《前妻大反派》 第1章 古寺与女人 相较于秋春季节的絮纱绵雨,凛冬的冷风冻雨尤为寒冽,夹杂着似雪非雪的冰滴,打在脸上刀割似的疼。 挂有霜白的小路还未得到歇息片刻,就又被摧残得泥泞淤滑。 姜守中顾不得衣摆沾染许多泥泞,将崴脚的老汉搀扶进一座荒废寺庙,才长长松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顺手将老头背着的木柴取下,搁放在墙边。 “这天真是说变就变啊。” 望着不停地向大地泼洒的水箭,姜守中眉宇间不禁凝结起浓浓怅惘。 一方绣着荷叶的小手帕忽然递到他面前。 跟在老头身边、穿着红色棉袄的乖顺小丫头怯怯看着他,黑白分明的一双大眼睛如清晨露珠般纯净。 姜守中笑着摇了摇头,“女孩儿家的手帕,是不可以随便给陌生男人的。” 小女孩懵懵懂懂,一脸困惑。 下山时不慎崴脚的老汉,一瘸一拐的走到石墩前,也懒得让孙女擦掉上面的灰尘,一屁股坐在上面。拿出随身携带的老旱烟杆子,用力砸吧了两口,缓解了些脚上的疼痛,才沙哑着嗓音说道:“烟不出门,长虫过道,老汉我倒是早有预料,奈何下山时眼长后脑,遭了这罪。幸好遇到后生你。老汉被雨淋了倒没什么,就是孙女身子骨弱,连累这丫头生了病,可就麻烦了。” 约莫七八岁左右的红棉袄小女孩收起手帕,偎依在爷爷身边。 姜守中笑容温醇道:“先生曾一直教导学生,遇人之急,当为己难。更何况,若不是老伯你知道这里有一座寺庙可以避雨,恐怕我这身子骨也要染一身风寒了。” 老汉望着眼前一袭青衫,相貌俊逸,明显是读书人的姜守中,赞叹道:“老汉见过的读书人不少,可像公子这般心善,又有气质的,少之又少。想来,公子的先生一定也是位儒家大圣人。” “老伯说笑了,儒家圣人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姜守中将竹制的书箱放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拿出用黄油纸包裹着的书籍。打开后,见书籍并无受潮受损,放下心来,才有闲情打量这座荒废寺庙。 庙宇半倒,木梁腐朽,瓦片碎裂一地。被风化的佛像残缺不全,面容模糊,昔日的神圣和庄严早已消失殆尽。 根据记载,这里曾经是一座有名凶宅。 当然,此凶宅并非是死过人,而是风水不顺。 前朝三司使官署便建在这里,官署建成之日,有风水师好意提醒:此宅前河,后直太社,不利居者。 只是初任官吏不信风水之说,结果没多久就被贬。继任者同样没待太长时间,被贬至边陲小镇。后来几任,全都因过错被贬官,或直接革除职务。 最终,这座官署被改造成一座寺庙,奈何连香火都没旺太久,逐渐荒废。 老汉在脚崴伤处敷了些草药,便安安静静的坐在石墩上,望着密集的雨幕,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烟雾缭绕,呛得小孙女咳嗽起来。 面对孙女怒冲冲的眼神,老汉讪讪收回旱烟。正要跟姜守中唠嗑一二,猛然,一道丰腴倩影撞入寺庙躲雨。 女子约莫二十来岁,相貌柔媚,身材尤为珠圆玉润,被雨淋湿的裙衫绷出一抹玲珑紧致,活像雨水中游来的一尾肥锦鲤。 尤其奔跑时跟着跳跃着两个累赘包袱,备受瞩目。 发现寺庙内有人,女人吓了一跳,下意识朝着门口挪了挪。 看清寺庙内是一位老头,小孩与一位青衫书生气的俊男子,女人警戒的眼神才松了些,朝着老头和姜守中歉然一笑,“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奴家在这里躲躲雨。” 老头笑道:“无妨,我们也是来躲雨的。” “你来这里吧。” 姜守中特意让出一处较为干净的空地。 “谢谢公子。” 女人湿漉漉的发梢黏着玉靥口唇,说不出的风情动人,明明只是礼貌性的弯了弯嘴角,却充满女子独有的妩媚韵致。 姜守中抱起书箱来到佛像碎石处,在书箱里翻找一番后,取出一本大洲皇朝太吾书院坊刻的《礼学明记》,听着寺外雨声,正襟危坐,目不苟视,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君子如玉亦若兰。 非礼勿视。 女人拧了拧裙摆,走到干净空地,优雅的坐在一块垫有草席的石墩上,拿出手帕轻轻捋拭着发丝,偶尔盈盈妙目打量着姜守中。 寺外风急雨骤,寺内一片安谧。 有了外人在,老汉也不好再与姜守中唠嗑,尤其见对方在认真看书,更不好打扰。无聊的他没忍住,又拿起旱烟,小口小口的抽着。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动。 雨势虽然减弱,但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 从老汉口中吐出的一缕缕薄薄烟雾,萦绕在寺庙内,仿若多了一丝香火。 姜守中翻完《礼学明记》,又拿出一本著名小说家东郭怀玉撰写的《天妖志异》,当作闲暇时的消遣之物。 读至正兴处,忽然一抹如兰如麝的旃檀幽香钻入鼻间。 却是那女子不知何时来到身侧,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姜守中手里的书。尚沾着湿气的发丝轻晃在姜守中的脸颊上,痒痒的。 姜守中疑惑扭头,看着女人。 因为对方弯腰的缘故,自然能窥见外衣内的景象,黑绸的肚兜紧贴在肌肤上,映衬着黑者极黑,白者益白。 女人后知后觉,忙直起纤腰,面颊飞起两朵晕红,磁酥酥的嗓音颇为勾人,“对不起公子,奴家一时无聊,便想着问公子借书看看,不想瞧入迷了。” 姜守中将书箱搬过来,放在女人面前,“姑娘喜欢什么书,尽管拿便是。” 女人当真不客气,蹲下身子,翻找起来。 这一蹲,风景更盛。 至于怎么个“盛”法,非三词两句可描述。 丰腴女人并未找到心仪的书,索性坐在姜守中身边,指着对方所看的一页好奇问道:“公子,这书里讲了什么?” 姜守中皱眉,“姑娘刚才不是在看吗?” 女人赧然,“奴家识字不多。” 姜守中哑然失笑,感受着女人软柔的娇躯轻轻压在自己手臂上,神情自若,耐心讲解书中的内容,“这一页讲得是一个书生与狐妖的故事。说是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夜半借宿于一座深山古庙,不曾想遇到了一位美艳女子。而女子竟是狐妖所化,专门在此魅惑夜宿之人……” 待姜守中讲完,女人意犹未尽,微微挪转了一下腰肢,勾勒出一条诱人的弧线,笑着问道:“公子喜欢这个故事吗?或者说,喜欢这故事里的美艳狐妖吗?” 寺庙内老汉看到这情形,眉头紧皱。 世风日下啊。 姜守中摇头,“我其实不喜欢狐狸,也不喜欢蛇啊兔子之类的。我比较喜欢鱼。” 顿了顿,姜守中盯着女人白皙玉靥,认真说道:“尤其喜欢草鱼。” 女人脸色变了变,遂又嗔怪似的瞟了他一眼,一副妩媚笑容,掌心酥红的白皙玉手轻轻拍打在对方肩膀,好似打情骂俏,“公子这口味……可真独特。” “没法子,口味确实比较重。” 姜守中始终坐得端正,哪怕女人滑腻的小手如鱼儿般游到了男人腹部,也不曾流露出半点放纵之态。 柳下惠不过如是。 蓦地,女人手顿住了。 她蹙起浓细姣好的眉黛,目露疑惑,“这玩意是?” “枪。” 姜守中微微一笑。“小心点,容易走火。” 女人愣了愣,似乎还没明白,直到她指尖触到了一块铜制翼状牌子,脸色瞬间大变,尖声道:“你是六扇门的暗灯!?” 丰腴女人转身欲逃。 然而一张带有一缕缕天然纹路的黄纸符箓,却已经贴在了她的后背。 是道门真玄山的乙等六畜杀煞符! 女人昂颈惨叫,发出一长串连绵凄厉声,重重摔倒在地上,十指痉挛般不住屈伸,嚓嚓刮地。随着黑烟冒起,竟变成了一条锦鲤,挣扎几下后,没了声息。 寺庙内的爷孙俩目瞪口呆,被这一幕给吓懵了。 姜守中起身,用脚踢了踢地上死鱼,从腰间拿出一支精巧火铳,对着死鱼扣下扳机。 鱼身炸开成碎血肉渣子。 熬汤都没味了。 姜守中换上铅制弹药,对受到惊吓的老汉温声安慰道:“老伯别怕,我是六扇门的人,听闻此地有妖物残害外地旅人,便过来查看。假扮书生,便是为了特意引它出来。” 姜守中拿出六扇门身份令牌,走到二人面前晃了晃,让对方安心。 “说起来,我也算是救了你们一命。” 望着簌簌发抖的小姑娘,姜守中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微笑道,“说谢谢。” 小姑娘本能开口,“谢谢。” “不客气。” 姜守中笑着摸了摸对方的小脑袋,拿起火铳对准小女孩。“砰”的一声,小女孩的头颅如西瓜般炸开。 第2章 梦中曹贼? 汹泄过后的雨势终于结束了放纵,开始有了停歇的迹象,只剩零零散散的几点水滴子,无力浸入泞泥之中。 寺庙内死寂一片。 姜守中不去看地上的又一条小鲤鱼,慢腾腾的取出一颗墨门神机阁锻造的铅制圆弹,放进火铳之中,对准此刻僵硬着身子,额头冷汗直冒的老汉,淡淡说道: “那女人是残害人命的主谋,你们呢,就是帮凶,专门骗外乡旅人的善心,将他们带到这里来。毕竟一个老头和一个小女孩,怎么看都很值得信任,对吧。” “大……大人饶命!”老汉面庞惶惧,声音颤抖,几近变形,“是那女人强迫我的,大人饶命啊,是——” 砰! 地上又多了一条黑丑鲶鱼。 姜守中吹了吹铳管飘出的白烟,喃喃道:“其实我真喜欢吃草鱼。” …… 背起书箱,走出古庙。 不远处一颗干枯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位身着白衫的年轻男子,一身的书卷气,头束青色方巾,相貌清秀。 若仔细看,就会发现偶落的雨滴直接穿过了他的身子。 身体隐隐有着几分虚幻。 “仇,我已经给你报了。你就赶紧滚蛋吧,别阴魂不散缠着我了,不然连胎都没法投。”姜守中丢下属于对方的书箱,没好气的说道。 小姜确实很郁闷。 自从获得像是“通灵”的能力后,这些阴魂不散的家伙总是会找上他。 去茅房,对方都能从屎坑里冒出来。 而眼前这个叫“张琅”的家伙,便是在四天前缠上他的。否则以他的性子,才懒得跑这么远来捉妖。 毕竟六扇门有严格规定,暗灯成员不得私下接活。 尤其他身为京城暗灯,规矩更严。 所谓的暗灯并非是赌场里的那种抓千之人,而是一种便衣捕快,游走于庙堂与江湖之间,但比寻常衙门的捕快级别高一些。 也可以说类似于佛波勒。 暗灯办案基本不受区域限制,由六扇门管制。 当然,最终姜守中决定帮这家伙报仇,是因为对方许诺了他一份好处。 “谢谢。” 已经变成一缕残魂的张琅面色复杂的望着古寺,眼里既有悔疚,也有怨恨与伤悲。 当初看到崴脚的老汉,一时恻隐,带对方来到了这座古寺。 却不料掉进了红粉冢。 当然,也怪他在美色面前迷失了自我,将那些平日苦读铭记于心的圣贤书统统丢至欲望深渊里,最终害死了自己。 “色”字头上一把刀。 古人诚不欺我。 张琅叹了口气,对姜守中说道:“还有一事可能要劳烦你,离家之前,父母为我说了一门亲事,原本待我功名成就之时,就迎娶对方,可如今……” “明白,汝妻吾养之,汝勿虑也。” 姜守中不耐烦道,“赶紧告诉我,你私藏的宝贝在哪儿,快点投胎才是正事。说不准下辈子有机会,能与你未婚妻的女儿成就一段姻缘。” 张琅无奈,指着书箱,“书箱底有夹层,里面有一本书,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似乎是一门道家修身养性的经籍。对我来说,作用不大。不过对你而言,兴许能用得上。” 就一本破书? 姜守中也懒得吐槽了,背起书箱摆了摆手,“下辈子见。” 目送着姜守中远去,张琅目光再次投向让他丢掉性命的古庙,黯然道:“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不听圣人告诫,后悔药都难寻啊。” 年轻书生的身影渐渐消失。 接受死亡的他心性忽然变得有些豁达,在消失的最后一刻,张琅嘴角上扬,“不过说实话,锦鲤的滋味真不错。” …… 回到京城,已是午后,晴光日丽。 天空脱下了乌黑厚重的云棉,只贴着几片薄纱轻云,明晃晃的将娇躯展示在众人的头顶,纯情且妖娆。 街道人潮流涌,马咽车阗,声多人杂、市集小贩的叫卖声交织其中。 京城白日之繁华,一如往常。 即使穿越至今已有一年多半的光阴,走在大洲王朝京城喧嚣街道上的姜守中,始终如一个格不相入的外乡人,与这个陌生的世界保持着难以逾越的界线。 简单而言,便是缺乏那种归属感。 哪怕他已有两任妻子。 姜守中扯了扯肩膀上有些勒紧的书箱系带,准备回家先睡一觉。 “公子算命吗?” 一道刻意低沉的少女嗓音飘入耳中。 姜守中扭头望去,率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株轻灵翠绿的仙人掌,在阳光浴沐下笼着一层剔透晕黄。 姜守中眯起好看的丹凤眸子,怔怔望着这抹轻灵翠色,莫名想起了当初临死前看到的那颗人造仿真仙人球,失落感慨道:“哪有什么穿越,不过是临死前的幻想罢了。” 穿越? 算命先生一头雾水。 见眼前俊朗男子失了魂似的,完全不搭理她,明显一身女扮男装的算命先生脸色不禁难看了几分,哪怕嘴角始终保持着的礼貌微笑,也有了愠色。 直到对方将视线挪移到她的身上,算命少女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公子要不要算命?” 少女尽量保持着老成持重的气态,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倍加烁亮,从檐角洒下的冬日暖阳落在少女的颈间,逆光可见细细的、柔顺的汗毛,仿佛透着晕芒。 姜守中犹豫了一下,索性坐在凳子上,轻声说道:“我想找人,仙人能否帮我算算她在哪儿?” 找人? 算命少女一呆,旋即大怒。 若非看到眼前男子那张皮囊实在过于丰神俊美,依照她的脾性,早把桌上的仙人掌拍在对方脸上了。 算命少女深吸呼了口气。 冷静,冷静…… 原本有些不显的高山在一吸气时,赫然于宽厚陈旧的道袍上显露出几分巍峨轮廓。 算命少女勉力挤出笑容,刻意压低嗓音,以老气横秋的口吻沉声说道:“公子,本仙精通阴阳五行,紫薇斗数,可观面相手相耳相,可解梦,可算运势婚缘,也略懂这地理风水,可唯独找人……本仙无能为力。” “这样啊。” 男人倒是没流露出失望的神色,眼神又落在那盆巴掌大的仙人掌上。 算命少女眼皮一跳,将心爱的仙人掌稍稍往自己方向挪了挪,生怕这个面如冠玉看似如君子的家伙给抢了去。 这可是娘亲留给她的宝贝。 以后可当嫁妆。 已过碧玉年华,却在唇上粘了两撇山羊须的算命少女干咳了一声,缓缓开口道:“公子要不,算一算姻缘?一次只收十文。” 桌上放有两只摩挲得油亮的青竹大签筒。 左为运势命格,右为姻缘。 皆有一百零八支签。 姜守中回神,略作思量,犹豫之后点了点头,“也好。” 生意上门! 算命少女顿时神采奕奕,开心说道:“观公子面相便知桃运盛旺,必能抽得上上签,求来一段好姻缘……” 姜守中随手从左边竹筒内拎出一签,还未细看,算命少女忙喊道:“公子错了,那是运势命格签,这个才是姻缘签!” 少女将代表“姻缘”的签筒推过去,脸色不豫。 姜守中一怔,投以歉然之色,将抽出的那枚运势命格签讪讪放回竹筒。指尖悬停于姻缘签筒上空时,蓦然顿住,随即一脸赧然道:“差点忘了,我已经成亲了。” “???” “而且两次。” “!!!” 看着少女发黑尴尬的脸庞,姜守中给了个台阶,“就不抽签了,既然仙人会看面相,能否算算我的目前婚姻如何。我叫……姜墨。”他终究没说真实名字。 少女嘴角抽搐。 她下意识握紧了栽有仙人掌的陶瓷仿古罍。 冷静,冷静…… 名字就叫“冷静”的少女默念了一段从无涯山偷习来的《太上清心咒》,心平气和的微笑道:“好,那就观面相。” 算命少女仔细端详着男子面貌。 剑眉星目、气宇端凝、眉目之间别有一种逸世之姿,纵然她见过很多世家俊郎,却也极少有眼前男子这般出彩。 少女莫名的脸蛋一红。 不过很快将这抹失态掩饰过去,蹙紧眉梢,一副难言之隐。 迟迟不见对面男子询问,算命少女有点尴尬,于是捋了捋自己的两撇山羊须,结果一不小心把左边的一撇扯了下来,忙重新黏住,叹气道:“颧骨生峰,华盖骨重,中岳有气,奸门平满,九骨九行皆有缺,此种相格纵然不伤妻损儿,亦有刑伤之悲哀伤痛。早婚夫妻缘薄,聚少离多,否则亦有生离死别之叹……” 少女一边胡诌着,一边偷偷打量着男人表情,思量着该什么时候说出“但是”那两个字,好容易加钱。 然而男人表情始终平淡。 直到算命少女实在没什么可瞎诌的,姜守中这才开口,“姑……仙人算的很准,我前妻离我而去,如今已是‘生死相隔’。现任夫人与我聚少离多,从未瞧过正眼。” 看到男人一副认命的表情,算命少女急了。 她正襟危坐,目光怜悯而又同情,随即咬牙摆出一副你我有缘,仙人我便为你舍命改运的凛然神情,“罢了,罢了,既然本仙与你一场因果识缘,便为你开一道逆天改运之法,只需……一两银子即可。” 少女惴惴不安。 是不是要的太多了? 姜守中却拿出二两碎银放在摊上,眉目温柔。 少女让他想起了自己前妻。 也是这般活泼可爱。 望着桌上银两,算命少女不禁眉开眼笑。 自己果然还是有两把哄人刷子嘛……她正了正神色,取出一张黄纸放在桌上,拿起硬毫笔说道:“本仙为你写一道疏文,你可以去道观或是寺庙也行。若是在家里,则需坛上供奉:南宫孚佑帝君恩主,九天司命帝君恩主,先天豁命灵官恩主,精忠武穆主恩主,各位恩师神位。此法白天晚上皆可进行。摆好焚香、蜡纸,请神。叩三个头,可发愿心,请求改运,然后将疏文焚烧,再叩三首,再次焚香……” 姜守中忽然轻声问道:“我记得刚才你说还会解梦?” 被打断嘱咐的少女有些不悦,但看在二两碎银的份上也就不计较了,挥手大方说道:“没错,若是公子想解梦,本仙可免费给你解一次。” 姜守中赧然道:“不是给我,是帮我一个朋友解梦。” 朋友? 少女蹙了蹙细眉,看到对方一副难为情的模样,猛地恍然。 无中生友? 明白,明白。 少女捋着胡须笑眯眯问道:“你做……哦不,你这位朋友做了什么梦呀?” 姜守中抿了下嘴唇,斟言酌句,开口说道:“我朋友大多时候做梦都比较灵验,梦到自己捡到钱了,就真的能捡钱。梦见自己娶了个漂亮媳妇,就真的娶到了。 可是最近两天,总是会做一个怪梦,有一个很像是我,不,很像是我朋友……” 姜守中顿了顿,语气加重强调,“我是说,一个很像是我朋友的家伙,和他同僚的妻子通奸了。结果奸情败露,被他同僚给宰了。请问仙人,此梦何解?” 算命少女瞪圆了漂亮的杏眸。 娇躯簌簌发抖。 这一刻,面前这位原本瞧着顺眼的俊相男人,竟尤为变得面目可憎。 卑鄙!下流!无耻! 第3章 将死之人 算命小摊的不远处,茶馆内,临窗坐着两人。 一男一女。 男子面貌姣好,气质儒雅,发髻别有一根紫檀花簪,约莫三十来岁。 听到青年所言,中年男子哑然失笑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来那位同僚的妻子一定很有魅力,让其念念不忘。” 坐在中年男子对面的女子,曲线绰约窈窕。 女子一袭淡紫长裙,丝缎般的及腰长发如瀑垂泄,面容好似笼着一层若隐若现的薄雾,看不真切,如梦似幻。既像是少女,又似妇人,风韵非同一般。 女子以手支颐,望着街上来往行人怔怔出神,默不作声。 中年男子叫冷朝宗,为天青府府主。 年少即好观古今书传,对于方药、天文地理、百家技艺术数,无不通晓。曾于独砜书院修习,拜于儒家。不到十七岁便修至大玄宗师,风光无二,被誉为第二个赵无修。 要知道赵无修乃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 唯一天人境! 可惜冷朝宗后来修为凝滞,进展极缓。 然而随着妖气突然复苏,他便大胆以妖气化天地玄气,境界提升一日千里,破天荒,进入圣境,位列天下第七。 武道一途分为三品二师四境。 三品为:三品武夫,二品武夫与一品武夫。 二师为:小玄宗师与大玄宗师。 四境为:天荒境,入圣境、羽化境和天人境。 武夫炼真气,为井下人,坐井观天。 宗师化玄气,为井上人,海阔天空。 真人入境,坐云巅之上,感应天地元气。 冷朝宗选择从“人修”转“妖修”,意味着以后要步入羽化境与天人境,所耗费的精力与时间比其他人要多出数倍。 同时也与所谓的“正道”,划清了界限。 更是被独砜书院鄙弃。 如京城这种龙气壮盛之地,他一介妖修是没可能来的,更别说挨近皇城。一旦闯入,估计就会被坐镇皇城那位给踹出去。 但此时他能安然无恙的进入京城,坐在离皇城不远的小茶馆悠闲喝茶,无非是沾了面前这女人的光。 李观世,南海圣宗掌门,羽化境大圆满。 天下第二。 距离天人境,只差一线。 冷朝宗微眯的眼中涌有敬畏,有感慨、有嫉妒,有羡慕,也有一丝少年时便埋在心里,始终无法淡去的爱慕。 “只剩一年了。” 冷朝宗鬼使神差的说道。 话刚脱口,他立即懊恼,意识到自己失言触碰到了对方的禁忌话题,心中歉意溢出,同时也有几分紧张。 女人嗯了一声,并未生恼。 冷朝宗鼓起勇气,壮着胆子问道:“有人选了吗?是云雪堡的堡主?剑阁的守门人?天妖宗的大护法?还是京城皇宫那位?” 冷朝宗口中的这几位,都是名闻遐迩的顶尖高手,年岁不老,负有气运。 其实冷朝宗想加上他自己的名字。 但不敢。 而且他也清楚,眼前这位孤傲于云巅的女人是不可能选择他的。 还剩一年了。 无论是庙堂江湖,或是人妖两界,几乎所有男修都在等这个女人的选择,都在翘首以盼,眼巴巴瞅着。 希望被选中,成为对方的双修道侣。 按照南海圣宗独特功法《三世长生诀》的规定,若一年后李观世还未与人进行双修,莫说是步入天人境界,便是现有的这一身通天修为都将荡然无存。 所以,她必须选! 必须将她的修为与气运共享给他人。 她即是人间瑰宝。 年少时便获得“色甲千秋梦,瑶池月中仙”的天下第一美人赞誉,至今依旧高居风华美人榜榜首,又负有洛神气运,天资根骨绝佳,以及百年难遇的“暖玉”体质。 即便不贪图她那一身修为与气运,只凭这张姿色天成的脸蛋与这具净如琉璃的身子,足以让无数男人牵心。 当然,曾经也有失心人想要强夺,奈何打不过,真的打不过。 究竟会是哪个幸运儿,与之枕席之欢? 眼神不知不觉变得炙热的冷朝宗心底没由来地卷起一股嫉妒与戾气,心境动摇如惊涛,竟隐隐有着道心崩塌之险。 “闺女不错。”李观世轻声说道。 如一盆冷水浇落,冷朝宗瞬间清醒,大汗淋漓,浸湿了后背。 他轻轻喘了口气,抹去嘴角溢出的一抹猩红,再次抬头,余下的一抹情绪涟漪轻轻散去,心境归于平和。 冷朝宗感激一笑,看向算命小摊前正恶狠狠给年轻男子解梦的少女,目光宠溺,柔声道:“性子随她娘了。” 李观世问道:“岁数也起来了,有瞧上眼的吗?” 冷朝宗苦笑,“跟你一样,也在挑。” “那小子不错。”李观世打趣道。 冷朝宗打量着姜守中,惋惜道:“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意思很明确,那小子中看不中用。 绣花枕头一个。 李观世端起瓷杯哂笑道:“根骨是差了点,不过你们天青府不是轻根骨而重心境吗?上善若水,静坐观心,见心之真体,识心之真机,得心之真味,观心证道,怎么到你这里就如此世俗了呢?” 冷朝宗自嘲,“若有本事观心证道,我又何苦转妖修。况且,论观心证道,世间有几人比得上你?” 李观世笑了笑,不再言语。 两人陷入了沉默。 淡淡的阳光透窗洒落在女人身上,如罩金粉,笼雾的面孔虽看不清眉目,却见颈颔的肌肤光洁如丝,宛若玉碾。 天上神女,不过如是。 冷朝宗压下眼底失落的光彩,忽又想起一事,开口问道:“你那位叫叶竹婵的徒弟,还没找到吗?” “没,应该是死了吧。” 李观世语气云淡风轻,眉宇间丝毫不见悲伤情绪流露。 冷朝宗惋惜道:“记得当初诸葛玄机说此女有大富贵命,负有神凰气运,盛世之国母。当初就连太子对她也是极为倾心爱慕,差一点就成功将其纳为太子妃。” 李观世冷笑,“虽然我很不待见那丫头,可毕竟是我徒弟,就那废物配得上她?” 天底下,对一国太子如此出言不逊的寥寥无几,而在京城皇帝脚下敢如此狂言的,也唯有李观世一人。 冷朝宗摇头道:“如今的太子可不比曾经,据说已得儒家与兵家两位大圣人垂顾恩宠,赐予‘九天神诰’,帝运昌盛,未来难保不成为大中兴之主。” 李观世皱眉,骂了一句,“狗屎运。” 冷朝宗瞥了眼皇宫位置,犹豫再三,还是没能压住心中好奇,低声说道:“我听到一些辛秘传闻,说太子之所以有如此大造化,是钦天监那位监正大人,在龙御深沼发现了一名身着奇装异服,似僧人又不似僧人的奇怪短发男子,其身上有昊天气运。于是便利用钦天秘术,将昊天气运偷偷转移到了太子身上。甚至,还抽掉了那男子身上的一条潜龙脉……” 不等冷朝宗说完,李观世讥讽道:“钦天监那些骗子的话你也信。诸葛玄机虽然也是神棍一个,可比起钦天监那些术士,至少不编故事。真当世人都是三岁小孩?” 冷朝宗知道这女人对钦天监一向厌恶,淡淡一笑,识趣的转移了话题,“对了,最近有江湖传言,无禅寺找到了遗失二百余年的《观无量妙法经》,如此一来,天下四大奇书就只剩道门的《天元河图册》与阴阳家的《神荼阴阳录》还未找到。佛门魁首之争,要起大风波了,估计……” 冷朝宗正要说一番自己对未来佛门形势变化的见解,忽听女人“咦”了一声。 冷朝宗疑惑看着她,“怎么了?” 李观世面色怪异,盯着算命小摊前的姜守中,笑容玩味道:“有点意思,可观其相却无法观其心。要知道,这世上只有两种人无法观心,一种是仙人……” 冷朝宗皱眉,“另一种是……” 女人轻转杯缘,收回眸子,望着茶水之中芽枝茶叶浮沉,轻轻吐出两个字,“死人。” —— “静儿,收摊了。” 正搜肠刮肚努力想要编些墨水,吓唬眼前面目可憎家伙的算命少女,听到身旁熟悉的声音,可怜兮兮的扭头哀求道:“爹,这才多久就要收摊,多摆一会儿嘛。” 冷朝宗揉了揉少女脑袋,“听话,该收摊了。” 他朝着姜守中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小女顽劣,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算的很准。” 姜守中淡淡一笑,起身让出凳子。 少女似乎明白了什么,偷偷小声问道:“爹,李姨走了?” “嗯,走了。我们得快些离开,不然咱们父女俩会被人踹的。”冷朝宗指了指皇宫位置,打趣道,“爹被踹了不要紧,我闺女若是被踹了,就太没形象了。” 少女噘起小嘴,满脸小情绪,但还是乖乖让父亲收摊子,将仙人掌小心捧在怀里。 冷朝宗将桌上碎银递还给姜守中,笑着说道:“小女都是胡言乱语,当不得真,这钱收回去吧。” “爹!” 少女急了,想要去夺回自己的辛苦钱,被男人一瞪,只得悻悻作罢。 姜守中摆手,“不用了,这钱该付。” “不合规矩的。”冷朝宗手腕轻轻一转,就将银钱塞进对方手里。 他瞥了眼姜守中腰间的一块牌子。 是六扇门暗灯身份令牌。 职责为捉妖。 姜守中愣了愣,也就没坚持,转身离去。 目视男人远去,少女嘟囔道:“看着道貌岸然,没想到连同僚的媳妇都惦记,果然天底下男人都一丘之貉。爹你也是,还惦记着李姨……” “咳咳……” 冷朝宗被闺女的话给呛到了。 他无奈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那小子印堂锁凶,九宫散色,乃是将死之人。” 少女樱唇微张,一脸呆滞。 冷朝宗轻敲了下闺女的额头,警告道:“别随便发善心,求道者最忌逆天改命。天地之气,暖则生,寒则杀,该是他的命,逃不掉。” 少女哦了一声,望着男人背影情绪低落。 冷朝宗喃喃自语道:“所以啊,死人的钱不能收,晦气。” 他在收起竹签筒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手掌轻轻拂过,先前姜守中抽出又放回的那枚运势命格签自行飞出。 冷朝宗捏住竹签,眯眼细看。 两行签语—— 生来死去都是幻,幻人哀乐系何情。 …… “好像有妖气?” 姜守中停下脚步,摸了摸下巴。 犹豫少刻,姜守中摇了摇头,“算了,反正也是占着茅坑混日子,一个月就几两碎银,玩什么命呀。” 男人在这个陌生世界的念想不多。 对于那位留下一封荒诞休书便不辞而别的前妻,即便心有缱绻,也基本不抱希望能寻到了,只当是一场镜花缘。 对于那位从不正眼瞧他一眼的现任夫人,也无兴趣培养感情。 唯一的念想,便是希望能给曾经视自己为亲人的叶姐姐复仇。 薄云堆叠,日光遮蔽。 展示了小半日娇躯的天空,又开始立牌坊的穿上几件宽厚衣衫。 望着忽然变暗了天色,姜守中一瞬恍惚,低喃道:“还是回去睡觉吧,但愿别再做曹贼梦了。或许眼睛一闭,一睁,就活了呢?” “姑爷?”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叫喊。 第4章 丫鬟与丫鬟 少女轻灵的嗓音似带着鲜果清甜,哪怕是在喧闹的街市也显得尤为真切。 正准备回家睡个生死觉的姜守中闻言转身,看到街道旁身穿翠袄湖裳的娇俏少女,姜守中面露讶色,唇角扬起一抹温煦笑意,“好巧啊,锦袖姑娘。” 少女年芳二八,绑着一条乌亮双股大辫,浑身透着一股芳华正茂的青春少艾气息,是染府大小姐的贴身丫鬟。 而那位染府大小姐,便是他如今的夫人,染轻尘。 染轻尘家世不俗。 其祖母乃是大洲王朝唯一异姓王武幽王的孙女,明绾郡主。 其祖父乃是前首辅染胥的小儿子,曾在军中担任过要职,后因为一些政治斗争原因,被罢免在家后郁郁而终。 染轻尘的父亲曾在国子监任职,官居四品,但在染轻尘五岁时就因病去世。 而她的母亲,因为特殊原因极少有人提起。 虽然染家看似没落,但染轻尘自幼拜入玄机剑宗门下,天资过人。如今更是被当朝的贵妃娘娘认作义妹,再加上有着“京城骊珠”的称誉,身份自然尊贵。 对其倾慕的王孙贵族子弟,足以排到了京城之外。 如此天骄之女,自然心高气傲。对姜守中这种混迹于底层的小人物夫君瞧不上眼,也是理所必然。 此刻少女拖着一只麻袋,小巧的秀额上布满细密汗珠,气喘吁吁的。 因为一时冲动喊住对方的锦袖,面对熟悉却又显得陌生的自家姑爷,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干巴巴的挤出笑容,“是很巧啊,姑爷在这里……是在办案吗?” “这几天比较空闲,随意逛逛。”姜守中看向那只明显很沉重、不知装有什么的麻袋,柔声问道,“没找人帮忙?” 锦袖揉着酸困的手腕无奈道:“喊了,又出了些意外。” “要不给你找辆马车?” “不麻烦了,反正也没几步路了。”少女捋了捋鬓边烘卷的些许柔丝,展颜笑道:“姑爷,你继续逛吧,不打扰您了。” 姜守中轻轻点头。 少女拽起麻袋,咬着牙继续朝街道斜对面的巷弄费劲拖着。 吃力拖了几步,手掌痛酸的少女正要缓缓,蓦然身边一道黑影靠近,随即手臂一轻,沉重的麻袋被扛在了男人肩上。 姜守中笑道:“正好顺路,我帮你吧。” 毕竟在那座暖意不多的染府内,这丫头是唯一亲近他的。 锦袖一怔,欲言又止。 却听男人说道:“放心,我不进染府。” 锦袖张了张红唇,原本要脱出口的话语又咽了回去,不再吭声。 两人结伴走在喧闹的街上。 少女俏美可人,男人玉质金相,倒是有几分佳偶天成的韵味。 锦袖虽是破瓜年华,发育却尤为完全,身段颇为丰腴熟艳,若非骨子里焕发出青涩稚嫩,误以为是已婚妇人。 姜守中刻意绕过染府正门,穿过较为僻静的兴安巷,朝着位于染府朝北小院的一处侧门方向走去。 这让原本打算提醒的锦袖暗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少女心底却也浮起几分酸涩,以及对身边男人的同情恻隐。 成亲半年,夫妻二人只见过两次面。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夫妻? 堂堂姑爷,连自家的院门都进不去。 说出去不被人笑话死。 可小姐既然不愿,她这个做丫鬟的又哪来的胆子去牵红线。只能怪老太太乱点鸳鸯谱,酿成如今这般结果。 而让丫鬟郁闷的是,小姐不愿,身边这位姑爷更是不在乎。 其他公子哥想给小姐献殷勤都没机会,可姑爷明明有机会,却懒得搭理。一副你瞧不上我,我也懒得让你瞧的洒脱心态。 唉,真是天生一对冤家。 少女很愁。 兴安巷原名蔚华巷,多是居住官家亲族。不过后来这里出现过一座凶宅,导致迁居者不少,如今颇显沉寂。 与姜守中去过的那座寺庙不同,这里的凶宅可是真的死过人的。 宅院旁有一颗年岁极久的老槐树,大腿粗细的分杈遥指大堂房顶。 槐树虽瞧着老态龙钟,但入夏时枝桠茂盛,反倒驱散几分弥漫于四周的阴森之气。即便到如今冬季,也依旧很神奇的悬挂着一些大小各异的槐叶,于寒风中摇曳,给人以心宁。 有精通风水者说此地曾铸有斩龙停尸石,易出凶杀。后有仙人敕撰“九凤破秽符”与“泰山镇煞符”以压凶煞。 这棵老槐树便是二符所化,至于其中真假,不过当是说书人瞎掰罢了。 此时槐树下有一老一少。 少女皮肤黝黑,骨瘦如柴,一副明显营养不足的样子。 老者模样邋遢,一袭破旧青衫。 看到走来的姜守中,头发乱糟如鸟窝的老头眼睛一亮,忙凑上前问道:“这位公子,家里缺丫鬟吗?我这孙女手脚麻利,聪慧知趣,十两银子卖给你如何?” 老头倒也聪明,知道路过这里的人大多非富即贵。 姜守中面无表情,不予搭理。 老头露出一嘴大黄牙,伸出枯枝般的五指,“观公子乃是富贵心善之人,必不会亏待我孙女,就五两卖你了,结个善缘如何?” 姜守中依旧不理睬。 锦袖瞥了眼黑瘦少女,神色怜悯。 老头急了,不死心的纠缠道:“就四两!你若是喜欢,我这孙女当个小妾也行,这丫头屁股大好生养,水灵水灵的,保证公子家香火不绝,丁财两旺。” 姜守中扯了扯嘴角。 似乎在说,我眼睛又没瞎。 老头回头瞥了眼自家孙女那黝黑粗肤以及干巴巴的瘦骨架子,呲了呲牙,无奈道:“就三两卖了,这丫头很乖觉,绝对不给公子您惹事,三两不能再少了!” 可惜任凭老头如何推销,姜守中始终表现的很冷淡。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去。 “唉,可惜了一个俊后生。” 老头叹了口气,回头看着黑瘦少女,一脸愧疚,“丫头啊,爷爷没用,拖累你了。” 来到染府侧门,姜守中将麻袋放在矮台阶上,温和说道:“小心些,这东西还是比较沉的,听着好像还有瓷器。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哦对了,这个月就别送银钱了,我那点俸禄虽然不多,但还是够花的。” 锦袖摇头,“是小姐让我送的,你不想要,自个去说。” 姜守中哑然失笑,便要离开。 “等等!” 锦袖忽然喊住他。 少女面色纠结万分,一番天人交战后咬了咬唇说道:“姑爷你先等一会儿,我去叫小姐!”说罢,转身跑进院门。乌亮双股大辫划过一道利落弧形,带着少女青春活力。 姜守中想要阻拦,却晚了一步。望着门口麻袋,只好等待。 “那就二两!” 尤不死心的老头突然冒了出来,吓了姜守中一跳。 老头极其肉疼的伸出两指,“公子,二两卖给你!这丫头虽然瞧着没啥斤两,但只要赏她一口饭吃,绝对能养成一朵花,到时候做个暖房丫头也不错。” “滚!” 姜守中没好气道。 …… 锦袖一路小跑,少女早熟的象征晃晃起伏,仿佛随时会裂开衣衫。 穿过曲绕廊庑,锦袖正要加快些步伐,却差点在拐角处与人撞上。 少女连忙止步。 看到差点被她撞到的来人,锦袖俏脸一变,忙屈身施了一个万福,脆声恭敬道:“锦袖见过二爷。” 被称呼为“二爷”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左右,相貌俊朗,气态出众,穿着一身锦衣华服。 此人名叫染金升,在染家排行老二。 相比于曾为文华殿大学士的染家家主染金义与染轻尘在国子监任职的父亲染金峪,这位曾经年少时便是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到中年后似乎并没有改变多少,依旧辗转于风月场所,老太太对其早已失望。 如今染家的兴盛,基本全担在染轻尘一人肩上。 染金升目光不漏痕迹的扫过面前少女的胸脯,笑眯眯的问道:“锦袖啊,行色如此匆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在染金升身后还跟着一位公子哥。 一袭青衫,容貌清秀,身上透着一股子胭脂味,明显是女扮男装。 估计又是二爷偷偷领进来的风尘女子。 “回二爷的话,锦袖是去找小姐,姑……姜公子在门外等候。”锦袖低声说道。 姜公子? 染金升愣了一下,随即恍然。 正要对锦袖说染轻尘方才出门去了,此时并不在院内。男人忽又眼神一动,眯眼笑道:“知道了,你去找轻尘吧。” 锦袖行了一礼,匆匆前往染轻尘居住的小院。 “想必又是染大小姐的追求者。” 身后胭脂公子哥笑道,眸底却蕴藏着浓浓的妒嫉。 女人之间的嫉妒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大家都是容颜出众的美人,都不过是被男人们馋身子而已,凭什么那些世家公子哥对你染轻尘是一副仰慕倾心的君子模样,对我却是一副看待货物的龌龊眼神。 染金升没有应声,走到廊头隔着门远远瞧了眼,确定是染家那位姑爷,唇角不由勾起一道玩味笑容。 他附到女人耳旁嘀咕了几句。 一身胭脂粉的清倌人面露怪异,“这……这不妥吧。” 虽然她乐意往那位清高的染家大小姐身上泼脏水,可对方身份毕竟特殊,若事后算账,她一个小小清倌人如何招架。 染金升敲了敲手中折扇,笑道:“放心,只是玩笑而已,无伤大雅。再说,帮侄女赶走几只苍蝇,她也该感谢我这位二伯。你尽管照我的做就是,我顶着。” 既然染二爷这般保证,女人便答应下来。 染金升大致估算了一下位置,带着女人来到一处高墙边,又刻意等了片晌,忽然开口沉声问道:“锦袖,这般慌张做什么!?” 这位善口技者,在西楚馆有着“万音优伶”赞誉的清倌人一边回忆着方才锦袖说话的嗓音,一边语气慌乱的说道:“二……二爷,刚才我去叫小姐,看到……看到小姐和礼部侍郎的二公子在房间里……” “住嘴!” 染金升怒喝。 男人眼角却带着赞叹。 不愧是万音优伶,虽不能说学的十分像,但也有七八分相似。若是不熟悉的人,很难分辨真假。 如今又隔着一墙…… 染金升看了眼身侧墙壁,似乎能看到墙壁另一侧的姜守中,唇角微扬,压低嗓音怒声说道:“小姐做什么是她的事!你看到了,也要装作没看到,明白吗!?” “可是……” “锦袖”的声音几乎要哭出来,“可是姜公子在外面等着。” 染金升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刻意加重,警告道:“就告诉他,小姐方才出门去了,此刻不在家中。” “……是。” “锦袖”弱弱应了声。 两人对话结束,染金升抬头看向走廊。果然寻找小姐无果的锦袖匆匆跑了回来,时间上正好契合。 染金升和女人默契退到阴影处。 锦袖没看到二人,怀着遗憾心思一路小跑出院门,对等待在门外的姜守中小声歉意道:“对不起姑爷,小姐不在家里,已经出门了。” “不要紧的,你去忙吧。” 姜守中微微一笑。 不知怎么的,锦袖感觉姑爷脸色似乎有点阴霾,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对方却已转身。 少女怔怔望着男人背影,心里莫名不安。 蓦然,姜守中扭头对着娇俏少女笑道:“音似而神不似,风尘味太浓。你的声音很干净,她学的一点都不像。” 少女一头雾水。 躲在门内偷听的染金升表情愕然,随即气急败坏的低声骂了句,“贱骨头!” …… 走至兴安巷,姜守中又来到那棵老槐树下。 黑瘦少女孤伶伶跪着。 本已经路过的姜守中犹豫了一下,心中叹息一声,折回脚步,将之前算命小摊退回的那二两碎银,放在黑瘦少女面前。 “死人的钱,不嫌晦气就收着吧。丫鬟就算了,我不需要,等下一个有缘人。” 姜守中丢下这话,迈步离去。 临走时低声骂道:“最近真是经常活见鬼,看来得去烧点高香了。” 少女披麻戴孝,头上插着一根草标。 身旁破旧的白布上写着一些浅淡扭曲的炭黑小字,大意为卖身葬爷爷,愿为奴为婢,做牛做马之类的话。 身后用稻草编成的草席下,躺着一具青衫老者尸体。 老者去世已有两日。 第5章 姜墨非墨 斜阳沉落,暮色悄然围拢,独属于冬季的寒风开始逐渐肆虐张狂,挟裹着凌厉飞雪。 姜守中回到小屋,天色已暗。 摸着黑拿出火折子点燃桌上的油灯,屋内的昏暗刹那被破除,暖色微明的灯光将男人孤独的影子烙印在墙壁上。 姜守中找来一些干柴木炭和饼状末煤生起火炉。 整个房间逐渐开始变得暖和起来,驱散了凝结着的寒气。 “唉,家里有个人确实好一点。” 独影孑然的姜守中没由来地泛起几分空落,不禁叹了口气。 回想起半年多前,他与前妻红儿以及叶姐姐围坐在暖炉前的场景,好似一副被装裱在幻梦中的画,遥远且不真实。 那时候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命运的转折如此之快。 一年多半前,身穿于这个陌生世界的他被一个叫叶竹婵的年轻女子救下,定居在一座叫安和村的地方。 日子过得惬意又悠然。 不久之后,他又与一个叫“红儿”的少女成亲,两人在安和村度过了最美好的时光。只是后来某一天,媳妇毫无征兆的留下一封荒诞休书突然离去,此后再无音讯。 一个月后,便发生了震惊世人的安和村被屠事件。 自此两人“阴阳相隔”。 因为他也在那份死亡名单中。 根据官方给出的公示,安和村八十二户村民全都被妖物屠杀,这背后的始作俑者便是妖族万兽林。 只是没人知道,安和村还有他这么一位幸存者。 并改名为姜墨。 村子遭受妖物袭击后,虽然他没能找到叶姐姐的尸体,但那场屠杀之下,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尤其后来崩发的那场山洪泥石流,几乎吞没了整个村庄。 侵卷过后,只余残肢断臂,碎骨肉泥。 再想找尸体,已无可能。 如果不是那晚他运气好,独自去山神庙买醉消愁时被一个神秘人给救了,恐怕此刻也不会坐在这里。 至于那神秘人…… “所以,染家的人一直没来过吗?” 一道如金铁磨地,明显刻意伪装的冷砾嘶哑声音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房间内,打断了姜守中的思绪。 姜守中吓了一跳。 待看到屋内出现的正是那位救了自己的神秘人,他低声嘟哝道:“进来也不知道敲门,太没礼貌了。” 昏暗的屋内立着一道颀长身影。 来人全身罩于一袭黑色连帽斗篷中,看不出具体身形,脸上戴着一副尖喙飞羽的鸟形金色面具。 如影灰黑的身影在暗沉的小屋中仿若鬼魅一般,令人倍感悚栗。 不过姜守中习惯了。 甚至有时候调侃对方为“鸟人”。 心想若是被自己那位喜欢给别人起外号的上司看到,指不定能取出一个更有趣的名字。 “染家的人一直没来过吗?” 面具鸟人又问了一遍。 姜守中给对方泡了一杯茶,自嘲道:“基本上一个月来一次,是染府大小姐那位身边的小丫鬟,就是送点银钱给我。” 面具鸟人没有接茶杯,走到火炉前淡淡道:“过段时间染轻尘会去青州,你想办法跟她一起去。” “为什么?” 姜守中皱眉问道。 鸟形面具尖喙上方的眼洞里闪动着寒月般的利光,语气霸道:“你不需要问为什么,听我安排便是。” 姜守中没吭声,往火炉里填了俩块木炭。 或许是看到姜守中有些不悦,面具人嘶哑的声音柔缓了一些,补充道:“青州发生了一起案子,与安和村被屠杀事件有些牵连。” 此话一出,姜守中猛地抬头。 男人黑瞳中射出两道凛冽寒芒,拳头下意识握紧,“你确定!?” 当初之所以听从这女人安排来京城,除了报答对方救命之恩,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当初那起安和村的屠杀事件有猫腻。 很可能与朝廷某位权贵有关联。 因为他在寻找叶姐姐尸体的过程中,无意发现了一颗珠子。 经过对方辨认,此珠名为朝珠。 与姜守中那个世界清代官员所佩戴的朝珠不同,大洲皇朝的朝珠乃是天子特赐之物,非功勋贵族及二品官衔以上不得佩戴,并注有真龙气运,无法仿造。 虽是天子特赐之物,但大洲皇朝这么多年,几代帝王赐赏出不少。 若一一调查,无疑江河捞针。 加上那颗朝珠上的刻字缺失,至今没有任何线索。 但姜守中并不气馁。 哪怕调查过程很漫长很艰难,将来面对的敌人很强大,他也决不能让叶姐姐和其他村民白白冤死! 这也是他愿意进入六扇门的主要原因。 只可惜那时候的他还没有与死人“对话”的能力,没能查找出更多真相。 比如今天那位已经死去两日的青衫老者,或许是心有牵挂,残魄不散,发现姜守中有“通灵”能力,便主动出现与他搭话,希望给自己孙女寻一个庇护。 还有那位阴魂不散的张琅。 姜守中皱眉道:“可那位染家大小姐对我并不感冒,到如今已成亲半年,也只是与我见过两次面,不可能带我去青州。” “朝廷要在六扇门组建新院。” 面具人嘶哑难听的声音亦如鸱枭:“染轻尘被任命为新院主管,会去青州调查那起案件,你可以利用这次机会。” “这你也知道啊。”姜守中有些怪异的盯着面具鸟人,“我怎么感觉你是宫里的人,任何内幕消息都清楚。” 面具人不予解释,反而问道:“你对染轻尘有没有兴趣?” “没有。” 姜守中摇头,无一丝犹豫。 且不说他的“姜墨”身份是假冒的,就算是真的,以二人目前这进度,估摸着十年都培养不出感情。 成亲半年才有过两次见面,简直离谱。 况且,他也始终难以忘记心中那抹红色轻灵的倩影。 无人可替代其位置。 “哼。” 面具人鼻腔哼了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其他情绪,看向男人的眼神倒是又柔和了几分,但语气依旧淡漠,“记住你该干的事,不要整天沉溺于儿女情长之中!” 说罢,门扉“喀搭”一声,身影消失在了屋内,只余一缕卷入的寒气浮动着桌上灯火,微微晃动。 “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老婆呢,管得挺宽。” 姜守中嘴里嘀咕着。 他很想吐槽这位面具鸟人。 两人都结识半年了,也算是经历过同生共死,到现在也不愿摘下那副鸟人面具,甚至连声音都一直伪装。 只知道对方叫夜莺。 若非那次偶然不慎摸到了对方浮夸的胸大肌,还以为这货是男的。 当然吐槽归吐槽,内心的感激还是有的。 当时对方如果没将醉成烂泥的他,拽进山神庙里的那副石棺里,即便能躲过妖物的杀戮,也无法避开那场山洪泥石流。 救人一命如再生父母。 否则他也不会听从对方安排,改名为“姜墨”,并拿着对方给的那份婚书,很头铁的去找染家。 说实话,当时他并不觉得染家会承认这份婚约,尤其那位家主看到婚书后眉头拧得跟绳结似得,就差没把他丢出去。 好在夜莺还给了他一枚玉佩,而当老夫人看到那枚玉佩后,竟真的将那位天骄大小姐嫁给了他。 所以姜守中一直很好奇,叫“夜莺”的这女人和婚书里的那位“姜墨”究竟是什么关系? 是亲属? 或是什么朋友? 更不理解,对方为何要让他假冒“姜墨”去找染家结亲。 而婚书上的真正“姜墨”又去了哪儿? 死了吗? 姜守中想不明白,也就懒得去深思。他起身来到衣柜前,打开了一扇暗格。 暗格内有一枚玉簪。 还有一封信。 信封上,字体娟秀的【休书】二字,格外醒目。 姜守中拿起那枚精美的玉簪。 这枚玉簪,叶姐姐平日一直佩戴着。 是她的心爱之物。 据说是她的娘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当时没能找到尸体,他心里还有一丝丝的期盼,可当看到泥沙碎肉里的这枚玉簪,他的心彻底堕入绝望。 姜守中将玉簪缓缓攥于手中,晦暗的眸子燃着幽幽恨火,“叶姐姐,若被我调查出,那场屠村事件真的有人背后指使,我一定会为你报仇!无论那人是谁!” 许久,男人目光又沉落在那封休书上。 满腔的悲痛与恨意,渐渐缱绻为一缕灼人的哀伤。 “红儿,是不是你已经找回了记忆,所以才选择用这样的方式离开。”男人叹息一声,喃喃道,“走了也好,或许……我们的相遇本就是一个错误。” …… 兴安巷,老槐树下。 李观世负手而立,仰头怔望着。 孤寂寒夜中,垂垂老矣的槐树却像一只恶鬼修罗,如同被岁月剥离了皮肉的枝干四面八方延伸,狰狞扭曲。 “压不住就别压了,强撑着不累吗?” 李观世唇角讥笑。 她轻轻跺了一下脚。 万物倏然静止,杂音顿消。 飞雪凝滞,寒风停歇,摇摆的枝干槐叶纹丝不动,万籁俱寂。 这一方天地仿若被时间锁住。 滞凝不过数息,旋即又恢复正常,那几片四季常缀的槐叶终于不堪重负,脱离了枝干,缓缓坠落在地。 刹那间,旁边凶宅煞气冲天,血光裂云。 “李观世!” 蓦然,一道刻意压抑着的怒声传来,如惊雷滚滚,风雪呼啸更烈。 望着缓缓归于平静的凶宅,李观世呢喃低语,神情伤感,“差点忘了,平阳墨家的人都死绝了。” 凶宅虽然被及时镇压,依旧有一缕红光窜出。 她转身看向皇宫方向,眉梢唇际的讥嘲冷峭更浓,“当年诸葛玄机一句‘平阳墨家有屠龙术’的谶语,吓的你主子连龙椅都坐不安稳,最终让墨家人死绝,你这把屠刀功劳不小啊。” 夜色沉寂,唯有风雪呜咽之声,无人回应。 李观世樱唇微抿,抚着纤巧尖细的下巴,自顾自的说道:“如果墨家还有余孽,那就好玩了……” 女人抬起螓首,面上笼雾散去,露出那张足以魅惑众生的绝美玉容,笑靥嫣然,“对吧,天下第一的赵无修?” …… 更远方,从凶宅窜出的那缕红光炸入湖泊。 一名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缓缓浮出水面,长发如海藻铺开数丈。 女子面色苍白,容貌绝美。 “墨郎,妾身等你等得好苦,你到底在哪儿。” 女人幽暗无瞳的眸子扫望着京城,满腹凄悲,两泪交流。 红衣女子捂住脸颊,削瘦的肩膀微微抖动,似哭似笑,如泣如诉,压抑着的呜咽声断断续续的挤出喉咙,从指缝中溢出。 “墨郎,妾身不愿等了。” 红衣女子十指屈起,尖锐的指甲刺入皮肤,用力朝下撕扯着。 绝美脸庞,瞬间鲜血淋漓,露出白骨。 阴风无人之墟,鬼哭寒湖之上。 片刻后,又有一具身上绑有石块的女人尸体从湖底缓缓飘起。 是一位容貌平庸的妇人。 红衣女子幽幽道:“去找你丈夫吧。” 妇人睁开眼睛,先是敬畏的看了眼红衣女子,随后目光转向某处,狞笑道:“夫君,妾身来了。” …… 夜深,姜守中熄灯入睡。 张琅所说的那本家传古籍,他已经找出来了,名叫《天元河图册》。 内容繁杂晦涩,确实瞧着像是一本修身养性的书. 随意翻了翻,就扔在一旁不想看了。 躺了一会儿,姜守中忽然坐起身双手合十,将指尖抵在自己眉心,言语恳求道:“阿弥陀佛,无量寿佛,今晚就别让我再做那怪梦了,谁特么脑抽喜欢人妻!” 在姜守中睡着后,随意丢在桌上的那本古书,忽然自行翻开。 一只惨白的手,从书页中爬出! 这只手的指甲极长。 犹如钢刀! 它朝着姜守中缓缓抓去。 然而下一刻,桌上的玉簪竟发出细微的嗡鸣剑吟声。 那只惨白的手“嗖”的一下缩回了书中,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像是偷东西时被发现的贼手。 玉簪飞起,环绕着古书不断旋转,拖着一尾晶莹剑气。 犹如大佬在巡视。 最终,那只惨白的手又小心翼翼的伸了出来,乖巧的将书本合上,彻底没了动静。 玉簪这才回落于桌面,陷入沉寂。 第6章 雪夜凶杀! 屋外风雪交织。 强劲的寒流如钢刀般切割着天地,呜咽不止。 张云武扔掉血斧,拖着半瘸的腿,浑浑噩噩的扑开结冰的窗扇,任由冷冽刺骨的寒风吹袭着床榻上病瘫的枯瘦老母亲。 房屋一角,妻子的尸体已逐渐冰凉。 被撕碎的残破衣衫,裹出了女人玲珑浮凸的姣好曲线。 女人纤细的脖颈几乎被斧子砍断,头部和身子就连着一点血皮。从断颈喷溅出的黏腻腥红,漫过了贴地的头颈一侧。 昨日的她,还在被街坊谈论其美艳的容姿。 如今却已瘗玉埋香。 旁边是他们六岁女儿的尸体。 小女孩手里攥着半截扯破的布偶娃娃,在夫妻二人争吵推搡时不慎被尖锐桌角磕破的后脑勺,依然滴淌着血液。 “贱人……” 张云武大口大口的喘气,夹着鲜血气味的滚热喷息在风雪中呼出白热的冰雾,而那双猩红的虎目里更是满含眼泪。 泪水涌下眼眶落在黝黑的脸颊上,被女人抓裂的伤口又被盐刺得颤抖起来。 被刺痛的还有夫妻二人曾经美好的回忆。 “你个贱人!为什么要背叛我!!”他愤怒捶打着窗沿,尖锐的冰晶从窗檐纷纷飘落,宛如银白的花瓣在空中翩然舞动。 恍惚间,眼前浮现出妻子熟悉仿佛又陌生的面容。 时而贤惠温柔,时而放荡冶艳…… 那些温馨的和不堪的画面仿若藤蔓一般交缠在一起,紧紧勒住了他的心脏,痛的难以呼吸。 “儿啊……” 床榻上病瘫的老人嘴唇翕动,气息微弱。 张云武嗜血的眼眸恢复了些许清明。 他回头望着奄奄一息的老母亲,神情闪现着痛苦与挣扎,最终颤颤巍巍的拿起地上染血的斧子,朝着床榻走了过去。 “娘,儿子如今杀了人,不能再给您尽孝了,咱娘俩一起上路吧。等来世,再报你的养育之恩……” 忽然,张云武脚步一顿。 他猛地瞪向屋门。 却见不知什么时候,敞开的门外廊下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身影体形有些消瘦。 衬于呼啸朦胧的风雪,似魅影一般。 桐油灯上冒着的黄绿色火焰,随着涌入的冷风不断摇曳,映照着地上鲜血,分外诡异。 看着门外熟悉的身影,张云武眼睛瞪如铜铃大,神色几经错愕。 震惊、愤怒、失望…… “是你!?” “原来……真的是你!!” 张云武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眼里充满了怨恨恚怒,说话间不住溅出血沫。 “姓姜的!” 张云武举起血淋淋的斧子。 “老子宰了你!!” —— “姓姜的!” “姜墨!” 随着房门被重重踹开,一声带着怒气的尖嗓将姜守中从噩梦中生生扯醒。 姜守中猛地从床榻上弹坐起来,身上盖着的厚被也滑落到地上,涌入的冷空气顷刻间如刀子般切入他的皮肤。 好冷! 男人哆嗦了一激灵,忙将棉被抓起捂在身上。 什么破天气。 又是雨,又是雪的。 此时的他脑袋依旧处于浑沉懵懵状况,似乎还沉浸于噩梦的余韵之中,耳朵里清晰传来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都特娘喊了半天了也不吱个声,甲爷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一张有着鞋拔子脸,黑须两撇挂于唇间的男人骂骂咧咧的走进了屋,怀里还捂着一个烧焦了的红薯取暖。 鞋拔子脸姓陆,名人甲。 已过三十。 不过从面相上来,倒像是四十多岁的大叔。 和姜守中一样,是六扇门暗灯。 醒过神的姜守中没好气的瞪了眼这位惹人烦的同僚,冷冷道:“把门关上!” 他扭头扯下衣架上的青衫。 桌上圆如月盘的澄黄铜镜里,映出了青年俊美的脸庞,却显得格外苍白,额间更是沁着黄豆大的汗珠。 姜守中望着镜中的自己,一阵失神。 方才从噩梦里消散的场面已变得模糊,可那缕惶悸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隐隐间那把斧子似乎真的劈裂了自己头颅。 丝丝痛楚蔓延至颅中各处。 又是那个怪梦。 姜守中很无奈,没由来地想起昨日那位算命少女鄙夷的神情,自嘲道:“或许在梦里,我就是一个无耻曹贼?” 陆人甲使劲跺了跺脚,抖落了粘在鞋沿上的雪泥,才关上房门。 “不应该啊,你小子平日起的挺早的,今儿个咋这么晚?喝酒了?” 鞋拔子脸挺起冻红的鼻尖嗅了嗅,没闻到酒味,一脸狐疑道,“该不会昨晚充当得道高僧,去春雨楼给姑娘们授经去了吧。 我给你说啊,那帮姑娘你把握不住,各个都是成了精的虎狼,只有甲爷我才能勉强降服。”说着,还特意挺了挺自己麻秆似的瘦身板,一脸的豪气。 “大清早跑来做什么?” 姜守中缓了缓呼吸,等意识清醒许多后穿上衣衫开始洗漱。 “当然是有案子了,速度麻利点啊。”陆人甲一边催促着,随手将桌上的半包茶叶塞进怀里,“妈的,这大冷天的,原本还想着去春雨楼找姑娘暖和暖和。” “什么案子?” 姜守中瞥见对方的小动作,无奈摇了摇头。 这家伙的老毛病一点都不改。 据说曾经在盗门卧底两年半,养成习惯了。 “昨晚发生了一起命案,具体细节也不清楚,等过去就知道了。” “关于妖物?” “你这不废话嘛,若非涉及到妖物,还需要我们这些暗灯出马?” 陆人甲撇撇嘴。 玄佑二年,妖气复苏。 距离《异魔万妖志》中记载的最后一位猫妖娘被斩杀,已过了二百四十余年。 二百多年的和平让人们逐渐忘了这片大陆上曾经存在过妖的事实。甚至看到相关的文献记载,也笑谈所谓的“妖魔”不过是前人臆造的遐想传说而已。 而随着妖气突然复苏,全民陷入恐慌。 动物成精、山石草木化灵。 好在妖气复苏之地为【十万大山】,距离甚远,朝廷才能有效进行防控。而暗灯的职责,便是调查与妖物有关的案件。 姜守中自穿越到大洲王朝,所见过的妖物不少,但真正厉害的没几个。 除了半年前所经历的安和村被屠事件,大部分所遇到的妖物都比较弱,比如昨日在古寺解决的那三条小鱼。 “对了,张云武昨晚找过你没?” 陆人甲忽然问道。“这王八蛋,昨晚说好的要跟我一起去阳东楼喝酒,结果放甲爷我鸽子了,等了半天都没来。” 第7章 出事了? 张云武! 随着脑中出现这个名字,姜守中感到太阳穴隐隐刺痛,脑海里不断闪现出那些零零碎碎的血腥画面。 这些画面如破碎琉璃。 以至于昨晚的噩梦,也变得絮乱分散。 陆人甲嘟囔着,目光瞅见桌上放着一枚精美的玉簪,贼眼一亮,刚要伸手就听到姜守中警告的声音, “你敢动,我就剁了你的手。” 陆人甲讪讪一笑,缩回了手。 望着价值不菲的凤形白玉簪,陆人甲舔了舔嘴唇,神色却怪异道:“我咋记得这簪子你一直存着,该不会是某个老相好的吧。” 虽然两人共事不到半年,可在他印象里,姜守中一直独居单身,与女人鲜有来往,便是风月场所也从留宿过。 要么这小子对女人没兴趣。 要么为情所伤,心中难忘某个女人。 “老张没来过。” 姜守中不愿与这货谈论自己私事,拿起玉簪来到床榻旁边的小柜前。 打开小柜暗格,他将玉簪放了回去。 “这愣头小子怕是窝在温柔乡给忘了。” 陆人甲半是感慨半是嫉妒道。“傻人有傻福啊,竟然娶了东平街双娇之一的温寡妇。甲爷我到现在都想不通,比那小子差哪儿了。甲爷我这张脸难道不俊吗?” 陆人甲摸了摸自己的鞋拔子脸,神情满是困惑与不解。 “你不是有春雨楼的青娘吗?” 姜守中打趣道。 青娘是春雨楼的老鸨,虽已是徐娘年纪,却艳韵犹存,颇具中妇风情。 陆人甲已经追求了对方一年多。 送礼、送情,任劳任怨的给对方帮忙。 几乎是随叫随到。 而这一年多的追求也是成果颇丰,前不久终于成功让青娘记住了他的名字。 对此陆人甲还得意洋洋的宴请他和老张进行庆祝。 “也对哦,我的青娘不比那温寡妇差。” 陆人甲嘿嘿一笑,又说道。“不过你小子岁数也不小了,是不是该找个媳妇成家立业了,要不我给你瞅个亲事?” 媳妇…… 听到这两个字,姜守中心神一瞬恍惚。 那张明艳娇俏的美丽玉靥在脑海中浮现,漾起暖色的回忆。 最终这些回忆又被一纸休书扯碎。 陆人甲没注意到姜守中的神情,自顾自得说道:“玉茗街有个姑娘,年芳十八,姿色出众,你若是感兴趣的话我给你搭个线?” 姜守中一怔回神,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说吧,收了人家多少钱?” 没料到被对方一眼看穿,陆人甲尴尬挠头,最终伸出两根被焦碳红薯染黑了的手指,“就一两碎银,也不多。” “没兴趣。” 姜守中一口回绝。 陆人甲急了,“别呀,好歹见个面吧。咱银子都收了,这……这不太合适吧。姜大哥,帮个忙呗?” “那是你的事,跟我无关。” 姜守中冷淡道。 陆人甲摆出了一副苦瓜脸。 他也不想当这媒人,无奈这家伙长得实在太帅气,好多姑娘都暗中相意。 作为同僚的他,也自然收到了不少委托和好处。 “要不——” “走吧,先去查案,正事要紧。”姜守中打断对方的话,披上外衣淡淡道,“顺路把老张也叫上。” …… 街道上行人寥寥。 整座城巷身披缕缕皑皑之雪,映照出一片梦幻的灰白色调。 姜守中在街边常去的拐角小吃摊买了一块酥脆微焦的葱肉馅烧饼,祭了祭五脏庙,便和鞋拔子脸前往张云武的住处。 路上,不甘心的陆人甲继续扮演着媒人角色。 “我给你说小姜,那家姑娘长得真不赖,知书识礼,家境殷实,且屁股大好生养,和你是绝配啊,绝对的郎才女貌。提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俊的姑娘了……” “比咱们的上司还漂亮?” 姜守中随口一问。 “谁?” 陆人甲愣了一愣,旋即瞪大眼道,“你说厉南霜那男人婆!?得了吧兄弟,京城大街上随便抓来一娘们都比她漂亮。” “你确定?”姜守中挑眉。 “当然确——”陆人甲忽然一脸怪异的盯着面前丰神如玉的男子,皱眉问道,“我说小姜,你该不会是对咱们的上司感兴趣吧。你小子难道是不想努力了?” “我不感兴趣。”姜守中摇头。 “那就好。” 陆人甲松了口气,苦心相劝, “咱不开玩笑,厉南霜确实漂亮,数一数二的大美人。但她那性格,你要是娶回家,那真没法过日子了。” 姜守中笑了笑,没反驳。 对方所言确实没差,厉南霜的确是一个女儿身男郎心的怪人。 性格豪迈,做事大大咧咧,喜好吃喝。 做兄弟不错,做妻子不行。 不过让姜守中最羡慕的还是对方那一身强悍修为,除了张云武那头蛮牛能抗两招外,其他人一刀就能给干趴下。 据说厉南霜天赋极高,六岁时就上火云山修行,十六岁便修成下山。 离开宗门的时候,师兄弟和师姐妹们全都亲自出门相送,甚至她师父锣鼓鞭炮都准备好了,眼巴巴的瞅着对方下山。 厉南霜看到这一幕很感动,于是临走时把她师父打成了熊猫眼。 “不过要说长得漂亮,还得是染家那位大小姐,那才叫真正的倾世之姿。” 陆人甲摸了摸两撇小胡,由心赞叹道,“去年有幸见到了染府大小姐,怕是整个京城都没几个女人有她那般仙姿。” 陆人甲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 “最近有流言说,染家大小姐在半年前就已经暗中成了亲,而成亲对象竟是六扇门的一个暗灯,也不知真假。 不过甲爷我是不信这种荒唐事,人家姑娘身份何等尊贵,怎么可能贱嫁于一个小小的暗灯,脑子进水都不可能,你说对吧小姜。 要嫁,那也是甲爷我这种风流倜傥之人。” 姜守中面无表情,语气随意道:“或许是真的。” “真个屁!” 陆人甲朝地上啐了口唾沫,“这荒唐事若是真的,甲爷我在京城脱光了衣服裸奔一年!而且还倒立裸奔!” 姜守中干咳了一声,没再言语。 穿过一条逼仄的巷道,两人来到了张云武的住处,眼前是一座朴素的篱笆小院。 小院围墙由竹木和稻草编成,微微泛着岁月痕迹的黄色。 院内生长着一棵古树。 树下悬挂着两个破旧的纸灯笼,灯笼上的红色绸带随风飘动,给整个院子增添了一抹冬日的艳色。 “老张!” 陆人甲大力敲响了院门。 可敲了半响,也不见有人从屋里出来。 姜守中抬头望着灯笼上的红色绸带,莫名有些恍神,颅中漾起些许刺痛。 仿佛飘着的不是绸带,而是血。 院内静谧无声。 任凭陆人甲如何拍打院门,始终无人回应。 陆人甲挠头疑惑道:“咋回事,这一家子耳朵都聋了?还是说都不在家?可也不应该啊,老张他娘都还病瘫在床上呢。” 姜守中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他低头看着门外脚印,又瞥向院内清扫至一半的积雪,若有所思。 又扯了几嗓子,等不到回应的陆人甲心情烦躁不安,索性翻墙而入,顺势将院门打开让姜守中进来。 “老张!” 陆人甲大步直奔主屋。 房门是虚掩着的,透过门缝,地上几滴刺目的血液赫然映入二人眼中。 第8章 妖! 看到门缝扎眼的殷红血迹,姜守中和陆人甲心中陡然一惊,立即撞门进屋。 下一刻,一把沾血的菜刀竟直晃晃的劈来! 陆人甲面色骤变,下意识抬起右臂挡在面前,左手顺势将姜守中拨至身后。 铛! 锋利的刀刃劈砍在陆人甲的右臂上,竟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锵击声。 紧接着,又是女人失声惊呼。 菜刀随之落在地上。 两人定神一看,却见面前站着一位妇人。 妇人皮肤略显些许黑,相貌却有几分艳丽,上着窄袖短襦、下着粗布裙裳。虽衣着保守,依旧掩饰不住婀娜的身段。 此时妇人身上溅着血液。 整个人看起来惊惶失措,脸色煞白。 “温招娣?” 陆人甲看清女人面容,顿时气结道,“我说弟妹,你这是干什么?打算宰了我们吗?” 话音未落,隔桌下传来阵阵拍打之声。却是一只被割破脖子的老母鸡狼狈地在桌下乱蹿,甩的鲜血到处都是。 见此情形,姜守中和陆人甲知晓缘由了。 温招娣惊魂未定,身子还在簌簌发颤,听到陆人甲的质问,吓了一跳,哆嗦道:“妾……妾身在……杀鸡……” 温招娣,凤城陇肃人士。 七年前被父母卖给京城一布商做妾。 本该是衣食无忧,然而一年前这位布商在外谈生意时不慎落江遇难。 家中遭此劫难,对温招娣本就心怀妒忌的布商正妻,直接将她和五岁的女儿赶出家门,分文不给,任其流落在外。 温招娣只得用刺绣零工和女儿勉强度日,生活过的颇是拮据。 某日温招娣外出被街痞恶徒欺凌,恰巧被张云武目睹,便上前解了围。由此一来,二往之间,两人情感渐生,最终促就一段姻缘。 不过街坊里有闲言说温招娣嫁给张云武这个糙汉子,只是看中了对方官府人员的身份,想要带女儿寻个庇佑。 但无论怎样,婚后夫妻二人的感情却很和睦。 “杀鸡也用不着这样吧。” 陆人甲将手中的铁棍收回袖中,一把揪起挣扎着的老母鸡,拎起地上的菜刀问道,“老张呢,他一个大老爷们不干这粗活,让媳妇来干,脑子进水变浑了?” 温招娣此时也慢慢镇定下来,小声道:“妾身想给婆婆补补身子,本来是武哥准备宰杀的,可突然说发生了案子,武哥就走了。妾身寻思着杀鸡也不难,就想着试一试……” “试的好啊,差点把我和小姜也给宰了。” 陆人甲熟练的操起刀来到盆前,一刀切割开老母鸡颈部的动脉和气管,讥讽道。“甲爷我这身老骨头怕是给你婆婆补不了身子,不过小姜可以,细皮嫩肉的。” 温招娣一脸窘迫,尴尬的垂眸低首。 看到姜守中拿起拖布想要清理地面,妇人连忙上前,“小姜哥,妾身来就行了。” “你先去换衣服吧,怪吓人的。”姜守中笑着说道。 望着温招娣一身沾血的模样,男人脑袋又涌来阵阵刺痛,眼前竟幻现出妇人倒在血泊的模糊画面。 血腥的画面与眼前妇人不断的闪现交替。 时而灰白寂冷,时而暖色绚烂,搅得他一阵眩晕反胃。 温招娣低头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脸蛋更红了,告了声罪,匆匆前往旁屋去换衣服。 “小姜别想着偷看你嫂子换衣服啊,甲爷手里的菜刀可不念兄弟之情。”陆人甲倒提着鸡,一边放血一边打趣道。 回过神的姜守中压下心中不适,冷哼道:“先把你自己那对贼眼扣了再说。” 简单清理了一番客厅地面,姜守中便去里屋看望张云武病瘫的老母亲。 姜守中初到京城时,张母虽然身子骨不好,但还是能走动的,待人很和善。 了解到姜守中独自一人生活,张母时常让张云武带他来家里吃饭。即便家中条件不好,偶尔也会给姜守中炖些肉吃。 只是后来病情愈发严重,张母最终瘫在了床上。 好在张云武孝顺,娶的妻子也尽心尽力的照顾她,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孙女儿与她聊天作伴,不至于见识到人间薄情。 毕竟“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句话,不是随意调侃来的。 进入屋子,浓烈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 整个房间显得安静而阴暗。 只有微弱的晨光透过泛黄的窗纸洒在床榻上,形成一纹淡淡的光线。 张母静躺在床上沉睡着。 因为被病疾折磨,再加上半生操劳,不到五十岁的年纪,额头上却已刻满了深深的皱纹,头发也是稀疏而灰白。 想起曾经张母和善健谈的面容,姜守中心头不免酸涩,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对方略显冰凉且粗糙的手。 自穿越而来,除了安和村一直照顾他的叶姐姐外,也唯有从张母身上才能体会到那股暖甜的亲情。 可惜生老病死,最是让人无可奈何。 叶姐姐死于安和村屠杀中,张母估计也是时日无多了。 陪了一小会儿,估摸着陆人甲已经处理好了那只用来给张母补身子的老母鸡,姜守中便不再打扰沉睡的老人,准备离开,毕竟眼下还有正事要办。 但就在他起身时,却蓦地定住身子。 姜守中缓缓低头,视线落在床角地面——那里有一滴红褐色的血液! “嗯?那只老母鸡也跑进了这里屋?” 姜守中眉眼闪动了一下。 正要俯身查看,忽然一只干枯萎瘦的手猛地攥紧了他的手腕。 姜守中吓了一跳。 扭头望去,却见床榻上刚刚还在沉睡的张母,此时却睁开了眼。 只是,与往日温和的目光不同,此刻张母的眼窝深处透露出一股浓烈的恐惧,她的身体颤抖得非常剧烈。 张母张开干瘪的双唇似要说什么,喉咙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恐惧的眼神转变为哀求和绝望。 姜守中神情顿变,就要张嘴喊陆人甲。 突然,他的头颅袭来剧痛,脑袋里像是炸开了一蓬钢针,削得颅内支离破碎。 血腥零碎的画面再一次如汹涌的潮水灌入存储记忆的大脑中。 女人几乎被砍断的纤细脖颈。 小女孩的尸体。 男人愤怒扭曲的面容。 直到一把沾血的利斧劈来,将姜守中从幻景中陡然惊醒。 “小姜哥?” 门口忽地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 姜守中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深邃眸子盯向门口。 女人逆光立于门前,姿态娉婷。 显出几分朦胧不真切。 见是换了衣衫的温招娣,姜守中才彻底清醒,转头看向张母,发现张母依然沉睡着,仿佛刚才所看到的只是错觉。 “怎么了小姜哥?” 察觉到男人的异常,温招娣关切询问。 “没事。” 姜守中轻吐了口浊气,又看了眼张母,起身走出屋子,随口问道,“最近小玥那丫头在学院乖吗?应该没被先生再批评吧。” “那丫头今早还闹着不去学院上学呢,说害怕被先生打板子,估摸着又是闯祸了……” 温招娣露出一抹无奈笑容,将里屋的门轻轻关上,隔断了二人的谈话。 随着木门关闭,屋内再次陷入安静。 床榻上沉睡着的张母依旧闭着眼,但眼角却滑下一道泪痕。 “妖……” 张母嘴唇微微翕动。 —— 【正好有书友私q问这本书会有几个案子,之前忘了没说,这里提前透露一下。因为主角不止在庙堂,更多身处江湖,所以这本书只有一个案子,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 准确来说,一个阴谋,贯穿全文。这样是为了防止写崩,更为专注的掌控主线,让读者看的明白,也能更好的塑造主角与配角。 就像是拉动一根毛线,最终扯开一件毛衣。 第一卷人物出场会紧凑一些,尽量交待完人物关系与背景环境。再加上新书期,没办法更新太多。熟悉豆芽风格的老书友都知道,我写的书都比较慢热,所以导致很多书友习惯性的养书,打算一次性看个够。 不过新书期间,还请大伙儿多点点,增加追读,不然成绩太差,网站不给推荐,上架都难。 这本书前期我已经尽量加快节奏,构思故事。等上架后,作者更新飙起来,大伙儿养书也不迟。所以大伙儿闲的没事,多点几页,拉到最后一页,算是追读。 如果真想攒着看,就开个自动阅读,把手机放一边,让它自动翻到最后一页也行。嘿嘿。】 第9章 甲爷有面子 放血、浸热水、拔毛、开肚、掏内脏……曾在誉有天下第一美食楼的【食悦阁】中偷师一个月的陆人甲,很麻利的将手里的老母鸡处理干净,丢在案板上。 “剩下的活就交给弟妹你了,甲爷我实在有事缠身,就不帮你了,不过做好了一定要给我和小姜留点啊。” 陆人甲活动了一下泛酸的腰背,暗自感慨岁数不饶人,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温招娣递上茶水,连声感谢,“谢谢陆大哥,等做好了妾身让武哥去叫你们,大伙儿一块吃才热闹。” 姜守中补充道:“最好是把鸡屁股留给他,他就好这口儿。” “嘿,还是小姜懂我。” 陆人甲裂嘴一乐。 温招娣抿住笑意,微红着脸嗯了一声。 两人走出院门没多远,身后忽又传来温招娣急切的呼喊声。 温招娣碎步小跑到二人面前,将手里新织的一条灰色围脖儿递向姜守中,轻喘着气说道:“小姜哥,劳烦您把这围脖交给我夫君,他早上走的急给忘了。天气这般严寒,妾身怕他着凉。” “弟妹,我的呢。甲爷我这身子骨,比老张更容易着凉。” 陆人甲酸溜溜的说道。 “啊?”温招娣一怔,因寒冬之气而染上一抹酡红的脸颊显出几分窘态,低声道。“陆大哥想要的话,妾身再织一条给您。” “算了吧。”陆人甲唉声叹气道,“给我织,就得给小姜也织。甲爷我这张老脸倒没啥,可小姜这家伙是个出了名的小白脸,若是被那些多嘴街坊看到,指不定惹出什么闲话来。” 温招娣连忙摇头,“不……不用在意的。” 姜守中接过围脖儿笑道:“老甲说得对,纵然心底敞亮,但有些时候闲言碎语也是会诛心的。” “那好吧,妾身听你们的。” 温招娣莞尔一笑。 就在姜守中接过对方手里围脖的时候,女人微微翘起的白皙尾指,有意无意的轻轻划过男人的手掌心。 姜守中抬头,却见女人神色如常,并无异状。 兴许只是无意的动作罢了。 …… 约莫一刻钟后,两人赶到了案发现场。 案发之地是一座破败的道观,叫无风观,位于北城门与嫪燕子街巷附近。 此时道观外已围拢着不少百姓,踮着脚伸长脖子窥瞧热闹。官府衙役们正维持着秩序,不时驱赶着过于凑前的百姓。 姜守中和陆人甲拿出暗灯身份令牌表明身份,径直走向道观。 刚踏入观内,迎面撞来一道铁塔般的高大魁梧身影。 男子五官粗犷,肤色古铜,约莫三十左右,略显憨厚。若忽略后背那一把明晃晃的斧子,活像一个庄稼汉。 看到姜守中二人,粗犷汉子一怔,低声问道:“你们怎么才来?” 男子正是张云武。 张云武当暗灯的时间比姜守中要久一些。 起初只是一个县衙小捕快。 混了差不多七年,在一次偶然机遇下被提拔为六扇门暗灯。 张云武性格比较憨厚老实,在六扇门是一个典型且公认的老好人,乐于帮助同僚,很多脏活累活都愿意干,从不抱怨。 尤其少年时曾被一位金刚寺的和尚指点过,练得一手威猛斧法。 在三人组里,属于纯武力担当。 捉妖时就属他出力最多。 陆人甲扯过姜守中手里的围脖儿扔给张云武,没好气的发牢骚,“你头蛮牛还好意思问我们?要不是给你媳妇帮忙杀——” “嘘~” 张云武忙递了个眼神示意噤声,悄悄指了指身后,压低声音道:“衙督院的人也在。” 衙督院? 两人愕然。 姜守中稍稍侧身看向观内,果然里面有三个身穿衙督院官服的男子正围在一具尸体前交谈记录着什么。 这三人瞅着几分面生。 衙督院,是专门监督六扇门暗灯的部门。 除了日常监督暗灯有无失职,怠职,徇私枉法等外,也会对每一位暗灯进行定期考核,以及背景审核调查。 可以说,暗灯最厌烦最头疼的就是他们。 “狗日的,这运气真臭。” 陆人甲暗骂。 虽然骂娘,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道观内的三人见有人进来,停下了谈话。其中一位身穿厚袍,蓄有燕髭的中年官员目光审视,冷冷询问,“你俩也是风雷堂的?为何现在才来?” 六扇门共有一院三部十二堂。 一院便是衙督院。 三部分别为:专门做处于卷宗及内务工作的文心部,做情报工作的暗影部和专门处理复杂高端事务的龙虎部。 其余暗灯底层则分别供职于十二堂,听从上级调遣。 上面安排什么活就干什么活儿。 或调查案件,或协助抓妖…… 姜守中、陆人甲和张云武所供职的部门叫做风雷堂。 加上厉南霜,一共就四人。 也是六扇门十二堂中,人数最少,业绩最差,名气最低,风气最恶,考核次次垫底的一个部门。 并非姜守中他们没能力,属实是上司爱摆烂。 见对方一上来就问责,陆人甲陪着笑脸,“三位大人是衙督院的吗?看着有些眼生,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在六扇门混迹多年的老油子,对衙督院的那些官员多多少少都认得,唯独今日这三人很面生。 虽然在京城没人敢冒充六扇门官员,但确定一下对方身份还是有必要的。 另外也想看看,能否与对方攀上关系。 甲爷别的能力一般,但走南闯北这么些年,人脉倒是结识了不少,见谁都给面子,江湖人称“面子爷”。 中年官员眯起眼睛,冷哼一声后亮出一块翼状身份令牌递到对方面前,“衙督院乙二监察,袁安江。若有疑,可去查证。” “这倒不必了,袁大人一看就是当大官的。”陆人甲没去接,目光扫了眼令牌,脸上笑容堆的更盛。 在中年官员和陆人甲谈话间,姜守中则暗中观察现场。 “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面对陆人甲的奉承,叫袁安江的中年官员依然冷着脸,从旁边手下拿过一本册子,翻开便要给陆人甲和姜守中记过。 见此情形,陆人甲脸都绿了。 记过意味着要罚俸。 原本风雷堂业绩就垫底,鲜有福利奖赐。 每月只靠那点银子连给青娘买胭脂都不够,现在还要罚俸,这是连西北风都喝不起的节奏啊。 陆人甲欲要求情,忽地想起什么,眼珠微微一转,拱手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大人,禹州知府袁安河袁大人,和您是亲戚吗?” 袁安江眼皮一抬,微微皱眉,“是家兄。” “哎呦呦,自己人呐!” 陆人甲顿时眉飞色舞,喜笑颜开道,“袁大人,咱们是自己人呐。” “哦?”袁安江顿时来了兴趣,原本翻开的记过册也合了起来,语气变得温和了一些,“怎么?你和家兄认识?” 陆人甲直起腰杆子笑道:“袁知府府上的门房陆六爷他家儿媳的堂姐的远方表妹,和我邻居三姑家儿子的教书先生的一位朋友的妻子乃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啊。 袁大人,咱都是自己人呐。给个面子,这事就算了吧。 今晚我做东,请袁大人去春雨楼好好喝一杯,春雨楼那老板娘青娘跟我很熟,也是自己人……” 看着一脸热情的陆人甲,袁安江面颊不受控制地轻轻抽搐。 “名字!” 他翻开记过录,冷冷喝问。 侃侃而谈的陆人甲顿时僵住了面容,遂又强挤出笑脸想要开口,可迎上袁安江冰冷的眸子,没敢再吱声。 “袁大人,其实我二人很早就来到了现场,不过又去查案了。” 僵持之际,姜守中蓦然开口。 袁安江偏过头,锐利目光审视着眼前俊逸年轻男子,冷言讥讽道:“你说……你们是去查案了?” “没错。” 姜守中神情坦然。 袁安江瞥向陆人甲,又问了一遍,眼中的讥诮更盛,“你们去查案了?” “是……是……” 陆人甲硬着头皮尴尬点头。 “好啊,那就说说你们去哪儿调查了,查出了什么?妖在何处!?” 袁安江冷笑出声,一脸鄙夷的盯着姜守中和陆人甲。仿佛在说,来,本官倒要看看你们还能表演出什么花来。 第10章 厉大爷 道观正中是一座破败不堪的祭坛,坛台上残留着裂旧的香炉和烟熏的香灰,散发着一股腐朽味道。 两侧的殿壁悬挂着一些破烂的灯笼和褪色的幡旗。 观内供奉着的神像早已面目全非。 而在神像脚下,躺着一具尸体,被开膛破肚,死状可怖。 里面的心脏已被掏走。 再加上周围残余着的一缕妖煞之气,明显是妖所为。 尸体主人是一名男性,约莫四十多岁,身形偏瘦,喉咙处有一道致命伤口,看起来是被利器所割,大片的血迹洒在衣襟和胸前。 面对袁安江质问,早已将现场情况收入眼底的姜守中开口说道: “目前我们还不知晓杀人之妖在何处,只知道受害者昨夜是从云初赌坊那边过来的。 云初赌坊离无风观颇远,至少有两柱香的步程,所以受害者大老远特意来这里,必然是为了见某个人。 而卑职也断定,他跟杀人之妖……肯定是认识的。” 姜守中这番说辞,把在场之人听的一愣一愣的。 陆人甲和张云武更是目光茫然。 你小子在说啥? 虽然知道姜守中很聪明,而且在风雷堂属于头脑担当。可大家都清楚你刚来现场啊,瞎扯什么呢。 袁安江冷冷问道:“为何你这么肯定受害者是从赌坊来的?” “此人是老赌徒,常年混迹于赌坊。” “如何证明?” 姜守中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 “此人的右手食指、中指以及拇指指肚皆有老茧,老赌徒特有。且因为经常摩擦骰子,导致手上有明显的深色磨砂痕迹,与其他皮肤颜色有所不同。 其次,他的无名指第一节指腹,刻意用小刀割有直纹。 这种直纹叫做赌运纹,代表赌运佳,赢多输少。只有赌徒才信这种,为了给自己增加运气才做这般自欺欺人的行为。” 袁安江仔细观察了一番尸体的右手,又问道:“京城这么多赌坊,为何你确定他是从云初赌坊来的?” 姜守中又指向尸体鞋底。 只见鞋底所沾的泥土中粘着几片花瓣。 “此花名为紫棠飞雪,从西堇国引进,四季常开各有不同,花片呈六瓣形状,边缘有一圈淡紫色。” 姜守中语速不急不缓,“整个京城,唯有银月楼栽种。而那条街离它最近且唯一存在的赌坊,便是云初赌坊。” 一名衙督院的官员从鞋底取下一片花瓣,仔细看了看,对袁安江轻轻点头。 这时,一名县衙捕快匆匆跑来。 他手里拿着一份调查手卷,对袁安江行了一礼,恭敬道: “大人,已经调查清楚了,死者名叫葛大生,家住安泰巷,平日好赌,未有妻儿,乃是一光棍。昨夜有人看到他从云初赌坊出去,之后便再未见过。” 随着捕快话语结束,观内气氛顿时微妙。 陆人甲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还是小姜你牛。 偷偷在心里给姜守中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陆人甲那张鞋拔子脸挤出灿烂如菊花的笑容,对袁安江说道: “大人,我们的确正在调查云初赌坊,相信很快会有结果的。” 袁安江没理他,看向姜守中的眼神再无刚才的鄙夷轻视,多了几分异彩,又问道:“那你为何又说,杀人之妖与受害者相识?” 姜守中道:“从尸体情况来看受害者死了大概有三个时辰,也就是说,葛大生是在昨夜丑时二刻左右被杀害的。 而对于葛大生这样的老赌徒,这个时间点理应在赌坊内混迹,可他却偏偏跑这么远大半夜来无风观,大概率是为了见某个人,应该是他们提前约好的。 另外葛大生的致命伤是喉咙,明显由利刃所割,可是从伤口来看,又不像是高手那般干脆利落。” 姜守中将尸体下巴微微抬起,展示给众人看,然后又抬起葛大生的左臂。 “他的左手被鲜血侵染,尤其是食指和无名指完全被血涂抹,很明显被割喉后,葛大生下意识用两指去扣自己的气管。 因为大部分人被割喉后,并不是失血过多而死,而是被血呛死。 血液就像是一股暖流顺着脖子往外流,而气管里也全是血,没法说话,如被水淹,也难以咳嗽。这种情况下,人会觉得气管很痒,继而下意识用手去扣。” 姜守中起身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对袁安江缓缓说道, “如此割喉手法,再加上观内无任何搏斗痕迹,从正面割破喉咙,唯有相识之人出其不意的动手,才能做到。” 袁安江眯起眼,给出了总结,“所以此妖实力不高,且和葛大生相识。” 姜守中正要点头开口,陆人甲连忙溜须拍马道:“大人真乃洞察秋毫,才智横溢,令卑职等人佩服。” 姜守中翻了个白眼。 马屁精! 袁安江抬起一双熠熠发光的疏朗星目盯着姜守中,“你叫什么名字?” “卑职姜墨。” “姜墨……” 袁安江喃喃念叨了一遍,对身旁的一名官员递了个眼色。 那名官员了然颔首,在名册上偷偷记下。 “哟,这不是大头菜嘛。听说最近混了个衙督院监察的位子,挺不错啊,啥时候请我们喝一杯?” 就在这时,门口蓦然飘来一道娇慵动听的女人嗓音。 随着带有慵懒腔调的调侃话音飘进观内,一把乌沉沉的巨刀晃入了众人眼中。 来者是一名背刀妙龄少女。 少女鼻梁高挺,肤色皙白,彷如玉琢冰雕。小巧的娇靥的比之圆润的鹅蛋脸廓更纤细一些,身段颇是苗条。 虽腰板细致纤薄,衣襟却鼓囔囔的。 腰间还挎着一酒壶儿。 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她所背的那把大刀。 刀身漆黑如墨,极其宽厚,长约五尺一寸,宽约四十多公分,远超一般的刀具。刃面宽阔,呈锯齿状。 刀柄为黑色的龙骨状设计。 而刀面无任何雕饰,朴实无华却流露出一股强大的威势。 乍一看,更像是一座墓碑。 所以它也叫“墓刀”! 如此沉重大刀便是背在一位虎背熊腰的粗犷刀客身上都显得过分违和,更别说一位娇小纤弱的少女。 可偏偏少女举手投足间那股懒散柔媚中夹杂着的自有刚烈豪迈之气,却又与这把墓刀显得莫名契合。 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不好惹的主儿。 厉南霜! 六扇门十二堂内最年轻的堂主,也是最能摆烂的上司。 甚至有人戏称她为厉大爷。 每天睡到自然醒,吃吃喝喝享清福,时而遛鸟斗蛐蛐,时而垂钓街边棋,年纪轻轻刚入职,已是退休老大爷。 第11章 妖女曲红灵 妙龄少女的出现,冲淡了道观内略显沉闷的气氛。 被少女调侃叫做“大头菜”的袁安江脸色显出几分难看,语气生硬道:“厉堂主,命案发生到现在有多久了,你怎么才到?” “能来都已经很不错了。” 厉南霜嘟囔了一句,摆出一副假笑面孔,“我去总衙办事,听说大头菜你调任了,打算买来一坛好酒跟你庆祝,可跑到酒庄才发现我没钱,要不你先借我点?” 大头菜? 姜守中瞥了眼袁安江。 好吧,头确实大。 不过咱这上司也太爱给人起外号了,连衙督院的人都不放过,难怪名声好差。 袁安江虽然恼怒,对眼前少女却也无可奈何,冷哼道:“你们风雷堂已经连续九个月考核垫底,你这位当上司的也该有些上进精神,毕竟你手底下的兵也不差。” 袁安江瞥了眼姜守中,眼神流露出几分痛惜。 如此好苗子,怎么就摊了这么个上司。 幸好遇到了我这位伯乐。 过几天等筹备的新院组建好,一定要把这小子给调过去。 “大头菜,你这叫什么话?啥叫不上进?你去案牍库翻翻那些案宗,我们风雷堂有哪件案子办岔了?” 厉南霜翻了翻白眼。 袁安江张张嘴,却无话可说。 虽然风雷堂业绩很差,但所经手的案子都办的很妥当,无一丝差错纰漏。 就连公认六扇门第一堂的凤舞堂,偶尔也会出现差错。 以前他或许会纳闷,但如今看到姜守中的表现,袁安江不由感慨,手底下有这样的人才,能出差错才怪。 带着惋惜暗暗一叹,袁安江也懒得与厉南霜斗嘴皮了,拂袖一挥,与部下离开了道观。 走出观门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姜守中。 越看越喜欢。 小伙子真不错。 回去后,一定要向新院主管染轻尘大人极力推荐。 相信染大人会很喜欢这小子。 “这大头菜,当了个监察就尾巴翘天了。” 厉南霜小声嘀咕着,拿起腰间酒壶灌了一口,对陆人甲问道:“老鳖,刚才大头菜没为难你们吧。” 老鳖,是厉南霜给陆人甲起的外号。 因为陆人甲常常自称“甲爷”,落在厉南霜的耳中就变成了“甲鱼”,后来干脆直接唤他“王八”。 陆人甲不干了,为此哭诉了三天三夜。 可能厉南霜也觉得有些过分,于是改口叫“老鳖”。 陆人甲继续哭诉,但女人不搭理他,只能无奈接受了这个外号。 听到头儿问话,陆人甲拍着胸脯道:“本来那大头……呃,袁大人是要记我们大过的,但好在老甲我有几分薄面,攀上了亲戚,这才没有为难我们。” 对于陆人甲的吹嘘,厉南霜自然不信。 这家伙的那张鞋拔子老脸有几斤几两,她能不知道? 当初这货与她攀关系,说是自己人。 弄了半天,原来是她师门火云山后厨一名伙夫的姐夫的前妻家养的大黄狗,和他老家村长外甥家里养的狗是一窝抱的。 厉南霜道:“六扇门要组建新院,大头菜应该是跑来考察挑人的。” 新院? 除了早已从夜莺口中得知消息的姜守中,陆人甲和张云武皆面露疑惑。 厉南霜打了个酒嗝,慢悠悠道: “可能是最近妖族跳的越来越欢的缘故,上头决定组建一座新的除妖部门,专门对付这些妖物。 尤其是天妖宗那个女魔头,前些日子把青州城上一任知府给杀了,这件事影响极大,朝廷方面也震怒。” 厉南霜口中的女魔头叫曲红灵,乃是现任妖族八大势力之一天妖宗的宗主。 此女杀伐果断,一身妖力极强。 据说她是前任天妖宗宗主秋婆婆的养女,年龄不到二十,便已是顶尖高手。 少有人见过其样貌,甚至无人知其妖相。 所谓的妖相,是妖的本来真身。 或虎,或狼,或虫,或鸟,或山木草石。 曲红灵的横空出世引发了六扇门的担忧,认为此妖女不除,往后必成大患。 一年多前,六扇门暗影部收集到情报,得知曲红灵前去一线天寻找幽冥妖泉。为了不打草惊蛇,六扇门秘密派出龙虎部高手并联合数位江湖人士,前往一线天诛杀此妖女。 这些江湖人士中,就有被誉为天下第二快刀的苏衫客。 然而诛妖过程并不顺利。 一番波折后,唯有苏衫客几人成功找到曲红灵,于翡翠峡谷展开厮杀。 没人知道那场峡谷厮杀具体过程。 只知道最终只有苏衫客一人回来,并且神志不清,整日疯疯癫癫,还伴有失忆。 曲红灵也自此消失,再无音讯。 就当众人以为曲红灵死在了翡翠峡谷中时,不料半年后,天妖宗秋婆婆突然因病卸任宗主一位。 而新宗主竟是消失了六个多月的曲红灵。 根据后来传闻,众人这才明白原来当初这个女魔头是在翡翠峡谷中受了伤,闭关了半年多才养好伤势。 姜守中在六扇门案牍库见过这位女魔头的画像,相貌很一般。 至于画像有几分真假,难以辨别。 陆人甲撇嘴不屑道:“被杀的那知府我知道,平日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仗着自己远房堂姐是宫中贵妃,胡作非为。 而且半个月前他已经被撤职关押,准备押来京城问罪,听说正在托关系暗中运作,这种货色死了最好。” “没错,没错。” 张云武觉得有道理,点头附和。 厉南霜打赏了他一记板栗,“再怎么该死那也是朝廷命官,得朝廷来查办,她一个妖女有什么资格替天行道?” “没错,没错。” 张云武觉得头儿的话也有道理,用力点头,一脸憨样。 陆人甲摸了摸两撇乌须有些不解,“奇怪啊,她堂堂一宗主,为什么跟这位知府过不去呢。 记得以前她也派人刺杀过这知府,但没有成功。难不成真是替天行道?可比这位知府更贪的官也有,怎么偏就盯上了他?” 厉南霜撇撇嘴:“女魔头的心思谁懂,当初脑袋抽了还和自己人打起来了呢,差点惹出妖族内战。” 厉南霜所说的妖族内战发生在曲红灵担任宗主后不久。 当时安和村被屠事件震惊了世人,根据朝廷公示的调查结果,幕后凶手就是妖族八大势力之一的万兽林。 天下之士,无不对妖族怨愤。 可还没等朝廷和江湖人士进行围剿,曲红灵却杀向了万兽林。 据说那女魔头当时像是发了失心疯似的,连杀了万兽林数位高手,若非妖族盟主出面调解,恐怕这场内乱之火烧得更旺。 这让想看妖族自相残杀的人们颇为惋惜。 “头儿,如果要组建除妖新院,那主管一职会由谁来担任?” 陆人甲好奇询问。 朝廷设立新院,意味着新院主管,将会成为未来匡扶正道,斩妖除魔,官方唯一认证的代表人物,前途不可限量。 “还能有谁……” 厉南霜拿起酒葫芦骨碌碌地灌了一小口,丁香颗似的舌尖舐过上唇沾有的酒液,语气慵懒道,“自然是那染家大小姐。” “以后这天下呀,就好看了。正道有染轻尘,魔道有曲红灵。你说这两个,谁能笑到最后呢?” 第12章 天之骄女 “染轻尘!?” 陆人甲露出吃惊的表情。 一旁姜守中眸光微动,没有出声。 陆人甲咂嘴道:“乖乖,把除妖大业担在一个小女娃的肩上,上头也敢想啊。” “家世不俗,师门显赫,又被贵妃娘娘认作义妹,还顶着一个新一代年轻天骄之首的名号……她担得起。” 少女言语虽是夸赞,但眉带讥诮、唇抿冷笑。 厉南霜并不是一个善妒之人,之所以言语间对这染轻尘不爽,无非是那句“新一代年轻天骄之首”的赞誉。 好武的她数次登门想要切磋一番。 奈何对方一直避而不战。 再加上,她又打败了与染轻尘齐名的另一位少年天骄慕容南。 所以在厉南霜看来,这位染府大小姐不过是和慕容南一样,营销出来的“网红”罢了。 “头儿,听说染轻尘和一个六扇门暗灯结了亲,这流言真的假的啊。” 陆人甲小声询问。 厉南霜水润的粉色樱唇一勾,似笑非笑道:“是真的。” “什么!?” 陆人甲满脸震惊,连嗓音也尖细似宫里的太监。 一瞬间,错愕,嫉妒,不忿塞满了胸臆。 那般天仙级的女神怎么可以嫁给一个小小的暗灯呢? 谁走了狗屎运! 我甲爷难道不配? “是谁?” 陆人甲握紧了拳头,摆出一副要去拼命的架势。 厉南霜拍拍张云武的宽厚肩膀,笑道:“当然是我们二牛啦。” 二牛,是厉南霜给起张云武的外号。 能在她手底下过两招,且体格如牛,性格也似牛老实憨厚,拥有一身蛮力,于是有了这么个外号。 陆人甲脸色僵住,这才明白被少女给耍了。 张云武愣了愣,挠头闷声道: “头儿,我媳妇叫温招娣,你见过的,不是染大小姐,你是不是记错人了?” 原本还一脸戏谑的厉南霜嘴角抽搐了两下,摆手无语道:“算了,跟你这头蛮牛说话真的很无趣。给我一边去,别当显眼包。” “哦。” 不明白自己怎么惹得头儿生气的张云武,带着一脸纳闷站到一边。 厉南霜翻了个大白眼。 心情变得舒坦的陆人甲笑道:“那就是说,染轻尘嫁给六扇门暗灯只是虚假的流言而已,并不是真的。” “我不关心这些,真真假假与我有毛的关系。” 厉南霜将酒葫芦挂在腰间,走到尸体前,一边打量一边朝姜守中问道,“焖面,先说说这怎么个情况。” 焖面,自然是厉南霜给姜守中起的外号。 因为姜守中长相俊美,脑瓜子又聪明,风雷堂处理的很多案件由他破获的,被陆人甲戏称为咱们风雷堂的门面。 又因为姜守中平日少言,略显沉闷。 加上厉南霜自己又喜好吃焖面,干脆就称呼他为“焖面”了。 姜守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将方才对袁安江所说的话重新对少女简略复述了一遍。 “就是说只是个小案子咯。” 厉南霜轻轻巧巧地打了个哈欠,瓷白的秀靥显出些许惺忪,揉眼道,“那就和以前一样,你们自己搞定。我先去睡一会儿,有啥困难了再来找我。” 厉南霜的甩手掌柜做派使得三人一脸无奈。 曾经陆人甲委婉的提出抗议,说其他堂的堂主很多时候都是亲自带着成员去办案,既有效率,又利于团结。 结果这番抗议被少女一顿数落。 用厉南霜的原话就是: 【我可是咱们风雷堂的王牌,我要是亲自参与,你们岂不是都被养废了?我这是在磨练你们!】 后来遭不住软磨硬泡,才很不情愿的陪着他们查了一案子。 结果到最后发现,有她没她一个样。 “对了焖面,你的身体怎么样了,这几日还做不做噩梦了?” 厉南霜关切看向姜守中。 半个月前姜守中在办案时不慎被妖物抓伤,导致常做噩梦,厉南霜还特意请来京城第一名医的张圣手诊疗。 想到最近几日重复出现的那起怪梦,姜守中心中阴郁,面上却笑道:“好多了,只是偶尔还是会做一点。” 厉南霜道:“我问了张圣手,他说很正常,很多被妖物抓伤的人受到惊吓后,偶尔也会做噩梦,缓一段时间就好了。实在不行,我再给你重新找个大夫看看。” 对照顾下属这一块,厉南霜确实没得说。 张母看病的钱大多都是她垫付的。 姜守中摇了摇头,“不用了,再说这京城还有比张圣手更厉害的医师吗?” “那倒也是。”厉南霜玉靥流露出几分自责,“总之这事也怪我,没考虑得当,以后你们遇见搞不定的妖物一定要来找我,别逞强。也别” “等你来,妖物都跑了。”陆人甲嘀咕道。 “啥?” 厉南霜杏眸一瞪。 陆人甲瞬间变了笑脸,谄媚道:“我是说头儿平时公务繁重,宵衣旰食,实在是不忍心再让头儿奔波劳累。” 厉南霜无奈叹道:“唉,没办法,谁让你们上司能力太出众呢,上头动不动派一大堆任务下来。不过为了你们,累点没啥。你们呀,能理解我这个上司就好。” 陆人甲连连点头,“理解,理解,万分理解。” 被贬到一旁的张云武难得脑袋灵光了一回,憨笑着附和道:“有头儿这样的上司是我们的福分。” 此话一出,厉南霜不由得眉开眼笑。 少女颊畔露出一抹浅浅梨涡,看那头蛮牛顿时顺眼了不少,“二牛有进步呀,不错,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老实部下。” “老实人说老实话嘛。” 陆人甲继续溜须拍马,“都说我们风雷堂小姜脑袋聪明,其实真正的智慧担当是头儿您呐,您才是我们的门面。对吧老张。” 说着,朝张云武挤眉弄眼,示意多拍点上司马屁。 最近公款快花完了,得问上司多要点。 张云武用力点头,“对,头儿很聪明的,前些日子我经常看到头儿在街边和老大爷们下棋,从来没输过。 就是有时候棋盘上莫名其妙的少些棋子,那些老大爷还诬陷说是头儿偷的,不过被头儿打了一顿后就老实了……” “咳咳咳!” 陆人甲突然大力咳嗽了起来,像是被口水给呛噎了。 厉南霜脸上笑容微滞。 见气氛不妙,陆人甲连忙转移话题, “头儿,小姜经常做噩梦,该不会染了妖气吧?总感觉这家伙最近死气沉沉的。” 第13章 石绣球 自妖气复苏后,此妖气对人具有极强的传染性与杀伤性。 一旦沾染,若得不到及时救治,很大几率会成为一具尸体。 但“妖气”也有利的一面。 用的妥当可以治病,或提升修为。 所以有不少百姓或江湖修士乃至利益势力,会偷偷进入十万大山收集纯正妖气,给朝廷造成了极大麻烦。 甚至有不少修士干脆以“妖气”来替代稀薄的“天气玄气”进行修行,最终成为妖修。 天青府府主冷朝宗便是如此。 而妖族八大势力之一的死人岛,都是以妖气修行的人类修士。 不过相比于妖族,朝廷对于妖修的抵制态度并不是很强烈。对于有些妖修,只要别太过显摆,基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朝堂中有人提议,将妖修收编进六扇门,以夷治夷。 此番提议自然遭到其他人强烈反对。 厉南霜取下酒壶灌了一口,没好气道: “瞎说什么,若焖面染了妖气,我们能瞧不出来?人家张圣手能瞧不出来?再说,焖面当时只是被妖人抓伤了,又不是被咬了。” “是,是,我就是有些担心小姜嘛。” 陆人甲讪讪笑了笑,“当时小姜跟我们说可能被咬了,吓了我们一跳。” 厉南霜摇头道:“错觉而已,上面都派专人检查过焖面的身子,除了被抓了两道伤外,没有任何咬痕。” 听着两人对话,姜守中回想起那天情形。 当时他明明记得脚腕处被咬了一口,可检查的时候无一点咬痕,或许……是因为他拥有“能与死人对话”的原因? “好了,你们先去忙吧。另外等这案子搞定,给你们放几天假。免得说我这个头儿不照顾弟兄们。我可不像其他堂主那样,为了升迁整日压榨你们。” 厉南霜走到门口,忽然一拍光洁额头,“哦对了,差点又忘了一件重要的事,过两天有个新成员会来我们风雷堂。” “男的女的?” 陆人甲双目一亮。 厉南霜杏眼斜乜,雪肤腻白的俏脸泛起一丝戏谑,“你猜?” 说罢,迈步离去。 明晃晃的宽厚大刀随着少女轻巧的步子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陆人甲捋着两撇小胡,故作高深道: “依甲爷多年经验来看,此次加入我风雷堂的新成员,不是男人就是女人。” 姜守中独自走到尸体前,蹲下身子,轻声喃语,“有没有想跟我说的?” 尸体死气沉沉。 “没有就算了。” 姜守中也不指望每个死人都能像残魂书生张琅那般冒出来。 何况,他也有办法强行让死人开口说话,只是副作用太大,不愿用而已。 总之不到万不得已,姜守中是不想与死人交谈的。 这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死人。 晦气。 …… 离开无风观,喜欢撂担子的厉南霜悠悠哉哉的在街上晃荡。 少女寻思着今天是回家里睡觉呢,还是去街边找老大爷下棋。钓鱼就算了,大冬天的给自己找罪受。 路过嫪燕子街巷口的时候,瞥见有卖冰糖葫芦,厉南霜随手买了一串,准备下酒吃。 对于妖物一案,厉大爷完全不上心。 自妖气复苏以后,大大小小的命案不计其数。 对于无辜被妖物害死的人们,厉南霜虽然同情,但若是让她像真玄山那些道士一样,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斩出一个朗朗乾坤清平世界,她才不干。 当面遇见了,她会管一管。 可没在她眼皮底下发生,她才懒得搭理。 用师伯的话怎么说来着:人生太闲则别念窃生,太忙则真性不现。故士君子不可不抱身心之忧,亦不可不耽风月之趣。 厉南霜对那位满身酸儒的师伯很不待见,但偶尔对方扯出的大道理还是有几分认同的。 虽说目前自己所为与师伯所言那番心境差很多,可每天遛鸟下棋斗蛐蛐,那也是风月之趣啊。偶尔和手下破案,也非无事可做。 所以,厉大爷对自己的摆烂心态很满意。 走出嫪燕子街巷,厉南霜准备穿过主街去柴沟巷看看有没有老头下棋。 好些天没虐那些老头了,心痒痒。 刚经过一岔路,厉南霜脚步陡然一顿,随即转身。 “怎么?你这只小老虎见到我,就变成小老鼠了?可李姨也不是猫啊。” 女人打趣的声音在少女耳旁响起。 厉南霜小脸皱紧,呲牙咧嘴,转身又挤出一副灿烂笑容,望着不远处身姿曼妙的女人,声音甜美道:“李姨,啊不,李姐姐……好巧啊,你什么时候来的京城啊。” “姨就姨,喊什么姐姐,李姨又不是不认老。” 李观世招手,示意少女走近。 厉南霜硬着头皮来到女人身边,笑眯眯的溜须拍马道: “什么姨,就是姐姐!李姐姐美若天仙,仙姿国色,永远都是十八岁,天底下没有哪个女子比李姐姐更年轻漂亮。” 李观世摸了摸少女脑袋,笑着说道: “胆子越来越小了,小嘴也越来越甜了。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某人可是气急败坏的骂我‘老女人’。 哦对了,最近好像听说某人给我起了个外号,叫‘石绣球’?嗯,这个外号很不错。李姨很喜欢。” 厉南霜顿时头大如斗,怒气冲冲道: “什么人啊这是,太过分了!李姐姐你放心,不管其他人如何诋毁,在我厉南霜的心里,你永远是天上神女,人间仙子!别让我遇见那人,遇见了,我一定狠揍!” 若是陆人甲在这里,必然会伸出大拇指赞叹:在厚脸皮和拍马屁功力上,上司不输甲爷几分。 李观世莞尔,目光飘向远处白雪覆盖的无禅寺高塔,神色恍惚。 见女人不说话,厉南霜也不敢出声,老实待着。 能让天性鼎镬如饴,浑身是胆的厉大爷由衷害怕的人不多,身边这位女人绝对高居前三。 当年一句“老女人”让她吃尽了苦头。 别看对方现在笑眯眯的,可翻起脸来,阎王都得下跪求饶。 “你师父还好吧。”李观世轻声问道。 “还好,师父还就是那个熊样,每天上山砍柴,偶尔对牛弹琴,寻鹿画马……” 说到这里,厉南霜面色一变,紧张兮兮道:“李姐姐,你该不会是要选我师父吧。” 第14章 我的兄弟可怎么活啊 不等李观世开口,厉南霜急忙说道: “不可以啊,虽然我师父仪表堂堂潇洒倜傥,勉强配得上你李姐姐,可我师娘那可是出了名的醋坛子母老虎! 当年无瑕庵,那位姓许的尼姑就因为给我师父抛了个媚眼,差点被我师娘把庵里的大佛给砸了,连累我师父跪了三天三夜的搓衣板……” 听着少女絮絮叨叨,李观世伸出葱根玉指,戳了下对方额头,气笑道:“就你师父那熊样,也就你师娘当个宝贝。” 厉南霜嘿嘿笑着,提着的心落下。 李观世笑问道:“有没有心仪的男子?有的话趁早抓紧,你还年轻,别像李姨这样,这个瞧不上,那个又嫌弃,到头来成了一个石绣球,没人敢接了。” 厉南霜摇头,“没有的。” 少女小声嘀咕道:“情情爱爱的麻烦死了,反正我这辈子不嫁人。” 李观世笑了笑,心中没由来一阵感伤。 年轻真好啊。 世上女子如何荣华富贵,风华绝代,唯有“年轻”二字苦苦再难求。 她瞥了眼少女身后那把格外扎眼的墓刀,柔声说道:“学道休于外觅,灵苗出自心田。修行绝尘,悟道涉世,你师父让你磨磨性子是对的,切不可苦海沉身。” 少女认真听着,至于落在心里能有多少,全看少女心情。 听师伯唠叨久了,很烦这类话。 “你去忙吧。” 兴许明白少女在她身边很不自在,李观世不再难为她,拍了拍少女肩膀。 厉南霜如释重负,行礼离去。 临走时将那串糖葫芦塞进对方手里,展颜笑道:“李姐姐,就当是见面礼吧。” 李观世笑容恬淡,“那壶酒也留给我吧。” 少女面色微僵,只得忍痛割爱。 咬了一口糖葫芦,感受着口齿间丝丝甜腻,女人仰起白皙无暇的美丽面庞,轻声笑道:“石绣球,都伸长脖子盼着,却都生怕接不住,砸伤了自己……呵,男人啊。” —— 破败庙宇像一位死去的孤苦老人,静躺在怪石嶙峋里,等待着被时间抹去痕迹。 此时这座荒废已久的庙宇内没有丰腴鱼妖,没有老人和小孩,也没有书生。 却多了一位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与一位墨衣中年大汉。 年轻男子身上所穿的衣衫并不是绸缎之类名贵材料,剪裁却十分的精致合体,衬托着男子修长身形颇为飘逸出尘。 只是那唇薄眼长的薄幸寡情面相,又让男子透着一股子邪气。 此刻年轻男子蹲在地上,努力辨认着残留着的几点碎鱼肉,神色悲苦。 “没了,全没了,我的锦鲤没了……” 悲伤过度的他直接躺倒在积满厚厚灰尘的地面上,双手捂着脸颊,发出嚎啕哭声。 身为仆人的墨衣大汉握紧着腰间刀柄,一脸愤慨,寒声道:“胆子真够肥,连公子养的锦鲤也敢杀,活腻了!” “放你娘的屁!” 白衣男子忽然起身对着仆人破口大骂,“他这是在斩妖除魔,为民除害! 这条小锦鲤虽然是我养的,可这段时日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害死了多少无辜之人,你知道吗? 这种侠义之辈,就应该被赞美,被仰望,被我等钦佩!” 白衣男子骂的有些口干,拿出一只苹果咬了一口,仰天长叹道,“只是,他应该先跟我打声招呼的,太没礼貌了。 我也是六扇门的,知道除妖不能蛮干,要动脑子,平日里我一直是这么教导你们的。 哪只妖有背景,哪只妖可以背锅,都需要动脑子,动脑子啊!!” 白衣男子拿起半只苹果,用力磕打着自己的脑门,“脑子在这里啊!为什么总有人拎不清脑子和屁股!这家伙当真该死!” 脸型瘦长的墨衣大汉习惯了主子的疯言疯语,黄浊瞳眸仔细扫视着庙宇每一处,试图找出更多线索。 他拿出一张小巧符箓,撕成两半揉成小团,塞进鼻孔里,在寺庙各处嗅来嗅去,目光倏然一闪,蹲下身子摸了摸一处地面。 火药味? 在京城,只有神机军营和六扇门才能配备火器。 而在六扇门内,用火铳的人不多。 年轻白衣男子依然喋喋不休,掰着手指说道: “江脊堂的段明田为什么能从一个小役,一跃成为堂主,是因为他斩杀了一只大妖,功绩斐然。那只虎妖是他爷爷私下养的。 二月堂的沙秋风兢兢业业办案除妖这么多年,被他救下的平民百姓没有八百也有三五百人了,可最后为什么被踢出京城,贬到鄂城那么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就是因为他杀的那只狐妖,是那位大人偷偷私养的艳姬。 还有姚绍高,鄢希伯,洪正见……这些个能力出众的棒槌,要么被摘了身份令牌,要么突然暴毙,要么赶出六扇门。 就是因为他们没眼力劲,不先调查一下妖的背景,就冒冒失失的充当英雄,以为自己是真玄山的道士啊。 即便是那些道士,有时候也讲人情啊。 做人要圆润,除妖要懂得人情世故,吃饭要瞅人眼色,脱裤子放屁也要讲究风水……为什么你们就不懂呢?” 白衣年轻男子将吃剩的果核扔到残破佛像上,脱下裤子直接对着佛像撒了泡尿,抖了两下,闭上眼睛无奈道, “蠢人,人蠢,有句话说的好啊,熙熙攘攘,都为利来。蚩蚩蠢蠢,皆纳祸去。持身保家,万千反覆。怎么就没人学聪明呢? 这就是为什么我很喜欢那个叫姜墨的家伙,他可是实实在在的聪明人,比你们这些棒槌聪明多了。 可惜想挖墙角也挖不到,厉南霜那婆娘太蛮狠不讲理了,不敢惹恼她啊。” 看自己的手下还在埋头寻找线索,年轻男子气急骂道:“你个蠢货,老子明示的还不够吗?杀我锦鲤的就是姜墨!” 墨衣大汉一脸震惊。 年轻男子用力揉了揉裤裆,淡淡道: “六扇门用火铳的人就那么几个,但锦鲤不是死于火铳,而是真玄山的乙等六畜杀煞符。能拥有这宝贝的,唯有厉南霜那婆娘。 你说又持有墨门神机阁制造的火铳,又有乙等六畜杀煞符,除了姜墨之外还能有谁,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墨衣大汉怒道:“我去杀了他!” “杀你娘的头!” 年轻男子暴怒,“动动你的脑子,杀一个京城六扇门暗灯,你当是在菜市场杀鱼吗?尤其还是厉南霜的手下! 到时候牵扯出来,发现老子养了一条锦鲤,这不是找死吗?” 墨衣大汉皱眉,“那就这么算了?” 年轻男子忽然笑了起来,原本就阴柔的面容更显得邪气,“当然不能这么算了,死罪可免,活罪难恕,去把他揍一顿好了。 哦对了,别打脸,那张俊脸我看了都稀罕。 况且,以后我还想着把小姜拉过来当兄弟呢,他可是门面。六扇门里真心欣赏他的人不多,我算是其中一个。 你就……打断他的腿好了。 记得别暴露身份,月黑风高,蒙上脸。当然,下手也别太重,要有分寸。咱们毕竟是官府中人,不是土匪。” 说着说着,年轻男子忽然低头望着自己的牛弟,不禁悲从心来,“我的小锦鲤啊,你走了,我兄弟可怎么活啊。” 年轻男子又哭了起来。 风穿过缺瓦的屋顶,发出呜咽般的哀鸣。 这世道,哪有正邪。 第15章 银月楼 在没有高科技辅助的古代社会,想要破获一起案件,除了对现场进行勘察外,最基础最有效的方式便是走访调查。 毕竟群众的眼睛就是最好的监控。 姜守中先让京县衙役,将昨晚子时末到寅时初这个时间段在云初赌坊的人全部找出来,进行笔录盘问。 然后又派遣一些人,对道观附近嫪燕子街的居民以及昨晚的更夫进行问话,看是否听到过什么动静。 而他和陆人甲、张云武三人前往葛大生的家调查。 葛大生居住在安泰巷。 这条街巷位于外城较偏僻的地区,与丐帮老巢海家湾相邻。 相比于其他繁华的地区,这里的居住条件很恶劣、多是些闲散的社会底层人群聚集,治安相对也较差。 尤其雪融之后,坑洼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泥水坑和秽污。 房屋也大多是用砖瓦、木材和草料建造。几间破旧店铺沿街而建,门槛斑驳,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阴霾。 偶尔有几声犬吠从巷道传出,使得整个街道更显萧疏。 “阿嚏!” 行走在泥泞路上的陆人甲打了个喷嚏,用力揉了揉鼻子低声骂道,“奶奶的,真不想来这种地方。” 负责带路的街巷主事石福玉赔笑道: “毕竟这地儿住的都是些脏人,有味是难免的。有些时候丐帮的那些臭老鼠会跑来这里打洞销赃,味就更大了。” 说话间,就有十来个孩童围了上来。 “大爷,给点吃的吧。” “大爷,肚子饿。” “给点小钱也行。” “……” 衣衫褴褛的孩子们一人拿着一个破碗,大多都是些十岁以下的孩子。在这严寒天气,手上都出了冻疮。 “去,去,一边去!” 主事不耐烦的挥手驱散了这些孩子。 张云武于心不忍,刚打算从怀里掏几个铜板却被陆人甲一把抓住手臂。 陆人甲瞥了眼街道旁紧闭的屋子,低声道:“给了我们就走不掉了,办正事要紧,等哪天闲了再散好心。” 张云武一头雾水,看向姜守中。 很多时候,他都听姜守中的建议。 因为娘亲曾说过,他脑子愚笨,容易灯下黑,跟着小姜哥走就不会迷路。 姜守中并未理会他,明亮的锐眸打量着四周,似观察着什么。 见此,张云武只好作罢。 就在这时,一辆华贵的马车从街道另一头缓缓驶来,引起几人注意。 马车由上等红樱桃木制造而成,车轮的辐条巧妙地镶嵌着金线,显出富贵。在明媚的阳光下,闪耀着光彩。 马车周围跟着四名黑衣护卫。 护卫皆是女性。 如此华贵的马车出现在这般脏乱破旧的街巷上,显得十分违和。 孩子们看到马车,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狼崽,争先恐后的围了上去。 “回来!” 突然,右侧一扇半开的破屋内,喝出一声低嗓命令。 那些孩子一愣,乖乖回去。 “是银月楼的。” 街巷主事面色紧张,忙将三人扯到一旁。 陆人甲变了脸色。 在京城,谁人没听过“银月楼”的名号。 天上人间唯银月。 作为京城最大的暗势力,其幕后主人甚至能在天子脚下拥有“土皇帝”的称号,足见其背景深厚,势力之强。 银月楼所涉及的生意明暗皆有,遍布整个大洲王朝。 黑白二道都得礼让几分薄面。 车轮碾过雪泥,从姜守中四人面前缓缓驶过。 四名女护卫身上所散发出的森冷煞气,给人一股无形窒息压抑之感。 其中一名黑衣女护卫冷鸷的寒眸扫过姜守中几人,带着审视的眼神,盯了几秒后才收回慑人的目光。 陆人甲更是神经绷紧,大气不敢喘。 冷风拂过。 马车窗帘边缘镶嵌着的金色流苏轻轻摆动。 姜守中抬眼一瞥。 只看到车厢内半截细雪般的粉颈一闪而逝,肤如凝脂。 目送土皇帝家的奢华马车离去,安泰巷主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这才将姜守中等人带到一间破败的小屋前。 “三位大人,这就是葛大生的家。” 惊魂未定地主事脸色还有些泛白,足见骨子里对银月楼畏惧到了何程度。 姜守中打量着这座墙壁布有裂痕的房屋。 小屋门上挂着一块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破烂布帘,随寒风摇曳着。 推开门,一股污浊霉味扑面而来。 “好嘛,我甲爷家里老鼠打的洞都没这破屋难闻。”陆人甲掩鼻将破布帘扯下来,打开门通着霉浊的空气。 主事笑道:“这小子就是一个赌徒,在赌坊待着的时间都比家里要多。” 姜守中等气味散去一些,才进入屋子。 屋内光线昏暗。 除了一些零碎的生活用品,连像样的家具也无,只有角落一张破旧的床铺。 床上的被褥脏乱,很久未整理过了。 姜守中细细端量着小屋,随口问道:“这几天葛大生家里有没有来过其他人?” 主事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要不我去问问邻居?” 姜守中摆手,“老张,你们一起去。” “好。” 张云武应了一声,与主事离开。 陆人甲一只脚跨在门槛外瞅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拧着眉头疑惑道:“那辆银月楼的马车里可能坐着一个大人物,也不晓得跑来这种乌烟瘴气的破地方做什么。” “办好我们自己的事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 见对方还伸着脖颈瞅着,姜守中朝屁股踢了一脚,“别瞅了,仔细翻找看看这屋子里有没什么线索。” 陆人甲瞪眼,“你怎么不翻找?又不是没手。” 姜守中指了指自己的脑门,没好气的说道:“没看我正忙着吗?要不这案子你来办,我替你跑腿?” “嫌脏就直说,动脑子谁特么不会啊。” 陆人甲嘴上骂骂咧咧,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翻找脏乱的小屋。 没法子,动脑子他确实不如对方。 把屋子翻了底朝天,也没找到丁点有用的线索,反倒把自己弄的一身霉臭的甲爷嘴里又开始骂骂咧咧。 约莫盏茶工夫,张云武和主事回来了。 张云武走到石阶前刮了刮鞋底粘上的雪泥,进屋说道:“这两天只有何大牙来过这里,其他人没来过。” 实在受不了屋内气味的姜守中走出小屋,对张云武问道:“何大牙是谁?” “他也是一个赌鬼。” 主事解释说,“他媳妇去年上吊了,家里就剩个女儿。这家伙以前和葛大生关系不错,两人经常一块儿出去赌,后来闹掰了。” “他家在哪儿?” “也在安泰巷,离这不远。” 姜守中轻轻拍打掉张云武衣袖沾上的一些尘土,回头望着破陋小屋,思索了一会儿,对主事说道:“带我们过去。” …… 这一片民居,巷弄竖横交错。 转过两条脏乱窄巷,一行人来到何大牙的住处,却惊愕看到刚才那辆银月楼的华贵马车,此刻竟停在院门前。 院子里传出男人哀嚎惨叫的求饶声。 第16章 冷艳夫人 负责领路的主事看到这情形,吓得腿肚子一软,连忙扯住姜守中胳膊,“是银月楼的,千万别过去!” “那就是何大牙家?” 姜守中问道。 主事苍白着脸用力点头, “就是何大牙家,看来这家伙惹了银月楼的人,我们还是别去凑热闹了,会惹来麻烦的。” 姜守中脸色有些不好看。 没想到中途竟出了这么个幺蛾子。 陆人甲低声骂了一声晦气,无奈道:“小姜,咱还是先等等吧,等银月楼的人走了我们再去询问何大牙。” “要是被银月楼的人弄死了咋办?” 张云武闷声道。 几人都不说话了。 虽说在京城不易发生命案,但对方可是暗道上的土皇帝,尤其在这种治安本就极差的破地方,弄死个臭虫,还真不是什么大事。 可惜头儿厉南霜不在。 以那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早就进去逮人了。 听着院内的惨叫声,姜守中扭头看向陆人甲,“面子爷,展现你人脉关系的时候到了,我相信你能搞定。” “啊?我?” “你人脉广,就你合适。” “这个……这个……” 平日里动不动喜欢吹嘘自己人脉颇广的陆人甲,一脸的蔫样。 “怎么?不行吗?”姜守中语气质疑,“我记得上次你跟我们说,你在银月楼有自己人?敢情是骗我们的啊。” 一听这话,陆人甲涨红了脸。 “甲爷什么时候骗过你们?我只是……只是……” 就在甲爷犹豫时,一道蕴着寒意的冷冽喉音突兀在他们身后响起,“你们是何人?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四人身子一僵,转过身。 却看到一名身形纤细的黑衣女护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冷冷盯着他们,一只玉白的手放在腰间刀柄上。 一旦姜守中他们有任何异动,估计下一刻就会人头落地。 “误会,误会……” 腿肚子打颤差点没跪下的主事慌忙开口解释,“我是安泰巷的主事,这三位是六扇门的官爷。” “六扇门?” 黑衣女护卫蛾眉紧蹙。 “对,对。”陆人甲拿出六扇门的暗灯身份令牌,额间沁出冷汗,“姑娘,我们是六扇门的。还有,银月楼郑大厨他二舅的同僚的女婿和我是朋友,都是自己人。” 黑衣女护卫并未放松警惕,冷冷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在办案。” 陆人甲挤出难看笑容。 兴许是鞋拔子脸挤出的笑容过于猥琐,黑衣女护卫面上寒霜更浓。 姜守中上前拱手道:“这位姑娘,我们是来找何大牙的,他涉及到一宗‘妖物’案件。劳烦您告知一声你家主人,我们问完话就走,绝不耽误你们办事。” 望着俊雅英挺的姜守中,黑衣女护卫眼中的寒意褪去了一些,丢下一句“等着!”,便迈着大长腿进入院中。 几人这才喘了口气。 “妈的,这娘们煞气真重。” 陆人甲拍着胸脯,“幸好甲爷我是自己人,给了面子,不然今晚弟妹炖的鸡汤就别想喝了。” 片刻过后,黑衣女护卫走出院门,朝着姜守中他们招了下手。 四人见状快步上前。 “进去吧。” 黑衣女护卫面无表情,侧开身子站于一旁。 姜守中道了声谢,进入院内。 “真是麻烦姑娘您了,多谢多谢……”陆人甲哈着腰连连道谢,刚准备跟着进去,结果却被女人伸手拦下。 “只能他进去,你们在外面等着!” 女人语气不容置疑。 “啊?” 陆人甲愣了下,那张鞋拔子脸挤出谄媚讨好笑容,“姑娘,都是自己人,给我个面子。银月楼郑大厨的二舅的同僚的女婿是我……” “等着!” 黑衣女护卫眯起凤眼,视线如先前那般锐利冷彻。 陆人甲立即闭嘴,乖乖等候在院门外。 面子爷遇挫了。 …… 院子很简陋,只有三间小屋。 姜守中踏入院内,便感觉到一股霜凛肃杀之气压迫而来。 入眼是一摊悚目的殷红血迹。 还有两根断指。 一个身着粗布衣裳,头发乱蓬蓬的男人卷缩在冰冷的地上,捂着自己受伤的手簌簌发抖,拼命压着喉咙里的哀嚎。 旁边站着一名黑衣女护卫。 身形比之方才的那位稍稍纤瘦一些。 手中的刀已出鞘。 银白的刀身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焕发着狞恶瘆人寒光。 主屋门前,坐着一位妇人。 妇人气质高贵,冷艳清幽,拥着一袭白狐裘衣御寒。 毛茸茸的皮毛裘衣光滑如丝,闪烁着洁白的光泽,映衬着妇人露出的半截雪颈剔如玉脂,不胜荧照。 静静的端坐在那儿,好似一株空谷幽兰。 裘衣虽裹得妇人娇躯严实,但依稀能窥见出几分婀娜的曲线,犹有腴嫩之感。 唯一可惜的是妇人脸上戴着白纱,看不到她的容貌,只露出两弯朦朦胧胧的眉月,和一双清浅冷淡的眸子。 在妇人身边,守着余下的两名黑衣女护卫。 分别立于左右二侧。 这时候姜守中才惊讶发现,这四名修为极高的黑衣女护卫,竟仿佛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除了身材稍有差异,容貌竟完全一致。 四胞胎? 姜守中压下心中惊奇,朝着妇人拱手行礼, “在下是六扇门风雷堂暗灯姜墨,此番前来是找何大牙,向他询问一宗妖物案,打扰了夫人多有抱歉。” 姜守中将自己的身份令牌双手递上。 男人表面平静,内心却无语。 好歹也是官府人员,竟然在黑恶势力面前如此毕恭毕敬。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冬雪。” 妇人手中拿着一本泛黄的书卷,自始至终都没抬头看姜守中一眼,朱唇轻启。 喉音温婉动听,又带着一丝低哑的磁性。 大冷天在外面捧着书看? 姜守中心中吐槽了一句“怪人”。 立于右侧的黑衣女护卫上前拿过姜守中手里的身份令牌,递到妇人面前。 妇人青葱纤指捻起一张书页,眉目清媚天成,语气却淡漠似冰,“夏荷,把人押过来,让姜大人审问。” 提刀的黑衣女护卫一把扯起如死猪般蜷在地上的何大牙,扔到姜守中脚边。 “官爷,救我啊!” “官爷,求求你救我啊,她们要杀我!” “……” 听到姜守中是六扇门官府中人,何大牙好似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株救命稻草似的,抱着姜守中的腿鼻涕眼泪的开口求助。 姜守中瞥了眼妇人。 而妇人则低垂着眉目翻阅着书籍,神情始终冷淡无波。 “咳咳……” 姜守中握拳抵在唇间干咳了两声,稳了稳心神,低头望向求助的何大牙开口问道,“葛大生你认识吧。” “救我啊官爷,求你一定救我啊!” 何大牙抱着姜守中的腿不撒开,断指流出的血液混合着鼻涕都抹裤管上了。生怕自己一松手,就会去见阎王。 姜守中又问了几遍,对方却一直哭喊着哀求,也不回答。 看书被吵的妇人黛眉蹙起,有些不悦。 唰! 寒光一掠。 一根手指落在地上。 何大牙看到自己被削断的大拇指,发出凄厉的惨叫。但惨叫声刚挤出喉咙,冰冷的刀尖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惨叫声戛然而止。 叫“夏荷”的黑衣女护卫朱唇轻启,寒声道:“姜大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何大牙惊恐的看着她,连连点头。 姜守中心中怪异。 黑恶势力协助官府中人审问嫌疑人? 世道真魔幻啊。 第17章 夫人很有礼貌 院内主仆的做派,让姜守中真正近距离感触到“银月楼”这位土皇帝的专横霸道。 由此尝鼎一脔,可窥知背后必然有朝中大人物。 毕竟再黑恶的势力,也不可能在朝廷的眼皮底下,如此强横骄纵。 姜守中收敛起复杂情绪,朝着面若冰霜的女护卫夏荷礼貌笑了笑,低头重新对何大牙开始询问,“葛大生你认识吧。” 恐惧盖过疼痛的何大牙,依旧紧抱着姜守中小腿不放,用力点头,“认识,认识……官爷救我啊。” “这几日葛大生有没有什么奇怪行为?” “我不知道,我和葛大生以前关系不错,但后来我俩就没来往了……官爷救我啊,她们把我女儿抢了,现在又来杀我。” 姜守中紧盯着对方眼睛,缓缓问道:“可是有人看到,前日你去了葛大生家。” 何大牙忍着断指疼痛回答道: “我是去讨账啊,这王八蛋以前借了我三两银子,一直没还……官爷救我啊,现在我女儿不见了,她们就要拿我开刀。” “那你有没有见到他?” “运气好堵在他家里了,可是这王八蛋身上没一个铜子儿,气头上的我就揍了他一顿……官爷救——” 啪! “我”字还没说出口,何大牙的嘴巴被刀身狠抽一击,碎了两颗血牙。 提刀黑衣女护卫夏荷,沉着俏脸冷冷道:“回答你该回答的,再多扯一句废话,就剜了你这对招子!” 何大牙一个激灵,把碎牙往肚子里咽。 姜守中皱了皱眉,“然后呢?” “然后我就走了。” 何大牙这次没再敢喊求助话语。 姜守中心中失望,又问了一句,“当时他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 何大牙瞥了眼身侧蘸血的刀尖,身子觳觫不止,声音绝望带着悲凉哭腔,“他说能在三日之内搞到钱还我,但这种鬼话他已经说了几千次了,我自然是不信的。” 搞钱? 姜守中眼眸闪动。 出于职业的敏锐,姜守中抓住这个信息点继续盘问道:“葛大生有没有跟你说,他怎么在三日内搞到钱?” “好像是说他拿到了一个人的把柄,打算勒索对方。这王八蛋嘴里没一句实话……官爷,要不你把我抓回衙门审问吧。” 勒索! 一道灵光掠过男人大脑。 联想到葛大生半夜三更跑去偏僻无人的无风观,姜守中心底跃起一个猜想。 会不会是葛大生无意间发现了什么秘密,于是打算勒索对方,结果被反杀? 这个倒是很有可能性。 寻常人看到妖物会害怕,要么报官,要么当作没看到。 但对于深陷赌博、只想着怎么搞钱的疯狂赌鬼来说,没什么是不能勒索的。估计财神爷下凡,也会被敲诈。 姜守中又问道:“有没有具体跟你说他要勒索谁?” “没有……”何大牙摇了摇头,满脸哀求道,“官爷,我犯法了,我把我女儿卖了,你把我抓进牢里吧,求你了官爷。” 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别信赌鬼那张嘴。 前一刻还在以无辜的姿态控诉别人抢了他女儿,后一刻就声泪俱下的忏悔自己把女儿给贱卖了。 姜守中懒得理会对方那副嘴脸,抬头看向妇人。 妇人依旧低着头看书,视线未移分毫,清丽恬雅的喉音带着询问,“问完了?” “问完了。” 姜守中微微点头,抱拳道,“多谢夫人。” 他想要离开,可何大牙始终死抱着他这颗救命稻草不撒手。 “官爷……求你……求你抓我去衙门……” 何大牙眼泪鼻涕混合在一起,断了指的双手紧紧抱住姜守中的小腿,恐惧的声音如同被风撕裂的布,断断续续。 噗! 锋利的刀尖扎进了何大牙的肩胛骨位置,用力一拧。 何大牙吃疼放手。 姜守中趁机挣脱开来。 眼见求助无望,何大牙只得将求生的希望再次放在妇人身上,忍痛哭求道: “夫人,我真不知道把那丫头卖给了谁,当时那人蒙着脸,丢下银子就带着我姑娘走了。你们银月楼给我的钱,我一定还给你们,加倍还。求求您了夫人,饶过我吧。” 姜守中听明白了事情经过。 何大牙把女儿卖给了银月楼,结果收了钱,又转手把女儿卖给了别人。 还挺有生意头脑的。 胆子也够肥,连银月楼都敢戏弄。 果然赌徒到了一定的疯狂程度,即使是天王老子都不怕。 姜守中不愿掺和进这种烂事,如今得到了重要线索就没留下看戏的必要性了,抱拳对气质雍容的妇人说道:“夫人,我先去办案了,就不打扰您了,告辞。” “慢着。” 可刚转身,妇人清冷的嗓音叫住了他。 姜守中心中咯噔一下。 怀着忐忑心情转过身,却看到妇人从旁边叫“冬雪”的女护卫手中,拿过方才姜守中递来的身份令牌,淡淡道:“不要了?” 姜守中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令牌还在对方那里。 姜守中暗松了口气,快步来到妇人面前伸出双手恭敬去接,“多谢夫人。” 但就在他双手即将触碰到身份令牌时,那只拿着令牌的纤润玉手故意朝旁边挪了几公分,错开了姜守中的指尖。 姜守中一愕,抬头望去。 自带一股上位者气势的妇人,用一双清澈颇显锋锐的凤眸盯着他,问道:“六扇门的暗灯,管失踪人口吗?” “这个……” 结合刚才从何大牙口中所听到的话语,姜守中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轻声说道,“人口失踪的案件一般归衙门,暗灯只负责调查与‘妖物’有关的案件。” 当然,还有一句话姜守中没敢说。 你银月楼如此庞大的暗势力,找个失踪人口比官府效率高多了。 甚至可以直接找官府大人物帮忙。 “那就在查案的过程中顺便帮我找一找,毕竟你们暗灯多是些跟江湖人士打交道。” 妇人语气平淡,“失踪的女子叫何兰兰,十五岁,圆脸,个头比冬雪矮一些,左边脸颊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胎记。” 顿了顿,妇人补充道: “这丫头比较重要,我不奢望你一定能找到她,何况论找人效率,我们比你们官府更厉害些,但毕竟是多一条路子。 你寻不到没关系,若能寻到任何关于她的线索,就来银月楼找我,到时候我会奉上丰厚的感谢礼给你。” “好,没问题。” 看到对方的态度没有预想中那般专横,姜守中答应下来。 查案过程中顺便找个人,不算麻烦事。 若真的运气好找到了,也能和银月楼攀上些交情,对自己以后办案是有好处的。 当然姜守中心里也清楚,对方其实也不指望他真的找到人。只不过看到他的暗灯身份,随口一句嘱托而已。 “谢谢。” 妇人将身份令牌递还给姜守中。 夫人很礼貌。 “不客气,毕竟夫人刚才也帮了我。”姜守中笑了笑,离开了小院。 目送男人离去,妇人呢喃了一句: “长得倒挺俊。” 她轻轻合上昔日天下第一才女花魁撰写的情艳小说《云湘梦记》,回味着字里行间娟秀缱绻的柔情以及旖旎的男女床情,声音多了些许娇柔,吐出的话却令人骨寒。 “剁碎了。” 女护卫夏荷不顾何大牙哭喊,拖着对方来到一间偏房里。 听着屋内的惨叫声,妇人先前冷冽的美眸渐渐泛起几分朦胧迷离,纤长的玉指下意识地,用力握紧书本。 她仰起纤长的鹅颈,望着湛青色的天空…… 这一刻的妇人只觉朦胧魅惑,彷佛隔了层剔莹霜雪,说不出的妖媚动人。 “唉……” 许久,勉力吐出一声慵懒似叹息的悠断气音。 裙摆沁凉。 女护卫冬雪拿来新衣裙在一旁候着。 第18章 来自妻子的否定 姜守中走出小院,鞋拔子脸便凑了上来。 “怎么样小姜,银月楼的人没为难你吧,你要是再不出来,甲爷我就冲进去要人了。” “你敢吗?” 姜守中乜眼撇着他。 陆人甲绷着脸没说话,待走远后,他立马喷着唾沫渣子说道: “有什么不敢的。甲爷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大大小小家族门派势力都有自己人,一个银月楼算个啥,就算他们的老大来了也得给我甲爷三分薄面。” “陆哥,刚才那女护卫就没给你面子。” 张云武憨声提醒。 甲爷假装没听见,干咳了一声,扭头对姜守中问道:“小姜,有得到线索吗?” 姜守中点点头,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勒索妖物?” 陆人甲闻言愕然,大为惊疑,“葛大生有这么大胆子吗?” 姜守中道:“赌徒输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也有可能他不知道对方是妖物,只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便起了敲诈勒索之心,否则半夜三更也不会一个人跑去道观。” 陆人甲搓了搓有些僵冷的手,拢进袖筒里问道:“那接下来我们怎么查?” “让衙门多派些人手继续询问与葛大生接触过的人,详细查明这几天葛大生都去过哪些地方,总会有线索的。” 姜守中补充道,“尤其是赌坊与他关系不错的人,要细致询问。” “行,我找老廖说说,让他多派些弟兄。” 张云武点头。 他口中的老廖是京县县衙捕头。 曾经张云武身为县衙小捕快时和他关系不错,需要衙门协助查案的时候,张云武都会去找他。 陆人甲微微皱眉,“说起来,最近衙门那些人办事似乎拖沓了许多,反而对其他堂倒是很殷勤,是不是咱时间久了没请对方吃饭的缘故。” 六扇门的地位虽然比地方县衙要高,但两者之间却是相互依存的。 很多案子需要官府那些底层衙役们帮忙跑腿。 所以六扇门有些堂主都会抽时间给衙役们请客吃饭,又或者送些福利,如此对方才会积极协助你办案。 毕竟当下社会,无论朝堂还是江湖,都要讲究一个人情世故。 厉南霜不屑于搞这一套。 只能姜守中他们把人情路给铺开。 张云武挠头道:“不用了吧,老廖跟我关系挺好的。” “关系好也不能一直拿来消费啊。” 陆人甲对张云武这样的憨脑有些怒其不争,用胳膊肘捅了捅姜守中,“小姜,要不找个时间把老廖和他那些弟兄们叫去春雨楼耍耍?你觉得怎么样。” “嗯,可以。” 姜守中面无表情道,“那么接下来肯定是让我去找头儿多要点公款是吧。到时候人情你来做,还能给春雨楼的青娘拉来生意和客源,博得美人欢笑。” “哎呀,还是小姜最懂我啊。” 心里的小算盘被戳穿,陆人甲也不赧然,很不要脸的承认了。 陆人甲握住姜守中的手语重心长道: “这么艰巨的要钱任务就交给你了,我和老张一定在后面默默支持你。” …… 黄昏将至,被霞光透红的云片犹如飘逸的锦缎,在苍穹中流转。 略显偏暗的书房内,早已点上了红烛。 烛火微醺,黄光点点,如明珠散落在案桌上,映照着纸上的娟秀字迹墨痕深入。 女人低着头伏在案前疾笔书写,额前几绺紊乱的垂发遮着眉眼。烛光掩映之下,秀颈如雪的肌肤竟比绸巾更要酥白。 书房内,淡淡的翰墨之香营造着几分静谧。 “咚咚~” 轻微的敲门声打破了书房的安静。 染轻尘按揉着因长久书写而有些乏困的手臂,声音悦耳清冷:“进来。” 屋门推开,走进一位模样清秀的婢女。 婢女手中捧着一份名册。 “小姐,这是衙督院乙二监察袁安江袁大人送来的推荐名册。” 婢女轻声说道。 “嗯,放那儿吧。” 染轻尘随意应了一声,继续低头书写。 婢女小心翼翼地将名册放在桌上,轻手轻脚的退去,关上房门。 书房又恢复了寂然。 许久过后,染轻尘搁下了笔,待纸张上的墨痕晾干后折起装入信封,准备明天一早差人送到青州去。 回想起前不久青州发生的那起案子,女人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雪白细润的小巧额角,心中不免有些烦躁。 牵连到自己的义姐贵妃娘娘,这案子还真不好办。 可不办又不行。 别人可以找各种理由推辞,唯独她不能。 只能怪那个叫曲红灵的女魔头,跋扈妄为,竟杀了朝廷命官,哪怕官职已经被撤,也终使朝廷颜面受损。 这次去青州若是能遇到,倒要见识见识这位年轻的天妖宗宗主有何能耐。 冥冥之中,染轻尘有一种直觉。 或许这个叫曲红灵的女人,将是她的宿敌。 看了眼外面天色,染轻尘轻声一叹,准备回房先休息一会儿。起身时,女人目光无意瞥见刚才婢女送来的那份名册。 “袁安江……” 染轻尘略一犹豫,拿过名册。 翻开名册粗略扫了一眼,她的视线倏地顿住,纤月般的细眉微微蹙起。 【风雷堂,姜墨】 染轻尘垂颈敛目,剥葱似的纤白玉指轻轻敲打着这行字,神色显出几分复杂。 那份沉甸甸的婚书又浮上心头。 浮上心头的还有奶奶语重心长的嘱咐。 “轻尘啊,奶奶知道你心里十万个不愿,可无论你喜不喜欢他,这姑爷……我们染家得认!” 女人起身打开窗扇。 寒风袭入。 极细的发丝流水般无声轻舞。 桌上黄白色的烛焰摇曳乱晃,似灭将灭,亦如她此刻的心境。 染轻尘凝望着天空里的赤红的霞云,怔怔失神。 自握剑那一刻起,她这一生便注定要追寻那无上剑道。若自家夫君,是位根骨不俗的天赋修行之人也就罢了。 可偏偏却是一个平庸之辈,这让她如何甘心。 伫立良久,她回到案桌前。 绝美不染纤尘的雪靥被烛光摇焰映得玉润可人,隐约可见眼角水雾。 女人提腕取笔往砚台里捺了几笔,咬了咬丰润的唇珠,将“风雷堂,姜墨”这行字重重划掉。 “你,不行!” 第19章 我不吃牛肉 “小——姜!” 离开安泰街,三人行至半路,一道故意拖长尾调的声音蓦地从街道一头传来。 姜守中抬眼望去。 不远处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位身穿白衣,面容俊俏,看起来风度翩翩,眉宇间却流转着一抹邪气的年轻男子,正一脸带笑的望着他。 身旁则是一位墨衣大汉,身形高大。 不等姜守中回应,白衣年轻男子快步上前,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他,宛若亲密无间的好友,笑着捶了一下姜守中的胸口, “好几天没见你小子了,听说你被妖物抓伤了。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定一副棺材?” 白衣年轻男子名叫纳兰邪。 为六扇门铁衣堂堂主。 墨衣男子是他的手下,名叫石懿。 修为颇高,宗师之境。 姜守中皱了皱眉,不露声色的推开对方,“还好,死不了。” 对于眼前男子,他并无好感。 虽然对方每天见谁都一副笑容可掬的亲和模样,可姜守中就是感觉这家伙身上带着一股让人很不舒服的邪气。 上次对方想要挖他去铁衣堂,被厉南霜给搅合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 纳兰邪一脸遗憾,旋即又哈哈大笑起来,“不跟你开玩笑了,你小子没事就好,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姜守中点了点头。 纳兰邪又跟陆人甲打了声招呼,看向张云武时,忍不住羡慕道: “老张你可真是有福气啊,把东平街双娇之一的温寡妇给撬走了,还白得一可爱女儿。平日里没瞧出来你还有这本事,厉害!” 叫“纳兰邪”的年轻男子伸出大拇指。 他用力拍了下张云武宽厚的肩膀,好心提醒道: “不过最近可要当心点,听说京城有几个小姑娘失踪了。据暗影部线索,似乎有人暗中用一种特殊的妖气在搞试验。 你那个可爱小女儿一定要看好,越是咱们当差的,越得保护好自己的家人,曾有不少血淋淋的教训啊。” 张云武板着脸没吭声。 他很不喜欢这家伙,感觉对方就像是一条披着笑脸的毒蛇。 “好了,我还有事,就不跟你们闲聊了。” 对于三人的冷淡,纳兰邪不以为然,“改天我请你们喝酒,把你们上司也叫上。大家都是同僚,平日里就应该相互帮助嘛。” 说罢,带着手下离去。 待三人走远,纳兰邪回身望着姜守中赞叹道: “真是玉树临风的翩翩君子啊,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貌似春华秋实,姿同夏云冬雪,公子世无双啊。 可惜我那老娘死的早,不然我肯定会把我爹宰了,把我娘嫁给他,真是可惜啊……” 纳兰邪摇着头,一脸遗憾。 纳兰邪横睨向身边手下,“想好了没,打断他哪条腿?” 石懿冷声道:“公子花费那么多心血养的锦鲤就这么被他杀了,一条腿太便宜他了,我今晚把他两条腿都卸了。” “你瞧瞧你这人,性子那么暴戾做什么。” 纳兰邪有些不悦道,“既然说了只打断他一条腿,就别做买一送一的买卖,人要守信懂不懂?选哪条腿,自己今晚定吧。” “明白。” 石懿咧嘴一笑,目光凶狠。 纳兰邪伸了个懒腰,突然打了个响指说道:“心情突然好了许多。走,陪我去买点东西,咱们今天下馆子吃。” …… 两人先去药店买了几副药材,然后去集市买了些果蔬,又去店铺寻了几盒胭脂,便来到一家较为偏僻的小面馆里。 面馆老板是一个瘸腿中年男人,面相醇厚。 看到出现在店门口的纳兰邪,正在招呼客人的面馆老板神色一喜,双手在衣服上用力擦了擦,忙上前问好,“纳兰公子,您有好些日子没来了,方才雀儿还念叨着你呢。” 纳兰邪拍了拍男人肩膀上沾染的些许面粉,笑容灿烂纯真,温声问道:“张叔,最近生意还好吧。” “不坏也不好,赚点小钱。” 面馆老板憨笑道 面馆老板叫张阿顺,祖籍在襄州,因为家乡闹灾,便一路逃荒,最终来到京城谋生。 运气倒也不错,攒了些本钱开了家小面馆。 娶了媳妇,生了两女儿。 可惜大女儿两年前外出时突然失踪,后来得知被拐卖到了丐帮的销魂窟。 所谓的“销魂窟”是一个地下洞城。 地道四通八达,如蜘蛛编织的网,非熟路之人贸然进去,必然迷路。一旦被掳至那地方,便是官府都束手无策。 最后还是这位纳兰公子仗义帮忙,冒着生命危险将他大女儿带了出来。 虽然女儿被糟蹋已死,但至少有个尸体,可以入土为安。不至于下葬时,只能在棺材里丢两件衣服。 对于本分老实的张阿顺来说,相比那些冷漠的官府,眼前这位公子便是张家的大恩人。 尤其对方时而前来照顾他的生意,还带礼物。 他打心眼里感激对方。 纳兰邪拍拍对方的肩,柔声安慰道:“富贵非吾愿,安乐值钱多。有些时候,大富大贵未必是好事。” “没错,没错。” 面馆老板用力点着头。 纳兰邪将买的果蔬放在桌子上,问道:“雀儿那丫头呢?” “这丫头闲不住,也不在自个店里帮忙,非要跑去东平街林寡妇家的馒头店里学手艺。”张阿顺无奈道,“公子,我让伙计去叫她过来?” “不用,不用,我就过来随便吃点就走。” 纳兰邪摆了摆手,将买来的几副药材放在张阿顺怀里, “张叔,这些药是给伯母买的。过些日子,听说有个西域神医会来京城,到时候我托人碰碰运气,看能否请来给伯母看看病。” 张阿顺感激而泣,抓着纳兰邪的手臂,哽咽道:“纳兰公子,你可真是大好人呐。” 相貌俊朗的年轻男子一脸惭愧道:“这是我应该做的,当年没能救到你女儿,是我失职。若我能早一些……” “不,不,这和公子没关系。公子能出手相助已经让我们夫妻很感激了。这都是玉儿的命……” 张阿顺抹着眼泪。 想起薄命的大女儿,男人心中悲苦。 …… 两人进入一间隔音较好的包厢,张阿顺倒上店里最好的茶叶,便去后厨下面去了。 男人一瘸一拐的离开后,纳兰邪叹了口气,一脸自责的对手下石懿轻声说道:“你说,我当初把那丫头玩完后,没卖给那些乞丐,让他们一家团聚,我这心里会不会好受一些?” 石懿笑笑,没有回应。 当初这位面馆老板的大女儿,就因为被街痞骚扰时,被公子给解了围,便芳心暗许。甚至到最后,天真的想要私奔。 结果被公子玩腻,直接丢给了那些乞丐。 当然,他也分了一杯羹。 到现在他还时常想念那丫头一边哭喊,一边挣扎的模样。犹记得,当时对方手里还死攥着,那个花了半月心血给公子绣的荷包。 想到这里,石懿低声笑道:“张老板的二女儿,身段越来越好看了。” 听到这话,纳兰邪面色一沉,压低嗓音怒道: “你当老子是畜生吗!?那丫头现在才十三岁!举头三尺有神明,做坏事太多会遭雷劈的懂不懂!?人要多行善!” 石懿神情讪然。 纳兰邪忽然笑了起来,摩挲着略带胡渣的下巴喃喃道:“确实比她姐姐好看多了,尤其那小腰,啧啧,真是应了‘腰肢轻摇似柳絮’这句话,搂起来一定过瘾。” 他双手拍在桌子上,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语气认真道:“要不这样吧,等会儿如果张叔给我们的面里放有葱花,待过几天忙完事,我就要了那丫头,再送给你。” 石懿眼眸一亮,内心火热。 那小身段,恐怕经不起他几次折腾吧。 毕竟是恩人,上面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张阿顺便端来了两碗香喷喷的热乎面。 面里,没有葱花。 纳兰邪眼神晦暗,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张阿顺憨厚笑道:“知道公子您不喜欢吃葱花,我就没放。” 望着碗里分量十足的牛肉片,纳兰邪微微一笑:“我不吃牛肉。” 第20章 太子! 折腾了一整天,姜守中也未捞到有用信息。 走访调查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尽管有线索握于手中,但要在层层迷雾中抽丝剥茧,进展自然缓慢。 听着腹中咕噜的饥饿叫唤,陆人甲握拳砸了砸有些酸困的后腰,疲惫道:“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甲爷我这身子骨实在吃不消了,该缓缓了。” 手中捧着一摞笔录卷的姜守中嘲讽道: “你不是说可以随便对付春雨楼的那些虎狼妖精吗?这就不行了?” “床上和床下能一样吗?” 陆人甲双手叉腰,如同被触碰到了痛处的刺猬,喷着唾沫说道,“现在咱们就去春雨楼找几个娘们,看看你甲爷究竟猛不猛?” “行,那就走吧。” 姜守中放下手里的笔录卷。 “呃……真去啊。” 见对方一副认真样,陆人甲有点懵。 张云武歉意道:“小姜哥,我就不去了,招娣还在家等我吃饭呢。” 正转着眼珠子思考托辞的陆人甲,眼睛瞬间亮起,“对呀!弟妹今天还炖了老母鸡,说好了要等我们的。” 说着,一把攥紧姜守中的胳膊,朝着张云武的家拽去,“咱们快走吧,别让弟妹等太久,把肚子填饱再说。” “胆小鬼。” 姜守中呵呵嘲讽。 来到张云武家里,三人刚踏进院门,一道娇小身影突然从屋内疾窜而出,如展翅的小鸟般扑进了张云武宽厚的怀中。 “爹爹!” 小女孩六七岁左右,两颊泛着健康的红润,像是阳光下熟透的苹果,模样颇为可爱。 这女孩正是温招娣的女儿,如今改姓为张,叫张玥儿。 “爹爹,娘亲她打我!” 小女孩泪眼汪汪的,一副受了欺负的怜人模样。 平日温婉贤惠的温招娣此刻绷着脸颊,手持一擀面杖走出了屋子,冷冷盯着告状的小女孩,声音蕴着怒意,“过来!” 小女孩拼命摇着小脑袋,躲在了张云武的身后。 望着生气的媳妇,张云武一脸困惑,“怎么了招娣,为什么要打玥儿?” “你问她,她干了什么好事!” 温招娣脸色铁青。 张云武回头看向小女孩,“玥儿,你闯祸了?” “没……没啊。” 张玥儿眼神闪躲,支支吾吾。 见温招娣拿着面杖走来,父亲又不为所动,吓得又转身抱住姜守中的腿哀求道:“小姜叔叔,快救我!娘亲会打死我的!” 姜守中抱起张玥儿,笑着刮了刮对方的小琼鼻,“说吧,到底干了什么坏事。” 看到女儿找到了庇护所,温招娣只得停下脚步,无奈气愤道: “这丫头竟然把徐家酒楼的那个小少爷给欺负了,还打破了对方的脑袋。倘若不是先生拦着说情,那家差点报了官。” 闻言,姜守中神情怪异。 徐家酒楼他是知道的,那小少爷也算是个娇贯的熊孩子,骨架大,长得挺壮实,比张玥儿大上两岁。 张玥儿这小身板,能欺负得了他? 张玥儿撅着小嘴不满道:“他说了娘亲坏话,我气不过才打了他嘛。” “你还说?” 温招娣挥起擀面杖。 小丫头急忙搂紧了姜守中的脖子,“小姜叔叔快跑!” 陆人甲摆手笑道:“打了就打了嘛,孩子之间打架很正常,而且玥儿平日也不是一个喜欢惹事的丫头,肯定是那小子说话过分了。这丫头听不得娘亲被骂,出手重了点可以理解。” 自从母女二人被赶出那个家,闲言碎语就没停过,尤其嫁给张云武后,暗地里各种八卦基本没断。 童言无忌,对小孩子而言也是比较伤人的。 温招娣咬着嘴唇,黯然不语。 “来小玥儿,让甲叔叔抱抱,看看最近胖了没。” 陆人甲笑眯眯的伸手去抱小丫头。 结果后者却在姜守中怀里缩了缩,一脸很嫌弃的模样,“玥儿才不要你抱。” 甲爷吃了瘪,故作生气道: “你这小丫头,白瞎了甲叔平日给你买的那么多糖栗子和糕点。” “那都是小姜叔叔买给我的。” 张玥儿扮着鬼脸。 “好好好,你这么说是吧。”陆人甲变魔术似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偶娃娃,“既然都是你小姜叔叔买的,那这布偶娃娃我就扔了。” 说着,便作势要扔。 瞥见那布偶娃娃,小女孩两眼顿时放光。 她如泥鳅般从姜守中怀里挣脱出去,扑向了陆人甲,“不要扔,不要扔,甲叔叔求求你了,玥儿要这布娃娃……” “那你说,以前那些糕点糖葫芦是谁给你买的?” “嘿嘿,是甲叔叔。” “那你说说,谁对你最好呀。” “甲叔叔对我最好。” 看着打闹的两人,几人脸上都露出笑容。 淡淡的温馨弥漫于朴素的小院内,勾勒着一幕小人物的幸福。 只是当姜守中目光落在那只布偶娃娃身上时,熟悉的刺痛再一次袭入颅内。 原本温馨的场景被泼上了一层血雾。 眼前依稀闪现着半截布偶娃娃,躺在血泊里的细碎画面。 姜守中脑袋眩晕,迷离惝恍,一阵反胃,心脏仿佛被一条看不见的麻绳用力拧绞着。 “小姜叔叔!” 小女孩清脆的喊叫声惊醒了男人。 姜守中低头望去。 张玥儿得意洋洋的举着手中的布偶娃娃,在向他炫耀。 少女可爱的小脸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与方才血腥幻相形成鲜明对比,有一种强烈且恍惚的割裂感。 “玥儿厉害吧。” 小女孩眼眸弯如月牙。 姜守中抛去脑中杂念,笑着摸了摸对方的小脑袋,“厉害,改天小姜叔叔给你也买一个,买个更大的布娃娃。” “嗯嗯,还是小姜叔叔最好。” 小女孩兴奋点头。 陆人甲不满嘀咕道:“小丫头片子,这么快就叛变了。” 经过甲爷这么一逗闹,温招娣也不好再责备女儿了,招呼着众人进屋吃饭。 姜守中抬头望着在寒风中飘摇的旧红灯笼,有些出神。 颅中残余的刺痛缓缓褪去。 隐约中他似乎感觉到有一道视线戳在自己身上,有些灼人。 姜守中偏头望去。 张母所睡的小屋窗户里,似有一道模糊人影定定站着。 再一眨眼,人影消失了。 男人皱了皱眉。 进入屋子,姜守中特意打开里屋的门看了眼。昏暗的屋内只有张母一人安静的沉睡着,并无任何异常。 —— 京城,钦天监高楼。 这座规格逾矩,由白玉石砌造的楼台之上,坐着一位老者。 老者童颜鹤发,身穿藏蓝色青衫,蜷坐中央。一对剑眉竖两边,微闭双眸,面前一副八卦虚影缓缓转动。 虚影之下是一片方形小池。 方池内,缕缕天地元气凝化成晕,一圈儿一圈儿地荡漾开去,美轮美奂。 “监正大人。” 身穿玉白色精美袍服的太子周琝,拾级而上,恭敬地站在老者面前。 这位观测,维护,润养帝国气运的老者,其先祖曾是纵横家赫赫有名的玄黄策士,帮助大洲王朝开国皇帝灭四国,平六王之乱。 是被誉为“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的大人物。 然而随着中原安定,国家治理规则逐渐完善,大洲第二任皇帝开始排斥纵横家,认为其思维会成为破坏稳定的危险因素。 于是与儒、道、法齐名的纵横一派,逐渐消失匿迹。 眼前这位监正大人虽出身纵横,但年幼拜于名家门下,学得善辩。后因天赋迥然,机缘巧合下又拜入阴阳家门下。 之后又被上任钦天监监正看重,收为弟子。 如今担任帝国监正。 别说是他太子,便是父皇在他面前,也要礼敬七分。 “太子可去找李观世。” 监正淡淡道。 周琝诧异,“能成功吗?” 监正微微一笑,挥手散开池面上的白雾,语气幽然,“总要去试试。” “好。” 周琝没有任何质疑。 就是这位老者,利用秘术将“昊天神运”与“潜龙之脉”从别人身上取来,让他坐稳了太子之位。 对方的任何吩咐,他都听从。 至少……目前如此。 白衫拂动,身如玉树,这位被儒兵两家圣人眷顾的太子站在高楼之上,眺望着帝国京城,宛若皓月一般令人瞩目。 “站在高处的感觉,真好。” 周琝闭上眼睛呢喃道,“叶竹婵啊,你本该有机会站在这里的,为什么不愿意呢。” “贱人!” 太子低声骂了一句。 第21章 一叶竹婵 温招娣的厨艺虽称不上精湛超凡,却也上佳。经过慢炖的老母鸡,肉质酥烂不腻,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 除了炖好的老母鸡外,女人还简单炒了两个素菜。 清炒豆芽和素炒青菜。 味道皆清淡可口。 日子虽过得简单朴素,却处处透着小家独有的烟火气息。 陆人甲捞起自己最爱的鸡屁股,用发酸的口吻赞叹道:“都说娶媳妇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老张这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知道甲爷我能沾到几分。” 张云武挠着头憨憨笑着。 听着甲爷夸赞,温招娣红云覆面,颇为不好意思,柔声道:“像陆大哥这般能人,以后找的妻子肯定比招娣好上几倍。” “没错,没错。” 张云武附和道,“陆哥娶的媳妇肯定比招娣好。” 这小子怎么说话呢? 姜守中无语,在桌下踢了大傻牛一脚。 张云武一愣,抬头望向姜守中,困惑问道:“小姜哥你踢我做什么?” “没事,吃你的肉吧。” 姜守中懒得给这榆木脑袋开窍。 温招娣掩嘴一笑,复又想到什么,一双秀目怔望着姜守中,又瞧向憨厚傻气的丈夫,眼帘低垂,盖住一缕黯然忧色。 “可惜啊,我甲爷虽然颜值不差,但女人缘却比不上小姜。” 陆人甲咬了口鸡屁股,含糊不清的说道, “也亏这小子不是那种花花公子,不然要惹出多少情债都难说。这次给他寻了个玉铭街的姑娘,这小子是连看都不看。” 姜守中知道这家伙故意说出来,是想让温招娣也劝他去相亲,有些不悦道:“鸡屁股都堵不住你的嘴?那么喜欢当媒人,不如去改行当红娘?” “等甲爷我混不下去了,肯定去当红娘。” 陆人甲咂吧着嘴唇。 见两人要吵起来,温招娣忙打圆场。 “陆大哥说的玉铭街的那姑娘,是凤家的那位吧。那位姑娘虽然不错,但配小姜哥似乎有些勉强了。” 温招娣顿了一顿,接着说道: “以妾身来看,像小姜哥这般优秀的男人,以后必能光耀门楣,前程不可估量。即便要找,也要找世上最美的女人当媳妇。” 【要找,也要找世上最美的女人当媳妇……】 女人这句熟悉却显得遥远的话语,让姜守中一瞬恍惚。 记忆似柳絮,飘至一年前的那个秋日…… …… “我家守中可是世上最优秀的男人呐,要找,也要找世上最美的女子当媳妇……” 帘纱随风轻卷,坐在案桌前的温婉丽人以手支颐,怔望着窗外蒙蒙雨景,声音轻的好似要飘在雨中。 “叶姐姐就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男人语气温柔。 他身上的伤势基本已经痊愈。 一年前,刚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他,险些死在那片沼泽里。 若非眼前女人及时出现,恐怕早就没命了。 所以在姜守中心目中,这位把他从鬼门关救下且悉心照顾了一年,将他视为弟弟的女人,无疑是世上最美的女子。 “姐姐很丑的,配不上我家守中。” 叶竹婵转过螓首,如羊脂玉般微带透明的绝美侧脸挂着一抹自嘲黯然的微笑。 只看左边侧脸,女人无疑是绝色佳人。 可当她转过另一侧脸颊。 那道狰狞如蜈蚣的可怖伤疤,就显得尤为悚目。 每次看到,姜守中心如针刺。 本该是一件很完美的艺术品,却被恶意破坏,也不知是何人所为。 他几次询问伤痕由来,女人却始终缄默。 姜守中双手枕在脑后,丢起一颗葡萄张嘴接住,俊秀的脸上带着戏谑调侃道: “那我就一辈子打光棍,到时候真没人要了,叶姐姐就会可怜我,嫁给我。而且我也不会离开这村子,一直陪着叶姐姐。” 叶竹婵展齿嫣然。 随即她又想起什么,神采惆怅,黯淡的视线垂落地面。 片刻才轻嚅樱唇,喃喃道: “不会的,叶姐姐……真的配不上你。” 檐前雨雾如薄烟,将女人纤美的身子笼罩于一片迷离梦幻之中。 恰似一帘幽梦。 …… “啪!” 突兀落在肩头的手掌,将姜守中从昔日思绪中扯回。 叶姐姐的倩影在脑海中如云烟散去。 陆人甲丝毫不顾手上的油腻,搂着姜守中肩膀说道: “小姜,甲爷我脑瓜子没你灵光,但我是真希望你能尽早成家立业。别像甲爷我,混了一辈子想讨个媳妇,难如登天啊。 这家里啊,没个女人真不行。 没人暖炕,没人洗衣服,没人给做饭,也没人说话……有些时候想想,还挺难受的。 就这么着吧,明天抽个时间去看看凤家那姑娘,如何?” 姜守中一本正经道:“甲爷,你要这么想。没有媳妇,你可以去春雨楼寻乐,你可以随便喝酒,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管着你,没人和你吵架。 家里不会有人摔碗摔碟子,丈母娘不会整日埋汰你,孩子不会对隔壁王叔叫爹……” “行了,行了,甲爷我说不过你。” 陆人甲听着头都大了,连连摆手,“不去就算了,大不了我把那一两碎银给人家退回去。” 甲爷还是很有契约精神的。 既然办不成事,也不能白收人家银子。 姜守中不打算停嘴,继续说道: “再说句扎心的实话,就算我到了你这年纪,也会有很多女人争相扑来,你信不信?” “啊呸!” 陆人甲本想嘲讽一番。 可看着对方那张面如冠玉、丰神俊美的脸颊,低头继续吃肉,不想争辩了。 长得帅有什么了不起,女人看的是内在美。 “而且——” 姜守中一脸认真道,“我有媳妇。” “啊对对对,你有媳妇。”陆人甲嗤鼻冷笑,“你媳妇就是天上的仙女,每年下凡一次与你相会对不对?” “我媳妇是染轻尘。” “……” 屋内陡然变得安静起来。 数秒后,陆人甲嘴里的肉都给笑喷了出来,将一盘豆芽菜端到姜守中面前,“小姜,别光喝酒,多吃菜,多吃豆芽……” 倒是张云武瞪大眼睛,“小姜哥,是真的吗?” 温招娣无奈拍了下丈夫手臂,“小姜哥在跟我们开玩笑呢。” 张云武哦了一声,挠头傻笑。 姜守中无奈叹了口气。 真话没人信。 …… 姜守中回到家中已是临近亥时,身上沾染着几分酒气。 虽然很疲惫,可姜守中并无太多睡意。 无聊之际,索性又翻出张琅所给的那本《天元河图册》看了起来,试图用来助眠。 这本修身养性的书籍,里面无非是些大道理。 什么“正气伸,真心观”,“澡身浴德,洗心革虑”,“心境澄明,万物本无间,修身养性在自然”之类的言论。 闲暇时品读一下倒也能静下些心来。 书不厚,只有十六页。 姜守中潦草翻过一遍,又重新翻读。连续两遍依旧没能合眼,便从后往前翻起,一字一句的念叨着。 就这样,来来回回,睡意终于姗姗来迟。 姜守中手捧着书沉沉睡去。 就在他沉睡不久,一股血红色的阴冷气息忽然从男人身上流淌出来。 像是闻到了腥味的饿狼,钻进书籍之内。 古书一页页飞速翻起。 那些拓印在书籍上的一个个文字似是变成了活物,不断扭曲蠕动。最终脱离书籍,竟化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人儿。 小人周围环绕着一串金色古篆小字: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 寒月高悬,冷风切骨。 从春雨楼出来的墨衣大汉,打了个酒嗝,慢悠悠的走在寂冷的街道上。 这位纳兰邪的跟班以及保镖,手指轻轻敲打着刀鞘,眯着眼,自言自语道:“是打断那小子的左腿呢,还是右腿?” 第22章 道门河图 小人儿如婴儿手掌大小。 皮肤透明,仿佛一只水晶娃娃,竟能隐约看到其内部的经络和器官。 血管中流转着金色的灵液,明显能感知到蕴含着无穷的生命力量。而那些经脉则像是精心雕刻的银色河流,闪烁着光芒。 而这时,被姜守中放进衣柜暗格里的那枚玉簪,突然发出嗡鸣剑声。 玉簪从柜缝中掠出,直指水晶小人。 水晶小人吓了一跳,随即双手叉腰,很傲娇的瞪着这支玉簪,仿佛有了什么依仗靠山。 全然没有第一次从书里爬出时,被对方恐吓而害怕的模样。 见玉簪杀意不减,水晶小人又缩了缩身子,怯怯的指着沉睡中的姜守中。 双方在对峙。 最终玉簪绕着小人飞行一圈,飘至在姜守中眉心处。 悬停片刻后,似乎是认为小人确实不会伤害他,便回到了衣柜暗格内。 与那份休书,静静躺在一起。 水晶小人似是松了口气,闭着眼,一边旋转,一边跳跃,如芭蕾舞演员,跃至到姜守中的胸口。 随即化为一道流光,钻进男人的祖窍之内。 …… 京城之外,寒风之中,一位背着包袱的中年儒生,正在蜿蜒小道上缓步前行。 儒生身材中等,略显清瘦,略显黝黑的脸庞留着几缕不羁的髭须。一袭青衫随风轻摆,衬托出他那从容淡雅的气质。 蓦然,他定住脚步。 中年男子微微皱眉,从包袱中取出一本书。 只见泛旧的书本嗡嗡颤动,竟发出细微的剑鸣之声,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天元河图册的阴符,已经找到主人了?” 中年儒生有些讶异,眯眼看向京城位置,“死人,人死,二气五行皆为虚无……真是怪哉。竟然用死气,召唤出了阴符。” 他低头看着欲要挣脱离开的下半部《天元河图册》,笑道:“莫急,既然书已认主,我就不夺人所好了,我带你去找你的好伙伴。送君千里,成人之美。” 男子叹了口气,“佛门《观无量妙法经》已经现世,道家河图也认主,就剩阴阳家那本奇书了。大争之世,要来了吗?” 中年儒生背起包袱,正要前行,身形倏忽一滞,抬头看向前方高木树枝上,伫立着的一道高大人影。 来人同样也是一位中年模样的男子。 身姿挺拔,肩宽胸阔,身穿一袭银边锦缎战袍,显得威武雄壮。 手持一杆银枪。 其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沙场血腥煞气,将周围的空气都压得沉甸甸的。 这一方小天地之间,皆是杀伐气机。 “晏先生,我调查到你身上有半部道门河图,可否将它送予我,我愿用‘金甲傀’来交换。” 持枪男子开门见山的说道。 被称呼为晏先生的中年男子笑眯眯道: “听说你这位兵家圣人,已经将太子收为弟子,可喜可贺啊。想来,要这半部道门河图,是打算送给太子吧。” 兵家分为四个派系。 兵权谋、兵形势、兵阴阳和兵技巧。 而眼前突然出现的男子,便是兵阴阳一派的代表人物,名叫宇文烈。 已是入圣之境。 兵阴阳讲究“得天时地利”,擅长利用地理形势、天气变化等因素来布置战略,旨在确保己方处于不败之地。 同时也以“假鬼神以为助”,于阴阳五行的框架支配下,进行多种术数运用于军事理论和实践中。 在如今讲究修行的时代,兵阴阳无疑为兵家魁首。 名叫宇文烈的兵家圣人淡淡说道: “大争之世,兵家为尊!太子殿下得昊天神运,有潜龙之脉,收他为弟子,乃是顺应天势。况且,儒家圣人也赐予他修心之锏。” 晏先生笑道:“可我怎么听说,太子身上的昊天神运与潜龙之脉,是钦天监那位监正从其他人身上偷来的? 太子既以儒家为修心修德之本,须知修身以立德为先。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就不怕太子的修行心境有损?” 宇文烈爽朗一笑,“儒家如何我不管,但对我兵家而言,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战场之上,阴谋算计也罢,强弱碾势也罢,运气使然也罢,输了就是输了,赢了就是赢了。 你晏先生当年从儒家转为兵家,比我更能理解‘成王败寇’这四个字的道理。 太子身上的神运是偷的,是抢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它在太子身上,这就足够了。” 晏先生轻轻点头,“有道理。” 宇文烈问道:“所以晏先生,是换,还是不换?” 晏先生微仰起下巴,冷风吹散鬓间有些霜白的发丝,目光澄明,笑着说道:“我若是不换,你又能如何?” “那我……只能抢了。” 宇文烈一抖手中银枪,杀机重重。 …… 道门,真玄山。 远离尘嚣的仙山,隐匿于云雾缭绕之中。 此地花木扶疏,异鸟珍禽和鸣于枝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灵气与花香,全然没有冬日的萧条与寂冷。 山巅之上,宫阙巍峨,飞檐翘角于翠竹掩映之中若隐若现,犹如人间世外桃源。 不时可以看到年岁各异的道士,或坐或立于山石之上,手执法器,口中念念有词,潜修着高深的道法,一派超凡脱俗的景象。 赫然间,山谷间传来一道悠扬的钟声。 时间恍然凝固。 崖顶之上,一位童颜鹤发,仙风道骨,浑身缠绕着青色符箓的老道士蓦地睁开眼睛,神情惊讶道:“河图阴符竟然认主了?” 他低头看向山腰间一位正在打坐的年轻道士,缓缓开口,“忆尘,去将河图拿回来。” 相貌俊美,气质出尘俊逸的年轻道士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先问了一个古怪的问题,“若是那人与河图有缘,又该如何?” 老道士沉默良久,才淡然说道:“天雨大不润无根之草,道法宽只渡有缘之人。无道,即无缘。” 年轻道士点了点头,对着远处一道瀑布高喊道:“走了,天瀑。” 轰! 瀑布之内掠出一把灵剑,挟裹着道法天成之威,吟啸于上空盘旋后,落在了年轻道士背后的剑鞘之内。 那条浩瀚瀑布,消失不见。 年轻道士背剑下山,大袖飘摇,高歌吟道: “道不远,在身中,物则皆空性不空。性若不空和气住,气归元海寿无穷。欲得身中神不出,莫向灵台留一物……” 第23章 夜半杀机! 严冬的夜晚,裸赤的稀疏星点可怜兮兮地点缀在黑色幕布中,晃着寒冷的光。 石懿悄无声息的掠过夜幕,来到姜守中所在的小屋外。 月黑风高打人夜。 听着屋内绵长的呼吸,石懿两眼闪动着狞芒。 他将蒙在脸上的黑布,往上遮了遮。 说实话,让他一个小玄宗师的高手来教训一个毫无武道的普通人,委实太过掉价,石懿心里着实憋的慌。 可自己不干,总不能让主子来吧。 除非对方是一个女人。 ——漂亮女人。 石懿手指轻轻拭掠过手中的锃亮刀锋,感受着刀刃的刺冷,犹豫了一下,他将长刀回鞘,在附近找了一根孩童手臂粗的木棒。 主子说只要打断对方的腿就行。 当是给锦鲤报仇了。 虽然石懿觉得这样的惩罚太轻了,但主子既然有心放屋内之人一马,那他也不会自作主张做多余的事情。 石懿将手掌贴在门上,轻轻一震,里面的门闩被打开。 究竟是要打断左腿呢?还是打断右腿? 他还在纠结着。 甚至石懿已经神游物外,开始幻想几日后,如何玩弄那位面馆老板的二女儿。 可惜那丫头岁数有点小了。 就在石懿准备推门而入之时,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警觉。 来不及做出思考,男子身子本能的朝后翻了一个空心筋斗。脚尖刚触及地面,立即抽出了腰间的长刀,斜斜斩下。 刺亮的如瀑刀芒在黑夜里划出一弧耀眼明光。 然而,这一刀却劈了空。 墨衣大汉紧张的扫视着寂静四周,耳蜗里鼓溢着怦怦的心跳声。 一滴滴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打湿了脸上的黑巾。 他确信,刚才有什么东西冲了出来。 究竟是什么玩意? 石懿准备一鼓作气冲进屋内,然而下一刻,他僵住身子,骇然看到一枚玉簪悬停在了小屋门前! 剑气盎然,隐约可窥见一柄长剑虚影。 飞剑!! 石懿心中震惊,如临大敌。 武道九境,唯有宗师之上,入天荒境的高手才能御剑。 惊惧的石懿甚至连多看对方一眼的胆量都没有,仓促间长身飞起,脚尖往身后墙檐一借力,转身朝着夜空中逃窜而去。 飞剑发出轻鸣,拖着剑影追击而去。 感受着身后迫近的浓重杀机,石懿肝胆欲裂,心中直骂娘。 情急之下取出一张符箓,咬破舌尖,将鲜血吐在符箓上面,然后重重拍于自己的胸口。 石懿身形速度暴涨。 与此同时,他的七窍也都溢出血点,面目尤为可怖。分明就是在以燃烧自身真元为代价,博取一线生机。 …… 京城郊外,云湖。 平静的湖面近乎凝固,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镜子,反射着远处无禅寺隐约柔和的塔灯和岸边模糊的树影。 小船静静漂浮在湖面上。 微弱的月光偶尔透过云隙,投射在小船上,形成斑驳陆离的光影,勾勒着船上的女子身形婀娜诱人。 李观世拎着从厉南霜那丫头手里要来的酒壶,小口饮着。 唰! 女人忽然将酒壶扔之湖中。 一串酒液滑落而下。 李观世慵懒地的挪指抹去玉靥上的冰凉酒液,细红的丁香小舌扫过指尖,红唇微微一吮,竟有股无心的冶艳美感。 酒壶落入湖中。 渐渐的,湖心泛起一纹纹涟漪。 一抹大红艳丽的长裙如鲜艳的玫瑰缓缓绽放,绚丽而又诡媚。 “有事?” 红衣女子盯着李观世,语气冰凉。 李观世仰望着天空厚厚云层,唇角笑容勾起,“怎么说也是我将你从那宅子里放了出来,面对恩人,就这态度?” 红衣女子冷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对方的态度并未让李观世生恼,开门见山的说道:“放你出来,是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这个人……也只有你能找到。” “我凭什么帮你?” 红衣女子俯视着船中风姿无双的绝色女人,有着女性之间的嫉妒以及自身性子的骄傲,“就你也配使唤我?不过是个到处找男人交配的妓子而已!” 李观世笑眯眯道:“好久没有人敢这般当面骂我了,你很有胆量。” 红衣女子发出一声嗤笑。 论修为,她自然不是李观世的对手。 可如今她的妖魂已经融入这片湖泊之内,打不过,但躲得起。 六百年前,一位权臣谋朝篡位之后,将前朝太后,皇后,皇帝,公主等一干皇亲国戚甚至部分大臣,九百余人全部淹死在此湖,连襁褓内的婴儿都没放过。 因为真龙怨气,导致此湖出现了一只龙蛟大妖。 后来妖气枯竭,大妖陨落。 而如今随着妖气复苏,此湖之内的妖龙煞气还残留三分,她已经吞噬七成。李观世真想杀她,难有手段。 就在红衣女子讥讽之时,忽见面前多了一根细如发丝的银色长针,牢牢锁住了她的本命魂机。 红衣女子露出惊恐之色,欲要潜水而逃,却惊恐发现浑身难以动弹。 李观世捋起衣袖,露出一条欺霜赛雪的藕臂,伸出船舱,微带透明的指尖轻轻捋过湖水,动作极为轻柔。 霎时,无数由湖水凝成的水刀飞起。 刮向红衣女子。 锋利的水刀毫不留情的切下红衣女人身上的一块血肉。 不等红衣女子发出惨叫之声,其他水刀也好似被一位位擅长刑法的刽子手操作,将她身上的皮肉一块又一块割下来。 动作温柔且冷酷,精密且恐怖。 鲜血滴落,染红了湖水。 李观世面无表情,手指无聊的缠住一缕发丝,出神望着夜空。 红衣女子先是惨叫,继而哀求,又是咒骂,不多时又变成了哭求,最终没了声息,偶尔只余痛苦呜咽之声。 直到女人身上的最后一块肉被剃下,竟变成了一具骷髅骨架。 骨架被一缕缕粉色气息萦绕。 红粉骷髅,骷髅红粉! 李观世这才将目光看向化为骷髅的女子,笑眯眯的柔声问道:“现在,可以答应帮我做事了吗?” 骷髅点头。 “生前一副贱样,死后还是一副贱样。” 李观世笑了笑,轻轻挥手。 湖中的肉块飞起,重新黏在了女人身上,犹如工匠给菩萨重塑金身,很快便恢复了之前冷艳妖媚的模样。 血液也化为红色嫁衣,遮住了女人姣好诱人的身躯。 红衣女子跪在湖面上,簌簌发抖,眼里再无之前的桀骜,颤声道:“真人尽管吩咐,即便刀山火海,梦娘也在所不辞。” “真乖。” 李观世眉目温柔。 她正要开口,蓦然轻蹙眉梢,目光看向云湖岸上某处。 只见一位浑身是血的蒙面墨衣大汉,踉跄狂奔而来。 身后追着一把玉簪飞剑。 那把飞剑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不再追杀墨衣大汉,而是转身折回。 可下一秒,玉簪被一股神秘力量牵制住。 颤抖不止,无法挣脱。 李观世抬手将玉簪收来,夹在指间,神情出现了一瞬恍惚。 “这丫头,真的死了吗?” 女人喃喃自语。 石懿见危机解除,长松了口气,正要抱拳道谢,却看到船上的女人衣袖轻摆。 墨衣大汉身体赫然炸开,爆成一团血雾。 第24章 天妖宗叛徒 看着被炸成一团血雾的男人,红衣女子咽了咽口水,低下螓首,神情愈发恭敬。 这女人真是喜怒无常的杀神。 李观世回过神,将玉簪收起,随意捞起湖中的酒壶,抿了一口,带笑的眸光一霎飘远,诡秘难测。 她扭头看向岸边另一处,“她又是谁?” 岸边跪着一位妇人。 双目紧闭,似是被禁锢束缚,眼神惊恐。 红衣女子小声道:“不久前有个男人把他妻子沉到了湖底,正巧有一缕兔精残魂飘至此处,即将消亡,我便将妖魂放进妇人体内。” 李观世观察几眼,有些诧异:“身上残留着生死玄雷符的气息,倒是运气不错,竟然没有魂飞魄散。” 她挥手解开对方的禁锢,冷冷询问,“你是天妖宗的?” 生死玄雷符乃是天妖宗秘术。 兔妖妇人吓得跪伏在地,声音打颤道: “真人饶命,小的原本是天妖宗宗主曲红灵身边的婢女,因为一时贪迷心窍,偷走了宗内的一瓶宝贵妖气,前来与京城一位神秘人做交易。 却不料对方出尔反尔,将我置于死地。 小的身上有天妖宗的生死玄雷符,才侥幸保住一缕妖魂。飘至此处,被梦娘前辈幸运救下,得以附身到这位妇人的身躯内……” 兔妖对李观世恐惧到了骨子里,一股脑将自己的身份与来京城的原因全都和盘托出。 曲红灵的婢女? 原本想要击杀兔妖的李观世,美眸流露出几分兴趣。 对于那位妖族新晋的少女天骄,李观世自然听说过,一脸玩味道:“如此说来,你是天妖宗的叛徒,你那位原主子会不会前来清理门户?” 兔妖苦涩摇头,“小的不知。” 顿了一顿,兔妖黯然道:“以宗主的脾性,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李观世笑了笑,也懒得再理会对方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挥手示意对方滚蛋。 兔妖离开后,李观世对红衣女子说起了正事, “当年平阳墨家的少主墨如夜,曾在年幼时救了你这条小蛇。几年后妖气突然复苏,灵智已开的你有幸成为第一位妖物。为了报恩,便决心嫁给他。 可世事难料,新婚之夜,平阳墨家满门被屠,成为一桩悬案。 当然,幕后凶手是谁,大伙儿心知肚明。 你这位妖物之所以没有被杀,是钦天监有人不想杀你,于是将你镇压在那座宅子里。 我放你出来,便是让你去找平阳墨家仅存的一位余孽,也就是墨如夜的孩子。也只有你,才能找到。” 红衣女子瞪大眼睛,尖声道:“不可能!墨郎不可能有孩子!” 李观世笑了起来,目光怜悯, “如果我告诉你,那位叫墨如夜的墨家少主其实是女人,你会不会崩溃?” 红衣女子一脸呆滞。 李观世轻咬着如鲜采樱桃般的润红唇珠,嫣然一笑, “墨如夜从小就被墨家作为家主培养,一直以男相示人。可惜女人终究是女人,还是坠入了情网,给别的男人生下了孩子。 平阳墨家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是妖呢?之所以墨如夜愿意娶你,无非是想利用你,保护自己的孩子罢了。 这件事,我费了好大精力才查到。天底下知道这件辛秘之事的,不超过五个人。” 李观世伸出五根纤长手指,微笑道: “就连赵无修当初也不知晓,否则那个被藏在外面的婴儿,怎么可能幸免于难。算算时间,那孩子如今也差不多成年了。 老神棍诸葛玄机都算不到在哪儿,我只能让你去找。毕竟你与墨如夜已经结下孽缘,因果纠缠最深。 唯有你,才有希望找到那孩子。” 李观世看向红衣蛇精,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股凌人压迫, “总之,要做的事情已经告诉你了,我会给你找一位宿主,让你可以离开此地,不受牵制。 而且京城那边我也谈好了协议,只要你别脑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们是不会主动找你麻烦的。 但若遇到危机,是死是活,全看你自己的本事。” “宿主?” 红衣蛇精还未从先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下意识皱眉。 李观世笑道:“运气不错,我给你这条小蛇妖找的主子,是一个死人。不仅不会让你的妖魄受损,还会滋养你的妖魄。” —— 小屋内,姜守中被一团赤金光芒包裹着,时而诡异,时而神圣。 随着金芒渐渐消失,男人也恢复了正常。 书籍上的字还在,却仿佛失去了灵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间内忽然多出了一道黑影,仿若鬼魅悄然乍现。 是一位带着鸟人银色面具的黑袍女人。 正是昔日在安和村救了姜守中的神秘女人夜莺。 “醉酒了?” 原本想要叫醒男人的夜莺,犹豫了一下,伸出的手又缩回了宽大的袖袍里。 她倒了一杯水,放在床边,帮姜守中盖好被子。然后默默的坐在椅子上,打算等对方睡醒,再商议关于去青州的一些事情。 屋外,不断刮过窗纸的风霜寒流声呜咽不止。 沉浸于睡梦中的男人眉头不时紧锁。 “红儿……” 黑夜中,醉意蒙蒙的男人呢喃出一声梦呓。 夜莺面具下的眼眸复杂,望着男人那张俊逸出尘的面容,喃喃道:“姜守中,或许我不该利用你。可是,目前我能信任的……也唯有你了啊。” 女人缓缓取下面具,露出一张苍白如霜雪雕就的玉靥。 “姜墨……墨……” 女人悠远的目光仿佛坠入了记忆的涡流,凄婉自嘲道,“世人都以为墨如夜的孩子是一个男孩,连娃娃亲都定了,真是可笑啊。可骗过世人又如何,我这位墨家余孽,又能活多久呢。” 一霎回神,夜莺抬起螓首,锋锐如实剑般的眸光仿佛穿过了门扉。 她戴上面具,消失在房间内。 下一秒,女人出现在了一处屋顶。黑袍猎猎,好似夜间鹰隼,冷冷注视着出现在街道上的一个鬼祟人影。 正是纳兰邪。 原本纳兰邪是不打算来的,毕竟只是教训一个毫无修为的姜墨,没必要亲自掺和。 可不知为何,心里莫名不安,于是跑来打算瞅一眼。 看着姜守中安静的房子,心头更是疑惑。 还没动手? 石懿那蠢货不会喝花酒醉过去了吧。 内心纠结老半天,纳兰邪最终还是压住想要前去查看的冲动,转身离去。 目视对方走远,夜莺犹豫了一下,也消失在夜幕里。 夜莺一路掠过暗巷,行至一处转角时陡然站住,转身盯着半路又碰巧遇到的那个鬼祟之人。 夜色下,男人长身如玉,颇为出尘。 纳兰邪抬手在空气里随意一抓,放在鼻间深深一嗅,微笑道:“是女人的香气,今夜运气不错。” 他冲着夜莺灿烂笑道:“有美人兮,玉佩琼踞,吾梦见之。姑娘大晚上的不在家里睡觉,是跑来私会梦中情郎?巧了,我白日做梦,梦见有仙子在这里等我,想来就是姑娘你了。” 夜莺没有废话,足尖一点,冲向男人。 “姑娘这么着急投怀送抱?” 纳兰邪笑得更开心了,张开双臂。 除了比常人灵敏数倍的狗鼻子外,他的神通天眼能一眼窥出对方的修为深浅。 这也是他敢浪的原因。 遇见厉害的就躲,遇见弱的就上。 他看出这女人乃是小玄宗师境界,与石懿实力相当。 但比他这位大玄宗师……差一个境界! 一境之差,天壤之别。 六扇门内,恐怕没有几个人知道,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纳兰邪竟然是大玄宗师高手。 然而随着夜莺迫近,纳兰邪脸色骤然大变。 不对! 这娘们用秘术故意隐藏修为! 夜莺面具下的眼眸透着讥诮,袍袖中探出一只惨白不似活人的手,浑似流萤不沾羽,轻飘飘的印在纳兰邪的胸膛上,轰若雷霆。 嘭! 男人倒飞出去,鲜血溅满前襟,地面俱洒出一串殷红血迹。 夜莺欲要追击,猛地停下身子,扭头望去。 远处一道模糊身影狼狈逃遁远去。 “分身化影,阴阳换形?” 夜莺皱了皱黛眉,唇角勾起,“原来是阴阳家的弟子。” 第25章 红儿好想你 (新春快乐) 戮仙峰,位于十万大山偏南。 此地格局呈六方晶系状,铸有六根通天玉柱,北迎贪狼、南压天府,以七杀阵锁囚万亿妖气聚集于一。 据说初代妖族盟主曾在此诛杀六位羽化仙人,煊赫八荒,寰宇可驱。 天妖宗便峙立于此。 妖族八大势力皆盘踞于十万大山之内。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零散小势力。 天妖宗以妖相化人形,底蕴深厚,比之妖族其他分支综合实力最强,也是朝廷最想拔除的一颗眼中之钉。 当年妖族初代盟主便出自于天妖宗。 虽然如今妖盟四分五裂,不复昔日逐鹿中原大地的吞蟒气势,但天妖宗依旧为妖族执牛耳者,稳坐龙头高位。 只是近两年来随着秋婆婆的隐退,新上任的宗主曲红灵不能服众,无疑让妖族其他势力看到了争龙头的机会。 尤其半年多前,这疯女人无缘无故跑去万兽林大杀一通,让本就平日关系融洽的盟友成为势同水火的仇家,别说是外人看笑话。 便是天妖宗内部,对这位年轻宗主也是颇有怨言。 若非秋婆婆在后面压着,恐怕那些元老早就把曲红灵从宗主之位上逐下。 高空中,一声尖锐的鸣叫划破天际。 一头鹰隼般的飞禽猛然间破开云霄,犹如一道闪电划过高峰冲刺下来,稳稳落在了一位中年男子的手臂上。 中年男子乌眉斜飞入鬓,五绺长须飘飘,气度俊逸不凡,正是天妖宗四大护法之一的申圣元。 位列妖族十大高手榜第六,据说已经达到入圣之境。 在宗门之内,实力也是稳居前三。 仅次于秋婆婆和大护法。 与人族修士一样,妖族对于武道的划分同样是三品二师四境。 不过妖族与人族区别在于,起步阶段修行起来比人族修士要快的多,同境界下也略胜半筹,得益于体质原因。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族修士愿意服用妖气,以半人半妖的方式去修行。 但也有弊端。 那就是上限突破极慢,极易陷入后颈。 一旦进入“入圣境”,往后再想更进一步,就要付出比人族修士数倍的精力机缘。 甚至羽化后要承受的雷劫也是人族数倍。 申圣元取下绑在鹰隼腿上的竹筒,取出一张纸条。粗略扫过一眼,走到一处崖头。 少女静静伫立于崖头之上。 红衣如霞。 仿佛天地间就孕着这一抹灵韵,山河都被夺取了颜色。 “宗主,内鬼喜儿已经逃入大洲皇朝的京城,据情报所说,与喜儿交易之人食言而肥,不仅夺走了妖气,更是将喜儿差点击杀,是否继续追捕?” 申圣元望着少女纤薄孤静的背影,眼神复杂。 身为天妖宗的元老,其实他也不看好眼前少女能坐稳宗主之位。 更别说指望对方带领天妖宗,重振昔日圣教辉煌。 但他又理解秋婆婆的苦心。 何况作为从小看着小宗主长大,在申圣元心里曲红灵如他女儿一般,纵然不看好,但也会坚定不移的在背后支持。 红衣少女自嘲道:“我这宗主,又让很多人失望了。” 申圣元皱眉,沉声道:“此次幽冥妖气被盗,并非是宗主的错,是楚长弓他们失职才让内鬼喜儿得了手,宗主没责罚他们是念在旧情,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他们还有什么脸面敢在背后质疑议论宗主!?” “申叔叔是怪我太妇人之仁,没有趁机借此事立威吧。” 曲红灵一语道破对方心中所想。 申圣元老脸一红,索性就直说了,“宗主,慈不掌兵,眼下这个阶段可不是念旧情的时候啊,你若一味退让,恐怕……” 曲红灵笑了笑,眺望着远处宛若匹练般倾泻于群山之内的浩瀚瀑布,轻声说道: “记得方技家医圣徐草木所著的《万生图录》有一句话,‘肝受病则目不能视,肾受病则耳不能听,受病于人所不见,必发于人所共见。’ 申叔叔,眼下天妖宗的目与耳都似乎被遮堵住了,你说病症出现在哪儿?能看见的症状又在哪儿?” 申圣元张了张嘴,眼底浮起一抹阴霾。 天妖宗的脏腑都烂了。 即便是秋婆婆有心想要整治,可面对错综复杂的派内势力,也只能治标不治本。 “说起妇人之仁……” 曲红灵顿了顿,揭过了这个话题,转而说道, “幽冥妖气我们没能研究透,那些人一时也估计不会有进展。但是内鬼必须得除掉,不能让某些人看了笑话!” 说到此处,少女眸光倏锐,隐透杀机。 自己身边的婢女竟然被暗中策反,某些人此刻一定看她这位宗主的笑话,甚至会拿此做大文章。 比如……那位大护法。 申圣元微微握紧拳头,“我亲自去一趟京城。” 曲红灵没有出声。 申圣元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笑道: “宗主放心,京城固然藏龙卧虎,还有那位天下第一的赵无修坐镇,但想要斩我这只虎蛟,还得费点本事。” 武道之路,一步一境。 然而这每一步,都要付出无数艰辛努力。 入圣之境,全天下即便挖出一些隐世的高人,也不过寥寥二十多人。 京城又有几个? 申圣元有绝对的自信,即便被京城高手发觉也能全身而退。 申圣元犹豫了一下,望着少女清美的侧颜柔声说道: “宗主,方才我去竹园和老宗主聊了一会儿,她说很后悔当时逼迫你离开那人,她这辈子做了很多错事,唯独这件错事是最后悔的。” 见少女面无表情,申圣元苦笑道: “也不能全怪老宗主,虽然我没见过那小子,但换成是我,也会劝你们分开,毕竟你的身份……” “此行去京城,我跟你一起去,我有些话要亲口问喜儿。” 不等申圣元反对,曲红灵已转身离去。 望着少女渐行渐远的倩影,申圣元长叹了口气,随即攥紧拳头。 万兽林真的很无辜吗? 当初安和村那场大屠杀,究竟针对的是谁? …… 曲红灵来到一座僻静的山洞。 洞内有两座坟茔。 坟茔之中的棺木内,唯有几件染血的衣服。 曲红灵走到左侧的墓碑前,蹲下身子,轻轻敲了敲石碑,声音哽咽,“小姜哥哥,你在吗?红儿好想你。” 少女将脸颊贴在冰冷的石碑上,泪流满面。 第26章 生气的妇人 “砰!” 一声闷响突兀乍起。 从噩梦中惊醒的姜守中从床榻猛然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屋外天色已明。 衣架上的衫子被冬日冷风吹动着。 男人茫然若失,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才醒觉是梦。 “妈的,怎么又是那破梦!”姜守中用力拍了下脑袋,低声骂道:“世上有几个男人对别人老婆感兴趣?真是奇了怪了。” “姓姜的!” 那张标志性的鞋拔子脸探进破开的窗户,气呼呼的瞪着床上的姜守中, “你小子最近是怎么了?死活假装听不到甲爷我敲门是吧,信不信今晚我就搂着你睡!” 陆人甲翻进窗户,冲到床前就要一顿开喷。 可看到姜守中苍白的脸颊与额间挂着的豆汗,不禁皱眉关切道:“又做噩梦了?” “把窗户关上。” 姜守中起身用力揉着眉心。 随着脑袋渐渐清醒,残余的梦中记忆碎片随之淡去。 “你这状况倒是少见。” 陆人甲合上窗扇,隔断了袭入的寒气。 “其他人被妖物抓伤,虽然也有做噩梦的症状,可最多也就几天而已,你这都快半个月了吧。” 陆人甲拿起桌上的暖水壶倒上一杯温水递给对方,皱眉问道:“那张圣手到底行不行啊,要不咱们再去找个大夫?我听说灵海岛那里有一个巫医,很厉害的。” 姜守中接过杯子,淡淡道:“你是怕我感染了妖气会死吧。” “这倒不担心。” 陆人甲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 看了眼外面已经敞亮的天色,姜守中穿上衣服,一边洗漱一边随口问道:“衙门那边把剩下的笔录册送来了没有?” “瞧,差点把正事忘了。” 陆人甲拍了下脑袋,忙从怀里取出一张记满了笔录的纸说道, “有些发现,四天前一个叫郑山崎的去某户人家偷盗,不慎被那家主人给逮到了。当时那家主人把这家伙打了一顿,并未报官。 郑山崎经常出没赌坊,和葛大生算是狐朋狗友。据他所述,那晚葛大生是和他一起结伴去偷盗的。 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两人平日没少干,葛大生负责放风,他负责偷。 可那晚不知怎么回事,本该放风的葛大生突然不见了,郑山崎这才被回来的那家主人堵了个正着。 第二天他去质问葛大生,葛大生辩解当时去拉肚子了……” 偷盗? 姜守中拿起毛巾将湿手擦干,接过笔录仔细查看了起来。 “东平街,赵万仓家?” 望着笔录中记载的偷盗地点,姜守中诧异道,“这不是在老张家附近吗?” 正巧这时,张云武也来了。 男人依旧背着那把明晃晃的斧子,颈间拢着温招娣亲手织就的围脖儿。魁梧如熊的身子进入屋子,让原本就不宽敞的小屋更显几分拥挤。 “陆哥,小姜哥。” 张云武憨声粗气的打了声招呼。 他从怀里拿出两个用油纸包裹着的千层油旋烙饼。 “小姜哥,招娣说最近发生案子你可能没来及吃早饭,就让我带了两个烙饼过来,还是热乎的呢。” “不是,就……就给小姜带了啊,甲爷我呢?” 陆人甲有些懵。 同样都是俊男帅哥,为何总是我被忽视? 这公平吗? 听到抱怨的张云武同样的一脸懵,“陆哥你还没吃早饭吗?你怎么不早说?” “……” 陆人甲不想说话了。 姜守中解开油纸,独特的面香和淡淡的油香扑鼻而来,一口咬下,层层的暖香酥脆颇为勾舌。 “嗯,味道不错嘛。” 姜守中故意在老甲面前炫耀。 甲爷脸上幽怨更浓。 姜守中笑了笑也不再逗他,将剩下的一块饼丢过去,对张云武问道:“赵万仓家就在你家附近吧。” “嗯,就隔着一户。”张云武点头。 姜守中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将饼面咽下去,继续问道:“四天前这家发生了盗窃案,你有听过吗?” “盗窃案?” 张云武愣了愣,用力摇头,“没听说过啊。” 陆人甲大口吃着油香烙饼,也不顾手上沾油,含糊不清道:“那家伙又没报官,老张知道个锤子。” 姜守中抖了抖手中的笔录,说道:“这里面说那晚赵万仓回家看到偷盗的郑山崎,便打了对方一顿。如果动静闹得不小,必然会惊动街坊邻居。” “说的倒也是,但凡听到有小偷,大伙儿就算睡下了也会紧张的从被窝里蹿出来。” 陆人甲三两下将烙饼吞下肚子,抓起桌上水杯灌了两口,瞅向张云武,“老张,你真没听到?” “真没有。” 张云武摇了摇头。 最近几个晚上他睡的都比较沉。 陆人甲当即给出了分析,“那就说明当时动静闹得挺小,邻居们都没听到。” 姜守中思索片刻,将笔录册收起来淡淡道:“走吧,先去找郑山崎聊聊,问问当晚具体的情况。” …… 银月楼。 雅致而不失奢贵的房间内,氤氲蒸腾的水气透过两边夹角的镂空窗门纱帘,逸出淡淡的白雾。 主屋后进的浴房中摆置着一个紫檀浴桶。 径逾半丈左右。 浴桶内并非是温热之水,而是贮满了西域最为名贵的骆红葡萄美酒,底下用烧石烘暖。 此时巨大的美酒浴桶内,婉丽妇人正掬水细细冲洗着如凝脂般的肌肤。柔嫩的白皙面颊在温酒醺染之下,透出淡淡的粉橘色泽。 这妇人正是之前姜守中在何大牙家中,见到的那位银月楼女子。 “夫人。” 门外传来清冽的女人嗓音。 妇人眯起一双姣美凤眼,慵懒的靠在浴桶边上,声音柔媚冷清,“进来。” 身着劲装的女护卫进入屋内浴房,恭声说道: “夫人,已经查出了一些线索。据说是天妖宗宗主曲红灵身边的一个丫鬟,偷了一瓶幽冥妖气,打算来京城与某人交易。在交易过程中,被对方给灭口,那瓶妖气也不知所踪。” “看来有人在做跟我们一样的事情。” 妇人略蹙黛眉,两条粉光致致的笔直长腿交迭在桶中,淡淡说道,“查到是和谁做交易吗?” 叫冬雪的女护卫说道:“三姐正在调查,目前似乎和西楚馆有关系。” “西楚馆……” 妇人眸光闪动,忽然起身。 濡得红扑扑的娇腴身子色白如玉脂,刹那间满堂生春。 一串串酒珠子扑簌簌地连滚带弹,蹦落水面,漾起一圈圈旖旎涟漪。 都说酒香不如美人媚,琼浆不及美人甜,然而眼前妇人真正诠释了什么才是“美人如醇酒”。 哪怕是沐浴过后的洗澡水,估计都能被很多男人疯抢。 冬雪取过浴巾,搀扶着妇人走出浴桶。 “西楚馆背景很深,藏有不少高手,让秋叶小心一些。”妇人声音冷然。 “嗯,我会跟三姐提醒。” 冬雪轻轻点头。 伺候妇人更衣完毕,冬雪见对方没有再交待的话语,便悄然退下。 “真是多事之秋啊。” 妇人慵懒躺靠在金丝楠拨步床上,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她随手拿起那本最喜欢的《云湘梦记》。 正巧前日那位花魁才女又新写了一卷,可以拿来消遣静心。 妇人看了一会儿,心绪渐渐平静。 读至书本中描绘的缱绻床笫描绘,不由的星眸迷离,眼缝直要滴出水来。 妇人姣好的足趾蜷拱如弓。 然而翻页至最精彩处,内容却戛然而止。 妇人一怔,气的将书扔至地上,低声骂了一句,“破作者,短小且无力。” —— 【作者的话:有些书友前面没仔细看哈。那份休书是村子被袭击之前留的,不是等全村人死完,才留给男主的。】 祝大家新春快乐。 第27章 最毒妇人心 郑山崎在县衙牢房内。 虽然赵万仓没有报官,但这家伙死性不改,次日又另寻别处去偷盗。 运气依旧血霉,被逮到了。 还被一条护院土狗咬伤了屁股。 这次对方直接报了官,郑山崎终是没能躲过牢狱之祸。但像他这种惯犯,进出牢房已是常态,关个十来天也就出来了。 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在县衙捕头老廖的帮助下,姜守中见到了郑山崎。 与想象中偷鸡摸狗的猥琐形象不同,郑山崎外形倒有三分英武之气。 脸上有着一张小而锐利的鹰钩鼻子,鼻梁刀疤显现,双目炯炯有神,身板也颇为宽厚。 除了浓重的黑眼圈,但从相貌来看与鸡鸣狗盗之辈扯不上干系。 或许早知道姜守中他们来的目的,刚见面郑山崎就竖起三指,紧张道: “三位官爷,我发誓,葛大生的死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我郑山崎有半点假话,天打五雷轰!出门让马车撞死,去茅房掉粪坑淹死,去嫖让娘们榨死……” “哦对了大人,我要报官!” 郑山崎忽又想起什么,急声说道,“我在偷东西的时候看到有人拐卖……不不不,我没偷东西。我就是瞎逛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有人在拐卖少女。 大人,我真没说谎,好几个小姑娘被囚禁在一个院子里。 要不放我出去,我亲自带你们去救人,也算是立功抵罪了,你们觉得如何?” 姜守中面无表情问道:“为什么不告诉县衙?” 郑山崎无奈,“我平日里编的谎话太多了,他们压根不相信我。而且前些日子我说看到过一个会说话的兔子,报了官,你们六扇门不也没相信吗?” 见郑山崎还要喋喋个不休,姜守中皱眉冷声道: “行了,该调查的我们会调查。现在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别废话!” “是,是,是,官爷尽管问便是……” 郑山崎连连哈腰。 脚上的镣铐哗啦啦的作响。 姜守中习惯性的拿出随身携带用以记录的小册子,开口问道: “四天前你和葛大生去赵万仓家偷窃,中途原本放风的葛大生突然不见了,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特么的,提起这事老子就一肚子火!”郑山崎脸上涌出几分愤恨,握紧拳头恼道,“老子还以为这王八蛋是个讲义气之人,没想在背后捅刀子!” “老子叫的挺顺口啊。” 陆人甲冷笑。 郑山崎面色一变,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双手合十连声道歉,“各位官爷,老……不是,小的平日说习惯了,绝对没给官爷们叫。” “别扯废话,说重点。”姜守中皱眉。 “好,好……” 郑山崎擦了擦额头细汗,说道,“那晚我俩缺钱,就想着去偷点什么。听说赵万仓和他媳妇吵架,他媳妇一怒之下回了娘家,赵万仓跑去劝媳妇了。 所以那天他家里正好没人,我们就想着去偷点东西。 葛大生负责把风,我负责偷。 没曾想把屋子撬开还没翻到值钱的东西,赵万仓大半晚上的竟然回来了。 奶奶的,当时老——” 郑山崎又扇了自己几嘴巴,继续说道,“当时赵万仓差点把我给宰了,我拼了命的叫喊葛大生那兔崽子,那王八蛋竟然不见了人影。 后来赵万仓揍了我一顿,才把我给放了。 第二天我找到葛大生,这兔崽子说当时去拉肚子。特么谁信!肯定是这小子打盹耽误了事儿,看赵万仓回来,害怕对方报官,吓得先跑了……” “葛大生有没有说过其他奇怪的话语,比如他打算勒索谁?” 姜守中盯着对方。 郑山崎愣了一下,摇头否认,“没给我说过要勒索谁啊,他有那胆子?” 但郑山崎蓦然又想到什么,皱眉道: “不过奇怪的话倒是说过,那小子莫名感慨了几句什么‘最毒妇人心’之类的话。还说以后找老婆要瞅准了再娶。” 最毒妇人心? 姜守中与陆人甲相互看了眼,心生疑惑。 …… 离开县衙大牢,姜守中三人又前往安泰街,准备找赵万仓询问。 临走时,陆人甲邀请捕头老廖去春雨楼耍耍。 老廖既没有拒绝,也没答应,只是含糊其辞的说道:“最近公务太忙,到时候再看吧。” 姜守中无意玩笑了一句,“等廖捕头升迁的时候咱们再好好喝一顿。” 头顶发量稀疏,只余一小撮的老廖面色有些不自然,瞥了眼昔日关系比较要好的张云武,嘴唇动了动,并未说什么。 来到安泰街,还未到赵万仓家门口,姜守中却看到有不少街坊百姓围拢在前方. 众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还能听到几声带着醉意的男人粗口辱骂。 说什么“淫妇”“不知廉耻”之类的恶语粗言。 “前面怎么了?” 陆人甲踮起脚尖去瞅,正准备询问,蓦地响起一道女人羞愤的怒斥声,“你胡扯!” 这熟悉的声音—— 温招娣!? 三人面色一变,快步上前。 挤进人群,果真是温招娣。 女人涨红着清秀脸颊,神情愤然,手里拎着一包药材,怒瞪着面前辱骂她的男人,红红的眼圈格外惹怜。 “招娣,怎么了?” 张云武来到温招娣身前。 看到丈夫出现,温招娣面色一喜,旋即泪水扑簌簌地滑下,委屈道:“妾身去李记药铺给婆婆拿药,回来时路过他家,好端端的就被辱骂……” 张云武脸色陡沉,看向辱骂自家媳妇之人。 辱骂之人竟是赵万仓。 此时赵万仓一副醉醺醺的模样,衣衫凌乱,头发亦是糟乱。 看着像是喝了一宿的醉酒。 一双密布着血丝的眼睛依旧恶狠狠的瞪着温招娣,似乎没注意到张云武他们的到来,继续辱骂道: “自己偷男人,却特么的扯到老子身上!害老子媳妇跑回娘家,喜欢犯贱去他妈的春雨楼啊!看你那贱货样,保不齐被窝里爬过几十个男人!” 争执期间,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悄然停在路边。 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马车内坐着一位身穿华贵的白绸长袍的年轻男子,气态沉稳。 此时正掀开窗帘,望着这一幕。 男子正是刚出宫,准备去找李观世的太子周琝, “怎么了琝儿?” 车内一位秀媚妇人蹙眉询问,有些奇怪儿子为何突然让马夫停车。 周琝抿着薄薄的嘴唇没有说话,指腹轻轻抚摸着腰间悬挂着的一枚羊脂美玉雕琢而成的精美玉佩,眉宇间浮动着淡淡疑惑。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有些心慌烦闷。 尤其看到人群中那位相貌俊逸的公门衙役,极不舒服。 第28章 狠人 面对赵万仓辱骂,温招娣气的全身发抖。 雪靥上连一丝血色也无,揪着裙布的细小指节绷得发白。 张云武眼神发冷,便要上前。 陆人甲急忙拉住他。 此刻周围皆是街坊邻居,若动了手必然惹得闲话。 可愣头直脑的张云武却管不了那么多,一把推开陆人甲这个瘦巴巴的老爷们,两三步跨到赵万仓面前,大手揪住对方衣襟,将其如小鸡般拎起。 “你再说一声!?” 张云武怒目圆瞪,洪亮的嗓音震的赵万仓耳膜嗡嗡。 赵万仓懵了,待一对黄豆大的醉眼看清楚眼前之人,瞬间白了脸,酒醒了大半,嘴唇不住哆嗦。 不过这家伙毕竟脑子灵光,眼见要遭殃,急忙大喊大叫, “打人啦!” “官府打人啦!” “大伙儿快来看啊,官府打人啦!” 只是这仰着脖颈的叫喊模样,再加上双手双脚挣扎的滑稽动作活像一只乌龟,惹得周围人哄然大笑。 也有不少人为温招娣打抱不平。 “你个老赵,每次喝酒都喜欢疯言疯语的,你媳妇回了娘家关别人啥事。” “媳妇都看不住,还赖别人。整个街坊谁不知道你家那口子是头彪悍的母老虎?自己窝囊整日被媳妇埋汰,还怨起了别人。” “就是,就是。” “在自己婆娘面前唯唯诺诺,辱骂别人媳妇就起劲,还不是看人家温妹子好欺负?” “小张哥,你放心揍这泼皮!” “……” 街坊们你一言我一语指责着赵万仓。 想想也是讽刺。 在张云武三人还没出现时,只有少数几人为温招娣说话,而大部分的围观百姓们都是凑着热闹,甚至心里都盼着这女人出丑。 此时看到对方丈夫回来,一个个的正义感爆棚。 虽说背地里大伙儿都在聊着温招娣的八卦,腹中恶语藏着。可到了台面上,一个个笑脸迎的比谁都殷勤。 毕竟人家的丈夫是官府中人。 当然,若此时张云武真一怒之下把赵万仓给揍了,回头举报散播的人肯定也是这些正义人士。 见自己的无赖招式不顶用,赵万仓一张脸涨的青紫。 人群里的还在有人不断起哄。 “老张,放下。” 姜守中将众人神情收入眼底,微微皱眉。 方才甲爷死活拉不住的蛮牛老张,听到姜守中的话语,冷哼一声,将拎着的赵万仓扔在地上。 看到这情形,人群起哄者有些失望。 见对方不敢动自己,赵万仓好不容易清醒几分的脑袋又被酒精刺激上了头,瞅着张云武冷笑道: “自己媳妇看不好还有脸教训别人?你这两位同僚怕早就和你媳妇快活过了。” 姜守中按住暴怒的张云武的肩膀,走到赵万仓面前,淡淡道:“赵万仓,我们这次来找你调查一件命案,希望你好好配合。” “什……什么?” 赵万仓陡然瞪大眼睛,脸色煞白。 他颤声结巴道:“大人,我……我刚才就是醉酒脑子糊涂了,才没管住嘴骂了温家妹子,你……你可不能故意弄我啊。” 这一刻的他,脑子似乎终于回归了正常。 民不与官斗这句警言才记起。 姜守中平静道:“一起妖物命案,只是简单问你几句话。” “妖物?” 赵万仓愣了一下,紧张的神色略有放松,忙说道,“若只是问几句话,大人放心问,小的绝不隐瞒。” “进屋说?”姜守中笑道。 “好,好,大人请……” 看起来赵万仓酒已经彻底醒了,点头哈腰的把姜守中三人请进屋子。 周围街坊见没了热闹,失望散去。 温招娣抹了几下眼泪,强忍着委屈反安慰了几句黑脸忿恚的张云武,便先回了家去给婆婆熬药。 赵万仓的屋子极乱。 一进门便是混合了酒气的刺鼻味道。 几个酒坛子东倒西歪地散落在地上,有的已经破碎,还有一滩黏糊糊的污渍,似是呕吐物。 “真不好意思大人,媳妇负气回了娘家,小的心情不好就喝了些马尿,把脑子给喝糊涂了,真不是有意要骂温妹子的,这张嘴啊,真是该打!” 进屋后,赵万仓立马对张云武认错,很装模做样的扇了自己几耳刮子。 姜守中挥了挥袖子,散开了些难闻的气味。 见陆人甲要开窗通风,递了个眼神阻止,又瞥了一眼屋门。 陆人甲心下了然,将屋门关上。 赵万仓没注意到两人眼神的交流,自顾自的说道: “不过这事也不能全赖我,我媳妇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闲言,说我和温家妹子偷情。 任凭我如何解释她就是不听啊,还煞有其事说车夫文老八亲眼看到十二日那晚在邻居张婶家闲置的磨坊小棚里,温家妹子和一个身形和我相像的男人偷情。 你说,这事怕是长十张嘴也说不清啊,我冤不冤……” “你酒醒了没?” 姜守中打断他的话。 赵万仓意识到自己过于啰嗦了,讪讪点头,“大人,小的已经醒酒了,您想问什么就问吧。” 姜守中拎起桌上的铜壶。 壶里的水是凉的。 姜守中又舀了一瓢冷水将壶灌满,笑着说道:“喝点水再清醒一下吧。” 没等赵万仓反应过来,他的后领被人突然揪住。 接着整个人倒栽葱般朝后仰去! 赵万仓猛地撞击在地上,后脑一阵嗡嗡,好似有无数的金星在眼前飞舞。 下一秒,一块布巾盖在脸上。 冰冷的水液从壶嘴缓缓流出,划过冷冽弧线,浇在了布巾上。 …… 随着围观人群散去,停在路边的马车也缓缓驶动。 马车内除了太子外,还有一男两女。 男子岁数很年轻,眉目清朗,高大健壮,绣金的淡青琉璃色衣袍异常华贵又低调,颇显高雅。 即便坐姿略显懒散,却也不失贵气。 男子相貌与太子有几分相似。 明显两人是亲兄弟。 坐在太子对面是一名华美宫装的妇人,气态雍容。 她的姿色算不上有多惊艳,身段却极是腴润曼妙,细细的臂围不露一丝骨感。 浑身上下除了佩着一只羊脂玉镯,再无多余饰品。 就像一朵绽放的丰腴牡丹。 美妇旁边是一个年轻少女,秀气明媚,坐姿很不雅观,一只精巧靴子搭在左边男子的腿上,吃着糕点。 “无聊无聊,还以为有好戏看呢。” 少女收回视线,讥讽道,“长得一表人才,却是个窝囊废,被人那般辱骂都不敢动手,一点男子气概也没。” 气态沉稳的太子周琝压下方才莫名烦躁的情绪,笑着解释道:“若真动了手,这三人身上的公门令牌,明天就得摘下了。所以,他是聪明人。” 少女撇撇嘴,“聪明的窝囊废。” 身材高大的男子笑道:“大哥说的没错,而且我敢打赌,那小子是个狠人。进屋后,肯定会好好收拾那个刁民。 这种人啊,最好别惹。惹了就要斩草除根,让他没机会报复你。要不然,可就要头疼咯。” 少女狐疑,有些不信。 她歪头看向俊朗的白衫男子,“太子哥哥,是真的吗?” 周琝笑着点头,“尽量不要和这种人成为敌人最好。” 第29章 妖气!沉湖 赵万仓拼命挣扎,双臂被死死踩住不得动弹。 痛苦的呜咽声,不断从湿布中传出。 强烈的窒息与呛水让他极是难受,身子不受控制的痉挛抽搐。 很快,一壶水倒完。 姜守中放下水壶,用脚尖挑掉赵万仓脸上的湿布,英俊的脸上带着温和却令人发寒的笑容,“酒醒了没?” 赵万仓剧烈咳嗽着,从鼻腔呛出的水混合着鼻涕以及眼泪糊在脸上,尤是狼狈。 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听到姜守中的询问,眼里顿时爬满恐惧。 “醒了!醒了!” “真醒了?”姜守中面容温和。 “醒了!真醒了!” 赵万仓费力揪住姜守中的裤衫,哀求道,“大人,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胡乱言语辱蔑温家妹子,大人放过我吧,大人……” “看起来你还没醒酒。” 姜守中面无表情,让陆人甲重新灌了一壶冷水过来。 赵万仓倒是有脑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的狂扇自己耳刮子,哭喊道:“大人,我醒了,这次真醒了!大人只是在帮小的醒酒,没别的意思。” 姜守中盯了对方一会儿,将水壶放下,笑道:“醒了就好,其实邻里邻间的有些误会也正常。你醒了酒,有些误会也就解除了,你说对吗?” “对,对,对。” 赵万仓很上道,继续扇自己耳光,“大人明明好心给小的醒酒,小的还误会大人公报私仇故意欺负小的,真是该死啊!” 姜守中这才示意陆人甲将窗户打开通风。 人善人恶,都敌不过一个人上。 三人虽然只是小官小吏,握着芝麻大的小权,可终究比长在土里的小民更高一寸,没道理看着家人被欺负。 大官有宰相肚,小官有小心眼。 平日里打交道最多的终是他们这些基层小吏。 姜守中还真不怕对方事后去告状。 姜守中嫌弃屋内味道难闻,拎了个椅子坐在窗户边上,对赵万仓问道:“四天前那晚,你家里是不是遭贼了。” 赵万仓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水,跪在地上老实回答道: “是,那晚小民刚回家,就发现家里进了毛贼,小民正因为媳妇的事生气呢,就揍了他一顿。” “几个贼?” “就……就一个。” 赵万仓下意识开口,又猛地摇头,“不,不,有两个。” 姜守中盯着惶惑不安的赵万仓,眼神冷冽,“一个,还是两个?” “两个!两个!” 从窗户卷入的冬日冷风,让本就衣衫湿了大半的赵万仓打了个寒战。 他哆嗦着身子说道:“起初我以为只是一个,可听那小子喊他同伙的名字,我就晓得是两个了。” 姜守中问道:“另一人你看见了吗?” 赵万仓用力摇头,“没看到。” 赵万仓的回答倒是与郑山崎的讲述对上了,说明那晚葛大生中途确实突然离开,丢下了同伴。 那么葛大生为何中途离去呢? 总不可能真的拉肚吧。 连郑山崎这个狐朋狗友都不相信,姜守中自然不信。唯有一个可能——葛大生看到了什么,被吸引了过去。 那他看到了什么? 半夜偷盗……中途离开……敲诈……夜半独自去无风观……身死…… 将一连串信息串成线的姜守中点着缓慢的步伐,一步一思考,走到赵万仓的小院门外。 左右观察许久,他走到一处极适合放风的院墙拐角蹲下。 这里不仅容易躲藏,还可以观察到两侧道路及周围邻舍的情况。 姜守中想象着自己是那晚的葛大生,贼头鼠脑的给同伴把风。一番张望,姜守中的视线蓦然定格在一座闲置的磨坊小棚。 小棚是由粗糙的木材搭建而成。 棚内摆放着一台老旧的石磨,上面蒙着厚厚灰尘,已经很久没用了。 姜守中走进木棚,一面木墙上挂着锤子、铲子、箩筐等工具,被尘土和蜘蛛网交织在一起。 木棚最里,有几捆草垛。 其中一捆草垛散开了一堆,隐在石磨后面。 姜守中用脚随意拨弄了几下,发现这堆草垛少有灰尘,明显有被睡过的痕迹。 姜守中用手摸了两下,拿起一撮草放在鼻尖闻了闻,眼眸微微眯起。 “瞅啥呢。” 陆人甲对着双手哈了口气,凑过来好奇问道。 姜守中瞥向旁边的屋子说道:“我记得这里以前是张婶在住,后来张婶离开后,屋子就一直闲置着。” “对啊,张桔桂家嘛。” 陆人甲对附近的居民还是比较了解的,开口说道,“去年张婶她女儿在京城入宫当了贵妃的贴身丫鬟,颇受宠,张婶也就搬去离皇城较近的外城儒门街住了。” 说到这里,陆人甲嘿声道: “以前老张在衙门当捕快的时候,张婶家那丫头其实很喜欢他,奈何张婶势利眼,瞧不上老张,弄了好些关系才把丫头塞宫里去。 这人啊,站的低,看的也就浅,以为入宫就能当凤凰,嘿嘿。 虽说如今成了贵妃娘娘的受宠丫鬟,可伴君如伴虎,指不定哪天张婶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如求个安稳,唉。” 姜守中不理会鞋拔子脸的长吁短叹,回到屋子,继续对赵万仓发问,“之前你说,文老八在十二日那晚,曾在邻居张婶家闲置的磨坊棚里看到有人在偷情?” 正坐在凳子上揉着膝盖的赵万仓瞥见姜守中回来,忙重新跪在地上。 不小心跪得重了,磕的膝盖生疼。 赵万仓呲了呲牙,忍住疼痛说道:“是我媳妇跟我说的,说什么十二日那晚文老八看到温……有人和我在张婶家磨坊棚里偷情,我媳妇还信了,真是猪脑子!文老八那货就喜欢吹牛瞎编。 现在我媳妇回了娘家,我去找她,媳妇根本不愿意回来。大人啊,你说我这命咋这么苦。” 赵万仓再一次强调他媳妇回了娘家。 姜守中摩挲着下巴,俊美非凡的脸上浮现几分沉思,顿了顿又问,“平日里,那地方有人偷情吗?” 赵万仓苦笑摇头,“这小的就不清楚了。” …… 张家,厨房内。 火炉上的药汤不断沸腾着,飘着白色沫子,偶尔溢出药罐的药汁洒在炉面上呲呲作响。 温招娣怔怔望着,宛若失了魂的躯壳。 女人手中紧握着一只瓷瓶。 许久,她看了眼张母沉睡的小屋,用力拔开瓶塞。 瓷瓶缓缓倾斜。 一缕红色流动的气体,坠入药汤。 妖气飘溢。 —— 县衙大牢内。 被姜守中审讯过后的郑山崎一脸的谄媚,还在对捕头老廖喋喋不休的说着, “廖捕头,这次我真没说谎,我的确看到有人在拐卖少女。你放我出去,让我戴罪立功,亲自带你们去救人……廖捕头?你说句话啊。” 正在思考事情的老廖没好气道:“闭嘴,好好待着,什么时候改邪归正,什么时候放你出去!” 郑山崎这家伙他抓过太多次,谎话连篇。 嘴里没一句是实话。 老廖才懒得理会这家伙瞎扯,转身离去。 “廖捕头!” 见老廖离开,郑山崎急了,大声喊道,“廖捕头我这次绝对没说谎,就在西楚馆后面的那座院子里,囚禁着几个丫头。对了,对了,其中一个我好像见过……” 猛地郑山崎想到什么,急声说道,“好像是安泰街巷,何大牙的女儿何兰兰!是真的,廖捕头你信我啊。” 老廖皱了皱眉,没理会对方叫喊。 走出大牢,老廖犹豫着要不要再相信郑山崎一次,这时一名衙役匆匆前来。 “廖捕头,有个傻子跑来报案。” “报案?” 老廖面露疑惑,“报什么案?” 衙役说道:“他说前日半夜看到有人在云湖抛尸杀人,凶手是东平街的赵万仓。被沉入湖中的是一个女人,跟他媳妇很像。” 第30章 雪染轻尘 从赵万仓家出来,姜守中让张云武先去家里安慰媳妇温招娣。 自己则带着没啥用的甲爷,去找文老八询问。 文老八是一个车夫,家住玉铭街。 与受雇于达官贵人或富商巨贾的专属马夫不同,他是专门干这一行当的,用自家马车做拉客运货的营生。 然而文老八并不在家。 询问过后才得知四天前对方接了一个远途单子,跑去禹州玉城县送货去了。 这一趟赶回来,少说也得七八天左右。 线索再次滞断。 不过在询问邻居时无意间得到了一个线索。 文老八也是一个好赌之人。 虽然与葛大生关系一般,但两人也经常混迹在云初赌坊。 奔波乏了的陆人甲,拉着姜守中来到一处茶摊歇脚。 望着紧锁眉头的姜守中,陆人甲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姜,我怎么觉得咱们现在调查的方向有点歪了呢?你不会真怀疑……” “谁?” 姜守中看着他。 陆人甲闷着嗓音说道:“你心里清楚,跟我没必要打哑谜。” 姜守中端起盖杯轻啜一口,语气幽幽道: “我不让老张跟来,就是打算跟你透透底。当然,真相没有水落石出前,一切都只是猜想而已。” 陆人甲脸色难看至极。 姜守中轻叹了口气,苦笑道:“老甲啊,你说连你都怀疑她了,我怎么可能不怀疑呢。” 陆人甲咬了咬牙,压低声音说道: “甲爷我告诉你,别人闲言碎语我懒得管,但你小子若是给弟妹身上泼脏水,别怪甲爷不留情面,与你割袍断义!” 陆人甲终究不愿意往坏处去想。 他是真喜欢那个弟妹。 这里的喜欢并非是男女之情,只是单纯为老张娶到一个贤惠媳妇而高兴。 “呵呵,还割袍断义,你有义字吗?” 姜守中翻了个白眼。 听闻这话,一向给自己标榜江湖道义的陆人甲火气上来了,撸起袖子大怒道:“甲爷我怎么就没有‘义’字了,你把话说清楚!必须说清楚!” 姜守中冷笑,“不谈远的,就说点近的。上个月六号,你说要请我和老张喝酒,酒是喝足了,你人也提前尿遁了,最后还是我结的账。 上个月十四号,我们去捉妖,结果半路你跑去给春雨楼的青娘修茅房去了,我和老张差点没累死。 这个月一号,你为了给青娘撑场子,骗我们说去捉妖,结果差点惹了京城一位权贵大少爷,没坑死我们……” 姜守中掰着手指一件件数来, “还有,上司给的公款,有一半被你挪去买胭脂水粉送春雨楼的青娘了吧,我和老张闲了想喝点好酒都没戏……” 陆人甲脸色由黑转青,再由青转紫,继而涨红。 啪! 他狠狠一拍茶桌,吓得不远处茶摊老板一哆嗦,心里骂骂咧咧,脸上却堆着笑忙不迭上前,“官爷,这茶不合口吗?” 甲爷一抖衣袖,扔出两片破旧铜板在桌上哗哗作响,瞪着姜守中豪气道:“今个儿这茶水,甲爷我请!” 茶摊老板小心翼翼道:“官爷,这茶一共六文钱。” “六……六文?” 甲爷一愣。 甲爷冷着脸继续摸钱。 但翻遍了身也实在没摸出半个铜子儿。 先前得来相亲的一两碎银也还回去了,于是一扭脖颈瞪向茶摊老板,“多少?” “六……啊不,就两文。” 茶摊老板也算有眼力劲,连忙改口。 甲爷冷哼一声,指了指桌上的两个铜板,又指了指自己,对姜守中怒道:“别瞧不起甲爷,这茶……我请!” 说完,拂袖转身,一派阔气架势。 走了几步后,突然又折回来,一口将没喝完的茶饮尽,连几片茶叶都吸溜进嘴里,瞪着姜守中重申道: “我请!” 便再次拂袖离去。 姜守中并未理会阔气甲爷的生气离去,端着温热的茶碗默默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目光随着脑中思绪飘忽不定。 待碗里茶水饮尽,他取出四文钱放在桌上,前往六扇门。 得,还是硬着头皮去问死人吧。 姜守中决定利用自己的“通灵”能力,去六扇门存放葛大生尸体的寒库,碰碰运气。 —— 因为朝廷要组建新院的缘故,六扇门特意将临近北侧的梅香院腾了出来,作为新院的办公地点。 染轻尘办公的书房便在这里。 距离寒库不远。 打开窗户,便能看到院内种植着的数株老梅树,每到冬日,梅花盛开,香气四溢,颇为怡然。 将视线从弯折盘旋,形态各异的树干上收回,一袭青裙的染轻尘喃喃道:“傲然独立寒风秋,永驻人间暖心房。暖不暖心房不知道,坐在这里看风景却很冷啊。” “轻尘若不喜欢这间屋子,不妨去西院,那里有碧波池,总比这边临近死人堆的寒库要少一些阴气。” 书房内,锦衣青年笑道。 这位礼部侍郎的二公子杨仲游无疑生了一副好皮囊。 鬓若刀裁,鼻若悬胆,目若朗星,就连贵妃娘娘在闲谈时都赞叹杨家二郎“眉梢间天然一段风韵”。 若只是好皮囊也就罢了,这位杨二公子不仅文才斐然,甚至习有一手好剑术。 十一岁时便被枯剑派“四眼真人”收为弟子,十四岁便剑有小成,十七岁更是协助官府击杀被誉为“平塘第一枪”的贺巍山。 在京城这些年轻天骄里,虽不如慕容南那般亮眼,但也名声不斐。 在染轻尘一干追求者中算是名列前茅。 听到对方称呼“轻尘”二字,染轻尘黛眉微蹙,有些不悦。将要开口时,一片梅花被冷风徐徐吹向窗。 梅花薄如蝉翼,欲欲而坠。 染轻尘伸手接住。 望着掌心洁白如雪的花瓣,女人清冷的秋水长眸浮现些许恍惚。 花瓣如她。 如何娇艳,如何借风脱离,也终逃不出掌心。 莫名的,她又想起被她提笔抹去的那个名字……以及那道本该熟悉,却无比陌生的身影。 “你也一样很怨我吧。” 染轻尘自嘲一笑,心底悄然生出一些愧疚。 杨仲游痴痴凝视着静立窗前的绝代佳人,丝毫不掩饰眼中的爱恋,只幻想未来能与佳人共度一世良缘。 虽然听说染家私下已经将染轻尘嫁人。 嫁给了一个小小暗灯。 且不说真假,即便是真的,他也不会在意。 只要对方不是像慕容南那样的亮眼天骄,一个小小市井暗灯,他不放在眼里。 如此明珠,怎可蒙尘于市井。 “下雪了。” 女人轻声呢喃。 杨仲游终于舍得将目光投向窗外。 鹅毛大雪飘然而落。 雪染轻尘。 第31章 让死人开口 葛大生的尸体放于大院北侧的寒库。 也就是太平间。 一般命案的尸体若无家属领取,会暂存于衙门义庄。但涉及到妖物的命案,其尸体都会先放置于六扇门寒库内。 等案件调查清楚,并确定尸体无沾染妖气,才会让其家属认领。 若家属不领,则由六扇门焚烧。 姜守中将身份令牌递交给看管人员,确认无误后又在入库登记名册上将自己姓名,进库时间,以及要看哪具尸体等相关信息全部登记完全,才进入了寒库。 尸体被寒库看管人员送至单独一间验尸房。 寒库极冷,穿的再厚实,也能感觉到渗透如肌肤的寒彻。 再加上常年存放尸体,阴气堆聚如深海,待的时间若久了,好似沉溺于海水深渊,让人呼吸难熬。 不过这一次有些奇怪。 姜守中进入寒库后,感觉这里的阴气很令人舒适。 就好像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贪婪吸收。 姜守中使劲搓了搓手掌,对着嘴哈了口气,仔细端详着葛大生的尸体。 尸检其实已经没必要了,在无风观姜守中便查验过。被掏去心脏的伤口弥漫着的妖煞之气,也已彻底散去。 姜守中前来,就是想让尸体开口。 但能不能成功,就另说了。 虽然他有“通灵”能力,但不是每次都灵验。 就好似阎王殿那边若不愿意放人,他耗费再多的力气也是徒劳。 姜守中从角落搬来一只褪漆的木凳,坐在被掏了心脏、面目可怖的尸体前,缓缓阖上眼睛。 尸房内冷寒刺骨,寂静无声。 躺着的尸体与坐着的活人,都仿佛被蜡封了的雕塑,毫无生气。 时间缓慢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就阴暗的尸房愈发暗沉,朦朦可见的斑驳墙壁悄无声息的隐没于黑暗中。 黑色阴影从尸房四面浸染而开,似要将一切吞噬。 最终除了姜守中与葛大生的尸体外,周围的一切尽是一望无际的瘆人黑色。 弱淡的光线笼罩在他们的身上。 好似被灯光囚禁的舞台,诡异而又奇幻。 “喀嚓!” 死寂的黑暗中,突兀响起如骨骼错位的声音。 下一刻,那原本静静躺着的尸体竟直挺挺坐了起来,如牵线木偶一般。 葛大生那张毫无生气,且死状狰狞的面颊机械且生硬的缓缓转过来,睁开的深幽血眸死死盯着姜守中,露出阴森的笑。 姜守中并未被眼前骇人一幕给吓到,反而松了口气。 运气不错,通灵成功! 只是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副作用,姜守中就头疼无比。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真不想玩通灵。 太折磨人了。 姜守中坐在凳子上不动,盯着尸变的葛大生,问道:“十七日那晚子时,你离开云初赌坊,独自前往无风观去见一个人,打算从对方身上敲诈银两,但没想到对方是妖物,把你给杀了,对吗?” 葛大生没有开口回应,惨白的脸上依然挂着诡笑。 原本周围死寂的黑色阴影,随着姜守中的开口,突然如拥有了生命一般化为粘稠的黑色墨汁,朝着姜守中和尸体爬去。 很快黑色的墨汁蔓延上了姜守中的小腿…… 见尸体没有反应,姜守中心中诧异。 难道杀他的不是妖物? 姜守中试探性问道:“是人?” 这时,原本诡笑着的葛大生终于裂开了嘴,黑红色的污血从他嘴角流出,发出沙哑如恶鬼厉厉的嗓音, “贱人……贱人……” 贱人? 姜守中讶然,“这么说来,杀你的是一个女人?而且还不是妖?可你的心脏,分明就是被妖掏走的……” 忽地,姜守中瞳孔收缩,想到了什么。 凶手……是两个! 一人,一妖! 杀葛大生的是人,而掏走葛大生心脏的是妖! 黑色的墨汁已经蔓延到了姜守中的腰部,尸体的双腿也被彻底浸染……而这一切,姜守中并不在意。 主动让死人开口,只能如此。 就好像强行将其拽出阎王殿进行审问。 除非死人愿意主动与他交谈,比如之前兴安巷里遇到的那个老头或者张琅。 但如果死亡超过七天,那就永远无法与死者对话了。 姜守中盯着葛大生血红无瞳仁的眼睛,再次问道:“杀你的人,你认识对吗?她叫什么名字?” “贱人……贱人……” 葛大生依旧重复着这两个字眼。 果然这种直接询问答案的方式不行,必须引导对方说出关键字眼。 姜守中叹了口气,只好进行下一步推论,“十四号那晚,你和郑山崎去赵万仓家偷盗,可原本放风的你,中途突然离开了。 是因为你看到张婶家闲置磨坊棚里,有人在偷情,所以好奇跑去偷窥,却看到妖物对吗?于是你想借此敲诈对方。” “贱人……贱人……” 葛大生嘴巴一张一合,好似有一根线在暗中控制着,始终喊着“贱人”二字。 声音如钝刀磨石,异常难听。 “说的不对?” 姜守中皱了皱眉。 黑色的墨汁蔓延到了他的脖颈。 乍一看,姜守中的大半身子完全融于黑暗,似乎只剩下一颗头颅悬空漂浮着,场景显得分外诡谲。 然而姜守中并未察觉,他体内的小金人此刻正贪婪吸收着这些阴气。 小金人儿幸福的躺在男人丹田之内。 拍拍小肚子。 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意识到时间不多,姜守中大脑急速转动,忽然想起文老八和这家伙经常在云初赌坊混迹,再次快速开口, “你曾在赌坊听文老八说起过,那地方有人偷情,所以那晚你在把风的时候正巧看到了那间磨坊棚。 好奇心驱使下想着去瞅一眼,结果并没有人在那里偷情。 但是,你却意外的看到了另一幕景象……” “下毒……下毒……” 葛大生那张不断机械式开合的紫黑色嘴唇中,终于吐出了不一样的字眼。 下毒!? 姜守中愣住。 葛大生当时看到有人在下毒!? 姜守中眸光浮动,“这么说来,你看到有个女人在下毒,所以打算敲诈她,但没想到被那女人给杀了。” 此时,黑色的粘稠墨汁已经没过了他的嘴唇,同样也浸没了葛大生的面孔。 瞬息间两人彻底被黑色液体吞没。 死人说不了话。 活人也没法开口了。 …… 好似溺水而生的姜守中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喉咙似吞刀片,每喘息一次便疼的厉害。 尸房依然死气沉沉。 葛大生的尸体一动不动的躺在专门用来验尸的冰台上,仿佛刚才“诈尸”的恐怖场景只是幻觉。 姜守中想要起身,双腿却毫无知觉。 好不容易提起了些气力,整个人扑通一下倒在地上。五脏六腑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拧转着,浑身轻微的抽搐。 他的眼眶涌出通红的血丝,唇面乌青。 难以言喻的痛楚如潮水席卷向他的全身,令他面孔扭曲,甚至落下血泪,只能趴在地上荷荷喘气。 许久,疼痛才渐渐褪去大半。 感觉从鬼门关爬出的姜守中,茫然看着屋顶横梁,后悔道:“妈的,脑子抽了跑来干这事,果然不长记性。” 这不是他第一次主动与死人通灵。 也不是第一次体验到这份不输于凌迟的疼痛豪华套餐。 毕死人不是随便就能“开口”的。 每一次要承受这蚀肉碎骨的酷刑不说,即便运气好让对方诈尸,可若是询问的方式不正确,问半天也是白白浪费精力。 这也是为何,他不一开始就用这种法子。 况且让死人开口一次,他就得休养很久才能恢复。 因为……他也会变成死人。 只是这一次疼痛更重。 好像体内有一股气息横冲直撞。 似乎是肚子里有一个家伙吃饱喝足后,正兴奋的一边玩摇滚,一边开银趴。 姜守中擦拭掉眼角流下的血水,小心翼翼地扯开衣襟看了看。 果然,自己的皮肤上已经呈现出骇人的尸斑。 “妈的,下次多动脑子!” 第32章 护夫? 离开阴气郁重的寒库,姜守中惨白的脸颊稍稍有了些血色。 身体残余的疼痛并未完全褪去。 每走一步,皮肉中好似掺杂了玻璃碎片。 好在姜守中连最难熬的痛感都习惯了,这些疼痛也就不算什么,只是体内翻涌的气血属实难受的厉害。 院内大雪纷纷,并不显得冷。 走了二十余步,姜守中便感觉腑脏似被压挤撕裂,一股温热涌上喉咙。 他连忙站定脚步,双拳紧握,死死咽下一口涌到喉咙的鲜血。 吐血倒没什么。 至少得忍到家里去吐。 不然好端端的进入寒库,出来后却吐血,被人看到指不定闹出什么误会流言来。 待气血稍稍有所平复,姜守中缓步前行。 而这时,前方走廊拐角出现了一对身影,一男一女。 女子身段秾纤合度,飘逸出尘。 男子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两人走在一起,当应了“檀郎谢女”的眷侣造化。 这二人正是染轻尘和杨仲游。 姜守中一怔,倒也没多余的表情,继续迈步。 而看清前方来人的染轻尘,同样愣了一下,神色略微有些怪异。 在成为六扇门新院主管的那一刻,她就清楚以后与对方碰面的次数不会少,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来的如此之快。 这应该是他们夫妻二人第三次见面吧。 第一次,对方拿着婚书上门。 第二次,成亲之日。 再往后就没有了…… 因为成亲当晚她就离开染家回师门了,连给对方揭红盖头的机会都没给。 后来得知对方并没有死皮赖脸待在染家,而是求了一个暗灯的职位去外面独自居住,她才回到了家中,偶尔让婢女送点银子过去。 看到男人一步步走近,素来心境宁和的染轻尘竟没由来的一丝紧张。 紧张什么? 紧张对方会在这时候故意大声挑开他们的夫妻关系? 或者紧张对方误会她与杨仲游? 毕竟任何一位丈夫,看到自家妻子与别的男人结伴而行,总会生恼吧。 怀着复杂心绪,染轻尘却看到男人步伐未有任何停顿,也未刻意放慢或者故意加快,如平常一般很淡然的走了过去。 夫妻二人擦肩而过,形同路人。 染轻尘愕然。 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下竟莫名升起一丝恼意。 故意视而不见? 果然对她这位不称职的妻子心有怨言啊。 走廊道路不宽,三人若并行必然拥挤。杨仲游没胆子靠近佳人,但看到对面走来的男子与女神擦肩过近,心中略显不快。 于是下意识抬起剑鞘,打算把姜守中朝墙壁那边推一推。 可剑鞘刚触碰对方身子,还没使出力气,姜守中突然“哇”的呕出一口鲜血。 先前苦苦抑住的那口鲜血,终究没能压下。 心思恍惚的染轻尘陡然愣住,转身便看到姜守中扶着墙壁,下颔颈襟全是鲜血,模样甚是凄惨可怖。 染轻尘呆了呆,随即扭头盯向同样傻眼的杨仲游,眼眸中难掩怒意。 杨仲游此刻是彻底懵了。 望着被他“打”吐血的姜守中,脑瓜子嗡嗡的。 艹! 这小子碰瓷啊! 我特么就轻轻碰了一下,你吐你大爷的血! “没事,没事……” 姜守中有些懊恼方才没在寒库门口吐掉那口鲜血,朝着二人摆了摆手,踉跄的离开了走廊,只留下一地触目血液。 目视着对方身影消失,染轻尘眼神复杂,脸上寒霜却更重。 杨仲游欲言又止,“轻尘……” 染轻尘冷冷道:“我是新院主管,即在公门内,杨公子理应叫我染大人!” 男人面露苦涩,“那个……染大人,刚才我真的没用力啊,那小子就是故意……” 回想刚才姜守中吐血的场景,杨仲游着实没脸说出对方在故意装这样的话。 这小子身子骨也太弱了吧。 还是说,刚才我无意间泄放了些真气? 杨仲游心情无比郁闷。 染轻尘怔怔看着地上的血液,良久,她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杨仲游连忙跟上。 两人来到一座环境同样雅致的小院。 院内两排翠竹林立,还有一座堆砌得错落有致的山石假山。 假山之下嵌着一汪池塘,错落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下来,轻柔散落在泛着淡紫的池水上,与水面上的涟漪交相辉映。 意识到自己可能在佳人心中落下不好形象的杨仲游忙殷勤说道: “轻……染大人,这就是碧波池,听说这池子有几分奇特,池水随四季变幻颜色。春暖绿,夏如墨,秋凝紫,冬呈白,若是你喜欢,不如将书房搬到这里……” “杨公子,据说四眼真人有一套颇为出名的剑术,名为‘三花幻剑’,而他的徒弟里,就数你耍的最好,是真的吗?” 染轻尘忽然打断杨仲游的话,轻声问道。 杨仲游一怔,随即倨傲笑道:“不敢说耍的最好,不过师父确实说过,这三花幻剑唯有我悟得了三分真韵。” “轻尘斗胆想见识一番,杨公子可愿意切磋?” 染轻尘柔声说道。 杨仲游一听,顿时喜上眉梢。 都说染轻尘剑术天赋无双,有望成为剑道大成宗师。 自己这位同样剑术天赋不俗的追求者若能在佳人面前留下深刻印象,博得佳人关注,可谓求之不得的机遇啊。 多少人想与染轻尘切磋剑术,都未有机会。 没想到这天大的机遇落在他的头上了。 杨仲游一扫之前被碰瓷的郁闷,笑容灿烂道:“既然染小姐想见识,那杨某自然不会让佳人失望。” “多谢。” 染轻尘微微一笑,纤手随意折下一根树枝。 见染轻尘竟不用随身佩剑,而是用树枝与他切磋,杨仲游皱眉,“染小姐不用剑?” “不用。” 染轻尘微笑道。 杨仲游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不过碍于佳人,他也不好说什么,握住铸造精美的剑柄缓缓抽剑出来,扬声道:“染小姐,小心了!” 当剑尖离鞘那一刻,剑啸声起。 一朵剑花绽开,瞬间搅碎剑尖附近的落雪,晶莹雪花片片碎裂,再次生出二朵剑花,发出宛如春日爆竹的声响。 杀气不浓,炫技为多。 杨仲游身如游龙,周身竟不止三朵剑花绽放,而是层层叠叠,上百近千。 染轻尘伫立不动,手持树枝。 刮来的罡气吹拂着她的裙衫,将本就曼妙的身段衬的愈发婀娜。 在对方剑势逼近之时,她皓腕轻轻一抖,树枝划出一道圈,如孔雀开屏,竟凝出无数玲珑剔透的剑气凝丝。 轰! 百千剑花炸成碎末。 杨仲游倒飞而出,重重砸进冰冷刺骨的碧波池里。 染轻尘盯着水里的男人,面色冰冷。 恼也罢,气也罢,无视也罢。我怨他,恨他,憎他,愧他……可无论怎样,他都是我染轻尘的丈夫。 在我面前欺辱他,你算什么东西! 染轻尘不理会池中狼狈挣扎的男人,转身离去。 第33章 娇妻是吃货? 六扇门外,染府马车候着。 染轻尘走出大门,坐进堂皇锦绣的车厢。 模样清秀的红衫丫鬟点燃一尊檀香小炉,倒了一杯煮好的暖身茶递给小姐。 这位名叫锦袖的丫鬟七岁时被父母卖到染府做丫鬟,老太太见她机灵懂事,便安排在染府大小姐身边伺候着,一晃即十年。 染轻尘在师门修行时也贴身跟随,对主子的喜乐哀怒早已灵犀。 此时看到自家小姐面色,锦袖便知道主子心情不佳,联想到方才无意瞥见了染家那位姑爷,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对于这位姑爷,锦袖感观其实很不错。 起初肯定是很厌恶鄙夷的。 认为像小姐那般的天仙人儿,未来郎君即便不是家世显赫有凌云志气的世家子弟,也该是那遥遥若高山之独立的风逸君子。 像姜墨这种虽然长相不差,但注定混迹于市井的无作为男人,配不上小姐。 对方厚着脸皮拿婚书上门,无非是为了荣华富贵,贪婪小姐美色。 这种男人,她见得多了。 只是她身为一个丫鬟,对于老太太决定的事情必然没胆子去帮小姐劝说,只能将心里的怨气堆积在那位姑爷身上。 几次送银两时,都没给对方什么好脸色。 然而随着接触过多,锦袖觉得这位姑爷并不讨厌,甚至偶尔看着对方孤孤单单生活在清贫小屋里,生出几分同情来。 上次对方帮他搬东西,她鼓起勇气想安排小姐和姑爷见一次面,希望两人能好好交流交流,养养感情,可惜当时小姐不在家里。 锦袖暗暗叹息一声,也不敢再打扰小姐,轻手轻脚地掀开车帘弯腰走出车厢,抓起缰绳,轻轻驾动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在如绢绣般铺开的薄薄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吱吱声。 染轻尘握着薄胎甜白的剔透茶杯,失神的望着檀香小炉里升起的袅袅烟丝,心中烦乱的思绪如蛛网交织。 许久,她轻轻叹了口气。 染轻尘放下已经凉了的暖身茶,掀开窗帘看了眼雪花纷飞的街道,内心一番纠结犹豫后,轻声开口,“去长桥街。” …… 回到自己屋子,姜守中烧起火炉,站在镜前将沾有血迹的衣衫脱下,包括里面的内衫也一并脱了下来。 磨亮的铜镜中映出身上骇人的尸斑。 与通常是紫红色的尸斑不同,姜守中身上尸斑的是樱红色。 类似于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的症状。 姜守中指肚轻轻按压着每次主动通灵后便会出现的尸斑,自嘲道:“所以,我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呢?” 身上尸斑需要七天左右才会褪去。 好在除了尸斑之外身体并无其他异状,这几天只需要把衣服裹紧一些就行了,免得被陆人甲他们看到。 姜守中简单擦拭了一下身子,换上一件新衣衫,开始做饭。 忙活了一天,除了早上温招娣烙的一块饼,也就甲爷“请”的一碗茶水,再加上与死人对话精力耗费巨大,早已饥肠辘辘。 以前张母身子骨利落时,他都会每天厚着脸皮去蹭饭。 后来张云武娶了媳妇,也就偶尔蹭吃一顿。大多时候都是自己做饭,或去外面随便凑活吃点。 “老甲说的对,家里有个会做饭的女人,就是好啊。” 姜守中不由感慨。 在安和村的时候,妻子红儿不会做饭,但叶姐姐的厨艺称得上“大师级”,瞧着普普通通的食材就是能变出一桌子美味佳肴。 红儿一边懊恼会吃胖,一边却把恨不得把碟子都吞下去的吃货模样着实令人忍俊不禁。 后来大概是读了《女论语》之类的书,看到里面所写什么“女子善烹,便是良人”,又听村里人戏谈“欲拴君心,必先拴其胃”之类的说法,于是跟叶姐姐学厨艺。 只是精心准备的第一顿饭,就差点让姜守中去见太奶奶。 不甘心的她继续深造厨艺,在把姜守中折腾的连上床都没力气后,妻子红儿终于意识到自己确实没那拴胃的天赋,只得放弃。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闷闷不乐。 最终还是姜守中一句“有仙妻在旁,便是秀色可餐,人间珍馐皆不如”的吹捧才让妻子心情由阴转晴。 姜守中将面团放在案板上,用手掌将其压平,然后用擀面杖轻轻地擀开,擀成一个薄厚均匀的面皮。思绪于往日回忆翻飞之时,却听到轻微的敲门声。 “该不会是老甲那货跑来蹭饭吧。” 姜守中皱眉,心里想着。 不过陆人甲那老粗鄙一般敲门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劲,如此轻柔不像是他的风格。 姜守中擦了擦手上的面粉。 打开门,却是一位出乎意外的访客。 青裙女子凝立在门前。 身后大雪纷落。 清妍柔美的秀靥好似纯白雪天里悄然生长的幽兰花,透着不染纤尘的明艳。 看到男人气色还算正常,染轻尘放下心来,顿了顿,随意编了个借口,“出来办些事情,听袖儿说已经好些天没给你送银钱了,就顺路过来看看。” 为防止被有心人看到,丫鬟锦袖和马车在稍远的街边侯着。 而她也是观察到周围无人注意,才来敲门。 姜守中笑着说道:“其实没必要送银子,我在六扇门当值有些俸禄,够的。” “家里有客人?” 见对方没让她进门的打算,染轻尘只好主动开口。 姜守中愣了一下,侧开身子笑道:“没。” 染轻尘迈步进屋。 打量着简单清贫的屋子,视线落在案板上揉好的面团,心下有些诧异。 一个大男人竟然自己做饭? 君子远庖厨……除了酒楼那些大厨外,寻常家的男人是极少沾厨烟的,更别说像染家这样的大户人家。 若是被家里那些亲戚看到,免不了背后讥笑。 不过看这俭朴小屋,以及身上面料粗糙的普通衣衫,估计日子也是过得撙节,不可能日日下馆子。 “那个……茶水没有,倒点热水行吗?” 茶叶被陆人甲薅去后姜守中还没来得及去买,有些赧然的问道。 “不用了,不渴。” 望着眼前连茶叶都舍不得买的染家姑爷,染轻尘想要绷着的冷脸终是柔和了下来,连带着心底歉意更浓几分。 若是对方脸皮厚些,赖在染家并不愁吃穿。 虽然会受些白眼,总比眼下这般窘境要好的多。 当初她得知眼前男人求了个六扇门暗灯职位并搬出染家后,内心其实是很意外的。 思来想去,也许和锦袖所猜测的一样……对方看到她太过优秀,自惭形秽,便想着做出些事业,更配得上她。 有这样的“志气”,染轻尘心里的憎恶少了一些,但也愈发对他不抱什么希翼。 想上称,也得先掂量自己的斤数有多少。 一个暗灯……终究上不了台面。 屋内两人相顾无言。 成亲半年,第四次见面的他们比萍水相逢的路人好不了多少。 “肚子饿不饿?要不我下点面给你吃?” 终是姜守中打破了尴尬沉默。 染轻尘摇了摇头,“不饿。” “咕咕……” 女人腹中传来抗议的声音。 同样只吃过早点忙碌到现在还未进食的女人,与清贫小屋的主人面面相觑。 “正好一起吃吧。” 姜守中笑了笑,转身去做饭。 红晕爬至耳根的女人此刻无比后悔跑来这座屋子,望着男人背身,欲要掩饰尴尬的她生硬道:“我胃口比较小,一小碗就行,别太多。” 姜守中回头笑道:“好。” 自己这位妻子身材如此苗条,一瞧就知道很节食。 然而当染家大小姐很矜持的将第六大碗面食吃完后,姜守中整个人都麻了。 这谁能养得起? 第34章 因为不了解,所以才误会 姜守中的厨艺自然比不上大师级的叶姐姐,甚至比不上抠门甲爷。 但一碗简单的葱花面,还能下口。 身为染府大小姐的染轻尘,虽然吃惯了珍馐美馔,可在师门练剑苦修时也体验过几年清汤野菜的日子,不至于嫌弃。 只是对面坐着一个命中注定不匹配的人,这面多少也就不合胃口了。 虽然她吃了六大碗。 她的饭量之所以如此惊人,缘于年幼时生了一场大病,然后胃口就莫名撑起来了。 当时与她一起生病的,还有厉家那位大小姐。 两人同时生病,同时痊愈。 相比于她的胃口变大,厉南霜似乎没有太多变化。 取出一方雪白帕子轻拭嘴角,染轻尘看着洗碗的丈夫,内心感觉怪怪的。 似乎两人的身份置换过来了。 谁是妻? 谁是夫? 瞥见床边屏风木架上换下的沾血衣衫,染轻尘轻声问道:“伤势不要紧吧。” 姜守中一怔,摇头道:“没事。” 他一边擦碗,一边回头解释道:“其实你误会那位公子了,我这伤是自己弄的,与他没有关系。” 呵,还嘴硬。 染轻尘扯了扯唇角。 不过想到对方为了配得上她,硬着头皮搬出染家跑来这里受苦,染轻尘也就不嘲讽,这位把颜面看得很重的男人了。 男人嘛,在女人面前总是好面子的。 对于杨仲游的欺凌弱小,染轻尘很鄙夷。 可对姜墨只是被对方拿剑一敲就吐血的柔弱,同样很失望。 当然,这也怪不了对方。 染家当时探查过姜墨的根骨,委实太差,又错过了练武的最佳时段,如今哪怕是学点把式也不过比寻常人大些力气。 这样的人,武道一途毫无希望。 而指望对方登台拜将,才耀庙堂,也太难为他了。 “夫君才疏意难平,命薄缘悭难共持……” 染轻尘内心幽叹一声,呢喃自语道,“生一副好皮囊又有何用呢,当初不该来啊。给他人膈应,给自己也寻不痛快。” 想到这里,染轻尘意兴索然。 她将一瓶丹霞峰炼制的名贵疗伤丹药和一锭金子放在桌上,起身说道:“我还要去办些事,就先走了。” “哦,好。” 姜守中擦擦手,看到桌上的金子愣了一下,欲要开口,对方已开门离去。 这时,姜守中忽又想起之前神秘人夜莺交待的任务,眼下似乎倒也是机会,于是咬了咬牙,连忙追出门去叫住女人,“那个……” “金子你收下,以后每半个月我会让锦袖送一次。” 还以为姜守中为了颜面拒绝“施舍”,染轻尘语气生硬道,“既然木已成舟,不妨活的自在些,何苦勉强自己。” 姜守中挠了挠头,小声说道:“我是想问,最近六扇门组建新院……” 染轻尘蓦地转过身。 微瞇起的秋水长眸带有几分锐利。 “你认识监察大人袁安江?” 染轻尘问道。 先前命案现场与对方见过面的姜守中点点头道:“认识。” “跟他很熟?”染轻尘面无表情。 “不熟。” 姜守中摇头。 想到甲爷那搞笑的人际关系,姜守中画蛇添足的调侃了一句,“不过我一个关系要好的同僚,和袁大人是自己人,虽然那自己人……” 姜守中没脸说下去。 难怪。 望着一脸“羞愧”的丈夫,染轻尘恍然。 女人嘴角微扬起一抹自嘲。 她还以为袁安江一向公正,是看到姜墨的能力才推荐,没想到…… 染轻尘心中失落,又随即释然。 自己本就对他不抱希望,不是吗? 成亲后她一直没关注过这位丈夫,对方这半年在六扇门做了些什么她也不想知道。 本来看到袁安江的推荐名册,诧异之余内心也生出了一些好奇心,打算回去翻找风雷堂的档案好好了解一下。如今看来,也没什么必要了。 “你想进入新院?” 不等姜守中回答,她淡漠丢下两个无任何商量余地的字眼,“不行。” 染轻尘又冷冷说道:“没有谁规定必须是男人保护女人,你既然身为我的丈夫,以后谁欺负你了,就告诉我,我替你出头。 我这个妻子做的不称职,是我的错。你若想让我改,对不起,这辈子都没可能。可是,我也不许别人随意欺负我染轻尘的男人。 当然,你若觉得丢人,宁愿自己受着也不想让我知道,那你随便!” 说罢,女人转身离去。 望着对方姣好曼妙的背身,姜守中哑然失笑。 这媳妇还是个性情中人。 街巷拐角,婢子锦袖与马车缓缓过来。 少女一袭红裙。 姜守中注目远望那抹风雪中的模糊红衣,一瞬恍惚,呢喃出声,“红儿。” …… 六碗葱花面,换来一锭金子。 很值。 姜守中将碗筷收拾好,坐在火炉前喝着热水,开始思考葛大生的案件。 “贱人。” “下毒。” 拼着很大精力从死人葛大生问出的这两个关键信息,决定了这案子的最终真相。 他拿出那几份笔录,翻来覆去的查看。 何大牙提供的线索是葛大生想“敲诈某人”。 郑山崎提供的线索是葛大生曾说过“最毒妇人心,娶媳妇要擦亮眼睛”这样的话。 文老八提供的线索是“张婶家磨坊棚里有人偷情”。 赵万仓提供的线索是“偷盗”…… 再加上死人葛大生亲口提供的线索,基本上可以串出一条线来。 十四日那晚,葛大生与狐朋狗友郑山崎去赵万仓家偷盗,中途葛大生看到张婶家闲置的那座磨坊小棚,想起文老八曾说过那地方有人偷情,便好奇过去想碰碰运气,看能否欣赏到一段活春宫。 结果运气不好,没看到活春宫,却无意间窥见有女人下毒。 钻到钱眼子的赌徒葛大生并未选择报官,贪心之下打算以此做要挟,敲诈对方钱财。 于是对方选定了交易的地点—— 嫪燕子街附近的无风观。 十六日当晚,葛大生跑去无风观赴约。 或许在他看来,一个女人对他造不成威胁,却没想到那女人手段极狠,把他给割喉了。 之后又出现一个妖物,将他心脏掏走。 至于那妖物,究竟是和那女人一起的,还是后来捡便宜的,目前无法下定论。 “葛大生究竟看到谁在下毒呢?” 姜守中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 次日天色刚刚透亮,空气弥漫着一层凉冷沁人的寒气,不等讨人厌的鞋拔子脸踹门,姜守中早早前往赵万仓家再次调查。 在院子前后周围绕了几圈,姜守中又一次进入张婶家的磨坊小棚勘察。 他仔仔细细的观察棚内的每一处,最终来到棚外一处夯实的土堆上。 姜守中站在土堆上,环视四周。 观察一圈,姜守中的视线倏然从木棚,转向左侧的一面墙壁。 墙壁破败开裂。 透过两指宽的裂缝,姜守中看到了张云武家的厨房。 此时厨房小窗半开着。 荆钗布裙难掩其丽色的温招娣,正在给病床上病情愈发加重的婆婆熬制药汤。 “不会吧。” 姜守中神色复杂。 第35章 嫂子真好看 东平街最令人值得称道的便是有两位颇具名气的美艳寡妇。 俗称“东平双娇”。 一位做针绣养家,一位卖馒头糊口。 相同的是,这两位寡妇身边都带着一个女娃,都是被薄情的夫家赶了出来……也算是同病相怜。 不同的是,一位性格温婉柔弱,而另一位性格泼辣。 性格柔弱的温招娣早些时受尽了欺负,自从嫁给张云武后总算有了舒心日子,无论街坊流言如何,她都感恩这一份婚缘。 所以尽心尽力的伺候病重的婆婆。 至少在孝顺这一方面,街坊们不会拿来恶意揣测,毕竟都看在眼里。 姜守中其实对她并不算了解。 有些时候面对这女人,恍惚会想起叶姐姐。 都是一样的温柔恬静,而在这份温婉外表之下,似乎又藏着另一番心思。 因为早饭没来得及吃,正好老张家又在附近,又很凑巧的通过那道墙缝瞧见厨房里有温招娣刚熬好的粥,姜守中也就厚着脸跑去蹭吃了。 正在为上学苦恼的张玥儿,挎着小圆脸趴在餐桌上闷闷不乐。 陆人甲送的布偶娃娃搁在粥碗的旁边。 布偶嘴上沾着两粒米粥。 小女孩便是如此,将玩偶当成朋友后便会关心它饿不饿,渴不渴。 哪怕睡觉时也要盖上一方小手帕当被子。 看到姜守中进来,小姑娘眼睛一亮,立马雀跃着扑进对方怀里,然后又凑到姜守中耳边小声说道: “小姜叔叔,你帮我劝劝娘亲,我今天头疼,不想去学院。” 啪! 小姑娘屁股被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顿时眼泪汪汪的。 姜守中没好气的揪了揪对方的辫子,“你哪天不头疼?” “天天疼,写字就疼。” 小姑娘眼眶泛红,泫然欲泣,大有决堤之势。 正在给婆婆熬药汤的温招娣听到动静从厨房走出,看到姜守中后,女人秀气的眉眼绽出笑意,“小姜哥,还没吃早饭吧,妾身去给你盛一碗。” 小姑娘听到娘亲声音,吓得忙窜回到自己座位扒拉米粥,朝着姜守中挤眉弄眼。 姜守中笑问道:“老张呢?” 温招娣指了指张母睡着的屋子,“武哥正给婆婆做些按跷,城西的张大夫给婆婆瞧病时顺手教了些按跷之术,说是可以疏通经络、推行气血,最好在辰时左右。妾身气力弱,效果不佳,只得让武哥来做。” 姜守中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温招娣端来一碗米粥,又拿了两个千层油旋烙饼。 看到布偶娃娃嘴上沾着的米粥,温招娣柳眉一竖,正要苛责女儿,小姑娘却飞快将米粒取下来放进嘴里。 “案子有眉目了吗?” 温招娣擦了擦桌子,顺势将桌上洒落的几粒米丢进小姑娘碗里。 后者撅起小嘴,一脸幽怨。 筷子用力搅拌着米粥,将碗推来推去。 姜守中咬了口酥香可口的千层油旋烙饼,笑着点头,“还行吧。” 温招娣眨了眨眼,“真是妖物杀的啊。” 姜守中说道:“目前还不好下结论,不过据我推测,葛大生之所以打算勒索那女人,应该是看到对方下毒……” 哗啦! 张玥儿的碗不小心被擦桌子的温招娣碰落在了地上。 米粥洒落一地。 “张玥儿!” 温招娣满脸怒容,瞪着呆坐不知所措的女儿,身子微微颤抖,“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吃饭就好好吃,别动不动就把碗推来推去,你怎么就不听!!” 张玥儿吓了一跳,紧紧咬住嘴唇,红着眼眶不敢说话。 “好了好了,孩子不是故意的。” 姜守中柔声劝解道,“马上要迟到了,让玥儿快去学院吧,不然又要被夫子责骂了。” 小姑娘不敢动弹,怯怯看着母亲。 抓着抹布的手还在轻微颤抖的温招娣余怒未消,“去拿书袋啊,没听到你小姜叔叔说要迟到了吗?!” 小姑娘努力抑制着不哭出来,跑回屋子抱起书袋出了门。 望着女儿身影消失在院门,温招娣叹了口气,对姜守中歉意道:“这丫头真是每次都不长记性,以前是被我惯坏了,现在武哥也惯着她,从来不打骂。” 姜守中微微一笑,“老张是打心眼里疼爱这丫头,怎会舍得打骂。” 温招娣莞尔,眸中溢出柔情,遂又黯然。 温招娣拿来扫帚小心翼翼的将碎碗片扫进撮箕里,又用洗地的抹布轻轻擦拭着地上的米粥,继续刚才的话头, “你方才说葛大生看到有女人下毒,是谁下毒啊。” 女人呈半跪式蹲姿弯腰仔细擦着地上粥汤,衣襟间无意挤出了些许腻白,似乎并不担心姜守中会偷窥。 “就在这附近。” 姜守中吃着烙饼含糊不清的说道。 听到对方的话,女人动作一顿,纤长的五指下意识揪紧了抹布,随即又恢复自然,笑着说道: “算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好奇这种事做什么,不问了。小姜哥你这么聪明,肯定能把凶手抓住。武哥啊常夸赞你,说六扇门没有一个人比小姜哥聪明。” 姜守中听乐了,“那榆木脑袋能夸我才怪了,恐怕是嫂子夸的吧。” 温招娣脸蛋一红,抿着唇默不作声。 地上的粥汤擦干净,或许是蹲得时间久了有些腿麻,温招娣起身时腿陡然一软,娇躯不由自主地朝姜守中倾去。 姜守中一把扶住女人。 浸在衣裙上的馥郁香料近距离下愈发浓香,带着几分勾人。 是否有曹贼之好,取决于夫人魅力。 “腿……腿麻了。” 温招娣脸红得像柿子一样。 姜守中扶她坐椅子上,将碗里剩下的粥汤一口饮尽,笑着说道:“我就先不等老张了,去外面转转,看有没有新的线索。” 温招娣揉着小腿,低着头嗯了一声。 “哦对了。” 姜守中忽然想起什么,拿出一小块碎银放在桌子上, “嫂子去东街买菜的时候,顺便去云烟轩茶行给我买一小罐茶叶,就买翠柑红杏茶就行了。老甲那家伙把我茶叶给薅走了,害得我家里来个客人都没法待客。” 姜守中言语里满是怨气。 温招娣却始终低首不出声,揉着小腿的动作慢了一些,似乎心有千千死结在纠缠。 “什么时候给你送过去。” 姜守中走到门口时,女人柔柔声音响起。 “随便吧,晚上送来也行,明早我自己过来拿也行。” 姜守中忽然停下脚步,顿了两三秒,笑着说道:“刚才在外面看到嫂子在厨房,嫂子做饭的样子可真好看。” 有些话,点到即止。 姜守中迈步离开。 温招娣抬起头,俏脸煞白。 此刻女人悚惶难言,悲凄无主,犹如乱针刺体,不觉泪流满面。 随后,她狠狠扇了自己几耳光。 走出院门,姜守中抬头望着略显刺眼的清晨日头,抬手遮在眼前,唇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弯弧。 “最毒妇人心?呵。” 第36章 今夜无眠,去小姜家遛鸟 随着日头升起,气温炽热,只落了半夜的街道积雪逐渐消融,露出了原本的青石板路面。 街上行人,也开始渐渐多了起来。 树枝上雪水悄然融化,形成了一串晶莹剔透的珠链滴答而下,坠在姜守中的肩膀上。 男人却浑然不知, 只是失神盯着路边的一株野草,好似灵魂出窍了一般。 许久,渗进衣衫的沁凉感才让他微微回神。 姜守中吐了口浊气,又看了眼远处张云武的家,踩着湿漉的石板路默默前行,脚下不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甲爷并没有等到,估计又是给春雨楼的青娘献殷勤去了。 这家伙天生就爱舔。 怀着复杂心绪,姜守中独自漫无目的行走在街道上。 瞎逛到黄昏之后,男人内心依旧没能想明白,万般思绪如坠雾里雾中。 “算了,还是去六扇门找头儿吧。” 姜守中微微叹气。 眼下这情况,他没法擅自做决定。 来到六扇门,恰巧碰到铁衣堂的堂主纳兰邪。对方身边那位叫石懿的跟班,却不见踪影。 “小姜。” 纳兰邪主动打招呼。 姜守中望着纳兰邪颇显苍白,明显神色颓虚的模样,疑惑问道,“你这是……受伤了?” 纳兰邪唉声叹气,无奈苦涩道: “本来想做些行侠仗义的事情,奈何学艺不精被人给打了,你说我是不是倒霉蛋。” 被人打了? 姜守中面容古怪。 纳兰邪拍着姜守中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小姜啊,以后面对敌人,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千万不可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白白挨了揍还好,把命丢了就亏大了。” 姜守中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对方在隐射什么。 正要开口,身后蓦地传来厉南霜警告的声音,“纳兰邪你个瘌蛤蟆在干什么?又想偷偷挖我的人!?” 只见背刀少女风风火火的跑来,一脸敌意的瞪着纳兰邪。 一只手甚至握在刀柄上。 大有一言不合,便拔刀砍人的架势! 纳兰邪面色一变,忙退后两步,与姜守中拉开了距离,一脸无辜的摊手道:“厉大爷,我就是跟小姜随便聊两句,哪儿来的胆子挖人呢。而且就算我想挖,小姜也不乐意来呢。” “滚远点,以后不许惦记我家焖面!” 厉南霜很不客气的将纳兰邪推开,宛若护夫彪悍的媳妇,拽着姜守中离开。 纳兰邪脸色晦暗不明。 他习惯性的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自言自语道: “姜墨这家伙好好的,一点也不像是挨过揍。看来,石懿出师不利啊。那货该不会死了吧。” 纳兰邪心中蓦地一跳。 若是死了,又会是谁动的手? 是在对付姜墨的时候被杀的?或是和他一样,运气太差遇到了高手,被杀了? 如果是前者,说明这姜墨背后有人保护。 纳兰邪思绪游移不定,缓缓捏紧拳头,低声骂道:“蠢货!都是蠢货!包括我。” …… “我给你说焖面,以后离那家伙远一点,那东西不是个好东西……” 进入内院,厉南霜犹如话痨奶奶附体,絮絮叨叨的给姜守中不断提醒。 生怕这个宝贝疙瘩某天脑袋一抽,就被其他人给拐跑了。 见四下无人,姜守中打断对方唠叨,将自己调查到的线索,详细讲述给身边这位爱摆烂的上司。 “温招娣?” 厉南霜眯起晶亮的眼睛,抓起腰间酒葫芦小抿了一口,诧异道,“女人有千面,我怎么就瞧不出来呢?” 姜守中轻声说道:“但是我想不通很多事情。” 厉南霜晃了晃酒壶,感觉要见底了,继续问道:“如何证明她的清白?” 姜守中神情复杂,“就看她今晚来不来。” “真是不省心的二牛。” 厉南霜悠悠一叹,忽促狭似的眨了眨眼,“兄弟妻,会不会客气?” 姜守中没好气道:“我不是禽兽。” “你是焖面。” 厉南霜哈哈一笑,遂又收敛起笑容说道,“风雷堂你最聪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公了也好,私了也罢,我都替你兜着。” 姜守中露出笑容,“有头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小伙子好好干,我看好你接我的班。” 厉南霜老气横秋的以一副快要退休的大爷语气,重重拍着姜守中肩膀,“等以后我有闺女了,一定许配给你。” 姜守中想骂人,但没敢开口。 见厉南霜要离去,姜守中皱眉,“你又想撂担子?” 少女背对他挥挥手,“这点小事交给你,我放心,反正我这上司也没啥用。” 姜守中不悦道:“你要再这样,明日我就去其他堂。” 厉南霜转身,扎在脑后的长马尾一甩一晃。 见男子真的生气,意识到不能再偷懒的少女嫣然一笑,唇际抿起一抹姣美弧线,“今夜无眠,去小姜家遛鸟斗蛐蛐。” 背刀少女二话不说,拽起男人手臂。 无巧不巧,正准备出门办事的染轻尘出现在廊间另一端,看到略显“亲密”的厉南霜和姜守中,柳眉微蹙,秀靥露出怪异神色。 姜守中没看到她。 不过修为颇高的厉南霜,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 见是染轻尘,背刀少女撇撇粉唇,懒得搭理对方,拽着姜守中小跑出六扇门官署衙门。 两人犹如一对充满青春朝气的年轻情侣。 厉南霜无意回头瞥了眼。 发现染轻尘还站在原地盯着他们,小声嘀咕道:“瞧什么瞧,搞得好像我把你男人拐跑了似的。” …… 为了从温招娣口中套出更多内情,厉南霜并未进屋,而是守在外面。 屋内冷冷清清。 姜守中点燃火炉,拿出那本《天元河图册》无聊看着。 虽然真相已窥见一角。 可真相背后的迷雾却层层叠叠,无法看清。 姜守中依旧不愿往最坏处去想,他也不希望今晚那个女人会来。 可如果真的来了,这位兄弟妻,他还客气不客气? 叩门声是在亥时一刻左右响起的。 此时夜色正浓,满天疏疏落落的小星星在冬日夜空里都蜷缩着头,冷得乱哆嗦。 万籁俱寂。 轻微的叩门声清晰入耳。 女人等了一会儿,不见屋内出声,便轻轻推开未上锁的门。 昏黄灯火,凸显得她身段婀娜。 东平街双娇,温姓寡妇独占一半柔婉似水。 她将买好的翠柑红杏茶轻轻放在桌子上,望着低头翻看着笔录的俊朗男子,柔声说道:“小姜哥,茶已经送来了。” 姜守中瞥了眼茶叶,微笑道:“好茶。” 温招娣笑容凄楚,“是好茶。” 红杏,红杏,真是好茶。 姜守中看不透温招娣,温招娣也同样不了解姜守中,孤男寡女在这一刻除了沉默,似乎没有多余的情绪交流。 当然,男女之间有时候也不需要情绪交流。 交流可以很有很多种方式。 比如…… 温招娣颤抖着手,轻轻解开自己的裙带。 姜守中往炉里加了些煤饼,没由来想起那晚做的模糊噩梦,喃喃道:“不会真被一斧子劈死吧。” 屋外,月光苍白夜发黑。 雪融后带着几分潮气的树干上,背刀少女望着一线窗缝内的景象,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好像我也不胖啊。” 第37章 续命 女人脱衣,不在于看,而在于听。 听衣衫与娇嫩肌肤的窸窣摩擦声,听衣衫落地的声音,如此才能深切体会到春宵之前的美妙遐想。 姜守中始终背对着温招娣。 不曾回头看一眼。 也不想去听那裙衫脱落的旖旎声音。 裙衫并未落地,只滑落到腰间就被女人下意识死死揪住,青葱般的手指几乎失去了血色,就如被她咬白的唇瓣。 而女人的另一只手,却握着一把匕首! 刀刃锋利森寒! 那日晚上,她就是用这把匕首割开了葛大生的喉咙! 虽然当时是对方不守承诺拿了钱后竟扑过来索要她的身子,她心慌之下拿刀划去,但杀人了就是杀人了。 况且她离家时偷偷在身上藏一把刀,何尝没有这样的心思。 望着背对她的男人,温招娣想要蹑脚上前,却感觉双腿像是被灌了千斤重铅一般,始终无法迈动。 握刀的手臂颤栗的更厉害了。 不要紧的。 你已经杀过人了,无外乎再杀一个! 女人暗暗给自己打气。 好不容易拖着沉重步伐拉近到与姜守中三十公分距离,甚至能看到男人后颈纤细毫毛,温招娣缓缓提起手中的匕首,咬破了嘴唇鲜血溢出都不自知。 她死死盯着男人的后颈,可举起的手臂却仿佛定住了一般,始终未能落下。 哪怕心里喊了无数遍“动手”。 她忽然想起那天清晨杀鸡的场景。 她其实会杀鸡。 只是那天她拿起刀子,脑海中却不断浮现着葛大生被她割喉的场景。 仿佛葛大生就站在面前阴笑着盯着她。 当时的她几近崩溃,根本没听到陆人甲拍打院门和喊叫的声音,所以才疯了似的拿刀砍向陆人甲和姜守中。 杀人和杀鸡,终究不一样啊。 而人和人,更不一样。 她能失心疯的杀掉,不仅勒索钱财甚至贪图她身子的葛大生,却无法对这位丈夫最为信任的兄弟下手。 他也是女儿最喜欢的小姜叔叔。 往事一幕幕掠过,冲击着她的内心…… 温招娣最终无力的放下了手里匕首,认命的闭上眼睛,同时松开紧揪着衣裙的手。 裙衫落地。 落下的还有一颗枯寂而死的心。 “快点吧,妾身还要回去,玥儿晚上爱蹬被子,我怕她着凉。” 温招娣泪流满面,轻声说道。 姜守中似是没意识到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望着书页里“冷眼观物,慎动刚肠”这句话,开口问道:“老张睡了吗?” “放了些容易安睡的药,一时醒不了。” 温招娣将匕首收起来。 姜守中撇撇嘴,脸色颇为阴郁。 前日甲爷本来约好张云武喝酒,结果被老张放了鸽子,想来当时老张也是喝了安睡药的缘故吧。 “要我自己来吗?” 见对方坐着不动,美目空洞的温招娣问道。 姜守中将手中的古籍合起来,放在一旁桌上,淡淡道:“你应该不是那种女人。” 温招娣愣住。 姜守中道:“之前也确实怀疑你和别人偷情,尤其你两次故意勾引过我。一次是今早,另一次是你请我帮忙给老张送围脖儿的时候。 但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不像是你的性格。毕竟嫁给老张这么久,若是伪装,也早该露馅了。” 女人瘫坐在地上,无声流泪。 姜守中想要转身,犹豫了一下说道:“把衣服穿上。” 等女人穿好衣裙,姜守中回转身躯,望着眼眸哭红肿的温招娣说道: “我对你不了解,但张母曾说你是个好儿媳,那我就信你。老一辈的人不能说全都看人很准,但至少看走眼的很少。当然,你刚才想要杀我也证明了一些。” 温招娣脸色苍白,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知道……” “墙上有影子。”姜守中面无表情。 温招娣愕然扭头。 昏黄焰火下,两人的影子果真烙印在墙壁上。 姜守中也不理会女人的羞愧,缓缓说道: “但是我想让你亲口说出真相,猜来猜去就算猜出个七八分大概也终是云里雾里。不懂的,终究是想不明白。” 温招娣咬着嘴唇,低头不语。 姜守中目光凌厉,“不说?那我就公事公办,到时候老张……” “我想给婆婆治病!” 温招娣抬起泪脸,哭着说道,“所以我暗中买了些妖气,偷偷放在药汤里。不知道怎么被葛大生给看到了,他以为我是在给婆婆下毒,便要挟我……” 女人话还没说完,姜守中蓦地站起身来,脸色无比阴沉。 “你买的妖气?” 不等女人开口,他快步走到窗前做了个手势。 背有沉重墓刀的少女从树干上如落叶轻盈落地,走进屋子。 厉南霜蹙眉问道:“没法私了?” 因为离得远,她并没听清楚温招娣的话语。 而且本意是不打算出面,让姜守中私了解决这案子,可看情况似乎出问题了。 姜守中神情凝重,“老张私买‘妖气’给张母治病。” 温招娣还震惊于厉南霜的突然出现未缓过神来,听到姜守中的话,清秀的脸颊瞬然煞白,连忙哭喊道: “不是武哥!是我!小姜哥,是我私下买的妖气!不关我夫君的事……” “你确定?” 厉南霜也没理会温招娣,望着姜守中双眉紧锁。 私买“妖气”,可是大罪! 尤其公职人员。 姜守中正要开口,温招娣踉跄扑倒在他的面前,死死揪住男人衣衫。 “小姜哥,真的是我私下买的妖气,武哥他什么都不知道!我愿意担罪,我愿意去坐牢!” 姜守中轻声问道:“那你告诉我,你是从哪儿买的妖气,多少钱买的。” “我是从,从……” 温招娣本想胡乱编造,可对上姜守中那双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子,惶恐的她最终没能编出一个名字。 显然,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这个蠢二牛!” 厉南霜勃然大怒,欲要冲出屋子。 姜守中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严肃问道:“头儿,能不能私了?” 厉南霜看了眼神情恍惚的温招娣,冷冷说道:“就看份量重不重!如果老太太因为妖气……,总之到时候神仙来也救不了二牛!” 第38章 兔妖喜儿 张家,烛火幽燃。 显得有些阴沉的小屋内,厉南霜紧锁秀眉。 少女手持一枚细长银针,在张母眉心处轻轻捻转着,一缕缕黑色雾气顺着银针溢出。 温招娣捂着嘴唇,努力抑住哭声。 被服用了安睡药汤的张云武仍在里屋沉睡着。 姜守中看了一会儿,带着温招娣走出屋子,没等他开口,女人跪在地上哀求道:“小姜哥,这罪名我担,如果落在武哥身上,他这一辈子就毁了。” “那玥儿呢?” 姜守中冷眼问道。 温招娣面容凄然,“武哥待她如亲生女儿,况且还有你和陆大哥照顾,即便没有我这个娘亲,玥儿也不会受半分亏待。” 火炉早已熄灭的屋子有些偏冷。 出门太急没穿厚实外衫的姜守中双手拢于袖中,凝视着如黄豆大的灯焰轻叹道:“有些罪,不是你想顶就能顶的。” 温招娣张了张嘴,颓废瘫坐在冰冷的地上。 此时的她宛若一片无根浮萍。 姜守中看向张云武睡着的屋子,轻声说道:“在叫醒老张之前,先给我说说具体经过。” 女人沉默了片晌,黯淡开口,“还记得半个月前,让小姜哥你受伤的那起捉妖案吗?” 姜守中点了点头。 这件案子怎么可能忘记。 那天正好是初一,闲来无事的他们去阳东楼喝酒。夜晚回家时,微醉的三人碰巧遇到一位女子在湖中挣扎。 当时以为是女子不慎落水,便急忙去救。 结果没想到湖中藏有妖物。 虽然成功救下女子,并杀死了妖物,但姜守中却被妖物抓伤。 此案上报后,由六扇门文心部调查。 直到案件封存,姜守中都不曾过问过。 此刻听到温招娣突兀提起这件案子,姜守中心有疑惑,“这件案子跟现在有关系?” “那天武哥回来,妾身帮他洗衣服的时候,发现他身上藏有这个瓶子。” 温招娣低着头说道,“因为以前见过你们办案时收缴的妖气,便认出是装有妖气的瓶子。 以前武哥跟妾身说起过想用妖气给婆婆治病,但一直犹豫。眼下婆婆病情越来越重,若再不想办法救治,恐怕没多少时日了。” 姜守中脸色难看。 当时他只顾着救人,是张云武击杀的妖物。 这么看来,那妖物身上藏有妖气。 而想着给母亲治病的张云武突然动了念头,才偷偷藏下妖气。没有上交,也没有对任何人说。 “瓶子呢?” 姜守中问道。 温招娣默默起身,去里屋衣柜里拿出一只小白瓷瓶。 看到瓷瓶被撕毁的特殊封口,姜守中心下一叹。 的确是储存妖气的器皿。 妖气不易储存,一来需要瓷制器皿。二来封口一定要用石斛兰加糯米特制的封贴。 否则妖气会流失殆尽。 姜守中打开瓶塞,里面一丝妖气也无,全用完了。 温招娣继续说道:“虽然妾身和武哥成亲不算很久,但妾身知道武哥在想什么。这瓶妖气拿回家后,武哥却一直没敢用,担心会连累我们。所以,妾身替他做了这事。” 姜守中坐在椅子上沉思良久,缓缓问道:“然后呢?葛大生什么时候威胁的你?” 温招娣红着眼眶,粉拳微微攥紧, “十五日那天妾身去东街买菜,他在半路截住我,说看到了我给婆婆下毒。他让妾身准备好二十两银子,否则他就会去报官,去告诉街坊邻居。 若真是下毒,妾身倒也不怕,没有证据大不了让官府来查。 可妖气之事一旦被盯上,对武哥来说便是前途尽毁。 妾身没那么多钱,家里一直给婆婆治病,最终也只凑了六两多。妾身想着先堵住他的嘴,余下的先欠着以后想办法,便将葛大生约到了无风观。 谁知葛大生拿了钱并不满意,还说让妾身用身子抵钱。看到葛大生扑来,妾身当时一心慌,就拿刀挥了过去,没想到……” 泪水簌簌而落,女人再次低声哭泣起来。 她跪在地上抽泣道:“小姜哥,人是我杀的,妖气也是我下的,武哥他什么都不知道,妾身愿意认罪。 妾身之前勾引你,就是知道小姜哥你很聪明,迟早查出来,才做了糊涂事。” 姜守中揉揉眉心,很是头疼。 他先前认为温招娣的杀人罪可以私了,是因为像葛大生这样的赌徒泼皮本就是烂在泥坑里的一根贱草,不会有人过问。 加上姜守中基本确定妖物与杀人凶手扯不上关系,所以到时候把葛大生的死直接按在妖物身上即可。 这也是他今天特意请示厉南霜,能否私了的原因。 他虽然不了解这位上司的背景,但既然连袁安江那样的大官都调侃,想必背景差不了哪儿去。 只要厉南霜愿意闭一只眼,他就可以洗脱掉温招娣的罪名。 身为官职人员的姜守中从来不在乎什么公私分明,能秉公就秉公,能谋私就谋私。只要身边人没做太过分,他都会谋私。 可现在竟涉及到了私藏并使用妖气。 这种比杀人命案还要严重许多的重罪,厉南霜能压下去吗? 这可是在京城啊。 若是其他地方,有的是法子糊弄。 姜守中看着温招娣,眸光不由闪动了几下。 不知为何,虽然女人的话很坦诚,可姜守中却感觉怪怪的,好像有一些违和。 究竟会是哪儿不对劲呢? “等等!” 姜守中猛地抬头盯住女人眼睛,“听你刚才话里的意思,老张其实并不知道,你给张母熬制的药汤里下了妖气?” “对。” 温招娣怯怯点头。 —— 此时,赵万仓家。 一盏残灯孤焰映衬着妇人身影阴寒森冷。 妇人正是赵万仓的妻子。 准确来说,是昔日曲红灵身边的婢女兔妖。 半个多月前,她偷到一瓶天妖宗的幽冥妖气,跑来与京城西楚馆的某人做交易。 结果掉进了对方的陷阱里。 那晚她拖着残伤之躯,与西楚馆的那位贱女人缠斗至水中,恰巧被路过的姜守中三人看到。 三人误以为有人落水,前去施救。 又引发了后面的动乱。 为了不让西楚馆得到那瓶妖气,愤恨的她随手将那瓶妖气放在其中一位持斧衙役身上。 原本以为自己保不住那缕残魂,却运气极佳,在云湖遇到了一只被沉湖不久的尸体。 尸体怨气交织。 于是在蛇妖梦娘的帮助下,成功附身。 尸体死亡未超过七天,是残存一些记忆的。 兔妖喜儿本想回去杀了赵万仓,散去缠绕在尸体上的怨气,然后离开京城,防止被西楚馆发现。 结果惊喜发现,先前被她偷放了“妖气”的那名衙役暗灯,就在附近居住。 若是能拿回那瓶妖气,她就能掌控一些主动权。 “妖气,还在不在呢?” 兔妖喜儿目光幽然,瞥了眼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赵万仓,暗暗冷笑,“等拿到妖气,再收拾你。” 不过此刻兔妖心下却颇为忧虑。 她现在最害怕的,是被宗主曲红灵找上门来。 —— 此时,万里高空之上,一男一女御剑掠来京城。 中年男子五绺长须飘飘,气派不凡。 少女一袭红衣。 第39章 只是梦而已 待厉南霜从小屋里出来,姜守中连忙起身问道:“头儿,怎么样?” 神情稍显疲惫的厉南霜将墓刀搁在一旁,一屁股坐在刚才姜守中捂热的椅子上说道:“张母体内的妖气不多,我已经驱除了七七八八,并无大碍。” 闻言,姜守中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妖气救人?呵。” 在屋内听到两人对话的厉南霜斜乜了温招娣一眼,唇角勾起一弧嘲讽。 她将桌上的白瓷瓶拿在手里,一边把玩着,一边冷笑道:“药都有三分毒,况且是妖气,夫妻俩一个比一个没脑子!” 温招娣羞愧低头。 平日里大大咧咧与属下称兄道弟的厉大爷,罕见生气道:“焖面,去把那头蠢牛从床上揪过来!” 不怕上司发脾气,就怕上司玩沉默。 厉南霜满脸怒容的娇俏模样,让姜守中彻底放下心来。于是他将被媳妇喂了安睡药的张云武,从床上拎起,扔到上司面前。 张云武尚处于懵懵状态。 看到大晚上的头儿和小姜哥出现在自个家里,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厉南霜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翻对方在地,将装有妖气的瓶子扔进对方怀里,冷冷询问道:“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张云武依然茫然,“头儿,解释什么?” “你还装?” 厉南霜柳眉剔竖,又赏了一脚。 体格如牛的张云武被少女踹的人仰马翻。 温招娣心疼丈夫,忙护在身前凄婉哀求道:“别打了厉大人,都是妾身的错,妾身不该擅自做主没和你们商量……” “招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张云武一头雾水。 厉南霜想要再踹一脚,被姜守中拦了下来。 意识到与推测有出入的姜守中皱眉看着张云武,拿过白瓷小瓶问道:“老张,你有没有见过这瓶子?” 张云武茫然摇头,“没有啊。” 张云武不擅于撒谎。 而且性格憨厚的他,也从来不会对他在乎的人撒谎。 那究竟谁在欺骗? 姜守中扭头盯向一脸错愕的温招娣,目光阴沉。 但很快他又打消了的念头。 这个时候,对方完全没必要说谎。 厉南霜也瞧出了几分不对劲。 少女左看看,右瞅瞅,扶额坐在椅子上,“我要晕了,焖面,我想吃焖面。” 姜守中仔细将温招娣之前所陈述的话,重新在脑海中顺理了一遍,对温招娣问道:“当时你在老张衣服里发现了这瓶妖气,有没有跟老张说?” 温招娣摇头道:“没有,妾身以为是武哥私藏的,洗衣服时随手将它放在柜子里,以为武哥能看到。” 女人没张云武那般愚笨。 通过丈夫的反应,她已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天大的蠢事。 姜守中又对呆愣的张云武问道: “初一那天晚上,我们在湖中救了一个女子,并杀了一只妖物。那妖物是你杀的。回来后,你衣服里多了一瓶妖气,难道你不知道?”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张云武挠了挠头,望着那瓶不知哪儿来的妖气,闷声委屈道:“小姜哥,我根本没见过它。” “在这之前,你有没有想过用妖气给你娘亲治病?” “……” 这次张云武沉默了。 最终他还是老老实实点头承认,“小姜哥,我是想过用妖气给我娘治病,而且我也私下去试着买过。但……最后我还是没敢。” 姜守中又问,“跟温招娣说过这事?” “说过。” 张云武点头。 姜守中彻底无语了。 也终于理清楚了这件堪称狗血的事情原委。 他握拳敲了几下自己的额头,嘴里也不知低声嘟囔了句什么,对厉南霜解释道: “不出意外,这瓶妖气是当时老张在打斗的时候,那只妖物偷偷塞在他身上的。 虽然不知道妖物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至少可以肯定,老张与这件事完全没关系。 温招娣误当是老张私藏的,以为丈夫想下妖气又不敢,怕连累她们母女,就擅自当了这个恶人,往婆婆药汤里加了那瓶妖气。 自始至终,她都没敢说这事。 而老张这个粗人也一直没发现,才养成误会。” 听到姜守中的话,张云武呆了呆,猛地冲向张母休息的里屋。但刚准备从地上站起身,就被眨眼出现在身边的厉南霜,一把摁住肩膀。 体型超过少女三四倍的大汉,一时竟无法起身,一张粗犷的脸憋的通红。 “别进去!我刚刚驱散掉张伯母体内的妖气,这会儿不易打扰。” 听到少女呵斥,张云武僵住了身子。 厉南霜指了指悔恨自责的温招娣,又一巴掌拍在张云武脑袋上,气笑道: “我就纳闷了,你们是真的夫妻吗?你们夫妻二人就不能多交流吗?一个闷葫芦什么都不说,一个总是藏在心里去揣测胡思乱想,服了你们!” 姜守中亦是心累,内心也对这俩夫妻颇有怨言。 不过这也怨不得他们。 张云武不必说,呆头呆脑一个,毫无情调可言。 啥事都习惯闷在心里。 而温招娣年轻时被卖给大户人家做妾。大户本就规矩多,时常还被凶悍正妻打压嫉妒,始终活得担惊受怕,习惯看人眼色。 被赶出家门后又要辛苦养家,又得保护自己和孩子,日子更是过得小心翼翼。 性子也愈发变得敏感,喜欢揣测多想。 嫁给张云武好不容易过上舒心日子,已经养成的性子也难改变了。 不曾想却因此酿成了一场误会,差点惹出大祸。 “妖气确实可治病,但也要看情况,张伯母这种是积劳成疾,若是贸然服用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瞥了眼愈发自责的温招娣,厉南霜语气放缓,又柔声安慰道,“当然,这次妖气并没有给她造成伤害,倒确实帮她舒缓了一些淤积的气血,因祸得福,但如果再拖几天就麻烦了。 二牛,你别怨你媳妇,她也是为了给婆婆治病。况且这事你也得担责任,我现在命令你,每天跟媳妇说上一万句话!” 对数字没啥概念的张云武哦了一声。 “焖面,撤吧。” 头疼的厉南霜一刻也不愿待了,将宽厚大刀背在身上走出屋门。 姜守中知道老张这会儿脑瓜子还是懵的,本打算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犹豫一下,最终决定让温招娣去说。 正好给夫妻二人一次坦诚交流的机会。 …… 走出院子,夜色下,姜守中回头看了眼渐渐隐去视线的张家。 莫名的,他又想起那个反复做起的噩梦。 那把染血的斧子。 那个倒在血泊里的妇人和小女孩…… “梦。” 姜守中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在冬夜的空气里缱绻出一团白雾。 果然也只是梦而已。 第40章 我可是你这辈子得不到的女人 下雪的冬夜很冷,不落雪的冬夜更冷。 姜守中搓了搓手臂,强行抑制住返回张云武家薅一件厚实衣服的冲动,扭头对身边默默前行的背刀少女小声问道:“头儿,初一那天的妖物案子……” 厉南霜踢掉脚下石子,淡淡说道:“上头既然把案子封存了,那就别纠结了,若是翻出来,我可救不了这俩笨人。” 姜守中心下了然,感激道:“谢谢头儿。” 啪! 男人后脑勺被挨了一巴掌。 姜守中无比委屈的看着这位顶头上司,目光“幽怨”的像个娘们。 “跟我说实话焖面,今天有没有对兄弟妻动心?” 厉南霜眼神透着玩味。 姜守中没好气道:“要动心还会叫你?” “哈哈,开个玩笑嘛。”厉南霜踮着脚尖故意揉了揉男人的脑袋弄乱对方发髻,笑着说道,“我家焖面可是正人君子。” 姜守中不愿搭理她。 两人静静走在铺设砖石的街道上,唯有冷月作伴,拖曳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单从影子来看,背刀少女反而更像是一位体型宽厚的汉子,身形修长的姜守中倒像是婉约女子,衬得一对宛若侠侣。 厉南霜忽然说道:“温招娣的心性还是很坚韧的,大部分女子在杀人后,哪怕是误杀,短时间内都难以掩饰内心忧惧惊悸。” 姜守中搓搓双手,对着嘴巴一边哈气一边说道:“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妾,心态能差吗?” 厉南霜笑笑,略过这个话题。 既然姜守中故意不深究她话里的潜意思,便不讨论了。 “还有。”厉南霜严肃道,“妖物得尽快抓到,才能把杀人罪名摁在它身上。若是拖久了,我那边就没法糊弄了。” 姜守中点头,“交给我。” “啪!” 男人脑袋又挨了一巴掌。 姜守中愤愤瞪着背刀少女,“过分了啊。” 厉南霜捏了捏男人手臂,一脸嫌弃道:“哆哆嗦嗦的像个娘们似的,就这点冷天气,本大爷光着膀子都不会嫌冷。” 姜守中摇头,“我不信。” “不信?” “嗯,除非我亲眼看见你光膀子。” “好,那就让你见识见识。”厉南霜作势便要脱衣服。 见男人眼巴巴瞅着,少女忽然展颜一笑,剥葱似的纤白玉指握住身后刀柄,“焖面,要不本上司给你耍耍刀?” 姜守中立即端正面容,摆手道:“不必了。” “切,胆小鬼。” 背刀少女撇唇,扬起粉雕玉琢似的修长鹅颈,莫名一脸惆怅道:“焖面啊,你说人要是一直别长大,那该有多好啊。” 少女的思维总是很跳脱,姜守中点头附和,“嗯,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了。” 厉南霜摇了摇螓首,“不怕烦恼。” 男人没揣明白少女的心思,选择闭口不言。 少女思维继续跳脱,“焖面,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的媳妇会是什么样子的。” “没想过,应该是很漂亮很漂亮的。” 姜守中脑海中浮现出前妻红儿的容颜,笑容温柔,随口问道,“上司你呢,有没有想过未来的丈夫是什么样子的。” “没想过,应该是很俊很俊的。” “嗯,跟我一样。” “呵呵。” 背刀少女翻了个白眼。 姜守中眼神怪异,“头儿,你这是在隐晦的跟我表白吗?” 少女嘴角抽搐了两下,“焖面,我还是给你耍耍刀吧。” “我错了头儿。” “你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咦,这句话好中二啊。果然,头儿是中二少女。”姜守中竖起大拇指。 “中二是什么意思?” 少女一头问号。 直视着少女娇妍可爱的面容,姜守中一脸认真的夸赞道:“就是又有学问,又有慧根,又潇洒,又美丽漂亮,天地之间唯我独尊。” 厉南霜笑眯眯道:“听着不错,以后就叫我中二大侠。” “好的,没问题。” 啪! “头儿,你怎么又打我?” “看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很可恶,很欠揍。” “……” “焖面,如果某一天你突然有点喜欢我了,我肯定会拒绝你的哦。因为我是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女人。” 厉南霜歪头背手,乜着一抹认真与笑意,字字从鼻腔里挤蹦出来,一字一顿道,“所以啊,你可千万不能喜欢我。” 姜守中听笑了,“头儿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喜欢你这样的。” 啪! 头上又挨一巴掌。 看着少女发黑的娇容,姜守中面无表情道: “头儿,我会很撕心裂肺的抱着你的大腿,哭着求着让你别离开我,让你接受我的爱,然后让头儿一脚把我这个瘌蛤蟆踹开。” “嗯,孺子可教。” 少女笑靥嫣然,黑暗中直如香花绽放,比晨曦更加耀眼。 少女大手一挥,“走,请你吃虾。” …… 月华如练,银辉洒地。 烟花巷旁的“琼香楼”灯火初上。 酒楼外挂着一块风姿绰约的匾额,上书“琼花”二字,笔力遒劲,颇为引人注目。 楼高三层,每层檐角飞翘,气势巍然。 这家酒楼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无疑是它的招牌菜“醉虾”,远近驰名。 食客们常为此味驻足。 即便已是夜深,酒楼内依旧笑语喧哗,杯觥交错,弥漫着醇酒佳肴的香气。 此时三楼一座雅致的包厢内,一男一女。 两人风尘仆仆,明显刚来京城不久。 望着桌上刚端来、还冒着微微的酒气的一盆醉虾,身为天妖宗护法的申圣元舔了舔嘴唇,感慨道: “九年前跟秋婆婆来过一趟京城,其他的倒是没什么记忆,唯独这家酒楼的醉虾最让人难忘啊。” 他看向静立在窗前,观望着万家灯火的京城街巷的红衣少女,柔声说道: “宗主,这一路赶来也是没怎么休息,吃点醉虾垫垫肚子。吃完你先在这里等会儿,我去安排客栈,这两天我就带你到处逛逛。 虽说找喜儿的正事要紧,但好不容易来一趟大洲京城,总得养养精神,放松一些心情。” “嗯。” 红衣少女轻合上窗扇,坐在餐桌前。 申圣元熟练的将剥好的虾放在少女面前的碗中,犹如长辈宠溺自己女儿,笑着介绍道: “据说这酒楼选用的都是自家养的大鲜虾,浸泡于一座很大的花雕酒池里,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法子,虾一直能存活,很是新鲜。 这家酒楼是银月楼的产业,传闻它的幕后主人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喜好以酒沐浴,润养出了酒香体质。美人如酒,闻之即醉……” 见曲红灵望着碗里的醉虾发呆,申圣元停下了絮叨,关切问道:“怎么了,宗主?” 曲红灵摇了摇螓首,示意没事。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说道:“以前都是小姜哥哥给我剥虾的。” 少女眼圈泛红。 碗里的虾很香,却也很苦。 第41章 打过我就离开 头儿要请客吃虾,身为下属的姜守中自然不客气。 只是感慨老甲没跟来亏大了。 两人来到较为出名的“琼香酒楼”,挑了个一楼角落位置。 醉虾上桌后,厉南霜很贴心的为心腹爱将剥虾。 俨然像是伺候大户公子的侍女。 作为风雷堂的门面,她可以摆烂,老甲可以滚蛋,张云武可以改换门庭,但唯独小姜不可以离开。 小姜若是走了,风雷堂的天可就真塌了。 当初铁衣堂纳兰邪想要将姜守中挖过去,若不是她抱了两尊六百多斤的石狮子堵在对方门口,指不定风雷堂的门面就没了。 总之有了小姜,她这位厉大爷才能安心摆烂,安心遛鸟下棋。 厉南霜一边剥虾,一边说道:“按照你的推测,说明葛大生是被杀死后,妖物才出现掏走了他的心脏。你觉得妖物是一直跟在温招娣后面?还是碰巧遇到了?或者,妖物就藏匿在无风观内?” 姜守中吃了口鲜嫩多汁的虾肉,回味着散发出的绵长酒香,愈发觉得甲爷今天亏麻了。 跑去春雨楼给那位青娘献殷勤,估计最多也就收获两肉包子,甚至舔狗老甲还会乐呵半天。 当然,若是另外衣服里的两肉包子,那就值。 姜守中含糊不清的说道:“目前不好下结论,但大概率是碰巧遇到了。” “唉,真头疼。” 厉南霜擦了擦手,余下的醉虾推到了对方面前。 少女身后背着的墓刀搁立在一旁。 通体如墨。 愈发像一块墓碑。 姜守中瞧着眼前推来的一盆醉虾问道:“你不吃?” 厉南霜端起酒碗意兴阑珊道:“不想吃,没啥胃口,你想吃多少随便,自己剥吧。不够的话,再给你炒一份。” “那就再炒一份。” 姜守中还真就不客气了。 厉南霜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滴溜溜地转着,神情似笑非笑,“要打包啊,给老鳖呢,还是给二牛他媳妇和女儿?” 姜守中没回应,剥了一只虾递到对方面前问道:“妖物掏走葛大生的心脏,是不是意味着此妖物刚附身不久,急需要稳住自己的妖魂?” 自古以来,妖为三类。 第一类是始终保持本相兽形的妖物,如万兽林那些拥有灵智的动物。 它们不愿变化为人。 第二类,是人类为了修行而吸收妖气,成为妖修。比如死人岛那些半人半妖的修士,亦或者天青府府主冷朝宗这类人。 第三类,是化形为人的妖物。 比如天妖宗那些妖。 而妖物欲要化形为人,首先需得在体内孕育出先天妖丹胎,然后吸取拥有先天灵性的妖气来修行,一步步进化出人形。 也可称之为先天进化。 一旦度过雷劫,化出人形,哪怕是玄气高手也极难察觉到其身上的妖气。 只是过程比较困难。 化形后的前期实力也一般般,比如之前姜守中杀的那条锦鲤。 尤其近年来妖气虽然复苏,但这些妖气中的先天灵性极为稀薄。所以想要化形为人更是难上加难,困难重重。 如此一来,很大一部分妖物便另辟捷径。 选择妖魂附身! 附身有两种方式:附身死人与附身活人。 附在死人身上比较容易,只要原尸体死亡不超过七天,大部分情况下都能附身成功,鸠占鹊巢。 但缺点是,修行之路几近断绝。 再无可能入圣羽化。 所以很多妖物,若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附身到死人身上的。 而附在活人身上则较为麻烦。 因为活人身体内本来就有魂魄,所以一旦附身,就需要与原宿主的魂魄进行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过程中稍有不慎,便会被排斥,魂飞魄散。 也可以说是“夺舍”。 六扇门的案牍库,就记录好几宗这样的案子。 有些妖物附身至活人身上,结果不仅没能成功夺舍,反而把自己给弄的魂飞神丧。 唯有吞噬融合掉原主的魂魄,才能彻底取而代之。 如此从妖变成人,且修为不俗。 夺舍成功的妖物,除非是身负玄气的高手,或持有特殊法器,否则寻常人是无法察觉到它身上的妖气。 可因为“夺舍”太过阴损,所以哪怕成功,修行至天荒境时,便会提前遭受一次天谴洗礼。 运气好躲过天谴,修行大道才算顺畅。 躲不过去,便是灰飞烟灭。 再无机会做人。 这也是很多妖物不愿意化形成人的原因。 当人确实好,可当人也很苦。 望着递到面前的醉虾,厉南霜犹豫了一下,张开烂嚼樱桃似的小小檀口,轻轻咬住。 姜守中愣了愣。 他还以为对方会用手接过去,没想到直接张嘴。 如此熟悉的一幕让男人不禁有些晃神。 曾经他也是这样,将剥好的虾喂到红衣少女的口中。 将口感鲜嫩的醉虾咽下腹中,厉南霜说道:“刚开始附身的妖物,确实需要稳住体内妖魂,否则很难掌控那具身体,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吞噬心脏。 现在就要看妖物附身的是死人还是活人,若是死人,那就好办。若是活人,找起来就比较麻烦,毕竟容易伪装躲藏。” 姜守中脸色凝重。 他下意识的剥好一只醉虾,又递了过去。 厉南霜摇头。 男人依旧举着虾。 好不容易压住馋嘴的厉南霜一抹白眼,将面前的碗扔了过去,“剥多少我吃多少。” 于是余下的半盆醉虾全进了少女腹中。 付过银钱,又打包了两份,二人离开酒楼。 天色已暗,行人渐少,街道两旁的商铺也陆续打烊。 因为最近胖了两斤打算减减肉的背刀少女,懊恼的摸着有些撑起的小肚子。 少女满脸幽怨的看着姜守中说道:“接下来几天又得喝清汤,连最喜欢的焖面都不敢吃了。” 姜守中微笑道:“头儿哪怕再胖三百斤也是风华绝代的美人。” “你这马屁还不如老鳖呢。” 厉南霜舒臂似是猫儿般伸了个懒腰,姣好的身体曲线舒展着,胸前鼓囊撑起如半弧雪月,口吻中有一丝丝酒足饭饱后的慵懒, “走了,回去睡觉。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别累坏了身子。” 姜守中点点头,问道:“上次你不是说我们有个新成员吗?怎么没动静啊。” “家里人估计不让来了。” 厉南霜笑了笑,背着刀隐入夜色。 姜守中猛然想到什么,喊道:“对了,你送我的符箓没了,再给我一张呗。” “知道了,身上没带,下次给你。” 少女摆摆手。 目视着少女走远,姜守中拎着打包好的醉虾回家。 而在男人走后不久,厉南霜竟又折了回来。 她再次进入酒楼,慢悠悠的走上楼梯,来到三楼一处包厢前,直接推门而入。 包厢内,此时只有红衣少女一人。 曲红灵饶有兴致看着来人。 厉南霜上楼时并未刻意压制自己的气息与脚步声,所以曲红灵很清楚对方就是冲她来的。 只是没想到,竟是一位可爱少女。 换成其他妖可能早就逃走了,但曲红灵身为一宗之主,修为高深,还不至于被吓得逃窜。 少女盯着厉南霜后背的墨色大刀,若有所思。 “本来呢,我是不打算管闲事的。” 厉南霜玉润可人的雪靥露出一抹微笑,淡淡说道, “可是一想到我是六扇门的公门人员,感知到这么重的妖气,不出手好像有的说不过去。再摆烂,也不能直接躺平吧,不然焖面会瞧不起我的。 我对妖物并没有什么偏见,只要别惹事,别让我看到,我都懒得理会。 所以,现在给你一次机会。” 少女取下后背墓刀,横刀立马。 “打的过我,你可以离开。打不过,我不介意让我的刀饮饮血。” 第42章 厉南霜VS曲红灵 少女横刀立马。 在墨色宽厚墓刀的衬映下,愈发显得身形娇小。 可看着很纤弱的女孩,此时却爆发出一股“力拔山河势摧城”的强大势气。 “大玄宗师之境……” 曲红灵眯起一双动人的翦水瞳眸,诧异道,“按理说,你就算是宗师之境,也不可能感知到我身上的妖气。用了什么秘术?” 在所有妖物中,曲红灵是最特殊的。 她若不想散发出妖物气息,便是入圣境的高手都难以察觉。 厉南霜倒也坦然,“我自出生后便对妖气感知极为敏锐,只可惜幼年生过一场大病,导致我对妖气的感知能力,时灵时不灵。你运气差,正好被我感知到了。” “看来我运气确实很差。” 曲红灵微微一笑。 不知为何,对于这位初次见面就拿刀相向的少女,曲红灵并无厌憎敌意,反倒生出几分好感。 可能是对方性子很纯粹的缘故。 在妖族,曲红灵见惯了算计与阴谋。 更别说那些人修宗门利益斗争,尔虞我诈,蝇营狗苟。 她一生最快乐无忧的时光,便是在安和村。 这时候突然冒出一个手拿大刀,性格纯粹豪迈,咋咋呼呼,嚷嚷着“打过我,就让你走”的可爱少女,总是很稀罕新鲜的。 曲红灵鬼使神差的问道:“能和你交朋友吗?” “???” 厉南霜一下子有些懵。 虽说她这位厉大爷性子很懒散,不热衷于捉妖,可斩杀的妖物也有一些。 见过朝她求饶的,威胁的……唯独第一次听到想和她做朋友的。 这妖物脑子不对劲? 没听到我方才自报“六扇门”的身份? 曲红灵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太过讽刺天真,用玩笑来掩饰尴尬,“不行吗?虽说你我都是女子,可你又没和我抢男人,我为何不能跟你做朋友。” 厉南霜想了想,认真说道:“我说过,我对妖没有偏见。只要你不是恶人,且打得过我,我就考虑跟你做朋友。不过现在……” 厉南霜懒得再与对方言语啰嗦,伸出三指,“我数三声,不管你动不动手,我都会出刀。” “一!” “二!” “三!” 寒光暴绽。 宽厚的墓刀悍然压来! 刀芒散开成波形,掀涌如浪至,裹住了曲红灵全身。 不见曲红灵有任何动作,只是指尖轻轻一弹。 青芒如萤。 一根极细微的银针掠出。 从外表来看,厉南霜的凶猛攻击势若山倾,极是磅礴。而曲红灵的银针犹如一片发丝沉入了江河之中,泛不起半点涟漪。 可伴随着银针接触刀锋的那一刻,无数刀芒如飞溅的浪潮炸开。 厉南霜“噔噔”后退两步,使了个千斤坠站定。 “有两下子!” 少女甩了甩发麻的手腕,不怒反喜,看向曲红灵的目光仿佛发现了一处宝藏。 少女战意昂然。 她重重呼吸一口,双手举起千斤巨刀,精气神刹那间攀升至顶点。 又是一刀挥出! 气势汹汹,碾压而至。 厉南霜的攻击方式犹如蛮荒巨神,从不讲究什么技巧,纯粹就是势大力沉的挥刀而斩。 仿佛她体内有使不完的气力,耗不尽的精力。 曲红灵踏地而出,发袂齐飞。 那缕细丝银针倏然间变粗了一些,隐约像是一支小剑。 “蜉蝣可撼天!” 曲红灵手指掐诀,皓腕轻振,银针以硬碰硬的方式与对方刀锋进行二次碰撞,瞬际如一块巨大的天外陨石砸进平静的池塘。 沉闷的轰鸣声接连。 浩荡的刀气被生生碾碎,飞窜如乱蛇,削得包厢内椅凳唰唰作响。 奇怪的是,两人打斗看似凶猛,却都刻意收敛至一个窄小范围。别说是惊动酒楼内的其他食客,便是桌椅也仅仅只是一些细微划痕。 直到双方第五次交锋时,厉南霜忽然收刀站定。 因为曲红灵身边多了一位气质不凡的男子。 男子双手拢袖,笑眯眯的盯着她。 厉南霜仔细打量着中年男子,实诚说道:“我打不过你,你们想离开我也拦不住。可你们若打算一起上,在这里杀了我,那我奉陪。” 申圣元伸出大拇指,由心赞叹,“年纪轻轻就修至大宗师圆满境,很厉害。” 他望着少女手里的墓刀,神情复杂道:“这应该就是昔日刀皇独孤无双的佩刀……墓刀了。当年流传一句‘见刀先立碑,阎王生死簿。’让无数人进了棺材。 据说独孤无双死后,这把刀落在了火云山二长老,师落霞的手中。如今这刀又在你手里,那你应该是师落霞的弟子吧。” “没错,那笨瓜是我师父。” 厉南霜点了点头。 听着少女称呼自己师父为笨瓜,曲红灵不禁莞尔。 申圣元感慨道:“无论修至何种境界,你师父永远都是同一境界中最强的那个,无愧于“同境界之下第一人”的赞誉。 七年前有幸与你师父切磋过,受益匪浅。否则,我恐怕还得再修十年,才能入圣。” “你跟那笨瓜交过手?” 厉南霜神色有些古怪,随即收刀,“他既然没杀你,说明你这妖还不错。” 申圣元哑然失笑。 没等他开口,少女背刀掠出窗外,消失于夜色中。 “很可爱。” 曲红灵有些遗憾没能和对方做朋友。 申圣元说道:“那丫头在刻意压境,若真的打起来,很难缠。” 曲红灵愕然。 这么说,那小丫头不止大宗师境界? 这未免太逆天了吧。 申圣元感叹道:“天生‘天荒金刚体’,力大无穷。若能保持住这率真洒脱的性子,以后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刀皇’。” “能比李观世还厉害?” 曲红灵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带着促狭似的笑容。 毕竟她可是很清楚,身为当代洛神的李观世爱慕者无数,而眼前这位护法叔叔便是其中之一。 果然,听到“李观世”这个名字,申圣元神情恍惚。 待回神注意到少女的戏谑眼神,不禁老脸一红,尴尬赧然道: “这没法比,若非《三世长生诀》的限制,李观世完全有能力从赵无修手中夺走‘天下第一’的宝座。这女人……天下无双。” 听着护法叔叔言语中对那个女人的推崇,爱慕,以及黯然和自卑,曲红灵也不禁有些神往。 有多少女修想要成为李观世那般的神仙人物啊。 俯瞰众生,独步云端。 曲红灵喃喃道:“听说李观世的双修期限只剩一年了,也不知道哪个男人会幸运的被选中。” 第43章 抛尸 京城的确很繁华。 在安和村时,曲红灵就听叶姐姐说过京畿之地实为烟火人间,繁盛之景,蔚为壮观。 有笙歌不绝于耳的茶楼酒肆,有戏声连连的瓦舍勾栏,有奇珍异宝,琳琅满目的林立店摊,有杂耍卖艺者在街头巷尾,观者如堵…… 可是向往了许久的曲红灵,当真正踏进这片繁闹之地时,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雀跃。 车马辐辏的街市,不如安和村里的窄旧小巷。 舞袖飘飘,百戏纷呈的瓦肆高楼,不如村里几名老汉闲坐屋檐下的简约二胡之奏。 倒映繁星点点,华灯初上的花湖,不如屋前那条小溪。 不如,不如,什么都不如…… 只因为,身边再也没有那道陪伴她的身影。 没有了她的小姜哥哥。 失落的曲红灵随着申叔叔逛完城隍庙,便再也没有了兴致,回到客栈休息。 申圣元见此,心中亦不好受,索性全心去调查兔妖喜儿。 虽说京城乃是天子脚下的重地,任何妖物邪祟都无法侵染半点。可妖族毕竟势力庞大,总会在各个地方秘密安插一些眼线据点。 当初曲红灵能在青州成功杀掉前任知府,潜伏于城中的妖族谍子,提供帮助最大。 次日一早,申圣元回到客栈。 “目前调查出了一些,半个多月前喜儿来到京城,与西楚馆的人进行交易,结果被对方摆了一道。” 申圣元接过曲红灵倒的茶,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喜儿在逃跑途中,又遇到了六扇门的暗灯,最终被杀。暂时还查不到她的下落。” 曲红灵微一思忖,淡淡道:“喜儿身上有我们天妖宗的‘生死玄雷符’,没那么容易死,可以利用这个来追踪。” 申圣元点点头,“我会尽快找到她。” —— 又一日清晨梦醒。 从交织着前妻记忆的碎梦里醒来,窗外天色仍是黯沉沉的。 姜守中洗漱过后,发了一会儿呆,便开始收敛思绪,认真思考下一步调查方向。 眼下虽解开了杀人案,但妖物掏心案并无头绪。 根据厉南霜的说法,倘若真是刚附身不久的妖物掏去了葛大生的心脏,那就说明妖物在温招娣离开后,大概半个时辰内出现的。 因为一旦超过半个时辰,死者心脏蕴含的精血就会彻底消散。 对妖物来说,这时候的心脏无太大用处。 所以有三个猜测点。 一,妖物是无意间来到无风观,看到刚死不久的葛大生,于是掏了对方心脏。 二,妖物就藏在无风观内,目睹一切发生。 三,妖物一路尾随温招娣。 姜守中更希望是后两个,毕竟第一个猜测随机性太大。 若妖物再不犯案,想要将其揪出来很难。 至于第二个猜想。 当时命案现场已经勘察过,并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也可能勘察的不够仔细没注意到,必须再去一趟道观看看。 但如果是第三个猜想,那就要好好调查老张家周围的这些邻居了。 凝思许久,姜守中才注意到天色已亮。如火如丹的朝阳跃出东方,赛似刚从高炉里倾射出来的钢水,霞光红波铺开。 姜守中伸了个懒腰,穿上厚实衣服准备出门吃点东西,再去无风观调查。 不巧,鞋拔子脸来了。 姜守中眯眼望着捧着烤红薯的陆人甲,笑道:“这红光满面的,看来昨天某人尝到了青娘的肉包子?可喜可贺呀。” “尝个屁!” 陆人甲丢给对方一个热腾腾的红薯,抽了抽冻的发红的鼻子说道,“昨天是去春雨楼了,但没见着青娘。” 姜守中拍了拍红薯上焦渣滓,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问道:“那你一整天在干啥?” 陆人甲瞧见桌上新买的红杏茶,下意识的就要伸手,被姜守中一瞪才讪讪然缩回贼手,嘿嘿笑道: “我把青娘院子里的雪给扫了扫,桌椅亭廊什么的都擦了一遍就回去了。” “好,好,好。” 姜守中伸出大拇指,“继续,就该这么舔。” 陆人甲瞪眼道:“这怎么能叫舔呢?这叫奉献懂不懂?真正的爱情就是需要无私奉献的,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 “对,对,对。” 姜守中点头附和。 大概意识到自己说服不了对方,陆人甲冷哼一声不在这话题上纠缠,转而问道:“案子有眉目了没?” “我还以为甲爷忘了我们正在查案。” 姜守中讥讽道。 出手阔绰且懂得无私奉献的甲爷,也明白自己理亏。 指了指姜守中手里的烤红薯笑道:“知道小姜你这几天起的晚,就特意带了点早餐随便填填肚子,大冷天的也暖胃。” 姜守中翻了个白眼,“先去无风观,慢慢给你说。” 二人行至半路,适值遇到县衙捕头老廖,正郁郁不乐的带着几名捕快朝着县衙方向而去。 “老廖。” 陆人甲眼睛一亮,打了声招呼。 老廖见是姜守中二人,怏怏呈暗的面容挤出一丝笑容,“你们是去办案吗?老张呢?” “老张还在家呢。” 老廖朝着其他县衙捕快笑着点了点头,打过招呼后低声问道, “咋回事老廖,怎么一个个都沉着脸,莫不是被县太爷给骂了?要不我替你们去说说情,县太爷跟我是自己人,熟的很。” 老廖摆了摆手,没好气道: “一瓜娃子跑来报案,说前些日子半夜看到有人在云湖抛尸,吓得我们一大帮子衙役捕快去云湖找尸体,结果屁影子都没找到。 哦对了,那瓜娃子说,他瞅着那抛尸人像赵万仓,也就是小张家那邻居……” 赵万仓? 姜守中目光一凝。 目前,他已经将赵万仓列入调查对象之一。 从表面来看,赵万仓与葛大生的掏心案并无牵连。唯一的疑点便是,本该去老丈人家劝解媳妇回家的他,却在半夜回了家。 否则偷盗的郑山崎,也不会倒霉被抓个现行。 此时听老廖突然讲出,姜守中不禁好奇问道:“报案人确定看清楚了?” “看清楚个屁!” 老廖愤愤道,“昨天我们就去赵万仓家询问,刚开始那姓赵的的确神色很慌张,瞅着不对劲。我听说他媳妇回了娘家,就准备派人去确认一下。 说实话,老廖我办案这么多年,看到赵万仓神色不对,就猜想这家伙可能真的杀妻抛尸。结果正准备拿他到衙门审问时,他媳妇竟然从娘家回来了。 他奶奶的,当时把我们整的尴尬坏了,恨不得把那报案的瓜娃子吊起来一顿抽。 不过也怪我们犯蠢,这瓜娃子本就脑子不正常,白费半天劲……” 听着老廖碎碎叨叨的怨言,姜守中若有所思。 赵万仓的媳妇之所以回娘家,是因为听到文老八说张婶家磨坊棚有人在偷情,男的像她相公。 赵万仓跑去劝解媳妇,却无功而返。 这才没几天,他媳妇就气消了? 老廖离开后,姜守中心中一番衡量,最终决定先将调查方向放在赵万仓的身上。 第44章 世间最大的道理 道旁的古树苍劲挺拔。 树干上挂满了霜雪,仿佛是一幅玉树琼花的画卷。 姜守中和陆人甲蹲在古树下,一边吃着热乎乎的红薯,一边盯着远处赵万仓家。 后者偶尔会将视线挪移到过往的妇人,瞅着那风景尤壮观的颠晃之地,便会用胳膊肘捅姜守中,挤眉弄眼,很是猥琐。 姜守中嫌丢人,往边上挪了挪。 原本两人打算直接找赵万仓询问,可姜守中又临时改了主意,打算暗中先观察一番。 不仅观察赵万仓,还有他那位夫人。 陆人甲含糊不清的说道:“与其在这里盯梢,还不如直接去问,省事多了。” 姜守中勉强吃完陆人甲买来的红薯,拢来旁边一些尚未融化的雪擦了擦手,低声道:“没必要打草惊蛇,先盯盯看,若真的没有收获,再去问也不迟。” 姜守中已经托老廖去赵万仓妻子娘家调查。 至于那个说亲眼看到赵万仓抛尸的报案人,姜守中也找过了,对方确实疯疯癫癫的,脑子不太正常。 但不正常,不意味着有些时候就会说假话。 到此刻,姜守中脑子里其实已经有了一条清晰的脉络,接下来只需要证明。 “对了,昨天案件究竟怎么样了,刚才我去老张家,弟妹怎么感觉怪怪的,好像在躲着你?” 陆人甲一脸狐疑的盯着姜守中问道。 正在思索案情的姜守中没好气道:“管那么多干什么,自己去问。” “我要是能问……咦,赵万仓出来了!” 陆人甲蓦然缩起了脖颈,拉着姜守中向树干后挪了挪,尽量遮掩住身形。 姜守中眯眼看向对面出门之人。 赵万仓精神瞧着有些衰颓. 与屋内妻子打过招呼后便离开院落,脚步略显急促。 “这家伙要去哪儿?” 陆人甲诧异。 姜守中略作思索,低声说道: “等会老张过来,你和他继续守着,盯着屋里的赵夫人,我去跟一跟赵万仓。” 陆人甲点点头,“小心点。” 姜守中拍了下陆人甲肩膀,借着树干躲掩,悄然缀在赵万仓的身后。 一路尾随出北门,赵万仓先是去了一趟无禅寺。 上完香,又在寺庙附近购买了一条说是开过光的玉佛坠子,随后朝着云湖方向前行。 路上男人时常将双手合十,玉佛放在掌间碎碎念着,步调时快时慢。 行为举动甚是古怪。 来到云湖渡口,数只大小不一的游船小舟靠岸泊着。 作为附近有名的景点,云湖备受人们喜爱。 夏秋之际,多有负笈游人或大户少爷小姐在此游玩。或闲谈雅趣,或私会情事,或高论时政。 而到了冬日,游客寥寥。 不过偶尔下雪时泛舟赏雪,倒也逸致。 此时湖中亦有几叶闲散扁舟,于碧澄澄的湖中惬意飘着。 赵万仓去负责船务的工头那边聊了几句,便来到一艘由渔舟改造的小船前,将船舱清扫擦拭了一遍,坐在系缆的石墩上,与旁边的船夫开始闲侃。 根据调查到的信息,姜守中知道赵万仓曾经是一名渔夫,最早在轳江北湖一带捕鱼。 后来朝廷发下禁捕法令后,便去了一处码头务工,偶尔会来云湖做拉客游湖的生意。 不过大多也就是在春夏秋三季,冬季极少前来。 姜守中寻了个离渡口稍远的地方,背靠着一棵只剩光枝的柳树继续盯梢。 不远处,一位背负行囊的四旬男子同样也靠着一棵柳树休息。 中年儒生模样的男子一手拿着碎饼炒米,一手拿着皮革水囊,腰间还挂着一个酒葫芦,风尘仆仆,一看就是远游至此的外乡人。 感知到姜守中投来的目光,身着粗布厚衣的男子礼貌笑了笑。 姜守中报以一笑,百无聊赖,索性从怀里拿出一摞笔录低头看了起来,试图找出更多的疑点与抽丝线索。 过了一会儿,忽传来男子话语。 “小哥喝点?” 姜守中抬头,见对方拿起酒壶笑容温醇的看着自己,笑着摇了摇头,“不了,不太喜欢喝酒,谢谢。” 姜守中瞥了眼渡口岸边的赵万仓。 对方倒是运气不错,此刻有两个衣装鲜丽的男子结伴乘舟游玩,选中了他的小船。 赵万仓划着小船,载着二人晃晃悠悠的飘向湖中。 “不喝酒好,喝酒容易误事。” 相貌平庸,皮肤黝黑粗粝的青衫男子拔开壶塞闻了闻酒香,便将塞子堵了回去,重新挂好酒葫芦,打开话匣子的他笑着问道,“小哥是京城人氏?” 姜守中点了点头,随口问道:“老哥是?” “不过一株无根蒂,一粒陌上尘而已。”中年男子目光投向湖山天影为一体的云湖,自嘲道,“四海飘零,落拓江湖。” 姜守中笑道:“若心无牵念,能游方四海倒也不失为人生快事。” 男子叹息:“难就难在,有心便有牵念。” 他将包袱垫在腰后,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坦然说道: “说是云游四方,其实是为了找寻自己弃散多年的女儿。当年家中遭遇变故,不满两岁的女儿不慎被马贼掳去,作为勒索钱财之物。 可惜散尽家财,也未能救到女儿。自那以后,我便各处流浪,奢望能在有生之年寻到她。” 姜守中怔了怔。 他不由想起前世那些或失散、或被拐卖、或不慎走失,苦苦寻亲的父母。 就连那样信息逐渐完善的现代社会,寻亲都极为不易,更何况是眼下这个古时社会。 这么多年过去了,女儿还在不在都难说。 姜守中不知如何安慰,男人倒是豁达,拿起酒葫芦闻了闻,扬声说道:“天地悠悠,变化无极,人生在世,自有重逢之日。我晏某人相信,终会找到女儿的。” 姜守中被对方乐观心性所感染,衷心祝愿道:“希望老哥能早日寻到女儿。” 犹豫了一下,姜守中说道:“若不介意,可否将你女儿的姓名告诉我,以后若是有幸遇到同名之人,或许可以帮忙调查。” 男子苦笑着摇头,“不满两岁的孩童,便是有姓名,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叫那个名字了。唯一能辨认的,便是希望能与她娘亲几分相似。当然,最好别像我。姑娘嘛,就该好看一些,我这当爹的有点丑。” 原本沉重的话题在男子调侃下顿时轻松了许多,姜守中也不由露出笑容。 他看了眼还在给客人划船的赵万仓,收起置放在膝盖上的笔录册,轻声问道:“老哥以前也是有学问的读书人吧。” 姓晏的男子笑着点头, “以前确实是一个书呆子,甚至有幸还登上过卷帙浩繁的天下第一藏书塔,后来就不读了。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 学了那么多大大小小的道理,可惜遇到兵,一点也不管用。所以啊,这世间最大的道理,便是拳头硬。” 姜守中摇头反驳,“跟女人讲道理,就不能是拳头硬了。” 晏姓男子一愣,遂即哈哈大笑,露出男人才懂的神情,伸出大拇指,“是这个理。” 姜守中好奇问道:“听这意思,老哥弃笔练武了?” 晏姓男子赧然谦虚道:“学了点皮毛剑术。” 他轻轻拍了拍藏在包袱里……欲要挣脱的那半部《天元河图册》,笑容意味深长。 莫急莫急,容我先与你这位新主人聊聊。 第45章 湖中魅影 世间道理千千万,唯有拳头才是硬道理。 不论是前世处于现代社会,或是穿越至此,姜守中都深有体会。 奈何自身根骨平庸,又错过最佳习武年纪,只得打消念头。 此刻听闻对方修习剑术,不由好奇问道:“老哥是何时开始学剑术的?” 晏姓男子倒也不自夸,诚实说道: “少时不喜武,即使有名师教导也不曾上心。真正修习,已是弱冠之年。可惜天资不佳,如今所学剑术勉强略有小成,难登大雅之堂。” 对于男子的谦虚,姜守中持有怀疑。 为了寻女儿,奔走四方,尤其对方女儿是被马贼所掳,所寻之处必然多为凶险。 在这江湖纷乱不休的时代,若只有皮毛剑术,早就埋骨他乡了。 不过对于男子所说二十岁才修习剑术,姜守中并无怀疑。 至于“天资不佳”这句自谦,姜守中一笑付之。 或许是猜出姜守中所想,晏姓男子笑道:“修行之道,通衢广陌,聪明人有聪明人的阳关道,蠢人自有蠢人的独木桥。 修行纵然看重根骨天资,可大道不通,小道自有。 行行出状元,道道通大江,只要愿意学,总会有所成,无非大成与小成而已。” 可能与姜守中颇为投缘,晏姓男子也不藏私,讲至兴起,拧开壶塞稍稍舔了一口壶口的酒渍,扬声说道, “寻常之人习武,需打通全身三百六十五穴窍中的二十一窍,至少拓四府穴,夯气于丹田之内,方可锻体修行。 可有些修习门道并不以常规而定,比如我所学剑术,无需打通全身穴窍,只开十一窍,拓二府穴即可。 虽然上限不高,可下限也不低,练好了也能晋升宗师之境。” 宗师之境! 姜守中听着咋舌。 只会三板斧的张云武有二品武夫的境界,便已经威猛无比,更别说头儿厉南霜。 也不知她修为如何,估摸着小玄宗师境界应该是有的。 若能到宗师之境,不敢说天下无敌,至少在江湖上混个响亮名号不难。 姜守中心神向往,想起自身情况,愈发失落。 晏姓男子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关于修行的话语,从包袱里取出一本泛黄的古籍,笑容真诚的说道:“我这修习之法倒也不算什么不传秘术,小哥若想要,十两银子卖给你如何?” 谈钱伤感情! 对方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敦朴宗师形象,在说出“十两银子”那一刻,轰然倒塌。 戒心大起的姜守中摇头,“我根骨很差。” 晏姓男子摆手道:“文以拙进,道以拙成,根骨不佳又如何,勤能补拙,早秀不如晚成也。 晏某少年时家境殷实,见闻广博,听过不少天资卓越的璞玉之才,可惜最后大多都泯然众矣,流于平庸。 修行,最重要的便是‘勤’与‘稳’,脚踏实地,方有成就。” 见姜守中不为所动,晏姓男子倒也没强卖,也不再继续唠叨,闻着酒壶里的酒香味,怡然自得。 凉风徐徐,湖波粼粼,头顶的枯木枝干轻轻摇曳。 姜守中却纠结起来。 回想对方说起寻找女儿时流露出的真实情感,心中不禁有些意动。 “给钱。” 观察着姜守中神情的晏姓男子笑着伸出手。 对方轻飘飘的二字仿佛拥有魔力一般,姜守中鬼使神差的从怀中拿出先前染轻尘留给他的那一小锭金子,甩手丢了过去。 金子脱手那一刻,他下意识朝前抓了一下。 可惜再难收回。 姜守中倒也洒脱,愣了一愣随即笑道:“那就买了。” 晏姓男子接过小锭金子掂量了一下,便拿出放进包袱的那本古籍,丢给姜守中。 晏姓男子笑眯眯道:“记住我方才的话,修行如做人,要通权达变,更要脚踏实地。武学之路,无非一步一脚印而已。” 姜守中正要点头,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惊恐声, “有鬼啊!水里有鬼啊!” 姜守中转头,发现是一名不慎掉进云湖里的游客拼命挣扎,声嘶力竭的惊慌大喊。 周围船夫与游客们全都愣愣望着。 而那名游客,正是之前上了赵万仓小船的其中一位年轻男子。 离岸不远的赵万仓站在船舱内,神色呆然。 姜守中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施救,扭头准备对晏姓男子说一声,结果一转头,便看到对方拎着包袱竟已跑远,边跑还边喊着,“鬼来了,快跑啊,快跑!” 姜守中目瞪口呆。 靠,老子不会真上当了吧。 …… 那名年轻游客被赵万仓从湖中救了出来,哪怕上了岸,也依然嚷嚷个不停。 最后被同伴骂了几句,强行拖走了。 有些人当是对方落水受到惊吓所致,嬉笑谈论,不以为然。 有些则真的被吓到,原本准备坐船游玩,却也没胆子玩了,纷纷离去,气的那些船夫直骂娘。 他们在云湖营生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湖中有鬼的。 赵万仓脸色晦暗。 他将船绳系在岸上的石墩子上,盯着平静的湖泊也不知在想什么,一只手紧握着挂在脖颈里的那只玉佛。 姜守中遥遥看着,神情若有所思。 临近下午酉时,游湖的客人已经没了,大多船夫也都回了家。赵万仓向船务借了工具,开始修补自己的小船。 随着天色渐渐暗下,附近就只剩下赵万仓一人。 修补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天色愈发昏暗,赵万仓直起腰活动了一下疲乏的筋骨。 他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无人后,解开船绳,划着小船缓缓驶向湖中。 那条从无禅寺附近买来的玉佛,已从脖子上取下,被他牢攥在手心。 “还是有收获嘛。” 看到这一幕的姜守中不由得精神一振,大概目测了一下对方前行的方向,便绕着湖岸悄然跟上。 可奇怪的是,赵万仓将小船停泊在云湖靠南一侧的湖中,便不再划动。 赵万仓静静站在船舱内,一动不动。 似乎被定住了。 姜守中疑惑不解。 将视线集中在小船上的他并未发现,更远处的湖中荡起一圈圈轻微的涟漪。 一抹身影从水中缓缓升起。 女人一袭红色嫁衣,面色惨白。 红衣女子一双无瞳幽眸看向小船中的赵万仓,随后视线挪转,落在岸边的姜守中身上,猩红的嘴唇微微翘起。 “好重的死气……看着就很美味啊。” 第46章 道歉 天色愈浓,由蔷薇色的湖泊逐渐沉淀为一片暗色,远处黛黑的山峦像巨鲸的大口,交映之下颇显几分压抑。 姜守中望着湖中宛若定格的小船与赵万仓,眉额紧蹙。 对方怪异举动着实令人费解。 中邪了? 姜守中一番犹豫,决定去渡口找一艘小船,凑近看看情况。 即便打草惊蛇,被对方发现也无所谓了。 距离湖岸不远,一个穿着大绿棉袄、约莫八九岁的小男孩正追着一只黑色小狸猫嬉耍,不时捡起小石头击打对方,发出清脆笑声。 姜守中本不予理会,然而那条小黑猫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窜向湖泊。 沉浸于玩闹中的小男孩下意识追了过去。 小黑猫靠近岸边后又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身上毛发一瞬间根根炸起。 凄叫一声,黑猫猛地朝后逃窜。 结果刚跑到岸边的小男孩不慎绊倒在小黑猫身上,幼小的身板直栽了过去。 因为惯性,小男孩直挺挺的冲向湖泊。 眼看就要掉进湖泊之际,姜守中一把抓住小男孩纤细手臂,拽了上来。 小男孩懵懵懂懂。 直到缓过魂来,才“哇”地一声哭出了声。 不远处正在寻找小少爷的婢女,听到熟悉的哭声,急忙寻了过来。 见一个陌生男人拽着自家少爷手臂,而男孩哭得撕心裂肺,还当是对方在欺负小少爷,厉声尖喝道:“放开我家少爷!” 婢女冲过来一把推开姜守中,将小男孩抱在怀里,怒瞪着姜守中,“你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孩子做什么!要不要脸皮!” 姜守中没理她,扭头看向湖泊,却惊愕发现赵万仓和那艘小船不见了。 这时,又有一行人闻声赶来。 快步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位身形苗条,衣着华贵的年轻妇人。 穿金戴银,气态雍容。 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妻妾。 身后则是一位年岁稍大的富态中年男子,脸庞圆润,皮肤保养得相当好,眼神透露着精明和世故。 除这对夫妻,还有一对主仆模样的男子。 身为主人的男子一袭简朴的蓝色布衣,气质却颇为出众。头发被简单地束在头顶,几缕不羁的发丝随风飘扬,增添了几分潇洒与野性。 在他身旁,是一位书童模样的少年,怀抱着一柄长剑。 显然,蓝衣男子是一名剑客。 “娘亲!” 看到妇人,小男孩委屈的扑进女人怀里大哭起来。 妇人心疼的将儿子搂在怀里,面色难看,目光阴沉的看向婢女,出声询问,“杏儿,小少爷怎么了?” 面对家母质问,婢女吓得一哆嗦,脸色发白,连忙指着姜守中说道:“是他欺负小少爷!方才他拽着小少爷的胳膊,任凭小少爷如何哭喊他都不放手!” 妇人盯着姜守中,眼神冰冷,“这位公子,好端端的为何欺负我家诚儿?” 姜守中没能寻找到赵万仓的踪迹,心中无奈。 面对婢女的诬陷与妇人质问,倒也没生恼,耐心解释道:“刚才这小孩和一只黑猫玩耍,差点掉进湖中,是我将他及时拉住。” “你放屁!” 婢女却先反驳。 身为仆人,职责本就是看护自家小少爷。 若被家主知道因为她的疏忽,差点让小少爷落水,回去后不死也得脱层皮。 所以这时候,婢女绝不能承认眼前男子的说辞。 她兀自强压着心中惊惧,面目狰狞道: “我明明亲眼看见是那只猫不小心惊扰到了你,你才拿小少爷出气。小少爷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去湖边!” 姜守中懒得辩解,淡淡道:“问小孩子就清楚了。” 中年富态男子皱了皱眉,低头望着自家儿子,问道:“诚儿,到底怎么回事?” 哪知满脸泪水的小男孩看了眼姜守中,哭着说道:“就是他欺负的诚儿!” 姜守中顿然愣住,随即讥笑了起来。 还真是一只白眼狼啊。 在大户人家从小娇生惯养的小男孩,养成了自私任性的性子。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也对生死没有清晰的概念。 对方是否救了他不重要,他只知道这个人把他的胳膊给拽疼了。 所以他哭了。 所以就是这人欺负他。 至于对方若是不救他,掉进湖里会如何,他想不远。毕竟现在他好端端站在这里。 有些人生性薄凉。 有些人,天生不知冷暖。 小男孩的话无疑给姜守中判了定论,也让婢女暗松了口气。 现在唯一证明的也只有那只猫了。 可惜猫无法说话。 妇人气得娇躯颤抖,“好,好,一个大男人就因为被猫惊扰,便拿小孩子出气。你那么有本事,怎么不敢找我们大人理论!我家诚儿金贵之身,岂是你这个贱杂碎可欺负的!” 说着,便冲上前欲扇姜守中耳光。 可见家中也是颇为跋扈。 姜守中抬手抓住女人将其甩开,冷冷道:“是非真相我也懒得辩解,你们自己用屁股去想,若真是认为我欺负你儿子,尽管去报官!” 女人一个踉跄,站稳身子,脸色涨紫。 她扭头含泪瞪着富态男子,“老爷,我们娘俩被外人如此欺辱,你就这么看着吗!?” 富态男人有些为难。 他本能觉得这件事可能有误会。 可此刻被妻子这么一闹,哪怕是错,也只能护着家人。 只是眼下他并未带仆人,总不能让他一个老爷上去干架。 而报官又嫌麻烦。 富态男人瞥了眼身边仪态出尘的蓝衣男子。 这位从名剑山庄出来的有名剑客,他当然没资格使唤。但既然对方已经收了自己儿子作为弟子,徒弟被欺负,做师父的也该出面吧。 富态男人尴尬开口,“方先生,您看这事……” 蓝衣男子沉默不言。 出于本心,他更相信姜守中的说辞。 “小孩子不会撒谎”这句话从来只是笑谈。 若放在平常,他肯定公允对待。 但如今他遵循山庄长老嘱托,收了这男孩为弟子。既然已是对方师父,总不能拜师第一天就给徒弟一家难堪,多少得维护一下颜面。 心中暗暗一叹,蓝衣男子神情从容恬淡,上前行礼,语气温和的询问姜守中,“在下名剑山庄方子衡,不知阁下是?” 得罪人之前先探对方底细。 无论是行走江湖,或是混迹官场,乃是必备的常识。 姜守中淡淡道:“六扇门,姓姜。” 官府中人? 蓝衣男子不禁皱眉。 不过他想起身边富态男子的身份,随即淡然一笑,语气依然和悦,“姜公子既是官府中人,想必不会做出这般仗势凌人的行举,这中间或许有什么误会。 我看这样吧,不如诸位给我个面子,让姜公子给夫人和少爷道个歉,大家以和为贵,此事便揭过去了,如何?” 蓝衣男子还是很鸡贼的。 双方都不愿得罪。 怒火中烧的妇人欲要开口,却看到自家老爷瞪了自己一眼,只得咬着银牙不吭声,一双阴骛杏眸恶狠狠的盯着姜守中。 自己儿子将要成为名剑山庄弟子,这个面子必须给。 见富态男人和妇人不说话,蓝衫男子满意点头,温和的目光看向姜守中,好心劝解道:“姜公子,世路崎岖,行不去处,须知退一步之法,你意下如何?” “嗯,说的没错,道歉是应该的。” 姜守中一手搭在腰间,尾指轻轻压住火铳把手,笑着说道,“不过应该是那小孩给我道歉,对吧。” 蓝衫男子上扬的唇角,倏然僵住。 第47章 拔剑! 大洲宗门林立,名剑山庄虽不比真玄山,剑阁,丹霞山之类的顶尖大派,但在江湖上也是盛有名望。 身为名剑山庄三公子,哪怕不借父辈威名,方子衡凭借自己宗师之境,以及一手闻名遐迩的“三问”剑法,也足以让大半江湖人士给予情面,与之结交为荣。 否则身边这位身份不俗的富态男人,又怎会放心将宝贝儿子交给他。 然而他自认为已经放低姿态,眼前男子竟不领情,饶是方子衡心性涵养再好,心中也不免有了些肝火。 妇人看到姜守中竟如此不识抬举,不禁冷笑。 更多的则是暗暗嘲讽方子衡的烂好人行径,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 富态男子眉头皱起,内心不由惋惜。 年轻气盛啊,明明都已经给了台阶,竟不愿下来,真以为一个小小的暗灯可以镇住所有人? 非得吃亏,才晓得“后悔”二字的重量? 就在气氛僵持之时,又一道声音蓦然飘来, “我能证明,方才这位小哥说的都是实情,他确实是救了那孩子。” 众人扭头,却是一位皮肤偏黑,身穿青衫,宛若儒生模样的男子笑呵呵的走了过来,身后背着一件缝有补丁的包袱。 姜守中讶然。 竟是之前卖给他书的那位晏姓男子。 妇人正憋着火气,看到一个土不拉几的老儒生跑来搅局,尖声怒喝道:“哪里来的山野村夫,滚一边去!” 晏姓男子呵呵笑道:“从娘胎里来的,滚不回去了。你要是有着能耐,可以试试?” 妇人一噎,竟不知如何回骂。 对于晏姓男子的到来,方子衡并未在意,而是决定再给姜守中一次机会,轻声问道:“道一声歉,很难吗?” “这话我也想问你。” 姜守中淡淡道。 方子衡轻叹一声,拿过书童怀中的宝剑,沉声说道: “是对是错,已经不重要了。他是我的徒弟,徒弟受了委屈,等于当师父的折了颜面。这面子,做师父的应当讨回。 我看你并无修为,但既然身为六扇门中人,必然学了些把式。我便只用三分力出一剑,也不算以势欺人。 这一剑不会要你的命,最多让你卧床两三日,你若能接得住,算你的本事,这笔无关对错的恩怨就此止休。” 听到这“宽宏大度”的话语,姜守中面无表情。 而妇人一脸幸灾乐祸。 宗师之境的一剑,哪怕只出三分力,便是三品武夫想接都难。 晏先生笑着说道:“巧了,我是这小子的师父,他受了污蔑,我这当师父的也该为他还一个清白。当然,我就不出剑了,我来接你一剑。” 晏先生吊儿郎当的站在姜守中面前。 方子衡一愣,仔细打量着这位全身无气机流转的儒生男人,试探问道:“阁下也用剑?” “学了点皮毛。” 晏先生闻了闻酒壶,笑意醇厚。 方子衡觉得有些奇怪,却说不出怪在哪儿,心里莫名一阵烦躁,冷声道:“阁下既然也用剑,那我们便公平比一剑!” “……那好吧。” 晏先生犹豫了一下,勉强答应。 方子衡问道:“阁下的剑呢?” 晏先生反问,“你的剑呢?” 方子衡愕然,心想这家伙莫不是瞎子? 我手里拿的难道是棒槌吗? 方子衡抬剑,扬声道:“此剑名为‘白烟’,剑长三尺三寸,由幽池麒麟石打造,嵌以蛟鳞,经过我名剑山庄百位锻剑师合力锻造,百炼方成,乃是镇庄之宝。这,便是我的剑。” 晏先生缓缓点头,“好剑,可它真的是你的剑吗?” 闻言,方子衡大怒,“阁下何故以此言来羞辱我?我方子衡身为名剑山庄三少爷,还不屑于做那鸡鸣狗盗之行径!” 晏先生眯眼笑道:“哦,既如此,那我且问你,这把剑你一共拔出过多少次啊。” 方子衡一滞,嘴角抽搐。 拔剑多少次? 这如何知晓! 他从六岁提剑,九岁便进入剑崖修行,十二岁被老祖宗赐予这把“白烟”。 如今持此剑已有二十载。 出鞘多少次,挥剑多少次,他哪里记得,总不能从一开始就数吧。 “不知道!” 方子衡没好气道,“你到底比不比?” 晏先生又笑问道:“那你每次拔剑的时候,为何不问问你手中这把剑,它愿不愿意出鞘呢?你问了,自然也就记住了。” 这番话惹得那妇人大笑,讥讽道:“剑是死物,如何问?你这老家伙莫不是脑子进水了?” 方子衡拧紧眉头,没有言语。 “人有人心,剑亦有剑心啊。”晏先生喃喃低叹了一声,对方子衡说道,“出剑吧,你若能拔出那把剑,我便认为那就是你的剑,有资格与我比划一下。” 这话一出,方子衡怒火中烧。 我连自己的剑都拔不出? 他强行压住怒意,让自己的心境恢复平和,沉声道:“那就得罪了!” 方子衡握住剑柄。 然而下一刻,他便愣住了。 剑身纹丝未动! 方子衡眼眸闪过一丝慌乱,他运转全身气机,试图拔出手中伴随了自己二十年的长剑。 可无论他如何用力,竟无法出鞘半寸! 他的书童,以及一旁的富态男子看到这一幕,神情骇然。 便是瞧热闹的妇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晏先生摇头失望道:“身为剑客,连自己的剑都拔不出来。这剑,练的一塌糊涂!” 方子衡浑身一震,脸色煞白,额头渗出点点汗珠。 “白烟有三问,问心,问道,问天地,可你……却从未问过手中的剑,如何练好这剑!?”晏先生继续斥道。 方子衡面红耳赤。 最终他颓废的垂下手臂,一副失魂落魄。 此时的他像是被剥去了精气神的石像,落上了无数灰尘,再无先前朝气。 “三少爷!” 书童急忙上前搀住方子衡。 护主心急的他怒瞪着晏先生,“你对我家少爷做了什么!?” 晏先生没理他,瞥了眼噤若寒蝉,脸色发白的妇人,目光看向富态男人,缓缓说道: “情知语是勾和线,从头钓出是非来。孩童可以稚言无忌,可以说谎,可以无心之言,但不可吐违心谰言,昧地谩天。少不正,老大必受其咎!” 富态男子身子一颤,拱手行礼,“受教了。” 原本该是主角,却变成吃瓜群众的姜守中忍不住说道:“你得跟小孩子讲道理。跟大人讲,有个锤子用。” 晏先生无奈,“跟小孩子怎么讲道理?” 姜守中没好气道:“当然是耐心跟他讲道理,怎么简单怎么来。” 晏先生吹胡子瞪眼,“来来来,你来讲。” 姜守中还真走到那小男孩面前。 妇人面色一变,就要阻止,可看了眼晏先生和如今行尸走肉般的方子衡,没敢动弹。 而且她不信姜守中敢有胆子动手。 果然,姜守中只是拉着小男孩的手来到湖边,指着湖水温柔说道: “之前你若是不小心掉下去,知道会如何吗?会被鱼吃掉的,以后可不许在水边玩耍,明白了没,小朋友?” 小男孩大概也知道父母遇到了不敢惹的人,先前跋扈的模样已被乖巧取代。 “明白了。” 小男孩用力点头。 姜守中一脸欣慰的摸了摸男孩脑袋,微笑道:“不,你没明白。” 姜守中一脚将小男孩踹下了湖。 第48章 剑魔 落水的孩童被婢女救了上来。 孩童脸色发白,惊魂哆嗦,看向姜守中的眼神尤为恐惧。 望着簌簌发抖的儿子,妇人心如刀割,饶是对姜守中恨到了骨子里,此刻在丈夫警示的眼神下,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富态男子城府倒也不浅,短暂惊惧过后便恢复了一派从容,对晏先生恭敬道: “这位前辈,鄙人乃是文煜伯骆修巳,今日之事是我疏于管教,使令徒被误解。前辈警言,骆某必定铭记于心,回去后严加管教诚儿,自己也作反省。” 顿了顿,他又说道:“前辈若是不嫌弃,能否来寒舍做客。鄙人虽不敢说能以金山银山相待,却也绝不亏待了前辈。” 听到“文煜伯”三个字,晏先生叹道:“原来是骆将军的后人。” 骆家先祖曾是大洲王朝开国功臣之一,建国后被授予文煜伯爵位,到如今的骆修已,世袭罔替已是第五代。 虽然爵位还在,但无论地位,名声,权势,早已没落。 骆修已此番话,显然看出晏先生的不同寻常,打算与之结下一段善缘。 若能拉拢对方,对家族有莫大好处。 不等骆修已开口,晏先生摆手道:“我这泥腿子闲云野鹤惯了,多谢伯爷好意。” 骆修已很是遗憾,却也不敢强求,对姜守中说了些道歉话语后,便带着心怀怨恨的妻儿,以及婢女离开了此地。 至于方子衡,他没看一眼。 如今方子衡这模样,儿子已经没必要拜他为师了。 晏先生望着双目无神的方子衡,沉声道: “剑道一途,本就荆棘载途,道阻且跻。受到一点挫折便畏葸不前,心如寒灰,对得起你方家的‘求剑无愧’吗?对得起你名剑山庄的‘天下剑道,唯名剑为阳关’,几辈人的努力吗?” 方子衡心神剧震,看向面前如普通儒生的晏先生,深深拜了一礼,“前辈教训的是。” 方子衡直起身来,虽然神情依旧颓废,但至少眼里多了一丝光采。 这位剑道骄阳此时不禁有些恍惚。 回想自己这一生修行大道之平坦,剑道之顺,所遇之人皆为奉承礼待,所求之事皆无阻意,从未遇到大挫折。继而养出了自负狂傲的性子,最终自食恶果。 从善如登,从恶如崩,这一切都是自己作的。 如今心境几近崩塌,这一生,剑道修行估计也就止步于此了。 方子衡黯然伤悲,准备离去。 “把白烟拿来我看看。”晏先生忽然开口。 方子衡无任何迟疑,将名剑山庄的镇庄之宝双手捧起,恭恭敬敬的交到对方手中。 晏先生拔剑出鞘。 银白的剑身在黄昏光线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其表面宛如镜面一般平滑。 剑刃之上,缭绕着淡淡的白烟,仿佛是内藏的寒气在空气中凝结,又似是从云海之上穿越而来的仙气。 晏先生屈指轻叩了一下剑身,淡淡道: “无形,无气,无神,无心,方虹渊那老家伙把剑给早了啊。此剑已死,回去后将它葬在你们剑山之内,也算是给它一个归宿。” 方子衡满脸震惊,“死了……前辈的意思是……此剑剑心已死?” 晏先生冷笑,“名剑有心,你不与它交心,认为它是死物。那它,就没必要活着了。” 方子衡身形踉跄,神态癫狂,用力摇头,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出剑的时候能感受到剑身蕴藏着的剑气神意。” “神意一直长存?”晏先生反问。 方子衡张了张嘴,绝望闭上了眼睛,轻轻摇头,“不长存。” 忽然,他似是想到什么,双目迸出希翼光芒, “前辈,我能否以名剑山庄的血剑池将其孕养!以前我们的‘幽情’‘万光’‘龙殇’等几柄剑失去剑气神意后,便是用这种方法‘复活’的!” 晏先生沉默少顷,手指轻轻摸过冰冷如尸体的剑身,叹息道:“梧桐虽立,其心已空,待发于春,实葬于冬。” 方子衡如遭雷击。 他落下泪,眼神充满了悔恨与愧疚。 晏先生将宝剑还于他,淡淡道:“你若愿意,便将自己的心共享于它,此后人在剑在,人死……剑毁!” “前辈的意思是……” 方子衡猛地抬头,颤声道,“人剑如一?” 晏先生笑道:“有信心吗?没有信心就葬了它。有信心,便拿你的命去换,值不值看你自己了。” 方子衡紧握住长剑,目光坚定,“路虽弥,不行不至。前辈,我愿一搏!” “去吧。” 晏先生笑着摆了摆手。 方子衡又行了一大礼,目光神采奕奕,一扫先前之颓废,又对姜守中歉意道: “姜公子,先前是我倚势凌人,方某错了。以后姜公子若来青州,遇到麻烦,可来名剑山庄找我。方某有能力做到,绝不推辞!” 姜守中淡淡一笑,却未出声。 方子衡离去后,两人大眼瞪大眼。 “小子,怎么不感谢我?” 晏先生很是不满。 姜守中冷淡道:“说吧,接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我这人从不相信巧合与运气。” 晏先生拿起酒壶,拧开瓶塞,陶醉的闻了闻,笑眯眯的说道:“我呢,当然是专程来救你的。防止你被人吸干。” 吸干? 姜守中一头雾水。 晏先生拧回瓶塞,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湖泊,笑着说道:“你先回家去吧,到时候我会去找你说明缘由的。” …… 湖泊另一端。 李观世和红衣蛇妖遥遥而望。 红衣女子心有余悸,白着俏脸说道:“那人身上的剑意好强,若我迟一步,恐怕就身死魂消了。” “你能活,是因为我出现了。” 李观世有些烦躁的揉了揉小巧额角,淡淡说道,“你的主人就是那个叫姜墨的六扇门衙役,他身上的死气,其他人无法察觉,你应该能真切感觉的到。” 红衣蛇妖点头,“那小子确实很古怪,好像是死人,又好像是活人。” 她扭头看向李观世,“如果没有那个人,我倒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寄宿于姜墨的身上,可现在……我可没胆子。” “放心,我去跟那人商量。” 李观世讥讽道,“他也不过是个胆小鬼而已。” 但下一刻,女人便罕见的摆出苦瓜脸,“这王八蛋吃饱了撑得跑来搅局?气死老娘了!” 能让李观世头疼的人不多,那位晏先生便是其中之一。 李观世手中把玩着那枚徒弟的玉簪飞剑,语气飘忽,“知道那人是谁吗?” 蛇精摇摇头。 李观世仰起雪白秀颈,望着天空幽然道: “世间入剑道修行者多如牛毛,有人剑道大成,有人窥得剑道真机,有人一剑斩江河,有人万剑破乾坤。有人登顶为剑仙,有人傲然化剑神。” “可唯有一人,以剑入魔。比道高一楼,比天高一丈!” “世间纵有百万剑仙,遇见他,无一剑敢出鞘。” “他,就是剑魔晏长青!” 第49章 收网 独自回到家中的姜守中心情沉重。 他仔细复盘今日经历,愈发觉得那神秘老者与自己的相遇绝非巧合,很可能是对方故意为之。 可那老头为何要接近他? 怀揣什么目的? 姜守中想起从对方手里买的那本修行秘籍,从怀中拿出细看。 却愕然发现,这本书空无一字。 每一页都是空白的。 “难道是传说中的‘无字天书’?” 姜守中思维跳脱,“那老头是老神仙,发现我天赋异禀,于是决定培养我成为绝世高手?” 姜守中自己都被这天马行空的想法给逗乐了。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老头真要对他不利,他除了束手待毙还能干啥? 姜守中收起无字古书,不再过多纠结。 …… 次日一早,姜守中洗漱后前往张云武家。 昨日虽然将赵万仓给跟丢了,但对方出现在云湖,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有人在张婶家磨坊棚内偷情。】 【抛尸。】 【半夜寻妻未果回家。】 【如今妻子回来。】 将这些线索组合起来的姜守中,喃喃道:“真相的外衣就是由无数的谎言织造,这里有多少人说谎了呢?” 来到张云武家,小丫头玥儿正闷闷不乐的抱着书袋出门。 “小姜叔叔好。” 张玥儿有气无力的摆摆手。 姜守中笑道:“肯定又被你娘亲骂了。” 张玥儿委屈巴巴道:“我脚疼想休息一天,娘亲也不肯。” 姜守中掰着指头算道:“头疼,肚子疼,脖子疼,腰疼,腿疼,脚疼,头晕,心口闷,风寒……你这丫头每天都有不同的症状,我觉得应该拉去让那些医生研究研究。” 小姑娘脸蛋一红,打算再诉苦两句,看到娘亲出来,吓得连忙跑开。 “小姜哥……” 温招娣微红着脸打了声招呼。 虽说误会解开,但毕竟自己之前举动太过荒唐,看见对方难免尴尬。 姜守中笑着点了点头,问道:“老张呢?” “正在给婆婆按跷呢。” 温招娣侧开身子让姜守中进屋,“小姜哥还没吃早饭吧,正好还剩了些米粥。” “弟妹,我也没吃呢,给我也盛一碗。” 陆人甲屁颠屁颠的跑来,嗬嗬喘着气,一只手搭在姜守中肩膀上,没好气道,“我就知道你小子起这么早,肯定跑来蹭饭。” “滚一边去。” 姜守中翻了个白眼,迈步进屋。 温招娣莞尔,进入厨房。 二人落座,陆人甲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昨天跟踪赵万仓有收获没?” “你们呢?”姜守中反问。 陆人甲拿起桌上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下,摇头道:“什么都没发现,他那媳妇一整天就待在家里,连门都没出。不过……” 陆人甲话锋一转,“我倒是有了新发现,之前宣扬张婶磨坊棚里有人偷情的那个文老八,不是去禹州玉城县运货去了吗?你猜,是谁托的货?” 姜守中手指习惯性的敲打着桌子,思索俄顷,低声说道:“赵万仓。” 陆人甲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姜守中拿出从笔录册里摘抄出来的一些琐碎信息,指着自己特意标注的一些线索,淡淡道: “文老八脑袋曾经受过伤,导致记性很差,有些事情隔三岔五就记混了。这一次他运货去禹州玉城县,一个来回也得七八天。 等那个时候我们去询问他,关于张婶家磨坊棚里有人偷情的事情,你说他还能清楚的回答我们吗?” 经过姜守中这么一点拨,陆人甲恍然,“赵万仓故意弄走文老八,就是生怕我们去问话?” 姜守中轻轻点头,手指敲打着笔录册说道:“关于文老八看到磨坊棚里有人偷情这件事,云初赌坊内有一些人听说了。 但问题是,偷情的那对男女像赵万仓和温招娣这个细节,只有赵万仓一人说起过,其他人从未听文老八提及。 如果我们想要确定这件事的真伪,就必须去找文老八问个清楚。然而如今,文老八恰好出了远门。 等几天后他回来,我们再问,还能有答案吗? 所以啊,赵万仓肯定说谎了。文老八根本就没看清偷情的人是谁。但是,赵万仓肯定知道偷情的是谁。 那么你再回忆一下老廖所说的那起抛尸案件,有没有想到什么?” 陆人甲虽然迟钝,但不蠢。 在姜守中如此缜密且明朗的推断下,他已然窥见了几分真相,只觉后背冒寒气。 “偷情的是赵万仓的妻子!赵万仓一怒之下杀妻抛尸!?” 陆人甲不可思议道,“那他现在的妻子又是谁?另外,之前他为何要故意辱骂温招娣。” 看到温招娣从厨房端着米粥出来,姜守中收起小册子,起身笑着接过,“真是麻烦你了,等会儿让老甲去洗碗刷锅吧。” 陆人甲瞪眼,“凭啥是我?” 温招娣摆手笑道:“不麻烦的。” 女人明白两人要讨论案情,识趣说道:“我去看看武哥有没有需要什么帮忙的。” 等温招娣进入里屋,姜守中接着说道: “赵万仓杀妻抛尸之后,为了给自己洗脱罪名,便故意在第二天借着酒劲,当街辱骂温招娣,让众人以为他媳妇周氏真的回了娘亲。 我认为,他在尸体上动了手脚,而且想打一个时间差。 到时候哪怕尸体被发现,他也有法子辩解。 只可惜赵万仓千算万算没有料到,半夜有人去他家偷窃。更没料到,有人看见了他抛尸。 根据郑山崎的口供,当时他去赵万仓家偷东西,半夜赵万仓回家看到他时,差点把他给杀了。 但因为郑山崎情急之下喊叫外面放风的葛大生,导致赵万仓没敢杀人灭口,最终也没报官。” 陆人甲捋着八撇胡须,轻轻点头,“原来如此,这么一来倒说得通了。” 姜守中拿起调羹吹了吹冒着热气的米粥,吃了几口,继续慢斯条理的说道: “至于目前赵万仓家里的那个女人是谁,你我身为六扇门暗灯,还需要猜吗?估计现在赵万仓自己都吓尿了,不然也不会跑去云湖确认尸体。” 陆人甲面色陡变,“那还等什么!?快去抓啊!” 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姜守中一把按住。 “等等!” 姜守中神情严肃道,“最好把头儿一起叫上。而且你忘了我们为什么要调查这起案子吗?” 陆人甲一愣,“葛大生的死?” 姜守中看了眼里屋,低声说道:“现在我们要搞清楚的是,掏走葛大生心脏的那只妖,究竟是不是赵万仓的这位妻子。 如果是,我们就必须把葛大生的死,也得绑在这只妖物身上去。头儿告诉我,这案子如果拖得久了,就越麻烦。所以,我们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明白了。” 陆人甲用力点头,又疑惑问道,“妖物为何不杀赵万仓?” 姜守中猜测道:“第一,妖物留在赵万仓家,肯定还有所图。第二,因为老廖他们的出现太过突然,不止赵万仓没想到,妖物也没料到。 所以现在杀了赵万仓太过惹眼,很容易被官府盯上。毕竟,这可是在京城。” 姜守中拍拍对方肩膀,“我去六扇门找头儿,你和老张继续盯着赵万仓家。” 第50章 妻子的帮助 当姜守中匆匆前来六扇门寻找厉南霜时,又碰巧遇见了正要出门的纳兰邪。 纳兰邪气色好了很多,不见之前颓败。 “早啊小姜。” 见到姜守中,纳兰邪并未像上次那般热情寒暄,随意打了声招呼,指了指身后几名铁衣堂的成员笑道,“我要去办件案子,要不一起去,帮忙出出主意?” 姜守中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有事。” “行,那下次有机会咱们一起合作。” 纳兰邪并未勉强,临走时好意提醒道,“你找厉大爷吗?她不在六扇门,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要不你去街边找找,或许在下棋。” 不在? 姜守中皱起蚕眉,对此倒不是很意外。 这位爱摆烂的上司,本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性子,上次能遇到已经算是运气顶天了。 只是眼下情况紧急,没时间满大街去找人。 姜守中无奈,准备离开。 正在这时,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六扇门大门前。 车窗帘布被一只白璧般的纤长柔荑掀起,露出一张清冷绝美的玉靥。 女人望着姜守中,“有事?” 姜守中愣了一愣,没料到染轻尘竟主动问话。 他瞥了眼门口的守卫,端正行了一礼,开口说道:“姜墨见过大人,卑职在附近随便逛逛。” “找厉南霜什么事。” 女人再次问道,秀眉下的一双锐利凤眼紧盯着对方。 显然,染轻尘并不是好糊弄的主儿。 姜守中张了张嘴,心思转过无数谎话,最终没能搪塞,实话实说道:“我们发现了一只妖物,周全起见,我打算找头儿汇报。” “妖物……” 染轻尘歪着粉颈微蹙柳眉,“厉南霜平日就是这么撂担子的?每次捉妖让你们自己解决?” 姜守中正要开口,对方却跳下了马车。 染轻尘冷冷问道:“妖在什么地方,带我过去。” 见男人面色古怪,染轻尘低声轻恼道:“别胡思乱想!我身为六扇门新院主管大人,本就有权利负责一切关乎妖物的案件。帮忙捉妖,有何不可?” 有染轻尘这样的高手帮忙,自然是好的。 可姜守中却很头疼。 毕竟眼下涉及的案件有不可言说的内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染大人,其实我们自己能——” “带我去!” “……” 得,早知道不来了。 姜守中暗暗一叹,苦笑着点了点头。 …… 路上,姜守中简单讲了讲案情。 只是说杀死葛大生并掏心的妖物,运气好被发现了。至于其他与张云武夫妇有关的妖气事件,他一个只字未对女人吐露。 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妻子。 当二人来到赵万仓家,却发现屋门竟敞开着。 陆人甲持着平日随身携带的一截铁棍武器,正满脸焦急的站在赵万仓家的门口来回踱步,不时跺着脚,嘴里碎碎念着什么。 “老甲,怎么回事?” 姜守中心下一沉,上前询问。 看到姜守中,陆人甲神色一松,急声说道: “出了些意外情况,我和老张正在盯梢。老张忽然听到屋内有惨叫声,我俩便赶紧过来查看。结果发现赵万仓倒在血泊里,受了重伤,那妖物跑了!妈的,我——” 甲爷声音戛然而止。 他呆呆望着出现在姜守中身后的染轻尘,整个人犹如石像附身,僵在原地。 姜守中干咳了一声,说道:“我去六扇门找头儿,结果头儿不在,正巧遇到染大人。得知我们在捉妖,染大人便好心来帮我们捉妖。” 见陆人甲还傻愣着,姜守中没好气的踢了对方一脚。 陆人甲这才缓过神来,连忙拘谨行礼,结结巴巴道:“卑……卑职陆人甲,见过染大人。” 染轻尘没理会他,进入屋子环视一圈,问道:“刚才听你所说,你们还有一位同僚,他人呢?” “老……老张去追妖物了,让我留下来等你们。” 陆人甲紧张的直冒汗。 不怪他紧张,眼前这女子不仅仅是染府大小姐,名动京城的明艳骊珠。 还是贵妃娘娘的义妹。 更是被朝廷钦定,未来肩负除妖大任的门面天骄。 寻常人能跟对方说上半句话,都是祖上冒青烟了。 染轻尘取出一张深黄色符箓,折成千纸鹤模样,咬破指尖,滴上血珠,然后将纸鹤扔至屋内。 纸鹤被扔出的瞬息犹如魂灵附体,在屋子里灵巧旋转数圈,探查到妖物残余气息的轨迹后,扇动着翅膀,于后门掠飞出去。 “你们两个在这儿等着!” 染轻尘追向符箓纸鹤,转瞬间便没了身形。 直到女人离开许久,陆人甲才回魂似的长松了口气,随即一把扯过姜守中,低声急道:“小姜你傻了是不是,这时候怎么能让染大人掺和进这案子!?” 姜守中呵呵冷笑,“我若是能糊弄过去,还需要你提醒?” 陆人甲心下焦虑,却也想不出好的办法,忽又想到一事,低声道:“老张追妖的时候跟我说了一句,那妖物身上的气息,跟半个多月前抓伤你的那只妖物很相似。但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 姜守中目光倏凝。 莫非自己之前的推论是对的? 对方之所以没一开始杀赵万仓,是有所图谋。 而这图谋,是老张身上的那瓶妖气? 姜守中进入屋子,看到浑身是血的赵万仓正颓废的靠坐在角落,脸上无一丝血色。 他走到对方身前,冷冷问道:“赵万仓,你的妻子是不是被你杀了?” 赵万仓神情麻木,恍若未闻。 “昨日我跟踪伱到了云湖……”见对方眼眸闪烁了一下,姜守中接着说道,“你是去辨认自己妻子的尸体是否还在吧。” “为什么……为什么死了也不放过我!” 赵万仓脸色陡然狰狞,痛苦愤恨道,“这個贱人!这个贱人为什么就不放过我!!” 情绪激动的他牵扯到伤口,剧烈咳嗽了起来。 咳了好一会儿,赵万仓才缓过来,苍白的脸颊浮起几分晕红,颓废苦涩道:“你说的没错,是我把那贱人给杀了。那天,文老八说看到有人在张婶家磨坊棚里偷情,我便起了疑心。 后来我去查证,果然是我那位媳妇。其实我不想杀她的,只是……” 赵万仓捂着脸颊,哽咽起来,“她平日里如何骂我,如何瞧不起我,我可以忍。只是她不该……不该背着我跟别的男人苟合!” 赵万仓抬起头,泪流满面的看着姜守中说道: “我想原谅她,可是……可是我没忍住!她骂我不是男人!骂我在床上还不如一只地龙…… 这些我可以忍,但她说不想与我过日子了,她要和那个男人私奔!” 赵万仓忽然癫笑了起来,脸色交织着自嘲与愤怒,“所以我掐死了她!把尸体沉进湖里! 这么多年来,我的确对不住她,可夫妻一场,她怎么就不念一点旧情!” 姜守中蹲下身子,轻声问道:“她跟谁偷情?” “我不知道。” 赵万仓摇着头,“当时我去捉奸,他跑了。那贱人也不愿意说,应该不是这附近的人。不过我听到那贱人喊对方‘庆哥’。” 第51章 曲红灵VS染轻尘 庆哥…… 姜守中努力回想附近几条街巷所认识的居民。 似乎并没有带“庆”字的。 姜守中随手扯下旁边屏风上的一件衣衫,摁在赵万仓不断渗血的胸口,又问道:“方才她为何要重伤你?是打算杀了你?” 赵万仓抹去脸上的泪水,“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隐约听到有什么声音在外面响起,然后我被那女人扯到她的面前。等我回过神,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受了重伤,那女人从后门跑了出去。” 姜守中眸光沉凝,若有所思。 听起来,是有人突然对那妖物动手。 赵万仓只是被仓促拉去,充当挡箭牌的倒霉蛋。 会是谁呢?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姜守中轻语喃喃。 “另外……”赵万仓犹豫了一下,说道,“她这两天,似乎一直在暗中观察张云武大人的家。” 姜守中心头“突”的一跳。 果然! 这妖物必然与半个多月前,他们遭遇的那只妖物是同一个。 暗中观察张云武,就是为了……那瓶妖气! 姜守中心头涌现几分不安。 他扭头对陆人甲说道:“你先看好他!” 不等陆人甲反应,姜守中疾步冲出后门,追着染轻尘离开的方向狂奔而去。 …… 破落的无风道观内,妇人蜷蹲在一块碎石像后,荷荷喘气,唇面白如烁雪。 她低头看了眼腹部两道被无形琵琶玄气所伤的血口,面目狰狞,低声骂道:“西楚馆的这个贱女人,究竟是怎么发现我的!” 兔妖喜儿气的咬牙切齿。 可惜她如今以残魂附身于死人身上,实力几乎全无。 否则一个小贱人,她不至于狼狈如此。 上次若非那三个暗灯突然出现,哪怕拼着同归于尽,她也能把西楚馆那贱女大卸八块! 虽然当时那贱女人被救,但没有半個月别想修养好。 风水轮流转啊。 如今看看自己落魄的场景,兔妖喜儿不禁自嘲。 果然命运皆有定数而已。 就在喜儿纠结应该逃往哪个方向时,兔妖猛地身躯绷紧,浑身冒着冷汗,身子开始剧烈颤抖,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她僵硬着转过身子。 便绝望看到一男一女站在道观内,冷冷盯着她。 男子身形高大,形貌不逾中人,气度翩然。 身边少女并不是之前较为耀眼的红衫装扮,特意换了件粉白相间的嫩绸衫子。 “少……少宗主……” 哪怕对方戴着易容面具,喜儿也能一眼认出对方。 她连滚带爬跪在曲红灵面前,澎湃如潮的恐惧压得她喘不过气,颤声求饶,“少宗主饶命,喜儿一时糊涂才犯下错事,少宗主饶命……” “幽冥妖气呢?” 曲红灵声音冰冷。 申圣元已经调查出,虽然西楚馆的人想黑吃黑,但并没有成功吃到那瓶妖气。 所以那瓶妖气,大概率还在喜儿手中。 兔妖喜儿虽然满心恐惧,可面对少宗主询问,依旧玩了个心眼,半实情半虚假的说道: “喜儿被西楚馆的人坑了一把,半路逃跑时又遇到了六扇门暗灯,若非身上有‘生死玄雷符’,幸运保住了一缕残魂,如今再无可能见到少宗主。 那瓶妖气在喜儿逃命过程中就丢了,如果西楚馆没能拿到,那或许就是被那三个六扇门的暗灯拿走了。 请少宗主给喜儿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喜儿一定找到那瓶妖气赎罪。” 听着喜儿交待,曲红灵沉默不言。 这时,身边申圣元皱了皱眉,低声说道:“宗主,有高手出现在附近,我去挡一挡。你这里要尽快,我已经隐隐感知到京城那位盯上了我们。” 曲红灵点了点螓首,“申叔叔小心一些。” 申圣元点点头,身形瞬即消失在了破败的道观内,不起半点涟漪。 “说吧,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背叛天妖宗?” 曲红灵死死盯着眼前这位昔日尽心伺候在她身边的婢女,点漆般的瞳孔中似有焰火明灭。 喜儿悲苦道:“喜儿听信谣言,误以为‘幽冥妖气’可以复活谭郎,便打算与西楚馆合作。因为喜儿得知,他们正在暗中做这类实验。最近京城失踪了好些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女孩,就是西楚馆所为。” 自从“幽冥妖气”出现后,在它身上最大的传闻便是可以复活死人。 这里的“复活”并非是残魂附身。 而是真正意义上,把一个死人完完本本的复活。 比如某个妖物死后,它的妖魂可以残留七日,只要找到可以附身的宿主,就有机会存活下去。 一旦超过七天未能附身,魂魄便彻底归于地府。 但只要有了“幽冥妖气”,哪怕对方死了十年,二十年,甚至上百年,都能复活。 等于是强行将其魂魄,从阎王殿生生拽出来。 只是虽然听着很神奇,但直到如今,也没出现过一例成功的复活案例。 很多人都开始怀疑其真实性。 喜儿口中的“谭郎”,是她曾经的一位伴侣。 也是一名兔妖。 两人恩爱无比,灵智开启后双双准备化形为人。 可惜最终只有喜儿挺过雷劫洗礼,而她的谭郎死在了玄雷之下。 “复活……” 曲红灵神情微一恍惚。 如果不是秋婆婆暗中验证无数次,无比确定幽冥妖气的“复活”能力只是个谣言。恐怕她也会和喜儿一样,尝试去复活小姜哥哥。 至于妖气的真正作用是什么,目前秋婆婆已经有了些眉目。 很有可能是——飞升。 虽说目前修士无数,但真正有过飞升记录的,也只是异妖志中记载六百年前真玄山的一位道祖,此后再无一人亲眼见证。 哪怕是天下第一的赵无修,也不曾摸过飞升之门槛。 曲红灵收敛思绪,指尖一枚细小银针飞旋。 虽然她从内心共情喜儿的遭遇,但曲红灵依旧决定杀死这位叛徒。坐在她这个位子上,已经不能任由感情来进行判断抉择。 就如申叔叔所言,若不能做到慈不掌兵,天妖宗迟早会毁在她的手中。 但下一秒,曲红灵指尖的飞针并未刺向兔妖喜儿,而是掠向了道观门口。 叮! 清脆声伴随着点点火星,飞针与长剑碰撞在一起,随即折返弹回。 曲红灵眯起杏眸。 道观门口,缓缓走进一位持剑的青裙女子,寂然玉立,神姿翩然。 第52章 姐姐和妹妹 “你……是人是妖?” 这是染轻尘见到曲红灵,说的第一句话。 染轻尘没有厉南霜那种天生对妖气感知敏锐的能力,所以面对妖性体质特殊的曲红灵,无法从对方身上窥探到一点妖气。 这让她有些迟疑,拿不准对方的身份。 虽然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对方大概率与妖物有关系。 “好漂亮的女人。” 望着妍丽不掩其清冷的绝美女子,便是自身也是大美女的曲红灵,心中也油然生出几分赞叹。 不过更让她感慨的是对方的修为。 前不久遇见一个很年轻很厉害,同样也很漂亮的背刀少女。如今又看到一个与她年纪相仿,修为丝毫不输于她的美丽女子。 仿佛高手满大街的跑。 难怪申叔叔说,大洲京城藏龙卧虎。 在妖族,除了她之外,可找不出第二个年龄接近且有如此修为的妖物。 曲红灵皓腕处细针快速飞旋,拖拽出的流萤仿佛凝成了一圈细细手镯,感受着染轻尘身上散发出的阵阵磅礴威压,挑眉道:“是妖如何?不是妖又如何?” “不是妖,那就让开,别妨碍我办案!” 染轻尘抬起手中长剑,语气冰冷,“若是妖,那就一并斩了。” 听到“办案”二字,曲红灵面上掠过些许诧异,“你是六扇门的暗灯?” 少女心下不免吃惊。 京城六扇门的年轻高手未免太多了吧。 “妖,还是人?” 染轻尘又问了一遍,耐心已到头。 曲红灵淡淡一笑,“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斩! 染轻尘再无废话,默念一声,三寸剑光芒骤起。 道观内原本就断裂的神像,在外泄的浩荡剑气之下炸起点点碎石,勒刻出一道道深壑沟痕。 曲红灵裙袖翻如花绽,雪腕倏抖,银丝小剑激射而去。 御剑术! 望着宛若银针的小剑攻击而来,染轻尘神情凝重。 自古以来,剑修者不计其数,其中以“御剑术”最难修习,大多数也只是简单御剑飞行。 可真正与人对敌,利用御剑术的少之又少。 更别说养出本命剑。 御剑不仅要有强大的精神力与神魂,更要与剑培养出足够灵犀的默契,做到人剑心意相通。 能以御剑术对敌,足以说明对方的剑道高深。 心中思索之际,染轻尘手中的长剑一刹那的明亮,与银丝小剑碰撞在一起。 剑气如燎原般扩散开来,将两侧残破布幡绞得粉碎。 染轻尘剑尖一移,人似游枝青蛇,顺着剑势旋绕飞转,裙摆摇曳的身影一如空谷幽兰。 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十步。 染轻尘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与对方贴近对战,使出自己擅长的近身剑术。 曲红灵再次御剑回击。 骤然变大数倍的银剑,转折如意,如羚羊挂角绕过染轻尘划出的半弧剑圈,以一道极诡异的轨迹飞速挤进剑幕缝隙。 眨眼间,细剑竟已至染轻尘的咽喉。 染轻尘不见任何慌乱,微微侧偏姣好的颈线。 细剑贴着脖颈汗毛擦过。 锋利的剑气在浮透着几丝淡淡青络的玉肌上,留下一道淡浅血痕。 “敲山!” 染轻尘挽了个剑花,敲开对方细剑后,趁机又欺身五步。 此刻,两人只差五步距离。 曲红灵蹙了蹙眉,右手捏起一道剑诀。 被震飞出三米远的细剑倏然分离成数道更细的长剑,狂风骤雨般朝着染轻尘刮去,大蓬耀目的银色剑光兜头罩落,密不透风。 掠至的每一道细剑如活物一般,方向难测不定。 有的似蚯蚓弯曲,有的锋利笔直势不可摧,有的飘渺如云气,有的高悬于上空,似飞龙神鸟,大有黑云压城的震撼气势。 蜷缩在石像后的兔妖喜儿面色发白,看着神仙打架。 原本她还打算故意喊叫出曲红灵的身份,让对方出剑攻击,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了。 只希望两败俱伤,她好逃走。 染轻尘被一道道剑光缠绕,似被困住。 但下一刻,铿响如骤雨,激出无数火星。女人纤美的倩影从爆开的剑芒中疾掠而出。 她的青裙被割裂出数道细小的口子,隐约可见剔透的雪白玉肤。 两人之间,只余一步! 染轻尘挥剑而起。 剑气喷薄吞吐之间,剑鸣尤为清亮。 满室寒光顿时拢至。 “斩!” 染轻尘低声轻喝,覆冰般的明媚眸子里,似有万千星辰明灭。 这时候曲红灵想要御剑回防,显然是来不及了。 然而就在剑锋抵落之际,曲红灵裙袖一挥,如白鹭般凌空拔起。整个人仿佛被一根吊着的威亚,生生朝后拽去,更像是木偶僵尸。 原以为曲红灵会借此逃脱对方攻击圈,然而少女身形忽然一凝,硬生生在半空中停了一下。 随后少女回身一抄,玉白的小手搭在对方剑身上。 嘭! 柔如无骨的手掌刹那迸出千斤之力。 对方这一变化就连染轻尘也没预料到,不过女人毕竟浸淫剑术多年,敏锐察觉到剑身传递来的汹涌妖力,果断弃剑,一掌推向对方胸口。 二女原本是打算震退对方,结果错位之后,手掌无巧不巧的落在彼此胸口。 也不知谁先下狠手,只听嗤啦裂帛之声响起,两人双双倒飞出去,落地时手中皆捏着一片碎布。 一人为红,一人为白。 感受着胸口疼痛,染轻尘低头望去。 只见自己衣襟裂开,露出一大片玉白,上面抓痕明显。 曲红灵的胸口同样有血痕。 相比之下,染轻尘被撕裂的衣衫更多一些。 曲红灵疼得微微呲牙,怒瞪着对方,“好歹也是剑道大师,有必要用这么下三滥的招式吗?” “是你先用下三滥手段的!” 染轻尘尽力用衣襟遮住露出的风景,绸缎摩擦伤痕的疼痛让她也是极不好受。 毕竟那嫩娇之地,是真的很痛。 “是你先动的手!” “是你先!” “……” 两人从剑对剑的相搏,变成了舌枪唇剑。 双方怒瞪着对方,杀气汹汹。 “走了!” 二女正要持剑再拼斗,道观外忽然传来一道催促声。 是申圣元的声音。 曲红灵咬了咬银牙,极不甘心的狠瞪了染轻尘一眼,“这笔账我记下了!” 曲红灵收起飞剑,顺势隔空扯下了兔妖喜儿的一片衣衫裹在自己身上,掠向道观门外。 “走得了吗?” 染轻尘挥剑扑去。 两人交集之际,曲红灵倏地盘绕开来,如泥鳅般闪身到门口,冷笑道:“姐姐先顾好自己吧,别出门被人看光了身子,让自家相公给休了。” 听到这话,原本想要追出的染轻尘生生止步。 她面色阴沉,忽而又讥笑道:“原来妹妹知道自己小啊。” 曲红灵反唇相讥,“当然了,看姐姐面相那么老气,肯定岁数大,不叫姐姐叫什么?” 染轻尘一字一顿笑眯眯道:“我是说,妹妹真小。” 已经掠出道观的曲红灵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涨红了俏脸。 大又如何,不过是累赘而已! 受的伤比我更重! 听着对方已经远去,染轻尘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铁青一片。 她瞥了眼兔妖。 对方眉心处渗出一点血珠,气息全无。 女人又低头看向自己胸前伤痕,低声恼怒道:“就不能小点吗?真是累赘!” 第53章 没嫌弃过 当姜守中费了好大精力才找来无风观,发现染轻尘披着半片残衫坐在毁损的一块石像上发呆。 女人像是一朵经历过雨打后,静默于世间的纤弱寒兰。 兔妖已经死去。 身上只留有肚兜内衫。 看到这一幕的姜守中神情古怪。 “遇见了一个妖族高手,被她给跑了。” 染轻尘裹紧从兔妖身上扒来的半片衣衫,淡淡说道,“这只兔妖也被她给杀了,我会召集六扇门其他堂,对京城进行严查搜寻。” 虽说女人护住了大半身子,可裙摆之处的细碎裂口无法遮盖。 隐约可见的裙下小腿比象牙更白,纤净玉润。 姜守中剑眉皱起,“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无大碍。” 染轻尘面无表情的起身说道,“尸体你们拿到六扇门登记上报,至于案件能不能结,看你们调查的结果。” 说罢,女人便离开了道观。 姜守中扫视着观内打斗过的痕迹,来到兔妖尸体面前。 准确来说,随着兔妖魂魄散去,现在是赵万仓妻子的尸体。 望着竟开始腐烂的尸体,姜守中叹了口气,不无遗憾的说道:“可惜没能抓活的,也不知道葛大生的心脏是不是这只兔妖掏走的。” 过了片刻,背斧的汉子一瘸一拐走来。 “老张!” 姜守中神色一变,忙上前搀扶对方。 张云武咧嘴一笑,费力坐在门槛上摆手道:“不打紧的,追妖物的过程中被一个高手给伤了腿。不过运气好,捡回了命。” “伤你的人长什么样子?” 姜守中沉声问道。 张云武摇头,“没看清楚,好在又出现了其他高手,把伤我那人给吓跑了。” 望着张云武大腿上深入见骨的血槽,姜守中撕下布条简单包扎了一下,面色阴沉如墨。 老张一瘸一拐的模样,让他想起了那个反复做起的噩梦。 梦中,张云武就是瘸腿的。 …… 另一边。 申圣元看到归来的曲红灵一副狼狈模样,愣了愣问道:“遇到高手了?” 犹在气头上的少女一声不吭。 等回到客栈,换上平日习惯的红衫长裙,曲红灵才闷声说道:“询问喜儿的时候,被六扇门一位不讲武德的坏女人给缠住,并无大碍。” “喜儿她……” “被我杀了。” 曲红灵情绪明显低落。 申圣元不知如何安慰对方,便说起了自己遭遇的情况,“我遇到了一個擅使琵琶当武器的女人,喜儿应该是被她给追杀的。途中有个用斧子的六扇门暗灯阻拦她,若非我出现,那位暗灯必死无疑。 本来我打算解决了那女人,却感知到剑魔就在附近,误以为他们是一起的,就没敢妄动。等剑魔离开后,那女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剑魔前辈也在京城?” 听到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曲红灵美眸迸出亮光,神采奕奕,一扫之前郁闷。 这模样,仿佛狂热粉丝听到自己的偶像在附近。 得于妖族的一件秘事,申圣元很清楚这丫头对剑魔有多崇拜,连忙劝解道: “宗主,这时候可别冒失乱来,京城皇宫内的赵无修很大可能已经盯上我们了。趁着你的身份还未暴露,我们得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哦,知道了。” 曲红灵满心失落。 申圣元疼惜的看着少女,柔声安慰道: “宗主,剑魔虽然以剑入魔,无分正邪,可毕竟是人,与我们妖是两个阵营。你要记住,但凡是人,都是我们潜在的敌人。否则秋婆婆当初也不会……” 见少女低着头不吭声,申圣元不好把话说的太重,转移话题问道:“喜儿有没有说那瓶妖气在哪儿?” “可能被那晚击杀她的六扇门暗灯拿走了。” 曲红灵说道。 申圣元思索少顷,低声道: “宗主,我再冒险去找一趟。无论能否找到,我们都必须尽快离开京城。伱就待在客栈,哪儿别去。” 曲红灵点了点小脑袋,微笑道:“放心吧申叔叔,我知道轻重的。” 申圣元离开后,曲红灵回到自己房间。 少女重新解开自己的衣衫,来到铜镜前望着轮廓精致,线条起伏柔润的风景。 “小吗?小姜哥哥好像也没嫌弃过啊。” …… 将尸体送往六扇门寒库登记,姜守中又前往文心部简单汇报了一下案情,便准备前往张云武家看看对方伤情。 汇报案情的时候,姜守中本打算将案子直接结了。 把杀人案与掏心案一并放在兔妖身上。 可犹豫再三,姜守中并没有这样做,只是在汇报的时候,先隐晦的提出一些‘兔妖掏心’模糊猜想。给日后翻案留有余地的同时,争取更多的时间重新调查。 走出文心部衙门小院,恰巧遇到了之前在无风观遇到的监察大人袁安江。 “见过袁大人。” 姜守中停步行礼。 袁安江对眼前俊逸的年轻男子尤为深刻,平日习惯性绷着的脸也不由缓和几分,笑着问道:“姜墨,无风观的案子有眉目了没?” 姜守中无奈摇头,简单说了些案情进展。 听完案情陈述的袁安江倒是大为惊讶,眸光熠熠的望着姜守中,捋着短胡须笑道:“这案子听起来挺复杂的,你能调查到这一步已经很了不起了。换成其他堂,不会有这么快的进展。” “袁大人过奖了,衙门的其他人都有本事。” 姜守中谦虚道。 袁安江对眼前年轻俊才越看越满意,大有一种可惜自己没女儿的遗憾,忽然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已经收到新院下发的调令了?” 袁安江唇角勾起笑意,等待对方的反应。 调令? 啥调令? 姜守中一脸茫然。 看到对方表情,袁安江微微皱眉,“怎么?没收到?” 姜守中摇摇头,“卑职没见过什么调令。” 袁安江心下疑惑万千。 不应该啊。 新院组建后的成员名单基本已经定型了,该发的调令也都下发了,姜墨早就该收到通知了。 更何况,这小子还是他亲自推荐的。 莫非染大人没看到? 袁安江脸色有些阴沉难看,也顾不上跟姜守中闲聊,扭头就朝着新院主管的办公小院直奔而去。 第54章 染大人被骂了 书房内,换了身洁净衣服的染轻尘,已经给情报部门暗影部下发了全城搜查的文令。 只要那妖物没离开京城,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挖出来。 到时候狠狠收拾一顿。 多抓几道印子。 心情糟糕的染轻尘准备先回染府休息,却听到婢女禀报,说监察袁安江有要事商议。 染轻尘倒也没多想,让对方进来。 在六扇门新任的几名官员里,袁安江还是比较特殊的。 是因为背后他那位老师的缘故。 染轻尘可以对任何人甩脸色,唯独对袁安江不敢怠慢。 只是当看到袁大人黑着脸,仿佛谁欠了他钱似的一副模样,染轻尘心中不由有些疑惑,柔声询问道:“袁大人这是怎么了?” 袁安江先是行礼,随即闷声说道: “染大人若是觉得下官无法胜任这监察一职,下官这就离开六扇门。” 嗯? 听到这话,染轻尘懵了。 这又唱的哪出啊。 她一脸纳闷的问道:“袁大人何故出此言?” 袁安江沉声问道:“先前下官特意拟了一份新院人员的名单交给染大人,不知染大人看了没?” 染轻尘顿时恍然,明白了对方此行前来的目的。 她故作糊涂的点了点螓首,“看到了,本官也都按照袁大人推荐的名单,将调令发了下了。” “那姜墨呢?” 果然。 染轻尘面色倏冷,语气生硬道:“这个姜墨,本官和文心部的人商议了一番,觉得暂时无法胜任,打算再考察他一段时间。” “无法胜任?” 袁安江听笑了,“敢问染大人,他如何无法胜任?” 染轻尘道:“能力有限。” “染大人,您是否看过风雷堂的考核记录册。” “六扇门十二堂,最后一位!” 染轻尘语气冷漠。 女人这话已经很明白了。 倒数第一的考核记录册没什么好看的,明显就是人员能力不行。 袁安江直视着面前清丽绝美的青裙女子,目光锐利,一字一顿的问道:“那下官再请问,染大人是否见过关于姜墨的记录册?” 染轻尘不由语塞。 本就心情不顺的她此刻也懒得顾及对方身份,语气决然道: “本官说他不行,他就是不行!公器不可私用,公职不可私授。袁大人,你在朝堂是出了名的公正,怎么也干起这种以亲荐官的裙带勾当了!?” “好一个公器不可私用!” 袁安江怒极而笑,“染大人泼的好一盆脏水,且不说那姜墨与下官并无瓜葛,即便他是我儿子,是我女婿,若有贤才之能,下官有何荐不得!? 下官昼不愧影,夜不愧衾,上不愧天,下不愧地,若染大人认为下官是以权谋私,任人唯亲,可大胆上报朝廷,剥去下官这身公服!” 染轻尘涨红俏脸,粉拳死死攥着裙衫。 袁安江上前一步,势不饶人,继续说道: “为官者当明理通义,持身以正,方任官惟贤才。不管那姜墨如何得罪了染大人,染大人也应谨记‘官有公心’这四个字。 权位越高,愈不可任性。若一味意气用事,终致祸端,如何成事?如何对得起陛下重任……” 袁安江愈说愈烈,唾沫渣滓没断,几乎就开骂了。 在朝堂之中,袁安江的那位老师是出了名的臭脾气,别说是六部九卿,便是皇帝,他都敢指着鼻子站在金銮殿上喷着唾沫骂。 而作为学生的袁安江,脾气一脉相承。 被他骂过的官员也不少。 得罪的人更不少。 这次皇帝特意安插他到六扇门,除了辅佐对官场不甚熟谙的染轻尘之外,也有一些避风头的意味。 不然得罪太多人,没有了他老师庇护,以后正式步入朝堂那可真是四面皆敌。 谁都知道,袁安江很大几率会进入内阁。 成为朝堂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染轻尘作为初到官场的小雏鸟,各方面的大小规矩还在摸索中,昔日只管潜心练剑,哪里经历过这架势,一时之间被怼的面红耳赤,浑身发抖。 可气归气,总不能一剑把这家伙给劈了吧。 更讽刺的是,对方是为了她丈夫才怼骂她这位上司的。 不过若是换成厉南霜。 对方估计真的会拿刀砍人。 无数愤怒,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女人眼眶不禁泛红,若非性格骄傲要强,险些就要被骂的落下泪来。 袁安江骂的兴起,捋起袖子就要拿捏一些大道理狂批怒怼。 可一看面前少女眼圈红红的,这才醒觉对方只是一個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而非平日里官场那些脸皮厚如城墙的老油子。 满腔火气瞬间被压回了胸膛。 袁安江一时不知该如何说教了,憋得心中气闷。 最终这位监察大人苦笑一叹,拱手缓声道: “下官情绪激动,还望大人莫要见怪。只是,那姜墨真的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大人空闲时不妨看看关于他的考核记录册。” 袁安江不再多说什么,黯然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他突然又折了回来,看向女人的目光带着几分长辈对晚辈的爱惜与衷心告诫,袁安江诚恳说道: “为国者无使为积威之所劫哉,这句话对染大人或许并不适合,但下官还是要斗胆说一说,官不是这么当的啊,染大人。 为上位者,即要有上位者的手腕。哪怕是错,也不能在下属面前轻易失势示弱。 虽说六扇门与朝堂比较疏远,可既然身为朝廷官员,总是避不开这圈子。 在京城,你背后有贵妃娘娘,有陛下护着,可是出了京城,你又能依靠谁呢?天高皇帝远,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外面的那些官员,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沉默几秒,袁安江轻声说道:“那姜墨你若真不喜欢,下官便不推荐了。” 说完,他便走出了书房。 染轻尘失神坐在椅子上,望着书桌上那些公文,陷入了彷徨迷茫。 良久,她沉声对门外婢女说道:“去文心部,把风雷堂的考核记录册拿过来。” 我倒要瞧瞧,你姜墨能有什么能力! —— 姜守中来到张云武家里,从陆人甲口中得知头儿厉南霜已经来过了,并且带来了京城有名的医师张圣手,帮张云武医治腿伤。 可能是心中有愧,觉得自己没能保护好下属,害怕被姜守中摆黑脸,等张云武腿伤处理包扎好后,厉南霜便带着张圣手匆匆离去。 “张医师说,老张的腿伤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想要康复,至少也得休养一个月左右。” 陆人甲轻声说道,神情充满了懊恼。 当时若他能拦下张云武,不让对方去追捕,也就不会发生这档子事。 温招娣心疼看着丈夫,不时抹着眼泪。 “干我们这一行的,人活着就好。” 姜守中没说太多安慰话语,独自来到张母所睡的屋子里,静静望着病榻上的昏迷老人,脑中思绪翻飞。 妖气…… 那瓶妖气究竟有什么特殊? 头儿厉南霜,究竟有没有将张母体内的妖气给驱除干净? 姜守中轻轻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努力将自己之前忽略掉的一些细节组合起来,试图重新找出一个调查方向。 可思索半响,也只是一些模糊猜想。 回到家里,姜守中发现小屋内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正是之前给他卖书的那位晏姓男子。 “小子,你要成为绝世高手了,有什么感想吗?”晏长青笑眯眯的问道。 第55章 五行道体! 屋内,两人相对而坐。 晏长青品尝着浓香茶汤,咂吧着嘴唇皱眉道:“这红杏茶胭脂味太浓,不利于静心养气,在勾栏杨柳楼台喝这茶才舒坦。” “那就走?” 姜守中打开门。 晏长青怔住,“去哪儿?” 姜守中一脸认真道:“前辈不就是暗示我,去烟花巷品一品红杏胭脂味吗? 花魁头牌不敢想,但找个人老珠黄的老棺材给你,蒙上被子还可以凑活的。 在床道授业这一方面,前辈一看就是高手。” 晏长青面皮抽搐了一下,无奈道:“你小子对我有啥意见吗?” 姜守中摇头,“我对你没意见,我只是想知道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你给我的这本秘籍功法,是否包藏祸心?” 晏长青笑了笑,轻轻抬手。 先前卖出的那本书从姜守中怀里飞出,落在了他的手掌中。 “这本书,上面无一字。可它有名字,叫《天元河图册》,是不是很熟悉?” 晏长青微笑道,“它是天下四大奇书之一,出自道门。你身上有一本,为上部,我手上拿的,是下部。 这两本书互有灵性,说是我找到了伱,不如说是……它找到自己的伙伴。” 在晏长青说话间,那本古书费力挣脱开来,回到了姜守中的怀中。 晏长青笑骂道:“好个没心肝的小崽子,我一路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好不容易将你带到你的小伙伴身边,就这么对我的?” 姜守中神情凝重。 那本《天元河图册》,是残魂书生张琅给他的。 当时张琅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姜守中并未在意,以为只是一本破书,没想到竟然是道门无上珍宝。 可姜守中此刻并无喜悦,反而心情沉重。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野草不肥,但横财未必是福。 出于谨慎的心性,他现在不得不思考,张琅的出现会不会是一个被刻意安排的“巧合”? 看到姜守中的神色,晏长青一捋略显凌乱的髭须,笑道:“还好,懂得福祸忧思,没有一开始便得意忘形,毕竟道门河图最是考验人的心境。” 晏长青道:“道门河图为何选中你作为主人,我不得而知,里面的弯弯道道我也不愿去探查。 不过单从我個人而言,对你并无恶意。从今日起,你若愿意,我可以教你修行练武。你无需担心你的根骨与天赋,道门河图既然敢选择你,便说明你有修武的资质。” 姜守中问道:“如果真是这本书找到了我,那你的护送任务也就完成了,为何还要好心教我修行?天下有白给的午餐?” “虽说修行终是全靠己。”对于姜守中始终满满的戒心,晏长青不以为然,抿了口茶,笑意温煦,“可若是没有师傅引路,你自个琢磨一辈子也是枉然。河图有灵性,但终究不能教你如何修行。”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回答到点子上,晏长青坦然道: “教你修行自然是有私心的,一方面是我想看看道门河图为何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认主,又为何偏偏是你。 另一方面,是我曾答应过某人,要为这本道门河图寻找良主。若我发现你不配拥有它,到时候无论河图如何不舍,我都会强行将它带走,以免玷污这门道家圣经。 其次还有一件私事,不方便给你说。当然,你也不必叫我师父,只当是你我一场缘分。” 望着晏长青明澈坦荡的目光,姜守中陷入了沉思,犹豫不决。 这一幕若是落在其他修行者眼里,恐怕要顿足捶胸,大骂姜守中的愚钝。 毕竟世上,有几人能得到剑魔指点。 名剑山庄的三少爷方子衡只是被点拨了两句,便感激涕零。心境更是由生而死,由死复生,获得莫大机缘。 晏长青也不作催促,悠然喝茶。 良久之后,姜守中抬起头,目光沉定,沉声说道:“我愿意赌一把!” 晏长青笑道:“修行最忌违心,你心中并不信任于我,又为何要强行让自己走上修行之路?一个“赌”字,便有可能是不归路。” 姜守中道:“违心也要赌,况且在我看来,所谓的修行求道,本就是诳窃天机的行为。求长生,证天地,悖自然,说穿了皆是逆天而行。违不违心,也就不重要了。 你若真想知道理由,我就坦白告诉你,我愿意修行,是为了有能力给一位亲人报仇。眼下有机会摆在我的面前,为何要拒绝?” 听到姜守中的话语,晏长青竟有一瞬恍惚。 原本一时起意,决定帮助对方修行的心思,这一刻忽然间,却有些迟疑。 并非是姜守中不适合,而是…… 这小子心思太透。 看任何事情,都能窥得本质。 修行一道,见著知微,看得远透自然裨助不小。可一开始就看的太透,对修行的心境会有很大影响。 俗眼观异,道眼观常。 不到那个境界的时候,最好别去窥探。 井底之蛙看天,固然局限,可至少能关注当下,注重细微,努力看清周围所处困境。而非从一开始就想着用捷径攀跑而出,寻找更广阔蓝天。 道门河图不同于其他,最讲究脚踏实地。 姜守中这种心性,不可取。 就在晏长青因为姜守中的“聪明”而罕见的决定反悔时,却无意间看到书桌上,对方平时为了破案而记录的小册子。 他拿起写有密密麻麻炭笔小字的笔录册,翻了几页,嘴角不由上扬。 自己的担心倒有些多余了。 眼前这家伙,比谁都更注重细微之处。查案与修行一个道理,一个求真相,一个求道。 如此心思缜密的人,倒也适合这门功法。 晏长青再无太多顾忌迟疑,开口说道:“我便先简单给你讲讲,这本道门河图的奇妙之处。 世间功法武学,修行之道,万千杂广,有人偏正,有人偏奇。有人体质特殊,有人所处环境局限。 打个比方,一位阴体之人,他最益修习偏阴的武学功法。若修习至阳功法,效果减半不说,还会伤及体脉。 再比如,有人修炼了一本锁脉邪功,若给他一本正统道术,他肯定是练不了的。还有的人,天生为剑而生,或者天生为练刀体质。男人与女人所修炼的功法也各有差异……” 晏长青说了大一堆,喝茶润了润嗓子,点回正题,“而《天元河图册》,讲究阴阳二气轮回,锻五行道体,世间一切武学,皆可学! 不受限制,不伤本脉,不损效果。 至阴也好,至阳也罢,全都适合修习。 你想练剑,自有剑道加持。你想修行阴阳之术,无需挑拣。你想修佛门金身,自有金刚体。” 姜守中听着目瞪口呆,暗暗道:“这么说来,练辟邪剑谱就不需要自宫了?” 晏长青接着说道:“除此之外,道门河图还有一个特点,便是不公平。” “不公平?” 姜守中一头雾水。 晏长青笑着点头,“五行道体,等于是你变成了五个人。你可以选择一个道体修行,也可以全都修行。如此一来,比如你遇到了一位境界为二品武夫的敌人,而你的五行道体也都为二品。 二品对二品,看起来似乎很公平。但事实是,五个二品的你,在打对方一个人。 这叫……围殴。” 第56章 叶姐姐:守护最好的小姜弟弟! 五行道体! 可修世间一切武学! 如此一来,同境界之中算是无敌了? 甚至可以越境对敌? 姜守中目光火热,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皱眉问道:“任何事物都是有双面性的,既然这本《天元河图册》如此厉害,肯定也有局限的一面,对吧。” 晏长青目光赞赏,“没错,的确有局限性。这就要回到修武的本质,回到它的起点。 我先前对你说过,寻常武夫习武,需打通任督二脉,拓二十穴,可流转真气。到宗师之境,再通六脉,进行玄气吐纳。 而到了天荒之境,便需要逐步打通全身十四正经,三百六十五正穴,感应天地元气,正式开启大道修行之路。 当然,也有像我这样的异类,另辟蹊径。 可无论如何,修行练武之道,都是徐徐渐进,且不可拖滞,也不可冒然跃进。” 姜守中点了点头, 他对修行不懂,但毕竟是六扇门官府官员,与江湖中人多打交道,明白拓通经脉窍穴颇为艰难。 极其看重根骨天赋。 有些武夫,可能花费二三十年才能打通任督二脉。 像张云武这样的,已经算是天才了。 年纪轻轻就已经打通任督二脉,步入二品武夫之境。 晏长青道:“但是呢,五行道体不一样,因为你体内有了五个人,窍穴自然是其他人的五倍。所以想要五体全部修行,不能只开辟一体的穴窍。” 姜守中一愣,脸都绿了。 如此说来,想要五道体都修行到最高境,最终得要拓通一千八百二十五个窍穴!? 玩我呢是吧。 晏长青晏长青很满意对方流露出的怨气,有一种戏弄对方后恶作剧得逞的怡悦,于是又火上浇了一勺油, “通经脉,拓窍穴,就需要先在丹田内聚一股气,由这股气去冲。气从何处来,自然需要你打坐或者站桩。 而练气又很看重根骨,所以我大致算了算,以你的根骨资质,每天打坐四个时辰,需要花费半年,才能打通一个窍穴。” 半年? 拓通一个窍穴? 那一千八百二十五個窍穴,岂不是需要九百多年? 这怕是给千年王八练的吧。 姜守中差点当场掀桌子,忽然冷静下来,没好气的望着眼前一脸幸灾乐祸的家伙,“说吧,肯定有什么诀窍。” 晏长青哈哈大笑,随即正色道:“闭眼!” 姜守中闭上眼睛。 下一刻,一只粗砺却温暖的手抵在了他的额头之上。 “内观!” 晏长青吐出二字。 刹那间,姜守中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好似被卷进了滚筒之内,时而头重脚轻倒栽而冲,时而如一片棉絮漂浮。 待姜守中听到“睁眼”,便看到了一副让他无比震撼的场景。 眼前是一片极其广袤的空间,浩瀚无际,层层迷雾缭绕其间,时而焕发着彩芒,如同梦境般的色彩泼洒开来,既真实又虚幻。 晏长青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在他耳畔响起。 “人有三丹田,上为泥丸宫,中为宗气之所聚,下为藏精之所。 此时你所看到的,便是你的下丹田,又名黄庭。人之根,命之蒂,一切力能“皆从此出”,乃是修行之根本! 你开多少窍穴,便能在此聚藏多少气。 人活一口气,或绵宽如江河,或细短如庭溪,或浩瀚如宇宙,或褊狭如古井。 气短,则薄命。 气无尽,则求长命。 姜墨,如今你有五行道体,便有五座丹田,共一千八百二十五个窍穴,若能将五行道体全都修行至天人之境,即可天下无敌。” 内观丹田!? 姜守中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壮观神秘且迷幻的景象,让他不禁生出一股“我即宇宙,宇宙即我”的浩然气魄来。 隐约间,姜守中看到层层团雾之内伫立着五道身影,脚下是一副太极八卦阵图,萦绕着黑白二气,应该就是五行道体。 虽然朦胧不清,却也能感知到不同道体散发出的迥异神秘气息。 而这时,姜守中又看到了一副古怪景象。 只见两个金灿灿的小人在他的丹田内嬉闹玩耍,好似阔别已久的好友,能清晰感知到他们彼此欢喜的情绪。 或许是察觉到姜守中在窥视它们,一位小金人连忙正襟危坐,仿佛乖巧听话的孩童,生怕被大人训斥。 而另一个小金人则是双手环抱于胸,一副懒散模样,似乎对这位主人并不感冒。 “它们,便是你拓通窍穴的利器。一个是阴符,另一个为阳符,皆是剑灵。” 晏长青笑着说道,“你无需打坐,无需站桩,只要给它们喂饱饭,它们便会听从你的命令,帮你开辟窍穴。 伱什么都不用做,哪怕睡觉也好,忙碌也罢,与你媳妇滚床单也罢,只要人不死,它们始终在为你拓通穴窍。” 姜守中目瞪口呆。 不愧为天下四奇书之一的道门河图,玄妙无极。 连修行都有打工人帮忙。 虽然这两小金人一模一样,但姜守中却能感知出谁是谁。 那个瞧着乖巧的小金人,应该就是阴符。 是张琅给他的那本书。 正是这小家伙的认主,引来的晏长青和它的好伙伴。 另外一个脾气似乎很大的小金人便是阳符了,瞧着像是个有几分蛮性的孩子。对于同伴找了这么个绣花枕头主人,似乎很有意见。 —— 同一时间。 京城之外,来自真玄山的背剑年轻道士大袖翻飞,大步行走在暗沉沉的驿道上。 突然,年轻道士停下脚步。 他皱眉抬头看向夜空星辰,袖中之手不断掐诀,旋即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气骂道:“两个竟然都认主了!真当我真玄山是摆设吗?” “天瀑!” 道士轻喝一声,背后长剑飞去。 道士踩剑御空,化为一道炽白流光掠向京城姜守中所在的方向。 “敢让河图认主,不管是谁,老子打的你娘都认不出来!” —— 与姜守中家相隔一条街巷,李观世正悠然坐在一座古宅屋顶之上,手里拎着先前从厉南霜手里要来那只酒葫芦,眺望着清冷皎月。 寒夜清冽,月色下女人纤细的身影宛若一缕烟云,飘渺优雅,却又透着几分出自险岫云间似的难驯野性与孤傲。 就在这时,一道青芒掠出她的衣襟。 李观世随手一夹,那枚熟悉的玉簪被她牢牢定在双指之间。 望着不断嗡鸣欲要挣脱的簪子,李观世眯眼笑道:“怎么,察觉到你新主子有危险,想要去救他啊。” 玉簪震颤的更厉害了。 一道道细微的裂痕出现在了簪杆之上。 “行了,让你任性一回。你的元气最多只能支撑三次,等彻底变成一根死物,我可不心疼。” 李观世轻轻松开双指。 脱离掌控的玉簪疾闪而逝,消失于夜色之中。 飞向天空的玉簪爆发出一股雄厚的剑气,所散发出的剑芒逐渐凝为实质,越变越大。 很快,原本小小的一支玉簪竟变成了丈宽的巨大青剑! 巨剑挟裹着龙奔之势! —— 高空之上,骂骂咧咧的年轻道士正在感应河图位置,心里恨想着怎么把那位被认主的家伙给收拾一顿。 蓦地,他神色一动,扭头望去。 便看到一柄巨剑飕然飙至,视线里迅速放大。 “你大爷!!” 年轻道士神情骇然,扭头就跑。 然而窒人威压很快由头顶盖落,年轻道士来不及挥剑,只得拿出一片龟壳顶在头上。 轰! 喷出鲜血的道士如断线风筝直坠,重重陷入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第57章 给师父下套? 姜守中感慨修行之玄妙,眼前一花,又回到了被昏黄油灯晕染着的小屋内。 “如何?” 晏长青笑问道。 姜守中依然沉浸于方才迷离之中,只觉心神飘忽,兀自晕陶陶的。 许久,方才缓过神,神情焕发,询问重点, “该怎么喂养这两个小人?” “阴阳二气。” 晏长青缓缓说道,“精有形而属阴,气无形而属阳。 浩然正气为阳,日出东方为阳,四季朝气为阳,喜为阳,善为阳…… 阴气同理。 寒为阴,死气为阴,女人之气为阴…… 不过这些常规阴阳之气只是基本,道门河图的阴阳二气,讲究由心生气,具体你需要自己去感悟,旁人说也没用。” 说到这里,晏长青不免有些遗憾。 可惜世间最为至阳的“昊天气运”在当今太子身上,否则配合道门河图,再加上李观世的洛神玄阴气运,未必不能证长生之道。 这也是为何那位兵家圣人,上次半路想要抢夺道门河图的原因。 姜守中郑重点头道:“我记下了。” 察觉到姜守中心情颇为沉重,晏长青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 “初次修行,就不要想太深奥了。简单一些,偶尔出去晒晒太阳,吸吸阳气。或者多和女子相处,那些烟花柳巷也是可以常去的嘛,毕竟阴气重,对你修行有益。” 姜守中很无语。 就算可以,也不能经常去啊。 知道的人明白你在修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磨练铁杵。 晏长青忽然感慨道:“其实在我看来,沙场反而是最利于你修行的。男儿血气,有阳有阴,最为纯粹。” 沙场? 姜守中怔了怔。 “当然,同时修行五道体速度慢一些,你可以单独先修行一体。比如先选择“火道体”,修到宗师之境有了自保能力,再依次修行其他道体,逐步完成融合。” 晏长青给出了建议,“另外武技术法也是不可缺的,可惜我只会自己独创的剑术,现在还不想教给你。你自己去找吧,别啥都想着让我喂到你嘴里。” 姜守中点点头,正要继续请教修行上的问题,晏长青忽然起身笑道:“有个婆娘要与我商议事情,你先自己琢磨,不用害怕走火入魔,你还没到那时候呢。” 婆娘? 姜守中虽然疑惑,并未多问。 晏长青走出门口的时候,忽然突发奇想,扭头盯着姜守中,冒出一个荒诞念头。 这小子有没有可能最终被李观世选中? 应该……不可能吧。 —— 当晏长青出现时,李观世依旧坐在古宅屋顶之上,把玩着被她收回的那枚玉簪。 女人平日朦胧在脸颊上的那团雾气已经散去,玉一般的柔嫩肌肤在月辉下显得尤为光洁剔莹,焕发少女青春般的光彩。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男人的粗言粗语破坏了这幕唯美的画面。 这位曾在儒家时便声名显赫的剑魔,对谁都和和气气,唯独对这女人没好脸色。 天底下对李观世没兴趣的男人不多。 他便是其中之一。 李观世喝了口酒,徐徐咽下,低润的嗓音优雅而从容,淡然道,“那小子跟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护着他?” “那小子跟伱有仇?” 晏长青反问。 李观世尖翘的琼鼻中轻哼一声,冷笑道: “若与跟我有仇,他还能活到现在?我只是想利用他做些事情,他身上的古怪你应该能察觉到,莫非你也想从他身上图什么?” “死气嘛,有什么稀罕的。” 晏长青大大方方的的坐在屋脊上,同样拿出酒壶拧开瓶塞,却只是和往常那样凑到鼻间闻了闻,便拧紧塞子。 李观世柳眉一锁,“那你图什么?” 晏长青想了想,认真说道:“我看这小子跟我年轻时长得一样俊美,我觉得有缘,所以打算收他做徒弟。” “你觉得我信吗?” 李观世冷笑。 晏长青扭头做了个鬼脸,嘿嘿笑道:“信则是,不信则不是。” 李观世没工夫与对方打哑谜,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要在那小子身上放一条蛇,希望你别多管闲事。” 晏长青笑道:“放呗,我又没拦着。” 他屁股挪到屋脊之下,用双手后肘靠着瓦脊,姿态闲适舒怡,懒散道:“多放几条,最近的酒水闻着寡淡的很,需要泡点味。” 李观世姣好的凤目绽出锐光,盯着对方。 “晏长青!给你脸了是不是!?” 女人起身一步踏前,尖如莲瓣的丝履探出裙裾,裙摆涟动如层浪,杀机已盛。从天空飘落的几点凋疏雪晶,瞬间卷成了旋涡的形状。 “你看看你这女人,脾气也太差了,难怪一直嫁不出去。” 晏长青嘀咕道,“天下第二了不起啊,有本事跟赵无修打去啊。不过你若是真想和我打,我也奉陪,大不了折一剑嘛。” 女人脸色阴晴不定。 最终冷嗤了一声,“胆小鬼”,收敛起杀机。 突然,她展颜一笑,如月夜星海般的盈盈眼波泛起几分玩味,“晏长青,要不我选你吧,你这人也是挺有意思的。” 晏长青脸色大变,宛若炸毛的猫蹦起来,怒瞪着女人,“李观世!玩归玩,闹归闹,可别拉别人一起跟你犯贱。你我可没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这么害我吧。” 李观世哈哈大笑,嫩如茭尖的纤纤玉指虚空点了点男人,“看看你这怂样。” 女人收了放肆的笑,眼波如雾般迷蒙,抬头看向冷月,“真想与你剑魔做个朋友,可惜啊,你我都在相隔万里的山巅。” 晏长青莫名的浑身不自在,不耐烦的摆手道:“走了,红颜祸水,一点没错。你想放蛇,去问该问的人,我又不是他爹。” “那小妹就先谢过剑魔大哥啦。” 李观世双手背后,轻巧地踮着步子,眼眸弯起成月,犹如小女孩般冲着男人离去的背影脆生生的喊道,“剑魔大哥,天寒要多添衣,别把自己给冻死了。” 原本远去的晏长青忽然高歌吟道: “二十四神清,三千功行成。 云烟笼地轴,星月遍空明。 玉子何须种,金丹岂可耕? 個中玄妙诀,谁道不长生! 妙妙妙中妙,玄玄玄更玄……哈哈哈,真是妙啊。李观世,祝你早日超生,哦不,早日长生。” 女人脸色陡然阴沉。 对方所吟的,是《三世长生诀》中的丁字篇开篇诗偈。 “老不死的东西。” 李观世低声骂了一句。 她将空了的酒壶放在屋脊上,飘然落于地面,凝视着手中的那枚玉簪,神色晦暗。 “连你也看中了那小子?”李观世眯起凤眸,“怎么感觉像是故意给我这个师父下套呢?臭丫头,一肚子坏心眼。” 李观世冷笑,“那我就咬上这钩,瞧瞧你这丫头,能把为师钓到何处!” 第58章 曲红灵的杀招 晏长青离开后,姜守中独自摸索五行道体。 虽然他无法再内观丹田,可静下心来,却能感受到住在丹田之内的那两个小金人,正在蹦蹦跳跳的,欢快的不得了。 觉察到主人在感应它们,两小金人立即停止打闹。 跳的最欢的阴符小金人保持之前乖巧模样,另一位阳符小金人双手环抱于胸前,依旧一副傲气模样。 “怎么使唤它们开窍穴?” 姜守中想了想,闭上眼睛回想方才内观的画面,保持精神专注。 很快,两位小金人的头顶出现了环坐在巨大莲花台上的五道模糊身影,散发着不同的气息。 有水之柔善,有火之凶烈,有金之韧灿,有土之浑厚,有木之灵淳。 五道身影不断旋动,似乎在等姜守中做选择。 先从哪一个道体开始呢? 姜守中陷入纠结。 他很想同时开辟五个道体的窍穴,但如此浩大的工程量对于两个小金人来说委实太过沉重,而且进展也缓慢,不如听从晏先生建议依次进行。 至少先快速让自己步入修行之路,获取自保的实力再说。 姜守中可不傻。 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思考许久,姜守中最终决定先修行“土道体”。 土以载物,使其与物同化。 晏先生说过,修行之路讲究一步一脚印,当脚踏实地。 何况土载四行,为五行之根基。 万物土中死,万物土中生……只要先将“土道体”修炼夯实,其他四道体修行起来可能会更有效率。 没有过多犹豫,姜守中毅然选择“土道体”。 随着他心念一动,刹那间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无形气流所包裹,就连四周的空气也变得沉重了几分。 原本略显烦躁的情绪,也逐渐趋于平和稳定。 隐隐约约有一缕缕褐黄色的气息流转于周身,与大地纠缠在一起。 体内的两個小金人同时也发生了变化。 阴符小金人化为一道金光,裹着一团浓郁的阴气朝着任脉的窍穴冲去。 而阳符小金人起初不想动弹,被同伴催促了几次,才不情不愿的掠向督脉窍穴开始拓辟,周身包裹着的阳气则少一些。 苦命的打工人,开始了打工之旅。 姜守中也开启了挂机之旅。 —— 夜色泼天的京城郊外,云湖之畔。 一袭红裙、纤腰束带的少女,坐在岸边怔怔凝视着粼粼泛动的水波。 虽然答应了申叔叔待在客栈,可曲红灵还是偷偷跑了出来。 冬夜清冷,萧萧凉风,少女抱着双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蕴着伤感回忆的的眸光飘在湖面上,时而随着涟漪波纹散去,时而如水月静静沉淀。 她想起了很多人。 想着小姜哥哥,想着叶姐姐,想着安和村里那些淳朴的村民们,也想起了兔妖喜儿。 她一点也不恨,甚至不厌喜儿。 若是以前那位冷血杀伐果断她,是不可能在意的一个婢女的死活。 可自从品味了人间情爱,感受到喜儿对那位死去情郎的执着,她就会心里隐隐作痛,仿佛在对方身上,看到了那位悔恨的自己。 当初得知安和村被屠,看着那一块块被泥石流摧残过的碎裂尸体,她想过自杀。 如果不是秋婆婆,她甚至已经自杀成功了。 可最终支撑她活下去的,除了心中敬如父母的秋婆婆,便是复仇! 她不顾生死独闯万兽林大开杀戒,让原本是盟友的双方彻底决裂,并非是意气用事,也不可能不清楚这一切是背后有人搞鬼。 但万兽林既然参与了安和村屠杀事件,无论是有意或是被诓骗过去,都该死。 就像那位青州前知府。 她不怕被族人排斥,也不怕与整个大洲王朝为敌,更无惧与天下人为敌。 无论是谁伤害了小姜哥哥,都不该活着! 等把那些该死的人全部杀完了,复仇结束的她便会选择了结自己,去地府找小姜哥哥。 她要亲自跟小姜哥哥道歉。 因为她曾答应过对方,永远不会离开他。 微风徐来,拂动的发丝将少女脸颊上的泪珠儿轻轻割裂开来,扯出细细碎碎的泪痕。 亦如少女早已破碎的心。 湖畔不远处,一片褐色的土壤突然开始松动,随后一只脑袋破土而出。 “呸!呸!呸!” 脸色惨白的年轻道士吐出嘴里混着血丝的土渣子,破口大骂道,“幸亏老子会土遁术,不然真要交待在这破地方了。到底是谁特么那么不要脸,偷袭本仙人。” 骂骂咧咧的年轻道士又吐出一口血,本就苍白的脸颊更显颓气。 他环顾一圈,陡然怔住。 这位年纪轻轻便成为真玄山首席弟子,在江湖上闯出不俗名号,曾笑谈‘世间女子皆为红粉俗骨,不如一剑倾我心’的年轻道人…… 在这一刻,眼眸里不知被哪位丹青圣手,蘸落下了一笔明艳且空灵的红色。 “一剑倾我心,一见……倾我心。” 年轻道士痴痴念叨。 察觉到有人出现的曲红灵蹙了蹙纤细的柳眉,起身离去。 恍过神的年轻道士想要追去,可身子卡在土里一时没法脱困,连忙大喊道:“救命啊姑娘,姑娘大发慈悲救救我啊。” 曲红灵置若罔闻,裙袂下露出的小巧鞋尖轻轻踏过路旁的一汪薄薄积水,声音轻碎。 年轻道士大喊:“姑娘,在下乃是真玄山风忆尘,姑娘留个姓名呗。” 红衣少女蓦然站定。 她扭头看向半截身子在土里的年轻道士,那双清浅极淡的眸子蕴出冷意,“你说……你是真玄山的?那座誓要斩尽天下妖魔的真玄山?” 年轻道士并未察觉到对方情绪,以为是自己的名号起了作用,笑道:“没错,我是掌教座下的首席弟子,江湖名号‘斩妖大真人’。” “名号不错。” 少女微微勾起的唇抿,带着不易察觉的杀机。 “不知姑娘芳名,在下——” 叫风忆尘的年轻道士话刚脱出口,瞳孔刹那缩起。 一抹游星般的剑芒转瞬杀至! 关键时刻,年轻道士堪堪侧身,细剑穿过左肩串出一道血花。 曲红灵皓腕微振,如洒甘露。 那柄小剑瞬息间变成了十把不同样式的长剑,四面八方朝着年轻道士扎去。 “有完没完!” 年轻道士哀嚎一声,又顶起那片之前遭受巨剑攻击已经裂开的龟壳。 轰隆! 龟壳法宝炸开。 连带着道士周围的土地全都炸起。 等尘烟散去,道士却不见了踪迹,只留下点点血迹。 曲红灵闭目感应,神识扫过之后并未察觉到对方身影,下意识捏诀准备动用术法追寻,可看了眼皇宫位置,犹豫过后,最终还是收起小剑转身离开。 少女走后好一阵子,方才被炸开的土坑里,年轻道士又爬了出来。 他捂着嘴唇,强行咽下喉间的鲜血,抬头望着惨淡的月色,悲愤道:“老子是长得丑还是怎么着?谁特么见了都要砍一剑!?” 第59章 二女之争 姜守中没有等到晏先生的到来。 毫无睡意的他干坐到了天亮,细细感受观察着体内两个小金人开辟窍穴的过程。 过程很枯燥,但姜守中内心却很兴奋。 毕竟在这个讲究修行的世界,谁不想踏浪而行,御剑万里高空之上。 谁不想仗剑走江湖,过足大侠瘾。 阴符小金人似乎之前大餐过一顿,有使不完的气力,天色将明时已经开辟了三个窍穴。 而阳符小金人则速度慢一点,只开辟了一个。 主要是过程中阳气消耗太大,开辟完一个窍穴后阳符小金人就陷入了沉眠状态,开始休养了。 “看来平日得多外出晒晒太阳。” 姜守中暗暗想着。 不过即便如此,一晚上开辟四個穴窍在修行之人中已经算是神速了。 姜守中收起心思,洗了把脸,准备外出查案。 修行归修行,工作还得继续。 而且晏先生也说了,道门河图莫要强求,该干什么干什么,保持心态平和。 反正就是后台挂机。 …… 自温煦的晨阳洒浴在身上后,姜守中便真切感受到一缕缕暖洋洋的气息透过皮肤毛孔,被丹田内的阳符小金人贪婪吸收。 有些时候走在大街上,与行人擦肩而过,也会吸收一些对方身上的阳气或阴气。 阴阳,万物之根本。 只是这两位小金人的胃口很大,这点阴阳之气就像是一点清汤寡粥,并不能让它们饱腹。 姜守中本打算先去找张云武,问问对方有什么可以修行的武技,但转眼一想,自己有个更牛叉的上司,于是扭头前往六扇门。 至于那位同样修为不俗的妻子,还是算了吧。 估计听到他要修行,理都不会理。 不过运气有时候也很捉弄人,当姜守中来到六扇门,正巧染府的马车停在门口。 看到青裙女子下了马车,姜守中本想扭头就走,谁知随身婢女锦袖眼尖,瞥见熟悉身影,杏眸一亮,下意识脱口喊道:“姑——” “姜墨见过大人!” 姜守中连忙高声行礼,打断了少女喊叫。 醒悟过来的锦袖连忙捂住嘴巴,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注意才松了口气,轻拍了拍风景独好的巍峨山峦,朝着染轻尘吐了吐小雀舌。 染轻尘无奈瞪了少女一眼,才将目光转向姜守中,流露出复杂神色。 自袁安江离开后,她便将风雷堂的考核记录册仔细翻阅了一遍,其中关于姜守中的更是反复阅览。 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位丈夫的确有些本事。 即便放置于大理寺那样的官署衙门,也能焕发出光芒。 只是她不明白,这么有才干的一个人,为何要待在风雷堂那个最差的部门。 摆烂的上司。 只有一身蛮力,无头脑和只会溜须拍马,毫无能力的同僚。 待在这样的环境下,无疑于明珠蒙尘。 能混出什么名堂来? 染轻尘心思转动,淡淡说道:“昨日我和文心部的人经过商议,打算将你——” “喂喂喂,干什么!” 染轻尘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娇俏身影风风火火的疾掠而来,挡在姜守中的面前。 那把明晃晃的大刀格外扎眼。 厉南霜瞪着有些发懵的染轻尘,护犊子般将姜守中牢牢挡至身后,怒道:“姓染的,在外能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你现在可是有夫之妇,大白天的就在外面勾搭别人家的下属,要点脸行吗?” 染轻尘还未开口,身边的丫鬟锦袖却怒了。 小丫头涨红了圆脸,圆鼓的香瓜不住起伏,“他本来……” “袖儿!” 染轻尘呵斥了一声,看向厉南霜淡淡道:“我是六扇门新院主管,跟六扇门人员商议公务上的事情,有什么问题吗?” “我是他上司,有啥事跟我商议。” 背刀少女语气霸道。 看到事态莫名奇妙升级的姜守中,有些后悔跑来六扇门了。 染轻尘扬起精致无双的瓜子脸蛋儿,约束纤细裙腰的系带儿随风飘动,说不出的优雅动人,“那好,既然厉大人来了,本官也省得白跑一趟。本官决定,让姜墨进入新院,调令已由文心部发放!” “不行!” 厉南霜摆手拒绝。 染轻尘冷笑,“行不行,你说了不算。” “不好意思,我还真说了算。” 厉南霜原本犀利的杏核儿眼眯成两弯月牙,“在我进入六扇门的时候,门主大人就已经允诺于我,堂部人员由我来定,其他人不得干预。 染大人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 或者染大人也去宫里跟贵妃娘娘告状?一边哭着鼻子,一边控诉我这个大魔头有多霸道?” 染轻尘脸色难看。 她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 染轻尘蓦地抬头盯向姜守中,“姜墨,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决定,要不要进入新院?” 火烧过来了。 无处可躲的姜守中心中直骂娘。 从内心讲,他还是希望能进入新院的。 毕竟之前夜莺已经交待了他任务,显然对方是有什么计划,越早进入越好。 可从感情来说,头儿平日很照顾他。 这时候不顾及颜面,会伤人心的。 “别吓唬我的人!” 厉南霜握住刀柄,怒声道,“你也别想着用美人计引诱我家焖面,我家焖面什么美色没见过。大不了我们打一架,你赢了我,我就不挡着你挖人。” 染轻尘也不理会他,秀媚的眸子就这么盯着姜守中看。 她知道姜墨想进入新院。 上次对方提到过。 所以女人绝对相信,对方不会拒绝。 厉南霜虽然性子大大咧咧,但毕竟是女儿家,心思细腻,或许是察觉到了姜守中内心的犹豫,她眼眸泛起一抹失落难过。 为了不让下属为难,少女故作豪气的摆手道: “算了,不跟你这小女人争了,本来我就想让姜墨去新院,正好也省得我磨嘴皮子去说情。” 她扭头不舍的看向姜守中,“焖面,去了新院有人若是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这世上谁都欺负得我,但不许有人欺负我家焖面!” 少女挥了下小粉拳。 可最终姜守中歉意道:“染大人好意我心领了,我还是暂时留在风雷堂吧。” 此话一出,现场气氛陡变。 染轻尘纤眉一挑,下意识握紧了粉拳。 厉南霜一愣,那双澄亮水汪汪的秋翦美眸盛满了惊讶以及欣忭欢喜,就连可爱俏靥也明亮了几分,剎那间宛若丁香绽放,吹进一堂轻灵明媚。 背刀少女下意识挽住男人的手臂,灵眸间的喜悦几乎要溢了出来,“焖面,以后我天天请你吃虾,吃大虾,伱想吃多少就多少。” 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柔绵,姜守中不留痕迹的抽出。 心情大好的厉南霜没有在意,得意洋洋的朝着染轻尘挥挥手,“走了,染大人。” 目视二人远去,染轻尘面无表情。 锦袖嘀咕道:“明明自己勾搭我家姑爷,真不要脸。难怪姑爷要留在风雷堂,看来他们……” 少女自知失言,连忙闭口。 染轻尘神情平静,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唯有掌心的指甲,刺的更深。 第60章 萧太后 街道上,两人并肩而行。 听到姜守中想要找一门武技术法修行,笑容灿烂的厉南霜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焖面,你还不死心啊。” 厉南霜倒是没嘲讽,无奈道,“虽说勤能补拙,可修行真的很看重天赋的。” 之前她就劝解过对方,灭了那份仗剑走江湖的大侠梦。 资质平平,练一百年也无多大用。 虽然对这位上司很信任,但姜守中并不打算告诉对方道家河图的秘密,笑着说道:“我就是想练练看,成不成不要紧的。” “问题是我手头也没什么适合你的武技术法啊。” 厉南霜有些苦恼的挠挠头,“我从小就修习一种刀法,而且这刀法只能配合墓刀使用,其他的我也瞧不上。早知道离开宗门的时候,我就从宝库多拿几件功法武技。” 少女想了想,取下身后的墓刀递到姜守中面前。 “要不你试试能不能拿动它,能拿得动,我教你墓刀术。” 姜守中额头冒出冷汗。 开什么玩笑。 这刀我能提起来吗? 当初和陆人甲他们好奇之下试刀掂量,结果除了张云武勉强提起一点,他和陆人甲合力都难拿动。 “嘿嘿,开个玩笑嘛。” 看着下属的苦瓜表情,厉南霜唇角翘起,踮起脚尖摸摸姜守中脑袋,柔声说道,“既然我家焖面想要习武,那我这个做上司的就帮忙去找呗,交给我啦。” “谢谢头儿。” 姜守中露出笑容。 厉南霜叹气道:“可惜跟银月楼那女人不熟,她可收藏了不少武学宝贝啊,妥妥的人间宝库。” 银月楼? 姜守中心神一动。 这时,厉南霜忽然认真道:“姜墨,别跟那位姓染的扯上关系。红颜祸水,女人越漂亮,招惹的是非就越多,更何况她都已经嫁人了。” “明白。” 姜守中笑着点头。 少女疑惑嘟囔道:“看她那样子,应该还是清白之身,难不成所嫁的那个男人是個太监?呃,太监倒是不可能,估摸着那男人不行。” 姜守中脸都黑了。 说谁不行呢! 当初和前妻红儿一夜八次都不倒。 姜守中跟少女请教武学上的事情,发现这位身手不俗的头儿对修行完全不懂的样子,连开辟穴窍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让男人很无语。 这丫头到底怎么成为高手的? 无奈,姜守中准备去找张云武问问。 两人分别时,厉南霜瞇眼含笑,发自内心的开心说道:“焖面,你能选择我,我真的很高兴。” 不等男人回应,少女挥挥手离去。 明辉潋滟的暖阳里,背刀少女踮着轻盈的步子,带着一抹灵动利落,绑成高高马尾的乌云秀发轻轻晃动,韵着“青春”二字。 …… 来到张云武家,发现陆人甲也在。 除他之外还有一位老熟人,是县衙捕头老廖。 原来是得知张云武受伤,县衙捕头老廖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当初张云武在县衙当差的时候,就很受老廖照顾,两人关系也是极好。张云武调至六扇门后,两人来往少了很多,但感情并未生分多少。 可以说平日里老廖愿意帮姜守中他们配合查案,完全就是因为张云武的情面。 否则以厉南霜那不讲人情世故的处世态度,风雷堂早就被撤了。 傍晚时分,老廖被强留下吃饭。 索性他出去买了两坛子酒,和姜守中他们边饮边吃。 几人也算是老相识,气氛自然放松许多。 陆人甲给老廖倒上酒水,殷勤笑道:“老廖,最近公务实在太忙,本想着上个月底就请你和伱那帮弟兄们聚一聚,奈何一拖再拖,没啥机会。 这次咱们先小聚一下,等案子结束,再请县衙那些兄弟去春雨楼好好喝一顿,找几个姑娘开开……” 瞥了眼温招娣,甲爷没好意思说出“开荤”二字。 尤其还有小孩子在场。 陆人甲对所谓人情最为看重。 在他看来,同僚也好,朋友也罢,曾经的情分都是放在称上的,用几两,少几两。 唯有平日多维持,这人情杆秤才能压住。 老廖双指夹起白瓷酒杯,与姜守中几人碰杯一饮,才笑着说道:“甲爷客气了,这次这顿酒,姑且就算是我请你们吧。” 陆人甲一愣,顿时不悦,“老廖,你这就太见外了……” 在县衙混迹了快二十个年头的老廖也没什么小官架子,笑着摆了摆手,无奈道: “原本我是真打算请你们喝一顿,不料小张发生这档子事。这次小聚,就当是一场饯行了。确切来说,其实我是来跟小张道别的。” 道别? 三人面面相觑。 张云武后知后觉,疑惑问道:“老廖,你被调动了?” 廖捕头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姜守中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道:“是要去边关吗?” 这次倒是老廖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姜守中放下酒杯说道:“以前咱们在一起喝酒,喝到尽兴的时候你总会提及你的家世,说是将门子弟,祖上出过将军。而你父亲曾经便在虎门关郑家军当过斥候,你总是遗憾没能去战场杀敌,这次突然告别,我猜想也就去边关了。” 老廖点了点头没再隐瞒,“调令已经下来了,过两天就去虎门关报道,目前先去祁侗山当个烽子。” “最近那边可不太平啊。”陆人甲皱眉。 目前大洲王朝确实不太平。 主要还是前任皇帝留下的烂摊子太烂。 先帝在世的时候,国家可谓内忧外患,兵连祸结。 北有燕戎进犯,南有云荒内乱,东有藩国求援,西有以楼兰为首的十三国作妖,再加上西南苠州暴乱以及妖气复苏后的妖族兴起。 甚至有流传出诛心谶语说二百年的大洲王朝国运到头了。 若非当今皇帝励精图治,平叛安民,逐步恢复稳定,给垂垂老矣的大洲王朝注入一缕朝气,恐怕这国家早就走向了衰亡。 只是想要将烂摊子彻底收拾好,任重道远。 尤其现在北方燕戎虎视眈眈,不断挥兵进犯,自那位萧太后掌控大权之后,更是展示出了气吞中原山河的气魄,令人忧虑。 这也是很多人,将希望寄托在太子周琝身上的缘故。 至少不能挥霍了父辈的心血。 姜守中对燕戎那位传奇萧太后,略有耳闻。 据说此女名叫萧凌秋,新婚之夜便发生了宫廷内乱,醉酒的燕戎皇帝被人刺杀于大帐之内。 在父亲以及几位重臣的帮助下,立前王后,年仅七岁的儿子耶律宝良为新帝,而十六岁的萧凌秋则成为皇太后。 之后这位新婚即成寡妇的皇太后,便展现出自己不输于须眉的智慧与权谋。 靠着深谋远虑的韬略、以及刚毅果敢的铁腕,在父亲死后,失去庇护的她逐步扳倒权臣,自封“承天皇太后“,并临朝称制,总摄国家大事,一切日常政务皆独立裁决! 萧太后更是力排众议,推行汉制开革,并以浩大胸襟大胆容纳妖族,组建兽兵。 十四年前,大洲先帝在世的时候,萧太后亲披戎装上阵,轻率三十万大军南征大洲。 大军一路势如破竹,仅仅不过三个月便攻至岷州,与大洲都城仅一河之隔。 迫使大洲签下耻辱的‘丹云议和’条约,割地九州。 萧太后之煞名,远播于大洲王朝。 诸葛玄机曾戏言,世间三大骊珠:得李观世者可证长生,得银月楼江漪者可揽人间宝库,得萧太后者……可争天下。 第61章 青州来的大盗 给三人依次倒上酒,老廖粗糙的指尖摩挲着酒壶,洒脱笑道: “就因为不太平才要去,我祖上都当过兵,也出过将军,我爷爷当过校尉,我爹当过斥候,小时候经常听他们讲些打仗的事情,心底也是颇为向往,想着像爷们似的在沙场建一番功业。 可惜最后也就混了个衙门捕头,再加上娶妻成家,心思就淡了。 十四年前倒是有机会参军,可惜当时朝廷与燕戎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丹云议和’条约,又是赔款又是送女人的,妈的,老子一气之下就没去!” 说到这里,老廖眉宇间已然凝出一股戾气与愤怒。 陆人甲与张云武皆沉默着。 那次让中原大国耻辱的议和条约是大洲每一个百姓心中的痛。 姜守中倒是没什么感触,且不说穿越到这个陌生世界才不到两年,就是十年八年也依然没有归属感。 老廖嫌弃酒杯太小,索性要来碗满满倒上,笑着说道: “好在如今朝廷有了骨气,去年陛下更是霸气的在大殿上痛斥了一番前来要钱的蛮子,并说以后大洲再也不会给燕戎一文钱。 如今战火再起,再加上我夫人四年前去世,双亲死的更早,也没子嗣,无牵无挂的,趁着还有些力气,去边关挫一挫那群蛮子的锐气。” 他转身拍了拍张云武的肩膀,感慨道: “其实小张这身子骨最适合去边关打仗,本来想着喊他一起去,不过眼下张母病重,又有媳妇孩子,我也就灭了这份心思。” 张云武挠了挠头,不知该说什么。 老廖沉默了一会儿歉意道,“我这一走,以后你们要找衙门帮忙办案就难多了,配合肯定会配合,但会不会用心就两码事了。” 陆人甲脸颊浮现几分愁色。 “算了,不说这些晦气事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陆人甲倒是豁达了,端起酒碗说道,“老廖,我甲爷没读过书,也说不出几句文邹邹的饯行送别之语,就希望你能活着回来,咱哥几个能坐在这里继续喝酒。” 姜守中也拿起酒碗,“建功立业不奢求,老廖你能活着回来就好。” 糙汉子张云武红着眼眶没说话。 老张虽说脑子愚笨,但他也清楚去硝烟四起的边关意味着什么。 老廖哈哈大笑,“没有什么比这话更暖心的了,我老廖答应你们,只要国门不破,我一定活着回来与你们痛痛快快喝一场!” 四人一碰饮之。 兴许是气氛太过沉闷,几人转移话题,尽量挑拣些有趣的故事边喝边聊。 种种荒诞案子令人忍俊不禁。 就连温招娣也听着入了迷,偶尔香肩微微耸动,尽量憋住笑意,少了之前的几分愁绪。 “说起来,最近京城流窜来了一个采花大盗,把我们折腾的也够呛。” 廖捕头喝的有些醉意,大着舌头说道,“这家伙原本在青州作案,据说把上一任青州知府的后院女眷给霍霍了個遍,妻妾女儿都没放过。 最搞笑的是,其中一位爱妾对那采花贼痴情不已,为了私奔,这娘们头脑一热,把知府给举报了,平日里干的那些龌龊全给抖了出来,还拿出了不少证据。 于是这位知府被下狱,准备带到京城审问。可谁也没想到,在押送的路上被天妖宗的宗主曲红灵给杀了,这件事闹得挺大。” 采花大盗? 正在倒酒的姜守中眸光闪动了一下,修长手指摩挲碗沿,若有所思。 他想起之前与赵万仓妻子偷情的那个神秘男子。 叫什么“庆哥”。 陆人甲惊讶道:“我倒是知道那位知府被曲红灵所杀,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如此说来,这采花大盗倒是无意间干了好事?” 廖捕头笑骂道:“屁个好事,败类而已。知府被下狱后,那采花大盗也给吓坏了,连夜逃离青州。若非途中露出了一些蛛丝马迹,没人知道他敢来京城。” 陆人甲扭头对温招娣说道:“弟妹,听到了没,最近京城可不太平啊,小心招惹采花大盗。” 温招娣莞尔一笑,捋了捋鬓间的青丝。 …… 酒过三巡,已到亥时末,这场离别之酒终于结束。 中途又买了两坛酒,是老廖付的钱。 用他的话便是,以前当小官的时候喝酒不愿付钱,因为都是些人情交易。 如今真正的朋友酒局,这酒钱付的自然舒心。 走出春雨楼,已经酕醄大醉的甲爷好不容易扶着墙吐完,就嚷嚷着要去给青娘洗刷茅房。 走了几步,便躺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众人无奈,只好将他先留在张云武家里凑活一晚。 姜守中和老廖虽然也喝得红光满面,倒是留有几分清醒。 两人走在冷清街道上。 “小姜啊,我这人以前弯弯折折的花肠子太多,除了小张外,其实对你们都很见外。” 老廖用力拍打了几下脸庞,将醉意驱除了些许,笑着说道,“虽然现在把你们当朋友,可掏心掏肺,也依旧只有小张那头蛮牛了。活了快四十年,就这么一个小兄弟。 这小子刚来衙门的时候,把我给气坏了,属实是一根筋,怎么瞧都不顺眼,任由别人欺负。可瞧着瞧着,却越看越顺眼了。 后来去了六扇门,我还担心这小子不适应,又会被欺负,暗地里特意找了些关系,又是送礼,又是请客吃饭的,就希望有人能照顾着他。” 姜守中感慨道:“有你这样的大哥,也是老张的福气。” 老廖笑了笑,继续说道:“好在虽然到了风雷堂这个名声不显的地儿,但有个照顾下属的好上司,还有你这位好兄弟,有不正经但心肠很好的老甲,还娶了个暖心媳妇,有你们照顾着我也就放心了。 张母以前总说,小张遇到你是福气,因为你能帮小张看清脚下的路,我也觉得伱很聪明,以后不可能只是一个小小暗灯。 只是我又不希望小张跟你走的太远。庙堂也好,江湖也罢,走得太远,就很难回头了。” 听出了老廖的潜话语,姜守中沉默不言。 当他准备开口时,老廖抬手止住他的话语,笑着说道:“总之以后这个傻大个,就交给你来照顾了。路怎么走,终究还是他自己选择的。” 灯火、月光交映的树荫下,老廖站定身子,朝着姜守中端端正正的抱拳行了一礼。 “拜托了,小姜兄弟。” 第62章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夜色像阴霾一样不断堆积,一层层向空中抹着黑。 与富丽堂皇沾不上边的普通马车,碾着细碎的浅淡月色缓缓行驶在街道上。 唯有那匹千金良驹,可窥车内所乘坐之人的不凡。 “气死我了,一个到处找男人睡的老女人,竟然如此嚣张!都在她家门口等了好几天了,连面都看不到,父皇都没她这么大的架子!” 身为大洲王朝小公主的周夕月气呼呼的骂道。 身旁雍容如贵牡丹的妇人面色阴沉,微微攥紧的粉拳暗示着内心的怒意。 大洲王朝自成立至今已有二百三十四年。 现任皇帝周昶为第九任帝王。 身为帝王的周昶虽有三宫六院,嫔妃佳丽七十二,可所生皇子并不多。 除去早年夭折的两个,至今只有三位皇子和两位公主。 颇有意味的是,无论是当朝皇后,或是最近备受宠爱的林贵妃,都无子嗣。 反倒是曾经恩宠一般的兰妃生下二子一女。 其中长子周琝虽出生时天资平庸,但因为嫡长子优先的继承标准,自然而然地被立为大洲王朝的太子。 凭借母以子贵,兰妃也从婉仪晋升至昭容,与贵嫔平起。 甚至朝堂之上曾有人上疏谏言,废除当今皇后,立兰妃为后,只是谏言的此官员随后被贬逐至边陲小县,就再无人敢提了。 此刻马车内所坐之人,便是兰妃、太子周琝、二皇子周邟与小公主周夕月。 先前太子得到钦天监监正的建议,去找李观世碰运气。 看能否获得双修资格。 可惜始终没能见到对方一面。 相比于之前的意气昂扬,此刻四人心情颇为难言,车厢内的气氛便显得格外压抑沉闷。 太子周琝唇角勾着一抹自嘲。 为了摆足诚意,这两天他们一家四口耐心等候在对方居住的小院外。哪怕是面对小小门卫,也是礼数尽到,不敢有半分逾矩。 然而那女人好像玩起了失踪似的,压根不搭理他们。 堂堂太子,何曾受过这般轻视折辱。 便是儒家兵家那两位圣人,也不敢摆出如此蛮横的架子。 不过周琝涵养脾性很好,即便心有郁气也始终不曾有半句埋怨,或甩出半个脸色。 谁让对方是天下第一美人,天下第二高手的李观世呢。 “明日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去了。” 兰妃压下心中郁气,直视着儿子周琝说道, “这次争得你父皇同意,去找李观世,说明钦天监那边认为你有很大机率被那女人选中,不能就这么放弃。无论如何,你要都要见李观世一面。 李观世虽是江湖人士,但负有洛神气运,非一般女子可比,你若能汲取一二,对延绵帝祚国运大有裨益。 此外,李观世乃是暖玉体质,世间罕见的一等鼎炉,即便不奢求能长生,但延年益寿的作用比之真玄山的《天论素女经》和永生殿的‘逸仙丹’好上不少。” 说到这里,便是同为女人身份已尊贵万分的兰妃,也止不住内心涌起的浓浓嫉妒。 世上怎会有这般明耀无双的女子。 幸好不在皇宫里。 否则“祸国殃民”这四个字放在她身上,再贴切不过了。 想到此,兰妃正色道:“琝儿你记住,千万不可对此女子动情!也别想着将她留在身边,娶她为妻。李观世不同于寻常女子,此女心比天高,眼中唯有天道,世间任何男子都不会入她眼。 而且,即便她未来想当皇后,我们也不会允许。当然,若运气不好,李观世并未选择你,你也别气妥,努力与她结下一段善缘。 佛说因果不休,以后你若陷入麻烦,有她相助,算是多一份保障。” “琝儿明白。” 周琝摩挲着腰间羊脂玉佩,笑着点头。 兰妃眉目温柔,看着面前未来将成为一国之君的大儿子,满眼自豪。 当初大儿子虽然被立为太子,但皇帝并不喜他,甚至有意栽培董妃那贱人的儿子。 好在皇帝最终还是打消了改换太子的念头。 如今太子身负昊天气运以及潜龙之脉,又得儒家兵家两位圣人眷顾,得九天神诰,将来必定成为名副其实的中兴之主。 这太子之位,已然稳固。 虽然昊天气运和潜龙之脉是从别人身上抢来的,但在她看来,是你的,别人想夺也夺不走,不是你的,你想留也留不住。 所以这两样机缘,本该就是我儿子的! 只是令她恼火的是,这件见不得天日的辛秘之事竟被人泄露了出去。 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如此大胆。 不过泄露就泄露了,反正那身份不明的男子已经被监正杀了。 死无对证。 起初她还担心秉性纯良的儿子会为此心怀愧疚与不安,但儿子一句“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让她彻底放下心来。 我儿善良,倒也不迂腐。 小公主觉得车厢太过沉闷,将脑袋探出车窗透气。 路边,一些正在寻找目标的流浪乞丐们看到相貌秀美,一身贵气的小姑娘,纷纷端着碗挤拥过来,希望能捞到一些金银。 毕竟有些平日里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性子比较单纯,心底也比较善良,出手时颇为阔绰,简直就是活菩萨。 本就窝了一肚子火气的周夕月看到拥来的乞丐,哪怕有护卫挡着,依旧觉得心烦恶心,怒气冲冲的对一名护卫说道:“马五,再若是围来一只苍蝇,打断他们的双腿双手!” 那些乞丐们都是精明人,一看形势不对,瞬间跑没影了。 兰妃拍了下女儿小腿,蹙眉不悦道:“身为女儿家,坐要有坐相,更何况还是公主。伱看看你那位皇姐,在家在外如何得体识礼……” “知道啦,知道啦。” 周夕月刚准备将脑袋收回去,却瞥见街边还剩着一個乞丐。 对方是一个身形单薄的黑瘦少女,像个麻秆似的,孤零零的坐在一块土墙下,此刻尤为碍眼。 黑瘦少女不时左右看着,像是在找什么人,又或者在等什么人。 偶然和周夕月视线碰上。 少女那双明亮干净的眸子如受了惊吓的兔子,一触即避。 周夕月皱了皱柳叶眉,脑袋缩回车厢。 小公主很不耐烦的坐直身子,哂笑道:“她也不过是个假正经的狐媚子罢了,就连父皇都不喜欢她,父皇最疼的还不是我?” 兰妃无奈摇了摇头。 或许是想起那位皇姐,让少女本就窝火的心情更差。 马车没走多远,她忽然探出小窗看向黑瘦少女,莫名感慨道:“霜皮裹瘦骨,苦寒何人诉,人间何处不可怜呐。小小年纪就当了乞丐,命也太苦了。” 小公主扭头笑眯眯的对侍卫柔声说道: “去把那小贱乞杀了吧,嗯……顺便把她的眼睛也挖了。与其让她这般活着受罪,还不如提前让她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享福。” 第63章 二两小丫鬟? 少女的情绪如云如雾,捉摸不定。 心情好的时候,这位小公主心善如菩萨。 为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 别说是欺负人,便是路上遇到一只蚂蚁,下雨时也会帮它撑着伞,避免被雨水冲走寻不到回家的路。 若是蚂蚁不慎死了,她会悲伤很久。 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是一个破坏欲极强的刁蛮罗刹。 打骂婢女是小事,偶尔情绪不顺,便去皇帝为她建造的狮子园,丢几个犯人,亦或者几个不顺眼的丫鬟进去,听着那些凄厉惨叫,唇角才会微微上扬。 很不巧,此刻的她心情很差。 极差极差。 在李观世那里受了气的小公主,本打算回宫向父皇告完状后,然后拎几個婢女太监去狮子园散心。 可现在,她觉得那个小乞丐很碍眼,尤其讨厌对方那双很干净的眸子。 这让她想起了那位皇姐。 极讨厌的人。 一条贱命而已,杀了就杀了。 至少让她心情好一些,回去后也会少杀两个婢女太监,算是菩萨心肠一回了。 听到小公主吩咐,护卫没有任何迟疑,走向黑瘦少女。 “回来!” 太子周琝忽然喝道。 护卫僵住身子,转身回到马车前。 太子和公主谁的命令大,他还是分得清的。 周夕月愤怒委屈的瞪着自己的哥哥,眼眶里泪花打转,“母后你看,连太子哥哥都欺负我!回宫!我要回宫去找父皇!” 周琝一阵头大。 他自然不在乎那位小乞丐的死活,可毕竟这是在宫外,总归要收敛些。 盯着这辆马车的人不少。 估计也有那位曾经差点替换掉他,成为太子的皇弟。 别说是乞丐,踩死一只蚂蚁那些三皇弟背后的官员们,都能搞出一大堆的参本奏章来,给人添堵。 “听你太子哥哥的话。” 兰妃没帮女儿。 眼见妹妹闹得越来越凶,周琝无奈问道:“你真想杀那小乞丐?” 尤在气头上的小公主扭过脑袋,“不敢,在太子哥哥面前小女子怎么敢杀人,怕是没到明日午时就被推到菜市场斩首了!” 周琝被气笑了。 他伸手想要擦掉妹妹脸上的泪水,后者却躲开不让碰。 周琝无奈摇了摇头,问护卫要了一小锭金子,递给妹妹柔声说道:“把这小锭金子送给那位小乞丐。” 起初周夕月一脸疑惑,可当听到对方之语,顿时怒不可遏。 本来心情就差,连一个小乞丐都不能杀也就算了,还要给对方送金子,我周夕月难不成天生就喜欢犯贱!? 一直默默喝酒的二皇子周邟笑道:“丫头,太子哥哥再教你如何杀人呢,学着点。” 小公主愣住,一脸狐疑。 生怕这丫头钻牛角尖,周邟擦了擦嘴唇的酒液耐心解释道: “在皇宫外杀人,哪怕只是一个小乞丐也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虽说现在大哥太子之位很稳,但一日不……总之小心行事。 可你若真的想杀那小乞丐出气,就换种方法。 你说,这锭小金子落在那小乞丐手里,她能护住多久?刚才那些乞丐可没走远,所以啊……” 不等周邟说完,已经明白过来的小公主神情熠熠道:“所以,那些乞丐肯定会抢夺那块金子,杀人夺宝!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怀璧其罪?借刀杀人?” 太子周琝拿出手帕,温柔的擦掉妹妹脸上的泪痕,柔声说道: “拿刀直接杀人,终究是会溅自己一身血的。不如去做个好人,好心办了坏事,也并非是伱的错。那小乞丐会拿你当恩人,哪怕她死了,也会觉得对不起你的善心。” 小公主笑容灿烂,伸出大拇指,“还是太子哥哥厉害。” 周琝莞尔,只是眼神有些晦暗。 妹妹心情不顺,他这个当哥哥的心情更糟糕。 他也想杀人啊! 可杀一个小乞丐又怎能让他顺心,他最想杀的,依然是那个似乎在韬光养晦的三皇弟。 周夕月掀起车厢窗帘,对蜷缩在土墙下的小乞丐故意大声喊道:“小姑娘,这金子你快拿去,买点衣服买点吃的,这么冷的天,你会冻坏身子的。” 少女将金子伸出车窗,漂亮的眸子充满了怜悯和真诚。 月色皎洁,少女明媚动人。 宛若善良的仙子。 只是少女眼底那抹讥讽与嗜血的期待,出卖了此刻她雀跃的内心。 小公主特意耍了个心眼,将金子用拳头握住。如此一来,没人知晓她要给小姑娘几块碎金子。 估计到时候这小姑娘被扒光,也会有人继续寻找。 果然,远处那些乞丐有些骚动。 只是让周夕月诧异的是,那黑黑瘦瘦的少女只是瞥了眼她,便挪过眼神,双腿始终没有挪动的迹象。 周夕月有点懵。 寻常人家,别说是乞丐,哪怕是有些富商见到一块金子都挪不动眼,兴冲冲的跑来想要收入囊中。 可偏偏这小乞丐完全不感兴趣,就好像她手里拿着的不是金子,而是一块羊粪。 周夕月原本好转的心情瞬间阴沉,下意识要将金子丢在那不长眼的小乞丐身上,却听太子哥哥说道:“下车,亲自送到她手里,要有礼数。” 周夕月咬了咬牙,跳下马车走向黑瘦少女。 她忍着恶心,秀美的脸颊一副温柔模样,笑眯眯柔声说道: “小姑娘,这金子你拿着,保证你今后几年都不用乞讨。去买些新衣服,女孩子就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黑瘦少女终于抬起小脸,认真说道:“对不起姐姐,没有我主人同意,我不会拿别人送的任何东西。” 主人? 周夕月脑袋没转过弯来。 这小乞丐还有主人? 是躲在幕后拿她赚钱的头头? 对于宫外民间的一些龌龊事,小公主还是听说过的。 周夕月笑道:“有了这金子,你主人就会还你自由,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黑瘦少女依旧摇头。 当初她为了安葬爷爷,已经把自己给卖了。 哪怕只是二两碎银,她也要找到当时买下她的那位主人。 已经有些不耐的周夕月准备把金子强塞进黑瘦少女怀里,却听一道温醇却寒漠的声音从旁边冷冷传来,“把金子拿回去!” 第64章 小姨 忽闻一声厉斥,小公主周夕月心头一惊,手里的金子差点掉落在地。 转首望见来者,神情露出几分惊愕。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位相貌俊逸出众的年轻男子,五官如刻,目光如冰。 周夕月瞧着有些眼熟。 仔细一想,似乎是之前在安泰街偶然看到的那位六扇门衙役。 而黑瘦少女在看到男人后,眼眸瞬然迸出光彩。 少女干净如琉璃的眸子仿佛一下活了起来,潋滟着星辉般的光芒。 这让周夕月更为恼怒。 恨不得现在就把这双眼睛给抠出来。 “你是她主人?” 意识到借刀杀人计划可能要失败的周夕月,阴沉着脸盯着姜守中。 姜守中拉起黑瘦少女脏兮兮长满冻疮的小手,语气冷淡道:“她是我家仆人,不小心迷了路,这金子姑娘还是收回去吧。” “我买了!” 周夕月眼神冷厉森寒。 姜守中懒得理她,牵着黑瘦少女的手转身便要离开。 “马五!把这两条贱狗的腿打断!” 平日蛮横惯了的小公主此时哪里还在乎太子哥哥的嘱咐,在李观世那里受气也就罢了,一个小衙役和小贱乞竟然也给她找不痛快。 她想杀的人,一个小小的六扇门衙役能阻拦? 至于明日朝堂上是否有人会拿此事做文章,她才懒得理会。 马车内的周琝对这位刁蛮妹妹头疼无比,还未来得及阻拦,护卫马五冲向姜守中。 然而下一刻,马五生生停下了脚步,表情古怪。 因为眼前有一个人挡住了他。 一位青裙女子。 就连姜守中也未曾想到这女人会出现在这里,神情不免错愕。 姜守中将腰间的精巧火铳收起,眼神复杂。 女人一身素雅青裙,腰肢纤细骨感。 乌黑的长发自薄如刀削的秀背披下,映照着月辉,好似仙子降临。 周夕月有些惊愣,细眉紧蹙,随即冷笑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染家大小姐啊。怎么,路见不平要当侠女啊。或是看上了这位小哥,春心荡漾想要来一出美人救英雄?可惜啊,人家口味重,只喜欢那条臭水沟里的小贱母狗。” 染轻尘声音清冷,眉目间平平淡淡不见喜怒。 “他是六扇门风雷堂的成员,是我的部下。周姑娘身份尊贵,为何要跟一位小人物过不去。” “哦,差点忘了你染大小姐如今是染大人了。” 周夕月眸中迸出一抹讥诮,冷冷道,“既然他是你手下,那就交给你处理了。冲撞了我应该受到什么惩罚你很清楚,就当着我的面,打断他的腿好了。染大人,或者你有什么惩罚法子呢?” “道歉。” 染轻尘目光沉静如水。 夜间的冷风如水一样流淌着,轻轻掠过女人的裙裾与发丝,出尘动人。 “道歉?” 周夕月唇际笑意幽冷,“这算哪门子惩罚,染大人护犊子未免太明显了吧。” 染轻尘抬起明眸,口吻虽是一贯的清冷,却挟着几分霜严苛烈,“我是说,请周大小姐为方才欲要行凶之举及那些辱骂之言,给我部下道歉!” “什么!?” 周夕月惊呆了,一脸不可置信。 她扑哧笑出了声,看向染轻尘的目光就像是傻子一般,愤怒之下的面容微微有些狰狞,“染轻尘,伱真以为靠你那個早死的娘亲,就能——” “月儿!” 一道冷喝声突兀响起。 太子周琝走到妹妹身侧,轻拍了下少女肩膀,先是对姜守中歉意道:“是我们唐突了,舍妹也是一片好心,还以为这位姑娘无家可归,便想着救济一下。” 姜守中淡淡一笑,嘲讽道:“令妹菩萨心肠,会有好报的。” 周琝目光转向染轻尘,神色有些复杂,轻笑道:“道歉就不必了,今晚是我们做的不对,给大家一个颜面和台阶下,如何?” “道歉。” 染轻尘面无表情,裙裳的下摆舞如迎风之荷。 “瞧瞧。”周夕月对太子哥哥讥讽道:“人家不领情,你拿好心也不过是驴肝肺而已。” “真要撕破脸皮,闹到……上面去?” 周琝眼神渐渐冷漠。 染轻尘美眸瞥向护卫马五,“那我就和他比试一二,我赢了,你们道歉。我输了,我替他道歉。” 周琝皱了皱眉,“你们两人虽然是同一境界,但是他是大圆满,实力比你高……” 染轻尘没有言语,玉一般的纤纤素手拔出三尺青锋。 “她想找死,就由着她呗。” 对染轻尘早就看不爽的周夕月笑容阴寒,对马五隐蔽的眨了下眼,笑眯眯道:“对染家大小姐下手轻点,要怜香惜玉哦。” 马五有些头疼,见太子无任何表示,只好拔刀上前。 他正要对染轻尘说些客套话,女人却率先出击,咻得拖起极长剑芒,笔直地向着他激射而来。 剑芒吞吐不定,如长龙凿地,一气白虹贯穿长街。 马五双手握住刀柄,陡然发力。 眼看刀身就要碰到染轻尘的剑芒时,面前女人的身影竟陡然消失。 马五面色一变,诧异不过瞬息,捕捉到女人气息痕迹后横刀挥出,在空中留下一道极长的雪白烟迹。 然而就在他准备挥出第二刀时,竟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牢牢牵扯进剑圈之内。绕了一个圈子的女人更是放弃防御,以拼命的姿态扑来。 马五被对方搏命的打法给吓到了。 比试而已,有必要吗? 心中微一犹豫,错失先机的他只能回刀抵挡。与此同时,他的周身泛起一层金色光罩。 金刚寺的金甲之身! 轰! 一记闷雷轰然炸响。 马五倒飞而出,重重撞击在墙壁上。而他的脖颈,则横着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剑。 “你输了。” 染轻尘轻轻拭去嘴角血迹,语气冷淡。 马五面容憋的通红,真想骂一句疯女人,却没那胆子,唯有无奈苦笑。 周夕月瞪圆杏眸,不敢相信。 “马五!你这个蠢货!你肯定故意的!”小公主尖声怒叫,暴跳如雷。 染轻尘收剑走向周夕月,冷漠盯着少女,“愿赌服输,周姑娘应该道歉了吧。”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威势,周夕月小脸微微发白,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连忙躲在周琝身后,“来人!有人行刺!她要行刺我!” 其他护卫见状,只能硬着头皮挡在染轻尘面前。 “哟,大晚上的还挺热闹啊。” 就在这时,一辆车壁上刻有“银月”的马车停在路边。 车帘掀起,戴着面纱的妇人笑吟吟看着几人。 太子神色微变,压下眸中晦暗的情绪,微笑上前道:“琝儿见过江姨。” 小公主看到女人,噤若寒蝉。 “愿赌服输,越有身份的人,越不能耍赖啊。” 妇人娇柔妩媚的声音慵懒道。 这时,另一辆马车上传来兰妃的声音,“月儿,道歉!” 周夕月握紧双拳,脸色铁青。 看到太子哥哥严厉的目光投来,她咬牙切齿,最终走到染轻尘面前丢下三个字,“对不起!” “不是给我,是给他。” 染轻尘侧过身子。 周夕月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拿刀把这贱人和那对狗男女全都剁碎,可听到马车里母亲的再次命令,也只能乖乖走到姜守中面前。 “对不起,是我的错。” 少女说完,红着眼眶转身进入自家马车。 周琝朝着银月楼马车上的妇人行了一礼,又对染轻尘歉意一笑,跟着妹妹离去。 马车渐渐远去。 一场风波以这种奇怪的方式落下帷幕。 染轻尘犹豫了一下,走到银月楼马车前,恭敬道:“轻尘见过小姨。” 妇人却看也不看她一眼,放下车帘,让护卫驾车离去。 染轻尘怅然若失。 纤细的身影在街道上显得愈发寂寥。 —— 作者的话:忍不住说两句,书虽然是后宫文,但主角也不是什么货色都收的。出场这些女角色,哪个会和主角发展感情,哪个是反派,一目了然。 不可能在明确太子已经是敌人的前提下,让主角和小公主发生感情,什么恩怨纠缠的狗血剧情我才懒得写,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躺在棺材板里。 目前来说,新书期这本书的成绩确实不好,毕竟我的风格就是这样,喜欢搞铺垫,比较慢热。也没有什么三万字小高潮,十万字大高潮的写作技巧,也不知道下周有没有机会上三江推荐。 不过总体并不担心,因为剧情还是很顺畅,很稳的。这次我也不会贸然去改大纲,等铺垫完全,该收,该杀的时候不会显得突兀。 当然,豆芽已经做好了这书上架后成绩不好的心理预期。但因为有前书成功的例子,信心方面不会丢失多少,我坚信这本此类型的收官之作会写的很好看。 第65章 就他也配? 马车内,气氛比先前更为压抑,好似一滩死水弥漫于车厢每一处。 小公主周夕月双眼阴凄凄的,闪烁着仇恨的寒芒。 身为一国之公主,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等回宫后她一定要跟父皇告状,一定要杀了那小贱乞和衙役,将他们带到狮子园狠狠折磨! 望着恨意滔天的妹妹,周琝叹了口气,“终究只是一个小乞丐和小衙役而已,想杀他们多的是机会和手段,何必气坏了自己身子。” 他抬手想要安抚妹妹,却被少女一把拍开。 周夕月瞪着兄长,“一个染轻尘而已,你怕什么!我明天就让赵叔叔杀了她!我就不信父皇还惦记她那位死去的——” “够了!” 平日温文儒雅的太子周琝罕见暴怒,“你若不怕惹怒父皇,就尽管试试!” 小公主浑身一个激灵,似乎清醒了很多,不再谈这個禁忌话题。 没处撒气的她掀开车帘,冲着护卫马五喊道:“亏你还是大内高手,连个女人都打不过!还不如回你的金刚寺去当破和尚!” 马五低着头不敢吭声。 最终还是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公主殿下,卑职不敢下死手,可那位染大人完全就是拼命。若真要打,她肯定不是我的对手……” 见周夕月脸色不对,他急忙说道:“不过她已经受了不小内伤,至少也得缓一个月才能恢复。” “一个月……” 周夕月总算听到了一件舒心事,冷笑道,“一个月也太便宜她了。” 太子周琝有些疲惫的靠在车壁上。 他在思考这起风波,会不会明日被人搬到朝堂上。 京城处处都是暗线眼睛。 一旦这场风波扩散出去,身于风波中的自己该如何应对,又能争取些什么利益。 有些时候看似会带来麻烦的风波,也是藏有一些良性机遇的。 兰妃没安慰女儿,而是一脸赞赏的看着周琝,柔声说道:“你做的不错,比以前成熟多了。” 太子周琝苦涩一笑,神情恍惚。 以前确实很不成熟。 不然,也不会失去她。 兰妃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轻叹了口气,罕见露出几分失望怒其不争的神情, “当初费尽心思安排你接近李观世的那位徒弟叶竹婵,未尝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想法,可伱却假戏真做,真的喜欢上了那女子。 你若是真能夺了她芳心,倒也好,如此一来李观世与你也算是缠下一缕因果。 可是你不仅没能夺取她芳心,连留都没能留住她,甚至还逼的她——”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言语太过激烈,兰妃缓了缓,轻声说道:“也幸好李观世对那位徒弟并不待见,也不知叶竹婵做了什么,导致李观世大怒,差点将其逐出师门。 否则若是以李观世的性子,知道内情后,别说你是太子,便是你父皇也得有大麻烦。” 身旁小公主不屑道:“天下第二始终是天下第二,有天下第一的赵叔叔在,她一个女人能翻起什么浪来,娘亲你也是助他人威风灭自己士气。” “住嘴!” 兰妃凤眸倏寒。 小公主吓了一跳,缩了缩身子不敢再说话了。 二皇子周邟微笑道:“小妹,你可别小看这个天下第二,虽说赵叔叔确实无敌,但他也无分身之术。李观世若真想找麻烦,赵叔叔多少会有些顾此失彼,难以应付。总不能我们大伙儿全躲在乾云殿不出去吧。 当然,赵叔叔若一心想杀李观世,李观世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必死无疑。 更何况,我们可不止赵叔叔这一位高手。其他那些只鹰犬虽然难比李观世,可人一多,围殴起来,那女人也是孤掌难敌。” 二皇子伸了个懒腰,意态懒散道: “总之能不招惹,就尽量不招惹为好。女人有时候狠起来,会很可怕的。” 话音刚落,二皇子连忙讪讪道:“当然,母后和妹妹殿下不可怕。不对,也很可怕,呃,不可怕……” 望着满头大汗,急急补救的二哥,小公主捧腹大笑。 方才沉闷的气氛恢复了几分轻松 兰妃莞尔,笑着说道:“李观世虽然不一般,可终究也是女人。哪怕再冰清玉洁,心境无垢,只要沾染这男女床笫一事,心境必然有所动摇。 女人啊,往往对自己的第一个男子最为难忘,情丝难捋更难斩。所以琝儿,你一定要努力去争取。” 太子周琝轻吐了口胸内浊气,笑着点头,“我知道轻重,必定全力去争取。” 男人心底再次浮现出那抹倩影。 周琝缓缓捏紧腰间的玉佩。 手背青筋凸起。 宁可毁容也不愿与我有任何牵连,叶竹婵啊,本太子就这么让你恶心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天下的女人都是我大洲的臣民,我若想要,就一定要得到。我若得不到,其他人……又有什么资格得到你? 二皇子周邟瞥见周琝神情,暗暗撇嘴。 大哥就是太顾及君子礼数了,到头来连那女人的手都没摸到。 换成是他,早把那女人扒光衣服,整治得服服帖帖。 周邟忽然想起刚才那一幕。 即便染轻尘没有出现,马五也伤不了那位六扇门暗灯。 因为他清楚的看到那位暗灯拿出了火铳,而当时自己这位傻妹妹离他最近。 完全有足够时间挟持。 这种狠人一旦逼入绝境,会很吓人的。 周邟抢过妹妹手里的一块糕点,语气向往道:“其实我挺羡慕刚才六扇门那名衙役,整日与妖物打交道,查案捉妖,一定很有意思。” 胸中凝聚戾气的太子周琝不屑道:“破案能当饭吃吗?” 说完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周琝轻呼了口气,面上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气态,轻声笑道:“对他们来说,能破案确实有饭吃。” 年轻太子重振信心。 叶竹婵,既然你瞧不上本太子,那我就……只能接受你师父了。 —— 刻有“银月”的马车缓慢驶在暗沉沉的街道上。 妇人慵懒地以指梳了梳发丝,轻笑道: “咱这位太子啊,命真是太好了。不知从哪儿偷来的昊天气运,让原本不愿搭理他的儒兵两家圣人,都争先恐后的抢这个香饽饽。最郁闷的,恐怕要数那位三皇子了。” 车厢内,还坐着一位女子。 身形婀娜有致,玲珑浮凸,一身风姿如雪,简简单单的素白长裙裹出了峰壑起伏的傲人曲线。 正是让太子他们苦等数日,连面都不得见的李观世。 见女人沉默,妇人神情似笑非笑,“我看啊,你要不就选了那太子,未来当个一国之母,比什么追求长生大道实际多了。” “就他?” 李观世嗤鼻一笑,白皙的笑靥宛若吐蕊的山百合,轻轻吐出两个字,“也配?” 第66章 岁月不居,韶华已逝 望着女人动人的笑靥,让同为风华美人榜上有名的银月楼妇人也不由的恍神。 洛神,洛神…… 天底下还能有哪个女子比得上你。 李观世问道:“为什么刚才不让我帮你那位侄女,她受的伤可不轻。” 妇人收敛起情绪,淡淡说道:“什么侄女,我跟她没一点关系,她母亲也不过是当年我们江家收养的而已。江家认这个女儿,可我不认这个姐姐。” “以前你们姐妹感情很好的。”李观世说道。 妇人不愿讨论话题,转移话题说道: “平阳墨家的事我不想碰,所以我不会帮你找那名墨家余孽,你自己想办法。今日你透露给我的一些辛秘之事,我只当耳旁风漏了,睡一觉便统统忘掉。” 李观世笑道:“江漪,伱胆子没这么小啊。” 名叫江漪的妇人冷讽道:“我胆子是很大,可我也清楚,能有今天这地位是谁给我的。端起碗喊娘的事我不做,放下碗骂娘的事我更不会做。” “你能有今天的地位,是你那位死去的姐姐给你的……” “李观世!!” 江漪眸光冰冷,“你真以为我不敢与你为敌!?” 李观世淡然道:“自从你姐死后,你我这对昔日的最好的朋友就已经是敌人了。说不准某一天,你会死在我手里,或者……我会死在你手里。” “希望是你死在我手里。” 江漪微瞇的杏眸中水光潋滟,笑容森寒。 李观世黯然道:“但愿吧。” 车内油灯轻轻一晃,佳人已不见了身影。 江漪轻靠在车壁上,怔怔发呆。 曾几何时,那一对年轻的最好朋友手牵着手,无忧无虑躺在漫山遍野的山茶花间,看远山之粉黛,看秋水之潋滟,看白云之悠悠…… 那时的她们天真的立下誓言,以后便是要嫁人,也要嫁给同一個夫君。 日月如流,云烟过眼。 活着的人还活着,却已不再年轻。 那些回忆也仅仅只是回忆罢了。 江漪以指背轻拭了一下眼角,散去脑中记忆碎片,侧颐问道:“冬雪,秋叶还没消息吗?” 马车外的女护卫摇头,“三姐去调查西楚馆后,便断了联系。之前她留下讯息,说西楚馆好像在研究什么,暗地里买了不少年轻女孩。何大牙的女儿何兰兰,很大可能就在里面。而且,西楚馆似乎还丢失了一只猫妖妖魂。” 猫妖妖魂? 江漪紧蹙眉头,喃喃道:“看来他们真的相信幽冥妖气可以复活死人。” 可问题是,真的能复活吗? 这个秘密也只有天妖宗内部人员才知晓了。 —— 残缺的下弦月像一块碎玻璃,孤单单地嵌在天边。 姜守中看着同样孤单的女人,轻声说道:“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你有没有受伤?” 染轻尘的雪靥看起来有些苍白。 “没有。” 女人口吻就像平常一样淡漠。 姜守中动了动嘴唇,虽然知道有些话不该说,但还是准备开口。 然而女人却似乎提前知晓他要说什么,清浅眸子掠过躲在姜守中身后的小乞丐,语气冷淡道:“我做什么,不需要你来决定。” 姜守中无奈闭嘴。 “刚才若是我没出现,你该怎么对付那种局面?”染轻尘忽然问道。 “我也不知道。” 姜守中挠头干笑了一声,又轻声说道,“那位周姑娘离我很近。” 染轻尘蹙眉,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而当她目光落在对方腰间的精巧火铳,神色倏然变得古怪起来。 “狮子和兔子,终归不是一个层次的。” 染轻尘变相告诫对方。 但姜守中却笑着耸了耸肩,“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对吧。” 当初在云湖,面对名剑山庄三少爷方子衡,姜守中也没想过束手待毙。反正都是绝境,能挣扎就挣扎两下,或许总会拼出一线生机。 而且这一次,他也在赌那位晏先生能否出面。 染轻尘欲要开口,忽然面色一白。女人转过身,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淡淡道:“早点回去休息吧,路上小心一些。” 说罢,女人迈步离去,乌缎般的及腰长发轻晃着。 进入巷口等候的马车,染轻尘再也难以压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俏脸无丁点血色。 “小姐!” 婢女锦袖焦急万分,握住对方湿凉的手掌。 染轻尘疲惫摆了摆手,拿出一枚丹药服下,“太子说的没错,虽然是同境界,但我不是那人的对手。” 锦袖红着眼眶哽咽道:“小姐,你既然不喜欢姑爷,又何必这么护着他。” 染轻尘黯然不语。 良久,她轻声叹息,“可他毕竟是我的丈夫啊。” —— 转过街角,后知后觉的黑瘦少女忙将揪着男人衣衫的小手松开。 倒不是女儿家的矜持羞涩,而是自己的手很脏,生怕污了恩公。 姜守中没有在意,柔声问道:“你爷爷下葬了吗?” 黑瘦少女点点头。 姜守中生出一些歉意。 当初在兴安巷,如果不是那个老头残魂纠缠,他也不会给这丫头丢下二两碎银。 本意是让少女重新等个富贵人家。 现在看来,对方只是用他给了那二两银子埋葬了爷爷,估计也就一副薄皮棺材罢了。 姜守中从身上摸出少许碎银和铜板,放在少女手中,认真说道: “买件衣服,吃点东西,随便找个……如果不会手艺,就去外城儒门街那边,运气好能找个大宅子当丫鬟。不要再找我了,我不想要丫鬟,我也不习惯有个丫鬟。” 黑瘦少女怔怔望着男人俊美的脸颊,有些不知所措。 像是被人丢弃的小狗。 她忽然揪住男人衣袖,下意识的又松开,在自己衣服上用力擦了擦手。 想起自己的衣服同样很脏,失落的低下头。 姜守中柔声说道:“世人有贫贱富贵之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公平和不公平的,努力活着,总会觉得自己是有价值的。” 姜守中摸了摸少女脑袋,转身离去。 少女下意识跟在身后,走了两步,停下,又追了两步,又定住身子…… 就这样,少女走走停停,终于确定男人不想要她,她才站住身子,孤零零的望着男人逐渐模糊的身影,像是一株无人问津的小草。 这一刻的少女也终于确定, 爷爷走了,世上就真的只有她一人了。 —— 夜月下,一位身着白衫的年轻男子站在张婶家破旧的磨坊小棚前,若有所思。 男子身形修长,细看之下,生得一副极是勾魄的桃花眼,风姿俊逸。 即使平日走在街上,也能勾走不少女子的魂儿。 俊美男子看向赵万仓的屋子,有些埋怨道:“不就是跟你媳妇切磋了几下嘛,何必把人杀了呢,可惜了一副好鼎炉啊。” 他扭头看向张云武的家。 “这里有个更好的。” “不行,不行,好歹也是沾亲带故的,太不道德了。” “都采花大盗了,还有道德?每次勾搭别人的媳妇,都把对方弄得家破人亡。” 男子满脸纠结,似乎脑袋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最终,白衫男子的贪欲占据了理智,他走到张云武家门前,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院门打开。 温招娣疑惑望着门外俊美的陌生男子,“你找谁?” “请问张云武家就在这里吗?”俊美男子声音温润如玉。 温招娣诧异,“你找我夫君?” 男子佯装讶然,桃花眼微微上翘,仿佛春日初绽的桃花瓣极是迷人,“原来是表嫂子。” 他朝着女人行了一礼,“嫂子好,我是张云武的远房表弟,家住莫州。这次前来京城做生意,得知姑母生了病,就想着来看望一下。 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姓姜,叫姜庆。” 第67章 妖尊! 回到屋内,拖着一身疲惫的姜守中早早睡下。 溶溶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男人俊朗疲惫的脸上,宛若冬日的雪光。 隐约可见男人时而紧锁的双眉。 “红儿……” 男人嘴唇翕动,无声呢喃。 沉浸于睡梦中的姜守中,又想起了自己的前妻。 —— “咚咚咚……” 少女屈起剥葱似的纤细玉指,敲了敲房门,笑盈盈的望着伏在案桌前看书的俊朗男子,脆声问道,“请问这位公子,小姜哥哥在这里吗?” 姜守中抬头瞥了眼,冷哼道:“不在。” “不在啊。” 红裙少女叹了口气,宛若羊脂玉雕就的白净玉靥浮起几分失落,复又促狭问道,“那公子知不知道,小姜哥哥去哪儿了?” “不知道……你找他做什么?” 姜守中绷着脸。 傲娇的脸上就差没写上【我不想理你】这五个大字。 清纯稚气的明慧少女委屈道: “红儿不小心惹得小姜哥哥生气,小姜哥哥已经一整天没理红儿了,吃饭也不理,说话也不理……” 说着,少女眼眶微红,长长的睫羽曲翘着令人怜惜的弧度,咬唇强忍泫然欲泣,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泪来。 但眼底藏着的那一抹狡黠灵动,随时溢出。 姜守中不发一言,依旧冷面。 见对方无任何反应,少女鼓了鼓桃腮,妙目滴溜溜一转,继而故作哀凄伤感道: “再过几日,就是红儿和小姜哥哥成亲的日子,若再找不到小姜哥哥,红儿……红儿只能另找其他人嫁了……” “你敢!?” 姜守中剑眉倒竖。 见少女调皮得意的看着他,一脸狡计得逞的模样,男人冷哼道:“你想嫁谁就嫁谁,关我何事。” “小姜哥哥舍得吗?” 少女嘻嘻一笑,明艳无俦的娇靥浮现戏谑的神采。 正要提裙迈过门槛,忽又响起男人的提醒,“这屋子是叶姐姐的药室,穿着鞋进来肯定会挨骂。” 少女轻皱了皱小巧琼鼻,于是脱了鞋袜踩进软柔的地毯上。 “小姜哥哥在看什么呢。” 少女背负着双手,凑到男人身前。 几根青丝垂落在男人的脸颊上,漾开一抹淡淡的玫瑰幽香。 “医书?” 少女杏眸睁大,好似发现了什么天大的荒诞之事,憋着笑意调侃道,“小姜哥哥要当医师吗?” 旋即少女卷起袖子,露出一条白生生的细润藕臂放在姜守中面前。 “正好请姜神医给小女子瞧瞧,不知为什么,最近红儿的睡眠不是很好。是不是某人最近偷懒不给我讲故事的缘故? 或者某人惹我不开心啦?又或者……红儿一想到要成为某个大灰狼的妻子,害怕的睡不着啦?” 感受着鼻间萦绕着的沁人淡香,姜守中心头不由泛起一股火热。 他下意识伸手想要少女揽入怀中,后者却早一步料到,柔润的腰肢一拧,轻轻巧巧的躲开,裙角轻盈飘落。 “大灰狼要显形了呀。” 少女露出一个俏皮神情,扮着鬼脸。 姜守中无奈摇了摇头,闷声道:“别闹了,我在看有没有办法恢复你的记忆。” 少女面露错愕,“恢复记忆?” 姜守中道:“其实我知道你一直藏着心事,希望成亲之时能有自己的父母朋友亲戚在场,不至于留有遗憾。我也想过,要不等伱记忆恢复后再成亲,可是叶姐姐说……” 男人叹了口气,没再言语。 望着情郎眉宇间疲惫愧疚的神色,少女仲怔良久,随即嫣然一笑,“无所谓啦,或许有了记忆也不是什么好事。” 少女搬来凳子坐在姜守中的旁边,习惯性的将一双雪玉般的小巧嫩脚儿塞到男人怀里取暖,柔声说道:“只要能当小姜哥哥的妻子,世间就没有什么遗憾。” 望着少女朦胧眼波里盛满的爱意,姜守中心中一暖,情思塞满胸臆。 他低头自嘲道:“其实自私来讲,我很害怕你恢复记忆,总觉得某一天你会离我而去,我们俩再也——” “不会的。” 少女温柔打断他的话,弯起的眼眸如霜天挂着的月牙儿,笑着说道,“红儿永远都不会离开小姜哥哥。” “真的不会离开吗?” 姜守中总觉得不踏实,想要确认。 可这次少女却没了声音。 少女纤美的身影忽然变得模糊起来,整個屋子也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蒙蒙灰雾。 “咚咚咚!” “咚!咚!咚!” 急促的敲打声扰得姜守中心烦意乱。 姜守中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美丽少女,对方的身影却愈发变得朦胧模糊。 他的身子似落入冰窖,血液冷固。 砰! 一声巨响。 所有的景象突然崩裂。 少女和房屋全都破碎成一块块蒙着雾气的镜片。 片片如刀。 带着锋利的尖锐,穿过男人身体。 …… “红儿!” 从恶寐中惊醒的姜守中从床榻坐起,冷汗直流,彷徨无措。 四周依旧黑漆漆的一片,唯有惨淡月色。 房里一片死气。 姜守中低喘着气,缓了许久才逐渐恢复了一些清醒。 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想起那张轻灵明媚的容颜,胸腔里仿佛灌满了溶化的铅,一口口地痛蛰他的心。 “红儿,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 姜守中低声喃喃。 男人失落躺回床榻上。 刚闭上眼睛,忽然意识到一丝不对劲,猛地睁眼。 随即,姜守中瞪大了眼睛。 在天花板上,竟然漂浮着一面镜子。 镜中有一个女人! 女人似乎身无寸缕,唯有一缕缕极白极长的头发缠绕在她的全身,只露出半截白皙纤细、宛若鹤颈的修长小腿,以及一对踝圆趾敛的晶莹裸足。 冷艳而诡魅。 是人是鬼?还是妖? 姜守中目瞪口呆,惊惧、错愕、疑惑……纷至沓来,额头上再次渗出点点汗珠。 蓦然,女子睁开了眼。 漆黑的瞳眸像是一汪倒映月色的潭水,又带着几分猩红的诡异。 原本缠绕在女子身上的银白色发丝开始缓缓飘动,好似一根根细长的小蛇,钻出镜面,如水般流泻在姜守中的身上,将他紧紧缠住。 女子缓缓下降。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 直到彼此间的脸部只余五公分左右的距离,才停了下来。 中间依旧隔着一面镜子。 姜守中无法动弹。 明显能感觉到那一根根发丝钻进了他的皮肤毛孔。 “难怪,原来是死人。” 白发女子艳红的唇微微挑起,带着摄人心魄的美。 “可惜,是个废物!” 白发女子伸出一只隐约能看到血管流动的晶莹手臂,按在姜守中的胸口,“本尊先去将你的东西拿回来,再跟你谈交易!” 轰—— 姜守中只觉眼前一花,周围一切迅速颠倒。 下一刻,他骇然发现自己竟脱离了躯体,漂浮在床榻上空,眼前自己的“尸体”正冲着自己笑。 更像是,两人的灵魂进行了互换。 他进入了镜子里。 女人在镜子外。 而床榻上的他,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白,脸颊也更为阴柔光洁。 变成了一个白发姜守中。 很快,面部也被红雾遮蔽,更显女人气。 “咦?竟然还有道门河图?” 已经附身于姜守中身体的白发女子面露诧异,惊喜道,“简直是天助我也!” 唰! 白发“姜守中”消失在屋子里。 …… 白发“姜守中”化为一道抹流光魅影,在空中诡异的略一悬停之后,而后挟裹着冲天煞气,直接冲向气势巍峨的皇宫。 此时,太子乘坐的马车正缓缓经过宫门。 下一刻,马车掀翻飞起! “就你,也配跟本尊抢昊天神运!?” 懵逼的周琝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白发“姜守中”拖出马车,狠狠砸在了城墙之上。 —— 与此同时,客栈内。 身为天妖宗护法的申圣元猛地惊醒,破窗看向皇宫位置,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天妖宗第一任宗主! 昔日一统妖族的妖尊,竟然出现了! 她不是死了吗? 第68章 水月梦镜! 客栈内,感知到强大妖气波动的曲红灵心急火燎来到申圣元的房间,见对方还在屋子,少女紧绷着着的心弦才松了下来。 “申叔叔,皇宫那边好像有很强大的妖气” 曲红灵神情凝重,“会不会妖族其他高手来了?” 此时的申圣元依旧未能平息情绪,目光紧紧盯着皇宫位置,内心如骇浪翻涌。 兴许心神激动失却分寸,申圣元连说话的声线都微微有些颤音,“是妖尊!” “什么?” “是妖尊!是那位妖尊大人!” “妖尊大人?” 曲红灵先是茫然,旋即少女冰雪雕琢般的眼眸里一点一点爬上震惊之色,满脸匪夷所思。 这世上有几个妖尊? 唯有一个! 那就是昔日天妖宗第一任宗主,一统妖族的那位狠角色。 当年在缺月峰以一人之力诛杀六位羽化仙人,力压三大天人,煊赫八荒,寰宇可驱。 并将缺月峰改为戮仙峰。 丢下一句“我为妖,从此天上无仙”的霸气之语。 可惜就是这样一位让妖族所有人奉为神明的厉害人物,却最终陨落,未能做到气吞中原,让天下之妖为天地正主的壮举。 而在妖尊死后,妖族由盛而衰,内争外患四起。 随着妖气日渐稀薄,人间再无妖,直到妖气复苏。 曲红灵呆呆道:“妖尊……不是死了吗?” “没错,她的确死了。” 看着茫然的少女,深知一些内情的申圣元缓缓说道,“秋婆婆有没有告诉过你,妖尊当年是怎么死的?” 曲红灵摇摇小脑袋。 申圣元道:“妖尊死于水月梦镜。” “诸葛家的水月梦镜!?” 曲红灵绷大杏眸。 对于诸葛家,她了解一些。 据说诸葛家先祖星象精通,具有洞悉天机的神通。 可慧眼识天,卦象无双,可卜算一切,掌中握有乾坤,能随心所欲地操控和预知事物的发展。 诸葛家世世代代以占卜术出名。 如今大名鼎鼎的诸葛玄机,便是诸葛家第九代传人。 传闻诸葛家有两大神器,一是神鬼八阵图,二是水月梦镜。 其中水月梦镜最为神奇。 据闻获得此物,便能拥有在梦中预见未来的能力,可看到未来的画面。 “世人只知得梦镜者可观未来,却不知,此物乃是极大祸患。历来获得它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申圣元沉声说道,“真玄山第四代掌教死于水月梦镜,火云山大名鼎鼎的千石长老因水月梦镜疯了,还有玄机剑宗第五位宗主,包括李观世当年那位师叔祖,也都死于水月梦镜!就连咱们妖尊都未能例外。” 曲红灵听着瞠目结舌。 她不解问道:“那为什么妖尊大人又活了?” 申圣元眉头紧锁,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或许当年妖尊临死之际留下了什么后路。但唯一肯定的是,又有一个倒霉人拿到了水月梦镜。估计,已经被反复而做的噩梦给缠住了。” —— 京城皇宫宫门之外。 幽冥的妖煞之气无止尽地翻涌着,仿佛汇聚成了黑色的大海,令人窒息。 白发“姜守中”凌于半空之中。 月色下,泛着银芒的白发随风狂舞,宛若缭乱冰丝。 而在白发“姜守中”出现的那一刻,位于钦天监的高台上便有数道金色光柱直冲而起,紧接着,皇宫四角八面皆是出现了一面面金色符墙。 诸多大内侍卫如临大敌,掠出宫外。 就连京城之内隐藏的诸多高手也察觉到了气息,纷纷赶来,其中便有李观世与晏长青。 “琝儿!!” 从马车中仓皇爬出的兰妃看到被扔到城墙上的太子周琝,目眦欲裂,凄声尖叫。 护卫马五从震惊中回过神,拔刀欲要扑过去,蓦然一股裹着磅礴气机的黑影冲向白发“姜守中”。 轰然炸响里,空气排云分浪一般后退。 两人倒退出二十余丈之远。 附身于姜守中的妖尊挥袖散去余劲,眯眼望着站在宫门之前,相貌平平的黑衣男子,诧异道:“天人境?有点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赵无修,见过妖尊。” 黑衣男子衣袂随风飘扬,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男子的身材并不魁梧,可站立在那里,如渊停岳峙,颇有以一人护一城的无敌气势。 天下第一,赵无修! 妖尊目光扫过被符箓大阵护住的皇宫,脸上涌动的红雾看不起她的表情,讥讽道: “就一個天人境吗?也太寒碜了吧。当初的大黎王朝都有三位天人境,真是越来越差劲了。再过个几百年,你们这些护家犬岂不是连宗师都没了。” “妖尊大人说笑了,此一时,彼一时,大不相同也。” 这时,又有一位身着青衫,浑身散发着儒家浩然气息的白发老者出现在不远处。 他将救下的太子护在身后,笑眯眯的望着妖尊, “锅里的饭就那么多,越靠后的人也只能抢那点剩饭了。就连妖气,不也中断了二百多年才复苏?” “哟,还是个儒家圣人。” 妖尊打量了一番老者,视线落在儒家圣人身后持着银色长枪的一位中年男子,“兵家圣人也有啊,不错不错,总算有点能打了。还有没有其他高手,一并上吧。本尊没时间跟你们墨迹。” 妖尊瞥了眼宫门外的其他大内侍卫,淡淡道:“这些臭鱼烂虾就算了。” 兵家圣人宇文烈豪迈大笑,“没想到有生之年能与大名鼎鼎的妖尊打一架,真是痛快!对付你妖尊,我宇文烈一人足矣!” 宇文烈双脚踩于地,如同石子打出一串水漂,而后拔地,一圈圈气流涟漪带着浓重的杀机扩散而开。 银枪势如巨蟒,杀气冲天! 儒家圣人站在原地不动,衣袖鼓荡摇晃,气度怡然。 …… 此时钦天监高台之上,一身便服的大洲皇帝周昶遥望着宫外战场,笑道:“没想到来了一只妖尊,这是意外之喜呢,还是意外惊吓。” 身后监正苦笑,“微臣也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 “所以啊,我们想不到的还多着呢。” 周昶无奈道,“谁知道明天又会冒出哪位大人物来,池浅王八多,深海皆蛟龙。不过这样也好,处顺境中,眼前尽兵刃戈矛,必会销膏靡骨而不知。人要多处于忧患之中,方不会死于安乐。” 监正轻轻点了点头,“陛下所言甚是。” 周昶双目迸出锐锋精芒,直视着监正,“那么问题来了,能挡住这位妖尊吗?” 监正张了张嘴,不敢妄下定论。 最终,他轻声提议道:“有必要启动大阵。” 周昶皱眉,“会不会……” “陛下放心。”监正大人笑道,“妖尊的出现虽然很意外,却反而是好事。” 周昶微微一怔,眉头舒展开来,随即叹息道:“但前提是一定要挡得住啊。你看我们的兵家圣人,已经被打趴下了。” …… 宇文烈轰然倒撞出去,魁梧的身躯直接撞碎了宫门,连带着周围几名大内高手掀翻在地。 “就这?” 妖尊冷笑道,“也敢自封圣人?回伱娘胎里重新去练吧!” 她扭头看向被侍卫悄悄准备护送进宫的太子周琝,重重一踩地,围绕着她周身的煞气蓄势到了极致。 “昊天神运给你这种垃圾,简直耻辱!” 妖尊一步跨过数十丈,一拳轰出。 空气层层细微起伏,犹如冬雷震震炸响。 儒家圣人终于站不住了。 他护在周琝身前,拿出一把通体晶莹的戒尺,浩然之气涌动。 砰! 周琝重重砸在墙壁上,喷出鲜血。 望着手中残破戒尺,方才还儒雅淡然的儒家圣人勃然大怒,“妖尊,休得猖狂!” 第69章 阵法! 虽说儒圣的浩然尺挡下了妖尊的一拳之威,可扩散出的余劲依旧震得太子百骸俱散,体内气血翻涌。 太子周琝捂着胸口,不住撞击着胸腔的心脏似将破体而出,剧痛无比。 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 暴怒的儒家圣人将手中残破的戒尺举起,狠狠朝着妖尊抽去。 “正气生,真心观,浩然当斩邪魔!” 随着戒尺落下,空气溅起涟漪,一道无形的浩然屏障如倒扣的巨钟般罩在了妖尊周身。 紧接着,无数条鞭子出现在屏障之内,对着妖尊进行抽打。 “哼,一股子酸儒气!” 妖尊五指分开,一头白发根根浮起,瞬息间变得极长,而后将那些鞭子缠住。 用力一甩,儒家浩然气凝聚而成的纯白巨钟四分五裂! 儒家圣人手中的戒尺彻底崩裂。 散发出的白发继续延伸扩散,每一根发丝都似乎有了生命,不断相互穿插交织,竟组成了一座巨大圆形围墙,将在场所有人困在里面。 白发三千丈! “该轮到你了,还不出手?” 妖尊盯向赵无修。 赵无修神色出奇的平静,“你附身的这具身体还能坚持多久?就不怕真留在这里?” 妖尊蹙眉。 姜守中的身体未经过锻体淬炼,撑不住她的妖魂。 到目前,已经断了九根肋骨,强行开窍冲毁了二十九个穴窍,丹田也有了崩裂迹象,五脏六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妖尊莫名有些心虚。 回去之后,那小子该不会跟她拼命吧。 不管了,先打痛快了再说。 反正有道门河图在,只要心脏没被打烂,修复起来还是比较快的。 不是自己的身体不心疼。 妖尊冷笑,“怕了吗?” 漫天白发略带倾斜,仿佛是从九天之上垂下,化为一根根利剑铺天盖地般朝着赵无修刺去。 赵无修傲立的身影一闪而逝。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拳。 原本有序的晶莹细长白发狂乱而舞,好似鸟窝一般乱糟糟的,随后轰然炸成一根根短丝。 两人身影不断交错,方圆数里内地面不时巨震。 这时,方才被打进宫里的那位兵家圣人走出了宫门,手中枪尖隐约有几缕淡金色流莹转动。 他朝着儒家圣人点了点头,似是传递什么信息。 儒家圣人看了眼钦天监位置,飘然后退了一步,从袖中取出一支硬毫笔对着嘴巴哈了一口浩然气,开始凌空写写画画。 一道道无形金色小篆文字浮现,与天空星光交映。 当妖尊和赵无修最后一次分开的时候,尘土溃散如落雨,地面皆是坑坑洼洼。 “原来藏了一手啊,有点小看你了。” 妖尊诧异的盯着赵无修。 她看向兵家圣人与正在凌空写字的儒家圣人,皱了皱眉,“要开启阵法?” 妖尊有些懊恼这具身体的不中用。 否则直接闯进宫内,把阵眼给砸个稀巴烂。 算了,先把昊天神运拿走,办正事要紧。 妖尊一甩衣袖,面露不屑道:“都是一群废物,跟你们打太掉价了,走了!” 她转身离开。 本该追击妖尊的赵无修却朝着周琝冲去。 刚缓过气的周琝还一脸的茫然,身边空气忽然浮动,然后一只冰冷的手好似凭空突然出现,掐住了他的脖颈,将其提起。 “就你这货色,配得上昊天神运吗?” “拿来!” 妖尊另一只手摁在周琝胸口,五指用力一抓。 剧痛之下的周琝连惨叫声都难以发出,双目瞪圆几乎要凸出,恐惧与绝望如潮水般淹没了他的全身。 但下一刻,妖尊倏地眉头一挑,眼眸惊讶。 她的手被一股力量重重弹开。 妖尊转身挥出一拳与赶来的赵无修碰撞在一起,借着对方浑厚磅礴之力倒飞而出,站在十丈之外。 妖尊低头看了看方才被弹开的血肉模糊的手,抬头望向夜空,隐隐约约发现有一道道金色细线纵横交织。 星罗棋布,浩瀚神秘。 与皇宫交相辉映。 她又将目光落在太子周琝身上,眸色沾有几分疑惑。环顾了周围其他人后,妖尊似乎明白了什么,喃喃道:“原来是一副局。” 察觉到这具身体已经无法承载自己的妖魂,妖尊有些懊恼的低声骂了一句,对着钦天监方向冷笑道:“走了,我们后会有期!” 妖尊身形散去,消失在原地。 站在钦天监高台上的皇帝周昶淡淡道:“她是不是已经发现了。” “应该是。” 监正轻轻点头。 监正看向面色肃冷的皇帝,“要不要强行留下她?” “已经晚了。” 周昶有些无奈的揉了揉额头,笑道,“算了,也并非坏事。” —— 妖尊并未回姜守中家里,而是出现在一座屋顶之上。 屋顶上有两人,一坐一站。 妖尊饶有兴致的盯着站在屋顶上的紫裙绝美女子,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观世。” 女子负手笑道,“今日能得见妖尊大人风采,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妖尊又将视线转向坐在屋脊默默闻着酒壶的晏长青,淡淡道:“伱很不错,好好活着,以后若是有机会,我跟你打一场。” 晏长青摆手笑道:“不打,不打,我就练了点皮毛剑术而已。” 妖尊唇角微勾,转身离去。 李观世不由感慨道:“谁能想到一代妖尊竟然还活着,这天下果真要不太平了。” “我只关心我闺女,太不太平与我无关。” 晏长青语气散漫。 李观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你觉得赵无修出了几分力?” “谁知道呢,这王八蛋知道我们在看着,肯定不会出全力,生怕我们探出他的底。” 晏长青冷笑道,“可惜妖尊乃是附体之魂,若真身到来,我就不信赵无修敢如此托大。” …… 客栈内。 申圣元正犹豫要不要涉险去皇宫那边看看究竟是什么个情况,倏然眼前一花,便看到一位白发阴柔的“女子”出现在房间内。 申圣元木立许久才回过神,重重跪在地上颤声道:“天妖宗护法申圣元,拜见妖尊大人!” 而一旁的曲红灵却呆站在原地。 她愣愣望着妖尊,嘴唇微微翕动,“小姜哥哥?” 第70章 梦镜十魇! 发白如雪。 面容红雾轻笼。 周身的阴柔妖气让这副身躯更像是女人。 明明与小姜哥哥完全不一样,可少女看到妖尊的第一眼,记忆里的那道身影便无故涌上心头,那个刻在心底的名字也下意识脱口。 “宗主!” 看到曲红灵的异常,申圣元生怕触怒妖尊,急忙低声提醒。 曲红灵反应过来,再端详一看,面前名为妖尊的神秘“女子”与记忆里的身影又完全不同,自嘲竟会把妖尊认作自己的小姜哥哥。 少女满心失落,神情恍惚。 妖尊并未在意对方的无礼,上下打量着曲红灵,不满道:“天妖宗没人了吗?让一个娘——” 忽然想起自己也是娘们,妖尊转而改口,“让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丫头让宗主?” 申圣元神色尴尬,不知如何应答。 曲红灵纤细柳叶眉一挑,正要开口,见申叔叔狂递眼色,无奈沉默。 “不过小丫头天赋倒是不错,未来可期。” 妖尊给予了极高评价。 她瞥向申圣元,淡淡道:“说说妖族的情况。” 申圣元抑住激动的心绪,将妖族的势力分布以及近些年所发生的一些大事如实禀报。 “都是一群废物!” 妖尊脸色难看,“天妖宗让你们去掌管,还不如直接解散算了。这么窝囊,仍由别人骑在头上,你们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天妖宗的?干脆改名叫蛤蟆帮算了!” 申圣元低着头不敢反驳。 毕竟眼前这位一手创立天妖宗,将妖族带到了鼎盛时期,有资格训斥他们。 妖尊正要把曲红灵这位宗主也骂一顿,蓦然察觉到自己的妖魂愈发不稳。 她只得生生忍下怒火,对曲红灵命令道:“尽早把妖族其他势力收拾了,你若是做不到一统妖族,下次我找人来替你当这個宗主!另外,我现在看好一小子,以后他若是来到天妖宗,给我好好伺候着!” 女人衣袖一挥,身影消失在房间内。 “本事这么大,你怎么不直接跑去妖族把那些家伙给收拾了。” 对着敞开的窗户,曲红灵没好气的嘟囔道。 还让她伺候别人。 这辈子除了小姜哥哥,谁都不伺候。 申圣元吓得忙竖起手指嘘声,等待半响没反应,才松了口气,望着委屈的少女笑道:“妖尊大人既然给了你期望,就说明她相信伱能做到。” 曲红灵怅然,思绪飘往了更远的地方。 她只想给小姜哥哥和叶姐姐报仇,对于妖族统一根本没兴趣。 “经此风波,我们就不能再呆在京城了。” 申圣元说道,“不过我已经查到了些幽冥妖气的线索,最多两天,若无结果我们就离开。” 申圣元内心火热。 妖族……要兴起了! —— 回到屋内,妖尊没有任何迟疑,立即将两人的魂魄置换了回来。 魂归身体的姜守中第一时间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似经历过地狱酷刑,每一处都疼痛无比,连动一根手指都变得极为困难。 如果不是曾经与死人对话,经历过凌迟般的疼痛,恐怕早就疼昏过去了。 “没事,不过断了几十根骨头,毁了几十个穴窍,伤了腑脏和经脉……” 妖尊轻描淡写的说道。 回到镜中的女子魂魄也淡了一些,柔顺的银白长发缠蔽着她的身躯,诡魅而又神秘。 姜守中哪还有余力听她说话,恨不得赶紧吃上一牛车的止疼片缓解一二身上的疼痛。足足过了两个多时辰,身上的疼痛感才堪堪轻了许多。 此时的他满身汗水,床单都能拧出水来。 感觉像是两人经历了一夜床榻战斗。 “你……” 姜守中想要开口询问,可一张嘴,喉咙就如被刀子割,火辣辣的疼。 对于给男人造成的痛苦,妖尊丝毫没有歉意,反而怒其不争的说道: “要不你这破身体实在不中用,本尊何必怕它那破阵法?早把皇宫给打烂了!甚至都能把皇后抢来给你当暖床丫鬟! 以后好好淬炼体魄,至少也要打造一副小金刚体,别到了羽化天人境界还一副弱鸡模样。 你不能硬起,本尊也没法爽快!” 打烂皇宫? 这女人究竟带着我的身体去干了什么? 姜守中脑瓜子懵懵的。 妖尊平复下恼怒憋屈的心情,淡淡道: “你有道门河图,只要人不死,再重的伤也能恢复。虽然不晓得你是怎么得到这宝贝的,但至少让我出去的几率增大了不少。” 出去? 姜守中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 “接下来,我要跟你谈正事,每一句话你都牢牢记在心里。”妖尊泛着红芒的妖媚眸子盯着男人,“最近一段时日,你是不是反复在做一个噩梦?” 姜守中瞳孔微微收缩。 眼前不由闪现出了女人小孩倒在血泊里,老张拿着斧子劈来的梦中画面…… “它叫水月梦镜,是诸葛家的神器。若能获得它,便具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但是……” 妖尊语气转为冷冽,“历代获得它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我不知道你得到道门河图,是机缘运气或是有人在暗中帮你。 但‘水月梦镜’,绝对是有人故意放在你身上的! 此人要么包藏祸心想要害你,要么想要磨练你,认为你能成为水月梦镜的真正主人。 因为水月梦镜从来不会选择未修行的普通人。而反过来,选择水月梦镜的人,也必然是天荒境以上的高手,唯有强大的心境才敢持有它! 水月梦镜很早之前就在你身上,之所以最近才有所反应,就是因为你是普通人的原因。” 听到神秘女人的话,姜守中心神震动。 很早就有人放在我身上? 难道是叶姐姐? 或者,在叶姐姐救他之前,就已经有人偷偷将水月梦镜放在了他身上? 姜守中心乱如麻。 妖尊不给他思考的时间,说道: “但不管如何,你已经没办法摆脱它。接下来,你必须经历十魇考验,唯有通过这十关考验,你才能获得水月梦镜的真正能力。而它的能力,也不仅仅是预知未来。 若无法通过考验,你下场会很惨。 当然,每通过一魇,你也会获得一些好处。 历代持有它的主人中,唯有本尊闯过了第九魇。可惜……最终倒在了第十魇。” 妖尊眼眸黯然,绝美妖艳的脸颊上浮现出痛苦,不甘与无奈。 毕竟就差一步。 搁谁身上都会不甘心。 姜守中沙哑着嗓音问道:“什么是十魇?” 她直视着姜守中眼睛,一字一顿道: “你会做十场能预知未来的噩梦,每一个噩梦就是一关考验。 你可以选择冷眼旁观,任由梦里所见场景变成现实。你也可以选择去阻止悲剧的发生。 但是,你不能做出改变。” “什么意思?” 姜守中没听明白。 妖尊道:“打个比方,你梦中预见你的好友杀了他媳妇。你可以想办法阻止这场悲剧。但是,你在梦中所看到的场景,必须让它发生。 也就是说,你不能阻止你的好友杀了他媳妇!” 姜守中目瞪口呆。 大姐,你是从哪家精神病医院里跑出来的? 第71章 爱画大饼的妖尊 明明已经预知到了悲剧,而且给了你阻止的选择,却不让你去阻止。 这不是搞人心态吗? 似乎是看出了姜守中所想,妖尊缓缓说道:“水月梦镜最大的伤害,就是会扰乱你的心境。这也是为什么,它会选择宗师之上的修行者为主人的原因。 因为当你突破宗师之境,再想继续修行,对心境的磨练至关重要。 心无垢,心执着,心无念,方可一步步登上大道。 然而梦镜会时时刻刻搅乱你的心境,让你无法安心修行。哪怕你多么冷血,多么无情无义,它始终就像是一锅热油,泼在你心境。” 姜守中脸色难看。 这下他确定,在他身上放水月梦镜的那人肯定没安好心,就是要断他的修行之路。 妖尊叹息道:“想要通过考验,最快且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无论你在梦镜预见了什么场景,你都不要管,让它发生。 你梦见谁死了,就让他去死。你梦见谁被杀了,就让他被杀,伱只需当一个旁观者。如此一来,这十魇考验轻轻松松就过去了。” 姜守中苦笑,“可是从来没有人做到过。” 妖尊轻轻点头。 最简单的破解之法,却从来没有人能做到。 说明终究无人能做到无视。 哪怕是极冷血无情的人,水月梦镜也总会找到其弱点。 妖尊神色恍惚,想起一些往事,轻声说道: “我见过太多人意气风发的想要收伏这面镜子,可最终全都落得凄惨下场。 有个老和尚梦中预见一个小村庄的私塾遭受妖兽袭击,死了不少孩童。他没能忍心看着悲剧发生,于是出手斩杀了妖兽,救下那些孩童。 可之后,老和尚的经脉全都断裂,化为一滩血水。 有个门派掌门好不容易闯到第五魇,却在梦镜里预见自己深爱的妻子被仇人抓住,遭受凌辱而死。于是他狠心视而不见,任由这幕悲剧发生。 虽然闯过了第五魇,然而他的心境却大损,修为不进反跌,最终走火入魔……” 姜守中听的脊背发凉,头皮发麻。 原来人人梦寐以求的神器竟如此可怕,难怪历代水月梦镜的主人都不得善终。 姜守中问道:“如果梦见自己被杀呢?既然不能阻止,难不成真就让杀了?可这样的考验意义何在?” 妖尊道:“那你就只能想办法自救了,反正你必须让梦里的场景发生。曾经有个女人梦见自己和丈夫被亲妹妹毒杀,可她还是通过了考验,活了下来。” “怎么做到的?” 姜守中面露好奇。 妖尊微微一笑,“那女人提前服下了解药,然后任由亲妹妹毒杀她,进行假死。因为梦镜里的场景,就是她喝下了毒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也行? 姜守中听傻眼了。 如果这种方法都行的话,那破解十魇岂不是很简单? 构建一副场景就行了。 但紧接着,妖尊便泼了一盆冷水。 “曾经有位长老梦见自己儿子被杀,于是他提前将儿子藏起,让其他人易容假扮,制造出梦镜里的场景,结果考验并未通过。” 姜守中不解道:“为何一個能成功,一个不能?” 妖尊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有些考验可以用投机取巧瞒天过海的方式来完成。但是有些又不行。我觉得,失败的人,或许是太过刻意的制造梦镜场景的缘故,没有让其顺其自然的发生。 姜守中陷入了沉默。 忽然,他意识到自己漏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面色古怪的盯着女人,“既然你闯到第十魇失败了,那为何你活下来了?” 妖尊唇角微微上翘,故意卖了个关子,“等你通过一次考验就知道了,绝对会有惊喜。” 姜守中撇撇嘴,也懒得追问。 “不要太悲观,能得到道门河图认可的人,肯定也能通过十魇考验。你是第一个能与我交流的人,足以说明你的特殊。” 妖尊察觉到姜守中的沮丧心态,生怕把这小子的信心给打击没,赶紧安慰道,“本尊看好你,你未来肯定会飞升长生,肯定会成为天下最强……呃,除我之外最强的修士,你是最棒的!” 不知为什么,姜守中感觉眼前好像出现了一只饼。 这只饼越画越大,越来越高,根本吃不到。 姜守中淡淡道:“如果换成其他人,你肯定也是这一套说辞。” 妖尊神色罕见露出一丝尴尬。 她干咳了一声,正色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尽快提升修为,拥有道门河图的人怎么可以这么废!抓紧修行才是你该干的事! 多吸收阴阳之气,如果觉得阳气少,就去寺院啊,高山啊,军营啊。对了,最好去书院,那里有儒家的浩然气,吸一天顶你平日吸百天,你放心大胆的吸。 至于阴气,可以去乱坟岗尼姑庵之类的。 当然,最好找几个玄阴体质的女子,没事就多滚滚床单。实在找不到玄阴之体,多睡几个黄花闺女,她们的元阴都比较重。 不要觉得不道德,皇帝都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你是未来要成为人皇的男人,睡她个几千几万个也不打紧,这都是小事。 等本尊出来,我是妖皇,你是人皇,咱们共分天下,本尊把全天下的美女都给你……” 姜守中嘴角不住的抽搐。 眼前的饼又大了许多。 画饼大师继续说道:“有一个叫李观世的女人,这女人未来修为肯定不在我之下,你想办法把她给睡了! 一定要在她飞升之前把她给睡了,本尊可不希望出来后遇到难缠的对手。 当年本尊天下无敌,未来也不允许有人压在本尊上面。 你也不能压在本尊上面! 另外你修为大成后,去天妖宗,看看那个没毛的小丫头片子有没有一统妖族。如果没有,天妖宗宗主的位置你来坐。 什么狐狸精啊蛇精啊你随便睡。 那丫头你想睡凭自己本事,不过她不是完璧之身,嫌弃的话一脚踹了也行。 妖族只允许有天妖宗存在,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服的全杀了。 对了,今日本打算帮你拿回东西,以展出我的诚意,结果被那皇帝摆了一道,这口气实在咽不下,等有能力了你把皇后给睡了……” 姜守中听着直冒汗。 大姐,你别动不动就睡睡睡的。 你咋不让我睡呢? “总之先说这些,我需要好好蕴养一下魂魄,下次再出去又不知该到什么时候了,真是愁人。” 妖尊蹙了蹙精致的秀眉,叹了口气。 随着镜面一道道波纹散去,人与镜子消失不见。 姜守中失神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内心也同样发愁,“老张啊,你让我怎么救啊。” 难道水月梦镜的目的,就是让视而不见? 一步步将人磨练成一个冷血动物? 不对。 既然水月梦镜给了你改变未来的机会,那就说明它不会无缘无故消遣你。 肯定是有办法的。 既要让这个场景顺其自然的发生,还要阻止悲剧……一定可以做到! 第72章 远房表弟 道门河图对于伤体的修复确实很快,到日出之时外伤基本已经痊愈,唯有摧毁的穴窍还在被修复。 姜守中能明显感知到两个小金人那满满的怨气。 幸幸苦苦拓通的穴窍被毁了,没当场气的螺旋升天已经很不错了。 对此姜守中只能无声表达歉意。 拖着还带着些许残痛的身子去街摊吃了些早点,姜守中来到张云武的家中。 屋内,温招娣正在收拾桌上碗筷。 女人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人妻的独有韵味,似是经过三十年的酝酿熟成,充满了醉人风情。 望着妇人婀娜身姿,姜守中眼神晦暗不明。 他想起之前对方勾引他的那一幕。 虽然当时这女人是为了救丈夫,但终归是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究竟会不会红杏出墙呢? “小姜哥,早饭吃了没,我留了些米粥给你。” 温招娣笑容娴静。 “不了,我已经吃过了。”姜守中神情恢复正常,笑着摆了摆手,没看到张云武的身影,好奇问道:“老张呢?怎么不在家?” 荆钗布裙的温招娣捋过额前一络发丝至耳后,脸上露出无奈神色,“玥儿那丫头又不愿去书院了,嚷嚷着肚子疼,武哥亲自送她过去,估摸着那丫头在路上肯定又缠着武哥买糖栗子。” 姜守中笑道:“这丫头看来天生与书院八字不合。” 温招娣轻叹了口气。 虽说大洲王朝的读书主力依旧是男子,但女子若是能有些学问也是极好的,即便没法做一些女官,以后能嫁于书香家庭也算不错。 姜守中嗅了嗅鼻子,诧异问道:“老张昨晚又喝酒了?” 温招娣轻轻点头,“是武哥的一个远房表弟,跑来京城做生意,得知婆婆生病便过来看望。昨晚他们二人喝的挺晚,到子时左右他表弟才离去。” 远房表弟? 姜守中愣了愣。 以前倒是听老张说过,在莫州是有亲戚的。 姜守中并未在意,来到充斥着药味的小屋内,望着昏迷中的枯瘦张母,轻声说道:“说起来,伯母这段时间似乎没怎么清醒过。” 身后的温招娣黯然伤感,“大夫说,最多熬过腊尾。” 姜守中轻轻握住张母粗糙有些冰冷的手,再一次想起那幕血腥的噩梦场景。 记得梦镜里,唯有张母还活着。 当时她是醒着的。 但最后究竟有没有被老张杀,梦镜里并未出现。 看着老人日渐衰败的面容,姜守中暗暗叹道:“伯母啊,你这位儿媳妇,到底该不该救啊。” —— 离开老张家的姜守中继续在外闲逛,吸收阴阳之气喂养丹田内的两个小家伙。 他尽量选择人多的地方。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阴阳之气交织如流云,不断的被丹田内的阴阳符人吸取。 两小家伙不满的情绪总算被安抚了一些。 在挂机的同时,姜守中的大脑自然没闲着,回想着梦镜里场景的每一处细节。 被砍断脖颈的女人……倒在血泊里的孩子……屋外的风雪……愤怒的老张…… 姜守中默默游荡在大街上,宛若游魂。 周围小贩们招揽生意的吆喝着,熙来攘往的行人喧闹声似乎与他完全隔离。 唯有那一丝丝模糊线索与烦乱的思绪交织在一起,缓缓抚平理清,又再次绞成一团乱麻。 姜守中苦恼的揉揉眉心,“难办啊。” 一直闲逛到下午,姜守中在去往老张家的路上遇到了正放学的张玥儿。小姑娘怀里抱着一大堆蜜饯吃食,身边跟着一位年轻男子。 男子相貌俊美,身线修长,一对桃花眼尤为惹人。 路过不少女子都频频偷望。 张玥儿小跑到姜守中身边,扬起可爱笑脸问道:“小姜叔叔,你是来接我放学的吗?” “只是路过。” 姜守中捏了捏小丫头的婴儿肥圆脸蛋,看向跟来的年轻男子,“这位是……” 听到对方并非特意来接她,张玥儿很不开心的撅起小嘴,沉闷道:“他是我表叔。” 表叔? 老张的那位远房表弟? 姜守中眯眼打量着对方,没想到那头蛮牛竟然还有如此帅气俊美的表弟。 “你就是表哥口中的那位小姜哥吧。” 年轻男子笑容和善温醇,“我是张云武在莫州的远房表弟,叫姜庆。这次来京城做些生意,听闻姑母生病了,就专程前来看望一下。昨晚和表哥喝酒的时候,他一直提起你。” 姜守中礼貌点了点头,“幸会。” “咦?表叔姓姜,小姜叔叔你也姓姜,伱们该不会是兄弟吧。” 张玥儿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似的,闪闪明亮的眸子在两人身上打转。 姜庆哑然失笑,“说不准八百年前就是一家人呢。” “庆……” 后知后觉的姜守中心中倏忽一跳。 他猛然抬头,紧紧盯着对方那双迷人桃花眼,下意识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京城?” 姜庆一怔,回答道:“前日刚到。” 在问完话后,姜守中其实就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笑着说道:“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不妨多待几日,这地方还是很热闹的。若不熟悉路,就来找我,我也算半個熟地主了。” “好。” 姜庆笑着点了点头。 与张玥儿二人道别,姜守中回家拿出小册子。 他将随笔记录的小册子,翻开到赵万仓妻子与一个叫“庆哥”的神秘人偷情的那一页笔录,在后面写上“姜庆”二字,打了个问号。 “世间的大多巧合,都是带有目的性的。” 姜守中轻声说道。 差点忘了,这世上不止我一个姓姜。 —— 次日,姜守中来到京城县衙。 自老廖去边关参军后,如今的县衙捕头是一个叫石蹇的人担任,以前是老廖的副手,跟姜守中他们关系算不上特别好。 听到姜守中前来询问有关采花大盗的案件,石蹇有些诧异,倒也过多询问什么,将自己知道的内情说了出来。 “这个采花大盗叫什么,目前我们还不清楚。他最开始是在莫州作案,后来又跑到青州去祸害了不少姑娘,包括那任前知府的女眷,这件事闹得挺大。 如果不是那位知府的小妾脑子进水,举报自家男人,恐怕很难查到这位采花大盗的行迹。而此人又擅长易容术,极为狡猾,很难抓到他。” 易容术? 莫州? 姜守中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如果那位叫姜庆的家伙真的是采花大盗,那么现在他的模样,应该是真实的。 毕竟在亲戚面前易容,风险很大。 老张虽然是个粗人,但并非脸盲,对自家亲戚多少有印象。 石蹇瞅着对方神情,小声问道:“姜兄,莫不是你有什么线索?” 姜守中回过神,笑着说道:“放心吧石老哥,有什么线索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而且只告诉你。毕竟这么大的功劳,唯有石老哥胃口能吞下。” “那就多谢姜兄了。” 石蹇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走出县衙,姜守中抬头望着澄澈明净的天空,眼底却浮起一抹阴霾。 温招娣,我给过你一次机会,不可能再给你第二次。 这一次能不能保住你的命,就看你自己能否珍惜了。 第73章 夫妻间的信任(求追读) 如之前所说,姜守中对于温招娣这个女人始终有些看不透,就像是安和村里的叶姐姐。 从大户人家的小妾,到独自抚养女儿的寡妇,再嫁给张云武这样不解风情的粗人……每一段人生经历都需要她去适应,去寻求安稳。 她的性格很敏感,很多疑,也很自卑。 所以之前她才会和丈夫产生误解,酿出杀人案的祸事。 这样的女人,姜守中始终不喜。 而在这次得知梦镜里的内容会成为现实后,姜守中更是对这女人的疑心加重了数倍。 他想起厉南霜之前对于温招娣的评价。 【心性坚韧】 这里的坚韧是心狠的意思。 为了更深层次的探究当时温招娣杀葛大生时的心境,次日一大早,姜守中带着陆人甲再一次来到无风观,对昔日的命案现场重新调查。 经过染轻尘与曲红灵的打斗,原本就破落的道观更显得的残破不堪。 加上曾经发生过命案的缘故,道观外那条平日里就鲜有人来往的泥泞街道,愈发的人迹寥寥,冷清空荡,使得这片地带阴沉沉的。 甲爷坐在门槛上,闷闷不乐的瞅着被踩在烂泥里的那几棵狗尾巴草。 他用力搓了搓鞋拔子脸,扭头望着坐在破损神像下似陷长考的俊逸男子,忍不住说道:“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找文心部帮忙,让他们调查。” 甲爷以为姜守中来是为了调查妖物掏心案。 姜守中没好气道:“这案子现在能让别人沾手吗?” “可这么拖着也不是事儿啊,要不就让那只兔妖把锅背了,直接结了案子。一直就这么耗着,头儿肯定保不下老张和弟妹。” 陆人甲唉声叹气。 姜守中指尖无声轻点着大腿,靠着破败的祭台怔怔出神。 陆人甲忽然扭头问道:“你觉得,上头会不会重新调查半个多前的那起妖物案?当时本应该被老张杀死的兔妖,竟然又出现了,这种纰漏追究起来问题很大啊。” 姜守中摇了摇头,“不知道。” 沉默片晌,姜守中说道:“一旦重新调查,就意味着我们有麻烦了。准确来说,是老张有麻烦了。” 陆人甲倒也不傻,压低嗓音,“那瓶妖气?” 姜守中抿住嘴唇,内心沉重。 过了一会儿,背着斧子的张云武竟出现在道观。 望着一瘸一拐的憨汉子,陆人甲瞪眼气道:“你这家伙不在家里休养,跑来搞锤子啊。” 张云武挠头憨笑道:“我在家闲待不住,也有些担心你们。” “你可真是楞头,不好好在家里守着媳妇,迟早有人把弟妹给勾搭了。” 陆人甲骂道。 张云武没敢打扰姜守中,和陆人甲一样坐在门槛上。魁梧的身躯像座小山一样,遮住了些光线,让本就阴暗的道观更显几分幽森。 “我信招娣。” 张云武咧嘴憨笑。 陆人甲撇撇嘴,靠在门框上偷懒昏睡。 昨天喝的太醉,精疲力竭腰酸背痛,一晚上也没怎么睡好,尤为迷糊。 何况下午他还打算去春雨楼帮青娘洗刷茅房呢。 感觉有些冷的姜守中搓了搓手臂,挤坐在两人中间,随口问道:“说起来,上次头儿让你和温招娣坦诚交流,所以你们交流了没?” 生怕挤着姜守中,张云武靠着门框努力蜷住身子,习惯性的挠了挠头,又摇头。 “没交流?” 姜守中皱眉,扭头望着皮肤黝黑的粗犷汉子,“那你们做了些什么?就干瞪眼?” 张云武红着脸,半响闷声道:“我不知道怎么交流。” 不解风情啊。 这种怎么招女人喜欢啊。 姜守中微微一叹。 他望着傻大个黝黑的侧脸,轻声问道:“老张,假如某一天你发现温招娣……” 姜守中最终没说出那个假设。 他双手托着脸腮,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选择袖手旁观。” —— 张家。 张母沉睡的小屋内。 温招娣如往常一样将熬好的药汤端进来。 看着婆婆日渐枯瘦的模样,温招娣轻叹了口气,用手巾擦了擦老人唇角,刚要喂药,忽然房间内蓦地一暗,一阵轻风卷来。 女人绷大了杏眸。 只见病榻前多了一位身穿淡蓝长衫的四旬男子,对方出现的悄无声息,犹如鬼魅。 正是天妖宗的护法,申圣元。 自从得知那瓶幽冥妖气可能被当初与喜儿搏斗的那三位六扇门暗灯拿到,申圣元便进行追查,终于查到了张云武的家里。 温招娣想要喊叫,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更无法出声。 “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申圣元尽量和颜悦色的安慰道,“我只是想问你一些问题。” 女人满脸恐惧,面色发白。 申圣元看了眼病榻上的张母,问道:“前段日子,你的丈夫和他同僚遇到了一个妖物,那妖物丢了一瓶妖气,你丈夫和那两位同僚有没有看到过?” 温招娣用力摇头,娇躯簌簌发抖。 然而女人虽然努力让自己表现的不知情,可那细微的神情还是出卖了内心情绪。 “伱见过,对吗?” 申圣元轻轻挥手,撤去女人身上的禁制,盯着女人说道,“告诉我那瓶妖气在什么地方?” 温招娣还想摇头,却看到面前男子双目泛起诡异红芒。 下一刻,女人眼神顿时变得空洞。 宛若抽去了魂的木偶一般。 温招娣神情麻木的回答道:“那瓶妖气,我放在了婆婆的药汤里,被婆婆喝了。后来,厉大人将婆婆体内的妖气驱散干净,已经没了。” 话音一落,温招娣便回过魂来,一脸惊恐的看着对方。 “你婆婆喝了?” 申圣元却是满脸诧异,眉头紧锁。 他将目光挪向张母,轻轻摇头,“你婆婆的确服用过妖气,但只是很普通的妖气而已。我找的那瓶一旦服用,是无法驱除的。” 申圣元正要仔细探查一下老人身体,忽然面色一变,低声骂道:“这赵无修真是阴魂不散!” 温招娣只觉眼前一花,神秘男人不见了踪影。 缓过神的她慌忙冲出屋子欲要叫喊,刚冲至院门,却差点与门外一道身影撞上。 “小心。” 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 温招娣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对格外迷人的桃花眼,宛如春水中的桃花,勾人心魄。 “没事吧,表嫂。” 叫姜庆的俊美年轻男子,一脸担心看着她。 女人脸蛋一红,忙退后两步。 忽想起方才那神秘人,连忙问道:“你看到有人出去了吗?” 姜庆一怔,摇了摇头,“没有啊。” 温招娣有些不安。 姜庆拿出一個精美的檀木盒子,笑道: “去谈生意的时候,有人送了我一套云胭阁的胭脂水粉,我一个大男人又用不到。想起表嫂天生丽质,最适合不过了。” “不用,不用,这么贵重的礼物你拿回去给家里女眷用吧。” 温招娣连忙摆手。 京城云胭阁的胭脂水粉是出了名的珍贵,寻常女子哪儿用得起。 “表嫂收下吧,带在身上也是麻烦。” 姜庆往对方怀里塞去,自嘲道,“可能不如表哥平日给你买的,嫂子凑活用吧。” 听闻此话,女人不由一怔。 望着眼前胭脂,她眼神黯然,自成亲后武哥从未给她买过一盒胭脂。 注意到女人神情变化的男人,唇角微微上扬。 然而下一秒,女人便推回。 “对不起,这胭脂你还是收回去吧。” 男人笑容僵住。 望着态度坚定的妇人,姜庆暗暗无奈: “这女人有点难办啊,可惜时间不等人,县衙那边查的太紧了。实在不行,也只能用药了。” …… 【作者的话:莫要着急,即将收网。前面的所有铺垫,你以为的所有杂乱废话,都将会收成一线。本来应该早就上架了,毕竟收网的剧情,用万字单章一口气看完最为爽快。可惜三江没上去,追读就差了一点点,最终只能延长新书期,拆分写。兄弟们求追读,下周不知能不能上三江。】 第74章 身边人都开挂了 又是新的一日。 也不知是否因为开穴窍的原因,姜守中的睡眠越来越好,早晨醒来,颇是气爽神清。 尤其晨起时高高扬起的旗帜,更是散发着威武不可屈的擎天气势。 单挑十个妹子不在话下。 “任脉开了八窍穴,督脉开了五窍穴,距离武夫之境的二十窍穴还剩七个……” 姜守中掰着手指算道,“按照这进程,或许三四天左右就可以打通任督二脉,步入武夫之境。嗯,啥都不干,等着升级,这感觉还是挺爽的。” 来到老张家,温招娣在厨房熬药。 张云武则如往常那般在小屋里,给母亲按跷活络疏通气血。 事父母,能竭其力。 在孝顺这一方面,没人会质疑如蛮牛般呆脑的张云武。 年幼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 父亲去世那年,债主们上门几乎将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搬完。有几个想浑水摸鱼的泼皮混混被张母骂了一顿,气急败坏下便殴打娘俩。 当时年仅十岁的张云武死死护住母亲,即使被打的遍体鳞伤也没让母亲受半点伤害。 十二岁那年去老家探亲,母亲半夜不慎生病。 张云武背着半昏迷的母亲翻过大山淌过冰河,足足走了二十多里才找到大夫。 十六岁那年来了一位邻居,是一位游方至此暂住的僧人。僧人看他憨头憨脑,就玩笑说只要找到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他母亲就能长命百岁。 自此之后,那条街旁两排树上的叶子几乎要被他摘完了,堆满大半院子。 僧人见状哭笑不得,便帮他母亲治好了腿疾,顺便教了张云武三板斧。 后来人们才知道,那僧人是金刚寺的高僧。 张云武很笨,很闷,不争不抢。 在县衙踏踏实实干了七年身份没变过,被人欺负了就傻笑两声。可一旦他在乎的人被欺负,这头蛮牛就会发疯似的护着。 对张母如此,温招娣母女如此,被他视作兄弟的姜守中也如此。 而这样的人,有时很会钻牛角尖。 这也是为何,之前姜守中误以为老张真的会私藏妖气救母亲的缘故。 “小姜哥。” 温招娣打了声招呼,被药汤热雾醺着有些潮红的脸颊比平日显得更为娇媚。 没等姜守中回应,温招娣忽然走到男人身前,擦了擦手上些许水汽,神情紧张的小声说道:“小姜哥,我有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姜守中好奇看着她。 女人将昨日神秘人出现在婆婆小屋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知对方。 听完温招娣讲述,男人脸色难看。 原以为兔妖死后暂时不会有人盯到这里,没想到这么快就寻到了张云武家。 幸好对方并未做出伤害举动。 不过姜守中更在意的是那個神秘人所说的话。 既然张母身上的妖气只是普通妖气,那就说明,当时兔妖放在张云武身上的妖气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可为何兔妖后来要执意拿走那瓶妖气呢? 姜守中心下一动,低声问道:“那人有没有检查伯母的身体?” 温招娣仔细回忆当时情形,轻轻摇头,“他先是看了一眼,后来他想检查,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脸色变了一下,然后就离开了。” 那就是说,他并没有来得及检查伯母的身子。 姜守中眸光微微闪动。 “老张那位远房表弟你觉得如何?”姜守中忽然问道。 温招娣愣了一下,眼角浮现出笑意, “他人真的很不错,帮婆婆熬药,给家里也买了不少礼物,小玥儿也很喜欢他,有些时候还来厨房帮我做饭。而且也很有学问。小玥儿不喜欢读书,却偏偏爱听他讲学识典故……” 姜守中轻声喃喃道:“看起来,很有女人缘啊。” 长相俊美,有学问,性格和善可亲,又自降身份的下厨房,又讨小孩子欢喜…… 可以说男女老幼通吃。 姜守中轻拍了下女人香肩,半是提醒半是试探的笑着说道:“幸好老张不是这类型,不然家里每天跑来狐媚子,够你头疼的。” 温招娣莞尔一笑,没有回应。 按跷结束的张云武从小屋出来,看到姜守中咧嘴笑道:“要去查案吗小姜哥?你先稍等一会儿,我去里屋换身衣服。” “查个锤子,你这几天在家好好待着养伤就行。” 姜守中将后面半句又刻意强调了一遍。 他扯着张云武手臂坐在桌前,“正好问你一些关于修行的事情,伱当年步入打通任督二脉用了多长时间?从三品到二品又用了多长时间?” 张云武虽然不解对方为啥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道: “当时师父教了我一套吐纳之法,差不多花费了一个晚上我才打通了任督二脉二十窍穴,直接步入了二品武夫之境。” “多……多久?” “一晚上。” “……” 原本还在感慨自己挂机能力超强的姜守中,突然不想说话了。 人比人,气死人! “不对啊。” 姜守中蓦地反应过来,一脸狐疑的盯着对方,“你一晚上就打通了任督二脉,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二品之境?你这不是在原地踏步吗?” 张云武挠挠头,“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反正一晚上我就二品武境了,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吐纳打坐,可就是上不去,可能我比较笨吧。” 笨? 姜守中面庞搐动了两下。 “世上修行有几人能一夜之间打通任督二脉?估计头儿都没你厉害。” 张云武一愣,摇头道:“据我所知,头儿压根就不需要吐纳拓脉,她的任督二脉天生就是通的,包括大部分窍穴,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是打通的。” 姜守中张着嘴巴,整个人都麻了。 身边人咋个个都开挂了? 难怪之前请教对方穴窍的问题,那丫头一问三不知。 再三叮嘱张云武在家好好养伤后,姜守中准备离开,临走前他来到张母所睡的小屋。 望着嶙峋枯瘦的张母,姜守中沉思不语。 许久,他嘴唇翕动,吐出一个字。 虽然声音很轻,但懂唇语的人能分辨出,这个字……为“妖”。 昏迷中的张母,眼角不可微察的颤动一下。 姜守中扯了扯嘴角。 藏得够深。 第75章 李观世上门 从老张家离开,姜守中继续在外晃荡喂养阴阳小金人。 梦魇十境也好,除妖也好,眼下最为重要的还是尽快提升实力,至少不那么被动。 回到家已是天色暗沉。 姜守中烧了些热水,准备洗洗身上的灰尘气。 脱掉衣服坐在浴桶里,耳畔蓦然响起晏长青的隔空传音,“有人要跟你商议事情,你放心与她谈便是,不用害怕。是否答应,全看你自己的判断。” 有人跟我商议事情? 姜守中有点懵。 大哥,我现在正在泡澡呢,你就不能让对方晚点来? 正要起身,敲门声随之响起。 姜守中面色一变,忙喊了声“稍等”,结果还没从浴桶内站起来,屋门赫然敞开。 扑入的冷风吹起水雾蒸汽,哆嗦着姜守中忙蹲回桶内。 门外站着一位紫衣飘飘、身段婀娜的高挑女子。 女子面容似拢着一团雾气,无法辨别五官。 但即便如此,也能想象到那团迷雾之下,必然是一张倾国艳色,足以颠倒众生的玉靥。 姜守中剎那间竟生出“天仙降世”的奇异错觉。 “其实我不太想见你。” 女人背着手很自来熟的径直走进屋子,完全无视正在泡澡的姜守中,就着房里透出的灯晕上下打量着屋子,淡淡说道,“可惜有个扫把星挡着我,所以只能跟亲自跑来你商议了。” 姜守中目光怪异的看着女人。 虽然对方没说“扫把星”是谁,明显能猜出是晏先生。 可问题是,伱没看到我现在不方便吗? “我姓李,你可以叫我……” 女人歪着脑袋想了想,笑眯眯的说道:“你可以叫我李大妈,李婶,李姨都可以。当然,叫我奶奶,我也不会生气,反正我年纪大。” “李奶奶。” 姜守中挤出笑脸,“能不能劳烦你老人家先出去,我穿好衣服咱们再聊?” 李观世端起茶杯,杯中茶水凝固成冰,淡淡笑道:“一个大男人要懂点眼色,要懂些女人心理。说说而已,你也不能真叫啊。” 嗯,看来是叫老了。 姜守中换了个称呼方式,“李妹子。” 远处一座屋顶上的晏长青嘴角抽搐了两下,无语道:“这小子不会真以为我能打过那婆娘吧。” 他伸出大拇指,幸灾乐祸道: “好好好,你小子就过足嘴瘾吧,天底下能调戏李观世的还没几個,到时候有你小子苦吃。女人呐,最能记仇喽,嘿嘿。” 屋内。 李观世哑然失笑,“很多年没人这么称呼我了。” 虽然女人口吻听不出恼意,可姜守中却莫名脊背发凉。 他瞥了眼门外夜色。 晏先生应该能救我的吧。 “谈正事吧。” 李观世手里的茶杯忽然又冒出热气,透过朦胧热雾看着姜守中那张俊逸的脸庞,笑着说道,“我打算送你一份礼物,价值连城的礼物。” “谢谢,我不要。” 姜守中拒绝的很干脆。 大晚上的,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跑来要莫名其妙的送礼物,把别人当傻子吗? “知道你小子戒心很重,所以我就跟你套套近乎。” 李观世拿出一枚玉簪,放在桌上。 望着那枚再熟悉不过的玉簪,姜守中神情却并没有太多起伏,唯有拳头微微握紧。 “不惊讶为什么在我手里啊。” 李观世笑问道。 姜守中注视着眼前无论是身形或是气质,乃至整体予人之感,堪称登峰造极的绝世女子,平淡说道:“它消失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不过我相信它会出现。只是我希望拿着它出现的人,并不是你。” “那你希望出现的人是谁呢?”李观世笑问道。 姜守中闭口不言。 显然,他希望是叶姐姐拿着簪子出现。 “臭小子感情还挺深。” 李观世发出一声带有讥讽的嗤笑声,将玉簪丢给对方,“别想着套我话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放弃本命剑的人,是不可能活下去的。” 姜守中握住玉簪,恍惚失神。 李观世道:“这玉簪是当初她娘亲留给她的,我用天火重新淬炼一下,被她炼养成了本命剑。不过目前来看,它最多只能再使用两次。超过次数,就会化成一堆齑粉。你想睹物思人,都没得思了。” “所以,你是叶姐姐的师父?” 姜守中诧异问道。 在京城经历见识了这么多,姜守中早已经意识到叶姐姐并不是普通人。 包括当时失去记忆的红儿也是。 所以在发现玉簪消失后,他内心是抱有一丝期待的。 然而女人的话语,再一次破灭了他的希望。 李观世沉默了少顷,展颜一笑问道:“她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这位师父?” “没有。” “一句都没?” “一个字都没有。” “呵。”李观世自嘲道,“我这做师父的已经够绝情了,这位徒弟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我更绝情,一点都不念旧。” “说明你这位师父做的并不好。” 姜守中直言不讳,“甚至在你徒弟死了以后,都不想着给她报仇。” 此话刚落,屋内的油灯倏地一暗,好似空气突然凝滞,让人难以喘气。 就连浴桶内的水温也急速下降。 刹那,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亦如女人变化的心境。 李观世笑道:“在我们宗门,没有什么报仇一说。谁惹的灾祸,谁去承担。你若是想给她报仇,我不拦着,而且我送的这份礼物,或许能帮到你。” 李观世打了个响指。 屋内阴风袭卷,闪现出一位身穿大红嫁衣的妖媚女子。 犹如夜月下绽放的玫瑰。 从云湖出来后的她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精神也多了些衰颓疲沓。 身为妖气复苏后的第一只妖物,在被镇压那么多年后,身体早已发生了异变,无法自由闯荡人间。 否则本就不稳的妖魂会溃散消失。 这也是为什么,李观世选定姜守中为她主子的原因。 只有对方身上的死气,才能让这女人妖魂不散。 看到这一抹艳红,姜守中有些恍惚。 可惜世间再鲜艳的红,也寻不出曾经那道轻灵少女身上的娇艳。 “梦娘,还不脱衣服,伺候你这位新主子沐浴宽衣?” 李观世笑容玩味。 女子脸色晦暗,贝齿轻咬着两片莹润姣美的薄薄唇瓣,眼神充满了畏惧、不甘与羞愤,迟迟不见动作。 “嗯?” 李观世秋水般的眼眸眯起,眸底似有风雪漫过。 蛇妖娇躯一颤,无奈去解裙带。 看到这一幕,姜守中莫名想起了那位妖尊的话: 没事就多滚滚床单。 第76章 妖魂附体 “够了!” 姜守中冷冷注视着李观世。 “不管你有什么目的,都与我没关系。叶姐姐的仇我会报,不需要谁来帮忙。我不想认识你,你也最好别纠缠我。” “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何必这么怕我?” 李观世无奈揉了揉额角。 这家伙到底是不是男人,这么诱人的蛇妖都没兴趣? 蛇精可是花样很多啊。 “我说了,我不收你的礼物。” 姜守中言语生硬道,“既然叶姐姐不愿提及你,说明她不认你这个师父,所以我不希望与伱有任何瓜葛。” 面对男人的强硬抵触,李观世并未生恼,走到浴桶前,双手搭在木桶边缘,轻声笑道:“我可以很坦然的告诉你,她是一条蛇精,修为不俗。这些天你好像在查案对吧,那只兔妖就是被她救下的。” 姜守中猛地抬头,盯向嫁衣女子。 叫梦娘的蛇精轻轻点头,“那日我凑巧看到一缕残魂逃来云湖,当时湖中正好有一具刚死不久,并沾有怨气的妇人尸体,便让其附身。” 原来如此。 姜守中心头的疑惑解开了大半。 “我再给你提供个线索。” 李观世好人做到底,“那兔妖之所以能活,是因为身上有‘生死玄雷符’,这是天妖宗的独门秘术,所以兔妖肯定是天妖宗的。” 天妖宗? 姜守中心中讶然。 没想到竟然和天妖宗扯上了关系。 想到之前染轻尘说在无风观遇到了高手,兔妖就是被对方所杀,看来那高手……应该来自于天妖宗。 “你想问什么随便问,你放心,不要报酬的。” 李观世换过一副媚人甜笑。 既然对方这么说,姜守中也就不客气了。 他扭头望向蛇妖,“我想询问一些关于妖魂附身的问题,妖魂附身于活人身上,什么情况下最难被察觉。而它真正占据那具身体,需要多久?” 身为六扇门暗灯,姜守中对妖物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可再了解,也不如妖物本身知道的详细。 梦娘道:“附身于活人身上,最好的隐藏方式自然是一直躲着别出来。至于多久夺体成功,在于妖物的实力和它所附身的对象。 一般而言,能在三十天之内夺体成功最好,一旦超过三十天,妖魂就会损耗极大,哪怕占据了原主人身体,对未来修行也是极为不利。” 三十天…… 姜守中心中默默推算。 他又问道:“如果强行将妖魂赶出活人身体,对活人有没有影响?” “看附身的时间。” 梦娘说道,“如果在十五天之内,就可以轻松揪出附体妖魂,因为那时候的妖魂并不稳。可一旦超过十五天,就说明妖魂与原来主人的魂魄已经有所纠缠,这时候强行打散妖魂,对原主人的魂魄势必会造成伤害,除非有一些很厉害的法器辅助。” “这过程中,妖魂是否可以控制身体?” “可以,但对妖魂的损耗比较大,最好安安静静的蛰伏在体内。” “原来如此。” 姜守中点了点头,好奇询问:“你之前说三十天之内夺体最好,如果妖魂实力不行,但又想在三十天之内夺体,最有效的成功方法是什么?” 梦娘微微一笑,“很简单,让原主人受重大刺激,使得其神魂不稳。因为妖魂的目的,就是顺利吞噬原主人的魂魄,占据其身体。 所以一旦原主人的神魂不稳,它就能轻而易举的鸠占鹊巢,成为身体的真正主人。” 姜守中眸光一动,“如果妖魂附身于病重老人身上,也是如此吗?” 梦娘一愣,点了点螓首,“将死的老人对妖气的感应比较敏锐,一旦妖魂附身,哪怕再神不知鬼不觉,都会有所察觉。但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姜守中拳头握紧。 他想起梦镜画面里,张母是亲眼看着儿子杀了儿媳妇的。 那时候对她的精神,无疑是极大刺激。 大致了解后,姜守中询问起另一事,“你救下的那只兔妖,有没有提及‘妖气’之类的话。” 梦娘仔细想了想,轻轻摇头,“没有,她只是提到过‘西楚馆’,应该是西楚馆的人害的她。” 西楚馆…… 姜守中神情凝重。 他听说过这个“西楚馆”。 乃是京城有名的风月场所之一,背景极深。 那晚他和张云武遇到兔妖,救下的那位落水女子好像就是西楚馆的。 “这案子越挖越深了啊。” 姜守中想要将这些线索记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忽意识到自己现在还光着身子泡在浴桶里,不禁无奈道:“能不能先让我把衣服穿上。” “我拦着你了吗?” 李观世故意听不懂对方话里的意思。 姜守中皱了皱眉,也懒得跟这娘们玩男女道德了,索性直接从浴桶跨出,扯过旁边的毛巾,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在二女面前擦拭身子。 蛇精女子侧过秀靥。 眼眸余光中有些吃惊姜守中的雄威。 而让人惊愕的是,李观世竟自始至终都没有挪移过视线。 就这么笑盈盈的看着姜守中。 好似对方只是一個皮影戏里的道具。 反倒把姜守中弄的有些尴尬,只好转过身子迅速擦干净身上的水渍后,简单穿上外衫。 “怎么样,我都拿出这么好的诚意了,你就不表态表态?”李观世眼波盈光流动,“它可不是普通的妖,你身为六扇门暗灯,以后免不了接触更多妖物案。有她在,可以帮你省很多事。” 李观世又说道:“当然,你想让她真心实意当你的贴身护卫,或者让她给你暖床,就要看你自己的魅力了。” “既然知道我是六扇门的暗灯,还把妖物送到我身边?” 姜守中目光冷漠。 “那又如何?你们六扇门很干净吗?”李观世唇角掀起淡淡讥讽,“我就不信你们六扇门,私底下没人养妖。清者未必清,浊者未必浊。” 姜守中沉默。 思索许久,他看向李观世说道:“容我先考虑考虑,再给你答复。” “没问题,我有耐心。” 李观世淡淡一笑,并未强势逼迫对方。 如果不是有晏长青在,她压根不需要姜守中同意。 李观世留下自己在京城的小院地址,便带着叫梦娘的蛇精离开了,临走时冲着男人眨了眨眼,“我那位徒弟可身怀名器哦。” 姜守中翻了个白眼。 等晏长青进屋后,姜守中小心翼翼地问道:“晏先生,那女人有没有看出我体内的道门河图?” 晏长青笑道:“这个你放心,道门河图隐蔽性极强,别说是李观世,便是天下第一的赵无修也极难察觉,除非等你境界起来,才会泄露一二。” 姜守中放下心来。 看来,前期还是比较适合苟的。 “不过有一个门派,可能会找上来,那就是真玄山。” “真玄山?” “对。”晏长青神色肃然,“曾经真玄山保管过《天元河图册》接近百年,所以江湖也公认道门河图乃是真玄山之物,他们有法子找来。” 话语刚落,这位剑魔便露出了无奈之色。 “我这张乌鸦嘴啊,送走了一尊菩萨,又来一只小鬼。” …… 屋外。 一名背剑的年轻道士望着面前屋子,微笑道:“两个调皮的小家伙,也该回家了。” 道士大步朝前,挥袖破开房门。 刚要高歌吟赋一首道门金句,却看到屋内一位面容可亲的中年男子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找错门了。” 年轻道士很贴心地将门重新关上,扭头就跑。 第77章 道祖点化 “来都来了,不如留下吧。” 晏长青屈指一弹,青灯微微晃动了一下,一团细小火焰凝于半空,忽地变尖变长,眨眼窜出。 屋门重新破开。 细长火焰结结实实的击打在年轻道士的后背。 道士直挺挺的倒地。 一动不动。 火焰以燎原之势瞬息扩大,将道士整个身子完全吞没。烧出的竟不是一具骸骨,而是一堆纸灰。 姜守中看得目瞪口呆。 “是纸人傀符,结合了移形幻术。” 晏长青拧开瓶塞闻了闻清香酒气,笑着说道,“按理说,这小子的性子不至于如此谨慎,估计是路上吃了亏,所以才没敢真身出现。” 纸人傀符? 世间的术法奇妙让姜守中大开眼界。 晏长青道:“他叫风忆尘,是真玄山掌教的首席大弟子,修为尚可。他出现在这里,说明真玄山已经知道河图认主的事情,你的麻烦真正要来了。” 姜守中无可奈何。 祸福相依,如影随形,世间万象之常态啊。 姜守中拿起桌上已经出现细碎纹理的玉簪,神情彷徨黯然。 “李观世没骗你,这支本命簪子只能再用两次。” 晏长青淡淡说道,“簪子的主人将你的命魂与它绑在一块儿,所以它的感知极其敏锐,只要察觉到有人对你有所图,必然会保护你。” 晏长青不无感慨道:“李观世收了个厉害徒弟啊,能蕴养淬炼出如此契合天道的本命剑,只能说明,这丫头天生就是剑修胚子。” “那她……” “大概率是死了。” 晏长青叹息道,“本命剑即是本命,一旦正式脱离真身,就意味着其主人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姜守中握紧玉簪的手微微颤抖。 连叶姐姐这么厉害的人都死了,当初袭击安和村的,必然深藏高手。 对方屠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是针对叶姐姐? 还是……红儿? 姜守中吐出一口浊气,收敛起思绪,对晏长青问道:“晏先生,你觉得那女人送我一条蛇有什么目的?” 晏长青没好气道:“我哪儿知道,都说了让伱自己判断,你若是觉得她居心不良,大可以拒绝。若你觉得买卖划算,那就收了那条蛇。 那只蛇妖修为的确不俗,虽然不会听从你吩咐,但关键时刻确实会保你一命。毕竟你现在身怀道门河图,接下来遇到的危机会很多,我也不可能日夜保护你。 但话又说回来,李观世这女人啊,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对自己的徒弟都很刻薄,更别说你了。” 姜守中挠挠头,很是苦恼。 他想要告诉对方妖尊的事情,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自己做决定,我先去找真玄山那小子谈谈,你无需担忧。” 晏长青淡笑道,“我既然答应了那位朋友给河图找到合适的主人,就不会在半途撒手不管。真玄山固然难对付,可我晏长青……也不是吃素的。” 晏长青离开后,姜守中来到纸灰前,定定望着。 “纸人……” —— 街道不远,一家不知名的小客栈内。 在房间打坐的风忆尘猛地睁开眼睛,脸上的血色飞快消褪,苍白得有些怕人。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会那么顺利!” 风忆尘站起身,来回在屋子里踱步,骂骂咧咧道,“幸好我用了纸人,要不然又要被捅一剑了!这京城怎么处处都是龙潭虎穴,还让不让活了!” 年轻道士很后悔, 后悔出门时没让二师伯看黄历。 “不行,我得快离开这里,不然被剑魔那王八蛋找上门来,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风忆尘背起天瀑剑就要离开。 房间烛火轻晃。 一道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年轻道士身后,笑道:“王八蛋来了。” 风忆尘如遭雷击。 他嘴角抽搐了几下,转身行礼,“真玄山掌教座下首席大弟子,祖师爷玄灵点化之人,道门三大金乌天骄,江湖人称斩妖大真人,平阳风氏一脉嫡长子,风忆尘见过剑魔前辈。” 晏长青笑道:“这么多名头,是想吓死我?” 风忆尘僵硬的脸颊立即堆出菊花笑,摆手道:“哪能,哪能,就是怕前辈不记得我这位无名小辈,闹出误会来,毕竟我三师伯跟前辈也算是至交好友。” 年轻道士把保命的护身符,能丢的全了丢出来。 “你三师伯不是已经被逐出真玄山了吗?” 晏长青嘴角微勾,眸中却殊无笑意。 哪壶不开提哪壶……风忆尘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子,挤出难看笑脸,“在我心目中,他依然是我三师伯。” “倒是比你那位掌教师父有情有义。”晏长青讥讽道。 风忆尘只是干笑着。 晏长青瞥了眼对方背后的天瀑剑,淡淡道:“废话不多说,回去后告诉你师父,没找到道门河图。” “这……恐怕不太妥吧。” 风忆尘鼓起勇气说道,“道门河图乃是我真玄山至宝,理应归还。” “已经认主了,他叫姜墨。” “没有我真玄山的承认,算不得认主。” “哦?是这样吗?”晏长青冷冷盯着额头冒出冷汗的风忆尘,“我答应过你三师伯,要帮那下半部《天元河图册》找到它的同伴。既然阴符已经找了主人,阳符选择跟随,是它们的决定。” 风忆尘咬牙道:“三师伯已被逐出师门,他不能代表我们真玄山!” 砰! 年轻道士被砸在墙壁上,无法动弹。 嘴角溢出了血迹。 背后的天瀑剑嗡鸣作响,却不敢出鞘。 晏长青冷笑道:“你真玄山也不过是替别人保管道门河图,保管了一百年就变成主人了?” 风忆尘此刻倒是豁出去了,直视着晏长青说道:“既然是保管,那就更不能落在外人手中。” “哦,你们有能力保管吗?” 晏长青面露讥讽,“天元河图册的上部,你们丢了多少年了?现在它自己认主了,你就过来摘桃子,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磊落?” 风忆尘面红耳赤,无法反驳。 他猛然想起什么,咬牙说道:“剑魔前辈,河图认主是没错,可还没得到道祖点化,没有了道祖认可,以后阴阳二符剑灵便无法出窍!” “道祖?” 晏长青目光浮动,微微皱眉,“你三师伯倒是说过这茬,但具体内情他没告诉我。” 风忆尘沉声说道:“简单来说,就是让道祖的尸体出现反应。哪怕一丝反应,就说明道祖已经认可,姜墨即是道门河图的主人!” 晏长青哑然失笑,“让尸体出现反应,你觉得可能吗?除非动用一些诈尸之术。” 风忆尘道:“据记载,道门河图共经历七任主人,只有两任成功获得道祖灵体点化。第一任,道祖左脚小指动了。第二任,道祖眉毛动了。” 晏长青越听越扯,笑骂道:“你干脆让尸体开口说话得了。” “这个……就有点为难人了。” 风忆尘讪讪一笑,“姜墨真有本事让道祖尸体开口,我就能吃一百斤的翔。” 第78章 梦镜来临 姜守中重新洗了个澡,准备就寝的时候晏长青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位气质出尘,相貌英俊的年轻道士。 “姜兄弟!” 年轻道士热泪盈眶,冲上前一把抱住姜守中,仿佛看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我从第一眼看到姜兄弟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这辈子注定会被我踩在脚下了!” 姜守中面容发黑。 他推开对方,目光透着警戒,“你是来抢道门河图的?” “抢?” 风忆尘怒道,“你看我像是强盗吗?还是说,你以为我是臭要饭的?我只是想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你,我的朋友,你才是真正的强盗。” “行了,谈正事!” 晏长青没好气的在风忆尘屁股上踹了一脚。 崭新的道袍顿时多了一个脚印。 风忆尘满脸幽怨,看到对方又要抬脚,吓得忙将关于道门河图的事情源源本本全盘托出。 听完风忆尘的讲述,姜守中看向一旁闲坐的晏长青,“真的需要道祖认可?” 晏长青轻轻点头,“我听他三师伯说起过,阴阳二符皆是剑灵,倘若伱只是用来修行,自然不需要考验。但如果想将它们变成武器,就必须得到道祖认可。” 看到姜守中还是有些迷惘,晏长青简单讲解, “剑修可以练出本命剑,但只能一把。而你体内,等于天生就有两把本命剑,且不会伤你体魄。若是能让它们出窍化剑,其威力非比寻常。” 剑灵…… 姜守中轻抚住自己腹部丹田位置,盯着风忆尘,“所以我需要去真玄山一趟?” “不用,不用。” 风忆尘连连摆手道,“我已经传信一份于真玄山,刻摹一具道祖灵体遗骸过来。所以你不需要跟我去真玄山,过些天等灵体一到,就在这儿考验。” 那玩意还能刻摹? 姜守中算是开了眼界。 心底有些担忧的晏长青提醒道:“姜墨,你也可以不接受考验,不让剑灵出窍。反正等修为起来,天下可供你使用的神兵利器多的是。” 姜守中明白晏长青的顾虑,深思不语。 认真思考了半晌,姜守中对风忆尘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如果我通过了道祖点化认可,你们真玄山还会继续抢夺道门河图吗?” 风忆尘摇头,“连道祖都承认了,我们又哪来的胆子争夺。” “我接受考验。” 姜守中沉声说道。 让一具尸体有反应,很难吗? 诈尸都行。 姜守中的心性很豁达,哪怕到时候运气差,没能让尸体起反应,他也不在意是否会失去道门河图。 本来这就是一笔意外横财,就当没得到过。 “有胆识。” 风忆尘笑容灿烂,伸出大拇指。 “不过……”姜守中又道,“目前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姜兄尽管吩咐。” “你帮我去盯一個人,什么都不要做,盯着就行。另外,我还想借你的神通一用。” —— 得知表弟后日就要回家,张云武特意去集市买了只鸭子让媳妇炖上,作为饯行。 对于这位远房表弟,张云武印象不算深刻。 当初跟着娘亲去莫州看望过那位远房大舅,对方做布匹生意赚了不少钱,而表弟也是一表人才,极是俊美。两人站在一起,他就更像是土包子。 当时大舅对他们一家很冷淡,连一顿饭都没给。 张云武本有些怨气,可娘亲却安慰他说,能让穷亲戚进家门已经很念情了,很多人连门槛都不让你进呢,莫要平白无故去记恨别人。 一晃近十年过去了。 表弟依旧俊美富有,而他也依旧像个土包子。 可相比于当年大舅的冷淡,这位远房表弟却是很友善,至少对方特意来探望母亲,对比其他的亲戚,已经让张云武感到很暖心了。 吃过晚饭的姜庆主动帮张母熬制药汤。 又陪着张玥儿讲了会儿故事后,姜庆装作很无意的开口说道:“听说明晚京城淮兰湖,有一场无禅寺主持的浴佛盛会。” “浴佛盛会?” 温招娣疑惑眨了眨眸子。 姜庆嗯了一声,帮张玥儿剥开一粒糖栗子,说道: “无禅寺隔几年都会举行一场盛会,这次好像渡厄大师也在,很多人都打算去沾沾佛气,给家人祈福许愿。 我本来是明天就要走的,听到有这样的盛会,就打算留一天,给家里人祈祈福,希望能护佑他们平安。” 在听到“祈福”二字后,张云武亮了眼睛,“那我也去,给娘亲祈福。” 孝顺的老张全然忘了姜守中让他一直待在家里的嘱咐。 “好。” 姜庆笑着点了点头,故意问温招娣,“表嫂不去吗?” 温招娣看了眼厨房沸滚的药汤,温婉笑道:“我就不去了,要留在家里照顾婆婆。让武哥也带上玥儿吧,这丫头这些天也闷得慌,出去散散心。” 听到要逛盛会,张玥儿高兴的蹦蹦跳跳。 正准备说服张云武带上女儿的姜庆听到这话,脸上笑意更浓,也省了口舌,心道:“还真是老天要助我。” 他眼睛余光瞥了眼温招娣丰腴的身子,腹下火热。 明晚,就要祸害嫂子了。 我这良心真是不安啊。 —— 恍恍惚惚中,新的一天如约而至。 如红宝石般的圆盘朝阳慢慢地从地平线升起,霞光红波,一漪滟奇观,独呈一景。 或许是因为无禅寺要主持浴佛盛会的缘故,京城在霞光的沐浴好似披上了一层祥和的佛光,让很多虔佛之人一大早就守在淮兰湖跪拜。 临近傍晚酉时左右,张云武才带着女儿出发。 因为张云武腿脚不便,姜庆特意找了辆马车。这让张云武颇不好意思,想要拒绝,可看着女儿兴奋的模样,便接受了对方的好心。 “表嫂,那我们就走了。” 一袭白衫的姜庆俊逸出尘,坐上马车朝着温招娣挥挥手,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玥儿和表哥的。哦对了,那碗银耳莲子汤可别浪费了啊,原料可是我从养妃斋买的,能润养皮肤,以后表哥会越来越稀罕你。” 温招娣眼眸弯成月牙儿,笑着点了点螓首,“嗯,我知道了。” 她走到车窗前望着雀跃欢腾的女儿,板着脸告诫道:“玥儿,去了淮兰湖一定要跟紧你爹爹,不许乱跑,也不许让你爹爹给你买吃食,听到了没有?” “哦,知道了娘亲。” 张玥儿立即安静下来,乖巧的点头。心想爹爹不买,可表叔会给我买。 目送着马车缓缓驶去,温招娣转身进了屋子。 简单收拾了番屋子,想起姜庆亲自在厨房给她熬做的银耳莲子汤,女人盛了一碗。 汤羹微甘,带着一丝丝药香味。 “真的会养肤吗?” 女人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去盛了一碗。 …… 赵万仓家旁边的小巷外,看着马车离去的姜守中暗暗道:“看来,就在今晚了。” “那汤明显有问题,不阻止?” 身旁的风忆尘皱眉问道。 姜守中摇了摇头,“你继续守着,什么都不要做,我去找头儿。能否成功,就看今晚。” 第79章 陷入困境 作为京城享有盛誉的寺院,无禅寺的香火尤为盛旺,在老百姓心中的地位也是极高,每日前去寺庙烧香的人络绎不绝。 每隔一段时间,无禅寺便会举办一次浴佛盛会。 所谓浴佛盛会,便是搬出寺院内的一尊金佛放于舫船,泊至淮兰湖上,进行湖水淋浴。 据说浴过金佛的水沾有佛气,若非有官府看护,外加寺院说佛气之水不可窃,否则会遭受灾难,恐怕这一片静湖早就被舀干了。 张云武来到淮兰湖,湖畔周侧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有人手持莲花灯或香烛翘首以盼,有人静坐岸边,双手合十,虔诚默念。还有些大户人家女子们将制作的香囊和彩绸投入湖中,等待置放无禅寺金佛的舫船到来,沾染佛气灵性。 也有不少孩童们四处奔跑玩耍。 张玥儿骑在张云武的脖颈上一边吃着姜庆买给她的馋嘴吃食,一边兴奋观望着。 张云武得知附近有卖无禅寺特制的祈福灯,据说放于被金佛沐浴过的湖中祈福颇为灵验,于是带着女儿跑去买灯,一连买了八盏。 除了给母亲买了一盏,给温招娣母女和姜守中他们也都买了。 快到戌时末,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金佛出现了。 张云武离的颇远,隐约看到三艘船缓缓飘来,两侧船上站着身着黄色袈裟的僧人们,手持香炉,面容庄重,口中念念有词,吟诵着佛经。 而在正中的一艘船上,则是一尊两米左右高的金佛。 佛像金光闪闪,折射着月光与灯火,尤为神圣。 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技巧,船仓两侧有一缕缕湖水腾空交织穿叉,洒落在金佛的头顶,泛起一圈圈涟漪。而后又顺着金身落下,随舫船开凿的机关流回湖中。 舫船香烟萦绕,与夜空中的薄淡雾气交织,营造出一种神秘而庄严的氛围。 小丫头看得目不转睛。 连手里的糖葫芦黏在父亲头发上都不知。 “表哥,我那边有几个朋友,就不陪你们了。你尽量靠近一些,或许还能听到渡厄大师诵经的声音。” 估摸着银耳莲子汤里的药效应该要发作了,姜庆找了个由头与张云武道别。 张云武点了点头并未多想,嘱咐对方注意安全。 又贴心的给小玥儿买了一包蜜饯后,姜庆才挥手道别,望着父女两的身影,唇角昂扬。 “表哥,我会好好照顾嫂子的。” 不知不觉,天空开始飘起了点点晶莹的雪花。 舫船上的金佛更显几分悲悯。 檀烟袅袅,一路流香。 随着大船不断往下,湖面上的祈福灯依次点亮,小小的光点连成一片,犹如繁星点点,与天上的银河相映成趣。 幽幽水波上,一盏盏光晕随风而飘,随水而流。 张云武看着这番美丽的景象,有些遗憾妻子不在身边。 一家人在湖畔的场景,一定很暖。 —— 做完家务的温招娣如往常般将烧好的热水掺在木桶里,脱去衣服,沐浴着丰腴娇润的身子。 温招娣长相并不丑,可要说漂亮,也差一筹。 只能说秀气。 皮肤也不像很多女子那般嫩白。 尤其被前夫正妻赶出家门后,为了照顾女儿,很多粗活都不可避免,就更难保养了。 而之所以能与那位馒头店泼辣寡妇并称为“东平街双娇”,除了性格恬柔与丰腴动人的身材外,更多的是她骨子里溢出的那股子温婉人妻风情。 对于喜好人妇的有些男子来说,这无疑是极有魅力的。 所以嫁给张云武后,街坊很多男人不免对这大老粗嫉妒,在一些长舌妇的助攻下,暗地里一些风言风语自然也就起来了。 在独自和女儿生活的那段时日,并非没有其他男人想要将她纳妾的想法。 其中也有家境殷实的富商。 但温招娣都拒绝了。 她心里很清楚这些人为何要娶她,如果只她一个人,嫁给有钱人自然是好的。 毕竟年少时对爱情的奢望早就灭了。 可她要为女儿考虑。 她不想让玥儿步她的后尘。 这些人里,唯有张云武是真心对待玥儿的,唯有婆婆是真心疼爱这位小孙女儿的。 有这样的家庭,很幸福。 在别人眼里张云武很不解风情,很闷很无趣。可在她心里,自己是最幸运的女人。 轻微的哗啦声在屋子里不断响起。 晶莹温热的水珠滑过妇人凸凹有致的身躯,蒸出淡淡绯红。 不知是否是今天浴水稍热的缘故,温招娣感觉身子有些发热。伴随着时间缓缓流逝,这股热意流转到了全身每一处。 每当她持着毛巾拂过,身子便泛起一种怪异之感。 不知不觉,脑袋恍恍惚惚的女人眯起沾有柔媚水色的凤眸,唇间发出些许声音…… 啪嗒! 忽然,似是什么东西落地,发出突兀声响。 温招娣猛地清醒过来。 看到自己手抚的位置,她脸颊羞红,低声啐骂了一句,然后试探性的喊了声,“武哥?” 无人回应。 温招娣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扯过屏风上的干毛巾随意擦了擦身子,披上外衣,一只手揪住衣襟,踩着鞋子走出屋子。 离开了热气蒸腾的小屋,一股凉意爬上娇躯。 女人打了個寒颤。 与此同时,那股子身体的热意愈发的汹涌,大脑也出现了一些迷朦。 温招娣用力摇了摇脑袋,扫了眼客厅,并没有看到人影,又来到婆婆睡着的小屋,结果发现却是床边桌上放置的一只药碗摔落在地上。 女人以为是自己之前没放好才掉了下来,有些懊恼。 强压着身子的不适,温招娣取来扫帚簸箕,将碎了的药碗小心清理。 就在她转身之际,一只干瘦的手猛然攥住了她的衣衫! 哗啦! 女人吓了一跳,簸箕也随之掉在地上,碎裂的瓷碗片散落出来。 温招娣定神一看,平时一直昏睡着的婆婆此时却瞪大了眼睛,干瘪的嘴巴一张一合,仿佛是用全身气力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走……走……” “婆婆!” 温招娣握住老人的手,不知所措,“婆婆你怎么了?” 身体的热意开始如浪潮堆叠而至。 女人脸蛋如涂抹了胭脂,连说话时颤抖的声音都带着几分无意媚意。 “走……走……” 老人一遍一遍的喊着,声音很微弱。 温招娣想要出去喊街道不远的赵大夫,可此时身子却开始乏力,双腿好似棉花一般连站立都费劲……身上披着的外衣也滑落而下,露出了诱人身躯。 “表嫂?” 蓦然,外面响起姜庆的声音。 心下焦急的女人顿时一喜。 正要开口时,脚下不慎踩到了散落的一片破碎瓷片。疼痛瞬间从脚心钻来,让女人朦胧的意识清醒了很多。 温招娣并不是一个傻白甜。 当初在大户人家里做小妾,若是不多长个心眼,早就被大妇欺辱打压成死人了。 身体的异常终于让她意识到了不对劲。 而且如果是姜庆和丈夫他们一起回来,依照女儿那活泼的性子,肯定会先一步跑进屋里渣渣喊叫。 可她并没有听到丈夫和女儿的声音。 显然只有姜庆一人。 对方这时候单独跑来做什么? 再想起之前对方临走时,特意嘱咐她将银耳莲子汤喝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女人大脑,伴随着的,还有彻骨的冰冷寒意。 “表嫂?” 姜庆还在喊叫。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接近,温招娣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忍着脚底疼痛冲过去将小屋门关上,插上木销。 “表嫂,你没事吧。” 男人站在门前。 温招娣平喘着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我在给婆婆擦身子,你先别进来。武哥呢?” 第80章 诡异佛音 张云武本打算听从姜庆的建议,挤到距离舫船较近的一座亭台,在无禅寺高僧诵的经声中,将祈福灯给放入沾有佛气的湖泊里。 可谁知姜庆走后没多久,便出现了意外。 原来是馋嘴的张玥儿因为吃了太多甜食,终究遭罪闹起了肚子,疼的厉害。 去了几趟茅房之后,小姑娘再无先前的活泼,整个人仿佛脱力了一般病怏怏的。尤其小姑娘玩了一身汗,又被冷风一吹,全然没了精神。 生怕女儿染上风寒,张云武果断放弃了挤去亭台的想法,决定尽早回家。 他背着女儿,来到淮兰湖下游一处稍僻静宽敞的地方。 这里视线并不好,也看不太清载有浴佛的舫船。 本着心诚则灵的原则,张云武把刻有梵文的红蜡小灯放在湖中,恭恭敬敬的对着舫船的方向磕了三个跪礼,口中祈福着母亲平安健康。 之后他将写有温招娣,张玥儿,金刚寺的师父,姜墨,老廖,厉南霜和陆人甲名字的七盏小灯依次放入湖泊,诚心祈福。 “爹爹,怎么没有你的?”张玥儿脆声问道。 张云武一愣,望着湖中缓缓飘开的祈福灯,有些赧然的挠了挠头,颇为不好意思,“爹爹忘了,没事,下次再给自己祈福吧。” 晶莹的雪花开始大片大片的落下。 融入湖中的雪花泛起一圈圈微不可察的细微涟漪,像是静绽的佛莲,一朵又一朵。 张云武眺望着模糊的金佛,想起那位师父。 那是一个瞎子老和尚。 虽然穿着破破烂烂的僧衣,咧着一嘴大黄牙,一点也没有高僧的形象。 可在张云武眼里,师父是有佛光的。 因为对方治好了他娘亲的腿疾,教了他武学可以保护家人。 师父就是世间最好的佛。 或许是回忆有感,也或许是远处的诵经声清楚了一些,张云武感到一股祥和宁静之气浴转于全身,格外的身心舒畅。 可渐渐的,自己的身体似乎被一缕缕细细的丝线困住,传来钻心的疼痛。 疼痛不过几秒便极速褪去,又有些许眩晕之感。 忽然,张云武感知到湖泊里代表温招娣的那盏祈福灯动了一下。 他凝目望去。 一缕缕薄薄的白雾萦绕在荷叶灯上。 而荷叶灯内的红色蜡烛不断的在扭曲,慢慢的竟隐约变成了妻子温招娣的模样。 浑身裸赤,姿态撩人。 好似风月场所里的女子,无不散发着靡靡诱惑。 张云武有些发愣,呼吸渐渐粗重起来,瞳孔里好似爬出了一缕缕血丝。 “爹爹。” 衣袖被轻轻扯动。 张云武猛地回过神,发现荷叶灯里静静立着的依旧是红蜡,并没有什么妻子 “爹爹,你怎么了?” 张玥儿一脸担忧的望着满头大汗的张云武。 张云武抬头看了眼模糊金佛,有些疑惑刚才的反应,为了不让女儿担心,笑着摇头,“没事,我们回家吧。”他脱下外袄裹在女儿身上。 走在路上,张云武愈发晕沉沉的,耳畔里不断有着诵经声飘来。 眼前亦仿佛扭动着无数模糊身影。 这些身影隐隐约约能分辨出是女子的曼妙身姿,如美女蛇般扭动着。 偶尔诵经声又变成了撩人的靡靡之声。 张云武呼吸愈发粗重。 所路过的每一個行人,在他眼里好似都变成了妻子模样。或是依偎在同伴男人怀里媚笑谈情,或是骚首弄姿…… 好几次张云武都差点冲上去。 他瞳孔内的血丝越来越密,如蛛网交织,赤红的双目充斥着浓浓戾气。 “贱人……” 男人嘴唇微微颤抖。 —— 一门之隔,一男一女。 危机四伏。 温招娣拿起地上的碎瓷片紧紧握在手中,死死盯着屋门,努力用掌心的刺痛感让自己恢复清醒。 一滴滴鲜血从指间滴落。 听到女人询问,门外姜庆顿了顿,略显急促的说道:“表嫂,表哥今晚运气好,和几个虔佛百姓进入舫船听无禅寺高僧诵经祈福。 听高僧说若想为成功祛病,最好剪下病重之人的几根头发放于法坛之上,如此才更灵验。表哥腿脚不方便,玥儿又小,只能我来了。 嫂子,那边等着急,你先剪下姑母几根头发给我。若是晚了,无禅寺的高僧可能就要走了。” 也亏姜庆头脑转的快,编出这么个借口。 然而他低估了温招娣的头脑。 已经嗅到危机感的女人怎会相信对方的鬼话。 但为了等丈夫回来,温招娣只能顺着对方的话拖延时间,“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剪下婆婆头发后亲自拿过去。” “表嫂,就顺手的事情,你还要照顾婆婆呢。” 门外姜庆说道。 温招娣深呼吸了几口气,一只手背抵着自己的嘴唇,苦苦压抑那股火热。 她拿起手中瓷片,用力在大腿上扎了两下。 让疼痛再次驱赶走欲望后,头脑昏沉,汗湿淋漓的女人颤声说道:“那你先等一会儿,我……我给婆婆……穿上衣服。” “表嫂,伱把门开一条缝给我拿出来就行了。” 姜庆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你……你先等等。” 疼痛已经无法压制欲望,温招娣说话的声音都明显带着息喘。 门外没了动静。 还没等女人松一口气,砰的一声巨响,屋门被踹开。 温招娣连忙扯来衣衫掩住自己身子,愤怒的瞪着门口满脸笑容的俊美男子,手中的瓷片握得更紧。 她的身子火热,心却陷入冰窟。 武哥,你快来救我啊。 女人无声祈求。 —— 此时,赵万仓家的屋顶。 透过半掩的窗扇,可以看到张云武家的一些情形。 为了避讳,在温招娣开始洗澡的时候姜守中便转了身子,让头儿厉南霜盯着。 看到屋内情形,厉南霜愤怒拔刀,便要冲上去。 察觉到异常的姜守中顾不上男女之别,连忙死抱住少女娇躯,“别冲动,再等等……” “等什么,再等就晚了!” 本打算强行挣脱,可又怕伤到姜守中,少女一张精致可爱的俏脸涨红。 “相信我,一定能阻止的。” 姜守中同样心中紧张,好说歹说才安抚住少女。 他瞥了眼旁边闭目打坐的风忆尘。 年轻道士旁边站着一个女人,竟与温招娣一模一样! 只不过双目无神,宛若纸偶。 “也不知道这招狸猫换太子,能不能成功。” 姜守中心里没底。 第81章 怒目金刚! 被踹坏的门扇微微吱呀晃动。 也踹碎了女人最后一丝薄弱的希望。 姜庆终于不装了。 撕下了那张俊美却伪善的面具。 “表嫂,表哥那种不解风情的男人,有什么值得为他守身的。况且,你本来也是以烂货的身份嫁给我表哥,到如今你还装什么装?” 他冷笑着瞥了眼床榻上的老人,阴恻恻道:“你若是喜欢在自家婆婆面前表演一出红杏出墙,我一定会好好配合你。”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不怕……被抓进大牢吗?” 温招娣轻喘着,试图吓住对方。 女人尽量用外衣遮住身子。 姜庆听笑了,“祸害了那么多女子,我早就成为官府通缉的要犯了。可惜官府那些人都是饭桶,到现在也抓不到我。当然,京城的官府还是有些厉害的,所以今晚过后,我就要离开京城了。” 听着对方话语,女人满脸震惊。 她猛地想起前些天,县衙捕头老廖在酒桌上闲谈的那些话,说有个采花大盗从青州流窜到了京城,莫不是…… 这一刻,女人深陷绝望。 她怎么也没想到,当时陆大哥的一句玩笑话竟成为现实。 “好了,咱们该干正事吧。想必表嫂伱已经等不及了。表哥那头蛮牛不懂女人,表嫂肯定没享受过真正的夫妻美事,说不准你以后会想念我呢。当初也有一些女人哭哭啼啼的,可最后还是舍不得离开我。” 姜庆不再啰嗦,开始脱衣服。 他不打算换地方了。 在对方婆婆面前让儿媳妇红杏出墙,很有趣。 温招娣凄然的看了眼病榻上的婆婆。 婆婆,儿媳不能再帮武哥伺候您了。儿媳先走一步,若有来世,希望能以清清白白的身子嫁给武哥…… 女人握紧瓷片,决定结束自己生命。 “娘亲!” 谁也没料到,这时候一道熟悉的孩童声骤然响起。 姜庆脸色大变,彻底懵了。 不应该啊,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原本以为自己要坠入深渊的温招娣听到女儿声音,心中惊喜交加,急忙声嘶大喊:“武哥!” 生怕姜庆会杀人灭口,她尽量护在婆婆面前。 可一抬头,门口的男人不见了。 显然是被吓跑了。 “娘亲!” 听到声音的张玥儿跑了过来。 望着瘫坐在床边的娘亲以及身上的血迹,小女孩有些被吓到了,飞扑过去抱住母亲,稚嫩的嗓音带着哭腔,“娘亲,你怎么了?” “武哥……” 看到门口熟悉的丈夫身影,温招娣紧绷着的心终于落下,无力靠在床边。 有些脱力的她就像是岸边即将濒死的鱼儿。 张云武看着屋内景象。 妻子裸赤娇懒的模样,好似经历过一番床笫之事。 原本稍显清醒的眼睛再被血色涂抹,恍惚间眼前不断浮现着女人放荡的与别的男人行乐的模糊印象。 “武哥……” 见丈夫呆呆站在门口,温招娣面露疑惑。 “为什么……为什么……” 张云武一步步走来,赤红眸子流下了两行泪,“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贱人!该死!” 丈夫的异常让温招娣生出一丝寒意。 她颤声道:“武哥,你怎么了?” 靡靡佛音不断冲击着张云武的耳朵,眼前的画面染变成了诡粉色,昔日端正温婉的妻子好似那些风月女子,卖弄风情。 “贱人……贱人……” 那只斧子提在了张云武的手中,看向妻子的目光满是暴戾与杀意。 温招娣被吓傻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丈夫如此模样。 就像是被凶灵附体了一般,浑身上下散发着让人心惊胆战的煞气。 —— 赵万仓家的屋顶。 厉南霜娇俏的脸上尽是愕然,“二牛这是怎么了?他是不是误以为温招娣和别的男人偷情了?可依照他的性情,就算发现了也不会这样啊。” 姜守中紧握着拳头,手心满是细汗。 身后似在闭目打坐的风忆尘捏出一道法决,旁边如纸偶的女人身子开始摇摆。 风忆尘咬牙问道:“要不要现在出手?这玩意很耗费心神,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再等等。” 姜守中紧紧盯着屋内场景,脸色阴沉。 显然,无论他是否会袖手旁观,温招娣都没有被姜庆欺辱。 这场悲剧的源头,是……老张! —— “贱人……淫妇……都该死……” 张云武粗喘着气,一步步上前,血眸无一丝感情。 那嗜血的戾气在男人太阳穴与太阳穴之间的那一片狭窄的空间里横冲直撞,似乎是满怀着僧恨地要撕裂眼前的女人,以发泄怒意。 “武……武哥……” 温招娣面色惨白,不明白丈夫这是怎么了。 此刻她的思绪和情感被浓浓的惊惶和恐惧所攫住,就连身上的欲浪也褪了下去。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男人粗壮的手一把掐住她纤细的脖颈,将她提起。 温招娣只觉呼吸困难、胸口闷郁,本能的挣扎,锋利的指甲挣扎中不慎抓伤了男人的面容。 “爹爹……” 张玥儿哭喊着扑到张云武面前,小小拳头用力砸着男人大腿,“爹爹,你放开娘亲!放开娘亲!” 彷徨无助之下,小女孩拿起曾经陆人甲送给她的布偶娃娃用力的砸着男人。 “滚开!” 男人一把甩开张玥儿。 小姑娘瘦小的身板倒飞出去,后脑勺不慎磕在桌沿上。 殷红的鲜血从脑后缓缓淌开。 张玥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手中唯有半截扯破的布偶娃娃。 张云武愣住了。 泛红凶狠的眼神恢复了少许清明,抓着女人脖颈的手也松开了一些。 “玥儿!!” 挣脱开的温招娣看到这一幕只觉天旋地转,撕心裂肺的扑过去。 张云武嘴唇颤抖。 下一刻,眼前冶艳的画面再次浮现,一缕强烈陌生的恨意如毒蛇蛰在他的心口。 “贱人!你敢背叛我!” 张云武举起斧子,狠狠朝着女人脖颈劈下。 —— 西域,白兰峰。 这里是大乘八大宗派之一极乐密宗的圣地。 巨大的古铜色山门紧闭,上面刻满了复杂的梵文符咒,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巍峨壮观的宝殿之内金光闪闪,瑞气千条。 一尊尊巨大的佛像庄严肃立,其面容慈悲而宁静。 而在这神圣之地,却是有不少半披僧衣或一丝不挂的男男女女们相互拥抱在一起,做荒淫之事,让本该庄严肃穆的氛围充满了邪冶靡靡之气。 忽然,轰隆一声巨响。 整座大殿晃动了一下,将众人给吓得不轻。 众僧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一位身着大红僧衣的女子缓缓降落在大殿之内,凝视着殿外的一座高山,蹙眉不语。 女人面相悲悯,浑身却又缠着一缕艳气。 “参见佛母。” 众僧人连忙跪拜行礼。 一名长老不解问道:“佛母,是山上地震了吗?” 佛母淡然道:“那位凶佛要觉醒了。” 凶佛。 众人露出茫然之色,其中一些年长僧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一个个面色煞白。 一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好奇询问,“凶佛是谁?” 佛母萦绕着金色的眸子闪动着妖冶的神采,微笑道:“当年那位佛爷因愤懑本宗以‘乐空双运’作为修法成道的手段,深恶痛绝,认为此乃淫邪之道,于是一怒之下大开杀戒。 若非他曾经那位世俗未婚妻关键时刻背叛了他,将他打入三衍无间地狱,恐怕我们早就死了。 不过那位佛爷拥有活佛舍利,可转世重生。一旦觉醒……” 佛母说到这里,闭口不言。 少女听着咋舌,忍不住又小声问道:“那他是哪尊佛啊。” 佛母金色眸子看向那座峻险山峰。 佛母轻叹一声,“迷惑无知者,妄取五蕴相,不了彼真性,是人不见佛。” 山峰剧烈抖动。 逐渐显露出一尊巨大的佛像。 佛像手持金刚杵,头戴五骷髅冠,威猛刚毅,双目圆睁,怒目而视。 密宗护法神——怒目金刚! 第82章 雪夜凶杀 屋外风雪交织。 每一片雪花都似锋利的冰刃,无情地舞动,切割着夜的寂静。 浓重的血腥味让原本安谧的小屋蒙上了一层诡森。 啪嗒! 男人手中的血斧掉落在地上。 望着地上女人的尸体,张云武目光呆滞,赤红的眼睛时而清醒,时而迷茫。 他如行尸般拖着半瘸的腿,踉跄地推开窗扇。被寒风裹挟着的雪花如白色的箭矢,铺天盖地般的刺向男人粗糙黝黑的面孔。 妻子的尸体已逐渐冰凉。 从断颈喷溅出的黏腻腥红,漫过了贴地的头颈一侧。 “贱人……” 温热的泪水从男人猩红的双目里缓缓淌出,落在被女人抓裂的伤口上,阵阵刺痛。 “你个贱人!为什么要背叛我!” 张云武怒捶着窗沿。 眼前恍惚浮现出妻子温婉贤惠的模样,紧接着,又变成了一具具让人作呕的模糊的淫乐场景,搅的男人大脑剧痛无比。 仿佛无尽的怒火,从记忆深处不断地喷发而出。 “儿啊……” 床榻上的枯瘦老人吟呻出声。 老人的呼喊让张云武充血的眸子再次恢复了几分清明。 他回头望着奄奄一息的老母亲,像是一个犯错无助却又包含迷茫的孩子。 张云武颤抖着嘴唇想要开口,但随即那灵魂深处的无尽熊熊恨怒之火如星火燎原般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耳畔里不断萦绕着靡靡诡异的佛吟魅音。 男人神情痛苦而又狰狞。 他拿起斧子。 “娘,儿子如今杀了人,不能再给您尽孝了,咱娘俩一起上路吧。等来世,再报你的养育之恩……” 这时,张云武凶狠的眼睛骤然盯向外屋门口。 门外廊下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准备逃跑的姜庆。 原来方才姜庆情急之下并未逃出屋子,而是躲在木柜后面,等待时机逃离。 结果却看到了凶杀一幕。 姜庆整个人都吓傻了。 本想着趁着张云武不注意溜之大吉,却被对方发现。 望着那双嗜血的戾眸与滴血的斧子,姜庆脸色发白,喉咙发干,全身不受控制的颤抖,刺骨的恐惧从内心深处往外汹涌着。 在男人怒视下,他竟连动弹都不敢,双腿直打摆。 仿佛面对的是一尊巨灵神。 无上威压笼罩而来。 “是你!?” “原来……是你!!” 张云武眼里充满了怨恨恚怒,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让人不寒而栗。 姜庆颤栗结巴道:“表……表哥……我……我和表嫂什么都……都没发生……我发誓……” “姓姜的!” “老子宰了你!!” 望着挥来的巨斧,姜庆吓得魂飞魄散,本能的求生欲望克服了恐惧,转身就要逃。 他也算是修行人士。 但相比于张云武这位底子扎实的二品武夫,他不过是堪堪入门到三品之境。 更多的精力放在了磨练轻功上,用来逃跑。 可是这一刻,让他平日引以为傲的轻功并未拯救他。 随着后背传来一阵剧烈刺痛,姜庆喷出鲜血直挺挺的倒在地上,随后脚踝一紧,整個人如鸡鸭般被倒提而起,重重地摔进屋子! 惨叫声还未涌出喉咙,锋利的斧子再次劈下! 双腿在膝盖处竟齐齐砍断。 剧痛之下的姜庆双目突出,直接当场昏死过去。 红眼的张云武抡起斧子,准备对着姜庆的脑袋砍去,忽听一道熟悉声传来。 “老张!” 张云武愣了一下,凶狠的面庞浮现一丝恍然。 娇小的身影如鬼魅般掠进屋子,厉南霜一把摁住张云武的肩膀急声道:“二牛,你先冷静一点,伱妻子并没有死,她——” 少女话还没说完,张云武挥起斧子朝着厉南霜劈去。 厉南霜面色一变,侧身闪躲,结果被男人甩了出去,砸在木柜上,哗啦作响。 “老张,你清醒点!” 跟来的姜守中大喝道。 见张云武持斧劈来,厉南霜身体旋转,一个“鹞子翻身”,手中大刀平掠挥出,与斧子碰撞在一起,溅出璀璨的火星。 张云武手里的斧子直接被劈成两半。 但由于由内向外急遽膨胀的浑厚气劲太凶猛,也将厉南霜震退了数步。 少女暗暗吃惊,“这家伙怎么突然这么大的力气?” 顾不得多想,厉南霜将墓刀平置面前,以蛮牛冲撞的姿态狠狠朝着张云武撞去,直接将体型超过她两三倍的男人隔着宽厚的刀背压倒在地上。 “千斤坠!” 厉南霜咬牙施力。 隔着刀身,死死压住对方。 张云武粗喘着欲要起身,身上的墓刀好似有千斤之力,这让他愈发狂躁起来。 “帮忙!” 厉南霜娇喝。 姜守中不知道该怎么帮,总不能拿出火铳对着老张脑袋就是一枪吧。眼见厉南霜要压不住,干脆自己也扑上去,以叠罗汉的方式压在了少女娇躯上。 厉南霜一愣,气炸了,“我没叫你!我叫他!” 少女朝着门外还在打坐调息的风忆尘怒吼,“用真玄山的静魂符!快!” 然而门外无人回应。 也不知道风忆尘去了哪儿,没了踪影。 张云武挣脱的力气越来越大,嗬嗬喘着气,口齿间溅出血沫,几乎就要掀翻墓刀。 喊叫几次无果,双臂痛麻的厉南霜有些坚持不住。 猛然她想到了什么,急声对姜守中说道:“我身上有‘凝心膏’,你拿出来抹在他眉心处!” 身上? 姜守中望着少女玲珑娇躯,有些迟疑。 这不妥吧。 “快啊!” 额头沁出密汗的厉南霜厉声催促。 望着发癫发疯的老张,姜守中只得伸手进少女的衣襟寻找所谓的“凝心膏”。 不知怎么的,姜守中想起了今晚的月亮。 很圆。 —— 月光如水,洒在连绵起伏的沙丘上,铺就一片柔和的银色波纹。 沙漠里,一位赤脚的苦行僧人正默默前行。 僧人面相衰老,身穿一件磨损的袈裟,颜色已经褪得难以辨认原本的模样。 他的双眼是瞎的。 蓦然,瞎眼老和尚似乎觉察到了什么,面色倏然一变。 他抬起头,那双无眼珠的窟窿“看着”天象,喃喃道:“金刚怒目,生死炽然,诸余罪中,杀业重生……徒儿危矣!” 瞎眼老和尚立即盘坐于地。 他伸出手掌,顺着自己的心口位置轻轻一划。 然后,竟将干枯如树枝的手伸进鲜血溢出的皮肤裂口里,掏出了一颗沾染着金色血液的心脏! 和尚一手托着心脏,另一只手屈指轻轻敲打着。 宛若在敲打木鱼。 瞎眼老和尚念念有词: “苦恼无量,发大乘心,普济一切,愿代众生,受无量之苦。徒儿劫难,为师……当剖心沥血而救。” “我佛慈悲……徒儿静心……” 老和尚不断用手敲打着自己的心脏,气色虚弱。 木鱼声逐渐响起,而后又连绵不绝,如同细雨般洒落在荒漠每一处角落。 周围沙砾渐次而起,静静漂浮。 不知不觉竟凝聚成了一尊巨大的佛祖法相。 第83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两章合一) 未等姜守中找到所谓的“凝心膏”,原本狂躁如凶兽的张云武忽然停止了挣扎,令人心悸的赤红色双眸也开始逐渐恢复清明。 “师父……” 男人轻声喃语,眼角滚下两行眼泪。 厉南霜心下虽然疑惑,但察识对方身上的戾气已经褪去,总算松了口气。 这家伙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不应该啊。 一个二品武夫之境,还没到那层次呢。 心中疑惑的厉南霜忽然发现姜守中的手还在她衣襟里翻找着,少女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情急之下给予对方的命令是多么的不妥。 尽管隔着内衫,仍能清晰感知到姜守中手上的温度。 一布之隔,极是亲密。 如抹了胭脂般的红晕爬入少女领中颈根,厉南霜轻咳一声,尽量装作平静的说道:“不用找了,二牛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 姜守中一愣,看向老张,对方果真恢复了清醒。 姜守中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别找了!” 见男人傻愣愣的还不知道将手拿出去,厉南霜恼怒的神情透着一股平日豪迈少女罕见的羞意,更添丽色。 姜守中醒过神,如触电般的忙将手抽出来。 两人无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氛围。 “那个……”姜守中一脸窘状,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手间似有一股混着肌肤香泽的香甜气味钻入鼻间,嗅得人心魂一荡,忙定了定神说道,“确定老张没事了?” 厉南霜俏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会,再三确定张云武无碍后,才收起墓刀,怒声道:“你这头二牛究竟怎么回事,不问青红皂白就杀人,以前也没这么冲动啊!” 杀人? 神情茫然中的张云武总算拉回了魂。 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幕幕场景,他面色瞬白,急忙起身冲向血泊里的温招娣。 “放心,那是真玄山的纸人傀符,你媳妇没事。” 厉南霜喘了喘气,然后怒瞪向姜守中,语气罕见生气道,“姜墨,你到底在搞什么,明明可以早点阻止的,为什么要搞成这种局面!” 姜守中没有吭声,拿着半截燃烧的红蜡来到温招娣的尸体前,将其点燃。 尸体迅速燃烧,变成了一堆灰烬。 “地上的是鸡血。” 姜守中拍了拍老张的肩膀,“在你砍下斧子的那一刻,人就已经换了。” 老张木然愣在原地,不明所以。 厉南霜把昏迷中的温招娣抱进屋内,丢给张云武,“她体内的药性我已经驱除了,你放心,全程我都盯着,姜庆那王八蛋碰都没碰到。” 望着妻子憔悴惨白的秀颜,张云武嘴唇颤抖,自责无比。 姜守中将方才的场景在脑海里仔细过了一遍,确实与梦镜里的画面无异,暗暗道:“也不知道这种狸猫换太子的戏码,究竟能不能通过水月梦镜的考验。” 不过,眼下还有危机要解除。 “我为什么不提前救人,是因为我要等真正的幕后黑手自己出来。” 姜守中淡淡道。 “真正的幕后黑手?”厉南霜一头雾水。 “看起来这一切似乎是姜庆造成的,但其实,他也不过是个被利用的棋子而已。真正制造这场悲剧的,另有其人!不,应该是另有其妖!” 厉南霜听迷糊了。 姜守中朝着张母的病榻缓缓走去。 “让我慢慢给你们顺理,伱们就会发现,近段时间所有发生的一切,幕后都有一個潜藏的黑手。 初一那天晚上,我和老张三人去喝酒,回来的路上陆人甲发现有个女人掉进湖中,于是我们去救,结果那女人是被妖物追杀。 老张杀了那只兔妖,可谁也不知道妖物偷偷在他身上放了一瓶妖气,被老张无意带回了家。 温招娣因为之前知道丈夫打算私买妖气要给婆婆治病,以为是丈夫偷拿的,便没有声张,给婆婆偷偷服用了这瓶妖气。 而与此同时,京城来了一位采花贼,便是姜庆。 他与赵万仓的妻子偷情,被赵万仓发现,一怒之下赵万仓杀了自己的妻子,并抛尸于郊外云湖之中。结果,被恰好逃出去的兔妖残魂附其尸体上。 后来,又发生了葛大生威胁温招娣,结果被反杀的案件。 而这起案件最迷惑的点在于,在温招娣杀死葛大生后,便有一只妖物立即出现,将葛大生的心脏给挖走,以润养妖魂。 这只妖物是从哪儿来? 要么它一直躲藏在无风观,要么是偶然遇见,要么……它一直在暗中跟随温招娣。 我调查了无风观多次,确定妖物之前没有潜藏过。要说是偶然遇到,可我也查探过周围,无任何痕迹。所以,妖物肯定是一路尾随温招娣而来。 它对温招娣的行踪了如指掌。 由此可以判断,妖物大概率就在老张家里!可是,只有这一个推论还不够。” 姜守中来到病床前,望着枯瘦如骨的张母,面无表情道: “再说说那瓶妖气,兔妖复活后并没有逃离,而是来到赵万仓家里监视老张一家,试图拿回那瓶妖气。 说明那瓶妖气很不一般。 然而头儿和一个神秘人都检查过,那瓶妖气只是很普通的妖气,无任何异常。 可为何兔妖如此执念要拿回去? 唯有一个可能,暗中有人调了包! 温招娣给婆婆服下的妖气,和兔妖放在张云武身上的妖气,并不是同一瓶! 而这个人,也只有藏在家里才有掉包的机会。 很明显,那晚张云武回到家,温招娣发现妖气,将其放在柜子里。结果被家里潜藏的妖物发现,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其偷换!” 姜守中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 “姜庆的出现,给了妖物一次尽早吞噬原主人魂魄的机会。 众所周知,一旦妖魂附体超过三十天,哪怕成功夺体,妖魂也会受到损伤。 于是察觉到机会的妖魂再次暗中设局,将姜庆当成棋子。打算制造一场悲剧来刺激原主人,使其魂魄不稳,继而成功吞噬。 所以,葛大生的掏心案,温招娣在药汤里下妖气,老张被兔妖盯上,包括今晚发生的一切,以及老张为何会变成这样……都是这只妖物在背后作祟! 这只妖隐藏的极深,这个家里唯有张母察觉到了,她想告诉我,可惜将死之人无能为力。 而此妖,便附身隐藏在……” 姜守中冷冽的视线,挪移到地上躺着的小女孩张玥儿身上,扯了扯嘴角, “让小姑娘亲眼看着自己娘亲放浪的一面,亲眼看着父亲要杀娘亲,然后趁着她精神崩溃,神魂不稳的时候吞噬其魂魄,完美占据身躯,不得不说,你这招真的很高明。 既然都出来了,还赖在人家小姑娘身上做什么?你觉得,你还回得去吗!?” 随着男人话语落下,一声凄厉的惨叫猫声响起。 却是姜守中甩出一张提前从风忆尘身上借来的符箓,贴在了张玥儿的身上。 一缕猫状的魂魄被迫从张玥儿身上飘了出来,被符箓神力锁住无法动弹,怨毒的目光阴恻恻的瞪着姜守中,“你故意设局诳我!?” 屋内的厉南霜和张云武瞪大了眼睛。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妖物自始至终竟然潜藏在张玥儿的身上! 姜守中冷笑道:“怎么能是我设局呢,这一切可都是你的杰作。这叫作茧自缚? 为什么我没有给张玥儿准备纸偶?因为我知道,她是最安全的。她要是死了,你这只妖所作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最开始我怀疑过张母被妖魂附体,但很快打消了这个怀疑。 因为头儿当时给张母驱除体内妖气的时候,仔细检查过张母身体,不可能有妖物潜藏。包括后来出现的神秘人,既然能一眼看到张母身上的妖气痕迹,那么是否藏有妖魂,他必然也能看出。 按道理说,姜庆的计划很完美。等老张去淮兰湖祈福完毕,回来后,他早就将温招娣欺辱,并溜之大吉了。可偏偏老张突然提前回来了? 为什么他这么早回来? 我甚至都不需要问老张就能猜到,肯定你给张玥儿使坏,要么让她头疼,要么让她脚崴,要么肚子疼,迫使老张尽快回来,亲眼看到他妻子与别人偷情,对吧? 老张回来后就变得不对劲,而那段时间只有女儿张玥儿一直陪着他。所以很明显,你暗中给老张动了手脚,才让他如此失控。 可惜啊,你高估了姜庆的,也低估了温招娣,导致他们什么都没能发生。但最终让老张失控在女儿面前杀人,也算是完成了计划。” 听完姜守中的分析,猫妖狰狞的面容泛起浓浓苦涩。 就好比一个绝色女子裹了一层层的衣服防止泄光,结果没想到对方有透视眼,什么都看穿了。 猫妖懊悔不已。 若自己没有急着出来,这些人也会顾及伤到张玥儿,而不敢轻易下手。 至少它有了人质。 它望着张云武恨声道:“你说的都没错,我是给他动了手脚。因为我知道这个窝囊废哪怕真的看到自己妻子偷情,也不会动手,我需要激起他的怒火。可是他能有这么大的反应,是我没预料到的。” “老子宰了你!” 张云武愤怒冲向眼前这个差点毁掉他家破人亡的妖物。 厉南霜拦下了他,“先等等,还有些问题要问。” 厉南霜凤眸盯着猫妖,冷冷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妖物,为何会附身在张玥儿身上?而且,你身上的妖气为何没那么重?” 后一句才是询问重点。 在六扇门捉妖不少,厉南霜还是第一次见看到如此奇怪的妖物。 就好像身上的妖气被清洗过似的。 可惜自从那场大病之后,她对妖气的天生感应时灵时不灵,没能如上次那样在酒馆发现那位红衣少女身上的妖气,不然也能早点阻止事态发展到这一步。 “你确定你们想知道吗?” 深知自己已成瓮中之鳖的猫妖谈起了条件,“将我交给六扇门,你们会有大麻烦。杀了我,你们也有大麻烦,不信可以试试看。 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是从哪儿逃出来的,而且我也会告诉你幽冥妖气的下落,以及曾经抓我去的那些人,在秘密搞些什么? 只要你们放了我,我保证会送你们一份大功劳。” “你觉得可能吗?” 厉南霜脸色冰冷,“差点毁了我下属的家,就想着谈条件离开?我厉南霜不稀罕什么大功劳!我只确定一件事,在你背后还有没有人指使!?” “把它杀了。” 姜守中忽然说道。 厉南霜一怔,疑惑看向男人。 杀肯定要杀,但如果这只猫妖背后真的有指使者,岂不是又留下了祸患? 姜守中淡淡道:“听它话里的意思,它是从某个地方逃出来的,可见附身张玥儿并非有人指使,而是一场意外。所以不能上交六扇门,也不能让它活,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这样才能保护老张他们,避免招惹来很大的麻烦。” 听着男人冷静的分析,厉南霜点了点螓首,不再有丝毫迟疑。 在风雷堂,姜守中就是大脑。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猫妖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一句多嘴让对方看穿了真相,顿时后悔不迭,急忙说道:“我是被西楚馆抓的,他们从天妖宗偷来一瓶妖气,打算让一些妖魂附身在少女身上做实验。只要饶了我,我带你们去——” 猫妖被一刀劈的魂飞魄散。 姜守中望着干脆利落斩杀妖物的少女,有些无奈道:“它都已经开口了,不妨多听两句呗。” 厉南霜懵了。 看向男人的眼神想刀人。 “你不早说!” 少女忍住暴揍对方一拳的冲动。 姜守中讪讪一笑。 厉南霜冷哼一声,仔细检查了一番张玥儿的身子,然后服给小女孩一粒名贵的安神丹药让其沉沉睡去,望着凌乱的屋子问道:“现在怎么办?” 姜守中走到逐渐清醒过去的姜庆面前。 这位祸害了不少女人的采花贼此刻奄奄一息,双腿被砍,后背伤口致命,明显活不长了。 “救……救……” 姜庆连呼救的声音都极其微弱,哀求的望着姜守中。 姜守中蹲下身子,目光幽冷,“其实我是能阻止老张杀你的,但我觉得,你这样的人应该付出代价。活着把你交给官府,就有逃跑的风险,对吧。” 男人面露绝望。 “安息吧,希望下辈子你能投胎做头猪。” 姜守中轻轻合上对方的双眼。 在对方气息断绝后,姜守中在其身上摸索起来。 顾名思义——舔包。 果然采花大盗身上都有好东西。 一番摸索后找出了六张易容面皮,其中有两张是未拆封过的。 又搜出一些瓶瓶罐罐。 里面装着的东西,不用打开也能猜得出来。 而真正引起他兴趣的,是一本书。 “追风步?” 姜守中好奇翻看扫了几眼,发现是一本轻功秘籍。 没有太多犹豫,姜守中只将已经拆封过的易容面具和几个瓶罐塞回姜庆怀里,留给官府验证其身份,其他的全进了自己口袋。 上架感言 明天上架。 延长一周新书期,三江推荐也没能晋级上去,和上次一样就差了一点点。与其归公于自己运气不好,其实是写的不如别人,这个还是承认的。毕竟写书这方面,运气是建立在实力上面的。 这是起点上架的第三本书。 尤记得在写第一本书娘子的时候,也是没能晋级到三江推荐。当时因为前期铺垫太多,节奏缓慢,还记得很多读者的评论,“东一棒槌西一榔头,不知道作者在写啥”、“看的云里雾里”、“作者有大纲吗?已经写歪了”、“故弄玄虚”、“说实话,看不懂”、“出场人物太杂”等等一些评论,所以上架的时候很惨,只有一千首订。(哭死) 我记得应该是写到一百二十章左右,所有线收拢到一起,娘子那本书才开始慢慢火了起来,最终小火了一把,从首定一千写到了均订九千,本来应该是能万定的,结果下架被和谐了,现在只能通过有声小说搜索,这是作者自己的问题,怨不了什么。不过也是因为这本书,给豆芽带来了信心和一些书粉。 到了第二本书夫人,前期的评论还是一样,老书友还好,新来的书友依然是看得一头雾水。好在因为有娘子成绩在,再加上夫人开篇比较出色,基本上拿到了新书期所有的推荐,首定差不多四千。如果能坚持写下去,我相信能写到万定。因为上架后的势头还是很好的。 然而讽刺的是,娘子首定一千的时候,面对诸多质疑,我坚持按照大纲写了下去,获得了成功。到了成绩更好的夫人,反而没能坚持住本心,大改大纲,最终全面崩溃,让很多书友失望,最终弃书而去。 这第三本前妻,也算是从头再来了。 虽然我努力的提升节奏,但依旧没能逃过铺垫过多,慢热的老毛病,自然也遭受了一些读者的质疑,觉得写的太过蒙太奇,太散,看不明白。也确实,这本书比之前铺垫更多了一些。这一次我虽然坚持了下去,没改大纲,但过程中也删删减减了很多。其中包括删减了染轻尘与外祖母,和主角两章谈心的内容。 因为当时我认为这两章对目前剧情没任何作用,比较拖节奏,就没写。结果这成了前期一大败笔,使得女主的性格出现了极大矛盾反差。毕竟一本书除了内容,对于人物塑造也至关重要,尤其还是两大女主之一,少了性格的解剖铺垫,是很致命的,只能之后慢慢补救。 而染轻尘这个角色,前期也确实不讨喜,她也并非看不起主角,而是对婚姻的失望。她比较好面子,很骄傲,所以哪怕不喜欢这位丈夫,但也会将主角当成她的物品,不允许别人破坏或欺负。这样的性格,后面也会害惨了她。真正让她形象饱满起来,是到了主角进入妖族,她千里追夫的那一卷了。 另外其他几个女主角色,就不过多说了,也会带有争议。比如李观世,有人会觉得这女人很冷血,不够善良,从胁迫蛇妖那些情节就能看出。但这又恰恰是她的性格,对男女之情不屑一顾,心中只有大道。在她眼里,任何人都可利用。 又比如妖尊,也是很冷血,在她心里唯有拳头大,用杀戮才能让自己站在高处。包括后面的萧太后,不会拘泥于儿女感情,有着争天下的勃勃野心。 至于女主太多这個问题,我也不解释什么,我只是希望将一个故事平平顺顺的讲下去,哪些角色会给这个故事添彩,她就会出现,就是这样。 说实话,虽然心性很豁达。但新书没能取得一个好成绩,还是很打击信心的。不过也说明我的决策是对的,需要做出改变,需要换题材写了。这本前妻,将会是豆芽此类型题材的最后一本,收官之作。 这本写完,下本会写个相对直爽简单一些的书,考虑写个系统文或末世什么的。 另外前妻这本书,也会做出一些改变。除了前面熟悉的探案风格,后期就不会有什么反转了,该铺垫的人,铺垫的反派,世界观都基本全了,后面会直爽的去写,不故弄玄虚。第一卷主角会杀两个boss,一个是纳兰邪,一个是太子。 到第二卷,主角离开京城,会采取类似于楚留香陆小凤的写法,让主角进入大江湖,一边修行,一边查案,一边泡妞。 好了,就这样吧,埋头去码字了。明天上架的更新时间时间会在中午十二点多。 往后日子的更新时间会和老书一样,因为单章字数会增加,所以基本到晚上了,要么下午六七点左右,要么晚上十二点前,基本是现写现发。 字数增加了后,质量可能会损失一些,虽然大纲有,但行文之类的肯定没有前面那么精细,这是很多作者都无法避免的。毕竟新书期二十万字,废稿就差不多四万多字,花费很大精力去打磨。字数多了,打磨时间也就少了。不过一旦出现质量严重偏差,作者会及时放缓更正。毕竟花钱看书,最重要的还是内容。 另外也感谢主编饼干大大和夜宵大大的建议和照顾。 希望这本书能平平顺顺的写下去,豆芽也会努力保持平和的心态。当时给主角起“守中”这个名字,也是希望能时时刻刻告诫自己,平和守正。 此名字源自于《道德经》,意寓让主角时刻保持一颗平和正中虚静的心态,与《水月梦镜》做对应,磨练其心志。 明天中午十二点多更新,不知道能写多少,大概两万字左右吧。 感谢书友们的支持,么么哒。 第84章 击杀风忆尘!(求首定) 当消失了半天的风忆尘出现在老张家时,采花大盗姜庆的尸体已经被姜守中叫来的官府差役给抬走了,现场也被清理的七七八八。 姜守中给官府提供的说辞很简单。 他和厉南霜在老张家聚会,期间慧眼如炬的厉南霜一眼就发现姜庆是被通缉的采花大盗,于是当场将其斩杀,为百姓铲除了一大祸害。 至于妖物什么的,半字都未提。 临走时,新县衙捕头石蹇以及众衙役看向厉南霜的崇拜眼神,让少女不禁脸红。 感觉自己啥都没做,就变成女英雄了。 厉南霜美眸瞟向那位真正的英雄……灯火下,男人修长的身形仿佛衬着一层暖阳光辉,焕发着极为清润柔和的光彩,说不出的飘逸卓然。 “我家焖面真厉害。” 少女唇角上扬,明珠似的杏眸泛起涟涟异彩。 她下意识轻按住胸脯,隐隐间仿佛还能感受到对方手掌留下的余温。 “他应该没摸到,嗯,本大人可以不生气。” 少女自我安慰。 风忆尘来到姜守中面前解释了自己消失的原因,“先前觉察到一股气息经过,以为跟这里有关系,就追上去看了看。结果发现好像是有人被追杀,我懒得掺和这些江湖恩怨,就回来了。” 姜守中点了点头,走到张母病榻前,神情黯然的望着老人。 如果说先前的老人如风中残烛,拖着一息残喘,那么现在的张母便真的是灯枯油尽,气息奄奄。 “能不能……” 姜守中希翼的目光看向风忆尘。 风忆尘摇头叹息,“按理说老人家早就扛不住了,能坚持到现在也算是奇迹,心中肯定是放不下才苦苦支撑。如今担忧解除,这口气也就撑不住了。” 姜守中握着张母的手,心中悲伤。 之前那位叫梦娘的蛇妖说过,将死老人对于妖气的感应很是敏锐。 在察觉到孙女儿被妖魂附身后,一直撑着那口气,希望能阻止。可惜只能眼睁睁看着,连提醒都困难。 今日试图救儿媳,也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可以说,如果没有温招娣给她服下的那些妖气,老人也不可能坚持这么久。 现在一切平安,老人心头的重石自然卸下了。 估计也就这两天的事。 “放心吧伯母,有我在,没有人能欺负的了老张他们,我会照看好他们的。” 姜守中轻声承诺。 手掌中,老人那只枯干的手轻轻握了他一下。 是源自老人内心深处的感激。 …… 离开老张家时,已经到了丑时,大地阴沉沉的,夜幕如怪兽一样张着黑洞洞的大口。 原本凌厉的风雪仿佛随着小屋内的风浪一并停歇。 温招娣醒来后,姜守中便告知了她一切。 原以为这女人经历了这番常人难以想象的变故遭遇后,情绪需要许久才平复。但在得知女儿和丈夫无碍后,女人便收拾好心绪跑去照顾女儿。 这让姜守中心情有些复杂。 就如厉南霜所说,这女人心性之坚韧超乎很多女子。 经验丰富的姜庆没能尽早拿下她,也算是低估了温招娣的决然与机警。 同时也让姜守中心中的另一个猜测得到了验证。 当时附身于张玥儿身上的妖物为何要冒着妖魂损耗的风险,大半夜的强行操控张玥儿的身体,跟着温招娣跑去无风观。 当然不是担心女人。 而是她亲眼看到女人将刀子放在身上时,所露出的杀意。 也就是说,温招娣带刀的目的并非只是为了防身,而是在她心里,已经有了杀死葛大生这个隐患的想法。不单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丈夫。 温招娣不是蠢人。 她很清楚一旦受制于人,那接下来所遭受的便是无止境的被胁迫。 自己会被永远威胁,丈夫和女儿都不得安生。 尤其葛大生是个贪得无厌的赌徒。 于是女人选定了无风观这个极偏僻的地点,选定了夜半三更这个时间段,约对方出来。 在看到对方果真暴露出得寸进尺的面目后,果断杀了对方。 “在想什么呢,焖面?” 身旁背刀少女拍了下男人肩膀,笑盈盈的问道。 从思绪中退出的姜守中笑着摇了摇头,随口说道:“没什么,我觉得今晚的月亮又圆又大,挺好。” 而话一脱出口,男人神情变了。 生怕身边少女多想,他多嘴的补了一句,“我是说月亮。”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本来没在意的厉南霜登时反应过来,脸上浮起不自然的彤艳红晕,好在是夜晚,并不会太难堪。 姜守中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姜兄弟!” 身后传来风忆尘的声音。 年轻道士追了上来,不满道:“我就去趟茅房,你怎么不等我呢,也太不讲义气了吧。” 本想着揍一顿心爱焖面的厉南霜收回了小拳头,淡淡道:“明天来六扇门,把案子结了。” 说完,少女转身离开。 夜色下,纤巧的背影宛若一抹轻盈的春风。 “你真是救了我。”姜守中松了口气。 “啧啧啧,你小子艳福不浅啊,有这么漂亮的女上司。”风忆尘勾肩搭背,挤眉弄眼,“要抓紧啊,近水楼台先得月。” “一边去。” 姜守中没好气的推开对方。 风忆尘笑了笑没在意,低声好奇问道:“对了,刚才我在四周查探了一下,发现晏前辈并不在附近,伱知道他去忙什么了吗?” 姜守中淡淡道:“不知道。” “哦。” 风忆尘没了声音。 两人默默行走在夜间街道上,肩并肩,宛若亲密无间的伴侣。 “所以,既然晏先生不在附近……” 最终,还是姜守中打破了沉默,“你打算在这里就动手吗?” 说话的同时,姜守中拿起手中火铳。 嘭! 对方并未给他使用火器的机会。 姜守中倒飞而出,重重砸在墙壁上,咳出一缕鲜血,五脏六腑好似移位了一般难受无比。 风忆尘负手而立,静静望着夜幕阴影下的姜守中。 此时的他又恢复了最初飘逸出尘的清冷。 风忆尘神色复杂道:“姜墨,我对你并无任何恶意。今日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的帮你那位朋友,只是因为我不想拖欠你什么。算是我拿走道门河图,对你的补偿,感谢你替真玄山保管它们。” 姜守中抹去嘴角血迹,盯着突然翻脸的年轻道士,“为什么不等道祖点化认可?” “浪费时间而已,道祖不可能认可你。” 风忆尘一步步走近。 姜守中笑了,“不,你提前出手是因为你害怕,害怕道祖真的会认可我。道门河图七任主人,道祖认可了两位,这个比例可不小了。” 风忆尘没有反驳,当是默认。 他伸出手,眼神晦暗而冷漠,“姜墨,我很欣赏你,但我依然认为,你不配得到道门河图。所以……你既然不愿交出来,我只能自己取了。” 姜守中闭上眼睛,轻轻吐出一个字: “斩!” 一柄形如玉簪的巨大宝剑凌空而下。 像是霞光般穿透了一切。 感受到熟悉的威压,风忆尘面色剧变,“原来这剑是你——” 轰! 巨剑轰然斩落。 风忆尘喷出鲜血,地面被砸出一个坑,周围如蛛网散开。 倒在深坑里的风忆尘双手死死抓着剑刃,指间鲜血淋漓,扭头对姜守中大喊:“兄弟!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姜守中忍着疼痛站起身来,面色冷漠的盯着男人。 巨大的剑身散发着流萤的光芒,不断将磅礴的剑势叠加在剑尖上,一点一点朝着风忆尘的胸膛压下。 “天瀑!” 风忆尘俊朗的面目狰狞,低吼出声。 一柄炽白长剑飞掠出鞘,拖曳着长长的白芒,宛若浩天瀑布一般气势雄浑。 长剑飞向姜守中。 察觉到主人有危险的玉簪本命剑果断飞起,挡在姜守中的面前,绽放出更为璀璨的光芒,势要以玉石俱焚的方式摧毁对方的宝剑。 这把本命剑只能使用两次。 这是第二次。 “回去!” 突然,一道熟悉身影出现在姜守中身前。 气势雄伟的天瀑剑瞬息间便不受主人控制,颤颤巍巍的返回剑鞘之内。 晏长青双指一夹,将叶竹婵的本命剑收回。 剑身恢复成玉簪模样。 裂痕更为明显。 脱险的风忆尘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边的殷红血迹,刚要开口,却见晏长青挥手一甩,风忆尘如沙包般重砸在墙壁上。 轰隆声中,墙壁破裂倒塌。 下一刻,风忆尘又被无形气机拽了出来,砸在地面。 年轻道士再次喷出鲜血。 血液凝固在空中,化为一柄柄细小的长剑,扎在他的身上,一点一点推进。 很快,风忆尘变成了一个血人。 望着再无先前潇洒的年轻道士,晏长青目光冷寂,“练剑者当心志坦荡,岂可出尔反尔!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真玄山的首席弟子,未来肩扛门派重任,你那些师父师伯便会替你收拾任何烂摊子?” 风忆尘露出凄然惨笑,直视着晏长青,“我问心无愧。” “放了他吧。” 姜守中看着风忆尘说道,“你今日帮了我大忙,救了我兄弟一家,这笔恩情就当是用一命抵消了。” 姜守中很清楚。 眼下自己与真玄山并不适合结下死仇。 毕竟双方不是一个体量。 重要的是今日若不是风忆尘,他无法进行梦镜考验,也不能救下温招娣,挽回悲剧。 所以这份恩情他很感激。 晏长青犹豫了一下,挥手散去对方身上的血剑,对姜守中说道:“我带他去真玄山一趟,跟那帮老家伙好好聊聊,这几天你自己保护好自己,如果可以的话,让你那位上司保护你。或者,要了那条蛇精。” “你不会有事吧。”姜守中有些担心。 晏长青哑然失笑,“道理说不通就用拳头,拳头说不通就跑呗。另外,这把本命剑先留在我这里,我试着帮你修复一下。” 姜守中眼睛一亮,“好,没问题。” 晏长青没有多余废话,提着血人风忆尘消失在大街上。 从双人结伴到孤单一人的姜守中揉了揉脸颊,有些怅然地抬头望着漫天星空,喃喃道:“接下来,就是水月梦镜了,也不知道考验有没有通过。” 男人心情格外的苦闷。 如果第一关考验没能通过,第二天自己估计就成一具尸体了。 …… 回到冷清的家里,姜守中并没有立即睡觉唤醒梦镜,只是坐在椅子上凝视着透着朦胧月辉的窗户,静静发呆。 一是担心,二是毫无睡意。 最近这些天他的心弦一直紧绷着,又是修行,又是妖物,又各种意外频发,那种疲惫感几乎深入到了骨髓里,并非睡觉能缓解。 眼下终于替老张解决了大隐患,姜守中心情才放松了许多。 明日结案之后,就好好休息几天。 当然,前提是梦镜十魇通过了考验。 小屋一片黑暗,阒寂无声。 姜守中想起以往在安和村的时候,闲暇时若没有睡意,也是如此刻这样,习惯一个人安静的待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发呆。 也不思考什么,只是单纯的放空思绪发呆。 后来有了媳妇,这个习惯也没改过。 只不过那个喜欢穿红衣的轻灵少女偶尔会故意从某处角落窜出来,然后张牙舞爪的压低嗓音喊着“鬼来啦”吓唬男人。 次数多了,姜守中仿佛有了感应。 没等少女跳出来吓唬,他便看向对方躲藏的角落,微微一笑,“出来吧。” 然后红裙少女便气呼呼的现出身来,双手叉腰。 直到男人仿佛真的被吓到,高举双手大喊着“女鬼饶命”,少女才笑逐颜开,故意扮出一副在她以为很吓人但其实很呆萌可爱的鬼脸,冷哼道:“胆小鬼!” 一次又一次,仿佛永远不会腻,不会厌烦,不会枯燥。 他喜欢看她雀跃生恼的可爱模样。 她喜欢看他被自己“吓到”的模样。 少年时的彼此喜欢,很纯粹,也很幸运。无论以后这段感情是否会变苦变涩,至少那一刻很甜。 至少那一刻,他们会觉得“地久天长”这四个字,并没有多难写。 叶姐姐曾说过,一段感情最难的不是守候,而是放下。 放下就意味着,再见即是路人。 “红儿……” 姜守中嘴唇微动,呢喃无声,“你放下了吗?” 男人感觉很困,很乏。 可他又不想躺在床榻上睡觉,就这么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 感受着两个小金人拓通穴窍。 恍惚之间,少女那抹轻灵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背着手,笑语嫣然,用调皮却充满柔情的口吻说道:“小姜哥哥,快醒来吧,那只是场梦而已。” 真的是梦吗? 男人很开心,也很恐惧。 开心是因为这只是一场梦,红儿并没有离开,叶姐姐也没有死。 村里的邻居木匠爷爷会和往常一样拎着酒葫芦哼着小曲,坐在屋檐下纳凉。 天生大嗓门的林大嫂会拿着擀面杖追打淘气的儿子。皮肤黝黑的小牛娃,会拿着新捉的蛐蛐和小伙伴在院外沙土旁比斗。 说个话便会脸红的瑛妹子端着木盆在河边洗衣服,偶尔偷偷瞄来一眼,犹豫着要不要把精心纳好的鞋垫送出去…… 这些活生生的村民们都没有死,小小的村庄依然宁静祥和,炊烟缭绕。 但姜守中依然很恐惧。 他怕无法醒来。 然而姜守中最终还是醒来了,只是面对他的却是冰冷孤寂的黑暗。 男人眼眶湿润。 鬼使神差的,他扭头看向黑暗里的小屋角落,轻声道:“出来吧。” 无人回应。 小屋依然安静。 但下一秒,一个拿着刀的女人从角落缓缓走了出来。 刀尖森寒。 感谢北境云疆、书友20220907105531070、书友20220108051529435、某某灬颖、书友20221113171145810、书友20211221233230613的打赏 (本章完) 第85章 这个杀手有点冷 滴落着血珠子。 透过窗棂流泻而入的清冽月辉,映照出女人纤细高挑的身影,配上滴血的长刀,好似黑暗里走出的妖媚罗刹。 女人死死盯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目光惊疑不定。 高手? 虽然她身负重伤,但自幼习得崆峒教的匿息秘术《返先天胎息法》,再加上穴脉异于常人,别说是大玄宗师,便是天荒境的顶尖高手都难探知她的存在。 可眼前明明瞧着不像习武之人的家伙,竟轻松觉察到了她。 姜守中却是一脸错愕。 若非随着女人现身而弥漫出的血腥味,他还以为自己真在做梦。 这娘们是谁啊。 姜守中想骂人的心都有。 怎么感觉处处都有人想要他的命? 双方的惊愕不过刹那,姜守中眼前一花,浓重的血腥气息扑面而至。 刀锋无丝毫犹豫,切向男人的脖颈。 女人眼眸冰冷。 原本一颗头颅应该掉落,可刀刃只是扎进姜守中脖颈皮肤些许,竟硬生生停了下来,只渗出淡淡血丝。 黑暗中,两人似乎定格成一对剪影。 姜守中不敢动。 因为脖颈横有一把锋锐的刀。 女人也没动。 因为她的腹部被一把制造精巧的火铳顶着。 当然,这把火铳不是姜守中从裤裆里掏出来的,一直随身携带于腰间。 身为六扇门小小暗灯,没有张云武那雄风凛凛的三板斧,也没有陆人甲逃命的本事,唯有这把神机阁改造的火铳可以防身。 是厉南霜送给他的入职礼物。 女人有些意外对方竟能在电光火石之间给自己拼出一线生机,言语却讥讽道:“凭这玩意,就想杀我?” 近距离下,借着月光,女人相貌依稀可见。 尖下巴、瓜子脸,柳眉杏眸…… 露出的一段白皙雪润的纤细鹅颈,在幽暗冷月中似泛着光华。 标准的美人。 令人印象深刻的冷美人。 看清女子面容的姜守中愣了一下,唇角却勾着笑意,“当然杀不了你,也可能伤不了你,但这玩意声音大呀,相信外面追杀你的人耳朵不聋。” 女人一身血气。 尤其胸口前渗出衣衫的血液触目惊心。 明显是被人追杀。 误打误撞的藏匿在这座屋子,又误打误撞的被男人诈出来。 姜守中想起之前风忆尘的话。 当时那家伙察觉到有陌生气息,跟上去发现是有人被追杀。 该不会就是这女子吧。 见女人沉默,姜守中提着的心才堪堪落下半截,轻声问道:“我是叫伱夏荷呢?还是冬雪?或者秋什么,春什么?” 那天在何大牙的院子里,对银月楼那位夫人身边的四胞胎女护卫印象深刻。 而眼前这位女护卫便是其中之一。 当时那位雍容冷艳的夫人也只是叫了两个名字,一个叫“冬雪”,一个叫“夏荷”。至于剩下的两个,不用猜也知道含有“春”“秋”二字。 显然持刀女子也认出眼前男子是那天去何大牙家查案的六扇门暗灯,好像叫姜墨? 女人蹙了蹙蛾眉,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扭头看向屋门。 仿佛她能看穿门板,巡视外面。 在绝对的静寂中,两人的呼吸都几乎微不可察,姜守中却能隐隐听见外面细微的掠风之声,如风筝掠过。 见识过高手的姜守中清楚,是轻功,是高手。 女人手中的刀又逼近了些许。 屋内气氛凝固。 一滴血珠从姜守中脖颈伤口溢出,顺着森寒的刀刃缓缓滑动至刀尖,欲坠不坠。 姜守中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则稍稍加了些力道。 两人都如紧绷的弦。 良久,凝固的气氛才松弛了些许,明显感觉到女人的呼吸有所舒畅,抵在男人脖子里的刀减少了几分杀气。 “走了。” 女人面露讥诮。 她是说追杀的人已经走了,眼下姜守中已经威胁不了她。 姜守中面无表情,“应该还没走远,不如我们赌一把,猜猜这玩意发出的声音,能否把追杀你的人给‘请’回来?” 不等女人回应,姜守中继续说道: “你的手臂有些发抖,是不是受伤太重快坚持不住了,马上要昏过去了?这么看来,似乎我更占主动,除非你愿意一命换一命。” “你不怕死?” “怕,但你比我更怕。” 女人眯起凤眸,冷笑道:“你很聪明,可惜聪明人死的很快。” 姜守中道:“蠢人死的更快。” 女人沉默了。 内心进行着天人交战。 这个平日杀伐果断面对任何敌人都能强势回应的女人,此刻面对一个毫无武功的普通人,竟莫名的一阵憋屈。 蓦然,她的身子晃了晃。 女人原本就无血色的脸颊更白,纤细的娇躯犹如一棵即将被吹倒的小树苗,努力拼着一口气站着。 姜守中张开嘴巴。 女人皱眉,“干什么?” 姜守中一本正经的说道:“给我喂毒药啊,至少你昏过去后我不敢对你做什么。” 女人面色怪异,“不怕当场毒发身亡?” 看着持刀手臂已经明显抖动还在苦苦咬牙坚持的女人,姜守中摇头, “第一,你需要我照顾。第二,你醒来后若不给我解药,你会陷入大麻烦。我这么聪明的人,肯定会留下线索,一旦我死了,你银月楼必然会惹得一身骚。 当然,你可能会说一个小小的暗灯死了就死了,银月楼并不怕惹事。 但我可以很认真的告诉你,我的身份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暗灯,你可以赌一把。” 女人脸色阴晴不定。 意识到自己真再难坚持,她闭上眼睛轻吐纳了一口气,睁眼盯着男人淡淡说道: “我没有毒药,等会儿我二姐会寻着我留下的印记找来,到时候你只需要帮我转达她一句话,‘那丫头确实在西楚馆。’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好。” 姜守中点头答应。 话音刚落,女人软软倒下。 姜守中伸手搂住女人细薄柔软的腰肢,另一只手顺势抓住从女人手中滑落的刀,防止掉在地上发出声音。 女人螓首靠在他的肩膀上,如檀如麝的淡雅清香随之飘入男人鼻间。 姜守中将沾血的刀小心放在桌上,扶着女人轻躺在床榻上,然后转身去木柜寻找用于包扎的细布及药物。 正巧上次染轻尘来时,留下了一瓶疗伤丹药。 在姜守中转身找药物的时候,原本昏迷的女人却睁开了眼。 那双透着杀机的冰冷眸子看着男人,犹豫数秒,女人最终将手指间的暗器收起,闭上了眼睛……这一次,她真的昏迷过去了。 而姜守中也轻舒了口气。 他举起火铳,对准床上昏迷的女人,微笑着问道:“猜猜看,我的枪里有没有子弹?” 啪! 男人扣下扳机。 小屋无声。 “嘿嘿,没有。” —— 当女人睁开眼时,窗外天色犹暗。 木桌上燃有一盏仿制蜀地夹瓷盏的油灯。 这种廉价的仿制油灯颇为省油,注水于盏唇窍中能起到降温作用,从而减少油的挥发,很受读书人追捧。 姜守中则伏在桌前,翻看着从采花大盗身上搜刮来的那本轻功秘籍。 见女人醒来,姜守中平静说道: “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昨晚你昏迷后我听到外面有两次动静,之后便没了声息,追杀你的人应该是彻底离开了。” 女人低头看向自己的身子,微微皱眉。 姜守中并没有脱下衣服给她包扎,直接简单粗暴的隔着衣裙随意缠绑上细布,殷红血迹已经渗出布料。 “男女授受不亲。” 姜守中抖了抖手里的书,丢下一句解释。 女人忍着疼痛坐起来,苍白冷淡的脸颊面向漆暗的窗户,怔怔看着。 随身携带的佩刀就放在她的手旁,刀身血迹已经擦掉。 “哦对了。” 姜守中扭过头说道,“你二姐没来。” 女人姣好的唇角微勾,“我知道。” 姜守中哑然失笑,“所以你二姐压根不会来。你故意骗我,就是害怕我会动手杀了你,或者对你做什么。” 女人不置可否。 “其实我早猜到了。”姜守中眨了眨眼。 “无所谓。” 确定对方没对她做什么,女人脸色不似之前那般冷冰冰,随手拿起枕边的白瓷瓶,打开瓶塞闻了闻诧异道,“丹霞峰的龙狮丹都有?” 姜守中微笑道:“我早说了,我不是一个普通的暗灯。” “说这话是想保命吗?” 女人白得微带透明的玉指轻抚着缠绕在刀柄上的金线,“可我还是会杀人灭口。” 姜守中正色道:“巧了,我给你偷偷喂了毒药。” 女人冷笑,“呵,你猜我信吗?” “我也不信你会杀我。”姜守中认真说道。 女人沉吟不语,曲指轻轻敲着刀柄,似是出了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姜守中低下头继续翻看书本。 时间渐渐流逝,转至清晨。 一抹淡青的曙光像泉水似的悄无声息的流进了窗户,过筛似的晨色照入屋内,划出两道沉默相对的身影。 姜守中收起书本,扭头望着静坐在床榻上的女人皱眉,“还不走?” 女人气色比之先前好了许多。 面对男人问话,依然沉默。 打开窗户透了透屋子里的血腥气味,姜守中伸了个懒腰,遂又好奇对女人问道:“你什么境界的高手?二品?一品?” 女人不搭理他。 姜守中自顾自的说道:“我听说银月楼的老板是一个女人,应该就是那位夫人,你身为她的护卫,修为必然不俗,应该是一品。作为追杀你的人,肯定也是一品,不过人数多而已……” “我劝你不该猜的别猜,不该想的别想,聪明人死的快,就是因为爱多管闲事!” 女人淡然的语气间透着一丝警告。 姜守中耸肩,“好奇害死猫嘛,我懂。我其实就想问一句,你觉得我有机会成为高手吗?” 女人瞇起姣美的杏眸,打量了他半天,发出一声哂笑。 答案不言而喻。 “你根骨平平,又错了最佳练武时段,哪怕现在苦心埋头练武,练个十年八年也就四品五品之类的不入流武者,纯属浪费时间。” 可能是觉得自己说话有点伤人,女人淡淡道,“人要有出息,不一定非得练武,哪怕你没本事考取功名光耀门楣,以你这身相貌,去青楼也能谋一份好差事。” 大姐,不会安慰人就别安慰了好吧。 姜守中心中吐槽。 突然,女人吐出一口猩红鲜血。 刚刚有起色的面容又白了几分,而包扎在外的布料也渗出了些血迹。 “该死!” 女人气恼的拍了下佩刀。 姜守中大概能猜到对方刚才应该是默默疗伤,但似乎遇到了什么阻力。 “知道人体穴位的分布位置吗?” 女人抬头问道。 姜守中点头。 女人犹豫了一下,扯掉姜守中包扎的染血布料,解开自己衣裙内衫。 很快女人上半身便只剩一条掩胸的肚兜,露出纤细匀直的肩颈以及精致绝伦的锁骨,沟壑分明深邃。 姜守中想要转过身去,却又定住身子。 他明白对方是要他帮忙。 女人将肚兜往下拉了拉,用之前包扎的布料缠裹住,防止春色外泄,露出兀自渗血的伤口。 呈暗褐的血液衬与女人白皙无暇的如玉肌肤,怵目惊心。 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青紫色,皮肤下还有黑色细线从伤口弥漫扩散,如蛛网一般。 姜守中皱眉问道:“你中毒了?” 女人盘膝而坐,双手搭在腿上,冷清秀眸直视着对方淡淡说道:“在我运功的时候,会告诉你点哪个穴位,你照做便是。” 顿了顿,女人又说道:“你非习武之人,无真气运转,所以点穴的时候下手要重,最好五指合拢去点。” “嗯,我明白。” 姜守中点了点头,坐在女人对面。 看男人眼眸清澈无任何邪念,女人闭上眼睛开始吐纳,运转体内气机。 “鸠尾!关元!” 女人朱唇轻启,连说了两个穴位。 姜守中屏息凝神,五指合拢如锥子,准确无误的在女人脐上七寸与脐下三寸分别重重点了一下。 女人身子晃了晃,唇角溢出一抹乌黑色血丝。 与此同时,伤口周围弥漫的黑色丝线开始缓缓收拢,皮肤微微颤动。创口不断流出血液,滴淌在淡黄色的肚兜和布料上。 “商曲!” 商曲,又名高曲,脐中上两寸,前正中线旁开半寸,对应金之音。 伤口周围的黑色细丝再次变淡。 “太乙!” “五枢!” 姜守中依次点下。 而到下一个穴位,看似洒脱冷冽的女人却有些犹豫,似是难以启口。 姜守中仿佛心意相通,不经女人开口,便擅自点下。 巍峨山峰仿佛经历地震,瞬间坍塌凹陷。 女人睁眼,瞪着男人。 一抹彤艳晕出如玉莹然的冷艳面庞。 姜守中神色坦荡,一脸茫然疑惑道:“怎么?不对吗?” 女人咬咬牙,再次闭眼。 (本章完) 第86章 水月梦镜的真正破解之道! 在两人默契配合下,蔓延于伤口周围的黑色细丝几乎不见,而伤口处则多了一个黑色圆状物。 看着隐约像是一颗珠子。 淡淡白色蒸雾乃自女人周身毛孔散出,带着肌肤香泽。 女人原本惨白色的脸颊也多了几分红晕。 只是那颗黑色珠子却死活无法逼出,仿佛活物一般往伤口更深处拼力钻着,时而释放出黑色的细丝扎进皮肤里。若非姜守中时刻点穴制止,只靠女人一人根本无法进行。 “天池!神藏!按住别动!” 意识到这么拖下去迟早功亏一篑,女人咬牙喝道,准备拼一把。 姜守中依次按压下去,下一刻陡然感觉到女人体内有一股反弹之力鼓荡涌来,差点将他的双手震开。 姜守中连忙加大气力,死死摁住两大穴位,双臂止不住的颤抖。 女人眉头紧蹙,发梢、颈颔香汗涔浑,豆大的晶莹汗珠不断滴落混迹于鲜血之中。 那颗好似活物的黑色珠子终于被逼出了大半。 仔细一看,珠子另一端镶嵌着一朵精致小巧的莲花,莲花轻轻拂动,如被清风吹过,沾上血液后显得几分妖冶。 这是什么鬼东西!? 姜守中心中惊奇,吞了口唾沫。 此时女人明显已经撑到了极限,那颗镶嵌着诡异莲花的黑色珠子,始终就差一小半才能挤出伤口。 姜守中双手几近麻痹,随时都会被那股气机震开。 眼见黑色珠子开始往回缩,姜守中咬了咬牙,瞅准机会一把掐住,而后用力一拽,生扯了出来。 “别用手碰它!” 女人陡然睁开眼睛,急忙喊道。 可还是迟了一步。 黑色珠子犹如嗜血的寄生虫,钻进了姜守中的掌心,消失不见。 见此情形,女人俏脸大变,伸手迅速在姜守中胸前点了几下,掌根抵在男人胸间膻中位置,往上用力一推。 黑色珠子从男人口中飞出,被女人双指夹住。 而珠子上的莲花却已消失不见。 “你疯了是不是!?”女人俏脸难看,怒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就随便乱碰!” 姜守中无奈,“你不早说。” 女人欲要扯开对方衣服查看,姜守中却后退几步。 “不想死就过来!”女人厉声道。 她想追过去,可方才疗伤耗费了全部精力,根本没有多余力气起来,只能喘着气警告,“姜墨,那是西域毒珠‘黄泉花’,伱若习武还好,可以用真气护住心脉。可你只是普通人,若不及早救治,必死无疑!” 说到此,女人心中同样自恼。 跟西楚馆那位狐媚子交手的时候,没料到对方竟然有暗器毒株。 毒珠? 姜守中眉头皱紧。 他没感觉到体内有什么异常,反倒是那位阴符小金人好像兴奋了一下。 犹豫再三,姜守中终不敢托大,来到女人身前. 女人蛮横扯开对方衣襟。 可男人身上并无黑色细线蔓延。 女人“咦”了一声,连续出手点了几个穴位,神情浮现几分诧异。 “你感觉如何?” 未能在姜守中体内探查到毒性的女人开口问道。 姜守中轻轻摇头,“没什么感觉,是不是毒性没了。” 女人一语不发,柳眉深深蹙起。 莫非毒性真的没了? 想不通缘由,女子暂时压下疑惑,问姜守中要了条干净的布料重新包扎好伤口,穿上衣裙,遮住了诱人的大片春景。 她将佩刀放在手旁,神色复杂道:“没想到你会帮我,甚至还差点舍了命。” 姜守中微笑道:“我这人一向怜香惜玉。” 女人扯了扯嘴角,“从昨晚我们见面,昏迷时我不知道,但醒来后到现在,你已经起了十九次杀心,这可不像怜香惜玉。你肯真心帮我,真的很意外。” 被对方看穿了心思,姜守中丝毫没有羞赧或慌张,摆着手,笑容灿烂道:“没有的事,你误会了。” 女人冷笑不止。 姜守中坦然道:“我觉得你会杀我,所以我想提前动手。不过你身份特殊,我即便有杀心也没胆子。与其结下仇怨,不如搏一个善缘,你说对吧。” 当然,还有一些话没说。 他之所最终没动手,是因为之前厉南霜说过,银月楼那位夫人私藏有不少武学宝贝。 若能好好结交一下,或许会有好运。 先放长线,再钓大鱼。 “聪明人确实活得长。” 女人喃喃自语,不知又想起了什么,清冷白皙的容颜上闪过了一丝晕恼之色,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最终叹息一声,躺在床榻上说道,“我休息一会儿,应该不会有人来吧。” “说不准。”姜守中摇头。 “一刻钟就好。” 女人闭上眼睛,开始调息。 姜守中想了想,找来木柴煤炭生起炉火,从米缸舀了些糙米打算做点米粥充当早餐。 女人忽然开口问道:“昨晚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姜守中面色古怪,终是坦白道:“以前有个人喜欢捉迷藏,当时我正在想她,就鬼使神差的喊了一声。” 女人嘴角抽搐。 如果脏话能杀人,她毫不介意骂上一箩筐。 “当时我看你好像很伤心?” 女人又问道。 姜守中嗯了一声,轻声说道:“我想起了一位亲人。” 女人没再追问。 等姜守中洗漱结束,米粥熬至一半,发现床榻上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好似随风潜入夜的润雨,悄然间无声离去。 “这娘们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好歹问问我要不要报酬吧。”姜守中一边嘀咕着,一边将染血的床单取下来。 床单血腥刺鼻,染有体香。 他猛然转身。 门口,女人去而复返。 姜守中干咳了一声,问道:“熬了些米粥,要不吃点早饭再走?” “秋叶。” 女人冷淡丢下二字。 姜守中愣了愣,扬起那张柔和温醇的俊逸脸庞,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线,“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好名字。” 女人有些恍神。 随即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想要报酬,来银月楼找我。” 名叫秋叶的女护卫离开后,姜守中绷着的心弦总算松懈下来,一屁股疲坐在椅子上。 就如女人所说,他数次起了杀心。 家里突然冒出一个被追杀的人,这不是什么好事,哪怕对方是个漂亮女子。 英雄救美的事他从不稀罕。 自己的烂事都还没搞完,真不愿再招惹麻烦。 可这女人的身份又让他棘手。 上次他因为帮黑瘦少女出头,关键时刻染轻尘出面帮他,可真正迫使那位刁蛮丫头服软道歉的,是银月楼的那位夫人。 足见那位夫人的权势厉害。 跟这样的人结怨,完全就是给自己挖坟墓。 索性救下这名女护卫,到时候那位夫人心情好一赏赐,兴许能得到什么武库宝贝,毕竟自己眼下最需要的就是武技。 姜守中揉了揉眉骨,莫名的心烦气躁,“怎么感觉最近破事越来越多了。” 一夜未睡的他精神和身体都极是疲惫,看了眼外面天色,索性躺在床上,借着睡意看看能不能与那位妖尊对话,是否考验通过。 就在姜守中刚合眼的刹那,头顶传来一道夸赞的声音,“小子做的不错。” 姜守中睁开眼睛。 果然,天花板出现了一面泛着柔和波动的镜子。 镜中银白长发缠身的绝美女人笑盈盈的盯着他,溶在水镜里的身形如梦似幻,洁莹出尘,“恭喜你通过第一关梦镜考验。” 成功了? 姜守中长舒了口气,好奇问道:“现在我是清醒的,还是在梦里和你对话。” “即梦即真,即真即幻。” 妖尊笑道。 姜守中很想吐槽一句你能不能说人话,但忍住了,“你之前给我讲了两个例子,一个女人预见自己和丈夫被妹妹给毒杀了,然后她用假死蒙混过关,通过考验。而另一个,一位长老预见自己儿子被杀,于是找人易容假扮,结果考验并没有通过。我想知道,他们二人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生什么?” “后来?” 妖尊怔了怔,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 “那女人通过考验后,把她丈夫给杀了。因为真正的凶手是她的丈夫,意图夺取她的遗产,然后嫁祸给她的妹妹。 那位未通过考验的长老,临死时才得知他所预见的场景,其实是他儿子一手导演的。因为他儿子打算利用假死,勾结外人对自己门派不利。” 听完妖尊讲述,姜守中久久不语。 他深呼吸了一下,目光熠熠的盯着妖尊说道:“我想,这才是水月梦镜的真正目的!” “什么?” 妖尊妙目盈盈,似笑非笑。 姜守中沉声说道:“梦镜之魇的破解方法在于,当你确定了你所作的梦会发生时,那你就去改变,但是你又必须让它发生。看似矛盾,却也是破解之法。 因为你所看到的梦境,不一定就是真相! 那位女子会成功,是因为她提前发现丈夫才是凶手,所以她阻止了真正的悲剧,改变了未来。 那位长老考验失败,是因为他没能发现他那位儿子,才是罪魁祸首。所以尽管他试图改变,但根本没有阻止悲剧的发生,这才导致考验失败。 这就是水月梦镜的真正目的! 它让你看到未来的画面,就是让你去阻止的!而不是,让你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不是让你只改变梦镜里的场景,而不解除真正的危机。 你必须把潜在的危机解除,才算是通过考验!” 妖尊神采奕奕,“本尊果然没看错人,姜墨,你是最棒的,本尊爱死你了。本尊越来越相信,唯有你才能救我出来。等出来后,本尊把天上的仙女都抓来,给你暖被窝,天天不重样……” 画饼大师又开始画饼了。 姜守中没好气道:“你故意没告诉我他们后来的结果,不就是想看看我是否有能力通过考验吗?你若是早说了,我也能早想到。” 妖尊夸张的翻了个白眼,“本尊没那么无聊,你不问我也懒得说。” “好,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能活着。” 姜守中依然揪着问题不放。 女人线条姣好的唇角微微上扬,翘得月弯也似,“姜墨,试着摸摸这面镜子。” 女人几乎与镜子重合在一起。 摸镜子? 姜守中试探性的抬起手。 “往哪儿摸!?” 妖尊柳眉竖起,杏眼中迸出杀气,彷佛变了个人。 姜守中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摸的方向是对方的胸口位置,不由大汗。心想最近怎么回事,又是上司,又是秋叶姑娘,福利习惯了。 他干咳了一声,摸向对方身子以外的镜面。 明明看着很远的镜面,竟然触手可碰。当指尖触到镜面的那一刻,姜守中感觉自己的身体也飘了起来,而后一阵沁凉从指尖传递至全身。 姜守中舒服的眯起眼睛,有一种在泡温泉的惬意之感。 但下一刻,一股难以言喻的烧灼剧痛出现在体内,似乎是摸清楚了姜守中的体质,然后横冲直撞,不断冲击着他火道体的窍穴。 就好像一把火剑在冲撞。 姜守中额头冒出豆大冷汗,只觉比刀剐还疼,灼烧痛楚持续不断地堆叠着。 好在他已经习惯了类似的痛楚,苦苦咬牙坚持了一个时辰左右,烧痛之苦才渐渐减弱。 姜守中喘了口气,衣衫完全被汗水浸湿。 这个时候他震惊的发现,自己火道体内的窍穴竟然被拓通了大半,一股火热的玄气好似灵蛇一般蜿蜒流转于开通的窍穴之内。 火道体的丹田之内,更是积累着磅礴的玄气。 小玄宗师! 姜守中瞠目结舌,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短短一个时辰,竟步入宗师之境! 尼玛逆天了! (本章完) 第87章 媳妇让我去泡妞? 再三确认自己的修为提升到修武人士梦寐以求的宗师之境后,姜守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外挂有点太猛。 不适应。 天下修行之人百万千万,而真正能步入宗师之境的又有多少?许多人辛辛苦苦一辈子都摸不到的门槛,结果被自己给莫名其妙摸到了。 地基还没夯结实,楼阁已经盖起来了? 委实过于梦幻。 要知道道门河图这种牛逼的外挂,目前也只是把土道体的窍穴打通十五个而已。 先前对水月梦镜的怨言厌恶与嫌弃一扫而空,化为了惊喜与亲切。甚至已经开始期待第二场梦镜快点到来,直接飞到天荒境当真人。 妖尊很满意对方的反应,笑着说道:“也就是水月梦镜的魅力,让人又爱又恨又喜又惧,你害怕下一场考验到来,又期待考验快点开始。你问我为何考验失败还能活着,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在闯过第九关后,便获得了魂魄永生不散的能力。” 魂魄永生不散!? 姜守中瞪大了眼睛。 “无论是妖,或是人,其真身腐烂死去后,其魂魄也会跟着散去。哪怕伱是拥有九条命的天狐,或是天人境的高手,也一样如此,不过是附身于别人身上或者动用秘术苟延残喘。” 妖尊身影时而模糊,时而侵袭,缠绕在娇躯上的白色发丝轻轻浮动着,偶尔裸出些许光洁白晰的雪润肌肤,她微笑道:“我不一样,我的魂魄已经达到了永生不散的境界,虽然代价是困在这面镜子里,但只要梦镜永远存在,我就永远不死。” 姜守中心神震动。 这算不算是另类的长生呢? 水月梦镜这玩意究竟是怎么来的,为何如此牛逼?能让人瞬间成为高手,能让人魂魄永生……道门河图在它面前像个弟弟。 若真闯过了十关,获得的好处又是什么? 毁天灭地的能力? 姜守中内心一片火热。 他看着女人问道:“什么时候才会来第二关考验?” “等着吧,没有具体时间。” 妖尊唇勾微抿,本就美得不可思议的容颜在这一刻益发魅惑勾魄,“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破解梦镜的方式有时候并不相同。想要通过考验最为重要的,便是不能犯蠢,一定要聪明。 但有时候,不能太过聪明,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假作真时真亦假,亦真亦幻亦如梦,有些人曾经也跟你一样聪明,可最终还是没落得好下场。” 姜守中点了点头,激动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说的没错,这才第一关考验。 后面只会越来越难。 “姜墨,切记一定要守住本心,一定要守住本心。” 妖尊身影渐渐淡去。 水月梦镜也如泛开的一缕涟漪消失不见。 姜守中扭头看向窗外。 屋外天色已明,泼洒出来的阳光照着窗扇微微泛黄,仿佛蒙上了一层金辉色。 姜守中喃喃轻语:“新的一天,开始了。” —— 虽说一跃踏上小玄宗师的境界,可对于还未习武技的姜守中来说,目前等于是空拥有一身玄力,无法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 若双方对敌打架,自己肯定是吃亏的。 到时候估计也就是王八拳了。 毕竟修行之人一开始都是选定一门气体运转之法,由这股气开辟窍穴,而后运转于全身,再修习术法,继而施展出强大威力。 按照晏先生的说法,道门河图可修世间一切功法武技。 对这一方面姜守中是不挑食的。 目前也就只有从姜庆身上搜到的轻功秘籍《追风步》,可以练练。 来到六扇门,已是正午。 为了避免一些麻烦,姜守中并没有暴露自己宗师之境的实力,依旧将正在开辟窍穴的土道体作为主体。 道门河图的神奇便在于此。 五个不同修为的道体可以随意切换,外人根本无法察觉。 “焖面!” 背刀少女厉南霜咋咋呼呼的来到姜守中面前,杏眼瞪的老大,“我等你老半天了,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姜守中歉意道:“昨晚实在太累,睡过头了。” 想到昨晚这家伙确实够忙活,又不像她这个修行之人可以调息修养,少女眼中的不满褪去了,踮起脚尖摸摸姜守中脑袋,“辛苦我家焖面了,等今天结案后放你几天假,好好休息几日。” 对方的亲近举动让姜守中有些无奈,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小弟弟。 忽然福至心灵,姜守中扭头望去,发现走廊下立着一道青裙女子。 青衣如霜,气质出尘。 正是染轻尘。 厉南霜也发现了染轻尘,以为对方还惦记着要把姜守中抢入新院,下意识的挽住姜守中的手臂,挺直的琼鼻微皱了皱,轻哼一声,“走,我们去文心部。” 姜守中被强拽着离开。 厉南霜回头看了眼,见青裙女人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少女不满嘀咕道:“瞧什么瞧,搞得好像我把你男人给拐跑了似的。” 咦?这话好像之前说过? —— 结案过程很顺利。 以姜守中的头脑,完美将葛大生的掏心案背在了兔妖身上。因为上次已经做过记录,在简单核对后,文心部正式将此案结封。 姜守中和厉南霜很清楚,猫妖背后还有很多牵扯。 但这些都和他们没关系。 管好自己的事,不敢管的别管,这是六扇门一向默定的规矩铁律。 厉南霜虽然家世不俗,可有些案件不是她想能碰就碰的。当正义使者的后果就是,稍有不慎便会捅下马蜂窝,连累家族遭殃。 走出文心部,厉南霜忽想起一事,对姜守中说道:“对了,你之前不是问我找武学功法的事吗?虽然功法秘籍之类的没寻到,不过给你寻了一样好东西。明日我去帮你拿来,很适合你。” “头儿,不用太勉强自己,随便找点拳谱什么的也行。” 姜守中笑道。 厉南霜板着俏脸,一脸正色道:“那怎么能行呢,我家焖面既然要修行,就算拿不出最好的,也不能太差。放心交给我,我一定给你偷……呃,给你拿回来。” 差点说漏嘴的少女吐了吐小雀舌,随即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脯,尽显侠女豪迈。 离开六扇门,与厉南霜分别后姜守中打算去张云武家看看,刚转过街巷,听到少女刻意压低的熟悉声音传来,“姑爷。” 婢女锦袖坐在染府马车上,一手持着马鞭,朝着姜守中招了招手。 姜守中一头雾水,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上车。” 车厢内响起染轻尘清冷的嗓音。 姜守中怔了一下,左右看了眼并没有人注意,登上马车弯腰进入车厢。 车厢内燃着一尊檀香小炉,炉身刻有阴阳鱼团。 云烟袅袅升起,萦绕着女人原本就绝美脱俗的容颜更为飘渺如仙。 “卑职见过——” “这里没外人。” 染轻尘打断他的行礼。 姜守中有些尴尬,双手放在膝盖上端正坐着,也不晓得该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一直沉默。 终是染轻尘主动打破了这份安静,“喝茶吗?” 姜守中有点发懵,这才看到对方身边摆放着一套精巧名贵的茶具,不由感慨大户人家的精致,坐个马车都要品茗养性,陶冶情趣。 见男人没有说话,染轻尘轻敲了下车壁。 婢女锦袖进入车厢,在铺就绘有百鸟朝凤图一方棉毯上跪姿而坐,拿起茶具,开始泡茶。 马车很宽敞,并不显得窄挤。 锦袖本就生的娇俏玲珑,此时两腿并拢,臀部垫在两腿之间,无形间便勾勒出一道弧度颇为丰盈的曲线,将少女青涩与胴体成熟杂糅成独特风景。 “真不想来新院?”染轻尘问道。 姜守中不愿说谎,苦笑道:“其实我想进入新院,不过头儿待我很好,所以就是……” “她喜欢你?” 女人询问的方式很直接。 姜守中愕然,对视着女人韵意幽浅的水眸,笑着摆手,“怎么可能,她就是很器重我,而且把我当成是好朋友。不止对我,对老张和老甲也一样。她那性子就是大大咧咧的,像个男孩子。” “我不介意。” 女人语气轻描淡写的说道。 啥? 姜守中呆望着女人。 就连泡茶的锦袖手臂也是一抖,洒出些许茶水在地毯上。她抬头看着自家小姐,仿佛不敢相信这话出自平日那位骄傲的小姐之口。 有着“京城骊珠”美誉的染家大小姐身份何等尊贵,竟然能容忍自家丈夫与别的女人谈情说爱,这要是被其他那些公子哥听到了,怕没人相信。 姜守中无奈揉了揉眉心,“我想你是误会了,我……” “你其实并不喜欢我。” 染轻尘淡淡说道,“我最开始以为你是贪图富贵,执意要成亲。可这半年来,你并没有主动要过一颗铜板,没有打着染府的旗号浪荡,甚至还搬出去住。 我以为你是贪图我这个人,可你却始终不在意。即便是一个上司,心里的地位也比你的妻子更为重要。人的眼睛不会说谎,态度能给出答案。 你对我没有任何贪欲,贪图之心。 所以思来想去,我觉得你之所以与我成亲,是为了完成给家人的承诺。必然是你的家人给你留下过遗言,让你无论如何也要攀上染府。 我其实理解你的家人,没有哪个父母长辈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既然有一个可以享受富贵的机会,哪怕遭受白眼,也希望能过的好一点。 可是他们忘了你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这样做只会让你更为难,更委屈。自古忠孝难两全,人生亦是如此。而且你心里或许也对我抱有歉意,觉得毁了我……” 姜守中目瞪口呆的听着面前女人的分析。 好,好,好,就该这样脑补。 省得我费劲巴力得找理由。 姜守中内心给妻子点了个赞,频频点头,表示媳妇你太懂我了,太理解我的苦衷了。 不过女人最后的那句话不算猜测。 姜守中确实对女人抱有歉意。 明明不爱,却还要毁了别人的幸福,太过心狠。 染轻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似乎是要卸下心中的某些包袱,目光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丈夫, “所以,你若是有喜欢的女子,尽管去喜欢,不需要顾虑我。你若决定与她在一起,可以给我一份休书。我染轻尘不怕被别人议论笑话,人生在世本就苦短,我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 姜墨,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我只是觉得很失望。弱小不是你的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们俩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若不是你的出现,我这辈子也是绝不会成亲的,因为我有自己的追求。 你因为对父母的承诺,让自己活得不自在。我因为奶奶的恳求,也活得不自在。 我们俩在某一天,注定还是要分开的。 我很抱歉不能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现在不会,以后也不可能去尽妻子的义务。但是只要你一天是我染轻尘的丈夫,我就会维护你,保护你。 你可以当作是补偿,但不能当作是同情施舍。 我明白你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所以我也尊重你的选择。你不希望我插手,我便不插手。前提是我没看到,看到了,就如那天晚上,我会毫不犹豫地保护你。 我染轻尘是一个很好面子的人,你被欺负了,就等于是在扇我的颜面,你懂吗?” 面对女人吐露的真心话,姜守中也决定坦陈自己的情感与想法, “染姑娘,我确实很抱歉毁掉你的幸福。你有自己的追求,尽管去追,不需要顾及我。如果某一天我们要分开,你给我一份休书就行,我这人脸皮厚,不在乎的。” 姜守中心想。 我都收过一份休书了,不差多一份。 车厢里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 这对宛若路人的夫妻在首次开诚布公的谈话后,横在其中的尴尬也少了很多。 染轻尘莞尔,以尾指将柔软的鬓边发丝勾至耳后,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我丑话说在前面,你某一天若喜欢上我,我是不会心软的,痛苦的是你一个人。” 姜守中立即说道:“这个你放心,我对你没想法。” 见女人直勾勾的盯着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姜守中以为对方不相信,竖起手指说道:“我发誓,我真对你没想法,这辈子都不会贪图你,对你不感兴趣。” “嗯,那就好。” 染轻尘点点头,玉靥又恢复了之前的淡漠。 原本惬意的气氛又似乎沉闷起来。 锦袖苦恼的看着二人,想要劝说些什么却无能为力,端起茶杯递到姜守中面前,“姑爷,先喝点茶。” “他不渴,谢谢。” 染轻尘接过茶杯,轻啜了一口,看向姜守中,“我要回染府,你要一起去吗?” 这是下逐客令了。 姜守中摇头,“不了,我还有其他事。” “不送。” 女人朱唇轻启。 跳下马车,姜守中望着渐渐远去的主仆,挠着头一脸莫名其妙,“怎么好像又生气了?有病吧。” (本章完) 第88章 天上掉下个狐媚娘? 与姜守中预料的一样,张母最终没能捱过最后一口气,次日一早便撒手尘寰,握着儿子和儿媳的手,永远闭上了眼睛。 这对于孝子老张而言,其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哪怕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亲眼看着陪伴了自己多年的母亲变成一具尸体,再也感受不到身上的温度,听不到熟悉温暖的声音,这个身形威猛的汉子哭的如孩童一般,令人恻然。 姜守中、陆人甲和几个曾经老张在县衙的旧相识都跑来帮忙办丧事。 原本打算去给姜守中偷宝贝的厉南霜也赶了回来帮忙,特意花钱去京城最为出名的棺材铺,定制了一副材质极佳的楠木棺材。 曾经蹭过张母几顿饭的少女看着棺材里的老人,眼眶红红的,发自内心的悲伤难过。 最后又不知想起了谁,抱着姜守中的手臂哭了一场。 几天丧礼下来,张云武这个汉子瘦了一大圈,或许是因为繁忙的缘故,流露出的悲痛情绪倒是少了很多,更多的则是麻木。 不过亲人去世的悲伤,更多的在于往后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看不到熟悉的人时,那种锥心的痛。 下葬的地点也是厉南霜请风水大师看的。 送葬结束后,一切生活回归了正常。 原本热闹的老张家小院恢复了往日的冷清,只不过冷清之上又添了一些枯寂。 当天夜里,平日里酒量尚可的张云武喝的酩酊大醉。 陪他喝酒的陆人甲也躺在地上,抱着板凳胡言乱语,一会儿哭,一会儿扯着嗓子喊叫,过了一会儿又嚷嚷着要去春雨楼八抬大轿娶青娘。 姜守中和温招娣费力的将两人放在床上,然后默契的坐在屋檐下,遥望着夜空。 几天的劳累,女人清瘦憔悴了许多。 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发丝,轻声问道:“小姜哥,你说婆婆下辈子能转世个富贵人家吗?劳累了一辈子,下辈子总不可能再劳累吧。” “会的。” 姜守中点头。 温招娣拭去眼角的泪花,“记得武哥第一次带我见婆婆的时候,婆婆就把她那枚珍藏的银簪子给我,说这辈子武哥能娶到我,是他的福气。” “嗯,你很好。” 姜守中瞥了眼廊檐下的老妇人。 老人静静坐在张云武亲手制作的藤木椅上,神情安详。 “可我知道,你认为我配不上武哥,伱其实一直很讨厌我。”温招娣泪眼婆娑的盯着对方,“你觉得我很有心机,嫁给武哥也只是因为女儿的缘故。” 姜守中没有否认,扭头看向女人,“那天老张对你挥下斧子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我希望他别伤到玥儿。” “那你恨他吗?” “……” 女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半晌,她幽幽说道:“你知道吗小姜哥,自成亲以后,武哥从未给我买过一盒胭脂。” 姜守中眉头挑了挑。 温招娣轻抚着裙衫,低声说道:“可是武哥会在半夜起来去帮小玥儿盖好被子,生怕她着凉。吃饭的时候,会把好菜好肉留给我们母女。他以前很喜欢喝酒的,知道我不喜酒味,就很克制,唯有应酬时喝一点。 以前他睡觉的时候会打鼾,知道吵着我了,便用了些木匠浆胶黏住自己嘴巴,结果一直没能睡好觉,有一次早上起来差点分不开,闹了笑话。 他不知道怎么哄女人,真的很闷很无趣,也说不出什么情话,可他却很好很好啊……” 温招娣泪流满面,“小姜哥,你觉得我配不上武哥,其实我也是这般认为。不怕告诉你,婆婆去世了,我反而心里有些高兴,因为她再也不会拖累武哥了。 这样,我就可以多攒些钱,以后武哥能娶个清白人家的好姑娘,而不是娶了个寡妇让别人指指点点。我呢,继续做我小妾,反正我当小妾习惯了,也有经验不是吗?” 说到这里,温招娣笑了起来,却更显凄婉。“如果武哥不想要我了,我就离开,大不了再一个人抚养女儿嘛。” 她叹息一声,起身说道:“小姜哥,武哥有你,真的很幸运。” 女人进了屋子。 屋檐下,唯有姜守中和老妇人静默坐着。 姜守中伸出大拇指,“伯母,我现在真正佩服你的眼光,你给老张找了个好儿媳,以前是我看人低了。你放心吧,以后我会照看好他们一家。” 老妇人眉目慈柔,周身晕染着淡淡浅浅的辉芒,唇角带着浅浅的温和笑意。 她来到姜守中身边,温柔的摸了摸男人脑袋。 尽管阴阳相隔,无法接触,可姜守中却感受到了一股亲切的暖意。 “傻孩子,都瘦了很多,要多吃些肉才行。以后啊,伯母不能再给你做饭吃了,你放心来家里吃,小武和招娣不会嫌麻烦的。” “嗯。” 姜守中埋着头,双眼有些模糊。 素月分辉,银霜满地,参差的树梢随着风儿轻轻晃动着,吹响了悬挂在上面的一串残破风铃…… 叮当声中,屋檐下只剩下姜守中一人。 亡者已逝,生者还在。 …… 时间悄然流逝,又是两天过去。 带着风忆尘去真玄山的晏先生还没回来,而姜守中的土道体也顺利步入武夫三境,正式开启了修武之路。 没有打坐,没有站桩,也没有修习运气之法开辟窍穴,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武夫之境,这无疑是很恐怖的。 然而对于经历过“水月梦镜”奖励的姜守中来说,道门河图的喜悦淡了许多。 眼下姜守中遇到了难以抉择的困难。 火道体为宗师之境,土道体为武夫之境,其他三道体还没开始拓通窍穴, 是先开辟其他三道体的窍穴呢,还是继续夯实土道体,或者把火道体的修为再拔高一些。当然,达到宗师之境后,开辟窍穴的速度肯定会慢很多。 经过长久思考,姜守中决定继续夯实土道体。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土载四行,只要将地基夯结实,往后修行其他道体效果肯定会好很多。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找一门武技。 轻功秘籍《追风步》姜守中闲暇时练了几天,勉强达到了第二层,能跃上三米高的墙头,再就是跑步的时候身体明显轻盈了许多 根据书中记载,到第六层时便可御风而行。 但轻功毕竟只是辅助,刀法拳法剑法什么的才是当务必需。 姜守中想起那位秋叶姑娘,想起厉南霜曾说过银月楼藏有不少武学宝贝,决定吃完早餐就去银月楼碰碰运气。好歹也是救命之恩,对方不至于太过抠搜。 刚煮了些米粥还未开动,陆人甲屁颠屁颠的跑来了。 “还是小姜疼我啊,知道甲爷要来,把早饭提前备好了。”甲爷耸了耸冻得通红的鼻子,将顺手买来的红薯放在桌子上。 姜守中拿出两副碗筷说道:“昨晚又醉在老张家里,该不会跟上次一样吐了人家一地吧。” 陆人甲瞪大眼睛,愤愤道:“甲爷我是那种人吗?昨晚酒醒了后我就回去了,甲爷我虽然酒量不咋地,酒品还是信得过的,怎么可能打扰他们夫妻俩。” 姜守中露出一副谁信你的表情。 “我还不是为了陪兄弟喝酒嘛,小姜你也真是的,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不给我说一声,捉妖也不叫我,真是不够兄弟,我对你很失望了。” 陆人甲满腹怨念的碎碎念着。 姜守中笑道:“头儿说,你可是我们风雷堂的最大底牌,这点小事就不麻烦你了。” “得了吧,当我是三岁小孩?” 陆人甲翻了个白眼,拿起碗自己盛米粥。 望着甲爷幽怨的神情,姜守中心底升起一丝歉意,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很不妥。 他只是觉得对方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就没叫他。 现在想来,能不能帮上忙是一回事,说不说又是另一回事。兄弟也好,朋友也罢,都是很伤人心的。 “是我的错,正好手底攒了些余钱,闲了请你去春雨楼喝喝酒?” 姜守中诚恳道歉。 一听后半句,甲爷满脸愤懑顿时化为一朵菊花,摆手道:“不打紧,不打紧,咱什么交情。那就说好了啊,一定要给青娘照顾照顾生意。” “你就可劲舔吧。”姜守中笑骂道。 两人盛上米粥,就着红薯默默吃着,早餐简单却也惬意。 期间陆人甲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小姜,你别怪甲爷我多管闲事,我其实能看得出来你对温招娣很不喜欢。弟妹这人心眼不坏,就是想得太多,发生这样的变故对他们夫妻二人来说,或许感情会更好。 我这人呢,也没什么观相观心的大神通,但活了三十来年也琢磨出一些道理。女人呀,就是那一汪江海,你觉得……” “好了,好了。” 姜守中连忙抬手打住,头疼道,“我最烦的就是听你讲这些破道理,我对温招娣现在没任何意见,我觉得老张能娶到她是福气,你别多想了。” “真的?” 陆人甲努力瞅着对方神情,确定姜守中并未说违心之语,心头阴霾一扫而空,笑容也开怀了许多。 “请问,这里是姜墨姜大人的家吗?” 正在这时,忽然门外传来一道柔媚轻灵的女人声音。 姜守中和陆人甲对视一眼,面露疑惑。 姜守中正要起身去开门,陆人甲忙抬袖一抹嘴说道:“我来。” 打开门,外面亭亭玉立着一位年轻女子。 女子相貌娇媚,一张巴掌大小的瓜子脸蛋儿,体态婀娜,披着一袭上品狐裘。 乍一看,宛若一只美艳狐精。 饶是在京城见过不少美女的甲爷,此刻也出现了愣神。 “诗儿见过陆大人。” 年轻女子也不恼陆人甲的痴态,微一屈膝,福了半幅。 陆人甲回过魂来,结结巴巴道:“你……你是?” “是你?” 来到门口的姜守中面露诧异。 叫诗儿的狐媚女子看到姜守中,面露欣喜,随即脸蛋微红,袅袅趋前施礼,“诗儿见过姜公子,今日前来是特意感谢姜公子当日淮兰湖救命之恩。” 陆人甲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是你啊。” 眼前女子便是他们一个月前,从妖物手里救下的那位落水女子。 当时正直夜深,女子被救下后,便被赶来的官府人员护送离开,并未看清对方长相。此时看到被救女子竟如此美艳,甲爷不禁后悔当时犹豫没下水。 这波真是亏大了。 女子的突然拜访让姜守中很是意外,尤其考虑到最近的案件,心下不由的生出警惕。 虽然内心戒备,姜守中表情并无任何异样,嘴上言语客气道:“身为公门人员,救人本就是我们的职责,诗儿姑娘不必这般上心。” 诗儿姑娘展颜一笑,面露歉意: “其实诗儿本该早些来感谢的,只是诗儿身子太弱,那次感染风寒缓了好些日子才痊愈。后来又被一些事情耽误,才今日迟来。” 说着,狐媚女子拿出一件名贵檀木长方盒,咬了咬纤薄的嘴唇,低着螓首轻声说道: “诗儿乃是西楚馆一位清倌人,虽身处烟花之地,却洁身自好,从未有过辱节之举。若公子不嫌弃诗儿这庸脂俗粉,诗儿愿一生一世侍奉公子,报答公子救命之恩。” 这话一出,两个大男人彻底愣住了。 这啥情况? 天上掉下个狐媚老婆? 陆人甲嘴角抽搐了几下,“诗儿姑娘,就因为他救了你,你便要以身相许?” 少女羞态矜持,水汪汪的杏眸瞟向姜守中俊美的脸颊,低声细言,“姜公子舍命救了诗儿,诗儿以身报答是应该的。” “可是……可是……” 陆人甲攥着拳头,不忿道,“当时你落水,是我第一时间发现的,我对你也有救命之恩啊。” 诗儿望着陆人甲那张黝黑的鞋拔子脸,再看看姜守中轮廓分明的俊朗五官,编贝似的小小牙珠轻咬了下朱唇。 她朝着陆人甲敛衽施礼,垂眸感激道: “陆大人对小女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自然不会忘记,下辈子做牛做马一定报答。但是……” 她转向姜守中,一双翦水瞳眸漾着少女情动的羞涩。 “姜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只能以身相许来报答。” 甲爷:“……” —— 【两万多字爆更结束,后面日子,更新和老书一样,要么是下午六七点左右,要么是晚上十二点左右,毕竟是现写现发,家中遇到事情耽搁了会晚一点。一天两更,字数会多一些,有时候会合并为一章。接下来还有两章盟主加更。这本书万定就不奢望了,希望到时候能写到精品就行。】 (本章完) 第89章 幕后之手 (为盟主一点点真好喝加更) 陆人甲脸部肌肉微微扭曲,像是被蜡凝住了似的。 下一刻,那张削瘦的鞋拔子脸涨得如红柿子,恚恼的瞪着眼前丰姿袅娜的少女, “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凭什么? 同样都是两个鼻孔两个耳朵的人,凭什么我就得下辈子,他就能这辈子? 难道就因为他比我帅一点点?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相比于好看的皮囊,我这种有趣的灵魂才是最招女孩子喜欢的。 甲爷对这方面很自负。 少女没理他,盈盈眼波瞧向姜守中,打开材质上等的檀木长盒。 只见里面尽是珠宝翡翠,以及一叠银票。 狐媚少女柔声说道:“诗儿虽难比那些色甲身贵的花魁,这些年却也攒了些俗物,除去赎身之用,余下家底也够糊口,万不敢让姜公子辛苦赚钱眷养。只希望姜公子莫嫌弃诗儿出身风尘,诗儿不求以妻之名传承香火,能以卑妾之身留于公子身边,伺候公子足矣。” 屋内寂静无声。 盒中珠光宝气映照着小屋熠熠生辉。 陆人甲整个人都麻了,方才吃的甜红薯此刻回味竟是苦涩,一点都不香。 姜守中亦是无语。 他倒是想起了这女子的身份。 琴诗儿,京城名妓,西域混血儿,位列风尘胭脂榜第七,擅奏琵琶,同样也吹的一口好箫,才情不俗。 是西楚馆两大清倌红人之一。 这样一位让京城公子哥趋之若鹜的名艳女子,此刻竟要委身下嫁他一个江湖小暗灯? 荒诞,荒唐,荒谬。 姜守中可不信什么“以身相许”之类的鬼话,莫名的他想起老张身上的那瓶妖气,以及附身于张玥儿身上的猫妖,一双俊眼不由的眯起。 这可真是巧啊。 姜守中心下思量着,温言笑道:“琴姑娘名气姜某早有耳闻,一手琵琶闻名遐迩,既得南湖派优雅丰润,又得北锵派气势雄浑。所谓‘无弦不滚,无柱不按,无腔不提’也该是这个境界了。能得琴姑娘这般垂青,姜某三生有幸,万不敢高攀。” 对于男人的拒绝,这位有着“玉指如飞出妙音”赞誉的清倌人并不恼怒。反而嫣然一笑,狐媚间风情流动。 “救人一命如再生父母,诗儿的命是公子救的,此生就是姜公子的人。” 姜守中认真想了想,说道:“既然琴姑娘这么说,那不妨认我做爹吧,救人一命如再生父母呗。” “噗——” 刚郁闷端起茶水的甲爷一口还没咽下去,喷了出来。 琴诗儿也懵了。 平日里应付过很多客人,有勋贵子弟,有寒门士子,有温良书生,有跋扈纨绔,也有江湖豪侠等等。大多都是以知己、朋友或红颜结交。 可没见过认爹的。 饶是平日处事八面玲珑,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姜守中也不等她继续纠缠,歉意道:“不好意思琴姑娘,有公务在身。改日若有空闲,姜某去西楚馆捧个场。当然,那种地方也难消费的起。” “那就先不打扰公子了。” 琴诗儿神情复杂,略微欠身,施了个万福,转身离去。 姜守中看着甲爷恋恋不舍的眼神,轻笑道:“与其去舔青娘,还不如舔这个,虽然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至少不掉价。” 陆人甲剜了一眼,带着怨气闷声道:“舔个屁,我又不是舔狗!” “你觉得她的目的是什么?” 姜守中问道。 备受打击的陆人甲没好气道:“这不是明摆着吗?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姜守中淡淡一笑,望着湛蓝色的天空喃喃道:“夜半书生古庙遇狐媚,今有贫屋狐媚许终身,这可不是艳遇,这是凶兆啊。” —— 京城风月有三甲:西楚馆,红妆阁与碧云坊。 而如春雨楼这些小民畅谈的青楼勾栏,只能算是绿叶。无非是比拼谁家叶子更盛更翠,却始终无法比拟上面三位红花。 相比半卖才艺半卖皮肉的碧云坊与红妆阁,西楚馆真正称得上是卖艺不卖身。 一座风月场所想要站稳脚跟,除了要比拼财力,花魁质量,更重要的是后台。 尤其在京城这种王侯贵族扎堆的地方,不是你想不卖身就不卖的。 想当初碧云坊一位才貌绝艳的红牌,放出话绝不肉身待客,高冷的很。可最终还是被一位身份不低的跋扈公子哥,摁在窗户前做了皮肉买卖。 那位公子哥还特意打开窗户,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豁达心态,让外面那些个平日想薄佳人一面都难的贵客们好好饱了眼福。 而老鸨也只能哭丧着脸,心疼的看着砸了无数金银,花费大量心血调教的新门面就这么被糟蹋。 倒是西楚馆,从未传出过被人强迫皮肉买卖的事情。 足见其后台之硬。 琴诗儿穿过回廊来到独属于自己的清雅小院,特意在傍湖栏杆驻足等了一会儿。见贴身丫鬟从二楼端着果盆下来,唇角不由翘了翘,来到二楼一座屋子前。 琴诗儿收敛起脸上讥诮,摆出一副恭敬的神态,推门而入。 檀香袅袅的闺房内,一名发髻霜白的青衣老者站在窗前背负双手而立。 老者身形高大,戴着一张形如虎头的面具。 虽已年老,可站在那儿就像是一头正在酣榻的老虎,一旦唤醒便会爆发出令人心悸的凶猛气势。 “主子。” 琴诗儿恭敬行礼。 虎面老者凝视着粼粼湖水,声音似乎并未有刻意伪装,苍老沙哑,“如何?” 琴诗儿苦笑,“出师不利。” 老者似乎有些意外,转过身,一双灰白的眸子盯着身段婀娜,名气在西楚馆仅次于那位舞剑弄墨的头牌花魁,嗤笑道:“原来这世上也有男子不愿拜在你琴诗儿的牡丹裙下,真是稀罕呀。” 面对老者嘲讽,琴诗儿无奈,“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或许诗儿不是他喜好的那一款。” 虎面老者也懒得再讽刺这个自以为能狐媚天下所有男人的女子,回身眺望着远处巍峨皇宫,淡淡说道:“淮兰湖底我几乎已经寻遍了,没找到那瓶妖气。官府府库,六扇门也都找遍了,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伱觉得那瓶妖气会不会在他们手上?” 琴诗儿摇头,“说不准。” 虎面老者语气淡漠道:“那你就继续努力。” 琴诗儿蹙了蹙好看的柳叶眉,忍不住说道:“主子,不就是一瓶妖气,重新再找一瓶不就行了吗?值得如此——” 老者猛地扭头望来,锋锐的眸光仿佛能化实,“琴诗儿,你没这么蠢。怎么?厌倦了做这笼中雀?” 女人脸色煞白,跪在地上,“请主子息怒,诗儿一定找回那瓶妖气!” 虎面老者幽幽道:“不想做这笼中雀也可以,找一个人把你带出去,他若有本事,老夫自然不拦着。” “诗儿不敢有二心。” 女人娇躯簌簌发抖,后背衣衫汗湿。 虎面老者讥讽一笑,不再言语。 想到好不容易从天妖宗内部窃取到的那瓶妖气,如今却丢了。甚至,拿来做实验的那只猫妖魂也不见了踪迹,老者内心不由涌现出一股浓浓郁气。 都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良久,他轻声说道:“把那个叫何兰兰的丫头藏好了,银月楼的人也在找她。那瓶妖气丢失,她暂时得活着,不容有任何闪失,知道吗?” “诗儿明白。”女人连忙点头。 “退下吧。” “是。” 女人恭敬退出房间。 关门的时候她瞥了眼老者背身,眼神阴冷。 老者仿佛洞悉女人心性,喃喃自语,“凡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天犹有春秋冬夏旦暮之期,人者厚貌深情。” 老者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感慨叹息道:“老虎不发威,还真就是一只病猫啊。” 琴诗儿离开没多久,一位俊美邪气的年轻男子进入房间。 正是六扇门铁衣堂的堂主纳兰邪。 纳兰邪拿起桌上的苹果在手中掂量了两下,咬了一口说道:“说吧,叫我来有什么好事。是不是打算把诗儿姑娘赏我一晚,或者让那位花魁伺候一夜小爷我?” “老夫把她们赏给你,你有胆子接吗?” 虎面老者讥讽道。 纳兰邪撇撇嘴,想到西楚馆那位幕后主人,没敢继续口花花,“那你找我什么事?” “你们六扇门有一个叫姜墨的人,你熟悉吗?” 虎面老者问道。 纳兰邪眉梢微挑了一下,“算不上很熟悉,那家伙比较聪明,我本来想招到铁衣堂,可惜被厉南霜那婆娘给挡着,很是可惜。” 虎面老者道:“此人的确很聪明,那起兔妖案就是他解决的,更难得的是他懂得见好就收,知道再查下去会很麻烦,便直接结案,老夫很喜欢这样的人。” 纳兰邪目光怪异的盯着老者,“你想把他拉拢到自己麾下?我说老虎,你还是打消这念头吧,这家伙是识时务,但有底线,没我这么坏,你小心引火烧身。” “老夫没兴趣再招人。” 虎面老者关上窗户,点燃一根粗檀香淡淡道,“老夫想利用他寻找幽冥妖气,你觉得可行吗?毕竟兔妖案是他解决的,再适合不过。” 纳兰邪将吃剩一半的果子丢在桌子上,没好气道:“你以为六扇门是你家开的啊,随便就能给别人安排任务?就算你有本事,人家乐不乐意还是两码事呢。你还不如干脆用美人计,诱他来当你的狗。” 虎面老者道:“我派了琴诗儿去试探,可惜此人不好色。” “啥!?” 纳兰邪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脸愕然,“天底下还有男人不好色?这人怕不是太监吧。” “也许好色,只是琴诗儿入不了他眼。” “这话更好笑。” 纳兰邪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后脑勺笑道,“京城几个女子能有琴诗儿这样的美貌,几个女子有琴诗儿这样的风情,他姜墨见过多少美人?也就他那位上司有点姿色,这都瞧不上,难不成他媳妇是京城第一美人的染家大小姐? 我看啊,那家伙就是在玩欲擒故纵的套路,这方面我可是老祖宗了。不信你让琴诗儿晚上去,我倒要瞧瞧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虎面老者抬手挥了挥袅袅烟雾,目光幽然冷冽,“我会让琴诗儿去继续试探,也会坚持方才的决定,让姜墨调查妖气。另外,老夫会安排你配合他一起调查。” 纳兰邪眉头拧紧。 原来这才是对方找他来的目的。 不过纳兰邪吃惊的是,他以为对这位老者的底细足够摸透,可听对方的言语,可以随意安排六扇门的案件调查,足见背景之深。 想起自家父亲的告诫,纳兰邪收起了轻视之心,“行,我会配合他的。当然,也会监视他的一举一动,防止调查出格。” 纳兰邪很清楚。 对方让他配合姜墨的目的,就是进行监视。 虎面老者轻轻点头,忽然问道:“石懿呢?怎么不在你身边?” 纳兰邪无奈摇头,“应该是死了吧,之前姜墨杀了我那条锦鲤,我就让石懿去教训,没想一直没回来。要么姜墨背后有人保护,要么他运气不好,跟我一样遇到了个疯女人。” “疯女人?” 虎面老者看向纳兰邪。 纳兰邪也没隐瞒,把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以及将打成他重伤的那个面具神秘女人大概描述了一下。 “她叫夜莺,你以后少招惹。” 虎面老者淡淡道。 纳兰邪一愣,“你认识啊。” 见老者并不愿透露,纳兰邪摆手道:“算了,不说就不说,那我就回家先好好睡一觉,等着跟那位小姜兄弟一起合作追查妖气。我可馋他太久了,真期待啊。” (本章完) 第90章 命在危机!(为盟主我是一只小书虫加更) 打发走甲爷这个狗皮膏药,姜守中准备前往银月楼,却在半路遇到了一个熟人,正是之前在赵万仓家偷盗的郑山崎。 当时在大牢里,姜守中问了他一些关于葛大生的事情,获得了重要线索。 对于郑山崎这个人,姜守中对他印象并不是很好,毕竟又是赌博又是偷盗,又是满嘴跑火车没一句实话。能和葛大生这种人狼狈混迹,是有原因的。 看到姜守中,郑山崎点头哈腰的打招呼,脸上堆满了笑容,“姜大人早啊。” 姜守中笑问道:“这次又准备去哪儿踩点偷东西?” 郑山崎面色一变,连忙竖起双指发誓道:“姜大人,我已经改过自新了,以后绝对不赌不偷。我在廖捕头面前发过誓的,这次真的做好人。” 姜守中扯了扯嘴角。 对一个赌鬼的话,半分都不能信。 姜守中忽然想起上次在大牢询问对方时,这家伙说好像有人在贩卖人口,随口一问,“你有没有跟老廖说,看到有人在拐卖少女?” “说了,可他不信啊。” 郑山崎神情无奈。 姜守中冷笑,“以老廖的性格,虽然不信你,但肯定也带人去看了,说明并没有。你这嘴里从来没有一句实话,就想着怎么骗人。” 听到这话,郑山崎急了,“我真没说谎,我亲眼看到的,就在西楚馆那边。” 本打算离去的姜守中蓦地站定脚步,直勾勾盯着对方,“伱说在哪里?” 郑山崎被对方的眼神给吓到了,讷讷道:“在西楚附近啊。” 姜守中蹙起眉头。 怎么又是这个西楚馆。 兔妖是被西楚馆给伤的,初一那晚救下的落水女人又是西楚馆的,现在又跟贩卖人口扯上关系……当然,前提是郑山崎没说谎。 姜守中冒出了去西楚馆调查的念头。 但很快他就否决了。 一旦跟西楚馆这种地方扯上关系,调查起来就如陷入深潭沼泽,想要脱身就很难了。尤其那名叫琴诗儿的花魁主动前来,已经说明了问题。 在京城六扇门混迹也有半年时光,姜守中可不是愣头青。 有些案子能查则查,能糊涂则糊涂。而且就算想查,上头也能给你强压下去。 见姜守中停下脚步,郑山崎以为对方感兴趣,连忙说道:“大人,我这次要是说谎,天打五雷劈。我看到被拐卖的那几个丫头里,好像有何大牙的女儿何兰兰,要不你带些人,我领路?不过呢……” 郑山崎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如果把那些女孩救了,也算是大功劳对吧。姜大人,您看能不能帮我谋个差事?六扇门进不去,县衙也行啊。” 姜守中似笑非笑,“你倒是打的好算盘。” 郑山崎嘿嘿讪笑道:“我是真想改过自新,可没人要我啊,去码头帮忙抬货物都嫌弃。能讨个公差,也是给祖上长脸是不?更重要的是,我看上了一姑娘……” 望着对方扭捏的模样,姜守中冷峻的神色缓了一些。 若能为了一个女人而改过自新,倒不丢人。 听到对方提及名叫“何兰兰”的女孩,姜守中想起曾经那位银月楼夫人让自己帮忙找的少女,好像就是何大牙的女儿何兰兰。 这是瞌睡了送枕头吗? 心中一番思索后,姜守中拍了下郑山崎的手臂说道:“我会去核实的,如果你没骗我,我就花点人情帮你讨份好差事。到时候你若真与那姑娘成了喜事,我给你送礼钱都可以。” “哎呦,那我就先谢谢姜大人了,您可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郑山崎连连拱手,夸张的就要跪拜,被姜守中踹了一脚,“回家把自己好好收拾收拾,长得也挺英气,整天一副邋遢样哪家姑娘瞧得上。” “好嘞。” 郑山崎笑容灿烂。 …… 作为大洲王朝最大的暗势力,银月楼的生意遍布各处,酒楼茶舍,饭店客邸,赌坊镖局,布帛香药,解库典当等等诸多五花八门的生意。 甚至据说京城三大风月之一的红妆阁,也是银月楼的产业。 姜守中此刻站在奢华楼阁之下,仰望着层层叠叠的檐牙高啄,朱红的栏杆环绕,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光芒的屋顶琉璃瓦,不禁有些感慨,“不愧为土皇帝,哪怕扣下一片琉璃瓦砖,估计都能养活我好几年了。” 有些人的财富让人向往,而有些人的财富只能仰望。 听到姜守中说明来意,护卫前去禀报。 很快,一抹熟悉的黑衣倩影而来。 姜守中正要打招呼,黑衣女子冷冷问道:“是你救的我三姐?” 三姐? 姜守中愣了一下,凝视着眼前与秋叶相貌一模一样的年轻漂亮女子,这才晓得自己认错人了,那就应该是老四冬雪了。 姜守中抱拳,“见过冬雪姑娘,是我救的你三姐。” “三姐跟你说过我的名字?” 冬雪蹙眉问道。 姜守中摇了摇头,“之前在何大牙家里,我听那位夫人叫过两个名字,一个叫‘夏荷’,一个叫‘冬雪’,你既然叫秋叶姑娘三姐,那就是冬雪了。” “挺聪明的嘛。” 冬雪嘀咕了一句,拿出一大锭金子递给对方,“你是来要报酬的吧,拿去。” 姜守中没有伸手去拿,“我能见一见夫人吗?” “不行,拿了报酬赶紧走人,别得寸进尺!”冬雪很不客气的挥手驱赶。 “冬雪!” 这时,又一道纤细身影走来。 女人瞪了眼妹妹,后者转过脸颊背对着姜守中冲女人做了个鬼脸,先前的漠冷立即被古灵精怪的俏皮所取代,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秋叶没理会妹妹,秀眸掠向姜守中,想起两人疗伤的画面,脸颊飘过一抹浅淡的霞色,随即声音淡漠道:“你想要什么报酬?太贵重的拿不出来,我只是一个侍卫,没你想得那么珍贵。” “我想见一下夫人,可以吗?” 姜守中明白眼前的女子便是秋叶了,笑着问道。 秋叶微蹙蛾眉,有些为难,最终对妹妹冬雪说道:“去跟夫人请示一下,看夫人愿不愿见他。” 本想开口说些什么的冬雪见姐姐眯起凤眸,识趣的闭上嘴巴,转身离去。 门口剩下了两人,彼此沉默着。 一袭紧身黑衣劲装的女人腰背挺直,就仿佛是一柄脱鞘的长剑,锋镝自寒,让姜守中不由想起那晚对方出现时的冷酷惊艳。 “那个……”姜守中没话找话,“你伤势恢复的怎么样了。” 秋叶抿着粉唇,一言不发。 女人的不搭话让姜守中有点尴尬,只好闭上嘴巴。 “你身体没出现什么异状吧。” 秋叶忽然问道。 姜守中知道对方是在问那颗被他吞的毒珠,摇了摇头,“没什么异状,该吃吃,该睡睡。” 姜守中刻意有所隐瞒。 其实给张母办完丧礼后,他才知道,毒珠的毒素已经被阴符小人给吸收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他基本算是百毒不侵。 秋叶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过了片刻,冬雪回来了,美目瞟了姜守中一眼,对秋叶说道:“夫人让我们带他过去。” “走吧。” 秋叶转身领路,刻意与姜守中拉开距离。走了几步,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刻意,生怕被妹妹误会什么,于是稍稍放缓了一些脚步。 在长廊的转角处,趁着妹妹不注意,她低声提醒了一句,“帮我疗伤的事不要说。” 姜守中愣了一下,轻轻点头。 在二女带领下,姜守中来到一处二层内部阁楼。 楼内陈设豪华,摆放着不少精美的陶瓷和玉器青铜,绣帷低垂,姜守中踩在铺满了细腻地毯的羊毛织品上,好似每一步都好似踏在云绵之上。 最为神奇的是楼顶悬挂着的一盏琉璃灯笼,姜守中以前在染府见过,据说来自海外产物,夜晚点亮后如同星河落入人间,极是美丽。 而染府的那盏,比这个要小很多。 姜守中不免生出感慨,谁要是娶了这位银月楼的夫人,那可真是娶了个金山银山啊。 本以为两人会带他上楼,结果推开一扇精致拱形门牖后,来到了一处极是宽阔的花园,假山流水、奇花异草,宛如一幅活灵活现的江南园林。 又绕过弯曲的穿通回廊,终于在一片小园景处停步。 之前姜守中见过的那位银月楼夫人,此时便坐在一座冰砌似的透明亭子内。亭子由水精和无色琉璃构造而成,清凉柔和的阳光穿过亭子洒在妇人身上,恍若仙境园林里的娇媚神女,迷离梦幻。 亭子外面,守着两位飒爽英挺的黑衣女护卫。 相貌同样与秋叶毫无二致。 “姜大人,我们又见面了,挺有缘的啊。” 银月楼的幕后主人,有着“裙中富贵甲天下”之称的美艳妇人笑吟吟的望着姜守中,裙底两只莲尖儿的美足飒然交错,姿态慵懒妩媚。 女人身着一袭压银郁金裙,外罩一件薄纱衫子,隐约可见肩颈粉光致致。 姜守中定了定神,压下心头一路走来的震撼与惊艳,拱手行礼,“六扇门姜墨见过夫人,打扰夫人休息,多有抱歉。” 姜守中刻意不提救秋叶一事。 毕竟自己确实是来要报酬的,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不过女人却很直白,“你是来索要报酬的?” 姜守中犹豫了一下,索性坦然点头。 名叫江漪的妇人侧首支颐,剥葱似的纤细玉指轻抚着薄胎甜白的剔透茶杯,柔声笑道:“秋叶是我的心头宝贝,你救了她,这份大恩情可不是几块金子就能抵消的,可我又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唉,该如何是好啊。总不能让我家秋叶,以身相许吧。” 妇人幼细的尾指轻抚着细致小巧的额角,流露出苦恼之色。 秋叶低着头,面无表情。 冬雪灵动的眸子一直在三姐和姜守中身上来回瞟着,神情若有所思。 老大春雨露出一丝担忧。 老二夏荷一如既往的神色冷漠,仿佛筋骨皮肉皆是寒冰铸就,秀目冰冷。 四胞胎身材相貌一致,却展现出截然不同的性格。 姜守中正要开口,妇人忽然想到了什么解决方法,直起柔软腰肢轻拍了下手,好似孩童一般对秋叶笑道:“既然没法感谢,那就不感谢了。这样吧,俗话说恩怨两清,一死百了。秋叶,你干脆把这位姜大人杀了吧。放心,杀一个六扇门暗灯是小事,我替你兜着。” 此言一出,秋叶愕然。 姜守中眉头一挑,没料到妇人性情转变如此之快。 这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错误。同样,秋叶姑娘也犯了致命错误。 银月楼并不是什么善茬,不讲江湖道义那一套。 秋叶之前说过报酬问她要。而冬雪姑娘更是暗示“莫要得寸进尺”,显然是提醒姜守中,救了一个护卫和救主人是两码事。 救护卫,问护卫要报酬。 问主人要,等于是找错了对象。 而秋叶却冒然请示自家主子是否见姜守中,已经坏了规矩。等于是带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去找主人索要报酬,无形间僭越了主仆间的等级阶层。 主人不给,显得小家子气,对自己手下无情。 主人给了,以后其他人是不是也能效仿?真当主人的财产是你们的库房? “我主动给”和“你跑来要”,是两码事。 更重要的是,妇人需要试探,你秋叶是无意间不慎坏了规矩,或是跟你的救命恩人发生了什么羁绊感情,才偏向于自己的情郎。 如果是后者……麻烦大了。 毕竟没有哪个主子,希望看到自己的仆人偏向于外人。 忠诚才是最无价的。 所以妇人名义上是决定姜墨的生死,而实际上,则是在决定秋叶的生死。 想通了这一点的姜守中脊背冒出冷汗,刚要开口解释,却看到秋叶露出迟疑之色。 这下姜守中明白,女人已经一脚踏进了阎王殿。 他即便解释也有些晚了。 同样焦急的还有大姐春雨。她对于主子的性情比其他三人摸的更透,刚才冬雪前来禀报时她心中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惜无法暗示三妹。 眼见三妹竟对主人命令有所迟疑,她便要决定先出手杀向姜守中。 然而下一刻,却出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 姜守中骤然拔出佩刀砍向离她最近的秋叶! 此刻,他展现出的修为是三品武夫之境,虽然拔刀速度比以往快了不少,可在这诸多高手眼里,却如小孩耍刀。 秋叶下意识也抽刀还击。 铛! 锵击声中,姜守中的刀被震的脱手而出。 但随即,姜守中身子突然一晃,就好似被风吹了一下。 追风步! 秋叶挥刀而来的刹那间,姜守中周身气势一变,境界瞬间攀升到‘小玄宗师’,脚下步伐如鬼魅一般侧身绕到秋叶身后。 在秋叶讶然之际,熟悉的火铳抵在了她的脑袋上。 在场之人无不惊愕。 妇人江漪愣了愣,随即笑道:“原来是小玄宗师的高手啊,隐藏的够深。” 其他三女拔刀围住姜守中。 姜守中一把掐住秋叶修长脖颈,将火铳死死顶在后者太阳穴处,冷冷盯着江漪,“夫人,我此番前来,一是感激上次夫人解围之恩。二是,夫人先前在何大牙家中交待的事情,我这边有了些线索。夫人之前说过,只要有线索你就会厚礼相谢。 刚才在门外,我跟秋叶姑娘说了此事,她才愿意带我来见你。所以我并不是跑来索要秋叶姑娘的救命报酬,即便想要,我自然也会跟秋叶姑娘要。” 一旁的冬雪眸瞳闪动了一下。 方才在门口,姜守中可并未对三姐说这些。 少女唇角微翘,没有言语。 【盟主加更结束,加上前面的差不多三万字左右,明天下午正常更新。】 (本章完) 第91章 全都想要怎么办 随着姜守中的突然出手,在场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没人会料到一个三品武夫之境的家伙,突然间爆发出了小玄宗师的身手。 内心更震惊的莫过于秋叶。 那晚她以为对方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想到对方竟隐藏了自己的真实修为。 这让女人心绪颇为复杂。 江漪倒是神情自若,笋尖似的白嫩玉指从容端起茶杯啜饮了一口,丝毫没有因为下属陷入危险而紧张慌乱,反而慵懒的靠在玉石椅上,微笑道:“杀吧,反正她的命是你救的,你就当是收回去了。” 姜守中冷声道:“杀了人,我也出不去,我只是想跟你合作。” 见女人不说话,姜守中道:“何大牙的女儿何兰兰,我已经调查到她的下落。当时伱亲口跟我说的,如果我有线索,就来银月楼找你,你会有厚礼感谢,这才是我今日前来的目的。至于对秋叶姑娘的救命之恩,那是我与她的事情,怎么可能跑来跟夫人索要此报酬。” 江漪咬了咬如软熟樱桃般的丰润唇珠,似乎在思量什么,随即淡淡笑道:“看来是我误会了。” 她挥袖轻拂裙膝,“那就好好谈吧。” 春雨,夏荷与冬雪三护卫收起长刀,退至一旁。 姜守中倒也没再玩什么心机,收回火铳,放开被他挟持的秋叶。反正都是死局,他也不怕自己失去人质后,对方会反悔对付他。 “秋叶无能,请夫人降罪!” 秋叶跪在地上沉声道。 女人并不傻,后知后觉的她已然明白自己坏了规矩,方才的迟疑差点酿下大祸。 “你这丫头,刚才也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 江漪招了招手,示意对方来到自己身边,握住秋叶略显冰凉的柔荑关切道,“没受伤吧。” 秋叶摇了摇螓首。 江漪将对方拉到身边坐下,柔声说道:“最近太无趣了,就是逗你玩玩,我家秋叶可是我的心头肉,真要以身相许,也不能是一个小小暗灯啊,对吧。到时候我一定给你找个良婿,风风光光嫁出去。” 江漪丝毫不顾及姜守中在场,打趣调侃。 然而话里话外的试探并未结束。 自古以来,很多女子的一见倾心便来自于英雄救美,尤其姜墨本就帅气俊美,哪个女人不多瞅几眼。宁可扼杀于摇篮,也不能放任成长。一旦动情,就会陷入恋爱脑,在主子和情郎之间选择,必然会倾向情郎。 秋叶神色一变,立即道:“属下誓死追随陪伴夫人,此生绝不离开!” 江漪笑了一笑,没再说什么,美眸看向姜守中,“姜大人反应有些过激了,经不起玩笑啊。杀官府中人可是大罪,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平日看到杀鸡,妾身都要做几天噩梦。” 这话鬼都不信! 姜守中心里诽谤,正色道:“在下前些日子办案时,遇到一个叫郑山崎的人,他去西楚馆偷盗的时候,偶然间发现那里被拐卖不少年少女子,其中就有何大牙的女儿何兰兰。夫人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找郑山崎核实。此外他即将成为官府中人,定然会配合夫人。” 姜守中没有任何保留。 这个时候就得考验对方的守信程度。 在别人地盘上玩花花肠子无疑是找死。不过为防止对方伤害郑山崎,刻意给贴上官府标签。 江漪若有所思,缓缓说道:“说起来秋叶潜伏在西楚馆几日,暗中调查过,可惜没能找到何兰兰的具体位置。你这条线索若是真的,倒是及时雨。” 姜守中给自己保留退路,“是真是假我不敢肯定,因为在下没敢打草惊蛇,需要夫人派人自己验证。” 似是看穿了姜守中的心思,江漪笑道:“年纪轻轻的,怎得如此滑头。” 姜守中无奈,“总不能把话说死。” “说吧,你想要什么?” “武学秘籍!” 姜守中说道,“我听说夫人这里藏有不少武库秘籍,所以我斗胆求一门,也不求多珍贵,能用就行。剑法,刀法或者拳法什么的无所谓。” “难怪用火器,原来空有一身玄力,什么都不会啊。” 江漪被逗乐了。 在场四姐妹都是修行高手,见对方身为小玄宗师竟无武技傍身,神情皆是怪异。不用想也能猜到,这家伙应该是得了什么机缘。 江漪说道:“看在你救了我家秋叶的份上,我允许你自己去武库挑一件,除了五楼以外随便挑。不过我还有一个……算是请求吧。我希望你能帮我们去西楚馆救那位叫何兰兰的姑娘,我会派秋叶和夏荷二人协助你。若是能成功救回来,我允许你再挑一次,五层楼的秘籍武学,你随便挑。” 姜守中眉头紧锁。 西楚馆这个烂摊子他是真不想碰。 按道理,对方只要找到郑山崎要来地址就行了,何必把他也掺和进去。 大姐春雨低声说道:“夫人,不如让我去吧,三妹的伤势……” “无碍,有夏荷在。况且秋叶在那里潜伏过几日,地形更熟悉,有利于救人。” 江漪淡淡说道。 春雨知道主子决定的事情不会更改,便不敢再多言。 见姜守中神情抗拒,拒绝之味明显,江漪笑道:“姜大人,我不勉强你。这样吧,让春雨先带你去武库把当下的报酬结了,你再做决定。” 看到对方没有仗势强迫,姜守中松了口气,轻轻点头。 春雨和姜守中离开景园后,江漪对冬雪说道:“带你三姐去凤灵池继续疗伤,将蚁净花也用上,尽量驱散她体内残余的毒素。” “是,夫人。” 冬雪带着三姐秋叶离去。 江漪轻轻舒了个懒腰,襟前的傲人轻轻晃出些许风采,示意仅剩的夏荷来到身边,问道:“你觉得,方才秋叶有没有机会躲过姜墨的挟持。” 夏荷喉音如外表般冷冽淡漠,“三妹身受重伤,又中了西域毒珠黄泉花,体内毒素还未完全净化,还服用了紫霜丹,修为大跌。再加上,姜墨的境界提升委实太过意外,无人能预料,三妹很难躲过。” “倒是有趣的小伙子。” 江漪妩媚一笑,单手托腮又随口问道,“离她最近的冬雪呢,有没有机会阻止姜墨。” 夏荷仔细想了想,说道:“冬雪修为比姜墨高一境界,但这丫头比较优柔寡断,反应较为迟钝。若当时她果断出击,姜墨没有机会劫持三妹。可一旦犹豫,再出手就会害了三妹。” 江漪手指轻叩着大腿面,一时陷入长考。 良久,她侧头望着身边这位透着白刃似的的逼人锋锐,宛若冰山般的女子,笑道:“知道我为何要让姜墨和秋叶去救人吗?知道为何又派你跟着吗?” 夏荷神情冷漠,轻轻点头。 江漪拉着少女的手坐在自己身旁,轻抚着对方柔顺冰凉的发丝,柔声说道:“你们四人都很听话,很忠心。可是论心思才智,你不如你大姐细腻聪慧。论修为,你不如你三妹厉害。论天赋,你不如你四妹得天独厚。 但是呢,你身上有一样是她们没有的,那就是心狠,不易动情。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时候我让你去杀人。刀锋利,要果断才能显示出它的厉害。你懂我的意思吗?” 夏荷沉声道:“请夫人放心,我会盯着三妹和姜墨,一旦发现他们之间有异常,我会立刻杀了姜墨!” “女孩子家的,不要整天打打杀杀嘛。” 江漪摸了摸少女的脑袋,刻意弄乱她的头发,“我不是不信任你三妹,也不是不希望她能遇到一位良缘。可是啊,感情这东西太伤人了。等到某一天真的品尝到那锤心之痛,就晚了。 虽说我自己也没经历过男女情爱,可我亲眼见过啊,就眼睁睁看着,那真是极伤人的……” 江漪神情恍惚,眸中泛起追忆往昔的黯光。 许久,她回过神,笑着说道:“当然,你也太别过于敏感,只要他们表现的没问题,你就别轻易拔刀。不管怎么说,我觉得姜墨这小子很有意思,以后说不准会有用处。这个世界啊,最缺的就是人才。” …… 纵使姜守中对于所谓武库的规格有所心理准备,可看着宛如一座座宛若小山峰般傲然耸立,堆满了武学秘籍的檀木书架,还是不由的被震撼住了。 只这一层,恐怕也得有上千部功法秘籍。 无论是失传已久的佛家掌法,或是道家内丹术,亦或是儒家典籍术法等等其他门派的武功绝学,全都能在这里找到它们的身影。 姜守中随意翻开一本,上面金光闪闪的篆字写着“小乘雷音掌”,书页间夹杂着一幅幅描绘精妙招式的图纸,详细注解了修习方法。 春雨对于姜守中表露出的神情见怪不怪,毕竟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被卷帙浩繁的藏书武库而震撼。甚至是无禅寺的高僧有时候也会厚着脸皮来这里求阅一些佛门丢失的禅经古卷。 可真正有资格进入的,少之又少。 当然,如此人间第一藏书武库自然引得江湖中不少人的垂涎,想要窃偷之辈不计其数,可最终没有一个人成功潜入,反而把自己给搭上。 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来了。 江湖中传闻,银月楼的武库之内潜藏着一位厉害高手,至于真假无人辨别。 见姜守中一本一本的翻看过去,春雨半是提醒,半是调侃道:“姜大人,照你这种挑法,恐怕我得请示夫人,给你准备几个月的餐食了。若是你记性好,把这武库里的功法秘籍全背下,也可以自己抄录一座武库阁出来。” 姜守中反应过来,有些赧然道:“不好意思,我对于修行其实了解的不多。” 春雨莞尔,柔声说道:“武库宝阁共分为三部分,一为书库,二为器库,三为杂库。这里是书库阁,共五层楼,所放皆是武学典籍,品质也是逐层而升。越往上,越好。” 听出女人话中的潜台词,姜守中拍了下自己脑袋,没有任何迟疑,直奔四楼。 四楼的藏书无疑少了很多。 但皆是由玉石雕琢而成的台座之上放置,空气中弥漫着沉香的微烟与古籍的墨香,比之刚才所看的第一层,明显高上数个档次。 而让姜守中震惊的是,这里竟有道门《河图天元册》! 不过明显是誊写抄录的寨本,里面所有的语录与姜守中之前所看的上部内容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春雨提醒道:“看来姜大人也知道世间四大奇书,但若这本道门河图是真的,不会只放在四楼。当初缮写此书之人,已经明确说明《道门河图》的真义,不在于这些文字。” 姜守中笑着点了点头,“我也想到了。” 他忽然怪异的盯着春雨,“春雨姑娘对每一位进阁之人都会提醒吗?” 春雨展颜一笑,昏暗的阁楼里宛若牡丹绽放,“自然是坏了规矩的,不过姜大人先前救三妹一次,今日又救了三妹一次,春雨心里很感激。” 姜守中道:“我挟持你妹妹是为了自保,你想多了。” 春雨笑而不语。 有些事情知道就好,没必要说出来。 尽管四楼藏书很少,可也有近百本左右,姜守中依旧挑的眼花缭乱,感觉每一部武技秘籍都很牛叉,让平日行事果决的他有了选择困难症。 看着陷入苦恼的姜守中,春雨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姜大人,你最开始展现出的三品武夫之境很厚实,按理说选择崆峒派的《崩山破》最为合适。可是,你后来突然提升境界到小玄宗师,气息由敦厚转为刚烈威猛,倒是火云山的《八极焚天拳》很适合。” 八极焚天拳? 姜守中从玉石台上找到八极焚天拳,翻开介绍一页观看。 这门拳法乃是火云山二代掌门所创,走的便是刚猛无双的路子,修行起来并不是很难,但需要有至阳功法作为底子,否则会损体伤魄。 此拳法的特点在于,一拳打在对方身体上,其拳意爆发出的灼浪气息会伤及对方经脉脏腑,等于是外伤内伤同时施加。 而更为厉害的在于,此拳法的威力可进行叠加。 就像是海浪,一浪一浪的堆叠而起,出至第八拳的时候,其拳法威力会增强十倍,先前打进对方体内的灼热气息就如星火燎原彻底点燃,直接打废对方。 “牛逼啊。” 姜守中暗暗咋舌。 “就这本了!” 姜守中当下便做了决定。 他有些不舍的看了眼其他功法秘籍,又目光火热的看向五楼。 四楼的秘籍都这么牛了,五楼得有多恐怖啊。 姜守中不禁犹豫是否同意妇人的请求,帮她去救那个叫何兰兰的少女。 这时候他才明白为对方为何不着急,也不强迫他。 毕竟如此丰盛的蛋糕摆在面前,谁能抵挡得了这般诱惑。 走出阁楼的姜守中最后看了眼阁楼,心中恋恋不舍,“全都想要怎么办?” 感re112、星空颜麝、姑娘别太凶、书友20211221233230613、书友20240227121348371、书友20171129033708153、薇艾沐的打赏 (本章完) 第92章 抢男人,姐妹反目? 回往景园的路上,春雨欲言又止,最终低声问道:“姜大人,那天晚上你救了三妹,你们俩……” “真没发生什么。” 姜守中无奈道,“我可以发誓,我们俩清清白白,我连她一根头发都没碰。” 春雨抿嘴莞尔,“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姜守中没忍住心中的埋怨,“我就不明白了,伱们应该跟随你家夫人很久了吧,她就这么不信任你们?随随便便就要杀你们?” 可话出口后,却发现春雨露出古怪神色。 姜守中目光疑惑,“怎么了?” 春雨轻咬了咬红嫩嫩的樱唇,以尾指将垂落的发丝勾过耳后,流露出女子特有的娴静端庄,“为什么姜大人会觉得,夫人要杀了秋叶呢?” “难道不是?”姜守中皱眉。 春雨摇了摇螓首,“你不了解夫人,倘若秋叶真的对你流露出真心,夫人必然会很生气,但只会杀你,不会杀秋叶。当然,重责是免不了的,往后不会再将秋叶带在身边,也不再信任她。 从小到大,夫人对我们最重的责罚,也不过是将四妹关了几天的禁闭。这么说吧,夫人不讨厌男人,可因为一些特殊缘故,她对男女情爱深恶痛绝。所以一旦发现我们对某个男人动情,就会认为我们这辈子毁了。 我理解夫人,有些时候她是想保护我们,生怕我们为情所伤,一辈子痛苦,只是她的方式太过于偏激。今日的举动虽然很伤三妹的心,却足以证明,夫人对男女情事有多忌讳。” 莫非这位夫人受过情伤? 听到春雨的解释,姜守中暗暗八卦。 不过身边这位大姐心思也不简单,虽然表面上是给他好心解释原因,可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想要活命,就离我三妹远点。 姜守中只觉自己很冤枉。 不过就一夜疗伤而已,能扯什么情情爱爱。 除了看到了些对方的身子,搂了下对方的腰,按了下对方的胸脯……除此之外,连根头发都没碰,怎么就受了这无妄之灾? 果然美人如祸水,英雄救美的行为不可取。 姜守中心中感慨,暗暗警戒以后见到美女遇难要敬而远之。 姜守中无意瞟了眼身边女人。 大姐就是大姐,胸围似乎要比三妹秋叶更大一些。 嗯,不愧是大姐大。 …… 回到景园,凉亭内唯有江漪一人,夏荷也不见了踪影。 江漪换了身衣衫,是前朝宫内较为流行的低胸郁金裙,外披方才的那件黑色薄纱衫子,更显得雪肤腻白,衬与她纤窄的香肩与小腰,曲线益发诱人。 “考虑的如何?” 妇人斜靠在软长椅上,翻看着一本书籍,风情妩媚。 因为脱了鞋子的缘故,妇人裸着一双趾敛踝圆的晶莹小脚,趾如新剥的荔瓣,彷佛等比缩小的精致玉器。 一路而来,在心中权衡利弊的姜守中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可以帮忙,不过希望夫人能为我提供一张易容面具,尽量保密我的身份。毕竟西楚馆的背后势力我还是清楚的,不想招惹太多麻烦。” 姜守中身上有从采花大盗姜庆手中得来的两张易容面具,但不舍得用。 “可以,明晚你们去救人。” 妇人倒也利落。 她抬起美丽动人的玉靥,嘴角勾着一抹笑意,仿佛洞悉了姜守中的内心,“是不是全都想要啊。” 姜守中心头一惊,刚要摇头,但索性承认,“确实是,毕竟每个人都喜欢做白日梦。” “有些时候呢,白日梦没准也会成为现实。你不妨努努力,把我这个上了岁数的黄脸婆拿下,到时候别说是宝库里那些玩意,便是银月楼所有的生意财产以及这四个千娇百媚的丫头,也一并是你的。” 江漪娇美水汪的杏眸带着衅意与挑逗的娇媚笑容,明明如勾栏女子般的神情冶态此刻在妇人身上却散发着一股危险且迷人的味道。 姜守中无奈,“夫人说笑了,人贵有自知之明。” 妇人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跟着一起颤晃的还有两座巍峨福地。 江漪伸出纤长的玉指隔空点了点,“小可爱,真不经逗。” …… 姜守中离开后,江漪螓首斜靠着软椅,美眸乜向春雨,“是不是觉得我大题小作了?让你们姐妹失望了?” 春雨俏脸一变,忙跪在地上说道:“春雨不敢,春雨明白夫人苦心,三妹性子本就极软,感情亦如白纸一般,易轻信别人,若不及早扼杀,以后再想劝她就晚了。” 江漪神色复杂的望着春雨,一时无言。 许久,她轻叹道:“无风月花柳不成造化,无情欲嗜好不成心体,有些时候束缚的越紧,禁锢的越死,越会起到反作用。你说,是我错了吗?” 春雨摇头,“无规矩不成方圆。” 江漪轻笑了笑,“你们姐妹小时候,我最喜欢你了,因为你最懂事,最让人省心。最不喜欢的就是小秋叶了,傻傻呼呼的,像个小傻瓜似的,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等你们长大了以后,我虽然很器重你,却越来越讨厌你了,一心只想着揣摩我的心思。反而,我却越来越稀罕秋叶了。也许是因为她真的很单纯,虽然有点小聪明,可没有太多心思,让我想起了某个人。” 春雨神色伤感,不发一言。 记得小时候她们四姐妹,如粘人的小猫似的每天都围着年轻的主子转悠。 因为主子会陪她们玩,给她们很多可口的美食。夜深睡觉的时候她最喜欢依偎在主子香喷喷的怀里,听对方讲故事,感受着对方的温暖…… 可是随着慢慢长大,越来越懂事的她明白,主仆就是主仆。 小时候她们可以撒娇,可以坏规矩,可以被主子疼爱,是因为她们有小时候的特权。 特权是随着时间而改变的。 不能因为仗着主子宠爱就以为自己变成了小姐少爷,以为自己可以索取更多。 人要懂得知足,方能守住所得到的一切。 所以她开始懂规矩,开始揣摩主子心思,开始学会与主子保持距离,学会服从与听话。 也开始教妹妹们懂规矩。 江漪神情柔和,“当然这并非你的错,你是姐姐,你要保护好她们,要让她们明白主人永远都是主人,仆人永远都是仆人。自古以来,有多少主仆说是情如姐妹,可一旦僭越了那层关系,又有几个落得好下场。 这次秋叶冒然潜伏在西楚馆,原本我打算好好惩治一番她,可是一看到那丫头受伤的模样,我又心疼的不得了,连句狠话都没舍得说。 然而今日,秋叶真的让我很失望,好在似乎也是我多想了。 不过,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所以打算利用这次救人的机会,最后再考验一次。想必你早就明白了我的用意,来的路上,也给姜墨暗示了吧。” 听到最后一句,春雨唇面煞白,豆大的汗珠涔涔滑落。 她想要开口否认,可对上夫人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辩解的话变成了请罪,“春雨该死,求夫人恕罪!” 看着簌簌发抖的女子,江漪轻叹了口气,抬手示意对方坐到自己身边,将春雨搂在怀里,轻抚着对方紧绷着的肩膀无奈道:“真是让我越来越讨厌你了,当初那个每人晚上缠着和我睡的小丫头去哪儿了?” 春雨轻咬着唇,感受着夫人暖香的胸怀,一时有些彷徨。 江漪幽幽道:“记得小时候,你们四个都喜欢缠着我睡觉,于是我就定下日子,哪天应该是谁。你这丫头最有小心机了,有时候故意哄骗那三个妹妹,说夫人指定让你睡,尤其是小秋叶,每次都相信你的鬼话,一个人躲在角落哭了好久。 你呢,就假扮其他姐妹来骗我,尤其你学秋叶最像了,好多次连我都被你骗了过去……” 听到夫人揭开她小时候的糗事,春雨颇为不好意思。 江漪脸色温柔,笑着刮了刮春雨柔腻光洁的脸颊,“还记得你缠着我睡时,做过的几次荒唐事吗?” 春雨先是疑惑,旋即想起了什么,羞红了苍白雪靥。 有次她陪着夫人外出去游玩,偶然看到一位妇人抱着婴儿在喂食,于是回去后便缠着夫人。小小的她哪里懂得女人若是不生小孩是不会有的,还以为夫人故意不给她喝,哭闹了好一阵子。 然而这时,江漪却解开了衣襟。 春雨愕然。 江漪轻抚着春雨脸颊,柔声说道:“我希望我的小春雨永远不要变。” 她缓缓将春雨搂至怀里。 春雨晕沉沉的,恍惚间回到了儿时的时光。 “你们姐妹里,我最不担心的并非是夏荷,而是你,因为你真的很懂事。而我最担心的,就是秋叶了。如果某一天,秋叶真的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春雨说道:“我会亲手杀了那个男人。” 江漪摇了摇头,将少女螓首轻摁在自己怀里,眯起好看的凤眸,“一次管用,二次可能就不管用了,反而会让那丫头越来越恨我,钻牛角尖。还不如,让那丫头放心大胆的去爱。雨余观山色,景象便觉新妍,方能明白尘情即是理境。” 春雨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江漪挪动了下身子,莹如玉琢的修长大腿露出裙衫,如泛着耀眼的光泽,轻语喃喃道:“等那丫头真正尝到男女情爱的美好,你去勾搭那男人,用秋叶的身份跟那个男人上床,让秋叶看到……” 春雨娇躯紧绷,一股寒意窜上背脊,遍体冰冷。 “让她真正明白,这世间的男人是靠不住的,这世间的情爱都是伤人的利器。这样一来,秋叶就不会对爱情抱有幻想了。” 江漪微蓦然仰起修长脖颈。 玉颗似的足趾忽蜷。 妇人尾音飘起,化为一声悠悠颤吟,靡靡呢喃,“……你们也就不会让我操碎心了。” 江漪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虽然她自己没爱情经验,但当年亲眼看到那个渣男皇帝是如何欺骗她那位姐姐的,亲眼看着姐姐心如死灰,嫁到了染府,最终郁郁病逝。 堵不如疏。 唯有真正品尝到“情”字的苦,才能彻底清醒。 春雨身子微微颤抖。 脸上的血色再次被抽离的一干二净。 可是这样一来,她和妹妹便要成为仇人了。 因为抢男人,姐妹必然反目。 此刻春雨只能祈求这三个妹妹别犯傻,尤其是秋叶,看来自己得盯紧点了。 不然她这位大姐也要清白不保了。 —— 离开银月楼,姜守中难掩心中激动,立即前往自己家中准备修习拳法。 来到自家院子,却惊讶发现院子被人清扫过,前些日子凝结的冰雪与堆铺的灰尘全都清理干净。 姜守中有些纳闷,心想也许是温招娣或老张帮忙清扫的。 迫切练武的他没有多想,找了处宽敞的地方。 世间所有武技功法都有着独特的运气之法,比如有些以大周天运气之法修习,有些则是走偏支窍穴,将丹田内的气流转到指定的几个窍穴之内。 这就好比是给了一些同样的音符,却能奏出不一样的曲子。 有些曲子成就经典,有些则平淡无奇。 姜守中手中的《八极焚天拳》,走的是小周天运气之法的路子,先是逆行,而后顺行,维持阴阳协调,促进气血运行,将三丹田串联起来,迸发出强有力的劲道。 由外及内、由形到意、由物我到无我的过程。 拳谱中都有详细的注解批注,以及图形讲解,通俗易懂,简单明了。 姜守中不禁感慨创造此拳法的那位掌门,其性情必然也是豁达直接。不过这时候他才想起,自己的上司厉南霜就是火云山的弟子。 弟子豪迈义气,掌门性情直朗,果真是一脉相承。 姜守中摆好拳架子,开始认真修习。 因为道门河图的极强兼容性,以火道体来修习这本拳谱事半功倍,到天黑时姜守中就达到了小成境界,可以完整打出一套上面的招式,甚至爆出拳势罡风。 一般拳法到化境便威力初现,此阶段开始从形转向意的修炼,变化灵活应对,能够随机应变。 姜守中相信,最多半个月的时间就能拳意相通。 练拳结束后姜守中拖着疲惫身子洗了个澡,随意吃了些米粥填了填饥肠辘辘的肚子,开始思考明晚去西楚馆救人需要提前预知的风险。 有秋叶和那位夏荷姑娘,遇到敌人倒也不怕。 但姜守中却敏锐察觉到这里面的异常,毕竟自己没必要淌这趟洪水,可偏偏那位银月楼夫人执意让自己去,显然无形间又是另一个陷阱。 也许是针对他的。 也许并没有打消对秋叶的怀疑,打算再考验她。 那位夏荷就是监视者。 姜守中无奈揉了揉额心,心想这些上位者真是活的累,一点小事就疑神疑鬼的。 但自己已经答应要帮忙,再想退出就不可能了。 当然,姜守中也不愿放弃这次机遇。 富贵险中求。 可惜晏先生还没来,不然可以让对方暗中跟随保护一下他。虽说自己已是小玄宗师高手,但在京城这种卧虎藏龙的地方,不能太浪。 那四胞胎的修为,单独一个拎出来都比他高。 姜守中心中思考许久,想到之前晏长青临走时提到的那只蛇妖,心里开始了小算盘。 或许,可以跟那位李奶奶合作一波? 可问题是姜守中真不喜欢身上缠一条蛇。 所谓一身不容二蟒,真要打起来,哪个都顶不住啊。 (本章完) 第93章 把太子吓坏了! 彩霞拥出了一轮朝阳,沐浴在布局精致的小庭院,晕染出一片浓紫和橙黄交映的辉芒。 又是新的一天。 庭院隐匿于蜿蜒小巷的尽头,仿佛与世隔绝,自成一隅。 此刻由青石砌成的矮墙之外,有两男一女。 正是大洲太子周琝,二皇子周邟与小公主周夕月。 周围还有数名侍卫和两名婢女。 而这座庭院,是李观世在京城的临时宅院。 三人早早前来等候。 自从上次那位神秘白发妖尊突然袭击他们,太子便在宫内惶恐躲了几天。等到确定那女人不再出现,他才壮着胆子出宫,继续来找李观世商议双修之事。 可以说那位妖尊让这位太子真正品尝到了生死被人随意拿捏的滋味,也让他见识到何谓超级高手。 何谓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这也更加坚定了周琝想要与李观世双修的决心。 没有人想当弱者。 尤其身为未来的国君,如何容忍自己的生命被妖物轻易威胁。 只要成功与李观世双修,靠着昊天气运以及儒兵两家圣人师父,周琝相信哪怕再一次被那位妖尊找来,他不会再被对方随意拿捏。 “我告诉你太子哥哥,今天可是最后一天。那老女人若是再不来,明天你自己一个人去等吧,我可没闲工夫在这里找气受。” 小公主周夕月坐在侍卫准备的软椅上,晃荡着纤细小腿,手中拿着一只剥了皮的金柑,一边吃着,一边没好气的给自家兄长下最后通牒。 虽说周夕月也被妖尊给吓得不轻,但毕竟没有亲自经历过生死一幕,几天过后很快便将恐惧抛之脑后,恢复了以往刁蛮的性子。 周琝也明白这妹妹是个毛躁性子,目光宠溺道:“你和二弟都回去吧,我多等几日。” “没事,我能等。” 站在湖岸打水漂的二皇子周邟立即说道,“我得帮大哥拿出诚意。” 周夕月将吃剩一半的金柑扔进水里,嗤笑道:“伱不就是想看看天下第一美人吗?装什么装。” 被妹妹戳破心思的周邟也不尴尬,爽朗笑道:“哪个男人不想看?” 周夕月撇撇粉唇,秀目转向一旁的护卫马五,忽然好奇问道:“马五,听说你马上也要破天荒,到入圣境了,你能跟李观世斗几招?” 身为大内排得上的高手,马五曾是金刚寺的内门弟子,修行天赋极高,甚至有希望成为罗汉堂中的金刚僧,耀眼大洲江湖。 然而一次意外,马五与师兄起争执后打废了对方,差点被寺规处置。 最终还是他师父不忍心,帮弟子代受惩罚。 之后马五便被逐出寺院。 修为不俗的马五很快便在江湖中闯荡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并开宗立派,颇为风光。 后来因为帮派利益争斗,醉酒后的马五一怒之下斩杀了仇家满门二十三口人,并欺辱了对方家眷,包括尚未金钗之年的小女儿也没放过。 此事轰动江湖。 最终马五没能逃过朝廷追捕。 但真正将他缉拿归案的,是他那位金刚寺的师父。 在将这位昔日逆徒交给官府后,僧人便断去自身莲花六脉,戳瞎双目,辞掉金刚寺长老一职,赤着双脚离开寺院,在外苦行自省。 据说苦行过程中,还收了一位弟子。 而机缘巧合下,原本要被斩的马五却被皇帝身边的一位黄门侍郎看中,于是改头换面招入大内,专门负责保护皇室成员的安危。 此时听到公主询问,马五认真想了想说道:“最少五招,最多七招。” 虽说李观世乃是天下第二高手,但马五对自己的“金刚体”还是颇有自信的,哪怕是儒兵两家圣人都不敢说三招之内摧毁。 不过想到上次那位妖尊,马五心中惶惧犹未褪去。 “那女人这么厉害啊。” 周夕月眼珠一转,笑眯眯的说道,“若是她来了,你先跟她过两招。” “月儿!” 周琝不满轻喝,“正事要紧,你别乱来!” 周夕月皱了皱小琼鼻,摆手道:“紧张什么,我就是开个玩笑嘛。放心吧太子哥哥,那女人一定会在床上被你整的服服帖帖的,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光着腚子的她还能剩下多少傲气。” 太子对这位跋扈的妹妹也是无奈,有些后悔带她出来。 “哟,遇见老熟人了啊。” 正在打水漂的二皇子周邟忽然瞥见一道熟悉人影,唇角翘起玩味笑意。 太子和小公主一愣,扭头望去。 竟是姜守中! 太子眉头一皱,神情惊讶。 这里只有李观世的住所,对方跑来做什么?莫非也是找李观世双修的? 不过很快周琝就被这个荒诞想法给搞乐了。 并不是说长得俊俏就有机会的,李观世虽然不在乎对方的身份地位,可更在乎对方身上有什么,能提供什么价值,而恰恰他这位太子能提供。 因为他有昊天神运,足以让李观世动心。 而这位六扇门暗灯有什么呢? 一把火铳? 周琝摇头一笑,为自己的担心而自嘲,就算李观世不选他,也不可能选这么一个泥腿子。 而小公主周夕月则脸色陡然阴沉起来,双目迸出浓浓恨意与杀气。 那晚受了气的小公主最终没敢跟父皇告状,又加上妖尊袭击,一直没开口。 可让她就此罢休,自然不可能。 原本周夕月打算等风波再平息几日,然后找机会跟姜守中算账,没曾想今日对方送上门来了。这让一向有仇报仇,有气出气的小公主如何能忍。 “呵呵,这不是让本小姐道歉的姜大人吗?” 周夕月给身边几名侍卫递了个眼色,冷笑道,“怎么?觉得本小姐道歉不够诚意,专程闻着味儿跑来,又想让我道歉啊,你这狗鼻子可真灵。” 姜守中此时也是很无语。 这让他想起了一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玥儿!” 太子周琝上前制止妹妹的胡闹。 这里毕竟是在李观世的门前,若是闹大动静惹恼了那位女人,得不偿失。 周琝对姜守中歉意一笑,试探性的问道,“姜大人也是来找李真人的吗?” “是来查案的。”姜守中随意找了个借口,“具体内情不便透露,很抱歉。” “理解。” 周琝笑着点头。 护卫马五盯着姜守中,内心有些诧异。 如果没记错,上次看到这小伙只是一个普通人,如今却是一位三品武夫之境的武者,原来这家伙背地里也是一名修行人士。 他走到周夕月身边,小声低语。 少女先是一怔,旋即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姜守中,唇畔绽出冷笑。 周夕月背负着双手,踮着脚尖来到太子身边,笑语盈盈道:“原来姜大人还是位修行高手啊。巧了,我这边有个仆人跟你一样也是武夫之境。要不,你俩切磋一下,以武会友,也算是抹了咱们的恩怨,如何?” 妹妹的报仇心切让周琝很是头疼,无比后悔带对方出宫。 “玥儿,别闹!” 周琝眼神阴沉的盯着妹妹,示意对方以大局为重。 想要报仇,有的是机会。 可憋了一肚子火的小公主怎会善罢甘休,尤其对方独自前来,不可能如上次那般半路有人出来捣乱,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怎能错过。 不过周夕月也明白在别人家门前不能太过放肆,于是退而求其次道:“只是切磋而已,又不会死人。” 不等太子开口,她扭头对其中一位伺候她的婢女命令道:“小英,你去跟姜大人切磋,记住,要以武会友,点到为止,必要时一定要手下留情,莫要让姜大人这个大男人难堪。” 说罢,周夕月看向姜守中笑道:“姜大人,我这位丫鬟跟你一样都是武夫之境,不算欺负人。” 让贴身丫鬟去羞辱对方,无疑很伤颜面。 而周夕月更是刻意忽略了这名丫鬟是武夫二品境界的事实。 二品和三品之间,有着莫大的差距。 见对方压根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姜守中索性不再退缩,正好拿对方磨练一下八极焚天拳,武技最好的修习方式就是与人搏斗。 而且他直觉,那位李奶奶就在暗中看着。 他就不信对方看到他身处危险境地后会忍着不出手,毕竟他是来谈合作。 姜守中摆好拳架。 他没有一开始就释放出火道体的小玄宗师之境,而是以土道体为主,同时暗中压火道体至三品武夫之境,这样一来就等于是两个三品武夫,可以更扎实的打磨轻功和拳法。 “姜大人,得罪了。” 叫小英的丫鬟几分秀气,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周身却散发出一股不输于男儿的阳刚雄猛。 小公主狮子园里的那些狮子便是她帮忙驯养的。 少女微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全身骨骼发出噼啪之响,瞬息间催动身体,三米多的距离眨眼出现在姜守中的面前,一记凶狠的掌刀劈向姜守中的耳根部位。 姜守中动用追风步堪堪避开。 耳旁被罡风刮得刺痛。 少女手腕向外一揉,又是一招势大力沉的搬势,砸向姜守中的肩胛骨位置,出手极其狠毒,显然是打算废掉对方的一条手臂。 可一掌切下,依旧被姜守中躲开。 与此同时姜守中瞅准机会,挥出一拳,拳头似带着灼浪热气,吹得少女衣衫贴近,露出纤细腰肢。 侍女眉梢一挑,嘴角掀起一抹不屑冷笑。 “不自量力!” 侍女侧身迫使对方打空,双手宛若铁钳般牢牢架在姜守中挥拳而来的手腕上,贯入全力,便要将其狠狠拧断,让这个男人此生残废。 然而姜守中只是手腕一抖,无比刚猛的劲道生生将少女的手震开,后者终于露出一丝凝重惊诧。 “此人气劲有些古怪。” 侍女不敢再托大,扑向对方,掌掌不留余劲,朝着姜守中快速击打。挥出的每一掌都快的让人看不清,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 姜守中依旧稳扎稳打,借助对方的攻击磨练追风步以及拳法。 刚开始几次躲避显得生疏,腰侧位置还被扫到了两掌,可随着姜守中对于步伐的调整愈发熟练,闪躲起来也变得游刃有余,终于在少女换气收掌的一瞬间,先前屡次打空的拳头,砸在对方小腹上。 侍女身子晃了晃,有些吃疼的闷哼一声。 “找死!” 以为自己只是大意没有闪的侍女咬了咬牙,继续进攻。 一拳! 两拳! 在被姜守中击中第五拳后,少女脸色已经惨白。不仅仅是疼痛的外伤,只觉体内有一股热浪如刀子般横冲直撞,肆意破坏体内筋骨脏腑。 此时她已经意识到自己不是姜守中的对手。 直到第八拳落在少女胸口,前几拳叠加的威势在这一刻彻底得到释放。仿佛空气都似乎被扯破,发出尖锐刺耳的鸣笛声。 嘭! 少女喷出鲜血倒飞出去,上身衣衫片片裂开,露出了白净的身子,内脏经脉以及肋骨皆受了重创,躺在地上无法起身。 在场之人皆是傻眼。 谁也没料到一个二品武夫竟被一个三品小子给打趴下了。 原本嘴角噙着冷笑的周夕月一脸不可置信。 姜守中也有懵。 看着衣衫破烂不堪的侍女,心想这拳法咋还带爆衣效果呢? 望着倒地不起的丫鬟,小公主面色难看至极,怒声道:“废物!真是一个没用的东西!马五,敢伤我的人,去把那畜生的修为给我废了!” 沉浸在惊讶中的太子周琝面色陡变,刚要呵斥,马五已经欺身至姜守中面前。 这位即将跻身入圣之境的高手站在姜守中面前,无异于高耸泰山俯视山脚小丘,不给对方任何挣扎的机会,正要一掌拍出,倏然神色一变,安静退至太子身边,低声道:“李真人来了。” 周琝浑身一震,扭头望去,果然远处一抹窈窕修长、如云如雾的苗条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姜守中则松了口气。 果然被自己赌对了,这娘们就在暗中看戏。 周琝理了理自己衣容,瞪了眼在对方门前惹事的妹妹。 小公主死死咬住薄唇,最终还是尤不甘心的退到一旁,不敢再造次。 “周琝见过李真人。” 待女人走到身前,太子拱手行礼。 之前在姜守中那里碰一鼻子灰的李观世,此刻却看都不看他们兄妹三人一眼,背着手,径直而过。 走到院门口时,李观世才丢下一句,“你不配。” 周琝愕然,随即苦笑。 得,礼等这么多天,换来的是这结果。 虽然早已做好了被对方拒绝的心理准备,可亲耳听到对方的拒绝,且如此干脆决然,内心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恼怒之气。 徒弟看不上他,师父也看不上他。 我周琝就这么差劲? 但想起母后嘱咐,周琝只能强行将怒意压下,对着已经关闭的院门拱手道:“周琝就不打扰李真人了,先行告退,以后若真人遇到难事,可尽管来找我,周琝力所能及之内,一定相帮。” “哥,她——”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小公主对李观世的态度火冒三丈,气的俏脸铁青。 “走吧。” 太子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周夕月死攥粉拳,恶狠狠的盯了姜守中一眼,似乎在说你等着,咬了咬银牙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她又站定身子回头望着紧闭的院门,讥讽道:“江湖窑姐!” 太子面色大变,欲要呵斥,周夕月却如风筝般直接从地上拽飞而起,然后重重砸进了池塘里。 扑通! 水花四溅,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小主!” 反应过来的马五目眦欲裂,急忙掠身将池水中拼命挣扎的小公主拽上岸。 成为落汤鸡的周夕月俏脸惨白,不慎喝下的几口池水呛得少女涕泗横流,模样极是狼狈,再无方才的跋扈从容。 “李观世,你好大的胆子!!” 职责为保护太子公主的马五又惊又怒,拔刀冲向院门。 周琝面色冷漠,没有开口阻止。 名头如何响亮也只是一个江湖中人,竟然敢对皇室贵人放肆,诛九族都不为过! 已知主子心意的马五见太子默许,再无顾虑,刹那间周身金光流转,犹如披上了一层金灿灿的甲胄,气势惊人。 “李观世,滚出来!” 从江湖宗师到大内鹰犬,马五算得上是鱼跃龙门的典范,虽然磨掉了江湖中的桀骜不羁,却也养出了皇家看门犬的傲气。 李观世当着他的面对小主子不敬,无疑打他脸面。 如何能忍! 即便打不过,也要让那婆娘知道自己的斤两有多重,不给颜面的后果有多蠢。 先前在染轻尘那里吃的闷亏,今天就找回来! 砰! 院门破开。 下一秒,马五倒飞而出。 身上的金刚之甲如纸糊的一般层层崩裂。 马五七窍流血,重重落在地上,一动不动,气若游丝。 一招即溃! 与此同时,周琝腰间的羊脂玉佩四分五裂。 周琝瞳孔收缩,抬头对空荡荡的院门说道:“李真人息怒,小妹也是一时嘴快,得罪了李真人。若有不当之处,我会向父皇禀报,亲自登门解除误会。” 太子赶紧搬出了皇帝。 四周寂静无声。 一滴滴汗水顺着太子的鬓间落进脖颈里。 就连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周夕月也都蜷着身子,缩在二哥周邟怀里,娇躯簌簌发抖。 “滚!” 院内传出女人声音。 周琝轻轻舒了口气,藏在袖中的手臂微微颤抖,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这女人……真是疯子! 目送着一大帮子人离开,姜守中也是心有震动,绷着身体站在原地不敢出声。 莫说三品武夫,就是小玄宗师在这些超级高手面前,也是不够看的。修行之路任重道远,还得努力啊。 院内李观世的声音又淡淡响起。 “怎么?不想进来?” (本章完) 第94章 小姜很老实 姜守中干咳了一声,稳了稳心神迈步进入小院。 屋内,李观世正在悠然修剪花草,纤细窈窕的身姿润致如水,丝毫不见骨感。 因为弯腰的缘故,足见臀线之润圆。 很难想象看着如此纤弱的女人,把周琝那帮子人的傲气打的一点脾气也没。 “八极焚天拳耍的凑合,有模有样的,晏长青教的?可看起来不像是他的路数啊,难不成那家伙替别人收的徒?”李观世随意问道。 姜守中说道:“我答应过晏先生保守秘密。” “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李观世旋身娉婷,踮着轻巧曼妙的步子来到姜守中面前,白雾朦胧的脸颊带着笑意,“不过巧了,你正好是一个死人。” 姜守中道:“我这次来是想前确认一些事情。” “说说看,我不一定回答。” 李观世为他斟了一杯茶水,以玩笑的口吻说道,“放心喝,我没下毒。这世上还没几个人能喝到我泡的茶水,你这是十辈子修来的福分,要珍惜。” 基本百毒不侵的姜守中也不怕对方下毒,抿了两口说道:“我想知道,那条蛇精以什么样的方式跟着我,我不想让她贴身缠在我身上。” 李观世听乐了,“野本看多了吧,是不是以为她会变成蛇的模样缠在你手臂上,让伱随身带着?晚上暖被窝的时候再变成美人,缠在你腰上?” 姜守中没理会对方的嘲讽,提出条件,“她最多能保持多远?当然,前提是能及时救我的命。” “三十步距离。”李观世道。 其实可以更远,但想要吸取到姜守中身上的死气,这个距离已经到极限。 姜守中估算了一下,觉得自己的隐私还是可以保证的,又问道:“她会不会乱杀无辜,或者到处惹事?另外,我是六扇门的官员,她如果被发现了,会不会惹出大麻烦?” 李观世笑道:“她现在没胆子惹事生非,至于她会不会被发现,只要对方不是入圣境的高手,没有特殊的法器,一般是不会被发现的。” “她要跟我多久?” 姜守中问了个最重要的问题。 李观世思忖片刻,淡淡道:“不会超过一年。当然,你若喜欢上她了,有本事让她给你暖床当丫鬟,你可以一辈子将她留在身边。” 李观世语带调侃,促狭道:“蛇妖真的很有趣,多花点心思拿下她。” 姜守中没好气道:“我是人,对其他物种没兴趣。” “那真是太可惜了。”李观世惋惜一叹,敛起玩笑神色问道,“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了。” 姜守中摇了摇头。 李观世轻轻拂去对方肩膀上方才打斗时落下的一根枯草,语气柔和了许多,“姜墨,记住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对你好,肯定是带有目的性的,有所图谋。” 姜守中蚕眉皱起,不明白对方在暗指谁。 “好了,你先回去吧,大概一个时辰后梦娘会去找你,我需要给她交代些事情。” 李观世下了逐客令。 姜守中抱拳,“晚辈就先告辞了。”男人离开了院子。 “晚辈?” 李观世自嘲道,“臭小子故意替他的叶姐姐恶心我是吧。” 李观世负手而立,幽冷杏眸注视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眉宇间浮动着几分犹豫与无奈。 其实她很不愿意与姜墨合作。 且不说莫名冒出的剑魔晏长青,便是她那位徒弟沾满因果的玉簪本命剑,就让她生出几分迟疑,担心自己会被对方下套。 在几位弟子中,她一向对叶竹婵很不待见,即便对方天赋极高,可那性格让李观世很不喜。 一年多前,她们师徒因为一件事几乎决裂。 从此那丫头便消失不见。 如今却似乎已经是天人相隔,造化弄人。 “为师倒是希望你真死了。” 李观世幽幽一叹,翻飞的思绪莫名将记忆里的一段往事截了出来。 记得那丫头年幼时,有次被她罚去血峰面壁思过。 那丫头一边哭,一边撂下一句让人忍俊不禁的怄气之言,说她以后要找一位很厉害的夫君,让夫君把师父给睡了。 到时候她做大,师父做小,她天天责罚师父。 念起这段回忆,李观世不由恍惚,对出现在身后的红衣蛇妖笑道: “你说有没有可能某一天,我那位徒弟突然冒出来,然后拿剑指着我,说‘请师父与我夫君双修’?想必那样的场景,一定是极有趣的。” 红衣蛇妖莫名其妙,不知如何回应。 李观世低头望着姜守中喝过的茶杯,轻轻将其碾成粉末,眸子飘向屋外,冷笑道:“可惜啊,也只能在梦里实现了。” …… 当梦娘出现的时候,姜守中正在院内苦练拳法。 依旧以土道体为主,火道体为辅。 从明面上看姜守中依然是武夫三品的境界,实际上可以无缝转接宗师之境。 说实话,有点老六。 上午与那位小丫鬟的对敌让他受益匪浅,果然最好的磨练方式就是与人搏杀。 如何做到气机运转,如何掌握出拳时机,如何依靠周身协调,如何更好的运用腰轴,以心为帅,如何在刹那之间爆发出那种崩爆之力,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在实践中摸索运用,方能达到已臻化境。 一袭红色嫁衣的蛇妖梦娘俏生生的立在门前,看着姜守中打拳。 兴许本身为蛇的缘故,梦娘身材显得极是高挑,可以遐想到裙下那一双纤长玉腿必然是又细而直且白,调侃一句‘脖子以下全是腿’也不为过。 姜守中打完一套拳,对女人说道:“李前辈应该说了我的要求吧。” 梦娘神色冷漠的点了点头,“说了,我会尽量与你保持三十步距离,不主动惹事。另外,我也有些条件要提前与你约法三章。” “嗯,说吧。” 姜守中拿来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梦娘仰起姣好的下颔,神情倨傲冷淡,“第一,我不是你的婢女小妾,所以别指望我会伺候你,更别指望让我跟你做那些事。” 姜守中哑然失笑,“我对妖物不感兴趣。” 梦娘冷哼一声,淡淡道:“第二,我不是你的侍卫,我只保证你活着。我不会主动帮你去对付敌人,你跟任何人起冲突,我都会冷眼旁观。除非你真的有了生命危险,我才会出手救下你。最重要的是,若你的朋友同伴遇到危险与我没任何关系,别想使唤我。” 姜守中点头,“这个自然,我只是想要一张护身符,没打算把你当工具人。” 见对方无任何抵触,梦娘冰冷的面容缓和了一些,继续说道:“第三,倘若你遇到的敌人实力比我厉害,我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你,先保自己的命!” “没问题,换我也会这么做。” 姜守中笑着答应下来。 女人有点迷糊。 这家伙这么好说话的吗?不应该争取谈判一下? 她气势汹汹的拿出自己的底线和气场,就是要让这家伙灭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别以为可以和李观世一样随便拿捏她。 暖床伺候什么想都别想。 结果对方似乎也并没有想贪图她什么。 姜守中转而问道:“被那女人强迫绑在我身边,是不是很恨她?” “恨?” 梦娘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眸光冰寒,“姜墨,我不仅不恨她,我反而会怨你!因为她太强了,让我不敢恨,哪怕一点念头也不敢有。所以我只能怨气放在你身上,因为你很弱!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可理喻,很犯贱?那我告诉你,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你强,就是你有道理!你弱,就是你没道理!” 姜守中认可点头,“真理是掌握在强者手里的,我完全同意你的说法,并且理解你的怨气。” 梦娘气势一滞,有些呆。 原以为自己说出这番刻薄之语,对方即便不会暴跳如雷也会生恼,没成想态度依旧平和。 这让原本打算好好发泄一番这些天堆积在心中怨气的梦娘,莫名有些过意不去,似乎自己太过于咄咄逼人,于是放缓了语气问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李真人要将我安排在你身边?” “我和她各需所求,没必要知道,更不想让你为难。” 姜守中笑容坦然。 在梦娘的眼里,眼前男子目光很是清澈,笑容很是纯真,态度很是真挚。 女人不禁为刚才自己的怨言生出一丝歉意。 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过分了? 对方这么好的态度。 梦娘沉思片刻,尽量挑拣一些可以透露的天机,“李真人想通过我找一个人,可我因为此前被镇压过,无法自由在人间活动,唯有你身上的死气才能润养我的妖魂。” 姜守中皱眉,“原来是想找人啊,可这种方法有用吗?跟大海捞针差不多吧。我要是一辈子不离开京城,你也得跟着吧,还怎么找人?” 梦娘摇头,“李真人肯定不止安排了我一枚棋子,还有其他的网同样撒了出去。” “倒也是。”姜守中恍然。 梦娘略一犹豫,轻声说道:“另外我不能始终与你保持三十步距离,我可以不吃饭用辟谷丹解决,但是……我需要在家里沐浴,到时候希望你回避一下。” “这个更没问题。” 姜守中表示理解,女孩子嘛,喜欢干净一些。 姜守中想了想,释放出自己的一些善意,“其实你想吃饭可以跟我说,去外面或在家里都行,不过在家里的话我只能下点面给你吃。” “好。” 梦娘愣了愣,冷漠点头。 望着男人温暖纯真的笑容,女人内心却愈发懊悔方才的那番过激言语太过刻薄,想要说点歉意的话,但动了动嘴唇没说出来,只是板着脸道:“多练练站椿,你的拳法会更扎实。” 说完,衣袖一甩,身影消失在原地。 姜守中试图寻找对方如何隐匿,但瞅了半响也没发现,不由感慨对方神通之广大。 想起刚才女人的态度转变过程,姜守中莞尔。 这女人喜欢吃软。 不喜欢太硬。 —— 有了蛇妖这张护身符,姜守中对于晚上的营救行动信心更足。 去郑山崎那里要来关押何兰兰的详细地址,并许诺给对方在六扇门某一份差事,姜守中回到家里等待秋叶与夏荷这对姐妹的到来。 直到亥时末左右,二女悄然出现在姜守中屋子里。 此时天色如墨,夜空挂着一轮水淋淋的月亮,皎洁月色下二女身着一袭黑色夜行衣,黑布遮面,只露出一双冷冽清澈的眸子。 尤其二人身材俱是纤细苗条,在漆黑紧裹的夜行衣装扮下衬得纤腰一束,更显紧致结实,玲珑浮凸,宛若夜月下出没的精魅。 “你要的易容面具,把这套夜行衣也穿上。” 夏荷从包袱里拿出一张精巧的易容面皮和一套黑色夜行衣,丢给姜守中,“这易容面具里刻有玄法墨箓,可以改变你的声音。” 秋叶瞥了眼床铺,眸线又迅速挪开,黑布所遮的面容看不出什么表情。 姜守中麻利脱下外衣换上黑色夜行服,刚好合身。又撕开易容面皮的封口,对着铜镜认认真真将薄如蝉翼的面皮贴在脸颊上。 镜中出现了一张陌生秀气的少年面孔。 对比从姜庆身上搜到的易容面具,显然银月楼提供的更高级一些。 贴在脸上,丝毫不感到违和难受。 从姜守中口中得到地址后,秋叶拿来一张纸,将自己潜伏在西楚馆时所记下的一些地点画出来,做了一个简易的地图,制定初步计划。 “如果线索无误,何兰兰被关押在这座后院。” 秋叶用姜守中平日使用的炭笔在纸上标注了一个地点,淡淡说道,“前面是西楚馆的风月主馆,有不少高手护卫。左边是外城儒门街,但是那里同样有不少暗桩,看着警戒最低,其实最有风险。右边是两座小院,分别是西楚馆两大花魁居住的地方。” 说到这里,秋叶神情流露出懊恼与愤恨,拳头轻轻砸了一下桌子,“我就是在这里吃了暗亏,遇到了西楚馆那位琵琶仙子琴诗儿,差点死在那里。” 琴诗儿!? 姜守中听到这个名字,心神震动。 原来那晚秋叶是被琴诗儿追杀,那女人修为如此之高? 想到那位狐媚女子主动跑来当他小妾,姜守中后背泛起阵阵凉意,感觉自己似乎被一条巨蟒给盯上,对方的蛇信子都快舔到了自己身上了。 而这时姜守中又忽然想起一事。 初一那晚他们遇到兔妖,如今看来兔妖就是被琴诗儿所重伤,才被张云武捡漏击杀。 后来兔妖借着赵万仓夫人尸体复活,可过程中又被一位神秘高手追杀,导致赵万仓身受重伤,张云武更是在追击过程中差点被杀。 想来,就是这个琴诗儿。 因为根据张云武事后回忆,那时他隐约听到有乐器声,然后自己腿骨裂开。 如果不是遇到了一个高手,他很难活着。 这乐器,应该就是琵琶了。 姜守中头疼无比,暗暗不解:“这西楚馆的怎么会盯上我呢?按理说猫妖杀的很干净,兔妖的案子也结的干净,没留下什么痕迹啊。难不成是为了那瓶幽冥妖气?可鬼知道这瓶破妖气在哪儿!” 秋叶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让姜守中陷入烦恼,继续说道:“……靠后则是淮兰湖,所以我们一旦救了人,最好的撤离路线就是淮兰湖东岸。” “姜大人,你觉得呢?” 夏荷如冰雪覆盖的清冷眸子看向姜守中。 秋叶低着头看桌上图纸。 姜守中回过神,笑道:“我就是尽量配合你们,计划你们定就行,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那就行动吧。” 夏荷干脆利落的说道。 将图纸烧掉,三人摸黑出门,前往西楚馆方向。 为了隐匿行踪,三人选择了一条最为偏僻的路巷,行至一座旧院前,夏荷与秋叶足尖一点,轻盈娇躯悄无声息的飘至院墙之上。 跟在后面的姜守中助跑两步,借力轻踩了一下墙壁凸出的石块,身形拔起掠至两米多高的墙头,站稳时却发现二女一脸怪异的盯着他。 姜守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蒙在易容面具上的黑布,疑惑道:“怎么了?” 秋叶没好意思开口。 夏荷可没留什么情面,一脸鄙夷道:“好歹也是小玄宗师的高手,轻功怎么这么烂?照你这种走法,没到西楚馆就被发现了。” 姜守中很无语。 老子特么穷的叮当响,能得到一本《追风步》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有本事从武库拿来一本厉害轻功秘籍给我啊,还嫌弃这嫌弃哪儿的。 “我带他吧。” 秋叶冷淡道,“时间紧迫,不能耽误。” 夏荷看了眼三妹,没说什么,转身掠向夜色。 秋叶抓住姜守中手臂,后者身子如风筝般被轻飘飘的拽起,而后姜守中感到耳旁风声呼呼,呼吸困难。好在姜守中已是小玄宗师高手,体内气息运转之后,不适的感觉立即消失,这才发现自己几乎飞在空中。 除了偶尔女人借力轻点一下屋檐,基本脚没沾过地。 姜守中羡慕满满。 不过他若是能将《追风步》练至第六层,应该也能达到秋叶夏荷这样的层次。 姜守中忽然想到蛇妖梦娘,下意识扭头看了眼。 黑漆漆的夜色中无任何身影痕迹,也不知道对方跟上来了没有。 按照制订计划,三人绕过一家赌坊,从淮兰湖东侧一条小巷口切入西楚馆的后院。这里位于风月主馆约莫百米左右,开有一扇偏门,偶尔会有杂役丫鬟出入,相比之下护卫少一些。 不过姜守中三人都清楚,真正进入关押的那片区域,才是防护最严密的地方。 一路上秋叶始终未开口说话,在成功潜入最外层院落后,她带着姜守中沿廊庑墙檐间游走,宛若飞蛛一般灵巧避开重重障碍。 但遇到巡逻护卫,她只能尽量让姜守中贴着自己身子。 有好几次两人几乎面对面贴在一起。 不算太厚的衣衫隔开了两具身体,已经是小玄宗师的姜守中能清晰感受到对方那具凹凸有致的曲线,以及肌肤所散发出的处子幽香。 小姜很老实,一动不动。 大姜也一样老实。 感re112、书友20240227121348371、书友20211221233230613的打赏 (本章完) 第95章以后多替妹妹考验考验 不过尽管行为亲密,秋叶眼神却始终淡冷清明,也不去跟姜守中对视。 凭着记忆来到一处柴房,秋叶立即与姜守中分开,对跟来的夏荷淡淡道:“这里比较安全,我之前潜藏过一段时间。我们需要去救人的位置在东南方向,需要经过两座小分院,那片区域的守卫也是最严密的。我建议,让姜大人留在这里接应我们。” 夏荷略作思考,轻轻摇头,“用最简单的方式,我去制造混乱引开他们,你们趁乱去救人。到时候在这里汇合,如果不能汇合直接走人。” “可是……” “就这么决定了。” 夏荷雷厉风行,身形似鬼魅般掠出柴房。 对于二姐的固执秋叶有些无奈,扭头对姜守中说道:“你帮不上什么忙,在这里等着,我去救人。” 啥叫帮不上什么忙。 这话太伤人。 姜守中正要说话,秋叶从怀里掏出一枚青色竹哨丢给他,“遇到危险就吹响这个竹哨。”说完,女人闪身离开柴房。 柴房只剩下了姜守中一人。 男人挠了挠头,“那我跟来是干啥的?吉祥物?” 不过对方既然不需要他这个累赘帮忙,自己也没必要瞎添乱,姜守中索性坐在柴屋耐心等待。 “呜呜……呜呜……” 哪知过了一阵,柴房内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呜咽啜泣的声音。 声音颇为渗人,好似被捏碎了喉骨发出的哭声。 “谁!?” 姜守中一惊,下意识要摸腰间的火铳,却摸了空,想起之前换夜行衣的时候放在了家里。 但一想自己好歹也是小玄宗师境的高手,怕个锤子。 何况外面还有个蛇妖在保护。 声音是从角落柴堆里发出来的,面对姜守中的呵斥,并没有回应。 姜守中运转体内气机,准备上前查看。 就在这时,柴门“砰”的一声打开,吓了他一跳。扭头一看,是秋叶背着一个女孩出现在门口,显然背着的是被她营救出的何兰兰。 这救人速度挺快啊。 姜守中很惊讶。 “快走!” 秋叶没有多余废话,冷声催促。 见姜守中望着角落柴堆不动身,不明所以的女人冲进屋内一把拽住对方手臂,强行将其拉出柴房,后者想说话的机会都没。 此时外面嘈杂骚乱声不断。 不远处还有火光升天,焰火汹汹。 “着火了?” 姜守中诧异问道。 秋叶拽着男人手臂掠过屋檐,朝着淮兰湖的方向而去,淡淡道:“二姐烧了一座楼。” 烧楼? 你二姐这么猛的吗? 姜守中震惊。 话音刚落,秋叶突然一把拍开姜守中。 只听“锵”的一声清脆音符声,姜守中感觉有一道极凌厉的气刃从两人之间穿过。 左侧不远处的一座屋顶上,一位手持琵琶的狐媚女子笑盈盈盯着他们。 “两位不留下来喝杯茶?” 琴诗儿! 姜守中瞳孔一缩。 奶奶的,差点把伱再生父母给杀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盯着屋顶上妖媚入骨的琴诗儿,秋叶眸中迸出寒芒,她将背上的少女交给姜守中,淡淡道:“照看好她,尽量贴着檐下朝淮兰湖方向跑。” 说罢,秋叶脚尖虚点,手中长刀掠起一道弯月似的白弧,冲向琴诗儿。 “哟,这位姐姐脾气好差啊,妹妹好心请你喝茶,你怎么一见面就拔刀呢。”琴诗儿笑意妩媚,一双纤细的手轻轻搭在琵琶的弦上,“既如此,妹妹只好陪姐姐耍耍了。” 女人指尖轻轻拨动,宛如蜻蜓点水。 咻! 一道凝如实质锋刃的气浪划过静谧夜空。 秋叶侧身避开,小小的靴尖在檐角虚点了一下,纤细腰肢轻轻一拧,继续掠向对方,几丝被利刃划断的发丝缓缓飘落在地上。 琴诗儿唇角上扬,右手指尖轻巧挑起,从粗弦到细弦依次拨动,每一根弦都发出清脆而悠扬的声音,而在这声音之下则是极凶险的无形气刃。 秋叶折转了七八次方位,东避西闪之间,如马跳山涧,每一次都无比惊险的躲开对方的攻击。 而屋顶以及地面则遭了老殃,撕裂出一条条细不可见的沟痕。 残瓦翻飞,碎石激荡,将姜守中看的心惊胆颤。 神仙打架啊这是。 数次躲避之后,秋叶终于成功逼近琴诗儿,距离对方不过六七步左右。 长刀拦腰而下,释放出的如瀑刀芒似乎要将琴诗儿那截丰腴细软的腰肢斩断。 琴诗儿神情自若,左手则不慌不忙地在琵琶的指板上滑动,右手手指如同跳跃的精灵,在弦上凝重地一抹,引出一连串激荡惊雷。 秋叶立即收刀回旋,锵击声中无数火星飞溅,周身不断有犀利刺冷的气刃掠过,有数道划破了秋叶身上的夜行衣,露出玉白的肌肤。 强大的气劲迫使秋叶倒飞而出,被击退到百步之外。 秋叶轻喘着气,看了眼血丝渗出的右肩。 从修为高低来说,秋叶其实比琴诗儿更高一些。然而上次在逃离途中不慎被对方的暗器“黄泉花”打中,吃了闷亏,此时伤害还未痊愈,自然不是对手。 两人的打斗引来了六名护卫。 琴诗儿瞥了眼正躲在檐下逃离的姜守中,淡淡道:“要活口。” 因为姜守中刻意掩饰自己境界的原因,琴诗儿以为对方只是个三品武夫之境的小喽啰,所以从一开始就没理会,任由对方逃跑,当是瓮中之鳖。 这些护卫都是一品武夫高手,西楚馆的精锐,抓一个小喽啰手到擒来。 趁着对方注意力分散到姜守中身上时,秋叶暗暗调息休养,并没有去帮姜守中解决麻烦,只是挡在琴诗儿前行的方向。 这反常的举动让琴诗儿微微蹙眉。 她扫视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潜藏其他高手,对秋叶冷笑道:“你是傻子吗?不去帮你的同伴,在这里螳臂当车?真以为一个小小三品武夫就能——” 然而琴诗儿话刚到一半,便传来一声惨叫。 只见冲向姜守中最前面的护卫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胸口遭受重击,内脏,排骨全部破裂,倒飞出去砸在地上,喷出一口血液。 就连身上的衣服都被打爆裂开。 拳劲如虎,煞气四溢。 这突兀一幕把剩下四名护卫给震住了。 姜守中施展追风步,即便背着一个少女,身子如轻盈落叶,飘至第二名护卫面前,一记八极焚天拳打在对方胸口,后者胸膛上的血肉被炸开了一个大洞。 小玄宗师! 琴诗儿脸色倏然大变。 她急忙冲向姜守中,可距离太远,再加上面前又有秋叶挡着,只能干着急。 自古以来,武夫共有三品境界,之后便是宗师二层境界,最终正式踏入修仙四大境。 可以说宗师便是连结普通武者与修仙人士的枢纽桥梁。 宗师与武夫,天壤之别。 武夫体内的气息是真气,而宗师则是玄气,已经接近于修仙者所吐纳的天地元气。 身为小玄宗师的姜守中其实已经处于高手行列,之所以看着很弱,完全是因为身边人太过变态的缘故,而所遇到的敌人也是重量级别。 且不说妖尊,李观世,晏长青这些超级大佬,便是自己的妻子染轻尘也是达到天荒境的绝对天才,而前妻曲红灵在妖界更是年轻一辈里修为最高的天骄,更别说厉南霜这个表面上是大玄宗师境界,而拔刀时却能硬抗天荒境的变态少女。 在这些天才大佬面前,姜守中跟个弱鸡仔似的,可此时面前这些所谓一品高手的武夫护卫,姜守中才真正展示出什么才是“大佬”。 所遭遇形势不同,姜守中也就放弃了压境界打磨拳法的想法,直接将火道体的宗师实力爆发出来,借着追风步的挪动,以一步一拳的撼山气势,将六位一品高手全都打废在地,疾奔向淮兰湖方向。 琴诗儿目眦欲裂,心在滴血。 要知道这些护卫可是西楚馆花费大心血培养出来的精锐,放在江湖上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大佬级人物,损失一个都能引发那位老者的怒火。 “你们两个全都死!” 为方才自己失策悔恨不已的琴诗儿将怒火全都倾泄出去,一边飞掠向姜守中,一边拨弄琵琶,琵琶声瞬间高亢激昂,如同狂风骤雨般猛烈。 无数气刃密密麻麻的透发而出,如浪潮席卷而出。 秋叶神情凝重,不断挥刀击挡冲向姜守中的气刃,为对方争取逃离时间。 随着琴诗儿步步紧逼,三人的距离慢慢迫近。 陡然,琴诗儿五指狠狠一拍琵琶。 琴弦根根断裂。 空气中杀意倏然一滞,而后爆出的声音如潮水激浪奔雷,屋顶瓦砾片片飞起。 密集的气刃掩饰在瓦片之间,冲向姜守中。 “不用管,快走!” 秋叶眼角余光瞥见姜守中停顿了一下,闪身护在对方的面前娇喝道。 噗! 旧伤复发的秋叶终是挥刀速度慢了半拍,被一道锋利的气刃贯穿左肩,带出一抹血雾。 秋叶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横着身体滚出了七八米,躲开了数道紧接而来的气刃。急忙冲向姜守中,试图帮对方解除威胁。 可下一刻,一缕极细的丝弦悄无声息的飞至她的眉心处,埋伏已久。 显然,对方是故意迫使秋叶来到这处陷阱,不给对方躲避的机会。 千钧一发之际,秋叶被一道身影扑倒,丝弦擦过对方后背,扯出一串血珠子,有两滴洒落在秋叶的眉眼上方,轻挂在弯翘的睫毛上。 “嘶,真疼。” 姜守中顾不上后背疼痛,一把抱起秋叶施展追风步,朝着放置何兰兰的围墙下躲去。 哗啦! 刚冲到围墙下,墙体直接被道道气刃炸开。 姜守中尽量低下头。 感觉对方拿着个加特林在疯狂扫射似的。 而这时,引发骚乱的夏荷终于及时出现,挡在姜守中三人面前。 女人长刀画弧,斩出一道道化虹而去的刀光,刀芒密集无比,像是乌云里扭曲闪烁的电蛇,拉出一张巨大的电光刀网。 琴诗儿犀利的一波攻击被尽数挡下。 “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夏荷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提刀冲向琴诗儿。 姜守中重新背起何兰兰。 “走!” 缓过气的秋叶没有任何迟疑,带着姜守中奔向淮兰湖东岸。 两人有惊无险的躲过一波护卫,从淮兰湖东岸转至嫪燕子街,终于来到了一处较为安全的废墟小屋外,四周静谧无声,唯有惨淡月光映照。 “你在这里等着,照看好她,我去接应二姐,她不是琴诗儿的对手。” 秋叶服下一粒丹药强行压住伤势,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她回头看了眼姜守中渗出血丝的后背,眼神复杂,动了动嘴唇终是没说什么,消失在巷内。 姜守中对刚才的救人倒没什么反应。 本身对方就是为了保护他才陷入危机,有机会救人,自然没必要退缩。 他坐在堆有灰尘的门槛上,打量着旁边昏迷的少女何兰兰,少女长相一般,脸上有块胎记,皮肤也略显得黝黑粗糙。也不晓得这丫头究竟有什么好的,竟引得西楚馆和银月楼两大势力相争。 姜守中又想起之前在柴房听到的神秘哭声,可惜没能来得及看。 约莫少半炷香的,一道苗条丽影匆匆赶来。 “二姐已经脱困了,马上就来。” 女人伤势不轻,来到姜守中身前后身子晃动了一下,捂着受伤的左肩咳出些许鲜血。 “你不要紧吧。” 姜守中关切看着她。 女人摘掉了蒙面黑巾,月光下明艳无俦的娇靥苍白如纸,轻轻摇了摇头,坐下调息。 姜守中埋怨道:“你家夫人也真是的,不能多派一个来接应吗?” “有接应的,只不过……” 女人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扭头看向姜守中,黑白分明的美眸在夜色下明亮动人,“我大姐很聪明,有时候会故意套你的话,昨日你有没有跟她说,那天晚上我们……我们发生的事情……” 女人羞涩低下头,唇色淡白,玉靥上似有红云悄染。 姜守中没好气道:“你们都有病吧,那天晚上我们俩发生了啥?又能发生啥?我发现你这女人脑子不正常,是不是喜欢幻想啊。 当时也就你快晕倒的时候我扶了下你,就这一下,你还差点把我给杀了,后面我想给你包扎你都不让。好嘛,我在椅子上就干坐了一晚,动也不敢动,腰都快僵了。你倒好,养好伤就直接走人,连句感谢的话都不说,还得我厚着脸皮亲自上面要报酬……” 听着姜守中喋喋不休的埋怨,女人眼眸浮动。 “我……我心里其实一直惦记着你的好……”女人樱唇微抿,神色黯然。 “姜大哥,我……我……” 女人忽然下了什么决心,仿佛要释放内心压抑的情感,用力咬了咬唇瓣,猛地抱住了男人,“我好像有些喜欢你了!” 男人僵住了身子。 随即,男人一只手放在女人细柳似的腰间,而另一只则落在她的胸口处。 没等女人反应过来,猛地将其推开。 姜守中脸色冷峻,目光疏漠,盯着愕然的女人,“秋叶姑娘!请你自重!我姜墨虽然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知廉耻二字!秋叶姑娘若只是因为我救了你一命而喜欢我,那这种喜欢太廉价了。 我很感激秋叶姑娘的抬爱,但是……感情是相互的。何况,我也有自己喜欢的女子。今夜之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等明日我跟夫人要回报酬,以后我不会与银月楼有丝毫瓜葛! 既然现在已经安全,那在下就先告辞了,孤男寡女独处夜间,难免不便。” 说罢,姜守中转身气愤离开。 夜月下,男人修长的身影在地上洒落出一道君子之光。 女人呆愣愣站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两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小巷。 “大姐!” 其中一位女子喊了一声,来到呆愣的女人面前疑惑道,“刚才你帮我们击退敌人,为什么突然离开了?我叫你,你也不答应?” 原来方才跟姜守中对话的是春雨! 目的就是为了套对方的话,同时看看姜守中对自己的妹妹是否有非分之想。 春雨回过神来,随意编了个理由,“我看到有人影掠过,以为西楚馆的人发现了姜大人他们,就想着快些过来看看,好在虚惊一场。” “咦?姜大人呢?” 秋叶环视一圈,没看到姜守中的身影。 春雨微笑道:“他先回去了。” “哦。” 秋叶愣了愣,没说什么,只是眸底稍稍有一些失落。 夏荷走了过来,趁着秋叶查看何兰兰情况的间隙,低声询问春雨,“如何?” 春雨摇头,“没任何问题,他对秋叶也没窥觑之心。” 夏荷松了口气。 看来不需要动手杀姜墨了。 春雨想起方才姜守中那双坚毅、坦荡、磊落的清澈眼神,芳心不由泛起些许奇妙的涟漪,喃喃道:“这位姜大人,真是君子啊。” 要不,以后多替妹妹考验考验? 呸! 想什么呢! 春雨打算以后找个机会,单独跟对方道歉,免得对方看轻了三妹,产生误会。毕竟以夫人的说法,若姜墨没有问题,以后可能还会合作的。 女人下意识摸了摸还残余着些许疼痛的胸口。 莫名一阵恼怒。 你推就推吧,那么用力做什么! …… 月光铺就的小路上,独自行走在街道上的姜守中唇角微勾,低语喃喃,“真以为我傻傻分辨不出啊。不愧是大姐,果然大姐大。” 男人揉揉眉心,对银月楼接二连三的试探有些恼火。 虽说是一时生气,存了报复之心,可姜守中当时面对春雨诱惑,确实出现了一些道心不稳。 原因就在于得了道门河图之后,阴阳之气并不协调,尤其火道体达到宗师之境,至阳之气极重,破坏了五行平衡,总感觉身体里有一股火在烧。 姜守中暗暗一叹,“看来,得想办法多吸收一些阴气啊。” 感谢天风黑月2、宫泽铃樱的打赏 (本章完) 第96章 染大小姐被偷家了 回到家里,疲惫的姜守中脱下沾血的衣服,烧了些热水准备洗洗身子。 折腾了一晚上浑身都是汗。 在道门河图的润养下,背部的伤势已经无碍,只余些许刺痛。 姜守中正要解衣,忽然想到什么,对着空气说道:“梦娘前辈,热水已经烧好了,需要沐浴吗?” 红衣魅影出现在屋内。 望着冒着蒸蒸热气的浴桶,梦娘淡淡道:“你我只是合作关系,我不是你的婢女,你也不是我的仆人,没必要帮我烧热水,以后我自己用冷水就行。” 姜守中心想这是给我烧的啊,但面上还是诚恳道: “本身这场合作对梦娘前辈就不公平,只是我跟李前辈的约定。今晚的情况梦娘也看到了,免不了要多麻烦您。所以像烧水这些小事,不算什么,反倒是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看着男人歉意真挚的眼神,梦娘神色缓和。 心里仅存的那点怨气愈发少了许多。 小伙态度是真好。 “那我就先出去回避了,胰子和毛巾都在边上,毛巾是新的……当然,伱是修行高手,可以自己弄干身子。”姜守中笑了笑,交待完毕便识趣的退出屋子。 用神识确定男子走远后,梦娘才放下戒心,解开了嫁衣长裙。 与之前猜想的一样,这位蛇精的腿确实很极品,又细又直,细腻如丝,好似玉一般,不沾半点瑕疵。在灯火下,仿佛晕着淡淡光泽。 唯有“玩年”二字才能表达出这双腿的魅力。 梦娘缓缓浸入温和的水中,闭上眼睛。 虽然被李观世强迫,内心十万个不愿,但眼下的局面却也不是不能接受。 在云湖固然安全,可总不能一辈子禁锢在那里。跟在姜墨身边虽然受了点限制,但这小伙儿很守规矩,人也很好,很正直,不担心两人发生摩擦。 或许跟着对方多看看外面的风景,也是挺好的。 另外,若真运气好找到那人的后代,她想问问当初为何要这么对自己。 既然你是女人,为何要欺骗我? 梦娘内心苦楚万分。 当初她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小蛇,初开灵智,一次偶然被捕蛇人抓住,原以为会被剥皮碎肉,却运气好被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救下。 那时的她永远记下了那张暖融如阳的脸。 在妖气复苏后,她成为第一个化形为人的妖物,千辛万苦找到那人,打算报恩。 再次见面后,对方依旧俊美翩翩,温文尔雅。 亦如春风里的那片初阳。 那人起初并不亲近她,可渐渐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方开始关心她,说着情话……于是稀里糊涂之下,她答应了对方的求婚。 哪怕自己不忍心欺骗对方,表明了自己妖物的身份,对方依然义无反顾。 那时她以为人世间的爱情就是这般甜蜜。 让人沉醉,沉沦…… 哪怕后来当墨家遭受变故,而新婚之夜的自己在苦苦等候中被钦天监镇压,永无天日,她也不曾真正恨过对方,只是有些怨气。 可李观世带来的真相,如晴天霹雳砸在她的头上。 女人…… 墨郎啊,原来你是女人啊。 你之所以娶我,只是为了正大光明的抚养你和某个负心男人所生的孩子而已。 原来我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工具。 豆大的晶莹泪珠连滚都不滚,径跌出女人的眼眶来,砸在起伏的雪色山川上,与浴桶内所蒸的水珠儿混合在一起,仿佛满身都是泪。 昨日看花花灼灼,今朝看花花欲落。 墨郎,从今往后,勿复相思。 …… 女人沐浴花费的时间还是比较久的,哪怕是妖物也不例外。 实在等着无聊,姜守中干脆练习站椿。 之前梦娘说过,要想拳法扎实,多练练站椿是有好处的。 与人搏击磨练的是随机应变的能力,可想要拳劲厚实,需要多打基础,多练站椿。 与传统意义上的马步桩之类的站桩不同,站椿更讲究形意,以形取意,以意象形。放松周身,集中精神,调动全身的筋骨皮肉。让肌肉随着自己的意思跟着骨骼运动弯曲,却不发生扭曲、拉扯。 这也叫樁樁之道。 姜守中深呼吸了几口气,让呼吸平于自然。 姜守中放大意念,驱除心中杂念,先由头部开始,逐渐使全身毛孔放松。 夜凉如水,仿佛有过堂风吹拂之感,待彻底心静。然后姜守中左右伸展,挺拔项部肌肉,使之起变化,全身骨骼肌肉仿佛都在轻微的颤动。 只是毕竟是修行小白,没法达到虚灵守默,具体悠扬,毛发如戢之感的站椿境界。 姜守中只得耐着性子,平复心中的急躁,一遍遍重复。 不知何时,沐浴结束的梦娘俏生生的站在门口,几绺乌丝濡着水湿气,微微黏在女人玉靥口唇畔,在夜风吹拂下美得难绘难描。 见姜守中越练越丧气,梦娘淡淡道:“神不外溢,意不露形,形不破体,力不出尖。” 姜守中一脸迷茫的看着她。 梦娘翻了个俏白眼,走到男人身前,一只柔荑搭在对方的肩膀上,“放松。” 姜守中放松身子。 刹那间,肩膀仿佛压下了一块巨石。 男人双腿一弯,差点跪下。 梦娘蹙眉,“太松了,跟一滩烂泥似的,打起精神!” 姜守中连忙直起后背,挺起胸膛。 那股压在肩膀上的千钧重力一瞬间大幅度减轻,对方的手似乎轻如鸿毛,几乎感受不到任何重量。 梦娘不满,“太紧,放松!” 姜守中无奈,又放松,结果熟悉的重力再次压下,疼的他微微呲牙。 “怎么这么笨!” 梦娘贴近一步,双手全都放在男人左右肩膀上,冷冷道,“什么时候,你感觉到肩上的力道彻底消失,我的手完全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再练习站椿。” 大姐,你这不是为难人嘛。 姜守中苦笑。 不过他也明白对方是在好心帮他纠正,于是调整呼吸,开始掌控自己的身体。 可无论怎么调整,要么就是过重,要么就是过轻,明显能感觉到对方手放在肩膀上的力道。哪怕故意催眠自己对方的手不存在,也只是很短暂的忽视。一旦去想,肩上的力道又重现。 梦娘有点看不下去了。 今晚对方在逃离西楚馆时展现出小宗师之境的实力,她确实很吃惊,以为这家伙故意隐藏,背地里偷偷吃苦修行,各方面都很扎实。 可此刻看来,分明就是得了什么机缘才混到了宗师之境。 地基都没打结实,楼阁倒先建出来了。 如果不是看在对方帮她烧热水的份上,直接走人不管了,让对方瞎练去吧。 “调整呼吸,继续!” 梦娘耐着性子指导男人。 或许也知道自己的表现让女人很无语,姜守中尴尬的想要放弃,但听到对方的话,又硬着头皮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索性闭上眼睛。 带着些许刺冷的冬日夜风掠过小院,吹起了女人缎子一般的及腰长发与稠红的嫁衣。 因为两人离得近,而梦娘个头更高挑一些,姜守中能明显闻到那袭来的淡淡的宛若紫丁香的气息,挟着馥郁温甜的些许胸襟脂香。 也不知怎么的,这一刻姜守中忽然彻底静下心来。 恍恍惚惚中,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肩膀上的力道。不止是对方的双手与他融为一体,就连徐徐冷风,脚下的大地也与自己融为一体。 姜守中无意识的伸展自己的身体。 这一刻他好像就是风,随万物而飘荡,随天地而遨游。 撩动着细弯的树枝,撩动着院墙,撩动着屋顶,撩动着女人的秀发,撩动着女人软柔的裙摆…… 天地与我同生,万物与我一体。 此刻姜守中的全身骨骼肌肉都在有规律的运动曲弯,不断有杂质溢出皮肤毛孔…… 梦娘嘴角上翘,勾出一抹姣好丰润的动人唇线。 这小子总算找到窍门了。 当姜守中从混混沌沌中回到现实,梦娘已经收回双臂,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如何?”梦娘问道。 姜守中只觉身体说不出的舒爽自在,笑着点头,“已经有感觉了,谢谢梦娘前辈教导。” 梦娘淡淡道:“松即是紧,紧即是松,松紧紧松勿过正。” 姜守中蹙眉细思。 等回过神,女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姜守中心中一暖。 虽然这位蛇妖一开始凶巴巴的,每次出现时都板着个脸,但心肠还是很好的。 回到屋子,一身汗垢的姜守中摸了摸浴桶里的水,已经有些凉,浑身疲惫的他也懒得再烧水换水,直接脱了衣服泡在水里,舒舒服服的眯起眼睛。 想到今晚发生的一切,姜守中只觉梦幻。 尤其那个琴诗儿,让他生出极大的危机感,对方必定还会找上门来。 此外春雨的试探也让他烦心。 之前他对春雨所说的那些狠话,并非是表面之词。他确实不打算再与银月楼有瓜葛,不仅仅是因为红颜祸水的问题,而是像银月楼西楚馆这类地方,一旦牵扯只会越陷越深,难以脱身。 他目前还处于苟育阶段,不宜招惹太多的麻烦,猥琐发育才是王道。 等明日去银月楼拿到报酬,以后就离得远远的。 什么春夏秋冬,什么夫人,统统一边去。 心中无女人,拔刀才无敌。 就在姜守中暗下决心的时候,眼前蓦地一花,却是梦娘出现在屋内,一脸怪异的望着他。 姜守中吓了一跳,忙将身子尽可能藏在水里,疑惑问道:“梦娘前辈,怎么了?” “为什么不换水?” “啥?” “这水……” 梦娘娇艳动人的雪靥上浮露出两朵不自然的浅淡彤云,轻咳了一声,“这水我洗过了,你怎么不换?” 姜守中有点发愣。 一桶洗澡水而已,两个人凑活洗洗怎么了? 总不能费劲巴力的重新去烧吧。 我又不喝你的洗澡水。 姜守中心中吐槽,脸上却笑容真挚道:“梦娘前辈你无须多想,虽然我是六扇门的官员,但我对妖物并没有什么歧视。不会因为这水被梦娘你洗过了,我就嫌弃,我不是那种人。梦娘前辈如果不信的话,我现在就喝给你看……” “别!” 梦娘吓了一跳,急身掠至浴桶前摁住对方的肩膀。 望着纯真和善的年轻男子,梦娘莫名有些惭愧,想起今晚这家伙面对那位姑娘表白时的君子模样,自嘲一笑,“我不是那意思,我……算了,你洗吧。” 梦娘闪身消失在屋内,只留下浅浅淡淡的香气。 姜守中无奈搓了搓脸,小声嘀咕道:“女人真是事多。” …… 次日一早,姜守中本打算去银月楼拿报酬,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头儿厉南霜突然出现在家门口。 “焖面!” 厉南霜晃动着蓬松乌亮的马尾,精神奕奕的小跑到姜守中面前,一拍男人的手臂,“猜猜看,你最帅气可爱最聪明无敌的上司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晨间阳光下,少女弯翘的睫毛似覆上了一抹玫瑰色的光芒,衬着那双扑闪扑闪的灵秀美眸熠熠流彩。 姜守中正要开口,少女忽然“咦”了一声,绕着男人身体打量着。 “焖面,你……” 厉南霜一脸狐疑的盯着男人俊朗的面容,“你怎么突然一下子变成三品武夫之境的武者了?” 姜守中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其实我一直都在偷偷修行,无奈天赋太差,没好意思告诉你们,前日才正式突破的。” “真的吗?” 厉南霜摩挲着细润下巴,又绕着男人转了两圈后,蓦地踮起脚尖,直视着男人,“看着我的眼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姜守中心中一跳,只好与起疑心的上司对视。 少女纯净无暇的瞳眸里,满是自己的身影。 原本编好的谎言,在这一刻从男人口中说出后却变成了坦白,“我认了一个师父,他送了我一样宝贝,所以我才能修行。” 原以为少女会继续追问师父是谁,宝贝是什么,但出乎姜守中意料的是,少女并未刨根问底,而是伸出大拇指冲着男人夸赞道:“我就知道我家焖面是最厉害的,先前是我看走了眼,还以为我家焖面没什么武道前途,结果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少女上前习惯性的挽住男人手臂,大大咧咧道:“这是值得庆祝的一件事,今晚本大爷请客,把老鳖二牛都叫上,咱们好好去吃一顿!” 姜守中有点吃不消上司的热情,讪讪道:“再说,再说。” 他干咳了一声,问道:“上司,那个礼物……” “哦对,差点忘了!” 厉南霜左右瞅了瞅,拉着姜守中进入屋子,像是做贼似的开始解自己的衣裙。 “喂喂喂……” 少女的举动把姜守中吓了一大跳,目瞪口呆。 啥意思? 这礼物是奉献你自己? 你当我是不想上进的小白脸? “喂什么喂!”厉南霜没好气的从怀里摸出一把约莫三十公分左右的短刀,得意洋洋的仰起雪白下巴问道,“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刀。” 姜守中感觉对方把他当成了白痴。 这不明摆着是刀吗? 厉南霜美眸一瞪,“废话,我是问你,知道它是什么刀吗?” 姜守中摇头,“不知道。” “七杀刀!” “七杀刀?” “嗯。”厉南霜轻抚着古朴无华的刀鞘,“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杀杀杀杀杀杀杀……这便是当年战神北靖的佩刀,七杀刀。” 少女将刀丢给姜守中。 姜守中刚接触刀鞘的那一瞬间,便感到一股浓烈的血煞之气凝如实质扑面而来。 恍惚之间,眼前似浮现了一幕幕悲凉残烈的景象……战场之上苍穹呈惨绛之色,乌云盖顶,将士尸横遍野,累骨成阙,泼洒遍染的血液汇为河泽,流贯朽土,逼人窒息。 “你如今修行有成,这把刀就更适合你了。”厉南霜双手交叉抱于胸前,笑盈盈的说道。 姜守中回过神,仔细端详着短刀。 这才注意到,这把刀比平日所见的刀略厚一些,刀鞘竟然从中间分隔成两部分,里面有两把刀,上下稍微错开,位置靠下的刀稍短一些。 姜守中下意识想要拔刀,却被少女阻止。 “别拔!” 厉南霜摁住姜守中手腕,一脸正色道,“这把刀乃是大洲开国战神北靖的贴身佩刀,一直带于战场之上浸养,长的一把刀用来杀人,短的那把用来孕养杀气,是兵家的养刀之术,极少出鞘。 但一出鞘,威力巨大! 北靖去世后,这把短的刀便从再也未出鞘过。 一旦将其拔出,便会将这两百多年孕养的杀伐之气尽数倾泻而出,哪怕你是三品武夫,面对的是小玄宗师高手,也能给对方造成致命重伤。 但是,你最多只能用三次。等三次拔刀结束,其内孕养的杀意便会耗尽,变成一把普通的刀。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别轻易拔短刀。” 养刀术? 姜守中听着咂舌,“那如果是小玄宗师拔刀呢?” “大玄宗师圆满境以下的,皆可重伤或致死!甚至,也会对天荒境造成一些伤害。”厉南霜认真说道,“你境界越高,它发挥出的威力即越强!” 这等于是法器啊。 姜守中感觉这刀拿着太过烫手,对厉南霜说道:“头儿,这刀哪来的,如此贵重的东西我拿着不适合吧。” “没事,没事。” 厉南霜摆摆手,眼眸宛如月牙儿,笑着说道,“这东西也不贵重,一直在我屋子里胡乱扔着呢,你不要,以后也只能扔着。” 厉南霜将那把长的刀抽出来,屋内寒光凛凛,刺得人皮肤生疼,“以后你与人对敌,先用长刀。实在遇到危险了,就拔短刀。等我再去找个刀谱,亲自指导你练。” 姜守中此刻内心说不出的感激。 头儿对我太好了。 要不我以身相许算了。 还努力啥。 就在这时,屋门忽然被人敲响。 姜守中皱了皱眉,打开房门,却发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染轻尘与锦袖这对主仆。 “我来是想给你说一声,上面……” 染轻尘声音忽然顿住。 她愕然看向屋内的少女……因为之前拿刀忘了整理衣裙的厉南霜,此刻衣衫不整。 她视线又落在姜守中手里的刀上。 七杀刀? 染轻尘眼神变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厉家曾公开说过,这把七杀刀是厉大小姐未来的嫁妆。 这一刻,染轻尘内心滋味难全。 有一种被偷家了的感觉。 (本章完) 第97章 无双剑仙——江绾! “你说上面怎么了?” 见染轻尘话说到一半就莫名停下了,姜守中一脸疑惑。 他回头瞥了眼厉南霜,这才反应过来对方衣衫不整的模样极让人误会,无奈解释,“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我在修行,想找一些武技修炼,头儿给我拿了件兵器给我。她把刀放在身上,所以……” 好嘛,这似乎没法解释啊。 也不晓得头儿为何要把刀藏在衣服里,大大方方拿在手里不好吗? 姜守中倒是不在意被染轻尘误会,反正两人也是路人夫妻。只是关乎到头儿的清誉,若是传出去肯定不好。 染轻尘收回泛着复杂神色的眸子。 想起之前在马车上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让姜守中放心去寻找自己的真爱。所以眼下对方无论和哪个女子在一起,也不是她瞎操心的。 只是内心多少还是有一丁点的怪异。 无关爱情,无关吃醋。 就好像已经贴上自己标签的物件,被别人抢走了。 不过听到男人那句修行,染轻尘这才惊讶发现面前这位丈夫,竟然是三品武夫之境。 这家伙竟然真的修行小成了? 染轻尘忽然有些喜悦。 若姜墨真的能踏上修行之路,破宗师,进入修仙四大境界,那她倒是可以接受…… 但很快,染轻尘清醒过来。 能成为三品武夫固然胜过了很多人,可距离修仙四境还差得极远,十万八千里都不为过。期待姜墨真的有所成就,显然很渺茫。 毕竟一个人的根骨天赋是骗不了人的。 武夫可以用时间磨练出小成就,而修仙四大境就没法只用时间去磨练了。 染轻尘内心自嘲自己的天真。 不过无论怎样,姜守中能在修行路上取得成就,她还是很高兴的。 女人收起心中杂绪,开口说道:“今早去六扇门时,无意间听到了个消息,得知上面决定让你们风雷堂调查妖气丢失一案,是那只兔妖丢失的。而且,还让你们和铁衣堂的纳兰邪协同查案。” 姜守中脸色变了。 怎么好端端的,让风雷堂去调查丢失的妖气呢。 不应该直接结案吗? 甚至还和铁衣堂一起调查,上面这是抽了什么风? 敏锐的,姜守中意识到一丝不对劲,好似无形中有一张看不到的透明巨网缓缓撒下。 整理好衣裙的厉南霜淡淡道:“我已经知道了,所以才过来通知姜墨。不过染大人,这事伱没必要亲自来通知吧。而且我记得上次说过,有公务上的事就来找我,你跑来找我的下属是什么意思?” 在厉大爷眼里,这家伙就是惦记她的焖面。 和那个纳兰邪没什么两样。 染轻尘看着宛若护犊老母鸡的厉南霜,又看看姜守中手里的七杀刀,先前被强行压下心底的那股不舒服,莫名的又涌上了心头。她忽是下了什么决心,手指在自己纤细的腰间轻轻一抹。 下一刻,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剑出现在女人手中。 光影之下,薄如透光的剑身潋滟如水中之月,锋芒逼人,冷光溢彩。 “怎么?要打架?” 厉南霜倏地来了兴致,神采奕奕。 打架好啊。 有些事情就需要打架来解决。 染轻尘没理她,将手中一看就不是俗物的长剑递给姜守中,“那把刀不适合你,杀气太重,极易伤体。你上次不是说让我找神兵利器吗?这把灵水剑就很适合你,可以缠至腰间,有静心润性的效果。” 姜守中傻眼了。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啊,怎么突然都排队给我送宝贝? 不过让他纳闷的是,他没记得自己说过要让染轻尘找神兵利器啊? 望着女人净而不染的清澈眸子,姜守中本想发出疑问,可隐约看到对方那抹骄傲清冷的神色下,仿佛带着一丝小小的哀求,似乎是哀求姜守中不要拆穿她,让她有台阶下。 姜守中顿时明白了什么。 上次对方邀请他加入新院,结果被拒绝了,可以说是在厉南霜面前颜面扫地。 而这一次,女人显然打算扳回一局,找回场子。 男人很无奈。 自家这位妻子的性格真是太要强了。 跟个小孩子似的。 本就对染轻尘带有歉意的姜守中心肠一软,下意识接过对方手里的灵水剑,忽然瞥见自家上司又流露出失落之色,大感头疼,连忙脱口道:“要不你们两个我全都要吧。” 嗯? 无形间在针锋相对的二女蓦然将目光盯向男人。 意识到自己说岔话的姜守中赶紧补救,“我的意思是,这把刀和这把剑并不冲突,都挺适合我的,谢谢染大人,谢谢头儿,我一定会勤加修行,不辜负你们的期望,争取早日刀法大成,剑法大成。” 男人如芒在背,点点汗珠沿着眉梢缓滑。 他现在是真怕了这些女人。 只想逃得远远的。 虽说姜守中的“贪婪”让双方都不太满意,但面子上倒也勉强可以过得去。 染轻尘望着男人手中那柄陪伴了自己多年的灵水剑,情绪复杂。后悔倒是谈不上,毕竟她性格如此,一旦决定了就坦然接受。 只是这把剑以后怕是要永远蒙尘了,再也无法展现出它独有的风姿。 “那就这样吧,到时候我再找剑谱给你练。” 染轻尘转身离开。 其实她这次来是有别的事情,祖母有话要带给姜守中,但现在有厉南霜这个外人在场,不好直说,只能下次再来了。 “怀璧其罪,怀璧其罪啊。” 厉南霜苦着可爱的小脸说道,“为了抢焖面,竟然连灵水剑都舍得。我家焖面有那么好吗?非得把他抢到新院才甘心?” 她可怜兮兮的看向男人,“焖面,要不你以后平庸一点吧,不然我睡觉都不踏实。” 姜守中自嘲道:“可为什么我觉得我挺废的。” 他轻抚过手中长剑,泛着水光的剑身润若秋波,望之似感玉气温润,抚之如触流水柔情,清冽可鉴,犹能映持者之影。 好剑。 与七杀刀完全是两个极端。 一个至猛至阳至杀,一个至柔至阴至善。 仿佛冥冥之中与自己的道门河图,阴阳二气相契合。 厉南霜是粗咧性子,很快将烦恼抛之脑后,谈起了正事,“说起来,这次上面让我们风雷堂调查妖气丢失一案,我也很意外。上面给的说法是,暗影部调查到那只兔妖是天妖宗宗主曲红灵的婢女,偷了一瓶特殊的妖气。 目前这瓶妖气不知所踪,一旦流落到民间会造成很大危害,所以让我们接着调查,找回妖气。 现在只有我们知道,那瓶妖气其实是被附身在玥儿身上的猫妖给偷偷换了,可惜不晓得被它藏在了哪儿。当时确实是杀的有点太快了,应该先问一问的。” 少女懊恼的挠了挠头。 姜守中陷入沉思。 按照之前的线索来看,那瓶幽冥妖气被兔妖偷走后,打算交给西楚馆。 但在交易过程中,西楚馆突然黑吃黑想要截杀兔妖,结果被兔妖给跑了。 那瓶妖气最终放在张云武身上,又被猫妖换走。 而猫妖则是从西楚馆逃出来的。 所以眼下无论怎么看,这案子与西楚馆牵扯最大。 最想找那瓶妖气的也是他们。 然而上面却只字未提西楚馆,是没有调查到?或是……故意隐瞒? 思索片刻,姜守中心里忽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对厉南霜说道:“你说有没有可能,让我们追查妖气的真正幕后人……是西楚馆?” “啊?” 厉南霜绷大秀眸。 少女不傻,明白了姜守中的潜话语。 她蹙紧细长的柳叶眉,“你是说,六扇门有西楚馆的人?” 姜守中把琴诗儿跑来给他当小妾的事情说了出来,神情凝重道:“我是这么觉得的,西楚馆的人也在找那瓶妖气,最后调查到了我和老张三人身上,所以才派了琴诗儿试探我。 至于为什么琴诗儿不去试探老张和陆人甲他们,倒也好解释。老张是有妻室之人,不好试探。而老甲呢,那确实下不了口。 兔妖与我们发生了两次纠葛,现在西楚馆的人肯定猜测那瓶妖气或许就在我们身上,所以利用六扇门来使唤我们,进行二次试探。 另外,上面好端端的让我们和铁衣堂合作,很有可能是让铁衣堂监视我们。甚至我觉得,那个纳兰邪或许和西楚馆有所牵扯,也是对方安排的一枚棋子。” 听完姜守中一番分析,厉南霜脸色难看起来。 虽然平日里她喜欢摆烂,对六扇门不怎么上心,可也不能任由别人算计,被当作棋子玩弄。 “这案子不接了!” 厉南霜大手一挥,“我亲自去跟院长大人说,爱派谁派谁去,有本事把风雷堂给解散了!” 背刀少女气势汹汹的离开小屋。 姜守中坐在椅子上,思考着解决办法。 眼下不是查不查的问题,而是已经被对方盯上了。无论在明或者在暗,对方都死死盯着他们,这才是最麻烦的。 算了,还是先去银月楼拿报酬。 先把自身实力提升了。 只要自身足够强大,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 姜守中来到银月楼,这次迎接他的是夏荷姑娘。 “夫人有事,让我带你去武库挑选秘籍。” 夏荷一如既往的冷性子,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便转身朝着武库阁楼走去。 有事好啊。 本就头疼见那妇人的姜守中松了口气,跟着少女前往武库。 本想问问秋叶的伤势,但转念一想还是别多嘴了。一旦问了,指不定又要被怀疑。 来到武库,姜守中直奔五楼。 与预想中的一样,这里秘籍书本更少,也就八本。分别被放置于类似琉璃罩之内的单独展架上,架间光华流转,灵气轻绕,形成一副护罩。 秘籍之外还有一层防护壳子,壳面嵌古铜,刻有镂云纹飞仙之图,古朴神秘。 “档次就是不一样啊。” 姜守中暗暗感慨。 他下意识朝着第一本名为《八荒枪》的秘籍拿去,却听到夏荷声音冷冽提醒道:“不能翻看,不能摸,想要哪一本直接拿走便是。” 不能翻看? 姜守中顿时就不乐意了。 不看我怎么知道这玩意厉害不厉害,好练不好练? 夏荷冷淡道:“这些功法武技无一例外,都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顶级秘籍,随便拿出去一本都会引发血雨腥风。你但凡稍微了解一番,便知道哪本更适合你。不需要在这里翻来翻去,浪费时间。” 姜守中自嘲道:“我对修为一窍不通,没听说过这些秘籍。” 夏荷一言不发,凛若冰霜。 姜守中忽然怀念起大姐春雨了,胸怀伟大,善解人意,虽然小心思不少,可就是让人能感觉到一股如沐春风的暖意。 有她在,肯定会通融达理。 这老二就是一块冰疙瘩。 里里外外全都是冰的,让姜守中想起一句调侃名言:我的血液里流的是冰。 在床上都能把人冻僵。 不爽归不爽,既然是在别人的地盘,姜守中也只能遵守规矩。 《冥心诀》、《枯木逢春术》、《万法如来》、《通天指》…… 姜守中将琉璃展架上镌刻的秘籍名字一个个看过去,完全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该选啥。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一本剑谱上。 《无敌剑法》! 说实话,平日里若是看到这种名字,姜守中扭头就走。这种名字也就某些中二货才起,其实里面平平无奇,一点干货都没有。 然而这可是在武库顶楼! 皆是最牛秘籍! 显然敢起这个名字的人,必然是极自傲的大佬,可谓我有一剑,无敌于天地,上斩仙佛,下斩邪魔……再加上媳妇刚送了一把剑,姜守中没有太多犹豫,指着剑谱说道:“就要这本了!” 从今往后,我姜守中就要无敌于天下! 夏荷神色却有些古怪。 不过少女并未多说什么,打开防护小灵阵,将剑谱拿出来递给姜守中。 姜守中兴致勃勃的翻开,却愣住了。 只见扉页上写着:无双剑法! 啥情况,不是无敌吗?怎么又变成无双了?玩套路是吧。雪碧变雷碧? 姜守中有些不满的看向夏荷。 夏荷冷冷道:“这部剑法是某人自创,想要就拿走,不要就留下走人,不会给你再次挑选的机会!”说完,女人头也不回的离开。 本想多瞅瞅里面内容的姜守中见对方转身下楼,只好塞进怀里,快步跟了上去。 …… 楼阁之内,镂金错彩,珠宝琳琅满目。 紫檀木雕花案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青铜香炉,香烟袅袅,沉香袭人。 江漪倚坐在窗前,一手轻托着香腮,眺望着景园内明镜般的湖泊。一袭华衣裹身的她犹如朝霞映照,既显风华绝代,又透着一股不可侵犯的冷艳。 阁楼内,还有一位中年男子。 男人身着一袭深色的长袍,布料虽朴素无华,却剪裁合体,领袖之处绣以精致图腾,简中带繁,隐隐显露出他的尊贵身份。 面容虽带有几许风霜之痕,却犹保俊逸之姿,难掩眉宇间的英武之气,周身散发着一种由内而外的从容沉稳。 春雨、秋叶和冬雪三女守在门外,神情恭敬。 在她们对面,还站着一位面上无须,皮肤白净的男子。虽看着和善,但周遭仿佛有一股浓厚威压环绕,令人不敢逼视。 “这‘玉露金辉茶’不愧为楼兰第一珍品,便是皇室御用的那些贡品茶都无法比较。” 男人望着杯中深邃的琥珀色茶汤,茶香如同兰麝般芬芳,半是调侃,半是自嘲道,“都说你这丫头是京城的土皇帝,这么看来,朕倒是跟土皇帝差不多。” 江漪冷笑,“那不如这银月楼给陛下,让我这个小女子去龙椅上坐坐,当当土皇帝?” 相较于先前姜守中所见的慵懒姿态,此刻妇人发髻高挽,头戴金步摇,虽然神情依旧漫不经心,但无形间显得更为端庄。 面对妇人大逆不道之言,这位大洲王朝权势最高的男子并未生怒,只是一笑付之,看了眼门口的三姐妹,笑道:“夏荷呢?是不是上次朕只是玩笑说了一句,要把她赐给太子当正妃,这丫头就躲着朕了。” 江漪翻了个白眼,“她没那么无聊,有事忙去了。至于什么太子妃,狗都不信。当初那个叶竹婵的丫头你都瞧不上,更何况这种泥腿子。” “叶竹婵……” 听到妇人提及这个名字,皇帝周昶神色流露出些许复杂,微微叹息道,“朕倒是真的希望她能当朕的儿媳妇,成为未来的国母,可惜……” 周昶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江漪侧过螓首,忽然幸灾乐祸道:“听说前些日子那位妖尊突然出现在皇宫,差点把太子殿下的昊天神运给抢了?吓得太子殿下好几天都不敢出门?” 周昶笑道:“只是一具附魂之体罢了,不足为惧。” 江漪发出一声嗤笑。 当初兵儒两家圣人被打的如何狼狈,别人不知内情,她可是知晓的。 江漪低头抚了抚裙衫,几缕青丝随意垂落在白皙的颈侧,增添了几分不经意的风情,语气幽幽,“你对染家那丫头挺器重的嘛,让她去做未来除妖联盟的门面人物。这么重的胆子,这丫头担得起来吗?” 周昶品一口茶汤,回味着舌间醇厚爽口的滋味,轻声笑道:“这丫头是玄机剑宗门最为器重的弟子,钦天监也认为她可以扛起除妖大任,再加上她母亲当年无双剑仙的身份,朕看好她。当然,未来她能否真的胜此重任,就看她自己了。” 江漪玉手微微攥紧裙衫,讥讽道:“说了这么一大堆借口,还不是因为她母亲江绾的缘故!?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看不出来?” 江漪蓦地起身,恨恨指着皇帝, “周昶,我再问你一次,染轻尘究竟是不是你和江绾的女儿!?” 感谢书友150730004800663、不能让成为生活的全部的打赏 (本章完) 第98章 皇后洛婉卿 身为一国之君,天底下有几个敢直呼对方名讳?有几个敢指着鼻子怒斥质问? 而眼前这个女人可以。 原因很简单,她是江绾的妹妹。 即便江绾是江家领养的,可江漪依旧是江绾曾经最为疼爱的妹妹。所以李观世才说,江漪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姐姐赐予的。 江绾。 这是一个很多人都忌讳讨论的名字。 年幼时便展现出顶尖的剑道天资,拜于南海圣宗门下,深受器重。而后成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无双剑仙,以一剑破万法,独领剑道风骚,成为诸多少年侠士心目中的白月光。 若无意外,她也将成为南海圣宗第六代掌门。 然而为了以证剑道而飞升,江绾在最好的年华选择磨练入世极情之剑。 所谓唯有极于情,方能极于剑,极于大道。 可惜最终这位璀璨耀眼的明珠未能闯过情关,遗憾香消玉殒。而南海圣宗的掌门之位,则由小师妹李观世担任。 很多人都认为,若当初江绾没有选择入世寻情,就不会有后来的李观世。 但逝者已逝,太多假设也无用。 至于那位辜负了剑仙的负心男人,没几个人敢讨论,毕竟他是大洲最为耀眼最有权势的男人。 似乎也只有他配得上江绾。 但也似乎只有他,有资格辜负那般惊艳的女子。 对于江漪簪越规矩的质问,皇帝没有生气,也没有正面回应,而是轻声说道:“染轻尘是谁的女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资格扛起除妖大任。前朝好不容易斩尽的妖物,到本朝却再次兴起,这是对我大洲皇朝的莫大讽刺。 燕戎那位萧太后提倡人妖同等,并组建兽兵,增强自己的实力。是因为燕戎本是劣等野蛮,他们自然可以毫无廉耻的与妖物狼狈为奸。 可朕不行,也不能!我大洲并不是蛮夷,历代中原正统之文明,不能在大洲王朝这里变了味。朕可以退让一步,让妖修出现,毕竟妖修本质上是人,但妖物——必须死尽! 这也是为什么,朕极力反对有些官员提议与妖族合作! 提出这些建议的人,其心可诛! 这世上没有哪个朝代能千秋万载,大洲自然也不例外。但历史是不断被书写的,朕不希望后世的王朝,在修订大洲史书时,评价一句:‘毁中原之正统,罪在万秋!’。 朕不能做大洲的罪人,朕也不会做中原大地的罪人!” 江漪怔怔望着眼前的男人,有些出神。 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午后,那位最不起眼也最不被人看好的年轻皇子,望着几近破碎的山河,紧抿着嘴唇,眼神坚毅,也是如这般语气说道:“若有一日我登上皇位,誓以毕生之力,济天下之民,平天下之乱。使烽火不复翳日,马嘶不扰夜静!国土之上无饥寒之苦,四海之内皆得安宁!” 然后那位朝气蓬勃的年轻皇子,提剑割破手掌,在石壁上挥洒鲜血,写下:“天下大同,宇内清平。”这八个字。 那时的姐姐笑容明媚,眼眸里满满都是对方的身影。 他答应她,未来一定会迎娶她。 倘若某一天在“江山”和“爱人”需要做出抉择,他会选择爱人。 而她答应他,会陪他走完一生。 那时的江漪不懂什么是情爱,只觉得世间最美好的爱情也不过如此,难怪有人会感慨“只羡慕鸳鸯不羡仙”。 可他终于登上了皇位,拥有了江山。 却把她给丢了。 曾经的爱情与誓言是何等的讽刺啊。 江漪从回忆中收回思绪,转过身望着窗外的镜湖,悄悄拭去眼角泪花,冷冷说道:“不想说就不用说,何必扯这么多没用的废话!我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道人家,听不懂你说的这些。” 皇帝周昶哑然失笑,默默喝着茶汤。 江漪平复了下情绪,寒声问道:“说吧,今日跑来找我究竟什么事?” “你是不是去找西楚馆的麻烦了。”周昶问道。 江漪坐回椅子上,轻抚着手指上的翠绿戒指,面无表情道:“是又如何?我的人被他们给抓了,我把人接回来有问题吗?” 周昶皱眉道:“你应该知道西楚馆背后是——” “我当然知道是洛家!” 江漪冷蔑一笑,乜眼望着周昶,“怎么?伱那位从不让你碰一下身子的皇后娘娘给你吹枕边风了?让你来教训我?” 江漪口中的皇后名叫洛婉卿,乃是洛家千金。 她还有一个身份,曾是江绾的师姐,南海圣宗上一代大弟子。 洛婉卿和江绾在宗门一向是竞争对手,可以说相互看不对眼。只不过相比于性子温和的江绾,洛婉卿性格则颇为争强好胜,视江绾为自己最大的敌人,处处与之针锋相对。 尤其在得知师父要将掌门之位传给江绾后,洛婉卿一怒之下公开脱离南海圣宗,对江绾的恨意也达到了极致。 先皇去世后,上演了一出极其混乱的九龙夺嫡。 当时势力最为单薄的周昶为了从这场“九子夺嫡”的局面中胜出,决心拉拢当时朝野颇有势力的洛家,为与其结盟,便迎娶了洛家千金洛婉卿。 为了报复江绾,洛婉卿答应了这门婚事,将自己嫁给一个不爱的人。 洛婉卿在婚前让周昶立誓,以后绝不许与江绾有任何纠错瓜葛,否则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然而最终周昶还是违背誓言,私下与江绾来往。 洛婉卿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公然要撕毁婚约。 最终在洛家家主的劝说,以及江绾嫁于染家后,才勉强与周昶完婚。 周昶成功夺取皇位后,她也顺利成为皇后。 而深知内情的一些人却知道,虽然两人为夫妻,可洛婉卿在成亲之后便一人独居,哪怕成为皇后也独居于凤鸾宫,俨然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 用她的话来说:你碰了江绾那女人,我嫌脏! 可见她对江绾恨到了什么程度。 此行为也引起朝中一些大臣的不满,所以才有了后来有官员提议废后,立兰妃为后的陈奏。 “你觉得婉卿会管这些事吗?” 周昶无奈苦笑道,“她对当年洛家强迫她嫁人一事心有怨恨,对洛家的那点亲情早就随着洛家上任家主的死去散了。这时候,哪怕洛家的人全死了,她都懒得去理会。” 见江漪冷着脸沉默,周昶继续说道:“如今洛家在朝野中的地位不如从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朕还是要顾虑偏袒一些的。尤其燕戎最近不断派兵骚扰边关,有再次进犯的可能,这种情况下,边关就更缺不了洛老将军。 眼下朝堂并不算很稳定,三皇子和太子两派之间的争斗一时停不了。朕这个做父亲的,也只能尽量调和,保持一些平衡。总之在外要稳,在内更要稳,不能再发生动乱了。” 听着皇帝耐心解释半天,江漪才淡淡道:“人我已经接回来了,以后不去找麻烦便是。当然,前提是他们别找我麻烦。” 周昶笑着点头,“这个自然。” 犹豫了一下,周昶索性直白道:“你可能会觉得此事有些大题小作,其实不然。主要是你的身份比较特殊,会让洛家以为……是朕暗中授意的,要以此来试探并开始打压他们。” 江漪愣了一下,低声嘟囔,“真是吃饱了撑的。” 周昶无奈轻叹,“在朝廷这个小天地里,稍有些风吹草动就能引得人心惶惶,所以都养成了谨慎,敏感的性子。谁都不易,毕竟都想活着。” 感受到对方的疲惫,江漪神色缓了缓,转移了话题,“之前有传闻说,染家将染轻尘嫁给了一个六扇门暗灯,是真是假?” 周昶笑道:“朕对染家有愧,所以对于他们的任何事情朕都不会干预,是真是假,朕也不想知道。你若是想知道,你可以自己去调查。” 江漪撇了撇红唇,“我才没那闲心。” 望着有些小姑娘做派的江漪,周昶神情柔和道:“漪儿,你也不年轻了,也该为自己考虑了。当初我答应过你姐,要好好照顾你,帮你找一位良配,你若是有——” “送客!” 江漪起身离去。 周昶无可奈何的揉揉眉心,目光投向窗外湛蓝天空,微微恍惚,轻声呢喃,“绾儿,世人都说朕舍弃你而换了江山,不会后悔。你说呢?” 男人低下头,缓缓握紧拳头,“其实……朕也确实没后悔过。” —— 离开银月楼,姜守中急匆匆回到家里,从怀里掏出那本不知该叫“无敌”还是“无双”的剑谱开始翻看。 剑谱开篇第一句话便是:世人皆独有一剑,可指天,立地,身藏风雷之势,可势起苍穹,落定乾坤挥日月…… “不错,不错,果然气势不俗。” 姜守中暗暗点头。 再往下看。 “练剑如画,意在笔先,剑势连绵,如山川流水,不息不绝。当气凝于心,意驭于剑,身剑合一,方能行云流水间展露锋芒……“ 嗯,厉害,厉害。 不过让姜守中诧异的是,本来就差不多二十多页的秘籍,前面十多页都在巴拉巴拉的讲述这剑法如何厉害,如何制造意境心境,太过于空泛。 并没有详细记载如何运转气机,如何施展剑招等等。 姜守中耐着性子往下看。 翻至倒数第二页,直到姜守中看到末尾一行小字,心脏倏得一窒。 只见末尾小字写着: “欲练此功,必先——” 余下的半行字在下一页,但姜守中此刻感觉手在发抖,冷汗涔涔而下。 大哥,别啊。 姜守中不敢往下翻了,他想退货。 难怪夏荷姑娘眼神不对。 不过姜守中还是咬着牙翻到了最后一页,鼓起勇气一看,却发现剩下的半行小字为: “……有剑!” 欲练此功,必先有剑? 姜守中差点被这一句废话气吐血。 “这位剑道大佬真是调皮啊,小时候一定没少挨揍。”姜守中如释重负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露出笑容。 但紧接着,他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发现,这本剑谱没有剑诀,没有图解剑招,就只有一大堆泛泛空谈。 这怎么练? 姜守中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完全一头雾水。 内心几番犹豫,姜守中把梦娘叫了出来,询问道:“梦娘,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叫《无敌剑法》的厉害剑术?” “无敌剑法?” 梦娘仔细想了想,轻轻摇头,“我对江湖中流传的功法秘籍并不了解,没听说过。” “无双剑法呢?” “也没有。” 姜守中索性将剑谱递给对方:“梦娘前辈,你帮忙看看这应该怎么练?” 女人并没有接过,而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男人。 “姜墨,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偷学了去?” 姜守中洒脱一笑,“若是梦娘前辈能修此剑法成功,也能更好的保证我的安全不是?毕竟比起命来,一本剑谱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一刻,男人笑容依旧温暖纯真。 梦娘有些恍神。 她接过剑谱,仔细翻阅,看完后蹙眉思索了良久,无奈歉意道:“对不起,我也看不明白。按理说,世间任何功法武技都有独属的运气口诀与招式,可这本并没有,而且所记载的这些文字无任何用处。或许,它还有下册。” 下册? 姜守中脸黑如锅底。 如果没记错,书库五楼里就只有这一本剑谱,也就是说,那里唯有半部。 敢情自己挑了个最废的啊。 夏荷姑娘也不提醒,难怪用一种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现在咋办? 能不能七天无理由退货? 这时梦娘想起一事,口吻不确定道:“不过世间也有一种剑谱,用剑气写就,表面平平无奇,其实内藏玄机,非剑心通明之人无法窥探。不妨你等那位晏前辈到来,交给他看看。也可以去找李真人,她也是剑道数一数二的大师。” 剑气写就…… 姜守中眼睛一亮,但随即有点苦恼。 这位晏先生也不知道啥时候来。 至于李观世那女人,姜守中实在不想去见。站在对方面前,浑身不自在。 “亦或者……” 梦娘顿了一顿,“今早那位姓染的姑娘,你或许可以找她破解。她修为在天荒境,自身即是剑修胚子,已臻剑心通明。” —— 听到姜墨求见,染轻尘还是有些惊讶的。 此时她正在六扇门办公的书房内,正准备把眼下一些公务处理完毕后再去找姜墨,将祖母交待的话转达给对方,没想对方却主动找来了。 “轻……染大人,这位姜墨是谁啊。” 书房内,坐在木桌对面的一位俊朗年轻男子疑惑问道。 原本借着谈论事务的事由,打算与爱慕之人单独相处一会儿,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听到有人突然求见,男人心中顿时不满。 这位男子,便是那天姜守中去寒库与死尸葛大生对话,离开的时候在走廊里偶然遇到的礼部侍郎家的二公子杨仲游。 当时姜守中与死尸对话后副作用太大,不小心吐了一口血,被染轻尘误以为是杨仲游动的手,于是借着比试的名头,把对方教训了一顿。 谁知才过几天,这位杨二公子就又死皮赖脸的缠了过来,仿佛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染轻尘不厌其烦,若非对方父亲是礼部侍郎,是曾经父亲的好友,她真想把对方的腿打断。 “是六扇门一位公门人员,我交待了他一些事务,他应该是来禀报的。” 染轻尘淡淡说道,示意婢女把姜墨带进来。 杨仲游“哦”了一声。 见杨仲游没有要起身回避的意思,染轻尘蹙眉不满,只好提醒道:“杨公子,我有公务要谈。” “没事染大人,你谈你的,不用管我。” 杨仲游微笑道。 在他看来,不过一点小事而已。自己要是离开了,再想见染轻尘可就难了。 有病是吧! 染轻尘下意识攥紧粉拳,眼眸里迸出杀气。 刚要撕破脸皮驱赶,忽然想起上午去找姜墨时看到对方和厉南霜时的场景,染轻尘美眸浮动了一下,略一犹豫,没再强硬驱赶。 过了一会儿,婢女带着姜墨到来。 在姜墨进门的时候,染轻尘看似在认真翻阅一本公文,可眼角余光却一直紧盯着对方的神情。结果发现姜墨在看到杨仲游后并没有什么异常表情,这让女人内心莫名空落落的。 “姜墨见过染大人。” 望着似乎正在忙碌公务的染轻尘,姜守中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冒然打扰。 一心急切想着搞懂剑谱,却忘了对方是新院主管,日常很繁忙。这种帮忙看剑谱的小事,确实不该在这时候麻烦对方。 “什么事?” 染轻尘感觉心里有些闷。 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厉南霜衣衫不整出现在自家丈夫小屋的画面,以及姜守中看向对方那种亲切温和的目光……包括上次姜守中拒绝自己加入新院时,那少女看他的欢喜温柔眼神…… 一幕幕画面就好像不透气的薄膜,裹在她的心上。 姜守中瞟了眼杨仲游,歉意道:“只是一些小事,染大人先忙,卑职明天再来禀报。” 杨仲游并未认出姜墨,悠然品着茶。 “出去!” 女人忽然一拍桌子。 别说这一嗓子把姜守中和杨仲游吓的一惊,便是染轻尘自己也被吓了一挑。 见女神发怒,杨仲游擦了擦不小心抖洒在身上的茶水,满脸不悦的对愣在原地的姜守中呵斥道:“耳朵聋了吗?没听到染大人让你滚出去!?” 姜守中很郁闷,但毕竟是自己冒然打扰,也不好说什么,准备离开。 “我说你滚出去!” 染轻尘罕见失态怒瞪着杨仲游。 杨仲游懵了。 他左右看了看,然后指着自己,“我?” 染轻尘极力想要强压怒火,可不知怎么的,反而越烧越旺,将手里的公文本甩了过去,“这里是六扇门,不是你家!以后哪怕有公务要事,也别来烦我!杨仲游,我最后提醒你一次,别让我再看到你!” 当着一位小喽啰的面,被自己的女神呵斥,饶是杨仲游脸皮再厚也有些扛不住了。 他脸庞涨红,想要说什么。 可看着女人铁青的脸色,最终没敢开口,转身气冲冲的离开了办公小屋。 姜守中对这一幕有些瞠目结舌。 印象里自己这位妻子一向恬静淡然,仿佛永远不沾烟火气。原来发起火来也是挺彪悍的,该不会来大姨妈了吧。 一通发火后染轻尘终于心情畅快了一些,看向姜守中冷冷道: “我知道你看到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心里很不舒服,很不痛快,很生气。但是我想告诉你,我染轻尘既然同意嫁给你,就不会做那些红杏出墙的恶心勾当!” 姜守中挠了挠头,小声说道:“你误会了,我没有不痛快,也没有……” “你有!” “这个真没有。” “……” 看着女人恶狠狠的眸子,姜守中讷讷道:“……那……那我有吧。” (本章完) 第99章 把小姜给惹怒了 世言女子翻脸,犹甚于翻书之速,姜守中今日总算见识到了。 在无端对着那位杨公子一通怒火,又迫使姜守中承认“吃醋”,女人又恢复了先前娴静清冷的模样,清冷的仿佛崖石间盛开的雪莲,不沾俗气。 望着熟悉的孤冷仙妻,姜守中觉得方才大抵是眼花出现幻觉了。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染轻尘紧绷着俏脸,声音冷淡而威严。 此时女人内心为刚才的行为而赧然懊恼,同时也有些许愁闷。 按理说她身为天荒境的修士,心境之平和远胜常人,极不容易动怒乱心,否则也不会达到剑心通明的境界。 然而今日的失态却让她有些抑塞,开始反省自己。 她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 那时候的她似乎也是这样,若不是自己的,她不会去惦记。可只要是自己的物品就不允许别人染指,哪怕不喜欢,别人也不许抢走。 可那毕竟是小时候,有着极强的占有欲。 自懂事后便极情于剑道的她,原以为已经学会了取舍,悟通尘世,可还是没能磨去性情。 “是这样的。” 姜守中拿出剑谱,放在染轻尘面前的桌子上说道,“我最近不是在修行嘛,就找来一部剑法打算练练,但是我又看不懂,你能不能帮我瞧瞧?” 剑谱? 染轻尘没料到对方来找她是这个原因。 她好奇拿起剑谱,瞥见对方腰间所跨的七杀刀时,忽然问了一句,“你现在有刀法之类的武技秘籍吗?” 姜守中摇摇头,“没有。” 染轻尘充满灵韵的眸子倏地一亮,“也就是说,你专程去找了剑法修炼?” 姜守中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便点了点头。 染轻尘嘴角的弯弧渐渐勾起,心情一时间变得明快了许多,仿佛先前的沉闷郁气全被一股脑儿地抽干了,杏眸也不自觉地笑成了水汪汪的两弯。 她看了看空荡的书房,忽然有些遗憾。 可惜厉南霜那女人不在这里。 真想瞧瞧对方表情。 “其实伱不用费劲去找剑谱,外面你能找到的那些剑谱都很一般,我会给你挑一份合适的。” 染轻尘语气柔和了许多,看到封面上《无敌剑法》四个字后,更是摇了摇螓首,心想哪有人起这般俗气的名字。 可当她翻至扉页,那《无双剑法》四个字映入眼帘后,女人倏地愣住。 染轻尘揉了揉眼睛,重复看了好几遍,然后快速翻看书页。渐渐的,女人神情变得木然,绝美清丽的脸颊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姜守中瞅着妻子神色,心情跟着对方脸色而变化。 难道这剑谱真的很厉害? 见对方半响不说话,姜守中没忍住出声问道:“这剑谱能看懂吗?” 染轻尘猛地回过神,刚要开口,看到敞开的屋门,沉声道:“去把门关上!” 姜守中二话不说,把门关上。 这时候他顾不上担心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会惹人闲话,从染轻尘的神色他已然明白,自己可能真的挑到宝了。 “我问你,这剑谱你从哪儿得来的?” 染轻尘极认真的盯着他。 姜守中内心找了一圈谎话,坦诚说道:“染大人,我能保密吗?并非我信不过你,只是……实在是有些难言之隐,无法说明。” 染轻尘巧致的唇瓣轻轻抿起,倒也没为难姜守中,低头望着剑谱,久久沉默。 你倒是说话啊。 姜守中心里挠着的厉害,只好再次开口问道:“染大人,这——” “没人的时候叫我轻尘就行。” 女人深呼吸了几次,将内心汹涌着的震惊压下,淡淡说道。 姜守中怔了怔,问道:“轻尘,这剑谱如何?” 望着满怀期待的男人,染轻尘内心陷入一股纠结犹豫之中。她下意识将如白玉雕琢般的纤细手掌按在剑谱上,仿佛护住了自己的财物。 但最终还是挪开了手掌,轻声说道:“你过来,凑近些看。” 姜守中往前挪了挪,伸长脖子。 染轻尘蹙了蹙姣好的眉头,“到我身边来。” “哦。” 姜守中愣了一下,绕过案桌来到染轻尘的身侧。 染轻尘将剑谱翻开至最后一页,指着先前被姜守中吐槽的那句【欲练此功,必先有剑】,问道:“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姜守中下意识弯腰去看,女子身上幽幽的处子体香稍一贴近便能嗅得,他摇了摇头很实诚的说出了心里话,“看不懂,我感觉这就是一句废话,没有剑怎么修习剑谱?” 染轻尘道:“这句话才是这部剑谱的钥匙。” “钥匙?” 姜守中没明白。 染轻尘说道:“此剑谱乃是用剑气写就,唯心中有剑,达至剑心通明才能窥见真正的玄机。” 姜守中心下吃惊。 原来梦娘的猜测是对的。 染轻尘闭上眼睛,伸出双指于眉心处轻轻一碰,刹那间一把流转着淡粉色光芒的小剑出现在她的面前,静静悬浮于空中。 这是……本命剑? 因为之前从晏先生那里对本命剑有些了解,姜守中暗暗猜测。 小剑纤如幼指,色呈淡粉,绕着女人飞行一圈,轻盈如同蝴蝶翩跹飞舞,带着轻柔的嗡鸣,能清楚感受到与对主人的亲切。 染轻尘看向案桌上的剑谱。 飞剑仿佛听懂了主人心声,陡然化为粒粒淡粉色的光点,洒在剑谱之上。 剑谱瞬然流彩溢光,流转出丝丝神韵。 剑谱中的文字竟开始一一脱离纸面,仿佛被一股无形的玄机吸引,缓缓升腾,化作一个个灵动的光点,犹如萤火虫飘舞。 姜守中张大嘴巴。 不愧是五楼顶级秘籍,档次太过牛叉。 这些光点在空中凝聚、旋转,最终一分为二,化作两个身影,明显为一男一女。显现出人体错综复杂的经脉、穴位以及气机的流转路径。 二人各自展示剑招。 起初二人各自舞剑,男剑刚劲,女剑柔美。 而后双剑起舞,方才各自修习的剑招竟默契自生的融合在一起,阴阳交汇,呈天地合一之势。时而交错,时而并肩。 舞剑之姿,流动如画,雅致不失。 虽看似优雅,然而每一次剑招的挥洒,都挟裹着强大的威力,仿佛能够撼动山河。 姜守中看的目不转睛,奇怪的是,明明幻影中有两人在舞剑,可他却只能记下其中男剑修的招式及气机运转的方式。哪怕有道门河图的加持,也亦难将双影尽纳于心。 随着剑法愈发烂熟于心,幻影也渐渐消失。 剑谱又恢复了原状。 姜守中心中震撼久久不能平息,将剑法在脑海中仔细回忆了一遍,不由露出笑容。但下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问题。 等等,这剑法…… 两个人练的? 姜守中下意识扭头准备询问染轻尘,结果刚才因为观看太入神而无意间与对方靠的过近,又因为他站着的缘故,视线不由坠入女人微微敞开的衣领内,顿时一片雪酥酥的玉白映入眼帘。 即便是纯白色的内衫,也依旧难比少女雪肌之莹白。 而让姜守中吃惊的是,自家这位平日看着不显的妻子,似乎比大姐春雨更为巍峨。 好在姜守中只是失神须臾,很快便反应过来,后退了一步,挪开视线。 见怔怔出神的染轻尘没有察觉到他的异状,姜守中松了口气,轻咳了一声,试探性的问道:“轻尘,这剑谱该不会……必须两个人练吧?” 同样只记住女剑修招式的染轻尘并没有回应,而是轻抚着剑谱,仿佛要找寻那不曾有过的温暖与亲情。她的心湖似有一圈圈的涟漪漾开,试图记起一些模糊的回忆。 许久,染轻尘低声说道:“可以一个人练。” 姜守中喜上心头。 染轻尘又道:“但如果要发挥出这部剑法的最大威力,唯有二人配合。” 姜守中面皮抽搐了两下,低声嘟囔道:“写这剑法的有病吧,名字叫无双,却还要成双成对的练,改成比翼双飞剑法岂不更妙?” “它以前的名字,就叫比翼双飞剑法。” 染轻尘语气黯然。 在自己很模糊模糊的记忆里,那个柔美的女子将她抱在怀里,望着树上的一对鸟儿说道:“小轻尘,你知道吗?娘亲曾经自创了一套世间最厉害最厉害的剑法,叫比翼双飞……” 后面的话语她已经记不清了,也或许就连这些记忆也只是梦里拼凑的。 “你怎么知道?” 姜守中感觉对方的情绪有点奇怪。 染轻尘不舍的抚摸着剑谱,“写这部剑法的人,是我的娘亲,她叫江绾。” ??? 姜守中目光呆滞,脸上的表情凝固成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 丈母娘的剑谱!? 再三确认对方没有在开玩笑,姜守中吸了口冷气,感慨道:“原来是江前辈所创的剑谱,难怪我从看到它的第一眼起,就感受到此剑法精妙无双。每一招每一式皆蕴含天地之大道,非凡尘所能及。更厉害的是,江前辈写就的剑谱需要以二人配合练就才能展示出其威,实乃绝妙之笔,令人叹服……” 染轻尘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刚才不是还骂我娘亲有病吗?” 姜守中开始装糊涂,“有吗?你可能听岔了。我是说此剑法宛若天工开物,神韵自若,非但精妙无双,更似天成之美,不可方物……” 染轻尘又气又好笑,“没想到平日看着挺正经的一个人,也有这么多花肠子。既然这么喜欢拍我娘亲的马屁,不如亲自去地府下面溜须拍马?” 姜守中尴尬笑道:“那倒不必了。” 男人本想问,你娘亲写的剑谱怎么到银月楼那里了,没给你留下,但看到妻子眼眸里的细碎哀伤,将好奇心压了回去。 不该问的八卦别问。 姜守中很无奈。 早知道就不挑这剑法了,现在让他去找一个修剑的女子不是开玩笑吗?若是叶姐姐在,倒是可以和她一起修习。 至于染轻尘,姜守中压根没想过。 且不说对方肯定不会与他一起修炼,恐怕现在自己知道了她娘亲的剑法,这女人心里都不痛快。 想到这里,姜守中认命了,索性做个顺水人情,对染轻尘说道:“既然是你娘亲的剑谱,那我就不夺人所爱了,这剑谱你拿去吧。况且我一个人也没法练,至于我所记下的剑招,我会尽量忘记。” 染轻尘倒也没推辞,轻轻点头,“谢谢。” 察觉到男人的失落,染轻尘有些过意不去,想了想柔声说道:“姜墨,我不管这剑谱你是从哪儿得来的,怎么得来的,但既然是你拥有过,那你就有修习它的权力。所以,你以后若是……” 女人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若是找到某人愿意与你一起修习此剑法,你们尽管练便是,我会把我所记住的剑招以及气机运转之法写下来。” “好,那就谢谢你了。” 姜守中笑着点头,对于这位妻子豁达开明的性情有些钦佩。 毕竟是对方娘亲的剑谱,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剑谱,能大方的让别人修习已经很了不起了。 姜守中忽然有个想法。 头儿厉南霜的修为很高,对方虽然用刀,但兵器间的原理大同小异,或许可以试着找她修习。 虽说什么比翼双飞,但又不是什么双修之术,只是二人配合耍剑而已。以后两人办案不慎遇到强大敌人,也可以当作压箱底牌。 姜守中觉得这方法可行。 他对染轻尘说道:“轻尘,要不你先把剑招写下来,我去找头儿试试。” 此话一出,原本还笑意柔和的染轻尘脸色倏得一凝。 “不行!” 女人立即拒绝。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染轻尘板着脸解释道:“她使得是刀法,不适合!” 姜守中没料到对方突然又变卦,忽想起这二女本来就相互不对付,暗骂自己的愚蠢,挤出笑容说道:“那就不找她了。你先写下来,我去找其他人吧。” 可这时候,染轻尘已经起疑心了。 谁知道她前脚把剑招写下来,后脚对方就拿着剑谱去找厉南霜了。 厉南霜那丫头本就对武学痴迷,天资极高,若是看到这么厉害的剑谱必然尝试修炼。到时候娘亲辛苦写就的剑谱变成了他们培养感情的红线,光是想想她都觉得不舒服。 可自己又答应了男人,这时候总不能骗对方说忘了剑招内容,写不出来吧。 这种把戏小孩子都不信。 而她也做不出来。 染轻尘雪白的面庞掠过一丝踌躇,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完美让对方放弃的想法,咬了咬嘴唇说道:“你若是真想练,我陪你练!” “啊?” 姜守中以为自己听错了。 染轻尘面无表情道:“你先去练前面单独的几招剑式,等什么时候练会了,再来找我。” 染轻尘想法很简单。 姜守中根骨天赋本就平庸,而这种顶尖剑法最讲究天资,如此愚钝之人是不可能练出成就的。 所以先让对方去练那几招剑法,对方练不会,自然也就放弃了。如此一来,姜守中也就不好意思问她索要女剑修部分的剑法。 染轻尘为自己的机智暗暗点赞。 但如果姜守中练会了呢? 染轻尘心头蓦然掠过这个念头。 但随即她自嘲一笑,娘亲的这套剑法最讲究剑意与心境,寻常人是不可能练会的。 …… 离开书房,姜守中还在懊恼自己说错话,导致对方不肯写出剑谱。 不过他对此剑法已经不那么热衷了,反正身上压箱底牌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个。 穿过走廊,面前忽地闪来一道人影,将他挡住。 竟是杨仲游。 对方并没有离开六扇门,似乎在这里专门守着。 “我好像想起你了。” 被染轻尘痛骂一顿的杨仲游神情平静的盯着姜守中,指着走廊一处位置,“上次你是不是在那儿,被我不小心打吐血了?好像挺狼狈的。” 说实话,姜守中对眼前男子还是有点同情的。 也不晓得对方怎么把媳妇惹毛了。 估计是工作上的问题。 只是姜守中不明白对方拦住他做什么,随口解释道:“杨公子误会了,上次是我身体不舒服才吐了血,跟杨公子没关系。” 杨仲游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不错,还是挺识时务的。” 杨仲游看了眼染轻尘的书房,淡淡道:“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上次只是意外。不过我想提醒你一句,如果刚才书房内发生的事情传出去,被其他人知道,那么你的身体还会继续不舒服,不是只吐几口血那么简单了,明白吗?” 虽然男人语气轻描淡写,但威胁之意极重。 姜守中眼神瞬时冷了下来。 有病吧。 自己工作没做好被骂了,找我撒气来了? 杨仲游轻拍了下姜守中的肩膀,语气温和道:“想要在六扇门混出头,或者保住自己的饭碗,懂眼色是一回事,学会闭嘴也很重要,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杨仲游笑了笑,又说道:“好心给你指点一下,有些时候,无妄之灾也可能是你的机遇,能不能把握就看你自己了。至少目前,我还是很看好你的。” “好像叫杨公子是吧。” 本就心情不怎么畅快的姜守中冷冷盯着对方,“你不觉得你现在不止欠骂,而且还很欠揍吗?我问你一句,砂锅大的拳头你见过没有?” “什么?” 杨仲游面露疑惑。 下一秒,一只拳头重重砸在他的小腹。 噗! 杨仲游喷出鲜血。 感谢姑娘别太凶、掐你小脸蛋、旭伯儿来了的打赏 (本章完) 第100章 夜莺的质问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呢。 这段日子发生的很多事情本就让姜守中心情不顺。 老张家被妖物祸害,真玄山试图抢夺道门河图,银月楼那位夫人试探考验,周家那对兄妹无故招惹他,眼下还被西楚馆盯上,以及未来还有水月梦镜的九关考验……纵然期间获得诸多机缘,可姜守中内心始终压着一团郁气,很不痛快。 如今就连好不容易得来的剑谱也送了别人,虽然是心甘情愿,终究郁闷。 然而眼下又一个脑子进水的白痴威胁他。 问题是自己啥也没干。 纯属莫名其妙。 饶是姜守中平日性子再沉稳,此时也不免动了肝火,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面相太过于大冤种,导致谁都想寻晦气。 砰! 拳头既然已出,姜守中便不再思虑太多,又一拳补了过去。 八极焚天拳中记载有一句话:出拳如风断秋蝉,最忌讳优柔寡断。临敌不疑,不虑,应当机立断,犹豫莫存。 简单而言即是:一切道理用拳头说话! 腹部又被击中一拳的杨仲游全身陡然一拔,好像高了一些,整个人身体宛若凌空虚浮起来,而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杨仲游蜷缩着身子,连惨叫声都挤不出喉咙,耳朵里似有几千只蜜蜂在嗡嗡乱叫。 按理说杨仲游也是小玄宗师级别的修士,虽然靠着药物强行提上去,可若真和姜守中堂堂正正打一场,也能过个几招。 问题在于,在他眼里姜守中仅是一个三品武夫的武者,所以压根没有防备,也不屑防备。 谁曾想姜守中这个老六不讲武德,竟以小玄宗师的实力搞偷袭。 姜守中心中郁气一出,顿觉气爽神情。 至于揍人后会酿成什么后果,他倒不是很担心。对方若背景大执意找麻烦,大不了找染轻尘。吃软饭不丢人,好歹送了对方那么一份贵重的礼物。 正想着,好不容易缓过气的杨仲游血红着眼,起身后唰的一下拔出长剑对准了姜守中,虎瞪视的眼眸里尽是如雷狂怒,“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是谁吗?本少今日便——” “杨仲游!!” 赫然,一声饱含着怒火的娇叱传来。 却是染轻尘的身影却出现在了廊道一头。原来姜守中离开后,她忽然想起祖母交待的话忘了没跟对方说,便追了出来。 结果看到这让人气愤的一幕。 她以为杨仲游离开了,没曾想竟然躲在这里报复姜墨。 见心爱女神出现,杨仲游气势顿时矮了半截,压着怒火说道:“染大人,你来的正好,这小子公然殴打本少,而且还言语诋毁伱!辱骂你!” 岂料杨仲游话言犹未讫,原本还在数丈之外的女人犹忽如鬼魅幻现,瞬息逼至其前,扬掌疾拍。杨仲游鲜血喷出,身若断线风筝,直挺挺飞撞于庭柱之上,震尘簌落。 染轻尘美目冰冷,“杨仲游,你真以为我染轻尘不敢与你杨家撕破脸皮吗?若非看在你父亲是我爹生前好友的份上,我怎会忍你至今!” 对方若是只说了前半句还好,染轻尘或许会相信一二,可偏偏故意编扯什么姜墨辱骂她,这鬼才信。 杨仲游整个脑瓜子都嗡嗡的。 自己被打了,不仅没能讨回公道,反而还是自己的错? 意识到染轻尘可能误会了,杨仲游挣扎着起身,每一呼吸皆带出鲜血,夹杂咳嗽之音,悲愤指着姜守中,“染大人,刚才真的是他打了我两拳,地上还有血,我不会骗你的!” 扫了眼地上血迹,染轻尘美目一凝。 一个三品武夫把一个小玄宗师拳打出血?除非对方用了七杀刀,否则别说是一拳打出血,便是连衣角都沾不到。 可这血……是姜墨的? 但看姜墨似乎也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啊。 就在染轻尘疑惑之际,失心疯的杨仲游扭头怒瞪着姜守中,“小子,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你就承认打了我!要不然本少送你去刑部大牢,让他们去审问!” 然而此话一出,染轻尘脸色变了。 这不是威胁吗? 一瞬间,她对杨仲游厌恶至极。 真不明白杨伯伯那般磊落之人,为何能生出如此卑鄙无耻的儿子! 就因为被自己骂了几句,竟然把怒火发泄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这种心胸狭隘之人也配练剑?以后能有什么前途可言! 染轻尘语气冰寒如冬雪,“杨仲游,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在威胁他吗?是不是觉得自己的父亲是朝廷官员,就可以随意欺辱别人?看在杨伯伯的面子上,我好心再劝解一句:勿以门第自傲,凌人于下,天道好还,行恶终必受其殃!” 杨仲游:“?” 他张了张嘴,良久哑然,忽觉悲涌。 感觉自出生以来,所受诸般委屈与愤懑,俱不足此刻锥心砭骨。 “再提醒你一句!” 染轻尘对杨仲游寒声道,“姜墨是新院内定人员,有特殊案件在身。你若敢报复他,坏了大事,本官必会将此事上奏朝廷!” 说完,又对姜守中道:“我还有公务要跟你说。” 女人转身朝着书房走去。 姜守中跟了上去。 只留下悲愤欲绝的杨二公子一人在风中凌乱。 …… 回到书房,染轻尘歉意道:“对不起,其实我应该多教训他替你出气的,只是他父亲毕竟是我父亲生前的至交好友,我……” 姜守中摆手笑道:“这下你可是真误会那位杨二公子,我确实打了他两拳,不过他也确实莫名其妙的威胁我。” 染轻尘秀眉一蹙,芳心平添些许恼意。 这家伙还是跟以前一样,生怕被人看轻了而强装面子。不过这也正常,没哪个男人会在女人面前展示出自己狼狈弱小的一面。 好在看对方气色,确实不像是受伤样子。 染轻尘暗叹一声,欲伸皓腕探其伤势,但指尖即将触及男人肌肤时忽生犹豫,复又取出一瓶丹药递给对方,“好好养伤,不用怕他会被报复,下次他若敢欺负你,你放心用七杀刀,出了事我担着!” “谢谢。” 姜守中接过玉瓶也懒得解释,对方既然要罩着他,自然再好不过。 染轻尘想起自己还有正事未谈,眼帘微微低垂,低声说道:“祖母捎了句话给你,说除夕那日希望你来染府,咱们一起过年。” 姜守中一怔,神情恍惚。 他这才想起,再过几日就要过年了啊。 时间过得好快,去年除夕之夜,红儿和叶姐姐还在身边…… 心情低落的姜守中婉拒道:“我就不去了,我这人不太喜欢热闹,待在家里也挺好。替我祖母她老人家说一声抱歉,以后有时间我再去看望她老人家。” 对于染府那位老太太,姜守中还是很有好感的。 “是怕二叔他们……” “没有,我是真不喜欢凑热闹。”姜守中笑道。 尽管男人掩饰的很快,可刚才眼底的那一抹失落黯然还是被染轻尘敏锐捕捉到了,以为对方是担心被染府那些人排挤,柔声说道:“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的。” “真不想去。”姜守中态度坚决。 染轻尘有些失望,也不再难为对方,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明日我带你去染府,我感觉祖母应该是有什么话要给你说。” “行。” 姜守中不好再推辞了,点头答应下来。 —— 兴许是担心脑子犯浑的杨仲游会继续报复,染轻尘亲自送姜守中到六扇门外,确定那家伙不会再出现,心中的担忧才松了些。 染轻尘回到书房,将剑谱轻轻捧在怀里。 恍惚中,似乎又感受到了那股已经很遥远,却依然很熟悉的娘亲身上的温暖。 “娘亲,你自创这套剑法就是想与某人一起修习吧。可惜,最终你也没能有机会去练。” 染轻尘喃喃自语,“可惜啊,女儿不孝,也难有机会去练了。姜墨天资平庸,达不到无双剑法的要求。女儿既然身为他的妻子,就断不可能去找别的男人一起修习。 对不起啊,娘亲。以后女儿会找一对天资不俗的良人,将剑谱送给他们,让无双剑法惊艳于世人面前。让天下所有剑道修士都明白,世上不只有剑魔晏长青,还有你无双剑仙江绾。” —— 姜守中来到家里,却发现院子又被人清扫过。甚至于放置于屋外的一些碎物也被摆放的整整齐齐,打理的颇为细心。 姜守中很纳闷,想了半天也觉得只有温招娣有可能。 毕竟张母去世后,她也不需要整日守在家里。可能觉得他一个生活不擅家务,跟老张提了几句后便偶尔跑来帮忙打理。 “似乎家里确实少个能打理的女人。” 望着空荡荡的小屋,姜守中第一次萌生出了这个想法,但很快把这个念头掐灭。 等给叶姐姐复完仇再说吧。 感情的事最麻烦。 因为厉南霜那边还没动静,不知道案子能不能推掉,姜守中也没啥事可做,练了会儿站椿和拳法就开始做饭。 晚饭做好已是傍晚,夕阳沉没,万物朦胧。 姜守中拿出两副碗筷,对着空气说道:“梦娘前辈,我做了些饭菜,一起吃吧。” 片刻后,梦娘出现在小屋内。 望着桌上香气喷喷的饭菜,女人板着俏脸道:“我已经服用过辟谷丹了,不需要。” 姜守中把筷子递过去,微笑着说道:“五谷乃是根本,无论是人或者妖,皆养精气神。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也不能长时间服用那种丹药吧,对身体,对妖魂,甚至对皮肤都不好。” 这一刻,男人笑容还是那么的温暖纯真。 本打算拒绝的梦娘不知怎么的,最终还是坐在桌前,接过对方的筷子。 屋内灯盏染着淡淡晕黄,好似一弯溶月,将这座小屋映照出几分温馨。 不知为什么,梦娘莫名觉得眼下这场景有些怪怪的,好似夫妻二人共住于简简单单的小屋内,说不出的和睦温馨。 接下来的这一年相处,该不会永远都这样吧。 梦娘突然想着。 她看了眼低头吃饭的男人,又看看桌上的饭菜,沉思良久,喃喃轻语,“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不错。” 她没想着要和姜守中成一段姻缘,且不谈人妖之别,对爱情已经心死的她不会再轻易动情,只是很喜欢这般舒适暖馨的气氛。 “味道一般,凑合吃吧。” 姜守中夹了些菜放在梦娘的碗里。 梦娘眼眸浮动,想了想也夹了一筷头菜放在对方碗里。 这叫什么?礼尚往来? 梦娘忽然觉得有些不妥。 可看着对方没什么反应,她也就不再纠结。 姜守中随口问道:“为什么不问问我跟那位染姑娘的情况?” “不感兴趣。”梦娘低头用餐。 女人虽然是妖物,可用餐时的姿态却如大户富贵的女眷,极是优雅。咀嚼食物时既不急促也不拖沓,举止间无一不透着淑然之态。 配合上她那一袭曳地长裙,更显娴雅,好似于无声处闻琴韵。 姜守中淡淡一笑。 挺好。 很有职业道德。 用餐至一半,梦娘蓦然蹙眉,“有人来了。” 不过话刚落下,她又说道:“那人好像又走了,应该是察觉到了我的存在。” 来了又走了? 姜守中疑惑,“难道是晏先生?” 梦娘摇头,“不是的,以晏前辈的修为,我是很难感知到他的出现。” 姜守中忽然知道是谁了。 他起身对梦娘说道:“你先吃饭,不用跟着我。” 说完,便跑出了屋子。 等姜守中彻底离开梦娘的神识范围后,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身穿黑袍,带着鸟形面具,正是夜莺。 “她是谁?” 夜莺冷冷问道。 这语气,就好像出差了一趟,回来后突然发现家里多了一个美艳小三。 而且还是硅胶的。 感谢梦南冥、夜紫幻天的打赏 (本章完) 第101章 天影组织 飞羽如炽的鸟形木雕面具在月色润泽下,透出清晰细致的肌理,映衬着眼洞之下女人那双点漆般的深邃瞳仁格外冰冷。 “她叫梦娘,是一只蛇妖。” 姜守中如实说道。“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有一个叫李观世的女人主动找到了我,希望与我合作,安排梦娘在我身边,目的是为了找人。而我则希望她能保护我,所以同意了与李观世的合作。” 这个世界上,姜守中能信任的人不多。 而要说真正信任到底的,除了叶姐姐和红儿外,便是眼前这位叫夜莺的女子了。 即使不知道对方的真实面容,真实姓名,甚至真实声音。 从安和村被对方救下,两人一路相伴来到京城。拿着对方给予的婚书与染轻尘成亲,这期间对方一直在暗处陪着他,保护他,并且和他一起调查安和村被屠杀事件。 随着姜守中在六扇门逐渐站稳脚跟,夜莺才去忙自己的事务,偶尔会回来看他一眼。 这种感觉和叶姐姐很像。 有些时候能切身感受到那股融入骨子里的亲切感。 夜莺沉默少顷,淡淡道:“我知道她是谁了,没想到李观世竟然把她放了出来,难怪我会察觉到异样,她与我们墨家有着因果纠缠。我不能离她太近,否则会被她察觉出来。” 姜守中愕然,“她要找的人是你?” 夜莺嗯了一声。 姜守中忽然有些牙疼。 究竟是梦娘运气好呢,还是夜莺运气差,这实在巧合的有点过分了。 望着夜月下孤冷的黑袍女子,姜守中说道:“夜莺姐姐,对于你的私事我是不想太过探究的,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也不例外。但我想知道,李观世找你,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坏各一半吧。” 夜莺淡淡道,“必要的时候我会主动与她见面,但现在不行。” 姜守中心中了然,点头说道:“放心,我会跟梦娘与李观世守口如瓶。不过这样一来,倒是真的在利用梦娘了,有点过意不去。” “怎么?对她感兴趣?”夜莺冷笑。 姜守中轻轻摇头,“感兴趣倒不是,就是有时候感觉她跟我很像,似乎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没有容身之处,有点像是漂泊无依的一叶浮萍……总之这种感觉说不上来。” “我明白,我们都是同一类人而已。” 夜莺眼眸中的锐芒淡了很多,冷风拂动下袍摆猎猎轻响,犹如黑夜里绽放出的一朵黑莲,“不过相比之下,她确实更惨一些。” 她目光瞥向身边男人,“什么时候开始修行的?” 姜守中嘴角咧开,露出笑容,“运气好,得到了道门河图,另外有一个超级厉害的前辈收我为半个徒弟,叫什么剑魔晏长青。而且偷偷告诉伱,我其实是小玄宗师的境界。” 原以为夜莺听到后,会表现的很吃惊,但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姜守中仔细盯着面具眼洞里那双淡漠的眸子,纳闷道:“你不感到震惊?” 夜莺淡淡道:“没什么可震惊的,世上能得大机缘的又不是你一个,我见得多也听得多了。某个寺院的小沙弥听经打瞌睡时顿悟成圣,某位天荒境剑客阴差阳错之下施展出可以斩杀入圣高手的剑招,某位逃婚女子掉下悬崖获得修仙神技……如此造化机缘比比皆是。” “哦,好吧。” 没能与之分享喜悦的失落感让姜守中很心伤。 将男人神情尽收眼底的夜莺唇角微翘,“不过我不惊讶,是因为我早就认为你非池中之物,终有一天会遨游于九天之上。” 可惜面对这样的夸赞姜守中并不领情,呵呵道:“当我是三岁小孩?” 看到男人嘴角沾有一粒饭渣,夜莺伸手轻轻擦去,轻声说道:“晏长青此人可以信任,世上没几个人如他那般心怀坦荡。至于李观世,这女人的心思没人能懂,你尽量别和她纠缠太深。” “对了,我才知道叶姐姐竟然是李观世的徒弟。”姜守中神情复杂道。 夜莺轻轻点头,“我早就知道。” “啊,你早知道?” “我是江湖中人,对这个名字自然知晓。从你口中得知她全名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李观世的徒弟了。”夜莺语气轻描淡写。 “哦,也对。” 姜守中笑了笑,心头却很不是滋味。 夜莺看穿了男人的心思,“是不是心里很闷?明明你对我这么信任,我却什么都瞒着你?” “你……你其实对我很好的,我能感觉出来。” 姜守中认真说道。 夜莺目光出现了些许恍惚,旋即自嘲一笑,“对人好能值几个钱?以后你被我卖了都不知道,真是一个傻瓜。而且你那位叶姐姐,明明很厉害,却装作一个普通人,不怕对你有企图?” 姜守中挠头笑道:“我的命是叶姐姐救的,就算真有企图也无所谓。” 男人笑容很坦然。 所说的话与心里想的并无差别。 夜莺目光幽然,“有些时候感情会影响你的判断,可感情却也是最无法骗人的。你真心喜欢你的妻子红儿,可除她之外,你也很想娶叶竹婵做你的妻子,对吧。” 平日沉稳的姜守中罕见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摆手,“我没那么贪。” “是吗?” “呃……有一点点小小的想法。” 面对女人戏谑讥讽的眼神,姜守中索性承认道,“我以前跟叶姐姐表白过,可是她……她不愿意做的妻子,可能是她觉得自己毁了容,配不上我。但其实我不在意的……” 姜守中叹了口气,自嘲道:“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晚了,或许当时我该强硬一些。” 夜莺收回眸子,看向漆黑的夜色,“以她的医术,毁容并不是难解决的事。或许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有心病。” 心病? 姜守中紧皱眉头。 与叶姐姐在一起的时间,对方确实很多愁善感,仿佛盛着满满的心事。 可惜叶姐姐始终不愿与他说。 姜守中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娶叶姐姐?” 夜莺没好气道:“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你连做梦都喊着你的叶姐姐和红儿,我耳根子都起茧了,傻子都能看出来。而且你好几次借酒消愁喝的烂醉,都把我当成你叶姐姐,有一次还……” 说到这里,夜莺忽然闭口不言,转过身子。 虽说黑袍遮身,可藏在黑袍下的那截粉颈泛起淡淡的绯红色,犹如胭脂淡抹。 姜守中脸色也变了一下,讪讪而笑。 他记得那一次。 迷迷糊糊中自己的手伸进了对方的衣服里……虽然摸到了浮夸的胸大肌,却也成功让对方暴揍了自己一顿,在床上躺了好些天才伤势痊愈。 不过让他吐槽的是,好歹你也是高手,提前不会察觉吗? 察觉到气氛很古怪,姜守中干咳了一声,谈起了正事,“最近西楚馆的人盯上我了,想要找一瓶叫什么“幽冥”的妖气,跟普通妖气不一样。而且他们在六扇门也有人,竟然可以派我去调查妖气。” “幽冥妖气?” 夜莺目光倏凝,转身盯着他,“在不在你身上?” 姜守中摇了摇头,把事情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说道:“要么那瓶妖气还藏在我那位同僚家里,要么被猫妖喝了。” 夜莺低头陷入思忖,半响说道:“他们要幽冥妖气,应该是想要复活某人。只要妖气确定不在你这里,他们查不出来自然会作罢。实在不行,你去染府待一段时间,那里还是比较安全的。” “躲就算了,真要惹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姜守中撇嘴说道。 “傻小子,要懂得惜命。” 夜莺有些生气的伸手揪了揪对方脸蛋。 感受着对方冰凉柔荑中沁着的暖意,姜守中笑着点头,“所以我让梦娘跟在身边,就是怕我死了,以后就没人跟夜莺姐姐说话了。” 意识到自己的举止过于亲密,夜莺收回了手,冷冷道:“我才懒得管你死活,我只是希望你能记住你叶姐姐的好,你若是死了,她的在天之灵也一定会很伤心的。” 姜守中嗯了一声,默默低下头。 “对了,你交待的事情我没能完成。”姜守中忽然想起一事,歉意道,“你让我尽可能的加入六扇门新院,跟随染轻尘去青州查案,但是机会来了,我……我给拒绝了。不好意思啊,是不是打乱你计划了。” 夜莺轻轻摇头,“没事的,青州那边出了些状况,朝廷一时半会儿不会派染轻尘过去。能不能进新院,目前倒也无所谓了。” “哦,那就行。”姜守中松了口气。 夜莺正要开口,忽然皓腕上的手镯发出轻微颤鸣,她低头看了眼,淡淡道:“我有事先走了,今天只是过来看看你。以后你自己小心点,好在你已经修行,我也就不担心你了。 对了,那个叫梦娘的蛇妖耳根子软,虽然活了很长时间,但对于人心险恶还不如一些小丫头,否则也不会那么容易被骗。你若喜欢,不妨多说些花言巧语,兴许能勾搭到她。” 姜守中大汗,“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觉得我喜欢玩蛇呢,我可不是草莽英雄。” “真不感兴趣?” “真没有!” 注视着男人脸上的神情,确认对方没有说谎,夜莺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咋感觉又是在试探我呢?” 姜守中小声嘀咕着,忽然他拍了下脑袋,“糟糕,忘了告诉夜莺姐水月梦镜的事情了。算了,下次再说吧。” 望着女人消失的方向,姜守中不由陷入回忆。 这女人刚开始对他确实很冷淡,满满的嫌弃,救人之后直接就撒手不管了。 当时他得知村子被屠杀,失心疯般的去找叶姐姐的尸体,翻遍了一处又一处,最终在找到那枚簪子后,昏倒在了尸堆里。 而原本离开的女人却又回来了,背着他离开安和村,来到距离青州不远的一个小镇。 把他安顿在一个小屋内,留下一些钱财就又离开了。 那段时间,他因为叶姐姐的死和红儿的离开打击颇大,几乎日日醺酒。要么醉倒在大街上,要么醉倒在山上……而每次却都是夜莺背着他回去。 每次等他酒醒后,夜莺都会板着脸说:这是最后一次照看你,以后你的死活与我无关! 可等到他下一次醉倒在外面,那个嘴上说已经离开的女人,却还是背着他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帮他熬制醒酒汤,帮他换洗衣物。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真的恍惚觉得对方就是叶姐姐。 后来夜莺告诉他安和村的被屠事件有阴谋,于是燃起复仇火焰的他这才振作起来,并答应夜莺,拿着那份婚书去找染家。 可以说若没有夜莺,他很难振作起来,更难活下去。 所以姜守中对这女人真的很感激。 哪怕与染家结亲,对方明显是在利用他,他也并没有什么怨言。 —— 等到夜莺再次现身时,是在京城外一座破败寺庙内。 庙内有三人,全都戴着面具。 其中便有西楚馆那位戴着虎面的青衫老者。 便是他指使琴诗儿去试探姜守中,后来更是决定让姜守中调查妖气案,让纳兰邪配合监视。 剩下两人,一个戴着猴子面具,一人戴着山羊面具。 看到夜莺出现,猴子面具惊讶道:“哟,夜莺也在京城啊,早知道我就请你喝酒了。” 夜莺没理会他,盯着虎面老者,“朝廷最近对‘天影’查的紧,有什么事快说。” 天影,大洲王朝最神秘的情报组织。 最开始由诸葛家族创立,为国家秘密武器,专门渗透侦察他国情报。 在王朝不断更迭后,这个组织依旧延续了下来,化作民间之暗流。虽然领头人依旧是诸葛家,但其内部成员基本上都是合作关系。 坏处是一盘散沙,各自为营。 好处则在易脱身于纷争之外,不为组织所累。 毕竟每个人都不知道彼此的底细身份,只是陌生的合作伙伴。 不知其人,不识其面,亦不明其心。 只是单纯交换。 当然,想要进入天影也并非那么容易,除了要有熟人介绍,拿到诸葛家的信物,自身还需要提供足够多的价值。一旦某人提供的价值不符,则会被踢出天影,甚至还有更严重的处罚。 “别急啊夜莺,再等等,说不准还有其他人来呢。” 猴子面具人懒散坐在供台上,透过面具的声音带着几分尖锐,“目前散布在大洲的天影成员一共有十六个人,据我所知在京城常居的就有五人。分别是老羊,水牛……” “猴子,你应该知道天影的规矩?不想活了?” 戴着白羊面具的人打断他的话。 猴子嘿嘿一笑,没再说话。 夜莺见虎面老者不吭声,走在一旁闭目默默等待其他人的到来。 被称呼为老羊的人淡淡道:“在其他人来之前,我有笔买卖想做,前段时间运气好,我得到了一本书,是四大奇书之一《阴阳神荼录》的第二册,我想用它来换一个情报。” 老羊虽然跟众人说着,但目光却看向虎面老者。 显然它认为这个情报只有老者知道。 然而虎面老者却似乎对他的东西并不感兴趣,只是静静凝视着一尊残破佛像。 “什么情报,或许我知道。”猴子笑问道。 老羊对虎面老者的反应有些失望,语气也淡了几分,“我想知道太子身上的昊天神运是从何人身上得来的?这人是死是活?若是活着,他又在何处?” 感谢心火烛、姑娘别太凶、gzclxin的打赏 (本章完) 第102章 小姜,你要老婆不要? “哟,胆子挺大,太子的昊天神运你都敢惦记啊。” 听到老羊的询问,同样为木雕造就,戴着黑色猴脸面具人笑道,“就不怕咱们这里面有朝廷的内应,把你这只羊头给摘了?” 老羊冷哼道:“黑猴,这里面也就你最像朝廷的鹰犬!” 猴脸面具人也不嫌弃供台铺有厚厚的灰尘,懒散躺在上面,翘起二郎腿,一只脚晃动着,“对,对,没错,我就是太子本人。” 老羊懒得理会他,看向虎面老者,“虎爷,有兴趣交易吗?” 这位在西楚馆让琴诗儿畏惧,让纳兰邪为之忌惮的老者用衣袖轻轻擦了擦佛像座下的莲花台,缓缓说道:“与朝廷皇室有牵扯的事情,一律不要问老夫,即便老夫知道也不可能回答伱。” “听听,这话才像是鹰犬说的,多么护主子啊。” 黑猴哈哈笑道。 见老羊沉默不言,黑猴双手枕在脑后,慢斯条理道:“要我说,像这种情报你还是去找苍龙,我敢保证,他绝对是皇亲国戚。很多宫里的情报,不都是他传出去的吗?可惜啊,这家伙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年也难见上一次。” 角落里的夜莺一直沉默着,处于阴影之下的她仿佛不似活物,感受不到一点气息。 约莫一炷香后,破庙又进来两人。 一人戴着猫脸面具。 而另一人则是狐狸面具,做工颇为精细,带着髹漆般的晶亮油感。 相比于其他人用宽大衣袍遮掩自己的身形,戴狐狸面具的女子却穿着颇为露骨的粉色纱裙,皙白丰腴的胸脯半露,叉开的裙摆隐约可见曲线修长圆润的大腿,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身形妖娆的女子。 黑猴眼睛一亮,蓦地直起身子擦了擦身边的供台,“这不是我的心肝宝贝媚娘嘛,好像日子没见,好像变小了许多。快来快来,让猴弟我好好搓搓……不,好好瞧瞧,到底什么情况。” “猴弟果然猴急啊,刚见面就想着占老娘的便宜。不过要说心肝宝贝,夜莺妹子或者那位凤凰妹子,才是你的心肝宝贝吧。” 媚娘咯咯一笑,襟前宝地乱颤,连声都分外腻甜,“哦对了,差点忘了,上次猴弟弟口花花凤凰妹子,险些被对方打断腿。不过可惜啊,猴弟弟的三条腿都太短,估计中间那腿想打也打不到。” 被女人揭了短,黑猴也不恼,笑道:“媚娘,知道你岁数大了没人要,心里窝着火。不过你放心,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不要你了,你要记得还有我,我也不要你。” 媚娘眼眸迸出杀意,知道斗嘴斗不过对方,冷哼一声,站在老羊身边。 猫脸面具人则站在夜莺旁边,沉默寡言。 又等了片刻不见其他人来,虎面老者将插在面前已经燃到底的香轻轻掐灭,转身扫视了一圈众人,淡淡说道:“今夜召集你们来只有一件事,老夫接到诸葛家密信,凤凰因为传递假情报,骗取别人宝物,已被踢出天影。诸葛家已经抹掉了她的天影信物,以后你们不能与她做任何交易!” “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就连夜莺内心也尤为惊讶。 从加入天影以来,那位戴着凤凰面具的女人她只见过三次。 虽然这位凤凰加入天影不足两年,但提供的情报却极有价值,众人对她的信任程度,仅次于面前这位虎爷。 此外天影并不仅仅是内部合作,外人如果想要谈生意也可以通过诸葛家来联系,而凤凰是很多外人愿意合作的对象。 没想到,这样的人竟然会做出骗取别人宝物的勾当。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黑猴,他真的如一只猴子般气的上蹿下跳,指着虎爷怒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家凤凰妹子可是重诺守信之人,怎么可能提供假情报欺骗别人!你告诉我被骗的人是谁,一定是这家伙污蔑我的心肝宝贝!” 虎爷淡淡道:“她与谁做的交易我不知道,不过她所骗的宝物,据说是水月梦镜,具体是真是假你们若有兴趣,自己去查。” 听到“水月梦镜”四个字,黑猴不吭声了。 其他人相互看了眼,皆保持沉默。 因为半年多前,凤凰的确询问过“水月梦镜”的下落。 “凤凰已被天影除名,至于如何处罚她,诸葛家那边会有定论。往后希望大家别再做这样的蠢事,能加入天影已是不易,其中价值你们自有体会……” 说到这里,虎爷瞅了眼黑猴。 正在沉浸在悲伤中的黑猴炸毛了,怒瞪着虎爷,“瞅我干嘛?你先瞅瞅你自己吧,你那张破脸跟你的人生一样坎坷,早晚进棺材!” 虎爷没理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还有一件私事,老夫这边有位客人,托老夫寻找一瓶妖气,是天妖宗内的幽冥妖气,你们谁有线索可以与老夫交换。” 夜莺眸光闪动了一下,想起刚才姜守中跟她说的话。 西楚馆的人目前最想要这瓶妖气。 那么虎爷的那位客人,是否就是西楚馆的? 见无人回应,虎爷将掐灭的一小截香搓成粉末,淡淡道:“诸位有需要交易的可以趁此机会,老夫就不陪你们了。若有妖气线索,可联系老夫。” 说罢,虎爷离开了破庙。 余下的几人都没有说话,还沉浸在凤凰事件中。 在天影组织里,一般所待时间最久的人掌握有一定的话语权,可以与诸葛家族直接对话,而虎爷便是其中之一。 他的话等于是一道圣旨,无人会质疑。 “我的凤凰妹子没了啊。” 黑猴捂着胸口,趴在供台上黯然伤神。 一直默不作声的猫脸面具人开口说道:“我这边遇到了些麻烦,有个很厉害的女人让我找一个人,是平阳墨家的后代,据说还活着。你们有关于平阳墨家余孽的线索吗?” 身旁夜莺很无奈。 显然那个很厉害的女人就是李观世。 对方明显是到处撒网,安排与墨家有因果牵连的梦娘在姜守中身边,又找到天影组织里的花猫,估摸着还有其他手段。 “看来最近要小心了。”夜莺暗暗道。 目光扫过众人,见没人说话,猫脸面具人转身走出了破庙。 媚娘迈着大长腿跟着离开。 在跨出门槛时,她忽然笑道:“今晚老娘心情好,就免费送你们一个情报了,能否用上随你们。” 天影组织中相互看不对眼的人很多,最特殊的就是这位媚娘,她对所有女人都带着敌意。无论是夜莺或是凤凰,她都看不对眼。 今晚听说凤凰被天影除名,最开心的莫过于她。 黑猴苦巴巴的说道:“媚娘啊,既然心情这么好,要不你免费让我测测你的深浅?” “滚!” 媚娘瞪了眼男人,笑盈盈道,“听说密宗护法神觉醒了,西域极乐密宗那位佛母已经前来寻找了。你们谁用得上这条情报,尽管拿去。” 媚娘隔着狐狸面具递了个飞吻,摇曳着婀娜的身姿风骚渐渐消失。 夜莺也转身离去。 破庙内响起黑猴兴奋的声音,“我爱佛母!我要乐空双运!我的佛法已经溢出来了,佛母快来取经啊!佛母我爱你!” —— 姜守中回到屋内,梦娘已经吃完了,而且还帮他把锅碗都洗干净了。 望着梦娘娴静动人的身姿,姜守中忽然想起之前李观世说过,对方需要靠他身上的死气来维持妖魂,连忙问道:“我离开这么远,你身子没问题吧。” 梦娘知道他所想,摇了摇螓首,“时间只要不是太久,是不会有事的。” “那还好。” 姜守中放下心来。 梦娘消失离开后,姜守中疲惫的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怔怔发呆。 “幽冥妖气……” 从夜莺的话里,他敏锐的截取到了一个关键信息。 那就是西楚馆之所以着急寻找幽冥妖气,是为了复活某人。 而“复活”这两个字,却无形间如一根钢钉扎在姜守中的心底,留下了一道极深的痕迹,让他冒出了一个极大胆的念头。 复活叶姐姐! 只是他不知道复活具体需要什么程序。 尤其叶姐姐的尸体都没了。 西楚馆又是抓妖魂,又是买卖少女,看起来似乎很复杂,而且也不晓得能否成功,更不确定幽冥妖气的复活能力究竟是讹传的还是真的。 如果以往有先例还好,没有的话……可信度就很低了。 “要不,把寻找妖气这个案子接下?” 姜守中突发奇想。 既然西楚馆利用六扇门让他寻找妖气,那期间对方肯定也会暗中行与方便,帮助他尽早找到妖气。 自己或许可以借此机会,好好调查一下西楚馆的复活内情。 只是这样一来,风险太大。 姜守中唉声叹气,一时陷入深深纠结中。 …… 次日,深邃的天空刚刚抖掉了青蓝色的面纱,正迎接晨曦的到来之际,一位不速之客忽然来到了姜守中的家里。 准确说,是五个不速之客。 身穿一袭雪白貂裘的江漪袅袅而入,丝毫不顾及正在穿衣的姜守中,微微仰起剔透得依稀可见青络的半截粉颈,看门见山道:“剑谱呢?” 睡醒不久还带有些许迷糊的姜守中一脸的懵,“什么?” 江漪示意兰指一掠鬓发,淡淡道:“昨日有事,让夏荷接待你去武库挑秘籍,但是我忘了告诉你,有一本剑谱你不能动,夏荷没得到我的吩咐,所以她也不知道。我是来要回那本剑谱的,你可以去五楼重新去挑。” 大姐,你早干嘛去了! 姜守中很无语。 他揉了揉眉心苦笑道:“不好意思夫人,剑谱我已经送给别人了。” “送给别人?” 江漪纤眉轻挑了一下,面色俏寒,“送给谁了?” 姜守中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就一个朋友,不过我把里面的剑谱内容都记下了,要不我抄录一份给你?” 江漪美艳绝俗的脸上泛起一丝冷笑,她习惯性的慵懒靠坐在春雨铺在椅面的软毯上,长腿交叠,宛如一支姿态妍丽的紫莲花,声音却冷的彻骨,“是无中生友不想给呢,还是觉得你那位朋友不愿还剑谱?” 春雨、夏荷和冬雪动身开始在屋内翻找。 见秋叶还傻乎乎站着,春雨递了个眼色,朝着姜守中抬抬下巴。 秋叶反应过来,走到姜守中面前开始搜身。 少女一直低垂着眼帘不与男人对视,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无波,手掌尽可能地避开一些隐秘的部位。 除了摸出一些瓶瓶罐罐与拳谱外,什么的没找到。 感觉自己家里进了强盗的姜守中不悦盯着江漪,“夫人,一本剑谱而已我没必要骗你。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为了巴结上司,在六扇门谋得更好的差事,把它送人了。” 江漪听笑了,犹胜玉质的莹润柔荑轻抚了抚貂裘颈间的软毛,说道:“你什么德行我不知道?还不如说拿去茅房擦……”江漪终究没说出粗俗之语。 “六扇门的新院主管染大人,夫人听说过没有。” 姜守中一板一眼的说道,“我想加入新院,可是几次都没通过考核。所以我就想着去贿赂,拿着那本我看不懂的剑谱去找她了。” 江漪微显错愕。 她仔细盯着姜守中的表情,冷声问道:“你真的把剑谱给染轻尘了?” “确实给染大人了,若说假话,天打五雷轰。” 姜守中举手发誓。 江漪面色阴晴不定,眉黛浅蹙。 看对方的神色不似作假,可按理说以她对姜守中的浅淡了解,对方并不是那种贿赂上司之人,为何要偏偏拿给染轻尘呢? 蓦然,江漪想起一事,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该不会是…… 她上下打量着姜守中,一时间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谬,以半试探的口吻说道:“姜大人一直在这里独居吗?” “嗯,对。” “也没个情人?” “暂时还是光棍一个,没人瞧得上。” 姜守中笑了笑,不明白对方问这些做什么,但心里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姜大人一表人才,身边没个女人怎么能行,你看这家里都乱成什么样了。” 江漪嫣然一笑,低垂着又弯又翘的乌黑浓睫,盖住了眸子里的那抹犀利冷锐,语不惊人死不休,“既然如此,那我今日就做个媒人吧,给你赐个媳妇。” 姜守中傻眼了。 啥意思,不是一大早跑来要剑谱的吗?怎么变成送媳妇了。就算送,至少先敲个门,问一句:小姜,你要老婆不要。 江漪美眸瞟向身边的四姐妹。 春雨四人神色一变。 当江漪的眼神落在秋叶身上时,后者下意识揪紧衣裙,贝齿轻咬住唇瓣。 江漪微微一笑,“就夏荷吧。” (本章完) 第103章 你是不是活够了? 夏荷!? 错愕的表情出现在屋内每个人脸上。 而诸人之中,最感惊愕者莫过于秋叶。她先是抬头看向江漪,继而不自觉地移视于二姐夏荷,终究将视线落在姜守中身上。 渐渐的,她低下螓首,看不清脸上表情。 相比于其他四女的神情各异,姜守中面沉如水,冷峻道:“夫人,我不管你藏有什么目的,还请你现在就离开我屋子。何兰兰我已经帮你救了回来,咱们也该两清了,互不相欠。以后希望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别再骚扰对方。 至于剑谱,既然伱承诺与我随便挑,那就是你的问题,夫人位尊势重却食言自肥,岂不惹人闲话?大不了我把所记下的剑谱内容全部抄录一份给你。” “井水不犯河水?” 江漪唇角翘起了微讽的弧度,“你哪儿来的资格与我讲公平?一诺千金那是君子所为,我一个妇人不过是小人罢了,用道德来约束我,你不觉得可笑吗?” 姜守中不由语塞。 好吧,人若是不要道德了,那还真没辙。 “是不是觉得很不爽啊。” 江漪换了个坐姿,右腿叠在左膝上,轻轻晃摇着翘起的一只巧致绣鞋,玉手支颐,冷笑道,“好歹也是染家的姑爷,怎么跟个小蚂蚱似的,蹦两下就没劲了。” 妇人如此与大家闺秀搭不上边的无礼动作,非但没有一丝粗俗之感,倒加倍显出她那既丰腴又窈窕的腰肢,透着一股子俱是说不出的冶艳风情,亦不失雍容孤冷。 只是姜守中无心情欣赏眼前美景,压下心中惊诧,面无表情道:“什么染家姑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秋叶四女皆是吃惊不已。 原本眼神稍显黯然的秋叶面色微微有些发白,握在手心的指甲轻刺入掌肉。 “好办,无论你同不同意,明日我就宣布你姜墨与我侍女夏荷成亲的喜讯,我相信染家一定会送很丰厚的聘礼给你。” 江漪微微一笑。 姜守中脸色倏然变冷,声调也降了温度,“江夫人,你一定要闹个鱼死网破吗!?” 江漪笑道:“鱼死,不一定网破。” 在内心盘算一番利弊后,姜守中深呼了口气,直视着对方那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蛋,“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方才还咄咄逼人的妇人忽然收敛起那份压人的气势,笑眯眯道:“姜大人何必生气呢,妾身不过是逗你玩玩罢了。那剑谱我就不要了,就当是给姜大人的一份诚意。 不过这夏荷呢,我就让她跟着你。你也别多想,我其实是在保护你。上次去西楚馆救人,那边反应挺大的,正在秘密搜查劫人的匪徒。 我倒是不担心,毕竟以我的势力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是一旦姜大人被他们揪出来,那就麻烦大了。就是不知道姜大人遇到危险时,你那位染家媳妇愿不愿意救你呢?哦对了……” 妇人忽然轻拍了下手掌,笑容不怀好意,“西楚馆的背后听说是洛家,是当朝皇后的娘家人。当今身份尤为显赫的边关名将洛雄风,也是洛家人。可以说,洛家就是大洲王朝的第一外戚家族。 众所周知,皇后一向与染家之前那位叫江绾的儿媳不对付,再加上其他一些政治原因,染洛两家也算是仇家。染家这些年一直被打压的厉害,处处避让洛家,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你这位姑爷如今把洛家给惹了,你说这件事若是被染家知道,他们会好心拉你一把呢,还是把你当成灾星给撵出门去?” 听到这些辛秘之事,姜守中心下掀起惊涛骇浪。 大洲谁不晓得洛家? 无论是其洛家族人子弟,或是洛家门生,遍布大洲朝野官场,文武官员皆有。 对方口中的洛雄风更是被誉为大洲第一名将。 没想到西楚馆竟是洛家的。 姜守中感觉自己被这女人给坑了,但转眼一想,如果再来一次机会,他可能还会同意,毕竟当时对秘籍的渴望还是很强的。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妇人略有些口燥,识眼色的春雨将提前马车内泡好的茶水递给她。只是妇人并没有去接,而是指了指桌上的茶叶。 茶叶是之前温招娣买来的红杏茶,价格便宜,茶材一般,涩感明显,耐泡性较差,寻常百姓家里很多都是这类茶。 春雨愣了一下,重新泡了一杯红杏茶,待水温稍凉后递给妇人。 江漪啜了一口略带浑浊的茶汤,微微蹙眉,却还是咽了下去,轻声感叹道:“染家姑爷的日子过的也是挺清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染家的下人呢。看来,那位染大小姐是真瞧不上你。这就难办了啊,想让染家救你,希望渺茫。” 姜守中没好气道:“你不用吓唬我,那晚我戴着易容面具,不可能查到我。” 江漪轻拍丰润胸口,怯怯道:“可问题是他们已经查到我了啊,若我一个妇人半夜出去散心,不小心被他们用麻袋套头了,然后逼妾身说出同伙是谁。姜大人,你说我会不会供出你呢?” 威胁! 赤果果的威胁! 姜守中暗恨,恨不得现在就把这娘们麻袋套头,好好抽几下。 抽的对方落花流水。 果然当初自己的担忧是对的,一旦跟银月楼这种势力合作,想要脱身就很难了。可惜自己被贪婪迷了眼,酿成现在这种结果。 如今虽然有梦娘,可对方毕竟是保命底牌,不是用来给自己撑场面的。 “好了,多余的话妾身就不说了。” 江漪起身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口味恢复了先前的霸道,“夏荷就跟着你了,你不乐意就把她给杀了,或者躲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把她甩掉也行,反正都是你的本事。” 江漪走到门口,朝着姜守中眨眨眼,“姜大人,红颜祸水,妾身会给你好好上一课的。” …… 进入街口停放的马车,坐在暖意车厢内的妇人脸上的笑容瞬然隐去,微眯起的凤眸里隐有一丝黑白分明的阴寒冷峭。 春雨担忧道:“夫人,把夏荷留在那里,会不会……” 春雨迎上夫人幽寒的眸子,心神一凛,遽将半截话给咽回腹中。 江漪冷笑,“就你们几个贱泥腿子,也妄想跟天之娇女染家大小姐抢男人?真以为有几分姿色便会让天下男人色授魂与,心愉于侧?知道人家为什么对你们不感兴趣吗?吃到天鹅肉的人,岂会瞧上几块土鸡肉。” 妇人此话虽然是在嘲讽三女,可话语矛头,却隐约指向某人。 秋叶低着头,默不作声。 江漪瞥了眼秋叶,神色缓了一些,柔声叹息,“莫怪我说话难听,在银月楼也就我把你们当宝贝,当做亲妹妹看待。要说把你们当女儿,我岁数也没那么大。可是在外人眼里,你们就是身份低下的侍女仆人,跟泥坑里的贱草没什么区别。 我现在倒是真不担心姜墨会对你们有想法了,他要是敢,那就一辈子别想得到那位染大小姐。女子一旦站在高处,那心气儿可是很高的,容不得自家男人有半点瑕疵。” 说到这里,江漪笑了起来,“我是真同情那小子啊,说他是瘌蛤蟆嘛,倒也算不上,可妄想得到京城第一美人的染轻尘,也未免太天真了。我很期待这小子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我先添一把火,让夏荷待几天。等时机到了,多拱几把火,恶心恶心我那位外甥女。” 马车缓缓行驶,妇人阖眼靠在车壁上,喃喃道:“我真是一个恶毒的小姨啊。” 江漪不喜欢染轻尘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她始终觉得,这丫头就是皇帝周昶的女儿。 即便不是周昶的,只要是她那位姐姐的女儿,她依旧讨厌。就如小时候,她一直讨厌那女人一样。 家里人都喜欢那女人,捧在手心里,就好像她才是从外面抱养的。天下的男人都对那女人倾慕,自己在她身边连根狗尾巴草都不如!从小到大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那女人身上,而自己却仿佛透明人一般。 最可气的是,那女人当初不听自己的话,执意要和那渣男在一起,这种蠢女人活该落得那样的下场!她的女儿也跟她一样的德行! 江漪心里骂着骂着,却感觉脸上凉凉的。 她下意识拿起身旁的镜子。 望着镜中沾满泪痕的容颜,江漪怔怔出神,忽然扑哧笑了起来,又哭又笑。她指着镜中那张桃瓣也似的瓜子脸蛋,笑骂道:“江漪啊,你着相了。你天生就是个恶毒贱人,装什么善人啊。” 马车外,春雨依然很忧虑。 虽说二妹是个冷性子,对男人一向不假辞色,可毕竟是个没经历过男女情爱的纯情少女。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时间久了,难保不会出问题。 夫人就应该让她这种经验丰富的老手留下。 虽然她也没亲尝过男女情爱,可毕竟陪着妇人看了那么多情艳话本,对情情爱爱已经了然于胸。所谓没吃过猪肉可见过猪跑,至少春雨认为自己算得上爱情大师,在情爱面前能保持绝对理智。 别说是共处一室,就算是同床共枕她都能清醒的和对方划出界线。上次考验姜墨就是最好的证明,没让对方占半点便宜。 春雨内心愈发的苦恼。 算了,只能暗中替妹妹多考验考验了。 当姐姐的受点苦,没啥。 —— 屋内,多了一个女人。 一个浑身上下犹如冰冻过的漂亮女人。 姜守中只觉很魔幻,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突然间感觉自己的桃花运好像来了。呃,这顶多算是桃花劫吧。 望着冷若冰霜的少女,姜守中试探性的商议道:“夏荷姑娘,要不这样。我知道你是奉命行事,但是也没必要太过刻板。不如你就在家里待着,我去外面办事,等办完事我回来,你再去忙你的。到时候你夫人问起,我就说你一直在我身边,如何?” 夏荷抱刀于胸前,仿佛木头人似的杵在那里,一言不发。 姜守中冷声道:“夏荷姑娘,虽然你的修为比我高,但我要真动起手来,鹿死谁手还真不得知!我身上有足够杀你的底牌!” 夏荷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犹若一柄寒冰深渊所蕴利刃,凝霜于屋内。 姜守中终于明白为什么江漪要让夏荷留下了,完全就是一个冰疙瘩,软硬不吃。 “难不成我去茅房你也跟着?” 姜守中皱眉。 见对方冷着脸不回应,姜守中怒极而笑,“行,那我去茅房,你好好跟着。” 姜守中走出屋子,来到院子角落简陋搭建的茅房。 然而少女竟真的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哪怕姜守中准备解开裤带,对方依旧如影随形。甚至于姜守中准备把茅房门关上,对方竟直接把竹篾作的门给拽飞,必须让男人一直在她视线里。 “行,算你狠。” 姜守中倒也不是什么扭捏的性子,当着对方的面放水。 这次夏荷则转过螓首。 姜守中见状暗笑,终归是女人,就不信脸皮能厚过我。 回到屋里,姜守中忽然记起染轻尘说过,要在今日带他去染府见染家老太太,他扭头对跟在屁股后面的夏荷说道:“今天我要去染府一趟,你确定你要跟着吗?” “染府会让我进去的。” 少女终于开口,冷冽的嗓音带着自信。 姜守中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姜守中最后说道:“要不你戴个易容面具?我感觉京城认出你的人不会少,我还要查案什么的根本不方便,到时候也会给你家夫人添麻烦,让人误以为银月楼和六扇门的人混在一起。” 原以为少女依旧不会搭理他,谁知对方却拿出了一张冰雕面具遮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冷淡寒眸和樱色的嘴唇及纤细下巴。 嗯?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姜守中有点不适应。 或许这位少女本就是外冷心热的性格。 夏荷淡淡道:“去染府的时候我会摘下,其他时候外出我会戴着。” 姜守中嘴角抽搐,无话可说。 …… 姜守中并没有等到染轻尘到来,反而在下午时分,又一位不速之客突然到访。 “姜兄弟,可算找到你了。” 纳兰邪依旧是那么的热情,一见面就和姜守中勾肩搭背,仿佛平日里一起嫖过的拜把子兄弟,充满了情切与热诚。 白衫飘然于风中的他身姿修长,气质不羁。 无疑是很招女孩子侧目的美男子。 之前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跟班石懿不在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位身着白色劲装的女子。和夏荷一样,同样戴着面具,身形修长,气质冷漠。 “有事吗?” 姜守中推开对方,皱眉问道。 他预感对方是为了追查妖气而来,也不晓得为什么,头儿那边还没消息。 纳兰邪注意到屋内的夏荷,眼睛一亮,“姜兄,这位是……您夫人?” 姜守中淡淡道:“一位朋友。” “可以啊兄弟,金屋藏娇。” 纳兰邪偷偷伸了个大拇指,看向身后跟着的女护卫,没好气道,“瞧见了没阿晴,这才是冷若冰霜的气质,你个小婊子装都装不出来,特么作给谁看呢,一路差点没把老子看恶心死。” 女护卫冷瞥了夏荷一眼,双手环抱于胸部,站在一旁。 “姜兄,我这次来是有要紧的事要跟你说,咱们单独聊聊?”说话间,纳兰邪用下巴指了指夏荷,示意姜墨让对方先离开屋子 姜守中摇头,“我指挥不了她。” 纳兰邪一愣,见姜守中并未说笑,扭头对夏荷笑道:“姑娘,我跟姜兄弟说点事,能否请你先回避一下。放心,时间不会太久。” 夏荷恍若未闻。 纳兰邪眯眼笑道:“小美人,我是在命令,不是在商量。” 砰! 夏荷连人带刀被摔出了屋子,将门直接撞烂。 叫阿晴的女护卫拍了拍手,讥讽道:“一副婊子样装什么高冷。” 相貌冷艳的阿晴转过身,对纳兰邪恶狠狠道:“下次你要是再敢多看她一眼。我就挖了你眼睛,再把她的皮剥了!以后别想上我的床!” 女人话语刚落,猛地回头。 嘭! 女人被轰地倒飞出去,整个人撞烂衣柜。 夏荷抹去嘴角的一丝血迹,拔刀指向叫阿晴的女人,冰冷道:“会剥皮吗?要不我给你演示一下。” 纳兰邪有些愕然,随即笑道:“好,好,好,打起来,女人打架最好看了!姜兄弟,有没有好酒拿出来,咱哥俩边看边喝。” 姜守中盯着纳兰邪,“你是不是活够了。” 朋友写的一本书,很好看,喜欢看成龙大哥的可以看看 (本章完) 第104章 慈祥的老太太 “你是不是活够了。” 在姜守中说出这话的时候,他的拳头砸在了纳兰邪的小腹上。 纳兰邪身体‘砰’的一声结结实实撞在了墙壁之上,身体瞬间弓下去,好像一只虾米,捂着肚子,血液涌上脸颊憋得通红。 “你……你大爷的……” 缓过气的他抬头看着姜守中,委屈道:“我伤势还没痊愈呢,伱下手不能轻点吗?” 见姜守中眼神如鹰隼般盯着他,握拳走来,纳兰邪无奈道:“那婊子跟你那位金屋藏娇的女人一样,也特么不听我命令啊。我只有脱了衣服才能让她安稳点,其他时候我就是她小弟!你没听到她刚才要弄瞎我眼睛吗?我能有什么办法!” 纳兰邪一边揉着小腹,费力直起身子,“我今日来真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你们那位头儿厉大爷,她家里人出事了,这几日来不了。” 姜守中脚步一顿,皱眉问道:“她家里人出什么事了?” 姜守中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有人在暗中搞事。 毕竟厉南霜要去推掉追查妖气的案子,可一去之后就彻底没了动静,很难不让人怀疑有内情。 纳兰邪呲着牙坐回椅子,见二女已经从屋内打到了屋外,说道:“她二舅在青州出了点状况,所以去了青州,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另外厉大爷已经把上面给你们安排的寻找妖气案给推了。这次我来是想劝劝你,咱们一起合作,接下这寻找妖气一案。” 听到纳兰邪的解释,姜守中紧绷的情绪稍缓。 看来厉南霜确实是家里出现了状况,才着急前往青州,而非京城有人故意搞鬼。 “你为什么找我商量?”姜守中问道。 此时院内的夏荷与阿晴依旧打的不可开交,虽然阿晴修为稍高一些,可夏荷不要命的打法,生生将劣势板了回来。 纳兰邪没好气道:“厉大爷走了,风雷堂就你说了算,这还需要问吗?上面都已经默认了,我才来找你的好吧。” 姜守中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对寻找妖气不感兴趣,我只希望你从家里滚出去。哦对了,我屋子损坏的东西你得赔。” “这都是小事。” 纳兰邪拿出两锭金子丢在桌子上,耐心劝解道,“姜兄弟,接下来的话我并不是在威胁你,我只是给你透个底。两次兔妖案,都是你们风雷堂经办的。可兔妖手里的妖气去哪儿,最大的怀疑对象只能是你们哥三人。 其他堂如果要查,肯定先查你们。那么第一件事,就是先摘掉你们的身份令牌,把你们当嫌疑人来看待。等到什么时候查出来了,你们就恢复身份了。 只是这期间,如果从你们身上查出别的事,那就难办了。 当然,我对姜兄的人品是绝对信任的,不认为你会做出什么违纪之事。对那位叫什么张云武的兄弟,也勉强信任一点点。 可是那位叫陆人甲的,贼眉鼠眼的一看就知道是个滑头,你要说他干没违纪的事情,连你们自己人都不信吧……总之你们不想查这案子可以,但是要做好被查的准备。 姜兄弟,我再重申一点啊,这可不是我威胁你,是上面要求这么干的。哪怕我不查,别人也会抢着干。尤其现在厉大爷不在,你们就像是没有老母鸡护着的鸡崽子,很被动的。” 纳兰邪起身想要拍姜守中的肩膀,被后者避开,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总之,我真是好心好意来帮你们的,领不领情看你自己了。” 纳兰邪扭头对打斗的阿晴怒道:“臭婊子,有完没完啊!你当这是在自己家啊,有本事今晚跟老子去床上打,老子不抽死你才怪!” “去你娘的狗东西!” 女人回骂了一句,低头看了眼被划出伤痕的肩膀,咬了咬牙,又冲了上去。 纳兰邪对姜守中摊手,“看到了吧,真没办法。” 纳兰邪笑道:“那我就等姜兄的好消息了啊,实在不行姜兄也可以来我们铁衣堂,我可稀罕你太久了。你就算打我,我也愿意以德报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姜兄虐我千百遍,我待姜兄如初爱。” 男人挥了挥手,大步离去。 “这狗东西还真把老娘扔下不管了啊!” 阿晴见男人头也不回的走远,气的破口大骂,从夏荷的缠斗中费力脱身,追了上去。 脱身之后回头死死瞪着夏荷,“小丫头,我记下你了。” “黑葡萄慢走。” 走出屋子的姜守中莫名说了一句。 阿晴一愣,猛地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刚才脱身时襟前的衣衫被夏荷的剑气划破了。 其内一览无遗。 感受到侮辱的女人红了眼,但最终还是压下怒火没做失去理智的事情,捂住胸口恶狠狠的看了眼姜守中,扭头朝着纳兰邪追去。 姜守中望着微微喘息的夏荷,少女的衣衫基本完整,只有肩膀处裂开了些许,隐约可见皙白的肩部,“夏荷姑娘,你没事吧。” 夏荷收起长剑,又恢复了方才的淡漠。 姜守中叹了口气,“看吧,很多傻子莫名其妙来找我麻烦,你跟在我身边真的很倒霉。不考虑一下,回银月楼去?” 夏荷闭目调息。 姜守中笑了笑,低声说道:“身边有个打手似乎也不错。” 夏荷忽然睁眼盯着他,“那人被你揍了一拳,以后他若是觉得你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一定会百倍还给你,你要做好准备。” 姜守中语气认真道:“我已经给过他机会了,可他还是威胁了我。所以只要时机到来,我就会杀了他,你可以帮忙。” —— 走在街道上的纳兰邪被赶来的女人拍了一巴掌,很没形象的一个狗吃屎栽在地上,引来路人注目。 不过面对女人杀气腾腾的眼神,人们纷纷避开。 “你个婊子,有病吧。” 纳兰邪爬起来,怒瞪着女人,“别以为你是我师姐我就怕了你。” “去给我买件衣服去!”女人发号施令。 纳兰邪不满嘀咕道:“让你用剑,你非要装,结果差点被对方打成乞丐。你好歹让我瞅瞅那丫头的身子啊,一点用也没有。” “你特么有用?被一个武道三品的人打成狗了都!” 阿晴一巴掌拍在对方头上。 纳兰邪疼得呲牙咧嘴,反驳道:“老子只是不想躲而已,那以后是有可能成为自家兄弟的,别说是被兄弟打两下,为他两肋插刀我都愿意。” 女人嗤笑,“如果他不想跟你混呢。” 纳兰邪叹了口气,“那我就只能……慢慢算账了。” 给女人买了件合身的新衣服换上,纳兰邪无奈道:“我手底下的人都是废物,不管怎么说想要找到妖气,靠姜墨还是有希望的。西楚馆那老东西催得紧,我挨一拳换来合作机会,也是值得的。” 见女人阴沉着脸不说话,纳兰邪搂住女人的腰,像哄孩子一般安慰道:“我的小宝贝,别生气了,我就喜欢黑的。走吧,我知道一家面馆的面很好吃,我带你去尝尝。” 女人脸色这才稍缓。 两人来到偏僻巷道里的“张记面馆”,瘸腿的面馆老板张阿顺看到纳兰邪,一如既往的欢喜殷勤,“纳兰公子,您来了啊。” 纳兰邪笑容温和,“带朋友来吃饭,来两碗面,清淡一些。” “好咧。” 张阿顺领着二人进入一间环境较好的包厢,倒上店内最好的茶水后便跑去后厨做饭。 阿晴淡淡道:“听说这家面馆的大女儿,两年前被一个畜生给糟蹋了,还丢进了丐帮的销金窟,等救出来后肚子也大了,人也死了。” “没错,那个畜生就是我。” 纳兰邪伸手理了理女人之前打架时有些弄乱的发丝,笑着说道,“不过肚子里的孩子可不是我的,要么是石懿的,要么是某个乞丐的。” 阿晴道:“她还有个妹妹,你竟然能忍住没下手,看来对那女人挺愧疚的。” 纳兰邪乐了,“你瞧我像是会愧疚的人吗?主要是那丫头年纪太小,我不能那么畜生。” 见女人一脸鄙夷,纳兰邪道:“其实我早就有想法了,只是最近太忙,石懿又死了。等我处理完这些破事,就玩玩那丫头。玩够了,我就亲自来到张老板面前,告诉他,你两个女儿都是被我糟蹋死的。为了表示歉意,我让你们一家团聚。” 阿晴冷笑,“你也不怕遭报应。” 纳兰邪一脸坦然,“反正我是迟早要下地狱的恶人,做一件恶事和做一百件恶事没什么区别。不过师姐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到时候咱们一起下地狱,还有个伴对吧。” 阿晴翻了个白眼,“老娘可不想早死,还没活够呢。” “生死本就难料啊,作为修行人士就别想着安稳度日了。”纳兰邪笑道,“生死无常,唯有平常,不可不知有生之乐啊。” 等香喷喷,热腾腾的面端来,纳兰邪一边吃着面一边问道:“师姐你大老远跑来京城,不单单是为了跟我上床吧,是不是带着任务?” 阿晴淡淡道:“阴阳门得到消息,天影组织的老羊拿到了一册《神荼阴阳录》,我是来找他的。若能交易最好,若不能交易,只能动粗了。” “《神荼阴阳录》作为世间四大奇书之一,究竟奇在哪儿?” 纳兰邪好奇问道。 虽然身为阴阳家的弟子,但对于一些核心机密纳兰邪无法接触到。 阿晴嗦了口面条,轻轻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有一些比较扯的传言,说好像是一门双修之法。与其他双修功法不同,《神荼阴阳录》唯有飞升长生之后才修炼。” 纳兰邪无语道:“都特么飞升长生了,还需要它干啥?” 阿晴说道;“飞升后是你一个人长生,如果修炼这门奇书,你就可以让你的道侣一起长生。当然,至于其中真假也只能让时间验证了。” —— 临近黄昏时,染府的马车才姗姗来迟。 染轻尘并不在马车上,只有驾车的婢女锦袖一人。 “姑——” 少女兴冲冲的跳下马车,来到院内刚要开口喊叫,却看到一个戴着面具的女人在姜守中的身边,少女连忙闭上嘴巴。 “轻尘呢?”姜守中问道。 锦袖没有回答,乌溜溜的大眼睛狐疑的盯着夏荷。 姜守中道:“她是银月楼的夏荷姑娘,特意来保护我的,她知道我和染轻尘的关系。呃,因为一些原因,她需要一直跟在我身边。” 锦袖脑瓜子有些迷糊,一时不敢做主。 夏荷取出一枚令牌丢给锦袖,“到了染府,你把这个给老太太,她自然会让我进府。” “哦。” 平日古灵精怪的锦袖有些被夏荷酷冷的气场给吓到,迷迷糊糊让两人上了马车。 期间通过聊天,姜守中得知染轻尘因为一些公务缠身,暂时无法走开,所以让锦袖先接姜守中去染府,她随后就到。 来到染府,锦袖拿着令牌去通报。 不一会儿的工夫,小丫头就跑回来了,对着二人说道:“姑爷,夏荷姑娘,老太太有请。” 还真能进府啊……姜守中看了眼身边的夏荷。 夏荷神情自若,迈步进入染府。 走了两步又放缓步伐,等姜守中走在前面,她才跟上。 老太太在染府北院,所居住的小屋很朴素,家具处处透着一股古朴,有着岁月磨砺过的沉稳。床榻铺着细草席,枕衾皆素色,无过多装饰,看起来与普通人家的屋舍没太大区别。 姜守中和夏荷被带入屋子的时候,这位无论是在染家,或是在大洲都素有威望的老太太,竟与普通妇人一样凑近在灯光下纳鞋子。 尽管老太太已是年过花甲,但手指仍熟练地将针线穿梭于层层叠加的袼褙之间,看得出平日里经常干这些琐碎的活儿。 “老太太,姑爷和夏荷姑娘来了。” 锦袖轻声说道。 染家老太太抬头笑着对二人说道:“过来,先坐一会儿。” 姜守中和夏荷坐在凳子上。 之前还表现的盛气凌人的夏荷,在进入屋子后便不自觉地收敛起身上的冷傲气息,显得格外乖巧拘谨,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不怪她紧张,眼前这位老妇人可是大洲王朝唯一异姓王武幽王的孙女,明绾郡主。 就连皇室成员见了,也要尊礼几分。 锦袖奉上茶水,恭顺立在一旁。 染家老太太并没有开口,而是专心忙着自己的事情。 姜守中和夏荷,也只能乖乖坐着。 许久,老太太轻轻咬断线头,用布满老茧的双手将鞋子抚平,然后拿起木锤,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直到鞋底平整无褶,与鞋面缝合后,她才将一双做好的鞋子递给姜守中,声音慈祥道:“给那丫头试试脚,估摸着应该是合适的。” 姜守中愣了一下,接过鞋子准备递给夏荷。 结果老太太拿起身边未完工的一只鞋底拍了男人手臂一下,有些不悦道:“怎么能让人家姑娘亲自试呢,你去帮她试试大小合不合适。” 嗯? 姜守中满脸问号。 夏荷“唰”的一下站起身,涨红了俏脸连连摆手,有些结巴道:“不……不用了老夫人,我……有鞋子,您……您不用给我做。” “坐下!” 染老太太板起脸。 夏荷乖乖坐下,有些后悔跟来了。 早知道就听姜守中的话。 老太太露出笑容,对姜守中柔声道:“去吧,对小姑娘要体贴些。” “老夫人,我想你误会了,我……” “去!” “好的。” (本章完) 第105章 一根筋的夏荷 姜守中觉得这老太太指不定是糊涂了,有点老年痴呆,或许恍惚间把他们错认成了别人。 不过眼下也只能顺着老太太的意了。 姜守中拿着鞋子走到夏荷面前,见少女用极冷的威胁目光盯着他,翻了个白眼,心想又不是诚心要占你便宜,早提醒过你别跟着,非要当那跟屁虫。 姜守中半蹲下身子,伸手要去抓夏荷的小腿。 少女下意识缩了回去。 “丫头,没什么可害羞的。”染老太太重新拿起一只未完成的鞋底,笑眯眯的说道,“想当初我年轻那会儿,我家那口子喜欢自己做鞋,每次做好鞋子,都要亲自给我试试。” 夏荷僵木着身子,挤出难看笑容。 她想要反驳自己与姜守中的关系和你们两口子不一样,但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敢。 这一恍神,纤细的小腿被男人轻轻握住。 因为平日里都是身穿劲装的缘故,脚上也习惯性的穿着镶金花边的黑色软绸布靴,衬得双腿浑圆,比例甚是匀称。 夏荷娇躯一颤,眼睁睁看着对方脱下缎靴,露出被雪色罗袜包裹着的小脚。 差堪盈握的小脚修长纤美,宛若新笋尖儿似颇为惹人遐想。 姜守中倒是神情自若,拿起缀有蝶案的绣鞋轻轻套在少女的脚上,对比后觉得合适,对染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挺合脚的。” “好,合脚就好。” 染老太太又挑了几对绣有鸳鸯的鞋垫,递给夏荷,“奶奶也没什么礼物给伱,这几对鞋垫也送给你,别嫌弃。” 套回缎靴的夏荷急忙恭敬接过,“谢谢老夫人礼物。” “丫头,你先去屋里休息吧,我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住处,今晚你们就在染府住下,咱们一起吃顿饭,就当是陪我这个老婆子解解闷,我这会儿跟你男人说说话。” 染老太太笑道。 要住一晚? 姜守中蚕眉蹙了蹙,犹豫了一下,并未拒绝。 夏荷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敢出声,抱着绣鞋和鞋垫离开了屋子。 姜守中这时候已经有些确定老太太是有点迷糊了,不由提醒了一声,“老夫人,刚才那姑娘不是我媳妇,也不是您孙女儿,她叫夏荷。” 染老夫人拿着针尖穿过厚厚的鞋底和布料,笑着说道:“江漪这丫头的性情还是跟小姑娘似的,以前是和她姐姐闹别扭,现在又和外甥女闹别扭,就是委屈了这四个小丫头。” 姜守中顿时愣住。 江漪,江绾……他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露出苦笑。 真是蠢啊,现在才反应过来。 这下他才明白为什么那女人听到染轻尘后反应会那般古怪,还让夏荷贴身跟着——姜守中开始懊恼当时不应该自作聪明,告诉对方剑谱在染轻尘手里。谁能想到,对方竟是染轻尘的小姨。 不过让他更惊讶的是,老太太看着很清醒,一点也不迷糊。 “说起来,也是我们染家愧对于她,没能照顾好她姐姐,那丫头对我们染家有怨念也是应该的。” 染老夫人叹了口气,“她呀,就是那性子,像是一只小刺猬,希望别人对她好,可又蜷着身子不让人接近,对谁都想扎一下。把人扎疼了,她又开始后悔,又开始作贱自己。” 姜守中默默听着,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他与银月楼的关系该如何相处。 如今大家身份都已经挑明,再想断开牵扯是不可能了。 既然没法撇清,不妨换个思维,看能不能从中获益什么好处,将利益最大化。 染老夫人望向姜守中,“你和轻尘怎么样了?” 姜守中回过神,挠了挠头赧然道:“就是各过各的,轻尘有自己的追求,我完全是支持她的,所以……就顺其自然吧。” “你这性子跟我家那老三很像。” 老太太笑容温和,望着晃晃幽幽的烛光说道,“当时他和轻尘娘亲也是这般相敬如宾,几乎是各过各的。我就训斥了他一顿,他说:让妻子当笼中的金丝雀瞧着固然好看,可若是能欣赏到凤舞九天,也是极赏心悦目的。” 姜守中莫名猜想,老太太是否在暗示他什么? 不要将染轻尘死绑在自己身边? 但紧接着染老夫人摇头,“可我还是不喜欢他们那样,我一个妇道人家,就觉得夫妻间应当恩恩爱爱,痴缠如鸳鸯。只是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我一个老婆子也不好掺和什么。何况自古以来,很多家长里短的矛盾,都是婆媳闹的,让做丈夫的挤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姜守中莞尔,“您是一个好婆婆。” 染老夫人笑着摆了摆手,“不好,一点都不好。很多事情,都是人死了以后才明悟的。可惜,悟的有些迟了。就像我那家那口子,刚开始我是各种嫌弃啊,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就喜欢纳鞋,喜欢下厨,做些妇人的事呢。我好歹也是一国之郡主,丢不起这个人。所以呢,我就嫌弃了他一辈子。 可是他这一走呢,我发现穿着别人做的鞋,怎么也不舒服。吃着别人做的饭,怎么也不香……这个时候我才明白,我嫁给了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可是我再想对他说一句感谢的话,没机会了。” 老太太放下鞋底,轻轻活动了几下有些酸麻的手臂。 锦袖见状,忙上前给老太太按摩。 姜守中轻声说道:“其实您丈夫也很幸福,至少您愿意穿他做的鞋子,愿意吃他做的饭菜……您若是真嫌弃,也就不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染老夫人眉目绽放出温柔的笑意,连着眼角的皱纹也舒展了许多。 她又重新拿起纳到一半的鞋底,感慨道,“年轻有年轻的好,因为有些事情看不明白,就不会想太多,没有那么多烦恼。年轻也有年轻的不好,有事情看不明白,等明白的时候就又变成了遗憾,烙在心里一辈子。” 姜守中这时候又有些怀疑,老太太是不是在暗示他些什么。 老太太伸手调了调灯芯,柔声说道:“轻尘那丫头啊,性子没有随她娘亲,也没有随她父亲,倒有几分像她的小姨。看着很恬淡,可争强心很强,总要与别人比个高低,有些执拗。 从小也养成了护己的性子,是自己的,哪怕不喜欢也要护住。不是自己的,碰都不会碰一下。 记得九岁那年,那丫头生了一场大病,她大伯从海外商人那里买了一只瞧着极可爱的小猫送给她,陪她解闷,可丫头并不喜欢。后来有一天,厉家的二少爷带着他的小外甥女南霜来家里做客。 小南霜瞧见了那只小猫,一下就喜欢上了。于是轻尘他大伯就把那只小猫,送给了小南霜。 不曾想这事被轻尘知道了,这丫头哭着闹着要把小猫拿回来。最后她大伯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把那只小猫又要了回来。” 听到这里,姜守中不由露出了笑意。 原来自家这位妻子很小就与头儿是冤家,难怪两人每次见面都充满了火药味。 “后来呢。” 姜守中好奇追问。 老太太眯眼笑道:“抱回了那只小猫,轻尘就开始照顾它,欢喜它,整日抱在怀里。她觉得,这只小猫肯定会比小南霜更粘她,更喜欢她。 可是啊,那只小猫却更喜欢小南霜。哪怕轻尘再怎么照顾,也是没精神,身子也是一天天变瘦了……瞅着再这么下去,恐怕捱不过多久。 就在我们提前挖好了坑,准备等它死了就埋了的时候。某一天,轻尘却抱着小猫亲自去了厉家,把那只小猫还给了小南霜。那只小猫也有了精神,活奔乱跳起来……” 姜守中愣住,一时间心情难言。 染老夫人似乎是有些累了,把鞋底放在一旁,将一旁的毯子盖在自己身上,眼神里带着几分恍惚,“那天回来,轻尘哭的很伤心,一个人躲在她娘亲的屋子里哭,从早上哭到了晚上。那时候她才明白,她真的很喜欢那只小猫,真心喜欢。 而那时候我也才明白,其实骨子里,轻尘与她娘亲还是很像的。因为,她们都能学会放下……当放下了,就不会再捡起来了……” 老太太声音越来越轻,睡意卷来的她微阖上眼睛,缓缓睡了过去。 姜守中不敢打扰,轻声轻脚的退出小屋。 在男人离开小屋后,老妇人轻声呢喃着,仿佛是梦话,仿佛在跟谁说着悄悄话, “绾儿啊,世人都觉得你输了,起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后来我才慢慢明白,老三说的没错,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赢了啊。” “轻尘,你是否也会和你娘亲一样,终有一天,学会放下呢。” —— 染轻尘回来已是酉时末,天色暗沉,血红的夕阳,在散乱无章的云朵霞片中徐徐下沉,将天空的最后一抹亮色收起。 得知奶奶要让姜守中住一晚,女人有些意外。去房间换了身衣服,染轻尘前往老太太的屋子,发现对方正在休息,便没再打扰。 染轻尘也没有去姜守中所在的屋子,哪怕锦袖告诉她自家男人身边有一个叫夏荷的姑娘。 到戌时二刻左右,老太太叫锦袖喊几人用餐。 堂无华筵,室无高座,仅陈几碟家常,也没有叫来染家的其他家眷。除却老太太与锦袖之外,只有姜守中,夏荷和染轻尘三人。 五人环坐于在小餐桌上,宛若平民百姓之家,不必遵循豪门繁文缛礼,显得温情融融。 “说起来,这还是轻尘与小姜第一次在一起吃饭吧。” 染老夫人笑着调侃道,“都成亲大半年了,天底下估计也少有你们这样的夫妻了。” 染轻尘低头默默吃着饭菜,静默如莲。 她忽然想起,上次去姜守中家里,对方是给她做了饭的。虽然味道很一般,但她还是吃了好几碗……所以这应该是第二次一起用餐。 姜守中笑道:“没办法,公务太忙。” 他夹了一筷菜在染老太太碗里,又分别给染轻尘、夏荷和锦袖各夹了一筷。 三女皆有些发愣。 染轻尘下意识瞥了眼祖母,见老夫人笑眯眯的望着她,颊上微热,俏目瞪了男人一眼。见男人完全不搭理她,自顾自的给其他二女夹菜,女人又有些稍恼,裙下的小腿伸出,踢了男人一脚。 姜守中呲了呲牙,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染轻尘。 其他二女反应不同。 锦袖笑靥如花,甜甜道:“谢谢姑爷。” 夏荷则直截了当,一点面子也不给,将所夹之菜返之其碗,且故意拉开座间,与男人保持间隔。 姜守中有点无奈。 你夫人派你来身边不就是恶心染轻尘的吗?你这算什么?一点也不开窍。 换成是大姐春雨,这会儿估计能张开红唇让他喂。 一顿小宴对于染轻尘和夏荷来说可能有些难熬,可对于姜守中无任何不适,反而很是惬意。期间基本都是他和老太太闲聊,身为穿越者的他本就段子多,老太太时而被逗的开怀大笑。偶尔性子活泼的锦袖说上两嘴,总体气氛还是比较活跃的。 夏荷是冷性子,期间只埋头吃饭,吃饱了就如木偶似的呆坐着。 然后不知怎么的,想起姜守中为她穿鞋的那一幕。 恍惚脚掌似乎残存着一股热意。 少女本能的将脚收起来,又不自觉地挪了挪凳子,与姜守中之间的空当更大。恰好看到这一幕的姜守中唇角抽搐了一下,暗骂一声有病。 染轻尘因为有奶奶在,自然没法当哑巴,尽量挑拣几个话题随意聊着。 期间只要姜守中一搭话,她就恶狠狠瞪着对方,示意对方闭嘴。无奈,姜守中也不敢插她的嘴了。 晚餐结束后,老太太便回屋休息了。 临走时询问姜守中能否在除夕夜在家里过年,姜守中思索犹豫后依然选择了婉拒,老太太虽然失望,倒也没有强迫对方。 回到安排的住处,姜守中望着跟在身后的夏荷,笑道:“不会是打算跟我同床共枕吧,锦袖不是给你安排了房间吗?” 夏荷自顾自的拿出一根绳子,绳子两端皆有菱形飞镖,相互插在左右两根木柱上,然后如蝴蝶一般轻飘飘的躺在绳子上,一副小龙女的睡觉做派。 姜守中看着惊奇。 心想这要是正面骑趴在绳子上睡,会不会磨破皮? 姜守中坐在椅子上,倒了杯凉茶说道:“我现在倒是明白为什么你家夫人要这么做了,确实很无聊,只是为了恶心自家外甥女就费这么大劲。不过也幸好派了你在身边,懂得距离疏远……” 姜守中正自顾自的唠叨着,夏荷忽然转过头,纤细的绳子堪堪托住她的侧身。 少女板着漂亮的脸蛋,认真说道:“之前在饭桌上我做错了,我不该在染轻尘面前那般疏远你。夫人交待的任务,我完成的很不好。下一次若有机会,我会努力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情。” 姜守中愣愣无言。 突然觉得,自己刚才不该碎碎念叨废话的。 这丫头脑子确实不正常。 椅子上干坐了一会儿,无聊的姜守中脱掉外衫,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可能是方才喝了茶的缘故,并没有多少睡意,又想起下午染老夫人对他说的那些话——也不晓得为什么跟他唠叨那么多,但有些话姜守中感触颇深。 那就是“放下”。 人最难的就是学会放下。 放下也许意味着认命,认输,或者释然…… 仇恨也罢,感情也罢,能轻易做到放下的其实都是自己不在乎的。而真正在乎的,却又很难去放下。 姜守中想到了妻子红儿。 她究竟有没有放下两人的感情? 若是轻易放下了,曾经那些情爱是假的吗?若是放不下,又怎么会一声不吭的离开呢? “或许,也是我该放下的时候了。” 姜守中轻叹了口气,双手枕在脑后,心绪飘渺,回忆着与妻子红儿的点点滴滴。 回忆着两人在河畔嬉戏,回忆着两人偷偷在叶姐姐的药室里捣乱,回忆着两人坐在屋顶上看着漫天星辰…… 伊人一颦一笑,记忆犹新。 其身上每一处细微,每一寸肌肤,都深植于记忆之中。 记得新婚之夜两人第一次的尴尬,记得逐渐习惯之后对身体的贪婪索取,记得两人偷偷藏在山上岩洞里寻乐刺激……少年的他们仿佛有永远耗尽的精力,总是在喜欢心跳中探寻那一抹新奇。 回忆如胶卷一幕幕掠过,耳畔仿佛回响起红儿唇瓣间轻吟着的断续曲调。 尽管只是回忆,此时姜守中亦有了身体变化。 先前刻意压制的火道体阳气如点燃的柳絮,迅速且细密的朝外扩散…… “咚咚!” 忽然,房门被敲响。 “姜墨,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是染轻尘的声音。 受到惊醒的姜守中还未从回忆里脱绪,原本睡在绳子上的夏荷身子突然弹起,然后掠向床榻上的姜守中,重重扑坐在对方身上。 “嘶——” 姜守中睁目如铃,眼珠子几乎要突出眼眶,脸颊急速充血,红涨如赭。 断。 断了? 先前那些粉色回忆仿佛碎成了血淋淋的玻璃渣子。 而夏荷也没料到对方竟然把火铳藏在腰下,同样疼得小脸发白,眼角迸出些许泪花。 睡觉还要把火铳带在身上。 防谁呢! 少女气急,一把抓住火铳,欲要推至一旁。 这一刻,小姜觉得自己在天堂和地府之间上下乱窜,恨不得死了算了。 感谢一切都不是我想的那样的打赏 (本章完) 第106章 夏荷的悔意 在春夏秋冬四姐妹中,夏荷是性子最冷,最寡言,对男女情事了解最少的人。 但了解少,不代表什么都不懂。 当她反应过来的那一刻,便明白并不是火铳。 至于自己手中的…… 夏荷瞪大了漂亮的杏眸,呼吸凝固在喉咙里,仿佛周围连空气都不再流转。怔忡之间,少女宛若中邪般僵住身子,全然不知所措。 “特么白痴吗?起来啊!” 虽说对方是一位身形标致,相貌出众的冷艳美人,可疼痛终究比所谓的福利严重上百倍,姜守中疼得冷汗直冒,低声怒斥道。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银月楼除了秋叶,没一个正常的! 见夏荷如雕塑般一动不动,被彻底点燃怒火的姜守中暗骂一声,于对方晃神之际,忍着痛意全力推开身上的少女。 夏荷这才清醒过来,触电般的缩回手,一向素冷玉白的雪魇上浮起一抹浅淡的红晕。 但忽然她记起夫人交待的任务,咬了咬银牙,试图重新压在男人身上——虽然夫人没说让她具体怎么做,但姜守中之前的提醒给了她答案。 而这时候,男人的膝盖趁着空隙,狠狠顶在了少女的小腹上。 吃疼的夏荷闷哼微声,身躯踉跄而后倾。 动作过大的姜守中也疼得呲牙咧嘴。 虽然这点疼痛对于修为高深的夏荷造不成伤害,但方才那地方被撞得极疼,牵扯之下气力大消。未缓过神,衣襟就被男人大手一把扯住,然后被甩摁在对方身下。 两人的位置发生了颠倒。 “你是不是以为老子没脾气!?” 姜守中掐住女人纤细白皙的脖颈,面目狰狞,眉宇间透露出一股狠戾之气,额上青筋虬结,更显其凶戾可怖。 夏荷有些发愣。 认识姜守中虽然不长,但一直以为对方是一个温和好脾气的人,没想到对方发起怒竟这般暴躁。 可夏荷也是一根筋的倔性子,目光中射出狠厉之色,低头去咬对方的手,没能咬到。忽然想起自己修为比对方高,何必用这种蠢方法。 少女运起全身功力便要挣脱,但下一刻,一把冰冷的寒铁硬物顶在了她的脑门上。 原来这家伙真的带了火铳。 未等少女思绪落下,枪口下移,砰的一声,枕席布碎与床板之屑齐飞,碎片横飞,巨大的声响震的少女耳中嗡嗡作响。 夏荷耳际嗡鸣未绝,倏然迎上男子那双煞气腾腾的血红眸子,一时竟被慑住,先前锐气全无。 以往面对夫人发怒,也没有此刻这般心惧。 火铳发出的动静让门外的染轻尘脸色陡变,强行推开屋门,看到屋内景象,发愣在当场,“你……你们这是……” “没错,相信伱的眼睛,我在强上她!” 气头上的姜守中也懒得跟女人解释,从床榻上下来趋至桌前,蹲于椅侧。一手抚腹,不敢往下轻触。另一手握成拳用力砸着凳面,似泄心中郁结。 艹! 这特么就算没折也得缓好几天。 姜守中郁闷至极。 这要是被红儿知道,还不哭死。 当初不小心被牙齿蹭破了些皮,那丫头都自责心疼了好久。 染轻尘看了眼夏荷,刚要开口,忽闻外面传来嘈杂之声,却是染府家丁护卫听到动静前来,于是出门将众人退散。 回到屋内,染轻尘走到男人身边关切问道:“你受伤了?” 姜守中不想说话,额头抵在手臂上缓解着疼痛。 被压,被拽,后面还被扯动…… 老弟再勇猛无双也招架不住这般摧残啊。 后知后觉的夏荷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干了一件极蠢极严重的事情,望着一脸痛苦的姜守中,少女动了动粉唇,欲言又止,像个犯错的孩子,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缓了许久,疼痛才渐渐褪缓。 姜守中慢慢起身坐在凳子上,指了指夏荷,“滚回你的房间去,老子不说第二遍!” 平日里桀骜不驯,除了夫人外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的夏荷,在听到姜守中毫不客气地命令后,竟乖乖地走出屋子,仿佛换了个人。 便是了解夏荷性子的染轻尘也有些不可思议。 “你怎么跟小姨扯到关系的?” 染轻尘倒了杯茶水,递给男人,见男人脸上全是汗,拿出手帕递过去。 姜守中接过手帕擦了擦额头,没好气的说道:“你那小姨脑子天生缺氧,不知道抽了哪根筋,如果时光能倒转一次,我宁可……” 姜守中终究没说出什么狠话来。 染轻尘咬了下嘴唇,迟疑了片刻,轻声说道:“我明天去找她。” “别。” 姜守中摆手,“你去了,完全是火上浇油。虽然我不了解她跟你们究竟什么恩怨,但我算是看出来了,她对你是一点都不喜欢。” 染轻尘黯然。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姜守中揉揉眉心,抬头问道:“对了,你找我来什么事?” “我……” 染轻尘脸颊微微发热。 她总不能说得知夏荷要和姜守中住一个屋子,心里有点闷,想过来看看吧。 不过幸好来了,也彻底放心了。 染轻尘随意寻了个借口,“我听说厉南霜家里出了点事情,去青州了,眼下风雷堂由你负责。上面若是执意让你调查妖气一事,你可以来找我,我帮你把案子推了。” “不推,我决定接下这个案子。” 姜守中淡淡道。 染轻尘微微绷大充满灵韵的秀眸,“你不怕惹麻烦?” 姜守中一笑付之。 纳兰邪说得对,就算他们把案子推了,也没办法避开这场风波,倒不如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与其躲,还不如正面硬刚。 尤其他现在已经对纳兰邪起了杀心,倒要看看这个西楚馆牙齿有多锋利。 既然男人已经确定,染轻尘也不好劝说什么了,起身说道:“那行,你早点休息吧。” “嗯。” 姜守中点了点头。 女人走至门口,抿了抿嘴,轻咳了一声问道:“你那个……伤势真不要紧?” 姜守中怔了一怔,自嘲道:“无非是当个太监而已,没事。” 染轻尘纤眉一挑,“我带你去看大夫。” 见女人神情格外认真,姜守中不开玩笑了,“没事,逗你玩的,这玩意很脆弱,但也没那么脆弱。” 染轻尘脸蛋一红,迈步离去。 女人离开后,姜守中连忙解开衣带低头检查起来,发现除了有些肿外倒没什么其他大问题,才松了口气,心里又碎碎骂了一通。 刚躺在床上准备休息一会儿,忽然姜守中猛地直起身子。 他披好衣服,冲出屋子。 快走到旁边相邻的小院,果然听见“嘭”地一声闷响,踮起脚尖通过矮墙,姜守中看到夏荷从屋子倒飞出去,砸在院内地一棵槐树上。 染轻尘冷冷瞥了眼咳出鲜血的女人,这才前往自己所住的小院。 青衣飘然,不沾一点烟火之气。 夏荷并没有追上去缠斗。 可能是知道自己理亏,只是抹掉嘴角的血迹,捂着胸口回了小屋。 姜守中摸着下巴,喃喃道:“护夫狂魔?” —— 翌日,与染老夫人一起吃过早膳后,姜守中便离开了染府。 夏荷依旧亦趋亦步,跟在后面。 少女虽仍作往日冰冷之态,可偶有几次将眼神瞟向男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终究只是保持着沉默。 姜守中也没与她搭话,思考接下案子之后的调查方向。 二人自染府离开,一路无言。 走至大街上,夏荷无意间看到了一家药馆,内心一番纠结后,少女忽然停住脚步,对姜守中冷冷道:“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要处理,一会儿去找你。” 姜守中巴不得对方永远离开,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夏荷凝望其背影渐远,遂转身向药馆走去。 …… 姜守中并没有去自己家,而是顺路来到老张家里。 张云武正在院内拿着一个木棍敲打着从棉被里扯出的棉花。这些棉花在张母小屋内放置的时间久了就会变得紧石板结,需要重新取出来弹松软才会暖和。 老张情绪依旧低沉,只是跟姜守中打过招呼后便沉默不言,比以往更闷了几分。 张母去世后,家里确实冷清了许多。 毕竟哪怕是病卧在床上,但只要有一丝人气儿,也是有家的暖意。 “小姜哥。” 正在厨房做饭的温招娣与往常一般打了声招呼。 “玥儿去学院了?” 姜守中没瞅见小丫头的身影,疑惑问道。 之前小丫头遭遇了妖魂附身,又被妖魂设计,小姑娘的情绪确实受了不小打击,连做了两天噩梦。 好在厉南霜一直用凝心膏帮小姑娘平缓心神,而风忆尘当时离开的时候也留下了几张道门安神符箓,再加上小丫头性子本就跳脱,缓了几天,渐渐恢复了昔日活泼的性格。 温招娣嗯了一声,无奈道:“那丫头在家里闲不住,非得去学院。以前是吵着闹着不愿去,如今在家呆了几天就想念学院了,真是没办法。” 姜守中哑然失笑,“没有伙伴陪着玩耍,总归是太孤独了,你和老张抓紧生个弟弟或妹妹给她,这丫头就不孤单了。” 妇人脸颊一红,腼腆笑了笑。 “对了,你们这两天去过我家没?”姜守中忽然想起自家被清扫的院子,开口问道。 温招娣怔了一下,微微摇头,“没有啊。” 姜守中迷糊了。 那又是谁打扫的院子? 想了半天姜守中也没啥头绪,索性懒得想了,找了个凳子,坐在主屋门前对张云武说道:“头儿这几天去青州办事了,风雷堂我负责。我决定和铁衣堂合作调查妖气走向。这几天你家里尽量多找找,那猫妖即便是藏,也只能藏在这里。” 张云武愣了一下,用力点头,“嗯,我会多找找。” 姜守中瞥见门旁立着的一柄新斧子,之前那把斧子被厉南霜一刀砍成了两半,她又给买了一把材质更好的送给张云武。 照顾下属这方面,厉大爷确实没话说。 姜守中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丢了过去,“来,陪我练几手。” 张云武有点懵。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姜守中似乎跟以往不太一样,身上多了一股子武夫的浑厚气势。 “小姜哥你在修行?” 想起之前姜守中询问他关于修行武道的事情,张云武眼睛一亮。 姜守中走到院内,摆好拳架,“我现在以三品武夫之境跟你过招,看看这三板斧的威力究竟如何,你放心攻过来便是。” “可我是二品武夫的境界。”张云武提醒道。 “没事,放心来吧。” 见张云武一脸的踌躇,姜守中怒道,“是兄弟就来砍我!” 无奈,张云武只好挥斧。 刚开始他生怕伤到姜守中,很是畏手畏脚,结果被对方很不客气的给了几拳,虽然自己一身皮肉筋骨练的坚韧,可也被打的有些发疼。 见姜守中实力确实比想象中要高,张云武渐渐放开了手脚,利斧大开大合,凛凛生风。 两人交手了近百个回合才停歇。 张云武气喘吁吁的望着只是脑门有些汗珠的姜守中,一脸不可思议,“小姜哥,你确定你只是武夫三品境界?” “以后你就知道了。” 姜守中卖了个关子,上去拍着对方肩膀笑道,“怎么样,有没有心里痛快一些?” 张云武一怔,挠了挠头露出憨厚笑容。 倚靠在门前的温招娣目光柔和,看着丈夫这些天第一次露出笑容,也不由的笑了起来,不算太惊艳的面容几分明媚动人。 …… 夏荷从医馆出来,神情彷徨。 医师所说的话,很多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以后没法床事了”、“没法养儿育女延续香火了”、“一辈子毁了”等等诸类的话。 这些话都是她拿刀逼问出来的。 “毁了……” 夏荷抬头望着温煦的日头,神情充满了懊悔。 许久,少女深呼吸了口气,似是做了什么决定,迈步朝着姜守中家的方向而去。结果这一转身,差点与街边一位路人撞上。 少女足尖挪转,轻巧避开。 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对方是一位身穿怪异袈裟的女僧人,相貌悲悯而又艳美。 女僧人双手合十,朝着夏荷歉意一礼,擦肩而过。 (本章完) 第107章 把妹子害死了? 既然已经决定接下寻查妖气的案子,姜守中不再持有任何顾虑,前往六扇门文心部,将这案子纳入风雷堂。 纳兰邪闻讯匆匆而至,握着姜守中的手,目含泪光,表情言辞浮夸至极,“姜兄弟,终于能与你并肩作战了,你知道我盼这一天盼了多久吗?” 姜守中嫌恶的将手抽出来,冷讽道:“不用高兴太早,接下来你肯定会盼着我早死。” 纳兰邪笑了笑,不以为然,“从伱来六扇门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姜兄非池中之物,可惜我晚了一步,没能让姜兄变成自己人,让厉大爷截了胡。 然而老天是公平的,我的热忱之心终于盼来了这一刻。姜兄弟,从现在开始,我铁衣堂全权听你调遣,你让我往东,我就往东,你让我查西边,我就查西边,随便你使唤。” “真的吗?” 姜守中表示怀疑。 他瞅了瞅对方身后,没看到那位黑葡萄女人。 纳兰邪嘿嘿笑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姜兄弟的查案能力是六扇门公认的,我横加干涉只会是累赘。” 姜守中闻言笑了起来,轻拍了下对方的肩膀,“好,就等你这句话了。其实我现在已经有了些线索,接下来我们有得忙活了。” “我就说这案子交给姜兄弟是对的,刚接手就有了线索。”纳兰邪伸出大拇指,一脸钦佩,随即压低声音问道,“那么我们先从哪儿调查呢?” “西楚馆。” 姜守中轻描淡写的说道。 纳兰邪脸上的笑容僵住,面皮抽搐了几下,口吻不确定道:“哪里?” 将对方表情尽收眼底的姜守中扯动了一下嘴角,淡淡说道:“其实之前我们在杀兔妖的时候,妖物说了“西楚馆”三个字,表情似乎很愤恨。只不过当时着急结案,就疏忽了上报,现在想来,妖气与西楚馆牵扯很大。纳兰兄,你认为呢?” “这个……” 纳兰邪低下头似在思索,眼神有些晦暗,随即将姜守中扯到一旁,神秘兮兮道,“姜兄啊,你可能不了解这个西楚馆,这地方背后势力盘根错结,若是调查,可能会惹来麻烦啊。” “那就是不能查呗,那这案子还查个屁啊!既然这样,那就让别的堂去查吧。” 姜守中不满说道,扭头就要回文心部。 纳兰邪忙拉住他,皱眉问道:“就不能从别的地方查?” 姜守中没好气道:“纳兰兄,你也是六扇门的人,你应该知道查案这东西不是你想从哪儿查就从哪儿查的,只能顺着一条线索顺藤摸瓜。现在西楚馆不能查,那我就没办法了。” “行,行,就查西楚馆。” 纳兰邪有些无奈,“大不了陪姜兄你一起捅马蜂窝,被蛰的遍体鳞伤也无所谓。” 姜守中暗自冷笑。 既然你们西楚馆想查,那我就先陪你们玩玩。 纳兰邪问道:“现在就去查?” 姜守中摇头,“晚上去,风月场所嘛,晚上去才有查头,也有看头不是吗?” 纳兰邪露出男人才懂的神色,“晚上好,晚上好啊。” …… 给了纳兰邪足够去西楚馆报信的时间,姜守中回到自家小院。 小院依然被清扫的很干净,一袭粗布袄衣的陆人甲坐在门旁的小木凳上,拿着一只热红薯啃着,怀里还揣着一个。 “小姜!” 看到姜守中,陆人甲起身去迎,不料怀里的红薯滚落而下。陆人甲下意识抬脚,红薯却被踢飞出去。眼见要落地,姜守中身影一动,轻巧抓住。 陆人甲愣了愣,“厉害啊小姜,啥时候学会的这一招。” 姜守中把红薯丢过去,进入屋子,“这两天怎么不见你身影,看来在春雨楼和青娘玩开心了。” “青娘开不开心不知道,反正我是挺开心的。” 陆人甲屁颠屁颠跟在身后,嘴咧的像个猴子,“头儿不是说这几天放假嘛,我寻思也没啥事做,就去无禅寺给青娘求了支平安签,给她祈福了些香火。又听说青娘最近有些失眠,我就去山上采了些可以助眠的泷香草,不过她没要。闲的无聊,我干脆又帮她把院子茅房什么的擦了一遍……” 听着陆人甲絮絮叨叨说着这几天的成果,姜守中随口问道:“我院子是不是你给扫的?” “我哪有那闲工夫,除非你给我工钱。” 陆人甲没好气道。 好嘛,给女神擦茅房都恨不得用舌头去舔,给兄弟扫扫院子都要工钱——姜守中心里只有满满的鄙视,活该人青娘到现在还不正眼瞧他。 见陆人甲递来红薯,姜守中没好气道:“用脚踢了就给我吃?滚一边去。” “不吃拉倒。” 陆人甲翻了个白眼,将红薯在衣服上蹭了蹭,低声说道,“小姜,我听说头儿家里出事了,不要紧吧,要不要我们去看看?” “她去青州了,我们也跟着去?” “也就两三天的路程而已。”陆人甲咬了口红薯说道,“如果是我们在青州出了事,头儿肯定二话不说跑来看我们。” 姜守中愣了一下,忽然有些犹豫,但想起眼下三人的困境,叹了口气,“我还是先想办法把我们哥三个从泥潭里拉出来吧,都自身难保了,头儿那么厉害,应该不会有啥大问题。” “啥自身难保?”陆人甲瞪大眼睛。 姜守中正要开口,却见一辆马车停在了小院外,从车上下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诗儿见过姜大人。” 在西楚馆有着“琵琶仙子”美称的琴诗儿袅袅娜娜的来到姜守中面前,屈身福了半幅,笑脸嫣然。 至于一脸呆相的陆人甲,被她无视了。 “又来认爹了?” 那晚被女人狼狈追杀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姜守中语气带刺的调侃道。 琴诗儿笑颜忽尔一滞,丽容之上暗云密布,随即寒色掩藏,作态委屈的婉转娇柔地言道:“姜大人真是会逗人,诗儿有那么小吗?” “确实小,一马平川。” 姜守中笑道。 琴诗儿起初没反应过来,但瞅见陆人甲盯着她的胸口,瞬间颜若寒霜。女人鼻息微促,怒意如风中之火苗,一触即发。 但最终她还是强压下了心中杀意,笑容比之方才难看了许多,“姜大人可真懂得怜香惜玉啊,就不怕祸从口出?毕竟女人最能记仇了。” 女人没忍住,开始威胁了。 “灾星都上门了,我还怕什么呢?” 姜守中双手撑在桌子上,直视着对方那张狐媚动人却充满杀机的脸庞。 琴诗儿冷笑,“原来姜大人胆儿这么小啊。” “蛋儿一点也都不小。” 姜守中一本正经的说道:“足够把你揍得又青而肿,哭爹喊娘,屁滚尿流……” 哗啦! 桌子四分五裂。 姜守中及时收回手臂,环抱于胸。 女人柳眉倒竖,锐目似利箭,凛然有寒光射彩,“姜墨!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一旁陆人甲被吓呆了。 望着结实的桌子竟然被一个娇滴滴的女人给拍得七零八碎,他瞪大了眼睛,用力咽了口唾沫,随后强挤出笑脸,“都是自己人,都是自己人,诗儿姑娘何必发这么大火……” 一边说着,陆人甲朝着姜守中方向挪了挪。平日里一直藏在袖中的铁棍滑落在掌心,半个身子护在姜守中的面前。 “这就对了嘛,大家撕破脸皮谈事也就简单多了,何必装模作样。” 姜守中似笑非笑。 琴诗儿玉指成拳,关节因紧握而显得苍白,显露出胸中澎湃之愤火。 想起那位主子的交待,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堪堪压住想要一掌打爆姜守中脑袋的冲动,衣袖一挥,一改方才之娇媚,冷冷盯着男人,“既然姜大人敞开天窗说亮话,那我就直说了。之前那只兔妖偷了我们西楚馆的一瓶妖气,姜大人能不能把它交出来!” 妖气…… 陆人甲心下一惊,下意识想要看向姜守中,但生生止住了这个举动,骂道:“你个疯婆子有病吧,你们西楚馆丢了妖气,跑来跟我们六扇门的要?你——” 女人目光倏得射来,吓得陆人甲不敢吭声。 姜守中笑道:“且不说我不知道妖气在什么地方,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件事想要提前告知你。六扇门已经决定调查这起妖气案件,案子交给我风雷堂。而我第一个要查的就是你们西楚馆。 本来,我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可是你现在亲口告诉我,你们西楚馆丢了一瓶妖气?看起来,你们西楚馆藏匿有很多妖气啊?琴姑娘,你这算不算替我们做了一回证人?” “你——” 琴诗儿一时哑口。 姜守中看向门口出现的纳兰邪,朗声道:“纳兰兄,她的话你也听到了吧。怎么样?我说了调查西楚馆没错吧,人家自投罗网来了。” 纳兰邪脸色阴沉。 这个蠢女人真是蠢到家了! 他前往西楚馆报信的时候,得知琴诗儿跑来找姜守中,生怕这女人会坏事,匆匆赶来。 结果还是迟了一步,被姜守中给套路了。 姜守中蓦地起身,指着琴诗儿怒喝道:“朝廷不止一次申令我们严查私藏妖气者!而你们西楚馆,作为京城有名的风月场所,竟然也敢私藏妖气,好大的胆子! 你们拿妖气做什么?每日去你们西楚馆的客人可都是些达官贵人,膏粱子弟,你们是不是在残害他们!?好一个西楚馆,其心可诛! 纳兰大人,你还在等什么?还不拿下此妖女,押入大牢好好审问!我会立刻将此事呈报于上面,要求加派人手,彻查西楚馆!” 纳兰邪此刻骂娘的心都有了。 对那位虎爷更是怨言。 我早就说不能让姜墨碰这个案子,你个老东西非得自作聪明让他查。现在好了吧,第一天就惹上了一身的骚。 纳兰邪挤出僵硬笑容,上前说道: “姜兄,你误会了,这都是误会。其实前些日子,西楚馆就已经报官了,说有一位客人不小心落下了几瓶妖气,于是他们本着守法良好百姓的义务,准备将妖气上交六扇门。 没想到,诗儿姑娘在上交妖气的途中,引来了兔妖。虽然诗儿姑娘拼死相护,可还是让兔妖抢走了一瓶妖气。对了,那天晚上你们也经历了。当时诗儿姑娘被妖物拖进水里,还是你们救的呢。 虽然上面没有怪罪的意思,可诗儿姑娘觉得是自己的错,生怕这瓶妖气流落到民间会危害到百姓。本就心善的诗儿姑娘为此是寝食难安啊,于是便决定追查那瓶妖气。这才一时失态,跟姜兄起了冲突……” 纳兰邪一口气说完,扭头看向发愣的琴诗儿,“对吧,诗儿姑娘。” “哦……对。” 琴诗儿木然点头,被纳兰邪的这一套临时现编的说辞给整懵了。 姜守中亦是佩服。 这纳兰邪能成为铁衣堂的堂主,是有原因的。 黑的都能给说成白的。 纳兰邪对琴诗儿说道:“诗儿姑娘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那瓶妖气。妖气丢失并不是你的错,你也不必过多自责,相信姜大人能理解你。” 看到纳兰邪递来的眼色,琴诗儿反应过来,虽然语气依旧生硬,但不复方才剑拔弩张。她对姜守中歉意道:“不好意思姜大人,方才是诗儿激动了,才让姜大人误会,希望姜大人早日寻到妖气,让诗儿心安。诗儿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行告辞。” 姜守中也没阻拦,任由琴诗儿离开。 且不说能不能留下这女人,即便留下,转眼也会被放了,没有任何意义。 纳兰邪倒了杯茶给姜守中,“姜兄,消消气。” 姜守中没有去接,转而问道:“为什么你早上不告诉我这些实情呢?” 纳兰邪无奈,“毕竟牵扯到其他案子,我也不知道该不该透露,这件事怪我,真怪我。” “我还是要查西楚馆,你觉得呢?”姜守中盯着他。 纳兰邪摆手,“查,必须查!只要有一丁点的线索都要查。我们也不能相信西楚馆的一面之词,毕竟女人最喜欢骗人。” 好一个两面三刀的家伙。 人一走,开始捅刀子。 姜守中笑了笑,淡淡道:“她打烂了我的桌子,这钱你赔吧。” 纳兰邪一愣,一副苦瓜脸,但最终拿出心疼的拿出二两碎银放递给对方,“我还有点事,等晚上咱们一起出发。” 纳兰邪离开后,姜守中对脸色发白的陆人甲说道:“看到了吧,现在我们就是泥菩萨。最近小心点,那女人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小姜,这要是一调查,老张是不是有麻烦了?毕竟妖气最后是在他家出现的。” 陆人甲满心忧虑。 姜守中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喃喃道:“咱们三个卵蛋能不能把对面那块大石头击破,就要看天意了。” 夏荷出现在门口,对陆人甲冷冷道:“出去,我有话要跟他说。” “你……你谁呀。” 望着又出现在屋内的一个美人,陆人甲傻眼了,瞅着好像有些眼熟。 没等他反应过来,人就飞出了屋子。 好在夏荷对方力道控制很好,甲爷只是一个踉跄坐在地上,并没有受伤。 而原本准备起身的姜守中发现自己竟无法动弹。 身上多了几根银针。 望着把门关上,并且抽出长刀的夏荷,姜守中眼神冷淡道:“我劝你别得寸进尺,我的忍耐真的有限度。” 夏荷冷冷问道:“我问你,毁了没?” “什么?” 姜守中一头雾水。 见少女提刀盯向自己双腿,姜守中火气又蹭上来了,怒道:“怎么?把我弄成太监还不满意啊?是不是打算直接拿刀剁了?” “所以,真的毁了么……” 夏荷喃喃自语。 她现在不太确定夫人对姜墨是什么态度,但至少没让她伤害姜墨,没让她把姜墨的下辈子给毁了。何况对方是染家姑爷,这是事实。 夏荷愈发懊恼。 内心挣扎许久,她咬牙走近到姜守中面前。 可随即她又陷入犹豫。 望着天人交战的夏荷,姜守中忽然有点担心,对方会不会脑子一抽,真把他的二弟给剁了。 这姑娘的想法本来就不能以常人思维看待。 好在夏荷将刀收了回去,男人提着心的才放心。 许久过后,夏荷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抬起手指在眉心处轻轻点了一下。随即周身泛起一股淡紫色的光芒,若宝光流转,芬芳四溢。 姜守中看的目瞪口呆。 没等他搞明白对方究竟搞什么幺蛾子,少女忽然俯下身子。 然后姜守中清晰感触到,少女冰凉却软柔的唇瓣印在了他的嘴唇上——在少女唇间的芬芳之中,一颗冰凉的珠子随之滑入了他的口中。 咕噜…… 姜守中无意识咽了下去。 与此同时,夏荷的脸色迅速地变得苍白。 原本红润的唇瓣失去了颜色,双眸中的光彩暗淡了许多,似体内精气受损。 姜守中整个人都懵圈了。 这丫头给他喂了什么? 蛊毒吗? 珠子落入腹内的刹那,原本正在开辟穴窍的阴符小金色好似闻到了鲜美的大餐,立即飞奔过来,抱起珠子塞进了自己嘴里。 阴符小金色嘎嘣嘎嘣的嚼入肚子里,无比舒坦的打了个嗝。 下一刻,阴符小金人仿佛打了鸡血似的,冲到窍穴内以比平日超过几十倍的速度开辟拓凿。 短短数秒,姜守中又开辟了十几个窍穴。 直到阴符小金色恢复了之前的速度,姜守中的土道体从三品武夫之境,竟攀升到了一品武夫的境界! 夏荷缓缓直起身子。 一根银丝拉长,又轻轻绷断,挂在唇角。 脸色苍白的少女收回了男人身上的银针,让其恢复自由,冷冷说道:“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们四姐妹自出生后,身上便有一颗本命珠子。我这颗珠子可以帮你愈疗一切伤势。” 夏荷轻喘了口气,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它能不能成功帮你治好那里,但不管能否成功,三天后我就要收回这颗珠子,否则我会没命。也可以说,它是我的续命珠。” 姜守中呆呆问道:“三天后你要收回珠子?” “对。” “否则你就会死?” “对。” “……” 姜守中深吸了口气,一脸认真的对面前这个大脑发育明显异于常人的妹子说道:“听我的话,这三天你尽量吃点好的,想吃啥吃啥,别委屈了自己。” 感谢书友20231027090738888的打赏 (本章完) 第108章 我对二妹最放心 世上难懂的,是人心。 而最难懂的,便是女人心了。 姜守中自认为对女人有点了解,但面对眼前这个冷若冰霜却有点傻气的少女,实在搞不明白对方的脑回路。 太过实诚,完全就是一根筋。 “怎么了?” 还不晓得事情严重性的夏荷露出疑惑之色。 姜守中又确认了一遍,“你说那颗珠子是你的本命珠,一旦离体超过三天,你就会一命呜呼对吧。” 夏荷冷着脸,轻点螓首,“差不多,超过三天不会立马死去,就像是一朵荷花,会慢慢枯萎,大概十天左右便会没命。只是如果超过三天再拿回珠子,我的修为和命魂都会受到损伤。所以三天时间一到,我一定要拿回珠子。 至于你那里的伤势,三天之内能否痊愈看你的运气,我已经……已经尽力了。如果不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少女黯然垂下螓首。 姜守中手捂着额头,对这个实诚的姑娘是彻底服气了。但凡换成其他三个姐妹,都不可能变成现在这般情形。 按理说这丫头有些聪明的,可为啥脑子转不过弯? 当然,姜守中并不了解这四姐妹。 从小在夫人身边长大的她们,除了春雨偶尔会替夫人接待客人,擅长观人眼色,其他三个就像是温室里一直被呵护的花朵。虽然也聪明,可遇到不懂的,终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尤其夏荷本就是一根筋的脑子,性子又冷淡,是四个姐妹里最拗的一个。 遇到没法处理的,就用最简单的方法。 比如上次去西楚馆救人,这丫头就是怎么简单怎么来,直接烧了一座楼。 姜守中目光怜悯,一脸严肃的说道:“夏荷姑娘,我真没开玩笑,你还有什么遗愿未完成,抓紧去完成,能帮的我一定帮。至于棺材什么的,你夫人肯定会给你买京城最好的,我就不添乱了。” 夏荷听得莫名其妙。 难道这珠子把男子脑子烧坏了? 姜守中摸着小腹丹田又感应了一会儿,确认珠子已经被阴符小金人给吃了个干干净净,他问道:“夏荷姑娘,伱能不能和其他姐妹共享一颗本命珠?” “什么?” 夏荷眨了眨漂亮的眸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过很快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冷笑道:“姜墨,你想霸占这颗珠子吗?那你只能做梦了。这颗珠子即便是在你体内,我也能轻松拿出。不然,我怎么可能放心把它借你三天!” 好家伙,这会儿又变“聪明”了是吧。 姜守中无奈道:“要不你试试,能不能现在把它拿出来。” 夏荷一头雾水。 对方是担心到时候她拿不出珠子,丢掉性命? 联想刚才对方说“遗愿”“棺材”什么的,少女没好气道:“我不是第一次把珠子拿出来给别人疗伤,当初夫人全身经脉尽毁,差点没命,是我救的。你不必瞎操心,我既然敢放,就有把握。” “你脑子进水听不懂人话吗?珠子没了啊!” 姜守中被气笑了。 这个愣头青丫头,以后谁娶了谁倒霉,估计每天能气的吐白沫! 珠子没了? 夏荷愣了愣,以为对方是在说笑,将手放在男人肩膀上说道:“我亲自把珠子放在你体内的,怎么可能没了,你——” 少女声音戛然而止。 她眉毛微微挑起,形成了一个无声的问号,瞳孔于惊愕中逐渐扩张。 姜守中摊手耸肩,“我说没了吧。” 夏荷紧咬红唇,双手结起玄妙印诀,按于姜守中的腹下丹田之处,却始终不见反应。 那颗自幼相随,相伴如影的灵珠竟彻底断了联系。 这一刻,少女真的慌了。 “不可能……怎么会没有呢……”夏荷嘴唇颤动不止,脸颊上的血色因惊恐而褪去,黑眸中映出的惊慌失措之色几乎占满了瞳仁。 她用了无数法子,可始终寻不到珠子的踪迹。 猛然间,少女抽出刀指向姜守中,目光锐利愤恨,“肯定是你拿走了!把我的珠子还回来!肯定是你偷走了!肯定是你!!” 面对情绪崩溃的少女,姜守中并未生气,轻声道:“珠子是你放在我身上的,我估计世上没有哪种术法可以隐藏珠子吧,毕竟它自出生就在你身上,你对它的感应尤为敏锐” 可这时候情绪已经失控的夏荷哪里听见去别人的话,她眼中杀意一凝,寒声道:“既然你不给我,那我就刨开你的肚子,自己去拿!” 说罢,少女举刀刺下! “夏荷!” 姜守中厉喝出声。 少女被这一嗓子喝得陡然清醒过来。 她低头看向即将抵向对方腹部的刀尖,有些失神,随即踉跄后退了几步,手中的刀无力落在地上,身子不住的颤抖,如风中落叶。 望着失魂落魄的少女,姜守中也是懊悔自己之前说了气话,让对方误以为真的毁了命根子。 谁能想到事情发展到这地步。 姜守中耐心安慰道:“夏荷姑娘,你们姐妹四人都有珠子,既然你可以取出来,她们也应该可以,能不能轮换着在体内放几天?” 姜守中想到了这种卡bug的方式。 只是少女此刻神思恍惚,仿佛灵魂游离于外,完全没有听男人在说什么。 “要不咱们先去银月楼,找——” 男人的提议刚说到一半,少女忽掷数枚银针,尽中其身,令姜守中如最开始那般不能动。然后她疾步上去,低头覆住了对方的嘴唇。另一只手,捏诀轻摁在自己眉心处。 姜守中瞠目。 这丫头疯了吗? 然而神奇的一幕竟出现了……一缕缕淡紫色的气息从男人丹田内生出,顺着喉口渡入了少女的身躯,少女苍白的脸色逐渐润红。 夏荷心中顿生欢喜。 本命珠上的熟悉气息再次感应到了。 可很快少女心凉了半截,灵珠气息只出现了短短十来秒就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夏荷不死心,用力吸取。 而被定住,无法动弹的姜守中此刻不由的瞳孔放大,思绪混沌如乱麻。 这丫头是不是真的疯了? 姜守中突然感觉很魔幻,甚至有一种在梦境里的错觉。 但转眼一想,那颗珠子可是她的命啊,做出这般过激疯狂的举动,倒也能理解,这时候对方哪儿还顾得了什么。 可能是终于意识到没办法找回珠子了,原本满怀希翼的夏荷终是放弃了,缓缓分开嘴唇。 姜守中得以喘了口气。 舌头麻了。 “夏荷姑娘,我体质特殊,你那颗珠子大概率是化了。” 姜守中生怕对方又犯什么毛病,连忙说道,“上次为你三妹秋叶疗伤,我不小心把她身上的黄泉花吸到身上,结果一样融化。” 夏荷动了动嘴唇,没说什么。 她收回男人身上的针,独自坐在角落椅子上,宛如雾海行舟,神情一片木然无措。 看到这一幕,姜守中忽然有些心疼。 说起来这姑娘本性还是很好的,之所以变成这样也是为了帮他疗伤。对方完全可以不理不睬,就如她外表一样冷冰冰的。 可她还是愿意弥补,甚至换来的是生命的代价。 有时候傻,也确实傻的让人心疼。 姜守中想起刚才丹田内凭空生出的灵珠气息,于是运转真气感应,并没有再察觉到。他试探性的感应了一下阴符小金色,后者打了个嗝,丹田内隐约又多了一丝气息。 姜守中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看向少女。 果然夏荷的脸色比之先前红润了许多,精神也无形好了不少。 姜守中目光熠熠的对失魂落魄的少女说道:“夏荷姑娘,虽然灵珠拿不出来了,不过我体内可以生出灵珠气息,刚才你也感应到了。我觉得,暂时可以缓解一下你的生死。只要有了时间,我们就有办法重新凝练出珠子,或者找到替代品。” 听到这话,少女枯寂如死灰般的眸子里燃起几分光彩。 她回忆方才气息,试探性的问道:“你可以生出灵珠气息?” 姜守中点了点头,无奈道:“没法一直持续,只能一点一点的攒着。等你觉得虚弱的时候,可以用……用刚才那种方法。” 姜守中干咳了一声,没好意思直说。 而少女脸颊也染起浓浓的绯色,终于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不妥了。 望着男人有些肿起的嘴唇,平日如冷锋般的孤冷少女这一刻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与此同时,内心却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曾经的她别说是与异性亲密,便是连说话都很少。 没想到如今…… 夏荷一时之间陷入了迷茫,又想起自己本命珠丢失,内忧与焦虑交缠,如群麻难折。 “夏荷姑娘,要不告诉夫人?” 姜守中说道。“你家夫人有那么多宝物,或许有法子帮你。” 可夏荷却摇了摇头。 少女此刻很胆怯。 毁了男人的后半生,自己的本命珠也没了,夫人交待的简单任务被自己弄成了一锅乱粥,哪儿还有胆子回去。 虽说夫人可能不会重罚她,可她还是不敢说实情。 如今她唯有期盼,期盼姜墨的伤势痊愈,期盼那颗珠子重新凝成原状。 夏荷无助靠在墙壁上,心绪沉郁。 犹如一瓣孤零的荷叶。 姜守中见此也不好再劝,起身离开,打算把屋子留给少女让对方静一静。 走到门口时,男人回头看了眼少女。 角落阴影下,一袭黑衣的少女恍若世遗孑立,悲凉难诉。 姜守中心底蓦的一疼,仿佛触及到了某处情绪。自叶姐姐去世、红儿离开后不起波澜的安静心湖,在这一刻泛起微微涟漪。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面似乎还余留着此生第二个女子的痕迹。 “真傻。” 姜守中微微一叹,走出屋子。 —— 银月楼。 少女秋叶静静的坐在湖泊前,凝思发呆。 微风拂过,长发随风舞动,犹湖上涟漪之起伏。 大姐春雨走至身边,挨着三妹坐下,柔声问道:“在想什么呢?” 回过神的秋叶吓了一跳,见是大姐才松了口气,随即白皙动人的脸上浮过一抹彤艳,低声说道:“没什么,在想一些刀法。” 春雨摸了摸少女柔顺的长发,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在想那位姜大人呢。” “没有啊。” 秋叶别过俏脸,冷淡道,“我想他做什么,何况他还是染家姑爷。” 春雨笑了笑,“虽然是染家姑爷,可连染府都进不去,被那位染家大小姐嫌弃,这样的姑爷也是挺可怜的,对吧。” 秋叶没有吭声。 少女目光空洞,似透过湖面,远投天边。 春雨幽幽道:“也不能怪你们在这个年纪思春,夫人其实说的对,禁锢的越狠,有些时候稍微出点苗头,就很难遏制了。” “我……我哪有思春!” 秋叶闹了个大红脸,不服气的说道,“再说,你跟我们年纪不是一样嘛,我们要是思春,那你比我们更思春!” 春雨笑道:“臭丫头,你们要是有大姐我这样丰富的经验,也不至于这般。也幸好夏荷不是你这类性子,至少还是让人放心的。” 想起二姐,秋叶眼神黯然。 春雨握住少女的手,“你放心吧,你二姐那性子,别说是日久生情了,估摸着几天下来,连手都没让那位姜大人摸过。你们这三个丫头里,我最最放心的就是你二姐了。 哪像你,去西楚馆救个人,一路上让男人贴着你身子,就差没亲嘴了。” 秋叶面皮涨红,辩解道:“我……我那是……他不是不会轻功嘛。” 春雨知道三妹脸皮薄,也不逗弄对方了。 她看向湖泊,心中泛起些许愁绪。 虽说对二妹很放心,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终究还是让人担心的,看来得找个机会偷偷去瞅一眼,希望别看到两人手拉手的场面。 不远处的四妹冬雪看着这一幕,直翻白眼。 平日里见得男人多了去,比姜墨帅气的也有,怎么就偏偏对这个姜墨如此上心? 大姐真是闲的。 三姐真是矫情。 少女古灵精怪,忽然起了玩心。 要不去会会那个姜墨? (本章完) 第109章 淮兰湖的秘密 从三品到一品,速度之快让姜守中为之感慨。 难怪修行人士最讲究机缘,一场机缘真的能让人体验到风灵月影的快感。 最让姜守中感到惊奇的是,阴符小金人可能是彻底消化了灵珠的缘故,开辟窍穴的速度再次快了一倍,虽然不如最开始打鸡血那般凶猛,可胜在稳定。 这让姜守中不禁开始畅想。 一颗珠子效果如此之大,其他三颗珠子加起来,那还不起飞? 不过真要拿四姐妹的命来换取自己的修行大道,姜守中可做不出来,他还达不到李观世或妖尊那种视万物生灵为刍狗的木人石心。 “小姜,屋里那女人究竟是谁啊。” 陆人甲还在喋喋不休的跟在姜守中屁股后面询问着,鞋拔子脸满是纠结。 以前小姜单身狗的时候,他隔三岔五就要当媒人,生怕这位兄弟打一辈子光棍。可这时候突然冒出一个大美女来,心里怪怪的。 可谓是又怕兄弟过的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你忘了,银月楼的。” “呵呵。” “混蛋!” 她两次都放下羞耻心主动献媚,可在对方眼里,自己连窑子里的婊子都不如! 琴诗儿玉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陷入掌心之中,双瞳之内犹有烈焰跳跃着。 “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他猛地拍了下额头,“不该忘,不该忘啊。” “姓姜的,我一定会杀了你!” 姜守中笑笑,转身离去。 而姜墨却彻底击垮了她的自负。 见到地上的花瓶碎片,丫鬟犹豫了一下,上前默默清理。 她可以容忍别的男人厌恶她,蔑视她,因为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身份尊崇的贵人,眼光高出天界,瞧不上很正常。 他又一下子苦着脸,“最近咋回事啊,又是西楚馆,又是银月楼的,头儿还不在。小姜,我觉得要不偷偷摸摸的带老张一家子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石板纹丝未动,也未有任何裂缝。 小姜咋变成高手了? 陆人甲看着对方有些发红的拳骨说道,“疼的话就叫出来,不要怕被兄弟笑话。虽然我现在已经开始笑了,甚至打算给老张闺女讲讲。” 琴诗儿自嘲一笑。 这一刻甲爷心里很不是滋味。 陆人甲本想跟上再调侃一番,忽又瞅着石板有点不对劲,于是用脚尖轻轻碰了一下,石板瞬间变成了一摊齑粉。 身为西楚馆两大花魁之一,琴诗儿对自己的魅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女人之所以如此愤怒,并不仅仅是因为被姜守中套路,也不是对方言语的羞辱,而是对方瞧他的眼神,让她极度不爽。 —— 可姜墨他凭什么? 一個小小的六扇门暗灯喽啰!一个下贱没女人喜欢的单身杂碎!竟然也瞧不上她! 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她当时真想打爆对方的脑袋。 能来西楚馆的哪一个不是眼光极高,身份不俗的客人。每个人看她的眼神,要么充满了贪欲,要么带着欣赏,要么是爱慕…… “一旦结下仇怨,任何地方都是是非之地。” 两次! 琴诗儿又问。 带着满腔怒意回到自己闺房的琴诗儿,刚进屋子,愤然挥袖,案上珍宝花瓶应声而碎,破片纷飞。又将案头文房四宝、佳器杂物全都拂落在地。 说好的一起摆烂,没想到你小子在背地里偷偷努力! 这也让她养出了极高傲的性子,认为天底下的男人都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 银月楼? 陆人甲一惊,终于想起之前调查葛大生案子时,在何大牙的家里见过。 丫鬟一愣,用力摇头,“没有啊,小姐是大美人。” 见识过很多男人为琴诗儿疯狂的丫鬟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肯定的,小姐的魅力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挡。” 琴诗儿拿起桌上铜镜,望着镜中娇媚的脸蛋,左看右看依旧没瞧出自己哪里有瑕疵,她扭头对清理花瓶碎片的丫鬟问道:“我长得丑吗?” 甲爷嘴巴张得足以塞下一颗梨。 在姜守中这边发生了夏荷插曲的同时,西楚馆那边则算得上是阴霾密布。 屋内的贴身丫鬟吓得不敢出声。 即便有些不喜欢的,也会赞叹她的魅力。 “那你觉得天底下的男人都会被我迷倒吗?” 姜守中随口说道,为了试试自己土道体的一品武夫实力有多强,他来到一块放在土墙旁的厚石板前。 姜守中一边说着,一边以土道体的修为运转八极焚天拳的拳法气机,猛地一拳砸下。 她冷冷盯着镜中的自己,忽然一巴掌甩在丫鬟的脸上。 这一巴掌功力极深,丫鬟眼珠子直接迸出了眼眶,变成了两个血洞,颊骨坍塌彻底粉碎,鲜血迸出,不成人形。 丫鬟倒在地上,彻底死透。 “最讨厌别人睁眼说瞎话!”琴诗儿丢下镜子,对门外噤若寒蝉的婢女冷冷道,“还杵在外面做什么,没看到屋子脏了吗!?” 门外两名婢女连忙进屋清理。 跟着进来的纳兰邪皱了皱眉,自顾自的坐在桌子上拿起一只橘子,边剥皮边笑道:“自己是个蠢货,还撒气到别人身上。”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琴诗儿指向纳兰邪,娇容如同冰封万里之严冬,凝出腾腾杀气。 纳兰邪掰开一瓣橘肉丢进嘴里,唇角牵出一抹几不可见的冷笑,嘲讽而不屑,“我当然没资格说你,毕竟你可是要飞出笼子的金丝雀,某一天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 琴诗儿正欲发火,门口出现了一道熟悉人影。 是虎面老者。 女人面色陡变,跪在地上行礼,“诗儿见过主子。” 虎面老者挥手让清理屋子的婢女离开,走到窗前眺望着庭院景色,淡淡道:“想飞出笼子没什么不好,有了想法,才会好好努力做事。” 琴诗儿脸色苍白,“主子莫要听他胡言,诗儿誓死追随主子。” 纳兰邪一脸幸灾乐祸。 虎面老者看向纳兰邪,“伱是看她的笑话呢,还是看老夫的笑话?” “老实说,都有。” 纳兰邪搓了搓脸颊无奈道,“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让那姜墨碰这妖气案,你不听。现在好了吧,人家第一个就要查西楚馆,我看你怎么办。” 虎面老者淡淡道:“天贤一人以诲众人之愚,而世反逞所长以形人之短。” 纳兰邪伸出大拇指,“说得好,我就是这种小聪明的蠢货。那么请问大智慧的虎爷,接下您应当如何对付那位同样小聪明的姜大人呢?” “让他查便是。” 虎爷转过身子,望着地上还未处理的丫鬟尸体,轻声说道,“不让他入局,他怎么能看得清形势。只有看清形势了,他才会变得更聪明。只要聪明了,他也就乖乖给我们做事了。当然,甜头也是要给的。” 纳兰邪看向跪在地上的娇媚女子,笑道:“问题是,那位姜大人对你这位甜头不满意啊,我估摸着这位诗儿姑娘有狐臭,把人家给熏恶心了。” 琴诗儿双手紧握,手背青筋毕现。 如果不是虎爷在这里,她肯定好好教训一顿这个嘴臭的男人。 虎爷淡淡道:“没有哪个正常男人不好色,区别在于是否管住自己的欲望。越是能自控的人,越是难驯服,也越是难得。姜墨若真被诗儿轻易给诱惑了,老夫反倒不放心让他去查案。” “看来我是被你瞧不上了,毕竟我可是看到漂亮姑娘就想着扔到床上去,自控力太差。” 纳兰邪将橘子皮放在脑袋上,趴在桌子上自嘲道。 他忽然想起一事,抬头问道:“听说那个何兰兰被救走了?什么人干的?” “你觉得是什么人干的?”虎爷反问。 纳兰邪道:“银月楼?毕竟也只有他们才在乎那丫头,不然不可能只救一个人。” 虎爷嗯了一声。 纳兰邪皱眉,“何兰兰那丫头是难得的先天玄阴之体,就这么丢了,会不会有影响。” 虎爷拣了张圆凳坐在窗边,随手掸顺衣摆,淡淡说道:“错过了服用幽冥妖气的时间,已经没什么用了。江漪那女人即便抢去,也是自讨苦吃。” 纳兰邪不解,“江漪那女人也要搞复活实验?” 或许是心情还算顺畅,虎爷难得话多了一些,面对纳兰邪的好奇并未像往常那般沉默不答,开口说道:“当年江漪那女人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修炼起了《天魔大法》,结果导致走火入魔,全身经脉尽断,功力全废,还差点一命呜呼。 侥幸捡回一条命,却落下了一些病根子,需要用先天玄阴之气压制体内病症。否则这女人,早就面首三千了。” 天魔大法? 不只纳兰邪震惊,便是第一次得知此事的琴诗儿也一脸骇然。 天魔大法乃是前朝妖后九尾妖狐所修行的功法。 此妖狐极擅长魅惑之术,祸乱朝纲,设酒池肉林、炮烙之法、焚书坑儒、杀贤良等等。搞得君臣离心离德,民怨沸腾,外邦不朝,最终致使王朝覆灭。 当初大洲开国皇帝率军杀入京城的第一件事,便是当着众将士及诸多百姓的面,将九尾妖狐押解至摘星鹿台之上,将其斩首。 而她也是被记载,妖气枯竭时代最后一位被斩杀的妖物。 其所修的魅魔之术《天魔大法》也最终不知下落,否则可以与其他四大奇书并列。 没想到竟被江漪所得。 不过那女人本就喜欢收集世间宝物,否则诸葛玄机也不会调侃一句,‘娶江漪者得人间宝库’的说法。 虎爷眼神飘忽,冷声说道:“这次让江漪那女人吃吃苦头,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别以为仗着自己姐姐的余荫,就真把自己当成了土皇帝。” 纳兰邪脊背有些发冷。 先前懒散的坐姿稍稍端正了一些。 毕竟江漪的背景他很清楚,然而这老头却敢对江漪下手,实在不敢想象究竟是什么大人物。 虎爷沉默了少顷,轻声说道:“这两天你尽量配合姜墨调查,哪怕让他查到一些辛秘之事也无所谓。一片叶子,即便想在大海里闹腾,也闹腾不出什么来。他想以卵硬碰石,就让他看清楚这里不仅仅只是一块石头,而是一座冰山。 不管妖气是在他身上,或是在另外那两个人身上,只要姜墨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敌人,他总会把妖气“找”出来的。 如果他热血上头,非要逞强,可以给他泼泼凉水让他清醒一下,比如先让他看见自己其中一位兄弟的尸体……年轻人要成长,总得见见血。” 纳兰邪笑容灿烂,“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行,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要去跟我的姜兄弟并肩作战,来对付你们这些坏人。” 走至琴诗儿身边时,纳兰邪弯下腰吹了下女人鬓角的发丝,笑道:“下次记得先感谢我,不然以后我可不帮你。” 琴诗儿恶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 纳兰邪离开屋子后,琴诗儿自责道:“对不起主子,诗儿无能,没能让姜墨上钩。” “你心里只想着钓鱼,自然要做好失败的心理。” 虎爷挥手示意对方起来,“姜墨那边你就不用管了。不出意外,京城很快还会发生一件大事,你先去闭关修炼,到时候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是,诗儿这就去闭关。”琴诗儿恭敬点头。 虎爷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位天生就脑后长有反骨的女人,轻声说道:“琴诗儿,人在没有一定能力的时候,就要学会听话。听话了,你才有让自己飞上枝头的机会,明白吗?” 琴诗儿娇躯一颤,再次跪在地上,“虎爷,诗儿真的没有二心!” 虎爷嗤鼻一笑。 他看向远处的淮兰湖,指着那片湖泊说道:“自古以来有多少自命不凡的女人想要凤舞九天,可到头来除了江绾,又有谁成功过。知道无禅寺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在淮兰湖举行浴佛盛会吗?” 琴诗儿试探性的回答道:“诗儿以为,他们名义上是给百姓恩惠祈福的机会,实际上是宣传自己,借此多增添些寺庙的香火。” 虎爷道:“世人没有谁能免俗名利之争,哪怕出家人也不例外。可是以无禅寺的地位,没必要做这种薄利之事。” “那他们的目的是……” 琴诗儿不解。 虎爷沉默良久,淡淡说道: “那里镇压着不听话的人。两百多年前,有个女人不听话,被镇压在那里。半年多前,有个女人同样因为不听话,也被镇压在那片淮兰湖下。 既想飞上九天获得自由,又想得到人间真爱,这世上哪有两全之美。” 琴诗儿悚然。 虎爷盯着她,笑着说道:“当然,你不用担心某一天会被镇压在那里。她们之所以被镇压,是因为没法杀死她们。而你,还不配。” 虎爷转过身,再次凝望着那片湖泊。 叶竹婵,你配。 (本章完) 第110章 京城的第一把火 暮色仿佛是悬浮在浊流中的泥沙,悄然无声中渐渐沉淀下来,将一切笼罩在深沉之中。 忙碌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开始了休息。 而风月之地里的女菩萨们则纷纷打起精神,以蓬门今始为君开的真挚态度,开启了求取真经的大道,接纳普渡而来的亿万生灵。 当然,对于京城风月三甲的西楚馆而言,求取真经反而落了下乘,到这里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勒紧裤腰带,恨不得给二弟写上“君子”二字。 吃不到的,永远都是最香的。 捧得高的那些女神一旦不小心打上了马赛克,金灿灿的金子再也砸不到她身上了。 陆人甲是第一次来西楚馆。 习惯了春雨楼里白花花的大腿和风情各异的肚兜,此时看着穿着一个比一个保守的风月女子,甲爷以为来错了地方,一时很不适应。 张云武倒是很适应,觉得比在春雨楼自在多了。 夏荷默默跟在姜守中身后。 少女覆上了冰雕面具。 从失去本命珠情绪中缓过来的她,又恢复了以往冰冰冷冷的性子。 即使是置身于西楚馆这种花团锦簇、群芳争艳之地,也难掩其清冷独特之韵,惹起不少男人的侧目。好在能来这地方的人都是有身份的,自然不会做出那种见色调戏的举动。 “姜兄以前有没有来过这西楚馆?” 纳兰邪笑问道。 姜守中摇了摇头,“穷啊,没钱来。” 纳兰邪深以为然,“这地方确实是花钱的地儿,别谈那两位花魁,便是随便一位女子,没个百八十两都别想跟她喝一杯茶。” 说着,他忽然挤了挤眼,“不过咱们这是办公事来了,借着身份便利听听某位小仙子的曲儿,也不算是因公假私。姜大人,要不先听上两曲儿,尝尝这西楚馆的佳人茶,再办案?” 姜守中笑了笑,摇头说道:“听曲儿就算了,我这粗俗野人品不了高雅细糠。” 这时,一道糯柔的声音传来,“公子说笑了,世上处处皆是雅,也处处都是俗。高山流水遇知音,琴瑟和鸣,为雅事。市井小巷的烟火人家,笑语喧哗,同样也为雅事,不过区别于立场而已。”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位相貌秀气,约莫二十来岁的女子。穿着精致,气质出众。 女人淡妆相宜,举止落落大方,朝着姜守中几人一一施礼,“民女素琬见过诸位大人。” 纳兰邪笑道:“原来是素琬姑娘啊,久仰久仰。” 他扭头对姜守中介绍道:“这位素琬姑娘可是西楚馆的台柱之一,有着‘万音优伶’的美誉,最擅口技,据说这世上没有她仿不了的声音,无论是粗犷大汉,或是稚子幼童,哪怕蛐蛐鹦鸟都能学得惟妙惟肖。” 素琬姑娘莞尔一笑,“纳兰大人说笑了,我可称不上台柱,就是会点小技艺罢了。” 一旁陆人甲听着直咽口水。 乖乖,这要是在床上,蒙上眼睛,岂不是想要谁就谁? 哪怕让她扮演个母牛也够劲啊。 素琬美眸递向姜守中,“听闻姜大人为查案而来,主子特意让妾身好好招待配合,姜大人若是想要听曲儿,妾身自当给您安排,若是想查案,尽管吩咐,妾身该配合的一定配合。” “能去你们后院吗?” 姜守中直截了当的步入正题。 姜守中来西楚馆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去上次关押何兰兰的地方看看。至于对方让不让看,他不在乎,反正就是探探西楚馆的底线。 “可以。” 素琬轻轻点头。 一行人绕过长廊,来到西楚馆的后院。 姜守中看到了被夏荷烧毁的阁楼,走近之后似乎还能闻到空气里弥漫着的淡淡刺鼻烟熏味,地面上散落着烧焦的木材和破碎的家具残骸。 “前几日一个丫鬟不小心打翻了油灯,结果走了水。” 素琬见姜守中打量着阁楼,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声解释道,“幸好没伤着人,主子打算等过段时间拆了重建。” 姜守中哦了一声,瞥了眼始作俑者夏荷,继续在四周随意闲逛。 很快,他来到之前与夏荷秋叶救人的熟悉地方。这里曾经琴诗儿与秋叶打斗过的痕迹还在,倒是没看见巡逻的护卫。 逛了一圈,姜守中目光落在一间房屋前。 房屋看着很普通,与寻常仆人们所睡的屋子并无差别。但根据当时地图所画区域,秋叶就是在这里将何兰兰救了出来。 而且那时秋叶救人很快,并未遇到太大阻碍。 “我可以简单搜一搜这些屋子吗?” 姜守中问道。 素琬不留痕迹的扫了眼纳兰邪,轻笑道:“妾身知道姜大人是为妖气案而来,可是看姜大人目的似乎很明确,直奔这地方,不像是专程搜查妖气的。” “你猜。” 姜守中笑笑,懒得理会对方试探。 看到纳兰邪递来的眼色,素琬挥手让仆人们打开所有的房门,“姜大人想查什么尽管查便是,还有一些地窖什么的,也给你打开。” “谢谢。” 姜守中也不客气,背着手装模做样的在各个屋子里转转看看。 来到秋叶救人的屋子,这里面仅有一张大通铺,和衣柜洗脸盆之类的生活用物。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看起来,这就是下人们住的地方。 秋叶那时候进入这屋子,只看到何兰兰一人昏迷躺在床上,整个过程都是比较顺利的。至于其他被关押的少女,没有看见。 不过根据郑山崎那时的说法,他看到不少女子被困。 救人成功后姜守中并未多想,觉得可能是西楚馆要单独对何兰兰做什么,才将她独自锁在屋内,无意方便了秋叶救人。 姜守中没瞧出什么异常,离开了屋子。 走出房门的时候,他无意间瞧见素琬唇角似乎微微翘起,带着一抹不屑。 纳兰邪自始至终双手交叉抱胸,懒散跟着。 看姜守中的眼神亦如小丑。 他不否认姜守中查案的能力,可对于这家伙明显带有其他目的的搜查很是嗤之以鼻。就算西楚馆愿意把门敞开让你瞅,你又能瞅出什么? 真想以此来对西楚馆示威,未免太过幼稚了。 “姜兄,要不多找点人手,仔细查查?” 纳兰邪提议道。 虽然是好心建议,可讽刺之味很明显。 姜守中没理会他,对素琬姑娘问道:“我想跟你们主子谈谈,可以吗?” 素琬摇头,“不好意思姜大人,主子在忙着招待其他贵客,您可以换个时间来,只是能不能见着我家主子,就不一定了。” 姜守中了然,“就是说,我现在还没资格见他,对吧。” 素琬抿嘴一笑,“姜大人若是这么认为,那就是了。”女人都懒得装了,嘲讽值拉满。 姜守中笑了笑,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他目光倏然定格在一间柴房上。 当时秋叶嫌弃他累赘,便让他在那间柴房等待。而等待期间,听了一阵哭声。可惜没来得及查看,就被秋叶给强行拽走了。 此刻看到柴房,姜守中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好奇。 犹豫了一下,他朝着柴房走去。 众人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姜守中突然跑去柴房做什么。素琬和纳兰邪相互看了眼,彼此的眼神里同样写满了疑惑。 夏荷倒是想起这间柴房,但也不理解对方的目的。 “你们别跟着了,我去撒泡尿。” 走到柴房门前,姜守中回头对众人笑道。 众人愕然。 素琬嘴角抽搐了一下,微笑道:“姜大人,茅房就在不远,我带你去吧。” “憋不住了,我这人就是没素质。” 姜守中说完便进了柴房,将屋门给关上。 素琬面色阴沉,看向纳兰邪,用眼神询问这家伙究竟在搞什么幺蛾子。 纳兰邪一头雾水。 面对女人询问,轻轻摇头,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一间柴房而已,由他折腾。 进入柴房,姜守中环视一圈,与上次并无差别。 他走到当时发出哭声的角落柴堆前,先侧耳仔细听了听,无任何动静,然后缓缓将柴堆分开。 角落空无一物。 姜守中舒了口气,心底有些失落。 “大哥哥,伱在找我吗?”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稚嫩少女的声音。 这声音出现的太过突兀,差点没把姜守中吓得跳窜蹦起,浑身汗毛炸竖。 他一只手下意识放在七杀刀上,另一只手习惯性的按住腰间的火铳。转身一看,面前竟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矮个少女。 少女穿着粗布衣衫,脸上有一块胎记,脸庞黝黑,模样几分秀气。 而少女浑身则流转着一层淡淡的白芒。 这与姜守中曾经看到过的那些死人,一模一样。 显然眼前是一个少女魂魄。 得,果然又见鬼了。 姜守中自嘲一笑,看清少女模样后他却有些发愣。 姜守中张嘴准备询问,又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于是弯下腰尽量压低声音,一只手挡在嘴边,小声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怯怯道:“我叫何兰兰。” —— 桌上的青铜香炉里燃着檀香,于空气中弥漫出一股宁静的气息。 虎面老者将案桌上的灯火挑亮了一些,轻轻展开一份沾有血迹的信封,凑到灯火前细细看着。 老者对面坐着一位年轻男子。 男子身材高大挺拔,面容如玉,眉宇之间自有一股隽永气度。 只不过相比于那股书卷贵气,流露在男人身上更多的却是一股子痞气,无论是坐姿或是表情,都透露着一股子玩世不恭的纨绔气质。 “刚才看到有六扇门的跑来查案,我都怀疑是不是眼花了。” 年轻男子双脚搭在桌子上,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咬着一只价值不菲的细长紫毫笔,“你这只老虎,也有被人欺到头上的一天?” 虎爷无奈道:“死马当作活马医,若实在找不到那瓶妖气了,我又何必让姜墨那小子寻我的晦气。不过也正好掂量一下那小子的份量,若让人满意,以后可以拿来用用。” 年轻男子笑道:“就不怕那小子捅了你马蜂窝?” “他还没那本事呢。” 虎爷言语自负,“我看好的棋子,都会牢牢捏在我的手里,我让它落哪儿他就落哪儿,他没本事跳出棋盘的。” 年轻男子啧啧道:“就这么瞧不起小喽啰?小心阴沟里翻船。” 虎爷抬头看着年轻男子,正要开口时,对方摆手,“叫我齐公子。” 虎爷笑道:“齐公子,你都说他是小喽啰了,还能翻船吗?” “行,你有狂的本钱。” 齐公子将紫豪笔扔进笔筒里,随口问道,“听说那丫头没成功?” 虎爷叹了口气,“何兰兰那丫头是目前遇到的最好的苗子,可惜幽冥妖气丢了,否则很几率会成功。目前那丫头已经死了,我本打算把放在她体内的残破妖魂给炼化,没想到被江漪给抢走了。” “那她有苦头吃了。”齐公子喃喃道。 虎爷点了点头,“确实有苦头吃了,从外表来看,何兰兰体内玄阴之气还在,可本体魂魄已死,等于那些玄阴之气全是死气。一旦江漪病状发作时用何兰兰来治疗,那些死气会让她痛不欲生,至少往后几个月,那女人要在床上躺着了。” 齐公子嘿嘿乐了起来,唇角扬起一抹坏笑, “你说要不我去帮她治治病?你知道的,我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上了年纪,已经熟透了的女人。若是被她缠在身上,一定让人流连忘返。” 虎爷轻声道:“你想去就去吧,后果自负。” “开个玩笑而已。” 齐公子扭了扭脖子,一脸惋惜道,“我现在还要保持童子身呢,而且我已经发过誓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女人,得是那位萧太后。洛老将军已经答应我了,等年关过后,会让我亲自带黑甲军练练手。 等战事真正打起来,我一定会率军直捣燕戎王城!直接杀到那娘们的床上去!” 虎爷看着面前一脸戾气傲慢的年轻人,并未出声讽刺。 因为这个天生神力的年轻人十四岁时便率领三千骑兵,协助洛老将军全歼两万燕戎重骑。 那一战,这个初次登上战场的年轻人,便斩杀了一百零六人,可谓勇烈绝伦。之后连番征战,斩馘如麻,专门将斩杀蛮子的头颅收集起来,筑造了一个骇人京观,获得了“小杀神”的称号。 —— 柴房门打开,姜守中走了出来。 众人视线探去,柴房内确实有一滩放过的尿。 姜守中提了提裤腰,对蹙眉的素琬说道:“素琬姑娘,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曾经有群众举报过,说你们西楚馆将买来的一些少女囚禁起来,用妖气做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素琬一怔,神情自若的说道:“站得高了,就会经常被人泼脏水。姜大人若是不信,可以继续搜查,我们西楚馆绝不阻挠。” “好,就等你这句话。” 姜守中嘴角扬起笑容,对纳兰邪说道,“走吧,多去找点人手,好好搜查一下。” 纳兰邪以为对方是在说笑,没有在意。 可等走出西楚馆,见姜守中朝着六扇门总衙而去,脸色顿时变了,“姜兄,你不会真要去找人吧。” 姜守中皱眉,“不然呢。” 纳兰邪这会儿是真有些恼了,沉声说道: “姜墨,你不要太任性!到头来害的是你和你身边的人。我已经提醒过很多次,什么该查,什么不该查,心里要有数!你就算带人去西楚馆闹腾一下,能查出什么?丢人的还不是我们六扇门!” “囚禁少女,私藏妖气,用她们做实验,难道不能查?”姜守中反问。 纳兰邪被气笑了,指了指对方,“行,我陪你玩,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别怪我没提醒你。” 姜守中走到夏荷身边,凑到少女耳边轻声嘀咕了两句。 少女眼神震惊,不可思议。 “快去,相信我,不然你家夫人有危险。”姜守中神情严肃,无半分戏谑。 夏荷点了点头,匆匆离去。 看了眼西楚馆方向,姜守中忽然改变了想法,让张云武他们去六扇门,而他则前往染府。 这时候,得找媳妇压压场子了。 也不晓得对方会不会帮他。 毕竟这一把火一旦被点燃不知道能烧多旺,但他觉得,肯定会烫伤某些人。 第111章 夫人的礼物 夜幕低垂,书房内弥漫着淡淡墨香。 堆满卷牍的案后,手执紫狼硬毫细管的染轻尘揉了揉略显泛酸的手腕,瞥了眼窗外天色,继续伏案埋首,于公文上不断做着批注。 偶尔遇到难解之处,女人便停笔蹙眉沉思,贝齿无意识的轻咬着笔端。 窗外素月透帘,斜照其身,更增一分仙姿佚貌。 身为新院主管的她需要处理不少事务,毕竟新院处于组建阶段,即便有袁安江这样的能手协助,染轻尘依然会有些力不从心,由心感到疲惫。 不过天生性子要强的她,纵有万般压力也会咬牙坚持。 不只是因为染家和宗门对她的厚望所寄,更有着一心私愿。希望某一天能站在娘亲曾经有过的高度上,以天下正道领袖的姿态告诉世人,昔日江绾可以凤舞于九天之上,她女儿也一样可以。 因为书房内有暖炉的缘故,染轻尘并未像平日那般身穿正装素裙,仅于内衫之上随意披一薄纱。隐约透出袖内两条匀直藕臂,似藏犹露,便是颈下堆起的少半雪色也显露清楚。 少了束缚的二物,真正展示出巍峨的气势。 当真是应了“崇山峻岭势如虹,雄姿巍峨震九州”这句话。 “咚咚……” 书房门被突兀敲响。 染轻尘头也不抬的淡淡开口,“进来。” 婢女锦袖探进脑袋,小声说道:“小姐,姑爷在外面求见。” 染轻尘一时间有些错愕,“谁?” 无怪女子惊诧,毕竟平日里姜守中为了避嫌,从来不会主动接近染府,何况是在晚上这个比较敏感的时间点。 “姑爷啊。” 锦袖说道,“姑爷好像有急事。” 染轻尘蹙了蹙眉尖,“带他过来。” 少许过后,锦袖带着匆忙而来的姜守中进入书房。 “姜墨见——” “这里又没外人。”染轻尘没好气的白了眼。 姜守中尴尬笑了笑,抬头正要说话,却看到对方此时的衣着颇为清凉,尤其那并未被薄纱掩住的部分前襟,风景无限美好。 不知为何,姜守中一下想起了之前凑近对方身边看剑谱时,不慎窥见到的衣襟内的那片玉白。 继而,他又想起曾经红儿的风景。 人最怕的就是对比。 要说红儿的也算标准公寓了,可对比眼前这位的豪华大别墅,确实有点寒碜。 见男人发愣,染轻尘有些疑惑,后知后觉的她猛然反应过来,连忙扯过旁边屏风上的外衣,裹在自己身上。 女人内心懊恼无比。 只想着对方来找她的目的,却忘了自己衣着不妥。 姜守中收回眸子,干咳了一声,轻声说道:“今晚是有些公事想请轻尘你帮忙,不过可能比较棘手,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 “什么事?” 染轻尘将外衫穿好,晕红的小脸彤艳艳的,加倍可人。 姜守中正色道:“我发现西楚馆私藏大量妖气,并将买来的很多少女囚禁,将她们作为实验。” “西楚馆?” 染轻尘神情讶然。 姜守中点了点头,“目前我打算带人搜查西楚馆,只是我害怕把证据搜出来,会被隐瞒下去,所以我想有个人帮我压住场子。” 收敛起羞恼情绪的染轻尘皱眉问道:“姜墨,你知道西楚馆的背景吗?” 姜守中苦笑,“当然知道,是朝中第一外戚家族洛家,而且也知道你们染家与洛家有恩怨,让你们染家涉足这场风波,实在非明智之举。我只是……只是希望能借此机会,跟西楚馆掰一下手腕。” 跟西楚馆掰一下手腕? 染轻尘眉宇间掠过几分诧异之色,以为听错了。 明知道自己只是一颗鸡蛋,明知道对方是一座巨山,明知道这是场实力尤为悬殊的较量,竟然还想着硬刚上去……是说他傻呢,还是勇气可嘉? 或许是洞悉了佳人心中疑虑,姜守中平静地开口道: “其实我想过服软,想过退缩,但是我又觉得有时候越是后退,越容易逼近悬崖的边缘。既然敌人已对你虎视眈眈,就别奢望他们能手下留情。 我对自己的生死并没有太过在乎,活着也是为了一些念想。我只是想为我的朋友兄弟拼一把,看能不能帮他们在夹缝里求出一线生机。 对方之所以敢威胁强迫我们,无非是因为在对方眼中,我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蚂蚱,不足以构成威胁,所以才敢拿捏我。 可是,如果我让他们感觉到疼,感觉到害怕,他们是不是还会低下头,在脚底下找我? 也许他们会气急败坏,把我给杀了,也许他们会顾忌,不再敢欺凌我。但无论结果如何,总比束手待毙的要好。有些时候,拼一下不代表会有生机,但可不拼就肯定没有。” 染轻尘望着神情坚毅的丈夫,不觉出神。 她忽然发现,她对这个丈夫根本不了解。哪怕两人最近接触了不少,可还是如陌生人一样。 如果以前她对姜墨只是失望和同情。那现在,是真的有些欣赏了。 对方的这种心境,不就是修行者最需要具备的吗? 大道无垠,其远无极,纵若蜉蝣之微,蝼蚁之渺,唯有夫勇者无畏,奋行不息,总会遨游于尽头。 “你……你有把握搜出证据吗?” 染轻尘轻轻握拳。 姜守中回想那位何兰兰魂魄对他说的内容,没有给出十足肯定的回答,想了想说道:“大概九成的把握。” “九成……” 染轻尘手指轻轻叩了下桌子,蓦然起身,“好,我陪你去!” 姜守中没料到对方这么果决,忍不住提醒了一下,“轻尘,如果证据没找到,我怎么样无所谓,可伱们染家……就要有大麻烦了。” 染轻尘微微一笑,“我丈夫这般势薄,受了欺负都敢去抗争,我染家被处处打压欺辱,哪儿还有退缩的道理。更何况,你是我丈夫。我说过要护着你,就绝不会食言!” 望着心意已决的女人,姜守中有些感动。 说是要为染家争一口气,其实更多是保护他这位名义上的丈夫。 感动的同时姜守中心里也更为愧疚,自己当时一己私利的婚书真的害了对方。 “除了我之外,你还有什么后手吗?” 染轻尘问道。 姜守中收起思绪,沉声道:“江漪!” 京城两大势力,西楚馆和银月楼。 目前这两大势力对他其实都不友好,都有将他置于死地的权利。 姜守中对这两个都没有好感,甚至在得知江漪是染轻尘小姨之前,心底就已经把银月楼与“潜在敌人”划上了等号。 可让他同时对付这两个庞然大物,无疑于痴人说梦。 唯有借力打力。 要么想办法和西楚馆合作对付银月楼,要么和银月楼合作对付西楚馆。 而随着他的染家姑爷身份暴露,江漪虽然依旧使坏,可对他的杀心已彻底消去,这一点从夏荷拿本命珠给他疗伤的反应,足以证明。 所以,姜守中已经不担心来自银月楼的威胁。 相比于西楚馆,目前银月楼绝对是合作的最优选择,这也是为何他刚才让夏荷去救江漪的原因。 假如染轻尘不愿帮他,江漪就是他最后能拿出的底牌。 虽然不明白江漪执意救何兰兰目的何在,但目前那个妖物何兰兰就在江漪身边,这无疑是一个潜在的巨大危险。 自己帮她解决了这个危机,哪怕江漪性情再薄凉,不会因此而感激,却也能暂时拉拢她与自己结盟,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小姨……” 染轻尘有些意外。 如果那位小姨愿意出面搅这趟洪水,对他们来说确实更有利一些。 不过这还不够。 染轻尘思忖片刻,美眸忽地一亮,“我们需要再拉一位盟友。” “谁?” “袁安江,袁大人!” —— 身为衙督院乙二监察的袁安江,身份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小监察那么简单。缘由便是他背后那位谋猷于庙堂,曾“以文维天下,以字定乾坤”的老师——大洲文太师。 继承了老师的优良“骂人”传统,这位袁安江袁大人骂起人来那是一点都不含糊。 当初为了姜墨一事,跑去书房把性情高傲的染轻尘骂哭都是小事。就连那位杨二公子的父亲,朝廷公认的老好人礼部侍郎杨大人,有一次被堵在家门口,被骂的差点没跳进粪坑自尽。 唯一一次吃瘪,是有次在大街上看到厉家大小姐背着一把大刀遛鸟逛街,认为有伤风化,忍不住批怼了两句。结果被惹火了的那丫头拿着刀追砍了两条街,颇是狼狈。 就因为得罪的人太多,被皇帝安排到六扇门避避风头,顺便协助染轻尘组建新院。 得知染轻尘来拜访,袁安江还是很意外的。 而当看到染轻尘还带来了姜墨,袁安江就更迷糊了,这丫头上次不是瞧不上这小子嘛,怎么转眼又‘勾搭’到一起了。 果然女人的心思最难懂。 “袁大人,今夜贸然前来,是有重要的事情与你相商。”染轻尘没有过多客套寒暄,将西楚馆一事说了出来。 听完染轻尘的陈述,袁安江不觉皱眉,陷入沉思。 他并没有急着表态,背着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了许久,心中一番衡量后,看向姜守中,“姜墨,你有多大的把握,能从西楚馆搜出证据来。” “九成。”姜守中说道。 袁安江摆手,“不行,哪怕有一成的失败可能性,我都不会陪你趟这趟洪水!姜墨,你必须跟我保证,十成把握!” 姜守中欲要开口,染轻尘沉声道:“十成,我替他把握!若是出了问题,今晚这一切责任都归在我身上,我愿意承担任何后果!” 姜守中看向身边的女人。 女人目光坚毅沉凝,紧抿着的柔软红嫩唇瓣更无一丝细纹。 袁安江目光古怪的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番,笑问道:“染大人,上次你可不是这种态度啊,这小子用了什么妖术,把你给迷住了。” 染轻尘俏脸一红,板着脸道:“袁大人先前的教训轻尘铭记在心,可不会当作耳旁风。况且,是金子早晚会发光。” 袁安江欣慰点了点头,但随即又蹙紧眉头。 他走到书桌前,握起的拳头轻轻抵在桌面上,心中依旧难下抉择。 以他这种身份的人一旦掺和,意义就不一样了,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哪怕能烧起一点极小的火苗,都会燃成熊熊烈火。 又沉思了好一会儿,袁安江轻声说道:“按理说,我应该再请几位大人,这样才能把火烧得更旺。但问题是,没人敢赌这把火会烧起来。没人会把自己的前途押在你姜墨身上,终究太过荒唐。 姜墨,你不懂这里面的风险。你只是想要给自己博一线生机,可其他人同样也如此。我这么说吧,陛下其实是知道西楚馆用妖气做实验的。” 姜守中愕然。 自己最不想希望的,还是出现了。 染轻尘的心同样凉了半截。 如果陛下知道,那西楚馆最大的后台不就是皇帝了吗? 这还怎么去对抗? 将二人表情尽收眼底的袁安江笑了起来,“但是私底下知道,和公开被迫知道,是有很大区别的,你们明白吗?有些事不上秤,也就四两重。可上了秤,千斤都打不住啊。” 姜守中愣了愣,目光亮起,可心情随之更为沉重。 袁安江的意思很明确。 你把火烧起来,最终能否烫死人,还要看京城那位。 要看皇帝对洛家的容忍程度。 京城那位愿意被你当枪使唤,你就能赢。他若不愿意,你做的一切也只是徒劳罢了。 袁安江走到姜守中面前,眼神复杂道: “姜墨,本官可能说话不中听。以你目前的身份地位,你想要跳出棋盘,不去做别人的棋子,是不可能的。你要做的,无非就是在夹缝中自保。 你当然可以掀翻一盘棋,让自己暂时获得自由。但是,你终究还是要落在其他棋盘上。说白了,这诺大的京城就是一个大棋盘,只要在其中,谁都跳不出去,包括我也是。 所以你要考虑清楚,你现在还要请我帮忙吗?如果愿意,我就给你去找一些帮手。 如果你不愿意,本官可以当今晚的事情什么都没发生过。接下来你与西楚馆的博弈如果输了,本官也会力保你。但是你的那些朋友,本官无能为力。” 袁安江已经把话说的很透彻了。 让我帮忙可以,但你姜墨今晚必须被其他几位大人当作棋子使唤。让他们可以借此机会在朝堂上打压洛家,获得更多政治资源。 没有利益可图,谁愿意帮你? 尽管袁安江的表态很现实,但姜守中内心却有着几分感激,毕竟对方若真的要利用他,不会这么坦诚相告。 况且一旦参与这件事,对方也要担任极大风险。 姜守中深呼了口气,直视着袁安江说道:“袁大人如何火上浇油,这些我不在乎。我既然决定将这把火烧起来,就不会退缩。” “好,那我就陪你小子赌一把。所谓富贵险中求,希望你小子别让我失望。” 袁安江笑了起来,轻拍了下姜守中肩膀,“我现在就去找几位大人,看有几个愿意陪我赌。你们尽管去西楚馆点火。哪怕到时候只有我袁安江一人来,也足够让西楚馆颤上一颤。” …… 从袁安江家出来,染轻尘前去六扇门调集人手。 而姜守中为了确保江漪会与他合作,决定亲自前往银月楼准备睡服对方。 刚来到银月楼,江漪平日乘坐的马车正巧缓缓驶出。 看到姜守中,马车停下。 春雨掀开车帘,车厢内一脸寒霜的江漪盯着姜守中,冷冷问道:“我问你,西楚馆是否真的故意坑害于我?” 女人这般询问,显然已经验证被救的那个何兰兰是妖魂附身。 其实对于何兰兰事件,姜守中并不确定是不是西楚馆故意设置的一个陷阱。但哪怕不是,眼下也要说成是!让双方彻底敌对。 姜守中沉声说道:“敢问夫人,西楚馆的人知不知道你要劫走何兰兰。” “应该是知道的。”江漪淡淡道。 听到这样的答复,姜守中心中大定,开启三寸不烂之舌。他凝视着车厢内的绝色美妇说道:“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觉察到不对劲。因为当初郑山崎看到何兰兰,是和其他女子被关押在一起的。而西楚馆的人既然知道你要劫走,肯定会藏匿周全。 可是那晚我们去救人,秋叶姑娘很容易就将何兰兰救了出来。当然,也是秋叶姑娘修为高深的缘故。但当时屋内只有何兰兰一人,这明摆着是有问题,就是要让银月楼把何兰兰给劫走!” 江漪锋锐如实刃的凤眸盯着姜守中,“那你又是如何知道,被救的何兰兰有问题?” 姜守中道:“我今晚仔细勘察了一遍西楚馆后院,进入当时秋叶姑娘救人的屋子时,发现了一个不易被察觉的暗室。 我猜测,其他被囚禁的少女就关押在那里。所以我就很奇怪,为什么何兰兰会被单独放在屋内。思来想去唯有一种可能,是给夫人你的陷阱!” 江漪面沉如水。 捏着手帕的手微微攥紧。 江漪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姜守中目光冷峻道:“身为六扇门官员,对方竟然敢私藏妖气,肯定是要严查的。我已经上报给了主管大人,带人对西楚馆进行搜查。而且,袁安江袁大人听闻后,也决定前来亲自督查。” “袁安江啊。” 江漪若有所思,又问道,“我怎么做?” 姜守中不敢表露出自己的心思,答非所问道,“夫人放心,关于何兰兰一事我会保密。” 江漪发出一声哂笑。 她倚靠在车壁上,意味深长的望着面前男人,“姜墨,为什么要救我呢?我之前那样对你,你应该对我恨之入骨了吧,你就不盼着我早点死?” 我还真盼着你死……姜守中心里想着,脸上却正色道:“首先你是轻尘的小姨,名义上咱们也算亲戚。其次,之前我从你这里拿了好处,也算是有了交情,我这人还是挺讲交情的。” “行了,虚伪的话就别说了。” 江漪没好气道,“你不就是想借我的力去对抗西楚馆,把我当枪使唤嘛,直说便是了,何必拐弯抹角扯一大堆没用的。” 姜守中沉默不言。 “上车。” 女人猩红的嘴角勾起魅人的弧度,“今天我江漪就让你当一次枪使唤。” 姜守中进入车厢。 一股如鲜碾花草般的清新馥郁香气钻入鼻息,是妇人身上独特的处子幽香。 江漪笑道:“不管怎么说,你姜大人都救了我一次,这个人情我不会忘。等事情处理完,你可以随便挑一样礼物,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 姜守中神情浮现一抹怪异。 江漪没有回应,掀起窗帘凝视着夜间的深色街巷,颊畔几络鬓丝随着马车轻轻晃动着,映衬着玉颊剔透酥白,如霜雪雕就。 许久,女人轻扭柳腰,回眸嫣然,“当然。” 妇人接着说道:“人也行,就是不知道……你想挑哪个呢?” (本章完) 第112章 西楚馆慌了 相比于其他喧闹嘈杂,脂粉气极浓的风月场所,背靠淮兰湖的西楚馆却鲜有喧嚣,不见纷扰,处处流淌着静谧幽雅之气,顶多偶尔从某扇窗棂后,传来些许宛如清泉流淌的悠扬琴声。 然而今晚,这份独有幽静却罕见的被一阵阵嘈乱声给打破。 能来西楚馆的客人无一不是身份尊贵之人,起初这些被打扰了雅兴的客人还捋起袖子气势汹汹的冲出去,准备教训一波这些没眼力劲的家伙,好在美人面前博得好感。 可出门后,看到一个个六扇门暗灯将西楚馆围了个水泄不通,甚至还有龙虎部的成员,顿时傻眼了。 脑子机灵点的人,已经嗅出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西楚馆后院。 在场气氛尤为微妙。 身为六扇门总院院长的葛虞龙从来的那一刻,紧锁着的眉头就没舒展过,不时捋着脑门上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愁的想揪下几根。 又望着被染轻尘带来的新院成员,只觉牙疼的厉害。 最开始他听陆人甲说姜墨要搜查西楚馆,还以为那家伙只是喝醉了酒,发点小酒疯。可得知对方要玩真的,整个人吓傻了。 生怕那小子见不到明天太阳,赶紧带了十几个人过来劝劝,顺便保护一下。 毕竟他可是答应过厉南霜那丫头,要照顾好她的焖面。 对于姜墨这个人,葛虞龙还是很欣赏的。 对方第一次来六扇门任职时,他就觉得这小伙是个可造之才,准备把他分配到凤舞堂里去好好培养一番,结果被厉南霜给截胡了。 后来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小伙儿确实不错。 人又俊,做事又稳当,有他年轻时的风范。甚至还有了把自家妹妹介绍给对方的想法——虽然他那位妹妹刚满八岁。 没法子,家里老爹老母嫌孤独的厉害,自己又打光棍不娶媳妇。眼见实在是抱不上孙子了,索性两口子自己生去了,还真给造出了一个小千金。 这导致每次他带着妹妹去衙门时,总会有人问,老葛啊,你啥时候生的女儿。 将纷乱的思绪收回,葛虞龙无奈拍了拍脑门,凑到染轻尘身边问道:“我说染大人,你又来凑什么热闹。姜墨脑子浑,不晓得西楚馆的背景,你难道还不知道?” “我们六扇门的职责即是调查妖气,既然西楚馆有私藏妖气的可能,为什么不能查?” 染轻尘一副公事公办的凛然态度。 葛虞龙无语了,走到纳兰邪面前恼道:“姜墨不知道轻重,你干什么吃的。上面不是安排你配合姜墨吗?你就眼睁睁看着他往火坑里跳?” 纳兰邪耸肩,“我劝了,可是劝不住啊。” “我看你小子就没安好心!” 葛虞龙骂了一声,气呼呼的去找姜墨。 纳兰邪眼神阴沉。 说真的,姜墨闹这么大是他没想到的,这小子究竟想干什么? 打算闹大了让西楚馆害怕? 开什么玩笑,当这里是地痞流氓打架的地方吗? 还是说他真的能找出私藏妖气的地方? 不可能! 连他这个半个心腹都不知道那些少女和妖气以及妖魂私藏在什么地方,更别说是姜墨了。 纳兰邪心中冷笑,“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老子给你了那么多次机会不知道珍惜。既然伱自己想找死,大不了多给你烧点纸钱罢了。” …… 二楼幽室内,站在窗户前的虎爷望着将西楚馆包围的六扇门衙役,同样一头雾水。 其实在决定让姜守中调查妖气案之前,他就对这个人进行过了解。 此人聪明且稳重,懂得识时务,基本上很少有意气之争的鲁莽行为。而这样的人只要让他明白自己面对的敌人是什么,肯定不会乱来。 可这一次,他竟然失算了。 他想过姜墨会找西楚馆的晦气来发泄怒火,但没料到对方竟这么疯狂。 这是打算干什么? 真要把西楚馆翻个底朝天? 房间内,被称呼为齐公子的年轻男子笑道:“看到了没,你眼里的小喽啰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还真以为人家是软柿子啊。” 虎爷叹了口气,“这小子终究是让我失望了,也算是老夫看走眼了,还曾对他寄予厚望。” 齐公子挑眉,“已经决定要杀他了?” 虎爷淡淡道:“他想用这种方式与西楚馆示威,但显然他忘了一点,西楚馆之所以能拿捏他,不是因为人多。若是找来一群人就想吓唬老夫,那老夫现在就可以找几千人给他瞧瞧。 可惜了,对他的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既然他不珍惜老夫给的机遇,自己选择往死路上走,老夫也只能助他一臂之力了。” 说到这里,虎爷依然觉得惋惜。 这样一块美玉若是能好好雕琢,未来成就不会低的。 但这一次对方确实玩的有些太过火了,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一个热血上头,行事不计后果的人,终究不是他想培养的狗。 “主子!” 素琬忽然匆忙进来,神色凝重道,“袁安江来了。” “什么?” 虎爷目光涌现出惊诧之色。 如果说染轻尘的掺和是因为这女人想为染家出口气,那么袁安江又是为了什么? 就连屋内的齐公子听到这个名字,也收敛起了玩世不恭对的神情,疑惑不解,“不应该啊,袁安江这家伙虽然平日里嘴冲,但脑子可一点都不冲,他跑来凑什么热闹?” 素琬接着说道:“另外,有人看到以兵部尚书云大人为首的几位朝中官员,去了西楚馆对面的风轩茶居喝茶,也不知道是不是冲着西楚馆来的。” 虎爷心下一沉。 这时候,他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齐公子眯眼说道:“来者不善,这些人可都不是傻子,不会无缘无故跟着姜墨折腾。说不定,姜墨真的能找到你私藏的妖气。” “不可能找得到。” 虎爷摆手自信道,“那地方就连纳兰邪都不知道,其他人根本找不到!” 虽然嘴上说着,但虎爷还是对素琬下了命令,“去通知老林他们,必要时从暗道进行撤离。” 话音刚落,一名护卫匆匆前来。 “主子,银月楼的人将我们西楚馆的几个撤离口全都堵住了。” 虎爷瞬间攥紧了拳头。 不对劲! 此时萦绕在虎爷心头的那股不安预感愈发的浓重,平日里天塌不惊的他手心里竟冒出了些许细汗,生出几分焦躁情绪。 他来回在屋内走了几步,又来到窗前盯着那些六扇门衙役。 姜墨难道真的能找到密室? 不! 肯定不能! 这小子就是在故意吓唬老夫,迫使老夫做出让步。 这时候齐公子起身道:“这真是一场好戏啊,可惜我是无福掺和。虎爷,我就先告退了。免得别人看到,还以为我跟你是一伙的。今晚这场大戏,明天朝堂之上才会见分晓,我等着虎爷好消息。” 齐公子笑了笑,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 素琬紧张的看着虎爷,脸色发白。 难道今晚西楚馆真要出大事? “老夫就不信你能找到!”虎爷双目迸出寒芒,对素琬说道,“你放心应酬便是,老夫倒要看看,今晚鹿死谁手!” 平日多谋善断,擅长布局掌控别人命运的虎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终不相信一个小喽啰会给他造成麻烦。 …… 西楚馆后院内。 气氛愈发的凝重,空气中飘动着几分浓重的压抑。 袁安江来到姜守中身边轻声说道:“那几位大人虽然请来了,但他们会先在外面看着,确定你姜墨能搜出证据时,才会出面。” 姜守中笑着点头,“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姜守中看到重新出现在视野中的素琬,上前冷声道:“素琬姑娘,跟你主子汇报了没有?让不让我们搜查?如果不让,我们就硬闯了啊。” 素琬努力平定下心情,微笑道:“当然可以,不过我需要提醒一下姜大人……你若是查不出来,可就不是三两句道歉能解决的。 客人们可都藏着怨气呢,有些客人我们可以安抚。有些客人们,可能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比如,见见血什么的。” 素琬眼神冰冷,威胁之意明显。 染轻尘俏脸一寒,欲要开口时见姜守中递了个眼色,只好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姜守中笑着点头,“好,没问题。” 看到西楚馆的护卫们让开了路,姜守中不搞花里胡哨的迷惑对方幺蛾子,带着众人直奔当初关押了何兰兰的那间普通屋子。 而没有一个人看到,在姜守中身边还有一位少女。 素琬见姜守中又要调查这屋子,眼皮跳了一下,但还是镇定自若的冷笑道:“姜大人之前不是查过了吗?难道又尿急了,准备在这里撒尿?” 姜守中没理她,瞥了眼身边少女。 名叫何兰兰的魂魄走到衣柜旁边的墙壁前,分别在墙上拍了几下。 姜守中记下步骤,依次在墙壁上拍动。 素琬脸色大变,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手脚开始冰凉。 她下意识上前一步,却被染轻尘横在面前阻止,后者讥讽道:“怎么?慌了?” 素琬手强挤出笑容,“民女不懂染大人在说什么。” 随着姜守中拍打完毕,然后在小女孩的指引下走出了屋子,来到隔壁一间屋子的墙壁,同样按照刚才的顺序拍打了一遍。 然后姜守中再次回到最开始的那间屋子。 这一刻,众人震惊发现,之前明明看着平常的墙壁,竟出现了一扇门。 “类似于一叶障目的阵法?” 染轻尘美眸一亮。 素琬脸色惨白,大脑嗡嗡作响。 姜墨这家伙究竟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有人泄密了? 何兰兰脆声说道:“大哥哥,这个门我不知道怎么开,只能你自己想办法。” 姜守中皱眉,观察墙壁上凭空出现的木门。 这扇看着与平日家里很像的门扇,镶嵌着一些很紧密的木制齿轮,两侧还贴有符箓,淡淡的黑色流光顺着门上图案流转,格外诡异。 “是墨家的机关门。” 染轻尘认出了这扇门,惊讶道,“据说此门无法强行破开,一旦用蛮力,里面的机关就会启动,彻底将门封死。” “素琬姑娘,打开吧。” 姜守中淡淡道。 素琬回过神来,见姜守中并不能打开这扇门,眼神顿时又有了光彩,有些为难道:“姜大人,这里面珍藏的都是西楚馆的一些宝物,不妥吧。” “姑娘,是不是宝物,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袁安江微笑道,“还请你配合我们办案。” 面对袁安江,素琬不敢冒犯,但让她开门是绝不可能的,于是佯装无奈的苦笑道:“不瞒袁大人,这门上的钥匙只有我们西楚馆的老板才有,可老板并不在这里,去了岷州,要过些日子才来。要不,您们过些日子——” “咔嚓!” 忽然,一道清脆的齿轮转动声突兀响起。 屋内的众人全都懵了。 扭头一看,却见混在人群里,一直没啥存在感的陆人甲擦了擦手,咧嘴笑道:“没问题了,这锁已经打开了,确实有点难度。” 素琬呆若木鸡。 姜守中则神情恍然。 这时候他才想起,陆人甲在进入六扇门之前,曾在天下第一盗门卧底过两年半,从一个小弟混到了堂主,外号叫坤哥。 “老甲,今天你是头等功!” 姜守中伸出大拇指,“你会得到一大批钱,想娶几个媳妇都没问题了。” 陆人甲挠挠头,腼腆笑道:“那敢情好,有了钱就能给青娘重修茅房了。” (本章完) 第113章 我想选你做礼物 “不能进!” 随着机关门的打开,素琬自惊愕中清醒,急步挡在众人面前,苍白的脸上透露几许惊慌失措,连声音都几近变形。 女人此刻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 仿佛所有血液都瞬间退却,留给她的只是一层薄薄的悸动的皮肤。 “素琬姑娘,你这表情说明了问题啊。” 姜守中似笑非笑。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素琬强压着骇然,声音带着一丝颤栗,看向袁安江,“袁大人,这里面都是西楚馆一些私藏的宝物,有些宝物确实是见不得光的,一旦被看见,对谁都不好,袁大人要三思啊。” 女人这时候只能继续选择威胁。 当然,对袁安江她没胆子威胁,唯有提醒。 “戴上吧。” 就连染轻尘这样的修行人士也下意识撇开目光。 随即屋内众人倒吸了口冷气。 虎爷目光转向姜守中,以玩笑的口吻说道:“姜大人,若是喜欢什么,随便拿便是。当然,前提是姜大人能花得出去。” 让虎爷过来! “不好意思诸位大人,我来晚了。” 约莫盏茶工夫,虎爷将众人带到了一间密室前。推开门,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香木味和金属的冷涩。 密道之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地上铺设着整齐的石板,两侧的墙壁也被精心打磨的光滑平整,呈现出一种沉稳的暗色调。 素琬视线移向染轻尘。 没有人能把地道挖到皇宫去,但你挖没挖是一回事,怀疑不怀疑又是另一回事。 一旁袁安江对于姜守中的小心思只是笑了笑,没有掺和进这个话题。 这时候素琬才想起,就算打开了机关门,密库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找到的,而且有些地方,除了虎爷与琴诗儿外,其他人根本没法找到。 虎爷笑道:“诸位大人尽管查,这些宝物是我家老板私藏的,我家老板是个守财奴,害怕别人给偷了抢了,就弄了个密库。” 沿着曲折蜿蜒的通道前行,洞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一颗夜明珠。 虎爷戴上面具,目光不漏痕迹的瞥了眼姜守中,就像是一条阴冷的蛇对着猎物吐了下蛇信子,笑着说道:“袁大人,素琬没有说谎,这里面确实只是一些私藏的宝物。” 可不等她开口,染轻尘面无表情道:“我只调查妖气私藏一案,若里面没有妖气,我自然会带人离开。素琬姑娘,这里其实已经没你的事了。” 姜守中打量着密道,随口调侃道:“这密道挺长的,不会是要挖到皇宫去吧。” 纳兰邪暗示很明显了。 虎爷笑道:“姜大人说笑了,哪怕是挖到地府也不可能挖到宫里去啊。” 老子早提醒过你,非不听,这下看你怎么收场。 袁安江笑道:“小姑娘,我现在是六扇门的官员,听从染大人吩咐,你跟我说是没用的。” 一行人踏入机关门。 见虎爷如此镇定,素琬和纳兰邪也微微放下心来。 袁安江冷冷说道。 虎爷犹豫了下,只好摘下了脸上的虎头面具。 “这……那好吧。” 你特么瞅我干什么! 同样已经麻了的纳兰邪心中破口大骂,藏在袖子里的拳头微微颤抖,脸上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素琬姑娘,你要是做不了主,就找一个能做主的来,亲自带我们去看看。” 回头给洛家定罪的时候,随手泼上一杯脏水也能让对方恶心半天。 “不管见不见光,本官都要亲自看看。” 虎爷点头笑道:“好,配合官府查案本就是我们百姓的义务,诸位大人请。” 只见密室之内放有不少宝箱,里面装满了珍珠、玛瑙、翡翠等无数珍宝。一些精致的古董摆件陈列在案几之上,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终于坐不住了吧。 素琬求助的目光又看向纳兰邪。 而且她也能分辨出,对方这是真正的面容,并非是故意弄了一张易容面具。 虎爷苦笑道:“并非是对诸位大人不敬,也并非要故意隐瞒什么,只是小民年轻时被烧伤了脸,实在……实在是难以示人。” 望着终于现身的虎爷,纳兰邪松了口气,与此同时心中颇有几分恼怒。 “把面具摘下来!”袁安江语气严厉。 只见面具下的一张脸上布满了扭曲的疤痕和不规则的红色烙印,有些地方甚至呈现出深紫或黑色,宛若阎罗里爬出的厉鬼。 袁安江淡淡道。 袁安江皱眉,“为何戴着面具?” 这时一位身着藏青色衣袍,带着虎头面具的老者出现在屋内,朝着袁安江几人拱手,“我是西楚馆的主事,先前因为处理一些琐事,未能及时招待各位大人,多有得罪,还望诸位大人海涵。” 陆人甲瞧着这些珍宝,两眼放光,哈喇子都流了出来。 这要是自己的,给青娘修個纯金茅房都行。 姜守中背着手打量着密室,问道:“这密道里难道就这一间密室?” “小民就知道这一间,姜大人若是觉得还有其他的密室,不妨找一找。”虎爷语调里带着一丝挑衅与示威,“找到了,里面的宝物姜大人也可以随便挑。” 姜守中笑了笑,走到密室门前,将打开的门关上。 虎爷眼皮陡地一跳。 陆人甲不明所以,“小姜,伱把我们关在密室里做什么?” 姜守中走到门旁墙壁上镶嵌的一颗夜明珠上,用力按了下去。只听轰隆隆地声响中,刚刚被关上的门缓缓下沉,竟又出现了一扇墨家机关门。 众人看向姜守中的眼神不对劲了。 感觉这家伙回到了自己的家似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虎爷拳头微微发颤。 有内鬼! 西楚馆绝对有内鬼! “我来,我来。” 看到机关门,甲爷两眼放光,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爬到门上捣鼓起来。 咔嚓! 门又被打开了。 望着自己用钥匙都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打开的机关门,虎爷都想骂娘了。 哪来的这么多奇葩。 “打造这扇门的人真是厉害,设计的难度确实挺大的。”甲爷由衷钦佩道。 众人很无语。 这是在嘲讽呢,还是在装逼。 “白神通是你什么人?”人群中一直沉默着的六扇门院长葛虞龙忽然开口问道。 听到这名字,染轻尘和袁安江变了脸色。 三十年前被誉为天下第一神偷大盗的白神通,据说三进皇帝寝室盗宝而未被抓,曾放出豪言“只要我想,便是天上的星星都能偷得。” 只是后来此人却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甲爷一愣,“什么白神通?” 见陆人甲神情茫然不似作伪,葛虞龙笑道:“没事,就是随便一问。” 陆人甲挠了挠头,一脸莫名。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自己年少逃荒时遇到的那位老乞丐,但犹豫了一下,想起那位教他手艺的老乞丐临终之言,终是没说。 姜守中推开机关门,眼前又出现了一条笔直地向深处延伸的密道。 他看向虎爷,“能进吗?” 虽然说着,但步子已经迈了出去。 虎爷目光如幽潭,缓缓说道:“姜大人,前面有点冷,不妨退一步,老夫送你件御寒的裘衣,保证你暖和,以后也不会着凉。” 虎爷终于让步了。 并暗示姜守中,只要你愿意退一步,西楚馆可以拿出礼物补偿你,并保证不会对你报复。 姜守中微微一笑,“晚了。” 何兰兰踮起脚尖对着墙壁上的一颗夜明珠前指了指,“大哥哥,按两下。” 姜守中按了两下夜明珠。 旁边又出现了一扇门,不过这次并不是机关门,只是很普通的一扇门。 姜守中刚要进去,何兰兰忽然挡住他,“大哥哥,先别进去,在门口等一会儿。我记得那位漂亮姐姐带我来的时候,她在这里站了一会儿才进去。” 那位漂亮姐姐,应该就是琴诗儿。 姜守中站在门前不动。 片刻后,听到轻微的一声咔嚓,何兰兰说可以了,姜守中才迈步进入。 看到这一幕,虎爷闭上了眼睛。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这小子竟然连门口藏匿的陷阱都知道。 究竟是谁给他泄密的,莫非是琴诗儿?不,那女人没胆子这么做。 可又会是谁呢? 难道是何兰兰体内的那只妖魂? 也不可能啊,且不说妖魂已是一缕残魂,已没有了自主意识。就连这地方,那只被拿来做实验的妖魂都未曾来过。 虎爷想不明白。 但这时候他确实后悔了。 并非是后悔招惹姜墨,而是后悔自己当初应该果断杀了这小子。 眼下他想出手都没可能了。 这一次西楚馆将会经历前所未有的危机,洛家必然要遭受一次重创了。他这个明面上的主事人肯定会承受家主的极大怒火。 毕竟这一切,都是他自负酿成的恶果。 密室内浓重的血腥味颇为呛人,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血迹,凝结成暗红色的块状,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祭台,似乎是某种仪式。 随着里面的几间暗格打开,一箱箱被私藏的妖气出现在众人面前。 所有人都看呆了。 虽然他们预想到了对方会私藏妖气,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多,这加起来至少有上万瓶了吧。 “去查!” 葛虞龙最先反应过来,立即对下属说道。 六扇门跟来的官员一拥而上,将箱子搬到地上开始清点检查。 饶是见过无数大场面的袁安江望着这情形,双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先是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姜守中,又瞥向虎爷,见对方僵在角落不知道在想什么,袁安江扯了扯嘴角,对着自己的一位亲信递去眼色。 那名亲信点了点头,跑出密道去通知几位在西楚馆对面喝茶的大人。密道虽然进来时复杂,但数层机关启动后,出口倒是简单许多。 这期间姜守中又跟随何兰兰的,找到了囚禁那些少女的地方。 大概有二十多个少女被关押在一间密室内。 好在因为幽冥妖气的丢失,除了何兰兰外,最近西楚馆并没有拿她们做实验。不过在这之前,肯定有不少的女孩已经遇难了。 除了被囚禁的少女,姜守中也找到了关押妖魂的地方。 是一个个用符箓密封的陶瓷罐子,靠近之后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嘶哑凄叫之声。 心情澎湃的袁安江当机立断,让众人将这些东西全都搬出去,摆在外面那些还等着看热闹的客人以及前来的几位大人面前。 当看到妖气以及被囚禁的少女们,那些原本还为西楚馆打抱不平的客人们纷纷傻眼了,一时间诸多心思在每个人心中酝酿着。 “姜墨,你可以离开了。” 袁安江忽然说道。 接下来的博弈不适合姜守中在这里,否则越陷越深很难脱身。 姜守中点了点头并没有离去,而是扬声对围观的人们说道:“我们是接到群众举报才来搜查,没想到西楚馆竟暗地里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行径!身为六扇门官员,我们不会畏惧任何强权!哪怕明日我们被人暗杀,抛尸于荒野,我们也绝不后悔!院长大人,请立刻给我们买好棺材!” 众人神情古怪。 葛虞龙嘴唇不住抽搐,心里伸出了大拇指,“还得是你小子。” 虎爷更是恨的牙痒痒。 这时,人群里不知什么时候混进来的那位齐公子,大声说道:“姜大人放心,有我们这些人亲眼见证,西楚馆不敢报复你们!别说是姜大人你们抛尸于荒野,便是你们掉了一根头发,也是我们这些人的失职!” 前一刻还在和虎爷勾肩搭背,这一刻就落井下石,这位齐公子可谓是精明。 众人看到齐公子,眼神闪烁。 紧接着,不少人开始附和起来,纷纷表态。 银月楼的江漪淡淡说道:“放心吧姜大人,谁要是敢对你们动手,就是与我们银月楼为敌。有姜大人这样为民一心办事的好官,我相信朝廷一定会保护你,不会让百姓看到好官没好下场的结局。” 袁安江翻了个白眼。 好嘛,这女人直接给皇帝将了一军。 确保自己获得了短时间的护身符,姜守中才松了口气,带着张云武和甲爷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姜墨!” 离开院子时,虎爷忽然悄无声息的跟了出来,周身充斥着浓浓杀意。 姜守中笑道:“怎么?要杀我啊。” 陆人甲和张云武护在他面前。 虎爷恨恨的盯着姜守中,“你何苦要逼我如此之甚!老夫想送你一场机缘,你却恩将仇报!你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洛家吗?” “恩将仇报?” 姜守中听笑了,眼神冰冷,“我这人遇到过很多敌人,能忍的我都忍,而不能忍的,就说明对方没打算给我活路。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一旦我找到那瓶幽冥妖气,我们几个还能活吗?” 虎爷沉默了。 确实如此,虽然他内心有着雕琢姜守中的想法,可一旦妖气真的找到,杀人灭口才是上策。 姜守中走到虎爷面前,用手指点了点对方的胸膛,“我知道你现在很想抽我的筋,扒我的皮,但是你别急,因为……我没打算放过你洛家。” 造成今晚这种不死不休的局面,双方已经没有和解的可能。 虎爷嗤笑,“你脑子进水了?敢和洛家为敌?” 姜守中笑道:“还是这种瞧我如蜉蝣的不屑语气啊,看来今晚并没有把你打疼。” 虎爷怒火腾起,似焚天煮海。 恐怕将面前之人烧为灰烬,骨血无存,也难消此恨! 他忽然问道:“我想知道,你为何对密室如此熟悉?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虎爷死死盯着对方眼睛,试图看出些什么来。 姜守中却故意卖了个关子,“你心里有数了,不是吗?” 虎爷眼眸一闪。 难道真是琴诗儿? 不!绝不可能是她!虽然这丫头有反骨,但他相信自己的手段,绝对可以拿捏住那女人。 而且对方没理由和姜墨合作。 除非投奔了银月楼,借江漪让自己恢复自由。 想到刚才看到江漪安然无恙出现在西楚馆,虎爷心中一凛,不由的生出一些可怕念头。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祛除了。 见远处商议事务的染轻尘和几位官员偶尔将目光投向这里,姜守中于是测过身子,挑衅似的拍了拍虎爷脸上的面具,“长得丑就多反省,自己究竟错在哪儿了?” 杀气瞬然如骇浪,从虎爷身上汹涌爆发。 姜守中扬起脖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杀吧,随便你。” “姜!墨!” 明显是咬牙切齿的愤怒声音,显露出虎爷此刻的憋屈恨意。 “不杀啊,那我走了。” 姜守中笑了笑,忽然想到什么,低声道,“对了,让纳兰邪做好准备,接下来我一定会杀了他。因为我坚信,等风波平息后,我身上的保护符没用的时候,你一定会派他来杀我。” 说完,姜守中转身离去。 虎爷伫立良久,忽然转身一拳砸在墙壁上,并未动用功力,拳头鲜血淋漓。 …… 与陆人甲和张云武他们分别后,姜守中独自走在夜色沁凉的大街上。 身边是何兰兰。 “你死了几天了。”姜守中问道。 何兰兰掰着手指算了算,“今天是第七天。” 那就是最后一天在阳间了……姜守中摸了摸少女的脑袋,虽然摸不到,歉意道:“其实我能提前救你的,可惜当时我没相信郑山崎的话。” 何兰兰笑着摇头,“没关系的,娘亲曾经告诉我,人活在世上终有埋进土里的一天。而且有些孩子,刚出生就夭折了,对比他们我其实很幸运了,至少我看过蓝天,看过白云,看过月亮星星……” 少女很懂事。 不过也由不得她不懂事。 父亲是赌鬼,家里的东西全卖完了。母亲又被逼着上吊自杀,这种环境下生存,很难。 少女说着,忽然站定脚步,“大哥哥,我想娘亲了,我要去家里看看。” 姜守中点了点头,问道:“为什么你之前不去,非要待在那柴房里。” 何兰兰小脸苦恼道:“我当然想去,可是我没法子离开那里。反而大哥哥你来了之后,我在你身边呆的久了,就可以随便去哪儿了。” 难道我是身上的死气缘故? 姜守中暗暗想着。 少女离开后,一辆马车悄然停在他的身边。 “上来。” 江漪娇媚的嗓音响起。 等男人进入车厢,江漪饶有兴致的盯着他,明艳无俦的脸上带着一抹似笑非笑,“你小子确实给了我惊喜,其实一开始我不抱希望的。现在西楚馆被你这么一闹腾,洛家要恨死你了。” “无所谓。” 姜守中盯着女人,“我只是想要告诉某些人,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 “哟,这就开始威胁我了?” 江漪冷笑,“银月楼可不是西楚馆,我一个妇人才不吃你那一套,你的威胁对我没什么用。” 妇人微微前倾身子,美眸阴恻狠辣,“虽然我不会杀你,但羞辱折磨你的法子多的是……你信不信,现在我就能让你趴在地上,舔我的脚?” 见姜守中脸色不好看,江漪忽然笑了起来,眉宇间的狡黠得分外媚人,“开个玩笑而已,看把你小子吓得。说吧,你想要什么礼物。” 江漪竖起一根纤纤玉指,“提前说明,你如果真瞧上这四个丫头来当你的护卫,只能要一个,你别想着全都要。至于你们会不会日久深情我不管,但你绝不能亏待了那丫头,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 姜守中好奇问道:“我如果选你,那是不是全都有了。” (本章完) 第114章 跟你二姐学着点 “你说什么?” 江漪一双动人的翦水瞳眸微微眯起,眼缝中迸出寒光。车厢灯火回映下,女人俏脸有着平素常见的狠厉与冷蔑。 姜守中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就是好奇。” 女人冷冷盯着他,忽而展颜一笑,仿佛冰雪瞬间消融。 “你想要我啊?” 江漪慵懒倚靠在车壁上,眼如弯月,盛在眼眸里的迷离朦胧仿佛醉酒一般,语声格外轻柔,听得却人浑身发毛,“姜大人若是瞧得上我这上了岁月的黄脸婆,尽管抱走便是。” 姜守中后背莫名发凉,也不敢再开玩笑了,正色道:“礼物就先欠着,目前我没想好。至于夏荷姑娘,目前先跟着我,我打算对付纳兰邪,需要一个身手不俗的帮手。” 江漪唇收敛起戏谑心思,淡淡道:“纳兰邪虽然是洛家的一条狗,但家世可不低,更何况他还是阴阳门的人。你现在已经跟洛家不死不休了,何必再给自己招惹其他麻烦。” 姜守中眼神幽冷,轻轻握住拳头,“我也不想招惹那么多的麻烦,可是我要确保自己不会成为待宰的羔羊。纳兰邪这个人心胸其实极为狭隘,他一旦发现无利可图,便会撕下那张伪善的面孔,露出嗜人的獠牙来。我不想等着他主动来找我。到现在这个情况,他家世如何已经无所谓了。” 跟在马车旁边的秋叶细咬樱唇,低着螓首,玉指下意识捏住衣衫。 夏荷轻摇螓首。 姜守中松了口气,“那就好,希望能尽快找到解决的办法。” 女人早就来了,只不过看到江漪在,就没现身。 相比于染轻尘或春夏秋冬四姐妹,江漪的身段偏向于丰润。 而秋叶神情则有些黯然。 “奴家不就是在可怜姜大人吗?”江漪眨了眨眼,笑着说道,“不过我倒是有件事很好奇,相信其他人也一样好奇。” 姜守中挠了挠头歉意道:“我还以为你要留下来处理公务,就没等你。” 江漪叹了口气,“活着可真难啊。” 听到染老夫人,江漪脸色浮现出一抹复杂。 姜守中没好气的说道:“你这类人口里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太讽刺了。” 江漪扯动了一下唇角。 男人不想说,她也不是非要追问的性子。 总而言之,很适合在上面。 “行吧。” 姜守中道:“你是想问我,为何对密室那么熟悉对吧。” 目视着马车远去,姜守中对冷清的夏荷问道:“你大姐她们应该没发现你的本命珠没了吧。” 姜守中有些紧张。 寻找密室的整个过程,姜墨就像是在逛自己的家,不带一点迟疑。换成其他人,根本无法找出隐蔽性那么高的密室。 这时,远处一道悦耳叫喊声传来。 江漪没再说什么,示意冬雪驶动马车。 所以江漪很好奇,这个内鬼为何要帮姜守中,这个内鬼又是谁? 姜守中笑道:“不必了,过两天我还要去染府一趟,上次染老夫人说要给夏荷姑娘做双鞋子。既然应承了下来,自然还要去的。” 妇人伸了个懒腰轻打哈欠,“陪着姜大人折腾了一晚上,也确实困了,我就不送你了。” 眼下夏荷的本命珠被他给弄没了,必须待在他身边才有活的希望,他只能编这个借口,否则这女人还真有可能强行换人。 姜守中点了点头,停车后跳下了马车。 妇人身上的锦缎长裙随着懒腰动作微微绷紧,无意间显露出腰臀、乃至腿股的曲线,乍现倏隐,说不出的风情动人。 唯有一個可能,西楚馆出内鬼了。 夏荷默默跟在后面。 但比锦袖的那种圆润,又更显纤挑一些。 “姜大人……”江漪忽然掀开车帘,黑白分明的杏眸瞟了眼秋叶,嘴角微扬,“秋叶的伤势也快好了,四个姐妹里就数她的修为最高,要不就让她替代夏荷跟着伱吧,可以更好的帮你。” 染轻尘从暗巷里走出,瞥了眼马车离开的方向,来到姜守中面前说道:“我以为你会在西楚馆外面等我,结果寻了一圈发现你走了。” 江漪轻轻点头。 “姜墨!” 既非浓腴,亦非瘦削,恰是这一分微妙的肉感让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丰盈之态,妙在适中。 夏荷主动走远,给二人谈话的空间。 “呵呵。” 夜风吹拂着女人青色的裙摆,如一剪青莲静静绽放。 “接下来几天你最好稳当一些,别乱搞事。”江漪好心提醒道,“等朝堂那边什么情况,目前西楚馆的人没胆子动你。” 姜守中摩挲着下巴,“其实是猜的。” 却是染轻尘。 染轻尘双手背在身后,轻踮着足尖,动作带着几分轻俏可人,微笑道:“自然要留下来处理公务的,不过我怕西楚馆的人会对你报复,就想着先护你。” 姜守中指了指远处的夏荷,“我有护卫了。” “嗯,所以我跟你说几句话就回去了。” 染轻尘来到男人面前,有些歉意道,“对不起啊姜墨,或许我不应该带你去找袁大人。” “为啥?” 姜守中奇怪看着她,随即他明白了什么,摇头笑道:“无所谓他们怎么下棋,他们觉得我是颗有用的棋子,那我就是。况且,今晚我和那几位大人也算是相互利用吧。 当然,我也希望能借此事让那些人明白,棋子也是能掀翻棋盘的。想要拿捏我姜墨,就得先掂量一下自己!” 黑夜下,男人眉宇间透露着刚毅之气,双眼如同磨砺过的黑曜石,闪烁生辉。 染轻尘凝眸面前男人,美目异彩涟涟。 “轻尘……” 姜守中认真凝视着女人清美的面容,发自内心的感激道:“谢谢你能帮我。” 虽然今晚这一切都是他在导演,可如果没有染轻尘的助力,不会这么顺利。 女人将垂落颊畔的鬓丝勾至耳后,嫣然一笑,如牡丹美丽,“夫妻间没什么客气的,无论怎样,你都是我丈夫。而且之前听袁大人那么一说,好像我也在利用你。” 难得心情有些放松的姜守中玩笑道:“能被染大小姐利用,也算值了,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染轻尘俏娇娇的一抹白眼,轻啐道:“都惹了那么强大的敌人了,还嘴花花。” 这宛若情侣般调情的语调让两人忽然莫名有些尴尬,彼此陷入沉默。而被月色烙印在地上的一双影子,也定格成一副剪影。 “那我先走了。” 姜守中咳嗽了一声,迈步离开。 “姜墨!” 女人忽然叫了一声。 已经走了几步的姜守中回头望向发丝于风中轻舞着的女人,面露疑惑。 也不晓得为何要叫住男人的染轻尘,脸颊泛着些许红晕,好在黑夜里看不出她的窘态,故作平淡道:“没什么,小心点。” “嗯。” 姜守中笑着点了点头。 看着男人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染轻尘轻呼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夜空里的点点稀疏星辰,唇角渐渐弯起,明媚动人,“挺好的。” —— 随着西楚馆私藏妖气一案不断发酵,第二天几乎满城都传开了大大小小的各种流言。而在妖气搜查到的当天晚上,西楚馆便被查封。 不过奇怪的是,次日朝堂之上并没有官员提及此事。 唯有六扇门将案件整理之后,递在了刑部,最后由刑部过审,最终放在了御书房内的案桌上。 到第三天早朝时,有两名品阶不大不小的官员开始陈奏西楚馆一事,并委婉暗示西楚馆背后是洛家。而皇帝周昶听完后,并未做任何指示。 当天下午,以工部侍郎为首的几个官员开始借西楚馆一事递交奏折,揭发洛家。 皇帝只是简单的给了一个让刑部继续调查调查的指示,依然没太大反应。这让一些原本准备搏一把的官员们开始犹豫,最终第四天早朝上,竟没有一个人再提及这事。 就在众人以为这件事会被压下去时,第五天早朝上,以兵部尚书为首的诸多官员开始弹劾洛家。而这一次不仅仅是西楚馆,洛家其他一些违法之事全都拿到了明面上,甚至摆出了证据。 弹劾愈演愈烈,最终几乎半个朝堂的官员全都参与其中。有落井下石的,有仇家泄恨的,有利益倒戈的……朝堂变成了菜市场。 当然,以洛家为首的阵营自然不会束手待毙,各种反击。 最搞的是有一个官员弹劾洛家家主与自己儿媳妇私通,洋洋洒洒写了近二十万字的案稿,其中各种细节尤为详细,什么动作,多长时间,仿佛亲眼所见一般,文笔飞扬,把其中一些同僚都给看石更了。 之后,奏折更是如雪花般飞往御书房。 最终的结果是,随着刑部将案件依次落实,皇帝暴怒,洛家或与之有羁绊的官员下狱的下狱,降职的降职,发配的发配……一时之间洛府门可罗雀,与昔日门庭若市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平日里与洛家交好的官员们一个个簌簌发抖,在家连门都不敢出。 而在很多人以为洛家要完了的时候,皇帝忽然下了一道旨,授给远在边关的洛老将军太子太师一职。虽然是无实职的虚衔,却也释放了一些信号。 于是弹劾洛家的官员越来越少,奏折也越来越少。 直到两个棒槌官员想趁着热乎劲再弹劾一次洛家时,结果被拖到殿外挨了几十板子,诘难洛家的声音便再也没有了。 这次风波,洛家的主干根基虽然保住了,可也伤筋动骨,损失惨重。 值得寻味的是,此次案件里的最大功臣姜守中,仿佛被人遗忘了一般,没有任何人谈起。 除了刑部案牍提了几句,袁安江数次提了名字,其他官员的奏折里一个字都没写。甚至洛家阵营的官员们,也刻意忽略。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是不用冒太大风头,成为某些人用来斗争的棋子。 坏处是,随着风波渐渐平息,姜守中会被人忘却,那晚他给自己拼到的护身符也会慢慢失效。等到护身符彻底消失,危险也随之到来。 而这又何尝不是皇帝给洛家的一种“补偿”。 知道你们心里窝着火,那朕就把这罪魁祸首交给你们处置。 不过在袁安江几次力争之下,皇帝终究传了口谕,给姜守中和陆人甲几人一番嘉奖,并赐了些黄金,也算是把姜守中的保护期延长一些。 —— 对于朝堂上的风云变幻,姜守中自然懒得搭理。 这几天他也乐得自在,要么陪陆人甲喝喝酒,要么去张云武家和兄弟过过招,偶尔在外面瞎转悠,让两个小金人吸收阴阳二气。 不过姜守中的心里,一直在谋划该如何杀纳兰邪。 就如江漪提醒的那样,纳兰邪虽然是西楚馆的一条狗,可身份并不低,尤其最近还有那个叫晴儿的黑葡萄守在他身边。 所以需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让梦娘这样的高手帮忙是不可能的,虽说梦娘很吃软,但这女人说一不二,说了不会帮忙杀人,肯定不会。 甚至他都没想过让夏荷帮忙。 有些情分债欠的越多,还起来也越麻烦。 说起夏荷,在本命珠失去的第四天,她的精气神就开始出现了些许萎靡,好在之前吸收了一些,对命魂损伤不大。 可随着时间推移,少女终于有些扛不住了。 行止之际,犹如力竭之鹿,难掩疲态,昔日身上那股子灵气荡然无存。 …… 暝色四围的小屋内,亮着一盏灯火。 吃过晚饭的姜守中望着颜若晨霜、面如脱蜡的憔悴少女,无奈道:“夏荷姑娘,这时候就真没必要害羞了,保命要紧。” 夏荷低着螓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上次她与姜守中嘴对嘴,是因为着急救人和寻珠子,可随着两人熟悉,她反而没了之前那股子勇气。面对姜守中的几番提醒,都尤为纠结。 男人走到少女面前,双手轻轻搭在对方的肩膀上。 少女垂落的浓睫轻颤,纤薄的娇躯微微紧绷,但并没有如之前几次挣脱。 或许她也明白,该来的还是要来。 姜守中认真凝视着少女美丽的容颜,柔声说道:“夏荷姑娘,我这会儿先帮你恢复些本命珠的气息。完了之后,我有些事情要跟你商量。你放心,我绝不会勉强于你。” 夏荷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对方想跟她商量什么。 不过看到男人脸庞微微靠近,她下意识欲往后退,但犹豫了一下,却只是闭上了眸子。 少女睫毛轻颤着,玉手下意识抓紧裙衫。 下一刻,樱唇便被堵住。 —— 夜色下,从银月楼出来的三姐妹朝着姜守中的家里而去。 “大姐,你说这么多天了,二姐不会跟那姓姜的都手牵手了吧。” 古灵精怪的冬雪不知从哪儿顺来了一个糖葫芦,一边吃着一边打趣道,玉白色的淡樱粉唇润着光泽,瞧着比糖葫芦还要甜。 春雨没好气道:“你以为你二姐像你啊,这次好不容易出来,我正好带你们去瞅瞅,别整天胡思乱想。尤其是秋叶你。” “我……我没胡思乱想啊。” 秋叶红着脸辩解道。 春雨俏瞪了眼,无奈道:“夫人瞧不出来,我能瞧不出来?不过你放心,你二姐那冷冰冰的性子不会跟姜墨发生什么的。 我不止一次的偷偷告诫过你们,以后遇到喜欢的男人,要矜持,不要才认识几天就开始拉手。你大姐我可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最懂这些男人了。 你们要是能有你二姐那般清醒,我也就不操心了。 一会儿你们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二姐是怎么对付男人的,学着点。” (本章完) 第115章 我想让你做我的妻子 三女来到姜守中小院前,此时夜色正浓,溶于暗色的小屋于幽亮的灯火之中透着几分安谧。 冬雪正要叫喊,却被春雨捂住嘴巴。 面对小妹疑惑的眼神,春雨低声说道:“虽然你二姐不会和姜墨发生什么,不过我们还是先偷偷瞧一瞧,也算是让你三姐彻底放心。” “大姐,我……我有什么不放心。” 秋叶红着脸不满道,“我跟姜墨真的没什么,他……他还是染家姑爷呢。” “行了,不管有没有想法,我都要给你们上一课。”春雨拿出了大姐的威仪,“看看孤男寡女在一起的时候,你二姐是怎么防着对方的。我也不求你们和二妹一样,至少以后要懂得怎么保护自己。” 春雨悄无声息的掠进院内,来到小屋窗户前。 三女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落地时比蝴蝶还要轻盈,自然很难惊动屋内的人。 春雨对二女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悄悄用内力震开窗户,推开一条细缝。 晕黄的灯光顺着细缝流淌出来,屋内的景象随之映入三人眼里。 然后, 三女当场石化。 只见小屋内,一对男女正在亲吻着,仿佛热恋的情侣一般,处处透着旖旎缠绵的情爱气息。 大姐春雨明媚的杏眼微微睁圆,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确定那是姜墨和二妹,春雨耳中嗡嗡作响,脑筋一片混沌,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切都极不真实。 这……这什么情况? 我是在做梦? 二妹她怎么可以…… 春雨攥紧了粉拳,怒气值蹭蹭往上窜。 等等! 或许是姜墨强迫的? 可夏荷的修为本就比姜墨高,而且看眼前这情景,二妹似乎还挺享受的,一点都瞧不出是被强迫。 春雨想不通,只觉得那些书白看了。 秋叶娇躯微微微颤,玉齿如珠贝般几乎穿透红唇,血痕隐现。 而冬雪更是瞪大了好看的杏眸,连糖葫芦掉在地上都犹不知。 那个冷若冰霜如寒雪造就的二姐,那个对任何男人都不假辞色的二姐,那个心如冰封的二姐……竟然跟别的男人在亲嘴!? 我没看错吧。 男女情爱有这么神奇美妙?能让二姐这么快就沦陷? 三人各怀心思。 秋叶最先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看到三妹离开,春雨连忙追了上去。回头一瞅,发现四妹还伸长脖颈看着的津津有味,没好气的上前敲了对方一个板栗。 冬雪不满的看着大姐。 见大姐指了指秋叶,少女似乎明白了什么,恋恋不舍的离开。 嫩黄的月光是柔和的,晶莹的星星在无际的天际闪烁动人的光芒……就如少女面颊上闪闪晶晶的亮芒,擦掉了,还是觉得有些凉。 秋叶轻轻拍了拍脸颊。 方才看到的那一幕犹如带着锯齿的刀片,割下的同时总是能刮出一些肉沫子来。 要说她爱姜守中,自然没到那层次。 毕竟两人接触的并不多,唯一共处的一个晚上,双方还是敌对的身份。 可要说少女情怀没有悸动,也是说谎。 毕竟她对姜守中确实是喜欢的,虽然不知道这好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可能是她第一次在异性面前脱了衣服疗伤的那一刻,可能是对方冒着生命危险帮她拿出毒珠的那一刻,可能是对方说出“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那句话的时候,也可能是在救何兰兰途中,对方扑倒她救了她一命的时候…… 总之,秋叶闲暇时心里会想起那个男人。 想着想着,她的脸颊就会发热。 可当她得知对方是染家姑爷的那一刻,少女的芳心仿佛被一层薄膜裹住,闷得慌。 但是在发现染家大小姐并不喜欢他这个丈夫时,秋叶虽然很同情,可内心深处,却有一丝浅浅淡淡的欣喜与期待。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不是很深刻的爱情,也不是浅薄的好感,只是很单纯的喜欢。 带着对未来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然而此刻,所有的期待与幻想全都被撕的粉碎。少女第一次体验到了难过的感觉,第一次尝到了些许心痛的感觉。 夫人说得对,原来男女的情爱真的很苦。 “秋叶!” 喊了几声对方都没答应的春雨有些生气,快步上前一把拽住三妹的手臂。 却看到了妹妹脸颊上的泪水。 春雨有些发愣,随即轻叹了口气,将秋叶搂在怀里轻拭着少女眼泪,无奈说道:“我先前也是逗逗你,没想到你真的对那小子钟情啊。” “我没有!” 秋叶声音带着些许哽咽。 春雨轻抚着少女柔顺的发丝,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了,想了许多书上看到的句子,发现似乎都不合适,只好随口胡乱安慰道: “其实你喜欢姜墨,或者夏荷喜欢姜墨都没什么区别,我们四姐妹什么关系?小时候无论是玩具也好,或者其他东西,都是不分彼此的。伱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现在姜墨是你二姐的男人,那就是我们的呗,也没什么区别对吧。我可以拿来用用,你也可以拿来用用……” 说着说着,春雨就感觉不对劲了。 这说的什么啊。 呸呸! 大姐脸蛋烧红,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子。 秋叶也被气笑了,擦了擦眼泪低声嘟囔道:“哪有这种说法,被二姐听到了又要生气。” “她敢生气?”春雨柳眉一竖,本来压下的荒唐话又冒了出来,“我可是大姐,我要她的男人,她敢不同意?还不乖乖给我送到屋里去。” 秋叶莞尔,苦闷的心情缓解了许多。 少女看着远处的屋子,看着看着,忽然有些释怀。 罢了,自己再如何喜欢,也只是一个人的喜欢而已。而二姐他们是彼此的喜欢,这才是真正的男女爱情。 眼下二姐有了良人,她这个做妹妹的应该祝福才对。 想通了这一点,秋叶神情释然了许多。 少女的情思一向如此。 就像是那一只蜻蜓轻轻点过池面,泛起道道涟漪,圈圈圆圆中写满了少女情窦初开的美妙,等到蜻蜓远去,水面渐渐抚平,那些圈圈圆圆也就不在了。 就像是那一片秋叶,被秋风吹过后晃晃悠悠,欲逐着风儿而去。 可最终还是落在地面,归于安寂。 秋叶理了理情绪,柔声说道:“走吧大姐,这件事先给二姐保密,夫人那边若是知道……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春雨惆怅满心,也只能点头。 这时候她无比后悔,当初就应该自己替代夏荷跟在姜墨身边。 夫人就应该让我来。 以她的经验,别说是让姜墨亲嘴了,让对方摸一下都是奢想。 “大姐,我想学。” 冬雪冒了出来,精致如玉雪的小脸染着些许期待。 “学啥?” 春雨愣了一下。 冬雪绷着水灵的清澈眸子,“你不是想让我们学着点二姐吗?我想学亲嘴。” “滚!” 春雨气的牙痒痒,敲了一板栗下去。 冬雪抱着脑袋,委屈巴巴的看着满脸寒霜的大姐,不敢吱声了。 不过小丫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们四个姐妹在一定距离范围内,有时候是可以感应相通的。一旦受了刺激,只要在百米之内,就会切身感受到彼此的感觉。 要不……找个时间偷偷躲在墙角感受一下? 冬雪觉得可行。 离开之际,秋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那间曾经自己住过一夜的小屋,下意识轻轻捂住自己的心口……还是有些疼啊。 …… 随着体内积攒的本命珠气息消耗殆尽,夏荷苍白的脸色也逐渐恢复了以往的红润,肤光柔泽,仿佛洗净铅华,显露出少女独有的莹然玉质。 姜守中缓缓松开少女的嘴唇。 随着一缕银丝如上次那般绷断,只余下彼此吐息在对方脸上的热气。 姜守中望着闭着眼睛的少女,一瞬恍神。 上一次闭上眼睛,由他亲吻的……还是那位穿着红衣的明媚少女。 “好了。” 姜守中轻声说道,眼眸里溢出了醉人的温柔。 少女仿佛没有听见,依然闭着眼睛,长睫如颤羽轻曼而动。刚刚被采撷过的红唇,形态色泽像极了新鲜的樱果。 “好了。” 姜守中轻拍了下少女香肩。 夏荷这才醒过神来。 呆愣了几秒后,她如受惊的小兔子般蹬蹬后退了几步。少女颊上飞红,如晨曦中绽放的桃花,先前还残留些许的病容里别有一股娇羞韵致。 姜守中哑然失笑。 这丫头上次可是很果断的,尤其那还是她的初吻,如今却害羞起来。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可能有些唐突,但我既然决定了,还是要征询一下你的想法。而且这些天我也其实一直在思考,很难做出抉择。” 姜守中斟酌着话语,哪怕这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些迟疑。 沉默了一会儿,姜守中将内心的一些纠结情绪轻轻拂去,深呼吸了一口气,目光清澈的望着少女,“夏荷姑娘,你……愿意嫁给我吗?” “嗯。” 还沉浸在方才余韵的少女下意识的嗯了一声,迟钝几秒后,她猛地瞪大凤眸,“你说什么!?” 话已出口,姜守中反而轻松了很多,之前的那些迟疑和苦恼不再理会,语气真挚的说道:“也许我的想法过于霸道了,但我还是想坦陈跟你讲一讲。 我知道夏荷姑娘你并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子,清白对于一个女孩子而言很重要。倘若我们只是一两次的亲近,可以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但是我感觉,本命珠可能永远不会重新出现了,这种情况下……” 姜守中苦笑了一声,“这种情况下,我们俩要亲近的就不会是一次了。甚至时间久了,我都怕会做出其他过火的事情。以后你想嫁人,都没法子。总而言之,我觉得我应该承担起这个责任。 当然,我也可以把你吃干净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果,毕竟怎么看都是我占便宜。可我觉得,男女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尤其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我不能因为一己色欲毁了你。” 面对男人突如其来的求婚表白,夏荷全然不知所措,俏脸热的发烫,一双手都不知道哪里放,时而捏捏衣裙,时而背在身后。 平日里只在夫人身边充当杀人工具的她,那里经历过这情况,或许也只有经验丰富的大姐能处理了。 大姐,快来教教我怎么办。 少女心中呐喊着。 感觉到喉咙有些发干的少女咽了几下口津,嗫嗫嚅嚅道:“你……你不是染家姑爷吗?” 姜守中笑着摇了摇头,“是,但也不是,这其中有些情况暂时还没法跟你说明。不过有一点我可以保证,轻尘她不会介意的。 因为她以前也跟我坦白过,她不会当我的妻子,她有着更高的追求,而我也很支持她。毕竟,我确实是有些配不上她。可能说出来你都不信,她应该是最希望我能找到良配的。 不信的话,现在我们去找她谈谈,你就知道她心胸其实很宽广的,不会因此而为难我们。” 姜守中顿了顿,把一些私藏在心底的心里话也说了出来,“夏荷姑娘,我也不愿欺骗你。其实我内心深处有喜欢的女人,而且也不止一个。虽然那位我一直称呼她为姐姐,但我已经当成了自己的妻子,只不过她已经去世了。至于另一个……” 男人没再继续说下去,可夏荷却清晰感受到了对方眼里的那抹伤痛。 可能是觉得眼下这情景说这些不适合,姜守中洒脱一笑,将负面情绪尽数抛掷脑后,对少女真诚说道:“但我会答应你,只要我身为你的丈夫,我会全心对你好,我会努力的去爱你,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你……那你喜欢我吗?” 夏荷怔怔凝视着眼前男人,轻声问道。 姜守中知道这时候不该迟疑,但他还是沉默了一会儿坦陈说道:“说爱的话,肯定是假的。若是喜欢,我确实有些喜欢你。当然也更多是因为你长的漂亮,若是长得丑了,我应该不会求婚。” 夏荷被对方的诚实给逗笑了,方才紧张的情绪也散了不少。 被对方夸赞漂亮,任何女孩子都会开心。 她挑在耳后的发丝垂下几络,遮去些许羞意,低声说道:“可是我……我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妻子……我没做过啊。” “这些都没关系的。” 姜守中轻轻搂住少女纤薄的腰肢,柔声说道,“我没有那么传统,非要让你洗衣做饭干家务什么的,你只要能开心就好。夏荷,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少女微微咬住唇瓣,闻着男人身上的气息,小脑袋又开始晕晕乎乎的。 她正要开口,忽然心口一阵绞痛。 夏荷愣住了。 她突然一把推开男人。 姜守中被这突如情况给懵了,一脸疑惑的看着对方,“怎么了?” 夏荷没有回答,冲出了房门。 她仓皇的来到大街上,寻找着什么,浓黑的夜一片的寂静,看不到半点人影。 少女空落落的站在街上,怔怔发呆。 轻轻飘动着的发丝犹如少女此刻的心,一根根的散开,晃晃悠悠。 夏荷落寞的回到了小屋,看着眼前很好很好的男人,忽然眼眶里有些酸涩。她背过身,生怕看到对方失望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道:“姜墨,我……我可以拒绝吗?” 说出这话的时候,夏荷再次捂住心口。 还是有些疼。 但她不确定,究竟是自己的疼,还是三妹的疼。 姜守中愣了一下,虽然失望,但心底反而稍稍轻松了一些,笑着说道:“没关系的,你可以做出任何选择,我会努力想办法保住你的命。” “嗯。” 夏荷应了一声,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却只是无声的呢喃。 …… 夜深,两人开始入睡。 姜守中睡在床榻上,而夏荷依然用一根绳子将自己轻盈的娇躯托在上面。 月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屋内投下斑驳的影子,宁静而温柔。 屋外是夜风穿过树梢的细微沙沙声。 少女静静凝视着宛若散发着辉光的窗门,彻底无眠。 “姜墨……” 少女下意识喊了一声。 床榻上的男人睁开眼睛,望着细绳上孤单纤美的身影,“怎么了?” 少女摇摇头,“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夏荷又喊了一声,“姜墨……” “嗯?” “没事。” 夏荷闭上眼睛,开始入睡。 又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眸子,转身望着床榻上的男人静静地发呆。 长发随之轻轻滑落,亦如少女心事。 “姜墨……” 夏荷又忍不住轻唤了一声。 这一次,男人并没有回应,均匀的呼吸说明他已经进入了睡梦之中。 少女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一缕发丝。 许久,她语气带着小女孩犯错似的歉意与惴惴不安,以及些许期待,小心翼翼的问道:“以后,我可不可以反悔?” 男人沉睡着。 屋内一片安静,静如少女的容颜。 夏荷轻叹了一声,转过身去,思绪如同夜空中飘忽的云翳,无从安定。 “可以。” 男人轻声回答。 少女唇角微微上扬,笑意逐步绽开,冰雪消融,宛如春日里温暖阳光下盛开的芍药,娇艳盈然,灼灼其华。 (本章完) 第116章 老夫就是这么刚烈! 距离除夕日还有两天,大街小巷已经充满了年味。 洛家的动荡对于老百姓而言最多也就是只字片语里的一些闲谈,反倒是西楚馆的被查封,依然让不少人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 主要还是在谈论那些仙子级别的姑娘们去了哪儿。 是最终被送往教坊司,还是被推到菜市场斩首,或是隐姓埋名被某位大官私养了……甚至已经流传出几版情艳话本。 可惜这些话本都写的比较粗糙,老色批们买来以后都很失望,不仅眼睛没能过瘾,就连二弟都不屑一顾。最终不知道是谁把某位官员弹劾洛家家主勾搭儿媳妇的案稿给泄露了出来,一时间声名大振,人们争相购买,把二弟们都给看吐了。 那段时间,有不少老汉被儿媳妇赶出了家门,生怕被人嚼了舌头。 而洛府家主也逐渐多了几个外号,什么“扒灰老祖”“无敌旋风钻”“倒挂天尊”“一指断浪”“元婴哺圣”等等,使得洛府再次成为讨论焦点。 …… 洛府,书房内。 “这個时候你敢动他一根头发?” 虎爷告退。 洛洺堂忽然叹息了一声,“算了,再给她一次机会吧,让她去青州。以袁安江的性子,等姜墨身上的那层保护衣没了,肯定会让这小子陪染轻尘去青州查曲红灵杀知府一案。毕竟待在京城,迟早没命。诗儿能不能自证清白,就看她自己了。” 虎爷暗松了口气。 “老爷,我先退下了。” 洛洺堂想了想问道:“之前你对我说,姜墨要杀纳兰邪?”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他扭头看向虎爷,“内鬼查出来了没有?” 洛洺堂摆手笑道:“管得了他们的眼睛,闭得了他们的嘴巴,可禁不住他们的想法,这种事情就由他们说去吧,无妨。” 年轻妇人脸色这才缓和了许多。 “咚咚……” 虎爷点头,“他是这么说过,但不晓得是不是故意借我的口去吓唬纳兰邪。” 虎爷犹豫了下,问道:“要不要派人杀了姜墨?” 洛洺堂无奈掐了掐眉心,“行,我去教训一下那臭小子,外面的流言我也管管。” 却是一位身材婀娜的端庄少妇出现在门口,眼眶红红的,脸上挂满了寒霜。 “不用杯子了。” 虎爷沉声道:“老爷,要不我带人去把那些书坊给封了。” 洛洺堂笑了起来,“怎么?就这么舍不得啊。” 等虎爷离开后,女子进入书房气愤道:“老爷,外面的人都议论我们,就连夫君他也……也责骂妾身,您就不打算管管!?” 虎爷猛地握紧拳头,低声说道:“老爷,我实在想不出琴诗儿背叛我们的理由,或许这件事跟她没关系,也许——” “此次洛家风波,责任全在于我。”虎爷语气透着浓浓的自责,“若非我失策低估了姜墨,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烂摊子,让洛家损失惨重。” 作为洛家的顶梁柱,洛洺堂年岁虽高却鬓发如墨,不见霜雪之迹,身体也是颇为健壮。 而洛洺堂则是力排众议,不顾家族诸多声音反对,毅然押宝在了最不看好的皇子周昶身上。甚至强迫洛婉卿嫁给对方,用掉了最后一丝和女儿的亲情。 洛洺堂摘下一朵梅花,轻轻放在指间捻转着,“这丫头很有野心,天生脑后长有反骨,以前她就坏过很多规矩,都被你保下了。 这位小儿子刚满月不久的妇人脚步一顿,低头咬了咬唇,走到案桌前拿起一只空杯子,轻轻解开自己的衣襟…… 书房门蓦然被敲响。 “明白。” 当初先帝身体每况愈下,朝堂诸多官员开始往各个皇子身上押宝。 可是阿虎啊,情义这东西是有价的,是可以用秤去称量的,用一点少一点。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点情义也该还完了吧。” 洛洺堂靠在椅背上,对准备离去的年轻妇人随口说道:“有些渴了。” 洛洺堂坐回椅子上,笑着说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闲话是堵不住的,由他们说去吧。” 洛家从此扶摇直上,成为大洲第一外戚家族。 我知道你看重她的原因,无非是她父亲是你曾经的好友,救过你的命。你一直念着这份情谊,想要替老友照顾好她女儿。 “她跟了你有十六年了吧。” 这位出身书香世家、平日里尤为恪守礼仪女戒的女子显然咽不下这口气,厉声道:“若是如此,那妾身就投井自尽!” 洛洺堂笑道:“那就给他机会,虽然我们不能主动去伤害姜墨,但是遇到危险总可以防卫吧。姜墨若真有胆子找纳兰邪,出了什么事就怨不得我们了。” 虎爷眼中浮现出些许黯然,轻声说道:“我会亲手解决。” 洛洺堂起身走到窗前,淡淡说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洛家遭此一难是早晚的事情,说来说去,其实都是陛下一念之间。虽然损失惨重确实让人心疼,可也算是消除了陛下的一些郁气,至少短时间内,洛家会很安全的。” 看完管家呈上来的那些坊间流言,身为洛家家主的洛洺堂一笑付之,对恭敬站在书房内的虎爷打趣道:“也亏得他们能想出这些名字来,一个比一个有意思。” 洛洺堂轻轻抚摸着从窗外延伸到屋内的一枝梅花,无奈说道,“陛下本来给了我们补偿,可惜袁安江执意要保那小子,陛下既然同意了,我们再出手,就不适合了。” 虎爷说道:“还在查。” 洛洺堂疲惫的阖上眼睛。 年轻妇人娇躯一颤,略一犹豫后,最终还是走到老爷面前,将对方的脑袋搂在怀中。 —— “元婴哺圣?” 听着陆人甲闲谈那位洛家家主的新外号,姜守中也是挺无语的。 此时三人坐在无风观前,一边喝着小酒,一边闲侃。难得清闲几日,便找了个比较僻静点的地儿,享受一下年前余味。 整日混迹在春雨楼的陆人甲听多了坊间各种传闻,聊起最近大名鼎鼎的洛家艳事,嘴角哈喇子都没止住。 对于一些外号,张云武则是一脸懵,完全听不懂。 姜守中倒是听得有趣。 夏荷又变回了以往的冷性子,一个人站在门口谨守护卫的职责,除了简单跟这些人打过招呼外,不参与任何话题。 偶尔少女会将眸子落在姜守中身上,带着些许迷茫与小小的懊恼。 闲谈过后,姜守中谈起了正事,“虽说目前我们挺安全的,但毕竟得罪是洛家,以后有什么危险还说不准。我打算给袁大人说说,看能否想办法给伱们找个护身符。 其实相对而言,洛家最恨的是我,只要我还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们都是次要的。所以,他们肯定会先对付我。” 陆人甲拍着胸脯说道:“小姜你放心,洛家的人想要对付你,先过我甲爷这一关。我告诉你,洛家虽然势大,可四海之内我都有自己人,道上人称‘面子哥’,不是白叫的。” 张云武后知后觉,用力点头,“我会保护你的。” 忽然想起目前姜守中好像已经是一品武夫高手了,张云武挠了挠头尴尬一笑,又换了个说辞,“我会帮你的。” “那就谢谢你们了。” 姜守中笑了笑,也没拒绝二人的好意,尽管这二人也帮不上什么。 已经给二人想好退路的姜守中转移了话题,对陆人甲打趣道:“说起来皇帝赐你的那几锭金子呢?不会又给青娘了吧。” “怎么可能,我算了明白了,钱是给女人看的。” 陆人甲侃侃而道。 “哟,开窍了?”姜守中一脸惊讶。 陆人甲嘿嘿笑道:“所以我给青娘的茅房镶了一层金的,以后青娘去茅房时,就能看到我的心意,肯定感动的稀里哗啦。” “好吧,当我没问。” 姜守中不想跟这家伙聊了,不然越聊越想打人。 陆人甲靠在门框上,莫名感慨道: “当初咱哥儿三凑到一块,我就在想啊,小姜肯定是第一个娶妻成家的,风流倜傥的甲爷我是第二,老张肯定是排最后一个。没想到啊,先娶媳妇的反倒是这头蛮牛。” 说到这里,陆人甲忽然兴致勃勃的对张云武问道: “老张,甲爷我很好奇,就你这体格,在房事肯定如一头蛮牛吓人,弟媳就没有给你找个小老婆分担一下的想法?” “滚一边去!” 姜守中踹了一脚对方小腿。 看到衣袍粘上脚印的甲爷骂骂咧咧,想要回赠一脚,却被对方死死踩住脚面不得动弹,于是硬扭着身子用另一只脚去踩。 一脚落空,不甘心继续踩。 最后张云武也稀里糊涂的被扯进来。 哥三个就这么坐在荒弃道观的门槛上,你踩我,我踩你,乐此不彼。 身前阳光明丽。 身后残破神像静静凝视。 难得偷来的半日闲中,总能在流逝的时间长河里烙印下浅浅淡淡,回味时却微醺的记忆。 少女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弯起。 …… 虽说张玥儿精神状况没什么问题,可为了保险起见,老张依旧每天亲自去学院接对方放学。 姜守中闲得无聊,也一并跟去。 甲爷则去了春雨楼找青娘。 在路上,姜守中又问了张云武一些关于修习武技方面的经验。 对方目前修为不如他,可毕竟从年少时就打下了扎实的底子,这里面有还一些金刚寺高僧授予的经验,运用在拳法之上很是受用。 来到轩明学院,还没到放学时间,两人在路边等待。期间,张云武去附近买了些蜜枣糖栗等一些小零食。 而这时候,姜守中的面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因为在靠近书院后,他明显感受到了一股很浓郁的气息,乃是纯正的至阳之气。 丹田内,这些天一直加班开辟穴窍而显得有些萎靡不振的阳符小金人,在这一刻好似看到了满汉全席,打了鸡血般狂吞吸聚。 上次小阴人因为那颗珠子吃了个饱。 这次总算是轮到它了。 “日出东方为阳,四季朝气为阳,喜为阳,善为阳……” 姜守中轻轻念叨着晏先生曾经所说的话语,看向面前的书院。又想起那位妖尊之前说过,想要吸收阳气就多去寺院,道观,高山。 但最好是书院。 因为,那里有儒家浩然气。 “难道这就是儒家浩然气?”姜守中内心惊讶,有些后悔之前没早点来。 …… 轩明书院,一座草堂之内。 此刻一位身着宽大白色长衫,头戴四方帽,鬓发斑白的儒生老者正端坐案前沉思读阅。 长衫隐约散发着淡淡青光,流动着天地间的清正平和。 案上的古卷每翻动一页,便有清风拂过,墨香与仙气相融,充满了灵性。 蓦然,他神色冷肃,目中绽出凌厉怒色。 “好大的胆子!敢窃取我儒家浩然气!” 儒生老者重重一拍桌案。 静搁在砚台上的一支紫毫笔飞掠而出。 笔尖上有莹润的光华流转,散发着剑意杀机。 …… 舒坦啊。 狂吃狂喝的阳符小金人甚至都打了个嗝。 摸摸圆滚滚的小肚子,心满意足的化为一道流光,继续帮姜守中开辟窍穴,开辟穴窍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止一倍。 果然,想让打工人拼命干活,就得多给好处。 而不是一味的剥削。 让小家伙“吃饱喝足”的姜守中摸了摸腹部丹田位置,决定以后要经常光顾这地方。 根据妖尊的说法,只要来到书院你就放心大胆的吸收儒家浩然气,不要怕被人打,这玩意根本不值钱,没人会在乎。 姜守中相信妖尊。 她说不值钱,那肯定可以白嫖。 那么漂亮的妖尊小姐姐,应该不会坑人! …… 挟裹着磅礴剑气的紫毫笔飞至半空后,突然又生生折了回来,落回砚台。 老儒生神色巨变。 草堂内,倏然多了一道人影。 晏长青坐在儒生老者对面,笑眯眯的说道:“不就一点儒酸之气嘛,多读几本破书,多教几个学生,也就补回来了。” 老者怒道:“晏长青!你是要与我儒家为敌吗?” “你瞧瞧,动不动就上升到与儒家为敌。” 晏长青取下酒壶闻了闻,笑道:“我只是跟你商量一下而已,你这些儒家浩然气反正也是放着浪费,还不如成人之美。” 儒家老者冷笑,“若老夫不愿商量呢。” 晏长青想了想说道:“前些天去了一趟真玄山,也是与他们商量一事。刚开始确实没法商量,那些老家伙倔得很。最后我只能斩掉他们的一座五华道峰,这才有了商量的余地。老先生觉得,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你是在威胁我?” 老儒生涨红了脸,怒极而笑,重重一拍桌子, “你以为我不敢跟你商量吗?我告诉你晏长青,这点浩然气老夫还真不在乎!有本事你就让他吸,老夫要是阻止,就是孙子!老夫就是这么刚烈!你不服也得憋着!” (本章完) 第117章 那就杀! “爹爹!” “小姜叔叔!” 熟悉的清脆喊叫声如啁啾轻快的小鸟,充满了小女孩应有的朝气。 沉浸在儒家浩然气的姜守中回过神,发现书院门口已经陆陆续续有学生走出,其中便有张云武的女儿张玥儿。 小女孩正朝他和张云武使劲挥手,小脸笑容洋溢。 小姑娘飞奔到张云武怀里。 更准确的说,是飞奔到老张怀里的美食。 “小丫头,小心牙被虫子给吃没了。”姜守中宠溺的揪了揪张玥儿的肉圆脸蛋,这个岁数的女孩子养着特有的婴儿肥,很是可爱。 “没事,反正我能长出新牙。” 姜守中可不是好糊弄的,似笑非笑道:“原来是有人帮你啊。” 少女礼貌的朝着二人问了声好,便离去了。 “听着厉害,就是一草包,还不是被雀儿姐姐——” 她神气洋洋的仰头对姜守中道:“刚才那家伙是徐家酒楼的小少爷,在学院里可是出了名的小霸王,上次他说娘亲坏话,被我狠揍了一顿,还打伤了他脑袋,现在很怕我。” —— 还特意张开嘴巴,露出两颗明显新长出的牙,一脸得意洋洋的。 姜守中望着面前身着朴素、相貌秀气清冷的少女,微笑点头。 正巧,迎面走来一道熟悉身影。 一袭白衫,气质出尘,相貌也是颇为俊美,只是偏阴柔的脸颊显得几分邪气。 “切,胆小鬼!” 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女犹豫了一下,走了过来。 那次喝酒时老廖谈起这件案子,神情复杂,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最终也只是埋头喝闷酒。 这丫头还有一个姐姐,两年前外出失踪,最终是在丐帮的销金窟中被找到的。据说人折磨的很惨,找到后未着寸缕,还怀着孕,已经没命了。 张雀儿水色眸子一亮,秀美的小脸绽放出惊喜笑容,“纳兰哥哥!” 说着,小丫头扭头对姜守中和张云武介绍道:“这是我在学院最好朋友,叫张雀儿。嘻嘻,和我的名字就差一个字。” 如果不是学院夫子劝解,徐家都差点报官,所以当时温招娣才发那么大的火。 显然,这位壮实男孩是这群孩子帮的老大。 意识到说漏嘴的小姑娘猛然闭嘴。 在两人嬉闹的时候,书院门口走出几个岁数不大的男孩。这几个小娃看着像是一個小团体帮派,中间簇拥着一个身高马大的壮实男孩。 张玥儿脸蛋一红,扭扭捏捏。 张云武和善的打了声招呼。 姜守中拧了拧小姑娘耳朵,“挺神气的呀,上次被你娘亲揍的时候,谁往我怀里一直钻?” 正说着,张玥儿眼眸一亮,朝着学院门口走出的一位少女脆声喊道:“雀儿姐姐!” 张玥儿又将姜守中二人给自己好朋友介绍了一遍。 姜守中耐心告诫道:“以后要量力而行,据我所知那小少爷以前经常待在他二叔的镖局,练过些把式。真惹恼了他,下手不知轻重伤到你,就晚了。” 看到捧着吃食的张玥儿,男孩面色一变,原本走路威风凛凛的他立马扭头,转向另一边。 姜守中之所以清楚,是因为当时负责这件失踪案的是老廖。 张云武摸着小女孩脑袋,笑容温煦。 少女走路很慢,很稳,轻轻晃动的青丝飘扬着世间最美好的青涩岁月。 说是这丫头把徐家酒楼小少爷的头给打破了。 平日对美食抠抠搜搜的张玥儿,很大方的将怀里的一半小吃食塞进对方怀里,笑容灿烂道:“雀儿姐姐,这是我爹爹买给我的,送你一些。” 是纳兰邪。 是嫪燕子街巷,张记面馆张阿顺的小女儿。 张玥儿不屑的撅了撅小嘴。 张玥儿讪讪一笑,随即神秘兮兮的说道:“小姜叔叔你要替我保密啊,其实是一个姐姐暗中帮我教训了他,那姐姐可厉害啦,能——” 张雀儿小心翼翼的迈过一片水洼,抱着玥儿给的零食来到自家面馆。 以为牙齿会一直换长的小女孩丝毫不怕。 “原来小玥儿这么厉害啊,让小姜叔叔好好瞧瞧。”姜守中借着看牙的机会,想要故意去抢对方已经抱在怀里的零食,却被眼尖的小吃货转身避开,冲着他做了个鬼脸。 听张玥儿这么一说,姜守中想起先前有次和陆人甲前往老张家时,正巧温招娣拿着擀面杖在教训小玥儿。 姜守中收回视线,和张家父女一同回去。 他认识这个叫张雀儿的少女。 “哟,小雀儿放学回来了啊。” 纳兰邪笑着打招呼。 纳兰邪身边还跟着一位样貌妩媚的女子,正是那个黑葡萄阿晴。她看到灵气十足的少女,眸子一亮,脸上浮起一抹笑容,却带着几分怜悯。 望着少女怀里的小吃食,纳兰邪打趣道:“吃这么多东西,小心长胖没人要啊。” 少女面露羞涩,小声道:“那我不吃了。” “这丫头,我就说说而已。” 相貌英俊带着几分阴柔的纳兰邪笑了笑,拿出两盒胭脂递到少女面前,“上次来时你不在,正巧这次遇到了,这份小礼物也算有了主人。” 见少女犹豫,纳兰邪柔声道:“你都十二岁了,也该是打扮的年纪,我喜欢看到一个漂漂亮亮的小雀儿。” 张雀儿红着小脸,收下胭脂。 望着低头不敢看他的情动少女,纳兰邪嘴角翘起,恍惚间眼前浮现出与少女相貌相似的那位姐姐身影,下意识伸手去抚摸对方的脸蛋。 “纳兰哥哥,石大哥呢?” 张雀儿没看到时常跟在对方身边的那道身影,好奇问道。 纳兰邪伸出的手摸了摸鼻子,无奈道:“死了吧。” 少女愕然。 纳兰邪哈哈大笑,点了一下少女额头,“吓唬你的,他回老家了。” 张雀儿松了口气。 “走了,还有公务要忙,下次给伱买件新衣服。” 纳兰邪摆摆手,转身离去。 “纳兰哥哥!” 少女忽然叫住他,柔柔的目光里带着一丝小小的期盼,“初三那天,我想去给姐姐上坟,你能陪我去吗?” 纳兰邪一怔,这才想起初三是这丫头姐姐的忌日。 望着少女苗条纤细的姣好身段,他忽然想着若是能在对方姐姐坟前,把这丫头给办了……想必她姐姐在泉下一定会很安慰的。 纳兰邪嘴角扬起,“好。” 看着男人身影走远,张雀儿转身进入面馆。 少女捧着小零食和胭脂回到自己房间,途中连父亲的叫喊声也没理会。 关上门,她将小零食放在一旁。 然后少女打开窗户,将那两盒胭脂扔了出去。 张雀儿走到水盆前,用力擦洗着额头刚才对方触碰过的地方,似乎要将所有的污秽全部清洗干净,甚至洁白的额头都擦出了血丝。 少女抬头看着镜里沾染着血丝的面容,双目通红,充斥着浓浓恨意。 “我会杀了你!” “我一定会杀了你给姐姐报仇!!” 啪! 镜子被砸碎。 镜中,少女狰狞的面容碎裂而开。 亦如她充满仇恨的心。 平复了许久,将满腔怒火恨意压下去,张雀儿没理会手上被镜子割破的鲜血,走到暗旧的梳妆台前,打开里面的暗屉,拿出一只小瓶子。 瓶子只有指甲大小,微微透明,可以看到里面流转着的些许氤氲诡异红色气体。 妖气! 这瓶妖气是她从张玥儿那只布偶娃娃中意外发现的。 张玥儿的布偶娃娃先前变成了两截,小姑娘很是心疼。但当时因为她家里办丧事,所以不敢麻烦很劳累的母亲帮忙修补。 张雀儿看到后主动帮忙用针线修补,结果发现了这瓶妖气。 得益于以前纳兰邪办案时,有时候会把收缴的妖气带到面馆,她才能认出。据说妖气不仅可以治病,更能提升修为。 所以张雀儿偷偷藏了下来。 她坚信,这东西会帮她杀死纳兰邪。 张雀儿凝视着镜中被割裂成无数碎片的自己,瞳孔渐渐变黑扩散,泛起猩红色的雾气,“纳兰邪,初三那日,便是你的忌日!” —— 青砖灰瓦的幽静小院内,丰态清扬,妆梳雅淡的女子正悠然修剪着一株白玉兰,美人如风景,风景亦如画,浑韵天然。 晏长青进入小院,坐在台阶上淡淡道:“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京城了。” 李观世语调懒散道:“本来是要走的,不过察觉到京城马上要热闹起来,不想错过好戏。” “最近我感应到几道深不可测的气息潜藏在京城内,你觉得那位燕戎第一高手耶律神野,在不在其中?”晏长青问道。 自古以来,天下高手的排名皆有争议。 有些人只是名气大,沽名钓誉,有些人则隐世不出,有些人故意隐藏实力……不过最为争议的,要数中原以外的蛮夷之国里的那些高手。 因为中原正统的傲气,再加上官方的一些限制操作下,不管是野榜或是正榜,罗列出来的天下十大高手里,唯有燕戎那位耶律神野入榜,排到了第六位,甚至偶尔会放在末尾,其他全是大洲修士。 用某位官员的话来说,天下之天下为大洲,天下高手皆出大洲,岂能让蛮夷神气。 所以大洲的很多市井百姓乃至部分江湖人士,除了知道燕戎有个耶律神野外,其他高手一概没听过,觉得燕戎就那么一个高手。 可真正修行到一定境界的人,了解过内幕后,从来不敢小觑燕戎那些江湖高手。 耶律神野之所以能入榜,是因为这家伙四次闯进过皇宫刺杀皇帝,最后一次甚至距离皇帝仅有十一步,就差一步,便能使出神鬼不可抵挡的成名绝技“十步一杀”。 这四次都被赵无修化解了危机。 而耶律神野却能全身而退,足以证明其修为。 所以在晏长青这些高手心里,那位耶律神野的修为绝对与赵无修相当。 再加上燕戎那位萧太后执政时,大力搜刮收藏中原及其他各国的武学,专门筑建了十三层修武阁,耗费极大心血培养忠于朝廷的武人,如今没有人敢小觑燕戎其他高手。 “耶律神野来没来京城,我不关心,该担心的是京城里的那位皇帝。” 李观世语气充满了幸灾乐祸,歪了歪脑袋笑道,“准确来说,该担心的是能不能保护好太子。除夕皇室祭祖之后,那位太子要守在钦天监观星楼,将昊天神运彻底融纳,这期间一旦出任何问题,对大洲国运都不是好事。” 见晏长青抱着酒葫芦沉默不语,李观世拍了拍柔荑,笑靥嫣然,顿如满室花开,“剑魔大哥难得来找小妹叙旧,不如小妹找个酒馆请你喝一杯?” 晏长青拿出一枚玉簪小剑。 李观世美眸一凝,随即赞叹道:“不愧是剑魔,连本命剑都能修好。” 晏长青直视着女人,“这本命剑是你徒弟叶竹婵的,我去曲江冰湖用千年神石寒脉修补的过程中,发现这里面潜藏着一缕魔气。” “然后呢?” 李观世脸上依然带着笑意,但眼神却浮动着寒芒。 晏长青淡淡道:“寻常人很难察觉,即便察觉也会以为是普通魔功所致,但只有我知道,这缕魔气是传说中“修罗族”特有。此族之人皆身怀魔血,一旦入魔,将会成为嗜杀绝情之人。 据说修罗老祖曾独创两大魔功,其中一个便是《天魔大法》,前朝那位祸国殃民的九尾妖狐便是修行了此功法,迷惑众生,甚至在紫禁之巅上演了一出,以一人退万军的大戏。” 李观世抬手掠了掠几绺鬓额垂落的发丝,转身又重新修剪花草,语气淡漠,“所以你觉得,叶竹婵是修罗族的人?” “我不敢肯定,所以来寻你问答案。” 晏长青说道。 李观世轻轻吹掉沾在手上的一片花瓣,笑着说道:“当初我之所以收她做徒弟,只是觉得她天赋不错,关于她的身世我懒得深究。至于你说的什么修罗族,什么天魔大法的,小妹一概不知。” 晏长青又问,“那你觉得,叶竹婵究竟死没死?” “谁知道呢。”李观世笑道,“死不死的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反正师徒情分已尽。” 晏长青见问不出什么,便不再停留,离开了小院。 咔嚓! 刚刚修剪好的树枝被女人一剪子绞断。 李观世注视着地上沾染尘土的花枝,喃喃道:“何苦呢,婵儿。” …… 带着夏荷回到家里,姜守中发现院子又被人清扫过了。男人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天下掉了个扫把星,专门扫他的院子。 姜守中打开屋门,忽得定住脚步。 桌上竟插着一把飞镖! 夏荷神情一变,立即查探周围,并没有在附近发现有任何隐藏气息。 “别动!” 看到姜守中要去碰飞镖,生怕飞镖有毒的夏荷连忙阻止,可还是迟了一步。 姜守中拔起飞镖笑道:“放心,我百毒不侵。” “吹牛。” 夏荷白了一眼,仔细检查了一下飞镖,确认没有沾毒才放下心来。 飞镖根部绑着一根小竹筒。 与很多情报部门飞鸽传信时所绑的很像。 姜守中打开竹筒,发现里面是一条被卷起的纸条,展开后,纸条上只有寥寥几字,显得格外潦草: “初三日,京城郊外雾云山北坡,杀纳兰邪!” 姜守中神情一愕,不由眯起眼睛。 他走出房门环顾了一圈,轻轻攥紧纸条,暗暗疑惑道:“是西楚馆的人给我设的陷阱吗?还是说,纳兰邪的其他敌人打算与我合作?可他怎么知道我要杀纳兰邪?” 姜守中生出警戒。 他又看了一遍纸上内容,久久无言。 然而转念一想,这或许是一次良机。毕竟他如今有梦娘暗中保护,即便陷入险境,至少可以保证性命无忧。 回到屋内,姜守中拿出记录本勾勒涂画。将近期所集线索一一整理,试图推敲出谁最有可能与他合作,可惜终是难觅端倪。 一直到傍晚,姜守中终于下定决心,决定搏一把。 毕竟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随着保护期消失,再想杀对方就更难了。 姜守中缓缓握拳,眼神冷冽,“那就杀!” (本章完) 第118章 我值二两 为了更多的掌握主动权,次日一早姜守中特意前往云雾山北坡进行地点勘察。 山峰亦如其名,常年雾气缭绕。 北坡只有一条狭窄的小径,弯弯曲曲地穿过林间通向山顶。小径两旁,被雾气萦绕的古树尤显得阴森,枝桠如同鬼爪,很适合躲藏刺杀。 “好地方啊。” 姜守中啧啧称奇,也不知道是哪位天才寻到的这种地方。 不过他不明白为什么纳兰邪会来这种地方……直到姜守中看到了一座坟墓,一座经历了两年风吹雨打后的少女孤坟。 张苕儿! 望着石碑上的墓主人名字,姜守中若有所思。 …… 为了击杀纳兰邪更有把握,空闲的姜守中再次来到书院,准备多吸收一些儒家浩然气,让自身实力再夯实一些。 “机缘,机缘。” 而在夏荷离开后,梦娘现身于屋内。 一旁的夏荷见两人确实关系不错,也终于放下了戒心。 晏长青笑眯眯道。 想起那位妖尊说过的话,姜守中气的牙痒痒,暗暗道:“以后这妖尊大妈的话,一点都不能信!尽是坑人的。” 嗅了两口,就懒得动了。 “晏先生!” “一品武夫之境嘛,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很多,你——”晏长青蓦然愣住,咦了一声,仔细打量着姜守中,“不应该啊,怎么会有小玄宗师的气息?按道理道门河图没这么快啊。” 夏荷没认出晏长青,只觉得这个相貌普通的男人有些深不可测,很危险。 “小子艳福不浅啊,家里都有两个大美人了。”晏长青调侃。 晏长青用沾油的手拍了拍姜守中肩膀,笑道:“小子,之前若非是我,早就有人把你腿给打断了。读书人的气,可不好养啊,一两值千金。” 果然梦娘说得对,这世上谁强谁就有道理,当初对方来见他时,可是一副倨傲不屑的模样。如今见了晏先生,乖巧的像个小白兔。 姜守中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什么情况,难道之前不小心给吸光了?不太可能吧。” 后来得知对方是晏长青,吓得不轻。 但握着刀柄的手并未放松片刻。 晏长青被逗乐了,“臭小子越来越得瑟了,小心机缘太多把自己给反噬了。” 姜守中挠头笑了笑,关切问道:“晏先生,真玄山那边没遇到麻烦吧。” 回到家中,知道两人可能有重要事情商议,夏荷识趣的走出屋子守在院内。 “什么前辈前辈的,算起来你真正年龄比我姥姥都大,应该是我叫你前辈。” 原来这浩然气不是随意能吸取的。 一袭红嫁衣的娇媚女人恭敬施礼,白皙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敬畏。 “行了,人家不愿意让你吸,你就别惦记了。” 夏荷红了脸。 然而这一次他却愕然发现,先前还浓郁的浩然气此刻竟无比的稀薄。 “遇是遇到了,不过搞定了。” 姜守中一脸愕然。 望着眼前熟悉的人,姜守中露出惊喜神色。 姜守中故意卖了個关子。 见晏长青摆了摆手,梦娘身影消失在屋内。 梦娘一脸窘态。 姜守中凑近一些,嘿嘿低声笑道:“晏先生,能不能看出我现在的修为?” 之前对方带着风忆尘去真玄山,迟迟未归,他还担心对方遇到了麻烦。 说完后,晏长青又自嘲道:“量小非君子,无度不丈夫,我倒是有些道德绑架了。” 当初在京城郊外云湖,她原本要接近姜守中,却感应到一股危机,若非李观世及时出现,她可能就被眼前这人给斩杀了。 她下意识靠近了一些姜守中。 姜守中看到这一幕,心绪复杂。 “梦娘见过剑魔前辈。” 吃完葱油饼的晏长青瞥了眼夏荷,对姜守中笑道:“几天不见,功力长进了不说,还拐了个漂亮小媳妇,不错,不错。” 一只手搭在刀柄上。 手里拿着一个葱油饼的晏长青走了过来,一边吃着,一边满脸鄙夷的望着书院,“还浩然气,抠抠搜搜的一点都不浩然,儒家那点胸襟跟个痴女怨妇似的。” 别说他傻眼,丹田内的阳符小金人也傻眼了。 晏长青拿出一枚玉簪子,递给姜守中,“这是你那叶姐姐的本命剑,老夫这些天主要是忙着帮你修复这个了,耗费了不少精力。这个人情我先记下了,该还的时候伱得还。” 望着手中熟悉的玉簪,姜守中怔怔出神。 玉簪上的裂缝已经不见了,变得崭新如初,上面的温度仿佛从来没有消散过。 姜守中问道:“晏先生,这簪子是不是以后就可以随便用了?” 晏长青摇了摇头,“本命受损,就不能再滥用了。这次我想了个折中办法,让它进入到你体内,成为你的本命剑。虽然威力不如以前,但至少可以长存。等你通过道祖考验,加上阴阳二符,就等于有三个本命剑了。要知道,有些顶尖剑修都养不出三个来。” 姜守中眼睛一亮。 威力小点没事,能在体内养着叶姐姐的本命剑,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毕竟能永远珍藏叶姐姐的心爱之物。 根据晏长青授予的方法,姜守中咬破指尖,将血液滴在上面。随着玉簪小剑嗡鸣颤栗,化为一道流光钻进了他的眉心处。 而姜守中也清晰的感应到了本命剑的存在。 玉簪小剑盘踞在一处窍穴之内。 姜守中心念一动,玉簪小剑掠出眉心围着他打转,剑身拖曳着一抹白芒,尤为好看,只是使唤起来还是有些生涩和费力。 “本命剑耗费精力很大,你悠着点用,别动不动就唤出来杀敌。平日里冥想的时候多与它感应,加深一下你们的牵绊” 晏长青提醒道。 姜守中连连点头,将玉簪小剑收回。 “另外,我发现那枚簪子……” 晏长青欲言又止,看着姜守中问道,“姜墨,你对你那位叶姐姐究竟了解有多深?平日里,有没有感觉她有什么异常?” “异常?” 姜守中皱眉摇头,“没发现啊。” 除了偶尔多愁善感,他没感觉叶姐姐有什么异常。 晏长青点了点头,略过了这个话题,转而说道:“这几天京城不太安全,尽量别和外来人起冲突,我还有些琐事没法一直护着你。好在有梦娘在,一般高手不会对你有威胁。 不过话回来,我也不想太护着你,总要经历一些风雨才能成长。福深福浅,命厚命薄,都是在生死之间获取的。” “嗯,我会注意安全的。” 姜守中应道。 晏长青习惯性的拧开酒壶塞子,闻着壶中的酒味香气,目光投向窗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姜墨,你觉得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姜墨正襟危坐,双手放在大腿上,目视着对方说道: “我只知道你是一个很厉害的修行之人,至于是否是好人,取决于你要对我做什么。对我不利,便是坏人。对我有利,便是好人。” 晏长青淡然一笑,“你小子倒是挺现实。” 姜守中撇了撇嘴。 人性三大本质:第一犯贱,第二双标,第三现实。 晏长青收回视线,笑意玩味,“记得当初在云湖畔,那位名剑山庄的三少爷方子衡,已经跟你道歉并愿意和解了,可你似乎并不愿意接受,为何?” 姜守中想了想,认真说道:“他跟我道歉,是因为你的缘故。如果当时你没出现,那么我肯定会被他打成重伤。所以他不是在跟我道歉,而是在跟你道歉。这样的道歉,对我而言没用。” “所以你想自己讨回来?” “对。” 姜守中没有隐瞒内心的想法,坦然说道,“我这人就是一个小民,没有太大的容人之量,心胸也不宽广,有些时候会睚眦必报,很自私。 世间的对错我自己会判定,我觉得没错,那就是没错,别人欺辱我,我肯定会讨回来。如果我没本事讨回公道,那是我的命。如果我有本事,那别人就得承担好后果。” 晏长青手指轻轻敲打着酒壶,淡淡问道: “方子衡要对你出一剑,以你现在的修为,是可以讨回公道的。到时候遇到他,你是打算出一剑,还是对他出两剑,双倍讨回?” 姜守中抿了下嘴唇,没有回答。 “道门河图,最讲究顺心修行,最忌讳违心。” 晏长青缓缓说道,“宗师之前的境界,你可以通过开辟窍穴来提升。可之后的修行,更多要靠心了。李观世当年一夜连跳两大境,靠的就是观心证道。而她也是目前唯一,我看好能飞升得道的人。 你想报仇,你想讨回公道,甚至你想做大侠,做恶人,做什么都行。只要想了,那你就去做。 至于未来是步入深渊,或是扶摇于九天之上,都你是从心而选的路,没什么后悔之说。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失望,或者对你动杀心。 我虽根基于儒家,但对兵家杀伐之道尤为推崇。就像我之前所说的,世间的一切道理,都是用拳头打出来的。对与错,也是如此。” 晏长青犹豫了一下,又道: ”无禅寺的无惠大师曾讲过这样一段话:万境随心转,万法唯心造。无心不可生,无心无处显,我心即宇宙,宇宙即我心。 这段话对我获益匪浅,只是我所理解的,并不适用于你,你可以自己试着去理解。若是有机会,你不妨去无禅寺拜访他,亲自求解。 不过这老和尚出入无踪,往来不定的,想要遇见他只能靠缘分了。” 感受着对方诚心之言,姜守中心中一暖,用力点头。 “好好修行,也要好好修心。”晏长青将酒壶挂在腰间,起身说道,“我会隔三岔五来一趟,看看你的修行进度。” 姜守中起身送行。 晏长青走到门口,忽又回头问道:“那小姑娘是你什么人?” “什么小姑娘?” 姜守中一头雾水。 “之前我来找过你,你不在家里。”晏长青伸手比划了一下说道:“一个黑黑瘦瘦的小丫头,给你打扫完院子后就离开了。” 望着干干净净的小院,姜守中有些怔神。 原来是她啊。 第一次见面,对方卖身藏爷爷,他给了二两碎银。 第二次是在街道上,被那位蛮狠大小姐恶意送金子试图让对方丢命,是他出手救了那丫头。分别时还告诉对方,去儒门街找个大户人家当丫鬟。 原以为这丫头走了,没想到竟然寻到了自己家。 看着被打扫干净的院落,姜守中环顾周围,没寻那黑瘦小丫头的身影,无奈揉了揉眉头,低声道:“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倔呢。” 回到屋内,姜守中坐在椅子上习惯性的发呆。 他回想晏先生的问话。 若能讨回公道,是出一剑,还是出两剑双倍还之? 姜守中一点一点捏紧拳头,眸光里寒意浮动,“我会出十剑!” …… 日落晚霞如红绸,走在淮兰湖畔的晏长青忽然大声笑道:“臭小子,还挺对我胃口,这半个徒弟总算瞧着顺眼了。” 笑至兴起,他仰头灌了一口酒。 不过还没下咽,他连忙将嘴里的酒吐了出来。 晏长青擦了擦嘴,讪讪笑道:“一高兴,差点又忘了你嘱咐过我不许再喝酒的,该罚,该罚……” 他拿起酒壶,在头上用力敲了两下。 “不过,收徒这种大事,喝一两口也可以的吧。” 晏长青有些犹豫。 闻着浓郁酒香,咽了咽唾沫,晏长青最终还是将酒壶收回腰间,轻语喃喃,“罢了罢了,既然答应过你不再喝酒,失信了一次,不能再失信第二次。” 他抬头望着天际红霞,笑容温柔的问道:“媳妇,等找回咱们闺女,我再喝一次,行不?” 长空流云去无声,映衬着岸边清瘦身影愈发寂寥。 —— 年前的最后一夜,又下起了雪,北风呜咽。 距离姜守中小院不远处空荡荡的草棚内,黑黑瘦瘦的少女蜷缩在破旧的草席上,将半个发了霉的馒头小口小口地吞咽下腹。 时间是治疗悲伤的最好良药,对于不过十二岁的少女而言,爷爷去世后的悲伤已经不再如之前那般锥心,虽然偶尔还会一个人躲在角落偷偷的哭,哭着哭着又睡过去,梦见了爷爷,然后又开心的笑了起来……醒来后,只剩茫然无助。 自懂事起,她就和爷爷相依为命。 偶尔跟着爷爷去给大户人家干活挣几顿口粮,偶尔陪着爷爷在土屋前看日落或星辰,偶尔背着小竹篓与爷爷进山砍柴……最开心的莫过于听爷爷讲故事。 而记忆最深刻的,是有次过年的时候,爷爷送给了她一串糖葫芦,那时的她才惊奇的发现原来世上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舍不得吃的她小小咬了一口,又偷偷存下,偶尔拿出来解解馋…… 那段时间,她真的很幸福。 哪怕很久没有新衣服穿,一年也难尝到香喷喷的肉味,小小年纪的她依然觉得很满足。 虽然有时候爷孙两会饿几顿肚子,但总归是没有太多烦恼的。 可随着爷爷生病,一切就变了。 年幼的她想要帮忙给人干活挣钱,却没人要她。看着躺在硬榻上病重爷爷,她只能抱着碗去乞讨些吃的,有时候能讨到,有时候只能空着碗回来,碗里只盛着一些少女委屈的眼泪。 这期间她被恶狗追过,被调皮的小孩子拿石头打过,被心情不顺的路人踹过撒气,有次她被踹到腹部,趴在地上疼的老半天都没能站起来……当然,也遇到过好心人。 爷爷死后,她只剩下孤独与彷徨,甚至想着要不躺在坟前,随爷爷一起走了。 可她又想起爷爷常对她说过,不要心安理得的去享受别人给你的恩情,这世上没有哪个陌生人必须要无缘无故的对你,该还的恩情你要记得还上。 于是,少女又有活下去的动力。 老天爷确实给了她希望,让她遇见了那位帮她葬了爷爷的恩人,可惜的是恩人却并不想要她。于是,她又变成了那个无措无助的少女。 不过那晚她还是偷偷跟着,记下了恩人的家。 她听从恩人的建议,前往儒门街希望可以在大户人家当丫鬟,好多攒些钱给恩人还回去,但依然没有人愿意要她。 她就像是一只苍蝇,被人随意驱赶着。 没人要。 除了爷爷以外,没有人会要她的。 渐渐的,少女终于想通了,或许她在这个世界上本来是多余的。 少女想去陪爷爷了,爷爷也肯定会很孤单。 不过心里有愧的她决定先给恩公还些恩情,不然下去之后爷爷肯定会骂她。可她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最终却也能帮忙清扫院子,毕竟这是她唯一会做的。 棚外,大雪皑皑,覆尽万物,装点尘寰如童话世界。 棚内,少女寒苦如贱草。 虽然肚子依然饿,虽然身子依旧冷的哆嗦,可少女想着明天又可以帮恩人清扫院子,心里还是很满足的…… 她又想着明天就要过年了,要不给自己堆个小小的雪人,这样就有人陪她一起过年了。 想着想着,疲惫的少女闭上了眼睛。 恍恍惚惚中,想起爷爷背着年幼的她上山砍柴,哼着她最喜欢的歌谣……渐渐的,她又想起那晚恩人拉着她手的一幕…… “恩人的手好暖和。” 额头发着高烧的少女呢喃着,缓缓倒在了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少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趴在一个宽厚温暖的后背上,寒风呼啸,飞雪如絮,男人的侧脸很好看。 察觉到少女醒来,姜守中柔声问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容颜白如残纸的少女声若蚊蝇,“二两。” 二两? 姜守中脚步一顿,面色古怪。 不会是因为自己给了二两银子就改名了吧。 少女眯着眼,呢喃的声音轻的仿佛连自己都听不清,“爷爷说我生下来时,有个算命的老先生说过……我值二两。” (本章完) 第119章 做妻子的,总该是要陪丈夫的 大年三十如期而至。 街道两旁挂满了红灯笼,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犹如一条条璀璨的火龙蜿蜒在街头巷尾。 去年姜守中陪着二女度过了除夕之夜,今年亦是如此,只不过身边的人换了,从红儿和叶姐姐变成了夏荷与新收的丫鬟二两。 当然,如果算上梦娘,那就是三个了。 梦娘不太喜欢这种喜庆的氛围,而且也不想在其他人面前暴露出自己,所以小院里忙活着的身影,终究也只是三人。 小丫鬟二两负责清扫院子,擦拭窗户家具等。 其实本质上姜守中并不打算将她当丫鬟使唤,只不过这丫头倔着很,非要认定自己就是买来的丫鬟,而且还一口一个“主子”的叫他。 姜守中无奈,也就由着她了。 当然,之所以最终收留这丫头,一方面是恻隐之心,另一方面则是想着以后夏荷若真成了自己妻子,万不能委屈了对方。必须购置一座新的宅院,到时候家里有个人帮忙打理也是好的。 但一想到二两只有十二岁,姜守中就有一种万恶资本家雇佣童工的罪恶感。 紧接着,少女又惆怅起来。 将门框擦拭干净,姜守中开始贴对联,夏荷帮忙看着。 有人陪在身边。 一朵朵绚丽的烟花绽放在夜空中,五彩斑斓,照亮了整个京城。 姜守中想要将醋碟放在屋脊上,又怕掉下去,索性托在手心,笑着说道:“习惯是一回事,可既然你和我们在一起,就当是一家人吧。过年嘛,图个热闹。” “待在我身边是不是很闷?”姜守中率先打破沉默。 随着一朵朵烟花升空,瞬息间照亮了幽宇。 连包饺子都不会,还怎么做妻子啊。 夏荷就没那么手巧了,学了几次都包的很难看,看着要么胖,要么瘪的饺子,羞臊的少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对于她这种妖物而言,过年并没有什么感触,不过这一刻确实有了些特别的滋味。 甚至,林贵妃寝宫外的对联也是出自染轻尘之手。 夜风吹拂下,女人衣衫紧贴在娇躯上,梦娘曲线起伏的水蛇腰极富肉感,凹陷之处,非但未减分毫之美感,反倒更显得娇挺浑圆丰盈。 男人挺拔的背影仿佛与烟火融为一体,又渐渐融在了少女心湖间,撩起一丝丝蘸着甜蜜的回忆,带着少女懵懵懂懂的情思。 可看着夏荷一副赧然露怯的模样,姜守中也就没为难对方。 果然还是不适合。 朵朵烟花在少女眼中绽放,少女亦在烟火中灿烂如媚。 屋脊上的两人彼此静坐着,于月光中剪影如画。 屋顶上,梦娘红裙飘飘,犹如火树银花中最璀璨的一抹色彩。 陪着二女吃完饺子后,姜守中又单独盛了一碗,专门送到屋顶给梦娘。 有人给她热了饺子。 姜守中听着赞叹不已,心想自家这媳妇确实厉害,不愧为京城骊珠。 不过让姜守中无奈的是,无论是爆竹或烟花,这两丫头都不敢放。男人心想,二两害怕情有可原,可你夏荷实打实的高手,还怕放鞭炮? 对联上的字颇为端庄大气。 从锦袖口中得知,自染轻尘十三岁那年起,染老夫人就让她操办染府大大小小所有门上的对联了,后来几家与染府交好的友人,也跑来求写对联。 夏荷倚楹而立,静静凝视,姣好的容颜在烟火的照耀下更显清绝动人,与少女静谧美好之态,构成了一幅动人的画卷。 二两和夏荷都不会包饺子,不过二两学的很快,姜守中示范了一次便有模有样的包了起来,之后更是愈发熟练,应了“心灵手巧”四个字。 夏荷看向那个男人。 临走时,锦袖再次邀请姜守中去染府过年,但男人依旧拒绝了,少女只得失落离去。顺便将大小姐捎的几句道歉话说给了姜守中,无非就是没法与他一起过年,很抱歉之类的,对此姜守中并无芥蒂。 梦娘也没拒绝,见男人坐在身边陪着她,芳心一暖,柔声说道:“你不必在意我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个人都习惯了。” 朱碧交辉,翠蓝相映,宛如锦簇天际。 姜守中不会做馅,索性提前跟温招娣打好了招呼,等对方做好后,跑去拿了些面皮和肉馅过来。 然后三人围在桌前一起包饺砸——也算是春晚节目。 或许……大姐才是最适合的。 年夜饭自然是有的。 夜深之后,大街小巷爆竹声此起彼伏。 得益于皇帝之前赐予的金子,除了爆竹之外,姜守中斥巨资特意买了些较为昂贵的烟花,打算让这個除夕夜过的红火一些。 二两小丫头仰首痴痴看着,忽又想起什么,双手抱成拳头捧在心前,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 梦娘抿嘴笑了笑,小口吃着饺子。 这一年,简陋的小院里充满了年味。 原本姜守中是想去街摊买副对联,不过上午锦袖姑娘却来了,带着染轻尘亲自书写的两副对联,一副贴主屋,一副贴院门。 这股子年味,让她有股浅浅淡淡的迷恋。 梦娘一愣,平素严肃的她罕见露出了带着些许调皮的笑意,眼眸弯成月牙儿,“不仅不闷,反而非常有趣。” 梦娘没有说谎。 这些天待在姜守中身边,见了太多精彩的事。 且不说对方与仇家的斗智斗勇,便是这家伙与诸多女子那些个情感纠缠,就让天性有些八卦的梦娘看着津津有味。恨不得拿着小板凳坐在旁边,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热闹。 哪怕这时候李观世让她离开姜守中,她都不乐意呢。 “那就好。” 姜守中将醋碟往对方面前放了放,又问道,“纳兰邪的修为是大玄宗师对吧。” 梦娘点了点螓首,“大概在中期左右。” “你觉得我有机会吗?” 姜守中看着女人。 梦娘想了想说道:“按理说小玄宗师与大玄宗师的差距比较大,毕竟“小”与“大”本就说明了问题。不过你现在有七杀刀,有本命飞剑,未尝没有一战的实力。 但话又说回来,他是阴阳门的弟子,阴阳门是出了名的各种秘术驳杂,谁知道他有没有什么藏身秘术。总之,我也不好下结论,除非找你合作的那人修为很高。” 姜守中想起飞镖上的那张纸条,轻轻摇头,“那人的修为也一般,如果高的话,就不会找我合作了。另外,我最担心的是那个叫阿晴的女人,那女人的修为应该比纳兰邪要高。” “确实是,她是天荒境的修士。” 梦娘直接泼了一盆冷水。 姜守中愁眉苦脸,叹了口气,“现在就只能期盼对方没跟在纳兰邪身边,如果那女人跟着,那我只能请夏荷帮忙缠住她了。” 眼下他真的不希望夏荷参与。 一方面夏荷的实力是不如阿晴的。上次对方与阿晴打架,明面上两人旗鼓相当,但其实当时夏荷是以拼命的姿态与对方缠斗。 一旦那位阿晴也开始拼命,夏荷无疑很危险。 另一方面,他也不想再欠银月楼一个大人情,虽然目前江漪还欠他一次人情,可以拿来抵消,但终究是有些可惜的。 毕竟这人情可以去武库换秘籍武技。 姜守中好奇问道:“天荒境之间的差距大吗?” “大,非常大。” 梦娘将咬了半口的饺子嚼咽下去,认真说道,“可以说修士所有境界里,天荒境之间的差距是最大的,因为这是公认的修仙门槛。 有些人凭天赋跃入,有些人凭后天努力挤入,有些靠药物法宝,有些靠机缘或一念之间…… 这导致在这个境界的里的修士,良莠不齐。厉害的非常厉害,甚至可以和入圣境的修士掰手腕。废的人也非常废,甚至会被大玄宗师给阴了。” 梦娘红唇轻抿着筷头,舌头下意识舔了舔,继续说道: “就拿你身边的人来说,春夏秋冬那四个丫头,她们都是天荒境高手,可论实力,秋叶无疑是最高的,其次是春雨和冬雪,而夏荷是最垫底的一个。 还有那位染家大小姐,她也是天荒境,但因为剑心更纯粹,其实力比秋叶要高。 最奇特的是那个叫厉南霜的丫头,她是大宗师圆满境界。可这丫头天生即是天荒金刚体,乃是最强体魄,而且还刻意压境,真打起来完全可以和染家大小姐斗一斗。” “那你呢?” 姜守中好奇望着女人秀美的侧脸。 梦娘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板着脸说道:“我说过不会帮伱,就不会帮你。而且之前晏前辈的一些话明面是对你说的,也是在提醒我不要过多插手。 逆境砺心,顺境销骨,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养在温室里的花朵再好看,也只是好看罢了。” 姜守中笑道:“你误会了,我可没打算用一碗饺子就收买你。” 梦娘莞尔,调侃道:“不过看在这一碗饺子的份上,我不会等你被人打得奄奄一息的时候才出手救你,最多也就打个半死。” 姜守中自嘲一笑,“那真是谢谢你了。” 碗里的饺子有些多,再加上梦娘胃口不大,吃了一半就撑不下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姜守中索性拿来自己吃。 起初梦娘心头未觉异状,可看着对方手里不断往嘴里送的筷子,她猛地绷大杏眸,张了张红唇欲要提醒,可最终未能启齿。唯有一抹晕红从玉靥悄然染开,似桃花初绽,娇艳可人。 女人暗暗懊恼:早知道刚才就不舔筷子了。 这爱舔的习惯真是改不掉。 寂静空旷的街道上,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在屋顶的二人眼里格外醒目。 “你妻子来了。” 梦娘收回神识,消失在屋顶上。 轻尘? 姜守中惊讶无比。 他不明白染轻尘这时候跑来做什么。 染轻尘轻巧跳下马车,抬头看到端着碗,正坐在屋脊上的丈夫。女人愣了一下,面露疑惑。 心想自家这位丈夫的癖好倒是不同寻常。 大年夜的,坐在屋顶上吃饺子。 “有事吗?” 姜守中愣愣问道。 女人随手将些许鬓发往耳后一撩,露出半截雪颈,对着男人柔声笑道:“妾身在想,做妻子的在过年的时候,总该是要在家里过的。丈夫在哪儿,妾身的家就在哪儿。” 夜色下,女人一袭青裙,静美如莲。 姜守中有那么一瞬的晃神。 他觉得,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画面会永远烙在他的记忆里。 身影一晃,香风扑来。 染轻尘坐在男人身边,笑着问道:“为啥要在屋顶上吃饺子?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姜守中回过神,讪笑道:“凉快。” 染轻尘不觉莞尔,瞅着对方碗里剩下的两个饺子,玩笑道:“就没给我留点?” “啊?哦哦,屋里还剩点,我去给你下。” 姜守中欲要起身,却被一只纤白玉手扯住衣角。 “开玩笑的,我已经吃过了。”染轻尘拉着对方坐回原处,望着院子里放剩下的烟花壳子,有些遗憾道,“早知道我就早点来了,大户人家规矩太多了,太累,一点也不喜庆。” 姜守中不知道怎么接话,保持沉默。 冲动而来的染轻尘也不知道该聊什么了。两人之间虽然如朋友,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隔阂,如同山间之雾,难以穿透。 女人不喜欢这种感觉,主动找话调侃道:“去年的除夕夜,你该不会也在屋顶上过的吧。” 姜守中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去年的除夕夜,叶姐姐睡下后,他和红儿便坐在屋顶欣赏着月色星辰。不过后来他突然来了坏心思,然后两人身上的衣服就莫名其妙的没了。 那一晚月光很皎洁,却白不过红儿翘起的那弧满月。 那一晚散落在屋顶的红裙很艳,却红不过少女脸上的那动人的羞涩。 那一晚,屋檐落下了雨。 陷入追忆的男人唇角不由弯起。 “在想什么呢?” 染轻尘水灵清澈的眸子好奇盯着对方。 姜守中随口道:“媳妇呗。” 染轻尘一愣,美丽的脸颊登时涌起动人的霞色,晕红一路爬下了胸颈。然后她又羞恼的瞪了男人一眼,动了动嘴唇却没出声。 姜守中在话刚出口就反应过来,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子,好在对方并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干笑了两声,“开个玩笑。” 染轻尘忽然问道:“夏荷姑娘什么时候回去?” 姜守中不好说夏荷的状况,随口胡诌道:“大概也就几天后吧,你也知道你那位小姨,反正就是故意让你不舒服。” 染轻尘无奈说道:“小姨确实太孩子气了,何况我跟你也没什么。别说是让夏荷跟着你,就算你们真的发生了什么,我……我也不可能在意的。” 女人又不经意的问道:“你和夏荷这几天一直睡在一个屋里?” “嗯,她睡绳子,我睡床。” 姜守中说道。 至于二两,他安装了一个简易小床放在角落。 丫头身子骨瘦小,不占太多空间。 这时姜守中忽然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娶夏荷为妻的想法提前告知一声对方?但转眼一想,夏荷都还没答应他,提前说了反倒闹笑话,男人又闭上了嘴巴。 听到睡绳子,染轻尘轻呼了口气。 女人双手交叉在一起,轻轻搭放在舒展开的圆润大腿上,故作轻松的说道:“其实你没必要跟我说这些的,我也不在意。” 姜守中愕然。 刚才不是你问我的吗? 染轻尘笑语嫣然,“而且我倒是希望你们能成就一段姻缘,这样我也少些愧疚。姜墨,要不你努力追一追夏荷姑娘吧,不用太顾及我的。” “行,我试试。”姜守中点了点头。 “……” 染轻尘表情一僵,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但是我觉得吧,夏荷姑娘好像不太适合你,毕竟她是小姨的人。你也知道小姨那脾气…… 要不这样,回头我帮你物色一个,保证比夏荷还漂亮,性格也温柔贤惠的女孩子。你就不用忙着给自己找伴儿了。” 姜守中很无奈。 好嘛,都开始着急介绍对象了。 姜守中将空碗和醋碟放在怀里,轻轻揉了揉有些吃撑的肚子,摇头说道:“算了吧,我现在也没心情找新媳妇,单身挺好。” “哦,那好吧。” 染轻尘很失望,失望的嘴角都压不住了。 她瞥了眼脚下这房子,忽然想着要不给对方买个新院子,多几间房,让他们分开住。 到时候再买张大床……等等,为啥要买大床? 染轻尘敲了敲自己脑袋,开始思考在什么位置给对方买一座院子。 而且,光有院子还不行。 还得有个可以监视……呃,可以照看院子的丫鬟。 还必须是自己的人,毕竟信得过。 要不……让锦袖试试? —— —— 爆竹声后的时间似乎过的很快,眨眼便到了初三之日。 二两早早起床清扫院子。 小小的身子抱着一杆大扫帚,尤为滑稽。 姜守中翻开二两去街铺新买来的日历本,撕下初三那页,瞥了一眼。 老天爷说: 【这一日,宜祈福祭祀,宜开光求子。】 【这一日,忌见血,忌动刀。】 这一日,姜守中穿好劲装,绑好火铳,腰挎七杀刀,腹缠灵水剑……外出杀人! 去伱妈的老天爷! (本章完) 第120章 灭门! 随着曦光渐浓,蒸蔚于雾云山的薄雾宛若墨分五色,让通往坟墓的山径小道远远望去,犹如一条通往地府的黄泉路。 看着列峙两旁的阴沉古木,纳兰邪莫名有些不舒服,仿佛自己真的在走一条阴间小道,不由得下意识停下脚步。 “怎么了,纳兰哥哥。” 走在前面的少女疑惑看着男人,纤细的腰肢随着转身轻拧出一道青涩诱人的弧线。 纳兰邪皱了皱眉,摇头笑道:“没事。” 他看向逆光娉婷下的张雀儿。 虽然处处透着青涩的味道,可那抽条柳枝般的纤嫩,却是成熟女人身上无法欣赏到的,也唯有金钗年华的少女独有。 纳兰邪走近少女,望着对方素面清纯的脸蛋,笑着问道:“上次给你的胭脂你不喜欢?” 张雀儿羞涩摇了摇头,贝齿轻咬了下唇瓣,“我不会涂抹。” 纳兰邪听着很不舒服,但也没在意。 张雀儿红着脸转身继续爬山。 张雀儿恨恨盯着纳兰邪,“你说,这个人是不是该杀!” 噗嗤一声,尖锥穿肤而入。 他扭头看向泪流满面的张雀儿,眼眸微微眯起。 犹豫了一下,他索性跪在墓碑前,侧过身子尽量挡住袭来的山风,心想这一跪就当是当年对你的补偿了,等会儿再给你妹妹补偿。 少女明净的脸庞流下了泪水,“伱走后,娘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爹爹每天都在强颜欢笑,每次到半夜时,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默默的喝酒。我也不开心,打雷的时候没有人再搂着我睡,伤心的时候没有人再哄着我,给我讲故事……” 转瞬之间他的手指肿胀且黑,黑线如蛇行,循臂而上,须臾,整条手臂失去知觉。纳兰邪急忙运指如飞,连点肩井诸穴,欲阻毒素蔓延。 纳兰邪愣住了。 见张雀儿挥了挥手中的烧纸和火折子,撅着小嘴不满的看着他,“没看到我点不着烧纸吗?” “纳兰哥哥。” 香烛临近腹部的时候,香烛瞬间融化,露出了里面黑色的细尖锥。 少女紧紧握着香烛,泣声道: “小婊子!就凭你也敢杀我!?” 她抬起头,灵眸熠熠的盯着男人,“纳兰哥哥,要不回去后你帮我涂抹吧。” 女孩继续说道:“姐姐有什么秘密都会告诉我,她告诉我有個很俊很善良的大哥哥在地痞手里救了她,她说她喜欢上了那个大哥哥……” “谢谢纳兰哥哥。” 张雀儿怔怔望着眼前墓碑,轻声说道:“姐姐,我又来看你了,这一次我还叫来了纳兰哥哥,你一定很高兴吧。” 这丫头说话真不中听。 还未刺入全部,却被男人的另一只手紧紧握持。 有一天姐姐偷偷告诉我,说大哥哥想带她私奔……她其实并不想离开家里人,那天她拿着荷包去找那人,希望他能留下。可是自那天起,姐姐却再也没有回来……” 少女轻灵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时,张雀儿拿着香烛冲了过来! 男子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惨呼。 纳兰邪哑然一笑,上前接过烧纸和火折子。 纳兰邪笑道,“本来我还觉得你缺一点味道,但现在我觉得……你的味道刚刚好,我很喜欢。一会儿你可要努力挣扎,我可不希望——啊!!” 望着墓碑上“张苕儿”三个字,纳兰邪撇了撇嘴,又将目光落在张雀儿身上,将女孩与记忆里那位少女进行对比。 约莫半炷香后,两人来到了一座坟前。看得出坟墓被经常打理,周围并无杂草,墓碑上的字清晰可见。 “小雀儿,你可真让我吃惊啊。” “姐姐很单纯,她觉得那个人一定是喜欢她的。她努力学绣荷包,跟着娘亲学做饭,就是希望某一天能当一位贤妻良母。 噗—— 如果说刚开始只是狐疑,那么看到少女眼中浓浓的恨意,纳兰邪终于明白了,这丫头原来什么都知道,只是一直藏在心里,伪装罢了。 纳兰邪打开火折子的盖子,轻轻吹着气,却发现里面的红薯灰似乎有些潮湿。 纳兰邪懒得听这些唠叨,对着火折子吹了几次无果,有些烦躁的他下意识伸出手指去掏。 少女将香烛,烧纸,素酒依次摆在墓碑前。 纳兰邪暗暗道:“这丫头比她姐姐漂亮多了,也更有灵性,到她姐姐那个岁数绝对是个绝色胚子,现在弄残了有点可惜,要不再养几年?” 只见火折子里竟爬出了一只浑身赤红的蜈蚣,咬在了他的手指上。 纳兰邪愣了一下,笑着点头,“行。” 纳兰邪骇怒交加,握锥之手一挥,张雀儿身形如断线风筝般横飞而出。 什么叫马上就能见到你姐姐了…… 少女如灵动的兔子轻快走了几步,她扭头朝着男人挥了挥手,笑容灿烂,“快点啊纳兰哥哥,马上就能见到姐姐了。” 少女在空中身轻如燕,借势翻转,落地之际双脚猛踩,全身骨骼响起连珠鞭炮之声。娇小的身躯遽如离弦之箭,疾冲向对方。 这丫头是修士!? 可为何身上感应不到一点修士的气息? 纳兰邪心中吃惊。 这时候被刺伤的腹部伤口又开始发黑,如蛛网般扩散而,迅疾袭向四肢百骸。 “该死!” 纳兰邪急忙点按周身大穴封阻剧毒流转。 按理说以他大玄宗师的体魄,普通毒素是奈何不了他的,没想到这丫头的毒如此厉害。 这一失神,少女已风驰电掣般逼至咫尺,纳兰邪悚然侧身,耳边劲风撕裂一样的刷过。而这时,少女身子以不可思议的弧度翻转过来,一击腿鞭将纳兰邪击飞出去。 后者重重砸在不远处一块巨石上,石屑四溅,足见力道之猛烈。 张雀儿趁势追袭,身形犹如燕子掠水腾空而起,蓄势于膝,砸向对方胸口。 可就在膝盖即将触碰男人胸口时,纳兰邪突兀消逝于原处。刹那之间,张雀儿后背传来杀气,一股巨力透体而过。 少女闷哼一声,乌血自口中喷涌,摔落在尘埃之中。 披头散发的纳兰邪将体内毒素逼住,阴恻恻的盯着地上踉跄爬起的少女,“臭丫头,你以为大玄宗师高手是大街上买把式的吗?你现在最多也就小玄宗师,甚至根基还不稳定,就敢杀我?” 他一把掐住对方纤细脖颈,发现少女脸色血红发紫,一双猩红的眼睛里血丝缠绕,似乎在蠕动着,恍然道:“原来是苗疆秘术啊,我说呢,怎么突然变这么厉害了。让老子把你衣服扒光了看看,身上还有什么秘密!” “咻!” 骤然,一道银光射来。 心生警兆的纳兰邪急忙躲闪开来,竟骇然发现一柄飞剑如灵蛇般回旋于虚空。 飞剑!? 纳兰邪骇然。 一般而言,唯有天荒境的人才能驾驭飞剑。 如玉簪的小剑折转方向,再次朝他袭来,纳兰邪仓促躲避。而这时,被他掐住脖颈的少女脸庞突然涨紫,而后张开嘴巴,吐出一口血箭。 纳兰邪一惊,急忙侧头躲避。 趁着手臂放松的机会,少女双脚狠狠踹在男人胸口,挣脱出来。 飞剑似有灵性,紧追不舍,如影随形。 纳兰邪此时才发现,飞剑所散发出的威力似乎并没有天荒境该有的威压。 纳兰邪没管少女,一拳轰向飞剑。 就在双方碰撞之际,飞剑突然折了个弯避开了纳兰邪的拳头。在纳兰邪分神的刹那,一股血煞之气算准了时机扑面而来,凛冽至极。 七杀刀! 血光映照之下,刀芒犹似九泉之下亡魂逸出,透出令人肝胆俱丧的狂戾恐怖。 纳兰邪目眦欲裂。 刀芒贯穿而过,将其身形劈飞! 男人身体呈抛物线状倒飞而出,半空中衣衫破碎,鲜血泉涌而出,沿途洒落,点点滴滴,而后重重落于数丈之外。 刀势余威未尽,所触之物皆呈成两段,尘埃四起。 张雀儿惊愕看着这一幕,猛地抬头。 发现坟墓前多了一个持刀男人。 “姜……姜墨!” 纳兰邪呕出一大口瘀血,血色中夹杂着脏器碎片与血块,面若金纸。 他死死盯着这个出现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的男人,踉跄着站起来,咧开血嘴笑了起来,笑容癫狂,“你厉害!你牛逼……姜墨!你牛逼!……你竟然真的敢杀我!” “师弟!” 这时,一声疾呼声传来。 却是那个叫阿晴的黑葡萄女人。 不过女人还未到跟前,就被林间隐藏着的夏荷给拦了下来。 姜守中努力调息着气息,一步步走去。方才施展飞剑以及使出七杀刀后,他的体内气血沸腾,犹如一道道针扎,颇为疼痛。 “老子看错了眼,原来你小子是小玄宗师!” 看似重伤的纳兰邪却突然间似有了精神,头顶冒出了白气,整个人显得格外亢奋。显然如梦娘所料那般,这家伙的确身藏阴阳门秘术。 气势瞬息回到巅峰的纳兰邪扭了扭脖颈,“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老子——” 纳兰邪猛地没了声音。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发现自己的腹部渐渐鼓起,好似十月胎儿。 “这是什么?” 纳兰邪不明所以,强烈未知的恐惧让他颤抖起来。 “姜大人,打他的风门穴!快点!” 蓦然,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 姜守中来不及去寻出声之人,强忍着气血翻滚,利用追风步绕至纳兰邪的后背,一拳砸向对方第二椎骨棘突下位置。 纳兰邪后知后觉,想要躲避,因为腹部异状而分神,被姜守中击中。 击中的瞬间,他的腹部像是漏了气的皮球般瘪下去,然后,竟呈现出一个小人的形状。 “是苗疆的巫婴术!” 阿晴大叫,“师弟,快撤去阴阳秘术!” 纳兰邪脸色惨白,听到师姐的话一个激灵,急忙去拔方才偷偷插进头顶的针! 可突然一道身影撞了过来,将他撞翻在地。 竟是面馆老板张阿顺! “爹!” 就连少女张雀儿都没料到这一幕,呆呆站在原地。 “知道你肚子里的是什么吗!?” 满脸血泡如鬼如人的张阿顺手中拿着一根骨头,压在纳兰邪的身上满目狰狞道,“是我女儿肚子里的!我每次在你面碗里只放一点一点,只放一点点,让你养着它!就是为了这么一天!!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杀了我女儿吗!?我要血债血偿,我不仅要杀你!我还要让你全家抵命!你们纳兰家没一个好东西!” 张阿顺说着,将手中骨头狠狠刺进纳兰邪的腹部。 刹那间,一道极为凄厉的叫声从肚子里传来,在纳兰邪惊恐的目光中,一个黑色如猴子的怪物撕开他的肚皮爬了出来。 准确来说,这是一个怪物孩童。 下一刻,怪物身体碎开,化为一只只黑色蝗虫飞向了京城,飞向了纳兰府。 “这是血咒术!它是你的孩子,它身上有你的血脉,它会找到你京城的家人,吸干他们所有人的血……” 张阿顺癫狂笑着,嘴里不断地溢出血沫子,好似修罗殿爬出的厉鬼。 …… 京城,纳兰府。 从大厅用完餐的纳兰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准备回屋休息。 忽然一道人影出现在院内,吓了众人一跳。 仔细一看,是一个浑身披着黑袍的妇人。 “你是何人!?” 纳兰老太太从惊悸中稳下神来,厉声喝问。 妇人掀开黑袍,露出一张惨白毫无生气的脸,直视着老太太。 “你是……” 老太太眯眼仔细打量着,忽然想起什么,脸色难看,“你是那个面馆丫头的母亲?” “难得老太太还记得我。”妇人恨恨道:“两年前,纳兰邪残害我女儿,这笔账你们纳兰府怎么还我!?” 老太太冷哼一声,不屑道:“是你们那贱丫头先勾引的我孙子,然后又去找别的男人苟合,怀了野种糟了孽是她的报应!跟我纳兰家又有何干!那种贱货,死了就死了!你这个做母亲的不教女儿有教养,反倒怪起我们来了!跟你女儿一样不要脸!” “好……好……” 妇人仰天凄笑,“我给过你们机会了,既然如此,你们全家都陪我女儿去吧!” 老太太脸色铁青,“来人,把这疯女人拖出去!” 然而下一瞬,天空一片乌云袭来……准确来说是一片发出婴儿叫声的黑色蝗虫。 老太太瞪大了眼睛,还未明白怎么回事,一只只蝗虫爬在她的身上疯狂啃咬。 这一日,纳兰府四十二口人皆成白骨,轰动京城! (本章完) 第121章 黑葡萄之死 “师弟!!” 目睹纳兰邪凄惨之状,阿晴自喉间迸发一声尖叫,凄厉穿云,悲声动林。 女人飞身扑去,见夏荷依旧提刀缠挡在她的面前,眼眸凶光如血,怒喝道:“死贱人,给我滚开!” 女人一拳轰去,刹那间周身爆出一股白气,白气凝聚隐约幻化为白鳞蛟龙之形,腾挪缭绕,拳势如山崩海啸般袭去。 这一刻,阿晴脸庞呈黑紫状,阴阳气息环绕,显然被逼急了的女人开始拼命。 夏荷挥刀迎敌,犹如狂澜击岸的拳势震的她手臂发麻,一声闷哼,少女如断线纸鸢倒飞出去,用细绳束起的发丝散开飞舞。 即将摔落地面的瞬间,夏荷足尖轻轻一点,勉强维持住平衡。 少女脸色苍白,嘴角溢出些许血迹。 显然如姜守中所料那般,若真拼起命来,她并不是阿晴的对手。 然而就在她抓住对方刀刃的瞬间,心头顿感不妙。 少女吐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 唰! 如弯月的长刀从后背袭来。 长刀重新握于手的夏荷气势突然暴涨,显然也动用了什么手段,手中的长刀划出一个气势磅礴的浑圆,幽光凛凛,刃上血纹流转。 竟是张雀儿! 得益于苗疆秘术的特殊性,之前纳兰邪没能察觉到她身上的气机。 却是夏荷情急之下,直接将手中的兵器甩了过去。 “我的眼睛!” 前两次姜守中都拔出了短刃,这一次却是长刃。 阿晴凄厉惨叫,剧痛之下一拳将姜守中击飞。 噗! 长刀顺着对方护体罡气溃散的部分切入,斜斜劈砍在了阿晴的肩膀上,刀刃直接入骨! 即便阿晴及时抓住刀刃,也被这浑厚之力砸的单膝跪在地上,地面被膝盖砸出了一个坑。 不对! 这一刻,女人的两只眼睛全都瞎了。 张雀儿手里依旧拿着那柄沾了毒的尖锥,刺向阿晴的心口位置。 又来? 虽然这一刀并未对她造成致命伤害,却让女人气息出现了些许絮乱,身形也不由的停滞了一瞬,给夏荷争取了攻击的时间。 阿晴暗骂一声,回身一拳砸开长刀。 而这时,又一声刀刃出鞘的刺耳声乍响。 与此同时,阿晴周身白气凝成的护体罡气也被劈散部分。 尖锥透肤,溢出血液。 等到察觉出来,小丫头已冲到了身前。 就在阿晴察觉不对的同时,一柄拖曳着粉白光芒的玉簪小剑在眼中瞬间放大。 恐惧与愤恨占据了她的全身。 阿晴不敢小觑对方威力过人的七杀刀,强忍着被夏荷削去一片肩肉的痛楚,击退对方,身形转如陀螺,将全身罡气凝于左手,打算直接将姜守中的七杀刀给捏碎。 “我的眼睛!” 随着女子惨嚎之声,眼珠在剧毒之下,犹如蜡融火炙,逐渐消融,眼眶迅速化为一片骇人听闻的血洞,状甚可怖。 “阴魂不散!” 说话的瞬间,姜守中又一次拔刀。 血刃离鞘,赤若凝血的刀身恍若活物,透出一股令人心神俱颤的恐怖煞气。 这才是隐藏杀招! 尽管阿晴反应已经足够敏捷,可飞剑还是扎进了她的右眼。 但张雀儿毕竟是根基不稳的小玄宗师,甚至还是靠着那瓶妖气强行提升,余劲不足,锥尖还未进入一寸就被阿晴一掌拍在额头上。 这和刚才的拔刀威力完全不同! 姜守中并没有利用夏荷给他创造的机会逃跑,反而趁此间隙,欺身而近,靠近女人后,再次动用全身功力拔出七杀刀! 七杀刀的速度乃至煞气太过凶猛,便是天荒境的阿晴也未能避开,随着一串血珠迸溅,女人后背遽现一道狰狞血痕。 按理说阿晴身为天荒境高手是可以感应出一些苗头的,可在夏荷和姜守中的连番攻击偷袭下,阿晴已经无法分出心神顾及其他。 一袭劲装的她身躯紧绷,将玲珑凸浮的身段勾勒得淋漓尽致。 但阿晴万没料到,少女喷出的血雾里竟隐藏着一道乌黑血箭。血箭毫无征兆的击中了她的左眼,伤口立即腐蚀。 可谁知姜守中被打飞后,又一道纤细的身影窜了出来,就好像对方一直黏在男人的后背,根本感应不到她的气机。 阿晴喷出一口血液,骇然盯着脸色泛着不正常热红的夏荷,“血刀诀!?” 阿晴如颠如狂,犹如厉鬼,疯狂胡乱挥舞着手臂,“我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这些狗杂碎!” 心系情郎的阿晴逼退夏荷后,扑向了姜守中他们,狰狞的面庞带着噬骨般的恨意,“我要让你们这些杂碎都偿命!” 七杀刀是一鞘双刃,长刃用来平常杀敌缠斗,短刃专门用来孕养杀意,力求一刀毙命。 女人喘着粗气,每吸一口气皆带着颤栗之寒,犹冬夜凛冽之风透骨而入。 夏荷挥刀而至,将女人一条手臂斩落。 女人惨嚎不止。 此刻的阿晴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全然没有了先前的霸道。 面对周围弥漫着的威胁,她清楚的感受到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逃离的冲动,可惜失去双眼的她根本没法逃脱。 她只能用咒骂、用威胁驱散着内心的恐惧。 “该送你上路了!” 夏荷轻喘着气,在对方背过身后,握紧刀柄,挥刀将阿晴的头颅砍了下来。 扑通! 无头尸体重重倒在地上。 一场恶战终于尘埃落定,山风过耳,飒然有声,血腥之气弥漫于空气中,只余一片死寂。 已是强弩之末的夏荷也终于脱力倒地,气喘吁吁。因过度催动血刀诀所致,使得身体遭受反噬,此刻她的鼻窍眼角皆见血迹斑斑。 姜守中同样不好受,骨节欲散,遍体疼痛难当。如果不是道门河图时刻在帮他疗伤,恐怕拼不到方才那关键的一击。 “妈的,黑葡萄真厉害。” 姜守中费力站起身,瞥了眼苦苦挣扎着起身的张雀儿,想要去看夏荷的情况,却脚步一顿,转而走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纳兰邪。 神奇的是,此刻纳兰邪竟然还有一丝气息尚存。 哪怕对方的肚皮被掀起如屠宰场的猪羊,可见里面内脏。 姜守中笑了,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嘲讽道:“你特么是打不死的小强吗?都这样了,还撑着不死啊?” 纳兰邪微睁着瞳孔渐渐散开的眼睛,嘴唇翕动,气若游丝的他发不出声音。 “你想说什么?” 姜守中蹲下身子侧耳去听。 “救……救……” 男人眼眸里带着哀求。 平日里对生死坦然的他,在生命真正终结的那一刻,还是由衷的感觉到了恐惧。 因为他太年轻了。 他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有做。 他还有很多很多舞台没有登上去。 他不该这样死去的。 姜守中哦了一声,对张雀儿说道:“他说他想跟你姐姐道歉,他是畜生。” 姜守中拽着纳兰邪的头发将其拖到坟墓前,让对方的脸对着墓碑。 “老天爷说,大年初三这日,忌动刀,忌见血。” “但是老天爷还说了,这一日,宜祭祀!” 姜守中说完,用刀刃轻轻划过男人的喉管,鲜血喷溅出来,洒在墓碑上。 纳兰邪眼里的最后一丝希翼,彻底断绝。 望着失去气息的仇人尸体,张雀儿呆愣了一会儿,趴在地上痛哭了起来,深埋在心中的仇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 阳光透雾而下,如金银之线,洒落于孤坟之上,映出一抹生辉。 随着风波终于平息,在确认夏荷伤势无大碍后,姜守中来到张阿顺面前,开口问道:“那飞镖是你给我的吧。” 此时张阿顺靠在岩石上,全身如被鲜血浸泡,脸上的血泡也腐烂,明显也到了生命最后一刻。他咧开嘴露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是我,因为我知道只凭着我们一家子,是杀不了纳兰邪的。” “伱怎么知道我跟纳兰邪有仇?”姜守中问道。 张阿顺道:“纳兰邪以为那包厢里,我听不到他的谈话,其实我什么都能听到。我听到他谈及和你的仇怨,而且我也得知你与西楚馆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在这种情况下,你是不会错过这次机会的。” “刚才他腹内的那个怪物……” “是我女儿的孩子,其实也是他的……” 张阿顺咳嗽了几声,乌黑血液顺着嘴角不断嘀嗒,缓了缓说道,“这是专门针对他的一种蛊术,名叫巫婴蛊术,只会寄养在其血脉身上。他每次来面馆吃面的时候,我都放一点,因为我怕他察觉,不敢多放。 两年,两年足以让他的腹内孕养出来。但只孕养还不够,最终还需要阴阳秘术进行刺激,这也是我为什么找你合作的原因。 因为纳兰邪修为高深,唯有将他重伤,让他主动施展出阴阳秘术,巫婴蛊术才会生效。我不行,雀儿也不行,只能找你赌一把。其实这次若非雀儿执意要报仇,我会再等半年,那时候哪怕没有你,我也有把握杀了纳兰邪……” “爹!” 张雀儿泣不成声,跪在父亲面前。 张阿顺目光柔和的看着女儿,柔声说道:“傻丫头,你以为我和你娘亲不知道你在偷偷修习《祭血大法》吗?你以为那本书真是我们张家的传家之物?那本秘籍其实是你娘亲的啊。” 张雀儿浑身一震。 九岁那年,她和姐姐在地窖里无意间发现了一本古籍。里面的文字根本不认识,曲曲弯弯的,当时只觉得很有趣。 后来被母亲看到,严厉责骂了姐妹俩一顿。 两姐妹并没有在意,好奇询问爹爹,爹爹随口说是张家的传家之物,他也不晓得是什么。 姐姐死后,她偶然间在书院的藏书阁内看到了一本用来解字的字书,发现里面的文字竟与地窖里那本古籍里的很相似。 好奇的她问先生借了那本字书,拿回家找出古籍进行对比。 将里面的文字全部解出来后,竟发现这是一本秘籍。于是从那天起,她便瞒着父母偷偷修习,希望某一天能给姐姐报仇。 张阿顺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你娘亲当年乃是苗疆幻棂族的弟子,在一次争夺圣女之位失败后被同门残害,失去了修为,与普通人无异。你娘亲被人追杀时,是我侥幸救了她,厌倦了尔虞我诈的她想要过普通人的日子,便嫁给了我,后来又有了你们两姐妹。只是那本秘籍是她师父留给她的,她没舍得丢。 其实最开始,她是打算教你们一些蛊术的,但你娘亲又怕你们以后被卷入江湖仇杀中。若能嫁个好人家,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也是好的。 可你阿姐的死让她悔恨不已,之后又发现你偷偷修习《血祭大法》,她也就没阻止。当时我们夫妻二人想着自己报仇,等杀了纳兰邪,那时候你修为也高了,也能自保。” 说到这里,张阿顺感慨欣慰道: “但是我和娘亲没料到,你这丫头修为提升如此之快。这时候哪怕想拦你,以你的性子也拦不住了。我们夫妻二人索性决定拼一把,能杀则杀,杀不了也是我们的命。 你阿姐死后,你娘亲用了一些特殊方法来炼制巫婴,这导致她的身体每况愈下,所以这么多年她的病情才越来越重。但是她不后悔舍上自己的命,你娘亲本就是狠厉性子,她不仅要杀纳兰邪,也要让他全家给女儿陪葬……” 张阿顺拿起那根之前刺入纳兰邪腹部的骨头,惨然笑道:“你爹爹是废物,没什么本事,便是想要用这沾了蛊毒的巫器去给纳兰邪刨腹,也得拼上性命。但好在成功了,眼下在京城与纳兰邪有血脉的族人,应该已经死了。也许他们中有人是无辜的,可是,我女儿也是无辜的啊……” 张阿顺又咳嗽了起来,眼泪混着血液一并流着。 张阿顺看向姜守中,“姜大人,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际,所以对于你的人品我不了解,但我现在也只能赌一把。看在我们彼此合作一场的份上,我求你救我女儿一次,别让她跟这起灭门案扯上关系。同时,我们夫妻二人也会努力帮你洗清嫌疑。 纳兰邪和他家人死后,这么大的案子朝廷肯定会调查。我夫人本就命不久矣,她已经去了纳兰府,确保纳兰一家人死绝。蛊婴虫杀完人之后便会消失,那时她也就没命了。她留在那里,便是以凶手的身份与纳兰府同归于尽。 到时候朝廷如何调查,都能以此结案。至于纳兰邪这边,我可以顶罪,做出与他同归于尽的样子。但是他那位师姐的尸体,你得处理了。 雀儿她修炼的功法很特殊,很难察觉到她修行过的痕迹,这次复仇她可以是无辜的。毕竟一個小女孩,朝廷也不会怀疑……” 然而张阿顺话还没说完,姜守中便摇头道:“你小看了朝廷,若他们真要仔细调查,张雀儿根本逃不掉,你们做的这些伪装也没太大作用。” 张阿顺苦笑黯然:“我当然明白,所以我才求你救她。我们已经没能力去想什么万全之策了。原本按照我们夫妻的设想,先将雀儿送出京城,送到我一个亲戚家寄养,可现在……” “爹,我不怕死!本来我也没打算活着。” 张雀儿抹了抹眼泪,哽咽道,“姐姐死了,你和娘亲都没了,我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义,我跟你们一起走!若有来世,我再做你女儿!” 说着,张雀儿毫不犹豫地拿起尖锥刺向自己的脖颈。 锤尖未及肌肤,姜守中手如闪电,一记掌刃劈其颈后。 本就重伤的少女眼前一黑,仆地不醒。 姜守中直视着张阿顺的眼睛说道:“我答应你保下她,把她送到你口中的那个亲戚家里,就当是你们帮我杀纳兰邪的一次谢礼。但是这丫头以后要做什么,我就管不着了。” “谢谢。” 张阿顺露出一抹笑容,恋恋不舍的看了眼女儿,“以后的路,她走成什么样,就看她自己了,若是能普普通通的过完一生,最好不过。” 普普通通……太难了。 姜守中看着昏迷着的少女。 这丫头表现出的狠厉和倔性以及不符合年龄的心机,让他都觉得有些发寒。 当时他真没想到这丫头敢与他合力对抗一位天荒境的高手,甚至弄瞎了对方一只眼睛。 同样是十二岁,二两和张雀儿完全是两个极端。 张阿顺将那位亲戚的地址告诉姜守中后,便渐渐停止了呼吸。 临死前他一手轻抚着小女儿脸颊,目光则看着大女儿的墓碑,喃喃道:“苕儿,爹爹来陪你了。” 张阿顺死后,姜守中并没有让对方的尸体和纳兰邪的放在一起,做出同归于尽的假象,而是将他与大女儿埋在了一起。 在对现场进行一番清理后,他将纳兰邪和阿晴的尸体丢到了一处比较远的乱坟岗,随意和一些动物骸骨埋下。至于最终会不会被朝廷和阴阳门找到,就看对方的运气了。 当然,丢尸之前的舔包工作也是必不可少的。 纳兰邪身上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反倒是黑葡萄阿晴身上摸到了一本看着像是秘籍的东西。内容是一些奇怪的线条,看不明白。 封面上的五个字倒是勉强认了出来。 ——神荼阴阳录! (本章完) 第122章 姐妹的斗争 这次击杀纳兰邪完全超出了姜守中的预想。 他最初的设想无非是找一个绝佳的机会,用半设伏的方式来击杀纳兰邪,在给洛家示威的同时,清除掉一个隐患。 至于洛家如何报复他不在乎,毕竟双方已经是死敌。 但随着张雀儿一家人的参与,虽然成功解决了纳兰邪以及叫阿晴的女人,可纳兰府一家的灭门让事态升级到了另一个层面。 对于姜守中来说,这件事有好有坏。 好处是只要掩饰妥当,没有人会觉得纳兰邪的死与他有关系,毕竟上升到灭门惨案事件,恐怕虎爷那些人也不认为他有这胆子。 而且这种斩草除根的做法,也无形间帮他省去了很多麻烦。 坏处是,张雀儿的存在是个隐患。 一旦朝廷全力追查,自己是很难把这丫头送出京城,交给那位亲戚的。甚至,即便成功送出去,那位亲戚敢不敢收还是两码事。 这可是京城之内的灭门惨案。 在皇帝眼皮底下搞灭门,无疑是在打朝廷脸面。 有时候姜守中会想,如果当时没有阻止张雀儿自杀,这件事就简单多了。他完全可以脱身,制造出双方同归于尽的局面。 可眼睁睁看着一个小丫头自杀,他也办不到。 思来想去,姜守中只能找人求助。 妻子染轻尘肯定不行。 一来染府能力没有那么大,二来自家妻子身为六扇门新院主管,也不好拖她下水。 所以也唯有找江阿姨了。 毕竟当时他告诉过对方要杀纳兰邪,如今夏荷又因为帮他而受伤,那女人迟早会知道。 身为京城最大的土皇帝,藏一个小丫头应该不是难事。 …… 银月楼。 依旧是那座熟悉的园林。 江漪习惯性的慵懒蜷曲在软榻之上,起伏有致的玲珑身段一览无遗,望着姜守中调笑道:“姜大人可真是给妾身一个大惊吓呀,嘴上说着要杀一个人铲除隐患,结果转眼灭了人家满门。 妾身在想啊,这某一天我银月楼怕是也要被姜大人给满门屠尽了,毕竟我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当初可是把你给得罪惨了。” 此时江漪身边依旧是春雨、秋叶和冬雪三女。 在看到姜守中,三女表情各有异常。 春雨则是一脸不善,恼怒的瞪着眼前把自己二妹拐骗了的可恶家伙,气的银牙暗咬,心想这几天两人怕是都滚到床上去了。 秋叶微垂着眼帘,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但偶尔眼眸深处的那抹碎伤,却是弯翘睫毛掩盖不住的。 冬雪一脸玩味,仿佛在打量着什么新奇物件,水晶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姜守中无奈道:“纳兰府灭门与我真没关系,我就杀了纳兰邪。” “我当然知道与你没关系。” 江漪微瞇着眼,笑意敛起,“你完全可以借着这机会把自己摘干净的,却偏偏要接一个烫手山芋。你知道这件事影响多大吗?朝廷已经让大理寺和刑部进行调查,甚至你们六扇门的文心部也有参与。 我就纳闷了,你姜墨不是很有脑子吗?怎么关键时刻犯这种低级的错误?是不是瞧着那丫头很漂亮,打算收回家当小老婆啊。” 姜守中正色道:“首先张阿顺他们一家的确帮我铲除了隐患,没有他们,我很难杀纳兰邪。其次,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张阿顺要保护他女儿,就不会食言。我这次来,就是想跟夫人你讨个人情。准确来说,是把上次的人情抵消一下。” 江漪唇角勾起,忽又问道:“夏荷怎么没跟你来,她受伤了?” “杀阿晴的时候受了些伤,不过很快就好了,她这会儿在照看那姑娘。” 姜守中说道。 其实夏荷的伤势虽说大碍没有,但也得缓些时日。 姜守中不敢说实话,毕竟那丫头体内的本命珠丢失后,恢复伤势的速度也大不如以前,这会儿要是过来,铁定被瞧出问题。 “夏荷的本命珠具有疗伤功效,倒是不担心。” 江漪心里倒也没多想,不过听到姜守中提及杀了阴阳门弟子阿晴后,她不觉蹙眉,手指轻轻敲了敲大腿侧面,沉思片刻后淡淡道: “那丫头不需要藏起来,伱直接带她去衙门,给她编造一套说辞,让她和灭门案撇清关系,明面上录一个口供,暗中我会替你去运作。以后朝廷不会为难她,前提是她自己别作死。” 姜守中一愣,感激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再好不过了。” 这一刻,他才真正对江漪的能力有新的认知。 不愧是京城土皇帝。 唯一可惜的是他和江漪之间的人情债也算是彻底没了,想去武库挑秘籍别指望了。 “但是现在最麻烦的是阴阳门。” 江漪淡淡道,“纳兰邪死就死了,可阿晴那女人是阴阳门内颇受重点栽培的一名弟子,若是被阴阳门查出是你和夏荷杀的,一定会报仇。这些江湖人士就像是苍蝇,最让人讨厌了。” 姜守中轻轻点头,“我会注意的。” “注意有什么用?谁让你把夏荷拉下水的!” 江漪陡然发怒,直起身子,绷出裙布的浑圆臀线宛如满月一般,勾勒出世间最诱人的弧度。 上次姜守中问她借夏荷,她答应了。 因为她以为姜守中只是对付纳兰邪,但没想到这小子让夏荷对付实力比她高的阿晴。若早知如此,她不会答应的那般草率。 毕竟稍有不慎,夏荷就可能丢掉性命。 姜守中自知理亏,歉意道:“是我的错。” 江漪本欲继续指责,但想了想还是作罢,心里略作一番思考后淡淡道:“让夏荷回来,让秋叶跟着你,四姐妹里秋叶实力是最高的,若阴阳门找上门来,至少可以捡你一条性命。” 姜守中心下一惊,连忙摆手,“还是算了,夏荷就好。” 开什么玩笑,这时候让夏荷回来,那不是要了她的命嘛。 秋叶见男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夏荷,而且两次拒绝让她跟随,心下不禁有些酸涩。 虽然少女内心已经做到了释怀,但那浅浅淡淡的伤感,还是涌现出来,如一点墨汁轻轻晕开在了心湖内,弥漫至每一处。 “怎么,舍不得夏荷了?” 江漪笑着,可眼眸里却殊无笑意。 姜守中明白女人又在试探了,心思急转下索性以玩笑的口吻说道:“确实舍不得了,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养出感情了。上次去染家,就因为我对夏荷太好了,轻尘还打了她一掌。” 男人这真真假假的话让江漪不由一怔,随即女人咯咯笑了起来,颈下的两堆雪仿佛要跳出衣襟,女人眼里的那丝疑色反倒消退了。 姜守中又玩笑道:“其实我更希望夫人再借给我一人,这样就更安全了。” 原本男人也只是说说而已,可江漪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看了眼皇宫位置,随即笑着说道:“行,谁让我名义是轻尘的小姨呢,帮着保护她丈夫,也是我这小姨该做的。那就再给你一人,秋——” 江漪刚要说出秋叶,忽然话音一转,美眸瞟向冬雪,“冬雪,你去陪你二姐。” 冬雪美眸一亮。 “夫人,让我去!”春雨连忙开口。 身为大姐的春雨现在可是怕了这姜墨,把三妹情勾了,把二妹身子拿了,四妹这性子若是跑过去,那岂不是白给了? 可不能再让妹妹羊入虎口了。 指不定下次见面,就会看到冬雪在后面帮忙推腚的场景了。 就该她来推……呸!就该她上! 江漪被春雨的毛遂自荐给吓了一跳,心想这丫头以前也不是这毛躁性子啊。 意识到自己过于冒失的春雨连忙解释道:“夫人,冬雪这丫头太贪玩,做事也不怎么牢靠,这时候让她去完全是添乱。毕竟眼下是特殊时期,还是让我去比较妥当。” “大姐,我什么时候做事不牢靠了!” 冬雪气呼呼的鼓起脸颊,又扭头委屈巴巴的对江漪说道,“夫人,我不会添乱的。就让我去吧,我保证稳稳当当的做事。” 望着争相自荐的二人,秋叶心里苦闷。 想着自己也是不是该说两句? 但看了眼姜墨,她想起那晚看到对方与二姐亲吻的场景,内心幽幽一叹,不再出声。 这时候她已经不在意是否跟在姜墨身边了。 该放手还是要放手。 江漪妩媚的眸子在春雨和冬雪二人身上来回游移着,眼睛余光瞥向一旁神情淡然的秋叶,蹙了蹙秀眉,淡淡道:“秋叶,你去。” 秋叶一愕,轻轻点头,“是,夫人。” 春雨见状,动了动红唇没再说什么……相比于冬雪,秋叶倒也适合。 冬雪还想着争取一下,但见大姐冷冷盯着她,无奈作罢。 此刻姜守中很无语。 江阿姨啊,我的屋子里已经盛不下了啊。 但姜守中不敢推辞了,再推辞,江漪正要怀疑夏荷有什么问题了。 …… 走出银月楼,姜守中双指掐了掐眉心,感觉头疼的厉害。 看来得尽早买个院子了。 秋叶默默跟在身后,原本平寂的心莫名地怦怦跳了起来。 但一想到那晚情形,她心口又苦闷异常。 与此同时,少女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眼下姜墨和二姐应该是捅破最后一层关系了。两人行房的时候,她离的那么近,岂不是……也能感受到? “姜墨,你跟二姐……睡觉吗?” 少女试探性的问道。 正在思索事情的姜守中一愣,只觉得对方问的莫名其妙,“睡啊。” 秋叶哦了一声,粉拳握紧。 少女内心更惆怅。 算了,到时候尽量离两人远一点吧。 秋叶仰头看着天空,又看看男人背影……忽然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与天空一样的远。 (本章完) 第123章 秋叶不眠夜 当夏荷看到三妹跟着姜守中一起回来,神情极是古怪。 或许夫人只是怀疑并无定论,但她却很清楚,三妹对姜守中是有特殊情感的,毕竟“心”最骗不了人,那种心痛的滋味她可是切身体会到了。 眼下三妹终于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那是不是意味着她要多余了? “二姐……” 秋叶望着平日很熟悉的姐姐,这一刻竟莫名的感到了些陌生。 四个姐妹里,夏荷是性子最冷的。 什么事都漠不关心。 很难相信她竟会和异性有亲近的时候。 不过感情这东西本就是很飘渺的,就如她以前也不觉得自己会对一个认识很短的男人产生好感,可它的的确确发生了。 唯一不同的是,她只是一个人喜欢。 心情糟糕的姜守中叹了口气,见张雀儿一个人坐在屋檐下发呆,走到少女身边说道:“事情已经办妥了,明天跟我去衙门录个口供,以后朝廷就不会找你麻烦了。等过几天,我送你到那位亲戚家。” 秋叶睁大杏眸,“血刀诀必须我们四个人合力施展才不会被反噬伤害,伱怎么可以随便施展呢?你知道独自施展这种武技秘术后果有多严重吗?稍有不慎便会经脉俱毁甚至丢命!” 少女站在雪人前,泪珠连连。 当时将这丫头带回家,对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拔夏荷的刀准备自杀。 少女才有了一丝活下去的动力。 二姐……二姐把我喜欢的男人给抢了……呜呜。 姜守中不晓得两女心情,只是看着家里多出来的这几人,心情苦恼不已。 秋叶的心思虽然没有大姐春雨那般细腻,但察觉到夏荷气血两虚的状态,面带疲态,还是有些疑惑的,“二姐,你这次受的伤很严重吗?连本命珠都没帮你疗养好?” 二姐一点都不温柔。 张雀儿恍若未闻,呆呆望着院内二两堆的一个雪人,犹如失去了活气的精致瓷偶。 夏荷心中略作犹豫,便随意寻了个借口,轻声说道:“强行施展了血刀诀,导致气血反噬,不过没事,缓几天就好了。” 毕竟这可是自己家,委屈了啥也不能委屈自己。 秋叶有些懊恼。 对于自己的妹妹,夏荷倒是愿意吐露实情。可秋叶毕竟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若是被夫人发觉,到时候免不了麻烦。 姜守中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二姐在床上睡觉的时候喜欢蹬被子。 斜阳余晖,岁月无声,冷风摇曳着她单薄的身影,仿佛下一刻便要与雪人同化,成为初春里一道静默的风景。 想着想着,秋叶忽然有些不服气起来,不服气自己究竟差在二姐哪儿了? 二姐的实力是四姐妹里最差的。 姜守中对这一心求死的女孩很无奈,不过也唯有这股不怕死的倔性,才敢找纳兰邪报仇,才有胆子弄瞎天荒境阿晴的眼睛。 不过当时少女对他说道:我死后,请把我和他们葬在一起。 毕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哪怕心智再如何早熟,面对家人死亡,大仇得报的她总是会失去方向,就像是飘在大海里的一叶孤舟。 而最终这丫头活下来,是姜守中说了一句:你娘亲的尸体还在衙门放着,等过些天我想办法要出来,与你爹安葬在一起,你再死也不迟。 …… 姜守中也不管少女能否听进去,转身进了屋子。 日落西山,黄昏之际,院内又多了三个小雪人。 二女各怀心思,简单聊了几句话,便沉默了下来。 凉风习习,轻拂其颊,难得惬意悠然。 而二姐却做到了让彼此喜欢。 想了想,姜守中轻拍了下少女的肩膀,指着二两堆的小雪人柔声说道: “前不久二两她爷爷去世了,是她唯一的亲人。二两很想她爷爷,所以她在院子里堆了个雪人。角落里还有些雪,你闷得慌就去堆堆雪人吧。” 好在梦娘不需要在屋里睡觉,夏荷有绳子,就是秋叶不晓得是睡绳子还是睡床,如果是床的话,那只能和他挤一挤了。 “我应该陪着你的。” 二姐的那两团肉是四姐妹里最小的。 那眼神枯寂的如一潭死水。 二两、张雀儿、秋叶、夏荷还有梦娘,再加上他,打麻将都多两个。 两个月前他还一個人乐得自在。 很是果断。 秋叶心思复杂,而夏荷此刻也是心绪杂乱,莫名想起之前那次姜墨对她的求婚,以及两人的拉丝接吻,一时间心里既愧疚又难过。 现在竟住不下了。 他可没睡地板的习惯。 夏荷理了理吹在脸颊的几络发丝,无奈道:“当时情况危急,也确实没办法。” 因为屋子太小的缘故,此时二女坐在屋顶上随意叙谈。 但一想到姜墨两次都不想要她,少女心间又泛起几分苦涩。 她究竟比二姐差哪儿了? 秋叶也是个拗性子,想不出答案的她心里总是闷得难受,内心挣扎许久,决定趁此机会亲口问一问二姐,哪怕是输也要输个明明白白。 “二姐,我有些话想问你。” 看到三妹严肃的表情,夏荷也没在意,“你问吧。” 秋叶红唇微张,欲要开口,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询问,感觉太过直白的问可能会伤了姐妹感情,猛然想起姜墨之前跟夫人说的那些话,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姜墨说,染家大小姐因为生气拍了你一掌,是真的吗?” 夏荷一愣,点了点螓首,“是真的,当时在染府,不过也是我的错。” 啊,原来姜墨没说谎啊。 那染家大小姐真的是因为看到姜墨对二姐太好,才一时发了火。 秋叶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为了进一步证明猜想,秋叶又试探性地问道:“染大小姐为什么生气啊。” 想起自己做的糗事,夏荷精致的脸蛋红了。 见二姐一脸羞涩洋溢着小幸福的表情,秋叶心里酸酸的。 仿佛吃了十斤酸梅。 夏荷也不晓得该怎么解释清楚,总不能说是因为把人家丈夫的命根给不小心压断了,对方才生气的吧。只得含含糊糊道:“当时我……我坐在了姜墨身上……然后……反正都是我的错。” 夏荷不想解释了。 这种事情说出来太丢人了。 而秋叶则瞪圆了好看的眸子,一脸呆滞。 相比于夏荷对于男女情事的单纯,秋叶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有时候帮着大姐给夫人整理那些艳情话本,瞥过几眼。 尤其一些话本都有插画。 插画内容五花八门,包括夏荷所说的……坐在身上。 秋叶失神望着夜空。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二姐。 平日里这么冷的性子,在男女床事上却如此放得开。 甚至在人家妻子的家里…… 染大小姐不生气才怪,打一掌都是轻的。 难怪她之前问姜墨有没有跟二姐睡过,对方回答的那叫一个干脆,不带一点犹豫。 秋叶轻抚着屋脊瓦片,指尖传来的是冰冷的触感,却比不上内心的苦楚无奈。 都到这份上了,自己还希翼什么呢? 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可她还是不明白,自己究竟差在哪儿了? 为什么短短几天之内,姜墨就对二姐这么好。而自己当时与姜墨在一起的时候,对方恪守规矩,虽然很温和,但从未有过逾矩之举,自己一点都没有魅力? 总不可能是二姐主动的吧。 二姐这性子,平日里冷冰冰的,能主动? 秋叶不想再拐弯抹角了,直截了当的问道:“二姐,其实那天我们偷偷来找你,看到你和姜墨亲嘴了,但我们没跟夫人说,害怕夫人生气。这件事我会保密,但我想知道你们……你们谁先主动的。” 此话一出,夏荷脸色陡然发白。 她捂着胸口,喃喃道:“果然是你们……” 看到三妹眼中那抹陌生的情绪,夏荷意识到对方可能误会了,连忙解释道:“秋叶你听说我,这件事其实是——” “谁先主动的,我只需要一个答案。”秋叶只抓重点。 夏荷道:“是我先亲他的,但那是因为我——” “好了,我明白了。” 秋叶打断二姐的话,嘴角泛起苦涩。 果然以二姐的这样的冰美人,一旦主动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如果当时自己能主动一些,也许…… 只是人生哪有那么多的“也许”啊。 秋叶这一次终于死心了。 她觉得自己输的不冤,二姐因为喜欢而主动,她因为喜欢却选择退缩。 男女之间的感情往往便是在退缩中无疾而终,在主动中修成正果——这是经验丰富的大姐说的名言。 可惜她没早点听大姐的话。 二姐却偷偷记下了。 凉风中,秋叶轻轻地托起下巴,任那一缕缕哀愁随风飘散,化作夜空中最淡的一抹云翳。她转身望着二姐美丽的容颜,微笑着说道:“没关系的二姐,这都是你应得的。” “秋叶!” 夏荷怒其不争的瞪着这位妹妹。 她忍不住说道:“你喜欢姜墨就放心去追好了,姜墨亲口跟我说过,染大小姐不介意他娶小老婆,你若是胃口大想做正妻我不拦你。可你若是不在乎名分,何必这么作践自己!现在哪个有钱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姜墨也不是那种专情的人,他心里有两个喜欢的女人……” 四姐妹里,夏荷的脾性一向简单直接。 喜欢就去争取,不喜欢就算了。 上次拒绝姜墨求婚,一来是因为三妹,二来她认为两人感情还没到那层次。后来有点后悔了,她也很大胆的询问对方能否反悔。 所以看到三妹这扭捏的性子,实在很捉急。 秋叶愕然看着对方。 原来二姐你已经提前打探好了,所以才敢主动示爱啊。 “染大小姐真不介意?”秋叶愣愣问道。 “不信你自己去问姜墨,或者你直接去问染大小姐。”夏荷没好气道,“染大小姐不想做姜墨的妻子,不然他们为何分开生活。” 听到这里,秋叶不开心了,“姜墨挺好的啊,染大小姐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知道,人各有追求吧。”夏荷懒得深思。 秋叶眨了眨眼,浓睫映得肌肤分外白腻,又问道:“姜墨喜欢两个女人?” 夏荷点了点螓首,“一个已经去世了,另一个他没说什么原因。不过虽然他对感情的态度还是很好的,你若是真能成为他媳妇,他一定会好好待你。跟在夫人久了,你应该也见多了那些大老爷们,有几个会真心实意的对自己的那几个妻妾都好?姜墨会的,我信他。” 秋叶红着脸低下脑袋,“我……我又不喜欢姜墨,为啥要做他媳妇。” 夏荷手抚着额头,无语了。 夏荷起身,神情恢复了一贯冰冷:“你自己慢慢想吧。” “二姐!” 秋叶忽然好奇问道,“现在屋里有两个小丫头,你和姜墨……不会吵到她们吗?” 吵到她们? 夏荷一头雾水,随口说道:“安静点不就行了吗?” 望着三妹呆萌的表情,夏荷玩笑道:“要不我现在去跟姜墨说明,今晚把你娶了吧,直接入洞房。” “别!” 秋叶吓了一跳。 见二姐一脸戏谑,才醒得是被对方捉弄了,少女柔嫩的面颊红彤彤的,轻跺了下脚,“二姐,你……我去告诉夫人去!” 夏荷笑了笑,掠下屋顶。 二姐走后,秋叶独自坐在屋脊上,望着远处万家灯火,小声嘟囔道:“怎么可以喜欢两个女人呢,加上二姐就三个了。姜墨,我不喜欢你了。” …… 屋内,看到回来的夏荷,正在教二两做饭的姜守中随口问道:“对了夏荷,秋叶是跟你一样习惯睡绳子,还是睡床的?” “三妹不习惯睡绳子,怕疼。”夏荷说道。 姜守中皱眉,“家里没床板了啊,雀儿可以和二两挤一挤,秋叶想睡床的话,只能和我挤了,她介不介意跟我一起睡啊。” “你自己去问吧,她应该不介意。”夏荷坐在椅子上,闭目开始调息疗养伤势。 …… 屋顶上,少女猛地站起身。 二姐不会真的去给姜墨说了吧。 秋叶脸色阴晴不定。 少女越想越慌,连忙掠下屋顶打算去找二姐,结果刚跳下屋子就碰到了姜守中,两人差点撞在一起。 “大姐,别吓人好吧。” 被吓了一跳的姜守中拍了拍心口,心想自家这屋顶谁都可以上了。 秋叶晕生双颊,碰上男人视线,迅速低垂下眼帘,低声问道:“刚才二姐她……” “提前跟你说一下。” 姜守中没注意到少女神情,自顾自得说道,“现在屋子情况你也看到了,可能要委屈一下你。你二姐说,你不介意跟我睡,但是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秋叶先是愕然,继而涨红了俏脸。 二姐竟然真的说了! 什么叫不介意跟你睡!? 少女又怒又羞,心跳陡然加速,犹如小鹿乱撞,颤动着胸腔。涌出脸颊的红晕更是蔓延至耳根,如流云舒卷。 “我……我……” 秋叶这一刻快要哭出来了,葱根指尖用力捻弄着衣襟,不知所措。 二姐怎么可以这样! 姜墨你……你……你也不能这么直白啊! 少女感觉自己被看轻了。 羞涩之余有一种委屈。 姜守中瞧着对方仿佛一副马上要上吊的神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男女一张床确实不适合,于是试探性的问道:“介意绳子吗?” 绳子? 秋叶一脸茫然。 脑袋晕乎乎的她完全不明白对方在说啥。 赫然间,少女想到夫人那几页插画里,用绳子把女人绑起…… 少女吓得连连后退,看向姜守中的目光完全不对劲了,甚至有了一种想要立刻逃离的冲动。 这啥反应啊。 姜守中无语了,“害怕疼就上床呗,至于这么生气嘛。” 思想已经跑偏的少女这时候很难拉回正常思维了,结结巴巴道:“姜墨……你……二姐她……她不介意绳子?” “废话,你二姐最喜欢绳子了。” 姜守中没好气道。 秋叶眼前一黑,差点晕厥。 这还是我二姐吗? 见少女半响不吭声,姜守中有些不耐烦了,以前也没觉得这丫头娇气,睡个觉还要纠结半天。姜守中不想为难对方,便说道:“实在不行,要不你还是回银月楼吧,夫人那边我去说。” 见对方竟要赶自己走,秋叶脸色瞬间煞白,眼眶里泪花打转。 你就这么不喜欢我? 想起方才屋顶上二姐说的那番话,少女轻轻松开被贝齿咬出血丝的樱唇,委屈巴巴道:“绳子的话……也行。” 少女这番怜弱模样,姜守中反而不忍心了,“算了,你上床睡吧。” 男人很无奈。 大不了今晚自己在地上委屈一晚,明天买房子。 秋叶拭去眼角的泪花,仿佛鼓起了莫大的勇气,直视着男人的眼睛倔强道:“二姐都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绳子就绳子!” 有必要用这种视死如归的表情吗? 姜守中挠挠头,不再劝说,转身进屋。 …… 夜幕沉沉,笼罩着孤寂的小屋。 姜守中四仰八叉的躺在床榻上呼呼大睡。 躺在纤细的绳子上,还未缓过神的少女看看床榻上的男人,再看看旁边同样睡在绳上的二姐,双手捂着热烫的脸颊,“怎么是这样啊。” 秋叶活动了一下被勒的发疼的后背,纤眉微蹙。 好疼。 想睡床上。 过了一会儿,姜守中忽然问道:“疼吗?” “……疼。” “忍着。” (本章完) 第124章 当面撬夫? 翌日一早,姜守中便带着张雀儿去了衙门。 衙门之内大理寺与刑部的官员皆对张雀儿进行了详细的问话,而张雀儿也根据姜守中教给她的一套说辞,完美将自己从纳兰一案中摘了出来。 不得不说,张雀儿不仅心理素质很强,演戏能力也很优秀。 在面对诸多官员问话时,将一个小姑娘该有的懵懂,紧张,畏惧,无辜,无助,天真……等情绪表现得无一丝破绽,极是完美。 再加上她本身就长得很漂亮,梨花带雨怜人模样让平日里威严习惯的官员们皆不忍心黑着脸,尽量的和颜悦色,深怕吓到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孩。 而且在朝廷介入之后,这些官员其实也查出了纳兰邪对张家长女所作的恶行,这种情况下对张雀儿就更为同情了。 甚至离开衙门的时候,一位官员悄悄对张雀儿许诺,等结案之后就会让她将她母亲的尸体带走。 姜守中不得不感慨,这丫头真是天生的演员。 难怪如纳兰邪那般精明的人,也会在阴沟里翻船。 回去的路上,正巧碰到了张云武和张玥儿父女,对方正在送女儿去学院。 张云武知道一些内幕。 姜守中脚步蓦然一动,神情惊愕。 张云武目送着女儿蹦蹦跳跳的进入学院,途中后者朝他挥了挥手,张云武也笑着摆手回应,直到小丫头身影消失,他才准备离开。 姜守中好奇问道:“你的修为境界虽然是小玄宗师,但除去类似暗器的血箭招数,真正的实力也就是一品武夫左右。你是不是用什么特殊的法子,强行提升了自己的境界?” 不过他知道的有限,也以为张雀儿与纳兰案没牵扯。想到对方父母全部去世,脸上也不由露出几分恻隐。 想起曾经温招娣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姜守中摇了摇头,也懒得管对方夫妻间的破事了。 就在这时,一道低磁带着女人娇柔的声音蓦然悠悠飘来。 张云武挠头无奈道:“其实一开始就想过,但招娣她说要存下来。我觉得,她可能提前想给玥儿存个嫁妆,我觉得也行。” …… 可张雀儿这完全是从武夫到宗师的跳跃,也不知道这会不会给她留下什么祸根。 张雀儿淡淡说道。 “阿弥陀佛。” “妖气。” “啊,雀儿姐姐你不要紧吧,要不我让爹爹给你去找大夫看看。” 存嫁妆? 怕是已经谋算给你娶个新老婆了吧。 据他所知,一些修士冒险用普通妖气提升修为,不过微末增益,不可能大跨境界的提升。用的多了,就会走火入魔甚至死亡,毕竟境界之跃升诚如登高山,非一蹴而就。 张雀儿摊开手,阳光下少女白净的脸颊透着几近病态的瓷白,“不是说了吗?我的修为从二品武夫到了小玄宗师。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感觉。” 女僧人穿着一袭黄色袈裟,衣襟飘逸,随风舞动,犹如菩萨座下莲花绽放,眸中隐约流转异彩,宛若秋波含邪。 走在大街上,少女又恢复了沉静的表情,纤薄的嘴唇微微抿着,与方才衙门那个一边哽咽哭泣,一边对那些官员喊着叔叔伯伯的天真少女形成鲜明对比。 这丫头也太疯狂了,竟然敢喝妖气。 看到张雀儿,小丫头一脸欢喜,跑到对方面前脆声问道:“雀儿姐姐,你怎么不去学院啊。” 对于京城发生的事情,小丫头自然是不知道的。 幽冥妖气这么厉害? 姜守中不禁皱眉。 姜守中有些担忧。 张玥儿用力点头。 这可是天大的意外。 回去后让梦娘好好检查一下张雀儿的身体。 在二女聊天的空档,姜守中对张云武问道:“有没有购置新院子的打算?毕竟朝廷给了金子,也够买座小院了。买的话咱们买一起,以后蹭饭方便一些。老甲就不指望了,那货已经把钱送给青娘茅房了。” “嗯嗯。” 看着眼前与自己名字只差一個字的小女孩,张雀儿露出了罕见温柔的笑容,眼里的阴霾也驱散干净,轻轻摸了摸对方的小辫子,笑着说道:“最近身体不舒服,跟先生请假了,过些天再去。” 此外幽冥妖气是拿来复活死人的,这丫头喝了真没问题? 随着西楚馆的被查封,那瓶妖气他都懒得找了,没想到竟是被眼前这个小姑娘所得。 张玥儿一脸关切。 张云武疑惑扭头,见是一位美艳女僧人。 张雀儿笑着摇了摇头,“不要紧的,你在学院要乖哦,如果那个赵家小少爷还敢欺负你,姐姐一定帮伱好好教训他。” 年少就被金刚寺高僧收为徒弟的张云武对于僧人尤为尊敬,哪怕是罕见的女僧人,他也不敢怠慢,见状连忙双手合十行礼,“见过大师。” 因为张玥儿着急上学,双方只是随意聊了几句就分别了。 “你身体没出现什么异样?” 不等姜守中详细追问,她仰起小脸,看着姜守中说道:“我在张玥儿的布偶娃娃里发现了一瓶妖气,就把它喝了,修为从二品到了小玄宗师境界。” 佛母还了一礼,唇间微笑,若悲若怜,“方才那小姑娘,是你女儿?” “是我女儿。”张云武点头。 “小姑娘以后福源不浅,你这个当父亲的有很大功劳。” 佛母微笑道。 张云武有些赧然的挠挠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佛母抬起一只纤纤玉手,变魔术般手心多了一串佛珠,递到张云武面前柔声说道:“遇见即是有缘,这串千福珠贫僧就送给你吧。” 张云武一怔,忙摇头,“这珠子一看就不是凡品,太贵重了,大师收回去吧。” 张云武憨,不代表他真傻。 路上突然冒出个女和尚,要送他贵重东西,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佛母笑道:“贫僧无家无依,运气好死了也不过烧几颗舍利,这东西贵重不贵重,对贫僧而言不重要。能送有缘人,便是它的幸运。” 张云武正要继续推辞,却猛然发现佛珠竟出现在自己手里。 佛母双手合十,口中念叨起一段经文,周身弥漫着的悲悯气息更为浓重。 随着经文不断念起,张云武眼眸开始渐渐泛起些许血丝。 …… 飞檐翘角似欲与云端相接的无禅寺大殿,香烟缭绕,梵音低诵。 此时阁楼之上,面对面坐着两位僧人。 一老一少。 老和尚面容宁静慈祥,皱纹交错如同枯木上的年轮,白眉如霜。即便看着落魄,可依旧显得超凡脱俗,浑身沾着一缕缕悲悯气息。 年轻和尚很秀气,犹如一个瓷娃娃,皮肤干净仿佛流转着莹莹如玉。 “师父?” 察觉到一丝异常的年轻和尚停下敲木鱼的动作,看向老和尚,微微皱眉,“好像有一股邪气?” 老和尚徐徐睁开眼睛,看向远处张云武所在的街道,声音苍老,“是索命梵音。” “啊?密宗妖僧来了!?” 年轻和尚很吃惊。 老和尚笑了笑,“佛有千面,佛法无量,哪有什么妖僧圣僧的,她若心中有佛,她即是佛,当年……” 老和尚忽然停下了讲述,似乎是追忆起了什么遗憾之事,幽幽一叹,轻轻挥手,周围桌子上的一个个木鱼全都自己敲击起来。 木鱼之声,清脆悠扬,回荡于古寺之间。 …… 街道上,佛母猛地停下诵经的声音。 她先是看了眼无禅寺方向,又看向目光逐渐恢复清明的张云武,微叹了口气,对着无禅寺方向行礼歉意道:“是贫僧冒昧了。” 说罢,佛母与张云武擦肩而过。 等张云武目光彻底清明,对方已经不见了身影,而手中的佛珠也不见了。 —— 姜守中回到家中,发现妻子染轻尘来了。 对方正在和秋叶交谈着什么。 “姜墨。” 一袭青裙的染轻尘看到男人回来,目光不留痕迹的瞥过张雀儿,随后看向姜守中笑道:“今天来是跟你商量个事儿,我准备给你买一座院子。毕竟你现在家里人也多了,不方便。” 姜守中一脸的诧异。 这位媳妇怎么知道他打算买院子啊。 莫非是夫妻间的默契? “不用了,我自己买就行,我有钱。”姜守中不好意思让对方破费。 染轻尘想了想说道:“明天,我一定给你买好院子。” 看着这满院子的女人,染轻尘很不开心。 二两她不在意,黑黑瘦瘦的像个麻秆似的。至于张雀儿,虽然漂亮,可毕竟年岁太小,姜墨不至于那么牲口。 夏荷嘛,这女人冷冷冰冰的,短时间内应该和姜墨发生不了啥。 况且上次在染府,夏荷似乎主动勾引都没能让姜墨上钩,反而引得姜墨厌烦,足见两人关系很不好。 唯独这个秋叶,很有危机感。 尤其看姜墨的眼神,仿佛都能拉出丝了。 这时候染轻尘真的对那位小姨很不满了,今天放一个美女丫鬟,明天再放一个……这是想干什么?脑子抽风了是吧。 偏要跟我这个外甥女作对? 那下次见面,是不是连小姨都出现在丈夫屋子里了? 必须尽早遏制住这股风气! 就在染轻尘思考应该在什么地段买院子时,秋叶忽然问道:“染大小姐,我想问一句,你真的不在乎姜大人娶新媳妇吗?” “???” 见秋叶直勾勾的望着她,染轻尘懵了。 什么意思? 公开宣战? 秋叶认真说道:“姜大人说,你不会嫁给他,你有更高的追求,是真的吗?” 染轻尘看向姜守中,想到曾经在马车上与对方的谈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含糊说道:“我和他不适合,我希望他找到新的幸福。” 听到这话,秋叶终于放下心来。 秋叶说道:“那么姜大人有了新的媳妇,你不会生气吧。” “当……当然不会啦。” 染轻尘板着脸,语气淡漠道,“他喜欢谁我都会祝福,不过他之前跟我说过,他最近不想找女人,只想单身。而且我也打算给他找一个,秋叶姑娘如果有合适的,也可以介绍嘛。” 染轻尘想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但没挤出来。 秋叶深呼吸了一口气,微微松开因为紧张而充满汗水的手,不去看姜守中,仿佛将毕生所有的勇气堆积在这一刻。 相信大姐,大姐说唯有主动才有收获。 秋叶给自己暗暗打气,抬起头一字一顿道:“我觉得我很合适。” (本章完) 第125章 今晚把他绑了! 院内一片死寂,仿佛连落针触地的微声也在此刻凝固。 染轻尘惊愕交织,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差错,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秋叶,声线微颤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秋叶在说出那句话后,便仿佛全身所有力气随着勇气一并被抽走,双手拼尽最后一丝余力死死揪着裙衫,手指绷着苍白。 少女不敢去看姜守中,动人的脸颊烧红的厉害,犹如熟透的红石榴,后背衣衫更是被汗水浸湿。 天呐,我在干什么? 秋叶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没脸见人了啊! 此刻秋叶无比后悔自己的冲动之语,恨不得时光倒转,把自己给打晕过去。 秋叶并不是一个性格优柔寡断的女人。 虽然不如二姐夏荷那般果决,但很多事情一旦决定,就不会拖泥带水。 可对于感情方面,她又是一个喜欢闷在心里的人,是苦,是甜,是咸……她都一个人默默承受,任何情绪都堆在心里…… 看来只是秋叶一厢情愿的单恋。 想通了这一点,姜守中对江漪那女人气不打一处来。 而堆积的多了,一旦脑袋发热,所迸发出来的炽热情绪连自己都会被吓一跳。 染轻尘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样吧,改天我去银月楼亲自见见小姨,看她怎么个态度。如果小姨真的同意,我亲自出彩礼让姜墨迎娶你。你觉得呢,秋叶姑娘?” 对啊,自己就算要嫁人,也得先经过夫人同意。 可你秋叶莫名其妙凑什么热闹啊。 看着眼前这情况,姜守中有了猜想。秋叶若是真心要表白,昨晚就表白了,可偏偏自己妻子在场的情况下突然表白,明显就是为了气染轻尘,毕竟夏荷以前就这么干过。 姜墨不会真在考虑吧。 起猛了!竟然有人当着自己这个正妻的面撬夫? 秋叶这“委屈”的模样,更加坚定了事实。 这娘们纯粹是吃饱了撑的,有本事伱自己来勾引我,老子让你知道什么叫有来无回! 望着自家丈夫迟迟不吭声,表情变幻不定,原本面带笑容的染轻尘心下顿时一惊。 如果是夏荷这时候自荐当媳妇,他二话不说肯定答应。 对方让秋叶跟来果然没安好心。 明白了这一点,染轻尘表情轻松下来,对姜守中微笑道:“秋叶姑娘确实挺合适的,人又漂亮,修为也不错,以后一定是個好妻子。你说对吧,夫君?要不我就做个媒人,给你们把喜事办了。” 她觉得自己做错了。 听到染轻尘询问,秋叶却不敢回应了。 秋叶决定了。 等等! 染轻尘脸色倏然变冷,锐利的视线如真剑实刀般盯着秋叶,粉拳下意识捏紧。 夏荷可不管你什么染大小姐,虽然上次被打了一掌,但毕竟是自己理亏,如今涉及到三妹感情的问题,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她冷冽说道:“我三妹说,她想当姜墨的媳妇,名分无所谓。” 院内女人各怀心思,懵逼的却是男人。 以前看你也挺稳重的。 听对方提及夫人,秋叶陡然清醒过来。 瞧瞧,这才是大妇胸襟。 经过二姐开导的秋叶已经想通了,自己天生就是当小妾的命,何必幻想与姜墨双宿双飞。人家三妻四妾不也正常。况且正妻都不介意自家丈夫找女人,她又有什么资格让姜墨专情她一人。 不应该这么冲动的,至少先跟姜墨谈谈。 秋叶悄悄拉了拉二姐的衣袖,表情快要哭出来了。 后悔自己多嘴的染轻尘轻咳了一声,面无表情道:“秋叶姑娘好是好,但小姨那边还是有些麻烦的,毕竟秋叶你们是小姨亲手养大的,算是你们的长辈,就算要嫁人,也得先找她提亲。” 摆好自己的位置,方能获得幸福——这是大姐的名言。 别说是让你趴着道歉,便是让你江漪怀孕,也在便宜之内! 就犹如此刻。 虽说对方不愿当姜墨的妻子,可名义上还是正妻,眼下自己这番行为确实不妥,换成其他大妇早就大怒掀桌子了。 听到染轻尘的话,秋叶紧绷着着的心弦终于松开,对这位染家大小姐生出了浓浓感激。 以后若是大姐她们瞧上姜墨,就找染大小姐帮忙撮合一下。 没想到染大小姐不仅不生气,反而愿意撮合他们,人真好。 现在的女人这么疯狂了吗? 染轻尘下意识看向姜守中,见男人也是一脸的错愕,显然对于秋叶的自荐很是意外,女人心中大定,堵在胸口的气总算舒缓了一些。 听大姐的,准没错! 姜守中手抚着额头,有点怀疑自己走后,是不是什么邪魔附身到了秋叶姑娘的身上。 “二……二姐……” 难道是江漪那女人强迫秋叶? 可夫人会同意吗? 想到这里,少女又伤春悲秋起来。 “不用了,我亲自去找夫人谈。”姜守中忽然开口。 他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必须得跟那女人说清楚。不过以那女人霸道的行事作风性格,听不听还是两码事。 姜守中头疼不已。 男人的这句话却把在场其他人给吓了一跳。 染轻尘以为姜墨是要去找小姨提亲,神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动了动嘴唇却不晓得该说什么。 而秋叶同样以为如此。 少女心尖儿砰砰直跳,几乎撞出胸膛。 大姐说得对,只要主动了就会有收获。哪怕夫人不同意,可姜墨愿意去提亲,足以说明他并不讨厌自己,相反也是喜欢的。 这就够了…… 她也不是非要姜墨如何对她好,不讨厌就够了。 人们对自己的初恋总是很宽容的,总想着索取更多,却又满足于对方的一点点付出,毕竟这时候的感情很纯粹,掺不得半点杂质。 染轻尘抿着红艳的樱唇,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丈夫,开口问道:“你真的要亲自去谈?” 姜守中点了点头,认真说道:“秋叶也好,夏荷也好,或许在江漪眼里只是丫鬟,随时拿来当工具使唤。但在我心里她们是很好很好的女孩,不应该不被尊重,不应该受委屈。” 此话一出,秋叶顿时感动无比。 二姐说得没错,哪怕只是是小妾,姜墨也会好好对她,从心里尊重对方。这样的好男人,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而染轻尘心情很失落。 说不出这种失落感源自于哪儿。 毕竟自己也明确表明了态度,是希望姜墨能有新的妻子,可真正有了……却又不是滋味。 莫名的,她想起小时候生病时大伯送她的那只小猫。 她不喜欢猫,一点都不喜欢。 所以哪怕那只小猫很可爱,她也不喜欢。 可既然是自己的东西,她总是要照料的。生怕下人们偷懒怠慢,她一直都是亲自给小猫喂养食物,帮忙清洗身子,悉心保护着。 她也不止一次的给大伯说,给小猫重新找个好点的主人。 最终大伯找到了,也带走了。 可她却很后悔了。 当她清晨醒来,下意识拿着食物来到猫窝前,望着空荡荡的小窝……心里的那种失落感生生将她的眼泪拽出来。 可姜墨是姜墨,猫是猫,不一样啊。 染轻尘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起身黯然道:“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她有些后悔当初在马车上与姜墨说了那些话。 也不知道她当时在想什么。 但话又说回来,那些话也没什么问题,自己本来就和姜墨没可能,对方有了新媳妇很正常,又何必纠结太多呢。 “我不在意,我不在意……” 染轻尘默默在心底说了两句,试图让情绪好一点。 可回到马车上,她的情绪依然不高。 “轻尘!” 就在马车将要驶动时,姜守中忽然追了过来。 他掀开车帘说道:“轻尘,其实秋叶和夏荷都是奉命行事,她们也很无奈,所以我还是希望你别记恨她们。当然,你肯定也不在意。但毕竟颜面上有些受损,多少会生气一些。” 姜守中之所以专程跑来说,是因为他看到染轻尘脸色有些不对劲,忽然想起上次在染府,看到对方打了夏荷一掌。 生怕染轻尘迁怒于秋叶,他赶紧说一声。 自家这位夫人有时候喜怒无常,之前在六扇门,那位杨二公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望着男人歉意的眼神,染轻尘有些疑惑,“奉命行事?” 姜守中一愣,“你不会没看出来吧。” 姜守中道:“上次夏荷什么情况,你忘了?而秋叶又是什么性格,你也应该了解一二吧。如果不是江漪那女人强迫她们,夏荷会勾引我?秋叶会故意让你颜面受损?” 染轻尘眸子瞬然亮起。 原来是这样啊。 女人内心无比懊恼,自己早该想到的,没想到还是中了小姨的道。 虽然很生气,但心底的那些郁闷阴霾在这一刻一扫而空,女人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先前暗淡的俏脸仿若焕发出明亮的光彩,美艳不可方物。 染轻尘笑道:“秋叶这丫头也真是的,她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可是一点都没在乎,还很高兴。现在得知她是做戏给我看,反而有些失望。” 姜墨无奈道:“我准备好好跟江漪谈谈,要不然以后她又犯毛病,让春雨冬雪来勾引我故意气你,我是真怕了那女人。” 心情敞亮的染轻尘阔气摆手道:“没事,就算小姨亲自勾引你,我也不会在意的。” “我当然知道你不在意,要不然你也不会急着给我找新媳妇。” 说到这里,姜守中笑了起来,“其实我明白你的心思,无非是害怕我缠着你不放,耽误你的修行大道。但是你放心轻尘,本来就是我害了你,所以你如何选择我都支持你。 这样吧,我争取尽早娶一个新媳妇,亲自带到你面前,那时候你总该放心了吧。” “别!” 染轻尘俏脸一变,连忙阻止。 见男人疑惑望着她,染轻尘脸蛋一红,支吾道:“那个……你也没必要太着急,婚缘这东西靠的是双方的感情,太……太随便的话对你对别人都不好,对吧,毕竟是一辈子的幸福。” 女人越说越顺口,正色道:“姜墨,你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尤其得罪了洛家,以后麻烦事多着呢,这时候就别太重儿女私情了。小姨那边,你也别去谈了,她的性子你也见识到了,你去说了,她还以为我很在乎,反而会变本加厉。 至于夏荷和秋叶,她们如何勾引就勾引呗,我相信你不会轻易被诱惑的……嗯,对吧?” 女人有些不自信的看着男人。 姜守中苦笑:“我是正常男人,她们那么漂亮,若脱了衣服勾引我很难不犯错,尤其还在一个屋子里。不过我很尊重她们,所以能避尽量避。” 姜守中的回答让染轻尘很满意。 因为很诚实。 如果直接说不会被勾引,太假了,谁信啊。 染轻尘玩笑道:“住在一个屋子也没什么不好,若真培养出感情也不错的,反正我是无所谓的,你喜欢就好。” 姜守中没好气道:“你倒是喜欢看热闹。” 男人离开后,染轻尘收敛起脸上笑容,对锦袖说道:“赶紧找房子,今天必须找到!多少钱我都买!找屋子多一点的院子!” …… 姜守中回到屋内,见秋叶一副怯怯懦懦的表情,不敢抬头看他,仿佛做错事了小女孩。 本打算责备一顿的姜守中见对方这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 而且他也不敢骂了。 之前夏荷不小心被他骂的重了,结果那丫头把命都差点丢掉。 而秋叶的性格又比较敏感,指不定会做出比夏荷更疯狂的举动。 想到这里,姜守中走到少女面前,柔声安抚道:“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我会亲自去找你家夫人谈的,成不成另说。” 秋叶低垂着细长的雪颈,不敢抬头,片刻才小声开口,细如蚊蚋:“不……不委屈……我自己愿意的。” 姜守中翻了个白眼。 可真是忠心啊。 姜守中想了想,轻声说道:“对于主仆间的忠心什么的我不多做评价,但我觉得,有时候也该自己做主,你们……你们毕竟有自己的思想,是活生生的人……总之我也不晓得说什么,我的想法不适合这个社会,是我太天真了吧。” 姜守中摇摇头,不再理会。 秋叶眨了眨眼漂亮的眸子,不明所以。 姜墨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己做主,自己争取……是暗示我哪怕夫人不同意,我也应该勇敢的追求自己的幸福? 秋叶心情复杂。 习惯了对夫人忠心的她,从未有过违抗对方的想法。 少女这一刻陷入了迷茫。 要不找大姐问问? 她看向二姐夏荷,“二姐,我该怎么办?” 夏荷想得很简单,“既然姜墨决定娶你了,那就尽快把生米煮成熟饭,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可……可姜墨不会同意吧,他应该不希望我们这么随便。” “倒也是。” 夏荷也没注意了,索性说道,“今晚我把他绑了,你自己去洞房。” (本章完) 第126章 皇宫变故! 不知道什么原因,染大小姐终究没能在剩下的半天时间内买到房子。 对此姜守中并不知情。 吃过晚饭,姜守中打算再找秋叶聊聊,然而对方却似乎在故意避着他,偶尔夏荷低声对她说什么,她使劲着头,脸蛋也是通红通红的。 姜守中看着莫名其妙,心想这两丫头又不会计划什么勾引点子吧。 夜深熄灯后,姜守中刚躺在床上,身上陡然被扎了几个银针。 夏荷姑娘又开始作妖了。 小姜早已习惯。 果不其然,夏荷走到床前抓起他来到了屋顶。 夜空像刷洗过一般,没有一丝云雾,被月色笼罩的屋顶上蒙着一片磷色的光辉,而秋叶则俏生生的站在夜风里,宛如秋天的枯叶在风中摇曳不定。 “喂,你们俩究竟要干什么?” 少女瞪大杏眸,晶莹柔嫩的耳垂一片酥红滚烫。 这两人在扯什么呢,鬼附身了? 至于屋顶洞房,他可是经验丰富的行家,没什么不习惯的。就算女僵尸来了,也能让屋檐落雨不停。 “停停停!” “怀……怀孕?” 秋叶表情极为复杂,眸流转间带着一丝躲闪,不敢去看姜守中,可怜兮兮的对夏荷说道,“二姐,算了吧,这样做夫人肯定会生气的。” 姜守中神情严肃的盯着秋叶,“秋叶姑娘,你可别乱来啊,女儿家的清白可是很重要的,你别学你二姐那么蠢!” “我说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啊。” 听到男人的话,秋叶愣在原地,脸色由红变白,嘴唇微微颤抖。 当然,屋顶上让你们洞房确实有点那啥儿,你没法习惯,但也没办法,二两和雀儿还小,不能影响她们。咱们江湖儿女,没必要太过讲究,你只要真心对我三妹就行……” 姜守中彻底懵了。 男人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好说话了,让这俩丫头越来越放肆。 少女捏着衣裙的指尖因用力过猛而泛白,显示出内心的纠结与不安。 夏荷冰雪般的脸颊透着些许红晕,轻咳了一声,淡淡道,“夫人那边你先别去了,她肯定不同意把秋叶嫁给你,说不准还会把秋叶囚禁起来。眼下只能先瞒着,伱们生米煮成熟饭,有了孩子,夫人即使生气,也只能同意。 但问题是,这两丫头说的啥他完全听不懂。 什么生米煮成熟饭? 什么怀孕? 而且听这话里的意思,似乎不是江漪指示的。 姜守中听着二女谈话,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夏荷是个直性子,“就算生气了,也生米煮成熟饭了,我就不信夫人不放人。夫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要么等你怀孕,我们再去告诉夫人。” 姜守中有些心累。 姜守中眉头紧皱,“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秋叶姑娘了,就算去跟夫人提亲,也该是要夏荷啊。” “闭嘴!” 夏荷愣了愣,怒了,“姜墨,你是不是男人!今天秋叶当着你和染大小姐的面说要给你当小老婆。人家染大小姐都好心要去找夫人说媒,你当时也同意了的,说要亲自去找夫人提亲,现在又不认账了!?” 姜守中目光在二女身上来回转着。 这什么跟什么啊。 他仔细复盘着这一切,将昨晚秋叶来后,所有发生的事情一一回想。 渐渐的,男人终于意识到,自始至终大家似乎都没在一个频道上聊天。 姜守中看向脸色苍白的秋叶,试探性的问道:“所以今天你突然说那些话,并不是为了气染轻尘,也并不是你夫人强迫你,而是真的?” 少女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裙摆拂动,衬着纤细的身子如同一片无助的落叶,于风中轻轻飘摇。 她颤声问道:“姜墨,你……你喜不喜欢我?” 姜守中并非是感情白痴,可对男女之间的情爱感知,也并不算很敏锐。 他没有那么多工夫去研究女人的心思,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当什么浪子情圣,去整天想着怎么勾搭某個女人,骗对方上床。 他只是觉得,喜欢一个女人就去追,追到了就爱护,追不到就祝福。 就如之前他觉得应该对夏荷负责,那就直接求婚。 他能保证婚后对夏荷很好,这就足够了 感情就该坦陈直接一点。 比如染轻尘,不想当他媳妇就直接明说了。他觉得这样很好,不需要纠缠太多。 在这一方面,他和夏荷是有些类似的。 当初在安和村,他喜欢叶姐姐,便主动求爱,可对方拒绝,他便不再强求。后来红儿到来,随着双方慢慢相处,他喜欢上了对方,于是就直接表白了。 而秋叶这种闷葫芦性格,平日里情感不显,很难察觉到她在想什么。 突然将情感爆发出来,完全让人措手不及。 姜守中实在想不明白对方怎么就喜欢上他了呢?两人好像也没什么发展啊。 第一次见面刀枪相向,帮对方疗伤,看了身子,戳了对方胸。第二次去银月楼救人,过程中搂了对方,然后救了她一命…… 想到这里,姜守中似乎有些明白了。 对于一个黄花大闺女而言,被看了身子摸了身子,本就清白没了,心里有想法也是应该的。而英雄救美这样的剧情对任何女人而言,都是很触动人心的,所以感情加深也在情理之中。 只怪自己思维太过现代,没能顾及到对方心思。 姜守中很头疼,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对秋叶还真没啥想法,对夏荷也不过是本着负责的态度而言。内心一番犹豫后,姜守中斟酌着话语,轻声说道: “秋叶姑娘,我之所以愿意娶夏荷姑娘,是因为我想对她的清白负责,并非是爱上了她。对你也是如此,你若觉得那晚我毁了你清白,我愿意负责,也会对你好……” “所以你也并不喜欢我。” 秋叶喃喃自语。 少女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下来。 自始至终,都是自作多情罢了。 忽然,她转身,长发在空中划过一道孤寂的弧线,少女足尖于瓦片上轻轻一点,消失在凄凉而空旷的风中。 “三妹!” 夏荷欲要追上去,可想了想,又停住了脚步。 四姐妹生活这么多年,彼此都很了解,三妹平日遇到难过的事情都会一个人躲起来,不愿意让人安慰,让人陪着。 夏荷转身恶狠狠的瞪着姜守中,“姜墨,你就不能骗骗她吗!?” “骗?” 姜守中目光清澈的望着少女,“夏荷姑娘,在男女爱情方面,没有什么善意的谎言。我想对你说一些道理,冲动的感情很难有好结果,因为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不仅仅是享受当下年轻的美好,也要接受老去时的相依为命…… 我现在骗了秋叶,骗了她身子和感情,就算我现在愿意对她好,可你能保证几十年后我还会对她好吗?如果只是靠美貌和身材来维持婚姻,这是无法长久的。我不是一个专情的男人,但至少我希望,我在喜欢她同时能保证一辈子都喜欢!” 夏荷渐渐沉默下来。 她看向秋叶消失的方向,露出迷茫之色。 她们自懂事起就一直跟在夫人身边,就像是笼子里的金丝雀,哪里懂得什么男女感情。 姜墨说的这些她不喜欢,可她又觉得很有道理。 做不到一辈子的喜欢,又有什么用呢。 三妹能做到一辈子都喜欢姜墨吗?三妹的喜欢是一时的心动,还是一辈子的动心? 夏荷想起夫人的话。 原来男女之间的感情真的可以这么苦,这么累。 “对不起。” 许久,夏荷收回银针,默默回了屋子。 姜守中独自坐在屋脊上,心情苦闷,先前积攒的睡意此时也被驱离的一干二净。 他用力抓了抓头发,嘴里碎碎念着。 梦娘悄无声息的来到男人身边,笑着说道:“对感情太理智也不太好啊,太伤女孩子了。” 姜守中无奈,“稀里糊涂的爱最伤人。” 梦娘一怔,想起自己的遭遇,妩媚动人的光洁脸颊浮现出些许伤感,轻声说道:“说的没错,这会儿只是一点轻伤,等陷得深了,就和剥皮一样,那才是最痛不欲生的时候。” 两人静静坐着,如两座石像,于萧索中品味天地寂寥。 良久,姜守中轻声问道:“能找到她吗?” “要去安慰啊。” 梦娘似笑非笑的看着男人。 姜守中挠了挠头说道:“应该去开导一下,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那丫头心有死结。” 梦娘微微一笑,轻轻摁住男人肩膀,“走吧,带你去找她。” 姜守中只觉眼前一晃,整个人飞了起来,想要睁眼都极为费力。 片刻之后,姜守中看到了秋叶的身影。 少女坐在淮兰湖不远的偏僻之地,默默抱着膝盖,说不出的孤独与惆怅。 姜守中正要上前,忽然听到“轰隆”一声巨响。 就连自己脚下的地都震了一震。 姜守中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着像是皇宫位置。 与此同时,在姜守中的上空,一道道御剑而飞的黑影们掠过,挟裹着强大杀意冲向皇宫。 皇宫出事了? 姜守中皱了皱眉头。 没等他回神,眼前淮兰湖的湖水竟开始沸腾,像是被煮开了似的。 隐约可看到一副棺材慢慢浮出水面。 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道玄雷沉沉的声音,震的人耳膜鼓动,嗡嗡作响。 “老夫耶律神野,奉燕戎太后之命,前来借太子昊天神运一用!” “赵无修,可敢阻我!?” 皇宫之内,一道道光柱冲天而起,衔接天地。 …… 【作者的话:接下来剧情是第一卷的收尾了,即将结束,会有一个女主被透。】 (本章完) 第127章 你好,太子殿下 钦天监,摘星楼。 年轻太子周琝立于阵法中枢,双目闭合,神情肃穆,金色的光芒自他体内涌出,仿佛是旭日初升,洒落着无边的瑞气。 四周钦天监弟子盘坐一圈,维持阵法。 由阵法而起的光辉流转不息,如同液金在周琝经络中奔腾。 昊天神运并非第一次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早在两千年前,便有一位皇帝受命于天,身负昊天神运,以莫大魄力将战乱不休的中原大地首次大一统,开创了新的王朝时代。 而后他将昊天神运注入传国玉玺之中,刻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篆字,作为皇权天授、正统合法的信物。 随着王朝更迭,天下大势分分合合,传国玉玺虽然不知下落,但任何一位皇帝,对于昊天神运的渴望却从未中断过。 当坐上皇位的那一刻起,他们便愈发能感受到“天子”二字带来的玄妙之感。 耶律娜利红并非自负。 …… 所谓的融纳,便是让昊天神运彻底认主。 已是入圣大圆满之境。 而在昊天神运重新现世的那一刻,无论是大洲或是燕戎,乃至楼兰等其他小国的皇帝,都能切身感应到那一股煌煌天威。 他即是燕戎第一高手,耶律神野。 并不是说神运直接放在身上就可以了,毕竟是从别人身上夺来的,需要借助历代先祖真龙灵气,证明自己皇室正统血脉,方能彻底融纳。 “太子放心,他们坏不了事的。” 因为这些人里除了耶律神野,至少有五个人修为比他们要高,其中甚至有羽化境的高手,专门阻挡儒家与兵家两大圣人。 “老祖宗,就这么打进去?” 望着远处一道道掠向皇宫的身影,周琝皱了皱眉,看向老监正,“监正大人,会不会……” 做不到“受命于天”,又如何“既寿永昌”。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起了心思。 所以太子需要在除夕祭祖时,在真龙灵气最旺盛的时候,守在钦天监观星楼,让昊天神运认主。而今日是正月初五,也是最为关键的一天。一旦失败,他将失去身为昊天神运主人的资格。 听到妇人询问,冷笑道:“怎么?怕了?” 太子喃喃道:“叶竹婵,如果你能亲眼看到这一刻,我相信,你一定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曾四次进入皇宫试图刺杀大洲皇帝,皆全身而退。 可以说这一次为了抢夺昊天神运,燕戎下了血本。 妇人冷笑,“怕这皇宫里都是些酒囊饭袋,不够我们杀的。” 因天赋不俗,被选入十三层修武阁修行。 位于耶律左手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腰间挎着一把长刀,算不上帅气,眉眼横着一道刀疤。 真是念念不忘啊。 就这一晚! 只要捱过这一晚,自己将成为被上天认可的人皇,创万世之盛世,成为千古一帝! 整个天下都是我的! 有着一统天下雄心壮志的萧太后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眼睁睁看着敌人受命于天,所以在太子融纳“昊天神运”的最关键时期,前来抢夺。哪怕抢夺失败,也要破坏融纳进程。 莫名的,太子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抹美丽的倩影。 对大洲恨之入骨的他听到要闯入皇宫抢夺神运,便自告奋勇,打算亲自诛杀太子,为当年家族报仇。 燕戎萧太后当机立断,立刻派人去寻找,可最终还是被大洲抢先一步。 老监正笑着安慰道,“当初妖尊来都未能抢夺,他们就更不行了。陛下已经在皇宫内外布置了层层防卫,耶律神野敢来,就别想回去了。” 后身份暴露,逃回燕戎,又进入萧太后创立十三层武楼修行,最终花费十二年时间登上第十层,达到天荒境大圆满境界,成为燕戎一流高手。 因为一些特殊原因,现任皇帝周昶无法做到,只能寄望于下一代。 耶律神野右手旁一位气质妖冶的紫衣妇人出声询问,喉音娇腻。 为首的一位身穿黑衣的男子约莫五十来岁,身材魁梧,一束束银丝在黑发中若隐若现,双目深邃,内藏锐利之光。 男人名叫韩楚庸,原本是大洲人士,后因为家族犯下大罪被满门抄斩,而他在管家拼死护送下,侥幸成功逃到燕戎。 宫门之外,十八道身影于夜风中屹立。 没有人能抵挡住“昊天神运”的诱惑,也没有人敢小觑其威力。 最多三年,便可达到入圣境界。 他微微攥紧拳头。 妇人名叫耶律娜利红,乃是横帐三父房族的族人,年幼时便对中原武学尤为痴迷,曾经独自离家出走,隐藏身份潜于莲花教修行,短短三年之内便晋升到小玄宗师境界。 周琝放下心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承天之子名,居人间之皇,却未得天授神威,恍若浮萍失根,这无疑让他们很没有安全感,致使历代皇帝心中常悬忧疑。 除了他们十八个人之外,还有宫内潜伏多年的暗桩也会一并配合。 如果失败,对燕戎可谓是不小的打击。 在这个讲究修行的时代,对于任何王朝来说,强大的修士便是王朝底蕴所在。 战场之上,双方利用高手刺杀将领的案例比比皆是。很多将军身边最少也得有大玄宗师的高手坐镇,要么自身就是兵家强大修士。 放在兵甲身上也是如此,同样训练有素的兵甲,武夫与未修行过的完全是两個层次。 某些时候,强大的修士完全可以左右战局。 甚至以一人抵万军。 当年先帝病逝,江绾护送周昶进京,便是她以一人之力挡住了云邾王的四千精锐追兵,为周昶争取到了翻转局面的时机。 更别说像赵无修、耶律神野这般可万人敌的高手。 所以那位萧太后当时下了命令,哪怕没能成功拿到昊天神运,也不能让耶律神野出事,只要破坏掉太子融纳神运的计划便是完成了任务。 一旦耶律神野出事,对燕戎可谓是重创。 不过让耶律娜利红疑惑的是,这十八人里,有一个人的修为很低,最多也就是大玄宗师境界,也不晓得太后为何要派他来。 耶律娜利红下意识瞥了眼那人。 身形削瘦,看着很年轻,个头也不高,最多也就十六七岁,相貌普通平常,唯有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好似天上的星辰。 女扮男装…… 妇人心思细腻,一路而来便发现了端倪。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 就在妇人深思时,宫门之前出现了一道身影。 比起耶律神野,此人身形并不魁梧,却自有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如隐形之山压顶。 四周空气层生涟漪,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 场中众人除了耶律神野,其他人呼吸顿时一滞,感压心魄,仿佛巨岳横于胸臆,难以喘息。 赵无修! 众人神情一变。 耶律神野笑道:“赵无修,这应该是你我第五次见面了,你这功力似乎没一点长进。不过让老夫不明白的是,每次都是老夫亲自前来刺杀你那位主子,你却始终未曾来我燕戎刺杀太后。怎么,你赵无修的胆子就这么小?还是说大洲除了你赵无修,其他都是废物?生怕伱离开了,就没人保护你家主子了?” 赵无修双手背于身后,淡淡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耶律兄还是喜欢这般争口舌之利。不过这一次,应该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了。” “哦?就这么有把握留下老夫?”耶律神野笑容玩味。 赵无修挥手。 身后宫门缓缓打开。 赵无修道:“关门打狗一事我最擅长了,就是不知道耶律兄敢不敢进这个门。” 耶律神野哈哈大笑,“老夫脸皮厚,自认是狗,可你赵无修不也是看家护院的狗吗?那今日咱们就来场狗咬狗,看看我这条虎犬能不能咬死你这条家犬!” 耶律神野收敛笑容,冷声道:“杀!” “杀!” 十八股冲天煞气涌向皇宫。 —— 姜守中并不晓得皇宫异变,但也能感知出京城即将要发生大事。 虽然好奇,却也明白有些热闹不是乱凑的。 只是眼下他的注意力却被眼前沸腾的淮兰湖所吸引,准确来说,是位于淮兰湖正中的一口棺材。 棺材若隐若现,透着一股神秘。 “这湖里怎么会有棺材?”姜守中对身边的梦娘问道。 梦娘细观湖波,心念微动,欲以神识窥其端倪。不料神识刚触及水面,一道道散发着金辉的梵字自湖底升腾,犹如天降神谕,璀璨夺目。 梦娘神情剧变,急撤神识。 下一刻便觉体内妖魂受损剧痛,甚至皮肤冒出丝丝青烟。吓得她踉跄后退数步,面色苍白如纸,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金色梵文盘旋于湖面之上,光芒万丈,泛起层层涟漪,回荡着一股股玄妙之力。 很快湖水平息,棺材下沉,消失不见。 “怎么了梦娘?” 姜守中急忙上前关切询问。 梦娘心有余悸,盯着湖面半响见没有反应,才松了口气说道:“是无禅寺的破妄佛法阵,专门用来镇压邪祟的,这湖底应该有什么邪祟之物。” 邪祟之物? 姜守中算是长了见识。 没想到京城一座湖泊之内竟也藏有大秘密。 这时,梦娘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夜空,秀眉紧蹙,“不对劲……似乎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 无禅寺,罗汉殿内。 眉须发白,正在诵经的渡厄大师忽然皱眉。 身边的年轻和尚也同样停下诵经。 “师父,淮兰湖似乎有了动静。”法号名叫“普心”的年轻和尚惊疑道。 渡厄抬头看了看天空,说道:“应该是钦天监要启动什么大阵,使得湖中的金佛灵气也收到了牵扯干扰。” 他走到护栏前,随手在空气中抓了一把。 随后渡厄闭上眼睛,捏捻着手中的一缕天地元气。细细感应了片刻,他猛地睁开眼睛,眸中似有金芒流转,不怒而威。 “不对!” 渡厄脸色难看,“钦天监要开启天诛大阵!” 他扭头对年轻和尚说道:“立即召集罗汉堂所有神僧去佛窟,压住九尊圣佛金身,只要金身不碎,淮兰湖便不会受影响!” “是,师父。” 年轻僧人吓了一跳,匆忙离去。 年轻僧人听过天诛大阵。 据说此阵乃是前朝开国皇帝所造,藏匿在皇宫之内,目的便是为了诛杀前来行刺的刺客,哪怕是天人境的高手一旦被陷入,也难逃一死。 而此阵需要消耗的天地元气极大,所以又在京城内建造了四个阵泉,提供能量。 淮兰湖便是其中一个阵泉。 否则也难镇压邪祟。 只是后来阵法残缺,阵眼消失,逐渐被弃用,没想到如今又被修复了。 一旦开启,势必会影响到淮兰湖。 渡厄抬头望着缓缓流转的星辰,喃喃道:“陛下这是要把他们一网打尽啊,可问题是,没有阵眼,如何让阵法运转?莫非是……” 渡厄猛然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不可置信。 许久,他双手合十,脸色复杂的叹息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 秋叶看到了前来找她的姜守中。 她没有仓皇逃避,也没有如先前那般露出小女儿般的羞涩,神情很平静,平静的就如重新归于安寂的淮兰湖水。 从有好感,到慢慢喜欢,到失望失恋,到释然,到情思又起,到仿佛魔障了一般……少女的初恋就如海浪中起起伏伏的小船,等到小船儿被打翻在浪潮里,最终沉入水底深渊时,才会明悟很多事情。 冷静后的少女重新审视先前的自己,会觉得很幼稚,会觉得很天真。 毕竟感情是最能让人成长的。 恋爱了会成长,失恋了也会成长。 某些时候会让人陷入魔障,恨不得把心肺掏出来。有些时候会清醒如局外人,连一个小小的眼神都带着释怀的坦然。 “对不起姜墨,给你添麻烦了。” 秋叶很坦然的看着男人,明净如镜湖的眸子里没有多余的情绪。 她为自己的任性道歉。 也为自己的自作多情道歉。 此刻的秋叶又回到了曾经那个,带着些许冷傲与飒爽的少女。 唯一不同的是,她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的感情,如何释怀自己的感情。 姜守中愣了愣,原本欲要安慰开导的话语似乎也用不上了,笑着说道:“该道歉的人是我,我应该提前说清楚的。另外,关于你二姐的事情我也没讲明白。 我之所以愿意娶她,是因为她体内的天命珠被我弄没了,这导致她想要活命,必须一直待在我身边。” 秋叶一脸震惊,“二姐的天命珠没了!?” 姜守中欲要开口,忽然刚刚平息不久的湖水又开始震荡起来,如热釜中的水,气泡不断腾跃着,一道道金色梵字漂浮在水面上,隐隐约约凝聚成了一个金灿灿的巨佛金身。 蓦然,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炸从湖中传来,犹如万钧雷霆在耳边炸响。 金身巨佛被高高震起! 仿佛是被人一脚踹了起来。 一道煌煌光幕自爆心扩散,若狂澜巨浪,铺天盖地而来。 姜守中看着目瞪口呆。 啥情况,世界末日来临了? 恍惚间脚下突然不稳,姜守中低头一看,地面竟出现了无数裂缝,纵横交错,随着爆炸而冲缝隙中涌出的光柱似龙蛇起舞,将淮兰湖笼罩其中。 “快离开这里!” 梦娘倩影突兀现于姜守身侧,一把扣住其肩头,面露惊惶。 然而还未纵身跃起,湖中溅出的金色光点犹如点点繁星,带着凛冽佛意扑面而来。 梦娘脸色一变,急忙挥袖阻挡。 这些光点每一粒皆蕴含着无上佛法,对于她这种妖物而言具有伤妖魂的威力。梦娘虽自负修为高深,可面对这天克之物,也不敢掉以轻心,只得运起周身解数,以避其锋。 姜守中和秋叶也挥刀帮忙抵挡。 可飞来的光点却越来越多,无论他们挪移到何处,始终难逃佛光笼罩。 “是冲我来的!”梦娘心下一震。 原来湖中金佛被震开后,失去了牵引的佛力会自动找寻周围的邪祟之物,而梦娘又恰巧是妖物,所以才会被吸引过来。 梦娘咬了咬银牙,对秋叶说道:“带姜墨离开这里,我随后就到!” 言毕,身形挪移两丈之外,果不其然,光点如被引蜂之蜜,纷纷追逐而去。 秋叶虽然对梦娘的出现很疑惑,但眼下也顾不得询问太多,刚要带姜墨离开,心念微动,觉有异变,不由抬头仰望,但见先前震荡而起的金身巨佛,竟向他们盖压而下。 瞬间,一片浩瀚阴影铺天盖地,将星辉掩没,似真佛降世,威势无边。 威压之下,空气凝固如铁,四周景象渐显扭曲。 这时候想要逃离,已然来不及。 “趴下!” 秋叶不假思索,急忙将姜守中按在一条裂开的地势缝隙中,自己则紧护在对方身上,以身作盾。 轰隆! 巨佛压下,地势彻底坍塌,恍惚间姜守中隐隐听到一声熟悉的轻柔叹息声。 “小姜弟弟……” —— 钦天监,摘星楼上。 老监正不去看宫内激战在一起的双方,而是望着淮兰湖方向,眉头紧紧锁起,“这些家伙知道我们要开启天诛大阵,所以炸掉湖下的金佛,破坏阵泉的同时,打算放出那只妖狐制造混乱?” 他抬头望去。 天幕群星轨迹竟似乱了经纬,忽明忽暗。 老监正淡淡一笑,“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骤然,异变突起。 原本围绕在太子周围维持阵法的两名钦天监弟子,目光一凶,挥出袖中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击杀了旁边同伴,抓向太子。 周琝面色大变。 “哼,没想到连钦天监也有燕戎奸细!”老监正脸色一寒,挥袖打飞了行凶二人。 周琝还未松一口气,一只白净的手突然穿过老监正的胸口。 “你好,太子殿下。” 一个娇小的女子偏过老监正的身子,朝着周琝挥了挥手。 正是十八人中最不起眼的那个。 (本章完) 第128章 燕戎公主 “咳咳……” 当姜守中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浑身疼的厉害,仿佛血脉中流淌的不再是热血,而是无数细小的针尖,在每一个细胞间穿梭、刺激。 周围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身子底下也是湿漉漉的,衣衫完全湿透,还能听到旁边水液流动的声音。 “秋叶!” “梦娘!” 姜守中叫了几声,却无人回应。 他隐隐只记得天空中落下了一尊大佛,秋叶挡在了他的身上……然后迷迷糊糊中似乎地势坍塌下去,掉进了水里。 姜守中抬头望去。 依旧漆黑如墨,不见半点星光。 而让姜守中愕然的是,旁边竟是一条河流。 他急忙环顾四周,欲寻秋叶下落,然而河洞内漆黑茫茫,光焰摇曳间,除了愈发觉得寒风凛冽,哪有少女半点身影。 “莫非……” 很快瞥见前方幽邃之洞壁隐约分岔。 姜守中提高声音,呼喊对方名字,也仅有河流声与回音作响。 他忽然想起自己身上带有火折子,连忙从怀里掏出,火折外壳已经湿了,虽然涂有防水染料,也不晓得还能不能用。 姜守中将少女放在地上,轻拍了拍对方冰冷的脸颊,少女依旧昏迷不醒。 好在他毕竟是小玄宗师武者,尽管脚下之路崎岖艰险,却也能从容跋涉。姜守中顺着记忆慢慢前行,不须多时,他便摸到了洞口边缘。 姜守中拧开盖子,轻轻吹了吹。 想起秋叶护在他身上的一幕,姜守中心头一紧。 火折子燃料有限,姜守中顾不得深思,四周快速摩挲着查探了一番。 姜守中快步来到少女身前。 姜守中精神一振,再次吹了几口气,终于见到火星稳定,渐趋炽热。随着光芒渐渐扩散,周遭的景象也开始逐步显现。 于是姜守中沿着河道边际,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 探其鼻息,发现呼吸尚匀,姜守中才放下心来。 可问题是,自己并没有受伤啊。 而自己则躺在一块岩石之上,显然是被水流冲到这里的。 “秋叶……” 一丝火星悄然冒出,随即被湿气所抑,复又顽强燃起。 河流湍急,约莫两丈之宽。 随着蜿蜒深邃的洞道渐行渐探,眼前忽现一片莹绿之光,如碧萤初上。 内心踌躇片刻,他轻轻解开秋叶衣衫,却见对方后背血肉模糊,那等重击之下,恐怕连内腑都难安然无恙,五脏六腑皆受震荡。 “暗河?” 姜守中内心五味杂陈。 “秋叶!” 这傻丫头啊。 “秋叶!” 可以! 四周皆是岩壁,包括头顶也是石岩,似乎自己在一个河洞之内。 一边河流激荡,水声轰鸣。另一边则干涸宁静,未受河水浸润。 如果不是为了救他,对方是完全可以逃脱的。 借着火光的亮度,他发现自己胸口上有大片血迹,一片暗红。 走了几步,他忽然愣住了。 姜守中想要用玄力帮对方疗伤,但想起秋叶是天荒境修士,以天地元气为哺,就算他疗伤三天三夜也不见得有太大的效果。 虽然这点光芒不足以穿透远处黑暗,但近处的景象还是能看得清的。 姜守中皱了皱眉。 借着逐渐暗淡的火光,看到少女姣好的脸蛋惨白如金纸,嘴角还溢着血迹,似已昏厥。 此时火折子之火摇曳将熄,仅余微弱余晖。姜守中顾不得细察对方伤势,轻手轻脚将少女背起,朝着刚才看到的洞口方向走去。 走至一半,火光终于泯灭,四周归于一片漆黑。 难道那丫头被河水冲走了? 姜守中顾不得方才看到的洞口,转身顺着河流方向开始寻找。好在运气不错,同样是在一块凸出的岩石块前,姜守中看到了少女的身影。 姜守中走近一看,原来是群萤似的细虫附着于岩壁之上,哪怕是生人到来,这些飞虫依旧安静发光,不曾惊飞四散。 “对了,轻尘以前留下的那瓶疗伤丹药,好像还留有几颗。” 姜守中连忙从自己怀里摸索起来。 可摸索半天,怀里虽然瓶瓶罐罐不少,却都是曾经从采花大盗姜庆身上搜刮的下作药物,反倒疗伤的丹药放在了家里忘了没拿。 “艹!” 男人握拳用力砸了砸自己额头,恨不得给两嘴巴子。 等等! 秋叶身上应该有吧。 姜守中眼睛一亮,这时候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忙不迭地在少女身上仔细搜寻。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对方身上也没带疗伤的药物。 这下彻底没招了。 看着秋叶气息越来越微弱,姜守中心急如焚。 眼下这陌生地方即便带着对方找到出口,恐怕也要耗费大量时间,到时候少女早凉了。 可惜秋叶没有夏荷可以疗伤的本命珠。 “本命珠……” 姜守中想到这里,心下忽地一动。 在和阴阳门阿晴一战后,夏荷受伤很重,当时他嘴对嘴渡了一些本命珠气息,夏荷才有所恢复,可以自行调理伤势。 那秋叶可不可以? 姜守中握了握拳头,形势危急,他也无暇顾及太多,便轻轻低下头,噙住了少女两片凉冷嫩薄的樱唇,试图将体内积攒的本命珠气息渡过去。 让姜守中惊喜的是,本命珠气息可以被少女吸收。 随着气息不断渡入,少女原本苍白的面庞渐显出一抹微弱的血色。 直到体内积攒的本命珠气息彻底渡空,秋叶的脸色基本已恢复了正常,就连背后创伤可见结痂痕迹,有了愈合的倾向。 “可惜太少了。” 姜守中有些遗憾。 帮少女穿好衣服,他再次背起对方,重新踏上前行之路,朝着洞道深处走去。步履虽重,但男人心头却轻松些许。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眼前景象忽转宽广。 姜守中跨出洞口,目之所及乃是一地废址,宛若古时地宫遗迹。 最为瞩目的莫过于中庭的一座祭台,周围铁链纵横交错,密布着上百道古旧符箓。 有些符箓残缺,有些则颜色斑驳,岁月久远。 四周残垣断壁间,草木不生,一片死寂,唯有这座祭台尚显庄严旧貌,似乎曾为某种神秘仪式所用,透着一股诡异之气。 “这又是什么地方?” 姜守中好奇打量着四周,没想到淮兰湖下竟藏有这般秘密。 以前这里似乎是一个地下小宫殿。 莫非是藏宝藏的地方? 就在他准备调查时,忽然听到一声低沉轰隆之声,似乎是石门推动之声。 抬头一看,果然斜前方一扇石门被轻轻推动。 姜守中心思一转,瞥见旁侧石壁倾斜,形成一处天然的掩体,似乎可以藏身,于是背着秋叶悄无声息的挪移到藏匿之处。 刚藏好身子,忽然两根并起的纤长玉指迅速点了他几个穴道,姜守中瞬间感到全身气息一紧,似被无形之力封锁,身上的气息瞬间收敛。 姜守中心头一震,面露愕然。 却见秋叶已然醒来。 少女竖起一根手指抵于红唇之上,轻轻“嘘”声,眼神示意他保持沉默。 这丫头啥时候醒的? 姜守中面露古怪,心想该不会亲嘴的时候就已经醒来了吧。 “奶奶的,总算逃出来了!那皇帝老儿在宫内藏了不少高手,差点阴沟里翻船!” 一声粗犷的声音忽然响彻在大厅之内。 姜守中小心翼翼透过缝隙望去,只见一個浑身沾有血迹,身材魁梧的粗犷大汉,提着刀从推开的石门中走了进来。 大汉衣衫半敞,肌肉如铁铸般结实,皮肤黝黑,满脸络腮胡子。 身上散发着一股迫人的血煞之气。 绝对的高手。 大汉身后还跟着四人,分别是两男两女。 其中一位男的四十多岁,相貌普通,眉眼横着一道疤痕,目光狠厉,一只手臂被斩去,鲜血渗出衣衫,脸色苍白。 正是之前十八人中的韩楚庸。 在他身旁的男子身形修长,脸型也较长,身上透着一股子阴骛之气。 跟在身后的妇人容貌娇媚,一袭紫衣。 腹部也有一道伤口。 而在妇人后面跟着一个身材娇小,容貌平常,似乎是女扮男装的年轻女子。 让姜守中惊愕的是,年轻女子手里还提着一个人。 是之前与他有过冲突的那位周公子。 这时候姜守中还不知道这位周公子就是太子,此时被少女提在手里,昔日温雅傲然之态荡然无存。整个人如丧考妣,目光茫然若失焦距。 身为天潢贵胄的他,似乎还不愿相信自己竟然沦为阶下囚。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明明捱过今晚就会成为未来一国之君,千古一帝。 怎么突然就变成阶下囚了呢? 砰! 周琝被重重扔在地上,犹如寻常人家待宰的猪狗。 坚硬的地面撞的他骨节各处皆似散架,痛楚难当。就连呼吸一口清新之气也闷结,久久不能顺舒。 “老祖宗应该能回来吧?” 身着紫衣的耶律娜利红有些担忧,语气虽是询问众人,目光却看向年轻少女,带着几分畏惧与好奇。 原以为对方只是大玄宗师高手,没想到竟趁着众人激战时悄无声息的摸到了钦天监,不仅重创了老监正,还把太子也给带来了。 这修为,至少在入圣境之上。 而撤退时,耶律神野也是对她这丫头极为照顾,拼着被赵无修一记重伤将她成功送出了皇宫。 “能回来。” 少女拍了拍手,坐在石台上,轻轻甩动着纤细的小腿。 耶律娜利红点点头,不再多问,开始调息。 一会儿他们还要离开京城,运气好能成功潜出自是上佳,倘若行藏不密被人窥破,难免一场血战。眼下抓紧时间调息,蓄养精力,就多一份活命机会。 在带着太子撤退时,他们就已经折损了七个人。 其中还有一位羽化境的高手。 也不知道眼下耶律神野能带回几个人。 好在太子已在手中,哪怕折损过半,这次行动也是成功的。 粗犷大汉拿出疗伤药服下,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看向瘦脸男子,咧嘴笑道:“幸好老羊从阴阳门那里得到了皇帝要动用天诛大阵的情报,不然这次我们真要栽跟头了。没想到前朝就破损的阵法,竟然被那皇帝老儿给修复了。” 听到大汉的话,众人心中庆幸。 天诛大阵一旦启动,他们这些人就别想活着回去了。 好在老羊是天影组织的情报人员,虽然没能找到最初身负昊天神运的那人,但意外从阴阳门手里得到了天诛大阵的情报。 眼下淮兰湖下的金佛被他们炸毁,没有了阵泉提供能量,天诛大阵也就无法启动。 甚至若能趁机放出那九尾妖狐,也够皇帝头疼的。 瘦脸男子名叫石云梯,大洲人士,因为一些原因成为燕戎的棋子,在天影组织里代号为老羊,帮忙给燕戎传送情报。 上次在破庙,他用《神荼阴阳录》第二册,试图找到昊天神运是从谁身上夺取的线索,便是希望找到最初那人,进行一番验证。 可惜没能找到。 后来阴阳门的阿晴找到他,用天诛大阵的情报与他做了交换。 那本《神荼阴阳录》第二册,便到了阿晴身上。 “丫头,说起来你为何不直接夺了昊天神运?直接杀了太子?带着这么个累赘,跑起来都麻烦。” 粗犷大汉对少女询问道。 没等少女开口,老羊淡淡解释道:“前不久妖尊突然袭击太子,试图抢夺他身上的昊天神运,但没能成功。后来我们调查得出推论,太子身上应该有特殊秘术进行保护,无法强行拔出。为了稳妥起见,直接带太子回燕戎,好好研究再取。” “原来如此。” 粗犷大汉点了点头。 他走到周琝身边,抬起一只脚轻轻踩在对方的脸上,笑着说道:“太子殿下,未来的大洲皇帝,你别害怕,到了燕戎我一定好好招待你。我家那四百斤的闺女最喜欢你们大洲书生气的男人了,你这模样气质,她更喜欢,哈哈……” 此时躲藏在暗处的姜守中心神骇然。 这位周公子竟是太子!? 这么说的话,那个性情恶劣,心肠狠辣的少女,就是公主了? 姜守中心中顿时蒙上了一层阴霾。 没想到自己竟无意间得罪了太子公主,能活到现在,可谓奇迹啊。 “丫头,我现在还不明白,你究竟是什么人?” 粗犷大汉蹂躏完太子,又将目光探向少女,好奇问道。 少女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索性说道:“算了,这会儿也没必要瞒着你们了,反正你们迟早会知道的。” 说罢,少女撕下脸上易容面皮。 刹那间,原本阴暗的废墟地宫大厅好似亮了起来,少女容貌极美,犹如月出云端,皎洁生辉,便是见惯了美女的姜守中也生出惊艳之态。 相比染轻尘或江漪这类绝色,不仅毫不逊色,反而还胜上一筹。 大厅内其余四人呆了片刻,连忙跪地。 “拜见公主殿下!” 耶律妙妙,萧太后义女,燕戎第一美人。 (本章完) 第129章 太子之死! 作为草原上公认的明珠,耶律妙妙从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其父是前北院枢密使耶律廷裕,也是前任皇帝的同胞哥哥。在发生那场宫廷刺杀内乱后,是他与萧太后的父亲联手稳住局势,立七岁侄儿耶律宝良为新帝,奉萧凌秋为皇太后。 不过后来随着萧太后逐步开始掌权,这位北院枢密使心生不满,认为女人不该过多参与政事,但在一些国家重要决策上他还是支持萧太后的。 在耶律妙妙十一岁时,其父因病去世。 虽然耶律廷裕平日多唱反调,但对于他这位女儿,名义上的侄女,萧太后还是颇为疼爱的,后来干脆收为义女,从郡主晋升公主。 不仅仅是身份的尊贵,据说耶律妙妙出生时,帐篷里神光四射,异香扑鼻,手中还握有圣器金铃。幼年时神女可敦骑青牛而来,竟主动避让。使得燕戎草原流传出了童谣传唱:青牛妪,曾避路。 六岁时耶律妙妙便得到大巫神速姑的祝福,成为草原圣女,而后更是获得君基太一神的天佑法相,可谓福缘深厚。 甚至有传闻说,萧太后之所以收耶律妙妙为义女,是打算某一天废掉新帝,培养耶律妙妙为下一任燕戎女皇。 此时看到传闻中的燕戎公主出现在面前,耶律娜利红几人怎能不激动。 跟在耶律神野后面的有五人,皆受了不同的伤。 耶律妙妙轻盈跳下石台,如画般娟秀的脸上巧笑嫣然,“这次你们冒着生命危险为我燕戎夺取昊天神运,功劳甚大,回去后我一定会让太后好好嘉奖你们,甚至可以破格让你们登上第十二层修武阁。” 就在这时,石门再次推开。 便是断了一臂有些心灰的韩楚庸也是重振信心,神情狂喜。 耶律神野淡淡道:“皇帝老儿如此谨慎也是应该的,如今太子在我们手上,算是他棋差了一招,不过眼前我们还在他的地盘上,想要离开京城极为困难,就看太后安插在城防那边的棋子关键时候能否给力。若是逃不出去,那就把太子杀了,昊天神运也不要了。燕戎得不到,大洲也别想得到!” 然而下一刻众人脸上露出惊骇之色,却看到耶律神野的右手自腕处似被利器所斩,一只手没了! 因为拥有君基太一神法相的原因,她能探知到神野伯伯受了很重的内伤,恐怕伤及到了道体丹田根本,眼下修为大跌。 国与国比拼,若没有情报,等同于瞎子。 如果失败,损失何其重。 也就是说除了眼下十一个人,剩下七位超一流高手已经死了……虽然对于燕戎是一笔不小的损失,但毕竟是闯进人家本营,能活着回来一大半已是最好结果,尤其把太子都给掳来了。 可以想象到,到时候两军对战时将太子吊起来示威,对大洲军士是何等打击。 “探查的如何了?” 但耶律妙妙却难掩担忧。 耶律神野点了点头,走到太子周琝面前。 毕竟这有可能是未来的草原女皇。 不过好在十三层修武阁有日月石,可以帮忙疗养伤势。 耶律妙妙轻声说道:“我用法相之力仔细勘察过,太子身上有一道防护秘术,很难取出昊天神运与潜龙之脉。” “老祖宗!” 正是耶律神野。 谁也不会天真认为,自己的身边没有对方安排的棋子。 这次为了夺取昊天神运,几乎将燕戎花费多年心血埋在皇宫内的暗桩全部用出。 耶律娜利红几人闻言,放下心来。 这些年来无论是燕戎或是大洲,暗中拔掉的钉子何其多,但依旧还有不少潜伏极深的谍子。 姜守中顿感寒毛竖立,心脏跳动瞬息停顿,只觉得一股凛冽凶气扑面而至,几欲窒息。 两国之间,谍子的渗透尤为重要。 众人神情紧绷,看到来人后面露喜色。 猝然间,他脚步一顿。 “受命于天”这个字,任何一个人都从心底敬畏。 其实耶律神野对于这次行动一直持反对,觉得太过冒险。但是他又不敢赌,若真让大洲太子融纳了昊天神运,对燕戎打击非同小可。 因为他听说第十二层有罗摩遗体秘法,可断肢重生,甚至阉人都能重新恢复成正常男人。 “无需多礼。” 四人听后大喜,连忙叩首谢恩。 耶律神野看到地上的太子周琝,开口询问。 耶律妙妙神情一变,急忙上前。 “走吧,按照原计划顺着水路而行。” 耶律娜利红一行人恭敬行礼。 “神野伯伯!” 此时的周琝依旧神情呆滞,嘴里还碎碎念着:“不可能,不可能……” 耶律神野似有所觉,忽尔回首,锐目如电射向姜守中二人潜伏之处。 面色惨白的耶律神野摆臂笑道:“无妨,一只手而言,用罗摩秘法最多三年就能长出来。那赵无修也是吃亏不小,被老夫打断了三道神脉,没个两年别想恢复……痛快啊,可惜神运一事要紧,不然真想和那家伙死斗一场。” 耶律神野另一只手提起周琝,朝着姜守中来的河道洞口走去。 未等耶律神野开口,手中提着的太子周琝忽生异状,喉中发出奇怪的哽呕之声,似是喉咙异物所阻,咿咿唔唔,身不由己地颤抖起来。 耶律神野眉头一皱,低头望去。 “这小子不会被吓傻了吧。” 粗犷大汉笑道。 太子身子抽搐的愈发厉害,周身泛起一道道金色叶脉状纹路。双眼突出,眼球布满了赤色红状网丝,宛若血丝缠绕。 耶律神野心中忽生不好的预感。 他将太子扔在地上,一只手摁在对方胸膛,陡然间太子周身泛起一道金色玄妙的光纹,将耶律神野震退出数步。 “神野伯伯!”耶律妙妙惊呼。 “是阵眼!” 耶律神野骇然道,“是天诛大阵的阵眼!” 什么!? 众人听闻震惊无比。 便是陷入痛苦的太子本人一时也懵了。 随着光纹出现,天空之中星辰开始变换移位,似应天象之变,无数星光好似被一股玄妙力量拢至,在地宫上方的天空中缓缓凝聚成一個金光大阵。 阵中金光璀璨,凛冽杀意弥漫,长剑金芒透出,如神兵天降,威势赫赫。 天诛大阵,正式开启! 阵眼在何处,阵法即在何处! 耶律神野一脸不可置信,喃喃自语,“老夫明白了,老夫明白了,原来自始至终这都是一个局!昊天神运根本不在太子身上!是假象!都是假象!这是狗皇帝牺牲自己儿子设的一场局!” “散开!!” 耶律神野怒吼。 刹那间,地宫上空轰鸣之声震天响彻,碎石炸开,无数细小金剑如暴雨般泼下。 其中威力最强的巨大金剑,直指耶律神野! 被飞剑破坏的地宫顶壁顷刻间崩裂坍塌,瓦砾如雨而下,整个地宫剧烈摇晃,轰隆声不断。一时间昏天黑地,气浪滚滚。 而在天诛杀剑涌来的那一刻,秋叶目光惶恐,下意识就要将姜守中护在身下。然而还没行动,男人一把抱住她,紧紧护住。 在地宫倒塌的同时,身下地面开裂,二人往下沉坠,倾斜的石壁在摇晃中轰然倒塌,将二人埋在废墟之内。 “傻丫头,这次我保护你。” 石壁倒塌之际,少女耳畔传来男人温柔的声音。 —— 也不知过了多久,死寂已久的废墟一隅,忽闻石砾掀动之声。 姜守中忍着后背疼痛站起来,拂去压在身上的土石,环顾四周,但见尘烟未散,一片狼藉。好在身下的秋叶并未受到伤害。 只是少女之前受伤太重,此番废墟动荡之下,又昏迷了过去。 姜守中小心翼翼将少女扶靠在一块残壁旁。 目光一扫,瞥见不远之处有一具尸体横陈,虽然血肉模糊,骨肉难辨,但仍能勉强辨认出是先前那位粗犷的大汉。 大汉头颅几被斩去一半,其状惨不忍睹。 姜守中后背发凉。 从几人的谈话中得知他们是去皇宫抢夺什么神运,能把太子捉来,足以证明其修为之高,没想到在那神秘的金剑大阵下死的这么透。 可为什么他却好好的,没有受到金剑伤害? “咳咳……” 忽然,一道咳嗽声突兀响起。 姜守中神情紧绷,警戒抬头望去,只见废墟里踉跄爬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竟是太子周琝! 此时周琝头发散乱,衣衫褴褛,尘垢满面的宛若一个乞丐,哪里还有昔日太子的风度。尤其他的一只腿被石块压折,血肉模糊。 在看到姜守中后,太子也愣住了。 对于眼前这个两次发生过矛盾的家伙,他自然不会陌生。 这几天若非忙着融纳昊天神运,恐怕自家那妹子早就带人把这家伙给杀了,而且他已经调查出眼前这人叫姜墨,家住长桥街巷。 “你怎么会在这里?” 太子沙哑开口,嗓子里好似被泥沙灌洗过,疼的厉害。 他看向自己流着血的腿,费力撕下一块布匆匆裹住伤口,权作救急之策。 姜守中心思盘量着,面上无奈道:“跟媳妇在淮兰湖畔约会,结果莫名其妙地震了,掉在了这里。” 太子瞥了眼秋叶,感觉隐隐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只是秋叶此时也是灰尘覆面,难辨昔日娇美容颜,远距离难以认清。 精神已至崩溃的周琝也想不了那么多,气喘吁吁的对姜守中急声说道:“我知道你叫姜墨,是六扇门的暗灯。你可能不知道我的身份,我——” “你是太子。”姜守中淡淡道。 周琝一愣,点了点头,拖着受伤的腿说道:“那我就不废话了,伱现在快些带我离开这里,若是有蛮子还活着找到这儿来,我们俩都会没命的。” 姜守中指着秋叶,“不好意思,我要照顾我媳妇。” 太子闻言大怒,“这时候你还照顾什么女人!你是大洲朝廷的官员,你的职责就是效忠我大洲皇室!效忠本太子!本太子若是有个闪失,你也吃不了兜着走,明白吗?你救了本太子,什么女人,什么荣华富贵没有!” 此时的周琝真的急了。 此刻的他哪里顾得上平日里的温文尔雅。 他怕死在这里! 死在那些蛮子手里! 他是未来大洲的皇帝,未来的人皇,若这么死去,委实太憋屈了。 而且他内心还有诸多疑问。 为什么天诛阵法的阵眼在他身上,他要去找父皇问个明白! “太子殿下,如果我救你出去,你还会报复我吗?你那位妹妹会放过我吗?毕竟咱们也算是结下了不死不休的梁子,对吧。” 姜守中一边说着,一只手摸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消除隐患,是他一贯的风格。 无论是纳兰邪或是眼前这位太子。 听到姜守中的话,太子一怔,当注意到对方的动作后他先是大惊,忽而又冷静下来,沉声说道:“姜墨,本太子劝你别诛九族的傻事!本太子身上有秘术,你若杀了我,皇宫那边肯定会知道。 本太子是未来的大洲皇帝,皇帝圣言,一言九鼎! 本太子现在就可以答应你,只要你救我出去,过去的任何恩怨本太子都会既往不咎。我也会约束住我妹妹,不让她找你麻烦。” 姜守中脸色阴晴不定,最终松开了刀柄上的手。 周琝暗松了口气。 其实所谓的秘术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就是为了吓唬对方。 等出去以后,他绝不会放过这家伙。 敢威胁本太子,本太子就让你体会凌迟的下场! “你知道出路吗?”姜守中上前问道。 周琝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先带我——” 噗! 刀尖透体而过。 周琝瞪大了眼睛,他缓缓低头,望着插在自己心口上的刀,一脸的不可思议。 “也许你会放过我,也许你不会。” 姜守中眼神冰冷,“但我不会把自己的命赌在‘也许’这两个字上。太子殿下……”姜守中凑到对方耳边,轻声喃道:“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姜守中,不叫姜墨。” 扑通! 太子倒在地上,目光还愣愣的看着姜守中,充满了错愕。 这是梦? 对,这一定是梦! 他可是太子,他可是大洲未来的皇帝,他是上天指定的天子……怎么可能在这时候死去,而且还死在一个小小的暗灯手里。 太可笑了。 梦啊,快点醒来吧。 太子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恐惧与绝望紧紧缠绕着他。 自懂事起所有的记忆如走马观花般闪过,最终却停留在一抹久久难忘的倩影身上。 叶竹婵……我还没让你后悔呢。 “再补一刀吧,就当是买一送一了。” 姜守中挥刀砍下周琝的头颅,一脚踹飞出去。 姜守中收刀回鞘,准备带着秋叶离开这是非之地。然而就在转身之后,他的身形蓦然一顿。 他慢慢回过身子,望着刚才被自己踢飞出去的头颅。 头颅的眼睛还睁着,死不暝目。 姜守中重新拔出刀,走到头颅面前,用刀轻轻拨开,便看到废墟木架下,一双澄澈净莹,仿佛聚天地灵气所钟的灵秀双眸望着他。 少女绝美的俏脸惨白无血色,恰若凋零之花,摇摇欲坠着一点生命力。 显然这位燕戎公主受了极严重的伤。 “都看到了?” 姜守中淡淡问道。 感知到男人身上的杀意,耶律妙妙虚弱道:“我不会说的,我和他是敌人,你杀了他,我很高兴。” 姜守中叹了口气,将刀轻轻横在少女脖子上。 “不好意思,敌人的敌人,并非是朋友。” (本章完) 第130章 春暖花开 钦天监,摘星楼。 大洲皇帝周昶负手而立,目光冷冽的望着远处天空中渐渐淡去的浩瀚阵法。 身后身受重伤的儒家与兵家圣人各站一侧。 二人脸色皆是复杂。 面色苍白的老监正站在皇帝身边,低头看了眼血肉模糊的胸口,抹去嘴角唇角血迹,叹息道:“这场戏真是不好演啊,好在虽然出了些状况,但最终那位燕戎太后还是上钩了。我大洲,总算可以铲除一个心腹大患了。只是可惜了太子……” 皇帝淡淡道:“太子可以再立,但耶律神野只有一个。况且,朕自始至终也没想过让琝儿接管这个国家,当初给过他很多机会,但他都没能把握住。” 昔日朝野上下,皇帝一直想立三皇子为太子的心思很多人都知道。 只是随着周琝获得昊天神运,又被儒、兵两家收为弟子,最终被皇帝立为太子,使得所有人都以为周琝将会成为大洲皇位的接班人。 不止是大洲官员,哪怕是燕戎那边的官员们也是这般认为的。 然而没人想到,这竟是一场局。 昊天神运是真。 这让周昶很无奈,也很愤怒。 从得到昊天神运的那一刻起,他们用尽了无数办法去融纳,但始终没能成功。 老监正轻轻点头,“那就好。” 老监正没继续说下去。 周昶用力攥紧拳头,压住内心痛楚,淡淡说道: 老监正点了点头,“神运有神运的傲气,希望三皇子殿下可以肩负起这个重任。唯独可惜的是,那个神秘人失踪了,否则……” 一场从获得昊天神运那一刻起,就开始精心布置的局,为的就是这一天! 钦天监获得昊天神运线索,老监正私下找到兰妃的那一刻,大皇子周琝就注定成为了牺牲品。 周昶平复下情绪,淡淡道:“受命于天,就要做出让老天认可的功绩来,昊天神运并非不认主,而是需要拿出拥有它的资格,就像是要讲究门当户对,我相信老三可以。” 简单而言,就是“昊天神运”瞧不上周氏皇族。 在这个虎狼环伺的时代,周琝确实不适合与那些敌人们撕咬。 “朕知道他不差!” 周昶沉声道,“可是他只适合当一个太平盛世下的皇帝,眼下这般形势,朕要的是一个开拓疆土,让大洲成为天下霸主的雄主! 皇帝长久沉默着,目光又看向方才阵法消失的地方。 兵家圣人宇文烈淡淡道,“地宫之内有暗阵,那才是困住九尾狐妖的关键,只要无禅寺及时将金佛修复,一切无碍。” 若是他死了,朕会留下遗嘱吩咐后世,追尊为他为皇帝,赐他庙号……” 唯有把一切变成真的,敌人才会相信你。 还是第一个儿子。 或者说唯有那位最初拥有神运的神秘人可以? 不! 中原正统只能是大洲! 儒家圣人怅然道:“朝臣望星辰之变,观云气之吉凶,以占天意。百姓仰圣德之光辉,盼风调雨顺,以证君权神授。这昊天神运,也不知是福是祸。” 儒家圣人轻声说道:“其实太子并不差。” 朕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替他铺好路,朕只能打下一份家业,让朕的儿子用这份家业去完成朕和列祖们的遗愿!而不是只守着这份家业,安心享乐。” 显然周昶笑到了最后。 这就是一场披着阴谋的阳谋! 萧太后必须派出最强高手耶律神野去阻止,而周昶必须斩杀掉这個曾经四度独闯皇宫的心腹大患……至于谁能笑到最后,就看谁心狠。 周昶脸色难看,握拳重重砸在玉柱护栏上,恨恨道:“这个叶竹婵,坏朕大事啊!” 但在场众人都清楚内幕。 设下埋伏是真。 期间皇帝周昶更是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阳谋摆出来,告诉你萧太后,你要么眼睁睁看着昊天神运被融纳,要么赶紧派人来阻止。 因为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敢牺牲! 这次不仅要除掉心腹大患耶律神野,也要斩杀燕戎培养出来的诸多高手,更要将对方埋伏在京城的暗桩谍子一并揪出。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啊。 老监正苦笑,“女人心思最难猜了。不过眼下还一件麻烦事,耶律神野他们炸掉了淮兰湖下的金佛,若是不慎放出那只九尾妖狐……” “朕已经派人去救琝儿,若是琝儿侥幸活着,朕就让他安心当一个太平王爷,让他享一辈子荣华富贵,他的后世子孙皆护佑平安。 “放不出的!” 牺牲一个皇子,值得! 甚至周昶还找来阴阳门,让他们帮忙修复天诛大阵。哪怕阴阳门可能会把这个情报泄露出去,但那又如何呢? 泄露出去了,反而让燕戎更相信太子会融纳神运。 需要融纳是真。 众人沉默不言。 说到这里,周昶眼角有泪花闪烁。 最终靠着皇帝及监正和两位圣人的演技,导演了一出大戏。 老监正说道:“就是不知道三皇子能否融纳昊天神运,虽说我们让大皇子作为局中鱼饵,可毕竟也确实在他身上放过一段时间,否则也不能骗过萧太后他们。而在这过程中,昊天神运极为排斥……” 这场局布置了整整一年多,期间虚虚实实的情报真假难辨。燕戎谍子不断刺探,不断调查,无数情报如雪花般飞往那位萧太后的案桌上。 身为中原正统大国,却无法得到昊天神运的认可,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位燕戎太后就可以?或是楼兰其他小国的国主可以? 也不知道琝儿究竟活着没有。 皇帝想起曾经那个坐在自己腿上,给自己朗读圣贤古籍的乖巧孩子,看向茫茫暗沉的天空,喃喃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 击杀太子的罪名姜守中很清楚。 无论对方身上是否真有秘术,但至少眼下不能有目击证人,一旦被其他人看到,等于是一脚踩进了阎王殿,生死全被拿捏。 尽管这位燕戎公主长的很漂亮,可对比自己的命,怜香惜玉这种心思只能狠心压下。 但就在姜守中手里的刀锋割破少女脖颈皮肤的那一刻,忽然轰隆一声,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然后他直接被一股雄浑巨力震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废墟之中。 重击之下,姜守中口中鲜血狂喷。 那身影立于尘烟之中,犹如神祗下凡,威慑凛凛。 “神野伯伯!” 耶律妙妙面露惊喜。 在天诛大阵的袭击下,这位燕戎第一高手竟然还没死。要知道他承受的,可是天诛大阵里威力最强的那把金剑! 只是虽然活着,但此刻耶律神野状态并不好,周身伤口纵横密布,体裂见骨,五脏六腑隐约可见。而他的右侧颅部更为惨烈,少半颗头颅血肉模糊,红白之物交融,触目惊心。 这模样就仿佛坟墓里爬出的腐烂尸体似的。 而在耶律神野周身弥漫着一股淡紫色的气息,仿佛是他用某种秘术强行维持生命的迹象。 姜守中骇然。 这老家伙是怪物吗? 就在他绝望之际,却发现耶律神野并未看向他,而是抬头盯向上层残缺的横梁。 姜守中仰首望去。 却见横梁之上出现了一位女子。 女人身形高挑纤润,身披绣金华裙,静立于一根断裂的横木之上,脸上则同样戴着金色面纱,只露出一双幽芒浮动的明澈眸子。 只是静静站在那儿,便自有一股绰约出尘的姿态,冷艳逼人。 “耶律前辈不愧是燕戎第一高手,这都不死。” 女人嗓音清冽绝尘,如薄寒春风,漫过这片尘烟四散的废墟。 耶律神野咧开嘴,仿佛厉鬼瘆笑,“老夫小看了皇帝老儿,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舍弃,这局输的不冤,老夫认栽。” “既然认栽,为何不死?” 女人目光冷漠,夜风吹荡间裙摆轻轻拂动,流金溢彩,配上凌然高冷的气质,宛若雪山之巅的艳美凌霄花,孤高不可攀附。 “哈哈哈,老夫可以死,但也要拉上几个垫背!” 耶律神野话音一落,身子忽地拔起,一拳轰向女子。拳芒挟雷带电,气劲波动,荡着一圈圈的金环,周遭空气为之颤抖。 女子并未正面对敌,身着金色绸缎秀鞋的纤足轻巧一点,避开了对方的攻击。 耶律神野再次出拳。 刹那间,煌煌拳影宛如真龙在天,霸气凌然。 周围废墟再次颤动起来。 强大的劲风刮着女子及腰长发如墨色瀑布般纷乱飘扬,金色罗裙紧贴娇躯,勾勒出山川起伏般的曲线玲珑,诱惑中却又透着一股锐利如杀的意味。 耶律神野拳出不断,其势如狂澜惊涛,连绵不绝地袭向女子。 而女子始终以闪避应对,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巧妙以绝妙身法轻盈闪避,恰到好处地闪躲开耶律神野的狂暴攻势。 显然,她在故意让耶律神野耗尽秘术精气。 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出,目前耶律神野在靠着秘术以燃烧自己生命为代价换取修为,一旦秘术耗尽,便是耶律神野的死期。 果不其然,在双方缠斗上百回合后,耶律神野周身的淡紫色气息开始黯淡。 而每一次出拳后的威力,也在逐渐减弱。 此时女子气息也出现了些许絮乱,毕竟要躲避一个天人境高手的攻击容不得半点疏忽,哪怕对方修为重伤大跌,也一样不容小觑。 又缠斗几个回合后,耶律神野突然停下了攻击。 似乎是明白这么打下去自己必定死路一条,他微微喘息看了眼耶律妙妙,惨然道:“丫头,老夫最后护你一次,能不能活着,看你的运气了。” “神野伯伯……” 耶律神野惨白的嘴唇微微颤抖。 而金裙女子黛眉紧颦,莫名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她瞪大杏眸,先前冷淡漠然的神情被骇然所取代,转身便要逃离。 “天人自爆!” 耶律神野一拳轰向地面。 一拳涟漪扩散而开,随即以耶律神野为中心,方圆数十丈,本就已成废墟的地宫尽数粉碎,地面裂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而耶律神野更是仿佛化为一团光球,光团越来越大,蕴含着毁天灭地般的能量。 耶律妙妙震飞出去,周身裹着一层元气防护结罩。 姜守中拼尽全力才爬到秋叶的身边,紧紧抱住少女纤细的身子,感觉后背的肉被一片片的剜去,就连体内的灵魂都被一股狂暴煞气生生扯拽,随身离体,双耳双目双鼻六窍更是淌血不止。 这一刻姜守中只想到了一句话: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轰!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姜守中喷出鲜血,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而在昏过去之前,隐约听到一声沙哑的凄叫之声。 像是狐狸的声音。 与此同时,有一片光幕轻轻护在姜守中身上。 —— 姜守中从疼痛中睁开眼睛。 眼前倏尔映现淡绿幽光,若鬼火般飘忽不定。 待他神智稍稍清醒一些,环视四周,发现自己竟身处一圆盘状祭坛之上。周遭法阵纹络繁复,华光熠熠,宛若九幽之下冥火。 在他身边,却是那位燕戎公主。 少女双眸紧闭,已经昏迷过去,先前惨白的精致脸蛋反倒是多了一丝红润。 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姜守中半响呆愣无言,忽然想起秋叶,心中一紧,急遽环视寻找,很快在祭台边缘的阴影处,瞥见一抹倒在地上的婀娜身姿。 姜守中欲要喊叫秋叶名字,却发现自己喉咙竟发不出声音。 仿佛一切都被消了音。 四壁寂静如死。 顾不得多想,他朝着身影艰难爬去。 可爬至一半距离,却愕然看到对方身上浮现出金色流芒,姜守中这才意识到对方并不是秋叶,而是那个孤傲清冷的金裙女子。 那秋叶呢? 姜守中急寻四周,并没有看到其他身影。 诡异祭台、法阵、绿芒、静卧不醒的金裙女子和燕戎公主,交织成一幅幅诡异莫测的场景,唯独秋叶的身影,如同幻影般,无处可寻。 就在这时,法阵陡然嗡嗡作响。 随即一声哀婉悲怆的奇怪声音从头顶传来。 姜守中仰头一看,瞬间愣住。 只见上空漂浮着一副晶莹剔透的冰棺,其内封印着一只狐狸的幻影。 狐狸竟生有九尾,每一条尾巴宛若生有灵性,摇曳翩跹,尽显妩媚之态,却又被铭刻有符箓的铁链紧紧缠绕,无法挣脱。 九尾妖狐! 姜守中呆若木鸡,只觉一切如极为魔幻。看着看着,忽见重重幻影迭生,法阵周遭原本流转之绿芒,渐变为娇艳之粉色。 突兀间,自丹田涌起一股炽热之气,流转于身脉之间。 热流所过之处,犹如烈焰焚烧。 姜守中只觉神智被这股气息搅扰,开始变得昏沉朦胧,气息随之沉重,呼吸亦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耳中尽是靡靡之音。 这时,重伤昏迷中的金裙女子幽幽苏醒。 在听到这令人发热的靡靡怪音后,女人先是出现了短暂迷茫,随即神情一变。 不好,是天魔大法!? 顿感到不妙的女子竭力稳住心神,试图抗拒那逐渐侵占意识的迷离之感。 然而因为耶律神野的自爆威力实在太强,哪怕她拼死用法器保护自己,依旧受了极严重的内伤,此时根本无法运转元气抵挡。 恍恍惚惚中,女人恍若身处幽梦之中,真假难辨,虚实不分,意识也正逐渐沉沦于无尽的粉红漩涡之中,红唇微张,喘息不止。 当年修罗老祖创立的天魔大法,乃是世间最强魅功之法。 九尾妖狐,乃天地间至精至媚之灵物,在修炼了天魔大法后其魅惑威力更是得到了大幅度加强,尤其九尾妖狐嗓音娇柔,天生擅长“吐媚音”绝技。 当年京城沦陷,上万敌军涌入皇宫,欲要诛杀妖后。 而妖狐便站在紫禁之巅。 只用了一句:有谁想看看,我这件衣服下面穿的是什么吗? 瞬间上万兵甲放下手中武器,为之跪伏。 足见其魅力。 此技若施于闺房秘事之际,纵是纵是铁骨铮铮之士,亦将即刻丢盔卸甲,不战而降。 此时被镇压在冰棺之内的九尾妖狐,便是吐媚音,便是入圣高手都难抵挡,更别说是重伤的姜守中他们。恍惚间周遭空气都似被此音填满,无处逃避,犹如无形之网,紧紧束缚。 迷迷糊糊中,姜守中感觉有一具软柔身子贴了过来。 不,是两具。 应该说是两朵梅花的盛放。 …… 姜守中不知道自己身处于何地。 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困在了一处极幽暗狭隘的地方,拼命的想要挣脱出去。 渐渐的,他的身体又不由自主地漂浮起来,仿佛徜徉在一片暖洋之地。 春暖花开,花开落雨…… 道门河图的五道体不断来回挪移,一缕缕玄阴之气被吸纳于丹田之内。 而阴符小金人在吸纳了这些玄阴之气后,再次开启了暴走的模式,仿佛变成了一个骑着摩托车的鬼火少年,楞头巴脑地就开始肆意的加速冲撞,开辟着一道道穴窍,就差没拿一个吉他。 恍惚之间,姜守中的土道体从小玄宗师,一跃成为大玄宗师境界。 随着时间不断推移,水道体,木道体与金道体全都步入二品武夫之境,就连在水月梦镜中获得的小玄宗师火道体,竟也冲破了桎梏,来到大玄宗师境界。 如此一来,他已经有两个道体来到了大玄宗师境界。 吸收的玄阴之气可谓顶级。 “咔嚓嚓……” 耳畔仿佛是有什么东西碎裂而开。 没等姜守中睁眼查看,一瞬间有股强大的无形力量将他拽飞而出。 幽暗深处,似有一道叹息。 “就差一点点,本后就能出来了,小丫头,干嘛要阻止我呢。” “不许打我小姜弟弟的主意。” 回应的女子声音柔和婉转,却带着无上霸道。 —— 金裙女子缓缓睁开眼睛。 周围依旧是废墟,空气中似乎还隐约弥漫着血腥气息。 不远处,太子的尸体还在。 腿间袭来的疼痛让女人微微蹙眉,随着一阵寒意袭上肌肤,女人神智骤清,连忙坐起身来。 看到衣裙散乱,露出大片凝脂般的肌肤,以及明显男女欢爱后的痕迹……女人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冰冷。 ……怎么会这样!? 即便女人努力回忆,却唯有零星断片在脑海中盘旋,无法捕捉全貌。 呆楞良久,金裙女子耳畔忽闻外界人声嘈杂,心神一凛,她连忙整顿衣裳。 在掠出废墟时女人脚下一个踉跄,传来的疼痛让她额际生出细密汗珠,双腿都不由有些打颤,只能暗骂一声,强忍着镇定走出。 穿过瓦砾堆积的废墟,来到了地宫之外,只见几位大内高手正在细致搜查。 女子的出现犹如幽灵般突兀,令在场众人不禁一惊。回过神后,这些皇宫之内一等一的高手齐齐下跪,恭敬无比。 “参见皇后娘娘!” (本章完) 第131章 舒服了 姜守中自迷糊中渐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淮兰湖旁的一处凹陷地裂中,天空星辰稀疏如碎玉洒落,夜幕将褪,隐约透出黎明前之靛蓝色彩。 四周寂寥无声,惟有微风轻拂。 “怎么又出来了?” 姜守中头痛如绞,若万针攒刺。 他努力回想方才的画面,记忆之中只有零星碎片,难以拼凑完整。 这时,身边忽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少女嘤咛之声。 他下意识侧头,视线里却愕然出现了一双纤纤如嫩笋初露的小脚儿。 少女趾尖轻拢,十枚趾甲细圆如玉颗儿,虽无蔻丹点染,却呈现粉樱之色。而在纤嫩的脚踝之上,系着一个小巧的金色铃铛。 这是…… 姜守中瞪大了眼睛,视线缓缓上移…… 凌乱裙摆之下,少女细长的小腿间乍现倏隐,配合着大片春景,交织成难以言喻的奇淫魅惑,仿佛身边躺着的不是女子,而是妖精。 而眼下的情形,显然已经说明了问题。 姜守中心神震荡,脑中一片混沌。刹那间种种情绪纷至沓来,如同被飓风卷起的浪花,唯有震惊与茫然交织在心头 此时这位燕戎公主还是昏迷着的,因为疼痛,秀眉时而蹙起,楚楚怜人。 姜守中抱着脑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是被埋在废墟下了吗? 怎么就突然和这位燕戎公主闹起了洞房? 等等! 姜守中努力回想,终于记起他好像在一个祭坛上苏醒过,而祭台上除了他之外,还有那个金裙女子和这位燕戎公主。 然后他看到一个狐狸? 再然后…… 姜守中头又开始痛了,有一种自己差点被夺舍的心悸感觉。 “姜墨!” 忽然,一道焦急声传来。 声尚未落,便见一袭艳红嫁衣的蛇妖梦娘,如流星赶月般急趋而至。 在那尊金佛压下后,梦娘便被强大的佛力压制,彻底与姜墨他们断开了联系。而天诛大阵的出现,差点让她魂飞魄散,逼得她不得不远遁藏匿,以避锋芒。 等到一切平息,她才急匆匆的寻找姜墨,好在运气不错,很快便用神识感知到了对方。 见对方无恙,梦娘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姜墨你——” 梦娘掠至对方身前,猛地又转过身子,耳根微泛桃红,低声道,“把衣服穿上!” 姜守中这才从愣神中回魂,忙穿好衣服。 此时梦娘也发现了尚在昏迷中的耶律妙妙,从二人情形来看,显然刚刚经历过缱绻欢愉,梦娘神情顿时变得古怪莫名,“她是谁?” 姜守中正要回答,忽然脸色一变,焦急说道:“梦娘前辈,先帮忙找一下秋叶。” 梦娘安慰道:“放心吧,我来找你的时候,夏荷已经把秋叶找到了,因为周围有大内高手在搜查,我就让她先带秋叶回去疗伤。” 闻言,姜守中松了口气。 “你还没告诉我她是谁?伱新找的小情人?长得挺漂亮啊。” 梦娘面露好奇,又开始了八卦。 平日就好吃瓜的梦娘,为错过了这么一场大戏而感到遗憾和懊恼。 望着地上昏迷中的少女,姜守中神情复杂。 他下意识握住腰间的刀柄,内心挣扎许久,叹了口气说道:“梦娘,你先帮她把衣服穿好,带她回屋里,回去后再慢慢说吧。” 梦娘点了点头,轻声感慨,“又多一个,家里真盛不下了啊。” —— 皇后洛婉卿回到宫内时,皇帝周昶和老监正等人已经从摘星楼下来。 在途中进行过调息的洛婉卿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至少走路并无异状,看到周昶后语气冰冷道:“太子已经死了,耶律神野也死了。”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可亲耳听到儿子死讯,周昶还是出现了一瞬的失神。 洛婉卿看到对方这神情,讥讽道:“装什么装,当年连自己心爱女人都抛弃,自己什么德性不知道?死一个瞧不上的儿子又开始装了起来。” “皇后娘娘,慎言。”老监正皱眉提醒。 “慎你老母!” 本就积攒了一肚子怒火的洛婉卿瞬间失去了往日的孤傲清冷,忍不住爆出了粗口,怒指着老监正,“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本宫慎言!?” 老监正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不过他们也能理解为何洛婉卿会发如此大的火。 她只是去救回太子,结果到了地宫却发现耶律神野竟然没死,甚至最后自爆。若非有法器护体,恐怕很难回来。 周昶连忙打圆场,“婉卿,这次是朕不对,朕真没料到那耶律神野命这么硬,差点害你丢了性命。作为补偿,之前答应你的条件翻倍。将大洲玉玺从说好的十天,借你二十天。” “陛下!” 三人面色一变。 儒家圣人欲要劝解,周昶摆了摆手笑道:“无妨,耶律神野之死,皇后出了大力,理应补偿。” 见皇帝已经决定,三人也不好再劝什么。 为了救太子,皇帝只能找宫里修为仅次于赵无修与二圣的皇后帮忙,作为交换条件,将大洲玉玺借给皇后十天。 而洛婉卿要玉玺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吸取玉玺中的真龙气运和国运,来修复体内枯萎的九朵圣莲,提升修为。 听到皇帝的话,洛婉卿清冷的秀靥上的寒意少了一些,拂袖离去。 绘有金羽的华贵长裙在隐约浮亮的天色下,犹如一只落于凡间的神鸟凤凰,描绘着世间最孤高的清冷与傲然。 老监正一脸痛惜。 虽然这玉玺无法与始皇帝的玉玺相提并论,但毕竟蕴藏着大洲国运与皇室真龙气运,被吸取掉一点点对大洲都是损失。 眼下只希望那女人能吸取少一点。 天色微明中,老监正抬头望去,枝头上,深藏一冬的绿色嫩芽缓缓破壳而出,仿佛是初春笔墨在素白宣纸上的第一抹翠绿。 而皇帝便站在树下,在朝阳初升的光晕中,勃发出似初春的生机。 那一灿灿将绽放的嫩叶,显得格外的绿。 远远望去,皇帝头顶绿意盎然。 —— 回到寝宫,洛婉卿立即让侍女烧来热水,准备洗净身上污秽之物。 待热水放好,洛婉卿挥退宫女,脱下身上的衣裙。 从镜中望着那浅浅深深的抓痕以及娇嫩肌肤上种下的草莓,洛婉卿死死捏住粉拳,凤眸血丝密布,充满了浓浓恨意,仿佛曾经那高不可攀的仙体如今变成了勾栏里的肮脏之身。 三十多年的清白就这么没了? 哪怕到此刻,洛婉卿都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我会杀了你!” “王八蛋!” 女人咬牙切齿,香肩微颤,周身凝聚着一股股凝锐的杀气。 可问题是,到现在她还不确定是谁毁了她清白。 来的路上她仔细回忆,最终也只想起在和耶律神野缠斗时,废墟中好像还有一个相貌颇为俊朗的年轻男人。 莫非是他? 那家伙是谁?也是燕戎来的高手之一? 但无论是谁,若是能找到那人,她一定会将其挫骨扬灰! 将身子清洗了无数遍,甚至娇体都被搓洗的一片潮红,洛婉卿依然觉得难受。 重新换上崭新的大金色裙袍,洛婉卿恢复了曾经那个气质雍容的皇后,她带着内侍送来的大洲玉玺,进入私有的武阁室进行闭关修行。 武阁室内香炉袅袅,幽香四溢,四壁挂以古铜镜。 洛婉卿坐定于蒲团之上,将大洲玉玺置于膝前,双手缓缓结印,指尖相触,恰如莲花初开,印诀之间流露出无言的玄妙之法。 随着洛婉卿吐故纳新,四周牵动的元气逐渐环绕成一团漩涡,女人周身渐渐升腾起淡淡的雾气,如云似霞,氤氲缥缈。 这一刻,女人面容透出一股超脱俗世的清冷之美,宛若仙姝下凡,隔绝了尘俗之气。 身为南海圣宗的弟子,在江绾和李观世之前,她是门派内绝对最具有天赋的弟子,获得了宗门顶级功法之一的《九莲圣诀》,并具有修行宗门第一功法《三世长生诀》的资格。 然而江绾的横空出世毁掉了她的一切! 原本属于她的光环和期待,似乎一夜之间转移到了江绾身上。 在与江绾的一次争斗中她道心崩塌,导致体内九朵圣莲枯萎了六朵,修为大跌。这么多年来她日夜苦修,孜孜以求,耗费了无数天宝地材,也不过才重新绽放出两朵圣莲。 眼下还剩四朵圣莲未绽放。 一旦九莲全部盛放,她的修为不仅可以恢复巅峰,更能一举突破羽化境,步入天人。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她愿意与皇帝合作的原因。 哪怕玉玺只借她二十天,她也能靠着吸取的国运与真龙之气再开两朵圣莲,完全比得上她闭关修行十年的成果了。 然而就在她入定不久,洛婉卿猛地睁开秀眸,面露震惊之色。原本波澜不惊的修行之心,此刻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怎么回事? 圣莲为何又绽放了一朵!? 洛婉卿以为自己感知错了,急忙收敛心神,细细内视查探。随即她惊喜发现体内原本仅有五朵盛放的金莲,如今竟悄然增至六朵。 更让她震惊的是,这朵新绽放的金莲非但无损于其它五朵的光泽,反而似有引领之势,使得其余五莲散发出更加璀璨夺目的光芒。 六莲交辉,华光灿烂,照耀其经络诸窍,犹如旭日高升,暖流遍体。 洛婉卿久久未能回神。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是—— 女人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先前的欣喜若狂被冰水浇灭,心头热潮一扫而空。 双修!? 这怎么可能! 这一刻,这位大洲皇后心情尤为复杂。 既有厌恶,也有喜悦,既有愤恨,又有遗憾,情绪交杂间,甚至荒谬的生出一个念头:那家伙怎么没多睡她几次? 反正都失身了,多来几次会死吗? 银枪蜡烛头! —— “阿嚏!” 沐浴过后,在二两伺候下换了身新衣服的姜守中莫名打了个喷嚏,心想这一晚上的野外洞房,是不是给整感冒了。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尽快买个院子。 连洗个澡都要在院子里弄个小隔间,就差没光着屁股裸奔了。 进入屋内,燕戎公主还没醒。 而让姜守中诧异的是,秋叶竟然还昏迷着,哪怕夏荷渡入元气为她疗养了一阵。 “放心,她只是本命珠气息耗尽,需要休息。” 夏荷轻声说道。 姜守中不禁皱眉,“她的本命珠跟你的不一样?没有自主疗伤的能力?” 夏荷摇头解释道:“我们四姐妹的都不一样,我的本命珠作用是疗伤,三妹的本命珠作用是可以将秘术或武技的威力进行增强放大。 而大姐的本命珠作用是提供元气,只要周围百米之内有生灵,花草鸟兽都可以。在对敌的时候大姐都可以掠夺吸收它们的先天元气为己用。 而小妹的本命珠作用是预知。并非是预知事物,而是对方在攻击的时候,她可以提前感知对方的攻击轨迹。世间任何武技功法,拳法也好,剑法也好,气机都由窍穴流转,有着特定的规律。冬雪便可以提前预知敌人下一刻攻击的轨迹方式。 只不过冬雪那丫头性格有些优柔寡断,所以这种作用她没法好好使用。唯有我们四姐妹共同对敌时,彼此相互感应,才能发挥出最大效果。” 姜守中面露新奇,“这么说来,你们四人合击对敌,威力就很厉害了啊。” 夏荷点头:“可以这么说,一般我们四人对敌,完全可以和入圣级别的高手一战。秋叶为主攻,大姐提供元气,我负责疗伤,小妹负责应变,缺了任何一个人都不行。 秋叶的本命珠消耗最大,如果没有大姐的元气支撑,一旦耗尽就会陷入昏迷。这一次她应该是施展《返先天胎息法》时,用本命珠进行加强,导致气息耗费,所以才陷入昏迷。 《返先天胎息法》是崆峒教的秘术,寻常情况下可以隐匿气息,也可以帮人隐匿。若用本命珠气息加强,哪怕是羽化境的高人也难以察觉。” 这下姜守中总算明白了。 难怪当时秋叶明明已经苏醒过来,结果废墟倒塌后又陷入昏迷,当时还以为砸到了,如今想来是那几个燕戎人出现时,秋叶一直在帮二人隐藏气息,最终耗尽气息昏迷的。 想到这里,姜守中歉意道:“眼下我把你的本命珠给弄没了,你们四姐妹的合击威力岂不是要大大减弱?” 夏荷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这时,床榻上昏迷中的一位少女苏醒了过来。 正是那位燕戎公主。 姜守中已经提前用绳子把对方给绑住,还让梦娘封了对方几处大穴,无法运转修为。 原本以为这位燕戎公主醒来后,发现自己的清白没了,会大吵大闹,会咒骂他,会哭泣。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对方只是冷漠的望着天花板,仿佛被抽走了情感似的。 姜守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走到少女身前说道:“你没什么可说的?” 少女紧抿着樱唇,一言不发。 神情傲然,骄傲的像个小孔雀。 哪怕她已经被绑成了粽子。 姜守中拉过椅子,坐在床前淡淡道:“你想让我怎么处置你?” 对方还是不言语。 傲慢的神情,似乎是看一眼男人都觉得眼脏。 姜守中仔细盯着少女绝美容颜,有些奇怪。 他发现少女的容颜似乎变了一些,并不是说五官的变化,而是气质上的变化,简单来说就是没有最开始看到对方的那股惊艳感。 虽然对方依然很漂亮,但层次上又落了一筹。 当然姜守中并不知道,耶律妙妙之前修为极高是因为有君基太一神的法相加持。 君基太一神在燕戎被称为福神。 所以法相加持下的耶律妙妙自然看起来福光满面,明明相貌与其他绝色女子相当,但感官上就仿佛她永远胜过一筹。 为了抵挡天诛大阵,法相能力溃散消失,少女没有了福气加持,自然少了那一筹惊艳感。 见少女将他视若无物,姜守中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耶律妙妙终于有了一抹情绪上的变化,只不过是扯动了一下嘴角,充满了不屑。 似乎此刻在她眼里,旁边这个夺走她贞洁的男人不过是一根狗尾巴草,而且是踩在烂泥的狗尾巴草! 放在茅坑里都不配的那种! 她是草原上的明珠,是燕戎公主,是未来的女皇……她有她的自尊和骄傲。 而旁边这个男人是个什么东西? 哪怕夺走了她的身子,她也懒得看对方一眼。 姜守中感知到了少女居高临下对他的藐视与厌恶,笑着说道:“我之所以不杀你,是因为我这人有个‘一发就中’的外号。听不明白是吧,就是说,只需要洞房一次,我就能让女人怀孕。所以为了你腹中的孩子,我决定饶你一命。” 此话一出,耶律妙妙脸色终于变了。 她扭头冲着姜守中骂了起来。 先是中原语言,然后又是燕戎语,叽里咕噜的,虽然姜守中听不懂,但蕴含在里面的熊熊怒火却是实打实的……骂着骂着,少女的眼泪也终于止不住的吧嗒吧嗒往下掉,边哭边骂,言语极其恶毒。 “对了,这才是应该有的反应嘛。” 姜守中满意的点了点头。 舒服了。 感谢一点点真好喝、挖白菜、浮云的目的地、糖糖弟弟的打赏 (本章完) 第132章 耶律妙妙的绝望 耶律妙妙骂完了,又累得昏睡了过去。 毕竟受伤严重,法相能力尽失,又是最为娇嫩的年华,身子骨柔盈。 身为草原明珠,无论是燕戎太后或是其他人,都是打心底里疼爱呵护,结果却被小姜狂蹬了半晚上,早就疲惫不堪了。 望着少女粉颊沾泪的怜人模样,姜守中掐了掐眉心,惆怅无比。 该怎么处理这丫头呢? 果然长得漂亮,第一次没能杀,第二次就很难下手了。 梦娘笑道:“难得看到你把姑娘给惹哭。” 姜守中无奈道:“年纪轻轻的太压抑不好,这种情况下哭出来发泄一下多少会好受一些,不然迟早憋出病来。” “哟,说到底还是怜香惜玉啊。” 梦娘笑容玩味,“该不会真的会让她怀孕吧。” 姜守中翻了个白眼,“说说而已。” 当初在安和村,他跟红儿谈生意的时候,每次都是几个亿几个亿的大项目,也没见把对方给撑胖。 根据叶姐姐当时的说法: 【你体质有些特殊,需要慢慢养,一两年内是不会有娃的。】 姜守中也没在意,想着反正和红儿永远在一起,不差那一两年。 所以后来和红儿谈生意,就开始偶尔走后门了。 梦娘望着耶律妙妙,轻声说道:“还是要尽快处理好,这丫头体内的法相之力一旦养好恢复,我是没办法再对付她了。” 姜守中点点头,陷入思考。 这丫头和秋叶夏荷不一样,不可能因为清白没了,就把自己委屈下嫁。毕竟是燕戎公主,心高气傲,是栓不住的。 而留在身边也是巨大隐患。 且不说这丫头对他恨之入骨,便是被皇宫那边的人发现,也是极大祸事。 放对方离开更是玩火。 就如梦娘所说,这丫头法相之力一旦恢复,恐怕第一个不是去杀狗皇帝,而是先把他给宰了。 怎么办? 杀又舍不得,放又不敢放。 小姜很郁闷。 “算了,还是先找房子吧。” 姜守中揉揉脸颊,将烦心事先抛到一边。 刚走出院子,就看到妻子的贴身丫鬟锦袖驾着马车来了。 “姑爷!” 少女轻盈的跳下马车。 鼓囊囊的西瓜轻轻一晃,仿佛要把衣衫给崩裂。 姜守中以为染轻尘在马车里,结果车厢里并没有人。少女弯起秀气的眼眸,笑眯眯的说道:“小姐要给你一个惊喜,快跟我走吧。” 姜守中面容古怪。 因为他想起之前染轻尘说过,要给他买院子。 果不其然,当姜守中坐着马车跟随锦袖进入一处安静的小巷,便看到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前立着一抹熟悉的出挑倩影。 女子俏立于朝阳下,犹如绽放的青莲,与周围的黑瓦红墙,定格成一副宜人的风景画。 “姜墨。” 染轻尘背着手笑盈盈的走上前,清丽动人的玉靥藏着一抹狡黠俏皮,与平日端庄清雅的模样全然不同,像是自觉做了什么得意之事的小女孩。 姜守中笑道:“说吧,这院子花了多少钱,我给,我现在有钱。” 染轻尘蹙了蹙好看的柳眉,有些不悦,“不差伱那点小钱。” 她转身朝着敞开的大门走去,及腰的墨色发丝轻轻晃荡,发觉男人没跟上,扭头轻嗔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进来看看这院子如何?若是不满意,我重新再去找。” “不用,你院子看着很好,我相信你的眼光。” 姜守中笑着跟上。 进入院门,染轻尘便介绍起来。 原来这院子最早是一位王爷亲戚修建的小院,后来被一位富商所购,花了大心血改造……只是还没住两天,那位富商因为私事又举家搬到了岷州,最终这院子被染轻尘买了下来。 姜守中打量着这座将成为自己第二个家的小院,有一种贫困户步入富贵人家的错觉。 青砖砌成的围墙、平整而又气派的铺就方石、飞檐翘角、绿枝环绕、东厢房、西厢房、南厅北厅……院落虽小,布局却尤为精巧,庭院正中甚至还有小桥流水,假山奇石。 而庭院四周是一圈精致的厢房,每间房屋都以回廊相连,行走其间,步移景异,处处皆景。 总而言之,屋子确实多。 另外让姜守中疑惑的是,主屋的床似乎有点太大了。 不过一想到这院子前任主人又是王爷亲戚,又是富商的,有点怪异的癖好风格也就不足为奇了。 “轻尘,这怕是要花不少钱吧。” 姜守中有些过意不去,想着要不给对方几锭金子。 只是还没准备掏钱出来,就听到染轻尘眯着凤眸说道:“你要是敢拿钱出来,我就一把火把这院子烧了,你爱住不住。” 闻言,姜守中只得作罢。 有时候,女人的狠话还是要听的。 染轻尘笑了笑,葱根纤指点了点跟在身后的丫鬟锦袖,“我会让锦袖也住在这里,毕竟家里得有个人能打理的人。你新收的那个叫二两的小丫头顾不住这个院子的,得需要一个有经验的人。” 姜守中嗯了一声,心想家里又多了一个女人。 杂七杂八的交待了一通,染轻尘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走到院门口说道:“我还有公务要处理,就不陪你了,有什么需要买的告诉锦袖就好。” 姜守中点了点头,送女人到门外。 “对了,过两天我要去青州。听袁安江袁大人的意思,他希望你也去青州,早些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虽然到外面去一样有危险,但至少江湖很大,他们想害你也不容易……” 说到这里,染轻尘长而曲翘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秋水长眸中浮现出几分潋滟的光芒,“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这样我也能保护你。” 姜守中笑着点头,“好。” “好。” 女人也说了一声好,转身离去,裙摆拂动如莲叶,发丝晃摇如流水,说不出的静怡美好。 …… 转过街角,心情大好的女人连走路却轻快了几分。 眼下终于把院子的事情解决了,那么多屋子,就不信他们还能挤到一块儿去住。别说是三四个女人,就是再来十个女人,也照样住得下。 等等! 女人忽然停住脚步,蛾眉微蹙,忽然间感觉似乎怪怪的。 给自家丈夫出了钱买房子,然后那些屋子让丈夫身边的女人住进去,自己却住在其他地方……怎么好像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但无论怎么说,比挤在一个屋子里要好得多。 而且有锦袖在,她很放心。 染轻尘不再多想,继续步履轻快的朝着六扇门而去。 …… “你家小姐是个好人。” 姜守中由衷对锦袖说道,伸出大拇指。 锦袖笑容甜美,“那当然,我早说过小姐其实很好的。” 少女忽然红了脸颊,捏着裙衫,口吻却落落大方的说道:“姑爷,如果……如果你有什么需求,可以找我。小姐在嫁给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是通房丫头,我……我不介意的。” “呃,那就不需要了。” 姜守中听出了画外弦音,干笑了两声。 不过他倒是有些明白为何染轻尘要让锦袖留下了,并非是什么打理院子,主要目的是打算把自己的丫鬟介绍给他。 记得染轻尘之前说过,要给他介绍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孩……搞了半天,原来是自己人啊。 姜守中摇了摇头,很是无奈。 这个媳妇啊。 …… 不到半天时间,姜守中就完成了搬家。 其实也没什么可搬的东西,该有的新家都有,主要是一些小杂物,然后就是平日里要么挤床板,要么睡绳子的姑娘们给搬过去。 就连梦娘,姜守中也专门腾出了一间屋子,不用在外面风吹雨打了。 忙乎完,已经到傍晚了。 锦袖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美食,有鲜红的辣椒炒肉丝,有翠绿的清炒时蔬,还有肉质软糯红烧狮子头油光发亮……看着二两直咽口水,更多则是目光无比崇拜的看着锦袖。 只觉得眼前这个胸比她的头大的小姐姐,是世上最厉害的人。 这下姜守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果然轻尘想当月老,想给他和锦袖牵红线。 吃过晚饭,姜守中端着一些饭菜来到一间屋子里,二两在后面端着热水。 房间里,被绑成粽子的耶律妙妙已经醒来。 少女又恢复了那副骄傲的模样。 “我现在放开你,你自己好好洗漱一下,然后吃点东西。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虽然你怀了我的孩子,但我这人辣手摧花起来根本不是人。” 姜守中故意吓唬少女。 当然,耶律妙妙也不是吓大的,哭过一场的她倒是没那么好糊弄了,冷笑道:“我不可能怀上你的孩子,倒是你……我记得那位太子叫你姜墨对吧,我记下你了,迟早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你真不怕死啊。” 姜守中将手放在腰间刀柄上。 感受着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杀意,耶律妙妙冷哼一声,却没再敢惹对方。 姜守中让二两将毛巾放在水盆里,淡淡道:“算了,我还是亲自给你喂吧。” “我不吃!” 耶律妙妙扭过螓首。 “咕咕……” 耶律妙妙的肚子发出了抗议。 少女白皙的脸颊透出几分桃红色,恨不得把这拆台的肚子给捣上两拳。 姜守中笑了笑,随口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不搭理他。 姜守中道:“就算要杀我,也得让我知道会死在谁的手里吧。” 过了一会儿,少女低声嘟囔道:“妙妙。” 正在拧毛巾给少女擦擦脸的姜守中没听清楚,疑惑看着她,“尿尿?” 耶律妙妙一怔,瞪大了漂亮的杏眸,正要怒斥时,她忽然神情一变,双腿用力扭夹着,绝美的脸蛋涨的通红,眼神里却惊慌失措。 对方的动作让姜守中有点懵。 他下意识凑过去一看,却愕然看到对方的裙衫出现了一些湿意,赶紧解开对方身上的绳索,无语道:“憋不住你不会给我说吗?” 此时耶律妙妙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让她惊恐的并不是这个。 而是在姜守中刚才说出那两个字后,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快起来。” 见恢复自由的少女还躺在床上,姜守中皱眉道。 然后,耶律妙妙很听话的站了起来。 少女的瞳孔在这一刻猛地扩张,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惊恐。 自脚底至心脏,一股刺骨的寒冷蔓延开来,使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冰冷之中。 “你对我做了什么!?” 耶律妙妙怒瞪着姜守中,愤怒中却带着浓浓的畏惧。仿佛她的愤怒不过是一种掩饰,试图掩盖心底涌动的无形惶恐。 二两此时惊叫了起来,“大姐姐,你尿裤子啦!” (本章完) 第132章 师姐师妹一起修行 耶律妙妙的变化是姜守中始料未及的。 从少女“听话”的行为中,他渐渐明白了对方愤怒的缘由,一时之间只觉荒谬至极。 他可以控制这位燕戎公主? 为了验证其猜想,姜守中尝试发出命令。 “坐下。” 随着男人话语落下,耶律妙妙却直接坐在了地上。少女那双含泪的杏眸愤怒而又绝望的瞪着男人,只觉自己坠入了无尽地狱。 姜守中一愕,又道:“坐在床上。” 少女坐回床榻。 少女悲愤大骂,“姜墨!我要杀了你!你肯定给我下蛊了!我命令你快把蛊虫拿走!否则我让太后灭你全族!姜墨!你混蛋!” “闭嘴!” 眼下受制于人,还是别把对方惹怒了。要不然这家伙一气之下让她去裸奔,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但最终,少女还是咬着银牙强忍了下来。 见少女眼神示意有话要说,姜守中道:“可以开口说话。” 而如今你已经没可能再杀我,既然威胁解除,我又何必把你留在身边。而且我身边美女也不少,你也看到了,没必要为了你给自己惹一身大麻烦。” 而他也摸索出了一些规律。 让她撅着,她还能躺着? 此刻耶律妙妙目光空洞,犹如一具失去了灵魂的空壳。 少女心如死灰,再无生机。 而她之所以选择咬牙活着,是因为她相信法相之力会恢复。到时候男人给她的欺辱,她会数十倍,数百倍的还回去! 可如今,最后一丝希望被无情浇灭。 她努力盯着对方的眼睛,试图分辨出眼前这个坏人所说是否为假话。 在经过让对方三十次坐下站起,二十次微笑,六十次原地转圈,八十次拍手后……姜守中终于确定,眼前这位燕戎公主变成了他的专属“玩偶”。 前一秒还在破口大骂的少女闭上了嘴巴,虽然眼神里的愤恨还在试图杀人。 甚至连自杀都不能。 姜守中对二两吩咐道。 耶律妙妙大怒。 姜守中很纳闷,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就只是和对方深入交流了一下? 可和红儿交流过那么多次,也没见对方听话啊。 她已经预想到接下来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凄惨。 姜守中正色道:“首先,你与我算不上是敌人,最开始我想杀你,是因为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后来我俩发生关系,不能只赖我。当然,身为男人我肯定是占便宜的,你怨恨我是可以理解,也是应该的。 姜守中啧啧称奇。 莫非是……那座祭台?九尾狐? 姜守中靠着零碎记忆回想当时所看到的祭台与神秘的九尾狐,心中隐约有了猜想。 这下反倒让少女惊讶了。 姜守中吸了口凉气,没理她,继续试验。 而男人的目光也确实真诚,不带一点戏谑调侃。 只要能控制住这位燕戎公主,哪怕对方修为恢复了又能如何? “二两,去问锦袖找一套新衣服过来,给这位姐姐擦洗一下身子。” 二两点了点小脑袋,飞快跑出屋子。 “厉害啊,世间秘法真的太玄妙了。” 按理说她一個燕戎公主,哪怕对方因为杀了太子没法带她去跟皇帝领赏,也应该会想法设法藏在身边。毕竟她这么漂亮,身份高贵,正常男人都会有窥觑之心,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曾经傲气与尊严,在这一刻如同折断的芦苇,倒伏在冰冷的命运泥潭中,任由绝望的沼泽将其淹没。 嘴巴终于可以活动的耶律妙妙大口缓了口气,冷冷盯着对方问道:“为什么要放我走?” 耶律妙妙愣了愣,灰暗的眸子焕发出光彩。 欲擒故纵? 比如让对方跳个胡旋舞,或者展示一套剑法什么的。 要知道之前她甚至都做好了被这个男人夜夜欺辱的最坏打算。 眼下倒是成功解决了一个潜在大麻烦。 那就是可以用简单的一些指令来指挥少女,比如坐下,闭嘴,挥手什么的。 “问的什么蠢问题?”姜守中没好气道:“难不成把你留在身边给我生娃?就你那瘦身板能生个啥,屁股上一点肉也没有。” “……” 可这家伙却愿意放她离开,属实费解。 而困难一些的就不行。 望着目光死寂,精神接近崩溃的少女,姜守中语气缓和了一些,“眼下京城封锁,我还没法带你离开,等过两天去青州的时候,我会偷偷带你离京。到时候等你修为恢复,我就放伱自由。你回燕戎也好,要报仇也罢,随你心情。” 耶律妙妙犹豫了一下,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杀了我,你们大洲会少很多麻烦。毕竟我可是燕戎的公主,我们两国天生就是敌人。” “关我锤子。”姜守中耸肩。 耶律妙妙目光顿时鄙夷。 在少女看来,姜守中身为大洲子民,却一点都没有忠君爱国的觉悟,显然是一个会为了荣华富贵而出卖自己国家和皇帝的自私人物。 一个人对自家的皇帝不忠诚,自己的国家都不爱,放在任何地方都是要被唾弃的。 看出少女的不屑,姜守中懒得解释。 老子可是华夏人,还是实打实的少先队员,大洲是个啥,皇帝是个啥求玩意。 “呆着别动,让二两给你擦洗身子,至于吃不吃饭随便你。” 姜守中丢下一句命令,离开了房间。 听着男人脚步声远去,耶律妙妙才算是放下心来,然而心中苦闷如潮水般涌至。 身为草原明珠,怎会落得这般境地。 谁能想到前一晚的她还是燕戎最为尊贵的圣女公主,如今命运多舛,一夕之间,从云端跌落至尘埃,前途未知。 想着想着,少女又落下了眼泪。 —— 走出屋子,姜守中看到不知何时苏醒的秋叶,此时正坐在庭院正中池塘前的石椅上,怔怔望着明净无涟漪的池水。 少女单薄的身子显得几分寂寞孤独。 “身子怎么样了。” 姜守中走到少女身边,与对方肩并肩坐在一起。 淡淡柔柔的风吹动着少女发丝,偶尔打在男人的脸上,因为方才沐浴过的原因,还带着些许湿气,以及少女独有的沁人发香。 秋叶微笑着拢了拢没有梳理的头发,柔声说道:“没事,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你呢?” “情况比你好多了。”姜守中伸了个懒腰,说道,“我体内有夏荷的本命珠气息,还有……总之恢复伤势很快。” “嗯,那就好。” 秋叶点了点螓首,便不再多言。 姜守中沉默了一会儿,望着少女静美的侧颜,柔声说道:“秋叶,谢谢你舍命救我,我……” “你也救了我,算了抵消了吧。” 少女笑靥坦然。 姜守中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个人就这么呆呆望着池塘。似乎之前横在他们中间的那堵墙,并没有随着两人生死共难而消失。 最终还是姜守中主动开口,“我还是之前那句话,我愿意娶你。虽然咱俩并没有到最后一步,但该做的也都做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承担起责任,不让你受委屈。” “不用了姜墨。” 秋叶目光澄澈,盛着两丸黑水银似的翦水明眸带着释怀,轻声说道,“我想,这不是我要的,我觉得两个在一起还是要相互喜欢的,如果只是因为责任,你我都不会快乐的。” 姜守中皱眉道:“如果我娶了你,我会努力去喜欢。” “那就等你喜欢上我的时候再说吧。” 秋叶挽过又被吹乱的发丝,衣袖滑落,刚刚沐浴过的她并未穿平日里劲装之内的衣衫,抬手间露出比绸缎细罗更匀白的一截手臂。 姜守中下意识握住少女的手腕,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秋叶一怔,倒也没挣脱,凝视着湖泊说道:“姜墨,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可能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比你更好了,至少在我心里如此。 可能这辈子,我也就只喜欢你这么一个男人,但是你不会只喜欢我一个。当然,我也不介意你喜欢多个女子,只是……” 少女眸光似与水中的倒影交相辉映,宛若在深邃的水镜中探觅着藏在心底的那丝迷茫。 她轻叹了口气,将手腕轻轻挣脱出来,“无论如何,我不希望仅是责任,才留在你身边。如果某一天你真的喜欢我了……你告诉我一声,那时候如果我还喜欢着你,你愿意娶我,我就愿意嫁。” 姜守中静默不语。 良久,他起身说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男人走到少女身后,拿出一根细细的浅白色绳子,将秋叶散开的发丝拢在一起,轻轻系紧,柔声说道:“以后成了亲,每天早上起来我都给你画眉,好不好?” 少女雪靥微红,姣美的唇瓣轻抿着,嗯了一声。 但紧接着少女摇头道:“不要每天,一个月只需要一次就好。我只是个小妾,你若是每天给我画了,那你以后的妻子会不高兴的。” “没事,我一起画。” 姜守中玩笑道,“到时候大家睡一起,谁先起来就谁画。” 睡一起? 秋叶红了脸,半响低声道:“还是分开睡吧,我不喜欢跟冬雪睡在一起,她爱踢被子。我也不喜欢跟大姐睡在一起,她总是喜欢搂着我们睡……” 姜守中听着有点懵,“为啥要跟她们一起睡?” 秋叶愣住,随即红着脸道:“我想岔了,我以为以后大姐也会跟我们在一起。” 姜守中哑然失笑,摸了摸少女脑袋,口吻调侃道:“如果你二姐未来愿意,就你们两个就够了,左拥右抱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没那么贪心,没打算全都要。如果真有想法,把你们家夫人也一锅端了去。” “夫人才不会瞧上你。”秋叶嗔白了一眼。 忽然少女又想起一事,严肃道:“对了,我们姐妹之间是可以相互感应的,如果某天你和二姐洞房,正巧大姐和四妹在外面,那你岂不是也把她们的清白也毁了吗?” 姜守中面色一僵。 这也算毁了清白? 但好像……也说得通。 姜守中没想太多,摆手笑道:“没事,尽量离她们远一点,多注意一下就行。” 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秋叶考虑的更深了,“就算防了一两次,总会有疏漏的时候吧。让我们四姐妹老死不相往来,也不现实。” 男人苦恼揉揉眉头。 难不成最终真要一锅端? 就算自己养得起,可小姜同志能担起重任吗? —— 淮兰湖畔,无禅寺的法师们正在修复金佛与法阵。 李观世负手而立,静静凝视着水位下降了些许的湖泊,神情淡漠。 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位女子。 一袭金色华贵长裙,哪怕是暗沉沉的夜里也是最为耀眼的凤凰,散发着高贵与优雅。 正是皇后洛婉卿。 “耶律神野真的死了?”李观世轻声问道。 正放出神识,试图寻找到一丝那人线索的洛婉卿冷笑道:“自己躲在暗处不敢出来,像个乌龟似的,你师姐遇到危险也不知道帮一把,现在还有脸来问我?跟那个所谓的剑魔一样是胆小鬼。” “你不是已经离开南海圣宗了吗?” 李观世笑道,“而且后来还放出狠话,会亲自把我这个小师妹从宗主之位上赶下去,这会儿又开始谈同门情谊了?” 洛婉卿冷哼一声,懒得再搭理她。 李观世叹息道:“当初我刚进入宗门的时候,还是你教我开始修行的,世事无常啊。” “你那位徒弟……” “师姐的修为精进了不少啊。”李观世打断女人的话,眯眼笑道,“而且,似乎终于做成女人了。怎么?这么多年的相处,对那位皇帝有了夫妻感情?愿意把身子交给他了?” 洛婉卿猛地攥紧了粉拳。 怒火与耻辱涌上心头。 她想起李观世有观心及观身之术,已经瞧出她已非清白之身。 洛婉卿忽然展颜一笑,“听师妹这语气,莫不是打算跟师姐我共侍一夫?好得很,师姐现在床上经验可是挺丰富的。当年师姐带你入门修行,如今大不了再带你入门修行一次,如何?” (本章完) 第133章 五年之约? 当年在宗门之内,洛婉卿与李观世的关系谈不上多好,却也不算很差。 在李观世进入南海圣宗的第一年时,宗主就安排洛婉卿作为她的修行领路人。虽然洛婉卿性冷矜傲,平日里也爱端架子,但对这位小师妹的教导还是尽职尽责的。 再加上李观世的宗主之位是洛婉卿离开宗门后当上的,所以远没有与江绾仇恨那么大。 只是洛婉卿毕竟与宗门决裂,而昔日的小师妹又成为新任掌门。见面时虽不至于掐架,可说话时带几句刺是避免不了的。 “师姐的脾气还是一点没变啊。” 李观世眼角轻轻上扬,宛若新月轻挂枝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妩媚风情。而在这妩媚之中,又沾着一抹俏皮狡黠,“要不师姐先给师妹说叨说叨,床榻上怎么个经验丰富法,师妹也好有个准备。” 望着女人那张足以颠倒众生的绝美玉靥,洛婉卿有些恍惚。 昔日那位调皮淘气的小师妹早已脱去那份青涩未熟之气,历经岁月风霜,江湖沉浮,渐次变得成熟,也愈加美丽动人。 就如同那陈年美酒,经过时间的酝酿,愈发显得馥郁动人。 她看向被无禅寺修复成功的阵法,轻声说道:“去年在江漪的武库里翻看了几日江师姐所写的无双剑法,起初虽有惊艳,却未觉有深度。后来想通了一些事情,才发现此剑法的玄奥之处,于是玩心一起,将无双剑法改为了‘无敌剑法’,还被江漪一通骂。” “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师妹,你又何必为难自己呢。” 洛婉卿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丝毫不掩饰讥讽,“费尽心血弄了一个情侣剑法,结果还没练成,天底下最滑稽的莫过于此了。” 女人似被戳到了痛处,怒道,“以前没输,以后也不会输,什么无双破剑法,我才不稀罕看!” 李观世深知二人恩怨,未再此事上辩论。 天下第一美人…… 李观世道:“皇帝并非是修士。” 洛婉卿恢复了先前的清冷自持,冷笑道,“道本无情,她却偏要走那入世之道,极情之道,最终落得一個凄惨下场。说白了就是心比天高,能力不行。甚至,都被自家男人抛弃。” “输?我洛婉卿从来没输过!” 而这样的女人,却注定要孤道长生。 “无双剑法。” 李观世收敛起脸上笑意,平静垂眸道:“当初江师姐告诉我,天上之天依旧为天,人上之人始终为人,天与人永远处在两端……而她又告诉我,天道即为人道,仙人也难脱一个‘人’字,所谓的登仙便是人上人的又一次攀升。” 李观世瞇起一双姣美明眸,似笑非笑道:“洛师姐也觉得江师姐被抛弃了吗?” “信她?呵呵。” 洛婉卿含笑抬眸,眼中却无一丝笑意,“那怎么说?移情别恋?” 洛婉卿眉梢一挑,垂着玉砌似的修长雪颈细思片刻,淡然道:“所以剑法并非是给她与皇帝所写,而是另有其人。这么看来,染家那位三公子还真博取了佳人心啊。” 洛婉卿不屑,“废话,所以我才说她……” 虽然洛婉卿心里很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感慨,天底下真的找不出第二个比她更美的人了。 李观世却摇了摇头,笑意娴雅,“人们都喜欢自以为是和自作多情,世人也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洛师姐,若有时间我给你展示一下无双剑法的最后一式,你就会明白你为什么输了。” 洛婉卿一双妙目凝着对方。 说罢,女人衣袖一甩,掠空而去。 李观世望着师姐远去的身影,有些无奈,又看向无禅寺最新修复的金佛,目光里似有风雪凝结。 女人转身离去。 在她身影消失于夜空的瞬间,衣袖轻挥,刚刚修补好的金佛轰然炸开。 众僧人目瞪口呆。 渡厄法师心都在滴血,碎碎念叨:“阿弥陀佛,莫跟女人见识,阿弥陀佛,女人是老虎,阿弥陀佛,恁娘了个腿……” —— 太子死亡的消息无疑震惊了世人。 按照官方的说法,太子不慎染上恶疾,最终病逝。 在与礼部和钦天监一番商定后,皇帝决定将太子葬于孝陵东侧,谥“德祯太子”,简命王公大臣办理丧仪奏。 而且在京的官员与军民,十三日内皆不得作乐、不办嫁娶等喜事。 春雨楼暂停营业后,姑娘们的腿也合拢了。甲爷本以为可以约青娘出去好好培养一下感情,没曾想人家青娘跑去外地办事了。 无事可做的甲爷很无奈,只得跑来找姜守中解闷。 结果看到兄弟竟然住上了新豪宅。 这一刻甲爷酸了。 而看到满院子的漂亮女人,更酸了。 两个月前,他和小姜一样都是光棍加破屋,两个月后对方不仅住上了豪宅大院,还金屋藏娇……而他依旧啥都没有。 唯有给青娘茅房渡的金皮,才能给予心灵一点点的安慰。 “花了不少钱吧。” 陆人甲满脸羡慕的打量着小院。 姜守中摇头,“也不多,折算下来也就是一间镀金茅房的钱。” “小姜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陆人甲直勾勾的盯着姜守中,“我不管你是谁,赶紧从小姜身上滚开!” 姜守中没好气的踹了对方一脚,谈起了正事,“应该马上要离开京城了,原本我打算带你和老张去青州避一避,但老张有家人,我也只能让袁安江大人暗中帮忙照拂一下。至于伱,跟着我也没问题……” “别,别,我暂时还不想离开京城。” 陆人甲连忙摆手,“再过半个月就是青娘的生辰,如果我不在,她一定会很伤心的。” “你确定她会很伤心?”姜守中似笑非笑。 陆人甲用力点头,然后语气试探的问道:“应该会吧?” 姜守中翻了个白眼,“你想留下可以,到时候我跟袁大人说一声,不过平日出门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点,免得被洛家盯上。” “洛家算个屁!” 陆人甲撇撇嘴,忽又缩起脖子,打量着四周,“小姜,隔墙应该没有耳吧。” 显然甲爷还是怕了。 陆人甲猛地想到什么,刻意压低声音嘿嘿笑道:“最近从几个江湖朋友那里得了些洛家内幕消息,你知道吗?先前那些洛家家主的那些风流事情,有可能是真的。” “没兴趣听。”姜守中摇头。 陆人甲才不管你听不听,自顾自的说道: “据说那老家伙把人劈叉绑起,用绳子吊起来,然后一直转,等到绳子全都拧紧,然后松开,绳子和人就会按照惯性极速旋转……” 陆人甲笑道,“所以才叫他无敌旋风钻的。” 姜守中没好气道:“你无聊不无聊。” “重点不是这个……”陆人甲低声道,“据说那老头是在练一门功法,只不过功法残缺不全,只有第一册,叫什么阴阳录的。” “神荼阴阳录?”姜守中眉头一皱。 陆人甲拍了下手掌,“没错,就是这个!” 姜守中陷入沉思。 他之前从阿晴身上得来的神荼阴阳录是第二册,完全看不懂,没想到第一册在洛家……而且看洛老爷的所作所为,就是一个双修功法。 姜守中奇怪的看着陆人甲,“你从哪儿得来的这种消息。” 陆人甲一脸得意,“春雨楼可是什么人都有,一旦裤带松了,嘴也就松了。不过主要还是要靠人脉,认识道上的朋友……” “行了,行了,懒得听你吹了。” 姜守中忽然瞥见不远处,张雀儿脸色阴沉,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跟他说。 姜守中打发走陆人甲,走到少女跟前问道:“怎么了?” 张雀儿道:“之前衙门那官员答应会把我母亲的尸体给我,但我去要,他们却反悔了,说尸体已经被烧了。我不信,我想晚上去义庄看看,若是有我母亲的尸体,我就劫走。你能帮我吗?” 被烧了? 姜守中有些诧异。 不应该啊,这时候烧尸体做什么? 哪怕是六扇门里那些沾染了妖气的尸体,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烧了。 望着少女希翼的目光,姜守中想了想说道:“你先待在家里,我去调查一下。” “不,我们一起去!” 小姑娘很倔强。 “你就这么想死?”姜守中沉声道,“听话,我去看看,我修为比你高,遇到危险我也能及时应付,带你这么个累赘算什么。” 张雀儿咬着粉唇,不发一言。 她忽然抬头对姜守中说道:“我听梦娘阿姨说,你有个师父叫剑魔,是很厉害的高手,是不是?” 姜守中一愣,不明白对方问这个干嘛,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张雀儿一脸认真的说道:“我想好了,我不死了,我要好好活着。你让剑魔前辈教我剑术,我要当一个侠女,杀尽天下恶人!” 感受着少女言语中的决绝与戾气,姜守中笑道:“你以为人家收徒弟是在收大白菜啊,你要是真想学,我教你。” “你不行,跟你学没前途。”张雀儿摇头。 姜守中气乐了。 没等他笑骂两句,张雀儿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只要成功让剑魔前辈收我为徒,五年以后,我就当你媳妇!” “滚!” 姜守中一脚将少女踹进池塘里。 小小年纪想啥呢。 (本章完) 第135章 姜墨的新主子? 深夜,银辉洒落,万籁俱寂。 因为秋叶伤势未愈,姜守中便带上夏荷来到义庄,寻找张雀儿母亲的尸体。 衙门义庄一般是存放灵柩或骨殖的地方,未处理的尸体都会暂存在此,又分为太平间和长生屋,太平间放遗骸尸体,长生屋则是堆放棺材。 涉及到一些大案的尸体,会用特质棺木保存起来,放在单独的寒屋,等彻底封案之后再做处理。 根据姜守中对于纳兰一案的了解,目前虽已经结案,但最终归纳收档的案卷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审核才能放置于案牍库,这期间尸体依旧是要保存的。 所以这么快就烧毁,无疑让姜守中很诧异。 看守义庄的人员只是一些上了岁数的衙役,平日里也无亲人,孤寡一人,整日守在这阴沉沉的院子里,偶尔从认领尸体的亲属那里捞一点油水,日子也过得轻松惬意。 姜守中和夏荷避开守院人,直奔位于太平屋旁的寒库。 相比于六扇门内用特殊符箓制造的寒库,义庄的这间存尸房只是地处比较阴凉,进去之后也没有六扇门寒库中那种刺骨的寒意。 因为戴着斗笠的缘故,姜守中看不清女子面容,但眼下种种迹象表明,张雀儿母亲的可能性很大。 “对方应该是发现我们了。” 姜守中当机立断,与夏荷跟了上去。 在虎爷身边还有一位僧人。 据老头回忆,当时那位官员身边还跟着洛府的管家。 但两人低估了那位佛母,对方似乎是有所察觉,转过一处拐角后便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寻不到半点踪影,包括那具女尸。 死人!? 姜守中和夏荷心头一惊。 “跟上?” 夏荷轻点螓首。 就算要焚烧尸体,洛府掺和什么? 离开义庄,夏荷摘下蒙面黑布,低声问道:“尸体是不是被洛府的人带走了?要不我们去洛府看看?” 而在佛母身后,却多了一个女子。 能悄无声息的离开,说明修为在他们二人之上。 姜守中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去探探情况。” 然而正当两人来到洛府准备潜入时,恰巧看到洛府大门忽然打开,从门内走出了一道姜守中无比熟悉的身影,正是之前与他有过冲突的虎爷。 “我见过她。” 姜守中皱了皱眉,又去其他两间停尸房搜寻。 这里存放的每一具尸体,都有名字记录。 见佛母走远,夏荷扭头问道。 僧人身上所穿袈裟与中原僧侣风格迥异,绣有金色法轮与莲花等图案,散发着一股俗世不染的气质,再配上美艳相貌,自有一股超凡出尘又悲怜于万物之苦的庄重。 看到黑乎乎的两道人影起初以为诈尸了,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一个劲的磕头求饶,甚至都把儿时偷看兄弟洗澡的事也说了出来忏悔。 主事是一个老头,正睡得香,结果从被窝里揪了出来,哪儿经历过这架势。 姜守中脸色难看。 竟是那位来自于密宗的佛母。 只是觉得这位美艳佛母很邪气。 虎爷和佛母交谈了几句,便看到佛母从袖中拿出了一样棒状物的玉器交给他,然后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事情越来越诡异了,这些家伙拿张雀儿母亲的尸体要做什么? 记得张阿顺说过,为了对付纳兰邪,她妻子亲自试练蛊术,身子早就被各种蛊毒侵蚀。会不会是因为这個原因,张雀儿母亲的尸体才有大用。 “不在这里。” 姜守中与夏荷见状,连忙潜藏于暗处,偷偷观察。 虽然大街上两人只有一面之缘,但对这位美艳佛母夏荷还是有印象的。 奇怪的是女子大半夜的竟戴着黑色斗笠,遮住了面貌,跟在佛母身后,连走路的姿态都颇为奇怪,显得很僵硬,双臂也不摆动。 见追寻无果,姜守中无奈道:“先回去吧,实在不行就让你家夫人帮忙调查一下。” 姜守中心下奇怪。 夏荷比较干脆,直接抓来看守院子的主事询问。 “嗯。” 姜守中没见过。 然而两人仔细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张雀儿母亲的尸体,姜守中不禁心生疑惑,“难不成真的烧了?” 姜守中陷入沉思。 因为秋叶不在,无法更好的隐匿气息,虎爷又是实打实的高手,所以没法近距离听他们在说什么,两人只能隔远一些。 姜守中草草扫了一眼,寒屋也仅有六具尸体,依次查过后发现都是男尸。 “跟上!” 被夏荷提刀放在脖子上一通审问,姜守中才知道早在两天前,尸体就被一个官员给带走了。 …… 回到小院,生怕张雀儿这丫头一时犯冲动,姜守中只是说尸体暂时还没找到,会让六扇门暗中进行调查,有消息就告诉她。 张雀儿虽然失落,倒也没说什么。 次日清晨,一桩突如其来的巨变忽如旋风骤起,轰动整个京城。 洛家家主、当今国丈洛洺堂,突发恶疾去世! 此消息一出,震惊朝野上下。 京城百姓得知后同样很惊讶,毕竟这位洛家家主前不久因为扒灰事迹声名远扬,在众人印象里这家伙老裆益壮,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姜守中是在正午时分听到的这个消息,一瞬间便想起昨晚看到的那位女僧人。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阴谋。 但思考半晌也想不通洛府究竟在搞什么。 不过洛洺堂这一死,洛家必然陷入短暂内乱,应该是无暇顾及他了,对他而言绝对是一桩好事。 至于青州还是要去的。 毕竟夜莺姐交待过,唯有去青州才能调查安和村屠杀一案。 …… 洛府。 府中素幔飘飘,白绫飞扬,愁云惨雾笼罩着整个府邸。 洛婉卿死死盯着棺材里的父亲,神情复杂。无论如何生疑震惊,眼前死去这个的男人的确是她的父亲,做不了假。 这让她一时之间陷入了恍惚。 虽然她已经和这位从小就关系冷淡的父亲断绝了父女亲情,但毕竟是亲生父亲,亲眼看到对方的尸体,心绪不免复杂。 当然,她不相信什么恶疾突发。 自己这位父亲早年间就对养生之术极为痴迷,结交了不少方术道士,甚至曾经还在真玄山诚心苦修过一年,虽然算不上修士,但其体魄绝对比一般青壮年要强的多。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突发恶疾去世呢? 洛婉卿扭头盯着虎面老者,“究竟是怎么死的?” 虎爷看向一旁哭泣着的年轻妇人。 洛家的儿媳妇。 年轻妇人穿着一身素白丧服,低声哭泣着,姣好的面容略显憔悴,即便身着白色丧服也难掩其婀娜身段,别有一番风情。 面对皇后投来的目光,年轻妇人簌簌发抖,眼神闪躲,不敢言语。 洛婉卿冷声道:“其他人都出去!” 灵堂内的众人面面相觑,不过迟疑瞬间,纷纷退了出去,包括虎爷。 大厅灵堂内只剩下年轻妇人。 “说。” 大金长裙,面戴金纱的洛婉卿凤眸冰冷。 感受着皇后身上散发而来的威压,年轻妇人跪在地上,吓得衣襟都被溢出的宝宝营养液弄湿了,战战兢兢道: “回……回禀皇后娘娘,老爷昨晚……昨晚和奴家在床上那啥……大概丑时左右,老爷突然就趴在奴家身上不动了……” 洛婉卿握紧粉拳深吸了口气,冷声道:“倒下之后什么症状?” “就……突然倒下了,脸色什么的都正常,就是没气了……呜呜……”年轻妇人泣不成声,珠泪滚滚如断线珍珠。 “当时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没有,奴家只顾着……只顾着叫了……”妇人低着头,脸颊通红。 洛婉卿俏脸难看至极。 她瞥向棺材里的男人,讥讽道:“死在女人肚皮上也是你活该!” 皇后气冲冲的离开灵堂。 走出洛府,洛婉卿对跟在后面的虎爷问道:“昨晚洛洺堂见了什么人?” “极乐密宗的佛母。” “佛母?” 洛婉卿秀眸蹙起。 虎爷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老爷得知密宗佛母来了京城,便让小的邀请佛母来府上,希望能请教一些……” 虎爷犹豫了一下,说道:“一些密宗双修之法的养生之术。” 见洛婉卿并未发怒,他继续道:“老爷似乎和佛母做了一笔交易,帮佛母找来一具尸体。而那具尸体,是之前纳兰家灭门惨案的凶手。昨晚佛母带着尸体离开,当时老爷并未有任何异常。” 洛婉卿沉思不语。 莫非是那位佛母下的毒手? 可双方应该没有什么恩怨,而且佛母也没胆子敢杀堂堂国丈吧。 她忽然问道:“洛洺堂平日里有没有服用妖气来养生?” “这个……” 虎爷支吾不言。 对方这语态显然说明了问题,洛婉卿想起了一件事,眼神微微闪烁,丢下一句“死得好”,便拂袖离去。 …… 转眼,洛婉卿来到了六扇门总院院长葛虞龙的书房。 正在批阅公文的葛虞龙看到突然出现在屋内的蒙面女子,先是一怒,正要怒斥时,看清对方模样的他吓得从椅子上滚下来,跪在地上恭敬道:“卑职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你们这里谁查案最厉害?”洛婉卿直奔主题。 葛虞龙愣了愣,忙从桌案上拿出平日十二堂的考核名册,“娘娘请看,这些是六扇门十二堂的考核排名,排在第一的凤舞堂——” “直接告诉我是谁就行了!” 洛婉卿极不耐烦。 当初葛虞龙能坐上这个总院院长之位,便有眼前这位皇后的助力,所以心底最她极为感激。 葛虞龙琢磨了一下,猛然想起前不久的西楚馆事件,眼睛一亮,脱口说道:“姜墨,风雷堂的姜墨很厉害!” 然而话一出口,葛虞龙就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刮子。 西楚馆的背后是洛家,而姜墨已经和洛家成为不死不休的局面。皇后身为洛家人,怎么能把姜墨的名字说给她听呢。 但洛婉卿听到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反应。 毕竟平日里她只顾着修行,对于前不久的洛家风波虽然有所耳闻,但懒得理会,自然不知道姜墨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好,从今日开始,姜墨专为本宫做事,不再归你六扇门管!” 洛婉卿言语霸道,冷冷道,“去把他叫过来,本宫要给他安排一项任务。” (本章完) 第136章 老婆要没了? 原本计划在用过午餐之后,姜守中便前往银月楼,向江漪询问关于那位神秘女僧人的情况。然而,就在锦袖刚准备好饭菜时,江漪却携着春雨和冬雪二女登门造访了。 虽是初春时际,妇人依旧披着貂裘御寒。 那张揉合了端庄妩媚、娇艳动人的玉靥在雪白狐裘的映衬下宛如骄艳的牡丹,即便身边围绕着春、夏、秋、冬四位各具韵味的青春美少女,依旧是小院里最为明媚的风景。 “啧啧,不愧是正妻啊,最心疼自家丈夫了。” 江漪打量着精巧怡人的小院,笑嫣如花,“这么好的住处,看的我都想住进来了,要不姜大人给妾身腾一间屋子?” 姜守中呵呵道:“你若是瞧得上,尽管住。” “那就说好了,给我留一间,以后我若是没地去了,姜大人得养我啊。” 江漪冲着男人眨了下眼,嫣然一笑,刹那间仿若春风拂过小院。 虽然知道女人在调侃,但姜守中还是吓了一跳,不敢跟对方开玩笑了,正色问道:“夫人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你搬家了,过来看看。另外……” 听完描述的江漪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应该是极乐密宗的佛母,之前确实听说她来到了京城,根据银月楼的情报,前不久极乐密宗发生了一件大事,密宗护法神怒目金刚转世之体觉醒了。” 听闻江漪之言,二女面色微变。 江漪笑了起来,明媚动人的娇靥好似明珠投暗,映亮了客厅,看的少女二两呆呆愣愣,只觉得天上的仙女也不过如是。 大姐,你怎么突然变成好人了。 姜守中心下一跳。 姜守中傻眼了。 姜守中点了点头,心里有一点失落。 也不管主人同不同意,江漪脱掉貂裘外衣,直接落座。 江漪解释道:“以往天地间会有一座桥,名叫‘飞升桥’,人们修行至天人境大圆满时,便会感应到此桥的存在,唯有走过飞升桥,你才能正式成为仙人。可是自从道祖飞升之后,飞升桥就没了。准确来说,飞升桥被打烂了。” 趁着吃饭之际,姜守中询问起了女僧人的事情。 “谁打烂的?道祖?”姜守中皱眉。 “小家伙,你想什么呢,人人都能想起上辈子是谁,那这个世界岂不乱套了,这一世我活着不潇洒,我跳湖自杀,下一世争取投个好胎?” 女人想起自己那位好闺蜜,轻声一叹,“有些时候太执着了不是好事,明明是镜中花水中月,却还是喜欢自欺欺人。” 不过他倒是对转世很好奇,因为姜守中想起叶姐姐,于是问道:“任何人都会转世吗?我的意思是,知道上辈子是谁?” “转世?” 你是大反派啊。 江漪美目流转,看到客厅餐桌上锦袖刚摆好的饭菜,唇角上扬,“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早就听说过锦袖姑娘厨艺了得,有着‘美馔侯’的赞誉,今日就厚着脸皮蹭一顿了。” 江漪笑道:“小子,知道李观世为何执意要飞升吗?因为真的有人成功过,说明天上真的有仙人也说不定。六百年前,真玄山的道祖飞升成功,此后六百年内再无一人成功。” 姜守中对此没什么感触。 江漪抿着红菱似的姣美樱唇,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摇头,“谁知道呢,也许是道祖打破的,想让自己成为最后一个飞升的仙人。也许是天上的仙人打破的,不希望再有人上来。总之,这六百年来无数修士都断绝了心思,哪怕是赵无修都甘愿当起了皇帝的狗,开始贪恋俗世红尘。” 姜守中看到秋叶投来的眸子,轻轻摇头,示意对方别着急,他再想办法。 姜守中的想法很简单。 夏荷是担心自己的本命珠丢失被知道,而秋叶则是不舍。 等某一天这位婴儿成长到某个阶段,或者受了什么刺激,体内的舍利便会激活。那么曾经那人的修为与记忆,也会随之出现。 他对飞升无任何兴趣,人活一世,就这一世开心就好。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也不算是转世,只不过是死去的人的记忆与修为,来到了一个新的人身上。两个人,终究是两个人而已,死了便是死了。” 但转念一想,连鬼魂都见了,甚至自己都是穿越的,转世什么的也就不稀奇了。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江漪派夏荷她们来身边目的就是为了恶心那位外甥女,眼下告诉她效果很好,那这女人就不会带秋叶她们回去了。 除了梦娘和耶律妙妙,其余人都坐在餐桌前。 听到姜守中的话,江漪叹了口气,“所以啊,差不多就得了。毕竟跟外甥女斗气也太小家子了,真要是让她恨死我这小姨,那我睡觉也不踏实。就这样吧,今天夏荷和秋叶跟我回去。” “活佛舍利有很多吗?”张雀儿眨着好奇的眸子。 家里阴气真的太重了。 伱这一下转了性,把我给整不会了。 这一刻姜守中感觉自己在听神话故事。 男人心思急转,急想了一个对策点头说道:“确实该早点让她们回去了,这些天轻尘看向我的眼神都想杀人了,恨不得时刻监视我。你看,还专门派了锦袖看着。你要是再让秋叶她们跟着我,轻尘估摸着真要砍人了。” 江漪笑道,“我方才所说的密宗护法神转世,只是個例而已。准确来说,是生前服用了活佛舍利,死后这颗融合了他修为乃至部分记忆的舍利,便随缘进入了一位十月怀胎的妇人体内。 脱掉裘衣的江漪里面并未穿着厚裳,而是一件浅粉软缎长裙,质地轻薄,紧贴于身,更衬得腰腿曲线纤美,玲珑浮凸。 望着一桌子莺莺燕燕,姜守中有些失神。 江漪瞥了眼夏荷与秋叶,淡淡笑道,“洛家家主死了的消息想必你已经听说了,眼下你的危机暂时解除,所以不需要夏荷与秋叶跟着了。” 姜守中好奇问道:“为什么没人成功?是天地元气稀薄了?还是和之前的妖气一样,突然断绝了?” 对于这位清稚恬美的少女,江漪倒是有几分喜爱,盈然的眼波带着柔和,“活佛舍利并非是寻常那种活力,而是当年唯一可飞升的活佛留下的舍利,一共也只有三颗而已。 一颗被密宗护法神所得,至于剩下两颗,无人知其下落。倒是多年前,我偶然听到燕戎那边有舍利的消息,真真假假也说不清楚。” 张雀儿哦了一声,杏眸一转,甜甜说道:“姐姐你是不是仙女转世啊。” 江漪似笑非笑,伸出鲜笋尖儿的玉指,隔空点了点张雀儿,“小丫头鬼精鬼精的,嘴巴这么甜,是不是想从我这里哄骗什么宝贝?” 张雀儿一副无辜道:“我是真觉得姐姐很漂亮嘛,就跟仙女似的。” “行了,你这招我可不上当。” 江漪美目转向二两,“倒是这丫头嘴巴甜一点,兴许我还会送点礼物呢。” 正在扒拉着饭的二两愣了愣,下意识用小雀舌舔了舔嘴唇,讷讷道:“我……我嘴巴不甜。” 江漪一愕,噗哧一声,笑得花枝乱颤,衣襟前晃起一大片的雪浪。 “小丫头,真招人喜欢,要不跟阿姨走?以后你想要什么荣华富贵都有。” 二两用力摇头,“我有主子。” 江漪也不逗弄少女了,转而看向张雀儿,“你这丫头是闲不住的,想不想跟我走?我会送你秘籍让你修行,不过以后你得听我的。” 张雀儿听到前面的话语眼睛一亮,而后半句则黯了眼神,摇头道,“算了,我不喜欢听别人的。姐姐,你认识剑魔吗?他的修为天底下能排第几?” 听对方提及剑魔,江漪神情不自觉肃然,斟酌了一下话语,轻声说道:“对于晏长青的修为,不好评价。就拿去年的一次武评高手排名,晏长青被排在了第十。” “才第十?” 姜守中一脸愕然。 不应该啊,李观世这个天下第二都明显对晏长青很忌惮,怎么才第十。 张雀儿听后顿感失落。 她之前听梦娘所说,还以为就算不是第一,也该是前三呢。 江漪捋了捋发丝,笑道:“其实这里面有很多原因,一来是晏长青极少出手,而且与人对敌时也从不拼命,从不尽全力。 尤其早些年间,那时候的他境界还没这么高,是公认的怕死高手,打不过就跑。哪怕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一旦对方拼命,他也会认输或跑。很多江湖人都笑话他,很多剑修都以他为耻。 他有三招很厉害的剑法,最后一招没人见过,但前两招被江湖人笑谈为‘贪生剑法’和‘怕死剑法’。而晏长青却觉得这两个名字都不错,于是就这么叫了,那时候嘲讽他的人很多很多。 可是慢慢的,人们发现能打过他的越来越少了。他可以轻松应对那些榜上有名的高手,他可以和李观世打成平手,还是他主动退让不想打了。 最著名的一战,莫过于赵无修主动来找他挑战。那一战晏长青输了,只是输了几招没人知道。 有人说是半招,有人说是一招,也有人说晏长青怕死选择认输……但不管怎样,这时候没人敢质疑他的实力了。” 说到这里,江漪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晏长青毕竟是以剑道入魔,违背大道本质,所以很多自诩为正道的修士对他感情很复杂,既羡慕又鄙夷,既畏惧又敬仰。这种情况下,他的排名始终是靠后的。 说白了,这些正道人士不过是吃了酸葡萄,故意挑刺罢了。” 听着江漪所说这些关于晏先生的事迹,姜守中对那个外貌平平无奇的男人又有了新的认知。 不过让他无语的是,打不过就跑不是很正常吗?怕死不是很正常吗? 一个个装什么装。 江漪轻声说道:“其实晏长青修行很晚,到二十岁才开始踏上修行之路,按理说这个年纪已经很迟了,可他却站在了修行之巅,可谓是奇迹。而他之所以选择修行,也是为了找自己的女儿。” “这个我倒是听他说过。”姜守中点了点头。 记得他和晏长青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就说是为了找他女儿才漂泊江湖。 当时他还安慰来着。 江漪说道:“最开始他很排斥修武,潜心学问。可有一次他家里遭了劫难,不满两岁的女儿被马贼掳去,晏长青拼死去救,可还是没能救下。 那大概是晏长青平生唯一一次与敌人拼命了。从那以后他开始修行,与人对敌格外的惜命,这才让江湖人耻笑他是贪生怕死之徒。 就连他的二夫人,当时也因为他的胆小怕死而感到羞耻,最终弃他而去,改嫁给了别人。只是如今那位二夫人后不后悔,就无人知晓了。” 姜守中心生感慨。 世人修行,要么为大道,要么为名利。 可晏先生压根不在乎这些,他不想飞升大道,也不愿当什么天下第一,更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他只是想找回自己的女儿。 或许在他看来,如果当时自己能厉害些,就能救回女儿。 所以才他才那么惜命,那么努力的修行。 贪生怕死…… 为了女儿,贪生怕死是值得的。为了女儿,拼一次命是值得的! 张雀儿听着美目熠熠发亮。 方才的失落一扫而空,握紧了粉拳说道:“我一定要拜晏前辈为师,以后我会努力成为天下第一,给他长脸!” 江漪逗乐了,“年纪不大,心还挺高的。” “那你觉得,晏先生的女儿还活着吗?”姜守中忽然问道。 江漪一愣,轻声叹息,“谁知道呢,找了二十年,也许死了,也许都嫁人有孩子了,也许……但既然晏长青不愿放弃,在他心里自然还是活着的。” …… 吃过午饭,江漪要带四姐妹回去。 这时候实在想不到借口的姜守中准备摊牌,却听到院门被梆梆敲响,有人喊着他的名字。 姜守中打开门一看,竟是院长葛虞龙。 只见葛虞龙气喘吁吁的,满头大汗,“我说小姜,你搬家也不说一声,害我找了半天,差点没把京城给跑遍。” “出什么事了?” 姜守中疑惑问道。 葛虞龙拽着他的肩膀说道:“快跟我走,皇后娘娘要重用你了,你小子要发达了!” 皇后? 姜守中懵了。 不等他询问,江漪走了过来冷冷问道:“洛婉卿找他做什么?” 葛虞龙这才看到江漪,面色一变,连忙行礼,“见过江夫人。” “洛婉卿找他做什么?” 江漪面色冷漠。 葛虞龙额头的汗更多了,低声道:“卑职……卑职也不清楚,好像是找姜墨查案吧。” “告诉他,姜墨是我的人,让她去找别人。” “江夫人,这……不妥吧。” 葛虞龙哭的心都有了。 “滚!” 江漪示意夏荷关门。 随着院门被关闭,葛虞龙整个人都麻了。 望着一头雾水的姜守中,江漪冷冷道:“这女人准没安好心,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老娘就先住这里了,我倒要瞧瞧她敢不敢要人!” “啊?” 姜守中一脸呆滞。 他回头看了看屋子,心想:“媳妇,家里好像快要盛不下了,要不你再买个大点的?” (本章完) 第137章 我染大小姐真不在乎 六扇门,书房内。 听完葛虞龙的汇报,洛婉卿眯起狭长妩媚的眸子,玉指轻轻叩敲着桌面,冷讽道:“这叫姜墨的家伙,不会是江漪养的小白脸吧。” 葛虞龙道:“具体什么关系我不清楚,不过之前西楚馆事件,他俩就合作过一次。皇后娘娘,要不您重新挑选个人吧,其实六扇门有不少查案能手,不比姜墨差多少。” 洛婉卿有些头疼的揉揉白皙额角。 得益于江绾的缘故,两人之间的关系确实谈不上融洽。 而江漪这女人性格强势,有些时候做事不计后果,一旦进了牛角尖把命都敢豁上,就如当年为了修炼《天魔大法》,差点把命丢了。 洛婉卿虽然不怕她,但也懒得跟这种女人计较交恶,惹来一身晦气。 算了,重新挑个人吧。 今天老爹死了,心情好,不跟那女人一般见识了。 洛婉卿唇角依旧上扬,但眼眸里的锐意却如实质般的刀剑,刺得葛虞龙冷汗直冒。 “信不信由你。” 江漪翻了个俏白眼。 姜守中虽然怀疑大于惊讶,但心里也不由犯起怵来,考虑要不要明天就离开京城避避? 在另一间屋子里,春夏秋冬四姐妹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姜守中找了个小板凳,坐在女人身边好奇问道,“是不是替洛家找我算账的?” 洛婉卿美眸一亮。 她从书桌上找到一份信封,将一块玉放在里面,又抽出一张宣纸写了两行字,一并放入,折起蜡封后将信封丢给葛虞龙, “你刚才说姜墨要去青州对吧,那正好,把这东西给他。到青州后打开,或者提前打开也行,信封内有我写的一个地址,见到那家主人后只给她说一句:洛洺堂死了。 江漪一本正经的说道,“跟这个女人沾上关系,根本没有好下场。我告诉你个秘密,皇帝和皇后这么多年,连房事都没有过一次,你知道为什么?” “不找我麻烦就好。”姜守中放下心来。 …… 姜守中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姜守中一脸狐疑的盯着江漪,“夫人,你是不是跟皇后有仇啊。” 池塘前,江漪悠然坐在新买来的软榻靠椅上,因为未披貂裘的缘故,女人丰盈的腿股在软绸长裙下裹显出弹性与丰腴。 这一刻他是真恨不得脱下鞋子扇自己两耳刮子。 “你觉得皇后为什么会找上我?” 再挤,把孩子都给挤出来了。 洛婉卿笑眯眯道:“这样吧,本宫暂且就先不出面了,你去帮本宫搞定姜墨,如果搞不定,你这院长之位也就别坐了,继续去守陵吧。” “肯定是大麻烦啊。” “可能皇后娘娘您不清楚,西楚馆之所被查封,主要功臣……啊不,主要的关键人物就是这个姜墨,是他找到了隐藏的妖气。” 葛虞龙立马挺起胸膛,以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沉声说道:“请皇后娘娘放心,卑职一定帮您搞定姜墨。实在不行,卑职愿意用美男计牺牲自己。” 对于西楚馆一事她虽然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后期洛家损失惨重,没想到造成这一切的主要人物,竟是一個六扇门的暗灯。 “娘娘啊!” —— “咦,听你这么一说,本宫反倒对他有了兴趣。” “是,卑职记下了。”葛虞龙苦巴巴的点头。 不过江漪这一住下,反倒间接救了夏荷一命,姜守中也不用费心思找借口把夏荷留在身边了。 葛虞龙扑通跪下了,悲苦道,“卑职哪有胆子跟江夫人作对啊。” 你说皇宫那种阴气很重的地方,几乎等于是守寡了那么多年,脾性肯定孤僻阴骛,动辄杀人。这时候找上你,能是好事? 你稍微惹得她不痛快,她可能就会将你抽筋剥皮。对了,这女人还好男色,你说你小子长这么俊,若是成了皇后的面首,以后被铁链锁在皇宫里,那种日子你喜欢?” 什么意思这是? 放着那么大的自家豪宅不去住人,跑来我这小院挤个锤子啊。 洛婉卿双肘轻轻搁在桌子上,压得两座巍峨雪山几经变形,笑盈盈的盯着葛虞龙, “另外记得告诉姜墨,如果真不想让洛家报复,就好好珍惜这次机会,能不能翻身就看这一次。倘若错过了这次机会,洛洺堂会化作厉鬼找上他的。” 洛婉卿面皮抽搐了一下。 然后将信封内的这块玉交给那家主人,之后那家主人会给姜墨一样东西,让他去调查,姜墨查不查都无所谓。等本宫去青州后,自会找到他。” 江漪板着俏脸说道,“当初皇帝为了获得洛家的支持,才捏着鼻子娶了洛家大小姐。别说是洞房了,连皇后的寝宫都没踏进过一次。 “你的意思是,你有胆子跟本宫作对?” 有魄力,有脑子,有性格……本宫很喜欢。 江漪打了个哈欠,有些慵懒的说道: “算账说不上,她与洛家的关系并不好,而她与洛洺堂的父女亲情更是淡薄如冰。不过这时候找你,无非是想让伱调查洛洺堂死亡一案,毕竟这家伙死的太蹊跷了。” “因为皇后长的太丑了。” 葛虞龙傻眼了。 姜守中以为江漪只是开玩笑,可当看到她真的给自己挑了一间屋子,还让春雨去外面购置了一些生活用品后,小姜搞不清状况了。 见皇后有了缓和的态度,葛虞龙继续劝解道,“就算没有江夫人阻拦,估摸着姜墨也不敢为您做事,生怕这是一个陷阱。尤其现在洛老爷去世,姜墨就更胆小了。而且这两天,我听说姜墨要随着染大人去青州。所以啊,卑职觉得……” 夏荷知道自己的状况瞒不过大姐,便将本命珠丢失的事情说了出来。 春雨听后大惊失色,再三确认珠子丢失,差点没提刀找姜守中剖腹寻珠。 “你个笨蛋,你怎么能这么傻呢?” 春雨气的俏脸铁青,“你知不知道本命珠丢了,你的命也没了啊。” 夏荷委屈道:“我当时也没想太多,就想着帮他治好伤就拿回来,可谁知道本命珠进入姜墨的体内,就没了。不过好在姜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攒下些本命珠的气息,我吸收之后就好了。” “什么伤?”春雨疑惑问道。 夏荷红了小脸,支支吾吾了半晌才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春雨差点晕倒。 她瞪着眼前这个对男女情事如一张白纸的二妹,气得娇躯颤栗,怒其不争道:“那玩意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坐断呢?大夫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就不会掏出来亲自去查看!?” 夏荷讷讷道:“但是……但是我感觉应该是断了的。因为那时候,他疼的确实厉害。而且当时我还拽了几下,力气也挺大的。” 拽了几下? 屋内三女的脸色略显怪异。 就连秋叶也不晓得还有这样的详细内幕,一时间心底有些酸了。 冬雪眨着灵眸好奇问道:“二姐,他那个……大概多大啊。” “我……我哪儿知道,就大概这么……”夏荷红着脸比划了一下,旋即躲了躲脚,气呼呼道,“你自己拿个尺子去量吧。” 春雨一把拍开冬雪,蹙了蹙眉问道:“他去没去看大夫?” 夏荷摇着小脑袋。 春雨差点一口气没背过去,压着怒意说道:“那玩意对男人很重要,真要是伤了,他肯定第一时间去找大夫,还需要你来操心?分明就是姜墨欺骗你!说你笨你还不信,早知道让我来!” 春雨胸中燃着汹汹怒火。 曾以为姜墨这家伙是君子,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是伪君子。 欺骗纯情的二妹如此得心应手,有本事你来欺骗我这个经验丰富的老手啊,本姑娘让你碰一下手指,算你厉害! 夏荷愣了愣,转眼一想似乎很有道理,但回想姜墨曾经说过的话,撅着红润润的小嘴说道:“其实姜墨也没骗我,是我想岔了,而且……而且后来他也说要娶我,对我负责的。” “嗯嗯,姜墨挺好的。”秋叶也点头附和。 冬雪也跟着凑热闹,“嗯嗯,挺大的。” “大你个头!” 春雨一个板栗赏过去。 望着已经沦陷很深的两位妹妹,春雨愈发后悔当时没有强硬的顶替她们。 这个姜墨隐藏太深了。 不行,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了,说不准连夫人都会沦陷。 可问题是,眼下夏荷的本命珠怎么办? 就算告诉夫人又能如何,总不能真把姜墨的肚子给给剖开吧。 春雨也一时没了主意。 冬雪揉了揉被大姐敲疼的脑袋,偷偷凑到二姐身边小声说道:“二姐,下次姜墨亲你的时候记得先通知小妹一声。” “冬雪!!” 春雨目光充满了杀气。 少女缩了缩粉颈,讪讪道:“我就是随便说说嘛。诶对了大姐……” 冬雪忽然想起一事,低声道:“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有次我的本命珠不见了,然后你搂着我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它就出现了。要不……你今晚搂着姜墨睡一晚试试?说不准珠子就又回来了呢。” “不可能!这次和那次根本不一样!” 春雨双手叉着如柳枝般的小蛮腰,一脸严肃道,“更何况,我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能搂着男人睡一晚上呢?成何体统!” 秋叶小声说道:“姜墨如果要娶二姐,那他就可以搂二姐睡了。你是大姐,也可以搂二姐睡,姜墨搂二姐和你搂姜墨有什么不一样吗?” “……” 大姐有点被绕晕了。 —— 可能是得到了锦袖的消息,日头还未落下时,染轻尘就风风火火的跑来了。 望着院子里笑语盈盈的江漪,染轻尘攥紧了粉拳,努力深呼吸了几口气,挤出难看的笑容上前问道:“小姨,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小姨啊。” 江漪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鱼竿,悠闲的坐在池塘前钓鱼,尽管此时池塘里还没有一条鱼。 染轻尘脸色晦暗,笑道:“当然欢迎的,只是小姨为何不去染府,跑来这里。” “这里有姜墨啊。” 江漪回答倒也爽快。 染轻尘蹙了蹙眉头,想起之前姜墨说的那些话,有些无奈道: “小姨,你觉得有意思吗?我跟姜墨虽有夫妻名分,却无夫妻之实,你就算要故意恶心我,也不用亲自上阵吧,传出去还不被人笑话。” “过来坐。” 江漪指了指身边姜守中之前坐过的凳子。 染轻尘犹豫了一下,坐在对方身边。 两人俱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一个青春鲜嫩、清丽出尘,一个艳光四射、成熟腴润,好似青莲与大艳牡丹并蒂而生,成为小院里最为靓丽的风景线。 “是不是很讨厌我这个小姨啊。” 江漪笑道。 染轻尘刚要摇头,想到对方这几天的行为,轻咬了下粉唇,最终还是点了点螓首,“是有点。” “有点就是很不满了。” 江漪叹了口气,“说真心话,我对你这丫头并没有太多厌恶,只不过你的身世让我一直琢磨不定,所以我对你的感情很复杂,但总归是不喜欢的。” “我明白,但这跟姜墨没关系。而且,你讨厌我,对我而言没任何影响。” 染轻尘冷淡道。“甚至说句不好听的话,你现在的行为在我眼里跟小孩子差不多,别说是这院子里住下多少女子,便是和姜墨睡一张床上,我也不会在乎半分。” 江漪轻轻挑了挑鱼竿,淡淡道:“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扭头对刚好走出屋子的春雨说道:“春雨,今晚去跟姜墨睡。” 春雨:“??” 染轻尘:“??” (本章完) 第138章 年轻的寡妇 江漪自然是戏谑之语,见染轻尘黛眉微蹙,一脸不悦,涂丹般的朱唇微微翘起,存心逗逗这外甥女,“怎么?染大小姐不乐意?可你不是说,即便睡一张床上你也不在乎吗?” 染轻尘神情难看,冷声道:“我自然是不在乎的,可毕竟是姜墨名义上的妻子,小姨当着我的面这般羞辱,未免有失长辈身份了吧。况且,男女私事讲究两情相悦,像小姨这般随意将丫鬟当棋子使唤,姜墨也不会答应,他可是正人君子。” 江漪闻言淡淡一笑,“姜墨答不答应关我何事?扒了他衣服,有些事情就由不得他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小姨的脾气。” 随即,女人话锋一转,一双澄澈凤目带着笑意,“不过有句话你说对了,姜墨是真人君子,若我家丫鬟真失了身,他也一定会娶的。” 染轻尘怒意瞬间填满胸臆,恨不得拔出长剑斩了这一缕亲情。 不过这时,江漪却幽幽一叹,“行了,不逗你这丫头了。你这丫头倒也真是心大,还特意买院子,以后姜墨若真娶了媳妇,你这院子也算是最好的赠礼了,到时候他们夫妻俩一定会把伱供起来。” 染轻尘听着别扭,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买错了。 “什么时候去青州?” 江漪问道。 染轻尘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没法带姜墨一起。如果可以的话,劳烦小姨先让夏荷与秋叶姑娘保护一下姜墨。最好护送他去青州,到时候我会接应他们。” 江漪收起鱼竿鱼线,染轻尘这才发现鱼钩上有一条鱼儿,是一条死草鱼,应该是锦袖买来用来做菜的,被江漪拿来消遣。 江漪见春雨还呆呆站在小屋门口,笑骂道:“臭丫头,还真打算自荐枕席啊。” 当姜守中听到染轻尘明天就要离开,并且还不能带他,内心很是诧异。 小屋内,染轻尘美目带着歉意,对姜守中说道:“依照袁大人的说法,目前洛家内乱,虽然暂时还顾不上你,但毕竟还是有风险的。我已经和小姨说好了,让秋叶夏荷一路保护你。” “身为京城六扇门人员,是不可擅自离京的。等几天,你拿到令牌方可离开。” 江漪笑道:“那丫头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从小跟她二舅亲,这次算了触了她的逆鳞了。” 江漪将渔具扔到一旁,起身伸了个懒腰。慵懒姿态间,蛇一般的腰肢展现出特有的腴润感,背脊微陷下一抹凹弧,更显曲线玲珑。 “别逞强!” 染轻尘轻轻点头,“具体经过还需要调查,看是不是天妖宗宗主曲红灵指使的。这女人先前杀了青州前知府,很不安稳。 “和姜墨一起?” 姜墨的上司厉南霜,这次去青州便是因为她二舅当时在那家青楼里,受伤颇为严重。也亏他二舅拦着,否则那丫头肯定会提刀杀向天妖宗。” …… 姜守中笑道:“无妨,我一个人也没问题。” 春雨闹了个大红脸,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敢说夏荷的情况。 “听说前不久青州又发生了一起血案,有人在一家青楼行凶,杀了不少人。而血案的凶手,是天妖宗四大护法之一的金鳌。” 姜守中收敛起笑意,认真点头,“我会小心的。” 染轻尘神情严肃,“虽然外面的江湖高手并没有京城这般多,但总有藏龙卧虎之辈。而且洛家真要动你,也大概率会找一些江湖杀手。” 染轻尘轻轻将发丝掠至耳后,动了动粉唇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他也没追问原由,以他现在的修为,哪怕一个人去外面闯荡,也不会有太大的凶险。 染轻尘回过神,本不想回答,但还是生冷道:“明天就走。” “你路上也小心些。”姜守中说道。 染轻尘嗯了一声,神情倒是坦然了许多,明媚清纯的雪靥露出动人的笑意,以玩笑的口吻说道:“姜墨,你院子里的这些女人都不怎么样,别只顾着儿女情长,到到时候我一定会给你找個满意的。” “行,那我等着。”姜守中笑着耸肩。 —— 青州,一座小竹屋。 背刀少女立在紧闭的门旁,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怔怔望着不远处袅袅炊烟而起的屋舍发呆。 随着屋门打开,一位背着药箱的大夫走出了屋子。 厉南霜连忙迎上前去,“陆大夫,怎么样?” 被称为“陆大夫”的老头叹息道:“丹海被毁,这辈子修行是没希望了,能保住性命已经算是奇迹,厉姑娘若是希望文先生继续修行,还是另请高明吧,老夫无能为力。” 陆大夫离开后,厉南霜阴沉着俏脸,粉拳捏的咯嘣嘣响动。 她迈步进入竹屋。 屋内床榻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皮相俊朗,自带一股儒生气息。这气质与模样,在青楼绝对受到姑娘们垂青。 屋内还有一位年轻女子,相貌秀丽可人,眉目间噙着几分柔弱。 她正在给床榻上的男人喂药。 看到厉南霜进来,女子连忙起身,神情带着拘谨紧张。 病床上的男人看到厉南霜到来,惨淡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大夫是不是夸我命硬,这都没死啊。我告诉你小南霜,曾经诸葛家算命的给我讲过,我这一生必然长命百岁……” “闭嘴吧你,不能修行了,你有个锤子的长命百岁。” 厉南霜没好气道。 男子笑道:“那到时候咱们比比,看谁能活的更久。哦对了,我可是等着抱小外甥孙的。” “闭嘴!” 厉南霜可爱的脸颊飘过一道红霞,随即看向年轻女子,“我再问你一次,当时除了大开杀戒的天妖宗护法金鳌,你真的还看到了曲红灵的身影?” 年轻女子恭敬道:“回厉大人的话,妍儿曾经亲眼看到过曲红灵杀前任知府的一幕,所以认得她。当时妍儿不会看错的。但至于是不是曲红灵指使的她手下杀人泄恨,妍儿也不敢妄下结论。” 说着,女子落了下眼泪,哽咽道:“若不是为了救妍儿,文二公子也不会受伤。都是妍儿的错,是妍儿害了文公子。” “好了,好了,人生本就处处劫难嘛。” 文二公子笑着安慰道,“况且以我的性格,也见不得佳人香消玉殒。” 厉南霜翻了个白眼,示意妍儿出去,待对方关上门走远后,她蹙眉道:“这丫头究竟什么来路,你不会真看上她了吧。” “这就叫爱情。” “爱你大爷的头!” “嘿嘿,小南霜你以后就会明白的,现在说这些你也不懂啊。”文二少爷天生豁达,在修为尽失的情况下还有心情跟外甥女开玩笑。 玩笑过后的文家少爷正色道:“妍儿以前是那位知府的小妾,不过还未过门,那位知府就被下狱了,妍儿也受到了牵连。后来那位知府死后,无处可去的妍儿便进了青楼为生……总而言之,这次用一身武夫二境的破修为换了一位红颜,值了。” …… 离开竹屋小院后,妍儿去厨房将药碗放下。 正在这时,一只宛若喜鹊的鸟儿扑通扑通落在厨房外的门扇上,随后展翅飞了出去。 妍儿神情如常,将药碗洗干净后,擦了擦手,才走出小院。 一路跟着怪鸟来到一座古宅。 妍儿先敲了一下门,然后又敲了四下。 过了片刻,院门缓缓打开,妍儿进入宅院,便看到一个身着普通材质衣衫的年轻男子正在摆弄院内的一株梅花。 “奴婢见过齐公子。” 妍儿跪在地上,神情恭敬。 年轻男子正是之前在西楚馆,与虎爷交谈的那位齐公子。 “洛洺堂死了。” 齐公子凑近闻了闻梅花,淡淡开口。 妍儿浑身一震。 她一脸不可思议道:“难道姐姐成功了?” 齐公子笑道:“死的有点太早了,不过也不怪你姐姐,毕竟体内的蛰心针不是她所能控制的。尤其现在还怀了洛洺堂的骨肉,失控了也能理解。眼下洛洺堂一死,我会让洛家一些暗中布下的棋子配合你姐,将洛家慢慢掌握在自己手中。” 妍儿神情激动,却又悲凉,喃喃道:“爹,娘,姐姐给您二老报仇了。” “至于你嘛……” 齐公子折下一枝梅花,走到女子面前,将梅花轻轻别在女子耳后,笑着说道,“能攀上文二少爷也是你的福份,你要好好把握这次福份,明白吗?” “是,奴婢一定完成齐公子交待的任务。” 与梅花争艳的女子跪伏在地。 —— 小巷另一头,一座普通宅院里。 一位面带白纱的女子正在慢慢调试着手里的琵琶。 在她脚下,躺着三具尸体。 一对夫妻和一个约莫五岁的孩子,看样子是这屋子的主人,很普通的一对农户。 “铛!” 琴诗儿纤长的玉指轻轻拨动了一下,地上小男孩的尸体四分五裂。 “姜墨!” 琴诗儿目光冰冷,寒声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你,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 【最近的更新都会比较晚,因为在搞第二卷的细纲。】 (本章完) 第139章 求而不得,得而不要 出于一些考虑,姜守中并未告诉染轻尘关于耶律妙妙的事情,而且来这座小院的时候,姜守中就告诫过夏荷她们,对耶律妙妙的身份进行保密。 所以哪怕锦袖知道屋子里有个女人,也不晓得具体身份。 并非是姜守中对染轻尘不信任,因为对方毕竟是朝廷官员,如今她丈夫打算把敌国公主送回去,对她而言无疑会很难做。 不知道反而更好。 反倒是对江漪,姜守中没有隐瞒。 一来夏荷秋叶她们对江漪忠心耿耿,迟早会说。二来,需要让江漪弄个通关文牒和假身份,否则还真不好让妙妙离开大洲。 此外,姜守中还向江漪找了个适合耶律妙妙的易容面皮,以避免麻烦。 而让姜守中感到诧异的是,染轻尘临走时又和江漪进行了一番密谈,也不知道江漪说了些什么,染轻尘先是面露愠色,争吵了几句。随后染轻尘又似有所思,走的时候竟把锦袖给带走了。 这让一心想着做通房丫头的锦袖很难过,临走时一步三回头。 江漪忽然走近一步,兰气袭人,媚态旁生,白皙的柔荑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笑靥如花道:“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你这位妻子啊,迟早是要吃大亏的。” 姜守中不明白对方要做什么,但还是脱掉了上衣,露出精壮结实的上身。 姜守中皱眉看着她。 姜守中这一次倒没有称呼对方“晏先生”,很大方的以徒弟自居。 晏长青没好气的冷哼一声,来到池塘边蹲下,望着池中被勾在鱼勾上的死鱼,对江漪好奇问道,“为什么不直接抓几条活鱼丢进去钓呢?” 凶猛的拳势每一次穿过雨雾后,自会破开一圈圈涟漪,在空气中炸开无数水滴子。 江漪一双盈盈凤目上下打量着男人,看的姜守中浑身不自在时,才莞尔一笑,“也没说什么啊,就是调侃了那位染大小姐几句。” 少女很诚心,额头都磕得青紫。 原本她还想跟这位大乃姐姐好好学做菜,不曾想这么快就没戏了。 二两闲的没事,坐在厨房的门槛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姜守中打拳,看的入迷,偶尔思考今晚应该做点什么美味的餐食。 姜守中只觉莫名其妙,对江漪问道:“你对轻尘说了什么?” 然而晏长青却好似没看到,望着江漪手中的鱼竿好奇问道:“这鱼竿能钓起多少斤的鱼?” “去去去,什么师父,连拜师礼都没有。”晏长青一脸嫌弃道,“搬家也不知道在旧门上留个纸条的,害我一通好找。” “快点!只把上衣脱了。”晏长青瞪着眼睛,催促道。 江漪歪着螓首认真想了想,然后摇头,“不知道。” “这话跟女人去说,跟我这糟男人说,也不嫌恶心。” 晏长青摇了摇头,“不是。” 柔细的雨丝缠绵成雾,洒在池塘旁的竹叶上,沙沙沙,像春蚕细食着桑叶。 江漪瞥了眼,继续钓鱼。 晏长青拧开酒塞闻了闻溢出的酒味,笑着说道:“哪有什么大名鼎鼎,不过是一個略懂皮毛剑术的小剑客罢了。” 看到池边相貌平平无奇的晏长青后,张雀儿有些迟疑,抑着激动的心情问道:“请问前辈就是大名鼎鼎的剑魔晏长青吗?” 晏长青到来时,姜守中正在院内打拳。 一道纤细娇小的身影如鱼儿跃出水盆,掠了出来。 晏长青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扭头对姜守中说道:“小子,把衣服脱了。” “师父!” 扑通! 张雀儿跪在地上。 江漪回答很简单,“笨,钓不到。” 夏荷在旁边撑着一把伞,其他三女则立在屋檐下。少女俏生生的纤细身影,与润无声的初春细雨交织成一幕风景。 江漪坐在池塘前,又开始无聊的钓鱼。 晏长青不由语塞。 张雀儿愣住。 少女扬起雪白的尖细下巴,大声说道:“剑魔前辈,我叫张雀儿,我想拜你为师!”说完,梆梆梆三个响头。 晏长青打量着小院,啧啧道:“臭小子福缘越来越厚了啊,妻妾成群,修为大涨,连住的地方都这般奢侈了……我都羡慕的紧。” 张雀儿在房间内打坐修行。 姜守中嘿嘿道:“咱师徒心意相通,便是在天涯海角,师父也能找到我的。至于拜师礼,以后有好的绝对补上。” 砰! 这时张雀儿的屋门突然拉开。 姜守中一头雾水。 脱衣? 翌日,天空下起了连绵小雨。 看的二两也眼泪汪汪的。 …… 春夏秋冬四女看着男人一身线条起伏利落、充满男子气息的古铜色肌肉,俱是脸蛋一红。 秋叶别过俏脸,冬雪双手蒙着眼睛,挪开一条指缝偷偷的看着。结果下一刻,就被大姐春雨强行转过小脑袋。 “有啥好看的。”春雨低斥道。 冬雪小声不满道:“那你为啥还在看。” 春雨给了个很充分的理由,“大姐我有经验,我当然能看。” 晏长青指着池塘,对姜守中说道:“跳进去。” 姜守中这次倒是没迟疑,心想可能是对方要教他什么水下修行的方法,本着师父说啥就是啥的原则,跳进了约莫两米多深的池塘里。 冰冷的池水刺的男人一个激灵,探出脑袋问道:“师父,然后呢?” “小子,你现在就是鱼儿。。” “啊?” 姜守中头上皆是问号。 晏长青扭头对江漪说道,“试着钓一下,看能不能把他钓起来。” 江漪翻了一记白眼,将鱼竿丢给他,“你想玩自己玩吧,我才不稀罕玩你这徒弟。”说罢,起身回了小屋,倒是让春雨四女留下。 晏长青拿着鱼竿,扭头对厨房门槛上紧张自家主子的二两笑道:“小丫头,你来钓?” 二两拼命摇头,随即气鼓鼓的瞪着他,“主子又不是鱼!” 晏长青乐了,又对春雨四女问道:“伱们呢,谁想钓?” 四女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性情较为跳脱的冬雪自告奋勇,“我来,我来。” 春雨没能拦住。 冬雪兴致勃勃地接过鱼竿,“晏前辈,怎么个钓法,是直接把他甩在空中,还是在水里来回搅几下,钓鱼我很擅长的。不过这钩子会不会伤到他,要不让姜墨穿上一件金缕衣?” “师父,有意思吗?” 姜守中黑着脸。 晏长青抬手,岸边脱下的衣衫内,染轻尘先前送给姜守中灵水剑划过一道白芒,隔空掠来,出现在他的手中。 晏长青斗了个剑花。 灵水剑发出嗡鸣轻颤之声,剑身如流水而动。 “好剑!” 晏长青赞叹了一声,对姜守中笑道,“看好了小子,我教你一招剑法。” 说罢,柔软的剑身陡然绷直。 晏长青挥剑速度很慢,似乎也不怕别人偷学,气机的运转于剑芒的拖影下展现的一清二楚。 姜守中因为道门河图的加持,只看一遍就记下了,而且体内窍穴内的玄气开始自主流转,池塘内的水泛起一丝丝的涟漪,出现了细微的小漩涡。 剑招拆分下来也不过三式而已,很简单。 演示完后,晏长青将灵水剑丢给姜守中,笑着说道:“沉到池底,把这一招演练一遍。中间不许换气,也不许出来。记住,必须握紧手中的剑。” “简单。” 姜守中接过灵水剑,沉入水中。 灵水剑遇水之后,刹那间剑身变得愈发透明,晶莹剔透,好似与周围的水融入一体。 姜守中憋住气,双脚踩在池底,开始凭着所记忆的剑式开始挥动。 随着气机从穴窍流转,以他为中心的池水开始不自觉地旋转,形成了一个大的漩涡。 晏长青对冬雪笑眯眯道:“扔鱼钩,开始钓吧。小丫头,放心用力便是了,随便你怎么玩。放心,伤不到他的。” “好嘞。” 冬雪展颜一笑,朝着姜守中的位置甩出鱼钩。 不过少女还是怕伤到男人,所以鱼钩尽量落在男人的身边,想着勾住对方的裤子钓起来……如果中间不慎把对方的裤子给钓没了,那就更好了。 而就在鱼钩落在水中的刹那,便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扯过去。 下一刻,鱼钩缠在了灵水剑上。 冬雪感觉手臂一沉,下意识用力一拉,正在施展剑招的姜守中还未反应过来,灵水剑脱手而出,被少女拽出了水面。 晏长青伸手收来灵水剑。 姜守中浮出水面,怒瞪着少女,“丫头你干什么!?” 冬雪先是讪然一笑,忽想起自己可是“奉旨而行”,不由双手叉腰,挺起规模比春雨小,比夏荷大的两套精装公寓屋,神气洋洋的脆声说道:“是晏前辈让我钓的,你冲我发什么火。” 姜守中看向晏长青,见平日温和的男人此时却面沉如水,心下不禁忐忑。 “让你拿稳剑,耳朵聋了?” 晏长青将长剑丢过去,冷冷道,“再来!” 姜守中握紧灵水剑,深吸了一口气,坠入池底。 冬雪又一次甩下鱼钩。 鱼钩还是和之前一样,落水之后便自行吸附过去,缠绕在灵水剑上。 少女施力一提。 这一次姜守中死死拿稳灵水剑,但整个人却如一条白条鱼被拽出了池水。也亏得男人反应极快站稳了身子,不然生生一个狗趴摔在地上。 “再来!” 晏长青脸色难看。 姜守中咬了咬牙,继续跳进池塘。 哗啦! 男人又被钓了上来。 不用晏长青提醒,姜守中继续跳进池中。 一次,两次,三次…… 每一次姜守中只要施展剑招,灵水剑便会让池水产生漩涡,引来鱼钩,根本没法完整将剑招施展完毕,还喝了不少水。 最后搞得冬雪都不好意思了,想着放水,但瞅了眼晏长青,没敢心疼姐夫。 “蠢和聪明就一线之隔啊。” 晏长青摇了摇头,也懒得看了,见张雀儿依然跪在地上,走过去笑着问道:“小丫头,我问你一句,你跟我学剑做什么呀。” 跪着双膝疼痛的张雀儿想也不想的说道:“我想杀尽天下恶人!” 晏长青哦了一声,惋惜道:“那我这剑术确实不适合你,我这剑术叫贪生怕死,用来保命的。你还是另寻高师吧。” 说完转身离去。 张雀儿一愣,直盯着晏长青的背身大声说道:“保命与杀人取决于人,而不是剑术,剑术是死的,人是活的!” 晏长青脚步一顿,笑道:“可剑术是人创造的啊,喜欢杀人的人创造出的剑术自然是杀人剑术,喜欢自保的人创出的剑法,自然是用来自保的。拜我为师,还不如去找那位江夫人,她的武库中有不少杀人武技,够你学的了。” 张雀儿道:“我就想拜你为师,你既然叫剑魔,自然是懂得杀人的。” 这次晏长青倒是很直爽的说道:“没错,但我瞧不上你。” 望着男人离去背影,张雀儿纤细的手指死死抓着裙衫,纤薄的嘴唇咬出了血。 晏长青来到厨房,对准备做饭的二两笑眯眯道:“小丫头,肚子有点饿了,有啥吃的没?” 二两对这个“欺负”自家主子的“坏人”很没有好脸色,绷着小脸不理睬他。 但最终心地善良的她,还是拿了两块锦袖姐姐做的桂花糕递给他。 晏长青吃着桂花糕,打量着黑黑瘦瘦的小丫头,坐在门槛上笑着说道:“上次看到你一个人拿着大扫帚在扫雪,手上全是冻疮,冷的直哆嗦,但还是认认真真的把姜墨的院子给扫干净了。” 扎着两个小辫子的二两用后脑勺对着这位天下第一的剑修,一副我不愿理你的模样。 晏长青问道:“丫头,想学剑吗?” “不想!” 二两生硬的回答。 备受打击的晏长青有些唏嘘。 想学的人学不到,能学的人不想学……求而不得,得而不要,世间有些事就是这么玄妙。 晏长青尤不甘心的问道:“真不想?小丫头,难道你不想御剑飞天?不想一剑荡平天下妖魔?不想成为人人羡慕的女剑仙?不想……” “练剑能让炒的菜更好吃吗?做的饭更香吗?能变的和锦袖姐姐一样厉害吗?” 二两一脸认真的问道。 晏长青懵了。 炒菜?更香?锦袖又是谁? 见因为自己的沉默,小丫头有些失落,晏长青赶紧违背良心拍着胸脯说道:“那肯定啊,只要剑术练的好了,炒菜什么的肯定更香。” “真的?” 二两明澈的眼眸一亮。 晏长青用力点头,“真的不能再真。” 二两又问,“你剑术很厉害?” 平日里只说自己略懂皮毛剑术的大叔,罕见的露出一副自傲的表情,“天下第一剑客。” 于是二两将锅铲递给他,“那你炒个菜给我看看。” 小丫头露出一副虽然我没读过书,但是你别骗我的表情。 剑魔拿着锅铲,望着面前的大铁锅,嘴角抽搐不定。 这叫什么事儿啊! 想收个徒弟还得学会炒菜? (本章完) 第140章 夏荷的夜? 接下来的几天,姜守中一直泡在水池里练剑。 从刚开始像鱼儿似的被甩来甩去,到最后勉强可以避开鱼钩,姜守中总算掌握了一些窍门——那就是懂得“克制”二字。 晏长青所教的这招剑术威力不俗,一剑递出之后体内气机会愈发充沛,仿佛有层层大江涛水涌来,汹涌磅礴。在这般心怀激荡下,便不自觉地想要递出新的一剑,递出杀意更浓的一剑。 然而每次递出这一剑的时候,灵水剑就会被鱼钩缠住,将他拽出去。 唯有克制住那股冲动,及时收剑,鱼钩才会避开。 所以晏长青教他这招剑术的目的很明确,并不是让姜守中冲锋杀敌,而是学会先保护自己。 一剑送出之后,便要立即收剑。 纵使敌方势弱击退,这一剑也一定要收回来,切莫因求胜心切而贸然深入。 唯有克制住自己,方不会热血上头,方能确保自身之后路,留足缓冲空间,预备不测之需。同时,也能保持足够的冷静,进行下一次攻击。 晏长青越说越生气,越说越憋屈。 想到这里,张雀儿唇角微微上扬,有些小骄傲。 张雀儿安慰道:“放心吧二两,我不会伤到你的,而且我也不会动用玄气,只是单纯和你比一比剑术,咱们点到为止。” 晏长青耐心对姜守中告诫,“一入江湖,就没什么公平可言。仇杀搏斗,不是在擂台上比试,而是在阎王殿门口比试,任何状况都会发生。 当然,憋屈更多是二两那丫头不愿意跟他学剑。 而张雀儿刚开始和姜守中一样,几次都失败。 姜守中皱眉,“这不公平吧,张雀儿可是小玄宗师的境界,二两连武夫之境都没达到呢。” 晏长青笑了笑,手指轻轻敲打了一下酒壶,思索片刻后说道:“这样吧,伱去让张雀儿和二两出来,让她们二人比划一场,张雀儿若是赢了,我就收她为徒。” “与人比武也好,战场之上也罢,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不要怕别人说你怂,当他倒下的那一刻,他说什么都无所谓了。” 昨晚趁着晏长青不在,张雀儿执意要下池底练剑,让姜守中拿鱼竿试炼。 二女手中所持的,都是等同大小的木枝。 所以这注定是一场悬殊的比试。 相比于心情激动的张雀儿,二两却显得惴惴不安,表情几乎要哭出来,看着姜守中,“主子,能不跟雀儿姐姐比吗?” 姜守中犹豫了一下说道:“昨晚我看见她偷偷练剑,似乎比我和二两还顺,好像挺适合的。” 姜守中无语道:“我是人,不是畜生。” 甚至她开始怀疑,晏长青在看到她的天赋后,是不是后悔没收她徒弟,所以用这种方法给自己找台阶,将她收为徒弟。 张雀儿虽然疼得直冒冷汗,但没有哭出来,也没有发怒怨恨,只是默默退回原处,跪在地上,跪了整整一天。 晏长青虽然知道,却也没驱赶对方。 “开始吧。” 自从被晏长青拒绝后,张雀儿便没再执意拜师。 …… 晏长青没好气道:“你虽然有脑子,奈何修武天赋太差了,花了这么多天才掌握一点技巧。这座小院里,二两和那个张雀儿天赋最好,其次是冬雪那丫头,你的最差。也就你小子福缘厚,要不然我才懒得教你这木疙瘩。” 小院空地上,二女分别站于一侧。 不过这丫头后来却直接硬碰硬,不再选择收剑,每次鱼钩缠来都拼出全力来打飞鱼钩,一剑接着一剑,循环出剑。 好在最后两天,在姜墨的劝说下那丫头才认真学了点,只是手里一直不离那锅铲。显然在小丫头的心目中,给主子做好饭才是最重要的。 晏长青面无表情,淡淡说道。 打的那丫头手臂瞬间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有些时候不要以为自己稳了,就放松警惕。有些时候,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拿出自己的底牌……始终记住,要谨慎,唯有谨慎活的希望才会大。” 姜守中认真点头,“我记下了师父。” 姜守中一脸讪然,忽又好奇道:“师父,既然张雀儿天赋不差,为何你不收她做徒弟?” 这里姜守中并未说实情。 听到姜守中询问,晏长青闻了闻酒壶,淡淡道:“我不喜欢那丫头,是因为她不怕死,不惜命。有些时候你可以不怕死,但不能不惜命。所以她不适合练我的剑术,至少不适合前两招。” 张雀儿本打算让二两先攻,她好收力给对方挽回些颜面,可见少女怯怯懦懦的杵在原地,半天也不主动出手,张雀儿无奈,只得自己主动。 晏长青笑道:“不拼内力,只比剑术。” 见晏长青并没有驱赶她,少女这才放下心。 虽然这般说着,张雀儿还是有些脸红。 只不过在给二两和姜守中授教剑法的时候,那丫头还是会偷偷摸摸的躲在不远处偷看。 虽然最后气竭差点淹死在池底,但翻了足足两倍多的剑术威力,着实让姜守中很震撼。 晏长青乜眼看着他,笑道:“那丫头许诺了什么好处,让你替她说清?该不会是要以身相许吧,以那丫头的性格,倒是做得出来。” 自从服用妖气后,她的体质淬炼增强了不少,哪怕不用玄气,体魄方面也比二两强上数倍。 然而有一次,晏长青在给二两说一些剑术纲要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声音太轻了,张雀儿听不清楚,便下意识朝前走了几步,结果被晏长青手中的柳枝隔空狠抽了过去。 “二两,小心了!” 少女手中树枝划出一道微弧,挟着些许劲风。 面对袭来的树枝,二两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同时手臂抬起,先前所学剑术依照习惯施展出来,无巧不巧的挡住了袭来的树枝。 啪! 两根树枝相互弹开。 二两剑术使出,吓得赶紧缩了回来。 张雀儿顺着剑术偏离轨迹重新拨正,施展出第二式,结果却发现对方在收回树枝之后,枝条完全护住了全身,竟无一破绽。 张雀儿秀眉一蹙,手腕一转,强行刺出树枝。 枝头还未触及到二两的手臂,就被后者的树枝再次拨开,甚至这一次似有一股粘滞之力传来,差点将她手中的树枝甩飞出去。 连续几次攻击无果后,张雀儿有些急了,强提一口气,全力刺出树枝。 树枝所爆发出的威力越来越大,甚至幻起数十道影,呼啸厉声中向着二两滚滚罩去。 二两始终平静应对,从最开始的生涩慌乱,到渐渐娴熟。 无论张雀儿如何拼力攻击,始终无法触碰到她,反而逐渐落入下风。 咔嚓! 一声断裂的声响无比刺耳。 张雀儿呆呆望着手中断开的木枝,以及对方落在她心口处的木枝,一脸不可置信。 “雀儿姐姐!” 二两连忙收回木枝,上前关切道,“你没事吧。” “不可能……不可能……” 张雀儿似乎还未从输的结果中回过神来,神智尚且浑沌,看到二两上前,双眸赤红如血,怒道,“我怎么可能输!”说着,少女全身玄气运转,情绪失控之下一掌拍向二两。 掌风凛冽至极,似欲以这一击宣泄所有的不甘与怨气。 “张雀儿!” 姜守中面色一变,急忙阻止。 但下一刻,张雀儿便倒飞出去,二两也踉跄后退了两步,小脸有些痛苦。 张雀儿这才清醒过来,看到二两捂着肩头,面色骤变,她连忙抛却了所有的情绪,急匆匆地来到二两身前,满脸焦急与关切地询问道:“二两,你没事吧,你有没有受伤?” 此刻少女眼中满是自责,此刻全然不见先前的怒意与倔强,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内疚。 二两摇头笑道:“我没事的。” 晏长青依然面无表情,将地上的断枝捡起来看了一眼,淡淡道:“你觉得是对的,那你就走下去,对错时间会判定。” 张雀儿失魂落魄,脸色苍白。 晏长青对姜守中说道:“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剑法你继续练,什么时候我觉得你练成了气候,我再教你第二招。” “不吃过晚饭再走?”姜守中扬声问道。 晏长青摆摆手,“不了,二两做的饭一点也不好吃。” 二两嘟起小嘴,握着小拳头挥了两下。 …… 晏长青离开后,姜守中也没过多苛责张雀儿,只是让对方回房间冷静一会儿。 二两有些自责,懊恼自己应该认输的。 看到二两肩头有些青紫,姜守中本打算去找点跌打药,可进入客厅,却发现夏荷四女跪在地上,而江漪一脸寒霜。 姜守中心里咯噔一下,佯装镇定的疑惑问道:“怎么了这是?” 江漪端起茶杯,用茶盖轻轻刮了刮茶沫子,盈盈笑道:“也没怎么,我让夏荷把你肚子剖开,可是她不肯,你说怎么办?” 女人目光冰冷,颔尖颊润的瓜子脸蛋儿浮起几分嘲弄与杀意。 得,终究还是没能瞒住。 姜守中无奈道:“这件事是我的错,夏荷是为了给我疗伤,才把本命珠给我。我也没想到本命珠会消失不见,不过夫人愿意的话,我希望娶夏荷,以后让她留在我身边。” “呵呵,你倒是打的好算盘。” 江漪冷笑,“我还真以为你小子老实呢,没想到背地里把我丫鬟都搞定了,那下一步是不是要把我这个夫人也给搞定了?” 姜守中道:“那夫人打算如何?如果想剖我肚子找本命珠,那我自然不会同意。眼下除了让夏荷留在我身边才能续命,别无其他办法,除非夫人不希望夏荷活着。” 江漪没有说话,怔怔凝视着杯中茶叶。 出神片刻,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姜墨,我之前答应过要还你一个人情,虽然后来借夏荷一事你觉得还了,但现在看来,你有那位梦娘保护,根本不需要她们,所以这份人情我依然欠着。” 在晏长青到来后,江漪才得知姜守中身边竟然还隐藏着一个高手。 这让她震惊之余也有些疑惑。 不明白之前这家伙为何要点名夏荷保护他,于是便从冬雪为突破口,了解了事情经过。 江漪顿了一顿,淡淡道:“夏荷的本命珠并非不可复制……” 姜守中眼睛一亮,静等下文。 “你俩双修吧。” 江漪语不惊人死不休,“道门河图本就带有双修之法,我会将神玉珠放在夏荷体内,看能否吸取你体内的本命珠能力,复制到神玉珠上。” 见姜守中皱眉,女人不悦,“怎么?不愿意?” 姜守中用力摇头,目光看向低着头的夏荷,“我早说过会娶她,所以也没什么不介意,只是……不知道夏荷姑娘……” “夏荷,你不愿意?”江漪问道。 夏荷抿了抿嘴唇,轻声说道:“夏荷听从夫人吩咐。” “行。”江漪既然已经决定,便不再纠结,“就这么决定了,今晚你俩洞房。” (本章完) 第141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夜深了。 初春的迷蒙细雨又悄然洒落,匀着小院内暖黄的灯火,营造出一份靡丽迷离的气氛。 屋内,夏荷静坐在床榻上。 平日里习惯了劲装长靴的她此时穿着一件绯色罗裙,衬着平日冷霜般的少女丰神妍丽,纤腰约素,仿佛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 为避免感应,春雨带着秋叶和冬雪离开了小院,尽量拉开距离。 离开时三女神情各不相同。 秋叶虽然心结已解,但看着二姐和自己喜欢的人即将洞房,多少还是有些酸意的,临走时看向姜守中的眼神,幽怨的仿佛能拉出丝来。 冬雪满脸遗憾,好几次想偷偷开溜,都被大姐给拎了回来,撅着小嘴生闷气。 春雨则是单纯担忧。 少女如做错事的孩子般咬了咬唇,忽然目光定定的望着妇人娇媚的玉靥,说道:“夫人,我不想嫁给姜墨。” 他的喉咙干涩,话语在唇边徘徊,却迟迟不能成形。一时间,室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唯有窗外细雨轻微的滴答声。 江漪轻点螓首,“据说世间曾有真龙,口衔神玉珠,可吸纳一切玄力。曾经我因为修行功法失败,差点赔上性命,是靠着夏荷体内的本命珠帮我捡回了一条命。而这颗珠子当时吸纳了不少本命珠的气息,几乎可以复制仿刻。 毕竟二妹没经验,也不晓得会不会伤到自己,早知道就把书上看到的知识多教给对方一些。 姜守中不希望夏荷留下遗憾。 姜守中愣住,随即哭笑不得。 江漪收回眸子,轻抚着夏荷略显冰凉的美丽脸蛋,叹息道:“丫头,人不能被情绪左右了理智,等伱后悔了,可就晚了。” “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似是来自少女身上散发的幽兰之气。 只不过一旦复制成功,真正的本命珠便会失去作用,所以我便打消了念头。如今夏荷的本命珠在你体内消失,也只能用这种方法试试,看能否重新制造一颗本命珠给她。” 妇人轻步离去,随手将门扉掩上。 姜守中对江漪问道。 江漪美目瞟向姜守中,笑道:“看起来你魅力也不怎么样嘛,丫头都不愿嫁给你。” 江漪嫣然道:“放心吧,我既然答应把夏荷给你,就不会委屈了她,这丫头好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等解决了她本命珠的隐患,我自然会给你们风风光光办一场婚礼,到时候……把轻尘也请来当个喜客。” 屋内顷刻间安静下来,唯余二人相对。 她捏了捏衣角,疑惑的看向姜守中,小声问道:“姜墨,你是不是……也不懂啊。” 江漪笑道:“怎么?不喜欢姜墨啊。” 想到这里大姐春雨愈发遗憾,自己这个各方面经验丰富的老手,什么时候才能有发挥实力的时候啊,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滋味真不好受。 这时,姜守中忽然看到妇人如剥鲜榴的酥红掌心里,多了一颗晶莹剔透、宛若小拇指大的粉色珠子。 姜守中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夏荷乖巧张开朱唇,将神玉珠衔入口中,吞咽了下去。 姜守中一头雾水。 “要不……”少女红着脸犹豫道,“要不让大姐来教教我们,她有经验。” 虽说他身为穿越者,对未婚前同房的行为并无抵触,但毕竟这是在较为传统的古代,洞房对于一个女孩子而言是很神圣的。 “夫人,真不需要拜个堂什么的吗?” 望着玉雪可人,宛若画中走出的少女,姜守中心头蓦地涌起一阵莫名的紧张,竟不知从何言起。 姜守中苦笑,“她懂得感恩。” “这就是神玉珠?”姜守中面露惊奇。 半响,却是夏荷率先打破了沉默。 少女本应柔弱无骨的娇躯此时陡然有些紧绷,抓着裙衫的手指紧了几分,力道之猛,以至于那凝脂般的手背上隐隐凸显出了几缕青筋。 江漪坐在少女身边,轻抚着夏荷柔顺的长发柔声说道:“丫头,今晚就先委屈了你,以后夫人会帮你把婚礼补上。我江漪的丫鬟可不比所谓的公主郡主差,至少也要让那染家大小姐看看,哪怕是做小妾,你也不能欺负了我家夏荷。” 男子轻吸了一口气,将浮动情绪逐渐沉淀下来。随后步伐稳健的来到少女身前,坐定于对方侧旁,大方的搂着对方香肩。 可惜对方已经离开了京城,不然可以给她说一声,至少了却了她一块心病。这女人始终想着给他找媳妇,都快魔怔了。 夏荷红着俏脸摇了摇头,“不用了夫人,夏荷不在乎那些的。这次丢了本命珠,夫人非但没有责罚我,还拿出宝库最为珍贵的神玉珠帮夏荷续命,夏荷心里很感激。” 江漪一愣,哑然失笑。 江漪拿着珠子走到夏荷面前。 夏荷绷着水灵双眸,一脸认真的说道:“可姜墨答应过我,会给我反悔的机会。如果某一天我想当他媳妇了,姜墨又不会不要我。” 夏荷用力摇头,“不,有些喜欢的,但夏荷想留在夫人身边。夫人,让三妹嫁给姜墨吧,三妹很喜欢姜墨的,她一定会很幸福。” 不过听对方提及染轻尘,姜守中倒有些遗憾。 她轻敲了少女额头,嗔讽道:“臭丫头,亏我白感动了一场,原来给自己找好退路了。直人有直福,你这直来直去的性子,也算是一种福缘吧。” 江漪起身道:“行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姜墨……记得温柔点,轻点。” “夏荷,你想清楚了没?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姜守中柔声说道。 夏荷红着脸说道:“没什么后悔的,反正以后我若是反悔了,还能当你的媳妇。姜墨,你……你不会不要我吧。” 少女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姜守中轻轻撩开少女的长发,将其搂在怀里,诱人的香泽自少女敞开的襟领间溢出,嗅的他有些迷醉,柔声说道:“这么漂亮,这么可爱的媳妇,我怎么可能不要呢。” 少女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半躺在男人怀里,脸蛋瞬即红成了柿子。 闻着男人身上的阳刚气息,平日里如锐如刀锋的冰雪少女,此时宛若半融的糖膏一样软酥酥的,竟无法提起一丝余力。 “媳妇,洞房吧。” 驱散了起初紧张情绪的姜守中无任何顾及,轻车熟路的解开少女裙带。 …… …… 江漪沐浴后,只披了一件近乎透明的罗纱衣,隐约透出的肌肤雪润光洁,完全不输二八少女。 江漪将湿濡的秀发半拢在胸前,来到桌前,轻轻拿起一颗粉色的珠子——这珠子竟然与之前给夏荷的那颗神玉珠一模一样。 古籍有传闻,真龙口衔圣珠,共有两颗。 可相互共享吸收的气息。 “道门河图呀。” 妇人春上眉梢,波横眼角,凝视着珠内氤氲着的粉色雾气,口唇颊畔几络发丝黏着,这一刻说不出的风情诱人。 银月楼的情报机构是全国数一数二的。 当初兵家圣人宇文烈半路去截晏长青索要半部道门河图,便是与银月楼做了一笔交易,换取了这個价值不菲的线索。 所以江漪在得知姜守中的师父是晏长青时,心中便已经有了猜测。 而晏长青到来后也没瞒着她。 或许是因为江绾妹妹的缘故,晏长青对江漪的信任程度远远超过了李观世等人。 当然,此刻江漪也并非要打道门河图的主意,而是想利用夏荷这次事件,试图修补自己受损的筋脉以及丹田。 道门河图之所以被称为天下四大奇书之一,不仅仅是因为可以挂机修行,也不在于蕴含的阴阳双修之法,而是它的修复疗伤能力。 夏荷的本命珠固然厉害,但也只能疗养五脏六腑基础的身体伤势。 对于修行的损伤无能为力。 但道门河图可以。 当初妖尊强行霸占姜守中的身体,打了一架后导致姜守中经脉破损严重,结果仅仅用了一夜就修复完全,可谓奇迹。 所以江漪在得知夏荷丢了本命珠后,起初很愤怒,但忽然想起道门河图的修复能力,便迫不及待地让夏荷去双修。 打算利用神玉珠试一次。 毕竟让她亲自和姜墨双修是不现实的。 而夏荷既然钟情于姜墨,她也就不做那拆散鸳鸯的恶人了,大大方方的给她幸福。当然,前提是姜墨足够有责任心,不会亏待她的宝贝丫鬟。 目前来看,姜墨还是让她满意的,也挺让她舒服的。 江漪将神玉珠含在口里,并未像夏荷那样直接吞入腹中。 毕竟她不需要将神玉珠复制为本命珠,只是作为一个疗伤的工具。取出湿珠后,她撩开罗纱裙,朝着腹下放去。 做完这一切,江漪缓缓盘膝坐定于床榻之上,闭上双眼,呼吸渐缓渐深,如同山间清风,无声无息。此刻她犹如入定的菩萨,面容平和,神态恬静,可若隐若现的轻纱娇躯,又增添了一抹冶艳。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随着腹下一股流淌的气息如涓涓细流,缓缓流转而开,江漪明白,姜守中他们已经开始了。 江漪双手结印,指尖相触,随后双臂缓缓舒展而开。 随着体内道门河图气息的运转,她的周围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气场,隐约可见淡淡的粉色光芒在她的身旁流转。 女人面容肃穆,一吸一呼之间,似与天地同频。 室内烛光摇曳,映照其脸庞,透出丝丝神圣光芒,让身姿端庄的女人如莲台上的观音。 但在粉色的旖旎光芒之下,本就倾国倾城的她此时愈发的魅惑,仿佛绝世妖姬,隐隐的露出倾倒众生的媚意。 圣洁与妖媚并存,端庄与魅惑交织。 江漪睁开眼睛,水汪汪的眼里春情一片,分外诱人。 双眸之内,似有粉色漩涡缓缓转动。 天魔大法! —— 另一间小屋内。 因为之前晏长青在张雀儿手臂上留下的伤势未痊愈,二两端着药盒,小心翼翼地给张雀儿手臂涂抹愈合伤口的药膏。 “二两,今天……今天对不起。” 张雀儿低声歉意道。 二两笑着摇了摇小脑袋,自责道:“其实也怪我,我不该跟雀儿姐姐你比试的。” 听到“比试”二字,张雀儿眸底又浮上一层阴霾。 她怔怔望着二两的脸蛋。 经过这段时间的伙食润养,再加上江漪送的一些可养颜的天宝地材,小丫头身材明显丰润了一些,皮肤也好了许多。 不再如以前那样干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而脸蛋,看起来也比以往秀气了许多。 “二两,为什么晏先生会选你做徒弟,而不选我?” 张雀儿轻声问道。 烛光阴影下,少女的脸色有些晦暗。 二两无奈嘟着小嘴,“我也不知道啊,其实我不喜欢练剑的,我只喜欢做饭,我喜欢变得和锦袖姐姐那般厉害。” 二两想起那丝毫不见长进的厨艺,愁啊愁。 听着少女的心里话,张雀儿心中万般不是滋味,想到晏长青对二人的区别对待,少女心中的郁气再次攀升至心口。 张雀儿扯了扯嘴角,忍不住讥讽道:“也许你天赋本来就比我好,晏长青瞧不上我也正常,你可是未来的女剑仙,享受万人仰慕的。而我不过是一个狗尾巴草,我哪有资格跟你比。” 二两单纯,没听出少女的嘲讽,摇头说道: “我觉得师父没有瞧不起你啊,他的剑术可能真的不适合你。而且雀儿姐姐,你很厉害的。 除了锦袖姐姐,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了,比我大了就几个月,修为竟然那么厉害,如果真要说剑仙的话,未来肯定是你。” 张雀儿冷笑一声,本想嘲讽,可看着二两干净不染纤尘的明澈眸子,伤人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扭头凝视着暗沉沉的窗户,听着雨声,怔怔出神。 煤油灯下,一人在明,一人在暗。 岁数相敬的两人,截然不同的性格,截然不同的命运。 夜深后,二女睡下。 虽然小院屋子不少,但二两和张雀儿依然睡在同一间屋子,同一张床铺上。 二两想着明天该做什么饭,想着想着便沉沉入睡。 少女心思不多,睡的安稳。 张雀儿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想起自己姐姐死去的惨状,想起父亲死去的模样,想起曾经病床上如枯鬼的母亲,想起被她杀死的纳兰邪和阿晴……少女小小胸膛内压着的戾气滚滚地流出来,好似吞没了一切。 她又想起了晏长青那句“我瞧不上你”,又想起被晏长青抽打的一幕,又想起今日比试时,被二两抵在心口的那根木枝…… 少女紧紧地握着她的粉拳,粉嫩的指尖用力之甚,以至于那锋利的指甲深深刺进柔软的掌心,仿佛下一刻便能见到鲜红的血珠浮现。 我到底差你哪儿了?为什么他瞧不上我呢。 张雀儿望着身旁的二两,望着秀气少女平静安详的睡容,眼神阴暗如冰。 我究竟差你哪儿了!? 嫉妒与愤懑犹如一条毒蛇,死死咬在少女的心间,又仿佛化为无数头细细的小蛇秧,无孔不入地向四肢伸展开去。 少女的眼眸里,泛起丝丝猩红。 她望着二两纤细的脖颈,呼吸开始渐渐加重…… 这一刻少女妖气横生。 屋外,雨声越来越大,葡萄粒大的雨珠啪啪作响,震的瓦片都似乎颤栗。 赫然间,一抹电光将炽亮的,褪了色的光芒投进帐幕般的黑暗里,照亮了半个天际。 噼啪惊雷声中,张雀儿陡然惊醒,在惨白而闪的电光之下,她看到自己的手放在二两的脖颈间——二两还在睡熟着,丝毫未曾察觉。 张雀儿望着熟睡中的少女,脸色晦暗不定。 又一声惊雷炸起,二两下意识颤了颤睫毛,细细的眉头微蹙。雷声中,少女蜷缩起娇小的身子,如同柔弱的小兔子。 张雀儿望着这一幕,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有一个小女孩也是这般害怕打雷,身子蜷的如一只小仓鼠似的。 而那时候,便有一位温柔的少女搂着她,在她耳边轻声安慰着:“别怕雀儿,有姐姐在,姐姐会永远保护你的。” 张雀儿泪流满面。 她轻轻将二两搂在怀里,先前的戾气杀意全被温柔与愧疚取代。 少女柔声说道:“别怕二两,有姐姐在,姐姐会永远保护你的。” 天空电闪雷鸣。 睡梦中的瘦弱少女渐渐舒展了紧蹙的眉心。 —— “噗——” 一口鲜血从江漪口中吐出。 好不容易拢聚在丹田内的气息瞬间溃散。 “不行……竟然没成功……” 江漪粗喘着气,甩落一头大汗,苍白的脸颊让她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美艳鬼魅,诡异而冶艳。 忽然,她听到隔壁夏荷急切的叫喊声。 江漪一惊,连忙起身冲出屋子,一阵狂风骤雨携带着寒意汹涌而入,让身着单薄纱衣的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没有时间回身添衣,径直冲向邻室,一把推开了屋门。 只见床榻之上,赤果果的夏荷满脸焦急之色。 而姜守中则僵直躺卧,通体泛红,犹如刚从热水中捞起的虾,双眸紧闭,身躯不时抽搐。 “怎么回事?” 江漪疾步上前问道。 夏荷本能回头,看到几乎裸身的夫人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带着哭腔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姜墨忽然就这样了。” 江漪紧锁秀眉,仔细查看男人身体。 当看到小姜同志后,江漪呆了几秒,随即别过俏脸,啐骂了一声,“臭小子还挺威武的。” 夫人心头小鹿乱撞。 她稳了稳情绪,继续查看,很快女人秀容陡变,满脸震惊道:“这小子体内竟然残留有天魔气!?不应该啊。” 江漪看向夏荷,“他以前有没有跟修习过天魔大法的人交过手?” 夏荷茫然摇头。 她对姜守中在地宫发生的详细事情并不知晓。 江漪望着神情痛苦的姜守中,淡淡道:“这家伙以前差点被修行过天魔大法的人夺舍过,虽然对方没能成功,却在体内留下了天魔气,恐怕连晏长青都没能察觉出来。天魔气,唯有男女情事时才会出来,若处理不慎,会死人的。” 夏荷吓得俏脸惨白,“夫人,那……那该怎么办?” 江漪脸色阴晴不定。 最终她气得跺了一下脚,涨红着绝美娇靥骂道:“臭小子,老娘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她手腕朝下一翻,掌心多了一颗珠子。 夏荷瞪大了漂亮的杏眸,发现这颗珠子竟然和她服用的神玉珠一模一样。 珠上柔光润致,似被水中捞出。 唯一不同的是,这颗珠子散发着一股幽甜的麝兰汗香与些许膻异之味。 少女有些奇怪。 没看到夫人从哪儿拿出来的。 江漪轻轻分开姜守中的嘴巴,将神玉珠小心放了进去。 随着珠子顺咽喉滑入腹中,男人身上原本怪异的肤色逐步褪去,恢复了常态。颤搐也渐渐停歇,最终陷入了深沉而安稳的梦乡。 江漪银牙暗咬,“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大了。” —— 晨光来临,东方现出了一片柔和的浅紫色和鱼肚白。 姜守中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夏荷那张动人的玉靥。 “姜墨,你没事吧。” 少女见到男子终于醒来,心中悬挂的忧虑顿时消散,冷若冰霜的脸颊仿佛刹那间在阳光下融化,美艳无比。 姜守中拍了拍有点发蒙的脑袋,疑惑问道:“我怎么了?” 夏荷正要回答,姜守中忽然咂吧了下嘴唇,皱着蚕眉,奇怪问道:“昨天二两做的饭里……有海鲜?” (本章完) 第142章 不如守中(第一卷结束) 早春的天空格外明净。 被暴雨洗涮后的小院似乎更显得勃勃生机,虽然气息寒凉,呼吸之间却颇为提神。 可对于姜守中而言,心情唯有郁闷。 毕竟这次洞房是不完美的。 莫名其妙的昏迷着实让他脸上无光,对不起夏荷的第一夜,对不起小姜同志的英武,对不起那朵红色玫瑰的明艳…… 好在复刻天命珠的计划基本成功了。 此时夏荷体内的神玉珠已经拥有了疗伤的能力,甚至于比原版天命珠的疗伤能力更胜一筹,原因便在于沾上了道门河图的气息。 不过神玉珠能用多久目前还不知晓,只能看使用情况。 另外从江漪口中得知,他身上有天魔气的残留,明显是有人试图夺舍未能成功。 姜守中思索了半晌,最终想起那只九尾狐。 当时在地宫祭台内,自己的灵魂确实有一瞬间仿佛被剥离出来。 莫非是那只九尾狐想要夺舍? 姜守中脊背发寒。 幸好当时对方没能成功,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得知江漪拿另一颗神玉珠救了他,姜守中第一次在心底真正对这女人生出感激之情。 不过幸运的是,这一次神玉珠并没有被河图小金人吸收,所以在清除掉姜守中体内的天魔气后,江漪也顺利将那颗神玉珠拿了回来。 只是姜守中吐出珠子的时候,带着诡异幽香的海鲜味更浓了几分。 姜守中咂吧着嘴唇,有些恋恋不舍。 这珠子挺好吃。 江漪目睹了男子咂嘴的一幕,精致的俏脸上蓦地泛起一抹红霞,宛如朝霞映照。 女人凤眼涌现薄怒,狠狠地瞪了那男人一眼,然而并未多言,只是默默地拿起那珠子,轻盈转身,带着几许莫名的情绪飘然离去。 姜守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女人生气啥? 心想难不成这珍贵珠子帮忙清除掉天魔气后,有所缺损? 想到这里,姜守中不禁感到了一丝愧疚,想着以后找机会再补偿这份意外的亏欠。 至于该怎么补偿夫人,日后再说。 …… 从少女到少妇的夏荷,看着更明媚了几分,让其他三女很是羡慕。 多嘴的好奇宝宝冬雪自然拉着夏荷询问个不停。 秋叶一脸感伤,心底幽怨更浓。 春雨嘴上呵斥着小妹,但实则竖起耳朵偷偷听着。可惜夏荷虽然性子直,但脸皮薄,对于细节什么的死活不愿意说。 被冬雪缠着紧了,才无奈撇了一句,“起初比较痛,后来好了”。 冬雪又问,怎么个痛法? 夏荷说,把你撕成两半的那种。 这下把好奇宝宝冬雪吓得不轻,精致的小脸惨白惨白的,喃喃道:“算了,算了,我不喜欢姐夫了,我还是单身吧。” 就连秋叶也被吓着了。 而大姐春雨则一脸痛惜道:“哎呀,都怪我没给你早点讲讲经验,如果你听了大姐的话,根本就不会痛的。” 冬雪和秋叶看向大姐的眼神满是崇拜。 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大姐。 就在春雨捋起衣袖,准备给两位妹妹提前讲讲从书上看来的经验时,天空中忽然一阵刺耳的鹰鸣划破宁静,突兀而尖锐。 春雨闻声,拇指与中指轻巧地捏合,放在唇间轻吹一声哨响。 下一刻,一只雄姿英发的鹰隼自云层深处急遽俯冲,如同一抹锋利的银光,瞬间撕开长空的沉寂,稳稳降落在院落之中。 春雨取下绑在鹰脚上的信物,交给江漪。 江漪打开后看了一眼,面沉如水。 沉思良久,女人找到姜守中淡淡道:“这几日一直未见皇后动静,想来她已经放弃了。我还有事要处理,夏荷先借我身边一用,过些天她会去找伱。” 既然知道了姜守中身边还有梦娘这样的高手,也就不担心对方的安危了。 姜守中心中不舍。 他还打算找机会好好跟夏荷再交流一次,没想到对方竟然要走人。 然而,夏荷先前已言明需暂时侍候夫人左右,姜守中自是不宜强人所难,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漪带着四女离开小院。 “得,没人了。” 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姜守中只觉梦幻。 之前莺莺燕燕的场面见不到了。 如果染轻尘在这里,一定会感慨,“这盛世如我所愿。” …… 在江漪一行人走后不久,院长葛虞龙就屁颠屁颠的出现了。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家伙这些天一直守在院子外面。 “葛院长,如果是皇后让你来找我查案的,那我拒绝。” 姜守中语气坚定道。 虽然对江漪的话有些怀疑,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尽量远离皇后这个丑八怪。 葛虞龙摆手笑道:“没有的事,我是特意来通知你,明天你就可以离开京城去青州了,上面已经把公文什么的给你批了,这是你的手令,拿好。” 葛虞龙将六扇门暗灯的离京手令交给姜守中。 “明天?” 姜守中皱了皱眉。 葛虞龙正色道:“小姜啊,这是袁大人和我们一起商讨的结果,其中一些隐情不好给你透露,但绝对是为你好。” 姜守中略一思索,轻轻点头“没问题。” 眼下京城倒也没其他事情,除了张雀儿的母亲尸体还没找到。 江漪帮忙调查了那个神秘佛母,对方已经离京,没法继续详查。不过这几天张雀儿已经默认母亲尸体被烧了,所以带这丫头离京应该不会有抵触。 “另外还有一件秘密任务,需要委托给你。” 葛虞龙拿出皇后给的那份信封,交给姜守中,神情严肃道,“你到青州后打开这封信,里面有地址。按照所写地址,你找到这家主人,把里面的玉石交给对方,并告诉对方洛洺堂已死,那家主人会给你一样东西让你去调查。” 听到“洛洺堂”三个字,姜守中不由警戒道:“这是六扇门安排的还是皇后娘娘安排的任务?” 葛虞龙板着脸道:“是六扇门给你安排的,皇后娘娘需要在京城调查洛家家主死因,所以找了其他人。你放心,这任务跟皇后娘娘没一点关系。你若不信,我甚至可以发誓,若是说假话,就让我妹妹十年之内找不到如意郎君,嫁不了人!” 姜守中犹豫了一下,收下信封。 葛虞龙暗松了口气,重重拍着姜守中肩膀, “小姜啊,你是我最看好的接班人,以后等我老了,这院长位置可能就由你来做了。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 葛虞龙离开后,姜守中忽然想起一事。 这家伙的妹妹目前不是才八岁吗? —— 既然要离开,姜守中自然需要好好规划一下路线。 家里有两个快递得先送出去。 首先是张雀儿,既然答应了她爹把她送到亲戚家,自然不会食言。 所以第一站先去禹州玉城县。 之后前往凤城陇肃,把耶律妙妙给送出边陲,这是第二站。 最后再前往青州。 除了去凤城陇肃需要绕半个圈子,其他路线基本都是一条线顺的。 原本,姜守中的打算是将二两留在院中,然而转念一想,自己若离开,这小丫头独自一人,未免显得过于凄凉孤独。 于是决定将她带在身边,也算有个说话的伴儿,何况也并不缺她这么一个小随从。 离京之前,姜守中特地前往张云武的住处,告知了自己即将远行的消息,顺手将院落的钥匙交予温招娣,请求她帮忙照看庭院,并大度地表示,玥儿那丫头若是喜欢,可随意入住。 张云武想着陪他一起同行,但被姜守中拒绝了。 之后又找来陆人甲,三人聚在一起喝了顿小酒。 酒桌上甲爷拍着胸脯说道:“等青娘回来,我帮她把院子扫一扫,茅房擦一擦,就去青州找你,咱哥三一起闯荡江湖。” 姜守中觉得,这家伙铁定会掉进茅坑里淹死。 …… 翌日,晨曦的光芒清新且明亮,犹如孔雀在苍穹之中展开它那绚烂的尾屏。 随着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一行人终是踏上了旅途。 便服青衫、俊美倜傥的姜守中,劲装小蛮靴的张雀儿,背着包袱的二两,易容成丫鬟模样的耶律妙妙,如今改名叫“姜苗苗。” 暗处,蛇妖梦娘隐秘地随行,虽不可见却亦步亦趋。 四人一妖踏上新的路程。 当他们穿过城门,姜守中不禁回头望向皇宫的方向,撇了撇嘴。 “太子?呵呵。” 今天早上,京城传出消息。 皇帝将立三皇子周伈为大洲皇朝新的太子,会在明年祭祀大典正式开始册封。 —— 青州。 巍然挺立的崖顶不远处即是繁华古城,站定此地,目光所及之处,可以俯瞰整个城池的景象,远处的建筑、河流和绿树尽收眼底。 山崖之巅,风势如刀割般猛烈,吹动着少女红裙,宛若燃烧的烈焰在风中跳跃。 “小姜哥哥,我好想你。” 少女那凝脂般的面颊上,泪珠轻轻附着,宛如珍珠般晶莹剔透。 她缓缓从篮中取出一迭黄纸,轻轻抛向天空。 纸张在烈风的引领席卷下,洋洋洒洒,如同黄金般的叶子在空中翩跹,随着风的旋律,飘散至更远的地方…… 在那张张黄纸的飞旋舞动中,有一张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引导它一般,飘然极远。 黄纸穿过山风和崖顶的辽阔…… 又被烈风撕成两半。 晃晃悠悠中,一半落在城楼的顶端,恰好落在一位女子的脚边。 一袭青裙的染轻尘于城楼之巅傲然而立。 女子凝视着天际薄薄如玫瑰色朝霞,裙摆轻柔飘扬,随着微风起舞,宛若一朵孤高的青莲在晨光中悄然绽放。 她低头看向脚边被撕开的两片黄纸。 在那半张黄纸上,隐隐约约能看到一行斜写的字迹——忆亡夫姜…… 剩下的字迹,隐藏在撕裂的另一半上,而那半张黄纸背面朝上,使得字迹难以辨认。 当染轻尘的目光触及那个“姜”字时,内心不禁泛起了一丝波澜。 她想起了远在京城的丈夫。 染轻尘蹲下身子,伸出纤细的指尖想要轻轻拾起那半张字面朝下的黄纸,欲拼凑出完整的名字。 然而,指尖还未触及那片黄纸,又一阵猛烈的风陡然卷过。 半片黄纸吹卷而起,再次飞向无垠的天空,飘啊飘,晃晃悠悠中落在了竹屋小院内……被横停而至的宽厚巨刀轻轻接住。 正在练刀的厉南霜看着落在刀身上的半片黄纸。 纸上可见“守中”二字。 少女轻轻抖落黄纸,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抬头看向天空。 她想焖面了。 山崖之上的红裙少女,城楼之巅的青裙女子,竹屋小院的背刀少女……所站方位恰如一个三角,黄纸纷飞如蝶,少女们的情思也在风中飘散。 …… 街上,马蹄急促敲击街面,一队疾驰而过的披甲骑卒呼啸穿过城门。 骏马奔腾如流云。 疾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相貌俊逸的年轻男子,英姿勃发、威武不凡,阳光在其银白色的盔甲上反射出耀眼的光泽。 正是那位齐公子。 忽然,他拽住马匹缰绳。 白色战马奋力抬起前蹄,发出一声激越的嘶鸣,瞬间停止了疾驰。 身后的部下全都勒紧了马缰,以惊人的协调性和纪律性齐刷刷止步。 年轻男子的目光投向城门外,那里有个不显眼的路边摊位,摆放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道士的占卜摊。齐公子驱马来到小摊前,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老道士,算的准不准啊。” 年老道士抚须笑道:“不准不要钱。” 齐公子歪了歪脑袋,语气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调侃与讽意,“素问诸葛家以卜测之术闻名于天下,而你作为诸葛家第九代传人,想必这卜算能力也不差的。那就为本公子算上一卦。” 诸葛玄机,诸葛家第九代传人。 天下第一神算。 有着“易理玄机皆通达,命宫深处识真章”称赞的诸葛玄机微微一笑, “敢问齐公子,哦不,应该称呼为你为三皇子殿下……也不对,如今该尊称你一声太子殿下。敢问太子殿下,欲求何卦?” 齐王,周伈! 大洲第三皇子,未来大洲皇帝。 被揭穿身份的周伈并无恼怒与惊讶,轻轻甩过手中马鞭,将竹筒里的一根签抽出来,丢在诸葛玄机的面前,笑道:“就算算,这‘昊天神运’什么时候才会认我为主?” 诸葛玄机拿起竹签看了眼,又将其若无其事地归还于装有无数相似竹签的筒中。 在周伈愕然地目光中,老道士竟慢悠悠地收起摊位。 他将各样占卜用具一一妥帖地放入背后的大竹篓内,然后缓缓站起,似乎已打算收工离去。 两名骑兵想要拦住,诸葛玄机的身影宛若幻影般在他们的视线中一晃而过,当他们定睛再看时,对方已在十丈之外。 诸葛玄机大袖飘摇,高声吟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周伈眯起眼睛,微微握紧缰绳。 “不如……守中?” —— 【第一卷,结束】 (本章完) 第一卷感言 第一卷结束了,总体而言算是比较满意的,剧情都是顺着大纲走的。目前成绩也还行,上架到现在二十多天,从首订一千五多点,到现在达到了精品线,不过收藏还没到三万,只能等一手推荐了。 目前第一卷剧情有所改动的是,本来打算把公主周夕月杀了再开第二卷,但想了想,杀周夕月的剧情已经是离开京城了,放在第二卷也行。 另外第一卷,改动最大的就是春夏秋冬四姐妹了。 因为在最初设计大纲,并没有给这四姐妹设计太多感情戏,与主角感情互动篇幅比较少,她们是作为工具女配的角色出场,用来推动剧情,帮主角度过难关,可以说是江漪的随带嫁妆。收肯定会收,只是作用是功能性的,没有那么多与主角的感情铺垫。 毕竟这本书的女主其实不少,加上她们的话,确实有点太累了。 而之所以改变主意给她们加戏,是因为我在想,不管之后的书我会不会再写后宫文,至少这一本我是当作最后一本后宫文来写的。既然这样,那对四姐妹有些不公平,所以决定给她们铺垫一些感情戏份,尽量完美一些。 但首先要保证大纲的完整性,不能因为照顾她们而改变主线剧情,所以前期给她们加戏的时候,只能选择很俗套的狗血剧情,贴着剧情走。说实话,在给夏荷加戏的那两章真的后悔了,差点把主角的人设给搞崩,好在及时拉了回来,而且走上了正轨,还算不错。 目前四姐妹,基本性格都写出来了,夏荷的冷艳心直,秋叶的多愁善感,冬雪的活泼机灵,大姐的经验丰富,以后就顺手了。 至于第一卷,我说会推一个女主,本质上是夏荷。至于皇后和喵喵,属于福利推,以后的卷也肯定会有。基本上我的设计思路是,每一卷,正式推一个,外加福利推。 这本书我从内心是把它当作最后一本后宫文写的,所以我肯定写多几个女主,尽量不留遗憾。或者高高在上的求道天女,或者风情万种的地下女王,或者母仪天下的皇后,或者一国之主的太后,或者草明珠的未来女皇,或者未来剑道无双的轻尘媳妇,或者身为未来妖界女皇的前妻,或者未来剑仙,或者玩蛇,玩狐狸,玩凤凰等等。 有少女,有御姐,有熟妇,甚至还有养成系女主……除了几個确实没法写的类型,能写的都写了。 而且为了防止写混乱,以类型区分她们,写哪部分剧情的时候谁和谁应该出来,都有着明确划分。 另外就如我最开始说的,这本书的部分女主我会赋予独立思想,不会让她们围着主角转,有着自己的追求,尽量让读者们都有自己喜欢的女主,每个女主都有着自己的特色,不论是在榻上,还是榻下。 比如江漪,这就是朝着尤物方向去写的,怎么风情怎么来,全书唯一会叫主角为“夫(ba)君(ba)”的女主。 当然,女主是一方面,最为重要的还是剧情发展。 毕竟也没几个人喜欢看女主涩涩。 剧情发展我在开书时就说了,进入江湖之后,主角走的就是陆小凤楚留香之类的路子,当然,风格上肯定不会那么随意潇洒,但大体写法如此。可能偶尔会有一些装逼打脸的剧情。没法子,在京城太憋屈了,到了外面自然要展示一下宗室风采,能用巴掌解决的事情绝不用动嘴。 第二卷戏份最多的女主自然是曲、染、厉这三女,围绕撕逼大战,前期比较她们出场比较少,到主角送完快递,进入青州以后才会步入正题。 总之第一卷我个人还是比较满意的,现在回头来看,上架前的剧情确实过于散乱谜语人了,难怪首订那么差,之后的剧情不会那么绕,该杀则杀,该透则透,该装逼就装逼,该吃海鲜就吃海鲜…… 嗯,大概就这样,江湖路远,美人如玉,启程。 另外兄弟们,多投投票啥的,感谢支持,么么哒。 第143章 水月梦镜第二关 夜半,月儿偏西,满天的点点星斗似天上瑶池的珍珠,与青州繁华街市上的灯火交相辉映,仿佛在天地之间勾出了一条无垠的银河。 迷离暗沉的房间内,仅有微弱的月色透过窗棂,洒下淡淡的银辉,染出一片朦胧的光晕。 随着一只晶莹圆敛的玉足轻轻踩在铺有织金绒毯的地上,女人从蒸蒸热气的浴桶中走出,渗出些许热气水珠顺着肌肤缓缓落下,如凝脂般的身体上仿佛匀着一层细细的薄汗,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冶艳。 女人并未拿起浴巾擦拭身子,而是直接将那件红色嫁衣就着湿漉漉的肌肤披上,踮着脚掌,如夜间魅灵般来到床榻前。 “墨郎……” 梦娘朱唇轻启,脉脉凝视着床榻上的男人,乌云般的秀发,缕缕垂贴于白皙的颊侧,似流瀑般柔顺而不失凌乱。 平日端庄艳美的梦娘,此时说不出的妖媚。 姜守中呼吸粗重。 梦娘缓缓坐在他的身上,双手按在他的腹肌上。 半开的窗扇微风微拂,女人发梢轻颤,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宛若露珠附莲,滴答在男人裸身的胸膛上,点点冰凉。 靡艳冶丽的气氛弥漫至房间的每一处。 “墨郎……终于等到你了。” 女人缓缓俯下身子,凑到姜守中耳边轻语呢喃,吐出芝兰般的湿热香息,沁凉的指尖轻轻掠过男人那线条分明的肌肉。 “让我们……开始吧。” 唇红颊绯的梦娘微微张开唇瓣。 一条猩红的蛇信子突兀黏过男人的脖颈。 如一抹流动的朱砂。 下一刻,两颗尖锐的利齿,狠狠咬在男人的脖颈上…… —— “艹!” 姜守中猛地坐起身子,脸色煞白。 剧烈跳动的心脏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在胸腔内狂奔不息。 从噩梦中惊醒的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见并无伤痕,才松了口气。 此时窗外的夜色如同一片淡紫色的花瓣,慢慢消融于一片白色的微光中,预示着黎明的到来。 望着陌生的屋子,姜守中失神了片刻,这才想起自己在一家客栈内。 这是离开京城的第三天。 距离禹州的玉城县还剩下一天的脚力,一行人来到禹州境内的木岭县城,因为天色已晚,便暂且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奶奶的,这什么破梦,我竟然对蛇都有想法了。” 姜守中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躺回床榻。 随着心底那股惊悚逐渐褪去,男人骤然察觉到这股莫名的恐慌似曾相识。他的神情在这一刻突然紧绷,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难道……水月梦镜的第二关开始了?” “没错,就是第二关。” 天花板之上,一片镜子如涟漪般悄然展开,其表面平滑如水幕。 银白色长发如波光粼粼的溪流,缠绕在女人姣好迷人的身躯上,仅露出笔直而富有光泽的小腿,以及精致得宛若艺术品的小脚儿。 随着女子的轻微移动,几缕发丝轻柔地在空中飘舞,透出一股无形的诱惑与神秘。 妖艳且霸气的白发御姐出现了。 竟然真的是水月梦镜……姜守中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打了声招呼,“你好,饼尊大人。” 饼尊大人是什么鬼? 妖尊眨了眨眼,一脸的迷惑。 姜守中问道:“刚才做了个春梦……呃,应该算是春梦,也是需要改变且不变吗?” 妖尊笑道:“我之前就告诉过你,水月梦镜最主要目的在于磨练你的心境,并不仅仅只是让你找什么真相。有些梦镜你不必理会,让它自然发生就好。总之看你个人,你觉得它需要改变就改变。伱觉得不想改变,那就不要改变。” “你就使劲坑我吧。” 姜守中翻了个白眼,呵呵冷笑,“上次你说书院的浩然气随便吸收,没人管,结果差点被人家给一顿揍,你可真是好心。” 妖尊难得脸蛋一红,随即嘟囔道:“我以前吸收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吭声啊。” 姜守中气笑了,“你是什么实力,我现在又是什么实力?我要是有你那么强的修为,能一嘴把书院给吃了。” “那就是你的问题,谁让你菜呢?” 妖尊反驳道。 姜守中一时语塞,有点扎心。 见男人似乎被打击到了,妖尊赶紧安慰道:“不过我看好你,最多三年你就可以成为天下第……第七八九那么个实力。 到时候普通书院算个锤子,你放心去坐拥天下第一书院的万寿山川,你就坐在他们老祖的神像头上吸取他们的浩然气,绝对没人管你。” 姜守中撇嘴,“我没那胆子,三年之后我也成不了天下第七八九,我喜欢猥琐发育。” “猥琐你个大爷!赶紧给本尊好好修行!我还有些任务需要你去办!” “任务?” 姜守中目光变了。 妖尊啊妖尊,果然暴露出你的心思了。 你在眼里,我就是工具人呐。 意识到说漏了嘴,妖尊连忙打了个哈哈,挤出真诚的笑容,“不是任务,是一点点小忙……就一点点,到时候会给你好处的。” 说到这里,妖尊神采奕奕道:“姜墨,跟着我混,你的好处绝对多多的。到时候我带你去采摘天山谷里的万年冰莲,这玩意可保你青春永驻。我还会送你断魂宫的千军刀,一刀抵千军。对了,听说过紫烟晚坡吗?那里有一门超级无敌厉害的武技叫‘天地合一印’,到时候你随便去拿,还有……” 妖尊巴拉巴拉的说着。 然而姜守中脸上却没有一点兴奋的情绪,他只看到一块块饼在天上飞。 吃不到,根本吃不到啊。 终于说的有些口干的饼尊停下了画饼,意犹未尽的咂吧了下粉唇,见姜守中面无表情,脸上无一丝激动,顿时深受打击。 “算了,对牛弹琴。” 妖尊撇撇红唇,对姜守中说道,“我出来是对你说一声,上次受损的神魂已经修复的差不多了,我实在是憋得厉害,打算出去透透气。 所以等我将神魂再稳固几天,到时候再进一下你的身体。你放心,这次我会轻点,不会像上次那般粗暴的。” 也不管姜守中同不同意,女人随着镜面一同消失了。 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姜守中神情怪异。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 客栈名叫春泉客栈,位于木岭县城最中心地带。 四通八达的位置让它成为了商旅过客休憩的最佳之地,既方便去西面不远处的青楼快活,又方便去东侧集市寻找商机买卖。 另外客栈北侧排列着一排青砖灰瓦的老式铺子,其中不乏杂货铺、药铺以及打铁铺,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时而有江湖人士光顾此地,要么购买跌打疗伤药物,要么铸造趁手兵器。 侠以武乱禁,大洲建国之初朝廷有想过约束修武人士,但效果不佳。 如今随着战乱四起,再想限制就更不可能了。 这一路走来,姜守中经常看到或背剑,或携刀,或抡着大锤的修行人士。 洗漱过后,一行人来到客栈大堂吃早餐。 此时宽敞的大堂里已经坐有不少人,俱是来自四海八方在此歇脚的客人。 有在角落里低声谈论着生意经的商贾们,有行旅的江湖艺人围着一张桌子分享着趣事,也有闲散的书生凭窗远眺,怔怔沉思。 也有和尚,道士…… 普普通通的客栈里,三教九流的人物交织在一起。 偶尔还有三三两两在青楼闹腾了一晚上的醉客踉踉跄跄归来,大声嚷嚷着哪个姑娘皮肤更嫩,更润,让不少客人嫌弃皱眉。 四人找了靠门的一张空桌子坐下。 昨晚姜守中开了三间房,除他之外,二两和张雀儿睡一间,耶律妙妙则是单独一间。 这位燕戎公主性子比较傲,对谁都不愿搭理,这两天一路走来也不和二两或张雀儿说话,孤僻的厉害,不过对姜守中的态度倒是没有一开始那么刺了。 显然她也看出来了,这男人是真的打算把她送出大洲去。 少女心里很是复杂。 毕竟这事一旦被人捅出去,姜守中肯定会遭受无数人的唾骂,还会被朝廷下狱,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少女心底对男人的憎恨,无形间少了许多。 “赶紧吃,吃完抓紧赶路。” 待店小二端来饭菜,姜守中对三女说道,“距离玉城县还有一天的时间,据说这段路闹匪比较厉害,再加上这两天天气不太好,如果耽搁了,我们可能要在野外过夜了。” 二两用力点着小脑袋,抓起一个馒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两个腮帮子塞的鼓鼓的,活像个忙碌囤积坚果准备过冬的小松鼠。 结果因为吃的太快,差点被噎住,小脸涨的通红。 张雀儿见状急忙端来一碗牛肉汤,吹了吹凉,递给二两,一只手轻拍着少女后背。 “野外就野外,凭我们的实力还怕他山匪?” 张雀儿嘟囔道。 姜守中看着又好笑又无奈。 耶律妙妙冷哼道:“这才离开京城几天,就有山匪作祟,所谓的大洲王朝也不过如此,可见这个国家已经走向没落了,迟早要亡。” 见姜守中对她的话没反应,耶律妙妙有些无趣。 忘了这家伙根本不在乎大洲亡不亡的。 此时的姜守中开始思考水月梦镜第二关的内容,想起梦娘坐在自己身上的画面,仿佛还能回味那份触感,心里不由一荡。 姜守中不禁暗暗赞叹,“梦娘是真滴勾人啊。” 呸呸! 瞎想什么呢。 再怎么勾人那也是其他物种,怎么可以对一条蛇有想法。 小姜啊小姜,你不能堕落。 姜守中端正思想,开始思考梦镜。 说起来,他和梦娘之间并没有什么情感交际或者恩怨,可对方为何突然爬上他的床呢? 未来我俩究竟发生了什么? 梦娘为何要咬我? 男人沉思分析良久,脑海中仍是一片迷茫。 算了,梦镜发生的时间还比较远,走一步看一步了。 大不了不改变,让她咬好了……梦镜里并没有他被咬死的画面,所以到时候让梦娘咬一口,然后阻止应该来得及。 吃饭的过程中,客栈二楼又下来一男一女。 男的模样有几分俊挺,手持折扇,浑身带着一股子温雅书卷气,一袭白衫衬着他风度翩翩。 女子一袭黄衫,皮肤虽略显有些黑,但相貌秀气,一双眸子带着锐气,腰间携着一把剑,英气勃勃的,一看就是平日里舞刀弄枪的女子。 两人明显是情侣。 环视一圈后,二人坐在了姜守中他们的旁桌上。 姜守中无意一瞥,看到黄衫女子脖颈处有一颗较为新鲜的草莓印,显然这两人大早上的亲热了一番。 姜守中也没在意,低头吃着早餐。 而持扇男子在路过姜守中一桌后,目光先是扫过二两和戴着易容面皮的耶律妙妙,随即倏然定格在清纯娇美的张雀儿的身上,眼神微微一亮。 不过碍于身边女子,只是多看了几眼便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只是他这番失态终究还是被身旁女人发现了。 黄衫女人冷哼一声,表示不满。 持扇男子见状,连忙说着好话补救,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终是惹得女人阴转多晴,露出了笑容。只是黄衫女子看向张雀儿的目光,则很是不善。 而就在这时,张雀儿忽然看向二人。 随后她朝着男人微微一笑,刹那间仿佛满堂生春,让持扇男子看呆了眼。 黄衫女子愣了愣,随即大怒,下意识便要起身拔剑,被回过神的同伴男子急忙拉住,好说歹说才让女人坐回凳子上。 张雀儿唇角勾起一抹不屑。 …… 吃过早餐,姜守中回到房间准备收拾包裹。 姜守中犹豫着要不要把梦娘叫出来,从对方口中探探话。 结果梦娘却主动出现了。 “这客栈有一股妖气,应该是有妖物存在的。”梦娘淡淡说道。 “妖物?” 姜守中皱了皱眉。 不过看到眼前一袭嫁衣、明媚动人的梦娘,男人又不自觉想起了昨晚那场体验无比真实旖旎的梦境,视线也下意识往下挪了一些。 没想到啊没想到,梦娘你竟然和红儿一样。 没毛。 第144章 冤家路窄 不知为何,梦娘感觉姜守中的目光仿佛会透视似的,盯得她极不舒服。 好在姜守中及时收回眼神,清了清嗓子,神情严肃地说道:“在外有妖气很正常,没必要多管闲事,眼下有妙妙这个特殊人物在身边,谨慎为好。” “嗯。” 梦娘轻点螓首,消失在屋内。 姜守中整理好行囊,正打算与二两她们启程时,客栈外的街道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异常的马蹄声。 约莫百名身披铠甲的精锐骑兵如洪水般涌入了木岭县城的街道,迅速分散开来。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名骑兵猛地用马前蹄踹开了客栈的大门,锐利的目光迅速在大堂内扫视一圈,冷声宣告:“上级有令,即刻起,木岭县城将实施三日封城,期间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违令者,后果自负!” 少女声音很轻,却还是被下楼的龙媛媛听到了。 毫无征兆的强制封城让众人很不满,但看着街道上那一骑骑精锐兵甲,纵有再大的怨言,也只能强行咽下去。 望着不断飞溅而出的火星以及烧的通红的铁坯,张雀儿看了眼不远处的杂货商铺,对二两轻声说道:“二两,你先去买东西,我在这儿待一会儿了。” 姜守中同样一脸惊愕,心想这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封城了呢。 姜守中蚕眉一蹙,正要开口,温侗赶紧上前对女人好言相劝,又附在女人耳边说了什么,龙媛媛这才冷着脸转身离开。 反倒是龙媛媛狠狠盯了眼张雀儿。 好在只有三天,众人可以忍受。 姜守中犹豫不决,是否应该展示六扇门的特殊令牌以求得通行的特权。 因为张雀儿的功法特殊性,她看起来和二两一样都是普通少女,而耶律妙妙法相尽失,目前也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姜守中哑然失笑。“我又不是瞎子。只不过眼下还是要低调一些,尤其外面来了不少官兵,被盯上就麻烦了。当然,他们若主动欺负你,你就还手,” 正在向梦娘请教武学问题的姜守中也没在意,毕竟商铺就在客栈不远,便给了些钱财,让张雀儿陪着二两一起去。 梦娘闭上眼睛用神识感应了片刻,睁眼说道:“这座客栈内有两个妖物,一个是今日你们吃饭时,坐在邻桌的那位持扇男子。另一個……应该是动用了什么秘术,无法精确位置。” 但看着外面这么大的阵势,如果轻率地冒头有可能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被盯上就不好了,毕竟自己身边有敌国公主。 “有病。” 所以在龙媛媛以及客栈其他人眼里,姜守中一行人并不具有威胁。 这一次手持折扇的温侗并没有去看张雀儿,而是目不斜视,彬彬有礼地和姜守中一行人交错而过,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 媛妹拍了对方一巴掌。 回到房间,姜守中将梦娘喊出来问道:“能感知到这客栈内的妖物藏在哪儿吗?” 这锭金子不是姜守中给的,而是她父亲面馆留下的产业,被她折算成了钱财。 回到房间,姜守中对张雀儿问道。 上楼的时候正巧又碰到了温侗与龙媛媛二人。 精壮着身子的中年汉子擦了擦肌肉上流淌的汗珠子,见询问的是一个小丫骗子,没好气道:“丫头,刀剑无眼,可不是拿来玩的。” 女人柔柔一叹,螓首轻轻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温大哥,你可不能负了我啊。” 人类皆有吃瓜属性。 想起那位持扇的翩翩公子,姜守中有些惊讶,“那个拿剑的女人是不是?” 众人面面相觑。 说罢,这名骑兵便调转马头,奔向另一个方向,继续传达封城的命令。 没了好戏起哄的众人不无遗憾。 从小就在镖局养出了刁蛮性子的龙媛媛脸色瞬变,她转身怒瞪着张雀儿,“臭丫头,你有本事再说一声试试!?” …… 因为只封城,并没有封锁客栈,所以客栈内的人很多都出去大街上闲逛散心,更多的则是去烟花场地消遣娱乐,哪怕是大白天。 说到这里,媛妹忽然神色一凛,寒声道:“温侗,若是我发现你与其他女子勾搭到一起,我一定会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原来他是妖啊。” 温姓书生搂着女人,语气温柔,“放心吧媛妹,等到了青州,我就让叔父亲自带着聘礼去龙武镖局娶你。我叔父膝下无子,就我一个侄儿,我做任何事他都会支持的,到时候你就是温家的少奶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媛妹,没事的,也就三天而已。” 你也不许多看其他女子,比如今天那小丫头,下次你若再看着她不放,我就划烂她的那张小脸蛋!让你看个够!” 屋内,佩剑女子站在窗前,望着街道上巡逻的骑兵,面带愁容。 旁边的男子手中轻摇着一把折扇,尽管眼中也流露出些许担忧,但见到女子的愁容,他尽量用安慰的语气说道。 张雀儿来到打铁铺内,望着不断被锻打和淬火的铁坯,淡淡问道:“铸一把剑多少钱。” 张雀儿翻了个白眼。 “不要紧的,岳父大人不会那么快找来的。” 唯有姜守中挎着一把七杀刀,并将道体转化为武夫二境的金道体,进行拓窍穴。 男人笑道:“媛妹若是不愿跟我走,我一个小小书生又如何拐跑这么漂亮的女侠呢?” “要不要戴个面纱?” 媛妹眉目含情,摇了摇头,“温大哥,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我只希望伱永远爱着我就行。” 毕竟封城只是暂时的,三天的时间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张雀儿拿出一小块金子,在手里把玩着。 …… “做买卖也要分年龄吗?” 梦娘摇摇头,“不是。” “知道啦~” 张雀儿摇头,“我才不戴,搞得好像是我错了似的。你现在肯定觉得是我在惹事对吧,” 张雀儿随意看了眼,刚要拒绝,忽然心有感应似的,看向其中一柄长剑。 下午时分,二两说要去购置些路上用的物品。 姜守中带着三女在城中漫无目的地闲逛了一番,很快便觉得索然无味,回到了客栈。 另一边,买好东西的二两正走出门,蓦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男子轻轻握住女人的手。 在路过打铁铺的时候,张雀儿忽然停住脚步。 姜守中叹了口气,“出门即是多事之秋啊。” 媛妹面色一红,娇嗔道:“什么岳父大人,爹爹若真的找来,看他会不会打断你的腿,毕竟你可是拐跑了他的宝贝女儿……龙武镖局的千金大小姐。” “去你的,我是被你骗的。” 感受着女人语气中的冰冷杀意,温侗知道这位镖局大小姐是个刁蛮脾气,顿时连连保证,“放心吧媛妹,在我眼里永远只有你一个。” 张雀儿故意拉长语调,背着双手,踩着小蛮靴离开了屋子。 二两点了点小脑袋,也没多想,转身离去。 想起梦娘说客栈内有妖气,男人心下猜测,难不成是为了捉妖?可也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吧,除非那妖来头比较大。 “哦,好。” 姜守中揉了揉眉心说道:“根据张阿顺给的地址,是玉城县一家叫龙武的镖局。张阿顺的妹夫就在这镖局里当镖头,至于他会不会收留张雀儿,等到了之后再看吧。” 客栈大堂内的众人听到动静,全都投来目光。 名叫媛妹的女子忧虑道:“我是怕爹爹他们找过来……” 封城? 望着少女手里的金子,打铁师傅犹豫了一下,索性带着少女来到仓库,“丫头,我看你也就随便耍耍,这里都是我平日打造的一些成品,虽然不是太多,但也足够你过一把女侠瘾了。” 仓库内放置着形态各异的兵器,刀枪棍棒都有。墙角堆着一些尚未打磨的铁坯。 …… 经过一番权衡,姜守中终是放弃了冒头打算。 梦娘好奇问道:“张雀儿的亲戚是什么人?他会收留这丫头吗?” “咦?你不是那个……小乞丐吗?” 街道上马车掀起一角,周夕月诧异的盯着从商铺走出的二两。 (本章完) 第145章 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的 太子周琝的死亡,给了兰妃一家极重的打击。 兰妃更是精神崩溃,失了智的跑去皇帝面前大哭大闹,起初皇帝对她还算比较宽容,毕竟心里有愧。 然而后来这女人不知脑子抽了什么筋,竟联合几名官员恳求陛下立二皇子周邟为太子,甚至还诬言三皇子周伈要谋反。 于是毫无意外的,这位前太子的母亲被打入冷宫。 二皇子周邟则被派往西蜀。 而小公主周夕月虽然没有受到波及,可皇帝对她的宠爱自然不如以前,变得冷淡了许多,甚至还有意将她嫁给某位勋贵子弟,以换取政治资源。 在亲眼目睹了哥哥死亡,母亲被弃,在父皇心中失宠的变故后,这位昔日刁蛮的少女一夜之间似乎长大了许多。 在哥哥丧事结束后,便主动向皇帝提出想外出修行。 刚开始皇帝以为小女儿又在玩闹,并未放在心上。可见对方在外面跪了一天,一番犹豫之后,正巧阴阳门的人前来,索性扔给了阴阳门。 阴阳门自然不敢拒绝,而且也不想拒绝。 一来,周夕月毕竟是公主,哪怕失宠,也是皇室中人。有了这层关系,阴阳门的地位在江湖中也算是渡了一层金。 这些年,阴阳门都在努力吸收朝廷官员或皇亲国戚的子弟,为的就是与朝廷打好关系,将双方利益紧紧绑定在一起。 比如之前的纳兰邪。 江湖终究只是江湖,永远在王朝管辖之下。 有了朝廷这个护身符,阴阳门更有底气与其他门派抗衡,更有傲气用鼻孔看人。 二来,小公主修行天赋并不差。 身为皇室宗亲,哪怕错过了最佳修行的年纪,但自小就被天宝地材养大,最不缺的就是资源——即便是氪金,也能远远甩开大批天赋上等的寒门修士。 若周夕月在修行方面真能有所成就,对阴阳门而言无疑是锦上添花,带来诸多益处。 此时马车内除了周夕月,还有一男二女。 男子约莫四十来岁,脸庞略显方正,所穿道袍上绣着阴阳门的标志性图案,黑白两色交织,象征着阴阳调和,天地万物生生不息。 此人名叫安九畹,乃是阴阳门四长老。 此番上京之行,本为追查失踪的大弟子阿晴之事,虽然所获线索寥寥,却意外因缘际会,收下了大洲小公主周夕月作为弟子。 这趟下山之旅,虽初衷未果,却也可谓成果丰硕。 相信回去之后,在宗门的地位也会更高一层。 在安九畹的身旁,是一位面容上带有疤痕的女子,名为翁真真。她是安九畹手下的二弟子,修为已然触及到了大玄宗师的境界。 在小公主身边是一位相貌普通的年轻女子,名叫绮儿,是大内高手马五的关门弟子,已有小玄宗师大圆满的境界。 此次专门跟在周夕月身边,担任她的贴身护卫,除了照顾起居外,以确保这位大洲小公主的安危无虞。 “公主殿下,那丫头你认识?” 翁真真好奇问道。 见二两吓得匆匆跑开,周夕月眼底浮现出一抹阴霾。 她收回目光,笑着说道: “大师姐,叫我师妹就好,既然已拜入阴阳门下,就没有什么大洲公主的身份了。那小丫头以前是个乞丐,当时本想着好心救济她,结果那丫头不领情,后来我和她主人起了些冲突。” 听到“大师姐”这个称呼,翁真真脸上笑容变浓,对这位小公主有了几分好感。 本来她听说周夕月极为刁蛮,还担心师父收她做弟子后会威胁自己的地位,现在看来,这位小公主还是挺上道的。 翁真真奇怪道:“她主人身份很高?” “一个六扇门暗灯而已。” 周夕月想起当初自己被逼迫向姜守中道歉的一幕,微微攥紧了粉拳。 如果不是京城发生太多事,她早就把那家伙剁碎丢进狮子园了。这次离京之后原本还有些遗憾,没曾想在这里意外遭遇了对方的侍女。 也不知道那家伙在不在这里,如果在的话…… 周夕月眼眸微微闪烁。 翁真真不解,“一个六扇门暗灯有这么大胆子,敢跟公主起冲突?” 周夕月轻轻摇头:“当时他并不知晓我的身份,后来京城又发生了一些事,我也就没理他。无知者无罪,这件事就过去吧。” 翁真真想起前太子死亡的事件,没敢再深入谈论,转而冷声道:“怎么能过去呢?师妹宅心仁厚,可毕竟是金枝玉叶,敢冒犯你,也该受到应有的惩罚。这事就交给师姐,让师姐帮你去教训他!” 她扭头看向安九畹,“师父,您觉得呢?” 虽然嘴上说着帮忙教训,但翁真真不敢轻易定夺,想看看师父的反应。 安九畹本无意介入这些琐碎的纷争,但一想公主毕竟刚刚拜入他的门下,他理应给予一定的关照,便语气平淡地开口道:“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但切记不要引起太大的骚动。三皇……太子带人封城,必然有要紧事,闹得太大不好收场。” 听到新成为太子的三皇子,周夕月心中暗恨。 明知道她是公主,对方竟不予放行,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在师姐和师父面前让她丢尽颜面。 等修行学成,她一定会把这份耻辱讨回来! 翁真真点头笑道:“这三天封城,他们也出不去,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惩罚他们。这会儿先拿刚才那小丫头开刀。她以前不是小乞丐嘛,那就让她一辈子去当乞丐去。” “师姐你要亲自动手?”周夕月问道。 翁真真摇头,“城卫军盯着紧,暂时先不出面,这地方干脏活的人多的是,给点钱让他们先去寻寻晦气,也好先探探底。” …… 打铁铺内。 张雀儿的视线落在一柄带有斑驳铜绿的长剑上。 长剑约莫三尺不到,剑身上赫然有一道曲折的裂痕,沿着剑锋蜿蜒而去。裂缝内沾着淡淡的血红色,宛如干涸已久的血迹。 凑近闻,还能嗅到一股极浅的血腥味。 “这把剑怎么卖?” 张雀儿将剑拿在手里,掂量了两下,对铁铺老板问道。 铁铺老板愣了一下,皱了皱眉说道:“丫头,这把剑当初是一个穷酸老书生卖给我换盘缠的,我尝试过修复,但剑心完全开裂,没法……” “多少钱。” 张雀儿不想听对方废话。 铁铺老板想了想,索性大手一挥,“算了,一把破剑也不值几个钱,送你玩得了。免得一会儿你家里人找上门来,又跟我扯皮。” 在铁铺老板眼里,张雀儿就是一个商旅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趁着父母疏忽,偷溜出来玩耍。 真要卖了钱,对方家长找上门也是麻烦。 这种事情他遇见的多了,索性给这位大小姐顺个人情。 “这么大方啊,那我也大方一下吧。” 张雀儿轻轻一笑,随手将那一锭金子抛给了铁匠,语气轻松地说道,“给我打造一副剑鞘,另外你这把剑看着挺漂亮,我买了,正好送给我妹妹。” 张雀儿拿起挂在墙壁上的一柄工艺精美的雪白长剑,剑身稍短一些,很适合女孩子用。 这败家行为更加坐实了铁铺老板的猜想。 见老板犹豫,张雀儿挑眉,“怎么?不想做生意啊,那我找别人去。” “做,做。” 铁铺老板连连点头,精挑细选了一块优质的材料,开始按照所挑长剑的尺寸开始制作剑鞘。 男人忍不住好心劝道:“我说这位大小姐,世道凶险,出门在外要懂得保护自己,别轻易露财,外面的人没伱家里人那么善良。你这么漂亮的一个小丫头真要被人套了麻袋,要后悔一辈子的。” “谢谢大叔提醒,你是好人。” 张雀儿坐在长凳上,轻轻甩动着纤细的小腿,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 在看到马车里的周夕月后,二两确实被吓到了,当初对方和主子发生冲突的一幕还历历在目。 她知道这个女人背景非同小可,本想着快点回客栈告诉姜守中一声。然而,在半途中她突然忆起张雀儿仍在铁匠铺那边,于是立即调转步伐,心急火燎的赶去找寻张雀儿。 结果在穿过道路的时候,因为太过紧张急切,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小男孩,二两怀中刚刚购买的物品洒落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 二两慌忙跟小男孩道歉。 少女准备扶起倒地的小男孩,出乎意料的是,小男孩突然起身抓起地上散落的一包牛肉干——这是二两买好带在路上作为干粮的。 小男孩冲着二两做了个鬼脸,然后转头朝小巷深处疾跑而去。临跑时发现地上还有个钱袋子,于是一并拽在手里。 二两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大喊,“喂!那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少女下意识追了上去。 小男孩毕竟腿短,很快就被二两追上,堵在了一处死胡同里。 二两轻喘着气,怒气冲冲的对小男孩说道:“小弟弟,你怎么可以抢别人的东西呢。你若是肚子饿了,我可以给你些吃的,你抢我的钱袋子做什么,快把东西还给我!” 二两气呼呼的上前欲要夺回。 就在这时,旁边的院子里忽然走出了两男一女。 女人一脸尖酸刻薄的模样,看到二两后不问缘故便劈头盖脸一顿骂,“哪里来的贱丫头,光天化日之下抢我家孩子的东西是吧,还有没有王法了?” 二两吓了一跳,鼓起勇气说道:“是你家孩子先抢了我的东西!” “老娘眼瞎吗?明明看见是你在抢我儿子的东西!” 妇人从男孩手里拿过钱袋子,指着二两骂道,“贱丫头,身上是不是还偷藏有我家东西,快拿出来!不然老娘报官,把你抓进牢里去!” “我没有!” 二两气得脸蛋涨红,泪花打转。 在妇人骂人的同时,两个身形魁梧的男子站在二两的身后,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其中一位男人见妇人给他使了个眼色,便朝着二两削瘦的肩膀抓去。而少女反应机敏,急忙躲开,大声说道:“报官就报官,我才不怕,明明就是你们抢我的东西!” “死丫头真嘴硬!” 妇人上前便要一巴掌抽过去。 二两虽然没修行过功法,但毕竟跟晏长青学过剑术,在妇人耳光抽来的瞬间,以手作剑,轻巧地挡开对方的手掌,随即谨慎地向后退了一步。 手掌落空的妇人不由一愣,不信邪的她再次挥出巴掌,依旧没挨到对方的身子。 “你们两个是木头吗?” 妇人恼羞成怒,对着两个男子怒道。 两名大汉拧了拧拳头,刚欲向前迈出步伐,忽然一颗石头激射而来,击打在最前面大汉的右耳上,瞬间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疼痛之下,那壮汉不由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众人一呆,扭头望去。 只见小巷一头,静静站着一位少女。 少女腰间悬挂着两把长剑,神情冷若冰霜。 “雀儿姐姐!” 二两面露惊喜。 张雀儿打量着二两,见少女并没有受到伤害,神情稍缓,冷冽的杏眸转向妇人他们,“怎么回事?” 二两委屈巴巴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我妹妹偷了你们家东西啊。” 张雀儿精致可人的小脸上露出人畜无害的甜美笑容,看向大汉三人,“大叔,大妈,要不要我给你们赔礼道歉?” 三人看着腰间佩剑的张雀儿,一时拿不准对方是不是修行人士。 妇人是个精明人,瞥了眼耳朵被打出血的大汉,眼珠一转,挤出笑容,“那个……是误会,都是误会,是我们搞错了。” 妇人将牛肉干和钱袋子递给二两,然后对着男孩一巴掌,厉声道:“还不跟这位姐姐道歉?” 男孩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泪水与鼻涕齐飞,一边哭泣一边连声道歉:“对不起,姐姐,是我错了,对不起……” 二两内心本就柔软善良,没有太多城府,看到小男孩如此悔恨的哭泣和道歉,先前的恼怒也渐渐如烟云般消散无踪。 少女轻叹一声,转向张雀儿,“走吧,雀儿姐姐。” “不把他们都杀了?”张雀儿面沉如水。 二两吓了一跳,结巴道:“不……不用了吧,都是误会。” 张雀儿展颜一笑,“开个玩笑。” 张雀儿也没再理会妇人他们,带着二两离开了小巷。 走出小巷,二两低着头歉意道:“对不起雀儿姐姐,让你担心了。” “是我的错,应该陪着你的。” 张雀儿摸了摸二两脑袋,解下腰间一柄玉白色的精美宝剑递给少女,“怎么样,专门给你挑的趁手兵器,漂亮吧。” 二两美目熠熠,随即又小心翼翼的说道:“雀儿姐姐,是不是很贵啊,你自己用吧。我不需要什么兵器的。” “不要是吧,那我扔了。” “别!” 二两连忙将宝剑抱在怀里。 她抬眼瞧见张雀儿眼中的戏谑之色,这才意识到对方在逗弄自己,脸颊不由得染上了一抹红晕。少女轻轻咬了咬嘴唇,望着张雀儿的眼睛,由衷地感激道:“雀儿姐姐,谢谢你。” “以后你要努力练剑,知不知道?这样才不会被人欺负,有些道理啊,只用嘴说可不行。”张雀儿宠溺的捏了捏少女小琼鼻。 二两用力点头,“嗯,我会的。” 两人走到客栈门口,张雀儿忽然哎呀一声,懊恼道:“我把东西落在打铁铺子里了。” “啊?” 二两眨了眨眸子。 张雀儿将怀里的东西塞给二两,说道:“你先进去吧,我取回东西马上就来。” 说罢,少女转身跑去。 “雀儿姐姐你小心点。”二两喊道。 “知道啦。” …… 小巷,院子里。 妇人给大汉包扎好耳朵上的伤口,阴冷道:“差点就成功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小贱货,早知道就把老三叫来了。” 另一名大汉怨声道:“给我们钱的人,不是说只是一个普通小丫头吗?怎么还有练家子?我瞧着后面来的那丫头,至少也是三品武夫的修为。” 先前痛哭流涕的小男孩此刻正趴在地上抓蛐蛐,听到两人的对话,他抬起头说道:“娘,我要后面那个姐姐给我做媳妇,她好漂亮啊。” “滚一边去!” 妇人瞪了一眼,冷声道,“去把老三叫来,老三是二品武夫的高手,对付一个小丫头手到擒来。既然我们收了人家的钱,就把事情办漂亮。 按照雇主所吩咐的,抓来那个小丫头,割了她舌头,打断她的四肢,然后丢到她家主人面前……事后还会给我们一笔报酬。 至于另一个丫头,废了她的武功,卖给云春楼,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耳朵被伤的大汉咬着牙怒道:“废了武功先交给我,老子要好好调教一下那丫头,让她知道伤我的代价!” “唉……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忽然,一道幽冷稚嫩的嗓音如寒霜般飘进了院子。 正在商议事情的三人一愣,便骇然看到刚才那位少女竟又出现在他们面前,一手提剑,另只一手竟提着一颗头颅——正是那小男孩的。 “虽然我不想杀小孩子,但是我觉得……” 张雀儿将手背上溅到的鲜血轻轻抹在自己的嘴唇上,红唇如血,勾起一道猩红,笑颜如花,“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的,对吧。” (本章完) 第146章 给宗主抓个如意郎君 “小贱人,我杀了你!!” 望着鲜血淋漓的儿子头颅,妇人发出凄厉哀嚎声,瞪着血红双目,双手颤抖着从地面抓起一把结实的木板凳朝着张雀儿冲了过去。 哗啦! 银芒一闪。 木板凳应声而断,瞬间化为了无数碎屑。 而妇人的脖颈出现了一条红线,开始时只是细微如线,却迅速扩大,变得清晰可见。 原本她想来看看成果,没想到眼前的一幕让她大吃一惊。 妇人脸色阴沉,“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心肠怎如此狠毒?” 望着二两秀气干净的小脸,张雀儿犹豫了一下,忽然试探性的问道:“二两,你有没有……嫉妒过我,比如长相啊,修为啊,毕竟我跟你年龄差不多,有没有因此恨过我?” 还没来得及转身,长剑透体而过。 只是脖颈以及从面纱露出的脸颊处,明显可以看到被烫伤的痕迹。 张雀儿离开房间后,姜守中站在窗前,眼神明灭不定。 丫头,这次让你背锅真的是对不住了。 周夕月轻轻摇头,“我也不明白。” 感受到身后杀气,张雀儿转过身去。 “小玄宗师!?” 望着外面的骑兵,女子担忧道:“金大哥,要不你别管我了,快些离开吧,这些兵都是驻扎在青州的兵甲,也许就是冲着你来的。” 而女子身形纤瘦,脸上戴着面纱。 “好,那我送伱早投胎!” 阿芳忽然想到什么,又低声担忧道:“金大哥,你这么一闹,你们那位宗主会不会生气啊,她会不会……跑来清理门户?” 红褐色的血水从这条生命线上喷涌而出。 少女眼神真诚,没有丝毫的虚伪,澄澈得仿佛可以映照出灵魂深处的每一丝纯净。 “小丫头片子懂个锤子,一边去。” “那就杀!” 龙媛媛冷哼一声,扬起下巴走下楼梯,像个骄傲的小凤凰。 女子暗暗一叹。 毕竟对方是天妖宗四大护法之一的大人物,何曾受过这等憋屈。 在妇人攻击的同时,跪在地上的大汉望着背对着自己、毫无防备的少女,咬了咬牙,掏出一把匕首,朝着少女的后脑勺刺去。 “杀人者最少也应该是一品武夫的境界。” “就没了啊。” 她看不透这丫头的实力,但这么小的年纪最多也就三品武夫境界。 “刚才听你们说什么雇主是吧。” 眼前这位男人为了她和姐姐,在青州怡娇楼大开杀戒。又为了完成姐姐遗嘱,准备将她护送出大洲,前往燕戎,一路吃尽了苦头。 壮硕妇人神情骇然。 既然这些人不靠谱,那我亲自出马。目前已经查到那姜墨的住处,今晚我就去客栈会会姜墨!到时候一定会给师妹你出气!” 而对于二两所说被误会偷东西的另一件事,姜守中心中不由起了警戒。 金鳌走到窗前,脑海中浮现出那位红衣少女。 “你是不是知道是谁要报复你啊。” 金鳌愣了愣,挤出一丝笑容, “说不准啊,在宗门内我瞧不上那丫头,处处针对她。这次惹出这么大的烂摊子,她若是真跑来清理门户,也是应该的。” 大汉几乎要哭出来了,“姑奶奶,我真不知道她叫什么,她只是让我们把那個小丫头……给欺负一顿,丢在那丫头的主人面前。姑奶奶饶命啊,你放了我,我帮你去找那个女人。” 而试图偷袭的大汉,脑袋早已搬家,手中还握着那把匕首。 “胸不大,还无脑。”张雀儿撇撇嘴。 这哪儿是一个少女啊,分明是地狱里走出的罗刹女! “怎么?你也不想说?” 姜守中从二两口中得知周夕月也在木岭县,内心颇为惊讶。 …… 良久,他猛地握紧拳头。 周围的空气中充斥着浓浓血腥,一种沉重的寂静随着妇人倒下而弥漫开来。 “你们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张雀儿手指轻轻抹过剑身上的血液,淡淡道,“恶人,就需要恶人来磨,我很乐意当这个恶人。” 张雀儿微微一笑,“没杀过,改天姐姐亲自给我见识见识呗。” 男子冷哼道:“没事的阿芳,冲我来就冲我来吧,大不了多杀几个人!” 二两道:“雀儿姐姐,你本来就很漂亮啊,再好看,那不是比天上的仙女更好了吗?” 张雀儿刮了下对方的鼻子,“小嘴真甜。” 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越危险。 身为龙武镖局大小姐的她目前修为已到了一品武夫初境,在同辈年轻人中已是佼佼者,在玉城县还有了一个“龙娇仙子”的美誉。 翁真真看向门口面色难看的周夕月,问道,“师妹,你不是说那个叫姜墨的只是六扇门一个暗灯吗?怎会有这么高的修为?” 男子满脸络腮胡,约莫三十来岁,虽然算不上英俊,但周身带着一股子彪悍英武气息,颇有一种大丈夫的豪迈之气。 妇人施出全力,势要一拳击毙少女。 见少女目光瞥来,两人扑通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听男人这么一说,女子更忧心了。 张雀儿一时有些失神。 小院里,翁真真望着院子里的尸体,眉头紧锁。 大汉神情犹豫,刚要开口,头颅从脖颈上滚了下来,吓得旁边同伴尿湿了裤子,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如同筛糠一般。 张雀儿笑容可人,手中的长剑隐隐流转着一股血气,原本裂开的剑身缝隙内,血液微微流转,宛如一条条赤红的小溪。 小院门口站着一位中年妇人,体型壮硕,双拳骨节结着厚茧。 妇人身形一动,如同离弦之箭般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少女。一拳砸出,拳头劲风如锥,无声无息,砸向少女的脑袋。 只是不等他准备去查探,就看到身上沾有血气的张雀儿回来了……尽管血气只残余一点点,他还是敏锐察觉到了。 姜大人,要学会主动出击,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不要怕别人势大,你越怕,越顾虑,你就永远会被他们死死压着……” 姜守中没好气的推开张雀儿。 客栈里,二楼最里层的一间屋子里,有着一男一女。 听完少女讲述,姜守中心情颇为复杂,一方面证实了周夕月的报复,另一方面对张雀儿的杀伐性情有了新的认知。 “老三!”大汉激动道。 …… 将身上的血腥味散了散,张雀儿回到客栈。上二楼的时候,正巧那位龙武镖局的大小姐龙媛媛从房间出来。 紧接着,便在妇人惊恐的目光中,自己的半截手臂脱离了身体,鲜血喷溅出来。与此同时,面前的少女也不见了人影。 翁真真回过神,笑着说道:“放心吧师妹,只是一点小意外而已。别说是一品武夫,便是小玄宗师又能如何? 两人擦肩而过时,龙媛媛笑道:“小丫头,听说过‘猪鼻子里插大葱’吗?拿一把破剑就当自己是侠客了啊,杀过人吗?” 张雀儿也懒得理会她。 他没有二两那般单纯,瞬间就意识到这里面藏有阴谋。 “刚才我听这女人说,你们还有个老三,挺厉害的,在哪儿?” 她轻抚着少女脸颊,眼角隐雾着泪花,柔声说道:“没关系的,以后坏人我来做。” 原本张雀儿还想着隐瞒,但在姜守中审讯般的目光下,最终老老实实交待了。 “雀儿姐姐!” 望着倒在地上的妇人尸体,张雀儿忽然有些懊恼,轻拍了下精致额头,“应该先问问你,还有没有什么家人的。” 他开始担忧,就算把这丫头安全送过去,能安稳吗? 张雀儿眯起杏眸。 张雀儿观察着男人脸上的表情,说道,“既然知道,那就尽早把隐患除了。让别人一次次的出手报复你,她始终是占优的。你可以防住一次,两次,但你不可能每次都能防住。 张雀儿笑问道。 看到张雀儿回到,在门外等候的二两欣喜跑上前。 “可以,省的我亲自跑去找了。”少女被鲜血涂红的唇角微微上扬,笑着说道,“这下……一家人真的整整齐齐了。” 张雀儿看向左侧大汉,“你说呗。” 再给她七八年,她甚至能达到父亲小玄宗师的修为,她有资格瞧不起人。 她有信心打爆少女的脑袋。 早就听说天妖宗宗主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到时候对方若真的追来,自己只能以一死,来给金大哥求情了。 两大汉吓傻了,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无血,如同抹了一层灰白的霜。 就在妇人拳头快要挨到少女面门时,忽然手臂传来一阵剧痛。 …… 见对方沉思不语,周夕月犹豫了一下,说道:“师姐,如果棘手的话要不就算了吧,别给师父添麻烦了。” 妇人的眼神在这一刻凝固,充满了悔恨和绝望,随着身体无力地摇晃了一下,然后就像被抽走了全部支撑的力量,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落地响声。 二两不明白对方为何要问这种问题,疑惑道:“为什么要嫉妒恨呢?雀儿姐姐你长得漂亮,修为又高,我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看到张雀儿腰间配着一把剑,她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了一声嗤笑。 “就怕你没胆子看。” “老子连太子都杀了,还在乎一个公主吗?” 少女学着龙媛媛扬起下巴,高声道:“不听雀儿言,吃亏在后面,唉……” 少女忽然定住脚步,诧异的看着对方的嘴唇,“雀儿姐姐,你嘴上是不是抹了胭脂了?” 张雀儿一怔,这才忘了擦掉嘴上的血迹,干笑了两声,“路上遇见一个买胭脂的小摊,就想着抹一点,让自己好看一些。” 如今的他已经知道周夕月是大洲皇城的公主,对方这个时候与他碰上面,无疑不是好事,尤其现在处于封城阶段。 张雀儿歪着小脑袋忽然问道。 耳朵缠着白布的大汉连忙开口,“是……是一个鼻梁上有疤的女人,个头比我矮半个脑袋……是她让我们干的,我们不知道她叫什么……” 大汉一愣,面对少女锐寒的眸子,吓得一激灵,刚要开口,眼中陡然绽出异彩。 …… 若是这次侥幸活下来,我给你找个如意郎君赔礼道歉。 金鳌忽然想起之前在客栈大堂内看到的那位似乎姓姜的俊朗少年,摸着下巴,咧嘴笑了笑,“也不知道宗主喜欢哪一种类型,不行到时候把这小子抓去给宗主赔罪。” (本章完) 第147章 周夕月之死 县衙后院。 半圆的、纤细的月牙儿映落在小池塘里,随着鱼儿轻轻甩动的涟漪缓缓荡动。 身着一袭素净的便服的新晋太子周伈,悠然坐于清幽池塘之畔,漫不经心地抛洒着鱼食,神情带着些许慵懒散漫。 小院里的安逸,与院外的肃杀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在侍卫的带领下,阴阳门四长老安九畹来到太子身后,恭敬行礼,“安九畹见过太子殿下。” “夕月没来啊。”周伈笑问道。 安九畹有些尴尬,编了个借口,“公主殿下身子有些不适。” 周伈看着鱼儿争相跃起争食的场景,俊武带着几分痞性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无奈笑容,“看来我那妹妹是真的挺恨我,连见都不想见。” 对于皇家内部的恩怨,安九畹装作未曾听见,静默不语。 安九畹自然是好奇的,但关乎朝廷机密之事能当哑巴的尽量当哑巴,便轻声说道:“朝廷要事,安某不敢妄加猜测。” 周伈双手背在身后,凝视着池塘中渐渐归于平静的鱼儿,“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有一位青州作案的妖物流窜到此地,此妖乃是天妖宗四大护法之一的金鳌,在青州一家青楼杀了不少人,修为不俗。 就在他准备入睡时,忽然敏锐的感知到外面传来一阵刻意放轻的细微脚步声,随后那道身影停在了他的房门前。 随之吹进一股淡淡的白烟。 最好的办法就是花点钱,从客栈掌柜那里找几个消息灵通之人,然后雇一些本地闲散人士,让他们帮忙去找。 周伈将鱼食全都丢进池中,拍了拍手,起身歉意道,“安真人,很抱歉没让你们通行,斯事体大,本太子也是无奈之举,还望安真人莫要见怪。” 对于修行一事,皇族中也只有三皇子和她那位皇姐比较热衷。 以后周夕月修行时获得什么资源,她也能沾点。 —— 翁真真一把抓起姜守中,掠出窗户。 “小子,早知道你这么废,我就直接来抓了,何必费那么多心思。” 身为公主肯定不会住客栈,要么住在县太爷府邸,要么是驿站,又或者这位公主喜好安静,专门买了一座院子居住。 面对太子突如其来的道歉,安九畹诚惶诚恐,“太子殿下客气了,殿下此番封城之举必然是有要紧之事,安某能理解。” …… 按理来说,这种事情是六扇门需要处理的,只不过本太子正巧来到了这里,又凑巧发现了它的踪迹,就顺便帮这个忙了,到时候那位新院的染大人也算是欠我一个人情。” 周伈笑了笑,“安真人就不好奇,本太子为何突然要封城吗?” 此时这位小公主正在大厅内,和护卫交流修行上的事情。 既然已经决定了杀公主,姜守中便开始着手计划。 再或者,等对方自己找上门来。 木岭县城虽然不大,可姜守中对这地方并不熟悉,真要找起来也是费劲。 准确来说是低估了对方想杀的决心。 然而这一次,姜守中高估了对方的智商。 正是那位名为翁真真的阴阳门弟子。 这可是至宝啊,世间任何妖物在它面前皆无可无所遁形。不过想要激活此法宝,需要提前布置灵阵,最少也得两天左右。 本来她还打算在这里教训一番姜守中,不过转眼一想,还不如亲自带到小公主面前,交给对方处置,算是卖了对方一个大的人情。 姜守中本以为对方会直接掠进房间偷袭,结果却是一根竹筒轻轻从门缝中探进来。 姜守中确认外面只有一個人,犹豫了一下,索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翁真真毕竟是一个谨慎的人,虽说刚才的迷烟对小玄宗师及以下的修士都起作用,但她并没有贸然上前,先是弹出一颗小石子打在姜守中的身上,见对方并无反应,才放下心来。 安九畹笑道:“降妖除魔,乃是我正道人士义务之事。太子放心,安某必当鼎力相助。” 如姜守中所料,周夕月的确居住在一座较为僻静的小院内。甚至为了避开那位三皇子,特意挑了个离县衙府邸较远的院子。 周伈顿了一顿,继续道:“第二件事,同样也是为了抓捕一只妖物,这只妖物对我来说比较重要,为此我还专门从真玄山借来了八咫照妖镜。” “算了,等忙完手头的事情我亲自去找她吧。” 首先需要知道周夕月住在什么地方。 周伈打断了他的思绪,“两天之后,木岭县内潜藏的所有妖物都会显形,到时候那位天妖宗的护法,就劳烦安真人帮忙协助捉拿了。若能成功捉拿,本太子一定会给安真人记一笔大功劳。” 不过眼下张雀儿杀了那些人,对方应该会警惕,又加上目前处于封城阶段,不宜闹出太大动静。只要对方有脑子,肯定不会傻乎乎跑来。 八咫照妖镜!? 这下安九畹终于明白,为何太子要封城三天了。 安九畹心神一震,目光流露出骇然之色。 只是让他好奇的是,究竟什么样的妖物,值得太子如此大动干戈。 翁真真走到床榻前,望着床上陷入“昏迷”的男人,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片刻之后,房门缓缓地被推开了一条缝隙,随即,一道苗条的身影轻巧地滑入了房间,宛如夜行的猫儿,无声无息。 小的时候,周夕月曾跟随宫中的顶尖高手进行过武艺修炼,但那时候的她,不过是将之视作消遣的游戏,兴趣一过便束之高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旦感到乏味便会抛诸脑后。 如今她成熟了许多,意识到了修为的重要性。 以她得天独厚的条件,到时天宝地材天天喂,也能喂出个宗师高手来。等步入天荒境,到入圣,她就能掌握自己的命令。 想杀谁就杀谁,无需看别人眼色。 而且她也坚信,自己未来的成就肯定不在李观世之下。 “师妹!” 翁真真的叫喊声打断了少女的幻想。 周夕月扭头望去,便看到翁真真手里提着一个男人大步走进大厅,那男人……竟是姜墨! “师妹,师姐送你的这份入门礼怎么样?” 翁真真将姜守中扔在地上,拍了拍手,笑容充满了得意,“为了让师妹你亲自出这口恶气,师姐我可是冒了很大风险。” 周夕月紧紧盯着地上的姜守中,再三确定是那个让她恨极了的男人,这么多天压抑在心中的郁气,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 舒服了。 这下去阴阳门,心里总算不会有疙瘩了。 “他身边的那个小贱乞呢?” 周夕月忽然问道。 翁真真一怔,摇头道:“只顾着抓这小子了,没理会那小丫头,我还以为师妹只在乎这家伙。要不我回去把那小丫头也抓来?” “算了,让她自生自灭去吧。” 周夕月主要是很讨厌那丫头的那双眼睛,干净的让她恨不得挖出来,眼下对方没了主人,想必未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绮儿,把他的衣服扒光,吊起来。” 周夕月对贴身女护卫说了一声,然后拿起桌上的刀子,准备一刀一刀割下对方的肉。 这是她最后一次任性了。 等杀了姜墨,她就会收收性子,安心去修行。 “呀!” 护卫绮儿忽然惊叫了一声。 原来姜守中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在大厅中的三位女子身上。幽冷的目光使得整个大厅内的温度似乎都随之骤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易察觉的霜意。 周夕月同样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翁真真皱了皱眉,随即笑道:“师妹,不必害怕。这小子是修行人士,醒来很正常。不过眼下他中了销冥散,根本提不起一点修为。” 看着无法动弹的姜守中,周夕月才放下心来。 不过她还是走到距离姜守中两米左右才停下脚步,目光戏谑盯着男人,问道:“姜墨,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等男人回答,她率先给出了答案,“我是大洲公主,我叫周夕月。”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姜守中的神情始终平淡,并没有期待中惶恐的表情,周夕月蹙眉,“你不相信我是大洲公主?” “我信。” 姜守中淡淡开口,“我只是不明白,我们之间明明没有大的仇怨,为什么你堂堂一个公主,要跟我这个小民过不去?非得要置我于死地?” “这个问题怎么说呢。” 周夕月歪着脑袋认真思考了片刻,唇角露出轻蔑的笑容,“姜墨,我打个比方。走路的时候,你不小心踩到了一坨狗屎,伱生不生气?对我来说,你就是那坨狗屎。 当然,我可以说的更现实一些。本公主想杀人,还需要理由吗?你惹的我不痛快,我有能力杀你,为什么我要委屈了自己呢?你平日里拍死一只苍蝇,难道会觉得自己做错了?” “弱肉强食,我明白了。”姜守中想起曾经梦娘说过的话。 你强你有理,你弱你没理。 少女戏虐的眼神化为一股难言的阴冷,犹如毒蛇蜇着对方,目光怜悯,“姜墨,不止你死定了,你的身边人也一样会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你——” 少女声音戛然而止。 她惊愕的看到,明明不能动的男人竟然站了起来。 “这也正是我想说的,你为你的愚蠢付出了代价。” 姜守中活动了身子骨,冲着愕然的翁真真露出笑容,“谢谢你,你值得一张好人卡,省了我找公主的时间。” “杀了他!” 周夕月心中升起一丝不妙,急忙对护卫吼道。 护卫绮儿刚要拔出长刀,眼前陡然一花,随即自己的脖颈被一只手牢牢钳住。 咔嚓! 女人头颅垂了下去。 “你的修为……” 看到对方轻松击杀了一名小玄宗师,翁真真瞪大了眼睛,立即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箓贴在手掌上,刹那间周身光华流转,朝着姜守中攻去。 姜守中踩着追风步轻松避开,施展出八极焚天拳。 两人的修为虽然都是大玄宗师,但姜守中有两个道体已经到达了宗师之境,等于是两大宗师在围攻翁真真一人。 不过交手两个回合,姜守中的拳头便结结实实的击打在了女人柔软的小腹上。 翁真真疼的面部扭曲。 这一刻的她甚至想要逃跑,却被对方死死缠住。 一拳! 两拳! ……直至第八拳,空气炸裂拉破声响起,叠加在一起的灼浪气息瞬间在翁真真体内暴开。 女人心脏似火上浇油一烹,全身血液凝固。 嘭! 翁真真喷出鲜血倒飞出去,身上的衣物同时爆裂四散,直挺挺的砸在墙壁上,七窍流血,胸骨坍塌,再无一丝气息。 “又是个黑葡萄。” 姜守中撇了撇嘴,看向神情呆滞的周夕月。 直到男人走近,少才回过神来,眼神充满了错愕与不可置信。 “刚才说的挺好,继续说。” 姜守中笑容温和,那双眸子透出的森森寒意,却刺得少女浑身一悚。 周夕月想要后退,可腿脚却一软,再也无力支撑身体,跌坐在了地上,整个人被深深的恐惧感所包围,仿佛陷入了冰冷至极的深渊。 她已经不记得上次恐惧是什么时候了。 或许从来没有过。 毕竟她是大洲高高在上的公主,从来不知道“害怕”二字怎么写。 她不爽,就杀别人。 害怕的也应该是其他人。 “姜……姜墨……你……你不能杀我……” 意识到对方可能真的会杀死她,平日里骄蛮的周夕月在这一刻几乎处于崩溃边缘,仍声嘶力竭的威胁对方,“我是大洲的公主……我是大洲的公主!你杀了我,你会诛灭九族!姜墨!你不能杀我!” “我连你哥都敢杀,别说是九族了,一百族都没了。”姜守中笑道。 什么!? 周夕月大脑一片空白。 见男人拿起地上刚才她准备虐杀对方的刀子,周夕月吓得朝着门口爬去,可恐惧让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噗! 刀子扎在了她的手背上。 少女疼的惨叫,额头冷汗涔涔。 她嘶喊着救命,可这时候院子里并无其他人,安九畹也去了县衙府邸。 姜守中拔出刀子,刀尖轻轻抵在对方的喉咙上,慢慢施加力气,“再见了,公主殿下。” “姜墨……我错了,我错了姜墨……” 周夕月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双手紧紧抓住男人的手,可依旧无法阻挡刀子的前进。 她哀求着,鼻涕眼泪交织在一起,悔恨与恐惧占满了她的心,“我错了姜墨,我错了,你别杀我……求你了……求你了……” 小公主不想死,她还要修行,她还要成为第二个李观世,她还要站在世间之巅。 鲜血一滴一滴的渗出。 时间很慢,似乎也很漫长…… 随着周夕月声音慢慢减弱,眼神里的光彩消失,最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刀尖刺穿了少女的喉咙,随着男人手腕一转,一颗头颅切了下来。 (本章完) 第148章 耶律妙妙的愤怒 当安九畹得知小院变故的消息时,正在和太子周伈在县衙手谈畅聊。 起初他听到公主与徒弟之死,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可当他来到院内,看到大厅内的尸体,瞬间如遭雷击,整个人陷入了一种难以置信的麻木之中。 周伈小心翼翼地跨过地面上斑驳的血迹,双手背负于身后,面无表情地审视着大厅内每一个细节。 他走到尸首分离的周夕月面前,仔细盯着那颗死前还带着绝望恐惧的头颅,不由扯动了一下嘴角,“这丫头也知道害怕?” 随即他轻叹了口气。 如果周夕月今晚愿意放下面子,应邀去县衙,也就躲过这场灾劫了。 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命数。 不过这样也好,大哥在地府一定很寂寞,有个妹妹来陪,至少不会孤单。 “安某该死!安某该死啊!” 安九畹立即摇头,“太子殿下,绝对没有,这一路走来安某一直安常守分,对徒弟也是严加约束,只想着快些带公主去阴阳门,根本没有——” 安九畹此刻无比的心累,暗暗道:“我这个做师父的莫非是天煞孤星不成?” 说到这里,安九畹忽然声音一顿,紧皱眉头。 见到少女的姜守中愣了一下,倒也没在意,将桌上的蜡烛点燃。 安九畹轻声应允,向对方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后缓缓转身,临走时忍不住又看了眼大厅内的尸体,心有凄凄然。 许久,周伈轻轻抬手。 安九畹心中对太子感激,同时对杀害徒弟和公主的凶手愤恨到了极致,伸出双指发誓道:“公主殿下,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出凶手为您报仇!不报此仇,我安九畹誓不为人!” 张雀儿皱了皱小琼鼻,不满道:“为什么总把我当小孩子呢?你知不知道有些大户人家的老爷,新纳的小妾,也不过我这个岁数。” “想到了什么?” 周伈拿起周夕月的头颅看了看,问道:“最近你们路上有惹过仇家吗?” 虽然平日里对这位刁蛮小妹并不关心,不过之前与姜守中冲突,他还是有所耳闻的。毕竟当时连江漪都出现了。 眼下太子既然愿意保他,心中也算少了一层沉重的担忧。 安九畹不太确定太子和姜墨的关系,斟酌了一下话语说道:“我徒儿修为乃是大玄宗师,看她的伤势,明显是被拳劲所伤,凶手的境界至少在大玄宗师以上。是不是姜墨,我亲自查探一番就清楚了。” “睡不着?” 张雀儿闻着对方身上的血腥味,笑着问道:“看来全解决了,对吧。” 周伈走到凿在墙壁里翁真真的尸体面前,淡淡道,“不过按理说,姜墨的修为没这么高才对。把他放在凶手的位置上,有些太武断了。” 精心培养的大徒弟阿晴死了。 周伈问道:“那小姑娘的主人叫什么,夕月说过没?” 回到客栈,姜守中进入自己房间,却意外地发现本应早已安睡的张雀儿竟坐在椅子上。 姜守中走到屏风后面,将身上的衣服换下。 周伈出声安慰道:“安真人不必担心父皇那边会生气,这件事也有我的责任,我会跟父皇说明,到时候父皇不会追究你的。” 听到太子这话,安九畹才稍稍放下心来。 桌上的茶杯自行飞了过来。 周伈缓缓倾倒茶杯,将半杯茶水洒在地上,淡淡道:“大哥,小妹,这杯茶就当是敬你们的,下辈子……不要生在帝王家了。” “行,明天你去试探吧。” 桌面上,少女的那把长剑横放着。 安九畹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子殿下认识这人?” 安九畹道:“先前公主殿下遇到了一个小姑娘,说和那小姑娘的主人曾经发生过冲突,公主殿下想着报复,就让我徒弟翁真真帮忙。具体她们做了些什么,我并不知晓。” 昏暗的夜色中,少女轻轻摇摆着那纤细如柳的小腿,仿佛一位夜行的鬼魅精灵。 六扇门暗灯? 周伈沉思了片刻,旋即笑道:“原来是姜墨啊。” 安九畹跪在地上,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哭腔中带着无尽的愤懑与自责,“安某没能保护好公主殿下,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不该问的别问。” 寄予厚望的二徒弟翁真真死了。 他最担心的便是因为公主的死,自己受到问责,以至于在阴阳门中再无立足之地。 周伈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先出去。 —— 周伈将小公主的头颅对准在脖颈上,抬头看着安九畹。 新收的徒弟小公主死了。 “挺有意思的一个人,没想到也在木岭县。” 安九畹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具体叫什么没说过,只听公主殿下说,对方是一個六扇门暗灯。” 安九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之后,周伈独自一人在大厅内缓步徘徊,然后直接坐在周夕月尸体的身上,双手交叠支撑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见对方不搭理她,张雀儿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着桌上的剑鞘,随意说道:“姜墨,商量个事儿呗。咱们就别去玉城县了,以后我跟着你,当你小跟班。你想杀谁我替伱代劳,如何?” “我原以为你会一直忍耐到我们抵达玉城县,才会开口呢。” 姜守中似乎早料到对方会说这事,他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目光对上了少女的眼神,回答简洁而不容置疑,只给出了两个字,“不行。”仿佛再多的话语都显得多余。 姜守中说道:“送你到龙武镖局,接下来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管。” 张雀儿倒也不生气,拿起长剑跳下椅子,精致的小脸带着淡淡的笑意,“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但还是没忍住想问问。行吧,那我就先睡觉去了,还以为对手故意玩了个调虎离山之计,白等了半晚上。” 张雀儿走出房门,忽又探进小脑袋,“姜大人,要不再考虑考虑?” 见男人不搭理她,少女鼓了鼓小嘴,摔门离去。 姜守中准备上床睡觉,小脑袋又探了进来,“再考虑一下呗?” “滚!” “啪!” 门又被摔上。 姜守中躺在床榻上,门又打开了,这一次不等少女开口,一只鞋底结结实实的砸在少女头上,将对方一个趔趄坐在门外地板上。 “姜墨,你混蛋!” 张雀儿摸了摸额头,气呼呼的抓起对方的鞋子直接扔下了一楼大堂。 大堂内两个醉汉还在喝酒,结果桌上凭空多了一只鞋子,不等他们开骂,张雀儿倚在栏杆上,笑颜如花,“本姑奶奶赏你们的。” 望着半朦灯光下的小仙女,两个醉汉色授魂予,还以为是小美女穿过的,也不考虑为什么尺码大,争相抢夺起来。 听到动静的姜守中暗骂一声,急忙下来将鞋子抢过来,见已经撕坏,只得无奈扔了。 回房的时候,少女从隔壁屋子探出脑袋,吐着小雀舌做了个鬼脸。然后伸出大拇指,调转方向,朝下点了点。 “有病。” 姜守中没好气的骂了声,进入屋子。 …… 翌日清晨,天空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霾,空气中弥漫着雨前的湿润气息,似乎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细雨。 街道上,骑兵还在来回巡逻着。 气氛依旧沉凝。 吃过早餐,二两和张雀儿便回房间了,拿着剑比划剑术。 起初姜守中还有些担心,看了一会儿,发现张雀儿都很克制,便放下了顾虑。闲的没事,索性来到耶律妙妙的房间。 “你的法相之力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也许是因为易容面皮带来的不适感,耶律妙妙在房间里并不愿意佩戴它。此刻,她便以自己真实的面容示人,将那张如玉般细腻、美丽的精致面庞毫无遮掩地展露出来。 听到姜守中问话,正无聊趴在桌上数着一盘瓜子的耶律妙妙冷淡道:“凭啥告诉你?” 姜守中问,“难道你想尿尿?” 少女一时愣住了,随即她那娇艳的脸颊染上了一抹羞怒的红晕。 她狠狠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姜墨,如果你胆敢……再让我做那些丢脸的事情,即便我不能杀你,我也宁愿选择自尽!” 见少女成功炸毛,姜守中也不逗她了,笑着说道:“真想杀我,到了燕戎亲率百万大军灭了大洲,到时候我成为你的阶下囚,你想怎么蹂躏就怎么蹂躏。当然,前提是,你不会再听我的话。” 耶律妙妙扭过螓首,将后脑勺对着男人,一副我才不想跟你说话的模样。 “说起来,这次你们燕戎中了大洲皇帝的招,损失挺惨重的。大洲皇帝可能会派出刺客去刺杀你们的太后,你们没有了高手,怎么应付啊。” 姜守中好奇问道。 耶律妙妙冷笑,“你也太小看我们燕戎了,就算神野伯伯死了,王宫也不是什么人随便就能闯入的。十二层武阁里,你没听过名字的高手多的是。” “所以你耶律伯伯他们死了,对燕戎没啥损伤?” “肯定有损伤啊。” 耶律妙妙张了张水润的红唇,忽然又闭上嘴巴,将后脑勺重新还给男人,“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而且我怀疑你故意套我的话,到时偷偷给大洲皇帝报信。哼,我才不上当!” 姜守中从盘子里抓了些瓜子,一边磕着,一边说道:“我其实很好奇你的法相之力,你自己不修炼吗?法相是怎么来的?直接上身就能变成高手?” 见少女不吭声,姜守中道:“不说话就原地跳一百下。” 耶律妙妙怒瞪着男人。 这一次姜守中无动于衷,“你也不必全都说,只挑些无关紧要的说。” 俏脸一阵红白后,耶律妙妙不情不愿的说道: “我当然在修行啊,只不过体质原因,最多也只能到达小玄宗师。至于法相,靠的就是机缘。 它是一种很玄妙的神力,只要得到对方认可,你就可以短暂使用这股神力。可惜法相之力消耗太快,一旦耗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重新使用。” 果然,少女就挑了些无关紧要的说。 见男人皱着眉头,她唇角悄悄翘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又怕被对方发现而受到惩罚,赶紧把上扬的嘴角压了下去。 耶律妙妙正襟危坐,板着脸道:“我知道的就这些。” 姜守中也没再追问,陷入了长久思考。 耶律妙妙见男人不再问东问西,也乐得自在,自顾自的喝茶嗑瓜子。 过了一会儿,少女脸上忽然抹上些许红晕。她纤润的双腿不自觉地摩擦了一下,见对方没有离开的打算,咬了咬银牙便将易容面皮戴在脸上,闷声道:“我出去一趟。” 姜守中回过神,皱眉不悦道:“这时候别乱跑,坐下!” 因为杀了公主的缘故,姜守中不确定官兵会不会查过来,这时候千万不能在外面闲逛。 听到男人命令,耶律妙妙乖乖坐下。 这可把少女急坏了。 或许是上次在男人面前出丑给少女留下了心理阴影,这一次明明没有被下达命令,却感觉快要漏出来了。 少女脸蛋烧的厉害。 她心里对男人咒骂了一百遍,却也只能红着脸对姜守中说道:“我不是去逛街,我只是……只是去一下茅房。” 茅房? 姜守中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内急,笑着说道:“你直接去就得了,没必要跟我请示的。” 恢复自由的耶律妙妙如蒙大赦,夹着双腿急忙出门。 少女心里却在诽谤,你待在人家房间里不走,我若直接走人了,你肯定又要瞎命令。 耶律妙妙离开后,姜守中也准备回自己房间,走出门,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争吵声,却是龙媛媛居住的屋子。 只见一个身穿蓝衫的年轻男子,面皮涨红,怒瞪着屋内的人,“大小姐,这家伙就是在骗你!你为何这般执迷不悟啊。” 龙媛媛脸色难看,怒斥道:“你不许污蔑温大哥!符胡仁我告诉你,你若是敢向爹爹他们透露半个字的行踪,我就杀了你!” 说罢,女人重重关上屋门。 男人站在屋门前苦苦哀求了一会儿,见屋内的人压根不搭理他,男人最终失魂落魄的走下楼去,买了一斤酒,坐在角落里自酌自饮。 无意间男人抬头和姜守中对视了一眼。 姜守中微微点头。 确认过眼神,和甲爷一样是舔狗。 (本章完) 第149章 妙妙又哭了 姜守中回到房间,梦娘忽如幽灵般现身。 她径自移步至窗前,轻轻推开窗扉,露出一线窄缝,狭长妩媚的双眸紧紧盯着外面阴沉的天空,似有深思。 “怎么了?” 姜守中好奇问道。 梦娘蛾眉紧蹙,淡淡道:“不太对劲,有阵法的气息。” “阵法?”姜守中惊愕。 梦娘沉吟片刻,心中权衡后低声说道:“我去看看情况,若事势棘手,我们提前强行离开此地。” 言毕,女人身形宛如轻烟般消散于屋内。只留下微微摇曳的窗扉,和窗外愈发昏沉的天色,似在暗示即将降临的风波。 姜守中心头不觉蒙上一层阴影。 来到附近的一家成衣铺,耶律妙妙死活不让姜守中进去,让男人在店外守着,要了钱自己跑去跟老板娘询购。 耶律妙妙握紧了粉拳,像个奶凶奶凶的小母老虎,恶狠狠的瞪着男人。 姜守中后知后觉,这才明白少女所说衣物是哪部分,想起对方刚才去茅房的事情,顿时面色古怪道:“你该不会是……尿裤子上了吧。” 也说明上面封城要做的事情,比调查公主死因更为重要。 所以,眼下自己竟没亵裤可穿了。 这话瞬间像是点燃了火药桶。 尽管耶律妙妙很及时的去了茅房,但还是漏了一点点。 都怪姜墨! 少女对男人的怨气又多了一些。 耶律妙妙断然拒绝,脸颊泛起一抹羞怒的红晕,声音带着坚决而明显的反对,“伱一个大男人,怎能……怎能给我买那种私密衣物。” 莫非真是为了捉拿客栈内隐藏的妖物? 姜守中皱了皱眉,打算强制命令对方回房,就听耶律妙妙说道:“你根本不知道尺寸,怎么买。上次二两给我买的,就不太合身。总之,你就算买来我也不会穿,我要亲自去挑。” “我才没有摆公主架子!” 姜守中依言站在店门口,视线不时扫过街上巡逻的兵甲。 耶律妙妙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 耶律妙妙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裙下那股凉飕飕的感觉让她异常难受。 按理说,一国公主的死亡势必会引发大的震荡,姜守中预想可能会挨家挨户的搜查,然而现在似乎并没有太多异常,显然官府只是封锁了消息。 说罢,便大步走出房门。 姜守中不悦道:“怎么一天天的就你破事最多,这时候还端什么公主架子,要不给你每天换一套新的?再买几个仆人伺候着?” 少女银牙暗咬,又后悔贸然跑出来了。 姜守中一想倒也是,便不再驱赶对方,说道:“紧跟着我,别乱跑。” “这怎么行!” …… “我跑得了吗?” 但眼下再回客栈去,似乎也没什么必要。耶律妙妙只能尽量压着裙摆,迈着小碎步跟在姜守中身后,生怕一阵风吹来,成为焦点。 全洗了? 姜守中望着少女身上的裙衫,面无表情道:“是我眼瞎?也没看见你光着屁股啊。” 她原本打算强忍着不适,在客房里凑合一整天,但终究还是忍无可忍。气冲冲找到了姜守中,却又难以启齿,板着脸硬邦邦的说道:“能不能麻烦二两,帮我买件衣物?” 而她又有着些许洁癖,基本上每晚都换洗,昨晚换洗的贴身衣物到现在还未干。 阵法? 认为就是姜守中故意使坏,再次让她出丑。 耶律妙妙小声嘀咕。 竟然连亵裤都没穿,就跑到大街上,身为草原圣女、燕戎公主,这若是被别人知道,还不成为笑话,以后没脸见人了。 但姜守中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我快去快回。” 耶律妙妙俏脸涨的通红,委屈至极,“主要是……主要是我现在没穿的了!你只给我备了一套衣物,现在全洗了,你让我穿什么?” 更让她生气的是,这次远行虽然姜守中让二两给她备了合身的衣物,可加上亵裤之类的贴身衣物也只备了一套。 “姜墨!!” 两人走出客栈,本就天色阴沉的小镇袭着阵阵冷风。下边仅是裙子的耶律妙妙愈发感觉到凉飕,仿佛冷风灌入峡谷之中,不由打了个哆嗦。 然而他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身后耶律妙妙急促的脚步声。少女小跑着追了上来,微喘着说:“我……我也要去!” “咦?这不是姜大人吗?” 这让她火冒三丈。 见少女红了眼,一副要拼命的架势,姜守中连忙道:“这会儿外面不安全,不能让二两去,要不我给你去买吧,多给你买几件行吧。” 过了一会儿,一道惊讶的声音突兀响起。 姜守中转头望去,却见一位相貌俊武、身形修长的年轻男子站在不远处,一脸惊喜,仿佛遇见了久别重逢的挚友。 大白天的,对方手里还提着一只灯笼。 灯笼上写着一個“吉”字。 姜守中瞧着这男子有些许熟悉,但一时没想起来。 “京城,西楚馆。” 年轻男子温声提醒道,“当时我就站在人群里,还帮着姜大人喊了一嗓子呢。” 听对方这么一说,姜守中隐约有了印象。 男子上前热络道:“那晚在西楚馆,姜大人风采过人,在下可是颇为仰慕啊,可惜一直没机会与姜大人结识,今日能在这里遇见,倒是缘分。哦对了,我姓齐,姜大人叫我齐公子就好了。若是不介意攀个亲近,叫我齐兄也行。” 男子正是周伈。 尽管对方表现的热情,可姜守中心里还是升起几分警戒。 在这个特殊时间遇到熟人,可不是好事。 姜守中客套抱拳行了一礼,问道:“齐公子是来这里做生意的吗?” “姜兄抬举我了,我可不是做生意的料。” 面对姜守中试探,周伈半真半假的说道,“我呢,身份得保密,不过可以给姜大人透露一点,我跟县太爷是亲戚,家里人也是当大官的。” 姜守中笑道:“能去西楚馆的,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周伈深以为然的点头,“的确是啊,花钱如流水,我家老爷子知道我在西楚馆砸了上万两银子,却连花魁的小手都没摸到后,差点没把他这位不孝儿子给一刀宰了。没办法,我只能跑来这里避风头,谁知又遇到了封城,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周伈忽然压低声音,露出了男人才懂的表情,“姜兄,这木岭县的青楼女子虽然不比西楚馆,却也别有一番风情,要不我做东?” 姜守中笑着婉拒,“别了,我前脚进了青楼,后脚家里母老虎怕是要追来了。” 正说着,买完衣服的耶律妙妙走出了店铺。 也不晓得买了多少,少女费力地抱着一只装满衣物的沉甸甸的大布袋,将其一股脑儿塞到了姜守中的臂弯里。 似乎对自己的“战绩”感到颇为得意,耶律妙妙拍了拍小手,眼角带着一丝俏皮和刻意报复男人的快感,故作歉意,又挑衅般地说道:“哎呀,不好意思,钱都花光了,你不会感到心疼吧?姜哥哥。” 或许也只有这种方法,才能让少女出口恶气,发泄一些心中的郁闷。 姜守中唯有苦笑。 “这位是……” 周伈打量着耶律妙妙,对姜守中试探性的问道,“您的夫人?” “朋友,朋友。” 姜守中朝着周伈挤了挤眼,同样露出了一个男人才懂的笑容。 周伈目光落在姜守中怀里那庞大的衣物包裹上,立刻恍然大悟,神情流露出一种“我懂你”的默契笑意,悄悄伸出大拇指。 姜守中笑着说道:“齐公子,我还有事,就不打扰您了,后会有期。” “姜兄慢走。”周伈抱拳道别,又扭头对耶律妙妙眨了眨眼,笑道:“姑娘,放心买便是,姜大人不缺钱。” 耶律妙妙撇撇小嘴,没搭理他。 少女虽然有些小娇蛮,但也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尽量少跟外人接触。 目送二人身影离去,一袭阴阳道袍的安九畹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太子身边。 安九畹盯着姜守中远去的背影说道: “老夫用道法天眼仔细查看过,这小子是二品武夫的修为,别说是杀我徒儿,便是公主身边的那位侍女,他也不是对手。” “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呢?”周伈问道。 “没有察觉到她身上有修为的痕迹,应该只是个普通人。”安九畹说道。 周伈思索少顷,淡淡道:“先别管他们了,等眼下正事办完再查公主被杀一案。那个姜墨有些能力,以后说不准会有大用。” 听到太子话语里的警告,安九畹心中一凛,放弃了想要继续调查姜守中的想法,轻轻点头,“安某明白。” 就在这时,周伈手里的灯笼忽然晃动了一下。 周伈微微眯眼。 旋即,天空忽然暗了下来,乌云密布,一股阴煞之风骤起,卷起漫天黄沙。 刹时间街道上飞砂走石,几令四周景致无所辨识。 狂风如刀割般,刺得人目不能睁,而空气中却隐约飘散的一缕淡雅芳香,添了几分诡异之气。 “妖气!?” 安九畹大吃一惊,急忙催动阴阳术法护在周伈面前,对周围暗卫喊道,“保护太子!” 周伈脸上却无任何惶恐之色。 闻着空气中的异香,他失神了片刻,随后轻拍了拍手中晃动剧烈的灯笼,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轻叹了口气,“庙小妖风大啊。” …… 另一边。 还没进入客栈的姜守中和耶律妙妙未来得及反应,狂风毫无征兆的袭来。 风势凶猛,且毫无前兆。 姜守中因为怀中紧抱着沉甸甸的大包裹,即便他身手不俗,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狂风,仍是措手不及,身形被刮地趔趄了一步。 旁边的耶律妙妙更被一股猛烈的旋风紧紧攫住。 轻盈的娇躯瞬间宛若落叶般不受控制在风中飞旋而起,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抛向天空。 惊恐之下,少女本能地发出尖叫。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姜守中凭着本能反应,一把抓住了耶律妙妙纤细的脚腕。 烈风吹袭下,少女裙摆如荷叶,对着姜守中绽放而开。 同时, 小荷含苞吐萼,风景独美。 正当姜守中准备发力将耶律妙妙拉回地面时,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耶律妙妙脚腕上系着的小铃铛,突然间发出了一串清脆悦耳的铃声,在狂风的咆哮中显得尤为突兀。 那铃声似乎带有某种魔力,随着它的响起,金色的涟漪开始从小铃铛处扩散开来,像是水面上泛起的一圈圈波纹,迅速在空中蔓延,形成了一种奇特的视觉奇景。 姜守中只觉得自己手臂突然失去了力气,脑袋也变得异常沉重,意识开始模糊,耳畔回荡着连绵不绝的叮叮当当声。 迷糊之中,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像是被一股无形的拉扯力卷起,在空中漫无目的地盘旋。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拉长,转瞬间又如同被切断的线,让他感受到一阵失重的晕眩,身体开始向下沉去,恍若坠入了一个深邃的旋涡。 嘭! 不知过了多久,姜守中重重地落在地上。 虽然落地的声音很大,但身体却出奇地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楚。 姜守中微微睁开眼睛,还未适应眼前的光线,眼前一道模糊的黑影陡然从天而降,然后一个绵软之物重重砸在他的脸上。 鼻腔瞬间被强烈的压力所挤压,酸疼难忍,温热的血液缓缓自鼻孔间流淌而出。 姜守中脑袋晕的厉害,眼前一片黑,完全看不清楚。 只听到女人的痛哼之声。 声音很熟悉,是耶律妙妙。 过了许久,姜守中才渐渐清醒了一些,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现在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不由费力的发出声音,“大……大姐……起来一下,我……我快要憋死了。” “呀!” 耶律妙妙如受到惊吓的小兔子,身体本能地弹跳而起。 她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身下竟然压着一个人,定睛一看,那人竟是姜墨。 想到自己方才竟长时间坐在对方的脸上,少女脖颈瞬间红得透亮,仿佛血液要透过皮肤滴落一般,正要怒斥,下意识伸手一摸。 手上竟是血…… 耶律妙妙呆了数秒,“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姜墨,你又坏了我的清白!” (本章完) 第150章 花仙子 “哭个锤子,那是我的血!” 姜守中没好气的吼了一声,费力的坐起身子,轻拍了拍略显昏沉的脑袋,环视四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周围的光线昏暗不明,仅有几缕从未知缝隙中透入的微弱阳光勉强映照,可看出这里是一个类似于洞穴的地方。 而在阴暗的洞穴之中,却诡异的长满了牡丹花。 这些牡丹花在阴影中若隐若现,犹如一群静静观望的幽灵,显得格外阴森。 这又是什么破地方? 姜守中懵了。 被吼了一嗓子的耶律妙妙呆坐着,看到姜守中流出的鼻血,许久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搞错了。 羞赧之色自少女耳后悄然蔓延,似朝霞般染遍颈项,红晕几乎能透过她的易容面皮,不难想象那张本该娇俏动人的脸庞此刻已经红的如深秋柿子。 “那你……你为啥流鼻血啊。” 耶律妙妙试图找回面子,没话找话。 姜守中无语道:“你一屁股坐在我脸上,我能不受伤?要不试着我坐一下伱?” “你……” 耶律妙妙鼓起小脸,气呼呼的瞪着男人。 姜守中懒得理会她,开始寻找出口。 走近之后他才发现,这里的牡丹花比之寻常的更为巨大,色彩斑斓,红似烈火,白如皓月,不时有细长的根须垂挂下来,与周围的石笋相互交织。 趁着男人背过身,耶律妙妙连忙用裙摆擦了擦身下,看着裙子上的血,少女欲哭无泪,暗暗后悔离开客栈。 “你那破铃铛怎么回事?” 姜守中忽然想起之前一幕,看向少女纤细脚腕上系着的铃铛。 他记得以前对方走动时,铃铛是不响的。 耶律妙妙护住自己的小铃铛,一脸警戒的瞪着男人,“你要干什么?” 看着少女的反应,姜守中没好气道:“我吃饱了撑得才惦记你那破铃铛,刚才若不是你那铃铛发出了莫名其妙的金光,我也不至于晕过去。” “发光?铃铛发光了?” 耶律妙妙愕然。 少女低头想了想,说道:“这铃铛一般可以抵挡妖气入侵,也可以御敌防御,或者感应到有妖灵存在,它也会发光。不过它也需要法相之力,估计是我的法相之力恢复了一点。” “妖灵?” 姜守中挑眉,倒是知道这玩意。 一些天宝地材经过妖气常年侵染润养后,会产生自我意识。比如人参,雪莲,灵果之类,又或者花草树木等等。 最典型的便是花仙子。 据说化为人形,也不过才巴掌大小,还长有一对翅膀。 “姜墨,这是什么地方?” 耶律妙妙好奇打量着洞内的诡魅牡丹。 “我哪儿知道。” 想到二两她们还在客栈里,姜守中心里愈发急躁,也不再跟对方瞎扯聊天,空耗时辰,继续寻找出口。每个角落,每一道缝隙都仔细检查。 耶律妙妙嘟了嘟小嘴,站起身来。 很快姜守中在一朵牡丹花下面,发现了一块凸起之物,轻轻摁了下去。 只听轰隆巨响,一条方正幽深的长通道出现在二人面前。通道石壁平整,似乎经过精心雕琢,与之前所见的自然洞穴迥异,一眼望不到头。 姜守中正准备上前查看,洞内那些原本静谧生长的牡丹花突然发生了异变。 花枝开始缓缓扭动,宛若触手般悄然伸展,在石壁间舞动着。紧接着花朵散开,一颗颗锋利似剑、闪着寒光的獠牙,无声无息地从花蕊之中突出,朝着二人咬去。 耶律妙妙吓得缩起身子。 姜守中拔刀将袭来的花枝砍断,被削落的牡丹花朵顿显枯萎之态,转瞬即逝,化为一抔黑灰。 然而,随之便是更多的诡异牡丹花似源源不断地自地底窜出,狂乱地向姜守中他们攻来。 “进暗道!” 姜守中脸色难看,劈风斩浪般劈开挡在暗道前的几株变异牡丹,一把将耶律妙妙推了进去。 少女也知道此刻她是累赘,拼了命的往前跑。 紧随着耶律妙妙的身影,姜守中矫若游龙般掠入暗道之中,脚步轻盈疾走,那些如同妖兽般的变异牡丹似乎在这幽闭空间失去了猎物的踪迹,攻势戛然而止,不再追击。 可还没等姜守中松口气,便觉察两侧石壁生异,悄无声息地向中间缓缓挤压。 而上方则冒出了一根根尖刺。 壁如同活物般蠕动,似要将所有入侵者碾碎于此。 姜守中面色大变,大喊道:“快跑!” 狭窄带有陷阱的暗道根本无法施展出追风步,只得催促少女。 耶律妙妙花容失色,早已顾不得脚下滑脱的绣鞋,赤足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奔跑,每一步都倾注了求生之志。 石壁移动的声音愈发紧迫,几乎已经擦到了姜守中的肩膀。 他只能侧着身子前行。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道光亮。 眼见耶律妙妙脚步渐显蹒跚,姜守中咬了咬牙,足尖猛地点地,强忍着后背被刺伤的疼痛,试图将少女扔出去,但发现太过凶险。于是强行提一口气,身体以近乎贴地飞行的姿态,掠过耶律妙妙的头顶,提前抵达洞口。 耶律妙妙眼前一花,只见姜守中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掠过她,转瞬间抵达了洞口。 刹那间,一种被遗弃的恐惧感从少女心底油然而生。 他是要抛下我吗? 这个念头如同寒冰般刺入心脏,令她在疲惫之余又添了一丝绝望。 平日里被众人捧在手心的草原明珠,这一刻无比难过。 她的眼眶里泛起泪水,并非是对姜守中的怨恨,因为她知道对方在那一瞬间的决定,无关情感,只有生存的本能。 她并不责怪他。 在死亡面前,每个人都是自私的。 但少女心底的某个角落,却难以抑制地涌起了一股悲伤。泪花在眼中凝聚成悲伤的珍珠,视野渐渐变得朦胧而不清。 就在少女迷茫之际,男人怒骂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开来,“特么的,能不能快点!老子快坚持不住了!” 耶律妙妙一愣,模糊的视线里隐约看到男人站在洞口处,双手似乎在用尽全力推撑着逐渐合拢的石壁,试图为她争取更多的逃生时间。 五道体的气机如同潮水般汇聚于姜守中的双臂之上,男人拼出全身功力,用手肘死抵住石壁,移动中的石壁出现了凝滞。 耶律妙妙咬紧牙关,加快了脚步。 她几乎是本能地将自己的身体扔了出去,跌跌撞撞中,直接撞抱在姜守中的怀里,两人身体相继弹出暗道,重重地落在了外面的地面上。 “咳咳咳……” 姜守中被撞的胸口闷疼,不由咳嗽起来。 但那股子挤压至极致的恐惧,却也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姜守中心底说不出的畅快,贪婪的吸收着新鲜空气。 惊魂未定的耶律妙妙,此刻如同一朵风中残蕊,疲惫地趴在姜守中身上。 虽然身上遍布擦伤和瘀青,但与那几乎要被石壁压碎的绝望相比,这些伤只是无关紧要了。 喘息间,两人的目光交汇。 耶律妙妙眼神下意识闪躲,咬了咬纤薄的唇瓣,却忘了从男人身上起来,低声问道:“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怎么?听你这意思不应该救你?” 姜守中没好气道,“要不你重新回去,看我会不会救你。” 若是之前,耶律妙妙肯定要回怼两句,然而,此刻的她出奇地平静,意识到自己还在男人身上趴着,少女连忙起身。 她拍去衣上的尘土,却又忍不住转回头,眼中流露出一丝真挚的关切:“你不要紧吧。” “死不了。” 姜守中活动了一下双臂,疼痛依然存在。 他忍着疼痛,起身环顾周围,却发现这里依旧是一个洞穴,唯一不同的是这里并没有那些吓人的牡丹花,四周空荡荡的。 石壁上,有一些荧光粉之类的,映照着幽幽的光。 两人找了半响也没发现出口。 耶律妙妙刚刚燃起的希望又再次变成了绝望,她缓缓坐在角落,双手抱着膝盖,目光空洞出神地望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什么。 姜守中依然没放弃,仔细寻找可能隐藏地机关。 过了许久,一阵隐隐约约地抽泣声响起。 姜守中还以为是什么鬼怪妖物,下意识握住刀柄,扭头一看,发现竟是耶律妙妙在哭泣。 少女将自己的螓首深深埋藏在双膝之间,垂落地长发随着抽泣的动作轻轻摇曳,那纤细的背脊也在抽泣中轻轻起伏,娇柔而无助。 姜守中很是意外。 这丫头虽然被他气哭过两次,但心性还是挺坚韧地,要么高冷,要么用言语刺人。 没想到,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但转念一想,对方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平日里都是被人们呵护在手心的,哪里经历过大风大浪。 身为公主,不仅流落他乡,少女最重要的清白没了,同伴们也死了,包括她的神野伯伯……甚至还被人轻易控制,还尿了裤子,如今更是被困。 这种情况下,她能坚持到现在不崩溃,已经很了不起了。 姜守中叹了口气,坐在少女身边说道:“放心吧,有我在,我们肯定能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我想神野伯伯了。” 少女哽咽道。 她扬起精致的下巴,脸上满是泪水。 或许是在姜守中面前已经没什么形象可言,也或许是觉得没希望出去,少女也终于卸下了那层坚强,将自己的柔弱暴露出来。 姜守中柔声道:“我能理解,我也想叶姐姐。” “她死了?” 耶律妙妙侧头看向男人,眼睛微微有些红肿。 姜守中点了点头,苦笑道:“到现在我都没一点凶手的线索,暗中查遍了案牍库里所有的卷宗,只能等着碰运气了。” 望着男人萧索自责的脸庞,耶律妙妙陷入了沉默。 姜守中用力拍了拍脸颊,“算了,不说这些伤心的事儿了,反正我还是相信自己能出去的。丫头,不要轻易气妥,须知绝处必会逢生。实在不行我给你讲个笑话,至少乐观一点。” “你讲。” 耶律妙妙沙哑开口。 姜守中想了想,说道:“我问你啊,为什么公鸡总是早起?” 少女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打鸣啊。” “不对。” “因为……睡不着?” “不对。” 男人依旧摇头。 耶律妙妙猜不出来,好奇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它们要叫醒母鸡。” 姜守中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可笑着笑着,见耶律妙妙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仿佛在不理解他为什么要笑,姜守中脸上的笑意渐渐僵住,换成了尴尬的神色。 奶奶的,看来我不适合讲笑话。 男人干咳了两声,讪然道:“那个……好像是有点不太好笑哈。”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反应让对方很失望,少女有些过意不去,尽管不知道笑点在哪儿,但还是扯了扯嘴角,“呵呵”了两声。 可又觉得这两声过于嘲讽,少女又“哈哈”了两声。 姜守中很无奈。 鬼都比你笑的真诚。 就在这时,他无意发现耶律妙妙脚腕上的铃铛,散发着些许微弱的光。 姜守中一愣,指着铃铛说道:“它又发光了。” 耶律妙妙低头望去,同样很诧异。 她下意识拿起铃铛,想要看个仔细,可随后铃铛里竟然飞出了一只蜻蜓……不,一个长有翅膀,极小的人儿。 这个小人儿也就巴掌大小,相貌美艳,身后有一对翅膀。 竟是妖灵花仙子。 当然,这妖灵肯定是不能够,也不应该的。(老司机们懂作者说什么) (本章完) 第151章 上门女婿的要不要? 作为由天宝地材孕养而成的妖灵,其实很弱小,基本很少有强大的自主攻击能力,多是些类似治疗、探寻、偶尔控制同类花草的辅助能力。 而其真正的作用,是自身的营养价值。 熬成一锅粥,或作为炼丹的材料……有提升修为,延年益寿、永葆青春等作用。 此时飘舞在姜守中二人面前的妖灵花仙子,闻起来就香喷喷的。 花仙子扇动着薄如蝉翼、透着微妙光泽的翅膀,围着耶律妙妙的铃铛打转,皮肤如同涂抹了珍珠般的细腻光泽,飞舞间散发着点点的星光微粒,与暗沉的洞穴形成了鲜明对比。 “好可爱。” 毕竟是少女心性,耶律妙妙望着小小的漂亮花妖,美目熠熠,升起了喜爱之心。 少女忍不住伸出手指,好奇地轻触了一下那花精的细小身姿。 花仙子身体微微颤动,却并未飞离,只是继续围绕那铃铛般的宝物旋转,如同被神秘力量吸引。 片刻之后,它便又轻盈地钻入铃中。 耶律妙妙好奇心被彻底点燃,她再次轻轻摇晃铃铛。果不其然,那美艳可爱的花仙子又一次从铃铛中飘然而出。 姜守中心中有所猜测,开口说道:“不出所料,你这个铃铛应该有收复妖灵的作用。” 耶律妙妙愣了愣。 在燕戎,很少有妖灵出现,即便铃铛有时候能感应到,但也从未收复过一只。 而这次却稀里糊涂的收复了一只,也不知是何原因。 “可惜不能说话,也不知道它有什么能力。” 耶律妙妙尝试和花仙子交流,均无反应,看着花仙子重新进入铃铛,她扭头对姜守中问道,“这只妖灵你想要吗?” 姜守中摇头,“我要这玩意干嘛,一个花瓶宠物而已,没啥大用。” 看那柔柔小小的模样,一棍子就能抽晕过去。 当然,这里的棍子是指正常的木棍,不是大家想的那种。 轰隆! 突兀间,头顶传来一声巨响。 姜守中反应急速,一把抱着身边少女朝旁边躲去。 碎石纷纷落下。 下一刻,耀眼的阳光穿透了崩塌的洞顶,洒落一地金色。 “姜墨!” 上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喊叫声,是梦娘。 抱着耶律妙妙避开落石的姜守中心中惊喜,连忙挥手,“梦娘,我在这里!” 话音刚落,一抹艳红飘落在洞内。 望着安然无恙的姜守中,梦娘松了口气,但看着搂抱在一起的两人,面色古怪道:“是不是我又错过了一场好戏?” 瓜娘有些懊恼。 这已经是第二次错过喵喵的瓜了。 耶律妙妙反应过来,急忙从男人怀抱挣脱出去,脸颊烧红。 她重又披上了那层孤傲矜持的外衣,扭过螓首,流露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仿佛要将方才的亲昵彻底摒弃。 反正就是本公主不想搭理你们。 姜守中道:“戏什么的以后给伱慢慢演,我问你,之前的变故是不是你搞出来的?” 梦娘摇头,“官兵在北面山谷里布置了一道法阵,用来激活真玄山的法宝八咫照妖镜,此镜一旦被激活,所照之处,任何妖物都会现形。 我本打算深探究竟,却不料一位修为极强的妖物冲上阵台,试图摧毁照妖镜,但无功而返。而方才的变故,便是此妖作为。 所料不错,应该是十万大山里的大妖。或许官兵封城,就是为了捉她。” 姜守中听着暗暗咂舌。 一座小小的县城,怎会隐藏这么多妖物。 姜守中问道:“要不我们强行闯出去?否则照妖镜一旦激活,你就无法藏身了。” 梦娘摇了摇螓首,“逃不出去的,刚才那位大妖修为不差我多少,结果没能闯出去,目前依旧躲在县城里。说明官兵那边,还有降妖高手。” “那现在怎么办?”姜守中皱眉。 梦娘道:“到时候再看吧,若是躲不过八咫照妖镜,我也只能使用秘术,只是……” 梦娘似有难言之隐,最终什么都没说。 …… 妖风平息,街道上已是风平浪静。 县衙的衙役们有序的安抚受到惊吓的百姓,大批披甲将士,以之前又多了一些,一队队的戒严巡视,小小的县城被无形乌云笼罩。 县太爷府邸,太子周伈听着一位武将汇报,眉头微锁。 待武将离去后,安九畹试探性的问道:“太子,八咫照妖镜被毁了?” 周伈笑道:“一点小伤损,并无大碍。” 安九畹松了口气,又好奇问道:“莫非试图破坏此阵法的妖物,便是此次太子殿下的目标?此妖修为不可小觑啊。” “只是说是意外吧。” 周伈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神情淡然道,“此妖并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想来误以为我们是来抓她的。据线索来看,此妖应该是妖尊八大势力之一的血灵窟窟主……楼万魔。” 血灵窟? 安九畹心神震动。 妖族八大势力中,天妖宗为执牛耳者,其次便是万兽林、死人岛、血灵窟这几个。 近年来天妖宗动荡不安,新上任的宗主曲红灵无法服众,再加上与万兽林交恶,使得其他势力纷纷有了取代的天妖宗龙头老大的念头。 血灵窟便是其中一个。 虽然此势力门下弟子极少,但个个阴狠毒辣,狡诈非常。 便是在妖族内部,也被当成了反派刺头。 安九畹陷入沉思。 这小小的县城究竟有什么奇特的,为何会有这么厉害的妖物潜藏? 而太子所抓的妖物究竟是什么? 安九畹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感觉自己似乎上了一条贼船。 …… 另一边,姜守中他们回到客栈,耶律妙妙便火急火燎的回到自己房间沐浴。 只是之前买的那堆衣物不知道被风刮哪儿了,姜守中问了尺寸后只得重新去买,好在这次少女没矫情,任由男人帮她购买私密衣物。 房间内,耶律妙妙慵懒地眯起了双眼,坐在浴桶之内,沉浸在热水带来的舒适。 少女轻柔地蜷曲着双腿,撒着花瓣的水面露出小巧、透着粉酥酥的膝盖,随即将一只雪呼呼的精致小脚抬出水面,轻轻晃动脚踝上挂着的铃铛。 小花妖带着荧光飞了出来。 可惜这只小花妖并不搭理她,只是围绕着铃铛转圈,散发出的荧芒映衬着少女浑圆脚背肌滑如脂,仿佛用牛奶侵泡过似的。 偶尔用手戳戳那小花妖软柔的小身躯,耶律妙妙还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逗弄了一会儿,少女思绪乱飞,想起之前在洞道男人拼命抵住石壁,帮她逃生的情形,想着对方为了安慰她,并不好笑的笑话…… 又想起这一路对方表面吐槽不断,实际处处迁就她的画面…… 少女唇角微微弯起,挥了挥小粉拳说道: “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我就不找你报仇了。等以后燕戎打下了大洲,我就让太后封你一个大官当当,让你光耀门楣。” 想着想着,耶律妙妙又想起自己坐在对方脸上的情形。 一抹红晕透出少女绝美嫩娇的脸蛋。 少女下意识摩擦了一下大腿,似乎还残留有对方喷出的热息,随即她呲着牙,恶狠狠的说道:“不行,封你大官太便宜你了,封你做太监!以后我当了女皇,天天跪在我面前伺候我!哼!” 想到姜守中跪在地上,用掐着娘娘腔的嗓音一口一个女皇陛下,耶律妙妙不由咯咯笑了起来,身子一颤一颤的。 水面花瓣晃动,晃动的还有雪山。 但很快少女又觉得,自己好像太歹毒了。 毕竟让一个男人变成太监,是世上最残忍的事情。 耶律妙妙嘟起小嘴,一时没了主意。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让对方当护卫比较好,也别让他佩刀了,就给他一杆长枪,专门跟在她后面,当大内近身侍卫。 到时也不需要层层选拔,就让他走一次后门。 修为低点没关系。 即使她当不了未来的女皇,大不了亲自说情,让姜墨走走太后的后门,想必太后也不会反对。 洗漱完毕,换上干净的衣物,耶律妙妙顿时感觉身子轻快了许多。一想到姜墨要成为未来自己的近身护卫,心情更是畅快。 傍晚在客栈大堂吃晚饭的时候,少女时而都忍不住傻笑着。 饭桌上的其他三人面面相觑,心想这位小公主是不是中邪了,变傻了。 或许是上午的阴风太过邪祟,此时大堂内坐着不少客人相互讨论着。 有人说是扑通的沙尘。 有人说是妖风,还看到一条巨大的鲲飞在上空。 那位龙武镖局的大小姐龙媛媛和持扇书生温侗,无巧不巧,又坐在了姜守中他们的邻桌。 与他们一起的,还有那位叫符胡仁的年轻男子。 只是早上被他女神一顿骂后,这位舔狗只能尽量坐的远一点,干巴巴瞅着你侬我侬的二人,一口闷酒,一口闷酒的喝着。 好几次欲言又止,但被龙媛媛一瞪,没了勇气。 啪! 也许是酒劲上头,当符胡仁目睹那位姓温的男子握住自家小姐的手时,他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将手中的酒碗猛地砸在了桌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接着捋起袖子,怒不可遏地指着温侗。 “姓温的,是男人你就承认自己是人渣!承认故意欺骗我家大小姐!” 此话一出,大堂陡然安静。 吃瓜群众的目光全都聚集过来,看着热闹。 龙媛媛暴怒,“符胡仁,是不是给你脸了!?” 符胡仁浑身一激灵,但仍大声说道:“大小姐,我亲眼看到他跟其他女人卿卿我我,你不要被他给骗了!这家伙就是个骗财骗色的人渣!” 温侗只是笑着,也不辩解。 颇有一种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风度。 龙媛媛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桌上的酒碗狠狠朝着符胡仁扔去,“你给滚远一点!” 符胡仁倒也机灵,一下躲了过去,只是还没来得及继续劝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他么的,眼瞎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怒喝让符胡仁愣住了。 原来他刚才躲过的酒碗,不慎砸在了身后一位大汉的衣服上。 望着五大三粗的粗犷大汉,符胡仁气势陡怂,哆嗦着嘴唇刚要道歉,可看见大小姐正蹙眉盯着他,瞬间勇气回升,挺直腰杆,仰着脖颈大声道:“怎么了?不就是溅了马尿在你身上吗?你凶什么凶!” 尽管符胡仁一副强硬表情,但双腿还是微微打着摆子。 这色厉内荏的怯懦模样如何瞒得过大汉。 大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的大手猛地揪住符胡仁的衣襟,毫不费力地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你再喊一嗓子试试?” “放……放开我……放开我!” 符胡仁显然被吓懵了,双手拼命地拍打着大汉那如同钢筋一般粗壮有力的手臂,试图挣脱,但无济于事,就像一只无助的小鸡仔在挣扎。 “放开他!” 龙媛媛皱眉开口。 虽然对这位进入镖局不过半年,就疯狂追求她的舔狗很是讨厌,但好歹也是龙武镖局的人,自己身为大小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 气头上的大汉冷笑道:“小妞,那酒碗是你砸的,却让这小子出面,该道歉的是你。让老子放下他可以,你亲自过来把老子衣服上的酒给舔了。” “找死!” 龙媛媛的杏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她的手掌轻轻地在桌上一拍,借着这股力道,灵巧的娇躯在空中翻转,穿着武靴的右脚犹如一柄战斧,重重地砸向了那大汉的额头。 大汉在对方出手时便脸色大变,他本能地想要抬手格挡,但一切都已经太迟。 整个身躯在这一刻仿佛被重锤击中,双腿弯曲,身体瞬间矮下身去,无力地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臭女人找死!” 大汉的同伴也是练家子,见状顿时惊怒,抡起桌上的大刀便要劈砍过去。 只见一道人影如同幻影般在眼前一闪,他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倒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另一张桌子上。那桌正在用餐的客人惊慌失措,纷纷离座躲避,场面一时间变得混乱不堪。 “别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 符胡仁从地上爬起来,连忙拦住龙媛媛,对欲起身上继续找回面子的大汉喊道,“我家大小姐是一品武夫之境,你们根本不是对手。” 此话一出,大堂陡静。 众人惊奇而又敬畏的看着龙媛媛,没想到这么年轻的小姑娘,竟是一品武夫之境。 这修为在江湖上都能横着走了。 而那两位大汉本就有所怀疑,此时听对方说出,神情瞬间如丧考妣。 两人倒也能屈能伸,带着惊惧憋屈,咬了咬牙拱手歉意道:“在下喝了点酒,一时失态,还望这位女侠,大人有大量,莫与我哥俩一般见识。” “滚!” 龙媛媛兴致破坏,直接将桌上一坛酒砸在二人身上,扭头上楼。 临走时她看了眼姜守中四人所在的桌子,目光瞥向张雀儿,扯了扯嘴角,“小丫头,看到了没,打架是这么打的,不是拎个破剑就以为自己是高手了。”说罢。迈步上楼。 “哎呀,好气人啊。” 张雀儿双手放在桌子上,低下小脑袋,用白皙的额头用力砸了砸手背,缓缓攥紧拳头,手背青筋浮凸,捏的咯嘣蹦响。 然后少女抬头,笑眯眯的对姜守中说道:“姜墨,我想杀人。” 姜守中淡淡道:“等到了玉城县,你想干什么随便。” 二两轻轻扯了扯张雀儿衣袖,怯怯道:“姐姐,不要杀人,会做噩梦的。” 张雀儿露出甜美笑容,“开个玩笑。” 冲突来的快,去的也快。 姜守中压根不在乎。 就在他吃完饭准备离开时,一位中年大汉忽然坐在他的身边,仔细端量着他,看的姜守中有些发毛,下意识握住刀柄。 “不错,这皮相真不错。” 天妖宗护法金鳌拍了拍姜守中肩膀,尽量挤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小伙子,娶妻了没啊,上门女婿想不想做啊,吃软饭介不介意啊。 我家主子目前可是单身,你若是能点个头,我现在就把你绑了送过去。” 姜守中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家主人有多丑?” 感谢宫泽铃樱的打赏 (本章完) 第152章 牡丹仙子 姜守中觉得这个世道真是越来越魔幻了。 莫名其妙的,就有人来给自家主子抢新郎了。不过也足以说明那名主子很丑,否则也不会让下属这般饥渴难耐的绑人。 面对姜守中的嘲讽,金鳌并没有生气,爽朗笑道: “丑不丑,你自己亲自一看就知晓了。不过我这人从不强人所难,你若不喜欢吃软饭,那就算了。毕竟强扭的瓜不甜,是不是?” “我喜欢吃软饭,但我不喜欢吃你家主人的。” 姜守中拒绝的很明确。 金鳌点点头,“嗯,明白了,那就这样吧。” 男人起身离去。 姜守中眨了眨眼,一脸愕然。 这就走了? 现在的绑匪这么礼貌的吗? 在目送男人上楼进屋,姜守中才松开了腰间握着的刀柄的手,低声骂了一句,“神经病。” 店小二怀着满腹怨气清扫着满地狼藉。 客栈老板娘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方才受到波及的客人道歉赔罪,重新上了一桌子酒菜。 客人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发两句牢骚生闷气。 毕竟人家姑娘的拳头大。 客栈老板娘岁数也就是三十多岁,相貌普通,身材倒是丰腴,眼角带着鱼尾纹。 走起路来腰肢一扭一扭的,颇有几分风韵。 老板娘款步走到姜守中这一桌,瞅着张雀儿漂亮可人,于是好心小声提醒道:“小姑娘,不要理会那女人,那种女人疯起来可不讲什么理智,尽量躲着点就好。” “谢谢老板娘提醒。” 张雀儿眼眸弯成月牙儿,笑容益发甜美可人。 二两默默记在心里,同样感激道:“老板娘,我们会尽量躲着的。” 老板娘摸了摸二两的小脑袋,对这纯朴小丫头不禁生出几分喜欢,笑着说道:“若是肚子饿了,想吃什么,尽管去后厨要,我会提前打声招呼。” “谢谢老板娘,我们会付钱。”二两脆声说道。 妇人听后哑然失笑,她转头看了眼耶律妙妙,眼中闪过一丝光彩,笑道:“这位姑娘看起来福缘深厚,将来必定能嫁入一个好人家。” 耶律妙妙继续维持高冷形象,对于老板娘的夸赞嗤之以鼻。 就在这时,客栈进来一位熟悉的身影。 竟是太子周伈。 且身边无任何护卫,只有他一人。 看到周伈,姜守中心中一动,直觉告诉他对方或许是特意来找他的。 果不其然,周伈的目光在大堂内迅速巡视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了姜守中的身影,男人脸上立刻绽放出一抹笑容,径直走去。 周伈手中依旧提着那只白色灯笼。 “姜兄,可算是找到伱了。” 周伈很自来熟的坐在姜守中对面,将灯笼放在桌子四,笑着说道,“想来你们应该是住在客栈,不过这木岭县倒是有好几家客栈,不容易找到。” 姜守中皱眉问道:“齐公子找我有事?” 周伈点了点头,无奈道:“之前的那股怪风想必姜兄也察觉到了不对,极有可能是妖物作祟,县衙那边口头比较紧,上面还有人要求保密,虽然我是县太爷的亲戚,可也探不出什么来。” 周伈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想起姜兄乃是六扇门暗灯,能力出众,这种妖物之事,不知道姜兄有没有兴趣调查?” 姜守中歉意道:“不好意思,身为京城六扇门暗灯有着严格规定,上面不安排,私下是不能乱接活的。除非是特殊情况,但眼下官兵已经封城,想必是有所对策,我就不掺和了。”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 周伈一脸惋惜道,“我这人好奇心太重,胆子却又小,姜兄不愿掺和,我也不敢调查了。本来我还想着,抓一个美艳狐狸精。” 他摸了摸灯笼,唉声叹气。 客栈老板娘端来茶水,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去。 周伈道了声谢,望着老板娘婀娜丰腴的身段,不由赞叹道:“我看老板娘也是风韵犹存啊。”说完后,意识到身边还有两个小姑娘,干咳了一声。 张雀儿没忍住好奇心问道:“你大白天的,为啥拿一个灯笼啊。” 周伈大大方方的捧着灯笼放在少女面前,指着上面的“吉”字,笑着说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灯笼,乃是佛家的驱魔灯,由无禅寺的《万法云华经》念祷而成,你看这个字,里面大有讲究。” 张雀儿和二两好奇凑上前看,果然发现“吉”字似乎是由无数个小梵文组成。 “持此灯笼,普通妖物是近不了身的。” 周伈笑道,“你们俩谁想要?就当是见面礼了。” 二两立即摇头。 张雀儿撇了撇水润的唇瓣,“不稀罕。” 周伈有些吃瘪,尴尬摸了摸鼻子,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对姜守中说道:“姜兄,你想不想知道为何木岭县要封城吗?我有一些小道消息,也不知道准确不准确,总之听着很玄乎的。” 姜守中本想摇头,被勾起好奇心的耶律妙妙没忍住问道:“什么消息啊。” 少女的话刚一问出口,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姜墨,见对方微微皱眉,不由吐了下小雀舌,意识到自己有些多嘴了。 周伈已经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据说啊,是一位痴情郎为了找自己心爱的女人,苦苦找寻了十年,终于发现对方就藏在这座小镇里,为防止对方跑了,就大张旗鼓的进行封城……” 说着说着,周伈咧嘴笑了起来,可能意识到自己编的故事太离谱,他正色道:“其实真实情况是,这座小镇藏着一位牡丹仙子……呃,应该是牡丹花妖,对某人来说很重要。吃了它,就可以获得一些好处。至于什么好处,我也不知晓。” 听到“牡丹花妖”这四个字,姜守中目光闪烁了一下。 而耶律妙妙则神色如常。 “算了,既然姜兄不愿调查,那我就不强求了。”周伈忽然起身笑道,“我就不打扰姜兄了,若遇到什么困难,就来县衙府邸找我。” 周伈拿起灯笼,离开了客栈。 走出客栈的周伈看了眼手中灯笼,轻笑道:“小小的客栈里妖气横生啊,有趣极了。” …… 客栈二楼,龙媛媛的房间。 符胡仁怯生生的站在面若含霜的大小姐面前,小声歉意道:“对不起大小姐,是我没用,没能拦住那两人,还得让你亲自动手。” “符胡仁,你到底怎么回事!?” 龙媛媛怒道,“你为什么就死缠着我不放?” 符胡仁涨红了脸,咬牙说道:“大小姐,我是怕你被骗了!那个温侗真不是好人,甚至我都怀疑他不是人,是妖——” 啪! 一记耳光重重掴在符胡仁的脸上。 龙媛媛指着对方鼻子,目光凶狠带着怒意,“你若是再敢说温郎一句坏话,我杀了你!” 龙媛媛嘴唇颤抖,手指又指向门,“滚出去!” 符胡仁捂着脸,默默走出房间。 隔壁的房间中,温侗听着外面两人的争吵声,不禁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悠然打开手中的折扇,轻轻摇曳,眼神投向窗外那暗淡的天际,自言自语般地低语:“牡丹啊牡丹……你究竟藏身何处呢?” 随即,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张雀儿的身影,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 “不应该啊,明明有幽冥妖气的痕迹,却没有入魔,虽然有些戾气,但还远远不够。这丫头,倒是有点古怪。” …… 接下来的一天,宁静而平和。 连那原本阴沉沉的天空,也似乎变得明媚起来,仿佛洗刷了众人这两日压在心头沉积的阴霾,带来了一丝轻松。 姜守中闲着无聊,便给二两她们讲故事。 讲的是白蛇传。 刚开始只有二两乐意听,后来张雀儿凑了过来,再后来原本不屑一顾的耶律妙妙挤在男人身边,竖起耳朵听着。 到最后,梦娘也凑过来了。 听到白娘子被法海压在雷峰塔下,梦娘气得差点没掀桌子,大怒道:“臭秃驴欺我蛇族太甚!若敢对我这般镇压,我定要将金山寺的和尚杀干净……不,全天下的秃驴都杀干净!” 骂了一通后,梦娘又开始黯然发呆。 白娘子为了报恩嫁给许仙,最终压在雷峰塔下。 而她当年为了报恩嫁给墨如夜,最终被镇压在那座凶宅二十年之久,两人何尝不相似。 甚至梦娘都怀疑,姜守中是不是故意用她的故事来现场编造了一个白蛇传。 因为姜守中讲的是悲剧版本,二两哭的稀里哗啦的,没办法,姜守中只好讲了一个大团圆版本,少女情绪才稍稍好转。 相比二两的悲伤,张雀儿则是戾气居多。 眼眶里的猩红时而闪动着,若非能克制住,恐怕早就跑去大街上找和尚发泄杀意了。 次日一早,封城的第三天,天空又变得阴沉,还下起了毛毛细雨。 姜守中带着四女来到大堂吃早餐。 可能是只剩最后一天封城,大堂内的气氛相比之前愉悦了许多。 姜守中如往常一样,在熟悉的位置坐了下来。然而旁边的桌子已不再坐着龙媛媛一行人,而是换成了昨天遭受屈辱的那两位大汉。 至于龙媛媛三人,则选择在靠近门口的地方落座。 这两位大汉全程不敢抬眼直视龙媛媛,只是默默地低着头专心吃着自己的饭。 饭后,他们没有多做停留,便急匆匆地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临走之际,其中一位大汉忍不住瞥了一眼龙媛媛,眼神中隐藏着一抹阴冷之色,透露出几分不甘和怨恨。 “不斩草除根,迟早有自己后悔的。” 张雀儿嘀咕道。 姜守中没好气的赏了少女一个板栗,“就你人间最清醒,好好吃你的饭。” 见耶律妙妙唇角沾着一粒米粥,姜守中下意识伸手轻轻擦去。 少女愣了愣,没说什么。 “艹!老子的宝盒不见了!” 就在这时,二楼传来一阵急吼声,却是被龙媛媛教训过的那个大汉。 他慌张地冲出房间,来到刚才所坐的桌旁,焦急地搜寻着,但似乎一无所获。 大汉急得汗如雨下,目光在宽敞的大堂内急切扫视,大声喝问道:“你们谁看到我的宝盒了?” 大堂内的客人们无一人回应。 老板娘也赶忙出来,急切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汉道:“我有一个黄色的宝盒不见了,上面刻着类似老鼠的图案。” 而二两却愣了愣,下意识回头看向龙媛媛旁边的温侗……早上她给主子打热水时,无意间看到温侗手里拿着一个黄色盒子。 也许是凑巧,二两这个举动被大汉捕捉到了。 他连忙询问道:“丫头,是不是你见着了?” 二两有些不知所措,看向姜守中。 姜守中笑道:“实话实说吧,没事的。” 二两心中大定,指着温侗,“我早上看到他拿着一个黄色盒子进了房间。” 此话一出,众人的视线全落在温侗身上。 龙媛媛大怒,“臭丫头胡说八道什么!?我看分明就是你偷了,才诬陷别人!” (本章完) 第153章 悔恨的女人 听到龙媛媛怒喝,二两吓了一跳,小脸儿涨得通红,带着一丝委屈的音调辩白道:“我……我才不是小偷,今早我就是看见那个大哥哥拿着一个黄色的盒子……” “住嘴!” 听到对方污蔑自己情郎,龙媛媛美目瞬间冷厉如刀。 怒火中烧的她下意识便要起身教训这信口雌黄的小丫头,被温侗按住肩膀。 温侗倒是面色从容,笑眯眯的望着二两,“小姑娘,我若真偷了东西,又怎么会被你轻易看到呢?小小年纪可不能随口胡言。” 不等二两反驳,他看向丢东西的大汉,眼神坦然道:“这位壮士,若心有疑虑,不妨亲自前往我的住处细细搜查一番。” 大汉一时陷入犹豫。 倒不是他不愿意去搜查,而是龙媛媛那如冷月般锐利的目光始终锁定着他,让他心生忌惮,担心一旦真的前去搜查,可能会惹下不小的麻烦。 只是一想到那盒子的价值,大汉咬了咬牙,抱拳道:“得罪了!” 说罢,便带着同伴去温侗房间里搜寻起来。 龙媛媛起初有些担忧,但看着温侗坦荡的神情,放下心来,不由为自己质疑情郎而感到惭愧,同时对二两的恨意更深了一层。 她起身走到姜守中桌前,冷笑道:“怎么?昨天我嘲讽了一句,你们就这么记仇,故意在我朋友身上泼脏水是吧。” 姜守中笑道:“我丫鬟只是陈述了她看到的事实,别人信不信是他的事,你怎么认为是伱的事。” “好,好,那我们就等着看。” 龙媛媛死死盯着姜守中,“若没搜到东西,我会让你们知道污蔑人的代价!至少你这丫鬟,我会让她长长记性。” 张雀儿扯了扯嘴角,手指轻轻在桌上刮着。 指甲在桌上刮出一道道痕迹。 姜守中淡淡道:“你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大小姐吧,娇养了一身的臭脾气,初次离家闯荡。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可能像你这样。” “你说我没脑子!?” 龙媛媛眼中愤怒的火花如杏林春火,便要拔刀。 客栈老板娘赶紧上前打圆场,“两位都消消气,我已经报官了,丢东西这事儿让官府来调查最合适,咱别伤了和气啊。” 符胡仁也来劝道:“大小姐,还是让官府来吧。” 温侗走了过来,轻拍了拍女人肩膀,笑着说道:“莫要动气伤了身子,等他们搜查完再讲理也不迟嘛,实在不行把你的房间也搜一搜。” “他们敢?” 面对情郎安慰,龙媛媛冷哼一声,却也没再挑事。 经过一番仔细的搜查,两位魁梧的汉子最终从屋内走了出来,步履沉重地走下了楼梯。 瞥见他们手中并未携带任何物件,龙媛媛讥讽道:“怎么空着手下来了?” 两位大汉相互看了眼,其中一人朝着温侗悻然抱拳道:“不好意思这位小哥,是我们误会了,阁下房间的确有一个黄盒子,但不是我们丢的那个。” 原本大堂内看热闹的人一脸失望。 这两天龙媛媛那副傲慢无礼、目空一切的态度着实令众人心生不满。无奈对方修为太高,不敢轻易触怒她,只得暗自忍让。 原以为这次偷东西会让她沾沾晦气,没想到竟是误会。 姜守中皱了皱眉,对身边张雀儿低声说了句。 张雀儿点点头,起身离去。 温侗笑道:“无妨,我理解你们心情。” 他目光移向二两,“小姑娘,现在你还觉得是我偷东西了吗?” 意识到是一场误会,二两的面颊染上了一抹羞愧的红晕,见姜守中沉着脸不说话,以为主子对她很失望,心里顿时无比的自责和难过。 少女连忙起身,结巴着道歉,“对不起大哥哥,我以为……以为是同一个黄盒子,对不起……” “对不起?一句道歉就完事了?” 龙媛媛轻蔑地哼了一声,目光冷冽地盯向那两位窘迫的大汉,“你们两个呢?以为轻描淡写地说一声‘误会’就能草草收场了吗?要不要去我的房间好好检查一番?或者,要我这位大小姐亲自宽衣解带,任由你们搜身?” 两位大汉顿时脸色苍白,冷汗涔涔而下,忙不迭地摇头,连声说着不敢,态度谦卑到了极点,生怕激起龙媛媛更猛烈的怒火。 啪! 龙媛媛手中的刀鞘猛地挥起,分别在两个大汉的脸颊上抽了一道血痕。 随着牙齿沾染鲜血飞溅出去,女人的声音冷得像是寒风刺骨,寒声道:“一个小贱丫头,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行啊,那我可以说,我亲眼看到这贱丫头偷了你们的宝盒,你们搜不搜?” “对不起,大姐姐,都是我的错。” 二两不断道歉,眼眶里泪水无法抑制地打转,愈发的自责歉疚。仿佛周围每一道目光都充满了讥笑,让她自己置身于众矢之的。 因为自己的冒失指认,污蔑了别人,这一刻少女无地自容。 这时,姜守中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不要紧的,有我在。等会儿看看答案,若你真的认错了再说。”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暖意中,少女终是没忍住,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润湿了脸颊。 见两位大汉捂脸低着头不敢吭声,龙媛媛冷笑,“怎么?有胆子搜我朋友的房间,没胆子搜他们?看来是我好欺负是吗?” 其中一位大汉苦着脸道:“女侠,都是误会,小姑娘也是误解了……” “可以是误解,那我现在要求你扒光了她衣服,搜她的身子!她若是清白的,我也可以说是误会。”龙媛媛对大汉的态度愈发不满。 坐在大厅角落的一位魁梧男人不满道: “这位大小姐,差不多就得了,人家小姑娘也没说假话,只是误解了,既然小姑娘诚心道歉,就别咄咄逼人了。” 男人正是天妖宗护法金鳌。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龙媛媛扭头怒道,“谁要是敢给这丫头求情,就别怪我扒了你们的衣服,吊在外面一个个搜身!” 金鳌冷笑一声,正要起身,旁边戴着斗笠的女人拉了拉他的衣袖。 想到眼下自己处境,金鳌面色阴晴不定,只得坐下。 不过他将一只筷子捏在手里,一旦龙媛媛真要当众扒了那小姑娘的衣服,他不介意在这客栈留下一桩命案。 见大堂内无人敢说话,龙媛媛面含讥讽。 就在这时,张雀儿缓步走来,手中提着一个黄色的小盒子,对二两问道:“你看到的是这个吗?” 温侗面色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阴沉,“小丫头,擅自闯入他人房间,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张雀儿没理会温侗,等待着二两回答。 泪眼婆娑的二两仔细看了看,轻轻摇头,声音带着哽咽,“我今早所见的那个盒子,比这个要小一些,颜色也更加鲜亮一些。” 张雀儿又对大汉问道:“刚才你们搜查他房间,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其他盒子?” 大汉摇了摇头,“只有这个。” 张雀儿的目光随即如利箭般射向温侗,冷声质问:“那么,这位公子,另一个盒子在哪里呢?” 温侗脸上有了冷意,“你们是没完了吧,今天非得往我身上泼尽脏水才甘心?要不这样吧,今天我干脆脱光了衣服在大街上走走,看看我身上究竟有没有藏着东西。” 说着,便要脱身上的衣服。 然而就在这时,啪嗒一声,一只通体亮黄的盒子从他身上掉了下来。 盒子上印着一只类似老鼠模样的图案。 大堂内顿时一片死寂。 一双双眼睛全都齐刷刷盯着地上的盒子。 就连温侗本人也懵了。 怎么回事?他不是把盒子藏匿在房梁上了吗?怎么出现在他身上了? “这就是我们丢的宝盒!” 大汉连忙捡起。 众人眼神在这一刻充满了玩味。 “温兄,你……” 符胡仁瞪大了眼睛,指着温侗,“原来真是你啊。” 方才盛气凌人的龙媛媛也傻眼了。 温侗只觉大脑嗡嗡作响。 眼见形势不妙,温侗怒瞪着姜守中他们,气的浑身发抖, “好,好,有你们的!故意栽赃陷害是吧!老板娘,你不是报官了吗?怎么还不来!?今日我便是死,也要证明我的清白!” 看到情郎愤怒委屈的模样,龙媛媛心疼不已。 对情郎无条件信任的她自然认为是姜守中他们在搞鬼,眼中的恨意达到了极致,“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卑鄙无耻!” 姜守中突然有些想笑。 而且,他也确实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龙媛媛怒不可遏,“是笑把我们耍了?” 姜守中站起身,走到龙媛媛面前淡淡道:“辱骂,恐吓,诬陷,我家丫鬟我都舍不得骂,你倒是骂爽了……不过我更想告诉你,恋爱脑不是这样子的,你这个完全就是猪脑了。你仔细想想,上辈子是不是母猪投胎转世的。” “放肆!” 面对姜守中羞辱,龙媛媛勃然大怒。 长刀还未拔出,一记耳光狠狠抽在她的脸上。 女子的嘴角应声裂开,鲜血沿着唇角缓缓流淌,脸颊迅速肿胀起来。 龙媛媛她被打懵了。直到那股火辣辣的疼痛感从麻木中逐渐苏醒过来,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自己竟然被打了? 客栈内的众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到了。 “你找死!” 龙媛媛以为是自己没防备,提起全身功力拔刀含怒劈下。 “大小姐,别杀人!” 符胡仁惊叫出声。 啪! 又一记凶猛的耳光狠狠地抽打过来。 力道之强,让女子手中的长刀还未来得及挥下,她整个身体已经在空中翻转了一圈,接着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众人心神震动。 这下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姜守中的修为要比龙媛媛高,不止高一点。 本想借着龙媛媛大闹的温侗,此刻却是目瞪口呆。 见姜守中望来,他双腿打着摆子,强行挤出一丝笑脸,“误会……都是误会……” 姜守中没理他,走到龙媛媛身边。 刚刚还威风凛凛的龙媛媛,此时显得狼狈不堪,看到一只脚踏入自己的视线范围,她娇躯一颤,想要后退,头发被人揪起来。 姜守中蹲下身子,望着脸蛋肿裂出血的女人,淡淡说道:“若真是二两看错了,误解了你情郎,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错在我们一方。可既然真相都出来了,你还这么蠢,这就是你不对了。” 龙媛媛身子微微颤抖,脸上写满了畏惧和憎恨。 其他人感受不深,可挨打的龙媛媛却能深刻体会到对方那一巴掌蕴含的劲道,分明暗含玄气,应该是小玄宗师的高手。 对方的实力,估计和自己父亲差不多。 想到自己竟然愚蠢的和一位宗师高手起冲突,龙媛媛隐隐有些后悔。 女人跋扈是没错,可身为修行人士,最能体会到境界之分的强弱。当然,若此刻她父亲在这里,她定然不会服软。 “前辈息怒,她是龙武镖局的大小姐。” 符胡仁看着女神狼狈模样,即心疼,又不敢上前解救,连忙说道。 客栈内一些常年在附近闯荡江湖的客人们,一听到“龙武镖局”这个名字,无不色变。 毕竟,那里有一位真正的宗师级高手坐镇。 而姜守中在听到“龙武镖局”后,表情也变得古怪,问道:“匡天光认识吗?” 匡天光就是姜守中此行目标。 张雀儿的姑父。 符胡仁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是我们龙武镖局的二当家。” 姜守中很无语。 这还没托付张雀儿呢,就先把人家的大小姐给打了,简直比戏剧还要荒诞。 龙媛媛见姜守中面色阴晴不定,以为怕了,方才被抽离的胆气瞬间又回来了一些,冷笑道:“等我爹——” 嘭! 姜守中重重将女人的脑袋撞在地面上,后者当场昏死过去。 “行了,该教训也教训了,能不能让脑子清醒,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姜守中擦了擦手上沾到的血迹,带着二两她们上了楼。 围观看热闹的人们纷纷赶紧让开路,一个个看向姜守中的眼神皆是敬畏与羡慕,同样还有一些担忧,毕竟龙武镖局并不好惹。 角落里的金鳌淡淡一笑,“看走眼了,没想到还是个小宗师高手。” …… 回到屋子,张雀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晃着纤细紧致小腿儿,不满道:“几个巴掌就算教训啦?就应该让我来。” 姜守中拿出手帕,擦着二两脸上的泪痕,淡淡道:“你那位姑父人怎么样?” “就来过两次京城,人挺好的。” 张雀儿单手支颐,托着香腮说道,“为人还是比较仗义的,如果靠不住,我爹也不会想着把我交给他代为照顾。” 姜守中微微点头,放下心来。 既然对方是二当家,想必在镖局有一定话语权,到时候能护住张雀儿。 看着姜守中端来水盆,温柔的给二两擦脸,张雀儿眼神有些晦暗,随即化为黯然和自嘲,喃喃自语,“其实我知道,你和晏长青一样,也都不喜欢我,所以才急着想把我送走。” 张雀儿蜷起双腿,抱着膝盖,看向窗缝外的茫茫天空,垂落的些许刘海儿轻轻晃动,呢喃道:“我也讨厌自己呢。” …… 虽说客栈老板娘说报官了,可最终官府也没有出现。客人们倒是乐得看到这一幕,只是有些遗憾姜守中没多教训一下那位骄横的大小姐。 晚餐时,龙媛媛并没有下来。 符胡仁生怕饿到女神,赶紧端着饭菜送进女神的房间,不过房间里有温侗代为照顾安慰,他也只能放下饭菜伤感离开。 姜守中下楼后,原本喧闹的大堂顿时安静下来。 客人们都很识趣的把中间的桌子让出。 姜守中有些好笑,暗暗想着,莫非这就是大佬的待遇?在京城当孙子习惯了,还真不适应。 过程中有几个人厚着脸皮跑来结交,姜守中倒也没摆架子,相互报了名号。不过六扇门暗灯的身份并没有暴露出来,只是说京城人氏。 对比那位龙武镖局大小姐的态度,众人对姜守中愈发带有好感。 同样是高手,宗师就是宗师。 用完餐后,姜守中又在众人敬仰的目光中离去。 夜深。 月色被厚厚的云层覆盖,依旧闷沉沉的。 因为明早就可以出城,最后一晚好些人敞开了心情喝酒,再加上龙大小姐被教训,虽然酒桌上没敢直言,但相互挤眉弄眼的表情说明内心的舒畅。 与此同时,天空中一面巨大的镜子缓缓漂浮而起。 龙媛媛的房间内。 脸上伤势恢复了一些的大小姐死攥着粉拳,眼里闪烁着仇恨,“等我爹来,这次耻辱一定要加倍还回去!我会让他后悔终生!” 温侗将米粥一口一口的温柔给龙媛媛喂完,拿出手帕擦了擦女人嘴角,笑着说道:“就怕岳父大人不会出手。” “会的!我是他女儿,他一定会出手教训那小子!” 龙媛媛直视着情郎的眸子,定定说道,“温郎,我们不走了,我爹来了我会亲自告诉他,我非你不嫁!温郎,要不今晚你就要了我吧。只要咱们生米煮成熟饭,我爹就没法阻止我们了。” “傻瓜,何必委屈自己呢。”温侗叹了口气。 龙媛媛红着眼睛摇头,“不委屈,他们都污蔑你,但只有我相信你是无辜的。盒子肯定是那个姓姜的偷偷放在你身上,故意嫁祸给你的。” 说着,女人咬了咬银牙,鼓起莫大的勇气红着脸解开自己的衣衫,将自己身子展露出来,“温郎,要了我吧,我不会后悔的。” 因为常年练武的原因,龙媛媛的身段称得上苗条动人。 温侗轻轻抚摸着少女的肌肤。 但眼里却无贪恋。 龙媛媛闭上眼睛,咬住自己的唇瓣,用力抑制住喉咙里想要溢出的声音。 “其实吧,那盒子是我偷的。”温侗忽然说道。 龙媛媛睁眼愕然。 愣了许久,她呆呆问道:“温朗,你为什么要偷……” 女人忽然想到了答案,美目一亮,“莫非温郎是为了我才偷的?那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好看的首饰,温郎想送给我,所以才做了傻事?” 温侗默默盯着少女,莫名笑了起来,“我觉得那位姜公子说的很对,你上辈子一定是母猪转世,所以才生了个猪脑子。” 听着对方嘲讽,龙媛媛表情僵住,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平日里那个温柔的温郎,可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一句粗言。 “温……温郎……你……你是不是喝醉了。” 女人强行挤出笑容。 下一刻,一条条柔软的树枝从床榻下蔓延而出,缠在了女人的四肢,将龙媛媛手腕脚腕牢牢缠住,呈“大”字形。 龙媛媛吓坏了,拼命挣扎,“温郎,这是什么!?温郎,快救我啊!温郎……” 然而她无意抬头时,却惊呆了。 只见温侗一点一点将脸上那张俊朗的面皮撕扯下来,露出了一张无比苍老、狰狞、脸上满是褶皱老人斑的丑陋脸庞。 “龙大小姐,为什么不听别人的话呢?” 温侗抚摸着少女润白的肌肤,笑着说道,“天底下你这么蠢的女人,我见得不多啊。” 龙媛媛的面容失去了往日的红润,转为一片惨白。 在这一刻,她终于从迷惘中清醒,明白了一直陪伴在她左右的所谓情郎,其实是骗她的。 对方是一个妖物! 女人心中涌现出无尽的悔恨与难以言说的恐惧。 她张口欲呼救,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放心,我对你的身子没兴趣。若不是我在你身上养了小鬼,才懒得跟你这没脑子的大小姐私奔呢。”温侗笑容瘆人。 小鬼? 龙媛媛听不明白。 这时,她忽然发现自己的腹部似乎有什么在蠕动着。 没等她询问,她猛然看到房间内有多了两个高大的黑影,竟是之前被她教训的两个大汉。 只是此时两位大汉目光泛红,似乎失去了灵魂。 显然被控制住了。 “可惜差了些时日,但也来不及了,今晚必须拿走小鬼,赶紧离开这鬼地方,不然照妖镜一出来,这县城里的妖物全都得完。” 温侗一边说着,一边指挥两个大汉脱掉自己衣服。 他对着绝望的龙媛媛笑道:“好好享受,能不能活着,就看你运气了。” 温侗拿起那个盒子,自嘲道:“我也是贱,能亲手拿来的,非得去偷,果然跟在这头蠢母猪身边太久了,连自己都变得蠢得要死。” …… 另一座房间内,梦娘望着夜空中缓缓升起的八咫照妖镜,脸色难看。 她扭头对姜守中说道:“如果无法躲开照妖镜,我会化为原形,变成一条小蛇进入你的腹中。” (本章完) 第154章 总舵主来了? 巨大的镜子徐徐升腾于漆黑深邃的天幕,仿若银轮悬空,皎洁如素。随着淡淡血纹散开,更犹如一只神明的巨眼在俯视尘寰。 刹那间光华四射,天宇澄清。 其辉映照,万象皆显。 先是藏匿在深山地穴中的精怪妖魅,咆哮哀鸣,被显现出来。或伏诛于神符矢箭之下,或殒命于真玄山飞剑之威。 而后几个低级散妖被训练有素的骑兵围剿,顷刻间,被绞杀殆尽。 这次剿杀方案很简单,从最外围开始,逐步向内压缩,层层推进,朝着县城围拢,不给城内妖物逃逸的机会。 除了精锐兵将,还有真玄山和万象神门的数位高手前来助阵,其中便有曾与姜守中有过冲突的风忆尘。 之前梦娘所说有位厉害妖物没能冲出去,便是被真玄山的高手给挡下了。 …… 剑气纵横,一道寒光闪过,犹如流星划破夜空。 一只山羊正在山坳间急速奔跑,山羊尚未及反应,便已身首异处。随着山羊倒下,其体内涌出一团浓烟般的黑雾,随风飘散。 一袭青色道袍的风忆尘收回天瀑飞剑,对身边的师叔——真玄山三长老柴六奇说道:“这一座小小的县城怎么妖物这么多?” 柴六奇身形高大,约莫四十来岁,颔下长髯垂胸,双眸之中神光闪烁,虽逾壮年而精神矍铄。 听到风忆尘询问,笑着说道: “以前曾有一座神池,池中牡丹争艳斗丽,花光映日。而当年妖尊便最钟爱至此地沐浴,修行养性。久而久之,渐被妖氛所充盈,妖气愈发浓郁,化为一方禁地。 自妖气复苏之后,此地妖物犹如冬寒遇春暖,气韵生动,自然比其他地方多一些。” 风忆尘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他心神一动,问道:“师叔,听说妖尊前段时间曾去过皇宫,是真是假啊。若是真的,该如何应对。毕竟那可是传说中的顶天大妖啊。” 柴六奇一捋胡须,飒然道:“是真又如何?妖尊即便现世,也不过魂体而已。此次我之所以答应太子殿下前来协助他,除了还一份人情,更多就是希望妖尊能够出现。到时,便让她见识见识我的五雷剑诀,定让她魂飞魄散,再无世间作妖的可能。” 风忆尘伸出大拇指,“师叔霸气。” 不过紧接着,风忆尘就揭老底了,“上次对剑魔,师叔使出五雷剑诀,似乎……不太厉害的样子啊。” 柴六奇双目一瞪,“你小子懂个屁!那是因为老子手下留情了!当时就出了一招而已。你觉得让剑魔死在真玄山很好吗? 而且你想想看,伱师父都和剑魔勉强打个平手,我要是轻轻松松收拾了剑魔,你师父面子往哪儿搁?这叫人情世故懂不懂?小子学着点!” 风忆尘连连点头,“懂了,懂了。” 柴六奇冷哼一声,随即面色忧虑道:“这位太子所图之事让人看不懂啊,也不知道他要找的妖物究竟是什么,看不明白。” 风忆尘道:“管那么多做什么,等木岭县的所有妖物都显现后,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该杀就杀,该交给太子就交给太子。剩下的,不是还有万象神门吗?” 万象神门和真玄山同出于道门,相比于真玄山的浩然地位,万象神门则显得落魄一些。 但落魄不代表势小。 万象神门共有十二峰,门主之下即是峰主。 修为皆在天荒境以上。 哪怕常年被压在真玄山下,成为道门万年老二,也足以在江湖上名声显赫,不容小觑。 近些年来的万象神门主动与朝廷亲近,效仿阴阳门,显然想要借助朝廷,取代真玄山作为道门魁首的地位,野心不小。 “你倒是想得豁达直接。”柴六奇没好气道。 风忆尘嘿嘿笑道:“师父不是常说‘性天澄澈,即饥餐渴饮,无非康济身心’。所以啊,任何事情都不要想的太多。” 柴六奇微微点头,“难怪你小子没心没肺。” “师叔,你是在骂人吗?” “是的。” “……” 柴六奇忽然问道:“晏长青要保的那个姜墨,你觉得如何?那小子能不能通过道祖考验?” 风忆尘收敛起脸上嬉笑,认真想了想说道: “人确实不错,而且也很聪明。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道门河图,真愿意与他做朋友。可惜啊,现在没得做了。不过我风忆尘讲究人情,他饶了我一命,那以后我就饶他一命,很公平。 至于他能不能通过道祖考验,很难说啊。当时我之所以动手,就是因为担心他被道祖认可。” 柴六奇道:“晏长青与我们达成的共识是一年,一年之后再用道祖考验姜墨,到时候道祖若不认可,晏长青会亲自将道门河图交给我们。若认可,我们真玄山的上祖凌霄峰,便是他的。” 风忆尘祭出天瀑飞剑,斩杀了一只狼精,啧啧道:“师叔你们也是舍得下本钱啊。” 柴六奇胸前长须飘飘,淡笑道:“朝堂也好,市井也好,江湖也罢,谈生意讲究一个审时度势,利好两全。就看那姜墨,能不能给人惊喜了。” …… 县衙府邸。 太子周伈望着天空灼灼生化的八岐照妖镜,赞叹道:“不愧是真玄山的六大镇宝之一。” 周伈身边坐着一位身穿素净道袍的老妪,头发花白。 此人乃是万象神门的第五峰主俞烛君,修为已达到入圣大圆满。 听到太子的话,老妪淡淡道:“我们万象神门的【搜妖幡】,也一样可以找出木岭县隐藏的所有妖物。” 周伈笑道:“俞真人是在埋怨本太子,明明说好了只由你们协助捉妖,怎么又临时叫了真玄山是吧。” 俞烛君微微低头,“不敢,太子如何安排,我等只管听从便是。” 周伈抓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晃了两下,也许是力道没掌握好或是故意的,茶水溢了出来,洒在了衣袍上。 周伈抬手拒绝了婢女的擦拭,抖了抖衣袍上的水渍,淡淡笑道:“这木岭县出乎了我的预料,本以为泡在一杯茶里足够了,没想到……” 周伈摇头幽幽一叹,“希望别再出变故了。” 俞烛君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太子殿下,老身的‘天乞碗’这两天有所感应,想来这木岭县内有一条纯血蛇妖存在……” “蛇妖?” 周伈流微微挑眉,见对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摆手笑道,“俞真人尽管去捉好了,本太子要捉的妖物并不是蛇妖,不用担心。” 闻言,俞烛君放下心来,露出微笑。 而就在这时,忽然天空中的八咫照妖镜忽然晃动了一些,似是被什么巨物给击中了。 镜中映照之光华,瞬息间略显涣散。 紧接着,便见到一块块巨石自天而降,犹如暴雨般倾泻。这些石头大小不一,或如小山,或似巨岩,皆带着破空之势。 “咦?没想到这里竟还藏着力士妖猿?” 俞烛君起身,袍袖一挥,对周伈说道:“太子,老身先去除妖了,您自己小心些。” 说罢,老妪便身形一晃,仿佛化作一道轻烟,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 漫天的巨石不仅仅击打天空中的八咫照妖镜,还有余下的一些落在了县城之内,砸得一些房屋纷纷倒塌,百姓死伤不少。 就连客栈也没有幸免,被砸出了好几个窟窿。 姜守中正准备带着众女撤离,偏离了一些方向的八咫照妖镜,余光映照在了客栈一面,几道零碎的光线瞬间从镜中射出。 其中一道光线,竟落在了张雀儿的身上。 刹那间,少女似乎被什么东西给腐蚀,疼的惨叫出声,但身体上却并无任何灼伤异常的痕迹。 是妖气作祟? 姜守中想起曾经张雀儿喝下的幽冥妖气,脸色陡变。 没等他上前查看,几块巨石从天而降,砸破了墙壁,冲击而来。 姜守中连忙将张雀儿抱进怀里,避开一块巨石后,便要带着二两他们离开客栈。可过程中,疼痛难忍的张雀儿双眼突然泛起一抹血红之光。 “走!别管我!” 少女一掌拍向姜守中的肩膀。 姜守中在吃疼之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张雀儿身形比平日竟快了数倍。挣脱之后,少女化为一道黑影,消失在滚滚尘土之中,任凭姜守中和二两如何喊叫都没声。 “主子,雀儿姐姐她不会有事吧。” 二两焦急问道。 姜守中将耶律妙妙和二两带到客栈外,想要去寻张雀儿,可又怕二女遇到危险,一时陷入纠结。 这时,梦娘现身说道:“你待在这里,我去找她。照妖镜出现了一些偏移,比预计情况好了不少,我可以尽量躲开。再加上这里潜藏的妖物过多,我看官府那边似乎也没预料到,疲于应对,我们可以趁乱离开。” 姜守中点了点头,“好,你小心点。” 梦娘身形一闪,进入客栈寻找张雀儿。 “艹!还以为自己躲过去了。” 不远处,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却是天妖宗护法金鳌。 只见他身上拢着一团光,无法驱散。 是照妖镜射出的。 姜守中愕然,“这家伙竟然也是妖?” “金鳌,我等你多时了。” 一身阴阳道袍的安九畹出现在了上空,神情傲然,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金鳌,“还不速速就擒?”声音宛如雷霆,回荡在这片空间之中。 安九畹周围一道道金色符箓如同星辰般闪烁,围绕着他飞舞,散发出耀眼的金光,说不出的威势逼人,恍若天上仙人。 然而话音刚落,一只长剑穿透了他的胸膛。 安九畹从空中直直坠落而下。 死了。 (本章完) 第155章 请妖尊大人,伏诛! 长剑以无匹之势直透安九畹的胸膛,带出一蓬血雨。 血花如同绽放的红莲,四溅飞逝。 方才还威风凛凛、傲然凌人的安九畹此刻犹如被弹弓精准击中的燕雀,自高空中颓然坠落,砰然落地。 安九畹身子痉挛般地颤抖了一下,双眼中那抹初时的傲然与轻蔑,已被死亡的阴影所取代,留下的只是一双充满惊愕与不甘的眼眸。 身为阴阳门四长老的他,在门中虽未跻身最顶尖的修为之列,但刚刚摸到了入圣的境界,也绝对算得上是门内公认的高手。 没想到竟被秒杀,还未来得及展现风采就身陨道消。 长剑悬空而停,被一只手轻轻握住。 持剑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乌眉斜飞入鬓,五绺长须飘飘,宛如松竹般傲然挺立,气度不凡。 正是天妖宗四大护法之一的申圣元。 在天妖宗中,修为仅次于大护法与秋婆婆,位列妖族十大高手榜第六。 “老申!?” 看到申圣元,金鳌不禁一愕,旋即朗声大笑,“原来是你这老小子,难怪喜欢在背后搞偷袭。怎么着,看到老哥哥我有难,特意前来相助了?” 笑声未落,金鳌神色忽变,一抹紧张之色掠过双眸,急切追问:“宗主呢?” 申圣元掠至金鳌身前,瞥了眼旁边戴着斗笠的女子,冷淡道:“金鳌,你觉得我是来救你的,还是来清理门户的。” 斗笠女子娇躯微震,疾步向前,挡在金鳌之前,虽惧意袭心,但依旧咬牙说道:“这位尊者,金鳌大哥是为了帮我才惹下祸事,我愿意替金大哥受罚,即便是死也愿意!还望尊者在伱家宗主帮金大哥说说好话,不要责罚于他。” 申圣元目光转向金鳌,语带嘲讽,却又隐含一丝无奈,“你金鳌倒是个情深义重之人,为了一个女人,自己潇洒快活,却把烂摊子丢给宗主。” 金鳌脸色阴晴不定,将女人推至身后,沉声说道:“宗主要杀要剐,我绝无二言,但我必须把她送到燕戎去,今日任何人都拦不住我! 申圣元,你知道我老金的性子,有些事我没看到,我不会掺和。但我既然看到了,就不会违着性子只看戏。这两姐妹只因为他们的母亲是燕戎女子,就被那群人那般折磨对待,不当人看。 哪怕受尽折磨,她们也没怨恨过任何人,反而心善的给一些穷苦人家孩子救济,可换来的是什么?我没能救下她姐姐,已是心里有愧,但我既然答应她姐姐,把她送到燕戎去,就一定要做到! 老申,平日里我跟你不对付,是因为你总喜欢摆你那些大道理,大理想,我觉得你这家伙太自私。当然,你说得对,天下不公的事多的是,轮不到我这只妖物来管。可我既然管了,那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今日你若是阻我,那我便和你打一场,打不过也要打!哪怕是宗主来了,我也一样打!大不了豁出这条命来。” 看着金鳌捋起袖子,气势汹汹的模样,申圣元面无表情道:“大护法等人经过商议后,打算将你逐出天妖宗,废掉你的修为……” 金鳌惨然一笑。 申圣元问道:“你猜宗主如何决断?” 金鳌冷哼道:“都让你这位天妖宗的大人物亲自来清理门户了,还用得着猜吗?可惜那那丫头不敢亲自来,不然我一定揍她!” 申圣元道:“但宗主执意却把你保下了,为了你,彻底和大护法他们闹翻了。往后,宗主在门派内的处境,就更不好了。” “呃……” 金鳌神情骤然僵住,面露愕然之色,良久方缓缓回神,挠了挠头,尴尬道,“你看这事闹得……挺不好意思的……对于宗主大人,我金鳌素来敬仰有加、敬若神明,深孚众望……我相信,天妖宗在她的带领下,一定可以重振雄风,统一妖族之伟业!” “那么是谁又在宗内处处跟宗主唱反调?又是谁刚才扬言要揍宗主的?” 申圣元一脸认真的盯着他。 金鳌瞪大了眼睛,“谁这么大胆?谁呀这是!申老哥你放心,以后宗内敢有对宗主不敬,那就是对我老金不敬,我打的他哭爹喊娘! 哦对了,这次我给宗主瞅了个礼物……咦?人呢?” 金鳌环顾四周,没找到姜守中的身影。 “行了,趁着混乱我先带你们离开此地,宗主得知你被困在木岭县,便让我来救你。” 申圣元淡淡道,“眼下宗主还在青州处理事务,脱不开身,身边没有人保护我很不放心,我得赶快回去。你把她送到燕戎后,自己来请罪。” 听到这里,金鳌心下愈发感激。 金鳌试探性的问道:“宗主为啥要保我?” “你亲自去问呗。” 申圣元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缓缓说道:“不过宗主在得知真相后,夸赞你做的很好。” 金鳌呆住,嘴唇微微颤抖。 这一刻他决定了,必须把那小子诓骗过来给宗主送过去。 经过之前客栈风波后,他对那小子是越看越顺眼,心生好感,愈发觉得与宗主实乃天作之合,珠联璧合。 虽说修为低了点,不过没事,大不了找点双修之类的功法让宗主带着起飞。 —— 另一边。 姜守中在妥善安置了耶律妙妙与二两于一处隐蔽安全之所后,便火急火燎地寻觅一处人迹罕至的角落,用来暂时睡觉。男人口中嘟嘟囔囔,满是抱怨:“你说你这个妖尊,就不能提前预兆一声嘛,这时候你要进我身子,早干嘛去了。” 原来刚才一股突如其来的胀痛感突袭姜守中的身躯,伴随有一阵眩晕的沉重感,如同巨石压心……与前次妖尊附体前的症状如出一辙。 姜守中当下便明白,那位妖尊似乎又按捺不住,欲借他的肉身现世了。 当然,如果他执意掌控自己的身体权,纵然是威势赫赫的妖尊也无法强行霸占他的身子。但眼下这形势,姜守中倒是乐意见到这位妖尊赶紧闹闹事,以免梦娘遭遇八咫照妖镜的窥探。 于是,他迅速在附近找寻到一片遭巨岩摧毁、沦为废墟客栈屋子,随意挑选了一块相对整洁的地面,毫不犹豫地躺下。 随着姜守中渐入一种朦胧恍惚的半梦半醒之间,水月梦镜悄然浮现在他的上空,仿佛自虚无中诞生,流淌出一圈圈光华涟漪。 与此同时,一道曼妙身影自虚无中幻化而出。 正是那不穿衣服的白毛。 仅以一袭银白长发轻轻裹覆,仅露出那线条优美的酮体轮廓,更显体态妖娆。 “磨磨蹭蹭的,就不能快点吗?” 妖尊面露愠色,言语间透出明显的不悦之情。 如水浮动的镜面中,女人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无风飘舞,每一根发丝都闪烁着晶莹光泽,比之平日更增几分摄人心魄的妖冶之气。 姜守中没好气道:“有本事你自己直接从镜子里出去啊,借我的身子还一副老爷模样,信不信下次我不让你借,你一直在镜子里呆着去。” “你敢威胁本尊?” 妖尊的脸色变冷,仿佛有无形的霜雪瞬间覆盖其面庞。 见姜守中丝毫不惧,直瞪着她,妖尊脸上原本如霜雪般冷硬的表情瞬间消融,讪讪一笑, “开个玩笑,咱俩现在是什么关系,生死与共,同为一体啊。你的身体就是我的身体,我借来玩玩也没什么,对吧。等以后我从水月梦镜出来了,我的身体你也能随便玩嘛,对吧。” 说完后,妖尊忽觉得不对,连忙呸呸了几声,“我的身体你可不能随便玩啊。” “赶紧的吧,到底谁在磨蹭。” 姜守中皱眉不悦。 妖尊收敛起嬉笑之态,随着镜面徐徐下沉,她缓缓伸出那只如白玉雕琢般的纤细藕臂,掌心轻柔地落在姜守中的胸膛处。 刹那间,乾坤倒转,阴阳互易。 姜守中的魂魄犹如被无形的引力牵引,瞬间从肉体中剥离,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投入镜中世界,烙印在那如水波荡漾的镜面之中。 随着妖尊神魂进入姜守中身体,原本乌黑如墨的发丝瞬间褪去色泽,化为银白,如月光洒落,熠熠生辉。 男人本就俊朗的面容也开始发生变化,皮肤更加细腻,纹理几不可察。眉眼间的英气逐渐被柔媚深邃所取代,变成了一副美艳动人的女人相。 男女之别,于此瞬息间悄然转换,令人惊叹。 “舒服啊。” 妖尊深深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精致的面容微微扬起,仿佛沐浴着一层月辉,银白长发飞舞,摇曳间释放出无上的妖媚与威仪。 唰! 妖尊身形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原地。 流光破云而出,瞬间凝固为实体。妖尊负手傲立于半空之中,周身环绕着淡淡的银光,与星辰月华交相辉映,恍若神祇临凡。 磅礴的妖力波动,震荡寰宇。 感知到妖气的八咫照妖镜猛地转来,精准无误地将镜光投向悬浮半空的妖尊。 万千光点纷纷汇聚于妖尊,炫目夺魄。 这一刻,木岭县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聚焦于半空中那道被光华环绕的身影。 无论是正在剿杀精怪的精锐将士,或是正在除妖的真玄山以及万象神门的修士,皆在同一时刻感应到了那股滚滚而来的磅礴妖气,犹如狂澜翻涌。 众人神情骇然,心神震动。 “八咫照妖镜……呵。” 妖尊那纤长如玉的五指轻轻舒展,宛若兰花绽放。 只听得一声细微的裂响,镜面如同脆弱的薄冰遭遇烈阳,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裂纹迅速蔓延,由细小至粗大,由稀疏至密集…… 紧接着,整面镜子瞬间崩裂,碎片如雨般四散飞溅。 …… 县衙府邸之内。 太子周伈呆滞半响,扯了扯嘴角,双手捂着脸用力搓了搓,无奈道:“我这是出门没看黄历吗?运气也太衰了吧。” 周伈长叹一声,双手拢袖,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 这时,一名身穿盔甲的将军匆匆进入府邸,行礼后,在周伈耳边悄声说了句。 周伈神情木然,眼神有些复杂。 良久,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挥手让院子里的人离开,淡淡道:“带她进来。” …… 山坳内,刚刚斩杀了一只山精的风忆尘面色一变,看向天空中的妖尊,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而紊乱,心跳如鼓擂般在胸腔内狂跳不止。 莫非……是妖尊!? 随即他兴奋道:“师叔,妖尊真的来了!真的来了!师叔,你先别急着动手,让我先会她一会,到时候你再慢慢收拾——师叔?” 察觉到不太对劲,风忆尘扭头看向身边的师叔。 然而身边空空荡荡。 抬头一看,只见柴六奇脚踩飞剑,如流星划空,疾速遁向远方,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喊着,“跑啊!跑啊!快跑啊!!” 风忆尘嘴角抽搐。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跟着一起跑时,只见那妖尊如鬼魅般瞬息闪现在柴六奇前方。 还没看清楚,柴六奇的身影在半空中陡然停滞,旋即如陨石般被一股无形之力猛然掷下。 轰隆! 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大坑,掀起漫天尘埃。 风忆尘面色发白,倒吸一口冷气,拖着颤抖的双腿走到坑边缘,探头望着坑内衣衫褴褛、一动不动的柴六奇,试探性的喊道:“师叔?” 对方没动静,破碎的衣衫随风摇曳。 “师叔?” “师叔!” “师叔啊!!” “别特么喊了!”面朝着土坑的柴六奇低声怒道,“让我装死行不行!” 风忆尘:“……” 抬头见妖尊与万象神门的人交战,风忆尘犹豫了一下,跳进坑里,趴在师叔身边一动不动,顺便拢来一些尘土盖在头上。 …… 半空之中,万象神门的第五峰主俞烛君手提一颗刚刚斩杀的猿妖头颅,猩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滴落,目光灼灼地望着面前妖尊,咧嘴笑道: “有意思,没想到堂堂妖尊都来了,之前听闻你在京城大闹了一通,老身曾深感遗憾,未能躬逢其盛,今日倒是运气不错,能一睹妖尊风采。” 俞烛君扔掉猿妖头颅,手中多了一只瓷质细腻、釉色光洁的碗。 碗中图彩斑斓,数条蛇形图案以一种灵动的姿态跃然显现,它们彼此缠绕,相互穿插,形成了一幅错综复杂的共生图景。 “起!” 随着俞烛君一声大喝,数条巨蟒从碗口通天而出,犹如一道道刚劲有力的铁索,凌空飞舞,骤然拉起的一张恢弘巨网,朝着妖尊缠绕而去。 “请妖尊大人,伏诛!” “入圣境大圆满?不错,有资格死在本尊手里。” 妖尊猩红的唇角上扬,目光看向对方手里的碗,“至于这天乞碗嘛,我要了。” 感谢圆球球163的打赏 (本章完) 第156章 妖尊之威 随着八咫照妖镜的崩碎,原本昭昭光华的夜空再次恢复了暗沉。 之前被照妖镜光华锁定的妖物们,仿佛挣脱了束缚它们的无形枷锁,纷纷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喘息之机,疯狂逃脱追捕。 有的借助夜色掩护,一头扎入深山老林的密布荆棘或深洞地穴隐藏起来。有的妖物借势反扑,于山涧溪流、怪石嶙峋之间忽隐忽现,对追击者展开反击。更多的,则是趁乱逃离木岭县。 此时县城外一座峭壁悬崖之上,赫然立着三位身影,均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城内战况。 分别是两男一女。 女子身材高挑,面容清冷秀丽,身披一袭淡雅的鹅黄色曳地长裙,气质出众。 站在她身旁的两位男子,一左一右,各具风采。 一人手握一把寒光熠熠的大刀,身穿深蓝色劲装,脸庞线条刚毅有力,透出粗犷与英武,从骨子里溢出一股杀伐决断之气。 另一位则怀抱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箫,尽管容貌平平无奇,但那份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超尘拔俗气质,让人无法忽视。 尤其一袭洁白如雪的长衫,宛如画中走出的隐士,翩翩风度。 这三人皆来自天下第一书院“万寿山川”。 作为名副其实的儒家圣地,万寿山川书院在选拔学子的方式上独辟蹊径,与众不同。 不同于其他寻常书院坐等求学者上门,它秉承“因缘际会,择优而录”的理念,主动外出访寻那些天赋异禀的才俊,将其招入学院。 而招生的规模严格限定在五百人,一旦满额,便会即刻关闭接纳新弟子的大门,无论外界如何趋之若鹜。 倘若不幸出现一名学子离世或离去而导致名额空缺时,遵循既定的规则,学院将按照严格的长老轮值序列,指派当前值守的长老亲自出马,踏上寻找合适人选的漫漫长路。 京城那位儒家圣人,便出自于万寿山川。 “两位,怎么说?这次不算白来吧。” 持箫男子名叫文折,是万寿山川的新晋长老,此刻正笑吟吟地望着城内那位威势摄人的妖尊,言语间透着一丝揶揄与庆幸。“若是听了农老弟的话,这次可就错过这位妖尊大人了。” 名叫农天赐的持刀男子露出了一个略带野性的笑容,目光中闪烁着炽烈而嗜血的光芒,隐约透出一股按捺不住的兴奋情绪, “这次确实是惊喜,更惊喜的是妖尊出现在了木岭县,当年墨家、无禅寺与我万寿山川专门为她打造的那个阵法,可算是能派上用场了。” 他话语一顿,目光炯炯地看向身边的女子,语气中带着一丝期盼与认真,“萍儿,这次我若亲自砍下妖尊的头颅,你愿意嫁给我吗?” 虞萍儿没理会他,神情淡然,声音中透出一股沉静的理智: “当年妖尊修为几乎无敌于天下,得知她喜欢在此地一座神池沐浴修身,墨家、无禅寺与万寿山川便秘密在此地打造了一座伏魔天佛阵法,试图镇压妖尊。没想到阵法还没用,妖尊自己死在了水月梦镜之内。” 她看向书生文折,“可问题是,只靠我们三人,究竟能不能激活阵法,要不要找无禅寺帮忙?” 不等文折说话,农天赐冷哼道: “等那些和尚来,黄花菜都凉了。阵法过了两百多年前,其运转方式早已明了,若非关键的菩提子被拿去镇压那只九尾妖狐,阵法威力不会大幅削弱。 眼下阵法的威力估计也只剩下一成左右,太可惜了。不过妖尊乃是附体之魂,修为大不如其巅峰之境,加上我们,足以将其镇压诛杀!” 文折淡淡道:“农老弟说的没错,眼下我们等不了无禅寺到来,唯有自己上了。” 他看向身边二人,微笑道:“农老弟,萍儿师妹,这次若能成功斩杀妖尊,我三位的名号怕是要传遍整个天下了,到时候万寿山川的文天阁,必有我们一席,机缘难寻,您二位可不要藏拙啊。” …… 城内。 当俞烛君祭出“天乞碗”后,一条条巨蟒长蛇犹如翻江倒海的蛟龙,将妖尊围在里面,鳞甲熠熠生辉,犹如裹挟雷霆之力的怒涛。 “妖尊大人,死在老身手里,也不算埋没了你的威名。” 俞烛君眼神犹如熔炉炽火,炽热无比。 妖尊背手而立,飘逸的银丝白发在夜风中恣意飞舞,打量着这些凶狠的蟒蛇,淡淡道:“可惜,天乞碗作为昔日瑶池重宝之一,其灵力最适养南海深渊的蛟龙,却养了这么几条小蛇,真是暴殄天物。” 她转眸望向对面的俞烛君,唇角微扬,一抹蕴含深深讥诮与蔑视的冷笑浮现在她脸上,“用妖物来对付我?你脑子逗秀了吗?本尊……可是万妖之皇,天下妖物共主!哪只妖物敢冒犯!?” 妖尊脚下轻轻一跺。 这一瞬间,一股唯我独尊的强大气势从她身上爆发而出,犹如山岳般厚重,震慑四方。 磅礴的威压使得周遭空气都为之凝固,万物屏息。 原本咆哮凶蛮的一条条巨蟒身躯一颤,之前的凶悍之气瞬间蒸发无痕,失去了原有的戾气,全都温驯地伏卧于地,眼眸里满是敬畏。 俞烛君顿时傻眼了。 这些盘踞在天乞碗里的巨蟒,由她亲手以精血悉心饲养,忠诚无二,帮她对付了不少敌人。 可这一刻,竟然全都背叛了她。 而她之所以敢对付妖尊,没像柴六奇那样逃跑,便是有此法宝依仗。 否则,她哪有胆子出手。 不甘心的俞烛君手持天乞碗,数次召唤,但依旧无果。 面对妖尊那充满戏谑与嘲讽的目光,一股寒意如爬虫般沿脊椎而上,但想到自己好歹也是入圣大圆满的高手,仍有放手一搏的实力与资本。 于是她动用全身功力,决定先跟妖尊斗上几个回合,若实在无法击杀对方,那就逃跑。 然而还没等俞烛君反应过来,眼前陡然身影一花。 下一瞬,一道白皙如玉的拳头犹如彗星袭月,迅疾无匹地穿透了她的心脏部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殷红的血液犹如烟花绽放,四散飞溅。 望着俞烛君不可置信的眼神,妖尊轻巧的拿过她手中的天乞碗,淡淡道:“看来伱没其他手段了,那你可以去死了。” 扑通! 俞烛君尸体坠落在地。 “还是跟赵无修打架比较过瘾。”妖尊将天乞碗收起来,随后那双犀利如剑的目光投向城外的三位观望者,笑道,“三位,还不打算出手?” “起阵!” 文折形轻盈跃起,犹如翔云踏浪的仙人,双手迅速结印,刹那间周身缭绕起一圈圈皎洁的白光,恍若九天谪仙降临凡尘。 与此同时,虞萍儿与农天赐也迅速跟随结印。 轰隆隆!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地动山摇中,一座高达百米的巨大佛像巍然崛起,其威严庄重,气象万千,天威煌煌。 “两百多年前给本尊的阵法陷阱,原来是这啊。” 妖尊眯起凤眸。 佛像缓缓开口,其声如洪钟大吕,回荡不息: “南无佛陀,慈悲遍照,因果昭彰。彼妖魔邪祟,昧因果而行,今逢正法,当悟轮回之苦,速回头是岸……” 巨硕的金色手臂在空中缓缓抬起,朝着妖尊的方向凌空镇压而去。 瞬息间,佛像掌心凝聚出一个熠熠生辉的巨大“卍”字符号,那符咒金光灿烂,恰似旭日初升,光芒万丈,瞬间将妖尊全身笼罩其中。 犹如一道金色的枷锁,欲将妖尊牢牢禁锢于其间。 原本盘踞在妖尊脚边的数条巨蟒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冲向金色巨手。 但还未触及,巨蟒们便如泡沫般瞬间瓦解,化为一缕缕青烟消散在夜空中,仅留下几片磷光闪烁的鳞片。 “哼,本尊便来试试成色。” 面对那从天而降、威势赫赫的金色巨手,妖尊没有施展花里胡哨的法决,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拳,朝着头顶压来的巨手砸去。 金色光芒在妖尊一拳之下节节溃散,那原本熠熠生辉的“卍”字印记也逐渐黯淡。 与此同时,妖尊立足的土地仿佛不堪重负,开始龟裂塌陷,裂缝迅速蔓延。 伴随着一阵阵骨骼断裂的沉闷声响,她的筋脉也在强烈的冲击中逐一摧毁。鲜血从肌肤下渗出,浸染了衣裳,而她的七窍更是溢出血沫。 整个人仿佛被血水浸透,呈现出一副惨烈至极的血人形象。 “妖尊,有什么遗言吗?” 看着摇摇欲坠,随时会被镇压的妖尊,农天赐手握闪烁寒光的大刀,出现在不远处,笑容中流露出嗜血的冷酷与傲然,“若是没有遗言,我便要将你的头颅作为聘礼,去向我心爱的女子求婚了。” “我没说过要嫁给你,速战速决。” 虞萍儿出现在农天赐身边,姣好的面容冷淡道。 农天赐顿时苦着脸,“别啊萍儿,我都追了你十年了,给个机会呗,妖尊的头颅这么大的聘礼,天底下可找不出第二个了。” 文折摇头无奈道:“你们这对冤家啊,干脆我找个红烛来,就在这里拜堂成亲吧。正好也让妖尊大人当个见证人,如何?” 虞萍儿蹙眉不悦,“别废话太多,斩杀妖尊要紧。” 妖尊看向三人,血污斑驳的脸庞却尤为平静,淡淡问道,“这伏魔天佛的威力就这么点吗?若只是这样,那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农天赐讥讽一笑,“妖尊也只剩下嘴硬了吗?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德性。” 然而男人话音刚落,脸色陡然凝固。 只见原本被压得快要倒地的妖尊,缓缓挺直腰身,全然没有了方才颓废将死的模样,巨佛开始微显颠簸摇晃,其上赫然显现无数裂纹,似有崩摧之虞。 “就这?哪怕是有了菩提子,又能奈本尊如何?” 妖尊拳劲陡然发力,犹如狂澜乍起。 金色“卍”字瞬然崩裂,金光四溢。 一道接着一道裂痕犹如急速蔓延的蛛网,从巨佛的掌心出发,沿着坚实的臂膀疾速向上延伸,顷刻间便布满了整个佛身。 轰隆声中,那巍峨矗立的金色巨佛瓦解为无数细小的粉尘,散落天地之间。 三人瞬时石化,瞠目结舌。 震惊与难以置信的情绪在他们的眼中交织。 “走!” 文折最先反应反应,转身便要跑。 刚转身的刹那,一只冰凉的手从他身后直接穿透。 文折愕然低头查看,只见纤细而苍白的手中紧握的,赫然是一颗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 “我杀了你!” 农天赐眼中充血,怒吼一声,奋力挥舞着手中的宝刀,朝着妖尊疾斩而去。 然而,刀锋还未触及对方,便被其一只手轻易钳制住刀刃,只听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那柄由万年寒陨精心铸就、坚不可摧的刀锋,竟在眨眼间被妖尊轻描淡写地折断。 农天赐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便觉一阵寒意从脖颈处急速蔓延开来。 紧接着,一股鲜血如泉涌般从伤口喷涌而出 妖尊提着他的头颅,走到虞萍儿面前,笑着问道:“他要跟你提亲,我做证人,你同意不同意?” 望着昔日熟悉之人的头颅,虞萍儿的身体剧烈颤抖着,面庞苍白如纸,极度的恐惧仿佛凝固在了她的每一寸肌肤之上。 自她裙裾之下,悄然弥漫出一股刺鼻的尿液气味。 这位万寿山川的女夫子,平日冷傲绝俗的她,在这一刻竟被吓得尿了裤子。 “送你了。” 妖尊将头颅放在女子怀里,转身离去。 就当虞萍儿以为对方要放过她,而感到庆幸时,一根极细的银白发丝穿过了她的眉心。 女人睁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什么破身体,让你好好淬炼体魄不听,一个佛家法阵都扛不住,你不丢人,本尊都嫌你丢人……就不能硬一点吗?” 妖尊碎碎骂着,闪身来到一处山坳之地。 她蹲下身子,手掌放在地上。 正要施展妖力,她瞥见远方大批精锐兵马正疾速逼近,同时,万象神门的众多修士也纷纷赶至。 妖尊的黛眉微蹙,稍显不悦。 随后,她轻轻扬起螓首,那瀑布般的银白发丝仿佛瞬间化作锐利无匹的武器,从原本的数丈长度骤然延展至数十丈,乃至百丈之长, 一根根银白发丝瞬间穿透了一个个疾奔而来的头颅。刹那间,血浆四溅,犹如江河决堤,汇集成一条血色河流。 短短片刻,尸骸遍地,密密麻麻地堆砌在地面。 “开!” 妖尊手掌于地面猛地一震。 一副凄红色的木甲破土而出。 “臭小子,好好不修行,还得本尊帮你。”妖尊拿起木甲骂道。 (本章完) 第157章 三朵彼岸花 猩红色的木甲似在血池中浸泡过,萦绕着一股浓烈的暴戾邪佞之气,表面镌刻的繁复纹理勾勒出一个个诡异的图案,犹如彼岸之花。 妖尊伸出纤细而白皙的手指,在猩红木甲之上轻轻一点。 木甲蓦然荡起一圈圈涟漪般的奇异波动,而后纹路宛若活物一般蠕动蔓延,逐渐从木甲表面剥离而出,形成了一朵淡红色的彼岸花。 彼岸花飘然悬浮于空中,色泽妖冶而绚丽。 “老朋友,等我很久了吧。” 妖尊手掌托起彼岸花,美目异彩连连,“本不应该这么早就见你的,可惜啊,某人不争气,本尊也只能提前先布局了。” 随着彼岸花徐徐释放出微弱的辉光,一缕缕血气从木岭县所有尸体抽离出来。 无论是妖物或是修士,尸体瞬间仿佛脱了水一般,迅速萎缩成一副干瘪、披挂着皱缩的骨架……血气从四面八方交织而来,汇集在了彼岸花上。 刹那间,彼岸花愈发盛艳,流淌出摄人心魄的幽光。 就在楼万魔离开不久,一袭红衣的梦娘出现在面前。 颈下更是沟壑明显,天峰巍然,属于那种低头完全看不到脚尖的类型。 望着浑身上下散发着蛇媚气息的女人,妖尊唇边漾起一抹戏谑笑意,缓步近前,修长白皙的玉指抬起对方尖削细致的下巴,淡然开口道: “不知妖尊大人看好的那丫头是谁?” 感受着沛然莫御的滚滚威压,楼万魔惶恐至极,连忙俯身。 某些气质与妖尊有些许相似。 面对妖尊的夸奖,楼万魔无丝毫喜悦,反而脸色惨白,娇躯微微发抖,透露出惶恐与不安,颈下的大山也一颤一颤的。 “还有一件事。” 黑色的彼岸花自行飞到了楼万魔面前。 “谢妖尊大人。” “小妖不敢!” 谁能画的过妖尊大人? 楼万魔神情顿时万分激动,“小妖一定全力配合曲宗主。” 画饼? 妖尊打量着妇人,淡淡道:“不错,能将本尊的《囚天诀》修行到三成,也算是有些天赋了。之前听人说,你还给自己起了个‘小妖尊’的外号?” “小妖冒昧偷学妖尊大人的神功,罪该万死。” “血灵窟窟主楼万魔,拜见妖尊大人。”妇人恭恭敬敬跪在地上,俯首叩拜。 剩下一朵彼岸花则被迷离的粉色薄纱笼罩,仿佛晕着天地间最旖旎的一抹嫣红,妩媚之态犹如烟霞漫卷,弥漫着靡靡之气。 妖尊陡然冷喝。 “梦娘惭愧,错失了天赐机缘,” 妇人相貌不算太惊艳,但身材却尤为火辣,尤其穿着极为大胆,一袭雅青色长裙从侧面开叉,走动时露出修长而莹白的大腿。 “它会带你找到她的,不过眼下时机还不成熟,还需要考验考验,你只管等着便是。若那丫头挺不过去,就无需管她了。” 一朵如浸染了冥界墨汁,被层层叠叠的暗夜瘴气包裹,弥漫着阴鸷与凶煞之气。 梦娘站起身,妩媚的眸子里满是崇慕与敬畏。 楼万魔不敢多问,小心翼翼收起黑色彼岸花。起身恭敬离去,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妖尊淡淡道,“有一個丫头很不错,将其收入门下并悉心栽培。曲红灵虽然行事果决,但有些时候却难免受情感所牵绊,过于柔善。所以,需要有个人帮她干脏活。” 妖尊双手负于身后,眼神深邃地凝视着对方凹凸有致的艳躯,笑道:“有野心是好事,说明有上进心,否则你也活不到现在。待本尊回归妖族,到时候便将《囚天诀》最后一册教给伱,带你去冰原修行。” 她的发丝极长,几乎触及脚踝之处,随着步伐起伏飘荡。 “出来!” 妖尊轻轻挥手。 妖尊摆手,“行了,能学到是你的本事,也证明你适合修炼。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从今日起,你血灵窟全力配合那姓曲的小丫头整饬妖族。但是,对外需继续保持与天妖宗对立的假象,且此事切勿透露给那曲姓丫头知晓,务必做到内外有别。” “梦娘拜见妖尊。”女人跪在地上。 妖尊轻轻挥手。 一位妖艳妇人从阴影中走出。 “妖气复苏后的首只妖物,在一定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始祖’了,可惜啊,为恩情所困,浪费了机缘。如今你的妖魂本源被毁,失去自由,能找到姜墨这样半死不活的特殊体质,倒也是你的运气。” “起来吧。” 楼万魔心中暗生嫉妒与艳羡,好奇询问。 一朵纯白光芒笼罩,如瑞雪初霁般纯净,圣洁无暇。 见楼万魔不应声,妖尊嘴角轻挑,哂然道:“怎么?不愿意啊,你血灵窟也想取代天妖宗?” 说罢,便挥手示意对方离开。 妖尊淡淡道。 彼岸花一分为三。 见对方一眼洞穿自己此时困境,梦娘心头酸楚之余,又泛起几丝渺茫希望,再度屈膝跪地,“恳请妖尊大人赐予梦娘一条出路,若能重获自由之身,梦娘必将铭记恩德,永世不忘。” 当年妖气复苏,成为第一只幻化而成的妖物,却不幸遭钦天监镇压于那处府邸,度过了漫长的二十年岁月,如同笼中小白鼠般受尽束缚。 如今虽已脱困于镇压,但是妖魂本源却已然受损,唯有依附于阴冷死寂之地方能维系。 若非姜守中体质特殊,恐怕此生只能困居云湖。 所以在目睹妖尊现身后,梦娘鼓足勇气前来,期盼对方能念在同属妖族的情分上,出手相助。 “蛇性本淫。” 妖尊红唇微启,吐出四个字。 梦娘娇躯一震。 妖尊笑容玩味,“你的妖相是什么,自己不清楚吗?你以为你压制了情欲,学会了感恩,便可以效仿那些人间修士走上一条正道,获天道认可?别傻了,妖,就是妖。你再怎么伪装,也改变不了妖的本性。” 妖尊举手轻抬,那朵粉色靡靡的彼岸花飘至掌心之中。 “机缘,我摆在你面前,要不要自由,就看你自己。” 妖尊淡淡道,“你清楚应该怎么做,所以不需要我把话讲的太明白。当然,让姜墨当个鼎炉也不错,反正有道门河图在,不怕弄干他。” 梦娘死咬住唇瓣,神情纠结。 等到梦娘回过神来,妖尊已经不见了踪影,眼前仅余那朵粉色彼岸花在风中曼舞生辉,旖旎生姿。 …… 深坑内,真玄山的一老一少还在趴着。 感知到外边长时间的沉寂无声后,柴六奇压低嗓音闷声道:“小子,出去看看妖尊走了没?” “为啥师叔你不去看?” 风忆尘才不当出头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敢稍有动静。 甚至头上落了几块鸟屎都没去擦。 柴六奇低声骂道:“我是你师叔,我修为高。若是妖尊对你出手,师叔我好救你。赶紧出去看看,咱们一直这么趴着也不是办法啊。” 风忆尘恍若未闻,直接装死。 柴六奇轻轻踢了对方两脚,察觉到这小子实在是畏死到了极点,心中不禁暗骂了一声“丢人”。 内心犹豫许久,按捺不住的他咬了咬牙,蜷缩着身子,像蛇一样小心翼翼地缓缓挪动身躯,一点一点地朝着深坑边缘靠近。 而就在他刚一抬头的瞬间,一双满布血渍的脚赫然映入眼帘,显得格外醒目而惊悚。 柴六奇呆了一呆,又慢慢爬了回去,一动不动。 “本尊记得真玄山降龙殿内有一颗龙元,如今还在不在?”妖尊淡淡问道。 无人回答,两人俱是“死尸”。 “本尊数三声,一……二……” “在又如何?” 柴六奇一骨碌的爬起来,面色不豫,“妖尊大人莫要欺人太甚!难不成竟还觊觎我真玄山的无上至宝——龙元不成?哼,纵然我真玄山愿意拱手相让,只怕你妖尊也不敢轻易接纳吧! 倘使你真有此实力,我现在就即刻赶往真玄山取得那龙元。你若有胆量,不妨在此处静候,只需短短两日行程,老夫定会亲自带回,以验真章!” 柴六奇掠空而上,褴褛大袖飘摇,说不出的潇洒。 嘭! 男人重重趴在地上。 柴六奇吐出嘴里的土,起身怒道:“妖尊这是何故?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呵呵,简直笑话!我柴六奇此生还从未怕过谁。 若是妖尊不信,老夫将我这心爱师侄留在此地,待老夫将龙元取来,定要与妖尊大人一决高下。但若我回来,发现我这师侄少了一根头发,老夫哪怕拼了这条老命,也要给我师侄报仇!” 说罢,柴六奇再次掠起。 然而在这一次尚未腾空之时,却被从深坑中爬出的风忆尘抓住双脚,硬生生地将他拽回地面。 风忆尘哭喊道:“师叔,您腿脚不方便,还是让师侄去拿吧,您留下。” “放手,让我去!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我去!” “……” 妖尊懒得理会二人,淡淡道: “看在齐天君的面子上,我放你们一马,回去告诉你家掌门,将龙元浸泡在凤血池内,最多两个月本尊会亲自来拿,若是没有……你们真玄山就叫乱坟山吧。” 言毕,妖尊袍袖轻轻一拂,二人口中喷出鲜血,身形如同断线风筝般被击飞出去,重新跌落在先前的那个深坑之中,一动也不动。 …… 县衙府邸。 太子周伈静坐在池边,双手拢袖,目光专注地凝视着池水中游弋的鱼儿,面庞之上流露出一种淡漠而沉静的神情。 身后,站着一个女人。 妇人身形婀娜,虽荆钗布裙,却带着一股素雅雍容气质。 竟是客栈那位老板娘。 “殿下又是何必呢,为了找我……闹成这般。” 妇人无奈道。 周伈扯了扯嘴角,语气冷漠道:“你若早出来,又何必闹成这样。若非我了解你的脾性,还真以为这是你给我设的一场局。” 妇人黯然,“殿下真的了解我吗?” 周伈沉默了片刻,自嘲一笑:“我在想,当初我若没有一时心软,将你这牡丹仙子给放了,便不会成如今这副光景。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成了一家客栈老板娘。” 妇人掠过耳旁发丝,笑道:“想做人,所以把那颗牡丹玲珑心也扔了。” “那是我母亲的东西,包括你也是。” 周伈淡淡道。 妇人静静望着眼前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柔声说道:“准确来说,我是因为妖尊才能成为妖物。当年妖尊在此地神池经常沐浴修行,我只是神池内的一朵小牡丹而已,久之才孕育出妖魂。 妖尊死后,妖气逐渐枯竭,我也变回了普普通通的牡丹。 后来皇妃将我移植到宫里,悉心照料我。待妖气复苏后,我又成为了妖物。皇妃死后,我答应过她要照顾你,只是……” 周伈蓦然站起身来,走到妇人面前,面色晦暗,“我当初就该杀了你!” 那年皇妃去世时,三皇子仅有三岁。 在皇帝的默许之下,牡丹遵从了皇妃的临终嘱托,化身为皇妃的模样,代替她悉心照料年幼的三皇子,这一照料便是直至其十岁之际。 然而,随着时光流转,牡丹逐渐对皇宫内的生活感到厌倦,渴望回归自由,就在她决定离开之际,真实身份也随之曝光。 那时周伈的内心极为崩溃。 不敢相信陪伴了自己七年的温柔母亲,竟是妖物。 可最终他还是一时心软,给了对方自由。 可那又是他最后悔的决定,在牡丹离开后,他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差点酿出心魔……因为没人会理解,他对牡丹那畸形的依恋和爱意。 后来他暗中托人寻找,始终未曾找到,直到两个月前才有了线索。 这才是他大张旗鼓来木岭县的目的。 便是以捉妖的名义,寻找牡丹。 在客栈里,他给姜守中他们讲的故事是真的。只是眼下木岭县这种情况,确实是他没想到的。 “太子殿下,皇妃对我的恩情,我想……我已经还了。太子若觉得没有,牡丹也无能为力。而且丢了玲珑心,也活不过今晚了。” 妇人对生死已经看淡,目光投向客栈位置。 那颗牡丹玲珑心,她以小花妖的方式给了那位叫“妙妙”的小姑娘。当时对她的一番“福缘”之言,也是衷心的祝福。 这时,院内涌来一阵血腥之风。 妖尊出现在了池边,背手卓然而立,池中悠游的鱼儿接二连三地爆裂开来,化作一团团血雾弥漫水面。 顷刻间,清澈的池水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周伈似乎早料到妖尊会出现,神情并无惊讶。 与此同时,在周伈身边出现了一位黑衣女子,女子全身被夜行衣包裹,面部也被黑布遮掩,唯独露出一双明亮锐利的眼睛,仿佛融入黑夜的精灵。 她手持双刃,护在太子身边。 修为——羽化境! “牡丹见过妖尊大人。” 妇人望着足有两百多年未见的熟悉身影,流出了眼泪。 妖尊并没有去看太子和修为极高的黑衣女护卫,望着牡丹笑道:“小丫头,怎么变这么老了,当年那座池塘里,就数你最美了。” 妇人跪在地上,笑容凄美,“再美,也美不过妖尊大人。” 妖尊神情落寞,“好不容易见到个熟人,却又是生死离别。” “牡丹能在死前见妖尊大人一面,也就够了。”妇人擦了擦眼泪,笑着说道:“牡丹因妖尊大人而生,也该因妖尊大人而死。” 说罢,妇人忽然拔出一把匕首,朝着太子冲去。 “不要!” 周伈面色一变。 然而下一刻,妇人似被无数细丝切割,随着身体支离破碎,又随之化为一团灰烬,一片片被割碎的牡丹花瓣随风飘逝。 黑衣女子纤细的小拇指轻轻动了一下。 小院内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丝……这些细丝皆由元气凝聚。 黑衣女子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妖尊。 自始至终,妖尊都没有出手相救牡丹……毕竟对方执意想要这个结果。 周伈望着破碎的牡丹,有些失神。 过了许久,他终于将视线转向了妖尊,淡淡道:“你的神魂已经不稳了,再拖下去,可真要魂飞魄散了。” “怕了?”妖尊冷笑。 “月姨,退下吧。”周伈对黑衣女子说道。 女人没有动弹。 “退下!” 周伈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话语中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黑衣女子收起双刃,身影如同幻影般瞬间消弭于无形,与此同时,院落内那些密布的丝线也随之消失不见,一切恢复了平静。 周伈捡起地上一片牡丹碎片,放在手心怔怔看着,语气却淡冷道:“你若是想动手,现在是好机会。” 妖尊唇角抿着一抹笑意,由衷赞叹道:“比起你那位大哥,你确实很不错,而且也够狠,竟然连“因果体”都敢修炼,谁若是杀了你,那人也会沾染因果,暴毙而死,魂飞魄散。” 妖尊顿了一顿,问道:“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昊天神运在哪儿?它不在你大哥身上,也不在你身上,也不在那位皇帝身上,莫非藏在了京城密库?” “妖尊大人可以亲自去问我父皇。” 周伈露出了笑意。 妖尊道:“我会的,既然昊天神运不在你身上,那我也没必要在这里跟你浪费时间了,走了。” 妖尊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在妖尊离开后,周伈才悄悄松了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但下一刻,女人竟又去而复返。 “我不敢杀你,但我可以揍你啊!”妖尊一记铁拳轰退现身的黑衣女子,紧接着,一记凌厉的巴掌,直接将周伈扇飞至半空,重重地撞击进旁边的池塘之内,激起巨大的水花与涟漪。 “恩,这下稍稍舒服了一些。” 妖尊活动了一下手腕,察觉到神魂开始消散,不再托大,飘然离开。 (本章完) 第158章 离别 当姜守中将身体置换回来,如潮水的剧痛瞬间袭向全身,如有无数尖刃在全身穴窍处疯狂肆虐,经脉就像脆弱的丝线被粗暴撕裂。 他能清晰听到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炒豆般密集连续,噼啪作响。 “你!特!么!干!了!什!么!?” 在疼痛的冲击下姜守中差点当场昏死过去,死死咬紧牙关,竭力保持着清醒,怒目瞪着镜面里的白毛妖尊,嘴角溅出了血沫子。 明明说好的不会粗暴,要好好善待他的身子。 结果比上次还要惨! 而此刻的妖尊,身体也变得透明了一些。明显透露出一种力量衰减、精神萎靡的状态,失去了昔日那种熠熠生辉的风采与磅礴气势。 “有些低估了伏魔天佛阵,看来当年那些家伙为了镇压我,真是煞费苦心啊。” 妖尊语气虚弱,透着一丝庆幸,“幸好菩提子没有,不然这次真要栽了。” 望着面目因为疼痛而狰狞的姜守中,妖尊颇感歉疚地说道: “不好意思啊小姜弟弟,虽然是因为你修为太低,体魄太弱,不够硬,才让本尊吃了大亏,但本尊不会怪你,毕竟咱俩是患难一体的好伙伴。” “你……妈……” —— 姜守中想骂人,却疼得发不出声音。 妖尊的声音渐趋微弱,最终陷入了沉眠。 妖尊声音越来越低,眼皮开始打架,整个人呈现一副极度虚弱的状态,“还有那只天乞碗,你先收下,往后学了神通,可以……” 至于梦娘,我基本上已经给你送到床上了。蛇性本淫,一旦这女人真的行了男女之事,会比较疯狂,你以后记得多补身子……” 他甚至有了种错觉,自己已经在阎王殿门口报到了,四肢百骸仿佛已经不存在,只剩下痛楚在不断地侵蚀着神经。 “原来妖尊大人也没毛。” 二两陡然回神,看到姜守中正望着她们,不由得激动万分,眼泪瞬间盈眶而出,哽咽出声,“主子……你终于醒了。” 这你大爷的,还是我的错了? 只是处于痛楚的姜守中不仅没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意识也开始模糊。 好在相较于先前置身炼狱般的剧烈疼痛,眼下情况好多了,穴窍经脉也修复了大半。 姜守中心里想着。 张雀儿、耶律妙妙和梦娘也在一旁守着。 当姜守中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座屋子里。 而缠裹在她娇躯上的银白长发根根散开,无力的从光洁如玉的肌肤上垂落,刹那间,露出了一具千娇百媚的诱人胴体…… 姜守中抬了抬手臂,疼痛依旧存在。 二两趴在床边哭红了眼。 在昏迷的前一刻,他看到了水月梦镜和妖尊在消失。 最先发现姜守中睁开眼的耶律妙妙眼神闪过惊喜,正要开口说话,却又忽地迟疑了一下,轻轻推了推二两的肩头,“伱家主子醒了。” “白色彼岸花我已经放在了二两身上,这份机缘能否把握住,就看她的造化了。 “这是在哪儿?”姜守中问道。 梦娘柔声说道:“附近一家客栈,因为之前的变故,眼下木岭县比较乱,很多受到波及的人都被官府安排到了其他未受到破坏的客栈内。” 不知道为什么,姜守中感觉梦娘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每当两人视线一接触,对方便避开。 姜守中并未多想,费力坐起身子问道:“县城解封了吗?” “解封了,很多人都离开了,甚至包括本地的百姓也走了一部分。”梦娘说道。 姜守中点了点头。 发生了这样的风波,远远超出了官府的预料,估计木岭县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生机与活力。 “对了,这只碗一直在你身上。” 梦娘忽然想到什么,将一只釉色光洁的瓷碗递给姜守中。 碗? 姜守中愣了愣,接过瓷碗。 他这才隐约想起妖尊似乎说过这只碗,但说了些什么,他当时也没听清。 见姜守中疑惑,梦娘说道: “我大概研究了一下,这是一件法宝,但具体如何使用,我并不知晓。而且我也不敢长时间接触,这碗对妖物伤害很大。” 法宝? 姜守中摩挲着碗,陷入沉思。 看来得等下次妖尊出来后,好好问一下。 …… 随手拾掇了一些清淡易食之物,草草填饱了辘辘饥肠,感觉身体还无法走路,姜守中只得继续在床上进行休息。 自找到姜守中后,二两便始终寸步不离地贴身照料,未曾有过片刻的疏忽和懈怠。眼下主子终于醒来,少女紧绷的心弦方才放松下来,随之而来的便是浓烈的倦意和疲乏。 在姜守中的再三劝慰之下,她才肯暂时离开,前往隔壁房间休憩。 同样身心俱疲的耶律妙妙,也一同前往。 梦娘简单为姜守中调理了一下身体后,如往常一般开启了隐身行为,悄无声息地隐匿起来。 房间内,只剩下了张雀儿。 “说起来,之前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姜守中望着沉默着的少女关切问道。 与平日深色暗沉的装饰不一样,此时少女穿着一件较为鲜艳的裙衫。 上衣是一件云肩式的襦衫,袖口镶有碧绿色的边饰。下摆则是一条色彩艳丽的旋裙,以深蓝色为底,上面散布着点点银光。 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恰如其分地露出一双纤细的小腿。 看惯了之前深沉干练的模样,此时望着这俏皮中带着少女独有清纯艳丽的风姿,姜守中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意外的惊艳之感。 年纪轻轻就这般漂亮,再长几年还了得? 张雀儿摇了摇螓首,白皙的娇靥渲开一抹笑意,“没事,被梦娘姐姐救了出来。” 她微眯起好看的杏仁儿眼眸,笑容神秘道:“不过我当时无意间看到了那个龙媛媛,场面挺有趣的。可惜啊,没来得及杀她。” “到玉城县,就尽量少打打杀杀。” 姜守中耐心劝解道,“你爹娘虽然后悔没提前教你们姐妹功法,但他们内心深处,还是希望你普通一些,能安安稳稳过日子。” “我已经很努力了好吧。” 张雀儿慵懒的趴在桌子上,侧脸压着自己的手臂,透过窗的光线洒在少女的肌肤上,泛着柔和的光泽。 望着床榻上的姜守中,张雀儿眼睑微垂,笑着说道:“姜墨,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但我也知道你是真心不喜欢我。一个女孩子,整天打打杀杀的,动不动就虐杀,很讨厌的呢。” 姜守中摇头,“不是这个原因,我……” “马上我们就要分别了……”少女打断他的话,纤细的手指蘸了蘸茶水,在桌上写写画画,“有没有什么礼物送给我啊。” 张雀儿依旧侧趴着,像一只慵懒的小猫。 她看向姜守中,少女眸光盈盈,宛如清晨的露珠,晶莹剔透。 姜守中一下被问住了。 思考了半响,感觉自己似乎没什么可送的礼物,干脆要来一张纸,叠了個千纸鹤,递给少女,“喜不喜欢,我也就只能送这了。” 张雀儿拿起千纸鹤仔细看了看,又轻轻放在掌心,笑靥如花,“很漂亮呢,能不能飞起来?” 少女对着掌心温柔吹了口气。 千纸鹤坠落在了地上。 张雀儿莫名失神了片刻,随即小心翼翼地捡起千纸鹤,轻轻拉了拉纸翅膀,喃喃道:“和我一样,飞不起来了。” …… 在床上休息了半日,待身体疼痛感没有那么强烈时,姜守中下床,准备启程。 在木岭县耽搁太久,必须尽快赶路。 收拾好东西,一行人走出客栈,却无巧不巧的遇见了龙媛媛。 姜守中不知道龙媛媛经历了什么,张雀儿也没说,但相比之前跋扈高傲的那位大小姐,此刻对方神情憔悴,看起来像是被抽了魂的木偶。 不过姜守中的目光却转向龙媛媛对面的一行人。 最前面的是一位相貌方正的中年男子,两鬓微霜,腰间配搭着一条宽阔厚实的皮质腰带,悬挂着一把锋锐的匕首与一口精悍短剑,气度不凡。 再加上与龙媛媛有些许相似的面容,不难猜出他是龙武镖局的主人——龙媛媛的父亲,龙秣辛。 在龙秣辛身边还有一位中年男子,鼻梁挺直,下巴线条刚硬,整个面部轮廓分明,皮肤因长年风吹日晒而显得黝黑,粗糙的双手上布满了老茧。 除了他们二人外,还有一位油头粉面的年轻男子,和其他镖局的成员弟子。 姜守中心下一动,走了过去,朝着龙秣辛抱拳行礼,“敢问,阁下乃是龙武镖局的主人龙掌门吗?” 正在训斥女儿的张秣辛眉头一皱,先是打量了一番姜守中,眸光一亮,暗赞了对方一副好皮囊,笑着抱拳回礼,“是我,小哥是?” “小雀儿!?” 张秣辛旁边的中年男子无意瞥见张雀儿,下意识惊呼道。 而龙媛媛在看到张雀儿后,脸色勃然大变,下意识侧过身子,娇躯微微颤抖。 之前她遭受地狱般欺辱时,被对方给看到了。 现在最害怕的就是见到这丫头。 “姑父。” 张雀儿乖巧上前,笑容甜美的打了声招呼。 “还真是你啊,小雀儿!” 匡天光面露惊喜,上前打量着外甥女,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妹夫送来的信,以及自己在京城那边打探的变故,心中不由一阵酸涩。 眼前这位外甥女,从今往后便是孤身一人了。 匡天光黯然道:“小雀儿,京城那边事……我已经知道了一些,虽然了解不是很全面,但你父亲特意写信给我,让我照顾你。你放心,从今往后你就住在龙武镖局,不用担心什么。” “谢谢姑父。”张雀儿乖巧点头。 她不漏痕迹的瞥了眼龙媛媛,见对方偷偷看着她,少女展颜一笑。 龙媛媛慌忙转过身,下意识攥紧粉拳。 (本章完) 第159章 骑马的少女 既然匡天光已经收到张阿顺的信件,姜守中也就没必要过多赘言解释,简单将情况告诉了龙秣辛。 龙秣辛与匡天光早年间因义气相投,结拜为异姓兄弟,而后两人共同闯荡江湖,经过二十多年的风雨打拼,铸就了龙武镖局这份家业。 对于结拜兄弟在京城的亲戚,虽未曾深交,但也并非全然陌生。 此时得知对方一家遭难,小姑娘想要投奔,龙秣辛当即便拍着胸脯说道:“姜公子放心,既然是我结拜兄弟的外甥女,那就是我的外甥女,龙某定会竭尽全力好好照顾她,待她如亲生女儿。” 匡天光带着少女来到龙秣辛身前介绍道:“雀儿,这是你龙伯伯。” 张雀儿学着大人般微一欠身,乖巧的行了一礼,“雀儿见过龙伯伯。” 龙秣辛爽朗笑道:“小雀儿,以后在龙武镖局就当是在自己家里,你想吃什么,想穿什么,想要什么,尽管问龙伯伯要,哪怕是天上的星星,龙伯伯也有能耐给你摘下来。” “谢谢龙伯伯,给您添麻烦了。” 张雀儿喉音清脆。 见张雀儿小小年纪就这般礼貌乖巧,龙秣辛不禁生出几分喜爱。当他视线转向身边自家的女儿时,眼中却不禁闪过一丝忧虑与不满的情绪。 眼下既然遇到了张雀儿姑父,姜守中也没必要去玉城县了,省了不少时间。 眼下两人要分别,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的。 “媛姐姐好。” 此时最伤心的莫过于二两了。 龙秣辛顿了一顿,继而说道: “姜公子一路护送雀儿,多有劳累。若无急务缠身,不妨到龙武镖局盘桓数日,龙某必将倾尽地主之谊,盛情款待。” 一旁符胡仁想要开口,然而在触及到龙媛媛那凌厉逼人的目光后,也不敢吭声了。 这一路无微不至的照顾,感情愈发深厚,以至于夜晚入睡时,她更是习惯了蜷缩在对方温暖的怀抱之中,安然酣睡。 少女粲然启齿,如春花绽放,看的龙大少爷连魂都瞬间酥了三分。 “你好。” 龙少爷则习惯了父亲的病状,眼神依旧打量着张雀儿,对父亲漠不关心。 张雀儿开心点头。 只是未曾料想,离别时刻来的如此突然。 面色带有几分苍白的龙秣辛对姜守中歉意一笑,“老毛病了,让姜公子见笑了。” 龙秣辛将眼中阴霾隐去,一脸笑容的指着龙媛媛介绍道:“小雀儿,这是我女儿,叫龙媛媛,以后她就是你姐姐了。” 姜守中婉拒道:“不了,我这边还有要紧事,等以后有时间,我再去拜会龙武镖局。” 龙媛媛勉力挤出一丝笑容,颌首以示回应,自始至终都不敢看张雀儿的眼睛。 匡天光面色一变,欲要上前,被对方抬手制止。 张雀儿嫣然甜笑。 虽然对这次女儿私奔不满,但对于女儿的修行天赋,龙秣辛却是发自内心的自豪。 “良才哥哥好。” 他急忙取出一方手帕掩住唇部,剧烈咳嗽起来,神情几分痛苦。 不过世间离散本就变幻无常,不论是阴阳永隔,还是暂别的分离,往往以为尚可相伴长久,却总在不经意间悄然而至,令人措手不及。 龙秣辛打趣道。 面对少女纯真却暗藏讥讽的目光,龙媛媛脸上顿觉热辣辣的,仿佛有无数细针在轻轻扎着肌肤,只得强挤出难看笑容,给出敷衍回应。 “大哥……” 好在张雀儿并没有多嘴,女人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龙秣辛又指向身后一位年轻男子笑道: “小雀儿,这是我不争气的儿子,叫龙良才,以后他就是你哥哥了。这小子虽然整天不务正业,但你要问什么地方好玩,这臭小子可是门儿清。以后你若出去玩,就找你哥哥。” “好啊。” “雀儿姐姐,你会来看我吗?” 在姜守中身边的女人里,唯有张雀儿与她同龄,虽然对方性子孤僻,但在二两心底深处,早已视张雀儿为姐姐一般的存在。 张雀儿搂着伤心的二两,笑着安慰道:“好了,不要再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我家二两好不容易变得漂亮,可不能变丑了。” 龙媛媛面露关切。 张雀儿乖巧的打了声招呼。 此时看到少女朝他问好,连忙摆出一副温雅模样,笑着说道:“雀儿妹妹好,等到了玉城县,我带雀儿妹妹去梦婷园一览花海盛景,那里风景独美,丝毫不逊色于世间任何一处人间仙境。” “小雀儿,你媛姐姐可是修为不俗的女侠高手,以后你在外面若受了欺负,就找你媛姐姐,她会给伱出头的。” 龙秣辛看到儿子痴相,不禁面露无奈之色,正欲对姜守中言谈几句,忽然面颊泛起一阵潮红之色。 此时的她极为局促不安,紧张与恐惧使得手心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指尖都能感受到那种濡湿的凉意,生怕对方会说出她的丑事。 年轻男子油头粉面的,自看到张雀儿后,眼神一直黏在少女身上,未曾片刻移开。 张雀儿美目熠熠,一脸崇拜的望着龙媛媛,“真的吗?媛姐姐。” 良久,龙秣辛才止住咳嗽,手帕里可见悚目血迹。 二两哽咽着问道,可爱的小脸挂着泪珠儿。 张雀儿摸着少女头发,柔声道: “当然会啊,禹州和京城又不远,哪怕姜墨不带你来看我,我也会跑去看你的,我可没有你这丫头那么胆小。” “主子一定会带我来看你的。” 二两泪眼婆娑,随即脸蛋一红,低声嗫嚅道,“雀儿姐姐,等我再长大一些,我就可以一个人来看你了,现在我还不敢。” “真是个小胆鬼呢。” 张雀儿伸出柔嫩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二两的小鼻尖,随后又满脸笑意的与对方的小手指轻轻勾在一起,“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恩。” 二两用力点头。 望着眼前泪水涟涟的少女,张雀儿恍然有些失神。 朦胧间,对方的身上浮现出了另一个小女孩的身影,一样的爱哭,一样的紧紧依偎在姐姐身旁不舍放手,一样的善良可人…… 张雀儿轻拭着少女脸上的泪水,眼眶里泪花隐烁,喃喃道:“小雀儿,你要好好的。” “雀儿姐姐,我是二两。”少女啜泣着说道。 张雀儿莞尔一笑。 二两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拿出一条尚未编织完的手链,哭着歉意道:“对不起雀儿姐姐,我本来想着在去往玉城县的路上,把手链编织完的,结果现在就编了一半……” 少女内心愈发懊恼,早知道就少睡一些,不要偷懒。 “好漂亮啊。” 张雀儿开心的接过半成品手链,戴在自己纤细白嫩的手腕上,晃了晃手臂笑道,“可这是二两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我会一直保存着。” 见雀儿姐姐真心喜欢,二两也露出了开心笑容。 在与姜守中道别的时候,张雀儿拿出那只千纸鹤,嘟起小嘴不满道:“姜墨,你应该在上面写上我和你的名字的,给女孩子送礼物不能这么敷衍。” “下次送你个更好的。” 姜守中理了理少女鬓间的发丝,瞥了眼远处的龙媛媛说道,“保护好自己,如果……如果真的不想待在那里,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这么说,姜大人愿意养我咯?” 张雀儿扬起漂亮的小脸,姣好的唇抿忽地一勾,露出促狭似的狡黠神气。 不等男人回答,她牵起对方的手臂,以自己稚嫩的小拇指与对方的小拇指轻轻勾连。随后,她又以大拇指在其拇指上轻轻按下一個仿佛印章般的印记。 “姜墨你可不许耍赖啊。” 少女狡黠的杏眸十足淘气,别有一番动人风情。 姜守中无奈一笑,“你这丫头,这一路就盼着我说这一句吧。如果你真不愿去龙武镖局,那就和二两在京城待着。” “不怕我把二两杀了啊。” 张雀儿忽然说道。 姜守中一怔,轻轻摇头,“我觉得不会。” 张雀儿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淡淡道:“那天比武时你也看见了,我对二两起了杀心,所以你才执意想把我送走。不管是嫉妒也罢,或是其他原因,我都不能留在二两的身边。 这一路,我一直没反对过你的安排,就连我娘亲尸体,我也放弃了寻找。因为我自己也害怕留在二两身边,会伤害到她。 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妹妹,就像是另一个小时候的我……” 张雀儿擦掉无声滑落在脸上的泪水,笑着说道,“所以啊,我离开是对的。你放心姜墨,我会认真听你的话,少点打打杀杀。而且说起来,其实我比二两幸运,至少这世上还有一个在乎我的亲人。” 姜守中看了眼马车旁等候的匡天光,微微点头。 不管龙媛媛一家人如何,至少匡天光是值得信任的,从他看张雀儿的眼神就能瞧出,他是发自肺腑的对这位外甥女疼爱。 这也是姜守中最终放心托付张雀儿的原因。 “照顾好自己。” 姜守中轻轻拍了拍少女香肩。 在与耶律妙妙分别时,二女并未上演什么深情的依依惜别之语。 毕竟她们之间的关系谈不上多么亲密。况且马上耶律妙妙也要回到燕戎,此后彼此间便如同陌路之人,再无交集。 不过耶律妙妙倒也很大方,送了对方一颗价值不菲的珍珠。 张雀儿未曾预料到对方会赠予她礼物,略一迟疑后,她也回赠了一个精致的小荷包给对方,笑道:“不值钱的小礼物,我算是大赚了。” “没事,我家里多的是,以后若有机会去燕戎,遇到麻烦就来找我。” 耶律妙妙上前拥抱了一下张雀儿。 寒暄过后,双方便各自道别,踏上不同的路程。 望着坐有张雀儿的镖局马车缓缓远去,三人情绪有些低沉。二两不断抹着眼泪,怀里紧紧抱着张雀儿送她的那把宝剑。 少女暗暗发誓,一定好好练剑。 练好剑了,胆子就大了,就可以一个人去找雀儿姐姐。 —— 分别后,姜守中三人离开木岭县,准备前往凤城陇肃。 凤城陇肃处于大洲边境,距离较远,正常大概需要五天的路程。 姜守中本想着途中让梦娘这位高手,带他们乘风飞行,以此缩短行程。但经过木岭县事件后,他觉得还是低调一些更为明智。 所以离开木岭县时,姜守中特意买了两匹快马,打算走驿道。 原本按照他的设想,梦娘不用管。 他与二两共乘一匹马,至于耶律妙妙,则单骑一匹——毕竟,身为燕戎之女,自幼于草原长大的她,骑术必定娴熟。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当耶律妙妙骑在马背上时,才正式释放出了草原少女飒爽的英姿,仿佛与座下那匹漆黑如墨、四蹄生风的坐骑合二为一。 无需过多的指挥,只是轻踢了一下马腹,骏马便嘶鸣一声,四蹄顿时如飞,掀起一路尘土,疾若流星赶月,在大道上驰骋自如。 少女长发随着疾驰的风势飘扬,裙袂翻飞,潇洒至极。 只是姜守中却高估了自己。 在京城从未骑过马的他颇有些手足无措,好不容易掌握了一些技巧,也只能让马儿慢慢跑。 这可把耶律妙妙瞧着给急坏了。 途中忍不住给了姜守中的马儿一鞭子,结果差点把马背上的两人掀飞出去。 气得男人破口大骂。 最终还是梦娘主动现身,表示她可以先携带身子较轻的二两以潜隐的方式御风飞行一段时间,让姜守中与耶律妙妙共乘一骑。 听到要和男人共乘一匹马,耶律妙妙心中不免生出抗拒之意。 然而少女忽地眼波流转,似是计上心来,竟变得异常热情,主动邀请姜守中坐在马背之后。 于是姜守中便在少女捉狭的目光中,刚上马背,尚未来得及稳住身形,少女便是一声清脆的“驾”喝,骏马瞬时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 姜守中险些被颠簸得仰面翻落,情急之下,忙不迭地环抱住少女那纤细却韧性十足的腰肢。 “你慢点行不?” 姜守中心惊胆战,耳畔风声猎猎作响。 少女身上的肌香沁入男人鼻端,随便吸上一口都觉馥郁宜人。 原本在姜守中揽住她腰身之际,耶律妙妙本能地想要放缓马速,然而耳畔传来男子难得一见的慌乱之语,少女心中捉弄之意陡然升腾,为了一解这些日子以来积压的闷气,她反而更加用力地挥舞马鞭。 “怕了吧。” 耶律妙妙得意一笑。 “怕你妹。” 姜守中只得死死抱紧少女,期间少女的发丝不时拂过他的脸颊,带来微微的刺痛感。 为了吓唬身后的男人,耶律妙妙故意挑一些小道险路。 或驰骋于山间小道,或过涧跳石。 每当急转弯或是陡峭斜坡,她总是能稳稳地贴于马背,双膝微夹,身体前倾,周围的景致在她疾驰中成一片模糊的色彩。 “呼……太爽了。” 在前往平顺路的途中,少女竟大胆地松开紧握的缰绳,舒展双臂,任由那如瀑般的长发随马儿的疾奔恣意飞扬,仿佛流云掠过天际。 这一刻的她,无疑是世间最美的风景。 一马,一男,一女……在某一刻,总是会烙印在记忆的画卷里。 姜守中不禁赞叹对方的骑术。 这丫头太会骑了。 骑? 虽然努力让自己摒弃想法,但男人脑海中还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少女驰骋的画面,发丝飞舞…… 咳咳,别想。 …… 【作者的话:没错,耶律喵喵的特点就是骑术,懂得都懂。】 (本章完) 第160章 或许是离别情绪的渲染,下午时分天空忽然下起了雨,雨势渐渐变大。 路况逐渐泥泞,姜守中只得在附近找到一处山洞避雨。 山洞并不算很大,地面铺陈着一层干燥的草料和其他植物纤维,还有篝火的痕迹,显然时常有人借其遮蔽风雨,作为临时的栖身之所。 姜守中将两匹马儿全都拉进山洞——之前未乘骑的那匹马儿,被梦娘暗中用妖力牵引,一路跟随着姜守中他们。 因为带着二两,又要牵引马匹,梦娘也是有些疲惫。进入山洞之后,她便择一处静谧的角落,开始静心调息修养,以恢复精力。 “怎么样,本姑娘的骑术厉害吧。” 耶律妙妙轻轻抚弄着所骑白马顺滑如丝的鬃毛,对正在生火的姜守中笑道。 姜守中没搭理她。 “哎呀,不要那么小气嘛,我又不是故意要捉弄你的。” 耶律妙妙轻轻揭下覆于面庞的易容面皮,步履轻盈地走到被生起的篝火旁坐下。被雨水打湿的发丝,黏在少女白皙绝美的柔腻脸颊上,尤为艳美。 姜守中淡淡道:“一个女孩子,那么娴熟的骑术,骑在官道上,还用一些你们燕戎特有的骑术技巧,不怕别人知道你有问题?” 耶律妙妙吐了吐小雀舌,讪讪道:“一时高兴了,没想那么多。” 她看了眼角落调息的梦娘,凑到姜守中身边,用肩膀轻轻碰了对方一下,小声说道:“姜墨,你有没有觉得梦娘怪怪的,好像在躲着你。” “有吗?” 姜守中倒是没注意。 耶律妙妙竖起剥葱似的玉指,在面前晃了晃,“女人的直觉。” “直觉个锤子。” 姜守中撇了撇嘴,目光看向二两。 二两抱着纤细双腿,静静的坐在火堆前,怀里抱着那把精致的宝剑。篝火跳跃的光芒在她脸上跳跃着,映衬出少女脸颊上的淡淡伤感。 姜守中走到二两身边坐下,柔声问道:“是不是在怪我?” 二两一愣,拼命摇着小脑袋,黯然道:“主子,其实我能感觉出来,雀儿姐姐是因为我才愿意离开的,是不是二两做错了什么?” “你没做错什么,她也没做错什么。” 姜守中轻抚着少女带着潮气的发丝,轻声说道,“世间有些事情本身就很无奈,也许她只是想要守护一些……她曾经丢掉的东西。因为害怕伤害,所以想要离远一些。” 姜守中笑道:“不过没事,过段时间我再带你去看她,好不好?” “嗯。” 二两露出了笑容,笑靥纯净无暇。 —— 雨幕如瀑,千针万线般密集地打在山岭之巅,汇成溪流沿着嶙峋的岩石急促奔涌。 龙武镖局一行人也遭遇了暴雨,无奈只能停止赶路。 好在平日经常走镖,对沿途地貌熟稔于心,知道附近哪有避雨之地——此时众人便在一座半腰之下的古朴寺院内休息。 寺院香火凋零,自前年主持去世,寺内仅剩的几位僧人亦纷纷离寺,投奔他方修行。这座名为“无岸寺”的寺院,便荒废了下来,作为往来行人、商旅避风躲雨、歇脚休憩之所。 几名镖局弟子忙着提水,为众人准备热茶驱寒。 被雨水淋湿的众人,各自找寻干燥处更换湿衣,或者围坐在一起烘烤衣物,恢复体温。 内堂之中,龙秣辛伫立门前,凝视着门外愈演愈烈的瓢泼大雨,眉宇间不禁浮现出一抹忧虑之色。 “这场暴雨势头如此猛烈,看来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停歇。我们承运的那趟玉衢楼的镖货,至今还搁置在镖局内未能启程。若因此延误了交付日期,恐会引起不小的麻烦啊。” 匡天光拧了拧湿漉漉的衣角,笑着安慰道:“放心吧大哥,这趟镖我亲自去押送,保证在期限内给它送到。实在不行,我立个军令状。” “你这家伙,故意埋汰我是吧。” 龙秣辛笑着指了指对方,旋即脸上又浮现怒意,“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省心了!原本我还指望着,未来良才掌管镖局后,她这个做姐姐能帮忙分担一些,结果比良才还不争气!” 龙秣辛越说越气,将案桌上的一个香炉狠狠推摔在地上。 结果怒气攻心,又剧烈咳嗽起来。 匡天光连忙上前轻拍着对方后背,温声劝道:“大哥伱也别着急,女儿家长大难免会遇到些感情问题,只要媛媛没事就好。相信经此一事,她会变得成熟理智一些,以后也能避免再做出如此冲动之举。” 龙秣辛苦笑着摆了摆手,一脸疲态。 片刻后,一名弟子端着热茶进来,放在桌子上。 龙秣辛拿出一粒丹药放在嘴里,就着茶水咽下,无奈道:“能不着急嘛,你也看到了我这病况,估摸着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良才不成器,女儿不争气,我就算是死,恐怕也不瞑目啊。” “大哥,这种晦气话以后就别说了。” 匡天光皱眉道。“等这趟镖走完,我们去京城找神医,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龙秣辛面露苦涩,喃喃道:“自己的状况,也只有自己最清楚了。” 不等匡天光开口,龙秣辛忽然目光炯炯地的看着他,“老匡,若我真有个万一,这镖局的重担就只能交到你手中了。倘若良才那小子始终不成气候,烂泥扶不上墙,你无需再顾忌,直接取而代之,不能让镖局毁了,以后这龙武镖局改姓匡家!” 轰隆!天空中一道雷鸣电闪狰狞划过,映照出内堂门外,女人高挑的身影。 龙媛媛轻轻靠在墙壁上,面沉如水。 女人缓缓握住腰间剑柄。 堂厅内,匡天光脸色一变,沉声说道:“大哥莫要说胡话,龙武镖局是你的心血,只能姓‘龙’。大哥你放心,无论何时何境,我会尽心尽力帮助良才,帮他扛起龙武镖局。” 龙秣辛将手旁的茶递给匡天光,疲惫道:“老匡,当初我就该早些听你的话,好好管教良才,不放任他在外面瞎折腾,如今也不会这般痛心啊。” 匡天光接过茶杯,说道:“良才只是性子有些贪玩,要不这段时间我带他押镖,磨磨性子。” 对于那位从小看到大的侄儿,匡天光还是很疼爱的。 可惜自大嫂死后,大哥就对那孩子过于溺爱了,整天和一些狐朋狗友浪荡。 龙秣辛调侃道:“就他那囊样,别说磨性子,恐怕你老匡的脾气先给磨出火来了。” 匡天光笑了起来,抿了几口热茶说道:“凡事都要有个开始嘛,也该练练了。” “是啊,不能这么下去了。” 龙秣辛咳嗽了几声,望着手帕上的鲜血,走到一尊落满灰尘的佛像前,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老匡,我想给良才说门亲事。这小子有了媳妇,或许能收收性子,能安稳一些。” 匡天光一愣,点了点头,“说的也是,有了家,就有责任心了。不知大哥中意哪家姑娘,等这趟镖走完,我们亲自去登门求亲。” 龙秣辛看着对方,露出一抹笑意,“外家人就算了,我不放心。我觉得,小雀儿就很不错。” —— 空荡荡的禅房内,散余着些许檀香味。 避开众人的张雀儿,独自来到房间,靠坐在木床上,手指轻轻拨动着手里的千纸鹤,怔怔发呆。 屋外电闪雷鸣,屋内暗沉一片。 少女就像是一只折翼的小麻雀,蜷缩在沾满灰尘的鸟巢里,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瞅了眼外面天空,又赶紧缩回身子,生怕坠下去。 “咚咚……” 禅房木门忽然被敲响。 张雀儿恍若未闻。 屋门被推开,龙媛媛端着一杯热茶走了进来,递给对方,“不暖暖身子?” 见对方不搭理她,龙媛媛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坐在少女身边,蜷起双腿,轻声说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 张雀儿朱唇轻启。 龙媛媛目光投向房间暗影处,说道:“谢谢你没有告诉他们你看到的。” “我看到了什么?” 张雀儿又问道,语态带着几分慵懒。 龙媛媛咬了咬下嘴唇。 “哦,我想起来了。”张雀儿侧过脑袋,盯着女人的侧脸,笑着说道,“我看到你光着身子,床上还躺着两个……应该是两具似乎被吸干了的男人尸体……你挺厉害的。” 龙媛媛握紧了粉拳,眼眸里泛起痛苦之色。 张雀儿脑勺靠在冰冷的墙上,淡淡道:“我答应过某人,安安稳稳的生活,所以你那些破事,我也懒得说。以后,你别在我面前晃动恶心我就行。” 龙媛媛凄然一笑,“你放心,我会尽量避着你。但无论如何,我都很感谢你。” 女人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子,喃喃道: “可真是脏啊,我若是早些听爹爹的话,听匡叔叔的话,听符胡仁的话,听你们的话,也不至于如此。也许,这就是我该有的报应。” 张雀儿微阖着眼眸,冷淡道:“给我说这些没用。” 茶杯热气袅袅。 萦绕着少女的面庞有些模糊。 龙媛媛发呆了许久,起身说道:“可为什么偏偏是我的报应呢?老天爷有时候,真是很不公平啊。” 她看着张雀儿漂亮清纯的脸蛋,语气忽然变得温柔起来,“雀儿妹妹,也许你不会告诉其他人。而且就算你说了,他们也不信。但是……我睡不踏实。我真的睡不踏实,我要确保,你永远不会说。” 张雀儿冷笑,“怎么?想杀人灭口?” 张雀儿看向旁边冒着热气的茶杯,“这茶里,放了东西是吧。” “梦春散……” 龙媛媛说道,“即便你不喝,它散发出的香味也会对你起作用。你不是修行人士,作用会更明显,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雀儿妹妹,有匡叔叔在,我不会杀你。 但是,我想让你变得跟我一样……只有你和我一样了,你才会感受到我的痛苦,才会同情我! 才不会……跟别人说出去。”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响起敲门声音。 “进来。” 龙媛媛唇角弯起。 龙良才推开屋门,当看到蜷坐在床板上,周身弥漫着一种惹人怜惜气质的张雀儿时。他瞬间如被摄住心神,呆立原地。 “还愣着做什么?脱衣服啊。”龙媛媛冷声催促。 “姐,这……这不妥吧。” 龙良才有些迟疑怯然,“若是被匡叔叔知道了……” 龙媛媛对弟弟怯懦的德性很是不满, “爹爹都跟匡叔叔提亲了,打算把雀儿妹妹嫁给你。只不过你知道匡叔叔的性格,他一向对你瞧不起,肯定不会把雀儿妹妹交给你。 眼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匡叔叔哪怕再不愿,也只能让你们成亲。” 见弟弟依旧不敢动弹,龙媛媛气得一个耳光扇过去,脸色冰冷,“行,你不想是吧,我相信其他人会抢着争这次机会,我去找他们!” 龙媛媛转身出门。 回过神的龙良才连忙拉住姐姐,“别,我做,不要把雀儿妹妹给其他人。” 说着,便走向张雀儿。 龙媛媛停住脚步,眼里却闪烁着狰狞的情绪。 让张雀儿成为龙家媳妇? 开什么玩笑! 等会儿她还要找其他人来,她今天就要会毁掉这个丫头,唯有这样……这丫头才不会用那种鄙夷的眼神看她,才会乖乖闭嘴! “大小姐,你们在做什么!” 忽然,符胡仁出现在门口。少年愣了一愣,上前一把推开龙良才,护在张雀儿面前,望着龙媛媛怒道:“大小姐,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符胡仁,你给我滚开!” 看到平日里讨厌的舔狗要坏自己大事,龙媛媛抓住剑柄,寒声道。 符胡仁急声劝道:“大小姐,雀儿妹妹是二当家的外甥女,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她。大小姐,你别再干傻事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嘭! 男人被女人一把扔到了角落里。 龙媛媛取出一根细绳索绑住符胡仁,用布团塞住对方嘴巴,蹲在男人面前,脸上带着神经质般的笑容,“符胡仁,一会儿让你也尝尝女人的滋味。” 符胡仁呜呜喊叫挣扎着,对方却无动于衷。 龙良才咬了咬牙,走到张雀儿面前,竖起双指说道:“雀儿妹妹,我发誓,我一定会娶你。等你嫁入我们龙家,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不让你受半点委屈,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 “为什么总是会这样呢。” 张雀儿轻轻握住身边的长剑,望着窗外的雷鸣电闪,喃喃道,“也许我天生就是扫把星,走到哪儿,都会有死人。呵呵,那就继续杀人吧。” 唰! 剑光掠过。 正在发誓的龙良才愣住了。 随即,他便惊恐的看到自己伸出的两根手指没了,被齐刷刷的削掉了。 男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龙媛媛瞪大了眼睛,随即大怒。 “臭丫头,你胆敢——” “噗!” 长剑刺入女人的肩胛骨。 张雀儿微笑道:“媛姐姐,我会慢慢折磨你的,在客栈我可是忍你很久了。” 张雀儿拔出长剑。 “晏长青,虽然你不愿收我为徒,但我既然学了你的剑术,就厚着脸皮叫你一声师父。” 少女手指轻轻抹去剑身上的血迹,双目泛起猩红的光芒,“师父,你的剑不够快,不够狠。所以他们才嘲讽你,瞧不起你。” “不过没关系,从今往后,就让徒弟我……给你剑魔正名!” (本章完) 第161章 黑色彼岸花 (八千字) 雷声轰鸣,如子弹一般的雨点,不断地驰骤纵横,密得像是一瀑帷幕,布满了整片天宇。 在龙秣辛提亲的话语落下后,堂厅外雷电闪烁,使暗沉的天空顷刻之间辉煌雪亮,同时也映照出,匡天光愕然地面容。 “大哥,你是说……小雀儿?” 匡天光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愣在原地。 龙秣辛有些疲惫的坐在凳子上,笑着说道:“小雀儿那丫头乖巧可人,一脸的福相,我家那臭小子魂都被勾去了。有了这么漂亮的媳妇,那小子也会收收心。 虽说小雀儿如今父母都不在了,但有你这位姑父在,能成为我龙武镖局的少奶奶,并无半分折辱。我相信她父母泉下有知,也一定会很欣慰的。 而且说心里话,给良才找个外面的姑娘,我真的不放心,龙武镖局这块肥肉,很多人都盯着,到头来必然也是麻烦事不断,唯有自己人才安心。” 匡天光皱眉道:“大哥,小雀儿现在还小,要不等……” “等不了啦,我已经等不了了。” 男人身躯一软,跌跪于地。 匡天光艰难地扭头看向龙秣辛,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痛苦,嘶哑道:“大哥你……你竟……在茶中下毒!” “可是想法这东西一旦有了,就说明,它迟早有一天会发生。” 瓢泼大雨汇成了一张密匝匝的水网,打在男人的脸上像针刺一般痛,整個天空完全暗淡了,电闪雷鸣,宛如天地间正在发出凄厉的哀泣之声。 这是警告。 若是大哥执意看中小雀儿,我也会试着撮合他们。但前提是,良才必须有所担当。我建议,再等两年,多磨磨良才的性子。” “就这么定了。” “大哥,不是我瞧不起良才,而是你看看他平日都在做什么?我难道不希望侄儿成材吗?我已经告诫过你多少次,可你就是不听!” 龙秣辛眼神飘忽,语气幽然,“是啊,这些都是我酿下的错,我总觉得自己还年轻,良才还小,就想着多宠宠他。等他长大些,我再好好教导。可不知不觉,我已经没机会去教导了。” 望着结拜大哥眼里那抹陌生的情绪,这时候的他终于明白过来,对方说这么多话的含义。 匡天光怒其不争道。 龙秣辛缓了缓气,淡淡道:“是啊,有你在,龙武镖局就不会乱。有伱在,龙武镖局就会平安。所以,老孟,老齐他们,一直想着让你掌管龙武镖局。” 龙秣辛苦笑道:“老匡啊,其实我知道你一直瞧不上良才……” 鲜血不断地从匡天光地口中溢出…… 他抬头看着多年的结拜兄弟,“可是老匡啊,他毕竟是我儿子,这龙武镖局他必须得扛起来,这可是我们兄弟俩这么多年拼出的心血!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才能给我儿子一个安稳,让他少受些苦……老匡啊,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我真的……咳咳咳……” 匡天光咬了咬牙,沉声说道:“大哥,我还是不同意小雀儿嫁给良才!一来,小雀儿年岁还小,父母也刚刚去世,嫁人对她来说太远。二来,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感情之事终究是要相互喜欢的,我希望小雀儿能有自己的选择! 匡天光神情黯然道:“大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小雀儿嫁给良才。回去后,我会帮良才去相其他姑娘,一定会找个贤惠知礼的。你放心,有我在龙武镖局一天,镖局就不会乱。” 龙秣辛眼神复杂,“老匡,镖局里的很多老人都是你的人,大伙儿都服你。我死后,你觉得他们会真心实意的给良才做事吗? 匡天光转身便要离去。 匡天光神情陡变,“大哥,这件事我们不是已经谈过了吗?我已经劝过老孟、老齐他们,往后他们会尽心尽力帮良才维护镖局。” 也明白对方之前,故意说让他取而代之。 整天花天酒地,跟一帮狐朋狗友混迹烟花风月之地,把小雀儿嫁给他,完全就是往火坑里推。作为小雀儿唯一的亲人,他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他目光怔然地盯着地面那滩血迹,脸上尽是惊愕之色。 匡天光惨然一笑,抱拳深深行了一礼,“大哥,从今往后,我匡天光不再是龙武镖局的人。我会带着小雀儿离开,从此也不再踏入禹州一步!大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了,保重!” 匡天光浑身一震。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小雀儿……小雀儿……” 龙秣辛捂着嘴巴,拼命压制着咳嗽,脸庞憋得通红。 龙秣辛望着手帕里咳出的血迹,轻声一叹,“马上也快十三岁了吧,一些大户人家的丫头也是差不多在这个年纪嫁人的。” 想到自己的外甥女,匡天光强忍着腹部疼痛,踉跄冲出了堂厅,一头栽倒在院内泥水里。 这一刻,匡天光只觉浑身发冷,一股悲凉涌上心头,像有千万利刃在那里宰割,阵阵地发颤。 这也是暗示……他该离开镖局了。 匡天光虽然对那位侄儿很疼爱,但对于那小子的德性他也一清二楚。 “大哥——” 龙秣辛抬了抬手,语气不容置疑,“回去后就把婚宴办了。抱孙子,我是抱不上了,能在临死前看着儿子成了家,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 龙秣辛不敢看他,泪水不断滑落,“老匡啊,你放心去吧。我会让良才照顾好小雀儿的,过段时间,我就来陪你了……大哥在地府,给你赔罪!” 这是试探。 正当此时,一股剧烈的疼痛骤然自腹部翻涌而起,紧随其后,匡天光喉头一紧,口中喷出一口浓稠乌黑的鲜血。 周围,镖局的其他人拿着刀,冷冷看着他。 老匡,我相信你不会有篡夺龙武镖局的想法,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感情,我最清楚你的为人,但是……你手下那些人,我信不过。若某一天,你强行被他们推上去,那时候……也就由不得你了。” 透过密集地水幕,他隐约看到平日自己精心栽培的三个小弟,已经倒在了雨水里,地上鲜血侵染。 这时候匡天光终于明白,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局。难怪当时临走的时候,龙秣辛不让他带太多人,反而自己却带了一干心腹。 匡天光面露惨然。 二十多年的兄弟感情,原来这么脆弱啊。 他双掌深深陷入泥泞的水中,竭尽全身力气,朝着禅房方向艰难蠕动,沙哑的喉咙中唤着“小雀儿”,尽管那声音已微弱得几乎不可闻。 最终,他还是无力倒在了地上。 “小雀儿……” 匡天光望着那渐渐模糊的禅院,眼里的光慢慢黯去。 龙秣辛默默的走到他的身前,不断咳嗽着,任由雨水打在脸上。 咳着咳着,他用沾血的手帕捂住脸庞,跪在地上,缓缓弯下腰,喉咙里发出呜咽痛苦的悲泣声,“二弟啊!大哥对不住你……” “啊!!” 突然,禅房那边传来一声惨叫,划破雨幕。 龙秣辛一愣。 听声音,似乎是自己儿子的。 —— 恐惧、震惊、茫然……种种情绪交织在心间。 当目睹手中长剑被眼前少女轻描淡写地斩断,这位龙武镖局的千金小姐仿若被抽去了灵魂,僵立原地,如木偶般动弹不得。 因为张雀儿的特殊性,外人很难察觉到她身上的修为波动。 自始至终,龙媛媛都以为对方只是一个普通少女。 然而此刻——对方展现出的修为,分明在小玄宗师左右! “龙大少爷,你要去哪儿?” 望着脸色苍白、目光惊惧、步步后退至门口的龙良才,张雀儿戏谑道,“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娶我吗?怎的这就被吓破胆啦?” 龙良才摸到了门框边缘,转身便要跑。 但右脚刚跨出,他便一头栽倒在地上,一阵剧痛自右腿狂涌而至。低头一瞧,骇然发现自己的右腿竟已消失无踪,自膝盖处被整齐切断。 男人喉咙中随即爆发出如杀猪般的凄厉惨叫。 张雀儿慢悠悠走到龙大少爷面前,俯视着惨嚎的男人,“怎么?又不喜欢我了?刚才你可是发过誓的,良才哥哥?”少女笑容甜美。 然而这甜美动人的笑颜,在男人眼里却如恶魔一般。 “雀儿……雀儿妹妹……饶命……饶命……” 男人惨叫着,痛哭流涕。 “就你,也配叫我雀儿妹妹?” 张雀儿猩红的眸子一寒,长剑刺入了对方的口中。 剑尖并未贯穿脑袋,而是抵在了舌身处。随着剑身一搅,男人满口血液碎肉。 剧痛之下,龙良才当场昏死过去。 “小贱人去死!” 此刻,龙媛媛从惊恐中稍稍回过神来,见少女正背对自己,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旋即高举断剑,朝着张雀儿的后背猛刺而去。 然而下一秒,长剑飞了出去。 飞出去的,还有一只手。 龙媛媛望着断腕处喷溅出的血液,呆滞了数秒,才从喉咙发出凄厉的惨叫之声。 “媛姐姐,这么急着送死啊。” 张雀儿面庞上的笑意中蕴含着阴冷与森寒。 少女长剑轻轻抹过龙良才的喉咙,朝着龙媛媛走去,“行,我送你们姐弟俩上路。” 龙良才又被疼醒过来。 感觉脖颈处似乎喷涌着什么东西,下意识捂住喉咙。 黏黏着……男人这才反应过来是血。 他拼命的想要压住喉咙的伤口,但鲜血依旧不断溢出。 龙媛媛望着朝她走来的少女,惊惧交加,连退数步,不慎被地上的血迹滑倒在地上,脸上满是泪水,“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这一刻,龙大小姐彻底崩溃了。 无尽的悔恨与绝望席卷至内心……这是她这两天第二次悔恨。 每一次都给了她机会,却未曾珍惜过。 忽然间,她似是记起了什么,挣扎着朝堂厅方向欲要大声呼救。 但叫声还没出口,就被揪住了头发。 头顶巨力涌来,龙媛媛如同断线风筝般被凌厉地抛掷出去。 在空中翻转的刹那,她清晰感受到头皮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连灵魂都被牵扯得颤抖。 随后,她重重地坠入冰冷的雨幕中。 激起大片水花。 只见女人头顶赫然一片血红狼藉,大半头发已被硬生生扯下,散落在泥泞的地面。 “我明明已经放下了杀心,打算好好跟你们生活,为什么还要逼我呢。” 张雀儿周身萦绕着暴戾的妖气,猩红的眼眸里不带一丝感情,“我努力的听话,努力的想要让自己变好,变得普通一些,想让其他人都喜欢我。为什么,你们非要逼我呢。” 少女眼角缓缓滑落下了一痕血泪,被冰冷的雨水冲刷掉。 “儿子!!” 陡然,一道悲呼声炸起。 正是急匆匆赶至现场的龙秣辛。 男人双目圆睁,呆望着禅房那令人肝胆俱裂的一幕。儿子的尸体如尖刀般刺入他的视线,让他瞬间陷入极度的震惊与恍惚。 他猛地抬头,目光死死盯着张雀儿,“小贱人!!我要扒了你的皮!” 龙秣辛踏雨疾冲至少女,一拳轰去。 狂暴的雨幕顷刻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疯狂搅动,形成了一股肉眼可见的庞大螺旋涡旋。 作为龙武镖局的主人,龙秣辛在十年前就突破至小玄宗师。 这些年因为病情原因,一直未能再有突破。但毕竟底子浑厚,而张雀儿又是妖气强行提升修为,比较虚,在实力上,是稳压一头的。 由无数锋锐水刃组成的巨大钻头,携带着轰鸣的音爆,与张雀儿的长剑轰击在一起。 少女顿感体内气血翻涌,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娇小的身躯如断线纸鸢般被那股沛然巨力击飞,于空中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而后重重摔落地面。 张雀儿只觉五脏六腑仿佛被巨力强行错位、挤压,剧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咳咳咳……” 虽说龙秣辛实力浑厚,但动用玄气之后,抑不自制的咳嗽起来。脸庞因咳嗽而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微突,显得几分痛苦。 “杀了她!” 龙秣辛捂着嘴唇,对身后跟来的镖局成员命令道。 众人挥起长刀,纷纷朝着少女杀去。 张雀儿强忍着剧痛站起来,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少女纤弱的身子在暴雨之中,如同山中脆弱的花朵在寒风中摇摆。 张雀儿手腕一转,剑尖挑起一泼雨水。 原本平凡无奇的水珠,在剑气的催动下,化作千百枚细小却威力无穷的暗器,向着冲来的众人疾射而去。力量之大,瞬间将其掀翻在地。 只听得一阵阵闷哼与倒地声此起彼伏,众人纷纷倒在雨水地面上。 张雀儿疾步上前,娇小的身子在雨幕中穿梭,剑光如电,留下一道道冷冽的银色轨迹。一串串鲜血如绽放的红莲般喷洒而出,不断有人倒下,有人哀嚎,有人想要逃跑,但依旧倒在血泊之中…… 雷雨、少女、长剑、尸体、杀戮……仿佛血墨晕染而成的画面,定格成为了一幕凄然。 龙秣辛抱着儿子已经尸体,在雨中痛哭流涕。 看着院子里铺满了尸体,少女单膝跪在不住的喘气,龙秣辛愤恨到了极致,目光血红,“贱丫头,我龙家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龙秣辛赫然起身,仰天怒啸一声,仍强忍着喉咙的灼热与胸腔的憋闷,极力稳住身形,不让自己的气势有丝毫衰减,然后疯也似的冲向少女。 他发誓! 他要抽了对方的筋,扒了对方皮,一点一点的折磨死! “这话听着真恶心啊。” 张雀儿闭上眼睛,散乱的发丝湿漉漉地贴附在那张白皙无瑕的小脸上,每一根发丝都似乎承载着沉重的雨水,显得格外沉甸甸。 她慢慢调整着呼吸,回忆着昔日晏长青给二两教剑的画面。 收剑……收剑…… 如来剑势如何凶猛,如何递出一剑,晏长青都要求二两把剑及时收回去。 可张雀儿却不喜欢。 少女喃喃道: “师父,剑都出了,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当出剑的那一刻,命就已经摆在剑上了,何来贪生一说。” “师父,我坚信自己的路是对的!我张雀儿的剑,只要出了,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就在龙秣辛拳头快要抵至的刹那,少女猛地睁开眼睛,明亮的眼眸犹如破晓时分的第一缕阳光,猛然穿透黑暗,刺破了这凝滞的时空。 剑气如狂潮般汹涌而出! 空气仿佛被撕裂开来,发出尖锐的啸鸣声。一道道璀璨的光华环绕剑身流转,犹如盘旋的银蛇,又似绽放的寒梅。 龙秣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惊得微一愣神,拳头却未因这突变而有丝毫迟疑,反而更加迅猛地向少女砸去,怒喝道:“去死!” 剑气与铁拳在空中交织,两人身影不断交错,从禅院打到了院外。 世间无论是拳法,或是剑法,都讲究一口气的运转流动。 气长,气浑厚,则占上风。 气尽,则死。 此时交战的二人,龙秣辛流转在穴窍内的气机无疑比张雀儿更为绵长浑厚,反而少女却只拼着这一口气,几乎每一剑的递出都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龙秣辛越打越心惊,只觉对面就是一个不怕死的疯子,做好了与他同归于尽的准备。 少女手中的长剑犹如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一次次以生命为赌注,凌厉决绝,丝毫不见退让。 数十个回合后,最终两人的“那口气”也拼到了极致。 眼见张雀儿再次不要命的递出一剑,这应该是最后一剑,龙秣辛眼中闪烁着熊熊怒火,憋屈愤怒之下,也提起仅剩的一点气机,砸向少女额头。 你不怕死,老子难道就怕吗? 男人如猛虎下山般扑向少女,面色狰狞。 铁拳在雨幕中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挟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直奔张雀儿的额头而去。 张雀儿面沉如水,紧握长剑的手腕上青筋暴起,不见任何退缩,剑尖直指前方,犹如破云而出的利箭,扎向对方的心口位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死亡迅速而又缓慢的逼近二人,一寸一寸地逼近。 龙秣辛瞳孔不断收缩。 张雀儿眼神无波,宛若死人一般。 就在最紧要的关头,最终还是龙秣辛生出了退怯之心,下意识地偏移身子,试图躲避对方致命的一击——然而就是他这一躲,清楚的看到少女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不屑的弧度。 噗! 长剑似乎早算到对方闪躲的位置,只是稍稍偏移,便毫不留情的穿透了龙秣辛的心口。 对方的拳头也砸在了少女的肩头。 少女倒飞出去,周身骨骼仿佛都在哀鸣,痛楚之甚,让她无法抑制地蜷缩起来。 她的剑,还插在龙秣辛的心口处。 鲜红的血液沿着剑身缓缓流淌,与雨水交融,洒落在地面,形成一朵朵妖冶的血花。 龙秣辛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 “为什么要怕死呢?” 张雀儿吐出嘴里的鲜血,用手背随意擦了擦,望着龙秣辛笑道,“死有什么可怕的,你儿子死了,你女儿也要死了,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怕死,笑死我了……哈哈哈……” 少女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姣好的面容显得癫狂而怜悯。 扑通! 龙秣辛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张雀儿想要站起来,却又无力趴在地上,垂落的发丝贴伏在巧致白晰的额头上,更增凄艳。 雨水继续无情地拍打着少女的身躯,与她身上的血迹混杂在一起。 喘息了许久,她再次挣扎着起身。 这时,她看到了姑父匡天光的尸体。 少女嘴唇微微颤抖。 她踉踉跄跄的跪倒在姑父身边。 奇迹的是,后者或许挂念外甥女,还吊着最后一口气,但也仅仅只是最后一口气了。 望着脸上沾满血迹的少女,匡天光已经无力抬起手臂,嘴唇微微动了动,发出了无声的“小雀儿”三个字,随后闭上了眼睛。 张雀儿怔怔看着,哽咽着。 雨水沿着少女的额际滑落,一路流淌过她紧闭的眼睑,沿着精致的鼻梁蜿蜒而下,最后滴答滴答地从她细腻的下颌滑落,跌入衣襟深处,与早已湿透的衣物融为一体…… 仿佛天地间,静默而开的一朵黑色彼岸花。 远处,血泊里的龙媛媛还在努力朝着寺庙外爬着,像是一条蠕动着的虫子,祈求博得一点小小的生机。 “都死了好……都死了好……” 张雀儿面无表情的走到龙秣辛的尸体前,拔出对方身上的长剑,朝着龙媛媛走去。 忽然,一阵响动从禅房门口传来。 却是符胡仁。 符胡仁身上还绑着被龙媛媛之前缠绑着的绳索,嘴里塞着破布。 看到院子里的情形后,他愣了片刻,一蹦一跳的朝着张雀儿而去。 结果一个不慎,栽倒在少女面前。 “怎么?想让我放了她?” 张雀儿将长剑横在对方脖子上,眼眸带着浓浓杀机,“你觉得,今天这里的人,还能有活口吗?包括你也是。” 符胡仁拼命摇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张雀儿眼神杀意浮动,下意识便要刺死对方。可忽然,她看到了手腕上——那条二两给她编织的手链。 少女有些恍惚。 眼前浮现出那个善良可爱的女孩。 张雀儿身上暴戾的煞气渐渐褪去,眼里的猩红也淡了许多。 “如果二两看到我这个样子,她一定会很失望吧,也不会再认我这个姐姐了。”张雀儿喃喃自嘲道,“二两说,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善良的人,会活得开心一些……” 她环顾着地上死在自己手里的一具具尸体,最终收回了手里的剑。 “罢了,为了二两,我就留一点善念给你。” 张雀儿叹息一声,挥手斩断对方身上的绳索,随即寒声警告道,“但你若是敢阻止我杀龙媛媛,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符胡仁取掉嘴里的破布,喘息了两下,一脸关切的看着受伤严重的张雀儿,“雀儿姑娘,你没事吧。” “滚出这里。” 张雀儿没搭理他,转身朝着龙媛媛走去。 符胡仁忽然看到地上的一枚千纸鹤,捡起来急忙问道:“雀儿姑娘,这东西是你的吗?” 张雀儿回头,愣了愣,伸手去拿。 然而就在少女注意力全在千纸鹤的时候,面前人畜无害的符胡仁猛地一个箭步上前,身形快如幻影,手中的尖刀狠狠刺进了张雀儿的小腹。 尽管张雀儿回神及时,挥剑劈下,依旧没能挡住对方。 符胡仁避开长剑,拔出匕首,与少女拉开距离,望着对方捂着腹部踉跄半跪在地上,笑着说道:“不好意思啊雀儿姑娘,你修为太高了,我只能来阴的。” 不远处,龙媛媛看到这一幕,欣喜若狂, “符大哥,我就知道你会救我的!快杀了她!快杀了她!杀了她我就嫁给你!我这辈子都是你女人。” 符胡仁见张雀儿已经失去了战斗力,无法起身,便来到龙媛媛的身上。 “符大哥……” 龙媛媛尽量让自己表现出深情的一幕,“我现在才知道,我最爱的人是你。符大哥,我把龙武镖局的产业全给你,安心做你的妻子,你快杀了她……” 符胡仁轻轻抚摸着女人的腹部,笑容诡异,“最终还是没能拿走呢。老子养了半年的小鬼,凭什么你几天就想拿走。” “符……符大哥你在说什么?” 龙媛媛望着忽然变得陌生的男人,一脸错愕。 这时,她目光忽然变的惊恐起来。 只见寺庙内,多了一道人影——一袭白衫,手持折扇,翩翩如玉。 “师兄啊,何必呢。” 温侗望着符胡仁,无奈道,“连我这个师弟都要防啊。” 符胡仁冷笑,“从你接近龙大小姐那一刻,我就猜到是你了。你以为变了个模样,我就认不出你了吗?想拿老子种下的小鬼,你还嫌嫩!” “行,我不跟你争了,不过我放在她腹中的血人参你总得还给我吧。” 温侗无奈道。 符胡仁唇角勾起嘲讽笑容,“这些天我为什么装傻不阻止你,不就是希望你多放在宝贝在她身上吗?吃进去的,哪有再吐出来的道理。” 温侗面色陡然阴沉下来。 “不过呢,师兄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符胡仁指着张雀儿说道,“你那只小鬼,就养在她身上,那丫头的体质可比这位龙大小姐好多了。” “又想坑我啊。”温侗讥讽。 “你不要,那我要了。” 符胡仁狰狞一笑,手掌猛地刺进龙媛媛的小腹,然后轻轻一拽,一只黑不溜秋,仿若人参果的小家伙从女人肚子里拽了出来。 小家伙拼命挣扎着,发出凄厉瘆人的叫声。 符胡仁提着小鬼朝着张雀儿走去,啧啧道:“这么好的体质,竟然还不要,呵呵,难怪一辈子没出息,被师父瞧不起。” 温侗攥紧了拳头,眼神冰冷。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动手时,忽然雨空中掠来一声尖啸,似乎有什么东西穿过层层雨幕, 紧接着,便看到符胡仁腹部被带出一串鲜血。 符胡仁倒飞而出,重重摔在地上,手中挣脱的小鬼刚要逃跑,被一道银光死死钉在地上。 “飞剑!?” 温侗神情骇然。 他转身欲要逃跑,却发现面前竟多了一个女人。 一袭红衣,竟是梦娘。 砰! 一路疾奔而来的姜守中整个人几乎摔在地上,顾不得体面,从雨中踉跄爬起来,不顾体内气机絮乱,急掠到张雀儿面前,将其搂在怀里,“雀儿!” 张雀儿微微张开杏眸。 望着眼前不停喘气的男人,少女凄然苍白的小脸露出一抹笑意,“你怎么……又回来了啊……” “我——” 姜守中悔恨无比,恨不得在自己身上捅几个窟窿。 在与二两交谈后,姜守中最终决定再问一次少女,要不要跟他回京,所以才急忙追赶。 只是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情景。 “没事的,我不怪你,这本来就是我的选择。” 张雀儿轻抚着男人脸颊,笑着说道,“况且,英雄救美还来得及……姜墨……” 少女咳嗽起来,不断吐出鲜血。 姜守中紧紧将柔弱的少女抱在怀里,“没事的,以后我保护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 “姜墨……我决定了,以后一定要嫁给你,真的……我不骗你……姜墨,我这么漂亮,可不能当小妾……姜墨,我好像要死了……我其实,也怕死呢……” 少女闭上了眼睛。 这时,天空中忽然飘来一朵黑色的彼岸花。 【作者的话:不小心写嗨了,字数写多了,所以迟了,下次争取少点,快点更新】 (本章完) 第162章 剑魔传人 色泽如深渊的彼岸花静静悬浮在空中,仿佛汲取了世间所有暗影,于昏冥之际,散发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冷艳光泽。 一缕缕幽深的血气从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上剥离而出,互相交织融合,涌入张雀儿的体内。 随着血气的灌注,少女肌肤之下开始若有若无地显现丝丝缕缕的黑雾,黑雾在她血管脉络之间缭绕流淌,仿佛隐藏在血管内的一条暗河。 少女的脸庞在暗淡的光影中显得越发苍白,却又透着一股诡异的妖异纯美。 “这是什么?” 姜守中一脸疑惑。 唯有梦娘神情骇然——之前在妖尊那里,她看到了三朵彼岸花,她自己就有一朵粉色的。 “别碰。” 深怕姜守中触碰黑色彼岸花,梦娘连忙提醒。 这时,天空中缓缓飘落一道人影。 姜守中放下了些戒心,但随即冷冷说道:“这丫头以后只会跟着我,不会跟你走。至于妖尊有什么计划,那是她的事,我会亲自跟她说明。” 当时她和妖尊谈话时,梦娘就藏在附近。至于后来梦娘和妖尊说了什么,她不知情。但也足以说明,梦娘大概率也是妖尊的手下。 这小伙以为妖尊是街上的大妈吗?想见就见? 不过看到梦娘,楼万魔一时又摸不准姜守中与妖尊的关系。就在她迟疑之时,一道柔柔虚弱的声音响起,“我跟你走。” 他低头望着怀里已经苏醒的少女。 大雨已经渐渐停歇,只需些许零碎的雨滴从天空落下。 是一个美艳女人。 姜守中愕然。 狭长的花瓣缓缓绽放,流淌着淡淡的紫黑色光泽。花朵不断地旋转,缩小,逐渐聚拢向少女的眉心处,最终烙印在了少女的眉心处。 “我不想跟你们打架,但如果你们执意阻拦,坏了妖尊大事,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楼万魔虽然对姜守中说着,但目光却看向梦娘。 见姜守中一脸警戒的望着她,楼万魔也懒得废话,撩了撩长发,淡淡说道:“这丫头是妖尊大人指定的人,我要带走她。” 少女伸出手,朝着黑色彼岸花摸去。 少女裙裾轻轻拂动,仿佛一朵绽放出血色世界里的黑色莲花。 张雀儿,也只能是张雀儿。 张雀儿轻轻触碰了一下彼岸花。 也很倔强。 这妖尊大妈又在搞什么鬼? 姜守中欲要抬手阻止,可看着少女眼里的坚定之色,抬起的手悬在了空中。 哪怕他这次赶来,并没有发生这些事情悲剧,张雀儿也不会跟她走。 哪怕是折了翅膀,也依旧想着飞往更高的地方。 借助彼岸花恢复大半伤势的张雀儿从男人怀里起来,微微仰起苍白的精致小脸,绽放出美丽的笑容:“可我终究,不是二两啊。” 梦娘对姜守中说道。 长发几乎垂于地面,雅青色的开叉长裙露出大长腿,胸脯前玉白一片,穿着极为大胆。 刹那间,少女身上多了一股阴暗之气。 张雀儿望着眼前诡魅迷离的彼岸花,轻声说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二两的路是白色的,而我的路,也只能是黑色的。” 血红色的夕阳从厚沉的云缝中流泻而出。 二两是二两。 她觉得是对的,哪怕对方是晏长青,她也会坚持自己的练法,绝不更改。 妖尊? 姜守中黯然。 这股气息更像是一股生长在地狱之花的幽冥之气,如从九幽黄泉中逆流而上的暗流,诡丽而又神秘。 姜守中很清楚,怀中少女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 姜守中愕然,随即皱眉。 就像是练剑一样。 正是血灵窟的窟主,楼万魔。 闻言,楼万魔发出一声嗤笑。 “她是妖尊的人。” “你想好了吗?我会养你的。” 她并不知晓妖尊就在姜守中身上,不过之前见过梦娘。 她望着被彼岸花护佑的少女,神情怪异,喃喃道:“选了这么一个丫头啊。” 姜守中轻声说道。 “亲自跟她说明?” “不愧是妖尊大人看中的,哪怕没有妖尊大人吩咐,我也会收你做弟子。” 楼万魔一双美目熠熠生辉,犹如发现了世间罕见的珍宝,闪烁着欣喜与期待的光芒。 她目光瞟向已经吓傻了的温侗,再看看被飞剑钉住的黑色小怪物,对姜守中说道: “他们是妖族八大势力之一,鬼蛊林的弟子。擅长养小鬼,也就是一种妖婴,靠此来提升修为。我们血灵窟在妖族也算是邪魔外道了,这帮家伙可比我们更邪门,门内相互残杀一点都不新鲜。” 温侗此刻脑瓜子嗡嗡的。 听他们对话,又是血灵窟窟主,又是妖尊的……温侗后悔无比,早知道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强挤出一丝笑容,颤声结巴道:“各位……尊上,我……我就是路过,跟这里一点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没事,我会让你走的安详一点。” 张雀儿唇角勾起一抹淡然而冷峻的笑容,缓缓伸出白净的小手。刹那间,身后悄无声息地绽放出一朵巨大的黑色彼岸花。 无数黑色细丝扎在温侗的身上。 后者皮囊一点一点的收缩,最终化为一蓬骨灰。 另一边,被飞剑穿过腹部,但还余有一口气的符胡仁竭力维持着微弱的呼吸。看到这骇然一幕,他眼神满是惊惧,透出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 转瞬之际,那些黑色的丝线扎在了他的身上。 “至于伱,我会让你死的慢一点。” 张雀儿微笑道。 她唯一一次的善意,为了二两而手下留情,结果换来的却是差点死亡。 那一刻,张雀儿的心都在滴血。 符胡仁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发出求饶的话语,却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几声低微的嘶哑呻吟。 最终在绝望惨叫声中,他的身体一点一点的腐烂被割离,和温侗一样化为一蓬骨灰。 随着他死亡,那只小鬼黑妖也化为一滩血水。 张雀儿来到龙媛媛面前,后者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脸上还残留着惊恐之状。 张雀儿不再看她,对默然姜守中笑道:“对现在的我,是不是更讨厌了?” “不讨厌,如果非要讨厌的话,只讨厌之前的我,应该强行把你留下的。”姜守中认真说道。“而且我还是那句话,你愿意跟着我,我就养你一辈子。” 张雀儿笑了起来,只是笑容很苦涩。 她问道:“二两呢?” 姜守中道:“我着急追你,就让梦娘带我过来,二两她们暂时安排在了一個比较安全的地方,梦娘放了陷阱和术法,不会有事。” “你不该来的。”张雀儿黯然道。 的确,无论姜守中来不来,黑色彼岸花都会救下少女。 而张雀儿依旧会选择离去。 不会改变任何结果。 姜守中玩笑道:“至少要表演个英雄救美,对吧。虽然迟了点。” 张雀儿嫣然笑道:“姜墨,你该不会真以为我想嫁给你吧。我只不过是临死前,故意想让你伤心一些,以后多点惦记惦记我。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更不想在以后当你的小老婆。” “无所谓了。”姜守中笑道,“反正我媳妇也多,不差你一个。” 张雀儿轻咬纤薄的唇瓣,神情流露出几分恼意。 梦娘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着。 嗯,果然在现场吃瓜就是有意思。 “走吧,这次换我来送别。”张雀儿平静说道,神情带着几分释然,“以后能不能再见面,就看缘分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人世间的“再见”,有些时候便是再而不见。 只是当时双方都没有意识到而已。 姜守中点了点头,忽然走到少女面前,望着张雀儿沾有血迹却依旧纯净的面容,认真说道:“小雀儿,一定要好好活着。只要你还活着,以后我一定会追你,让你当我的媳妇。” 少女有些发愣,一抹红晕透过冷淡的面容,却没有说什么。 姜守中抓起对方纤细的手腕,勾住少女幼嫩的小拇指,然后用自己的大拇指在对方大拇指上轻轻碰了一下,如春风拂过少女心湖,涟漪轻漾。 男人嘴角微微上扬:“就这么说定了。” 姜守中转身离去,与梦娘消失在少女视线中。 张雀儿怔怔望着自己的大拇指,嘴角弯弯。 笑意仿佛从心底荡漾开来,沿着如画的眉梢,蔓延至明媚的脸颊,再缓缓滑向嘴角,最终定格在那弯弯的弧度上。 如诗如画,少女情怀。 在埋葬了姑父匡天光后,张雀儿跟着楼万魔离去。 临走时,她回头看了眼悬挂在寺院大门上,结有蛛网的匾牌——无岸寺。 无岸,无岸,回头无岸…… 既然无岸,那我便不回头了! 张雀儿扭头离去。 楼万魔笑道:“你叫小雀儿是吧,以后我就是你师父。” “我有师父了。” 张雀儿淡淡说道,“就这一个,以后不会再有。” 楼万魔面容有些僵硬,但看着对方冷漠的神情,无奈道:“行,那我就是你掌门,咱们也不讲究那些了。对了,我忘了问,你姓什么?” 少女沉默不言。 回想这一幕幕往事,少女内心流淌着淡淡的感伤。 她抬头看向天空,暗暗道:“爹,娘,姐姐……以后就让那个善良的小雀儿陪你们吧,张雀儿已经死了,从今日起,再没有张雀儿了。” 见少女不愿回答,楼万魔也就不追问了。 许久,少女转过螓首,笑靥如花,“我叫姜雀。” 楼万魔一愣,笑着点头,“好名字。” 以后妖界,明有曲红灵,暗有你姜雀……能不能统一妖族,就看你们俩了。 —— 京城,淮兰湖畔。 妇人江漪望着重新打造的金佛,啧啧道:“要不怎么能说和尚油水多呢,这金佛像是不要钱似的,坏一个打造一个。” 身边,晏长青望着湖底,眼神明灭不定。 “怎么?真打算放出那只狐妖啊,你可要想清楚后果。” 江漪微蹙蛾眉。“到时候,我可不陪着你做这个罪人,我还想多活几天呢。” 晏长青道:“你觉得李观世会不会骗我?” 江漪翻了个白眼,“我哪儿知道,反正你考虑好后果。” 晏长青拧开酒塞,闻了闻,笑道:“我晏长青做事,从来不讲究后果。不过眼下我需要调查清楚,免得被人给利用了。” 江漪笑了笑,忽然想起一事,转而问道:“姜墨和二两,究竟谁才是你真正的徒弟。” “二两。” 晏长青淡淡道。 江漪唇角微勾,伸出纤长的手指摇了摇,“没说实话,若真是二两,你就不会任由张雀儿偷学你的剑术了。只是我不明白,你就不怕那丫头走火入魔吗?那丫头的性子,可是非常狠的,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晏长青目光眺向淡红的天际,沉默了良久,淡淡道:“剑魔,剑魔,不入魔,怎么练剑?” 江漪眯起凤眸,“有趣,将来要多一个女剑魔啊。” (本章完) 第163章 染轻尘VS(2.0)曲红灵 相比于禹州的阴雨天气,青州则是截然不同的气象景象,碧空万里,天高云淡。 青州,梦瑶阁。 作为青州首屈一指的风月场地,便是见惯了京城繁华的达官贵胄与混迹于花丛间的风流浪子,其魅力亦毫不逊色于京畿之地的风月三甲。 毕竟这里一些独特的节目,京城都不一定会有。 只是前些日子遭遇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血案,这座日进斗金、夜夜笙歌的烟花之地便被官府暂时查封,昔日的繁华景象转瞬成空。 那一日,原本该是脂粉香气与欢声笑语交织的梦瑶阁,化作了一片血色炼狱。 成为不少嫖客的噩梦,吓出了后遗症。 导致在家里跟媳妇同房,都如同那岸边的垂柳,只能在水中无力拨动几下。 而酿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天妖宗那位护法。 此时在青州六扇门官员的带领下,一袭青裙的染轻尘来到当日屠杀的现场,进行调查。 跟随她一起的,还有袁安江等京城官员。 进入楼阁,铁锈般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犹未消散,地上随处可见已经干涸凝固的殷红血迹。 二楼内厅桌椅翻倒,杯盘狼藉……金银丝线织就的帷幔被利器割裂,珠玉散落一地,与血迹交织,足以窥见当时的惨烈。 袁安江手持厚重的案卷,目光在字里行间快速游走,边翻阅边沉声说道: “一共死了二十九个人,梦瑶阁死了五个,除了掌管事务的龟公和老鸨外,其余的姑娘们幸免于难,未受到任何伤害。” 袁安江顿了顿,视线从卷宗上抬起,扫视着周围凝结的血迹,“死的基本都是客人,有三位本地颇具影响力的商贾,还有几个名望家族的子弟,以及在地方享有盛名的文人士子或武林人士。” “大人,这是死者名单。” 青州六扇门主管单东川,将一份册子递给染轻尘。 染轻尘摆了摆手,“名单我已经看过了。” 刚来青州时,她就已经详细看过关于梦瑶阁惨案的卷宗,其中有两名死者的身份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个是前任青州知府的幕僚,叫许大青。 前任知府被自家小妾举报后,最终提供罪证的是这位幕僚。 也因此有功,得以继续留在府衙。 根据府衙记载,曲红灵在杀了前任知府后,原本打算杀掉这位叫许大青的幕僚,但被对方运气逃过一劫,最终没能杀掉。 而另一个死者,是苏家的二公子苏俊童。 提及青州苏氏一族,或许某些人并未有所耳闻,然若论及“天下第二快刀”之称的苏衫客,其名号却是响彻江湖,如雷贯耳。 苏衫客出身于青州修武世家,一门之内,代代皆有高手辈出。 因其自幼便展露出超群的修炼资质,家族对其寄予厚望,自孩提之时便悉心栽培,倾尽家族之力,旨在将其打造成一代修武奇才。 而苏衫客也不负众望,最终练就了一身高绝刀法,独步江湖,威震八方。 虽屈居第二,却无人敢于小觑其刀法之威。 一年多前,苏衫客联合一众江湖人士,与六扇门龙虎部合作,秘密前往十万大山刺杀曲红灵。因为地形复杂,最终仅有苏衫客几人,成功于翡翠峡谷找到了曲红灵,双方进行了一番激战。 而最后,却只有苏衫客一人拖着重伤之躯回来。 回来后的他疯疯癫癫的,还伴有失忆,根本想不起来翡翠峡谷发生的事情。 不过从那以后,曲红灵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杳无音信,一时再无其踪迹可循。 当时众人猜测曲红灵应该是死在了翡翠峡谷,未曾想半年后,对方又出现在了天妖宗。听传闻说,曲红灵只是受了伤,闭关半年进行疗伤。 这让很多人失望至极。 眼下苏衫客的二儿子和前知府的幕僚都死了,很难不让人怀疑背后是否是曲红灵在报复。 不过根据目前所调查的情况来看,当时天妖宗护法金鳌之所以暴起杀人,只是为了救一对被欺辱的姐妹。甚至目前,对方还带着其中一位女子四处逃离。 染轻尘来到最里面的一间密室门前。 密室内,到处都是血迹。 当时金鳌暴起杀人时,有几人提前躲进了这间密室,结果还是被杀了。 其中就有苏俊童和许大青。 “我们仔细勘察过,当时密室门其实并没有关上。” 单东川指着密室大门说道,“这道门乃是陨铁石打造,便是入圣高手都难破开。” “为什么没有关上?”袁安江好奇问道。 单东川苦笑着摇头:“我也不清楚,这密室本就是专门用来避难的,知道石门开启方法的人寥寥无几。我猜想,可能是石门突然失灵了。” “这几个人还真是倒霉。”袁安江扯动了一下嘴角。 染轻尘美目一闪,“有没有可能,是金鳌找到了开门的机关,把密室门又给打开了?” “基本不可能。” 单东川带着众人来到拐角一处大花瓶,在花瓶上轻轻敲击了两下,然后转动了一下花瓶,复又轻叩两次,只听轰隆一声,密室石门立即关闭。 石门与周遭墙壁浑然一体,若不凑近观察,很难发现。 单东川说道:“金鳌初次来梦瑶阁,不可能对密室机关了解的如此清楚。” 染轻尘仔细观察着机关,微微蹙眉。 关键时刻密室门竟然失灵了,这未免太巧了。 染轻尘问道:“案卷上说金鳌大开杀戒,可是我看了死者名单,都是二楼封闭的一处内厅里的客人,梦瑶阁内的其他客人并未受到伤害。当时那座内厅里,究竟在做什么,为何要封闭?” “这个……” 单东川一脸为难,不知该不该说。 了解过内幕的袁安江干咳了一声,说道: “染大人,有一页调查报告我给拿掉了,你不太适合看。总之里面就是一些……不堪入目的节目,比较残忍,专门供一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消遣。 而表演节目的女子,基本都是一些买来的奴隶,哪怕死了,官府也不会在意。比如那对姐妹,因为她们母亲是燕戎女子,被卖到了这里。所以受到的待遇,要比青楼其他女子更糟糕。 总之当时的情况就是,金鳌无意间看到了里面的情形,气不过,便大开杀戒。” 染轻尘红唇紧抿,清绝出尘的面容染着几分寒意。 袁安江虽然没明说,但她也能猜出那些女子遭受了怎样的折磨对待。 这让同为女子的她异常愤怒。 甚至心底隐隐为金鳌此举叫好。 只是一想到自己的目前朝廷官员身份,便又是无奈。 袁安江道:“据本官来看,这案子还真和曲红灵没什么关系。当然,金鳌毕竟是天妖宗护法,曲红灵身为宗主,也理应负责的。” 袁安江沉默了片刻,淡淡说道: “另外根据最新的情报,天妖宗大护法原本打算将金鳌逐出门派,但被曲红灵给保下了,双方为此撕破了脸皮。 说起来,天妖宗目前内部的派系还是比较混乱的。大护法倾向于与大洲和平共处,所以这些年来一直约束天妖宗门人,不外出惹事。 尤其这两年朝廷释放出有接纳妖修的信号,虽然陛下对妖族依旧很排斥,但未来难保不会改变主意。大洲毕竟是中原正统王朝,能与之交善,对妖族无疑是极好的,谁愿意躲在深山里。 这也是为何,大护法执意要将金鳌赶出宗门的原因。 之前曲红灵杀了前任知府,就让大护法震怒,联合众人逼迫曲红灵退位。当时若非秋婆婆在,曲红灵的这宗主位置,可真就保不住了。” 袁安江对天妖宗情况颇为熟稔,顿了顿继续说道, “天妖宗内部还有一股派系,以三护法为首。他们则希望加入燕戎,原因便是现在那位萧太后主动接纳万兽林,并且还组建了兽兵。 只是半年前,曲红灵突然与万兽林交恶,杀了对方不少人。原本最好的盟友变成了仇人,如今若是加入燕戎,很难不被穿小鞋。 毕竟万兽林已经在燕戎站稳了脚跟,萧太后难保不会偏袒。 而因为这件事,三护法派系的高层对曲红灵也是意见颇大,更是公开宣称曲红灵不配做天妖宗宗主。所以如今,曲红灵身边也仅剩下二护法申圣元。 只不过申圣元性子淡泊,于宗门之内素来不慕权势,不营结党,故而亲信门徒寥寥,势力根基薄弱,对曲红灵支持之力颇为有限。 而四护法金鳌性情疏放不羁,整日里优游林泉,流连江湖,鲜有问津宗门之事。之前对曲红灵的宗主之位也是不怎么支持,冷眼旁观。 所以眼下这位曲宗主在天妖宗的地位很尴尬,内外掣肘太多。如何巧妙斡旋于各派系之间,平衡大家的利益,以求得最大共识,困难至极啊。 在外还要提防其他势力的窥探,万兽林、九天池、死人岛……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听着袁安江对天妖宗的分析,染轻尘也不免对这位年轻的曲宗主报以同情。 光是听着,就已经很累了。 袁安江因公事繁冗,尚有待处理诸般要务在身,故而未久停留,先行离开。单东川及其随员亦随之离去,相继返回衙署,继续处理公事。 染轻尘继续留在梦瑶阁,打算找找其他线索。 虽说这案子很明朗,只需要抓到天妖宗护法金鳌即可。但作为自己第一件外出经办的案件,染轻尘还是希望认真对待。 而且出于女人直觉,她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 见染轻尘决意独自留下调查,众人倒也没太担心,毕竟这位染大人可是天荒境的高手,眼下青州城防严密,难有刺客出现。 阁楼之内,女人背负双手,细致观察每一处。 身为修士,她能从血迹中大概推演出当时的情景,什么人与金鳌抵抗,什么人逃跑,什么人手里拿着什么兵器等等。 女人脑海中不断回忆着死者名单,根据对方的身份以及反抗能力,将死者一个个与现场血迹对号。 最终,她又来到那间密室。 根据调查与自己推演的情况来看,当时这几人提前进入密室,金鳌还未跟来。 当时的金鳌应该没有发现密室。 只是密室门突然打开了,金鳌才杀了进去。 “为什么密室门突然打开了呢?难不成是里面的人打开的?可这不是找死吗?” 染轻尘摩挲着尖细精致的下巴,来到花瓶处。 再或者,当时这里藏着一个人。 是那个人故意打开的? 正当染轻尘凝神沉思之际,倏尔眉宇间闪过一道锐利之色,瞬即拔出长剑朝着一侧斩去。 剑光犹如潜渊游龙,电射而出,直奔一侧的屋宇斩去。 只闻“哗啦”一声巨响,光所及之处,屋门应声破裂,木屑横飞,碎裂之声不绝于耳。 就在那破碎的屋门之后,一道灵动娇俏的红色身影赫然显现,翩然而立于阁楼之上,犹如一朵盛开于剑气风暴中的红莲。 待看清对方之人,染轻尘原本恬静秀丽的面容转瞬化为乌云蔽日般的阴沉,阴霾之色悄然蔓延。 染轻尘银牙暗咬,“是你!?” 曲红灵同样神情微愕,念及二人之前恩怨,随即嫣然一笑,其音婉转如莺,却语带戏谑调侃道:“哟,这不是大乃姐姐嘛,不知道那里的伤势如何了?需要不需要让妹妹替你诊视一二?” —— 【作者的话:兄弟们,有点卡文了,更新晚了不好意思,今天没写嗨,可能是因为没导管的缘故,憋得慌。】 (本章完) 第164章 她们会成为好姐妹的 听到曲红灵的嘲讽之语,染轻尘呼吸急促起来,握剑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双眸之中闪烁着犀利的寒芒。 虽然上次对方留下的伤痕不严重,但其带来的羞辱却令她时刻铭记,难以释怀。 抓胸之仇,不共戴天! 此刻两人再次重逢,旧恨交织,使得染轻尘的怒火犹如火山般喷薄欲出。 “今天既然来了,就别想走!” 染轻尘手中长剑疾出,雪白剑芒皆如熔岩般沸腾,瞬息汇聚成一道道凌厉剑气。 “姐姐脾气可真大,家里相公一定不喜欢吧。” 曲红灵五指轻舒,宛如绽放的花瓣,细如丝、锐如银针的小剑悄然现形,疾速旋转。 电光石火之间,曲红灵手腕轻抖,细剑犹如受控的流星,拖曳着熠熠萤光,疾射而出。 临近染轻尘时,随即化为数支小剑,沿着奇妙的轨迹交错飞舞,拉出一张无比精密的剑气巨网,将染轻尘笼罩在其中。 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把明晃晃的黑色大刀,漆黑如墨。 就在这时,二女心神一动,同时感知到一股气息出现在阁楼。 没法子。 一人半跪在地上,一人靠在墙壁上。 论打嘴仗,曲红灵确实不如染轻尘,顿时被怼的哑口无言。 双方交锋之间,互有攻守,一时之间倒是斗了个不相上下。 如今身陷囹圄,进退维谷,恐难以轻易脱身。 二人发丝凌乱不堪。 几乎是同一刹那,她们迅疾扯过身边垂挂的帷幔,将其紧紧裹在身上,遮掩住破损衣衫下裸露的肌肤。 厉南霜没好气道:“抓不抓妖物关我锤子事,我是来现场看看情况。” 两人的修为境界几乎处于同一水平,论气机之绵长,染轻尘更胜一筹。但曲红灵身为妖物的原因,体魄又更为强悍,妖力浑厚。 染轻尘唇边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不甘示弱的讥讽道:“身为女人,有些人看似赢了,其实输了。” 染轻尘面若寒霜。 “这位姐姐,貌似这次又是妹妹我占了便宜啊。要不以后考虑缠个裹胸布?”曲红灵笑盈盈的说道,“每次吃亏,妹妹都替你心疼。” “可惜啊,妹妹不累赘,但男人不喜欢。” 染轻尘反唇相讥。 数十个回合之后,只听一声裂帛之声响起。 曲红灵认出了厉南霜,脸色阴晴不定。 曲红灵神情一僵,望着胜过她两倍的豪华别墅,咬了咬银牙,冷笑道:“不过累赘罢了。” “胡说!” 而两人衣衫破碎不堪,几乎成了乞丐之服,尤其是上身衣物被撕扯最多,破碎的布料零星地挂在身上。 这要是让平日熟悉之人看到,能惊掉下巴。 然而厉南霜却道:“我凭啥帮你?” 曲红灵心态瞬间有些炸裂。 “大家彼此而已,你有什么脸教训我。” 她确实容易吃亏。 身形娇小的少女与宽厚的大刀在暗沉的阁楼内形成鲜明对比,如同一幅动静相宜的画卷。 那时候厉南霜以大玄宗师的修为,与她硬扛了几招。然而后来申圣元却说,厉南霜是在故意压境,其修为不止大玄宗师。 而后才是身形娇俏的少女。 她目光转向曲红灵,灵动的双目闪动着异色,“正巧遇到伱了,那我就问一问,你认识天妖宗宗主曲红灵吗?” 在京城酒楼,对方与她打过一架。 两人警戒着盯着缓缓出现的来人。 可能是为了报上次伤胸之仇,打着打着,染轻尘数次都伸手朝着对方的胸前抓去,而曲红灵激也起了火气,同样不甘示弱的使出龙爪手。 “你——” 相比之下,染轻尘伤痕更多。 竟是厉南霜! 染轻尘面露惊讶,旋即惊喜道:“厉南霜你来的正好,帮我抓住这只妖物!” 有些人不打不相识,能化干戈为玉帛。有些人越打越看对方不顺眼,能成为一辈子的冤家……而此刻的二女,显然是后者。 眼下这两人明显是同一阵营的,曲红灵不禁暗暗后悔,方才情绪上头,竟与染轻尘陷入无谓之纠缠,此刻想来,实属不智。 两人你来我往,甚至摒弃了长剑,招式怎么阴险怎么来,怎么下三滥怎么上。 染轻尘闻此言,神情骤然一滞,眉间掠过一丝不悦,说道:“厉南霜,你好歹也是六扇门的官员,见到妖物难道不应该出手吗?” 不过随即,她稳住情绪,寒声道:“好歹也是剑修高手,每次打架都撕扯对方衣服,抓抓挠挠的,跟个泼妇似的,你不嫌丢人吗?” 曲红灵摇头,又点了点头,表情无比真诚道:“认识,但不熟。” “那你知道金鳌在哪儿吗?” 厉南霜又问。 曲红灵面无异状,这次倒是说了实话,“我听说金鳌去燕戎了,至于真假并不知晓。” “去燕戎了啊。” 厉南霜蹙了蹙好看的眉。 她看着地上的碎裂布片,以及二女裹着的帷幔,面色怪异道:“我说你们两個打架,喜欢光着屁股打?难不成现在流行的新打架方式?” 二女俱是脸蛋一红,随即恶狠狠的瞪着彼此。 厉南霜看向染轻尘,美目又瞥向那扇密室,淡淡道:“你们两个怎么打,我懒得管。染轻尘,我是专程来找你的,眼下我有些线索要给你说。 我二舅想起了一件事,当时他无意间看到苏二公子他们进入密室后,有个人打开了密室机关门,导致金鳌发现了密室。” 自己猜测的竟是真的? 染轻尘神情一变,急切追问道:“是谁?” “苏家三公子。” 厉南霜回应得颇为淡漠,继而又补充道,“好像叫什么苏俊文吧。” 染轻尘惊愕之情溢于言表。 那位苏家三公子她听说过,好像是苏衫客的私生子,在苏家很不受待见。 厉南霜淡淡道:“我暗中调查了一下,当日苏俊文是和他二哥一起来到梦瑶阁的。有意思的是,虽然是兄弟俩,但平日里苏俊文就是一个小跟班。更有意思的是,我还查到了一件秘事。” 厉南霜笑容变得有些玩味, “苏俊文曾有一个喜欢的女子,名叫谭双双,两人算是青梅竹马,而且私定了终生。可是后来苏俊童看上了这女孩,于是利用家族关系,与谭双双订了亲。” 染轻尘紧皱娥眉。 如此说来,苏俊文打开密室门,是想借着金鳌的手杀了他二哥? 染轻尘决定去找苏俊文了解一下。 厉南霜却猜出了对方所想,直接泼了一碰冷水,冷淡道:“眼下苏俊文已经带着谭双双离开了青州,不知道去了哪儿,苏家已经派人去追了,而且还出动了庄内不少高手。以苏家的能力,等下次你见到苏俊文,对方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染轻尘一愣,随即陷入沉思。 如果事实真如厉南霜所说,那这案子也就没其他内情了。 苏俊文虽然充当了“第二凶手”角色,但如果苏家到时候真杀了他,等于是了结了一个案子。眼下六扇门的任务,依旧是抓到主凶金鳌。 就在女人思索之际,忽然对面曲红灵身形一闪,掠向侧门。 如果厉南霜出手阻拦,是完全可以挡下的,但厉南霜却连手指都懒得抬一下,任由少女消失在楼阁内。眼见追击无望,气得染轻尘俏脸铁青。 “厉南霜!你究竟是不是六扇门中人!?” 染轻尘压着怒气问道。 厉南霜翻了个俏白眼,随即傲然道:“我厉南霜打架从来不会以多欺少,也不会趁人之危。你有本事就自己去抓,我不会挡你。没本事就别赖别人,凶大就了不起啊,我也不差啊。” 染轻尘无语了。 自家相公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奇葩上司。 不过这时候女人忽然有些疑惑,对方为何会出现在梦瑶阁内,莫非也是来调查那起命案的? 可她不是说,和金鳌不熟吗? 刹那间,一个离奇的猜测如闪电般划过染轻尘的脑海。 她略作迟疑,向厉南霜抛出了这个大胆的推断,缓缓说道:“你说……刚才那丫头会不会是……天妖宗的宗主曲红灵?” 厉南霜眨了眨弯翘的睫毛,“应该不会吧。” 染轻尘道:“据六扇门对妖族的调查,年轻一辈里,能有如此高修为的,恐怕也只有曲红灵了。” “你不早说!” 厉南霜俏脸陡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懊恼,转身追去。 染轻尘无奈摇头,“这时候追已经迟了。” —— 离开禹州境内,姜守中一行人来到了乾州境内,距离凤城陇肃还有三天的距离。 因为天色已晚,似有雨势落下,一行人又处于荒野之地,人烟罕至。为免露宿荒郊,姜守中在附近寻了个山洞,拟暂作栖身之所。 然而无巧不巧的是,当他靠近山洞之后,却愕然发现里面燃有火光——洞中之人并非他人,正是之前木岭县客栈中,执意欲将他招为上门女婿的那位金鳌。 此时金鳌和斗笠女子围着火堆在聊什么。 看到姜守中一行人,金鳌并露出惊喜之色,咧着嘴笑呵呵的跟姜守中打招呼,“姜兄弟,咱们真是有缘啊,在这里都能碰到。” 姜守中面色不好看。 在经历了客栈事件后,他对任何人都抱有戒心。 金鳌也不例外。 尤其对方处处都透着一股子神秘,很难让人不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在这里故意与他制造巧合。 姜守中犹豫着要不要离开,但看了眼天色,又想起身边还有梦娘在,便大胆的走进山洞。 “姜兄弟,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金鳌很自来熟的凑上来问道,脸上堆着和善的笑容……至少他认为如此。 姜守中挤出一丝笑容,“打算去同州,你们呢?” “巧了,我们也是啊。” 金鳌笑道。 双方都不愿意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地。 虽然金鳌对姜守中抱有好感,但眼下自己是通缉犯,还带着一个女人,总归是要谨慎一些。 “说起来,我之前的提议有没有考虑啊。” 金鳌不死心的嘿嘿问道,“我家主子很温柔,很漂亮……” “不好意思,我已经成亲了,我媳妇也很漂亮,也很温柔贤惠。” 姜守中歉意道。 金鳌一愕,皱了皱眉,“真的?”男人脸上写满了不信。 姜守中道:“要不要我发誓?” 见对方并不像是在说谎,金鳌收回目光,无奈一叹,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无缘啊,我——咦?实在不行,让你媳妇做个小妾呗。” 姜守中傻眼了。 这家伙的主人究竟有多丑啊。 “姜兄弟,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 金鳌来劲了,拍着对方肩膀笑道:“你说你媳妇很温柔贤惠是吧,我相信她和我主子一定会相见恨晚,见面就能成为好姐妹。” 【作者的话:本章被屏蔽了,修改了一下。】 (本章完) 第165章 追杀 或许是姜守中表现的太过冷淡敷衍,使得金鳌意欲进一步探询其家世背景的企图落空。只得怏怏不快地退回自家篝火旁,口中连连叹息。 金鳌很郁闷。 初次说媒就遇挫折,很受打击。 斗笠女子看到金鳌吃瘪的模样,莞尔一笑,“金大哥,哪有你这样给自家主子说媒的。” 金鳌拿起木棍挑了挑火堆,无奈道: “珑妹子,我已经很客气了好吧。我家宗主长得真的很漂亮,这傻小子能娶到她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怎么就不感兴趣呢。” 被称呼为“珑妹”的斗笠女子笑道: “那位公子又没见过你家宗主,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况且你这一上来就说媒,正常人早就吓跑了,肯定会以为你居心叵测,有所图谋。” “我长得像坏人吗?”金鳌不满。 望着面相粗犷的男人,珑妹忍着笑意很认真的点头,“很像。” 金鳌一脸郁闷。 雨洪流般倾泻着,地上溅起的雨脚迷雾就像干军万马驰过后卷起的滚滚烟尘。 虽说他这人古道热肠,可提前也会观察,让自己心里有個谱,免得一时心善反而帮了恶人。 不过见洞内之人并非追杀他们的人,好像也是躲雨的路人,两人才松了口气。 另一边,姜守中生起篝火,怔怔望着跳跃不止的火焰,陷入沉思。 姜守中内心的迷茫益发浓郁,似雾锁江面,久久不能消散。 篝火噼啪作响,思绪在火焰的跃动中飘荡。 对当初的红儿如此,对如今的张雀儿也如此。 看到山洞内有人后,两人神情瞬时紧绷。 他接过二两递来的干粮,一边吃着,一边思索接下来的路线,是走官道还是走较为偏僻的山道。 男人面色苍白,显然已身受重伤。身形摇摇欲坠,全赖女子竭力扶持,方能勉强前行。 …… 即便如此,二人神情依旧充满了警惕。 姜守中搓了搓脸,心中愈发矛盾。 在雨势的侵袭下,腹部不断有血液缓缓渗溢而出,斑驳淋漓。而他的眼睛似乎也受了伤,只能微微眯起一些缝隙。 不知不觉,洞外已经落下了雨。 就在这时,两道身影出现在滂沱大雨中。 我喜欢你,我就去追你,伱不喜欢我,那我也不会粘着你。你想走,我不会拦着,你若想留下,我会好好疼爱你。 而从来不会管闲事的姜守中,就更懒得理会了。 不同于查案,对待感情上,他始终都是迟钝的,没办法敏锐的去窥觑一个女孩子的真实想法,去做出最优的选择。 他能做的,唯有把一切简单化。 迷茫则是开始质疑自己的性格。 有些时候,他很尊重别人的选择,觉得对方选的,或许是就是对方想要的。自己无权干涉,也无权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 女子一袭淡绿长裙,身形高挑。 男子因为视线受限,嘴角微动,对女人小声说着什么。 毕竟这世上做好人,也得需要脑子。 此刻的他内心带着一抹淡淡的忧虑与迷茫。 金鳌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络腮胡,“果然还是长得丑啊。”随即又更正道:“你说错了,我不是人,我是妖。” 可结果却往往不尽人意。 珑妹收敛起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柔和,柔声说道: 两人步伐蹒跚,是一男一女。 “世人常言,面善者心慈,面恶者心狠。殊不知,有些人外表温文尔雅,内心却满是阴毒丑恶;而有的人看似凶神恶煞,实则心地善良。在珑儿心里,金大人是这个世上最善良的人。” 可这样,真的好吗? 是不是在感情上不够“霸道”。 两个人的感情若是以个人为中心,结果真的会好吗? 也不知道那丫头到妖族后,能否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忧虑是为了张雀儿。 珑妹幽幽道:“人妖又有何区别呢,唯一区别的唯有善恶而已。” 金鳌微微皱眉,没有理会二人。 可人毕竟是情绪动物,谁又能保证当时的选择一定是好的。 秀眉婉约的女子紧紧握住男子之手,强作镇定,看了眼身后的大雨和男人身上的伤势,低声说了几句,将其扶到洞口附近的一片空地上。 姜守中不禁试想,如果从一开始自己就强行将她们绑在身边,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将男子小心翼翼扶靠在石壁上,绿裙女子费力撕下一条裙布,顾不得雨水浸湿,缠裹在对方的腹部,力图止住那源源不断的殷红。 男子微阖双目,任由同伴悉心照料。 而他的一只手,却紧握着一把刀——刀身仅余半截,残破不堪,刃口处更是参差不齐,显然经历了一场惨烈搏斗。 凝视着男人苍白憔悴的脸颊,女子心头一阵酸楚,眼中晶莹闪烁,泪水几欲夺眶而出。但努力强忍悲痛,未让泪珠滑落。 她从附近寻得些许干枯树枝,试图生火,结果二人身上都没有带火折子。 女子目光看向金鳌和姜守中面前炽烈燃烧的火堆,神色间流露出一丝犹疑之色。 她低声对男子询问了两句,男子却摇了摇头,最终女子微微一叹,也没坚持,靠坐于情郎的身畔,紧握住对方冰凉的手,指尖相扣。 风雨飘摇的山洞中,二人彼此依偎。 远处金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抵过良心,扯开嗓子喊道:“喂,你们两个来我这里烤火,这一晚上,你俩怕是会冻死在那里。” 男子面无表情,不予回应。 不过听到这声音后,他下意识蹙眉。 女子歉意笑了笑,表情中带着婉拒。 金鳌不满道:“我说你这个大男人怎么做事婆婆妈妈的,你不怕死也别带上你媳妇啊。怎么?临死也要让自己女人陪葬?” 男人握紧刀柄,神情带着怒意。 可看到身边女子朱唇惨白,冻得簌簌发抖的柔弱模样,心中一阵刺痛。 但他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让女子带着他前往金鳌的火堆,而是用下巴指了指姜守中他们,低声对女子耳语几句。 女子点了点螓首,起身轻步来到姜守中三人面前,有些紧张的弱弱小声问道:“这位大哥,能不能借你们火折子一用。” 相比于面容粗犷的大汉金鳌和神秘斗笠女子,姜守中这对组合看起来就安全多了。 一位少女,一位小女孩,外加一位俊朗男子。 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 金鳌见状,气得差点跳起来理论,被身边斗笠女子扯住衣袖,才压着不爽,闷闷的拿起一块肉干啃了起来,嘴里碎碎念叨着。 姜守中淡淡道:“拿几根烧着的木柴过去引吧。” “谢谢,谢谢大哥。” 女子连忙欠身施礼,从火堆里捡了几根已燃至半焦的木柴。 行至半途,女子忽又回首,面向金鳌带着歉意欠身感谢了一声,而后疾步返回情郎身旁。 金鳌脸色这才有些好转。 女子小心翼翼引燃了之前收集的干柴,火苗渐渐旺起,照亮了二人所在之地,将寒意驱散。 见火势稳定,女子方安心坐下,继续照料情郎。 “我们遇见的第二对野鸳鸯了。” 耶律妙妙凑到姜守中身前,低声说道。 “啥?”姜守中扭头。 耶律妙妙眼波流转,带着一丝小八卦,低声问道:“之前那位龙家大小姐和温侗,现在又是一对,你觉得这两人有没有问题?是不是私奔的?” “都伤成那样了,还能没有问题?” 姜守中淡淡道,“至于是不是私奔的,这些和我们没关系,能把你顺顺利利的送出凤城陇肃,才是我最关心的。” 耶律妙妙撅起小嘴,“就这么急着送我走啊。” 少女心里莫名有些生气。 姜守中张了张嘴,忽然面色怪异的盯着身边少女, “怎么?你不想离开?如果你不愿回燕戎,我不强求,甚至你想让我对你负责,我也不推辞。大不了给你改名换姓,当我的妻子。” “切,你想得美。” 耶律妙妙俏脸发烫,恶狠狠的低声道,“我可是燕戎公主,你配不上本公主。” 她挥了挥小粉拳。 姜守中笑道:“所以啊,我们终究还是会成为陌生人。” 少女倏然愣住。 她默默注视着火堆,拢起双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一络青丝垂下鬓角,轻轻晃动,喃喃道:“是啊,我们终究还是陌生人。” 二两双手托着小脸,静静坐在姜守中身边发呆。 她想雀儿姐姐了。 姜守中目光温柔的望着伤感的二两,摸了摸后者小脑袋,轻声说道:“二两,想不想听故事。” 二两一愣,用力点头。 原本有些伤感的耶律妙妙也亮起美目,凑近了一些,“快讲快讲,上次那个什么倚天屠龙记还没讲完呢,张无忌掉下悬崖怎么样了……” 姜守中笑了笑,开始跟二女讲起了故事。 …… 临近后半夜时,洞外的风雨渐歇,只余滴水声声,敲打着静谧的夜色。 经过了一日颠沛奔波的二女,已经沉沉睡去。 二两依偎在姜守中膝头,发出均匀而细微的呼吸声,沉睡的娇小面容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秀,宛如初绽的百合,纯洁无瑕。 其眉心之处,偶有白色光影闪烁,仿佛一朵盛开的彼岸花。 耶律妙妙原本靠在姜守中肩膀打瞌睡,之后又趴在男人怀里睡去。少女睡颜恬静,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虽然戴着易容面皮,却遮不住身上那股清新脱俗的气质,如同山间精灵。 火堆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与二女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姜守中并没有睡意,拿着木棍不时跳动着火堆。 他看向金鳌那边。 斗笠女子靠着洞壁也已睡去,身上盖着一件厚实的男人衣衫。 金鳌则在盘膝打坐。 至于洞口的二人,男子一直闭着眼假寐,握着刀柄的手始终没有松懈片刻。 女子倚靠在男人肩头,浅浅睡着,柳眉微蹙。偶尔睁眼看看火堆,若是火苗变弱,便添些干柴,脸上满是忧虑与凄色。 小小的山洞,三方截然不同的人,截然不同的命运。 姜守中思绪万千,又想起了叶姐姐和前妻红儿。 很快,这份寂静被一阵马蹄声打破。 假寐中的男子仿佛被电流击中,瞳孔骤然收缩。他几乎是本能地弹起,紧紧握住腰间的刀柄,手背的青筋因紧张而凸起。 而被惊醒的女子先是茫然,当看到山洞外的人,俏脸瞬间惨白,娇躯抑制不住的剧烈颤抖起来。 二两和耶律妙妙也被嘈杂声吵醒。 当看到自己竟趴在男人怀里睡着,耶律妙妙如触电般瞬间绷直了身子。 少女心跳如鼓擂,脸颊上腾起的热意迅速蔓延至耳根,连忙开口询问,试图掩饰内心的尴尬,“外面怎么了?” “没事,与我们无关。” 姜守中拍了拍二两肩膀,示意少女不必紧张。 “是追杀他们的?” 耶律妙妙看向门口紧绷的二人,借着整理衣襟的动作,悄悄平复着紊乱的心跳,试图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常态。 “应该是吧。”姜守中点点头。 此时金鳌已经站起身来,确认外面的来人并不是冲他来的,他摆手示意斗笠女子无须惊慌。 “苏俊文,妈的让老子一顿好找啊。” 洞外传来一声粗犷的喝斥,伴随着八匹骏马踏地的蹄声,赫然立于洞口之外。 马背上的人皆披挂蓑衣,顶风冒雨。 为首的是一名独臂男子,眼神阴鸷狠辣,手中紧握一柄狼牙棒,森冷的目光犹如鹰隼般紧紧锁定洞内的男女,嘴角泛着残忍笑意。 他扭头对身边一名精悍手下命令道:“给大公子报信。” 那名手下点点头,拿出一根竹筒,熟练地解开尾端的绳索,轻轻一拉。一道耀眼的火光自竹筒顶端喷薄而出,划破漆黑的夜空,在空中炸开。 这对被追杀的男女,正是苏家三公子苏俊文和谭双双。 “赵膺,你好歹也是小玄宗师的高手,却甘愿把自己当成了苏家的一条狗,不嫌丢人?” 苏俊文望着马背上的这位苏家客卿,咬牙讥讽道。 赵膺冷笑道:“老子既然吃了苏家这碗饭,就没有砸饭碗的道理。而且大公子已经允诺,只要我抓了你回去,这位谭家小妞就归我了。” 女子面庞涨红,怒道:“我便是死,也不会跟你。” 赵膺打量着谭双双姣好的身段,阴恻恻的说道: “跟不跟由不得你,我可是亲自拿着聘礼去找你那位躲在乡下的娘亲了,顺便送了你娘亲两个巴掌当作见面礼。哼,以为躲了,我就找不到了吗?” 谭双双闻言差点晕厥过去,面容苍白,嘴唇发抖。 赵膺策马徐徐前行,望着苏俊文那副摇摇欲坠、力不从心的模样,手中刀刃更是颤颤巍巍,难以稳握。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嘲讽,冷言道: “你这副虚弱无力的样子,连手中之刀都把持不住,又何必在这里徒劳挣扎呢?乖乖跟我回去,或许大公子心善会饶你一命。毕竟你好歹也是天下第二快刀苏大侠的儿子,虽然是私生子。” 苏俊文惨然一笑,“儿子?这真是天大的笑话,老子从未把自己当成苏家人,若非我母亲也姓苏,就连这姓我都懒得要! 苏大公子急着杀我,不就是怕我把苏家的丑事说出来吗? 他苏衫客当年带着自己的结拜兄弟,依附朝廷,为了所谓的报酬去围剿天妖宗宗主曲红灵,最终成为了大英雄,可真是气派! 可当时被困在翡翠峡谷,他是如何活下来的?为什么偏偏只有他一人活下来了?他又为什么发疯? 我虽然不清楚全貌,但至少有些内情我知道,他苏衫客为了自己活下去,饿的连自己结拜兄弟的尸体都敢当作口粮!就这种垃圾,也配当大侠?” “住嘴!” 赵膺语气阴森,“那是苏大侠疯了,才胡乱言语罢了。以苏大侠的人品,怎会做出这种事。” “哼,是不是真的,不妨去找曲红灵对峙。” 苏俊文冷笑道。“当初苏衫客知道曲红灵还活着,可吓得连睡觉都在喊求饶。” (本章完) 第166章 皇后娘娘 听着洞外二人对话,姜守中大概也明白了一些缘由。 无非就是家族嫡子和私生子的内斗。 不过最让他感兴趣的,则是“苏衫客”与“曲红灵”这俩个名字。 身为六扇门官员,对苏衫客这个人并不陌生。 当初为了调查安和村屠杀一案,他暗中将六扇门案牍库翻了个遍,其中就有一份关于诛杀天妖宗宗主曲红灵的案卷。 大概在裕兴十八年,也就是一年多前,六扇门情报部调查得知,曲红灵前往一线天,寻找幽冥妖泉。 于是龙虎部秘密联合数位江湖人士,进入十万大山秘密诛杀曲红灵。 其中便有天下第二快刀的苏衫客。 当时和苏衫客一起的,还有他三位结拜兄弟。 一番波折后,最终只有苏衫客几人成功在翡翠峡谷找到曲红灵,双方展开了厮杀。 因为离得近,此时苏俊文才得以看清楚金鳌的模样。目光交汇之际,他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僵立在原地。 可最后,唯有苏衫客一人走出峡谷。 苏家虽然被打脸的厉害,但能令天妖宗宗主身负重伤,迫使对方不得不闭关调养半年之久,此番战绩也算难得。 难怪先前隐约感到对方声音有几分熟悉。 不过在姜守中所看的那份案卷里记载,苏衫客从翡翠峡谷出来后,龙虎部的人便进去搜查。 在姜守中思索的时候,原本坐在火堆前的金鳌却站起身来,阴沉着脸走到了洞口,对苏俊文寒声问道:“你是苏衫客的儿子?” 苏衫客的江湖地位并没有降低多少,声威犹存。 不过金鳌并没有认出苏俊文,当时梦瑶阁人太多,不可能全都记住。 自此之后,曲红灵也如人间消失了一般。 只是搜查后的结果报告,却不在案卷中。 梦瑶阁惨案时,他就在现场。 当时是他打开的密室门,借着金鳌的手杀了二哥苏俊童……所以对金鳌模样很熟悉,没想到竟然又在这里见到了这個杀人魔头。 苏俊文自嘲道。 “我宁可不是他儿子。” 而且疯疯癫癫的,还伴有失忆。 而在另一份天妖宗案件的卷宗里,六扇门抓住了一位天妖宗地位不低的妖物,通过审问,这只妖物说亲眼看到那段时间,曲红灵在禁地闭关修行。 所以曲红灵闭关疗伤的说法,目前是可信的。 只是被抓的那只妖物叫什么名字,案卷里并未记载说明。 似乎是有人拿掉了那页报告。 然而当曲红灵再次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后,众人才得知对方只是负了伤,闭关修养了半年。 众人还以为这妖女死了,再加上苏家造势,一时间苏衫客成为了除妖降魔的大英雄,苏家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声名显赫。 而赵膺看到山洞内竟然还有其他人,神情有些讶然,想到方才苏俊文那番话语或许已被别人听去,脸色顿时阴沉如墨,冷冷盯着金鳌,“阁下是什么人?” “你们是苏衫客那王八蛋的人?” 金鳌目光如炬,凌厉地扫过眼前八人,冷然开口。 赵膺身边的一名精悍手下闻言大怒,“苏大侠的名号也是你侮辱的?” 未待话语落地,此人已挥舞手中锋锐钢刀,直朝金鳌猛扑而去。 只是下一刻,众人只觉眼前一道虚影闪过,那精悍手下竟毫无征兆地顿住身形,紧接着,一抹艳红自其颈项喷涌而出,犹如绽放的血花。 身躯尚在马背上,但头颅已然滚落于地,双目圆睁。 在场之人皆瞠目结舌,惊惧万分。 方才一脸桀骜的赵膺傻眼了,脸上血色似被抽干,腿肚子都在打着哆嗦。 对方表现出的修为,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绝对的高手。 金鳌擦了擦拳头上的血迹,冷笑道:“苏大侠?我看叫苏小人比较合适!苏家算个屁,老子也就没理会,不然什么天下第二快刀,老子用菜刀给他剁碎了!” 以前他对曲红灵不怎么支持,所以关于曲红灵的仇家并不在乎。 但如今不同了。 既然曲宗主将他从大护法那里保了下来,投桃报李,他也该为宗主做点事了。 赵膺闻得对方竟然与苏家有着深仇大恨,心中一凛,脸上肌肉微抽,毫不迟疑地勒马掉头,打算逃跑。其他人纷纷跟上。 “小子,把你破刀拿来。” 金鳌不慌不忙,朝着苏俊文伸出手。 苏俊文面容呆滞,机械地将手中那把残破不堪的刀递了过去。 金鳌接过刀,手腕轻轻一振。 断刃瞬间崩裂成数块碎片,犹如漫天飞蝗,疾速划破空气,直追向仓皇逃窜的七人。 顷刻间,数片锐利的刀片精准无误地穿透了他们的身体,伴随着几声闷哼,七人相继倒地,再无生机。 一旁的谭双双瞪大双眼,呆立原地,双瞳中满是震惊与茫然。 她都已经做好了与苏俊文一同赴死的准备,没想到半路竟杀出了一位高手。 金鳌看向苏俊文,淡淡道:“看在你小子已经和苏家撇清关系的份上,我就饶你一条命。不过你小子之前说的一些内幕,给我讲讲。” “不……不知前……前辈是……” 苏俊文结巴询问。 梦瑶阁惨案发生后,他便带着谭双双离开了青州,所以并不知晓眼前之人的身份。 金鳌摆手说道:“你无需知道我是谁,只管把刚才说的那些内幕告诉我,我倒是很好奇,苏衫客干了哪些丑事。来,进去说。” 苏俊文不敢拒绝,跟随金鳌进入山洞。 洞内,看到姜守中一行人在收拾行李,金鳌愣住了,连忙问道:“姜兄弟,这天都还没亮呢,伱们就要走啊,不多休息休息?” 姜守中很直白的淡淡道:“不想惹麻烦。” 姜守中对于这些江湖破事不感兴趣,本来在木岭县就耽误了不少时间,再要是扯进什么风波,极可能平添诸多变数,难保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而且梦娘暗中告诉他。 这个金鳌虽然努力隐藏气息,但大概率是妖物。 金鳌还想挽留,“你放心姜兄弟,这里有我在,不可能会有麻烦。” “不了,谢谢。” 姜守中带着二两和耶律妙妙走出山洞。 望着三人远去身影,金鳌叹了口气,挠了挠头无奈只得作罢。 然而当姜守中三人走出洞口后,十数匹健硕的骏马如狂风般席卷而至,蹄声如雷,气势磅礴。这些马儿一字排开,严丝合缝地封住了所有退路与出路。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淡蓝色长袍的男子,面容端正,气质不凡。 当看到地上的尸体后,他脸色沉静,看向姜守中,“人都是你杀的?” 姜守中拍了拍额头,无语至极。 果然,担心的来了。 “人是老子杀的!” 金鳌大大方方的走出山洞,对蓝袍男子说道,“你小子应该就是苏家的大公子了吧。来的还挺快,不过这样也好,老夫就先让你去地府等着,你那位爹之后就会来陪你的。” 苏家大公子面无表情道:“我记住你了。” 他看向姜守中,“也包括你。” 姜守中忍不住骂道:“你脑子有病吗?人家都说了人是他杀的,你特么耳朵里进大粪了!?” 金鳌咧嘴笑道:“没关系,在地府里面慢慢记。” 他身形暴起,一拳轰向苏家大公子。 然而下一刻,苏家大公子的身子仿佛被风吹摇,轻轻摇晃。在金鳌的一拳重击下,眼前竟出现了一张水幕,缓缓浮动。 然而随着水幕点点消失,苏家大公子以及其他人,人竟全都凭空消失了。 金鳌愣住了,“这是什么鬼术法?” “是道门的障目之术。”苏俊文走出来说道,“苏大公子拜于一位道士门下,学了不少的术法。” 金鳌撇了撇嘴骂道:“倒是有些低估了。” 他扭头看向姜守中笑道:“怎么办姜兄弟,他说他记住你了,你这一走,确定不会被他找上门吗?走在路上,可能会被对方跟踪到啊。” 姜守中此刻想骂人的心都有。 —— 此时,山林另一侧。 一袭大金华美长裙、面带金纱的妇人低头看着手中的一块玉石,喃喃道:“根据感应来看,应该就是在这附近了。这小子,不去青州帮本宫做事,跑来这里做什么?” 皇后洛婉卿忽然秀眉一蹙,喃喃道: “难不成他已经调查到洛洺堂并没有死,而是在凤城附近?如果这样的话,这小子确实有两把刷子,值得本宫培养。” (本章完) 第167章 可怜的妙妙 山脚之下,一片空旷之地。 随着空气一阵波动,十数匹马仿佛神兵天降一般突兀出现。 除了苏家大公子苏俊阳,马背上的其他人全都神情木讷,定格不动,似被施展了某种神秘的禁锢术法。 苏俊阳面色苍白,嘴角处渗出一抹殷红血迹。 紧接着,一道身影犹如从他躯体中剥离而出,如同水墨画卷般缓缓展开,最终凝实于地面。 赫然是一位身披五彩斑斓道袍的老者。 老道士面容清癯,银发如雪,头戴五老冠,那是高功法师举行超度仪式时才会佩戴的庄严法冠,随风飘动的长须更显仙风道骨。 只是老道士右眼处空洞无神,显然已失明。 “师父!” 苏俊阳露出恭敬之色。 他口中碎念了几句,轻抬手,指尖在罗盘上方虚画一圈,仿佛有一股无形之力牵引,那罗盘瞬时开始缓缓旋转起来,发出微弱而规律的嗡鸣。 声音时而低沉如雷,时而尖锐如鹰唳,与铜铃声、衣袂翻飞声交织在一起。 身上五颜六色的道袍徐徐飘动,透着几分诡谲。 老道士凝视着山脉,淡淡道: 苏俊阳浑身一震,连忙感激道:“多谢师父出手相救。” 刹那间,掌心中的眼睛陡然射出一道炽烈的白光,直冲天际。 老道士冷笑,“那只蛇妖明显妖魂本源受损,只能在阴寒之气极重的地方待着。可如今她却出现在这里,原因便在于那个年轻人身上有死气。 苏俊阳提议道。 苏俊阳讪讪无言,面露尴尬。 老道士眯起那只独眼,精光闪烁,手腕处赫然多了一只青黑色的铃铛。 在这方圆区域之内,顷刻间下起了倾盆大雨。 “此地山脉走势蜿蜒曲折,形态圆润,土性之象昭然,契合《易》之坤卦,老夫可动用术法将他们拆开,不过前提是……须设法他们留在那里。” 苏俊阳只觉对方疯了,不解问道:“师父,我们连那只天荒境的大妖都打不过,又如何抓捕一只入圣的蛇妖?” 老道士笑道:“不过区区一个天荒境大妖,老道并不在意。我之所以带你离开,是因为老道感应到那里还藏有一只修为强大的妖物,修为在入圣左右。此妖,才是最难对付的。” “逃?” 虽然知道这位十岁时就附身在他身上的神秘老道,术法高深,但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能降雨……这简直就是神仙中人! 老道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虚弱无比,身体仿佛漏气的气球,干瘪了几分,不断有黑色雾气溢出。 老道士脸色惨白,喃喃道,“倘若不是当年与妖尊一战,毁了老道我的莲花飞升脉,我又何必纳妖气,入妖道,筑妖魂。” 那些血雾并未消散,而是如丝如缕,尽数涌入老道士手中的青黑色铃铛之内。随着血雾的涌入,铃铛内响起一阵尖锐刺耳的嗡鸣,震耳欲聋。 老道士闻声,微微侧首,斜睨了他一眼,嘿嘿冷笑道,“此妖若是能抓来用于酿制五神血酒,其效用之卓绝,对修补本道受损的本命妖魂将大有裨益,何谈逃字?” 老道士大喝,随着这一声喝,其七窍之中竟同时流淌出浓稠的乌黑血液,那血液并非实体,而是如烟雾般缭绕升腾,诡异至极。 “打不过是一回事,能不能抓捕又是另一回事。” “既然人留不住,那就让天留住!” 老道士看向远处金鳌几人所在的山洞,淡淡道:“那大汉是只妖物,修为在天荒大圆满左右,你不是他的对手,不宜硬碰硬。” 在一定程度上,就和你我状况一样。 老道士手舞足蹈,挥动着铃铛。 苏俊阳目瞪口呆。 天空瞬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风雨雷动!” 老道士拿出一副边角磨损的猩红罗盘,其上纹饰繁复,色泽深沉。 随后老道士踏着特定的阵法图形,原地转圈,口中不断念叨:“乾坤借气,日月借光,五雷轰顶,九泉涌溢。天官赐福,地祇应命,急急如律令!” 苏俊阳瞪大了眼睛,震惊道:“入圣大妖!?” 老道士盯了片刻,随即爽朗笑道:“果然是一条蛇妖,品相极好。” “如何设法留住他们?要不让我的手下前去拖延一番?” “这一手泼天雨,怕是要折了老道十年魂寿啊。” 这只手掌皮肤苍白如玉,婴儿手臂大小,五指纤长,其掌心赫然镶嵌着一只诡异的眼睛,犹如黑洞般深邃,散发着森然寒光。 苏俊阳嘴唇颤抖,“师父,我们要逃吗?” 铃铛形态古朴,纹饰繁复,周身缭绕着淡淡的阴寒之气 他衣袖一挥,除苏俊阳外,其他马背上的身影无一例外,纷纷爆裂成一团团血雾。 更为惊人的是,他那只空洞无物的眼窝之中,竟缓缓探出一只小巧的手掌。 老道士冷笑,“就你那些手下三脚猫功夫,能留得住他们?” 只要将其两人距离分开至十丈之外,时间久了,那蛇妖的修为自然会大跌。等修为跌压到天荒境,到时候,老夫便能轻而易举将其降伏。” 老道士看向天空,独眼中恨意交织,“待老道我修补完本命神魂,便去京城淮兰湖底融了那只九尾妖狐的残魂。到时候,这天下依旧是本道的天下!你妖尊就算出来,又能耐老道如何?” —— 山洞内。 无形间被“坑”了一把,让姜守中很是郁闷。 他倒是不担心受到威胁,只是接二连三的麻烦势必会耽误他的行程,护送敌国公主本身就是在钢丝上行走,多耽误一秒都会引发蝴蝶效应。 见姜守中阴沉着脸犹豫不决,金鳌劝说道:“姜兄弟,苏家那位大公子既然会一些道门神通,肯定在附近设了埋伏。不如咱们就等他上门,我亲自把他给解决了,也无需担心会有什么隐患。 你若实在担心的紧,等解决了麻烦,我老金亲自护送你们去同州。” 苏俊文沉声道:“我这位大哥尤为狡诈,他既然知道了这里有高手,肯定会想其他法子对付我们。” 一番思索过后,姜守中依然决定带着二两她们离开。 赶路要紧! 即便遇到埋伏也不怕,直接干就是。 然而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电闪雷鸣,哗啦啦一阵大雨,似银河倒泻冲击而下。 怎么又下起了雨? 姜守中抬头望向上空再次拢来的乌云,不禁微微拧起了蚕眉,很是无奈。 看来也只能先待在这里了。 回到山洞,这一次众人围坐在一个火堆前。 金鳌屁颠屁颠的坐在姜守中身边,笑着说道:“姜兄弟,这次也算是老金我冲动,让你受了无妄之灾。等解决了麻烦,我亲自护送伱们。” 金鳌开始打起了小算盘。 他打算细水长流,一路慢慢劝说对方。 先表现出自己的诚意,打消对方的戒备与疑虑,让双方建立起初步的信任基础。 然后介绍自家那位主子的优点,什么贤惠温婉,什么知书达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等等。 管他真不真实,先提起对方的兴趣再说。 说媒就在于一个“骗”,讲究的就是塑造完美形象。 金鳌为人向来重直觉、讲眼缘缘,他觉得哪些人值得深交,就会诚心相待。觉得谁配得上自家主子,就一定能配得上,不试试总是会不甘心。 姜守中摇头婉拒:“不必了,我也不是软柿子。” 金鳌道:“姜兄弟,我知道你是小玄宗师的修为,在江湖上确实称得上高手,但越是靠近大洲边陲,鱼龙混杂的人就越多,还是小心些为好。” 听着二人对话,苏俊文和谭双双这对小情侣暗暗咂舌。 没想到这位看着年轻的公子,竟是宗师高手。 见姜守中又不愿搭理他,金鳌尴尬笑了笑,瞪向苏俊文,“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说说看,苏衫客那王八蛋究竟干了哪些丑事。” 苏俊文吓了一跳,定了定神说道:“其实我之前说的那些,都是苏衫客自己说的。自从他回到家中,便时不时发疯乱言。 说着什么‘大哥、二哥我对不起你们’、‘我实在太饿了,才把你们挖出来烤着吃了’、‘那女人是怪物’之类的。 有一次,我半夜路过后院时,发现苏衫客的房间里有火光。我没敢上前查看,但从闻到焦味来看,他似乎在烤着什么。另外,府上不时就有丫鬟失踪,这件事苏家一直隐瞒着,我怀疑……” 苏俊文看了眼二两,担心吓到小姑娘,没敢继续谈论这样的话题,缓缓说道:“总之现在的苏衫客就是一個疯子。” 姜守中心中冒出了一个词—— 烧烤达人! 金鳌摸了摸脑袋,迷糊道:“这王八蛋经历了什么,怎么疯成这样了?” 对于少宗主当年遇袭一事,他了解不多。 只知道当时有传闻说,一线天内出现了一座幽冥神泉,里面蕴藏的妖气可让人起死回生,于是申圣元与少宗主秘密前往寻找。 路途中二人不慎走散,而曲红灵不知下落。 后来得知,六扇门龙虎部派人截杀,秋婆婆连忙带着申圣元去翡翠峡谷寻找。 几天后秋婆婆便对内秘密宣称曲红灵受伤严重,需要在禁地闭关疗伤,并告诫他们,不得将消息透露出去。 当时除了大护法提出质疑,其他几人并没多想。 直到半年后,众人才亲眼目睹宗主从禁地出来。 金鳌问道:“苏家没找到大夫?” 苏俊文说道:“当然找了,但都没治好。而且六扇门龙虎部的人也调查过,另外我还得知,就连钦天监的人也秘密去过苏家。” 金鳌冷笑道:“不管这王八蛋是不是装疯卖傻,老子回去后就把他给宰了!小子,到时候你若是顾念什么亲情要阻止我,那我连你一块儿宰了!” 苏俊文面目显出几分狰狞,沉声说道:“前辈愿意出手宰了那畜生,我求之不得!” “你小子是不是他亲生的?” 金鳌有些奇怪。 很少见到儿子这般痛恨父亲的。 苏俊文攥紧拳头,恨恨道:“我不过是他在外面和一个女人生的私生子,我娘等了他那么多年,他都没来看过。后来接到府里,也不管不问。 甚至他一个好友看上了我娘,那王八蛋竟然想送东西似的,将我娘亲送了出去……若非如此,我娘亲也不会自杀!” 苏俊文扭头看着身边的爱人,说道:“就连我喜欢的女子,因为他二儿子喜欢,被强行定亲……” 说到这里,苏俊文赫然跪在地上,抬头直视着金鳌沉声道:“前辈,其实不久前的梦瑶阁屠杀那日,我也在现场。是我偷偷打开了密室门,借前辈之手杀了我二哥,前辈若是问罪,我苏俊文愿意受罚!” “原来是你小子打开的密室门,难怪。” 金鳌一愣,随即哑然失笑,“当时没找到那几个畜生,我都准备放弃了,结果门直接从我面前打开,吓了老子一跳。可惜啊,还有一个恶女人没能杀掉,被一个愣头青给救了下来。” “前辈说的是妍儿姑娘?”苏俊文心下一动,开口问道。 金鳌摇头,“我不知道她名字,只记得这女人下巴右边有颗痣,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如果不是偶然看到这女人对珑妹她们做了些恶事,很难相信心肠如此狠毒。 那时候我本想着杀了她,结果有一个客人舍命将她给救下了。幸好老子当时收拳,不然那傻子客人必死无疑。” 金鳌脸上浮现出郁闷之色。 苏俊文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应该就是妍儿姑娘,这女人是曾是青州前任知府的小妾。那位知府被曲红灵杀死后,她便到青楼谋生。 至于救她的那个人,不出意外是京城来的一位世家子弟,姓文,已经快四十岁了,被人称呼为‘文二少爷’。我跟在二哥苏俊童身边,见过俩次面。品性倒是不错,就是容易被人利用。” 文二少爷? 姜守中听到这个名字,面色却显得古怪。 他记得厉南霜的二舅,在京城就被称为“文二少爷”。 想到先前厉南霜急匆匆去了青州,说是某位亲人出事了,姜守中顿时无语了。 敢情弄了半天,打伤上司二舅的凶手就在眼前啊。 这咋整。 难不成帮上司把这人抓回去? 但且不说对方修为高深,光听这内情,她二舅纯粹就是自己找揍。 罢了,暂时就当没看见。 …… 洞外雨势不停,姜守中只能继续等待。 那位苏家大少爷倒是没有再出现,也不晓得是在附近设置陷阱,或者也在等雨停。 苏俊文将苏家情况说完后,便在一旁调息疗养。 金鳌想继续和姜守中套近乎,但看着对方实在不想搭理他,只能悻悻然的作罢。 “姜墨……” 耶律妙妙似乎是有些不舒服,几番扭捏后轻轻拽了拽男人的衣服。 姜守中疑惑问道:“有事?” 少女耳根泛红,憋了半响,低声说道:“我想去外面。” 姜守中皱眉,“没看到外面下着大雨?” 但随即男人反应过来,古怪看着少女,“你不会是内急,想尿尿吧。” 耶律妙妙微微点头。 姜守中很无奈,怎么就你一天天的水多? 水娃转世? 本想让对方憋着,但看着少女似乎已经强忍了很久,姜守中扫视了一圈山洞,确实也没什么地方可以解决,无奈道:“行,我陪你去。” 正巧之前苏家那几个人身上的蓑衣他扒了两件,简单避避雨还行。 “不用了,我一个人去就行。” 耶律妙妙连忙说道。 姜守中披上蓑衣,不带任何商量余地,带着少女走出山洞。 雨势太大,洞外几乎都是坑洼积水,生怕湿脚的耶律妙妙踩着零碎岩石小心翼翼找了个空旷之地,见姜守中站在不远处,不满道:“你走远一点行不?” “雨这么大,我又听不见。” 姜守中没好气道。 见少女磨磨蹭蹭的,姜守中直接命令道:“脱下裤子,赶紧尿!” 说罢,转过身子。 不一会儿,身后便传来淋淋水声。 好吧,确实比雨声还要大。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尖叫突兀响起,姜守中猛地转身,却看到耶律妙妙跌坐在地上,神情痛苦,眼神惊慌失措,一只手捂着大腿根。 因为少女仰面坐着的缘故,白如绸缎的光景,在雨中颇为冶艳。 “怎么了?” 姜守中回过神,急忙上前。 刚走到对方身前,便看到一条小蛇窜出,姜守中下意识抬脚踩住,直接将其碾扁。 姜守中松了口气,没好气道:“蛇而已,这有什么好怕的。” 耶律妙妙额头冒出细汗,带着哭腔,“我……我好像被咬了。” (本章完) 第168章 障眼之术 少女咬白嘴唇,被连绵雨水浸湿的青丝黏附在脸颊上,伴以痛楚之色,更显楚楚可怜。 被咬了? 姜守中有些愕然。 他蹲下身子说道:“手拿开,我看看。” 耶律妙妙吓得连忙用裙衫遮住自己,杏眸圆睁,蕴怒含嗔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随便看……看女子的那地方嘛。” “咱们俩都有夫妻之实了,还在乎这?” 姜守中皱眉。 耶律妙妙咬牙切齿,“不行就是不行!” 姜守中看了眼被自己踩成肉泥的小蛇,问道:“你体质如何,是不是百毒不侵?如果是的话那我就不看了,这条蛇是否是毒蛇都无所谓。” “若有法相之力,我肯定无碍的,但现在……” 听到“毒蛇”二字,耶律妙妙双眸中满溢惊惧,也不知是否心理作用,感觉自己的腿根似有炽火灼烧,甚至连站起的气力都没有。 “对……对不起姜墨……”耶律妙妙吓了一跳,忙不迭挺起身躯道歉。 姜守中气极而笑,“行,那你就等着毒发身亡吧,也省得我辛苦送伱去燕戎了。就算不毒发身亡,估计伤口也要发烂,化脓……嗯,挺好的。” 耶律妙妙瞪大了杏眸,如遭雷击,愕然之色溢于言表,脑中一片空白。 看又不让看,走又不能走,背去山洞也不让……好好好,这就是标准的公主病是吧。 少女双腿下意识拢起。 姜守中双手缓缓搂住对方的腰肢。 少女小脑袋晕乎乎的,眼中的惊愕渐渐被迷茫和水色覆盖,但紧接着,又化为惊恐——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 男女之间的情,由心而起为爱,由身而起为欲…… 姜守中也懵了。 最终,少女嗓音微弱如蚊蚋低吟,断断续续道“那……姜墨,你……你看吧。” “知道了。” 男人说话时呼出的热息打在少女肌肤上,瞬息间让耶律妙妙绷紧了身子。 而姜守中吃疼之下本能地侧过脸颊…… 难不成真的中毒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姜守中仔细观察着伤口,开口说道。 想通了这一点,耶律妙妙心态豁然,放开了矜持羞涩,松开掩着的裙衫,直视着男人警告道:“你……你只能看,不能乱碰。” 只是刚准备离开,不料衣袂却被一只皓腕玉手轻轻扯住。 耶律妙妙嘴唇发颤,纤细五指死死揪着裙衫。 男人脸上浮现出无奈之色。 姜守中提议道。 未曾料想,两人的唇瓣竟在这一瞬接触。 “不行!” 砰! 姜守中没反应过来,被膝盖撞在了耳侧,嗡嗡的。 少女开始不安。 “要不我背你进去山洞,让二两看看?” 耶律妙妙虽心态豁然,可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紧张,默默咬着唇。只觉一股热意自心底悄然升起,逐渐弥漫至双颊。 “看起来不像是毒蛇咬的。” 结果—— 磅礴大雨中,电闪雷鸣中,似乎预兆着什么发生。 对方说的对,反正都已经有过夫妻之实了,甚至自己还曾坐在过对方脸上,没什么可避讳的。 二人方才立足之处,此刻景象令人毛骨悚然——只见密密匝匝的小蛇自山石缝隙中纷纷蠕动而出,仿若受某种无形之力驱策,接踵涌出。 两人一动不动。 为了方便观察伤势,他抱起少女来到一块凸起的大岩石上,然后撩开对方衣衫,一丝不苟地检视伤口。 耶律妙妙眼神惶恐不安,言语之间声线颤抖,“姜墨你别走,我总觉得这地方好像不太对劲,你别留下我一个人啊。” 尽管姜守中已经很克制,努力让心境归于平稳,可在某些时候,在某些诱惑面前,还是会不自主地将理智压在欲望之下。 耶律妙妙断然否决,语气中夹杂羞赧与倔强,“山洞里有其他人,我……我还嫌丢人呢。” 这是怎么了? 姜守中看得脊背发麻,疑惑不解。 姜守中翻了个白眼。 姜守中也不好强行扒开对方的裙子去看,起身道:“那你等着,我去叫二两来给你瞧瞧。” 姜守中反应迅捷,伸手将少女揽入怀中,身形一晃,已然避至一旁。 姜守中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不好预感,对怀中耶律妙妙说道:“你能走吗?” 耶律妙妙樱唇发白,“我……我好像没力气……” 姜守中迅速为少女整妥衣衫,背起后者朝着洞口走去。 然而令他震惊的是,竟然找不到洞口了。 山洞仿佛凭空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姜守中四下环顾,视线所及之处,唯有连绵不断的坚硬山壁,再无其他出路。 姜守中心中惊疑不已,反复确认方位,依旧难以寻到。 “山洞怎么不见了?” 耶律妙妙同样感到匪夷所思。 姜守中来不及所想,急忙呼喊梦娘,但无人回应。 沉雷像猛烈的山崩似的隆隆滚动,一道道闪电呈奇形怪状的彬衫状向四面八方伸展,将整个暗沉的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 姜守中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忽然想起之前苏家大公子凭空消失的情形,当时苏俊文曾提及那是道门中的一种“障目之术”。 难不成那位苏家大少给我们偷偷设了障目之术? 姜守中唤出飞剑,朝着四面八方狂舞疾刺,试图破开迷障,但并无作用。 男人内心急躁起来。 毕竟二两还在山洞内。 这时,耶律妙妙足踝处的铃铛微震,发出清脆之音。 随即,小巧精致的花仙子从铃铛中飞出,周身缭绕淡雅荧光,宛如星尘织就,翩然悬浮于姜守中与耶律妙妙眼前。 不同于以往这位小妖精只对铃铛感兴趣,此时它似乎在和耶律妙妙交流着什么。 随即花仙子在空中绕了一圈后,朝着右侧方向而去,消失在一片山壁之内。 姜守中见此情景,心生狐疑,遂伸出手掌,试探性地触向那看似坚实无奇的石壁,不料手竟然轻而易举地穿越石壁。 显然面前的山壁仅是虚幻之象,毫无实体。 姜守中立即穿过石壁。 眼前竟又出现在一片山壁之内,熟悉的场景,仿佛回到了原点。 花仙子在前方继续引路。 —— 山洞内,见姜守中和耶律妙妙长久未归,金鳌疑惑道:“这两家伙干什么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二两也是一脸担忧,时不时站在洞口探望着。 “前辈,要不……我出去找找?”谭双双低声说道。 金鳌摆手,“算了,我出去看看,你们在这里好好待着,千万别乱跑。” 二两忽然小跑跟在身边,“前辈,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就在山洞里待着。要是你那位主子在,肯定不会让你跟着我乱跑的。”金鳌笑着说道。 听到“主子”二字,二两只好乖乖等在原地。 金鳌走出山洞,大喊了几嗓子,滂沱大雨中得不到半点回应。 即便放出神识,竭力感知周围气息,却仍未能捕捉到姜守中二人的丝毫痕迹。 金鳌又冒雨前行了一段时间,继续喊叫。 忽然,金鳌察觉到不对劲,猛地回头,发现洞口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整如镜的石壁,无丝毫洞口存在的痕迹。 “哼,给老子使道门障眼法是吧。” 金鳌疾步上前,聚力于拳,奋然一击轰向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石崖。 山壁震颤,无数碎石纷纷剥落。 原先平整无痕的崖壁赫然现出一個深深凹坑。 山洞却依旧没出现。 —— 彩衣老道带着苏俊阳进入山洞。 苏俊文和谭双双见状,面色骇然,还未来得及开口,二人身体已经凌空倒飞,重重撞击于洞壁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二两和珑妹神情巨变。 “本道不杀你们。” 彩衣老道士摆了摆手,坐在火堆前。 他拿出一只精致小巧的竹编笼子,随后又从腰间解下一枚酒囊,手法熟练地旋开塞口,对准笼中轻轻挥洒数滴。 酒液晶莹剔透,落入笼内瞬间化为氤氲之气,弥漫开来,透出一股奇异的香气。 彩衣老道扭头看向二两,微笑道:“小丫头,捕过蛇没有啊?” 二两蜷着身子,用力抱着怀中的宝剑。 彩衣老道笑道:“以前老道我,也有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孙女儿,可惜早早夭折了。世事难料啊,想活的人活不了,想死的人……却又想活着。” 珑妹鼓起勇气走到二两面前,将少女抱在怀里,紧紧护住,一脸警惕的看着老道士。 苏俊阳来到弟弟苏俊文身边,用脚踢了踢对方,然后看向谭双双,唇角勾起一道冷笑,“你们真以为找了只大妖帮手,我就没辙了是吧。” 苏俊文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谭双双悲切道:“苏大少爷,你想抓我们随便,和他们没关系,你放了她们。” 苏俊阳正要开口,彩衣老道皱眉,“闭嘴!” 苏俊阳噤若寒蝉,不敢吭声了。 老道士将捕蛇笼往后挪了挪,看了眼二两,微微叹息道:“身如不系之舟,一任流行坎止。心似既灰之木,何妨刀割香涂。” 唰! 忽然,一阵香风袭来。 却并不是梦娘,而是一位大金裙袍的妇人。 她并没有去看老道,而是走到谭双双面前看了看,唇角微翘,“躲的倒是挺深,差点连我都瞒过了。怎么?喜欢上做女人的滋味了?洛洺堂?” (本章完) 第169章 神女法相! 望着面前雍容华贵的女人,谭双双神情茫然,脸色白的如纸,颤声道:“你……你在说什么?” 洛婉卿微微一笑,伸出如葱根的纤纤玉指朝着女人眉心处点去。 一旁苏俊文怒道:“别碰她!” 他欲要起身,却发现四肢都被禁锢,丝毫不得动弹。 洛婉卿的指尖还未触碰到谭双双的眉心,后者面容陡然扭曲,喉咙发出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叫。 一团漆黑如墨的雾气自谭双双口中喷薄而出,犹如恶灵脱困,缭绕其身。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苏俊文看傻了眼。 黑雾渐渐凝实,变成了一道身影,竟是洛洺堂! 只是不同于京城那位精神矍铄的老者,此时的他年轻了许多,更为诡异的是,身后竟拖曳着一只宛如活物般的壁虎尾巴,缓缓摆动。 分明是一只壁虎妖魂。 后来不甘心陨落,便入妖道,筑妖魂,企图东山再次。大洲钦天监曾查探到过你的踪迹,但不晓得你藏在哪儿。 洛洺堂淡淡道:“丫头,伱杀不了我。” 洛婉卿微微叹息。 谭双双颤声道:“是一个……女僧人送给我的。” 洛婉卿美目浮动着淡淡冷漠之色:“很简单,要死就死干净点,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哭坟,至于能不能挤出一点泪,看运气了。” 洛婉卿语调淡然:“我听说过你的事迹,前朝三大天人境高手之一,独创莲花飞升脉,还自创了一门‘枯木逢春诀’的功法,极有希望飞升,可惜最终被妖尊打坏了飞升脉,功亏一篑。 “没想到能遇到羽化境的高手,老道失策了。” 面前的黑雾人影如潮汐般渐次退缩,被强行挤压蜷缩成一团。 果然只是一缕分魂……看来《冥魂秘法》已经被这老东西学透了,难怪敢舍弃自己的真身。 枯木老道面皮抽搐。 “佛珠谁送给你的?”洛婉卿问道。 谭双双一脸惊恐,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密宗佛母…… 洛洺堂望着自己的女儿,叹息道:“何必呢,好歹咱们也是父女一场,就算你娘亲留下的那点感情已经用完了,也不至于生死相向吧。” “走好不送。” 枯木老道神情复杂,喃喃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阁下缪赞了,老道最多也就是個狗熊罢了,哪里称得上英雄。” 佛珠已经裂纹密布。 “狗熊也好,英雄也罢。总之我既然夸了你,你总该说声谢谢吧。” 洛婉卿用脚轻踢了踢木笼,“这破玩意是做什么用的?” 洛婉卿抬手将木笼吸在掌中,淡淡道,“我向来做公平买卖,你既然不愿说一声谢谢,那这个笼子就作为谢礼送我了。” “捕蛇。” 二人竟是纸符所化。 而妖死了,魂魄却还能残留世间,有复活的希望。 名叫“枯木道长”的彩衣老道士无奈一笑,“阁下身上沾有皇族气运,身份不低啊。” 显然洛洺堂利用妖气,让妖魂和自己的魂魄相融,哪怕死后也能残留在世间。 一袭束腰金裙的洛婉卿优雅贵气,裙摆随风微漾,宛如流动的金波,焕发着无上尊贵。听到洛洺堂所言,笑道:“你若活着,也就罢了,眼不见心不烦。可是你演这么一出,起初我还真的感伤了一下,结果发现你没死,那我岂不是白白感伤了?” 做女儿就应该守孝道,把老爹往黄泉路上送。 说起来,能伤到大名鼎鼎的妖尊,也算是了不起的英雄人物了。” 枯木道长用商量的口吻说道,“老道与阁下应该没什么恩怨,何不各行其道,各安其所。你办你的事,老道捕自己的蛇。” 不过没关系,继续追杀便是。 洛婉卿眸光闪烁了一下。 洛婉卿纤手微抬,谭双双脖颈间的佛珠飞到了她掌心。 遇上了一个偏偏讲理,又不讲理的女人。 随着女子皓腕轻舒,五指翩然展开,黑雾瞬息爆裂开来,化作万千微粒,消融于无形。 洛婉卿轻轻挥袖,枯木老道和苏俊阳身子陡然染起火焰,随即化为一堆纸灰。 “没关系,你准备了多少只妖魂,我就杀多少个。” 洛洺堂面无表情道:“你究竟想如何?” 将佛珠碾碎,洛婉卿来到坐在火堆前的彩衣老道士面前,围着对方打量了一番,啧啧道:“这花里胡哨的的道袍,跟个野鸡似的,莫不是传闻中……那位赫赫有名的枯木道长?” …… 这个世界,人死了,魂魄归于地府。 洛婉卿玉手徐徐握为拳状。 山脚之下。 枯木道人睁开了眼睛,身体淡了一些。 盘膝而坐的苏俊阳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待缓过神来,扭头望着老道问道:“师父,这下怎么办?” 枯木道人缓缓起身,背负着手望着山林,叹了口气,“遇见了不讲理的婆娘还能怎么办,只能认栽了。虽说白忙活一场,但至少……确实一点收获也没有。” 苏俊阳望着淡然的师父,不禁暗暗佩服。 折损了十年魂寿,损失了法宝,本命妖魂也受了点损……换成他早就跳脚骂娘了,然而师父还能如此淡定,只能说高手风范永远是他学不到的。 “我干你大爷!臭婆娘!老道特么招你惹你了,你大爷的。还谢谢,谢你十八辈祖宗!妈的,不要脸的臭娘们……”枯木道长破口大骂,声若蚊蝇,如果不贴到嘴边,是听不到的。 骂了一通,老道心中的郁气少了些,随即哑然失笑道:“福祸相依,时来运转,说不准前方有福在等着我们呢?走吧。” 老道士大步向前,踩到了一坨狗屎。 —— 不知为何,原本连绵的大雨弱了不少。 小小的花妖宛若一盏萤火灯,在朦胧的雨幕中飘来窜去。 兜兜转转,姜守中依旧未能找到洞口。 两人的衣衫基本全湿了。 后背能清楚感受到少女青春傲人被压塌的轮廓。 不知为什么,姜守中感觉颈后少女吐息的热气似乎加重了一些,琼鼻里偶尔发出轻哼的声音,热息扑打在脖颈上,痒痒的。 “你没事吧。” 姜守中终于忍不住问道。 感觉自己正背着一个有意无意挑逗他的小妖精。 “姜墨……我……我好像真的中毒了……有点疼……” 耶律妙妙低声说道。 姜守中皱了皱眉,目光四顾,留意到附近有一块颇为洁净且宽敞的空地,便小心翼翼地将少女放下。 抬眼望去,此刻耶律妙妙肌肤一片绯色。 哪怕戴着易容面皮,依旧能从胭脂般的粉颈,窥探到少女那张倾城倾国的小脸,必然烧红一片。 而少女充满灵韵的眸子也仿佛被水色侵染,点染着几分迷离。 “中毒了?不应该呀。” 姜守中犹豫了一下,重新撩开衣衫,便要去查看伤势。 这时,少女白净如雪的长腿忽然勾住了他的腰际,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气力,迫使姜守中压在了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嘴唇相隔只差一线。 耶律妙妙一双纤直的手臂搂住男人的脖颈,眯着眼眸,好似慵懒的猫咪,凑到男人耳旁低声呢喃道:“姜墨……” 沁人的体香、少女如兰的吐息、姣好的身段…… 绵绵细雨依旧是绵绵细雨。 只不过多了几分粉靡的独特气息。 姜守中嘴唇轻碰着少女精致的耳垂,轻声说道:“你压根就没有被蛇咬,也没有受伤。” 姜守中又说道:“你也不是耶律妙妙。” 少女娇躯陡然紧绷。 一只大手掐在她纤细的脖颈上,同时眉心处悬着一把小剑——花仙子想要飞来救主人,被姜守中一巴掌拍飞出去,砸在石壁上。 耶律妙妙双眸绽放出金黄色的光芒,定定看着男人。 这是法相之力。 姜守中依旧搂抱着少女,手掌在对方脸上轻抚着,淡淡说道:“其实从那天我们掉入地道开始,你就有点不对劲了,准确来说,你已经开始影响妙妙了。 让她更黏着我,有意无意的勾引我,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对我的态度发生了一些潜默化的改变…… 当然,妙妙依旧是妙妙,但她的感情,已经不是纯粹的她了。” 少女唇角上扬,“我不是妙妙,又是谁?” “妙妙体内还有一个人……准确来说,不能算是人,而是……” 姜守中直视着少女眼中的金色瞳孔,微微一笑,“法相,一个有生命的神人法相。一个能让妙妙成为绝世高手,同时也能让她成为普通人的法相。” 姜守中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一直很奇怪,这么久了,耶律妙妙的法相之力为何一点动静也没有。直到那次出现花仙子,法相之力才出现了一点。之后,又消失不见了。 那时候我就猜到,其实法相之力故意隐藏了。耶律妙妙不可能隐藏,唯有法相本身,才会隐藏。” 砰! 男人身体倒飞出去。 那柄悬在少女眉心处的小剑,被少女伸出纤细的双指,轻轻夹住。 与此同时,耶律妙妙身后出现了一尊庞硕金影。 法相周身流光萦绕,煌煌夺目。手持神器,庄严肃穆,一股威凌万物、主宰乾坤之气油然而生。 既有远古祭祀之庄重神秘,又透出仙灵飘渺之超凡脱俗。 是一位身着异域奇服的神女。 神女法相冷冷道:“既然知道我是法相,之前还故意装作被我诱惑?” 姜守中淡淡道:“我就是想舔一舔,法相的味道有什么不同。” 这时,雨已经彻底停了。 没有了乌云的遮蔽,阳光洒落而下,衬的法相更加栩栩如生,威仪赫赫。 “姜墨,我希望你随耶律妙妙一起去燕戎,去雪域高山的法华天地……” 神女法相威严开口。“这对你俩都有好处。之前我借妙妙之身诱惑你,并非是要害你,只是希望你俩感情能增进一些,对妙妙割舍不下。” 姜守中笑道:“我说过,妙妙如果想留下,可以。但让我跟她走,不好意思,没可能。” “你就不怕我强行带你离开?”神女冷冷道 姜守中收回飞剑,冷笑道:“你若真有本事强行带我离开,也不会出此下策。” 神女法相漠然看着他,良久无言。 显然被姜守中说中了。 “你会后悔的。” 神女法相身形缓缓消失。 在消失的那一刻,她嘴角带着一丝玩味,“姜墨,知道为什么之前妙妙会误以为,你又破了她身子吗?因为……我帮她修复了。” (本章完) 第170章 梦娘的纠结 法相消失后,耶律妙妙便昏迷了过去。 姜守中将少女搂在怀里,有些遗憾刚才没有用“命令”的口吻试验一下法相。 看神女法相能不能听话。 比如跪下什么的。 想到方才对方消失前说过的那句话,姜守中望着怀里的少女,神色不禁有些古怪,“修复了?这玩意也能修复?骗人的吧。” 姜守中犹豫要不要扒开看看。 最终他还是打消了这个有些流氓的念头。 毕竟自己也是有道德的。 虽然两人已经经历过男女之事,虽然对方坐在过脸上,虽然还不小心亲吻过,虽然看了多次,虽然刚才当过短暂舔狗…… 金鳌瞥了眼耶律妙妙,说道:“等你们半天了,一直没回来。放心不下,就出来找找看。” 金鳌一见姜守中,即刻疾步趋前,面露焦急之色,关切询问道:“姜兄弟,你没事吧。” 他转而问道:“姜兄弟,刚才伱们是不是遇到障目之术了?” 旋即,一段记忆涌入大脑。 周围的景象忽然一阵波动,像是画卷被抖动了一下。 看到梦娘的模样,姜守中吓了一跳,以为法相暗中对她出了手。 梦娘轻摇螓首,没有说话。 金鳌面色沉重道:“我以为是普通的道门障目之术,没想到很难解。应该是那苏俊阳出手了,估计还请了高人。妈的,倒是低估了这小子。我本来打算亲自出去会会,又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金鳌点了点头。 这时,耶律妙妙苏醒过来,看到姜守中和梦娘后神情有些呆然,“我这是在哪儿?” 姜守中将方才法相之事说了出来。 姜守中举步欲行,却瞥见耶律妙妙仍呆立原地,恍若未觉。刚要开口提醒,对方已然回过神来,默默跟随于后。 姜守中点了点头,关切问道:“梦娘,现在你被人盯上,不会有事吧。” 梦娘身影消失。 须臾间,脸颊之上那抹异样的苍白渐次褪去,恢复了原有的红润之色。 一时间,少女陷入了恍惚迷茫状态。 三人离开不久,梦娘出现在了原地,面色阴晴不定。 “梦娘?你怎么了?” 改变山脉地形?还能下雨? 这是神仙吗? 梦娘看向昏迷着的耶律妙妙,“她怎么了?” 迷障彻底消失。 梦娘檀口轻舒,徐徐呼出一口气,握紧了粉拳,目光寒意如冰,似有霜雪凝结,说道: “有人暗中改变山脉地形,导致我和你分开,试图用法器捕捉我,好在有人破坏了他的计划。刚才那场雨,就是他用泼雨咒搞的鬼。” 难怪上次坐在他脸上染了血,这丫头像个智障似的。 姜守中的好奇心被成功的说服了。 见对方眼里的关切不似作假,姜守中面色柔和,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我和朋友出来方便一下,结果差点迷路了。你怎么出来了?” 梦娘脸色苍白,额头点缀着颗颗晶莹汗珠,透出几分病容般的柔弱之态。 汗珠犹如珍珠滚落玉盘,沿着她细腻如脂的粉颊徐徐滑下,悄无声息没入那贴身裹覆的精致肚兜之内,更添几分冶艳之媚。 原来是自己见识短了。 只是少女始终垂首,也不晓得在想什么。 她尽量靠近姜守中,吸收对方身上的死气。 虽然法相短暂控制了她,但少女毕竟是主人,仍保持着清醒状态……刚才与姜守中发生的记忆,此时全都清晰再现于心海之间。 片刻后,姜守中放下裙衫,给少女整理好衣服,不由感慨道:“逆天,竟然真的修复了。” “好。” 唰! 一抹艳丽红影翩然降临在姜守中身边。 另外法相一旦附身,是无法脱离的。哪怕有自主意识,主人也会强行压制她。所以,你不用害怕她会强行带你走。” 姜守中也不敢确定是不是苏俊阳暗中出手,想到二两还在洞内,淡淡道:“先回去再说吧。” 梦娘柳眉微蹙,思索片刻后淡淡说道:“法相所说的‘法华天地’乃是雪域之地的一处禁地,与祭祀有关,具体情况我了解不多。 姜守中本想询问些问题,金鳌的呼喊声忽然从不远处传来,“姜兄弟!” “你也遇到了?”姜守中挑眉。 姜守中心神一震。 但, 都这样了,看一看也无妨。 梦娘淡淡道:“我会防着点。” 她缓缓抬起手。 掌中,粉色的彼岸花摇曳动人。 女人此刻的心境已经开始动摇了。虽然跟在姜守中身边并不无趣,可两人绑在一起,无疑限制了她的自由,甚至差点阴沟里翻船。 到头来她不仅无法保护姜墨,反而会成为他的累赘。 想要摆脱困境,唯有融了这朵彼岸花。 问题是…… 梦娘心中纠结万分。 一旦融了,就要彻底释放自己蛇性本淫的天性,去开榨姜墨。 不融,一辈子没有自由。 融? 还是不融? —— 回到山洞,姜守中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二两不见了! “金大哥,姜公子!” 珑妹看到二人进入山洞,连忙迎上前。 珑妹拿出一封信,递给姜守中,“姜公子,刚才有一个女人把二两带走了,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女人? 姜守中沉着脸打开信封。 金鳌看着洞内似乎有过打斗痕迹,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珑妹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讲述出来。 “妈的,果然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这苏俊阳还真是阴险。”金鳌怒气冲冲的破口大骂,一拳打在石壁上,懊恼不已。 姜守中蚕眉微锁。 信封中只有一句话:“借你丫鬟解解闷,在凤城陇肃等你。” 这女人究竟是谁? 姜守中对珑妹说道:“你再描述一下她的样貌。” 珑妹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穿着一件金色裙衫,脸上戴着金色面纱,修为很高,应该是很漂亮。哦对了,当时那个老道士说,她身上沾有皇族气运。” 难道是太子的人来找麻烦? 姜守中心中猜测。 等等! 金色裙衫…… 姜守中忽然想起,之前在淮兰湖下废墟内,好像最后有一個金衣女子从天而降,和当时重伤的燕戎第一高手耶律神野大战。 之后他和夏荷晕了过去。 然后又迷迷糊糊的和耶律妙妙发生关系。 好像…… 姜守中用力拍了拍脑袋,感觉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想了想半天也没头绪。 珑妹说道:“当时那女人本来在等你,等了一会儿,又突然离开了。得知二两是你的丫鬟,便把她给带走了,说是苗子不错,教点剑法。” 教个锤子。 晏长青的徒弟还需要你来教? 姜守中望着手里的沾着淡淡香气的信封,心情很是糟糕。不过好在从对方信中的语气来看,似乎真的不会伤害二两。 但不管如何,得快点去凤城看看。 姜守中对金鳌说道:“金老哥,接下来我就要去邴州了,咱们后会有期。”为了保密耶律妙妙身份,姜守中依旧没跟对方说实话,要去凤城。 “咦?你之前不是说要去同州吗?” 金鳌疑惑道。 姜守中将行李整饬妥当,绑在马匹上,见耶律妙妙神情依然有些恍惚,便决定和她共骑一匹骏马,对金鳌歉意道:“不好意思,有点事,改去邴州。” “你那个小丫鬟不会有事吧,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找?” 金鳌很是自责,觉得是自己没保护好小姑娘。 姜守中翻身上马,待耶律妙妙上马双手环住他的腰背,佯装轻松的对金鳌笑道:“没事,一个相识的人而已,我能找到。” 望着二人身影远去,金鳌心头很不是滋味,拍了拍脑袋懊恼道:“都怪这帮家伙,坏了我的好事。” 他扭头乜向苏俊文,“你们两个呢?” 苏俊文看了眼谭双双,沉声道: “前辈,我本来打算带着双双离开大洲,但现在我决定带着双双回青州去。一来双双的娘亲被囚禁了,二来,我相信前辈能杀了苏衫客……” 金鳌摸了摸下巴,“可以,有些胆量。” —— 蹄声嘚嘚,载着两人的马匹疾驰在雨后湿润的小道上,溅起片片水花。 “姜墨……” 夹杂着泥土芬芳与草木清香的清风吹拂着少女脸庞,耶律妙妙长发飘舞,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 听着后背少女伤感的声音,姜守中奇怪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耶律妙妙轻咬着嘴唇,难过道:“我故意勾引你……很不要脸,我……你一定在心里看轻我了……觉得我天性就是放荡的女人……” 姜守中莞尔,柔声说道:“那都是法相影响了你。” 耶律妙妙螓首微摇,秀眸中闪烁复杂之色,玉手紧紧环扣住男子坚实腰躯,嗓音细若蚊蚋,轻声道:“我不觉得全是法相的原因,我……我其实心里还是很讨厌你的,只是……” 姜守中忽然说道:“妙妙,你是不是怨我不愿跟你去燕戎?” 少女沉默不语。 姜守中笑道:“妙妙,倘若某一天你真的当了燕戎女皇,就八抬大轿把我娶了吧。到时候我带着小老婆,一定投奔你。” “呸!不要脸!” 少女挥起粉拳轻砸了一下男人宽厚的后背。 姜守中连忙道:“小心点,我骑马技术可不行,这会儿雨路不好走,别摔了。” “笨蛋。” 看着男人蹩脚的骑马技术,少女翻了个俏白眼。 她忽然伸手扯住缰绳。 马匹陡然停下。 姜守中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少女一把将他从马背上推了下去,而自己灵巧的窜到了前面,纤纤玉手稳稳握住马缰。 “你又犯什么公主病了?”姜守中脸色不善。 “我来骑。” 耶律妙妙淡淡道:“你骑我后面。” (本章完) 第171章 妙妙,我喜欢你!(糖章) 蹄声铿锵,踏碎一朵朵泥花。 沿途林木疾闪而过,景致飞逝,在耶律妙妙娴熟精湛的驭马技巧下,骏马又快又稳,山川草木皆化为模糊背景。 姜守中鼻翼轻嗅,萦绕于鼻端的皆是少女秀发所散发的淡雅幽香。 望着英气勃勃的少女,男人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对方驰骋于草原上的飒爽英姿—— 少女衣袂飘飘,长发飞扬,马蹄踏破青草,带起一片片涟漪,与蓝天白云、绿草黄花共同绘就一幅如诗如画的草原画卷。 那份洒脱豪迈、灵动自如的风采,犹如一颗草原上的明珠,眉眼间皆是傲骨风华。 一时间,男人心头不禁微微颤动,仿佛有一根无形之弦,于此刻被轻轻拨动。 男女之间的情爱本就很奇妙,如同一幅繁复且细腻的织锦。 有细水长流的脉脉温情,恰似山涧溪流,悄无声息却持久不息。 就如他和叶姐姐。 况且身为草原女子的她,本就是敢爱敢恨的。 有电光石火间的一见钟情,犹如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点燃心底的炽热火焰。 许久,姜守中大声说道:“我说,你以后一定要记得八抬大轿娶我啊。” 姜守中失神了片刻,却没有再重复那一句话,就像是丢在了风中,远远抛在了两人身后。 姜守中双手不自觉环紧了少女纤细柔韧的腰肢,轻声说道:“要不你留下吧。” 哪怕最后暴露了目的,可旖旎的过程并没有被抹去,两人之间那点点滴滴的暧昧记忆,依旧是粉色的,千丝万缕缠绕住彼此。 少女唇角微微扬起。 他不可能为了她去燕戎,她也不可能为了他留在大洲。 偶尔耶律妙妙会手把手教姜守中一些骑术技巧。 教着教着,少女会故意使坏让马儿受惊,看着男人被差点颠簸下马背的狼狈模样,然后哈哈大笑,最后又被男人摁在马背上打屁股。 野外休息时,耶律妙妙便枕在男人腿上,望着星空,听着姜守中讲一些关于星系的知识。 来往行人之中,商旅占了多数,服饰斑斓,操着各种方言俚语。或是肩挑手提满载货物,或是驾驭着装载丰厚商品的骆驼队伍,对习惯了京城的姜守中来说别有一番风味。 无论是耶律妙妙,或是姜守中。 因为接近于边关的缘故,不同文化所碰撞交织的异域风情在城池街道上显得尤为浓厚。 叫《鹊桥仙》 回想两人初次见面时的生死对敌,到此时亲密相依,虽然过程中有法相的影响,但潜移默化中的情感变化,却是从本心出发的。 少女对那些所谓的科学知识不感兴趣,唯独对男人所讲的神话故事感兴趣,比如牛郎织女。 就如此刻…… 两人脚下的路,截然相反。 两人的身份,在天在地。 不过要通过边关,还需要前往较为边远的陇肃镇的飞虎关,大概有多半天的路程。 耶律妙妙毕竟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女。 “什么?” 若无好感,勾引只会徒增厌恶。若无感动,相伴只会索然无味。 而她最喜欢的,是姜守中无意间吟出的一首词。 当纸上黑白色的憎恨被一点一点剥离掉,涂抹上彩色的日常点滴,涂抹上鲜艳的生死记忆……少女眼中的憎恶,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喜欢。 就如他和前妻红儿。 从这一方面来说,法相并未改变什么,只是在催化,将一张张横在男女之间的纸,强行捅破。 耶律妙妙牵着马,与姜守中走在繁华熙攘的街道上。 …… “这么大的地方,怎么找二两啊。” 风声呼啸中,耶律妙妙没听清楚。 时光在点滴中流逝,情感在无声中流淌…… 偶尔到湖泊休息,耶律妙妙顽皮心作祟,故意往男人身上泼水,于是姜守中也不甘示弱的反击,很快二人便都成了落汤鸡。 感情白的如一张纸。 有某个时刻触动的情感喷发,如同春日花朵在阳光照耀下突然绽放,心灵的壁垒骤然瓦解。 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让少女沉醉了很久,又止不住的伤感。 “滚!” 一路上两人风餐露宿,好在没再遇到暴雨暴风天气。 少女扬起马鞭作势要抽在男人的腿上,但最终只是落在马儿身上。 三天之后,二人终于来到了凤城。 姜守中说道:“只能等那女人自己找来,要不……” 姜守中犹豫了一下,提议道:“要不我先送你到陇肃镇,把你送出边关如何?” “别呀。” 耶律妙妙俏脸一变,连忙说道,“找二两才是最要紧的,反正都到凤城了,不差那么一两天。我觉得,咱们先找个客栈住下来……” 越到离别时,少女内心便愈发不舍,试图找各种理由拖延。 姜守中笑着点了点头,“行,先找个客栈住下。” 看到男人脸上的笑容,仿佛对方戳穿了她的小心思,耶律妙妙俏脸发热,呲着小虎牙,伸手拧了男人手臂一下,“还笑,把敌国公主放跑了,以后我带领大军来打你们,有你哭的时候。” “我在家等你。” 姜守中轻轻拍掉少女肩膀上的些许尘土。 不知为什么,男人随口的一句平淡话却不经意间戳到了少女内心深处。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烙印在少女心房。 仿佛丈夫在对远行妻子的叮咛。 等到她某一天疲惫归来时,有那么一个人始终如一地在家门口等待着她。 耶律妙妙低下头,眼睛有些涩涩的,低声嘟囔道:“脸皮真厚。” 两人找了家客栈。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上楼的时候,恰巧碰到同样来住宿的金鳌和珑妹二人。 双方大眼瞪小眼,气氛颇为尴尬。 金鳌面色怪异道:“我说姜兄弟,你不是去邴州了吗?” 姜守中打了個哈哈,“正好有个亲戚在这里做生意,过来看看。对了,伱们不是要去同州吗?怎么跑来凤城了?” 金鳌干笑道:“巧了,我这边也有个亲戚,有点事找他。” “这样啊,那真是巧啊。” “是啊,是啊,我和姜兄弟真有缘。” “哈哈……” 两人寒暄了几句,开了房间,各回各屋。 进入房间后,姜守中脸色沉了下来,喃喃道:“这家伙不会在跟踪我吧。” 不过一想到梦娘就在身边,对方若是跟踪,梦娘肯定会有所察觉,提醒他的。 只能说,巧合了。 …… 另一边,金鳌进入屋子,挠了挠头皱眉道:“这小子不会在跟踪我吧。” 珑妹柔声道:“只是巧合罢了。” 金鳌咧嘴笑一乐,“那就说明有缘啊,跟我有缘,就是跟我家宗主有缘,果然他们两个是有姻缘的。不错不错,这下老金我更有信心了。” 金鳌说道:“珑妹,你先在客栈等着,我先去找私贩弄个关牒文书,顺便找个商队,等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跟着商队安全一些。” “嗯。” 女人点了点头。 …… 一路长途跋涉,风尘仆仆,姜守中与耶律妙妙终于得以暂歇。 两人沐浴更衣,洗去满身疲惫与尘埃。 姜守中换上洁净的布袍,气度沉稳,而耶律妙妙则身着一袭新裁的翠色罗裙,更显得风姿动人。 简单吃了些东西,耶律妙妙便娇声央求着姜守中陪同她游逛街市。 那欢欣之态,仿若雏鸟待哺,娇俏可爱。 离别前的少女总是想留下更多的回忆,想要和喜欢的人多缠绵一会儿。 这时候的她也不讲究矜持了。 毕竟从小生长在草原,放开心态后便是独有的热情。 而姜守中也不再过于谨慎的强留少女在客栈,尽量宠溺着对方。 步入熙熙攘攘的街道,耶律妙妙犹如一只欢快的小鸟,穿梭在人群之中。时而驻足观赏精美的绣品,时而对摊上的小吃垂涎欲滴,时而拉着姜守中去茶馆听说书人讲故事…… 发现讲的故事没有姜守中讲的好听,又拉着姜守中去看街头卖艺表演。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赏玩各类奇巧之物,品尝地方风味小吃,偶尔还会参与到街头艺人的表演中。 姜守中始终陪伴左右,任她如孩子般天真烂漫。 这一刻,仿佛两人留在世间的纷扰皆被抛诸脑后,唯剩下二人共度的温馨时光。 直到夜晚,游玩疲惫的二人才回到了客栈。 姜守中买了很多东西,大包小包一堆,有精巧的小物件,有胭脂水粉,有街摊上少女喜欢的首饰,还有一件姜守中偶然看到的燕戎精致裙服。 回到客栈,一身汗的耶律妙妙便迫不及待地回自己的房间沐浴了。 顺便拿走了那套姜守中买的服饰。 姜守中在房间内简单清洗了一下,思考那女人什么时候会带着二两来找他。 这一路和耶律妙妙相处期间,他也在思考那女人找他的目的。最终姜守中想起了院长葛虞龙,在他离京时给的一封任务信。 姜守中猜测,那封任务信可能不是六扇门安排的任务,而是皇后娘娘的。 毕竟一开始葛虞龙就明确说明,皇后找他有事。 只是被江漪给破坏了。 如果这份信件真是皇后交给他的任务,那这个金衣女人,极有可能是皇后的人。 当然,姜守中没办法直接猜到皇后。 谁能想到一国皇后是个能在天上飞来飞去的绝世高手。 而且当时山洞内,洛婉卿虽然在击杀洛洺堂时透露了父女关系,但两人声音被洛婉卿屏蔽——身为皇后,千里追杀老爹这种事,能低调就低调。 要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对皇室脸面也不好,虽然她不在乎,可身份摆在这里。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姜守中的思绪。 没等他起身开门,房门已被推开,一道娇俏之影闪入房间——是耶律妙妙。 姜守中愣在原地。 目光定格在少女身上,一时竟有些失神。 对方此刻竟穿着他精心挑选的那件燕戎服饰,独特的剪裁,贴合少女玲珑曲线,尽显其曼妙身段,英飒中独占三分柔媚灵动。 “怎么样,好看吧。” 少女撕下脸上的易容面具,在男人面前转了个圈,笑靥如花。 随着少女轻盈转身,裙绣工繁复的裙摆随之轻轻摇曳,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翩翩起舞,恰似一朵朵花瓣在空中悠然绽放,美不胜收。 “好美。” 姜守中情不自禁的赞叹道。 耶律妙妙脸颊上顿时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羞涩的粉色如同初升朝霞,映衬得她双眸更加明亮动人。 她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丝得意的神采,故意抬高下巴,用那精致如玉的琼鼻发出一声轻哼,问道:“是衣服美呢,还是人美?” “衣服美。” 姜守中直截了当的说道。 此言一出,耶律妙妙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与不满,娇躯微颤,闷闷不乐的情绪瞬间弥漫开来。 然而,还未等她的情绪完全沉寂,姜守中已缓步走至她身前,温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人更美。” 短短三个字,如暖阳驱散阴霾,瞬间点亮了少女黯淡的眼神。 耶律妙妙喜笑颜开,下意识地咬了咬唇,低声嘀咕道:“难怪平日里那么多女人围着你打转,尽是些甜言蜜语。” “妙妙……你真的很美。” 姜守中轻抚着少女娇嫩的脸颊。 感受着男人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耶律妙妙的心跳骤然加速,如同小鹿乱撞般狂跳不止,她想要后退,但双腿却丝毫未动。 少女心思很细腻。 这一路而来,她明显能感觉到姜守中的变化。 这让她欣喜的同时,又有些害怕,生怕对方也被法相给影响了,等某一刻清醒过来,一切皆是梦幻,皆是冰冷的现实。 同时又觉得,对方可能是在可怜她。 在分别前,对她好一点。 在这种矛盾之下,耶律妙妙便彻底放开自己,想着哪怕是假象也能多开心一会儿。 此刻,男人的温柔再次让她措手不及。 在不安、慌乱、羞涩、喜悦、迷茫中,少女缓缓闭上了眼睛,弯翘的睫毛微微颤着,期待又害怕着什么。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姜守中忽然将少女拥入怀中,点起轻功,掠出了窗外。 …… 姜守中带着耶律妙妙来到了一座佛塔。 古老的佛塔静静地矗立在繁华市井的一隅,闹中取静,宛如一支直插云霄的金刚杵,庄严而神圣。 佛塔名叫“朝暮塔”,乃是白云寺的塔阁,高十八层。 白日二人来过这里。 当时耶律妙妙跪在祈愿树下祈福,阳光洒落在少女身影,纯美而干净。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耶律妙妙美目流转,充满了疑惑。 此时寺庙已经关闭,周围一片寂静,唯有塔底四周环绕的石灯依次点亮,犹如繁星落地,与天上的明月遥相呼应,营造出一片祥和宁静。 姜守中并未言语,暗运轻功,足尖轻点,身形陡然拔高,携少女腾空而起。 须臾,脚下一震,二人已然稳稳落在塔顶。 月色溶溶,佛塔披着一层银白的轻纱。 “等着。” 姜守中说完,又掠下塔顶。 耶律妙妙一头雾水,便安静地坐在塔顶的边缘,双手托着娇嫩的香腮,凝视着下方万家灯火的城镇。 夜风吹拂着少女的发丝。 脚踝上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响着。 这一刻的少女又变得惆怅起来,万千情丝蘸着愁云,在少女的芳心里缠绕交织着。 “姜墨,我好像真的喜欢你了,怎么办……” 耶律妙妙很迷茫。 身为燕戎公主的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心里会烙下一道男人的身影。 如此突然,又如此霸道。 这一路她无数次犹豫过,要不要留在大洲,可一次次被理智这盆凉水浇清醒。 她不是普通人。 她有自己的族人,有自己的亲人,有着独一无二的身份,是草原上最明亮的那颗珍珠。 她不可以任性,不可以随意安排自己的人生。 哪怕姜墨不在乎大洲和燕戎的国仇,可身份的差距依旧决定了两人的距离。 “怎么办……要不,就别喜欢了吧。” 少女叹了口气。 她缓缓挪动修长的手指,轻柔地环抱住双膝,姿态显得既脆弱又恬静。 少女螓首微垂,将脸庞轻轻埋入腿间。 乌黑的秀发如瀑般披散开来,遮住了部分视线,却无法遮挡那份弥漫而出的寂寥与迷茫。 此刻的她,仿佛化身为一座静默的雕像。 与世隔绝。 她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任由时间在指尖悄悄滑过,任由夜风吹拂过她的发梢,任由下方城镇的灯火在眼中闪烁…… 突然! 一声“砰”响彻夜空,犹如惊雷炸裂,打破了这沉寂的画面。 紧接着,一道璀璨的光芒划破黑暗,宛如天际破晓,直冲云霄——随后绽放开一朵绚丽的烟花。 原本沉浸在伤感的少女猝不及防。 她原本低垂的头颅瞬间抬起,眼眸中映射出烟花的炫目光辉,满是愕然。 一朵朵烟花在空中肆意绽放,如金菊盛开,似银柳摇曳。 耶律妙妙猛地转过螓首。 身后男人温柔的看着她,“送你的礼物。” 这一刻,少女泪流满面。 “姜墨,你果然被法相影响了,你在可怜我,你就是在可怜我,你以后再也不会见了我,对不对,姜墨,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少女扑上去,粉拳捶打着男人的胸膛。 “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 姜守中柔声说道,随即他又摇头,“不,不是好像,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有些时候,感情就是如此魔幻。 他喜欢过叶姐姐,以为可以和对方长相厮守,可最终他却选择了红儿。 他以为他能忘掉红儿,去努力的喜欢夏荷,可最终,却无心插柳的喜欢上了耶律妙妙…… 花心吗? 的确是花心啊。 可也的的确确,是喜欢啊。 姜守中搂住少女,望着对方发愣不可思议的呆萌模样,低头亲吻了一下少女的唇瓣,笑着说道:“我答应去燕戎,但不是现在,而且,你也一定要八抬大轿娶我啊,我这人脸皮厚,不怕害臊。” 耶律妙妙红了脸。 她低头说道:“可……可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真的吗?” 姜守中直视着少女的眸子,对方的眸子里满是他的身影。 “就是不喜欢!” 耶律妙妙挣脱开来,后退一步,身后烟花绚烂。 少女转过身,双手呈喇叭状,放在嘴边,对着烟花,对着城镇,对着天空,对着内心的自己大声喊道:“我喜欢姜墨!妙妙喜欢姜墨!” 她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扬起下巴,转身骄傲的对姜守中说道: “姜墨,本公主决定了,从今天起,一辈子喜欢你!不,下辈子也喜欢!还有下下辈子!等到某一天我不喜欢你了,你也必须喜欢我! 你要喜欢我的一切!你要喜欢我的名字!喜欢我的头发!喜欢我的眼睛!喜欢我的衣服!总之,我变坏了,变丑了,你也要喜欢我!” 她扑上去,用力抱住男人,呢喃道:“姜墨啊,妙妙真的喜欢你。” 没等姜守中开口,她又一把推倒男人。 耶律妙妙骑在男人的身上,瞪着杏眸恶狠狠的说道:“从今天开始,只允许我一个人骑你!” 少女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烟花瞬间绽放的壮丽景象,流光溢彩,犹如星辰落入凡尘。 说罢,她解开对方的衣衫。 姜守中吓了一跳,“喂,别过火啊,这是寺院。” “我不在乎!” 少女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耶律妙妙既然喜欢了,就要大胆的喜欢,大胆的去爱! 我才不怕世俗的抨击!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既要朝朝暮暮,也要天长地久! 姜守中对着空气无声做了个口型。 准备看戏的梦娘无奈,掠到塔下,帮他们“护法”。 五彩斑斓的火花在空中肆意舞动着,月华如练,星子点缀着苍穹,洒下一片温柔。 高塔之上,唯有少女策马驰骋的身影。 少女发丝飞扬,如一道灵动的剪影,烙印在广袤天地之间,留下一道永不消逝的飒爽英姿。 这一晚,凤城没有下雨。 这一晚,朝暮塔……落下了雨。 (本章完) 第172章 二两被带坏了 名为“凤迎”的酒楼里。 桌上琳琅满目的佳肴美馔错落铺陈。 各色瓷盘中盛放着琥珀般泛光的肘子、碧玉般的清炒时蔬、金黄酥脆的炸鱼,以及一碟碟鲜亮诱人的酱卤小菜…… 香气四溢,勾人馋涎。 可二两却只是默默啃着自己的干粮。 坐在对面的洛婉卿有些无奈的支颐叹息,不经意间衣袖滑落,露出了一段纤致至极的皓腕手臂。 那手臂仿若羊脂白玉精心雕琢而成,微微泛着透明之感,细腻得仿佛能窥见血脉的微妙脉动……周围几桌的客人瞪直了眼睛,口水吞咽声此起彼伏。 “人生天地间,口里说一句话,耳里听一句话,也便与一生气运休咎相关。只要认得理真,说得来,听得进,便不差了。” 洛婉卿无奈道,“你这丫头,听不进,也不愿说,只认死理。就一顿饭而已,怕我给你下毒啊。” 二两认真说道:“那怎么能行呢,没有主子的允许,我不能随便吃别人的东西。” 原本那些客人或明或暗的窥探目光全都收了回去,木讷地专注于面前的杯盘碗箸,或举杯饮酒,或低头用餐,死气沉沉的。 洛婉卿面纱下的嘴角微微抽搐,“那你就不怕饿死?” “可我吃了干粮啊。” 二两望着所剩不多的干粮,犹豫了一下,递了过去。 她难道说的不对吗? 二两说道:“在认识主子之前,我就是乞丐。” 二两用力摇着小脑袋,脆声说道:“那怎么行呢,没有主子的允许,我怎么可以让他花钱。” 见女人自始至终也没动筷子,二两好奇问道:“姐姐,你怎么不吃?” “姐姐你好漂亮。” 二两摇头,“那怎么能行呢,没有主子的允许,我怎么可以自己挣钱呢。”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蘸了蘸茶水,在桌上轻轻画着。 二两说道:“我可以乞讨。” 本想着带这小姑娘路上解解闷,结果把自己给整郁闷了。 二两犹豫了一下,掰开一点干粮给对方,“要不姐姐你吃点干粮吧。” 二两一头雾水,不理解对方为什么发笑。 旋即,妇人伏在桌子上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笑得衣襟下的两弧圆月成了大饼。 洛婉卿笑着说道:“那这一桌子饭菜,你是一辈子也吃不到了。” 洛婉卿扶额。 二两红了脸蛋,“我……我不香。” 洛婉卿美目流转,笑盈盈的又说道:“那你自己挣钱呗,比如陪我说说话,陪我练练剑,陪我吃吃饭,我就给你报酬。” 洛婉卿盯着少女,柔声问道: “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则与之化矣;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小丫头,知道何解吗?” 二两轻轻摇头,一脸迷茫。 洛婉卿捏了捏少女的脸蛋,轻笑胡诌道:“就是说,以后我搂着你睡,我也会变得香喷喷的。” 洛婉卿接过少女手里的干粮,顺手轻轻敲了敲桌子。 二两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 洛婉卿无话可说。 洛婉卿吃掉手中最后一块干粮,指尖抚过唇角,将残余的碎屑轻轻抹去,动作优雅而从容。 “……” “不吃了,你……还是拿来吧。” 洛婉卿摘下面纱,小口吃着干粮。 望着满桌子的佳肴,再看看小姑娘手里的干粮,以及对方那单薄的身子,洛婉卿好奇问道:“如果等不到你主人,什么情况下伱才会吃这桌饭菜呢?” 桌上的水珠刹那间飞起,化为一道道水色符箓,从四面八点激射而出,打在周围客人的身上。 小姑娘认真思索了片刻,干净澄澈的灵动眸子直视着面前雍容贵气的妇人说道:“如果你是我主子的媳妇,我会吃的,因为你是主母,一家人。” “不,你很香。” 二两望着妇人绝美精致的容颜,由衷赞叹道。 洛婉卿顿时抓住漏洞了,“没有你主子的允许,你怎么可以乞讨呢?” 洛婉卿微微一笑,“夸我是吧,那我必须说谢谢了,为了表示谢意,再给我点干粮呗。” 洛婉卿陡然愣住。 “到时候我问他要钱啊。”洛婉卿笑道。 “你不吃,我也不吃。”洛婉卿随口说道。 她将金色面纱重新覆于面上,笑眯眯道:“二两,你现在可没吃得了,真打算去乞讨吗?” 二两低着头,不吭声,有些难过。 “这样吧,你现在已经变成小乞丐了,这桌饭菜就是你乞讨来的,你吃还是不吃?” 洛婉卿问道。 二两道:“可是我现在不饿。” “不饿?”洛婉卿摸了摸少女小脑袋,“确定吗?” 只听下一刻,二两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少女瞪大了眼,感觉明明已经饱腹忽然间又开始饥饿起来。 可她还是坚持摇头,“真的乞讨和假的乞讨不一样的,我以前讨饭,有些人会把馊了的饭菜给我,也有人会给我很香的大米饭,但从不会讨到这些很贵的美味饭菜,我不吃。” 洛婉卿怔怔望着少女,戏谑的心思散去,自嘲道:“行,我就迁就你一回,你可是此生第三个……,不,第四个让我迁就的人。我现在就是你主子的媳妇了,主母的话你总该听吧。” 二两明显不信,“你在哄我。” 洛婉卿唇角微微勾起,“没有哪个女人敢拿自己的清誉开玩笑,我见过你家主子,很有男人味,做他媳妇不亏啊。难不成,二两觉得我配不上?” 见個锤子见。 洛婉卿暗暗撇嘴,跟江漪混在一起的有啥男人味,早被那骚狐狸精给勾成小白脸了。 二两连忙说道,“配得上。” 小姑娘还是很好哄的,最终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一桌饭菜。 洛婉卿满意的点了点头,打了个响指。 “老板,结账。” 女人嗓音清冷,语调平缓。 随着这一声响指,原本陷入片刻恍惚的客人们仿佛如梦初醒,纷纷回过神来,目光再次聚焦在洛婉卿身上,窥探着对方绝美身姿。 酒楼老板屁颠屁颠的跑来,搓了搓手笑道:“客人,这饭菜合口味不?” “你问她。” 洛婉卿用下巴指了指二两,眼神戏谑。 面对酒楼老板投来的询问目光,二两脸蛋涨红,连忙摆手,“很……很好吃,很合口味。” 酒楼老板笑着点头,“合口味就好。” 洛婉卿淡淡道:“她夸了你饭菜美味,你为什么不说谢谢?” “什么?” 酒楼老板有点懵。 洛婉卿起身牵起二两的手,淡淡道:“算了,这桌子饭菜就当是谢礼了。” 在老板懵然的目光中,两人就这么离去了。 他挠了挠头,“谢谢?” 回过神的他想要追上去,但一想那女人冷傲高贵的气质,又担心是某位大户人家的人。 若惹恼了,自己这酒楼怕是也麻烦。 走出酒楼,二两臊的脸热,“主母,不给钱是不是……不太好啊。” “你不是已经夸了吗?他不说谢谢,就只能赔礼了。” 洛婉卿拿出手帕,擦了擦少女嘴唇,笑着说道,“以后记住主母的话,买东西记得夸两句,对方不说谢谢,直接拿走便是。” “哦。” 二两呆呆应了声。 “好了,接下来咱们就要劫富济贫了,顺便锻炼一下你的剑法,我现在可是你主母,你得听我的话,明白不?” “明白,可是主母,怎么劫富济贫啊。” 二两不懂。 洛婉卿问道:“你现在身上有钱吗?” 二两摇头,“没有。” 洛婉卿叹了口气,“所以啊,你现在就是穷人。” 洛婉卿指着酒楼,“你觉得老板有钱不?” “有。” “对了,他就是富人。那咱们就去劫他的财,来救济你这个穷人,这下明白了吧。” “可是……可是老板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劫他啊。” 二两依旧觉得不妥。 洛婉卿眯起凤眸,一脸认真的问道:“二两,你刚才吃了那么多,肚子有没有不舒服啊。” “没有不舒服。” “不涨?” “……好像,有点。”二两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洛婉卿打了个响指,“那就对了,你肚子涨了,说明饭菜有问题。饭菜有问题,说明老板有问题,那我们劫富济贫就是对的。” 洛婉卿敲了敲少女手中的宝剑,“酒楼有几个打手,可不要手下留情哟。” ——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床上也没有不分开的情侣。 骑马的体验券终究会有到期的时候。 最终在第二天,两人踏上了分别之旅,前往陇肃镇……这是耶律妙妙的决定。 反正在她看来两人已经确定了关系。 等回到燕戎给太后报一声平安,多待几天,她就会跑来大洲看望姜墨。即便来不了,等姜墨结束手头上的事情,也可以去燕戎看望她。 其实她没告诉姜守中,自己的法相之力在佛塔之上,就恢复了。 如今的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总之,如今的二人已经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临走时,姜守中又叠了纸飞机的礼物送给少女,上面写上两人的名字。 姜守中觉得,叠纸送礼物很有意义。 等下次给夏荷叠个青蛙。 从客栈出来后,便与正欲离去的金鳌不期而遇。 两人对视了一眼,金鳌按捺不住心中疑惑,率先开口询问:“姜兄弟,你们这会儿打算去哪儿?不会是要去陇肃吧。” 姜守中轻轻摇了摇头,“不去陇肃,我们要回禹州。你们呢?要去陇肃?” 金鳌闻言,摆手否认道:“不去陇肃,打算去同州。” 姜守中听罢,微微点头:“如此,那便祝你们一路顺风,后会有期。” 金鳌亦微笑回应:“后会有期。” 说完,双方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去。 …… 下午,姜守中来到陇肃,便看到同时赶来的金鳌。 两人彼此看着对方,静默无言。 (本章完) 第173章 马背上的离别 相顾无言的二人此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姜守中脸皮厚,本着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心态,微笑着主动打招呼,“巧啊金老哥” “兄弟,你咋又来陇肃了呢?” 金鳌望着姜守中,表情流露几分无奈之色。 这缘分有点太过了。 姜守中面色如常的随口胡诌道:“有位旧友在这里,就过来看看他。金老哥你呢?你不是去同州了吗?怎么也来陇肃了。” 金鳌咧嘴笑道:“巧了,我也有个旧友在这里。” 姜守中眼角抽了抽,问道:“现在金老哥要去哪儿,不会是打算出关吧。” 金鳌反问,“你们要出关?” 他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耶律妙妙,心想莫非姜兄弟此次前来也是为了护送别人? “不出,我们拜访完旧友就回去。” “好。” 少女得意洋洋的说道。 尽管离别之情犹如轻雾般萦绕在二人心头,但一路上耶律妙妙始终带着笑意,给姜守中介绍燕戎的种种风情与习俗。 定格在了二人时光的长河中。 这一幕,如诗如画。 这丫头一旦释放出天性,可真的是磨人啊。 姜守中没好气道:“你还上瘾了是吧。” “那我岂不是成太监了?”姜守中苦着脸。 突然,耶律妙妙轻盈一跃,自马背上翩然落地,旋即以一种霸道而又娇嗔的口吻对姜守中说道:“姜墨,我不想骑马了,我要你背我。” 少女双臂环绕住他的脖颈,脸颊轻轻贴在他的肩头。 这一次两人的方向倒是真的不同。 少女明亮的眼眸时而凝视前方,时而转向身旁的姜守中,流露出复杂情绪。 “告辞。” 姜守中身子一颤,暗骂了一声妖精。 徐徐掺杂着尘土的微风吹拂在二人的脸上,马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二人,还有那匹安静的马,以及随风飘荡的淡淡尘土。 随着路程慢慢减短,耶律妙妙的话音渐渐稀疏,只有马蹄踏地的轻响与风拂大地的沙沙声相伴。 沉默了片刻后,二人假装谁也没看到谁,一前一后交过路引文牒后,继续分道扬镳。 眼下护送敌国公主的最关键时刻,不能有任何的掉以轻心。越是看起来无害的人,无防备下,越是会致命,稳妥点好。 两人抱拳行了一礼,微笑着离去。 姜守中笑道:“骗财是不可能的,骗色我可能防不了。” 金鳌带着珑妹与提前打好招呼的商队会合,而姜守中和耶律妙妙则是避开大路商队,选了条小道,前往一个叫“犟虎台”的地方。 “姜墨,回到大洲以后,你不要再招惹别的女人了好不好。我告诉你,现在的女人很坏的,很狡猾的。你这么容易被骗,到时候被她们骗财骗色,很可怜的……” 感受着爬来的丝丝酥麻之感,耶律妙妙美目染上一抹水色,她微微搂紧了一些男人的脖子,对着男人耳垂轻轻吹了口气,故作嗔怒道:“大胆奴才,敢欺负本公主,不怕被杀头吗?” 大概也就十五里的路程,并不远。 少女喋喋不休的说着。 姜守中刻意选择了曲折复杂的路线,兜兜转转,最终来到了飞虎关前。 “好的,告辞。” 然后,他看到同样绕了一个大圈的金鳌他们。 虽然对金鳌有好感,但姜守中依旧不信任对方。 啪! 少女臀上被拍了一巴掌。 姜守中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微笑,毫不犹豫地下马弯下腰,让耶律妙妙伏上自己的背。 到达犟虎台,基本上正式进入燕戎境内,就不需要操心耶律妙妙了。 耶律妙妙咬着笑意说道:“小姜子免礼。” 两人虽然骑着马,但并没有如往日那般驰骋疾奔,而是悠然缓行,仿佛要将这段路程拉得更长一些。 一股淡淡的馨香与温暖的体温交融。 姜守中假装屈膝行了一礼,“卑职惶恐,承蒙公主殿下厚恩,感激涕零。” “哼,太监就太监,到时候你当本公主的贴身小太监,就我一个人宠着,多好。天底下所有的荣华富贵都给你,天上的星星也给你摘来。” “哦哦,我们也一样。”金鳌笑道。 行走间,他们不约而同地回首一瞥,却发现对方并非朝向出关的方向。两人相视一笑,轻轻点头示意,随后各自加快步伐。 耶律妙妙张开贝齿,轻轻噬咬住姜守中的耳垂,以一种略带娇嗔的凶巴巴语气说道:“不许被骗色!就算再漂亮的女人,脱了衣服站在伱面前,你也不能被诱惑,不能有任何邪念!” 既有少女本性的古灵精怪,又有草原女子特有的大胆豪迈……勾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 姜守中手掌开始有点不老实了。 一弧圆月好似要被揉碎。 感受着耳旁少女的有些急促的热息,男人笑着说道:“公主殿下既然要惩罚卑职,不如就惩罚让卑职当作马儿让公主殿下骑吧。” “大胆奴才,本公主金枝玉叶,怎么……怎么能骑你这匹坏马儿……” 耶律妙妙扭动了一下娇躯,声音有些发颤。 姜守中生怕玩过火,停下了玩闹,柔声说道:“等我办完事前往燕戎,一辈子当妙妙的马儿,直到某一天妙妙厌倦了。” 耶律妙妙微眯着凤眸,喃喃道:“不会的,一辈子都不会厌倦的。妙妙这辈子也只当你的马儿。” 她突然挣脱下来,掠到马背上,撕掉脸上的易容面具。 “姜墨,上马!” 姜守中这才发现,少女绝美的容颜比之平常尤为光彩照人,就如他第一次看到对方时的惊艳。 法相之力回来了,美颜也回来了。 姜守中有些失神,无奈道:“敢情一路上故意骗我是吧。” 以目前少女的实力,出飞虎关就已经不需要担心了。 耶律妙妙唇角上扬,“所以说,你这么单纯好骗,可千万要离那些心机颇深的女人远一些,省得被算计了还不自知。” 姜守中不禁哈哈大笑,调侃道:“哎呀,原来我家妙妙是個大醋缸子啊,我还真是小觑你了。” 耶律妙妙脸颊染上一层胭脂色,一把将男人拽上马匹,双腿在马腹轻轻一夹,骏马四蹄飞奔,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出,驰骋在大地上。 “姜墨,我要让你知道,其他女人不如我,无论是长相或是其他!” 少女转身,直直望着姜守中说道。 然后,少女解开…… 骏马犹如脱缰之箭,奋蹄疾驰。 …… 时间无声流逝,两人来到了犟虎台。 也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 “要回家了。” 少女纤细的尾指勾了勾黏在汗湿额鬓间的发丝,眼眸中带着浓浓的不舍。 “我会等你。” 姜守中搂着少女,柔声说道。 耶律妙妙抱紧姜守中,声音带着些许哭腔: “姜墨,我给太后报一声平安就会来看你,到时候我会牢牢粘着你,不让你跟其他女人接触。你敢勾搭别的女人,我就不骑你匹马儿了,也不当马儿让你骑。 你生气也好,骂我也好,我不在乎。以后也不许有人欺负你,我现在可是接近入圣的实力,谁敢欺负你,我就杀了他!” 入圣…… 姜守中呲了呲牙。 好嘛,别说一百个,上千个他都不是对手。 能骑这样一位高手,成就感爆表啊。 姜守中轻轻抚着少女秀发,低头噙住少女唇瓣,轻吻了片刻,柔声说道:“我可不会对你生气,更不会骂你,在我心里妙妙永远是最好的。” 耶律妙妙露出浅浅的笑容,又踮起脚尖,搂住男人脖子亲吻起来。 两人如醉如痴,忘却了一切。 许久,少女一把推开男人,转过身说道:“笨蛋,可以走了。再晚点,城池就要关门了。” 姜守中沉默了片刻,翻身上马,大声笑道:“媳妇,我等你啊。你若是不来,我可就真要被骗色了。” “你敢!?” 少女转过身,粉颊上泪光点点。 但男人的那声“媳妇”,却让她绽放出最美丽的笑颜。 “那你就试试。” 姜守中拉起缰绳,马蹄声渐渐响起,迎风丢下一句话,“媳妇,回去后想好给我生几个孩子,我为你养精蓄锐。” “一个都不生!” 耶律妙妙转身离去,随即她又转身,双手并拢成喇叭状,置于唇边,仿佛要倾尽全力的大喊,“给你生一百个!” —— 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姜守中返回了陇肃镇。 为防止又碰到金鳌那家伙,姜守中专门换了身衣服,戴了张易容面具,尽量避开。 他可算是怕了两人的缘分。 甚至隐隐有一种直觉,一旦再被那货缠上,估计就真脱不开身了。 眼下得快点返回凤城,等金裙女人现身。 望着缓缓关闭的城门,姜守中回头看了眼暗淡的远方天际,喃喃道:“红儿,我喜欢上一个女孩了,也许……该是试着忘记你的时候了。” …… 到达凤城时,已是深夜。 姜守中并没有去上次那家客栈,为避免遇到金鳌,重新找了家客栈准备休息。 在马上战斗也是很累的。 小姜表示吃不消。 不过进入客栈,姜守中却意外看到了一个熟人。 不算是熟人,仅有过一面之缘。 当时他帮书生张琅报仇,解决了锦鲤鱼妖,回到京城的时候,恰巧在大街上遇到了一个算命小摊。 小摊上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少女。 那小姑娘扯了一大堆卦象之言,说得头头是道,当时姜守中觉得对方可爱,还付了二两银子。 结果后来少女的父亲到来,把钱退还给了他。 于是他用这二两银子从二两鬼魂爷爷的手里买下了二两。 此时少女独自坐在角落,双手捧着香腮似乎在等什么人,身上倒是没有再穿那件不合身的道袍,换上一件碧绿裙衫,色泽清丽,如新叶初绽,显得娇俏可人。 不过那盏仙人掌,依旧放在桌上。 翠绿翠绿的。 姜守中犹豫了一下,也没去打招呼,问客栈掌柜要了一套上房,径直上楼。 毕竟只是一面之缘。 少女随意瞥了眼上楼的姜守中,也没在意。 进入房间,姜守中正准备摘掉易容面具,脱去衣服泡澡沐浴,忽闻窗棂微响,紧接着窗户豁然洞开,一股夜风瞬间灌入。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一道金色身影已然闪现在屋内。 是一位身着华贵金裙的妇人。 “姜墨?” 妇人直截了当的询问。 受到惊吓的姜守中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当他的目光落在妇人身上,那熟悉的装饰与气质立时唤起了记忆深处的画面。 对方正是淮兰湖废墟下,见到的那位女高手。 “二两呢?” 姜守中环顾四周,却未见那熟悉的身影,语气中透出一丝担忧,沉声询问。 “没事,她在休息呢。” 妇人闻言,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悠然道,“打了一天架,有些累了。” 打架? 姜守中皱了皱眉。 洛婉卿上下打量着姜守中,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审视与探寻,讥笑道,“还戴易着容面具,防谁呢。不过这气度倒是不错,难怪江漪愿意帮你。” “带我去见二两。” 姜守中不愿跟对方废话。 洛婉卿轻轻挑眉,“小子,我夸了你,你连句谢谢都不说?罢了,接下来陪我去做一件事,就当是你对我称赞的谢礼好了。” 姜守中忽然冷静下来,“你是皇后的人吧。” “算是吧。” 洛婉卿眼神闪过一丝戏谑。 女人负手而立,“姜墨,你既然接了任务,就好好给皇后娘娘做事。这次你擅自跑来凤城,而不去青州,我以为你调查到任务线索,结果你是办私事去了。你知道耽搁了皇后的事情,后果有多严重吗?” 姜守中沉声道:“我并未接过皇后娘娘的任务?” 他拿出信封说道,“这是院长葛虞龙骗我说是六扇门的任务。” 洛婉卿脸色有些难看。 好你个葛虞龙,还说是姜墨欢天喜地的接了任务,没想到玩这一出。 好好好,继续去守陵吧。 洛婉卿面无表情,挥袖淡淡道:“总之现在我来了,你就好好为皇后娘娘做事。你不同意,那我只能强行让你同意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姑娘,我知道你修为高,但最多能有多少?入圣吗?不好意思,我还真不怕。” 之前骑了个入圣高手,加上身边还有一位入圣梦娘在暗中保护,身为大玄宗师的姜守中已经开始有点飘了。 蛐蛐入圣,不放在眼里。 “比暗中保护你的那条小蛇妖修为高点。” 洛婉卿朱唇轻启,“也就是个……小小的羽化境罢了。” “羽——” 姜守中愣住,随即双手抱拳沉声道,“能为皇后娘娘效劳,是卑职的荣幸,皇后娘娘交待了什么任务,姑娘尽管吩咐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哟,挺识时务的嘛,不错。” 洛婉卿莞尔。 姜守中暗暗苦笑。 你大爷的,羽化境的仙人都来了,我还能怎么滴。 “夸了你,你为什么不说声谢谢?” 洛婉卿美目流转,淡淡道,“既然这样,你就欠我一份谢礼了。” 姜守中嘴唇抽搐。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姑……哦不,谢谢姑娘,你这会儿打算让我陪你做什么?” “去杀个人。” “谢谢……杀谁?” “洛洺堂。” “谢谢……谁!?”姜守中愕然。 洛洺堂不是死了吗? 洛婉卿走到男人身前的身前,笑眯眯的说道:“我说的不够清楚吗?今晚,你跟我去杀皇后娘娘的她父亲……务必要杀的干干净净。” 姜守中呆了许久,确认对方不是在开玩笑,疑惑问道:“谢谢……洛洺堂不是死了吗?” “你能别说谢谢了吗?”洛婉卿蹙眉。 “好的,谢谢。” “……” (本章完) 第174章 神荼阴阳 皓月当空,满城遍地洒满了凛冽的月光。 宅院内灯火通明。 高挂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洒下的柔和红光,将屋檐、回廊、石径乃至每一株花草都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色光晕。 这是虎刀门门主李海藏的住所。 作为凤城挂得上名号的江湖势力,修为在大玄宗师圆满期的李海藏在凤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宗师级人物,一手斩虎刀耍得风生水起。 而今日是他迎娶小妾的日子。 小妾名叫田丝儿,乃是踏香楼的新晋红牌。 听说闺房功夫了得,别说是单挑,便是以一敌多也是不落下风。 时常开大型演奏会(参考汤姆猫吹乐器表情图) 李海藏也是个猛人,娶得几房小妾皆吃不消,不愿服侍,最终偶然机会下与田丝儿过招。二人顿时相见恨晚,擦出了火花。 洛婉卿伸手理了理被夜风吹拂的些许发丝,双手背负于身后,开口说道,“准确来说,是世间第一双修功法,据说飞升之人修行了它,便可以永生长存。” 江漪的“傲”,在于不屑于世间男子,带着几分忤逆于世俗的颓傲,以慵懒的姿态藐视一切,以及骨子里的那股子“风骚”劲。 身上已经有一册的姜守中摇了摇头,疑惑认真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看别人洞房? 洛婉卿布下隔音符箓阵,淡淡道:“想知道洛洺堂为什么还活着吗?” 洛婉卿收回眸子,看向姜守中笑道:“听说过《神荼阴阳录》?” 洛婉卿的“傲”,在于凌驾于万人之上,姐就是女王的狂。 将公车变为私用。 此时房屋顶上,姜守中透过揭开的瓦片,望着屋内正喝着交杯酒、你情我侬的二人,眉头紧锁。 这么厉害的吗? 姜守中心神震动。 他没搞懂,谢谢姑娘带他来这里做什么。 李观世、江漪和洛婉卿都是绝对心性孤傲的女子。 姜守中点头,“想知道。” 洛婉卿姣好狭长的凤眸浮起嘲讽,“因为他想活着。” 一时间,他感觉胸口沉甸甸的,感觉自己揣着一个炸弹,随时引发血雨腥风。 夜风吹拂下,女人华丽的大金长裙缓缓拂动,宛如一朵绽放于暗夜的郁金香,说不出的神秘高贵。 于是李海藏大手一挥,为田丝儿赎身,迎娶进家门。 永生? “阴阳门第一功法。” 姜守中无话可说。 李观世的“傲”,在于站在凌云之巅,俯视万物生灵如草木的孤高寡淡。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洛洺堂有第一册《神荼阴阳录》这件事,为什么会闹得满城皆知,就不怕惹祸上门吗? 还是说,是别人故意传扬出去的? “这些真真假假没人可以验证,不过洛洺堂却在功法残缺的情况下,结合一些秘术,让自己窥探到了一些邪门永生的奥秘。” 洛婉卿目光复杂,被夜风吹动的长裙紧贴其曲线,勾勒出绰约的身姿,淡淡道,“神荼阴阳录侧重点在于阴阳同修,积攒更纯粹的阴阳二气。 身为男人,洛洺堂可以利用秘术来解决,可惜他找不到能与之匹配、给与他帮助的阴性女子。这种程度的女子,需要李观世那样的人物。 而李观世虽然双修在即,但就算给一万次机会,也不会选洛洺堂。所以洛洺堂想到了一种办法,那就是……让自己以女子的身份,修习这门功法。” 姜守中听得一头雾水,感觉自己的认知不太理解对方话里的意思,“听不太懂。” 洛婉卿笑道:“就是自己和自己同修。” “自己和自己?” 姜守中整个人都麻了。 洛婉卿道:“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服用妖气,将自己的魂魄异化为妖魂。利用《冥魂秘法》将魂魄分离,又加上密宗的无上神交‘乐空双运’之法,只要将一缕残魂附身于女子身上,便可以借体完成修行。” 姜守中皱眉问道:“之前那位谭双双,就是如此?” 洛婉卿点了点螓首,指着此刻房中田丝儿脖颈处的一颗佛珠,淡淡道:“有了这颗附魂佛珠,洛洺堂就可以轻松附其于身。” “那还等什么?出手解决了他啊。” 姜守中不解道。 凭这女人的修为,一个响指估计就把洛洺堂的妖魂给解决了。 洛婉卿淡淡一笑,“不急,等会儿我让你动手的时候,你再动手。带你来,可不是看戏的。我现在还不确定洛洺堂的妖魂有多少只,需要心里有個数。若是有遗漏,再想感应追查就难了。” 姜守中指着自己,满脸愕然不解,“谢谢姑娘,为啥让我动手?” 跟着厉南霜久了,姜守中也喜欢起外号了。 你不是喜欢听人喜欢说“谢谢”吗?那我就干脆叫你谢谢姑娘,让你听个够。 起初洛婉卿很烦,但之后她反而喜欢这个称呼了。 女人的心思一向难猜。 洛婉卿没再回答,而是微微闭上眼眸,袖中双手掐诀。浮动的裙摆猎猎而舞,似云卷云舒,与夜色共舞,营造出一种超脱尘世的意境。 姜守中自讨没趣,又将目光看向屋内。 过了一会儿,屋内二人已经开始洞房了…… 姜守中有些尴尬,犹豫要不要一直盯着,尤其想到田丝儿体内还有一只妖魂静静蛰伏着,说不出的别扭,对那位虎刀门掌门报以同情。 但不得不说,这二人确实天生一对,势均力敌。 姜守中啧啧称奇。 “是不是看上瘾了?” 过了一会儿,一道清冷且略带调侃的声音突然打破沉寂,洛婉卿嘲讽的看着他。 姜守中呵呵笑了一声,“确实看上瘾了。” 洛婉卿讥讽道:“怎么?不会还是童男之身吧,还没尝过女人滋味?要不要借此机会进屋占占便宜?” 姜守中皱了皱眉,看向女人,“到底让我看还是不看?” “动手!” 洛婉卿也懒得开口,轻拂衣袖。 屋顶瓦片陡然大片大片地崩飞而起,犹如风暴中的落叶般漫天飞舞。 姜守中还未回过神,身体陡然下落。 好在他修为不差,迅速调整身形,于空中一个巧妙的转折,借力于一片飞舞的瓦片,轻盈一点,落在房间内。 姜守中身形刚一站定,尚未及喘息,一股凌厉的刀气已然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姜守中连忙踩着追风步避开。 “你是何人,敢夜闯我虎刀门!”伴随着一声怒吼,一道魁梧身影手持大刀,气势如虹,正是虎刀门掌门李海藏。 床榻上的田丝儿吓得花容失色,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李掌门,伱妻子有问题,先听我说……” 姜守中试图劝解,奈何对方就如一头被激怒的蛮牛,满脸怒容,手中大刀舞得虎虎生风。 …… 屋顶之上,洛婉卿不理会屋内的情形,身形浮动于半空之内,随着双手掐诀浮动。 随着她法诀变幻,一朵巨大的金色莲花幻影于夜空中缓缓绽放,花瓣片片舒展,其光华璀璨夺目,如同一轮金色骄阳升起。 “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到哪里去!” 洛婉卿伸开双臂。 莲花幻影也随之不断扩大,笼罩范围逐渐覆盖整个屋顶,甚至向四周蔓延…… 女人目光炯炯,凝视着夜色中每一寸角落。 突然,她秀眉一拧,朝着远处一片虚空抓去,“出来!” 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正是密宗佛母。 (本章完) 第175章 来自皇后的报复 “小僧见过皇后娘娘。” 身披黄红交织袈裟的密宗佛母,静静卓立于屋脊之上,周身环绕淡粉金光,流溢出瑰丽而庄严的韵致,圣洁且美艳。 佛衍幻影? 洛婉卿眯着凤眸,用神识仔细搜查了一番周围,冷笑道:“真身呢?不会是躲在某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和洛洺堂的本命妖魂一起双修吧。” 佛母平静道:“小僧已经净化红尘心,不再染世间尘埃。” 洛婉卿发出一声嗤笑,“别的和尚说这话我信,你?呵呵。” 对于这位佛母,身为皇后的洛婉卿自然听说过一些私密内情。 身为西域大乘八大宗派之一极乐密宗的第十九代佛母,原本乃是楼兰国一位世家大族的千金大小姐,因不满家族安排婚约,离家出走。 机缘巧合下,得“大菩提圣母”造化,行善缘。 当女人听说后,不满于对方杀戮,将未婚夫打入三衍无间地狱。 佛母脸色变了几分,抬头直视着洛婉卿说道:“皇后娘娘何必如此,毁了我佛衍幻影,伤了我真身,你的金莲也一样会损毁。” “听说密宗护法神的转世之身已经出现了?”洛婉卿嘲讽道,“你不去找你那位未婚夫,跟洛洺堂那种货色瞎掺和什么?”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威胁本宫!?” 佛衍幻影虽属佛门幻术之列,但与本体气机紧紧牵连,息息相关。若一旦崩碎,真身亦将随之受牵,遭反噬之力重创。 小屋内。 洛婉卿并不认为对方在说谎。 佛母轻声说道:“小僧所应吐露之言,已然悉数告知娘娘。而且小僧不妨直言,洛洺堂之所以让留三颗附魂佛珠给小僧,为的就是将娘娘引开。此刻,料想他已安然抵达计划要去的地方。” 而与她有过婚约的未婚夫,则被选入密宗修行,继承护法神一职,成为怒目金刚。 洛婉卿合拢五指。 佛母淡淡说道,“小僧的三颗,有两颗皇后娘娘已经找到了,剩下一颗小僧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至于洛洺堂放的那十颗附魂珠,只能靠皇后娘娘自己寻找了。” 说着,佛母轻轻挥手,将一颗附魂佛珠扔了过去。 “十三颗。” 望着渐隐于淡霭间的佛母身影,洛婉卿微屈拇指与中指,骈合之间,赫然凝化出一朵金光熠熠、流转生辉的金色莲花。 只是后来这位护法神愤懑于密宗教派“乐空双运”的双身修法,认为此乃淫邪之道,于是大开杀戒,试图重振佛修,以正佛道。 “没关系,本宫有的是办法揪他出来。” 佛母道:“在一具死尸身上,具体躲藏在了什么地方,小僧不知。” “洛洺堂只给小僧留了三颗,用作迷惑皇后娘娘。其他的,皆是他自己安排。” 为赎罪,自愿成为密宗佛母。 “分别在什么地方?” “皇后究竟想知道什么?”佛母终究还是服软了。 佛母面上浮现出一抹淡然微笑,双手合十,口宣佛号,其身影如同晨雾般缓缓淡化,“恕小僧无可奉告,皇后既是他的女儿,为何不亲自去问。” 洛婉卿问道:“他的本命妖魂在哪儿?” …… “哦?他给了你什么好处?”洛婉卿倒是来了兴趣。 莲花生辉,绽放出丝丝金光,宛如灵须探动,瞬息间附着于佛母虚影之躯。 尽管李海藏为大玄宗师圆满之境的高手,但面对身怀双重大玄宗师道体的姜守中时,却难以觅得丝毫优势,唯有紧握手中利刃,竭尽全力地狂舞斩击。 洛婉卿纤腕轻抬,五指微阖,佛衍幻影瞬息间现裂纹无数。 以洛洺堂的尿性,从来不相信任何人,更何况只是合作关系的佛母。 “多少颗附魂佛珠?” 凌厉的刀光乱影,在逼仄的屋内激起阵阵疾风。 佛珠飞至一半,便化为齑粉。 金莲脱手而出,径直朝佛母幻象疾飞而去,其势凌厉无比。 金莲轰然爆发出金光,将佛衍幻影撕成粉碎。 佛母说道:“各需所求。” 姜守中依旧和李海藏激斗着。 洛婉卿嘴角泛起一抹自嘲。 洛婉卿略一思索,淡淡道:“应该是把《阴阳神荼录》给你了吧。” 洛婉卿美目瞥向佛母,“至于你……一具佛衍幻影而已,没了就没了吧。” 原本该淡去的身影,竟凝实了几分。 “看来这位老爹已经猜到我会追杀,真是知女莫如父啊。” 姜守中避开攻击,见对方根本听不进去,于是凝神聚力,施展出“八荒焚天拳”。 拳风呼啸,招式连绵,姜守中踩着追风步精准捕捉到对方的每一招破绽,一拳接一拳猛烈击打在对方的身躯之上。 直至第八拳出击,挟带着炽热熔岩般的威势轰然落下。 李海藏承受不住这股沛然巨力,口中顿时喷涌出一道血箭,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疾飞,最终重重地撞击在坚硬的墙壁之上。 姜守中踢开对方落在地上的刀,翻身至床榻上,掐住田丝儿的修长脖颈。 “放开她!” 李海藏目眦欲裂。 姜守中一把拽下田丝儿脖颈上的佛珠,对李海藏冷冷道:“李掌门,伱这位新婚妻子已经被妖魂附身,其实是男的。” 说罢,亮出自己六扇门的身份令牌。 李海藏脚步一顿,待看清令牌后愣在了原地,恢复了理智。 “男的?” 李海藏一脸不可思议。 见姜守中神情不似在开玩笑,李海藏憋红了脸,吭哧道:“男……男的也不是不可以。” “……” 姜守中差点破防。 大哥,你是真饿了啊。 实在不行找个马蜂窝去捅吧。 就在这时,大金华裙的洛婉卿出现在屋内,女人指尖轻抬间,被姜守中拽下的佛珠落至掌心,继而将其捏为齑粉。 洛婉卿对着田丝儿伸出一指,后者发出凄厉惨叫。 只见一团浓稠如墨的黑雾自田丝儿体内挣脱而出,在空中诡异地扭曲、凝聚,最终显现出一只形态逼真的人形壁虎妖魂。 田丝儿昏迷过去。 “老东西,好好躲着,我会找到你。” 洛婉卿挥手将黑雾驱散。 姜守中呆呆看着,“这就杀死了?” “一共十三只妖魂,还有十只。”洛婉卿无奈道,“这老东西比我想的要狡猾。不过没事,到青州后自有办法解决他。” 说罢,女人消失在屋内。 姜守中连忙跟了上去,临走时对吓傻的李海藏说道:“李掌门,继续吧,这会儿已经没事了,继续洞房吧,你妻子又变回女人了。” 李海藏好半响才缓过神来。 他走到田丝儿面前,瞅了半响,挠挠头,“感觉没那味了。” —— 夜色下,姜守中追上洛婉卿说道:“谢谢姑娘,事情已经办完了,能不能先带我去找二两。” “我不是正带你去吗?” 洛婉卿冷声道。 姜守中呃了一声,只好默不作声地跟在对方身边。 洛婉卿瞥了眼身边的男人,淡淡道: “明明看着是小玄宗师的修为,却有着大玄宗师的实力,天底下能让我看走眼的功法不多,你修行的是哪一个?” “八荒焚天拳。” “我问的是功法,不是武技。” “八荒诀。” “觉得我是傻子吗?” 洛婉卿玉白的纤手摁在男人的肩膀上。 刹那间,一朵朵金莲幻影于两人身侧绽开,待金莲消失后,洛婉卿黛眉微蹙,浮现出一抹愕然之色。 竟然没探查出来? “难怪能被江漪看重。” 洛婉卿目光闪烁了几下,随即笑着收回玉手,“算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给你留点,反正你也是我的人。” 姜守中皱眉,“你的人?” “皇后娘娘的人。”洛婉卿更正道。 姜守中张嘴欲要反驳,但犹豫了一下没出声,而是好奇问道:“你这么年轻,修为是怎么变这么高的?只是光凭天赋?” “天赋,机缘,努力。当然,修行天赋是最重要的,我这种天赋,万中无一了。” 洛婉卿嘴角翘起,毫不吝啬的夸赞自己。 女子习惯性的负手缓行。 大金色长裙在清冷月色下,泛起粼粼之光,犹如金箔舞动,熠熠生辉。 平常女子身穿金色服饰,会显得俗艳违和,根本压不住这种色彩。而在洛婉卿身上,却散发着由内而外的超凡贵气与傲然。 无论身处何地,都是最为夺目艳丽的那一個。 姜守中说道:“这么说来,李观世的天赋比你更好了?” 洛婉卿表情微凝,眼眸浮现一抹阴霾,冷哼道:“走了狗屎运的天赋罢了。” 女人忽又想起江绾,心情瞬间更差了。 “先陪我喝酒。” 洛婉卿忽尔敛步回身,莲步轻移,径直朝向近旁一座酒肆而去。 喝酒? 姜守中脸色难看,“先带我去找二两,再喝酒行不?” 女人充耳不闻。 姜守中暗骂了一声,跟上前说道:“大姐,铺子都关了,你不如直接带我去客栈,那里肯定有酒。” 嘭! 洛婉卿一拳砸飞酒肆店门。 “给钱。” 洛婉卿对姜守中说了声,径自进入酒肆提了两坛佳酿出来,坐在店门前,打开封泥口。坛口顿时酒香四溢,醉人心脾。 姜守中无语道:“你怎么不给钱?” “我没带钱,店家老板也不在,我也没法夸。”洛婉卿摘下覆在脸上的金色面纱,淡淡道,“总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 看得出来,皇后是很有原则的。 姜守中正欲要嘲讽,可看到对方摘下面纱后露出如春水初生般绝美容颜,顿时有些失神,身形似钉,一时愣站在原地。 饶是见过耶律妙妙那带有美颜的绝世玉靥,此时也不免有些失态。 “不喝?” 洛婉卿拍了拍身边酒坛。 姜守中回过神,犹豫了一下拿出些银两放在店内,坐在女人身边。 “为啥突然想喝酒?”姜守中问道。 “因为想喝酒了。” 女人回答的很简练直接。 姜守中语塞。 洛婉卿举坛过顶,仰首痛饮。 酒液自喉间滚滚而下, 酒肆门前悬灯高挂,红光洒落其身,与金色裙摆交相辉映,更增几分醉人之意。 兴许是被女人气氛感染,姜守中索性也放开了心情。 他抱起酒坛,咣咣喝了两口,痛饮下两口醇厚烈酒。姜守中衣袖一抹嘴唇,笑着说道:“你就不怕喝醉了,被我占便宜啊。” “你有能耐把我灌醉,是你的本事。” 洛婉卿嘴角勾勒出一抹挑衅的弧度,玉指轻轻一扬,指向身后的酒肆,笑眯眯道,“要不赌一把,看谁喝的最多?” “算了,你这么一说我直接认输。” 姜守中很识时务。 “嗤,胆小鬼。” 洛婉卿仰头喝了几口烈酒,笑道,“你要珍惜,其他人这辈子都没资格与我喝酒,以后等你死了,你家族那些子子辈辈会以你为荣的。” 姜守中呵呵了两声。 洛婉卿叹息道:“可惜啊,我其实最想和某个人一起喝酒,但没机会了。世事无常,总以为人活着,就会永远活下去,以为总有机会再相见。” 姜守中沉默了片刻,感同身受的点头,“没错,的确如此。” 他想起了叶姐姐。 以为没有了红儿,也会和叶姐姐一直生活下去,结果……意外却来得毫无征兆。 他甚至都没留下分别的话。 想到这里,姜守中叹了口气,抱起酒坛大口大口喝了起来,酒液洒在衣服上都不在意。 很快,两人喝完一坛。 没等洛婉卿去拿,姜守中已经率先进去店铺提了两坛酒出来。 “你不会真打算把我灌醉吧。” 洛婉卿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姜守中抹掉封泥说道:“我打算把自己灌醉,你好有机会欺负我。” “好,一言为定。” 洛婉卿哈哈大笑一声,拿起酒坛仰头开饮。 乌黑如瀑的长发翩然飞扬,发梢划出的弧度,恰似泼墨山水中的一笔灵动挥洒。 这一刻的女人,说不出的豪迈。 在姜守中的视线里,酒液顺着女人红唇边沿溢出,沿着细腻如脂的香腮蜿蜒而下,犹如一条细线串起颗颗珍珠直至悄然没入衣襟之内。 留下淡淡的湿润痕迹,宛如晨露点缀花瓣,更增其韵致。 夜色下,两弧圆月,线条极美。 姜守中忽然想着,这么绝美高贵的女人,也不知哪个王八蛋有机会一亲芳泽。 旋即男人摇头一笑。 反正跟他没关系,他也没兴趣。 有妙妙,有夏荷……如果秋叶愿意的话,也就够了。 两人不知喝了多少坛酒,最终还是姜守中提前倒下了。好在男人没有酒后乱语的毛病,倒下后只是呼呼大睡。 洛婉卿依旧默默喝着酒。 直到天色快要亮时,她才一把揪起男人。 就在她准备带姜守中去二两所在的客栈时,忽然发现男人脸上的易容面皮出现了一些脱落,显然是对方之前喝酒,给蹭掉的。 洛婉卿伸手想要去揭,但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撕。 可姜守中却不知怎么的,可能是不太舒服,挠了挠自己的脸颊,随手把脸上的易容面皮给撕掉了——露出了那张俊朗的脸颊。 “臭小子,还挺俊的。” 洛婉卿美眸一亮,低声打趣了一句。 然而下一刻,她忽然愣住。 女人仔细端详着姜守中的面容,脸上逐渐堆满了惊愕,紧接着便是寒霜。 —— 当姜守中醒来时,头很疼,仿佛有千斤重锤在脑壳内部反复敲击。 他尝试揉搓太阳穴缓解,却发现手指无法挪动分毫。 随着意识逐渐清晰,一股冷意正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犹如置身冰窖之中,寒气透过肌肤直抵骨髓,让姜守中不禁打了个寒颤。 姜守中试图起身,却惊骇地发现自己身体竟被牢牢固定住,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 他这才愕然看清,自己竟是一丝不挂。 身体以一个标准的“大”字形态,四肢向外张开,紧紧绑在一个圆形的木板转盘上。 什么情况? 姜守中脑袋懵懵的,思绪混乱不清。 “醒了?” 暗黑的房间内,女人从炭火里拿出一只烧红的钳子,放在嘴边吹了吹,几点火星乱溅。 一袭金色长裙,此刻却说不出的诡异。 “谢谢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姜守中脸色难看,内心莫名升起一丝恐惧。 他可不觉得,对方是在开玩笑。 男人努力回忆昨晚情形,两人喝酒,然后他醉倒了…… 姜守中内心咯噔一下。 难不成两人酒后发生了什么? 洛婉卿笑容灿烂,柔声说道:“最近新学了一道菜,叫爆烤牛鞭,想不想尝尝?免费的。” (本章完) 第176章 伤我,也是伤你 昏暗的环境、炙热燃烧的火炉、烧红的铁钳、面带微笑眼中却殊无笑意的绝美女人……眼前的场景无疑阴森可怖。 从心底升起的寒意,像冰冷的蛇一般沿着男人脊椎爬升,直冻到骨髓深处。 姜守中吞了吞唾沫,感觉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铁钳已经来到了面前,皮肤能清晰感知到上面烫人的温度,铁钳其前端更是因高温而呈现出妖冶的橙红。 “谢……谢谢姑娘,你……你究竟什么意思?” 姜守中察觉自己的修为被禁锢中,此刻完全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什么意思?” 女人的面孔被火光勾勒出半明半暗的轮廓,唇角挂着上扬的弧度,可深邃的眼眸却如古井无波,丝毫没有笑意的涟漪泛起。 洛婉卿笑容冰冷,“我问你,你之前是不是见过我?” 等等!金色的裙袍!? 男人心神一震。 被绑在上面,呈“大”字形的男人继续旋转。 因喝了酒尚且残余疼痛的脑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挤压。姜守中胃部翻江倒海,恶心的几乎要吐出来,连说话都困难。 女人忽然一转木盘。 洛婉卿面无表情的看着男人。 房内炉火跳跃,不时爆裂出火星,噼啪作响。 这女人是个疯批吗——姜守中心里暗骂着,呲着牙难受无比,“大姐,你究竟想问什么,你直说便是,你让我怎么猜?” 贴着左大腿根部。 姜守中紧皱眉头,他努力回忆,拼凑起那些记忆 姜守中愣了愣,不太明白对方究竟在询问什么? 然后他就和耶律妙妙发生关系了啊。 姜守中心头一惊。 洛婉卿蹙眉,随即冷笑道:“没事,慢慢想。” 啪! 洛婉卿抓住木盘,冷淡问道:“想起来了没?” “淮兰湖底下的废墟地宫里。” 对啊,当时祭坛上除了耶律妙妙外,还有一个人——就躺在祭坛边缘。 当然,对于过程他也很模糊,如果不是醒来后发现耶律妙妙衣衫不整的在身边,他很难相信两人竟然发生过关系。 差点让小姜同志归天。 “然后呢?” “想不起来了?” 屋内的景象在姜守中眼中瞬间变得模糊而混乱,形成一幅幅动态的残影。 “然后?” “在哪儿?” 本想着否认,但在那烧红的铁钳之下,最终还是老实说道:“确实见过。” 平日昂首挺胸的小姜同志此刻缩头缩脑的,一副簌簌发抖的样子——恨不得大喊一声:大哥,你招了吧,兄弟受不了这惊吓啊。 姜守中望着暗昏房间内的金裙女人,心跳如鼓,冷汗涔涔而下。 而她手中,却把玩着几枚闪着寒光的刀片,手指轻巧地在刀刃间穿梭。 姜守中惊出一身冷汗,心想这女人是杂技团出身的吗?表演扔飞镖转盘? 唰!唰!唰! 又连续几枚刀片扎来。 跟你有啥关系。 唰! 没等姜守中反应过来,一枚刀片倏然飞来,落在了木盘上。 当时她的记忆完全模糊,因为耶律神野的自爆导致受伤极其严重,根本想不起来丁点……唯有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废墟里。 这次木盘果然慢慢旋转。 洛婉卿倒是没施展“爆炒牛鞭”这道菜,而是颇显悠然地倚坐于火炉之侧,双腿交叠,右腿优雅地搭在左膝之上,姿态闲适而高贵。 看到铁钳靠近,姜守中连忙道:“我当时昏迷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啊。” 穿着一袭金色长裙。 她需要确认! 确认自己的清白就是眼前这小子给拿走的! 木盘飞快旋转起来,连带着男人一同转圈。 洛婉卿嫣然一笑,犹似春花乍放,轻轻推了一下木盘。 诡异的祭坛、神秘的狐影、炽热的粉雾、迷离的声音、玉白的肌肤、晶莹的汗珠、金色的裙袍…… 女人声音依旧冰冷的没有温度,几乎是咬牙切齿。 “我不急,伱继续想,这次我温柔点。” 姜守中瞬间火了,正要怒斥时,脑海中忽然涌来一段零碎的画面。 不会吧! 不能够吧! “还想不起来啊。”洛婉卿微微扬手,扎在木板上的刀片迅速收回至手中。 见女人又要扎,姜守中汗毛炸起。 怎么办? 打死不认? 毕竟从这女人的话语中可以听出,她其实也不太确定,只是有所猜测,否则不会这么麻烦的审问,直接杀了便是。 可不认,能糊弄过这女人吗? 亦或者—— 姜守中猛地想起耶律妙妙被他“强制命令”的情形,内心不由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这女人也跟他发生了关系,那是不是也会被强制命令? 想到这里,姜守中连忙大喊:“住手!” 话音一出,女人果然停下了扎飞刀的动作。 然而不等姜守中暗松口气,洛婉卿又拿起火钳起身走了过来,“算了,时间有限,还是让你快点记起来比较好。” 姜守中吓得再次大喊:“站住!” 女人站住。 望着洛婉卿定定站在原地的模样,劫后余生的姜守中内心狂喜,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羽化境又如何,该听话还得听话!” “你小子是不是被吓傻了?我还以为你想起来了。” 洛婉卿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情绪明显不对的姜守中,柳眉微蹙,也懒得深思,继续迈步前行。 姜守中瞪大了眼睛。 什么鬼? 怎么又动弹了? 他急声再一次大喊,“站着不动!” 女人缓缓走来。 “回去!” “蹲下!” “别动!” “……” 随着一连串命令下达,直到女人走到身前,姜守中最终绝望的明白,所谓的“命令”,对洛婉卿根本不起作用。 洛婉卿此刻被姜守中的怪异举止,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家伙不会真疯了吧。 就用飞刀吓唬了一下,然后精神不正常了? 洛婉卿望着手里烧红的铁钳,有些迟疑要不要来一个爆烤牛鞭。这都已经脑子不正常了,若是一火钳下去,估计能当场变成傻子。 最重要的是,她还不确定,究竟是不是姜墨夺走的她的清白。 女人面色阴晴不定。 肌肤在热浪中泛起微微的红晕,增添了几分妖艳之感。 火钳微微倾斜着,而在女人长久思考间,一粒掺着铁渣的火星突然坠落,落在了姜守中的锁骨处,烫的男人惨叫起来。 女人被吓了一跳,身形微晃,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可下一刻,洛婉卿忽然感觉自己锁骨处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烫了一下。 女人愕然,转身撩开衣襟查看锁骨处。 但并无伤痕。 可那股疼痛感却还残留着。 洛婉卿摸了摸自己的锁骨肌肤,依旧光滑如玉,内心顿时疑惑。 看着还在呲牙咧嘴的姜守中,洛婉卿犹豫了一下,手腕轻抖,一粒火星溅在男人的右肩膀处。 姜守中又烫的哇哇叫了起来,忍不住骂道:“你個臭婆娘有本事杀了我。” 洛婉卿脸色骇然。 因为她的右肩膀处,同样一阵尖锐而真实的痛感。 这是怎么回事? 洛婉卿想了想,伸出皓腕,溅了一点火星,疼痛袭来,她却仔细观察着姜守中。 果不其然,下一刻,姜守中再次疼的叫喊起来。 不过这一次男人也傻眼了。 因为他刚才明显看到对方往自己手腕上烫,怎么他也疼的厉害? 噗! 没等姜守中回神,洛婉卿竟拿起一枚刀片扎进了自己的手臂,看向男人。 姜守中疼得脸色苍白。 “呵~” 洛婉卿笑了,带着自嘲的笑。 随即女人仰天长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脸上带着些许疯癫。 姜守中瞧的瘆得慌。 不过此时的他已经明白,他和眼前这个女人有一种联系,他一旦受伤,对方也会受伤——如果对方杀了他,那她……是不是也会死? 在姜守中思考时,女人忽然一掌拍向他的胸口。 姜守中喷出鲜血倒飞出去。 洛婉卿也喷出了一口鲜血,后退了数步才止住。 (本章完) 第177章 助我修行 倒飞而出的姜守中砸碎了木盘,原本禁锢的身体也恢复了自由。 姜守中艰难地从碎木瓦砾间挣扎起身,剧烈的动作牵动伤势,引得他连连咳嗽,五脏六腑仿若被巨力搅动,欲离位错移,可见女人出手之狠。 “这是什么秘术?” 洛婉卿轻轻拭去唇角那抹殷红血痕,一面暗自运息调养伤体,一面以冷冽美眸凝视着姜守中。 姜守中破口大骂,“你这女人纯纯脑子有病!明知道伤了我也会伤你自己,还特么出手这么重!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咱们同归于尽!” “你以为我不敢!?” 洛婉卿玉手轻展,五指如莲花绽放,瞬息之间,地上散落的刀片应指而起,疾如流星划空,纷纷悬停于姜守中面前,与他心脏仅咫尺之遥。 姜守中面无惧色,冷笑道:“老子又不是没经历过生死,还真不怕你的威胁。” 姜守中反倒上前一步,任由刀尖刺穿皮肤, “你不是想问我想起什么了吗?我告诉我,我的确想起来了,淮兰湖废墟祭坛上,确实是我上了你!这辈子能上一个羽化境的高手,死也值了!” 原以为女人听完后会暴怒,但对方却面无表情。 不过让他惊奇的是,女人扔掉捏碎的碳渣后,随着掌心一朵金莲绽放,伤势慢慢恢复。 皮外伤对她这种级别的高手,不值一提。 难不成真是因为这小子的缘故,金莲才得以绽放? 洛婉卿面色阴晴不定,感受着同样胸口传来的刺痛感,她嗤笑一声,挥手打落刀片,淡淡道:“杀了你,未免太便宜伱了。” 火炉中,一块烧红的火炭飞来。 “把当时的情形仔细告诉我,不许隐瞒任何细节。姜墨,别以为你我伤害共体,我就不敢折磨你。这世上,也并非只有你一人不怕死,不怕折磨。” 女人纤纤柔荑直接握在手中,任由火炭灼烧皮肤,甚至姜守中都能闻到皮肉焦味。 当时九尾狐施展了“吐音媚”,一般人根本无法抵挡,只会意乱情迷。 说实话,这些疼痛比起妖尊给予的,差的太远。只要对方不失心疯的剁了他二弟,便是剥了皮又如何?但凡留一口气,道门河图就会疗养康复。 “九尾狐?” 好在洛婉卿并没有再拿起火钳,走到男人面前审视着对方, 姜守中明白对方是在给他下马威,但内心依旧想吐槽,正了正色说道:“我对那天的记忆其实也记得不是很清楚,我记得我们掉进了一个祭坛内,我隐约看到一只长有九条尾巴的狐狸……” 而且听男人这么一回忆,她也有了些模糊印象,当时只听到一些靡靡怪音,察觉到是“天魔大法”,奈何身负重伤,无法抵抗。 修罗老祖创立的天魔大法,乃是世间最强魅功之法。 姜守中心头一紧。 洛婉卿俏脸有了变化。 原来,这一切都是九尾狐搞的鬼。 淮兰湖下镇压的那只九尾狐,她是知道的。 说着,洛婉卿轻挥衣袖。 这女人该不会真要炒一道爆烤牛鞭吧。 因为洛婉卿想起了体内被修复的金莲。 同样感知到疼痛的姜守中冷汗直冒,但强忍着没发出声。 可伤害共享又是怎么回事? 姜守中继续说道:“我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感觉脑子里一团浆糊,隐约记得有个女人趴在了我身上,脱我的衣服,然后亲了……” “行了,后面的不用说了!” 洛婉卿脸蛋一红,冷冷说道。 姜守中很无辜,“你不是要细节吗?” 洛婉卿深呼了口气,尽量压住杀心,淡淡道:“我问你,自我们……自那件事发生后,你有没有受过伤?” “有,而且很重。” 姜守中没有隐瞒。“甚至于上次你出现在山洞带走二两的时候,我在洞外都被打过。” 洛婉卿蹙眉。 那就奇怪了,既然两人可以感知到彼此的伤害痛楚,为何她没有感觉到? 难道是距离? 姜守中明白对方在想什么,猜测道:“我觉得应该是距离长短的原因。” 男人话语刚落,倏忽之间手腕被女子牢牢扣住,随之腾空而起,掠至屋外。 姜守中这才发现,四周是一片荒芜破败的屋宇群落,残垣断壁,焦黑斑驳,显然这里曾遭受过烈火肆虐,化为了一片废墟。 也不知道洛婉卿是怎么找到这种地方的,估计是打算好好折磨他,免得惨叫声引起别人注意。 “站着别动!” 洛婉卿身形闪掠至百步之外,挥手激射来一粒石子。 石子准确无误打在男人的肩膀处。 姜守中疼的呲了呲牙,捂着肩膀怒道:“你能不能轻点!” 感知到肩膀疼痛的洛婉卿再次拉开距离至两百步,继续射出石子实验。 疼痛依旧存在。 三百步! 五百步! 随着不断试验,洛婉卿脸色越来越难看。 如果真是距离问题,这个距离已经超出当时山洞内外二人的距离。 不对,根本不是距离的原因! 见女人回到身边,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姜守中赶紧说出了自己的新猜测,“谢谢姑娘,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我之间不能相互伤害?” 洛婉卿眯起姣好的凤眸。 不能相互伤害? 女人思索片刻,轻轻摇头,“可之前我伤害的是我自己。” 姜守中道:“但本质上,你还是想伤害我啊。” 男子此言一出,犹如一道灵光乍现于洛婉卿心海。女人猛然间想到了什么,神情一变。 莫非是……因果? 她带着男人返回房内,让对方盘膝坐在地上,自己也盘膝坐在对面。 洛婉卿伸出一指,抵在对方的眉心处。 一缕内蕴无尽玄妙之力的元气自女子指尖流淌而出,如丝如缕,悄无声息地渗透入姜守中的印堂之间。 刹那间,五朵璀璨夺目的金色莲花幻象于两人之间凭空显现,形态饱满,花瓣层层叠叠,脉络清晰可见,宛如由纯金铸就,熠熠生辉。 随后,洛婉卿结出一道繁杂神秘的法印。 五朵金色莲花化为一根根金色的丝线,在周围萦绕,而其中有几根,牵连着姜守中和她。 这是二人自见面以后,所产生的因果线。 “因果”本就是很玄妙的东西,世俗之人可以不必理会,而身为修行人士,却最为忌讳。 这些因果线,有孽缘线,有善果线,或爱情亲情,或仇恨羁绊……曾经那些飞升之人,皆是斩去一身因果,方能观心证道,踏上仙界。 执念飞升证道之人,越是忌讳纠缠太多因果。 太子周伈修行因果体,可以说孽缘缠身,这也是妖尊不敢杀他的原因。因为一旦杀了,这些因果孽缘就会缠绕在她身上。 斩不掉,便是噩梦。 唯有那些不在乎因果的,才敢杀。 可问题是,当修行到一定境界后,又几個不希望证道长生,会冒着极大风险去沾染孽缘因果。 而那些不在乎的,又有几个是太子身边护卫的对手? 可以说周伈忍着折磨修行因果体,为的就是防范李观世、洛婉卿、妖尊这类高手。 洛婉卿仔细盯着这几根线,利用南海圣宗独有的“斩因果术”,依次挥手斩去。 一根根被斩断的金线消失不见。 然而有一根金线,却未能斩断,始终牵连着二人。 “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洛婉卿抬头看着姜守中,眼神极其复杂,既有震惊,也有迷茫,喃喃道,“轮回镜中观宿世,因果链上觅前因……这是九尾狐妖体内的因果线,竟然牵连在了你我身上,为什么会这样?” 姜守中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但他直觉是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那就是二人不能彼此伤害,哪怕有一丁点念头,两人都会遭受同样的伤害。 洛婉卿挥手散去金线幻象,起身背对着姜守中,脸色阴晴不定。 “道门河图是吧。” 洛婉卿轻启朱唇,忽然说道。 姜守中心中一惊,没想到对方竟然探查出来了。 “哼,伤势恢复的这么快,又能隐藏修为,穴窍之内还能孕养飞剑,甚至可以哺养我的金莲……除了道门河图,我想不出第二个了。” 洛婉卿转身望着姜守中,目光复杂,“大体原因我已经明白了,应该是九尾狐妖打算对你夺舍,但不知道为什么没能成功,反倒留下了因果线。 姜墨,从今天起,你我可就是绑在一条绳子的上的蚂蚱了。奉劝你一句,好好惜命,你死了,你我之间的孽缘也就没了,对我而言无任何损失。 但你若活着,能不能把握这份机缘,就靠你我了。” “什么意思?” 姜守中没太听明白。 洛婉卿淡淡道:“以后你就会明白的,前提是你活着。二两我先带走了,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你先去青州,等我查到一些东西,自然会找你。另外我给你的那封信,任务依旧,对你有好处。” “喂,你这女人有病吧,二两是我的丫鬟,又不是你的——” 姜守中欲要阻拦,女人已经消失不见。 离开房间的洛婉卿抬头看了眼明媚阳光,唇角微微上扬,“姜墨,我要让你助我修行。” (本章完) 第178章 妖怪 疯女人走后,姜守中不禁长舒一口气,心中绷紧的弦终于得以稍缓。 虽然没能要回二两,不过对方身为绝顶高手,既已亲口承诺不会伤害二两,想必不会拿她作为威胁,姜守中只得暂且放下担忧。 忽然,姜守中想起什么,抬头喊道:“梦娘?” 无人回应。 那抹艳红身影也未出现。 姜守中又喊了几嗓子,始终不见梦娘回应,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难不成那女人把梦娘给杀了? 要知道梦娘必须时刻在他身边,否则长时间分离,就会有生命危险。 而就在这时,梦娘倏然出现在屋内。 女人面色苍白如纸,透出一股难掩的虚弱之态,几近摇摇欲坠。 梦娘轻咬了咬纤薄嘴唇,最终还是没能下决心,“算了,我会努力保护你。” 姜守中无奈笑道:“跟你没关系,是我的缘故,遇到的敌人都太吓人了。这世上有几个羽化境的高手,偏偏被我给碰上了,真是倒霉透顶。” 回到客栈,姜守中收拾行李,正式踏上前往青州的路程。 “没事,我就是确认一下你的安全。” 姜守中没敢动弹,任由女人吸取死气恢复。 —— 看到女人还活着,姜守中放下心来。不过对方这情况,明显是与他长时间分离导致,比老道士使诈那次还要严重。 她竭力稳住身形,疾步飘至姜守中跟前,一只素手颤巍巍搭上对方肩头,继而闭上双眸,面庞贴近姜守中,吸收对方身上的死气。 良久,梦娘才恢复完全。 梦娘柔弱无骨的冰凉娇躯,几乎倚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之上。 真正意义上让姜守中见识到了,什么才是蛇腰。 “最近几次危机,我都未能帮到你……”梦娘叹了口气,嗓音轻柔却又歉疚万分,“姜墨,真的很对不起……” 见女人几欲倾倒,姜守中连忙扶住。 “姜墨,要不……” 言罢,女人消失在房间内。 片刻后,梦娘苍白的面容恢复了些红润,冰凉的娇躯也多了一丝暖意。 姜守中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赶紧穿上被洛婉卿丢在房间里的衣服。 睁开眼见男人光着身子,两人几乎亲密相拥,女人顿时粉颊红热,连忙退后两步,转过身歉意道:“不好意思,她的修为太高了,我没有办法救你。” 姜守中一头雾水,不明白对方究竟想说什么。 尤其他的一只手搭扶着对方腰肢,掌心所触,宛若抚过一段无骨柔丝,曼妙无匹。 因为姜守中还没来得及穿衣服,此时仅仅隔着女人薄凉的裙衫,肌肤间温度与细腻触感透过布料清晰传递,仿若无物。 这一次他准备走水路,可以节省一半路程,最多四五天就能到达青州境内。 姜守中来到珠绥江渡口,找了一艘客船。 是一座有着三层船楼的远程客舟。 底层为货仓与仆役休息之处,二层为普通客房,顶层则是豪华套房,一些富商有身份的人居住。 姜守中也没打算怎么招摇,订了个普通客房。 房间内摆设简洁,一张硬木床榻、一方书案、两把竹椅,墙上挂着山水画轴。 也不知是不是和耶律妙妙探讨了两次人生的缘故,吸收了不少纯阴之气,上船后不久,姜守中的金道体突破至了大玄宗师。 如此一来,他的土道体、火道体和金道体皆为大玄宗师。 木道体和水道体升至一品武夫之境。 等于是体内住着三个大宗师,两个一品高手。 以这样的实力,甚至都能和一些根基不稳的天荒境高手过过招了。 既然选择坐船,姜守中便将道体转换为“水道体”,让两個小金人开拓窍穴,希望能借此路程,将水道体的修为往上提一提。 简单吃过干粮,姜守中来到甲板。 甲板上船工们忙碌穿梭,检查缆绳、整理风帆,一片紧张有序的景象。 三层船楼布置精巧,每一层楼阁均设有宽敞明亮的舱室,窗棂精巧,格栅交错。既可挡风遮雨,又能透过缝隙欣赏沿途风光。 无巧不巧的是,姜守中在甲板上又看到那位少女——曾经给她算过命的那位。 这丫头之前不是在客栈吗? 姜守中心下诧异。 见对方独自一人捧着小巧仙人掌站在船头,面带忧色,姜守中依旧没上前打招呼。 一面之缘而已,对方还认不认得他都难说。 到正午时,大船开始启动。 客船上的人还是不少的,除了船工之外,大概有四十多个客人。 大多客人住的都是相对便宜的多人普通客房,既有身着粗布麻衣的农夫商贩,也有佩剑负囊、风尘仆仆的江湖人士,乃至独行僧侣。 也不乏出现怀抱书卷的寒门学子。 此时在姜守中旁边就有一个衣着陈旧青衫,貌不出众的年轻男子。 男子手捧一卷泛黄古籍,目光远投江面,神态悠然。 待船只行驶一段距离后,年轻书生似乎是诗兴骤然起,一手负后,一手轻轻敲打着船栏,悠悠开口,“江水悠悠映日辉,轻舟荡漾逐波飞。两岸青山相对出,一川乡愁入诗扉……” 年轻男子一边吟着,眼睛余光却打量着船头抱着仙人掌的少女。 而少女却面无波澜,全然无视周遭事物,更未曾将视线投向吟诗男子半分,就连客船其他乘客也没看他,青年书生顿时显得悻悻然。 为缓解尴尬,年轻书生主动跟姜守中搭话, “适才一时诗兴勃发,唐突之处,让兄台见笑了。” 年轻书生歉意一笑,故意放大声音,“鄙人姓余,来自同州,幸蒙天恩,薄有功名,得了个秀才之衔。若兄台不弃,唤我小余即可。” 姜守中认真说道,“小余,刚才确实让我见笑了。” “扑哧!” 一声清脆悦耳的笑声,宛如珠落玉盘,自船首之处突兀响起。 那怀抱仙人掌的少女忍俊不禁,笑靥微绽。 不过少女并没有看向这边,依旧盯着江河。 “……” 余秀才面皮涨红,一时不知怎么回应。 这时,三楼一位穿金戴银、满脸富态的中年男子哈哈笑道:“穷秀才,我家旺财吠两声都比你有意境,就你这还是秀才?骗人的吧。” 余秀才炸毛了,怒道:“我秀才功名是考来的,若是不信,你亲自去求证!” 在二人争吵之际,姜守中回到了自己房间。 这点小插曲他并没有在意,来到房间后便开始打拳。 时间流逝,很快到了傍晚。 客船悠悠前行,高悬天际的皓月清辉如练,无声洒落江面,浸染船身。 姜守中去了趟茅房,回来时又遇到那位余秀才。 对方神神叨叨的,嘴里也不知道念叨着什么,看到姜守中后尴尬笑了笑,侧身而过。 姜守中并未过多留心,径直回了屋子。 余秀才的房间在最边上,解完手的他返回屋子,正巧看到隔壁门前站着一位白衣女子。 女子姿态端然,面向门扉而立,似乎在等什么人,身子一晃一晃的。 —— 简单洗涮过后,姜守中正准备休息,忽然一声凄厉惨叫响起。 紧接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嘭的一声掉下来。 姜守中心生好奇,出门查看,却看到那位年轻书生连滚带爬的从甲板上爬起来,面色苍白,嘴唇发抖,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 咚! 又是一个东西掉了下来。 竟是一颗人头。 是白日嘲讽了年轻书生的那个富商。 (本章完) 第179章 鼠鼠我呀 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甲板上,富商怒目圆睁,死死盯着余秀才。 余秀才呆滞了片刻,喉咙仿佛挣脱束缚般,爆发出一声撕裂夜幕的尖叫声,惊慌道:“鬼……鬼……有鬼啊!有鬼啊!” 余秀才脚步失控般向后踉跄,一屁股重重坐倒在地,背脊紧贴冰冷的甲板,瑟瑟发抖。 船舱休息的客人们被惊醒,纷纷出来查看。 当看到甲板上的人头时,一些胆小的人吓得脸色发白,尤有甚者当场呕吐。 而听到余秀才乱喊,一些人也跟着瞎喊起来。 一时间,客船乱成了一团。 “安静!都安静点!” 姜守中正要上前查看,一位魁梧壮硕、面庞棱角分明的大汉突然出声。 大汉身形矫健,一步跨至头颅面前,拿出一枚身份令牌,大声说道:“我乃青州六扇门官员,大家都别慌!都安静点!别慌!” 余秀才眼里爬满了恐惧,指着自己的邻居屋子说道,“我上完茅房回来,看到一个白衣女人站在门前,她……她身子是飘着的。” 楚姓官员皱眉,“可你最开始喊‘鬼’又是什么意思?” 大汉指着地上人头问道:“知道此人身份吗?” 楚姓官员疑惑问道。 “尸体呢?” “对,以往他都会带女眷,但这次就他一个。”管事连忙说道。 结果屋内并没有人。 楚姓官员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头颅断颈处,发现创口肌肤组织破碎有致,显然锐器一击之力所致,暗自揣摩着凶手可能使用的凶器类型及下手力度。 跟来的管事说道:“大人,这间客房还未售出去,并没有客人居住。小的可保证,自船只启航以来,此处一直空置着。” 闻讯而来的客船管事一边擦着冷汗,脚步略显急促却又竭力保持恭敬姿态,上前说道,“大人,我是这艘客船的管事。” 询问邻间的客人,都说没见过尸体。 管事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带着楚姓官员来到三楼一间客房。 管事小声猜测道:“大人,尸体会不会被凶手抛到江里了?” 管事也一脸懵,急忙让船员四下寻找。 客船管事忙不迭地回应,指挥船员将一些试图凑热闹的客人给挡住。 楚姓官员闻余秀才之言,心下顿生疑窦。 余秀才摇头。 楚姓官员反问:“那凶手为何把头颅扔到甲板上。” 管事白着脸点头,“知道,是凤城宝驼商行的老板,姓莫,这次是去青州参加一位朋友的丧事,据说前不久青州一家青楼发生了命案,里面死的就有他朋友。” “好,大人跟我来。” 楚姓官员撇了撇嘴,继续问道:“你是第一個看见尸体的人,我问你,你有没有看到他的身子去哪儿了?有没有看到凶手是谁?” 白瞎了这名字。 管事一时哑口无言。 “是,是。” “我……我没看到凶手是谁。” 大汉扭头喝问道。 客楼三层的房间颇为豪华,紫檀家具、云锦帷幔、青瓷花瓶……与二层普通客房天壤之别,完全诠释了人上人的区别。 “我只看到一个……一个女人。” 莫非是妖物? 他朝着对方所指的屋子前去调查。 甚至连打斗的声音都没听见。 可连底层的船舱都寻遍了,却找不到尸体,唯有那一颗头颅,孤零零的扔在甲板上。 然而让人惊奇的是,房间内除了一滩血迹,却不见富商躯体。 在六扇门官员权威的震慑下,原本嘈杂混乱的客船逐渐回归平静。 楚姓官员环顾四周,再度确认屋内无人居住过的痕迹,对余秀才问道:“说说那女人的模样。” “管事呢!?” “飘着的女人?” “他一个人?” 楚姓官员起身问道,“他住在哪个房间,带我过去。” 楚姓官员想起最先发现尸体的余秀才,来到对方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汉拿出令牌说道:“我姓楚,乃是青州六扇门官员,从现在起,找几个船员把现场封锁了,不许任何人靠近。” 此时的余秀才依旧惊魂未定,脸色煞白,问了几声才回过魂来,两条腿还打着摆子,颤声说道:“我……我叫余无畏。” 余秀才咽了口唾沫,声音依旧发颤,“我没看清楚她的模样,只记得她穿着一身白衣,我当时无意间看了眼,发现她的双脚离地,这才吓得滚下二楼。” 楚姓官员摸着下巴,思索片刻,打算去找其他客人询问。 来到甲板,却看到一位相貌帅气的年轻男子正蹲在富商头颅前查看。楚姓官员面色一沉,上前喝问道:“谁让你破坏现——” 责骂的话还没说完,便看到对方拿出一块雕镂精致、纹饰繁复的令牌。 其上篆刻的“京城六扇门”字样清晰可见。 “你是京城六扇门的?” 楚姓官员诧异。 姜守中起身笑着说道:“楚大人若是不信,可等船靠岸后亲自查证。” 楚姓官员又拿过令牌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名字,拱手道:“让姜大人见笑了,没想到这艘船上能遇见京城六扇门的同僚,在下青州六扇门楚器,不知这案子姜大人是否要接手?” 姜守中摆手笑道:“不用,这艘船既然前往青州,那楚大人查便是,我只作配合。” “既如此,那楚某就全权负责了。” 看得出楚器对于自己的查案能力还是很自信的。 按照六扇门规矩,在外若遇到有妖物参与的案子。若没有本地部门分配,可自行接手调查,结束后上报,讲究一个先来后到。 不过为了表示尊敬,楚器将自己调查到的情况告知了姜守中。 姜守中点了点头问道:“所以楚大人觉得,会是妖物作案吗?” “可能性很大,我觉得那余秀才不像是在说谎。”楚器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若妖物已经离船而去,大概率是水中的妖物。若妖物还留在船上,如果不能尽早揪出来就麻烦了。” 而楚器话音一转,又说道:“但如果余秀才说谎,那这案子有可能是人为谋杀,毕竟我没有从那颗头颅上发现妖气痕迹。” 姜守中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附和点头。 在不了解对方性格的情况下,贸然说出自己建议只会招惹对方厌烦。 毕竟对于某些性格自负的人来说,查案最忌讳的就是有人在旁边指指点点,搞得他好像智障一样。 …… 在对船上诸人进行详尽查问之后,除却余秀才本人之外,无第二人声称目睹过那位双足离地、形迹诡异的白衣女子。 不过却是有人看到,在余秀才与富商发生争执后。约莫傍晚时分,余秀才前往三层,在富商的门前徘徊良久,才方始离去。 这下,余秀才无疑成为嫌疑人。 只是看余秀才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气力显然不逮常人,让他砍下一颗身形比他高大男人的头颅,太过困难,尤其还要藏尸。 楚器并不认为,对方与这起凶杀案有关。 但既然是调查,肯定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楚器立即前去余秀才客房搜查。 姜守中跟在后面。 而让楚器大吃一惊的是,竟在余秀才的床底发现了一把刀。 一把沾着血,极其锋利的刀。 余秀才看到自己床底下的血刀后,顿时如遭雷霆轰顶,眼前金星仿佛乱舞,几欲昏厥,急声喊冤道:“这不是我的刀!这不是我的刀!大人,肯定是有人藏在我屋内栽赃的……” “姜大人,你怎么看?” 楚器面沉如水。 姜守中掂量了一下刀,淡淡道:“挺重的一把刀,寻常武夫都觉得沉手。” 楚器点了点头,“没错,即便真是余秀才杀的人,藏了尸之后,不会傻傻把凶器留在自己屋内,栽赃的可能性很大。 但眼下既然在他屋里查出了凶器,就先按照规矩办,将他羁押在这里,若后续没有其他进展,等船靠岸后将他交给官府调查。” “楚大人自己决定吧。” 姜守中笑道。 就在此时,姜守中眼神流转之间,目光倏然凝滞于木床一侧赫然陈放的一只长盒上。 盒身敷以明黄之色,上面刻有图案。 姜守中觉得这长盒隐隐有些熟悉,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近观之下,盒面所雕的图案渐次清晰,竟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鼠形。 这盒子不就是……之前客栈里见到的那个吗? 姜守中心头微震。 木岭县春泉客栈内,当时两位大汉丢了东西,二两指认是温侗偷的,起初温侗并不承认,后来梦娘暗中找到后放在他身上,使得大庭广众之下暴露。 而那两位大汉当时丢失的东西,便是这个刻有鼠形图案的长盒子。 “这盒子是哪儿来的?” 姜守中扭头看向余秀才问道。 余秀才脸色微变,神情隐露出一丝慌张。目光游移闪躲,似有意避开对方犀利的视线,仍强作镇定的说道:“这是我的东西,用来装笔墨的。” “伱去过木岭县?” 姜守中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余秀才大惊失色,“你……你怎么知道?” 姜守中拿起长盒将其打开,里面确实装着余秀才的笔墨零碎家当,淡淡说道:“我也去过木岭县,而且亲眼见过这盒子。” 扑通! 余秀才瘫跪在地上,满脸羞愧之色。 他这才说出了实情。 原来当时木岭县发生妖物动乱,不少人弃家离去,却也让一些人浑水摸鱼,冒着风险偷东西。 而余秀才便是在客栈废墟下发现了这个盒子,觉得这盒子有些精致,以为里面是值钱的东西,便偷偷带出了木岭县,打算带去凤城卖给燕戎商人。 然而好不容易打开后,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看这盒子精致,余秀才越瞧越喜欢,索性留下来自己使用。 “姜大人,这盒子有问题吗?” 楚器问道。 姜守中摇了摇头,撒了个谎,“是我一个朋友的。” 楚器没瞧出什么名堂,听到是余秀才偷来的,也便没在意,说道:“既然是姜大人朋友的,那正好姜大人拿去还给你那位朋友吧。” “好。” 姜守中点了点头,收起长盒。 根据张雀儿事后所说,她在龙媛媛的房间内看到了那两位大汉的尸体,也就是说这长盒子已成无主之物,但也不确定这盒子另有主人。 余秀才未能洗脱嫌疑,楚器找了根绳子,将其绑在床榻上,并遣派了两位船员在门外进行看管,而自己则继续调查。 姜守中没再跟着他,准备回自己房间。 路过一间客房时,忽闻耳畔微风轻拂,一扇门忽地打开。 随即,一截纤细雪白的手腕自门内疾伸而出,精准无误地攥住姜守中的衣袖,将他拽进房间。 室中光线朦胧,可见一妙龄少女。 竟是那位算命少女。 而少女见到姜守中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怎么还活着啊,你不是应该死了吗?” 姜守中一时不知怎么回话。 这丫头脑子有病?见面就说这种晦气话。 见姜守中盯着她不说话,少女在他面前挥了挥玉手,“你不记得我了?在京城咱们见过,当时我给你算命来着。对了,你叫什么来着?好像姓姜是吧。” “我记得你,有事?” 姜守中问道。 少女一下被问住了,神情有些尴尬,“也……也没什么事,就是看到你很惊讶。因为爹爹当时说你……算了,算了,看来是爹爹看错了。对了,我姓冷,单名一个静字,你叫我冷静就好了。” 少女笑语盈盈,眸光流转间,尽显灵动之气 冷静? 这名字……有意思。 姜守中礼貌打了声招呼,“你好,我叫姜墨,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见男人要离开,冷静有点懵,感觉在对方眼里自己是个扫把星似的,避之不及。 少女连忙说道:“等一下,你还欠我二两银子呢。” 姜守中目光古怪的看着她,“当时我给了,你爹不是不要吗?” “那……那是我爹没要,但我没说不要啊。” 冷静充分拿出了女儿家的胡搅蛮缠,伸出白净的小手,“总之,我给你看了相,算了卦,你就得把钱付了,那是我的辛苦钱。” “有病。” 姜守中转身离去。 —— 房间内,余秀才愁容满面,口中不时发出深深叹息。 早知道就不登这破船了。 如今成了命案嫌疑犯不说,连偷东西的事情都没能瞒住,哪怕到时候命案还了清白,这盗窃之罪,怕是跑不了了。 一身前途,毁于贪念啊。 想到这里,余秀才不禁泪湿衣襟,自顾自地陷入深深的自责与悔恨之中。 “嘻嘻。” 蓦然,一声奇怪的笑声突兀出现在房间内。 余秀才抬头一看,瞬息间双眸圆睁,一股寒气自脚底直透脊背。 只见屋内,多了一个白衣女子。 女子双脚离地,幽幽飘着。与屋内烛火相映,更添几分森然鬼魅之感。 余秀才吓得嘴唇颤抖,想要叫喊,喉咙却似被堵塞,发不出半点声音。 忽然,女子趴在地上。 没等余秀才反应过来,女人身体竟奇异翻转。 骨骼错位之声噼啪炸响,仿若枯枝断折于寒风之中,刺耳惊心。 女人的双腿与双手,瞬息间竟如蜘蛛吐丝、展腿般,以一种人所难及之柔韧,扭曲着贴伏于地,形态怪诞,令人毛骨悚然。 而头颅先是缓缓后仰,几近与身躯成一线,随后骤然向前,扭转幅度之大,远超常人所能想象,直至面朝余秀才。 尾部更是多了一条长长的尾巴,缓缓摇曳着。 “嘻嘻……” 白衣女子此刻就像是一只异变的老鼠,双腿双手急速在地上爬动,冲向余秀才。 余秀才心胆俱裂,几欲昏厥。 恐惧与无助交织,令他几近窒息。 然而白衣女子并未伤害他,而是爬到余秀才的身上,长有鼠须的嘴唇微微裂开,嘻嘻笑道:“鼠鼠我呀,是来报恩的。” (本章完) 第180章 情敌? 青州,六扇门衙门内院。 梳形的月斜插在屋侧的树梢上,恰似仙人信手插置,如丝如缕,轻轻洒满整个小院。 书房之内,灯火荧然,映照着一室书香墨韵。 身着素雅青裳的染轻尘端坐在桌案前,凝视着手中的一封信笺,黛眉紧蹙。 此时书房内除了她,还有四人。 分别是袁安江,厉南霜,青州六扇门主管单东川和一位年轻男子。 男子身着一袭素雅白衫,风度卓然。肌肤白皙若玉,五官轮廓分明,眉眼之间流露出淡淡的书卷之气,更显清朗俊逸。 犹如画中走出的谦谦君子,气质超凡脱俗。 在他背后斜背着一幅画卷,卷轴古朴,两端以精致的木雕云纹收束,锦带缠绕,随夜风轻摆,增添了几分文人墨客的儒雅之风。 只是究竟是不是他们二人,双方都保持沉默,自然也就没人去猜了。但从长公主对染轻尘的态度转变,倒也能验证一二。 只是这么多年,上官云锦从未传出过与某位女子有过亲近传闻,几乎不见任何风花雪月的痕迹。始终淡然处之,以画笔寄情,砥砺修为。 “上官公子,你确定‘梦瑶阁’屠杀命案……是背后有人在捣鬼?” 而其中最为佼佼瞩目的,当属“书院四君子”。 上官云锦苦笑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本来我派了三位师弟师妹去调查,结果他们失踪了,我刚刚才得知他们死在了木岭县。不过……” 坐拥天下第一书院的万寿山川,其门下弟子皆是经过严格选拔的翘楚精英,禀赋超群,修行根骨上佳。 染轻尘皱眉望着上官云锦。 “胸藏锦绣,腹有山河……” 哪怕长大后,也时而结伴出游。 上官云锦神态雍容,笑容温煦若春日之阳,嗓音带着一丝磁性, “确实如此,我并非是给天妖宗的那位护法脱罪,毕竟他的的确确杀了人,铁证昭然。但从我们调查来看,他只不过是被人当作棋子使唤了。即便没有他,梦瑶阁也要死人。” 眼前这位名叫上官云锦的,便是“琴棋书画”中的“画”之君子。 博得一个“天上神笔”的赞誉。 握管运墨,如神游太虚,笔下之物栩栩如生,几欲脱纸而出。 不过袁安江却想起曾经一段传闻。 “对,至于是哪艘船,什么时间,这我就不清楚了。” 无论山水花鸟,抑或人物风物,经其神来之笔点染,皆生动传神,气韵生动,恍若真境再现。 当初这二女在年幼时,关系还是不错的,长公主经常到染家去玩耍。 这件事袁安江是清楚的。 染轻尘玉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微弱的烛光洒落在女人身上,将那青色晕染得更为深沉,如同夜色下的湖面,静谧而美丽。 “沉船?” 甚至当年就连长公主,为了他差点去万寿山川修行。 而在提亲传闻出现后,两人的关系就冷淡了。 便是在京城见惯了那些风度翩翩、才情出众的俊美男子的袁安江,每次投来目光时,眼神中依然会泛起难以掩饰的赞叹之情。 染轻尘陷入沉思。 一手丹青出神入化。 不过玄机剑宗里,只有染轻尘这一位天骄之女。 至于撮合的究竟是谁,传闻没有明说。 原本以为“梦瑶阁”的血案已经很明朗了,没想到这位来自万寿山川的画君子竟带来了一个消息,说“梦瑶阁血案”是一场阴谋。 说万寿山川的副山主,曾亲自到玄机剑宗门撮合一段姻缘,但没能成功。 单独拎出一个在其他门派,无一不是倾力栽培的栋梁。 而万寿山川副山主的得意弟子,便是眼前这位上官云锦。 “献祭……” 染轻尘两道秀气的眉峰微微上挑。 而他,也是未来山主候选人的最有力竞争者。 上官云锦面露无奈之色。 这让她很是吃惊。 染轻尘朱唇轻启:“这份密信中说,某個神秘组织要举行六场祭祀,除了‘梦瑶阁’这场,剩下的五场祭祀分别在哪儿?什么时候发生?” 因长相出众,性格温雅,加之才情斐然,拥有一手丹青神技,无论是世家千金、或是江湖仙子女侠,或是宗门天骄,或是才女清倌,爱慕者不少。 上官云锦话锋一转,“不出意外的话的,第二场祭祀应该是‘沉船’。” 这四人分别代表琴棋书画。 袁安江暗暗感慨,“不愧是被称为‘天上神笔’的上官云锦。” 全国载客的船只可不少,总不能一一去排查。 “那你知道,这个神秘组织祭祀的目的是什么吗?”染轻尘好奇询问。 上官云锦斟酌着话语,语调平缓道:“从调查出的零碎线索来看,应该是与妖气有关。似乎是为了解开……妖气复苏的秘密。” 妖气复苏的秘密? 染轻尘内心颇为诧异。 妖气复苏一事,始终是一个谜。无论是朝廷或是民间宗门都调查过,始终没有头绪。当然,有些势力可能已经有了线索,只是她不知道。 但眼下有人为了解开这个秘密,连祭祀都弄出来了。 究竟是谁如此疯狂? 染轻尘轻轻按捺住眉心,一抹倦意悄然浮现在她素净的面庞上。 真是太累了。 莫名的,她有些想念姜守中。 或许对方在这里,能帮她分担一些。 染轻尘强打精神,唇角牵起一抹略显疲惫却感激的笑容:“这件事我们六扇门会详查的,感谢上官公子及时告知我们线索。 待案件调查结束后,本官会将上官公子的功劳记于上奏案卷之中,呈递陛下御览,相信陛下定会予以应有的嘉奖。” 上官云锦微笑道:“小事而已。” 见染轻尘露出疲惫之色,上官云锦柔声说道:“天色已经很晚了,在下就不打扰了,染大人早点休息吧。” “嗯,上官公子慢走,以后若是有什么麻烦,可以找六扇门帮忙。”染轻尘起身送客,纤美的身影融于烛影摇红之中,恰如松间明月。 “好。” 上官云锦笑着轻轻点头,离开书房。 单东川跟着送客。 目送着上官云锦远去,袁安江笑道:“听说这位上官公子原本要去木岭县的,中途得知你在青州,便特意前来告诉我们这个重要线索。” 染轻尘没理会袁安江的调侃,淡淡道:“如果梦瑶阁血案牵扯更深,我们就不能再这样简单调查了,需要京城那边协助。” 袁安江皱着眉,缓缓点头,“确实如此,这案子牵扯太大,得让文心部详细调查。” 两人敲定了一些调查的计划,袁安江便离去了。 厉南霜临走的时候,染轻尘忽然叫住她,“喂,如果是姜墨,他应该怎么调查这案子?” “喂是谁呀。” 厉南霜漂亮可爱的小脸浮现出几分不悦。 染轻尘挤出难看笑脸,“叫你一声厉大爷,行吧?” 厉南霜冷哼一声,留下一句,“我又不是焖面,我哪儿知道,等他来了你自个去问。”便甩过高马尾,背着宽厚的大刀,哼着小曲离开了书房。 气得染轻尘咬牙切齿。 但一想到上官云锦带来的线索,女人长叹了口气。 案头的青瓷茶盏犹冒着袅袅热气,茶香与墨香交织,却未能驱散她眉间的愁云。 染轻尘无力趴在桌子上。 两个木瓜几乎变成了大饼,溢出了衣襟,带着沁人的独特香气。 “死姜墨,怎么还不来啊。” …… 上官云锦和单东川走出六扇门。 行至门外柳阴之下,上官云锦停下脚步,拱手温和道:“单大人,咱们就此别过了。” “上官公子慢走。”单东川连忙回礼。 望着上官云锦身后背着的画轴,单东川没忍住好奇心问道:“上官公子,你身后所背的……可是天下十大神器之一的‘生肖妖图’?” “正是。” 上官云锦笑着点头。 单东川没料到自己的猜测竟是真的,心中惊澜骤起,语气难掩激动之情, “据说这生肖妖图玄妙无尽,神通广大。只要将以十二生肖为代表的妖物收纳其中,便可释放出无比强大的威力。不知上官公子,以十二生肖为代表的妖物,收纳全了没?” 上官云锦无奈摇头,倒也坦陈, “普通的妖物发挥不出它的威力,必须收纳较为特殊妖物,最好是妖气复苏后的初代妖物。到目前为止,我也仅收纳了四只,如鼠妖之类,便比较难寻。” 单东川轻轻点头,“以前我一位兄弟就这般说过,他对天下各种神器很是向往,了解的很深。生肖妖图他也给我讲了许多,说其实图中原本有十三生肖,是一只凤凰……” “哦?” 这下倒是上官云锦惊讶了。 能知道图中有十三生肖,很是难得。 上官云锦好奇问道:“不知单大人的这位兄弟在哪儿,还在青州吗?” 单东川脸上浮现出一抹落寞,沙哑着声音轻声说道:“我这位兄弟早在一年多前便去世了,当时我与他被上面派去执行一个任务,他没能活着回来。 我背回了他的尸体,可惜丢了他的身份令牌,他叫楚器。” “节哀。” 上官云锦面露歉意。 单东川笑着摆了摆手,“无妨,都已经过去了。” 上官云锦也不好再聊什么,又道了声别,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下。 …… 回到客栈房间,上官云锦换下衣衫,走到窗前凝视着外面的皎月,长久沉默。 窗外月色如洗,清辉洒在他的肩头,平添了几分寂寥。 俄顷,他手腕轻振,掌中忽现一枝狼毫,墨香隐隐,随风轻扬。 上官云锦隔空挥毫泼墨,但见空中墨迹飘逸,恍若龙蛇飞舞,仿佛蕴含无尽意韵。 转瞬之间,一袭倩影跃然于虚无之中。 身影柔美绝伦,宛如自幽远墨色山水间款步而出的仙子,竟是染轻尘。 墨色勾勒之下,更增三分风致,七分韵雅。 栩栩如生,仿佛有灵。 然而不过须臾,那由墨构成的佳人便渐渐淡去,终化作缕缕烟雾,消散于空中。 只留下上官云锦与一室清寂,以及心中难以名状的情愫。 一切皆如幻梦泡影。 上官云锦默默看向窗外那轮清澈的明月,嘴角挂着一抹苦涩的微笑,自嘲道: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本章完) 第181章 来自梦娘的鄙视 姜守中回到客房,将梦娘唤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身负道门河图的缘故,在接触到这个长盒子的时候,他明显察觉到一缕缕较为阴寒的气息,萦绕在盒身。 “梦娘,能看出这玩意是什么吗?” 姜守中问道。 梦娘接过长盒,仔细端量。 观摩许久,梦娘说道:“这应该是一件用来镇压妖物的法器。” 法器? 姜守中蚕眉一挑,“也就是说,这里曾镇压着一只妖物?” 梦娘轻点螓首,纤嫩的指肚轻轻摩挲着盒身上的纹路,轻声说道:“很厉害的镇压法器,比起钦天监镇压我的符箓并不逊色多少。而且上面还有一股我很熟悉的气息,类似于……” 美味…… 梦娘沉吟片刻,轻轻点头,“有可能是,从散发出的气味来闻,挺美味的。” 姜守中悄悄后退了两步,与对方拉开距离,干咳一声说道:“这個确实也难为伱了,等回到青州,咱们再想想办法。” 难怪有时候看梦娘虽然外表很端庄,可骨子里透发出的媚,却掩饰不住。 姜守中听的瞠目结舌。 望着面前美艳动人的女人,姜守中忽然问道: “梦娘,为什么我感觉你最近怪怪的,好像从木岭县出来就不对劲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姜守中诧异,“初代?跟你同一时刻成精的妖物?” 梦娘笑道:“是种类之中,第一个成妖的物种。比如猫、狗、刺猬,或是花草树木。但不论怎么说,妖气复苏后,我是所有物种里,第一个成妖的。我的能力各方面要比它们强一些。” 姜守中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梦娘轻轻哦了一声,步履轻移,朝着姜守中靠近了一步。 梦娘蛾眉微蹙,思索片刻后说道:“类似于妖气复苏后,特有的初代妖物气息。” 姜守中神情认真道:“梦娘,虽说你我因为利益被绑定在一起,可相处也这么久了,算得上是朋友吧。 “怎么?我在你眼里很恶心?” 至少你是我为数不多,愿意信任的人。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不妨告诉我,有能力帮,我一定不会推辞。” 但随即,他的表情变得无比怪异。 “我本性为淫,一直苦苦压制情之欲望,试图让自己更趋于人的理性。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的修为很难再提升。 梦娘眸中露出几分不悦。 姜守中听明白了。 蛇精,蛇精,不魅惑妖娆一点怎么叫蛇精。 “没,没……”姜守中连忙摆手干笑道,“我就是觉得梦娘你是对的,离我远一点确实比较好,毕竟女儿家的清白很重要。” 姜守中点了点头。 梦娘摊开掌心,一朵粉色的彼岸花缓缓摇曳,“这是妖尊给我的彼岸花,可修复本源妖魂,将曾经体内镇压的气息彻底驱除干净。 梦娘话语一顿,脸颊渐染浅浅的桃红色,仿若晨曦初照下轻抹的胭脂,娇艳不可方物, 所谓‘造化人心,混合无间’,倘若心性摇摆不定,难守其真,欲感天道之妙,无异于缘木求鱼。成就大道,自是难上加难。 也就是说,这盒子里镇压着一只其他种类的初代妖物。 不过也难怪。 感受到对方言语中的真挚关切,梦娘不由轻咬朱唇,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 她轻轻侧过身子,螓首微摇,避开了姜守中的目光,以一种刻意保持的平静语气回应道:“没什么,你多想了。” 梦娘想了想说道:“我尽量试试,妖物之间的特性不同,有些妖物擅长隐藏,尤其是妖气复苏后的初代妖物,其隐藏能力本就比较强,比如我。除非对面是很厉害的高手,否则很难察觉。” 梦娘一怔,眼波流转,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一旦强行提升境界,便会失去理性。先前积攒压制的欲念,届时将如江河决堤,奔腾肆虐,难以逆挽。最终将会……沉沦深渊。” 姜守中面色古怪,这才想起梦娘是蛇妖。 但前提是,必须释放出自己的本性。所以你明白,为什么我这几天有些故意躲着你了吧。” 妖物在入圣境之后,之所以修为变得缓慢,便是因为妖物性情最难取舍稳持。因种族特性的缘故,有些妖物天生暴戾,有些则天生温善。而我……” 会是何人镇压的呢? 听着女人陈述,姜守中吃惊不已,疑惑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提升修为呢?有副作用?” 良久,她柔声说道:“姜墨,其实我身为妖气复苏后的第一只妖物,修为是可以更高的,即便到不了最厉害的天人境,摸到羽化境的门槛也是很轻松的。只是我一直不愿意提升修为,若当年能放开,或许钦天监也不会那么容易将我镇压。” 梦娘幽幽道:“天下修士,无论是人或是妖,到了天荒境就讲究修心,修本性。 所镇压的妖物又是何物? 望着长盒上镌刻的鼠形图案,姜守中心下一动,猜测道:“镇压的妖物,会不会是一只鼠妖?” 回想余秀才所说的那个神秘白衣女人,姜守中猜测或许就是盒子里之前被镇压的鼠妖,他问道:“能找到妖物在哪儿吗?” 原本还有些尴尬羞涩的梦娘,看到对方畏葸退避的小动作,不由恚气横生,反增一番无名之火,就好像自己身上染着晦气。 姜守中下意识后退一步。 梦娘再上前一步。 男人不自觉地的向后再退却一步。 两人之间,无形之中拉开了一场微妙的距离之战,尴尬之氛渐浓。 往复之间,姜守中靠在墙壁上,退无可退,而梦娘则依旧步步紧逼,直至二人的距离几近贴合,梦娘才停住了脚步,笑容玩味。 四周空气似凝固,唯余二人的呼吸相闻。 “梦娘,咱……先冷静……” 女人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馥郁香气,似有形之物,悄然侵入呼吸之间,让姜守中心神微荡,只得尽量贴靠着墙壁,额头冒出细汗。 不是说梦娘不诱人,而是小姜真对玩蛇没经验。 而且他始终觉得,敢玩妖的人心理素质贼强。 若妖物能一直保持人形还好,但如果在行房的时候,对方突然变回本相,那不纯纯要人命了嘛,那场面真的不敢想,绝对头皮发麻。 许仙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活活被吓死。 “就这么害怕我对你有想法?” 梦娘娇颜微愠,向来自矜魅力无双的她,内心颇为挫败。 女人就是这样。 你若殷勤,便会认为你贪图她的美貌。 你若抗拒,便会生气你忽略她的魅力。 尤其是漂亮女人。 姜守中讪讪道:“身为正常男人,肯定是有所期待的,但就怕突然变身。梦娘,我胆子小,口味也正常,你可别吓我啊。” 变身? 梦娘面色古怪。 看着男人紧张的模样,梦娘眼里浮现一抹戏谑。 “变身?是这样吗?” 只见她瞳孔缓缓变化,金色竖纹蔓延开来,平添几分诡谲。与此同时,舌尖轻吐,一抹鲜艳的红色信子缓缓滑出猩红的唇间。 女人发出呲呲的声音,低沉嗓音中夹杂着丝丝魅惑。 “这变身不好看吗?” 说话间,如火红之穗的修长信子,轻轻吐展,舐过姜守中的脖颈,吓得男人全身汗毛直立,全身肌肉不由自主地紧绷如弓。 “梦娘,别开玩笑啊!” 姜守中有点被吓到了,连忙大喊。 谁能想到平日里端庄的梦娘,撩拨起来竟如此大胆。 男人的提醒让梦娘回过神来,视线落至对方脖颈那抹不经意的湿润,俏脸顿时绯红一片,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恶作剧有些过火了。 梦娘忙收敛起轻佻的姿态,后退了几步。 为了缓解尴尬,她轻咳了一声,淡淡道:“放心吧,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释放本性的,更何况你也不行,根本帮不了我。” “啥意思?” 松了口气的姜守中皱眉问道。 梦娘面无表情道:“你和妙妙发生关系我也看到了,说实话,对付一般女人你可以,但若是跟我……你,根本不行。” 不行!? 姜守中瞬间火大了。 女人最讨厌男人说她凶小,而男人最讨厌被女人说不行。 这可关乎到一个男人的尊严! 姜守中正色道:“梦娘,你所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妙妙身子娇弱,我才没敢拿出全力。如果真要真枪实弹的来一场,我能打十个妹子。” “呵。” 梦娘扯了扯嘴角,身形消失在屋内。 “梦娘!梦娘你别走啊!?” 姜守中喊了几声对方没答应,挠了挠头不满嘀咕道,“我哪里不行了,妙妙都说我是头驴。” —— 三层,一间屋子里。 客船管事跪在地上,不断用手帕擦着脸上的汗水。 房间内,坐着一位削瘦的男子。 男子身披夜色般的黑衣,面部则覆以精工雕琢的猴脸木面具,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桌上富商的头颅。 男子正是天影组织里的猴子。 “船都还没到地点呢,就先死人了,真是晦气啊。” 猴子摸了摸富商的脑袋,扭头看着管事问道,“我说老李,你不是说这船上的客人都不会有什么麻烦吗?怎么眼下又是妖物的,又是六扇门?” 管事无奈道:“小的也没想到这船上竟然会出现妖物,也没料到那姓楚的和姓姜的竟是六扇门,不过请猴爷放心,马上就到计划的地点了。到时候别说是妖是六扇门,便是神仙来了也得死!” 猴子将头颅放在手里,一边随意抛掷着,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 “总之这场祭祀能否成功,就看你的表现了。成功了,你想要的那些我们都会给你,包括你那位老板的妻女,倘若失败了……” 说到这里,猴子故意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 “猴爷!我一定能成功!” 客船管事握紧了拳头,语气坚定道,双目之中闪烁着精光。 猴子冷冷一笑,再次将那颗头颅高高抛起,丢在桌子上,起身淡淡道:“总之耽误了主人的计划,后果你自负。” “是,是……” 客船管事连忙点头如捣蒜,态度极为恭顺。 猴子脚步一顿,说道:“这船上有一个小姑娘叫冷静,是天青府的大小姐。” 客船管事脸色瞬然一变,小心翼翼道:“猴爷,天青府的府主冷朝宗可是天下前十的高手,若是他突然跑来,会不会……” “这你不用担心,天青府如今发生内乱,大长老夺权,他冷朝宗自顾尚且不暇,哪里顾得上自己的女儿。” 猴子笑着说道,“只能说这小丫头运气不好了,上哪艘船不好,偏偏要上这艘船。不过冷朝宗若是派高手来接她,我们也不用管,不差她一个。” 闻言,客船管事放下心来。 眼前这位猴爷情报灵通,不会有错的。 猴子走出房间,伸了个懒腰,随即祭出飞剑踩在上面,朝着客船挥了挥手,“诸位走好,我就不送你们了,咱们下辈子见。” 说罢,身影随着飞剑消失在夜色中。 —— 为了查案,青州六扇门的楚器将客船每一个房间都进行了探查,并未有任何收获。 他又来到余秀才的房间。 此时余秀才虽然脸色依旧苍白,精神倒是好多了,看到楚器后连忙诉苦, “楚大人,能不能别把我绑起来,我一个文弱书生能逃到哪里去,况且这还是水上。纵有逃逸之心,也无脱身之术啊。” 楚器倒也没为难对方,给书生松了绑。 楚器拍了拍对方身上尘土,和颜悦色的问道:“余秀才,你再仔细想想,这船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 余秀才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肩膀,无奈说道: “能说的我都说了,楚大人,实在不行就等船靠岸后,让官府来调查吧,反正凶手也跑不了。除非对方天上会飞,水里会游。如果真是这样,凶手也早跑了。” 楚器沉吟了片刻,便没再询问什么,起身离去。 关上门,余秀才轻吐了口气。 他抬头看向天花板。 昏暗角落里,一个如壁虎般攀爬着的白衣女人,冲他嘻嘻笑着。 余秀才吞咽了下唾沫,喃喃道:“鼠鼠……也不是不可以。” (本章完) 第182章 坏规矩的梦娘 本想着帮梦娘分担压力,没想到梦娘竟然馋他的身子,这让姜守中很是郁闷。 而他也想起了之前做的水月梦境。 难不成…… 梦娘最终还是堕落了? 可问题是为啥要咬他脖子啊,虽说梦里没把他给咬死,但也咬出血了。 莫非梦娘骨子里还是个s? 姜守中想不明白。 不过白毛饼皇也说了,有些梦境需要找出真相,而有些梦境不用管,任其发生就好。 …… 次日,天空显得阴沉,雾蒙蒙的。 楚器一时陷入犹豫。 “我只是提供个想法。” “早啊。” 楚器点了点头说道:“生怕再有凶杀案发生,就一直在船上巡逻。” 虽然楚器解释过余秀才是凶手的可能性不大,然而人云亦云之下,嫌疑之罪已如影随形,住在他附近终究还是很慌的。 冷静樱唇轻撅,低声道:“发生了一些事情,回宗门去了。”言语间,透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担忧。 看到姜守中,少女绽放出一朵明媚的笑靥,清新可人。 楚器毫不犹豫的摇头,“我其实仔细探查过,他并非修行人士。” 姜守中顿感亲近,拱手笑道:“姜墨见过郑帮主。” “这……” 女子相貌普通,背负一把飞剑,周身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凛然威压,彰显其修为非同小可。 恰于此时,天际忽现一抹白光,如流星划破苍穹,转瞬即至。 气氛一下冷场了。 姜守中倒是没在意。 楚器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所以姜大人的意思是,调查的重点,还是要放在余秀才身上?” 姜守中笑道:“我相信他的话,而且我觉得……那個白衣女子和他是有关系的,毕竟余秀才不是偶然窥见到对方,而是大大方方的看到那女子,说明那女子压根不在乎被余秀才发现。” “对了,给你介绍一下。” 姜守中微微一笑。 “查了一晚上?”姜守中挑眉。 楚器一拍脑袋,连忙对姜守中说道, 楚器有些尴尬,看向姜守中挤出一丝歉意的笑容。 众人注目之下,一位蓝裳女子翩然落于甲板之上。 姜守中闻言,轻轻“哦”了一声,旋即陷入了沉默, 随后二人都没再说话。 “这位前辈姓郑,乃是青州神拳帮的帮主,他曾是火云山的弟子,后来另立门派,如今修为是大玄宗师,昨晚是他帮我一起巡逻守夜的。” 姜守中不禁有些佩服。 昨夜那桩突如其来的命案,如同阴霾般笼罩在这艘客船之上,使得整艘船弥漫着一股难以名状压抑,很多人都待在房间不愿出去。 举手投足间,隐隐有风雷之势 然而郑帮主脾气却颇为孤傲,连正眼也没瞧姜守中一眼,只是淡淡说道:“这个年纪能有一品武夫修为也算是不错了,比我当初差一点。” 姜守中微微颔首,问道:“你爹呢?” 火云山? 不就是上司厉南霜的门派吗? 那位叫“冷静”的小姑娘如往常一般站在船头,晨风轻拂其发梢,衣袂飘飘,小脸带着忧色。 楚器疲惫揉了揉脸颊,对姜守中无奈说道:“该调查的都调查过了,找不到任何线索,估摸着凶手应该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顶着黑眼圈的楚器来到姜守中的身边,在他身旁还跟着一位瘦高个男子。 在外遇到凶杀案,身为公职人员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很难得了。 姜守中洗漱过后,来到甲板上。 郑帮主双手背负于身后,尽显宗师风范。 而住在余秀才附近的客人也换了间屋子。 男子穿着一袭藏青色衣衫,四十多岁,神情有些冷漠,其体态虽显清瘦,但双臂肌肉虬结,太阳穴高耸,似乎是个练外家拳的高手。 “基本不可能。” 既然对方冷屁股贴热脸,他也懒得攀谈寒暄,犹豫了一下,决定给楚器透露一些线索,“楚大人,你觉得余秀才会是凶手吗?” 姜守中又问,“那你相信余秀才说的话吗?” 能驾驭飞剑,至少在天荒境。 郑帮主脸色一变,方才的孤傲变成了紧张。 “大小姐——!” 蓝衫女子望见立于船首的冷静,即刻加快步伐趋近,语气中难掩焦急,“大小姐,可算找到你了。” “吴师姐?” 少女冷静眉宇间闪过一抹讶色。 被唤为“吴师姐”的女子不及多言,已紧紧握住冷静的手臂,言语急切:“大小姐,事态紧急,速随我返回宗门。天青府,出大事了!” “等一下!” 见对方要强拽着她离开,冷静挣脱出来,问道,“我爹呢?” 吴师姐急声说道:“大长老意图夺权,被府主打伤后逃离了天青府,但府主也受了重伤。府主让我尽快接你回去,以免被大长老加害。” “可是……可是我爹让我别去宗门。” 少女有些无措。 吴师姐跺脚急道:“大小姐,是府主亲自让我接你,不能再耽搁了,若是被大长老遇到,以我的修为根本不是他对手,快走吧!” 说着,吴师姐又要去拉冷静的手臂。 但冷静依旧固执摇头,语气坚决道:“爹爹不让我去,那我就不去。吴师姐,不是我不相信你,若大长老真的寻来,伱先离开,不用管我。” 见少女这般固执,吴师姐眼底浮起一抹阴霾,沉声说道:“大小姐,既然你不愿跟我走,那师姐我只能得罪了。” 就在她准备强行带冷静离开时,却看到少女举起手中的那盆仙人掌。 仙人掌绽放出幽幽碧光,翠绿之芒缠绕其间。 吴师姐立即停下身子。 这盆仙人掌乃是冷静娘亲留下的遗物,是一件法器,一旦激活威力惊人,便是她天荒境也无法完全抵挡,哪怕不死也会受重伤。 吴师姐冷声道:“大小姐,连府主你都不关心了吗?” 冷静面无表情道:“吴师姐,我只相信我爹爹的话,你回去吧。” 甲板上的其他人都躲得远远的。 而为避免染上麻烦的姜守中更是站在了楚器身后,生怕那少女拉他当挡箭牌。 虽说他对那少女感官不恶,但两人连朋友都算不上,对方身份又是什么宗门大小姐之类的,这种恩怨还是少掺和为妙。 吴师姐脸色阴晴不定,无奈叹道: “罢了,大小姐既然不愿去宗门,我便留下了保护你,到时候大长老若真的找来,我会给大小姐拼出逃跑机会。” “不用,师姐你回去吧。” 冷静依旧捧着仙人掌对准吴师姐。 吴师姐脸色沉了下来,盯了少女半响,嘴角勾起一道阴冷笑意,“大小姐还是挺精明的,竟然没傻乎乎的上当,倒是我小瞧了。” 少女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虽说看破了对方的拙劣之计,可眼下来的竟是大长老的人,而非父亲,这让冷静不禁担心起来,也不知爹爹如今的状况如何。 “大小姐,我没开玩笑,府主大人确实受了重伤,只不过被关押在禁地之中。” 吴师姐微微笑道,“你这个做女儿的,也该看望关心一下你父亲吧,自己躲在外面算怎么回事?乖乖跟我回去,你依旧是天青府的大小姐。” 冷静用力摇头,“我不回去,你休想骗我!” “好,既然如此,那师姐我只能当一回恶人了。大小姐,我知道你天性善良,所以——” 吴师姐手持长剑,狞笑道,“所以我就拿这艘船上的客人来威胁你!你不走,我就一个一个杀光他们,让他们为你而死!” “你——” 冷静气得粉颊发白,娇躯颤抖。 客船主事谨记猴爷的嘱咐,本不愿搭理这事。 可听到女子威胁之语,生怕对方真的把船上的人杀了影响献祭计划,主事连忙喊道:“这位大小姐,你快走吧,你别害了我们啊,快走吧!” 船上其他人原本不敢出声,听到主事喊叫,也跟着喊了起来,催促冷静快点离开。 其中便有郑帮主。 越是修为高的人,越是知道境界的可怕。 一个天荒境高手,杀他们如小鸡崽一般简单。 姜守中对于这样的情形没有太多愤懑,毕竟没有人愿意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丢掉自己的性命,众人的驱赶行为是很正常的。 冷静有些不知所措,咬白的嘴唇几乎渗出血丝。 吴师姐冷笑:“不相信是吧。” 吴师姐寒眸一掠甲板众人,手中长剑指向最为帅气显眼的姜守中,“大小姐,那我就先杀一个给你看看,免得你以为师姐我只是虚张声势。” 姜守中瞠目结舌,整个人都麻了。 你特么脑壳有病是吧! 这里少说也就十来号人吧,我都躲这么远了,你还能第一个找我的麻烦! 难不成……我身上有啥东西闪闪发光? 楚器大怒道:“我乃青州六扇门官员,你随意杀人——” 然而女人已经持剑冲来。 原本站在姜守中身边的郑帮主吓得连忙闪开,生怕波及到自己。 “住手!” 冷静连忙出声叫喊,“我跟你走!” 吴师姐唇角扬起一抹得意讥笑,却并没有停下身形,速度不滞反快。 不过她手中长剑收起,转而五指成爪,锐气毕露,打算将姜守中抓来作为人质,免得半路那丫头又突然反悔搞事。 蓦然,一股强烈危机感涌上心头。 吴师姐神情一变,果断后退。 电光石火间,一股汹涌澎湃的血色之气,携裹着凌厉无匹的刀芒,猛然迸发。如同洪流奔涌,将女子身形尽数淹没,卷起一股血色漩涡, 姜守中拔出七杀刀! 曾经他只拥有一个大玄宗师道体时,便让七杀刀发挥出极强的威力,在击杀修为天荒境黑葡萄晴儿的时候,起到了致命一击。 如今他已经拥有三个大宗师道体,七杀刀的威力更上一层。 吴师姐压根没料到自己准备威胁的家伙,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后退之际,连忙挥剑抵挡。 噗! 吴师姐喷出一口鲜血,蹬蹬倒退了几步。 方寸未定,一道纤细流光蓦地破空而至,竟是柄凌厉无匹的飞剑。 对方是天荒境高手!? 女人瞳仁骤缩,惊骇之余,身形急遽侧闪急忙闪避,脸颊仍被刺出了一串的血珠,落下深深的血槽。 这时姜守中已经踩着“追风步”逼近身前,施展出“八荒焚天拳”。一拳一拳击打在女人的身上,当第八拳落下,女人闷哼一声,身上衣服爆开,如乞丐一般褴褛,露出大片的肌肤。 吴师姐又吐出一口混着内脏碎末的鲜血,倒飞而出,趴在地上竟站不起来了。 在此众人全都傻眼了。 谁也没想到看着挺和善的姜守中,修为竟如此恐怖。 郑帮主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这家伙不是一品武夫修为吗?怎么一下子到天荒境了?是隐藏修为的大佬? 郑帮主汗流浃背。 少女冷静同样张大樱唇,一脸不可置信。 姜守中走到吴师姐面前准备补刀,忽然一道紫光掠来,心生感应的姜守中急忙躲开,竟是一张椅子出现在了吴师姐的面前。 唰! 众人眼前一花。 却见一位身穿白衫,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如鬼魅般出坐在椅子上,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说不出的风雅潇洒,犹如神仙中人。 “三长老?” 冷静看到中年男子,脸色瞬变。 三长老看了眼地上重伤的吴师姐,抬头望向姜守中,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小子,你的修为绝没到天荒境,但是你却可以使用飞剑,为什么?” 姜守中冷淡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三长老合起折扇,轻描淡写的说道: “就凭我刚刚突破到了入圣,就凭我可以一脚踩死你,就凭我愿意大发慈悲,留你性命……当然,前提是废掉你的修为。” “三长老,为什么连你也背叛了爹爹!” 冷静眼眶泪珠打转。 三长老用折扇轻轻敲打着掌心,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生总要有点追求,不是吗?你不理解没关系,因为你还小。等我带你去天青府,你就会成长的,毕竟成为女人,也就成熟了。” 三长老看向姜守中,“那你呢小子,考虑好了没?是告诉我你修炼的功法,苟活一条性命,还是……我拆你几根骨头,逼你说出来?” “我觉得吧,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暗中感受到梦娘气息逼近的姜守中微微一笑。 三长老哑然失笑,“我就喜欢你这样骨头硬的,年轻人嘛,有点血气很正常。既然如此,那我只能——” 三长老话语还未说完,脸色陡然巨变。 还没等他起身,一道红影掠来。 甚至众人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三长老连同椅子,一同被拍烂在地上。 姜守中暗暗道:“梦娘终究是破自己的规矩了啊,不打算袖手旁观了。嗯,这是好事。” (本章完) 第183章 梦娘的主人? 梦娘出现的太快。 众人眼前,不过是一抹赤红光影刹那掠过,转瞬间,那位令人畏惧的三长老,竟化作一摊触目惊心的肉泥,横陈当场。 连带着重伤的那位吴师姐,一并头颅折断。 于修行界中,天荒之境的层次差异最为错综复杂。而入圣境,每一阶的跨越同样颇有差距。三长老作为初踏圣境门槛的新人,与已达入圣境极致大圆满的梦娘相比,犹如云泥,不过一巴掌的事情。 梦娘甚至都没用全力。 此时天空之上,尤有两名御剑男子正等着三长老带回大小姐,结果看到三长老被一位红衣女子如苍蝇般轻描淡写的拍死。 二人见此骇人景象,心胆俱裂,即刻调转剑尖,仓皇欲遁。 但下一刻,面前出现了一位红色嫁衣女子。 “两位打算去哪儿?” 梦娘笑盈盈的盯着二人,裙袂飘扬,美艳动人的玉靥上浮动着淡淡的寒意。 姜守中顿时无言。 这蛇精开始勾引了! 没有人再来抓那位天青府大小姐,而那道修为深不可测、令人心悸的赤红身影,亦如雾散般未曾再现。 客船上。 四周静寂,唯余风声呼啸。 见对方并未因之前的态度而生气,郑帮主悬着的心放下,羞愧之余对姜守中的豁达心境感到钦佩,不禁暗暗感慨,不愧是高手胸襟。 这一次出手确实有点出乎预料。 楚器露出了一抹苦笑。 姜守中摇了摇头,“不认识。” 如果不是还漂泊在江上,四周雾霭蒙蒙,恨不得立即跳下船游到岸上去。 “为啥突然出手了?”姜守中好奇问道。 小喽啰,没必要听废话。 “如果是的话,楚大人打算抓她吗?”姜守中笑问道。 …… 楚器神情复杂。 不过梦娘并未说谎,最近时日她确实很憋屈。 神拳帮的郑帮主见姜守中走来,忙收敛起先前的倨傲,脸上堆砌起和煦的笑容,双手抱拳,躬身施礼,前后态度之转变,判若两人。 楚器稍稍松了口气,又压低声音问道:“你觉得会不会是杀了富商的那只妖物?” 开始了。 梦娘擦干玉手,淡淡道:“没什么,就是最近心情不爽,所以发泄一下。” 梦娘嫣然一笑,笑容中带着三分傲气,七分戏谑,红艳的唇角勾勒出一抹惑人心魄的弧度,“如果某天你有能力把我降伏了,别说是当你护卫,便是当你仆人侍奉左右,我也甘之如饴。” 要么遇到洛婉卿这样的超级高手,要么差点被神秘老道士捕捉,要么没能保护好姜守中,还要纠结彼岸花……种种郁气挤积压下来,最终看到极不顺眼那位三长老,没忍住一巴掌呼了下去。 姜守中笑道:“我还以为你改性子了,打算当我护卫。” “也不是不可以。” 能把入圣境的高手一巴掌拍烂,还抓个锤子。 其中一人色厉内荏道:“阁下究竟是何人,可知我两乃是天青府——” 那一巴掌多少沾了点血。 浑身被冷汗浸透的楚器稳住心神,指挥客船主事将尸体处理掉,来到姜守中身边,低声问道:“姜大人,刚才出手的神秘女子你认识?” 姜守中倒也没摆什么架子,含笑点了点头,悠然进入自己房间。 小姜同志的考验来了!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梦娘皓腕轻扬,袖袍微动,两人身形骤散,化作漫天血雾。 姜守中回到房间,见梦娘刚刚洗完手。 直到一位客人呕吐起来,打破了这片诡异的沉默,众人才恍如从震惊中惊醒,神情皆是惊骇与恐惧,一个个吓得紧绷身子。 一时之间,船上的氛围略显安宁。 “真想继续调查,那就盯着那位余秀才,肯定会有收获的。当然,也可以放弃调查,毕竟遇到能力有限的案件,上头也不会在意。” 少女冷静瞪大了杏眸,手中还傻傻捧着仙人掌,不知所措。 此时这些人无比后悔登上这艘船。 姜守中拍了拍楚器的肩膀,笑着离去。 好在半响过后,没再发生什么。 女人眼波流转,似有无限风情蕴含其中,看的姜守中心跳莫名加快。 按理说梦娘是一个很有原则的妖,哪怕两人关系再好,说了不出手,肯定不会坏规矩。 姜守中默念几遍“我不是草莽英雄,我不是许仙”,将那份旖旎平复下去,正色道: “梦娘,天青府你了解吗?我倒是知道它是江湖上一個比较有名的门派,据说和诸葛家有点牵扯,但具体情况并不了解。” 梦娘收敛起戏虐,轻轻点头,“曾经的确和诸葛家有些牵扯,第一任天青府府主的妻子是诸葛家的一位女子,不过后来两家关系减淡,不怎么来往了。 目前天青府的府主叫冷朝宗,原本修为不显,转妖修之后修为大增,一跃进入天下前十。不过也因此,惹来一些争议。” 妖修…… 姜守中若有所思。 以妖气为主修炼的人类修士,大多都盘踞在十万大山的死人岛,能光明正大在外修行的不多,会被朝廷调查,这个冷朝宗倒是有魄力。 能成为天下前十的存在,说明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这和朝廷当下对妖修态度暧昧有关。 “咚咚!” 房门忽然被敲响。 “是那位大小姐。”梦娘身形消失。 姜守中打开门,果然是天青府的大小姐冷静。 少女手捧仙人掌,面色虽仍略显苍白,但眼中已恢复几分神采。 望向姜守中,少女语气中满含歉疚之情:“姜墨,真是对不住,方才险些连累了你。” “没事。” 姜守中玩笑道,“只要伱别找我帮忙就行。” 男人借着玩笑提前打预防针。 免得这丫头看到他修为不错,便想着帮她救父亲什么的,他可没精力去掺和。 冷静用力摇着小脑袋,“怎么会呢,我只是来道歉,还有道谢的,如果不是你和那位神秘的红衣前辈,我可能已经被抓去了。” 姜守中实话实说道:“如果不是她惹我,我是不会出手的。” “总之还是要谢谢你。” 少女微微一笑,然后又绷着杏眸好奇问道,“姜墨,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好像不是修行人士,怎么一转眼就这么厉害了?” “一般般。” 姜守中客气道,“比起你父亲差远了。” 冷静由衷夸赞道:“我父亲在你这个年纪,可没你这么厉害。” 姜守中呵呵了两声。 拒绝一切漂亮女孩子的恭维,保持头脑清醒,免得稀里糊涂的成为工具人。 可能是看到姜守中对她态度比较疏离,冷静聊了两句,便带着一点小幽怨的情绪离开了,临走时想要说什么,但最终没说出口。 …… 风波平息后,一切又恢复了安静。 船只继续行驶。 期间有不断有客人去找客船主事,要求找附近的水岸将船停靠,希望尽早脱离这艘风波不断的客船,但主事以各种理由给拒绝了。 再加上水上雾气不散,船只确实难靠岸 好在船上还有六扇门官府中人,众人内心算是有一丝丝的心安。 江面之上,夜雾如同淡墨倾洒,随着夜色渐深,愈加密厚,直至铺展成一片茫茫苍茫。 子夜时分,姜守中正在沉睡时,一阵急促而激烈的敲门声蓦然响起,伴随着楚器焦急的呼喊:“姜大人!姜大人,大事不好!” 姜守中起身打开房门。 只见楚器脸色发白,神情无比慌乱,“姜大人,船要沉了!” 什么!? 姜守中吃惊不小。 跟着楚器走到甲板,姜守中发现船身已开始倾斜,下方船舱已然被汹涌江水所侵,一片狼藉。 被惊醒的人们乱成了一团。 哭声、喊声交织,还有人徒劳地用桶盆往外舀水。 楚器脸色难看,沉声说道:“客船主事已经不见了,我发现船舱漏水的时候就去喊他,结果不见了人影。另外……” 楚器神情有些惊惶,“我在巡逻的时候,好像看到有一团很大的身影从船身晃过。” 很大的身影? 姜守中看着雾气浓重的四周,眉头紧皱。 这艘船怎么破事这么多?难不成是抓冷静的那些人故意搞出的事情? 楚器听到有人求救,连忙跑去帮忙。 姜守中思索之际,梦娘忽然出现在身边,神色无比凝重,“这片水域不对劲,有妖气,船只似乎是故意要沉在这里,我先带你离开。” 姜守中一怔,正要点头,看到船内哭喊绝望的那些客人,犹豫了一下问道:“有没有办法救他们?” 梦娘皱了皱秀眉,说道:“离岸太远,两三个还行,这么多人我救不过来。” 恰于此刻,一抹翠绿之光蓦然腾现。 却见少女冷静站在船头,双手捧着一盆仙人掌。绿芒熠熠,丝缕光线自盆中溢出,交织缠绕,形成一团光茧,将整艘船紧紧护持。 本已岌岌可危、逐渐沉没的船只,竟奇迹般地缓缓升起. 只是少女脸色惨白,几近透明,显然施法过度,致使其体力大耗,娇弱之躯摇摇欲坠,犹如风中之荷,随时可能被吹落水中。 姜守中瞠目结舌。 还有这么厉害的法器? 梦娘轻声说道:“这丫头坚持不了多久,必须——” 梦娘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抬头一看。 透过层层夜雾,只见粒粒星光似被一股无形之力牵扯,于苍穹之上,交织成一幅诡谲图纹,幽光闪烁,宛如上古的符咒,静静悬浮着。 “是阵法!” 梦娘面色骤变,抓住姜守中手臂准备掠走。 然而就在这时,星辰图案开始旋转,霎时间,水面波涛翻滚,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 一股沛莫能御的吸扯力自漩涡中心爆发,直接将船只吸扯进去。 很快,江面恢复平静,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 当姜守中从眩晕中缓过神来,发现自己被梦娘紧紧抱在怀里,脸颊被一团水袋紧紧压迫,能清晰可闻独有的浓郁香气。 “这是哪儿?” 姜守中干咳了一声,站直身子,环顾四周。 周围萤火点点,穿空而舞。 姜守中借着这微弱而迷离的光亮,发现他们竟置身于一座大殿之内。 霎时间,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姜守中细细思索,恍然醒悟,这地方竟与早前他在淮兰湖底遇到的那片废墟地宫,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布局也一模一样。 只不过相比之下,这座大殿显得更为完整,没有了那种坍塌败落的凄凉。 “奇怪,为什么水下会修建这样的地宫?” 姜守中疑惑不解。 梦娘打量着四周,淡淡说道:“这是前朝修建的。” 这时候,姜守中发现除了他们二人外,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包括那艘岌岌可危的客船也不在,顿感诧异道:“其他人呢?船呢?” 梦娘轻摇螓首,“不清楚,当时我已经带你离开了那艘船,结果还是被卷了进来。要么他们死了,要么他们在另一处地方。” 梦娘语气顿了顿,继续说道: “这艘船应该是被人故意带到那片水域。那地方藏有一个阵法,进入之后很难逃脱,显然有人打算杀死船上的所有人。如果不是那小姑娘关键时刻动用法器,那些人活不了。” 姜守中脸色阴沉。 如此说来,那位客船主事有问题。 想起那位叫冷静的小姑娘,姜守中叹了口气。 小丫头还是很善良的,但愿能活着。 大殿内空荡荡的,除了石柱之外什么都没有,如果这地宫与淮兰湖下的相似,那么下面应该还有两层,以及一座祭坛。 姜守中找到一扇古朴大门,用力推开。 发现里面是一间小石室。 地上堆满了骸骨,墙壁上剑痕刀迹交错,周遭散落着不少箱子,或破败歪斜,或半开半阖。 从石室内的狼藉来看,这里似乎经历过一场争抢。 “这地宫不会是前朝建立……存放宝藏的吧。” 看着石室内散落的人骨,姜守中已经想象到曾经这些人为了争夺宝物,相互厮杀的惨烈场面。 每一个朝代覆灭后,总是会流传一些宝藏的传说。 梦娘轻轻点头,“看情形,确实如此。” 梦娘看到一副壁画,莲步轻移,准备上前查看。 突然,一道金芒猝不及防地激射而出,打在女人的身上。 梦娘一声凄厉惨呼,身形如断线风筝般猛然倒飞出石室,重重摔落。周身缠绕着缕缕黑气,状若墨蛇蜿蜒,尤为恐怖。 “梦娘!” 姜守中脸色大变,急忙上前。 只见梦娘蜷曲于地,浑身颤抖不已,痛楚之色溢于言表,面容扭曲,似承受万蚁啮骨之苦。 与此同时,妖物法相出现,一缕洁白蛇影在光影交错中时隐时现。 这模样,仿佛随时会魂飞魂魄。 姜守中被眼前情况惊呆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情急之下,姜守中想起了自己身上的死气,连忙抱紧女人娇躯。过了许久,梦娘颤抖停止,脸上的血色几乎被抽离干净。 “怎么了梦娘?” 姜守中望着怀里楚楚怜人的女人,关切问道。 梦娘嘴唇发白,玉手揪住姜守中的手臂,虚弱道:“你去刚才发出金光的地方,那里有个东西,你把它拿下来……” 姜守中点了点头,进入石室。 回想刚才发出金光的地方,姜守中走了过去,发现墙壁上镶嵌着一个类似于红薯的东西,黑不溜秋的很不起眼。 姜守中用力将其抠下。 顿感一阵清凉沁入全身。 姜守中拿着红薯来到梦娘身边,深怕伤害到女人,用衣服包裹着。 “不用挡着,它上面残留的法力已经失效了。” 梦娘说道。 姜守中哦了一声,拿出红薯。 梦娘仔细观察了片刻,苦笑道:“是传闻中的生肖法印,难怪这么厉害。刚才应该是不小心触动了机关,才激活了它。” “生肖法印?什么玩意?”姜守中一头雾水。 梦娘解释道:“一种厉害法器,可以对付生肖类的妖物。若是能配合生肖图,能激发出它真正的威力。生肖图可以吸收十二生肖的妖物,你只要将法印在其上面盖个章,其妖物就会认你为主。” 说到这里,梦娘玩笑道:“你若能给我盖个章,你就是我主人了。” “现在这就不能用了?”姜守中面露疑惑。 梦娘摇头,“法力已经失效,没有生肖图给它注入法力,就是一个无用之物。可惜生肖图不知去了哪儿,传闻好像在万寿山川,我也不太清楚。” 姜守中心下顿时失望无比。 还以为机缘到来,捡了个大宝贝,结果屁用没有。 生肖图? 总不能等着让别人把装备送过来吧。 (本章完) 第184章 鼠鼠?挺美味的。 江面如镜,平静无波。 万籁俱寂之中,唯有水天一色, 先前缭绕的雾霭已随着夜色的深沉缓缓褪去,仅余一抹轻柔的月华,倾洒其上。 御剑横在江上的男人摸了摸脸上的木制猴脸面具,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粗糙感,嘿嘿笑道:“我可真是罪孽深重啊,父母在天之灵若是知晓我成了恶人,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吧。” 旁边一艘小船上,客船管事谄媚笑道:“猴爷,事情已经办妥了,您看……” “急什么。” 猴子抬头看了眼星辰,“等会儿有人来确认。” 应该有吧……猴子不太确认。 “是,是。” 客船管事连连点头。 忽然,一阵激动的叫喊声传来。 “大家听我说!” 望着这些珠宝,在场众人陷入疯狂。 来者浑身被黑袍包裹,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散发着让人极不舒服的阴沉气息。 少女此时虚弱无比,一张脸毫无血色,倚靠在大殿石柱的一侧,似乎全身力气仅足够支撑这微微倚靠的姿态,恢复些许力气。 冷静微微点头,芳心依旧担忧。 “金子!金子!” 冷静看着有些枯萎的仙人掌,神情黯然。 客船管事变了脸色。 “什么!?” 但在泼天财富面前,谁会克制住贪念。 毕竟是官府人员,虽然众人依旧惶恐,但在楚器的鼓励下多少还是打起了一些精神。 余秀才走了过来,关切问道。 原来有两人发现一扇石门,推开后里面竟是一个堆满了金银珠宝的石窟,这些金银珠宝即便蒙着灰尘,结着蛛网,亦难掩其熠熠之辉。 —— 先前的沮丧与恐惧,瞬间被贪婪的浪潮所淹没。 楚器心中惆怅,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应该不会,姜大人修为那么高,可能逃出去了。” 一旁余秀才望着冷静憔悴的面容,手指轻轻摩挲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哟,原来是暗使大人啊。” 方才还情绪低沉的他们,此时个个眼神炽热,面露狂热之色,争先恐后地涌入那满载金银财宝的石室,疯狂地竞相掠夺。 唯有冷静、楚器和余秀才三人没有参与。 猴子笑着打了声招呼。 吓得正在抢夺金银的人们顿时一愣,嘈杂的石室随之陷入了安静。 冷静笑着摇了摇小脑袋,“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 少女神情紧张起来,“楚大人,姜墨他该不会出事了吧。” 却是那位神拳帮的郑帮主出的手。 暗使没理会他,拿出一副罗盘,对准了方才沉船的位置,随着天空中几粒星点落入,盯着罗盘的变化,淡淡道:“献祭还没成功。” 这时,楚器用力拍了拍手,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来,沉声说道,“这里不是什么地府,我们还活着,没有被淹死。大家别气馁,我们一定能够出去!” “冷姑娘,你不要紧吧。” 见众人情绪不再低沉,楚器松了口气。 猴子面具下的声线很是惊讶。 庞大的客船砸在了一座大殿内。 冷静摇摇螓首,“没有见过。” 他走到冷静身边问道:“冷姑娘,先前你有见过姜大人吗?” 是一位男子,口吐鲜血。 众人看着陌生的神秘大殿,满是茫然与恐惧,更有甚者,被几番变故击垮了心理防线,以为来到了阎王殿,瘫软在地上泣不成声。 楚器急得大喊,“大家冷静点,不要冲动!不要随便动这里的东西!这地方很古怪,别去碰它们!” 因为有冷静用法器保护,船上的人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只有几人擦伤。 砰! 蓦然,一道人影重重的飞了出去,砸在石柱上,落在了冷静的旁边。 约莫半炷香后,一道身影从夜空中掠来。 郑帮主眼神轻蔑的看着众人,语气冷漠,“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 众人面面相觑。 看到郑帮主出面,楚器微微松了口气,正准备开口时,只见郑帮主走到一位富态的中年男子面前,一掌击碎了对方的脑袋。 随后他从对方怀里将金银珠宝拿走,冷声道:“说了把东西放下,怎么不听?” 郑帮主望着受到惊吓的其他人,语气冰冷,“我再说一遍,把你们抢的东西都放下,这石室里的东西都是我的,你们……没资格拿!” “放下!!” 随着郑帮主一声厉喝,众人连忙丢掉手里的金银珠宝。 眼下姜守中不在,冷静法力消耗殆尽,这位郑帮主无疑成为修为最高的那个,大玄宗师的实力可以轻易拿捏这些普通人。 楚器呆了一呆,顿时怒道:“郑帮主,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 郑帮主双手捧起一捧金银珠宝,眼眸里掩饰着不住的炽热贪婪,“楚大人其实也想要吧,只不过伪君子当习惯了,一时拉不下脸面。不过没关系,老夫会送你一点,就当是交個朋友了。” 楚器脸皮涨的通红,浑身发抖,“你就算要抢夺这些宝物,何必杀人呢?况且,眼下我们都还没能出去,要了这些宝物又有何用?” 郑帮主皱了皱眉头,随即冷笑道: “既然我们能进来,就肯定可以出去。总之这些财宝,你们谁也不许碰,碰一个,我杀一个!大不了,把伱们全杀光,也省得麻烦。” 听着郑帮主霸道之言,众人虽然气愤,却无人敢开口。 可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缓缓走了过来。 余秀才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从地上捡起一串漂亮的珠宝,用袖子轻轻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啧啧道: “都说福祸相依,这话一点都没错。我余无畏,总算也是时来运转了,又是美人,又是宝藏。下一个,也应该是权势了吧。” “小子,你不想活了!?” 郑帮主没想到这个文弱书生竟然敢挑衅他,目光浮现出杀机。 楚器微微皱眉,没有出声。 余秀才用脚踢走几锭金子,笑容灿烂,“不好意思郑帮主,麻烦您把手里的宝物放下,我家的东西,可不是随便什么猫狗能乱摸的。” “你小子是不是疯了?” 郑帮主用看白痴的眼神盯着他,“想死是吧,我成全你!” 郑帮主一步踏前。 但在他欲要出手之时,他忽然发现众人的眼神充满了惊惧,而这惊惧并不是因为他,而是——他的身后! 郑帮主脸色一变,看也不看,扭头一拳轰去。 却什么都没有。 疑惑之际,头顶传来一声“嘻嘻”。 郑帮主抬头望去,便看到一位唇边生长着奇异白须的白衣女子。 女子身形蜷曲,正以一种怪诞之姿匍匐,如老鼠般蜷爬着,直勾勾地盯视着他,面上挂着一抹捉摸不透的诡谲笑意。 而在女子身后,一条长尾悠然摆动。 “嘻嘻。” 那白衣女子若鬼影魅行,身形一闪即逝,转瞬已至郑帮主面前。 郑帮主尚未反应过来,女子双指疾如闪电,直接捅入了后者的眼睛。 瞬间,郑帮主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剧痛如狂澜般袭来,双目成了血窟窿,血液汩汩冒着,染红了衣襟,画面无比惨烈。 郑帮主倒在了地上。 白衣女子扑在他身前,利爪不断地撕扯着他的衣服皮肉,又不时低头啃食,鲜血不停飞溅出来…… 起初郑帮主还在挣扎,但渐渐的挣扎变小,不再动弹。 众人看着这一幕头皮发麻。 楚器目瞪口呆的望着白衣女子,再看着一脸狞笑着的余秀才,喃喃道:“姜大人说的没错,凶手的确跟你有关系,原来你一直在伪装。” 很快,郑帮主的尸体被妖物啃食干净。 只剩下了一颗头颅。 余秀才坐在一只装满黄金的箱子上,望着众人笑道:“放心,我不杀你们,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听话,我或许还会把这些金银给你们分点。而且,我也能带你们离开这里。” 人一旦暴富了,或者成为人上人,心态就会发生剧烈的变化。 就好像一个普通人突然拥有了超能力,即便之前是个善良侠义之人。 刚开始或许会行侠仗义,但随着时间推移,人的欲望,野心,埋藏在心底的破坏欲就会慢慢的侵蚀理智,潜移默化的发生改变。 余秀才就是这样的人。 一生受尽了白眼,郁郁不得志,侥幸考了个秀才,也依旧改变不了穷酸的命。 突然某一天,他不小心放出的鼠妖为了报恩,甘愿帮他做事。 这时候获得能力他,无疑是开始膨胀了。 而这膨胀的心态,在这些金银财宝面前终究还是彻底暴露了出来。 “刚才你不老实啊。” 余秀才望着一位有几分姿色的妇人,笑着伸出手,“偷偷藏了一串珠宝,以为我没看到?拿出来吧,我可不想杀女人。” 妇人脸色煞白,看了眼脸上满是血污的白衣女子,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将宝珠交到对方手里,挤出笑容道歉,“对……对不起……呀!” 妇人道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余秀才搂在怀里。 余秀才埋头在对方脖颈里深吸了一口气,眯起眼睛笑道:“有了能力就是爽啊,今后,还有谁敢瞧不起我,哈哈哈哈……” 妇人吓得泪流满面,不敢动弹。 楚器咬牙切齿,“余秀才,放开她!” 余秀才没搭理他,不过却是将怀着的妇人给放开了,因为他想要的女人,比这妇人好几百倍。 余秀才目光看向娇俏可人的冷静, “冷姑娘,我打算带着这些金银财宝去海外,当不了大国皇弟,当个小国王还是可以的。你有没有兴趣,当我的王后啊。” “恶心!” 冷静美目满是厌恶。 余秀才哈哈大笑,“没关系,由不得你。这泼天的荣华富贵就该是你的。其他女人想要,还没这个机会呢。鼠鼠,把朕的皇后带过来,朕要亲自给她封赏。” 唰! 白衣女子以诡异的姿态趴在地上,朝着冷静爬去。 少女汗毛炸起。 她连忙拿起仙人掌,结果法力耗尽的她根本无法施展,一时间少女内心陷入绝望。 “鼠鼠?听起来真恶心啊。” 突然,一道调侃的声音幽然飘进了大殿。 在场众人一愣,顺着声音的方向抬头望去,却愕然看到宫殿天花板被打开了一扇暗门。 而姜守中就站在那儿。 “姜墨!” 冷静美目一亮,惊喜出声。 楚器看到突然出现的姜守中,同样惊喜交加,但看到那诡异的白衣女子,顿时又忧虑起来。 虽说姜大人修为比郑帮主高,但不知能不能解决白衣女子。 “你还活着啊。” 余秀才面色一沉,唇角翘起一抹讥讽的笑容,“既然活着,就该躲起来,费什么非得送死呢,莫非想着英雄救美?” 姜守中跃入大殿,望着满地金银,不满道:“为啥我那边就空荡荡的。” 余秀才对姜守中无视他的行为颇为愤怒,寒声道:“姜大人,你是打算识时务臣服于我呢,还是打算死在这里……但事先说明,明年的今天,我可不会给你烧纸钱。” “巧了,我也不会给你烧。” 姜守中咧开嘴笑道。 “不知好歹!”余秀才冷哼一声,对鼠妖说道,“去,他是你的晚餐!” 鼠妖笑容诡谲。 这时,一位美艳的红衣女子出现在了姜守中的身边。 余秀才一愣,望着女人妩媚动人的身姿,眼神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的炽热,用力拍着大腿,兴奋道:“好好好!这个更好!朕又有了新皇后!冷姑娘,你就当贵妃吧。鼠鼠,把那女人给我抓来!” 余秀才没认出梦娘是之前杀了三长老他们的高手。 但鼠妖却认了出来。 尤其她从梦娘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极危险的气息。 在鼠妖犹豫之时,梦娘却闪身而来,甚至给鼠妖逃窜的机会都没给,一把揪住对方的脖颈,提了起来。 女人双目中泛起金黄竖瞳,“鼠鼠?挺美味的。” 蛇!! 鼠妖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嘴里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咔嚓!” 鼠妖的脖颈被生生捏碎。 余秀才呆滞的看着这一幕,扑通一下坐倒在了地上,嘴唇颤动的没说出话来。 无尽的恐惧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冷的彻骨。 梦娘纤手轻抬。 地上的一串串宝珠勒住了余秀才的身体。 然后慢慢勒紧。 随着骨骼寸寸崩碎,余秀才痛哭惨叫,想要求饶却说不出完整的话。 嘭! 男人变成了一堆血肉沫子。 (本章完) 第185章 羽化境——梦娘! 鼠鼠死了。 但毕竟属于妖气复苏后的初代妖物,被梦娘捏碎了脖颈后,其妖魂并没有散去。 一只浅灰色的鼠影出现在大殿内。 只不过在梦娘面前,这只鼠妖魂依然瑟瑟发抖。 毕竟血脉压制,没办法。 梦娘让姜守中拿出生肖法印,注入玄力后,鼠妖魂被吸收进了法印之中——虽说法印目前法力消失,但可以吸收妖魂。 到时候若有生肖图存在,直接将妖魂烙印在上面,进行盖章,就能成为其主人。 此时大殿内的其他人噤若寒蝉,内心皆是恐慌。 原以为上天要赐予他们泼天富贵,结果出现了郑帮主这个恶人,谁知下一刻,又冒出了余秀才这个恶魔,眼下又出来一个更厉害的。 众人的心态已经崩了。 两侧支撑殿堂的巨硕石柱,瞬间崩裂,轰隆声中化为齑粉,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但当得知别人也得不到,一下子就平衡了。 “不过呢,这些宝藏就算了吧。” 楚器震惊道:“我在沉船的时候见过它!” 不能用? 众人疑惑不解。 “快走!” 就连梦娘,方才竟也没察觉这头牛妖的存在。 “金牛?” 梦娘朝着石室轻轻挥袖,四壁之上隐匿于昏暗中的符箓骤然亮起幽光,随即如同落叶般纷纷脱离,转瞬即逝,化作缕缕青烟。 梦娘心神微震,即便是她,面对牛妖周身汹涌澎湃的煞气,也不由心生骇浪,俏颜失色。 看模样,竟还是一头母牛。 地面随之龟裂,裂纹如蜘蛛网般四散蔓延。 姜守中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你这不是废话嘛,谁不想要宝藏。” 冷静看到这一幕,不禁脱口而出。 姜守中并没有解释过多。 与此同时,室内堆砌的金银财宝失去了原有的光泽与生气,渐次蜕变成粗糙不平的石块。 其他人早已料到会是如此,都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生怕被红衣女子误会他们贪图宝藏。 梦娘迅速抓起姜守中手臂,欲要逃离。 牛妖浑身鎏金铸造,流动着金色光泽,其巍峨之躯足有十丈。一对赤红如炬的眸子,宛如悬于夜空中的灯笼,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她看着疑惑的众人,解释道:“这是道家的一种幻术符箓,可将石头变成金银,但本质上就是石头而已,拿出这个地方,就会变回石头。” 姜守中漫不经心地伸脚轻轻踢了踢散落一地、闪着诱人光泽的金银财宝,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看着不错,可惜不能用。” 楚器望着地上的碎肉血沫,硬着头皮对姜守中挤出难看的笑容,轻声问道:“姜大人,你……你是不是也想得到……这些宝藏?” 这时,牛妖四蹄迈动。 这时,一位妇人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原本以为只能眼睁睁看着宝藏会被独吞的众人,心里顿时平衡了不少。 没人再惦记那些金银财宝,只关心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姜守中没听明白。 说明,这里存在真正的宝藏。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这些宝藏都是假的。 浑身沐浴金辉的牛妖,怒吼间双蹄如开山巨锤,猛力击打于地面。霎时间,大殿不住的轰鸣,剧烈颤抖,宛若地震来临。 大殿内不会无缘无故的放一堆金银财宝的假象,目的显然是为了迷惑。 上层的石板、瓦砾受不住这剧烈震动,纷纷剥落,如雨点般落下。 只是真的宝藏在哪儿,是否已经被人搬走,不得而知。 顺着妇人所指的方向望去,顿时愣住了。 这牛妖实力绝对比她要强! 轰!! 楚器心下一沉,神色复杂。 得不到,心里会不甘。 只见大殿深处,幽暗之中,不知何时耸立着一头状若牛首的狰狞巨兽。 “那個金牛也是假的吗?” 人就是这样。 “是‘点石成金符’!” 强大的冲击波下,众人如稻草般被无情抛掷。 惨叫声、重物倒塌声交织一片。 更有不幸者,直接在这股力量下化为乌有,血肉模糊,被碾成了肉泥。 梦娘牙关紧咬,拼尽全力带着姜守中腾空而起,借着这股升腾之势,二人险而又险地跃上了上层。 然而,刚一落地,尚未站稳脚跟,一股蕴含着恐怖力量的罡风紧随而至,如同狂雷。 剧痛如潮,梦娘檀口一张,一股殷红的鲜血喷洒而出,染红了衣襟。身形踉跄下,却仍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护住姜守中免受伤害。 “梦娘!” 姜守中急声喊道。 梦娘紧紧搂住姜守中,堪堪避开了牛妖的又一次攻击。 情急之中看到不远处的厚实墙壁上有一道半米宽的裂缝,梦娘足尖轻点,借力一跃,二人身形如同游鱼般灵活,一闪而入裂缝之中。 未及喘息,身后再次传来轰然巨响。 墙壁炸裂开来,滔天的冲击波汹涌而出,将二人裹挟其中,不由自主地向前抛飞,直至重重摔落在一处隐秘的祭坛之上。 与淮兰湖废墟下一模一样的祭坛,只不过这次没有九尾妖狐。 姜守中只觉后背火辣辣的疼痛,仿佛一层皮都被掀开了。 他咧着牙看向梦娘,后者脸色苍白若霜雪,唇边挂着一线触目惊心的殷红,裸露之处血肉模糊,细腻的肌肤上布满了可怖的伤痕。 “这是什么鬼妖物?”姜守中胆战心惊。 只见那巨大金牛蛮狠的将厚实墙壁用金黄牛角顶开,血红的双眸盯着姜守中二人,仿佛闻到了什么美味的猎物,一步步逼近。 梦娘喘息不止,自嘲道:“我们运气真好,这只牛妖应该是妖气复苏后的第一只牛妖。准确来说,是一只未进化为人形的兽妖,在羽化境左右。放在十万大山里,都是极强的了。” 姜守中皱眉,“可你不是说,在所有初代妖物里,你的实力是最高的吗?” 梦娘苦笑着点头,“没错,可我把修为压制了,再加上这只牛妖长时间在这地宫内,应该是吸收了什么,或许是祭坛的神力,才会如此厉害。” 姜守中无语吐槽。 遇见羽化境的谢谢姑娘也就罢了,现在还遇到了一只羽化境的兽妖。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难道老天爷就这么想让我死? “那现在怎么办?” 姜守中环顾四周,没找到什么出口,心急如焚。 梦娘眼神晦暗,泛着复杂难辨的幽光,望着渐渐迫近的牛妖,美艳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不甘,一抹无奈,一抹释怀最终变成了坦然。 罢了,也许这就是天意。 回想自己被钦天监镇压的时日,回想被李观世如奴仆般随意驱使的情形,回想被神秘老道设计捕捉的险境……梦娘缓缓握紧粉拳。 为了修行大道,她一直希望以人族的方式来约束自己。 因为自古以来,只有“人”立于天地之间,唯有“人”才会得天道认可。 一撇一捺,便是正道。 于是生性冷血的她愿意去报恩,生性本淫的她始终以道德束缚,希望自己以人的行为去修行,去搏得天地的认可,成就大道。 可现在—— 好,既然你们都逼我,那这所谓的人族大道,本妖不要也罢! 梦娘玉手轻扬,只见姜守中身形如鸿毛般被轻轻拨动,飘落至身后数丈之外。 梦娘站起身来。 掌心赫然绽放一朵娇艳欲滴的粉色彼岸花。 花瓣轻摇,花香氤氲。 在粉色彼岸花的映衬下,梦娘更显身姿高挑,周身环绕着一种令万物皆黯然失色的绝世风华。 梦娘缓缓阖上清眸,面容沉静而决绝。 粉色彼岸花,轻盈飘起。转瞬间,彼岸花化作点点荧光,没入她娇躯之中,不见丝毫痕迹,粉色幻影花瓣如梦似幻地飘散开来。 女人全身上下笼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魅惑之气自内而外弥漫。 随着梦娘妖气纵横,其先前娇柔旖旎之姿骤然蜕变,身形开始不可思议地扭曲变形。 她螓首优雅地向后仰去,一头青丝如瀑散落。与此同时,那身鲜艳夺目的红色嫁衣化作片片赤红鳞甲,迅速蔓延覆盖于她逐渐延长增大的躯体之上。 祭坛之上,一条庞然巨物显现。 一条体态庞大、色彩瑰丽的粉白色巨蟒赫然在目! 金色竖瞳冷冷盯着金牛兽妖,冷漠而深邃,分叉的长舌不时吞吐,发出嘶嘶声响。 姜守中目瞪口呆。 这一刻,他才真正感受到许仙第一次看到白蛇的那股震惊压迫感。 金牛兽妖没料到先前看着柔弱的女子竟突然变成了一条巨蟒,眼里不由闪过一丝忌惮。 然而,骨子里的狂暴与桀骜并未让它退缩,金牛兽妖怒吼一声,四蹄蹬地,裹挟着地动山摇之势,悍然向着巨蟒冲撞而去。 一牛一蛇开始了大战! 金牛兽妖以力降巧,巨角锋利,每一次攻击都试图用锋利的牛角穿破巨蟒的腹身。 化身为巨蟒的梦娘,则是灵动异常,蜿蜒盘旋间,屡屡巧妙规避,同时以坚韧有力的蛇尾反击,每一次扫击都挟带飓风之力。 尘土飞扬,石屑纷飞,震耳欲聋的轰鸣不断响起。 姜守中只得运功抵挡体内翻腾的气血。 数个回合之后,梦娘瞅准时机,其头部往后一甩,精准无误地咬住了金牛的脖颈要害。 随着金牛骨骼嘎吱作响的裂响,巨蟒全身肌肉紧绷,猛地一扭身,竟将金牛高高举起,而后奋力一甩,庞大的金牛如同陨石一般,被远远摔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尘土漫天,地动殿摇。 不等金牛起身,巨蟒再次咬住对方脖颈,庞大的身躯死死勒缠住了金牛兽妖。 随着身躯不断勒紧,金牛兽妖发出了凄厉惨叫,挣扎无济于事,全身骨骼寸寸崩裂破碎,整个身躯直接被挤压成了一滩血肉。 姜守中看的脊背发凉。 这要是缠在人的人身,那真是酸爽到家了。 “收了它的妖魂!”梦娘忽然开口。 姜守中看到一头牛妖的魂魄出现在祭坛上,下意识拿出生肖金印,将其吸收。 解决掉金牛兽妖,梦娘身躯开始慢慢恢复原状。 消耗了大量妖力的她身形摇摇欲坠,最终无力地踉跄几步,跌倒在冰冷的祭坛之上。 “梦娘!” 姜守中急忙上前搀扶。 女人胸膛起伏,微微喘息,绝美容颜上挂着汗珠,显得分外楚楚动人。 在吸收了粉色彼岸花之后,此时的梦娘容颜更添三分妖娆,七分媚韵。与此同时,她的肌肤泛起了妖艳的玫瑰色,红扑扑的。 而在姜守中刚触碰到她时,却被梦娘一把推开。 “别碰我!” 女人闭目调息,苦苦压制汹涌而来的欲念。 此刻,梦娘的修为境界毫无悬念地跃升至羽化之境。 但也如女人之前说过,随着修为的突破,那些曾被她以强绝意志压制的欲望,如同长久被束缚的江河冲破了堤坝,汹涌澎湃,不可遏制。 梦娘闭目凝神,尝试着调和体内激荡的气血与欲念,试图找到曾经那份平静与清明。 但她仍旧低估了本性释放的后果。 反而随着强行压制,她的丹海开始剧痛,仿佛随时有着崩裂毁坏的风险。 “不行吗?” 梦娘香汗淋漓,无奈叹了口气。 她扭头看向姜守中,眼神复杂至极,轻声问道:“姜墨,你愿不愿意帮我?我知道你答应过妙妙,不会再跟其他女人纠缠关系。” 姜守中精神紧绷。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对于梦娘,他并不抵触和厌恶,毕竟两人相处这么久,对方几番于凶险时救下他,有感情的——只是,刚才那本相确实有点吓人啊。 跨物种的交流,确实很有口味。 至于对耶律妙妙的承诺——梦娘好像不算是人。 况且他都已经给夏荷、秋叶做了承诺,甚至还给张雀儿画了大饼,从这方面来说,当“情圣”就太虚伪了,渣男就是渣男,装啥装。 当然,渣与渣的区别,在于对小弟的管控能力。 望着女人痛苦压抑的神情,姜守中心里很清楚,以梦娘高傲的性子,万不得已是不会妥协的。 “梦娘,怎么说都是我占便宜,但是我想确认一件事,过程中……伱应该不会变身吧。” 姜守中小心翼翼地问道。 梦娘一愣,没好气道:“有些时候我真想咬死你!” 姜守中讪讪一笑,知道自己的问题有点幼稚了,对方真要是变身,还怎么交流,除非他也变。可惜啊,小姜这条蟒蛇没法进化。 “那就……开始了?” 姜守中咽了咽唾沫,来到女人面前。 刚要触碰对方,梦娘忽然说道:“我第一次,不能这么随便,来点仪式感。” 仪式感? 姜守中有点发懵,“什么意思。” 梦娘脸蛋一红,低声说道:“就是正常的流程,至少让我以妻子的身份洞房,我不想留下什么遗憾,哪怕是假的,至少也要有仪式感。” 妻子的身份…… 姜守中挠了挠头,很是无语。 都这时候了,而且这场地,还要啥仪式感。 蓦然,他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一个曾经给耶律妙妙多买的戒指,单膝跪地,双手捧起戒指,柔声说道:“梦娘,你愿意嫁给我吗?” 梦娘有些傻眼,“这是什么?” 姜守中耐心解释道:“这是我们家乡的一种求婚方式,你只要答应嫁给我,那就是我妻子……总是就这么一个流程。” “哦。” 梦娘似懂非懂。 姜守中轻咳一声,再次举起戒指,“梦娘,你愿意嫁给我吗?” 梦娘摇头,“不愿意。” “……” 姜守中张了张嘴,不晓得该说什么了。 玩我呢是吧。 嗤啦—— 忽然,梦娘撕下一片红色裙布,盖在自己头上,柔声说道:“姜墨,这身嫁衣当年我一直穿在身上,却没有等来拜堂……这一次,这身嫁衣我为你穿吧,我当一回你的新娘子。” 听着女人伤感而又释怀以及期待的声音,姜守中一时愣住,心里莫名沉甸甸的。 “拜堂吧。” 一心想要仪式感的梦娘也不矫情,跪在地上。 姜守中嗯了一声,跪在地上。 “一拜天地。” 梦娘柔声说着,盈盈拜倒。 姜守中跟着跪拜。 “二拜……”梦娘想了想,说道,“我们拜你的父母吧,虽然你父母不在,就当是假装在了。” “行。” 姜守中笑着点头,感觉梦娘有时候挺可爱的。 二人拜过高堂,又夫妻对拜。 姜守中轻轻揭开“红盖头”,一张晕红绝美的脸蛋映入眼帘,宛如晨曦初照下的桃花,带着三分羞赧、七分妩媚,美得不似凡尘。 好美。 男人心头不由自主地为之一颤。 可姜守中刚要搂对方腰肢,梦娘却蹙眉道:“还有交杯酒呢。” “交……交杯酒?” 姜守中脑瓜子又懵了,“这时候哪有酒啊。” “我想想。” 梦娘思索了片刻,美目忽地一亮。 没等姜守中反应过来,手腕陡然一疼,便看到一道血口被划出。 而梦娘也用指甲划破自己的手腕。 鲜血溢出。 梦娘皓腕轻抬,轻轻放在男人唇边。随后,她又将对方手腕上的伤口,移至自己的唇边,娇柔的语气带着几分歉意:“就当是交杯酒了。” 说着,柔润的唇瓣轻吮了一口男人鲜血。 “??” 姜守中目瞪口呆。 这也行? 在梦娘期盼的目光下,姜守中无奈也只好张开嘴巴,吻住了对方的手腕伤口——女人的脑回路有时候真的跟不上啊。 “交杯酒”完成,该死的仪式感终于结束了。 “相公……” 梦娘充分将自己代入了角色,眼波流转之时,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之气,仿佛自骨髓中透出。 此时的梦娘无疑摄人心魄,令人难以抗拒。 “墨郎……” 看着面前呆愣傻傻的男人,梦娘媚眼如丝,轻声催促,“该洞房了。” 姜守中心跳加快,轻轻解开女人的嫁衣…… (为给兄弟们节省流量,此处省略一万八千六百字。) (本章完) 第186章 降妖! 晨光熹微中,天边渐渐泛起了温柔的橘黄色。 和煦的阳光轻洒在江面上,给波光粼粼的水面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 一艘精巧的船只,缓缓穿行于江心。 船身构造典雅,雕梁画栋,悬挂的彩幡随风摇曳,还有数位修为不俗的黑衣护卫——一看就知道船身主人身份不低。 这时,天际传来一串清唳的鸣叫声。 只见一只雄健的鹰隼,如箭离弦,破空疾驰。 目标直指江面上的船只。 船舷旁一位身着紧身劲装,面戴黑色面具的女子抬起手臂,疾飞而来的鹰隼稳稳落在了她的臂膀之上,煞是惊人。 女子取下绑在鹰腿上的竹筒,取出纸条。 周琬月愣住。 平日里,经常外出游玩。 虽然年龄与长公主周琬月差不多,但性格跳脱活泼,偶尔行事也会骄纵。 周琬月微微笑道:“今人专求无念而终不可无,只是前念不滞,后念不迎,自然入无。我这是在陶冶心境,璎茉妹妹难道看不出来?” “别胡来!” 少女身着鹅黄锦绣罗衫,容颜俏丽,此时正慵懒地倚在桌畔,百无聊赖的磕着瓜子。 “臭丫头,讨打是不是?” 此时的他被困在蛇妖洞府之内,于一处幽邃狭小的山洞之内苦苦挣扎。 此时,另一边小姜却陷入了麻烦。 周璎茉刮着小脸:“琬月姐,说这话的时候脸红不红啊。真不在乎,还这么努力学画画?” 眼前女子正是大洲王朝的长公主,周琬月。 船舱内,一位身着华贵紫色裙衫、身形高挑的女子手持羊毫,婷立于斑驳古木桌前,正专心致志地在宣纸上勾勒丹青。 这时,忽然有护卫匆匆进来,“长公主,江上飘着一些人。” 船舱内除了长公主周琬月,还有一位少女。 不过皇帝对这位外人评价颇高的女儿,并不是很喜欢,哪怕小公主周夕月失宠,也未有将半点宠爱放在大女儿身上。 周璎茉摇了摇头,故意揶揄道,“我只看到某人听说上官云锦去了青州,去见某位姓染的女子,然后我身边的某人就坐不住了……” “知道啦。” “飘着一些人?” 少女名叫周璎茉,乃是皇室藩王祯王的女儿。 劲装女子将纸条递过去。 “长公主。” “看不出来。” 嬉戏过后,周琬月神色转为认真,说道: “此次我前往青州,主要是与染轻尘商议一些事宜。到了青州以后,你别乱跑。那地方不像京城,鱼龙混杂的,出了事可没人帮你。” —— 周琬月气笑了,“你还成情圣了?” 或许是金牛兽妖打破了大殿,也或许是与梦娘缠斗时触发了什么机关,原本被困在大殿内的幸存之人被一股漩涡卷了上来。 与周璎茉对视了一眼,二女走出船舱。 周琬月作势要打周璎茉,后者连忙求饶,两人嬉戏在了一起。 “生气了啊。”周璎茉笑眯眯道,“好了好了,我才懒得掺和你们这些破事。琬月姐,感情可不能太廉价,等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来到甲板,果然看到江面上零零散散飘着一些人,或有人抱着木板碎片,或有人面部朝下,随波逐流,显然已经命丧水中。 周遭似有看不见的磅礴神力萦绕,无形中形成一道道枷锁,紧紧束缚着他的身体。每一寸空间都仿佛重若千钧,挤压着他体内的每一丝气息,令其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 将竹筒放回去,女子转身进入船舱。 相较于小公主周夕月的跋扈性情,这位向来深居简出、行事作风谦逊有加的长公主,在外人面前,始终表现的温婉如玉、端庄贤淑。 而这些人,便是大殿内的那些人。 这么多年唯一做过的出格之举,便是为了万寿山川那位“画君子”上官云锦,跑去修行。 周琬月眉头蹙紧,语气不悦,“如果你乱来,就别跟着我了!” 正专注于眼前的宣纸的周琬月恍若未闻,细腻的笔触用心勾勒着一幅山水轮廓,直到完工后才揉了揉手腕,笑着说道:“上官公子去哪儿,关我什么事。” 四壁逼仄,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压抑。 周璎茉抱着对方的手臂,笑着眨了眨眼,“我一定好好帮你骂一骂那位染家大小姐,让她不要勾引别人家的男人。” 看到女护卫向周琬月递去纸条,眼眸一亮,一把将纸条抢过来,看到上面的内容,咂吧着嘴唇说道:“啧啧啧,果不其然啊,那位上官公子去了青州。琬月姐,我说的没错吧,你还不信。” 女子相貌清秀,眉宇透着一股温婉贵气。 显然,蛇妖布下的阵法正在试图阻止他。 欲图驯服那狡诈凶悍的蛇妖,唯有依循古籍秘法,将世间难觅的生命之泉,泼洒于深山洞府最隐秘之室。 待时日流转,泉水汲取天地灵气,孕育出无上灵花。 花开之时,其香可醉妖,其花能安魂。 从此蛇妖即可屈膝称臣,不再兴风作浪,归顺于天地正道之下。 此刻《道门河图》的阴阳两个小金人仿佛是嗅到了美味的食物,疯狂吸纳着阴寒与阳烈交织的气息。 小姜运转全身玄力,咬着牙,一步步前行。 洞府神力的压迫感更足。 那种窒息感如影随形,仿若随时都会将他吞噬于无边的黑暗之中。 恍惚间,小姜来到了一处结界前。 似是符文烙印而成的粉色结界,仿佛自古便植根于此,与四周环境融为一体,自然而神秘。犹如天堑一般,牢牢封锁住前方道路。 只要能破开这道结界,降妖即可成功一半。 小姜凝神屏息,心神合一。 一股难以言喻的威能逐渐汇聚。 刹那间,这股力量猛然爆发,小姜的身形宛若化作一柄无坚不摧的飞剑,锐不可挡,伴随着轰然,一切阻碍仿佛纸糊般被轻易撕裂。 这一势,正是道门河图加持下的无上神通。 当初梦娘就对他的降妖能力有所质疑,然而梦娘却忽略了道门河图的奥妙之处。 道门河图在于阴阳交替,可以如源泉般持续不断地赋予其蓬勃生机与无尽力量。 或许是察觉到洞府结界被摧毁,蛇妖顿然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趁蛇妖神魂不稳之际,小姜不容片刻犹豫,携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与摧枯拉朽的磅礴气势,猛冲向前,誓要趁此良机一举奠定胜局。 —— —— 在小姜拼力降妖的同时,此时青州,一家客栈里。 风尘仆仆赶来的金鳌跪在地上,一副虔诚认错的态度,“宗主,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您要杀要刮随便,我金鳌绝无二话!” 一袭红衣的曲红灵坐在桌前,身姿轻灵动人,莞尔笑道:“我还以为金护法跟着那女子一并去燕戎生活了,还想着重新选个护法来顶替伱。” 金鳌沉声道:“宗主为金鳌的大恩大德,金鳌不敢忘,死也要回来报答宗主!” 说罢,重重磕头在地上。 额头都给磕红了。 房间内,除了曲红灵外,还有二护法申圣元。 望着装模做样的金鳌,申圣元没好气道:“行了,在宗主面前有什么好演的,知道自己不会受到惩罚,就演个苦肉计?” 金鳌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来请罪嘛,总得有点诚意对吧。” “你起来吧。” 曲红灵倒了杯放在对面桌子上,笑着说道,“事情的经过我已经调查出来了,虽说金护法做事冲动了一些,但这份侠义之心我还是很支持的,” 金鳌拘谨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茶杯干笑道:“我也就是当时脑子一热……不过宗主。” 金鳌似是想起什么,低声说道:“我事后仔细琢磨了一下,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人是我杀的没错,但过程好像被故意引导似的。” “哦?你是说有人在利用你?” 曲红灵姣好的细眉微微一挑,脆声问道。 金鳌挠了挠头,“我也不清楚,就是瞎琢磨的,可能是我多想了吧。总之宗主,这次你为了我跟大护法他们闹翻,我从内心里很感激你。以后你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不会推辞。哦对了!” 金鳌眼睛一亮,搓了搓手很不好意思的说道:“路上我宗主给您瞅了個礼物,可惜没能带回来。” 曲红灵哑然失笑,“礼物就算了,金护法心意到就行。” “这可不是普通的礼物啊。” 金鳌连忙说道,“我在路上看到了一个年轻小伙子,长得俊,人也不错,我觉得和宗主你简直天生一对,我本来想着把他拐过来,送给宗主你当礼物,养个小白脸也不错……” “咳咳咳!” 忽然,申圣元咳嗽了起来。 金鳌一愣,这才发现曲红灵一张绝美的脸蛋早已阴云密布,如霜雪覆盖。 曲红灵似笑非笑,声音却极冷,“金护法,你若是真觉得那个小伙不错,好办,把他阉了送到宫里去,想必皇后妃子们会很喜欢。” “这个……就算了。”金鳌尴尬一笑。 “出去吧。” 曲红灵挥了挥手。 “是。” 金鳌欲言又止,有些遗憾的离开房间。 他还是觉得那小伙不错,等下次宗主心情好点,再介绍一下。 曲红灵起身,轻移莲步至窗棂边,倚窗而立。 微风拂过,不经意间撩动了她柔顺的青丝,发丝轻舞,仿若也随着主人心绪起伏,低吟着少女独有的细腻愁思。 小姜哥哥,我一辈子是你的女人,绝不会喜欢第二个。 倘若你还活着,也一样吧。 一片绿叶缓缓飘来,落在了少女的头顶…… —— 【作者的话:说明一点哈,第二卷没有新女主,即便写了新的女角色,也不会是女主。这一卷主要专注于塑造第一卷出场的女主。之所以说明,是为了防止某些书友误代入女主。 一句话,大洲皇族里,主角只搞皇后一个人。】 (本章完) 第187章 这天下,才配得上我萧凌秋! 燕戎,王都。 于斜阳倾洒之下,巍巍高塔矗立于王都正中,仿若天际支柱,承接日落余晖,更添几分庄严巍峨。 这是燕戎最有标志性的十二楼武阁。 楼上楼,即为人上人。 自萧太后施以铁腕手段,改制革新以来,昔时纷乱无序的燕戎江湖,一改旧貌,成为紧系朝廷、举足轻重的庞大机构。 萧太后搜集各国武学,特意建造这座十二楼武阁,用来培养高手。 先前派去大洲京城抢夺昊天神运的那批高手,皆出自于此。 此时顶楼之上,坐着一位少女。 少女纤手微扬,简约普通的纸飞机悠然离手。 “那你可以养面首嘛。” “最多也就半年光景而已,又不是几十年几百年,有什么舍不得的。再说,平日里也没见你黏在哀家身边啊,动辄就外出乱跑。” 少女穿着燕戎特有的裙饰,腰肢纤细,足踏一双尖翘的绿蛮皮靴,与裙摆交相辉映,宛若霜雪覆盖下的青松,飒烈中倍显娇姿。 与平日着装一样,此时她穿着一袭华丽无双的织金绣凤宫装,遮蔽严实,曼妙的身姿完全包裹,只露出鹅颈似的半截雪项,细直挺秀。 况且她还答应过姜墨,最多一个月就去找他的。 她手掌轻轻托着花仙子,嘟着红润润的小嘴说道:“这坏蛋该不会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吧。” “哀家可是寡妇,不一个人,难道还要改嫁?”萧太后莞尔。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楼梯传来。 耶律妙妙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拒绝。 萧太后打趣道:“怎么?莫非我家妙妙已经有心上人了?” 眼见拒绝无望,耶律妙妙只得作罢。 她总不能说,太后啊,妙妙已经答应过某人,要八抬大轿娶他的。 少女脸蛋绯红,想起了姜墨。 折纸飞机翩翩然划出一道弧迹,快要落地时,小花妖飞出铃铛,灵巧地接住那即将落地的纸飞机里,送回了主人手中。 萧太后伸出微带透明的纤纤玉指,宠溺的刮了刮少女的小琼鼻,笑着说道: 可以想象到,这位燕戎太后的胸襟是多么的伟大。 “小花啊,你说姜墨这会儿在做什么?” 妇人姿容端丽,玉簪步摇,狭长的凤眸内蕴秋水,顾盼间流露出不可一世的清冷尊贵,非俗常之美可拟,仿佛画中走出。 美妇目光灼灼,双眸闪烁着炽热而锐利的光芒,无一不散发着勃勃野心。 耶律妙妙娉婷行了一礼。 但哪怕穿着厚厚的华服凤袍,在严密的衣褶下依然呈现出那足够傲人的曲线。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萧太后决定的事情,任何都无法阻止,正色道,“妙妙,这次继承大巫神一事尤为重要,不可有半分马虎,关乎到能否拉拢到雪域神国的那支‘神兵’。 来人是一位丽姿天成的美妇。 “臭丫头,瞎说什么呢。”萧太后敲了少女一个板栗,笑骂道,“别说是哀家不想,即便想,这世上也没有哪个男人能让哀家瞧得上眼。” 妇人正是燕戎太后——萧凌秋! 若是在以前,别说是半年,两三年她也不在乎。可是眼下她有了心爱的情郎,恨不得立刻飞到对方身边去,一天都不想待。 “没……没……” 甚至都已经把贞洁给了对方。 耶律妙妙芳心蓦地一跳,挤出笑脸,“妙妙还没考虑那么远呢,况且太后也不是一个人嘛,妙妙不嫁人……至少现在还不想嫁人。” 耶律妙妙挽住太后手臂,半是撒娇半是哀求道:“太后,妙妙不想去天籁圣地当什么大巫神,妙妙舍不得离开你,太后要不你就找别人去吧。” 耶律妙妙连忙收起纸飞机,端正身子。 你也清楚,雪域神国对大巫神最为尊崇。哀家曾几次与他们谈合作,都未有进展。眼下既然有这么一个机会,自然要争取。 耶律妙妙俏脸一红,“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想去。” 萧太后笑道:“又一个人躲在这里生闷气啊,怪哀家让你去接替大巫神速姑之位?你这丫头,又不是让你去送死。” “别!别!这就算了。” 少女心中自然一万个不情愿。 萧太后轻轻握住少女的柔荑,眉目里满是温柔,“妙妙,哀家知道伱对权势并不感兴趣,哀家也不强求你,等这次回来,哀家就给你物色一個如意郎君,草原上的男儿任你挑选。” 若是有了雪域神兵的帮助,再加上兽军以及我们燕戎精锐,哀家有把握在三年之内,让燕戎的铁蹄响彻中原!” 眼下却要食言…… 耶律妙妙摸了摸花仙子,美目却浮动着丝丝惆怅。 “妙妙见过太后。” 望着少女精致绝伦,完美无瑕的绝世容颜,萧太后有些失神,好一会儿才说道:“总之嫁不嫁,哀家都由着你。说实话,我家这么漂亮的闺女,真要嫁人,哀家心里也不舍。” 萧太后牵着耶律妙妙的小手,走到塔顶边缘,指着大洲所在的方位说道: “若是瞧不上燕戎的这些男儿,等某一天哀家站在大洲京城皇宫之上,让你挑选全天下的男子,你喜欢谁,随便挑便是。” 飒飒烈风吹拂着妇人裙裾摇曳生姿,如战旗烈烈,翻飞间更添几分霸者的凛然,恰如苍茫天地间的一抹孤鸿,傲视万物。 耶律妙妙用力摇着螓首,嘟起小嘴,“我才不要。” 少女忽然有些好奇,“太后,这世上就真没有一位男子让你瞧得上眼吗?总有配得上你的吧?” “配得上我?” 女人哑然失笑,随即陷入了沉默。 萧凌秋眺望着天际,徐徐展开其纤长五指。 恍若掌中紧握的不仅是一方天地,而是整座浩渺广袤的大洲王朝。山川河流、城池宫阙,皆在她的掌握之下…… “这天下,才配得上我萧凌秋!” —— —— 小姜输了。 输的很彻底。 即便有道门河图的加持,依旧低估了蛇妖的凶猛。 足足两个多时辰,数个回合的激烈缠斗后,小姜意识到,若是再苦苦支撑,可能会功力全废,无奈只能憋屈的开始躺尸。 任凭蛇妖如何挑衅,我自岿然不动。 主打的就是一个死翘翘。 在蛇妖在确定小姜确实再无一战之力后,终于放过了对方,眼神自然是很鄙视的。 “早说了你不行,你还不信。” 祭坛上,梦娘细心整理着自己的嫁衣,乜眼瞧着躺在地上如软泥般的男人,艳红的唇角挑起一抹戏谑。 融入彼岸花的女人此刻妖媚冶艳,风姿撩人。 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的妖娆成熟韵味,使得她越来越绰约万般,风情无比。 姜守中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生无可恋。 怎么会这样? 不科学。 蛇妖就是蛇妖……太吓人了。 “喂,差不多该寻出口离开了,要不我背你?” 梦娘弯下腰,笑盈盈的望着姜守中,垂落的发丝落在男人脸上,痒痒的。 姜守中忽然弯起腰,一把将女人搂在怀里。 梦娘蹙了蹙细眉,收敛起戏谑调侃,柔声劝道:“行了,别逞强了,身体要紧。往后还……”女人俏脸一红,说道,“还得需要几次。” 虽然已成功步入羽化境,妖魂本源也有所修复,但想要稳固只能借助姜守中体内的道门河图。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曾经积压的欲念还未倾泻完。 所以小姜不能休息。 “别动,我只想抱一会儿你。” 姜守中搂着女人温香如玉的娇躯,疲惫说道。 梦娘怔了一怔,旋即侧首,细腻的脸庞轻柔倚靠在男子坚实的胸膛上,也没挣扎,任由对方搂抱着,长发如墨,散落肩头。 两人依偎如情侣,唯有彼此的心跳声。 梦娘有些晃神。 曾经她从未想过某一天会和姜墨发生关系。 在封存了内心之后,她已经不打算和任何男子产生纠葛,可最终还是交出了自己的清白。 虽说并不后悔,但从感情来说,两人之间更像是朋友。 而且她也不认为,以后二人会真正拥有爱情。 “姜墨,深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梦娘轻声问道。 姜守中缓缓摩挲着女人的粉背,没料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抹轻灵的红色倩影。 姜守中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就是很想她,想着永远陪在她身边,听她说话,看她走路,吃饭……似乎什么都不会腻味。” “妙妙可真幸福。” 感受着男人话语里的深情,梦娘以为对方在思念耶律妙妙,柔声说道。 姜守中没有解释,轻抚着女人散落在肩头的黑色发丝,轻声问道:“梦娘,我是不是很虚伪啊,既不想伤害喜欢我的人,又不愿放弃我喜欢的人,总是很贪心,觉得……全都应该是我的。” “嗯,确实很虚伪。” 梦娘轻盈转过娇躯,犹如美女蛇一般趴在男人的身上,双手叠置于下颌之下,姿态中带着说不出的妩媚与慵懒, “但比起其他男人,已经很好了,至少管的住自己。姜墨,你不要低估自己的魅力,你若是真的滥情了,现在身边可不止我一个,最少也得有二三十个女孩子围着你转了。但这样一来,妙妙也不可能喜欢你,夏荷和秋叶也不可能对你有好感。” “嗯,夸得真好,看来我还是好男人。” 姜守中自嘲道。 望着眼前美艳无双的面容,男人没忍住抬头啄了一下对方的红唇。 虚伪就虚伪吧,无所谓了。 梦娘轻轻一笑,搂住男人的脖子,媚眼如丝,带着不经意的挑逗与亲密,“姜墨,有些时候不要太执着于你所谓的感情观念,不然你会越来越讨厌自己,同时又会伤害到别的女人……” 梦娘一边说着,螓首埋进男人的脖颈,分叉的蛇信子轻轻舐过对方皮肤,让姜守中打了个寒颤。 “梦娘……你……你这变得有点太陌生了。” 姜守中口干舌燥,开始怀念起曾经那位端庄的梦娘了。 完全就是两个人嘛。 “以前的我,并不是真的我。” 梦娘细语呢喃,音色柔媚如同,不断吐息而出的温热,轻拂着男子的肌肤,宛如晨雾轻绕山峦,“我不喜欢以前的我……” 梦娘望着男人紧绷的神情,轻笑道:“其实我现在很紧张的,比你更紧张。” 看不出来……姜守中暗暗吐槽。 “墨郎,要不……” 女人柔柔的眼波里,又出现了一缕缕渴求。 姜守中头皮发麻。 他现在无比渴望有葫芦娃来救他这位爷爷。 (本章完) 第188章 蚕丝 缓了许久,姜守中的精神才终于有所恢复。 望着男人打颤的模样,梦娘不禁有些歉意,柔声说道:“要不我背你?” “不用,能走!” 姜守中才不想那么丢人。 身为大男人,这时候已经很丢面子了,如果还让对方背着,颜面尽失。 想到男人这模样是自己造成的,梦娘内心羞涩无比,咬着笑意说道:“回去后我找些药材给你补补。” 姜守中没好气道:“不需要,道门河图就够了。” “真够了?” 梦娘似笑非笑,灵巧的舌尖不经意间轻轻掠过嫣红的唇瓣。 这一抹动作,瞧得男人心里一跳。 京城,银月楼。 姜守中凑到对方耳旁大声问道:“梦娘,以你这速度,大概多久到青州啊。” 梦娘慌了。 此刻,江面开阔无垠,空寂异常,连一艘行舟的踪迹都寻不见,唯独几具随波逐流的浮尸。 “真厉害。”姜守中内心满满的羡慕,“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强的修为。” 梦娘笑道:“你修行天赋真的很差,反倒机缘很旺,也许是有机会的。实在不行,就拜我为师。要知道我现在的修为,弹指就能送你去见阎王。这么厉害的师父,其他人都求不来呢。” —— 由上等白玉砌成的浴池内,散落着各式各样的花瓣与珍贵香料,香气随着蒸腾的水汽缓缓升腾,与阁楼内点燃的淡雅熏香相互交融。 这些尸体中,并没有冷静他们。 江漪揉了揉眉心,看向一旁夏荷,忽然问道:“想姜墨了?” 之前入圣时,虽然也能带着姜守中御风飞行,但总归是消耗较大,颇感吃力。 梦娘说道:“眼下没有船只,我背你过江吧。” 妖精…… 他撕开了女人衣衫…… —— 姜守中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感觉有点太快了。 “喂!” 梦娘环顾四周,刚要开口,一股巨大的漩涡吞噬之力凭空出现,梦娘忙将姜守中抱在怀里……下一刻,二人竟出现在江面上。 “最多半天。”梦娘说道。 春雨声音一顿,美目移向二妹。 “弹指就能送我去见阎王?”姜守中问道。 姜守中干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咱们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赶紧找出路才是最要紧的。对了,还那些家伙,也不知道他们出事了,先去看看。” 节省了三天…… “嗯。” “咦?这就出来了?” 少女声音清脆宛如林间黄莺轻啼,字字清晰: “上个月玉弦布店亏损了四百二十两银子,明宝阁盈利四千两,碧云坊盈利一万九千两,东烈商行亏损了一千三百两银子……” 夏荷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询问,不禁微微一怔,轻轻地摇了摇头,但紧接着,一個细微到几乎难以捕捉的点头泄露了内心情感,“有些想。” 梦娘语气傲然,“目前天底下能打过我的没几个,别说是一个你,一百个你我都能轻松解决。所以啊,以后乖乖听我话,知道吗?” 身为银月楼主人的江漪微眯着眸子,慵懒地依靠在浴池的边缘,温润的白玉池壁衬托得她肤如凝脂,更显冰肌玉骨。 如今成为羽化境高手,背着姜守中飞行,变得如同清风拂面般自如与惬意。 姜守中挠着头,一脸诧异。 “难怪这两天魂不守舍的。” 浴池旁,春雨正捧着账本汇报着最近旗下产业的运营情况。 轻柔的纱幔自高悬的梁柱上轻轻垂落,随微风摇曳生姿,透出一股子飘渺仙气。 “呵呵,口气还真大。” 梦娘略一思索,声音柔媚道:“应该是之前打斗的时候触动了什么机关隐秘阵法,看来他们也出来了,只是不知道去了哪儿。” 姜守中紧搂住女人修长脖颈,耳旁风声呼呼。 然而当两人来到大殿内,却发现大殿里空无一人,只有先前几具被碾压的尸体。 梦娘也不挑逗男人了,与对方离开祭坛。 姜守中听着不爽,闻着女人脖颈间的香气,男人忽然咬了咬牙说道,“羽化境了不起啊,照样在天上骑。” “人呢?” 江漪哑然失笑,挥手示意春雨先出去,只留下夏荷一人。 “来,陪我一起沐浴。” 江漪眉眼温柔,“顺便跟我这位夫人谈谈心。” 夏荷犹豫了一下,脱下平日习惯穿的劲装快靴,一具宛若初雪覆枝、温婉而洁白的娇躯,融入氤氲水汽缭绕的浴汤中。 平日,四姐妹也偶尔与夫人一起沐浴。 “没让伱跟着姜墨,是不是心里还是有些埋怨我的?” 江漪笑盈盈的盯着夏荷,女人长发如乌木般铺散在池边,几缕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颊旁,平添了几分慵懒的妩媚之态。 夏荷连忙摇头,“没有,是夏荷执意留在夫人身边的。” “那夫人让你留在身边一辈子呢?” “……夏荷也愿意。” 少女垂下眼帘,看不清脸上神情。 “你这丫头啊,真是太可爱了。”江漪笑得花枝乱颤,一双白玉傲人在水中颤跳,激起层层细腻涟漪,风景独美。 江漪也不再逗她,笑着说道:“后天我们就去青州,你也不用空相思你那位丈夫了。” “后天?” 夏荷眨了眨漂亮的眸子。 “怎么?不想去啊。”江漪直起身子,将少女润嫩的身子搂在怀中,水珠沿着曼妙的曲线缓缓滑落,恍若细雨绵绵。 两具肤光胜雪的娇躯,青涩与成熟,各具风情。 若说夏荷是那朵纯净不染的荷花,但江漪无疑是冶艳如火的红玫瑰。 感受着夫人肌肤传来的沁香,夏荷一向淡冷的面容浮起一抹霞色,低声说道:“夏荷想去。” “这就对了。” 江漪捏了捏夏荷的脸蛋,笑道,“本来就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学什么秋叶啊。等去青州,趁着染轻尘也在,我亲自给你们举办一场喜宴。” 夏荷动了动粉唇,并没有出声。 望着少女被热气熏的有些红润的漂亮脸颊,江漪心念一动,娇躯贴在少女身上,红唇凑到对方耳畔,小声问道:“夏荷啊,要不给夫人讲讲,那天晚上你和姜墨……一些过程?” 夏荷绷着杏眸,一时没理解对方话里的意思。 江漪像是一个恶作剧的小女孩,眼眸里闪烁着狡黠之色,笑道:“书上的,终归是书上的,亲耳听听别人说,才有意思嘛。” 少女红了脸蛋,如桃花盛放。 “讲吧。” 江漪轻玉手轻轻握住少女纤柔单薄的香肩,表情带着丝丝灼热的期待。 夏荷不知怎么开口。 最终在江漪鼓励的眼神下,断断续续的说了起来。 虽说夏荷的表达能力没有春雨那般顺,但直性子的她不带任何细节的隐瞒,能想起什么就说什么,基本上不带遗漏的。 起初江漪只是含笑听着,但渐渐的,淡粉色的红晕仿佛胭脂般在妇人脸上涂抹开来。 她微微扬起脖颈,水雾中露出大片风景。 沾着水珠的肌肤白酥耀眼,几乎比顶级的白丝缎还要烁白,颈背黏着几绺湿濡发丝,妖娆魅惑——这一刻的江漪无疑是魅魔附体。 直到夏荷讲完,江漪水色的眸子盛着些许道不清说不明的意味,嘴上却笑骂道:“你个丫头,只是让你讲讲,没让你讲这么详细啊。” 不是你让我讲的嘛。 夏荷面带委屈。 江漪又缓缓将纤弱少女拢入怀中,动作轻柔若羽……夏荷却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很烫,烫的就像是被烘烤过似的。 “丫头啊,夫人我给你传授些男女情爱的经验。” 江漪微眯着眸子,声音柔媚,“对待男人啊,你不能太顺着他,你要学会欲擒故纵。再漂亮的女人,都会有被玩腻歪的时候,得不到的,反而是最念念不忘的……” 夏荷认真听着,轻轻点头。 “所以说这姜墨啊……” 江漪回想着方才夏荷所讲的内容,贝齿蓦地死咬住下唇,话语只说到一半,便将夏荷的螓首轻轻按在自己的心口处。 许久,女人轻吐一息幽叹。 她睁开迷离的眸子,望着茫然的少女,柔声笑道:“所以啊,这姜墨也一样。” 夏荷似懂非懂。 见夫人走出浴池,夏荷连忙出去拿起浴巾伺候。 “总之你要记住……”江漪踩在池边铺设的狐裘上,擦干身子,转身玉指挑起夏荷的精巧下巴,笑眯眯的说道,“男人也是玩偶。” 夏荷点了点螓首,装作听懂的样子。 “欸对了,你大姐不是说芸芗商行那位老板娘送来一件礼物,据说是去楼兰买的,拿来我看看。”江漪忽然说道,流露出几分好奇。 “嗯。” 夏荷穿上衣服,去拿礼物。 很快,少女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前来。 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却让江漪愣住了,随即唇角上扬,“原来是这玩意啊。” 盒子里是一双袜子。 但不同于平常的罗袜,而是由顶级冰蚕织就的冰丝蚕袜,更兼以黑香木的天然汁液精心染色,暗香浮动,色泽黑邃。 “以前我记得有过一件,但没这么好。” 江漪将黑色的冰丝蚕袜拿在手里,轻柔若无物,薄如夏夜之蝉翼,透气而寒凉。 触摸之间,滑而不腻。 “试试看。” 江漪来了兴趣,抬起修长如象牙玉筷一般的笔直长腿,从脚踝,到小腿……将蚕丝长袜一寸一寸地牵引而上。 指间流转间,那袜端终至大腿,轻轻一松手,“啪“的一声轻响,蚕丝之韧与肌肤相亲,边缘微妙地嵌入细腻的腿肉,留下一道浅浅的痕。 被黑色蚕丝包裹着的修长之腿,流畅线条勾勒出一番不可方物的雅致风韵。 夏荷看呆了眼。 仿佛这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透出一种朦胧而神秘的美。 “挺不错的。” 身形显得愈发高挑的江漪很是喜欢,穿上裙衫后,转了一圈,笑着说道,“去青州就穿它。” (本章完) 第189章 梦娘绕柱 明明只需要半天的路程,结果一人一蛇硬生生花费了一天半的时间才到达青州。 过程不必多说。 反正小姜同志已经累吐了好几次。 至青州城时,恰逢夕阳西坠,余晖如熔金般倾泻,街道市井烟火气与暮色融为一体,尤为安谧。 梦娘如往常般隐蔽了身形。 但这一次隐蔽的方式却不同,梦娘变成了一条小蛇,藏在他怀里。 用梦娘的话来说,她打算以自身独有的玄阴寒气,借助道门河图,用阴阳调和的方式对他的体魄进行淬炼……长久之后,肾也会更好一些。 姜守中原本还有些抵触,但听到可以锻炼“肾能力”,便不再拒绝。 借梦娘来锻炼身体,对以后的幸福生活尤为重要。 到时候对付夏荷和耶律妙妙她们,可以以一敌众,而不是用拉跨的“翻牌子”方式,这对后宫间的和谐是很有帮助的。 来到青州,姜守中找到青州六扇门的位置,拿出身份令牌进行通报。 染轻尘正在书房内批阅公文,婢女锦袖急匆匆小跑而来,脆声喊道:“小姐,姑爷来了!” 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可欢快了。 连带着两杯大杯奶茶也一起欢快的跳动。 姜墨来了? 染轻尘秀美的脸庞上先是闪过一丝错愕,旋即被一抹明媚的惊喜所取代。 “人呢?” “在议事厅……” 锦袖话还没说完,女人已经迈步疾出。 这个死姜墨,总算是来了……染轻尘暗恼着,快步走在回廊上,莲瓣似的一双绣尖交错,于翻飞的裙裾间忽隐忽现。 行至拐角处,女郎蓦然身形一顿。 自己似乎表现的有点急切了……染轻尘不禁蹙眉。 紧跟在身后的锦袖反应不及,纤细的身影宛如失了舵的小舟,撞在了对方身上。 少女哎哟一声,忙以葱白般的手指揉了揉被触痛的额头,幽怨道:“小姐……” 染轻尘蹙了蹙眉,没理她,一番犹豫后,索性故意停留了一会儿才放缓脚步,以闲庭信步的从容,悠悠然的来到议事厅,模样颇为娇矜。 大厅内,姜守中手持青瓷茶盏,轻轻啜饮,神色闲适。 随着门外光影微动,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渐行渐近。随之,一抹清丽的身影映入眼帘——此时正值夕阳垂暮,如同神匠倾倒的霞色颜料悄然洒落在女子的身上,恰如步下云霄的仙子,不染尘嚣。 望着门外绝美剪影,姜守中一时有些失神。 是多日未见的缘故吗?……感觉自家这位妻子越来越漂亮了。 “来了啊。” 随着染轻尘步入大厅,周围的光芒似乎都悄然让位,渐渐退去,唯独留下的柔和余晖,恰好勾勒出女人脸颊的每一寸细腻。 雪白无瑕的容颜在光影的微妙映衬下,更显清冷淡雅。 姜守中起身歉意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路上有些事给耽搁了。” 染轻尘微微一笑,尾指将一缕发丝勾至耳后,语气很淡然:“我以为你不会来青州,所以也没怎么等。其实你来不来青州都无所谓的,外面多闯一闯也挺好,我这边倒也不在意的。” 姜守中笑道:“我倒是真想在外面多逛一会儿,主要还是担心头儿,所以就尽快赶来了。” 担心厉南霜? 听到男人这话,染轻尘脸上笑容有些勉强。 姜守中没注意到女人神情,自顾自的问道:“轻尘,这边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看望一下头儿,能不能告诉我她现在的地址?” “她……她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知道厉南霜在竹屋小院的染轻尘微微捏紧粉拳,脸上浮现出几分歉意,“虽然之前厉南霜来过,但是……她没告诉我她在青州的住处。” “这样啊。” 姜守中有些失望,随即俊朗的面容露出一抹笑意,“没事,我自己去找吧。” “也不去自己去找,她这几天会来六扇门的。” 见对方似乎真的只关心厉南霜,染轻尘心里莫名一阵不舒服,淡淡道,“眼下还有重要的案件需要你调查,耽误不得,就别乱跑了。” 男人一脸疑惑。 不是说我来不来青州都无所谓吗?咋又让我调查案子了? 姜守中好奇问道:“上面安排给我的?” “嗯。” 染轻尘轻轻点头。 离京的时候也没说让我调查案件啊……姜守中挠了挠头,又问道:“哪个上面?什么时候给我安排的?” “我,就现在。” 女人一副霸道总裁的模样。 “呃……” “你们风雷堂如今隶属新院管辖,我是你们的顶头上司,所以安排你查案没什么不对。” 染轻尘秀丽的眸子盯着男人,语气不容置疑,“总之现在我就在你上面,有什么问题吗?” “没。” 姜守中苦笑着摇了摇头。 得,早知道就先不来六扇门了,当场被抓了壮丁。 染轻尘面无表情道:“去我书房吧,我给伱讲讲案子。” “我先去吃点饭行不?赶了一天路,肚子有点饿了。”姜守中摸了摸肚子……主要是和梦娘消耗太大,毕竟是纯体力活。 染轻尘这才注意到男人浑身透着一股疲惫感,甚至黑眼圈都有了。 女人内心不禁有些歉意。 对方大老远赶来,连茶都没喝两口就被她抓去查案,确实过分了。 染轻尘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正好我也没吃,附近有一家包子店,味道挺不错,我请客。”生怕男人拒绝,她扭头对锦袖说道:“去先占个包厢,若是没有,花钱腾一间。” “好的,小姐。” 锦袖点点头,小跑离去。 …… 染轻尘带着姜守中来到包子店。 店内生意还是不错的,有不少客人,姜守中和染轻尘这对俊男美女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禁暗赞这二人简直是标准的“金童玉女”。 锦袖已经提前找好了隔间,位置较为偏僻,避开了嘈杂。 二人进入包厢。 见锦袖跟在身边,染轻尘轻咳了一声,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对了锦袖,你晚饭吃了没,没吃的话坐下来我们一起吃吧。吃了的话,就先回去吧。” “哦哦。” 跟着小姐饿了一天肚子的锦袖,闻着香喷喷的肉包子,肚子都快咕噜咕噜叫了,听到大小姐的话也没多想,就坐在了凳子上。 染轻尘纤眉一挑,说道:“吃过的话就别逞强了,别把自己给撑倒了。” 锦袖正要说自己没吃呢,但抬头看到自家小姐眯起凤眸,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后知后觉的少女讷讷道:“小姐,我是不是……已经吃过了?” 染轻尘笑骂道:“你吃没吃,我哪儿知道。” “那个……我其实吃过了。” 锦袖连忙起身,嘿嘿笑道,“姑爷,小姐,你们先吃,我先回去了。” “顺便提一笼包子回去,晚上我还要吃宵夜。” 染轻尘忽然说道。 “知道了小姐。” 明白这是染轻尘特意让她吃的,锦袖点了点小脑袋,退出隔间时贴心的把门关上。 肚子极饿的姜守中也没客气,拿起热好的肉包子开吃。 “对了,秋叶她们呢?还有那個叫二两和张雀儿的丫头呢?你留在京城了?” 染轻尘这才注意到男人独自一人。 姜守中摇头,并未实话实说,“张雀儿送到她亲戚家了,二两在一个朋友那里,过几天应该会来青州。至于夏荷秋叶她们,跟着江漪走了,好像有什么事。” “怎么?秋叶不愿意跟你?”染轻尘打趣道。 当初秋叶当着她的面,说要当姜墨的小老婆,着实把她给吓到了。 虽然后面得知是为了完成江漪的任务故意气她,但在染轻尘的心里,这个叫“秋叶”的丫头还是很有威胁的,不能不堤防。 至于那个叫“夏荷”的姑娘,冷冷冰冰的,她倒是很放心。 姜守中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她们对江漪忠心耿耿,肯定不会留在我身边,即便我想留,她们也不愿留啊。” “哦。” 染轻尘咬了口包子,唇角微微上扬。 嗯,今天的包子味道真不错。 姜守中忽然想起自己和夏荷已经洞房了,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眼前女人一声。 这时,染轻尘忽然说道:“姜墨,趁着这会儿我给你先说说当下案情吧。前段时间,梦瑶阁的凶案你有没有听说过。” 姜守中点点头,“听说了。” 何止听说,跟凶案的凶手金鳌都快称兄道弟了。 染轻尘端起茶杯抿了口,轻声说道: “原本这只是一场很普通的命案,只是最近有万寿山川的人告诉我,梦瑶阁的命案背后有人在主导阴谋,似乎在搞什么献祭,目的是为了调查妖气复苏。” “献祭?” 姜守中抬头望着对方玉白无暇的面容,皱眉道,“有其他线索吗?” 染轻尘摇了摇螓首,将自己所深知的一切信息告诉了男人。 而当听到第二场献祭内容后,姜守中脸色变了,对染轻尘沉声说道:“不瞒你说,其实在青州的路上,我坐的那艘客船就沉了。而且不出意外,便是这个神秘组织搞的鬼。” “什么!?” 染轻尘闻言很是吃惊,连忙询问事情经过。 姜守中也没隐瞒,大概讲了沉船的过程。 至于后面与梦娘的事情,他选择忽略……毕竟和一条蛇妖那啥,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何况梦娘也不愿被提及。 而就在这时,小蛇妖也不知怎么了,悄无声息地蠕动起灵活的身躯,蜿蜒着身子缓缓从男人怀里爬出。 等到姜守中反应过来,对方已经钻进了他的裤衫里。 感受着肌肤上传来的冰凉触感,姜守中脸色古怪,下意识想要去抓,但被对方敏锐避开,再加上对面就坐着自家媳妇,动作幅度也不好太大。 染轻尘没注意到丈夫神情,只是庆幸男人运气好活了下来。 虽然对方说的轻描淡写,但能想象到当时情况是多么的凶险,稍有不慎就会把命给丢了,如今她却还埋怨对方来的这么晚。 女人不禁自责万分。 “这都怪我,其实当时我应该带你在身边的。”染轻尘语气充满了歉意。 见男人脸色难看,染轻尘蹙眉,“怎么了?” 姜守中绷直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面对女人关切的目光,挤出一丝笑容,“没什么,就是……两条蛇在打架。” 这一刻男人想起了一个典故——秦王绕柱。 不,现在应该是梦娘绕柱。 (本章完) 第190章 我就喜欢吃青菜 小蛇妖无疑是很贪婪的。 在嗅到其浓郁的精华灵气之后,蛇妖柔若无骨的腹躯,渐次缭绕而上,轻附于那巍巍擎天神柱之上,猩红的蛇信子不住吐纳。 此刻的神柱充盈血气,绷紧肌理透出妖艳赤红,炽烈犹似火日倾泻凡尘,炽烈非常。 宛如炎阳滴落尘世,炽热而妖异。 而在神柱之巅,玄龟之首巍然独立,光洁若紫玉之明,泛着诡谲的紫亮之色。 涓涓灵液随之渗溢。 仿若太古清泉,携生命精粹,流淌于斑驳石肤之上。 探视着那可吐纳精华灵气的玄龟之首,蛇妖眼神愈发贪婪,渐渐蜿蜒而上,身躯如翠峦盘旋紧紧缠覆住神柱,巨大的力量似将神柱崩裂。 不多时,蛇妖攀爬至玄龟之上。蛇首狰狞,口吐云雾,目射幽光。 “呲呲……” 猩红的分叉蛇信探幽入微,循隙而进。 刹那间,固如磐石的神柱轰然崩溃,灵华激溅,如琼浆涌泉,沛然而下,被蛇妖尽数吞噬。 —— 包厢内,染轻尘继续之前的话题, “如果按你所说,那么第二场献祭可能并没有成功,因为我想起一件事,前日长公主来到青州,听说是救了一批落水的人……” 正暗暗握紧拳头的姜守中听到这里,不由一愣,“长公主也来青州了?” 身为京城六扇门公职人员,对于大洲这位长公主有所耳闻的。 只不过想到自己之前杀了小公主,眼下长公主又来青州,姜守中心里莫名怪怪的——自己应该和这位长公主不会有冲突吧。 “嗯,还有璎茉郡主。” 染轻尘料想那位长公主应该是为了上官云锦而来,拿起一个青菜馅包子咬了一口,说道:“如果你想调查的话,我带你去见长公主。” “算了,先查眼下的案子。”姜守中摇了摇头。 看到女人手里的包子,姜守中忽然好奇问道:“为啥你这么喜欢吃青菜?” “有问题吗?” 染轻尘愣了一下,轻轻蹙眉。 青菜怎么了? 翠绿翠绿的,瞧着也很健康。 姜守中笑道:“没,就是好奇而已。谈回案子吧,你这次来青州查案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梦瑶阁命案的话,凶手是金鳌没跑了。往更深里调查,只能找京城那边帮忙,毕竟这个神秘组织不是那么轻易被查到的。” “两件事,一是调查前段时间曲红灵暗杀前知府案件。另一件事,就是当下梦瑶阁命案。” 染轻尘又拿起一个青菜包子,但不知为何,又觉得不香了,澄亮的眸子看着男人,“当然,更重要的是查清楚曲红灵和天妖宗究竟想干什么?” 见男人额头忽然青筋凸起,似乎在苦苦忍耐着什么,染轻尘关切道:“你身子不舒服?” “没……没事。” 姜守中挤出笑脸,目光落在女人身前……因为染轻尘身子前倾的缘故,前襟压在桌上,雪山美景更为清晰的显露……姜守中深呼吸了一口气,艰难挪开目光,内心很是无奈。 梦娘这家伙故意的吧,搞得现在他满脑子废料了。 “真没事?” 染轻尘美目担忧。 是不是这家伙沉船落水后,留下了什么病根? “……没事。”姜守中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擦了擦额头汗水笑道:“然后呢,需要我做什么?” 染轻尘收回担忧的眸子,思索了片刻说道: “眼下梦瑶阁命案先交给上面,似乎那金鳌也是被人利用,所以与天妖宗牵扯不大,不用管。主要调查曲红灵杀前任知府一案。” “行,听你安排。” 姜守中没有意见,“那前任知府案你有什么线索吗?” 染轻尘俏脸一红,小声说道:“前任知府贺本全有一个幕僚,本来我是想从他入手的,结果前不久他死在了梦瑶阁……所以眼下,也没什么线索。” 女人感觉自己很没用。 看起来每天忙来忙去的,其实啥进展也没。 姜守中倒也没嘲讽,想起在京城时从陆人甲口中听到的传言,问道:“我记得贺本全之所以被降职下狱,是因为他一個小妾举报,那位小妾呢?” “已经死了。” “死了?” “嗯,她是因为被一位采花贼蛊惑,才举报的贺本全,后来那个采花贼抛下她逃走后,她就羞愤自尽了。就连知府的原配夫人,当时也被活活气死了。” “姜庆是吧。” 姜守中想起曾经差点祸害了张云武一家的那位采花贼,已经被老张给一斧子劈死了……看来眼下从亲近人调查,是没希望了。 “不过贺本全还有一位小妾。”染轻尘说道,“这女人叫妍儿,在贺本全下狱后,她进入了梦瑶阁,前不久梦瑶阁命案发生,她就被文二少爷赎身了,也就是厉南霜的二舅。” 妍儿…… 姜守中猛然记起当时山洞内,金鳌所说的那番话。 这个妍儿姑娘并不是什么好人。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姜守中正要开口,陡然间身子又紧绷起来,呲牙咧嘴的。 “伱真没事?” 染轻尘愈发担心起姜守中的状况。 “没事,没事,只是……”姜守中握紧拳头轻轻砸了砸桌子……梦娘啊,差不多就行了啊。 见对面女人要起身查看他的情况,姜守中连忙说道:“我只是肚子饿得太厉害了,胃有点疼……把你面前那两个肉包子给我尝尝。” “哦。” 染轻尘将面前蒸笼里的肉包子递过去,关切道,“真没问题,要不我带你去看大夫吧。” 姜守中摆手,“真没事。”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拿出一只缠枝花纹金镯递给对方,“在凤城买的,据说是燕戎那边传来的首饰,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就买给你了。” 镯子通体金黄,表层每一片叶子和每一朵花都雕琢得栩栩如生,纤毫毕现。 望着面前的金镯子,染轻尘一时愣住。 她目光怪异的望着面前的男人,贝齿下意识轻咬了咬唇瓣,轻声问道:“为什么给我买首饰?” 姜守中笑道:“正好去凤城,正好买了呗。” 姜守中皱了皱眉,“你不喜欢?” 染轻尘也没说喜不喜欢,拿过将金镯子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只当是朋友之礼了,如果你有其他心思,那我绝不会收。” 可能是觉得自己收下镯子后还会被对方误会什么,染轻尘补充道:“你是第一个送我礼物的男人,我很开心。但是不代表我会对你有那方面的感情,你别多想。另外,身为你的妻子,我是绝不会收其他男人的礼物,这方面你也别多想。” 姜守中挠了挠头,觉得这女人真的是太过于紧张了。 就一个手镯而已,能联想那么多。 吃过晚餐,见姜守中的状况恢复了正常,染轻尘微微放下心来,看到外面天色已晚,轻声说道:“不介意的话,六扇门里有专门的客房供人休息,我给你安排一间。如果你想去客栈,费用六扇门会帮你付。” “那倒不必,我没那么矫情。” 姜守中笑道。 染轻尘点了点螓首,带着姜守中来到六扇门西院的客房。 让锦袖精心收拾了一番屋子,烧热水,备好浴桶,望着男子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本想再多聊几句的染轻尘便不再打扰他,柔声说道:“沐浴后就早些休息吧,明天我们再聊。” “好,你也早点休息。”姜守中笑着点头。 目送着染轻尘离去,姜守中关上房门,赶紧脱下裤子低头望去……小姜已经躺尸,而梦娘不见踪影。 “梦娘?” 姜守中环顾四周,低声咬牙轻喝。 哗啦! 水声忽然响起。 硕大的浴桶水面微漾,几片舒展的花瓣悠然漂浮,散发出阵阵淡雅芳香——梦娘侵入水中,玉体轻展,黑亮的发丝如海藻般散开,与水波相融。 她微阖着那双勾人心魄的凤眸,朱唇轻启,“不怪我,只能怪你身上的阳气太过灼烈,因为有死气的缘故,加上道门河图洗练……总之我没法忍。” 姜守中气不打一处来,两三步走到浴桶前,刚要开口责备,女人忽然直起纤腰,一双湿漉漉的藕臂搂住男人的脖颈,将香唇递了上去…… 很快,姜守中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落在了地上。 二人开始了鸳鸯浴。 姜守中觉得,今晚别想休息了……明天继续黑眼圈。 —— 穿过走廊,染轻尘拿出男人送她的那只金镯子,红唇勾勒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总算有点良心,知道带件礼物给我。” 染轻尘将金镯子徐徐套入纤细洁白的手腕,金光闪耀间,更显其肌肤之细腻。 染轻尘抬起手腕,放在月下看着。 这家伙给厉南霜买了没? 念头一起,女人心里忽然有些怅然……她轻抚着冰凉的手镯,心里也不知再想什么。 许久,女人自嘲道:“染轻尘啊染轻尘,你这是怎么了,你不喜欢姜墨,还不允许姜墨喜欢别人啦?不要再难为自己,难为姜墨了,祝福他才对。” 染轻尘将手镯轻轻摘下来,放在怀里。 她又回头望了眼姜守中的屋子。 “我吃青菜又怎么啦?”染轻尘撅起小嘴嘀咕道,“我就喜欢吃青菜。” (本章完) 第191章 来自叶姐姐的教导 “夜交藤三钱、琥珀粉半钱、青黛三钱、月桂子二钱……” 药室内,轻烟缭绕。 古朴的铜炉上坐着一口砂锅,炉火摇曳生姿,映照着女子清丽的侧脸。 女人身着素色衣裳,青丝轻挽,几缕碎发轻粘着洁白光洁的额头,手中握着竹制长勺,缓缓搅动锅中汤药,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姜守中依照叶竹婵的吩咐,将药材依次放置于药碾,拿起药杵子细心研磨。 男人目光不时瞥向隔间浸泡在药桶内的朦胧倩影,咽了咽唾沫,小声问道:“叶姐姐,那么烈的药汤,你确定红儿能受得了吗?不会被煮成虾吧。” “煮成虾不好吗?我给你熬一锅仙女肉粥。” 叶竹婵将火候调小了一些,很认真的说着笑话,美目微微一瞥,“不过‘红儿’这名字又是哪儿来的,她告诉你的?” 姜守中笑道:“她啥都记不起来,更别说名字了。我是看她穿着红衣,就干脆叫她红儿了。她要是穿着蓝衣,我就叫蓝儿。紫衣,我就叫她紫儿……” “如果她什么都没穿呢?” 叶竹婵莞尔,笑眯眯的说道:“干脆就叫媳妇儿吧,毕竟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又正巧被你给救了,这不就是天上掉下个小媳妇嘛。” “是吗?” “……” 姜守中认真说道:“我其实挺会善解人衣的。” 不过看着叶姐姐这端庄温婉又清冷的模样,很难想象“浪”点会是什么样。 回想起那晚情形,姜守中眼神又不由自主地瞟向眼前的叶姐姐…… 叶竹婵淡淡道:“再称量三钱夜交藤。” “啊,我明白了……”不等男人开口,叶竹婵蓦地恍然,漂亮的眼眸儿不由弯起,“我浪点,你慢点……对吧?” 姜守中摇头正色,“我心里只有叶姐姐。” 姜守中这才发现药材撒了,无奈只好重新称量了一份,讪讪道,“叶姐姐,在我心里你是独一无二的……咦?伱是不是吃醋了?” “我心天地可鉴。” 姜守中愣了一下,思索片刻说道:“那就叫‘裸儿’。” 姜守中败下阵来。 叶竹婵拿起木长勺轻轻敲了一下男人的额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姜守中老老实实研磨药材。 “这会儿她光着身子泡在药桶里,我进去不合适吧。” 姜守中老老实实闭上嘴巴。 姜守中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叶竹婵将熬好的药汤倒进另一个砂锅里,重新熬制,待汤色转为深琥珀色,香气四溢时,叶竹婵滤去渣滓,倒了一碗递给姜守中。 “呃……” “是给你的,让你多睡会儿,多做白日梦。” 叶竹婵好奇问道。 男人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盯着女人脸蛋, “怎么浪漫点?” 姜守中无话可说,伸出大拇指。 也不知道叶姐姐是不是秃头? “果然啊叶姐姐,你已经不知不觉爱上我了。你放心,虽然你上次拒绝了我,但我这人不记仇,哪怕让我付三十八万彩礼我也……呃,那就算了……” 叶竹婵反问。 叶竹婵眯起杏眸,警告道:“不许乱想。” 啪! 头上又挨了一铲子。 眼前这位叶姐姐有大智慧,自从第一次被他故意开车戏耍后,往后每一句歧义对方都会认真思考……现在甚至连思考都不需要,就知道他在开车。 姜守中摇头,“一根毛都没看到。” “啊?”姜守中愣了一下,皱眉道:“会不会有点太多了,这玩意就是安神志,促进睡眠的,太多的话对红儿会有副作用吧。” 叶竹婵唇角微微上扬,柔声说道:“小姜弟弟,男人要善解人意才会招女孩子喜欢,这方面来说,你还差的有点远哦。” “可自从你把这丫头救回来后,眼神就舍不得离开了,睡觉时想着她,吃饭时盯着她,这会儿让你研磨药材你也是心不在焉的,连药材撒在地上都不知道……” 你才是新时代女老司机。 叶竹婵用鄙夷的眼神瞧着他,“你把她救回来那晚,我给她脱衣服的时候,你不也在旁边赖着没走吗?别说你什么都没看到。” “……” 不过小姜不甘心,于是又故作委屈的说道:“叶姐姐,咱们能不能浪漫点。” 你牛。 “端进去让她喝了。” 啪! 又是一铲子拍在脑门上。 叶竹婵粉颊浮现一抹嫣红,没好气道:“眼睛往哪儿看呢,最近是不是上火了,要不给你也泡泡药澡?放心,这次用寒冰给你降降。” “那倒不必了。” 姜守中赶紧端起药汤,钻进了隔间。 热气蒸蒸的药浴木桶内,如云雾环身的少女长睫轻阖,似蝶翼微敛,恬静安详。玉体于氤氲蒸汽烘托下更显红润光泽,宛若洛神临水,清丽不可方物。 听到脚步声,少女睁开眼睛,澄澈的眸子带着些许疑惑。 姜守中干咳了一声,笑道:“叶姐姐让我给你送药来,她脱不开身。” 少女闭上眼睛,身子稍稍往下潜了潜……从姜守中的视线,只能隐约朦胧的看到些许隆起,以及少女精致的锁骨和香肩。 “我叫你红儿,你应该不生气吧。” 姜守中盯着少女绝美的容颜,有些恍惚。 记得第一次对方苏醒时,这丫头竟然一口咬掉了他手臂上的一块肉,吓得他还以为遇到了丧尸,担心被传染好几天。 少女接过药碗,微微蹙眉,又把药碗放在桌子上。 显然很苦,不想喝。 姜守中劝道:“良药苦口,你不喝药,就只能一直躺在床上,我以前就是这样,太苦了不想喝就偷偷倒掉……结果多躺了两个月。” 见少女始终没有喝的打算,姜守中无奈拿起药碗调羹,坐在少女身边说道:“我总算知道叶姐姐为啥让我来了,果然是让我来伺候你这位大小姐的。那就和以前一样,我喂你喝……” “还要讲故事。”少女平淡道。 第一次喝药的时候,少女死活不愿喝,连叶竹婵也很无奈。最终还是小姜出马,一边讲着童话故事,一边给亲自喂药。 不喝,就不给你往下讲。 少女这才愿意喝。 于是往后每次喝药,都是这么个喝法。 “行,给你讲故事。” “嗯。” 少女唇角稍稍弯起。 姜守中吹了吹调羹,放在少女唇边,“这次我换個故事吧,我给你讲凿壁偷光……” 凿壁偷光? 少女张开红唇,一边喝药,一边聚精会神的听着。 “从前有个穷孩子,买不起灯油,一到晚上就没法学习,但是他的邻居呢,昼夜灯火通明,于是他就在墙上凿了一个洞,你猜后来怎么着?” 姜守中问道。 少女茫茫然想了一会儿,说道:“于是他就借着偷来的光勤奋学习,最终学业有成……这个故事一点都不好。” 姜守中却摇了摇头,“错了。” “错了?” “嗯。”望着少女唇角沾了些许药汁,姜守中轻轻拭去,指肚传来的唇瓣润柔感,让男人心里一荡,笑着说道,“隔壁是一对新婚夫妇,从此少年学业荒废,一蹶不振……” 少女眨眨眼,没听明白,“为什么啊。” “呃……” 望着纯洁如白纸的少女,姜守中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但好奇心爆棚的少女却不断追问原因……最终姜守中含糊说道:“就是他看到那对夫妇行房了,然后……青春期嘛,自然就看上瘾了。” “行房?好看吗?”少女还是没听懂。 姜守中无语了。 果然没有网络时代的某些古人就是单纯,换成他那个世界,这个年纪的少女啥不懂? 见药已经喝完,姜守中又随便讲了个新故事,落荒而逃。 再待下去,估计得上人体构造课了。 “调戏小姑娘挺不错吧。”叶竹婵笑着问道。 姜守中苦笑,“罪恶感爆棚,还是叶姐姐好啊,一说就懂。年少不知姐姐好,错把少女当成宝。叶姐姐,我对你的心始终不变。” 叶竹婵忽然压低声音,神秘说道:“姐姐偷偷告诉你啊,红儿可是妖怪。” “啊?” 姜守中手一抖,差点把药碗掉在地上。 见叶姐姐一脸戏谑的表情,姜守中明白被对方耍了,无奈苦笑,“你这玩笑有点吓人了,红儿那么漂亮怎么可能是妖怪呢…… 不过话说回来,叶姐姐,这世上不会真的有妖怪吧。大壮说,他一个表弟在城里专门抓妖的,也不晓得是不是骗人。” 姜守中来这个村子也一年多了,刚开始半年一直躺在床上被叶姐姐照顾。后来可以下床活动了,也没离开过村子。 记得他有两次因为好奇心打算出村看看,结果一次快出村子的时候突然晕过,一次遇到了老虎,差点没命……之后就懒得出去了。 主要还是身子骨太弱,走几步就喘的厉害。 而且平日里陪着叶姐姐上山采药,陪她说话什么的倒也不闷,哪怕永远不出去,能陪着叶姐姐也就满足了……对于外面世界,不怎么念想。 “有啊,有狐狸精,有蜘蛛精,有猫娘,有兔子精……” 叶竹婵掰着纤白的手指认真说道,“这些女妖精啊,最喜欢你这样俊俏的小郎君了,一旦缠上你,你可能不到一个月,就被榨成人干了。” “哦对了。” 叶竹婵凑到男人身边,神秘兮兮的说道,“还有蛇精,一旦被蛇精缠上,要知道这类妖物乃是淫类,不出三五天你就成人干了。” 姜守中讪然道:“叶姐姐你别吓唬我啊,我对其他物种不感兴趣。” “没事,你就算感兴趣,有叶姐姐帮你,不用怕。” 叶竹婵随手从药库里拿出一只晾干的小蛇,指着蛇的七寸部位说道,“蛇的死穴在于七寸,而幻化成人后,它的七寸就在这里……” 叶竹婵又拿起一本针灸人体图,指着肚脐眼的位置,讲解道,“你若是真被蛇精缠上,就多亲亲这里,再用我之前教你的‘二十三式按跷手法’,自然你就能掌握主动权了……” 见姜守中目不转睛地看着,叶竹婵笑眯眯道:“是不是有兴趣了?” 姜守中回过神,面对女人似笑非笑的神情,冷汗直冒,连连摆手嘿笑道:“不感兴趣,什么蛇啊狐狸的,我只对叶姐姐感兴趣。” 男人伸出手指发誓,“叶姐姐,我若是对这些妖物有兴趣,天打五雷轰——” 轰隆! 一声劈雷突兀从屋外响起,如排炮似的发出了一连串又低又长的轰鸣。 姜守中吓懵了。 不是吧,难道我真对妖精感兴趣? 他正要跟叶姐姐解释,却发现房间变得模糊起来,雷声却愈发的清晰……而面前女人的身影也渐渐淡去……抓不住,摸不到…… “叶姐姐!?” …… 噼啪! 一道震聋双耳的霹雳赫然炸起。 姜守中猛地睁开眼,望着陌生的房间,失神了半响才意识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回忆的梦。 屋外天色已明, 雷声鸣鸣,雨豆子劈里啪啦的砸在窗扇房门上。 叶姐姐……红儿…… 听着沥沥雨声,姜守中思绪陷入无尽的彷徨。又做梦了啊。 直到一阵清凉从小姜传来,姜守中才微微回神,却发现怀里的梦娘正眉眼盈盈的望着他,目光柔和关切,“做噩梦了?” 女人如葱根的手指仿若拨弄琵琶。 姜守中微微咬牙。 “梦娘,你有没有什么亲戚朋友的,要不去看看?呆在我身边也不是个事儿,对吧。” 梦娘红唇轻点着男人的胸脯,笑道:“怎么?这就要赶我走了啊。” “怎么可能,我就是觉得……你待在我身边可能会闷。” 姜守中挤出笑脸。 小姜终究还是没法躺尸了,站了起来。 梦娘歪着小脑袋思索了一会儿,微笑道:“你可要想清楚了,我先前积压的欲望太多,这时候我若是离开你去别的地方,一时迷乱,可能会找别人了……你若是不在乎我,那我就现在就离开。” “别啊!” 姜守中眼睛瞪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如今的梦娘是他的女人……男人独有的占有欲不允许其他人窥觑! 哪怕是妖也不行! 姜守中咬了咬牙,猛地翻转身子,低头望着媚眼如丝的女人,“妈的,不就一条命嘛,豁出去了,即便没有生肖图,我也照样能当你主人,让你服服帖帖的。” 梦娘嗤笑道:“有志气,可惜能力不行。” 姜守中忽然想起之前梦境里,叶姐姐给他讲解关于蛇精的回忆,神色顿时有些古怪。 要不……试试? 叶姐姐啊叶姐姐,能不能降妖,就看你了。 …… 或许是想让疲惫的姜守中好好休息,也或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染轻尘并没有让锦袖来叫他,所以姜守中有充分的时间来降妖。 屋外雷声轰鸣,雨打如瀑。 屋内同样一直落雨。 半个时辰后,梦娘贝齿紧咬朱唇。 一个时辰后,梦娘不得已挥手设下一道隔音结界。 … 直至日当中天,雨声渐息。 姜守中此刻目眩神摇,似有金星环绕,勉力支撑,几近极限。 正当意志濒临崩溃之际,只听耳畔传来一道柔柔的声音,“主子,饶了梦娘吧。” 这一刻,小姜同志泪流满面。 叶姐姐,你是对的。 —— 客厅餐桌上,气氛很是怪异。 染轻尘一边喝着清淡的米粥,一边望着熊猫眼颇为严重的男人,关切问道:“姜墨,昨晚那屋子睡着不舒服吗?看起来你好像还是很累。” 何止累……姜守中之前走路时,双腿都在打摆。 “没事,就是打雷太吵没睡好。” 姜守中勉强笑了笑,随意找了个借口。 看来姜墨睡眠很浅……染轻尘想了想,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递给对方,“这是一瓶安神丸,睡不着的时候服下一粒,效果会比较好。” “哦,好的,谢谢。” 姜守中也没客气,接过了瓷瓶。 他很想问对方有没有那种可以大补的,但最终没脸皮问出来。 染轻尘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姜墨,要不你再休息一天吧,明天我们去查案。” “不用。” 姜守中笑着摆了摆手。 不能再休息了,只要一躺在床上就没法正常睡觉……虽然梦娘终于服软,但毕竟只是一个开始,想让这女人真正从心底臣服,还需要磨练。 此蛇妖不比其他蛇妖,没点真本事可不行。 尤其梦娘为了修养,这会儿还在绕柱……虽然什么都没做,但依旧让男人胆战心惊的。 染轻尘点了点螓首,说道:“那我先去找厉南霜的二舅吧,从他身边那个叫妍儿的女人入手。” “行,没问题。咦?你不是不知道厉南霜住在哪儿吗?”姜守中疑惑看着女人。 染轻尘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我今早就让人去调查了,运气不错,刚刚才查到。” “辛苦你了。” 姜守中也没多想。 染轻尘沉默了一会儿,装作不经意的说道:“对了,别忘了给厉南霜的礼物,那丫头可是很小心眼的,你若是只给我,她肯定不开心。” “放心吧,都有。” 姜守中笑着点了点头。 之前陪妙妙买了一大堆,那丫头最后就挑了几样,现在别说送两个人,送二十个人都没问题。 不过说起来,昨天给染轻尘的那个镯子是品相最好的。 当时突然想起风尘仆仆的一路赶来,没礼物说不过去,便随手掏了一个,正巧把最为精致的一份礼物给了染轻尘。 还真给厉南霜准备了礼物啊……虽然早已猜到,但女人内心依旧黯然。 “把礼物给我瞧瞧呗,说不定那丫头不喜欢,又要揍你。” 染轻尘随意打趣道。 姜守中愣了一下,便又随手掏了一个手镯出来,“这行吗?” 染轻尘仔细看了看,发现手镯比昨天男人送她的要差上一些,不禁眉开眼笑,“行的。” 嗯,今天的米粥挺香。 不过没等两人吃完,门外护卫匆匆来报,说长公主来了。 (本章完) 第192章 李观世的忠告 议事厅内,长公主周琬月身着一袭素净长裙,云锦轻纱,衬得身姿绰约高挑。 之前与她相伴的郡主周璎茉并未跟随。 原本那丫头是打算与她一起来的,说是要好好嘲讽一波染轻尘,结果到六扇门大门口时,那丫头似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跑没影了。 长公主习惯了这丫头顽闹的性子,对方没跟来倒是好事。 毕竟她不想和染轻尘撕破脸皮。 “轻尘见过长公主殿下。” 一抹窈窕清丽染轻尘进入议事大厅,福了半幅,毕恭毕敬。 姜守中跟在后面。 男人并未没有下跪,只是抱拳行礼。 而跟在长公主身边的女护卫却皱眉冷声道:“你是何人,见了公主为何不下跪?” 夫妻俩一唱一和,很是默契。 染轻尘神情严肃道。 “之前有传闻说轻尘你成亲了,也不知是何人故意传播的谣言,毕竟我可是记得,曾经轻尘你立过誓,此生只会寄情于剑,不屑于儿女私情。” 周琬月语气一如既往的柔和,缓缓说道:“若要极于剑,须欲先极于情,这是江前辈悟剑所得,但最终她还是失败了。 染轻尘语气冷淡。 染轻尘娇躯一颤,面露震惊。 先前在西楚馆的案宗里,确实对姜守中有了些兴趣,觉得这人挺有意思。不过今日一见,听着对方和常人一样的奉承,倒是有些失望。 所以后来关系就淡了。 “什么?” “你们聊。” 周琬月微笑道,“我知道伱曾经去过南海圣宗,想要去你娘亲修行过的洞府寻找砥砺剑心,但被李观世拒绝了。如果有了这把‘入情剑’,相信李观世不会拒绝你,因为南海圣宗有过规定,这把剑等于是半个门派掌门令。” 周琬月淡淡一笑。 “说吧,究竟是什么事?” 染轻尘轻蹙柳眉。 那护卫原本要呵斥,却没想染轻尘出面维护,一时不好开口……长公主并未生气,笑着摆手道:“既是家乡习俗,那就免了吧。” 对于这样的马屁奉承她听的多了,自然没什么反应。 望着女人娇美绝俗的容颜,周琬月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心里说不出是嫉妒或是惋惜,柔声说道,“今天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能私下谈谈吗?” 尤其关于上官云锦的传闻,两人算是彻底断了关系。 世间想要找到此花,尤为困难,即便南海圣宗也不过三五朵而已。不过我运气好,获得了一朵。可惜我不修行剑道,用不了,就打算送给你。 “轻尘,我想把它还给你。” “西域绝情花。” 周琬月以目示意女护卫退下,而后自顾自的檀木椅上,手指轻点侧畔的空座,向染轻尘温婉一笑,“轻尘,坐下来说。” 姜守中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是这样的,我家乡的习俗是只给死人或长辈拜年时磕头,长公主一很年轻,而还活着……咒她就确实不太合适。” 周琬月手指轻轻抚着裙衫,沉默许久,目光定定的望着面前女人,“轻尘,前段时间,我向父皇要了一样东西,是一把剑……名叫‘入情’。” 没想到今日对方却突然跑来。 因为她能感受到这女人处处暗藏的心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带有极强的目的性。 染轻尘深呼吸了一口气,直视着对方,“说吧,什么条件。” “本宫记起来了,你叫姜墨是吧。”周琬月蓦然盯着姜守中,似笑非笑,“先前西楚馆一案,你立了头功,本宫特意看过卷宗。” “说起来,我们俩也好长时间没单独聊聊了吧。” 周琬月无奈摇头笑了笑,也未在意,柔声说道: 染轻尘却独选了对席而坐,二人之间,虽不过数尺间隔,却似隔着千重之山。 姜守中笑道:“侥幸而已,主要还是染大人,袁大人他们的功劳,当然最重要还是当今圣上明察秋毫,才没有让西楚馆这些蛀虫继续祸害百姓。” 一旦有动情的念头,便会有噬心之痛。而且此花还有一个作用,可以淬炼元气以及心境,可能达不到李观世的观心境界,但足以让你的剑道更上一层。 轻尘你心性通明,不染纤尘,若有此花相助,相信你的成就不在你娘亲之下。” 但南海圣宗曾经成功悟剑者并不少,她们的方式即是入世前绝情。可人毕竟是人,如何轻易绝情?于是,她们便服用西域绝情花…… 姜守中转身走出大厅。 “嗯,是这样的,我可以作证。” 入情剑! 娘亲江绾,当年离开南海圣宗所佩戴的宝剑! 原本称之为“入世斩情剑”,只是后来江漪改了名字,并以此创造出了无双剑法。 以前年幼时,她和周琬月在外人眼里关系不错,但其实并不亲近。 染轻尘朱唇轻启,开口问道:“不知长公主殿下来六扇门所为何事。” “谢公主殿下。”姜守中抱拳感谢。 望着一副好意的长公主,染轻尘却扯动了一下唇角,嘲讽道:“所以真正的目的,是怕我动情是吧。怕我对那个叫上官云锦的家伙动情?” 周琬月没有否认,笑道:“这对你我而言,是双赢。而且我也真心希望,我昔日的好姐妹能完成她的心愿,难道你不想?” 周琬月抿了抿纤薄的嘴唇,“或者说……你染轻尘终有一天也会陷入情网,为一個男人沉沦?” “当然不可能。” “所以,这把剑和这朵花……你应该收下。” 大厅内,陷入一片寂静。 染轻尘面容平静如古井无波。 然而,隐匿于宽袖之下的玉手却悄然握紧,指节泛白,眼神明灭不定。 如对方所言,若是有了入情剑与西域绝情花……她所追求的剑道会更上一层楼,所带来的益处不可想象。 更重要的是她能更近的了解自己的娘亲,了解娘亲在剑途一途所追求的道。 只是…… 自己要舍弃的情,真的不重要吗? 娘亲当年为何要把斩情改为入情,明明她是错的。 染轻尘很迷茫。 不经意间,她的手指触碰到了手腕上姜墨送给她的金镯子,这一小小的触碰,却似乎点起了她心湖了一波涟漪,缓缓散开。 染轻尘忽然问道:“你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周琬月一怔,明白对方所说的是什么,轻笑道:“倒也不是没信心,只是……终究还是差了一些,所以希望你能让他彻底死心。心死了,就需要有人把他心救活,你明白吗?” “我明白,所以……我不会服用绝情花。” 染轻尘语气清冷。 周琬月神情错愕,脸色渐渐冷了下来,但随即又露出了笑容,“为什么?” 染轻尘语气傲然,“我染轻尘的‘情’如何,不需要借助外物来控制,我既然当年立誓极情于剑,那我就一定能做到!做不到,也不需要你来帮。 至于那位上官公子,他喜欢我那是他的事,你喜欢他那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染轻尘又说道:“说句忠告的话,属于我的,我怕我送你了,你也接不住。而你能抢走的,都是我不要的——你眼里的香饽饽,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啪!” 周琬月拍桌而起。 她死死盯着染轻尘,目光晦暗。 许久,周琬月收敛起脸上的怒容,神情平静道:“是我太想当然了。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谈谈。” —— 给锦袖说了一声,姜守中离开六扇门,前去一条名为“焘叶”的小巷。 他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任务在身……便是皇后给他的那份信笺,要求他把信交给焘叶巷,一位姓林的女人,并告知对方洛洺堂已经死了。 原本姜守中不愿去,可最终还是没敢忤逆皇后的命令,另外他也确实想杀掉洛洺堂这个潜在威胁。 可行至半路,一位意料之外的熟人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女人一袭淡紫长衫,身姿曼妙,腰肢如葫,圆润而紧致,行走间衣袂翩跹,墨发随风轻舞,飘逸之中自带一番超凡脱俗之韵。 天下第一美人,兼天下第一女修——李观世! “这么久没见,修为大涨啊。” 女人步伐轻盈,犹似踏于碧波之上,涟漪轻漾,既有成熟少妇之万种风情,又兼具仙子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之姿。 唯有那张脸,依旧蒙于一层迷雾之中。 姜守中皱眉,“你特意来找我的?” 李观世来到男人身前,上下打量着对方,微微一笑,“不错,变化挺大……我是来青州办点事,正巧察觉到你的气息,随便聊聊。” 梦娘不知何时俏生生立在身后,一脸警戒。 “喝茶,还是喝酒?” 李观世问道。 姜守中心中略显犹豫,“喝茶吧,你请客。” “好。” 李观世轻轻点头。 两人来到一处茶馆,奇怪的是一路上并没有人注意李观世,仿佛对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丢在人群里完全不起眼。 “怎么做到的?”姜守中很是好奇。 进入隔间包厢,李观世淡然道:“心无物欲,即是秋空霁海……” “说人话。” “我用了术法。” 这不就解释清楚了嘛,装啥高深……姜守中撇撇嘴,问道:“你找的那位墨家后人有没有线索,你找她做什么?” 李观世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倒上茶水,语气轻悠的说道:“我那位徒弟曾经发过誓言,说以后要找一位夫君,把我这个讨厌的师父给睡了。姜墨,你行吗?” 姜守中愣住。 这啥呀,一见面就来这么猛的话题? 不过叶姐姐会这么说? “不,我应该这么问。”李观世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笑眯眯的看着他,“姜墨,你配吗?” 姜守中摇了摇头,“不配。” 李观世笑了,“这是自知之明?” 姜守中淡淡道:“我的意思是,你还不配让我睡,我对你没兴趣。” 女人并没有生气,不过倒也有些新奇。 位列风华美人榜之位的她,见惯了阿谀奉承,倒是罕见听到有男人这样说。上次这么说的,也就那位一心只想找女儿的剑魔了。 今日心情颇佳的李观世无视旁边梦娘偷来的冷冰眸子,笑着问道:“你确定对我不感兴趣?” 朦胧于女人脸上的雾气散去,露出的那张极尽了仙姿之美的绝色容颜。 这是李观世第一次在姜守中面前露出真容。 姜守中面无表情道:“如果不信,咱们赌一把。你现在就可以脱光衣服诱惑我,看我会不会对你感兴趣。如果我输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姜守中见过不少漂亮女子。 更别说两任妻子皆是一等一的人间绝色。 哪怕是毁了半面容的叶姐姐,只靠着半张脸也足以称得上“惊艳”二字。 所以他自认为自己的定力很足。 面对任何美色诱惑,都不会让下半身主导自己的思维。 然而此刻,姜守中才真正见识到何为“绝代佳人”。 李观世当然很漂亮,五官精致犹如天工精雕。可如果只是单纯的相貌,不足以让人惊叹。主要在于,这女人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那种气质。 那种卓绝孤傲,遗世独立的唯我气质。 这才是最让人心动的。 染轻尘性子也很孤傲,叶姐姐骨子里也透着傲气,包括前妻红儿和头儿厉南霜……可她们的傲,更多是自身优秀所致,透露出的一种绝对自信。 李观世,则是睥睨于天下的傲。 立在云巅九天之上,仿佛世间唯有她一处风景。 她很孤独。 可她,又很享受这种孤独。 所以姜守中还真不敢保证,这女人若脱光了衣服诱惑他,他能做到柳下惠附体。 李观世朦胧的雾气重新浮于脸上,将茶杯推过去,笑着说道:“姜墨,我现在也清楚你修行的功法是道门河图,倒是与我的三世长生诀互补……从这一点来说,我对你确实有些兴趣了。” “这不是好事。”姜守中很理智。 眼前这个女人情绪变幻不定,明明是挑逗,却让人莫名的脊背发凉,总感觉对方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嗜血的阴谋。 “但可惜的是,你太弱了。” 李观世有些惋惜。 姜守中皱眉,“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 晋升为羽化境的梦娘在面对李观世时胆气足了很多,淡淡道:“她是石女,你就算再厉害,也破不开她那层结界。而且就算能与她双修,需要连续四十九天,中间不得有半分停歇。” 姜守中吸了口冷气。 这尼玛不是要人命吗? “说的没错。”李观世手指轻轻搅拌着茶水,偏过螓首看向梦娘,“不过一个将死之妖……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啊,太晦气了。” 梦娘脸色一变。 姜守中手掌摸向腰间的刀柄,“怎么?看到梦娘恢复了自由,打算杀她?” 李观世哑然失笑,“一个小蛇妖而已,我还不至于那么小心眼,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再这样下去……不出五天,梦娘必死无疑。” (本章完) 第193章 叶姐姐的身份 “觉得我是在故意吓唬你?” 女人姣美的嘴角抿起一抹好看的弧,伸出五根手指,“那我们就等五天。” 女人玉指纤长、雪肌莹润的柔荑美不胜收……可在姜守中的眼里,却如阎王殿里的索命鬼手,计数着生命的倒计时。 梦娘却似乎明白了什么,神情凝重,“因为死气?” “还算有脑子。” 李观世柔媚无方的绝色脸蛋上带着丝丝笑意, “之前让你待在姜墨身边,是因为你妖魂本源不稳,镇压之气还尚在,所以需要死气润养。可如今你已经修复了妖魂,再去吸收死气,图的什么?” 李观世淡淡道:“如果我没猜错,帮你修复妖魂本源的应该是彼岸花吧。让姜墨身上的死气去供养彼岸花,不就是拿一盆狗肉去喂僧人吗? 僧人不想吃,却又被强迫,只能捏着鼻子吃。可吃了之后,心中的佛没了,还能叫僧人吗?同理,彼岸花不叫彼岸花了,它还能帮你吗?” 梦娘俏脸瞬然惨白。 “当然,还有一种方法……”李观世话语到一半,梦娘却突然打断,冷声说道,“我有自己的办法解决,不需要伱操心。” …… 摊主是一個身穿破旧道袍的老者,银髯乱糟,手持一柄磨损的龟壳,正在给一位年轻妇人看手相……说是看手相,却一直摸着妇人玉嫩的小手不放。 李观世将姜守中喝过的茶杯拿过来,把里面的茶叶倒进自己喝过的茶杯里,浸泡了一会儿,拈出其中一片茶叶,握在手里。 李观世叹息道:“你这么说我很伤心啊,好歹也是我把你放出来的。” 她蓦然回首,秋波微转,望向姜守中,那双剪水瞳眸中闪烁着几分委屈,几缕嘲讽:“姜墨,你觉得我是骗子还是真心的?” 姜守中啜了一口茶,淡淡道:“这世上只有骗子才是真心的,因为只有骗子才会真心去骗别人,所以我相信你是真心的。” “道……道长,您看妾身……几时才能给我家官人怀上孩子?”妇人羞答答的问道。 女人裙袂随风轻轻摆动,面容淡然自若,仿佛一名悠游世外的仙子,悠然品味着人间烟火的喧嚣与繁华,偶尔侧身让过急行的马车与挑担小贩,还帮小孩童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风车。 不知不觉,女人停在了一处算命小摊上。 算命老道回过神,恋恋不舍的放开妇人小手,一捋胡须,笑着说道: “如今的你还算有理智控制自己的情欲,至少知道吊在姜墨这一颗树上,不让自己放荡。可是你若失败了,到时候你就真的成一具……只知交配的行尸走肉了。” 犹如一尾锦鲤游入大海。 李观世笑眯眯道:“果然还是姜墨懂我。” “我有信心。” 姜守中盯着梦娘,若有所思。 “走吧姜墨。” 如果梦娘体内的彼岸花没了,那梦娘自然不能活了。 姜守中起身离去。 梦娘纤眉一挑。 梦娘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我虽然对姜墨谈不上什么爱情,但既然清白给了他,其他男人就没资格碰我。我梦娘哪怕失败了,也不会去做那种放浪的女人,否则我宁愿去死! 李观世,我不知道你突然出现帮我的目的是什么,但绝对没安好心。我不会接受你的帮助,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去解决。” 陋竹棚搭建的小摊,上悬一牌,书“玄机妙算”四字。 妇人脸蛋通红,却未挣脱。 姜守中说道:“我相信你是真心的。” 梦娘不想待下去,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李观世手托香腮,侧身而坐,原本十分腴感的丰韵股瓣绷出几分饱润,似笑非笑道: 李观世愣了愣,美目微亮,“有道理啊。” 李观世并没有阻拦他们,轻声说道:“色欲火织,而一念及病时便兴似寒灰。” “你确定你的那个办法能成功?” 李观世笑道:“很简单,你把你身上的死气消干净就行了。” “如何解决?”姜守中问道。 听李观世的意思,梦娘在和他行房的时候,习惯性的吸收他身上的死气来供养体内的彼岸花,结果其实两者并不兼容,导致彼岸花即将枯死。 “子女缘分,宛如细雨润物,悄然而至。东流之水,汇于春暖花开之时,尔等所求之喜讯,当在明年桃花盛放之时,天时地利人和皆备,自会有麟儿降生,为尔家添丁进口。” 案上散落着卦签、铜钱与泛黄的命理古籍。 我都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死气怎么回事,怎么消? 难不成再找来两个姜墨玩消消乐? 做完这一切,李观世缓步踱出茶馆,纤美丰腴的身影融入了熙来攘往的市井繁华之中。 声音不高亦不低,却似有灵性般,轻巧穿越嘈杂人声,径直潜入姜守中之耳,清晰异常。 哪怕她是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此刻就像是一个普通女子,无人关注,平平无奇。 雨后阳光斑驳陆离,透过树梢洒落在女人身上。 姜守中面皮微微抽搐。 走在大街上的姜守中撇了撇嘴,“万年老处娘们有个屁的情欲。” 说着,算命老道写上一张符箓,递给妇人, “这张符乃是‘麒麟送子符’,蕴含天地灵气,你需虔诚供奉于家中吉位,每逢月圆之夜,以净水净心,默念祈愿。切记,心诚则灵,善行累加,福报自至。待时日一到,子息自旺,家和业兴。” 妇人激动不已,连连感谢,从绣工精细的荷包中取出数枚银两,小心捧着符箓欢喜离去。 算命老道望着面前的李观世,笑着问道:“不知这位夫人,是算姻缘呢,还是……” “看手相,算算我的第一个男人是谁。” 李观世优雅坐在凳子上,伸出一只凝脂赛雪的纤纤玉手,递向算命老道,嘴角勾着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中闪烁几分玩味。 方才对那妇人揩油不止的老道,此时却正襟危坐,讪笑道:“老道不擅于看手相。” “不会看手相,怎么算命?” “当然是骗人。” 算命老道一捋胡须,神情自傲。 李观世想起方才姜守中说过的话,微微点头:“果然这世上只有骗子才是真心的,因为会真心去骗你。” 算命老道一呆,伸出大拇指,“不愧是观心证道的第一人,这话很有嚼头。” 李观世手掌轻轻一翻,桌上多了一片茶叶。 “算一算。” “算什么?” 算命老道一头雾水。 李观世道:“一个男人,看与我双修的可能性有多少。” “谁啊。” “你猜。” 李观世随手拿起磨损的龟壳,淡淡道,“算不出来,你诸葛玄机就不用在这里忽悠人了,我会亲手送你去你祖宗。” 算命老道再次端坐,双目凝神,如渊渟岳峙,紧紧盯着茶叶,神色肃穆。 仿佛在那细微的叶片纹理间,可窥探命运的轨迹,洞察天机。 许久,他抬头盯着李观世说道:“有一点希望,但时间不够,再给他十年……或许可以和你双修。不过这个人,能不能活到十年之后就另说了,怎么感觉像个将死之人啊。” “那真是可惜了。” 李观世神情古井无波,内心却稍稍松了口气。 之所以担忧,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和姜墨的因果线有些奇怪。 越站在高处的修士,对因果纠缠看的尤为重要,而南海圣宗的“斩因果术”,便是修行路上必学的一门秘术,用来时刻斩断因果。 而她虽然可以轻易斩断与姜墨的因果线,但纠缠的却有些紧。 这是很罕见的。 李观世生怕这是徒弟叶竹婵给她下的一个套。 因为当初她是感应到叶竹婵的本命飞剑,才去的京城,然后与姜墨发生了交集…… 对于这个天生就长有八百个心眼子的徒弟,她这个做师父的既讨厌,又喜欢。既希望她死,又希望她活……心情还是很复杂的。 诸葛玄机问道:“还没人选?” “你算呗。” 李观世嫣然一笑,明媚动人。 诸葛玄机赶紧默念“美色误人”,避开目光。 “行了,你继续在这里忽悠人吧。”李观世随手丢给对方三枚铜钱,起身说道,“就当是酬劳了,免得说我每次找你算卦抠抠搜搜的。” “李真人真大方,谢谢真人。” 诸葛玄机挤出笑脸,心里一边骂娘一边感谢。 目送李观世远去,诸葛玄机随手扔出手里的三枚铜钱,依次排开,眉头紧蹙。 “有点意思啊。” 诸葛玄机摸着下巴,喃喃自语道,“难不成还真找到了命中之人?” 过了一会儿,一道阴影笼罩而来。 诸葛玄机始终未曾抬头,盯着三枚铜钱,问道:“要算姻缘还是算命途啊,或是瞧风水?” “躲了我一年了,这次终于不躲了?” 女人声音冰冷。 诸葛玄机身子一僵,抬头望着面前身着黑袍,带着鸟形状面具的女子,挤出笑容, “我说丫头,大白天的你这身打扮……不觉得很傻气吗?更何况人家李观世前脚刚走,你就出现了。你难道不知道,她一直在找你吗?” 女子正是夜莺。 夜莺没好气的坐在凳子上,直勾勾的瞪着对方,“我问你,凤凰是不是叶竹婵?” “什么玩意?”诸葛玄机皱眉。 夜莺冷笑,“你就装吧,当时天影组织里,凤凰跟我做了一笔交易,让我去安和村救一个人。然而我前不久才得知,凤凰从一个人手里骗走了‘水月梦镜’。想要安放水月梦镜,唯有在对方身边才可以……” “你说你这丫头,你掺和这种事情做什么?” 诸葛玄机不满道,“作为师父的我给你提醒过很多次了,少管闲事,少接任务,因果缠的越多,对你未来的修行越不利。” “所以凤凰就是叶竹婵,对吗?”夜莺问道。 诸葛玄机无奈点头,“没错。” 夜莺握紧了粉拳。 这下她完全可以肯定,姜守中身上的水月梦镜就是叶竹婵放的! 这个叶竹婵究竟在搞什么鬼? 而且从姜守中态度中可以看出,平日里叶竹婵对他应该很不错的,为何要害他呢? 要知道水月梦镜这东西,一旦缠上,九死一生。 夜莺杏眸瞪着算命老道:“告诉我,怎么才能把水月梦镜给拿走?” 诸葛玄机咦了一声,“丫头,你有点不对劲啊。” “告诉我!” 夜莺拍了下桌子。 诸葛玄机吓了一跳,无奈道:“水月梦镜一旦入体,是拿不掉的,何况这玩意早就不属于我诸葛家族了,我也没办法。”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夜莺还是一阵失落。 诸葛玄机压低声音,笑眯眯的问道:“丫头,看你眼带桃花,莫不是有什么喜欢的人了?放心告诉师父,师父亲自给你去说媒。” “哼,我凭啥要告诉你,你信得过吗?” “我是你师父还信不过啊。” “我不认。” 夜莺冷淡道。 眼前这个家伙,在她九岁那年突然出现,说要收她为徒,教她修行,甚至让她进入天影组织……鬼知道这老东西有什么阴谋。 除非…… 诸葛玄机似乎猜到对方在想什么,连忙摆手,“丫头,我再给你确认一遍,我跟你娘亲没一点关系,我真不是你爹。” “那你这么厉害,算一算我爹究竟是谁?” 夜莺咬牙切齿的问道。 “算不出来。” “莫非是天机不可泄露?”夜莺冷笑。 诸葛玄机淡淡一笑:“都说天机不可泄露,可泄露的就一定是天机了吗?比如皇帝以为江绾是喜欢他,才选择了他。太子周琝以为,叶竹婵是为了脱离他,才毁了自己容貌……天下人都以为如此如此,却不知真相是那般那般。” “又准备开始忽悠了?”夜莺翻了个白眼。 诸葛玄机轻轻摇头,“有人信了,那就不是忽悠了。就比如说‘昊天神运’,谁也没见过,谁也没摸过,可又怎么确定那就是‘昊天神运’呢?” 夜莺皱眉,“两千年前,那位始皇帝将昊天神运放在了玉玺之中。后来的皇帝们,对昊天神运都是感应的,总不能当今皇帝是个傻子吧,分不清神运?” “你说的对,可问题是玉玺呢?” 诸葛玄机笑容看起来有些欠揍,“没有人见过玉玺,就没有人见过昊天神运,感应到的又是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大洲皇帝拿到了‘昊天神运’呢?” 夜莺面容顿时变得古怪,“不会是你搞的鬼吧?你把天下人都给骗了?根本就没有昊天神运!?” “我没那么大的本事。” 诸葛玄机笑着摆手,但随即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但我确实暗中推了一把,毕竟能把天下人耍的团团转,也是很有成就的。” 诸葛玄机接着说道:“当然,昊天神运肯定是存在的,你不能把皇帝和其他人当作傻子,他们忙活了这么久,肯定也想到了办法。” 夜莺思索许久,轻轻摇头,“我还是不懂。” 诸葛玄机笑道:“我且问你,李观世背负洛神气运,有人能抢得了她的神运吗?大洲国运兴衰与否,别人能窃取得了吗?运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到,你怎么从他身上窃取啊。” 夜莺恍然:“运,是人。” “对喽,还是我徒弟聪明啊。” 诸葛玄机笑着将铜钱收起来,悠然道,“昊天神运自始至终,都是那个神秘人。钦天监拿到手的,是那人身上的一条‘潜龙之脉’。 可这玩意,就像是人身上的骨头,你不能把你的骨头,按到别人身上去。 这也是为什么,无论是前太子周琝,还是现任太子周伈,都无法融合的原因…… 他们认为那是昊天神运,其实压根就不是。只不过是沾了一些昊天神运气息的经脉而已。这条经脉,只能看着,不能用在自己身上,你说怎么办?” (本章完) 第194章 皇帝的愤怒 皇宫,经天阁。 这里是存放秘籍功法的地方,内部构造精妙,分层分类,每一层皆有其独特的防护阵法。 阁楼最深处的那一室,名为“龙脉宝库”。 此室内光线幽暗,正中摆放着一座巨大的玉质书架,此刻身为皇后的洛婉卿正翻阅着一本秘籍,一头青丝如瀑,身披一袭流光溢彩的大金长裙,于昏暗之中更显尊贵非凡。 二两踮起脚尖,费力的拿下一本写有《因果神策》的卷轴,递给皇后,“主母,这个可以吗?” 洛婉卿接过卷轴,揉了揉二两的脑袋,正要说什么,忽然秀眉一蹙,柔声道:“二两,去隔壁的武室里练会儿剑,将昨天教你的《云甲子剑录》多练两遍。” “嗯。” 二两点了点小脑袋,背着张雀儿给予的宝剑进入隔壁武室。 片刻后,皇帝走了进来。 洛婉卿取出一本书籍,淡淡说道。 周昶坐在矮板凳上,疲惫说道:“钦天监对于昊天神运的改造,又一次失败了。朕心里有些烦躁,本打算出去走走,也不知怎么的来到了这里。” 卷轴回到了方才二两所取的位置,纹丝不差。 从朝堂下来的他换了身便服,打量着宝库,笑着说道:“听人说你已经在宝库待了四天,以前朕记得你是从来不屑于来这种地方的。” 洛婉卿合上卷轴,随手一挥。 只是夺来的‘昊天神运’和‘潜龙之脉’并不认主,试了任何办法都不行,监正认为,或许那人的身上有别的什么东西,才能彻底将神运与对方隔开。 洛婉卿背负着双手,走到一层玉架前随意寻找着……她记得宝库内有一本关于炼化“因果”的秘术,或许可以解决她和姜守中之间的难题。 洛婉卿不由蹙眉,“当初她答应了你什么?” 周昶叹息自嘲道,“你那位小师妹的徒弟真是心眼颇多,监正大人其实提醒过,无奈朕过于功利,最终功亏一篑。” 见女人依旧不搭理他,周昶无奈笑了笑,随手拿起一颗夜明珠子在手里把玩着,“青州那边传来了一些消息,说有个神秘组织正在搞什么祭祀,而他们的目的是调查清楚妖气复苏的原因。” 洛婉卿讥讽一笑。 周昶轻轻摇头,“杀不了啊,能杀朕早就杀了,镇压她也是无奈之举。这丫头太聪明了,将自己和九尾妖狐绑在一起。” “我对你这些破事不感兴趣,况且叶竹婵不是已经被镇压在淮兰湖下了吗?心里不爽,直接杀了她便是,何必整天苦着一张脸。” “如果不是叶竹婵,或许朕已经成功了。” 洛婉卿翻看着方才二两拿来的卷重,神情冷漠,一言不发。 周昶目光悠远,双手拢于袖中,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当初在感应到昊天神运后,其实钦天监并没有找到那人,为了防止被燕戎提前一步找到,钦天监在确定了大概大概的位置后,利用皇族龙脉之气,隔空偷走了那人身上的‘潜龙之脉’和‘昊天神运’。 因为只要是在大洲境内,无论那人躲藏在哪儿,都能进行夺取,这是我们大洲的优势。 皇帝听着隔壁武室传来的剑舞声,好奇问道:“你新收的徒弟?” “呵呵,来我这里,会让你更烦躁。” 周昶笑了笑,没有言语。 她蹙眉盯着皇帝周昶,“有事?” 于是朕只能加大人手,去寻找那人的线索,可始终找不到,在这种情况下,监正提供了一个建议,让身负‘神凰气运’的人,去寻找。” 洛婉卿听到这里,顿时恍然, “是了,自古以来拥有‘神凰气运’的女子,大多都会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而‘昊天神运’乃是帝运,两者之间是相互吸引的。” 周昶继续说道:“其实早在很多年前,叶竹婵就已经是朕中意内定的儿媳了,那时候是真打算给琝儿的,哪怕李观世不同意,也由不得南海圣宗。 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总之最后我和叶竹婵达成了一项交易,让她去寻找那个神秘人……为此,朕还特意将那枚凤血天阙玉给了她…… 事实证明,这种方法是可行的,叶竹婵的确找到了那人。只是原本答应的好好的,那女人却不知为何,不愿将那人交给我们,反而藏了起来。 正当朕准备派出暗卫进行严密搜查时,钦天监这边对‘潜龙之脉’有了新的发现,并且通过这条经脉,与原主人产生了联系。 于是朕利用这条‘潜龙之脉’,在那人体内种下了一颗皇族龙元。” “龙元!?” 原本神情淡然的洛婉卿听到这话,瞪大了美眸。 所谓龙元,乃是龙全身精华所凝聚而成,是至刚至阳之物,传说服用上古神龙的龙元后,可以长生不老。 当然,周昶口中的龙元没有这么神奇的能力,但也是世间一等一的神物,尤其它还被历代皇帝真龙气运润养,作用非同小可。 一旦拥有,可震慑世间一切蛟龙。 洛婉卿用看白痴般的目光看着他,“我记得大洲就只有两颗龙元吧,伱可真是大方。” 周昶苦笑道:“按照我和监正的计划,打算等那人体内的龙元融合后,朕亲自服用剩下的一颗龙元,作为主体,到时候朕便能彻底夺取他身上的一切气运,昊天神运自然也就不会被排斥。 起初计划一切很顺利,钦天监甚至找到了叶竹婵他们的藏身之地,一個叫安和村的地方。 只是朕刚派人去抓捕的时候,那人体内的龙元,朕却无法感应了。甚至朕体内的那颗龙元,被封住了,成为了一个死物。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安和村遭到了屠杀,叶竹婵被镇压……只是那个神秘人究竟是不是死了,或者躲藏了起来,朕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前段时间,朕得知叶竹婵曾从某个人手里骗取了水月梦镜,而水月梦境,是唯一可以斩断龙元联系的法器,并且禁封主体龙元。” 听着皇帝诉说,洛婉卿也不由升起几分同情。 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周昶涩然道:“如今朕体内的龙元被封死无法拿出,已经没法去融合那条‘潜龙之脉’和‘昊天神运’了,所以只能将希望放在伈儿身上。” 周昶重重地砸了一下书架,“这个叶竹婵,真是害我啊!” 洛婉卿撇撇粉唇,“只能怪你太贪心了,一个破神运而已,至于赔上这么多?” 周昶轻轻摇头,“你不懂神运的价值,也不懂‘授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价值,自那位皇帝以来,没有人能真正意义上做到天下一统,若能做到,我大洲必然可以建立万世千秋基业。” 洛婉卿翻了个白眼,继续看书。 这时,洛婉卿忽然想起关于龙元的另一个作用。 若是能融合,能对付石女。 —— 姜守中在焘叶小巷,找到了那位姓林的主人。 对方是一个头发花白,驼背的老妪,一双瞳仁青黄交接,整个人看起来阴森森的。 “这是皇后娘娘托我给你的东西,并且让我告诉你,洛洺堂死了。” 姜守中说道。 在接过男人拿出的玉石和信笺后,老妪并未多说什么,将玉石又递还给他,只说了一句话,“洛洺堂该死。” 然后就把姜守中给赶走了。 姜守中一头雾水。 回到六扇门,发现染轻尘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发呆,腿上静静放着一把剑。 剑身看起来很普通。 (本章完) 第195章 染轻尘的蜕变 长公主临走时,终究还是给染轻尘留下了“入情剑”和“西域绝情花”。 作为南海圣宗唯有掌门可佩戴的宝剑,自江绾脱离宗门后便一直没有归还,后来这把佩剑被放置于皇宫内,南海圣宗几番索要都未果。 而李观世修行大成后,也就懒得去要了。 这把原本名为“斩情”的宝剑,其剑身上镌刻着关于南海圣宗《斩情诀》的口诀。 第一句便是:情丝若缕,斩则明心;爱河滔滔,渡之见性。 染轻尘对于南海圣宗有过了解,若想修行大成,需行“斩情”之仪式。唯有断舍红尘诸般纷扰,使心如明镜,照见五蕴皆空。 染轻尘在玄机剑宗修行的时候,曾问过自己的师父:“所谓的斩情,便是让变得无情吗?” 师父当时沉默了许久,才笑着说道:“修行之路,非独孤峰凌寒,亦非幽谷匿影,实则在于心性之磨砺。世人常言“情之所钟,乃入世之锁”,殊不知“斩情”非无情,乃是超情。” “超情?弟子不懂。” 染轻尘那时还小,对于男女之情完全不懂,只是觉得记忆里,自己的母亲很温柔,跟“斩情”二字完全搭不上边。 “楚器是谁?”染轻尘一怔。 姜守中将与楚器相识的经过大概讲了一遍。 染轻尘自始至终都想学李观世。 或许是因为拥有了娘亲佩剑的缘故,握在手中,恍惚能感受到娘亲的温度。 姜守中注意到了桌上一朵奇怪的冰蓝色花,刚要细看,被女人收了起来。 在这超脱的视角下,自己显得既陌生又熟悉。 姜守中还在思考梦娘的困境,也不晓得梦娘究竟打算用什么办法渡过难关,之前离开茶馆后,面对询问对方也不说。 按理说楚器身为青州六扇门中人,既然无大碍,也该回来报到了。 无意间,女人瞥见了皓腕的金色镯子。 娘亲选择的路,是错的。 此时走在姜守中的身边,染轻尘没有了平日焦躁、纠结、歉疚或喜悦的繁杂小情绪,唯留一片澄净空明,心境如镜。 而李观世的成功,也给了更好的佐证。 后来她慢慢了解到,娘亲舍弃“斩情”,选择“入情”之道,最终失败……这让染轻尘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师父说道:“所谓‘超情’,便是心无所住,方能凝神聚气,踏入修行之深层境界。” 一幕幕曾经与姜守中相处的画面,如同老电影的胶卷在脑际快速倒带。 斩不断红尘丝缕,何以窥天道之万一? 染轻尘摇头道:“我没听过这个人,或许已经回来了,回头我问问单主事,他是青州六扇门的主事,应该了解。” 心无所住…… 看到姜守中回来,染轻尘从纷乱思绪中回神,微笑道:“我已经从长公主那里问了她在江中救人的情况,那些人并无大碍。” 经历了历代主人后,对心境的磨练更为纯粹。 自己真的能做到处红尘中而不恋情爱吗? 但是她并不想成为第二个李观世,而是想让娘亲的“无双剑仙”这个名字重新展现于世人面前,不再被那些俗人耻笑。 “楚器没回来吗?”姜守中疑惑问道。 街道上,二人肩并肩走着。 染轻尘起身说道:“我们先去找厉南霜她二舅吧。” 她感觉自己渐渐抽离了现实的躯壳,灵魂轻盈地飘浮起来,成为一个静静伫立于时光之外的旁观者,看着那一幅幅画面。 娘亲你走错了路没关系,女儿帮你更正。 不舍、不要、不弃、不愿…… 从那以后,染轻尘记住了。 染轻尘一阵晃神。 当然,她并不打算服用“西域绝情花”,借助外物终究有违本性,唯有自己本心斩情才是正道。 因为离的并不远,染轻尘未选择乘坐马车,与姜守中共步而行。 “好。” 染轻尘握紧长剑,清丽澄澈的眸中闪烁着坚定之色。 这把剑本就是南海圣宗的至宝,具有“静心”的作用。 在姜守中苦恼之际,染轻尘同样陷入一种玄妙的境界。 而从剑身传递而来的清明气息,仿佛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洗涤着她的心神,令女人思绪空灵,心智得以前所未有的清醒与敏锐。 情在何处? 若是不恋,她对姜墨为何会在乎。若是在乎,又为何不愿承认。既不愿承认,又怎会想着霸占…… 从与姜墨初次见面的反感,到无奈成亲,到坦诚心迹。从因为被厉南霜抢夺的嫉妒,到患得患失,到纠结。从漠然冷淡,到欣赏,到在意…… 纷纷扰扰的复杂心绪,如一根根蚕丝缠在女人心间。 她就像是一個螃蟹,钳住了一钳沙子,又松开手,又钳住…… “我可真是又贱又作啊。” 望着记忆画卷里的“自己”,染轻尘自嘲一笑。 她想起当年因为和厉南霜争夺那只小猫,自己把大小姐蛮横的心性做到了极致,虽然最后放手了……可终究是令人讨厌的。 记得师父曾有过这样一番话:“轻尘,你最大的问题就是‘放而不放,舍而不舍’,等到真正放下的时候,却又是你最伤的时候。” 放而不放,舍而不舍……故此,最扰心。 染轻尘似有所悟。 这一刻,女人的心绪再次飘渺。 周遭市井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帷幔轻轻隔绝,摩肩接踵的人潮与鼎沸之声悄然隐退,只遗她踽踽独行于一片虚无的长街。 街巷空寂,心如止水,仅闻足音回响…… 每一步落脚,皆激起心湖微澜,涟漪轻漾,继而又迅速归于宁静。 仿佛万物轮回,终归于太虚。 缕缕纤细而错综复杂的丝线,在眼前渐次显现,交织缠绕,如同织女之梭。织就一幅幅斑斓的记忆织锦,于虚空中静静铺展。 因果线…… 染轻尘心神豁然通透,拔剑斩下! 刹那间,那些缠绕交织的因果之线,宛若细丝般——被精准而决绝地斩断。 这一剑落下后,周遭景象瞬息间复归常态。 市井人声再度鼎沸,行人如织,摩肩接踵……染轻尘依旧与姜守中肩并肩默默走在街道上,而那把佩剑她也始终未曾出鞘过。 仿佛刚发生的异象不过一场幻梦。 此时却有一团白雾之光,隐隐自染轻尘周身缭绕着,似有若无,透体而出。 本就清冷绝美的她,更显几分超凡脱俗之韵。 “怎么了?” 姜守中察觉到了身边女人的异常。 在他视线里,并未发觉异象,只是能感受到对方不一样了。 染轻尘微微一笑,“没什么。” 女子忽地加快步伐,与姜守中拉开距离,随即蓦然转身,双手背负于身后,笑盈盈的看着姜守中说道:“姜墨,喜欢谁就放心去喜欢,我不会在意的。” 这一次,女人是真的不在意了。 情法两忘,道心自现。 染轻尘,只差一步便入“入圣”之境! …… 远处一座阁楼之上,李观世默默凝视着这一幕。 “内观自心,外斩俗念,使情不困于我,我亦不困于情……” 李观世喃喃道,“这丫头竟真的悟得了“情空”之境,师姐啊师姐,斩情与入情,究竟谁能更胜一筹呢。至少你女儿,认为你是错的。” 一阵风吹来,浮动女人发丝,飘扬的裙袂裹出一抹娇润曲线,宛若谪仙。 “多谢李真人相助。” 身后,长公主周琬月轻移莲步,袅袅娜娜一欠身,敛衽行礼。 李观世淡淡道:“我只是利用‘斩情剑’,将染轻尘拖入‘情转法界’的玄妙心境之中,至于她能否悟得‘斩情’真谛,在于她自己。至少她悟到了‘情空’境界,是我没想到的。” 周琬月笑道:“总之,我的目的也达成了,我会遵守约定,将那东西送到南海圣宗去。” 李观世笑道:“如今染轻尘即将踏进‘入圣’境界,可是更有魅力了,你就不怕你那位心上人,更迷恋她?若我是男人,肯定会更喜欢的。” 周琬月望着远处染轻尘的模糊身影,淡淡道:“迷恋是一回事,可有没有念头,又是另一回事。当喜欢的女人站的越高,离他越远,也就仅仅只能作为念想了……这时候,才会真的放弃。” “有道理。” 李观世对此深有感。 当初她尚在二八少女时,江湖上有多少爱慕者为她而疯狂,不少青年俊才发誓,此生绝不娶别的女人,包括那位冷静的父亲。 可当她站在绝顶高处时,那些发过誓的男人全都黯然退场。 迷恋依旧迷恋,但已经灭了那不切实际的心思。 就和买东西一样。 喜欢上了一件昂贵的物品,于是决定攒钱去买,可某一天却发现这件物品已经变成了天价……这时候,也只能无奈放弃。 李观世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师姐当年明明都快要成功了,为何要选择“入情”呢。 无双剑法的最后一式又是什么? 虽然前段时间和洛婉卿闲聊时,她表示要给洛婉卿展示无双剑法的最后一式,但其实她并没有悟出来,否则当时就已经施展了。 —— 姜守中并不知道染轻尘发生了什么,但他明显感觉到女人更“干净”了。 对,干净。 一种由内而外的干净。 仿佛是一块毫无杂质的玉,于俗世中自持一份不染纤尘的高洁。 又如一缕青烟,看得见,抓不住。 染轻尘伸出手,“给我一个手镯。” 姜守中愣了愣,从怀中掏出一个手镯递给她。 染轻尘拿过手镯,将自己手腕上,品相最好的那只金手镯递给他,笑着说道:“送女孩子至少要用心,送好一点。至于我,作为伱的妻子随便应付一下就行。” 姜守中眼神古怪,接过手镯并未多说什么。 手镯上还残留着女人的体温与香气。 可到了院门口时,染轻尘却又反悔了,把手镯要了回去。 给谁都可以,但唯独不能给厉南霜,与有些人成为冤家,那是一辈子的冤家。 小院内,厉南霜正在练刀。 看到姜守中到来,少女美目一亮,“焖面!” 看到娇俏可爱的少女,姜守中由衷露出发自内心的温煦笑容。 有些女孩子天生就是阳光,看到她的那一刻起,心情就会变好。 厉南霜习惯性的挽住姜守中的手臂,忽然瞥见染轻尘,咦了一声,打量着对方,“不错嘛,快要摸到入圣门槛了?” “勉勉强强吧。”染轻尘笑道。 对于厉南霜和姜守中的亲密,不同于往日的生恼,此时并没有什么反感。 情空之境便是如此,会让人置身于旁观者的角度,将情绪摘出来,保持绝对的理性。 “不错,不错,今晚你请客,咱们庆祝一下,野鸡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厉南霜笑眯眯道。 染轻尘俏白了一眼,“请路边的狗也不会请你。” 姜守中很无奈,每次这两人碰面都免不了唇枪舌战一番,赶紧转移话题,“头儿,你二舅身边有个叫妍儿的姑娘,对吧。” 厉南霜点了点头,“对,在屋里照顾我二舅呢。” (本章完) 第196章 安和村屠杀主谋 “你找妍儿什么事?”厉南霜问道。 刚练过刀的少女额际间细汗微沁,晶莹如珠,几绺柔丝黏在鬓颊边,娇俏中更显几分柔媚。 姜守中说道:“我和轻……染大人来调查前知府被杀一案,目前也只有妍儿和那位前任知府贺本全比较亲近。另外,梦瑶阁血案里,这个叫妍儿的姑娘并不是什么良善角色,你二舅是被她蒙蔽的。” 厉南霜秀眉一挑,“这女人果然有问题,我就说怎么怪怪的。” 对于姜守中的话,厉大爷无条件信任。 她立马转身进入屋内。 拿着大刀就要剁碎了那女的。 然而少女却愕然发现,之前还在屋内伺候二舅的妍儿,此时不见了踪影。 “二舅,妍儿呢?” 厉南霜踢了踢男人耷拉在床外的腿。 这模样,就像是在打量女婿似的。 文二爷想起来了,眼眸陡然一亮,看向姜守中的目光带着几分好奇。 见二女又要争吵,姜守中赶紧出场,对文二爷问道:“文二爷,我们有重要的事情找你。” 厉南霜没好气道:“行了,谈正事。另外,我可不比你小,我是姐姐。” “你又是谁啊。” “文二叔。” 文二爷打量着眼前小白脸。 姜守中解释说道:“文二爷,我们是有案子来调查妍儿姑娘的,在梦瑶阁血案里,妍儿姑娘是残害那对姐妹的帮凶,当时天妖宗护法金鳌原本是杀她的,但被你救了,那女人一直在骗你。” 刚服过药的文二爷显得几分困意,正眯着眼休息,听到外甥女的询问,懒散说道:“不知道,可能是去买菜了吧。” 染轻尘虽然和厉南霜相互瞧不顺眼,但对这位性格洒脱的文家二少还是很有好感的……记得年幼时,对方带着小南霜经常串门时,送她很多小礼物。 文二爷一愣,睁开眼睛看到染轻尘出现在屋内,一边打量着对方,一边打趣道: “我为什么要惊讶,我知道她在骗我啊。” “然后?”姜守中看着对方面无波澜的模样,皱眉问道,“文二爷伱就一点都不惊讶?” “哦,然后呢?” 染轻尘比划了一下两人个头,“可你确实矮。” “哦……小姜是吧。” 又瞅了眼对方的胸……还比我小。 染轻尘笑道:“厉妹妹这么漂亮,只要愿意,想娶她的人还少吗?” 染轻尘进入打了声招呼。 厉南霜没好气道:“焖面,我的手下。” “都说女大十八变,小轻尘是越来越漂亮了啊,哪像我家这假小子,就知道整天抱着大刀吓唬人。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嫁出去,愁死人啊。” “??” 屋内三人愣住了。 厉南霜瞪大了美目,“你知道她在骗你?” 文二爷点了点头,“对啊,但哪有如何呢,爱情不就是相互欺骗的吗?我乐意被骗怎么滴?年轻人,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文二爷警告姜守中。 姜守中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啪! 文二爷脑门被拍了一巴掌。 厉南霜瞪着杏眸道:“你是耳朵有问题还是脑子有毛病?那女人在骗你,没安好心!” “证据呢?” “焖面说的。” “焖面小姜,证据呢。” “啪!” 文二爷脑袋又挨了一巴掌。 竟然敢有人质疑焖面……厉南霜怒道:“焖面说那女人有问题,就一定有问题!我告诉你文老二,这屋子里没有谁比焖面更聪明。你,我,再加上这个蠢木瓜,都比不上焖面。” 蠢木瓜是谁? 姜守中听着有点懵。 他下意识看了眼染轻尘……颈部以下的木瓜……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文二爷委屈道:“小南霜,你二舅这把年纪了,遇到个愿意骗我的真心人不容易啊,你就让她骗一下二舅怎么了?到头来二舅……好好好,别打了,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你们随便去找吧。” 文二爷抱着脑袋,怕了这外甥女。 厉南霜冷哼一声,对姜守中说道:“要么真的去买菜了,要么听到风声跑了,我先去附近找一找,你们先在这里等着。如果她回来,你们直接抓了。” 厉大爷是個风风火火的性子,说完就跑没影了。 姜守中本想跟着去,但犹豫了一下,决定从文二爷这里询问些线索。 “文二爷,妍儿姑娘有没有跟你过说什么关于前任知府贺本全的事情?” “没有,对于她的过去我不感兴趣。” 文二爷摸着被打疼的脑袋,一脸深情的说道,“我只在乎我们的将来。她不嫌弃我岁数大,长得丑,我不嫌弃她嫁过人,这就是爱情。” 姜守中对于这种恋爱脑很是无奈。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要接近你呢?毕竟你岁数这么大,还长得丑……这可是你说的。” “……” 文二爷被扎了心。 姜守中说道:“很大几率,那位妍儿姑娘的目标就是厉南霜,你想追求自己的爱情没错,但你外甥女的安全你得考虑吧。” 文二爷紧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许久,他坐起身对姜守中认真说道:“小姜你说的没错,我应该和妍儿私奔的,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人生活的地方。这样一来,伤害不了别人,只有我们俩在彼此伤害,彼此深爱……” 姜守中揉了揉眉头,也懒得问了。 染轻尘不由感慨万分。 爱情这东西真是太吓人了,活生生把一个人给变成了智障,幸好自己清醒的快。 女人看向陷入苦恼的姜守中,若有所思。 也不晓得姜墨喜欢的女人究竟是谁,在悟得“情空”境界后,她是真心希望对方能获得真爱,自己之前太作了,差点毁了对方。 若下次夏荷她们愿意亲近,那就亲近吧。 “说起来,我在梦瑶阁的时候,认识了一位朋友。”文二爷忽然想起一事,对姜守中说道,“那人是前任知府的幕僚,我俩喝酒兴起后,他告诉我,那位前知府大人曾经是滦州知府。” 姜守中眼皮一跳。 安和村就属于滦州管辖。 “然后呢?”姜守中问道。 文二爷思索了许久,拍了拍脑袋说道: “当时喝酒太多,好像是说那里发生了一起兽妖袭击案件,而当时那位知府大人却拦着官兵不让去救,眼睁睁看着兽妖袭击村子,事后还故意泄山洪……” 姜守中下意识攥紧拳头。 兽妖、山洪……对方口中所说的,应该就是安和村事件。 如果文二爷所言是真的,那这个知府真是该死。 …… 集市街道上,找了许久的厉南霜并没有发现妍儿的身影,便明白对方一定是跑了。 这让少女颇为恼怒。 早知道她就应该先相信自己的直觉,把那女人抓了再说,都怪二舅那个蠢货。 算了,先回去再说。 厉南霜朝着住屋小院而去。 在少女身影彻底消失后,一处巷道拐角,一位女子偷偷盯着厉南霜消失的方向,轻松了口气。 女子正是那位妍儿姑娘。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忽然捂住了她的嘴巴,将她拖进了暗巷之中。 妍儿骇然,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 砰! 被拖进一个昏暗的废宅内,那只粗糙的大手掐住了她的脖颈,摁在墙壁上。 女人后脑勺撞在墙壁上,七荤八素的。 而当妍儿看清楚对方面容后,神情一片呆滞。 “老……老爷?” 男人冷笑道:“是不是以为,我被曲红灵给杀了?另外,我现在有了新的身份……叫楚器。” 男人正是和姜守中在一艘船上的楚器。 前任知府,贺本全! (本章完) 第197章 青龙机缘 女人脖颈被掐的青紫一片,几乎要喘不上来气。 贺本全放开她。 女人瘫软在地上,不住的咳嗽,试图将那濒死边缘的一缕生气重新拽回胸腔。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三皇子的人?” 贺本全背负着手,脸色冰冷,“三皇子这些年来到处在一些官员身边安插棋子,用来监视,或者搞暗杀……有些官员是傻子,可惜有些并不是。” 贺本全低头死死盯着女人, “这些年我故意贪污受贿,甚至被自家小妾戴了帽子都装作傻子,在那位三皇子眼里,我就是个废物是吧,是不是觉得我很好拿捏?” 妍儿神情骇然。 昔日那个贪财、懦弱、窝囊的丈夫,在这一刻竟变得如此陌生。 作为三皇子的派系中人,有些脏活需要交给下面人干的,比如眼前这位前知府,但是周伈并不能完全信任他们,就会在身边安插暗桩监视。 因为她知道,宫里那位林贵妃和三皇子其实……有私情了。 贺本全眼神透着玩味,“像三皇子的娘亲,万贵妃。” 贺本全没有说下去,但妍儿早已冷汗直冒。 事实的确如对方所说。 如此说来,贺本全被提前解救并得知真相,并不意外了。有林贵妃给他通风报信,三皇子想杀他始终会慢一步。 妍儿此刻只觉浑身发冷。 前太子周琝就是最好的例子。 既然伪装不在,妍儿便不再装傻,颤声道:“老爷你听说我,太子殿下是想着救你的,可没想到曲红灵突然出现……” “当我是三岁小孩?”贺本全揪住女人的头发,寒声说道,“要不那个贱货举报我,导致我被抓进大牢,你恐怕早就动手了吧。” 总之,只要一天不登上皇位,只要还有竞争对手,哪怕成为太子也会睡不安稳。 看护的人中不仅有皇帝的人,还有当时太子周琝的人……使得三皇子没法杀掉这个隐患。 要知道太子之位的争夺本就是很残酷的,哪怕皇帝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也会因为各种变故而改变主意,各皇子之间暗地里的斗争始终不会停歇。 我一直希望自己能侍奉明君,去京城当更大的官,施展我一身才华造福万民,所以我一直忍着。但三皇子,终究还是让我失望了。 贺本全淡淡道:“怎么?是不是很想知道我被谁救了?你们难道不知道,我还有个做贵妃的远房堂姐吗?真以为,我们的亲戚身份是假的啊。真以为,林贵妃已经完全变成你们的人了啊。” 贺本全叹息道:“我并不想做一个坏人,也不愿做一个贪官,可惜官场如染缸,你若是没点手段,不把自己染成一身黑,是当不了官的。 尤其在当时太子之位尚未稳固之时,做的脏活就更多了。 而相互之间在对方阵营安插棋子,就显得很平常了。 她就是安插在贺本全身边的棋子。 “啪!” 贺本全唇角勾起一道讥讽,“当初我费尽心思将那位远方堂姐塞进选秀的秀女中,伱以为我只是在讨好陛下吗?我真正的目的……是三皇子。 最终被押送在大牢内,层层看护。 妍儿浑身发抖,血液似被凝固在娇躯。 可如今该死的人,却生龙活虎的出现。 妍儿浑身一震,眼神透着不可思议。 “我贺本全之所以原本帮三皇子,是因为我跟大皇子周琝有仇。但更重要的是,我曾经坚信三皇子能成为一个好皇帝,为此我愿意为他干那些脏活,……” 女人被一记耳光掴趴在地上。 贺本全作为三皇子的“狗”,帮三皇子干了很多脏活,深知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说实话,妍儿并不知道曲红灵为何要去刺杀,也无法得知是不是三皇子的手笔,但贺本全的死确实缓解了三皇子的危机。 之后便发生了曲红灵刺杀事件。 妍儿抿着淌血的嘴唇没有出声。 “我……我不知道。” 堂姐安排我远走凤城,隐姓埋名,但我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我突然想起来,当时安和村屠杀事件发生后,三皇子将我调到了青州,安排我做的那件事……眼下三皇子来到青州,是否说明,那条青龙快要孵化出世了?” 当时她接到三皇子的命令,打算等贺本全完成青州的任务后,便对他下手,结果贺本全身边的那個小妾为了一个采花贼,进行举报。 如今我那位远房堂姐与万贵妃又很像,而且身份也是贵妃,你说三皇子……” 眼前这个曾经被三皇子当作哈巴狗的下属,原来暗地里竟然也如一头毒蛇,盯着主人。 我那位远房堂姐为什么会受陛下的宠爱?是因为她长得像一个人。像谁?” 导致贺本全一时成为了焦点。 贺本全蹲下身子,捏住女人的下巴,冷冷说道,“可惜三皇子让我失望了,甚至打算灭我的口?” “我……我也不清楚啊,但老爷你相信太子,他真的……” 贺本全声音淡漠如冰,“三皇子那般性情薄凉之人,当年为何对牡丹花妖网开一面,又对她念念不忘,原因便在于,那位牡丹当时扮演了万贵妃的模样。 “曲红灵为什么要杀我?” “应该要出世了吧。否则这会儿,三皇子应该去边疆,而不是待在这里。” 贺本全目光幽然,笑道,“比我们预想中的要早一些,那颗龙蛋乃是龙族大妖中,血脉最纯正的一颗。一旦这条青龙出世,若能将其降伏,成为其主人,等于是拥有了青龙一族的图腾。 当然,它具体还有什么作用我不知晓,但……三皇子既然那么看重它,说明它很重要,若是被人捷足先登了,你说他会不会很生气?” 妍儿紧咬着粉唇,没有说话。 当初负责青龙蕴养的工程,是眼前这位前知府。 他知道青龙被藏在什么地方。 甚至包括里面的阵法机关,他也了如指掌。 贺本全还真有可能,提前一步从太子手中将那条出世的青龙给拿到手。 “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这么多废话吗?” 贺本全再次托起女人的下巴,笑着说道,“我需要你帮我做点事。” —— 上官云锦细致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衫,每一道褶皱都被他耐心地抚平……像他这种精致且有些许洁癖的人,最在意的便是形象。 背上擦拭干净的画轴,上官云锦打开客栈门。 却发现门外俏生生站着一位女子。 女人一身素裙,气质高贵,怀中抱着一卷画轴。 上官云锦微微一愣,随即唇角勾起温煦的笑容,恭敬却又疏远的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怎么?听说我来青州了,就准备快点跑路是吧。” 周琬月打趣道。 上官云锦哑然失笑,“公主殿下说笑了。” “临摹了一幅画,帮我看看如何。”周琬月迈步进入房间,见对方杵在门口,不觉蹙眉,“就这么怕被别人说闲话?” 上官云锦轻声说道:“君子不器,焚人焚己。” “行吧,若是被别人偷听了我们的谈话,后果你负。”周琬月俏白了一眼。 上官云锦微微一笑,依旧站在门口,也不关门。 “说起来先前去六扇门见了轻尘一面……” 周琬月语气随意,端坐在椅子上由衷赞叹道,“不愧是当代年轻一辈中最有天赋的天骄,仅差一步便可踏进入圣境界,甚至悟得了‘情空’之境。” 上官云锦愕然,原本噙在唇角的笑意顿然凝固。 窗外的光线在此刻变得暗淡。 一切情绪落入湖底。 许久,他若有所思,轻轻关上房门。 周琬月唇角悄然弯起,展开画轴轻声说道: “这些天我在临摹仲元子大师的《山水无梦图》,一直摸不到精髓,后来我在想,既是无梦,那便是山不是山,水不是水……结果迷迷糊糊临摹了一幅。” 上官云锦望着透着一股子空灵之境的山水画,轻声说道:“公主殿下很有灵性。” 周琬月笑容轻媚,眨了眨眼,“能得到你这位画君子夸赞,是小女子的荣幸。不过画中缺一些自然韵味,上官公子能否帮我补充一笔。” 上官云锦皱眉道:“公主殿下有什么事直说吧。” 周琬月目光微落,眼帘低垂,朱唇微微抿起,沉默片晌后,美目看向对方背在身后的画轴,笑盈盈的问道:“不知上官公子的生肖妖图,一共收纳了多少只妖?” 上官云锦略一犹豫,淡淡道:“四只。” “可曾有龙?” “龙?” 上官云锦表情错愕,随即苦笑着摇头,“世上龙妖本就稀少,我哪有本事吸纳龙妖。” 周琬月问道:“生肖妖图若是吸纳了龙妖,其威力是否会更大。” “那是自然。” 上官云锦点头说道,“即便是差一点的蛟龙,其能发挥的威力也是不容小觑的,更重要的是,若是能收纳龙魂,以后吸收其他生肖之妖也会容易很多,毕竟龙乃万灵之尊。唯一可惜的是,生肖法印丢失了,否则……” 上官云锦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女人,“公主殿下今日前来的目的是……” “青州有一条龙妖,乃是青龙。” 周琬月不卖关子了。 上官云锦瞳孔蓦地收缩,呼吸略显急促。 他努力让自己心境平复下来,并没有开口,而是注视着这位大洲身份高贵的长公主,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 龙妖! 即便是万寿山川,也养了两条龙而已。 一条墨蛟,一条鱼龙。 更别说是“天之四灵”之一的青龙,那可是仅次于传说中烛龙的正统龙妖! 周琬月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润了润喉咙,才慢斯条理的说道:“三皇子……也就是太子殿下,曾得到过一颗青龙血脉的龙蛋,因为青州有龙凤上古残阵的缘故,便将其进行孕养。 原本是由上一任青州知府贺本全负责的,贺本全死后,由现任知府看护,他是太子的人。近段时间,那颗龙蛋有孵化破壳的痕迹,所以太子并没有如计划那般去边关,而是留在青州。” 上官云锦诧异看着她,“你想让我从你皇弟手里,抢走那条青龙?” 长公主莞尔笑道:“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线索,你愿不愿意去争取,是你的事情。作为姐姐,还是希望自家弟弟能获得一场机缘。” 上官云锦神情复杂。 他走到那副画前,望着女人一笔一划勾勒出的山水,柔声说道:“你这样……会让你父皇生气的,为了我,不值得。” 对于皇族来说,青龙意义非凡。 给未来国君带来的好处不可估量。 身为皇家子嗣的长公主,为了一个外人,竟坑自家的弟弟,着实有点…… 上官云锦又好笑,又感动。 “父皇希望三皇子可以多磨练自己,所以这一次,就当是对我弟弟的一次磨练吧。能得到青龙,说明机缘是他的,得不到,说明他配不上这个机缘。” 周琬月语气轻描淡写。 上官云锦思索少顷,说道:“即便有生肖妖图,我的胜算也不大。首先,我没有生肖法印,只能用万寿山川的术法去收复。其次,太子殿下肯定有龙元,只要有了龙元,可对付天下任何龙妖。” 然而周琬月却摇着螓首, “起初我也以为,父皇会把龙元给太子,但据我所知并没有。所以太子应该也打算使用什么秘术来降伏青龙。总之,你们争夺的机会是一样的。” 太子没有龙元? 听到女人所说,上官云锦内心很是诧异。 皇帝连龙元都不愿给太子,难道真打算磨练对方? 这父亲有点太狠了吧。 若是如此,那自己的胜算确实大一些,毕竟有生肖妖图在……想到这里,上官云锦一时心头火热。 难道这就是自己的机缘? 望着周琬月清丽的面容,联想对方为自己所作的一切,上官云锦心中某根弦轻轻被拨动了……然而脑海中,却又浮现出染轻尘的倩影。 情空境…… 这世上真没有让你动心的男人了吗? 不! 我不会放弃! 上官云锦攥紧了拳头。 他轻吐了口气,手腕一翻拿出那支随身携带的狼毫,于画卷上轻轻点了一笔。 刹那间,画中山水仿佛活了一般。 周琬月美目熠熠。 上官云锦笑容洒脱。 既然机缘到来,那我……也只能勉强收下了。 (本章完) 第198章 坐摇摆车 时间飞逝,转瞬间又是几度晨昏交替,数日光景悄然而逝。 这些天姜守中白日陪着厉南霜去寻找妍儿,傍晚与染轻尘一起研究关于青州前任知府的一些案宗,晚上则是和梦娘探讨人生。 虽然妍儿未能找到,但对贺本全的调查却有了新的发现。 从一摞摞卷宗中抽丝剥茧,姜守中发现了一些疑点线索,甚至亲自跑去当初曲红灵刺杀贺本全的大牢内勘察,最终得出结论—— 前任知府贺本全根本就没死。 是有人暗度陈仓,觅得面貌酷似的替身,瞒天过海。 这个调查结果无疑震惊了染轻尘。 此时书房内,摇曳的烛光如豆,星星点点。 染轻尘凝眸细看着姜守中笔下条分缕析的推理论证,眼中波光潋滟,每阅一条,眼中疑惑渐消,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 当她再次抬首,望向姜守中的目光中满是惊诧与赞叹。 原本已经是钉死的案卷,就连素以严谨著称的刑部亦未曾提出丝毫质疑,却被姜墨发现了破绽。 自家这位夫君是真厉害。 “既然贺本全被人暗中掉包,那么谁有这么大的能力可以做到?又有谁会愿意救他?” 染轻尘提出了疑问。 姜守中拿起一本笔录册说道: “贺本全将自己远房堂姐塞进秀女,如今那位堂姐已成为皇帝最受宠的贵妃,这么一层关系,肯定有能力去救。” 义姐…… 染轻尘微微蹙眉。 那位林贵妃将她认作了义妹,两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这次之所以前来青州调查,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位义姐的缘故。 “可是林贵妃曾说过,她和贺本全并没有亲属关系。其实地方有一些官员,在进献秀女的时候都会进行押注,与一些潜力不错的秀女攀上亲戚关系。” 染轻尘说道,“若是选中了,自然鸡犬升天。若是没选中,也不损失什么。所以当时看来,没人会觉得林贵妃和贺本全有亲戚关系。” “真真假假,谁能分得清呢,反正在我看来,只有这个林贵妃才有能力救贺本全。” 姜守中舒展筋骨,悠然自得地伸了个懒腰,随即漫不经心地拿起一侧茶盏,轻啜一口。 茶香入喉,褪去了些许疲惫。 姜守中看了眼外面天色,开始思考今晚和梦娘研究些什么新动作为好。 要不学学那位洛家家主? 螺旋升天? 一字马倒挂? 染轻尘则陷入了沉思。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位义姐可不简单。 从宫里把手伸到青州,在众人眼皮底下进行偷梁换柱,确实厉害。 “如果贺本全没死,现在又会去哪儿?” 染轻尘好奇问道。 这时,她看着男人手里的茶杯,面色古怪。 姜守中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拿错了杯子,一边喝着,一边说道: “谁知道呢,或许隐姓改名藏起来了。总之现在的重点不是他的生死,而是当初贺本全是受了谁的指使,泄山洪淹没安和村。” 染轻尘略一踟蹰,终未出言点破,以免生尴尬,转而轻声探询:道:“你觉得会是谁?” 女人嫩白的俏脸浮起一抹淡淡红霞。 虽说她已悟得“情空”境界,但也只是情绪上的理智,该有的女儿心态还是有的。 姜守中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又不是神仙,关于贺本全的有些卷宗明显是残缺的,甚至包括他在滦州担任知府时履历记录,都被抹去。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背后实力不容小觑。” “能使唤知府的官员并不多,而有能力将他调任至青州,说明宫里有人。” 染轻尘分析道,“林贵妃是不可能的,她有能力救人,但没能力给自家亲戚调任,除非是在皇帝耳旁吹枕头风。可是依当今皇上的性格,后宫一旦干政,后果不堪设想,兰妃就是最好的例子。” 听着染轻尘分析,姜守中说道:“要么是内阁大臣,要么是太子。” “太子……” 染轻尘美目一闪,垂眸思忖。 “咚咚!” 锦袖轻轻敲门,小心翼翼探入半边脸颊,灵动双眸在书房内来回游移,“姑爷,小姐,你们不打算吃饭吗?我都已经热了好几次了。” 二人一怔,这才意识到晚饭还没吃。 “不好意思,我忘了。”染轻尘轻笑,指尖不经意掠过耳边青丝,对姜守中歉意道,“我们先去吃饭吧,明日再调查。” 姜守中摆手笑道:“无妨,反正我也不饿。” …… 锦袖的厨艺一如既往的精湛,尤其是那红烧佳肴,色泽鲜亮诱人,滋味醇厚,即便是多次温热,依然能勾起人馋涎……姜守中赞叹道:“锦袖姑娘,以后谁娶了你真是有福了。” 锦袖俏脸微红,心里又美滋滋的,眼眸弯成好看的月牙儿,“姑爷我可不嫁人,一辈子跟着小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染轻尘眼波流转,在二人身上来回转动,樱唇轻衔着筷尖,似在品味着食物,却又若有所思……女人的心思仿佛随着筷尖轻轻拨动。 思索之际,一块红烧肉夹在她的碗中。 “最近查案都瘦了很多啊,多吃点肉,你看看锦袖,圆润圆润的,多可爱。” 姜守中打趣道,顺手给锦袖也夹了一块过去。 “姑爷是说我胖吗?”锦袖泫然欲泣。 姜守中打量着锦袖,轻轻点头,“确实胖,就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锦袖一时分不清究竟是在夸还是在嘲讽,嘟起小嘴。 染轻尘望着碗里的红烧肉,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莞尔一笑,张开樱唇吃了起来,似乎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偶尔看看锦袖,带着笑意。 吃过晚饭,姜守中并没有休息,趁着夜色不算太深,在空旷院落内练拳。 因为染轻尘是新院主事的缘故,这座独立小院鲜有外人打扰,姜守中也乐的清净。 染轻尘吃过晚饭后又去书房处理了一些公务,回来时看到姜守中在练拳,不由自主地放缓了步伐,在门槛边娉婷而立,凝眸观看。 待姜守中练拳结束,染轻尘好奇问道:“你有学剑法吗?” 姜守中怔了怔,轻轻点头,“学了。” “练给我看看。” 染轻尘来了兴致。 姜守中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要看他练剑,回想晏长青教给他的剑术,便简单挥了几下。 “这是什么剑法?” 染轻尘看的有些发愣。 姜守中面带赧色,嘿嘿一笑道,“随便瞎练练。” 染轻尘眸光微敛,沉吟半晌后忽然问道:“无双剑法你还记得吗?” 姜守中轻轻点头。 那剑法已经烙印在了心里,不可能忘记。 染轻尘回屋将“斩情剑”拿了出来,对姜守中说道:“试着练一次。” 既然已经悟得“情空”之境,染轻尘很好奇能否以这样的心境来修炼娘亲的无双剑法,若是能完整修行成功,又会是什么威力。 “现在?” 姜守中愕然。 染轻尘细长的眉尖蹙起,“不方便?” 姜守中摇头笑道:“没。” 他抽出腰间对面妻子赠送的灵水剑,剑身流转着潺潺波光,晶莹如同秋水,于夜幕之下更显空灵,与四周的暗色形成鲜明对比。 “开始吧。” 染轻尘深呼吸了一口气,挥剑起舞。 二人分立庭中,各自行云流水般舞动手中长剑,仿佛两道幽谷清风,互不相扰,却又暗自交织着无形的韵律……无双剑法刚开始,便是各自练剑。 偶有那么一瞬,剑光交错轨迹,轻轻一抹,剑尖与剑脊在空中擦出微妙的火花。 染轻尘本就是剑道天赋极高的大师,其挥剑之时,宛如天人合一,无不契合自然,周身环绕着一股超凡脱俗的灵韵,仿佛天地精气汇聚一身。 此刻女人三千青丝随剑舞动,在朦胧夜色下更显飘逸,如同九天玄女翩然而降,不染尘嚣。 姜守中有五行道门河图相助,世间任何功法在他手里都能熟练修行,每一式每一划皆力透剑尖,展现出无匹的阳刚之力。 此时的他如同烈日炽热,其势之猛,让人感受到一股蓬勃向上、不可阻挡的雄浑气概。 一阴一阳,一男一女。 随着二人剑法不断递进,由最初的各自为营,到后来动作与气息渐趋一致,如同潮水相汇,由疏至密,默契悄然生根。 剑光闪烁间,刚猛与柔韧巧妙结合。 剑招与剑招之间,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牵引,流畅地交织、缠绕。 最终,两道身影几近重迭,难分彼此。 在剑法的催动之下,二人完全处于一种忘我之境。 随着最后一式剑招戛然而止,一股沛然莫御的剑气激荡开来,仿若无形之刃,割裂了周遭的宁静,层层迭迭地扭曲编织,织就一幅流动的画卷。 星辉月影在这一刻似乎都受到了牵引,轻轻摇曳。 剑意悠长,回响不绝。 天地间的界限在这一刻变得模糊,四周景致蒙上一层梦幻般的薄纱,切割出一个独立于世的小天地,内中剑意纵横。 随着剑韵褪去,二人这才渐渐回神。 然而,当意识重归现实,眼前的一幕却令他们愕然失色。 两具身躯紧紧拥抱在一起,宛如经年累月的藤蔓与古树,难舍难分。 彼此的心跳,透过薄衣清晰可感。 两瓣温热的唇,仅在毫厘之间,那几乎触碰而又未触的微妙,几乎能感受到对方温柔的吐息,带着微微的温热与馨香。 二人愣愣望着,似乎全都大脑宕机。 “小姐,我把——” 丫鬟锦袖声音戛然而止。 她的双手慌忙捂上双眼,转身之际,脚步杂乱无章地奔跑开来,留下一串银铃般的惊呼:“我没看到,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二人这才彻底惊醒,身躯骤然绷紧,随后如同被磁石排斥的两极,急速弹开,目光交织中带着几分尴尬与无措。 “咳咳……” 姜守中没料到这《无双剑法》竟然这么情意绵绵,挠了挠头想说什么,却没出声。 染轻尘俏脸涨红,心跳如鼓。 气氛尴尬无比。 最终还是姜守中率先打破沉默,“我先回去休息了。” 听着男人脚步声远去,染轻尘的心情犹如暴风雨过后的湖面,从羞赧与慌乱的漩涡中缓缓平复。 她轻轻咬住下唇,眼眸中闪烁着一丝回味与复杂。 紧接着女人眉头紧蹙,拿起手中的剑,眼神带着无比的困惑,喃喃道:“为什么会这样?‘情空’之境,竟然对无双剑法不起作用?” 女人百思不得其解。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斩情剑,却发现剑身上多了两行字: “情深似海,渡人亦渡己;情浅如烟,随风自散矣……” —— 姜守中回到屋内,发现锦袖已经在浴桶内放好了热水。 姜守中脱掉衣服,浸入氤氲缭绕的浴桶中,惬意的眯起眼睛,感受着身体毛孔舒爽的感觉。 想起刚才那一幕,男人也是很无语。 什么无双剑法,干脆叫撒狗粮剑法得了。 把人整的怪尴尬的。 不过在回味之后,姜守中不得不承认,自家妻子的木瓜是真的吓人,难怪平日里要紧裹住,这走起路来真滴是负担。 哗啦—— 一具温香软玉的娇躯出现在水中。 梦娘柔弱无骨的手臂搂住男人脖颈,唇角咬着一抹玩味笑意,“今晚心情不错吧,是不是觉得还是自家媳妇最香?” 姜守中低头亲了会儿梦娘唇瓣,无奈笑道:“只是练剑法出现的意外情况,我能感觉出来她真不打算找男人的,这几天轻尘身上的仙气更重了,我都怀疑某一天,她可能会飞升离去。” “要不试着追一下?这么仙气十足的妻子,不追就可惜了。” 梦娘打趣道。 姜守中轻轻摇头,“虽然不否认自己是人渣,但总得对妙妙和你们负责,世上绝色女人永远不会消失,总不能出现一个就泡一个吧。” “我的主子真是人间清醒啊,不过有些时候,你越不想要,却越容易得到……” 梦娘话还未说完,就被男人摁在了桶里。 小姜想让伱闭嘴。 姜守中扬起脑袋,轻呼了口气。 还是和梦娘在一起最舒坦,啥都不用想,只需要下半身思考就行。 姜守中轻声说道:“梦娘,今晚我想坐摇摆机。” (本章完) 第199章 曲红灵拜访 “什么!?” “让锦袖今晚给我暖床?” 次日清晨,阳光明媚,正在吃早餐的姜守中还没把口中的馒头咽下去,听到染轻风轻云淡丢出的一句话,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锦袖一双明眸骤然圆睁,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彩。 回想昨晚看到的那一幕,少女心想:莫不是小姐和姑爷要同房了,所以提前派我先去暖个床,让姑爷练练经验,提前摸个底? 想到这里,少女脸蛋绯红,两汪清澈的眸子被惊喜所触动,波光粼粼。 锦袖啊锦袖,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染轻尘面无表情的喝着清粥,语气平静道: “你别多想,并不是因为生怕你对我有想法,所以才迫切的给你找个女人,主要是我希望能给锦袖找个好归宿,不要让她陪着我孤独终老。 锦袖对你也并无反感,况且你身为染家姑爷,让一个丫鬟暖床也并非什么过界的事情。” 染轻尘扭头看向低着头的锦袖,眼神温柔,“锦袖,你愿意跟着姜墨吗?” 少女睫毛轻颤,如同蝶翼微展,为她平添了几分灵动与娇俏。 她刚要羞涩点头,忽然反应过来小姐话里的意思,绯色的脸蛋陡然变白,抬头愕然盯着染轻尘,“小姐,你不打算嫁给姑爷吗?” 染轻尘的眼帘低垂,细密如羽的睫毛轻轻覆盖住那幽深的瞳眸,仿佛藏着万千思绪。随即她的嘴角上扬,勾勒出一弯新月般的浅笑:“想走一条和娘亲相反的路,若是错了,那就错了吧。” 锦袖带着哭腔说道:“小姐,伱不嫁我也不嫁,我一辈子陪着你。” “傻丫头,若是某一天我飞到天上去,你怎么陪?” 染轻尘玩笑道。 “我……我……反正我要一直陪着小姐!”锦袖抽了抽小琼鼻,语气无比坚定。 一直沉默着的姜守中揉了揉眉角,决定坦白,他目光迎上染轻尘,轻声说道:“过段时间回京后,我算打娶夏荷为妻。” 话音一落,空气陡然凝固。 染轻尘神情僵住。 男人的这句话让她一时没缓过神来。 锦袖也呆住了,随即少女黯然低下头……原来,姑爷并不想要她啊。 许久,回过神的染轻尘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是因为生怕我给你乱点鸳鸯谱,所以才冒然做的决定,还是……你和夏荷姑娘有什么了?” “总之事情有点复杂,但我已经答应过她,要娶她的。” 姜守中也不打算瞒着对方了。 染轻尘娇躯一颤。 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 即便是她已达至“情空”之境,心如止水,波澜不惊,那份微妙而复杂的思绪依然能穿透心灵的平静湖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让她在这短暂中,感受到一种难以名状、恍若隔世的迷离与失神。 “夏荷姑娘也答应嫁给你了?”锦袖好奇问道。 少女心底发酸。 没想到那个冷冷冰冰的夏荷,竟然捷足先登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 锦袖的想法与自家小姐不谋而合。 毕竟染轻尘曾经最不相信,那个夏荷会和姜守中产生情感交集……结果反倒是她,只能说世间的情感真的让人捉摸不透。 姜守中有些尴尬地无奈道: “这个……倒是还没有,夏荷想待在江夫人身边,目前还没答应要嫁给我。” 锦袖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愤愤不平。 自家姑爷这么优秀的男人,那个女人竟然没答应?太不识抬举了! 染轻尘收敛起情绪,微笑道:“既然你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子,那我就不点鸳鸯谱了,回去后我去跟小姨说,若夏荷愿意,我给你们亲自张罗。不过到时候记得给我把休书写了,免得夏荷姑娘吃醋。” “不能写休书!” 锦袖闻言,心中焦急。 正待出言劝阻,却不料染轻尘凌厉的目光已先一步投来,令她不由自主地抿紧了嘴,满腹委屈化作一汪秋水,盈于眼眶。 察觉到气氛古怪的姜守中笑了笑,故作漫不经心地调侃道打趣道:“休书就先放着,说不准某一天你看我顺眼了,想嫁给我呢。” 染轻尘俏目瞪了一眼,嗔道:“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 姜守中摸了摸鼻子,没再说话。 三人默默吃着饭,怪异的气氛弥漫在饭桌上。 吃过晚餐,姜守中去找厉南霜,临出门时染轻尘忽然叫住他。 女人笑容温婉柔和,语气轻柔带着些许小伤感:“若是某天我真的想要离开世俗,去追寻一些东西,你帮我照顾锦袖,好吗?” 姜守中轻轻点头,给出了承诺,“好。” “拉钩。” 染轻尘伸出洁白的尾指。 女子笑靥如花,眼中闪烁着童真之光,姿态娇憨如同未经世事的小女孩。 姜守中怔怔地凝视着那纤细的尾指,心中不禁浮现出张雀儿的身影。 往昔的记忆与眼前的画面交错重迭,让他一时恍如梦境。 他缓缓伸出自己的小拇指,轻轻地与那温润如玉的手指勾连在一起,低声道:“拉钩。” 目送姜守中远去,染轻尘回到小院。 见锦袖托着下巴闷闷不乐地坐在门槛上,女人上前笑道:“后悔了吧,让你矜持,要不今晚就厚着脸皮去给姑爷暖床?” 锦袖闷声道:“小姐你变了。” “我怎么变了啊。” 染轻尘坐在少女身边,轻轻搂住锦袖丰腴的娇躯。 锦袖闻着小姐身上沁人的香气,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觉得你变了,你好像真的不在乎姑爷了,以前的你还是有些在意的。” 染轻尘淡淡一笑,“锦袖,你觉得以前的我喜欢姑爷?” 锦袖动了动嘴唇,不知怎么回答。 若说有的话,未免太假了。 染轻尘眺望着幽远湛蓝的天空,柔声说道:“以前的我确实很在意姜墨,但这种在意并不是喜欢,而是一种蛮横的占有。 你跟我这么久了,也知道我的性格,虽然我有时候嘴上说着不在意,心境表现的很豁达,可是我骨子里又是一种占有欲很强的人。 不是我的,哪怕我喜欢,我也不想要。是我的,哪怕我不喜欢,别人也不许拿走。 我并没有和姜墨成为夫妻的打算,并非我瞧不起他,当然,刚开始确实有,觉得他配不上我。但随着接触,他的确很优秀,和世上其他男人不一样。 而且我也看走眼了,这家伙的修行天赋还是可以的,昨晚练剑真的震惊到我了……” 说到这里,染轻尘脸蛋泛红,微微发热。 女人又想起与对方亲密相拥的场景。 染轻尘抚平思绪,继续说道:“但是我选了一条注定要孤身的路,我怕会害了他。我想学李观世,心境视万物为无物,这种情况下,若是我和他真的成为夫妻,最终伤害的还是他。 前些天我不知道怎么回事,陷入了一种很空灵玄妙的境界,这让我更理智的审视我过去所作所为。你知道吗锦袖,当我看到自己那么作的时候,真的很恶心啊,就像是一朵白莲花,假装清高,又犯贱犯蠢。” 染轻尘将微卷的鬓丝勾过耳后,却有更多紊杂垂落额前,透着难以言喻的寂寥和萧索。 她轻轻拍打着锦袖肩膀,“所以啊,人不能这样,不愿意却还攥在手里不放,这样是不对的。 总之,我会做好妻子的本分,去维护自己的丈夫,但也会真心祝福他能寻到自己的幸福。 在我握住娘亲佩剑的那一刻起,冥冥之中我有一种感觉,我好像要失去什么,所以我必须做出决定,去努力争取……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但既然选了,就不要再纠结了。”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以后喜欢上姑爷怎么办?”锦袖问道。 染轻尘失神了一会儿,自嘲道:“那就是我自己作的呗,反正我从小作到大。” 锦袖捏了捏粉拳,认真说道:“小姐,休书千万不能写!写了休书你就变成前妻了,以后你若喜欢上姑爷,就只能当小妾。 只要夫妻名义还在,哪怕姑爷三妻四妾,你的正妻位置永远不变的。 我告诉你小姐,一旦成为前妻,那地位就真的天差地别了。其他的我可以听小姐你的,但唯独休书这一块,你必须听我的!” 染轻尘被逗乐了,捏了捏少女粉嫩的脸蛋,“我家锦袖说的有道理啊,那休书就不让他写了。” “嘿嘿。” 锦袖抱住小姐,唇角上翘。 少女其实有着小心思的,未来小姐若是成为小妾,那身为丫鬟的她地位可就更低了。 唯有小姐保住正宫地位,她才能挺起胸膛。 …… 打发走小心思的丫鬟,染轻尘回到书房。 正当染轻尘玉指轻触门扉,欲推门而入之际,一股莫名的警觉如电流般窜过她的脊髓。 女人神经陡然紧绷,眼眸刹那间变得犀利。 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门。 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手悄然滑向腰畔,稳稳握住剑鞘上的柄,指尖轻扣,蓄势待发。 书房内,一抹鲜艳的红跃入眼帘。 红衣少女正俏生生的站在书桌前,细心打理着一盆生机盎然的君子兰。 阳光透过窗棂,斑驳陆离地洒在她的身上,为她纤细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辉,光影交错间,更显空灵秀美。 染轻尘凝视着这位曾与自己有过两次“撕衣”打架的女子,凤眸微微眯起。 “你好啊,大乃姐姐。” 少女轻盈转身,如红莲初绽,满室生辉。 曲红灵很亲切的打了声招呼,笑容甜美,“先别急着动手,我这边可是有重要的线索跟你谈。” 染轻尘犹豫了一下,迈步进入书房。 房门自行关上。 染轻尘冷冷盯着对方,“你胆子很大,竟然敢偷偷闯入六扇门。” “偷偷?” 曲红灵眨了眨那双灵动的眼眸,笑意盈盈,狡黠之色在眼角眉梢轻轻跳跃, “大乃姐姐,我可是光明正大拜访的,你若存疑,大可去询问那守门的卫士。我不过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是染大人的同僚朋友,讨论些公事罢了,他们便爽快地让我进来了。” 染轻尘蛾眉微蹙,并不觉得对方在说谎。 因为眼前这位少女,外表纯真无害,身上无半点妖邪之气可循,宛若清泉之于山涧,自然而纯净……寻常人很难发觉她是妖。 上次若非对方主动暴露身份,连她也无法判定。 不过让她恼火的是,就算分辨不出妖,这帮门卫难道不看身份令牌吗?不知道汇报的吗? 果然见到漂亮女孩子,脑子就缺水了。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染轻尘用神识扫过周围,确认对方没有同伙,内心诧异之余升起一丝好奇心。 “姐姐请问。” 曲红灵笑语盈盈,表现的很有礼貌。 染轻尘紧紧盯住对方眼睛,问道:“你是不是天妖宗的新任宗主……曲红灵?” “大乃姐姐觉得呢?” 曲红灵纤手轻柔地将一盆君子兰摆放在雕花木窗边,不等对方回答,便自顾自地轻启朱唇,“若染大人想和我们宗主交谈,我帮你介绍一下也可以,不过染大人得亲自进入十万大山一趟。” “所以你不是?” 染轻尘微微蹙眉,有些失望。 “谁家宗主没事到处lu”曲红灵故意卖了个关子,“染大人觉得是就是,我可以代表宗主的。” 染轻尘一时无法判定,也懒得猜测,冷冷问道:“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前段时间梦瑶阁的调查,染大人有进展吗?” 曲红灵背着手问道。 染轻尘眉梢一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况且,你们天妖宗的那位护法金鳌作为凶手,还在逍遥法外,你莫不是来向我示威的?” “我可没那么无聊。” 曲红灵笑着说道,“我只是想看看你值不值得合作,若是值得合作,我就把我知道的一条重要线索告诉你,这条线索甚至可以救下不少青州百姓。” 染轻尘面露讥讽,“哼,我凭什么信你?” “凭我叫你一声‘大乃姐姐’啊,你看妹妹我都这么有诚意了,你不该表现一下?” 曲红灵巧笑倩兮,语带三分俏皮七分调侃。 见女人板着脸一言不发,曲红灵俏脸掠过一丝索然无味之色,摆手道:“算了,真是无趣。言归正传……这两天,青州会有一条妖龙出世。” (本章完) 第200章 谁都想抢 “妖龙?” 听到曲红灵的话,染轻尘面露疑惑。 曲红灵收起了先前的戏谑调侃,神色一正,抿了抿粉唇认真说道: “不管你信不信,话我已经带到了,甚至冒着风险亲自前来,算是诚意满满吧。你若是想跟我合作,就拿出诚意,不想合作,我现在就走人。” 染轻尘眸光闪烁,内心顿时有些犹豫。 对于妖物,她是从来不愿相信的。 可眼前这位少女,虽说“抓胸之仇”不共戴天,从心底却是有些信任。 染轻尘沉思少顷,淡淡说道:“我知道梦瑶阁命案,金鳌是被人利用了,但无论如何他杀人是事实,不可能就此作罢。” 曲红灵忽然纤手轻拍额际,似是忆起什么,“咦,话说回来,我记起,青州之地藏龙卧虎,尤以‘名剑山庄’闻名遐迩。 女人身影一闪,消失在书房内。 曲红灵微微一笑,“那我就把我所知道的说给伱听,祭祀那些都没错,而他们之所以选择梦瑶阁,是因为要对应天象,天象之下有神坛。” “什么!?” 恨不得立即杀到十万大山,好好斩妖除魔表现一番。 厉南霜唉声叹气道:“不过还有一件更可怕的事情,你的上司越来越漂亮了。” 红衣少女匀细柳眉一挑,唇角挑起些许弧度,“大乃姐姐,我们妖族也不是吃干饭的啊,论情报调查,不比你六扇门的文心部差。” “最近青州妖魔横行,小心有妖物潜入六扇门,你们可要盯仔细了。” “斩妖是你们六扇门的职责,况且我之前也说了,青州这些官员我都信不过,尤其那个知府,他其实一直知道这件事的。” 在梦瑶阁血案中,苏家的私生子苏俊文,利用金鳌杀人,打开密室门杀了他二哥苏俊童,然后带着青梅竹马跑了。 曲红灵问道。 姜守中一头雾水。 少女微微侧身,俏脸半掩于袅袅上升的热气之后,趁着说话的时候偷偷摸摸的将自己碗里的几个馄饨,放在对方碗里,认真问道。 她嘴角牵出一抹冷峭的笑,夹杂着不可置信与讥诮,“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我家宗主亲手杀的,难道还能出错?” 名剑山庄的确有一把厉害的屠龙剑……可问题是不好请啊。 调侃我? 行啊,我继续暴击你。 曲红灵给出了答案。 染轻尘也没故意打哑谜,将姜守中所分析的疑点和论证依次说了出来。 染轻尘面容微显错愕,再度追问道:“这些消息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甚至女人还刻意挺起胸膛,将本就傲人的曲线更挺傲了几分。 “当然是你们六扇门的高手去阻止了,难不成还要我们天妖宗帮忙?” 染轻尘微微一愣。 “说不准。” 不过这样的威胁对她毫无用处。 夜莺。 曲红灵不由面露赞赏,“厉害,果然朝廷不会派一个废物过来。” 申圣元道:“宗主,你有几成把握可以收服那条青龙?” 曲红灵背负双手,红裙裹出的窈窕曲线柔润似水,笑盈盈道,“入口处有三个,目前我所知道的一个,就在苏家。” “后天!” 威胁? 曲红灵轻轻颔首,说道,“前朝灭国前修建了不少的地宫,一些用来放置宝藏,一些用来制作阵法,一些则单纯是陷阱。 姜墨是我夫君,都是一家人,他调查的就是我调查的……本着这样的心态,染轻尘微微扬起玉白下巴,故作高冷的点了点头,“没错。” “并不是,虽说神坛位于梦瑶阁之下,但并无入口。” 曲红灵蓦然站定脚步,裙摆轻曳,对门卫笑道: 曲红灵顿了顿,嘴角勾勒出一抹饶有趣味的弧度,“姐姐不妨去请名剑山庄的高手,把那条青龙给斩了,铲除这个隐患。到时候,青州百姓得救,姐姐便成了他们口中传颂的活菩萨。” 曲红灵进入客栈房间。 这位英姿飒爽的头儿,果然是生病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你……你能不能别叫那个……” 灭国后,虽然一些地宫被挖掘找出,但依旧有潜藏的地宫未被发现。 染轻尘凝眸深邃,紧紧盯着眼前空灵绝艳的少女。 少女突如其来的造访,揭开青龙隐秘,甚至看似无私的献策,一切太过顺理成章,太过反常,不由的让人心生警觉。 “当然有,还超出了我的预想。” 虽然字迹邪歪的厉害,但姜守中知道这是谁写的。 染轻尘握紧剑柄,但最终压下郁气,冷冷道:“地宫通道就在梦瑶阁?” 姜守中摸了摸少女额头。 “贺本全,并没有死。” 曲红灵露出满意笑颜,拍了拍手,“不错,还是有能力的。” “那就好。” 染轻尘有些不悦。 曲红灵浅笑嫣然,语气婉转: —— 嗯,还得裹紧一点。 曲红灵悠然走出六扇门大门。 染轻尘并不傻,一点就通,“你是说,梦瑶阁下面有一座神坛?” 申圣元出现在屋内,感慨道:“那位染大人修为又精进了不少,以后若是单独见面,你要提防着点,年轻一辈有这样的修为,太过恐怖。” … “死猴子竟然敢骗我!”曲红灵握紧粉拳,暗恨。 染轻尘轻咳了一声,正色道:“现在可以说,我有能力可以和你合作了吧。” 姜守中听着很迷糊了,不理解。 尤其一些拥有神坛的地宫,可能藏有妖物……要知道前朝时期,那时候妖气并未断绝,大妖横行,尚未有如今日这般严格的禁制与约束。 曲红灵打开窗户通风,望着繁华的街道说道:“以那女人的性子,哪怕心中存疑,也会去调查。总之,她若愿意出手,等于是多了一个保险,若真能请来名剑山庄的屠龙剑阵,那就更好了。” 曲红灵无奈道:“大乃姐姐,你若是不信任我那就算了。” 曲红灵俏颜霎时凝固,神色愕然。 “这是你调查出来的?” 在青州,就隐藏着一个地宫神坛,名叫龙凤坛,属于上古残阵。曾经盘踞着一龙一凤。后来这对龙凤消失不见,但阵法神坛之力还残存。所以有人将一颗龙蛋放在里面,进行孕养孵化…… 曲红灵咬了咬银牙,冷笑道:“姐姐打架的时候可要悠着点,甩来甩去的肯定很疼,别被人占了便宜。走了,大乃姐姐。” 曲红灵轻轻点头,“我也注意到了。” 染轻尘挑眉。 “等一下。” “然后呢?” 门口的护卫见状,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拱手施礼。 申圣元忽然说道:“金鳌说要去苏家大闹一场,给你报仇,要不要阻止他?” 曲红灵笑得杏眸眯起,弯月般的眼缝浮挹着水花,宛若星洋展颜一笑,转身翩然离去。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听完对方讲述,曲红灵心海似被狂风卷起千堆雪,惊愕、疑惑乃至愤怒……种种情绪交织在胸膛,俏脸阴晴不定。 曲红灵离开后,染轻尘眉头轻锁,若有所思。 有了龙妖一族的帮助,一统妖族就会轻松很多……到时候,谁敢不服我?” 面对少女轻视的眼神,染轻尘冷声道:“我还知道,梦瑶阁命案的真实目的,是一个神秘组织要进行献祭,为了调查妖气复苏真因。” 正在这时,一个小女孩忽然跑了过来,将手里的纸团放在桌上,便转身跑开。 这妖女究竟有什么目的? 染轻尘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傲人胸襟,又轻轻拉开衣衫看着…… 打开纸团,上面写着一行字:把你身上那条破蛇先拿开,来前面酒楼找我。 少女秀美的小脸浮现出几分狠厉。 曲红灵笑着摇头,“不需要,这会儿苏家越乱越好。” “哦?说说看。”曲红灵来了兴趣。 街角那弥漫着袅袅蒸汽的小馄饨摊旁,厉南霜与姜守中肩并肩坐着,吃着热气腾腾的馄饨。 要不怎么说……(夏)小荷才露尖尖角呢。 染轻尘眸光微沉,默然片刻方启朱唇,轻声道:“说吧,你真正与我合作的目的是什么,别跟我说你是好心要救青州百姓,或者好心帮我。” 门卫傲然道:“姑娘放心,这里是六扇门,没有哪个妖物敢来这里找事。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我等定会将其绞杀。” 曲红灵轻轻握住粉拳,目光神采奕奕,“一定可以的,只要得到那条青龙,我就有把握利用它,去掌控十万大山里潜藏的那支龙妖族。 曲红灵说道,“总之,三天以后入口才会开启。你若信得过我,到时候我会亲自带你们去。信不过,你自己去。另外我的天妖宗身份,你得帮我保密啊。姐姐,你也不想别人知道……你跟妖族合作吧。” 染轻尘轻抬臻首,嗓音清冷中透着询问,“怎么阻止?” 不过想起自家夫君调查出的那个惊人真相,染轻尘心中略微踟蹰后,淡淡说道:“此外,关于你们宗主曾经杀前任知府贺本全一案,我也有了新的线索。” “你为什么不找青州知府?” “头儿一直很漂亮。”姜守中恭维道。 “但愿能成功。”申圣元喃喃道。 染轻尘脸蛋一红。 姜守中差点被呛到,不过眼神却无意识的瞟了眼。 曲红灵哦了一声,故意拉长声线,故作不解道:“奇怪了,某个人当初特意拿她的优势来嘲讽我,现在妹妹我诚心佩服,怎么就不开心了?” “咳咳……” “苏家?” 后来苏家前去追捕,也不知如何了。 她坐在椅子上,习惯性的模仿姜墨将一条条线索写下来,进行分析,但半响后望着乱七八糟的推论,头都大了,只能无奈放弃。 “对,是前朝留下来的一座地宫内的神坛。” 怎么感觉还是在骂人呢。 “放心吧小妹,姐姐会替你保密的。”染轻尘露出笑容,故意将‘小’字咬的很重。 染轻尘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绷着杏眸问道,“你的意思,最近几天这条青龙就会出世?” “变小了?” 曲红灵眨眨眼,一脸疑惑,“叫什么?” 曲红灵玉指芊芊,轻捻一缕青丝,笑吟吟道,“你别告诉我,你就查到了这一点。” 山庄之中,相传藏有一柄神兵利器——屠龙剑,更有之屠龙剑阵,据传此阵一展,纵是蛟龙出海,亦能断其鳞甲,威力惊人……” 染轻尘银牙轻咬,桃腮绷如塞了满嘴栗实的花栗鼠,气鼓鼓道:“大乃!” 似乎有点烫。 这颗龙蛋孕育着一条青龙,在整個妖族都是极稀罕的存在。而它的性情也是极为暴戾,破坏力很严重,若是无法降伏,会对青州百姓造成很大威胁……” 虽说比染轻尘小,但也单手难握。 曲红灵轻轻摇头,“那条青龙越虚弱,我的机会越大,总之必须有人消耗它。” 厉南霜压低声音,很严肃且很深沉的说道:“就是脖子以下的那个部位。” …… 天下第二快刀,苏衫客所在的府邸。 自己所见过的女人里,真要论小……以前是红儿,如今是夏荷。 曲红灵淡淡一笑,“有些人留着,肯定是有用的。若非如此,也难发现苏家竟然隐藏地宫的入口,也窥探不了龙蛋的秘密。” 姜守中一时不知怎么回应,干笑道:“也……也不小。” 染轻尘皱眉。 届时流言四起,故意栽赃,说此祸乃是我天妖宗所为。虽然我们宗主不在乎外人怎么看,但也不能白白给别人背了黑锅。总之这次我来告诉你这个秘密,是希望你能阻止。” 转念之间,染轻尘忽地忆起一事,语气中不带波澜,缓缓言道: “说起来,当初你们宗主在翡翠峡谷被苏衫客重伤,闭关了半年多才休养好。这么大的仇怨,你们天妖宗却没想着去找苏家报仇,倒是能忍。” “焖面,你有没有发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两名门卫目光紧随着那道曼妙身影,直至其消失在熙攘街市的尽头,方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想到女子交待的话语,不禁热血上头。 不过夏荷问题不大,当初他给红儿按摩都成长了不少,下次有机会好好给夏荷按摩一番。 姜守中没在意对方的小动作,疑惑问道:“什么可怕的事情?” 这些都是别人告诉她的。 染轻尘陷入沉思。 “你的上司……变小了。” “你想多了姐姐,我只是不想让天妖宗背上黑锅而已。我得到消息,有人打算降伏那条青龙,但过程中会死不少人。 深知夜莺姐和梦娘渊源的姜守中莞尔一笑,趁着周围人不注意,低头对着裤裆……准确来说,对着习惯了绕柱的梦娘低声喊道: “梦娘,先回避一下呗。” (本章完) 第201章 刷名望,抢宝物,屯势力,造反一条龙 “你在瞅啥?” 姜守中的异常举动引起了厉南霜的注意。 少女好奇的将小脑袋探过来,和姜守中一起盯着对方的腿间看。 没看出什么鸟来。 少女身上的清新体香,丝丝缕缕,钻入男人鼻间……姜守中大汗,忙推开身旁那过分靠近的软柔,“没啥,我看到地上有个蟑螂。” 然后姜守中发现,碗里又不知觉多了几个馄饨。 “哦。” 厉南霜抱起空碗吸了口气汤汁,摸摸平坦的小肚子,“我吃完了,接下来去哪儿?” “你就吃了一个馄饨啊。” 姜守中无奈。 青龙? “有,第二关已经开始了,不过问题不大,我打算不理会。至于梦境内容,咳,我就不详细给你说了,总之没什么问题。” “主要是想让焖面陪我吃饭嘛。” 厉南霜嘿嘿一笑,双颊浮现出浅浅的酒窝,“减肥。” 姜守中下意识接住。 见对方信心十足,夜莺放下心来, “嗯,好的。” 女人经过刻意伪装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宛如深夜林间悄然掠过的冷风。 “夜莺姐!” 夜莺懒得解释,转移了话题,“跟染轻尘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 酒楼共有两层,飞檐翘角,古朴中透着几分雅致,各式菜肴的香气交织弥漫。 不过让姜守中震惊的是,夜莺的情报有些太恐怖了,他和冷静相识都能挖出来。 吃的肚子有些撑的姜守中瞪着少女,没好气道:“既然减肥,为啥还要让我陪你吃饭呢,我上午也吃过了好吧。” 姜守中朝着前方酒楼寻去。 夜莺耐心听完,并没有就此讨论,转而问道:“水月梦镜呢,有没有再给你反应。” “那就好,我这次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后天,位于梦瑶阁下方的神坛法阵内,会有一条青龙破壳出世,你试着去碰碰运气,若是能降伏那条青龙,对你有莫大好处。” 姜守中精神一振,神情凝重道: “夜莺姐,你之前说对了,没想到在这里真的能查到安和村的事情,那位青州前知府贺本全,曾是滦州的知府。 厉南霜倒也没拐弯抹角,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冷静? 厉南霜倒也干脆,付过饭钱,背上大刀就离开了。 姜守中一时无话可说,起身说道:“头儿,我有点私事去处理一下,你先回去吧。” “猜的。” 我建议让别人直接带你进去,正巧我这边有一些线索,璎茉郡主明日要去拜访苏家,她身边好像有你一個朋友,叫冷静。” 夜莺淡淡道:“没受伤吧。” 之前染轻尘说过,长公主和璎茉郡主一起来青州时,曾救过沉船落水的那些人。所以冷静和璎茉郡主在一起,并不奇怪。 姜守中将自己所调查到的线索,一股脑说了出来。 姜守中心中讶异。 夜莺依旧是一袭黑袍曳地,与暗巷阴影融为一体,唯有那银光闪烁的鸟形面具,在微弱的光影中显得格外神秘莫测。 在兽妖袭击安和村的时候,是他阻止官兵去救人。甚至后来,他还故意泄山洪。另外我还得知,贺本全根本没死……” 姜守中摇了摇头:“没受伤,不过夜莺姐,你是怎么知道我沉船的?你这个情报有点太夸张了,是不是我昨天去了几次茅房伱都知道啊。” 夜莺说道:“入口在苏家,但具体什么位置我还不清楚,你自己去苏家调查。最近苏家情况复杂,你的六扇门官府身份未必管用,可能不让进。 “听说前些天你坐的船沉了?” 姜守中心中一暖。 姜守中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这你也知道啊。” 姜守中暗暗咂舌……连龙妖都出现了? 正要进去,忽然一粒小石子打了过来。 姜守中愣了一下,点头说道: 目前梦娘已经基本服服帖帖,到时候大不了让对方咬一口……这女人情动时喜欢咬人的习惯实在改不了,幸好二弟没遭罪。 扭头一看,只见酒楼旁边的暗巷内,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姜守中连忙追了上去……很快,在一处偏僻死胡同看到了夜莺的身影。 察觉到梦娘已经从柱子悄然离去,姜守中顿时觉得二弟轻松了不少……毕竟走路的时候晃晃悠悠的,感觉是在做拉伸锻炼。 姜守中对此很有信心。 似乎是猜到姜守中所想,夜莺解释道:“我这边对于皇族一些人的调查比较深,前两日璎茉郡主一直派人去江上找你,是那个叫冷静的丫头请求的,所以我猜测她应该是你朋友。” 原来如此。 姜守中心中一暖,那丫头还是挺善良的。 “明日大概辰时末,郡主会前往苏家,你那位朋友会和她在一起,到时候你想办法让郡主带你进入苏家,然后找机会调查入口……” 说到这里,夜莺语气顿了一下,说道, “璎茉郡主是祯王妃收养的义女,自幼喜好习武修行,不过天赋一般,半吊子水平,喜欢到处拜访一些江湖门派。 但因为并不是皇族血脉,在皇族中并不受待见,甚至长公主也是瞧不起她的。所以你别想着去巴结,没用。也别看对方长得漂亮,就想着去勾搭。” 前面姜守中还认真听着,听到后面顿时无奈道:“夜莺姐,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好色浪荡吗?” “难道不是?当初好心帮你疗伤,你的手往哪儿放?” 夜莺目光讥讽。 姜守中讪讪解释道:“说过多少次了,当时迷糊了。再说当时我也不知道你是女人,裹着这么严实,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长啥样。” 说到最后,男人语气不免有些幽怨不满。 虽然他能感受到对方是真的关心他,但奈子不给看就算了,连脸都不给看……难不成长得很丑? 夜莺目光一柔,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总之,安全是最重要的,能收服就收服,收服不了就算了。另外进入地宫以后,那个叫梦娘的蛇妖你最好别让她跟着。 那座龙凤神坛与其他不同,会对蛇妖造成伤害,甚至极有可能会成为青龙的美餐……刚出世的青龙性情暴戾,可不管你什么蛇妖蛟龙的。” 原本还打算让梦娘出手降伏青龙的姜守中一听这话,心中蓦然一凛。 幸好夜莺姐提醒了,差点把梦娘给害了。 姜守中说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夜莺姐,你来青州又是为什么?” “办私事。” 夜莺回答一如既往的干练。 听到这回答,姜守中就明白自己不该问了。 夜莺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我之所以让你收服这条青龙,是有些私心的。我以前不希望你掺和太多事,但如今看来,一旦陷入局中就很难脱身了。守中,你该有自己的势力了。” “嗯?” 姜守中愣了愣,没听明白,“啥意思。” 夜莺面具下的眸子闪烁着几分锐光,淡淡说道:“我知道你只想给你叶姐姐报仇,可眼下这种情况,你觉得只凭你一个六扇门的暗灯身份,真的可以顺利报仇吗?知道的越多,你也应该越清醒。” 姜守中沉默不言。 对方的话,的确点醒了他。 曾经他只想着提升修为,但眼下看来,身份若是不对等,做什么事依旧很难。 姜守中试探问道:“所以夜莺姐的意思是,我开始创业?不过以我现在的修为,开宗立派还是有戏的,实在不行我戴个面具,弄个假身份,创立个门派猥琐发育?总不能让我招兵买马,造反吧。” 夜莺不满道:“别戴什么破面具,弄假身份,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个,跟个傻子似的。” 姜守中看着对方脸上的面具,默默不说话。 气氛有点尴尬。 夜莺轻咳了一声,冷声说道:“朝廷那方面,你别掺和,我有计划。在江湖这方面,你试着提升一下自己的威望,记得多敛财,多抢宝物……总之时机成熟以后,我会帮你建立起一些势力。 当然,最重要的是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水月梦镜,我想办法给你解决。至于你说的造反……哼,如今眼下天下太平是吧,可往后谁能说得准呢。” 这一刻,姜守中看向女人的目光无比古怪,“夜莺姐,你该不会是反贼吧,偷偷摸摸的想拉我一起造反?想当女皇?” 啪! 男人头上挨了一板栗。 姜守中摸着脑袋委屈道:“夜莺姐,开个玩笑而已。” 夜莺冷淡道:“眼下你就一件事,有宝藏就去抢,有宝物就去夺,先把家底弄厚,在江湖里多闯出一些名头出来。 你瞧瞧人家李观世,剑魔……哪怕苏衫客这种货色,都有什么天下第二快刀的威名,你有什么?哦对了,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什么天下第一快枪手?” 姜守中恼了,“夜莺姐你嘲讽谁呢,这天下第一快枪手的外号我是骂别人。” “反正你要做的事很多,你别偷懒,我会在暗地里帮你运作。能打架的,你就别怂。若是遇到什么宝物,别管对方是谁,抢就对了。哪怕对方是好人,你把良心往胳肢窝一夹,当一回恶人。” 夜莺喋喋不休的说道,“记得给自己起个响亮点的外号,把名气打出去,以你现在的修为,连天荒境高手都能一战,没什么可怂的。” “……” 姜守中听着满头大汗。 咋感觉对方要把他培养成一个大魔头呢。 姜守中挤出笑脸,小心翼翼地问道:“夜莺姐,有没有轻松一点的方式?” “有啊。” 夜莺似笑非笑道,“把李观世睡服了,武林盟主就是你的。把江漪睡服了,世间一半宝库随你折腾。把燕戎萧太后睡服了,天下一半归你。把妖尊睡服了,妖族你说了算……” 姜守中挠挠头,不吭声了。 这里面关系最好的也就妖尊了吧,别说是睡服,摸一下都能被对方拍成肉泥。 “行了,就说这么多,往后有什么事我会再联系你。” 夜莺准备离去。 忽然,女人脚步一顿,盯着姜守中问道:“有没有对那位染大小姐动情?” 姜守中一愣,摇头失笑道:“我跟她没可能的。” 夜莺静默片刻,轻声说道:“我再告诫你一次,不要对那女人产生情意,否则伤的人只能是你。并非是我要阻止你谈情说爱,而是提醒。 她体内有江绾的‘无暇剑心’,但凡有外力影响,很容易达到‘情空’之境。 情空之境最易无情,哪怕她对你产生了好感,这些好感也会无形间被压制。除非,某一刻时刻她突破了情空之境。” 这是夜莺第二次刻意提醒了……姜守中若有所思,随即笑着点头,“知道了。” 他忽然看着女人,眼神期待道:“夜莺姐,你说咱两都这关系了,让我瞅一眼你的脸呗,哪怕长得再丑,我也不会嘲笑的。” 夜莺犹豫了一下,淡淡道:“我把我的真实名字告诉你,我姓墨,叫墨姜。” “……” 姜守中嘴角抽搐了几下,“夜莺姐,耍我呢是吧。” 女人美目认真盯着他,“是真的。” 说罢,身影消失。 姜守中怔在原地,喃喃道:“墨姜……姜墨……确定不是在耍我?” …… 姜守中回到六扇门,却意外地发现染轻尘与袁安江正与一位身着紧致劲装的中年男子走出大门。 “姜墨?” 捕捉到姜守中的身影,袁安江眼睛一亮,朝其招手。 染轻尘柳眉轻扬,没有出声。 姜守中上前拱手行礼,“姜墨见过染大人,袁大人……” “他叫单东川,是青州六扇门的主事。”染轻尘适时开口提醒。 原来他就是单东川……姜守中心里想着,行礼歉意道:“见过单大人,这些天一直在查案,未能拜访单大人,望单大人莫要见怪。” “你就是姜墨啊。” 单东川打量着姜守中,眼眸中闪烁着几分好奇,笑着打趣道,“袁大人在我耳边可没少夸你,若非我知道袁大人性格直烈无私,还以为你们是什么亲戚。” 袁安江笑道:“亲戚又怎么了?只要有才能,一样得夸,可惜我没女儿啊,不然招个女婿也不错。不过我打算回京后,在亲戚里找找,看有没有未出阁的闺女,给小姜介绍一个。” 姜守中暗汗。 大哥,在我老婆面前这么说合适吗? 染轻尘唇角含着笑意,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巧了姜墨,我们打算去名剑山庄一趟,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袁安江笑着说道。 单东川皱了皱眉,见染轻尘没说什么,也不好开口。 四人坐上一辆宽敞的马车,也不知有意或者无意,染轻尘挨着姜守中坐下。 “姜墨,知道我们去名剑山庄做什么吗?” 袁安江问道。 姜守中摇了摇头。 袁安江看向染轻尘,“染大人,你把具体情况说一说吧,姜墨我们还是信得过的。” 染轻尘微微颔首,朱唇轻启,“我调查到梦瑶阁一案有蹊跷,下方是一个地宫法阵,据说里面孕育着一颗龙妖蛋,即将出世……” 姜守中心下震惊。 这六扇门的情报调查也厉害啊。 “这是一条青龙,若是一旦失控,会对青州造成很大影响,可能会伤害到百姓。” 染轻尘缓缓说道,“为了以防万一,我和袁大人还有单大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去名剑山庄一趟,他们有威力不俗的屠龙剑阵,可以帮忙绞杀那条龙妖。” 名剑山庄? 姜守中一下子想起当初在京城云湖畔,因为一个熊孩子,差点将他重伤的那位剑客。 对方就是名剑山庄的三少爷,叫方子衡。 虽说当时因为晏长青的缘故,对方对他表现的很客气,但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姜守中心底已经撂下过狠话,以后肯定会十倍还之。 好好好,差点把你小子给忘了。 夜莺姐说让我在江湖中刷名望,既然如此……今天就先拿你小子开刀吧。 (本章完) 第202章 打遍天下无敌手 刷名望,方子衡绝对是一个很好的目标。 两人之间本就有恩怨,不必多说。 主要对方的身份乃是名剑山庄的少爷,一手闻名遐迩的“三问”剑法在江湖上颇有名气。 虽然上次被晏长青破了剑心,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对方后来还重振信心,若能从他手上讨回之前的恩怨债,自己在江湖上的名望也能刷一波。 不过既然要在江湖上出名头,得想个好点的外号啊。 起个什么外号好呢? 剑魔大弟子? 一柱擎穹阳顶天? 鬼见愁? 恶贯满盈? 姜守中思来想去也未憋出一个合适的外号,有些头疼。 望着对面和袁安江交谈的单东川,姜守中忽然想起一事,开口问道:“单大人,青州六扇门内有一個叫楚器的官员对吧。” 单东川沉声道:“姜大人,楚器早在一年多前执行任务时就去世了,他的尸体还是我背回来的,请问你是从哪里见到的他?” 单东川怔了一下,诧异看着姜守中,“是有这么一号人,姜大人是如何知知晓的?” 姜守中没瞧出什么名堂来,好奇问道:“名剑山庄以前很牛吗?” 染轻尘稍稍落后一步,小声询问。 “前几天我和一个叫楚器的人在一艘船上,他说他是青州六扇门的官员,还拿出了身份令牌。那个令牌是真的,我能分辨出来。” 不多时,一位管家模样的人匆匆前来,面带恭谨之色,将众人迎入山庄之内。 “奇怪,还有这样的事。”袁安江惊叹连连,眉眼间尽是难以置信之色。 姜守中随口答道。 染轻尘对于这样的目光习以为常,下意识瞥了眼姜守中。 姜守中心中骇然。 然而随着他话语落下,却看到单东川面露诡谲之色,眼神古怪。 姜守中一时神情恍惚,默然良久,他轻声说道: 说到此,染轻尘话锋一转,莞尔说道: 是四男两女。 单东川紧皱眉头,推测道:“当时楚器的六扇门身份令牌的确丢了,没能找到。显然是有人捡到,并假冒他的身份。” 那人为何要冒充楚器? 只是为了享受一把当官差的快乐? 可当时对方表现出的行为,却比平常的六扇门暗灯更有责任心,甚至面对宝藏,都不曾流露出贪念……这样的人究竟在图什么? 马车停在了山庄朱门之前。 然而时至今日,名剑山庄盛名早已不再,近年以来,剑胚良材之缺如旱望云霓,仅能依仗前人留下的家底,苟延残喘……” 姜守中笑道:“前些日子与他有过交集,想问问他回六扇门了没?” 好,还有名气就好。 染轻尘站在石碑前,凝视着那个“剑”字,秀眸中浮动着精芒,似有无尽剑意于眼底腾跃,喃喃道:“观剑如观己,心若明镜台,尘埃不染,真意方显……名剑山庄多少年没出过剑道宗师了。” 姜守中心里莫名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什么!?” 见马车快要到名剑山庄,单东川说道:“此事我会尽快去调查,既然那人来到了青州,只要敢露出‘楚器’的身份,就一定能查到。” “在找谁?” “找美女。” 姜守中将事情经过简单讲述了一遍。 众人下了马车,单东川前去与门卫交谈。 她听姜守中讲述过船上发生的事情,对楚器的评价是很有责任心。之前打算跟单东川询问楚器此人,却忘了,没想到事情竟出现了转折。 当一袭青裙的染轻尘翩然出现,刹时间,诸多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其吸引。尤其是那些少年英杰,目光炽热,满含倾慕之情,忘却了手中的剑。 姜守中轻轻点头。 其上以刀劈斧斫之功,镌刻一“剑”字,笔力遒劲,气势恢宏,恰如龙腾九天。 染轻尘缓缓点头,“在前朝时,它便是江湖中显赫有名的大派,其开派祖师更是得以剑神之称。门下弟子,代代不乏剑道奇才,加之其所铸造之剑,亦是享誉武林,多有神兵利器出于此地。 门旁矗立一石碑。 一旁染轻尘也露出了惊讶之色。 染轻尘一愕,内心好笑之余又有些恼嗔,自家媳妇这么漂亮不看,竟然从别处找美女。 一行人进入客厅,却愕然发现大厅里已经有其他客人。 就怕没名气,自己白讨一回恩怨债。 庄内有不少弟子正在练剑。 姜守中微微颔首,神色间不觉蒙上了一层凝重,心绪也随之沉郁。 见对方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什么人,不由心生疑惑。 “虽然衰败不少,但家底殷实,江湖上还是没人敢小瞧的。眼下我们六扇门,不也得跑来求助?” 这其中竟有一位老熟人——礼部侍郎的二公子杨仲游! 自从上次在京城六扇门被姜守中坑了一把,导致被不明真相的染轻尘一顿狠揍,这位杨二公子好似销声匿迹了一般。 后来姜守中听闻对方父亲特意拜访了染家,但具体怎么个情况并不知晓。 没想到此刻竟在这里碰面。 冤家路窄啊。 就连染轻尘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杨仲游,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而在看到染轻尘后,杨仲游神情先是一喜,随后又怯怯低下头,但无意瞥见姜守中,眼神顿时迸发出浓浓的恨意。 除了杨仲游之外,一位男子面容清秀,举止间透露出一股儒雅之气。另一位男子则面色沉稳,一身深蓝长衫,给人一种山岳般稳重的感觉。 在这两人之间,一位和尚引人注目。 僧人身披褐色袈裟,头戴僧帽,面带慈悲,双目低垂,仿佛时刻在内观自省。 余下两位女子亦是各有风姿。 一位身着素白长裙,容颜温婉如月,浅笑盈盈,举止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端庄与柔美。 另一位女子,初看并不令人惊艳,但细品之下,五官搭配得宜,加上得体的装扮,仿佛一杯淡而不寡的清茶,越看越有味。 只是在染轻尘进来后,瞬间就将二女的风采压了下去。 “染大小姐?” 面容清秀,儒雅的年轻看到染轻尘,目光一亮,连忙起身笑道,“倒是巧了,原本我还打算等办完事情,去六扇门找你来着。” “慕容南。” 走在身后的袁安江低声对姜守中说道。 慕容南? 姜守中表情一愕,随即恍然。 原来是京城最有名气的天骄俊才,慕容家的大公子慕容南啊。 当初此人与染轻尘以及厉南霜,并称为京城三大天骄,名气颇高,甚至传闻就连天下第一的赵无修,也指点过他。 不过让姜守中印象最深刻的是…… 当初头儿厉南霜找他切磋比武,结果硬生生把这位京城名媛佳丽暗恋的少年天骄给打出翔了……是的,没错,真的打出翔了。 在这之后,慕容南销声匿迹了好长时间。 而厉南霜也给气坏了,认为这货不过是个营销的产物。 后来还特意专门去找染轻尘比试,不过后者没理她,气的那段时间头儿天天拿张云武练刀出气。 “找我有事?” 染轻尘对这位慕容家大公子虽然没太大反感,但也没什么好感。 对方天赋是有的,修行也刻苦,就是家族这个营销太过烦人,尤其对方老爹,每到亲朋好友的宴会,动不动就逢人吹嘘——我儿慕容有剑魔之姿。 结果被厉南霜打出翔,成了笑话。 “是一些关于修行上的事情,现在说不太方便,到时候我去六扇门找你。” 慕容南笑着说道。 染轻尘皱了皱柳眉,没说什么。 杨仲游犹豫了一下,终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染大人好。” 染轻尘却压根没理他,看向那位戴着僧帽的和尚,露出一丝笑容,“缘通大师也来啦。” “见过染施主。” 来自金刚寺的缘通双手合十,微笑行礼。 这时,慕容南和杨仲游才发现跟在最后的袁安江,连忙上前行礼问好。 袁安江随意应付了两句,拉着姜守中坐在椅子上。 众人一番简单介绍后,姜守中知晓了蓝衫男子与二女的身份。 蓝衫男子叫侯岐,是丹霞峰弟子。 丹霞峰虽然最为出名的是其炼制的丹药,不过对于锻体之术的钻研,在诸多门派修士中少有精通,不少体修的武者专门跑去求教。 至于那两名女子…… 身穿白裙,相貌出众的叫章岚岚,乃是阴阳门弟子。 另一个长相耐看的女子来自丹霞峰,和侯岐来是师兄妹。 听到“阴阳门”三个字,姜守中就不由自主的想起被他杀的那两个女人。 一个和纳兰邪一起死了,一个和小公主周夕月一起死了,全都爆衣而死……总之姜守中对这个门派全无好感,算是结下了大仇。 此时看向这个章岚岚,就本能的反感。 简单攀谈后,众人依此落座。 婢女上茶后不久,一位络腮胡,相貌方正的中年男子匆匆而来,朝着众人抱拳歉意道:“不好意思诸位,庄内出了一些事情,让你们久等了。” 此人正是名剑山庄的现任庄主,方茂山。 说着,方茂山又郑重给袁安江道了声歉,毕竟这里面袁安江的身份最特殊。 袁安江笑着摆手道:“无妨,方庄主掌管一庄本就繁忙,况且今日我等前来是有事相求,无论等多久,都是应该的。” 方茂山试探性问道:“不知袁大人你们今日前来是为了……” 袁安江道:“借你们屠龙剑一用,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你们名剑山庄出动高手,进行屠龙剑阵……具体原因我之后会告诉你。” 此话一出,大厅内其他人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而方茂山也是苦笑连连。 他环顾了一圈大厅众人,抱拳致礼,语气中含几分无奈与歉疚: “不知发生了什么,使得诸位在今日全都来借我名剑山庄的‘屠龙剑’,但鄙人只能很遗憾告知诸位,屠龙剑是不会外借的。名剑山庄的人,也不会出庄帮忙。” 听到方庄主的话语,染轻尘一行人神色发生了变化。 这几人前来,皆为了屠龙剑……难道他们也知道青龙破壳孵化一事? 染轻尘端起茶杯,陷入思索。 接下来要怎么办? 一直没瞅见三少爷的身影,姜守中有些忍不住了,开口询问道:“方庄主,方子衡没在庄内吗?” 方庄主愣了愣,微微皱眉,“不知这位小兄弟是……” 虽然姜守中一表人才,但方才相互寒暄介绍的时候,并没有太多人在意。 也就那两女子,偶尔瞟来几眼。 “横推八百无对手,双手托天分日月。”姜守中起身抱拳,朗声笑道:“在下姜墨,江湖人送外号……‘打遍天下无敌手’。” “噗——” 正在喝茶的染轻尘被茶水呛了出来。 她掩口咳嗽了两声,擦了擦手臂上溅到的茶水,扭头看向姜守中,嘴角抽搐了两下,身子稍稍挪了挪,与对方拉开距离。 不认识……真不认识…… 大厅内其他人也愣住了,一时间寂静无声,不知道该说啥好。 (本章完) 第203章 啊 “嗤~” 一声嘲笑打破了安静。 发出嘲讽的是阴阳门的女人章岚岚。 而嗤笑过后,似乎觉得此举有些失仪,女人缓缓端起精致茶盏,轻抿一口香茗,姿态悠然,试图以温婉之举掩饰方才的失态。 但眼神里的鄙夷,并未褪去多少。 染轻尘柳眉蹙起,瞥向章岚岚的目光有些冷意。 方茂山干咳一声说道:“子衡正在闭关,不知姜公子找他何事?” “闭关?啥时候能出来?”姜守中皱眉。 方茂山摇头笑道:“具体时日无法得知,三个月前,我那小儿似是有所机缘,决意闭关,何时出关就要看他能否悟道。” 在场之人谁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程度,慕容南清了清嗓子,出面劝道: “大伙儿先消消气,姜公子和方家三少爷的恩怨是非我们暂且不谈,眼下方三少爷正在闭关,强行打扰他悟道修行确实不妥。 果然阴阳门的这些货色没一个好东西。 性格如此,即便悟得了‘情空’境界,也不会改变。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闭关。 “这……” 随着姜守中话语落下,大厅内的众人都不吭声了。 “你说什么!?” 这件事她从未听姜守中说起过,但她相信自己的丈夫,以姜墨的性格,不会无缘无故去捏造事实。 把闭关的人强行叫出来,这不是毁他的修行嘛。 “就是,方家三少爷乃是江湖上公认的君子,怎么会做出这种恃强凌弱的事情……” 姜守中倒也不隐瞒,将当时经过仔细讲述了一遍,对章岚岚说道: 染轻尘此时俏脸无比难看。 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方才还打抱不平的杨仲游,默默将自己的身子缩在椅子里,假装当鸵鸟。 姜公子这时候来找茬,行径确实有些过于小家子气了,不磊落。我看这件事等方三少爷出关以后再说吧。今日咱们终究是谈正事的……” 方茂山没料到竟然有人跑来名剑山庄寻仇,他心中虽有不悦,但脸上依旧和颜悦色的笑道:“姜公子,此事或许是有什么误会吧,那小子的品行,我这当爹的还是了解一二的。” 不过既然来了,你闭不闭关也得把恩怨债先还了。 染轻尘冷冷道:“方庄主,去把方子衡叫出来!” 对姜守中早就心有怨恨的杨仲游,扬声说道。 “不好意思章姑娘,我道歉。” 方茂山脸色不豫。 姜守中听到这话,直接笑出了声。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愕然,面色各异。 “章姑娘,话不能这么说。无论怎样,方三少爷不问青红皂白去欺辱一個无修行之人是不对的。而他之所以愿意道歉,是因为剑魔前辈的原因,姜公子生气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见染轻尘寒眸瞥来,杨仲游缩了缩脖子,不敢继续说了。 旁边长相耐看的那位丹霞峰女弟子蹙眉细语道: 总算有正常的人了……姜守中对着少女和善一笑,然后扭头对章岚岚吐出两个字,“贱人!” 姜守中淡淡道:“方庄主,三个月前方子衡在京城,与在下有了些冲突,当时在下尚未修行,你们名剑山庄这位三少爷便以势欺人,差点将我弄废……今日前来,我就是来讨个说法。” 不过章岚岚显然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兀自嘴硬道:“听你的讲述,后来方家三少爷也道歉了,说明此事已经揭过,你却还要跑来讨还公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伱是心胸狭隘,小肚鸡肠之人吗?” 在染轻尘心里,哪怕她与姜墨没能成就情缘,但身为妻子,该维护的还是要维护的。 “你算什么东西!” 好好好,道德婊是吧。 染轻尘立在姜守中面前,美目冷盯着对方,“怎么?想打架?” 哪知话还没说完,染轻尘一脸厌恶的瞪着他,“欠债还钱,恩怨两清本就是天经地义,方子衡既然有脸仗势欺人,就该承担后果!” 章岚岚涨红了脸,想要骂人的话语被噎在喉咙。 对方敢把晏长青摆出来,就足以说明这件事的真假。 姜守中笑着调侃道:“我现在道了歉,你若是再怨恨我,追着我不放,那你就是小肚鸡肠之人、心胸狭隘之人。” 章岚岚柳眉竖起,周身杀气暴涨。 “不知道姑娘对晏前辈的品行信任吗?当然,你可以说我找不来晏前辈对峙,随便编造。但方子衡为什么闭关,我相信方家肯定有人知道的,无非是得到了晏前辈的指点。” 这时,阴阳门的章岚岚娇声一笑,声音温婉道:“姜公子,方三少爷的人品大家有目共睹,至于你……虽然名头很唬人,但品行如何,谁知道?你说方三公子折辱你,有证据吗?有其他人证吗?” 姜守中心中不爽。 原本慕容南以为凭自己慕容家以及京城混出来的名号,压压这样的场面还是可以的,没想到第一个回呛他的竟是染轻尘。 男人的脸面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他冷声道:“染大人,就算现在让方三公子出关,他姜公子能讨来什么说法?你指望姜公子将方家三少爷打一顿,他有这能力吗?” “他没有,我有!” 染轻尘扭头直视着方茂山,“方庄主,给你半炷香的时间,如果方子衡不出现在这里,就别怪我染轻尘不给名剑山庄情面,到时候我亲自去找!” 染轻尘的强势让众人有些心惊。 尤其是袁安江和单东川。 毕竟姜墨只是一个六扇门的部下而已,没必要这般维护。 本来他们这次来名剑山庄就是有求于人,结果眼下不仅没缓和矛盾,反而激化了矛盾。照这情况,想要借屠龙剑根本没戏了。 单东川叹息一声,对这位新院主管大人很是失望。 袁安江面带笑意,倒是无所谓。 他本就很喜欢姜墨,如今得知对方差点被废,心底有了火气,可惜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染轻尘强势出头,他乐意见到。 姜守中对于妻子的维护很感激,但也很无奈。 媳妇啊媳妇,你夫君我要刷名望啊,怎么变成你出风头了呢。 姜守中本想开口,眼神落在慕容南身上,心底蓦然跃出一个想法,暗暗道:“我为什么非要在方子衡一人身上吊死呢,这里有比他更好的棒槌啊。” 论知名度,这位慕容公子知名度更高啊。 要不多拉点仇恨? 姜守中又把目光落在章岚岚身上,开始琢磨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嗓音忽然传来,“姜公子想要说法,那我们名剑山庄就给你说法!” 却见一位年轻妇人走进大厅。 年轻妇人身着华贵绸缎,相貌温婉,却因一双极薄的唇,平添了几分淡漠与疏离。 “夫人……” 方茂山有些诧异妇人的出现。 这位年轻妇人是他的小妾,原配夫人去世后,她便是名剑山庄的夫人。 名叫刑霜儿的妇人打量眼染轻尘,目光游移到姜守中的身上,淡淡道:“姜公子想要说法是吧,可以。就是不知道姜公子是打算亲自要说法呢,还是……躲在女人背后要说法?”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表情玩味。 章岚岚跟着讥讽道:“姜公子若真有能耐要说法,就不会躲在女人身后了,也难为姜公子隔这么久才敢上门报仇,毕竟自己没什么本事。” “臭女人你说什么呢!谁说我没能耐报仇!” 姜守中面颊赤红若丹霞映日,双目圆睁,愤怒的瞪着对方,额上青筋毕露,“我敢自己讨说法,可方家三少爷躲着不出来!” 见男人被成功激怒,章岚岚唇角微勾起一抹阴谋得逞的得意笑容。 果然,任何一个男人都很在意颜面。 怕被说躲在女人后面。 染轻尘芳心有了不好预感,扭头对姜守中提醒道:“姜墨,别被挑拨。” 慕容南故意叹气,为姜守中辩解道: “不能怪姜公子,本来就没能力给自己讨说法,眼下正好有染大人撑腰,这时候不给自己长脸,以后就没机会了。” “你胡扯什么!今天哪怕没有染大人他们,我也照样敢讨说法!” 姜守中伸着脖子辩解。 慕容南笑着点头,“没错,没错,姜公子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杨仲游跟着笑了起来。 唯有丹霞峰那一男一女两名弟子,对于这样的拱火有些不满。 “慕容南!有本事跟我打一架!老子不怕你!” 姜守中气的双目通红,昭示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愤懑与委屈。又指着煽风点火的章岚岚,放狠话,“臭娘们,我连你也打!” “姜墨!” 染轻尘俏脸铁青,对于姜守中的情绪失控很是失望。 这家伙以前也很冷静啊,怎么被人一挤兑,就突然没脑子了呢。 而慕容南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笑吟吟地看向染轻尘,假装好心劝道:“染大人,快劝劝你这位部下,他亲口说要跟我打一架,我怕把他打死。你赶紧把他护着……” “慕容南你给我闭嘴!” 染轻尘上前一步,便要拔剑教训对方。 却被姜守中一把扯住。 “染大人,我不要你护!我今天就非要跟这些王八蛋比个高低!我好歹也是小玄宗师的高手,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听到“小玄宗师”四个字,其他人绷不住了。 在江湖上,这样的境界确实很厉害,能吓到很多人。 但眼下,可是有不少高手。 慕容南的天荒境虽然不如夏荷染轻尘这种,处于初期,但也足以轻松捏死一只小玄宗师。 而章岚岚乃是大玄宗师圆满境,同样高出不少。 大厅内,单东川捂着额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先前对姜守中的好感全都没了,只剩下无语。 袁安江皱着眉,若有所思。 染轻尘正要怒斥,却看到姜守中冲她挤了挤眼,给出了一个“放心”的唇语。 女人顿时愣住了。 什么意思? 姜墨这是故意的? 在女人思索之际,姜守中继续开启“狂怒”模式, “我是一个男人,敢来讨说法就说明我有胆子,你们瞎逼逼什么!染大人,你不要给我出头,我今天非得让他们跟我道歉!” “好,那章姑娘和慕容公子,就与姜公子各比试一场。” 见自己挑拨的目的达到,刑霜儿生怕对方反悔,笑着说道:“我刑霜儿代表名剑山庄把话丢在这里,姜公子若能真胜过慕容公子和章姑娘,我就把子衡叫出来。” 这女人不简单。 一出场就故意挑拨,然后转移矛盾。 “姜墨,你别冲动。” 染轻尘还是拿捏不住姜守中的想法。 对于姜墨的实力,她其实也是迷糊的,之前知道对方是二品武夫。上次两人合体练剑,对方似乎达到了小玄宗师,让她很震惊。 可即便这样,他哪儿来的勇气挑战天荒境高手呢? 莫非是…… 染轻尘目光不由看向对方腰间的七杀刀。 七杀刀的威力的确可以越境对敌。 但姜守中若是小玄宗师,最多也就发挥出大玄宗师的威力。 “慕容公子,这第一场,就让小女子来吧。” 章岚岚笑盈盈道。 章岚岚之所以如此厌恶姜守中,原因除了对方对她的辱骂外,还有便是对染轻尘的嫉妒。 平日里在哪儿都是焦点的她,最讨厌被别人夺了风采。 既然没能力对付染轻尘,拿她手下出气也是一样的,等于是当众打脸。 “那个……” 见真要打架,姜守中似乎有些冷静了,开始迟疑。 刑霜儿见状眉头一挑,故意调侃,“若是姜公子没本事证明自己有能力,就让染大人给我们道个歉,姜公子躲在后面看戏就好。” “打就打!” 男人一下激怒了,随即又小声补了一句,“就切磋三招。” 章岚岚哑然失笑,唇角翘起,“好。” 别说三招,一招都能让你后悔辱骂我。 刑霜儿特意挑了名剑山庄弟子平日练剑的广场,让双方比试,甚至故意让山庄弟子在边上看着,就是要故意折辱姜守中。 当初子衡欺辱你,今日我名剑山庄照样可以。 方茂山看着这场景,皱眉低声道:“夫人,是不是有些过了。” 刑霜儿冷哼道:“怎么?难道任由别人骑在我名剑山庄头上拉屎?染轻尘真要找事,除了爹之外,你拦得住?让他们自己打起来,我们乐得看戏就行。” 方茂山没敢再吭声。 平日山庄大小事务都是女人说了算,父亲一直守在剑林,三个儿子都不理会山庄事务。 性格有些懦弱的他,只能听从女人。 广场之上,山庄弟子们全都好奇的围在一旁,看着场中准备比武的二人。 不过更多人的目光,依旧被染轻尘吸引去。 这让章岚岚心中更恼怒,盯着面前局促不安的姜守中,淡淡道:“姜公子,准备好了吗?” 姜守中看着这么多人围观,心中很是满意,假装没底气的带着几分结巴说道:“说……说好了,就三招,不管输赢。” “可以。” 章岚岚笑着点头。 染轻尘微微攥着粉拳,心中很是担心。 女人决定了,姜墨落败不要紧,一旦对方敢故意伤害,她拼着脸面不要,也要教训对方。 “姜大人,小女子要出招了。” 章岚岚踏前一步。 “等一下!”姜守中忽然抬手。 章岚岚脸色不悦,冷笑道:“姜公子不会是怕了吧。” 姜守中没理她,朝着围观众人扬声道:“在下姜墨,江湖人送外号‘打遍天下无敌手’,今日比武只为切磋,以武会友。” 短暂寂静后,众人轰然大笑。 “自取其辱!” 章岚岚也懒得墨迹,一掌拍向姜守中。 掌风如烈,犹似怒涛拍岸,携带着一股不可挡之势。 姜守中“仓惶”拔剑。 灵水剑刚递出去,就被女人一掌拍飞。 看到这一幕,众人摇头。 果然是个憨憨……章岚岚放下警惕,纤白的手掌如刀,切向对方胸口。 然而这一次,姜守中却灵巧避开了。 没等章岚岚反应过来,一只拳头从她眼皮底下突兀出现,挟着呼啸劲风,犹如羚羊挂角,砸在了女人软柔的小腹上…… 女子娇躯微颤,未曾预料此等变故,愕然之余,腹部疼痛骤生,一时竟忘了呼吸。 嘭! 章岚岚噔噔后退了数步。 不对! 这小子修为—— 骇然之余,姜守中欺身而近,拳头自女人胸膛两侧激扬而过,而后轻轻一揽,砸在她的腋下,章岚岚顿觉皮肤火烧一般,体内气血沸腾。 这时候的女人完全被拖进了对方的攻击范围,根本无力逃离。 女人心凉透体。 她再傻也明白自己上当受骗了,这家伙根本不是小玄宗师的修为。 拳头一次次击打在女人身上,根本无从闪避。 直到第八拳重击落下,伴随着衣襟裂帛之声,章岚岚衣裙陡然四分五裂,整个人喷出鲜血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在场鸦雀无声。 姜守中轻吐了口火热浊气,瞥了眼女人身子,撇撇嘴,“黑葡萄。” 姜守中看向另一边有些发愣慕容南,咧嘴一笑:“慕容公子,准备好了没。若是准备好了,那我就……先动手了啊。” “啊”字刚落下,男人向前疾奔,如猎豹扑食般,三两步交错间,猛然冲至慕容南面前。 慕容南虽然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但高手本能使然,双目陡然精光暴射,狠戾非常。随着剑鞘轻吟,长剑出鞘,寒光一闪。 唰! 姜守中毫不犹豫拔出七杀刀! 刀锋脱鞘之际,寒光闪现,其上附着的浓浓杀伐之意,如同潜龙出海,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血气,猛然间劈下。 血色刀芒宛若银河倒泻,势不可挡。 姜守中知道慕容这样的天骄肯定有秘术压底,为以防万一,压根不给对方施展的机会。 剑光瞬间支离破碎。 好强的煞气……慕容南骇然,刚要施展剑招,忽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从背后袭来,急忙踏前一步,压低身子,果然一柄小飞剑擦着他的头皮而过。 飞剑! 这家伙竟然有飞剑!? 慕容南心中不可思议,然而此时的他已经中了姜守中的算计,在躲避飞剑的刹那,不自觉踏进了对方的攻击圈,胸口被拳头重重一击。 慕容南闷哼一声。 在倒飞出去的间隙,他唇角突然划过一道冷笑。 他手腕翻转,使出一招诡异的剑法。 剑光划过一抹极诡异的弧度,直接扎向姜守中的眼睛,根本不给对方反应时间。 毕竟是天荒境高手,在意识到自己中了算计的刹那,慕容南就果断做出了反击,以被对方重伤的代价,使出一招致命杀招。 这一招剑式,他不信对方能躲得过! 可让他震惊的是,那边先前被击飞出去的灵水剑不知何时回到了姜守中的手里,在慕容南挥出诡异剑招的刹那,姜守中便施展出晏长青所教的“贪生剑法。” 原本根本无法避开的致命剑招,竟被轻松化解,甚至对方悄无声息拉开距离,无法再补第二剑。 慕容南郁闷的要吐血。 下一刻,飞剑的危机再次从身后传来。 卑鄙! 慕容南目眦欲裂,只得被迫挥剑格挡。 虽然挡下了飞剑,却再次被姜守中一拳砸在胸口,这一次的拳势更猛。 衣衫被爆开…… 慕容南咬牙强行压抑胸中翻腾的痛楚,身形踉跄,连退数步,足尖点地,借力打力,巧妙卸去了大部分冲击之力,终是稳住了身形。 然而,他未能完全站立,只得以单膝半跪姿态撑地,手中长剑斜插入地中。 “我去,这么小,蛐蛐吗?” 姜守中惊讶道。 慕容南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打爆了,低头朝裤裆一看,顿时憋红了脸。 最终没压住那口鲜血,吐了出来。 (本章完) 第204章 屠龙剑! “你放屁!!” 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慕容南此刻瞪得圆滚,目眦欲裂,血丝密布,身躯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低咳了几声,尽力用褴褛碎布掩住身子。 什么蛐蛐? 老子哪怕不是驴哥,也跟蛐蛐扯不上关系好吧。 姜守中笑道:“我实话实说罢了,有本事你让大伙儿看看,究竟是不是蛐蛐,反正我是看的一清二楚。” 说着,姜守中还故意朝着众人喊道:“你们有没有看到蛐蛐?” 众人面面相觑。 说实话,他们已经被眼前这场景震惊的无以复加,哪里还顾得上看蛐蛐。 在姜守中重创大玄宗师圆满境的章岚岚后,众人都还没缓从惊愕中缓过神来,对方却已经以雷厉风行之态,将慕容南给打的灰头土脸。 虽说姜守中取巧,不给慕容南完全施展身手的机会。 唰! 斩情剑出鞘。 女人声音有些发颤。 “你——” 染轻尘听到这名字,脸色微微一变。 慕容南憋屈如同巨石压胸,让他感到窒息。 “够了!” 染轻尘压下心中澎湃的情绪,深深看了眼姜守中,冷冷说道,“输了就是输了,何必再自取屈辱。方庄主,刚才夫人亲口说过,只要姜墨打败了这二人,就把方子衡交出来,还请你们兑现承诺。” 没想到如此盛名的一位剑客,竟在名剑山庄当仆人。 “且慢!” 他擦掉嘴角血迹,怒气冲冲的对发懵的方茂山说道:“方庄主,给我套衣服,我要再和他战一场!” 既然慕容南想战,那就再战。 你这女人,好端端的给什么承诺啊。 她想过姜守中有可能藏拙,战胜章岚岚,但绝对没料到,对方竟然把慕容南这位京城赫赫有名的天骄人物给打趴下了。 后来,被称为“阎王剑”。 染轻尘面色变幻不定,但最终还是收回了剑,冷冷说道:“无论如何,名剑山庄必须给个说法。” 方茂山还在发愣,旁边的刑霜儿立即对仆人喝道:“快去给慕容公子准备一套衣服!”同时让丫鬟,将黑葡萄章岚岚搀扶进后院疗伤。 莫白令笑着点头,来到姜守中身前,抱拳行了一礼,语气温和,“姜公子方才所使剑法,应该是剑魔的‘贪生’剑法吧。” 他恨不得拉开碎布让众人看看,老子不是蛐蛐。 老仆人先朝着众人拱手行了一礼,然后对方茂山说道:“庄主,老爷说血剑池已经开启,屠龙剑和剑阵,可以给。” 如今姜守中使出,显然就是剑魔的徒弟,难怪有底气上门讨说法。 但,败了就是败了。 情况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 “这……这……” 老仆人对着染轻尘笑道:“老朽莫白令,还望染大人给个薄面,容我跟姜公子说两句,若姜公子答应,染大人再拆了我名剑山庄也不迟。” 染轻尘指着夫妇二人,语气冷漠,“我没时间给你们耗。人,交还是不交?” 一时间,众人看向姜守中的目光很是复杂。 “阎王剑,莫白令?” 老仆人这话一出,在场之人皆心下震动。 十来年前,江湖中有一剑客,性情暴戾,所使剑法神鬼莫测,不少高手死在他手上,逐渐有了一句话,说‘见莫白令之剑如见阎王’。 慕容南很不服气。 若非对方击败章岚岚太过迅速,让他一时晃了神,他绝对不可能遭此耻辱。 方茂山浑身一震。 气氛僵持之际,一位跛脚的老仆人从后山剑林缓步而来。 此战之后,最终销声匿迹。 贪生剑法乃是剑魔的成名绝技,从不外传。 刑霜儿面色铁青,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染大人,慕容公子并没有说自己败了,还想一战,所以不妨让他们再战——” 瞬时间,看向姜守中的目光就不再是单纯的惊叹畏惧,而是羡慕、震惊、嫉妒……情绪颇为复杂。 对自家夫人不免生出怨气。 再之后,此人遇到了晏长青,不服对方剑魔威名,于是邀战。 若非亲眼所见,没有人会相信出现这样的结果。 方茂山额头冷汗涔涔,不知该怎么办。 染轻尘杏眸圆绷,更是错愕。 身为剑修,晏长青是所有剑客所仰望的一座高山,染轻尘也不例外。 虽说自家娘亲曾是赫赫有名的无双剑仙,但毕竟没有记忆,所以对于尚在人世的剑魔很是崇敬,可惜一直无缘相见。 而江漪夏荷她们,虽然知晓晏长青收了姜守中为徒弟,并未大肆宣扬,也未告诉过染轻尘。此刻得知自己的夫君竟然是剑魔的弟子,女人一时心情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种感觉就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她丈夫是个宝藏,就她自己不知道。 “正是,前辈和我师父是朋友?” 从染轻尘的反应中,姜守中猜到眼前这位老仆人身份不简单,于是收敛起先前的桀骜姿态,态度恢复了一贯的温润谦和。 大丈夫就要能屈能伸。 遇见厉害的,能避则避,能怂则怂……这是晏长青教给他的生存诀窍。 莫白令摇头,“老朽倒还没资格与晏先生称呼朋友,姜公子,三个月前我家三少爷与你的恩怨,自然是他不对的。不过当时晏先生指点了他一番,想必在晏先生心里,对我家三少爷还是有些寄望的。 姜公子,能否通融这一次,待我家三少爷出关后再解决伱们的恩怨。为做补偿,姜公子可以在山庄的藏剑楼,随意挑选一把神兵。” 老仆人的话让周围人顿时眼神火热。 名剑山庄最著名的便是其所锻造的兵器皆是上品,而能入藏剑楼的神兵更是精品,随便一把流传到江湖,都能引发不少人争夺。 姜守中皱了皱眉,脸色有些冷峻,“前辈是不是以为我姜墨乃是贪宝好财之人?是不是觉得一把神兵就可以羞辱打发我?” 莫白令一愣,没料到对方这反应。 毕竟平日里所遇到的人,只要听到要赠送神兵,那脸上的笑容跟菊花似的。 不过想到对方是晏长青的徒弟,品行自然高洁。 莫白令正要解释,姜守中伸出两個手指头,低声说道:“两把,给我两把神兵,我就暂且放下与方兄的恩怨,改日再请教。” 莫白令张了张嘴,半晌无言。 好嘛,够贪心的,甚至连“方兄”都喊上了。 莫白令看了眼后山剑林方向,耳朵动了动,似乎是在听什么人传音,随即无奈笑着点头,“好,两把就两把。姜公子打算现在就随老朽去藏剑楼挑选,还是等拿到屠龙剑以后再去挑选?” 姜守中眼睛一亮,“听这意思,屠龙剑也打算给我了?既然这样,那我跟方兄的恩怨可以商量着解决,比如行多给我几把神兵。毕竟冤冤相报何时了,能化干戈为玉帛也不错。” 莫白令面皮抽搐了两下。 这晏长青,咋收了这么个徒弟。 莫白令耐心解释道:“屠龙剑乃是血剑池里的神兵,按照我们名剑山庄的规矩,但凡是血剑池里的神兵,只有送剑说法,没有借剑说法。 剑也有心,有灵。借剑,是在玷污它。所以只要是前来求剑借剑的人,我们都会直接送剑。 但前提是,他能闯过三关考验。 考验过了,便说明他是此剑的主人,我们自会无偿赠送。” 三关考验? 闻听此言,姜守中就知道这三关肯定不好过,否则名剑山庄的神兵早就送完了。 不过既然来了,那就试一试。 反正夜莺姐说了,尽量多收集宝物,以后能用得着。 姜守中点头说道:“行,那我就先去试着拿屠龙剑,完了再去你们藏剑楼挑神兵。” “好。” 风波摆平,莫白令也松了口气。 他朝着众人说道:“诸位今日都是来借屠龙剑的,但是我们名剑山庄的规矩,只送剑,不借剑。诸位只要有人能通过三关考验,便可将屠龙剑拿去,并格外赠送屠龙剑阵。” “请问莫施主,这三关考验分别是什么?” 说话的是金刚寺的那位缘通法师。 这家伙一直没啥存在感,此时一开口,吸引了众人目光,这才想起还有一个和尚。 莫白令笑道:“诸位到剑林,自然就知晓了,不过老朽保证,并没有生命危险。若是有不愿考验的,不妨先去大厅等候。” 几人相互看了眼,纷纷表示愿意去闯关。 来就是为了拿剑,既然没有生命危险,自然要试试。 此刻最憋屈的无疑是慕容南了。 本来还想着再打一架找回面子,结果现在大伙儿都不理他了。 不理也就算了,倒是先给找件衣服啊,我也要去考验,总不能让我光着屁股去闯三关考验吧。 好在丫鬟及时拿来了新衣服,才避免尴尬。 在莫白令带领下,众人前往后山剑林。 姜守中悄悄凑到染轻尘的身边,笑着说道:“我要了两把神兵,一个是给你的,等考验结束后,你跟我一起去藏剑楼挑。” “不需要!” 女人板着俏脸语气生冷,脚步加快,与男人拉开距离。 望着女人纤美背影,姜守中挠了挠头,很是疑惑,“怎么又莫名生气了?” 女人心,很难猜。 姜守中瞥见阴沉着脸的慕容南,走到对方身边笑道:“慕容蛐蛐,不要气馁,下次我们再找机会切磋,最好是在京城搭个擂台。” “好,这可是你说的。另外,别叫我蛐蛐!” 慕容南咬牙切齿。 老子至少有两公分好吧 (本章完) 第205章 这把稳了? 众人来到后山剑林。 所谓的“剑林”,便是一片树林。 不同于寻常林木的葱郁繁茂或疏落寡淡,这里每一株古木之上,皆悬挂有寒光熠熠的利剑,犹如兵甲森列,蔚为壮观。 整座林域,无形剑气纵横交织,仿若实质,教人呼吸间都能感受到凌厉之气扑面。 莫白令带着众人来到一处竹屋。 竹篱茅舍之内,一位面色苍白若纸,年岁尚轻的男子静坐在轮椅上,正捧着一本古籍看着,神情专注,仿佛周遭万物俱寂。 “二少爷。” 莫白令低声唤道。 染轻尘看到这一幕,想起关于名剑山庄二公子的传闻。 嗯? 众人脸色不好看了。 他朝着身边女人偷偷伸出大拇指。 厉害。 面对诸人质疑,方二少爷嘴角轻扬,含笑不语,提笔在纸上写了四个字,展示给众人—— 方二少爷放下手中的书,对着莫白令温和笑了笑,目光流转,缓缓扫视周遭众人。 但若是让姜墨拿到,以后对方也多了一个防身手段……毕竟这家伙的拉仇恨能力有点强,眼下把阴阳门和慕容家全给得罪了。 有些人站在那里,就是一幅画。 方二少爷拿出一副棋盘。 但下一刻,莫白令轻咳了一声,板着脸说道:“第一位通过考验的是染大人。” 眼前这位方家二少爷的考验,无非就是家里人怕他无聊寂寞,便专门给他的生活增添些趣味罢了。 其举止之雅,倒是很难让人生出反感。 莫白令清了清嗓音,对众人说道:“这第一关考验便是来自我家二公子。” “琴棋书画,你会哪样?” 温润如玉的眼眸忽地为之一亮,定格于那青裙飘飘、恍若谪仙的染轻尘身上。惊艳之色毫不掩饰,眸中流露出几分由衷的欣赏。 “美人如画” 等于是展示了。 但毕竟是人家定下的规矩,也只能遵守。 旋即,自觉失礼,方二少爷面上浮现出一丝赧然之色,身体前倾微施一礼,对染轻尘表示歉意。 不会你还摆出这么骄傲的表情? 姜守中无力吐槽。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说是三关考验,其实就是两关。 姜守中心中很无语。 就连染轻尘也诧异,她都准备退出了。 对于屠龙剑,她自己倒是没啥念想。 不会? 莫白令继续说道:“诸位可自选一样拿手的才艺,进行展示,琴棋书画皆可。只要我家公子满意,便可通过。若喜欢下棋,可选择与我家二公子对弈,赢了,便可以通过这关考验。” 能得到固然好,得不到无所谓。 求个剑而已,竟然还要才艺展示,要不我给你跳一段钢管舞? 不是吧大哥,第一关莫非要下棋?你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吗? 若是五子棋,倒还行。 姜守中眼皮一跳。 这次借剑本就没抱太大希望,已经备好了另一套方案阻止妖龙出世。 众人神情怪异。 修行无望的他,便寄情于琴棋书画。 姜守中瞠目结舌。 据说这位二少爷天生是哑巴,修行天赋也不高,而且自幼便双腿残疾不能走路,请了无数名医也治不好,最终名剑山庄无奈放弃。 这也行……看到这四个字,在场之人皆是无语……虽说心里不爽,但谁让人家颜值高呢。 染轻尘微扬起下巴,“我也什么都不会。” 就算这一关是给你二少爷增加点生活乐趣,你也不能这么公然作弊吧。 姜守中愣了一下,无奈摇了摇头,“都不会。那你呢,会什么?” 染轻尘忽然低声对姜守中问道。 人家都还没展示才艺呢。 原本有些不悦的染轻尘看到男人的举动,唇角微微挑起。不过想到身边男人啥都不会,又苦恼起来,思考该怎么帮助对方通过考验。 最先展示才艺的是丹霞峰那位名叫朵瑛的女子。 对方拿出一枚玉箫,吹了一段。 曲调悠扬,颇有灵性。 方二少爷含笑点头,表示通过。 之后几人则是选择对弈,唯有慕容南借笔画了一幅竹屋画,而且画的还行。 这让姜守中有些意外。 经过染轻尘解释,姜守中才知道原来慕容南有一個偶像,是万寿山川的“画君子”上官云锦,所以才练得一手好丹青。 最终通过考验的是,染轻尘、朵瑛、慕容南和对弈赢了的缘通和尚。 “姜公子,你确定不展示什么才艺吗?” 莫白令笑眯眯的问道。 我什么都不会啊……姜守中很无奈。 染轻尘冷声道:“我身子不舒服,后面的考验就不参加了,让给姜墨。” 然而莫白令却摇头,“考验名额不能让给别人。” “那个……”姜守中眼眸蓦地一亮,试探问道,“念一首诗行不?” 莫白令道:“念诗不行,作诗可以。” 好好好,文抄公我来了。 姜守中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巧了,最近做梦,梦见自己作了几首诗,那就只好献丑了。” 这家伙还会作诗? 染轻尘一脸的匪夷所思。 这时,方二公子忽然轻拍了下手,指向染轻尘。 莫白令见状,笑道:“姜公子,作诗可以,不过必须以染大人为题。” 给我老婆作一首诗? 本打算念一首“鹅鹅鹅”的姜守中陡然愣住,看向方二公子。 后者似笑非笑,捉狭似的朝着姜守中眨了眨眼,仿佛洞悉了什么,似乎在说……兄弟,给伱机会了,能不能把握看你自己。 又变成焦点的染轻尘心里有些恼怒。 她狠狠剜了眼方二公子,对姜守中说道:“别作诗了,随便跟他下下棋,输了就输了。” 女人生怕对方是故意让姜墨出丑。 大不了自己努力把屠龙剑拿到手,送给姜墨也是一样的。 然而姜守中却垂眸思考,看样子似是真打算当场作一首出来。 片刻后,他悠悠开口: “京城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在场瞬间一片安静。 所有人愕然地盯着姜守中,未曾料及对方竟真的作出了一首诗,且韵致悠扬,清新脱俗,如此特别。 “妙,妙啊。” 袁安江一边细细品味,由衷赞叹道,“‘畏’而可‘怀’、‘难’而愈‘求’,以简胜繁,以虚生实…真的妙啊。” 染轻尘微张着红唇,久久未缓过神。 一抹娇艳的嫣红悄然爬上玉颜,蔓延至霜雪般洁白的颈部,仿若桃花春水,温柔地漾开。 女人只觉脸上热意渐浓,烫至心坎之内,酿出些许情绪。 但紧接着,芳心却又莫名一阵刺痛。 仿佛有什么东西扎在了她的心中,将那缕淌进的情愫搅碎。 “佳人难再得……”染轻尘轻语喃喃。 “啪啪……” 一阵巴掌拍击声让她清醒过来。 方二公子眸中神采飞扬,熠熠生辉,朝着姜守中伸出大拇指,满脸赞赏钦佩之色。 显然,姜守中通过了考验。 “没想到姜公子也是才华横溢之人。”莫白令笑道。 姜守中脸一红,打了个哈哈,“在梦里作的,让大家见笑了,现实里我其实一首都作不出来。” 莫白令笑了笑,带着众人前往第二关考验之地。 很快,众人来到一座山洞前。 洞窟寒气森森,不断有冷风灌出,夹杂着细细碎碎的剑气,恍如细刃轻抚,似能透肌裂肤。 而在不远处,还有一个小一点的洞口。 “这第二关,便是在剑窟考验。” 莫白令站在洞窟之前,衣袂猎猎而动,指着不远处的小洞口,“诸位只要能成功从那一头剑窟之门出去,便是考验通过。” 众人神情凝重。 这考验听着很容易,但肯定有难度。 甚至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果然,莫白令接着说道:“虽说考验并无性命之忧,但这一关却有些风险,里面会有五位剑尸进行阻拦,修为大概在二品武夫左右……” 剑尸? 听到这个名字,染轻尘几人神情骇然。 据传言曾有一些神兵被锻造出世之时,会专门拿一些剑客来祭剑,利用对方身上的剑意剑韵,为神兵开刃,炼化出剑心。 而这些剑客的尸体养在剑池之内,久而久之就会成为一具只知持剑杀戮的行尸走肉。 它们无惧疼痛生死,实力却极高,剑法及其凶悍。 这便是令人胆寒的“剑尸”。 不过此刻听莫白令说,里面剑尸实力为二品武者,众人倒是松了口气。 但接下来莫白令的话,却让众人傻眼了。 “或许诸位觉得剑尸实力并不强,确实如此。但此剑窟之内有特殊阵法,无论诸位修为如何,一旦进入,修为都会被强行压制在二品武夫的境界。” 莫白令淡淡说道,“另外,诸位的法器也无法使用,包括任何秘术。” 说着,莫白令看了眼姜守中。 毕竟姜守中目前表现出的境界是大玄宗师境,但能击败天荒境的慕容南,说明藏有秘术。 “这怎么可能闯过去?” 丹霞峰的朵瑛皱眉道,“我们变成二品武夫修为,要面对五个同实力剑尸阻拦,且无法使用法器秘术,根本不可能成功通过。” 其他人也暗暗点头。 难度太大。 姜守中却是听乐了。 他体内有五道体,再怎么压制,等于是有五个二品武夫之境。 别人是一对五,而他却是五对五…… 这波稳了。 “考验如此,只要能顺利通过剑窟便是成功,打也好,躲也好,看你自己的选择。” 莫白令笑道,“另外,我会给你们每人一张保命符箓。一旦觉得自己有生命危险,无法通过,就立刻撕碎符箓,你们会安然无恙的从剑窟出来。 虽然可以帮诸位保命,但是否会受伤看你们自己的能力了,毕竟这一关考验确实有凶险。若有人不愿意考验,现在便可以退出。” 没人退出。 又不丢性命,闯一闯也无妨。 “谁先进去?” 将符箓依次递给众人,莫白令问道。 几人相互看了眼,染轻尘见其他人都不太敢上前,淡淡道:“我先。” 女人也不墨迹,掠向山洞。 “小心啊!” 姜守中喊了一声。 染轻尘倩影顿了顿,消失在洞窟。 过了足足有半炷香的时间,山洞内突然“轰”地一声,随即一道身影被弹飞出来—— 正是染轻尘。 女人身形后掠,足尖轻点,连退数步方稳住娇躯。 此时的她容颜失色,粉腮苍白如纸,神情带着几分惊悸与痛楚,紧握剑柄的右手鲜血淋漓,腹部也有一道浅浅的伤口。 “你没事吧。” 姜守中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问道。 莫白令赞赏道:“能坚持这么久,染大人也算很厉害了。可惜,这第二关考验染大人没能通过。” 其他人脸色凝重。 连染轻尘都没能成功,足见考验难度之大。 染轻尘服下一枚丹药,闭目调息了片刻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神情有些黯然与懊恼,低声轻语道:“对不起,就差一点。” 跟我道啥歉啊。 姜守中一怔。 染轻尘凝视着洞窟,无奈说道: “找不出弱点,五位剑尸不仅剑法高超,而且还会配合……最重要的是它们没有痛感,只能砍掉头颅才会让他们停下。 总之,只要你一旦进入,就会被它们感知。 姜墨,你若是想考验我不拦着,情况不对的时候,一定要及早撕碎符箓,不然真有可能丢掉性命。另外,最好靠着洞壁,别给它们合击的机会……” 染轻尘将能给的建议全都给了。 “嗯,我知道了。”姜守中轻轻点头。 接下来众人依次进入,丹霞峰的朵瑛进去不到片刻就被迫放弃,慕容南坚持稍长一些,但也依旧灰头土脸的撕碎符箓,无奈放弃。 反倒是金刚寺的那位缘通法师在一番鏖战后,最终成功通过,从另一个洞口出来。 出来后的缘通和尚浑身是血,盘坐在地上调息。 显然受伤不轻。 金刚寺以锻体为主,哪怕没有秘术法器加持,其筋骨皮肉比平常修行者要更为坚韧。 简单来说,能抗揍。 所以缘通和尚能通过,也在情理之中。 “姜公子,到你了。” 莫白令看向姜守中,同时好意提醒,“你的七杀刀最好别出鞘,刀身上的杀戮气息反而会让剑尸更为暴戾,攻击更凶猛。” “知道了。” 姜守中淡淡一笑,迈步进入剑窟。 “小心……” 染轻尘再次提醒。 姜守中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没问题的,看我的。” …… 另一边,位于剑窟和的一间石屋内。 一位侏儒老头正在维护法阵。 在看到姜守中进入剑窟中后,山庄夫人刑霜儿面无表情的进入石屋,特意将门关上,对这位常年维护剑窟的侏儒老者说道: “老许,能不能把甲字密室和乙字密室内的十个剑尸全都放出来,同时关掉符箓感应阵法,把那姓姜的困在那里。” 老许脸色一变,“夫人,这可是会出人命的,若是被老爷知道……” “怎么,给庄主戴帽子有胆子,杀个人就没胆了?” 刑霜儿讥讽道,“到时候你就说阵法出现了一些问题,老爷哪怕要惩罚你,我替你说情,又能如何?况且也不是非要那姜墨死,至少把他弄残。” 老许脸色阴晴不定,陷入纠结。 这时刑霜儿一甩长发,双手撑在石台上,弯下身子,媚眼如丝,“是个男人就别磨磨唧唧的,快点!只要帮我做了事,你随便。” 老许咬了咬牙,摁下了两个按钮,将一颗珠子拿出来。 然后跳在女人身上。 犹如小马驾辕,力驱重辎。 (本章完) 第206章 捡不完,根本捡不完! 进入剑窟,凛冽寒风迎面扑来,裹挟着丝丝入骨的剑意,直教人肌骨生寒。 四周寒石堆砌,映着微弱光影, 姜守中不由自主地凝神屏息,小心前行。 越往深,寒气便愈发的浓郁,肌肤仿若被万千细针轻刺,带着几分刺痒。 虽说有道门河图五道体的信心,但就连染轻尘那样的剑道高手都未能闯过去,说明剑尸的实力真的很强,姜守中不敢大意,握紧手中的灵水剑。 他牢记染轻尘的嘱托,尽量贴着洞壁走。 很快,一道模糊的身影在前方出现。 来了! 姜守中提起精神,努力放轻脚步,在紧盯着身影的同时,也在警戒四周。 随着身影渐渐清晰,姜守中看清了剑尸的模样。 看到这一幕,姜守中彻底傻眼。 姜守中忽然想起晏长青他们曾说过,自己身上有死气。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偏偏到我的时候失灵了?” 莫白令摇了摇头,解释道:“剑尸无非就是一具尸体,不能听,不能看……它们只是凭借感觉,去感应活人的气息。只要有活人进入剑窟,就会被它们给感应到,无法摆脱。” 虽说姜守中接连战败了章岚岚和慕容南,但众人依旧不看好对方能通过这个考验。 姜守中一时有点搞不清状况了。 左看右看,始终没找到什么陷阱。 莫非是因为死气的缘故,这些很牛逼的剑尸才没有感应到? 男人不由笑出了声。 跟着凑热闹的袁安江,对莫白令好奇问道:“莫先生,剑尸可以看到别人吗?” 扑通! 剑尸直挺挺倒地。 观察了许久,最终按捺不住的他咬了咬牙,箭步一起,手中长剑迅速斩向前方的剑尸。 姜守中挥了挥手,“醒醒哥们,上班了。” 好家伙,这要是在皮肤上划破一道口子,会破伤风吧。 剑尸失灵了? 他壮着胆子走到另一具剑尸旁边,果然对方压根不搭理他,甚至撞在他身上都毫无察觉。 而尸体手中,则拿着一把破损的剑。 “莫非名剑山庄给我走后门?” “醒醒吧,对方怎么可能那么好心。等等,莫非是……” 她并没有盯着另一侧出口,而是一直注视着入口,或许在她心里也不认为,姜墨能成功闯过去。 剑身锈迹斑斑。 可让他疑惑的是,随着他一步步走近,剑尸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只是在周围漫无目的的晃荡着……走路的时候双臂也不摆动。 难不成故意使诈?等我上前之后就开始合攻我? 剑尸始终不曾有过半分反应。 姜守中望着地上的剑尸,眨了眨眼,“就这?这哪里吓人了?这哪里厉害了?” 这时,身后忽然一阵冷气拂过。 尸体而已,没这么多的心机吧。 姜守中又往前走了几步,对方依旧没反应……双方的距离都不到十米了。 姜守中有些为染轻尘担心起来。 姜守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是一个头发稀疏的老者。 男人汗毛炸起,连忙窜出数步躲避,可什么都没发生。扭头一看……一具剑尸像门卫老大爷似的,慢悠悠的走过去……走过去…… 不是说只要进入剑窟,就会被剑尸感应到吗? 怎么没动静啊。 乍一看,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但身形更瘦,在寒石冷光映衬下,脸色格外苍白,带着几分青色,完全就是一个活死人的模样。 眼下也唯有缘通大师,最有希望得到屠龙剑了。 剑窟外,众人还在等待着。 染轻尘内心一直担忧。 他仔细看了看周围,又发现了两具剑尸,但同样也在慢悠悠的晃荡。 姜守中越想越有可能,神情古怪无比。 唰! 一颗头颅轻松斩下。 “原来如此。” 袁安江对修行这些不太懂,只是觉得很神奇。 染轻尘忽然问道:“莫前辈,我之前从剑窟离开的时候,看到剑窟内好像有密室存在,这些剑尸是不是被关押在里面。” 莫白令笑着点头,“没错,的确是关押剑尸的地方,每次有人要进行考验,便会放出五具剑尸。另外密室还藏有一个秘密,里面有一些曾经残留下的宝物,若是闯关人有能力拿走,我们是不会阻止的。 其实最早考验的时候,我们便设有奖励,只是没几個人有本事拿到,后来遇到了一些情况,搬走了大部分的宝物,留下了一小部分。 久而久之,也懒得告诉其他人了。毕竟能成功通过已经很不错了,哪儿还有余力去密室找宝物。” …… 剑窟内。 姜守中用手指戳了戳剑尸干瘪的脸颊,又踢了踢对方的小腿,揪了揪头发…… 此时的剑尸就像是玩偶。 “想不通啊,一具尸体竟然能耍剑。” 姜守中啧啧称奇。 不过让他诧异的是,剑窟之内游荡的剑尸不止五个,差不多都有十个了。 这就很奇怪了。 莫白令明明说是五个剑尸,而且其他人考验时也都说了五个,怎么到我这里突然翻倍了? 该不会是有人故意要搞我? 男人目光微微闪烁。 姜守中准备离开这里,前往出口。 然而走到一半,他发现有几个敞开了的密室,出于好奇心,姜守中进去关押剑尸的地方,却愕然看到,密室里散落着一些宝物。 有寻常珠宝,有符箓,有丹药等等。 “这么多好东西啊。” 姜守中眼眸发亮,随即想着要不偷拿两件? 反正是剑窟里明摆着的,况且眼下九个剑尸在晃荡,若非他身上有死气,早就死了。拿几个补偿一下没啥问题。 虽然嘴上说着拿几件,但姜守中还是一个密室一个密室的搜刮了过来。 这给了他一种白捡钱的错觉。 捡不完,根本捡不完。 —— 剑窟外,众人望着许久未出现身影的洞口,疑惑不见。 这家伙怎么还没出来? 莫非和五个剑尸缠斗上了? 染轻尘心中焦急万分,几次想要掠入查看,都生生忍了下来。 就连莫白令也很困惑。 这小子进去的时间,有点太长了吧。 “莫前辈,剑窟里的阵法应该不会出问题吧。”这是染轻尘第五次询问了。 莫白令挤出笑容,“染大人放心,绝对不会出问题的,可能姜公子不愿放弃,施展了什么轻功步伐,正与剑尸周旋纠缠。” 染轻尘紧蹙着柳眉,芳心愈发不安。 就在这时,一位矮个子老头忽然从飞奔而来,一边跑着,一边大喊:“莫老,出事了!” 看到这矮个老头,莫白令心中陡然一跳。 “许老,你不去维护阵法,跑来这里做什么?”莫白令喝问道。 许老白着脸,颤声说道:“出事了!阵法出问题了!密室不知什么原因,全都打开了,如今里面上百个剑尸全都跑出来了。而且……而且,符箓的感应也失效了,根本无法感应!” 许老的慌张不是装的。 原本他只是听从女人吩咐,打开了两个密室,放出了十个。 可不知怎么回事,后来其他密室全都莫名打开了,感觉就像是有人暴力撬开了密室门似的。这会儿,剑窟内全都是剑尸。 什么!? 莫白令脸色大变,脑瓜子嗡嗡的。 其他人也吃惊不小。 上百个剑尸?连符箓都失效了。 这还怎么活? 唰!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抹青影冲进了山洞,正是染轻尘。 “染大人!” 莫白令想要阻拦,却没能成功。 一时间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其他人面面相觑。 而慕容南得知姜墨可能死在里面后,先是呆楞了片刻,随即嘴角都咧开了,压不住。 这就是报应啊。 姓姜的,这就是报应啊。 可惜老子没亲自把你踩在脚下去。 袁安江急得跳脚,“快想办法救人啊!莫白令,今日若姜墨和染大人出了事!你名剑山庄全都得完!” 莫白令脸色发白,冷汗涔涔,如梦初醒。 正当他准备前去血剑池跟老爷汇报时,却看到一个身影慢悠悠的从剑窟出口走出来。 对方还背着一个大麻袋。 也不知道麻袋是从哪儿找来的。 (本章完) 第207章 昔日剑圣! 剑窟之内,夹杂着锋锐剑意的凛冽刺骨寒风,如一根根细针刺肤而来。 染轻尘在掠进剑窟后,眼前的场景让她颇为震惊。 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很多剑尸。 之前看到的那些密室石门,全都打开着,好似遭遇了强盗洗劫一般。 “姜墨!” 染轻尘愣神片刻,急忙叫喊。 但无人应答。 染轻尘又连续喊了几声,始终未曾有人回应,一颗芳心不由的沉了下去。 难道……姜墨死了? 女人脸色发白。 与此同时,原本被斩首的那些剑尸,其散落在地上的头颅竟慢慢与断颈融合起来。 所以她很害怕,害怕自己若是真的和姜墨有了感情,等到某一天她变得和娘亲一样,那时候的姜墨又该怎么办,也会父亲一样受到伤害…… 追求理想,就得放弃爱情,放下一切世间情爱。 可随着地上剑尸越来越多的站起来,染轻尘受到修为压制之梏,愈发显得力不从心,反击之力几近于无,只能尽量躲避。 一具具剑尸豁然挺立,双目重焕凶芒,宛若死而复生。 在女人终于力竭,快要握持不住长剑,准备迎接死亡时,忽然面前的剑尸倒了下去,而后周围其他剑尸全都被一柄长剑依次斩掉了脑袋。 矛盾。 这一刻染轻尘忽然有些后悔。 虽然外界有各种捕风捉影的传闻,但她一直坚信,娘亲是爱着父亲的。 突然,一道寒光刺来。 她天生就是一个心理极其矛盾的女人。 从懂事的那一刻起,她便立誓要追随娘亲的那一条路。 在感应到活人气息后,朝着染轻尘攻击而去。 而这条路,注定是孤独的。 染轻尘大吃一惊,急忙挥剑击挡。 就如她回答锦袖那样,若是某一天错了呢,那也只能错了。 染轻尘扯了扯嘴角,眸光迷离,所有景象她眼中渐渐模糊。 难道自己要死在这里? 女人内心有些绝望。 对方犹如砍瓜切菜一般,将剑尸一个个斩翻在地。 这混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女人身躯不由自主地踉跄后退,步伐虚浮,恰似风中飘零之叶,摇摇欲坠。 追求爱情,就得放下理想,放弃给娘亲正名的机会,放弃自己从小苦苦追求的剑道。 不知道自己的路,是对是错。 这期间几次,她本有机会逃离,但最终因为犹豫而错过。 因为她曾眼睁睁看着,父亲孤苦的躺在病床上,眼神一直期盼着什么,但最终遗憾的闭上眼睛……那时候的她,只觉父亲很可怜。 但娘亲最终还是丢下了父亲。 她抿了抿粉唇,握紧长剑,细密的目光似织网般撒落于地上,仔细寻找着,心里默默祈祷对方没事,又无比后悔自己之前没能拦着对方。 在她倒地的时候,一只强有力的臂膀,蓦然环过她的纤细腰肢,稳稳托住柔软之躯,随即被纳入一個温暖坚实的怀抱。 犹豫是因为姜墨。 然而正是这一次次犹豫,让她彻底陷入困境,很快女人衣物渐染猩红,道道伤痕浮现,每一刻皆是生死悬于一线,险象环伺。 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染轻尘侧身一避,却是一具剑尸突然攻击。 放而不放,舍而不舍。 “我说你是傻叉吗?跑来送死?” 她心底还是抱有一丝期望,能找到对方。 并非是后悔贸然闯进救姜墨,而是后悔自己没试着接受这位丈夫,至少死后不会留什么遗憾。 但她冥冥中有一种直觉,若是自己选错了,一定会失去某样东西。 想想也是魔幻啊,自己某一天竟然也会为了一个男人而丢掉性命。 那道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 真的很矛盾。 染轻尘始终处于迷茫之中,哪怕悟得了“情空”之境,她也处于一种茫然状态。 姜守中瞪着对方。 染轻尘失神了片刻,伸手摸了摸对方脸颊,随即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我可真是个傻子,怎么会跑来救你这个混蛋。” “确实够傻。” 姜守中无奈,拿出一枚丹药服给对方,将女人背在身上。 走出剑窟,外面众人还在等待。 看到姜守中背着浑身是伤的染轻尘出来,众人神情错愕,多是不可思议。 其震惊程度,超过了方才姜守中出现的那次。 要知道刚才他们看到姜守中毫发无伤的出来,以为活见鬼了,后来揣测是剑尸出了问题,不再攻击,姜守中才能全身而退。 可看着眼下染轻尘的情况,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惊骇无以复加。 剑尸既然没问题,姜墨是如何脱身的? “放我下来。” 感受着众人目光,染轻尘强忍着莫名的情绪,红着脸低声说道。 姜守中将她小心翼翼放在空旷之地,背靠在树木上。 “方庄主!” 姜守中冷冷盯着匆忙赶来的方茂山,“是不是得给我个说法?好端端的考验,为何把所有的剑尸都放出来?是打算杀了我和染大人?” 其实后面的密室,都是姜守中为了搜刮财物撬开的。 不过眼下这个锅,对方得背着。 方茂山不停擦着冷汗,“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可能……可能是阵法出现了一些问题。” 眼前这情况是名剑山庄从未出现过的,方茂山完全不知所措,只得将求救的目光看向莫白令,期望对方去父亲那里寻到解决办法。 “阵法出了问题?还是故意要杀我?” 姜守中环视一圈,忽然问道,“你那位夫人去哪儿了?” 方茂山辩解道:“我夫人……跟这件事没关系。” 姜守中扯了下嘴角,正要开口,半空中忽然传来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藏剑楼自行挑选五样宝物,若姜公子不愿意,名剑山庄只能强行送客了。” “父亲!” 方茂山看向血剑池的方向,脸色陡变。 他又看向莫白令,后者面无表情道:“这是老爷的决定。” 方茂山动动嘴唇,没再言语。 姜守中愣了愣,凑到染轻尘身边小声问道:“你觉得呢?行不行?” 染轻尘淡淡道:“我是因为救你才陷入困境,属于自找的,名剑山庄没必要补偿我。他是在补偿你,你自己决定就好。不过方老家主脾气较为暴躁,他不会跟你讨价还价。” 姜守中呃了一声,对莫白令说道:“那行吧,再加上前面答应我的两把神兵,眼下就有七件了。哦对了……还有那些东西。” 姜守中将旁边的大麻袋扛起来,“刚才染大人跟我说,密室内搜刮的东西我可以拿走。” 望着那一大麻袋,方茂山面皮微微抽搐了几下,很是心疼。 里面有不少符箓,丹药。 莫白令笑着点头,“的确可以。” 莫白令倒不心疼,因为剑窟之内真正值钱的并不是这些,而是那些剑尸…… 以及埋藏在剑窟内的那把“不死剑”。 持此剑,便可控制剑尸。 两千年前,一位著名铸剑大师湘木子,在某位将军坑杀十万敌军后,将其十万具尸体全部炼化,铸造出了一把“不死剑”。 但凡活人触碰到此剑,便会立即成为剑尸。 虽然经过这么多年,其剑死气流失不少,但依旧没有人能够长时间持有。 前朝时名剑山庄有一次差点遭受灭门之灾,最终是山庄庄主强行拔出“不死剑”,带领剑尸杀退敌人,保住了名剑山庄。 但也因此丢掉性命。 治疗无果后,最终成为一具剑尸。 而且别看这些剑尸只有武夫二品的实力,一旦离开法阵,其修为便会和持剑者绑定,只低一个境界。 在答应了姜守中的请求后,莫白令带着众人前往血剑池。 这时候就只剩下姜守中和金刚寺的缘通法师才有资格进行第三关考验。 随着离血剑池越来越近,一股若有若无的腥风在空气中弥漫。 快到大门时,莫白令忽然停下脚步,对姜守中和缘通法师微笑道:“两位,因为一些原因,原定的第三关‘问剑’考验取消,由伱们二人进行比试,赢的人便可进入血剑池,拿走屠龙剑。” 姜守中脸色不好看了,“这是故意整我?” 别看这位缘通和尚很面善,但实力绝对比慕容蛐蛐强多了。 他还真没把握打赢对方。 莫白令拿出一枚铜钱,笑着说道:“求剑也要看运气,我这枚铜钱一面有字,一面无字,二人只能选一面,谁猜对了,谁便指定比试规则。打架也好,作诗也好,看赢家的选择。” 莫白令将铜钱展示给二人,的确是一面光滑,一面有字。 他特意背过身子,将铜钱放在左手的手背上,然后用右手压住,转过身说道:“二位,请猜吧。” “姜施主,请。” 缘通法师微笑着抬手示意。 姜守中也懒得墨迹,随便猜了一面,“我猜有字。” “那贫僧便是无字。” 缘通法师笑道。 其他人也紧张的凑上前查看。 随着莫白令将右手缓缓拿开,只见展现在众人面前铜钱,乃是光滑无字一面。 染轻尘和袁安江面露失望。 “缘通法师赢了。” 莫白令说道,“接下来就请缘通法师指定比试方式,赢者便可进入血剑池取剑。” 姜守中无奈,活动了一下手腕,“来把法师。” 大不了再打一架。 缘通和尚笑着摇头,“打架就不必了,贫僧不太喜欢打打杀杀,贫僧就取个巧,与姜施主讲禅论道,若姜施主能让贫僧信服,贫僧便认输。” 听到和尚话语,众人便知道结果了。 作为金刚寺的僧人,虽然论道本事不如无禅寺,但毕竟也是专业的,普通人根本不是对手。 袁安江笑骂道:“你这和尚还是真不要脸。” “没办法,贫僧也只会这个。” 缘通歉意一笑。 姜守中对这和尚倒也没太多反感,毕竟张云武的师父就是金刚寺的僧人,他说道:“行吧,反正也是胡言乱语。” 缘通轻轻点头,问道:“敢问姜施主,何为真经。” 姜守中思索片刻,说道:“在我看来,所谓真经,能够达到寂空涅槃的究竟法门。” 缘通笑着又问,“敢问,贫僧如何才能取得真经?” 这你得请教春雨楼的姑娘们啊。 姜守中暗暗吐槽了一句,故作玄虚的说道:“悟道休言天命,修行勿取真经。” 缘通微微皱眉,接着又问:“修行不取真经,又修的什么行?” 姜守中沉默少顷,说道:“修为成佛,在求。悟为明性,在知。修行,以行制性。悟道,以性施行。觉者,由心生律。修者,以律制心。 有信无证者虽不落恶果,却住因住果住念住心,如是生灭,不得涅槃。不昧因果者无住而住,无欲无不欲,无戒无不戒,如是涅槃。” 缘通身子一震,目光紧紧的盯着姜守中。 他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却最终沉默。 许久,他双手合十恭敬行了一礼,自嘲道:“贫僧不该问的,姜施主若有时间来金刚寺一趟,相信珅通师兄会喜欢你的,贫僧先告辞了。” 说罢,缘通僧人朝着众人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众人不明所以,一头雾水。 什么情况? 和尚竟然输了? 染轻尘走姜守中身边,好奇问道:“你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姜守中微笑道:“很简单啊,修行,是用理性管理感性,做该做的事。悟道,是用感性引导理性,比如我想干嘛就干嘛,犯错之后再反思自己……总之染施主你没慧根,不懂。” “你有慧根,那你去做和尚啊。” 染轻尘俏白了一眼。 这一小女儿作态的娇俏风情让姜守中眼前一亮,本想着再调侃两句,但忍住了。 此时众人看向姜守中的眼神,更为复杂了。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怪物。 莫白令也愣神了许久,低头沉思片刻后笑道:“恭喜姜公子赢了,请随老朽去血剑池取剑。” 他转头看向众人,“血剑池不随意让外人参观,诸位不妨先回大厅等候,来者是客,我名剑山庄也会有赠礼相送。” “那感情好,不算白来。”袁安江嘴角一咧,乐道。 眼下姜墨拿了屠龙剑,他们此行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乐,袁安江觉得自己才是最大功臣,毕竟是他把姜墨拉到马车上的。 …… 在莫白令带领下,姜守中来到血剑池。 血剑池并不大,方圆不过十丈,池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红色。池边锋利的岩石犹如剑刃般参差排列,呈暗赤之色。 血池正中,一柄巨大的石剑矗立。 剑尖没入池水,剑身斑驳,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却依旧透露出凛冽的杀伐之气。 “老爷,姜公子来了。” 莫白令朝着巨大的石剑恭敬行礼。 姜守中这才看到,石剑之上盘坐着一位老者。 老者披头散发,面容极其苍老,皱纹如沟壑交错,一袭血红长袍加身,色泽斑驳,远远望去好似一副骷髅盘坐在那里。 这是名剑山庄的真正家主? 姜守中暗暗心惊,抱拳道:“姜墨见过方老家主。” “姜公子,老夫想问你一个问题。”方老家主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嘶哑。 姜守中道:“方老家主请问。” “做死人,是什么感受?”方老家主睁开眼睛,细缝中的眸光锐利的仿佛能看穿对方。 姜守中心头不由猛地一颤,仿若被无形之刃轻轻拂过,周身上下瞬间被一股凌厉无匹的剑意笼罩,寒意透骨,浑身毛孔皆为之紧缩。 姜守中强忍着压来的迫人气势,沉声道:“只有死人才知道。” 方老家主盯了对方许久,又缓缓闭上眼睛。 “送剑。” 姜守中身上压力陡消,大汗淋漓。 血池中一道轻微涟漪浮动,紧接着一柄尾指大小的细剑出现在了姜守中的面前,悬空静浮。 这……就是屠龙剑? 姜守中发懵。 这么小的剑,完全匹配不上“屠龙”这二字的气势好吧。 莫白令解释道:“前朝灭亡之前,青州建有一个地宫,里面神坛上困着一龙一凤,后来这对龙凤逃离,祸害人间,便是我名剑山庄出手,分别用两把新锻造的剑斩杀了它们。 一柄为‘屠龙剑’,另一柄则叫‘斩凤剑’,这两把剑一旦合并,威力更强。可惜斩凤剑被妖族盗走,如今已经认主天妖宗宗主曲红灵。” 曲红灵是吧,记下了。 以后若是能遇到,直接开抢,对于妖女之类的没啥良心负担。 姜守中伸出手触碰了下屠龙剑。 后者化为一道流光,缠绕在他的尾指上,变成了一圈戒指。 “不错,携带方便啊。” 姜守中眼前一亮。 莫白令又找出一本剑阵,递给姜守中,“这屠龙剑阵是名剑山庄后人创造的,与屠龙剑并无关系,而且修习也较为复杂。 最少也得有十位天荒境的高手,才能修习,至少目前我们名剑山庄是没这个本事了。” 莫白令语气萧索。 名剑山庄如今天荒境的高手,又有几个。 姜守中将剑阵秘籍放进怀里。 看来这次对付那条青龙,屠龙剑阵用不到了。 姜守中拿剑离开后,庄主方茂山走了进来,面带苦涩的抱怨道:“爹,眼下山庄的神兵本就不多了,送屠龙剑也就罢了,还要给他送七件……” “茂山,名剑山庄还能坚持多久?” 方老家主苍老询问。 方茂山一愣,低着头不吭声了。 方老家主轻声一叹, 若非当年大女儿死的早,这山庄重任又何必让这位天性懦弱的小儿子去承担。 可惜三个孙儿也难堪大任。 大孙子求剑未归,二孙子天生残疾,小孙子虽然得剑魔指点,但终究天赋不足。 而小孙女儿,又下落不明。 这名剑山庄……还能坚持多久。 方老家主望着儿子自责惴惴的模样,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失望疲惫道:“傻儿子啊,庄内已经藏了不少外鬼内鬼了,就连你那位夫人,都不是你夫人了……” “什么!?” 方茂山浑身一震。 方老家主枯瘦的手指轻轻一拨。 数柄小剑腾空而起,化为一道道流光飞掠出血剑池。 …… 剑窟外的石室内,侏儒老者正哼着小曲,回味着庄主夫人的身子。 突然,眉心处一朵血花绽放。 老者扑通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紧接着,山庄各处其他潜藏的外人,或者准备叛出的弟子长老,同一时间全都头颅爆开。 …… 空气馨香的闺房内,刑霜儿正在沐浴。 女人脸色铁青,一把洗刷着身上的污秽,一把咬牙切齿暗恨姜墨的命大。 一把飞剑毫无征兆的穿过她的眉心。 女人瞪着眼睛,螓首缓缓朝后仰去,耷拉在浴桶边缘上。 与此同时,一道黑雾从她身上冒出。 黑雾逐渐凝聚成一只类似于壁虎妖物的形状。 妖物分魂之一的洛洺堂凝视着血剑池的位置,感慨道:“不愧是昔日赫赫有名的剑圣,厉害。” 唰! 又一柄飞剑掠来。 妖物瞬间四分五裂,魂飞魄散。 (本章完) 第208章 闭关 从藏剑楼挑选完神兵,姜守中一行人告别。 因为有了屠龙剑,姜守中也懒得给自己挑了,分别给染轻尘、厉南霜、夏荷、二两、夜莺姐以及老张,老甲各挑了一把。 女人不能忘,兄弟更不能忘。 送了女人,有可能会被拉黑。但送了兄弟,对方是会叫“义父”的。 至于耶律妙妙、张雀儿之类的,毕竟暂时分别了,等以后见面的时候再送不迟。 梦娘只喜欢舔,并不需要兵器。 秋叶还没确定关系,等确定了再送。 染轻尘虽然嘴上说着不要,但当姜守中将一对名为“流星”的耳坠暗器送给她后,女人二话不说,直接攥在了手里,主打一个口嫌体正直。 对于姜守中来说,这趟名剑山庄之行,完全就是意外之喜。 收获满满。 袁安江笑着问道:“小子我问你,现在慕容南和阴阳门,你是不是已经得罪死了?” 起初姜守中本以为藏剑楼里只有名剑山庄锻造的剑,结果发现里面也收集了一些其他的宝物,不仅有十八般兵器,还有一些法器。 走出山庄大门,莫白令忽然急匆匆的追了出来。 染轻尘撇撇粉唇,“多此一举。” 马车上,姜守中把玩着从藏剑楼挑选的一块磁石。 姜守中打算把它送给厉南霜。 “我?” 疗伤后的她脸色好转了许多,重新在山庄换了一套白色衣裙,看起来更为仙气飘飘的。 此时他手中所拿的黑色磁石,名为“千斤石”。 上面写有一行字——佳人难再得,且行且珍惜。 所以对于袁安江这个大恩人,姜守中也很大方,大手一挥,送了“谢谢”两个字。 一下子要送这么多宝物,姜守中忽然有种败家子的错觉,不过毕竟都是意外之财,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多攒家底……小姜的心态一向很好。 “嗯,对。” 姜守中咧嘴一笑,“我早就鸣过了,可惜袁大人你们没发现。” 将其吸附于兵器之上,挥舞之时磁力激荡,不仅可以让兵刃更为锋锐,更挟带额外的千钧重压,足以撼动磐石,破甲裂金。 夜莺姐教我的还能有错? “那不就得了吗?”袁安江翻着白眼说道,“不管过程如何,最终你是要得罪他们,还需要拉什么仇恨,直接打就是的,反正结果都一样。” “姜公子,染大人,稍等一下。” 同样也是一行字——回头无岸,尽头是魔。天不容我,何必敬天? 袁安江打趣道。 这话男人不爱听了。 莫白令拿出一张折起的纸条,递给染轻尘,“染大人,这是我家二少爷送你的。” 染轻尘摊开纸条。 染轻尘秀眸一蹙,本能就要拒绝,莫白令却又拿出另一张纸条递给姜守中,“姜公子,这是我家二少爷送给你的。” 染轻尘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谁教你这样的,跟你大傻子似的。” 若非被袁安江巧合遇上,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收获。 …… 袁安江忍不住笑骂道:“染大人说得对,你小子确实跟个大傻子似的,如果不是本官亲自带伱去的,都没脸跟你待在一起。既然有本事打架,直接打就行了,还墨迹那么多,比试個锤子。” 染轻尘淡淡道:“表现的有些太过了,平日的你不是这样的,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姜守中点了点头。 姜守中倒是实诚。 “小姜啊,你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两人都很疑惑,想要询问,莫白令却已离去。 姜守中突然无话可说。 “我是在扬名立万,刷名望。” 姜守中反驳道:“难道我表现的不够厉害?不够耀眼?” “呃,呃……” 姜守中愣了一下,接过纸条。 厉大爷天生金刚体,兵器又是重刃墓刀,再合适不过了。 姜守中持有不同意见,“袁大人,江湖上的规矩你不懂。我得先把仇恨拉起来,不然怎么打?” 染轻尘指肚轻轻摩挲着类似玛瑙材质的耳坠,绛唇儿微微勾起。 似乎有道理啊。 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认真请教:“袁大人,你觉得我在江湖上刷名望,什么方法最快?” “简单,直接挑战那些有名望的江湖人士,要不回京以后,挑战赵无修?” 袁安江笑得不怀好意。 姜守中摆手汗颜,“算了,我还能拎的清楚自己的实力。不过你这建议确实是对的,直截了当的去挑战那些江湖上有名望的家伙,最有效率。” “你为什么突然要刷名望?”染轻尘奇怪看着他。 姜守中开玩笑道:“名气越大,以后也能多娶一些名气大的媳妇。” 染轻尘呵呵了一声。 这时,单东川忽然说道:“姜大人在朝廷为官,不是什么好事。” 袁安江一怔,刚要反驳,随即又陷入沉默。 染轻尘若有所思。 —— 另一辆马车上。 章岚岚忍着疼痛,将几枚掺有药物的银针扎进腹部。 待伤势有所恢复,章岚岚轻吐了口浊气,看向一旁的慕容南,问道:“慕容公子,你打算怎么对付那个叫姜墨的家伙。” “你呢?” 慕容南反问。 章岚岚冷笑道:“自然是回师门,将此事禀报给师尊,阴阳门自会收拾他!慕容公子想要报仇,尽量快点,别到时候只剩下一具尸体。” 女人还是想拉拢这位慕容家少爷。 毕竟她师尊愿不愿意帮忙,还很难说。 慕容南叹了口气,“就怕染轻尘那女人护着,我家族的人很少会特意帮我出头,以前我被厉南霜打……呃,打败后,他们也没想过给我报仇。” 章岚岚自然清楚慕容南曾被厉南霜打出翔的事迹,内心虽然鄙夷,但脸上却安慰道:“这次是对方故意挑事,关乎到慕容家脸面,想必慕容公子的长辈们,不会任由别人骑在头上羞辱。 再者,今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慕容公子被打,甚至还被羞辱不是男人,此事肯定会流传到江湖上。你说,到时候慕容家的脸面不会受损吗?” 慕容南想起衣衫破裂的那一幕,缓缓握紧拳头。 此仇,必须报! 然而就在这时,慕容南脸色忽然变得苍白。 他的腹部开始一阵蠕动,好似吃了什么恶心的东西,胃中翻江倒海,有如万虫啮咬,难以忍受,几欲呕出五脏六腑之物。 他用力捂自己的口鼻,眉宇紧蹙,显得极为痛苦。 “你怎么了?” 章岚岚疑惑看着他。 然而下一秒,让人骇然的一幕出现了。 慕容南身子不断的抽搐,嘴角竟淌出了一抹黑色的鲜血,双目朝外用力凸出。 然后,一只极其惨白泛着青色的手,从他嘴里缓缓伸了出来…… 章岚岚看傻了眼。 这一刻女人只觉脊背发凉,双腿发软。 等到她回过神后,却发现马车内仅多了一个女人,面容惨白不像是正常的人的肤色,周身萦绕着几分邪气,正安静坐着。 再一看,一张皮在旁边耷拉着。 正是慕容南。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女子歉意的一笑。 章岚岚牙齿打颤,说不出话来。 “乖,别怕。” 女人伸出半带着透明的手,将她轻轻搂在怀里。 一边安慰着,一边咬住章岚岚的脖颈,开始温柔且缓慢的吸吮对方身上的血液。 —— 回到六扇门,锦袖已经做好了晚饭。 姜守中吃过晚餐,与二女聊了一会儿便回了房间。 房间内,梦娘慵懒的躺在床上休息。 因为之前见夜莺姐,姜守中让她直接回房间了。 “来了啊。” 梦娘侧过身子,睁开如丝媚眼,作势欲伸懒腰,却未真的举臂。 紧绷裙衫益发衬得她蛇腰紧束,圆浑结实的长腿恣意交叠着,那股子慵懒绵软似春日融融,直透筋骨,撩人心弦。 姜守中心头一热,坐在床榻上。 “不好意思啊,今天确实是有些难言之隐。”姜守中习惯性的将手伸进女人衣襟里,歉意说道。 “没事,主子让梦娘做什么,梦娘就做什么。” 女人细小舌尖一舐红唇。 这妖精……姜守中忍不住低头噙住了对方嘴唇。 缠绵了许久,才微喘着分开。 姜守中想起一事,说道:“明日我要去苏家,进入一个地宫神坛,那地方曾经囚禁龙凤大妖,你不适合去,所以你先待在房间里。” “今晚是最后一晚了,我的小男人。” 梦娘将姜守中拉倒在床榻上,趴在对方身上,双手交叠放在下巴上,笑盈盈的说道,“忘了李观世之前说的话?今天是第五天了。” 姜守中一愕,“我以为你有办法了?” 梦娘柔声道:“是有办法,无非就是想用闭关的解决这个麻烦。” “多久?有危险吗?去哪儿闭关?” 姜守中连忙问道。 梦娘娇躯又往前爬了些,软的像是没骨头,轻抚着男人脸颊,红唇几乎贴在对方的脸上,安慰道:“不用紧张,最多也就半个月而已,不会有危险的,至于去哪儿闭关,就不告诉你了。” “没有危险就好。”姜守中松了口气。 梦娘轻舐了下男人脸颊,柔媚道:“所以啊,今晚随便玩梦娘吧。主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本章完) 第209章 大怨种? 晓色初破,曙光如细丝般悄然穿窗而入,悄然驱散了幽暗的夜色。 姜守中悠然转醒,发现榻侧已不见了梦娘的倩影。 唯余袅袅余香,缠绵于枕衾之间。 男人不禁一阵怅然。 果然习惯了与某个人长久相处,对方突然间离开,还真有些不习惯。 …… 洗漱结束,姜守中如往常般和染轻尘主仆在大厅用餐。 早餐期间,姜守中注意到染轻尘已经将他送的那对名为“流星”的暗器耳坠佩戴上,不由的眼前一亮,由衷赞叹道:“真漂亮啊。” 染轻尘俏脸微微一红,并未说什么。 “我带你去见她。” “郡主?郡主是谁?”姜守中假装很疑惑。 “因为它很香啊。” …… 染轻尘俏目瞪了眼这个多嘴的丫头。 冷静愣了一下,轻轻摇了摇螓首,“我也不知道,我们被救后就分散了。我一直留在郡主的身边,让郡主派人去江里找你。” 染轻尘敲了一板栗下去,“信不信让你回京城去。” 姜守中问道:“那我问你,香囊掉进茅坑里,还叫香囊吗?” 少女有点绕了。 锦袖问道:“姑爷,是人漂亮,还是耳坠漂亮?” 姜守中淡淡一笑,“耳坠本来就很漂亮,现在更漂亮了。” 少女正是冷静。 锦袖眨了眨眼,愣住了。 姜守中拿了一个糕点塞进嘴里,一边吃着一边说道:“锦袖我问你个问题,你若是能答得上来,我就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染轻尘也竖起耳朵。 “看到你活着,我也很高兴。” “姑爷问吧。”锦袖美目一亮,正襟危坐。 “锦袖!” 染轻尘本想着规规矩矩的给出答案,但一听这话,又咽了回去。她有一种感觉,男人故意在挖坑,索性让锦袖自己去跳了。 他答应过夜莺姐要试着抢夺龙妖,一起行动反而不便。 “姜墨!?” 少女飞快跑下楼,秀眸上下打量着姜守中,欣喜不已:“姜墨,我一直都在担心你呢,还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见到你太好了。” 不一会儿,少女惊喜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香囊为什么叫香囊?” 虽说目前姜墨的修为很高,但没到真正的天荒境境界,对付妖龙起不到太大作用,到时她也很难顾及到对方的安全。 姜守中微微一笑,忽然想起那位假扮楚器的男人,好奇问道,“对了,楚器呢?” 染轻尘轻轻摇头:“你别进去了。” 夜莺姐真厉害啊,这都能算到……姜守中不禁感慨夜莺的情报能力。 对方的决定正合他意。 她结巴道:“应……应该还是吧……不对,叫臭囊?也不对……” “吃饭的时候闭嘴。” 姜守中微微一笑,“仔细想啊,若是能回答出来,那恭喜你,该出院了。” 锦袖杏眸一转,笑问道:“姑爷,你是说小姐长得漂亮呗。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姑爷眼里,小姐是不是最漂亮的。” “行,那你注意安全。”姜守中点了点头。 “当然还是……呃……” 姜守中抬头望去,却见一位抱着仙人掌的清秀少女正站在一座酒馆二楼栏杆前,朝着他使劲挥手。 吃过早饭,姜守中根据夜莺的提示,早早来到距离苏家不远的大街上随意闲逛。 姜守中不再理会开始独自烧脑的锦袖,对染轻尘问道:“地宫的具体入口你知道不知道,要不要我跟伱们一起进去?” 红而微透的耳坠于摇曳间闪烁生辉,映照得女人耳珠更显晶莹剔透,倍添几分娇艳。 锦袖捂着脑袋委屈道:“我就是问问姑爷嘛。” 袁安江和单东川希望能将拥有屠龙剑的姜墨带上,但她在查阅了一些相关地宫的资料后,发现那地方凶险极高,最终决定不让男人去冒险。 冷静也是個热心肠,拽着姜守中上楼。 期间,姜守中问道:“你父亲那边情况如何了?” 冷静明净的小脸扬起灿烂笑容,凑到男人身边小声说道:“偷偷告诉你,我父亲那边已经脱困了,所以我不用担心他了。” 姜守中恍然。 难怪这丫头看着挺开心,不像之前那般愁容满面。 两人来到酒馆二楼。 二楼设有望街雅座,珠帘轻卷,丝竹之声隐约可闻,专门为来此小酌的客人们,提供了一隅闹中取静的幽雅空间。 冷静带着姜守中进入一间大雅座。 隔间内坐着七八个人,有男有女,相貌都很年轻。 其中三人姜守中还认识。 一个竟是老熟人——杨二公子杨仲游。 昨日姜守中打趴下慕容南后,这货就乘机跑了,后面的考验都没参加。 估计是害怕被姜守中给报复。 另外两个是昨日在名剑山庄所见的丹霞峰弟子,男的叫侯岐,是师兄,女的叫朵瑛。 姜守中对师兄没啥印象,但对朵妹子印象不错。 一来是对方昨日在章岚岚嘲讽时,帮忙为他说话,并未落井下石,品行不错。 二来在考验的时候,对方吹奏了一段箫,才艺很出色。 看到突然出现的姜守中,原本和同伴谈笑风生、意态飞扬的杨仲游,瞬时面色一凝,身形不由的颤了颤,显露几分惶遽与困窘。 朵瑛和侯岐同样一愣。 姜守中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三位,错愕过后倒是神情自若,笑着冲这对师兄师妹点了点头,然后瞥了眼杨仲游。 后者尽量把身子往后缩着,不敢抬头。 “冷姑娘,这位是?” 姜守中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其中一位貌不出众,拥有一双锐如鹰隼眸子的黑衣年轻男子,在看到冷静拽着对方的手臂,眉头轻轻蹙起,开口问道。 “我朋友。” 冷静对这个男人并不感冒,回应很是冷淡,眸子扫视一圈问道,“郡主姐姐呢?” 啪! 蓦然,一只玉白的手从身后探来,轻轻搭在了冷静的肩头。 姜守中闻声侧首,视线随即与一位容颜秀美、气质贵气的年轻女子相遇。 女子嘴角含笑,眸中闪烁着促狭之光语带戏谑, “静妹妹,你这又是从哪片桃花源中偶遇了这样一位俊逸的小郎君呢?难怪连我们这几位风度翩翩的江湖俊郎都入不了你的眼,原来是早心有所属,藏了位佳偶在心底啊。” 言罢,女人轻掩樱唇,笑声如铃,清脆悦耳。 “这位就是璎茉郡主?” 姜守中暗暗思索。 冷静俏脸一红,挽住女人的手臂甜甜说道:“郡主姐姐,他叫姜墨。” “咦?原来你就是姜墨啊。” 周璎茉眼眸不由的一亮,打量着姜守中,笑着说道, “不错,不错,果然一表人才。前些日子静妹妹一直祈求我派人去江上找你,若非后来本郡主打探到你已经到了六扇门,恐怕静妹妹自己跳江找你了。” “郡主姐姐,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冷静满脸通红。 而包间内的其他男人,除了杨仲游和侯岐外,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尤其是那位方才开口询问之的黑衣男子,更是拳头捏的咯嘣嘣的。 本就狼多肉少。 大伙儿卯足了劲想在冷姑娘面前展现自己,结果闹了半天,人家名花有主了。 活该我们当了半天舔狗? 舔狗就不配谈爱? 姜守中抱拳行礼,“多谢郡主救我朋友。” 周璎茉笑盈盈的问道:“既然我救了你朋友,那你是不是要以身相许啊。” 姜守中只是笑笑,没有回应。 就算夜莺姐没有提醒他,姜守中对这位璎茉郡主也难抱有好感。他现在对大洲这些皇室中人,有一种天然的敌对心理。 对于姜守中的故作冷淡,周璎茉并未生恼,反而眸子里带着一丝笑意,“既然是静妹妹的朋友,那就是本郡主的朋友了,先坐吧。” 姜守中被冷静拉到一处空位。 旁边就是朵瑛。 “姜公子,真是巧啊。”朵瑛秀目涟涟。 丹霞峰作为江湖颇有名望的大派,虽然有不少天赋出众,卓荦不群的年轻弟子,但比起姜墨给她带来的震撼,譬如稚童,失色太多。 眼前这位六扇门的年轻男子,太过耀眼。 姜守中笑着打趣道:“确实巧,不过朵姑娘可别觉得这是冥冥中的缘分,而对我有想法啊。” 朵瑛一愣,随之笑道:“我已经有师兄了,而且早就订了亲。姜公子固然优秀,可在朵瑛心里,也是比不上我师兄的。” “哦,恭喜,恭喜。”姜守中抱拳。 听到师妹的话语,身旁原本神情一直冷峻的侯岐脸颊泛红,有些发窘,挠了挠头,嘿嘿傻笑了一声,与方才的高冷形成鲜明对比。 “你们认识啊。” 冷静挤到姜守中身边,好奇问道。 姜守中正要回答,忽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小姜兄弟原来是六扇门的公门人员,素闻六扇门职责为斩妖除魔,想必小姜兄修为不俗吧。” 说话的正是黑衣男子。 他笑眯眯的问道:“就算没有小玄宗师修为,一品武夫境界应该是有的吧。” 黑衣男子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对六扇门也是了解的。 普通的暗灯修为最多也就小玄宗师。 张云武那般二品武夫修为的暗灯,都是比较少的。 没等姜守中开口,侯岐有些不满,认真说道:“程公子,你低估姜公子的实力了,你可知他在江湖上还有一个赫赫有名的外号……” “哦?什么外号?” 璎茉郡主来了兴趣,绷着杏眸好奇询问。 听到这里,姜守中脸色变了。 昨天回去后他把自己的外号给梦娘说了,结果正在吃棒棒糖的梦娘听后差点笑疯。 甚至后来他扶着梦娘腰部锻炼的时候,后者都还在笑。 那时候姜守中意识到,染轻尘没有开玩笑。 是真的尬。 所以他都不准备再喊这个外号了,结果没想到现在这个憨憨又提及。 而且侯岐也并没有坏心思,是真心崇拜姜守中。 觉得这个外号很牛。 姜守中张口欲要阻止,侯岐已经扬起下巴,傲然说道:“横推八百无对手,双手托天分日月……江湖人称——打遍天下无敌手!” “咳咳咳……” 正手持白玉酒盏,轻啜酒水的璎茉郡主呛出了声,连忙擦了擦身上的酒液,姿态略显狼狈。 她眼神古怪的盯着姜守中,“你自己起的?” 姜守中被她盯的有些难受,感觉对方在看一个大傻子似的,不过侯岐既然喊了出来,他也就无所谓了,淡淡一笑,“是我自己起的。” 其他人愕然过后,全都笑了起来。 冷静神采奕奕道:“我觉得这个外号很好啊,很有气势啊。” 有些恼意的朵瑛瞪了眼师兄,随即笑着说道:“我也觉得姜公子这个外号很不错。 况且昨日他将阴阳门的弟子章岚岚,以及京城慕容家的少爷慕容南打败,至少在我们年轻一辈里,可以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笑容僵住。 什么? 打败了慕容南? 璎茉郡主表情玩味,直勾勾的盯着姜守中,“是真的?” 朵瑛目光看向杨仲游,“杨二公子昨日在名剑山庄亲眼看到了,诸位若是不信,可以问他。” 成为焦点的杨仲游心中暗骂。 你扯我身上做什么。 但面对众人询问的眼神,杨仲游只得实话实说,“的确是这样。” 得到答复的众人心神震动。 慕容南…… 那可是天荒境的高手啊! 一时间,方才笑语欢声的包厢陷入了安静,众人全都低着头默默不语,一个比一个拘谨。 “笑啊?怎么不笑了?” 周璎茉唇角微翘,环视着众人,“是不喜欢笑吗?” 周璎茉叹了口气,“早跟你们说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既然身处在大江湖之中,自然会有很多金子从浪沙里出来。” 众人神色尴尬。 “来,姜公子我敬你一杯。”周璎茉端起酒杯。 姜守中这次出面本就是利用郡主进入苏家,也不好摆什么架子,笑着拿起酒杯,对众人说道:“我也敬你们一杯,相识既是有缘。” 众人连忙起身。 “多谢姜公子。” “姜前辈请随意,我先干了。” “……” 那最初为难的黑衣男子双手端着酒杯,姿态极为恭敬,谄媚道:“姜前辈大名如雷贯耳,只怪之前喝醉了酒,一时恍惚,程某自罚三杯。” 姜守中只觉有些搞笑。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与梦娘见面时,对方说过的话:你强,你就是对的。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琬月姐姐估计已经到苏家了,咱们也该去了。” 周璎茉美目瞥向姜守中,盈盈笑道,“姜公子若是有空闲,不妨随我们一起去苏家,有大热闹可以看哦,绝对不亏的。” 求之不得。 没想到自己的目的轻易就达成,姜守中心中暗喜,不过表面却还是思考了一下,才点头同意。 虽然苏家今日门卫森严,但因为璎茉郡主的身份特殊,众人并没有太严盘查,很容易进入了苏家。 而姜守中又看到了一位熟人。 长公主周琬月。 在周琬月身边还有一位男子。 男子背着一副画轴,玉树临风,极是帅气,吸引了周围不少女子的目光。 但不知为什么,姜守中看着他的长相,感觉像是一个大冤种的标准长相。 (本章完) 第210章 江漪 “琬月姐!” 看到长公主,周璎茉眸子一亮,上前挽住对方的手臂,笑盈盈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周琬月蛾眉轻蹙,对于璎茉郡主的蓦然现身颇感意外,柳叶般的秀眉间锁着几分讶异与不解,“璎茉,你怎么来了?” 周璎茉灿烂笑道:“当然是凑热闹啦。” 她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本来我是正常来拜访,打算请教一些武学上的事情,但突然听说天妖宗一个叫金鳌的魔头要来杀苏衫客,这么精彩的戏怎么能错过呢?” 周琬月有些无奈。 这位郡主就是喜欢到处凑热闹。 “上官云锦,见过璎茉郡主。” 一身雪白长衫的上官云锦轻扬衣袖,温文尔雅地微笑行礼,举止翩翩。 周璎茉笑着点了点螓首,偷偷对长公主伸出大拇指,小声夸赞道:“厉害啊琬月姐,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把这位画君子给抢到手了?” 甚至有了一种将对方吊起来,嘴里塞上布团的念头。 姜守中见少女还在身边,问道:“你怎么不上前跟所谓的画君子攀谈两句?” “臭丫头别胡说,。” “知道啦~” 当众人得知眼前这位丰神俊朗的男子便是来自万寿山川,大名鼎鼎的画君子上官云锦后,一个个眼睛放光,全都围了上去进行自我介绍。 真是应了一句话:狗见了狗都是舔,人见了人都是演。 姜守中看着直乐。 “我又不喜欢画画,谈什么谈?” 周璎茉故意拉长声调。 这时,长公主瞥见了不远处的姜守中,神色诧异。 先前有几人看到耀眼的上官云锦后,小声嘲讽着,说什么“小白脸”之类的,结果得知对方身份,秒变态度,殷勤上前混脸熟。 女人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对方。 众人都期望能和这位传闻中的儒家翘楚攀上交情,结识一段人缘。 “见过长公主殿下。”姜守中抱拳行礼。 冷静皱了皱小琼鼻。 “姜大人?” 可能是父亲的脱困让少女没有了愁心之忧,释放出了天性,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就连朵瑛、侯岐也没忍住,上前攀谈。 趁着少女终于话语停歇的功夫,姜守中感慨道:“马不停的蹄,你不停的是嘴。” 周琬月屈指轻轻敲了一下对方的小脑袋,没好气道,“苏家可能会有点乱,别到处瞎跑。” 一会儿说得救之后的事情,一会儿讲述天青府的事情,一会儿又给姜守中讲起了易经八卦等等,总之就是個话痨,听得姜守中头都大了。 周琬月唇角露出一抹浅笑,轻声问道:“轻尘没来?” 姜守中轻轻摇头,“染大人有公务要忙。” “可惜了。” 女人微微一笑。 姜守中不明白对方的“可惜”暗示的是什么,也懒得与对方继续攀谈。正打算寻个借口离开,上官云锦却走了过来,主动询问,“这位是?” 当二人站在一起时,其他人不禁眼前一亮。 众人惊奇地发现,姜守中的风采竟毫不逊色于对方,甚至在气质上更显卓尔不群。相比于仿若冬日初霁之雪的上官云锦,多了几分阳刚。 周琬月笑道:“姜墨,六扇门暗灯,轻尘可是很器重他的。” 女人有意无意的加重了“轻尘”与“器重”二字。 上官云锦倒是面无异色,俊朗的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朝着姜守中拱手行礼,“上官云锦见过姜大人后,幸会。” 姜守中微微颔首,“幸会。” “哎呀,行了,别幸会来,幸会去的……”周璎茉有些不耐烦道,“快去大厅吧,听说那里在商议怎么对付魔头,不然一会儿错过好戏就太亏了。” 说着,挽起冷静手臂朝着大厅而去。 正想多聊两句的上官云锦见状,无奈一笑,只好作罢。 一行人来到大厅,已经有不少客人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激烈争吵着,吵的是天翻地覆,有些甚至都差点捋起袖子打起来。 姜守中仔细一听,乐了。 争吵内容各不相同,有些在争论大魔头若是来了,是一起上围殴,还是单独对敌。 围殴有失正道人士的风采。 可若单挑输了,对正道颜面必然有损。 还有些人在讨论曲红灵会不会出现,若是出现,该怎么捉拿。 有些甚至都开始争执,杀到十万大山的天妖宗老巢后,如何分配宝物。 整个大厅,就跟菜市场似的,一个个表现的牛逼哄哄,脑门上就差没刻上“我很勇”三个字。 因为其身份的特殊性,为了周全起见,苏家专门将长公主和郡主安排在大厅一处隔开的隔间,姜守中几人也跟着沾了光。 这时,姜守中忽然想起曾经在护送耶律妙妙的同时,在山洞内,恰巧遇到的那对年轻男女。 记得男的叫苏俊文,女的叫谭双双。 当时苏俊文原本打算逃往凤城,结果因为金鳌的一席话改变主意,又带着女人回到了青州,也不知道这两口子现在如何了。 姜守中一直思考着如何脱身。 毕竟他混进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地宫的入口。 —— 客栈内。 红裙少女静静俏立,纤细玉白的手指间,名为“斩凤”的细剑如流萤般飞来飞去。 “宗主,真不需要去协助金护法吗?” 申圣元皱眉问道。 他原本以为金鳌是趁机刺杀苏衫客,结果没想到对方如此大张旗鼓的摆出架势,如今那么多江湖高手聚集在苏家,真要惹事,很难全身而退。 “让他去折腾,金鳌也并非蠢人,能脱身的。” 曲红灵淡淡说道。 她打开窗户,清冷的风吹拂着少女鬓间的发丝,柔柔的,增添几分圣洁。 申圣元点了点头,又问道:“明日要不要在神坛内安排一批我们的人,免得那位染大人故意设陷阱来对付你,防人之心不可无。” 曲红灵陷入长久沉默。 正当申圣元以为对方默认他去安排时,曲红灵笑道:“她不会的,我相信她。” 申圣元一愣,只得作罢。 曲红灵抬起手,看着不断飞舞的小剑,喃喃道: “可惜了,若是能将屠龙剑一柄拿到,对付一条妖龙就有胜算多了。也不知道那位染大人,能不能拿到屠龙剑。” —— 另一边,六扇门。 一辆豪华的马车缓缓停在大门前。 江漪伸了个懒腰,眯着凤眸打量着六扇门,娇笑道:“总算是到了。” (本章完) 第211章 叶姐姐? 姜守中寻了个最蹩脚的“去茅房”借口,离开众人,悄然来到苏家的后院。 自苏衫客发疯之后,后院便成了禁地。 虽说是大白天,但这地方却阴沉沉的,平添几分诡谲之气。 即便是过往的丫鬟们,也是步履匆匆,彼此间偶尔交换着紧张不安的眼神,仿佛害怕稍有停留,便会惊扰到潜伏在暗处的未知之物。 姜守中想起苏俊文曾说过的话。 苏衫客疯病越来越严重,府内经常有丫鬟失踪。 失踪的去了哪儿,很容易有猜想。 避开森严的护卫,姜守中潜入冷清的院落,几抹稀疏的日光勉力穿透厚重的云层,洒在长满青苔的石板路上,气氛更添几分森冷。 简单一番巡视,他来到一座上了锁的小院。 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小院已经荒废。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莫非也是为妖龙而来? 冷静得意指了指怀里的仙人掌。 姜守中眉峰微蹙,正欲施展轻功跃过眼前的院墙,忽地心生警兆,猛然转身,牢牢扼住了悄无声息接近他的不速之客的咽喉。 姜守中心下诧异。 冷静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微微撅起小嘴,随即美目闪过亮彩,低声道:“姜墨,你知道我刚才看到谁了吗?” 虽然嘴上说着,但身子下意识靠近了些姜守中,双手紧紧捧着仙人掌,嘴里不停碎碎念着。 说着,少女足尖一点,掠过院墙。 姜守中放开手,冷声问道。 她瞅了眼旁边的小院,眨巴着漂亮的眼睛低声问道:“姜墨,你是不是来找苏衫客的?” 回想朵瑛他们寻找屠龙剑的目的,姜守中忽然意识到,妖龙这个秘密似乎已经被某些有心人给故意散播了出去。 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制造混乱? 见少女趴在门缝上好奇朝里面望着,姜守中诧异问道:“你的修为也没那么高啊,最多就是小玄宗师的境界,为什么我刚才没察觉到你?” 冷静说道:“就在伱刚离开不久,我在人群里看到了他,本来想着过去跟他打招呼,但是一眨眼他人就没了。” 定睛一看,竟然是冷静。 屋内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 少女俏脸苍白,用力捶打着掐在她秀颈上的手腕。 姜守中恍然。 “没人?” 见少女打了个哆嗦,神情带有些许怯意,姜守中笑道:“知道怕了吧,我可告诉你,若真遇到那位苏家家主,对方可能会吃人的。” “楚器?”姜守中一愣,“在哪儿?” 偶尔一阵风吹过,带起一阵阵沾着血腥的阴冷,让人不由自主地寒毛直竖。 姜守中无奈,只得跟上。 姜守中轻轻叹了口气,对身旁的喋喋不休置若罔闻,转而将注意力全然集中于眼前的小屋,示意少女安静后,悄无声息地接近简陋小屋。 法宝? 冷静撇了撇粉唇,故作无畏道:“我又不怕。” 院内只有这一间屋子,姜守中犹豫了一下,推开窗户翻了进去。 然而少女使劲摇着小脑袋,“我才不回去呢,我也很好奇那位苏家家主究竟什么情况。” “楚器!” “不关你事。” 姜守中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事情?” “谁?” 进入小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与潮湿的味道。 “姜墨,刚才我没从其他地方看到苏家那位家主,是不是被关在这里啊。”冷静小脸略带几分兴奋,仿佛一個探险家似的。 “你跟踪我?” 冷静弯着腰低喘了几口气,抱着仙人掌没好气道:“我本来是想出来找你,跟你说件事情,结果看到你鬼鬼祟祟的,一时好奇便跟了上来。” 这个假冒楚器的家伙,怎么也跑来了苏家? 无论是废弃的假山,还是干涸的池塘,都透着一股子荒凉的气息。 铁盆内沾着一些血迹,有些新鲜。 透过半启的破败窗棂,他小心翼翼地眯起眼,窥探着屋内景象。 门内地上放着的一个铁盆,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先回去,我有点事。”姜守中不想让少女跟着。 冷静如跟屁虫般跟在后面。 小屋一片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姜守中嗅了嗅鼻子,顺着散发出的味道寻去,将衣柜轻轻打开——里面赫然是一颗颗头颅! 头颅被一根根细绳吊着,并无太多腐败,多是年轻女子。 更慎人的是,眼睛全都睁着。 恍若生前死不瞑目。 “啊!”冷静看到这一幕,吓得叫出了声,被姜守中一把捂住嘴巴。 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姜守中来不及多想,抱着冷静躲进了衣柜里。将衣柜门轻轻关上的刹那,屋门随之打开。 姜守中屏住呼吸。 周围吊着的头颅紧紧挨着他。 甚至有个女人的头颅其冰冷面容与他的脸颊贴着,那双瞪大的眼睛死死瞪着。 少女已经后悔跟来,听到外面脚步声,吓得簌簌发抖,用力缩在男人怀里。原本抱在怀里的仙人掌,散发出些许幽然的光。 姜守中透过衣柜缝隙,竟看到一个小男孩进入房间。 约莫十岁左右。 对方穿着破旧的衣服,头发也显得脏乱。 小男孩手里提着一只死去的公鸡,在屋里晃悠了一圈,然后坐在地上,开始拔起了鸡毛。 这时候姜守中才注意到,这个男孩没有眼睛。 就是一双黑漆漆的窟窿。 “这家伙是人是妖?” 姜守中心中不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解决了这个诡异的小男孩。 “老爷!老爷!”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对方站在门口,急声说道: “老爷,天妖宗的金鳌来了,而且还带着许家,云家,詹家的人,说要替您那位死去的三位结拜兄弟讨还公道,这会儿正在数落您的罪行。 另外,苏俊文那个吃里爬外的小兔崽子,竟也出现了,给他们作证……” 听着门外似乎是管家身份之人的汇报,姜守中眉头一挑。 这金鳌倒是有脑子啊。 之前进入苏家,他便得知了事情经过。 是金鳌放出狠话,说要在今日找苏家算账,于是苏家请来了不少江湖豪侠,试图壮胆。 当时姜守中内心还在吐槽,金鳌这家伙太狂了。 如今看来,这货纯粹就是故意玩心眼。 显然他私底下找到了苏俊文,以及苏衫客昔日结拜兄弟的家属,一起在众人面前演这出戏,将苏家和苏衫客的面目揭露出来。 如今真相公之于众,估计没人有脸帮苏家了。 不过让姜守中骇然的是,这位瞧着像是小男孩的家伙,竟然是那位传闻中的苏衫客? 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苏衫客依旧低头认真拔着鸡毛,不发一言。 “老爷,怎么办啊,大公子如今也不在……” 管家不知所措。 许久,苏衫客抱起拔光毛的公鸡,对准屋门——原本耷拉着的鸡头赫然直挺挺立起来,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尖锐的声音。 “死!死!死!都该死!” 公鸡咒骂道,“全都该死!把他们全杀了!全杀了!嘿嘿嘿嘿!” 砰—— 屋门打开,只听管家一声惨叫,没了声音。 苏衫客抱起公鸡兴奋的在屋内跳来跳去,“死死死,都该死……” 突然,他僵住了身子。 他将公鸡放在脑袋上,慢慢的转过身,盯着衣柜。 “大哥,你来了啊。” 苏衫客幽幽开口,咧嘴笑了起来,“二哥呢,三哥?他们怎么没来?” 这个疯子! 姜守中看的脊背发凉。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从后面,慢慢抚摸上他的脖颈。 与此同时,靠在他脸颊的女人头颅竟咧嘴笑了起来,伸出舌头,轻轻舐过他的脸颊,嘻嘻笑道:“好香啊。” 姜守中头皮炸裂。 “抓住他!” 透过衣柜门缝,他看到苏衫客抱着公鸡,迈着螃蟹步朝他笑着冲了过来! 艹! 姜守中身子下意识往后一缩。 仿佛是撞裂了薄薄的纸板,身后突然变得空荡荡的,两人竟似乎踩在了一处黑乎乎的悬崖边上。 来不及稳住身子,他和冷静掉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阵低沉的龙吟之声从空幽的虚空中响起。 …… 耳畔疾风掠过,刺的人脸皮生疼。 快落地的刹那,冷静怀中的仙人掌发出一团柔和的光,将二人包裹住,徐徐落在地上。 姜守中缓过神来,回想刚才看到的诡异场景,不禁咽了口唾沫。 那吊毛究竟变成了什么玩意啊。 特么太吓人了。 姜守中环顾四周,发现身处在一座极空旷的地下幽洞,周围飘着不少类似蒲公英发光的植物。 地上流淌着一些绿莹莹的水。 隐约可见周围一些奇形怪状的巨大石头,上面布满了荧光。 “姜墨,我们是不是死了啊。”冷静俏脸白的吓人,颤声问道。 “我估计也快了。” 姜守中放开少女,打量起这个神秘之地。 男人心想,会不会是自己误打误撞,找到了那个地宫? 可这地宫怎么和之前见过不一样? 冷静有些怀念男人的温暖怀抱,可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只能一只手捧着仙人掌,一只手紧攥着男人的衣衫,跟在后面。 “咦?这是什么,好可爱啊。” 冷静忽然瞥见地上长着一个类似于人参果的植物,白白胖胖的,很是讨喜。 她下意识触摸了一下。 黏黏的。 蓬—— 那一秒,人参果忽然爆炸,散发出馨香的粉色尘烟,把两人给吓了一跳。 姜守中忙带着少女后退了好几步。 等了半晌也没其他异常,二人松了口气。 “别乱碰这里的东西,行吗?”姜守中严厉警告少女,“你想死可别拉上我。” “嗯嗯,知道了。” 冷静讪讪一笑,点着小脑袋。 “小姜弟弟,对女孩子不可以那么凶的哦。”蓦然,一道娇嗔不满的声音飘来。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姜守中浑身一震。 他转过身去。 只见一位白裙飘然的女子正笑盈盈的望着他。 “叶姐姐……” 姜守中一脸不可思议。 (本章完) 第212章 再得法宝 熟悉的裙衫、熟悉的面容、熟悉的声音……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回忆与现实的界限模糊不清,如同晨雾中的远山,朦朦胧胧,让男人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恍惚。 “叶姐姐……” 不知不觉中,他已踱步至女子面前。 姜守中抬手想要触碰面前女人温润如玉的脸庞,却又在半空中迟疑,指尖微微颤抖,生怕眼前不过是一场幻梦。 他的指尖,几乎能感受到那虚空中若有似无的温暖。 “叶姐姐……” 男人嘴唇轻轻翕动,吐露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唤。 但下一秒,女人那略显冰冷柔腻的手掌轻轻抚摸在男人的脸颊上。 叶竹婵眼角眉梢丽色流转,说不出的温婉。 “呃……” 姜守中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对方的身躯,试图找寻曾经熟悉的温暖。 囚笼之内,妖狐仿佛在自言自语,却是两个人在说话。 妖狐讪讪道:“怎么可能。” 喊叫半天对方都无反应,冷静目光无意瞥向一旁地上类似于人参果的诡异植物,意识到或许是刚才触碰了那玩意引发的结果。 姜守中微叹了口气,整理好情绪说道:“继续找出口吧。” 此时身旁的冷静,脸色却极为古怪。 “你的得意之作把伱给镇压了?” 冷静轻轻拍了拍男人肩膀。 “叶姐姐!” 少女有些慌了,又推搡了对方几下,“姜墨你别吓唬我啊,你怎么了?” 男人吃痛清醒过来。 冷静见对方恢复了正常,不禁松了口气,“你刚才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变成石头呢,一动也不动的,你是不是陷入幻觉了?” 随即它叹了口气,“竹婵啊,如今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若出不去,你也只能一直被困在这里了。” 因为在她的视线里,此刻的姜守中如雕塑一般呆呆站着,仿佛失了魂似的。 神坛上方囚笼里的九尾妖狐诧异道:“什么法器,竟然能破得了我的迷域幻境。” 幻觉? 叶竹婵冷哼道:“方才若非那丫头及时帮小姜弟弟破开幻境,你恐怕又要试着夺舍他吧。” 一道无奈声音响起,“你无聊不无聊。” 叶竹婵道:“无所谓。” 冷静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姜守中皱了皱眉,下意识摸着自己脸颊。 “叶姐姐!” 原来是幻觉啊。 “什么叶姐姐?” “这地方的东西果然不能碰,一碰就出事。”冷静离周围奇形怪状的植物远了一些。 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仙人掌,咬破指尖滴上一滴血液,然后抓起姜守中的手,按在了仙人掌上。 这一刻,男人心中涌动的情感如同潮水,有惊喜、有忐忑疑惑,更有长久深藏心底的无尽思念与柔情,以及深深的自责与愧疚。 叶竹婵微微一笑,“人生无非生死而已,小姜弟弟何必执着呢。况且,世上也不止有叶姐姐一个人女子,还有其他女子陪着小姜弟弟呢。” 京城,淮兰湖底。 “姜墨?” 妖狐有些恼怒,“让你见一面你的小姜弟弟,不感谢也就算了,还嘲讽我。真是没良心啊,难怪连自己的师父都想着算计。” 姜守中抱住眼前女子,只觉对方身体很凉,“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 他急忙环顾四周,却不见了佳人身影。 “小姜弟弟好像瘦了些。” …… 妖狐摇曳着自己身后散发着光辉的九条尾巴,笑道:“难得遇到阵台保持完整的地宫,正好试试能不能把幻影传送过去,要知道这可是本后当年的得意之作,哪怕是天涯海角,都可以传送。” 对方完全没有反应,只是一动不动,双目无神。 男人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 —— 姜守中绕了很久,始终都没能找到出口,这让他很是气馁。 身后的冷静一直嘀嘀咕咕、自言自语个不停。 姜守中听着心烦气躁,无奈道:“我说冷大小姐,你能不能冷静一点,闭上嘴巴,这要是出不去,咱们一辈子就困死在这里了。” “我正在找出路啊。”冷静皱着琼鼻。 姜守中无语,“一直低着头,也没见你找路啊,嘴里还一直念叨个不停,不晓得在说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鬼上身了。” “我是在利用风水找出路!” 冷静鼓着腮帮子说道。 她指着右边的石壁说道:“乾为天,坤为地,这块为北面的石壁上,水纹流动似龙行云布,乃坎卦之象,你懂什么意思吗?” 姜守中摇了摇头。 少女又指着南面岩壁,“岩层叠嶂,稳固如山,恰合艮卦之义,主静止与守成。动而生变,静则通幽,这是寻找出路的关键,懂吗?” 少女认真的模样,让姜守中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的她穿着宽厚道袍,贴着两撇假胡子,就是像现在这么忽悠他的。 “你什么眼神?” 男人质疑的目光让冷静颇为不爽。 姜守中双手环抱于胸,懒散道:“行,这么厉害那你找出路给我看看。” “我不是正在找吗?” 冷静白了一眼。 少女懒得搭理他,仔细观察着每一处。 过了许久,终于洞壁上一道不起眼的裂缝引起了少女的注意,裂缝走向恰好与坎卦相应。 少女美目一亮:“水行之地,必有通路。” 她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轻轻弹入那缝隙之中。 只听“叮咚”一声轻响,随后是隐约的回声,似乎穿透了石壁的另一端。 冷静将耳朵贴在缝隙上,仔细听着。 这是“听风辨水”之法。 冷静听了一会儿,低头看向地面,一個人自言自语的嘀咕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半晌之后,少女来到一朵类似于喇叭的植物面前。 她伸手轻轻一碰,整个地面似乎轻轻震颤了一下。下一刻,一束光线自头顶倾泻而下,竟出现了一个通道口。 姜守中看傻了眼。 这也行? 这一刻,他看向少女的目光变了,犹如在看神人。 这丫头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怎么样?” 找到出口的冷静得意洋洋的盯着姜守中。 姜守中伸出大拇指,由衷钦佩,“厉害,确实厉害,你就是神仙。” “嘿嘿,神仙谈不上,学了点皮毛而已。” 冷静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从通道口出去,发现身处在一座莲花台上,四周一片幽暗,颇为阴森。 而方才的通道,又消失不见。 姜守中尝试走出莲花台,却发现四面皆是结界,哪怕用拳头或七杀刀,也无法破开。 “有办法出去吗?” 姜守中只得将希望再次寄托在少女身上。 “先等等,容我想想。”冷静打量着这座奇异的莲花台,摩挲着下巴喃喃道,“看起来,好像是四宫缺一的大悲无量炼化台?” 冷静想了想,对姜守中说道:“姜墨,把你的刀拔出来,开始耍刀,随便耍。一直走一直耍,等我说停的时候你就停。” 姜守中点了点头,拔出七杀长刀,开始挥舞起来。 他脚下朝着四周随意走动,手中的大刀呼呼挥动,扯出一道道无形刀气。 冷静仔细观察着所散发出来的气机流动。 许久,她忽然喝道:“停!” 姜守中立即收刀。 冷静走到一处方位,手指轻轻掐诀,兴奋道:“这是东南方向,气机的波动最为频繁,正是巽位,主风,为变化与流通……” 少女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姜守中完全听不懂。 但看对方表情,就知道稳了。 冷静从袖中取出一串铜钱,用“六爻占卜”之法,轻掷铜钱。 铜钱落地,弹跳几下后稳稳不动。 “风雷益……” 冷静仔细盯着铜钱,抬头目光锁定在一朵巨大的石莲花瓣上,花瓣形态特异,其上刻有古老的符文,与卦象中的提示不谋而合。 少女走向莲花瓣,屈指轻敲了几下。 咔嚓! 莲花石台出现了一道裂缝,缓缓分离。 紧接着,如同春风吹散冬雪,整个结界开始消融,露出了周围空旷的地宫。 与此同时,一个石台缓缓升了起来。 石台之上,摆放着一只水晶盒子,里面浸泡着两片翠绿的白桦树叶。 “这是什么?” 姜守中好奇打开盒子,拿起其中一片树叶。 然而就在他刚拿起树叶的刹那,叶片瞬然化为一团星星点点,消失不见。 随后,姜守中明显感知到一股冰冷的气息钻入了他的体内,这股气息在拓通的穴窍游走一圈后,最终选定了一个穴窍。 下一刻,气息钻进穴窍,姜守中似乎感觉到身体被撑大了一些。 “究竟是什么玩意?” 姜守中有点慌。 但这股气息似乎对他的身体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他下意识准备收刀。 随即震惊的一幕出现了,他手里的刀……竟然不见了! 随着姜守中感知,竟愕然发现七杀刀漂浮在方才树叶气息盘踞着的穴窍之内。 “这是……储物戒?不对,储物树叶?也不对,储物穴窍?” 姜守中彻底懵了。 按理说,这个世界是不存在储物法宝的,就连江漪那个宝库收藏家,都从未见过。 可眼下…… 姜守中兴奋不已,尝试着将灵水剑一并放入,但没能成功。 尝试几次后,他心念一动,取出了七杀刀,这才将灵水剑放进去……往后又几次实验,发现穴窍之内只能储放一样东西。 这算什么? 体内空间储物术? (本章完) 第213章 妖女就要坏 (二合一) 看着姜守中手里的长刀时而消失,时而出现,如变魔术一般神奇,冷静瞪大杏眸,“姜墨,你是怎么做到的,好厉害。” 姜守中指着水晶盒里的树叶,“你拿起来试试。” 虽说法宝馋人,但毕竟是人家小姑娘出的力,姜守中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全部独吞。 冷静小心翼翼捻起树叶。 但奇怪的是,这树叶对她并没有任何反应。 姜守中有些疑惑,对少女问道:“有没有感觉一股气息融入你的穴窍之内?” “穴窍?” 冷静一怔,摇了摇螓首,“没有啊。” 手中的绿叶依旧翠绿晶莹。 姜守中回过神,上前用力推搡。 姜守中试图打开这扇门。 辰时? 之前还有些反感这丫头跟在身边,现在来看……是真香啊。 她拿起仙人掌,递到姜守中面前,“把手放在上面,别直接扎上去。” 姜守中已经感觉到石门开始合拢,连忙掠进石门。 姜守中看向冷静,“靠你了。” 啪! 少女将树叶拍在男人身上,眉角带着笑意,“送你了,反正我也没用。” 冷静细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以及石门上每一个细节,秀眉紧蹙。 树叶挨到姜守中身上,再次化为星星点点。 紧接着,仙人掌摇曳晃动了一下,又折射出一道光芒,射在石门上方。 “这么说来,我们只能在这里等着了?” “靠它。” 与此同时,又一个穴窍空间出现。 冷静一步跨入那狭小的开口,转身对姜守中急切说道:“快进来,靠五行之力催动的开门秘术很短暂,马上就要失效了。” 姜守中抬手放在仙人掌上方。 唯一可惜的是,窍穴空间只能储放一样东西,哪怕是多一根头发都不行。也就是说,目前他只能在体内储放两样东西。 随着少女默念口诀,一缕缕阳气自姜守中的躯体中缓缓抽出,宛如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汇聚成涓涓细流,涌入面前那株奇异的仙人掌之中。 然而,任凭他如何使劲,石门却如磐石般纹丝不动,仿佛被千斤之锁紧紧拴住。 冷静摇了摇头,娇俏的小脸扬起一抹自得的笑意,开口说道:“如果是别人的话,只能等着,但我们不需要,我有办法打开。” 姜守中也只能感慨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原来穴窍封死还能修行啊。 看到对方表情,冷静知道对方误会了,解释道:“我是说我没有穴窍……呃,准确说,我的穴窍全都是封死的。” 姜守中问道。 姜守中吐了口气,欲要对冷静说什么,却被眼前的一幕给呆愣住了。 “推!” 这一次,石门终于动了,缓缓裂开一道仅供一人通行的狭长缝隙。 冷静说道:“辰时为龙抬头之刻,阳气升腾。石门属土,土生金,金又生水,水润泽万物,开启时机恰逢天地五行流转之机,自然会打开……” 姜守中心情复杂。 姜守中想起夜莺姐和染轻尘所说要进入地宫的时间,喃喃道:“难怪都要等到明天才抢夺妖龙,原来都算准了时间。” 少女连忙说道。 许久,她轻声说道:“这是唯一的出口,应该是墨家的五行机关锁,从情况来看,目前是打不开的,唯有到明日辰时左右,才会开启。” 确认周围没有其他法宝后,姜守中开始打量这座地宫。 轰隆隆—— 只见面前是一座古朴而神秘的祭坛。 石门开始颤动,抖落尘土。 嘭! 石门随之重重关闭。 这就奇怪了……莫非这法宝对这丫头不起作用? 与之前所见的地宫构造很相似,很是空旷,唯有一扇由厚重石料雕琢而成的石门。 冷静得意的晃了晃手里的仙人掌。 全都封死……姜守中眼神怪异,“那你是怎么修行的?” 怪人。 四周锁链交织。 坛心之处,一枚硕大无朋的龙蛋静静悬浮,周身缠绕着一圈圈柔和而神秘的青色灵光。 “这就是龙蛋?” 姜守中目光熠熠,心跳加快。 原本只是想找入口,没想到直接把龙蛋给找到了。 龙蛋有了,龙妈呢? 不过话说回来,怎么收伏这条青龙呢? 直接用屠龙剑破壳? 夜莺姐当时原话里的意思是,青龙孵化之后想办法收伏。 可如今龙妖还在蛋里没孵化成功,也不知道屠龙剑能不能斩杀。他记得很多妖类蛋壳是非常坚固的,可以当作护盾。 按照姜守中原来的计划,他并不打算直接参与斩龙计划,而是等别人斩杀之后,直接利用生肖法印吸收龙魂,偷偷当一回老六。 毕竟龙也是生肖。 可眼下自己先一步到来,若是屠龙剑作用不大,自己可没能力对付一条龙。 “姜墨,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鸡蛋?” 冷静看呆了眼。 “这是龙蛋。”姜守中说道,“里面是一条青龙,你有没有法子把它降伏?” “龙?”冷静张着樱桃小嘴,看向男人的犹如在看白痴,“你当我是神仙吗?对付一般的妖物我都有些困难,别说是一条龙妖了。” “那没法子,只能冒险了,伱退后。” 姜守中示意少女躲在远处柱子后面,将手指上如戒指缠绕的屠龙小剑轻轻一甩。 小剑“嗖”的一下掠向龙蛋。 却听到“叮”的一声,屠龙剑竟如触坚石,生生被蛋壳反弹而回,只见龙蛋表面仅留下一抹几不可察的细微痕迹。 果然,蛋壳是护盾! 看到这一幕的姜守中暗暗可惜。 如今看来也只能等龙妖自己破壳,利用屠龙剑去尝试斩杀了。 只是那时候,前来抢夺的人就变多了。 姜守中又试了几次,甚至用七杀刀劈砍,依旧无法破开这个蛋壳,最终也只能无奈放弃。 早知道把头儿也叫上了…… 姜守中走到蛋壳前,轻轻摸了摸。 蛋壳是温的。 能感受到一股气息在蛋壳内流动。 可就在他触碰的那一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灼热之意猛然自他丹田升起,如同火山熔浆般沸腾汹涌,瞬间席卷全身。 与此同时,那看似坚不可摧的蛋壳质地由硬转柔,表面荡漾开一圈圈细腻的涟漪。 就在这一瞬息万变之中,姜守中感觉周身一轻,将他和冷静直接被吸入蛋壳之中。 …… 蛋壳之内。 一龙一人,大眼瞪小眼。 冷静已经昏迷了过去。 蛋壳比姜守中想象的还要大一些……一条稚嫩的青龙蜷缩着,身上鳞片在微弱的光影下闪烁着碧绿幽光,细腻如玉。 龙角初露尖端,嫩白中透着淡淡青辉,虽未及威严壮观之境,却已显露龙族独有的尊贵气象。 姜守中咽了口唾沫。 他想要甩出屠龙剑,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这蛋壳像是一个小型禁锢法阵。 完蛋了! 见稚嫩的青龙缓缓朝着他靠近,姜守中头皮发麻,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碰这破蛋了。 然而让姜守中奇怪的是,眼前这条幼小青龙并未露出任何凶相,反而凑近姜守中身子闻了闻,似乎是感受到了一股亲切气息。 它低低吼了一声,然后用大脑袋温柔蹭着姜守中的身子。 这种感觉就像是,我感受到了妈妈的气息。 这…… 姜守中彻底傻眼了。 什么鬼? 这条妖龙难道天生就很和善? 属于宠物种类? 青龙细尾轻轻摇摆,带着几分婴儿般的憨态可掬。 姜守中忽然发现自己能动了,他犹豫了一下,放弃了出剑的想法,轻轻摸了摸龙头。 幼龙似乎很高兴,又亲昵的蹭着对方身子。 “莫非是道门河图的原因?” 姜守中想不通。 不费吹灰之力,莫名其秒就把这条青龙给收伏了……终是显得很魔幻,感觉跟做梦似的,一点挑战难度也没有。 但既然收伏了,就无需想太多,赶紧离开此地才是王道。以免夜长梦多,再生变故。 “小龙,你能不能变小?” 姜守中问道。 既然梦娘那条巨蟒身躯都能变小,对于妖龙来说应该是简单的。 青龙低吼了一声,龙首微抬,隐约可见瞳孔中流转着点点星辉,但巨大的身躯并没有变小,似乎对姜守中的话很难理解。 “变小不会?” “……” “变小。” “……” 姜守中比划了半天,见对方实在很难理解,无奈作罢,尝试着从内部击打蛋壳,依然没法打破。 幼龙低下脑袋,蹭了蹭姜守的身躯,然后两条长长的龙须缓缓缠住对方的身躯,将男人轻轻抛在了自己的头上顶。 这是……准备要出去? 姜守中心中一喜。 但青龙并没有破壳而出,又重新盘踞蜷缩起来,眯着眼睛打起了盹儿。 呃…… 原来是条笨蛋龙。 姜守中心中无力吐槽。 他准备跳下去,视线不经意间掠过蛋壳之顶,霎时凝固。 只见壳顶,点点星辉错落有致。 这些星点并非随意散布,而是巧妙地相互勾连,形成一幅复杂图谱——人体穴位与经脉的精妙布局,跃然于这方寸之间。 功法? 姜守中皱了皱眉头。 他仔细观察着蛋壳,没能找到功法名字,犹豫了一下,索性盘膝而坐,修炼起来。 或许这功法名字就叫破壳大法。 练会了就能破壳。 随着体内玄气不断流转,姜守中渐渐沉浸于一种玄妙境界之中。 —— 时间飞快,不知不觉中已到了次日。 正如冷静所说,到辰时左右,大门上的禁制便自行解开了。 最先进入的自然是太子一行人。 只见太子气宇轩昂,英姿勃发,身穿劲装便服,手中轻握一柄精致的鞭子。 身边数名修为不俗的随从跟着。 在太子周伈的身后,那位名叫妍儿的女子,身姿曼妙,低垂螓首,步伐轻盈而恭谨,紧随其后。 在进入大门的时候,女人有意无意瞥了眼身后。 望着神坛上漂浮着的龙蛋,一名亲卫随从上前说道:“太子殿下,大概再有一個时辰左右,这条青龙就会孵化出世,是否现在就撒下天罗网?” 周伈摆了摆手笑道:“不急,今天来的朋友挺多,等他们来再说。” …… 过了一会儿,陆陆续续又有几拨人出现在神坛。 这几拨人里,有染轻尘、厉南霜,有上官云锦和长公主…… 也有姜守中认识的几个熟人,比如金刚寺的缘通法师,丹霞峰的朵瑛、侯岐师兄妹。 他们都是从不同入口而来。 但最终的目的地,皆是眼前这座神坛。 “皇姐,连你也来凑热闹啊。” 周伈阴沉的目光扫过众人,对长公主周琬月咧嘴笑道,“消息不会是你散播出去的吧,就这么不希望你弟弟得到青龙?” 周琬月俏立在上官云锦身边,宛若金童玉女,微微一笑,“你想多了,本宫也只是听说这里有龙妖出现,便顺便过来凑热闹罢了。当然,作为姐姐,自然希望三弟可以成功降伏这条青龙。” 周伈扯动了下嘴唇,看向上官云锦,以及其身后的生肖图,“不知上官先生有几分把握,可以将这条妖龙降伏?” 上官云锦的眼神有意无意的掠过染轻尘,听到询问,洒脱一笑,“尽力而为,总之绝不能让妖龙出去祸害百姓。” 周伈笑道:“上官先生倒是一副侠义心肠。” 上官云锦淡淡笑道:“我辈修行人士,当以斩妖除魔为己任。” “挺好。” 周伈不再交谈,盯着悬浮的龙蛋,目光幽暗,唇角掀起一抹嘲讽。 …… 厉南霜环顾着周围,低声对染轻尘问道:“刚才那个领我们进来,戴面具的女人呢?” 染轻尘知道对方问的是曲红灵。 那女人将他们一行人带进地宫后,便消失不见了。 “我也不知道。” 染轻尘轻轻摇了摇头,“应该隐藏在某处吧。” 厉南霜低声嘟囔道:“你可真心大啊,敢跟妖族合作,不怕被绑了去?” 染轻尘笑道:“所以才找了你这位厉大爷为我保驾护航。” “为啥不带焖面?” “厉大爷,我们要对付的是一条妖龙,你想让他死啊。” 染轻尘没好气道,“你这位上司平日里就是如此,把捉妖案子丢给下属,自己撒手不管,他们能活到现在,算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厉南霜不服气道:“我这是在磨炼他们好吧。” 染轻尘懒得跟这家伙拌嘴,望着神坛上的龙蛋说道:“我们的任务并不是抢夺那条青龙,而是将其斩杀。太子和上官云锦他们若是有能力收伏,我们就别管了,若是失控,必须击杀。” “放心吧,这么多人围攻,补个刀还是没问题的。” 厉南霜嘿嘿笑道。 —— 姜守中盘坐于龙头之上,身姿如松,心神沉浸于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境界。 此时的他似醒非醒,似梦非梦,意识游离于现实与虚幻的边缘。 体内流淌的玄气,宛如古潭深流按照蛋壳上错综复杂的纹路图案缓缓巡行。 在一片混沌迷离的感知中,他仿佛被一层微妙而模糊的雾霭包裹,于半梦半醒间,捕捉到了一抹异常的气息。 这股气息似乎深埋于地宫之下。 虽然感知很微弱,但却能体会到一股战栗恐怖。 姜守中蓦然重拾意识,惊觉自己竟置身于幽邃无垠的水域之中,四周漆黑黑的一片,唯有微弱的光影在水中摇曳。 尽管身处水底,却并无窒息之感,呼吸自如,仿若这片水域特许了他的存在。 突然,一双巨大的眼睛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透过模糊的水纹,依稀可辨那是一条巨龙的轮廓。 就在巨龙张嘴的同时,又有一声龙吟之声的出现,周围的景象开始开始扭曲,如同镜面破碎,涟漪四散,最终化作无数碎片。 而当姜守中睁开眼睛,自己依旧盘坐在龙头之上。 仿佛刚才看到的,不过是梦里景象。 …… 另一边,上层一处石室之内。 曲红灵透过之前刻意开凿的缝隙,居高临下的望着神坛上漂浮着的龙蛋,蹙眉道:“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消息。” 少女不再是往日的红裙,而是一身墨色劲装衣衫,包裹着曲线颇为柔美。 “这下麻烦了,尤其要提防上官云锦这家伙。” 申圣元神情凝重,“此人的生肖图正好可以收服龙妖,必须时刻盯着他,以免错失时机。” 曲红灵展颜一笑,“若是能把他的生肖图抢来就好了。” 申圣元惋惜道:“可惜我还要维持阵法,不然可以试一试,不过对方身为万寿山川下一任山主的候选人之一,肯定有秘术傍身,不会那么容易抢的。” “放下心申叔叔,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不会冒险的。” 曲红灵笑道。 随即少女又懊恼道,“这个六扇门的染大人也是废物,竟然没把屠龙剑拿到手,早知道就不告诉她了,真是令人失望。” 申圣元笑道:“名剑山庄的剑本就不好求,不过我知道你这丫头在打什么主意,无非是打算利用自己的‘斩凤剑’将‘屠龙剑’引诱到自己手里,到时候成双成对。” 曲红灵小脸一红,低头望着手中飞舞的小剑, “它们本来就应该成双成对嘛。总之,不管以后谁拿到那把剑,我都要抢回来!哼!” 我可是妖女! 妖女就要坏坏的! (本章完) 第214章 厉大爷的暴脾气(两章合一) 神坛之上,在阵台灵气的交织中,龙蛋静静悬浮。 众人耐心等待龙妖破壳。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龙蛋却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异状。 太子周伈皱了皱眉,看向旁边的青州知府。 “为何没动静?” 当初那颗龙蛋是他交给前知府贺本全,放置于地宫之中。贺本全死后,便是眼前这位新知府,暗中看管进行观测。 此次青龙孵化出世,便是他观测到异常汇报的。 知府一边细看着手中罗盘,一边说道:“按理说应该就是这个时辰啊,不过妖物孵化这种事情偶尔是有偏差的。” “那就再等。”周伈淡淡道。 “你在怕什么?” 见妍儿神情紧张,刻意藏匿在他身后,周伈好奇问道。 “等吧,总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对于这条青龙,他是势在必得的。 是哪個环节出现了问题? 这妖女莫非在故意骗我们? 可其他人总不可能是她骗来的吧,连太子和公主都来了。 曲红灵一怔,俏脸涌上惊喜之色,连忙上前透过细缝查看。 上层石室内的曲红灵走来走去,精致的小脸满是困惑与不解, 太子目光热切,抬手示意随从拉开“天罗网”做好准备。 …… 厉南霜用胳膊肘捅了捅染轻尘,“妖龙压根就没在今天出世。” 上官云锦取下生肖图,上前一步。 “来了!?” 厉南霜美目一亮,想起刚才砍了龙蛋一刀无任何裂痕,说道,“你说这蛋壳这般坚硬,连我的墓刀都造不成伤害,小龙龙出不来也很正常对吧。” 龙蛋还是毫无动静。 “会不会是妖龙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顺着对方目光望去,周伈才发现厉南霜正死死盯着妍儿,若非有他在,恐怕对方手里的那把大刀,早就劈过来了。 为何还不出来? 图卷一展,流光溢彩,金色如熔岩流淌其上,熠熠生辉,光华夺目。 周伈眼皮跳动,双手抱在胸前,盯着悬浮的龙蛋若有所思。 此刻神坛周围的其他人皆是精神一振,纷纷紧盯着开始颤动的龙蛋。 龙蛋不断的颤栗。 曲红灵一时有些无奈。 染轻尘瞥了眼太子。 即便父皇不愿意将龙元给他,他也有办法将其收服。不过目前唯一有威胁的,便是上官云锦,对方的生肖图不可小觑。 染轻尘柳眉紧蹙,心里也是犯嘀咕。 神坛周围交织的阵台灵气变得稀薄了一些。 此刻,太子身边的青州知府汗流浃背,不断拨弄着手上的罗盘,“没错啊,应该早就出来了,怎么还不出来呢?这不对啊。” 若是妖龙不孵化出来,他们总不能一直等着吧。 又过了一个时辰,望着始终无动静的龙蛋,在场之人全都意识到不对劲了。 申圣元道:“看太子的表情,似乎他也没预料到这状况。大概率是妖龙在孵化过程中,出了变故。” “不应该啊,按道理说这会儿早就出来了,星象龟甲衍算图一般情况下很少出错的,是不是这个太子动了什么手脚?” 是睡着了? 还是在蛋壳里被闷死了? 妍儿挤出笑容。 不知不觉中,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所有人都困惑不已,不明白为什么妖龙还不出世。 正在少女心烦之际,忽然神坛轻颤了一下。 …… 周伈淡淡一笑,“不用怕,既然让你出面,以后你就在我身边做事了。” “是。” “喂,我说咱们是不是上当受骗了?” 其上绘有马、虎、兔、猪四兽之形,皆具妖灵之气,栩栩如生,似有腾跃而出之感。 兽魂之威,隐于图纹之中。 长公主望着风采无双的上官云锦,美目熠熠。 然而女人藏于袖中的玉手,却悄悄捏起一道隐秘法决,原本眼神中的痴恋,被一抹阴狠取代。 这一幕上官云锦并无察觉。 其他人皆拿出法宝或武器,蓄势待发。 龙蛋颤动加剧,其表缠绕起丝丝缕缕的绯红雾气。 在这些热雾的炙烤之下,龙蛋表面泛起了刺目的赤红光辉,恍若丹砂初凝,炽热非常。 炽烈的红光透蛋而出,赤如炎阳,仿佛一颗混沌的火球,内蕴磅礴之力,将周遭空间映照得一片瑰丽,空气也被熏染得滚烫。 感受着令人心悸的磅礴能量,众人脸色一变。 “这妖龙破壳有点太吓人了吧。” 厉南霜瞪圆杏眸。 染轻尘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她看了眼太子方向,就连太子也眉头紧锁,看起来事情仿佛出乎了他的预料。 上层的曲红灵目瞪口呆的望着越来越大的炽红龙蛋,“这好像不对啊,怎么感觉……像是这个龙蛋正在自爆?” “走!” 申圣元最先察觉到危险,一把拽起曲红灵的手臂,朝着出口掠去。 太子等人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撤离。 “不好,这妖龙在自爆!” 上官云锦感知到那股恐怖的能量,俊朗的脸色微微发白,连忙收起生肖图。 长公主一怔,见对方转过身来,袖中捏诀的手悄悄松开,皱眉问道:“怎么了?” “留在这里很危险,快走!” 上官云锦抓起长公主手臂,朝着大门飞快疾掠。 其他人都意识到情况不妙,纷纷准备逃离。 轰—— 龙蛋炸开! 仿佛微型核弹头轰然引爆,虚空震颤,一股沛莫能御的煞气洪流汹涌澎湃,如同怒涛中的红色巨浪,裹挟着毁天灭地之势狂飙而出。 神坛瞬息之间化为齑粉,残垣断壁间烟尘蔽日,碎石纷飞…… 哪怕是逃出石门的人们,也被这股煞气卷入其中。 …… 姜守中缓缓睁开眼睛,长吐一口浊气。 在修炼了神秘功法后,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变化。 就是二弟似乎更威武了一些。 “咦?笨龙呢?” 姜守中这才发现自己盘坐在地上,旁边是依旧昏迷的冷静。 而那条龙,却不见了踪影。 这又是哪儿? 望着四周一片仿佛经历过二战的废墟,姜守中已经看不到神坛原来的样子,就连那扇石门也四分五裂,堆在废墟之中。 “发生甚么事了?” 男人有点发懵。 笨龙也不见了,神坛也没了,难不成有人为了夺取妖龙,把这地方给轰炸了? “咳咳咳……” 突然,一阵咳嗽声从远处传来。 随着碎小石子哗啦抖落,一道苗条纤细的人影从废墟里站了起来,手中拿着一把大刀。 “什么破龙蛋!这个死蠢木瓜就知道害人!” 少女骂骂咧咧。 若非自己天生金刚体,恐怕早就成肉泥了。 头儿! 姜守中面色一惊,急忙冲了过去。 “头儿你没事吧?” 听到熟悉的喊声,灰头土脸的厉南霜凝眸一看,见竟然是姜守中,愣了愣,惊诧道:“焖面?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会在这儿?伱也是来抢——” 姜守中话到一半,突然傻眼了。 厉南霜有些奇怪,低头一看,却见自己身上的衣裙破损严重……吹弹可破的肌肤直如鲜切的水梨,剔莹白净……极为黏人目光。 啪! 男人脑瓜子被挨了一巴掌。 姜守中后知后觉,连忙转过身子,“头儿,我没看到,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粉的也没看到。” 厉南霜涨红了俏美的小脸,掩住自己的身子,恨不得挥起大刀砸过去。 她下意识扫视了眼四周,并没有发现其他人,松了口气。 还好,给焖面看到不算吃亏。 厉南霜冷声道:“把衣服脱下来!” “啊?” “脱!” “哦哦。” 姜守中转身去脱女人的衣裙。 啪!一巴掌又呼过去——少女咬牙切齿,“脱你的衣服,你个笨焖面!” 姜守中汗颜,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将自己的衣衫脱下来披在少女身上。 男人的身形本就宽厚,衣服裹在娇小绝美的少女身上,就像是裹了一个精致的人偶娃娃。 厉南霜用细绳将衣衫紧紧束缚住,不至于拖累。 脸颊还有些发热的厉南霜拿起大刀问道:“你怎么会跑来这里,蠢木瓜说她不想让你涉险,并没有带你来地宫,你又是怎么找到的?” 只穿着内衫的姜守中随意说道:“我生怕你们有危险,就找来了。” 男人忽然反应过来,“轻尘呢?” “轻尘?” 厉南霜微微蹙眉,“几天不见,就叫的这么亲密?你小子该不会是被那蠢木瓜给包养了吧。” 少女内心很是不爽。 果然当初就不应该让这两人凑在一起。 果然那女人就喜欢跟她抢。 姜守中讪讪一笑,“染大人呢?” 厉南霜白了一眼,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当时为了救她挡在后面,好像有一道红光闪过,然后就不见了,其他人也不见了…… 说到这里,厉大爷拍了拍额头,无奈道: “哎,我心底可真善良,明明很讨厌那女人,结果还舍身救她,好人果然没好报,那蠢木瓜竟然偷偷撬我的墙角,早知道就不救了。 我告诉你焖面,这次回去以后你就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 少女思维跳脱,絮絮叨叨个没完。 姜守中可吓坏了,连忙在周围废墟翻找起来,但什么都没找到。 “姜墨……” 身后传来柔柔弱弱的声音,少女冷静醒了过来。 她茫然看着眼前情形,“我们在哪儿?” “这丫头哪儿来的?” 厉南霜凑到冷静面前,好奇打量着。 虽然看着青涩纤细,但脸蛋却圆圆润润的颇为可爱,跟个仙人球似的。 姜守中说道:“是我朋友,天青府的大小姐冷静。” “冷朝宗的女儿?” 厉南霜美目一闪,想起之前姜守中讲过沉船的事情,揪了揪少女的小辫子,好奇问道,“原来是你啊,听说你爹服用妖气,转妖修而修行大成,你有没有服用妖气?” 冷静怯怯望着眼前背着大刀的少女,问道:“你是谁啊。” “我是焖面的上司,你是他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厉南霜拍了拍胸脯,又习惯性的揪了下冷静的小辫子。 小辫子揪起来真好玩。 冷静皱了皱小琼鼻,一手抓过自己的辫子,站在姜守中的身后,面色不善的瞪着厉南霜——这个姐姐不是好人。 姜守中大概给冷静介绍了一下厉南霜,问道:“冷姑娘,你有没有看到那条龙?” “龙?没有啊。” 被吸入龙蛋之后,冷静就昏迷了过去,所以压根没看到那条幼龙。 “你看到了龙了?”厉南霜一脸震惊。 她快守了三个时辰的龙蛋,连个毛都没看到就差点挂了,这小子竟然看到龙了? 对于粉嫩的厉大爷,姜守中也没瞒着,把自己进入龙蛋的经过讲了一遍。 “你个焖面!自己躲在龙蛋里早说啊!” 厉南霜听完后气炸了,“我告诉你,刚才那个爆炸肯定就是你引出来的,肯定是你修炼了破壳大法,差点把我们给害死!你个笨蛋!” 厉大爷越想越生气,跑过去又狠狠揪了一下冷静的小辫子。 小辫子真好玩。 冷静泫然欲泣,眼眶里泪花打转。 姜守中无奈道:“我哪儿知道情况会变成这样,现在怎么办?” “不管了,先回去吃点东西吧。那蠢木瓜肯定没事的。” 厉大爷的摆烂心态又作祟了。 姜守中可不能不管,毕竟是自己媳妇。 他又在附近转悠了一圈,对冷静问道:“冷姑娘,这个地宫会不会还藏有什么秘境之类的?我之前感知到,这下面好像是一片海域,你试试看,能不能找出来?” 海域? 冷静习惯性的将仙人掌抱在怀里,细心观察着尚且完好的一些地宫建筑。 厉南霜面色古怪,凑到姜守中身边轻声问道:“焖面,这丫头能行吗?瞧着很不靠谱的样子呀。” “你才不靠谱。” 声音被冷静听到了,少女扭过头瞪着她。 厉南霜尴尬一笑,又扯着姜守中到一片角落嘀嘀咕咕起来,“焖面,咱们还是出去找帮手吧,靠一个小丫头不靠谱啊。” “放心,这丫头是神人。” 姜守中在见证了冷静神奇的能力后,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 神人? 厉南霜盯着少女,一脸质疑。 过了一会儿,冷静走到半截石柱前,将一根根石柱的方位记下来,轻声念叨:“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 这里应该是有传送阵法的,但现在已经毁了。 少女开始以一种奇怪的步调走动。 时而前走三步,时而左走两步……很快她留意到地面上散落的石板布局。 冷静朝着姜守中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过来,指着石板说道:“此地似乎暗合‘洛书九宫’,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 “原来如此。” 完全听不懂的姜守中双手抱于胸前,单手托着下巴轻轻颔首。 厉南霜听着一脸懵。 看到姜守中似乎很懂的样子,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笨,也摩挲着下巴,微微点头,“果然如我所料,此地暗合洛……洛那个……咳咳,嗯,就是这样。” 少女取出一枚铜钱,轻轻置于石板之上,以掌击之。 只听“轰隆”一声,石板应声而开,露出了通往地下的石阶。 石阶两侧,雕刻着繁复的五行图腾。 望着出现在眼前的通道,厉南霜瞪大了眼睛,“这也行?” 神人啊。 她看向冷静的目光尤为崇拜。 为了表达自己的敬意,厉南霜跑过去揪了揪对方的小辫子。 嘿嘿,小辫子真好玩。 “你干嘛!?” 冷静气鼓鼓的瞪着厉大爷,双手叉腰,香腮鼓得跟吹了气的蛤蟆似的。 “呃……没事。” 厉南霜干笑了两声,伸出手指轻轻一戳对方的脸蛋。 噗—— 鼓起的脸蛋塌陷下去。 冷静怒了,扑上去就要厮打,被姜守中连忙抱在怀里拦住,“救人要紧,先救人,回去之后我当裁判,咱们在床上慢慢打……” “嗯?” “嗯?” 二女瞪向男人。 姜守中一汗,连忙严肃更正,“我的意思是,找一艘船慢慢打,谁落水谁输。” “哼!” 冷静挣脱开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剜了一眼厉南霜,率先进入地道。 厉南霜想要跟上去,被姜守中拦在后面。 一个辫子而已,有啥好揪的。 我有一个大粗辫子,你咋不来揪? 姜守中对上司的幼稚行为很是无语,望着面前少女一晃一晃的辫子,忍不住也揪了一下。 嘿,别说还挺好玩。 …… 三人来到阶梯尽头,眼前豁然开朗。 出现了一个被天然钟乳石装饰得犹如仙境的山洞。 洞顶有水珠滴落,汇聚成池,池水清澈见底,倒映着头顶璀璨的光华。 四周石壁上布满有符文,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有点类似于仙人修行的洞府啊。” 厉南霜目光熠熠发亮。 她伸手去触摸水池,却愕然发现竟然摸不到,包括落下的水滴也直接透过手掌。 “应该是幻象。” 姜守中说道,“这个地宫与之前我遇到的地宫不太一样,下面肯定藏有什么秘密。” 见洞府内没什么可看的,三人继续前行。 很快,眼前景象再次豁然开朗,他们来到了一座石台,四周发光的石壁映照出这里,隐约能看到前方竟是一片巨大的海。 海水是黑色的,暗漆漆的,尤为瘆人。 而在海水另一头,能看到一个巨大古城的轮廓。 “这是……传说中的黑海?” 冷静心头骇然,当年妖尊就是前来此地,摘走了那三朵价值连城的彼岸花。 “吼!!” 忽而,一阵震耳欲聋的怒吼声自幽暗深处轰然响起。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那阴影缠绕之处,悄然透出一抹森然金光。 紧接着,一个庞然大物缓缓步入三人视线——一头身形巍峨,高达三丈的巨虎赫然显现。 其皮毛在微弱光线中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每一步都踏得大地轻轻颤抖。 威严之姿,不可方物。 看到面前的三个小卡拉米,虎妖巨口一张,獠牙森然,发出震天撼地之咆哮。 霎时间狂风大作,厉风呼啸,割面生痛,令在场三人几乎无法睁开双眼,衣袂猎猎作响,仿佛连空气都要被这股煞气撕裂。 未及三人稳住身形,虎妖已如离弦之箭,挟着摧枯拉朽之势,猛然向他们三人扑袭而来。 冷静吓得小脸惨白,连忙举起仙人掌。 但在这里,仙人掌不起作用,似乎被某种力量给禁锢。 “我来!” 姜守中拿出七杀刀,欲要上前砍妖。 一阵风忽然从他身边掠过。 然后便看到那只气势汹汹的虎妖面部坍塌,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岩壁上。 虎妖头顶眼冒金星,没缓过神来。 须臾之间,它的尾巴被厉南霜抱住,而后庞大的身子腾空而起,左摔右甩,一次次狠厉的摔砸于地,仿若甩沙包似的。 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地面的震颤和尘土飞扬。 冷静绷圆水灵的眸子,犹如在看怪物一般看着厉南霜。 这是人吗? 这力气也太大了吧。 哪怕是早知道上司神力的姜守中,也吓得不轻,这要是在床上,扛不住啊。 嘭! 伴随着最后一次甩动,虎妖再次直挺挺的砸在岩壁之上,直接砸出了一个凹糟。 这一刻,虎妖感觉自己见到了太奶奶。 这让它想起曾经也是有一个脾气不好的白毛女人,将它如这般狂揍的。 果然,女人都是母老虎。 见厉南霜拿起大刀,冷静连忙喊道:“别杀它!只有它才能带我们渡过黑海!” 厉南霜愣了愣,哦了一声,又抱起虎妖尾巴,拖着对方庞大身躯来到石台上,对冷静问道:“怎么让它帮我们渡过黑海?” 冷静面皮抽搐了两下,走到淌着血的虎头面前,指着黑海,开始比划。 虎妖鼻孔冷哼了一声,不搭理她。 怨气满满。 “它能看得懂?”厉南霜狐疑。 冷静说道:“我从书上看到的,应该是可以的,现在它对我们还有些敌意。不过没事,我们尽量友好一点,我会一些妖物沟通的方式,可以请它帮忙。” “哦,那交给你了。” 厉南霜点了点螓首,站在一旁。 现在冷静在她眼里就是神人,无条件信任。 半晌过后,冷静还在努力用笨拙的手势交流,但虎妖依旧不搭理她。 “行不行啊。”厉南霜皱眉。 “没事的,我再试试。”冷静不放弃,继续尝试和虎妖交流,试图建立起友好关系。 又等了半响,厉南霜打着哈欠,“行不行啊。” “我还在试。” 嘭! 冷静话语刚落,虎头被砸进了石台。 厉南霜拽着虎头出来,指着黑海,“渡海,懂?” 虎妖连连点头。 于是三人坐上虎背,虎妖游进黑海,悠悠然的朝着对面的古城而去。 (本章完) 第215章 曲红灵:我是红娘(二合一) 小河潺潺,蜿蜒绕经着幽静的村落,流淌着一缕安谧。 屋顶上,俏美少女手托香腮,凝眸远望着渐渐沉沦的晚霞,眸中似有星河轻转。 “叶姐姐,什么是爱情?” 清风柔柔,悄然拂过,轻轻掀动少女绯红的裙摆,如同夕阳下翻涌的红莲,明艳动人。 她侧过螓首,望着身旁白裙丽人问道。 叶竹婵歪着脑袋想了想,微笑道:“爱情就像吃辣椒,不试不知道自己能承受多辣,试了之后才发现……眼泪流得比口水还多。” 曲红灵听着小脸发白,“所以,爱一个人会很伤心吗?”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被小姜哥哥亲过温度似乎还在……那可是她的初吻。 曲红灵有些迷茫。 少女伸出手去抓,一切如烟消散。 远处情郎熟悉的叫喊声传来。 正是染轻尘。 方才还有些伤感的少女看到这一幕,笑了起来。 曲红灵这才注意到,宫殿一处阴影里,一道高挑曼妙的身影正站在一面石壁前。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起身对叶姐姐认真说道:“我超级能吃辣,永远不会掉眼泪。” “既然有开心,自然也会有伤心。” 甜美的青春与如蜜的爱情,在温柔的霞光下相互交织,书写着最美好的情书。 染轻尘转过身,冷声说道,“况且你还欠我一条命,方才若不是我出手杀了那条蛇妖,你恐怕早就成一具尸体了。” 她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未来和小姜哥哥的爱情,真的能一帆风顺吗? 少女走到屋檐梯子前,又转身笑道: “我和小姜哥哥会永远开心,过程开心,结局也一定是很开心的……因为小姜哥哥不会丢下我,我也不会丢下小姜哥哥。” 小姜哥哥说,若是初吻很甜,那两人爱情也一定很甜,不会有悲伤……但当时她没尝出来,就是觉得麻麻酥酥的。 对方的身影变得很模糊,仿佛随时会被风儿轻轻吹散。 清冷的嗓音突兀传来。 染轻尘认真凝视着石壁上残旧的图案,淡淡道:“你得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说实话,如果不是看到你也被困在这里,我真会认为是你暗中弄了陷阱给我们。” 少女轻盈的爬下木梯,朝着小河畔飞跑而去。 曲红灵看到小河一边,男人正朝着她挥着手,“走,我带你去抓鱼!” 蛇妖? “小姜哥哥,我来了!” 曲红灵缓缓睁开眼睛。 她有些茫然,抬头看向河畔。 “小姜哥哥……” 少女朝着情郎奔跑着…… 曲红灵微蹙着秀眉。 “结局是开心的……” “红儿!” 可她的脸颊却忽然有些凉凉的。 “醒了?” 这是哪儿? 她环顾周围,发现自己在一座暗沉空旷的宫殿内,四周空气沉重得仿佛能捏出水来。 曲红灵随意擦掉脸上的泪水,笑着说道:“怎么不趁着我昏迷的时候,把我杀了?” 绝美精致的脸颊上,泪光点点。 她只记得龙蛋爆炸,在逃跑的时候,似乎是什么阵法被激活,然后昏了过去。 叶竹婵只是柔柔笑着,眼眸温柔。 “你想死,我会成全你,但不是现在。” 少女停下脚步,疑惑的摸了摸脸颊,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落下了泪…… 扑通! 男人脚下一滑,不小心栽进了水里。 叶竹婵摸着少女柔顺的长发,柔声说道,“但过程伤心不要紧,重要的是结局是开心的,便是好的。” —— 曲红灵一愣,这才注意到不远处躺着两截蟒蛇尸体。 少女心里一阵后怕,随即起身笑着对染轻尘施礼,甜甜笑道,“那妹妹就多谢染大人救命之恩了,要不妹妹以身相许?” 染轻尘冷哼一声,扭过头继续看着石壁。 曲红灵打量着这座破旧的宫殿, 周围墙壁上,残缺的符文隐隐发出微弱的光芒。 石地上,青苔与蔓藤蔓延。 最上方由玉石雕琢而成的王座,静坐着一具被岁月风干的枯骨遗骸。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曲红灵蹙眉说道,“我告诉伱龙妖之事是希望借你们六扇门消耗龙妖,趁着青龙虚弱之时,我会利用提前布置好的特殊阵法将其抓捕。但是,为何龙蛋会爆炸,这不在我预料之中。” 染轻尘淡淡道:“从当时太子他们的反应来看,他们应该也没预料到。” “嗯,的确如此。”曲红灵点了点头。 她走到石壁面前,望着上面一副副神秘图案,“你在看什么?” “找出路啊。”染轻尘说道,“我已经找遍了所有地方,这座宫殿连一扇门都没有。” 曲红灵一惊,再次探查一圈后发现果然没门,四面全都是厚重墙壁。 望着石壁上的画,少女一颗心沉了下来。 “修罗殿。” 曲红灵朱唇轻轻吐出三个字。 “什么?” 染轻尘疑惑看着她。 曲红灵脸色难看,“这是传说中的修罗殿,修罗一族的老祖曾居住在这里。” 对于修罗一族,染轻尘曾听到过一些传闻。 据说修罗族的人皆身怀魔血,一旦入魔便会成为嗜杀绝情之人。而最为出名的,便是修罗老祖所创立的功法《天魔大法》。 当年九尾妖狐就是凭借此功法,迷惑天下。 染轻尘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问道:“你既然认了出来,能不能找到出口?” 曲红灵轻轻摇头,“在妖族的确有一些关于修罗族的秘闻,而这座修罗殿据说唯有传送阵才可以进出,一旦阵法毁灭,是无法出去或进来的。” 染轻尘娇躯一震,“你的意思是,我们出不去了?” “我也不知道。” 曲红灵揉了揉眉心,苦笑道,“记录的不一定是正确的,也许有其他出口也不一定,总之我们这次真的遇到麻烦了。” 染轻尘心中有些不安。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会把她们二人给传送到修罗殿。 其他人呢? 厉南霜呢? 记得当时厉南霜还救了她一下,也不知道那丫头怎么样了,是否被传送到其他地方了。 “一定可以出去的!” 染轻尘微微攥紧粉拳,尽量让自己往乐观去想。 再封闭的密室都有出去的办法,更何况是一座荒废了几百年的破宫殿。 她看向曲红灵说道:“我们再仔细检查一遍,或许藏有什么机关。” “好。” 曲红灵神情忧虑,点了点螓首。 —— 约莫半炷香之后,姜守中三人成功到达古城。 虎妖一脸谄媚的将三人送上岸,尤其还想用虎头蹭蹭厉南霜,以示友好,结果被少女一拳打晕过去。 “一会儿还得需要它把我们驮过去对吧。” 厉南霜对冷静问道。 顺手又揪了一下对方的辫子。 见识过厉大爷神力的冷静虽然敢怒,但不敢言,只得闷闷点头,“应该是吧。” “不能让它跑了。” 厉南霜从周围找来一些藤条,将虎妖五花大绑。 又觉得不结实,从怀里掏出一道会让生灵陷入长久麻痹的符箓,贴在虎妖头上。 受到感染的姜守中拿出几瓶曾经从采花贼身上搜到的“软筋散”,一股脑关灌进了虎妖嘴里。 做完这一切,厉南霜拍了拍手,大手一挥:“出发!” 古城颇为雄伟巍峨,城门早已残破不堪,石缝间蔓生着枯黄的藤蔓。 街道两旁,残垣断壁间依稀可见昔日市集的痕迹,破碎的石柱如同枯萎的手指,指向黑沉沉的虚空。 风穿过空荡荡的破败街道,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姜守中震惊无比。 他实在想不出,究竟什么种类的人群可以居住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 而且是在地宫之下建造的新的小天地。 上古妖物? 姜守中感觉这个世界真的太过玄妙,甚至都开始怀疑,天上是不是真有神仙。 “修罗族人栖居的地方。” 冷静看到远处一座倒塌残缺的石像,面部已经模糊不清,只留下空洞的眼眶凝视着虚空,少女认出了上面的特殊标识。 其实在看到黑海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猜到了。 毕竟当年妖尊抢夺三朵彼岸花,就是前往修罗族遗迹得到的。 修罗族? 姜守中皱了皱眉峰。 还有这?听着很吓人啊。 厉南霜倒是心大,一路好奇观赏着四周,听到冷静说出“修罗族”愣了一下,道: “我倒是听过一些传闻,修罗族人本就不多,后来经历过一次灭族之灾,如今世间拥有修罗族魔血的后裔有几個,也不知道了。” “这里有宝贝吗?” 姜守中问到了重点。 冷静正要开口,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打斗之声,还伴有阵阵妖兽低吼之声。 三人相互看了眼,连忙上前。 很快,他们来到一处广场废墟外。 探头望去,便看到有几个人竟然在围攻一只龙妖,而这群人便是太子周伈等人。 “咦?原来龙妖也跑到了这里啊。” 厉南霜惊讶道。 姜守中却神色怪异。 这条龙跟他在蛋壳内看到的那条龙妖,浑身灰不溜秋的,长得很寒碜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无论是形象或是气势,差的太远。 不过品种倒是一样。 应该是潜藏在古城里的另一条低配般的青龙妖。 不过周伈的出现,让姜守中很是意外。 目前他还不晓得对方是太子,在禹州木岭县的时候,周伈主动找过他,但自始至终都未暴露身份。 “他是谁?你认识吗?”姜守中对厉南霜问道。 “新太子啊。” 厉南霜对周伈可不陌生。 太子!? 姜守中愣了愣,心中吃惊不小。 这家伙竟然是太子…… 想到木岭县对方主动找他攀谈接触,姜守中脸色阴沉下来……这逼绝对没安好心。 “怎么办?要不要现身?” 厉南霜看着姜守中俊朗的侧脸询问。 没看到染轻尘,姜守中有些失望,望着战斗正酣的双方,低声道:“先看一会儿再说。” 堂堂太子跑来抢龙妖,脑壳纯属有病。 姜守中本就没有出手帮忙的打算,更别说知晓了对方身份。 显而易见,太子一行人对这次抓捕妖龙的行动筹划已久,准备周密。 一番激战后,瞅准时机撒开一张由秘法制成的黑色大网,成功将妖龙捕捉。 不过也死了将近一半的随从。 这张黑色大网似乎有着奇怪的魔力,尽管龙妖最初奋力挣扎,掀起阵阵狂风与怒吼,企图挣脱束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妖龙的力量似乎被一丝丝抽离。 最终只能无力地垂下头颅,陷入了奇异的平静之中。 周伈走到龙妖面前,低声笑道:“你个孽畜还真是能折腾啊,遇到主人都这般调皮。” 他将手放在龙妖头上。 随后掌中一道奇怪的纹路浮现。 妖龙渐渐缩小,化为一道流光钻进了周伈掌心。 降龙纹! 在当初得到龙蛋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在上面做了符纹标记。 一旦龙妖孵化成功,降龙纹便会起作用,成为妖龙的主人,除非身负龙元。 这也是为什么,太子看到上官云锦等人后,并未太过在意的原因。 本就是他的蛋,其他人哪来的资格指染。 至于龙元。 天下唯有两颗龙元,全在皇宫。 总不可能父皇把龙元给了别人吧,除非脑子进水。 不过让周伈很不爽的是,我都成为你这孽畜的主人了,竟然还不愿意乖乖臣服,脾气暴躁的不像话,见面就凶狠相对。 幸好提前让随从们带了天罗网以防万一。 当然,龙毕竟是尊贵妖物,有脾气也正常,没有哪条龙会主动放低姿态都主动示好人类。 “月姨,走了。” 周伈示意随从们收起天罗网。 如今成功获得青龙,以后便可以去妖族将那些隐藏的龙族妖物给收服。 到时候一统妖族就有了更多的筹码。 相比于父皇对妖物的绝对敌视,身为太子的他却对妖物持开放态度,并不打算斩尽杀绝。但唯一的条件是,他身为未来皇帝,妖族必须臣服于他。 唰! 空气一阵波动,一位黑衣女人显出身来。 她目光看向姜守中三人的方向,低声说道:“殿下,那边藏有三个人,如何处置?” 周伈目光望去,微微一笑,挥了挥手。 见自己身份暴露,姜守中只好现身,上前拱手,“见过太子殿下。” 男人心里有些后怕。 刚才还想着要不要把这个新太子给杀了,免得后患,但看到黑衣女人后,不禁庆幸理智未失。 这女人的修为太强了,让他想到了李观世。 “原来是姜墨啊。” 周伈目光掠过厉南霜和冷静,笑着说道,“看来你们也是被传送过来的,如今传送阵已毁,很难回去了,要不要我帮忙送你们?” 姜守中摆手,“不用了,我们还在找人。” “好,祝你们一切顺利。” 周伈也不强求。 虽然他个人很欣赏姜守中,但也不是非得将其招为自己人,大洲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对方想死,拦不住。 叫“月姨”的黑衣女子轻轻挥手,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几支旗子环绕一圈。 很快,太子等人消失不见。 “好厉害的传送阵。”冷静咂舌道,“这应该是传闻中的三曲传送阵,只要在某一个地方建造好可传送的阵台,便可以随时传送过去。” 姜守中笑道:“要不人家怎么是太子呢?比之前那个草包太子强多了。” “咦?” 厉南霜忽然发现了什么,凑近男人后背。 “怎么了?鬼上身了?” 姜守中吓了一跳,连忙问道。这鬼地方出现个什么鬼怪都很正常。 厉南霜拉开男人内衫,便看到对方后背上竟然蜿蜒盘踞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金色龙纹身! 气势睥睨,勾勒出穿云裂石的磅礴气势。 这才是真龙! —— 差不多一个多时辰的细致寻找,曲红灵和染轻尘终于在王座下方发现了一个略微凸起些许的按钮。 按下之后,一条狭窄的通道从王座后方出现。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没有出口。” 曲红灵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染轻尘的肩膀笑道,“大乃姐姐,出去之后可别急着动手杀我哦,说不准还得需要我帮忙。” 染轻尘知道对方是在警告。 以现在的实力,染轻尘稍微高一点。若是偷袭,曲红灵还真不一定能躲过。 所以希望对方走在前面。 染轻尘也懒得理会,迈步率先进入通道。 曲红灵见状微微一笑,跟了上去,嘴里却始终叨叨个没完, “大乃姐姐,不是我不信任你啊,毕竟咱两属于不同的阵营,你之前救我也是因为害怕一个人出不去。一旦安全了,很难保证……” 咔嚓! 两人走到通道一半时,忽然一道轻微的咔嚓声响起。 随即,一股流沙的汹涌充斥进了狭窄通道。 不好,有陷阱! 二女俏脸一变,急忙准备转身回去,却看到入口石门紧紧关闭。 与此同时,两侧墙壁上出现了细微的孔洞,孔洞中喷出一股股高压气流,加速沙子流动,迅速形成一团吞噬一切的流沙陷阱。 下方的地面似乎也在坍塌,要将二女扯进去。 “继续往前跑!”曲红灵喊道。 染轻尘咬了咬银牙,身形急速朝着前方出口掠去。 曲红灵紧追其后。 一条条形态怪异、由细沙凝结而成的触手猛然从沙海中腾起,在半空中扭动着,带着一种诡异的律动,朝向二女猛烈挥舞。 好在二女修为不俗,灵巧闪避。 快要出口时,异变突起。 两侧墙壁上看似普通的浮雕冒出了一个个密集的洞口,上百支涂有剧毒的箭矢加速射出,形成密不透风的箭雨,挟裹着几分灵气。 染轻尘连忙挥剑击挡。 曲红灵扔出斩凤剑,将面前的箭矢尽数击碎。 因为箭矢大多都冲向最前面的染轻尘,使其身形不由的一滞,使得曲红灵反超,先一步逼近出口。 按理说染轻尘倒也能及时出去,然而,铺天盖地的箭矢如密雨般倾泻而下,即便是她也难以全然保持冷静。 恍惚间,她的脚踝不慎被一条悄然伸出的沙子触手紧紧缠绕。 沙子凝成的触手极难挣脱,拽着她向漩涡中而去。 曲红灵快到出口后回头瞥了眼,却看到女人陷入了危机,一时有些犹豫。 这时候她完全可以撒手不管的。 曲红灵咬咬唇瓣,看了眼出口后,转身掠至染轻尘身侧!她一把拽住对方的手臂,斩凤小剑拖着流光抵挡着不断而来的箭矢。 一股大力从曲红灵身上涌出。 “走!” 她带着染轻尘生生挣脱出沙子触手,成功掠出通道。 掠出通道后,曲红灵一个踉跄差点倒地,小脸微微有些发白。 染轻尘连忙扶住她,“你没事吧。” 曲红灵摆了摆手,“动用了些秘术,休息一会儿就好。” 染轻尘眼神复杂。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曲红灵拿出丹药服下,微笑道:“你之前救了我,现在换成我救你,人情债还清了。” 她眨了眨眼,“大乃姐姐若是感动,以身相许也未尝不可。” 染轻尘莞尔,没再说什么。 两人继续前行,一股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类似于铁锈与霉变的味道,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寒意与恶心。 然而很快,二女傻眼了。 眼前是一条死路。 路尽头完全就是一座山壁,而在下方放着一些木箱,明显是被搜刮过。 原来这里是密室…… 曲红灵和染轻尘相互看了眼,皆露出苦涩笑意。 忙活了半天,白忙活了。 现在即便是想回,也回不去了。 二女不甘心,到处寻找可以离开的机关,然而长时间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现。 “我们……我们不会被永远困在这里吧。” 曲红灵紧张问道。 方才作战后的染轻尘此刻身心疲惫,靠坐在石壁上自嘲道:“谁知道呢,或许我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曲红灵呆坐在旁边,久久无声。 过了许久,少女忽然想开了,叹息道:“死了就死了吧,大不了下去陪小姜哥哥。” “小姜哥哥是谁?”染轻尘好奇问道。 “我丈夫呗。” 曲红灵又想起之前昏迷时做的梦,心想这也许就是报应,涩然道,“他已经死了。” 没想到这么年轻,就成寡妇了…… 染轻尘愣了愣,不由的对少女多了几分同情。 “你呢?应该还没成亲吧。”曲红灵好奇问道。 染轻尘本想摇头,但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已经成亲了,只不过……只不过我们还没到真正夫妻的那一步,也没什么可能。” “为什么?” 曲红灵诧异看着她。 成了亲,却还没有成为真正夫妻……难不成对方的相公是个太监? 染轻尘是一个把任何事情都藏在心里的人,但这一刻,或许是绝境中有些颓意,再加上对方又救了她,想要释放一些压抑的情绪,便说出了心里话,“我怕会伤到他,所以……不敢去接受。” “伤到他?” 曲红灵莫名想到了自己。“你要离开他?” “大概是吧。” 染轻尘点了点头,幽幽道,“我追求的是一条注定孤独的路。” “不太懂……”曲红灵又问道:“那你对他有没有感情?或者……他人怎么样?值得托付吗?” 回想两人相处的种种,染轻尘不由露出了笑容,“人当然很好,而且很优秀。肯定也是有些好感的,只是……我把这些好感又压了下去。” 听着女人言语里的迷茫和伤感,曲红灵忽然有些痛心。 “姐姐,虽然我不太懂你追求的是什么,但我觉得既然有了些感情,就试着去接受,不然真的会遗憾终身。曾经我和你一样,以为离开他是最好的,结果……结果却后悔了一辈子。” 曲红灵芳心溢出伤感,美目认真的盯着染轻尘,劝解道: “姐姐,你听我的,倘若有机会出去,你不妨试着去好好维护你们的夫妻感情。真的,我是过来人,我最能体会到失去的滋味……” 曲红灵现在最见不得的,就是男女感情的失去和错过。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当一回红娘。 (本章完) 第216章 江绾觉醒!(二合一大章) “人生本来就有太多的错过和遗憾,刚开始,你以为错过的只是一段爱情。但后来的几年,走走停停,你就会发现错过的是一生挚爱……” 少女字字真心,试图劝说身边这位姐姐珍惜自己的感情,而不是成为第二个她。 染轻尘神情古怪。 前一刻两人还是相互防备的敌人,后一刻就变成谈心的姐妹了? 不过她也能感受到对方确实是真心的。 看起来,这位妖族少女曾经真的受过很大的情伤,才这般反应激烈。 “好了,好了,我的情况比你想象的更复杂。” 染轻尘无奈打断她,柔声说道,“人生本就没有什么十全十美,况且他也不喜欢我,也打算和别的女人成亲,做朋友是最好的选择。” “啊?” “这玩意怎么复活了?”感受着骷髅身上磅礴的冰冷死气,曲红灵咽了咽唾沫。 门后,一片死寂之中,站立着一副骷髅骨架,姿态怪异地保持着站立,骷髅的眼窝深处跳跃着幽绿色的鬼火,正冷冷地、直勾勾地注视着她们。 忽然,她秀目一凝,看向骷髅腹部,低声道:“姐姐,伱仔细瞧瞧,那骷髅腹部是不是有一把钥匙?” 曲红灵自嘲道,“命运开的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剑身寒光流转,宛如清辉破晓,驱散了周遭的阴霾。 染轻尘沉默不语。 对于情空之境,她自然也是有疑惑的。 曲红灵小声提议,斩凤剑环绕着少女玉白皓腕。 她轻轻摇头,“我是不相信的,感情由心而生,心是不可能被外界秘术遮蔽改变的,所谓的‘情空’之境就是自欺欺人罢了。” 包括上次在名剑山庄。 青色衣裙也随之轻轻摇曳,仿佛碧波荡漾。 “可我们什么也得到啊。”曲红灵郁闷无比。 这具骷髅,正是之前坐在椅子上的那个。 却看到通道另一头,原本封闭的石门打开了。 但很快这抹波动又被压下去,化为涟漪悄然散开。 但她又确实能真切感受到自己的心境,处于一种很玄妙的状态。每当感情悸动时,总是会及时压制,如同地上洒落的树叶,轻轻被扫去。 曲红灵双手抱住膝盖,幽幽道:“脑子被驴踢了呗,听了别人的话,觉得留在他身边会害了他,毕竟我们身份悬殊太大,然后就走了。可再想回去,什么都没有了,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二女连忙起身戒备。 世间至情,皆为一场空。 曲红灵叹了口气,“就怕你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还是会爱上他。” 果然骷髅腹部错综交织的肋骨之间,赫然悬挂着一把覆满铜绿的古旧钥匙。 二女一惊,扭头望去。 曲红灵蹙着细眉,“还有这样的境界?” 当时她在剑窟内陷入绝望,男人突然出现的那一刻,她的心湖产生了很大的波动。 石壁上淡淡的荧粉暗光映照着女人的脸颊,纯净如初雪,又沾着几分落寞。 染轻尘一怔,凝神细望。 染轻尘望着少女细碎伤感的眸子,有些心疼。 “谈谈你呗,你当初又为什么离开他?”染轻尘好奇问道。 她猛地想起,之前两人在检查座椅的时候,上面有一个小孔,当时并没有在意。会不会这個钥匙,就是打开出口的关键? 两人对视一眼,想到了一块儿。 “要不试着抢一下?” 喀嚓! 在两人谈话的时候,一声清脆响声突兀出现。 染轻尘低头看了眼被搜刮过的宝箱,猜测道:“也许生前主人用秘术残留了一抹意识,以为我们在贪图宝藏,便追了过来?” 染轻尘笑了笑,并未争辩。 染轻尘拿出长剑,周身功力运转,“不抢也不行,人家都追过来了。” 染轻尘微微一笑,“我已经悟得了‘情空’之境,在男女感情上并不会有太大的触动。当初我娘亲放弃了‘情空’之境,结果失败了,我会替她更正这条路,帮她继续走下去。” 曲红灵绷大了眸子,想说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先冲出去!” 她又想起了自己,是否自己也是被命运开着玩笑,却浑然不知。 “很难。” “也许你当初是对的,只是……命运给你开了个玩笑。” 这便是情空之境。 染轻尘持剑率先冲向骷髅。 那具骷髅一动不动。 就在剑光即将触及骷髅的瞬间,它缓缓抬起一只看似脆弱的白骨手臂。 霎时,一股无形却强大无比的力量骤然爆发,如同洪流般汹涌而出,将染轻尘的身形定格在空中,令她的攻势戛然而止。 染轻尘骇然。 这具骷髅的实力竟然这么强? 嗖! 就在这时,拖着白色晶莹尾巴的细小斩凤剑穿透了白骨手臂。 骷髅身子晃了晃。 恢复了攻势染轻尘身形宛如灵燕展翅,轻盈异常。 “剑莲!” 她足尖轻点墙面,借力使力,整个身体随之腾空而起,旋转之间衣袂翩跹,如同一朵骤然绽放的青莲,旋风般卷起一股不可抵挡的气势。 在这一刹那,她手中的剑芒暴涨。 随着一声清脆的爆鸣,如倾盆而泄的剑罡猛然轰击在骷髅的躯体上。 霎时,石屑纷飞,骷髅被击打得连连后退,骨骼碰撞的咔嚓声在幽暗的地道中回响。 二女趁机掠出通道。 此时通道里的机关已经不在,并无威胁。 回到大殿的二女看到那枚钥匙被打落在地,刚要去捡,一股阴冷至极的气流猛然席卷而来。 只见那骷髅不知何时已恢复生机,动作迅疾如电,瞬间冲至她们面前,枯槁的手臂挥舞间带起阵阵劲风,轻易将二女震得倒飞而出,重重摔落在地。 刚才的攻击,并未对它造成任何伤害。 骷髅的眼窝中幽光闪烁,直盯着二女,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嗖嗖嗖! 曲红灵挥出小剑。 斩凤剑疾驰至骷髅之前,于半空中猛然分化,化作数十道银芒闪烁的小剑,宛如群蝶纷飞,又似漫天星雨,密不透风地朝骷髅攻击而去。 数把小剑穿梭往返,上下翻飞,带起一串串清脆的撞击声,寂静无声的枯骨之躯不断的踉跄后退。 “拿钥匙!” 曲红灵一边咬牙催动飞剑,一边对染轻尘说道。 染轻尘掠身去拿。 然而,就在她指尖几乎触碰到钥匙的刹那,遭受飞剑重击的骷髅,其身形诡异地在空气中扭曲,如同一抹幽影般瞬移至染轻尘的跟前。 “小心!” 曲红灵俏脸一变,急忙催动飞剑去攻击。 枯槁的脚骨借力一蹴,猛地踢向了惊愕中的女子。 染轻尘心中大骇,瞳孔骤缩,条件反射般举起长剑,试图格挡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沉闷的撞击声中,染轻尘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最终重重摔落在地,嘴角溢出一线殷红。 骷髅身形如同弹簧般猛地弹起,朝着倒地的染轻尘重重踩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曼妙的身影犹如烈焰中的凤凰,自侧方急速掠来,挡在染轻尘面前。 曲红灵双手迅速结印。 一股汹涌灵力汇聚,于她身前凝结出一面闪耀着炽热光芒的红光结界。 轰隆! 红光结界与骷髅的骨脚碰撞,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与震耳欲聋的轰鸣,地面为之颤抖,尘土飞扬。 曲红灵不由自主地喷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 那具骷髅在强大的反击力下被猛然震飞,双腿竟是在一瞬间炸裂开来,碎骨四散,半截骨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骷髅头内的两团幽火缓缓熄灭。 “你没事吧。” 染轻尘呆了呆,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少女身躯。 此刻的曲红灵,面色苍白到了极点,仿佛冬日里新降的初雪,没有丝毫生命的暖色侵染,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脆弱美。 曲红灵勉力摇了摇螓首,“去拿钥匙。” 染轻尘眼神复杂,默默扶着少女来到王座前,将钥匙拿过来,找到之前的孔洞。 “你又救了我。” 染轻尘将钥匙轻轻插入孔洞,内心很是愧疚。 按理说她的修为要比对方高一些,却始终没有用尽全力去拼,若是能放手一搏,未必没有击倒骷髅的可能性,但最终犹豫了。 曲红灵疲惫笑了笑,“不救你,我一个人怎么出去?” 咔嚓—— 王座下方传来一道机关转动的声音,紧接着座椅之后又出现了另一扇门。 “这次应该是出口了吧。” 曲红灵喃喃道。 突然,原本半截骨架毫无征兆的坐了起来,双目再次燃起幽幽鬼火,散落的双腿重新拼接起来。 “不是吧。” 二女目瞪口呆,这都不死? “快走!” 染轻尘迅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臂揽住摇摇欲坠的曲红灵,闯进了方才钥匙开启的石门之内。 进去之后,染轻尘被门边一个不起眼的按钮所吸引,未经多加思索,几乎是出于本能,她猛地按下那个按钮。 顿时,石门以更快的速度阖上。 关闭的一瞬间,石门传来重重地锤击声。 尽管石门在骷髅猛烈的冲击下颤抖不已,但并未出现破损的迹象。 两人心跳如鼓,见状不由松了口气。 总算挡住了。 染轻尘转身望去,视线所及之处,竟是另一番景象——又一间石室呈现于眼前。 石室内部空旷而静谧,唯有正中一座雕像孤独地伫立着,沐浴在昏黄不明的光线中,散发出一种超脱世俗的庄严与神秘。 雕像是一位蛇尾人身的女人,面容清冷而高贵。 上半身裸露,线条流畅。下半身则化为蜿蜒盘旋的蛇尾,鳞片在微弱的光影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泽,透出一股不容亵渎的神圣感。 “好像并不是出口啊。” 染轻尘失望道。 曲红灵同样失望不已,苦笑道:“或许我们真的出不去了。” “你先休息一会儿,我找找有没有机关。” 染轻尘小心翼翼地将曲红灵扶到一旁较为平坦的石块上坐下,在石室内仔细查找起来。 曲红灵服下丹药调息着伤势,目光好奇打量着雕像。 经过了这么多年,雕像并没有落下太多灰尘,保存完好,尤其是那双眼睛刻画入神,看似眼神空洞却又透着一股深邃,仿佛带着一股魔力。 曲红灵一时看出了神,呆呆望着。 染轻尘找了许久,也没发现任何有机关的地方,石门外的撞击已经停止。 她无奈坐在曲红灵身边说道:“找不到啊。” 曲红灵没有回应。 “你在看什么?” 注意到少女愣愣出神的异常表现,染轻尘心生好奇,随着她的视线转移,同样将目光投向了那座蛇尾女神雕像,与对方双目对视。 在这一刻,染轻尘也仿佛被某种魔力深深吸引。 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受悄然蔓延全身,她感到自己的灵魂被缓缓抽离躯壳,游走在现实与幻境的边缘……有无数画面不断闪过。 有她小时候的记忆画面,也有长大后的记忆…… 当看到自己与丈夫姜墨点点滴滴的记忆画面时,女人心头猛地一痛,一些无意间弥漫的情绪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屏障给罩住,紧紧裹住。 痛! 极痛! 染轻尘陡然清醒过来,眼眸中还残留着几分惊悸与迷茫。 她的额头上密布着细密的汗珠,汗水顺着她的柔嫩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襟,每一寸肌肤都在急促的呼吸中颤抖,仿佛刚从滂沱大雨中奔跑而出。 这雕像不对劲! 她反应过来,想要告诉身边的曲红灵,却愕然看到曲红灵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雕像前。 少女仰着头,美丽的脸颊上满是泪水。 “小姜哥哥,对不起……” 此刻她又回到了那座小山村里,小河的另一边,小姜哥哥和叶姐姐静静的站着。 然而两人却不复曾经的温柔,脸上满是鄙夷与憎恨。 “红儿,你知道安和村要经历屠杀,所以你提前丢下我们跑了对不对?” 男人恶狠狠的问道。 少女流着眼泪,用力摇头,“不是的,不是的,红儿没有丢下你们……” “小姜弟弟,我早就说过这丫头在欺骗你的感情,她恢复记忆了,觉得你配不上她,所以她就走了。她可是堂堂一宗之主,你算什么?对吧红儿。” “叶姐姐”冷笑道,脸上满是嘲讽。 “没有,我没有!小姜哥哥,我没有看不起你,我想保护你!” 少女痛苦自责,不断的解释。 然而男人却并不听她解释,怒斥道:“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你就是盼着我死!你若是真的爱我,为什么不来陪我?红儿,你太自私了。” 情人的话如刀子般扎进少女柔软的心房,疼的难以呼吸,“小姜哥哥,我真的很爱很爱你,我想给你们报仇,等报完仇我就陪你……” “闭嘴!这都是借口!” “叶姐姐”脸色狰狞,“你就是怕死!你就是怕死!” “红儿,我在下面好冷啊,我一直在等你,可你为什么不来,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红儿,快下来陪我吧。” “……” 两人的话语不断的冲击着少女的理智和感情。 曲红灵痛哭流涕,感觉自己被撕成了一片片碎纸,涂抹上了无数鲜红的颜色,如血一般。 她跪在地上哭泣,无助的道歉和解释。 忽然,两人停止了咒骂和引诱……默默看着哭泣着的少女。 “红儿……” 男人脸上的狰狞忽然变成了曾经的温柔,“不要难过,小姜哥哥不怪你,往后你要好好活着。小姜哥哥不等你了,忘了我吧。” 男人和叶姐姐转身离去。 “小姜哥哥!” 曲红灵面色大惊,连忙起身去追,“你别走!小姜哥哥你别丢下我!” 可无论她如何拼命的去追,却始终只能看到对方渐行渐远的身影——她感觉内心深处似是有什么东西,连肉带血地撕了开去,一寸一寸地那么痛着。 忽然少女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低头看向手里的斩凤剑,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脖颈! …… “快醒过来啊,都是假的!” 石室内,染轻尘大声朝着少女喊叫。 她的一只手牢牢推着少女的肩膀,不让对方靠近雕像。另一只手滴答着殷红的血液,却是曲红灵的斩凤剑穿透了她的掌心。 在少女准备自杀的瞬间,她及时挡住。 曲红灵目光呆滞,眼泪如珍珠般不断划过绝美的脸颊。 她拿着斩凤剑的手依旧用力朝着自己的脖颈而去,被染轻尘死死钳住。 鲜血不断的滴落在地面上。 “都是假的!快醒过来啊!”染轻尘内心焦急无比。 察觉到对方的力气竟无形间越来越大,仿佛有某种不可见的力量在暗中加持,同时周身似有一股黏力,将她和曲红灵牢牢钉住。 染轻尘顾不得手掌的疼痛,咬了咬银牙,口中默念一道口诀,一股浩瀚的元气环绕在她周身,形成一层耀眼夺目的光环。 嘭! 她脸色“唰”白,用力朝前一推。 两人终于脱离了那股黏劲,重重的倒在地上。 曲红灵后脑勺磕在地上一阵生疼,呆滞的目光逐渐恢复了意识。当看到扑倒在她身上染轻尘,她茫然问道:“怎么了?” “你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 见少女总算恢复正常,脸色苍白的染轻尘松了口气,举起被对方刺穿的玉手。 这时候,疼痛似乎才放大,疼的女人吸起了冷气。 曲红灵终于回忆起刚才的一幕,冷汗直冒。 她下意识看向雕像,结果被染轻尘掰过脸颊,“还看?不要命了吗?” 曲红灵吓得不敢再看。 她瞅着对方受伤的手,小心翼翼把斩凤剑拿出来,歉意又感激道:“对不起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谢谢你救了我。” “要是故意的,我早就把你杀了。” 染轻尘没好气道,“至于感谢就不必了,我们又扯平了。” 曲红灵露出笑容,连忙起身撕下一片裙布给女人包扎,好奇问道:“染姐姐,为什么你没被那雕像给迷住?” 染轻尘仔细想了想。 最开始她的确陷进去了,但涉及到和姜墨的感情波动,突然清醒过来。 是“情空”之境救了她。 可染轻尘却有一种莫名的怪异感。 似乎那些曾经的点滴感情并没有抹去,而是被裹在了某个小房子里。 “情空……真的能情空吗?” 女人有些迷茫。 她叹了气,准备继续在石室内寻找出口。 可一抬头,她惊骇地看到那尊雕像,竟然站在了曲红灵地身后,面带诡异笑容。 神像的一只手放在曲红灵的头顶。 仿佛在说……你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怎么了?” 曲红灵下意识要扭头。 “别回头!” 染轻尘急忙阻止。 可她的身子却突然无法动弹,眼前曲红灵的身影开始不断的闪烁模糊,周围出现了一道道无形的条纹,纵横交织,又不断扭曲。 等到一切恢复正常,染轻尘又骇然看到曲红灵的头顶,竟悄然浮现出一只身披血色羽毛的诡异凤凰,羽翼展开,遮蔽了石室之上的微光。 那殷红的血液自凤凰身下汩汩流出,宛如细流汇聚成河,迅速蔓延,将整个石室的冰冷石面覆盖上了一层刺目的红。 染轻尘想要呼喊,却感到喉咙干涩,声音被无形之手扼制在了胸腔之内。 只能目睹着那带着死亡气息的血水缓缓上涨,一寸寸吞噬着空间,直至将她与曲红灵紧紧包裹,沉没于这骇人的血色深渊。 隐约间,她似乎听到一道幽冷的叹息声。 —— 当染轻尘睁开眼睛,愕然发现她竟置身于一片绚烂至极的桃花林中。 漫天的桃花瓣轻轻摇曳,随风起舞,如同粉色的雨,洋洋洒洒,将这片天地装点得如梦似幻,宛如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曲红灵站在桃花树下,神情恍惚。 “这是哪儿?” 染轻尘心神震撼,对曲红灵开口问道。 曲红灵摇了摇螓首,“我也不知道,但是……但是有些熟悉……” 少女情绪莫名低落。 两人四下探寻,很快她们来到了一处茅草屋。 草屋里只有简单的桌椅和床铺等用品,似乎很长时间没人来住过。 屋外数块巨大的长方体冰块兀自矗立在门前,表面缭绕着轻纱般的白雾。正中的冰块前,上面印刻着一行字——浮生一梦…… 不远处还有一大片湖泊,湖泊前立着一块冰墓碑。 上面无字。 染轻尘目瞪口呆,感觉桃源世界也不过如此。 这究竟是真实的,还是幻境? 若是幻境…… 染轻尘下意识握紧了剑柄,欲要自杀清醒的念头一起,忽然想起之前曲红灵自杀的那一幕,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或许这里自杀的动作,和外界是一致的。 一旦死了,那就真的死了。 接下来,两人继续寻找出口或者可以清醒的办法,但始终没有进展。 甚至不经意间时间流逝,都没有感知。 随着时日不断叠加,二人的记忆也开始出现问题,似乎在忘记很多很多事,但又不知道忘记什么。 而自杀清醒的念头,也在莫名的慢慢消失。 偶尔两人醒来后有一种恍惚感,似乎她们本来就生活在这里。 时光如同指间沙,悄无声息地流淌。 日升月落,四季更迭,那些曾经鲜明的记忆渐渐淡去,如同沙滩上的足迹被潮水温柔地抹平,只留下模糊的轮廓,在记忆的角落里轻轻叹息。 春花秋月,夏雨冬雪,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终于在某一天,二女彻底忘记了自己是谁,又不知该扮演谁,认为是血浓于水的亲姐妹。 她们会一起欣赏桃花,一起于湖中嬉戏,一起在茅草屋里畅聊未来。 某些时候,曲红灵会坐在冰碑前发呆。 她们也会吵架,甚至有时候一个月不彼此说话,但某个时刻又和好如初。 日升月落,不知不觉间,青春已化作册页里的干花,岁月悠悠,不待人醒。 岁月带走了她们的美丽。 她们脸上出现了皱纹,开始白发苍苍……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们微笑着望着绚烂的桃花林,安详闭上了眼睛。 —— 嘭! 巨大的撞击声惊醒了二女。 石门开始出现裂痕,那具骷髅依旧不依不饶。 只是此刻染轻尘和曲红灵神情迷茫,方才的幻境仿佛真的让她们渡过了一生。 意识如同破晓的第一缕曙光,驱散了周身的混沌。 曲红灵眨了眨眼,“姐姐,是梦吗?” 那尊神像不知什么时候碎了一地,地上散落着两颗圆形水晶似的球体。 一个光芒璀璨如太阳,一个皎洁温润如月亮。 染轻尘的心态一时还没转换过来。 而那声“姐姐”,却让她心尖一颤,绵绵的虚幻记忆融在血液里,化作亲情。 突然,哗啦声中,坚固的石门竟被破开。 那具骷髅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才会如此的疯狂。 它看到地上的两颗球体水晶,竟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锐嘶吼,冲向了二女。 两人连忙抵挡。 而这次的骷髅力量与速度比之前竟增强了不少。 曲红灵挥出飞剑,却被骷髅轻易抓住,仿佛握住的只是一片落叶,直接斩断了少女与飞剑间的微妙灵犀。 “妹妹!” 染轻尘大惊失色,手中长剑挥舞,怒急之下剑光霍然大盛,如同咆哮的龙卷风暴,裹挟着摧枯拉朽之势向那骷髅席卷而去。 然而,那骷髅竟不闪不避,骨骼间迸发出诡异的力量,只见骨臂猛地一震,剑气编织的漩涡竟被其以蛮力撕扯开来。 随即骷髅反手一掌,劲风呼啸,将染轻尘击飞出去! 曲红灵再次催动秘术。 但法印还未结成,就倒飞出去,重重砸在了墙壁上。 骷髅抬起尖锐的五爪,朝着对方刺去。 “要死了么……” 已经没有多余功力的曲红灵忽然有些释然,想到之前见到小姜哥哥与叶姐姐的幻境,喃喃道,“小姜哥哥,你等等我……” 噗—— 利爪扎进了女人心口,溅出血花。 曲红灵一脸错愕。 只见面前多了一道身影,竟是染轻尘。 “姐姐!” 曲红灵瞪大了杏眸,脑袋嗡嗡作响,太阳穴上好像有个小锤子在砰砰敲打。 染轻尘低头看着被刺穿的心口,神色满是迷惘与彷徨,或许连她也不知为什么会为了一段幻境中的亲情记忆,而舍命去救一个妖族女人。 但救了,终究是救了…… 这样也好,自己不用再背负娘亲的路,不用再纠结丈夫的感情。 终于……可以放下一切了。 染轻尘闭上了眼睛。 心内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一缕缕黑色的气息从伤口处蔓延…… 原本想要撕开眼前女人身体的骷髅,望着这缕黑气,却忽然安静了下来,发出低沉喃喃的声音。 “原来……如此……” 骷髅双目幽火浮动,缓缓抽回了手。 它轻轻挥手,地上的两颗珠子,分别钻进了染轻尘和曲红灵的身体。 两人的伤势立即痊愈。 然后下一秒,在二女疑惑惊愕的目光中,骷髅竟化为一滩齑粉,消失不见。 —— 南海圣宗。 禁地的一间密室里。 一个浑身扎满银针、写着“轻尘”二字木偶娃娃忽然从小型祭台上掉落下来。 木偶娃娃身上的银针全部脱落。 “……失败了吗?” 密室内,响起一声幽幽叹息,“那丫头身上的‘绝情剑心’已经不在了,终究还是无法做到让她无情啊。” “江绾啊,你也该恢复记忆了吧。” “当年你拿回的那枚活佛轮回舍利,究竟放在了谁的身上……” “你会从谁的身上……觉醒呢?” “你若再不回来,你女儿,呵呵……” (本章完) 第217章 情感专家红儿 两颗水晶珠子进入身体后,两人并没有任何异常。 但二女微妙地感受到一种心灵连结——仿佛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牵引,在她们的体内生根,使得彼此间的情感和思绪产生了某种默契与共鸣。 再加上那场“姐妹一生”的幻梦,此时的染轻尘和曲红灵已经建立起了一种玄妙的情感。 不同的族类,不同的阵营,无任何血脉关系—— 却胜似亲姐妹。 破碎的雕像下,二女疲惫坐着,精神还有些恍惚。 虽然伤势痊愈,但之前打斗也耗费了两人太多气力。而更重要的是,那一场幻梦让两人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只觉腹有千言万语,却只能沉默。 “好像是真的,有好像是假的,我现在都分不清我们是生是死了。” 曲红灵失神喃喃道。 染轻尘轻轻点头。 “我染轻尘。” 可如今却有一个妖物妹妹几番舍命救我,在我心里,她是妖是人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这个世界,我多了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无论那是不是梦,无论以后我们的立场会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你。” 染轻尘当然不会为此生气,她想了想,取下一枚丈夫赠送的耳坠,递给对方,“妹妹,这枚耳坠是我夫君送给我的,对我意义非凡,就当是结拜之礼。” 而对姜墨的感情,不再像以前那么释怀空透。 “染姐姐,要不我们结拜为姐妹吧。” 石室幽暗冰冷,仿佛这一片地方被世界遗忘。 二女跪在地上,齐声许下誓言: “姐姐……” 没有了封闭,没有了禁缚。 “对啊,结拜应该交换礼物的。” 曲红灵落下了泪,扑进对方怀里。 在经历了小姜哥哥和叶姐姐的死亡后,曲红灵对于感情变得果断起来。 曲红灵讪讪一笑,搂住对方,“我就是跟姐姐开个玩笑嘛,所以才骗伱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那你呢?” 染轻尘轻抚着少女略显冰冷的脸颊,柔声说道:“我以前很讨厌妖,觉得妖本来就是恶的,所以希望有朝一日能将天底下所有的妖物斩尽。 曲红灵忽然提议道。 “石室为证,天地共鉴,今日我二人情同手足,患难相依,结为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此生相扶相持,祸福与共……” 染轻尘愣住了。 那具骷髅方才攥住了她的心脏,虽然最后没有杀她,但她明显感觉到心内有什么东西,被对方无意间给捏碎了——好像是剑心。 究竟是怎么回事? “果然啊,你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天妖宗宗主曲红灵。”染轻尘笑容玩味。 按理说拥有了“情空”之后,心境会一直维持,从来没有失去的说法。 耳旁又响起了曲红灵的声音。 染轻尘陷入迷茫。 只要是喜欢的人,她绝对不会有杀心。 染轻尘扭头望去,见少女欲言又止,微笑问道:“怎么了?” 染轻尘一怔,随即笑着点头,“好啊。” “姐姐!” 染轻尘轻轻搂住对方,她眼底最后的一丝迷茫如同晨雾遇见暖阳,悄然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温柔至极的笑意。 是不是曾经有人在我的体内,放了什么? 染轻尘忽然产生了这个可怕的念头,她不敢深想,这一刻只觉无数寒意包裹着她。 “我曲红灵。” 修罗殿里的姐妹情并不冷。 除了那场梦,她还很奇怪自己的心境状况。 二女纤薄的身影以温柔缱绻的姿态,为这方寸之间悄然织就了一抹温情的微光。 曲红灵低声说道:“若是我们出去,某一天你我刀剑相向,为自己的族人而战,你……你会不会杀我。” 这個世界又多了一个喜欢她的人,再也不孤独了。 当然,他们夫妻似乎也没有特别深的感情,可点点滴滴中汇聚起来的情感,将她拉向“好感”的那一条界限,然后慢慢推搡更深处。 她想不明白,只是觉得自己曾经压抑着的情感,在这一刻全部释放出来。 情空一境……竟然没有了。 曲红灵毫不犹豫地摇头,“倘若是昨天,我肯定会杀了你。但现在……我不管那是不是梦,我只知道我们的确拥有过一世的姐妹亲情,所以我不会杀你。” 人生在世,她不愿再给自己增添太多的遗憾。 曲红灵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连忙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 她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用手帕包裹着的香囊,从香囊里取出两枚戒指。 但看着上面刻着的“守中”和“红儿”字眼,她犹豫了一下,将戒指放了回去,同样拿出了一对耳环,取出其中一枚递给染轻尘: “姐姐,这耳环不值钱,但也是我丈夫送给我的礼物。” 耳环确实很普通,可能也就几十文钱。 但染轻尘深知自己这位义妹对亡夫的感情有多深,之前都差点自杀,所以她很珍重的将其收起来,用手帕紧紧包裹住,放在怀里。 交换礼物后的二女忽然相视一笑。 毕竟送的礼物都是自己丈夫送的,倒也很是戏剧性。 曲红灵将耳坠收起来,笑着打趣道:“姐姐之前嘴上还说和姐夫不会有夫妻感情,可姐夫送的礼物,姐姐却宝贝得紧。” 染轻尘俏脸一红,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的那只金手镯。 以前的不在意,是傲娇心态作祟。后来的不在意,是被情空之境压下…… 如今,还能不在意吗? 想到丈夫说要和夏荷成亲,染轻尘心里难受起来。 没有了情空之境,她终究是要面对自己真正的情感。 可路,又该怎么走? 或许是姐妹心有感应,曲红灵此刻感受到了对方的犹豫和挣扎,柔声说道: “姐姐,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娘亲走的路,就一定是错的呢。一条路的错与对,并不能以生死而定,要看选择的那个人,她是否真的开心。 在我看来,若你娘亲很快乐,那说明在她心里,这条路始终都是对的。这就是她想要的选择和生活,你又何必去强行,为她更正呢?” 染轻尘心神一震。 是啊,娘亲想要的是什么…… 无双剑仙的名号,她在意吗?剑道魁首的争夺,她在意吗?飞升证道的诱惑,她在意吗? 娘亲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啊。 那自己为她走的路,又是对是错呢? 莫非从一开始,自己始终就走在一条错误的路上? 染轻尘的坚持,在这一刻第一次发生了动摇。 她茫然低头看向斩情剑。 冰冷剑身上,娘亲修改的那两行字依旧清晰可见:情深似海,渡人亦渡己;情浅如烟,随风自散矣…… 曲红灵握住了染轻尘的手,笑着说道:“姐姐,人的一生本来就是很多遗憾,但有些遗憾会成为一辈子的悲痛,尤其是男女感情。 姐姐,试着去爱一次吧,试着让自己的心去选择,顺其自然,不要害怕会伤害到谁。当你在选择逃避的时候,其实已经伤害到了所有人……” 曲红灵所说的这些,是曾经小姜哥哥劝解她的。 那时候失去记忆的她总是很害怕,所以面对小姜哥哥的示爱,始终选择逃避。 于是对方才有了这番话。 曲红灵很庆幸当时自己听进去了,虽然如今结局已成悲痛,但她拥有过,这就够了。 听着曲红灵真挚的劝言,染轻尘不由有些心动。 也许,自己该换条路? 让自己的心去选择? 但旋即,她又苦涩道:“即便我愿意,也已经迟了,他要去娶别的女人,而且他也不喜欢我。” 女人内心开始后悔起来。 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领悟了“情空境”了呢。 曲红灵认真看着她,“姐姐,你确定他不喜欢你吗?你仔细想想,他有没有在乎你,在你陷入危险的时候,有没有救过你,关心过你……” “……有过。” 染轻尘点了点头,“但是……” “没有但是!” 曲红灵扮演起了情感专家,“姐姐你听我说,你这么漂亮,身份又这么尊贵,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了你的魅力,会不喜欢你。他必然也不例外,绝对的。 你再想想,你要跟那个女人成亲,是不是你逼他什么了?他和那女人以前有过感情基础吗?” 面对曲红灵一连串的提问,染轻尘有点懵了。 她仔细回忆当时饭桌上,姜守中说要和夏荷成亲的过程……好像是自己提了一嘴,要把锦袖嫁给他。 染轻尘如实说道:“我的确逼他了,而且不止一次,希望他能尽快找到喜欢的女人成亲。” 染轻尘又补充道:“他和那个叫夏荷的姑娘,以前没有过感情基础,虽然在一起待过,但夏荷那姑娘性子极冷,对男人不假辞色……况且她还是我小姨的贴身护卫,我小姨不可能把她嫁出去。” 啪! 曲红灵拍了下手掌,吓了染轻尘一跳。 “这就是了!” 曲红灵怒其不争道,“姐姐你想啊,身为丈夫,明明心里喜欢着自己的妻子,可妻子却一直逼着他找别的女人,他心里会怎么想?会不难过吗? 他肯定会伤心,会难过,但是更会生气……所以他索性破罐破摔,去报复你。怎么报复?就是当着你的面,说要和别的女人成亲。” “啊,这……真的吗?”染轻尘微张着红唇。 但她怎么感觉,姜墨并没有想太多啊。 “当然是真的,听我的没错,我丈夫以前是情感大师……所以我也是。” 曲红灵拍了拍约莫有染轻尘二分之一大的胸脯。 当初小姜哥哥给她输送了不少的情感理论,虽然大部分忘记了,但她觉得,自己的情感理论已经是很丰富了,拿捏男人的心思都是小意思。 记得最清楚的一次。 当时小姜哥哥跟叶姐姐表白,她得知后很生气。 小姜哥哥说:“红儿,我跟叶姐姐表白是为了故意气你,让你多爱我,这也是一种爱情手段。” 曲红灵记下了。 原来男人会有这种方式。 所以对眼前义姐,必须好好帮她把爱情追回来。 染轻尘被唬住了,呆呆问道:“那我该怎么办?去道歉?” “不行!不能道歉!” 曲红灵也不讲究,盘腿坐在地上认真告诫道,“男女之间的感情一旦道歉,就会拉开距离。而且你一旦道歉,就彻底落入了下风,让他觉得这种报复方式很管用,以后你们的感情若是再出现问题,他就会故技重施,再去找别的女人来报复你……” 染轻尘听着目瞪口呆。 她本来是有些怀疑的,但一想,对方都是寡妇了,那情感经验肯定比她丰富。 染轻尘不由正襟危坐,认真聆听,恨不得找个小本本记录下来。 曲红灵很满意义姐的反应,不由得挺起胸膛,继续说道:“我的建议就是,你对他好一点,但是不要理会他和其他女人接近,假装不在乎,而且表现的要大度。” “为什么?” 染轻尘很迷糊。 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曲红灵微微一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要娶别的女人,是为了故意报复你。而你对他好,他自然会很感动,但是你不在意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展现出对爱情的包容,会让他很羞愧。 你越是包容大度,他就会越羞愧,每次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都会想到你,觉得愧疚。在这种情况,他还有心情与别的女人亲近吗? 他就会越来越喜欢你,最终重新燃起追求你的希望,而你就可以顺势接受。” 染轻尘蹙眉喃喃道:“好像,有些道理。” “除非你夫君真是一个无情无义,花心的坏男人。那他是吗?” 曲红灵问道。 染轻尘用力摇头,“他人很好,对自己的朋友兄弟,也不花心,因为在他身边其实有很多漂亮女人,但他也只告诉我要娶夏荷一个。我的婢女也很漂亮,我送给他,他都不愿意要。” “所以啊,我的理论就没问题。” 曲红灵用力拍着染轻尘肩膀,“姐姐,在爱情面前,不能再后退了。他已经因为你,而开始了偏激的行为,这种情况下你若是再冷漠,可就真的难以挽回了。” 曲红灵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不听义妹言,悔恨一辈子,反正我已经很掏心窝子的给你建议了,听不听,全在于你。” “听!” 染轻尘也是果断的性子,“我就听妹妹这一次!” 曲红灵忽然想起一事,小声问道:“你们成亲了,洞房了没?” 染轻尘红了脸颊,讷讷道:“我当时其实……有些反感,不仅婚礼让家里人在府上简单小办,没通知外人,新婚之夜我还……还跑了。” “跑了?” 曲红灵面皮一抽。 好嘛,月老使劲的牵红线,这姐姐是用力的拽断。 不过幸好遇到了她。 曲红灵思考了片刻,认真说道:“姐姐,既然没洞房,你们这婚礼也就算不得数,况且还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我觉得你们若是感情顺利,最好补一个,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结婚最幸福的时刻,就是他挑起你红盖头的那一刻,你却跑了……” 曲红灵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小姜哥哥很多次的许诺她,等她记忆恢复,找到家人,就会好好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可惜她记忆恢复了,却做出了人生最后悔的决定。 染轻尘陷入彷徨。 是啊,身为妻子,却没有给丈夫揭开红盖头的机会,这真的太遗憾了。 想必姜墨心里,也很遗憾吧。 想到这里,染轻尘深呼吸了一口,对曲红灵认真说道:“妹妹,若某一天我和他真的在一起,我会重新补办一场婚礼,到时候我会请你来。” “直接去可不行,我得换个身份。” 曲红灵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不过姐姐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会给姐姐送一份大贺礼。” 二女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响起一阵巨响。 两人心中一惊,以为又出现了什么怪物,怀着警戒心走出石室一看,却愕然看到原本封闭的修罗殿,不知何时多了一扇门。 随着石门缓缓打开,出现了一道身影,竟是申圣元。 “申叔叔!” 曲红灵惊喜喊道。 看到自家宗主安然无恙,申圣元紧绷着的心弦终于落下,上前说道:“宗主,你没事吧。” 曲红灵摇头,“申叔叔,你怎么找来的?” 申圣元道:“我之前在外面找了很久,探查不到你身上的宗门令,可就在刚才我突然发现外面多了一扇门,才感应到宗门令的气息。” 曲红灵和染轻尘相互看了眼,意识到可能是那具骷髅死后,大门就出现了。 见申圣元目光怪异的盯着染轻尘,曲红灵展颜一笑,“申叔叔,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染大人你认识,但如今,我和她已经结拜为金兰,往后她就是我姐姐了。” 申圣元顿时傻眼。 天妖宗宗主和六扇门主事义结金兰?这合适吗?这要是传出去,你们两个都别混了。 “见过申前辈。” 面对入圣境界的申圣元,染轻尘很是客气。 曲红灵说道:“申叔叔,刚才姐姐可救了我好几次性命。” 申圣元瞳孔一缩,微微点头,由衷感激道:“感谢染大人救我家宗主。” 染轻尘微笑道:“她也救了我几次。” 申圣元笑了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忽又想起重要事情,对曲红灵说道:“宗主,古城南边有一处传送阵,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好,姐姐我们走吧。” 曲红灵挽住染轻尘的手臂。 染轻尘却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敢问申前辈,可否见到过其他人?” “在古城西边有几个人。” 申圣元看着她,“有你的朋友?” 染轻尘担心厉南霜,对曲红灵说道:“妹妹,你先跟申前辈离开吧,我还要找一位朋友。况且,我们也确实不宜在一起,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曲红灵正准备陪对方一起去找人,听到染轻尘话语,有些失落,只好放弃了想法,“姐姐你小心一点。” “会的。” 染轻尘捏了捏对方脸蛋,“有空闲就来找我,记得要易容伪装。” “嗯嗯,一定。” 曲红灵眼眸如月牙儿,笑着点头。 —— —— 姜守中觉得自己成为了社会人。 后背一条大青龙纹身,肩抗七杀大砍刀,若是再操上一口弹舌的“八嘎呀路”,去神室町逛一逛,妥妥的大佬人物。 唯一可惜的是没有白虎纹身。 不过一想到耶律妙妙、梦娘在身边,也就不纠结了。 纹身不重要,白虎就行。 至于为何那条青龙出现在后背,姜守中猜测可能是修炼了蛋壳内功法的原因。 问题是,他不知道这青龙纹身有什么作用。 功力也没见长。 二弟也没更威武。 不过眼下重要的是找人,龙纹身以后再慢慢研究。 三人重新踏上寻找之路,很快他们来到了古城西侧,隔着老远就听到一阵激斗之声。 凑近一看,却见三人正在和一头体型硕大、獠牙外露的野猪妖激斗。 这三人姜守中都认识。 金刚寺的缘通法师,以及丹霞峰那对叫朵瑛和侯岐的师兄妹。 这头野猪妖相当强悍,浑身覆盖着油亮的灰褐色鬃毛,泛着暗淡的金属光泽,锋利的獠牙自嘴边狰狞地伸出,宛如两柄锐利的短剑。 面对三位高手修士的围攻,猪妖鼻孔不断喷吐着热气,透露出不容小觑的凶悍之气。 不过它的腹部,却一直流淌着血液。 姜守中眉头紧锁,犹豫要不要插手,双方的战斗已趋于白热化,而猪妖也即将落败。 就在这时,一道意料之外的转折突兀降临。 一卷饰有繁复图腾的画轴宛如天外飞仙,飘然而来。卷轴表面流动着淡淡光泽,徐徐展开卷轴后,释放出一道光芒,直接将猪妖罩住。 在猪妖惨叫挣扎中,直接被画卷收了进去,画上烙印出一个猪妖的图案。 这是什么? 姜守中莫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生肖法印在发热。 随着画卷收起,一道白衣飘然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正是上官云锦。 (本章完) 第218章 来自小姜后宫的威力 “是生肖图。” 厉南霜一眼辨认出上官云锦手中那件流光溢彩的法宝,轻启朱唇,对姜守中解释道,“那是万寿山川的镇山重宝之一,能收纳世间与生肖相关的所有妖物,将其妖力驯化为己所用。” 姜守中心神一震。 原来这就是梦娘所说的生肖图啊。 他下意识摸向了怀里的“生肖法印”,眸光闪烁不定。 记得梦娘说过,将妖物收纳进生肖图后,用法印进行盖章,就能成为其主人。 当时他还很遗憾,几乎认定那传说中的生肖图,作为世间难寻的稀世之宝,无缘得见。未曾料想,今日会在这里让他目睹。 好好好,生肖图是吧。 姜守中望着上官云锦那俊朗的面容,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染大人不在?” 罢了,或许机缘不属于我……上官云锦也并非是执拗的性子,虽然不甘,但也只能无奈接受现实,暗叹了口气,对姜守中说道:“姜大人,我也没看到染大人,也许她并没有被传送到这里。” “姜大人对轻尘很上心啊,难怪轻尘那么看重你,倒是有些郎才女貌了。” 他并不傻,知道周琬月是故意曲解两人的关系,目的便是让他断了对染轻尘的念想。 周琬月笑容意味深长。 姜守中看到不远处长公主孤傲俏立,唯独没有妻子染轻尘,眼底不由蒙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忧色。 上官云锦默不作声。 “三位,要藏到什么时候?” 姜守中微微一愣,随即耸了耸肩,与二女走出阴影。 听到太子捕捉了龙妖,上官云锦脸色难看起来。 白忙活了一场。 不过长公主的这些话,也确实让他产生了一些遐想。 姜守中道:“我只看到太子他们,在捕捉了龙妖后就离开了,并未看见其他人。” 众人扭头一看,不远处一袭青衣长裙的女子亭亭玉立于古城街道上,如暗雾中悄然绽放的青莲。 人对于自己爱慕的女神,总是想象完美的,但凡有一些流言蜚语总会产生情绪波动。 上官云锦不觉皱眉。 厉南霜说道,“不过厉害的不是他的修为,而是他的身份,这家伙有可能成为未来山主,所以万寿山川对他也是颇为重视。” 哪怕是他这种心境很平和的人也不例外。 却见上官云锦一脸含笑,目光如炬,正饶有趣味地注视着他们的藏身之处。 而其他人也是面露失望。 上官云锦眼神闪烁了一下。 只有我能保护好染轻尘,有资格守护她,你就别凑了。 男人的言外之意很明确。 “姜墨!?” 听夜莺姐的,开抢? 姜守中搓了搓手,低声对厉南霜问道:“这上官云锦的实力如何?” 被发现了。 “天荒境内算是实打实的高手了。” 正当他沉浸在思绪中时,一道清朗声音传来。 染轻尘既然已经悟得了情空之境,是不可能对方任何男人产生情愫得,连他都不可以,更别说一个小小的暗灯,长公主此举着实多余。 姜守中看向古城其他区域,说道:“那我们再去其他地方找找,告辞。” 当然女人吃醋,可以理解。 姜守中眉头紧锁。 上官云锦叫住姜守中,并没有去看周琬月,上前笑道:“我陪你一起去找轻尘吧,若是她真遇到危险,我也能救她。” “原来是姜大人。” 这让他无奈之余,又有些反感。 也就是说,这家伙是个很有背景的天骄? 这倒是麻烦了。 上官云锦略显诧异,毕竟之前抢夺青龙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姜守中。 姜守中正要迈起的脚步停下,淡淡一笑:“染大人是我的上司,救她是应该的。不过说起郎才女貌,长公主殿下和上官公子倒是成双成对的。” 他抱拳回了一礼,问道:“请问上官先生,可否见到染大人?” 他不相信姜墨和染轻尘有什么,却也厌恶姜墨对于染轻尘的过分关心……就好像对方在关心他的妻子似的,这让他有些不舒服。 正在这时,忽然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 女人正是染轻尘。 在从申圣元口中得知古城西面有人后,她便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希望能找到厉南霜,却不曾想竟看到自己的丈夫。 这一刻,女人内心惊喜非常。 尤其随着情空之境消失,被义妹曲红灵一番开导后,此刻当那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所有曾经被强行压制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涌上心头。 “姜墨,你怎么来了?” 染轻尘快步上前。 青色的裙摆随着加快的步伐摇曳着,亦如女人此刻的心境,紧张中带着欣喜。 上官云锦怔怔望着走近的清丽身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 尽管双方仅几步之遥,但在他心中,这短短的距离却仿佛横亘着千山万水,遥不可及。 这种既近且远的感觉,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三年前在玄机剑宗,那不经意间的一瞥,便如同丹青大师最绚烂的一笔,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上,成为永不褪色的绝美风景。 自那以后,每一缕清风,每一轮明月,都似乎在提醒着他那份初见时的心动。 他鼓足勇气恳求师父代为提亲,尽管结果未如人愿,但他心中的信念却未曾动摇分毫。因为他知道,若这世上真有人能配得上这位京城骊珠,也唯有他有资格。 就因为他是万寿山川未来山主的候选人之一,大名鼎鼎的画君子。 可现实却如此残酷…… 上官云锦暗暗一叹,随即努力调整心绪,俊逸的面容上绽放出一抹迷人而略带苦涩的笑容,“染大人,我们正打算去找你,看到你没事就放心……” 然而女人却擦身而过。 此刻女人的眼里只有姜守中,其余人不过是空气罢了。 她来到丈夫面前,微红的脸蛋抑制不住惊喜,“姜墨,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找你呗,不然跑来这破地方干嘛。” 看到妻子安然无恙,姜守中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一旁厉南霜没好气道:“这家伙非得找伱,我说你不可能有事,他还不信。” 染轻尘美目闪烁着晶莹光泽,那是一种从心底焕发而出的喜悦与感动。 果然红儿说的没错,他其实很在意我。 甚至跑到修罗古城来找我。 女人心田仿佛被一股温暖而细腻的甜意悄然浸润,又似夏日微风中携带的蜜糖味道。 “你们这是……遇到危险了?” 染轻尘这才发现厉南霜裹着姜墨的衣服,秀目微蹙。 姜守中不愿在这里谈及龙蛋之事,说道:“先回去再说吧,情况比较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 他扭头对缘通法师三人说道:“缘通大师,朵瑛妹子,我知道离开的办法,你们跟我来吧。” 三人闻言神色一喜,连忙感谢。 而被晾在一旁的上官云锦,此刻却脸色晦暗。 望着与姜守中热络交谈的染轻尘,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他此刻竟有些破防,缓缓捏紧了拳头。 你不是悟得了情空之境吗? 为何还和其他男子如此亲近? 长公主看到这一幕,若有所思,她来到染轻尘身边关切道:“轻尘,你身上怎么有血迹?受伤了吗?” 染轻尘这才注意到周琬月他们。 她摇了摇螓首,笑着说道:“没事,遇到了一只小蛇妖,随手斩了。” 染轻尘朝上官云锦和缘通大师他们礼貌点了下头。 原来,我们不过是点头之交……上官云锦更破防了,只觉心里苦的发慌。 但他又能做什么呢? 几人来到岸边,那头被五花大绑的虎妖还在迷糊之中。 厉南霜邦邦给了两拳,虎妖才清醒过来。在悲催中,虎妖无奈晃着身子继续充当船只。 好在虎妖后背够宽阔,几人能站得下。 染轻尘还有些担心如果去传送阵那边会遇到曲红灵他们,见还有出路,也就放下心来。 她回头看了眼东面方向,暗暗道:“妹妹,我听你的。” 随着虎妖游动,宛如一块巨大暗色绸缎的黑海,如被褶皱而起,细微的水波涟漪中轻轻摇曳。 姜守中与朵瑛他们攀谈起来。 “朵瑛妹子,你们两师兄妹怎么突然凑起这个热闹了?不想要命了?” 姜守中好奇问道。 朵瑛与侯岐彼此看了一眼,似有难言之隐。 最终还是朵瑛坦诚道:“姜公子有所不知,原本我二人来青州是办其他事情,但正好听到地宫内有一颗孕养青龙妖物的龙蛋……我们想捡一片蛋壳。” “蛋壳?” 姜守中愕然,不明白一个蛋壳有啥好抢的。 朵瑛黯然道:“我师父数年前得了一场恶疾,唯有一种丹药才可救治,我们丹霞峰本身就是炼丹为主,其他药材倒也好寻,但唯独缺龙蛋壳……这次我们偶然听到,便想着试一试。” 姜守中恍然,“原来是这样。” 没想到龙蛋壳也能当成药材来炼丹,可惜那场爆炸把蛋壳也给整没了。 “那你呢,缘通大师?”姜守中看向和尚。 缘通双手合十,“贫僧只是凑热闹,想着妖龙可能会祸害百姓,便打算出手斩杀。” “大师有侠义心肠。”姜守中伸出大拇指。 缘通微微一笑,“贫僧也是这般认为的。” “……” 姜守中面皮抽搐了一下,这和尚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黑海暗沉,死一般的平静。 快到岸边时,原本温顺懒散的虎妖忽然目光一凝,随即宛若炸了毛似的猛地从水中弹射而起。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直接被掀飞出去。 海平面忽地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仿佛是深渊巨口在喘息。 紧接着,一条体型庞大、通体覆盖着暗黑色鳞片的巨龙猛然冲破水面,腾空而起,带起滔天的巨浪与轰鸣,朝着众人咆哮。 “墨龙!!” 上官云锦失声喊道。 众人全都被这突然出现的墨色巨龙给震撼到了。 传闻中,墨龙乃是上古神兽,游弋于阴阳之间,其体内的墨色灵液,可炼化为无坚不摧的封印,无论是邪灵妖魔,还是不祥之物,皆能被其永久封存。 所以很多时候,将它专门用来镇压禁地。 上官云锦神情激动。 失去青龙让他失望,但若是能将这条墨龙抓至生肖图,效果也一样。 想到此,上官云锦立即对众人说道: “此乃墨龙,妖力极强,若想活着离开,只能用我的生肖图将其收服。以我一人不可能办到,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 上官云锦轻轻一抖手腕,那图卷化作一道璀璨流光,直冲云霄。 画卷在半空中骤然展开,绽放出万道霞光,照亮了四周,连妖龙庞大的身躯也为之黯然失色。 随着图卷的展开,一股浩瀚磅礴的气息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上官云锦双手迅速结成复杂玄奥的法诀,指尖流转着淡淡的荧光。 “贫僧助你!” 缘通和尚明白对方所说为实情,没有丝毫迟疑,将体内功力聚起,压在上官云锦身上。 其他人纷纷催动功力。 刹那间,元气大幅度加持下,生肖图更为璀璨夺目。 墨龙被一股无形而强大的气机紧紧缠绕,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锁链牵引,身不由己地朝那熠熠生辉的生肖图缓缓靠近。 它怒目圆睁,鳞片之下涌动着煞气。 每一次摆尾、振翼都激起狂风巨浪,试图挣脱这莫名的束缚,但都无济于事。 可以了! 感受到墨龙快要气竭,上官云锦心中一喜。 此刻的他面色惨白,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七窍全都溢出血来。 此次收服,损伤极大。 毕竟要收服这么一只厉害妖物,必须耗尽全力。 他正要催动最后一道术法将墨龙收服,可眼睛掠过姜守中,忽然犹豫了一下,内心一番挣扎后,上官云锦眼眸浮现出一抹阴霾。 上官云锦尾指与大拇指轻合,悄然掐出了一道术法。 “收!” 随着上官云锦一声厉喝,墨龙被生生收进了画卷中。 没等众人松一口气,下一刻上官云锦忽然喷出一口鲜血,画卷似乎脱离了他的控制,在墨龙余力的牵引之下,毫无征兆的撞向了姜守中。 “姜墨小心!” 染轻尘俏脸大变,急忙冲去。 缠绕着幽暗妖气的画卷如同失控的怒涛,直接将众人轰开,对着姜守中撞击过去。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双方一同坠入了波涛汹涌的黑海之中,激起千层浪花。 “姜墨!” 染轻尘俏脸霎时失色。 脸色苍白的上官云锦则微微皱眉,有些意外生肖图没有回来,随着对方一同进入了水中。 不过他丝毫不慌。 因为有特殊秘法存在,哪怕生肖图相隔百丈,也能找到。 看到染轻尘要冲下水救人,上官云锦不由怒道:“染轻尘,你为何这么在意他!?” 染轻尘看向对方的眼神犹如白痴一般。 我是他媳妇,我不在意他,难道还在意你? …… 被撞入水中的姜守中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这种沉入水中的感觉,和之前在蛋壳内修行时遇到的幻境很相似,连呼吸都很自如。 生肖图被他牢牢攥进手里。 在这幅图撞来的那一刻,他及时拿出了生肖法印,使得生肖图直接叛变认主。 “没想到啊没想到,终究还是拿到了。” 姜守中嘴角都开始歪了。 而且不仅拿到了生肖图,还有上官云锦花费大力气捉来的墨龙。 赚了,赚了。 姜守中毫不犹豫地将生肖图放进穴窍储物空间内,然后假装很狼狈地浮出水面。 正掠至水面的染轻尘看到姜守中出现,脸色一喜,急忙将其拽上了岸。 “焖面,你没事吧。” 厉南霜连忙跑过来关切查看。 见姜守中竟然无碍,上官云锦有些吃惊,毕竟那一撞不死也要重伤。 但紧接着,上官云锦脸色大变。 生肖图呢!? 他没有在姜守中身上看到生肖图,也没有在水中感应到。 上官云锦顿时慌了。 他连忙使出秘法,仔细感应生肖图,却始终无所收获。怒急之下的他气冲冲的掠至姜守中面前,怒道:“我的生肖图呢?” “什么生肖图?”姜守中一脸茫然。 上官云锦双目几乎瞪出火来,“我的生肖图去哪儿了!?” 姜守中一脸无辜,“我不知道啊,我掉进水里的时候就没看见它……” “上官云锦!” 染轻尘神情很是不满,冷冷道,“你的生肖图又不在姜墨身上,你质问他做什么,难道是他偷了你的生肖图不成?刚才他差点被你的生肖图害死!” 染轻尘无法确定方才那一出意外是否是上官云锦故意,毕竟对方确实受伤很重。 只是这质问的态度,让她很是不爽。 周围其他人也是不满,认为上官云锦太过失态了,全然没有以往画君子那般温雅谦和。 上官云锦此时快要疯了,哪儿还顾得上什么形象。 他不断施展秘术,始终无法感应到生肖图的下落。 不过他也知道,姜守中偷生肖图的可能性根本没有,毕竟那么大的图往哪儿藏? 藏了也会被他感应到。 “说起来,刚才水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扯,你的画是不是被吸到海底了?” 姜守中皱眉说道。 冷静脆声说道:“这片黑海本就很神秘,从来没有人下去成功探查过,哪怕是昔日的妖尊,也没能做到。上官先生,你的法宝真有可能被吸入了海底。” 上官云望着黑压压的海水,浑身发冷,如坠冰窟,口中不停喃喃着:“生肖图不见了……生肖图不见了……” “要不你跳下去找找看?”厉南霜提议道。 上官云锦毕竟不是真的疯了,法宝和命还是分得清的。 周琬月淡淡道:“还是先离开这里吧,以后再想办法,若真找不到那就不找了。万寿山川又不是只有生肖图这一個法宝。” 上官云锦面露苦涩。 万寿山川的确有不少法宝,可生肖图无法替代。 这可是至宝。 不甘心的他再次用秘法探查,依旧无收获,只能失魂落魄的跟随众人离开。 此时的他无比后悔。 当时就不该为了教训姜墨而失去理智。 这难道就是报应? —— 众人顺利回到之前的地宫,然后又从通道回到地宫出口。 姜守中发现染轻尘他们来时的入口,和自己之前进入的完全不一样,位于苏家外院。 “长公主,上官公子,我们就先别过了。” 染轻尘与二人作别。 周琬月笑着点了点头,“有时间再去拜访。” 上官云锦依旧神情恍惚,双目完全无神,仿佛家里死了爹妈似的,想哭又哭不出来。 如此落魄的模样,很难与曾经那位意气风发的男子联系在一起。 目光瞥到姜守中,他忽然怒声道:“姜墨,这都怪你!” “上官云锦!”染轻尘也怒了,美目含霜,“姜墨究竟怎么你了,让你这般针对!我现在都怀疑,那幅画是你故意砸过去!” “小白脸,你再敢找我家焖面的麻烦,本大爷砍死你,信不信?” 厉南霜拿起大刀。 就连曾经崇拜上官云锦的朵瑛和侯岐,也是一脸鄙夷的看着对方,偶像滤镜碎了一地。 见心爱的女人如此维护一个小小暗灯,上官云锦忽然笑出了声。 笑声有些癫狂凄凉。 他血红着眸子盯着姜守中,“姜墨,你不是江湖人称打遍天下无敌手吗?敢不敢跟我挑战!” “上官云锦你要点脸行吗?你什么修为,姜墨什么修为?” 染轻尘索性撕破脸皮,抽出长剑指着对方,“好,你想比试是吧,我来跟你比!” “我也来跟你比!” 厉南霜早就看这小白脸不顺眼了。 就在这时,又一道冷冰冰的熟悉声音如初冬霜雪般飘来,“加我一个!” 姜守中扭头一看,竟是夏荷。 少女一袭黑色劲装,绑着高马尾,迈着修长的腿走到上官云锦面前,拔刀出鞘。 而在身后,则是她的三个姐妹。 “加我一个!” “二姐,小妹来帮你。” “也算我一个。” 三姐妹齐刷刷的拔刀,将上官云锦围住。 不远处,江漪趴在马车窗户前,姿态妖娆,眯着妩媚的眸子笑道:“我就不掺和了,不过我会给你们助威的,好好揍一顿这个小白脸。” (本章完) 第219章 女儿 身为赫赫有名的“画君子”,上官云锦一向皆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以至于无论他踏足何方,身边总是自然而然地聚集起一群慕名而来的女子。 而这次也例外,身边围拢来诸多艳丽女子。 只不过全都是拿刀剑对着他。 上官云锦只欲吐血。 我就是想教训一下姜墨,关你们什么事?难道你们都是他女人不成? “江夫人,这是何意?” 上官云锦认出了江漪,脸色阴沉下来。 万寿山川似乎和银月楼并没有什么摩擦恩怨,不知为何对方突然针对他。 江漪启唇浅笑,宛如白花齐放,明媚不可方物,“若是不晓得何意,就问问我那位侍女,总之你让她不开心,她要教训你,是应该的。” 上官云锦皱眉,看向秀美漂亮的四胞胎。 “顾之傅?” “要打就快点,磨磨蹭蹭的,小心人家靠山来救场子。” 没关系的,莫慌。 而上官云锦虽然修为不俗,但毕竟是天荒境,更何况法宝生肖图也没了,面对四女攻击只得被迫抵挡。 四姐妹平日多是合击之术,当初赵无修便说过,这四个丫头虽然是天荒境的修为,但一旦合力击敌,其威力足以对抗入圣高手。 就连围攻的几女也吓了一跳。 冷静本想凑热闹,但实在找不出能插手的地方,干脆高高捧着仙人掌跑来跑去的,找到空隙,就对着上官云锦射出一枚枚仙人掌刺。 只不过顾之傅最终还是离开朝廷,而是潜心于万寿山川修行,如今已是入圣境的巅峰高手。 少女青丝飞扬,一刀挥出,宛如划破夜空的流星,其上附着的刀芒暴伸至三丈之遥,紫焰缭绕其间,炽热得仿佛能熔金断铁。 就在这时,一股磅礴威压陡然压下,将众人推开。 穴窍储物空间内的生肖图,似乎可以直接感应…… 此人是万寿山川的二长老,自幼时起便被誉为神童,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后来进入国子监,先帝亦对其青睐有加,公开赞其有文曲之才。 “顾师伯。” 就连缘通大师也是眼皮狂跳,双手合十低声默念,“阿弥陀佛,莫惹女人,莫惹女人……” 这一幕看的朵瑛、侯岐两师兄妹目瞪口呆。 姜守中一看,别人都替你出头了,躲在后面也不是个事儿,于是拿出七杀刀准备上砍,刚准备凑过去,忽然身形一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愣在原地。 女人盛怒之下,直接使出全力。 染轻尘见别的女人都为姜墨出头了,自己这个妻子自然不能落后。 暂时要大度。 他有点懵。 染轻尘望着突然出现的夏荷,有些愕然,眼神中顿时涌动起复杂难辨的情绪,似忧虑掺杂。 “唰!” 锋锐无匹的剑气犹似古岳倾颓,银河倒挂,便是虚无缥缈之气亦难逃其削铁如泥之威。 这狼狈凄惨的模样,与平日温文尔雅、举止从容的上官云锦判若两人。 来人是一位身着淡雅儒衫的老者,头发如霜染,仅用一根雕工简朴却透露着古朴韵味的木簪随意挽起,洒脱中带着几分儒雅。 一道残影如同幽谷清风,出现在上官云锦面前。 江漪有意无意提醒了一句,慵懒的伸了下纤细的腰肢,再懒得观看。 此时的上官云锦嘴角挂着血迹,头发凌乱,俊朗的面容肿胀青紫,眼圈周围更是淤青一片。衣物破损严重,肩膀处更是撕裂开一道狰狞的伤口…… 染轻尘面色一沉。 秋叶、春雨和冬雪三姐妹心有灵犀,皆斩向上官云锦。 她倒要和夏荷比比看,谁出力最猛。 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她们? 随着女人腰肢轻轻舒展,兼具腴润及紧致的小腰拧成一抹雕弧弓似的诱人曲线,流露出无尽风韵,引人遐思……可惜这一幕无人看到。 夏荷是个直性子,才不管你什么万寿山川未来的山主候选人,直接拔刀。 她轻轻侧首,眼角余光悄悄掠过姜墨,见对方看向夏荷的目光满是笑意,一股酸楚蔓延开来,如同细丝般缠绕心头,让她胸口不禁一阵窒闷。 厉南霜就更随意了,拿着大刀就咔咔一顿乱砍。 染轻尘深呼吸了一口气,脚步稍稍往后挪了挪,挡住了姜守中看向夏荷的视线。 上官云锦从地上爬起来,艰难行礼。 “诸位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长剑一出,浩瀚的青色剑芒直冲上官云锦! 不过想起义妹曲红灵所说的建议,女人又振作起来。 谁打的脸? 春雨、夏荷和秋叶三女下意识看向小妹冬雪……后者讪讪一笑,将沾血的拳头藏在身后。 顾之傅皱了皱眉头,目光掠过染轻尘和姜守中,看向不远处的马车,“江夫人,不给個解释吗?我万寿山川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马车内并无回应,似是懒得搭理他。 顾之傅又看向染轻尘,“染大人,我这位师侄倾心于你,即便伱不愿接受,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折辱他吧,能否给老夫一个解释?” 染轻尘正要开口,姜守中上前笑道:“万寿山川做事从来都是这么霸道吗?你这位师侄什么修为?我又是什么修为,就因为看到染大人关心我,便要置我于死地,万寿山川未来的山主就这德行啊。” 顾之傅目光一闪,落在上官云锦身上,“是真的?” 上官云锦苦涩道:“弟子怀疑姜大人拿了我的生肖图,一时气愤之下便要与他进行切磋,并无……” 嘭! 顾之傅猛然挥袖。 上官云锦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墙壁上,喷出鲜血。 顾之傅神色淡漠,对姜守中说道: “姜大人,事情原委我自会调查情况,若真是上官云锦不对,他也受到了该有的惩罚。 但老夫有一个小请求,既然我师侄怀疑你偷了生肖图,便一定有他的理由,可否让老夫用秘术对你测谎。若姜大人真是无辜,老夫自会亲自道歉。” “不行!” 染轻尘脸色难看,“只凭着怀疑便要动用秘术测谎,哪来的道理!亏你顾之傅还是学识之人,不以力加之于无罪,如此折辱他人,你有脸吗?” 厉南霜站在姜守中面前,横刀指着顾之傅,“老东西,有本事你来测一个试试。” 夏荷秋叶四女同样挡在面前。 顾之傅叹了口气,“君子之道,和而不同,恃强凌弱的确不该,但生肖图并非寻常法宝,于我万寿山川尤为重要。老夫,也只能得罪了。” 顾之傅举步轻移,恰如鸿毛落水,轻轻踏前一步。 刹那间,一抹涟漪从脚底下扩散而开,大地仿佛沉入幽深墨池。 八卦图纹于虚空中凝实。 黑白相间,阴阳交泰,宛若天地开辟之初的混沌显化。 阴阳鱼眼闪烁灵光,周遭景象随图旋转,人影不断错落,斗转星移,众人所立之地,已在眨眼间变换万千,挪移了位置。 等到染轻尘众女反应过来,顾之傅竟站在了姜守中的面前。 而她们则在三丈之外。 移形换位! 众女骇然,急忙冲向顾之傅,却已来不及。 “得罪了,姜大人。” 顾之傅抬手朝着姜守中的眉心处按去。 就在这时,他却看到姜守中唇角微微挑起一抹冷蔑弧度。 顾之傅微微皱眉,见对方要拔出七杀刀,哑然失笑,“你以大玄宗师修为动用七杀刀,可以施展出媲美天荒境实力的一击,但对于老夫,却远远不够。” “未必!” 姜守中猛然拔刀。 霍然之间,七杀刀出鞘,煞气滔天,恍若幽冥之门乍启,万鬼齐喑。 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 杀杀杀杀杀杀杀! 刀光霍闪,锋锐无匹,空间似布满无形刃口,每一寸跃动皆带撕天裂地之力,令周遭气流哀鸣。血色氤氲腾起,织就一张妖异血网,笼罩四方。 顾之傅面色骤变,瞳中闪过惊骇之色。 他连连倒退,足下尘土飞扬,每一步后撤皆深陷大地,留下串串坑痕,直至退行十余步,方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躯。 霎时,衣袂猎猎,似有狂风摧折,竟承受不住那股杀伐之威,裂帛声起,袖摆爆裂开来。 一头白发亦随之散乱,宛如狂风中的乱草。 而身躯上更是细微伤痕错落显现,血珠隐隐渗出。 这一幕把在场所有人都给看呆了,皆瞠目结舌,震撼之情溢于言表。 什么情况? 宗师境界的武者,竟然击退了入圣高手? 姜守中忍痛咽下喉间涌动的猩红,双手紧握刀柄,以刀支地。面色虽苍白如纸,眼神却锋利如刀,漠然无波,冷冷盯着一脸不可思议的顾之傅。 虽然身姿挺立如松,但其实此刻的他已是强弩之末,用仅存的一丝气力气苦苦支撑着。 现在恐怕一个三岁小孩,都能将他给轻松推倒。 尤其他的经脉穴窍几乎全部摧毁。 外伤看不出,内在已经如遭遇过核弹轰炸过的城市,一片废墟。 这就是生肖图的威力。 原来方才他察觉到储物空间内的生肖图可以直接感应,而且能将里面生肖图内妖物的妖力,灌入到自己的体内,转化为功力。 于是姜守中一股脑,将生肖图里的所有妖力全部吸收。 原本生肖图内就有马、虎、兔、猪四只妖物,后来上官云锦在修罗古城收服了一只猪妖,因为图中已经有猪妖,所以两者进行了融合。 而在回来的路上,上官云锦又和众人合力收服了墨龙。 再加上姜守中把曾经和梦娘收服的“鼠鼠”和“牛牛”两个妖物放入生肖图中。 一共七只妖物。 在面对顾之傅时,他将七只妖物的妖力尽数吸收至体内,这才有了那惊天一刀。 不过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当初被妖尊附身,是因为妖尊特意用秘术保护了一下,所以哪怕他重伤,身体还在,不至于缺胳膊少腿。 可方才脑子一热,吸收的妖力差点让他身体爆炸。 若非道门河图的两个小金人急忙截断妖力灌入,恐怕那一刀还没使出来,姜守中就先自爆了。 要知道平日上官云锦遇到危险时,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吸收妖力为己用,因为对身体损伤很大,更别说像姜守中这样一股脑吸七只妖物的能量。 只能说这是个疯子。 到现在,丹田内的两个小金人还在簌簌发抖。 大骂这主人真是个傻哔。 不过姜守中丝毫不慌,有道门河图在,老子可以随便浪。 “厉害,这是什么秘术?” 顾之傅甩手抖掉身上残余的煞气,面沉如水。 上官云锦一脸不可置信。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连师叔都能击退。 想到刚才自己还想与对方切磋,上官云锦面如土色,眼里唯有自嘲。 姜守中神情冷漠,不屑开口。 主要是没法开口,一张嘴肯定吐血。 江漪重新掀开车帘,趴在窗户上,腴润皙白的傲人被压的塌陷,娇笑道:“不得了啊,大名鼎鼎的顾之傅欺负一个晚辈,竟然反被欺负了,这我可得好好宣传,给万寿山川长长脸。” 顾之傅脸色阴晴不定。 春夏秋冬四女默契的站在不同方位,将其围住,使得顾之傅的移行换位无法起作用。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碧空之中,点点雪花悠然而降,犹如仙界梨花,悄无声息的洒落而下。 雪花一朵又一朵,仿佛沾染着霜月之华的蒲公英飘飘洒洒,缓落而下,清寂中蕴藏万物寡欲,冷冽里流动着宁谧,触肤之瞬,凉意袭人。 原本笑意盈盈的江漪看着手背上一触而融的雪花,脸色沉了下来。 而方才情绪浮躁的众人,此刻也不由心神俱清。 姜守中抬眼望去,却见一女子,衣着粗布素裳,不施粉黛而姿容天然,悄然立于白雪之间。以霜雪为墨,苍穹为纸,绘就了一轴雪女出尘图。 “独孤落雪……” 江漪咬唇喃喃,一双妙目笑吟吟地凝望着素衣荆钗的女子,“真是稀奇啊,万寿山川的副山主也来了,怎么?这是打算替不争气的门人讨回面子?” 独孤落雪! 听到对方的身份,染轻尘几人吃惊不小。 对于万寿山川的这位副山主,其芳名自然如雷贯耳。 对方乃是世间公认的第一女夫子,胸藏丘壑,学识广博,博通经籍。论修行之资,不亚于李观世,年龄也小一岁,如今为羽化之境。 闻其名者,莫不心向往之,欲一瞻其风采,可惜这位副山主始终深居简出,极少入世。 而最为出名,且引起争议的,便是对方曾在上云台与百家论道,提出“禁欲论”。 【幽兰生于空谷,不以无人而不芳。修行之人,禁欲其身,心香自溢,超凡入圣,非外物所能移。】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人亦如此,欲满则损真我。故君子修身,首在知止,次在寡欲,真在禁欲。】 ……等等如此言论。 总之在这位女夫子看来,世俗之人沉沦欲念只为繁衍,而修行之人则应该禁欲,不应该有男女欲望。 “云锦拜见山主。” 上官云锦恭敬行礼。 女人神色冷漠,带着一抹恍若尘世之外的逸韵,圣洁无瑕,清寂幽绝。 顾之傅脸色复杂,对着女人行了一礼,涩然道:“老夫无能,让万寿山川失了颜面,回去后自会认罚。” 独孤落雪眸光如水,其视线缓扫过江漪等众人,落在上官云锦的身上,微微一叹,朱唇轻启,声音清越而空灵,于风雪中带着几分飘渺, “心体光明,暗室中自有青天。念头暗昧,白日下皆是厉鬼。云锦,你让你师父,让万寿山川失望了。” 上官云锦浑身一颤,羞愧的低下了头。 他跪在地上,颤声道:“弟子知错。” 独孤落雪美目看向姜守中,“今日之事,是我们失礼了,若有机会,落雪自会向晏先生赔罪。” 说话间,女人素手一挥,一枚散发着浓郁清香的疗伤丹药落在对方面前。 姜守中心中疑惑。 对方修为这么高,怎么不抢呢?甚至还好心的赠送丹药,有点太道德了吧。 再说你给我丹药做什么? 我还能打! 江漪是七窍玲珑心,瞧出了姜守中的疑惑,娇笑道:“小子,你别以为她真的好说话,之所以对你这么客气,除了你是晏长青的徒弟外,那边还有两个老娘们看着呢,不然早将你剥皮了。” 两个老娘们? 众人这才惊觉,远处有两道人影。 左边高楼之上,一袭淡紫长裙的李观世负手而立。 飞雪缭绕之间,其曼妙身影时隐时现,宛若霜空孤月,孤高清绝。恍如天地悠悠间,仅余她一人遗世独立,尽显超凡脱俗之韵。 左侧古刹之巅,皇后洛婉卿赫然在目。 女人身披一袭流光溢彩的大金色长裙,华美无双,映日辉煌。 她唇角含笑,眼神却透露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傲然,仿佛万般红尘均在她脚下匍匐,世间瑰宝皆不足道,独她一人,尽享尊荣独拥一份—— 自有一番“老娘就是女王”的狂狷之气。 朵瑛等人暗暗咂舌。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传说级的大人物全出现了。 “江夫人……” 独孤落雪看向江漪,欲言又止。 雪花洋洋洒洒,落在女人身上,每落一瓣,犹天地间细腻笔触,绘就水墨丹青,幽意绵绵。 最终女人并未说什么,转身离去。 顾之傅看了眼姜守中,带着上官云锦紧跟其后,很快便不见了身影。 一场大战就此落幕,众人心境皆复杂。 随着独孤落雪离去,天空的雪花也渐渐消失,仿若只是一场梦。 姜守中依旧拄刀而立,身姿挺立如松,不摇不动。 坚持!再坚持!千万不能倒下! 在这么多美女面前,必须把这个逼给装足了。 “好了小子,别装了,要躺就赶紧躺吧。” 江漪没好气道。 姜守中面皮一抽,死活不倒。 望着已经是七窍流血的男人,厉南霜看不下去了,弹了对方一个脑瓜蹦子,后者直挺挺往后倒去。 然后他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躺在了一个暖绵的怀里。 谁的? 好大啊。 —— —— 修罗古城,黑海。 在上官云锦的带领下,独孤落雪和顾之傅来到岸边。 隐藏于阴影的虎妖刚要咆哮着扑出来,感受到女人身上磅礴的威压后,又急忙缩回了身子。 “黑海……” 独孤落雪若有所思。 她莲步来到岸边,皓腕轻舒,对着墨色的海水伸出手掌。 霎时,片片雪花纷至沓来,翩然投入幽邃墨色的海心,激起细微旋涡,涟漪渐生。 瞬息间,那些细碎涡流汇聚成形,扩张开来,终化作直径百丈之巨涡,幽邃莫测,气势恢宏,带几分摄人心魄的恐怖之威。 “生肖图不在这里。” 独孤落雪语气幽静,缓缓收拢纤纤玉手,惊涛翻滚的海水渐渐恢复平息。 顾之傅皱眉道:“莫非就在那姓姜的小子身上?” 独孤落雪轻轻点头,“应该是了,方才他那一刀,估计是借用了生肖妖力。不过也说明,生肖图已经认主。” “小看他了。” 顾之傅叹了口气。 上官云锦死死攥着拳头,低着头沉默不语。 “利欲炽然即是火坑,贪爱沉溺便为苦海,一念清静烈焰成池,一念惊觉,船蹬彼岸……” 独孤落雪望着漆黑如墨的黑海,幽幽道:“云锦,这心劫你若渡的过去,便是机缘,若渡不过去,便是地狱,接下来的路只能靠你自己走了。” 上官云锦身子巨震,陷入茫然。 顾之傅看着他,无奈摇了摇头,心想这万寿山川的未来山主候选之位,怕是要没了。 他望着独孤落雪素净清冷的侧颜,问道:“山主为何突然下山了?” “悟得了一些道理,想试试规劝某人。” 独孤落雪淡淡道。 见对方疑惑,独孤落雪也不打哑谜,声音清冷道:“只剩下七个月李观世便要双修,我想试试能否规劝她放弃双修的想法。” 顾之傅瞪大了眼睛。 让李观世放弃双修,不就是劝她放弃飞升长生之路吗? 这能成功? “总要试试……” 孤独落雪幽幽道,“禁欲者,非弃世绝俗,乃是以无欲之心,观照万法,于红尘中行无为之道……若是让李观世这般奇女子堕入世俗男女之欲,未免太可惜了。” 片片雪花漫天舞动,如织如梦。 女人衣袂轻扬,与落雪交缠,宛若冬日里的一抹清冽,不带丝毫凡尘暖意。 世间修行之人,皆有属于自己的道。 而在她看来,禁欲方为大道。世人修的,便是这无欲之心。 望着海岸对面的修罗城,独孤落雪想起一事,轻声说道:“我记得剑魔晏先生的原配夫人,便是修罗族人吧。” 顾之傅轻轻点头,“是的。他夫人在生下女儿后,便去世了。” 独孤落雪黯然道:“修罗本该无心,一旦堕入情海,便是香消玉殒。也不知他的女儿,是否也沾有修罗魔血,世人总是参不透这个‘情’字和‘欲’字啊。” (本章完) 第220章 大姐的愤怒 “山主,要去修罗城看看吗?” 顾之傅望着阴影里神秘暗沉的破败古城,开口问道。 虽然修罗古城已经被外人搜刮掠侵过很多次,但依旧有不为人知的宝物机缘未被探知。 尤其这片黑海,从未有人真正潜入到最底部。 独孤落雪轻摇螓首,“不了,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她忽然素指轻扬,朝着上官云锦隔空一抓,只见一道赤红如火、长约六寸的蜈蚣虫状之物,诡异地自上官云锦体内被强行抽出。 “食心蛊!?” 顾之傅神情大变。 食心蛊乃是苗疆上品蛊物。 “不必了。” “什么话?” 小院深深,四围静谧,更添几分宁和之气。 —— 是啊,平日里喜欢他的女孩子多了,让他以为这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抵挡他的魅力。 “其实我想说的这句话是……”周伈笑容灿烂,“皇姐,你真不如染轻尘。” 独孤落雪淡淡问道:“最近和谁在一起?” 一旁正在清洗身上血迹的太子周伈笑道:“怎么?皇姐莫不是勾搭男人失败了?” 周伈脚下躺着一具尸体,正是妍儿。 上官云锦无奈说道:“长公主对我用情颇深,估计是打算用这种方法,让我专情她一人。” 自己终究是着相了……想到这里,上官云锦释怀了一些,精神比之前的颓废模样好了许多。 若非独孤落雪天性寡欲,换成其他人恐怕很难察觉。 长公主歪着脑袋望着周伈,薄唇微勾,“不过我这么做,也是希望帮太子弟弟收拢更多的势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些江湖势力,也该整治了。做姐姐的,能帮则帮。” 上官云锦一怔,旋即脸色苍白,一脸的不可置信,苦涩道:“长公主。” 上官云锦想到了染轻尘,内心隐隐作痛。 顾之傅犹豫了一下,说道:“山主,要不要去皇室说一声。” 顾之傅皱眉道:“据老夫所知,想要在对方体内种下此蛊,必须先获得对方的信任与好感,且……让对方情绪处于极低落的时候。这位长公主,倒是好心机。” 周伈笑道:“当年你听到一些关于江绾和父皇的留言,便以为染轻尘是父皇的私生女,特意跑去结交,表面上你视她为姐妹,其实暗地里你一直妒忌她。” 和李观世做交易,让染轻尘进入“情空”之境,用来打击上官云锦。 周琬月神情浮现出几分复杂,黯然道:“确实让人失望了,修行太过一帆风顺,如温室花朵。一旦遇到挫折,平日所练的心境便会容易碎开,受不得打击。” 随着时间推移,受蛊者会越来越依赖对方,甚至不惜违背自我意志去迎合对方,而这一切都发生在极其自然且不被察觉的过程中。 周琬月的确心机颇深。 “皇姐原来这么好心啊,那我可多谢谢了。” 周琬月坐姿端正,凤眸微眯。 周伈笑道:“看来皇姐已经对他不感兴趣了,那下一个是谁?我觉得那叫姜墨的小子就不错。” 周琬月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摇头,“是不错,但只是不错而已。坐在我们位置上的,不需要什么爱情,只看他能带来什么利益。可惜,我并没有看到太多。目前的他,还不够资格让本宫感兴趣。” 独孤落雪挥手将蛊虫化为齑粉,语气淡漠,“生长于皇室中的,没几个是真的单纯且愚蠢,也并不是每个女人都钟情于你。” 而后在对方情绪低落的时候,释放出自己的“真挚”感情,借妖龙之事无条件付出,博得上官云锦的好感与信任,最终趁着对方不备,种下食心蛊。 周伈嗤笑道:“别装了,上官云锦有可能会成为未来山主,掌握了他,就掌握了整個万寿山川。皇姐啊,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吗?” 上官云锦望着虫子一片茫然。 “原来太子殿下不傻啊。” 长公主周琬月望着突然死去的母蛊,无奈叹了口气,“运气不佳。” “未必。” 周伈走到院中,拿起一桶凉水朝着自己头顶浇了下去,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笑道:“知道吗皇姐,有一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 但一想到,连长公主都有可能是在利用他,男人又扎心起来。 一旦种入体内,便开始缓慢地在两人之间编织一种无形的纽带,增强彼此间的吸引力和信任感。 周伈眼神不屑,“不过听说那上官云锦吃了大亏,生肖图没了,还被揍了一顿。” 别人不喜欢他,也正常。 周琬月微微一笑,“难得遇到一个喜欢的人,自然想把他留在身边。” 周琬月扯动了一下嘴角。 独孤落雪摇了摇头,飘然离去。 女人眼神冰冷,拳头微微攥起。 但最终她冷哼一声,目光落在地上女人尸体身上,淡淡道:“她不是你精心培养的棋子吗?为什么把她杀了?” “伱难道没看到我这里的伤?” 周伈指了指腰间的一道血痕,骂骂咧咧道,“差点着了道,没想到这女人被下了摄魂咒。我刚从修罗古城出去,就被捅了一刀子。” “你身边不是有月姨吗?也没察觉出来?” 周琬月诧异。 周伈笑容带着一丝钦佩与无奈,“偷袭的时机太好了,传送阵并不稳定,无法保证每次月姨都能与我一起传送出去,偶尔总会差个时候。这女人就是趁这时机,对本太子进行刺杀,幸好本太子反应够快。” “谁给她下的摄魂咒?”周琬月问道。 “贺本全。” “是他?”周琬月面色古怪,“抓到他了?” 周伈摇了摇头,“没有,现在还在搜查,这家伙确实有些厉害,当初低估他了。” “是个人才。” 周琬月淡淡一笑,“你当初就不该卸磨杀驴。” “没办法,他知道的太多了。” 周伈叹了口气,摇头道,“不谈这个了,眼下我已获得青龙妖,那么十万大山里的龙族基本没问题了,接下来就开始整合妖族。皇姐要不要分一杯羹?” “打算什么时候去十万大山?” “三个月后。” “在天妖宗已经安插好棋子了?”周琬月好奇问道。 周伈咧嘴一笑,“皇姐,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不过我知道你也想指染妖族,在各大妖族势力中都安插了棋子,要不咱们合作?” “曲红灵,杀还是不杀?” “到时候看吧,她若识相点,就给她一个傀儡妖王的身份,若不识相,只能送她去阎王殿了。” 听对方说的轻描淡写,周琬月冷笑道:“妖尊呢?” “这个确实是大麻烦,不过……” 周伈抬头看向天空,淡淡道,“妖永远都是妖,斗不过人的。” —— —— 姜守中悠悠醒转,神思恍惚之间身子微微晃动,似乎是躺在马车上,随车辙轻摇而晃。 车外风声细碎,马蹄声声入耳,混杂着隐约人语。 姜守中睁开眼睛,却神情愕然。 入目所及,一双温润如玉、纤细匀称的小腿,自曳地长裙下微微显露……紧裹着质地轻柔、色泽幽深的黑色蚕丝长袜。 袜质细腻,贴合肌肤,既显腿部曲线之美,又增一抹神秘幽邃,风情万种,引人遐思无限。 因为离得近,不经意间有淡雅芳泽侵鼻而来,似是裙摆轻摇,自腿部幽幽散发。 香味非花非麝,是女人的自然体香。 “醒了?” 女人的嗓音如丝竹之音,媚意盎然。 姜守中尴尬别过脸去,看到美艳妇人江漪秋波含笑,正一脸玩味的盯着他,顾盼生姿。 车厢内,除了江漪外还有李观世和染轻尘。 并没有洛婉卿。 “姜墨,感觉怎么样?” 在外人面前,染轻尘不好表现得太过关切,装作很平常的问道。 感受着正逐渐被道门河图修复的身体,躺在车厢地板上的姜守中无奈道:“暂时动不了,估计得缓好几天,伤势才能有所疗愈。” “没有道门河图,你现在早就死了。” 江漪调侃道,“可惜啊,本来我还想着吃一顿席的。” “生肖图究竟被你藏在哪儿了?” 李观世好奇问道。 女人绝美的脸颊恍若晨曦初照中隐现的山巅之雪,被一层轻纱似的薄雾温柔萦绕,增添了几分缥缈。 给人的感觉始终便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姜守中本想否认,江漪用脚轻轻踢了他一下,“别装了,真以为大家是傻子不成?” 姜守中干咳了一声,半真半假的胡诌道:“是我拿的,生肖图也没有藏在什么地方,就莫名其妙的融入了我的体内,反正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莫非是道门河图的原因?”江漪看向李观世。 李观世蹙眉思考少许,轻摇了摇螓首,“不知。” 江漪语气有些羡慕,低头望着姜守中娇笑道:“臭小子机缘挺厚啊,也亏你有道门河图,否则筋脉穴窍全毁,换其他人早就入土为安了。” 姜守中想起那位书院女夫子,好奇问道:“那个女人很厉害?” “确实厉害,人家修的清心禁欲。” 江漪姿态娴雅,右腿优雅叠于左膝之上,色泽鲜丽的细工绣鞋,轻裹玉趾,衬得足形更显纤巧润泽,望着李观世似笑非笑道,“她是冲你来的吧。” 也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江漪翘起的脚儿在姜守中眼前随意晃动着。 似乎足尖轻轻一点,便能触碰到对方鼻梁。 微翘的鞋尖随着她不经意的动作,轻轻摇曳,似有无限风情,于不动声色间更添几分媚态。 李观世淡然道:“她曾经找过我两次,皆是禁欲论道,希望我放弃双修之关。这一次,或许是她又有新的感悟,又来找我。” “啧啧啧,她比你更像石女啊。” 江漪娇笑着带着一丝轻蔑,“表面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背地里恐怕想男人想疯了。” 她美目一瞟姜守中,笑眯眯道:“姜大人,要不你也试试禁欲?” 禁你大爷的欲! 我现在满乃子都是黑丝,禁啥禁。 姜守中努力不去看晃荡在眼前的小脚和蚕丝小腿,突然间想梦娘了。 下次一定要让梦娘穿上黑丝。 “姜墨,要努力啊,努力成为李真人的鼎炉。” 江漪说话毫无顾忌,分不清是嘲讽还是拱火。 见染轻尘柳眉皱起,江漪轻掌了下自己的红唇,“瞧我这破嘴,姜大人的媳妇都还在这儿呢,这种玩笑可开不得,要不然轻尘要恨死我这个小姨了。” 染轻尘俏脸一红,故作淡然道:“若姜墨真有本事成为李真人的鼎炉,我恭贺还来不及呢。” “姜大人好福气,这么大度的媳妇可不好找啊。” 江漪冲着男人眨眨眼。 李观世望着染轻尘静美的脸颊,轻声问道:“你的‘情空之境’似乎没了,发生了什么?” 听到‘情空之境’,江漪脸色变了。 她目光紧紧盯着染轻尘,眸中浮动着莫名的情绪。 而染轻尘同样诧异,“李真人怎么知道我曾悟得了‘情空之境’?” “还需要问吗?” 江漪冷笑,“肯定是她搞的鬼。” 染轻尘愣住,脸色难看起来,“李真人,我能悟得情空之境,是你在背后搞鬼?” 李观世没有否认,声音冷清如初雪,带着一抹黯然,“能悟到情空之境并不是什么坏事,丫头,有人给你安排路是好事。你自己走,未必能走到对岸去。” 丢下这番话语,李观世身形消失在马车内。 染轻尘蹙眉沉思。 “七个月啊,也不知道七个月后,咱们这位天下第一美人会睡在那个男人怀里,想想真是……” 江漪顿了顿,调笑的话转为了叹息,喃喃道,“真是太可惜了。” —— 马车停在六扇门大门外。 重伤的姜守中被搀扶进一间屋子。 早已等候的袁安江和青州六扇门主事单东川,看到染轻尘后,上前说道:“染大人,在你们离开后,苏家那边也出现了一些变故。” “什么变故?”染轻尘问道。 袁安江沉声说道:“苏家家主,苏衫客不见了。” 单东川补充道:“金鳌对苏家大闹了一通,闯去后院,并未找到苏衫客,只在苏衫客居住的院子里发现了管家和几个仆人的尸体。后来经过对苏家的逼问才得知,苏衫客似乎已成为妖物。” 听到门外三人谈话,姜守中想起在衣柜里看到苏衫客癫疯的情形,到现在回想都觉得后背发凉。 那家伙究竟是什么妖物。 “行,我知道了,你们先去调查吧。” 染轻尘这会儿只关心自己丈夫的伤情,哪儿还有闲心去理会其他事。 进入房间,看到夏荷正在给姜守中脱衣服,染轻尘快步上前说道:“我来吧。” 夏荷愣了一下,退后站在一旁。 而染轻尘却有些后悔了,毕竟脱衣服这种事有点太亲近,但话既然出口,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床榻前。 姜守中脸色古怪。 这女人在修罗古城经历了什么? 怎么感觉怪怪的。 姜守中干咳了一声,笑着说道:“我自己能脱的,你先换身衣服去吧,你看着比我还吓人。” 望着自己身上沾血的衣裙,染轻尘犹豫了一下,见屋子里已经有热水烧来,将锦袖喊了进来,吩咐道:“伺候姑爷沐浴,顺便找件合身的衣服。” 见夏荷还站在房间,染轻尘皱了皱眉,柔声说道:“夏荷姑娘,有锦袖照顾姜墨,会没事的。” “嗯。” 夏荷点点小脑袋,依旧没动弹。 她性子比较直,没大姐那种玲珑心,若在平日面对染轻尘暗示自然会反应过来。 但这时候心系姜守中伤情,完全没意识到对方暗示。 染轻尘脸色不好看了。 啥意思? 在我丈夫屋里不走了是吧。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夏荷还真有可能对自家丈夫动心了。 不过对方赖着不走,她也没法强行驱赶,想到义妹曲红灵的建议叮嘱,染轻尘深吸一口气,暗暗道:“莫慌,大度,要大度。” 染轻尘换上一副温和面容,对夏荷笑了笑,离开了房间。 临走时,对婢女锦袖特意嘱咐道:“好好伺候姑爷,寸步不离。” “哦哦,好的。”锦袖连连点头。 染轻尘走后,姜守中没让锦袖帮忙,自己脱了衣服钻进浴桶内。毕竟小姜同志有些威武,把人家小姑娘给吓哭就不好了。 道门河图的修复疗养能力就是厉害,现在已经可以活动。 见锦袖小脸红扑扑的拿着毛巾,站在浴桶旁有些不知所措,姜守中笑道:“不用伺候我,我又不是什么娇气的公子哥,你先忙你的去吧。” 锦袖用力摇着脑袋。 小姐说让她寸步不离,那就必须寸步不离。 不过小丫头毕竟单纯,被姜守中一顿忽悠加说教,就给迷迷糊糊的哄出门了。 没有了电灯泡,房间内顿时只剩下夏荷与姜守中。 原以为相逢后会有千言万语,可独处后的两人却又彼此沉默着。 夏荷本就是极冷的性子,指望她开口显然不可能,姜守中只得主动开口,“那边的事忙完了?” “嗯。” 少女点了点头。 身穿黑色劲装的她身姿挺拔,英气勃发,有如冰雕琼枝,清冷绝伦。 “没出什么问题吧。” “嗯。” “路上没遇到麻烦吧。” “嗯。” “今天才到青州的?” “嗯。” “……” 望着只会“嗯嗯”的冷艳少女,姜守中搓了搓脸,无奈问道:“没什么话跟我说吗?” “有。” “说吧。” “不知道说什么。”夏荷很诚实。 “想我了没?” “……想了。” 望着少女动人的脸颊,姜守中唇角露出温和的笑容,伸出手,“过来。” 夏荷犹豫了一下,走到浴桶前。 刚靠近,男人一手搂住对方柔柳之腰,力道既轻且牢,不容挣脱。 哗啦水声中,姜守中站起身来,仿若出水蛟龙,水珠沿着健硕之躯滚落,闪烁着珠玉之光。 他倾身向前,夺去了对方沁凉粉润的朱唇。 夏荷微微绷大眼眸,双手下意识推搡在对方胸前,但最终还是没有使出力气,缓缓闭上了杏眸。 情愫纠缠,千言万语尽数寄于这一瞬间。 良久,二人唇分。 姜守中望着脸颊微微酡红的女人,柔声说道:“夏荷,你衣服都湿了,不如脱了吧。” “别——” 哗啦! 原本姜守中只是想以一吻化解思念,但自梦娘走后积攒的欲望终究还是被勾了出来,不等女人反应,直接将其抱入了浴桶之中…… 裙衫解开。 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 小院内,两个花盆沿着矮墙悄悄地移动。 很快两只花盆来到了姜守中屋子左侧,距离窗户不足十米距离。 随着花盆慢慢升高,露出了两张娇俏可人的脸蛋。 竟是冬雪和冷静。 或许是性格都比较跳脱活泼,二女一见如故,很快就混在了一起,成为闺蜜。 “够了,够了,距离够了。” 冷静示意冬雪停下。 “嘘,小声点。”冬雪捂住对方嘴巴,压低声音说道,“别被我大姐发现了。” 冷静点了点脑袋,拿出一个外形似海螺的东西。 这是冷静闲暇时发明的一个小物品,内部镶嵌着细密特殊宝石与符文,通过八卦方位,对准某个方向,能够将十丈内的人声低语放大,并传递至海螺中。 冷静给它取名,叫“传音螺”。 “真的可以听到?” 冬雪美目熠熠,搓了搓手。自己这位新闺蜜可真厉害啊。 “当然可以。” 冷静将海螺对准了冬雪耳朵。 当海螺贴在耳上,声音渐渐传来,冬雪不由自主地瞪大了漂亮似水晶葡萄般的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对着新认识的好闺蜜伸出大拇指。 神人呐。 冷静得意一笑,随即小声道:“冬雪,咱们偷听别人谈话,不太好吧。” “没事的,我在偷听我二姐。” 冬雪浑不在意,左右瞅了瞅,确定没看到大姐和三姐的身影,缩起顶着花盆的小脑袋,说道,“你先替我把风,别被我大姐给发现了。” “放心吧,交给我。” 冷静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冬雪沉下心来,仔细聆听海螺里的声音,只觉芳心鹿撞,听着听着,面色渐渐转而桃花含露,红晕浅生。 直到身体感应同步开始,少女脸蛋已经艳若朝霞映雪,几欲滴出血来。 而身子也是微微颤栗,将冷静瞧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对方怎么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冬雪轻舒了一口兰息,情态惑人。 浑身沁着细汗的她比平日里的娇憨可人增添了几分妩媚动人的气息,扭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冷静竟然靠在矮墙上,困的睡着了。 对方陪着姜守中折腾了大半天,身子早就疲惫不堪。 正准备叫醒对方时,忽然头上的花盆被人拿开。 却是大姐春雨冷冷等着她。 “大……大姐……”冬雪挤出难看的笑容。 春雨怒其不争,低声斥责道:“你这丫头像话吗?女儿家的羞耻心都让你丢尽了!还要不要脸了!这东西有什么好体验的,你恶心不恶心?” 面对大姐责骂,冬雪委屈道:“我……我就是好奇嘛。” “好奇连女儿家的脸面都不要了?” 春雨冷冷道,看到对方手里的传音螺,“这是什么东西?” 冬雪将大概作用讲了一下。 “没收了!” 大姐二话不说,将传音螺抢了过去。 冬雪可怜兮兮道:“大姐,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这可是冷静的东西……” “写一万字的忏悔书,再来跟我要!” 春雨板着俏脸,气呼呼的离去,只留下一脸苦瓜脸的小妹。 “怎么了?” 冷静揉了揉脸颊,迷迷糊糊的醒来。 望着对方疲惫的模样,冬雪叹了口气,也不好责怪这位新闺蜜,带着对方朝着西侧拱门而去,耷拉着小脑袋准备去找笔墨写忏悔录。 在路过姜守中房屋西侧窗户时,她愣了一下。 却见地上有些水渍。 “奇怪,下雨了?” 冬雪挠了挠头也没多想,直奔自己小屋。 (本章完) 第221章 红粉骷髅 破败小屋内,烛火寥寥,黯淡难明。 微光依稀照壁,投下一道道扭曲的影子,寂然无声。 此时房间内坐着五人。 这五人都戴着面具,乃是天影组织的成员。 除了一袭黑袍的夜莺之外,上次京城古庙所见的黑猴,以及戴着狐狸面具的媚娘和戴着猫脸面具的男子都在,唯独少了虎爷和老羊。 老羊因为是燕戎的探子,死在了耶律神野闯宫的那场大战。 而虎爷则忙着洛家的事。 房间内除他们四个外,又多了一个戴着牛头面具的人,身形魁梧。 “缘分呐,又和猫爷还有两位妹子遇到了一起。” 黑猴一如既往的话多,如猴子般蹲在椅子上,手里还拿着一根香蕉,嘿嘿笑道,“我都怀疑其他成员死光了,就剩我们几个了。” “哼,死一个,补一個,只要利益存在,哪怕我们几个全死光了,也会有后面的人补上来。” 戴着狐狸面具的媚娘依旧是那副极为暴露的衣饰穿着,几乎开叉到根的裙衫将两条长大腿显露出来,更增几分风流之姿。 黑猴笑道:“说的也是,不过我更想补补媚娘你。” “可以啊。” 媚娘红唇勾起,冷笑道,“就怕你鞭短不及。” 黑猴顿时炸毛了,作势就要脱裤子,“小看我猴爷了是不是?有你哭的时候。” “行了,谈正事!” 牛头面具人一脸嫌恶的看着二人,冷冷道,“若是没什么情报可以提供,我就走人了。” “行,我给牛哥一个面子,毕竟牛哥是青州本地人,算是半个地主。” 黑猴笑了笑,重新蹲回椅子,冲着媚娘甩了甩手中的香蕉。 媚娘懒得理会他,淡淡道:“既然诸位都来到了青州,说明我们做的事情,或许是一样的,大家不妨相互做几笔买卖。” “我先说,我免费给你们提供一个重要情报。” 黑猴趴在桌子上,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传说中的修罗古城出现了,就在青州,可以从地宫入口进去。地宫入口在……” “三个入口,其中一个在苏家。” 夜莺淡淡道。 黑猴话音僵住,瘫坐在椅子上,“完了,夜莺妹妹竟然能感知到我心里的话,这就是心有灵犀吗?” 媚娘讥讽道:“就你这烂情报,三岁小孩都知道。” “来来,有本事你说一个我听听?” 黑猴很是不满。 媚娘轻蔑一笑,“想白嫖老娘啊。” “真聪明。” 黑猴竖起大拇指。 他弯下腰仔细打量着对方那双大长腿,啧啧道:“不得了,一看就有劲。” 一直沉默着的猫爷敲了敲桌子,语气生冷道:“既然要相互交易情报,至少先说说哪方面的情报,我不会免费给你们,毕竟我所说的每一条情报都有价值。” “对嘛,这才是做生意的样子。”黑猴拍了拍手。 猫爷淡淡道:“我先问一个,六扇门有一个叫姜墨的暗灯,此人究竟什么来历?” 夜莺眼眸闪烁了一下,默不作声。 “这小子我倒是听过。”黑猴摸了摸下巴,说道,“据说在京城凭一己之力弄倒了西楚馆,得罪了洛家,但来历什么的,还真不清楚。” 他看向夜莺,“夜莺妹子,你知道这小子什么来历吗?” 夜莺依然沉默。 能进入天影组织的都是成精的货色,有些情报即便知道,也会装作不知道。 谁知道这猴子是不是在故意演戏。 “我了解一些,但了解的并不是很全面。” 媚娘娇声开口,笑吟吟道,“猫爷,我就学一学猴子,免费告诉伱,攒个人情,毕竟这情报对我来说没什么价值,太容易获得。” 太容易获得…… 夜莺听到这句话,心下一动。 听这话的意思,她对小姜弟弟似乎很是熟悉。 媚娘说道:“大概九个月前,此人来到京城,拿着一份婚书进入染府,娶到了染家大小姐染轻尘。他什么来历,我还没查到,或许只有染老太太知晓。 不过自成亲后,染轻尘并不喜欢他,所以两人一直处于分居,最近才有所交集。 他还有两个比较要好的朋友,一个叫张云武,家境普通。另一个叫陆人甲,也是个普通人。另外,姜墨和银月楼也有交集。” “原来是染家的姑爷。” 猫爷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黑猴捂着心口,语气夸张,不可思议道:“这小子竟然把京城骊珠给娶走了!?不给我们活路啊。” 猫爷犹豫了一下,笑道:“既然媚娘如此大方,那我也送你们一个对我而言不值钱的情报,太子已经成功获得了青龙妖物,打算三个月后去十万大山,目的是为了降伏龙妖之族。” 听到这消息,夜莺暗暗无奈。 本想着让小姜弟弟获得这次机缘,如今看来难度太大,可惜了。 “夜莺妹子,咱们三个都无私奉献了情报,你就不打算分享一个?” 黑猴忽然转向夜莺,笑着问道。 媚娘撩起长发嘲讽道:“人家的情报每一条可都是价值千金,怎么可能分享呢。” 在天影组织里,夜莺确实是比较沉默的那个。 她扶了扶脸上冰冷的银色面具,声音低沉道:“前青州知府贺本全回来了。” 其他四人一愣。 而牛头面具人更是身子微微绷紧,紧盯着夜莺。 “他不是死了吗?”媚娘问道。 夜莺语气淡漠道:“金蝉脱壳,逃到了凤城,最近又跑回来了。” “呵,青州可真是热闹的。”媚娘笑了起来。 黑猴双手抱于胸前,也不知在想什么,眼眸中精芒闪烁不定。 “老牛,你不分享一个?” 媚娘看向牛头面具大汉,望着对方紧绷的肌肉,眼神透着几分媚意,盈盈如水。 牛头面具人淡淡道:“知道松江沉船一案吗?” “嗤~” 媚娘发出一声轻蔑之声,“不就是某个神秘组织为了查找妖气复苏真相,打算搞什么十场祭祀吗?我还知道前不久梦瑶阁屠杀案件,也是他们做的。” 这一次,方才话最多的猴子不吭声了。 毕竟之前的沉船事件,就是组织派他主导的。 只不过最终没能完成,死的人太少。 牛头面具人冷淡道:“的确如此,不过我想说的是,十场祭祀选择的地点,都位于地宫之上,契合天象。而这十个地宫内,其实都镇压着一只妖物。 就如京城淮兰湖地宫之下,镇压的是九尾妖狐。青州地宫之内,镇压的是一条青龙。而松江地宫之内,其实也镇压着一只妖物……” “你说的是那头牛妖吧。” 黑猴打断牛头面具大汉的话,笑着说道, “这案子我也关注过,有不少幸存的船客声称进入一座地宫,看到了一头浑身金黄色的巨牛。老牛,这妖物不会是你亲戚吧,哈哈。” 牛头面具人将即将熄灭的烛芯挑了挑,“这头牛妖只是普通的牛妖,实力其实并不强大。而真正镇压在祭坛上的妖物,是一具骷髅……叫红粉骷髅。” 红粉骷髅? 屋内众人目光一凝。 这可是前朝颇有名气的一只妖物啊,由白骨骷髅而成妖,可变幻任何人。 “为什么?那些幸存者没看到?” 夜莺提出了疑问。 记得姜守中给她讲过详细的沉船过程,期间他只遇到了牛妖。而牛妖的修为,已经达到了羽化境,这在妖物中已经极强了。 可眼前这位牛头面具大汉,却声称牛妖实力并不高。 故意说假话? 另外据小姜弟弟所说,那座神坛当时是空的。 牛头面具人缓缓说道: “寻常人很难发现它的存在,在神坛被破坏之后,它就悄无声息的出来了。 我看过那些幸存船客的卷宗笔录,可以肯定牛妖身上的强大修为,就是那红粉骷髅赐予的。” —— —— 经过两天的休养,姜守中的伤势恢复了大半。 便是收藏且见识过不少厉害功法的江漪,也不由的感叹道门河图的神奇。 心想估计把这小子阉了,也能恢复。 自从体验了一次夏荷后,姜守中就没再找到机会进行更深层次的探讨。 一来是江漪对夏荷看得紧。 二来是染轻尘把他看的紧。 姜守中觉得自家媳妇很奇怪,以前态度虽然可以,但始终保持着界限。可从修罗古城回来后,仿佛换了个人,多了些体贴。 每日闲了找他聊天,甚至还亲自熬药。 若非对方修为高深,姜守中都怀疑这女人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另外,休养期间,金刚寺的缘通法师和丹霞峰的朵瑛、侯岐两人特意与他辞别。 姜守中对于他们还是比较有好感的,临走时还送了礼物。 而在和朵瑛师兄妹二人聊天过程中,姜守中意外得知他们的师父之所以得恶疾,是因为曾拥有“水月梦镜”的缘故。 没能闯过第六关,变成半死不活的样子。 这也是为数不多的,在考验失败后,活下来的人。 原本还抱有乐观态度的姜守中,听闻后心中不由蒙上了一层阴霾,暗暗做了决定,等有时间去丹霞峰看看,见见对方的师父。 或许能从中,获取一些经验。 好在他有白毛饼皇。 吃过锦袖做的早饭,闲来无事的姜守中外出溜达,顺便找厉南霜谈谈。 染轻尘本想陪着,但因为京城那边忽然传来口谕以及贵妃娘娘的信件,只得回去处理公务。 而江漪一大早把春夏秋冬四女带出去,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冷静则窝在屋子里给她的新闺蜜搞发明。 原因是,冷静拿出了一个用鹌鹑蛋做的小玩具,不仅弹性极好,放在桌上还能自动跳来跳去,颇为可爱。 冬雪看完后大为赞赏,但希望把频率调高一点。 而且重点强调,一定要防水。 冷静虽然疑惑,但既然闺蜜有这要求,她便埋头改造起来,成为一枚实实在在的宅女。 ……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姜守中惬意的走在古街长巷,阳光温柔洒落,心旷神怡。 静下心来的他开始思考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梦瑶阁命案和沉船一案上面已经接手,他也没法插手,而苏家的变故似乎也没引发什么重视。 如今苏家的新主人变成了苏俊文。 也就是之前在山洞,姜守中遇到的那位苏家私生子。 姜守中只想找到昔日苏家的大公子苏俊阳。 当初在山洞内,这家伙带着一个神秘老道士去捕捉梦娘,期间更是用障目之术将他困在外面。 若非谢谢姑娘碰巧出现,对方还真有可能成功抓捕到梦娘。 这个仇姜守中一直记得。 可惜那位苏家大公子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并没有出现在青州,让姜守中很是失望。 前往厉南霜二舅居住的小巷,行到半路,姜守中恰好看到上司厉南霜正在前方一座茶摊下棋。 周围凑着六七位围观者。 “头儿这享受生活的老毛病还真是一点都没改。” 姜守中暗暗想着,快步走了过去。 茶摊虽然人不少,可此时除了下棋与观棋的并无其他客人。 替正在下棋的爷爷看管茶摊的清秀小姑娘,无聊的趴在棋旁的一张茶桌上,时不时轻打着哈欠,用纤细的手指蘸了蘸茶水,在桌上写写画画。 茶摊招幌上写着“本摊特供上等玉露仙茶,每碗仅售五文。” 随着面前阴影罩来,察觉到有客人的小姑娘蓦然惊醒,连忙起身,顺势用袖子擦掉桌上的水渍。 看到客人是一位相貌俊挺,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小姑娘没由来的脸蛋一红,下意识想要喊爷爷,可瞥了眼正在棋盘上酣畅对弈的老头,红着脸低声问道:“客人要喝茶吗?” 姜守中笑着点了点头,取出五文钱递过去,然后凑近棋桌观看起来,耐心等待厉南霜的棋局结束。 对厉南霜对弈的是一位穿着陈旧灰色长袍的老大爷,也是茶摊老板,头发已是花白,稀疏地覆盖在头顶上,如同一片银雪。 老则老,精神头却不错。 兴许是觉得自己赢面很大,面庞红润润的,掩饰不住得意。 而厉大爷旁边依旧是那柄显眼的黑色宽阔大刀,宛若背负一块墓碑。 纤细的身板与大刀格格不入。 小姑娘端来茶水后便回到方才座位上,一对杏眸时不时偷偷打量这位俊俏男子。 “厉小友,还不认输?” 片刻后,胜面愈发明显的白发老者笑眯眯的盯着厉南霜。 厉南霜蛾眉紧蹙,玉嫩青葱的双指间夹着一枚黑色棋子,听到老头炫耀催促,冷哼一声,重重落下一子。 啪! 棋盘上的棋子抖了抖。 身为茶摊的白发老者吓了一跳,不满道:“你个女娃落子能不能轻点,这已经是第三副棋盘了,可不能再折腾。” “坏了我赔!” 厉南霜一派豪气口吻。 白发老者无奈,只好取子准备落下。 可这一低头,顿时吹胡子瞪眼,指着其中两枚黑白棋子气道:“丫头,这两枚棋子的位置不是这样的,你怎么给偷换了?” “换?” 厉南霜粉颊涨红,看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情,“你个老头别瞎扯啊,你可以怀疑我的实力,但你不能质疑我的棋品!” “分明就是你换了,不信你问他们。” 茶摊老头也倔上了。 “老头,赢不了就别耍赖,比我一个娘们还娘们。” 厉南霜冷笑,扭头看向旁边一位同样头发花白,身形较胖,左眼却有些淤青的大爷,“李老头,你离得近,你来说这两枚棋子位置被我偷换了吗?” 因为之前“污蔑”厉南霜偷拿棋子而吃了一记熊猫眼的李老头用力摇头,“我没看到。” “尤麻子你呢?看到了没?” “我……我也没瞧见。” “朱老头?” “没看到。” “焖面?你也来了啊,那你说说我偷换棋了没?” 姜守中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家上司这一边,摇头说道:“我也没看见,我相信这位厉女侠的棋品。” “……” 看着昔日老友与路人纷纷装作眼瞎,茶摊老头浑身颤抖,怒极道:“好,让你一棋又有何妨,老头我照赢不误!” 厉南霜挑眉,“什么叫让?自己老眼昏花怨得了别人?” 君子不与女人见识……老头绷着脸继续下棋。 旁边看到爷爷吃瘪的茶摊小姑娘扑哧一笑,见姜守中望来,清秀小脸一红,低下头不知从哪儿拿出的一本诗集看着。 少女情怀总是诗,可捧在手里的这本诗集却是颠倒的。 等到小姑娘反应过来,连忙将诗集拿正,抬头见俊美男子盯着棋盘看,才悄悄松了口气,脸蛋烧的通红。 茶摊老头的棋力还是很猛的,不过一会儿便扭转局势重新拉回赢面。 可关键时刻老眼昏花,又“看错”了位置。 最终老头输了。 老者不服,再来。 一盘接一盘,一盘复一盘,杀得天昏地暗。 在被“污蔑”偷棋十九次,换棋二十一次,外加九次恐吓以及两次不慎将棋盘拍碎后,厉大爷最终酣畅淋漓的连赢十局,没了继续蹂躏菜鸟的兴趣。 周围观棋的人除了姜守中,也都散了。 “孤独求败啊,孤独求败啊,这偌大的天下,还能有谁与我一战?天下国手,不过尔尔。” 厉南霜不禁摇头唉叹感慨。 见茶摊老头脸黑如锅底,厉南霜拍了拍对方肩膀,安慰道:“秦老头,输给我这样的高手,不丢人,是你这辈子的荣耀。” 少女背刀扬长而去。 姜守中将茶碗还回去,赶紧跟上。 目视俊逸男子走远,茶摊小姑娘才收回视线,瞥见爷爷一边收子一边骂骂咧咧,皱了皱小琼鼻,粉嫩小嘴丢出两个字,“丢人!” 秦老头瞪眼,“要不是那女娃耍赖,天底下有几个能赢得了我?” “那你还一直下。” 小姑娘丢了个俏白眼。 秦老头将棋子装进草编棋篓里,嘿嘿笑道:“我若是不一直下,我宝贝孙女儿能一直瞧那位俊小哥吗?” 小姑娘大羞,将手里诗集扔了过去。 秦老头接过诗集,扭头看向姜守中的背影,轻声喃喃,“小子桃花挺旺,却不知那最大的桃花乃是劫,嘿嘿,红粉骷髅,骷髅红粉呐。” —— 两人在小巷里并肩徐行。 背负过分宽厚大刀的少女,非但无碍其姿,反增英气几分,步伐轻盈,举止间洋溢勃勃生机。 姜守中每次见到少女,都会有一种生活充满阳光的感觉。 “慕容南死了。” 连续鏖战棋盘的厉南霜活动了一下筋骨,开口说道。 “什么?”听到这话的姜守中吓了一跳,神情错愕,“慕容南死了?” 在名剑山庄和这家伙起冲突,并打败了他,虽说过程中确实狠揍了对方一顿,但也并没有对其遭此致命伤害或者重伤,怎么就死了呢? “跟你没关系。” 厉南霜说道,“尸体是昨晚才发现的,从慕容南的死状来看,应该是被妖物所杀,一起被杀死的还有阴阳门的那位女弟子章岚岚。” 阳光透过叶隙,斑驳陆离,洒落二人肩头,平添几分浪漫之意。 妖物所杀…… 姜守中陷入了沉思。 这慕容南是得罪了什么人,对方寻仇?还是运气太差被路过的妖物所杀? “六扇门似乎没接到报案啊。”姜守中好奇问道。 厉南霜轻轻巧巧的打了个哈欠,带着几分懒散疲惫说道:“涉及到家族培养人这种案子,一般家族会进行内部的调查,极少让外人参与。” “懂了。” 姜守中轻轻点头。 来到小院,文二爷正在院内打拳。 经过长时间的休养,文二爷精神头好了许久,只不过依旧对妍儿姑娘念念不忘。 这不,刚看到姜守中就连忙凑上前问道:“小姜啊,有妍儿姑娘的消息没?” 姜守中认真说道:“听头儿说,上次看到妍儿跟着太子出现在了地宫内,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但大概率可能会死,毕竟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唉,从此以后,我心已死。” 文二爷叹息道。 见外甥女一脸鄙夷的瞪着他,文二爷讪讪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可惦记的。” 望着面前男才女貌的一对璧人,文二爷轻咳了两声,转移话题,“小姜啊,上次没好好问你,你还没成亲吧,有没有啥中意的姑娘?你看我家南霜……” 嘭! 文二爷直挺挺的朝后倒去。 厉南霜收回拳头,对姜守中说道:“焖面你现在修为不错,跟我来过两招试试。” 姜守中连忙摆手,“头儿,我现在伤势都还没痊愈呢。” 厉南霜这才想起对方之前几乎变成废人,有些遗憾的收起刀,“那就算了,等过段时间好好跟你切磋一下,你擅长什么兵器随便。” 我擅长枪法或棍法……姜守中心里嘀咕了一句,笑着点了点头。 和厉南霜聊了一阵,姜守中便离去了。 文二爷摸着被打的红通通的鼻子,无奈道:“你这丫头也太野蛮了,难怪没个男人喜欢你,二舅给你牵红线,你都能扯断。” “不需要你给牵红线,再说……我能嫁人吗?” 厉南霜没好气道。 文二爷想起了什么,有些心疼的望着自己的宝贝外甥女,柔声说道:“你师父不是说了嘛,只要你的修为一辈子别突破,就会没事。” “谁能保证?” 厉南霜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算了,不跟你扯了,我去睡觉了。” 文二爷叹了口气。 小时候厉南霜和染轻尘同时生了一场大病,又同时痊愈,外人看来是巧合,但只有他清楚……当时这两丫头差点死去。 能活到现在,是江绾救了她们。 可是,却也落下了病根。 一个不能动情,一个不能破境。 …… 小巷里,姜守中独自默默走着。 忽而,一阵琵琶弦音细若游丝,幽幽荡入耳际。起初姜守中并未在意,可琵琶声越来越清晰,穿巷透骨,如泉水叮咚。 姜守中猛地站定脚跟。 他抬头看向远处高墙,只见一道熟悉的女人身影静静站立,裙袂飘然,怀抱琵琶。 琴诗儿! 昔日西楚馆的清倌头牌之一。 当初这女人莫名其妙上门要自荐枕席,后来姜守中和秋叶夏荷去西楚馆救人,期间就被这女人追杀的够呛,差点把命给交代了。 随着西楚馆被封,这女人也随之不见了踪迹。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又遇到。 “姜大人,别来无恙。”琴诗儿语气淡漠,双眸透着寒意。 姜守中一手搭在刀柄上,笑着说道:“原来是乖女儿啊,怎么?见了再生父母就这模样?不应该先磕个头,我好送你个红包花花?” 听到“再生父母”这四个字,琴诗儿周身爆发出杀机。 “上次我本想杀你,但染轻尘在你身边,今日你总算一个人出现了。” 琴诗儿指尖压在弦上,冷冷说道:“有什么遗言吗?” 琴诗儿是天荒境中的绝对高手。 而姜守中是大玄宗师境界的武者,尤其伤势还没彻底好,七杀刀的煞气也消耗的差不多……不过若真要打,倒也不至于退缩。 “不孝的乖女儿,要杀你爹吗?” 姜守中讥讽道。 锵! 一声清越,女子皓腕轻扬,五指如飞燕穿柳,疾拨琵琶丝弦。 弦音未歇,陡变锋锐,霎时间空气激荡,一道道凌厉无匹的风刃应声而出,带着破空之响,啸鸣而来。 寒光闪现间,四周气流为之激荡,尘土飞扬。 (本章完) 第222章 江漪的邀请 小巷内,乐声与杀伐之意交织。 姜守中身姿矫健,足尖轻点青石,如同灵猫避矢,轻巧避开纷至沓来的风刃。 电光石火间,他已霍然抽出腰间七杀长刀。 刀光如冷月出云,冽风相随。 嗤嗤! 掠过的风刃在地上留下一道道深沟。 姜守中身形化作一道闪电,直驱向那拨弦弄音的女子。刀风啸啸,割裂了周遭凝重的空气。 琴诗儿神情冷漠,五指继续拨动。 一道道风刃环绕女子身周,犹如护法灵蛇,熠熠生辉。 琴诗儿擅长的便是化玄气凝兵刃,远程进行攻击,以乐为剑,音律变化莫测,既有绕指柔情,又藏锋芒毕露,令对手难以捉摸。 不仅需要极浑厚的丹田玄力支撑,对于玄气的驾驭也必须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相比于姜守中,她的战斗经验更为丰富。 即便姜守中借助追风步灵巧躲闪,步步逼近,她总能轻描淡写将其再次逼退。 铛铛! 姜守中格挡开两道风刃,手臂震的一阵生疼。 趁着间隙,他观察了一下地形,身形再次暴起,挟着破竹之势贴着墙壁朝对方逼近。 “屠龙剑!” 约莫三十步距离的时候,姜守中手指一弹。 缠绕在手指上的戒指倏忽挣脱束缚,化作一道耀目金芒,破空疾驰,直逼琴诗儿,沿途风刃纷纷为其锋芒所裂,散落无形。 琴诗儿黛眉轻蹙,纤手五指骤然发力。 霎时,一股澎湃无形之力涌动,周身立现一道清光屏障,坚不可摧。 金铁交鸣,音锵刺耳,屠龙剑被反震而出。 而女子手中的琵琶,断弦两根。 琴诗儿后退两步。 “这娘们怎么比万寿山川的那个顾之傅,还要难对付。” 姜守中暗暗心惊,身形辗转腾挪间,趁着对方攻击停滞的空当,贴着墙壁继续拉近距离。 琴诗儿内心同样惊骇。 在她记忆里,姜守中的修为不过是武夫二品,杀他易如反掌。然而如今对方竟能与她面对面过招,这家伙莫非是动用了什么秘法? 七杀长刀舞动生风,步步逼近。 姜守中依旧稳扎稳打。 这应该是他修行以来,第一次真正与一位境界高他一筹的高手进行单挑。 虽然之前击退过顾之傅,但也是在对方没有防备的前提下。 琴诗儿神色不动,琵琶声更急,音符跳跃间,空气中仿佛凝结出无数细密的冰针,迎着姜守中席卷而去,冷冽之气,逼人肤骨。 二人交手,一攻一守,一刚一柔,刀光音影不断交织。 巷内,石板路与墙壁上深痕纵横。 见姜守中始终贴着墙壁,琴诗儿忽然指尖撩动一弦,琵琶声戛然而止,周遭气流却因此猛然一凝,仿佛时间也为之停滞。 姜守中正疑惑,忽然心生警觉,猛地朝前扑去。 身后的墙壁轰然炸开。 但下一秒,对方似乎算准了他的闪避方向,音波化形,仿佛织就一张无形之网,四面八方朝他涌来。 姜守中大喝一声,长刀挥出一圈圈猛烈的刃风,以力破巧,生生斩断这音律编织的罗网。 正当女子准备继续拨动弦时,她猛地轻旋身姿,衣袂翩跹,躲过了不知何时偷偷溜到背后的一把玉簪飞剑,却也擦着她的脸颊掠过。 女人脸上顿时落下了一道血痕。 “飞剑?这家伙也是天荒境的高手?” 感受着火辣辣疼痛,琴诗儿愕然,随即眼神骤冷,十指如穿云裂雾,以一种独特指法连续击弦,音浪宛如怒海狂涛,一波接一波。 音浪如潮汐般汹涌而来,卷起千堆雪。 方才贴近距离的姜守中再次被迫步步后退,长刀挽起一片银芒,刀风凛冽,将那些音刃飞刀一一劈散,身上却也留下了数道伤痕。 琵琶声转急又缓,音波凝实。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见女人拿出了压箱技,姜守中反而不急着对攻了,利用追风步一边闪躲,一边击挡飞来的飞刃。 他要和对方拼内力,看谁先没蓝。 有道门河图加持,他丹田内的元气恢复极快,而远程攻击的琴诗儿更消耗内力,他不相信这女人可以一直用这种方式攻击他。 果不其然,随着两人僵持,琴诗儿的攻击力度开始慢慢下降。 琴诗儿早就看出了姜守中的计策,并不在意。 因为在她看来,姜守中的内力也支撑不了多久。但随着自己内力渐涸,反而姜守中依旧生龙活虎,琴诗儿心里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这家伙的内力这么浑厚?” 女人暗暗心惊。 意识到再拖下去对自己不利,必须速战速决,琴诗儿双手猛然一拨。 “弦引龙吟!” 弦声清越,犹如苍龙啸月,音浪化作青色龙形,咆哮而出。 来了! 姜守中见女人终于施展出了大招,急速朝后退了几步,顺势收刀,眸光闪烁。 在音刃巨龙袭来的刹那,姜守中瞅准时机,运转全身修为,猛地抽出七杀刀的短刀! 唰! 伴随着磅礴煞气的爆出,巨龙直接碎裂。 姜守中被震飞出去。 他强行咽下鲜血,施展追风步,冲向女人,顺势祭出了屠龙飞剑。 在名剑山庄淬炼过的屠龙剑携千锤百炼之功,划过一道金芒,似流星破空般直刺琴诗儿,威势骇人。 光华所至,空气似被一分为二,锐响震耳。 琴诗儿没想到对方反击这么快,眉宇间闪过一丝慌乱,旋即琵琶声陡转,旋律悠扬,化作一面音壁挡在身前,意图消融那刀锋之厉。 可下一刻,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祭出的屠龙剑软绵绵的,并无任何杀伤力。 嗖! 头顶上空,不知何时偷偷而至的玉簪飞剑直冲而下。 琴诗儿急忙闪躲,可姜守中似乎早就料到对方要避开的方位,扔出了手中的七杀长刀。 两人的距离,已经逼近不足十米。 “去死!” 琴诗儿挥手击飞扔来的长刀,咬了咬银牙,索性豁出去了,将余下的两根弦全部绷断,琵琶弦振,音锵然若龙吟凤哕。 “移行换位!” 姜守中脚下猛地一踏,身形陡然消失。 什么!? 琴诗儿脸色一变。 没想到对方竟会万寿山川的移行换位之术,察觉到身后有杀气袭来,女人连忙转身。 可身后却只是那把一直骚扰,却从不直接对敌的玉簪飞剑。 上当了! 琴诗儿心神骇然。 之前顾之傅施展出移行换位之术,姜守中很认真的研究过,还特意请教冷静八卦之术,但仅仅只是仿造了些皮毛而已,没法学到精髓。 他只是借助追风步来进行山寨。 果然骗到了对方。 姜守中拔出灵水剑,途中风刃纷飞,皆为剑光所摧,片片粉碎。 两人距离不到半米。 姜守中拼尽全力,再次拔出七杀短刀,甚至强行吸收了生肖图内的部分妖力转为内力。 噗—— 哪怕琴诗儿及时抵挡,但终是迟滞须臾,力有不逮。手中无弦的琵琶四散崩裂,木屑纷飞。 伴随着碎琴残片,女人倒飞而出,砸穿墙壁,留下一道惊心裂痕。 墙体轰隆倒塌,尘埃漫天。 不等女人起身,姜守中扑上去施展出八极焚天拳! 一拳一拳砸在对方软柔的娇躯上,很快女人如死尸般躺在身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再见了。” 姜守中将七杀短刀横在女人脖颈里,叹了口气,“但愿下辈子我能成为你的再生父母。” 女人嘴唇翕动,似乎是要说什么,姜守中懒得听,划过对方喉咙。 鲜血弥漫而开,女人断绝了最后一丝生机。 姜守中踉跄起身,靠坐在摧毁至一半的墙壁上,大口大口的喘气,鲜血染满了衣衫,情况好不到哪里去。 望着地上的尸体,姜守中忽然有些恍惚。 三个月前,在对方面前弱的跟鸡崽子似的,当时几乎被对方打出翔来,毫无还手之力。如今却亲自击杀了这个强悍至极的高手。 这实力的进步,简直神速。 姜守中不敢想了。 再过三个月估计能把如梦娘之类的高手干趴下。 再过六個月剑魔师父只能仰望,含泪感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再过九个月,李观世之流的高手不值一提。 再过一年,别问,问就是无敌。 姜守中信心大增,缓了些力气又来到琴诗儿的尸体前,看着女人妙曼的身躯,眼神不由的有些火热。 姜守中摸了摸对方的身子……还带点温度。 于是他解开对方衣衫,趁热——搜刮对方身上的物品。 顾名思义,舔包。 很快,姜守中从女人身上摸出了一本秘籍,名为《炼气术》。 炼气? 姜守中翻看了几页,心中了然。 是将内力外放的功法,将丹田内的气凝练成杀人利器,进行远程攻击。 “好东西。” 回想琴诗儿用音浪杀人的凶猛招数,姜守中舔了舔嘴唇,将功法秘籍收起来,打算回去后试试看,能不能练出个六脉神剑出来。 就在姜守中思考怎么处理尸体时,一阵冷风忽然拂过脖颈。 姜守中顺势朝前翻滚,长刀出鞘。 却见空气中撒来一泼暗黄色的粉末,带着一股刺鼻的药味。 姜守中心头一惊,急忙袖掩口鼻,身形疾退。 隐约见看到一道身影闪过。 粉末随风四散,瞬息之间,周遭上下皆被蒙上一层朦胧之色,犹如秋雾漫漫,却不见刚才捕捉到的那个人影。 姜守中靠在墙壁上,屏息警戒着周围。 然而过了许久,也不见有其他异常出现,似乎泼洒粉末的人已经走了。 姜守中以为粉末有毒,可身体也并没有出现任何的异状,心下不禁有些疑惑,究竟是谁想要偷袭他。 又等了许久,终于确定神秘人不会再出现,姜守中绷着的心弦才稍稍松懈下来。 他捻起地上的一些粉末,放在鼻间闻了闻。 雄黄粉? 撒雄黄粉做什么? 姜守中思索半响,也没想出答案。 …… 简单处理掉琴诗儿的尸体,姜守中回到六扇门。 看到身上沾血的姑爷,锦袖急哭了。 尽管姜守中再三强调没什么大碍,少女还是急匆匆的跑去书房告诉染轻尘。 正在处理公务的染轻尘闻言,火急火燎的赶来,姜守中已经脱掉衣服,钻进浴桶里清洗身子,浴桶内的混合着血迹的水颇为吓人。 面对女人询问,姜守中只好将事情经过讲了出来。 “琴诗儿……” 听到这个名字,染轻尘吓了一跳。 对于这位西楚馆的高手,她还是有所耳闻的,在天荒境里算是很强的人物了。 自家夫君竟然把她给杀了…… 染轻尘美目熠熠。 即便是她,也不敢保证能稳杀。 见男人确实没有什么大碍,女人放下心来,柔声说道:“以后尽量跟在我身边,别随便出门了。” 姜守中无奈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这世上有几个像琴诗儿这样的高手故意找我麻烦?而且以我现在的修为,在江湖上都是可以开宗立派了。” “真得瑟。” 染轻尘微睨秀目,俏瞪了一眼。 这一瞥秋波,既有嗔笑之色,又含无限风情,反添三分说不出的韵致,让男人一时看怔了眼。 姜守中连忙默念心经,努力静心。 被梦娘把欲望值给调高了,脑子总是有些黄废料。尤其之前在马车上,看到江漪的黑色蚕丝长腿在面前晃来晃去的,晚上竟然还做了梦。 可恶啊。 现在竟然幻想起,面前这位清冷的妻子穿上嗨丝是什么样子了。 不过有一说一,相处这么久了,姜守中这时才发现自家这位妻子好像有些内媚啊。 就在男人胡思乱想的时候,竟竖起了旗子。 原本就光着身子浸泡在浴桶内,在发现这一变化后,姜守中吓得忙蜷起身子,心中不断默念起了大悲咒。 该死的,梦娘害我啊。 “怎么了?” 男人的动作引起了染轻尘的注意,以为对方伤势发作,美目流露出浓浓关切。 姜守中尴尬笑道:“没什么,我现在……这个,你能不能先出去。” 染轻尘这才反应过来,俏脸一红,离开了房间。 男人松了口气。 低头对小姜说道:“下次让梦娘直接绞断你这小子。” …… 刚沐浴完不久,秋叶忽然来了。 “姜墨,夫人让我来找你,说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秋叶轻声说道。 少女墨衣劲装,和其他三姐妹几乎同样的装扮。 面对姜守中时,眸光微垂,眉宇间流转着一抹复杂黯淡,似有千言万语哽于喉,终化作少女独有的黯然情愫,难以言表。 这次来青州后,秋叶并没有和姜守中单独相处过,即便聊天也是寥寥无几。 在京城相处的那抹感觉,也似乎是变淡了许多。 姜守中好奇问道:“去什么地方?” 秋叶摇了摇螓首,“我也不知晓,夫人在大门外面等你。” 姜守中略作犹豫,轻轻点头,“走吧。” 两人走出房间,朝着大门而去,一路上秋叶总是刻意快半步,超出男人半个身位,默不作声。 姜守中望着女人晶莹的耳根和动人侧脸,想起曾经一起去西楚馆救人的情形,轻声笑道:“秋叶,那个琴诗儿你还记得吗?” 少女娇躯一颤,默默点了点头。 当然记得。 不过她记得更清楚,或者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是……身旁这个男人曾舍命在琴诗儿手下,将她救下。 “我把她杀了。” “什么!?” 秋叶猛地站定脚步,瞪大杏眸。 姜守中笑着说道:“那女人想要杀我,结果被我反杀了,就在今天,也算是给咱两报仇了。以后啊,你也不用担心我有危险。” “我……我没担心伱。” 秋叶红着脸低声道,又觉得这话太伤人,连忙补了一句,“我很担心你。” 可说完后,还是觉得不对。 少女支支吾吾,脸蛋愈发的绯红。 姜守中笑道:“记得去西楚馆救人,当时我用轻功跟着你们,结果被夏荷给嘲笑了,还是你抱着我一路前往西楚馆。可惜现在我修为提升,就没这福气了。” 秋叶回想起那一幕,露出了笑容。 两人之间的生疏,在这一刻悄无声息的散去。 只是一想到,当初与姜墨陌生的二姐如今有了男女房事,而她却似乎与姜墨越来越远,少女脸上的笑容又慢慢消失。 其黯然情态,宛若春花照水,幽怜动人。 “对了,送你个礼物。” 姜守中拿出一个金镯子递给少女。 秋叶愣了一下,望着面前金色的镯子,少女轻咬了咬唇瓣,伸手接过,低声说了句谢谢。 “独一份啊,小心别弄丢了。” 姜守中开玩笑道。 秋叶笑着点了点螓首,“我会保存好的。” …… 来到六扇门大门外,江漪的马车停在不远处。 进入马车,姜守中愕然发现除了江漪外,李观世竟然也在。 江漪依旧是那副妖娆的装饰,黑色的蚕丝冰凉长袜贴合玉腿,勾勒出诱人曲线,与裁剪独到的衣裙相得益彰,尽显妩媚之姿。 此时女人慵懒侧坐,一手闲搭膝上,眸光半掩,仿佛漫不经心,实则暗含秋波,风骚之意自然流露。 看到姜守中后,江漪娇笑道:“姜公子,今天带你去听听课。” 听课? 姜守中不明所以。 李观世神情淡然,拿着一只酒葫芦默默喝着酒,车帘半卷,微风拂面,带起几缕青丝,飘渺清绝。 “之前你见到的那位万寿山川女夫子,要给咱们的天下第一大美人讲课,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妨也去听听,说不准明天就出家当和尚了呢。” 江漪语带嘲讽,又含着几分调侃,“我倒要看看,能不能让姜大人也禁禁欲。” 就这点破事,也找我凑热闹? 你还不如送我一条嗨丝来的实在。 姜守中很想吐槽,但最终闭上嘴巴,坐在了江漪旁边。 很快,马车停在了一座名为“古梵寺”的寺庙前。 “选了个禁欲的好地方啊。”江漪笑道。 门口站着一位年逾六旬的僧人,面如满月,身披褐色袈裟,手持念珠。 “贫僧见过李真人,江施主。” 僧人双手合十,恭敬行礼,“独孤施主已恭候于大殿,二位施主移步,由贫僧引路。” 僧人转身先行,步伐沉稳,引领众人穿过幽长廊道,来到一座院门。 寺院似乎特意被清空,别说是香客,便是寺内和尚都见不到几个,很是寂静,唯有几人足音浅浅回响于古刹之间,禅意悠长。 不过进入别院,便有不少和尚偷偷藏在远处观望。 江漪唇角抹过一道讥诮,衣袂翩跹间,妖娆兼备端庄,黑绸曳地,勾勒身姿之妙曼,宛如佛堂绽放的墨莲,圣洁而妩媚。 这有意无意的撩人姿态,让不少和尚吞咽着唾沫。 “欲在人心,如何禁?连佛祖都禁不了。”江漪冷笑一声。 领路的和尚默不作声。 李观世姿态散漫,不时喝着酒。 步入殿内,光线透过轻纱帷幔,洒在金身观音像上,佛光普照,更显慈悲安详。 两旁供奉着长明灯,灯火摇曳,香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独孤落雪静静站在观音像之前,仰头看着。 一袭荆钗布裙的她宛若霜中之梅,素颜清雅,清绝脱俗。恰似古卷中走出的娴静仙子,不食人间烟火,独守一份清宁于世。 “落雪见过李真人,江夫人,姜公子……” 独孤落雪转过身来,朝着众人施礼,面容静谧如古井不波,自有一番禁欲之韵。 姜守中不得不承认,在这女人面前,确实有一种静心寡欲的感觉。 犹如片片雪花落于身上,寒凉触肤,神思却愈澄明,恍若经历了一场自然的洗礼。 通俗来说就是……弟弟抬不起头。 僧人给众人端上茶水,便默默退出大殿。 江漪随意而坐,姿态曼妙,笑着说道: “听说古梵寺有一处禁地,叫苦火狱,犯了错的僧人们都会在那里经历一场阿鼻地狱般的苦修忏悔,我还以为你要将我们带去那里,好好说教呢。” 孤独落雪微笑道:“禁欲不是惩罚,自然不需要那种地方。不过今日来佛殿,确实是取了巧,毕竟佛门清净之地,于寡欲有好处。” “行了,赶紧开始吧。” 江漪示意春雨将随身携带的一本最新册艳情书拿过来,一边翻看,一边笑道,“让我这满脑子都是男人的贱人也好好听听,能否禁掉欲。” 姜守中凑近看了一眼,嘴角抽搐。 好家伙,这位江夫人可真是风骚到家了,在佛门圣地偷看。 独孤落雪清丽的眸子看向姜守中,笑着问道:“姜大人也想禁欲吗?” 姜守中打了个哈哈,“我就是随便听听。” 独孤落雪笑着点了点头,待李观世落座后,轻声说道:“那就开始吧。” (本章完) 第223章 女夫子一败涂地! 檀香细烟,袅袅升起,盘旋于梁柱之间。 独孤落雪跪坐于蒲团之上,脊背挺若松柏,双手安放双膝,臀贴踝骨,自然而然流露出一副端庄恭正的姿态,尽显雅秀之范。 相较于如今较为流行的儒家静坐法,独孤落雪依旧恪守旧规,选择以跪坐讲道。 足以看出这位女夫子骨子里的传统。 不过从姜守中所坐位置的视线望去,这种跪坐之礼,颇显的女人腰肢柔韧有致,婉约动人。 尤其是臀线圆满非常,宛如天边盈满的皓月。 恐怕也只有江漪这种浑身上下熟透的女人,其臀线张力才能与之比较一二。 通俗来说,适合跪在后面…… ……推。 独孤落雪朱唇轻启,率先开口说道:“记得第一次我以‘无欲三论’,试图说服李真人放弃双修之法,但是失败了。 后来我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我要说服的并非是那男女之欲,而是李真人所追究的天道。于是第二次,我提出了‘禁欲天问’,但效果依然不佳。 后来我仔细研究了李真人所修行的功法《三世长生诀》,发现了一个问题……” 独孤落雪说到这里,语气刻意停顿了一下,美目看向李观世问道,“我可以在这里说出贵派《三世长生诀》的一些问题吗?” 李观世淡淡一笑,“无所谓。” 独孤落雪微微颔首,开口说道: “自古以来,凡人想要飞升成仙,必须踩着飞升桥,方可打开天门,获得长生。没有了飞升桥,哪怕你成为天人境高手也无可奈何。 《三世长生诀》能成为世间四大奇书之一,最为厉害的在于当修行到最高境界,是不需要借助飞升桥,便可以直接破天门,得长生。 而它之所以叫《三世长生诀》,并非是需要修行三世,而是贵派三代掌门,共同修习这本功法,进行传承。 也就是说,需要牺牲两代掌门,去成就第三代修习此功法的掌门。 如此,贵派每隔三年,其掌门修为便会极高,最易达到飞升境界。而这里的传承,并不仅仅是传承功力,还有情与欲。 李真人体内有前两任掌门的功力,以及她们的情欲杂念。而因为功法的特殊性,每一代掌门所积攒在体内的情欲,会加倍传承至后一代。情与欲交织更深,如藤蔓攀爬,既为修行助力,亦是羁绊。 这也是为什么,南海圣宗每次在挑选掌门时,要求候选弟子入世斩情,斩因果,为得便是防止沉沦……” 独孤落雪所说的这些,江漪自然是知道的。 但姜守中是第一次听说,不由感到新奇。难怪师父之前说,李观世是当世唯一可能成功飞升的修士。 独孤落雪直视着李观世,美目熠熠:“如果我没有猜错,以李真人的天资,恐怕目前的修为早就达到了天人境,只不过刻意压着。”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众所周知,赵无修之所以被称之为天下第一,是因为他是唯一踏入“天人境”的高手。 倘若李观世真是天人境,那这天下第一之争,可就得再讨论了。 想到自己曾经借着剑魔弟子的身份,对这位天人境高手几次出言不逊,姜守中下意识缩了缩身子,只觉后背冷汗沁出。 如今来看,自己师父也不是这娘们对手啊。 以后还是尽量态度好一点。 独孤落雪接着说道:“第三任掌门若想成功飞升,必须三心归一,情欲双清,非但要借助外力双修净化情欲,更需自身心境达到“空”之境。若不妥善引导,会导致心魔横生。 这也是为何,李真人需要双修的原因。 需要四十九天的原因。 而且一旦超过修炼功法的期限,未能让自己情欲双清,那么一身修为便会尽数毁掉。 其实李真人若愿意,早就可以在世间找一位男子进行双修。可李真人却迟迟不挑人选,甚至故意压境,足以说明李真人内心并不愿意双修。” 说到这里,独孤落雪露出了一抹笑容,笑着说道: “既然李真人心里并不愿,小妹也就无需从根本说服李真人,只需要推一把。无论今日劝说能否成功,小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女人的意思很明确。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只不过是犹豫不决,内心还有情欲,那我就帮你下决定。 看得出独孤落雪对这次讲道很有信心。 她要做的,便是将李观世体内的那抹情欲给抹去。 当初上云台百家论道,她提出的《禁欲论》虽然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对,但依旧有不少人被其思想灌输,放弃人间男女情欲,开始禁欲修行。 甚至有一个沉迷于双修的修士,在听完独孤落雪的禁欲论后,生怕自己做不到,直接割以永治。 但这些并不能给予独孤落雪成就感。 她需要更大的舞台,更多的人接受这个思想,创造一個人人无欲的修士世界。 俗人繁衍,修士禁欲,这才是属于她的道。 所以她选择大名鼎鼎的李观世。 让这位天下人都知道要双修的女人,放弃双修,便可证明她的《禁欲论》是否有真正价值。 李观世拿起酒壶喝了一口,依旧沉默。 其实对方并没有说错。 虽然她体内压制着前两任掌门的情欲,但自己也有。 毕竟她也是人,有七情六欲,少女时沐浴的时候看着自己动人的身子,也曾幻想过,羞涩过……也曾偷偷看过那些艳情话本。 随着成长,她的七情六欲渐渐寡淡,视万物为草菅,但那抹情欲始存在。 独孤落雪说道:“修行之极致,在于返璞归真,与道合一。彻底禁欲,便能使人远离尘垢,渐入空灵之境,心灵与天地相合,终至无我无相。 李真人害怕情欲成燎原之火,但燎原之火并非男女房事能浇灭,反而会愈烧愈烈,逐渐走向沉沦。 如果落雪没说错,南海圣宗第三代掌门,便因为沉沦欲望,最终没能成功飞升。足以说明,以双修来让自己情欲双清,并不可取。 毕竟男女情欲本就执着于色相,胶着于红尘,令人忘却本来面目。 再者,心为君主之官,统帅五脏六腑,情欲炽盛,则心猿意马,难以收摄。心乱则法不入,灵台蒙尘,求道之心隐没,何谈悟道飞升? 欲寡则心自清,心清则道自明,道明则身自在……” “简直胡扯!” 就在独孤落雪准备正式对李观世讲道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扭头望去,却是姜守中。 姜守中原本只是想吐槽一句,尤其看到自己的小媳妇夏荷听的贼认真,便忍不住开口嘲讽。 但声音有些大了,一下子吸引了众女目光。 面对独孤落雪探来的目光,姜守中讪讪一笑:“不好意思,您继续。” “有什么不同的观点,就说呗,怕什么?” 江漪也是个拱火的性子,乐意见到有人拆独孤落雪这个假正经老女人的台。 独孤落雪微笑道:“姜公子可是有不同的见解?” 对于这样的男人,她并不放在眼里。 当初在上云台论道时,一开始也是有不少男人怒斥,嗤之以鼻,但很快就被折服。 既然姜守中提出异议,她便让对方哑口无言。 姜守中本不打算掺和这些,但看到小媳妇夏荷盯着他,心想不能让媳妇被那女人给洗了脑,于是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 “独孤山主说修行之道在于禁欲清心,以断尘缘。可在我看来,世间万物,阴阳相生,有无相成,欲之一字,绝非独指泥淖之困。 况且,人生而就有情,情动则欲生,所以‘欲’并非是罪恶之源。禁欲,不可取。 修行者若能引领情欲,不为欲所役,转而役欲,使之成为证道之资粮,未尝不能在红尘浊浪中,觅得一片清净之地……” 听到姜守中所言,在场之人眼眸亮起。 原本只是拱火的江漪没想到这小子竟真的可以掰扯出一二来,笑着拍拍手,“不错,不错,姜公子所言极是,妾身也是这么认为的。” 独孤落雪诧异看着姜守中,也没料到对方有此论调。 她思索片刻,笑着说道: “在姜公子看来,修行乃是顺势自然天道。若是天荒境以下修士,可以这般说。但天荒境以上,便开始追求飞升长生,足以说明修行之途,本质上为逆水行舟。 既然人追求长生,与自然相悖,与阴阳相悖,又为何要顺势自然呢?既为逆水,‘欲’则为重负。彻底禁欲,犹如卸却千斤重担,轻舟独行,才能易于达至彼岸。 古往今来,诸多真人圣贤,皆以此法门,斩断红尘情欲,进行证道……” “可古籍中记载,也有上古真人游乎物外,不拘形骸,悟道于云雨之间,不是吗?” 姜守中打断女人的话,笑道,“我认可独孤山主说修行乃是逆水行舟之说,但修行本质的在于心,非在于天,独孤先生乃是羽化境高手,也该明白天荒境以上便开始修心的重要性。 既然有心,便会有情。情之所钟,性之所致。所谓欲海无涯,说白了就是心海一隅。 若能于男女之事,持中守和,不执不舍,便是阴阳调和,水火既济,这才是修行的真正秘钥。以欲为舟,方能渡人至彼岸!” 大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众人目瞪口呆。 如果说之前姜守中的观点只是简单的提出论调,让人眼前一亮,那么此刻对独孤落雪的反驳,无疑是一把尖刀刺进核心,剖开内在来否定。 你说修行乃是逆天而行,我认可。 可我说修行最重要的是修心,你也没法反驳。 你说,唯有卸下情欲重担,才能轻舟行至修行彼岸。 而我说,唯有以欲为舟,方能渡人至彼岸! 从思想境界上,就已经压了你一头。 你是逃避困难,而我是骑难而上,于磨练中证道。 李观世美目定定注视着姜守中,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笑容玩味,眼眸里多了几分熠熠光泽。 江漪一双剪水双瞳流光溢彩,流转间,既有秋水之柔,又含烈焰之炽。 这小子是越瞧越稀罕啊。 瞧着瞧着,女人娇躯微微一僵,搭于椅臂上的素手陡然紧握,皓腕间青筋隐现,似有千钧之力蕴含其中,举止间流露出难以言状之绪。 江漪死咬红唇,双膝微阖,不经意间摩擦贴近。 静室之中,但闻细索衣帛之声。 与此同时,一抹红云轻染女人芳腮,神色间风姿百媚,恰似春风拂柳…… 媚而不妖,丽色夺魄。 便是李观世这位天下第一美人的风采,此时也被生生夺去了几分。 独孤落雪神情无比凝重。 一开始她没把姜守中放在眼里,在这位女夫子看来,对方和其他那些男人一样,不值一提。 但不曾想,竟是一个强劲对手。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女夫子尽快让自己静下心来,思索反驳之语期间,她看到殿中佛像,目光一闪,索性换了一个话题。 “姜公子所言,倒也有一二分道理。” 独孤落雪斟酌着话语,柔声说道,“可修行禁欲之路,同样也是心修,佛家心修有云,‘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耽于色相,则乱心迷智。 若以情欲色相观世,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修行终归是一场泡影。 况且禁欲非枯槁,乃是借由内观,净化杂念,使灵台清明,照见五蕴皆空之实相,方可以看到彼岸。以欲为舟,只会陷入镜花水月之中。” 姜守中摇头笑道:“我对于‘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有着另一番理解。在我看来,是在欲海之中见真空,于真空之中现万有。 说白了,我口中的纵欲非真纵,乃是假借皮囊,修炼心性,洞察情欲背后之无常、无我,以此为镜,照见本心,提升修为。 所以彼岸自始至终都在我的心里,心之所向,岸之所至,又如何陷入镜花水月之中?” 轰—— 独孤落雪浑身一震,脑瓜子嗡嗡作响。 欲海之中见真空,于真空之中现万有……这家伙,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佛禅之道!? 独孤落雪内心骇然,秀额沁出细汗。 一时间,竟又找不出反驳的话语。 看到赫赫有名的万寿山川第一女夫子,不过两三个回合就彻底落入下风,夏荷四女震惊无比,看向姜守中的目光各怀情愫。 夏荷自然是心中骄傲,觉得自己男人好厉害。 秋叶既是高兴,又失落,暗暗懊恼自己当时太过优柔寡断,一时间想哭的心都有。 大姐春雨美目含春,颇为嫉妒二妹。 但一想到四姐妹不分彼此,二妹的,就是大家的,一起分享没什么大问题,心里才释怀了一些。 冬雪眼冒桃心,暗暗道:“姐夫真是能说会干啊。” …… 佛殿之上,金身菩萨低眉垂目。 而其顶冠之处,却端坐着一位丽人,容颜绝世,气质尊华。 竟是皇后洛婉卿。 女人依旧是那一身流金溢彩的衣裙,色泽夺目,似日落熔金,衬得肤色胜雪。 此刻洛婉卿双腿悠然垂挂,足踏莲花座沿,手把琉璃酒杯,意态闲适,正饶有趣味的看着大殿内论道争执的姜守中和独孤落雪。 “臭小子,有两把刷子。” 洛婉卿瞥看向独孤落雪,一抹烈焰红唇微微翘起,带着三分嘲谑,七分睥睨,冷笑道,“真想看看,这位女夫子光着身子谈禁欲论的场景。” …… 接下来,完全成了姜守中和独孤落雪谈道辩论的场景,准确来说是姜守中吊打女夫子的场景。 无论独孤落雪如何拿出自己的辩言,都被姜守中稳稳压制。 到最后,干脆成为姜守中一个人的独角相声。 “独孤山主,我认为情爱男女,阴阳交合,实为自然之法。修行之人,若能悟透此中之妙,非但不损道行,反能借其力,以炼心性,磨砺意志……” “独孤山主可知大道无形,生育天地,运行日月,不离阴阳之妙。小则象微造化生成,大则暗合宇宙循环……” “男女之事,实为气血交流,阴阳互补。独孤山主大可以自己试一试。修行之士,若能借此调和体内五行,使之顺畅循环,未尝不能助益丹田之气,促进修为精进……” “……” 姜守中巴拉巴拉说个没完,所抛出的每一句话都让独孤落雪胆战心惊。 某一瞬间,甚至真的被对方给说动了。 此时的女夫子容颜苍白若纸,粒粒汗珠犹明珠般沿香腮潺潺而落,如同晨露滑落蔷薇,衣衫紧贴肌肤,尽显淋漓之态。 而她的内息更是颠簸不定,有如沸水滚烫,隐隐竟透出一丝魔障之兆。 “好了,不用再说了。” 李观世淡淡开口,阻止了姜守中继续谈道。 姜守中正说的兴起,被打断后有些不满,但想到对方乃是天人境大佬,也只能乖乖闭嘴。 独孤落雪长喘了口气,对着李观世感激一笑。 对方若再说下去,她可能真的会走火入魔。 只是想到自己这位万寿山川的天下第一女夫子,今天竟如此狼狈的惨败给一个男人,女人内心苦涩无比,同时又生出浓浓的不甘。 “今日论道,我独孤落雪认输。” 独孤落雪眼神复杂的望着姜守中,“若有机会,我会再次跟姜公子讨教。” “伱不行,别浪费时间了。” 姜守中很不客气的说道,他才懒得被一个女夫子纠缠。 独孤落雪蓦的攥紧了粉拳。 随即女人松开拳头,捋过湿漉漉的发丝,微笑道:“高山不辞土壤,故能成其高;大川不弃细流,故能就其深……落雪不会放弃。” 此刻在女人心里,姜守中的重要程度俨然超过了李观世。 她喜欢这样的对手,也兴奋这样的挑战。 “走吧。” 李观世起身。 江漪对春雨递了个眼色,才盈盈起身。 椅子上有些潮痕。 此刻的江漪流露着一种慵懒之美,仿佛春日午后的微醺,风骚入骨,却又在不经意间保持着一抹不可侵犯的端庄。 春雨心下了然,快步走出佛殿准备新衣服。 待众人离开后,一直端正跪坐的独孤落雪忽而委地,瘫软倒在地上,大气喘吁。 女人玉体瘫软,汗珠淋漓,更添几分不经意之媚。 姜守中的那些言论,终究给她的心境造成了很大的冲击。自己坚守的道,被对方几乎摧毁的一干二净,这对修行高手极为不利。 她抬起盈盈水眸,瞥向佛顶上的女人,“你在笑话我吗?” “没错。” 洛婉卿起身,双手背负身后,在佛像头顶上走动。 裙摆流苏轻摇,熠熠生辉,如日中天 如此大不敬的行为,对于女人非但无畏,反添一番超凡脱俗、睥睨凡尘之韵。仿佛世间万物,皆似不足以拘其心、束其行。 洛婉卿笑道:“你的目的不仅仅是李观世,也包括我吧,否则怎么会选这么个地方。看来你已经猜到,本宫要在这地方双修了。” “是谁?” 独孤落雪好奇问道。 “关你屁事!” 洛婉卿踩在佛像上,冷笑道,“想借机禁本宫的欲,差点把自己给搭进去,我要是你,赶紧跪下来给那位姓姜的当丫鬟。” 独孤落雪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整理好衣衫,轻声说道:“我会赢的。” 女人迈步走出佛殿。 洛婉卿目视着女人离去,喃喃道:“情欲如烈焰,双修化业障,心归于寂灭,羽化而登仙……李观世啊李观世,你确实厉害。” 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旁边。 是一个身形佝偻,脸庞丑陋的老妪。 姜守中之前替洛婉卿送那份信时,便是交给了这位老妪。 “如何?” 洛婉卿问道。 老妪拿出一叠纸人,低声说道:“已经确定,目前洛洺堂还剩九道分魂之身,我已经做了标记,这九个纸人一旦有所感应,便会自动寻去。” 洛婉卿笑道:“你是洛洺堂的原配夫人,却也是最想他死的人,这么多年我一直暗中将你藏在青州,为的就是这么一天,你可别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老妪神情冷漠,“放心,他必死无疑!” “那就好。” 洛婉卿并没有接过纸人,说道,“去把这些送给姜墨,送他一场机缘。” 老妪虽然诧异,并未多问,轻轻点头。 临走时,她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打算真的在这座寺院双修?” “当然,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到时候,我会给你安排任务。” 洛婉卿笑容灿烂。 老妪不再说什么,悄然离去。 “佛祖菩萨们,你们应该不会介意吧。” 洛婉卿将琉璃酒杯里的酒液洒到大殿内,笑道,“若是介意,给我说一声,我这人好说话,到时候把你们的金身全打烂。” 过了一会儿,寺院住持来到佛殿。 “洛施主。” 住持对着佛顶上的女人施礼。 洛婉卿淡淡道:“古梵寺暂时封闭,不再开放,让你们寺院三千弟子去背《大悲苦欲咒》,过几天我要让他们坐在经坛之上诵经三日。 另外,你们寺院的禁地‘苦火狱’,被我征用了,若无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半步!” 住持眉头紧皱,满脸不悦。 “到时候,我会给你们十万两黄金的香火钱。”洛婉卿语气轻描淡写。 住持笑脸如菊花。 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佛祖开心。 (本章完) 第224章 大姐的智慧 走出寺院大门,姜守中准备登上马车,结果却被春雨拦住了。 “姜公子稍等片刻,夫人在里面换衣服。” 换衣服? 姜守中回头看了眼寺庙,心里直犯嘀咕,“难不成沾了寺院的香火味,让她很膈应?真是莫名其妙啊。” 俄顷,车厢内响起女人婉转娇媚的声音,“进来吧。” 春雨侧身让开。 姜守中进入车厢,眼前一亮。 方才艳光四射的女人换上了一件素净无华的白色裙衫,显露出几分清雅之姿。 而那双墨色的蚕丝长袜则轻叠于侧。 褪去妖娆,独留端庄之态的妇人如霜月洗尽铅华,看起来像是一个……刚死了丈夫的俏寡妇。 一看就是未亡人先天圣体。 姜守中瞥了眼默默喝酒的李观世,坐在江漪身边。 “今天表现不错,奖励你的。” 江漪将那双穿过且沾了水汽的蚕丝长袜递到姜守中面前,笑语盈盈。 尽管知道女人是在戏耍他,姜守中还是不自觉地伸手去拿,毕竟没几个男人能抵挡嗨丝的诱惑,尤其还是未亡人身上的。 果不其然,指尖还未碰到长袜,就被女人收了回去,冷笑道:“臭小子平日里都是假正经是吧,今天被那位女夫子给试出来了?” 姜守中笑道:“我只是陈述事实。” “还真是瞧不出来啊,以前小看了你。”江漪打量着姜守中,仿佛在打量一个新奇的玩具,笑着说道,“姜公子,我对你有点兴趣了。” 姜守中被盯着有些发毛,讪然道:“把夏荷和秋叶给我就行了。” “就不想要妾身?” “……” 姜守中无话可说。 江漪也不逗弄他了,收敛起戏谑媚态,淡淡说道:“虽然灭了那女夫子的威风很解气,但你被她盯上,以这女人的性子肯定会缠着你,以后有你受的。” 姜守中耸了耸肩,“无所谓。” 女夫子有什么可怕啊,直接三寸不烂之舌睡服对方。 李观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姜墨,不要小看了她,她今天的目标是我,以及另外一个女人。她输的这么惨,是因为从一开始她没把你放在眼里,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等她真正视你为对手,不仅仅是只与伱口舌辩论了,而是进入她的道场来对付你。” “道场?” 姜守中不明所以。 李观世笑道:“每一位修行之人,皆有自己心中的道,而到了羽化境之中,便可以具现出属于自己的道场。 这东西玄之又玄,有些羽化境修士可以,有些则不行,一切皆看悟性和对‘道’的理解。 独孤落雪的悟性很强,她能在百家中站稳一席之位,还是有些真本事的,连我有些时候都得避她,生怕着了那女人的道,你要小心。” 听到李观世提醒,姜守中神色凝重起来。 之前确实有点飘了。 看来以后看到那女人,得提防着点。 “李真人,你的道场是什么?”姜守中好奇问道。 “手给我。” 李观世伸出一只白生生的柔荑。 姜守中闻声一怔,片刻迟疑后,缓缓伸手相接。 掌心相触之际,但觉那手中五指修长,细腻温软,宛若无骨,握之既感清凉,又生暖意。 二人手心相连,仿佛无形中搭起一座桥。 周围景象骤然发生了巨变,车内空间似被天地之力扭曲,瞬间颠倒旋绕。 待姜守中反应过来,竟骇然发现自己立于九天云霄之上,脚下是茫茫云海,波澜壮阔,犹如银涛连接天际,滚滚涌动。 远眺处,金乌高悬,万丈光芒普照八荒,辉煌不可逼视。 面对此等震撼之景,一股超凡脱俗、孤高绝世之感油然而生,仿佛举世皆在脚下,世间万物皆为过眼烟云。 唯有此心,与天地同寿,与日月争辉! 这就是李观世的道吗? 姜守中震撼非常,待意识回到马车内,心潮仍澎湃难平。 “这就是道场,或许以后你也会有。” 李观世喝了口酒,笑着说道。 姜守中苦笑着摇头,“我算了,我有自知之明,况且我对飞升长生什么的没什么追求。我只过好自己,好好爱身边的人就够了。” “姜大人怎么突然跟妾身表白了?”江漪笑道。 姜守中没好气道:“我没说身边的你,我说的是夏荷她们。” “唉,真是可惜,妾身还准备答应来着。” 江漪故作幽怨的叹了口气。 姜守中不为所动,不是说江漪不诱人,而是这种女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攻略的。别看风骚入骨,骨子里却是拒人千里之外的。 江漪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笑意,美目看向李观世,眼神又浮现出几分复杂,多是落寞。 马车停到六扇门门口,江漪对李观世笑道:“进去喝两杯?若是灌醉了,正好给这小子机会。方才那一套情欲论,听得我都想试试了。” “不了,我还去找个人。”李观世轻轻摇头。 “墨家那位遗子?” “嗯。” “唉,人海茫茫难找啊,或许墨如夜的孩子早就死了。”江漪轻叹了口气。 一旁姜守中面无表情。 虽说目前对李观世没什么敌意,但夜莺姐毕竟是自己最信任的人,谁知道李观世在打什么主意。 李观世离去后,见姜守中在原地发呆,江漪打趣道:“咱们姜公子不会真想着跟李真人双修吧,别怪我泼你冷水,人家可是天人境,以你现在的修为,连李真人的那层结界都破不开。” 夸张了吧。 姜守中嗤之以鼻。 我二弟天下无双,哪有破不开的结界。 “没兴趣。” 姜守中迈步进入大门。 望着男人背影,江漪忽然语带调侃的提醒道: “婴孩时不知道,但自记忆以来,我可从来没见过有男人摸过她的手。所以啊,你可是第一个摸过李观世手的男人,以后那只手就别洗了。” 听到这话的姜守中很无语。 摸个手有啥激动的。 不就是天下第一美女的手嘛,谁稀罕摸。 回忆起女人柔荑的触感,姜守中下意识抬手闻了闻,似有暗香萦绕,暗暗道:“这要是舞棒弄枪的,恐怕坚持不了三秒啊。” —— 姜守中回到房间,却愕然看到夜莺竟在他屋子里。 一袭黑袍的女人如暗夜精灵般坐在阴暗房间的角落,身影与四周暗影融为一体,唯见双眸微光闪烁。 “吓我一跳,我以为屋子里闹鬼了。” 姜守中关上房门。 夜莺问道:“去地宫没受伤吧。” “受伤倒是有,但没什么大碍。”姜守中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差点把腰给闪了。 夜莺手中把玩着一个白瓷茶杯,说道:“我已经知道妖龙被太子给拿走了,不过没关系,当时我也没一定让你拿到,机缘这东西——你干什么?” 见姜守中忽然脱衣服,夜莺被吓到了,眼神怪异。 这货是不是跟那蛇精待的久了,开始发情了? 然而当姜守中脱下衣服,露出后背金色龙纹后,夜莺彻底呆住了。 她上前轻抚着男人后背上的金色龙纹,问道:“怎么得来的?” 姜守中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倒是有些小瞧了你了。” 夜莺淡淡一笑,转移了话题,“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沉船到江里,遇到了一个地宫。你当时有没有见过发现神坛还有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具骷髅妖物? 骷髅妖物? 姜守中摇了摇头,“没有啊。” …… 另一边,江漪进入房间,让春雨将备用的蚕丝长袜拿出来,简单沐浴之后重新穿上。 她有点喜欢这类长袜了。 穿在腿上凉凉的,舒爽,瞧着也漂亮。 听说还有很多款式的,江漪决定多搞一些来穿穿。 “瞧你们一个个眼泛桃花的,看了那小子打败了独孤落雪,觉得很厉害,春心暗许了?” 望着屋内四胞胎姐妹,江漪打趣道。 春雨柔柔笑道:“姜公子确实厉害,不过眼下已经有两位妹妹芳心暗许了,我和小妹就不凑热闹了。” 冬雪小声道:“其实我想凑热闹。” 见大姐瞪着她,冬雪缩了缩脖子,讪讪而笑。 江漪接过夏荷递来的茶水,朱唇微启,轻呷一口,眉眼间尽是闲适之态。而后,悠然翘起二郎腿,黑丝长袜紧裹玉腿,更增几分绰约风姿,笑道: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反之亦然,遇见姜墨这样长相出众英武,又聪明善解人意,能说会道,花心又不滥情,哪个女人不稀罕?就连你们夫人我,今日也着了这小子的道,出了丑。” “原来连夫人也动心了啊。”冬雪绷大水灵的眸子。 “冬雪!” 春雨俏目瞪了一眼。 对夫人最为知心的春雨很清楚,自家夫人什么时候开的玩笑可以调侃,显然不是现在。 “当然会动心,我又不是死人。” 江漪吹了吹茶水,碧绿液体轻泛涟漪,香气氤氲。 她悠然说道:“连李观世都有一丝差点选他的冲动,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不过越是这样的,就要越担心了。夏荷啊,我有些后悔当时答应他把你送过去。” 夏荷睫毛颤了颤,低声说道:“夏荷愿永远追随夫人。” “你这丫头啊。” 江漪笑了笑,轻声说道,“夏荷,你要做好准备,未来这个男人并不仅仅属于你,你要和其他女人一起分享,看着他和其他女人谈情说爱,看着他保护其他女人,有可能会忽略你……你还愿意吗?” 落日的霞光穿透棂窗,轻抚在夏荷清秀的侧脸上,如细笔勾勒,添上一抹温柔红晕。 少女默然无语,眉宇间似有千言万语,随光影变幻,悄悄融入这一室静谧……她抬起头认真说道:“只要姜墨还喜欢我,我就愿意。” “你呢?” 江漪美目瞥向秋叶。 秋叶低着头,低声说道:“我……我也愿意。” 江漪微微叹息,“秋叶啊秋叶,你的性子真是会害了你。” 少女玉葱的手指捏着衣衫,沉默不言。 江漪淡淡说道:“夏荷我已经答应过了,自然信守承诺,今晚就去跟轻尘说明情况,挑个日子过门。至于你秋叶,先算了吧,待在我身边。” 秋叶娇躯一颤,眼眶弥上一层水雾,轻轻点头,“秋叶知道。” 冬雪欲要张嘴,见大姐给她递眼色,只好闭上嘴巴。 “觉得我棒打鸳鸯是吧。”江漪扯动了一下嘴唇,疲惫揉了揉玉白的额角,“都先出去吧。” 四女相互看了眼,走出屋子。 来到院内,望着情绪低沉的秋叶,春雨安慰道: “不用难过的三妹,夫人最疼你了,无非是害怕你在姜墨那里受了委屈,不好下决定,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冬雪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嫁过去。” 啪! 少女头上挨了一板栗。 冬雪眼泪汪汪,“大姐,我没说错啊,咱们四姐妹心连心,相互感应,一个被破了身子,就等于四个人全部没了贞洁,只能嫁给同一个丈夫了嘛。” “哪里学来的歪理!” 春雨揪住少女耳朵,气呼呼道,“整天就知道想男人,能不能学学你大姐我,女儿家的有点羞耻心好不好,你大姐我怎么就能忍住不发骚?” “因为大姐你有经验嘛。”冬雪委屈道。 春雨冷哼一声,放开少女被揪的有些红的耳朵,冷冷说道:“既然知道我有经验,那就跟我学。” 春雨对秋叶继续安慰道:“小妹说的也有些道理,大姐还是那句话,其实我们四姐妹谁嫁出去都一样,不分彼此,到时候姜墨成为你的丈夫,我们也可以拿来用用嘛,相信二妹你也不会霸占着不给我们用。” 夏荷张了张红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冬雪揉着耳朵说道:“大姐,如果夫人把我们分开呢?你也知道夫人的性子,有些时候猜不透她在想什么。若夫人担心我们全部陷入男女感情,于是一狠心留下二姐,带我们离开,那怎么办?” 冬雪这个问题把经验丰富的大姐给难住了。 春雨摩挲着下巴,喃喃道:这倒也有可能。 思索许久,春雨眼眸里忽然闪现出智慧的光,瞥了眼夫人的房门,低声说道:“你们难道没有想到,其实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可以让夫人把我们全留在身边,而且不阻止二妹和三妹嫁人?” “这有可能吗?”冬雪一脸质疑。 秋叶和夏荷也觉得不可能。 “笨啊你们。” 大姐给每人赏了一板栗,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得意洋洋说道,“如果夫人嫁给姜墨,那我们还需要分开吗?我们可就是陪嫁丫鬟啊。” 三女一愣,顿时恍然,看向大姐的目光满是钦佩。 不愧是大姐,就是有智慧。 冬雪兴冲冲的问道:“那夫人啥时候嫁给姜墨呢?” “呃……” 大姐没声音了。 她目光瞥向清冷的夏荷,拍了拍对方肩膀语重心长道:“夏二妹,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啊?我?” 夏荷一脸问号。 春雨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你现在是姜墨的妻子,就尽量在他面前说夫人的好话,比如夫人喜欢什么,或者不喜欢什么,总之你就多说。 让姜墨对夫人感兴趣了,他就会去追求夫人。 以姜墨的能力,这里面可能除了我这位经验丰富的情感大师外,其他人都很容易追到,包括夫人。” (本章完) 第225章 江漪的自信 “我没看到什么红粉骷髅啊?” 姜守中仔细回忆着当时地宫内神坛的情形,对夜莺说道,“那地宫内就只有一头牛妖,神坛上面什么都没有。” “或许是你没注意到。” 夜莺相信牛头面具人的情报不会有假。 在天影组织里,对方也算是信誉极高的一个人,提供的情报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姜守中挠了挠头。 可能真的没注意……当时只顾着和梦娘深入交流了。 “那为什么妖物没攻击我?” 姜守中疑惑问道。 夜莺说道:“红粉骷髅被镇压在神坛上,便将自己的修为全部转嫁到了牛妖身上,所以它最多只能藏匿自己,无法出来伤害你们。” 原来如此。 姜守中此刻终于搞清楚了。 难怪当时在地宫内,就连梦娘也纳闷为什么那头初代牛妖的修为会那么高。 “还有一件事。” 夜莺目光烁动,缓缓说道,“前任知府贺本全来青州了。” 什么!? 姜守中神色陡变。 当时他虽然通过卷宗,分析出贺本全没死,被贵妃娘娘给救了,但并不晓得对方藏在何处。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主动跑来青州。 想到安和村一案,姜守中攥紧拳头问道:“这家伙在什么地方?” 夜莺摇了摇螓首,“目前还不知,不过在你们抢夺龙妖那日,他刺杀过太子周伈,估计这次来青州是为了报复当初太子卸磨杀驴一事。我会暗中调查,若有线索会告知你。” “刺杀太子……倒是个狠人啊。” 姜守中很是意外。 夜莺轻抚着男人后背上的金龙纹身,淡淡说道:“这条青龙意义非凡,唯一一只具有龙图腾的妖物,可以借助它来收服十万大山仅剩的龙妖一族。 既然在你身上,说明太子得到的并不正统。不过你暂时不着急去十万大山收服龙妖一族,先让太子白忙活去。等到时机成熟,我会通知你。 据说曲红灵已经准备开始整顿天妖宗,收服其他势力,到时候你和她势必会有斗争……总之,我会尽可能地帮伱建立起一个势力。” 好嘛,这是逼着我争霸天下是吧。 姜守中笑着说道:“放心吧夜莺姐,之前你说让我刷名望,我已经开始了,而且我还给自己起了个很唬人,很牛的外号,叫……” “横推八百无对手,双手托天分日月,打遍天下无敌手是吧。” “我名气已经这么大了吗?”姜守中很惊讶。 男人不说还好,一说夜莺便一肚子火气,敲了对方一板栗,“让你刷名望不是让你去当傻子。什么八百日月的,在名剑山主也跟個二傻子似的,你不丢人我都嫌丢人。” 姜守中心灵很受伤,“我觉得挺好啊。” “好你个大头鬼!” 夜莺想要再敲对方一板栗,被男人躲开了。 夜莺冷哼一声,淡淡道:“接下来我会给你造势,以后找你麻烦的人可能会有,来一个你揍一个,揍不过跑就是了。相信我,这对你有好处。” 姜守中笑道:“我当然相信夜莺姐了。对了夜莺姐,那个李观世找你比较紧,你可得小心点,这女人可是天人境的修为,被她抓住别想跑了。” “我知道她想要什么,必要时我会亲自去见她的。” 夜莺声音低沉,看了眼窗外天色说道,“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点。” “等等,我有礼物送给你。” 姜守中从柜里拿出一把二尺多长的漆黑短刃,递给对方,“从名剑山庄藏剑楼挑的。” 夜莺接过短刃,美目闪亮,“雾隐刃?” 姜守中笑道:“一共挑了七把,我觉得这个挺适合你的,要是不喜欢,你自己去挑一个。” “给染轻尘也送了?” “送了,给夏荷、头儿她们都送了。” 夜莺收起短刃,轻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你喜欢其他女人没问题,但是染轻尘……” “夜莺姐你多虑了,我没喜欢她。”姜守中耸肩。 望着面前这个曾经和自己朝夕相处了两个月的俊武男人,夜莺柔声说道:“或许我没有你叶姐姐那么了解你,但是我见过最脆弱时候的你。 小姜弟弟,有些时候感情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或许不经意间,你心里已经有了某个人的影子,只是你自己没有察觉而已。 你们俩其实有点像,你觉得亏欠了她,始终对她带有愧疚。而她觉得亏欠了你,始终想要做出补偿……这种情况下,你们很容易发生感情。” 姜守中摆了摆手,“你想多了夜莺姐,轻尘她有自己的理想……” “可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 夜莺打断姜守中的话,幽幽说道,“小姜弟弟,我每次都提醒你不要和染轻尘发生感情,并不是因为我讨厌她,相反,我很欣赏也很喜欢她。 我可以透露你一点秘密,当初我们墨家和染家的这份婚书,是江绾亲自找到我娘亲定下的,那时候染轻尘刚出生,而我已经两岁了。 我娘亲隐瞒了真相,导致所有人都以为,我是男孩。这也是为什么,李观世始终找不到我的原因。 可以说除了我师父之外,全天下的人都以为墨如夜的孩子是一个男孩,江绾也不例外。所以她找到了我娘亲,希望两家结亲。” 姜守中皱眉问道:“你娘亲知不知道,江绾的孩子是女孩?” 夜莺轻轻点头,“当然知道。” “知道!?” 这下姜守中傻眼了,“你娘亲知道江绾的孩子是女儿,但依然和江绾签订了婚约?为什么啊?难道她打算利用这个婚约,来隐瞒你是女儿身的事实?” “或许是吧,总之这份婚约就这么定下了。” 夜莺缓缓说道,“并且娘亲在临死的时候,给我留下了一份遗言,必须让我去娶染轻尘。 同时她也提醒,说江绾在她女儿体内留下了一枚绝情剑心,一旦达到情空之境,染轻尘便无法动情。 告诫让我不要与染家大小姐发生感情,毕竟有些时候不仅仅异性之间才会动情。 我不知道娘亲执意让我娶染轻尘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不打算接受。即便当时我将你从安和村救出来,我也没想着让你顶替我,去完成我娘亲的遗言。 可是,后来我还是让你去了。 因为有些问题,我调查不明白,想不明白,最终决定利用你去找染家。” 说到这里,夜莺叹了口气, “这也是为何,我始终对你强调,不要对染轻尘动情。你喜欢她,她没办法喜欢上你,除非她体内的绝情剑心破碎。否则到头来,伤心的还是你。 我深入了解过‘情空之境’,它并不会抹去人的感情,而是进行压制……” 听到这话,姜守中才恍然。 难怪之前总感觉轻尘有些反复无常,两人之间似乎横着一堵墙,原来是这原因。 不过随之,男人又陷入疑惑。 这次从修罗古城回来,轻尘似乎变了。 “总之我没法预料感情的事情,我只能尽可能地去提醒你。” 夜莺直视着男人脸颊,语气无比认真的说道,“但话说回来,如果某一刻你真的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她,就不要顾忌什么了。免得犹犹豫豫中,受伤更严重。” “我明白了。” 姜守中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夜莺姐,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啊。” 啪! 一个板栗敲在了男人脑袋上。 待姜守中回过神,房间内已经没有了女人身影。 “喜欢我又不是什么坏事,恼羞成怒做什么。”姜守中揉了揉脑袋,小声嘀咕。 “咚咚……” 过了片刻,敲门声响起。 姜守中打开门,却见夏荷俏生生的站在外面。 —— “小姨?” 书房内,正在翻看卷宗的染轻尘望着出现在门口的江漪,有些诧异。 “在忙?” 江漪步履轻盈,微笑嫣然,款款步入书房。 衣袂翩跹间,一缕雅致清香扑入,令室中墨气生香,一时之间,满室生辉, 染轻尘起身问道:“小姨有什么事吗?” 江漪来青州本就出乎染轻尘的预料,尤其对方很霸道的直接住在了六扇门内,这让女人觉得,小姨又和以前一样故意让下属勾引姜墨,来针对她。 所以哪怕在一个院内,染轻尘也是尽量避着对方。 “没事就不能看看我外甥女了?” 江漪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眼波流转,美艳无双的脸上带着几分戏谑。 染轻尘蹙了蹙眉,有些无奈道:“小姨莫不是又来故意嘲讽轻尘?” “原来小姨在你心里这么坏啊。” 江漪笑声银铃,悦耳如泉水叮咚。言笑晏晏之际,其胸前丰盈随之一颤一颤,更显女子曲线之妙。 染轻尘自嘲道:“不是小姨在轻尘心里有多坏,而是……小姨从来不会在轻尘身上,投放一丝一毫的亲情。从我有记忆开始,小姨从未主动看望过轻尘,每次见面也是冷言嘲讽。”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如此啊。” 江漪姿态娴雅,漫不经心的皓腕轻抬,随意捋下一络散落肩头的秀发,笑着说道,“看来我对你这个外甥女,的确很不待见啊。” “说吧,小姨找轻尘什么事?” 染轻尘平静看着对方,“不会是为了姜墨吧。” “答对了。” 美艳妇人眸光流转,带着一抹玩味与深意,紧紧盯着面前少女,仿佛在洞察其心思。 染轻尘俏脸微变。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坐回椅子上,神情冷淡,“这次又打算派你哪位手下去勾引姜墨?” “情空之境……为什么会消失呢?” 江漪随意把玩着发丝,却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小姨觉得它不该消失?”染轻尘反问。 “对。” 江漪嘴角含笑。 染轻尘攥紧了粉拳,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冷冷质问道:“为什么在小姨眼里,轻尘就该独孤终身?为什么小姨觉得,轻尘不配得到男女情爱?为什么小姨就这么不希望轻尘好过!?” 江漪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第一次冲她发火的少女。 光泽流转的青丝在女人细腻的指间婉转游走,仿佛是最柔韧的丝线,映衬着妇人肌肤胜雪。 “为什么不回答我?” 染轻尘眼圈有些发红,玉手紧握桌沿,力透指节。语气中含三分委屈,七分责询。 父母去世后,那个家除了奶奶之外,没有一个人真正让她体会到亲情。 当懂事起得知自己还有个小姨,她满心欢喜的希望在对方身上找到亲情的暖意,毕竟对方是娘亲的妹妹,可现实却一次次将冰冷的水泼在她脸上。 她不懂江漪为什么讨厌她,讨厌她的娘亲。 尽管奶奶说,对方其实骨子里还是很关心你的,但她从未体会到这种关心。 只有冷嘲热讽,只有厌恶。 江漪平静道:“这不是你自己要选的路吗?” 染轻尘愣住。 她苦笑着轻轻摇头,涩然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你问的是什么,但是我这个回答也给了你答案。”江漪淡淡道,“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别指望获得很多,你应该学会面对失去。” 染轻尘闻言,有些失神。 她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直视着妇人说道: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但后来我才明白,我错了。我认识了一位妹妹,她告诉我,人生本就是不断地遗憾和失去。既然如此,为何不尝试去争取一些。” “所以你的情空之境消失了?”江漪挑眉。 染轻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情空之境是怎么消失的,但我知道以前的我错了。路,我还会继续走下去,我不会再选择放手和拒绝。假如……” 染轻尘顿了一顿说道,“假如最终我的归宿和娘亲一样,那就一样吧。” “不怕伤害姜墨?” “我不知道……我想自私一点。”染轻尘轻咬住唇瓣。 “这样啊。” 江漪叹了口气,“看来在京城的时候,我就应该早点把事儿定下来,现在怕是有些麻烦了。” “什么事?”染轻尘面露疑惑。 江漪笑道:“给我的小夏荷提亲呗,我已经答应她要嫁给姜墨了。” “不行!” 染轻尘重重拍了下桌子。 果然对方跑来就没按好心。 江漪右腿轻轻叠于左腿之上,黑色蚕丝长袜带出些许轻轻摩挲的声音,“为什么不行?就算你现在不愿意放手,男人要纳妾还需要你同意?” “我……我是他夫人!我有权同意与否!”染轻尘说道,“况且姜墨也不喜欢她。” “不喜欢?” 江漪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要不要今晚让他们在床上洞房一番,你亲自在旁边看着?” 染轻尘涨红了俏脸。 她辩解道:“肯定是你让夏荷去勾引姜墨了。” 江漪发出一声嗤笑。 染轻尘双手撑着桌子,“总之,我不会同意,你再怎么让你那几个手下勾引也没用。” 因为女人前倾身子的缘故,身前的傲然丰腴,因桌之压而更显浮夸,起伏间似春水波动。 尤其那上沿的微隆之肤似不堪衣料之束,欲透衣而出。 就连江漪也暗暗心惊。 这丫头比我都还大,吃什么长大的。 江漪揉揉眉心,起身说道:“小姨只是通知你一声,不是征求你意见的。到时候,姜墨会跟你提,哦对了,他应该早就跟你提了吧。” 染轻尘脸蛋微微发白。 “走了,不打扰染大人忙了。”江漪悠然走出房门,消失了身影。 染轻尘无力靠在椅背上。 姜墨真的想娶夏荷吗? 义妹难道分析错了?可好歹也是经验丰富的寡妇,不可能分析错吧。 —— 房间内,少女夏荷颜若桃花,面带赧红。 原本她是在大姐的吩咐下,打算跟姜墨说说关于夫人的好话,但说着说着,身上的衣裙就乱了。 然后又迷迷糊糊的,跪在了地上。 开始学习起了乐器。 平素冷艳若霜雪的少女,此刻卸下了那份拒人千里的清冽,宛如寒梅遇春,绽放出别样娇艳。 姜守中撩起少女头发,眯着眼说道: “你说夫人去跟轻尘给你说亲去了吧,那应该没什么问题,轻尘肯定会答应的,我了解她……嘶……总之你放心,等回到京城,我们就成亲……” “另外秋叶姑娘……你家夫人不愿放人,这个确实有点难办,不过没事,我……” 姜守中攥了攥拳头,微微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继续说道,“我想办法,只要秋叶姑娘愿意,大不了家里多添一双筷子,养得起。” 过了许久,夏荷才微微点头,鼻腔里发出了一声轻嗯。 少女站起身来,看着男人不说话。 绯红之色自脸颊蔓延,姿态秀婉,楚楚动人。 姜守中见对方微鼓着香腮,似乎是有些生气了,讪讪笑了笑,给少女倒了一杯茶过去。 夏荷拿起茶杯,微微张嘴。 她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唇,继续之前的话题:“夫人喜欢吃甘蔗,香蕉,也喜欢黄瓜。她睡觉时习惯不穿衣服,也喜欢夹被子……” “不是,你跟我说这么多夫人的事情做什么。” 姜守中感到很莫名其妙。 这丫头一进来就说夫人怎么怎么了,感觉跟媒婆似的。 “大姐让我这么说的啊。” 夏荷嘟囔道。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冬雪的声音,“二姐,夫人来了!” 夏荷一愣,连忙整理衣裙。 姜守中也吓得提起裤子,还没系好腰带,江漪便直接推开门进来了。 望着慌乱的二人,妇人翻了个俏眼,“我跑去当坏人,费口舌给你两撮合,你们倒是挺自在的。是不是打扰你们了?要不我在外面等一会儿?一盏茶的功夫够了吧。” 夏荷红着脸,低头不说话。 姜守中讪讪道:“就不能敲门吗?” “敲什么门。” 江漪摆了摆手,“滚去你夫人那里,现在那丫头指不定哭呢,去安慰一下,反正娶夏荷的事情你跟她商量。” 轻尘哭了? 姜守中变了脸色,对夏荷说了声,急匆匆出门。 看到男人举动,江漪暗暗道:“这两夫妻,表面一个比一个装的正经,其实心里都在意对方。” “过来夏荷,夫人跟你说说话。” 江漪微微叹息一声,坐在椅子上示意夏荷来到身边,无奈道,“出师有些不利,在京城把机会错过了,那丫头竟然反应了过来,发现自家男人是个宝藏,不愿放手了。” 夏荷眨了眨眼,欲言又止。 江漪微微一笑,将少女搂在怀里,“不过别担心,事情总会解决的,姜墨若是个男人,就把自家夫人摆平。连自己媳妇都摆平不了,就别娶你了。” 夏荷柔声说道:“姜墨很尊重我们。” “呵,尊重就不会花心了。” 江漪对此嗤鼻,但想到平日里男人对身边红颜的态度,神情又柔和了一些,笑着说道,“确实跟其他男人不太一样,虚伪倒也虚伪,坦诚倒也坦诚。” 夏荷露出了笑容,脸上红晕浅浅。 “你的茶杯?” “嗯。” 正低头思索的夏荷下意识点了点小脑袋。 从书房到现在,一路说得口干的江漪也没客气,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诧异蹙眉道:“这什么茶叶泡的?” 嗯? 夏荷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瞪大了杏眸。 “怎么了?” 江漪疑惑看着少女。 夏荷呆呆道:“我……我喝过了。” 江漪哑然失笑,“你这丫头,越来越跟夫人生份了,不就是喝过的茶嘛。” “我……” 夏荷不知道怎么开口,有些欲哭无泪。 “总之当小妾不容易。”江漪有些头疼道,“轻尘这丫头一旦决定了某些事,就变的很固执。以后进了家门,你稍微让着她点,怎么说她也是姜墨的正妻。” 夏荷低头嗯了一声,不敢去看夫人,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小女孩。 江漪也没在意,轻轻举起茶杯,就唇边一倾,茶水顺势流入,随即一饮而尽, 其间,几点晶莹茶液自红唇边沿缓缓滑落,与杯沿轻柔牵扯,宛如晨露恋叶,迟迟不肯离别,勾勒出一幅细腻婉约的画面。 “夫人……” “嗯?怎么了?” 望着欲言又止的少女,江漪问道。 夏荷低声问道:“你会嫁给姜墨吗?” 江漪一脸错愕,随即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花枝乱颤, “你觉得可能吗?真当你家夫人想男人想疯了啊,那臭小子有什么能力娶我?李观世让他摸了手,可我江漪的手,他这辈子也别想摸到。” (本章完) 第226章 我太喜欢这地方了 书房的门开着,夜色潜入,与室内一豆烛光交映。 姜守中站在门外,望着书桌前焰影朦胧中的纤细身影,犹豫了一下,最终没好意思迈步进去,准备离开。 “想说什么就说吧。” 染轻尘揉了揉持笔的皓腕,淡淡开口。 柔和的光影在女人身上流转,将平日里的棱角柔和,独留一抹温婉柔美。 姜守中讪讪一笑,进入书房。 “江夫人刚才是不是来过了?”男人没话找话。 “嗯。” “她……没说什么吧。” “你觉得,她会说什么?” 染轻尘放下狼毫,抬头盯着男人。一双美目既有剑锋之利,又蕴含秋水之柔。 “就是……” 姜守中挠挠头,一时不晓得该怎么开口。 而女人静默如莲,等待对方回答。 书桌上烛焰轻跳摇曳,为静谧的书房笼上一层朦胧的纱幔。 似是轻拂过二人心间的柔风,带来一抹难以名状,谁也刻意试探却回避的微妙情愫。 最终姜守中坦然道:“我之前给你说过的,我打算娶夏荷为妻。可能江夫人对你说了些过分的话,不过我希望……” “姜墨,你真心喜欢夏荷吗?”染轻尘苦涩问道。 姜守中道:“我确实是喜欢她的,而且我说过,我要对她负责,毕竟女儿家的名节很重要,我不可能做那种吃完就抹干净走人的花花公子。” “你们……都已经洞房了?” 染轻尘瞪大了杏眸。 尽管之前姜守中提到过要娶夏荷,但并没有说两人已经发生了关系。 这让女人脑瓜子顿时嗡嗡的。 姜守中无奈笑着点了点头,“因为是意外,当时我也没想到……总之既然已经做了,那就要负责。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喜欢夏荷的。” 染轻尘怔怔无言。 原来我男人早就被夏荷用过了。 染轻尘望着面前熟悉却好像陌生的丈夫,动了动粉唇,“姜墨,你……你有没有……” 女人最终没勇气说出“喜欢我”那句话。 她害怕。 害怕自己听到失望的答案。 屋内的两人沉默着,就如沉默着的月色。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是袁安江和青州六扇门的主管单东川。 看到屋内的姜守中,二人愣了一下。 染轻尘收拾好情绪,故作平淡的说道:“正在跟姜墨商议些公事,有事吗?” 袁安江也没多想,沉声说道:“上面要求我们调查慕容南死亡一案。” 染轻尘蹙眉,“慕容家不是不让我们调查吗?” 单东川道:“慕容家已经同意我们调查了,明天早上我们过去先看看尸体。” 他扭头看向姜守中,“姜大人可否能与我们一起去?” “好,没问题。” 姜守中对慕容南的死亡有些兴趣。 上次在名剑山庄,对方虽然被打的够狼狈,但人看起来生龙活虎的,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 接下来众人将一些已知的线索拼凑了一下,便各自离开了,姜守中也没再和染轻尘谈私人事情。 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染轻尘神情黯然。 …… 更深人静,月挂中天。 染轻尘沐浴薰香之后,慵懒卧于锦榻之上,目光空悬于雕梁画栋之上的空白,心绪似与那无垠的天花板一般,茫茫不知所终。 室内烛火已熄,唯余夜色与女人的心事相伴。 “终究还是迟了吗?” 染轻尘反复辗侧,枕席间时而响起窸窣之声。 无数悔意填满了女人芳心。 没有睡意的她走出屋子,望着皎洁的月光,回忆着两人自成亲以后的种种…… 平淡的记忆有。 暖心的记忆有。 难忘的记忆有。 她不懂什么是爱情,只是觉得自己应该珍惜这些来之不易的好感,尝试着去接受,尝试着去发展一段感情…… 就如义妹所说,既然都是遗憾,何必放弃。 但终究,还是错过了啊。 说痛心倒也不至于,就是很遗憾,很难受。 不知不觉中,染轻尘来到了姜守中所住的小院前。 男人的屋子还燃着烛火。 染轻尘默默看着,忽然想:“现在争取还来得及吗?” 她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来到男人房间前。 刚要抬手敲门,可想起对方说无论如何要对夏荷负责的话语,手臂又悬在了半空中。 这门,敲还是不敲呢。 敲了有用吗? 染轻尘失落垂下手臂,屈起的玉指摩挲于门扉之上,随即又不甘心的抬起,再轻置其上,而后缓缓落下……如此往复,内心似有千千结,纠结难舒。 夜色下,女人仅以指尖轻叩,一下又一下碰着冰冷的房门,细若蚊蚋,唯恐惊扰门内之人。 最终,许久过后,女人还是没能鼓起勇气。 她黯然一叹,转身离开。 —— 次日,天空落下了蒙蒙细雨。 如织的雨丝,轻轻密密地洒落在古旧的街巷,仿佛披上了一层缥缈的纱衣。 马车停靠在一座僻静的小院。 染轻尘和姜守中一行人来到大堂,这里是慕容家在青州的一处宅院,宅园主人叫慕容河。 除了他之外,慕容南的父亲和大伯也从京城赶了回来。 慕容南的父亲慕容朔是在朝廷当官。 而他的大伯慕容佟,则是一位天荒境级别的修行高手。 “染大人,袁大人,单大人……” 看到染轻尘一行人到来,慕容朔和慕容佟拱手行礼。 染轻尘轻点了点头,对二人柔声说道:“慕容伯伯节哀,我们一定会找到杀害慕容公子的凶手。” 慕容朔面无表情,木讷点点头。 相比之下慕容南的大伯慕容佟,则看起来悲痛许多,双目通红,沉声说道:“染大人,原本我们慕容家打算自己调查的,并不打算麻烦六扇门,但眼下我父亲那边同意朝廷介入,那我等会尽量配合你们。” “好,那就麻烦伱们了。” 染轻尘客气道。 众人来到放置尸体的屋子,里面除了慕容南的尸体之外,还有阴阳门章岚岚的尸体。 “我们已经通知了阴阳门的人,但是他们并没有过来。” 慕容佟说道。 袁安江淡淡说道:“阴阳门乃是朝廷附属宗门,任何命案都由朝廷来调查,他们是不会擅自越界的。” 袁安江此话也在侧面表达对慕容家的不满。 任何命案朝廷都有资格插手的,你慕容家却 但一想到慕容家先祖与大洲皇朝的关系,也只能压下情绪。 揭开白布,众人吸了口冷气。 慕容南的尸体死状极其恐怖,嘴巴直接被撕裂到耳根后面,而身体就仿佛是枯瘦的皮包骨,肋骨根根可见。 几乎分辨不出,此人便是昔日那位意气风发的京城少年天骄。 章岚岚的尸体则好一些。 不过浑身血液似被抽走,白的可怕。 “凶手肯定是妖物,这点无须质疑,对方应该是先藏在慕容公子的腹部,将其丹田内的元气和体内的生机吸收。而后直接从嘴巴,爬了出来。” 单东川仔细观察着尸体,将一些特征记录下来,“从残留的妖气来看,妖物大概在慕容公子体内待了四日左右。” 染轻尘说道:“慕容公子为天荒境高手,对妖物的感应敏锐,妖物能悄无声息的进入他的体内,并吸收生机,说明此妖物具有极强的隐匿性。 若是借助环境,最好是水,因为妖物潜藏于水中,最不容易被发觉。” 慕容佟点头说道:“南儿来青州的时候,是从水路来的,经松江至此。” 松江? 姜守中心下一动。 检查完尸体后,染轻尘几人再次前往大堂核对信息。 走到半路时姜守中犹豫了一下,说要去茅房一趟,众人不疑有他,由他去了。 姜守中避开停尸房看护人员,进入房间。 望着两具尸体,姜守中喃喃道:“好久没和死人对过话,还怪想念的,希望给我个惊喜。” 记得上次与死人对话,还是为了调查葛大生一案。 当时疼的死去活来,发誓再也不搞这种。 如今自己的修为提升,应该能抗住一些副作用。 姜守中拉过凳子,先坐在慕容南的身边,闭上眼睛,但半响并没有产生丝毫感应。 又换了个位置,坐在黑葡萄章岚岚的身边。 这一次倒是有了反应,随着意识渐渐沉淀,当姜守中再次睁眼时,周围陷入熟悉的漆黑。 如浓稠的墨汁晕染而开,带着一种很压抑的黑。 光照之下,只有他和章岚岚的尸体。 随着瘆人的“喀嚓”声,浑身皮肤惨白的章岚岚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地面开始弥漫黑色的墨汁,一点一点的升高。 因为无法对死人直接询问,必须先推理,不过姜守中还是随口问了一句,“你亲眼看到慕容南死了吗?” “被……妖物……杀死……” 章岚岚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嘶哑极为难听,像是有人捏碎了她的声带。 嗯? 姜守中愣住。 这次怎么就直接回答了? 蓦然间,姜守中有所感应,低头望去。 惊觉腰间的七杀刀被一团诡谲黑气缠绕,黑气汩汩流动,源源不断地灌注刀身,唤醒了刀中煞气。 刀身由内而外透出一股压抑不住的凶煞之气,比昔日更为凛冽,锋芒毕露。 死气竟然可以润养七杀刀!? 姜守中目光熠熠,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按照曾经厉南霜所说,七杀刀的短刀使用次数有限,一旦刀身所养的煞气流逝过多,基本就成为废品了。 而且上次对付琴诗儿,七杀刀就已经显出疲态。 事后他还犹豫,要不要把七杀刀先放回家里,没想到这次竟有意外收获。 “藏在慕容南体内的妖物是什么?” 眼见地上的黑色粘稠液体开始蔓延至小腿,姜守中任由七杀刀吸收煞气,继续询问尸体。 “……女人……女人……”章岚岚回答道。 一个女妖物? 姜守中愣了愣,问道:“具体什么样子?” “骷髅……半个身子是骷髅……” “……” 姜守中瞳孔微微收缩。 红粉骷髅!? 特娘的,果然是这玩意! 看来当时他和梦娘都没发现骷髅妖物,他们离开后,妖物才从地宫出来,正巧又被慕容南给碰上了,于是偷偷钻进了对方的体内…… 姜守中直视着面前女人尸体,开口问道:“妖物去哪儿了?” “……” 尸体不吭声了。 显然这個问题对方不知道,无法回答出来。 “妖物有没有说什么?” “……” 尸体依旧无法回答。 眼见黑色液体快速蔓延至脖颈,姜守中原本想要问阴阳门的事情,但话锋一转,却好奇问道:“为啥你们阴阳门都是黑葡萄?” “功法所致……” “哦,原来是功法啊,还以为是被小黑子嗦的。” 姜守中恍然。 随着黑色液体彻底蔓延至头顶,姜守中意识被生生拉到现实世界。 尸体还在旁边,一动不动的躺着。 “呕——” 姜守中弯腰跪在地上,喉间发出压抑的干呕之声。 腹内翻江倒海,痛楚难当,似有万蚁啮骨,利刃剜心,熟悉而剧烈的痛感再度侵袭。 副作用依旧存在。 姜守中蹙眉咬牙,额间渗出细密汗珠。 好在这一次,疼痛确实没以前那么凶猛。在道门河图的快速疗养下,很快便消失殆尽。 不过那种虚脱感,依旧存在。 好似身体被掏空。 想起方才被喂饱的七杀刀,他拿在手里。 刀未出鞘,而四周空气已似被凝固,煞气之盛,几可触手可及。 “这次收获挺大,以后没必要太担心了。若是煞气用完,直接找死人去喂。” 姜守中暗暗道。 …… 回到大厅,染轻尘一行人已经核对好线索信息,专门在等他,准备离开。 “怎么这么久?” 见男人出现,染轻尘低声问道。 姜守中笑了笑说道:“肚子有些不舒服。” 适逢此刻,慕容佟忽转目注视,盯着姜守中冷冷问道:“阁下便是姜大人?” “是我。” 姜守中笑着点头。 唰! 谁知姜守中话刚落,慕容佟身形乍动,猛然挥掌,力道之巨,直欲裂石断金。 “慕容佟!” 众人看到这一幕,神色骇然。 染轻尘最先反应过来,刚要拔剑,却听到“轰”地一声,只见姜守中身形一振,七杀刀霍然出鞘,寒光闪现,锐不可挡。 慕容佟倒飞而出,桌椅纷飞,杯盘狼藉,伴随着一道劲风,重重撞上壁面,尘土飞扬。 “厉害,难怪南儿不是你的对手。” 慕容佟抹去嘴角的一丝血迹,定定看着姜守中。 染轻尘俏脸生恼,抽出长剑怒声道:“慕容佟你什么意思?公然刺杀朝廷官员?谁给你的胆子!” 慕容佟抱拳歉意道:“诸位大人,实在抱歉,我只是不相信一个六扇门暗灯竟能打败了南儿,所以才没忍住动手试探。姜大人修为之高,我心服口服。” 他朝着姜守中行了一礼,“姜大人,刚才是我失礼了,很抱歉。” 姜守中收起七杀刀,抬手阻止染轻尘开口,淡淡一笑,“无妨,若是你们慕容家不服气,到时候一起来找我挑战、或者报仇都可以,我奉陪到底。” 此话一出,几名慕容家子弟面色难看。 这是赤果果的挑衅。 慕容佟神色如常,微微一笑。“好,一定去。” 待姜守中一行人离开后,慕容佟踉跄坐在破败的椅子上,脸色苍白。 “南儿输的不冤。” —— 来到六扇门,姜守中得知有人在等他。 前往大堂才愕然看到,是一个相貌丑陋的老妪,而着老妪他认识,之前帮着太后给她送过信。 “见过姜大人。” 老妪恭敬行礼,看向姜守中的眼神带着几分怪异。 她想不太明白,皇后为何要执意和眼前这个年轻人双修,这小伙子究竟有什么魔力。 “找我有事?” 姜守中心里直犯嘀咕,莫非那位谢谢姑娘来了? 上次那女人给他留下的阴影还存在,不过对方若是出现的话,说明二两也来了。 老妪拿出一叠纸人,递给姜守中, “利用它,可以找到洛洺堂剩下的妖魂分身。只要在一定范围内,纸人就会有所感应,自动寻去。另外还有两张金色纸人,姜大人可以用它来进行纸人伪装术。” “为什么给我?”姜守中不解。 老妪轻轻摇头,“我不清楚,我也是奉命行事,不过洛洺堂与你有仇,他未来难保不会来找你麻烦,先下手为强,总归是好的,对吗?” 姜守中犹豫了一下,接过纸人。 纸人沉甸甸的,带着一股子发霉的糯米味道,摸在手里有些粗糙,上面似乎是用鸡血侵染过。 唯有淡金色的纸人,散发着清香。 这个纸人姜守中曾在风忆尘那里看到过。 当时对方利用纸人关键时刻调换了温招娣,帮他完成了水月梦镜的任务…… 老妪忽然问道:“姜大人可知洛洺堂为何要做这些吗?” 姜守中摩挲着纸张,开口说道:“知道,听谢谢姑娘说起来,洛洺堂为的是长生。” 老妪点点头,“没错,洛洺堂曾获得了《神荼阴阳录》的第一册,并且将第一册进行修改,独创了一门长生之法。他没有能力找来李观世这类人与他双修,只能将自己当成女人,完成阴阳录的半部分。” “倒是个人才。” 姜守中无法评价,只能感慨。 “他是天才。” 老妪目光复杂,似乎在追忆什么,缓缓说道,“自幼他便展现出了很强的武学天赋,奈何天生残脉,无法正常修行,于是打算走双修捷径。 他只需要一半的功法秘籍,就能将其补充完整,八九不离十。 比如当年江湖中流传着一本名为《破万法剑》的秘籍,只有上半部残卷,他硬是将其补充完全,可以修行。 所以说,这次他选择用这种方式,来完成自己多年研究的长生之术,说明已经有了信心。我觉得若不再阻止,他有可能会真的成功。” 这么厉害的吗? 姜守中暗暗咂舌。 老妪离开后,姜守中回到自己房间,拿出纸人研究起来。 其中九张纸人上都写着洛洺堂的名字,而另外两张金色符纸则空白一片。 姜守中这会儿没敢实验,记得风忆尘曾说过,这东西用了就等于废了,无法二次使用。 “或许……来的真是时候。” 姜守中暗暗道。 将纸人收起来,姜守中又想起那位神秘莫测的谢谢姑娘。 尽管不想承认,可与那般绝美孤傲的超级高手有过亲密之举,姜守中内心还是有些悸动和兴奋的。 尤其两人还拥有彼此感应痛楚的能力。 只是那女人多少有些疯癫,姜守中可没打算与对方再结什么孽缘,只希望对方能平平安安把二两送回来就好。 想到二两,姜守中又想起了张雀儿。 也不知道那丫头被楼万魔带去十万大山,怎么样了。下次见面,对方还能记得他吗? 每个人的命运,就如那滋味各异的糖果,甜的,酸的,苦的。 —— 十万大山,血灵窟。 位于禁地的血池之内,赤浆凝如暗夜之珀,色泽深邃,漆红得近乎诡异。 血池前,静静站着一位少女。 虽年岁不大,但一张稚嫩的脸庞美得不可方物,宛如暗夜中绽放的幽莲。 一袭黑色衣裙加身,更显身段佼佼,衬托的其肌肤赛雪,然而少女神色间却是冰霜凛冽,不带丝毫温度。 在少女身后,一朵漆黑的彼岸花悄然摆曳,花瓣如丝绒,色泽幽深,透着不可名状的寒意与诡异。 随着血池里的血液被黑色彼岸渐渐吸食干净,少女走出洞口。 淡淡的阳光刺目而下,落在少女身上,镀上一层薄薄金辉。 少女抬起纤白的玉手遮在额前,怔怔看着暖醺的日头,水润的薄唇儿微微勾起,一抹恬淡温馨之色悄然绽放,似忆起了往昔温馨时光。 “胡师兄,你不能进去!姜姐姐正在修行……” 就在这时,一道急切的声音忽然响起。 只见不远处一位身穿蓝色长衫的年轻男子,蛮力推开阻拦他的少女,直奔着万窟峰而来。 在看到黑衣少女后,胡师兄怔了怔,随即冷笑道: “姜雀师妹,那乙字三号洞窟内的血池,是我抓来猎物,用血祭秘术进行润养的,如今却被你给吸收,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交待!?” 张雀儿……不,如今叫姜雀的少女淡漠看着他,“胡师兄想要什么交待?” 男子打量着少女纤柔却曼妙的身姿,眼神里浮现出几分淫邪。 虽然眼前少女是窟主亲自带来的,但血灵窟的宗旨便是门内夺食,相互之间不讲什么同门亲情,所以他毫不客气地说道: “姜师妹毕竟是新来的,我这个做师兄的倒也不过分难为你,只要你陪我三个晚上,这件事就此罢休。” “好啊。” 姜雀猩红的唇角微微勾起。 “好?” 胡师兄没料到对方答应的如此爽快,呆了呆,随即笑容灿烂, “姜师妹倒也是识时务,不过答应的这般快,看来姜师妹骨子里也是个小骚货啊,是不是老早就想着来我胡师兄的怀里,这才故意抢我的血池?” 见少女沉默,胡师兄以为被自己说中了,兴冲冲的便要上前去搂少女。 然而瞬间,他惊觉身躯竟似被无形之锁束缚,动弹不得。 惊惧之意油然而生。 须臾,一道道细密且长的裂纹,悄无声息的自男人身体蔓延开来,如同古董瓷器年久风化之痕,触目惊心。 “胡师兄走好,小妹不送了。” 姜雀擦肩而过。 蓬—— 男人身体四分五裂,爆开成一团血肉渣子。 之前阻拦男人的少女看到这一幕,也惊呆了,脸色微微发白。 她一脸担忧的望着姜雀,表情似乎要哭出来,“姜……姜姐姐,胡师兄可是李长老的侄子,这下怎么办?我们是不是闯祸了?” “没事的小芸,出了事姐姐顶着。” 姜雀温柔擦拭着被吓坏的少女眼角的泪花。 恍惚间,对方让她想起了二两妹妹。 “对不起姜姐姐,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把洞窟位置记错了……” 少女很是自责。 姜雀捏了捏小丫头婴儿肥的脸蛋,柔声道:“我都说了没事了,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以后连万兽林的那些兽妖,都不想馋你了。” “扑哧!” 少女破涕而笑。 姜雀一边擦着少女脸上的泪水,神情黯然。 她轻轻拔下少女的发簪,而后将尖锐的发簪猛地刺进少女的脖颈里! 鲜血喷溅而出,发出呲呲的声音。 叫芸儿的少女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的看着对方。 芸儿手中的暗器,缓缓滑落。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吗?” 姜雀望着眼前这个从她进入门派开始,便唯一对她示好的女孩儿,笑着说道,“我只是觉得你很好玩儿,就一直陪你玩玩罢了,真以为我姜雀……是白痴?” 噗!噗!噗! 姜雀一边说着,一边用力用玉簪戳着对方。 很快,少女被捅成了马蜂窝,死的不能再死了。 浑身是血的姜雀将玉簪丢在地上,纤长的玉指轻轻刮下白净脸蛋上溅到的一抹鲜血,伸出舌尖轻轻舔舐,然后抹在自己的嘴唇上…… 姜雀微微仰起螓首,享受着阳光沐浴的温暖。 黑红的裙衫猎猎如彼岸。 少女眯起眸子,艳红的唇瓣轻轻上翘,喃喃道:“我太喜欢这地方了。” (本章完) 第227章 洛婉卿的疯狂 不经意间,又是两日光阴转瞬悄然而逝。 这两天姜守中偶尔陪着染轻尘去查案,偶尔和夏荷谈谈人生,再或者陪着头儿厉大爷混日子。 日子倒是难得几分轻闲。 此刻艳阳高照,姜守中陪着厉大爷下棋。 依旧是在那座茶摊。 厉南霜和那位叫“秦老头”的茶摊老板在对弈,杀的昏天黑地,后者已经连输了三局。 和之前一样,老头每次要赢的时候,棋盘上的棋子便莫名其妙的少了或者多了。 气得秦老头直吹胡子瞪眼。 但看到少女身边的那把大刀,还是忍了。 茶摊少女则和上次那般捧着一本诗集,偶尔眸子瞥向姜守中,流转着少女情愫。 “哈哈哈哈……” 片刻后,厉大爷很没有形象的仰天大笑,啪的落下一子,“秦老头,送你最后一程!” 秦老头瞪大眼睛,“怎么又多了一枚棋子?” 厉南霜摆手笑道:“人老了,老眼昏花的也正常,这次我还特意让了你几步,你可不许再说我耍赖哦。要不然,我可真的会拿刀砍你哦。” 少女挥舞了一下大刀,很善良的提醒。 秦老头憋红了老脸。 “唉,高手寂寞如雪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们输的不冤。” 厉南霜起身,“走了,下次再虐你们。” 少女背起大刀,和姜守中开开心心离去。 秦老头一边收拾棋子,一边骂骂咧咧的,骂着骂着却又笑了起来,抚着胡须感慨道:“难得看到心性如此纯粹的小丫头,师落霞倒是收了个好徒弟。” 见自家孙女还在盯着姜守中背影看,秦老头丢了一枚棋子过去,“回魂了,丫头。” “回你个大头鬼!” 少女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把棋子拿过来。”老汉伸出手。 少女拿起桌上的棋子,丢进嘴里嚼了几下然后咽到肚子里。 秦老头无奈道:“丫头,很贵的。” 似乎是吃上瘾了,少女又拿起茶杯吃了起来,咯嘣咯嘣的听着很脆。 不多时,连手里的诗集、茶壶全吃进了腹部。 少女轻打了个饱嗝,摸摸小肚子,心满意足的趴在桌子上睡觉。 …… “焖面,明天我带你去南山湖钓鱼吧。” 厉南霜迈着灵巧的步伐,对姜守中提议道,“钓鱼能让人变聪明,伱看我现在这么聪明,下棋几乎无敌,就是因为平日里经常钓鱼的缘故。” 姜守中忍不住吐槽道:“这不能作为你身为上司摆烂的理由。” “我哪有摆烂啊。”厉南霜不乐意了。 姜守中面无表情的呵呵道: “反正我和老张他们捉妖的时候,就很少看到你这位上司,要么下棋,要么遛鸟斗蛐蛐,再者跑去钓鱼,没见过你这么自在的上司。” “我说了,我是在磨练你们嘛。” 厉南霜拍着高高隆起的胸襟,一副很仗义的表情, “焖面你能这么聪明,就是因为我在暗中磨练你的缘故,你应该感谢我。送礼什么的就不必了,以后记得多陪我玩玩。” “我可真是遇到了一个天底下最好的上司。”姜守中笑道。 “那是。” 少女皓首微仰,得意洋洋。 温煦阳光轻洒在少女白皙的娇靥上,犹如细丝织金,增添了几分勃勃朝气。 “哦对了,今晚青州有個灯会,要不陪我逛逛?” 厉南霜满脸期待。 姜守中想了想,轻轻摇头,“不了,还有点事。” “哦。” 厉南霜有些失望。 不过少女是洒脱的性子,很快便收拾好心情,拍着男人肩膀说道:“焖面,到时候我去给你做个祈愿灯,你想要什么愿望告诉我,我替你去祈愿。” “我不信那玩意。”姜守中说道。 “必须信!” 厉南霜紧绷着漂亮的小脸,双手叉着纤细的小腰,认真说道,“那玩意很灵的,记得小时候我就就许过愿,希望长大后变得漂漂亮亮,结果真灵验了。” “呃,头儿你可是一点都不谦虚。” 姜守中被逗乐了。 厉南霜呲牙咧嘴,恶狠狠的挥起粉拳说道:“什么意思焖面,说我丑是吧。你看你是讨打!” “不丑不丑,我家头儿可是天下第一大美女。” 姜守中连忙拍马屁。 厉南霜脸色由阴转晴,嘿嘿笑道:“天下第一就算了,让给李观世那个石绣球。我勉勉强强算个天下第二吧。” “嗯,头儿不仅脸蛋长得美,修为也高,不愧是天生金刚体,一点也不脸红。” “那是,我……咦?焖面你故意嘲讽我是不是?” 厉南霜反应过来,就要去揍对方。 姜守中连忙开溜。 “死焖面你给我站住!”厉南霜气呼呼追了上去。 大街上,两人犹如童稚般嬉戏追逐。 此时阳光正好,暖意融融。 不经意间,两道身影于记忆长河深处,镌刻下一段浅浅淡淡却难忘的暖色。 —— 傍晚,夜月如新。 青州城内,街市繁华,灯火辉煌,万盏灯火与苍穹星辰遥相呼应,金光银辉交织一体。 如厉南霜所说,果然有灯会。 吃晚饭的期间,染轻尘借着锦袖的口,隐晦的提出希望姜守中能陪她去看灯会,但被姜守中推辞了。 染轻尘倒也没说什么,眼底却浮现出些许黯然。 她以为对方要陪夏荷去逛灯会。 吃过晚饭,染轻尘和锦袖去逛灯会,姜守中则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刚进屋,竟看到一抹熟悉的艳红撒落在地上。 是一件鲜艳红绸的嫁衣。 房间内,女人慵懒地倚坐在雾气蒸蒸的浴桶内,笑盈盈的盯着男人,“想我了没?” “梦娘!” 姜守中眼前一亮。 他快步上前,打量着女人,惊喜道:“你闭关成功了?” “嗯,成功了。” 女人周身似有袅袅烟霞轻绕,妩媚之气自然流露,眼角眉梢皆是说不出的风流冶艳。 哗啦水声中,她从浴桶中站起身来,任由自己动人的娇躯显露在空气中,玉手轻抚着对方脸颊,柔声说道:“墨郎,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以后也不会再有危险了吧?” 姜守中心跳如鼓。 梦娘眼角含情,嘴角微扬,脉脉望着男人,“不会了,以后就让梦娘一直保护你,保护我的小男人。” 红烛摇曳,光影斑驳,映衬得女人肤如凝脂。 经此闭关,梦娘似乎更漂亮了。 姜守中放下心来,露出了笑容,“那就好,我还一直担心你呢。” 回想自梦娘离开后的这些天,虽然有夏荷在,但这丫头身子骨禁不住太凶猛的情爱,在床事上毕竟太过雏鸟,很难让姜守中体会到曾经和梦娘的抵死缠绵。 如今对方回来了,自然要找回曾经的舒爽体验。 他伸手摸向女人的腰肢…… 女人却伸出湿漉的玉指抵在他的嘴唇上,将其轻轻推开。 “别急我的小男人,梦娘给你准备了份惊喜。” “什么惊喜?” 姜守中好奇问道。 “先去床上等着,马上就知晓了。”梦娘笑容妩媚,眸中似有秋水波动。 “该不会梦娘闭关后床上实力大增了吧。” 姜守中调侃道:“希望今晚我能有力气站着出去,别躺下就起不来了。” “躺着还不好吗?” 梦娘纤纤玉指轻点了下男人的眉头,娇嗔道,“快去躺着吧,保证让你很舒服。”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姜守中心下一荡,躺在床榻上静静等待。 水声,花香,夜月,灯火,男女……这一晚注定是旖旎难眠的。 许久,沐浴结束的女人走出浴桶。 玉白精致的小脚儿踩在地上。 女人周身似有无形的香气,轻轻缭绕,宛如春日里盛开的牡丹,国色天香。 她披上嫁衣,来到床榻前。 迷离而幽深的房间内,昏暗交织,恰似墨染。 仅有的光明源一抹微弱的月色,羞涩地透过窗棂,洒落一地清冷银辉。 “墨郎……” 女人轻吐兰息,含情脉脉。 四周空气似也缠绵悱恻,暗香浮动,皆因这一幕而变得温软旖旎。 她坐在男人身上。 滴滴水珠沿着柔顺青丝缓缓滑落,落在男人袒露的胸膛上,化作缕缕寒意,渗透肌肤。 男人一个颤栗,眼神炽热。 “墨郎,终于等到你了……” 女人俯下身子。 一条赤如珊瑚的蛇信子自其唇间悄然而现,轻轻舔舐过男子的颈部,留下一抹寒凉之感。 “让我们……开始吧。” 女人露出两枚锋利无比的尖锐牙齿,狠狠咬在了男子脆弱的颈侧! 那一刹,血色溅绽,如同妖冶之花骤然绽放! 女人一只手死死掐住男人的脖颈,眼神里的温柔早已变成了嗜血的冷意。 咬合着男人颈侧的牙齿始终没有松开,愈发的用力。 任由鲜血喷溅。 然而就在下一刻,男人身子不再动弹,而后宛若瘪了气的气球,瞬间变得软塌塌的。 女人一愣,低头望去。 只见床榻上的男人消失了,却变成了一个残缺的纸人。 上当了!! 女子容颜骤变,眸中闪过惊惧之意。 正欲逃跑,忽有灵符纷飞,转瞬即至。 这些符箓轻触榻面,立即化作条条熠熠生辉的金链,灵活缠绕,将女人紧紧束缚,令其动弹不得。 “美人,我等你很久了。” 暗黑阴影里,缓缓走出了一个男人。 正是姜守中。 女人一愣,随即委屈娇媚道:“墨郎,你把妾身绑住做什么?” “别装了,真当我是傻子啊。” 姜守中拉过椅子,坐在床榻前,翘起二郎腿笑道,“你虽然表现的很骚,但还是骚不过我的梦娘,太嫩了。” 女人眯起狭长的眸子,“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猜的呗。” 姜守中笑容玩味,“当初在松江地宫神坛,我和梦娘并没有发现你,但你观看了全部过程。包括我用生肖法印收服了那头牛妖,以及后面我与梦娘双修缠绵。 你的修为全在那头牛妖身上,可惜牛妖被我拿走了,所以想要拿回你的修为,只能来找我。 你钻进了慕容南的身体内,用他的精血生机孕养。 在名剑山庄,你运气不错,发现了我。于是你杀了慕容南,开始了一场针对我的计划。” “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女人咬牙切齿。 这时,她脸上的皮肉开始腐烂脱离,渐渐的变成了一具粉色的骷髅,幽幽泛着冷光,。 姜守中感慨妖物种类万千,继续说道: “你不敢直接来找我,因为我身上有梦娘在,所以你只能在暗中监视我。 后来你发现,梦娘很长时间没出现。你便有了怀疑,认为梦娘并不在我身边。 为了验证猜想,于是在我杀了琴诗儿后,你趁机朝我撒雄黄粉。 你之所以不出现直接杀我,是因为你现在的修为太弱了,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哪怕当时我受伤严重,你也不敢冒险。所以,你索性假扮梦娘来接近我。 毕竟当时神坛上,我和梦娘缠绵了那么久,你最容易学她。 方才我进屋的时候,你其实在赌,赌能不能骗过我。但凡我出现一丝异状,你就会逃跑。 所以为了骗你,我主动装傻……” 红粉骷髅冷冷道:“你既然进屋的时候就知道我是假的,那么在我沐浴的时候,你完全有能力杀我,为什么还要浪费纸人骗我上床,做这些无用功。” 你以为老子不心疼那纸人? 姜守中心想,要不是为了还原水月梦镜的场景,早就收拾你了。 姜守中懒得回答,拿出七杀刀说道: “之所以跟你废话这么多,是因为我对你这种妖物很好奇,不知道能不能为我所用。所以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想办法成为我的……呃,宠物。” “你觉得可能吗?”红粉骷髅恨恨盯着他。 “那就再见了。” 姜守中毫不犹豫地举刀。 “等等!” 红粉骷髅连忙开口道,“我的修为在那头牛妖身上,牛妖在你的生肖法印之内,所以你可以用生肖法印将我收服。” 姜守中看着她,扯了扯嘴角,“你进入生肖法印之内,然后你拿回了牛妖身上的修为,我的生肖法印还能困住你吗?你是不是真觉得,我没脑子啊。” “真……真的,我没骗你。”红粉骷髅试图狡辩。 见姜守中挥刀砍来,它急声喊道:“纸人!” 刀锋距离骷髅喉骨不足一寸,停下。 “说。” 姜守中眼神冰冷。 红粉骷髅无奈说道:“如果你还有刚才那种纸人,可以将我吸附在上面,只需要将你一滴血液滴在纸人上,我便……我便只能认你为主。” 姜守中思考许久,最终说道:“算了,我还是不冒险了。” 刀锋划过。 骷髅头直挺挺飞起。 一股黑雾扩散,整个骷髅架散了一床,化为齑粉。随即,又出现了一颗不规则形状的骨头珠子。 这又是什么? 姜守中拿起珠子看了看,感觉可能有用,便收了起来。 将房间简单收拾干净,姜守中疲惫的躺在床上,轻喘了口气,暗暗道:“第二关水月梦镜总算过去了,幸好没听妖尊的话,任由梦境发生,不然真要凉凉了。” 说实话,姜守中越来越觉得这个白毛白虎的饼皇不靠谱了。 第一次就差点坑了他。 第二次又差点被坑。 姜守中都有点怀疑这白毛是故意的。 蓦然,屋内的烛光微微一晃,姜守中神经一绷,猛地坐起身来,下意识拔刀。 “哟,反应不错嘛。” 屋内的烛光亮了一些,映照出一位女人的身影。 女人一袭大金色长裙,贵气盎然,烛光斑驳下勾勒出层层叠叠的金色光影,风姿绰约。 “谢谢姑娘?” 姜守中一脸错愕。 这女人还真来到了青州啊。 “小子,跟我去双修吧。”没有任何铺垫,女人直接开口。 啥? 姜守中以为自己听错了耳。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香风飘至鼻间,而后眉心处一点沁凉,姜守中失去了意识。 —— 古梵寺。 月华如洗,银辉洒落。 巍巍经台之上,三千僧人禅定而坐,一边敲着木鱼,一边诵经。 木鱼声声,清越悠长,随着诵经声韵律起伏,虚空中似有无量金光涟漪层层荡漾。 所诵经书,乃是佛门禁忌之经文——《大悲苦欲咒》 其间,偶有赤红气息隐现,如同业火试炼。 月色下,这一幕庄严而又诡异。 …… 当姜守中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四肢被绑在了一张冰雕玉台上,呈“木”字形。 他全身功力被封,无法挣扎。 环顾四周,姜守中呆住了。 只见自己身处在一座诡异石室内,四壁皆镌刻着古老梵文,符箓交错,玄奥难解。 而冰雕玉台之上,竟是一片沸腾翻滚的炎火。 赤焰滔天,热浪扑面,犹如阿鼻地狱之烈火,熊熊不熄,照得整个空间幽红诡谲。 “这是古梵寺的禁地,叫苦火狱。” 洛婉卿出现在姜守中面前,负手而立,“所谓‘阿鼻狱火莲花开,一念清净出世间。’今日你我便在此双修,借大悲苦欲咒,以业火恶堕你我二人,看能否步入天人境。” “你在说什么?” 姜守中完全听不懂,只觉脊背发寒。 洛婉卿缓缓俯下身子,直视着姜守中的眼睛,艳红的嘴唇微微上翘, “姜墨,你以为我的身子那么好得的吗?既然你我被绑定了因果线,那我便借你来修行。” 修行? 就算是要双修,也不必这样吧。 我可以主动的。 姜守中意识到这女人所谓的双修,可能与之前梦娘的不太一样。 他咽口唾沫说道:“谢谢姑娘,你冷静一点啊。你有什么想不通的,先放了我,咱们慢慢商量?” “别害怕……” 洛婉卿抚着男人脸颊,温柔说道,“我舒服了,你也会跟着一起舒服。你痛了,我也会跟着一起痛……轮回不息处,离苦得安乐。你我,得先一起堕入苦火地狱才行。” 姜守中觉得这女人疯了。 这女人一直都是疯癫的,曾经是,现在更是。 随着女人话音落下,瞬间一股森森寒气,自冰雕玉台蔓延开来。 姜守中顿觉身下冷彻骨髓,仿若万载寒冰侵肌入骨,血脉似凝,全身僵硬如铁。 转瞬之间,又一股炙热如焚的气浪汹涌而至,热浪滚滚,直欲熔金烁铁,焚烧皮肉。 这一刻,姜守中感觉自己置于烹炉之上,痛楚难当。 一寒一热,交替侵袭,如同火冰双重天。 与此同时,冰雕玉台上出现了一根根细小的冰针,刺进肌肤里,刹那间半具身子覆上了冰霜。 而上空火焰之中,有几条由火焰凝练成的鞭子,缓缓垂下。 男人受冰锥之刑,女人则受火鞭之刑。 洛婉卿抬手轻轻握住一条火鞭子,嫩娇的掌心立即被烧的发焦,血肉模糊,但很快伤口又愈合。 而疼痛,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其中。 “为防止你小子不行,先给你喂点东西。” 洛婉卿拿出几个小瓷瓶,对姜守中笑道,“这是我从云香阁花大价钱买来的,据说吃上一粒,便如疯牛犁地,日夜不息。” 洛婉卿迫使姜守中张开嘴巴,将一整瓶全倒了进去。 可能觉得不够,又倒了三瓶。 自己也仰头喝了两瓶。 姜守中能明显感觉到体内气流涌动。 同时小姜较之常日,劲力澎湃,竟似增长一倍有余。观其凛凛威猛之态,宛若战神降世。 姜守中目光充斥着浓浓的暗红色,咬牙说道: “我告诉你,这样你会死的,这真的会一步到胃啊。” “没关系,我能忍。” 洛婉卿嫣然一笑,走出石门。 门外,给姜守中送了纸人的老妪静静坐在一座供奉台前,台上燃着三盏灯。 焰火各为不同,分别为:红、青、黄 “这三盏菩提灯你看仔细了,三日之后必然会有一盏灯熄灭。” 洛婉卿淡淡道,“若是红灯先熄灭,你就进去把姜墨杀了。若先熄灭的是青色的灯,就把他阉了。” “如果先熄灭是黄色的灯呢?” 老妪问道。 洛婉卿眸光幽深,宛如古潭静水,大金色的长裙无风翩跹,金辉闪耀,淡淡说道: “那就先把他阉了,再把他杀了!” —— —— 青州,春芳河。 灯火闪耀,五色交辉。 碧波荡漾的河面上,一盏盏精致的祈愿灯悠然飘浮,如同朵朵绽放的莲花。 染轻尘接过锦袖买来的祈愿灯,在上面工整写上“姜墨”的名字。 女人双手合十,默默念叨, “愿夫君此生安稳无恙,福泽绵长,风雨无忧,岁岁年年皆康健……” 染轻尘小心翼翼地将祈愿灯置于潺潺流水之中,任其随波逐流。 青裙拂动,女人静静站在岸边,犹如世间最美的画。 …… 人群中,背刀少女将写有“焖面”二字的祈愿灯放在河中。 少女明媚动人,低声祈愿道: “希望我家焖面每一天都开开心心,嗯……还有,每天都夸他上司漂亮,嘿嘿。” …… 另一处,较为僻静的岸边。 红裙少女望着水中精致的祈愿灯,泪光婆娑,喃喃道:“小姜哥哥,若有来生,希望我们能幸福一辈子……” …… 三盏祈愿灯,从不同方向晃晃悠悠,漂流而下。 磕磕碰碰,停停顿顿之中,三盏灯最终无巧不巧的相伴在了一起,光华交映。 灯焰分别为一红,一青,一黄…… 朱红如榴火炽热,幽青似深谷兰花,澄黄若暖阳初升。 仿佛三位少女的心,永远不息。 —— 【第二卷,完】 (本章完) 第二卷总结 第二卷完了,基本上没什么大的高潮点,比较平顺。 按照大纲,这一卷的部分内容进行了删改,缩减和删减。除了一些不影响主线的小剧情,对三处大剧情修改比较明显。 第一处,是小公主周夕月的死法。 原本大纲计划是,姜守中外出时,小公主和侍女趁机找到客栈,准备抓走二两和张雀儿,没想到张雀儿是高手。在打斗的危机关头,二两利用姜守中留下的火铳,把周夕月给爆头了。 所以原计划是,由二两来杀周夕月。但最终我考虑了一下,觉得以目前二两的情况,不适合让她提前开杀戒,所以最终改成了,由男主假装中迷烟,杀了周夕月。 第二处,是对姜守中和耶律妙妙的一段剧情进行了删减。 在姜守中送耶律妙妙出虎门关时,神巫族的巫女占卜测算到耶律妙妙会出现,为了阻止对方抢夺大巫神速姑之位(萧太后打算让耶律妙妙接替大巫神速姑之位),于是派出一位魔头杀手去半路截杀。 在截杀过程中,姜守中和耶律妙妙经历了一段逃亡,期间数次上演生死时刻,两人逐渐情愫加深,最终相爱。 我把这段剧情删了,是因为这段剧情预计要七、八章左右,原本第二卷是围绕染轻尘和曲红灵写的,之前护送耶律妙妙和姜雀已经写太多了,所以为了尽早让主角进入青州,决定删减这段,让两人直接相爱。 第三处删减,是曲红灵和染轻尘在修罗殿的一段剧情。 原大纲是,两人进入修罗大殿内,双方依旧是敌人,期间都差点杀死过对方。后来修罗王苏醒,两人被迫共同对敌,在逃亡途中,经历了几次危机后,二人逐渐信任,并各自救了对方两次。 但在修罗王的追杀下,二人的信心开始崩溃,最终困在了囚狱中,无意间发现了修罗族的一些秘密。在绝望之下,二女以为必死无疑,相互袒露心扉聊天。后来发现了机关,出去后二人合力击杀修罗王(过程中修罗王清醒,告诉染轻尘体内有绝情剑心,将其击碎),之后二女结拜为姐妹。 这段剧情我做了缩减,因为太长,估计四五章左右,写不动了,所以我干脆投机取巧,让二女陷入幻境,一章直接解决,让她们结拜为姐妹,方便下一卷冲突。 其他的一些零碎小剧情,只是稍作了调整,不影响大的。 另外这一卷,我也试过对风格进行过调整,因为之前很多读者都说,剧情太过压抑,比如张雀儿在无岸寺的那一章。虽然我个人写的很爽,很顺,但总体还是比较暗。 所以我想着转换一下类型,比如加一些无脑装逼的打脸剧情,比如在剑山庄剧情,我开始加入无脑装逼打脸,但效果不好。毕竟我不太会写装逼打脸,写也是十几年前的方式。 以前写书,无论是娘子或者夫人那两本书,整体都是比较压抑的,写习惯了。但现在不能这样了,毕竟如今的社会节奏很快,大家生活就比较压抑,所以这本书开局就弄错了。 另外我也试着改变男主性格,多一些痞性和跳脱,让整体风格看起来不那么压抑,但试了之后,效果很不好。 总之,也只能这样了。 试来试去,反而越写越别扭,经常性的卡文。 对于更新,这几天都是二合一章节,更新量确实没以前那么大,一个原因是一直想换风格,所以写起来磨磨唧唧的。另一个原因比较简单,成绩上不去,虽然没掉,但也无法更前一步,尤其现在八十多万字,快一百万字了,还未能有长进,说明书的上限到头了。这种情况下,确实一下子没心气了。 所以我想了想,决定接下来把侧重点放在女人身上,偏弱一些其他剧情,转向后宫剧情,安心塑造女主。 说一下这本书对女主的设定,其实一开始就不同风格的搭配,四個和主角年龄差不多的女主(曲红灵、染轻尘、厉南霜和耶律妙妙),四个熟妇(李观世、江漪和洛婉卿以及萧太后),两个御姐(叶竹婵和夜莺),以及两个养成(二两和姜雀),一共十二个主要女主。 其他的,要么是白送,要么是推剧情,反正占比不会有上面有十二个那么大。 当时预想就是金陵十二钗的人数。 不敢说后面的书还写不写后宫,至少这一本,想的是最后一本多女主,所以肯定会认真对待,把我能想到的风格女主,全都写一遍,不留下什么遗憾。 另外看有读者说,我这一卷又开始挖坑,搞谜语人。其实还真没有,这一卷我主要填坑,解释为什么染轻尘的情绪会反复无常,因为体内被她母亲留下了绝情剑心。 同时被修罗王摧毁,也代表染轻尘的感情走上正轨,然后在第三卷引出江绾为什么要在女儿体内留下剑心。 除此之外,基本上没什么挖坑的剧情。贺本全、洛洺堂这些不断挖坑,属于往下推动剧情或者给主角送装备的。 总之目前书的成绩基本就处于这个阶段了,冲是没心气去冲了,烂是不可能烂的,既然内心认定是三部曲的最后一部,或者后宫,哪怕其他剧情不行,女主必须写好,同时也为了能更好的写番外。 嗯,第二卷目前就这样,下一卷就是千里追夫卷了,剧情比较长,也该见面了。 第228章 醉里不知天在水 灯会结束后,染轻尘回到六扇门。 来到姜守中居住的小院,却发现屋内并没有人,以为是对方陪夏荷出去逛灯会还未回来,心下不禁有些黯然。 正要失落离开,忽然一道轻微的喊叫声透过夜色飘来。 “姐姐……” 染轻尘一愣,扭头便看到远处树杈上,一位红裙少女正朝着她招手,竟是曲红灵。 夜色下,红裙少女宛若月下精灵,携带三分月色,七分仙气。 染轻尘吓了一跳,急忙快步上前。 “姐姐。” 曲红灵悄无声息的掠下树木。 “先别说话。”染轻尘左右巡视一眼,没有发现六扇门巡逻的护卫,心中稍安。 随即拉着曲红灵的手,疾步穿行于廊庑之间,悄然来到自己屋子。 关上房门,染轻尘轻弹了一下少女光洁的脑门,没好气道:“你倒是胆子大,敢夜闯六扇门。” “姐姐不是说,我想你的时候就来找你吗?” 曲红灵浑然不在意,挽住染轻尘的手臂笑嘻嘻的说道,“再说,以我的修为谁能发现我?” 染轻尘认真告诫道:“总之还是要小心一些,实在想来,可以易容伪装一下自己,你身上的妖气没人能察觉,有我帮你打掩护,比较安全。” “嗯嗯,下次我光明正大的来找你。” 曲红灵笑容甜美。 染轻尘玉指刮了一下少女的琼鼻,柔声问道: “这两天没遇到什么麻烦吧,听说苏家家主苏衫客失踪了,那家伙曾经也算是你的敌人。” “我知道,不过眼下懒得理会他,我得回一趟十万大山。” “要回去了?” “嗯,所以跟你来道个别。” 曲红灵抱住染轻尘略显冰凉的娇躯,脸蛋在对方胸襟前蹭了蹭,唇角弯起调皮的笑意,“顺便来看看,姐姐有没有听我的话,去接受姐夫。” “伱还好意思说。” 染轻尘闷闷道,“我们已经没可能了。” “啊?” 曲红灵蓦地从对方怀里抬起螓首,疑惑问道,“为什么啊。” 染轻尘自嘲一笑,“是我自己错过了,总之和你分析地不一样,姜墨他……他其实挺喜欢那姑娘的,而且他们也有了夫妻之实,真打算成亲。” “怎么会这样?” 曲红灵有些不开心了。 自己姐姐如此倾城倾国的一个大美人,天底下能找到几个,那男人眼瞎了吧。 放着这么一个大西瓜不要,去捡芝麻。 干脆让我去阉了算了! 曲红灵越想越不对劲,好奇问道: “姐姐,你之前不是说,姐夫跟那個什么叫夏荷的姑娘没感情吗?这么快就培养出来了?” 染轻尘叹了口气,“具体情况有些复杂,听着好像是因为意外发生了关系,我夫君原本是要负责的,但夏荷姑娘并不愿意,如今应该是有感情了,所以打算成亲。” “确实听着很复杂啊。” 曲红灵蹙着柳眉思索许久,忽然“啪”的拍了一下手掌,美目熠熠道,“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 染轻尘一头雾水。 曲红灵拉着染轻尘在床榻边坐下,开口问道:“那个夏荷姑娘应该比较漂亮吧。” 染轻尘点了点螓首,“是很漂亮。” “这就对了。” 曲红灵脱掉鞋子,盘起小腿开始分析起来,“姐姐我告诉你,男人本色,一旦有漂亮姑娘勾引,哪怕刚开始很君子,可时间久了,也难保不被诱惑。 之前你说那个叫夏荷的是故意去勾引姐夫,目的就是为了气你。可是你呢,偏偏不作为,导致姐夫以为你对他没感情。这种情况下,你觉得他还有信心坚持吗? 所以我断定,应该是某个时候,你彻底把他的心给伤了,使得夏荷姑娘趁虚而入,结果两人迷迷糊糊中发生了关系。 而姐夫又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就只能为夏荷姑娘负责,你说对吧。” 听着曲红灵刨析其中因果,染轻尘觉得很有道理。 自己之前确实表现的太过做作,明明不乐意,还要大气的祝福,结果酿成现在这种局面。 这都是自作自受。 染轻尘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怎么会没用呢?” 曲红灵认真掰扯道,“至少可以证明,姐夫还是喜欢你的,并没有移情别恋。” 染轻尘苦笑,“那又如何?姜墨他重感情是没错,可现在要了人家姑娘的身子,该负责自然要负责,总不能让他做不负责任的负心汉吧。” “姐姐,你介意家里多个小妾吗?”曲红灵蓦然问道。 染轻尘被问住了。 什么意思? 让我堂堂染家大小姐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 这怎么可以! 染轻尘也是有傲气的。 况且她本来就是高傲的性子,否则也不会拒绝那么多天骄俊才的追求。 “我介意,我不会跟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染轻尘直率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曲红灵明白了答案,于是又问道:“之前我记得姐姐说过,你当初打算把自己的婢女嫁给姐夫,是不是?” 染轻尘点点头,“我身边的丫鬟,叫锦袖,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那我问你,假如你嫁给了姐夫,那么锦袖姑娘你打算把她嫁给谁?还是说,一辈子让她不嫁人?” 曲红灵看着对方。 染轻尘纳闷道:“为什么要把她嫁给别人?若我嫁给姜墨,那她就是通房丫鬟啊。” “也就是说,她是小妾对吧。” “算是吧。” “那不就得了吗?姐姐你也不介意有小妾啊,说明你还是乐意跟别的女人分享的。” 曲红灵给出了结论。 “啊?” 染轻尘有点听懵了。 她眨了眨眼,看着对方半响说不出话。 曲红灵微笑道:“姐姐,既然你不介意家里多一个小妾,而姐夫又喜欢着你,你又何必纠结太多呢?大大方方的让姐夫纳了这个妾,还能表现一下你身为大妇的胸怀。” “可是……这个……但是……” 染轻尘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如何辩解,支支吾吾道,“这不一样啊,锦袖是我贴身丫鬟,我自然是不介意的。可夏荷是别的人的丫鬟……” “锦袖是丫鬟,夏荷是丫鬟,说明她们两个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通房丫鬟。” 曲红灵为了姐姐的幸福,也是拼了。 她耐心安慰道,“你就当是自己的丫鬟,更何况小妾永远都是小妾,没人能撼动你在姐夫心里的地位,也没人敢质疑你在家里的地位,最重要的是……” 曲红灵压低声音,微红着俏脸问道:“姐姐,你上次说你们还没圆房吧。” “当然没有。” 染轻尘用力摇摇螓首。 曲红灵问:“那姐姐知不知道,女人第一次的感受?” 染轻尘“唰”的一下红了脸,娇嗔道:“我又没圆过房,我怎么知道……知道感受。” “我知道啊。” 曲红灵板着脸说道,“很疼,非常疼,疼的死去活来。” “不……不至于吧。” 染轻尘被吓到了,俏脸微微发白。 但一想,对方是寡妇,这方面确实比她更有发言权。 曲红灵面无表情的说道:“信不信由你,尤其如果男人没什么经验,真的会让你痛不欲生。从我目前分析来看,姐夫不是那种花花公子,所以对男女之事肯定没什么经验。” “那……那怎么办?”染轻尘下意识问道。 曲红灵话归正题,“这就体现出小妾的重要性了,知道为什么很多大户人家,在洞房的时候,先让通房丫鬟去吗?就是要让姑爷,有点经验。这样,妻子才不会痛苦。” 曲红灵所说的这些,自然是小姜哥哥告诉她的。 她听了觉得很有道理。 而且她第一次的时候,确实很不好。 当时小姜哥哥说,是因为他没有经验。 可见,经验的重要性。 染轻尘听明白了。 意思就是让姜墨先在夏荷身上…… 磨练技术是吧。 可怎么感觉……怪怪的。 “姐姐,我是过来人,听我的准没错。” 曲红灵拍着染轻尘的香肩,苦口婆心的劝道:“另外还有,比如你怀孕的时候,是没法夫妻生活的,很多男人都是偷偷外出去花楼或者偷养小的。你希望到时候姐夫也这样吗?” “当然不希望。” 染轻尘可不想姜墨去烟花之地沾染那些女人。 “这就对了。” 曲红灵说道,“总之,家里多个小妾也没什么不好。听我的,这时候就要大度点,姐夫才会更愧疚你,觉得亏欠你,对你才会更好。” “可是……” “没有可是了!姐姐你究竟喜不喜欢姐夫。” “……喜欢一些。” “喜欢就喜欢,哪有什么一些多些的。既然喜欢,就别折磨自己,别折磨姐夫了,人生一世,遇到彼此喜欢的人很难得。等老了,那就后悔了。” “……说的也是。” 听到这些话,染轻尘心里的纠结忽然淡了许多。 既然她不介意让锦袖当通房丫鬟,那就说明她还是能接受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的。 况且,还能帮她磨练一下丈夫的技术。 毕竟她可是最怕疼了。 总而言之,这么一想的话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有点苦了夏荷,毕竟丈夫没什么经验,估计很痛苦的吧。 染轻尘忽然问道:“妹妹,你介意自家夫君纳妾吗?” “我?” 曲红灵一愣,讪笑道,“我……当然不介意啦。” 少女心想,我小姜哥哥可是天底下最为专情的男人,怎么可能纳妾。 “好啦好啦,总之你听我的没错。” 曲红灵生怕对方又问她一些没法回答的问题,搂着染轻尘睡在床上笑道,“今晚妹妹陪你睡半晚上,下次见面估计得两三个月了。” “那你别脱我衣服啊。” “我就是想看看姐姐的胸怀究竟比我大多少,而且之前两次也没看仔细。” “……那你先给我看看呗。” “才不要。” “那不许看我的!” “不行,我非要看!” “……” 月影重重,在闺房之内洒落了一抹旖旎,床榻之上的二女身影交错,嬉笑晏晏。 不多时玉肌轻展,罗衣散乱,香风细细,交织出一幅活色生香之景。 今晚风景独好。 —— 另一边闺房内,同样也有一对闺蜜嬉戏玩闹。 “哇,这真的好厉害。” 冬雪躺在床榻上,随着床板上内置机簧的机关启动,用来按摩的仿造拳头将她后腰撑起,开始缓慢起伏。 冷静得意洋洋的说道:“还可以调解快慢哦。” 她拿起一个类似于遥控的盒子,轻轻按下,顿时机关的速度快乐许多。 “舒服啊。” 冬雪眯着杏眸,只觉暖意透骨,舒筋活络。 享受了一会儿,冬雪说道:“冷静,你这个可以再改良一下,比如把按跷的拳头,改成呃……稍长一点的……” 冷静疑惑道:“那个按跷起来会很不舒服吧。” “不是用来按跷的。” “那干什么?” “不好说,总之很有用,我来给你设计……” 冬雪将机关停下,兴致勃勃地拉着冷静来到对方设计的图纸前,开始指点。 “比如把这个频率调高一些。” “哦哦。” “还有这个,可以弯曲的。” “弯曲?哦哦。” “对了,两边最好弄个扶手什么的。” “这有啥用?” “别问,只管照做就是。” “哦哦。” 两个少女埋头叽叽喳喳的交流着,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隔壁屋子里。 大姐春雨拿着下午从小妹手里没收的一个名为“跳跳宠物”小球玩具,好奇研究着。 玩具正是冷静发明的,类似于鹌鹑蛋大小。 不过在冬雪的要求下进行了改良。 嗡—— 当春雨打开机关按钮,竟然颤动起来,差点掉在地上。 什么破东西。 春雨暗骂了一声,关掉机关,将其扔在桌子上。 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下午小妹怪异的举动,春雨猛地明白了什么,脸色古怪。 毕竟平常帮夫人整理那些书籍,能联想出来。 “这丫头跟谁学的?” 春雨咬牙切齿,“肯定是私底下偷偷看了那些书。” 她拿起跳跳宠物,气冲冲的便要去找冬雪质问,但刚走出房间,她又犹豫了。 春雨低头看着,眼神飘忽。 “算了,女儿家家的脸皮也薄,骂哭了就不好了。” 春雨叹了口气。 不过手里的这东西得扔掉。 而且还得扔远一点。 身为大姐,她有义务杜绝这些不良之风的蔓延,给妹妹们做一个好榜样。 借着夜色,春雨悄然隐没于暗色中。 约莫一炷香后,正气凌然的春雨回来了。 进屋后把湿潮潮的裙衫换了下来。 —— 更深人静,春芳河畔渐归沉寂。 随着灯会游人散尽,唯余风清月皎,映照一水潺潺。 小河里,一盏盏祈愿灯随意飘着,宛若点点星辰,将这片河流点缀成了星河。 波光潋滟中一艘小船悠然荡漾其间,随着细碎波纹轻轻摇摆,恍若游离于尘世之外。 李观世默默喝着酒,慵懒斜倚于船舱软榻之上,云髻微偏。 一双精致绣鞋脱落旁侧,露出一对纤纤玉足。 洁白如霜的小脚儿于溶溶月色之下,更显晶莹剔透,犹似琼瑶琢就,不惹纤尘。 “难得看到李真人忧愁挂心的一面。” 不知何时,天空中片片晶莹的雪花稀疏落下,一袭荆钗布裙的独孤落雪站在小船一头。 这位女夫子依然那副清心寡欲的气质。 李观世神情淡漠,“今晚没心情听你说教,不想被扇耳光就滚远一点。” 独孤落雪神情并未生恼或畏惧,望着河面上一盏盏祈愿灯说道:“放心,我已经有了新的对手,以后不会再叨扰你了。而且我也相信,你不会双修的。” “那我可得感谢姜墨了,替我引走了一只苍蝇。” 李观世讥讽道。 独孤落雪将一络秀发掠至耳后,柔声说道: “处世不宜与俗同,亦不宜与俗异。做事不能令人厌,亦不宜令人喜……这是当初我先生告诫我的话。” 李观世拎起酒壶,张开红唇喝了一口,淡淡道:“看来你只听了一半。” 一滴酒液悠然滑落,沿着雪腻下巴,修长的脖颈,最终隐匿于云锦衣裳的幽深处,停歇于一抹温润如玉、色泽嫣红的那抹隆起之处…… 无意间撩起的几分神秘诱惑,教人遐想联翩。 独孤落雪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或许吧,也许将来某一天我会否定自己走过的路,但至少不是现在。” 李观世不再说话,默默喝酒。 沉默了一会儿,独孤落雪轻声开口,“你那位叫叶竹婵的徒弟,听说死了?” “我希望她死。”李观世淡淡道。 “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如此忌惮一个人的,尤其这人还是你一手培养的徒弟。” 独孤落雪露出一抹笑意。 李观世冷笑,“我以为女夫子是光明磊落的君子,不曾想也是挑拨离间的小人啊。” “你心中所想如何,我解释也无用。” 独孤落雪叹息道,“我只是很好奇,叶竹婵究竟和晏长青有没有关系?” “好奇会死人的。” “吃饭也会死人。” “那你就自己去查吧。” 显然李观世没兴趣回答对方的问题。 “我会查,因为有些答案我想从她身上验证一下。” 独孤落雪平静看着对方,“我来,只是想确认你不会阻止我,以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既然有了答案,那就滚吧。”李观世耐心到头了。 独孤落雪折腰行了一礼,飘然离开。 独孤落雪忽然想起来,今日是李观世师父的祭日。 船儿摇摇晃晃,推开一盏盏灯。 李观世仰望着天上星辰,怔怔看着,绝美无双的脸颊飘渺的极不真实。 她拿起旁边一坛烈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月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女人举坛对月,仰首畅饮。 酒液甘冽,沿唇边缓缓而下,滴滴渗透衣襟,润湿了素裳,沾染了雪肤,乃至青丝亦挂珠滴露,更添几分超凡脱俗之姿。 这一刻的她无疑是画中仙,遗世独立于这清冷夜色之中。 哗啦! 空酒坛落在了水中。 醉酒的李观世娇躯微倦,慵懒依偎于小舟之畔,喃喃道:“师父啊,人间不值得。” 女人皓腕轻舒,玉指似不经意间拨弄着潺潺流水。 涟漪圈圈,泛起层层诗意。 很快,河面上的一盏盏祈愿灯光华渐盛,犹如点亮了夜的眸子,与她指尖荡起的水波共舞。 天际星辰仿佛感应到这人间灯火,悄然更替,光芒流转,倒映于潺湲河中,上下交辉。 一时之间,星灯共舞,天水一色。 女人倚船而眠。 醉里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本章完) 第229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姜墨已经失踪有两天了。 染轻尘是在第二天发现对方不在的,询问夏荷之后才得知,原来男人并没有陪对方去灯会。 也就是说,姜墨一晚上没回来。 房间内的浴桶还在,显然前一晚上沐浴过。 起初众人以为姜墨外出办事了,可又等了一天,对方依旧没有踪影。 染轻尘去找厉南霜询问,对方也表示没见过。 这下众人有些坐不住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依照姜墨的性子,即便要出去办事,也会提前打招呼的。 “不用猜了,这小子在外面肯定有相好了。” 江漪端着茶杯,慢斯条理的啜着,“估摸着这会儿应该是与相好的缠绵在一起,你们费力费心的找他,他在外面享受温柔乡,男人就是这样。” 春雨摆出一副我很懂男人的表情,对担忧的秋叶和夏荷说道:“夫人说的没错,姜墨肯定是和别的女人出去浪荡了。” 正在这时,单东川和袁安江匆匆前来大堂。 “染大人,出事了!” 单东川神色焦急,沉声说道,“慕容家的人找来了,说姜大人昨夜杀了慕容朔。” 什么!?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 染轻尘秀眉微蹙,“开什么玩笑,姜墨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杀慕容朔呢。” 慕容朔乃是慕容南的父亲。 上次姜守中几人前去调查慕容南死因的时候,对方比较沉默寡言。 “是真的。” 袁安江神情严肃,“慕容家的人坚信是姜墨杀了慕容朔,这会儿他们都在外面讨说法。” 染轻尘脸色难看道:“让他们进来。” 很快,一群人嚷嚷闹闹的来到大堂,其中二人还抬着一块木板,木板上盖着白布。 领头的是慕容南的大伯慕容佟,以及青州慕容家产业的负责人慕容河。 “染大人。” 慕容佟目光如电,扫视了一眼大堂,冷冷问道,“姜墨呢?躲哪里去了?” 染轻尘面色不豫,“慕容伯伯,你先告诉我事情经过,究竟怎么回事?” “哼,姜墨杀了我二弟,染大人若真不知道也就罢了,若是故意包庇姜墨,我慕容家和你们染家的交情,今日怕是要断了。” 慕容佟目光冰冷,压抑着怒火。 染轻尘摇头,“我决不相信姜墨会杀慕容朔,无缘无故的为何杀他?证据呢?” “证据是吧。” 慕容佟轻轻挥手。 两名手下抬着木板进入大堂,将其放在地上。 染轻尘揭开白布,瞳孔赫然一缩,果然是慕容朔的尸体,而胸口处明显横着一道致命的刀伤,深可见骨。 刀痕边缘皮肉翻卷,色泽青紫,残余着一抹森然煞气。 “染大人可认得这是什么兵器所伤吗?” 慕容佟问道。 染轻尘沉默不语。 夏荷四姐妹上前观察着尸体,冬雪俏脸微微一变,“好重的煞气,此刀必然经过长时间杀伐孕养,刀饮血气,气凝凶煞,也唯有……” “七杀刀。” 春雨给出了答案。 “两位小姑娘倒是有眼界。” 望着沉默不语的染轻尘,慕容佟拉开自己的衣衫,指着肩膀一道较浅刀伤说道, “前两日我与姜墨有过交手,染大人你们都在场,老夫吃了亏。当时姜墨,便是用七杀刀将老夫击伤,这伤痕与我二弟一模一样。 只不过老夫运气好,及时避开。而我二弟运气差,死在了姜墨刀下! 染大人,我二弟乃是刑部官员,击杀朝廷命官又该何罪,你心里比我清楚。老夫希望,染大人能交出姜墨。” 大堂内一片寂静。 尽管袁安江他们知道姜守中不可能是杀人凶手,但眼前的证据,却明晃晃摆着。 染轻尘和春雨她们都是高手。 从伤口来看,确实很像被七杀刀所致。 染轻尘默然半响,淡淡道:“一处刀伤并不能证明凶手就是姜墨,况且,姜墨也并不在六扇门。” 慕容佟冷笑,“染大人莫非要包庇不成?” “染大人,不知道这个算不算证据?”慕容河忽然拿出一枚令牌,递到染轻尘面容。 一旁袁安江失声道:“这是姜墨的身份令牌?” 染轻尘拿过令牌,望着上面“姜墨”二字,确认令牌并未造假,一颗芳心顿时沉了下来。 难道姜墨真的杀了慕容朔? 慕容河道:“染大人,我们不妨给你说实话,昨夜慕容二爷要去找姜墨,打算询问姜墨与他儿子慕容南恩怨一事。 因为姜墨与慕容南在名剑山庄有过冲突,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慕容二爷怀疑,他儿子的死与姜墨脱不了干系。 可是就在今早,我们发现了慕容二爷的尸体,不远处还有姜墨的六扇门身份令牌…… 所以无论如何,凶手与姜墨脱不了干系。” 染轻尘用力捏住令牌,手背青筋凸起,心乱如麻。 姜墨若是杀了其他人,并不会有什么大事。 可慕容家非同小可,且不说慕容朔朝廷命官的身份,就单单慕容家持有大洲开国皇帝赐予的丹书铁券,足以证明其家族特殊, 这件命案,朝廷必然会极力追查。 “染大人,姜大人呢?” 单东川意识到事情已经失控,只能希望找来姜墨对峙。 染轻尘苦笑道:“姜墨前日就离开了,目前……目前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一直没回来过。” 听到这话,单东川和袁安江脸色一变。 眼下种种情况,已经向着不利的方向发展了。 刀伤、令牌,人失踪……换成其他时候,甚至都可以先定案了。 “好,人不在是吧。” 慕容佟语气寒如冷冰,字字皆含凛冽之意, “染大人,看在我们两家的交情,我信你一回。我会让府衙那边,对姜墨进行通缉!另外,我也会上报朝廷,请内卫追查。” 内卫!? 染轻尘几人顿然色变。 所谓内卫,便是皇宫内的大内侍卫,比如之前在小公主身边当保镖的马五。 他们直接听命于皇帝,有先斩后奏之权。 慕容佟令手下抬起尸体,带人离开了六扇门。 袁安江看着染轻尘,开口问道:“染大人,你真不知道姜墨去了哪儿?” 染轻尘摇头,“真不知道。” 袁安江叹了口气,“这下倒是麻烦了。” 单东川轻声说道:“或许慕容朔对姜大人说了什么,两人发生了争执,姜大人不慎……” “单大人,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前,不要妄加猜测!” 染轻尘冷冷道。 单东川脸色讪然,点了点头。 江漪习惯性的将右腿叠在左膝之上,默默转动着手中茶杯,若有所思。 见夏荷目光望来,江漪没好气道: “臭丫头伱瞧我做什么?我一个妇道人家还能只手遮天不成?慕容家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我可没兴趣为了姜墨惹一身腥味。 若姜墨真吃了熊心豹子胆杀了慕容朔,我能做的,就是让他赶紧滚去燕戎或其他地方,避风头了。” 夏荷神情黯然。 —— 苦火狱。 凛冽的冰寒之气侵肤刺骨,令小姜不禁颤抖。 然而在服用了洛婉卿给予的灵丹之后,原本就体魄壮硕的小姜,再次发生了变化,较之往日,身高尺增,体型更为昂藏,看起来尤为雄浑。 仿佛混世魔王一般。 随着丹药之力发作,小姜周身筋脉虬结,似蛟龙盘身,隐现于皮肉之下,泛着青色微光。 而肤质更是紧绷,光滑若镜,却又呈现诡谲紫亮。 其躯干通体染上一抹异样赤红。 小姜心急如焚,不及多虑,奋身闯入幽邃窟洞。 洞口并无灵力结界之碍,看似坦途,然则洞径逼仄,险峻异常,其身形须臾间便受制于此,使得小姜进退维谷。唯有咬牙奋力,全身紧绷。 历经艰辛,一番苦挣后的小姜终于全身藏入。 下一刻,又是豁然开朗,一室内花团锦簇,馨香扑鼻,犹如踏入仙家花房。 …… 时间飞逝,又是两天时间过去。 古梵寺。 三千僧人还在日夜不停的诵经敲着木鱼。 老妪站在禁地门前,默默注视着供奉台上的三盏菩提灯,眉头紧皱。 已经超过三天了,却没有一盏菩提灯熄灭。 期间她两次进入过禁地。 而洛婉卿的状态也是随着时间变化,到第二次进去的时候,对方的腹部撑的隆起,宛若怀孕三四个月。 “为什么三天过去了,菩提灯还未熄灭……” 老妪想不明白,而她又不敢碰,也不敢打扰洛婉卿的求道之旅。 … 禁地之内,由烈火凝成的鞭子一下下抽打在女人的后背上,留下触目惊心的伤痕。 女子身形颤抖,目光时而清澈,时而混沌迷离,时而又流转魅惑。 九朵瑞彩千条的金色莲花虚影,轻盈环绕于女子周身。 苦火狱,乃是仿照大苦轮回狱建造的佛门禁地。 昔日逆莲禅师为求得属于自己的天人之道,与破戒菩萨缠上因果,选择彻底堕恶来惩戒自己,而后涅槃重生,成功步入天人境。 “沉沦欲界,如梦幻泡影,短暂欢愉,长劫苦果。” “于苦痛深渊,发露忏悔,如莲花出泥不染,证悟诸行无常、诸法无我。” 这便是苦火之道! 彻底恶堕,彻底迷失,彻底沉沦,然后幡然顿悟。 在得知自己和姜墨缠绕上因果线,洛婉卿心中便有了计划,于是前往皇宫的藏书阁寻找关于逆莲禅师的修行之法,最终选择苦火狱。 她的目的不仅仅是修复体内九朵金莲,更是打算一举进入天人境。 可过程似乎出现了偏差。 按理来说,三天时间结束后,两人都会陷入一個短暂的昏迷,可眼下似乎时间有些太长了。 洛婉卿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但本能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可很快这抹疑惑,被欲望所吞没。 用通俗的话来讲,现在的洛婉卿处于脑子坏掉的阶段,已经没法用正常思维去思考。 也不知多了多久,空中那九朵金色莲花逐渐相互接近,最终融为一体,化作一轮璀璨夺目的金轮。 受此奇异景象影响,女子原先妖冶非常的容颜,逐渐被一层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辉所覆盖,眉眼间多了一份超脱世俗的高洁与庄严,仿若菩萨佛陀。 “要成了?” 间隙之中忽然清醒的洛婉卿心神一震,神情激动起来。 然而,下一刻异变突起。 金轮微微颤抖,似乎被一股无形的神秘力量给牵制。 没等洛婉卿反应过来,本该束缚的姜守中猛地翻过身,双目赤红,两人调转了位置。 “姜——” 女人瞪大眼睛,欲要开口,但随即又变成了之前的状态模样。 很快,洛婉卿直接昏了过去。 —— 当姜守中迷迷糊糊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依旧在苦火狱禁地之内,而女人却不见了踪影。 姜守中正要起身,却看到眼前一团波纹渐渐扩散。 是水月梦镜。 紧接着,便是白毛饼皇。 银白色的长发飞舞,露出纤细的小腿玉足与若隐若现的完美身姿。 “哎哟,臭小子不错啊,挺有本事的,这都没虚脱人亡啊,我都想着给你准备棺材了。” 妖尊一脸的幸灾乐祸。 姜守中没好气道:“倒了血霉了,遇到了这么个疯婆子。” 妖尊笑道:“福祸相依,这次你也没吃亏,相反还把那女人给反将了一军,以后她可离不开你了。” “什么意思?”姜守中没懂。 妖尊说道:“这有什么不懂的,就是她已经变成你的形状了,以后只有你才能点起她的欲望,其他男人撩不起半点。简单说,她已经变成你专属了。” 姜守中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这咋听着怪怪的。 妖尊笑着说道:“就差一步,那女人便可步入天人境,可惜了。如今遭到了反噬,她已经严重依赖你,想要继续突破,就只能靠你。” 姜守中听明白了,“意思就是说,还得跟我继续?” “对。” “……” 姜守中无话可说。 自己究竟是人还是天宝药材啊,怎么人人都对我的身子图谋不轨,这世界真没天理。 “谈正事吧。” 妖尊说道,“恭喜你闯过水月梦镜第二关,拿奖励吧。” 听到奖励二字,姜守中心情瞬间就变好了,伸出手朝着镜面摸了过去。 随着水纹涟漪散开,一个木雕娃娃出现在他的手中。 这木雕娃娃半个手掌大,通体暗泽,模样竟和他一模一样,栩栩如生。 “这是什么?” 姜守中一头雾水。 这次竟然送道具了,不给我增强修为了。 “类似于纸人的法宝,不过比纸人更真实一些,而且可以反复利用,总之你慢慢研究去吧。” 妖尊随口解释道。 姜守中哦了一声,将木雕娃娃放进自己的窍穴空间内,准备回去后再研究。 他好奇问道:“下次水月梦镜啥时候开始?” “不知道。” “对了,你之前说第二关什么都不用管,结果呢,差点被妖物给杀了,你是不是故意坑我?” 姜守中不满质问道。 妖尊翻了个白眼,“我说过,有些梦镜不需要你去改变,顺其自然就行。但前提是,你也要动脑子,分辨出哪个需要顺其自然,哪个需要改变。” “好话赖话都让你说了是吧。” 姜守中心里依旧藏有怨气。 妖尊也懒得解释,和水月梦镜一同消失了。 姜守中穿好衣服,走出禁地,发现之前给了他纸人的老妪在外面静静候着。 “姜公子。” 老妪露出一抹笑容,但眼神却犹如看怪物似的。 之前洛婉卿出来后,跟怀孕六七月似的……可见这家伙送了对方多少宝贵的存款。 (本章完) 第230章 皇后气炸了 “谢谢姑娘呢?” 姜守中语气不善的看着老妪。 老妪微笑道:“她在西院佛堂等你,就是之前独孤先生讲道的地方。” 姜守中正要扭头寻去,犹豫了一下问道:“几天?” “六天六夜。” 老妪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 嘶—— 男人倒吸了口冷气。 难怪小姜浑身疼的厉害,原来厮杀了这么久,这谁能顶得住。 当初梦娘都没这么疯狂。 臭女人,过分了! 姜守中怒气冲冲的前去佛堂。 进入佛堂,一抹耀眼的金色映入眼帘, 阳光透过精雕窗棂,滤金洒落女人婀娜的身姿上,勾勒出柔和而耀眼的金边。 似乎这女人无论身处何地,永远那般耀眼。 “来了?” 此刻洛婉卿正捧着一卷经文,凝神品阅。 案几之侧,铜炉内线香轻绕,流转于女人绝美的容颜,更增几分佛堂清寂与雅韵。 姜守中来到桌前,冷冷注视着她,“不给个说法?” “说法?” 金衣耀日,红唇若丹的女人将眸子从经卷上挪开,瞥向男人,冷笑道,“你知道天下的有多少男人,哪怕祖坟冒了十辈子的烟都尝不到我嘴上的一点胭脂吗?” “你觉得我很稀罕?” 姜守中不屑。 现在的他可比佛堂里的那尊大金佛还要圣佛,说话比任何时候都硬气。 估计往后一个月内,对男女之事是没想法了。 “不稀罕你还……” 女人话语一顿,下意识摸了摸小腹没有说下去。 艳美的脸颊上浮起一抹浅淡红晕。 姜守中这才发现眼前女人与以往发生了些变化,依旧是那般贵气,但贵气盎然之中,更隐含三分清冷之艳与勾魂之媚,端庄与风情并存。 一瞬间,竟让男人有些恍惚。 如此绝色尤物,自己真的与她有了亲密关系? 虽说后面自己陷入了迷乱,神智已经有些模糊,但前两天还是很清醒的。所有细微的感觉,在痛与快乐中清晰感知,是双倍的感受。 毕竟彼此都能感受。 “总之这不是最后一次,以后我还要再用用你。” 洛婉卿拿起经卷漫不经心的说道,金色光影衬托之下,更显的女人肤若凝脂。 用用我? 姜守中拳头捏的咯嘣嘣响。 真当以为我是软柿子? 于是愤怒的姜守中冷冷威胁道:“那就一言为定。” 男人又补充道:“不过我要占据主动。” 洛婉卿用看白痴般的眼神看着他,“你真以为可以随便玩我?我选择与你双修,是因为你有用,伱只能是工具,这辈子你都别想骑在我身上来!” 身为皇后的洛婉卿心性何等高傲。 唯有她掌控主动,才会觉得自己不那么吃亏。 不可能有男人趴在她上面。 姜守中本想反驳,但想起眼前女人的修为,用一根小拇指就能把他轻松送去见太奶奶,也就忍了。 “对了,二两呢?”姜守中问道。 “教了她一套功法,正在修行,过段时间我会带她见你。”洛婉卿说道。 “行,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想到家里妻子夏荷她们还在担忧,姜守中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身上有易容面具吗?”洛婉卿忽然问道。 姜守中一愣,疑惑看着她,“有啊,你难道害怕被别人看到,让我易了容再出去?放心吧,我轻功还是可以的,不会有人发现。” “你被通缉了。” “……什么?” “你被通缉了。”洛婉卿看着经文,头也不抬地说道,“六扇门、府衙、包括京城来的内卫都在找你。” 姜守中一脸懵逼,“为什么通缉我啊,就因为和你双修了?” “慕容朔死了。” “谁?” 姜守中一头雾水。 很快他想起这人是慕容南的父亲,上次去检查慕容南尸体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 这人竟然死了? 可他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洛婉卿淡淡道,“慕容朔可是慕容家的预定家主。另外,他还是朝廷命官。皇帝特意派出内卫搜寻你这位杀人凶手的下落,你这副模样出去,肯定被抓。” “我杀人?” 姜守中无语道,“这两天我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我怎么杀人啊。”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跟他们去说啊。” 洛婉卿语气淡漠道,“既然你被通缉了,说明他们有证据。当然我可以帮你,但我嫌麻烦。毕竟……” 洛婉卿顿了顿,说道:“毕竟皇后在宫内,也没什么存在感。最重要的是,我可不想被人知道,我与你在这里双修,要不然你会死的更惨。” 姜守中只觉得可笑,“这帮人能有什么证据,我就不信他们会抓我。” 姜守中转身便要离开。 洛婉卿讥讽道:“对方既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说明他们有足够的信心把你抓进大牢里去。你打算靠谁? 江漪?她确实挺有权力,但也只是个江湖中人罢了。 靠染轻尘吗?这两天六扇门也跟着找人,说明皇帝已经下了死命令,染轻尘身为朝廷命官,她有什么能力帮你?” 姜守中身子停住。 他脸色阴晴不定,问道:“我该怎么做?” 洛婉卿轻轻合上经卷,“我不是说了吗?戴上易容面具,自己去查究竟怎么回事。显然是有人故意针对你的,把他找出来,一切麻烦自然不在。” 姜守中捏紧了拳头。 妈的,究竟是哪个龟孙子在背后搞我? 思索了半晌与自己结过仇的仇家,始终没有头绪。 姜守中只得拿出曾经江漪送他的一张未拆封易容面具,戴在脸上,准备先去探探情况。 而这时,老妪拿来一件男士新衣服。 “姜公子,把衣服也换了。” 姜守中盯着洛婉卿,“看来你早就给我准备好了。” 洛婉卿笑道:“当然,毕竟你对我还有用。另外我提醒你,想要活着,最好把今天的事情忘了,不要告诉任何人。要不然,你真的会死的很难看,非常难看。” “知道了。” 姜守中换上新衣服,离开了佛堂。 目送着男人远去,原本端庄如仪的洛婉卿却突然似被抽离了骨架,无力依偎在椅背上。 皙白的面颊染上桃花春色,晕红蔓延,犹如朝霞映雪,分外妖娆。 仿佛换了一個人。 若是凑近看,椅畔地面上,滴滴答答的,似是下过了一场雨。 “混蛋!!” 女人气得一把将桌案上的经卷推在地上,不住的息喘。 许久,女人才平复下心情和体内症状,握紧粉拳恨恨道:“等本宫成功踏入天人境,一定杀了你!我就不信,你可以拿捏本宫一辈子!” 她深呼吸了口,低头望去。 腹部依旧有些隆起。 本来是可以没有的,但她发现竟然可以孕养体内金莲,最终留了下来,打算吸收净化。 反正都这样了,忍忍吧。 洛婉卿闭上眼睛,开始打坐吸收。 这一刻,女人宛若佛前金莲,清冷而不可亵玩。 —— 姜守中离开古梵寺,来到大街上。 果然巡逻的捕快比平日多了许多,六扇门外更是察觉到有不少暗桩潜伏着。 公告墙壁上,贴有他的通缉画像。 姜守中思索一番,决定先去厉南霜那里问问。 来到小院,并没有看到厉南霜,只有她二舅文家二爷在。 “什么人?” 正在躺椅上悠闲休息的文二爷,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陌生年轻男子,神情顿时警戒起来。 “我,姜墨。” 姜守中开口问道,“文二爷,头儿去哪儿了?” “姜墨?” 听到熟悉的声音,文二爷蓦地坐起身来。 他仔细盯着男人脸颊,意识到对方戴了易容面具,连忙左右看了看,拉着姜守中进入屋子,关上门。 “你小子疯了是不是,为什么要杀慕容朔!” 文二爷埋怨道。 姜守中摇头道:“慕容朔不是我杀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成了通缉犯。” “不是你杀的?真的?”文二爷表示怀疑。 “这有什么好瞒的。杀了就是杀了,没杀就是没杀。”姜守中没好气道。 “那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去办了点事。” 姜守中知道谢谢姑娘不会故意吓唬他,所以双修之事只能烂在肚子里,转而问道,“头儿去哪儿了?” 文二爷叹了口气,“得知你成了通缉犯,南霜那丫头跑去跟府衙交涉,跟他们闹了起来,后来还和内卫起了冲突。如果不是袁安江替她说情,那丫头怕是要被抓起来了。现在,她正到处找你呢。” 姜守中脸色难看,喃喃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文二爷说道:“据我所知,慕容朔身上的刀伤,是七杀刀所致。而且,尸体周围有你的身份令牌。” 听到“身份令牌”四个字,姜守中蓦地一惊。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之前在佛堂换衣服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自己六扇门的身份令牌。 毕竟平日里用得少,一时也难在意。 我的身份令牌为什么在尸体旁边? 姜守中皱眉仔细回忆,终于记起在对付红粉骷髅妖物的时候,当时将身份令牌放在了桌子上。 后来谢谢姑娘出现,将他带走。 也就是说,是有人进入他的房间,偷偷拿走的。 会是谁? “而且,慕容家和内卫的人对你的房间进行过搜查,在床上发现了慕容家特有的气味……” 文二爷将自己所致的情况全部说了出来,“慕容家有一种秘术,一旦死亡,其气味便会缠在杀人凶手身上一段时间,无色无味,凶手很难察觉。 当时搜查的时候,染轻尘和厉南霜她们都在现场,所以不会是别人搞的鬼。” 气味…… 姜守中很无奈。 肯定是红粉骷髅妖物留下的……毕竟这妖物杀了慕容南。 红粉骷髅被他困在了床上,气味难免沾染。 姜守中揉揉眉头。 妈的,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了。 “二舅你关门做什么,睡了吗?” 正在这时,厉南霜清脆的声音传来。 推开门,却看到一位陌生的帅气年轻男子在屋内,厉南霜下意识拔刀,但随即美目亮起,惊喜道:“焖面!” 姜守中惊讶道:“你怎么认出来的?” 厉南霜跑上前摸了摸姜守中脑袋,嘻嘻笑道:“我家焖面化成灰都我认识。”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焖面,你去哪儿了,没出什么事吧。”少女关切问道。 望着厉南霜黑重的眼圈和无法掩饰的疲惫之态,姜守中知道对方这几天肯定是在为他奔波,不由得心中一暖。 姜守中微笑道:“头儿,我没事。我只是去办了些事,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慕容朔不是你杀的吧。”厉南霜问道。 姜守中摇头,“当然不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被通缉的。” “我就知道有人冤枉你。” 厉南霜气呼呼道,“可那些家伙根本不听,非要认定有证据。” 少女鼓起香腮,满是愤懑。 姜守中叹了口气,“眼前所谓的证据确实对我不利,如果是我,也可能会定罪。总之现在六扇门是去不得了,你帮我去给轻尘和夏荷她们说一声,免得她们担心。” “那你呢?” “我打算暗中调查一下这件事,先去慕容家看看尸体。” 姜守中说道。 毕竟他有一项外挂,可以跟尸体说话。 亲自问慕容朔比什么都管用。 “我跟你一起调查。”厉南霜拍着胸脯,“我来保护你。” 姜守中笑着捏了捏少女略带有婴儿肥的可爱圆脸,“不用了头儿,我现在的修为可不比你差,你帮我带个话就行。” “不比我差?有本事比划比划?” 厉南霜很不服气。 但旋即少女反应过来,涨红着脸敲了对方一板栗,“没大没小的,捏谁的脸呢?我可是你上司,懂不懂规矩?” “我就是觉得上司很可爱嘛。” “可爱你个大头鬼。” “大头鬼没有上司可爱。” “滚远一点。” “咳咳咳……” 房间内不合时宜的响起了一道咳嗽声。 文二爷目光怪异的看着打情骂俏的二人,问道:“我好像没隐身吧,要不我先躲床底下?” “你滚外面去!”厉南霜踢了一脚。 “没问题。” 文二爷屁颠屁颠滚出屋子。 姜守中干咳了一声,正色道:“有什么线索我会来找你,另外头儿,慕容朔的伤口你看了没?确定是七杀刀所为?” 厉南霜神情凝重起来,认真说道: “确实很像七杀刀,但这世上不止只有七杀刀一种兵器可以在伤口留下血煞之气,比如名剑山庄的不死剑,比如玄机剑宗的噬魂子母剑……” “有刀吗?毕竟慕容朔身上的刀伤,是不可能认错的。” 姜守中问道。 “有。” 厉南霜点了点小脑袋,“比如燕戎的鸳鸯无头刀就与七杀刀类似,还有峇州嫁衣派的九环玄阴刀,比如昆仑的冥刀。还有就是,青州许家的霸刀也是用血气养刀。” “青州许家?” 姜守中心下不由一动。 厉南霜所说的那些都太远了,唯有青州最近,毕竟慕容朔就是死在青州。 当然也不排除,凶手是外地来的。 厉南霜给姜守中解释道: “青州许家和苏家并成为双刀雄,苏衫客被誉为天下第二快刀,但其实许家许文卿的刀法不在他之下,只不过许文卿行事低调,不张扬。” 姜守中轻轻点头,记在心里,“行,我知道了。等我查到线索,我会来找你。” “小心点,焖面。”厉南霜美目担忧。 “嗯,会没事的。” 姜守中笑了笑,离开了屋子。 厉南霜跟着出去,目送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眼底掩饰不住的失落和忧虑。 “要不去屋里先休息会儿?” 文二爷坐在躺椅上,不满道,“这臭小子过分了,一点也不知道关心一下你的,自打他出事后,你已经五天五夜没合眼了,都快成干尸了……” “闭嘴吧你。” 厉南霜杏眸瞪了对方一眼,“我身为上司本来就应该关心下属,有什么错吗?” “可我也没见你对其他下属那么关心啊。” 文二爷压低声音,嘿嘿笑道,“小南霜,你就承认了吧,你是喜欢那小子的。要不二舅给你做媒,趁着这小子还没被其他女孩子抢走,先给你定了。” “喜欢个锤子!” 厉南霜走过去踹了一脚,扭头便要去六扇门。 “啊对对对,不喜欢。在京城我就只听见你一直在说他,耳朵都快出茧子了。” 文二爷故意掐着嗓子,学着某人尖声说道, “二舅,新来的那个姜墨可俊啦,被我抢了过来。二舅,姜墨好厉害啊,一个月就帮我们破了四个案子。二舅,焖面好聪明,原来那只妖物真的藏在李府。二舅,焖面思考案情的时候可帅啦。二舅,今天有人欺负焖面,被我打了一顿,谁也不许欺负我家焖面。二舅……” “姓!文!的!你是不是活腻了!” 脸蛋通红的厉南霜拿起大刀,转身朝着躺椅上的男人砍了过去。 文二爷吓得连忙躲进屋子,把门反锁上,嚷嚷道: “丫头,不是我说你啊,喜欢你就去追啊。你看人家染轻尘,不挺主动的吗?刚才姜墨叫她‘轻尘’你可都听见了。还有那个夏荷……” 嘭! 门板被踹开。 男人倒飞出去,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厉南霜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直到少女走远后,男人才诈尸而起,大喊道: “我告诉你,那小子一开始可是你的,别到时候成为别人的,你又后悔了丫头。” —— 姜守中来到慕容家宅院,有不少护卫在巡逻。 也有几名衙役以及身着便服的内卫,在院门不断进出。 姜守中从临近后院的一处高墙翻过去,悄无声息的潜入之前存放慕容南尸体的停尸屋。 在和谢谢姑娘双修后,他的修为提升了不少。 之前比较拉跨的水道体和木道体都达到了大玄宗师境界。 可以说,目前体内的五座道体全部都是大玄宗师,距离天荒境仅差一步。 只能说在道门河图加持下,双修还是好处多。 尤其是与那种超级女高手双修。 姜守中推开停尸屋的门,渗入肌肤的冰冷寒意扑面而来,屋子里阴沉沉的。 里面的尸体依旧是两个。 只不过黑葡萄章岚岚的尸体不见了,换成了慕容朔的尸体。 姜守中掀开白布,望着慕容朔的尸体。 尸体用特殊符箓保护着,用来防腐,刀伤则显得更黑了一些。 “确实和七杀刀很像啊。” 姜守中观察着伤痕,喃喃自语。 对方特意选择了用与七杀刀相仿的刀击杀慕容朔,然后留下他的身份令牌……至于红粉骷髅妖物留在床上的气味,则是无意间帮了对方一把。 究竟是什么人要诬陷我? 姜守中百思不得其解,他拿来凳子坐在尸体旁边,闭上眼睛开始感应。 所谓感应,他后来琢磨出了一些缘由。 应该是他身上天生自带的死气,唤醒了死尸。 不过还是那句话,一切靠运气。 有些死尸无法唤醒,有些则不能。 不过这一次,姜守中运气不错,很快熟悉的感觉袭来,周围陷入一片纯黑的空间,黑色的水液开始在地上蔓延,而死尸也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谁杀了你?” 姜守中直接询问重点。 慕容朔脸色青白,嘴巴缓缓翕动,“姜……墨……” 我? 姜守中懵了。 难不成和谢谢姑娘双修的时候,神游天外,灵魂出窍杀了对方? 姜守中没料到是这个结果。 死人是不会说谎的。 也就是说,慕容朔到死的时候,也认为是姜墨杀了他。 看来这个人,当时戴了与姜墨相似的易容面具,再加上是傍晚,两人并不熟悉,自然认错了。 “他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 “……黑色。” 果然,只有黑色才能融入黑夜之中,更好的伪装。 姜守中又问,“当时他还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没有?或者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右手没有小拇指……” 黑色的液体,依旧蔓延到了两人的嘴巴处。 姜守中再也没能问出第四个问题,随着液体吞没,他的意识回到了停尸间。 熟悉的痛楚席卷全身。 姜守中蜷缩着身子,不住干呕,脸色惨白。 许久,脸色才有了些红润。 姜守中喘息着直起身子,开始分析得到的线索。 第一,对方能从他房间偷走令牌,说明此人对他所住的房间很熟悉。 六扇门内,客房可不少。 第二,此人可以用易容面具伪装他,说明对方近距离见过他,观察过他。 毕竟慕容朔身为刑部官员,哪怕是在黑夜里,也有一定的辨别能力,易容面具这东西稍有瑕疵,就会被人看出来。 第三,对方右手没有小拇指。 这是最重要的线索。 如此明显的外部特征,找起来会很容易。 会是谁呢? (本章完) 第231章 女儿叶竹婵? 从慕容家出来,姜守中再次来到厉南霜居住的小院。 院内,文二爷悠然哼着小曲,如往常那般躺在摇椅上提着一只鸟笼打发时间。 跟个退休老大爷似的。 姜守中忽然有些怀疑,厉南霜的摆烂生活是不是传承于这位二舅。 “进屋,有人等你。” 看到姜守中出现,文二爷指了指屋子,然后又哼起了小曲儿。 有人等我? 姜守中心下微动,推开紧闭的房门。 随着光线涌入略向昏暗的屋子,果然有一抹熟悉的青色倩影映入眼帘。 女人看着比平日削瘦了很多。 “姜墨!” 染轻尘神情激动,眼眶有些发红。 这几天她和厉南霜一样,一直未曾合眼。 在暗中让夏荷外出寻找姜守中的同时,自己则努力调查慕容朔死亡一案,希望能还自家丈夫一个清白。 可惜收获甚微。 眼下看到丈夫平安无事,女人悬着的心才放下。 旁边厉南霜看着二人,忽觉心头沉闷,如有细沙混入陈醋之中,酸涩难当,一时五味杂陈。 莫名的,少女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想起之前二舅的话,厉南霜芳心纠结起来。 “我没事,你怎么瘦了?” 望着女人清瘦的容颜,姜守中柔声问道。 男人无意识的伸出手去抚摸对方的脸颊,忽又反应过来动作不妥,于是转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染轻尘笑着说道:“最近有点忙罢了,厉妹子已经告诉了我,我也相信你没有杀人,一直想找证据给你翻案,可惜没找到。其实……” 女人咬了下唇瓣,美目直盯着姜守中,“其实你就算杀了,我也会认为你是对的。” 姜守中一时不知道咋回应。 怎么感觉,自己妻子有点犯花痴了呢。 不过染轻尘并没有询问,这几天他去了哪儿,说明女人也明白男人有难言之隐。 心思细腻的女人总是讨人喜欢的。 “慕容家查的怎么样了?”厉南霜插话询问。 姜守中回过神,正色道:“查到了一些线索,首先慕容朔当晚看到的……的确是我。准确来说,是有人易容了我的模样,杀了他。” 二女闻言,大吃一惊。 “谁?” 染轻尘脸色难看。 好大的胆子,连我丈夫都敢假扮,此人已有取死之道! 厉南霜也是气得不行。 我家焖面可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竟然有人敢伪装?等找到,非一刀劈了不可。 姜守中摇头说道:“目前还不清楚是谁,但大概率是见过我的,而且此人右手小拇指缺失,从这条线索入手,找起来会比较容易。” 二女相互看了眼,思索起来。 手上缺了一指确实容易辨识,如果是脚上缺了一根脚趾,那就不好找了。 染轻尘说道:“我会派人去留意。” 姜守中嗯了一声,忽又想起一件疑惑之事,开口问道:“对于易容面具这种东西,制作起来难不难?” “看精细程度。” 染轻尘耐心解释道,“比如你脸上的这个,非特别熟悉之人,很难分辨出来,属于上品,至少也得三到五个月时间才能打磨出来。如果是中品,则需要一两個月。如果是下品,较为粗制滥造,大概十来天就可以。 另外,专门对一个人的脸型进行仿造,则更难,需要观察仔细。而且,手艺人的技术深浅也决定了面具的质量,以及制作的日期进度。 厉害的手艺人,哪怕制作中品的易容面具,也就十天左右……” 听着染轻尘娓娓道来,姜守中心中大概有了一个思路。 对方选择在黑夜与慕容朔见面,还特意穿了黑色衣服。说明此人生怕慕容朔瞧出他是伪装的,证明脸上的易容面具并不精细。 尤其他和慕容朔,只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但想要成功诓骗一位常年与案件打交道的刑部高级官员,也并非易事。 从这里可以看出,对方所戴面具也并非属于粗糙下品。 那就是中品级别的易容面具。 想要打造一个中品面具,普通手艺人需要花费一两个月,而经验丰富的高手,只需要十天。 从这里推断出,至少在十天前,神秘人就已经谋划栽赃他了。 那时候的他,刚打败慕容南不久。 “再帮我调查一件事。” 姜守中心中有了大致方向,对染轻尘说道,“调查在青州制作易容面具的江湖手艺人,尤其是那些高手。” “好。” 染轻尘轻轻点头。 其实调查这种事对目前的染轻尘来说,很困难。 一来,这里不是京城,京城来的官员很难使唤的动地方上的官员。 这两天她希望府衙配合调查案件,也是阻力重重。 好在六扇门单东川他们很配合。 二来,她毕竟只是新院院主,还未建立起足够的威望以及自己的嫡系亲信。 如果不是袁安江帮忙周璇,事情更难办。 只是眼下哪怕有一万个困难,只要是能帮到自家夫君的,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大不了自己不休息了,亲自日夜去调查。 姜守中毕竟心思细腻,看到女人疲惫的容态便明白对方的不容易,柔声说道:“该休息还是要休息的,女人若是熬夜,那一定会慢慢变难看的。” “嗯,我会的。” 染轻尘脸蛋一红,抬起尾指将垂落面额的一绺黑发勾过耳后,整理了一下发丝。 她心想,现在的自己估计很难看。 当听到厉南霜说姜墨来了后,她也顾不上整理妆容便匆匆赶来,显然是不怎么好看的。 …… 染轻尘离开后,姜守中对厉南霜说道:“接下来我要去许家一趟,看看那把名为‘霸刀’的兵器。” “这次我陪你去。” “不用了。”姜守中知道少女是关心他,指了指对方背后的大刀,“况且伱太这刀好认了,别人很容易猜到跟在你身边的就是我。” “那我就不带它。” 厉南霜将平日始终背在身后的墓刀取下,丢在屋子里,问道,“你有没有女人的易容面具?” “没有。” 姜守中摇摇头。 少女想了想脆声道:“那我自己随便化个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暴露身份的,没人能认得出我。” “头儿,真不用……” “就这么定了,你先出去,我化个妆,顺便换个发型和衣服。” 厉南霜把男人推出屋子。 刚关上门,她猛地打开探出小脑袋,恶狠狠的警告道:“告诉你焖面,不许偷偷离开,否则我一辈子不理你了!” 嘭! 门又关上。 姜守中哑然,无奈摇了摇头。 院内逗鸟的文二爷欣慰笑道:“这丫头总算开窍了。” 片晌后,屋门打开。 正在和文二爷攀谈闲聊的姜守中抬头望去,顿时面色古怪。 少女换了一身浅绿色的裙子,头发也从高高的单马尾变成了双马尾,只是一前一后的并不对称。 不过瞧着倒也灵动活泼。 但对方所谓的化妆,让姜守中无力吐槽。 原本干净漂亮的圆脸蛋上涂着两团腮红,眉毛粗粗的,嘴上还抹了厚重的颜脂,甚至还画了眼线,曲曲歪歪的…… 姜守中用力咬住牙关,尽量让自己的面部表情看起来平和自然,生生憋住笑意。 我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绝对不会笑。 文二爷扭过头,顿时惊呆了。 “我家啥时候养鬼啦?” “养你大爷的鬼!” 可能少女也觉得自己的化妆太过粗糙,一副扭捏之态。 但也怨不得少女笨拙,因为母亲去世的早,再加上从小性格顽劣,都是男孩子的短发。之后去了火云山,都是师母帮她梳理打扮。 下山之后,她也懒得打理,基本都是很简单的干练高马尾。 平日里也是素面朝天。 让她化妆什么的,还不如拿刀砍了她。 姜守中一本正经的伸出大拇指,“我觉得很好,很有个性。不过头儿,与其花费心思化妆,还不如戴个斗笠或者面纱来的简单。” “对哦。” 厉南霜眼眸一亮,转身又跑回屋子。 很快少女将脸上的妆容洗干净,从屋里找出一块黑色面纱遮在脸上。 “得,又像个打家劫舍的女土匪。” 文二爷嘀咕道。 “还是我家焖面聪明。” 厉南霜拍了拍姜守中的肩膀,大手一挥,“走吧焖面,本大爷就勉勉强强当一回你的护卫或者丫鬟什么的,听你使唤。” 姜守中笑了笑,跟文二爷道别,带着厉南霜离去。 —— 二人到许家时,天色已暗。 灯火映照下的山庄,更显古雅幽邃,偶有夜鸟啼声,清越悠长,与远处潺潺溪流声相和。 姜守中原本打算先化名拜访,但一想凶手若是用霸刀栽赃的他,这会儿去拜访反而会引发对方怀疑,最终和厉南霜偷偷潜入山庄。 相比于苏家山庄的张扬,许家则显得低调很多。 庄内也没有弟子巡逻。 大红灯笼摇曳着,照亮了曲折石径。 厉南霜摸了摸斗笠,低声问道:“怎么查?一间房子一间房子找过去?” 脸上蒙着黑布的姜守中看到远处走廊一位端着果盘的婢女缓缓走来,微笑道:“当然找个人问了,而且还要很礼貌的去问。” 话音刚落,男人如鬼魅般飘过去。 婢女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忽然一道黑影扑来,随即纤细的脖颈被掐住。 “姑娘,不想死就乖乖听我话。” 姜守中故意将嗓音压的很重。 婢女脸色苍白,连连点头。 姜守中问:“最近有没有人来山庄借霸刀?” 模样清秀的婢女泪花闪烁,用力摇头,“我……我不知道。” “霸刀还在山庄吗?” “应……应该还在山庄。” 应该? 姜守中皱了皱眉。 看来这婢女近期并没有见过霸刀,否则语气不会这么不肯定。 “平日你们庄主随身带着霸刀吗?”姜守中又问。 婢女摇头,“没有……庄主一个月前就卧病在床了,我没见过他拿刀。” 一个月前病了? 这么巧? 姜守中看了眼厉南霜,再次询问婢女,“霸刀放在什么地方?在庄主房间?” “在……在夫人房间……” 婢女颤声说道。 听到这话,姜守中得出了两个信息。 第一,许家庄主许文卿与其夫人的感情并不好。 第二,两人分房睡。 “夫人的房间在什么地方?”姜守中问道。 婢女娇躯发抖,正要开口,姜守中笑道:“为防止你忽悠我们,你还是亲自带我们去吧。放心,只要你听话,我不会伤害你。但如果你敢耍什么花招……” “好,我带你们去。”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冰冷气息,婢女都快要哭出来了。 一旁厉南霜看得直乐。 焖面这家伙还是挺有坏人潜质的。 穿过走廊,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宅院,里面只有一间屋子,院内种着一个菜圃。 “夫人就在里面休息。” 婢女说道。 见小屋漆黑,姜守中诧异,“这么早就休息了吗?” 婢女回答道:“夫人一向早睡。” 姜守中给厉南霜递了个眼色。 后者轻脚来到小屋窗户前,用内力轻轻震开窗户。 就在厉南霜将窗户推开一条小缝隙时,少女陡然心惊,身形疾如电掣,猛地向后跃去。 一道黑影猛然自幽暗中窜出。 细看之下,乃是一条身形纤细的小蛇,速度极快。 “头儿!” 姜守中下意识开口。 倏忽之间,姜守中察觉到掐着婢女的手被一股内劲给震开,暗道不好,连忙一掌拍向婢女,后者却好似泥鳅一般窜了出去,跃至小屋门前。 咔嚓! 伴随着机关声响,小院上空乃是四周,全部出现了一张张渔网,渔网之上细密的刀片。 而刀片上,又掺着毒。 可谓天罗地网。 厉南霜下意识抓向眼前扑来的小蛇,姜守中低喝道:“有毒,别碰!” 少女侧身掠过,用脚捻起地上一块石子,踢在小蛇身上。 小蛇被砸在地上,化为一滩带着腐蚀着的血水。 “不错,还算有脑子。” 站在罗网外的婢女笑盈盈的盯着姜守中。 姜守中拉着厉南霜站在身侧,看向门前俏生生的女人,淡淡道:“夫人好心机,被你骗过了。” “夫人?什么夫人?” 女人笑问道。 姜守中露出了笑容,“一个婢女自然不会有这么好的身手,一个婢女也不会熟悉这院子里的机关。而这个院子,肯定是许夫人的无疑。所以,你才是许庄主的妻子。” 厉南霜吃惊不小。 原来这女人就是许家山庄的女主人啊。 一路上竟然演的挺像。 “说吧,谁派你们来的,来许家山庄做什么?” 女人懒得啰嗦,直奔主题。 姜守中抱拳道:“之前对夫人多有得罪,很抱歉。今日前来许家,是想询问近期有没有人借过‘霸刀’,‘霸刀’还在不在府上?” 许夫人眯起凤眸,“原来你们是来抢夺霸刀的啊。” 姜守中摇头,“不是抢夺,只是前来确认。如果能亲眼看一眼,那就更好不过了。” 许夫人嗤笑道:“你觉得我信吗?” 姜守中将要开口,许夫人语气淡漠道: “这样吧,我这儿有一条狗估计肚子饿了,我瞧那丫头钟灵十足,想必也是细皮嫩肉的,让她留一条胳膊给我家狗,兴许妾身心情不错,就给你们看霸刀了呢?” 姜守中脸色一沉,“夫人真以为能困住我们?” “小狗,出来用餐了。” 许夫人喊道。 “汪汪~~” 伴随着狗吠声,黑暗中爬出了一团黑影。 对方毫发无伤的窜过渔网,站在姜守中二人前。 当看清眼前“小狗”后,两人竟惊的说不话来——对方竟是一个男人。 一个浑身赤果果的男人。 仅用碎布裹住裆部。 男人皮肤黝黑,双手双脚全趴在地上,头发散乱,脏兮兮的五官却颇为立体,冷冷盯着他们。 若是能收拾一番,站起身来,也算是一位伟岸男子。 “汪汪~~” 男人叫了两声,嗅了嗅鼻子,黄浊的目光盯向厉南霜。 饶是厉南霜平日里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此刻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仿佛自己在对方眼里,就是餐桌上的一盘美味佳肴。 “那么美味的食物,还不赶紧享用?” 妇人咯咯笑道。 唰! 男人跃起,扑向厉南霜。 姜守中正要挡在厉南霜面前,少女却率先出手,纤手化拳,矫若游龙,直击而去。 可凶猛的拳头即将与男人相撞时,男人却瞬间消失。 准确来说,是挪移了身法。 惊鸿掠影,快捷无伦的男子竟转移了目标,直奔姜守中,手中多了一把软剑。 好快! 姜守中瞳孔收缩。 眨眼之际,剑尖临近,甚至肌肤能感受到剑尖刺来的寒意,几乎寒彻入骨。 危急时刻,姜守中抽出腰间的灵水剑,施展出贪生剑法,将原本不可能躲开的长剑给避开,与对方拉开了一段距离。 “汪汪!” 男人目光迸出锐芒,再次挥剑攻击,剑影极快,让人眼花缭乱,四周空气似被切割,锐响不绝。 而姜守中不慌不忙,用贪生剑法一一化解。 “慢着!” 忽然,女人厉声喝道。 可杀出尽兴、处于亢奋中的男子并未听到女人的叫喊,剑影闪烁间,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至,直取姜守中周身数十处大穴。 “我叫你住手!” 女人脸色铁青,大吼道。 男人依旧没听到。 然而,任凭男人出剑速度如何快,剑法如何精妙,始终无法挨到姜守中半点身子。 一个空隙间,反被姜守刺中手臂。 噗—— 趁着男人迟缓,姜守中一击八级焚天拳,将对方轰飞出去。 男人喷出鲜血,肋骨断了几根。 正要起身继续缠斗,却看到许夫人霜雪覆盖,冷冷盯着他,眸子里犹如万载寒冰,不带丝毫温度。 男人心头一惊,趴在地上汪汪的叫。 为了讨好对方,还特意用脸颊去蹭许夫人的腿,结果被对方一脚踹开。 “晏长青是你什么人?” 许夫人直视着姜守中,开口问道。 姜守中没有吭声,有些懊悔使出了贪生剑法,没想到这女人竟然看了出来。 这时,厉南霜想到了什么,猛地拍了下脑袋,凑到姜守中耳边低声道:“这女人叫吴茵歆,是晏前辈曾经第二任妻子。” 什么!? 姜守中大吃一惊。 眼前女人竟然是师父的前妻? 对于晏长青的感情史,他之前听梦娘讲过。 晏长青曾有两任妻子,大夫人在生下孩子后便去世,后来孩子被马匪掠走,晏长青决心练武。 可因为太怂,被世人嘲讽,二夫人嫌弃他窝囊,一气之下离开了他,转嫁给了别人。 没想到对方所嫁之人,竟是霸刀许文卿。 “他竟然会收徒弟……” 不需要姜守中说明,女人便肯定他是晏长青的弟子。 她对自己的前夫很了解,除了一心找到女儿外,别无他求。自己的剑法,从来不会外传。 见对方识破,姜守中也只能承认,“不错,晏长青的确是我师父。” 这一刻,吴茵歆眼神格外复杂。 她冷淡道:“随我进屋吧。” 女人撤去渔网,转身进入屋子。 而那个扮狗的男人则消失在了阴影里。 望着打开的屋门,姜守中扭头对厉南霜无奈道,“头儿,你怎么不早说?” “我这会儿才想起来嘛。”厉南霜很委屈道。 姜守中叹了口气,拉着对方进入屋子。 女人闺房极简约,除了一些简单的花草壁画,并未有其他过于奢侈的东西。 “晏长青叫你来的?”吴茵歆开口问道。 姜守中摇了摇头,“师父还在京城,我来这里是办点事情,若早知道夫人是……是师父的前妻,就直接拜访了,不需要这么麻烦。” 吴茵歆自嘲道:“若早知道我是晏长青的前妻,你就更不会拜访了。” 姜守中没有否认。 在了解了师父的过往后,他对这种女人无任何好感。 女人默然半晌,轻声问道:“他还好吗?” 姜守中点了点头,“还好。” “找到了吗?” 姜守中明白对方问的是晏长青的女儿,摇头道:“目前看情况,似乎还没有什么线索。” 吴茵歆怔怔发呆,犹如失了魂似的。 “夫人,可否将霸刀拿出来,让我看一眼。”姜守中回归正题。 吴茵歆回神,却没有回应姜守中,而是幽幽说道: “你若遇到你师父,告诉他,他女儿有可能……我只是说有一些可能,是一个叫叶竹婵的女子。” (本章完) 第232章 少女情怀 吴茵歆的话无疑如一颗炸弹,落在了姜守中的心里,激起千层浪。 姜守中愕然失色,惊骇道:“你说什么?” 叶姐姐竟然是晏长青的女儿? 吴茵歆端坐在凳子上,素手轻轻捋着自己的发丝,表情黯然, “看来你知道叶竹婵是谁,晏长青的大夫人是修罗族人,他们的孩子自然也拥有修罗血脉。而据我偶然得知,南海圣宗李观世的徒弟叶竹婵,身上便拥有修罗魔气。 我不敢肯定,叶竹婵就是晏长青的女儿,毕竟修罗族人不止这一脉,可种种迹象表面,他们之间是有牵扯的。 若要确定真实与否,唯有去问李观世,或者去南海圣宗调查。” 姜守中此刻心绪难平,很是矛盾。 他既希望叶姐姐是晏长青的女儿,又希望不是。 希望是因为晏长青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下落。而不希望则是,叶姐姐毕竟死了。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希望破灭的打击。 默然许久,姜守中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告诉师父的,另外,夫人可否让我见见霸刀。” 吴茵歆从床边木柜中拿出一个长盒子,放在桌上。 打开盒子,一柄暗乌色的大刀出现在姜守中的眼前。 刀身较宽,刻着一些纹路,流转着幽幽寒光,隐隐间有血光闪烁,一股沉重之血煞之气缭绕其上。 “这就是霸刀?” 姜守中皱眉问道。 吴茵歆轻轻点头,“嗯。” 姜守中凝视着眼前血煞之气不输于七杀刀的宝刀,开口问道:“这把刀,一直被夫人保管着吗?” “自从我夫君生病后,刀便由我来保管。”吴茵歆说道。 “最近几天也在你身边?” “对。” 吴茵歆语气忽然停顿了一下,说道,“四天前霸刀被我拿去密库寒池进行例行润养,昨日我才拿出来。但密库只有我和庄主才能进入,其他人是无法进去的。” 四天前……昨日…… 时间刚刚好! 姜守中眼皮一跳,问道:“你确定霸刀在那三天时间里,一直在密库寒池?没有被人偷拿过?” 吴茵歆唇角勾起一道笑意,“你要明白,密库机关门一共有十一道锁,错开一道,便会彻底锁死,并引发庄内警报,没有人能从那种地方偷走。” 姜守中道:“夫人可否带我去密库看看?” 吴茵歆有些犹豫,最终叹了口气, “如果是其他人,我肯定会拒绝。但你是晏长青的徒弟,我就破一次例吧。” …… 在吴茵歆的带领下,姜守中和厉南霜来到密库。 所谓的密库是开凿的一个小山洞,里面嵌着一泓清池,池水寒雾氤氲。 一旦靠近便感觉刺肤砭骨,非寻常之寒可比。 姜守中仔细观察着密库,确定这地方除了密库大门外,便是一只苍蝇都无法进入。 而密库大门如吴茵歆所说,共有十一道机关锁。 哪怕是世上最厉害的开锁匠,也需要一整天时间才能破开。可密库外是有护卫巡逻看守的。 在霸刀润养期间,很难有人一直藏在这里开锁。 究竟是什么人,能悄无声息打开密库机关门拿走霸刀,然后悄无声息的还回来? 姜守中陷入沉思。 吴茵歆看着他,“还有其他疑问吗?” 姜守中问道:“夫人,你确定这密库门只有你和许庄主才能打开。” “确定。” “那么许庄主有没有可能来过?” 听到这话,吴茵歆讥讽道:“一个从床上都爬不起来的烂人,怎么跑来拿刀?” “有没有可能,他把刀借给别人呢?” 姜守中又提出了一个假设。 吴茵歆脸上的嘲讽味更浓,“伱知道吗?许文卿只有一個妻子,就是这把刀。为了这把刀,他可以连命都不要。你觉得,他会把自己的妻子借给别人吗?” 姜守中暗暗点头。 确实,对于爱刀如命的人来说,把刀借出去,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还有一种可能性。 姜守中盯着眼前女人说道:“如果有人威胁他呢?” “哈哈哈……” 这话更是让女人捧腹大笑,仿佛是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问题。 她止住笑意,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说道: “有人威胁许文卿?看来你还不了解许文卿是谁?江湖有名杀手组织的明月楼楼主是他的朋友,黑山盟的盟主曾是他的结拜兄弟,他还当过四海帮的三当家…… 可以这么说,许文卿代表的就是半个江湖,若有人敢威胁他,那么这个人必然要遭受大半个江湖人士的追杀。 更何况,他的修为足以迈入天下前二十。 当初天青府的府主冷朝宗,这位天下前十的高手找他借刀,被许文卿一口拒绝,冷府主也不敢威胁强抢……你告诉我,这世上有谁敢威胁他?” 姜守中听明白了。 许文卿妥妥的是一个黑道上的大佬,谁都要给三分薄面。 姜守中道:“夫人,可否让我见一面许庄主。” “改日吧。” 吴茵歆说道,“最近他的身体状况不太好,等过几日好一些再带你去见他。” 姜守中好奇问道:“敢问夫人,许庄主得的是什么病?” 吴茵歆神情流露出一丝黯然, “家族遗传的一种病,以前也发作过,只是熬一熬就过去了。但最近情况越来越严重,找了很多有名气的大夫,都没有办法。 好在最近这两天好转了很多,过几日应该会康复。最多六七天左右吧,你再过来,我带你去见他。” “好,那就谢谢夫人了。” 姜守中也没强求对方,拜谢后带着厉南霜离开了许家山庄。 …… 奔波了一天姜守中肚子有些饿了,在附近找了家酒楼,随意点了两个菜与厉南霜用餐。 “焖面,这么说来,许家山庄没问题吗?” 厉南霜将面纱挽起,露出可爱的素颜圆脸,“那接下来我们去哪儿调查。” 姜守中夹了一块红烧茄子丢在嘴里,喝了两口小酒说道:“错了,我现在百分之百肯定,杀了慕容朔的兵器就是许家山庄的霸刀。” “啊?” 少女吃了一惊,红唇微张。 姜守中笑道:“那把兵器在寒池蕴养的时候,肯定被人拿出去过。” “可是,许夫人说除了她和庄主,没人能进入密库。” 厉南霜忽然拍了下玉手,美目熠熠道,“我明白了焖面!许夫人说谎了!” 姜守中却摇头,“不,她没有说谎,也没必要说谎。密库的机关门确实只有她和山庄才能打开。 可是许夫人没有去拿,而许文卿又病重在床,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许文卿告诉了别人进入密库门的方法,把刀借给了对方。” 厉南霜听糊涂了,“但是许夫人的话你也听到了啊,那把刀对于许文卿来说,就是他的妻子,他不可能借给别人的。” “当被威胁的时候,他不借也得借。” 姜守中见少女只顾着询问,也不吃饭,于是亲自夹了一块肉递到对方嘴边。 “被威胁?” 厉南霜下意识张嘴,一边吃着一边说道,“可是以许文卿的江湖地位,谁敢威胁他?连冷静的父亲这样的大人物,都不敢与之交恶。” “没错,许文卿乃是黑道赫赫有名的大佬,江湖中没人敢威胁他。但有一种人,却可以拿捏他。” 姜守中抿了抿筷头。 想到那截筷头方才被自己吮过,厉南霜俏脸飘过一抹红晕,攥起粉拳就要给对方来一下,但好奇心驱使下,按捺下羞涩恼怒,继续问道:“什么人?” “白道上的人。” “白道上的人?” “对,无论是盟主也好,楼主也罢,帮主教主什么的,可终究是民。在朝廷这个庞然大物面前,名气再大也没什么用,民就是民。” 姜守中说道,“自古民不与官斗,许文卿是黑道大佬又能如何?这样的人,才是最怕官的。毕竟在江湖里,身上肯定背负着一些见不到人的东西。 朝廷不想管你,你可以逍遥自在。朝廷想要拿捏你,你就算四海之内皆兄弟,又有什么用?” 厉南霜听明白了,“所以威胁许文卿借刀的人,是官!” 姜守中点点头,“八成如此,而且是一个身份不低的官府人员,才能拿捏住许文卿。甚至大胆猜测,这位官员掌握了许文卿不少黑料。” 厉南霜吸了口冷气。 没想到最终造成这一切的,竟然是官府中人。 这下真的麻烦了。 “你觉得会是谁?”厉南霜低声问道。 姜守中微微一笑,“不知道,但局势越来越明朗了,不是吗?” “嗯,凶手肯定能揪出来。” 想到眼前男人这么快就掌握了如此多的线索,厉南霜佩服之余内心也是颇为开心,眼眸挽起如动人的月牙儿,“焖面,我就知道你很厉害。” “还是头儿厉害,都是头儿教导有功。” 姜守中拍着马屁。 厉南霜满意的点了点小脑袋,“嗯,孺子可教也。” “秀色也可餐也。” 姜守中又夹了一块肉给少女,一语双关。 少女羞恼瞪着他,“长本事是不是,连上司都敢调戏!我看你小子是越来越欠揍了。” 少女拍了下桌子。 挺起的傲然之物像是要撑破有些紧凑的衣衫,让男人担心一不小心就蹦出来。 姜守中很无奈道:“我实话实说而已。” “马屁精!” 厉南霜很不屑的冷哼一声,随即又翘起红唇,神色转换之间,自有一番稚气与娇憨。 吃过晚饭,姜守中打算先休息一晚,明日再调查。 主要是厉南霜熬了几天夜,生怕再熬下去这丫头会猝死。 回到小院,文二爷已经睡下了。 厉南霜说道:“你先等等,我把二舅赶到院子里睡觉,你去他房间睡。” “别!” 姜守中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准备踹门的少女。 大姐啊,你二舅造了什么孽。 姜守中赶紧说道:“不麻烦了,我就在你房间随便凑活一晚。” 我房间? 厉南霜眨了眨眼,神情怪异。 刚要开口,姜守中却率先说道:“算了,我去你二舅房间凑合一晚吧,毕竟孤男寡女的,要是头儿你对我有想法,那就糟糕了。” 原本还有点抵触的厉南霜听到这话,顿时炸毛了。 什么叫我对你有想法? 什么叫糟糕了? 少女二话不说,拎着姜守中的扔进了自己房间内,关上门说道:“就在我房间睡!” “那好吧。” 姜守中很不愿意的脱掉鞋子外衫,麻溜躺在了床上。 床榻上,沁着一缕淡淡香气。 是少女的体香。 望着床榻上的男人,厉南霜挠了挠头,忽然又有些后悔自己冒失了。 怎么说自己也是黄花大闺女,留宿一个男人很不像话。 但既然都来了,也只能如此了。 厉南霜正打算打地铺,姜守中忽然起身说道: “我应该睡地铺的,要是咱两睡在一起,头儿你对我有想法,那我岂不是很吃亏?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男人准备下床,却给被少女摁住。 厉南霜怒道:“有个锤子的想法,咱两就睡一张床,我倒要看看你吃不吃亏!” 少女二话不说,脱了鞋子上床。 姜守中睡在里面,她睡在外面,两人紧紧挨着。 月明星稀,轻柔的夜风掠过树丫,细碎声响交织成夜的低语,与室内静谧氛围相互映衬。 屋内的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躺着。 冷静后的厉南霜小脑袋有点迷糊,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就上床睡觉了呢? 身边的男人很真实。 真实的……她能真切感应到对方的心跳。 我竟然和焖面睡一张床了。 少女觉得很魔幻,不仅没有一丝生气和反感,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欣喜和不知所措。 “头儿,你睡着了吗?” 男人忽然开口。 正在神游万里的厉南霜娇躯猛地紧绷,下意识开口,“睡着了。”说完后,少女反应过来,懊恼的呲牙咧嘴,恨不得给自己两拳。 姜守中笑道:“头儿,其实你真的可爱。” 厉南霜没有出声,但听到男人的夸赞,脸蛋儿莫名有些烧红,内心甜丝丝的。 焖面夸我可爱诶。 果然我在焖面心里很不一样,嘿嘿嘿。 “笨的可爱。” 男人补充道。 少女脸上笑容僵住,随即侧过身揪住对方的脸蛋,气呼呼的问道:“你说谁笨?” 黑夜里,少女眼眸亮的发光。 姜守中柔声说道:“我一直觉得,我遇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上司,她每天似乎无忧无虑的。但凡有任何不开心,只要一见到她,所有的不开心就会消失……” 听着男人说着这些心里话,厉南霜愣住了。 她悻悻然的收回手,摸了摸发烫的脸蛋,“我也……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 “总之头儿,我很高兴此生能遇见你。” 姜守中笑容温柔。 厉南霜沉默了半晌,小声说道:“我也一样。” 声音轻的,连自己都听不见。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男人呼吸声变得均匀平稳,明白对方已经睡着了,少女又重复了一遍,“姜墨,我也很高兴这辈子能够遇见你。” —— 曙光初破,东方既白,天际渐染鱼肚之色,空气中笼罩着淡淡的晨雾。 姜守中睁开眼,感知到肩膀传来一阵沉甸。 低头望去,却看到少女半趴在他的肩膀上沉沉睡着,甚至嘴角还涎着一缕哈喇子,有些许滴在他的肩膀上。 而少女的一条腿,更是压在他的身上。 睡姿极其不雅观,却又符合对方那平日咋咋呼呼,活泼的性子。 尤其是在挤压之下,隆起的肌肤溢出了衣襟。 姜守中轻轻撩开少女些许发丝,望着娇俏可爱的脸蛋,眼神里充满了温柔和爱怜。 昨晚故意用激将法让对方上床,倒不是见色起意的想要占对方便宜,主要还是希望对方能休息好。 他了解这丫头的性子,不管他是去二舅房间或是睡在地上,少女内心肯定一万个不肯。 姜守中也不愿看到对方打地铺……毕竟最近几天少女已经很累了。 当然,他也不想。 能和美女睡床上的,装什么柳下惠打地铺。 过了一会儿,少女睫毛轻颤,显然是要醒来的节奏。 姜守中知道对方脸皮薄,便假装自己还睡着,要不然这丫头真会炸毛的。 果不其然,看到自己几乎睡在男人怀里,厉南霜差点没当场跳起来。 好在发现姜守中还没醒,才松了口气。 少女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把腿拿下去,往后挪了挪身子。 瞅见对方肩膀还有自己留下的口水印记,厉南霜脸蛋又烧红烧红的,呲牙咧嘴的给了自己一拳,又是懊恼又是尴尬,只能尽可能的擦拭干净。 做完这一切,少女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来。 穿上鞋子准备出门,厉南霜又忽然想到什么,回到床边将毛毯盖到男人身上,才放轻脚步开门离去。 门外,文二爷早早起来正在逗鸟,还捧着一杯养生茶。 见厉南霜出来,问道:“丫头,姜墨呢?” 厉南霜指了指关上门的屋子,小声说道:“焖面还在睡觉呢。” “哦……什么!?” 反应过来的文二爷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 手中的茶水洒了一身。 “你小声点,吵到姜墨了!”厉南霜很不满的瞪着他。 文二爷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姜……姜墨昨晚睡在你屋了?” “对啊。” “谁打的地铺?” “我和他都睡床上。” “什么!!?” “你声音小点行不行?不然我揍你!”厉南霜挥起拳头。 文二爷欲哭无泪,“不是,你怎么就……哎呦诶我的小南霜,虽然二舅我让你去主动追人家,可没让你发展这么快啊,都还没成亲呢,你们洞房了?” 男人拍着大腿,很是懊恼与无奈。 “你胡说什么,谁洞房了,我和焖面都是很正经的在睡觉好吧。” “……睡觉还有正经的?” “信不信我真揍你?”厉南霜涨红了脸。 “真没洞房?” “没有!” 厉南霜气呼呼的转身去厨房烧水。 文二爷连忙跟了上去,上下打量着少女,似乎意识到这丫头确实还是黄花大闺女,才长松了口气,露出笑容,“没有洞房就好,没有就好……” “你把焖面当什么人了,把我当什么人了。” 厉南霜很不满的指责二舅,“焖面可是正儿八经的正人君子,而我……可是正儿八经的良家妇女。” 文二爷笑道:“再怎么正人君子,也有不君子的时候,尤其小南霜你可是大美人。” 文二爷找了个矮板凳坐在门口,继续说道: “我告诉你丫头,追一个男人呢,用美色什么的都是下乘。等他把你得到手之后,腻了就不喜欢你了。 你要抓住他的心,让他从内心深处去喜欢你,爱上你。比如给他做喜欢吃的美食,古人不是说了嘛,要想栓其心,必先栓其胃……” “可我不会做饭啊。”厉南霜撅起小嘴。 文二爷无奈道:“不会你就学啊,没有人是天生会做饭的。以后你若嫁给姜墨,难道你还要每天背着大刀晃来晃去,让他给你做饭吃? 你要学会持家,等有了孩子,你总不能拿刀去喂孩子吧。你觉得正常男人会喜欢你这样的吗?” 厉南霜一时无法反驳。 最终,少女握紧粉拳下了决心,“好,我现在就学做饭!” …… 厉南霜离开后,姜守中并没有着急起床,而是将昨日调查的线索重新在脑海里顺理了一遍,然后记在小本子上,进行细致的推敲。 等他走出屋子,便看到厉南霜和文二爷正在焦急灭火。 原来厨房着火了。 平日干净皙白的厉南霜此刻黑的跟焦炭似的,唯有一双眼睛颇有神采。 好不容易灭了火,厉南霜洗漱过后,便兴致勃勃的端着一碟焦黑的炒鸡蛋,摆在餐桌上。 “怎么样?是不是外焦里嫩?” 少女对自己第一次的杰作有些自豪。 姜守中和文二爷面皮抽搐了几下,文二爷说道:“我怎么感觉是外焦内也焦呢?” “不可能,你尝尝看。” 少女对自己的厨艺很自信。 “呃,算了,如此珍贵的美食还是让小姜吃吧。”文二爷觉得自己要是吃下去,肯定没命。 姜守中讪笑道:“还是二舅吃吧,晚辈让长辈是应该的。” “你来吃。” “你吃吧。” “你吃。” “我不饿,二舅先请。” “……” 两人一番推辞时,一道柔媚的声音忽然飘来,“要不一人一半?” 妇人款款走来,柳腰轻摆,似柳丝轻摇,风姿绰约。 裙摆略微分衩,隐约显露一双玉腿,被细腻的黑色长袜紧裹。 行走间,裙摆轻曳,黑色长袜闪烁微光,如墨染云锦,教人遐想无边,尽显女子妩媚与雅韵。 端的是万种风情,撩人心弦。 来人正是江漪。 (本章完) 第233章 江漪的立flalg 有些女子一出现,乌云密布的天空也会变得晴朗起来,比如厉南霜。 有些女子一出现,世间万物皆朦胧如雾,比如李观世。 而有些女子一出现,仿佛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比如眼前这位风骚入骨的美妇。 文二爷目瞪口呆。 随即又喃喃道:“惹不起,惹不起……”说着,他连忙跑进屋子。 江漪身为京城的土皇帝,一定意义上也是大洲的土皇帝。 许文卿是黑道大佬。 那么江漪,就是地地道道的黑道女皇。 江漪自顾自地坐在凳子上,望着桌上焦黑的炒鸡蛋,随意拿了一块轻轻碾碎,笑着说道: “记得我小时候第一次做饭,比这还要难看,那时候我娘亲告诉我,女孩子若是不会做饭,那就找一个会做饭的如意郎君。可惜啊,到现在我还没找到。” 厉南霜通红着小脸。 果然二舅说的没错,外焦内也焦,自己的第一次下厨就这么搞砸了。 “巧了,我会做饭。”姜守中笑道。 江漪半带讽刺,半带意外的笑道:“哟,姜大人心态不错嘛,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调戏妾身,胆子比以前大了很多。看来,消失的这几天过的很开心。” “半开心,半痛苦。” 姜守中很诚实的说道。 任何男人与谢谢姑娘那般绝色双修,肯定是很开心的。 但六天六夜,肯定是痛苦的。 他看了眼江漪身后跟着的秋叶和冬雪,问道:“春雨和夏荷呢?” “去办事了。” 江漪轻轻撩了撩耳边的发丝,淡淡道,“说吧,现在查到哪儿了?” 姜守中也没隐瞒,将自己调查的线索告诉了对方。 江漪听完后,沉吟了一会儿,问道: “既然陷害你的凶手在官府里,那下一步是否去官府调查?毕竟缺少小拇指的人,很容易调查的。” 姜守中却摇了摇头,“首先,这几个人不一定是同一个人。他们如果是一个组织呢?一人提供易容面具,一人借刀,一人负责杀人。” 江漪淡淡笑道:“那就更好查了,人越多,留下的线索就越多。” “是这個理,可总得有个调查方向吧。” 姜守中叹了口气。 江漪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扬:“你也别跟我打哑谜了,本来我是不打算理会这件事的,可有两个丫头求情的紧,我这个当主人的心肠软,只能答应了。” 姜守中心头一暖。 求情的那两人不用猜也知道,必然是夏荷与秋叶了。 “不过……” 女人纤细手指轻轻掠过桌沿,声音依旧平淡,“你也别指望我什么都能帮。” 姜守中笑着点头,“放心,我有分寸。” 江漪的出现无疑是帮了他大忙。 虽然染轻尘身为六扇门新院主管,但毕竟处处受掣肘,调查起来很不方便,反而会引发暗中神秘人的怀疑。 而江漪的银月楼为江湖势力,对于情报调查是占优势的。 “说吧,我能帮你什么?” 江漪以手支颐,袖管微微滑落,露出半截雪藕似的玉臂。 女人的姿态始终是那般慵懒,风情万种。 姜守中道:“我依然打算继续调查许文卿这个人,我想知道他生的什么病,现在的状况如何。” 江漪皱眉道:“据我所知,许家的确有一种遗传的家族病,类似于头疼的病。每次发病的时候,他都是谢绝任何客人。吴茵歆不带你去见他,很正常。” 姜守中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笑着说道: “我不认为吴茵歆会对我说谎,许文卿现在肯定是生病的,我只是想知道,许文卿现在的状况。” 江漪道:“那就只能派人潜入他屋子里去看了,但这样一来风险就大了很多。” “不,没必要这么麻烦。” 姜守中摇了摇头,“只需要找到最近与许文卿有过接触的人,找他问一问就好了。” 江漪脸色古怪,盈盈如波的眸子盯着对方:“你没听到我刚才的话吗?在许文卿生病期间,他谢绝任何客人。” 一旁厉南霜也点头说道:“对啊焖面,许夫人也说了,除了她之外,其他人根本没接触过许庄主,就连丫鬟都不曾接近过。除非我们找到那个威胁许庄主借刀的人,可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回到了原点吗?” 姜守中微微一笑,“可有一种人,许文卿必须接触。” 二女一愣。 倒是江漪反应颇快,恍然道:“是大夫。” “对哦。” 厉南霜美目一亮,轻轻拍手,“许夫人当时说请了不少大夫看病,也只有大夫才能接触到许庄主。” 江漪扭头对冬雪吩咐道:“去找龙家铺子的老李,让他去查查这几天出入许家的大夫有哪些。” “找到最后一个去许家的那个就行。”姜守中提醒道。 “知道啦。” 冬雪笑着点头,纤细的腰肢一扭,借着轻功轻盈离去。 冬雪离开后,江漪笑吟吟的看着厉南霜,说道: “女孩子追男孩子,隔层纱,轻轻一戳就破了。可有时候若是戳的不对,会把男孩子给戳死的。” 厉南霜听不懂江漪在说什么,不过那个“追”字,还是听的懂,红着脸瞪了对方一眼,扭头回了厨房,琢磨着再锻炼锻炼自己的厨艺。 “秋叶,去外面守着,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跟踪我们。” 江漪对秋叶吩咐道。 后者点了点头,走出小院。 院内只剩下了姜守中和江漪二人。 “夫人有话对我说?” 姜守中见对方故意支开秋叶,好奇问道。 女人抬起一截纤细的小腿,踢了男人小腿一下,问道:“说吧,失踪这几天去哪儿了?” 姜守中笑道:“私事。” “让我猜猜看。” 江漪十指交叉,垫在白腻如玉的下巴处,脸上笑容如狐狸般狡黠,“也许,你去寺庙上香了?” 姜守中心下一跳。 以江漪的情报,终究还是查出了端倪。 姜守中依然否认,“我没去寺院,也没去道观,只是出去办了些私事。” “你知道她是谁吗?”江漪很直白的问道。 姜守中知道瞒不过了,无奈道:“她是皇后身边的人,我只知道她叫谢谢姑娘。” 江漪笑了起来,山峦颤动。 她目光投向虚空处,喃喃道:“伱能活下来,真是奇迹啊。” 姜守中不明所以,欲要询问,可惜女人不愿再说了。 —— 不得不说,银月楼的情报系统确实很厉害,不出一个时辰左右,冬雪便带来了消息。 最近去许家的大夫名叫段岐,是青州颇有名的一个郎中。 “是把他带过来,还是亲自去找他?” 江漪问道。 姜守中想了想说道:“带过来会打草惊蛇,我还是亲自去找他吧。另外,还得麻烦你件事,帮轻尘去找找在青州会制作易容面具的手艺高手。” “好,要不要把秋叶留给你使唤?”江漪忽然说道。 “暂时不必了。” 姜守中生怕秋叶会有想法,对少女歉意笑了笑,解释道, “眼下主要以调查为主,身边太多人比较引人注目。我估计很快会有麻烦到来,到时候免不了要麻烦秋叶。” “行,有需要直接找我。” 江漪做事干脆利落,带着二女离去。 …… 段岐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面上无须。 当姜守中二人按照冬雪给予的地址,找到对方的时候,这位大夫正在给病人看病。 姜守中拉着厉南霜在一旁耐心等候。 等病人离去,段岐打量着进入医馆的这对男女,和颜悦色的问道:“两位是来看病吗?” 姜守中坐在椅子上,笑着说道:“段大夫,我想跟你打听点事。” 说话间,将一小锭金子放在桌上。 段岐眯着眼瞥了眼金子,并没有伸手去拿,而是很谨慎的询问道:“敢问这位小哥,想打听点什么?” 姜守中开口:“许文卿的病情。” 段岐一愣,沉默片刻又问道:“你是许庄主的仇人?” 姜守中摇了摇头:“并不是。” “那你打问他的原因是?” “段大夫,我只需要知道他的病情如何,我问完就走。”姜守中笑容温和。 段岐有些犹豫。 这时,厉南霜拿起旁边一个用来捣药的杵子,轻轻敲了敲桌子,闷声道:“段大夫若是想不起来,我可以帮你想一想。” 段岐身子一颤,挤出笑容,“能想起来,能想起来。” 果然,最有效的问话方式就是拳头。 段岐擦了擦冷汗,说道:“我是给许庄主瞧过病,但他那种遗传病我的确无能为力,只能给他开几副止痛的方子。” “你看到他的时候,他情况如何?” “情况很严重,人很虚弱,我摸了他的脉象,说实话……我不认为许庄主这次能熬过去。” 段岐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叹气道,“他这种家族的遗传病就是如此,年龄越大越严重,他的父亲和爷爷,都去世的比较早。若非段庄主修为高,恐怕早就没了。” 姜守中淡淡问道:“所以你觉得,他这次必死无疑是吧。” 段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终含蓄说道:“反正我是无能为力了。” 那就是活不了了。 可姜守中记得,当时临走的时候吴茵歆说过,目前许庄主情况好转,过个五六天就好了。 那么许庄主病情为何突然好转了。 要知道,眼前这位可是给他瞧病的最后一位大夫,连这位大夫都无能为力,他是怎么治好自己的。 姜守中理了理脑中思绪,问道:“段大夫,难道就没有什么药物,可以治好他吗?” “这个我可以保证,世上还没有任何一种药物可以治疗。” 段岐忽然语气停顿了一下,刻意压低声音,“除非,用妖气来试试。” 妖气! 姜守中脑中蓦地掠过一道灵光。 妖气可以治百病! 但如果运气不好,也是会死人的,而且死亡率极大,要么就异变成为妖修。 如果许庄主万般无奈之下,最终服用妖气的话…… 姜守中目光闪烁。 在京城,私藏妖气的罪名很严重。 当初西楚馆就是因为他“举报”对方私藏妖气,结果直接被封。 而在青州,虽然没有京城那般严格,但六扇门若真想查,这个罪名也是很严重的。 “我想,我明白了。”姜守中轻吐了口气。 …… 走出医馆,姜守中对厉南霜说道:“目前看来,许庄主应该是服用了妖气。” 厉南霜试探问道:“那我们要不要……” 姜守中道:“有两个猜想,第一,许庄主和某人做了妖气交易,条件是借出自己的刀。但是以许庄主的人脉,想搞一瓶妖气还是挺简单的。 第二,六扇门的某人发现了许庄主服用妖气的事情,于是以此来威胁,迫使许庄主借出自己的宝刀。毕竟,服用妖气与私藏妖气的罪名,可是很严重的。” 厉南霜绷着水灵灵的眸子,“那就是第二种,六扇门有人威胁许庄主。” 姜守中轻轻点头,“而且这个人身份还不低,若是普通的六扇门成员,以许庄主黑道大佬的性格,完全可以冒险去除掉对方。 但许庄主并没有这么做,反而乖乖的借出了自己视为妻子的宝刀,说明这个人的身份地位,让许庄主产生了畏惧,不敢去动他。” “焖面,你是不是已经猜到是谁了?” 厉南霜心有灵犀,脆声问道。 姜守中下意识捏了捏少女的脸蛋,笑着说道:“如果真是我想的那人,我们在青州可就真的危险了。” “是谁?” 厉南霜连忙问道,就连男人捏她脸蛋也不在意了。 姜守中没有急着回答,抓着厉南霜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故作玄虚道:“头儿,要不试试你能不能感应到我心里在想的那个人?看看咱两有没有默契。” “我很笨的。” 厉南霜苦着小脸,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笨。 姜守中握着少女软凉的小手,笑着说道:“我相信你能猜出来,试试看。” 感受着手掌间男人的心跳,厉南霜莫名的有些害羞。 同时男人的鼓励也让她生出几分信心。 少女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试图去猜测姜守中所说的那个人,可始终不得头绪。 就在少女准备放弃时,忽然福至心灵,下意识脱口而出:“单东川!” 少女满脸期待的望着男人,惴惴不安。 姜守中笑着点了点头,伸出大拇指,“不愧是我姜墨的头儿,就是厉害,竟然说对了。” 对了!? 厉南霜瞪大了漂亮眼睛,然后兴奋的大叫一声,猛地扑向姜守中跳进对方怀里,像个八爪鱼似的,小脸因激动而红扑扑的,尤为可爱。 少女兴奋,并不是因为自己猜对了。 或者变聪明了。 而是她觉得自己可以感应到对方的心。 说明她和姜墨,存在一种特殊的心连心感应,这才是最让她开心激动的。 仿佛两人之间搭建了一座桥梁。 “姜墨,姜墨,你也来感应一下我,能不能感应到我现在在想哪个名字?” 厉南霜抓着男人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弯起如月牙的美眸溢出了开心,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的不妥。 只手难掌控…… 感受着头儿伟大的胸怀,姜守中说道:“你在想姜墨。” “嗯嗯,对……” 少女蓦地反应过来,随即通红着脸敲了对方一板栗,“对个大头鬼!我才没有想你的名字。” 而这时,她发现男人的手还放在自己心口,恶狠狠瞪着对方:“还不拿开?” “不是你放上去的嘛。” 姜守中很委屈的摸了摸鼻子,手掌间似乎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芬芳。 厉南霜瞪了男人一眼,感觉心口处酥麻麻的,旋即反应很迟钝的长大了嘴巴,半晌后傻傻说道:“你是说……诬陷你的背后凶手,是单大人?” 姜守中微微叹息,“找不出别的人了。第一,单东川是青州六扇门主管,在这里值守多年,其地位身份,可以拿捏青州的任何一位江湖中人。 第二,有人很轻松的偷走了我在房间里留下的身份令牌,说明此人知道我住在哪间屋子,对院子比较熟悉。 第三,想要易容我的面皮,则需要对我进行细致观察。而自打我来青州以后,六扇门里虽然见过我的人不少,但真正能近距离接触我的,唯有单东川。 尤其那次去名剑山庄,我和他来回共乘坐一辆马车,他有足够的时间近距离观察我。” “可是,他的小拇指是健全的啊。”少女还是不敢相信。 姜守中说道:“就如我之前所说,杀人的,借刀的,并不能确定是一人所为。目前看来,借刀和易容的是单东川,而杀人的,则是另有其人。说明,这是一个组织。” 厉南霜内心震惊无比,掀起惊涛骇浪。 这个结果真的太出乎意料。 来青州的这几天里,这位青州六扇门主管的印象在她心里还是很不错的,没想到隐藏如此之深。 最讽刺的是,在姜墨被冤枉失踪那段时间,他是为数不多尽心尽力帮染轻尘调查案件,并坚信姜墨是被冤枉的人……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走,去找他!”厉南霜怒火中烧。 姜守中拉住她:“先别激动,既然确定是有组织的,那么我们就先把这个藤给留着,看看能不能顺着摸到瓜。” 厉南霜冷静下来。 焖面说的没错,单东川的背后若还有指使者,这样做反而会打草惊蛇。 如今他们知道了这条重要线索,便可以顺藤摸瓜。 少女此刻只觉得心寒。 连六扇门主管都参与了这次案件,这个青州真的很不安全,似乎周围全都是毒蛇。 姜守中虽然表面轻松,但内心也颇为沉重。 他敏锐的意识到,青州似乎在酝酿一场大的风暴。 —— 古梵寺。 从马车上下来的江漪,望着寺院怔怔出神。 许久,她才迈步进入院门。 来到上次论道的佛堂前,她示意秋叶和冬雪在外面等着。 江漪敛了敛情绪,步入佛堂,看到那位身着大金长裙的女人正坐在佛像前,冥心打坐。 裙裳灿烂夺目,宛若佛前金莲绽放。 “为什么?” 江漪仰头望着慈目佛像,轻声问道。 “什么为什么?” 洛婉卿睁开眸子。 江漪冷笑,“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四周佛香袅袅,尘念暂歇。 摇曳烛光映照之下,打坐的女人更显得肌肤赛雪,面庞犹似敷上了一层圣洁之辉。 洛婉卿哑然失笑,“你这狗鼻子还真是灵光啊,这么快就闻到腥味了?” 江漪盯着面前风华绝代的女人,神情复杂,“我不理解。” 她真的不理解。 眼前这位可是一国之母啊。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啊,竟然会选择和一个小小的六扇门暗灯双修。 在她印象里,洛婉卿性子很傲。 比江绾还傲。 否则当年她也不会一气之下离开南海圣宗。 而这么多年来,她更是很清楚,这位皇后始终没让皇帝碰一下,对任何男人都不屑一顾。 可为什么突然就变了呢。 面对江漪的疑惑与质问,洛婉卿美目出现了些许恍惚。 为什么? 若是没有京城淮兰湖地宫那次意外,她当然不可能选择用这种方式来玷污自己。 可既然身子都没了,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吧。 反正目前来看,她也不算吃亏。 洛婉卿笑着说道:“有什么不理解的,是女人都会走这一步。” “可你不是这样的女人。” 江漪说道。 “呵呵,连我自己都不了解我自己,你又怎么会了解我呢?” 洛婉卿起身走到江漪面前问道。 江漪默然。 洛婉卿轻轻挑起对方精致的下巴,大拇指摩挲着对方樱桃般水嫩的红唇,笑着说道:“江漪,要不你也试试吧,或许借用姜墨体内的道门河图,你的天魔大法又回来了呢。” 江漪冷笑,“我虽然骚,但我不下贱!” “这可说不准啊。” 洛婉卿并未生恼,一脸戏谑道,“说不定某天,你我都躺在姜墨的床上呢?” 江漪挥手打掉对方的手,娇媚无双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嘲: “呵,我江漪虽然满脑子都是男人,但姜墨想碰我一根手指头,他可以提前去烧下辈子的高香!” “如果他真的做到了呢?”洛婉卿玩笑道。 江漪突然嫣然而笑,仿若春花绽放,“他姜墨若真有这本事,我喊他一辈子“爹爹”都行。” (本章完) 第234章 我也睡这屋 若这世上,有谁能让江漪喊爸爸。 那这个人,定然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可惜目前还没有。 洛婉卿先是错愕,随即笑的花枝乱颤,忍不住捏了捏江漪的脸蛋,“你这么一说,本宫可就真期待了,到时候你记得喊本宫娘亲哦。” “洛婉卿,这不像你,你真的变了。” 江漪深深看了对方一眼,“你选择走这条路,我不拦你。但是,你不能杀姜墨。” “我为什么要杀他?”洛婉卿笑着问道。 江漪冷笑:“别人不了解你,我可了解。伱的苦火狱双修之术最重要的是牺牲,需要献祭另一半。我不清楚为什么你放过了姜墨,但我坚信,以后你还会杀他。” “我如果非要杀他呢?” 洛婉卿饶有意味的盯着她。 江漪淡淡道:“我自然阻止不了你,但是……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哟,不是说对那小子不屑一顾嘛,怎么转眼就为了他威胁起本宫了。” 洛婉卿用讥讽的眼神看着面前女人,“原来咱们的江夫人,也是口是心非啊。” 江漪寒声道:“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在乎我那位外甥女?就算姜墨不是轻尘的夫君,我也不会让那两个丫头当寡妇。” 洛婉卿艳红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诱人的弧度:“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没有我,姜墨也会死在别的地方。” “他就算死在茅坑里,也不能死在你洛婉卿的手里!” 江漪罕见的动怒。 平日里若是有人敢这么威胁她,以洛婉卿高傲霸道的性子,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可对于眼前的江漪,洛婉卿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是不是害怕我杀了姜墨,你就得讨厌我,恨我,所以才不希望姜墨死在我手上?” 江漪嗤笑道:“你现在已经够让人讨厌了。” “那可是太可惜了,我清楚的记得,小时候的江漪可是最粘我这位大姐姐了,甚至还喜欢穿我的贴身衣物……” “洛婉卿!” 江漪美目冰冷,渐渐的,又覆盖上了黯淡的色彩。 女人轻声说道,“话我已经带到了,听不听由你,我不希望大家都闹得不愉快。” 江漪转身离去。 “这么在乎你的外甥女,你就一点都不恨你姐了吗?”洛婉卿语气幽然。 江漪顿住身子,回头望着阴影佛像下的女人,缓缓开口: “你恨吗?你当然恨我姐。可是,我也记得我姐死后,是你强闯南海圣宗为她立下了一块碑。让她成为南海圣宗第一个,被逐出师门却拥有墓碑的人。” 江漪迈步离去,姣好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寺院。 洛婉卿背负着手,仰头凝视着佛像,笑着说道:“所以我贱呐。” —— 到傍晚,风尘仆仆的染轻尘来到了小院。 看到说说笑笑黏在一起的狗男女,身心疲惫的染轻尘蹭的一下冒出了火气,粉拳捏的咯嘣嘣的响。 自己在外累死累活找人,这个厉南霜竟然在这里勾引自己丈夫,太不像话了! 气愤的女人上前想要理论,可终究还是压住了火气。 而当听完姜守中所说的推断后,染轻尘也被惊的不轻,就连生气都忘了。 “你确定是单东川?” 染轻尘满脸不可思议,要知道就在今天,单东川都和内卫的人吵了一架,为姜墨鸣不平。 她怎么也无法想象,竟是这個人在暗害自己的丈夫。 “很确定。” 姜守中无奈点了点头。 “混蛋!” 染轻尘的反应和厉南霜一样,火冒三丈地就要提剑去戳死那王八蛋,但被拦下了。 不过这次拦下她的则是厉南霜。 厉南霜拿出姜守中之前劝他的说辞,在劝解染轻尘的同时,狠狠的批评了一番对方: “好歹也是朝廷委以重任的官员,做事就这么冲动?知不知道什么叫打草惊蛇?知不知道什么叫丢了西瓜捡了芝麻?知不知道什么叫谋定而后动,跟我学着点……” 厉南霜仰着下巴,那叫一个得意傲娇。 染轻尘被说得面红耳赤,气呼呼道:“你说的这些,还不是姜墨告诉你的?就你也懂谋定而后动?” “我怎么不懂!” 厉南霜不服气,却有些心虚。 姜守中见这对冤家又要和往常那样吵起来,连忙插在二女中间。 他扭头望着疲惫女人,心疼之余也有些歉意,“轻尘,要不你先休息一会儿吧,这么熬真的会伤身体。” 染轻尘深呼吸了几口气,平复下心情,狠狠剜了厉南霜一眼,才说道: “你让我找的易容面具手艺人,在小姨的帮助下,我找到了。是一个叫老程的人,住在青巷街,专做易容面具。你的易容面具应该是他做的。 我没让小姨抓他,生怕会惊动后面的人。 只不过眼下我们已经知道栽赃陷害你的人是单东川,还需要再找这个老程吗?” 姜守中点头道:“当然要找,掌握更多的线索,对我们就越有利。今晚我和南霜去拜访一下那位老程,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线索。” 染轻尘清丽的眸子瞥向旁边的厉南霜,忽然说道:“这次我陪你去调查。” “啊?这个……” “放心,这两天我一直在外面乱跑,他们不会起疑心的,我可以伪装。” 染轻尘语气很坚决。 一个夏荷就已经让人很糟心了,你厉南霜难道也想帮我夫君磨练技术? 你配吗? 你能磨练啥技术? 厉南霜不满道:“我可是焖面的上司,查案这么久早就有了默契,你陪他调查只会浪费时间。” 默契个锤子。 听到这话的染轻尘态度更加坚决了,美目灼灼的盯着姜守中,“就这么说定了,正好我也有易容面具,容我换身衣服就出发。” 女人进入屋子。 这时候姜守中才发现,染轻尘身后还背着一个包袱。 这女人原来早就有所打算了。 “不行,我也要去!” 厉南霜也跑进屋子换衣服了。 姜守中无奈揉了揉眉心,暗暗道:“女人是真麻烦,两个女人更麻烦。” 很快,染轻尘便换好了衣服,是一件墨色的劲装。 紧身合体的布料勾勒出女人的曼妙身姿,更显其身材之高挑挺拔,英姿飒爽,倍添几分冷艳之色。 宛如暗夜中的幽兰,既含蓄内敛,又不失决绝之气。 美女就是美女,不管啥风格都好看。 姜守中暗暗感慨。 捕捉到男人眼中的惊艳,染轻尘眼底有些得意,心里不断回想着义妹红儿分析的话语,暗暗道:“只要争取了,终究是会有收获的。” —— 三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过半个时辰左右便借着月色潜入到青巷街一座古宅之下。 院内主屋,燃着一烛昏暗的火光。 因为已经调查到,这位叫老程的手艺人常年处于独居状态,所以姜守中在确认屋内只有对方一人的时候,便直接推门而入。 踏进房间,映入眼帘的便是挂在墙壁上的那一张张脸。 老人的脸,少女的脸,粗犷大汉的脸,小孩的脸……每一张脸都各有特色,仿佛是从人脸上扒下来的,带着几分瘆人,死气沉沉的让人极不舒服。 屋内坐着一个老人,相貌很普通,下巴只有些许稀疏的胡须。 此时正在桌前制作着一张面具。 “程老。” 姜守中盯着老人。 对于突然闯进屋内三人,老子神情并无惊慌,依旧自顾自的制作着手里的面具,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容有任何分心之举。 见对方压根不理他们,厉南霜捋起袖子便要用拳头说话。 少女习惯如此。 但这一次姜守中拦住了她,示意少女安静等待。 人对于自己喜欢的职业,总是会全身心的投入,去创造属于自己的艺术品,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他理解这类人对于自己爱好的痴迷,这样的人脾气都很怪。 若冒然打扰,可能会让对方抵触,毕竟只是来问话的,没必要多事。 三人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左右,老人才放下了手中的面具。 但面具并没有制作完成,被老人一把攥在手里,扔进了旁边的火炉里。 厉南霜绷大了水灵杏眸。 她明明瞧着那面具制作的很精致,这老头为什么要毁了呢? “找老朽何事?” 老人从旁边水盆里,将一张不知用何种材料制作的软皮从水中捞出来,小心翼翼放在膝盖上,戴上一只黑色的手套,轻轻拍打着。 姜守中道:“程老先生,我想问你打听一个人。” 老程抬头盯了姜守中片刻,淡淡道:“我见过你……准确来说,我见过你的画像。” 姜守中陡然心惊。 要知道他现在可是戴着易容面具。 就连染轻尘和厉南霜,最开始也没认出他来,这老头竟然一眼就看穿了? “江夫人还好吗?”老程突然问道。 “什么?” 姜守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老程指了指姜守中脸上的易容面皮,“你脸上戴的面具,是我和师兄当年为江夫人制作的,一共二十二张,十一件上品,十一件中品,你这张是其中一张上品。” 顿了顿,老程嗓音沙哑道:“老朽这辈子制作过上万张面具,每一张我都记得很清楚。” 这话一出,屋内三人皆是震撼的说不话来。 什么叫资深手艺人。 什么叫高手。 这才是达到炉火纯青级别的工匠! 姜守中没想到对方一眼就看出,自己脸上的面具是江漪给他的,不仅佩服万分,神态也恭敬了许多:“既然老先生认识江夫人,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我想打问一个人。” 老程将膝盖上的软皮卷起来,又泡在水中,缓缓说道: “当初师父告诉我,做我们这一行的,要牢记两点。第一,不要多问。第二,不要回答别人的任何问题。这样,你才能活的久。 我师兄没记住,死的很惨,两只手被人剁了,眼睛被人挖了,血被人抽干了,就连那张脸也被撕了……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染轻尘和厉南霜二女听的毛骨悚然。 姜守中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人都是讲规矩的,想要活着,就必须活在规矩里,这我理解。 但规矩终究是死的,尤其像你这样的人,恪守了一辈子规矩,可内心深处肯定非常讨厌规矩。我相信你会开口,只不过你需要一个开口的理由。” 老程笑了起来,看着姜守中说道:“你是一个很有趣的年轻人,难怪身边会有两位佳人陪伴。” 姜守中没有说话,静静等待对方开出条件。 老程思索片刻,说道:“这样吧,我问你两个问题,你若回答得上,我便配合你。” “好。” 姜守中轻轻点头。 老程道:“第一个问题,是我思考半生的问题,很多人回答过,但没有一个人让我满意——请问,人有几面?” 人有几面? 厉南霜心直口快道:“当然是一面啊,毕竟人只有一张脸嘛。” 染轻尘蹙眉,没有开口。 这是一个很哲学很模糊的问题,是人就会伪装,会戴面具,所以很难说人有几面。 姜守中轻声说道:“儒家有‘君子三变’之说,道家有‘一生二’之衍化,佛家有‘本来面目’之说。每个人都可以有不同的面,但归根到底,无非是三个境界的面。 第一是表我之面,在芸芸众生的世界里,你需要不断的伪装改变自己,才能生活下去。第二是自我之面,也就是最真实的内心。第三是真我之面,超脱一切,与大道相合,不再着相于所谓的面。” 听完姜守中的回答,老程笑道:“这是取巧的回答。” 姜守中也笑了起来,“但至少答对了,不是吗?” 老程点了点头,继续问第二个问题:“我脸上戴着几张易容面具?” 染轻尘和厉南霜脸色变了。 姜墨毕竟不是精通易容的高手,怎么可能一眼就看出戴了几张面具。 更何况,老头若自己戴,其面具肯定是世上最好的,最不容易被人看出来的。 这第二个问题,显然是刻意为难。 姜守中仔细盯着对方面容,半响,给出了一个答案:“三张。” 老程微微一笑:“想问什么,就问吧。” 二女表情愕然。 竟然对了? 姜墨这家伙怎么看出来的? 姜守中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我想知道,是谁拿着我的画像,来向你老人家制作易容面具的。如果老先生不知道他的名字,可否形容一下他的长相。”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真相,因为他戴着一张猴子面具。” 程老缓缓说道,“其实人最好的伪装,就是把脸遮住。易容面具是贴在脸骨上的,再精美的面具也遮不了骨型,所以遮住脸就是最好方法,比如这位姑娘。” 程老指着戴斗笠的厉南霜。 姜守中蚕眉紧皱,问道:“除了猴子面具外,他身上没其他特征吗?” 程老说道:“有,他的右手小拇指没有。另外,他身上有一股味道,这股味道我曾在某个人身上闻到过相似的,是锦瑟榭独有的一种香料,叫勾魂香。” 右手小拇指没有…… 姜守中眸光一动,暗暗道:“看来是这个猴脸面具的人戴着他的易容面具,杀了慕容朔。” 这人是谁? 至于锦瑟榭这个地方,姜守中有所耳闻,是青州一所烟花之地。 曾经和梦瑶阁并称为青州双艳。 自从梦瑶阁发生屠杀命案后,眼下便是锦瑟榭一家独大,成为青州上流人物首选的娱乐场所。 看来接下来的调查方向,又多了个锦瑟榭。 找一个戴着猴面具的人。 姜守中抱拳道谢:“多谢程老先生,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告辞。” 姜守中带着二女离开。 …… 来到大街上,深夜街道上空无一人。 “没想到又牵扯到了锦瑟榭,这个地方是不少青州达官贵族消遣的地方,背后的大东家听说很有钱有势。” 染轻尘面露忧虑。 姜守中笑道:“没什么好担心的,连单东川都变成了敌人,出现个更厉害的敌人不稀奇。 目前来看,单东川将我的画像画了下来,然后去许家威胁许文卿借刀。之后,他把这些交给了一个戴着猴子面具的人,由猴子去完成接下来的栽赃杀人。 眼下,我们又多了一条调查线索,这是好事。” 染轻尘点了点螓首。 无论如何,调查是有收获的。 “对了焖面,你是怎么看出那老头戴着三张面皮的?”厉南霜好奇询问。 染轻尘也好奇看向丈夫,美目发亮。 跟丈夫待的越久,她就越感觉到对方真的很厉害。 这让她自豪的同时,又有些懊恼。 以前的自己真是太矫情没眼光了,若能早点挖掘出这位宝藏夫君,也不至于酿成现在这副局面。 姜守中笑着说道:“我是猜的。” “啊?” 二女全愣住了。 见男人表情不像是说谎,二女皆是无语,厉南霜感慨道:“难道聪明的人运气都很好吗?这都能蒙对。” 但姜守中却摇了摇头,“我猜错了。” 这下两女彻底懵了。 染轻尘感觉自己头皮开始痒了,脑子要飞出去了,不解问道:“既然猜错了,为什么程老还愿意回答你问题?” “对啊对啊,难道程老发了好心?” 厉南霜跟着问道。 姜守中抬头看了眼皎洁的月色,说道:“答案是什么,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需要猜错。只要你猜错了,他才会回答你的问题。” “啥意思?” 厉南霜完全听不懂。 染轻尘倒是品味出了一些苗头:“对于他这样的手艺人来说,最在意的便是别人能否瞧出他作品的瑕疵,你若是回答正确了,说明他做的易容面皮并不好,轻易被人看出来。这对他而言,无疑是最为打击的。” 姜守中笑着点头:“大概就是这么理,一个人的性格在刚开始见面的时候,其实很容易瞧出来。 他拆穿我的真面目,又多此一举的告诉我脸上面具的来历,多少还是有些显摆的。这样的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作品,我哪怕看出来,也会故意说错。” 厉南霜拍了拍额头,无奈道:“真累啊。” 少女又忽然问道:“焖面,如果你不小心蒙对了呢?” “不会的,因为我知道他脸上戴着几张面具。” 姜守中轻轻摇头。 “你知道?” 二女再次傻眼。 “对啊,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戴易容面皮。” “……” 二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脑瓜子迷迷糊糊的。 姜守中也不卖关子,笑着说道: “从我们进屋时,他就在制作一张面具,在我们看来那张面具很完美,但他依然不满意,给毁掉。说明这个人,骨子里是追求完美主义的。 既然追求完美,那么他戴上自己做的易容面皮,肯定也是经常不满意。总想着,给自己做一张世上最完美的易容面具。久而久之,他也懒得戴这些‘残次品’。 再一个,他问的第一个问题,多少有些看破尘世的想法。这种心态下的人,更在意‘真我’,所以我认为,他压根就没有戴易容面具。” 在姜守中的解释下,二女才恍然。 染轻尘苦笑道:“我现在有些同情,暗中那些想要对付你的人了,藏的再深的老鼠,都能被你揪出来。” 厉南霜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 回到小院,姜守中准备休息养养精神。 染轻尘随口说道:“姜墨,要不我们找个客栈住下吧,这里有些打扰文二爷和南霜了。” “不用,昨晚我和焖面睡的,挤一挤可以。” 厉南霜说道。 “什么!?” 染轻尘提高了音量,一脸不可思议,“你昨晚和姜墨睡一起了!?” 厉南霜一副你何必大惊小怪的表情:“很正常啊,我二舅房子太小住不下,只能住我屋子。” “睡一张床?” “嗯,没错。” 染轻尘快要晕过去了。 夫君又被第二个女人用过了,又不干净了。 姜守中适时解释道:“只是挤一张床,什么都没做。” 染轻尘闻言,才长松了口气。 还好,幸亏自己来及时了,要不然真要被厉南霜给拿去磨练技术了。 “今晚,我也睡这屋!” 染轻尘握紧拳头。 大不了三个人挤一张床,贴身监督才是最有效的方法。 (本章完) 第235章 熟人 染轻尘现在已经嗅到了浓浓的危机感。 夏荷她可以忍。 毕竟就如妹妹曲红灵说的那样,大不了把她当成和锦袖一样的丫鬟,偶尔帮忙缓解一下夫君的寂寞,无非就是工具人的角色。 可厉南霜就不一样了。 且不说两人从小到大都是死对头,就凭对方厉家大小姐的身份,总不能以丫鬟身份对待吧。 而且话说回来。 厉南霜和姜墨相处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她。 两人平日里就建立了感情,当初在京城六扇门的门口,姜墨当众为了厉南霜而拒绝她,本身就说明了问题,照这么下去,那还得了? 小时候我可以把那只宠物猫送给你。 但现在, 我不可能把我宠物夫君送给你! 染轻尘觉得自己留下来是非常有必要的,再撒手不管,今天被厉南霜霸占,后天指不定就被小姨给抢走了。 “凭什么你睡我的屋子,这又不是你家。” 厉南霜双手叉腰。 染轻尘拉住姜守中的手臂,“那我们去找家客栈。” “焖面,今晚必须睡我屋子!” 厉南霜扯住姜守中另一只胳膊。 望着互不相让的二女,姜守中左右为难,最终给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要不去找家客栈,我们三个睡一起?” 二女有点懵。 心想这有啥区别吗? 最终还是厉南霜妥协了,闷闷道:“就睡我屋吧。” 染轻尘唇角翘起,显露几分得意。 …… 对于染轻尘这样爱干净的女人来说,洗澡是必不可少的,尤其奔波了半日。 但指望厉南霜去厨房帮她烧热水,显然不太现实,索性自己接了两桶凉水倒在浴桶里,毕竟是修行之人,这点凉水还是能经受得住的。 “不好意思姜墨,我马上就好,你在外面稍等一下。” 染轻尘准备关门,忽然瞥见厉南霜,轻咳了一声说道,“厉大爷,你不打算沐浴吗?” 厉南霜没好气道:“你洗完了我再洗。” “不用,咱俩一起洗。” 染轻尘发出了邀请。 她现在必须时刻看紧对方,免得这女人趁着她洗澡的时候,勾搭她丈夫。 “我才不跟你一起洗。”厉南霜冷哼道。 染轻尘眯起凤眸,说道:“都这么晚了,还要早点休息,姜墨也要沐浴,等我们三人轮流洗完都天亮了,伱就这么希望姜墨睡不好觉?” “我……” “还是说……你怕被我比下去?觉得丢人,所以不敢跟我一起洗?” 染轻尘目光不经意的瞟向对方的胸襟位置,话中有话。 厉南霜一听,顿时恼了。 我虽然没你大,但也不至于自卑啊。 “那就一起洗。” 在对方的道德绑架和激将法之下,厉南霜终是气呼呼的进入屋子。 可把少女忽悠进屋子,染轻尘却尴尬起来了。 虽说对方同是女人,但相互脱了衣服彼此坦裸相见,多少让人不自在。 不过厉南霜神经大条,三两下就脱掉了自己的衣服,故意挺起两杯大杯蜜雪,仰着下巴说道:“我又不是夏荷那个小荷包蛋,凭什么丢人。” 染轻尘见对方如此大方,倒也不再矫情,脱掉了身上的衣裙。 超大杯出现了。 规模一下子就以压倒性的方式胜出。 充分展示了什么叫比脸还大。 厉南霜骄傲仰起的下巴稍稍压低了一些,嘀咕道:“大就了不起啊,男人才不喜欢大的。” 浴桶倒也宽敞,二女浸入水中并不算拥挤。 两人肤色俱是润白如玉,匀净如玉,连略粗的毛孔也无。 而染轻尘因为身形高挑,显得曲线曼妙有一种峰壑之美,尤其是她的腰又薄又窄,堪称柳腰,同时保留了夸张的圆凹曲线和紧致。 而厉南霜则较为圆润一些,显得微胖,阳光气息的少女肌肤仿佛永远焕发着光泽,洋溢着青春。 再加上那张月盘似带着婴儿肥的圆脸蛋,格外惹人喜爱。 “好冷,早知道烧点热水好了。” 厉南霜蜷起丰腴的娇躯,打了个寒颤。 染轻尘嫌弃的看着她:“好歹也是高手,一点凉水就这么矫情了。” “我不像你,你皮厚,是猪皮。” 厉南霜反唇相讥。 染轻尘素手舀起一捧凉水浇在女人头上,笑着说道: “猪皮也好,人皮也罢,总比你这個没脸没皮的要好。什么名分也没,就冒然留男人住自己屋子,还睡一张床。” “你有脸有皮?你有名有份?” 厉南霜抹去脸上的水珠,冷讽道,“看见焖面优秀,就不要脸的凑过去,不是也想睡一张床吗?哼哼,女人,我厉大爷早已看穿你的诡计。” “我还真……” 染轻尘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下去,一脸戏谑的刮了下少女琼鼻,笑着说道,“以后我会送你一个惊喜。” “切,我才不稀罕。” 厉南霜双手泼出一捧水在染轻尘脸上。 点点水珠沿着精致绝美的五官落下,然后又划过两道高高的弧度。 其中一滴轻盈栖息于雪域之巅的孤傲之上,在烛光的照耀下晶莹欲滴,说不出的艳美。 厉南霜看的一时有些出神。 虽然很不喜欢眼前的女人,可她不得不承认,这时候的染轻尘真的美极了。 跟仙女似的。 下意识地,她低头啜了一下。 正调笑对方的染轻尘身子陡然僵住,随即瞪大了明媚的眸子,一脸茫然且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 “你……你……” 染轻尘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脸皮涨红又恼怒。 她下意识捂住自己脖颈下的区域。 “我……我开个玩笑。” 厉南霜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开个玩笑怎么了嘛。” 见对方依然是那副很震惊的表情,厉南霜微噘的樱唇带有一丝天真无辜的气息,于是托起自己的一杯乃茶,讷讷道,“要不给你也……来一口?” “来你大爷!” 染轻尘将对方摁在水里。 —— 姜守中不晓得两人发生了什么,但看着染轻尘气急败坏的模样,估摸着肯定是被欺负了。 嫌弃麻烦,姜守中直接在二女沐浴过的浴桶里简单洗了洗,然后上床睡觉。 “焖面,你睡里面,我睡中间!” 女主人厉南霜很干脆利落的指挥起来,“让这个女人睡外面。” “凭什么,要睡也是你应该睡外面!” 染轻尘双手环抱于胸前。 因为沐浴过的原因,此时里面平日包裹着的布条并没有缠绕,显得超大杯更加的宏伟。 只是她刚说完,厉南霜便扑到了床上。 少女蹬掉鞋子,很没有形象的四仰八叉,把中间里面的位置全占了,只留给染轻尘一点空间。 “姜墨,去客栈!” 染轻尘拿出杀手锏。 厉南霜蹭的一下跳起来,抓住姜守中的手臂:“焖面你是我手下,你必须听我的!” 头疼的姜守中无奈道:“要不我睡中间?” 两女一怔,相互瞅了眼,都没有说话,显然这是最公平的。 “那……那我睡里面吧。” 厉南霜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这床本来就不大,一个翻身估计就能掉下去。 “行。” 姜守中笑着点了点头。 染轻尘也不好再说什么,见二人都上床睡觉,有些扭捏的睡在外面。 床确实不大。 三人几乎是紧紧挨在一起的。 虽然都穿着衣服,但那肌肤间传递的温度,却是清晰能感受到的。 平复下情绪的染轻尘开始渐渐恢复了理智,想到自己竟然和男人睡在一起,不禁后悔起来。 感觉自己真是脑子坏了,竟然执意睡一间屋子。 换成以前的自己,恐怕做梦都不敢梦这样离谱的场景。 但想起义妹红儿的嘱咐,想到她和姜墨本就是夫妻,心里的那丝怪异感也就慢慢散去了。 染轻尘啊染轻尘,迟早的事。 就当是提前适应了。 “蠢木瓜,你真是太胖了,快要把我和焖面挤死了。” 厉南霜抱怨起来。 我胖? 正陷入思索的染轻尘怒不可遏,冷笑道:“你看看你那腰,那腿,比我细吗?” “可你有两个大胖木瓜。”厉南霜实话实说。 染轻尘攥紧了拳头,本想反驳,但想到男人就在身边,也就忍下了,索性侧过身子,让出些空间。 可背对两人的染轻尘听着身后的衣服摩擦声,又胡思乱想起来。 厉南霜这丫头该不会故意让她背过身,好偷偷摸摸的和姜墨做事吧。 不行! 得亲自盯着他们。 染轻尘又转了个身,面对着姜守中他们侧睡。 望着面前熟悉的男人面容,染轻尘俏脸染上些许霞色,贝齿轻咬了咬下嘴唇,心跳莫名加快。 以后真正成为夫妻后,是不是能这样看一辈子。 姜守中始终平躺着,虽然身边有两个美女,但并没有太多旖旎的念头,而是不断在脑海中复盘筛选线索信息,希望能挖掘一些忽略的点。 房间内的烛光一直亮着。 三人都默契的没有将其吹灭。 过了一会儿,察觉到染轻尘并没有睡下,扭头一看,发现对方一直盯着他看,似乎在发呆。 微晃的火光下,女人的脸颊滑润如水,细腻若脂,高挺的鼻梁和下巴像以白玉碾成,剔莹得仿佛能透光,映照出一番超凡脱俗的韵致。 姜守中正要开口,染轻尘却闭上了眼睛。 闭得格外用力,睫毛轻颤,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已经睡着。 姜守中笑了笑,也没戳穿她。 此时大大咧咧的厉南霜却早就已经睡着了,目前睡相倒还安稳。 可能是怕挤到姜守中,少女同样侧着身子睡,睡觉时呼出的热息不断喷洒在男人的脖颈上。 望着二女,姜守中有些恍惚。 曾经他无比希望自己的身边,会睡着两个女人。 却希望是红儿和叶姐姐。 如今物是人非,身边多了两个女孩,只是人已经变了。 姜守中暗暗一叹,闭上了眼睛。 在男人睡着后,染轻尘缓缓睁开眸子,看了男人一会儿,也终于沉睡了过去。 …… 次日,天蒙蒙亮。 姜守中醒来,便感觉半侧身上压着一件重物。 果然又是睡觉不老实的厉南霜。 少女几乎趴在他的半边身体上,而一条腿更是搭在他的腿上,半张脸压在他的胸膛上变形。 男人身子的另一侧,却也是一股压力。 却是染轻尘身子几乎贴着他,那傲然超大杯完全变成了大饼,低头望去,溢出了衣襟。 姜守中生怕厉南霜睡觉的姿态又被染轻尘嘲讽,两人吵起来,犹豫一番后,索性直接起身,将二女全部惊醒过来。 “怎么了?” 厉南霜还是迷迷糊糊的,用手肘支起身子,打着哈欠问道。 因睡觉而蹭乱的马尾长发散开了些许,洒落在少女的容颜上,带着几分慵懒的美感。 染轻尘瞥了眼厉南霜,看向外面蒙蒙亮的天色,起身说道:“天亮了。” “啊,这么快就亮了?” 厉南霜清醒了一些,面露惊讶,随即苦着小脸。 之前几宿没合眼寻找姜墨,并没觉得累和瞌睡,可如今有姜墨陪在身边,却困的要死。 “要不你继续睡,我和姜墨去查案。” 染轻尘巴不得这丫头睡一整天。 厉南霜强撑着清醒过来,揉了揉散乱的头发,冷哼道:“蠢木瓜,狼子野心暴露了吧,想抢我焖面,没门!” “二傻子。” 染轻尘翻了个白眼。 三人洗漱过后,重新将自己易容伪装了一番,又去附近随便吃了点早餐,便前往锦瑟榭。 作为烟花场地,营业时间都是在晚上的。 不过像锦瑟榭这种地方,卖艺和卖身泾渭分明,基本上大白天的都是卖艺,陪客人手谈,喝茶,作诗,摹画,弹琴等等,不算生意清冷。 加上单独为其修建的雅阁,青州很多客人都乐意来此。 而有些客人,也带着自己的女伴。 所以当姜守中带着二女进入锦瑟榭时,并没有引起他人格外的关注。 一路上,姜守中听到不少客人都在谈论一个叫柳无絮的女子,说什么才艺冠绝,什么仙子再世,还说最近对方要选一位幸运儿作为入幕之宾。 姜守中并没有太过在意。 毕竟烟花场地,不谈论女人难道谈论男人? 姜守中也闻到了老程口中所说的那股名为“勾魂香”的香味。 起初香味很刺鼻,但很快又变成了清淡宜人的香气,经久不散,与市面上的一些香料确实区别很大。 而在这里,姜守中却看到了一个熟人。 (本章完) 第236章 女夫子的邀请 很多男人心目中都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女神,无论是少年时或是成长后,或是电影明星,或是青梅竹马,或是惊鸿一瞥的过客。 而属于甲爷的女神,无疑是那位春雨楼的老鸨青娘了。 姜守中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对方。 而且看情况,对方已经成为锦瑟榭的一名管事。 这让姜守中很是意外。 作为皮肉交易场所,春雨楼虽比不上京城赫赫有名的风月三甲,也无法与一些底蕴厚实的同行比较,但在民间算是有些名气。 家境一般的普通老百姓、底层官员、清贫却拥有些许才气的书生、三教九流江湖豪客是主要客源。 毕竟风月场所也分高端、中端与低端。 春雨楼算是中端中的“精品”。 尤其去年有风雅人士评比京城十大花魁时,春雨楼一位擅跳胡旋舞的招牌也在候选中,虽然最终未能进入前十,却也引来一些世家公子哥光顾。 这么一家青楼场所,肯定生意不错,却跑来这里当其他风月场所的一位管事? 该不会是为了躲某个舔狗吧。 姜守中想起之前甲爷说过,青娘去外地的事情。 现在看来,对方并不是去探亲办事,而是跑到青州来发展,亏甲爷还在京城苦苦等着。 “客人里面请。” 因为姜守中戴着易容面具的原因,青娘并没有认出他,带着三人来到一座上品雅间。 雅间之内,轻纱曼垂,香炉轻烟袅袅。 墙上挂着几幅水墨丹青。 紫檀桌上,摆放着玉壶春酒,以及精致糕点错落摆放。 小小包厢无不透漏着精致与雅韵,难怪能在梦瑶阁出事后成为青州独领鳌头的存在。 “咦?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奉上茶水后,姜守中故意装出一副思考的模样,盯着青娘说道,“你是不是在京城,在一家青楼当过老鸨?” 青娘一愣,仔细打量着姜守中,笑着说道:“公子倒是瞧着眼生。” 作为青楼老鸨,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但凡去过春雨楼的客人大部分都记得。 尤其像姜守中这种,能在如此雅间消费的人,说明在春雨楼当过贵客。 姜守中笑道:“我姓姜,几年前跟朋友去过一次,当时生意不好,朋友拉着我去喝酒,偶然见到了青娘为了保护一个丫鬟,和一位世家子弟起了冲突,印象挺深刻。” 姜守中说的这些,是陆人甲告诉他的。 可以说,青娘大大小小每一件事,陆人甲都铭记在心里。 青娘恍然,捋了捋耳畔的秀发笑道:“如今姜公子能来这般雅致之地,说明生意红火了起来,实乃可喜可贺。” “那么青娘,不会是生意出问题了吧。”姜守中反问。 青娘谈不上有多漂亮,但那种常年在青楼里熏染的风骚与岁月沉淀出来的熟妇风韵自有一番别味风情。 春雨楼不少客人就是冲她去的。 虽说青娘早已不待客,但偶尔占占小便宜也不错。 女人摇了摇头:“京城那边的生意倒还好,只是有些累了,所以来这里散散心,顺便帮以前的朋友打理一下她的生意。” “哦,原来如此。” 姜守中轻轻点头。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后,姜守中有意无意的问道: “说起来,前段时间我来锦瑟榭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戴着猴子面具的人,青娘有印象吗?” “猴子面具……” 青娘蹙眉思索了一会儿,摇头说道,“我并没有见过。” “那右手小拇指缺失的人,青娘有没有印象?” “也没有。” 青娘一脸狐疑的盯着他,“公子莫不是来打听人的?” 姜守中叹了口气,模棱两可的说道:“生意难做啊,这年头借钱的是大爷,真怀疑这家伙整天戴着面具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故意嘲讽我。” 青娘听明白了,抿嘴笑道:“看在咱们也算是故人的份上,我会帮你留意的。” “那就多谢青娘了。” 姜守中连忙拱手感谢。 青娘瞥了眼男人身边的染轻尘和厉南霜,以戏谑口吻问道:“姜公子打算找我们家哪位姑娘作陪?琴棋书画,我家那些姑娘都会。” 姜守中正要开口,左腰处的软肉被一只手拧住。 紧接着,右边腰侧的软肉也被揪住。 二女倒是挺默契。 姜守中面不改色的笑道:“不用了,我只是和两位朋友散散心,随便聊聊就走。哦对了,听刚才有人说,有個叫柳无絮的挺厉害?” “是锦瑟榭的头牌,柳姑娘。” 青娘打趣道,“若姜公子想让她作陪,除非把这锦瑟榭给买下来。” “一个风尘女子而已,这么金贵?” 染轻尘眉梢一挑。 青娘理解女人之间的嫉妒之心,语气温和解释道: “金贵不金贵是对于男人而言的,男人觉得值,那就金贵,男人觉得不值,那就一文不值。” 她目光看向姜守中,继续说道: “姜公子既然去过京城,也自然明白京城三甲里的姑娘是何等金贵,我敢说咱们锦瑟榭这位柳姑娘,比京城那些头牌丝毫不逊色。 正巧今晚,柳姑娘会在流水台表演跳舞,姜公子你们若有兴趣,可以去看看。等过十日,柳姑娘就要选一位郎君作为入幕之宾,到时候想看就看不到了。” “为什么她要在十日后选一位郎君呢?”厉南霜好奇问道。 青娘笑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青娘离去后,厉南霜扭头瞪着姜守中:“说,是不是想去看看人家花魁跳舞?” 姜守中摇头:“没兴趣。” “哼哼,真没兴趣?” 厉南霜一副我早看穿你心思的表情。 姜守中正要说话,染轻尘忽然说道:“今晚我们去流水台,我想看看这位名动青州的花魁究竟长得如何,究竟是不是仙女下凡。” 女人的好奇心永远都是很重的。 尤其对另一个女人。 …… 傍晚,三人来到流水台,台下已经坐满了不少客人。 得益于姜守中雅间贵客的身份,专门有婢女将三人领到一处较为清净且观看视线较好的地方。 台体由青石精雕而成。 台下清泉潺潺流动,水声如琴瑟和鸣,增添了几分梦境般的朦胧美。 除了姜守中三人,周围客人都是青州一些有头有脸的商贾或世家子弟。 而最引人瞩目的,是不远处一个胖子。 此人身躯硕大,身穿华丽绸缎衣裳,似是一个富商。 因为过于肥胖而显得衣服紧绷,尤其是圆鼓鼓的肚腩,毫不客气地从衣襟下探出头来。 胖商人怀里搂着两个艳丽女子,与旁边朋友谈天说地。 或许是察觉到姜守中的目光,富商扭过头来,脸部圆润饱满,双下巴层层叠叠,笑起来眼睛眯成两条缝,透着几分商贾特有的精明。 他打量着姜守中身边的二女。 在看到染轻尘高挑的身材时,眼神抑制不住火热,只是当目光落在女人脸蛋时,顿时有些失望。 富商摇了摇头,扭头继续和友人攀谈。 青娘不知何时来到了姜守中身边,笑着解释道: “他叫张福旺,是青州最大的珠宝商,据说贵妃娘娘佩戴的珠宝,有一半是他进献的。 无论是商界或是官场乃至江湖里,都有着不俗的人脉圈子。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好色。当然,好色很正常。 只不过这家伙在青州有三十多个宅院,每个院子里就有十来个姨太,再加上他还特意建造了一个寻欢阁,里面有一百零八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全都在十八岁以下。 据说每晚睡觉时,身下就要躺着十多个体态丰腴软柔的女子充当肉床,甚至还有美人给他当痰盂……” 听着青娘徐徐道来,染轻尘和厉南霜听的咂舌。 她们也算是开了眼界。 原来世上还有这般能享乐的人物,比皇帝还会享受。 正说着,忽然一蓬烟花自空中炸开。 原本喧闹的场所立即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看向流水台。 一曲古筝悠然响起,如山涧清泉,潺潺流淌,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心弦。 筝音初落,台上缓缓升起轻烟,几位身着霓裳羽衣的女子,翩翩而出。 她们手持长袖,随着乐声婉转,衣袂飘飘,仿佛云中仙子,动作柔美而协调。 正当众人沉浸之时,舞台一侧,轻纱之后,一位蒙面女子悄然而现。 她身着一袭流云般轻盈的长裙,面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面纱,只露出一双秋水般的明眸。 “这就是柳无絮?” 见女人蒙着面纱,染轻尘有些失望。 姜守中笑道:“有些时候看不到的,才是最美的。” “有道理。” 染轻尘微微一笑。 伴随着古筝与琴瑟和鸣,女人舞姿渐渐展开,宛如风中之柳,每一步、每一旋都恰到好处地与乐调相和。 长袖挥洒间,仿佛能牵动风华月光。 在场的客人无不屏息静观。 就连抱有反感的染轻尘,也不得不承认这女子舞动起来真的会让星月黯然失色。 许久,随着乐曲渐渐淡弱,女人也缓缓停下了舞步。 与此同时,她脸上的面纱轻轻落下。 露出了一张美丽动人的脸颊。 不过从五官对比来看,这位柳无絮并没有染轻尘或江漪这般绝色精致,但胜在自带一股子柔弱气质。 仿佛星夜里捣碎的水光,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一番。 “不如你们漂亮。” 姜守中故作失望的叹了口气。 他下意识瞥了眼那个胖富商,对方色迷迷的眼睛一直打量着舞台上的女子,但唯独到了柳无絮身上,却显得清明,目光玩味,似乎两人认识。 听到男人的话,染轻尘唇角不自觉上扬。 厉南霜脸皮厚,用力点了点小脑袋说道:“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走吧。” 舞台落幕,只剩下人们的喝彩和鼓掌声,姜守中也没留下的必要性,带着二女离去。 在姜守中转身离去后,那叫张福旺的富商扭头看了他一眼。 —— 回到小院,姜守中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落雪如絮,缓缓洒落。 女人静静伫立在月华之下,周身盈绕着幽静之息。 纵是身着朴素布衣,也难掩其超凡脱俗之质。而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世间的万般纷扰情欲,皆在这一刻褪色,唯余心灵的澄净与淡泊。 寡淡之中,更显其独特的风骨与韵致。 独孤落雪。 万寿山川副山主,天下第一女夫子。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姜守中问道。 独孤落雪目光平静,看着眼前这位曾经差点将她道心崩溃的男人,微笑道:“问了江夫人。” 姜守中皱眉:“找我有事?” 染轻尘和厉南霜看到这女人,完全没有好脸色。 倒不是因为害怕对方勾引姜守中,这种绝欲的女人哪怕脱光了衣服也完全不用担心,主要是上次上官云锦一事,让她们很没好感。 “后日我有一场论道,想邀请你。” 独孤落雪说道。 姜守中无语道:“伱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情跟你论道?果然江漪没说错,你这个女人确实会缠上我。那我认输好吧,你说的全都对。” “不是你和我论道。” 独孤落雪轻轻摇了摇螓首,语气温和,“是你陪我,去和别人论道,会有很多人在场。” 姜守中愕然:“我陪你?” “嗯。” 独孤落雪微微点头。 姜守中很想摸一摸这女人的脑门是不是发烧了,纯纯有病. 我又不是你男人或你下属,我陪你去论道? 凭啥? 凭你长得漂亮? “没兴趣!” 姜守中一口否决。 独孤落雪沉默少顷,缓缓说道:“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也不会强迫你。等后天,我会抓你过去。” 女人说完,身影渐渐淡去,直至消失。 姜守中有点懵,挠了挠头对二女说道:“什么意思?她到底是强迫还是不强迫我?” “这个坏女人都说了要抓你过去。” 厉南霜气得咬牙切齿,“焖面你放心,有我保护你,那坏女人不会得逞的。” 染轻尘苦笑道:“以独孤落雪的修为,我们可不是对手。” “不是对手,我也能保护好焖面!” 厉大爷信心满满。 姜守中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他想不通独孤落雪找他作陪的原因,不过这女人说会有很多人在场,倒是一个调查的契机。 毕竟以独孤落雪的身份,来凑热闹的人身份都不会低。 “这小姨也真是的,为什么要告诉独孤落雪你的住址,还嫌我们不够麻烦吗?” 染轻尘对江漪颇有怨言。 姜守中笑道:“江夫人不是那种长嘴妇,既然愿意告诉独孤落雪,说明她可能觉得,这女人能帮我也说不定。总之,到时候再说吧。” …… 和昨天一样,沐浴过后三人继续挤一张床。 厉南霜这个神经大条的姑娘,没过一会儿就呼呼的睡着了,这一次还特意抱住姜守中的手臂,似乎这样睡得更踏实一些。 染轻尘看到这一幕,眼皮直跳。 太过分了! 竟然当着我的面,搂我的男人睡。 不可忍! 她想扒拉掉男人的手臂,但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而让她抱着男人手臂睡觉,也做不到。 最终只能闷闷不乐,侧着身子,恶狠狠的瞪着厉南霜。 也不知什么时候,她发现自己抓着男人的手臂……清醒后的染轻尘又做贼心虚的将手松开,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男人手臂的肌肤上。 内心几番挣扎后,她稍稍挪了挪位置。 确定男人已经睡着,她又慢慢腾腾的支起身子,上半身探向厉南霜位置,试图将少女的胳膊拉开。 但拉了几次没拉动,最终有些气馁的作罢。 不要脸的混蛋! 染轻尘内心把厉南霜骂了几百遍。 就在这时,她感觉脖颈下传来一阵阵热意。 低头一看,顿时红了脸颊。 原来在扯厉南霜手臂的时候,她身子太靠前,不慎轻压在了男人的脸上。 而沉睡中的姜守中每呼吸一次,从鼻息中呼出的热息便透过薄薄的衣裙打在她的弧度肌肤上…… 染轻尘几乎要晕过去。 甚至有一种身体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 支撑的手臂正在渐渐消失力气…… 身体慢慢下倾,压在男人鼻梁上的部位……几乎开始坍塌。 好在她最终还是凭着最后一股力,回到了自己睡觉的位置,不至于当场出糗。 女人大口大口的喘气,这感觉像是做了贼似的,黑夜里的脸蛋烫的厉害。 半响,恢复理智的染轻尘悄悄给了自己脑袋两拳。 “真是笨蛋!” 也不晓得是在骂自己还是骂别人。 …… 两天转瞬而到。 这两天姜守中三人依旧奔波在锦瑟榭或其他地方调查监视,并没有太多实质性的进展。 戴猴子面具的人,始终没有线索。 独孤落雪果然“如约”而至。 “不需要强行带我走,我会跟你去的。”姜守中主动说道。 独孤落雪语气平静道:“你可以依旧伪装自己的身份,我不会拆穿你,只说你是我的一个朋友。” 姜守中轻轻点头,对染轻尘二女说道:“我们暂时先分头行动吧,我继续调查猴子面具的人,你们先去跟踪单东川,记住,只需要跟踪,别打草惊蛇。” 二女点了点头,离开了小院。 …… 姜守中跟随独孤落雪来到论道之地。 然而他却发现,论道的场地依旧是古梵寺内,只不过从之前的偏殿,换到了更为宽阔的主殿。 望着熟悉地点,姜守中不自觉想起谢谢姑娘。 也不晓得那女人还在不在这里。 …… 佛堂内,正在打坐的洛婉卿长吐一口浊气。 周身九朵金色莲花缓缓摇曳,如蜡烛般忽暗忽明。 她低头望着平坦的小腹,再看看周围幻影而的莲花,喃喃道:“看来,得再大一次肚子了。” (本章完) 第237章 女夫人二次溃败 佛堂大殿内,已经来了有不少人。 其中不乏一些熟悉的身影。 有长公主周琬月,有郡主周璎茉,还有姜守中前两日在锦瑟榭流水台,见到的那位花魁柳无絮。 对方一袭流光溢彩的长裙,面戴轻纱,宛若一朵柔弱的百合。 此刻正与旁边的友人随意攀谈。 除此之外,青州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也在,包括那位叫张福旺的商贾,肥胖的身躯格外引人注目。 张福旺挤在宽大的椅子里,色迷迷的眼睛打量着大殿内的女人。 甚至偶尔瞥向周琬月的眼神,也带着几分男女的色欲,可谓色胆包天。 而今日与独孤落雪论道的人,姜守中也熟悉。 竟是那位密宗佛母。 对方一身红黄袈裟,圣洁而美艳,此时正静坐在蒲团之上,双目微阖。 姜守中与这位佛母,并未直接见过面。 但在京城的时候他就委托江漪调查过对方,后来通过谢谢姑娘得知,此人与洛洺堂有过合作。 没想到对方如今又来到了青州。 在路上,独孤落雪就告诉了姜守中,今日论道的话题乃是密宗中的双修。 佛母是为了传播密宗双修之术。 而独孤落雪是为了禁欲。 想想倒也魔幻,身为佛家的佛母提倡双修,身为儒家的女夫子倡导禁欲。 “让诸位久等了。” 独孤落雪轻启朱唇,语气温婉如水,朝着众人盈盈施礼。 面对这位享誉盛名的女夫子,在场众人都不敢怠慢失礼,就连张福旺也收敛起几分冒犯轻浮的目光。 原本静穆庄严的佛殿,在素雅寡欲的女夫子进来后,更添几分超凡脱俗之感,将那份神圣与清静推向了极致。 独孤落雪依旧以古儒礼仪的跪坐方式,面对着佛母。 两人之间隔着一尊金身大佛。 姜守中则坐在商贾张福旺的旁边,虽然和独孤落雪一起到来,但并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姜守中不晓得独孤落雪让他作陪的目的是什么,也懒得猜测,反正他不打算开口,正好借这个机会,打量观察着佛殿内的众人,试图找出一些线索。 单东川既然是某个组织的人,说明这个组织里的成员身份都不低。 或许在这里就有他的同伴。 “小子,我好像见过你。” 身旁张福旺忽然笑眯眯的打量着姜守中,“三天前在流水台,你小子好像也在是吧。” 姜守中笑着点头:“能让张老板认识,姜某三生有幸。” “混哪儿的?” 张福旺侧着身子问道,特制的宽大藤椅在他过于臃胖的体重下咯吱吱响动。 姜守中脸上露出一丝腼腆:“从凤城过来,做点香料的小生意。” “难怪瞅着眼生。” 张福旺笑道,“不过能去锦瑟榭那种地方,生意想必不小吧。” 姜守中谦虚道:“就是小买卖而已,主要是听闻柳姑娘大名,想着若是不见一面总是有些遗憾的。” “哈哈哈……” 张福旺笑了起来,指了指姜守中,“那你可太亏了。” 姜守中苦笑:“亏倒是没觉得,只是听闻柳姑娘即将找一位郎君做入幕之宾,心里总不是滋味。唉,也不晓得柳姑娘为何要这么做。” “别气馁啊。” 张福旺肥胖的大手拍了拍姜守中肩膀,笑着说道,“柳姑娘还没确定是哪位如意郎君,说不定就是你啊。这女人啊,心思很难猜的。” 姜守中叹了口气:“我就算了,有自知之明,倒是张老板最有希望。” “呵呵,但愿吧。” 张福旺扯了扯嘴角,低声说道,“其实我更喜欢这里的其他女人,你瞧瞧这大殿有多少美女,长公主和郡主就不必说了,有心思也没那胆子。 独孤山主嘛,这修为就别想了,只能多看几眼解解眼馋。倒是那位佛母风骚的很,说不定能尝尝佛家胭脂,还有那几个也不错……” 张福旺随意指了几個相貌身材皆上佳的女子,又是讨论腿,又是讨论腰什么的,猥琐至极。 甚至最后口无遮拦,说自己年少时偷窥妹妹沐浴什么的。 姜守中能分辨出,这家伙是真的好色。 色到骨子里的那种。 而在两人聊天时,姜守中注意到璎茉郡主的目光有几次朝这边看来,不知道是在看他,还是看张福旺。 姜守中可不认为对方能认出戴着易容面具的自己。 过了一会儿,独孤落雪和佛母开始了论道。 两人无非就是发表一些自己感悟的论调。 什么“阴阳相合,水火既济”,什么“妄图双修之术,不循正道,犹若揠苗助长,损身害德”等等,听得姜守中直翻白眼。 不过一些听众倒是听的认真,时而露出思考状,时而恍然。 就连张福旺也摸着双下巴,若有所思。 姜守中起初并不以为然,可渐渐的,他察觉到佛堂内流转着一道道气息,或灼热,或冰凉。 灼热能点燃心中欲火。 而冰凉,却适时浇灭了那丝欲念。 姜守中下意识抬头,正巧迎上独孤落雪温润如水的眸子。下一刻,姜守中心神一震,恍如被一股神秘而不可见的力量轻轻牵引。 待他恍惚回神,周遭已迥然不同——竟置身于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四野茫茫,冰封雪覆。 周围皆是纯净的白,天与地在无垠的雪幕中浑然一体,展现出一种空灵而纯净的极致之美。 “这是哪儿?” 姜守中愕然震惊。 身边,传来了独孤落雪平淡动听的声音:“姜墨,情欲从何处而来。” 姜守中转身。 女人静静站在他面前。 一片片雪花从天空中飘落,唯美空灵。 与平日里荆钗布裙不同,此时的女夫子身着一件素白的长裙,就连发丝也化作霜雪,随意散落在肩头。 发丝随风轻轻摇曳,每一缕都散发着不可方物的韵致。 如同晨曦中飘逸的云雾, 独孤落雪没有穿鞋子,细腻晶莹、宛如羊脂白玉雕琢的小脚,轻巧无声地踩在雪地上,竟未在晶莹的雪面上留下丝毫印记。 此刻的女人完全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超然物外。 仿佛雪中绽放的初莲。 你没有办法对这样的女人,产生一丝一毫的邪念。 任何污秽的念头,都是在亵渎这位世间最纯净,最圣洁的女子。 “这是你的道场。” 姜守中似乎明白了什么,轻声说道。 当初李观世说过,一些羽化境的修士会感悟拥有属于自己的道场。 他见过李观世的道场。 煌煌九天之上,傲立于人间之巅。 李观世提醒过他,独孤落雪的禁欲论之所以厉害,不仅仅只是嘴皮子,而是那独一无二的道场。 眼前这个世界,便是这位女夫子的道场。 干净,素洁,不染一丝尘埃。 没有任何情欲。 就如她的名字,落雪之后,一切皆白。 “原来,你的目的还是我。” 姜守中不傻,这一刻已然明白,独孤落雪此次论道的目标,还是他。 让他作陪,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独孤落雪没有否认,凝视着这茫茫白皑,轻声说道: “我打算借佛母,与伱进行一次论道。我知道这样做,可能有些不公平,毕竟你还没有达到羽化境的修为。 只是人的情欲,并不以修为高深来比深浅,况且上次你的论调,足以说明你的能力。我希望这一次,可以真正说服你,净化你内心的情欲。” 随着独孤落雪声音落下,一袭红黄袈裟的佛母出现在不远处。 佛母对于眼前世界并无惊讶与惶恐,反而露出了一抹笑容,双手合十,缓缓说道: “阿弥陀佛,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心一宇宙,独孤施主的道场比之佛家极乐道场,并不逊色多少。小僧今日有幸得见,此生无憾了。” 独孤落雪指着姜守中:“那我们就以他为界,如何?” “好。” 佛母轻轻点头。 界? 姜守中正要询问,面前场景忽地一变,发现自己竟站在一条小船上,船在水中静静飘着。 左手岸上,站着佛母。 右手岸上,站着独孤落雪。 密宗佛母双手合十,轻吟了一声佛号,盘膝而坐。 下一刻,两个赤身果体的女子出现在她的身侧。 女子面容姣好,肌肤如玉,娇躯上沾染着点点细汗,正躺在地上,媚眼如丝的望着姜守中,一副楚楚怜人的模样,说不出的靡靡动人。 她们缓缓伸出手,朝着姜守中发出邀请。 而同样,在右手边的岸上。 独孤落雪的身边,出现了两具骷髅。 它们与对岸两位女子的动作一模一样,躺在地上,朝着姜守中发出邀请。 看起来,像是映照对岸的一面镜子。 一面是皮肉。 一面是白骨。 一面是外表。 一面是内在。 所看皆为虚妄,所瞧皆为真实。 脚下的河流中,出现了一缕缕气息,时而灼热,时而冰凉,就像是男人的心。 随着时间流逝,岸上的女子越来越多。 一个个搔首弄姿,艳香无比。 而不管佛母身边出现多少个艳美诱人的女子,独孤落雪的身边总是会映照出一具动作姿态一模一样的白骨骷髅,与之进行对应。 姜守中每次欲望撩动时,小船儿便会自动朝着佛母之岸飘去。 但他瞥见那些白骨,又犹豫了。 尽管他试图将两者剥离,可内心总有一个念头告诉他,这两者是一样的,她们是一体的。 情欲源自于哪儿? 是外界给予的诱惑,是那副皮囊给予的刺激。 可剥开那副诱人的皮囊,面对瘆人的白骨,又如何撩拨起内心的情欲? 独孤落雪的方式很简单,就是将一切归于本质。 将面前的那层虚无瘴气给散去。 她告诉你一个真相,迫使你不得不去直视那些曾让你动心痴迷的皮囊之下,只是一具白骨。 而夹在其中的姜守中,虽然可以思考。 但他的身体,却被一股神秘力量给托管。 他的情绪,处于无法自我控制的状况。 他就像是一片叶子,随着身体反应和心境左右波动摇晃,成为一个工具人。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身处于独孤落雪的道场之中,那股清心寡欲的感觉始终萦绕在心头。 同时又能催动人的思想,达到另一种放空且理智的状态。 在姜守中眼里,那些搔首弄姿的女人,面目逐渐变得恶心难堪。而当她们达到一定愉悦时,脸上所表现出的放荡表情,看起来无比的丑陋。 “原来堕入情欲的人,会逐渐吞噬自我,彻底沦为欲望的傀儡……” 姜守中似有所悟。 随着时间推移,姜守中的情欲越来越淡。 他脚下的船儿不知不觉中,靠近了独孤落雪所站的岸边。 曾经过往与其他女人发生过的那些床事,此刻回想起来,撩不起半点情绪。 姜守中走上岸,骷髅都消失不见了。 佛母身边的那些艳美女子,也化为一股青烟消失不见。 佛母轻叹了口气,身影消失。 在对方的道场里论道,本身就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处处受到了限制。 但输了就是输了。 独孤落雪望着走到她面前的姜守中,朱唇微启:“姜墨,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姜守中望着面前绝色无双的女子,下意识地要说女人,但话到嘴边,却是“白骨”二字。 “你还有情欲吗?”独孤落雪问道。 飞雪舞动,在女人周围形成了一个个美丽的回旋,似乎在对男人进行催眠。 这场论道更像是在男人心中,植入一个禁欲的念头。 对其进行洗脑。 姜守中反问:“情欲是什么?” 独孤落雪微微一笑,可正当她准备再次对男人的思想大脑进行洗礼时,却听姜守中说道: “真想证明我是否没有了情欲,你不妨把衣服脱了,看我会不会动心?你不敢脱衣服,是不是害怕你会诱惑我?是否说明,你也有情欲?” 女夫子愣住,脸上表情愕然。 刹那间,男人的话语却带着一股奇异的魔力,植入了她的心间。 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出现了几道褶皱。 道场即是人的内心。 当独孤落雪选择对姜守中植入自己的思想时,那么反之,对方也可以对她植入思想。 【既然你认为人没有情欲,那你为何不敢脱衣服?】 “你——” 独孤落雪意识到了一丝不妙。 她右手掐诀,准备借着道场寡欲的特性,对姜守中进行说教。 可下一刻,面前的男人却露出一抹诡异笑容,一把将其搂在怀里,低头吻住了女人红唇。 咔嚓—— 原本素白干净的天空,出现了一道裂痕。 飞雪凝固在天地之间,茫茫白雪大地,逐渐开始融化。 独孤落雪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情急之下,她猛地收回了道场,让两人回归现实。 隐约中,听到姜守中说道:“你的洗脑术只对活人有用,可惜,我是死人……” (本章完) 第238章 辩论之争,女夫子动心 独孤落雪败了。 这一次,她依旧败给了傲慢自大的自己。 其实她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道场,以平日常规的论道方式,慢慢净化洗礼姜守中内心的情欲。 可她却为了给上次的狼狈落败找回面子,试图借助佛母的极乐情欲,对姜守中进行催眠洗脑。 打算以激进的方式,在对方内心植入一个“无欲白骨”的念头。 这种方法是有用的。 因为这是她的道场,即她的内心世界。 在她的世界里,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人只是仍由她来摆布。 但有个条件,那就是对方必须是活人。 只有活人才有思想,才有脑子,才会被洗脑催眠。 可姜守中因为身上带有死气的原因,使得道场对他不起作用,认为他就是一个死人。 这完全是独孤落雪没有预料到的。 当初在名剑山庄,那些剑尸并没有攻击他,便是因为在那些剑尸眼里,姜守中和他们一样都是尸体。 所以从一开始,姜守中就没有受到道场影响。 他是在演戏。 假装被独孤落雪催眠。 至于为什么最后轻吻对方,纯粹就是心里不爽进行报复而已。 反正你也没情欲,亲一下也没什么对吧。 可姜守中并不知道,他的这个举动给女夫子造成了多大的“创伤”。 因为道场就是她的内心,当姜守中在她的道场留下了一抹情欲,种植了一個思想,等于是在一张无比干净的白纸上,留下了一道独属于他的印记。 简单来说就是,在女夫子的某个神秘部位,盖上了一个“小姜到此一游”的印章。 想要抹去,极其困难。 毕竟这个道场,是独孤落雪自修行以来,始终秉持内心,苦苦磨练而成的道。 道心受损,就说明她坚持的“道”,出现了问题。 这可是很严重的。 甚至严重到,有可能会走火入魔,彻底与自己坚守的“道”背道而驰。 最终,堕入自己曾经所憎恨的情欲。 —— 当意识回归现实,独孤落雪依旧跪坐在蒲团上,神情看起来并未有任何波动,犹如一朵素净的白莲。 而佛堂大殿内的其他人,也没有发觉出她的异常。 他们只看到佛母黯然起身,便明白这场论道,独孤落雪又赢了。 这让众人多少有些失望。 虽说双方谈论的内容让他们有所感悟,但没有那种唇枪舌战的激烈,总归是缺了点味道。 不过有论道的地方,就有人搞事情。 这不,佛母刚认输,就在众人以为这场论道就此结束时,一道轻朗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当独孤山主的论道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 此言一出,佛堂瞬间陷入了死寂。 众人目光寻向出声之人。 竟是一位瞧着年岁不大的少年,以懒散的姿态坐在人群里,一脸讥讽。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穿着一身暗红色绸衫,皮肤呈小麦色,而耳垂上挂着一个半个手掌大的金色耳环,从气质装束来看,显然并非中原人士。 此时他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双目隐约透着一股戾邪之气,冷笑道: “独孤山主,我想跟你论一场道。禁欲论就算了,我说不过你,我们辩论其他话题如何?” 在场众人流露出玩味之态。 没想到半路竟杀出这么一位挑事者。 不过少年看着太过稚嫩,突然对独孤落雪发难估计也是年轻气盛,想要博取一个关注而已。 张福旺笑骂道:“哪儿来的小屁股,毛都没长齐就敢胡乱吆喝。家里人呢,赶紧带出去别丢人现眼。幸亏你小子不是我儿子,不然扔到大街上去了。” 少年懒得理会他,只是盯着独孤落雪,笑眯眯道:“独孤山主,敢不敢?” 此时的独孤落雪因为姜守中的原因,心绪早就大乱。 她死死攥住裙衫,手心里的汗水几乎侵湿了捏着的衣裙,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处于一个平稳的状态,淡淡道: “很抱歉,落雪身体有恙,今日不与人论道了,若公子想要论道,落雪会重新安排时间。或者,公子可以去万寿山川找其他人。” “怕了?” 少年眉梢一挑。 独孤落雪面无表情,准备起身离开。 少年双腿伸直,双脚交叉搭在一起,坐姿懒散至极,大声说道:“我想辩论的话题是——人性究竟是本恶还是本善。” 独孤落雪身形顿住。 人性本恶与本善,世间各大学术派早就有过争论。 作为儒家学派,一向秉持的是“人性本善”的论点,可某一个人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个常规。 那就是独孤落雪的师父,文圣兮。 作为原本可以担任万寿山川山主的文圣兮,竟在某一天突然顿悟,提出了“人性本恶”的观点,直接否定了儒家以“性善”为本的核心。 此观点一出,令天下人哗然,遭到了无数人的唾骂与质疑。 也因此,文圣兮最终失去了山主资格。 哪怕去世后,万寿山川也未恢复他在明学阁内的圣人身份。 而作为他的弟子,独孤落雪虽然一直肯定师父的观点,但也无法说出支撑此观点的论证,只能对此话题尽量保持缄默,开辟独属于自己的禁欲之道。 只不过世人都知道她是文圣兮的弟子。 此时少年拿这个话题来踢馆,显然打在了独孤落雪的另一个命门上,逼迫对方应战。 她一旦选择逃避,会被不少人拿来做文章嚼舌根,事态必然发酵的很严重。 连徒弟都对自己师父的观点大道不支持,说明此观点纯属无稽之谈。 独孤落雪心里权衡利弊后,只得放弃离开的想法。 “好,那落雪就与公子辩论一场。” 独孤落雪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偷偷将一枚拥有静心作用的丹药服至口中,尽力压制躁乱的心境。 以前也有人拿此做文章刁难她,但都被她给成功反驳回去了。虽然她没法将师父观点传承下去,但真要辩论起来,她也不怵。 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小娃,她就不信这个少年会和姜墨一样变态。 她瞥了眼姜守中,眼神复杂,内心暗叹。 这都是她自己作的。 第一次因为轻视姜守中,结果准备不足,被姜守中言语反击的无话可说,差点道心不稳。 最终还是李观世及时帮她稳住。 第二次,依旧轻视对方,选择激进的方式进行催眠洗脑对方。 结果导致,如今她的道心严重受损。 两次轻视,换来的是两次溃败,这位女夫子是有苦说不出啊。 “好,那我就与独孤山主辩上一辩。” 少年直起身子说道,“众所周知,独孤山主的师父文圣兮认为人性本恶,那我便以‘人性本善’来辩证。 你们儒家亚圣曾说过,人性本善,每个人都有恻隐之心。而佛家说,一心迷是真身,一心觉则是佛。 正因人性本质向善,故而无论何时何地,人们皆有潜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诚然,世间恶行确实存在,但这些行为应视为被外在环境影响,是善良本性被蒙蔽或扭曲,而非人性本身的肇始。 如果硬要说恶是因不是果,也就是说人性本恶,那么人世间根本不能产生真正的道德。 譬如你走在路上,看到一位老太太摔倒,你本能的去扶。比如看到孩童落水,你哪怕不会水,也依旧会大声呼救。如此为善不为人知的生徒小民比比皆是……” 随着少年论述,原本看笑话的众人神情不自觉肃穆,露出诧异之色。 这少年倒是有两把刷子。 以儒家圣人开篇进行论证,一旦伱独孤落雪反驳,便是在反驳自家的圣人。 这无疑是一个圈套。 若是独孤落雪反驳自家圣人,便是折损万寿山川乃至整个儒家的脸面,到时候必然会引来不少争议。 独孤落雪眼中也浮现出讶然之色。 她耐心听对方说完,沉吟少许后缓缓开口说道: “你所说的种种善行,是通过礼仪教化所获得的道德善良,它是后天的,怎么能够证明这个“本”字? 就在你我论道的这段时间内,有多少人被强盗所杀,有多少人遭受欺辱……如果人性真是善的话,那么这些行为到底从何而来呢? 无节制的本能和欲望,这是人的天性,而欲望,往往萌孽罪愆。所以若以先天而论,人性本来就是恶的。 正因为人性本恶,所以我们需要后天教化,这便是我们儒家思想所倡导的修齐、治平、内圣、外王!导人向善,以学问涵养心性,以礼法规范举止。 如果真的是人性本善的话,那么儒家圣人何必还诲人不倦呢?” 随着独孤落雪话音落下,原本被少年说动的一些人,顿时露出恍然,不由流露出赞叹。 不愧是独孤山主,确实厉害。 不但没有进入对方设下圈套,反而在肯定儒家圣人的基础上,论证自家的观点。 少年目光熠熠,笑着说道:“何为‘本’,何为‘后天’?我不同意你的说法。 我想吃一个西瓜,于是我种下了一粒西瓜种子,这个种子就是‘善’。我需要施肥,还要浇水,这便是教化过程。正因为一开始有了‘善’,所以我才能教化。 可是过程中因为一场大雨或者干涸,西瓜坏了,或者长歪了,没能长出善果,难道就说明这颗种子是坏的吗?不,种子永远是那颗种子。 另外独孤山主说,人因为有了欲望才有了恶,那我请问,我爱上了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也爱我,于是我们成亲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请问这是恶吗?难道我和妻子的爱,就不是欲望了? 人有本能,饿了想吃饭,渴了想喝水,这难道不是欲望? 独孤山主,你说人恶的本性可以教育成善,可如果你不相信他心底有善念,又怎么会教呢?就像鸟儿会飞,是因为它有翅膀,否则怎么教它都飞不起来……” 此时,孤独落雪皙白的额头开始渗出些许细汗。 少年的论调固然让她震惊,但让她更难受的是,因为姜守中破坏她道心的缘故,她的心境根本无法用药物平复,无法回归以往澄澈无垢的境界。 所以面对少年咄咄逼人的辩证,她隐隐有些招架不住。 尤其少年所表现出的观点论证,皆是以诡辩而证事实,以事实驳她的诡辩。 见招拆招再出招的能力,极是强悍。 这已经不是一个少年该有的心性城府,此人完全是有备而来。 果然,随着双方不断反驳论证,独孤落雪逐渐开始落入下风,甚至有些论调连自己都开始矛盾。 众人也看出了这位女夫子的状况,不禁感慨少年的厉害。 而期间,少年也有意无意透露了自己的身份。 乃是南金国的人。 同样和燕戎被中原人当作蛮子,此刻却将中原儒家第一女夫子打击的节节败退。 此事一旦宣扬出去,独孤落雪势必遭受不少人的口诛笔伐。 长公主周琬月也眉头紧蹙。 开始思索补救之法。 无论如何,不能让大洲国失了颜面。 望着脸色苍白,香汗淋漓,强作镇定的独孤落雪,名为完颜乌海的少年唇角掀起一抹不屑,目光也开始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对方曼妙的娇躯。 过程太过顺利,没想到轻易击溃了这位女夫子的道心。 显然这女人也是徒有虚名而已。 他在犹豫,要不要趁着对方道心崩溃之际施展那个秘术,直接将其变成自己的玩偶。 拿下大洲王朝的第一女夫子,也是很有成就的。 “善恶本就是……一念之间……” 孤独落雪脑袋开始变得昏沉,话语在舌尖徘徊,却难以连贯而出,只余下断断续续的呢喃。 她的娇躯开始轻轻战栗,似是秋风中摇曳的脆弱花瓣。 她的心境更是纷乱如麻。 道心的受损影响太大,若非女人意志力坚强,此刻恐怕早就吐血昏厥了过去。 意识到自己已无法坚持,独孤落雪心下凄然,下意识地看了姜守中一眼。 昔日明净如雪的眼眸媚汪汪的,充满了幽怨。 同时,竟带着一丝求助。 原本吃瓜看戏的姜守中看到女人投来的目光,心神蓦地一震,内心莫名有了几分愧疚歉意。 显然他也明白,终是自己的原因导致对方这般狼狈。 本想着无视,可对方那眼神属实有点把他拿捏住了,犹豫一番后,最终男人无奈一叹,起身来到独孤落雪的身边。 果然,绝色美女的杀伤力很大。 “接下来,还是由我来与这位公子辩论吧。” 姜守中微笑道。 感受着身边男人的气息,独孤落雪松了口气,同时内心多了几分复杂情绪。 众人眼神望来,充满疑惑。 “你是谁?” 正打算施展秘术的完颜乌海皱眉问道。 姜守中笑道:“我叫姜乙,是独孤山主的弟子。我师父身体本就有恙,在与佛母论道中便耗费了太多心神,所以接下来由我来替我师父,与阁下辩论。” 在场之人表情各不相同。 有惊讶,有质疑,有戏谑,有期待…… 不过之前独孤落雪的确是与他一起前来的,当时众人没多想,不曾想两人竟然是师徒关系。 周琬月盯着姜守中的身影,手指轻轻摩挲着,若有所思。 旁边璎茉郡主美目熠熠。 那位锦瑟榭的花魁柳无絮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姜守中也不管对方同不同意,直接开口说道: “既然阁下认为环境中的‘恶’和人本身的‘恶’没有关系,那么我想知道,外界环境中的恶是从哪里来的呢?你所谓的善又是如何导出恶的呢? 另外,我师父从来不认为本能和欲望就是恶,她的原话是:本能和欲望的无节制地扩展才是恶。 阁下故意曲解我师父的原话,是否说明你根本无法反驳这句话?” “说的好!” 大殿内,张福旺发出了喝彩声。 其他人也是暗暗点头,对姜守中的应变辩论能力感到惊讶。 倒是小瞧了这家伙。 姜守中接着说道:“即便我们秉持人性本恶的观念,但并不意味着世间便因此而丑陋无救。 人之所以成为万物之灵,并非在于天生完美,而是源自于自我认知,敢于直视并承认人性中阴暗面的坦诚,从而激发不断向善…… 如果人性本善,那么我们要律法道德干什么呢?如果人性本善,所谓的教化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你说人性本善,那阁下的意思,我们所有的道德教化都是多此一举咯?” “你……” 完颜乌海被呛住了,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大殿其他人也露出了笑容。 完颜乌海面色阴沉如墨,终于收敛起轻视之心,沉声说道: “阁下说人的本性是可以通过后天教化改正的,可阁下既然说人性本恶,那么这个后天去教化的人,他到底是善还是恶呢?如果是善,他的善从哪儿来?如果是恶,那又如何教化为善? 是否说明,所谓的后天教化其实也是本性。如此说来,人可以被教化为善,是因为人本来就有善根,人有善端,那这不就是人的本性了?” 完颜乌海的一番话,又让众人陷入沉思。 原本支持姜守中观点的人,又不自觉认可完颜乌海。 面对反驳,姜守中丝毫不慌,微笑道: “阁下之前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如果人都是本善的话,谁会拿起屠刀呢?” 完颜乌海脸色陡变。 姜守中继续说道:“你和我口中的教化,是需要来教的,需要来约束学习,才有了善。可是我想问你,做恶事需要人教吗?需要去学吗? 我霸凌某个人,我贪色某位女子,我窥觑某人的宝物……这些恶,是我学的吗? 朝廷禁止一些风月流传于市面,可还是有不少人趋之若鹜,这是教的吗? 你说人人皆恶,就会人人自私,我同意。但正因为如此,人人都不能自私。由此在制约、权衡中产生节制,这就是最早的善源……” 完颜乌海脸色逐渐苍白,额头渗出了汗珠。 接下来两人依然是唇枪舌战。 在姜守中连番攻势下,完颜乌海终于有些扛不住了,说话也语无伦次。 直到最后瞪着眼睛,无话可说后,姜守中才停下了攻势,有些意犹未尽的咂吧了嘴唇。 他随手抿了一口独孤落雪面前的茶水,笑着说道: “只有认识人性本恶,才能用教化的手段来扬善避恶。就如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却要用它来寻找光明!” 大殿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姜守中的最后一句话给震撼到了,头皮发麻。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却要用它来寻找光明……”身边独孤落雪听到这句话,美目顿时亮起,不断暗暗嚼嚼着。 甚至自己因为无力,娇躯不自觉靠着对方肩膀也没意识到。 她回首顾盼,视线轻落在身旁男子身上。 只觉这一刻,姜守中周身仿若有淡淡光华萦绕,如同朝阳光辉初照,为其轮廓镀上一抹非凡的气韵。 佳人芳心微漾,不禁怦然。 素白无暇的雪天里,终究出现了一痕涟漪。 …… 此时,大殿暗处的一尊佛像头顶。 大金长裙的洛婉卿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低笑道: “这小子不去万寿山川可惜了,说不准以后这山主之位由他来当了,满肚子的歪理,谁也说不过。” 旁边,江漪脸蛋如抹了胭脂,媚眼如丝。 她微微蜷起一双黑色蚕丝长袜的玉腿,贝齿轻轻咬住红唇,呢喃道:“太精彩了……” 滴滴答答的水渍,顺着佛像滴落而下。 —— 万寿山川。 一座破败的学堂内。 一副挂在角落被蛛网灰尘遮蔽的画像,于无风之中轻轻摇曳。 画中破损的人像隐约看出是一位枯瘦老者。 刹那间,画像白芒耀眼。 画中老者似乎活了一般,目光看向青州古梵寺位置,轻轻一捋胡须,微笑道:“孺子……可教也。” 他挥动衣袖。 一滴墨汁从画中飞出,穿过几大山头,落在了一片池塘之内,晕染而开。 正在钓鱼的万寿山川山主神情一顿,微微叹息。 他扭头对旁边的弟子说道: “告诉文阁堂的长老,山主候选人加一人,名为——姜墨。” (本章完) 第239章 女夫子疯了,以毒攻毒? “等等。” 就在弟子准备离去时,山主却又叫住他。 这位掌管了万寿山川三十多年的老山主,望着池塘中渐渐淡去的墨痕,陷入沉思。 心腹弟子虽然疑惑,但不敢开口询问。 静静在一旁等候。 直到一条鱼儿似是咬住了鱼钩,老山主才回过神来。 他轻轻抖动手腕。 一条鲤鱼划过优美弧线落在了岸上,不断在地上挣扎,拍打着鱼尾。 仔细看就会发现,老山主手中竟只有一条鱼竿。 没有鱼线,没有鱼钩,没有鱼儿。 “欲路上事,毋乐其便而姑染指,一染指便深入万仞。” 老山主喃喃自语,“落雪这丫头,终究还是遇到了命克之人,能不能迈过这道坎,难说啊。” 老山主摇头叹了口气,对弟子说道: “不要写姜墨了,就写姜乙,记在落雪名下,授予万寿山川正统弟子名额,并召告于天下。从今往后,姜乙便是独孤落雪唯一的弟子。” 弟子眼眸涌现出震惊之色,拱手道:“是。” 弟子离去后,老山主似乎是放下了什么心结,一捋长须,哈哈大笑道: “乙者,位在东方,朝日初升之地,喻意此子前程如旭日东升,犹兰之猗猗,必有大成……好名字。” 随着老山主话音落下,池塘内鲤鱼跃动,刹那间一条金色长龙吟啸而起。 —— 大殿内气氛诡谲。 谁也没想到,这场奇幻的辩论之战,最终是以姜守中的胜出落下帷幕。 论口舌之争,谁能诡辩过姜守中。 就连红儿、梦娘都招架不住他的口舌之利,最后甚至求饶。 完颜乌海面色阴沉无比,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临走时,他阴恻恻的盯着姜守中,冷笑道:“我记住你了。” 瞧瞧,反派的标准狠话。 姜守中暗暗吐槽了一句,笑着说道: “这可真是太荣幸了,终于有人愿意承担起记住我的重任了。记得回去画一副像供起来,免得把我给忘了。” 大殿内的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完颜乌海眼神冰冷,捏紧拳头,扭头离开了大殿。 很快其他人也陆续离开,不少人特意前来与姜守中结交,不说方才那厉害的口舌,便是独孤山主的徒弟这个光环,也是颇为耀眼的。 而期间独孤落雪始终一言不发,没有进行过反驳。 直到众人走完,姜守中才松了口气,对身边的独孤落雪笑道: “独孤山主,记住你欠我一次人情,以后就别来找我麻烦了,我这人满乃子的腿子,你禁什么欲啊,对吧。” 独孤落雪勉力不让虚弱的纤弱娇躯倒下,粉靥淡如春雪,神色漠然道:“你既然是我徒弟,做师父的理应纠正徒弟的不正思想。” 徒弟? 师父? 姜守中眼神怪异:“我就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是吧。” “一日为师,终日为师。” 独孤落雪轻启朱唇,语气平淡而冷漠,“如今天下人都已知晓你是我徒弟,那你便就是我徒弟。你可以去跟他们解释,我只看结果。” 纯纯有病。 姜守中懒得理这个神经病。 还一日为师……我也没日过啊。 “丑话我说前面,反正下次伱别惹我就行,走了。”姜守中大步走出佛殿。 独孤落雪并没有阻拦他。 当然,此刻她也没有心思和精力去阻拦。 在姜守中离开后不久,女人便吐出了那口一直苦苦压抑着的鲜血,脸色瞬即失去血色,几近于苍白无华,恍若晨露萎谢,幽兰凋零。 她虚弱坐在椅子上,死咬住朱唇,神情犹带三分不甘七分无奈。 “没想到啊,你这位女夫子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洛婉卿出现在面前,啧啧摇头。 江漪已经悄然离开。 主要是身上黏的难受,赶紧去换身衣服。 独孤落雪黯然道:“自作自受罢了,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的道场对他不起作用。” “你不明白的事情多着呢。” 洛婉卿负手而立,望着佛像笑道,“今天的论道倒是挺有趣,一个是禁欲之道。而另一个,是人性本恶之道。在这种地方论道,真是讽刺啊。” 独孤落雪眼神复杂盯着她:“而你却在这里双修,岂不是更讽刺。” “哎呀,让我们的女夫子失望了,本宫就是喜欢双修,怎么着?要不你也来试试?” 洛婉卿语带嘲讽。 独孤落雪后知后觉,恍然道:“是姜墨。” “没错。” “为何会选他?” “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我想亲眼看看。” “那你就……你说什么?” 洛婉卿陡然反应过来,一脸古怪的盯着对方。 独孤落雪素颜明净如初雪,轻声说道:“下一次,你们双修的时候,我想在旁边看着。” “是破罐子破摔?还是打算置之死地而后生?” 洛婉卿问道。 她已经看出独孤落雪道心受损。 这种情况下若是再沾染情欲,无疑是伤口上撒盐。 独孤落雪轻轻拭去嘴角的一抹血迹,双瞳熠熠生辉,闪烁着几丝狂狷与执着的光芒:“不临深溪,岂识水性。不入苦海,怎知彼岸花开!” “你真是個疯子。”洛婉卿不由感慨。 其他人道心受损,肯定是以闭关的方式来修复,然而这女人却反其道而行之,以毒攻毒。 你姜墨既然给我留下了这抹情欲。 那我就利用这抹情欲,来磨练我的心境。 输了我认。 赢了……我的大道才能更为圆满至臻。 …… 姜守中走出寺院,一辆豪华马车在外面候着。 一名护卫看到姜守中,上前恭敬道:“姜先生,公主殿下有请。” 长公主? 姜守中皱了皱眉头,看向马车。 周琬月素手掀起车帘,目光看向这里,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姜守中有些懊悔冒然出头,导致自己被他人盯上。 不过他相信自己的伪装,毕竟连声线都进行了改变,不认为长公主会轻易认出他。 进入马车,车内除了周琬月外,还有郡主周璎茉。 璎茉郡主依旧是江湖儿女的劲装打扮,足踏软鹿皮靴,一袭衣裳黑紫交织。 相比于周琬月,姜守中对这位郡主倒是没太大恶意。 上次去苏家,表现得颇为豪爽。 俨然一副当腻了郡主,想要体验江湖侠女的大小姐。 不过夜莺姐几番强调不要和这位郡主扯上感情,姜守中多少还是有些提防的。 “琬月见过姜公子。” 周琬月轻折细腰,微微颔首。 姜守中拱手还了一礼,面带疑惑:“不知公主殿下召见我,所为何事?” 周琬月含笑而言:“方才姜公子辩论风采,尤为精彩,琬月心下敬佩,故愿借此机缘,请姜公子前来一叙。若有所唐突,还望姜公子海涵。” 对我有想法了呗? 上官云锦的不成器,只能让这位长公主另寻猎物。 姜守中暗暗冷笑,嘴上惶恐客气道: “能得长公主厚爱,实乃姜某之幸。方才辩论,也不过是几句巧言诡辩而已,上不得台面。” 周琬月莞尔笑道:“若非姜公子出手,今日这场论辩将有损于我大洲国威。本宫即为皇室中人,也该感谢公子的。回头我向父皇说起此事,相信父皇也会嘉奖姜公子。” 好好好,画大饼是吧。 你能画得过那位白毛饼皇吗? 姜守中故意摆出一副镇定却又强压激动的表情,笑着摆手说道: “长公主真的太客气了,为我大洲,为皇上,为长公主和天下百姓,别说是这点小事,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无意间,他瞥了眼璎茉郡主。 发现对方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他,唇角微翘。 姜守中心中一跳。 这看着很傻冒的郡主,该不会看穿我了吧。 周琬月有意无意的问道:“之前姜公子说是独孤山主的弟子,可是琬月近来似乎并没有听闻万寿山川招纳新弟子一事。而且我记得,独孤山主曾说过,不打算收弟子的。” 姜守中早就料到对方会打探,脸上露出歉意之色:“关乎到一些私密之事,在下不便开口。” 这种问题不能正面解释,越解释漏洞越多。 主打一个让你猜。 周琬月柳眉微蹙,也不好再追问对方,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既然公子不便说,那琬月便不问了。若公子有空闲时候,琬月希望能与公子品茗论道。” 姜守中连忙说道:“公主殿下邀请,姜某自是求之不得,只不过眼下俗事缠身,恐怕……” “无妨,姜公子何时空闲,琬月便何时等你。”周琬月故意将话语沾了一丝暧昧。 姜守中面色涨红,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咽了回去,用力点头。 双方又随意聊了几句,姜守中便离去了。 周琬月目视对方身影远去,淡淡道:“总感觉,他有些像一个人。” “谁?” 璎茉郡主问道。 周琬月思索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 “应该不可能,姜墨那般羞辱万寿山川未来的山主候选人上官云锦,万寿山川与他应该是有矛盾的,独孤落雪不太可能将他收为弟子。” “姜墨?” 璎茉郡主反应过来,“你说刚才那个人,像姜墨?不可能吧,你没看到刚才那家伙瞅你的眼神,恨不得钻到你的裙子里面去。” “只是一种感觉,身材有些像……” 周琬月想了想说道:“万寿山川不会轻易招纳新弟子,我会派人去万寿山川调查一下,究竟有没有姜乙这号人。若没有,此人便不可拉拢。若有……” 周琬月轻轻握住粉拳,美目闪烁。 那就让他成为下一个上官云锦。 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得到万寿山川的那件宝物。 …… 【作者的话:之前没打算收女夫子啊,咋有这么多读者喜欢看她恶堕呢?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让主角以弟子的身份冲一冲吧。】 (本章完) 第240章 皇后不敢惹 人一旦出名了,友善的朋友就多了起来。 这不,姜守中刚从长公主的马车上下来,又有一辆装饰精致的马车徐徐停在了他的面前。 竟是锦瑟榭的那位花魁,柳无絮。 “姜公子,可否上车一叙?” 柳无絮纤纤手指拨开车窗珠帘,明媚的眸子盈盈望着姜守中,声音娇柔软糯。 姜守中想了想,进入马车。 相比于长公主的精致,江漪的奢华,这位花魁的车厢内则是简约,很单调。 “柳姑娘你一个女儿家,将我这个大男人邀请到马车里,就不怕引发流言蜚语吗?” 姜守中笑着问道。 柳无絮莞尔:“无絮本就是一介烟花女子,每日都与男人打交道,又何必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倒是公子身为独孤山主的弟子,被我邀请到马车上,难明会污了名声,无絮先在这里赔罪了。” 女人半身轻盈欠身,以优雅的姿态低首致歉,眼中流转着温婉歉疚之意。 姜守中扯动了一下嘴角,眸中掠过一抹嘲讽。 他撩起车帘,见远处那位胖商贾张福旺似乎在等着他,开口问道:“不知柳姑娘邀请我到马车上,所为何事?” 柳无絮目光熠熠的看着他,眼神里透着几分别样的神采,柔声说道:“姜公子方才风采照人,无絮心有仰慕,便想着与姜公子结交一番。” “柳姑娘如此抬爱,倒是让姜某有些受宠若惊了。” 姜守中笑道。 柳无絮沉默少顷,轻声说道:“先前听姜公子对于人性本恶辩论,无絮深有感悟。这让无絮觉得,那些所谓的善,也不过是些伪善而已……” “柳姑娘。” 姜守中打断她的话,淡淡说道,“人性本恶与人性本善,在于自己的认知。 方才我只是与对方在辩论而已,假如我支持的观点为人性本善,那么我最后照样可以说的他哑口无言。 立场不同,所谓的观点论道都是诡辩。 你没必要听我的那些诡辩,来改变你的认知和本心,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事,让自己活得舒服一些,这就够了。” 听完姜守中的话,柳无絮陷入沉思。 片刻后,她才清醒过来,展颜笑道:“倒是无絮着相了。” “无妨,每个人都会着相。” 姜守中安慰道。 柳无絮定定看着他,微叹了口气:“姜公子是无絮见过的最有意思的男人,可惜……” “可惜什么?”姜守中问道。 柳无絮神情流露出黯然:“可惜再过几日,无絮就要挑选一位不喜欢的人,做不喜欢的事,度过不喜欢的人生……所以,无絮这辈子都不可能活得舒服了。” 说话间,女人眼波升腾起些许雾气,我见犹怜。 姜守中不觉皱眉:“柳姑娘是被人胁迫了?” 柳无絮苦涩幽幽道:“路是自己选的,谈不上什么胁迫,有些债该还也是要还的,谁让我只能活在那种地方呢。” 姜守中欲要再问,柳无絮擦了擦眼角强笑道: “让姜公子看笑话了,无絮忽然想起还有事,若是去得晚了,又要……” 女人咬了咬唇没有说下去,歉意道:“姜公子若有时间,来锦瑟榭一叙,无絮定会好好招待。” “好。” 姜守中不好再追问,下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远,姜守中脸上的表情逐渐冷冽,嘴角掀起一道讥讽:“戏子无义,婊子无情,一个個都特么戏精附体……幸好老子也是戏精。” 姜守中走到早已等候多时的张福旺面前。 这位体格臃胖的商人就像是一座小肉山,哪怕站在那里,也像是在堆着。 “姜兄弟之前说是做生意的,我还真信了。” 张福旺咧嘴笑道,“没想到竟然是独孤山主的弟子,幸好老张我之前没说什么独孤山主的坏话,要不然现在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姜守中有意无意避开对方想要拍肩膀的手,笑着说道: “其实我还真做着点生意,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但黄金握在手里才能更体会到快乐,不是吗?” 张福旺一愕,哈哈大笑起来,身上的肥肉跟着颤抖。 他伸出大拇指道:“姜兄弟够实诚,比其他那些伪君子读书人实诚多了。 就凭你这句话,以后生意上遇到什么困难就来找我张福旺,挣一两银子的生意,保证给你赚十倍。” “好,那姜某就先谢过张老板了。” 姜守中抱拳笑道。 张福旺摆手:“姜兄弟不必客气,多个朋友也是多一条路子嘛,嘿嘿,做生意的也就这点小机灵了。以后,或许还有请姜兄弟帮忙的时候。” “好说。” 姜守中露出笑容。 两人聊了一会儿,便各自分别。 张福旺坐上自己专属打造的宽敞马车离去,在经过一道巷口时,他又挪动着肥胖的身子,左拐右转,最终进入到一座普通的宅院。 院内,一位少年正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竟是那位叫完颜乌海的少年。 “那家伙值得拉拢?”完颜乌海淡淡问道。 张福旺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宽胖的脸上挤出褶子般的笑容:“当然值得,毕竟是独孤山主的弟子,身份不低,到时候若能稍加利用,会起到大作用。” “行,你自己看着办吧,只要别耽误主人的任务就行。” 完颜乌海目光冷冽。 张福旺笑着点头:“放心吧,目前计划很顺利,唯一可惜的是单东川那里出现了问题,没有直接去杀那个叫姜墨的家伙,而是进行嫁祸。 结果现在姜墨失踪,不知下落。不过放心,这个姜墨对我们造不成威胁。” 完颜乌海撇了撇嘴:“能不能造成威胁,要看结果。官府那些酒囊饭袋靠不住,那伱就去请杀手。你那么多钱,花个几万两黄金,还请不来顶级杀手?” 张福旺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但眼中已没有了笑意。 大拇指轻轻转动着手中的碧绿粗扳指。 完颜乌海才懒得理会这个视财如命的胖子,双手交叉叠在脑后,望着天空喃喃道:“这天,也该变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大洲那位太子死在这里。” —— 姜守中本打算回小院,结果被洛婉卿给截了回去。 而且让姜守中生气的是,这女人又一次把他绑在了苦火狱中的那个玉石台上。 好在这一次没有火鞭子和冰锥刺骨。 “来都来了,也不知道看望我一下?这么无情啊。” 石室幽暗,光影斑驳。 大金长裙的洛婉卿在幽邃禁地中像是一个鬼魅仙灵,端庄仪态中,隐匿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妖娆 姜守中无奈道:“谢谢姑娘,咱俩能不能好好谈一谈,就算你要双修,也没必要这样吧,我配合还不行吗?就我这点破实力,能跑了不成?” “哼,我做事需要你来教?” 洛婉卿素齿轻启,一抹冷笑凝于唇边。神色淡然中带有三分傲骨,七分超然。 身为皇后,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天大地大老娘最大,你姜墨还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行,你牛,你厉害。” 姜守中叹了口气,不做无谓的挣扎。 洛婉卿一脚踩上玉石冰床,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姜守中,似笑非笑道:“独孤落雪说要观赏我们双修,暂时被我拒绝了,毕竟我也是要脸面的。” “啥?” 姜守中以为自己听错了。 洛婉卿自顾自的说道:“所以下次她来观看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放聪明一点?该怂的时候怂,该弱的时候弱,该服软的时候服软……” 刚开始姜守中没听明白,但很快便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就是说,谢谢姑娘害怕在过程中落了下风,被独孤落雪看了笑话,便希望他别太猛了。 尽量弱鸡一些。 让她看着强大一些。 不丢份儿,要有精神。 毕竟上次到最后,姜守中可是挣脱了束缚,直接把她给弄的很狼狈。 姜守中望着站在冰玉床上的女人,翻了个白眼:“这我能控制吗?” “控制不了?” 洛婉卿抬起金色的绣鞋,轻轻踩在他的胸口,面带冷笑。 姜守中咬牙道:“你有本事自己厉害一点啊。” “姜墨,别惹我生气……” 洛婉卿美目幽冷,踩着的脚微微用力,此时的她犹如月下带刺玫瑰,清冷中自有一番风流婉转。 姜守中疼的呲牙咧嘴,内心无语至极。 怎么感觉修为越高的女人,脑子就越不正常。 他索性闭口不言。 就不信这女人敢把他给踩死。 四周静寂,唯闻女子的裙摆轻拂着男人身子。 见姜守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洛婉卿被气笑了,刚要加大力度,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敢用力。 毕竟她身为距离天人境一步之遥的超级高手,若一个不慎,把小子给踩爆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她并不打算放过对方。 这世上,不允许有任何人敢忤逆她。 洛婉卿索性脱了鞋子,踩在对方腹部及之下,进行教训。 嘶…… 姜守中额头青筋凸起,终究是有些慌了,连忙说道:“谢谢姑娘,有话好好说,你别胡来。我觉得……我可以示弱,真的可以……” “这不就对了吗?” 洛婉卿绝美傲气的脸上流露出讥讽之色,淡淡道,“先试验一下,看看你表现。一个时辰,你要做到上次做到的。” 啥意思? 姜守中又有点懵。 洛婉卿眯起凤眸,“听不明白?” 和上次一样,灌满。 (本章完) 第241章 难过的江漪 东方即白,曙光如织。 姜守中缓缓自朦胧昏睡中渐渐清醒过来,恍若隔世,脑瓜子嗡嗡的。 此刻的他浑身疲惫不堪,犹如久经风雨的舟楫。 每一根骨骼、每一条肌肉,皆仿佛被拆解然后又重新组合。 说好的一个时辰,结果……到了天亮。 毕竟加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想要在全国最为金贵,甚至连皇帝都没资格使用的豪华油箱里加满油,那就更困难了。 姜守中完完全全被掏空了积蓄。 洛婉卿的想法很简单。 之前油枪都是隔一段时间再出油,虽然量足,可她嫌弃太慢,希望姜守中可以秒加。 不停的秒加。 这样才能彰显出她的本事。 一个时辰足矣。 到时候那位女夫子观战的时候,她才能占据主导地位,展现出自己“女王”般的傲气与能力。 但终究还是没能实现。 道门河图再牛叉,也没法这么透支。 不过饶是如此,之前六天六夜才加满的油箱,经过了一夜的催促,勉勉强强满了。 从秒成为三分钟的间隙。 最终,积蓄被掏空的姜守中气昏了过去。 耻辱! 这简直就是耻辱! 恢复气力的姜守中怒冲冲的来到佛堂,准备找那女人算账,结果被老妪告知,对方暂时闭关了。 无奈之下,姜守中只得悻悻然的回到小院。 …… 来到厉南霜居住的小院,姜守中却愕然发现二女并不在。 昨日让她们去跟踪单东川,按理说早就回来了啊,难道今早又去跟踪了? 偏屋里,文二爷还在呼呼睡着。 姜守中将他叫醒,疑惑问道:“文二爷,头儿和轻尘呢?她们去哪儿了?” 文二爷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见是姜守中,打着哈欠说道:“不知道啊,昨天你们就没回来,我以为你们在一起。怎么了?出事了?” 姜守中拧紧眉头。 不应该啊。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换了身衣服,连忙前往六扇门。 这一次他没有偷偷潜入,而是以姜乙的身份,大摇大摆的来到六扇门。 毕竟此时的六扇门内外早已设立了不少暗桩高手,还有大内高手坐镇,以他的修为,很难做到无声无息的潜入。 “站住!什么人?” 门口护卫看到姜守中,上前询问。 姜守中清了清嗓子,微笑道:“在下乃是万寿山川独孤山主座下的弟子姜乙,奉家师之命,前来拜会染大人。两位小哥可否通报一声?” 听到是万寿山川的人,门卫不敢怠慢,连忙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却是锦袖姑娘出来。 “你就是姜乙?”锦袖脆声问道。 以往体态丰腴的少女如今瞧着有几分憔悴,黑眼圈颇为明显,透露出几分难掩的疲惫之态。 不过从少女激动却刻意压制的眼神来看,显然早就知道眼前这个叫姜乙的男人,就是自家姑爷。 “正是。” 姜守中微笑点头。 “我家小姐不在,不过她有东西要交给你师父,请跟我来。” 锦袖纤腰一拧,带着姜守中进入六扇门。 门卫不敢阻拦。 有两个京城来的大内护卫,紧盯了几眼,没再理会。 来到染轻尘独居的小院,转过走廊后,锦袖猛地扑入姜守中怀中,哽咽道:“姑爷,见到你太好了,锦袖这些天一直担心你……” 身为染轻尘的贴身婢女,从小姐成亲那一刻起,小姑娘便把自己当作给姑爷暖床的丫鬟。 这也是为什么最开始,染家包括染轻尘对姜守中冷漠时,唯独锦袖一直对姜守中很好,不断在染轻尘身边说着姑爷的好话。 小姑娘很单纯,觉得自己已经属于姑爷,就会全身心的去喜欢。 姜守中一愣,感受着怀中少女真切的关心,眼眸流露出几分柔意。 他拍了拍少女香肩,柔声说道: “没事,你姑爷可是厉害人物,过些天等我调查清楚真相,我就回来了。” “我相信姑爷。” 锦袖用力点着小脑袋。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过于亲昵,少女连忙从男人怀里出来,玉指捏着裙衫,一副扭捏羞态。 姜守中没逗弄脸皮薄的少女,擦了擦对方眼角泪花,询问起了正事:“你家小姐真没回来?” 锦袖清醒过来,连忙说道:“小姐没回来,不过江夫人在书房等伱。” 她领着姜守中来到染轻尘的书房。 书房内,只有江漪一人,并未看到春夏秋冬四姐妹。 江漪坐在染轻尘平日办公的椅子上,随意翻看着书案上的公文。 不过今日女人却没有穿那件蚕丝长袜,反倒是裸着一双凝脂般光洁的腿儿,隐掩在裙袍之下。 从未经梳理、随意披散的发丝来看,应该是刚起床不久,带着一种晨起慵懒娇憨之态。 看到姜守中进来,江漪淡淡道:“最近我没法出去直接找你,那些鹰犬内卫盯上我了,哪怕是夏荷她们出去办事,也会被跟踪。 另外……厉南霜那座小院你也别去了,他们迟早会在那里设下眼线。你最好还是多在那位女夫子身边待待,把自己万寿山川弟子的身份坐实了。” 姜守中点了点头说道:“我昨天让轻尘和头儿去跟踪单东川,结果她们到现在还没回来,你知道她们去哪儿了吗?” “我不清楚。” 江漪顿了一顿,忽然说道,“你说她们去跟踪单东川,可是……我昨日并没有看到单东川。” 单东川不在? 姜守中心底忧虑更重了。 江漪看出对方的担忧,理了理发丝,淡淡道:“那两丫头修为不俗,应该不会出事的。” 关心则乱,姜守中这才想起,在青州可没几個人的修为胜过二女。 或许这两人发现了什么,于是一直追查了下去。 “不过对于单东川此人的背景,我倒是做了详细调查,回头你自己去看看。” 江漪将一个装有情报的信封丢给他。 姜守中接过信件,里面沉甸甸的,看来收集的资料不少。 “谢谢江夫人。” 姜守中由衷感激道。 江漪慵懒靠在椅背,双手交叉环抱于胸前,似笑非笑道:“姜乙这个名字挺不错,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因为女人晨起不久的原因,衣衫也是随意穿着。 双臂环抱之时,不自觉将几分隆起的雪山给溢了出来,深邃可见。 不过姜守中此刻比圣佛还要圣佛,心中无一丝邪念。 听到女人所说,他有些疑惑的问道:“什么故意的?这名字有什么问题吗?姜……” 男人声音蓦然顿住。 姜乙……江漪…… 好嘛,不小心给整了个情侣名字? 姜守中汗颜,讪笑道:“江夫人,这个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随口一说罢了。跟什么姜丙,姜丁类似。” 江漪冷笑:“谅你也不敢对我有什么心思。” 想起昨日男人精彩辩论时的模样,以及自己在佛像头顶的失态,江漪俏脸浮上一抹胭脂,竟莫名的又有些不对劲,下意识蜷了蜷玉趾。 她换了个坐姿,双腿微微并起,冷淡道:“那女人昨晚留你了没有?” “谢谢姑娘?当然留了。” 姜守中挠了挠头,半是无奈半是埋怨道,“这女人就是个疯子,纯纯有毛病。” 江漪眼神复杂。 这家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这么多年来,连皇帝都没资格碰,看一眼身子都是奢望。 然而堂堂一国之母,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竟然被这小子给享用了,真是十辈子烧高香都烧不出这种福气。 更何况对方距离天人境一步之遥。 可以说,现在的洛婉卿哪怕不是天下前三,妥妥前五是没问题。 这种级别的超级高手,杀姜墨只需动动小指头,结果现在却…… 江漪暗叹了口气。 到现在她都没想通,那位心比天高的女人怎么就愿意和姜墨双修呢? 难不成这小子……天赋异禀? 否则身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女人打转。 江漪眸光一闪,盈盈美目不自觉的落在对方的腹下位置,竟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好奇心。 回想当初借着夏荷,试图恢复天魔大法的那一幕……妇人明媚的眼波里渗出了几分水色。 而产生的好奇心一点一点的在心间弥漫而开。 不知不觉中,她双腿开始轻微的交叠…… 宛如春风中摇曳生姿的柳丝,轻轻触碰,又缓缓分离。 “江夫人,还有其他事吗?我打算去找找轻尘她们。” 姜守中终究还是有些担心的。 男人的突然开口让妇人蓦地一惊,瞬间清醒过来,原先迷蒙的双眸顿时清澈如水。 那张本就倾城绝色的脸庞,更添了几分烧红。 绯红的胭脂色,自雪腻的粉颈蔓延开去,为她平添了几分不可方物的柔媚与动人。 “没……没事,你去吧。” 江漪眼帘低垂,努力让自己语气平静。 姜守中点了点头,告别女人后,在门外等候锦袖的带领下,以万寿山川弟子的身份离开了六扇门。 而江漪快速回到自己闺房,立即将身上的裙衫脱了下来。 她拿出毛巾擦了擦腿上的一些湿气,望着铜镜里妖娆动人,浑身上下熟透了的绝美身躯,眼眸迷离。 “啪!” 女人扇了自己一耳光。 可无论她如何平复心境,烧意却始终无法褪去。 美艳妇人用力攥住粉拳,又抓起一把旁边冰盒里的几块冰,摁在自己的身上。 妇人仰起螓首,贝齿死咬住唇瓣。 几乎咬出了血。 许久,房间里一声叹息。 (本章完) 第242章 拜师女夫子? 对于江漪的提醒,姜守中还是很上心的。 目前内卫、官府以及六扇门都在找他,厉南霜的小院确实会成为重点监视对象。 姜守中没再回小院,找了个僻静之地打开信封,拿出江漪帮忙调查的情报开始查看。 情报中对于单东川的信息还是比较全面的。 单东川目前四十二岁,曾在边关当过几年兵。 在一次与南金国战役中不幸被俘虏,后来与其他俘虏趁着看守护卫不备,逃了出来,最终被救。 因带来了一些情报,获得战功。 随着燕戎不断强大,南金国与大洲签订了停战协议,单东川也从前线回来,一番运作之下成为东岭州襄城六扇门的一员监察。 又过了两年,调任至青州,最终一路升职到主管。 姜守中将这些情报信息反复观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除了对方从边关前线回来后,升迁过于顺利。 当然,对于有能力的人来说,升迁顺利也很正常。 可眼下既然已经确定,单东川是某个神秘组织的人,那么再看他的升迁之路,就多少透着一丝违和。 看着信中的南金国,姜守中又想起昨天在佛堂与他辩论的那个少年。 对方就是南金国人。 这家伙会不会和单东川有牵连? 可若是仅凭这点信息就将他们联系在一起,未免太过武断。 随着大洲与南金国的结盟,双方来往的商旅百姓多了起来,所以大洲境内出现一些南金国人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家伙昨天并未出现,会去哪儿?” 姜守中手指轻轻敲打着纸张,思索片刻后决定晚上去锦瑟榭调查。 当下他需要找到独孤落雪,把姜乙的身份坐实了。 这个身份可以做很多事情。 好在江漪在信封里,顺带给了他独孤落雪目前所在的地址。对方为了磨练心境,专门买了一座小院,打算在青州长住一段时间。 …… 当姜守中找到信封中记载的地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座朴素至极、几近寒酸的小院。 院正中,一口古朴水井静默伫立,井沿斑驳。 井旁,是一方不起眼的菜圃,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几株青蔬倔强地生长。 四周篱笆围成的围墙,疏密有致。 很难想象,身为万寿山川的副山主会买这种寒酸简朴的小院。 总不可能没钱吧。 不过这种超然世外,带着浓重恬淡意境的地方,与那位清心寡欲的女夫子形象倒是很贴合。 “独孤山主?” 姜守中喊了一声。 院内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难道出去了? 姜守中挠了挠头,见房门半掩,下意识上前。 轻推柴扉,入目所及,是一室静谧。 光线略显暗淡的屋中,一位身着粗布衣裳、发髻简朴以荆钗束之的女子,静静地端坐于窗前。 女人手中针线穿梭,正专注地缝补着衣物。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斑驳陆离地洒在女人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清冷而圣洁。 姜守中有了片刻的失神,很快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在。” “在等你。” 独孤落雪似乎早知道他要来,神情淡然。 姜守中莫名有些拘谨,搓了搓手不好意思道:“我考虑了一下,觉得暂时当一下你的弟子也没什么问题。” “什么是暂时?” 独孤落雪抬起螓首,望着男人。 女子的面容在窗棂光线的映衬下,更显绝色,肤如凝脂,清丽脱俗,仿佛是误入凡尘的仙子。 姜守中呃了一声,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一日为师,终日为师。” 独孤落雪轻启朱唇,眉宇间流转着淡淡的清冷与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声音婉转动听,“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暂时,你想清楚再来找我。” 这女人真是死脑筋啊。 不愧是读书把脑子读傻的读书人。 姜守中很无语,纠结之余一道灵光忽然掠过脑海,眼眸随之一亮。 等等! 现在拜师的是谁? 是姜乙啊。 姜乙拜师,关我姜墨什么事? 关我姜守中什么事? 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人,谁能拦得住? 想通了这一点,姜守中拱手说道:“终日就终日……弟子姜乙见过师父。” “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那就行拜师礼吧。”独孤落雪淡然道。 拜师礼? 姜守中面色不好看了,沉声说道:“是跪拜吗?不好意思师父,我们家乡除了拜寿祭祀外,不轻易下跪的,除非……” 除非我跪在你后面。 当然,这话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 独孤落雪幼细的尾指轻轻勾起一丝头发,挽在耳后,缓缓说道:“敬一杯茶就好了。” 姜守中松了口气。 茶好办。 姜守中拿起桌上的杯子,却并没有找到茶叶,无奈道:“师父,要不用白开水凑合一下?或者我去买包茶叶?” “我只喝茶,而且现在必须有茶。” 独孤落雪淡淡开口。 好好好,刚拜师就开始考验,刁难我是吧。 女人,你小看我了。 “饮水思源,识茶不论形。” 姜守中倒了一杯清水,他微微躬身,双手捧着茶杯,恭敬的递过去。 “请师父喝茶。” 独孤落雪冷淡道:“无色,无叶,无形,茶在何处?” 姜守中俊美阳刚的脸上露出一抹温煦的笑意,悠然说道:“无叶之水,清汤犹称茗,意在辩真谛,非物之形,而在心之境……若心有慧根,亦能品出三千之味。” 独孤落雪却依旧没有接过茶杯,反而俏脸布上含霜,冷冷说道: “以无叶之水,僭越茶名,是谓鱼目混珠,非但不能显茶之道,反失真味之正。姜乙,你觉得这种小聪明,会助伱成就大道吗?” 这婆娘没完了是吧。 姜守中皱了皱眉头,直起身子说道: “你所谓的茶,不过草木之间,遇水而生香之物,在于外物。 而我心中的茶,在天成象,在地成形,于人之心! 世事如茶,诸相非相……师父,原来你也只看表象啊。 看来师父你的道行也不怎么样嘛,你所谓的大道,不过如此! 这杯茶,师父还是别喝了!” 姜守中随手将杯中水朝后泼了出去,动作洒脱。 但奇怪的是,泼出的水并未下落,反而诡谲地悬停于半空之中,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轻轻托举。 孤独落雪深深看着姜守中,眼眸中点缀着难言的情绪,唇角逐渐露出一抹笑意:“也许,这就是机缘。我的,也是你的。” 她抬起白净的素手。 姜守中手中的茶杯落在了她的掌心,而那些漂浮在空中的水,自行落入杯中。 刹那间,一股芬芳的茶香四溢。 独孤落雪优雅端起茶杯,轻啜了两口,柔声说道:“从今往后,你我便是师徒了。” “是,师父。” 姜守中也露出了笑容,提着的心落下。 想想也是有趣。 姜墨的师父是剑魔晏长青,姜乙的师父是天下第一女夫子独孤落雪……啧,都挺有逼格。 “这件礼物,就当是拜师见面礼了。” 孤独落雪低头咬断细线,将缝制好的物品递给他。 姜守中接过一看,有点傻眼。 袜子? 还是第一次看到,师父给徒弟送袜子的? 这位山主的脑回路确实怪异。 不过这位女夫子的针线活做的确实不错,以后嫁人了,妥妥的一個贤妻良母。 “接下来,我教你一段口诀,你每日默念三遍,就当是为师布置给你的功课。” 独孤落雪起身走出屋子。 姜守中跟在后面,期待的问道:“是功法?” 独孤落雪轻轻摇头:“只是一段可以让心境平和无欲的心法而已。” 无欲? 姜守中顿时警戒。 这是准备开始洗脑了? 不过一想到对方的道场都没能起作用,也就不在意了。 孤独落雪静静站在菜圃前。 这时,姜守中察觉女子周身似有氤氲仙气缭绕,缥缈若仙。 这一刻,女人展现出一种超然物外、不为尘世所染的美,犹如隆冬里轻轻飘落、触手即化的雪花,教人不敢亵渎,唯恐玷污那份纯净之美。 等到姜守中回过神,却愕然发现自己脑海中多了一段口诀,类似于净化心灵的道法之语。 姜守中陷入沉思,暗暗默念。 “你默念与否在于你自己,我不会监督你的功课。” 独孤落雪目若寒潭,语气平静无澜,“不过有一件事,只要我在你身边,你必须做。” “什么事?” 姜守中好奇问道。 …… 一刻钟后,姜守中拿着针线,在独孤落雪的指导下笨拙的缝补一件旧衣裳。 望着歪歪扭扭的缝线,姜守中嘴角抽搐不定,无奈道: “师父,士可杀不可辱,这娘们的活我是真干不了,你还不如让我去做饭呢。” 独孤落雪看着他:“做不了?” “做不了!” 姜守中扔掉衣裳。 独孤落雪盯了他一会儿,淡淡道:“那就算了,至少可以证明,在这一方面为师是比你厉害的。” 姜守中忽然品出味了。 这女人该不会故意显摆来着吧。 之前输的不服气,用针线活来找场子?跟个小姑娘似的,幼稚死了。 “师父,针线活我确实不如你,不过按摩我可以。” 姜守中沉吟了一下,微笑道,“要不我给您老人家按摩一下?” (本章完) 第243章 落雪师父真伟大 按摩是不可能按摩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按摩的。 也就嘴上说说而已。 当然,面对姜守中的献殷勤,独孤落雪依旧是一副清冷的态度,对按摩什么的也不感兴趣。 热脸贴冷屁股的姜守中也不气馁,笑着说道: “师父,我都是万寿山川的弟子了,要不教点我功法什么的呗,比如上次那个顾之傅的‘移行换位’之术,教给我如何?” 姜守中想着薅点羊毛。 独孤落雪却想起一事,轻声问道:“云锦的生肖图在你身上吧。” “生肖图?” 姜守中一脸茫然,很无辜的说道,“那玩意不是被云锦兄给丢了吗?” 只是这拙劣的演技并不能骗过女夫子,独孤落雪伸出玉手,柔声说道:“给我,我教你生肖图的正确用法。” 姜守中有些犹豫。 独孤落雪道:“生肖图以法印为主,你既然已经得了生肖法印,说明你就是生肖图的主人,万寿山川没有资格找你索要。更何况,有我在,也没人敢抢。” 话说到这份上,姜守中也就不矫情了。 他从穴窍空间内拿出生肖图,递给女人。 独孤落雪皓腕轻舒,袖底生风,生肖图于指间灵力催动下,缓缓铺展于空气中。 图中生肖,依次跃现: 分别为:鼠、牛、虎、兔、龙、马、猪。 七兽虚影栩栩如生,各展其姿。 “因为没有生肖法印的缘故,云锦无法正常发挥出生肖图的威力,只能借助其妖力增强自己修为,且有副作用。” 独孤落雪立于画卷之下,宛若仙人御灵,缓缓说道, “上次你借助生肖图妖力击退顾之傅,换成别人必然爆体而亡,但你因为有道门河图的原因,这样的副作用对你而言并无伤害。 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来说,生肖图更像是为伱量身打造。 只是你终究还是没用对方式,再加上你修为不算很高,未到天荒境,很难真正催动法宝神力。今日,为师先教你驭灵之术。” 驭灵之术? 姜守中目光火热,期待起来。 “跟着我学。” 独孤落雪以玉指缓缓结成玄妙印诀,小指内扣无名指,轻盈翻转间,动作优雅若流云。 姜守中连忙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 独孤落雪道:“你现在已经是生肖图的主人,需心神合一,与图共鸣,唤出你想要召唤的生肖妖物。 不过眼下你修为不深,最好先唤出修为较低的鼠妖,以免力有未逮,遭到反噬。” 姜守中记在心里,一遍遍练习。 只是按照对方的讲解练了都快几十遍了,生肖图始终没有反应。 姜守中不由有些心浮气躁。 不过也没办法,他的修行资质确实一般,当初晏长青教他剑术的时候,气得直接破口大骂。 如果不是有二两和张雀儿这两个天赋怪在,给了点安慰,估计剑魔都能被气晕过去。 好在独孤落雪心性恬静,并没有露出半分不耐或生气,一遍遍耐心指导姜守中。 到后来,干脆抓住姜守中的手臂指点。 而因为姜守中个头高的原因,每次女人靠上来,裙襟便微微敞开些许,不经意间瞅见雪色沟邃…… 师父的胸怀还挺伟大。 见男人有些毛躁,女人轻声告诫: “修习任何功法,切记要心静如水,否则即便练成,也会有心魔滋生。将我之前教你的口诀先默念几遍。” 姜守中深呼吸了口气,默念静心口诀。 不过须臾,心境确实渐渐平稳下来。再次修习时,效果开始渐渐显现。 约莫一刻之顷,卷中鼠妖图蓦地生变,图纹仿佛活水微澜,轻轻荡漾。 紧接着,伴随着一阵嬉笑,一抹皎洁白光陡然自画卷裂隙中逸出,幻化为一白衣女子。 女子鬓边悬有鼠须数茎,形态诡谲,恍如夜半魅影,于院中轻盈跃动,上攀下纵。 而后鼠妖窜到姜守中面前,嘻嘻道:“鼠鼠见过主人。” 终于成功了。 见自己成功召唤出了鼠妖,姜守中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只觉此刻心神颇为疲惫。 扭头想要对独孤落雪炫耀,却发现女人已经在厨房做饭。 “一个鼠妖都这么费劲,召唤其他妖物那就更麻烦了,看来尽快提升自身境界才是最重要的。” 姜守中暗暗道。 将鼠妖收回生肖图,姜守中继续练习。 直到随心所欲,结印流畅自如,方始满意地将生肖图纳入穴窍空间。 孤独落雪很快就做好了饭菜。 早就肚子饿的咕咕叫的姜守中洗了把手,急不可待的来到餐桌前。 可看着桌上的饭菜,却傻了眼。 摆在自己面前的就一碗清汤面,外加两片青菜叶子。 “师父,没别的饭菜了?荤菜也没有?” 姜守中望着女人素净无妆的面容,愣愣问道。 独孤落雪端起青花瓷碗,淡淡道:“简食素心,方得真味。从小到大,我都是这么吃的,也从来不碰荤食。你若是不习惯,可以去外面吃。” 女人筷子轻拨面饭,使其不沾不连,而后缓缓挑起一缕细面,送至粉唇边。 动作不急不缓,没有如其他深闺女子般刻意做作,也未有半点粗鲁,很自然的细嚼慢咽,姿态娴淡清雅,又仿佛带着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 姜守中无奈摇头。 难怪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清心寡欲,这种条件下,不寡欲也难。 好在自己也不是什么挑食的人,寡淡就寡淡吧。 姜守中端起碗,吸溜吸溜的吃了起来。 饭后,独孤落雪以丝帕轻沾嘴角,动作轻柔而有礼,随后将碗筷放回原处,一切井然有序,未留半点杂乱。 待姜守中吃完,她起身收拾碗筷。 “我来,我来。” 姜守中夺过对方手中的碗筷,笑着说道,“以后洗碗这种活交给我就行了。你也别跟我扯什么君子远庖厨之类大道理,你说不过我的。” 独孤落雪莞尔:“我真要说呢,以后洗衣、洗碗、扫除、给菜圃子浇水施肥,都由你来做。” 好嘛,还真不客气。 姜守中忽然问道:“你的衣物也让我洗?” “不必了。” 独孤落雪摇了摇螓首。 但忽然她又想到什么,面色浮现出些许复杂,垂目沉思了一会儿,轻声说道:“那就你来洗吧。” “??” 姜守中愕然。 很想摸摸对方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 将锅碗洗刷完后,天色渐暗。 估摸着锦瑟榭已经营业,姜守中对独孤落雪说了声,便前往锦瑟榭调查情况。 相较于之前白日的雅淡,进入夜间的锦瑟榭才真正称得上是老色批天堂。 步入大堂,淡淡的兰麝之香扑鼻而来,丝竹之音绕梁不绝。 沿曲折回廊深入,可见各室布置各异。 每一间内皆有佳人坐镇,或低眉抚琴,或轻启朱唇,吟唱小调,各有风情。 楼中穿梭的女子皆是容颜娇美,身姿婀娜,轻纱罗裙随步摇曳,与客人谈笑风生。 哪個男人来到这里,不想让自己的小兄弟享福? “哟,姜公子来了啊。” 练就一双毒眼的青娘一眼便瞧见了姜守中,扭着丰腴腰肢迎上前来。 姜守中拿出一锭金子递到青娘手中,笑道:“今天闲来无事,跑来逛逛,顺便找找那个欠我钱的人。” 青娘拍了下姜守中肩膀,笑道:“姜公子不用提醒,我记得呢,暂时还未发现缺了小指或者戴猴子面具的人,有消息一定告诉你。” “好,那个……柳姑娘忙吗?”姜守中随口问道。 青娘似笑非笑道:“姜公子倒不会真的对柳姑娘动心了吧,作为熟人我可得提醒,有些女人看着才是最动人的,一旦去抢了,就不美了。” “了解,就是之前柳姑娘邀请过我,所以我过来瞧瞧。” 姜守中笑道。 青娘一怔,蹙起蚕眉:“柳姑娘邀请过您,姜公子没开玩笑?” 姜守中摇头:“昨日在古梵寺有过一面之缘。” “昨日柳姑娘确实去过古梵寺……” 青娘正说着,忽然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传来,别说是青娘,便是姜守中也懵逼了。 “青娘!!” 这声音,正出自那张鞋拔子脸。 姜守中扭头望去,果然是陆人甲这个憨货。 陆人甲身边还跟着两个人。 一个自然是张云武,而另一个油头粉面的,纯纯的一个小白脸。 姜守中认识此人,乃是京城六扇门飞燕堂的堂主。 名叫荣玉河。 平日办案的时候,双方碰面极少,不过对方是个出了名的娘娘腔,经常受同僚调侃嘲讽。 也不知道对方怎么和陆人甲他们混在一起了。 “哟,这不是张大人,荣大人吗?” 对于京城这些官员,青娘自然是认识的,错愕过后立即满面春风的上前行礼,笑盈盈问道:“什么风把你们吹到青州来了。” “当然是闻着青娘的香风来了。” 被忽略掉的甲爷见到心爱女子,鞋拔子脸上的笑容挤得贼殷勤,连忙说道: “甲爷我得知青娘在青州,都没怎么休息,三天三夜马不停蹄的就赶来了,饭都还没吃一口呢。 寻思着青娘在这里做生意不容易,就赶紧拉着他俩来消消费,给青娘揽点客源。之前在京城,都是平日里公务太忙,没能给青娘照顾好生意,真是对不住了……” 陆人甲吧啦吧啦的说个没问,又是道歉,又是惭愧。 反正在他看来,青娘来青州发展,那一定是京城的生意不好过,都怪他没帮上忙。 男人心里有愧。 “赵大人有心了。”青娘微微一笑。 陆人甲嘿嘿点头,如小鸡啄米:“这都是应该的,自己人嘛。那个……青娘啊,我姓陆,嘿嘿……叫陆人甲,不姓赵。” 青娘愣了一下,歉意道:“姓陆?我一直以为大人您姓赵,那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 甲爷连忙摆手,“等回到京城我就去改姓,把户籍上的名字给改了,叫赵人甲也不错。以后青娘叫我小赵也行,怎么顺嘴怎么来。” (本章完) 第244章 刺客姜墨? 听着甲爷的话,姜守中无语至极。 你大爷的,这货是真能舔啊。 青娘嘴角抽搐了一下,挤出僵硬的笑容: “改名字就不必了,我记住甲爷就行……哦对了,我这边还有客人。那个谁,小红,你带这三位大人去冬寰阁。” “好的,青娘。” 一名清秀少女小跑而来,对着陆人甲三人福了一福,脆声说道,“三位大人,请跟我来。” “诶,青娘……” 陆人甲还想说什么,青娘已转身离去。 陆人甲欲要追上去,被张云武扯了扯衣袖,只好止住步伐,跟着小红姑娘前往二楼。 目送对方上楼,青娘轻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来到姜守中面前,歉意笑道:“不好意思姜公子,遇见了两个老相识,耽误您时间了。” “无妨,刚才那位陆大人,看起来挺喜欢青娘你的。” 姜守中笑着说道。 青娘神情黯然,无奈道:“沦落风尘的女子罢了,被人喜欢不是什么好事……算了,不说这些了。姜公子,我这就带你去找柳姑娘。” “好。” 原本还打算帮着舔狗兄弟撮合一下,但看女人这情况明显很抗拒,姜守中暗暗一叹,只能作罢。 老甲啊老甲,你换个人舔不行吗? 从后堂穿过假山花圃,来到一座小院前时,青娘忽然顿住脚步。 女人意识到了什么,一脸狐疑的盯着姜守中: “姜公子,刚才你说古梵寺……今天我听到柳姑娘他们在讨论一位姓姜的公子,是万寿山川独孤山主的弟子,莫不是您?” 姜守中笑着点头:“不出意外,的确是我。” “难怪。” 青娘恍然,眸子熠熠生辉,“姜公子说是做生意的,结果来头却这么大。看来托我所找的那人,也并非什么欠你钱的吧。” 姜守中笑道:“其实女人笨一点,是很招人喜欢的。” “放心,拿了钱自然是要办事的。” 青娘扬起手晃了晃姜守中之前给的那锭金子,识趣的不再追问,继续领路。 很快,姜守中被带到了一座小阁楼门前。 幽静的阁楼大厅内,身着彩衣的柳无絮正端坐于古雅几前,轻拨琵琶,演奏着才艺。 曲声如怨如慕,缠绵悱恻。 下方坐着数位客人,无不凝神静听。 而让姜守中惊喜的是,在这些人中他竟然看到了单东川。 此时对方双目微阖,靠坐在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敲着大腿,似是沉浸在乐曲之中。 只是男人眉头时而紧锁,明显是在思索事情。 正在弹奏琵琶的柳无絮看到门口的姜守中,美目微微一亮,给青娘递了个眼色,示意对方把姜守中带进来。 得到授意的青娘心领神会,将姜守中安排至离乐音较近的椅子上,便默默退下。 琵琶声由哀伤幽然渐渐转为欢快。 似乎是预示着主人的心境。 柳无絮继续弹奏着琵琶,眸子偶尔瞥过姜守中,并没有太过明显的交流。 一曲作罢,众人拍手鼓掌。 姜守中也跟着拍手。 只不过他的大半注意力放在单东川的身上。 “柳姑娘所奏琵琶声,犹似仙乐落凡尘,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真乃人间难得之妙音也。” 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忍不住拍起了马屁。 其他人也跟着奉承。 单东川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走出阁楼。 姜守中并没有跟上去,而是袖中手指捏诀,将生肖图的鼠妖悄悄召唤出来,让其进行跟踪。 鼠妖的跟踪能力还是比较强的。 柳无絮礼貌的回应了众人几句,来到姜守中面前,屈身盈盈施礼:“无絮见过姜公子,原本还想着姜公子可能不会来这种地方,却不想这么快就见面了。” 女人笑容满面,很是开心。 姜守中笑道:“闲着也是闲着,过来看看。” 大厅的其他人早就注意到了姜守中,见这小子与他们的女神交谈甚欢,脸色多少有些不好看了。 方才拍马屁的书生主动搭话:“敢问这位兄台是?” 柳无絮这才想起,自己忘记把姜守中介绍给他们,于是开口说道:“这位公子姓姜,乃是万寿山川独孤山主的弟子,叫姜乙。” 此话一出,阁楼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众人面面相觑。 万寿山川的名号太大,尤其那位天下第一女夫子。 可能是酒精上头,也或许是因为嫉妒噬心,那位书生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原来是姜公子,失敬。素问独孤山主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身为她的弟子想必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姜公子可否点评一下方才柳姑娘的琵琶曲艺如何?” 对于书生的挑事,柳无絮蹙眉不满,但也眼神期待的看着姜守中,希望得到点评。 姜守中淡淡道:“柳姑娘指法娴熟,音韵悠长,很厉害。若是能在转弦换柱间,曲中缓急之处,稍作留白,使听者有暇思其意,感其情,或许更能缭动情绪。” 柳无絮抱着琵琶,蹙眉细思。 书生冷笑道:“曲调规律乃是定死的,如何转弦换柱,需一板一眼落实,不是随意就可更改的。” 这时,柳无絮又回到方才弹奏的地方,重新拨弄琴弦。 当她刻意在缓急之处进行留白时,明显能感受到曲调比之之前更为动听,情感波动更为强烈。 书生涨红着脸,不吭声了。 柳无絮美目熠熠的望着姜守中,柔声说道:“姜公子不仅辩论无双,音律也是精通,想必学识更是不浅,无愧于独孤山主唯一的弟子。” 姜守中笑道:“所谓辩论不过耍嘴皮子而已,至于音律我也不懂,纯粹就是靠感觉,学识很差。” 柳无絮莞尔:“姜公子未免太谦虚了,正巧无絮书房有一幅画,希望姜公子能帮无絮评鉴一二。” “我试试。” 姜守中自然听得出女人潜话语中的邀请,也没推辞。 毕竟这次来,就是套话的。 正当此际,忽有一道冷冽锋芒,破空而至,自厅堂之外电掣风驰般掠入,目标直指柳无絮! 寒芒如同龙吟般锐响,穿堂而过,空气似被其一分为二。 满座宾客皆惊,面露骇色。 姜守中皱了皱眉,随手挥袖将寒光震飞出去,钉在桌子上,是一根箭矢。 “什么人!!” 院内的护卫惊喝道。 只见一位黑衣人冷冷站在墙头,指着柳无絮:“在下姜墨,今日前来借柳姑娘一用。” (本章完) 第245章 不护犊子的师父不是好师父 姜墨? 望着突然出现的神秘黑衣人,别说是其他人,就是姜守中也是一脸的懵逼。 啥玩意? 这咋还来了个赝品! 不过这声音,听着倒是与他有点像。 柳无絮花容失色,下意识抓紧了姜守中的手臂,躲在身后,嘴唇发白,对黑衣人颤声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抓我?” 黑衣人笑道:“只是想请柳姑娘跟我走一趟。” 话音一落,黑衣人如暗夜疾风,身形闪动间已至大堂近前。 院内护卫纷纷上前阻拦,岂料黑衣人袖中劲气激荡,那些守卫们还未近身,就如同秋叶遇疾风,纷纷离地腾空,重重摔落在地。 大堂众人无不骇然。 就在这时,之前消失的单东川忽然出现。 他闪身挡在黑衣人面前,厉声喝道:“姜墨,你杀了慕容朔,眼下全城都在通缉你,你回六扇门解释也就罢了,却还敢跑来谋害柳姑娘,你到底要干什么!?” 原本打算出手的姜守中,看到这一幕,神色古怪。 犹豫了一下,索性看起戏来。 “滚开!” 黑衣人手中大刀挥舞而至,与单东川缠斗在一起。 不过数个回合,黑衣人脸上的黑布不慎被打落,露出了一张俊武苍白的脸庞。 姜守中定眼一看。 嚯,跟自己长得还挺像。 除了身形稍有差异,声音、相貌、手中与七杀刀类似的大刀几乎一样。 对方这是下了血本啊。 这家伙该不会就是之前,伪装我的那个憨货吧。 姜守中暗暗想着。 他看向对方右手的小拇指,却发现小拇指完好误伤。 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小拇指微微有些翘起,并没有随着其他四指一起握紧刀柄,很是僵硬。 假肢!? 姜守中脑中蓦地灵光一闪。 这家伙在自己的断指上,套了一个假肢! 应该是了。 当初这家伙杀慕容朔的时候,估计不小心将假肢碰掉。 所以慕容朔才说凶手小拇指残缺。 “姜墨,你明显有伤在身,还是快束手就擒吧。若其中有什么误会,或是你被人威胁了,我自会帮伱调查清楚,你别再错下去了!” 单东川摆出一副好心的面孔劝道。 姜守中暗暗感慨。 若非已经知道这家伙参与了诬陷他的计划,恐怕还真有可能被对方这副面容给哄骗过去。 “单东川,我早已没了回头路,等过几天,我会送给你们一個大大的惊喜。” 黑衣人忽然拿出几颗符箓包裹着的小圆球,朝着大厅扔了过去。 单东川脸色一变,急忙挥刀。 轰隆—— 圆球爆炸,产出一股浓烈黑烟。 等黑烟散去,那“姜墨”已经不见了踪影。 姜守中并没有选择去追,而是让鼠妖偷偷跟了上去,他倒要看看这些家伙究竟在搞什么幺蛾子。 “小姜!” “小姜在哪儿呢!” “小姜!” “……” 这时,一阵焦急的叫喊声传来。 只见陆人甲和张云武急匆匆赶来,大声嚷嚷着。 看到单东川等人,陆人甲问道:“刚才我听到姜墨来了,人呢?去哪儿了?” “你们是?” 单东川疑惑看着二人。 陆人甲拿出京城六扇门的令牌,说道:“我们是小姜的同僚兄弟,刚才姜墨是不是来这里了?” 单东川接过令牌看了眼,递还给对方说道: “姜墨杀了慕容朔,现在正被通缉,刚才他又意图谋害柳姑娘,如果你们真是他兄弟,见到他后好好劝劝他,让他尽快投案……” “放你娘的狗屁!” 不等单东川说完,陆人甲怒道,“小姜杀人?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单东川脸色阴沉:“证据已经摆明了,连京城内卫都来抓捕,我不信你们不清楚。不过我也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但姜墨现在不愿配合,你们若真心为他好,就尽快找到他,如此才能调查清楚。” 陆人甲和张云武当然知道姜守中被通缉的事情。 在京城内卫出动后,他们就已经得知了。 否则也不可能赶来。 当然,陆人甲这么快跑来的部分原因,自然还有青娘。 只是熟悉姜守中的陆人甲坚信这就是有人在陷害,听到单东川的话,冷笑道:“总是无论你怎么掰扯,我和老张都会调查清楚。” “如此最好不过。”单东川淡淡道。 这时,听到动静的内卫以及衙役纷纷赶来,而领头的竟是大内高手马五。 也就是当初小公主身边的那位护卫。 当初马五被李观世打伤后,闭关疗伤,所以并没有跟着小公主前去阴阳门,只是派了自己的徒弟跟着。 否则,姜守中还不一定能杀掉小公主。 而在周夕月神秘死亡后,马五便晋升成为大内一位统领。 “姜墨人呢?” 马五锐利的目光环视一圈大厅,看向单东川。 身为入圣境界的高手,其周身自然流转着一股浑厚磅礴的气息,宛如山岳压顶,令在场众人皆感胸口窒闷,仿若置身于万仞绝壁之下。 单东川歉意道:“让他跑了。” “跑了?” 马五走到单东川身前,幽幽问道,“是你放走了,还是他跑了?” 单东川神情淡然道:“马统领若是认为我放走了姜墨,大可以将我捉拿至大牢进行审问。” 身为青州六扇门一把手,还不至于被大内统领给吓住。 马五盯了对方片刻,冷哼一声,对手下命令道:“在附近仔细搜索,有任何线索及时汇报。” “是!” 几名内卫转身离去。 单东川走到柳无絮面前,轻声问道:“柳姑娘,姜墨为什么要抓你?” 听到姜墨是为这个女人来,马五目光望来。 柳无絮白着俏脸,用力摇头:“我也不知道,姜墨这个名字我是第一次听见,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抓我。” “不知道?” 马五走了过来,阴恻恻道,“或许换个地方审问,你就知道了。” 柳无絮娇躯微微颤栗,缩了缩身子,面对马五的威胁恐吓几乎要哭出来了,捏着裙衫的玉指苍白:“大……大人,小女子真的不知道……” “哼,那就别怪我没怜香惜玉了。” 马五伸手朝着女人雪颈抓去。 单东川皱了皱眉,挡在马五面前说道:“马大人,像你这种问法,即便问出来也到猴年马月了。” 他不理会脸色难堪的马五,对柳无絮语气轻柔道: “柳姑娘,前不久京城慕容家的慕容朔,包括他儿子慕容南都死了,与姜墨有些牵连。最近他正在被通缉,他找上你,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仔细想想。” “慕容南……” 女人惊惶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愕然。 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战战兢兢道:“前……前段时间,有俩个男人来过锦瑟榭,像是南金国的商人,是我招待的他们。 其中一人醉酒后,无意间对同伴说了些话,好像是什么‘身份暴露’、‘被慕容南发现’‘灭口’之类。” “灭口?” 单东川连忙问道,“还说了什么?” “我……我记不太清楚了……” “快说!” 马五瞪着女人。 柳无絮吓了一跳,眼眶里盈满泪水: “还说了一些,好像是什么“勾结”‘青州’‘谍子’之类的,其他的我真想不起来了,那人嘟囔了一阵就被他同伴带走了。” 此话一出,单东川和马五面色大变。 两人相互看了眼,马五淡淡道: “如果柳姑娘所说属实,那事情就很明朗了。慕容南无意间发现了姜墨乃是南金国渗入大洲的一个谍子,结果被姜墨灭口了。 至于姜墨为什么要杀慕容南的父亲慕容朔,想必认为慕容朔会调查出什么来,所以先下手为强!” 人群的姜守中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傻了。 我怎么又变成南金国谍子了? 单东川拧紧眉头:“马统领,此事非比寻常,不可妄下结论,需要调查……” “特么的,还需要调查吗!?” 马五怒声说道,“我在京城时就翻过姜墨这小子的户籍档案,他来京城之前的档案很有问题,没想到竟然是南金国派来的谍子! 此事不可耽搁,青州可能会有大事发生,我必须尽快将这里的情况传递到京城去,交给皇上。眼下最好是将青州封城,地毯式搜查!” “你们放狗屁!” 陆人甲听不下去了,涨红了脸怒斥,“小姜怎么可能是南金国的谍子!你们特么的都没脑子吗?这明显就是在栽赃陷害!” 他指着柳无絮骂道:“你个臭婊子明显就是在污蔑我兄弟,我看你特么才是南金国派来的奸细!” 柳无絮望着面目狰狞的鞋拔子脸,吓得后退了两步,委屈落泪。 “你俩是姜墨的兄弟?” 马五冷冷盯着他。 陆人甲拍着胸脯激动道:“没错,小姜是我兄弟,我敢拿自己的头保证,他绝不可能是奸细。谁信了姜墨是南金国奸细,他老爹老娘肯定没皮燕子!” “混账!” 马五脸色铁青,寒声说道,“你俩既然是姜墨的兄弟,说明你们也可能是南金国派来的谍子,我先抓你们去大牢慢慢审问!” 怒喝声中,马五猛然挥掌。 周遭桌椅仿佛遭受无形巨浪冲击,顿时四散崩飞,木屑纷飞。 陆人甲这才想起对方是超级高手,顿时吓得脸色发白,杵在原地不敢动弹。 张云武见状,忙挥起斧子冲向马五。 “三板斧?” 看到张云武的挥斧招式,马五面露惊讶。 这是金刚寺的斧法。 就在这时,马五脸色陡然一变,原本拍向张云武和陆人甲的手掌转向右侧。 轰—— 他后退了两步,后背抵在柱子上。 却是有一个人突然出手。 马五抬头一看,是一位相貌清秀的年轻男子。 正是姜守中。 原来姜守中见二人处于危机,情急之下,吸取生肖图里的妖气,强行出手阻止。 “姜公子!” 柳无絮捂住樱唇,面露关切。 在场之人谁也没料到,这位叫姜乙的青年突然出手去救陆人甲他们,顿感诧异。 毕竟现在的陆人甲二人,可是有谍子嫌疑。 “姜公子,你为何出手?” 单东川狐疑盯着他。 因为戴着易容面具的缘故,姜守中脸色平常,但体内气血却翻滚不止,颇为难受。 就如独孤落雪所说,强行提取生肖图妖力,总会有副作用。 哪怕他有道门河图,也无法一时修复。 姜守中待体内气血稍稍稳定一些,强行咽回一口鲜血,并没有去回答单东川的质问,而是冷冷盯着马五,指着柳无絮说道: “这位大人,方才你唐突佳人,我已经尽量克制了,但你却没有丝毫收敛,甚至还故意伤她。我希望,你能给柳姑娘道歉。” 众人一愣,纷纷看向柳无絮。 这才发现柳无絮漂亮的脸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血痕。 原来是刚才马五出手时,为了震慑陆人甲,周围桌椅爆裂了不少,恰好有一片木屑擦过柳无絮的脸蛋,留下了一道极浅的伤痕。 在场众人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大哥,你这舔狗也太舔了吧,连命都不想要了? 柳无絮神情复杂。 得知对方出手原因的马五被气笑了,冷讽道:“原来是一个没脑子的痴情种!莫说是我不小心伤了她,即便我扒了她衣服,你又能如何?” 马五怒火中烧。 天底下姓姜的都这么勇吗? 当初那个姜墨为了一个小乞丐,敢顶撞小公主。 如今这货为了一个妓女,敢对我出手。 真以为老子是泥菩萨? 姜守中淡淡道:“在下乃是万寿山川独孤山主座下的弟子,还请这位大人三思而后行。” 万寿山川? 马五一愣,目光闪烁不定。 但随即,他嗤笑道:“怎么?搬出万寿山川就敢吓唬我?我马五头上可是皇上! 你万寿山川算什么东西?别说是你,便是你师父独孤落雪来了,今日也不敢这么对我说话! 老子先赏你几个嘴巴子,替你师父教训教训你!让你好好当一回痴情种子!” 马五身形如鬼魅,冲向姜守中。 姜守中正欲凝神再引生肖图中妖力以抗马五,忽然间,脸颊传来一丝沁凉。 抬头一看,只见宽敞的大厅之内,竟飘起了鹅毛细雪。 马五身形一顿,凌厉之势戛然而止,目光如电,急转向厅外。 只见门外立着一位衣饰简朴、容颜绝世的女子,宛若雪中绽放之莲,清冷高洁,不染尘埃。 雪花环绕女子周身,更增三分清绝,七分神韵。 众人看呆了眼。 “他是我徒弟,你……” 独孤落雪语调清淡,继而素手轻抬,如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手指,缓缓展开,“没资格教训他。” 马五神情骇然,七窍溢出鲜血。 下一刻,整个身子倒飞出去,如烂泥般拍嵌进了墙壁。 (本章完) 第246章 女夫子的戒尺 大堂之内,寂静如死,空气似凝固。 望着被拍进墙壁里的马五,众人瞠目结舌,倒吸凉气之声此起彼伏。 单东川咽了口唾沫,沉默不言。 素闻这位女夫子性情淡薄如雅,没想到护起犊子来也是这般凶猛,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陆人甲和张云武看呆了眼。 那些内卫以及衙役下意识围住独孤落雪。 却没一个人敢上前。 “师父。” 回过神的姜守中内心有些复杂,拱手行礼。 他倒是没料到对方忽然出现……不管怎么说,这位女夫子人还是挺不错的。 “走吧。” 独孤落雪神情平淡,转身朝着院外走去,完全无视这些人。 内卫衙役们面面相觑,下意识往后退。 其中一人硬着头皮说道: “独孤山主,马统领乃是陛下钦点前来青州配合查案,您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妥。” “哦。” 独孤落雪并未停下脚步。 那人无奈,继续说道:“您能不能先等一等,我去通知其他统领大人。” 独孤落雪顿住身子,扭头盯着他。 那名内卫顿时汗流浃背。 独孤落雪想了想说道:“我住在花桐巷内,他们可以来找我。” 说完,女人迈步离去。 而原本围着她的内卫衙役们也都停下脚步,不敢再冒犯。 姜守中本想给陆人甲他们偷偷传递个信息,不过这么多人看着,也只能暂时放弃,紧跟着独孤落雪离开。 陆人甲倒也机灵,瞅着大伙儿注意力不在这里,偷偷扯了扯张云武袖子,低声道:“快跑老张,不然就要被关大牢里了。” 两人偷摸摸的从侧门溜了出去。 而这时,黑暗中一双眼睛盯着这二人,目光闪动,带着一丝玩味。 …… 走出锦瑟榭,姜守中低声问道:“师父,您不会把他给杀了吧。” “没有,我不轻易杀生。”独孤落雪说道。 姜守中微微点头。 虽然他很想杀了那家伙,但对方毕竟是大内统领,真要杀了,麻烦就大了。 万寿山川再牛叉,也牛不过朝廷。 不过虽然没死,但独孤落雪那一掌,也足够让马五喝一壶。 姜守中想起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未办,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师父,我还有点私事要处理,要不您先回去?” “无妨,我等你。” 独孤落雪站在街道一处阴影处,衣袂随晚风轻扬,幽香隐隐,与周遭暗影融为一体, 月色之下,影绰约间,更衬得她娴静似水,幽雅若兰。 姜守中深知对方性子执拗,也就没劝她。 —— 另一边,陆人甲和张云武离开锦瑟榭。 一番商议后,两人决定暂时不去六扇门,找一家客栈暂时安顿下来,想办法寻找姜墨。 望着浓郁夜色,陆人甲唉声叹气道: “老张啊,你说事情咋就变成这样了,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在陷害小姜。特么的,当时咱俩就该跟着他一起来,有我甲爷在,谁敢惹我们三兄弟,对吧,” 张云武默默走在路上,低头沉吟不语。 陆人甲捅了他胳膊一下,问道:“想什么呢,放心,那小子绝对不会出事的。” “陆哥,刚才那个叫姜乙的……” “小姜!?” 张云武话刚说到一半,陆人甲忽然惊喜喊叫。 张云武抬头望去。 却看到不远处暗夜阴影下,站着一位男子。 对方脸色苍白,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得肤色如霜敷玉砌,显得几分诡谲。 那张脸正是姜守中。 “小姜,你小子可算是愿意冒头了。” 陆人甲兴冲冲上前。 张云武下意识想要拉住他,但手刚伸出去,犹豫了一下又缩了回去,跟在陆人甲后面。 “小姜,这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就杀了人呢?怎么又变成谍子了……” 陆人甲絮絮叨叨说着,还未走到跟前,“姜墨”忽然说道:“别靠的太近,你们可能被跟踪了,就站在那里说,我有事需要你们帮忙。” 陆人甲闻言,站定脚步。 双方距离约莫七八米左右,暗色的夜下脸部有些朦胧。 连声音都有些许的低沉。 “姜墨”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你们相信我,很快事情就会水落石出。眼下需要你们帮我送样东西,是一封信,送去西陵街的文冬当铺,交给掌柜就行。” “姜墨”将信封扔了过去:“千万别将它擅自拆开。” 陆人甲连忙接住,用力点头: “伱放心小姜,别说是一封信,就是一百封我也给你安全送到,一定还你清白。” “嗯,眼下见面顾及太多,下次我们再细聊。” “姜墨”说完,随着风声掠过,身形消失在了暗夜里。 “唉,这叫什么事儿啊。” 陆人甲摇头叹气,将信封收进怀里。 见旁边张云武盯着“姜墨”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开口笑道:“怎么了?小姜没跟你说话,没把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你,心里不舒服?” 张云武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想法:“好像,他不是小姜哥。” “我甲爷又没瞎,怎么可能认错。” 陆人甲摆手说道,“总之,先把信送到再说。” 张云武欲言又止,最终轻轻点头。 —— 姜守中在等单东川出来。 准确来说,是等对方单独出来。 但可惜的是,那些内卫叫来了几位统领,又调来不少衙役内卫,使得单东川一直与他们在一起。 最终,姜守中只得暂时作罢。 反正眼下单东川也不会跑,只能等其他时机了。 和独孤落雪回到小院,女人早已烧好了热水,并且也将旁边的屋子收拾干净,供姜守中休息。 “师父,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啊。” 姜守中感激道。 “师父保护徒弟,应该的。” 独孤落雪拿出一本书递给姜守中,柔声说道,“沐浴之前,背诵默写一篇文章,一字不错,一字不差。” 姜守中懵了。 啥情况这是,我回到了学校年代吗? 而当他看到独孤落雪拿出一把戒尺时,脸都黑了:“师父,没必要这样吧。” “有必要,这是功课。” 独孤落雪板着俏脸,认真的说道。 望着对方手里的那把戒尺,姜守中呲了呲牙,暗暗吐槽道:“好好好,总有一天,我也拿着戒尺,让你趴在凳子上,打你的屁股。” (本章完) 第247章 落雪师父,你还真是不客气 “心兮本虚,应物无迹;操之有要,视为之则。蔽交于前,其中则迂……” 简朴幽静小院内,月色幽然, 轻悬于檐下的白纸灯笼,随风摇曳,洒落斑驳光影。 姜守中摇头晃脑,吟诵着名为《近思录》里中的一篇文章,其声朗朗,与静谧的夜色相融, 独孤落雪则坐灯笼下,手持银针,指间轻绕着细线,缝做着衣服。针尖偶尔轻触指尖,留下一丝几乎不可见的红痕,却也未曾让她分心。 偶有抬首,秀眉微蹙,思考着下一针走向。 她手中的是一件男士衣衫。 自然是给眼前这位新收的徒弟做的。 可能是觉得只送一双袜子有些不妥,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徒弟,于是出去买了些布,裁剪缝制。 对她而言,给徒弟做衣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她的性子素来这般简静安然,自己缝制衣服,自己种菜,一切自给自足……生活起居简淡如水。 在旁人看来寡欲无趣,可对她而言,生活之乐,蕴含于平凡日常,外物虽简,内心充盈足矣。 “人有秉彝,本乎天性……性……” 正在诵读的姜守中停顿了一下,挠了挠头,努力思索后面的句子,却死活想不起来了。 他偷偷瞅了眼正在专注缝制衣服的独孤落雪,斜着眼睛瞟向旁边的书籍,一根指头轻轻拨动书页。 “知诱物化。” 女人清冷动听的嗓音响起。 姜守中“嗖”的一下收回手,端正身子,讪笑道:“对对,正好想起来……遂亡其正,卓彼先觉……” 但看到女人拿起戒尺,男人顿时一副苦瓜脸: “师父,没必要啊,你都打了我六次了,这次就算了吧,其实你不提醒我也能想起来。” 独孤落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朱唇吐出两个字:“伸手。” 姜守中无奈,伸出手。 啪! 手心重重一记戒尺。 力道不重,但也不轻,火辣辣的疼足够让人长记性。 好嘛,梦回课堂,被老师打手心是吧。 如果不是之前对方出手帮他,惹上了朝廷这个大麻烦,姜守中早就扔下书本走人了。 “你没背会,是因为你还没理解它其中的含义。” 独孤落雪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如学堂上古板的老夫子,对姜守中耐心讲解: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人生秉持着天道之常,这来源于人的天性。如果在物欲的引诱下心智随物迁化,就会丧失先天秉持之正……” 呵呵,果然是禁欲之道。 就是这个味。 姜守中一副我早就看穿师父你用意的表情,淡淡笑道:“师父,我不同意这个观点,我认为……” “不许反驳!” 哪知姜守中还没开始诡辩,就被独孤落雪喝止住。 女人微微鼓起腮帮子,气恼地瞪着面前擅长诡辩的男人,冷冷道:“我说,你听!否则记十下戒尺!” 姜守中只好闭上嘴巴。 望着吃瘪的男人,女夫子唇角微翘。 随即,一板一眼的开始讲解。 讲解完后,遂让姜守中继续吟诵,而她也依旧专注于手中的针线活。 枝头月辉潺潺,蝉鸣悠悠,银针穿梭于布帛之间,发出细微而规律的声响,与男人清朗的吟诵声相和,构成了一曲独有的清寂乐章。 这一幕场景,格外的和谐。 姜守中最终还是将后面的文章顺利背完,没再挨板子。 “去沐浴吧,早些休息。” 独孤落雪低头咬断一截线头,轻声说道。 一缕青丝不经意垂落于女人额前。 姜守中松了口气,伸了個懒腰,望着院内月色笼罩的树枝,笑道:“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这样的生活倒也挺安逸有趣的。” 这时候的他,倒是有些羡慕独孤落雪的简约生活了。 其实在安和村,他本该拥有的。 可惜…… 姜守中眼眸浮现出一丝阴霾,暗暗一叹,进了屋子。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独孤落雪在听到这句诗后,拿着针线的手蓦然一顿,扭头望着紧闭的屋门,美目熠熠。 这个徒弟,倒也真的有才。 又缝制了一会儿衣物,独孤落雪揉了揉略显疲困的皓腕,起身将姜守中落下的书本拿回自己房间。 她将衣物置于竹篮中,坐在书桌前。 书桌位于窗户旁。 打开窗扇,一轮明月映照而入。 独孤落雪铺开一页宣纸,提笔蘸了蘸墨汁……睡前的她总是习惯写点东西。 这是这一次,她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道心受损,为了磨练心境又执意收了这个徒弟,虽然表面淡然,可内心却始终浮着一些忧虑。 也不知道,她选择这种方式,究竟对还是错。 女人内心总是难以平静。 如练如霜的溶溶月华,轻柔地倾泻于女夫子身上,映衬得玉颊似雪,无瑕可寻。 独孤落下轻叹了口气,一手托腮,端庄之态略染三分慵懒。 素来持重沉静、恬淡如水的她,此刻竟显露出一抹罕有的娇憨情态,惯常的清冷下添了几分柔婉,饶是画工巧手,也难描摹此番韵味。 而她持笔的手,却随意的写写划划。 等到女人回过神来,却发现宣纸上已经写了两行潦草的字——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独孤落雪失神看着,沉默许久,唇角渐渐勾起一抹弧度。 —— 清晨醒来,天色已亮。 姜守中穿上衣服,走出屋子,却看到独孤落雪早已起来。 此时女人正在菜圃里摘菜。 “天下第一女夫子,万寿山川副山主,羽化境高手……” 望着衣袖挽起,挎着菜篮弯腰摘菜的女人,姜守中喃喃道,“若非亲眼所见,很难相信啊,真是怪女人。” 早餐很简单,粥加白菜。 姜守中忍不住说道:“师父,你天天这样吃很没有营养啊,你看伱瘦……” 望着师父伟大的胸怀,姜守中将“瘦”字收了回去,转而说道:“总之我建议,以后加点荤菜,实在不行就我来做饭,想吃鱼还是鸡,跟我说。” 独孤落雪小口喝着米粥,淡淡道:“我还是那句话,你不习惯可以自己去外面吃。” “我这是关心你啊师父。” “谢谢,我很好。” “……” 姜守中微微一叹,摇头道:“算了,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跟着师父吃苦,才能成就大道嘛。” 独孤落雪道:“我不觉得自己在吃苦,不过……” 女人诧异盯着姜守中,说道:“你这番话,倒是挺有思想的,看来你真的挺有慧根。以后你的道,或许会比别人成就更高。” 姜守中笑道:“又不能长生,追求这虚无缥缈的东西做什么,还不如跟媳妇好好过日子。” “你喜欢长生?” 独孤落雪平静看着他。 姜守中呵呵道:“谁不喜欢长生?当然,前提是我在乎的人也能长生,否则这玩意确实会折磨人的心态。” 孤独落雪垂目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追求大道不一定非得追求长生。” 姜守中道:“不为长生?那就是为了浪费时间。” 独孤落雪蹙了蹙柳眉,欲要反驳,但想起眼前这人能把她给怼郁闷,也就不自找没趣了,低头默默喝起了粥。 吃完饭,姜守中谨遵师父之前的叮嘱,勤快的拿起碗筷去洗刷。 从厨房出来后,却看到独孤落雪捧着换下的旧衣物。 她将衣服放在盆子里,对姜守中说道:“这些都是需要换洗的衣物,你若是不愿意,我来洗吧。” 姜守中凑过去,拧紧眉头:“愿意倒是愿意,你这……” 望着里面的素白贴身衣物,姜守中心想,你这当师父的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 此时,西陵街,一家名为“文冬”当铺前,站着陆人甲和张云武。 两人早早便寻了过来。 “是这家吧。” 陆人甲对张云武问道。 张云武点了点头:“应该就是。” “走,进去。” 陆人甲摸了摸怀里的信封,迈步进入当铺。 然而,两人刚踏入古朴典致的当铺门槛,便猝不及防的被一群训练有素的壮汉给围住。 这些人身着官服,竟是衙役与内卫。 陆人甲面色一变:“你们干什么?” “我应该问你俩才对!” 一道冰冷的质问声传来。 只见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子走了过来,冷冷盯着陆人甲和张云武,寒声问道:“陆人甲,张云武,你们一大早跑来这里做什么?” “沈统领?” 陆人甲脸色难看。 这位络腮胡男子乃是京城大内总副统领,虽然修为不如马五,但地位却很高,深得皇上信任。 而在沈统领旁边,还有两人。 一个是单东川,另一个是袁安江。 此时袁安江眉头紧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原来昨晚单东川回到六扇门,将姜墨可能是南金国谍子一事说了出来,袁安江自然不信。 于是便彻夜找来柳无絮询问,并且派人去慕容府上调查。 然而调查询问的结果,确实对姜墨不利。 即便如此,袁安江还是不相信姜墨会是谍子奸细。 就在今早,官府那边突然传来一个线索,说发现这家名叫文冬的当铺掌柜乃是南金国奸细,决定抓捕。 袁安江也跟了过来。 结果审问过后,这家掌柜的确是南金国派来的奸细无疑。 这让袁安江嗅到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前脚掌柜刚被抓,后脚姜墨的两个兄弟就跑来了这家当铺。 “说,你们两个究竟跑来做什么!?” 沈统领喝问道。 陆人甲见情况不妙,挤出一丝笑容,搓了搓手说道: “沈统领,我们哥俩就是过来当个东西,没钱花了嘛。不晓得你们在办案,那个……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陆人甲拽着张云武胳膊想要离开,结果被内卫堵住。 陆人甲转身陪笑道:“沈统领,咱们都是自己人呐。你二哥他结拜兄弟的嫂子的姐姐的二姑的儿子,跟我一位兄弟的堂姐成了亲,都是自己人呐。” “自己人?” 沈统领冷笑一声,对手下命令道,“搜身!” 陆人甲顿时慌了,怒道:“沈统领,你这是做什么,我可是六扇门的公职人员,你……别……都给我让开……谁敢搜我身,我跟谁急!” 沈统领怒喝道:“陆人甲,你们若不配合,现在就将你们抓进大牢里去!” 陆人甲和张云武还在挣扎。 但在这么多人面前,最终二人被摁倒在地,而那份信也被搜了出来。 “这是什么?” 沈统领晃着手里的信,阴沉盯着狼狈的二人。 “那……那是……” 陆人甲吭吭哧哧的说不出来。 这时,单东川惊诧道:“咦?这信封……和我们从掌柜房间里搜出来的那些信的信封,似乎很像啊。” 袁安江瞳孔收缩,一颗心沉了下去。 混迹官场多年的他可不是傻子,眼下这种情况委实太过巧合,明显有一只无形大手在幕后推着。 而沈统领,似乎也被利用了。 他猛地盯向单东川,眼神充满了怀疑。 听到单东川的话,沈统领死死盯着陆人甲,目光锐利如刀:“说!这封信哪儿来的?你们是不是跑来送信的?这封信是谁给你的?” “这信本来就是我的!快还给我!” 陆人甲大声喊叫。 单东川开口说道:“陆人甲,你可知道,这家当铺掌柜的乃是南金国的奸细。 你手里的这封信,信封与我们在掌柜书房里搜出来的很像。 告诉我们,这封信是从哪儿来的,若你们早就有,昨天就应该送来了。现在才送来……是不是,姜墨给你们的?昨晚,你们见到姜墨了?” 陆人甲懵了,怒道:“你个王八蛋,特么的又想栽赃陷害小姜是不是!一个信封而已,满大街都是,我现在都能去书斋给你们买来几百个这个一模一样的,信不信?” 单东川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见沈统领要拆开信封,陆人甲顿时急了,扑上去想要抢夺,又被几名内卫给摁在地上。 “那是我给青娘的信!你们不能看!沈统领!你不能看!” 陆人甲双目赤红。 沈统领没理会他,将信封拆开,取出信笺,却发现是一张白纸。 不过身为大内高手的他对谍报这方面也并非门外汉,闻了闻白纸,对手下说道:“去,点一支蜡烛过来。” 一名手下找来一根蜡烛点上。 沈统领将白纸展开,放在烛火上方来回加热。 很快,信纸上浮现出一些黑字。 意识到要出大事的袁安江紧握着双拳,手心里冒汗,忍不住上前凑过来看。 单东川也凑了过来。 旁边一位统领副手下意识念道: “这封信只有青娘你能看,其他人看了,全家人没皮燕子。青娘,你的笑,是我世界里最美的风景,它轻轻拂过心田,如春风十里,不问归期……” 念着念着,这名副手就懵了,一脸茫然。 而其他人也是神情古怪。 袁安江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憋住了笑意,随即又是郁闷。 妈的,我就不该看。 全家没皮燕子了。 陆人甲还在怒骂挣扎着,但偶尔瞥向张云武的眼神,却带着一丝洋洋自得。 原来昨晚并非只有张云武觉得不对劲,陆人甲也察觉到了异常。 不过他生怕有人在周围监视,所以一直装作被骗,不理会张云武的提醒,其实暗地里偷偷把信给换了。 嘿嘿,真以为我甲爷是傻子啊。 (本章完) 第248章 知识的胸怀 原本以为是闹剧,没想到真的成了闹剧。 不过为了防止这封情书里藏有什么暗语,沈统领仔细研究,甚至还派人去锦瑟榭调查,是否有青娘这号人。 最终确定,这特么就是一份恶心的情书。 “我再问你们一次,你们跑来当铺做什么?” 沈统领冷冷问道。 恢复自由的陆人甲将信封抢回来,没好气的说道: “来当铺就是为了典当东西啊,我打算给我喜欢的女人买个礼物,换点钱有问题?” 袁安江见事情有了反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于是开口说道:“沈统领,我可以担保这两人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沈统领不信,本官可以申请六扇门暗影部进行调查。” 沈统领皱了皱眉头,轻轻点头:“既然袁大人如此肯定,那就没问题。” 对于袁安江,他还是要卖面子的。 更何况现在也没什么直接证据,证明这两人与南金国谍子有关系。 他扭头对陆人甲说道:“不过我真心劝你们二人,若是遇到姜墨,让他尽早投案。眼下青州城已封,他就算长了十只翅膀也插翅难飞。” 说罢,便带着手下,押解着店铺掌柜等人离去。 陆人甲拍了拍身上的土,对准备跟着离去的单东川说道:“单大人,你是不是很失望?” “为何这么说?”单东川一脸疑惑。 陆人甲嘿笑道:“单大人,虽然我是个小喽啰,但在官府这个大缸里混了也有十几年了,大大小小的人物都见过。什么人心里揣着鬼,什么人心里亮堂,我甲爷还是能瞧出一二,你这个人,不亮堂。” 单东川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走出当铺。 袁安江神情复杂的盯着他的背影,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他转身对陆人甲问道:“你们真的没见过姜墨?” 陆人甲用力摇头,脸上堆着笑容:“袁大人,我们真没见过小姜,我们是自己人,不会骗你的。本来还还打算找你帮忙呢。诶对了,我家上司伱看到了没?” “我没见过厉丫头。” 袁安江摇头,又补充了一句,“染大人也失踪了,或许她们是去追查什么了。” 陆人甲闻言,有些失望。 他深吸了口气,揽过张云武宽厚的肩膀说道:“没事,有我和老张在,一定能把事情调查清楚。” 袁安江笑道:“之前一直很替姜墨惋惜,觉得在风雷堂跟着你们太过浪费,如今看来,有些东西比所谓的才能,更珍贵。我倒是理解,姜墨为什么不愿往上爬了。” 一听这话,陆人甲鞋拔子脸露出菊花笑:“袁大人,我想往上爬,我想进步。” “你这张脸,想进步也难啊。” 袁安江轻拍了拍陆人甲的肩膀,摇头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 姜守中在洗衣服。 手中的贴身衣物,已经来来回回搓了好几十遍了。 当然,他对衣物没什么特殊癖好。 不可能拿着女人的贴身衣物跑到房间里,等出来时候,衣物上多了两根弯曲的毛。 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 顶多就是洗之前,下意识闻了闻——单纯就是想从女夫子衣物上感受一下知识的香气,没别的想法。 至于知识是什么味道,自然是天然的乃香味。 洗衣服的时候,鼠妖终于回来了。 离开生肖图太久,鼠妖看起来虚弱了很多。 “主人……” “情况如何?”姜守中问道。 鼠妖将昨晚跟踪的情况,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了姜守中。 因为鼠妖本身修为不算太高,所以跟踪的时候只能尽量拉开距离,很容易被甩掉。 最终还是没能跟住那個伪装姜守中的神秘人。 好在昨晚对方假冒姜守中,与陆人甲张云武二人会面的场景,还是被它给看到了。 “一石三雕啊。” 听完鼠妖的讲述,姜守中乐了。 先是跑来假装劫持柳无絮,通过柳无絮的口,给他扣上一个南金国谍子的嫌疑。 然后找到陆人甲和张云武。 在哄骗对方办事的同时,继续栽赃,逼迫他现身。 不得不说,这一次的敌人还是很有脑子的,想到了各种办法来对付他。 “主人,要不要提醒他们?” 鼠妖问道。 姜守中思索了片刻,轻声笑道: “这些人有点太低估老甲了,真以为这家伙是蠢货啊。不用提醒,我相信他们能解决的。” 老甲是真正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 在没有任何背景,修为且低的情况下,能进入六扇门本就靠着硬实力。 别看平日里这家伙不着调,就知道舔,但心细眼力劲足。 进入六扇门之前,在县衙任职的他基本混迹于市井之中办案,后来还潜入盗门当卧底,从一个小弟混到了堂主。 哪怕盗门被一锅端的时候,那些人都没怀疑过他。 足见其过硬的业务能力。 因为他的长相和吊儿郎当的气质,使得别人很容易看轻他。这次那神秘人假扮姜守中去哄骗陆人甲,属实是提前没做功课,闹了笑话。 将鼠妖收回生肖图,姜守中一边洗衣服,一边思考。 对方现在迫切将他污蔑成南金国的谍子,目的之一肯定是逼迫官府大内护卫,将他尽快揪出来。 说明这些人害怕躲在暗处的自己。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为什么这么害怕我?我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 而且就目前来看,那个柳无絮明显有问题。 很可能是与假扮他的神秘人是一伙的,所以才唱了那出双簧戏,一步步挖坑对他进行陷害。 “看来,有必要与那位花魁深入交流一下。” 姜守中暗暗道。 另外那个叫张福旺的青州首富,看到他总觉得不舒服,而且这人看柳无絮的眼神,有些奇怪。 不过也由此窥见出幕后人的强大。 六扇门主管的单东川,锦瑟榭的花魁柳无絮,青州首富张福旺,甚至官府……可以说青州有头有脸的人,极有可能全都是一个组织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势力,可以让这么多厉害人物为之效力。 姜守中莫名一阵压力山大。 这次面对的敌人,比京城洛家厉害多了啊。 “我来洗吧。” 不知何时,独孤落雪出现在身旁。 姜守中回过神,笑着摆手:“不用师父,我不累,你还有什么要洗的,交给我就行。” “烂了。” “什么?” “洗烂了。” “……” 姜守中望着手里被搓烂的贴身衣物,宛若石化。 刚才只顾着思考案情,忘了收力。 毕竟现在的他也算是高手,稍有不慎就会大力出破坏。 “没事,晾干后我帮你补补。” 姜守中讪笑道。 独孤落雪倒是没生气,执意让他起来。 无奈,姜守中只得起身让出板凳。 独孤落雪挽起衣袖,露出如雪般洁白的双臂,坐在凳子上开始了浣洗衣物的琐碎劳作。 淡淡的阳光映衬着她专注而宁和的侧脸,仿佛连周遭的空气都染上了几分雅致与宁静。 这女人无论做什么,都自带一股娴静气质。 姜守中本想回屋,可无意低头一看,却屏住了呼吸。 原来女人弯腰洗衣服的时候,宽松衣襟不免敞开,从他居高临下的视角来看,如雪色的知识山峰几乎快要溢出来了,似凝脂温润。 这就是知识的胸怀。 独孤落雪似乎有所察觉,扭头看向他。 见男人眺望着天空,问道:“你在看什么?” 姜守中感慨道:“今天的太阳格外的大,格外的圆。” (本章完) 第249章 看你如何演戏 万寿山川的宣传还是很到位的。 很快女夫子独孤落雪收弟子的消息扩散开来,一时间引起众人诸多议论。 热议更多的,则是这个叫“姜乙”的家伙竟然成为了万寿山川山主候选人之一。而与此同时,上官云锦的候选人身份被剥夺。 此消息一出,坊间顿时一片哗然。 在万寿山川四君子中,上官云锦的人气无疑是很高的。 再加上与长公主的绯闻,风头无二。 那些个平日仰慕上官云锦的女子们听到这个消息,完全不能接受,嚷嚷着万寿山川必须给个说法。 我家giegie这么努力,凭什么要否定他。 各种阴谋论也随之上线。 同时,另一個消息也引发了江湖热议。 那就是剑魔晏长青收了一个叫“姜墨”的徒弟。 姜墨是晏长青徒弟的事情,虽然并没有刻意掖着藏着,但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 而这一次却突然扩散开来,似乎是有人刻意造势。 很多江湖人士都不太相信,平日独来独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剑魔好端端的突然收徒弟。 所以相比于万寿山川的官宣,这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的消息,不知内情的众人多少还是持怀疑态度,只能等晏长青亲自来确认了。 不过姜墨这个名字,终究还是引起了民间讨论。 讨论度仅次于姜乙。 甚至有一些喜欢蹭热度的江湖人士,给自己刚出生的孩子起名,叫什么姜甲,姜丙,姜丁,或者姜白,姜黑……不管姓什么,加上准没错。 用曾经诸葛玄机忽悠过某人的话来说,蹭大佬的名字,可以薅气运。 比如江湖中就有不少年轻人,叫晏短青。 而姜守中在听到这两消息的时候,正在锦瑟榭和花魁柳无絮进行深入交流。 此时已至深夜,月明星稀。 馨香沁人的雅室内琵琶声悠扬,如同山间清泉潺潺,穿梭于袅袅暗香之中,缭绕不绝。 柳无絮一曲弹完,盈盈眸子望向姜守中:“姜公子,您觉得如何?” 姜守中笑着点头:“柳姑娘进步很大,不过曲中偶有激昂处,似欠缺那么几分凌厉之气,若能在指法上更添几分力道,略作放纵,会好一些。”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那位琴诗儿。 对方的琵琶技术确实厉害,轻挑似春风拂柳,重弹则若急雨敲窗,无形间便是杀人技。 柳无絮蹙眉沉思了片刻,认真点头:“无絮记下了。” 姜守中笑道:“其实我也就是门外汉,不懂这些曲调专业,柳姑娘无需在意。” 柳无絮莞尔一笑:“姜公子谦虚了,况且说句不好听的话,曲子就是给门外汉听的,技巧弹的再深奥专业,没有人喜欢听,终究不过孤芳自赏。” “这倒是。” 姜守中端起酒杯抿了口。 柳无絮眉目流转异彩,柔声说道: “何况姜公子如今可是万寿山川未来山主候选人,以后定然能成为山主。无絮得未来山主指点,实属三生幸事,也算是沾了福分。” 姜守中哑然失笑,内心却是郁闷。 这位美女师父搞什么啊 莫名其妙的给我弄什么山主候选人,纯纯有病。 显然姜守中以为,万寿山川将他定为候选人,是独孤落雪暗中授予的。 至于另一个关于“姜墨”的消息,姜守中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夜莺姐。 因为上次见面时夜莺姐说过,要帮他造势什么的。 看如今这沸沸扬扬的架势,夜莺姐的手段也是挺厉害的,放在后世妥妥玩自媒体弄热搜的高手。 姜守中将思绪拉回来,装作随意的问道: “昨日听柳姑娘所言,亲耳听到两个南金国商人说姜墨是谍子,那两个商人后面就没来过吗?” 柳无絮轻轻摇头:“无絮没再见过他们。” 姜守中哦了一声,看着她:“那么柳姑娘觉得,那个姜墨真的是南金国的谍子吗?” 柳无絮无奈:“是与不是,跟无絮也没什么关系。在这种地方,客人醉酒后会吐露很多秘密,很多时候我们听到后,必须学会忘记,当哑巴。” 女人说话滴水不漏。 无论对方是否会被诬陷,反正跟自己没任何关系。 姜守中笑着点了点头,慢悠悠喝了几口茶后,又随意的问道:“柳姑娘来锦瑟榭多久了?” 柳无絮神色黯然:“已经有五六年了。” “都这么久了?”姜守中装作好奇问道,“柳姑娘是哪里人?青州本地的?” 柳无絮摇了摇螓首:“无絮以前是凤城人士,父母去世的早,从小随着姑妈流浪辗转。来到青州后姑妈病重,为了给姑妈治病,无絮便将自己卖给了锦瑟榭,可惜姑妈还是没挺过来。” 一个谎话,想要让对方相信,那么这个谎话里最好掺一些真话。 而柳无絮的这番话里,显然有些是真,有些是假。 姜守中大脑飞速运转,一边分析着,一边叹了口气同情道:“原来如此,柳姑娘也不容易啊。” “没什么不容易的,人总是要学会好好活着嘛。” 柳无絮拿起酒壶给对方添上酒,柔声说道, “说起来,无絮还未好好感谢姜公子。昨日姜公子为了妾身,与那位马统领起冲突,差点受伤。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真正这般在意过无絮……” 说到这里,女人美目溢出些许水汽,伤悲中带着几分柔弱,宛若飘泊于大海中的一叶浮萍。 姜守中笑道:“柳姑娘无需感谢,我也是看不下去才出手的。如果不是我师父,恐怕我也很难帮你什么。” 他伸手想要轻拍对方肩膀给予安慰。 不过手指快要碰到肩膀时,女子忽然起身盈盈施礼: “姜公子恩情,无絮此生都不会忘记,铭记在心。至少无絮知道,这世上并不是有人只贪图无絮的身子,而是真正关心无絮。” 姜守中伸出的手僵在空中,随后拿起杯子笑道:“小事而已。” 柳无絮坐回椅子,轻咬了咬唇瓣,拿出一枚香囊递给姜守中:“姜公子,这香囊是妾身亲手做的,这么多年一直带在身上。 妾身也不敢送什么贵重的礼物,怕污了姜公子的身份,希望姜公子莫要嫌弃,就当是妾身的感谢礼,一些……心意。” 说到最后“心意”二字时,女人脸颊泛红,泛起几分小女儿情态的羞涩。 如此漂亮的女人,送出贴身多年的香囊,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都能被撩起心思,也能感知到那丝容易让人浮想的暧昧。 姜守中装作有些激动,随即又一副压制住情绪的面容,接过香囊沉声说道:“柳姑娘放心,以后谁若敢欺负你,就是跟我姜乙作对!我一定会保护你!” “谢谢姜公子。” 柳无絮一副含情脉脉的看着姜守中,娇艳欲滴。 姜守中似乎情难自己,猛地起身走向女人,这时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小姐,嫲嫲有事找你。” 听声音,是柳无絮身边的丫鬟。 姜守中脚步一顿,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柳姑娘,正好我也有事,就不打扰您了。” “嗯,姜公子慢走。” 柳无絮眼神带着歉意以及不舍,柔声说道,“姜公子记得常来看无絮。以后,无絮希望只给姜公子一人,弹奏曲子。” “一定。” 姜守中用力点头。 走出锦瑟榭,姜守中回头看了眼这个靡靡之地,唇角掀起一抹讥讽,喃喃道:“当婊子还要立牌坊,你能立起什么呢?” 他拿出那个精致的香囊,眼眸涌现出一抹厌恶。 倒要看看你们能玩什么花样! …… 回到小院,一双黑丝紧裹着的纤细小腿,明晃晃的扎进了姜守中的眼睛。 得,那位风骚的老娘们又来了。 不过这一次让姜守中惊喜的是,夏荷也在。 虽然四姐妹长得一模一样,高矮胖瘦都大差不差,但大杯中杯奶茶还是分辨出的。 尤其是夏荷,最好辨认。 厉大爷给她起“荷包蛋”这个外号,不是没道理的。 所以姜守中一眼就认出了夏荷。 在看到心爱男人后,夏荷自然也是很高兴,不过碍于夫人与女夫子在场,少女便只好维持着自己冷冰冰的形象。 “哟,姜公子逛窑子回来了啊。” 江漪眨着一眸盈盈秋水,笑着调侃道。 独孤落雪依旧是那副娴静的模样,素衣木钗,清冷寡欲的犹如一片雪。 两个风格迥异的女人在一起,形成了鲜明对比。 姜守中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 这两人若是在一场床上,那才是真真意义上的冰火二重天好吧。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有人会监视跟踪你吗?” 姜守中皱眉问道。 江漪嫣然一笑,翘起幼嫩的兰花尾指将一绺鬓丝掠至耳后,纤细耳蜗微光闪烁,犹似玉琢精雕:“现在伱的身份是万寿山川的姜乙,就没人会怀疑了。我来拜访,很正常。” 姜守中恍然。 看来姜乙这个身份很有保障。 “另外……” 江漪美目一转,语调戏谑道,“我把夏荷送来,让你缓解一晚寂寞。免得你这位徒弟憋得难受,突然把你这位漂亮师父给祸祸了,那可真是大逆不道啊。” —— 【作者的话:随便聊赖,看到很多书友猜测陆人甲这类主角身边的配角,可能隐藏其他身份,其实并没有,我是不太喜欢写兄弟反目,阴谋之类这种刀的。 我就是觉得,单纯对主角好就行了。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也别拖累主角,有点脑子就行。】 (本章完) 第250章 正人君子 江漪的调侃让姜守中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 我可是正人君子。 冲师逆徒这种没道德的事,是绝对干不出来的,想也不会想。 姜守中摇头:“我不是那种人。” 江漪咬着嘴唇娇娇一笑:“是不是那种人,以后才能看得清。现在嘛,当然要表现的君子一点。换成是我,这么一位娇滴滴的师父,总会有想法的。” 姜守中也懒得跟这女人争辩。 独孤落雪神色平淡,对于江漪的调侃无任何异常反应。 姜守中谈起了正事:“幕后黑手已经准备将我诬陷为南金国的谍子,目前的棋子有锦瑟榭的柳无絮,六扇门的单东川,至于青州首富张福旺则还不确定,但大概率是一伙儿的。另外,有个暗中隐藏伪装我的人,很难追踪到他。” “你招惹的这些人,可都身份不小啊。”江漪微蹙秀眉。 姜守中道:“你错了,不是我招惹的他们,是他们主动招惹的我。甚至,我到现在还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我。” 妇人鹤颈似的纤纤素手拈花般一挽,将一络随意发丝握在手中,娇笑道:“或许是某个人觉得你是威胁,于是想要除掉,结果你恰好被捉去双修了,没抓到你,闹成现在这种局面。” 姜守中轻轻点头:“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看着江漪艳美动人的脸颊,说道:“能不能帮我调查一下柳无絮这个人。” “我江漪是不是成为你下属了?” 妇人有些不满,“要不以后我干脆叫你主人算了。” 姜守中干咳了一声,有些讪然。 他这才想起,眼前这个宛若熟透了的石榴的美艳妇人,是個典型的精致利己主义者,并非什么攀了交情的善男信女。 夏荷带来的那些香火情,早就用完了。 何况对方之前其实已经帮了他很多,再使唤就真说不过去了。 “就当是欠个人情吧。” 姜守中说道。 江漪冷笑:“你的人情能值几个钱?” 姜守中淡淡道:“万寿山川未来山主候选人,独孤山主的徒弟,剑魔的徒弟,伱外甥女的相公,你手下的男人……这么多人情你总得给一个吧。” 江漪一下子被说愣住了。 细细想来,这小子确实可以欠很多人情啊。 值得长线投资。 素来有着精明头脑生意的江漪略作思考后,红唇微微上扬:“没问题,我去帮你查查。能不能成功我不敢保证,我只能尽力。” “那就多谢姜夫人了。” 姜守中露出笑容,又说道,“另外轻尘她们你也得尽快找找,这个就没必要谈人情了,她可是你外甥女,谈人情就见外了。” 江漪没好气的白了一眼:“你放心,这两丫头肯定没事的,她们的修为比你强多了。对了,还有一事……” 江漪看向姜守中,开口说道,“有一个人,也在找轻尘。” “谁?” 姜守中好奇询问。 江漪朱唇轻轻吐出三个字:“贺本全。” “他?” 姜守中脸色一变。 青州原知府,安和村屠杀案的幕后人之一,他最想找的就是这家伙。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在找染轻尘。 “他在哪儿?” 姜守中急声问道。 江漪摇了摇螓首:“这家伙太过狡猾,只是稍微留了一点线索便不见了人影。青州以前可是他的大本营,狡兔都有三窟,何况是这么狡猾的一个人。除非能留下什么线索,主动让他出来。” 主动让他出来? 姜守中陷入思索。 贺本全为什么要找染轻尘?目的何在。 听夜莺姐说,这家伙之前刺杀太子失败后便被全城通缉,躲了起来,处境应该很不妙。 眼下这个节骨眼冒出来,除非是…… 姜守中脑中掠过一道灵光。 对了! 贺本全的远房堂姐是林贵妃。 当初他能逃离青州,完全就是林贵妃在暗中操作,足见两人关系之深。 而林贵妃的义妹是染轻尘。 这种情况下,林贵妃想要救自己的堂弟,只能求助同样在青州的义妹染轻尘。 那么贺本全找染轻尘的目的只有一个。 大概率是得到了他堂姐的授意,前来寻求帮助的。 姜守中又忽然想起,之前染轻尘收到过一份宫里的来信,似乎是林贵妃的。 想通了这一点,姜守中对江漪说道: “贺本全故意留下线索,是因为他想给轻尘传递一个暗号,让对方尽早联系他。 同时也在寻找,是否有其他值得信任的人 这样吧,你放出一些风声流言来,就说染轻尘成亲了,夫妻二人很相爱信任,得到了林贵妃和她小姨江漪的祝福。 贺本全如果真的聪明,很容易能猜到是有人在提醒他,那么他就会去找你。 你是轻尘的小姨,也只能先找你……” 江漪面色怪异:“你要知道,这个流言会给轻尘造成很大麻烦。当初在京城就有这样的流言,只不过没有扩散出去,无人相信。现在可不同,一旦扩散出去,肯定会有人深挖的。” 姜守中无奈道:“特殊时期,特殊情况,相信轻尘会理解的。” “行,我试试看。” 江漪点了点螓首,又补了一句,“这个也算人情,先给你欠着。” 姜守中笑了笑,“没问题。” 债多不压身。 “行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今晚你们如何腻味我管不着,明早夏荷必须早点回去,不然被人盯上就麻烦了。” 江漪站起身来,对姜守中说道。 望着不发一言的乖巧冰美人,姜守中犹豫了一下说道:“眼前这情况,还是别冒险了,我跟夏荷聊一会儿天,你们一起回去吧。” 江漪诧异看着他:“改性了?还是说有你师父在,故意装君子?” 装个锤子的君子。 姜守中暗暗叹气。 被谢谢姑娘那一顿压榨,元气都还没恢复了,真的是一滴都没有了。 眼下哪有精力搞运动。 除非院内的这两位美妇脱了衣服诱惑,否则真是一点兴趣都没。 “算了,反正是你女人,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江漪扭头对冰山小美女笑道,“夏荷,你男人都对你没兴趣了,去跟他聊聊天吧。” 夏荷轻轻点头,来到男人身前。 因为院内有两个电灯破的缘故,姜守中拉着夏荷的手进了屋子。 望着紧闭的房门,江漪冷笑道:“嘴上说着道貌岸然,等过一会儿床就摇起来。独孤山主,要不偷偷瞥两眼?” 独孤落雪淡淡道:“若他们真行了周公之礼,我会真大光明的去看。” 江漪张了张嘴,竟一时无话可说。 独孤落雪不是在开玩笑。 之前她就告诉过洛婉卿,希望对方下次双修时,她能在现场观看,以磨练心境。 不过洛婉卿暂时拒绝了。 眼下姜守中若真的与夏荷姑娘做点夫妻之事,那她正好可以去瞅瞅。 不仅要瞅,还要仔细的去看。 可惜的是,姜守中确实如他所说那样,仅仅只是和夏荷说了些情话,就和少女分别了。 江漪倒也不傻,很快明白了缘由。 望着姜守中的眼神倒是多了些同情……摊上洛婉卿这种疯狂的女人,你小子也算是痛并着快乐。 待江漪领着夏荷回去后,独孤落雪一脸认真的询问姜守中:“为什么不和夏荷姑娘行房?” “呃……我暂时没兴趣。” “那你什么时候有兴趣?”独孤落雪蹙眉。 姜守中不明白这位美女师父为何关心这,挠了挠头说道:“这个说不准啊,有兴趣的时候,就有兴趣了。” 独孤落雪轻轻点头:“下次有兴趣了,告诉我一声。” “为啥?” “我想看。” (本章完) 第251章 这个杀手有点烧 你想看? 你瞧瞧这是一个女夫子应该说出的话吗? 而且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姜守中想起之前谢谢姑娘就说过,独孤落雪想要亲自观摩他们的双修场景,忍不住摸了摸女人的皙白额头。 确实有点烫,明显发骚了。 姜守中叹息道:“师父,你若真好奇,不妨亲自实验一下。” 原本只是玩笑话,可独孤落雪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轻声说道:“若真到了那一步,我会的。” 望着面前清绝脱俗的漂亮脸颊,姜守中头上满是问号。 他现在无比怀疑,这女人已经走火入魔了。 不止她,李观世、谢谢姑娘……这些女人都疯了。 只有江漪还算烧的正常。 “疯子。” 姜守中发出了感慨。 —— 接下来两天,坊间依旧在热烈谈论“姜乙”和“姜墨”的话题。 姜守中也跟往常一样,偶尔去锦瑟榭坐坐,或者让鼠妖去跟踪单东川。其余时间则陪着美女师父,要么读书写字,要么听课讲道。 这天傍晚,姜守中刚吟诵完一篇文章,鼠妖回来了。 “主人,鼠鼠看到单东川独自一人从六扇门离开,进入南街一处小巷便不见了。鼠鼠感知到那里似乎藏有不少高手,鼠鼠怕怕,鼠鼠不敢冒然跟进去。” 一身白衣,嘴唇粘着胡须的鼠妖可怜巴巴的说道。 “我换身衣服,带我过去。” 姜守中略作思考后回到房间换了身夜行衣,将脸上易容面具取下来蒙上黑布。 在鼠妖带领下,很快姜守中来到那个深邃巷口。 地方很偏僻。 而在这时,姜守中恰好看到单东川从昏暗的小巷出来。 只见单东川面色极为阴郁,扭头对着小巷骂了两句后,气冲冲的进入路边停放的一辆马车。 马车朝着六扇门方向缓缓驶去。 显然是准备回去。 姜守中看了眼阴沉沉的小巷,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冒险进去探查,而是选择继续跟踪单东川。 一路小心尾随,在马车转过街道,路过一家闭门酒铺时,姜守中确定暗处无人跟踪后,给鼠妖递了个手势,后者如鬼魅般无声无息掠到马车前。 马夫还未反应过来,便看到一抹白影闪来,旋即便无力地瘫软倒下。 “谁!?” 车厢内的单东川冷喝出声。 当单东川准备拔刀时,车帘一晃,伴随着寒风袭入,一道黑影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面前。 “单大人,好久不见。” 姜守中大大方方的扯下脸上黑布,露出了真面目,寒冽的眼神盯着面前失态的男人。 “姜墨!?” 单东川瞳孔收缩。 姜守中笑问道:“怎么?看到我很惊讶?” 单东川脸色惊疑不定,随即又释怀,笑着说道:“你小子总算现身了,看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你可知道现在很多人都在找你。” “我当然知道,不过最急的应该是单大人吧。” 姜守中望着对方握住刀柄的手,冷笑道,“我劝单大人冷静一点,连万寿山川那位入圣境的顾之傅都能被我击退,你……就更不用说了。” 单东川缓缓松开了刀柄,笑道:“怎么?看到自己被通缉,以为我也会抓伱?你放心姜墨,我和袁大人都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你现在跟我回去,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姜守中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门,笑容充满讥讽,“冤枉你的人,往往比你自己更清楚你有多冤枉。” “什么意思?”单东川皱眉。 姜守中也懒得跟对方玩心眼,直截了当的问道:“单大人,你当南金国谍子多久了?” 单东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姜守中淡淡道:“你先是把我的画像给了一个断指之人,让他去找老程制作易容面具,假扮我。 然后,你利用自己的身份找到许文卿,以对方服用妖气治病为威胁,迫使对方将霸刀借给你。如此一来,慕容朔的伤口就会留下血煞之气……” 姜守中微微前倾身子,似笑非笑:“单大人,如果有什么遗漏或者不对的,请帮我补充一下。” 姜守中的话让单东川勃然变色。 他直勾勾的盯着面前俊脸的年轻男子,拳头微微攥紧。 许久,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他看了眼车窗外暗邃的夜空,沉默了一会儿笑着说道:“我的预感是对的,你会成为一個麻烦,一个大麻烦。” “终于不装了?” 姜守中扯了扯嘴角,“那就坦白吧,你背后的人是谁?你们究竟有什么阴谋?” 单东川神情复杂的看着姜守中,缓缓说道:“姜墨,你知道吗?其他人都想杀你,只有我在救你。” “哦,那我是不是得感谢你啊。”姜守中挑了挑眉。 单东川靠在车壁上说道:“原本他们就是要杀你,但我珍惜你的才能,所以希望将你关进大牢里。等事情结束后,再将你放出来。” “所以你就诬陷我?” “没错。” 单东川点了点头,“我本打算等慕容家的人找上门,当场将你控制,可是没想到你人消失了。 如果能尽快找到你还好,可你却始终不愿出现。眼下时间不等人,我们只能换策略,将你定性为南金国的谍子,甚至不惜牺牲掉我们的一个人。 可惜,你那两位兄弟没上当,结果我们的人白白牺牲了。” 姜守中叹息道:“所以你承认,你是南金国的谍子了?什么时候叛变的,是不是兵败被抓去那次。” “不,我是回来之后才叛变大洲的。” 单东川给出了一个意外回答。 他扯开自己衣服,露出了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淡淡说道: “先帝在世时,燕戎进犯,叛军四起,以及妖气复苏后的妖族兴起,大洲可谓动乱不堪。十四年前,萧太后亲披戎装上阵,率三十万大军南征大洲。迫使大洲签下耻辱的‘丹云议和’条约,割地九州。 而在这之前,南金国便曾进犯西南岷州,我等边关将士拼死与南蛮子死战。然而先帝昏庸无能,大好局势下派了一位宦官来督战,不听老将军建议,致使兄弟们枉死无数。 即便如此,我还是依旧坚守在边关。 因为背后就是我的家人,我们若是守不住,我们的家人必然会遭受南蛮子的欺辱。 结果呢,狗皇帝听信谗言,认为战事不利是老将军的错,甚至认为他串通南金国,于是将七十多岁的老将军下狱,将其满门抄斩。 后来在一个草包将军的指挥下,我们再次大败,我和一些弟兄们被俘虏。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依旧没有背叛大洲,拼着一条命逃了回来。 可是你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吗?我在岷州的父母,因为官府的苛捐杂税,活活饿死。还有我死去的一些弟兄们,他们的抚恤金全部被贪官中饱私囊。 再加上大旱,最终岷州爆发了暴乱,死伤无数,我一岁大的小女儿,也死在了那场暴乱中……” 单东川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挂着淡淡笑意,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可笑容之下的悲痛与愤怒,以及怨恨,姜守中却能深深感受到。 姜守中忽然想起,陆人甲的老家曾经就在岷州。 他也是逃荒来到了京城。 只是老甲很少提及那些往事。 单东川继续说道:“这个时候呢,有几个兄弟找上我,决定造反。但是我没有同意,因为我知道他们成不了气候。想要报仇,最好的方法就是把狼引进来。 所以我暗中主动投靠南金国,靠着他们给我的资源,一步步在大洲官场往上爬。 后来,那个废物先帝驾崩,新皇帝上位。眼下这个皇帝倒是不错,平内乱,整肃纲纪,兴振经济,又和南金国结盟……可惜这时候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能一直结盟下去,让大洲百姓免受战火,哪怕报不了仇,我就这一辈子浑浑噩噩混日子也不错。可惜啊,这世上哪有永远的朋友,对吧。 眼下南金国……” 单东川说到这里,抬头看着姜守中,轻声说道: “姜墨,如果我是你,我会立刻离开青州,回到京城去。你阻止不了什么,留在这里白白浪费生命而已。” 姜守中笑道:“如果我阻止不了什么,你们为何这么怕我?” “这倒也是。” 单东川哑然失笑,“上面的人终究是太谨慎了,生怕你会坏了他们的大事,所以才想着除掉你。你对京城洛家做的事,很多人还是在关注的。” “能被这么重视,我很荣幸,那么接下来你是不是该说重点了?你们在青州究竟要做什么?” 姜守中盯着他。 单东川轻轻抚着身旁的刀柄,淡淡道: “姜墨,死亡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反而是解脱。但是在解脱之前,我还是希望我能给我的父母和妻子女儿做点什么。 也许大洲亡不了,但若能给它砍上一刀,让它感受到痛,我这么多年的恨意或许可以缓解一二。所以,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 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一句,刚才我得知,那些人已经费重金,请杀手来杀你了,而且……是影子杀手。” “影子杀手?”姜守中皱眉。 单东川轻轻点头:“对,这是世上最可怕的杀手组织。因为他们就像影子一样,藏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你睡觉的时候,吃饭的时候,走路的时候……他们都会神不知鬼不觉出现。除非他们主动放弃,否则你这辈子都没法摆脱掉。而且——” 单东川声音戛然而止,瞳孔开始渗血。 不好! 姜守中面色一变,耳朵微微动了一下,猛地挥出手中的灵水剑,朝着头顶刺去。 哗啦—— 车顶四分五裂,一道人影窜了出去。 姜守中掠出马车,冷冷盯着不远处俏生生而立的一个女人。 女人戴着一张狐狸面具,其上绘色栩栩,仿若真狐现世,摄人心魄。 而最让姜守中惊愕的是,她所穿的墨色罗裙,裙裳设计格外大胆,露出了两条白生生的大长腿,在月色下泛着光泽,宛如象牙雕琢。 尤其衣襟处,更是露出一大片血色,里面完全是真空的。 “姜墨,这才一年的工夫,身手就变得这么厉害了啊,当初和染轻尘成亲的时候,连条狗都打不过。” 女人声音柔媚,正是天影组织里的媚娘。 姜守中眯起眼睛:“听阁下的语气,似乎认识我很久了。” 媚娘咯咯笑道:“当然,自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媚娘做梦的时候都梦着你。在梦里,你弄得奴家好凶哦,其他男人跟你比不了,真是让奴家好生嫉妒染轻尘那小贱人。” 女人似乎并不害怕透露更多的信息让姜守中去猜,而且更在意释放自己的冶荡。 姜守中紧盯着他:“你该不会就是单东川所说的影子杀手吧。” “恭喜你,答对了。” 媚娘娇笑道,“奴家的代号是五,以后姜弟弟若是想请杀手,记得找影子,点奴家的名,奴家给你优惠……哦,差点忘了,姜弟弟今晚要死在奴家手里,真是可惜了。”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死在你手里?”姜守中笑道。 媚娘叹息道:“没办法,拿钱办事。不过奴家这人跟其他杀手不一样,奴家会在杀人之前,送对方一份礼物。尤其对于男人,这礼物很值。” “哦,什么礼物?”姜守中面露好奇。 然而男人话音刚落,便愕然看到对面叫媚娘的女人,轻轻解开了裙带。 刹那间,一具毫无遮掩的娇躯展露出来。 姜守中有点发懵。 大姐,这年头做杀手还要放福利,太内卷了吧,生意就这么难做吗? “其实呢,一般是快死的人才能看到奴家的身子,不过……谁让媚娘对姜弟弟情有独钟呢,免费让你多看一会儿……” 媚娘双腿微微分开,挺起胸膛,将自己曲线有致的身子完全展示在男人面前。 她缓缓抬起手中的一对峨眉刺,因为兴奋肌肤泛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眼神炽热: “光着身子杀你,才会让奴家更兴奋呢。” (本章完) 第252章 我姜墨可是良民 月黑风高杀人夜,解衣露身骚狐媚。 眼前的诡魅风景,把小姜都给看激动了,恨不得自己也光着膀子,好好打一架。 但小姜还是冷静了下来。 因为对面是杀手。 杀手的任务就是杀人。 他看不穿这位媚娘的修为,但既然能在一个神秘厉害的组织里获得代号五的称号,足以说明她的杀人技很强。 代号越小,实力越强。 唰! 媚娘动了! 她高高跃起,腻白的肌肤在月光下泛着柔和而诱人的珠泽,同时也将所有的一切展露出来。 她喜欢自己的身体。 更喜欢……让别人欣赏自己的身体。 更重要的是,女人的身体才是最致命的武器……这帮她成功杀掉了不少实力比她高的男人。 “发量……” 姜守中眯起眼睛,喃喃道,“倒是挺旺盛的。” 对方的速度很快,快到眨眼之间便冲到了姜守中的面前,手中的峨眉刺闪耀着寒芒,冷冽之气直逼人喉。 锵! 灵水剑成功将峨眉刺挡下,溅出几点火星。 媚娘借力弹飞而起,姣好的身子在空中翻转一圈,然后以蛙状的姿态下落。 在重力的作用下,两个包袱也一并被拉伸。 按理说,顶级的杀手只会出手一次。 一击不中,便会立即撤退。 但媚娘依旧选择第二次进攻,而这一次,在她挥出峨眉刺的同时,一条大长腿狠狠朝着姜守中的脑门踢去。 她腿抬的很高。 大张大合。 宛若劲风过境,锐不可挡,周遭空气似被撕裂。 与此同时,蝶绽放,似有雾珠轻颤。 姜守中抬臂挡住,淡淡道:“我高估你的实力了,看来今天你杀不了我,反而让我白看了身子。” “没事,好好看,奴家喜欢你看。” 媚娘娇娇一笑,柔骨一缩,整个人仿佛在做体操,避开了姜守中挥来的软剑,雪浪颤动,再次攻击。 姜守中冷哼道:“你想借助身体来蒙蔽我,可惜你修为一般,无非是天荒境,我现在最不怕的就是天荒境。身为杀手,第一次失败,就应该想好退路的。” “杀不了没关系,让姜弟弟多欣赏欣赏奴家身子,也是值得的。” 攻击之时,媚娘甚至故意抖了一下身子。 即便姜守中不想看,目光也不由的被晃动的风景吸引过去。 女人媚眼如丝,一边出手一边说道:“你说的没错,杀手在出手一次失败后,就不应该再出手了。可是,你又怎么确定,奴家真的出手了呢?” 话音刚落,她猛地跃起。 双腿如一字马张开,朝着姜守中的脑袋扑去。 似乎要用自己的双腿,绞住对方的脖颈。 看着迅速放大的天堂之门,姜守中神情愕然,出现了片刻的失神。 而这片刻的失神,却足够要了他的命。 就在这时,地上的影子却忽然动了起来,然后影子一阵扭曲,生生脱离了地面。 下一刻,变成了赤果果的媚娘模样。 影子媚娘手持一把尖锐的峨眉刺,狠狠扎向姜守中的脖颈。 噗! 峨眉刺穿颈而过。 这才是,影子杀手的真正一击! 姜守中瞪大了眼睛,鲜血缓缓从伤口流出,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原本张开双腿朝他扑来的媚娘,如烟雾般散开。 而身后由影子幻化而成的媚娘,满脸癫狂炽热的望着被刺穿脑袋的姜守中。 她踮起脚尖,凑到男人耳边柔声说道: “姜弟弟,媚娘的身子让你看了这么久,伱也该死的瞑目吧。媚娘,都让你看热了。” 女人慢慢拧转着染血的峨眉刺,另一只手抚在自己身上。 她眼神迷离,红唇微张。 每次杀人后,她都喜欢享受一下快乐。 “呃,其实我也挺热的,要不……一起凉快凉快?” 突然,一道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什么!? 原本眼眸迷离的媚娘瞬间清醒过来,神情骇然惊愕,如一盆凉水浇在身上。 顾不上多想,她急忙朝后挥出峨眉刺。 但在男人说话的时候,一只拳头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 炽热带着火浪的拳劲直透肌骨。 刹那间,热浪奔腾涌入女子身躯,犹如火山熔浆沸腾,肆虐于经络血脉之间,炙烤筋骨。 女人发出惨叫声。 姜守中的挥拳速度很快,瞬息之间便到了第八拳。 随着第八拳落下,层层叠加的拳劲直接爆发,女人喷出鲜血倒飞了出去,重重砸落在地上。 因为衣服已经脱了,所以没有爆衣出现。 不过姜守中在对方倒飞出去的时候,随手揪了一把。 所以现在手里攥着几根柔丝。 弯弯曲曲的。 女人疼得蜷起身子,不断抽搐。 “不好意思,薅了你一点毛。”姜守中歉意道。 他缓缓张开手。 夜风吹动下,发丝从指尖飞走。 而之前被媚娘刺穿喉咙的姜守中,此刻变成了一个小木雕娃娃,与他相貌相同。 这是水月梦镜给他的第二关奖励。 可以弄一個假人分身。 与纸人不同的是,这个木雕娃娃并非一次性的,而是可以反复利用。 姜守中收起木雕娃娃,朝着女人走去:“你以为我真的轻视你了吗?能派来杀我的杀手,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呢。既然是影子,那肯定躲在暗处。” “也可能在明处。” 夜色中,一道清朗的男人声音突兀响起。 姜守中站定脚步,扭头看向旁边酒铺屋顶上悄无声息出现的男人。 男人戴着一张猴面具。 右手小拇指残缺。 此时正拎着一坛酒壶,四仰八叉的坐在屋顶上。 姜守中眼神浮现出几分锐芒,淡淡道:“我一直在找你,没想到你也是影子杀手。” “不,不,不……” 猴子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我才懒得当什么吃力不讨好的杀手,我就是单纯想救一下她。不过,你为什么要找我呢?莫非在梦里梦到我了?” 姜守中微微侧首,躺在地上的媚娘消失不见了。 跑得倒挺快。 不过他在那女人身上做了点记号,以后还能利用一下。 “假扮我的感觉如何?” 姜守中直截了当的问道。 猴子倒也没装糊涂,而是很大方的承认了:“不怎么样,除了把慕容家给骗了完,没骗过其他人。就连你那两个蠢货兄弟,也没骗过。” 姜守中淡淡道:“当你觉得他们是蠢货的时候,说明你比他们更蠢。” “虽然话很难听,但是这个理。” 猴子笑道。 他看到姜守中一步步走来,而那鼠妖也鬼鬼祟祟摸上屋顶,无奈道:“你这要是这么没诚意,那我就走了,不跟你聊天了,我本可以能回答你几个问题的。” 姜守中身子一顿,皱起眉头。 最终他给鼠妖打了个手势,后者掠下屋顶。 “这才对了嘛,诚意聊天,才能聊出合作来。”猴子将手中的酒壶抛扔向姜守中。 哗啦! 姜守中并没有去接,任由酒壶碎了一地。 醇香的酒液缓缓弥漫而开。 姜守中淡淡道:“你觉得我们能合作?” 猴子有些痛惜的望着那些酒水,摇头叹息了一声,对姜守中说道:“只要利益处在一条线上,自然便会有合作的。” 姜守中挑眉:“哦?我跟你会有什么共同利益呢?” “杀大洲太子算不算?”猴子笑容玩味。 “啥意思?让我谋反!?” 姜守中脸色一变,冷笑道,“我姜墨可是良民,我对皇上忠心耿耿,我和太子称兄道弟,我和长公主亲密无间,我和小公主相亲相爱,我和皇后狼狈为奸……我为什么要杀太子谋反?” (本章完) 第253章 把落雪师父惹生气了 就你还良民? 望着忠义凌然的姜守中,猴子面具下的嘴角抽搐一下,无语道: “这话你信吗?你将长公主的情郎上官云锦打伤,致使他失去山主候选人之位,你和太子发生过利益冲突。还有,当初你和小公主也有恩怨吧。 在京城,你与洛家为敌,使得西楚馆被封,皇帝本是打算牺牲你的……姜墨,如果这种情况下你还效忠他们,我只能笑伱蠢了。” “反正我信。” 姜守中笑道,“你这个条件一点都不诱人。” 姜守中害怕杀太子吗? 当然不怕。 毕竟他已经杀了一个太子和一个公主,不怕多一个。 但凭什么要跟一個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合作呢?尤其这个人暗地里还诬陷他。 与虎谋皮,永远是猎物。 猴子沉默了一会儿,竖起一根手指: “这是其一。其二,我们会帮你恢复清白,甚至帮你在大洲朝廷谋取个重要官职。其三,青州会死不少人,我会保护你的朋友……和你的女人。” 青州会死不少人…… 姜守中捕捉到这个有用信息,摸着下巴说道: “说真的,我对当官真不感兴趣。至于恢复清白,保护朋友和女人,我觉得我可以做到。 甚至,我那些女人都不需要我保护,反过来她们应该保护我这位弱男子。所以,你还有什么其他吸引我的条件?” 姜守中没开玩笑。 现在他身边的这些女人们真的强的可怕。 尤其是梦娘、炮友谢谢姑娘和美女师父这种级别……真不知道谁能伤得了她们。 猴子淡淡道:“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些,关于妖气复苏的真相。当然,有些真相不一定准确,但我们调查了这么久,多多少少还是带点真实性的。” 听到这话,姜守中更是摇头:“我对妖气复苏什么的一点都不感兴趣,你还不如多送我几个美艳妖女来的实在。” 猴子闻言大笑了起来,指着十万大山的方向,语气狂妄: “只要你愿意合作,别说是几个妖女,便是天妖宗的宗主曲红灵,到时候也有机会送到你床上去。” “曲红灵?” 姜守中眸光一闪。 这家伙背后的势力,这么厉害的吗? 毕竟那可是连妖尊都觉得,未来会成为妖族首领的大人物。 猴子大大咧咧的坐在屋檐上,语气幽幽道: “你应该没见过那位妖女的真面目吧,我有幸见过。而且我敢说,她会成为妖族第一美人,甚至未来修为最强的妖女。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种级别的妖女,你姜墨烧十辈子香都碰不到一根手指头。 但我们有机会帮你实现。 只要计划成功,只要你愿意加入,到时候天下所有妖物乃至妖修,都会由我们摆布。” 啧啧,这画大饼的能力,比白毛饼皇还要扯淡。 姜守中好奇问道:“你们这么厉害的计划,大概几年能成功啊。” “暂时无可奉告。” “呵呵,那就说明你们也不知道,没把握。” “随你怎么猜,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愿不愿意与我们合作,加入我们?” 猴子再次邀请。 姜守中思索片刻,缓缓说道: “我忽然想起之前那两个案子,一个是梦瑶阁血案,一个是我亲身经历的沉船一案。这两个案子,其实都是一个组织制造。而他们的目的,是为了献祭,借此调查妖气复苏的真相。 你刚才说,可以告诉我一些关于妖气复苏的真相。我是不是可以推断,那两起案子就是你们做的。而你们,在沉船一案中就差点杀了我。” 猴子陷入了沉默。 姜守中继续说道:“你刚才还说,青州会死很多人,是不是意味着你们很快又会有一场祭祀?” 猴子猛地拍了拍手,伸出大拇指:“厉害,之前有人提醒过我,跟你聊天不能说太多,说的越多,你就明白的越多。现在看来,我确实该闭嘴。” 姜守中点头道:“没错,人要保守秘密,应该学会闭嘴。” “所以啊,死人才会永远闭嘴。”猴子笑了起来。 姜守中目光看向马车。 马车内,身为青州六扇门主管的单东川已经死了,带着很多秘密死了。 但死人真的能闭嘴吗? 要知道,他的外挂就是让死人开口说话啊。 猴子也眼神也看向马车,说道:“姜墨,为了再表示一些诚意,我再告诉你一个内情。首先,我们和单东川不是一伙儿的,我们只是利益合作关系。 之前伪装你的模样,去诬陷你,只是出于合作伙伴的一个帮忙而已。 单东川背后的是南金国人,而我们只为了自己。 想杀你的是潜伏在青州的南金国人,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你的确是一个威胁。 但我们没必要杀你,毕竟你我之间没有利益冲突。之前沉船事件,你只是恰好在船上,我们并非特意去针对你。 而且你以为刚才那位媚娘,才是他们请来杀你的影子杀手吗?呵呵,你太小看自己了,对于你这样的人,他们只会费重金请来更厉害的杀手。 所以刚才媚娘杀你,这不过是这娘们太过自负,再加上她认识你,想要抢生意而已。” 姜守中淡淡道:“我明白了,媚娘一直潜伏在单东川的身边,她的任务是灭口。毕竟单东川知道的太多,一旦他被俘或出现异常,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及时闭嘴。” 其实这一点,姜守中早就有所猜测。 毕竟如果媚娘刺杀的目标是他,那么刚才在车厢里,就不会第一时间去刺杀单东川了。 而且自己“失踪”这么多天,影子杀手再厉害,也不可能在他突然的时候就冒出来。 否则这太逆天了。 不过即便如此,姜守中也对这个杀手组织起了忌惮之心。 一个媚娘就如此厉害,那么真正要杀他的那位杀手,又会以何种方式出现呢? 这也是刚才他放走媚娘的原因。 希望借此钓出鱼来。 这时,远处一束烟缓缓升空,似乎是某人在发信号。 猴子看了眼烟,淡淡说道:“姜墨,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与我们合作?” 姜守中笑道:“如果我不打算跟你们合作,你是不是要灭我口啊,毕竟我已经知道的太多了。” 猴子笑着摇头:“当然不会杀你,我说过我们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你对我们也造不成任何威胁。既然你不打算合作,那我也就不强求了,后会有期。” 猴子身影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姜守中盯着对方离去的方向,沉思许久,回到马车上。 望着车厢内单东川的尸体,姜守中喃喃道:“谁说,死人就不能说话了。” 姜守中闭上眼眸。 随着那莫名感应的涌动,周遭光景悄然蜕变,仿佛天幕垂落,陷入绝对的漆黑。 与此同时,一种黏腻非常、近乎实质的黑色液态之物,自虚无中滋生,迅速蔓延伸展,恍若活物般贪婪地吞噬着每一寸可见的空间, 而单东川低垂着的脑袋猛地僵直抬起,露出渗人的诡笑。 “单东川,你背后的人是谁?” “完颜……乌海……” 完颜乌海? 姜守中略一思索,随即恍然:“原来是他啊,我早该想到的。” 之前古梵寺里,与独孤落雪辩论的那个南金国人。 “他是什么人?” 姜守中接着问道。 单东川机械般的开口回答:“南金国……皇帝……私生子……” 竟然还是个小皇子。 浓稠的黑色粘液迅速弥漫向两人,吞没了大半个身子。 姜守中深知时间有限,继续询问:“青州首富张福旺是不是也和你们是一伙儿的?” “是……他父亲……南金国人……他叫……完颜旺……” 原来这胖子是南金国人。 姜守中默默记下“完颜旺”这个名字,问道:“你们要在青州做什么?” “夺取……青州……” “怎么夺取?南金国要派大军前来攻打青州?” “叛军……暴乱……乘机夺取……” 叛军!? 姜守中心中震惊。 青州竟然真有人打算造反啊。 姜守中连忙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造反?” 但单东川没来得及回答,黑色的粘液已经漫过他的嘴唇,而姜守中也无法再开口询问。 下一刻,他回到了现实。 好在这一次与死人对话后的副作用并不是很大,姜守中强忍了一会儿不适便缓了过来。 望着面前单东川的尸体,姜守中喃喃道:“青州有人要造反,自然会死很多人。而猴子他们可以借此完成祭祀,所以才和完颜乌海合作。” 现在怎么办? 要不要去通知官府? 虽说他对大洲皇室无感,但青州毕竟有这么多无辜百姓,哪怕不做圣母,也不能冷眼旁观啊。 可有人信吗? 此刻姜守中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被诬陷成南金国的谍子。 这种身份,没人会相信他说的话。 或许也只有袁安江了。 听到远处传来嘈杂脚步声,显然有巡逻衙役察觉到异常跑来查看。姜守中叹了口气,目前看来只能先回去,重新计划一番再做决定。 当衙役出现在街角之时,姜守中已消失在黑夜中。 —— 静谧的小院内。 白色的灯笼微微晃动,洒落斑驳光影。 屋檐下,素净如雪的女人手持银针细线,正专心致志地缝制着衣物。那股淡然处世的气息,让人不敢轻易打扰这份宁静与美好。 望着女人温婉而沉静的侧颜,姜守中有一刹那的失神。 仿佛家中的妻子正坐在屋檐下,一边缝制衣物,一边等丈夫归来。 姜守中走到女人身前,轻咳了一声讪讪道:“不好意思师父,回来的有点晚了。你看今晚我实在有点累,要不……今晚的功课先放一放。” 独孤落雪“嗯”了一声。 姜守中有点懵。 原以为对方不近人情,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这是一位暖师。 姜守中笑道:“谢谢师父,我先去洗个澡。” “等一下。” 独孤落雪低头咬断线头,将缝制雏形的衣服抖了抖,对姜守中轻声说道,“把衣服脱下来,先试试看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话我再改改。” “哦。” 姜守中脱掉外衣。 准备接过衣服时,女人却主动帮他穿上。 独孤落雪轻柔地抚平衣袖间细微褶痕,轻声说道:“若是有什么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告诉我。” “挺好的。” 姜守中心中暖洋洋的。 独孤落雪将男人衣襟轻轻系紧,取出一条简易的腰带,绕在男人腰间,身子不可避免的前倾挨在男人身上。 淡雅如菊的香气钻入男人鼻息间。 还有那份一触而逝的柔感。 腰带既不松垮亦不过紧,恰到好处。做完这些,独孤落雪又然后又细细整饬衣襟…… 昏黄古旧的灯光映照在女人低垂的脸庞。 女人长睫微阖,仿佛每根睫毛都被这昏黄光线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辉,更显其眼眸深邃。 四周静谧,只有灯火与影交织,映衬得她愈发娴静温婉。 姜守中低头凝视着女人素白如玉的面庞,视线游移,掠过如蝶翼轻颤的长睫,掠过那秀挺而精致的琼鼻,最终定格在那一抹樱般柔美的唇瓣上…… 唇色淡雅,含露欲滴,引人无限遐思。 鬼使神差的,姜守中问道:“师父,道场里的那个吻,算不算你的初吻啊。” 问完之后,姜守中就后悔了。 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子。 这破嘴没个把门的! 果不其然,女人整理衣襟的玉手蓦然停顿。 屋檐下的灯笼晃动了两下。 小院内,一片坠落的树叶蓦然凝于空中。 好在独孤落雪只是睫毛颤了颤,却并没有说什么,将衣衫整理好后问道:“怎么样?合身不合身?” “非常合身,师父你真厉害,天下第一裁缝都不如你。” 姜守中赶紧跪舔。 男人只觉后背冷汗都冒出来了。 独孤落雪仔细打量了一番,满意微微点头,将衣服脱下来,坐在椅子上继续缝制。 就当姜守中以为今晚平安无事时,便听到独孤落雪清冷平淡,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今晚背诵十篇文章,错一字,记十下戒尺。” (本章完) 第254章 女夫子的心事 听到独孤落雪的话,姜守中脸都绿了。 不就是嘴贱了一下嘛,没必要下场这么残忍吧。 “师父,要不你杀了我吧。” 姜守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坐在独孤落雪身边,“让我背十篇文章,你还不如让我按摩呢,至少体力活我还是可以的。” 独孤落雪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轻轻点头:“也行。” “啥也行?” 姜守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独孤落雪眨了眨漂亮的眸子:“按摩啊。” 男人呆住了。 师父,你是不是被江漪那个妖精给上身了? 早知道就去买点精油。 不过独孤落雪所理解的按摩,显然比男人所想的简单一些,轻声说道: “肩膀确实有些乏了,我记得小时候读书累了,三师娘经常给我按摩肩膀,很舒服。三师娘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人帮我按摩了。” 女人眼眸泛起浅淡的伤感,回味着那些快要遗忘的记忆。 有童年的孩子,记忆总是暖色的。 女夫子也不例外。 呃……肩膀啊。 姜守中干咳了一声,犹豫了一下起身站在女人身后,笑着说道:“师父是因为给我做衣服才乏累的,做徒弟的理应孝敬,按摩这种小事随叫随到。” 姜守中用力搓了搓手,将手掌搓热,开始在女人的肩颈处缓缓揉捏。 他先是用拇指沿肩胛骨的轮廓轻推。 每一下力度都恰到好处。 随后,以掌心包覆住女子润圆的肩头,缓缓旋转施力,掌心的热力仿佛穿透了肌肉的每一个纤维。 独孤落雪身子微微紧绷,但随即又慢慢放松下来。 姜守中当初调侃自己按摩技术好,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在安和村,叶姐姐就专门教过他好几种按摩手法,在前妻红儿身上充分练习施展过。 称不上是大师,但也算是半个专家。 随着按摩深入,独孤落雪的呼吸也随之变得平稳而悠长。 娇躯也彻底放松下来。 姜守中的动作愈发轻柔,偶尔在穴位处略作停留,巧妙地运用指压释放力道。 “师父,如何?” 姜守中笑着问道,“徒弟这技术还行吧,不舒服的话你告诉我。” “嗯,挺好。” 感受着那份温暖与放松自肩部蔓延至全身,独孤落雪眼帘微微垂下,仿佛连日来因为道心受损的焦躁与疲倦心态,都在这一刻被温柔地卸下。 索性她放下手中的衣物,眯着美目享受起来。 恍惚间,她的记忆回到了小时候。 身后的人变成了和蔼的三师娘,温柔驱散着她的疲惫。 姜守中见状,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手指沿着颈椎的曲线,以轻柔的滑动和揉捏。 指腹所及之处,皆是滑若绸缎,腻似凝脂。 不得不说,女夫子的皮肤太好了。 犹似千年寒玉雕琢,凝脂赛雪。 姜守中莫名的有些痛惜,这么好的皮肤却整日被粗布衣裳摩擦,宛若一件艺术品被麻袋裹住。 这位女夫子真是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随着颈部按摩的细腻手法缓缓延伸,女子衣襟不觉间微敞,透露出一抹未加雕饰的自然之美。 隐约可见里层简约的布料边缘…… 其上隆起之态,恰似初雪覆盖的山峦,纯洁无瑕,又带着不可言喻的温婉与诱惑。 在屋檐灯笼光影的映曳下,更显朦胧之美。 作为正人君子的姜守中,当然不会偷偷摸摸的去窥看,没这么猥琐。 他只会光明正大的看! 不自觉地,他开始拿身边的女子开始比较。 染轻尘不必说,那绝对是豪华超大杯,目前还真没有谁能与她抗衡,老娘们也不行。 之后便是这位女夫子了。 别看文文静静、清清冷冷的,其实也是乃凶乃凶的。 再之后就是谢谢姑娘和江漪了……两人旗鼓相当,谁也不输谁。 再往后就是梦娘了和叶姐姐了。 也算有大料。 再往下便是厉大爷、夜莺姐、春雨之类的。 勉强可以说是大杯。 其他的就不必多说了,尤其是夏荷这个荷包蛋,只能尽量帮她开发一下,最不济也要达到前妻红儿的水平。 要知道,红儿那规模真是一言难尽。 至于张雀儿、二两这些,待以后长大再观察。 不过认识的这些女人里,唯独李观世是没法估量的。 这女人气场实在太大,每次都不敢乱瞅,也不知道这位天下第一美女的份量如何。 按摩到了尾声,独孤落雪缓缓睁开眼睛。 平素玉白的脸颊此时晕着些许淡淡的胭脂色,格外动人。 “怎么样师父,舒服吗?” 姜守中笑着说道,“以后累了,你随便使唤我就行。” 独孤落雪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难得开起了玩笑:“我这個徒弟倒是收的挺值。” 姜守中咧嘴一笑:“以后你就会发现更值。” “早点休息吧。” 独孤落雪柔声说道。 她拿起衣物,起身进入自己屋子。 “师父你也早点休息啊。” 姜守中喊了一声,急匆匆进了自己屋子。 早就已经疲惫的他洗澡都懒得洗了,随便洗漱,泡了下脚,便一头蒙倒在床上。 临睡前,他将今日得到的线索记录在本子上。 …… 屋内,独孤落雪将衣物放下,坐在书桌前怔怔发呆。 虽说姜墨的那句关于亲吻的问话,她表面似乎并不是很在意,但内心却泛起涟漪。 以至于按摩的后半段时,脑中不自觉浮现出道场的那一幕。 差点又一次走火入魔。 “算初吻吗?” 独孤落雪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嘴唇,眼神时而迷离,时而清澈,最终化为一种无任何情绪的空漠。 “情之所钟,欲海难填……” 独孤落雪叹了口气,“我究竟能不能成功呢。” …… 次日一大早,小院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长公主周琬月和郡主周璎茉。 “独孤山主,姜公子,冒然前来拜访,打扰你们了。” 周琬月歉意行礼。 独孤落雪轻轻摇头:“无妨,长公主是专程来找姜乙的吗?” 周琬月美目瞟了眼姜守中,脸蛋微红,轻轻点头。 这副模样,好似少女情窦初开的羞涩与矜持。 女人真是会天生演戏啊。 姜守中暗暗道。 他下意识看向璎茉郡主,却见后者冲他隐蔽且戏谑的眨了眨眼,做了一个口型:“姜墨。” (本章完) 第255章 比不上师父你的一根毛 看到璎茉郡主的口型,姜守中瞳孔微微一缩。 这女人什么意思? 早就看穿我的身份了? 姜守中压下心中惊异,不动声色的挪开目光,对周琬月问道:“不知公主殿下来找我有什么事?” 周琬月笑道:“上次琬月不是说,若是有空闲时间希望能与姜公子聊聊。如果今日姜公子不方便的话,琬月改日再来。” 显然,女人得知万寿山川公示的消息,打消了之前的疑虑。 在等不到姜守中来找她后,索性主动出击。 她坚信自己的个人魅力,一定能拿下这个姜乙。毕竟连上官云锦那么高傲的男人,都没逃出自己的手心。 姜守中摇了摇头道: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不过我和师父居住的寒舍有些简陋,委屈公主殿下了。” 这个姜乙比上官云锦似乎好对付多了。 周琬月冲着姜守中歉意一笑:“对不起姜公子,璎茉这丫头平日里就喜欢说些胡话,她不是有意要冒犯你们的。” 我对你示好,是你十辈子的福分。 最终她故作平静的继续说道: “总之,我和上官公子也仅有两三面之缘而已。 上次太子弟弟恳求我,和上官云锦一起去地宫帮他夺取龙蛋,我没忍心答应了下来。 看着似乎上头了的男人,周琬月感激的同时眼眸闪过一丝冷讽。 “姜公子叫我琬月就行,在外没有什么公主殿下,而且琬月也讨厌别人这么叫我。”周琬月继续拉近关系。 “无妨。” 周琬月自责无比。 姜守中听着暗暗冷笑。 但最终还是在女人的坚持下,收下了玉簪。 姜守中笑着说道。 总之女人的意思很明确——连上官云锦这般天骄俊才都被拒绝了,可见我的标准有多高,我有多么的金贵。 最后又故意强调,上官云锦对她表露爱意……对方是舔狗,而自己心地善良。 姜守中笑道:“前两日在锦瑟榭,无絮姑娘说有来自南金国的两个商客醉酒的时候,说什么要打仗,青州会有战火之类的。” 周琬月没想过这个问题,笑着摇头,“青州是不可能出现叛军的,整个大洲都不可能出现叛军。如今国家太平安定,何必造反? 独孤落雪没再说话,认真缝制着衣服。 如果真有战事,虽然青州驻军士兵不多,但守起来的话,可以坚持一段时间。何况距离青州十里左右,有一支驻军,是补充凤羽关边军的兵源,大概有六万人左右。 “都是坊间的流言而已。” 先是撇清和上官云锦的关系,意识到独孤落雪在这里,有些事情瞒不过,于是把锅甩给自己父皇和弟弟。 姜守中假装没听出来,反而很真诚的说道:“柳姑娘的确很漂亮,不过琬月姑娘比她更漂亮,更有气质。” 我也玩。 姜守中旋即愤愤道:“只怪世间的闲人太喜欢娱乐了,总喜欢编排一些他们不了解,却自以为真相的故事来消遣,殊不知却给公主殿下的清誉造成了大麻烦,真是……唉!” 姜守中叹了口气,一副世风日下的怨愤样子。 回想周琬月的话,姜守中对青州这位叫赵诃子的总兵大人起了疑心。显然这位忠烈之后,出问题了。 嗯,你玩暧昧是吧。 姜守中嘴上谦虚,内心无语……你这公主拍的马屁也不怎么样啊。 周琬月启朱唇,眉眼弯弯:“能和天下第一女夫子的独孤山主,还有未来万寿山川的山主候选人雅谈品茗,纵使房屋简陋,也是分外尊荣。” 姜守中不知道对方是真情流露还是假意博取同情,但他识趣的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回到小院,独孤落雪淡淡道:“那女人不简单。” 两人又聊了片刻,周琬月起身告辞。 “谢谢姜公子。” “璎茉!” 什么意思? 莫非我也是一个妓女? 可望着男人无辜而又真诚,且衷心夸赞的目光,周琬月只能压下心中不快。 两姜守中顿了一顿,随口说道:“说起来,上官师兄被摘掉候选人身份,我心里也是过意不去。而且我听说,长公主和上官云锦曾经——” “公主殿下这话说的我就惭愧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姜守中不经意的问道:“琬月姑娘,青州有军队驻扎吗?” 对方是一个妓女,伱身为万寿山川未来山主候选人,跟这种人混在一起,不合适。 本该是夸奖的话,却让周琬月神色陡冷,下意识攥拳头。 周琬月蹙眉思索了片刻,轻声说道: 因为屋子确实不适合待客,姜守中索性将桌子搬到院内的槐树下,泡上清茶。 当初上官云锦体内被放置蛊虫被坑,足以说明这位公主的手段狠辣。虽然姜守中演戏成分巨多,但她还是要提醒一下的。 当时上官公子便对我表露过爱意,但我还是拒绝了……或许正因为如此,上官公子才失意颓废,导致毁了前途,都怪我。” 堂堂一国公主,竟然跟一个妓女作比较! 姜守中目光坚定。 听到男人的话,周琬月睫毛一颤,唇角轻勾了一下。 说到这里,周琬月忽然话锋一转,试探性的问道:“姜公子跟柳无絮姑娘……很熟吗?” 因为我只想找一個真心喜欢的男人,上官公子固然是好,可惜比起姜公子……” 周琬月脉脉的眸子带着些许羞涩和笑意,点了点螓首,坐上马车离开。 “琬月姑娘放心,我会保存好它的。” 不等姜守中说完,周琬月神情流露出几分无奈与苦涩,“无非是上官公子为我画过一幅画,导致人们误解,误以为我喜欢他。 周琬月眼帘低垂,幽幽道: “城外的人羡慕城内的人,而城内的人羡慕城外的人。这个公主的身份,有时候就是一道枷锁罢了。” 姜守中笑道。 恰好到处的,流露出一些暧昧。 璎茉郡主哦了一声,乖乖捧起杯子喝茶。 姜守中沉声道:“放心吧长公……琬月姑娘,等我某一天成为山主,我一定会在天下人面前证明琬月姑娘的清誉。” 她收敛起情绪,微笑道:“柳姑娘可是青州的头牌,算是第一美人了。” 周琬月眸光闪烁不定。 姜守中内心嘲讽,但表面还是暖言安慰道: “这不怪你,毕竟长公主这般佳人,别说是上官师兄爱慕痴心。呃……说句玩笑话,恐怕我也会为之倾倒。” 临走时,她忽然取下头上的一枚玉簪,递给姜守中: “姜公子,这枚玉簪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琬月一直戴着它,还请姜公子收下,就当是琬月的一番薄礼。” 姜守中点了点头,忽然问道:“那如果,青州出现叛军呢?” 况且,如果真有叛军,那只能是赵诃子的山子营的七千驻防军。但赵诃子大人对朝廷忠心耿耿,乃是大洲忠烈之后。青州任何人都可能会造反,唯独他不会。” 同时,又快速瞥了眼姜守中,微微低下螓首,故作,露出一副想看又不敢看,想解释又怕对方误会的纠结的小女儿情态。 周琬月面色陡冷,不悦的盯着璎茉郡主,“不许胡言乱语!” 周琬月笑着摇头,“不会的,目前南金国和大洲还是同盟关系。只要燕戎一日不灭,南金国和大洲永远不会打起来。” 目送着马车走远,姜守中喃喃道:“想让我当舔狗?感觉老甲更适合啊。” “琬月姑娘倒是特别,别的女子都希望自己成为皇亲贵族,唯独琬月姑娘对自己的身份倒是很嫌弃。” 姜守中连忙推辞。 姜守中道:“我就是好奇,如果南金国真的打过来,这里能守得住吗?” “目前青州城有城卫军和驻防军,城卫军负责看守城门和城墙,大概七百余人。驻防军有七千左右的兵丁,由赵诃子总兵大人掌管。 该说不说,这位长公主还是有些段位的。 女人言外之意很明确。 一旦青州被困,这支军队便会及时前来救援。总之,南金国是不可能打过来的,也不可能将青州围困。” “叛军?” 当初父皇很看好上官云锦,甚至强迫我去万寿山川,希望我们能发展一些感情,但最终我忤逆了父皇的安排。 “我明白,这种女人连师父您的一根毛都不如。” 姜守中随手拿出香囊,笑着解释道,“之前无絮姑娘邀请我几次,这个香囊还是她送的。” 周琬月一怔,疑惑看着他:“姜公子问这些做什么?” 周琬月话语一顿,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内心所想,粉颊涌现出窘迫与些许绯红,下意识双手捧起茶杯抵在唇边喝了一口。 姜守中轻轻摇头。 还不如去跟舔狗甲爷学学。 不过对方来的倒是正是时候,他也有一些问题想要询问。 “哦,朋友。” 周琬月美目泛着盈盈之光,柔声说道: “世人如何误会污蔑琬月,都不要紧,只要姜公子没有看轻琬月,琬月便很开心,哪怕受了千般委屈,也不在意。” 对于这位郡主,他倒真没什么恶感。 “打仗?” 璎茉郡主打量着小院,看了会儿菜圃,目光挪移到正在缝制衣服的独孤落雪身上,笑着打趣道:“知道的你们是师徒,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一对夫妻呢。男耕女织,倒是很契合。” 不过她心里想的是: 对方说的“毛”是指头发吗?如果不是头发,那她其实没毛。 (本章完) 第256章 转世之体 毫无意外,单东川的死引起了轰动。 毕竟是青州六扇门的一把手,突然死在大街上,是任何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好在这一次官府并没有将单东川的死,诬陷在姜墨的身上,在经过详细验尸及调查后,最终得出死于杀手的结论。 这让原本就动荡的青州又蒙上了一层阴霾。 目前染轻尘失踪,作为六扇门最大的官员,袁安江只能暂时接过这个烂摊子。 在急奏朝廷的同时,专门从六扇门抽出一支队伍,进行细密的调查。 袁安江并不是傻子。 这时袁安江出现在院内,三人见状收敛起打闹,恭敬的站在一旁。 陆人甲一如既往的大嗓门: 袁安江目光看向陆人甲,问道:“真不能找到姜墨?” 陆人甲瞪大了眼睛,挺起胸膛:“怎么?不行吗?青娘是目前我们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她可以帮我们调查。” 结合之前单东川的种种异常表现,他猜测很可能是被灭口。 院内,陆人甲、张云武以及飞燕堂的堂主荣玉河正在谈论着这次命案。 傍晚时分,眉头紧锁的袁安江从停尸房间里出来,面色沉重无比。 陆人甲苦笑着摇头:“袁大人,我要是真能找到,就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小姜不可能找我的,必然有人在暗中盯着梢。” 女人忽然问道:“你觉得,这世上有转世吗?” 你们外出的时候,尽量多留意些,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是,大人。” 旋即袁安江叹了口气:“眼下若是姜墨在,就好办多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皮跳的厉害,总感觉青州有大事要发生。 陆人甲挥着衣袖:“赶紧滚远一点,晦气死了。” 可惜,他终究不是他。而我,也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世间的后悔,总是像一把刀子,杀不死人,却能让人痛不欲生……” 佛母静静看着张云武,转身离去。 不过相比于其他堂,他的飞燕堂与姜守中所在的风雷堂关系还不错。 张云武没有吭声。 佛母静静看着他,神情黯然。 荣玉河尖细着嗓音说道。 张云武疑惑看着他,不明所以。 目送袁安江离开后,陆人甲摸着下巴做出一副智者思考的模样,缓缓说道:“依我之见,我们还是去锦瑟榭调查最为明智。我相信,一定能调查出结果来。” “你个娘娘腔,闭嘴吧你。” 荣玉河兰花指习惯性的一翘,冷笑道:“看吧,被我说中了吧,这家伙眼里只有那个青娘,指望他能做什么。” 至于单东川背后的人究竟是谁,还不得而知。 这一幕很是诡异,一个美艳却又圣洁的女僧人静静站在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中,却没有人注意到她,格格不入。 “我不是正在想吗?”陆人甲嘀咕道。 这让张云武和荣玉河很是无奈。 荣玉河翘着兰花指,娘声嗲气的说道: “对对对,你甲大爷最厉害。那你说,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作为飞燕堂的堂主,虽然能力尚可,但因为一副娘娘腔的作态,引得六扇门同僚嘲讽,也算是六扇门标志性人物了。 荣玉河翘着兰花指掩嘴咯咯一笑,让甲爷无语至极。 “开个玩笑而已,看把你吓的.” 这让他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准确来说,是一个身着红黄袈裟的女僧人。 “这世上,并没有所谓真正的转世。” “得了吧,你才几斤几两,自个儿不清楚吗?” 张云武在一旁始终沉默着,想到小姜哥如今遭受的局面,更糟糕的是,头儿也找不到人影,他暗暗叹了口气。 与厉大爷也没有利益冲突,偶尔能混在一起办案。 张云武挠挠头,憨笑了一下,望着面前女人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黝黑的脸蛋微微有些泛红,局促尴尬。 荣玉河翻了个白眼,懒得戳穿对方心思。 三人齐齐点头。 张云武忽然想到什么,开口说道:“我记得在京城,见过你。” 袁安江笑了笑:“伱倒是清醒。” “你不就是想看你的青娘吗?” 他的目光被一个女人吸引。 等到他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来到了锦瑟榭的大厅之外,冷风拂动,吹着不远处女人的袈裟,如同细柔的浪起伏于红尘之外。 而张云武也下意识地迈步跟了上去,便是荣玉河叫喊也不理会。 荣玉河呵呵笑道。 “陆大爷慢慢想,要不我给你捶捶背。”荣玉河抛了个媚眼,作势便要上前,吓得甲爷一個激灵,连退几步。 心情颇差的陆人甲没好气的回怼了一句,“之前若不是我机灵,我和老张就栽了,换成你,现在怕早就进大狱了。” “妈的,我早就瞅着那单东川不对劲了,本打算亲自抓来审问,没想到竟然被人给提前灭口了。估摸着,他们是怕了甲爷我。” 佛母转身望着深幽黑遂的天空,轻声说道:“我曾经以为有,所以我一直在等他。等他回来杀了我,等他将那份孽缘斩断。等他,亲手将我葬在那片深渊之内。 三人来到锦瑟榭,果不其然,陆人甲屁颠屁颠的跑去帮青娘洗刷茅房去了。 佛母微微一笑:“张施主难得有如此记忆。” —— 【不知道什么原因,后面很正常的对话,死活给我屏蔽发不出去,我只能全部删了,明天想办法再改吧。因为我压根不知道改什么。】 (本章完) 第257章 师父太霸道 月华如练,倾洒在这片繁盛的烟花之地,丝竹之音与欢笑交织。 如此靡靡场景,与女僧人形成鲜明对比。 佛母目视远方,神色安然。 张云武则一脸的茫然,他根本听不明白眼前这位佛母在说些什么,但内心深处,却有一种莫名、且暴躁的情绪无声息的溢出。 这让他无比讨厌眼前这位僧人。 因为师父是金刚寺高僧的缘故,平日张云武对僧人都很有好感,每每进入寺庙都带着一颗很虔诚的心。 可这个女僧人,真的让他从心底反感、憎恶。 女人望着他,似乎感知到了男人流露出的情绪,唇角弯起一抹极淡的自嘲笑意: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转世,只不过是一些承载了记忆的躯壳罢了。但好在,我终究还是有机会,能对他说声抱歉。 过些天,他也应该要苏醒了吧。 张施主,那个叫温招娣的女人很好,我很嫉妒羡慕她。其实在京城的时候,我就打算杀了她的,或者将她抓到白兰峰去……” 听闻此话,张云武神情陡变,下意识要拿起斧子。 可这时他却发现,自己似乎被施展了定身术。 动弹不得,也不能开口说话。 张云武面皮涨红,犹如一点而燃的火星浇在油桶上,燃起满腔怒火,愤怒而又不解的看着面前僧人。 他不明白,自己跟她无冤无仇,这女人为什么要对他的妻子起杀心。 “但我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因为你终究不是他。” 佛母轻轻接住一片落叶,叹息一声道,“红尘婆娑,繁华三千,世人皆在轮回梦中醉。况且,你也是可怜人,这一辈子注定不会有自己的子嗣了……” 张云武闻言,顿时呆住。 “老张!” 这时,陆人甲喊叫的声音突然传来。 张云武回过神,发现面前的女僧人已消失不见。 “老张,你在这儿干什么?” 陆人甲疑惑问道。 身后的娘娘腔荣玉河翘着兰花指说道: “这木头,方才怎么喊都叫不住他,肯定是看到哪位美人,失了魂追出来。” 张云武还未从佛母所说那句话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下意识说道:“刚才遇到了一个僧人,她说了很多奇怪的话,说我不会有子嗣。” “都是一些骗子而已。” 陆人甲不以为意,“先说些吓唬你的话,然后让你花钱消灾,以后遇见这种骗子直接打就行了,太不要脸。” 张云武哦了一声,心情却颇为沉重。 他觉得那个女僧人不像是骗子。 陆人甲搂着他的肩膀嘿嘿笑道:“刚才帮青娘洗刷完茅房,青娘夸了我来着,说明她现在已经开始认可我了。怎么样,在追女人这种事情上,我甲爷比小姜厉害吧。” “我还是觉得小姜哥厉害。”张云武实话实说。 荣玉河附和道:“小姜身边的美人,可比你青娘漂亮多了。” 陆人甲一噎,摆了摆手:“算了,跟你们说这些你也不懂。明天锦瑟榭有热闹看了,听青娘说,明天那個叫柳无絮的花魁要挑选一位入幕之宾,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用小姜的话来说,应该是打算下海了。 估摸着到时候,会有不少人争得头破血流。这女人啊,就是祸水,除了青娘。” —— 原本姜守中以为对柳无絮的调查耗费时间会比较久,没想到不过三天的时间,江漪那边便有了调查进展。 不过这次江漪并没有来,只派了秋叶来。 柳无絮的资料是装在信封里,并不多,只有两页。 根据调查的资料显示,柳无絮目前为二十八岁,的确是五年前出现在青州的,成为锦瑟榭的头牌。 在这之前,也确实在凤城待过。 但有一点柳无絮说谎了。 她并非凤城人士,而是本来就属于青州人士,原名为董无絮,乃是当年青州一位布商的女儿,富贵人家出生。 她还有个弟弟,名叫董无涯,死于十二年前。 资料中记载了董家的情况。 董家家主董余埩是青州有名的商人,平日乐善好施,有董大善人的称号。 不过最为出名的便是他的一对儿女。 这对儿女相貌俊美,乃是一对千年罕见、雄雌难辨的并蒂莲。 便是当时的先帝都有所耳闻,特意派宫廷画师前来描绘这对姐弟画像。 也因此有算命道士给出“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的谶语。 而变故发生在十二年前。 当时朝廷被迫与燕戎签订了丹云议和,割让九州,同时进行大量赔款。 传闻,原本青州也是包含在内的。 在这样的动荡下,青州发生暴乱,又加上天灾……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无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董余埩于心不忍,于是搭棚施粥救济。 只是随着难民越来越多,董余埩高价买来的粮食逐渐见空,再加上当时很多商人都选择跑路,得不到支持,救济愈发困难。 也不知是平日眼红他的同行或是仇人故意散播谣言,说董余埩准备跑路,并且强迫不少人卖了地契。 于是在一些贪婪难民的煽风点火下,平日被他救济的人们开始怒斥讨伐,最终愈演愈烈,众人直接冲到董家抢夺打砸。 董余埩得知后,连忙让管家将一对儿女送走,自己留下来试图劝解愤怒的人们。 可此时上头的难民们哪里听得进去,最终这位商人被活活打死。 而两姐弟外逃的时候被几个难民发现,为了保护姐姐,弟弟董无涯死在了难民刀下。 姐姐在一位神秘人的帮助下,死里逃生,来到了凤城。 董无絮到凤城后不久,便失踪了。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江漪的情报机构并没有调查出来。 等到董无絮再次出现时,便成了青州锦瑟榭的头牌,改名为柳无絮。 平日里,她的客人也都是青州有头有脸的人物,官场、商界、江湖帮派都有。 姜守中看完资料,淡淡道:“十二年前,柳无絮应该是十六岁,在凤城待了七年,然后来到了青州,一待就是五年。” 他扭头对秋叶问道:“这个柳无絮在凤城那七年做了什么,一点都查不到?” 秋叶轻摇了摇螓首说道:“目前还查不到,只查到当时她被一个神秘人给救了,在那神秘人的帮助下前往凤城。至于那神秘人的身份,目前还在调查中。” 姜守中将信件卷起来,轻轻敲打着手心,思索了片刻说道: “以眼下的情况来看,柳无絮或许是被南金国的某人救了。也许是那位私生皇子完颜乌海,也许是某个位高权重的人。 而柳无絮充当的是一个枢纽,帮着幕后人拉拢青州的一些重要人物,绑在南金国这条船上,为即将到来的谋反做准备。 以她曾经的遭遇来看,她肯定恨死了大洲,恨死了青州这个曾害的她家破人亡的地方。幕后人便是利用她,进行谋划……” 秋叶静静凝视着认真分析的男人。 灯火下,男人棱角分明,光影交错于那张丰神俊逸的脸庞,平添几分柔和温润,使得少女心湖微起涟漪。 其实这次给姜守中送情报的人,原本是夏荷。 但她偷偷瞒着夫人,替二姐来送信。 目的自然是想见姜墨一面。 自姜墨出事后,她一直很担心,奈何夫人两次前来都没有带她,哪怕知道姜墨无碍,但总是有些担心的。 至于事后会不会被夫人惩罚,少女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目前柳无絮正在勾引我,试图将我拉下水。” 姜守中笑道,“这女人很聪明,知道如何才能勾住男人的心。暧昧点到为止,但从不让别人碰她一下……既然这样,那我就好好配合,看到时候她会不会带我去见幕后人。” “伱可别玩着玩着,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秋叶玩笑道,同时也在委婉提醒。 无论怎样,那个叫柳无絮的女人的确很漂亮,很能撩拨男人的心。 姜守中自然听得出少女的提醒,笑着说道:“放心吧,我没那么饥渴。明天柳无絮要选一位入幕之宾,你猜她会选谁?” “肯定是你呗。” 秋叶微微撅起粉唇。 姜守中没有回应,而是注视着少女漂亮的脸蛋笑道:“如果她能有秋叶一半魅力,我也就顺水推舟的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秋叶俏脸微红,避开男人的视线低声说道:“我才没有魅力。” “没有吗?” 看到男人突然朝她靠近一步,秋叶娇躯猛地紧绷,心尖一颤,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身揪着衣裙结巴道:“我……我先回去了,夫……夫人在等我。” 但少女并没有动弹,双脚似乎被胶水黏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她在等什么。 直到男人的身子靠了上来。 少女背肌微颤,她能清晰感知到对方身体的温度,以及那些许喷洒在后颈上的热息。 “回去后,就不怕被夫人责罚?” 姜守中双臂轻轻环过少女纤细的腰肢,手掌贴在少女平坦温热的小腹上。 在春夏秋冬四女里,秋叶就像是一片秋天的叶子,总是与“多愁善感”这四个字挂钩,或者说更像是一个鸵鸟。 明明喜欢,不敢去触碰。 被人抢了,又自怨自艾。 总是习惯当一个闷头的鸵鸟,偶尔看起来似乎很干练直爽,但也仅仅只是偶尔。 比如这次送信,估计鼓足了很大勇气。 但下次敢不敢,就难说了。 姜守中在心底已经决定娶秋叶为妻,所以既然对方做不到夏荷那么干脆主动,那只能自己主动,一点一点的剥开少女心房。 “夫……夫人为什么要责罚我?” 秋叶呼吸急促,脸蛋绯红滚烫,试图挣脱。 但这份挣脱抗拒所产生的力道,被她内心的矛盾所抵消,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我是不相信夫人让你送信的,肯定你从你二姐手里抢了过来,对吧。” 姜守中手臂稍稍用力,将少女软柔的娇躯更贴紧在自己的身上,凑到对方耳畔轻声说道,“江夫人虽然平日爱惜你们,但脾气也大,你这么忤逆她,回去后肯定会被责罚的。” 男人吐出的气息拂过少女雪颈,惹得后者肌肤微颤,生出丝丝异样之感。 她的身子开始渗出细密的热汗。 垂落的几根发丝贴在柔嫩皙白的脸颊上。 “没事……责罚就责罚。” 秋叶抿着小嘴儿,小声说道。 而这时,男人的嘴唇轻轻触碰在她的脸颊上,隔着一根发丝。 就连这根发丝都似乎染上了灼热。 少女娇躯陡然紧绷。 姜守中笑着说道:“所以啊,早去晚去都要被夫人责罚,还不如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也算不亏对吧。” 晕晕乎乎的少女听到男人话语,一想也对。 反正都要被责罚,时间多少无所谓了。 昏黄的灯火将二人的影子烙印在墙壁上,似乎在努力重叠在一起。 秋叶鼻尖和脸颊以及嘴唇上沁着汗珠,泛着水光一般的羊脂美玉……许久没听到男人声音,她突然又有些慌乱,开始挣扎起来。 也许只有男人说话,她才会安稳下来。 因为至少这让她觉得,自己在听对方讲话,很忙的,没时间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 姜守中不说话,是因为他想起了和对方往事。 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当时他因为思念红儿和叶姐姐,结果不小心把隐藏在房间里的秋叶给诈了出来,后面两人还斗智斗勇来着。 那时候的秋叶,无疑是很英姿飒爽的。 而他印象最深刻的,无疑是对方离开后突然又回来,少女站在门口……那时朝霞才刚刚从天际染红,映照在少女苍白的俏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胭脂红妆。 “秋叶。” 少女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跟她平日的二姐一样。 “什么?” 男人疑惑看着他。 站在门口的少女稍稍歪了一下脑袋,眼眸在霞光下烙着辉光,犹豫着要不要重新说一遍,男人却已经反应过来。 “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好名字。” 男人笑着说道。 那一刻,少女弯翘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恰似静谧心湖之上,忽落晶莹露珠,漾起层层细腻波澜。 纵使涟漪终消散于无形,却已触及到心灵的深处,泛起难以言喻之微妙变化,最终牵连着一抹少女情愫暗暗孕生。 回忆被拉回,望着怀中愈发矜持,开始不安的少女,姜守中下意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秋叶。” 少女同样下意识的回答。 但回答之后,她却怔住了,睫羽微颤,欲要挣扎的力道渐渐消失。 姜守中笑着说道:“好名字,解落……” “三秋叶,能开二月花。” 秋叶轻声说道。 原来,她一直都记着这句诗。 似乎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秋叶唇角也无意识的微微上扬。方才的不安、尴尬与矜持,化为平和。 姜守中亲吻着少女脸颊,柔声说道:“二月已经迟了,此时还能开吗?” 秋叶眼神向下,没有说话。 隔着裙衫,姜守中真切感受着少女因为急促呼吸,而起伏的柔暖小肚子,仿佛小肚子里也藏着一颗怦怦而跳的心脏。 他微微分开双指,钳住了裙带。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蝴蝶结的裙带轻松解开,一角裙衫缓缓下落。 秋叶双颊红的更厉害的、她抓住男人的手,浓睫紧闭,吐出的气息仿佛夹着一股温温甜甜的果醉香。 虽然手被抓住,但姜守中的行动并没有受到影响,依旧将手掌探进了衫内。 秋叶猛地咬住红唇。 许久,少女心有灵犀仰起螓首,与男人唇瓣触碰在一起。 只是还没真正亲吻,秋叶迷离的眼神无意间瞥向房屋一角,却看到不知何时角落椅子上坐着一个素雅洁如白雪的女人,很认真的看着他们。 起初秋叶以为是幻觉,可当她确定是女人后,登时瞪大了眼睛,瞬间清醒。 少女连忙从男人怀中挣脱出来,涨红了脸望着角落里的独孤落雪。松散的裙衫微微晃开,露出淡黄色的肚兜与玉一般的肌色。 一脸的懵的姜守中这才发现独孤落雪的存在,整个人都傻眼了。 师父,你搞什么锤子。 有病吧。 独孤落雪倒是没意识到自己成为了一个电灯泡,平静说道:“你们继续,我就看看,不打扰你们。” 秋叶红着脸穿好衣服,低着螓首对姜守中说道:“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少女匆匆离开了房间。 姜守中一脸无奈的望着一脸无辜的独孤落雪,忍住了爆粗口的冲动,说道:“就算你想看房事,至少等我们正式开始的时候再进来吧。” “什么时候才是正式开始?” 独孤落雪虚心求问。 姜守中无语了,握紧一只拳头,然后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戳过去,看着女人清冷绝美的脸颊问道:“明白了没?” 独孤落雪摇摇头:“不明白。” 但随即她想了想,轻轻点头:“应该明白了。” 姜守中也懒得解释,直接说道:“我不允许你观摩我和其他女人的床事。” “为什么?”独孤落雪不解。 姜守中道:“别问什么,总之我反对。” 独孤落雪哦了一声,起身走出屋门,在走出房门后她回过头,轻启朱唇,对姜守中说道:“反对无效。” —— 【作者的话:第三卷马上到结案环节,打算这两天暂时合二章为一大章来,这样写会顺一些,不卡壳,不然拆开写起来费劲,断断续续的看着也别扭。 这两天状态确实也不太行,可能是作者禁欲的原因。 另外,关于古代脱毛膏的原因解释一下。 这本书最开始设定是红儿,后来个人写妙妙的时候状态很好,就加了她。至于梦娘,是因为有人说蛇妖怎么能有毛呢,我一想也是,于是多她一个。 妖尊不必多说。 后面还会有一个。】 (本章完) 第258章 女人心机 翌日。 傍晚时分的锦瑟榭比往常更热闹了许多。 大堂内宾客满座,皆是名流雅士与达官贵人。 可以说,青州大多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原因,自然是为了青州第一花魁的柳无絮。 自五年前柳无絮来到青州后,便成了一众人心目中的女神,期间不少客人为了博得美人青睐甚至打了起来,结下仇怨。 这期间虽然柳无絮绯闻不断,但身为清倌人,未尝有过丝毫玷污闺誉之行,清誉犹存。 正因为如此,众人将她视为白月光。 就当众人对她的孤高清冷习以为常,却突然传出柳无絮要卖身的传闻。而且,还要亲自挑选一位入幕之宾。 此言一出,舆论鼎沸,令众多倾慕者愕然失,纷纷揣测其间缘由。 但惋惜也罢,愤怒也罢,兴奋也罢,青州第一花魁要卖身,终归是一件让人期待的事情,意味着可以和女神深入交流。 而众人,也期望女神选自己。 这期间,不少人也是使出浑身解数博取美人欢心,明里暗地里竞争不断。 姜守中来到锦瑟榭时,大堂内众人谈笑风生。 虽然相互之间很友好的交谈,不时拿出一些诗词歌赋或宝物让对方品鉴,相互夸赞,但无形间的攀比谁都心知肚明。 楼内琴瑟和鸣,丝竹之音悠扬,衣香鬓影。 舞伎们轻盈旋转,彩袖飞扬。 柳无絮身边的丫鬟早就等候姜守中多时,看到对方出现后,连忙迎上去小声说道:“姜公子,请随我来。” “柳姑娘呢?”姜守中问道。 丫鬟说道:“小姐正在房间里梳妆打扮,一会儿就出来。” 两人来到二楼一间雅座。 相比于嘈杂的大厅,这里则清雅了许多。 姜守中看到青州首富张福旺也在,对方那臃胖的身体坐在专门为他特制的宽敞椅子上,堆的如小山似的,旁边两位小美人相陪。 看到姜守中后,张福旺举起酒杯笑道:“姜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姜守中颔首一笑。 除了张福旺,还有青州一些其他富商和官员,而有一个人引起了姜守中的注意。 对方相貌方正,双目炯炯,身形魁梧,穿着一袭质料普通的蓝衫,身上透着一股明显带有军人特质的杀伐气息。 不出意外,此人应该就是青州山子营总兵赵诃子。 来到特别安排的雅间,姜守中又意外看到了璎茉郡主和一位翩翩美少年。 而那翩翩美少年明显就是长公主假扮的。 说实话,身为公主和郡主,来这种地方终归是惹人闲话的,估计是看到柳无絮送了香囊,于是没忍住前来,看看柳无絮会不会选择姜乙。 姜守中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见过……” “坐吧,无需行礼,叫我周公子就行。” 周琬月轻声说道,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份。 姜守中点了点头,坐在一旁。 璎茉郡主冲着姜守中眨了眨眼,笑道:“恭喜姜公子今晚抱得美人归。” 姜守中笑道:“就是不知道抱哪位美人回家。” 璎茉郡主一愣,瞥了眼周琬月,笑盈盈调侃道:“可以啊姜公子,还以为你是榆木疙瘩呢,勾搭女人的本事倒也有的。” 姜守中一副茫然表情:“我勾搭谁了?” 璎茉郡主笑而不语。 周琬月轻声说道:“姜公子希望被选中吗?” 姜守中想了想说道:“我真不希望被选中,而且我也不认为自己会被选中。” 周琬月抿了抿粉唇,唇角弯起:“为什么不会被选中?柳姑娘不是给你送了香囊吗?据我所知,她还没给别人送过东西。” “女人心,海底针。” 姜守中摇头叹了口气,“谁能猜到她想什么呢。” 这时,姜守中发现一楼大堂内,陆人甲和张云武他们也在。 虽说是凑着热闹,但陆人甲目光一直盯着远处招待客人的青娘,偶尔青娘路过,这家伙就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献殷勤。 到最后,青娘都特意绕着他走了。 姜守中收回目光,瞥了眼不远处雅座里的赵诃子,随口问道:“那位应该就是青州的赵总兵吧。” 周琬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点了点头:“是他。” 璎茉郡主说道:“赵总兵为人刚直,曾经还因为自己上司作风不良,殴打过上司。此人练兵有道,也曾在凤城参加过燕戎战事……” “他去过凤城?”姜守中眼神一动。 璎茉郡主端起茶杯,吹了吹飘在茶汤上的茶叶,点头说道: “原本他应该有更好前途的,十二年前因青州暴乱,再加上之前与南金国的战事失利,他也无辜受到了牵连,和很多将领被降级,被派遣到凤城虎门关将功补过。六年前,又调任回青州,任山子营总兵。” 十二年前…… 姜守中望着正在和旁边友人谈话的赵诃子,陷入思索。 柳无絮十二年前被神秘人救下,带到了凤城。 如今看来,这个神秘人大概率就是赵诃子。 赵诃子六年前调回青州,柳无絮五年前回到青州……从这时候,就开始布局了吗? 或许是察觉到姜守中的目光,赵诃子扭头望来。 姜守中露出一抹微笑,颔首示好。 赵诃子皱了皱眉,目光瞥了眼长公主和璎茉郡主,又扭过头继续和友人交谈。 过了一会儿,舞技开始逐渐退场。 正在谈笑风生的众人们见状,顿时精神一振,明白今晚的重头戏要开始了,纷纷正襟危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高台一扇紫檀门。 紫檀门外,轻纱帷幔随微风轻轻摇曳,透出温暖而朦胧的光晕。 下一刻,一袭紫裙的柳无絮出现在高台上,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容貌秀丽的柳无絮抱着琵琶,走到高台前,眉眼间流露出淡淡的忧愁,肌肤赛雪,却因缺少血色而更显脆弱。 一头乌黑的长发被简单地挽成一个松散的云髻,几缕碎发轻轻垂落,添了几分柔美。 “真漂亮。” 周琬月感慨道,看了眼姜守中。 相比于其他人的痴迷,姜守中的眼神格外清澈,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漠。 周琬月暗暗点头。 如果这位叫姜乙的未来山主真的对一位妓女动情,那这人不值得自己花心思追求,万寿山川也不可能将山主之位交给他。 姜守中则暗暗关注赵诃子的表情。 在柳无絮出来后,赵诃子神情显得几分复杂,又有些阴郁。 他仰天喝了一杯茶,心情看起来很不佳。 是因为自己喜欢的女人要出卖自己? 姜守中又看向那位整天玩女人的富商张福旺,对方的目光虽然在台上,但对比其他人,他的眼神很淡漠。 “诸位贵客,诸位大人公子,我家无絮来锦瑟榭也有五年了,承蒙各位捧场关爱,我家无絮才有今日……” 锦瑟榭的老鸨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拿出一份名单笑着说道,“今日来的客人,所有人的名字我们锦瑟榭都已经登记了,我家无絮也都瞧过了。也有了中意的人……” 说到这里,老鸨语气故意一顿。 那些听到柳无絮已经有中意的人,一个個神经紧绷,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心中万千佛祖保佑自己被选中。 谁不想要花魁的第一夜。 柳无絮柔媚的眸子轻轻掠过众人,刹那间空气变得更安静了。 每个人都觉得女神似乎是在看自己,全都挺直了胸膛后背,脸颊涨红,心中激动,仿佛下一刻自己就会被选中成为入帏之宾。 柳无絮又看向二楼,在赵诃子身上停顿了几秒,神色黯然。 众人下意识看向赵诃子。 见是总兵大人,一个个心思八卦起来。 难不成这次是赵总兵。 赵诃子脸色依旧沉郁,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攥紧。 而与姜守中视线接触时,柳无絮并没有过多停留,眼神却掺着几分愧疚与痛苦,以及无奈。 这时,老鸨打开一道折纸,将柳无絮亲自写就的名字展示给众人,高声说道:“今晚无絮所选的那位良人,便是陆人甲,陆大人!” 静! 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一脸错愕,全都懵逼了, 陆人甲是谁? 这又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 而正在琢磨着给青娘买什么礼物的陆人甲,同样也懵了。 他扭头看着周围的人,寻思着莫非是有人跟他的名字撞车了? 直到两名丫鬟将他带到高台上,迷迷糊糊的他才反应过来,立即大叫道:“搞错了,搞错了!不是我啊!你们搞错了!” 在老鸨公布名字后,柳无絮便离开了。 “陆大人,没错了,就是您。” 老鸨笑着说道,“我家无絮亲点的,特意说明是六扇门陆人甲陆人甲。您呀,就偷着乐吧。不过今晚还无法洞房,三天以后才可以,到时候我们锦瑟榭八抬大轿抬您。” 陆人甲急了,看向青娘。 却发现青娘不见了。 “真不是我啊,你们弄错了,柳姑娘你出来说句话啊,你是不是写错了……” 被丫鬟簇拥着进入后院的陆人甲着急大喊着,“老张,老荣,救命啊!快救我啊!” 同行张云武和荣玉河张大了嘴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大堂内,炸开锅的众人嚷嚷个不停。 “有内幕!柳姑娘绝对不会选这么一个丑八怪!” “对,你们肯定胁迫柳姑娘,我刚才看到柳姑娘哭了,肯定是你们胁迫的!” “那个陆什么破甲的跟个二傻子似的,柳姑娘怎么可能选他?这不对劲!” “……” 众人伱一语我一言怒斥着。 二楼上,总兵赵诃子沉着脸起身离去。 璎茉郡主似笑非笑的看着姜守中:“那位陆大人真是来了桃花运啊,姜公子羡慕不。” 姜守中掩去眼底的一抹阴霾,笑着说道: “我应该同情,他几乎把全青州的大人物们都给得罪了,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最毒妇人心呐。” 璎茉郡主幽幽叹了口气。 …… 一场原本让众人期待的盛会,以这种闹剧落下帷幕,令不少柳无絮的舔狗道心破碎。 尽管一些人还在闹着,但大多数人已接受了鲜花插在牛粪上的事实,黯然离去。 与周琬月二女道别后,姜守中本打算离开,柳无絮的贴身丫鬟突然找到他,说柳无絮在房间里等他。 姜守中来到闺房,柳无絮正坐在窗前,落寞望着远处湖泊。 姜守中坐在桌旁,随手拿起一只茶杯把玩着。 柳无絮扭头看着他,黯然道:“姜公子,为什么不责骂无絮,不质问无絮?” 姜守中笑道:“我为何要责骂质问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这个世界不是围绕着谁转的,我尊重你的选择。” “可如果,这不是无絮的选择呢?原本,无絮是决定选你的啊。” 柳无絮看着他。 女人柔弱的眸子里仿佛塞满了伤痛。 姜守中沉默不语。 柳无絮苦笑道:“无絮知道,你现在很讨厌我,在生无絮的气,可无絮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身为花魁又能如何,不过是一件傀儡而已,生死由不得我。 姜公子,无絮知道你心底是瞧不起我这种烟花女子的,但无絮身处锦瑟榭这么多年,始终未有过污洁之举,只希望某一日能以清白身子寻觅一位如意郎君……” 女人流露出黯然之色,“当然无絮也深知,自己是配不上姜公子。毕竟姜公子以后有可能成为万寿山川的山主。 只是无絮希望,以后姜公子能记得锦瑟榭有一位女子,也曾……也曾……” “谁在逼你?”姜守中看着她。 柳无絮望着窗外暗淡的夜空,欲言又止,许久才无奈说道:“这个人你惹不起,即便你是万寿山川未来的山主候选人。”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不惹了。” 姜守中立刻认怂。 ? 柳无絮愣住,面皮抽搐了几下,原本铺垫的话也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最终假装当是没听到,幽幽道:“说起来,这个人跟你同姓,不过他有一个很厉害的师父,乃是剑魔。” 姜守中一惊:“莫非是最近江湖上很多人讨论的,叫什么姜墨?” 柳无絮轻轻点头,死攥住粉拳,难过道:“就因为之前无絮无意间给官府做了证人,坐实了姜墨南金国人谍子的身份,于是他威胁我,必须选他的一位兄弟侍寝。否则,会将我毁容。” 姜守中面无表情。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姜墨竟然这么坏,简直不可饶恕。 柳无絮泪眼婆娑:“我想过找人相救,可他是剑魔的徒弟,听说就连万寿山川的山主见了剑魔,也要礼让三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只能乖乖听他的话。” “此人欺人太甚!” 姜守中怒拍桌子,起身冷冷道,“柳姑娘,那姜墨现在在何处,我这就去杀了他,为民除害!” 柳无絮道:“姜公子,不是无絮不相信你的修为,只是那人毕竟是剑魔弟子,可能剑魔也在他身边。若他真的那么好对付,如今官府也不会一直找不到他。” “剑魔也在的话,确实难办啊。我也没法请我师父,她肯定不会管的。” 姜守中眉头紧皱。 柳无絮轻咬了咬唇,忽然说道:“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我们对付姜墨,只是……” 来了! 终于到重点了! 姜守中心中一凌,假装着急问道:“柳姑娘,谁可以帮我们?” 柳无絮似有难言之隐,最终摇头:“算了,这太为难姜公子了。” 你装你玛呢,真想一巴掌抽过去。 姜守中暗骂对方矫情,拍着胸脯大声说道:“柳姑娘,只要能帮你脱离苦海,任何困难我都愿意,你尽管说便是!” 柳无絮感动不已。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此人是南金国人,明日我会带你去找那人。” 那就是完颜乌海了。 姜守中心下了然。 他还以为对方会直接带他去找赵诃子,没想到是那位小皇子。 不过这样也好,直接到了核心圈子。 —— 从锦瑟榭出来,姜守中回到小院。 跟独孤落雪打了声招呼,他撕下易容面具,换上夜行衣,直奔陆人甲和张云武他们所住的客栈。 虽然陆人甲他们是六扇门中人,但这次来青州后并没有住在六扇门官邸,而是住在一家名为“客来”的普通客栈里。 这次柳无絮的“选夫”确实很意外。 他预料到不会是自己,但没想到所选的竟是陆人甲。 姜守中相信,柳无絮原本的要选的人肯定不是陆人甲,只是临时做了更改。 为何更改? 很简单,因为他。 在爆出姜墨是剑魔晏长青的徒弟这件事后,这些人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由于内卫和官府追查无果,计划暴乱的日期逐渐逼近,他们只能利用姜墨的身边人将其逼出来,尽早斩除。 陆人甲就是最好的靶子。 目前陆人甲已经成为焦点,成为很多人的眼中钉。 青州很快会传的沸沸扬扬。 不需要柳无絮背后的人动手,其他那些柳无絮的舔狗们会主动找陆人甲的麻烦。这种情况下,姜墨必须出来。 除非他不在乎朋友兄弟。 当然,这只是柳无絮组织其中一个计划。 刚才对方一番说辞,姜守中相信除了他之外,柳无絮对其他男人也洗脑过。 大家都想杀姜墨,又不敢,只能找合作。 等真正和完颜乌海合作了,到时候暴乱的时候便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还未靠近客栈,姜守中便看到远处一阵火光闪耀。 姜守中脸色一变,狂奔而去。 果然是陆人甲所住的那家客栈着火了! 此时,众人正在急匆匆救火,嘈杂呼喊声不断。好在陆人甲和张云武他们平安站在外面,并无大碍。 他们正和几个一眼纨绔的年轻人对骂, 显然纵火案与这几人有关。 陆人甲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冲进了火海。 这把众人给看蒙了,就连张云武也没反应过来,急忙追了上去。 好在陆人甲很快就出现,整个脸都烧的焦黑,怀中抱着一个小木盒子。 这木盒子姜守中曾见过多次,乃是甲爷的宝贝,里面却只装着二十文铜钱,也不晓得是什么用意。但甲爷,每次都稀罕着紧。 “妈的,差点把爷爷的宝贝给烧了,你们几个畜生,今晚必须陪我损失!” 陆人甲怒瞪着面前的放火人。 那几人很是嚣张跋扈,指着陆人甲说道:“给你两个时辰滚出青州,不得再与柳姑娘见面,否则打断你的腿!” (本章完) 今晚无更 为啥没更,并不是作者虚了,而是今天没弄出来。 纠结了一天的剧情,一直对后续大纲修修改改,结果还是没写出来,有点迷茫。 纠结原因很简单,接下来的修罗场剧情究竟要不要虐染。 毕竟接下来几章剧情,都比较关键,用来铺垫即将到来的修罗场。 这一卷我之前说了,是姜守中和曲红灵见面,而见面就意味着要修罗场。 按照我原本的大纲计划,两人的修罗场肯定是虐染的。这样,才能正式塑造本书前二女主之一的形象。 因为目前,染还没开始塑造,导致她在书中并不亮眼,甚至前期还遭人反感。 但今天写细纲的时候,发现这么写下去,虐的会比较狠,会比较压抑煽情,一时间又不太忍心。哪怕最终是大团圆,关于她的中期剧情也是很虐很煽情的,于是决定修改一下关于她的后续剧情。 但前面埋下的伏笔太多,铺垫又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修改起来比较困难,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去塑造她,于是又纠结起来,到底要不要虐。 虐了,这个人物的形象才会饱满起来,可能会成为本书最让人心疼,印象深刻的女主。 不虐,意味着她在本书基本上就不会有出彩亮眼的塑造了,那原本的两大女主,也只有曲红灵一个了。 想了一天,难下决定啊。 《前妻大反派》今晚无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9章 修罗祭坛 “凭啥让我离开青州,你们那什么柳花魁,老子才不稀罕!” 憋了一肚子火的陆人甲,紧紧抱着从大火中救来的木盒,对眼前几人怒斥道,“今天你们几个别想走,把店家的损失赔了!” “妈的,给脸不要脸的家伙,赔你老母!” 其中一位胖子对着身后几名练家子仆人大手一挥,“给我打!打的他爹都不认识!” 几名打手冲上去。 然而还没近身,就被张云武如拎小鸡般一手一个扔飞了出去。 好歹张云武是二品武夫,甚至一手三板斧完全可以对标一品武夫高手。这点小欻欻,根本不是老张的对手。 那几个纨绔傻了眼,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胖子见张云武冲他走来,脸上肥肉抽搐了一下,刚要转身逃跑,后衣领就被提了起来,只能拼命空蹬腿,吓得脸色煞白,大喊大叫: “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快放开我!” 嘭! 张云武没惯着他,如摔炮般扔在地上。 胖子发出哀嚎惨叫声。 陆人甲大声道:“看到了没,这就是舔狗的下场。” 姜守中藏在暗中静静看着。 他知道周围肯定潜藏着内卫的高手正在监视陆人甲他们,就等着他出现。 柳无絮背后的人也在盯梢。 而找陆人甲茬的肯定不止是这几个纨绔,重要的角色还没出场。 果不其然,一位手持折扇的白衣男子缓缓走来,对气势汹汹的张云武笑着说道: “这位兄台,且不说这把火是否是他们烧的,你身为二品武夫修士,对几個普通人下手未免太重了吧。” 张云武不善言辞,冷着脸索性不吭声。 陆人甲冷笑道:“放火杀人试图殴打官员也是普通人?我看你小子也不安好心是吧。” 白衣男子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路过。” 他伸手去扶地上的胖子。 张云武皱了皱眉,没有理会对方。 就在白衣男子与张云武距离仅有三步左右距离时,原本弯腰扶人的他,脑袋突然往下一压,刹那间,“嗖“的一声锐响划破凝固的空气。 一道冷冽剑芒,自其背后衣领疾射而出! “老张小心!” 陆人甲面色陡变,连忙大喊。 电光石火间,张云武反应敏捷,手中巨斧凌空一挥,斧刃吞吐寒芒,与袭来的暗器撞击在了一起,激起数点火花。 强大的冲击力道让老张后退两步。 未待张云武稳住身形,身着白衣的俊逸男子已如苍鹰搏兔,借势欺近。 只见他身形一展,宛若白云出岫,手中折扇陡然展开,扇面轻抖,点点寒光席卷向张云武。 不过他终究低估了张云武的能力,初次被击退后,张云武便站稳身形,斧影翻飞若狂花怒绽,将飞来的暗器依次击飞。 嘭! 白衣男子凌厉一脚,猛力踏向张云武的胸膛,声如洪钟,喝令道:“给我趴下!” 然而这一脚却仿佛踢中铁壁铜墙,后者纹丝不动。 白衣男子神情骇然。 还没来得及撤退,脚踝被一只手钳住,张云武怒吼一声,将其朝着地面狠狠砸去。 眼见白衣男子就要被当成沙包砸在地上,一股狂暴的凶煞之力自邻侧茶馆二楼的屋檐猛然腾空而降。 其势之烈,犹如苍穹倾覆,黑云压城,瞬时将张云武全身笼罩于一片墨色暗影之下。 明显是小玄宗师级别的高手。 只是偷袭之人还没落在张云武的头上,一股磅礴巨力迎面袭来,身形不由自主,如同断线风筝般猛然倒飞而出。 轰隆! 那黑影如同流星陨落,生生将厚实之墙撞出一个硕大窟窿,碎石飞溅,尘土飞扬,随即被坍塌之砖瓦掩埋。 众人定睛一看,及时出手救下张云武的是一个蒙面黑衣人。 “小——” 张云武眼睛一亮,下意识要叫喊,被陆人甲踢了一脚,连忙捂住自己嘴巴。 只不过这再明显不过的救人基本上将自己的身份显露出来,原本暗中监视的四名内卫第一时间出现在街道,将姜守中围住。 其中一人拿出一截竹筒,拉动尾部细绳。 红色焰火拖拽着一抹红光窜入夜空,轰然炸开,给其他内卫发送信号。 “姜墨!” 领头的一名络腮胡大汉冷冷盯着姜守中,“你终于出来了。” 陆人甲眼见形势不妙,急忙胡搅蛮缠道:“什么姜墨,这家伙根本不像好吧。你小子是谁啊,大晚上的跟个鬼似的。” “滚开!” 姜守中一掌将陆人甲拍飞出去,顺势在对方衣襟里塞了一封信。 陆人甲踉跄坐在地上,下意识抚了下胸口,依旧骂骂咧咧的,假装不认识。 络腮胡双目如利刃般紧盯着姜守中,寒声说道:“姜墨,束手就擒吧,伱逃不出官府追捕的。” 姜守中没有说话,直接冲向络腮胡。 今晚除了给陆人甲他们解除危机外,便是要跟这些内卫闹腾一下,免得还以为自己真是只老鼠,好欺负。 “找死!” 络腮胡冷哼一声,挥拳反击,裹挟着凛冽之风。 余下三名内卫亦身形暴起,全都出手。 陆人甲和张云武站在街边,面露担忧。 “小姜能行不?” 陆人甲小声问道。 张云武挠了挠头,说道:“要不我去帮他?” 陆人甲连忙拽住他:“你这会儿去就是帮倒忙,先静观其变再说。” 这四名大内高手的实力,最高的便是络腮胡,为大玄宗师。 原本他以为姜守中修为也是大玄宗师,打算拖住他,等支援同伴到来。 然而仅仅一个回合后,络腮胡便骇然发觉姜守中的实力远远在他之上,甚至自己的第二拳还没使出,腹部便挨了对方重重一击,疼痛瞬间贯穿四肢百骸。 霎时,血花飞溅,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络腮胡逆风翻飞而出,双脚踉跄数步,尘土飞扬中勉强站定。 此时他脸色苍白,气息紊乱,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其他三名内卫皆被飞剑贯穿了肩膀,倒在地上。 姜守中收回玉簪飞剑,望着脸色苍白的络腮胡,淡淡道:“我现在要去锦瑟榭,等你们支援的同僚来,让他们去锦瑟榭找我。” 说完,姜守中消失在夜色中。 …… 来到锦瑟榭,姜守中仿若夜风中一抹幽影,在夜色掩护下直奔内院柳无絮所在的屋子。 既然你说我威胁你,那我就真的威胁一下。 要不然太亏了。 砰! 姜守中冲进窗扇,屋内柳无絮正在看一封信。 在窗扇被推开的霎那,她猛地起身将信件背在身后,冷冷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你是谁?” 柳无絮强装镇定。 姜守中淡淡道:“我叫姜墨。” “姜墨!?”柳无絮脸色大变,又急退了几步,粉背抵在墙壁上,感知到对面扑天盖地而来的杀气,白着脸颤声说道: “我……我只是跟官府的人说出了实情,对于你……你是南金国谍子一事,不是我刻意去陷害的。” “没关系,我会请你道歉的。” 姜守中微微一笑。 他手腕灵活一转,寒光乍现,七杀刀已赫然在手,凌厉无匹地向那女子斩去。 沾着浓重血腥煞气的刀气熄灭了烛光,柳无絮立于刀风之下,惊惧交加,那本能欲脱口而出的呼救之声,竟被这凛冽之气扼于喉间,只能本能地紧闭双眸。 锵! 一把长剑挡住了姜守中的攻击。 是柳无絮的那位贴身丫鬟。 而且还是位天荒境的高手。 姜守中一副我就知道会是如此的表情,原本继续挥出的刀刃突然收了回去。 正当丫鬟欲乘机追击时,一股寒意如芒在背,警觉之下,她身形骤转,剑尖斜指苍穹,堪堪避开一道悄无声息、自天而降的冷冽的飞剑。 只是这一空隙却给了姜守中欺近柳无絮的机会。 丫鬟眼见危机迫在眉睫,手腕灵活一抖,只见一条青碧色小蛇如幽灵般自袖中滑出,舌信吞吐,毒芒毕露 姜守中挥刀将毒蛇砍成两半,那婢女乘机拽过柳无絮的手臂,姜守中见己抓不到,抬起的手臂猛地一甩。 “啪!” 没有毫无征兆的,柳无絮被重重扇了一耳光! 白皙的脸上瞬间留下了五指红印。 “放肆!” 丫鬟惊怒交加,手中长剑舞动生风,挽起朵朵剑花,锋利剑气纵横,令整个房间仿佛被寒霜覆盖,杀气凛冽。 约莫五回合有余,二人激战之时,姜守中忽觉周遭气流微妙变动,意识到有高手迫近。 他身形陡然一展,如同灵猫般借力打力,往后腾空一跃,轻盈矫健地穿越窗棂,融入夜色,留下一室剑光与错愕的丫鬟。 姜守中足尖轻触阁楼之瓦,宛若凌空飞翔的鹰隼,转瞬已立于青瓦之巅。 月光下身影卓然而立。 下一刻,四周空气陡然凝重,六道矫健的身影如同幽影般浮现,瞬间将他团团包围,形成一道铜墙铁壁。 领头的正是之前在当铺抓陆人甲的那位沈统领,面容冷峻,双目如炬。 “你就是姜墨?” 沈统领冷冷盯着眼前黑衣男子。 面对围困,姜守中神情自若,笑着说道:“那位马统领呢?听说惹了不该惹的人,差点送去见阎王爷了。” 沈统领语气冰冷:“姜墨,你究竟要干什么?你现在闹的越大,对你越不利!袁大人说你是被冤枉的,可你不配合调查,即便真的被冤枉,又如何证明你的清白。” 姜守中道:“统领大人,不是我怀疑你们的能力,而是我不相信你们的人,眼下青州可能都已经脱离了朝廷的掌控你都不自知。” 沈统领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如果我说有人要造反,你信吗?”姜守中淡淡道。 沈统领愣了愣,随即嗤鼻一笑:“造反?这倒是新鲜,那你说说谁要造反?” “城内手握兵权的有谁,谁就有可能造反。” 姜守中说道。 “赵诃子?” 沈统领眸光一凝,旋即冷笑道,“造反不造反不是你说了算,姜墨,眼下你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该调查的,我们自然会调查清楚。” 姜守中淡淡道: “话我已经带到了,信不信由你们,眼下一个叫完颜乌海的人正在青州秘密谋划暴乱。 他是南金国皇帝的私生子,就住在西中巷附近,而锦瑟谢这位花魁头牌便是他的同伙,就看你们愿不愿意抓住这次建功机会。” 说罢,姜守中飞身掠向高空。 “抓住他!” 沈统领喝道。 霎时,五位大内高手齐齐向姜守中猛扑而去。 一人手执判官笔,锋锐无匹,笔尖寒光闪烁,似能勾魂夺魄。一人身形矫健,手腕一抖,寒铁铸造的钩锁凌厉飞旋,带起阵阵破空之声,直取要害。 余下三人则默契无间,合力展开一张精钢织就的大网,网眼细密,光泽冷冽。 然而,就在众人惊愕之际,原本凌空欲避的姜守中竟似失去支撑,径直陨落,如同落叶般安然落于那精心布置的天网之中。 这一变故出乎所有人预料。 不对! 沈统领心中警铃大作,眉峰紧蹙,眼帘猛然一闪,猛然回头,却只见一道幽影悄无声息,自阁楼隐蔽角落里轻灵掠出,速度之快,几近鬼魅。 再看那网中之物,哪里还是什么姜守中,分明是一张栩栩如生的纸人。 “追!” 沈统领身形一展,如苍鹰搏兔,足下瓦片应声而裂,其速度之快,不过几息之间,双方距离便急剧缩短。 “姜墨,就这点手段也想着逃脱?” 沈统领五指蜷曲成锋利鹰爪之状,直扑姜守中而去。迫人的气势犹如万仞高峰倾覆而下,携带着摧枯拉朽之力。 空气中仿佛被其磅礴的内力撕扯,发出细微的呼啸声。 “嗖!” 一抹流光飞剑掠来。 沈统领眼明手快,头部微一侧转,发丝几近贴着剑尖掠过。 只见姜守中身形猛然一转,动作利落至极,手中七杀短刀霍然出鞘! 刀光如血色浪潮,汹涌澎湃。 刹那间仿佛连空气都为之凝固,一股逼人的煞气迎面扑来。 沈统领豁然展臂,只见双腕轻抖之间,一对耀目金环跃然掌中,其质坚硬无比,色泽金黄,泛着凛凛寒光,显然非凡铁所能铸就。 此环名曰“金鸣”,遇敌则振,声震八方,乃是一件法器。 刹那时,金铁交鸣,声震九霄。 圆环之上共鸣激荡,竟似有龙吟虎啸,生生将那刀锋所带之煞气震散,化为无形。 沈统领身形于半空之中宛若流云翻卷,倒飞之际灵巧地旋身一周,随即手腕一震,那金鸣圆环如同流星赶月,挟带着排山倒海之威,向姜守中疾射而去。 圆环周遭空气似被其威势紧缩,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旋,欲将姜守中四周的空间紧紧锁闭,令其动弹不得。 只是圆环刚飞至一半,姜守中右手尾指轻轻一挑,看似寻常的戒指霍然生变,化为一柄锋利无匹的屠龙剑。 剑气横空,与此同时,另一把飞剑亦自虚空中掠至,两者交相呼应,精准无误地迎上了沈统领的金鸣圆环。 两者碰撞瞬间,火花四溅,圆环受此冲击,偏离轨迹,呼啸着被远远击飞。 姜守中再次拔出七杀刀。 面对汹涌而来的刀芒,已失一环的沈统领,势单力薄,显得更为吃力。 刀风如怒海狂澜,生生将沈统领压制,使其步步后退。 姜守中借力打力,足尖轻点沈统领宽阔的肩头,身形借着这一蹬之力,划过夜幕,笑着说道:“统领大人,我先走了,记住我刚才说的话。若青州失陷,你的罪过也就大了。” 等沈统领反应过来,姜守中已经消失于夜色深沉之中。 其他几名内卫此时才姗姗来迟。 沈统领面色沉郁,眸中怒火隐现,正欲率众疾追,忽闻轰然巨响,仿佛地裂山崩,连脚下坚实之地亦为之颤抖。 “怎么回事?” 沈统领惊疑不定。 一名属下匆忙去探查,很快返回说道:“统领大人,是苏家那里发生了爆炸。” “走,去看看!” 沈统领带着众人前往苏家,临走时他想起姜守中说过的那些话,下意识看了眼锦瑟谢,扭头对两人说道:“你们去巷口调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南金国的人。” …… 这声爆炸惊动了整个青州。 便是姜守中也不明所以,不过他并没有多想,返回被烧的客栈。见陆人甲和张云武已经不在,便回到了居住的小院。 小院内,独孤落雪静坐在屋檐下缝制着衣物。 清冷月华洒落,为她清丽的容颜更添一抹霜寒之美。 看到姜守中进来,女人问道:“刚才发生的爆炸是怎么回事。” 姜守中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独孤落雪以为是姜守中弄出来的,见与对方无关,便没再询问。 姜守中沐浴完身子,换了身衣服,凑到独孤落雪的身边笑道: “师父,刚跟人打了一架,有点累了,要不今晚就别做功课了,我给你再按按摩?” 没等独孤落雪拒绝,姜守中便屁颠屁颠跑到女人身后,开始按压对方肩膀。 按压时,衣襟又不经意的稍稍敞开些许,细腻的布料轻轻摇曳,仿佛是月光下涟漪轻漾的湖面,隐约露出内在佩戴肚兜之上的雪肤。 独孤落雪犹豫了一下,最终没说什么。 姜守中回想着眼下青州的局势,随口问道:“师父,青州如果发生暴乱,你是选择离开,还是留下来救那些百姓?” “命数天定,遇见了想救便救,不想救便不救了。” 独孤落雪语气平淡道。 像她这种级别的高手,就和李观世一样,追求天命,视万物为草菅,没什么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圣人心。 哪怕她是儒家半个圣人。 姜守中喃喃道:“我有预感,这地方会血流成河,眼下就看袁大人能不能及时解决了。” …… 锦瑟谢。 房间内,柳无絮用热敷的毛巾轻轻按压着被姜守中扇肿的脸颊。 她神情冷漠,看不出有愤怒的情绪。 蓦然,屋内烛影一闪。 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出现在屋内。 “你没事吧。” 男人看着她关切问道。 柳无絮轻摇了摇螓首,自嘲道:“我以为他会更早一些找我算账呢。” “这个完颜乌海,为什么不让暗中盯梢的人救你!?” 斗笠男人握紧了拳头,语气愤怒。 柳无絮笑道:“我们利用他,他利用我们,都是各需所求罢了。只要我不死,别说是扇一个耳光,便是被那姜墨扒了衣服游街,他也不可能让暗中的人出手的。 斗笠男人冷哼道:“他就不怕我反悔,不起兵?” 柳无絮目光投向摇曳着的烛影,幽幽道:“都到这时候了,我们还有退路吗?” 斗笠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为什么要选那个陆人甲,计划不是这样子的。” 柳无絮无奈道:“是完颜乌海做的决定,姜墨的威胁太大,他需要尽早除掉。不过眼下来看,即便是内卫也拿不下他,可能弄巧成拙了。” “至少证明了,姜墨并非无情无义之人。” 斗笠男子淡淡道,“人最大的弱点,就是有在乎的人,有了在乎的人,别人就会轻易拿捏你。” 柳无絮微微一笑:“就比如你。” “我不后悔。”斗笠男子伸手轻轻触碰着柳无絮红肿的脸颊,柔声说道: “既然选择了你,那这辈子当个傀儡,又如何?等事成后,我替你去当那个刽子手,大不了下地狱。” 唰!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掠入房间。 来者是一位灰袍老者。 他瞥了眼房间内的二人,淡淡道:“计划要提前了,后日起兵。” 二人皆是一惊。 斗笠男人皱眉问道:“为何突然提前了?” 灰袍老者冷声说道:“刚才来自苏家的那声爆炸,难道你们没有听到吗? 有人闯入了修罗城内部的修罗祭坛,将一盏琉璃灯给打碎,计划只能提前?现在小主已经派人去追杀了。” 柳无絮闻言,脸色大变:“阵台有没有受影响?” “放心,她们进不去。” 老者看着她,问道,“小主让我问你,那个叫姜乙的家伙究竟可靠不可靠?能否信任?” 听到阵台没有受到影响,柳无絮松了口气。 她迟疑了片刻,轻声说道:“我不敢十分确定,但八成还是有的。” 老者扬眉冷笑道:“八成也够了,反正也只是利用他,将万寿山川拉下水而已。让那些大洲的读书人们瞧瞧,他们心目中的圣地,也是会和我们这些南蛮子合作的。” “闯入修罗祭坛的是什么人?”斗笠男子好奇问道。 老者淡淡道:“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受了重伤。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找到那里,发现秘密通道的。” (本章完) 第260章 修罗女皇 月色静静洒在小院,银霜满地。 按摩结束后,姜守中并没有回房休息,而是陪着独孤落雪。 两人并肩而坐,彼此的影子交叠在银白月华铺洒的壁上,宛如墨绘丹青,绘成一幅静谧的剪影画卷。 姜守中思考着眼下青州的局势。 虽然他已经确定青州要发生暴乱,但他不觉得仅凭自己的一人之力,就能阻止这场暴乱发生,尤其眼下他还是通缉犯。 他已经尽可能地,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 给陆人甲的信件,是让对方交给袁安江。 而冒险出面,提前给内卫预警。 无论袁安江能不能阻止,无论这些大内高手相不相信,他已经尽力了。 姜守中开始犹豫,要不要让江漪带着夏荷和秋叶她们先离开青州。 一个城市叛乱可不是小事,哪怕春夏秋冬四女的修为再高,在庞大的军队面前也只是江湖人士而已,掀不起多大浪。 即便如赵无修,耶律神野这类超级高手,在大规模的战场上起到的作用也有限。 记得晏长青就对他说过,再强大的修士也有力竭之时,世上没有什么无敌的存在,蚂蚁真的会把大象给掀翻。 所以姜守中不得不考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师父,你这世上有在乎的人吗?” 姜守中忽然问道。 独孤落雪轻拈银针,低首专注缝制着衣物,每一针一线皆细致入微,听到姜守中的问话,停顿了一下,认真想了想说道:“师父在的话是师父,现在的话,是你。” 我? 姜守中神情怪异。 这话听着歧义太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情侣之间的暧昧。 不过姜守中对此保持怀疑。 对方真的在乎他吗? 两人才认识没多久,对方之所以收他做徒弟,无非是心境受损,想要借此磨练道心而已,带有很强的目的性。 或许是猜到姜守中心中所想,独孤落雪抚了抚衣物,淡淡道:“既然收了你做徒弟,肯定会在乎你的。” 说话间,一络发丝自然垂落,不经意间半遮面庞,为她那本就清冷绝美的容颜,更添一抹神秘与不可触及的韵味。 姜守中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为自己的小人之心而惭愧。 于是男人厚着脸皮说道:“师父,有了你我是不是可以横着走了,我跟厉害的人结怨,你帮我打架行不?” 独孤落雪穿着线,平静道:“你若是死了,我会为你报仇。” 姜守中一愕,不吭声了。 许久,姜守中叹了口气,用力搓了搓脸说道:“我应该也没有在乎的人的,可惜啊,心太了,现在惹了一堆情债。” “伱该禁欲。” 独孤落雪话锋一转,又复归于她热衷探讨的话题。 她侧首凝视着男人棱角分明、俊逸非凡的面容,缓缓言道: “你所谓的情债,不过是情欲所致的贪恋,你只是贪图那些美好。当你某天对她们不再有情欲时,所谓的在意与不舍,皆将化为乌有。” 姜守中摸着下巴,微微点头:“师父你说的没错,我完全同意。其实我觉得,想要解决这种问题,就应该用转移的方式。 比如师父你来诱惑我,让我对她们不感兴趣,毕竟以师父你的魅力,弟子很难把持。如此一来,我就只对你一个人有情欲。 然后呢,你再用你的禁欲之道对我说教。最终我成功禁了欲,而师父你也成功磨练了道心,岂不美哉?” 听完姜守中的建议,独孤落雪淡淡道:“我不会诱惑人,也不会用这种方法。” “哦,那没辙了,那我只能堕落下去了。” 姜守中叹了口气。 “啪!” 男人脑袋上被拍了一巴掌。 独孤落雪微微鼓着清丽的脸蛋,而后,她皓腕轻舒,葱指轻巧地揪住了姜守中的耳廓,冷冷道:“去做功课,背诵《戒欲》卷的第二篇。” 姜守中顿时一副苦瓜脸:“师父,我可是刚才给你按摩了,你不能这么卸磨杀驴啊。” “按摩?什么时候的事?” 独孤落雪眨了眨漂亮清澈的眸子,一脸茫然道,“为师年纪大了,不记得了。” 姜守中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夜幕之中忽现一道犀利寒光,如同流星划破寂静长空,直逼而来。 姜守中反应迅捷,衣袖一挥,那道寒芒受其气劲牵引,偏离原先轨迹,最终“噌”地一声,深深嵌入门扉之中。 原来是枚锋利无比的飞镖。 姜守中身形骤然拔起,向着深邃的夜幕纵身一跃,踏上屋顶。 只见一道幽黑的身影划破夜色,疾速且悄无声息的遁走。仅在眨眼之间,便融于茫茫夜色,无迹可寻。 什么人? 姜守中眉峰微蹙,心中疑惑丛生,转身折返至小院。 他拔下插在门板上的飞镖。 独孤落雪默默缝制着衣服,神情淡然,对此并不关心。 飞镖尾部,系着一纤细纸卷。 姜守中缓缓展开,目光在接触到纸上时,不由微微一缩。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去修罗城救染轻尘和厉南霜。 姜守中扭头看了眼方才黑影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 染轻尘和厉南霜已经失踪有好几天了,因为这二女修为颇高,姜守中也没有太过担忧,猜测可能是追查什么去了。 只是这时候突然丢来一个去救人的情报,姜守中一时摸不准信息的真假。 传递情报的是谁? 这会不会是一個陷阱? 要知道眼下他的身份是姜乙,而对方直接让他去救人,要么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要么只是怀疑,故意试探。 姜守中有些犹豫不决。 但最终,他还是决定冒险去看看情况。 “师父,我有事先出去一趟,回来再做功课。”姜守中说道。 独孤落雪倒是没为难他,轻轻点了点头。 姜守中换上夜行衣,直奔苏家。 因为之前他去过地宫修罗城,通道口之一便是在苏家,所以轻车熟路来到了入口。 一路他心神始终凝聚,灵觉外放,细察四周每一丝风吹草动,却未捕捉到任何尾随之迹,心中的戒备渐渐消散。 凭着记忆,姜守中来到已经成为废墟的地宫,又穿过深邃幽长的通道,来到了黑海岸边。 一望无际的黑色海洋,宛如广袤夜空中倾泻而下的天幕,铺陈开来,直与地平线尽头相接。 但相较于上次镜面般的沉静,此刻的黑海却似乎被一股无形之力搅动,波涛汹涌,翻滚不息,似乎有什么大妖在海底兴风作浪。 “吼——” 黑暗阴影里,一只庞大的身影跃然冒出。 是那只专门载人渡海的虎妖。 虎妖原本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待看清姜守中后蓦地一呆,它下意识瞅了瞅周围,似乎在确认上次暴打它的那个背刀娘们在不在。 确定不在后,虎妖松了口气,随即继续冲着姜守中怒吼,尽显虎王风范。 “载我到对岸去。”姜守中说道。 虎妖嗤鼻。 姜守中懒得磨叽,拿出生肖图,举起七杀刀,作势便要收它。 上次就已经见识过上官云锦用这副法宝收了黑海中的墨龙,虎妖看到生肖图后愣了愣,立马收敛起一脸凶相,乖乖下海。 回头还冲着姜守中讨好地低哼了两声。 似乎在说:兄弟,我就吼两嗓子,你咋还急眼了捏。 姜守中收起生肖图,坐在虎背上。 虎妖朝着对岸游去。 来到岸边,姜守中示意虎妖先等着,他进入修罗城内寻找二女的下落。 与上次来的萧条空寂相比,这一次的修罗城隐约被一层红色的雾气萦绕,显得几分诡谲。 姜守中不知道染轻尘和厉南霜具体在哪儿,只能盲目的搜寻。好在他运气不错,很快发现了一片坍塌的地方。 这地方显然刚遭受了一场剧烈的爆炸侵袭,本就陈旧的房屋完全沦为一片瓦砾废墟。 “这应该就是之前那声大爆炸造成的。” 姜守中心念一动,仔细搜索这片区域,很快便发现了一个入口半坍塌的地道。 姜守中清理了一下外面的杂物,钻了进去。 通道很狭窄,很闷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味,闻起来倒是不让人觉得反胃恶心, 约莫一刻钟后,他从通道出来。 出现在眼前的,一座巍峨矗立的宫殿,其规模之宏大,足以令人惊叹。 然而,周遭景象却令人悚然心惊。 宫殿四周,累累白骨堆积如山,高耸的墙壁呈现出一种诡谲的血红色,仿佛是万千生灵的血液染就,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恍惚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杀戮邪恶气息,正自宫殿深处蔓延开来, 姜守中目瞪口呆,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原以为地宫内深藏一座修罗古城,已经很让人震撼了,没想到古城之下还藏有这么一座神秘的庞然大物。 莫非这才是修罗族真正的大本营? 就在这时,姜守中忽然瞥见几道身影出现在远处。 他下意识藏了起来。 那几道身影缓缓走近,能清楚听到他们的谈话。 “人找到了没?” “还没有,不过她们并没有进入阵台。” “那就逃往了西面。老孟,你带两人从后面包抄过去,其他人堵住出口,千万不能让这两丫头逃出去!” “是!” “……” 几人离开后,姜守中从暗处现出身,面色沉郁。 从这几人的对话,可以确定染轻尘和厉南霜就在这里,情况不容乐观。 也不晓得这两丫头是怎么跑到这儿的。 姜守中顾不得多想,悄悄跟在领头那一队人的后面。 —— 幽邃空旷的石室之中,沉闷的空气里仿佛能拧出水来,潮气侵肌蚀骨,令人呼吸不畅。 四周石壁悬挂着一串串绯色小铃铛。 这些铃铛小巧精致,色泽艳丽异常,里面却都没有铜舍。 石室的地面,铺陈着一幅庞大而古老的符箓,线条扭曲盘旋,交织成一幅复杂难解的图腾, “这是什么破地方啊。” 厉南霜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结果不慎沾染上衣袖上的血迹,粘着发丝的白净脸上被染了几痕血迹。 旁边,染轻尘面色苍白,一手捂着腹部坐在石台上。 女人腹部渗着血迹,看起来伤的不轻。 染轻尘疲惫说道:“六扇门的机密案牍库内有过一段对修罗一族的记载。当初修罗一族颇为强大,甚至有过自己的军队。 赫赫有名的修罗亡灵军,与雪域神兵并称为两大天兵。 所以有了“南修罗,北雪域”的说法。 如今雪域神兵还在,只是不复往日辉煌。而修罗亡灵军,早已湮没于历史之中。 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便是修罗亡灵殿,这里面的一个铃铛代表着一名亡灵兵。亡灵逝去,铃铛沉寂……咳咳咳……” 说到一半,染轻尘忽然咳嗽起来。 厉南霜拿出两枚丹药给女人服下,只是效果并不是很好,无论是腹部造成的外伤,或是染轻尘的内伤均没有疗养的效果。 这对天荒境的修士来说,是极为罕见的。 只能说这样的伤势太过诡异。 厉南霜自责道:“也怪我太贪功冒进,若是听了你的话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境地了。” 染轻尘止住咳嗽,苦笑道:“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她凝视着空旷的石室,自嘲道:“说来也是讽刺,这是我第二次被困在修罗城。上一次是和别人困在一起,以为自己要死了。这一次又和你困在一起,感觉好像真的要死了。” “别胡说。” 厉南霜皱了皱柳眉,嘀咕道,“你个蠢木瓜也真是蠢,好端端的救我做什么。” 染轻尘苍白的玉颜挤出一丝笑容: “我不习惯欠别人什么,你上次舍命救了我,我总归要还回去嘛。要不然,你肯定会拿这件事给姜墨炫耀,显得我好像很弱似的。” “我是这种人吗?” 厉南霜白了一眼,“再说你确实弱嘛。我救你的时候,我没受伤。你救了我,结果差点把命给搭上,蠢得要死。” 染轻尘杏眸瞪着她:“能一样吗?你也不看看我们遇到的那个怪物有多强,如果不是那盏琉璃灯忽然破碎,把它埋在里面,我们还有机会逃出来吗?” 厉南霜虽然表面一副不屑,但想起那突然冒出的怪物,心有余悸。 她见过的妖物多了,但从未见过那种玩意。 让人既恶心又畏惧。 “继续说,这个修罗亡灵殿是怎么回事?”厉南霜好奇问道。 染轻尘摇了摇螓首:“案牍库的记载并不是很清晰,很多信息都残缺了,毕竟前朝灭亡时把很多记录的资料给烧毁了。 大概意思是,除了修罗老祖外,修罗一族真正的领头人是一个女人,名叫修罗女皇。此女杀戮极重,我们所看到的那座宫殿外的白骨,便是她的杰作。” (本章完) 第261章 蠢木瓜死了? 小屋内,袁安江拿着信件,眉头紧锁。 这是陆人甲送来的。 信中,姜守中将自己所得知的所有情况进行了说明。 说实话,袁安江并不相信青州会发生叛乱,因为这座城池的历史性特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朝廷对其重视程度。 当初青州发生民乱,朝廷极力安抚解决,开垦荒地,发展经济,吸引了不少移民,让青州呈现出一派繁荣势态。 眼下大洲正积极备战,与燕戎即将到来的战事,各州府的情况朝廷都必须完全掌控。 这时候后院失火,可不是小事。 而赵诃子这个人他也是信得过的,很难相信此人会造反。 可对于姜墨,他同样很信任。 一时间,袁安江陷入为难。 “袁大人。” 沈统领沉着脸走进了屋子。 因为没能抓到姜墨,反而让对方在眼皮子底下挑衅,沈统领心情很是糟糕。 袁安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沈统领,你觉得赵总兵会造反吗?” 沈统领一怔,目光落在对方手中的信件,淡淡道:“袁大人手里的这份信,该不会是姜墨给的吧。” 袁安江没有回答。 沈统领也没再这事上纠缠,说道: “赵总兵不太可能造反,姜墨的话不可信。而且我也派人去调查过,没未发现什么南金国的人。” 袁安江看着他:“所以这件事,不需要上报朝廷吗?” 沈统领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目前六扇门的事务由袁大人负责,如何定夺看袁大人,我只是负责抓捕嫌犯。这种事情,袁大人或者可以找云知府商议。” 沈统领还是比较鸡贼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到时候青州真的发生叛乱,而他却阻止汇报,这个锅肯定他来背。 可如果汇报了,并没有发生叛乱,朝廷必然也会责罚。 所以沈统领索性置身事外。 反正该调查的我也调查了,我的任务就是抓人,你袁安江是管事的,你来负责。 袁安江到底是混迹官场的,知道对方是在故意推脱,但也懒得玩心眼,沉声说道: “赵统领,我建议你派人去赵总兵那里盯着。另外,锦瑟榭的那位柳无絮,我会找个由头把她带到六扇门问话。 你再派人去一趟葛石镇的凤头营,让杨将军做好平叛的准备。我这边会利用飞鹰传信,立刻告知朝廷。” “凤头营?” 沈统领眉头一挑,犹豫道,“这不合适吧,凤头营那六万兵马,乃是凤羽关边军的兵源补充。没有兵部调令,杨将军也不敢动啊。” 袁安江淡淡道:“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如果青州真发生叛乱,朝廷是允许的。而且你别忘了,眼下太子和长公主还在青州呢。” 沈统领神情一凛。 不过出于谨慎的他,还是提出了一个小建议: “要不让太子手谕一份,我让下属带过去,这样一来,或许杨将军看到太子手谕,也就不会为难了。” 沈统领终究还是想把责任撇干净。 无论是真叛乱,还是谎报叛乱,后果都很严重。 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袁安江涌现出几分怒色,但想到目前青州也只有这几個大内高手信得过,无奈摆手:“那你去找太子吧,顺便我亲自书信一份给太子。” “如此最好。” 沈统领闻言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 石室内。 染轻尘讲述着关于修罗女皇的故事。 厉南霜双手抱着小腿,坐在石台上听着津津有味。 虽说丹药的疗伤效果并不好,但染轻尘在修养了一段时间后气色稍好了一些。 “对了,你口中的这个修罗女皇是妖族吗?” 厉南霜好奇问道。 染轻尘蹙眉思索了一会儿,轻轻摇头: “不是很清楚,根据记载来看,修罗一族不承认自己是妖,看不起妖物。但是在人们眼里,他们又属于异类,否则也不会被迫生活在地下。” 厉南霜将下巴搁在膝盖上,说道:“并不难理解,哪怕是妖物本身也希望融入人族,否则为什么偏偏要修炼成人形。 修罗一族拒绝与妖族挂钩,又无法被人族承认,只能自己开辟一个世界生活。 而那修罗女皇之所以大开杀戒,估摸着是想把人族杀光,或者统治人族。如此一来,就没有人不敢承认修罗族为人族的正统。” 染轻尘笑道:“伱倒是有点脑子。” 厉南霜哼哼道:“你以为我像你这个蠢木瓜啊,我可是风雷堂的智慧担当。” “不要脸。” 染轻尘翻了个俏白眼。 “切,嫉妒的女人。” 厉南霜皱皱小琼鼻,又问道,“那修罗女皇是怎么死的呢?” 染轻尘没好气道:“我哪儿知道,这些历史我也是从案牍库里随意翻到的,或许文心部的机密库里有。” “修罗一族几乎都被屠杀殆尽了,应该是朝廷出的手。” 厉南霜猜测道。 染轻尘正要说什么,忽然一阵嗤嗤声传来,像是肉块从生锈的管道里生生挤了进来。 二女脸色一变,连忙起身。 啪! 一道黑影砸落在地。 乍一看,像是一只巨大的肉球。 这只怪物身上长满了手脚,密密麻麻的,足有上百只,像是被强行拼凑的活体之网,全身泛着绯色的光泽。 头颅隐藏在手脚之中,头顶毛发稀疏,面目颇为可怖。 “吃……吃……” 肉球怪物发出瘆人的沙哑声音。 “这……这玩意不是被埋在下面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厉南霜俏脸苍白。 之前她们就是被这怪物追杀,差点丢了性命。 “快走!” 染轻尘牙关轻叩,强忍痛楚朝着出口掠去。 厉南霜若梦醒,瞬间紧跟其后。 肉球怪物手脚并举,状若无骨软体,于地面上翻滚腾挪,追势骇人,沿途石屑纷飞,轰鸣不绝于耳。 前方虽然石门紧闭,但有一道三十公分左右的裂缝。 二女一前一后掠出裂缝。 嘭! 怪物撞击在了门上。 落地的染轻尘因牵动伤势身形踉跄了一下,步伐蹒跚,柳眉深锁。 “你没事吧。” 厉南霜掠至身边问道。 染轻尘摇摇头,顾不上看身后:“快走!” 可没等二女继续逃跑,三道身影忽然挡在她们面前,是之前被派去包抄阻拦的那一队人。 “总算找到你们了,让我们一顿好找。” 其中一位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阴恻恻的盯着染轻尘二女,寒声说道。“你们两个最好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我不介意在这里留下你们的尸体!” 厉南霜怒骂道:“你们这些蠢货,怪物都追来了,还不快跑,在这里堵我们做什么!” “怪物?” 男子愣了愣,冷笑道,“小丫头,这种低级的手段也想哄骗我们?你当我们——” 轰隆! 石门四分五裂。 那巨大的肉球怪物直接撞破石门冲了出来。 染轻尘和厉南霜躲避及时,在怪物冲出的那一刻闪身到一旁。 而前来阻拦她们的其中一名男子,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一团黑影从尘土中飞来,直接砸在了他的身上。 噗—— 怪物身上的数只手刺穿了男人的身体,头颅也被生生掰扯下来。 “吃……吃……” 怪物将肉块塞进嘴里,发出嚼嚼之声。 中年男子和剩下一名手下看到这一幕,完全惊呆了。 怪物三两下将食物解决干净,又冲向了离它最近的一人。 那名手下急忙挥出手中长剑。 剑身轻松刺入了怪物身体,然而怪物却没有感知到丝毫疼痛,无数只手抓住了男人,将其撕成了一块块肉片。 这是什么怪物? 中年男子双腿发颤,吓得连连后退。 后背不慎撞在了一处破损的石雕像上,尖锐的凸起物撞得他后背生疼。 这时他才真正回过神来,扭头看到染轻尘和厉南霜二女已悄无声息地遁入右侧幽暗。 那边不远处嶙峋怪石与森森白骨交织成天然之障,幽影憧憧,最宜隐匿身形。 中年男子慌张之下,急忙跟着二女逃窜。 而这一逃,也将怪物成功引来。 厉南霜见状骂道:“你个王八蛋往哪儿跑不行,非得跟我们是吧。” 不过少女骂完不久,就在中年男子快要追上她们时,两只惨白的手臂毫无征兆的穿透了他的胸膛。 中年男人满脸绝望,朝着二女缓缓伸出手。 紧接着,整个人被撕裂成两半。 喷溅而出的鲜血,有些许沾在二女身上。 “什么破怪物!” 厉南霜头皮发麻,随手将旁边两根石柱推倒,试图减缓怪物的追击。 二女拐过一处怪石,染轻尘轻靠在岩石上不住喘着气。 前面有一个深坑。 深不见底。 染轻尘抬起捂在腹部的手,只见手掌满是鲜血,好不容易止住的伤势又严重了许多,包扎的布条也鲜血染红。 “不行,这样躲不了多远,我们分头跑。” 染轻尘说道。 厉南霜着急道:“你这样子肯定会被追上的。” 染轻尘再次摁住伤口,咬了咬银牙,听着迫近的怪物声音,说道:“所以需要你来引,你尽量跑快些,发出声音,让怪物去追你。” 染轻尘的这个建议对于厉南霜很不公平。 哪怕厉南霜没有受伤,以那怪物的速度也没任何优势,完全就是当诱饵。 但厉南霜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行,那你小心点。” “嗯。” 染轻尘轻轻点头。 厉南霜瞅准时机,从右侧窜出,约莫十米距离后,她大声喊道:“恶心的臭怪物,有本事来追我啊!” 可身后却并没有动静传来。 心生诧异的厉南霜扭头一看,却愕然看到染轻尘站在怪物面前。 怪物朝着她爬去。 这蠢木瓜在干什么? 厉南霜瞪大眼睛。 “快跑!” 染轻尘看了她一眼,慢慢往后退,脚后跟悬在了身后的深坑边缘。 在怪物扑来的刹那,她猛地点起身子,手中长剑在半空中挽出一轮璀璨夺目的银弧。 凌厉无匹的剑芒扎在了怪物的身上,飙出绿色的血液。 怪物虽然没有受到伤害影响,但身子停顿了一下,正巧悬在深坑上方。 染轻尘身形再次拔高,凝聚万钧之力,于电光火石间猛踏而下。 砰! 怪物被踹进了深坑之内。 原本同样要下坠的染轻尘随手将手中长剑刺进洞壁,挂在了山洞边缘。 女人呕出了一口鲜血。 她死死抓住剑柄,不让自己掉下去。 “蠢木瓜!” 厉南霜急匆匆跑来。 少女这时已明白染轻尘是故意支开她,打算给她拼出一线逃脱的生机。 只是还没到深坑前,原本被踹下的怪物却冒出了头,沿着坑壁爬了上来。 “嗖!” 怪物张开嘴巴,一条长长的粘液舌头如蛇般缠绕在了染轻尘的脚踝处。 染轻尘挣脱无果,眼见怪物即将爬上来,忽然瞥见旁边有一个很明显类似于机关的凸起物,她迅速左右看了眼。 厉南霜来到了深坑前。 眼见染轻尘有危险,她作势便要跳下去。 “别跳!” 染轻尘娇喝道。 厉南霜下意识顿住身子。 但很快,厉南霜就为自己的迟疑而后悔,只见染轻尘拔出长剑朝着坑壁上的凸起物砍去。 咔嚓! 极为迅速的,坑洞表面仿佛凭空出现了一块石盖,将其完全遮蔽。 引发的震动,将厉南霜震的后退两步。 “蠢木瓜!” 厉南霜回过神来,挥起墓刀朝着石盖狠狠砍去,结果石盖无一点破损,反倒自己被震飞出去,撞裂了一根石柱。 厉南霜这次真的急了,不顾后背疼痛,跑到深坑石盖前大声喊叫: “蠢木瓜!染轻尘!” 她不断地挥刀,始终无法破开石盖,只留下一连串地火星,连破损都无。 厉南霜又在附近找机关,还是一无所获。 少女浑身冰冷,大脑嗡嗡作鸣,完全不敢相信上一刻还在与她说笑的同伴,下一刻便天人永隔,来的如此突然。 当然,染轻尘死没死无法确定,但方才那种情况,凶多吉少。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声音。 是前来追捕的那几人。 领头的紫衣老者看到手下惨死的模样,震惊不已,顺着血迹一路追来,看到了呆滞的厉南霜,怒吼道:“人是你杀的?” 厉南霜还在努力想办法如何打开石盖,对于老者喝问充耳不闻。 “找死!” 紫衣老者怒不可遏,一掌朝着厉南霜拍去。 恰在此时,一直跟随着的姜守中显出身来,直接将站在最后的一名男子脑袋砍下来,趁着众人失神,挡在厉南霜面前。 随着七杀短刀拔出,毫无防备的紫衣老者倒飞出去,喷出一口鲜血。 “你是何人!?” 紫衣老者被手下扶住,瞪着姜守中又惊又怒。 而厉南霜在看到姜守中后,愣了一下,旋即哭出了声:“焖面,蠢木瓜死了!” (本章完) 第262章 孩子会很快乐 姜守中原本还在为找到厉南霜而高兴,可听到少女的哭诉,整个人呆住了。 “你说什么?” 姜守中抓住少女肩头,急声问道。 厉南霜满脸的悔恨自责,指着被石盖封闭的深坑说道:“蠢木瓜被困在了下面,可能被怪物给杀死了。都怪我,我如果早点解开身上的禁制,我们也不会……” 曾经妖族的申圣元便对曲红灵说过,厉南霜在刻意压境。 也就是说,她真正的实力始终在隐藏着。 但既然在隐藏,就说明她有难言之隐……与她年幼时生的那场大病有关。 姜守中顾不得深思这些,在听到对方说“可能”二字后,连忙问道:“你没亲眼看到轻尘被杀死?” 厉南霜摇了摇头,抹着眼泪:“没有,但是她肯定必死无疑了。” 平日大大咧咧,性格豪迈的厉大爷终究是个小女生,若因为自己的顾忌而让朋友丢了性命,恐怕这辈子都不得安心。 没有亲眼看到就好…… 姜守中稍稍松了口气。 没有亲眼看到,就说明染轻尘还活着。 紫衣老者看着对方二人自顾自的说话,完全将他们给无视,恼怒道:“老夫不管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来到这里就别想着出去了!” 他冲着身边手下吼道:“杀了他们!” 几人扑向姜守中和厉南霜。 姜守中打开生肖图,将鼠妖放了出去,对厉南霜说道:“你先拦住他们,我试试看能不能打开这个石盖。” “好。” 本就窝了一肚子火的厉南霜二话不说,拿起墓刀朝着众人砍去。 鼠妖灵活走位,跟在后面配合偷袭。 姜守中蹲下身子抚摸着石盖,屈指敲了敲。 石盖很厚实,仿佛与大地融在了一起,若非周围浅淡的一圈痕迹,很难看出这里曾存在过一个深坑。 姜守中尝试着用七杀刀去劈砍,并没有任何作用。 “肯定还有什么机关。” 姜守中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在周围搜寻。 偶尔使出飞剑帮厉南霜解决敌人。 紫衣老者没料到两人这么难对付,不禁后悔自己的鲁莽,眼见带来的手下一个个倒下,咬了咬牙,扭头便要逃离。 气头上的厉南霜怎么可能容忍对方离开,与鼠妖一前一后将其堵截住。 “不许走哦,鼠鼠要杀你。” 鼠妖笑嘻嘻的挡在老者的面前,四肢诡异的趴在地上。 “小友,这是误会。” 望着杀气腾腾,提着沾血大刀的厉南霜,紫衣老者被吓破了胆,褶皱的脸皮不断颤搐,挤出笑脸说道,“我们认错人了,都是误会。” “误会你老母!” 厉南霜挥刀砍向老者。 宽阔沉重的大刀,携带着无匹的磅礴杀气,宛若天际怒卷的乌云,倾巢而出。 鼠妖扑了过去。 不过七八个回合,在姜守中飞剑的配合下,随着一颗头颅从颈部分离,紫衣老者的尸体重重倒在了地上。 “就这点破实力还敢对付我们?” 厉南霜一脚将头颅踢飞出去。 解决掉敌人的她此刻才终于缓了口气,周身紧绷的弦线终得松弛,疲惫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将她紧紧包裹。 厉南霜勉力站定,却难掩那份由内而外的倦怠。 顾不上休息,厉南霜赶紧凑到姜守中身边问道:“怎么样焖面,能不能找到打开石盖的方法?” () 只见姜守中用灵水剑将一处极窄的缝隙稍稍扩大,对鼠妖说道:“试试看能不能挤进去,通到深坑里找到里面的机关。” “好的主人。” 鼠妖趴在地上,缓缓缩小身子。 变成了一只花白小老鼠。 它挤进窄小的缝隙,很快不见了踪影。 姜守中一边等待,一边继续在周围寻找其他入口,大概一刻钟后,石盖下方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响。 成了? 姜守中心中一喜。 果不其然,下一刻石盖裂开了长缝,缓缓打开。 只见小老鼠趴在凸起的机关开关上。 “这只老鼠还真有用诶。” 厉南霜惊喜不已。 小老鼠扑向姜守中,结果被厉南霜截了胡。 厉南霜提着老鼠尾巴甩来甩去,惊异道:“按理说妖物回到本体就无法幻化了,为什么生肖图上的妖物可以随意幻化。” 被少女当玩具玩弄让鼠妖颇为不爽,冲着厉南霜呲牙怒叫。 “下去吧。” 姜守中将鼠妖拿回去收入生肖图,轻巧掠下深坑。 厉南霜跟着下去。 深坑大概十多丈的深度,当二人来到坑底,便被眼前一幕给震撼到。 深坑内堆满了白骨,甚至前行的通道乃至地面都是用白骨砌成……更像是一个故意建造的坟坑,至少有万人死在这里。 而在两侧,飘着不少类似于鬼火的东西,映照着四周一片惨白。 “这些应该就是修罗女皇杀的。” 厉南霜说道。 “修罗女皇?”姜守中神色疑惑。 厉南霜说道:“蠢木瓜告诉我的,说修罗一族曾经有过王,乃是修罗女皇,这地方曾经是修罗女皇的宫殿。” 姜守中点了点头,没再询问,顺着白骨通道继续前行。 不多时,前方出现了一个分岔路口。 “怎么办?分头行动?” 厉南霜扭头看着姜守中问道。 姜守中有些犹豫,但想到眼下染轻尘情况危急,也只能冒险了:“那就分头去找,我左边,你右边。记住,若是遇到你口中的那个怪物,千万不要冲动。” “嗯,你也一样。” 厉南霜很希望保护在姜守中身边,但也明白眼下情况特殊性,只能恋恋不舍分别。 看着厉南霜进入右边通道,姜守中迈入左边。 通道内依旧是白骨堆砌,飘舞着的白色光点将深邃的通道晕染成一片惨淡的苍白。 过了许久,姜守中才走出了阴森森的骸骨通道。 映入眼帘的竟是一颗巨大的古树。 古树上吊着一具具白骨,而在树干上则出现了一个血色的树洞,泛着黑气。 “这又是什么东西?” 姜守中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靠近。 他伸手探入树洞,并无任何异常,唯有些许凉爽覆上皮肤。 见周围再无其他入口,姜守中不再犹豫,弯腰进入了暗黑的树洞。 他慢慢朝前爬着,飞剑不断萦绕在身边,以防出现危机。 爬出树洞,姜守中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树林,再回头一看,树洞出口竟凭空消失了,摸在上面也是实打实的树干。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道嘶吼声。 姜守中心下一跳,握紧七杀刀顺着声音寻去。 没走几步,又是一阵撞击的声音。 姜守中加快脚步,随着撞击声越来越近,他终于看到了厉南霜口中的() 那只怪物。 一个巨大的、恶习的粘液肉球。 无数只手臂像是用胶水黏在膨胀成球的身上。 亲眼所见的姜守中震惊不已。 这是妖物? 可哪有这样的妖物啊。 姜守中强行拉回神智,见怪物正在撞击一座木屋。 这座木屋更像是一个树洞,左右两侧,古木参天,枝干交错,骨节嶙峋,彼此间的紧密挤压与纠缠,树皮苍老皲裂。 望着木屋,姜守中内心不由一阵激动,猜测会不会是染轻尘躲在里面。 不过没等他出手,那怪物似乎感应到他的气息,蓦地转过身子。 隐藏在密密麻麻手中的头颅,对着姜守中,双目直勾勾的盯着他。 “这张脸……” 姜守中瞳孔收缩,微微张开嘴巴。 尽管这张脸因异变而扭曲,甚至头发几乎都要褪光了,脸颊上青筋凸突……但姜守中依旧认出了对方。 苏家家主。 曾经在江湖上被誉为第二快刀的苏衫客!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当时姜守中在寻找地宫入口时,潜入到对方房间,藏在衣柜里亲眼看到这家伙吃掉管家。 而且疯疯癫癫的朝着他冲来。 结果姜守中无意间从衣柜中来到地宫。 后来从地宫出来,得知苏衫客失踪,而苏家也换了家主,是那个叫苏俊文私生子。 没想到,苏衫客竟然藏在修罗城。 而且还是这副鬼模样。 姜守中压下心中惊疑,准备拔刀迎击。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苏衫客突然并没有攻击他,而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快速朝着林间跑去,眨眼不见了踪影。 姜守中有点懵。 还以为是对方在使诈,特意等了一会儿。 但苏衫客始终没出现。 姜守中也管不了那么多,快步来到木屋前敲了两下,低声喊道:“轻尘?” 屋内没有回应。 正当姜守中继续敲门时,上面忽然垂落一根绳子。 “上来。” 一张苍白却动人的美丽玉靥从木屋上方探了出来。 尽管姜守中始终坚信染轻尘不会被怪物杀死,但亲眼看到女人安然的那一刻,内心的激动喜悦澎湃如潮,难以自抑。 久绷而不息的心弦,到此刻才终得松弛。 姜守中抓住绳子一跃而上,看到染轻尘躲藏在一个犹如鸟巢的树窝内。 女人半个身子皆被鲜血侵染,正无力依靠着,秀美的脸庞因痛楚与疲惫而显得异常苍白。 相比之前,她的右肩膀处添了一道新的伤口,血珠沿着细腻的肌肤缓缓滑落,犹如一朵在血泊中绽开的凄艳之花。 看到女人,姜守中下意识伸出双手上前去抱对方,但随即又收了回去,克制住情绪,关切问道:“你怎么样?” “不怎么样,至少还活着。” 染轻尘美目定定的看着眼前,根本没想过会出现的男人,被咬红的唇瓣不由翘起,眼波里的欣喜与感动几乎要溢了出来,“你怎么来了?” 她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她很不甘心。 但绝境般的处境容不得她奢求能活着离开,唯一能做的就是思念。 思念亲人,思念喜欢的人。 她很后悔没有让自己的感情更主动一些,很后悔当初没有听奶奶的话,认真对待那场婚礼,很后果没有听义妹的话…… 甚至遗书都想好怎么写了。 然而就() 在这万念俱灰的时候,那个人出现了。 女人觉得自己在做梦,在对方上来的时候,她甚至偷偷掐了自己大腿好几下。 她从未有过一刻,如现在这般开心过。 原本浅淡的感情,原本压抑着的情感……在这一刻仿佛被月老用粗笔重重的描绘了一遍,刻在了心底。 “当然是救你。” 姜守中从怀里翻找出疗伤的药物。 染轻尘摇头说道:“没用的,那怪物造成的伤口很特殊,我都把身上的疗伤药物用完了,很难起作用,也只能靠时间来养伤了。” 姜守中看着女人伤口,心疼不已,固执道:“或许你那些药物不管用。” 染轻尘张了张红唇,最终没有拒绝男人好意。 姜守中先处理肩膀上的伤势。 他轻轻拉下女人的衣襟,只见白玉般细腻的肩膀上赫然呈现出一个血洞,伤口周围青紫一片,血液黏稠。 “当初不该让你们去调查的。” 姜守中内心自责无比。 染轻尘一手压住胸口,掩住因为衣襟下拉时会露出的风景,笑道:“不关你的事,即便你不说,以我的性子也会去调查,你拦不住我的。” 姜守中叹了口气,细心敷药。 染轻尘侧头望着男人俊朗的脸颊,轻声问道:“姜墨,为什么要冒险救我?” 姜守中反问:“当初在名剑山庄,你又为何冒险救我?” 女人不说话了。 沉默的气氛在二人之间酝酿着。 “其实……” “其实……” 许久,二人异口同声地开口。 两人愣了愣,又同时说道:“你说吧。” “你说。” 又是二人同时开口。 于是两人又默契的谁都不说话。 最终还是姜守中打破了沉默,笑着说道:“毕竟你是我妻子嘛,肯定是要冒险救你的,这是身为丈夫的责任。” 染轻尘轻歪着螓首想了想说道:“毕竟你是我丈夫嘛,肯定是要冒险救你的,这是身为妻子的责任。” 姜守中有些好笑的敲了下女人脑袋:“学我?” 染轻尘眨了眨眼:“这叫夫妻同心。” 夫妻同心…… 女人说出这句话后,两人又一次陷入沉默。 染轻尘脸蛋发热,暗恼自己说话不矜持,想要补救,可又不知道怎么补救。偷偷瞥了眼男人,见对方面无表情,一时又莫名的患得患失。 姜守中处理完肩膀的伤势,又转向腹部。 “这就算了。” 染轻尘压住裙带,红着脸低声说道。 望着腹部完全染成血色的裙衫,姜守中语气不容置疑:“不行,若是感染了伤口,或是伤势加重,再或者留下难看的伤疤,后悔就晚了。” “可是……” “我又不会偷看,再说你里面也有内衣。” 姜守中不由分说,便要去解女人的裙带,吓得染轻尘连忙道:“我自己来。” 姜守中收回手。 染轻尘轻呼吸了一口气,一只手用力揪着衣襟处,小心翼翼地解开裙带,尽量只露出腹部位置,玉白的肌肤染着些许樱色。 尽管姜守中嘴上说着不会看,但还是下意识瞄了一眼。 真凶啊。 “你平日累不累?” 姜守中下意识好奇问道。 “什么?” 染轻尘疑惑看着他,浓密弯翘的睫毛微颤。 姜守中自() 知失言,打了个哈哈:“没什么,就是说你当六扇门主管累不累。” 染轻尘没有说话。 因为她理解了姜守中之前的问题。 她压住胸膛,用力咬了一下唇瓣,试探性的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这样的?” 姜守中愕然。 望着女人罕见露出的憨态,没忍住开了个玩笑:“我们的孩子会很喜欢。” (本章完) 第263章 你们是一类怪物 姜守中的这句话,让空气再次陷入沉寂。 染轻尘面露愕然,随即轻啐了一口,撇过脑袋:“谁跟你……有孩子啊。” 姜守中摸了下鼻子,讪然道:“开个玩笑。” 染轻尘抿着红唇,望着不远处的古树没有出声,露出的小半截雪颈泛着眩目的酥红,面颊绯热。 炽热的气息在两人间轻轻漾开,仿佛带着无形的温热,不仅暖化了周遭的空气,更在不经意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弥漫起一种微妙而旖旎的情愫。 姜守中的这句话终究是过线了。 也许是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也许是一次不经意间的试探。 但对于情感本就处于复杂阶段的二人而言,这句话有种试图捅破白纸的意味。 从一开始的相互不在意,到朋友,到理解,到朦胧情愫的生长。 过程中,染轻尘终究是偏向主动的一方。 因为性格原因,不服输的她总是打破自己既定的规矩,在男人那里博取存在感。 因为体内“情空境”的原因,她总是处于一种该断不断,即舍不舍的矛盾之中。对于感情的处理,完全听从别人。 她有坚持的目标,却无法拥有主见。 时而释放自己的感情,时而又收敛感情,反反复复。 即便这次主动的坦陈自己的情感,也只是因为义妹曲红灵的建议,而她自己是没有任何主见和决断的。 所以姜守中的这句话,无疑让女人很欣喜。 她觉得,男人或许是在暗示什么。 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揭露这段暗示,生怕太直接了会被对方误会,可如果含蓄,又怕错过,最终却依旧是沉默。 此刻的染轻尘无比渴望有个军师在身边,给她出谋划策。 姜守中认真处理着伤口,敷上药物后扯下一条干净的布条扎在对方腹部,轻声说道:“那怪物是苏家家主苏衫客。” “是他?” 染轻尘惊诧无比。 拥有“天下第二快刀”威名的苏衫客,在江湖上名头极响亮,当初联合六扇门去诛杀曲红灵,只有他一人活着回来。 而朝廷也是给予了苏家足够的照顾。 只是回来后的苏衫客半疯半傻,也不晓得当初围剿曲红灵时发生了什么。 “这家伙已经不是正常人,之前在家里就跟个怪物似的。” 姜守中帮女人穿好衣物,淡淡说道,“不知道这家伙究竟经历了什么,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也许是服用妖气导致。” 染轻尘陷入沉思。 前段时间和曲红灵困在修罗大殿,对方也没提起过这些事。 “说起来,你们为何跑来修罗城?” 姜守中问道。 染轻尘无奈道:“当时我们在跟踪单东川,对方和一個蒙面人有了接触,于是我和南霜商量了一下去跟踪那蒙面人。结果就跟踪到了修罗城,无意间发现了一座祭坛。” “祭坛?和地宫祭坛相似?” 姜守中目光带着好奇。 染轻尘摇头:“不一样,那座祭坛我们没能靠近,但似乎完好无损,比地宫孕养龙蛋的祭坛明显要大很多。” 姜守中思索了片刻,望着女人苍白的容颜说道:“算了,先带你离开这里再说。” “南霜呢?” 染轻尘问道。 姜守中道:“我和她分开找你,等我们离开这里就去找她。” “嗯。” 染轻尘点了点螓首。 她费力站起身打算自己行走,姜守中却背过身子,弯下了腰。 “我背你。”男人说道。 染轻尘矜持的想要拒绝,姜守中说道:“之前在名剑山庄,我已经背过你了。” 女人一怔,犹豫了一下,手臂搭在男人的肩上,缓缓俯下身子,趴在了男人后背。 厚实的水袋压迫感让姜守中咧了咧嘴。 这减震效果简直顶级。 姜守中观察了一番,并没有看到怪物身影,便背着女人从木屋下来。 因为之前的入口已经消失,姜守中只能在树林里慢慢探寻。 染轻尘双手轻搂住男人的脖颈,指尖微妙地感知着那份透过衣衫传递而来的温暖与安全感,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这是男人第二次背她。 相比于名剑山主那一次,这一次的她情绪更为浓郁。 芳心仿佛被一层蜂蜜涂抹。 记忆是甜的,欣喜是甜的,心跳是甜的,呼吸是甜的…… 曾经的她最讨厌自己处于弱势的境地,反感被别人帮助,可现在她很享受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甚至为自己的受伤而感到开心。 “我会不会太重了?”染轻尘不安问道。 “不重,很轻。” 这种问题上,姜守中可不会犯傻。 染轻尘放下心来,她将脸颊轻轻贴合于男人的肩侧,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姜墨,你背过其他女人吗?” “背过啊。” 姜守中实话实说。 他背过红儿,背过耶律妙妙,还背过二两呢。 “哦。” 女人神情黯然,不由嘟了嘟小嘴。 “是夏荷吗?”女人手指无意识的在男人衣物上画着圈圈,轻声问道。 “不是。” “不是?” 染轻尘微微绷大杏眸。 难道暗中还有其他女人在勾引我男人? 莫非是…… 染轻尘颇为吃味的问道:“不会是南霜吧。” “不是,是二两……” 正在说话的姜守中蓦地停下脚步,脸色凝重起来。 染轻尘没注意到异常,听到对方说是二两,不禁愣了一愣,消失的笑意又重新回到了唇角……这么说来,背过的女人就只有她? 染轻尘低声说道:“除了我娘亲外,我只让你背过。” “嘘,别说话。” 姜守中背着女人闪到旁边的古树。 染轻尘一怔,顺着男人目光抬头望去,这才看到,远处化身为怪物的苏衫客正趴在地上,不知道啃食着什么东西。 庞大的身躯上,一只只手无意识的扭动着。 而在怪物身边,则有一个树洞,其形状与姜守中之前出来的出口一模一样。 “是出口。” 姜守中皱了皱眉。 “怎么办?会不会还有其他出口?” 染轻尘凑到男人耳边,小声提议道,“要不我们去其他地方找找?”女人吐出的热息喷洒在男人的耳廓上。 姜守中盯着树洞,摇了摇头说道:“出口应该就这一个。” 因为他之前从树洞出来的时候,随手做了一个记号,而现在他能看到用刀子划过的记号,说明这个出口就是之前他离开的树洞。 只不过当他离开后,树洞便转移了位置。 姜守中靠着树干,将后背上的女人轻轻放下来,低声说道:“我去引开它,伱先进树洞,我后面会跟过来。” 只是男人刚一起身,衣角就被一只手抓住了。 染轻尘另一只手握紧长剑,倔强的看着他:“不行,我们一起离开。” 姜守中抓住她的手,无奈道:“别闹,你现在这样子能做什么?相信我,我逃跑速度一流,这怪物追不到我。” 染轻尘依旧固执的揪住衣角。 有些时候的分别,可能是一辈子的分离。 她不想后悔。 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块儿。 姜守中皱眉:“头儿叫你蠢木瓜,你别真犯蠢啊,别当累赘行不?” 染轻尘看着他,但最终还是缓缓放开手。 姜守中松了口气,低声说道:“我尽量把它引开远一点你再去。你放心,我一定能逃出去,我可是晏长青的徒弟。” 女人垂下脑袋,说道:“我不会当你累赘的。” 姜守中张了张嘴,没说什么,扭头见那怪物还盘踞在树洞旁,起身掠至旁边的枝桠上,而后脚掌微微用力。 喀嚓! 树枝断裂,声音在空寂的林间异常清晰。 化身为怪物的苏衫客听到声音猛地抬头,便看到姜守中身形一闪而过。 怪物浑身手脚并用,如肉球滚动,朝着男人追去。 姜守中脚尖刚离开一根树枝,一股劲风猛然袭来,一条粗长且黏湿的舌头破空而出,精准无误地击打在他刚刚立足的树枝上。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树枝应声而断,碎片纷飞。 “妈的,这玩意怎么这么快。” 姜守中心中暗惊,急忙闪避到一旁树木上。 怪物如虫子般迅速爬上树木,所过之处树皮皆开裂损毁,在姜守中闪避的那一刻,高高扑去,犹如一座巨大山石压下。 姜守中抽身堪堪躲过,拔出七杀短刀。 之前使用过几次七杀短刀,上面附着的煞气消减了许多,这一刀虽然砍掉了怪物一只手,但并未造成太大伤害。 嗖!嗖! 姜守中祭出玉簪飞剑与屠龙剑。 玉簪飞剑刺穿了怪物的身子,拉出一串白色的粘液。而屠龙剑则准确无误的插进了面部,将其击倒在地上。 但怪物只是嘶吼了一声,身子停滞了一瞬,便再次爬起。 被切割成两半的脸颊重新愈合。 “吃……吃……” 怪物如鬼魅般穿梭过林木,对姜守中紧追不舍。 双方你追我逃,险象环生。 估摸着染轻尘应该已经进入树洞,姜守中转了个弯,朝着树洞方向返回。 距离树洞还有三十多米距离时,姜守中猛地停下脚步,朝着旁边躲去。轰隆声中,两棵树木从中间裂开。 巨大的冲击波将姜守中掀飞出去。 怪物瞬息间迫近而来。 七杀刀被一截长长的舌头卷住,用力一甩,将姜守中生拽了过来。 姜守中及时松刀,抽出腰间的灵水剑。 耀眼的剑光笼罩而下,斩掉了怪物的几根手脚,带有腐蚀性的血液喷溅而出。 没等姜守中挥出第二剑,那些原本被斩掉的手竟从地上飞了起来,抓住姜守中的脚踝及胳膊,似乎要将他撕成碎片。 阵阵疼痛袭来,姜守中索性咬牙吸取生肖图的力量。 汹涌澎湃的妖力如洪水决堤,汹涌注入男人的躯体。 姜守中仰首向天,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爆发出强大杀意。那些紧缠于他躯体之上,企图束缚其行动的数只手脚化为齑粉。 就连怪物也被震飞出去。 脱困的姜守中无力跌落在地上,半跪在地,不断喘着气。 没等他喘息半分,那仿佛永远也杀不死的怪物再次窜了出来。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道璀璨炽白的剑光突然出现,逼退了怪物。 姜守中面露惊愕。 只见原本应该离去的染轻尘忽然出现在眼前。 女子裙裾轻扬,翩然若仙,遗世独立间透出一抹难以言喻的清冷气质,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霜雪之花。 她挺立于姜守中前,重伤之躯摇摇欲坠,孱弱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仿佛是秋日里最后一片即将凋零的叶子。 “你个蠢女人,为什么不赶紧走!?” 姜守中气炸了。 染轻尘头也不回的说道:“我是你媳妇,为什么要走。” 怪物碾碎了一棵残败树木,宛若被弹弓高高弹起,朝着染轻尘攻击而去。 姜守中被女人执拗的性子给整无奈了。 见对方压根不愿离开,脑中灵光一闪,沉声道:“用无双剑法!” 无双剑法? 染轻尘愣了一下,男人已经来到身侧。 下意识地,她挥剑使出无双剑法中的第一式,长剑与姜守中手里的灵水剑瞬间产生了共吟,被一股无形力量牵扯。 剑芒吞吐如巨龙。 只是染轻尘受伤严重,刚施展出一式,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倒下。 姜守中适时将她揽入怀中,说道:“你只管出剑。” 染轻尘轻轻点头。 两人齐齐出剑,剑气纵横激荡,如同苍龙腾空与凤凰展翅,交相辉映,璀璨夺目。 或许是察觉到了危险,怪物的身躯开始膨胀,皮肤下隐隐有暗紫色的脉络流动,一只只手镀上了暗红色。 双方开始厮杀搏斗,铺天盖地而来的剑光婉转间释放出炽烈而纯粹的威压。 染轻尘紧紧贴着男人身子,本能的挥动手臂。 而她的眼睛却始终望着男人坚毅俊美的面容,似乎要把这一刻永远记在心里。 无双剑法御敌的强悍超出了姜守中的想象,也让怪物产生了畏惧,剑气咆哮腾跃,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每一缕光芒都蕴含着破山断流的力量,仿佛要将天地间的一切阻碍撕裂。 这时候的怪物想要逃跑,已然来不及。 突然,狂暴杂乱犹如暴雨倾盆的剑气被凝成了一束线,对准了怪物的右边一处部位。 “杀!” 姜守中和染轻尘默契开口。 凝成一线的剑气以摧枯拉朽的恐怖力量贯穿了怪物的身体。 怪物身体开始如充气的气球,不断膨胀。 最终嘭地一声爆裂而开,露出了一具枯瘦血淋淋的身体,竟是苏衫客的本来模样。 濒临死亡的他抬起头,朝着姜守中颤颤的伸出血手,眼神里既有解脱,也有愤恨,声音嘶哑道: “你和她一样……一样……是怪物……你们是一类……怪物……” 苏衫客缓缓垂下脑袋,化为一滩血水。 (本章完) 第264章 神秘女人 苏衫客死了。 这个当年参与围剿妖女曲红灵而活下来的最后一人,最终死在了姜守中和染轻尘的手里,也算是一种命数。 只是对方临死前的话,让姜守中很是疑惑。 “你和她都是怪物……” 为什么说我是怪物? 是因为看出我身上有死气的原因? 而且姜守中直觉,对方口中的“她”并非指的是染轻尘,是另外一个人。 血水缓缓弥漫开来,将草地染成了红褐色,这个本就没有太阳的林间,这一刻似乎更显得暗红,颇显压抑。 姜守中低头望去,发现怀里的染轻尘已经昏了过去。 对方本就身负重伤,哪怕无双剑法是他主导,也依旧耗费了不少精力,能支撑到现在也算是骨子里的倔强作祟。 疲惫的姜守中搂着女人,靠坐在旁边树干休息。 从引开苏衫客到击杀对方,他几乎掏空了功力。 姜守中低头望着怀里昏迷的女人,将散乱在女人面庞上的发丝捋至耳后,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脸蛋。 女人脸色苍白,仿佛碧落黄泉间飘零的幽兰,带着一抹令人心疼的脆弱与清冷。 姜守中轻轻叹息。 不知道为什么,从来到青州以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奇怪起来。 或许更早一些,在京城的时候就很奇怪。 他猜不透女人的心思,只是尽可能的坦然相处。 毕竟对方说过,她的梦想是成为和江绾那样剑道宗师,一生为追求剑道而活,不会考虑儿女私情。 所以姜守中从未想过与对方产生感情。 可随着两人相处时间过多,有意无意的,仿佛有一丝理不清的情愫萦绕在两人之间。 这让他很是为难。 尤其对方并没有刻意与他疏远,反而愿意保护他,愿意与他亲近,甚至为了救他,连命都不要……这让姜守中无奈之余又有些生气。 毕竟他是正常男人,有着正常人的感情。 毕竟染轻尘是一个很漂亮很有魅力的女人。 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所以姜守中很生气,既然你不打算发展感情,就离我远一点啊,总不能让我一個大男人做这个恶人,刻意疏远你吧。 况且对于感情,他本来就不果断。 除了当初对红儿主动,主打的就是一个被动。否则也不会与耶律妙妙、夏荷和秋叶她们惹上情债。 他实在不懂得拒绝。 在这种情况下,姜守中的心里很矛盾。 在名剑山主之后,他就已经有些喜欢这个女人了,只是刻意压抑着。而且那段时间让他高兴的是,染轻尘也似乎在刻意亲近他。 如果染轻尘真的愿意做他的妻子,那他肯定是很乐意的,除非脑袋被驴给踢了。 但好景不长,对方突然又扯开了距离,开始疏远。 姜守中不懂什么“情空境”,只是这次变故让他清醒了许多,再也不敢也不想在对方面前流露出一些感情来。 他怕两人真的会发展出感情,最终落得无疾而终的下场。 所以他始终保持克制。 偶尔的玩笑话,也是小心翼翼的。 即便这段时间染轻尘又开始亲近他,他也不敢去捅破这层纸窗户,生怕是自作多情,也生怕影响到对方。 可他明显能感知到,似乎心底已经印上了对方的影子。 否则之前在修罗城他不会那般慌张。 也包括这一次。 而这一次在看到对方活着的那一刻,被压抑着的悸动又涌现出来。 当时他真想抱住女人。 但还是没敢。 他不敢确定染轻尘究竟要不要成为他的妻子,他不敢试探性的走出那一步。 他很想知道女人内心在想什么。 只是他无能为力。 人的感情便是如此,当开始在意的时候就变得患得患失,畏畏缩缩起来。总感觉在触碰一个泡沫,小心翼翼地。 此外最让他在意的,是夜莺姐的数次忠告。 上次夜莺姐也解释了为什么不希望他与染轻尘发生感情。 当年江绾在明知道墨如夜的孩子是女儿身时,还执意与之结亲,让染轻尘嫁给一个女孩,怎么看都很诡异。 甚至江绾还在染轻尘体内,留下一枚绝情剑心。 江绾为什么不希望女儿动情,为什么要阻止女儿寻找自己的幸福?年幼时染轻尘生病,又生的什么病? 这些谜题很难让人猜透。 总之姜守中能感觉到,无形间有一股力量在左右着染轻尘的情绪,也在阻碍着两人的感情发展。 这让他的内心无比的纠结。 不知觉中,他的手掌轻抚着女人柔腻的脸颊,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脸。 —— 染轻尘就在旁边。 准确来说,此刻的她仿佛魂游天外,以一种虚幻的状态站在姜守中的身边。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 死了吗? 但自己的身体还有温度,有心跳。 更像是灵魂出窍。 她对着姜守中说话,可对方压根听不到。 这时,心有感应的她猛地回头,惊愕看到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 这女人长相身形竟和她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对方是一头银灰色长发,周身萦绕着一股阴寒刺骨、仿佛自幽冥深处蔓延而出的血戾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那双瞳孔,也泛着幽红色。 “你是谁?” 染轻尘心中警戒。 “我是你啊。” 银发女人背着手,慢悠悠的走近。 “我?” 染轻尘蹙紧柳眉。 银发女人勾起猩红的嘴唇: “以为没有了绝情剑心,就可以随便喜欢别人了是吧,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一生根本不配得到爱情。” “你究竟是谁!?” 染轻尘内心莫名产生了几分恐惧,下意识靠近姜守中。 只是此刻男人根本看不见她。 银发女人瞥向姜守中,笑着说道:“他若真喜欢伱,就不会招惹其他女人了。他若真喜欢其他女子,就不会惦记你了。 情深不寿,强极则辱。你所奢求的爱情,真的能得到回报吗? 男人啊,不过是惦记你那副身子而已,你若是个丑八怪,他还会在意你吗?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可惜你不是这一瓢。 染轻尘,你跟别人不一样,你不需要这种廉价的爱情,它只会让你陷入痛苦……” “我的感情如何不需要你来管!” 染轻尘冷冷说道,“我现在这样子,是不是你搞的鬼!?” “你只是看到了你的心,一颗一直被隐藏起来的心。” 银发女子幽幽道。 她走到染轻尘面前,苍白的手掌轻轻按在染轻尘的心口处。 “听,是不是没有心跳了?” 染轻尘想要推开女人,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银发女子缓缓握住拳头,与此同时染轻尘感觉到心口一阵剧烈绞痛,就好像心脏被人紧紧攥在手里,疼的她喘不上气来。 银发女子面色冷淡道:“这世上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值得你去喜欢的。” “滚开!!” 染轻尘拼尽全力挣脱出束缚,将女人推开。 她捂着心脏位置大口大口的喘气,冷冷盯着似笑非笑的银发女人:“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不管你是谁,赶紧滚远一点。” 银发女子叹息道:“你心里明明不愿意与其他女人共享自己的丈夫,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呢?你以为你做出了牺牲,男人就会感激你吗?太天真了,他只会把这一切当成理所当然……” “闭嘴!” 染轻尘怒斥出声,双目通红。 银发女子盯着染轻尘,身体如青烟般拂动,继续说着:“他无法给你全部的爱,痴情也好,多情也罢,你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替代品罢了。不信咱们看着……” “我说了闭嘴!” 染轻尘一掌朝着女人拍去。 却直接穿体而过。 银发女子走到姜守中身边,目光寒漠带着浓浓的讥讽: “他不会只满足于你一个女人,你之所以愿意分享,是因为无论是锦袖还是夏荷,都只是丫鬟而已,你觉得她们构不成威胁。 可如果那个叫厉南霜的丫头也成为他的女人,你还会自欺欺人的,把她当通房丫鬟吗?到时候他对你的爱,能分出多少……” 染轻尘浑身冰冷,如坠寒窟。 对方好像什么都知道,窥探了她的记忆,她的心思。 难道对方真是她的内心? 染轻尘身子不由自主的发抖,仿佛无数恶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化为一柄柄刀子。 “丫头,爱情不是我们这类人该拥有的。” 银发女人伸出细长如葱根的手指,轻轻按在染轻尘的嘴唇上,柔声说道,“你爱的越深,痛的就越厉害,你若执迷不悟,真正到撕心裂肺的时候就晚了。” 听着女人的劝告,全部愤怒的染轻尘却冷静下来:“无论你如何挑拨,我都不会上当。我自己的感情,我自己做主!” 银发女人红唇翘起:“那咱们拭目以待。” 她轻轻一挥衣袖,一阵腥风吹来,吹得染轻尘睁不开眼,只觉天旋地转…… 而原本平静无声的心脏,噗噗剧烈跳动起来。 …… 染轻尘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姜守中关切的脸颊。 她的意识回到了现实。 男人的手还抚在她的脸上,暖暖的。 看到女人醒来,姜守中愣了一下,随即如触电般的收回手,干笑道:“醒了啊。” 染轻尘扭头扫了眼四周,并没有看到银发女子的身影,轻声问道:“刚才你有没有看到其他人在这里?” “其他人?” 姜守中一怔,用力摇头,“没有啊。” 染轻尘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方才的遭遇,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说。 “你……能走吗?” 姜守中还抱着女人,指尖透过衣衫的滑腻肌肤有些温热。 染轻尘尝试着起身。 她一只手搭在男人肩膀上,一只手摁在男人腿上,尝试几次后无奈摇头:“不行,还需要缓一缓。” “那就再缓缓。” 姜守中下意识搂住女人纤细的腰肢说道。 树洞没法背着人进去,里面的通道太过狭隘,只能等待。 他本想说“介不介意我这样抱着你”,但最终还是没说出这句话。 有些话一旦出口,尴尬的是双方。 保持默契就好。 染轻尘也没有刻意避讳,可能是方才银发女人的言语刺激,激起了她的叛逆心,她就这样躺在男人的怀里。 我的感情从来不会由其他人定义。 我想喜欢就喜欢,不想喜欢就不喜欢。 “有些事情我想问你。” 良久,染轻尘忽然轻声开口。 姜守中道:“问吧。” 男人竟然莫名紧张起来,总感觉女人要问一些很敏感的问题。 但奇怪的是,染轻尘却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不敢问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挣扎半响,还是没有勇气问出,只能含糊的转移话题:“我想对你说些事情,上次在修罗古城,我和一个女人结拜为姐妹。” “啊?谁啊。” 姜守中一脸不可思议。 当时他没看到染轻尘身边还有别人啊。 染轻尘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具体身份我以后再告诉你。当时的情况也比较奇妙,我和她陷入了一个幻境,在那里渡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染轻尘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姜守中听得暗暗咂舌。 有一种在听天方夜谭的感觉。 “原来,你体内的绝情剑心就是在那时候被损坏的,难怪。” 姜守中恍然大悟。 当时从修罗城回来的染轻尘,就很不对劲了,一改对他之前的疏离,主动亲近,好似换了个人似的。 没想到是体内剑心损毁的原因。 这么说来,还要感谢一下那位骷髅怪物。 “你那位义妹是个好人。” 姜守中笑着说道,“我相信你的直觉和眼光,等下次来的时候我一定好好感谢她,对你的照顾。” 染轻尘内心回想起曲红灵的娇俏模样,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调侃道:“就怕你见了我那妹子,神魂颠倒,被她给迷住了。” 姜守中听乐了:“这你放心,即便你义妹美若天仙,乃是神女下凡,我也不会起心思。我若真动了心,我自己把自己阉了。” “别胡说。” 染轻尘粉拳锤了一下男人的胸膛。 她笑眯眯道:“你就算真有心思也晚了,我那义妹是寡妇,很爱自己亡夫。” 寡妇? 姜守中听着无语。 自家这媳妇结交的闺蜜可真是奇特。 姜守中笑道:“那你就更放心了,我姜墨不是曹贼,对寡妇没兴趣。” (本章完) 第265章 李观世到访 姜守中看得出女人在刻意回避一个话题,而他也不敢追问,便顺着对方的话语调侃自己,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 其实两人此刻的行为,与寻常夫妻并无两样。 就如同娴静的妻子柔情蜜意地倚靠在丈夫那温暖而坚实的胸膛,低语绵绵,细述着只有彼此方能会心的情话。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温馨与缱绻,仿佛时光也为之驻足。 只是两人都没有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其实自小到大,我没有什么朋友,在宗门修行时也没有,所以我很开心能有这样一位妹妹,可以说心里话。” 染轻尘笑容温和,回想着前段时间曲红灵深夜来找她的情形,柔声说道,“可能她的身份会比较敏感,但是我不在乎。” 姜守中笑道:“人难得可贵的就是拥有一个知心朋友,至少不会独孤。” 以染轻尘清冷高傲的性格,能找到一位朋友,也算是难得。 姜守中真心为她高兴。 “姜墨,我那位义妹说……” 染轻尘朱唇轻启,却欲言又止。 姜守中知道对方要谈及重点话题,静静等待对方开口。 染轻尘啊染轻尘,有什么害怕的,直接说就是了,在义妹面前答应的好好的,怎么现在就这么怂了呢……女人暗暗为自己打气。 但情绪酝酿了半响,染轻尘依然没敢直白的透露出自己的感情,只是隐晦的说道: “我那位义妹说,人应该尝试一下自己的感情,哪怕是失败了,也总比错过要好……你觉得呢?” 无日头的光影,如细碎银纱般轻轻洒落在女子温婉细致的面容之上,透过了疏影横斜的树枝,悄悄割裂开一片片藏匿于心底最深处的细腻情感。 女人紧张的揪紧了裙衫,不去看对方的神情。 “她说的没错。” 姜守中手指轻轻摩挲着女人柔顺冰凉的发丝,微笑着说道。 男人的回答让女人很失望。 她害怕迈出那一步,所以希望对方能主动。 但她不知道的是,因为之前的反复无常,姜守中也不敢轻易迈出那一步。 两人都在等。 都害怕主动换来一场空欢喜。 沉默。 又是良久的沉默。 染轻尘深呼吸了一口气,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男人的脸庞,决定先走出这第一步:“所以我觉得,我……” 忽然,女人胸口处涌起一阵锥心刺骨之痛,犹如细丝缠绕心房,轻轻绞转,疼至骨髓。 染轻尘不由自主地蹙眉凝息,冷汗涔涔。 “怎么了?” 姜守中神情一变,连忙关切问道。 染轻尘只觉心头悸动的厉害,仿若寒冰裂纹,阵阵隐痛蔓延四肢百骸。 好在不一会儿,疼痛渐渐消失。 染轻尘想起那银发女人的话,内心的惶恐再一次涌来。 “是伤势变严重了?” 姜守中问道。 染轻尘颤抖着玉手抓住姜守中的衣襟,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树洞那边传来了厉南霜的叫喊声:“姜墨!” 听到这声呼喊,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染轻尘从男人怀中挣脱出来。 站在一旁。 可挣脱出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 这么好的机会,就应该让厉南霜看到。 她下意识靠前,想要再次倒在男人怀里,可脸皮薄的她犹豫数次,最终没好意思,只得尴尬的捋了捋耳边秀发。 女人内心又恼又气,更多的是在恼自己。 厉南霜从树洞中爬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二人。 见染轻尘平安无事,厉南霜欣喜的跑上前,一把抱住了对方:“蠢木瓜,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我都为你哭了。” “你会为我哭?” 染轻尘翻了个白眼,不过心里暖暖的。 厉南霜是个直性子,藏不住太多情绪,她能感受到这女人是真心关心她。 “不信你问焖面嘛。” 厉南霜撅起小嘴,但随即双手叉腰,“不对,本大爷才不会哭呢。” 染轻尘笑着刮了一下少女的粉颊:“小时候就是爱哭鬼。” “你才爱哭呢。” 厉南霜冷哼一声,扭头看向姜守中关切问道,“焖面你没受伤吧。” 姜守中还在担心染轻尘的状况,不过见对方恢复了气力能站起来,悬着的心稍稍落下,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主要是轻尘受伤很重。头儿,你怎么找过来了?” “别提了,我选的那条破路害苦了我。” 厉南霜埋怨道,“进去之后是一個大迷宫,差点困在里面出不来。除了墙还是墙,除了门还是门,弯弯折折的。” “那伱怎么出来了?”姜守中好奇问道。 厉南霜挠挠头一脸迷糊: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瞎走,走着走着就莫名其妙出去了。我看你还没出来,就找你来了。哦对了……” 厉南霜拿出一盏铜灯递给姜守中,“我在迷宫里捡到了这玩意,也不晓得是不是宝贝,反正没瞧出来有什么异常的,送你了。” 姜守中接过铜灯。 这盏铜灯比寻常的灯小很多,没有灯油和灯芯,底部残缺了一块。 拿在手里,也没有太过沉甸的感觉。 姜守中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先收起来,等以后再慢慢研究。 “先离开这里再说。轻尘,你能走吗?” 姜守中看向女人。 染轻尘轻轻点头:“已经好多了。” 厉南霜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瞟了几眼,嘀咕道:“早知道应该我受伤。” …… 三人从树洞爬出去,来到了修罗地下古城。 厉南霜指着前方被封锁的阵台说道:“要不要去那里调查一下,我和蠢木瓜没能进去,那个怪物就是从阵台出来的。” 姜守中看了眼染轻尘渗血的腹部,摇头说道:“先不急,等以后我再来调查,回去早点疗伤才是正事。” 姜守中其实有些后悔,当初没把冷静那丫头带上。 若是有她在,事情会顺利很多。 等下次进入古城,就把那丫头带在身边,一个阵台应该可以轻松进去。 听到“疗伤”二字,染轻尘心下一动,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脚步晃了晃,看起来一副快要倒下的柔弱模样。 姜守中连忙扶住她。 染轻尘神情疲惫,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好像没力气走路了。” “那我……” “我来背你!” 没等姜守中开口,厉南霜自告奋勇。 她将墓刀丢给姜守中,走到染轻尘身前弯下腰:“我这人不欠人情,你之前舍命救我,我背你就算是还点人情。” 染轻尘无语了。 这丫头真是一点眼色也没有。 她拳头抵在唇边低咳了两声,说道:“算了,我尽量走吧,不麻烦你们。” “就你这样子能走多久?快点,不然我直接抱你啊。” 厉南霜摆出一副今天必须做好人的架势。 染轻尘无奈,只得趴在对方背上。 “吼吼吼……” 厉南霜忽然惊奇且兴奋的大叫起来,“好软啊,蠢木瓜,你这都可以当枕头了,以后我就睡你身上吧。” “你闭嘴!” 染轻尘红着脸恶狠狠道。 她下意识瞥了眼身边的姜守中,心想之前对方背她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想着想着,女人脸蛋发热。 三人朝着出口而去,随着身影渐渐远去,之前厉南霜所指的阵台方向,一个女人出现在高墙之上,慵懒坐着。 “快了……很快本尊就可以出去了……” “到时候,我要杀尽天下所有人!” …… 三人顺利从地宫出来,却发现竟已到了黎明时分。 他们在修罗古城待了一晚上。 姜守中忽然想起柳无絮说过要在今日带他去见幕后之人,对厉南霜说道: “你们先回六扇门去,和江夫人她们汇合。青州马上要暴乱,如果袁大人没法阻止,你们就和江夫人她们先离开青州,我随后会赶来。另外头儿,记得把老甲和老张他们带上。” “我和你一起离开。” 染轻尘倔强道。 厉南霜拍着胸脯:“焖面,我可是你的上司,身为上司怎么能丢下自己的下属呢?我也要和你一起离开。” 姜守中对二女很是头疼,眼下也不好再劝什么,只得妥协道:“那你们先去六扇门,我到时候会找你们。” “行,那你小心点。” 厉南霜接过姜守中手里的墓刀,递给染轻尘,“我会把蠢木瓜打晕,让江漪先带她离开,你就放心去吧。” “你敢?” 染轻尘瞪大了杏眸。 她提刀架在对方脖颈上,“行不行我砍死你。” 厉南霜嘿嘿一笑:“开个玩笑而已。” 染轻尘却心里怯的慌,总感觉这丫头说到做到,不由留了个心眼。 …… 姜守中和二女分开,来到小院。 却愕然发现,除了独孤落雪外,消失许久的李观世竟然也在。 不同于往昔那身朴素中蕴藏大气的常服,今日的李观世身着一袭浅碧色的长裙,发间轻绾素纱,珠翠未施,更显其天然去雕饰之美。 既有着不容忽视的孤高之姿,又平添了几分令人心怡的小清新韵味。 “等一等啊,我先去易容一下。” 为防止柳无絮突然赶来,姜守中简单打了声招呼,急匆匆进入自己居住的小屋。 易容换好衣服,姜守中走出小屋。 姜墨变成了姜乙。 望着正和独孤落雪平茶论道的李观世,笑着说道:“李前辈不是很讨厌我师父吗?今日怎么有兴致来找我师父聊天?” “这得感谢你。” 李观世唇角噙着淡淡笑意,“我其实很喜欢和你师父论道谈心,奈何你师父每次见到我,不是什么禁欲,就是什么断情,烦得很。 如今她的目标变成了你,对我自然不感兴趣了。所以啊,我就可以安安心心的来找她喝杯茶,聊聊天。” 姜守中说道:“其实我师父的策略错了,换我来说,李前辈就不烦了。” “怎么?你也要对我论道?” 李观世碧眸微抬,眼角挂着不可触及的傲世之霜,仿佛秋水长天一色,淡漠而深邃。 姜守中摇了摇头:“没那兴趣。” 李观世纤指微曲,轻轻叩敲着茶杯:“你若真有兴趣,我不介意送你份礼物,比如,把你扔下万丈悬崖。” 对于姜守中的嘴皮子,即便是这位天下第一美女兼天下修为第二的女修,也有些忌惮。 能把独孤落雪说的道心受损,岂是泛泛之辈。 姜守中不觉得对方实在开玩笑,顿时一脸严肃道:“说了没兴趣,那肯定没兴趣。” “那就好。” 李观世长睫如扇半掩住深邃眼波,浅浅笑道,“其实今日来,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哦?” “对,我想问问青州的形势。” 李观世看着他。 姜守中一愣,若有所思。 他目光直盯着女人说道:“想不到李前辈也察觉到了青州要发生变故,是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呢,还是……” “先给我说说青州的情况。”李观世道。 姜守中也没隐瞒,将自己所知晓的信息和推断告知了对方。 李观世纤指轻轻摩挲着杯沿,嘴角牵起一抹淡漠而优雅的弧度,淡淡道:“也就是说,大概率青州会死人是吧。” 不等姜守中开口回答,她起身道:“行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望着走出院门的女人,姜守中忽然想起一事,连忙问道:“李前辈,你知道梦娘究竟去哪儿闭关了吗?为什么这么多天一直不出现?” “七天。” “什么意思?” “还有七天。”李观世身影消失不见。 闻言,姜守中松了口气。 也就是说,梦娘还有七天就闭关结束了。 —— 天边初露曙光,如同淡雅的水墨在宣纸上缓缓晕开。 街道的一角,一张简陋的木桌悄然摆放,桌上铺着一幅泛黄的星象图,旁边是几本线装的古籍和几个卦签筒。 正是算命的小摊,诸葛玄机。 望着幡布上“卜筮问天”四个字,李观世眉眼间笼着一层淡漠的雾霭,眸光幽深似古井,偶尔闪过一丝锋利的光芒。 “一大早的,就来算命?” 诸葛玄机打了个哈欠,笑眯眯的问道。 李观世坐在小摊前,淡淡问道:“要死多少人?” “不一定要死人。” “一定会死多少人?” 李观世朱唇微启,清冷的声音如同早春的冰凌。 诸葛玄机拿起一枚铜钱,闭目凝神片刻后,手腕微动,铜钱便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桌上的卦盘中。 他瞥了眼,淡淡道:“足够把那位修罗女皇放出来了。” 李观世陷入了沉默。 诸葛玄机笑道:“这是命数,没法改变。对于你而言,这是好事。可以利用这次时机,做些事情。” “有多好?被徒弟恨一辈子?” 李观世冷笑。 诸葛玄机收起铜钱,淡淡道: “世事如棋局局新,天命难违,智者顺流而下,愚者逆水行舟……能不能把握,看自己了。” 李观世沉吟许久,问道:“我如果利用那丫头,你觉得江绾会不会出现救她女儿?” (本章完) 第266章 谈判捉妖尊 “江绾?” 诸葛玄机挥了挥破旧的道袍衣袖,笑着问道,“为什么你一定认为,江绾会复活呢?” 他将竹筒里的卦签全部倒出来,随手扒拉了几下,然后折断其中一根,看着李观世说道: “魂归幽府,身入黄土,人之逝去,犹灯油耗尽,暗而不再明。纵使术法逆天,令其复生,亦不过记忆之舟泊于虚空之岸而已。李真人,你应该比谁都看得透。” 李观世纤指轻抬,拂过额前散落的一缕青丝,笑道:“以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我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诸葛玄机恍然:“你见过那位密宗佛母了?” 李观世淡淡道:“我问了她一些关于活佛舍利转世的事情,虽然她也说转世的不过是记忆和情感,但人最本质的不就是记忆和情感吗?” 诸葛玄机摇了摇手指: “你们都错了,密宗护法神是密宗护法神,张云武是张云武,江绾是江绾…… 当然,老道说这些你们也不信,很快张云武那小子会被密宗护法神取代,那么你们可以看看,他究竟是谁?” 诸葛玄机将竹签放回去,笑道: “说实话,你该担心的不是江绾,而是晏长青。除非你不利用那丫头,但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伱忍得住吗?” 李观世轻转螓首,眼角余光淡淡扫过四周,忽然问道:“晏长青什么时候死?” 诸葛玄机猛地抬头,一脸怪异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他会死?” 李观世纤长的睫毛微垂,轻声说道: “当初在京城,妖尊突然出现在皇宫大闹了一番。临走的时候,她对晏长青说了一句话:好好活着。 当时我并没有在意,但最近想来,妖尊不会无缘无故说那句话,她肯定是看出了什么。于是我暗中调查了一些情况,很不好。” 诸葛玄机神色凝重,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 “二十岁才开始修行,如今已是天下前三的高手,天资出众但也并非妖孽。寻常人修行需打通全身三百五十六个穴窍,而他仅打通了二脉二十穴窍,仅有三招剑法。 修行可以走捷径,但终归还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晏长青违背了太多常理,他所遭受的代价,也比寻常人要多。 我之前就对他说过,他其实早该死了,但他还是好端端的活着。 因为他不屑于功成大道,对所谓的飞升长生没有任何兴趣,所以天道不会惩罚。他只想找到自己的女儿,只有这一个念头……” 诸葛玄机叹了口气,“其实到你们这种级别的高手,对自己的命数已经感知很深了。你让我猜他还能活多久,老道我算不出来。 我只知道,他一定会坚持到自己的女儿被找到的那一刻。眼下在京城,他应该还在犹豫,要不要赌一把。” 李观世沉默良久,淡淡道:“剑魔死了,天下也就不存在真正的剑道了。” 诸葛玄机笑着摇头: “不一定,星沉霄汉之际,自有辰光再耀乎九天。道消于冥蒙之时,必有德脉续衍于黄壤。天道循环,生生不息,谁能保证以后就不会出现剑道之圣呢?” “哼,也对,就比如你这种坑蒙诓骗的江湖骗子,永远不会消失。” 李观世讥讽道。 诸葛玄机笑了起来:“明眼观世态,糊涂信鬼神。但凡人有所求,或心中有鬼,咱们这算命的总会传承下去。” 不等李观世开口,诸葛玄机又说道: “李真人不就害怕,会被那位徒弟下套吗?为什么害怕?是否说明李真人心中也有鬼?” “你猜?” 李观世唇角翘起一抹浅淡的笑靥,非暖非寒,恰似远山之巅不可触及的雪线,带着不容侵犯的尊贵与疏离。 诸葛玄机打了个哈哈:“老道随口胡言而已。” “下次就不会给你胡言的机会了。” 李观世起身离开。 目送女人婀娜身姿消失,诸葛玄机无奈摇头:“得,这次连铜板都不给了。” 这时,一道阴影出现在面前。 夜莺紧盯着老道,冷冷问道:“青州真的要乱?” 诸葛玄机示意对方坐下,从旁边竹篓里拿出一些蜜饯甜食递给她:“丫头,这可是天食楼做的,为师特意给你买了些,尝尝?” 见夜莺直瞪着他不说话,诸葛玄机笑道:“乱了,对你也有好处啊。” “我不想死太多的无辜人。” 夜莺生气道。 诸葛玄机拿出一颗蜜饯,丢在嘴里:“可以不死人,你现在就去京城坐在龙椅上。” 夜莺沉默了。 诸葛玄机抬头望着天空,徐徐言道: “丫头啊,有些事情是改变不了的,你我的能力本就这么丁点,阻止不了什么。 乱,肯定要乱。死人,也肯定要死。就是不知道,谁能获利更多。青州这盘棋局,即便被掀翻了,也得有赢家。” 夜莺淡淡道:“我带姜墨离开。” 诸葛玄机摇头道:“那小子现在身边有女夫子独孤落雪,没人敢惹他。况且,你就算想带他走,他也不肯走的。 你放心,这盘棋局和姜守中牵扯不大,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你若真想保护那小子,就努力让大洲改朝换代。” 夜莺白了一眼:“我没那么大的能耐。” “可你想报仇,就只能如此。” 诸葛玄机语气幽幽,“丫头啊,按理说师父我是不想参与你的复仇计划,可毕竟师徒一场。有些时候还是要劝劝你,不要被男女感情所牵绊,别像你娘那样……” “我只把小姜弟弟当成自己的亲人,这世上我也只有他一个亲人了。” 夜莺语调平静如古井无波,却在字句间蕴藏着不容置疑的情感。 诸葛玄机嘀咕道:“可你现在也有爹娘啊,还有我这位师父啊。” “假的爹娘也算吗?大家不过是逢场作戏,相互利用罢了。至于你……呵呵。” 夜莺深呼吸了口气,也懒得跟这老头争辩,扭头离开了小摊。 “呵呵是什么意思,你個丫头太不尊师重道了。” 诸葛玄机气的吹胡子瞪眼。 —— 因为柳无絮还没来请,闲来无事的姜守中凑在独孤落雪身边,好奇问道:“师父,你觉得那女人会不会离开青州这个是非之地?” “离开不离开,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独孤落雪重新拿起衣物开始缝制。 一阵淡风悄然掠过,拂动着裙摆,令衣裙紧紧依附着她那匀称的大腿,勾勒出一抹令人心动的柔美曲线。 姜守中又试探性的问道:“那你打不打算离开?” “你若离开,我就离开。” 独孤落雪语气平淡。 姜守中说道:“又是被冤枉,又是暗中派杀手,咽不下这口气,我倒要瞅瞅幕后之人什么货色。” 他轻咳了一声:“师父,我遇到危险了,你应该会……” “我会给你报仇。” 独孤落雪依旧是之前的回答。 一副你别想让我当工具人的表情。 姜守中干笑了笑,无奈捧着双颊蹲在地上发呆。 他其实希望独孤落雪能强行带着染轻尘和厉南霜离开,但最终没好意思开口。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这时他无意发现,身边女人并没有穿罗袜。 裸露的洁白脚踝宛若初雪……眼神上移,对方似乎没有穿内衫长裤,一双笔直的小腿随着裙摆时隐时现。 肌肤之嫩,几欲透衣而出,仿佛轻轻一掐便能泌出甘露。 姜守中暗暗感慨。 落雪,落雪,这位女夫子该不会是雪做的吧。 “铛铛……” 敲门声突兀的传来。 姜守中精神一振,道:“应该是柳无絮。”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摆出平日姜乙的神态,慢悠悠的去开门。 打开门,外面果然站着柳无絮。 “姜公子。” 柳无絮盈盈施礼,经过盛妆打扮的她比之平常多了几分魅惑。 姜守中问道:“要去找那人吗?” 柳无絮轻点了点螓首:“嗯,姜公子先随我上马车。” “好。” 姜守中跟着女人进入路边一辆马车。 柳无絮拿出一条丝巾,歉意道:“姜公子,那人不希望有人知道他的住址,所以还要劳烦姜公子蒙上眼睛。” 姜守中笑着说道:“无妨,别说是蒙眼,便是把我打晕也行。” 柳无絮抿嘴一笑:“那无絮可舍不得。” 她将丝巾蒙在姜守中的眼睛上,柔声说道:“那人脾气有些怪,但也只有他有能力,也敢去杀姜墨。可能他会提出一些要求,到时候……” 女人欲言又止。 姜守中立即表态道:“柳姑娘放心,只要能帮你脱离危险,任何要求能办到的,我一定去办。” 此刻的姜守中一副,我就是无敌舔狗的模样。 “谢谢你,姜公子。” 柳无絮感激万分。 兜兜转转,曲曲折折,也不知绕了多少个圈子,足足半个多时辰后,马车才停了下来。 “到了。” 柳无絮轻声开口。 姜守中扯开蒙眼丝巾,跳下马车。 眼前是一座很普通的竹屋,周围除了一片竹林外并无其他景象。 不过姜守中能明显察觉到,周围隐匿着不少气息,显然都是高手护卫。 “姜公子,请。” 柳无絮走到竹屋门前,示意姜守中进去。 姜守中迈步进入竹屋,便看到一个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正捧着一卷书看。 “完颜公子,姜公子到了。” 柳无絮说道。 男人将书随意丢在桌子上,起身转过身来,果然是之前在古梵寺大殿,与独孤落雪辩论的那个完颜乌海。 姜守中脸上故意表现得很惊讶:“是你?” 完颜乌海微笑道:“姜公子,我们又见面了。但愿上次的不愉快,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合作。” 姜守中脸色转冷,看向柳无絮。 女人满怀歉意,楚楚怜人的看着他: “对不起姜公子,无絮本打算告诉你,可完颜公子身份特殊,只能先隐瞒。若是不愿,无絮现在就带姜公子离开。” 姜守中脸色阴晴不定,看着女人柔弱的模样,叹了口气,淡淡道:“罢了,只要能杀了姜墨那恶人,跟谁合作也无所谓。” 他看向完颜乌海,冷冷问道:“说罢,如何合作?” “姜公子想清楚了,真心要与我合作?” 完颜乌海示意护卫端来茶水,让姜守中落座后,笑着说道,“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是一些机密。姜公子听了,却不愿合作,那我只能强行将姜公子留下了。” “你敢威胁我?” 姜守中脸色难看。 完颜乌海道:“姜公子现在就可以离去,我绝不阻拦。” 姜守中欲要起身,但看了眼柳无絮哀求的模样,最终咬了咬牙,沉声说道:“我只杀姜墨,帮柳姑娘铲除威胁。” “这个你放心,我们的目标可能稍有差异,但人肯定会帮你杀的。” 完颜乌海笑道。 姜守中神情稍缓,问道:“说吧,你的计划是什么?” 完颜乌海并没急着回答,而是问道:“姜公子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真实身份?你不是南金国的人吗?” 姜守中继续装糊涂。 完颜乌海点头:“没错,我是南金国人,准确来说,我是南金国皇室中人。” “皇室中人?” 姜守中一脸错愕,旋即皱眉,“真的?为什么我没听说过。” 完颜乌海语气幽然,淡淡开口道: “我是南金国人现任皇帝的私生子,别说是你们大洲,便是我们南金国人听到的,也极少。” 姜守中打量着他:“所以你的身份,能帮我杀掉姜墨?” 完颜乌海拿起方才扔在桌子上的书,是一本兵法书籍,淡淡笑道:“姜兄,想要杀掉姜墨很容易,不过我还有一份礼物,就看姜公子愿不愿意接受了?” “哦?什么礼物?” 姜守中流露出几分好奇。 完颜乌海翻动着手中书页,说道: “姜兄乃是天下第一儒门万寿山川未来的山主候选人之一,可仅仅也是‘之一’罢了。未来姜兄能不能成为山主,还不一定,对吧。” 姜守中皱眉:“你究竟想说什么?” “啪!” 完颜乌海猛地合上书本,目光灼灼地盯着姜守中:“如果本王子,帮姜兄坐稳万寿山川山主一位,姜兄会不会高兴?” 姜守中用一副看白痴般的眼神看着他。 完颜乌海并没有生气,唇角笑容得意:“我可以给姜兄透露一个消息,马上青州就会变成我的了。 有了青州,南金国的王位也会是我的。而且我们南金国和妖族三大势力也有了协议,包括天妖宗那位大护法,已经同意与我们合作。 而我们也会帮他坐上宗主之位,取代那个叫曲红灵的小丫头。 有了妖族,有了大洲的叛军,有了我们南金国的精锐大军,你觉得大洲还能坚持多久? 你万寿山川终究还是江湖门派,受我们管制,到时候本王子让谁当山主,谁就是山主……姜兄,这份礼物你要不要?” 姜守中听着很想吐槽。 咋喜欢画大饼的人这么多? 干脆叫完颜大饼好了。 见姜守中沉默,完颜乌海也知道自己目前所谈的这些都是空头支票,便不再说大话,转而谈论起眼下的局面。 “姜兄,我可以帮你想杀姜墨,但你也得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姜守中问道。 完颜乌海缓缓说道:“借用你们万寿山川一样法宝,帮我们活捉一个女人。” “谁?” “妖尊!” (本章完) 第267章 妖尊? 听到完颜乌海的所说的话语,姜守中神情愕然,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哥你什么档次,也敢活捉妖尊? 再说妖尊还在我身上呢。 难不成这些家伙,已经知道我姜墨获得水月梦镜的事情? 完颜乌海说道:“前段时间,妖尊出现在了京城,大闹了一通。后来又出现在禹州木岭县,杀了不少人。姜兄,应该对这位大名鼎鼎的妖尊有所耳闻吧。” 姜守中一脸严肃,点了点头: “听说过,可以说它是妖族修为最强的妖物。如此强大的妖物,便是天下第一的赵无修来了都很难活捉吧。你,行吗?” 完颜乌海扬起一侧眉毛,下巴微微扬起,流露出一种自负:“如果我不行,那我就不会去招惹她了。” 见对方如此自信的样子,不由引发了姜守中的好奇心,问道:“如何活捉?” 完颜乌海淡淡道:“通过前两次妖尊的出现,可以确定她只是一缕残魂附身于别人身上,而且时间有限,实力根本不比曾经。 在禹州木岭县,如果不是那座法阵缺了菩提子,妖尊很可能会被万寿山川那三人给镇压。而在青州,也有类似的大阵,而这座大阵,是有菩提子的。” 姜守中沉默不语。 对方说的是实情,妖尊看起来无敌,但限制颇多。 而且上次妖尊也亲口说过,如果不是那座专门对付她的法阵缺了菩提子,她必然会被镇压,很难逃出去。 倘若青州也有,对妖尊确实很有威胁。 完颜乌海继续说道:“其次,既然是妖物,那就拥有本相。就比如天妖宗那位宗主曲红灵的本相为凤凰。” 而妖尊,则为龙女。 前几日大洲太子周伈到地宫夺取龙蛋,听说当时龙蛋爆炸。但最后,他还是在修罗城捕捉到了那条青龙。 可孕养龙蛋的法阵还在,这座法阵专门对龙族有用,若利用得当,便可以将妖尊镇压,禁锢掉她的一切修为。 唯一麻烦的是,需要把她引过去。所以,我才想请姜兄帮忙,也只有你能帮我?” 原本还带着戏谑心思的姜守中听到完颜乌海的话语,不由暗暗心惊。 这家伙还真有办法对付妖尊啊。 幸好被我提前得知了。 姜守中正色问道:“我怎么帮你?” 完颜乌海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袖,直视着姜守中缓缓说道: “世间曾有一对法宝,名为‘琥珀鸳鸯珠’。这两颗珠子以天外神石与九霄灵泉之水温养,辅以龙涎、凤羽、以及千年内丹等稀世材料,经过九九八十一天的炼制而成。 内含流转不息的五行灵气,与一丝远古龙神的魂力,对修复龙妖魂魄最为有利……准确来说,它是天下唯一能修复龙魂的法宝。 妖尊本相为神龙,一旦这对鸳鸯珠出现,她必然能感应到。 我相信妖尊不会抵挡住这样的诱惑,只要我们把珠子放在地宫那座阵台上,将阵台进行伪装,不让她察觉到危险。妖尊一定会来抢夺,到时候我们即可出手镇压! 而这两颗琥珀珠,一颗在我这里,另一颗则被万寿山川所得。” 姜守中皱了皱眉头:“你的意思是,让我去万寿山川索要这颗琥珀珠?既然这珠子如此贵重,师门应该不会轻易给我的。” 完颜乌海轻轻摇头:“不需要这么麻烦,而且就算你去万寿山川也来不及了。那颗珠子在你师父,独孤先生的身上。姜兄既然是她唯一的爱徒,想必借用一下应该不难。 等姜兄帮我们抓住妖尊,到时候别说是柳姑娘成为你的女人,其他女子,姜兄有喜欢的,一样可以得到。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一定能让姜兄成为万寿山川的山主。” 姜守中心中震动。 此刻的他,已经不敢小看这位南金国皇室的私生子了。 这家伙看似处处画大饼,但大饼背后却有着缜密的计划与手段,把一切都调查的清清楚楚。 要知道,姜乙成为独孤落雪的徒弟是不久前才发生的。 如今这位小王子却有了针对性的计划,明显是临时设计更改的。 此子是个巨大的威胁。 刹那间,姜守中内心起了杀机。 但想到周围那些高手护卫,姜守中忍了下来。既然对方亮了底牌,那他就将计就计,把这张底牌给骗走。 而且他确信,这家伙肯定还有其他计划。 想到这里,姜守中说道:“我会尽量试一试,如果师父她不愿给我,我也没办法。” “我相信姜兄能办到。” 完颜乌海露出一丝笑意,“希望姜兄能快些,因为明天我们就要行动,如果到明日姜兄没法帮我们,合作依旧会继续合作,但……有些礼物,姜兄恐怕没法得到了。” 姜守中问道:“伱为什么要活捉妖尊?” 完颜乌海笑道:“姜兄,有些事情我愿意主动告诉你,但有些事情我不说,姜兄也没必要多嘴来问。” 姜守中轻轻点头:“明白了。” —— 从竹屋出来,姜守中进入马车,依旧被蒙上眼睛。 柳无絮歉意道:“对不起姜大哥,为了我,要劳烦你做这么多事。” 姜守中心里推敲着完颜乌海那些话语,笑道:“没事,至少我也能获得一些好处。” 虽说面对这个柳无絮很恶心,但姜守中觉得这恶心很值。 如果不是这几天卖力演戏,也没法深知这么多的信息。眼下成功打入敌人内部,之后行动起来不至于被动。 尤其是妖尊。 姜守中相信在这之前,完颜乌海应该有其他计划活捉她。 只不过姜乙的出现,让计划变得更简单,更有保障,所以他才让柳无絮来勾引……自古以来,美人计是最有效的。 “琥珀珠……” 姜守中手指轻轻敲着大腿面,暗暗思索。 如果能借此机会,把完颜乌海手里的那颗琥珀珠给骗走,那就完美了。 姜守中开始计划起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希望自己是拿着弹弓的小孩。 兜兜转转了几圈,马车停在了小院门前。 柳无絮柔声说道:“姜大哥,要不和无絮先去锦瑟榭吧,无絮为你弹两首曲子。” 姜守中看了眼小院大门,很是无语。 你特么都把老子送到家了,还问我去不去锦瑟榭? 去你老母! 姜守中挤出笑容:“不必了,我得尽快说服师父,让她借我琥珀珠。” “辛苦姜大哥了。” 柳无絮泪眼婆娑,又开始了柔弱女子的演戏,“等一切结束,无絮此生此世永远侍奉在姜大哥身边。” 姜守中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干笑了两声,与对方挥手作别。 目视女人马车走远,姜守中朝地上啐了口唾沫,自嘲道:“就应该让老甲享享福,那家伙比狗都能舔。” 进入小院,却发现独孤落雪不在。 缝制的衣服在床榻上放着,似乎是有事临时出去了。 姜守中索性回到自己屋子,躺在床上,把白毛饼皇召唤了出来。 随着镜面如烟波般缓缓展开,一圈圈水纹荡漾开来,仿佛天地间的灵气皆为之动荡,妖尊大人的身影在这一片涟漪中渐渐显形。 威压与妖娆并存,霸气天成。 一头如海藻般丰盈的白色长发,肆意舞动,轻轻缠绕于赤裸的胴体之上。 只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腿与一对犹似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小脚儿。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只是这位妖娆的妖尊大人一开口,就破坏了这魅惑之感。 显然对方正在镜中修行,蕴养魂魄。 被打扰了很是不满。 姜守中直奔话题:“琥珀鸳鸯珠听过没?” 妖尊一愣,泛着媚艳的眸子陡然亮起,一改方才不耐,笑眯眯的说道:“姜弟弟莫不是有礼物要送给姐姐?” 姜弟弟? 姜守中莫名牙酸。 姜守中没好气的说道:“我就想知道,这玩意如果出现,你能感应到吗?” “当然能感应到。” 妖尊扭动了一下身子,缕缕白发无风拂动,有些许缠落在光裸的玉足,衬着跖骨处线条愈发柔美浑圆。 妖尊说道:“琥珀鸳鸯珠可以帮我修复残魂,一旦魂魄恢复,到时候我进入你的身子,那就不会很粗暴了。” 呃…… 这话怎么听着很别扭。 姜守中问道:“会去抢夺吗?” “废话,哪怕是拼了命也要抢到。” 妖尊目光熠熠,“你小子不了解我的本相特殊,只有这玩意才能更快的修复我的残魂。若是感应到,本尊肯定会去抢。” “本相不就是龙嘛,有什么不了解的。” 姜守中嘀咕道。 妖尊登时瞪大了妖媚的杏眸:“你小子怎么知道我本相的?谁告诉你的?” 姜守中道:“先不说这些,我问你,如果遇到上次在木岭县的那种阵法,而且还有菩提子,你能成功逃脱吗?” 妖尊微微蹙眉,无奈道:“有点难。” 姜守中说道:“那就麻烦了。我告诉你,眼下有人打算利用琥珀鸳鸯珠,把你引到一处阵法打算镇压活捉你。” “有人想活捉本尊?” 妖尊仿佛听到了天下的笑话,但一想到对方说阵法有“菩提子”,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问道,“谁想活捉我?” 姜守中道:“南金国一位皇子。” “南金国……” 妖尊凤眸微微眯起,旋即冷笑道,“我大概明白他为什么想活捉本尊了。” “为啥?”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问。”妖尊一副不想告诉你的模样。 姜守中被噎住。 妖尊又挤出一副友善的笑颜: “姜弟弟,具体说说怎么个情况,如果对方真的拿出琥珀鸳鸯珠,哪怕是再凶险的大阵我都要闯一闯,到时候我再借用一下你的身体。” 姜守中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下,妖尊听完后一脸古怪的表情: “我就闭关一段时间,你小子怎么就变成万寿山川的山主候选人了,还认了一个美女师父?本尊最讨厌的就是这些假惺惺的读书人。” 姜守中反问:“为什么有些时候你知道外面的情况,似乎可以通过感知到外面的情况。而有些时候,你什么都不知道呢?” “呃,这个……” 妖尊咳嗽了一声,正色道, “姜墨,这次你必须得帮我。只要我魂魄修复成功,可能不需要等到你完成水月梦镜的考验,就能出来。 只要我出来,万寿山川的山主算个锤子,我让你当皇帝。到时候第一个,把你那什么女夫子给弄到后宫当妃子。 另外本尊许诺,会送你宝藏给你,就在南金国,里面可是有好东西……” 姜守中默默听着,不坑声。 饼皇的大饼,这辈子也很难吃到。 这时,他听到院内传来声响,意识到是独孤落雪回来了,不等妖尊话说完,他说道:“到时候再看吧,视情况而定。” 姜守中收起水月梦镜,起身走出屋子。 院内的确是独孤落雪。 “师父,你去哪儿了。”姜守中问道。 独孤落雪进屋将衣物拿在怀里,淡淡道:“去求了一支签。” 求签? 姜守中心头疑惑。 这位女夫子也信那玩意? “姻缘签?” “生死签。” “哦。” 姜守中不太明白,也懒得去追问。 他很殷勤的将凳子放在独孤落雪身后,待对方坐下后,又揉捏着肩膀,敲敲打打:“师父,跟你商量个事。” “嗯。” 独孤落雪眉眼微微低垂,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一颤,眸中藏着一抹忧虑。 姜守中并没有察觉到女人情绪异常,试探性的问道:“师父,你身上是不是有一样法宝,名叫‘琥珀珠’?” 独孤落雪身子微微一顿。 她抬眼盯着姜守中,直接问道:“你想要那颗珠子?” “我想借用一下。” 姜守中挠了挠头,讪讪笑道,“不过你放心,我会还给你,不会把它丢了的。” 原本以为如此贵重的法宝,独孤落雪即便是想借,估计也会犹豫很久,但没想到对方只是问了一句,便拿出了一颗珠子。 珠子只有平常药丸大小,晶莹剔透。 “拿去吧。” “这……就借给我了?” 望着女人粉白掌心中的琥珀珠,姜守中有点傻眼。 独孤落雪轻声说道:“不是借给你,是送给你。这珠子颇有灵性,不易暴露太久,你先含在嘴里。” “哦哦。” 姜守中下意识将珠子含在口中。 等等! 送我了!? 姜守中懵了。 大姐,你也太大方了吧。 看到对方将珠子放入口中,独孤落雪却愣住了,蹙眉道:“为什么不擦擦?” “没事。” 姜守中笑道,“不脏的。” 独孤落雪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我含过的。” 啊? 姜守中呆在原地。 他这才想起,刚才接过珠子的时候,明显感觉到珠子湿漉漉的。 显然是女人从口中拿出。 气氛很尴尬。 男人没话找话:“那个……味道挺好。” (本章完) 第268章 暴乱前奏 嘴贱的代价就是,被美女师父安排了十篇功课。 即便以按摩方式求情也不顶用。 但有一说一,琥珀珠子含在嘴里确实挺甜的,有点类似于薄荷加青苹果味。 而在姜守中辛苦诵读完关于禁欲的十篇文章后,独孤落雪将缝做好的衣服递给他:“大小改了改,应该是合适的。” “这么快就做好了?”姜守中惊讶道。 “穿上试试。” 独孤落雪眉眼带着淡淡柔意。 姜守中换上新衣,来到镜子前。 衣服如同量体裁衣,每一针每一线都贴合得恰如其分,将身姿勾勒得更加修长挺拔,犹如林间秀逸的玉树,临风而立。 望着镜中的自己,姜守中忽然有些失神。 除了叶姐姐外,独孤落雪是唯一给他做衣服的。 他从来不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有多亲近,即便如今是师徒的关系。 而他也清楚对方收他为徒弟的目的是为了磨练道心,试图在之前的论道中扳回一局……是带有目的性的。 但这女人,也确实很认真的履行了身为师父的责任。 也确实,真心对他好。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儒家夫子的端正古板,女人的细腻心思,顶尖修士的孤高傲气,以及骨子里的贤妻良母属性,再配上追求“禁欲”的气质…… 毫无疑问的,这女人绝对是很有魅力的。 “怎么?穿着不舒服?” 见姜守中发呆,独孤落雪开口问道。 姜守中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感慨师父的心灵手巧,在修行人士中极少有人会这些很世俗的针线活。” 独孤落雪上前整理着男人衣袖,轻声说道: “红尘炼心,不离日常行住坐卧。穿衣吃饭,无非妙道,活的简单一些罢了。” 姜守中笑道:“粗茶淡饭养身,清心寡欲修身,方显大道至简,对吧。” 独孤落雪唇角勾起些许笑意,抬起手指轻弹了下男人的额头:“嗯,徒弟很有慧心,继续保持。” 姜守中近距离望着女人细腻纯净的面容,心下一热,忍不住说道:“师父,你就没想过要嫁人吗?为什么非得禁欲呢?其实尝尝男女之间的爱情挺好的。” 独孤落雪抬头嗔瞪着他:“又想做功课了?” 姜守中干笑了两声。 独孤落雪见男人头发有些乱,拿起桌上的木梳一边梳理,一边说道: “身为修行人士,总该追求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不觉得我禁欲有什么错,我也在努力证明我是对的。” 听着女人言语间的执拗,姜守中无奈打消了劝说的话语,转而问道:“师父,假如我以后不当你徒弟了,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独孤落雪梳头的动作一顿,淡淡道: “当你什么时候成功禁欲,就可以不当我的徒弟。” “难啊,我就是个正常好色的男人。” 姜守中叹了口气。 梳理好头发,独孤落雪后退两步打量了一番姜守中,满意点了点头,才朱唇轻启道: “没关系,我终会找到破解之法,让你认同为师的理念,将‘禁欲之道’传承下去,我相信你会做的比为师更好。” 姜守中善意提醒道:“师父,你没必要白费力气,而且说实话,你想观察我与其他女人房事,最终会害苦了伱。这玩意可不经看啊,到时候你自己怕是会意乱情迷。” “你太小看为师了。”独孤落雪微笑道,“心净一切皆静。” “要不咱们拉个钩?” 男人伸出小拇指。 独孤落雪犹豫了一下,伸出纤细嫩白的小指,与对方轻轻勾住。 可下一秒女人却突然缩回了手。 也许是本能的,也许是源自内心的恐惧……总之这一刻她莫名的有些担忧畏惧,古井无波的心境出现了些许波澜。 “早些休息吧。” 独孤落雪转身离开了姜守中的屋子。 …… 简单洗了把脸,独孤落雪端坐在书桌前,提起蘸好墨汁的笔,开始写字。 写字的时候,最能静心。 待烦乱的心境彻底静下来,独孤落雪脱下外衫,盘腿坐在床榻上,闭目打坐。 下一刻,她进入了自己的道场。 道场之中,白雪茫茫,天地间一片洁净无瑕。 就如她的内心。 独孤落雪结出手印,开始默念《禁欲之诀》:“观自在心,物我两忘,静守灵台,不染尘埃,无欲者无忧……” 渐渐的,周围的景致变得诡谲起来,一具具红粉骷髅悄然浮现。 这些红粉枯骨又慢慢变成了她的模样。 每一根指骨、每一块颅骨的轮廓,都与她的身姿重合。 一片片落叶,飘然降临。 于是这一片本该无暇的天地间出现了无数个独孤落雪,她们拿着扫帚,认真清扫着落叶,就仿佛在清扫着心房上的杂念。 禁欲之道,讲究心静与心净。 唯有时时刻刻保持着心灵纯净无瑕,方可追求大道。 然而就在这时,独孤落雪愕然发现,有一片树叶无法被清扫。虽然扫帚扫了过去,但叶子依旧在那儿,仿佛被黏在了那里。 独孤落雪微微蹙眉,走到了叶子面前。 她轻抬素手,拾起这一片落叶,凝眸细观。 叶片不见寻常叶脉的痕迹,反而光滑如镜,无丝毫瑕疵,似被精心打磨过。 心魔? 独孤落雪思索片刻,并没有在意,玉指轻轻一捻,树叶碎开成无数光点。 然而本该消失的光点,却幻化成一道人形。 竟是姜守中! 还没等独孤落雪反应过来,面前由心魔幻化而成的姜守中,猛的搂住她的纤腰,很霸道的吻住了她的嘴唇。 轰—— 独孤落雪瞪大凤眸,大脑嗡鸣。 她连忙挥手退出了道场。 回到现实的她香汗淋漓,点点汗珠自额间滑落,沿着细致的颈项,没入轻纱罗衣之中,留下斑斑痕迹。 最终又无力瘫软在床榻上,胸膛不住起伏,大口喘息。 “为什么?” 独孤落雪缓缓攥紧床单,手指崩的青白,眼眸里满是不甘心与迷茫。 为什么心魔去不掉? 明明她已经很努力的让自己处于情欲皆空的状态,为什么道场之内,心魔始终存在? 到底让我怎么做才行? 女人软软躺在床上,只觉内心疲惫不堪。 几缕乌亮秀发因汗水濡湿,轻轻贴附于她玉脂般的脸颊,更添几分柔弱之态,肌肤在喘息间泛起了淡淡的樱红。 她看向隔壁屋子,神情充满了无奈,喃喃道:“这小子真是我的克星啊。” 不过好强的女人并不会就此气馁。 她坚信自己可以抹除心魔,重新让道场恢复干净无欲的状态。 她坚信会让姜墨成功禁欲。 “我……绝不会认输!”女人暗暗打气。 …… 六扇门。 书房内灯火通明。 伤势有所恢复的染轻尘坐在书桌前,看着飞鹰从京城传递而来的信件,柳眉紧锁。 “朝廷那边不相信青州会发生叛乱。” 染轻尘望着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的袁安江,忧心问道,“现在怎么办?” 袁安江也是颇为头疼,背着手说道: “这份密信是兵部那边传来的,认为赵总兵不会造反,而陛下似乎还没有收到,也或者陛下的口谕还没到。 我已经给老师书信了一份,让他亲自去找陛下。总之,我相信姜墨这小子的判断。” 染轻尘道:“时间上会不会来不及?” 袁安江面露无奈:“来不及也没办法,上面不发话,我们也没法剥夺赵总兵的兵权。沈统领那几個内卫,都不敢承担责任。 好在眼下太子还在青州,若有太子手谕,便可以调动凤头营那支兵马。到时候不仅可以平叛,还可以守城抵挡南金国的大军。” 他转身看着染轻尘,略作犹豫,开口说道:“染大人,其实你可以先离开青州的。” 染轻尘毫不犹豫的拒绝:“姜墨不走,我不走。” “那小子……” 袁安江正要说什么,沈统领匆匆而来,沉声说道: “袁大人,我的手下已经将太子的手谕交给了凤头营的杨将军,杨将军答应配合我们行动。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准备先率一万兵马偷偷进入青州城,以方便更好的应对变故。 目前那支军队已经开始行动,大概会在明早寅时末左右进城。我已经通知了城防军,等杨将军一到就立即开门。” 袁安江皱起眉头:“会不会太急了。” 沈统领无奈道:“袁大人,你一边催促我,一边又说太急了,到底怎么做? 你要明白,一旦赵总兵真的造反,杨将军就很被动了,毕竟隔着青州城十来里的路程。路上若遇到南金国的埋伏……那岂不是更麻烦?” 沈统领的话不无道理。 南金国不可能不知道凤头营有六万兵马,肯定做了针对性的布置。 一旦凤头营前来救援,对南金国也不利。 最好的方式就是半路设下埋伏。 袁安江思忖半响,轻轻点头:“目前来看,这样倒也不错,杨将军能积极配合最好,赵总兵那里继续盯紧。” “放心吧,我派了几个人盯着,不过目前赵总兵并没有什么异常。” 沈统领话锋一转,说道,“但说实话袁大人,我觉得姜墨是在危言耸听,我不认为青州会发生叛乱。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抓捕姜墨。” 袁安江拿起桌上的密信又看了一遍,喃喃道:“我也希望姜墨是错的。” 染轻尘听到沈统领的话,极为不爽道: “沈统领,你身为内卫应该明白事情孰轻孰重,青州若真的沦陷了,你真以为自己可以摆脱得了责任?” “染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朝廷派我来就是抓捕姜墨的,我有自己的职责。” 沈统领脸色难看。 染轻尘冷笑:“倒是忘了,狗都是一根筋。” “你说什么!?” 沈统领踏前一步,死死盯住女人,小小的书房内充斥着浓浓的煞气。 唰! 染轻尘拍案而起:“本官说你是一条傻狗,有问题吗?” “你——” “够了!” 袁安江呵斥住二人,冷冷说道, “眼下我们都是深陷在牢笼里的猎物,若青州真的乱,我们都别想活着离开了。这时候窝里斗,有意思吗?” 沈统领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冷哼一声,没有出声。 染轻尘本想坐回去,但想到自家丈夫被冤枉,如今又调查出青州危机却还要被质疑,这些天憋的火终究还是没压住。 她指着沈统领寒声说道: “姜墨是我们六扇门的人,如今本官已经调查清楚他是被冤枉的。如果你们内卫再敢抓人,我染轻尘就先办了你们!!” 沈统领气笑了:“染大人是不是喝醉酒了,就凭你也敢办我们?” 身为大内高手,只听命于皇帝。 任何官员都没资格对内卫说三道四,更别说动手。 “那就试试!” 染轻尘衣袖一挥,桌上的茶杯悬空飞起。 茶水随之倾泻而出,于半空中凝结成一柄柄锋利无比的碧色剑芒,带着氤氲茶香与凛冽杀气,直向沈统领激射而去。 沈统领惊愕不已,没料到对方竟然真的敢出手。 他后退一步,双手画圆,凝成一圈气浪将那激射而来的道道犀利剑芒悉数吞噬,化锋锐于无形之中。 沈统领怒喝道:“染轻尘你疯了是不是!” 他本打欲挥掌反击,但想到对方的身世谣言,一时又有些顾忌。 只是这一犹豫,女人却已欺身而至。 沈统领连忙双臂挡在面前。 砰! 沈统领蹬蹬倒退了好几步,撞开了桌椅,撞在墙壁上。 感受着双臂传来的疼痛,沈统领怒了,而这时袁安江将茶杯狠狠扔在地上:“你们真想打,就去外面打,把那些叛军打死最好!” 染轻尘冷哼一声,扭头走出书房。 沈统领摸着疼痛的手臂,对袁安江抱怨道: “袁大人,可不是我要内斗,你瞧瞧她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姜墨是她男人。” 袁安江冷声道:“若青州真的乱了,你一定要保护好太子的安全。若太子有个三长两短,你抓来十个姜墨又有什么用?你不会真以为,能把责任推卸掉吧。” 沈统领一怔,听懂了对方的潜话语。 他想了想,无奈说道: “我明白了,我会把负责抓捕姜墨的内卫撤掉,去暗中保护太子。” …… 另一边,染轻尘回到屋内。 刚脱掉衣服准备沐浴休息,一道身影忽然从天板掠下来,朝着她的后颈敲去。 然而染轻尘似乎早就料到,没等对方动手,长剑抽出,将偷袭之人逼退,冷冷说道:“厉南霜,是不是给你脸了?真想把我打晕带走?” 厉南霜撅了撅樱唇,从阴影中走出来:“我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个屁,你不就是想让我离开,然后你和姜墨……” 染轻尘话到一半,忽而一阵熟稔至极的绞痛猛然自心间席卷而来,仿若利刃悄无声息地穿透了胸膛。 “要不要,我帮你杀了她?” 隐约中,银发女人出现在厉南霜的身后,笑眯眯的问道。 (本章完) 第269章 青州沦陷! “你若是不喜欢她,我就帮你把她杀了。” 银灰长发的女人如一抹幽灵,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历南霜的身后,纤白的手放在少女的脖颈前。 而这一切,历南霜却并未察觉。 她疑惑看着脸颊突然苍白,捂着心口的染轻尘,关切问道:“蠢木瓜你没事吧,刚才好像我没伤到你啊,是不是你伤势又复发了?” 染轻尘此刻心口绞痛无比,带起一阵抽搐般的战栗。 望着历南霜身后那道模糊的身影,她想要开口提醒,却发不出声音。 银发女人唇角挂着嗜血的冷笑,幽然说道: “这些人都是虚伪做作的骗子,表面上说是为你好,其实不过是想踢开你,跟你丈夫私会。伱以为她真关心你啊。 呵呵,她巴不得你去死,巴不得你被你丈夫一脚踢开! 染轻尘,让我杀了她。杀了她,以后就没人跟你抢男人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别人没有资格去抢……” 银发女人声音魅惑,缓缓掐向历南霜的脖颈。 “让开!” 染轻尘拼尽全力,冲上前将历南霜推开,一剑劈向银发女人。 只是这一剑却劈了个空。 染轻尘愕然抬头,面前哪有什么银发女人,空荡荡的屋内只有历南霜一脸怪异的看着她。 幻觉? 染轻尘喘着气,一脸茫然。 此刻的她有点分不清虚幻与真实了。 “蠢木瓜,你……你怎么了?” 历南霜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此刻的染轻尘似乎带着一股子邪气,多了几分陌生。 染轻尘渐渐平复下情绪,摇了摇头道:“没事,可能是太累了。” “哦,那你好好休息,不打扰你了。” 想到对方和自己一样奔波了好几日,甚至受伤更严重,历南霜内心不由升起浓浓的歉意,“对不起啊木瓜,我只是觉得焖面说得对,也许我们先离开青州比较好。” “要走你走,反正我是不会离开的。” 染轻尘依旧很固执。 历南霜道:“你们不走,我也不会走。”说完,离开了屋子。 染轻尘关上房门,轻轻捂住自己心口。 她扭头望着昏暗的角落,失神了许久,喃喃道:“我自己的感情自己做主,谁也左右不了我。” …… 袁安江回到住处已是丑时末,乌云遮蔽的夜空没有一丝星光,暗沉沉的,压抑无比。 无半分睡意的他点燃蜡烛,坐在桌旁,一边喝着冷茶,一边思考着眼下青州的局势。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跳的很快。 按理说眼下能防范的,都已经防范了,想不出还有其他差错的地方。 可他就是很不安,总感觉疏漏了什么。 袁安江拿出朝廷送来的密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心头愈发的烦躁。 “究竟哪里出错了呢?” 袁安江缓缓摩挲着大拇指,怔怔望着烛光。 犹豫半响,他穿上外衣走出屋子。 来到染轻尘居住的小院门前,他让婢女将染轻尘叫醒。 正在打坐疗养的染轻尘听婢女说袁安江在找她,虽然疑惑,但还是第一时间穿衣出门。 “不好意思染大人,打扰你休息了。” 袁安江歉意道。 染轻尘理了理发丝,摇头笑道:“没事,反正我也睡不着,之前书房内真是不好意思,让袁大人为难了。” 袁安江摇摇头道:“这些都是小事。染大人,你能不能带我去见姜墨?” “见姜墨?” 染轻尘一愣。 袁安江叹息道:“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有些问题想问问他。我知道染大人清楚姜墨现在的藏身之地,但如果染大人觉得为难,那就算了。” 染轻尘的确知道姜墨如今所住的地方,也清楚现在对方的身份是姜乙。 来的路上,姜墨把这几天的情况都说了。 可如果在这种敏感时期贸然领别人过去,被有心人发现那就不妙了。 染轻尘本想拒绝,但望着袁安江连续几日熬夜的疲惫模样,最终还是答应下来:“好吧,我带你去见姜墨,不过袁大人你最好装扮一下。” 无论是在京城或是在青州,袁安江都是值得信任的。 她不担心对方会给内卫报信。 …… 半个时辰后,染轻尘二人悄然来到了姜守中居住的小院。 袁安江换上了一身黑色常服。 在夜色里并不引人注意。 染轻尘没有敲门,示意袁安江先在外面等待,她自己则翻墙掠入院内。 然而女人刚落地还没来得及出声,一股强大的力量蓦然袭来,将她全身上下牢牢束缚,动弹不得,如同古木扎根。 这股强大的威压来自于右侧的主屋。 是独孤落雪所睡的屋子。 但下一刻,这股神秘的禁锢力量又突然消失。 “他在隔壁屋子里。” 主屋内,独孤落雪清冷的声音响起。 恢复自由的染轻尘轻喘了口气,胸膛内的心脏怦怦作响。 好强的修为。 她明白是独孤落雪认出了她,所以才放开了禁锢,心下惊骇对方修为高深的同时,又有一些怪异。 因为之前姜守中说过他成为独孤落雪徒弟的事情,当时染轻尘并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意识到这对师徒住在同一座院子,莫名又有些吃味。 尤其独孤落雪可是顶级的大美女。 孤男寡女的,不太合适。 好在这女人是出了名的禁欲女夫子,不必担心对方会勾引自己男人。 染轻尘顾不得多想,对着主屋恭敬行了一礼,然后打开院门让袁安江进来,又敲开了姜守中的屋门。 “轻尘?” 望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媳妇,姜守中很是意外。 对方这是寂寞难耐了? 还是担心他跟女夫子发生情况,跑来捉奸? 不过看到从院门进来的袁安江,姜守中立马意识到青州可能出了状况,便开门见山的问道:“袁大人,是不是朝廷那边,不相信青州会发生叛乱?” 正准备拿出密信的袁安江一怔,苦笑着点头: “没错,但是陛下还没传来口谕,只是兵部那边对赵总兵很信任。” 姜守中让二人进入屋子,对袁安江说道: “皇帝身边耳目众多,不可能不知道,我觉得可能是他不太确定,打算详细调查。不过眼下时间来不及,袁大人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袁安江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姜墨,我相信你的判断,否则我也不会给京城传去信件。但这件事太过荒诞,没几个人相信赵总兵会勾结南金国造反。” 姜守中问道:“你们有没有派人去盯着赵总兵?” 袁安江点头说道:“沈统领派了人,但目前赵总兵那边还没有异常。另外,我也从六扇门文心部情报处询问了消息,南金国那边也没任何动静,很是奇怪。” “确实奇怪,如果南金国真的要攻占青州,势必会有动静。” 姜守中手指轻叩着桌面,陷入思索。 袁安江说道:“不过姜墨你放心,我这边已经尽可能地安排好了。” 而且我也让沈统领撤了对你的通缉,包括你那两位兄弟,也不会有人监视。所以接下来,你可以放心的行动。” 袁安江话中有话。 显然他是希望姜墨多做些什么,防止事态严重。 姜守中听出了对方的恳求,自嘲道: “我放心行动又有什么用?我已经提醒你们准备了。说句不好听的话,青州叛乱与否,与我一点关系也没。 我只是希望,少死几个无辜的人。 但如果真的发生了暴乱,全城百姓都死了我也不会有任何愧疚,因为我已经尽可能地帮你们,也帮他们了。” 袁安江神情尴尬,笑道: “这個本官也明白,我这次来并不是想让你做什么,只是想听你分析分析。 眼下我已经给太子说明了利弊,太子也给了手谕给凤头营的杨将军。而杨将军则带着一万兵马,打算先进入青州,大概在寅时末进城。 距离现在的话,大概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有杨将军……” 听到这里,姜守中皱眉问道:“为什么这么快就让援兵进城?” 袁安江把一些顾虑说了出来: “一来是怕来不及应对叛乱,毕竟太子身份特殊,他的安全最重要。二来,也怕有南金国伏兵埋伏。” 姜守中听完后,依然觉得不妥: “话虽如此,但还是有点太急了。我建议,让那位杨将军先驻扎在城外,即便有南金国的埋伏,也可以及时应对。” 袁安江笑道:“姜墨,行军打仗这方面我们是外行人,交给懂的人就行。杨将军身经百战,在朝中颇有名声,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 说实话,如果不是在当年那场与南金国战役中犯了错误,被派到凤城边关磨练了几年,杨将军恐怕当上大将军了……” “等等!” 姜守中忽然打断袁安江的话,“你说这位杨将军曾去过凤城?” “对啊。” “什么时候的事?” “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姜守中蓦地起身,紧盯着对方,失声道,“你说十二年前?” 袁安江不理解姜守中为何这么大反应,解释道: “当时因青州乱民暴乱,又加上与南金国的战事失利,杨将军和赵总兵以及很多将领被降级,被派遣到凤城虎门关将功补过。” “杨将军和赵总兵曾经是一起的?” 姜守中脸色无比凝重。 袁安江点头说道:“没错,当时赵总兵是杨将军的部下,两人曾发生过不愉快。 后来杨将军回来,更是将他踢出了军营。赵总兵也是靠着朝中一些关系,再加上与燕戎作战有功,才当上青州山子营的总兵。” 听着袁安江陈述,姜守中蓦然想起之前在锦瑟榭,璎茉郡主说过,那位赵总兵因为看不惯上司的不良生活作风,殴打过上司。 没想到这位上司,竟是杨将军。 这个时候姜守中猛地意识到,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似乎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姜守中盯着袁安江问道: “袁大人,当初赵总兵殴打过他的上司杨将军,是什么原因?” 袁安江愣了一愣,思索片刻后说道:“好像是说杨将军作风不良,喜好男风,但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朝廷是……” 没等袁安江说完,姜守中脸色勃然大变。 “错了!错了!” 姜守中立即火急火燎的说道,“真正的叛军不是赵总兵,是那位杨将军!这是一个局!我们都被骗了!袁大人,即刻通知城防军,不能开门!千万不能开门!” 屋内的染轻尘和袁安江傻眼了。 叛军是杨将军? 这怎么可能? 袁安江觉得姜守中疯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一个赵总兵叛乱就已经够离谱了,现在又说杨将军叛乱,简直胡扯。 袁安江沉声道:“姜墨,都到这时候了,你可不能乱说!” 见对方压根不相信自己,姜守中无奈解释道: “十二年前青州暴乱,商人董余埩被失去理智的暴民所杀,他的一对儿女在逃亡途中。一人死亡,一人被救。这事你听过没有?” 袁安江皱眉说道:“此事我是听过一些的,据说董商人有一对儿女,相貌极为美丽,从小就很出名。 乃是一对千年罕见、雄雌难辨的并蒂莲。当时的先帝,甚至特意派宫廷画师前来描绘这对姐弟的画像。” “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 旁边的染轻尘说道,“我也听过这对姐弟的故事。” 姜守中快速说道:“姐姐叫董无絮,弟弟叫董无涯。根据传闻,姐弟二人在逃亡过程中,弟弟为救姐姐而死。 而姐姐被一个神秘人给救了,带到了凤城。 救姐姐的这个神秘人是军中官员,被派到凤城打了几年仗才回来。我本以为是赵总兵,但现在看来,这个神秘人乃是杨将军!” 袁安江还是没听明白:“为什么是杨将军?” 姜守中敲着桌子说道: “因为当时死的,压根就不是弟弟,而是姐姐!被救的是弟弟董无涯!也就是现在的柳无絮!明白了吗!?” 什么!? 袁安江和染轻尘张大了嘴巴,震惊无比。 这么说来,青州那位所谓的花魁柳无絮……竟然是男的!? 这啥情况啊。 “可……可……可你怎么知道他是男的?” 袁安江声音结巴,大脑一片凌乱。 “我又不是傻子,特么连个男女都分不清吗?” 姜守中懒得解释,急声说道, “袁大人,现在我无比坚信杨将军就是叛军,千万不能让他进城!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快去通知城防军!” 袁安江细细回想这一切,只觉一股透骨的寒意自脊梁直冲而上,仿佛被无形之手猛然推入万丈冰渊。 他猛地冲出屋子。 —— 阴沉的天空悄然渗入一抹淡青,似乎在预告着晨曦将至。 就在这黎明前夕,天空竟不合时宜地飘起了蒙蒙细雨。 浓厚的云翳低垂,灰蒙蒙一片,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沉重与压抑。 晦明交替之际,一支军容整肃的万骑铁甲缓缓出现在青州城门外。 空气似凝,氛围压抑,万马齐喑。 细密丝雨洒落于冰冷盔缨之上,沉静无哗中,唯闻寒铁与冷雨交响。 队伍及至青州城门前停下,队列中一位骑着黑色骏马的中年男子缓辔而出,微微抬首,目光似乎穿透城门,看向某处。 男子约莫四十左右,面庞留有数条细微疤痕,背负甲胄,外披绯红战袍,威仪堂堂。 “城下可是杨将军!?” 城楼之上,一位看守城门的军官大声问道。 “正是!” 杨武甫挥手将一块色泽暗黑的金属令牌丢上去。 军官确实完身份,得到内卫通知和太子手谕的他立即对守门士兵喊道:“开城门!” “呀——”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裂开一线幽暗。 阴影笼罩之处,透出一抹昏黄光线,分不清是黎明透出的晨光还是城中的灯笼。 杨武甫默默看着,胯下的黑马喘息细微可闻。 “速闭城门!” “不许开!” “速闭城门——” 就在这时,城内忽闻马蹄声急如骤风,一骑飞驰而至,马背上的内卫大吼。 城楼上的军官有点懵。 嗖—— 一道寒光突兀而至,箭矢瞬息间穿透内卫的胸口,鲜血溅溢,染红马鬃。 内卫直接从马上摔飞出去。 杨武甫拿出一副冰冷的青甲面具,缓缓戴在脸上,目光冷峻。 他攥紧马鞭,轻轻抬手。 “入城!” —— 玄佑二十一年,三月初一。 凤头营杨武甫叛乱,攻占青州,满朝震动。 (本章完) 第270章 江绾的秘密 在杨武甫攻占青州之前,城内便已经发生了内乱。 有府衙官员跑至山子营,告知太子府邸被暴民围攻,赵总兵闻讯后立即带兵前去救援。然而离开不久,山子营发生了哗变。 副将许文春起兵造反。 与此同时,潜伏在青州的其他势力浮出水面。 一时间这座前日还犹自笙歌夜夜、繁华似锦的城池,这一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之中。 袁安江得到消息的时候,原本前去救援太子的赵总兵和亲信已经被围困在东城明桓街,副将许文春正在劝说投降。 这时候的袁安江已然清楚,青州大势已去。 而他也彻底搞明白了对方的阴谋计划。 无论他和姜墨如何努力,对方始终占据着这盘棋的主导位置。 他们只要找到合理的理由,让杨将军带着大军进入青州城。 他们只要寻到合理的借口,让城防军打开城门…… 总而言之,山子营肯定会哗变,太子肯定会被围,凤头营肯定要来救援,城门肯定要开……这是一个死结。 甚至哪怕没有太子,这一切计划也能实施。 袁安江瘫坐在椅子上,寒意自骨髓深处蔓延开来,侵肌入骨,令全身上下皆笼罩在一片冰冷的深渊之中。 “为什么会这样?” 他茫然看着门外快要褪去的夜色,似乎能听到纷乱的马蹄声疾奔于青州大街小巷。 估计很快,就会来到六扇门。 这次叛乱明显布局已久,朝廷竟然全然不知? 究竟哪方面出现了问题? “怎么办?怎么办?” 沈统领宛若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来回走动,嘴里不断念叨着。 眼下太子那边状况未明,若真发生意外,他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唰! 一道黑影忽然出现在客厅内。 来人是一位五十来岁的老者,身穿青袍,长发披肩,周身散发出一种沉郁的气息。 刚准备出手的沈统领看清老者面容,脸色陡然一变,随即半跪在地上恭敬行礼道:“见过左使大人!” 袁安江目光一凝。 竟是内卫二使之一的苍左使。 在朝廷内卫中,左右两大使乃是内卫最高官员,其修为据说仅次于赵无修、皇后,与儒兵二圣相当。 袁安江惊诧过后立即说道: “苍左使,青州发生叛乱,太子居住的府邸被围,得马上……” “太子已经离开了青州。”苍左使淡淡道。 什么!? 屋内二人愣住了。 从最新消息来看,叛军早就将青州给围住了,身份最为特殊的太子,理应是最受关注的,怎么这么快就逃出去了? 苍左使并未解释什么,对袁安江说道:“袁大人,我是来接你走的,。” “接我走?” “对,我有办法带你离开青州。” “可是……”袁安江紧皱眉头,“姜墨他们怎么办?染大人他们呢?青州这些百姓怎么办?” “我只负责带你走。”苍左使淡淡道。 不等袁安江继续询问,苍左使手臂轻轻一挥,对方昏迷了过去。 沈统领小声问道:“左使大人,我们也一起撤吗?” “不,你们留下执行任务。” 苍左使拿出一份密函递给沈统领,“找到姜墨,将其斩杀!除了姜墨,这名单上的人……都得除掉。” “是。” 沈统领重重点头。 —— 听着外面时而远近的马蹄声与厮杀声,姜守中无奈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小看了敌人。 不过自己这里反而是安全的。 毕竟他现在是姜乙,和叛军是一伙的。 青州是救不了了,只能想办法从完颜乌海那里夺取琥珀珠,看能否找机会杀掉对方。 染轻尘原本要留下,但姜守中坚持让她和厉南霜在一起。 或许看到了独孤落雪强大的修为,女人这次倒没固执。不过临走时还是强调,只要姜守中不离开,她也绝不离开青州。 辰时左右,天色已然亮起,雨丝依旧不断。 一辆马车停在了小院门口。 这一次来接他的却不是柳无絮,而是那位叫张福旺的胖子商贾。 “姜兄,让你久等了。” 胖如小山的张福旺并没有下马车,扯开车帘探出那张大脸盘子,笑眯眯的说道,“完颜公子和柳姑娘已经去地宫了,我来接你。” 姜守中点了点头,进入马车。 车厢内虽然很宽恕,但因为张福旺着实太胖,几乎撑满了大半个包厢,姜守中只得坐在门口位置。 尤其这胖子怀里还搂着两个衣衫半露的少女。 张福旺无疑很好色的。 而且是那种骨子里几乎被色欲填满的程度。 根据当时江漪给他的调查信息,年轻时这家伙甚至对自己的妹子都有想法。 可以说,这货每时每刻都离不开女人。 当初在古梵寺佛堂,虽然嘴上说着不敢冒犯长公主,但那对色迷迷的眼睛,对长公主都偷偷瞄了不下几百次。 坐在旁边的姜守中,看的一清二楚。 然而就是这样一個人,却帮了姜守中大忙。 正常来讲,没人能分辨出柳无絮是男人。 包括姜守中自己。 可通过调查发现,柳无絮自进入锦瑟榭成为花魁后,从来没让男人碰过。当然,很多清倌人洁身自好,可以理解。 但柳无絮的洁身到了恐怖的地步。 他虽然行为妖冶,但穿衣极为严实。明明要勾引某个人,却从来不付出一些身体的奖励。每次对方想要碰他时,却总有意外发生。 姜守中之前就证明过。 当时他去抓对方的手腕,结果门外适时响起丫鬟的喊叫声。 说明他害怕别人会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姜守中之所以确定柳无絮是男人,更多是通过观察眼前这位胖子后,下的定论。 这世上只有两种东西不会骗人。 一个是死人,一个是眼神。 无论是在古梵寺佛堂,还是在锦瑟榭二楼观看柳无絮选入帏之宾那一次,他都暗中观察过这位胖商贾。 好色的张福旺总是会偷瞄任何漂亮的女人。 长公主,璎茉郡主,青娘,乃至端茶倒水模样清秀的丫鬟,他都会色迷迷的瞅几眼。 反而每次落在柳无絮身上,对方却没有了那种色欲的眼神,反而是嘲讽乃至厌恶。 一个正常的男人,一个极度好色的男人,为什么会对青州明艳动人的花魁流露出这种眼神……结果不言而喻。 因为张福旺知道柳无絮是男人。 “你好像不惊讶?” 张福旺打断了姜守中的沉思,笑着问道。 “惊讶什么?”姜守中反问。 张福旺掀起窗帘,望着不时闪过的骑兵身影,说道:“本该是造反的赵总兵,却变成了大名鼎鼎的杨武甫杨将军。” 姜守中道:“见过完颜公子后,就没什么可惊讶的,以他的能力做出任何事我都不惊讶。” 张福旺笑了起来,当着姜守中面掀开了怀中少女的衣服:“原本以为你会紧张,特意给伱挑了一个姑娘安慰,现在看来浪费了。” “她们都是聋子,对吧。”姜守中说道。 张福旺面露惊讶:“你怎么看出来的?” 姜守中靠在车壁上,淡淡道:“你这种女人不离身的,最容易泄露秘密给别人。所以,只有聋子才能让人放心。” “啪啪……” 张福旺拍了拍大手,“厉害,厉害,姜兄果真不是蠢人啊。” 他埋头在少女怀里拱了拱,闷声问道:“你猜南金国的军队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 姜守中摇头:“这我怎么知道?” 张福旺抬起头笑道: “那姜兄觉得,完颜小王子的此次行动,是否是南金国在背后的授予?” 姜守中微微皱眉,没有回答。 张福旺对内情了解颇深,也不故意卖关子,缓缓说道:“南金国皇帝有二十二个儿子,真正能成气候的只有四五个。眼下皇帝身体每况愈下,自然有人蠢蠢欲动。 想要坐上皇位,就需要拉拢朝中的一些势力,说白了在证明自己能力的同时,也要能保证各方的利益。 完颜乌海是私生子,在这些皇子争权中处于劣势,所以他必须努力证明自己,拿出真本事让那些人瞧瞧。 青州就是一个筹码,一个证明自己能力的筹码。没有动用南金国一兵一卒,便将大洲皇朝的一座城池拿下,其他皇子还真没这本事。 眼下南金国有两大派系,主战派和主和派。主战派希望撕毁盟约,攻打大洲。主和派依旧希望和大洲成为盟友。 完颜乌海需要得到主战派某些势力的支持,唯有这样他才能获得兵权。” 姜守中听明白了。 其实完颜乌海手里压根就没什么军队,即便有,也得从别人那里借。 所以他纯粹是以空头支票的方式,将杨将军他们带上贼船。 听着很简单,但真正实施起来很难,每一步棋都要走的小心翼翼。既要防着大洲,又要防着南金国朝堂,还要拉拢叛军…… 不得不说,这个完颜乌海真的很厉害。 马车缓缓穿过一条街道,地上满是血迹与尸体,晨风吹过,带起阵阵血腥味。 这座城池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死寂。 张福旺继续说道:“眼下这位小王子证明了自己,那么朝中有些人自然会押注于他。至于南金国什么时候派军队来,要看那边讨论。 不过姜兄,你觉得杨将军为什么会答应跟小王子合作?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将军不当,跑来当叛军?” 姜守中心里有猜测,但还是摇头说道:“不清楚,或许想要更多。” 张福旺笑道:“人往高处走,自然可以理解。当初与南金国那场战役,杨将军明明没有过错,可还是受到了牵连,被派往凤城。 你要说他对大洲朝廷没怨恨,鬼都不信。此外,他的仕途也基本到头了,想要往上爬很难很难。 更为重要的是,咱们这位杨将军可是痴情种子,不是一般的痴情种子。 他之所以叛乱,除了多年怨恨,想要谋取更多之外,便是为了所爱的人。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可这个美人我是不理解……” 张福旺话语到此,没再继续说。 毕竟眼下这位万寿山川的姜乙,是柳无絮勾引来的。还没利用就透了底,坏了大事他可承担不起。 “总之,这天下马上就要乱了。” 张福旺咧嘴而笑。 …… 马车停在了一处偏僻的林间。 这里有不少士兵把守。 两侧的树木上还挂着一些尸体,里面有穿着官服的,也有披着甲胄的。 下了马车,张福旺挪动着肥胖的身子,带着姜守中来到一处暗道。暗道被重新开凿过,很是宽阔,足以容纳三五人。 姜守中暗暗道:“看来这是地宫的另一处入口。” 记得上次抢夺龙蛋的时候,太子周琝他们就是从另一处入口进入的地宫。 约莫半炷香后,两人出现在了地宫祭坛。 原本这里被炸成了废墟,然而此刻却重新修缮起来,还立了两尊石塑雕像。 “姜兄!” 早已等候在这里的完颜乌海看到姜守中,热情的迎上前,笑着问道,“怎么样姜兄,现在你还觉得我在说大话吗?” 姜守中夸赞道:“确实厉害。” 他环顾了一圈,祭坛内除了几个护卫,并未看到柳无絮。 完颜乌海伸出手:“那么姜兄呢,可否带来了那样东西?” 姜守中拳头抵在嘴唇上,吐出了琥珀珠,但没有交到对方手里,淡淡说道: “这颗珠子价值贵重,我磨了好长时间才说服我师父借给我,如果丢了,那我就没脸回去见她了。” 言外之意很明确,我不放心交给你。 完颜乌海笑着点头,收回手: “理解,本王子也知道姜兄目前还不是很信任我们,所以为了表示诚意,我这颗珠子,就交给姜兄保管了。” 说着,他手掌一翻,一颗晶莹的琥珀珠出现在掌心。 完颜乌海将珠子递给姜守中。 姜守中目光一闪。 这颗珠子绝对是真的。 因为对方在拿出的那一刻,他能感觉到自己手中的珠子有所感应。 这家伙就这么信任我? 姜守中很是惊讶。 不过对方能谋划那么久夺取青州,显然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估计这伙有什么隐藏的后招,能拿回这颗珠子。 姜守中接过琥珀珠问道:“怎么做?” “姜兄跟我来。” 完颜乌海扭头朝着一间石室走去。 姜守中跟了上去。 进入石室,里面有一座约莫一米高的石台,石台上摆放着四只骷髅头。 四只骷髅头叠放在一起。 最上面顶着一个血红色的盘子。 完颜乌海说道:“姜兄只需要将两颗琥珀珠放在盘子里即可,等阵法启动之后,妖尊自然会有所感应。 姜兄如果怕琥珀珠丢失,可以在这里守着,本王子可以保证姜兄的安全,毕竟咱们以后还要合作。” “你去哪儿?” 姜守中大拇指轻轻放在屠龙戒指上,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动手。 毕竟琥珀珠已经到手。 此刻两人又单独在一起,是下手的好机会。 但他心里隐隐又觉得不对。 完颜乌海表现的太过随意,如果换成是他,在这么关键的时期,绝对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完颜乌海笑道:“我还需要安放一个法宝,如果姜兄愿意的话,也可以跟我一起来。” 还有法宝? 姜守中犹豫了一下,将两颗珠子放在盘中,随意寻了个借口说道: “我还是担心妖尊会伤到我,我跟你一起去吧,毕竟你身边还有护卫。” 完颜乌海看了眼琥珀珠,笑着说道:“没问题,我会让姜兄看到妖尊是如何被抓的。” 两人走出石室,一名护卫上前说道:“殿下,青州城内还有人在抵抗,杨将军在城内大开杀戒,死了不少……” 没等护卫说完,完颜乌海抬手阻止,淡淡道:“让他去杀。” “是。” 护卫匆匆离去。 一旁的姜守中,对张云武和老甲他们担心起来。 …… 肃杀的小巷内,张云武将斧子上的血迹随意擦了擦,迈过一具叛军士兵的尸体,来到陆人甲的身边。 除了陆人甲之外,那位娘娘腔荣玉河也在。 望着不远处巡逻的队伍,脸色发白。 “妈的,这怕要死在青州啊。” 陆人甲啐了口唾沫,看向锦瑟榭的位置,内心担忧青娘的安危,恨不得插着翅膀飞过去。 荣玉河翘着兰花指怯怯道:“老甲,咱要不先投降叛军吧。” “投降?你可真恶心。” 陆人甲脸色难看道,“真以为投靠了叛军会让你活下去?” 荣玉河低着头不吭声了。 就在这时,张云武有所察觉,猛地转身。 竟是那位佛母。 佛母望着张云武手中染血的斧子,轻声说道:“不必在意我,我只是在等某个人出现,算算时间也该快了。” “你们先走。” 张云武示意陆人甲二人离开。 他有一种预感,接下来会见血,会死人。 张云武凝视着对方,缓缓说道:“我知道你的目标是我。” 佛母幽幽道: “当年那位成就大道的那人,已经踏上飞升桥,开了天门,可他却没有选择成为仙人,而是就地圆寂火化。 最终,练就了三颗转世舍利。 一颗舍利被我们的护法神怒目天尊得到了,进行转世。 而另外一颗,则被无双剑仙江绾得到,只是不知道她会转世到谁的身上。” 佛母看着张云武,继续说道: “上次我说你不会再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并非故意咒骂戏谑于你,而是事实。 但凡能使用舍利成功转世的人,都是无法生育的人。 护法天神如此,江绾也是。” (本章完) 第271章 幽冥妖气! 姜守中跟随完颜乌海来到祭坛左侧,那里有一座血池。 血池并不大,长宽不过一丈。 然其中血液浓郁异常,赤红如晚霞映照深渊,沉静中蕴藏无尽煞气。 四周神秘符箓环绕,泛着幽幽灵光,不断牵引、汇聚着虚空之中的无形气血,丝丝缕缕注入进去。 血池之上,悬浮着一口古朴斑驳的铜钟。 铜钟周身环绕着若有若无的氤氲之气,与下方血池的浓郁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镇妖钟,中原前朝钦天监的重宝,当时妖物能被斩杀殆尽,其功劳不小。” 完颜乌海指着铜钟说道,“前朝灭亡后,很多法器破损,包括这口镇妖钟。后来这件法器流传到了民间,被南金国所得。 我请人花费了数年的精力,才勉强将它修复。虽然威力不及以往一成,但配合琥珀珠以及阵台,用它来镇压妖尊足矣。” 姜守中恍然道:“你打算用它来囚禁妖尊?” 完颜乌海笑道:“阵法只能将她抓住,但想要长久将其囚禁只能寻找其他法宝,这口镇妖钟最适合不过。” 这货真是准备齐全啊……姜守中暗暗感慨。 “这些血气……” 姜守中望着被符箓吸收注入池中的血气,皱眉问道,“是外面那些死人身上的?” 完颜乌海脸上闪过一抹残忍诡谲的笑意,开口说道: “的确是死人身上的,不过那几个死人还不够,需要很多很多。姜兄,知道杨武甫入城后,为什么要大开杀戒吗?” 姜守中摇了摇头:“不知。” 完颜乌海指着脚下地面说道:“柳姑娘此刻就在修罗暗城内,那里有一座祭台,里面放着一口棺材,棺材里是柳姑娘的亲人。 他想要复活亲人,就需要用很多人献祭。唯有不断地死人,才能成功激活祭台上的法阵。 至于要死多少人,谁知道呢。也许一万,也许两万……” 姜守中心神震动。 他下意识看向地面,感觉脚下凉气森森。 如果所料没错,那口棺材里躺着的便是当年死去的姐姐——董无絮。 董无涯这家伙竟然复活自己的姐姐? 所以他才演戏这么多年。 真是一个疯子! “其实本王子不觉得死人可以复活。”完颜乌海摸了摸下巴,笑着说道,“但这是柳姑娘的权力,本王子不会干预。” 这时,姜守中猛然想起那个戴猴子面具的神秘人。 当时猴子说,他们和完颜乌海合作的目的,便是可以死很多人。 结合之前这个神秘组织的祭祀历史,显然这又是一场大的祭祀。 总而言之,这些人之所以能合作在一起,就是因为能杀人,能杀很多很多的人。 杨武甫为了帮董无涯复活姐姐,大开杀戒。 猴子他们为了搞清楚妖气复苏的秘密,选择屠杀祭祀。 完颜乌海为了博取南金国人朝中支持,将青州当成一個屠宰场。 想到这里,姜守中坐不住了。 他没资格去当圣母,而且他也清楚以自己的能力救不了青州这些百姓,但他还是希望自己能拼出一线奇迹。 或许在内部搞破坏,让这些家伙延缓杀人,然后等到大洲援兵到来。 到时候,也许能少死一些人。 青州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朝廷不可能坐视不理。 任何一个君主,哪怕是昏君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国土丢失,叛乱四起。 “轰隆——” 就在姜守中准备出手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突兀地撕裂了地宫的宁静。 刹那间,地宫基石为之撼动,仿佛地龙翻身,石壁间回荡着嗡鸣。随之而来的,是源自地底深处的剧烈震动。 这一变故让在场众人一脸茫然。 “这又是什么?” 姜守中以为是完颜乌海搞的鬼。 然而看着对方发懵的模样,显然就连完颜乌海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柳无絮那里出现问题了,去查!” 完颜乌海对护卫厉喝道。 然而此时的震动越来越猛烈。碎石如雨,纷纷扬扬自穹顶落下。 整座祭坛随之摇曳。 地面出现了一道道裂缝,如蛛网般扩散而开。 “殿下快走,这地方要塌!” 护卫面露惊骇。 望着好不容易修建好的阵台再次被摧毁,完颜乌海眼睛都红了。 他发出一声怒吼,一把推开护卫想要说什么,下一刻,血池也开始出现裂缝,殷红的血液扩散泼洒出来。 他愣了一愣,急忙喊道:“保护好镇妖钟!” 不等护卫上前,一道人影已经掠去。 是姜守中。 可让完颜乌海傻眼的是,当姜守中掠过镇妖钟后,大钟竟然消失不见了。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殿顶石板,一块接一块地断裂、崩塌。轰鸣声中,尘土飞扬。 有几个护卫直接被压在了下面。 还有几个护卫被隔绝在另一边,逃离的逃离,营救的营救。 “镇妖钟呢?” 完颜乌海对着回来的姜守中问道。 当然他并不知道,镇妖钟被姜守中收入了穴窍内的储物空间中。 甚至小石室里的琥珀珠,也被鼠妖偷偷拿走。 “喏,给你。” 姜守中拿出七杀刀,对着完颜乌海的脑门狠狠砍下。 身边仅剩的两名护卫面容骤变,还没来得及上前,两道细微却锋利无匹的飞剑自空中蓦然显现,直接穿透了他们的喉咙。 铛! 让姜守中意外的是,七杀刀虽然实打实的砍在了完颜乌海的头顶,却并没有造成任何伤痕,反而溅出了火花。 姜守中心中骇然。 这家伙的头是钢铁做的吗? 完颜乌海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阴沉沉的盯着突然对他偷袭的姜守中,愤怒的字眼从牙缝中挤出:“姜乙!你要干什么!?” 他一拳挥出。 姜守中横刀抵挡。 砰! 巨大的力量将姜守中震飞出去,撞击在了一块落石上。 姜守中稳住身子,抖了抖发麻的手臂,盯着怒火中烧的完颜乌海,皱眉道:“没想到你竟然是天荒境的高手,不对,你……” 完颜乌海上衣似乎被烈火焚烧融化,露出了金光灿灿的身体。 金刚不坏之身? 姜守中恍然道:“还有秘术傍身,难怪敢涉险。” 完颜乌海盯着姜守中手里的七杀刀,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寒声道:“妈的,那不男不女的柳无絮果然不靠谱,连大名鼎鼎的姜墨都没认出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不也没认出来吗?” 姜守中撕掉脸上易容面具笑道。 完颜乌海脸色冰寒,咬牙切齿道: “你究竟在下面做了什么?姜墨,毁掉这里对你有什么好处,伱非要给朝廷当狗吗!?” 姜守中缓缓摇头:“首先,这动静不是我闹出来的。其次,我可不是为了朝廷,其实我巴不得你们这次能杀了太子。”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合作如何?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完颜乌海冷冷说道。 姜守中道:“我想要你的狗头,你给吗?之前又是暗杀我,又是诬陷我,你觉得这笔帐能一笔勾销?” “姜墨!” 完颜乌海杀意四起,“这是你自找的!!” 完颜乌海双臂一抖,随着肌肉的鼓动,臂上金芒四射,犹如烈日灼空,朝着姜守中挥拳轰去。 铁拳携着破风之声,气势磅礴。 姜守中刀尖一转,足踏追风步法,身形灵动,大刀在空中划出一轮轮璀璨的弧光,朝着对方不同部位劈砍。 世上没有绝对的金刚不坏之身,必然存在致命的罩门。 两人你来我往,刀拳相接之处,气劲激荡。 完颜乌海拳劲未衰,步步紧逼,每一拳皆似要将天地砸出个窟窿。 而姜守中则刀法连绵不绝,攻守兼备,刀光如织,密不透风,大有“一刀在手,天下我有”的豪迈之气。 让姜守中惊疑的是,对方似乎真的没有致命罩门,无论是眼睛,裤裆,腿脚或者腰腹,被劈砍之后造不成一点伤害。 而完颜乌海凭借一身铜皮铁骨,硬撼姜守中的每一刀。 只是从修为境界而言,即便完颜乌海已经到了天荒境,在拥有五行道体的姜守中面前,也终究差一筹。 遭受数次劈砍后,有些经受不住,开始节节后退。 地宫摇晃的愈发厉害,下方不住坍塌。 灰蒙蒙的尘埃随之腾起。 姜守中见对方行动迟缓,大刀横扫之后,身形骤然一转,刀背反手一挑,利用完颜乌海的拳势反弹,借力打力,开始施展八荒焚天拳。 一拳又一拳如狂风暴雨般连续落下,完颜乌海步步倒退。 随着第八拳落下,层层叠加地拳劲如巨浪汹涌而出,嘭地一声,完颜乌海身形如同断线风筝,被轰击得倒飞而出,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最终重重摔落在地,激起沙尘漫天。 完颜乌海嘴角溢出一抹猩红,表情骇然。 他没想到姜墨的实力竟然这么强。 唰! 姜守中欺身而来,欲巨刀借助生肖图之力再劈砍一刀,而这时支撑地宫的最后一根柱子轰然倒下,巨大的石板从头顶落下。 姜守中暗骂一声,闪身避开。 刚站起身的完颜乌海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重逾千斤的石板迎面砸下,埋在里面。 轰隆声中,地势继续塌陷。 地宫彻底塌了下去。 姜守中左闪右躲,不得已只能随着坍塌的地势躲险。 随着尘烟散去,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修罗暗城,也就是之前救了厉南霜的废弃宫殿。 此时的修罗暗城同样破败不堪,依旧还有余震。碎石纷飞,无休无止,自高墙颓圮处簌簌而落,地面一道道裂痕不断地蔓延。 姜守中凝神寻找完颜乌海,就在这时他却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柳无絮! 不,确切应该叫董无涯。 对方似乎是受了伤,捂着腹部,踉跄着朝着不远处的阵台走去。 当看到姜守中后,董无涯愣住了。 “姜墨?”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之前被他诬陷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当他看到姜守中身上熟悉的衣服,却眉头皱起,随即他仔细打量着姜守中,惊讶错愕的表情逐渐变成了自嘲。 “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哈哈……原来我才是蠢人啊。” 董无涯笑了起来。 亏他还以为自己真的骗过了对方。 原来,自始至终他才是小丑。 姜守中淡淡道:“董无涯,我对你的底细一清二楚,同时我也很同情你的遭遇。 我不会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或者放下屠刀之类的屁话,我只是希望你冤有头债有主,杀该杀的人。” 董无涯眼神阴冷,讥讽道: “杀该杀的人?呵呵,我告诉你姜墨,这天下所有的人都该杀!” 感受着对方浓浓的恨意,姜守中叹息道:“也包括杨武甫?” 董无涯沉默了。 他看了眼摇摇欲坠的废墟宫殿,对姜守中说道:“姜墨,你我之间并无恩怨,我现在要救人,你让开。” “这里为什么发生爆炸?是你造成的?” 姜守中好奇问道。 董无涯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不关心这些,至少我的计划即将完成,我已经把它炼制成功了。” 董无涯拿起手中的两只瓷瓶,“知道这是什么吗?” 姜守中眯眼打量着:“我猜是妖气。” 董无涯道:“是幽冥妖气。这个世界上,只有曲红灵可以拿到这东西,我也是废了好大力气,才得到这两瓶。” 姜守中恍然点头:“没错了,当初在京城就有个妖物想要利用幽冥妖气复活它的丈夫,但最终没能成功。因为,这玩意根本无法复活死人。” “错了,它可以!” 董无涯握紧瓶子,语气坚信道,“只不过他们不会用罢了,幽冥妖气需要掺入新鲜血气来炼制出功效,直接喝肯定不管用。 目前,杨武甫已经帮我杀了近七千人,这几千人的血气成功将幽冥妖气里的功效炼制出来,我相信它一定能复活我姐姐!” 姜守中皱眉问道:“谁告诉你这种方法的。” “这你不用管。” 看着已经受到震动波及的阵台,董无涯眼中浮现出焦急之色,对姜守中说道,“姜墨,你一定要拦我的路吗?” 姜守中正要说话,对方竟如幽影般倏忽迫近,动作诡谲,形同鬼魅游离。 只见其五指伸展,纤长锐利,仿若钩月破云,疾风迅雷般向他面门猛袭,速度快若奔雷,令人措手不及。 原来这家伙也是高手! 姜守中瞳孔收缩。 之前那柔柔弱弱的样子确实把他骗到了。 尤其他以姜墨身份去教训对方时,这家伙依旧忍着不出手,还白白他一耳光,足见心机城府之深。 不过董无涯最多大玄宗师修为,再加上有伤,终究不成威胁。 姜守中懒得缠斗,方才借出的生肖图妖气配合七杀短刀,在对方袭来的那一刻,直接拔刀。 斩! 刹时,血光冲天,宛如暮霞漫卷。 董无涯身形一震,口中鲜血狂涌,倒飞而出,重重砸落在废墟中。 “咳咳……” 董无涯咳出血液,踉跄着挣扎起身。 他直视着姜守中,眸中恨意滔滔,犹自不甘。 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正要服下,蓦地,一阵劲风袭来,噗地一声,一只拳头直接贯穿了他的腹部,鲜血四溅。 董无涯低头愣愣望着染血的拳头,目光空洞。 “蠢货,坏了我大事。” 完颜乌海收回拳头,将对方踹飞,手中的两瓶妖气也飞了出去。 此时的完颜乌海与方才又有不同,身躯上蜿蜒攀爬着一道道狰狞蜿蜒之纹路,犹如活物,形似蜈蚣,盘绕全身。 这些纹路闪烁着诡谲光芒,令他浑身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 可怖之相倍增,仿佛地狱恶鬼现世。 “底牌挺多啊。” 姜守中眉头上扬,暗骂对方如打不死的小强。 完颜乌海寒声道:“姜墨,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果然反派都喜欢这么说。” 姜守中露出了嘲讽。 “去死!” 完颜乌海一拳挥出,劲风呼啸,拳锋所向,空间似有微震。 …… 董无涯并没有死去。 但即便如此,他也仅仅只是吊着一口气。 在姜守中和完颜乌海缠斗的时候,他捡起一瓶妖气,费力朝着阵台爬去。 掉落的碎石如冰雹般,不断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强忍剧痛,勉力向那阵台蠕动前行。 每一寸挪动,皆似重逾千钧。 血,沿着他艰难行进的路径缓缓流淌,绘制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线。 “姐姐……” 董无涯望着阵台上的那副棺木,视线开始模糊,身体已经全无知觉,只是凭着本能一点点往前挪着。 期间完颜乌海看到还没死透的董无涯,嘴角裂开残忍的嗤笑,欲要上前一脚踩死,但被姜守中缠斗上来。 姜守中手腕一甩,屠龙飞剑盘旋在董无涯的上空。 犹豫一瞬后,终究还是收了回来,全力对付完颜乌海。 承载了数百年的地下宫殿即将倒塌,之前厉南霜和染轻尘无法进去的阵台,外层的结界早已消失,阵台也裂着蛛网般的缝隙。 透过裂缝可以看到,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深崖。 大地还在摇晃着,谁也无法预料下一刻这地方是不是完全被吞没。 董无涯终究爬到了阵台棺木旁。 这是一副石棺。 外层似有冰层包裹,寒冷无比。 而棺盖则是水晶打造。 董无涯颤颤巍巍的抬起染血的手,摁下了石棺一侧的凸起石棺。 棺盖缓缓打开…… 棺木内躺着一位美丽的少女。 少女面目安详,五官雕琢般精致,静谧中带着一丝不可言喻的哀婉。 “姐……” 董无涯拼尽余力,血手抓着棺木边缘将身子支撑起来。 望着棺木内静静躺了十二年的少女尸体,董无涯无神看着,流下了一痕血泪。 幼年时的欢快时光,少年时的亲情记忆……碎碎点点之中,最终化为一幕——少女用那柔软单薄的身躯挡在他的面前,缓缓倒下的画面。 “姐姐……我一定会救活你,一定会的……” 董无涯微喘息着,拧开瓶塞,小心翼翼地将装有幽冥妖气地放在少女的唇瓣上。 一缕红色浓郁,如液如气的幽冥妖气缓缓进入少女的口中。 将妖气全部倒入,无力的他软软倒在了棺木旁。 水晶棺盖缓缓合上。 董无涯靠着冰冷的棺材,眼里的余光一点一点的褪去,呢喃道:“真想杀了……你们……都该死……” 男人脑袋缓缓歪倒,彻底消失了生命。 轰隆隆中,巨大的废墟宫殿终于倒塌,连带着阵台如同石板一般被生生砸断,撕裂成了无数块……棺木缓缓坠落。 碎石不断地往深渊坠下…… 棺材中的少女,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最终,男人的尸体和棺木伴随着阵台,一同坠入了深渊之中。 与此同时,阵台斜上方的虚空之中,银发女人的虚影缓缓浮现出来,望着虚空中断开的一道道铁链,唇角微微上扬。 “终于,能出去了。” (本章完) 第272章 安和村的凶手! “去死!” 完颜乌海于瞬息间婉转腾挪,变化万千,最终聚拢为一拳。 虚空中,似乎有轮金色的法印缓缓旋转,散发着浩瀚无垠的威能。 这是南金国三大拳术之一的“天罚轮心拳”,由昔日南金国第一高手徒单阿烈所创,只是此拳伤人也伤己,极少有人练成。 完颜乌海凭借秘术强行施展,显然打算速战速决。 空气在这股磅礴力量的激荡下,爆裂之声不绝于耳,仿佛将空间一分为二,裂缝在拳头的轨迹下隐隐显现。 无数气流爆裂开来,声音剧烈。 以正常对战而言,姜守中虽然不会溃败,但也难压制对方,可巧就巧在,方才两人打斗的途中,他的火道体竟然突破了。 在道门河图小金人的拓通下,姜守中终于从大玄宗师晋升到了天荒境高手。 由武者真正成为修士! 武者和修士本就是巨大的分水岭。 之前姜守中凭借无道体大宗师硬抗天荒境,如今正式成为天荒境高手,所修习的术法威力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连老天都要让我来收你!” 姜守中眼中青芒暴涨,射出寸寸璀璨神芒。 武者为玄气,真人为元气。 姜守中硬抗一拳,借着后退之力拔出七杀短刀。 威力更强的七杀刀在其雄厚无匹的元气驱使之下,光泽夺目,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凌厉之气。 眨眼之间,伴随着天地元气的汹涌澎湃,刀芒急剧膨胀,化为一道长达数丈的血色刀浪,于虚空中翻腾起伏。 “这家伙也使用了秘术?” 望着实力突然又变强的姜守中,完颜乌海惊骇无比。 他双臂一振,周身的金光更如苍龙盘踞,刹那间仿佛有万钧之力护体,打算凭借着金刚肉身的强悍,生生挡下对方这一刀。 “噗——” 完颜乌海终究低估了姜守中的能力,随着周身金光溃散,喉间涌动着无法压抑的气血翻腾,生生喷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 这抹血色未及落地,他的身躯便如断线风筝般,向后方倒飞而出。 直到滑行了足足十丈之遥,那翻滚不息的身体才勉强止住了去势,踉跄地停在一片狼藉之中,尘埃落下。 姜守中轻吐了口气,缓缓上前。 完颜乌海不断地呕出鲜血,挣扎想要起身却无能为力,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姜守中:“姜墨……我可是南金国的王子……你……你若杀了我,以后你定不好过!” 姜守中一脚踩在对方的胸口,淡淡道:“我连太子公主都敢杀,你一个私生小王子……算个屁!” 不等对方开口求饶,姜守中一刀砍下。 一颗头颅缓缓滚了出去。 杀完人,便到了熟悉的舔包环节。 姜守中扯开完颜乌海的衣服,翻出了一些银票,一本破旧的书,两份信件,一瓶丹药和半片黑色龟壳。 姜守中一股脑塞进自己怀里,打算回去后再慢慢研究。 眼下自己得尽快离开这地方。 就在这时,他目光一凝。 在碎石缝隙里,看到了一瓶幽冥妖气。 刚才董无涯被完颜乌海偷袭,导致两瓶妖气丢失,后来董无涯匆忙中只找到一瓶去救自己的姐姐,另一瓶丢在了这里。 “这玩意,真能复活死人吗?” 姜守中拿起幽冥妖气。 仔细观察,用血气炼制后的妖气确实与之前张雀儿服用的不一样。 看了眼已经坍塌的阵台,已经不见董无涯和棺材的影子,姜守中叹了口气,将幽冥妖气收起来,朝着出口掠去。 快到出口时,姜守中忽然听到一阵痛苦的咳嗽声。 尘烟中隐约看到一个人被压在石板下。 他以为是完颜乌海身边的护卫,但走过去一看,却是一个无比熟悉的男人。 楚器! 当时前来青州的客船上,对方以楚器的身份假冒六扇门官员,姜守中当时对他印象还不错。 然而后来调查才知道,楚器早就死了。 这人是假冒的。 不过此时的姜守中并不知道,这個叫楚器的男人正是他苦苦寻找的前任知府贺本全。 而看到姜墨,贺本全神情惊愕。 他自嘲道:“原本以为见不到你了,没想到老天还是让我与你见了面,天意如此啊。” 姜守中搬开压在对方身上的巨石,男人下半身血肉模糊,骨头和肉几乎连在一起。 而上半身也是伤痕累累,显然难活了。 “你究竟是谁?” 姜守中问道。 “原来伱还没猜到我是谁啊,你之前不是散播了消息,说你是染轻尘的丈夫吗?” 贺本全惨然笑道,身体因难以忍受的痛楚而微微颤抖,面部肌肉不自觉地抽搐着,豆大的汗珠沿着的面颊不断滚落。“你这么做的目的,不就是想让我去找你吗?” 姜守中瞳孔倏然收缩,死死盯着面前男人:“贺!本!全!” 姜守中没想到,曾经与他共坐一条船上的那个合作伙伴,竟然是他的仇人! 就是这家伙,在兽妖袭击安和村的时候,拦住了想要去救援的官兵。 导致安和村八十一口人全部惨死。 包括叶姐姐! “姜墨,很荣幸认识你。” 贺本全咳嗽了几声,惨白的脸浮现一抹惨淡的笑容,“原本打算办完事去找你的,没想到还是把自己搭在了这里。好人不好做啊,呵呵。” 姜守中压制住内心的杀机,冷冷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救人。” “救人?救谁?” “青州百姓。”贺本全闭上眼睛喘着气。 姜守中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就你也会救青州百姓?” “在这里当了几年知府,总归是有感情的。” 贺本全望着浓烟滚滚的废墟,笑着说道,“我这杰作不错吧。” “这是你干的?”姜守中一脸震惊。 贺本全微微点了点头:“其实可以做的更好的,可惜终归实力不济。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破坏了一些那位狗皇帝的计划。” 计划? 姜守中皱眉看着他:“什么意思?” 贺本全脑袋靠在后面的石块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姜守中问道:“姜墨,你觉得青州如今变成这个样子,朝廷会不会派兵来求援?” 姜守中一愣,沉声说道:“肯定会,除非大洲不要青州,但这绝无可能。” 任何国家,都不允许自己的国土丢失。 贺本全叹了口气:“谁都这么认为啊,呵呵,那些大人物下棋的本事确实厉害。如果不是我当了几年知府,可能连我也被骗。” 或许明白自己活不了了,贺本全也就不再隐瞒,对姜守中吐露了实情: “姜墨,当初周昶刚继位时,大洲内乱四起,外患不断。可短短几年,周昶便平定了内乱,挡住了外患,你说他是怎么做到的?” 姜守中沉默不言。 对于这些治理国家的,他是外行人。 说实话,虽然讨厌周昶这个皇帝,可这家伙的能力确实强的厉害。 能把危难中的国家拯救出水火,本就是大能力。 贺本全说道:“当初大洲国内有十余股叛乱,除了被剿灭的一些小势力,其他大的势力有很大一部分基本都是以招安的方式来解决。其余的势力,则是慢慢死磕解决。 可招安也要分大小,当时朝廷没有能力去平叛,招安给出条件自然无比丰厚,甚至……有些条件对大洲朝廷和皇室乃是耻辱。 但没办法,周昶必须捏着鼻子,陪着笑脸,弯着腰,拿着丰厚的利益去拉拢安抚这一个个不听话的乱臣贼子。 对于一个有抱负,性格高傲的皇帝来说,这样的耻辱,这样的恨意,你觉得他能忘记吗? 与南金国签订联盟协议,割地赔款给燕戎,暂时性的解决了外患后,周昶第一个要做的,便是将对这些安抚的贼子进行秋后算账。 这么多年,他一步步用计谋分化那些势力团体,将有威胁的人一个个除掉。但这远远还不够,斩草就要除根。 他恨这些叛军,恨这些暴民,恨他们的家人朋友。在他心里,这些人迟早还是会叛乱,还是会为了更大的利益而发起暴乱。” 贺本全缓了口气,继续说道,“周昶为了稳住那些招安而来的乱民和叛军势力,不断地给予他们奖赏福利。 我告诉你一个数据,当年青州恢复秩序后,短短十来年来,从外地断断续续一共迁徙来了近十万的移民。 你知道这些移民是从哪儿来的吗?有八成,都是曾经那些暴民乱军,以及他们的家人。 朝廷给予他们极大的优惠,免税,告诉他们来青州可以赚到什么,享受到什么。然后再派人在他们中间不停地煽动鼓动,一波接着一波来青州…… 等到众人慢慢反应过来,就会发现昔日那些叛军的家属,那些暴民,那些祸乱货架的匪寇……全都聚集在了青州。 还有那些不愿退伍的士兵,要么是山子营,要么是凤头营,就是要将他们绑在青州这片地方,让他们抱成一团。 可笑的,甚至当时一些朝中的官员都没看明白,被周昶蒙在鼓里,到后来明白时已经晚了……” 听着贺本全的讲述,姜守中如坠冰窟,浑身每一处血肉仿佛被寒冰包裹。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布置了十几年的陷阱! 周昶早就料到青州会有这么一天,他早就料到青州这个火药桶会炸,所以他花了十几年的精力,来经营这个棋盘。 把昔日那些叛乱的人,家属后人乃至与之有关联的人,全都以不经意的手段,诓骗引诱煽动到青州来,然后随着青州一起陪葬。 无论如何,青州这些百姓全都得死。 杨武甫为了柳无絮,大肆屠杀青州百姓。 猴子他们为了妖气的真相,大量献祭青州百姓。 完颜乌海为了自己的皇位,用屠杀青州百姓作为自己的战利品。 然而真正的刽子手,却是原本应该是救星的大洲皇朝,那位皇帝。 周昶就是在等这一场叛乱。 这样他就能借机除掉所有的隐患,一洗昔日的耻辱,腾出手来专心对付燕戎和南金国。 难怪青州这么容易被叛军攻占。 难怪袁安江在上书朝廷之后,皇帝却没有任何表示。 到时候青州百姓死绝,也可以说是被叛军屠杀,天下人不会怀疑什么,舆论也会一边倒的支持这位皇帝。 姜守中有些茫然。 他还想着在城内多杀几个叛军,延缓这些家伙杀人的速度,等到大洲派援军来,救下一些无辜的百姓。 可现在,等什么? 他又能救什么? 贺本全看着废墟,说道:“可你知道,为什么周昶要将那些人骗到青州吗?因为这里被镇压着一个怪物。” “怪物?” 姜守中蚕眉皱起。 “不是人,也不是妖,他们名为修罗。” 贺本全说道,“这里曾是修罗一族的本营,他们在地下建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就是这里。除了修罗老祖外,最厉害的便是那位修罗女皇,以及修罗亡灵军。” 姜守中听染轻尘说起过。 只是在她的版本里,无论是修罗亡灵军还是修罗女皇,都已经死了。 “你的意思,修罗女皇没有死?” 姜守中问道。 贺本全笑道:“修罗非妖,但却拥有妖物的一种特性,那就是死后魂魄还可以存活。那位修罗女皇,便被镇压在这里。 而那些大名鼎鼎的修罗亡灵军,也被封印在某处,唯有修罗女皇才可以统帅。 我告诉你姜墨,青州的阵台不仅仅只有这一个,可以说遍地都有。 狗皇帝在除掉这些内患的同时,便是要用这些百姓的鲜血去祭养那位修罗女皇的魂魄,将其放出来。 因为阵法的特殊性,那位女皇一旦挣脱出束缚,便会被皇帝给控制住。 有了修罗女皇,便拥有了修罗亡灵军,可以说多了一样攻打燕戎的武器。 而且据我所知,目前燕戎也在努力获取另一支天兵,雪域神兵。” 姜守中内心震动不已。 原来周昶的计划竟然这么多。 “咳咳咳……”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贺本全气息渐渐衰弱,鲜血不断从口中溢出。 姜守中蹲下身子,给对方渡了些元气过去。 稍稍有些回光返照的贺本全紧紧抓住姜守中的衣袖,粗喘着气说道: “姜墨,青州百姓不全是坏人,很多都是无辜的。有妇人,有小孩,我希望你……你能救一个是一个。 眼下我强行破坏了修罗城的阵柱,周昶便没法再完全控制她。而修罗女皇的神力,短时间内也无法再恢复完全。 我本打算杀了修罗女皇,但她已经出来了。 另外这女人似乎在某人身上种下了心魔,能以幻觉的方式出现在外面。 眼下她出来,就可以毫无顾忌的附身在那人身上。 姜墨,你一定要杀了她! 这女人比世间的任何恶魔都要恐怖,她毫无人性。等到这女人神力恢复,再想杀她就难了……到时候会死更多的人。” 姜守中神情复杂。 他能感觉出来,贺本全是真的希望救下青州那些无辜的百姓。 甚至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当初对方刺杀太子,既是泄恨,更多的也是一种对皇帝的宣战。 也许他曾经帮太子做过很多坏事,可他只是希望自己可以往上爬,爬到更高的位置上,为天下百姓谋取福利。 但问题是,安和村那场屠杀,真的让姜守中难以释怀。 “我想知道,为什么当初你阻止官兵去救安和村。” 姜守中最终还是没忍住去问。 贺本全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姜守中会问这个,但他还是回答道:“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旧不会救那个村子。” “为什么?” 姜守中攥紧了拳头。 贺本全眼眸里的光一点一点散去,喃喃道: “那个村子里的人,全都感染了妖气,救了他们,会害了更多的人。而且……” 贺本全嘴角勾起一道嘲讽,“而且屠杀那村子的凶手并不是那些兽妖,而是……一个叫叶竹婵的女人,八十余口人,全都被她所杀。” 什么!? 姜守中大脑“轰”的一声炸了,脸上表情凝固,那是一种混合了难以置信、惊愕以及茫然无措的神情。 叶姐姐……竟然是那场大屠杀的凶手!? 这怎么可能? 此刻男人的心中,就像是有千万道惊雷在同时轰鸣,却又找不出一个确切的声音来描述那份震撼与错愕。 “这不可能!” 姜守中一把揪住贺本全的衣领,怒吼道,“你胡说!!” 然而贺本全气息已经消失,彻底死去。 姜守中缓缓松开尸体,踉跄后退了几步,眼神失去了焦点。 轰隆! 外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爆炸。 …… 距离青州城外,三里地。 一支军队如幽灵般悄无声息的出现,黑色的盔甲宛若潮水,排成一线。 队伍之中帅旗飘扬,黑底金边,随风展动。 而在兵甲之前,则陈列着一座座数座形似投石器的巨械,形制巍然,负有硕大油桶,桶身紧缠玄奥符箓。 侧立其间,更有天工院精心铸造的连弩阵列,一排排,气势如虹。 每一巨弩,皆以精铁锻造,弓臂长约丈许,力可穿石裂金。 箭矢林立,羽翎闪动寒光,箭头更是有淬毒磨砺,直指苍穹,犹如静待号令的龙骧虎步,蓄势待发。 一袭黑甲加身的中年将军望着不远处被叛军占领的城池,目光冰冷,缓缓举起手,随即重重落下,喝道:“放!” 刹那间,万箭如疾风骤雨,破空齐发。 遮天蔽日般朝着城池飞去。 布满了奥妙符箓的油桶,在巨械的驱使之下,腾空而起,紧随箭雨之后,划破长空。宛如天外流星,拖曳着幽幽光华。 原本明朗的天空,变得黯淡无日。 屠城开始! (本章完) 第273章 夫君,我喜欢你! 姜守中站在废墟之中,心头一片茫然。 此刻他的思绪仿佛被无形的手揉搓成一团乱麻,就像是在茫茫大海中失去方向的孤舟,既疲惫又无助。 为了给叶姐姐,给安和村那些村民报仇,他答应了夜莺姐的条件,假扮姜墨与染家结亲,进入六扇门。 这么长时间,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揪出安和村的幕后黑手。 结果竟是叶姐姐? 如果叶姐姐才是屠杀安和村的幕后凶手,那她是不是没死。 她又会去哪儿? 回想着昔日与叶姐姐相处的点点滴滴,回想着叶姐姐那温柔的笑容与缱绻的语调,仿佛有万千细针扎在心上。 为什么会这样? 姜守中抱着脑袋,心绪纷乱如麻。 突兀而起的爆炸声,让他清醒过来。 望着贺本全的尸体,姜守中理智慢慢拉回,暗暗道:“我为什么一定要相信他说的话,或许贺本全没有骗我,但他了解的就是事实吗?” 想到这里,姜守中精神一振。 无论如何,在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前,他都不会相信叶姐姐是刽子手。 此外姜守中对于贺本全所说的青州屠城也抱有疑虑。 皇帝周昶不打算让青州百姓活,这是肯定的。 但身为皇帝,身为一个有大局观的帝王,用这种方式来消除内患,无疑太过儿戏。 自古以来,暴民之所以暴乱,大多是因为百姓活不下去了,被沉重的苛捐杂税压的喘不过气来,被战争折磨的崩溃。 所以才揭竿而起,为自己谋求一个活路。 如果日子过得好,谁愿意造反? 而很多叛军也是因为国家即将四分五裂,如今大洲初步安定,又有几个会叛乱?该杀的都已经杀了,剩下的有几分胆量? 更重要的是,毁掉青州这样一座繁华之城对目前的大洲也是沉重打击。 这可是一座城,一座拥有十余万百姓的城。 周昶此举无疑是在大洲这头牛身上,狠狠挖去一片血肉。外患还没解决,自己就先流血,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或许是因为要出一口恶气。 毕竟皇帝也是人,当初被这些暴乱分子气的够呛,所以才进行报复。 但更重要的就如贺本全所说,真正的目的是修罗女皇和修罗亡灵军。 用十余万百姓和一座重城,换取修罗女皇和万灵军,这笔买卖真的划算吗?这背后,周昶究竟有没有在谋取其他利益。 姜守中想不明白。 他直觉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贺本全知道这么多内情,是因为他曾当过几年青州知府,是太子的心腹,而他的堂姐是皇帝如今最宠爱的妃子。 他所说的,有一定的可信度。 但他仅仅也是一任知府罢了,不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 不可能清楚皇帝和朝廷所有想法。 不过再怎么说,这家伙确实想救青州百姓,否则他完全可以躲到凤城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姜守中叹了口气。 他蹲下身子从贺本全手中取出攥着的一张纸。 刚才临死前,对方从怀里掏出这张纸想要给他,但没说出是什么。 姜守中展开染血的纸,发现竟是一张简易的青州地图,里面标记了两处所谓的安全之地,而且还有一条可通往城外的地道。 “估计太子和长公主已经离开了。” 看到这条地道,姜守中内心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没了。 原本他还想着,在叛军入城包围之后太子如何离开,显然早早就布置了退路。 而这两处安全之地,也是为了防止自己人被误伤,躲在里面。 “看来贺本全打算让那些百姓躲在这两处安全之地,但既然是朝廷秘密开凿的,里面肯定有护卫看守。” 姜守中思索片刻,拿着地图离开了废墟。 …… 回到外面,此时城外的军队开始第一轮的攻击。 箭雨如织,密密麻麻自天空倾泻而下,将天空染成了死亡的阴霾。 火油桶接二连三地自天际坠落,撞击地面的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火舌肆虐。 街道上,房屋间,一幕幕惨象触目惊心,被烧焦的残躯散落各处,恐慌如瘟疫般蔓延,人群尖叫着,四散奔逃。 痛苦的哀嚎与木石崩裂的声响交织在一起,绝望与混乱交织成一幅末日景象。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可看到这一幕,姜守中依旧震撼不已。 而在他的脚下,便有一具孩童的尸体。 “姜墨!” 一道熟悉的焦急声音传来。 是染轻尘。 女人身姿略显狼狈,衣衫间几点焦痕历历在目,白净的脸颊虽被尘烟熏染,却难掩其天生丽质。 她挥剑避开了落下的几道箭矢,看到姜守中后流露出喜色。 “我不是让你离开青州了吗?” 姜守中皱眉。 染轻尘抓住他的手臂固执道:“我说过,只要你不离开,我就不离开。” 姜守中无奈一叹,又问道:“头儿呢?” “我们遇见了赵总兵,救了一些人躲在一处大地窖里,现在南霜还在救人。但是,那个地窖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染轻尘望着地上的尸体,有些绝望,“姜墨,是不是南金国的军队打过来了。” “如果是南金国的军队,倒还好了。” 姜守中自嘲道。 染轻尘蹙眉:“什么意思?” 姜守中顾不得解释太多,将地图交给染轻尘:“这里有两处安全躲藏的地方,你们能救多少人救多少。” “那你呢。” “我帮你们减轻压力。”姜守中看向城外方向。 染轻尘明白了什么,俏脸一白,抓着男人的手臂更紧了:“我跟你一起去!” “听话,媳妇。” 姜守中拍了拍女人的手,柔声说道,“我姜墨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你也要保护好自己,能救则救,救不了就算了。” “你……伱叫我什么?” 染轻尘结巴道,动人的胭脂色透过脸颊晕染出来。 “媳妇啊。” 也许是见惯了太多生死,此时的姜守中豁达了许多,笑着说道,“要不你就别追求什么剑道了,安安稳稳当我媳妇算了。我真舍不得这么漂亮,对我好的媳妇离开。” 染轻尘愕然而立,一时之间,羞赧之色染上桃腮,与心间悄然绽放的欢欣交织一处。 曾经压抑的情感,纠结的爱意,彷徨的情绪,在这一刻化为了蜜浆,如泉涌般自心底泛滥,周身每一寸肌肤似乎都被这甜蜜所浸透。 让她仿若置身梦幻云端,轻飘飘,晕陶陶,不知所以。 义妹说的没错,姜墨是喜欢我的。 他真的喜欢我。 轰隆! 旁边房屋在油桶的冲击下陷入一片火海。 染轻尘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被男人紧紧护在怀里。 “媳妇,就按我说的做好吗?” 姜守中说道。 染轻尘下意识点了点螓首,接过男人手里的地图,美目灼灼的看着他:“你一定要小心,千万别逞强。如果你出事了,我……” “放心,我不会让你当寡妇的。” 姜守中在女人额头吻了一下,朝着城外而去。 “夫君!” 女人忽然大声叫住他。 姜守中回过头来。 断壁残垣之下,碎石瓦砾间,女子身影卓然而立,衣裙轻轻摇曳,恍若幽谷百合,于荒凉中绽放着异彩。 “我……我也喜欢你!” 染轻尘情绪在这一刻似江河决堤,彻底释放出来。 姜守中一愣,笑着说道:“我就说嘛,我这么英俊潇洒的男人,哪個女人不迷的神魂颠倒?” “臭美!” 染轻尘含泪笑出了声。 望着男人远去,染轻尘唇角不住的上扬。 先前心头所积压的重负与束缚,在这一瞬间尽数吹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世间最开心的莫过于喜欢一个人,最幸福的莫过于被别人喜欢。 最甜蜜的,莫过于两个人都喜欢彼此。 染轻尘又有些遗憾。 可惜义妹不在,真想与她分享这一刻。 …… 姜守中一路掠向城外,沿途皆是叛军或逃难的百姓。 此时众人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以为是南金国的军队在攻城。 姜守中来到一处僻静之地,躺在地上。 想要应对一支军队,以他现在的实力显然无法做到,只能将修为更强大的妖尊召唤出来。 在进入地宫的时候他没有召唤出妖尊,除了依旧不信任对方之外,便是认为妖尊只会夺取琥珀珠,不管其他事。 到时候留下重伤的他,根本无法帮到染轻尘她们。 修为越高的人,越是利己主义者。 妖尊也不例外。 眼下,琥珀珠他已经让鼠妖藏了起来,可以以此作为条件,让妖尊帮他的忙。 随着水月梦镜浮现,白毛饼皇出现了。 镜面散开一道道涟漪,皓月般皎洁的长发,轻轻环绕着无瑕的身躯,宛如冬日初霁时分的霜雪,姿态妖娆。 “哟,不错啊,竟然成为天荒境的高手了。” 妖尊惊讶调侃道。 姜守中直视着面前的女人说道:“琥珀珠我已经拿到了,不过不在我身上,接下来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对付外面的大军。” 姜守中把情况简单的说了一遍。 妖尊听完后,眯起凤眸冷笑道:“姜墨,跟本尊玩心眼是吧。” “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公平交易。” 姜守中淡淡道。 “交易?你也配!?” 妖尊蓦然伸出手,朝着姜守中拍去,飞扬的白色长发仿佛受到了无形之风的牵引,肆意舞动,如同九天银河倾泻。 镜面波纹层层扩散,一圈圈向着四面八方缓缓扩散。 女人双眼在这一瞬陡然变得赤红,如同两团燃烧的业火,其中蕴含的杀意浓烈至极。 姜守中全然无惧,静静看着他。 不过女人手掌距离姜守中仅一寸时停住了,然后收了回去。 妖尊一改方才霸道狂暴,好看的眼眸弯成了月牙儿,笑眯眯的说道:“小弟弟胆色越来越大了,姐姐想吓唬一下都难。” 姜守中平静道:“以你的年龄,做我奶奶都大。” 妖尊一噎,被气到了。 她没好气的冷哼道:“让我对付一支军队,你真以为天下的高手可以毁天灭地啊,老娘才不会去送死。而且上次神魂受伤太重,本尊到现在也只恢复了个七八成而已。” “放心,只是让你捣乱。” 姜守中淡淡道,“行不行,不行就算了,我自己去对付他们。” “行行行,谁让小弟弟是姐姐的心头宝贝呢。” 妖尊妩媚一笑。 姜守中懒得跟对方调情,闭上眼睛。 妖尊收敛起调侃,缓缓落下,白净的手摁在对方胸膛处。 刹那间山河倒转。 将魂魄融入姜守中身体的她站起身来,头发再次变得柔亮雪白。 些许无形的发丝如往常一般将她周身轻轻缠染,面目开始改变,更为细腻。比起董无涯,眼前的姜守中才是正儿八经的女相男身。 “臭小子,身体越来越好了,真舒服啊。” 妖尊喃喃自语,体会着这具身体带来的短暂自由舒适感。 下一刻,她身形闪转到半空之中。 妖尊无视从空中不断泼洒而来的箭矢与油桶,缓缓闭上眼睛,一缕缕妖力神识释放出去,穿过大街小巷。 片刻之后,她蓦地睁开眼睛,五指轻轻一抓。 “给本尊出来!” 一道黑点从地下被她生生吸了出来,一把抓攥在手中。 竟是一只老鼠。 准确来说,是妖物鼠鼠。 妖尊轻轻一捏,鼠妖被迫张开嘴巴,吐出了两颗琥珀珠。 妖尊将鼠妖扔出去,望着掌心的一对鸳鸯琥珀珠冷笑道:“臭小子,就凭你也想跟本尊公平交易?” 然而下一刻,手中的两颗琥珀珠融化成了水。 妖尊有点懵。 假的? 妖尊咬牙切齿。 这小王八蛋简直八百个心眼子! 她挥袖扇飞半空射来的一只油桶,叹了口气:“罢了,这次姐姐就不生气了,谁让姐姐心善呢,就帮帮我这位小弟弟吧。” 妖尊凌空一踏,飞向城外的那支队伍。 掠至那浩荡军阵之前,妖尊但见双袖微展,轻轻一拂。 顿时间,地面震颤。 数块重逾千钧的巨石,携带着不可抵挡之势,直冲那列阵以待的巨械与甲士。 “轰隆——” 数座巨械在巨石的撞击下瞬间扭曲变形,发出碎裂轰鸣之声,周围受到波及的士兵直接被砸成了血泥。 妖尊螓首微甩,那些原本柔顺的白发竟如有灵性般疯狂生长,不断延伸,穿越了周遭士兵的铠甲与血肉。 仿佛无数银色的利箭,无声无息间穿透了一具具躯体。 “列阵,杀敌!” 中年将军临危不惧,大声喝道。 余下士兵迅速组成方阵,拿出盾牌防护在外,一根根箭矢朝着妖尊射去。 还有一些士兵分散四周,犹如猎豹般悄无声息地移动,然后逐步缩小包围圈。 只听一阵阵尖锐的“咻咻”声划破长空,数根粗壮如臂的巨型箭矢被特殊的机械装置发射至高空。 随后,一张由坚韧纤维编织而成的巨大罗网,自天而降,宛如乌云压顶,覆盖向那妖尊所在之地。 就如曾经晏长青所说,江湖终究是江湖,朝廷依然是朝廷。 天下第一的高手可以在战场上起到一定作用,却无法抵挡军队的强力攻势。 不过妖尊并不打算硬抗这支军队,她的目标是尽可能地干扰这些人,顺便多破坏一些巨械,给染轻尘他们救人争取时间。 妖尊脚下如风,如鬼魅般避开巨网。 紧接着,她双掌一推,两座原本稳固的巨械投石机瞬间四分五裂。 随后她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入士兵的队伍之中,宛如一头闯入羊群的猛兽。顷刻间,一大片士兵倒飞出去,鲜血飞溅。 中年将军抿着嘴唇,目光阴冷。 他迅速打了个手势。 数十名士兵将油桶挂在马背上,骑着马朝着妖尊冲去。 快到对方攻击范围时,这些士兵纷纷跃下马,任由伏着油桶的马匹冲到妖尊面前,依次爆炸开来。 烈火熊熊燃烧,火光冲天。 但下一刻,但闻一声震响,烈火如龙,四散飞窜,波及周遭地士兵。 被火烧的士兵不断发出惨叫之声。 等到将军反应过来,妖尊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找死!” 将军目露寒光。 平日里的他最恨的就是这些江湖修士。 当初因为一名手下不慎撞死了一位老妪,就被一位江湖女修士给踹下马,落的终生残疾,再也不能行军打仗。 他一气之下,找到那位女修士,将其擒住后扒光了衣服在地上生生拖死。 当时那女修士还怀着孕。 这时,地面突然窜出四道人影,围住了妖尊。 这四人身披黑色长袍,手中持着弯月镰刀,镰刀底部挂着细长的铁链,修为不俗。 “没想到能与大名鼎鼎的妖尊大人交手,我四人荣幸至极。” 其中一位黑袍男子阴恻恻的笑道。 妖尊懒得废话,直接朝着将军的方向杀去,打算擒贼先擒王。 四人身形一动,齐齐围攻。 这四人单独修为不算高,但相互之间默契十足,而且施展的术法颇为诡异,挥出一掌后,身形立即犹如烟雾散去。 起初妖尊没能挣脱这四人纠缠,无论如何攻击,这四人仿佛只是幻觉,杀不掉,甩不掉,搅的她心烦意乱。 数个回合之后,妖尊忽然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术法,原来是一群耗子。” 话语一落,妖尊猛地朝地面一拍,一抓。 爆炸声中,一条类似于藤蔓的东西被妖尊抓住,用力一拽,却看到四个身体连在藤蔓上的男子被拖拽而出。 “连体人?” 妖尊冷笑一声,手腕一抖。 四人于凄厉惨叫中,直接爆成了血泥。 那将军终于变了脸色,拉动缰绳,准备调转马头到队伍后面去。 “这时候想跑?晚了!” 耳畔传来女人讥讽之声。 将军骇然,拔刀朝着妖尊劈下,结果刀刃被对方轻巧抓住,折成两片后插进了他的双目之中,鲜血涌出。 将军发出了惨叫哀嚎之声。 砰! 纤白的手掌拍出,男人头颅飞向天空。 (本章完) 第274章 白毛之战?夫妻之战? 京城,钦天监台。 二十余位钦天监高手围坐在一副八卦圆盘之前。 圆盘内蕴红光流转,恍若赤日初升,霞光四散。光华之中,符箓万千,飘渺浮动, 大洲皇帝周昶背着手,静静看着这一幕。 “目前而言,进展并不算很顺利,修罗暗城提前被人破坏,修罗女皇提前一步被释放,很多计划失去了作用。” 一旁钦天监的监正叹息道。 周昶淡淡道:“只要那丫头还在,修罗女皇就会选择她,到时候依旧会被我们控制。” 监正欲言又止。 作为为数不多知道此内情的人,他很了解关于染轻尘是江绾和皇帝女儿的那些流言是从哪儿来的。 这么多年来,对于传闻皇帝并不否认,皇室也从不辟谣,还将染轻尘破格任命为六扇门新院院主,导致很多人真的猜测染轻尘就是皇帝的女儿,甚至之前太子小公主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兰妃太子等人在面对染轻尘时,始终不敢把关系闹得太僵。 而马五这样的内卫高手,即便对染轻尘恨的不行,真要下死手也是心底发虚。 但这位老监正很清楚,染轻尘并不是皇帝的女儿。 他更清楚,染轻尘也不是江绾的女儿。 但那个女人,究竟有没有把染轻尘当成自己的女儿呢? 当初江绾之所以选择帮助周昶,是因为她要修成无双剑法中的最后一剑——苍生剑。 何为苍生? 心中有苍生,方可练出这一剑无双剑法。 慨然以天下为己任,以济世安民为己任,愿拯溺救焚,使百姓免于困厄,得享安宁。 这便是江绾的苍生剑意! 当时大洲外患内乱,灾祸频仍,百姓流离失所,疾苦不堪……而唯一能让国家安定的,唯有周昶。 这也是江绾在九个皇子中选他的原因。 扶持周昶上位,安定国家,让大洲万千百姓安居乐业,苍生剑即成。 江绾为此付出了极大的心血努力。 期间数次将周昶从死亡线上拯救了回来。 然而让人唏嘘的是,江绾却最终死去,个中内情如何老监正不了解,也不愿去猜测……但他知道这是皇帝的心病。 尽管江绾始终与他保持界限,未有半点男女之情的逾矩。 但如此优秀的女人,周昶怎能不动心。 而江绾的冷漠,又怎能让这个心高气傲的男人不愤怒,不破防。 于是他刻意释放出流言,刻意制造出江绾曾经爱上他的传闻,刻意摆出一副,是朕为了天下踹了这個女人的霸气。 但老监正很清楚,周昶真的忘不掉那个女人。 否则那位与江绾有三分相似的林贵妃,也不会受到这般宠爱。 皇帝也是人,也终归困于一个“情”字。 监正暗暗一叹,将原本想要劝解的话咽了回去,轻声说道:“就怕修罗女皇中了陷阱,附身到染轻尘身上,江绾也不会出现。” 周昶眼皮一跳,毫不在意的淡淡笑道: “江绾是否出现不重要,重要的是朕要绝对掌控这位修罗女皇,将她的亡灵军拿到手。 朕已经得到消息,燕戎那位叫耶律妙妙的公主已经成为大巫神速姑,接下来萧太后肯定会让她去找雪域神兵。 朕虽然对这些所谓的神兵嗤之以鼻,但也不得不防。据说前朝曾以一万兵马打败过敌军百万,其中便是神兵起了作用。 朕已经等不了太多时间了,此次青州变故对大洲损失很大,但对大洲的长远,对天下的长远是有益的。 当初燕戎给朕的耻辱,朕要加倍奉还!” 老监正沉默不语。 这位皇帝越来越偏执了。 其实可以再等等的,眼下的大洲就如刚刚伤愈的病人,经不起大折腾。 但又有谁能劝得动这位皇帝呢? 在对方派染轻尘去青州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回头路了。 目前也只能期盼一切顺利。 周昶看了眼光柱,转过身望着青州位置,暗暗道: “江绾,朕知道很在乎这个女儿,否则也不会在她心中种下绝情剑心,但这又有什么用呢?朕就不信,你不出来!” —— “咦?” 在杀掉中年将军后,妖尊蓦地感应到了什么,扭头看向青州城。 那里有一股强大的煞气正在凝聚。 “还有高手?” 妖尊神情流露出几分兴奋之色。 趁着军阵大乱,援军还未到来,她将余下的投石机巨械摧毁,掠向城内。 顷刻之际,妖尊来到了那片修罗暗城废墟。 此时暗城已经完全坍塌,看不出昔日的轮廓,而另一处黑海对岸的修罗外城,也坍塌了一些,甚至黑海上涨了些许。 “是修罗一族的躲藏之地。” 妖尊恍然。 曾经她去过修罗外城,夺取过彼岸花。 只是锁困修罗女皇的暗城,她并没有来过。 “有镇压过的气息……” 妖尊蹙眉仔细感应着周围浮动的煞气,旋即失笑道, “原来那老妖婆被镇压在这里了啊,亏本尊以前没发现,早知道就把那老妖婆给吸干了。不过现在也不晚,我倒要看看你逃到哪里去。” 妖尊身形一闪,顺着煞气流失的方向追踪而去。 —— 另一边。 因为有了妖尊的干扰,油桶箭矢的攻击逐渐减少,给了染轻尘他们救人的时机。 染轻尘成功将地图里的安全位置告知了厉南霜赵总兵等人,众人分头行动救人。 此时染轻尘来到了锦瑟榭附近,刚将被压在石板下的一对母女救出,结果恰巧遇到了陆人甲。 陆人甲身上烧痕多处,头发蓬乱,宛若乞丐窝里爬出来的。 “陆人甲!” 看到自家丈夫的兄弟,染轻尘连忙上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张云武呢?” 陆人甲脑袋看起来懵懵的,伤的不轻。 愣了片刻才看清楚眼前之人是染轻尘,眼眶一下就红了,立即指着被火海包围的一座阁楼,着急说道: “染大人,有人被困在里面了,求你救救他们!求你了染大人!” “是张云武?” 染轻尘脸色陡变。 陆人甲摇头:“老张被一个光头女人带走了,我来救青娘,她们好像被困在阁楼里了,染大人求你帮帮忙救救青娘……” 轰隆—— 旁边二层酒楼轰然倒塌,连带着锦瑟榭那座独立的小阁楼摇摇晃晃。 “青娘!” 陆人甲变了脸色,大喊着要冲上去,却被火浪逼退。 染轻尘一把拽退他,指着刚才自己刚救下的一对母女说道:“你先保护好她们,我去救人!” 说罢,女人冲向阁楼。 “染大人你小心点!”陆人甲大喊。 染轻尘避开火浪,利用剑气强行给自己清理出一条道路,将堵在阁楼门口的几根横木震飞后,果然看到几个女子被困在里面。 还有人昏迷在地,不知情况。 看到有人出现,几女纷纷开口求救。 染轻尘也顾不得询问谁是青娘,指挥着众女将昏迷的同伴背起来,顺着清理的道路逃出去,而她则留在最后寻找是否还有幸存者。 确认再无被困者,染轻尘准备离开这个即将倒塌的阁楼。 然而就在这时,房梁轰然下坠。 染轻尘原以为是房屋无法支撑的正常倒塌,闪避之后,谁知几根染着火焰的横木似乎长了眼睛般直接朝她砸来。 染轻尘心中一惊,挥剑将横木劈开。 火焰四散,刹那间一只脚突兀出现,踹在她的胸口。 “噗——” 女人口中喷出一抹猩红,倒飞出去砸在着火的桌椅上。 几点火星落在女人细腻如瓷的肌肤,瞬间燃起阵阵刺痛。 染轻尘身子翻滚,躲开了来人的二次攻击,抬头望去,竟是昔日小公主周夕月身边的护卫——马五! 自从上次被独孤落雪重伤,马五便一直躲着养伤。 这次为了执行刺杀任务不得已出关,无意间看到了染轻尘,忍不住出手。 虽然刺杀名单上没有染轻尘,但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他起了杀掉对方的私心。 眼下青州这么乱,死一个新院院主不算什么。 虽然他伤势未恢复,但毕竟是羽化境的高手,对付一个天荒境的黄毛丫头很轻松。 “马五!伱身为内卫不去救人,却跑来这里报私仇,就不怕被朝廷追责吗?” 染轻尘厉喝道。 因为姜守中来不及解释的缘故,染轻尘并不晓得眼下这些内卫才是刽子手。 那份刺杀名单里,除了几个重要官员和江湖人士,还备注了一条: 见到幸存的百姓,能杀则杀。 马五打量着染轻尘姣好的身姿,嘴角泛起一丝狞笑: “我当然在救人,谁说我没救?我了救染大人受了伤,可惜染大人还是死了,我觉得朝廷不会对我追究。你觉得呢?染大人。” 染轻尘抿着粉唇,握紧长剑,心中忧虑。 当初在京城,对方顾忌她的身份不敢出手,导致被她羞辱。 如今在这般混乱的青州,这家伙根本不会留手,想要脱困尤为困难。 看来只能硬拼了。 咬了咬银牙,染轻尘冲向马五。 璀璨的青色剑芒自剑尖激荡而出,犹如火焰中绽放的青色莲华,清冽而夺目。 “能亲手杀了京城骊珠,我马五也能做几天好梦了。” 面对染轻尘的攻击,马五面露不屑,五指一抓,将剑芒生生碾碎。 但女人并不准备死拼,挥出一剑后便急速后退,而且是朝着火浪最深处后退,期间不断地将燃烧着的物件挥向对方,试图阻拦。 只是这样的方式对于高出一大境界的敌人而言,太过小儿科。 染轻尘见火焰吞没了对方身影,以为成功阻挠,拼尽全力转身朝着楼外掠去。 然而刚转身,眼前黑影逼来,腹部重重挨了一脚。 轰! 染轻尘如沙包一般重摔在地上。 随后,又被马五掐住脖颈从地上提了起来。 “染大人,你觉得你跑得了吗?” 马五阴恻恻的盯着女人。 被掐住脖颈的染轻尘无法呼吸,窒息的痛苦让她无力挣扎,面庞因缺氧而变得涨红,眼眸中盛满了无尽的绝望。 难道自己要死在这里了吗? 女人很是不甘。 自己刚刚和姜墨交换了彼此的爱意,都还没好好享受这段甜蜜爱情,如今却要失去。 命运对她未免太过绝情。 “染大人不必难过,你的那位下属姜墨,马上就会陪你的。你以为,朝廷会放过他吗?” 马五一点一点收紧手上力气。 他喜欢折磨将死之人。 看着对方慢慢的迎接死亡,慢慢绝望。 可就在他准备送对方最后一程时,却惊愕发现手臂施使不上劲了。 随后脸上露出震惊疑惑的神色。 面前女人开始发生变化。 原本如墨流淌的乌亮发丝,缓缓褪去旧色,转而披上一层神秘银灰,如同洒落的霜雪。 双目像是深不见底的黑夜,跳跃起两点炽烈红星…… 什么情况?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马五心头。 他拼尽全力想要捏碎对方的喉咙,却始终使不上力气。 随后他的手臂出现了一道道裂纹,像是打碎的瓷器,肌肤与骨骼仿佛失去了维系,一块块剥离…… 血肉模糊间,骨屑伴随着血液缓缓坠落, 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马五的惨叫声划破长空,如同夜枭哀鸣。 他踉跄着后退想要逃离,可双腿传来更加撕心裂肺的剧痛,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入耳,跌倒在地上。 “真是一颗老鼠屎。” 已经化身为修罗女皇的银发染轻尘扭了扭脖颈,幽冷的目光盯着绝望哀嚎的马五。 她抬起纤长玉白的手,放在眼前看了看,有些遗憾道:“这次动用魂力强行夺舍,以后想要控制这丫头就更难了,你这颗老鼠屎真是该死啊。” 她朝着马五轻轻一点。 男人血肉仿佛遭受无形剃刀的细腻切割,一片片剥离,其残忍程度竟堪比酷刑凌迟。 马五深陷无边痛楚,连言语都被撕扯成无声的哀嚎,唯有接连不断的惨叫在空气中回荡……甚至自尽都不能。 直到最后一块血肉被剃去,一具血淋淋的骨架散落在地上。 “轰!” 旁边燃烧的房屋轰然散开,一道身影出现在修罗女皇身后。 正是妖尊。 望着宛若银白长发的女人,妖尊歪着脑袋蹙了蹙眉头:“还真是你这老妖婆啊。” 修罗女皇转身看着她,淡淡道: “楼璇玑,我跟你并无利益冲突,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若真想掀桌子,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反正你我都一样,靠着一副残魂苟活。” 妖尊没搭理着对方的威胁,绕着修罗女皇转了一圈,摸着下巴疑惑道: “我记得你这老妖婆以前是红发啊,怎么头发也变白了?该不会是专程学本尊吧?啧啧,真是脸都不要了。” 修罗女皇将周围一些尸体的血气吸收至掌心,淡淡道:“你真要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就凭你?” 妖尊神情孤傲,带着一抹讥讽不屑,拂动的长发,宛如无数根蕴含着凛冽杀意的细钢丝,在空中飞舞交织。 “这么丰盛的一顿美餐摆在面前,本尊不吃,未免太可惜了。” 妖尊一拳朝着修罗女皇轰去。 性格狂傲的妖尊才不管你什么威胁,先打了再说。 至于会不会毁坏姜墨的身体,或者对面前姜墨的媳妇的身体给造成伤害,她才懒得考虑。 反正是你们夫妻俩相互打坏了身子,关我什么事。 总之她就是看不惯这个修罗女皇的造型。 就凭你也想白毛? 这世上只能有一个白毛,那就是我! (本章完) 第275章 女大佬的混战 轰鸣之声震耳欲聋,连绵不绝。 周遭屋舍不堪重击,接二连三的倾圮塌倒,瓦砾纷飞,尘土蔽日。 周围一些尸体遭受二次冲击后化为齑粉。 期间,两道身影如电光石火,交错往来,激战正酣。 白毛与白毛的战斗,总是很激烈的。 而在修罗女皇和妖尊恶战之时,又有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远处尚未摧毁的一座茶肆高楼之上,静静看着。 来人一袭大金色耀眼的华贵长裙,身姿娇美。衣袂飘飘间,尽显雍容华贵之态。 正是皇后洛婉卿。 看着与妖尊打斗的修罗女皇,洛婉卿低声骂道: “周昶这货脑子进水了,真以为自己能控制住修罗女皇?前朝花费了那么大精力才镇压住,就凭你也想利用? 这女人一旦恢复修为,掌控了亡灵军,天底下还有谁能挡住她? 狗皇帝脑子真是被猪拱了,还嫌死的人不够多……” 洛婉卿暗暗骂着。 虽说她与姜守中有因果感应,但此刻妖尊占据身体,哪怕受伤她也不受影响。 见妖尊无法压制对方,洛婉卿皓腕微扬,纤手翻转,法诀凝于指尖,周身九朵金莲之虚影,依次绽放。 每一瓣莲花,皆承载着无上灵力,熠熠生辉,如同九轮明月。 金莲随诀而动,洛婉卿携无上威严,直冲修罗女皇。 然而瞬息之间,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竟于虚空中无端凝现。 水珠初时不过绿豆大小,旋即以不可思议的速渐次膨胀,转眼间已化作一团硕大水球,将洛婉卿娇躯尽数笼罩其中。 似有隔绝尘嚣,自成一方世界之妙。 洛婉卿双臂猛然一振,内力激荡而出,与水团相触,立时激起千层浪。 水团轰然炸裂,化作漫天雨雾,飘洒于半空之中。 洛婉卿猛地抬头,盯向半空中出现的女人。 李观世。 女人依旧是之前那身浅绿色长裙,灵动中透着几分小家碧玉之雅韵。 只是绿裙飘逸之下,却掩不住那股睥睨天下、俯瞰众生的独尊之气。 彷佛方寸之内,乾坤皆为其所控,傲气凛然。 “李观世!” 洛婉卿美目冰冷,语气冰寒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我奉劝你,小心玩火自焚!修罗女皇不死,天下谁都别想安稳!” 李观世朱唇微微上扬:“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富贵……险中求。” “看来你今天非要护着修罗女皇了?” 洛婉卿问道。 李观世平静回答道:“我只想护着我自己。”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好好打一场。” 洛婉卿抬起纤长玉白的五指,徐徐旋转,宛若初绽梨花。 九朵金莲虚空中交相辉映,应念而合。 瞬息之间,九朵金莲融汇成一朵体型庞大、璀璨夺目的莲花,赫然显现于其脚下。 此时此刻,洛婉卿立于金莲之上,周身环绕金光瑞气,霞光万道,犹如神女自仙界降临,说不出的孤傲霸气。 洛婉卿妩媚的眸子直视着李观世,淡淡道: “都说你李观世其实是天人境,与赵无修实力相当,但本宫不信! 如今本宫为羽化境大圆满,便领教一番你李观世,看看谁才是天下第一女修!” 女人身影一动,冲向李观世。 李观世看了眼打斗中的修罗女皇和妖尊,裙摆微扬,迎上前去。 于是,又有二女打了起来。 对于新出现的打斗二人,妖尊和修罗女皇都没有去在意,毕竟眼下两人打的激烈,不敢有丝毫的分心。 另一边,洛婉卿虽然嘴上不屑于李观世的天下第一女修实力,但真打起来依然拿出了十二分的拼劲。 两人从半空打到了地面,期间李观世多是抵挡,极少主动出手。 落地之后,李观世轻跺玉足。 地面顿起波澜,本就坑坑洼洼的地面寸寸龟裂出巨大的裂缝,犹如遭受狂风骤雨之摧残。 随之,一块块巨大的石块应声而起,朝着洛婉卿砸去。 洛婉卿玉掌连挥,将石块拍飞,在强大的冲击力下,身子也不由朝后慢慢退去。 就在退后的某一刻,洛婉卿忽然改变移动轨迹,以极其精准的距离掠向同样被妖尊一掌打退的修罗女皇,然后一掌切出。 修罗女皇冷哼道:“虎落平阳被犬欺,真是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对付本皇。” 她双手放于胸前捏出法决。 一粒粒血气自空中凝现,幻化成一柄血剑刺向洛婉卿。 轰隆声中,二人各自震退数步。 洛婉卿欲要再次上前,妖尊却怒喝道:“本尊杀人还需要你来帮忙吗?滚远一点!” 妖尊挥袖拍向洛婉卿。 洛婉卿也是极高傲的性子,哪里受的住这种挑衅,转身将攻击妖尊:“那本宫就先杀了你这妖尊,再杀她!” 趁着二人打架,修罗女皇连续在自己身上点了几处大穴,将魂魄稳住。 她扭头打量着李观世,恍然道:“三世长生诀?” 修罗女皇冷笑道:“丫头,我清楚伱打什么算盘,无非是不想被男人睡,打算利用我来破境,可就凭你也有资格利用本皇?” 李观世笑道:“那我先试试看。” 李观世身形突如鬼魅,幻化无形,瞬息之间已至修罗女皇身前。 三千青丝随风狂舞,如墨染散开。 只见李观世玉手轻抬,犹如穿花蝴蝶,悄无声息贴于对方胸口,动作既优雅又迅猛,令人猝不及防。 修罗女皇瞳孔收缩,不退反进。 一圈红色的血浪弥漫而开,如护甲一般铺在了身上。 血甲缓缓裂开。 随着血甲碎裂而开,李观世的手掌穿透了对方胸口。 但修罗女皇却只留下一道残影消失不见。 下一刻她出现在李观世的身后,五指凭空拉出一道道血丝,与对方激战在一起。 场上的局势又发生了改变,方才的“盟友”此刻却成了对手。 随着战斗愈发激烈,场面也越来越混乱。 偶尔洛婉卿试图偷袭修罗女皇,偶尔妖尊又和李观世打了起来,偶尔修罗女皇继续与妖尊缠斗…… 片刻之后,天空忽然飘落起了雪花。 轰鸣声中,四女齐齐拍出一掌,随后极有默契的飘然退后,分别站定在四个方位。 雪花无声。 一身素白长裙的独孤落雪缓缓飘落,站在四人正中。 女人周身雪花翩跹,清雅绝尘。 此时的她赤着一双玉足,婉约玲珑,净若琉璃,不染尘污。 趾甲处,光华内敛,宛如一粒粒珍珠贝母,流露出一种难言的娇柔斯文,不敢亵渎。 独孤落雪的出现,无疑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 没人知道她是那一方的。 要么继续混战,要么有一方败退。 洛婉卿轻轻抹去嘴角的一丝血迹,冷声问道:“独孤落雪,连你也想掺和进来?” 独孤落雪没有回应她,而是看向妖尊,缓缓开口,声音清冽如珠玉落盘:“妖尊大人,您该回去了。” 显然,独孤落雪已经知道了,此时妖尊占据着自己徒弟的身体。 哪怕对方气质大变,皮肤五官改变,由男性特征变成女人,甚至身上的衣物也被一根根白发伪装,但独孤落雪还是认了出来。 妖尊的魂魄已经撑到了极限。 若是再打下去,必然魂飞魄散,到时候姜墨真要死在这里了。 身为师父,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把自己的徒弟给糟蹋死。 妖尊低头看了眼自己浑身染血的身体,瞥了眼修罗女皇,暗骂道:“这老妖婆真是不要命了,死也想拉个垫背的,恶心死了。” 她缓缓攥紧拳头,欲要再次缠斗。 但察觉到妖魂真的开始不稳,只得放弃。 算了,再打下去即便本尊不死,这小子也要残废了,到时候还不得把我骂死。 妖尊有些不甘的看向同样拼到极限的女人。 这感觉就好像一盘丰盛美食摆在面前,自己却没有能力吞下去,属实让人捉急。 不过自己留了个心机,在对方身体内做了个标记。 以后……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唉,溜了溜了。” 妖尊叹了口气,身影瞬即消失在原地。 独孤落雪生怕这女人半路搞什么幺蛾子,便跟着一起离去,专门监督白毛。 一时间,场面又变成了三個人。 见妖尊离开,洛婉卿也明白自己没法在李观世的面前杀修罗女皇了,内心同样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她瞪着坏事的李观世讥讽道: “装什么清高,本宫就不信你李观世能找到不双修的方法!” “找不到就算了呗。” 李观世浑不在意的笑道。 洛婉卿恼怒不已,蓦然展颜一笑道: “师姐上次说咱们共侍一夫可没开玩笑,实在不行就让姜墨睡了吧。咱俩一起伺候他,师姐我吃点亏在下,师妹你在上。偶尔师姐出出力,帮姜墨在后面推推,如何?” 李观世貌似真的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那张美艳无双的脸颊上泛起一丝笑意:“如果真到了这么一天,也不是不可以。” “哼,贱人!” 洛婉卿长袖一挥,飞掠而去。 修罗女皇默默看着负手而立的李观世,缓缓说道: “不得不承认,你是我见过最强的女修,即便是在前朝,也没有一个人族女修比你厉害。你方才完全可以一打三,却故意藏拙……” “你能成功吗?” 李观世打断她的话。 修罗女皇沉默了一下,笑道:“那你就得赌了,赌我能不能彻底取代这丫头。” “就怕……还有人出现。”李观世看向天空。 “谁?” 修罗女皇蹙眉。 李观世没有回答她,转身离去。 看着对方一步步走远,修罗妖尊并未放松警惕,始终保持着戒心。 许久之后,终于确定妖尊乃至洛婉卿她们真的离开,她才半跪在地上,不住的大口喘气,浑身颤抖不止。 妖尊的出现完全始料未及。 洛婉卿、李观世、独孤落雪她们的出现更是意外。 本就强行夺舍,如今魂魄受损严重,短时间内欲要控制染轻尘,根本不可能,只能寄宿在她的身体里润养。 好在染轻尘体内的心魔,依然能被她利用。 缓了口气的修罗女皇气的破口大骂: “这条破母龙真是有病,你等着,等本皇魂魄彻底恢复,一定将你抽筋剥皮!” 骂完一通,感受着自己残魂如细薄的烟雾仿佛随时散去,修罗女皇无奈放开了身体的控制权,安心疗养。 而染轻尘也恢复了原样。 恢复意识的她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脖颈,茫然望着四周,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全身疼痛无比,好似与人打过架。 缓了好一会儿,她气力才渐渐恢复。 “染大人!” “染大人你在哪儿!” “……” 远处传来陆人甲的喊声。 之前打架时,几位女大佬都很默契的设立了隔离结界,普通人很难发觉。 染轻尘从废墟里找到自己的佩剑,走了出来。 远处废墟中陆人甲正在指挥方才救出的几个女人搬动石板,寻找她的踪迹。 看到染轻尘出现,陆人甲神色一喜:“染大人你没事吧。” 染轻尘摇了摇螓首,对陆人甲说道:“陆人甲,你带她们快离开这里,去明阳湖西畔,那里会有人接应你们。” “那你呢?” 陆人甲问道。 染轻尘道:“我去接应姜墨。” 陆人甲心中一揪,急忙问道:“染大人,你见到小姜了?他怎么样了?” “不知道。” 染轻尘面色忧虑的看了眼城外,“你们尽快离开,过会儿还会有更大的麻烦,如果路上看到幸存的人,能救则救。” “放心吧染大人,我老甲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陆人甲用力拍打着胸膛,随即又小声请求道,“染大人,你可一定要把小姜救回来。” 染轻尘疲惫一笑:“我是他媳妇,死也要把他救回来。” 说罢,女人朝着城外方向掠去。 陆人甲喃喃道:“染大人心肠真好啊。” 下一刻,男人的鞋拔子脸陡然僵住:“等等?她刚才说什么?小姜的媳妇?” 陆人甲眨了眨眼,又回头看了眼染轻尘离开的方向。 媳妇? 小姜的? 我没听错吧。 随即陆人甲用力摇头,喃喃道: “应该不可能,小姜跟我一样都是单身狗,染大人怎么可能会是他媳妇…… 不可能,不可能。 我这年纪大了,耳朵也出现幻听了……” —— “我说,你还要跟本尊到什么时候!” 望着身后一直跟随她的独孤落雪,妖尊没好气的问道。 “我只确保,我徒弟安全。” 独孤落雪静静说道。 天空飞雪依旧飘然,更显的女人仙姿绰约。 妖尊唇角划过一抹轻蔑: “你的道心明显受了损,想要修补基本不可能。还不如跟你徒弟多睡两觉,让他把你体内的天元纯阴之气给吸收了,修为提升更快。” 独孤落雪沉默不语。 “没意思。” 妖尊撇了撇嘴,扭头朝着之前与姜守中换魂的地方而去。 独孤落雪跟了一会儿,确认对方不再乱跑,便悄然离去。 …… 妖尊回到了水月梦镜,与姜守中交换回来。 虽然有了之前两次遭遇的心理准备,但疼痛袭来的那一刹那,姜守中还是差点疼晕过去。 好在这次骨折的地方不多。 “你就不能轻点吗?” 姜守中抱怨道。 心虚的妖尊立马说道: “我已经很克制了好不好,要对付一支军队你以为很容易吗? 最可气的是,有一个修罗女皇的王八蛋找我的麻烦,本尊魂魄都差点被灭了,你这臭小子有点良心好不好,下次别找我帮忙……” “修罗女皇?” 姜守中瞬间想起之前贺本全对他说的警告,问道,“你见到修罗女皇了?” 妖尊轻轻点头:“见到了,这老妖婆情况现在跟我差不多,不过她若真的成功恢复修为,本尊还真不一定能解决了她。 当初这老妖婆被镇压,前朝可是花费不少精力,死了不少人。 可惜你小子修为没到入圣境界,否则我可以把她的魂魄给融了,真是可惜了。 不过你这小子为什么就不走弯路呢?多找女人双修吸收阴气,多去其他门派偷吸阳气,修为早就破天荒了。 我告诉你啊,你最好把你那位女夫子师父给睡了,这女人绝对大补,不骗你……” 听着妖尊吧啦吧啦的解释和埋怨,姜守中也懒得去听,问道:“外面有多少军队?” “我见到的大概七八千人吧,后面又来了些援军,不知道有多少,估计马上要进城。” 妖尊顿了顿,轻咳了一声说道,“总之我该帮的已经帮了,赶紧把琥珀珠给我,说好的公平交易,本尊最信守承诺了。” 姜守中问道:“你没有去找鼠妖抢夺吧。” “当然没有,你觉得本尊像那种人吗?” 妖尊一脸正气。 姜守中吹了个口哨,一只小老鼠从地下钻了出来,爬到男人身边。 随后变成了白衣少女模样。 少女嘴巴一张,吐出了两颗珠子。 看到这一幕,妖尊有点懵。 姜守中淡淡解释道:“我在它身上放了四颗珠子,两颗真的,两颗假的。最开始会吐出两颗假的,之后才是真的。” 妖尊面皮抽搐不定。 王八蛋! 臭小子果然是八百个心眼子。 姜守中将两颗琥珀珠放进水月梦镜中,说道: “妖尊大人,我知道你其实瞧不上我,只不过被迫与我合作。但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变得强大起来,把你压在下面。” 妖尊美滋滋的收起琥珀珠,笑着说道: “本尊没有瞧不起你,其实本尊一直想收你做徒弟。 毕竟你天资这么好,根骨上佳,本尊希望把毕生所学全都传授给你。 只要本尊出来,就一定送你……” “走了,饼皇。” 姜守中懒得听对方画大饼,挥手散去水月梦镜。 梦镜消散前,还能听到妖尊的喊声。 “姜墨听我的,睡了你师父……” 第276章 召唤新红牛 散去水月梦镜,姜守中拖着疼痛的身体靠在一块残缺的墙壁上,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倒出两枚疗伤丹药吞服下去。 配合道门河图的疗养,虽然身子被妖尊折腾的不轻,但恢复神速。 “主人……” 妖物鼠鼠凑到他身边,蹭了蹭男人大腿。 “辛苦你了,鼠鼠。” 姜守中摸了摸鼠鼠脑袋,打开生肖图准备将它收入图中。 已经被收入生肖图的妖物,若得不到润养,离开生肖图的时间越久,其修为便会越低,气血干涸,最终变成尸体。 鼠鼠又蹭了下男人身子,然后钻入图中。 随之,一幅栩栩如生的老鼠水墨丹青,缓缓浮现,跃然画卷之上,灵动非常。 就在这时,姜守中愕然发现,旁边的牛妖图案散发着灼灼金光。 明显是一副可以召唤的形态。 “差点忘了,到了天荒境就可以召唤生肖图上的其他妖物了。” 姜守中心中一喜。 他仔细观察生肖图上的其他妖物,但只有鼠妖和牛妖的图案是动态的,剩下的妖物图案为黑白静态。 显然,其他妖物还无法被召唤。 “鼠,牛……是按照生肖顺序才能激活?” 姜守中思索片刻,心里有了底,挥手将金牛召唤出来。 俄顷,一头金光璀璨、威仪非凡的老母牛赫然立于眼前。 这头牛妖浑身犹如贴着金箔,四肢雄健,肌肉虬结,颇有一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气质。 或许是因为妖物的缘故,此牛妖竟拥有两根远超寻常公牛的长角,锋锐无比,宛如寒冰铸就,透出一股凛冽的杀伐之气。 这只牛妖当初是被梦娘给帮忙收服的,因为吸收了红粉骷髅的妖力,其修为更是达到了羽化境, 如果不是因为它,梦娘也不会甘愿双修。 这头牛也算是红娘了。 或者准确来说,可以称呼为它为红牛。 不过牛妖并不能如鼠妖那般幻化为人形,而是纯粹的兽妖。 跟万兽林的妖物一样。 另外它的体型比寻常牛大一些,但比起当时地宫内所见的庞然大物就差了不少,甚至修为也跌了一境,为入圣境。 姜守中猜测,应该是受限于自己这位主人的缘故,牛妖的完全形态还未解锁。 但即便如此,这只牛牛已然很恐怖了。 这世上有几个入圣高手。 春夏秋冬四女合体,也堪堪不过入圣高手。 “不错牛牛,以后就跟我混了。” 姜守中稀罕的摸着自己的第一头兽妖,兴奋不已。 以后身边又多了一个帮手。 摸完牛角,他又摸着一会儿强健的躯体,随后试着挤了挤奶。 但没有挤出来。 可能是方法没对,也可能这牛没奶。 对于姜守中的摸奈子行为,牛妖似乎有些不满,口鼻喷出白雾气息。 姜守中讪讪一笑,拍了拍牛头安抚了一下这头没奶的老母牛,然后骑了上去,心想这以后当个坐骑也不错啊。 因为没有缰绳之类的东西,姜守中只能弯着腰抓住两只牛角。 瞬间又有了一种开摩托的错觉。 骑着老母牛离开僻静之地,外面油桶和箭矢的攻击果然没有了。 只是遭受肆虐毁灭的城池再也没有昔日繁华的景象,一片惨烈。 地上到处可见尸体。 姜守中一路寻找着幸存者,一路朝着地图上的安全之地寻去。 而让他奇怪的是,街道上有些尸体并不是被油桶箭矢所杀,也不像是被叛军所杀,从伤口来看属于被高手毙命。 有人在城内杀这些幸存者? 姜守中瞬间联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能做到这些的,唯有内卫。 “妈的,真是畜生!” 望着地上被杀害的尸体,姜守中心中戾气攀升,忍不住在牛头上砸了一拳。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哭喊声。 姜守中立即骑着牛妖前往,只见两名内卫正在残杀几名幸存者,看起来这些人似乎是躲在某个地方,结果被找了出来。 “妈的,弄死他们!” 姜守中拍了拍牛脖子,目光迸出杀气。 牛妖四蹄猛蹬,瞬息之间,已如离弦之箭,疾射而出。 其中一個刚举起刀准备杀一位老人的内卫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一道黑影撞来。 噗—— 锋利的牛角径直穿透内卫胸膛,鲜血迸溅,惨呼未及出口,便咽了气。 剩下一名内卫傻了眼,直愣愣站在原地。 下一刻,牛妖腾空而起,双蹄重重地压在这位内卫的肩膀上,喀嚓声中内卫双腿断裂,跪倒在地上,随后被压成肉泥。 得救的几个幸存者呆呆看着这一幕,不知所措。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明阳湖西畔,那里很安全!” 姜守中喝道。 几人如梦初醒,纷纷朝着明阳湖跑去。 跑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赶紧跪下来对着大恩人姜守中道谢。 然而刚起身,牛妖发出了“哞”的一声,似乎在表达不满。 好在人群中有机灵的人,一个小男孩连忙跪地对着牛妖道谢,大伙儿登时反应过来,纷纷跪下对着牛妖磕了两个头。 牛牛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仰着牛头,很傲娇的驮着姜守中继续寻找其他幸存者。 与几人擦身而过时,牛妖忽然抬起一只后蹄,对着最开始磕头道谢的小男孩挤了一道牛奶,喷在其脸上,表示对小伙子的赞赏与认可。 小男孩不敢吭声。 等到牛妖走后,众人才松了口气。 这时众人惊奇发现,小男孩身上原本被烧伤的皮肤,竟然渐渐开始愈合。 …… 在牛牛的帮助下,姜守中又成功救了二十来个幸存者,杀了五名内卫。 也许是运气使然,很快姜守中与沈统领相遇上了。 此时的沈统领刚带领两个属下,从青州一位官员的府邸出来,将其潜藏在地道里的一家人杀光,转角就遇到了骑着奶牛的姜守中。 望着牛背上的姜守中,沈统领愣了一下,随即满脸狂喜。 在大屠杀还没开始之前,左使大人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尽快找到姜墨将其格杀。 原本沈统领还为此发愁。 毕竟这些天姜墨躲藏的太深,根本找不到其踪迹。 不曾想对方主动出来了。 “拦住他!” 沈统领当即对身边两位内卫下了命令。 二人掠至姜守中身后,挡住了对方的退路,举起手中长刀。 沈统领冷笑道:“姜大人倒是好兴致,骑着一头牛在街上溜达,是不是以为自己运气好活了下来,就能回京城了。” 姜守中摸了摸牛角,淡淡笑道:“沈统领真是当的一条好狗。” 听到“狗”这个字,沈统领怒火中烧。 他想起之前染轻尘骂他狗的那一幕。 染轻尘我不敢杀,你一个小小的暗灯我还不敢杀吗?更何况这次是朝廷让你死! “姜墨,上次你从我手里逃脱,是你运气好,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了。” 沈统领双腕轻抖,一对耀目金环跃然掌中。 依旧是之前打斗的法器。 金环泛着凛凛寒光,随着沈统领轻轻一敲,发出刺耳的器鸣声。 “交给你了,牛牛。” 姜守中都懒得出手,趴在牛背上安心养伤。 “别让他跑了!” 看到姜守中的动作,沈统领以为这家伙要骑牛逃跑,立即对手下提醒。 可话音刚落,便看到金牛朝他奔来。 牛身划过一道道残影,挟裹着强大的威压,周遭空气似被压迫至极。 “这牛……是妖!” 沈统领脸色一变,急忙挥起双环重重朝着牛头砸去。 然而天荒境的他又怎是入圣兽妖的对手,双环砸在牛头上如蚍蜉撼树,反遭巨力反弹,震飞于空中。 随后沈统领便被顶飞,牛角洞穿其腹,血肉模糊间,肠肚外露。 扑通! 沈统领重重摔倒在地上。 他抽搐着身子,下意识将外露的肠肚想要塞进去,脸上满是惊恐与恐惧。 牛妖吭哧着粗气,缓缓来至身前。 沈统领脸色惨白,惊惶的看着目露凶光的牛妖,嘴唇颤抖,竟吐不出一个字。 余下两名手下被吓住了,望着狂暴的母牛,身子瑟瑟发抖。 “沈统领,下辈子别做狗了。” 姜守中挥了挥手。 在沈统领骇然绝望的目光中,牛蹄高高抬起,然后重重踩下。 噗! 脑袋如西瓜般爆开。 剩下的两名手下欲要逃跑,刚转过身就被姜守中挥出的飞剑穿透了喉咙。 看到自己的猎物被截了胡,牛牛顿时不爽了,原地蹦跳起来。 它原本还想要冲上去对那两人屁股顶两下。 姜守中连忙拍着脑袋安抚,心想这牛牛脾气还挺大。 不过话说回来,平日里总说某人“牛脾气”“牛脾气”的,显然是有根据的。 没从尸体上摸到什么好的战利品,姜守中只好拿起那两个金环。 本打算将金环收起来,但看到还在发脾气的牛牛后,干脆用刀豁开了口子,挂在牛鼻子上,当作鼻环。 乍一看,牛夫人瞬间变成了带着鼻环的精神牛小妹。 姜守中满意点点头,继续骑着牛牛前行。 鼻环叮叮当当,很是惬意。 …… 大概半个时辰后,姜守中来到了明阳湖西畔。 说是避难所,跟京城淮兰湖下面的暗室很像,只是规模小上很多。 入口外面有士兵在把守着。 还有一些士兵在有条不紊的安排幸存者。 其实有不少江湖人士,姜守中还认出了名剑山庄的一些弟子。只是没看到那位坐着轮椅的二少爷,以及名剑山主老祖。 看到骑着金牛的姜守中,守卫有点懵,下意识上前阻拦。 “焖面!” 熟悉的厉大爷声音传来。 厉南霜小跑着来到姜守中面前,惊喜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出事。” 平日里飒爽的厉南霜此刻也是颇显狼狈,白净的小脸染着黑灰,唯独那双眼眸灵动不减,熠熠生辉。 她好奇摸着牛头,“这哪儿来的牛,是妖吗?” 姜守中跳下牛背,望着周围的士兵问道:“这些是山子营赵总兵的手下?” “不止啊,还有一些叛军。” 厉南霜一边摸着牛角,一边说道。 牛牛似乎很不爽被一个丫头随意乱摸,甩了甩脑袋,鼻环叮当作响。 叛军? 姜守中一怔。 他这才想起,方才一路走来除了看到一些士兵的尸体,并没有发现活着的叛军。 这时一名相貌方正,穿着甲胄的男人走来。 是原来青州山子营的赵总兵。 “姜大人。” 赵总兵锐利目光打量着姜守中问道,“染大人说那副地图给伱提供的?” 姜守中点点头:“没错。” 原以为赵总兵会询问那副地图由来,但对方并没有多嘴,对着姜守中拱手感谢: “赵某替我的部下,还有其他活着的百姓感谢姜大人救命之恩,以后姜大人若有用得上我老赵的地方,尽管吩咐。” 看得出赵总兵也是个性情之人。 之前在锦瑟榭姜守中因为判断错误,对他印象很不好。如今误会解开,倒是心有惭愧。 赵总兵自责道:“原本我还不信,生怕这是一个陷阱,于是特意派人来调查,结果耽误了一些时间,导致一些本来可以救的人没能救下,这都是我的错。” 姜守中安慰道:“眼下青州局势混乱,赵总兵小心也是应该的。不过我想知道,那些叛军怎么会在这里?作乱的杨将军呢?” 听到询问,赵总兵神情复杂,轻声说道: “杨武甫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发疯,杀了不少部下,结果叛军四分五裂。因为我认识不少旧将,就努力把他们带到这里来了。 眼下我能掌控的叛军仅剩下一万多人,剩下的都没了,杨武甫也不知下落。” 突然发疯? 姜守中皱了皱眉头。 看来杨武甫知道了柳无絮已死,所以精神大受打击。 姜守中一时不知怎么评价这人,叹了口气,对赵总兵问道:“赵大人,地图上标记的那条通道不知你派人调查了没,能否出城?” 赵总点头说道:“刚刚我派去调查的亲信才回来,他说可以出去。” 闻言,姜守中松了口气。 他还真怕太子这些人从通道离开后,把通道给炸毁了。 姜守中立即说道:“赵大人,时间有限,接下来我说的话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能把选择权给你。” “你是想说,朝廷不打算让青州的人活,对吧。” 哪知赵总兵却直接开口。 姜守中愣住,拧紧眉头盯着对方:“你怎么知道?” 赵总兵自嘲道:“前些日子贺本全偷偷给我送来一封信,告诉我青州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但我不相信,所以……” 男人内心悔恨不已。 姜守中恍然。 难怪当时在锦瑟榭,赵总兵看到柳无絮后会流露出那种表情。 显然当时男人内心处于矛盾之中,不知道该不该信。 望着深陷自责的赵总兵,姜守中安慰道:“那种情况下谁会相信呢?这不怪你。” 他看了眼那些幸存者,开口说道: “既然赵总兵已经知道了真相,那我就不多说了。马上大洲军队就会进城,我希望赵总兵能护送这些幸存的百姓出城……” “可是能去哪儿呢?”一旁厉南霜问道。 姜守中被问住了。 是啊,这些人能去哪儿了? 他其实计划,让赵总兵护送这些人直接去京城,就站在京城外面恶心周昶,看你敢不敢再当一次刽子手。 到时候朝廷只能捏着鼻子,好好安顿。 但这个计划又太过幼稚。 且不说能不能顺利达到青州,即便到了京城,以周昶的性格,哪怕短时间内安抚住那些幸存者,但以后呢? 秋后算账,可是这位皇帝最喜欢干的事情。 “进十万大山,去死人岛!” 赵总兵沉声说道。 姜守中愕然:“这可行吗?” 赵总兵面露忧虑,随即缓缓攥紧拳头: “不敢保证绝对可行,但这是最优解。 一来,青州离十万大山很近,以我目前可掌控的一万六千兵马,可以挡住追兵,护送这些幸存的百姓进去。 二来,那里是妖族的地盘,大洲不敢冒然踏入。 三来,死人岛乃是妖族地界中,唯一妖修占据的地方,也就是那些服用妖气修行的人族,说白了他们还是人族。 目前死人岛的一位护法,与我是旧识,我曾经救过他的命,我相信他会帮我。 而且上一任死人岛岛主,也曾希望将那里打造成一个人族地方,摆脱自己妖族的身份。 尤其是,在妖族灭绝的期间,死人岛曾经被前朝残余的势力盘踞过,那里储备了不少粮食物资,可开垦的良田。 四来,死人岛南靠绝仙崖,地势险峻。北邻南海圣宗,西接死亡海……只要我们固守在那里,大洲即便动用水军也无可奈何……” 听着赵总兵,姜守中暗暗称奇。 这家伙倒真是一个人才。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到了一个可行的退路。 如果不是知道这家伙是清白的,还以为早就偷偷谋划好了。 “那就按这个计划实施吧,这些人就拜托赵总兵了。” 姜守中立即拍板。 但赵总兵却苦笑道:“计划听着很容易,麻烦也多。你觉得这些百姓,有几个会相信大洲要屠杀他们,愿意跟我们逃命? 而且要成功进入十万大山,登上死人岛,必须经过天妖宗的地盘。 据我所知,天妖宗那位宗主曲红灵可不好惹。所以,到时候如何说服天妖宗也是麻烦。” —— 【作者的话:为避免误会,提前说明,希望大伙儿的口味正常一些,鼠鼠,牛牛这些是都工具类伙伴,不要想着让小姜对它们做出不可原谅的事情,这是不能够,也是不可以的。 另外为避免碰到什么雷点,生肖图里的妖物设定都是母的。所以啊,哪怕是母的,主角也不能乱搞噢。 比如后面的兔兔,会幻化成可爱小兔娘,写的时候大伙儿冷静一点,不要说什么兔兔这么可爱,为什么不搞搞之类的。】 第277章 魔女轻尘 赵总兵所说的这些的确是麻烦。 不过说起天妖宗,姜守中忽然想到那位天妖宗的四大护法之一金鳌。 当初两人在前往凤城的路上结识,印象还算不错,勉强算是朋友了。 也许,可以靠着这层人情让天妖宗帮忙让路? “要不……我护送一下?” 姜守中暗暗道。 只是姜守中有点担心。 当初金鳌嚷嚷着要把他打晕送给曲红灵,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自己跑去天妖宗被抓了,成为那位宗主的圈养男宠,那就完犊子了。 姜守中略作考虑后说道: “赵总兵,眼下也考虑不了太多了,你先带人去天妖宗。如果被拦下,就找一个叫金鳌的人,他是我的朋友。” 姜守中打算在后面偷偷跟着。 假如赵总兵他们能顺利通过,自己便无需出面。 假如不顺利,他也只能出面周旋了。 赵总兵眉头微微舒展,点了点头说道: “如果天妖宗有人,事情就好办多了。不过眼下最麻烦的,还是这些被救的人。 这些当兵的好办,里面有不少旧识,基本都会相信我的话。但那些百姓难说,他们是大洲的子民,目前很难去相信朝廷会害他们。” 姜守中理解对方的担忧,淡淡道: “人各有命,我们已经尽力了。愿意留下来的让他留,是生是死看他自己造化。” 姜守中不是活菩萨,也不是救世主。 目前为止他真的尽力了,让他一个一个的把打算送死的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他做不到。 人终归还是需要对自己负责。 赵总兵欲言又止,最终无奈点头:“我只能尽量去劝了。” 赵总兵离去后,姜守中对厉南霜问道:“头儿,轻尘在另一处安全之地吗?” 厉南霜一愣,眨眨眼道:“她不是去城外接应你了吗?” “接应我?” 姜守中诧异道,“我没看到她啊。” 厉南霜说道:“前不久老甲他带着一些幸存的女人来到了这里,说是轻尘救的他们。染轻尘告诉他,要去城外接应你,我以为你……” 没等厉南霜说完,姜守中暗骂一声,翻身骑到牛妖背上,抓住牛角直冲城门方向。 …… 此时,染轻尘并没有出城,而是躲在古梵寺旁边的一面土墙后,紧张的望着远处一支到处搜索幸存者的骑兵小队。 染轻尘俏脸发白,脸上还残留着错愕与不可思议的神色。 因为就在刚才,她亲眼看到这支大洲骑兵将幸存的一家三口给杀了。 姜守中没来及告诉她内情,所以当时她看到进城的大洲骑兵后,以为是救援的队伍,没想到却看到了那一幕。 染轻尘不是蠢人,结合之前丈夫的举动,以及那些油桶箭矢,推测出了一些真相。 这让她不能接受。 实在想不明白,大洲朝廷为什么要残杀自己的百姓? 但眼下不是寻求真相的时候,因为身后的古梵寺内有不少幸存百姓,多是妇人孩童。 原来皇后洛婉卿离开时,让古梵寺的僧人打开禁地,若有避难的百姓就收留,至于能不能活下去,看他们命。 就如姜守中之前所言,对于洛婉卿、李观世这类的高手,指望他们化身菩萨显然不可能。 修道至顶点,对人命看的很薄。 即便是普通江湖人士,于混乱中早就逃离了,哪儿还顾得上其他人。 不过洛婉卿走之前,最终还是稍稍做了一些善举。 在大量的油桶箭矢攻击之下,保住了寺庙内的僧人和避难的四百多名百姓。 只是这份担子,此刻却落在了染轻尘身上。 望着不断逼近的骑兵,女人缓缓握紧手中的长剑。她有把握杀了这一小队骑兵,但就怕惊动周围的军队。 不过好在那些骑兵并没有靠近,从一条小巷穿了过去。 染轻尘松了口气,回到寺内。 寺院内,古梵寺主持正在安顿避难的人。 “染大人,外面怎么样了?” 老主持面带忧色。 染轻尘看了眼那些神情恐惧或麻木的人们,开口说道: “主持,劳烦你派修为好点的僧人将他们带出寺院,朝着明阳湖去。这里不安全,很快官兵会找上这里,我会在前面帮你们开路。” 老住持轻轻点头:“好,贫僧一定保护好他们。” “染大人,既然大洲派了官兵来,说明是来保护我们的,为什么要躲着他们?” 人群中,一位妇人忽然询问道。 染轻尘不知怎么解释,索性实话实说: “我看到那些士兵杀了幸存的一家三口,我怀疑他们不想让青州留活口。” 什么!? 听到染轻尘的话,人群骚乱起来。 “这怎么可能?你是不是看错了染大人,外面的是叛军吧。” 有人不愿相信。 染轻尘说道:“叛军基本已经没了,剩下的被赵总兵掌控,外面的确是朝廷派来的军队,我会尽量保护你们安全到达明阳湖。” 众人面面相觑。 可即使如此,众人还是不愿接受这个现实。 恐惧与绝望已经让不少人为之心灵崩溃,好不容易盼来了救援,却是刽子手。 这谁能受得了? 之前质问的妇人满脸狐疑的瞪着染轻尘: “我一個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但我也能分辨出个真假,我决不相信外面的援兵是来杀我们的! 我不管伱是什么染大人染侠女,我怀疑你才是叛军,你就是故意骗我们躲开救援的官兵,然后对我们下手……” 妇人的话引起了一些人的怀疑。 于是有不少人开始附和。 没有人觉得朝廷会抛弃他们,自古以来哪有朝廷残杀自己子民的。 他们已经怀疑起了染轻尘的动机。 面对质疑,性情淡然的染轻尘不屑解释,然而这样的沉默却也让一些人误以为对方无言以对,质疑声越来愈多。 主持连忙安抚,但已经压不住越来越多人的质问,人群开始嘈动起来。 “我们好端端的躲在这里,你这女人却要带我们去别的地方,你就是害我们!” “大家伙儿别听她胡说,这女人绝对是叛军!” “我们把她抓了交给官兵!” “……” 随着不断地煽动,一些头脑发热地朝着门口冲去。 有一些人冲向染轻尘。 其中还有几个地痞无非是看染轻尘长得漂亮,想要趁乱占便宜。 人就是这样,在认知浅薄之下总是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选择一条错误的道路。 愚昧也罢,愚蠢也罢,总归是有的。 染轻尘欲要阻拦,可面对这些普通人又不能下手太重,甚至一些武僧也闹腾起来,哪怕主持大声呵斥也不管用。 “让我出去!” “让开!” “……” 人们推推搡搡,场面愈发混乱,压抑着的情绪愈发狂躁。 甚至还有人,将寺院发放的馒头等一些食物朝着染轻尘和阻拦的僧人们扔去,宣泄着愤怒。 也有一些理智的人进行劝阻,但效果甚微。 望着一个个仇视她的人们,染轻尘莫名有些恍惚,呆愣在了原地。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啪! 一片菜叶落在了她的脸上。 是一个抱着孩子的男人见自己被阻拦冲不出去,发了疯了的扔东西。 他好不容易带着孩子死里逃生,不想再逃命。 染轻尘低头看着坠在地上的菜叶,听着人们的辱骂,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委屈,愤慨,自嘲,以及不断涌现的戾气。 心中似乎有一道声音在冷嘲热讽: “看吧,这就是人性,你的情郎为了救这些人,还在外面不知生死,他们却不懂得感恩。” “染轻尘,你当了这个好人又能得到什么呢?” “人永远不会懂得感恩。” “杀了这些白眼狼,你不欠他们什么。” “……” 染轻尘的眼睛泛起黑雾,瞳孔焕发出杀意。 “染大人!” 旁边传来主持急切的喊叫声。 染轻尘猛地回过神来,眼眸中的戾气褪去。 主持焦急道: “怎么办?我们拦不住他们!” 染轻尘望着已经挤出大门的人们,下意识想要去追赶。 但犹豫了一下,女人最终还是停下脚步,淡淡道:“生死有命,他们想走就由着他们吧,我们把剩下的人安全送到明阳湖。” “可是……” “走吧。” 染轻尘不再理会。 望着突然变冷漠的女人,主持叹了口气,只好组织着一些僧人将剩下的人朝着后门带去。 一行人离开寺院,从竹林后山翻过。 站在高处的他们,恰好看到远处一支骑兵出现街道上。 而刚才跑出寺院的那些人们,在确认那些骑兵不是叛军,而是大洲官兵后,连忙大叫着喊救命,迎上前去。 一个个喜笑颜开,以为自己得救了。 骑兵发现了这些人,于是调转马头朝着众人疾驰而来。 马蹄声如阎王的催命符,踏在街道上,步步紧逼,震颤着每一寸空气。 马背上的士兵身披甲胄,面容被冷硬的铁面具遮掩,仅露一双双寒冰般的眼眸。 随着骑兵越来越近,那些喊叫的人们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尤其那些骑兵竟抬起了长矛。 众人慢慢停下了脚步…… “跑!” 不知谁喊了一声,这些人如梦初醒,四散而逃。 然而此时的他们,又怎能跑得过训练有素的官兵,完全成为了猎物。 一杆杆长矛毫不留情的刺穿了逃命人的胸膛。 之前朝着染轻尘扔菜叶的男人,望着被士兵用长矛挑起戳穿的孩子,满脸悔恨绝望,下一秒就被后面来的骑兵砍下了脑袋。 山顶上的人们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幕情形,脊背发凉。 原本还犹豫不决,要不要下山的一些人,看到这样的场景,顿时庆幸自己选择了留下,满脸感激的看向染轻尘。 “阿弥陀佛。” 主持面露悲悯自责,双手合十,叹息道: “镜不明则物不清,心不广则智不明。世人皆有慧眼,然常蔽于己见,如雾里看花,终不得真谛……” 望着四处逃窜哀求的人们,染轻尘死死咬着唇瓣,丝丝鲜血溢了出来。 而无人看到,这青州每死一个人,就有一缕无形的血气注入染轻尘的身体。 这就是皇帝周昶的计划。 让修罗女皇进入染轻尘的体内,然后用青州的百姓去献祭供养。 青州几乎铺满了阵法。 这些阵法,可以影响到常年居住在这里的人。 周昶便是利用此,让修罗女皇吸收这些特殊血气,尽快恢复她的修为,然后将其牢牢控制在手中,从而掌控亡灵军! 只是,他真的能控制得了修罗女皇吗? 染轻尘忽然扭头对主持说道:“翻过山一直往西走,我会尽快追上你们。” 说罢,女人朝着血色弥漫的大街掠去。 …… 街道上,哭喊声交织一片。 一具具尸体被马蹄踩成肉泥。 一位干瘦的男人拼命朝着旁边小巷逃去,边哭边跑,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慢悠悠追在后面的骑兵,眼眸满是戏谑。 见对方即将窜入小巷,他猛地挥起长矛朝着男人的后背扎去。 噗—— 血花四溅。 却是长矛掉落在地上。 吓得瘫倒在地的男人扭头一看,愣在了原地。 只见马背上的骑兵捂着自己的脖颈,鲜血不断溢出,一头栽了下来。 女人轻盈踩过马头,将后面的两名骑兵挥剑刺下马来。 看到突然出现的染轻尘,这支三十来人的骑兵队伍齐齐勒住缰绳,极默契的围成一圈,将染轻尘困住。 有几人拿起劲弩,有几人取出贴有灵符的轰天雷…… 对付江湖人士,他们有的是办法。 只是面对天荒境的高手,这三十人队伍即便再默契,依旧不是染轻尘的对手,片刻之间就有五名骑兵被击杀。 领头之人当机立断,拿出竹筒释放出响箭,给周围军队预警。 染轻尘剑锋轻舞,施展出无双剑法。 空气中绽放一朵青莲。 剑莲盛放。 每一瓣莲叶,凝结着锐不可挡的剑意,斩金断铁,清雅中蕴藏锋芒,于光影交错间勾勒出绝美弧线。 随着一名名骑兵倒下,余下几名骑兵见势不妙,准备逃离。 但,依然被染轻尘追上斩落下马。 之前被修罗女皇夺舍,本就身体重负的染轻尘杀掉最后一名骑兵后,靠在一面墙壁上微微喘气,尽力恢复体力。 她低头望着墙角一个婴孩的尸体,神情黯然。 那些得救的人终于意识到自己从阎王殿捡回了一条命,无力瘫坐在地上。 有人抱着亲人尸体哭喊,有人神情麻木…… 待气力恢复一些,染轻尘收起长剑冷冷说道: “如果刚才听我的,何必变成现在这样!想活命就赶紧跟我走,别耗在这里!” 残活的几人羞愧不已。 就在染轻尘准备带他们离开时,一个抱着自己丈夫尸体的女人怒声哭喊道:“你可以救我们所有人的!你为什么不救!?” 染轻尘愣住了。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耳,转身望着女人,蹙眉问道:“你说什么?” 女人紧紧搂着丈夫尸体,一脸怨恨的盯着她: “你这么厉害,你明明可以拦住我们,你明明可以早点出现救下我男人,你为什么不救? 你就是在故意看我们笑话!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狠毒!我男人的死,都怪你……” 听着女人辱骂,以及那双怨毒的恨意眼神,染轻尘只觉浑身冰冷。 一时间,她说不出话来。 浓重的悲哀,笼罩在她的心头,让她的心冷得发颤。 胸口,更是闷气得像要爆裂。 她扭头看向其他人:“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那几人眼神闪躲,不敢说话。 有些时候人就是这样,在极度绝望,悲痛之下,总是喜欢怪罪于别人……认为别人强大,就该保护他们。 他们会认为,弱小就可以犯错。 染轻尘忽然想笑。 先前好不容易压制下的戾气,瞬间再次涌了出来,眼神灰暗。 她盯着女人寒声说道:“你丈夫的死,是你们咎由自取!我给了你们生的机会,是你们不把握,却怪我?” 这时,附近听到动静的一队骑兵急速赶来,马蹄声渐渐逼近。 悲痛的妇人完全失去了理智,怒斥道: “你是朝廷官员,你是高手,你有责任救我们! 现在我丈夫就是被你害死的! 你个恶毒的女人,我咒你丈夫也去死!” “轰——” 当妇人的最后一句话落下,染轻尘晦暗的双目刹那间被血色弥漫。 “你!说!什!么!?” 女人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仿佛有什么东西奔凑到她的发胀的脑壳里,轰然炸开。 她的意识开始朦胧。 脑壳晕晕乎乎。 隐约似有什么红色的液体不断地泼洒。 等到她渐渐恢复了理智,却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地上铺满了尸体,尽是残肢断臂! 一具具的骑兵尸体和马匹尸体堆叠在一起,分不清躯干。而方才被她救下的那几人,也躺在地上,没了声息。 远处还有几个骑兵,身体剧烈颤抖,惊惧看着她。 而那妇人,也留有一口余气。 只是此刻的她惨不忍睹,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仿佛是被人一块一块割下。 她惊恐的看着染轻尘,就像是在看一个魔鬼。 “不要……杀……我……” 妇人嘴唇翕动,疼痛与死亡终于让她的理智恢复,满眼恐惧和悔恨。 但最终,女人还是失去了生机。 染轻尘木然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的裙衫上满是鲜血。 仿佛是在血池里,浸泡过似的。 蓦然,染轻尘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同时头晕目眩,缓缓瘫坐在地上。 看到女人似乎没了力气,原本想要逃走的那几个骑兵眼中顿时凶光大盛,领头之人怒喊道:“杀了这个贱人!” 几人朝着染轻尘冲去。 长矛直直对准女人柔弱的身躯。 染轻尘对这些似乎毫无知觉,只是一脸茫然的瘫坐着。 嘭! 在骑兵快要冲到女人身前时,一头金牛突然出现,将前面的骑兵撞飞。 “轻尘!” 姜守中跳下牛背,将女人娇躯抱在怀里。 看到姜守中,女人方才的堆积在内心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沾着血迹的绝美脸蛋上,绽放出凄艳的笑容。 她喃喃问道:“夫君,如果我变成坏人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 姜守中用衣袖擦了擦女人脸上的血迹,柔声说道,“大不了我跟你一起变成坏人。” “那就好……” 染轻尘伸手想要抚摸男人脸颊,却渐渐昏迷了过去。 第278章 告诉义妹,我要成亲! 殷红如瑰的血液,似断线珍珠般滴滴答答,沿着森森白骨缓缓滑落。 一颗颗空洞的骷髅头,沉默而有序地堆砌成宛若金字塔的形状,巍巍然矗立。 染轻尘茫然看着这一切。 淡青长裙的她犹如一朵幽兰,与周围阴森森的气息格格不入。 染轻尘很疑惑。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诡异的地方,感觉更像是身处在幽冥之界。 发不出声音,也无法动弹…… 白骨之上,一座幽冥气息缭绕的王座挺立,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严与孤寂。 她不自觉的挪动双腿。 似乎是有什么力量,驱使着她走向王座。 当她坐上王座,再次抬头时,却愕然看到一列列身披沉重黑色甲胄的士兵,整齐划一地肃穆而跪。 黑压压的兵甲宛如夜幕降临前的乌云,沉凝厚重。渗透出幽冥般的寒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感。 “参见女皇陛下!” “参见女皇陛下!” “……” 沉闷带着虔诚与炽热的声音,回荡在血色大殿之中。 修罗亡灵军! 熟悉的戾气再次涌上女人心头,弥漫至全身。 染轻尘双目幽冷,手臂轻轻搭在骷髅扶手上,如血色胭脂般的朱唇轻轻吐出一个字: “杀!” —— 染轻尘猛地惊醒。 却发现自己在一座简陋的小屋内。 门口是一头金色的母牛。 只是此刻这只老母牛一副很虚脱的样子,瘫坐在地上,不断喷喘着气。 旁边放着一桶牛奶。 姜守中见女人醒来,连忙停下了挤奶的活儿,端着一只盛满了奶的碗来到女人面前,给女人硬灌了下去。 “咳咳……” 灌得太猛,染轻尘被呛着了。 姜守中忙放下碗,轻拍着女人粉背关切道:“怎么样,哪里还不舒服?” 染轻尘摇了摇螓首,疑惑看着门口虚脱的奶牛问道:“哪来的牛啊。” “生肖图上的。” 姜守中指着桶里的牛奶说道,“这奶疗伤效果绝佳,放心喝,管够的。” 他又舀了一碗:“多喝点。” 感受着男人真切的关心,女人心中如覆糖蜜。 她没有接过瓷碗,而是微微张开粉唇让男人来喂,颇有几分宠娇的小女人味。 姜守中这次没敢猛灌,小心翼翼的喂着女人。 连续喝了两碗,染轻尘有些撑不下了:“喝饱了,不想喝了。” 说话间,她伸出丁香颗儿似的舌尖,轻扫去沾在唇边的几滴牛奶。 这无意间的动作带着几分靡靡,风情万种。 “那就不喝了。” 姜守中看着剩下的半桶牛奶,觉得有些浪费,自己也喝不下,索性强行给牛牛灌了回去。 主打一个不浪费。 “你说你这女人怎么就这么倔呢。” 姜守中终于有心情埋怨了,“我都说了我能回来,非要逞强,这次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我就得给你准备棺材了。” 染轻尘心里暖暖的,望着男人问道:“姜墨,如果我死了,你伤不伤心?” 姜守中摇头:“不伤心,我还有夏荷她们。” 染轻尘撅起红唇。 虽然知道男人是在开玩笑,但还是不开心。 姜守中再次将女人搂在怀里,笑着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大不了我去陪你呗。” “不行!” 染轻尘连忙捂住男人嘴巴。 望着男人眼神里的戏谑之色,她嗔怪的瞪了眼,随即认真说道:“即便我真的死了,你也要好好活着。” 相互坦陈心意后的两人,不再如之前那般退缩矜持。 染轻尘性格便是如此,纠结起来犹犹豫豫的,可一旦认定了,就会释放出自己的热情和犟性。 她轻轻靠在男人怀里,闷声道: “夫君,夏荷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你,要不……要不你再确定一下?” 染轻尘天生护夫的性格,终究让她不乐意去跟别的女人分享。 姜守中笑道:“我都跟她行过房了。” 染轻尘暗叹了口气。 看来也只能听义妹说的那般,把夏荷当成和锦袖一样的通房丫鬟了。 想到此,女人懊恼不已。 如果能早点和男人表明心迹,也就没夏荷什么事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谁能想到娘亲会在她体内留下绝情剑心,也不晓得娘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染轻尘第一次对自己的娘亲有了埋怨之心。 好在现在只有夏荷和锦袖这两个丫头跟自己分享丈夫,可以轻松拿捏。 她必须防止其他女人偷她丈夫。 尤其是厉南霜。 染轻尘暗暗为自己鼓劲。 义妹都能让她丈夫对她一心一意,我染轻尘也可以的。 “说起来,伱真打算放弃剑道?” 姜守中柔声问道。 染轻尘说道:“不想那些了,也许娘亲是对的,也许是错的。而且我也想通了,我应该为自己活一次。 我之前一直害怕,会为了追求剑道抛下你,所以迟迟不敢跟你表露心迹。但现在我不怕了,我只有夫君你就够了。” 姜守中心情复杂。 对方为了给母亲正名,自小便刻苦修行剑道,全身心的投入到练剑之中,如今却为了他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多年执念的理想。 这份沉甸甸的爱意,让姜守中很是感慨。 他好奇问道:“说起来,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染轻尘俏脸一红,仔细想了想如实说道:“其实最开始,我真不喜欢你,但是我看到厉南霜跟你在一起,我就很不开心。 你也清楚我跟她的恩怨,从小就喜欢争来争去。后来,我又慢慢发现你其实很优秀,然后忍不住关注你…… 但什么时候真正喜欢上你的,我也不知道了,也许是你给我无双剑法的时候,也许是名剑山主那次……” 她仰头注视着男人俊逸的面容问道:“姜墨你呢,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我?” 姜守中仔细回忆了一下,笑道,“我也说不准,大概率是那次我为了救二两,惹了小公主和太子,你拼了命也要护我的时候。 那时候我觉得,有个漂亮媳妇护着我真爽,如果能一直保护我就好了。” “那么早啊。” 染轻尘心中欢喜,随即幽怨道,“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表露心迹?” 姜守中无奈道:“我敢吗?你一直强调我们俩没可能,甚至还给我介绍女人。哦对了,成亲那晚,我连红盖头都没掀,你就跑了。” 听着男人抱怨,染轻尘粉颊发热,颇为不好意思。 尴尬羞愧之余,更为懊悔起来。 一個女人最幸福的时刻,便是身穿嫁衣,让心爱的男人掀起红盖头。 然而她却跑了。 这种遗憾,一辈子都无法弥补。 不,可以弥补! 染轻尘忽然下定决心,对姜守中说道: “夫君,回京后我们重新成亲吧,这次我要让世上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染轻尘的丈夫,不要再偷偷摸摸,好不好?” “好。” 姜守中没有任何犹豫,宠溺的用鼻尖蹭了蹭女人的额头,柔声说道,“听你的,别说再成亲一次,十次都行。” “就一次。” 女人一双藕臂搂住男人脖颈,目光坚定火热, “我会穿最美最美的嫁衣,我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嫁给你,我要亲眼看着夫君你挑起我的红盖头……” 望着女人一张一合的水润粉唇,姜守中心头一热,低头便要吻去。 但女人却及时避开嘴唇。 男人的嘴唇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染轻尘红着脸娇嗔道:“不行,要等到成亲那晚才可以。” 姜守中在她脸上吻了一下,眼眸满是笑意:“行,都依你,谁让你是我媳妇大人呢?不过,我们回京城真的没问题吗?” 染轻尘一怔,沉默了片刻黯然道:“还能怎么办,我的家在那里,我奶奶还在京城。” 她已经对大洲朝廷失望。 这个新院的院长,她也不打算当了,回去后就辞了。 她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当姜墨的妻子,然后尽可能让家人离开京城,到时候她和姜墨找个地方隐居起来也不错。 虽然过程有些想当然,但她不愿再思考太多,真的心累。 “我也得回去。” 姜守中有些无奈道。 虽然他没什么亲人,但张云武老甲他们在那里,头儿的家人在那里,媳妇的家在那里…… 即使他和染轻尘杀了不少官兵,可没留下目击者活口,就这么堂堂正正的回去,狗皇帝估计也不好再说什么。 此外他还存在着一些报复私心。 打算再杀个太子尽尽兴。 你狗皇帝想要屠城,那我就先让你断子绝孙! …… 牛牛的奶奶疗伤效果确实上佳。 不过一会儿,染轻尘的伤势便恢复了七七八八。 在附近找了身干净合身的衣服换上,染轻尘和姜守中一同骑着牛牛前往明阳湖。 染轻尘对这头颇有灵性的牛妖稀罕的不得了,摸摸牛角,拍拍牛肚子,可惜牛牛不爱搭理她。 原本想着回京后借几天,骑着它去玄机剑宗找师父参加婚礼,但得知牛妖需要在生肖图蕴养,女人只好遗憾的放弃了想法。 姜守中安慰了媳妇几句。 安慰的话语也很简单,比如什么……以后我的牛牛让你骑。 你的奶奶让我喝之类的。 两人来到明阳湖,这里的幸存者已经撤离了大半。 赵总兵和厉南霜他们还在。 看到姜守中回来,众人悬着的心放下。 望着亲密的二人,厉大爷心头酸酸的:“木瓜,你怎么又受伤了。还以为你有厉害,每次都得让人去救。” 若放在以前,染轻尘肯定回怼两句。 但此时已经和姜守中确定关系的她,如骄傲的小孔雀,对于冤家的挖苦宽容了许多,笑着说道:“我没你厉害嘛。” 赵总兵上前说道:“姜大人,这边已经顺利撤离了,所有人都愿意跟我们去死人岛。” “所有人?” 姜守中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会有不少人选择留下。 赵总兵点了点头,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事实上刚开始的确如他所担忧的那样,众人在听到朝廷派官兵屠杀他们时,很多人都不愿相信,闹腾起来。 原本赵总兵打算听从姜守中的建议,让不愿留的人离开。 生死由命,想死没人拦着你。 但这时候,染轻尘救下的那些寺庙幸存者恰好到来,因为他们亲眼所见官兵杀人,便把自己所看到的,全部讲了出来。 这下众人彻底懵了。 一个说官兵杀人不可信,两个人会怀疑。 但三个人,四个人……这么多人都说官兵在屠杀,就由不得众人不信了。 于是原本闹腾的众人纷纷改变注意,选择跟赵总兵逃命。 “染大人,这次多亏了你,你也算是活菩萨了。” 赵总兵由衷感激道。 染轻尘露出一抹笑意,只是一想到之前那副地狱般的场景,女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 姜守中道:“顺利就好,如果有人闹,直接把他留下,不用废话。” 他可没染轻尘那么心善。 救你们一次,绝不会头铁去救第二次,想死的人去死,想活的人留下即可。 大家都是成年人,又不是小孩子。 赵总兵嗯了一声,忽然想起一事,低声道: “姜大人,这些幸存者里有妖族的人,我把他们留在了最后,你看怎么处理?不过这几个妖族人倒是心肠不错,主动帮忙救人。” 妖族? 姜守中愣了愣说道:“带我过去看看。” 进入一座空旷的巨室,赵总兵指着远处几个正在帮忙搀扶老人的妖族人说道:“就是那几人,还挺有礼貌,挺有爱心。” 这几个妖物穿着普通材质的衣衫,与寻常农人并无区别,而当姜守中看到其中一人后,先是一愕,随即便乐了。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啊。 他快步迎上前去:“金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没错,对方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要打晕姜守中献给自家宗主的天妖宗护法——金鳌。 原来自打上次金鳌跑去苏家闹腾后,没能杀了苏衫客让他很不爽,于是便帮苏俊文登上苏家家主之位,留在青州继续寻找苏衫客。 金鳌看到姜守中也很意外:“是你小子?” 他大步上前搂住姜守中的肩膀,粗声粗气的说道:“我还想着你小子会不会来青州,没想到真在啊,这就是缘分。可惜我家宗主不在,不然可以安排你们……” 姜守中连忙打断他的话: “金大哥,这些琐事以后咱们慢慢谈,现在小弟有个事需要你帮忙。” 金鳌是个爽快人,拍着胸脯说道:“都是自家人,尽管说便是。” 姜守中也不废话,简明扼要的将这些幸存者前往死人岛的计划说了出来,语气恳求道:“金大哥,到时候这些人路过你们天妖宗的地盘,希望能给他们放行。” 金鳌听完后挠了挠头,说道: “姜老弟,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切得看宗主的意愿。总之你放心,我会跟宗主商量的。” “那就多谢了。”姜守中抱拳感谢。 “那个……” 这时,染轻尘犹豫了一下说道,“金护法是吧,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金鳌一怔,点了点头。 染轻尘美目看向姜守中:“姜墨,你也过来。” 三人来到僻静之地,染轻尘开口说道:“金护法,我的身份你应该清楚吧。” 金鳌笑道:“自然是清楚的。” 染轻尘被朝廷任命为新院院长,其他人不关心,但妖族还是比较关心的。 说白了,这可是诛妖的代表人物。 所以在妖族,很多人都把染轻尘和曲红灵作比较。 染轻尘瞥了眼身边的丈夫,对金鳌说道:“你回天妖宗后,告诉曲红灵,就说她的义姐染轻尘恳求她,给这些人放行。” 女人此话一出,姜守中和金鳌都呆住了。 之前姜守中听染轻尘说过,她认了一位义妹,但没说是谁。 没想到竟然是天妖宗宗主曲红灵。 媳妇啊媳妇,你身为朝廷推举的诛妖门面,跟妖族宗主义结金兰,你这合适吗? 金鳌瞪圆了大眼:“染大人,这可不能开玩笑啊。” 染轻尘笑道:“你亲自去问曲红灵就知道了,这种事情我可不敢开玩笑。总之你说了之后,我相信义妹会帮我的。” 金鳌表情复杂。 这世道怎么了? 老鼠和猫成一家人了? 当然他相信染轻尘没说谎,强压下内心震惊,干笑了一声,对着染轻尘抱拳行礼:“染大人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另外……” 染轻尘玉靥浮起一抹浅浅的桃色,轻声说道,“你告诉我义妹,我要在京城成亲,如果她能来的话,最好不过了。” 成亲? 金鳌又震惊了。 这位大名鼎鼎的京城骊珠要嫁人了,跟谁啊。 他下意识看了眼姜守中,瞬间明了。 金鳌内心颇不是滋味,自己的眼光果然不错,这小子是个抢手货啊。 可惜了,自家宗主没那缘分。 除非宗主或者这位染大人愿意做小。 但这两女人都是一等一的绝色,谁会愿意分享一个男人,哪怕是义结金兰的姐妹。 想到这里,金鳌终于灭了撮合的心思,点头说道:“我会把话带到的,而且以宗主的性格,我相信她一定会亲自前来祝福染大人的。” 甚至排面会搞很大…… 这句话金鳌没说出来,但他觉得曲红灵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第279章 潜伏在身边的敌人 一切都朝着极为顺利的方向发展。 因为之前染轻尘入魔后的屠杀,使得其他官兵不敢再冒然推进。 这给了赵总兵他们充足的撤离时间。 不过离开的基本都是普通老百姓,那些修为不俗的江湖人士并没有跟随,他们有能力浪迹江湖,在外重新立足。 比如名剑山主,还有姜守中之前去过的霸刀许家。 姜守中没有看到晏长青的那位前妻,估摸着应该早就离开青州了。 另外还有一些人,因为家不在青州,只是恰巧跑来做生意或游玩,结果受了无妄之灾。 他们并不愿意去十万大山,只想回家人身边。 姜守中理解他们,毕竟家人才是最重要的,于是护送出城后,让他们自己回家,能不能活着回去看自己造化。 如果真能活着回去,相信朝廷大概率不会追究。 毕竟青州那么多人,有几个漏网之鱼不算什么。 前提是这些人管好嘴巴,别乱宣扬,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待最后一批人护送出通道,众人都走出了青州城,临走时赵总兵弯下腰,向姜守中行了一个深深的拜礼: “姜大人,老赵我还是那句话,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老赵这条命就给你了,若某一天大洲狗皇帝敢杀你,老赵只要得到消息,就一定带兵来救你,大不了跟你造一次反。” 最后一句话或许是玩笑,但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姜守中表现出足够能推翻大洲的能力,赵总兵绝不含糊。 姜守中笑了起来,拍了拍赵总兵的肩膀道:“走好。” 目送着队伍离去,染轻尘说道: “若死人岛真能发展起来,这些百姓和士兵或许……会成立一个小国也不一定。” “想当皇后了?” 姜守中听出了女人的潜话语,打趣道。 染轻尘俏白了他一眼:“一点也不想,你也别想当皇帝,更别想三宫六院。” “听媳妇的,我去当乞丐。” “乞丐也行,我跟你一起去当。” 染轻尘调皮眨了眨眼。 姜守中望着女人这番小女儿的神态,忍不住想要搂腰,却被染轻尘躲开,用下巴指了指远处欢快骑牛玩乐的厉南霜。 姜守中很无语。 都马上要回京成亲了,这女人还想瞒着厉南霜。 当然他明白染轻尘的想法,无非就是想给厉南霜一个惊喜加惊吓,到时候好好的得瑟一番,给以前吃瘪的自己出出气。 女人跟女人的战争,总是那么的绿茶和幼稚。 不过此刻姜守中最为担心的是老张。 他原本以为张云武和陆人甲他们在一起,一问才得知对方被佛母给带去了京城。 好在听陆人甲所说,佛母和张云武是老相识,应该不会害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焖面,木瓜!” 厉南霜从牛背上轻巧跳下来,挤在两人中间,“我们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回去,真的没问题吗?” 被挤到一旁的染轻尘有些不满。 但想到自己即将送给这丫头一個大瓜,也就不计较了。 姜守中笑道:“狗皇帝还能做什么?放心吧,我们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回去,至少暂时他不敢动我的。 如果说害怕我们说出真相,那就更扯了。 我敢打赌,现在京城那边都已经宣扬开了,说叛军联合南金国的小王子大肆屠杀青州百姓,百姓们都会深信不疑的。 我们就算拿着大喇叭宣传,你觉得会有几个人相信? 无论是什么时候,朝廷在遮掩自己脸面这方面都是顶级的,我们很难掀起什么大浪。我们能做的,就是活下去。” 直性子的厉南霜听着气愤不已,握紧了粉拳怒道: “回去后,我让家人搬离京城,最好去十万大山死人岛。到时候我好好闹闹,哪怕杀不了那狗皇帝,也要拿一坨狗屎拍在皇宫里!” 姜守中微微一笑:“会有那么一天的。” …… 除了姜守中他们外,跟随他们一起的还有荣玉河、厉南霜的二舅,陆人甲的女神青娘,以及几个家在京城的百姓。 陆人甲本打算让青娘跟着去死人岛,别去京城冒险,但女人却死活不肯。 也许是放不下春雨楼的那些朋友,也许是其他原因。 对此,甲爷也无可奈何。 出发时,青娘忽然来到姜守中身边。 “姜大人,您是不是姜乙?” 青娘小声询问。 望着发丝散乱,脸上留有一处烫伤疤痕的青娘,姜守中一愣,诧异看着她:“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我有事跟伱说。” 青娘没有解释,示意姜守中弯下腰。 姜守中心头疑惑,但还是稍稍弯下身子,凑近女人。 青娘一手挡在脸颊前,防止别人看到她的唇语,凑到姜守中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男人目光一闪,若有所思。 他笑着轻轻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青娘。” 青娘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怪不得……” 姜守中摸了摸下巴,喃喃道,“难怪找不到你,这么一来倒是说得通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众人正式出发。 姜守中依旧选择水路。 尽管沿岸都有朝廷的官兵警戒,但染轻尘拿出令牌后,没有人敢阻拦。 不过让姜守中意外的是,江畔边竟有一艘大客船在等着他们。 船舱外,夏荷和秋叶翘首以盼着。 当看到姜守中出现后,带着浓重黑眼圈,满眼血丝的二女流露出惊喜,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满满的愧色。 “看吧,我就说这小子能活着出来,你们俩丫头非要想着去添乱。” 披着白狐貂裘的江漪笑吟吟的说道。 姜守中对于江漪的出现很是意外,他还以为这女人早就回京城了。 “你在等我?” 姜守中好奇问道。 江漪将裘衣裹紧了一些,玉靥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不然呢?这两丫头嚷嚷要去救你,被我强行拦下了,说不定心里恨着我呢。” “夏荷不敢。” “秋叶不敢。” 二女连忙开口,神情紧张。 大姐春雨和小妹冬雪一脸无奈的看着她们,除了她们外,锦袖和抱着仙人掌的冷静也在。 忠心的锦袖看到自家小姐,顿时哭红了眼,扑进对方怀里。 姜守中对夏荷秋叶温柔一笑,对江漪说道: “你带她们离开是对的,若真让她们来找我,会惹出很大麻烦。” 江漪唇角勾起,伸手轻揪了揪夏荷的脸蛋:“听到了没?不是夫人我不让你们去,而是你这男人嫌弃你们是累赘。” 女人是懂得转移矛盾的。 姜守中没在意对方这些小心思,问道:“青州的内情,你知道吗?” 江漪明白男人是在试探,冷笑道: “我若早知道周昶会这么狠,还会来青州吗?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知道,你指望我去救他们?” 姜守中默然。 “行了,上船吧。” 江漪淡淡道,“去京城也不一定安全,接下来才是真正考验你的时候。” 姜守中回头看了眼远处的官兵,带着众人踏上船舱。 大船缓缓开动,进入江中,朝着京城驶去。 一层层细腻的水波轻轻推开。 远眺青州城,那座曾经繁华似锦的城市如今却笼罩在滚滚黑烟之下,犹如末世之景。 船上众人默然无语,心中五味杂陈。 回想这发生的一切,宛若做梦一般,极不真实。 甚至偶尔姜守中都有些恍惚,怀疑这是否是一场未曾醒来的水月梦靥。 但现实即是现实。 曾经那么多活生生的人,终究永远死在了那里。 随着客船越来越远,众人沉重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 进入雅致的房间,江漪将白狐貂裘脱下来,卷起袖管,伸出一双欺霜赛雪似的莹白皓腕,走到脸盆前洗了洗手问道: “你那位女夫子师父呢?” 跟着进来姜守中摇头说道:“不知道,但应该是离开青州了。” 江漪笑道:“以她的性格,八成暗中保护你,确定你没有危险她才会离开。这女人啊,认了个徒弟就当成宝贝疙瘩。” 姜守中本想反驳,但想起独孤落雪给他做衣服袜子时的情形,又把话语咽了回去。 “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江漪挥手示意夏荷她们出去,坐在椅子上笑盈盈问道。 姜守中沉默了少顷,开口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帮忙把我两个兄弟以及他们的家人安排出京城,我害怕会牵连到他们。” “还有吗?” 江漪没有回应他的请求,继续问道。 姜守中坐在女人对面,说道:“回京城后我准备和轻尘成亲。” 江漪眉梢一挑:“那丫头同意了?” 见男人点头,江漪妩媚的娇靥浮现出几分复杂神色,欲言又止,最终笑着说道: “我一直以为她和我姐姐很像,现在看来一点也不像。也好,她愿意追求自己的幸福,是好事。至于以后会如何,看天意吧。” “那夏荷和秋叶……” “你打算一起娶?” “我打算分开娶,一起虽然省事,但轻尘可能不答应,而且……” 姜守中认真说道,“对于女人而言,这种事情很重要,不能敷衍马虎,我相信夏荷和秋叶都希望拥有属于自己的婚礼。” 望着男人真挚的神情,江漪有些失神。 她随意拿起茶杯,一边把玩着,一边说道:“因为姐姐的缘故,我一直很讨厌男人,讨厌这些所谓的情情爱爱。 我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爱情,也不希望夏荷她们会落得和我姐姐一个下场。 但是……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你姜墨确实是一个好男人,不,不算是好男人,只能说有点责任心,懂得尊重爱人的好男人。” 江漪美目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男人: “本来我不打算把秋叶给你,但冲你这句话,夏荷和秋叶这两丫头的婚事我包了。 等你和轻尘成亲后,我会亲自挑一个好日子,给这两丫头风风光光办一场。不需要什么彩礼嫁妆,这些我都会准备。” 姜守中笑道:“那就多谢江夫人了。” 见男人眉宇间还藏着忧色,江漪不觉蹙眉:“怎么?还不满意啊,你该不会想把春雨和冬雪都要去吧。” 女人冷笑:“姜墨,别太过分,也别太贪婪。” “当然不是。” 姜守中连忙摇头,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还想做一件事,但我怕到时候连累到你。所以,江夫人能不能也离开京城。” 听到姜守中的话,江漪一脸愕然: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姜守中知道自己的话很荒诞,但杀太子这种事一旦暴露,以他和夏荷秋叶的关系,江漪肯定会受牵连。 他不确定江漪背景有多大,但再厉害也不能敌过皇帝吧。 “我只是怕连累到你,担心你。” 姜守中说道。 江漪蓦地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双弧抛跌如海啸。 许久,她才忍住笑意,眼丝蕴着几分朦胧:“你怕连累到我?你担心我?哎呀,姜公子可真是怜香惜玉啊。” 姜守中默默看着她。 江漪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泪花,淡淡说道: “姜墨,我跟你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你就算把天捅了,也连累不到我身上。就算被你连累了,也是我江漪咎由自取。” “行,我明白了。” 姜守中不再逗留,离开了房间。 江漪单手支颐,喃喃道:“这臭小子真不会把天捅了吧。” …… 姜守中来到甲板,看到船尾一侧,染轻尘正和夏荷交谈着什么。 后者低着头,偶尔轻轻点头。 见姜守中走来,染轻尘轻咳了一声,用手肘轻轻捅了一下夏荷,后者神情浮现一丝慌乱,下意识要离开,被姜守中叫住。 “说什么呢?” 姜守中好奇看着二女。 染轻尘微微仰起玉白的下巴,故作淡定的说道:“没什么,就是请教一些武学上的事情,你说是吧夏荷。” “哦,嗯。” 夏荷木然的点了点小脑袋。 姜守中也懒得探究女人间的闺房私语,低声说道:“有事需要你们帮忙?” “什么事?” 染轻尘一怔,开口问道。 姜守中伸出手掌,在上面写了几个字,二女见状神色古怪。 “给头儿也说一声,以防万一。” 姜守中说道。 染轻尘“嗯”了一声,带着夏荷离开。 另一侧船头,陆人甲、二舅文二爷和荣玉河几人正站在船头,一边欣赏着江水,一边聊着天。 姜守中走到陆人甲身边,笑着问道:“怎么不把青娘喊出来,闷在屋子里不怕闷出病来?” 陆人甲无奈道:“她说她要休息。” 一旁荣玉河翘着兰花指,娘娘腔的说道:“我说老甲,人家青娘压根不想搭理你,你凑到跟前不显恶心吗?” 陆人甲瞪着眼睛:“你个娘们懂个屁!” 文二爷轻轻甩开折扇,流露出几分风流公子的倜傥气质,故作高深道:“陆大人,追女人是门学问,你这样子可不行。” 陆人甲毫不客气地回怼道:“你都四十了还是单身狗,你懂个屁。” 文二爷被噎住了。 他冷哼道:“我这是片叶丛中游,不吊死在一棵树上,你又懂什么?” 几人相互间连呛了几句,谁也说不过谁。 最后扯到了姜守中身上。 “小姜,你来评评理,我说难道不对?”文二爷气的脸颊涨红。 陆人甲翻了个白眼:“小姜也是单身狗,他懂什么。” 说完,陆人甲忽然想起之前染轻尘说是姜墨媳妇的那句话,一时间又有些狐疑。 究竟是真的? 还是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 姜守中没有参与这个话题,指着远处一片江域说道: “记得来青州的时候,和冷静也是乘船而来,结果船沉了。当时以为是意外,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搞什么祭祀。” “妈的,也不晓得是哪些龟孙子,等抓住了,甲爷一定狠揍。” 陆人甲低声骂道。 荣玉河皱眉道:“根据六扇门文心部的情报,这些人好像是为了什么妖气真相。” 一旁文二爷眸光闪烁了一下,没有吭声。 姜守中继续说道:“到了青州,这帮人依旧还在活动,甚至害怕我坏了他们的计划,联手南金国的小王子,暗中诬陷我。 诬陷的手段倒也高明,让我成功当了过街老鼠,只能躲在暗处。 只是假扮我的那个人,虽然有了些特征,却迟迟没能找到。” 陆人甲道:“你还别说,当时我和老张被那个假姜墨欺骗,刚开始差点还真被哄住。幸好甲爷我厉害,没有上当。” 姜守中笑了笑,说道:“那人小拇指残缺,而且还认识我,按理说应该很好认的。但调查了这么久,却始终没能找到。 后来我突发奇想,也许平日里他的手是完好的,只不过我们没注意到。” 陆人甲没听明白: “什么意思?这手指断了还怎么完好啊。” 姜守中吐出两个字:“假肢。” “假肢?” 陆人甲皱起眉头,举起自己的小拇指活动了两下,“就算是假肢,但也没法跟真的相比吧,这样就更容易被发现。” 姜守中点了点头:“没错,带一个假小指终究很僵硬,没法活动。 平日里伪装起来很困难,要洗脸,要拔剑,要打架,要拿东西……五个指头都是很自然的活动,容不得马虎。 可是,如果那根小拇指压根不用呢?” “不用?” 陆人甲愣住。 姜守中淡淡道:“刚才青娘提醒了我一句,我才意识到,我们之中有个人似乎很多时候,都不怎么用他的小拇指。准确来说,他一直在用,只是……不怎么活动。” 随着姜守中话语落下,在场气氛瞬间凝固。 染轻尘、厉南霜、冷静以及春夏秋冬四女,分别站在甲板不同位置。 姜守中望向翘着兰花指的娘娘腔荣玉河,微笑道:“你好,猴子。” 第280章 二两的蜕变 猴子。 准确来说,他叫黑猴。 既是天影组织的成员,也是为了调查妖气复苏真相,神秘势力的幕后一员。 假扮姜守中,成功进行陷害。 从姜守中手里救下喜欢裸着身子打架的媚娘。 制造两次小规模的祭祀,同时联手完颜乌海,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活人祭祀。 似乎到处都有这家伙的身影。 可谁能想到,这样一位神秘人物,竟是京城六扇门的官员。 随着姜守中话音落下,在场陷入一片死寂。 陆人甲张大了嘴巴,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神情从慌乱又变得出奇淡然的荣玉河,脑袋瓜子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文二爷一个哆嗦,吓得忙往后退去。 姜守中笑道:“怎么?不会是打算否认吧。” “哎呀,可惜了。” 荣玉河叹了口气,望着自己翘着的小拇指说道,“原本以为到了京城,还能戏耍一下你姜墨,没想到被你认出来了。” 他轻轻一摘。 大半截手指,被他摘了下来。 荣玉河将这假手指扔进江里,瞥了眼四周堵住他退路的染轻尘几女,无奈笑道:“没必要啊姜大人,我没那么厉害。” “总是要防着点。”姜守中淡淡道。 “也对,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逃跑的本事一流。” 荣玉河点了点脑袋,想要靠在船栏上,却发现俩柄飞剑已经对准了他,只好主动朝前走了两步,走进众人的包围圈。 他抬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对姜守中问道:“你打算怎么对我?” 姜守中问:“你怕死吗?” 荣玉河笑道:“当然怕,这世上有几个不怕死的。” “那就好办。” 姜守中将旁边一张沾水的破椅子丢在对方面前,“坐下慢慢聊。” 荣玉河也不嫌弃,大大咧咧坐在上面。 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了之前娘娘腔的做派,懒散中带着几分痞性。 和天影组织里的做派,一模一样。 “不知姜大人想聊什么?” 荣玉河笑问道。 姜守中直盯着他:“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哪怕说上三天三夜也行。” “不好意思,我说不了三天三夜,我只是一个小喽啰,知道的不多。无非就是,为了调查妖气四处奔波罢了。” 荣玉河手指轻轻敲打着大腿面,直视着姜守中,“可即便是妖气,我了解的也很少。” 姜守中问道:“你们组织叫什么名字?” “黑水。” “黑水?” “没错,其实我们组织没名字,只不过幕后那位老大,外号叫黑水,我们也就叫这个名字了。”猴子笑着说道。 姜守中将这個名字记在心里,淡淡道:“那你们幕后老大又是谁?” “黑水啊,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见姜守中冷冷盯着他,荣玉河自嘲道,“伱觉得我这个小喽啰有资格看到老大的真面目吗?和天影组织一样,黑水的人,身份都是很保密的。” 姜守中冷笑道:“我不相信你是个小喽啰,两次祭祀都有你的身影,这么重要的任务会交给一个小喽啰?” 荣玉河听乐了:“感谢姜大人认可我的能力,真希望我们老大能听到。” 他摸了摸椅子,翘起二郎腿,说道: “姜墨,虽然你破坏了完颜乌海的计划,但青州的这次大屠杀,对我们黑水而言,算是祭祀成功了,而且是圆满成功。 原本我们要搞十次祭祀,但现在基本不用了。接下来就是前往十万大山,去寻找妖气复苏的真正原因。 我相信很快,黑水会将一个震撼世人的真相公布出来。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到了变天的时候。” 姜守中不解:“你们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妖气?” 荣玉河望着夕阳下的江水,淡淡道: “如果你看过前朝的密库档案,就应该明白,当年随着妖尊死去,九尾狐被镇压,妖气就彻底消失了,这是顺应自然规律的。 这就是修仙之道一样。 六百年前,真玄山道祖飞升成仙,成为人间最后一位飞升成功的修士。 自此之后,飞升桥坍塌,天门关闭,彻底断绝了修士飞升的最后一条路。 即便是赵无修这等天才,也只能苦寻他法。 如今修行之路越来越艰难,前朝末期,都至少有三个天人境的高手。到大洲时期,仅仅就赵无修一个。 再过一两百年,羽化境都成奢望了。 相对应的,妖族也该日渐衰亡才对。可是呢,二十来年前,妖气却突然复苏了。 这种违背天地大道自然的异常,你觉得正常吗? 我告诉你姜墨,只要掌握了妖气复苏的真相,你可能会掌握一种新的能力,甚至整个天下都会被你握在手里。” 姜守中道:“我对掌控天下没什么兴趣,也不觉得这妖气复苏有什么可挖掘的。我只想知道,之前刺杀我的那个媚娘是什么身份?你还认识组织内的哪些人?” “这你可问倒我了,那个光腚女人我还真不知道她真实身份,上次救她也是攒人情罢了。” 荣玉河说道,“在天影组织里,情报最重要,最值钱。尤其她对你姜墨还算熟悉,跟她做人情交易,不吃亏。 至于组织里还有没有我认识的人,如果是天影组织,倒有一个。 如果是黑水组织,也有一个,而且这个人还是组织高层。但我不晓得此人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在哪儿?” 姜守中询问。 荣玉河很干脆利落的说道:“玄机剑宗。” 姜守中下意识看向染轻尘。 媳妇修行的宗门? 没想到堂堂玄机剑宗竟然藏有黑水的人。 姜守中皱了皱眉头,心中思忖了片刻,再次问道:“你说天影组织里有一个你认识的人,这人又是谁?” 荣玉河道:“我也是调查了很久才得知他的真实身份,是天影组织一个叫虎爷的家伙,此人很聪明,他是京城洛府的管家。” 洛府管家? 姜守中蓦地想起之前西楚馆事件时,跟那位虎爷有过碰面。 在他印象里,这位虎爷智慧很一般。 当然,也可能是他动用了外挂的缘故,没让对方展示出大智慧。 姜守中又问了几个问题,荣玉河知道的和盘托出,不知道的依然是一问三不知。 期间姜守中想过动刑逼问,荣玉河看出了对方的心思,苦笑道:“大哥,真没必要啊,我现在就是阶下囚,根本逃不掉,跟你们说谎有什么好处呢?” “既然你没用了,是不是该死了?” 姜守中拿出大刀。 荣玉河眼皮蓦地一跳,连忙说道: “我还有用啊,比如你可以对我施展什么禁术或喂什么毒药,让我为你们做事,潜伏在黑水组织里。” 姜守中摩挲着下巴,开始衡量此人的价值。 这时,江漪迈着动人莲步走了过来,摊开手将一粒白色的丹药递给姜守中: “他身上有灵箔符,可抵制大部分的禁术和毒药,除非是顶级蛊毒。 这玩意叫五毒摄魂丸,也叫百蚁虫丸,服下后可以被你控制,若他不听话,体内会有一百只蚂蚁啃咬他的五脏六腑。” 看着女人手心丹药,荣玉河脸色变了。 见多识广的他一眼辨认出,江漪所拿的丹药是真的。 “唰!” 荣玉河忽然朝着将身下椅子朝着江漪砸去,然后冲向江中。 哗啦一声! 椅子被夏荷劈开。 而荣玉河还没冲到栏杆,就被早有防备的厉南霜和染轻尘合力一击,打回了甲板,喷出鲜血。 荣玉河捂着胸口,恶狠狠的瞪着江漪:“贱女人!” 江漪微微一笑:“我就是贱呐。” 姜守中拿过五毒摄魂丸,走到荣玉河面前。 后者眼神终于流露出了恐惧,强行挤出一丝笑容:“姜大人,咱俩合作没必要这样吧,我会拿出我的诚意。” “你的诚意不够,我不信任你。” 姜守中作势要捏开他的嘴巴。 荣玉河终于急了,一边挣扎着一边喊道:“好,好,我再拿出诚意,我还知晓两个秘密。 前朝被镇压的九尾狐妖就在京城淮兰湖下的地宫内,被无禅寺的金佛镇压着。 还有,你兄弟张云武乃是密宗护法神转世,那位佛母是他的未婚妻……”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惊愕。 没想到那个闷葫芦竟然有这么厉害的身份。 陆人甲整个人都麻了,喃喃道:“难怪那女和尚缠着老张不放,敢情就我没啥身份?” 姜守中皱眉道:“这世上还有转世?” 江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浮现出些许复杂,轻声说道: “是转世舍利子,当初密宗佛教一位大圣人拒绝飞升,就地圆寂,炼化出了三颗转世舍利。 可以吸收人的记忆,情感,修为……放入十月怀胎的妇人身上。如此一来,某一天这位出生的人便会获得这些记忆和修为。 至于它到底算不算转世,也唯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姜守中看向荣玉河:“还有其情报吗?” 荣玉河紧张的看着对方手里的毒丸,用力摇头道: “真没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姜墨,黑水肯定能调查出妖气真相,到时候我潜伏在里面,第一时间告诉你,对你绝对有好处的。 我警告你啊,你若真打算用这玩意来控制我,那我宁愿自杀!” 姜守中犹豫了一下,收起毒丸。 荣玉河见状,松了口气。 “反正你要自杀,还不如我送你一程。” 没等荣玉河回过神来,一柄飞剑穿过了他的眉心,飙出一抹血迹。 荣玉河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江漪愣了一下,修长的柳眉微微蹙起:“他还是有点用处的。” 确认对方死亡,姜守中把尸体摸索了一遍,淡淡道:“我知道,但这种人很滑头,留着也是祸患。” “那就把五毒摄魂丸还给我。” 江漪伸出玉手。 姜守中厚着脸皮笑道:“就送我吧,以后抓个更有价值的符箓再用。” “哼,还真当成自家人了。” 江漪撇了撇粉唇,转身进了自己屋子。 姜守中拿起从荣玉河身上搜到的一枚玉制符箓,仔细看了看,心想这玩意应该就是可以抵制大部分毒药和禁术的灵箔符。 他原本打算送给染轻尘,可心里权衡了一下,丢给了陆人甲。 “送你了。” 这家伙修为太低,多个护身符也不错。 为防止这位舔狗把灵箔符送给青娘,姜守中故意用刀子划破对方的手,在符箓上滴给两滴鲜血,警告道: “这符箓已经认主了,你若是送给别人,那人会受到反噬,甚至有生命危险。” 陆人甲听后一惊,果然绝了送人的心思。 处理掉荣玉河的尸体,姜守中回到江漪安排的屋子,洗了个澡,把身心疲惫的自己丢在床上,打算安安稳稳的好好休息一番。 这几天神经紧绷,几乎没睡过好觉,虽然有道门河图疗养,但疲惫感终究积攒了下来。 等回到京城后,顾忌又有的忙了。 尤其是老张。 这货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为了什么转世护法神呢? 姜守中搓了搓脸,暗叹一声。 但愿那位佛母未婚妻,没搞什么幺蛾子。 …… 路程很顺利,三天后众人顺利来到了京城。 而迎接姜守中的却是袁安江。 这位平素颇有精神的官员,此时仿佛苍老了十几岁,满脸胡渣,双目布满了血丝,独站在风中犹如一尊雕塑。 “袁大人。” 姜守中行了一礼。 望着面前的姜守中,袁安江眼中满是愧色,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姜守中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笑着安慰道: “袁大人,这不是你的错,我理解你的难处,身处于乱局中,总是身不由己的。” 袁安江苦涩一笑,喃喃道:“身不由己,的确是身不由己啊。” 两人交谈了几句,都默契的没有提青州一事,分别时姜守中说道:“那几个幸存的百姓我已经谈过了,他们知道轻重,不会乱说的,希望袁大人能照顾一二。” 袁安江重重点头:“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 随即,他神色浮现出一抹讥讽与无奈:“就算他们乱说又能如何,朝廷已经把‘真相’公布出去,所有人都以为是叛军作乱,屠了城。” “我早猜到了。” 姜守中瞥了眼皇宫,冷淡道,“但总有谎言被戳穿的一天。” 袁安江叹了口气,带着那几个幸存百姓离去。 剩下的人也都各自分别。 厉南霜带着文二爷回家,陆人甲追着他女人去了,江漪带着四姐妹回了银月楼,甚至把冷静也带走了。 主要还是冬雪和冷静这二女很投缘,几乎形影不离,比亲姐妹还亲。 染轻尘也准备带着锦袖前去染府看望奶奶,临走时对姜守中说道:“跟我一起回家吧,我们一起和奶奶挑个日子。” 姜守中摇头:“你先去吧,我办完一些事情就过去。” 染轻尘明白是张云武的事情,点头表示理解,柔声说道:“遇到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如果皇帝要为难你,我会去找贵妃娘娘。” 姜守中捏了下女人柔嫩的脸蛋,笑道:“知道了,媳妇。” 一旁锦袖早就从小姐口中得知了内情。 看到夫妻二人你侬我侬的,少女双目冒出小桃心,暗暗道:“锦袖啊锦袖,给姑爷暖床的时刻就要到了,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和染轻尘作别,姜守中并没有急着去找张云武,而是先回自己的家。 也就是染轻尘曾经给他买的那座小院。 站在小院前的姜守中,莫名的有些唏嘘。 这段时间身边围绕着不少女人,而且一个比一个绝色,结果现在自己孤单一人回家,莫名的还有些不适应。 只是当他准备开门时,却发现院门并未上锁。 推门而入,一阵呼呼的舞剑声传来。 姜守中步入宁静的庭院,循着清脆的剑鸣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着素雅白裙的十二岁少女,正全神贯注地挥舞着长剑。 阳光透过树梢,斑驳陆离地洒在她身上,为她增添了几分仙气。 “二两?” 姜守中惊讶出声。 听到声音的姜二两停下剑式,转身望着熟悉的身影,小脸顿时涌现出惊喜。 “主子!” 少女飞奔而来,扑入男人的怀中。 姜守中捧着少女脸蛋,笑着说道:“多日不见,我家二两又变漂亮了许多啊,皮肤也好多了,似乎还长高了一些。” 姜守中并非在刻意恭维。 眼前的少女,和曾经那位又黑又瘦的小乞丐,完全判若两人。 原本黝黑的肌肤如今焕发出新生般的嫩白,细腻水润。五官在丰腴之中更显精致,身段则在苗条的基础上增添了一抹恰到好处的柔美曲线……活脱脱一位小美女。 姜二两听到夸赞,脸蛋红了许多,扭扭捏捏的,性格倒是没怎么变。 “你一直在这里?谁教你练剑的。” 姜守中好奇问道。 姜二两甜甜说道:“是主母教我练剑的,之前她带我去了皇宫,让我看了不少武学秘籍。后来她有事要离开,就安排我在这里。哦对了,师父也来过,他又教了我几天剑法就走了。” 姜二两口中的师父,自然是晏长青了。 只是这“主母”称呼。 该不会是…… 正想着,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屋中传出:“我等了老半天了,先去洗个澡,咱们继续修行。” 简而言之——把我灌满。 第281章 发怒的皇后 姜守中进入原本属于自己的房间。 屋内水雾缭绕。 屏风上挂着大金色的长裙以及肚兜,金灿灿的,华贵逼人。 浴桶内,女人正在悠然沐浴。 所沐浴的浴桶并非是平常的木制,而是上等玉石打造,外雕花纹,颇为宽敞,还带有滋养肌肤的特殊功效。 “没死在青州,倒是可惜了。” 洛婉卿惬意的靠在玉石打造的浴桶边上,双脚随意搭在边沿,涂着鲜红蔻丹的玉趾小巧晶莹,白皙里透着一抹粉酥橘红的足弓,乃至修长笔直的足胫,滴答着水珠。 铺着花瓣的水中,隐约可见女人小巧浑圆的膝盖,以及起伏的弧形雪色。 因为两人算是“老夫老妻”了,洛婉卿也没必要进行遮掩。 姜守中干咳了一声,问道:“是我没死太可惜了,还是你没死太可惜了。” “你猜呗。” 洛婉卿乜着杏眼瞟他一眼,妩媚中带着衅意。 姜守中拉了张凳子,坐在浴桶旁边,一只手撑在桶边沿,直视着女人妩媚的凤眸问道:“青州屠杀,你是不是早知道。” “大概了解一些。” 洛婉卿藕臂轻摇,舀起些清冽的水洒在自己的雪颈处。滴滴珠液顺着细腻的肌肤滑下,勾勒出一线高高的弧形。 虽然身为皇后,但她对这些政治压根不关心。 即便知道也懒得管。 姜守中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大概死了八万多的人。” “哦。” 女人神情淡然。 见男人缓缓捏起拳头,洛婉卿笑道:“怎么?把他们的死怪在我头上啊。” 姜守中摇了摇头,扭头望着屏风上女人的衣衫,神色有些迷茫:“没有,我只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很多事。” “想不明白什么?”女人问道。 “……” 姜守中沉默不言。 洛婉卿将长腿伸展开来,用沾着花瓣的湿脚背抵在男人的脸上,强行将对方的脸转过来,笑容却显得冷淡: “看着我,说说你想不明白什么?” 入眼处,女人匀细笔直、白得不可思议的长腿泛着水色光泽,仿佛一件艺术品,让姜守中看的有些出神。 “一个成年人,当自己是孩子啊,那么幼稚。” 洛婉卿用脚掌拍了拍男人的脸蛋,慵懒讥讽道,“如果你连这都想不明白,找个地方隐居去吧,别在朝廷这个大水缸里混了。” 女人粉橘色的脚掌,宛若猫掌上的软垫般腴嫩,拍在脸上并不疼。 只是这动作,多少带着几分羞辱。 更像是一个女王,用不屑的动作去教育批评自己的下属。 当然,这也符合洛婉卿的女王属性。 在她眼里乃至心里,姜守中就是一只被她宠幸的小猫儿,而她则是主人。 姜守中并没有在意,淡淡道:“也许有些时候,幼稚一点比较好,至少能保留一些人性,活着像個正常人。” “哟,拐着弯骂我没人性啊。” 洛婉卿收起双脚,直起上半身靠近对方,水波一圈圈漾开,女人双臂搭在浴桶边沿处,笑盈盈的看着他, “这世道良心值几个钱?你只是站的太低了,你只是没有收获到足够让你疯狂的利益。” 说着,洛婉卿抬起湿漉漉的玉手,撩起男人的一络头发, “当伱某一天站在高处,你就会发现,死那么几个人,赚取几倍,乃至几十倍的收获利益,根本不算什么。” 姜守中看着她的眼睛,更正道:“是八万人,不是几个人。” 洛婉卿理了理黏在脸上的云鬓,俏脸因为水蒸汽而晕出红彤彤的两抹霞色,以随意的语气缓缓说道: “那又怎么样?死八万人和死几个人有区别吗?都只是数字而已。 死十万人是个数字,死百万人也是个数字,你和我……能挡得住吗? 姜墨啊,你是聪明人,何必钻这种牛角尖。 李观世知道青州要死很多人,她想过阻止吗?诸葛玄机算出青州要血流成河,他想过阻止吗?你为什么不去质问他们? 你现在质问我?是不是觉得我跟你上过两次床了,你就可以随便拿捏我了?” 姜守中轻吐了口气,摇头道: “我没有在质问你,你是皇后身边的红人,我觉得你或许知道些内情……” “哼,天真。” 洛婉卿冷笑着乜了姜守中一眼,从浴桶中站起来,“行了,不谈这些晦气的事了,咱们还是办正事吧。” 哗啦水声中,耀眼夺目的娇艳胴体展露在男人面前。 姜守中顿觉热气香风扑面,满眼腻白。 本就是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又身为皇后,浑身透着一股成熟妇人的魅力,可以说是诱人已极,称得上绝对的天生尤物。 这世上没几个男人,能抵挡如此诱惑。 然而姜守中虽然被撩拨的心头火热,但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色欲与痴迷,依旧压着自己的欲望,起身说道: “我刚到京城有些累了,过几天再说吧。” 他准备去张云武家,看看情况。 洛婉卿忽然轻轻揽住男人的脖颈,丝毫不在乎身上的水弄湿对方的衣服,笑容又甜又媚,凑到对方耳边说道: “姜墨,我今天心情好,你别扫兴。” 姜守中努力不去看眼前这具魔鬼般的绝美艳体,轻声说道:“过两天吧。” “不会真生气了吧。” 洛婉卿玉指刮着男人的嘴唇,语气软了一些, “好了,就算是我的错。也许你只是生气,我丢下了你离开了青州。不过我保证,下次你若遇到威胁,我一定会帮你的。” 平日里高傲的女人,罕见这般温柔。 就像是在哄着自己的宠物猫儿。 姜守中有点不适应,依旧摇头说道:“算了,改天吧。另外,如果可以话,你最好与我少见面,我怕你会被我连累。 虽然你是皇后身边的红人,但终究只是一个下属,而我马上要成为朝廷的眼中钉,被我连累就不好了。” 洛婉卿听着好笑:“你我都这样了,还怕连累不连累?那我问你啊,如果某天我被你连累了,快要死了,你会如何?” 姜守中认真说道:“我会去救你,不管你信不信,哪怕拼上命我也会救你。” 洛婉卿眸光浮动了一下,弯翘的长睫毛盖住眼眸,冷笑道: “把我当成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啊,用这种方法来骗一个女人的芳心。刚才说你幼稚,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姜守中笑道:“如果这么容易就能骗来一个女人,我媳妇也不至于现在才和我正式成亲,我只是觉得我作为你的第一个男人,多少还是要负起一些责任的。” “负责任?” 洛婉卿微微闭起秀目,沾着水渍的秀靥微微泛起晕红,喃喃道,“这么说来,你姜墨可能是我这辈子的男人了。” 感受着女人的情动温柔,姜守中心头一热,轻轻搂住女人纤腴的腰肢。 然而下一刻,男人身子倒飞出去。 凿穿了墙壁,凿穿了廊道内的石柱,凿破了花圃围墙,直接砸进了厨房内,锅碗瓢盆散落了一地,炉灰洒在男人身上。 正在练剑的姜二两目瞪口呆。 洛婉卿披着大金长裙,赤着脚从屋子凿开的墙壁豁口走出来,对少女展颜一笑: “二两,一边玩去,主母要跟你主人做点夫妻间的私密事情,小孩子不宜看。” 如果放在以前,单纯的二两肯定不明白什么是夫妻私密事。 但这段时间洛婉卿丢给了她几本春宫书,少女自然是秒懂,连忙红着脸回到自己屋子。 洛婉卿轻轻踢开脚下的一口铁锅,挥了挥衣袖,将尘烟拂散。 “咳咳咳……” 姜守中半个身子镶嵌在炉灶里。 也亏炉灶没点火,否则必然是一顿烧烤。 洛婉卿抬起依旧沾着水滴,未染尘埃的光洁小脚儿,踩在男人的脸上,微微俯下身子直勾勾盯着咳嗽着的姜守中,笑眯眯道: “就你也配当我男人?你算老几啊姜墨,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姜守中脑袋懵懵的,没听清女人在说什么。 “老娘心情好,才哄着你,真以为上了两次床就可以拿捏我了?” 洛婉卿冷哼一声,收起脚坐在男人身上,扯开了对方衣带,语气倨傲,“改天?这世上还没几个人敢拒绝我。我要做什么,你就给我乖乖受着!哪有你拒绝的份!” 女人屈膝向前倾。 片刻后,洛婉卿身子微微一颤,缓缓咬住唇瓣。 她弯下腰,将男人脸上的灰轻轻擦了擦,抑住一丝呜咽,娇红的粉面上难掩傲气: “姜墨,下次可不许惹我生气了,要不然……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 皇宫内。 皇帝周昶望着内卫递来的密信,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这个姜墨,命很硬啊。” 周昶神色复杂。 旁边老监正皱眉道:“确实是有些低估他了。” 周昶望着跪在面前的太子周伈,淡淡开口:“这次让你作为诱饵留在青州,你怨不怨为父?” 周伈摇头:“儿臣不敢。” “不敢?” 周昶将密信扔到一旁,笑道,“说明心里还是有怨气的。” 周伈并未否认,沉声说道:“儿臣的确有怨气,但儿臣的怨气是父皇不信任儿臣,不认为儿臣可以做的更好。这次儿臣若留在青州,那三万余人也就不会逃走。” 皇帝没有说话,双手拢在袖中,靠在椅背上望着桌案上袅袅的檀香细烟,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轻声说道:“贺本全是个人才,你太心急了。” 周伈身子一僵。 皇帝的言外之意是,当初不该把贺本全逼到死路,更不该忽略这个人。 皇帝叹了口气,幽幽道:“原本计划年后就让你去边关继续磨性子,但你执意要去捕捉那条青龙,中间又出了这么多的岔子。好在青龙你拿到手了,却也惊动了修罗女皇。” “父皇的计划……没成功吗?” 周伈惴惴不安的问道。 见皇帝似乎懒得回答,老监正说道: “成功了七成,并不是那么完美。眼下没法直接控制修罗女皇,而且也没能让江绾现身,很多后续计划无法实施。 不过利好的是,我们可以等,而修罗女皇也迟早会出现出来。至于逃走的那三万余人,只能以后再解决了。” 周伈松了口气,望着皇帝说道:“父皇,要不让儿臣派月姨杀了姜墨。” “这时候杀……” 皇帝扯了扯嘴角,摆手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周伈欲言又止,见老监正朝他递着眼色,只好闭上嘴巴,恭敬行礼后离去。 待太子离去后,老监正轻声说道:“太子只是年轻,有脾性也正常。” 皇帝微微阖上眸子:“可得有脑子。” 老监正没敢接话。 皇帝自嘲道:“其实朕也没脑子,否则也不会被叶竹婵那丫头给骗了。若当初能多长一个心眼,早就将昊天神运夺到手了,何必弄这么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老监正布满皱纹的脸上,也是流露出几分无奈。 那丫头真是八百个心眼子。 难怪就连李观世这样的人物,也对这位徒弟很是忌惮。 “伈儿既然夺得了青龙,过几天就让他去十万大山,寻找龙巢,若真能将龙族收伏,朕就放心把一些权力交给他。” 皇帝周昶站起身来,双手背负在后,“甚至,未来可以将修罗亡灵军交到他手上。” 老监正点头说道:“太子有能力堪此大任。” “有没有能力,得让时间去证明。” 皇帝语气冷淡道,“萧太后打算培养那位叫耶律妙妙的女娃作为接班人,到时候就让伈儿和这女娃比比,看未来哪一位国主更优秀。” 他拿起桌上另一份密信,递给老监正: “南金国那边说,这位完颜乌海的皇子是被驱逐出皇室的,所作的一切他们都不知晓,打算就此事赔礼道歉,你觉得呢?” 老监正接过密信,看了一眼后笑道:“倒是很谨慎。看起来,那位老皇帝也快熬不住了,还没决定好接任者。 既然这样,我们可以进行一些计划,帮南金国这位老皇帝选一位太子出来。” 皇帝微微点头:“告诉潜伏在南金国的那些人,可以行动了。” “是。” 老监正将密信小心放在桌上,走出大殿。 周昶目视着老监正离开,将刚才的密信拿起来,用力搓了几下,从搓开的纸张中抽出一条薄薄的纸条。 他看了眼上面的内容,然后烧掉,双手习惯性的拢在袖子里,默默在空旷的大殿内来回缓慢走动,也不知思考着什么。 许久,他轻叹息一声,望着大殿喃喃自嘲道:“孤家寡人,孤家寡人……找不到一个可以知心谈话的人。” 他走出宫殿,漫无目的的在皇宫内行走。 不知不觉,来到了皇后的寝宫。 “皇后在吗?” 周昶对女官问道。 女官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回禀陛下,皇后娘娘不在宫里。” 周昶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对方离去。 他有些疑惑。 以往皇后很少出宫,最近一段时间倒是频繁出去。 不过对于洛婉卿的心思,他很难猜透,夫妻二人二十年,相互之间似乎比陌生人还要陌生,甚至对方见他如仇人。 周昶坐在皇后寝宫外的椅子上,莫名有些感慨和感伤。 也许真正能陪他走到最后的,也只有皇后了。 第282章 对姜墨的惩罚 染府。 自染轻尘回家后,染老太太便一直紧握着宝贝孙女的手,始终不愿松开。 青州剧变的消息传来,老太太忧心不已,甚至拖着老迈的身子跑去皇宫,恳求皇帝派人去救自己的孙女儿。 如今看到宝贝孙女儿安然无恙回来,老太太一颗悬着的心才放回了肚里。 “轻尘,以后啊,就别当什么官了。” 染老太太望着清瘦了不少的孙女儿,心疼无比,柔声说道, “这染家的担子再大,再重,也轮不到你来抗,你就安安心心去练剑,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染家有你大伯在呢,倒不了。” 说着,老太太扭头瞪着堂下一位上唇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 “金义,你这个当大伯的,好歹也是染家的家主,以后自己多操劳,别让轻尘替你扛担子。你腿脚也算利落,又不是瘫了。” 染金义苦笑着点头,连连称是。 染老夫人有三子。 老大染金义,曾是文华殿大学士。 老二染金升,乃是花花大少,胸无大志。 当初姜守中替锦袖背东西来染家,这家伙就故意让西楚馆的那位善口技者清倌人故意学锦袖的口音,试图欺骗姜守中。 结果被姜守中轻易识破。 老三染金峪,便是染轻尘的父亲,因病去世。 染金升拍着胸脯大声说道:“老太太你就放心吧,这个家有我散不了。” “哼,指望你这兔崽子,染家早就没了。” 染老太太冷哼道。 染金升嘿嘿一笑,丝毫不臊得慌: “我的任务就是多找女人,多生几个儿子,给染家续香火。” 染老太太懒得看这不争气的儿子,不过对方所说的“续香火”倒是让她起了心思,抓着染轻尘的手问道: “轻尘啊,伱跟姜墨怎么样了?” 染轻尘俏脸泛着玫瑰色的红晕,轻声说道: “奶奶,这次回来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打算和姜墨重新成亲,不要跟上次那样偷偷摸摸,大大方方的成亲。” 此话一出,大堂内皆是鸦雀无声。 众人无不愕然的望着染轻尘,以为听岔了。 谁都知道染家这位大小姐,性子清冷高傲的不得了,任何男人都入不了她的眼,当初和姜墨成亲,差点闹翻了天。 最后还是躲在院子里,偷偷摸摸成了亲,甚至连盖头都没掀就跑了。 如今这是转了性了? 染老太太也有点懵:“轻尘,你说什么?” 话既出口,染轻尘也落下了心中负担,笑着说道:“奶奶,我不想练剑了,我想当姜墨的妻子,当他一辈子的妻子。” 这下,众人终于确定自己没听错。 一时间神情各异。 “哟,我家的小仙女,这是准备还俗了?”一道娇媚带着些许调侃的声音响起。 大堂内除了染金义兄弟外,还有两位妇人。 一位穿着类似于海青僧衣的长衫,相貌端正,带着浓浓的大家闺秀气质,发丝被木簪挽起,犹如一个遁入空门之人。 她是染金义的妻子,名叫左素,是染府的大夫人,素来性子清冷。 父亲曾是理学大儒,母亲曾撰写过女戒著作,家风颇为恪守传统。 染家老太太对这位大儿媳很是喜欢。 奈何因为夫妻关系不和,再加上染金义为了延续香火又娶了三门小妾,这位大夫人便逐渐淡了红尘之心,蓄发为尼。 在后院弄了一個小佛堂,整日吃斋念佛敲木鱼。 不过在染府内,和染轻尘关系不错,在染轻尘父母去世后,多是由她来照顾。 另一位妇人,则打扮花枝招展,相貌妩媚,不失妇人的成熟韵味,又带着几分少女婀娜,怀里还抱着一只狸猫。 她叫胡媚馨,是染金升的妻子,染府的二夫人。 父亲曾是商人,而母亲则是名妓。 她能嫁入染家也是因为与染二爷私通时怀了孩子,只是后来孩子腹死胎中。 这么多年,染金升依旧流连于风月场所。 夫妻二人各过各的。 此时出声调侃的,便是这位二夫人。 “你闭嘴!” 染老太太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随即满脸笑意且惊喜的看着染轻尘问道:“丫头,你确定自己想通了?” 染轻尘用力点着小脑袋,美目透着坚定: “我想通了奶奶,我愿意嫁给姜墨,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染轻尘是他姜墨的妻子。” “好,好。” 染老太太拍着孙女的手背,满眼欣慰和慈祥,“你这丫头以前可愁死奶奶我了,总是想着为你娘亲做些事情,为她而活。 奶奶真怕某一天,我孙女儿和你娘亲一样,突然就……” 老太太没继续说下去,擦了擦眼角泪花,“如今你愿意放下担子,奶奶很高兴。 姜墨那小子,奶奶瞅着很喜欢,是个好男人,以后他一定会好好待你的。如果不好好待你了,奶奶就去打他。” 染轻尘也红了眼眶,哽咽道: “奶奶,以前是轻尘不懂事,以后我和姜墨一定好好孝敬您,给您……” 女人终究没好意思说出,“生个大胖重孙”这类的话。 染金义笑道:“既然轻尘准备风风光光把自己嫁出去,那我们染家可不能小气了。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五天后便是老太太的寿辰,要不咱们来个双喜临门?” “轻尘,你觉得怎么样?” 染老太太问道。 染轻尘贝齿咬了咬朱唇,说道:“是不是应该跟姜墨商量一下?” “也对!” 染金义拍了下额头,爽朗笑道,“那大伯就去跟他商量,轻尘你就安安稳稳在家里待着,什么事都不用管,由大伯来安排。到时候,绝对让姜墨八抬大轿,把你娶过去。” 染轻尘红了脸颊:“谢谢大伯。” 几人商议了一些关于婚礼的事情,便各自离开了。 染轻尘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前往独居小院时,却看到二夫人胡媚馨正站在走廊处,似乎是专程等着她。 “二伯母。” 染轻尘上前行了一礼。 风骚入骨的胡媚馨一边抚摸着怀中小猫,一边笑着说道: “轻尘你可想好了,姜墨这个男人究竟靠不靠谱。到时候若要了你的身子,又不喜欢你了,那你可就成笑话了。 不止京城的人笑话你,全天下都会笑话你了,连带着我们染家都成了笑柄。” 染轻尘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语气平静带着浓浓的自信:“二伯母放心,姜墨会一辈子对我好的。我相信他,他和二伯不一样。” 对于染轻尘的嘲讽,胡媚馨并未动怒,语调透着些许讥讽: “男人这玩意啊,谁能说得准呢。不怕他虚情假意,就怕他这会儿真心喜欢你,过会儿又喜欢别的女人。 姜墨这人呢,确实不错,甚至你二伯母我瞧了,也有几分心动……” 染轻尘强压着怒火:“二伯母,请你说话时自重一些,姜墨是你晚辈,不是你在外面私养的小情人!” “呵呵,你也别生气。” 胡媚馨唇角上翘,“我只是想说,这样的男人才最危险。天底下不止你一只蝴蝶想要扑上去,他这招蜂引蝶的能耐,以你的性格,能忍得了几时?” “媚馨,老太太让你过去一趟。” 这时,大夫人左素款款走了过来,声音清冷。 胡媚馨瞥了对方一眼,低头对怀里的小猫笑道:“走了媚娘,吃斋念佛的老女人可最讨厌看到你了。” 胡媚馨扭着丰腴的腰肢,与对方擦肩而过。 左素瞥了眼胡媚馨的背影,来到染轻尘身边,柔声说道: “你也别怪她,她一直觉得当年孩子夭折一事,是被你娘亲染了晦气,所以对你……” 染轻尘摇了摇头螓首:“没事的大伯母。” 左素拉住染轻尘的手,柔声问道,“轻尘,大伯母再问你一句,你真的想通了?” “大伯母,连你也不相信我啊。” 染轻尘娇嗔道。 对于这位从小扮演半个母亲的大伯母,染轻尘打心底尊敬。 左素刮了刮女人的小琼鼻,温婉说道: “不是不相信,只是有些舍不得。在大伯母心里,我家轻尘就跟自家女儿一样。 当初老太太将你嫁给你姜墨,你不愿意,大伯母可是唯一为你说话的,为此还被老太太骂了一通。” 染轻尘腼腆一笑:“大伯母,轻尘相信自己的选择,一定会幸福的。” “那就好,无论如何大伯母始终支持你。” 左素目光温柔。 染轻尘心中暖洋洋的,刚要开口,忽然心口一丝绞痛传来。 “怎么了轻尘?”左素关切道。 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染轻尘有些茫然,随即摇了摇头说道:“没事的大伯母,可能一路太累了。” “那你早点休息吧,大伯母不打扰你了。我闲着也是闲着,先提前布置一下院子,以老太太的意思,就在染府成亲。” 左素轻捏了下染轻尘的脸蛋,笑着离开了。 染轻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深呼吸了口气,前往自己小院。 —— 战斗结束的比较快。 这一次,皇后洛婉卿并没有过于压榨姜守中。 约莫也就一个时辰便鸣精收兵。 虽然洛婉卿的小腹没有如上次那般十月怀胎般吓人,但至少隆起了一些,可以炼化个几天。 “我要回宫了,二两就先待在这里。” 洛婉卿整理着衣裳。 本就气度华贵,仪态万方的她,滋养过后,愈显的雍容华美,富贵逼人。 只是站在那里,便是世间最尊贵的一件艺术品。 姜守中对女人的霸道有些恼火,可恼火又能如何。打又打不过,干又干不过,除了躺平立旗,还能做什么? 说真的,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愿意遭受这般欺辱。 这让姜守中变得强大的念头,更迫切了。 他受够了! 洛婉卿淡淡道:“你方才说,接下来你和要染家那丫头成亲对吧。” 姜守中闷闷不乐的起身穿衣,说道: “如果你想来参加我们的婚宴,我是不欢迎的。当然,礼钱你想给的话,我不介意收。” “哼,老娘懒得去。” 洛婉卿撩起压在衣服里的墨色长发,用精致的玉簪挽起。 想了想,她又将玉簪拔下来,随手丢给姜守中说道:“这不是礼钱,这是给你的辛苦费,免得说我白玩你。” 姜守中脸都黑了。 不过他深知这女人的性子,无非是强调自己才是主动的一方。 这女人从不喜欢示弱,也极讨厌别人压在她上面。 姜守中收起玉簪,轻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不想被我连累,就尽快离开京城,因为我会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进攻刺杀皇帝?” “我还没那么大的能力。” “那就是想杀太子呗。”洛婉卿一副我看透你的心思。 姜守中没有否认。 洛婉卿见小脚沾了些灶灰,于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对姜守中命令道:“去给我打盆水来,我洗洗脚。” “我不是你仆人,自个去打水。” 姜守中才不惯着她。 洛婉卿冷笑:“信不信我让你给我舔干净!” 姜守中本想说不信,但看着对方眯起的漂亮凤眸,吞咽了一下唾沫,忍着屈辱打了一盆水放在女人面前。 他现在很想把白毛妖尊召唤出来,但最终作罢。 且不说白毛妖尊能不能教训这女人,目前对方滋养魂魄,即便召唤也很难出来。 “来,给我洗干净。” 姜守中的不听话,让洛婉卿很不满意,于是又开始了新的责罚。 姜守中眉头顿时竖起。 刚要发怒,但看了眼对方隆起的小腹,暗叹了口气,蹲下身子。 他轻轻捧着女人一对小脚儿,浸入水盆。 因为常年养尊处优的原因,再加上洛婉卿什么都要用世间最好的天宝地材来润养身子,不仅肌肤如敷粉般光滑,就连脚底肌肤都是匀腻嫩滑,更无一丝硬皮。 姜守中握着她的玉足,轻轻搓摩。 然而,原本只是打算惩戒男人的洛婉卿,却后悔了。 在男人大手握上自己小脚的那一刻,女人霎时娇躯微颤,自腰肢至腿间……皆不禁漾起涟漪。 仿若天边云霞乍触清风,一股麻酥之感,犹同细流涓涓,蜿蜒入心。 她下意识想要抽出脚儿,但骄傲的性格又容不得她退缩,只能强忍着……贝齿咬住些许唇瓣,眸里渗出些许水波。 好在很快姜守中就洗干净了对方的小脚。 洛婉卿暗松了口气。 男人准备去拿毛巾擦拭,洛婉卿可能是羞恼下出于报复,结果直接将小脚儿伸进他的衣襟,在干净的内衫上擦了擦。 另一只玉白的小脚儿,也如法炮制。 “怎么?有意见?” 洛婉卿微抬起尖细的下巴,水汪汪的明媚杏眼带着浓浓的挑衅。 姜守中摇头道:“没意见。” 洛婉卿用细雪般的足尖挑起姜守中的下巴,逼得对方直视自己的眼睛,讥笑道:“姜墨,能伺候我是你的福分。” 说罢,女人连罗袜都没穿,将脚套进绣鞋里,起身离去。 姜守中喃喃道:“幼稚的跟个小丫头似的。” 这时,他忽然发现,椅子上留有些许水渍。 …… 洛婉卿回到寝宫,却惊讶发现皇帝坐在门外的玉石椅子上,双手拢在袖子里,似乎在眯着眼打盹。 旁边宫女小心翼翼的持着蒲扇扇着,不敢出声。 见皇后突然出现,宫女连忙下跪。 皇帝蓦地惊醒过来,看到妻子洛婉卿后笑道:“朕闲来无事,打算跟你谈谈心,结果你不在,便想着在这里等你。” “找我谈心?” 洛婉卿下意识用宽大的衣袖遮住自己些许隆起的小腹,神色古怪。 此时女人的腿间,一痕汗渍流下。 第283章 去湖底救人? 房间内,两人隔着香案而坐。 洛婉卿点燃上等的檀香,将身上的气味压住一些。 虽然她可以用术法清除掉欢爱后的气味,但毕竟存了一肚子货,不慎漏出一些来,鼻子灵光的人多少还是会闻到的。 “找本宫来谈心,我都怀疑你脑袋被门夹了。” 洛婉卿依旧是那副毒舌。 她稍稍将身子往下压了压,遮住隆起的小腹。 以她的性格,其实并不在乎被皇帝知道她在外面搞男人,毕竟两人只是夫妻名义,真正一点感情也没。 但自己终究是一国之后,有些颜面还是要顾忌的。 周昶打量着布置奢华的屋子,待侍女端来上等茶水后,自嘲说道:“只是突然想找个能说话的人谈谈心。” “为什么不去找你最宠爱的林贵妃呢?难道不够知心?” 洛婉卿冷笑道。 皇帝望着女人艳丽动人的面容,调侃道:“皇后这是吃醋了吗?” 但看到女人眯起的冰冷眸子,皇帝知道自己话语越界了,歉意一笑,轻声说道:“没有哪个帝王希望自己成为孤家寡人,终究还是希望身边有个能说话的人。” “那就退位呗,隐姓埋名当一个花花公子去江湖寻找知心人。” 洛婉卿随意说道。 周昶微微叹息:“朕若是退了位,不止朕立即会死,大洲也会亡。” 洛婉卿盯着他:“你有没有想过,即便你不退位,大洲某一天也会亡?” 若是其他人说这话,早就拉出去被砍头了,但对身为皇后的洛婉卿,早就了解妻子性格的周昶只是一笑置之。 洛婉卿淡淡道:“身在居中,才能看清本质,大洲这座本该倒塌的房子,被你给撑住了,但又能撑多久。 青州屠杀的举动,放在任何一個朝代都是上位者最愚蠢的决定。但你不是蠢人,你比谁都清楚这么做的恶果有多严重。 可你依然做了,说明伱到了必须赌一把的阶段,说明大洲容不得继续拖下去了。” 周昶轻轻点头:“当初江绾帮我登上皇位,便是看准我能撑起大洲,拯救那些即将国破家亡的百姓。 但是要撑起一个快要四分五裂的国家,很难,太难了。这么多年大洲表面平稳,但都是用一些极端方式换来的。 外患暂且不谈,内里的隐患越来越严重,地方与朝廷的割裂,政策的拖滞,门阀利益……数不清的矛盾越来越尖锐……” 皇帝顿了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轻声说道:“你知道让一个内患诸多的国家,强盛的最好方式是什么吗?” 洛婉卿微张朱唇,轻轻吐出两个字:“掠夺。” “没错,对外掠夺。” 皇帝赞赏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我们能拿回当初赔给燕戎的那几州,如果我们将燕戎这块草原上的肥肉吞入腹中。 如果我们从南金国,楼兰,以及诸多小国刮下一层油来,大洲国的处境就会好太多。至少可以将内部的矛盾,转移到外部。 可是目前的我们依旧没有能力,去进行这样的掠夺,只能用极端的方式,尽快磨好一把尖刀,去宰杀敌人!” 洛婉卿忽然想起姜墨那张迷茫的表情,语气淡漠道:“用八万人的血去磨这把尖刀,是个大手笔,但就怕这把刀……你拿不住。” 皇帝蓦地握紧茶杯。 随即他自信笑道:“这把刀,也只有朕可以拿,一定能拿的住!” 洛婉卿道:“修罗女皇没那么容易被掌控。” 皇帝不置可否,懒惫一笑:“是啊,当初前朝那位皇帝把命都赔上了,都没能掌控。但是,染轻尘那丫头……朕可以轻松掌控。” 洛婉卿美目一闪。 修罗女皇只能依附于染轻尘。 而染轻尘目前被皇帝牢牢掌控在手里。 除非修罗女皇寻找其他宿主,但问题是,这世上也只有染轻尘可以。 这是一个无解的陷阱。 “如果……” 洛婉卿张嘴正要说话,忽然蹙了蹙凤眉,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小腹。 不小心漏出了一些。 洛婉卿微微用力,让秀门合紧,继续问道:“如果出现意外呢?” 身为顶尖修行者,最能感知到天道无常。 放出魔鬼的代价,往往是无法补救的。 皇帝沉默了片刻,凝视着茶汤中漂浮着的茶叶,缓缓说道:“那就是,天亡我大洲了。” —— 厉家。 文二爷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听着来自姐姐的训斥。 一旁厉南霜懒散坐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发呆,面对二舅屡次投来的求救目光,视而不见。 厉家乃是将门世家。 在前朝时期,其祖上便担任过大将军一职。 后因牵扯政治斗争,获罪罢官。 直到大洲王朝崛起再次被重用,而且厉南霜的爷爷立下不少战功,获得朝廷爵位赏赐。 厉南霜的父亲名叫厉匡,也就是现任历家家主,乃是凤城边关的一员守将,官职四品,曾在与燕戎的丹云议和中,起到过重要作用。 甚至就连萧太后,也夸赞过此人英勇无双,假以时日可比肩战神北靖。 因为常年在外打仗的缘故,家中事务由夫人文婧儿打理。 文家曾是书香世家。 只是家道没落,不负往日盛名。 文家老大年少病逝后,只剩下文老二和文婧儿姐弟,文婧儿心疼自幼体弱多病的弟弟,便将其带到厉家照顾。 对此厉匡并没有反对,甚至主动教小舅子修行。 奈何小舅子天赋一般,而且性格也较为懒散,文不成武不就的,文婧儿责骂过很多次,都没什么作用。 不过厉南霜小时候最和二舅亲,两人没少惹是生非。 “霜儿!” 文婧儿骂完弟弟,看向女儿冷声道,“当初怎么嘱咐你的?去青州尽快把你二舅接回来,你看看拖了多长时间,差点都回不来了!” “二舅得养病啊。”厉南霜嘟囔道。 文婧儿一拍椅子扶手:“他是快死了吗?路上不能养病吗?” 不怪妇人生气。 她就这一个弟弟,这一个女儿,若是死在青州,对她而言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厉南霜冷哼道:“我得找出凶手啊,不能让二舅白白被打。” “他活该被打!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惹上了麻烦!” 文婧儿怒声道。 厉南霜站起身来,拍着胸脯说道:“我才不管那些,反正我没错,二舅也没错。” “那就是我错了?”文婧儿怒极而笑。 “我的错,我的错……” 见母女俩要吵起来,文二爷连忙苦笑道,“姐,这次青州发生那种事情,谁都没想到,不过这里面有内情,是皇帝……” “是皇帝搞的鬼!” 厉南霜抢先说道,“娘亲,我们厉家快搬出京城,让爹爹辞官回来,京城呆不下去,咱们走的越远越好,我要好好教训一下那狗皇帝……” “够了!” 文婧儿呵斥出声,冷冷道,“你这丫头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禁足一个月,不许出门。等你爹爹回来,让他带你去参军!” “切,我想走谁拦得住。” 厉南霜马尾一甩,大步走出了大堂。 望着丝毫不听话的女儿,文婧儿又气又无奈,只好把气撒在弟弟身上:“你禁足半年,不许踏出府上一步!” 文二爷顿时垮下了脸。 “还有,密室的七杀刀是不是被那丫头偷走了?你知不知道那是南霜的嫁妆?” 文婧儿紧盯着弟弟问道。 文二爷心中一跳,想起姜守中腰间的血刀,假装一副茫然的样子:“啊,七杀刀不见了?我没见过啊。” “真没见过?” “真没见过!” 见姐姐阴沉着脸不说话,文二爷讪讪道:“姐,那我先回房休息了。” 看着弟弟开溜的背影,文婧儿无奈摇了摇头。 想起被厉南霜偷走的七杀刀,妇人不禁皱眉。 据公公所讲,那把刀中藏有一个秘密,当初便是靠它帮助钦天监成功斩破修罗女皇的真身,将其魂魄镇压。 这么多年来丈夫研究了不少,始终未能探究出其秘密。 不过公公临死前特意嘱咐过,这把刀是南霜的嫁妆,会有大用处。 也不知道,用处究竟是什么? …… 文二爷走出大堂,见厉南霜坐在池塘前无聊的用石子打着水里的鱼儿。 “回来以后似乎很不开心啊。” 文二爷揉了揉少女脑袋,笑着问道,“是因为姜墨吗?” 厉南霜闷声道:“不用你管。” 少女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但毕竟是女孩子,心思多少有些细腻。 从这一路而来,明显感知到姜墨和染轻尘变得亲近了许多,似乎……像是情侣。 这让厉南霜很不开心。 因为在她心里,姜墨是最早被她关注的,结果却让后来者抢了先。 少女很不服气,也很难过。 “二舅早就跟你说过,喜欢了就去追。” 文二爷坐在旁边,伸了个懒腰,望着失落的外甥女笑道,“你这是打算放弃了?” 厉南霜默不作声。 文二爷叹息道:“放弃是对的,我家小南霜没有人家染大小姐有女人味,整天扛着一把大刀,哪个男人会喜欢?” “扛大刀怎么啦?” 厉南霜撅起红唇,对二舅的贬低很是不开心。 她忽然起身道:“我不练刀了,我要去学炒菜,我要学做饭!” 文二爷瞪眼比铃铛还大:“你?要下厨?” “怎么?不行吗?” 厉南霜双手叉着小蛮腰,仰着小脑袋大声说道,“师娘说的对,想要拴住男人的心,就先拴住他的胃。 我一定可以做出世上最最美味的饭菜,让姜墨吃了我的美食后,不会再想吃其他女人做的,尤其是那个蠢木瓜。 你们就等着瞧吧,我厉大爷……不,我厉大小姐才是真正的京城骊珠。” 文二爷伸出大拇指: “好,好样的,精神点别丢份!二舅支持你!” 文二爷继续鼓励道:“现在他们又没成亲,你完全可以抢过来,实在不行就把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生米煮成熟饭? 厉南霜愣了愣,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摩挲着略显圆润的下巴思索起来。 煮? 能煮吗? —— 姜守中牵着二两的手。 此刻他们站在张云武家小院门前,姜守中眉头紧皱。 大门从外面上了锁。 看情况,这家人已经离开很久了。 “二两,招娣阿姨有没有找过你?”姜守中低头对姜二两问道。 二两用力摇着小脑袋: “没找过,不过大多数时间我都和主母在一起,去宅子里也不过几天而已,除了师父他老人家来看过我,其他人都没来过。” 姜守中轻轻揽住二两的细腰,翻过院墙。 主屋的门锁也挂着。 而且院内的很多工具,摆放的都很整齐。 显然这家里并没遭受过什么坏事,温招娣他们离开时很自然。 姜守中将门锁震开,推门进去。 屋内也打扫的干干净净,收拾的很整洁。 最瞩目的,则是桌上的一封信。 走过去拿起信封,姜守中发现竟是留给自己的,拆开一看,内容却是张玥儿所写,字迹工工整整的,又显得稚嫩。 “小姜叔叔,我和娘亲去一个叫白兰峰的地方,陪爹爹治病,过段时间就回来。” 治病? 姜守中眉峰紧锁。 他将信件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在屋内屋外仔细观察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或者血迹。 “看起来老张的转世之体已经觉醒,他们被佛母带到了密宗。” 姜守中暗暗揣测道。 好在从离开的迹象来看,温招娣他们和佛母相处的还不错。 “这世上哪有什么转世,只不过是一些唬人的秘术罢了。” 突然,一道熟悉的懒散声音响起。 姜守中面色一怔,猛地转身,望着一身灰白长衫宛若儒生的中年男子,脸上流露出惊喜之色:“师父!” 晏长青拎着酒壶,慢悠悠的围着姜守中转了一圈,笑道: “很不错,竟然这么快就到了天荒境。” 姜守中嘿嘿一笑,试探性的问道:“师父,你见过张云武了?” 晏长青淡淡道:“放心吧,有我在那佛母还不敢惹事,我只是给了她一个选择,证明张云武那小子和护法神是两个人。目前来说,你那兄弟一家还算安全。” 听到晏长青这么一说,姜守中彻底放下心来。 “谢谢师父帮忙。” 姜守中心中充满了感激。 “臭小子先别急着感谢,我也得找你帮忙。” 晏长青笑了笑,说道,“过几天我要去一趟淮兰湖底,到时候你跟着我,我得借用一下你体内的道门河图那两把阴阳小剑。” “淮兰湖底?师父你去那里干什么事情?” 姜守中好奇询问。 晏长青拧开瓶塞,依旧和往常那般只是闻了闻并不喝,缓缓说道:“试着救一个人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第284章 曲红灵来京 “莫非是九尾妖狐?” 姜守中第一时间想到了荣玉河所透露的那个秘密。 说是淮兰湖下镇压着一只九尾妖狐。 后来姜守中询问过江漪关于九尾妖狐的事情,她说这只妖狐乃是前朝一代妖后,心肠毒辣,很多人将前朝灭亡的因素归公于她。 眼下晏长青想要去湖底救人,也唯有这只妖狐了。 晏长青并没有明说,只是问道:“在青州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修罗女皇?” “我没有遇到。” 姜守中摇了摇头,“但是从情况来看,修罗女皇已经被放出来了。师父,你觉得这修罗女皇厉害不厉害?” 晏长青道:“自然是很厉害的,若实力有所恢复,天下第一也是有可能的。” “这么强的吗?”姜守中惊讶不已。 晏长青正要开口,见二两杵在门口瞪着他,笑道:“这小丫头现在还生我气呢,怪我之前没跑去保护你。” 他冲着二两招招手。 后者嘟起小嘴,扭头走出屋子。 吃瘪的晏长青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接回刚才的话题,叹道:“皇帝这次难免有些自大了,但愿不会造成太大的麻烦。” 姜守中忽然想起一事,不知道该不该讲。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开口说道:“对了师父,这次我遇到了您曾经的那位二夫人。” “她还好吧。” 晏长青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异常的神情,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旧友的名字。 “呃,怎么说呢。” 回想起那女人眷养的一个剑客舔狗,姜守中没法直说,挠挠头道,“有点出乎意料,想不出你们以前是怎么成为夫妻的。” 晏长青语气温和道: “每个人,每個阶段都会遇到自认为对的人,可人都是会改变的。过了这个阶段,未必是你喜欢的。” “有道理。” 姜守中若有所思。 这时,不知想起什么的晏长青,眼眸里浮现出一抹忧色,轻声说道:“我第一位妻子曾是修罗一族的人。” “啊?” 姜守中闻言,颇感意外。 晏长青表情黯然,拧开酒壶木塞说道: “因为修罗族人的一些特殊情况,她生下孩子不久便去世了。 而我女儿,身上也沾有修罗血脉,如果以后她有孩子,很可能会步她娘亲的旧路,这也是我最为担心的地方。 目前修罗女皇出现,或许也只有她有办法让我女儿恢复正常。 只是眼下很多线索都没有确认,我只能一个一个去验证。别人告诉我的,不一定是真的,可也不一定是假的。” 晏长青最后的话,姜守中没听明白。 不过他大概能猜测出,晏长青已经有了自己女儿的线索,只是不太确定。 而且他还想找到修罗女皇,来救自己女儿。 “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回女儿。”姜守中沉声说道。 晏长青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姜守中的肩膀,调侃道:“臭小子越来越顺眼,若我女儿真救出来,就招你做女婿。” 姜守中吓了一跳,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我现在身边女人够多了。” 当然,小姜同志有私心。 你晏长青相貌平平无奇,女儿估计也没啥姿色,还是提前拒绝的好。 说到女婿,姜守中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师父,真巧伱在京城,告诉你一件喜色,你徒弟我马上就要成亲了。” “哦,哪位小姑娘掉进了火坑啊,夏荷小姑娘?” 晏长青笑道。 姜守中摇头说道:“是染轻尘,呃……虽然以前我们是夫妻,但她打算重新搞一次婚礼。师父,到时候你就当我长辈吧。” 说实话,他考虑过请独孤落雪。 但转念一想,那是姜乙的师父,请来不合适。 眼下是我姜墨在成亲。 等以后姜乙和别的女人成亲了,再让落雪师父充当一次长辈也不错。 “江绾的女儿啊。” 晏长青有些诧异,随即满意点了点头, “你小子倒是好福气,那丫头我早就听说过,天资不俗,以后未必不能成为剑道大师,可惜一直没见到过。” 姜守中凑到身边,殷勤笑道: “师父,轻尘对你也是很崇拜,你看她现在都正式成为你徒弟的媳妇了,不如以后也指点指点她剑术呗。” 晏长青听乐了,伸出手指虚空点了点姜守中:“你小子倒是打的好算盘,以后是不是有了孩子,我也得专程给你们孩子教教?” “徒弟正有此意。” 姜守中拿出了自己的厚脸皮。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天下剑道第一的剑魔啊,能薅到他的一丁点羊毛都大赚了。 “哼,有这心思还不如好好练剑,有道门河图在,何愁不成为天下第一?臭小子,整天就知道偷懒。” 晏长青笑骂了一句。 他闻着酒香,又低声喃喃怅然道:“即便我想教,也活不到那一天了。” 三人离开张云武家,姜守中重新给屋子上好锁。 晏长青望着走在前面不愿搭理他的小二两,轻声说道: “我可以参加婚宴,当你长辈,不过你们小两口尽量把日子定早一些,三五天之内最好,不然我腾不出时间,” 姜守中连忙点头:“没问题师父,我估计也就这两天。” “还有……” 晏长青脸上浮现出歉意,说道,“我已经从二两那里得知张雀儿的事情了,以后你若见了那丫头,告诉她,她练的剑是对的。” 姜守中愣住。 等到他反应过来,晏长青已不见了身影。 姜守中摸了摸二两的小脑袋,没理解晏长青的话,疑惑道:“啥意思,雀儿练得剑是对的,难道我们练得剑法是错的?” 姜二两脆声道:“剑法随心转。” 姜守中满脸古怪的望着身边的萝莉小剑客,忽然有了一个荒诞的念头。 自己该不会用二两银子,买了一个未来剑道高手吧。 想到这里,姜守中一脸正色道: “二两,虽然我是你主人,你是我仆人。但是在我心里,我一直把你当我亲人看待。 未来你要是突然变成什么剑仙,剑神的。发达了,可别忘记我啊。” 姜二两歪着小脑袋,水晶似的澄澈眸子里盛着满满的依恋和笑意,挽住姜守中的手臂,一字一顿的说: “主人,二两永远是你的丫鬟,不会忘记你,也永远不会离开你。” …… 次日一早,姜守中买了一些礼物,换了身新衣服,带着二两前往染府。 或许是因为身份的转变,与上次来时的轻松惬意,这一次姜守中进入染府大院时,竟莫名变得紧张起来。 就好像自己充当媒婆,给自己提亲来了。 得知姜守中上门,家主染金义亲自前去迎接。 染金义笑着说道:“正巧我还准备去你那儿一趟,和你商量婚礼的事情,没想到你这姑爷自己上门了,倒是省了时间。” 听到染金义的话,姜守中放下心来。 看来轻尘已经给他们打好招呼了。 姜守中把礼物交给下人,歉意道:“这些事情本该是我来安排的,只是没什么长辈,实在不懂有些程序,只能麻烦大伯你们了。” 染金义爽朗笑道:“这有什么可麻烦的,轻尘是我染家的明珠,在我心里就是我女儿,人生大事自然要尽心去办。 上次婚事我心里就不痛快,总感觉我家轻尘招了贼似的,非得偷偷摸摸的成亲。 如今那丫头总算想通了,我染家也可以风光办一场大喜事。 不过话说回来,小姜虽然是上门女婿,但我染家不会亏待你的,谁敢给你摆脸色,老太太非抽死他……” 听着染金义一路絮絮叨叨,姜守中始终保持着微笑,不多插话。 而且他也听出了染金义的潜话语。 虽然对方很是热情,但话里话外多少带着些警告和提醒的意味。 尤其那句“上门女婿”,染金义有意无意的稍加重了些语气,显然是在提醒姜守中,让他清楚自己的地位。 别以为是轻尘高攀了你,成了染家的姑爷,就可以欺负我家轻尘。 当然,这些警告都是为了染轻尘,姜守中并没有生气。 等对方讲完后,姜守中笑着说道:“大伯,以后如果轻尘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姓染,我这边也是没什么意见,她喜欢就好。” 染金义脸上的笑意陡然一顿,下意识停下脚步。 他深深看了眼姜守中,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下对方的肩膀,便带着姜守中进入染老太太居住的小院。 相比于染金义的热情加警告,染老太太看到姜守中后,态度则是纯粹的欢喜和蔼。 和上次一样,拉着孙女婿的手一直絮叨。 姜守中也得知,染轻尘并不在府上,而是去了玄机剑宗,请自己的师父。 人生大事,总是希望最亲的人能参与。 对于婚礼时间的安排,礼仪过程,邀请宾客等等方面,姜守中自然没任何意见,表示完全听大伯他们的安排。 期间,染老太太隐晦的问了一句关于夏荷姑娘的事情。 姜守中明白老太太在担心什么,表示和染轻尘已经进行了商量,打算过段时间将锦袖和夏荷一起迎娶。 听到自家孙女不介意丈夫多个小妾,染老太太虽然意外,但也放下心来。 她就怕自己那孙女心高气傲,属于自己的任何东西总喜欢霸占不愿分享。 若姜墨有了小妾,以后闹起来也是头疼。 眼下孙女愿意做出牺牲,说明对姜墨是真爱到骨子里。 …… 接下来几天,姜守中一边和染金义准备婚宴,一边打探着太子周伈消息。 结果从江漪那里得知,太子已经离开了京城,前往十万大山。 这让姜守中很是无语。 原本他还准备打算搞一出大的刺杀事件,结果你小子竟然跑了。 这还搞毛啊。 姜守中怀疑这货是不是跑去死人岛,找那些幸存者的麻烦,但听到周伈只带了四个护卫,一时又摸不准对方的目的。 但眼下周伈既然跑了,姜守中也只能安安稳稳准备婚礼。 刺杀皇帝? 他还没这本事。 时间飞快,眨眼间距离婚礼只剩下一天。 在染府不再刻意的隐瞒下,染轻尘成亲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整座京城,成为轰动性事件。 身为京城第一美人,拥有京城骊珠称号的染轻尘,无疑是无数王孙贵公子的女神。 听到女神要嫁人,无疑碎了不少仰慕者的心。 此时,京城一家客栈内。 大厅内,不少客人议论着染家的婚事。 “你们知道染大小姐要嫁的人是谁吗?听说是个六扇门小暗灯,不可能吧。” “我也觉得不可能,以前就有这样的传闻。”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的确是六扇门的一个暗灯,叫姜墨。” “姜墨?没听过啊。” “咦,我倒是对这人有印象,长得很俊俏。” “那就是小白脸呗。妈的,这年头还是小白脸吃香,没什么本事,靠一张脸就能把京城第一美女给拿下。” “啪!” 忽然,一记拍桌子的声音压住了众人的议论。 被吓了一跳的众人寻声望去。 却是一位戴着斗笠的红裙少女,身段婀娜,气质幽冷。 “自己没什么本事,就在这里诋毁别人,活该被女人瞧不起!” 红裙少女讥讽道。 方才嘲讽姜守中的大汉脸上挂不住,起身欲要呵斥,却见少女手腕一抖,一根筷子悬浮在大汉的眉心处,嗡嗡作响。 御剑之术? 众人变了脸色,纷纷低下头吃饭。 大汉更是脸色苍白,腿肚子发软,双腿打颤。 直到少女收回筷子,他才瘫坐在椅子上,后背被汗水浸湿,大口大口的喘气,再也不敢言语。 曲红灵用过餐,来到二楼房间。 过了一会儿,申圣元出现在房间内,笑着说道:“已经确定了,婚礼的确是在明日举行,地点也在染府,我们也算是赶上了。” 曲红灵露出甜美笑容,随即不悦嘟囔道: “姐姐也真是的,不早点通知我,本来可以准备很多礼物的。” “打算什么时候去染府?今晚?” 申圣元问道。 曲红灵背着手,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窗边,遥望着染府位置,摇头笑道:“不,明天婚礼再去,我要给姐姐一个大惊喜。” 第285章 霜泪 染轻尘和姜墨的婚事,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可依旧有一个人还不知晓。 厉府。 文二爷急匆匆的穿过长廊,前往厨房。 还未来到厨房门口,一声少女的欢呼声突兀的响起,打破了宁静。 文二爷进入厨房。 只见满脸黑灰的厉南霜,正小心翼翼捧着一叠刚做好的桂花糕。 她得意洋洋冲着前来的二舅展示道:“怎么样,本大厨娘的手艺还不赖吧,我早说过,我可是天生下厨子的料。” “是……是不错。” 望着满眼喜悦的外甥女,文二爷挤出一丝笑容。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外甥女说染轻尘和姜墨婚礼的事情。 这几天厉南霜把自己闷在厨房里,一直学习做饭,期间厨房都烧着了好几次,而少女也经常被烫伤,要么烧到头发。 甚至睡觉做梦的时候,都念叨着要给焖面做天底下最好吃的美食。 “我尝了尝,味道真的很不错,比食悦阁里的招牌糕点差不了多少。来,你也尝尝。” 厉南霜将放置着糕点的碟子捧到文二爷面前,“只能尝一个哦,剩下的我要给焖面拿去。嘿嘿,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文二爷拿起一块糕点,心头滋味难言,不知该怎么跟眼前少女说。 “吃啊,愣着做什么?” 厉南霜觉得眼前的二舅今天怪怪的。 她想起之前做的几次美食,让二舅蹲了两天茅房,以为对方还在害怕,连忙保证道:“放心吧二舅,这次一定可以吃的,不会坏肚子。” 文二爷咬了一口,用力点头:“嗯,真的很不错。” “我就说吧,等以后我多给你做点。” 厉南霜眉梢眼眸满是得意,转身将剩下的糕点用油纸打包。 文二爷望着少女背影,内心挣扎半响,最终还是开口说道:“南霜,刚才二舅听到了一些传闻,说……说染轻尘要成亲了。” “什么!?木瓜要成亲?” 厉南霜猛地转过身,瞪大杏眸疑惑问道,“和谁啊。” 文二爷没有说话。 后知后觉的厉南霜愣在了原地。 厨房陷入一片寂静。 “南霜,要不……” “传闻……对了,你说是传闻!” 厉南霜美眸倏地一亮,可爱的玉靥又露出灿烂的笑容,“我记得以前木瓜就有这些传闻,这些都不可信的。” 文二爷低声说道: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我去了染家,他们在布置院子,准备婚宴。” “这……这怎么可能嘛,这……焖面他……” 厉南霜摆着手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她又想要笑,可怎么也挤不出笑脸。 她仿佛失魂般呆了片刻。 蓦地,她拿起打包好的桂花糕,冲出了厨房。 —— 夕阳西下,橙红的光洒在小院门前,给正在暗淡的天色染上一片温馨。 一轮弯月,悄无声息的爬上天幕。 二两在院内练剑。 姜守中望着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染轻尘,捏了捏女人脸蛋无奈笑道:“明天就要成亲了,哪有成亲前夕跑来私会丈夫的新娘。” 染轻尘感受着男人怀抱的暖意,皱了皱小琼鼻:“我想你了嘛。” 望着怀里的妻子,男人有些感慨。 女人一旦恋爱,变化真的很大。 以往那个清冷傲娇的女人,如今像個邻家小女孩,虽然少了些仙气,却真切体会到那股子人间少女的灵性。 姜守中很喜欢现在的染轻尘。 没有那么飘渺,能真正抱在怀里感受真实。 “你师父真来不了啊。” 姜守中低头嗅着女人发丝的清香,柔声问道。 从玄机剑宗一趟回来的染轻尘,无奈道:“师父巧好在闭关,我也不好打扰她,只能以后锦袖成亲的时候再请她吧。” 姜守中点了点头,又问道:“头儿那边你是怎么说的?” 然而问完后,却不见女人回答。 姜守中低头望去,看到染轻尘一脸的难为情,似乎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女孩。 “怎么了?” 姜守中有些奇怪。 染轻尘神情有些讪讪,低声说道:“我还没跟南霜说呢,不过她应该早就听到了,毕竟最近传闻这么热烈。” “你没去说?”姜守中懵了。 当初婚礼日期定下后,他准备去找厉南霜说,但被染轻尘拦下了。 这女人非要亲自去告诉厉南霜。 姜守中明白对方心理,无非是打算显摆一番,也就由着她了。 结果这女人竟然没去通知? 染轻尘咬了咬嘴唇,表情有些纠结:“姜墨,我……我不敢去说。” “为什么?” “我怕看到她……难过的样子。” “……” 姜守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轻轻搂住女人肩膀。 无论二女如何竞争,如何相互看不对眼,但彼此都是心肠极好,牵绊着一些友谊感情的。 否则之前几次危险,两人也不会相互扶持。 染轻尘去过厉家,但每次走到大门前时又犹豫了,不敢踏前一步。 她害怕看到厉南霜伤心的样子。 害怕让对方悲伤。 本该是作为胜利者高兴的她,这几天一想起厉南霜,就一阵失落,仿佛有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 但如果让丈夫接纳厉南霜,她决不同意。 一个夏荷就够糟心了,再加个厉南霜那就更糟心了。 “没关系的,头儿性格很豪爽,不会那么的柔弱,我去通知。” 姜守中安慰道。 他忽然想到了梦娘,根据李观世的说法,梦娘闭关只剩七天,但目前仍没有动静。 这让姜守中有些担忧。 染轻尘暗暗叹息一声,尽量将内心的愧疚压下去,笑着说道:“南霜也是一等一的大美女,我相信喜欢她的人不在少数,以后她会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 “那我算不算你的真命天子?”姜守中故意调侃道。 染轻尘俏白了一眼,冷哼道:“还差得远。” 不等男人回答,她忽然拉起姜守中的手,走到院门前,然后双手呈喇叭状,对着夜空的月亮大声喊道: “姜墨伱个大笨蛋,你就是我的真命天子!” “这辈子是,下辈子也是!” “姜墨——我喜欢你!” “……” 听着女人热情大胆的释放着心中的爱意,姜守中目光温柔,心间泛起柔柔的涟漪。 认真对待爱情的女人,总是会放下一切矜持。 他将女人搂在怀里,亲吻了一下对方白皙的额头,笑着说道:“不能这么贪心,这辈子就够了,下辈子要给其他女人留着。” “不!你只能是我的。” 染轻尘美目灼灼地盯着男人眼睛,口吻霸道,一字一顿道,“姜墨,你只能是我的。无论哪一辈子,你都只能是我的!” 说完,女人踮起脚尖,主动凑上了自己的初吻。 …… 小巷口,厉南霜怔怔看着这一幕,像个被抽离了意识的人偶,一动不动。 许久,院门的二人已没了身影,她才默默挪动脚步,转身离去。 少女下意识捂着怀里的桂花糕,又像是在捂着自己的心。 “没关系的,没关系,没事的……” “不要难过,只是一个男人而已,你本来就没人爱……” “不能哭!千万不能哭!” “厉南霜,你应该祝福焖面和木瓜。” “没事的,只是一件小事……” “……” 少女大口大口的呼吸,双手不断抬起,落下,以气沉丹田的方式舒缓着自己的情绪,试图让自己振作起来。 她回头瞥了眼小院,拿出辛苦做好的桂花糕。 少女看了一会儿,用力扔向了远处。 她闭上眼睛,再次深呼吸了一次,背着手大步朝着自己家走去,脚步和往常一样轻快,口中还哼着小曲儿。 忽然,她停下脚步。 少女低头望着烙印在地上的影子,孤孤单单的。 眼前,渐渐变得有些模糊。 少女蹲下身子,摸了摸自己的影子:“对不起啊,让你受委屈了。” —— 玄佑二十一年,二月二十,大喜之日。 阳光如金线般洒落在一座宏伟府邸的青石板上,映照出一片祥和喜庆的气氛。 染府府邸的正门自卯时起,便一直大开着,两旁立着高大的红灯笼。 门楣之上,悬挂着用金丝绣成的“囍”字横幅。 为了让婚礼显得气派,染家特意将庭院重新扩展了一些,搭建了一座临时的高台,上面铺满了锦缎。 前来染家祝贺的宾客络绎不绝。 府邸内外,人声鼎沸,欢笑声、交谈声此起彼伏。 虽说染家地位不比曾经,但只要老太太还活着,身为异姓王郡主的她,在京城依旧是实打实的贵族大人物。 再加上染轻尘超高的人气,京城大大小小家族,能来的都来了。 几乎一晚上没怎么睡的陆人甲,顶着黑眼圈忙前忙后,平日略显邋遢的他,今日特意穿着一件上好绸料的衣衫,精神了不少。 用他的话来说,不能给兄弟丢份。 唯一让他遗憾的是,可惜张云武一家人不在。 陆人甲招呼完六扇门同僚,以及一些江湖上的人物,回头看了眼染府气派的府邸,到现在都觉得很梦幻。 这小子真娶到染大人了? 陆人甲用力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的呲牙咧嘴。 这日子没法过了! 就我一个,成单身狗了。 陆人甲叹了口气,摇着头继续去招呼宾客。 临近正午时,院内已经坐满了宾客,忽然一阵庄重而有节奏的脚步声打破了喧嚣,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大门方向。 只见一群身着明黄色官服的太监,排成长队,缓缓步入府邸,手中捧着金边红绸包裹的精致托盘,神情肃穆。 为首的一位老太监,手持着一卷由龙纹金线绣边的圣旨。 “染府接旨~” 府邸内外顿时陷入了一片肃静,宾客们纷纷起身跪拜。 染金义等人连忙上前下跪行礼。 太监清了清嗓子,用洪亮尖细的声音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他停顿了一下,环视四周,接着说道,“闻卿家之女与良人结缡,朕心甚喜,特赐贺礼若干,以表庆贺之意。” 随着他的宣读,身后的小太监们,依次上前将托盘递给染府下人。 托盘内有镶满宝石的玉如意,有绘有龙凤呈祥图案的青花瓷瓶,有精致的金银首饰,还有几卷珍贵的古籍等。 “此外——” 老太监继续宣读,“鉴于染轻尘德才兼备,温婉贤淑,特封为诰命夫人,望尔等夫妇二人,永结同心,恩爱百年。钦此。” 染金义等人连忙叩谢感恩。 众宾客流露出羡艳之色,同时也有些意外。 毕竟诰命夫人这种封号,一般只有丈夫为朝廷立下大功劳才会有,不过鉴于染轻尘及祖母的身份,以及那些关于江绾和皇帝的传闻,众人都默契的没有讨论。 染金义给诸位太监们塞了些银票,对老太监恭敬道:“李公公,酒席都已经备好,还请诸位公公随我上座。” 老太监笑着摆手:“不必了染大人,咱家还要回去复命呢。对了,贵妃娘娘原本是要来的,只是一些原因耽搁了,特意托奴才给染轻尘大人道歉,希望染大人能见谅。” 染金义忙道:“贵妃娘娘客气了。” 送别了宫里太监,染金义神情却浮现出一抹忧色。 对于青州的真相,他和老太太已经从染轻尘口中得知了,听到自家孙女竟差点死在皇帝手里,老太太暴怒。 如果不是他拦着,老太太估计能跑到皇宫去怒骂皇帝。 眼下宫里来圣旨,老太太都懒得迎接。 如今皇帝送来如此丰厚贺礼,是赔礼道歉呢,还是特意警告,无法揣测。 想起染轻尘说希望染家能离开京城,染金义轻叹了口气,喃喃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去哪儿呢?” …… “头儿,婚宴都还没开始呢,你怎么就开始喝起来了,都已经喝了两坛了。” 陆人甲望着桌前大口大口喝酒的厉南霜,皱眉提醒道。 厉南霜抓起一只酒坛,脸蛋因喝酒而泛起两坨红晕,爽朗笑道: “焖面成亲,我这当上司的太高兴了,自然要一醉方休。老鳖,等你以后成亲了,你也得提前多准备些好酒。” “头儿,你这提前喝醉了,还闹不闹洞房了?” 陆人甲抢过对方手里的酒坛。 “洞房?” 厉南霜眯着几分醉意的杏眸愣了一会儿,展颜笑道,“对,闹洞房……应该闹洞房……” 少女打了个嗝,趴在桌子上,不断喃喃道:“洞房……洞房……” 陆人甲无奈扶额。 得,已经醉了。 第286章 前妻现,婚礼惊变,轻尘黑化 寝室内。 几位经验丰富的嬷嬷,正忙碌而细致地为新娘打理着妆容与穿戴。 染轻尘此时就像是一个精致的布偶娃娃,坐在梳妆台前不敢动弹,手指时而捏住嫁衣,时而绞在一起,透露出内心的紧张。 这几位嬷嬷都是林贵妃特意从宫中挑选派来的,平日若有盛典,专门给皇后贵妃梳妆打理,普通人极难请来。 望着铜镜里似乎陌生的绝美女人,染轻尘有些失神,不敢相信这是自己。 经过精心打底的肌肤,光滑如玉。 用朱砂描绘出精致的柳叶眉形,细长而弯,如同远山的轮廓。 眼睛周围轻轻晕染着黛色的眼影,勾勒出几分深邃,再点缀以鲜艳的胭脂,使得脸颊上浮现出两朵淡淡的红云,娇艳欲滴。 唇部则使用了特制的口脂,颜色鲜亮而不失端庄,恰似樱桃般诱人。 发髻同样被精心梳理,插满了金银珠宝制成的簪子和步摇。每动一下,步摇便会轻晃,发出悦耳的叮当声,更添几分仙气。 一旁的锦袖双手捧在胸前,看着穿着嫁衣的自家小姐,眼冒桃心:“小姐,你好漂亮啊,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比你更美了。” 正在细心给染轻尘眉心点缀朱砂痣的嬷嬷笑道: “染小姐是奴婢梳妆过的最漂亮的女子,即便不去精心打扮,也是天底下少有的绝色,你家姑爷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妻子,真是十辈子修来的福分。” 染轻尘红着脸羞涩一笑,想象着姜墨见到自己的情形,心中欢喜无比。 打扮妥当,嬷嬷将一顶华美的凤冠稳稳地扣在发髻之上。 眼见时辰马上就要到了,嬷嬷们便陆续退出寝室,临走时给锦袖嘱咐了一些细节,小丫头认真听着,努力用心记下来。 锦袖也很懂事的出门送这些嬷嬷,顺便偷偷塞一些钱财。 很快,寝室内只剩下了染轻尘一人。 女人紧张的心稍稍平缓了一些,她小心掀起红盖头一角,望着镜中美艳无双的自己,下意识伸出手去触碰。 “这真的是我吗?” 指尖轻轻划过冰冷的镜面,染轻尘有些茫然。 去年的这时候,她还是染家大小姐,不久后便披上了嫁衣。 只是当时的她一点也不开心。 回想自己当时任性的丢下丈夫一人在房间离开,染轻尘脸蛋窘的发热,真想穿越时空回去把自己抽一顿。 不过好在老天给了她一次弥补的机会。 女人忽然想起什么,拿出姜守中曾送给她的金色手镯,轻轻套在纤细的手腕上。 染轻尘抬起手腕,放在镜前打量着。 “还是夫君送的漂亮。” 女人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 啪嗒! 一枚玉簪不慎落在地上。 染轻尘吓了一跳,连忙弯腰捡起。 正当此时,一股熟悉而揪心的痛楚猛然袭来,犹如幽冥深处的魔爪,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她的心扉,紧紧扼住。 染轻尘用力捂着心口,神情痛苦。 与此同时,镜子里映照而出的自己,竟渐渐变换了表情,从痛苦变成了讥讽,一脸戏谑的盯着染轻尘。 “你真以为自己能得到幸福啊。” 镜中女人嘲讽道,“修罗本该无情,动了情就意味着死。染轻尘,这天下没人值得你爱。” “闭嘴!” 染轻尘瞳孔泛红。 镜中的另一个自己轻轻抚摸着脸蛋,唇角掀起一抹狞笑:“人心最不可靠,它永远都会欺骗你。这世上,人人都会负你……” 染轻尘竭力屏蔽耳畔那镜中人喋喋不休的冷嘲热讽。 她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握紧玉簪,试图将其插入精心梳理的发髻之中,以稳住纷乱的心绪。 然而,女人的手臂愈发抖动的厉害,宛若秋风中的落叶不受控制,使得这一简单的动作变得异常艰难,几番尝试皆未能成功。 玉簪在发丝间不断徘徊…… 每一次落空,都像是在她心上重重一击。 染轻尘的心跳越来越快,犹如擂鼓,震得她整个身体都在微微战栗,一股无名的恐惧如同藤蔓般缠绕心头。 凤冠上垂落的流苏剧烈晃动。 镜中女人的表情越发讥讽。 “姜墨不值得你托付终生,他一定会欺骗伱……”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染轻尘狠狠一拍桌子,尖锐的玉簪一端刺破了手掌。 “小姐……” 听到动静的锦袖匆匆赶来。 染轻尘猛地惊醒,发现镜中依旧是茫然惊惶的自己,玉簪好端端的插在发髻上,手掌也没有伤痕,一切都似是幻觉。 “怎么了小姐?” 锦袖进入屋子,急声关切询问。 染轻尘轻喘了口气,抑制住内心的悸惶,摇了摇头道:“没事。” …… 婚宴虽然在染府,但流程还是按照标准的迎亲方式走了一遍。 一身喜庆新郎官的姜守中骑着高头大马,用一顶装饰华丽的八抬大轿将新娘染轻尘从娘家庄重迎出,沿街巡游,风光无限。 引来无数路人驻足瞻仰,啧啧称羡。 轿中的染轻尘时而悄悄掀开那一角红盖头,透过轿帘缝隙,望着前方英武洒脱的丈夫,眼中满溢着幸福与温柔。 女人无比坚信,此时的她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尤其看到路边观望的女子们,用灼热爱慕的眼神瞧着自家夫君,染轻尘内心颇为自得,之前寝室幻觉带来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巡游结束,回到染府的二人正式开始拜堂成亲。 晏长青也的确遵守了承诺,以姜守中长辈的身份坐在上座。 当众人得知此人是大名鼎鼎的剑魔,先前对姜守中的轻视和贬低之心瞬间荡然无存,换来的是羡慕和敬畏。 原本觉得一朵鲜花插牛粪的人们,也不敢嘲讽了。 二两穿着漂亮的小裙子,以姜守中丫鬟的身份忙前忙后,望着新郎官主子,脸上的欢喜笑意几乎没停过。 江漪也出现在了婚宴。 春夏秋冬四女面对这样的喜庆场景,神情各异。 春雨表情羡慕,夏荷目光柔和,秋叶则是黯然忧虑,冬雪纯粹好奇,拉着冷静的手,两丫头埋头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选定的吉时一到,婚礼正式拉开了序幕。 一位身着红色长衫的司仪,手持木槌,高声喊道:“吉时已到,恭请新人就位!” 刹那间锣鼓齐鸣,乐声响起,新郎官和新娘出现在众人面前。 整個场面瞬间肃穆起来。 “怎么了?” 姜守中敏锐察觉到身边染轻尘手在轻轻颤抖,低声问道。 疼! 钻心的疼痛再次袭上女人心口! 染轻尘不明白这究竟怎么回事,但她不愿让这样的异常状况毁了自己婚礼,女人苦苦压制着痛楚,尽量用平和的口吻说道: “没事,只是……太紧张了。” 她下意识瞥了眼宾客,并未看到义妹曲红灵,心中又是失落。 姜守中哑然失笑,轻轻握住女人冰凉出汗的手,柔声说道:“其实我比你更紧张。” 感受着男人手掌的温暖,女人发颤的手逐渐趋于平稳。 染轻尘低声笑道:“我还以为你不紧张。” 姜守中故意玩笑道:“当然紧张,刚才巡街的时候那么多女人盯着我瞧,我真怕突然冒出一位大美人,把我给抢走了。” “臭美。” 染轻尘娇嗔了一声。 不过男人的玩笑话语,也让她心坎里的痛楚又少了许多。 “昨天你去找南霜,她说了什么?”染轻尘好奇问道。 姜守中正要回答,司仪突然高喊: “一拜天地~~” 二人连忙松开手,端庄身子,恭恭敬敬的行跪拜礼。 “二拜高堂~~” 两人起身,又跪拜在染老太太和晏长青面前,磕头完毕后,接过锦袖端来的茶杯开始敬茶。 “奶奶请喝茶。” 姜守中很大方的端起茶杯递给染老太太。 老太太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开花了,忙不迭地接过茶杯,连声说好。 而染轻尘在面对自己的偶像剑魔,哪怕有红盖头遮掩,依然紧张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师……师父喝茶……” 晏长青笑着接过茶杯。 望着面前的新娘,这位江湖中漂泊了半生的剑魔忽然有些感慨。 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以长辈的身份被敬茶。 可惜,他最想的依旧是自己的女儿。 但不管如何,收了姜墨这个徒弟倒也不亏,虽然徒弟天赋很拉跨,但身边的女人却一个比一个天赋出众。 二两,雀儿,如今还有徒弟媳妇…… 尤其这徒弟媳妇可是剑仙的女儿。 晏长青喝下茶水,有些遗憾道:“可惜未能见识到剑仙江绾的最强一剑。” 话出口,晏长青蓦然意识到自己多嘴了。 毕竟在这大喜的日子提起对方去世的母亲,多少不适合。 好在染轻尘并未在意,反而因为晏长青的这句话轻松了不少,笑道:“娘亲的剑谱在我这儿,若师父愿意教,轻尘相信会练出最强一剑。” 晏长青一愣,哑然失笑:“你这丫头,跟姜墨一样是滑头。” 敬茶结束,司仪继续高喊: “夫妻对拜~~” 二人起身,面对面站在一起。 嘭!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巨响,天空中忽而绽放出一场绝美的花雨。 无数花瓣如同天女散花,悠悠扬扬地飘洒而下,织成一幅绚烂的锦缎,覆盖了整座府邸,为这场喜庆铺陈上一层梦幻的色彩。 天空中有数只白鹤低飞于花海,留下一串串清脆悦耳的鸣叫声,犹如天籁之音。 紧接着,数道红绸自天际垂落,宛如彩虹般绚丽…… 上面写了不少祝贺之语。 在场之人,被这大手笔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红妹前来祝贺姐姐,祝姐姐姐夫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待众人反应过来,一位戴着斗笠的红衣少女站在白鹤之上,身形曼妙。 红妹? 众人低声议论,纷纷猜测来人身份。 原本嘴角含笑,眼中闪烁着温和光芒的姜守中,在听到对方声音的那一瞬间,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术般愕然。 这声音…… 他流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瞳孔深处映照出震惊与错愕。 不可能! 不可能是她! 姜守中浑身颤抖起来。 染轻尘没看到丈夫脸上的表情,听到“红妹”二字后,脸上迸现出惊喜之态。 “是义妹来了!” 她快步迎上去,可刚前行了两步,意识到自己正在成亲,又生生止住脚步,无巧不巧的挡在了新郎官的前面。 头戴斗笠的曲红灵,从白鹤身上轻盈飘落而下。 少女右手掌心捧着一对无比精致的鸳鸯玉雕,走到染轻尘面前脆声笑道: “姐姐,我没来晚吧,这对血玉鸳鸯送给你,为了它差点耽误了你的婚礼。 妹妹祝姐姐和姐夫鸳鸯比翼,珠联璧合……” 染轻尘抓住曲红灵的手臂,娇嗔道: “人来就行了,准备什么礼物啊。方才我以为你不来了,心里还埋怨着你。” “那怎么行,毕竟这是姐姐的大事,而且……我也算是红娘对不对?” 曲红灵眨了眨眸子。 染轻尘莞尔,言语中透着真挚的感激和庆幸,羞涩说道:“多亏了妹妹之前开导,姐姐才能争取到幸福。” 曲红灵展颜一笑,忽又意识到染轻尘正在行成亲之礼,吐了吐小雀舌: “不好意思姐姐,打扰了你们,你们先继续,等结束后我们再聊,顺便我给你传授一点……洞房经验。” 染轻尘脸蛋一红,轻轻点头。 她转身回往刚才的位置。 而在女人转过身之后,姜守中的身影显露出来。 曲红灵下意识移眸望去。 两人的视线,穿过染轻尘凤冠上的流苏,交汇在一起。 曲红灵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逐渐化为一种愕然的呆滞,如雕塑般呆立在原地。 两人就这么看着彼此。 时间……在这一瞬定格,仿佛失去了流转。 啪嗒! 少女手中的玉鸳鸯坠落而下,碎了一地。 “怎么了?” 染轻尘吓了一跳,疑惑问道。 曲红灵恍若未闻。 此时的她瞳孔放大,大脑一片空白,呢喃出声: “小姜哥哥……” “夫妻对拜~~” 司仪再次高声喊道。 姜守中生生移开目光,面无表情的准备行礼。 “小姜哥哥!” 曲红灵扑上去前,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臂。 少女绷大的杏眸里满是不可思议,激动无比,“是你吗小姜哥哥!你没死?小姜哥哥,我是红儿啊!” 少女掀起斗笠。 因为太过激动,挽在头上的玉簪也掉落在地。 满头青丝飞舞,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犹如初绽的梨花,带着点点泪光。 “我是红儿啊!” 少女又哭又笑,不断的喊道。 震惊,彷徨,狂喜……犹如一簇簇烟花在少女心底炸开。 姜守中脸皮抖动了一下,死死攥着的拳头,刺进掌肉的指甲几乎渗出血来。 可他依旧面无表情,冷淡道:“你认错人了。” 多少个日夜。 多少个思念。 在他心里,无时不刻不在想念着少女的音貌笑容,想念到骨子里。 可这份浓厚的爱意背后,却还潜藏着浓浓的怨。 他怨少女的不辞而别! 他怨对方留下的那一份休书! 他怨对方给了他世间最美满幸福的同时,将极致的痛苦留给了他! 甚至,他偶尔把叶姐姐的死,也怨在了少女的头上。 他觉得,安和村的屠杀也许是冲她来的。 往黑暗里想,甚至他怀疑少女早就知道有屠杀,丢下他和叶姐姐跑了。 当然,他知道红儿不会这么做。 但这份怨气却无论如何也难以消弭。 在平日里,他可以忽视,可以压制住这份怨气,用思念和爱意来麻痹。幻想着,两人再次见面时,他可以抱着对方,倾诉思念。 但此刻对方出现在他面前时,曾经积压在心底的不满和怨言,却瞬间爆发出来。 人永远无法做到真正的成熟。 尤其在感情方面。 爱与恨、快乐与悲伤之间的界限往往模糊不清,情感成熟意味着要学会在这些灰色地带中导航。 他依旧深爱着眼前这位少女,但那份怨气又让他本能排斥。 他就是觉得委屈。 偷偷摸摸的不辞而别,如今却出现在我的婚礼上,拿感情当儿戏? “不可能……” 曲红灵摇着螓首,“你就是小姜哥哥……我不会认错的……” 染轻尘愣愣看着这一幕。 这突然而来的变故让她措手不及,完全来不及思考,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义妹是不是受了刺激,误把我的丈夫认成了亡夫? 还是说…… 姜墨只是跟她亡夫长得有些相似? 染轻尘不断的给失态的曲红灵寻找各种理由和借口,哪怕她有了不祥预感。 “义妹……” 染轻尘沙哑着声音安慰道,“你认错人了,他不是你丈夫,他叫姜墨。” 染老太太在曲红灵出现的时候,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充满灵性的小姑娘,此时并未埋怨对方破坏自己孙女的婚礼现场,反而满脸慈爱的关切道: “丫头,我听轻尘说起过你,你应该是认错人了,他叫姜墨,早在一年前就是我染家的姑爷了。” 曲红灵用力摇着脑袋。 “不可能的……我不会认错……” 少女如失了魂的木偶,似有千钧之力压迫着她的神经。 宾客们神情古怪的看着这情形。 这演的哪一出? 众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姜守中木然着表情。 而染轻尘明显看到,男人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曲红灵!” “她是天妖宗的宗主曲红灵!” 人群中一位六扇门的官员终于认出了曲红灵。惊呼出声。 在场瞬间炸开了锅。 妖族新一代天骄,未来极有可能成为妖族之主,大名鼎鼎的天妖宗宗主,没想到竟然是这么漂亮的一个丫头。 “她是曲红灵!抓住她!” 一位朝廷官员兴奋大喝道。 当初朝廷几次未能成功捉拿,如今若能擒住,对天妖宗无疑打击巨大,甚至对妖族的未来起到关键作用。 几名护卫高手纷纷上前擒拿。 曲红灵对这一切恍然未觉,只是怔怔的望着姜守中,轻声喃喃道: “小姜哥哥,你是不是在怨红儿?” “红儿对不起你……红儿也对不起叶姐姐……” 姜守中脚步一动,无意识的护在少女身边.他微微张了张嘴,喉咙里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男人的动作与表情,让染轻尘心里有了答案。 女人有些茫然。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究竟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还不明白?我早说过,男人都是骗子!” 蓦然,她身边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穿着嫁衣的染轻尘,语气讥讽道。 在场没有人能看到她。 浑身沾染黑气的女人望着曲红灵冷笑道: “看到没有,你自始至终不过是个傻瓜而已,你真心对待的男人和你的义妹早就勾搭到一起了,他们一直在戏耍你。” 染轻尘死死咬住嘴唇,努力忽略耳畔的声音。 轰—— 那几名护卫还没靠近曲红灵,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轰飞出去。 “宗主!” 申圣元出现在曲红灵身边,焦急地喝道,“快跟我走,皇宫那边有高手前来!” 见曲红灵失魂落魄的,申圣元咬了咬牙,一把拽起少女的手臂,强行带她掠向染府之外。 “快追!” “快去追!” 几名官员急声怒喊。 现场不少江湖人士也纷纷追了上去。 毕竟能帮忙拿下天妖宗宗主,朝廷的丰厚赏赐必然少不了。 司仪望着混乱的现场,都快要哭了,无奈只得请示染老太太:“老太太,现在怎么办?” 染老太太也是有些不知所措。 大夫人左素还算冷静,立即说道:“继续举办!” 眼下无论闹剧如何,只要不干扰到这对新人,就不能停下。否则染轻尘和染家,必然会成为京城的笑话。 司仪正了正嗓子,高喊:“夫妻对拜~~” 然而一对新人,谁都没有动弹。 姜守中用力握着拳头,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担忧和纠结,目光下意识看向曲红灵离开的方向,心口闷得厉害。 染轻尘默默看着他,轻声问道:“你不叫姜墨,对吗?” 姜守中一愣,回过头来。 他发现女人的眼神有些幽冷,身上似乎萦绕着一股阴沉的气息。 “你一直在骗我……” 染轻尘的玉颊上沾着一滴眼泪,闪闪发亮。 “轻尘……” 姜守中张嘴欲要解释,忽然远处有人高呼道:“赵无修前辈去抓那妖女了!” 紧接着,轰鸣声打斗声传来。 姜守中脸色狂变,猛地冲向府外交战的方向。 掠出几步后,他又猛地停下脚步,扭头对染轻尘急切说道:“轻尘,我先去救红儿,回来给你解释!” “姜墨!!” 染轻尘浑身发抖,眼眸里的黑雾愈发浓厚,几乎要凝聚成实质。 “你若是走了,就别回来!” 女人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语气透露出愤怒、不屈,恐惧、威胁和无助的哀求。 她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自家丈夫对曲红灵的爱意。 那是她一直所奢求的。 这让她无法接受。 更无法接受新婚当日自家丈夫为了别的女人,抛下他的妻子! 她可以接受锦袖,夏荷。 但天性霸道护夫的她无法接受丈夫心底,有别的女人占据了大部分的位置。 姜守中听着外面的打斗声,心急如焚,顾不上解释太多: “轻尘,你等我回来给你解释,我很快回来!” 男人转身掠向府外。 “姜墨!” 染轻尘疾步上前几步,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男人,却抓了个空。 她愣愣木在原地,感觉自己仿佛被抽空,某种重要的东西正悄然从体内剥离,留下一片虚空与茫然。 周围的声音、色彩,乃至时间的流转,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好似整个世界都与她隔绝。 只剩下那份彻骨的冰凉,紧紧包裹着她。 “丫头,姜墨肯定是有苦衷的,我去找他问个清楚。” 晏长青身形一动,追向姜墨。 染老太太也安慰道:“是啊轻尘,姜墨那孩子的品性你也知道,他这么做肯定有苦衷,不妨等他回来问个清楚。” “骗子……骗子……” 女人无力瘫坐在地上,大红的嫁衣似绽放的血玫瑰,铺开在地上。 内心的痛楚与惊恐在不断回响,如同深渊中孤独的回声,久久不能平息。 周围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一场婚礼演变成了这般,谁都没有预料到。 原本就对染轻尘嫁人不爽,看热闹的一些人,更是流露出嘲笑。 那些讥讽声如一柄柄利剑,刺向无助的女人,戳的她遍体鳞伤。 望着孤独无助的外甥女,江漪怒骂道: “早说过男人不可靠,这个姜墨也是个伪君子!夏荷,秋叶,你们以后就在我身边待着,不许跟那姜墨有半点瓜葛!” 二女相互看了眼,不敢出声。 —— 染府外。 申圣元和几名大内侍卫正在交战,而曲红灵却被一个蓝衣妇人背着。 少女被申圣元强行打晕,昏迷了过去。 蓝衣妇人也是天妖宗的人,一直潜伏在京城。 这次曲红灵为了给染轻尘准备礼物,特意找来自己人购置。 “先带宗主离开!” 申圣元对着蓝衣妇人命令道。 蓝衣妇人修为只是大玄宗师境界,在这些高手面前也只能说炮灰,听到护法命令,急忙背着曲红灵逃窜。 然而下一秒,她惊恐的发现自己竟无法动弹了。 察觉到异常的申圣元猛地抬头,便看到一位相貌普通、身着黑衣的中年男子背着手,站在一处屋檐之顶。 男人周身空气扭曲,威压磅礴。 赵无修! 申圣元神情剧变。 赵无修轻轻一挥衣袖,蓝衣妇人倒飞出去,与此同时,他五指一张,将背负在妇人身上的曲红灵凭空摄来。 “赵无修!欺负一个晚辈你还要脸吗?” 申圣元怒喝出声,如同一座巍峨山岳横亘在二人之间,试图阻挡赵无修。 只是下一刻,他口中喷涌出殷红的鲜血,踉跄后退,接连撞破数堵墙壁,每一步都踏出了深深的痕迹。 即便处于入圣巅峰的他,在天人境的赵无修面前,依然不够看。 “滚开!别碰红儿!” 就在这时,一把血红色的大刀从天而降,挟裹着暴戾煞气劈向赵无修。 正是身穿着新郎服的姜守中。 赵无修面无表情,屈指一弹,将逼近的血气刀芒尽数崩碎。 姜守中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而出。 如柳絮飘在空中的少女似有感应,微微睁开眼眸,看到了前来救她的姜守中,少女嘴角流露出浅浅的笑意,喃喃道: “小姜哥哥……我就知道是你。” 这时,一只手忽然抵在姜守中的后背,卸去了大部分冲劲,将姜守中平稳落地。 “师父?” 姜守中讶然。 晏长青轻拍了一下姜守中肩膀,示意他后退,笑着说道:“和天下第一的赵无修过招,你还不够格,这种事情你就别掺和了。” “可是红儿……” “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害她。” 晏长青笑道。 晏长青一步踏前,脚下似乎有无数剑意凝聚成台阶,不断堆叠而起。 剑魔一步步踏阶而上,直视着屋顶上的赵无修,笑道: “赵无修,我晏长青练剑二十年,前十年与人交手三百一十九次,无一胜。后五年与人交手一百八十四次,胜九十二次。最后五年,与人交手八十一次,无一败绩。 今日我晏长青,便送你赵无修三剑,验验你这天下第一的名号,究竟有几分成色。” 晏长青轻轻挥手。 只见天际尽头,一道渺小的黑影悄然浮现。 起初黑影仅如尘埃般微不足道,缓步而来,不带丝毫声息,几乎察觉不到它的移动。 然而,就在众人的目光聚焦之际,那黑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 眨眼之间,已化作庞然大物,体积惊人。 四周空气开始凝滞,万物无声。 待到距离缩短至百米之时,它已显露出真身——是一座横亘于空中的巨剑,宽逾十丈,锋芒毕露,犹如劈开苍穹的利刃,压迫感十足。 晏长青扬声说道: “我这第一剑名为‘轻狂’,是我第一次练剑时亲自雕刻的一把木剑,将前十年所修的剑意凝聚于此。赵无修,可敢接?” 剑气冲星斗,书生意未休。 少年自有轻狂梦! 赵无修爽朗大笑:“有何不敢!我等你晏长青这一剑,等了很久了。” 赵无修双掌如同太极图的阴阳鱼,缓缓转动,于虚空中画出了一个圆满的轨迹。 随着他的动作,空气中的气流开始汇聚,形成了一股无形却强大的罡气屏障。 煌煌巨剑,挟裹镇压天地万物的气势。 京城内的无数剑客手中的宝剑仿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压,纷纷颤抖不止。 剑身轻鸣。 竟无一敢擅自出鞘。 似乎在向这柄巨剑俯首称臣。 轰! 两者相触的瞬间,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赵无修衣衫破裂,发丝飞舞。 无数细小的剑气如同狂风暴雨,肆虐而下,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痕,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身躯。 赵无修脚下的房屋崩塌,身形不断下坠,地面寸寸崩裂,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远处观战的人们看到这一幕,皆是震撼不已。 剑魔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剑客,这无人质疑。但以综合实力而言,从未有人觉得他能跻身前三,甚至认为他难敌赵无修一招。 然而此刻,众人才见识到什么才是天下第一剑客的实力。 另一边,那些大内高手以及江湖人士想浑水摸鱼,去抓捕曲红灵。 却被冒出的姜守中阻挡。 男人扯出生肖图,将牛妖释放出去。 横冲直撞下,数人毙命。 清醒后的曲红灵也挥动着“斩凤”飞剑,斩杀敌人。 “小姜哥哥!” 少女趁机掠到男人身边。 少女一边挥舞长剑一边欢喜道: “我就知道是你,我以为你和叶姐姐都死了,我还伤心了好久,小姜哥哥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面对少女叽叽喳喳的询问,姜守中冷着脸不说话,专心迎击敌人。 “小姜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小姜哥哥,你怎么变这么厉害了,你以前——” “闭嘴!” 姜守中一把搂住少女纤腰,避开了一柄致命飞剑,冷冷盯着前方一位长发披肩的老者,对少女怒声道,“能不能专心点!” 披发老者乃是内卫左使大人。 感受着陌生而又熟悉的男人怀抱,曲红灵有些恍惚,痴痴望着男人的脸颊。 这一刻的她觉得自己在做梦。 一个永远不敢奢望的梦。 至于什么危险不危险,她一点都不在乎。 少女下意识伸手想要去触摸男人脸颊,寻求那份真实,结果被姜守中推开。 嘭! 姜守中闷哼一声,手中的七杀刀嗡嗡作响。 挥出一掌的披发老者笑道: “姜墨,我其实暗中注意你很久了,你能有如今的修为着实出乎我的预料。” “小姜哥哥!” 望着负伤的男人,曲红灵红了眼,如同一道红色闪电,毫不犹豫地向着那位披发老者冲去。 斩凤剑浮现出一只凤凰虚影。 披发老者原本不屑一顾,而就在这时,姜守中手指上佩戴的屠龙剑似乎受到感应,自行变长,握于男人手中。 姜守中和曲红灵二人都没预料到这变故。 屠龙斩凤,本就是一对。 双剑齐出,剑光交织,空气中回荡起一阵阵震人心魄的龙吟凤鸣。 突如其来的剑势让披发老者面色剧变,措手不及。 尽管急忙调动全身功力加以抵挡,但在这一刹那的交锋中,老者还是未能完全避开。 一条手臂在剑光中飞溅而起,鲜血四溅。 左使大人发出一声惨叫。 他急忙在肩膀上点了几处穴位,止住了喷溅的血液,又惊又怒,对着周围内卫吼道:“全都上,杀了他们!” 突然,又一道娇俏的身影出现。 却见厉南霜挥舞着宽厚的墓刀,跃至姜守中的面前,娇喝道:“谁敢欺负我家焖面,我砍死他!” 姜守中神情一变:“头儿,这不关你事……” “闭嘴!” 厉南霜瞥了眼曲红灵,握紧刀柄,“昨晚我就跟你说过,你喜不喜欢我都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了!” 姜守中愣在原地。 少女舞起大刀,冲向前来击杀的内卫。 …… 另一处的战斗依旧激烈。 等到尘烟散去,衣衫褴褛的赵无修立于深坑之下,双目透出精芒。 “我让你一剑,接下来我赵无修,便验验你剑魔的成色!” 赵无修冲天而起,一拳轰向晏长青。 晏长青右手捏剑诀,淡淡一笑: “我这第二剑,名为持重。曾经一位剑客手持断剑与我比武,临死前将断剑赠与我。这柄断剑,凝聚了我五年的剑意。” 咻! 一柄锈蚀斑驳的断剑从地下破土而出。 与先前那柄剑的出场截然不同,没有华丽的光芒,没有张狂的咆哮,更没有席卷一切的磅礴气势…… 反而带着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沉稳与内敛。 就像是饱经沧桑的老剑客,在漫长的时光里默默磨砺,终于在这一刻,选择了出鞘。 老剑不语藏深谷。 天地间陷入一片静默,万物皆寂。 赵无修脸上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脚下土地爆开,荡出一圈波纹。 随着一拳挥出,浩瀚无垠的元气,在这片天地间汹涌澎湃,犹如汪洋大海中翻腾的巨浪,汇聚成一股不可抵挡的洪流。 又一次的撞击。 周围的房屋好似被龙卷风摧残,破败不堪。 赵无修一退再退,撞破了层层屋墙。 身后原本想要助援的大内高手被震飞出去,甚至有被剑气碾压成肉泥。 晏长青握拳抵在唇上,轻咳了几声,殷红的血液不断从指缝流出。 他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血迹,轻声叹息一声。 “可惜了。” 晏长青拧开酒壶木塞,闻了闻酒味,望着踏步冲来的赵无修,笑道:“我这第三剑——” 只是晏长青话还没说完,远处忽然一阵爆炸声响起。 是淮兰湖的方向。 晏长青皱眉望去,隐约看到一尊巨大的佛影从天而降,落入湖中。 晏长青微微变了脸色。 他望着赵无修,冷冷道:“没想到天下第一的赵无修,也会干这种勾当。” 赵无修停下脚步,看了眼淮兰湖方向,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他们要镇杀九尾妖狐。你若想去救人,我决不拦你。” 晏长青目光移向陷入困境的姜守中他们,身形一起,将手中酒壶扔了出去。 “姜墨,去真玄山!” 酒壶化为一柄炽白的剑影。 这柄剑影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将姜守中、曲红灵和厉南霜三人紧紧包裹在内。 姜守中体内的阴阳河图之力开始运转。 负荷运转之下,他的身体渗出血来,苦苦咬牙坚持。 随后,一股强大的冲力自剑影中爆发,如同箭矢离弦而出,带着三人猛然腾空而起,向着未知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前来阻拦的人,皆被磅礴的剑气生生剿杀。 就连左使大人,试图拦截时直接被撕裂成了两半,爆开漫天血雾。 待冲出包围后,姜守中体内的阴阳双剑离体而出,凝化成一柄白黑交加的长剑。 “再借你剑一用。” 晏长青握住阴阳河图剑,冲向淮兰湖方向。 “斩!” 晏长青挥剑而出。 一缕极细极长的剑气平平掠出,而后一分二,二分四……瞬间变成了密密麻麻的剑网。 剑网落入湖水之中。 刚才镇压的佛影直接爆裂成了碎片,金光消散。 无禅寺的高僧欲要阻拦,但下一刻,寺内的一尊尊金佛,依次碎裂,化为一堆堆齑粉。 “拦我晏长青者,死!” 第287章 你给我写了休书 皇宫之内。 钦天监台上的阵法光柱如喷发出的火焰,将皇宫上空染成一片通红。 因为阵法屏障的隔离,外人无法看到。 “赵无修倒是很讲道义。” 皇帝周昶立于高台之上,手轻轻扶着雕刻精美的玉制护栏,笑着说道。 老监正听出了皇帝语气中的不满与嘲讽,轻声说道:“对于赵无修这般高手,最难容忍有人帮他,他更希望堂堂正正与别人打一架。 况且剑魔若真抱了必死决心,天底下能挡住他的几乎没有。 再者,上次燕戎高手刺杀太子,耶律神野打断了赵无修三根神脉,还未完全修复。眼下这第三剑能不能接住,很难说。” “剑魔……” 周昶重重拍打了一下护栏,喃喃道,“江湖人,不懂江湖位于何处,真是可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王土之内,皆是江湖。 晏长青的霸道,终究燃起了皇帝的怒火。 只是眼下赵无修不再出手,已经没人能阻挡了,总不能派出上万兵甲。 老监正看向淮兰湖方向,缓缓说道: “不管如何,赵无修现在都不适合再去阻拦晏长青。不过陛下也无需担心,晏长青若真强行放出九尾妖狐,反而会害了叶竹婵。” 周昶忽然问道:“你觉得赵无修,有二心吗?” 老监正一愣,不敢回答这个敏感问题。 身为天下第一的赵无修,之所以选择保护皇室,是因为他将自己的大道与皇室气运牢牢绑定在一起。 赵无修借助周家皇室气运,跻身天人境,成为天下第一。 但也因此受到了羁绊。 皇室一旦衰败,赵无修的修为必然大跌。 除非他成功踏入天门。 “月之皎洁,非无云遮。云之轻盈,非无月映。” 周昶望着远处天际,微微叹了口气,“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老监正动了动嘴唇,低声道:“他不一定能入天门。” 周昶淡淡一笑,见赵无修回到了皇陵,目光重新投放在钦天监大阵上,转移了话题:“这次婚宴意外,倒是帮了我们大忙。染轻尘心境受影响,修罗女皇夺舍便越快。” 老监正却面带忧色:“也难说是好事。”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 很早之前,就借助江绾留下的那柄绝情剑心,在染轻尘身上动了手脚,让青州屠杀后的血气可以灌入体内。 那些血气在特殊的阵法炼制下,可以炼化为一种名叫“血锁”的蛊毒。 前朝就是靠着“血锁”,几乎将修罗一族赶尽杀绝。 也就是说,染轻尘体内已经有了“血锁”。 一旦修罗女皇成功夺舍染轻尘,那么钦天监便可以借此将其牢牢掌控。 修罗女皇不同于其他人。 那些可控制的禁术都不管用,唯有用数万人鲜血炼化的‘血锁’,才能完全控制住她。 只是计划虽然谨慎,但依旧出了不少纰漏。 比如贺本全的出现,致使修罗女皇提前挣脱束缚脱困,让一部分血气未能炼化成血锁,便直接进入了染轻尘的体内。 比如姜守中等人救下了不少幸存者等等。 但无论如何,计划算是勉强完成。 接下来只等着修罗女皇,一点一点蛊惑摧毁染轻尘的心境,将其取而代之。 按照推衍,大概需要等待两个月的时间。 然而今天这场婚宴,让染轻尘心境大乱,使得修罗女皇夺舍的进度大幅度加快。 从钦天监对于“血锁”观察的阵法来推衍,目前已有了三分之一的夺舍进度。 照这么下去,最多也就一个月。 按道理来说,这对钦天监是好事,但老监正却觉得有些奇怪。 哪怕染轻尘心境再受波动,也不应该这么快就被修罗女皇蛊惑。 这不符合常理。 但老监正又无法判定好坏,一时颇为纠结。 皇帝倒是对自己的计划很是自信,笑道: “朕不相信老天爷不站在朕的这一边,当初朕栽在叶竹婵的手上一次,不会再栽第二次!” …… 淮兰湖上的大战,并没有预想中那般激烈。 湖水之上只是站着一位僧人。 准确来说是一位小沙弥。 小和尚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身上穿着一件过于宽大的僧衣,披着的袈裟也有几块补丁,显然是穿了某个大人的僧衣。 最奇怪的是,他耳边别着一朵很普通的小花。 “阿弥陀佛,小僧无晴见过晏先生。” 小和尚声音清脆,恭敬行礼。 晏长青眯着眼打量了一番,笑着说道:“无情?小小年纪连情情爱爱都不懂,又如何做到无情?” 小和尚摇头道:“晏先生,是晴天的晴。” “哦,原来是这個晴。” 晏长青恍然。 他瞥了眼无禅寺,冷笑道:“那些和尚怕送死,所以派了你这么个小孩子来。怎么?以为我晏长青不杀小孩?” 无晴小和尚用稚嫩嗓音认真说道: “剑魔即是魔,既然为魔,又怎会心慈手软呢。小僧前来并非是阻拦,只是想问晏先生一个问题。” 晏长青下意识去摸腰间的酒壶,又想起酒壶已经给了姜守中他们。 这时,小和尚却扔来一只酒壶。 晏长青伸手接住,面色古怪。 无晴小和尚腼腆挠了挠头,嘿嘿说道:“方丈喜欢偷偷喝酒,我也尝了尝,觉得挺好喝,就藏了一些。” 晏长青哑然而笑,拧开酒塞闻了闻。 随后将酒壶扔了过去。 “问吧。” 晏长青道。 无晴小和尚双手慌忙接住酒壶,定了定问道:“你的剑,能斩断什么?” “你猜?” 晏长青将问题抛了回去。 无晴小和尚歪着小脑袋认真思考了片刻,回答道:“一根头发。” 晏长青大笑。 无晴小和尚疑惑看着他:“晏先生不信吗?” 晏长青忽然挥手劈出一剑。 剑气如同银亮的大蛇腾飞般挟裹而去,卷起一道道水潮。 然而原本应该越来越凶猛的剑气,却开始极速衰弱,到小和尚面前已是软绵绵的,仅仅割断了一截袈裟上的线头。 无晴小和尚露出了得意笑容:“晏先生,现在信了吧。” 晏长青淡淡道:“一花一世界,菩提在我心。小小年纪就顿悟到了佛家至高经法《观无量妙法》中的‘一花世界’,的确厉害。难怪,会被选定为下一任佛子。” 观无量妙法经,乃是天下四大奇书之一。 与《河图天元册》、《三世长生诀》、《神荼阴阳录》并列。 早在半年前,无禅寺便寻到了《观无量妙法经》,上演了两百余年的佛门魁首之争,几乎已盖棺定论。 观无量妙法经中的“一花世界”,乃是一种空间术法。 悄无声息中,将周围空间隔离出来,形成一个单独的小世界。任何人的术法在这里,都会受到影响,无任何杀伤。 听闻晏长青所言,无晴小和尚脸色变了。 下一刻,那截被割断的线头缓缓落在湖面上,轰然炸开,无数细长而锐利的剑芒,如同挣脱束缚的银蛇,从爆炸的中心肆虐而起。 咔嚓声中,周遭的空间四分五裂,破碎成无数碎片,如同镜子被打碎。 无晴小和尚嘴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蓦然一声叹息响起,却见一道身影挡在了小和尚面前。 是一位年长的老僧人。 老僧人双手合十,微微垂目。 剑气割破了他身上的僧衣,留下了一道道伤痕,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 直到肆虐的剑气停歇,脸色苍白的老和尚才轻喘了口气,朝着晏长青弯腰虚弱行礼:“多谢晏施主手下留情。” 晏长青懒得看他,冲入湖底。 —— 几乎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姜守中三人才成功脱险。 晏长青的酒中剑虽然威力无穷,但必须借助姜守中体内的阴阳元气维持。 当元气耗尽之后,姜守中犹如被抽干井水的古井,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朦胧的回忆如烟雾弥漫而开。 记忆里。 安和村一如既往的安逸,像是沉睡着的老妪。 红裙少女独坐在潺潺小河之畔,双手轻柔地捧着自己细腻的脸颊,目光穿过粼粼水波,怔怔地注视着河中自在游弋的鱼儿。 她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拉长,形成一幅静谧而又略带孤寂的画面。 啪! 一颗小石子落在了水中。 水花溅起。 几滴落在了少女的脸上,还有些许溅湿了少女的裙摆。 姜守中以为,少女会如往常一般惊跳起来,先是生气的瞪着他,随即脱下绣鞋,当作器皿舀起河中的水,追着他嬉闹。 但这一次,红儿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发呆。 男人不信邪,又扔了一颗石子。 但少女反应依旧。 姜守中疑惑不解,来到少女身边坐下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 曲红灵将螓首轻轻靠在男人肩膀上,柔声道:“小姜哥哥,假如某一天我恢复了记忆,要离你而去,你会不会恨我?” 姜守中一怔,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当然不会,只要你能幸福,我悲伤一些也没什么。不过红儿,你就忍心丢下我离开啊。” 曲红灵用力摇头,抱紧男人的手臂笑道: “当然不忍心,所以啊,无论怎样我都不会离开小姜哥哥,永远和伱在一起。” 姜守中捏了捏少女的脸蛋。 这时,他忽然看到少女眼角沁着一滴泪珠。 就像是一颗小小的钻石,镶嵌在少女细腻如玉的脸颊上,美丽而又哀婉。 “没关系的,我不会怪你。” 姜守中轻轻拭去这滴泪珠儿,目光温柔。 河面上偶尔掠过的微风,轻轻吹拂过两人的发梢,同样吹淡了水中的倒影。 …… 姜守中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在一座荒凉的山洞里。 怀中少女浅浅睡着。 凝视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略感陌生的少女脸颊,姜守中心中涌起一阵恍若隔世的恍惚。 这张面孔,承载了太多往昔的记忆。 每一寸肌肤,每一道轮廓,都曾在他的梦境中无数次重现。 然而,此刻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却又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距离感,仿佛隔着一层薄雾,触摸不到。 他无法完全相信这是现实而非幻觉。 姜守中呆呆地望着怀里的少女,任由那些复杂的情绪在胸腔中翻腾。 这时,他看到少女眼角沁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儿,就像是一粒小小的钻石。 记忆与现实交错…… 他下意识伸手,轻轻拭去那滴眼泪儿。 少女颤了颤睫毛,睁开眼睛。 “小姜哥哥……” 曲红灵轻声呢喃。 每一声呢喃,都像是从灵魂深处缓缓流淌而出。 此刻的她和男人一样,处于一种难以言喻的梦幻之感中。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又如此的不可思议。 当确信眼前这个男人并非幻影,而是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强烈的情感涌上心头,少女再也无法抑制,抱紧了对方。 “小姜哥哥,真的是你吗?” 少女眼眸里交织着泪光。 男人身体的温暖与实在感让她几乎窒息,却又无比安心。 “红儿是不是在做梦?” “小姜哥哥,你知道红儿有多想你吗?” “……” 然而,尽管姜守中的身躯在少女炽烈情感的冲击下,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他的外表却依然维持着冷淡。 即便他数次忍不住,想要将少女抱紧在怀里。 “你给我写了休书。” 姜守中轻声说道,带着一丝自嘲与讽刺。 曲红灵一怔。 少女抬起沾满泪水的美丽脸颊,哽咽道: “小姜哥哥,我知道你怨我的不辞而别,这都是红儿的错。但是小姜哥哥,红儿心里一直有你的……” 姜守中看着她,语气像是在质问:“你给我写了休书。” “那是因为红儿不想小姜哥哥受到伤害,如果早知道,红儿绝不会那么做……小姜哥哥,你原谅红儿好吗?” 少女心如刀割,自责无比。 姜守中平静无言。 少女玉手揪紧男人的衣衫,缓缓垂下小脑袋,啜泣着失落道: “所以,小姜哥哥不会原谅我了……对吗? 小姜哥哥,我没想到你会和别的女人成亲。你是不是已经……不喜欢我了。” “你……给我写了休书。” 姜守中再一次,不厌其烦地提醒道,似乎在发泄着内心的怨气。 你都给我写休书了,还管我跟别的女人成亲? 少女的嘴角微微下撇,像是精致瓷器上出现了一道细纹。 沉寂几秒后,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眸再也无法承受这份沉重,“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外出寻找水源无果的厉南霜,走到洞口时,听到曲红灵的哭声,赶紧小跑着凑到少女面前,将空酒壶抵在少女下巴处说道: “多哭点,别浪费了,不然我们得渴死在这里。” 曲红灵呆了一下,哭的更凶了。 第288章 有人欢喜,有人悲 因为晏长青借走了河图阴阳剑,姜守中的伤势并不能如往常那般迅速恢复。 更糟糕的是,牛牛也还没回来。 姜守中服下厉南霜给予的丹药,不顾二女的阻拦,强行拖着重伤的身体,打算赶紧回染家跟染轻尘解释缘由。 他本以为自己所处的位置距离京城并不是很远,可当走出山洞后才惊愕发现,他们此刻竟然身处于一片沙漠。 无垠的沙海,波涛滚滚。 金黄色的沙粒如同无数细小的夕阳铺满了地平线,形成一幅浩瀚无垠的绯红画卷。 “这是哪儿?咱们还在国内吗?” 姜守中有些傻眼,露出了一副刘海柱式的表情包。 厉南霜将装了半壶眼泪的酒壶拧紧,没好气道: “晏长青给的那把酒中剑,就知道埋头往前冲,我让它停下它也不停,你昏迷了之后这破玩意才停了下来。 我也不晓得这是在哪儿,可能在丹州附近吧,反正离京城挺远的。” 姜守中脸色难看。 望着即将到来的夜幕,他扭头对厉南霜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小姜哥哥,大概有四个时辰了。” 不等厉南霜开口,曲红灵率先脆声说道。 见男人不搭理她,哭肿眼睛的曲红灵默默垂下小脑袋,纤细的葱根手指轻绞着裙衫,像个做错事的小女孩。 啪! 下一刻,姜守中脑袋被厉大爷扇了一巴掌。 姜守中有点懵,望着厉南霜:“头儿你打我做什么?” 厉大爷双手叉腰,指着曲红灵道: “她究竟是不是你女人,是的话就别摆什么臭脸,一个大男人别一副小肚鸡肠的娘们模样,看着恶心坏了。” 曲红灵连忙抓住厉南霜的手臂: “姐姐,不是你想得那样,这件事都是我的错,不怪小姜哥哥的。当初……当初是我抛弃了他,我……” 少女神色黯然。 姜守中看了眼少女,旋即又挪开眸子。 他对厉南霜说道:“头儿,你会御剑飞行吗?带我去京城。” 虽然他目前已是天荒境的高手,但并没有修习过飞行之类的术法。而且就算会,眼下这副身体也难支撑。 厉南霜翻了个大白眼:“我一個大玄宗师境界的人,会御剑个锤子。而且晏长青不是说了吗?让你去真玄山。” 姜守中想起当时晏长青的确告诉他去真玄山。 但问题是,眼下他必须回染府跟染轻尘把事情的经过解释清楚。 也不知道,现在染府怎么样了。 这时,曲红灵小声说道:“小姜哥哥,我会御剑飞行。” 姜守中没有吭声。 “啪!” 男人后脑勺又被拍了一巴掌。 厉南霜瞪着漂亮的大眼:“耳朵聋了吗?她说她会御剑飞行!” 姜守中本想埋怨两句,但看着厉大爷一副你敢骂我,我就削你的蛮横模样,无奈摇了摇头,对曲红灵说道:“麻烦伱带我去京城。” “不,不麻烦的,小姜哥哥。” 曲红灵连连摆手。 她手指捏诀,只见流光一闪,原本小巧的斩凤剑变成一柄长约五尺,宽二十公分的长剑,悬浮在三人面前。 曲红灵轻盈跳上长剑,朝男人伸出手:“小姜哥哥,厉姐姐,你们上来吧。” 厉南霜好奇摸了摸长剑,啧啧称奇:“这玩意能撑住我们三个吗?你行不行啊,别到时候把我们摔下来。” “行的。” 曲红灵用力点头。 对于剑道的天赋,曲红灵一点也不比染轻尘差,御剑更是强项。 姜守中踩在剑身上。 曲红灵犹豫了一下,红着脸小声说道: “小姜哥哥,你能不能……搂着我。我怕一会儿飞到天上,会掉下去。” 姜守中愣了愣。 迟疑之时,后脑勺又被厉大爷一巴掌。 “搂着她啊,耳朵聋了吗?不然我俩会掉下去的。你想死,我还不想死呢。” 姜守中无奈伸出手,搂在了少女纤柔平坦的小腹上。 熟悉的香气。 熟悉的少女。 熟悉的温暖。 刹那间,男人有一种回到安和村时光的错觉。 曲红灵低头看着小腹上男人的手,唇角弯起浅浅的笑容。可渐渐的,她脸上笑容淡去,只余下了怅然与感伤。 时间没有抹去彼此的爱情,却淡化了那种你侬我侬的亲密感觉。 失去的,似乎永远捡不起来了。 “走起,出发!” 厉大爷才不管你什么儿女情长,愁来愁去,跳上剑身,大大咧咧的抱住姜守中腰身,对曲红灵说道,“小泪包,飞快一点啊。” 小泪包? 这厉大爷起外号,一点都不顾忌对方感受。 曲红灵回过神来,笑着点了点头。 嗖! 剑尖如破晓之光,猛地仰起,直刺苍穹。 因为起始太快,姜守中一时未能稳住身形。情急之下,他的双手本能地向上攀扶。 待剑身平稳后,他才反应过来。 男人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将手往下挪动。 曲红灵声音轻柔如春风拂过湖面,细若蚊鸣:“没关系的,小姜哥哥。” 姜守中不知怎么回应,嘟囔道:“还是那么小。” 少女俏脸如火烧,带着几分委屈和羞涩,低声说道:“没人给我揉。” 姜守中:“……” …… 飞剑掠于空中,犹如一叶小扁舟。 不得不说曲红灵的御剑之术确实厉害,除了刚启程时的小颠簸,之后便极为平稳,穿梭于云霄间丝毫不晃动。 厉南霜张开手臂大呼小叫,惊叹连连。 “曲妹子,你从哪儿学得御剑之术啊,剑池、桃花山,还是真玄山?据说这三家的御剑术法都不错。” 因为曲红灵特意设置了一面剑气屏障,说话时并不会受影响。 曲红灵微仰着精致小脸笑道:“是秋婆婆教我的。” “改天也教教我呗。” “好啊。” “对了,你是天妖宗的宗主,家里肯定有很多法器,到时候送我几个呗。” “好啊。” “……” 二女聊的不亦乐乎。 姜守中沉静不语,此刻内心纠结无比。 与红儿见面让他欣喜若狂,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染轻尘。 曾经他想过跟对方坦白一切,但或许是想要彻底抛去“姜守中”这个身份,开始接受一段新的感情。 或许是为了不耽误夜莺姐的计划。 也或许是害怕在染轻尘面前承认,红儿在自己内心始终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 总之,自己终究选择隐瞒了一切。 然而老天爷却安排了如此戏剧性的一面。 他没法去体会女人此刻的感受,换位思考之下,必然是很难过的。 可当时他又能怎么做? 不去管曲红灵,继续和染轻尘成亲? 纵然对怀中的少女千般怨言,但她毕竟是自己最爱的妻子啊。 姜守中突然觉得很累。 他很想念刚来京城的那段时间,一心只想着给叶姐姐报仇,没有所谓的儿女私情干扰,不必在意某个女人的情绪。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惹下了一身情债。 甚至,连他都觉得自己很陌生。 果然人类三大本质:犯贱,现实和双标。 对叶姐姐和红儿的主动追求,对夏荷的主动负责,对头儿的主动忽视,对染轻尘的主动接受,对梦娘的被动享受…… 他始终想维持住自己的感情洁癖,最后却落的一地鸡毛。 也许从秋叶开始,他就开始对感情偷懒了。 他不愿再主动,哪怕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意,也选择忽视,不去主动追求或捅破这层窗户纸。比如之前的染轻尘和头儿。 他选择躺平式的接受。 你若是主动了,那我就接受。你不主动捅破这层关系,我也懒得去捅。 然而这种懒惰的处理感情方式,终究付出了代价。 悔,自然很悔。 恨,自然恨自己。 哪怕是对红儿的怨气,也许更多的是源于自己。 姜守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助无力,第一次这么深层次的讨厌自己,第一次奢望时光能倒流,去做一些弥补的措施。 “小姜哥哥……” 少女轻柔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考。 曲红灵抿了抿樱色的嘴唇,眼神中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虑,小声问道:“你是不是在担心义……担心她?” 姜守中没有回应。 “对不起……” 少女的声音如同一缕轻烟,悄悄飘散在空气中。 姜守中轻声道:“跟你没关系。” 曲红灵也不再说话,默默御剑前行。 和染轻尘的内敛不同,曲红灵性格活泼娇柔,更为外向。 但和染轻尘相同的一点是,她对感情同样很霸道,不允许掺和其他杂质。 当初姜守中表白叶姐姐,被少女知晓后,不开心了好多天。 在她心里,小姜哥哥就是属于她的。 属于她一个人的。 只是此刻,她并没有展现出那种霸道。 一来,她已经没资格在男人面前,拿出曾经可以撒娇与生气的资本。 二来,那个女人是自己的义姐。 是自己“丈夫去世后”,唯一可以诉说真心话的姐姐。 说抱歉? 似乎没用。 大方的退出? 那更不可能。 曾经我丢掉过一次,如今老天爷给了我重新获取的机会,我绝不会再放弃! 亦或者,放低身段去分享? 所以,此刻少女内心比姜守中更为矛盾。 她很后悔没有早点去见义姐的丈夫,不至于在对方婚礼时闹出这样的风波。 如今错已酿成,她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但是她心里很清楚,两人的姐妹情已经彻底断了。 再也没有修复的可能性。 回想着两人曾经同生共死的记忆,曲红灵心如锥刺,无声息间眼泪又落了下来,滴答滴答,落在了小腹处……男人的手背上。 姜守中望着少女侧脸,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擦拭,但最终没动弹。 男人愁,少女愁。 唯有厉南霜仿佛“没心没肺”的大喊大叫。 成亲前夕与姜守中的交谈,反倒让她解开了心结。该吃吃,该喝喝,该乐呵就乐呵,啥都不耽误。 —— 时间无声息流逝。 原本热闹的婚宴逐渐变得冷冷清清,最终宾客全部离开。 染府大厅内,气氛一片压抑。 一袭大红嫁衣的染轻尘静默地端坐于房间的幽暗角落,仿佛一幅精心布置的静物画。 她的目光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庞上投下一道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波动。 喜庆的红色映衬下,周身萦绕着一股与之格格不入的冷清。 她还在等。 等那个男人回来。 可惜等到宾客走完,等到日落屋檐……那个男人依然没有出现。 众人看向她的眼神颇为复杂。 有同情,有惋惜,有疑惑,有难过,也有嘲讽与幸灾乐祸。 染老太太眉头紧锁。 染金义不时的出门张望,摇头叹气。 老二染金升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时而掏掏耳朵,时而打着哈欠,无聊望着天花板,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大夫人左素欲要安慰,可看着浑身冷冰冰的染轻尘,没敢上前。 蓦然,一道讥讽声打破了沉寂。 抱着猫儿的二夫人胡媚馨望着染轻尘冷笑道: “这就是给我们找来的染家姑爷啊,可真是气派,婚礼到一半就跟着别的女人跑了。这下好了,我们染家成为全京城的笑话了。不,不是全京城,是全天下的笑话了……” “你少说两句!”左素呵斥道。 胡媚馨一挑眉头:“哟,合着你这吃斋念佛的就不是染家人了,就不害臊?” 她乜眼瞥向角落里的新娘,嘲讽道: “呵呵,要我说啊,找个路边的乞丐都知道给我们染家脸面,这姜墨倒好,把我们染家踩在地上,任由别人笑话。 你知道刚才那些宾客们,怎么议论我们染家吗? 还有人说,我们家那位大小姐天生就喜欢勾搭别人的男人,被人家原配找上门来了……” “闭嘴!” 染老太太气的用力敲打拐杖。 突然,一道红影晃过。 下一刻,胡媚馨的脖颈被一只纤白的手掐住,直接提了起来,狠狠砸在柱子上。 “他本来就是我夫君!” 只见染轻尘满脸杀气,双眼如同淬了寒冰,毫无温度,犹如罗刹附体。 胡媚馨脸上惊恐万状,双手拼命敲打着对方手臂,企图挣脱束缚。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脸颊因缺氧而涨红,双腿无力的摆动。 看大伙儿怎么说 关于最近三四章的争议剧情,大伙儿希望改的话,我也没任何问题,就如我之前说的,豆芽能听劝。 先说不能改的设定:染轻尘是晏长青的女儿,这个是从一开始就埋下伏笔铺垫的,这个没法改。 染轻尘是修罗一族唯一的血脉拥有者,叶竹婵不是,后面会说明。 当时染轻尘和曲红灵被修罗老祖追杀,结果关键时刻,修罗老祖骷髅放过了染轻尘,原因就在于它发现了染轻尘的身份。 先说说我的思路: 当时我询问大伙儿是否虐染,大部分读者是支持的。只不过大伙儿心目中的虐,和我计划的并不是一个虐,所以才出现了争议。 为什么要虐染,我之前也给出原因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立起染轻尘的形象,前面染受到很多读者的讨厌,原因在于她的人设反复无常,而我也在一直铺垫,没法让她绽放出自己的风采。 身为修罗族唯一的血脉,她走的就是女魔头路线,杀伐无情。 江绾也并非要害她,修罗族我之前也说了,一旦动情会害了自己,所以这里的江绾并非反派,而是真的关心她。 至于为什么选择在婚礼,用几十年前的老套剧情来虐染,两個原因。 一来自然是我个人很喜欢的一个人物,周芷若。 我最开始看的是吴版的倚天,对里面的周芷若喜欢不起来。而苏版的倚天,可能是因为我太喜欢“高”这个演员,可以说是我心目中的女神,导致我对这版本的周芷若念念不忘。 哪怕现在,高依旧是我心目中的女神,很多年轻读者可能没听过这个演员,在这里不能打出她的全名。 所以,我想着复刻一场这样的老套黑化婚礼。只不过我铺垫不够,没写好。 而且还删了结婚前夕,男主和厉南霜,夏荷秋叶,以及江漪的一些谈话谈心剧情。 第二个原因,是因为我之前剧情也反复提醒,当初染轻尘第一次成亲时,抛下男主离开。当时除了老太太和锦袖,男主被染家上下嘲讽。男主离开染家,也是有这部分原因。 所以第二次更大的婚礼,男主的离开,更像是冥冥之中对染第一次任性的惩罚,两人最终会有第三次婚礼。因为两人的感情依旧太匆忙,不牢靠,不够成熟,需要继续磨练。 总之,婚礼剧情确实写的不尽人意。 说实话,写这段剧情,读者着急,身为作者的我更着急,迫切的想要写出来,因为这段剧情,我心里也期待了很久。 而且我平常写作就很急躁,有些时候没法在规定的时间内,写不到我期待的剧情,我就删除一些原本计划好的剧情,来加快进度。 这一点,也让很多读者批评。 之前已经有好几次了,比如染和厉的姐妹患难剧情删减等,都是事后才后悔,写的时候不觉得有啥问题。 我给管理员点点也聊了,婚礼这段很多读者期待的剧情,是我熬夜赶了出来。原本我的计划是,关键时刻进行断章,然后慢慢写后面的冲突。而且熟悉我的读者也知道,我最喜欢干这种事情,以前的书很多剧情,都是关键时刻断的。 只不过这次,我打算全部写出来,主要是害怕挨骂,现在断章真的会挨骂,很多作者都不敢干了。 我计划把婚礼剧情写完,但写着写着,我发现没法在一天之内赶制出来,正常写的话,可能再更新两天,才到婚礼剧情。 所以我开始选择性的删除,删掉男主与夏荷和秋叶的谈心对话剧情,主要剧情是安抚这两女。然后删掉了和江漪的一点剧情。又把男主找厉南霜告知婚礼,以及二人谈话的剧情也删了。另外还有婚礼的两场打斗戏码,也做了删减。 我觉得,只要不影响婚礼剧情,删减掉这些小剧情没什么,后面可以用其他方式补上。不过目前看来,如果加上可能会好一些。其实很多读者能看出来,婚礼这段剧情写的很着急,有一些割裂感。 那么先谈谈我的大纲思路。 我大纲计划是,这一卷,染轻尘黑化,并压制修罗女皇,获得其修为。皇帝以为控制了她,结果被染反杀。皇帝死后,大洲彻底陷入了混乱,在夜莺的运作下,男主拥有自己的势力,各方群雄而起。 对于我之前所计划的追夫剧情,很多人都误以为女主后悔,开始火葬场追夫。其实我想写的是,染在叶竹婵那里听了姜守中和曲红灵在安和村的故事,解开了一些误会。再加上染老太太临死前,对染的开导。所以染决定前去妖族寻找男主,过程中发生一些事情。 除此之外,我计划利用这段剧情,把厉南霜的形象立起来。让男主在感情迷茫期间,骂醒男主,开导他,起到一个帮助男主以后在面对其他女人感情纠葛时,能果断一点的作用。 总之,染轻尘就是我的书名和简介。 我写书习惯于在书名上做大反转,娘子那本书中期的书名反转,夫人原本也有反转,只不过被我写崩了。 而前妻大反派,我想要反转就在染轻尘这里。 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前妻,以及大反派。简介里的场景,就是给她的。 总而言之,现在大伙儿不接受这样的剧情,希望我改的话,我可以改。我把需要改的方案在这里提出来,大伙儿看可行不可行。 早上我在群里讨论了,很多群友希望小改,不要大改。我先把方案在这里说出来,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 第一,不改,后面尽量圆。 第二,小改,把一些删掉的剧情补上,进行优化。但是染婚礼黑化的剧情不变。当然,补的话要么是番外,要么是新章节。这个我需要多思考思考,vip章节没法删除,时间久的只能要到权限修改。 第三,中改,删掉婚礼剧情,然后将染的女主戏份降为女配,删掉她黑化的剧情,暂时让修罗女皇夺舍,让染下线两卷左右。然后男主杀掉修罗女皇,将染的意识恢复,然后皆大欢喜。染不再黑化,后续在不影响主线的情况下,大概三分之一的染剧情删掉。让男主发展实力,杀皇帝。 另外说一句,虽然书名为染轻尘而写,但这书的主线是女主红,后期会说明。 停更时间大概两周左右,因为最近确实比较忙,我会尽量把剧情设计合理。 第四,大改。(这个不太可能)直接从第一章修改,剧情从男主穿越第一天开始,写一卷和曲红灵的相识,相爱,离别的剧情,把曲红灵的形象定下。然后把曾经删掉的小剧情加上,写偏的一些剧情更正过来。 大改好处是,红的形象比较全,剧情比较全,但时间耗费比较大。大改需要四个月左右,毕竟现在已经一百万字。但唯一的问题是,停更四个月后,还剩下几个读者?所以这个方案,最不太可能。 群里面大家都觉得大改没必要,我个人也感觉坚持不下去,所以这里先看看大家的意见。 嗯,大概就这么情况。我看看能不能弄个投票,记得彩蛋章可以。 第289章 叶姐姐的计划 被死亡气息包裹着的胡媚馨,双眼圆睁如铜铃。 她努力地翕动着双唇,试图呼喊求救,但声音却被这无形的死亡枷锁扼杀在喉头,透露出无尽的绝望。 众人被这一幕惊呆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染轻尘。 狠辣,阴沉、冷戾……与平日清冷出尘的模样格格不入。 眼见女人几乎快要窒息而死,左素急忙喊道:“轻尘,你别冲动!” 染轻尘睫毛一颤。 女人非但没有放手,反而缓缓捏紧手指。 她可以任由别人笑话,但凭什么说她抢了别人的夫君。 姜墨本来就是她丈夫。 “轻尘!!” 染老太太敲了敲拐杖。 听到奶奶的声音,染轻尘眼眸中的黑雾散去了一些。 她缓缓松开手,后退了一步。 胡媚馨重重跌落在地上。 看了眼地上已经昏迷过去的胡媚馨,染轻尘漠然走出了大厅。 回到自己房间,女人瘫坐在地上,攥着嫁衣的手惨白无比,不住的颤抖,以致白皙的手背浮现淡淡青络。 “小姐……” 锦绣跑过来抱住自家小姐,泪珠儿吧嗒吧嗒的掉。 少女哽咽道:“你和姑爷的命怎么就这么苦,上次成亲你离开,这次姑爷离开,老天爷是不是在成心捉弄你们……” 听着少女的话,染轻尘扯动了一下嘴唇。 女人无神的目光看向窗外,喃喃道:“所以啊,这是我的报应,当初婚礼我弃他而去,这就是报应……” …… 大厅内,缓缓苏醒过来的胡媚馨脸上还残余着惊恐,脖颈内青紫的掐印清晰可见。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女人,原本想着撒泼哭叫委屈,但望着老太太阴沉的面容,一时又不敢出声。 “轻尘她……” 大夫人左素欲言又止。 染老太太出神的望着自己的拐杖,也不知在想什么。 老二染金升看了眼狼狈的妻子,笑道: “丫头真是出息了,都敢对自己的长辈动手了,老太太说染家以后的担子交给轻尘,如今她这做派,倒是有家主的风范。” 听到小叔子讽刺,左素不满道: “外人嘲讽我们染家也就罢了,连自家人都要笑话轻尘,轻尘现在心里本来就不好受,你们就别火上浇油了,行吗?” 染金升双手放在后脑勺,拉长声调: “随便吧,反正这几天我是不打算出门了,免得被人戳戳点点。” 染金义拧着眉头,拍着桌子说道: “你们都没关注到重点,被人嘲笑是小事。如今谁都知道,轻尘认的义妹是天妖宗的宗主曲红灵,这可不是小事。 眼下朝廷对妖族态度依旧抵制,尤其曾经六扇门派人刺杀过曲红灵未果。 轻尘作为六扇门新院院主,却和妖女结拜为姐妹,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对朝廷的颜面,也会受损。” 染金义看向染老太太:“娘亲,我害怕朝廷会为此迁怒于染家,迁怒于轻尘。” 染金义终究没好明说。 但潜话语谁都能听得出来——染轻尘会连累了染家。 “累了,累了……” 染老太太无力摆了摆手,叹息道,“我先回房休息了。” “可是……” 染金义欲要再说,却被妻子左素瞪了一眼,只好悻悻然闭上嘴巴。 老太太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天空,沉声说道: “朝廷若是敢以此来缉拿我孙女儿,我老太太就拿先皇御赐的亢龙锏,亲自去抽那皇帝。大不了……一死!” —— 当最后一抹晚霞在天边依依不舍地沉没,天空便如同一幅渐渐展开的水墨画,开始被点点滴滴的墨汁渲染。 飞剑穿梭于高空,拖拽着一尾剑气。 尽管曲红灵御剑的速度极快,但依旧还没离开这片沙漠地带。 姜守中心中焦急。 他现在只希望染府的情况别那么糟糕。 倒是厉南霜兴奋的大喊大叫: “小泪包,没想到你的御剑之术这么厉害,以后干脆乔装打扮来我六扇门吧,你来当我们风雷堂的新门面,我们一起上天入地,斩妖除魔……呃,一起打坏人。” 小泪包? 厉大爷的外号永远那么的伤人。 “好啊。” 曲红灵笑着点头。 对于自家情郎的这个上司,少女很是喜欢。 虽然两人第一次就刀剑相向,但当时厉南霜豁达的性格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这次,对方还主动帮她和小姜哥哥。 姜守中淡淡道:“头儿,伱觉得现在朝廷还会让你呆在六扇门吗?你已经被我连累了。” 厉南霜没了声音。 她公然帮助焖面和曲红灵对抗内卫,所有人都看到了,估计朝廷已经认为她勾结妖族,可能现在都被通缉了。 性子大咧的厉南霜无所谓被通缉,但很担心连累到家人。 “对不起,是我的错。” 曲红灵低声歉意道。 见到死去的爱人,让她失去了冷静。 此时想来自己当时太过冲动,拖累了不少人。 豪爽性子的厉南霜大方挥手道:“跟你没关系,反正我看那狗皇帝不爽了,本来就打算搞点事情,如今也算是提前了。” 姜守中暗暗一叹,对曲红灵轻声说道: “这次造成这样的局面,都是我的原因。我应该早告诉轻尘真相的,而不是以无所谓的态度去隐瞒。 回去以后,我会跟她说明,尽量去恢复你们的姐妹感情。” 曲红灵挤出一丝笑容,动了动樱唇却没发出声音。 姐妹情,她肯定想要。 而男女感情,她也想要。 片晌,曲红灵柔声说道:“小姜哥哥,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我还是要跟你解释清楚。当初我恢复了记忆,并不想着离开。 可当时天妖宗情况很乱,抚养我长大的秋婆婆处境很危险,如果我不去帮她,她就没人可依靠了。而且,无论是妖族还是朝廷,想杀我的人太多。 秋婆婆告诉我,如果我执意留在安和村,一旦被人知晓,你和叶姐姐都有危险……” 曲红灵泪水涌入眼眶,任由风儿吹碎泪珠,继续说道: “我本想着,等处理完天妖宗的事情,就隐姓埋名回安和村永远和你在一起。可我怕小姜哥哥你会去离开安和村找我,陷入危险。所以我听了秋婆婆的建议,给你留下了一份休书。 秋婆婆说,这样一来虽然小姜哥哥虽然会恨我,但不会再冒险找我,至少很安全。而等我回来后,再跟小姜哥哥你道歉,我们还可以继续在一起…… 我觉得秋婆婆是对的,所以我才给你留下了休书,不辞而别。 只是,我没想到安和村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起初我以为是有人为了我去报复你们,所以我带着必死的心杀到了万兽林,但后来我才知道朝廷也有参与……” 听到这里,姜守中心神一动。 根据六扇门的情报,一年前曲红灵杀入万兽林,将数名高手击杀,而她自己差点死在那里,遭受重伤。 如果不是妖族盟主及时出现调解,这次内乱之火会燃的更久。 最开始贺本全也是被曲红灵刺杀。 显然这一年来,少女一直在努力追查真凶。 “我一直在暗中调查,打算给你和叶姐姐报完仇,我就去地府陪你们。 小姜哥哥,我真的以为你们已经死了。如果早知道你还活着,红儿一定会找你,哪怕到天涯海角我也会去找你……” 少女说着,沾着泪珠儿的姣好的樱唇却泛起笑容, “如今小姜哥哥你还活着,我真的很开心,哪怕小姜哥哥你不喜欢我了,也没关系。 如果……如果小姜哥哥真的喜欢义姐,那你们就去成亲。只要……幸福就好……” 曲红灵最后的声音很轻。 轻到似乎是从心底溢出,浸泡在泪水里,咸咸的。 听着少女的话语,姜守中神情复杂。 就如之前所说,他对少女的怨更多是来源于自己。 口口声声说只爱着红儿,但面对耶律妙妙,面对夏荷,面对染轻尘……却依旧没能做到将感情隔离割舍。 姜守中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段乱成麻绳的感情,眼下也只有先跟染轻尘解释清楚。 至于对方愿不愿意再当他的妻子,只能看感情是否还能维系了。 “原来焖面你是安和村的啊。” 厉南霜惊诧道,“那村子的人不是都死绝了吗?” 姜守中轻声解释道:“我是安和村的唯一幸存者,我在那里住了有一年多的时间,真名叫姜守中。安和村发生屠杀后,我便来到了京城,加入六扇门也是为了调查那起案件。” “姜守中?” 厉南霜低声念叨了几下,撇嘴道,“这名字一点都不好听,我给你起个好听的,以后你就叫姜守霜,大气有文化。” 厉大爷的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不过厉大爷本人丝毫不害臊,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曲红灵低声说道:“小姜哥哥,你有查到安和村的真正凶手是谁吗?” 姜守中想起贺本全临死前说的那番话。 说叶姐姐才是凶手。 不过姜守中不相信这样的话,摇了摇头道:“还没调查出来,目前唯一知晓的是,安和村的人都感染了妖气。” 曲红灵沉默了少顷,问道:“小姜哥哥,你有没有离开过安和村?” 姜守中怔了一下,道:“没有。” 被叶姐姐救下后,他几乎在床上躺了半年,康复后尝试离开过两次,但每次快出村子时就昏迷了过去。 后来红儿到来,也就懒得离开了。 现在想来,自己出不了村子确实有些诡异。 曲红灵说道:“我调查过那村子,里面的村民其实都未曾离开过,只有外人进去过。那些人,确实都沾染了妖气。 但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发生异变。我猜测,有人在拿那些村民做实验。” 曲红灵身为妖族人,其感应能力很强。 在恢复记忆和修为后,她回想起那些村子里的村民们,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姜守中问道:“是朝廷?” 曲红灵轻轻摇头: “目前还不确定,当时万兽林袭击村子,是因为有人告诉万兽林的首领,安和村内藏着一样妖族法宝。 准确来说,万兽林像是一个工具,真正制造屠杀案的,大概率是朝廷。也许实验出现了问题,所以想要灭口。” 曲红灵的推测与姜守中所想的一致。 无论如何,凶手肯定是朝廷中人,但究竟是不是皇帝,很难说。 根据贺本全所言,当时他阻止官兵去救人,是因为他知道安和村的村民都沾染了妖气。但皇帝若想灭口,可以派内卫过去。 “你觉得……叶姐姐还活着吗?”姜守中迟疑了一下,忽然问道。 曲红灵唇角露出了笑意:“以前我不会相信她还活着,但看到小姜哥哥你,我觉得老天爷会再送一次奇迹也不一定。” “但愿。” 姜守中喃喃道。 —— 淮兰湖底。 晏长青坐在祭坛上,神情落寞。 原本囚在铁笼里的九尾狐狸,已经不见了踪影。 此时站在晏长青身边的是一位女子。 女人气质温婉,犹如江南烟雨中轻摇的柳枝,带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之美。 “晏前辈,谢谢你愿意帮小姜弟弟。” 叶竹婵柔声说道。 晏长青笑容中带着一抹苦涩:“我这是不是也被你算计了。” 叶竹婵理了理耳畔秀发,笑着说道: “世事无常,我若什么都算得准,也不会被困在这里了。小姜弟弟的福气,总是出乎意料。不过受点感情上的挫折,也是应该的。” 晏长青起身道:“你考虑清楚了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出去。阴阳河图剑,可以压制住这里的万佛印。” 晏长青顿了顿,苦涩道:“即便……你不是我的女儿。” 叶竹婵轻轻摇头:“不了,以我现在的状况,出去也是累赘。况且,我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完成最后一步计划。” 晏长青深深看了眼女人,转身离去。 叶竹婵凝视着对方离开,抬头看向皇宫位置,喃喃道:“终究还是小瞧了这位皇帝,果然人不会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 “呵,全天下就你最聪明是吧。” 一道狐虚影缓缓出现,冷嘲热讽,身后九条尾巴无风摇曳,妖冶无比。 叶竹婵笑道:“我当然不是最聪明的,但比我蠢的人多的是。” “小心玩火自焚。”九尾狐警告道。 叶竹婵玉指轻抚过自己脸颊,摸了摸脸上的伤疤,低声说道:“我已经把自己烧起来了,所以我不害怕。” 九尾妖狐蓦然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晏长青,染轻尘才是他女儿。” 叶竹婵沉默片刻,平静的眼眸深处带着一抹黯淡,缓缓说道:“他知道该怎么做,将死之人,最不惜的就是命。 至于染轻尘那边,当初江绾已经做的够多了,我只是补充了一些,给皇帝和修罗女皇下了套。倘若染轻尘真到了绝境,江绾自会现身。” 叶竹婵忽然露出了一抹妖艳笑容,伸出纤巧如玉的手放在眼前,五指缓缓分开。 “仙人我都敢杀,一個皇帝算得了什么。” 第290章 小妖女 夜月隐匿于绵延云海之中,不露真容,致使苍穹之上,一片晦暗。 此时,天空唯有深沉墨色,笼罩着四野。 飞剑于夜色中极速前行。 “不对!” 姜守中蓦然出声。 正在聊天的二女一愣,齐声问道:“怎么了?” 姜守中脸色凝重,低头俯瞰,目光聚焦在下方茫茫无垠的沙漠地形,沉声说道: “按道理来说以这样的速度,我们本应该到边界了,可现在还没有飞出这片沙漠,而且看地形……似乎有些地方很熟悉。” 经过姜守中这么一提醒,二女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曲红灵将剑身放低高度,没有了云层遮挡,更能清晰的观察到下方。 “咦,好像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啊。” 厉南霜惊讶道。 曲红灵想要将长剑落地,姜守中却说道:“别下去,继续往高处飞。” 对于小姜哥哥的话曲红灵自然听从,少女催动术法,将脚下的剑尖微微向上倾斜,朝着天空更高处飞去。 姜守中下意识抱紧少女纤腰。 炽白的飞剑越来越高,穿过了重重云层。 而到了一定高度,曲红灵已经明显开始吃力,细白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周围似有一股粘稠之力,拖拽着飞剑。 “这是什么?” 待云雾散去,姜守中看向下方。 极目所瞩,起伏蜿蜒的沙丘隐约形成一个类似于八卦图的形状。 “迷魂阵!” 曲红灵失声道。 姜守中皱眉问道:“迷魂阵是什么?” 性子大咧的厉南霜也蹙紧秀眉,解释道:“这是万象神门的阵法,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现在就在万象神门的地界。” 万象神门…… 姜守中觉得这门派很熟悉。 他忽然想起,当初护送耶律妙妙去凤城时,在木岭县遭遇的那场变故,其中就有万象神门的人参与。 只不过当时万象神门的高手,被妖尊给杀了。 “三位道友,飞那么高做什么?既然来了,不如下来与老夫小酌一杯?” 就在这时,一道浑厚声音飘来。 下一刻,三人脚下的长剑嘤鸣不绝,开始不受控制的震颤,难以驭控。 剑锋缓缓沉坠,大有弃主之意。 曲红灵玉颜骤变,竭力凝聚心神,欲稳住摇摇欲坠的剑身。 然而纵使她倾尽全力,也未能拉住下坠之势。 很快,三人身形急降。 长剑即将触地的那一瞬,曲红灵迅速调整姿势,抱紧姜守中,足尖轻轻一点,借力于剑身的最后一点支撑,轻盈落地。 率先落地的厉南霜本打算接住姜守中,见有曲红灵帮忙,转而护在二人面前。 “小姜哥哥,你没事吧。”曲红灵关切问道。 姜守中摇了摇头,抬眼望去。 只见沙漠之中出现了一座简陋的酒肆。 酒肆的外观并不起眼,由几根粗犷的木头搭建而成,上面覆盖着粗糙的兽皮和布幔,随风轻轻摇曳。 一位老者坐在小桌前,独自饮酒。 老者身着黑白两色布料缝制的太极阴阳服,头发花白,垂着一缕长须,颇有一种仙风道骨的韵味。 “装神弄鬼,什么玩意。” 差点摔落在地的厉南霜憋着一肚子火,挥刀朝着老者砍去。 刀身爆发出的罡气劈落在酒肆上,却消弭于无形。 老者笑眯眯望着厉南霜手里的墓刀,笑道:“一个女孩子,整天背着一座墓碑终究不好,会招惹晦气的。” “晦气你大爷,这地方是不是你在搞鬼?” 厉南霜质问道。 曲红灵秀目仔细打量着老者,心念一动,娇声开口:“如果我没猜错,阁下应该是万象神门第六峰的峰主,田断江对吧。” 老者一捋胡须,笑着说道:“曲宗主好眼力。” “一掌断江。” 厉南霜变了脸色。 万象神门共有十二峰,每位峰主皆是修为极高的修士。 其中颇有盛名的几位,就有第六峰的峰主田断江,境界为入圣巅峰。据说人如其名,真的能以一掌之力断开涛涛江水。 姜守中淡淡问道:“阁下为何要阻拦我们离开?” 田断江笑而不语,只是指着前面的凳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人没有动弹。 田断江悠然道:“想要离开此地,很容易。与我对弈一局,赢了你们就可以离开。老夫信守承诺,说话算数。” “下你个大头鬼,有病吧。” 厉南霜欲要提刀再砍,老夫笑眯眯提醒道,“丫头,你确定要浪费时间吗?看你们这番着急的模样,应该是有要事吧。” 厉南霜瞪着水灵大眼,最终没挥刀。 她扭头对姜守中二人说道:“焖面,下棋我不行啊。” 平日里自诩为棋圣的厉南霜,这一次终究没厚着脸皮张扬。毕竟跟这么厉害的老头下棋,她没法耍赖。 姜守中略作犹豫,刚要上前,曲红灵却伸手挡住他。 “小姜哥哥,让我来。” 曲红灵径直趋前,缓步走进酒肆,落落大方的坐在田断江对面的凳子上。 少女屈指轻轻叩了叩桌子,脆声开口:“田峰主,听说你最喜欢下残局,不如咱们来对弈一局残局如何?” “求之不得。” 田断江露出了笑容,轻轻一挥衣袖。 霎时间,桌面上光影交错,一幅精致的棋盘凭空显现,宛如从虚空中汲取了实形。 棋盘上面早已落子,是一副残局。 曲红灵持白子。 田断江持黑子。 从棋盘上的形势来看,白子是占据很大优势的,只要白方持重而行,步步为营,基本可以赢下这场棋局。 方才谦虚的厉南霜看到棋局,懊恼道:“这我行啊,早知道我上了。” 田断江眼眸微眯,似笑非笑,凝视着眼前娇俏动人、灵气逼人的少女,语气悠悠道: “曲宗主,老夫念伱是女娃,便让你持白。能否赢下,看你能力了。” 曲红灵笑靥如花:“那就多谢田峰主了。” 姜守中望着端坐在棋盘前,英姿勃发的少女,心绪微澜,莫名的感觉到了一种陌生。似有一股难名之感,萦绕胸臆。 先前那位哭哭啼啼的柔弱少女,此时仿佛换了個人,身上自然而然地的流露出一种凛然之气,眉宇间,隐含几分桀骜之态。 如此风姿卓绝的女子,真是以前那位活泼的红儿吗? 啪! 曲红灵落下棋子。 田断江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几乎不作任何停顿,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犹如龙蛇蜿蜒,一枚黑子稳稳落下。 曲红灵略作思考,再次落子。 而田断江同样以极快的速度,紧跟着落子。 随着棋局的深入,原本形势大好的白子竟开始逐渐失守,被扭转局势的黑子步步紧逼围剿,似乎快要落败。 曲红灵蛾眉微蹙,落子开始迟疑难决。 便是臭棋篓子的厉南霜,也意识到棋盘上局势对曲红灵极为不利。 她张嘴欲要提醒,又怕打扰了对方,索性缓缓握紧刀柄。 心想着这老头若不放他们走,大不了解开身上的禁制,拼上一把。 “曲宗主,还要下吗?” 随着田断江落下制胜一子,局面完全形成了一片倒。 曲红灵几乎再无翻盘可能。 老人笑容满面,捋着胡须:“看来三位小友,要陪我这老头待在这里咯。” “不一定。” 然而原本忧心忡忡,一筹莫展的曲红灵,此时却缓缓舒展开眉头。 少女唇角微翘,俏脸重新焕发出神采,声音婉转,犹如黄鹂鸣柳:“迷魂阵有三大阵,分别为六合错综,八卦离合,以及七曜颠倒。 如今我们所处阵中设有六合逆流,使上者为下,左者为右,前为后,后为前。五行之气,亦随之逆转。 也就是说,我们如今所在大阵,为七曜颠倒阵……” 少女骈指为诀,状若兰花初绽,左手则如清风拂面,于棋盘上轻轻一拍。 棋盘瞬然出现了变化。 上面的布局竟神奇般的颠倒了过来。 田断江勃然变色,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棋盘。 少女扬声说道:“天地交泰,于颠倒中方显真章。卦象错综,序秩纷扰,唯以静制动,于混沌中窥见一线生机。 一子落于‘坤’位,即可借以‘乾’之势,来牵动全局……” 说话间,曲红灵线长两指间夹着一枚棋子,重重于一处空格落下。 一子定乾坤! 刹那间棋盘白光大盛,棋盘上的黑色棋子犹如烟雾一般竟化为虚无。 大胜! 厉南霜看着目瞪口呆。 她此时才明白过来,拍手说道: “原来一开始这副棋局是颠倒的,表面看来小泪包占优,其实是处于劣势。只不过小泪包故意示弱,迷惑了对方。” 曲红灵望着脸色难看的田断江,甜甜笑道:“田峰主,承让了。其实……你下棋的水平一点也不高。” 曲红灵并非刻意贬低对方。 田断江不过是靠着阵法来迷惑对方,一旦阵法被看穿,真实水平自然显露出来。 田断江呆望了棋盘片刻,长叹道:“老夫也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曲宗主的确厉害。老夫愿赌服输,你们走吧。” 说罢,他一掌将棋盘拍碎。 周围空间似乎晃动了一下,隐约能感受到一道禁制缓缓消失。 “不过老夫还是要提醒你们一声。” 田断江忽然说道,“老夫之所以拦你们,并非是你们闯入了万象神门的地界,而是有人通知我,要将你们拦在此处。” “是朝廷的人?”姜守中问道。 他记得,万象神门虽然属于江湖门派,但已经完全依附朝廷。 可以说是朝廷走狗也不为过。 田断江摇头道:“老夫不便透漏太多,总之你们赶紧走吧。说实话,老夫本可以使用武力将你们留下,但既然输了,就要做到守信。 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你们若还逗留在此地,老夫可就不会再留情了。” 姜守中拱手:“多谢田峰主。” 一炷香的时间,足够离开这片区域。 只是,这老头真的愿意放他们离开吗? 姜守中看向曲红灵,递了个眼色。 少女回了个安心的笑容,俏生生对着老者行了一礼:“谢谢田峰主,既然田峰主愿意放我们走,可否关闭迷魂法阵?” 田断江皱眉:“老夫不是关闭了吗?” 曲红灵笑瞇了弯弯月眸,颊畔绽放出一枚小巧的梨涡:“泽中生火,火中藏泽……田峰主解开的是内阵,并非外阵。” 闻言,姜守中和厉南霜神情一变。 厉南霜骂道:“臭老头,还以为你好心放我们走,原来使诈!” 见被识破,田断江也不装了,冷笑道: “看来曲宗主对阵法很是熟知,不过这外阵乃是宗门主阵,老夫可没有权力去关闭,你们得自己想办法解决。” 厉南霜满脸怒容:“你这不是耍赖吗?” 田断江冷声道:“老夫并非失信,只是说答应你们离开,不会对你们出手。至于能不能在一炷香内走出迷魂阵,在于你们的本事。” 曲红灵眸中浮动出一抹狡黠:“既然如此,那小女子只能得罪了。” 随着少女话音落下,之前放置棋盘的桌子忽然被一股无形之力托举,漂浮而起。 紧接着数刃纤巧之剑刺穿了桌子四角。 桌面裂开出一道道细纹,形成一副八卦图案。 八卦图案运转,酒肆周围的地面突然响应,一道道紫色的光柱破土而出,如同喷泉般升腾酒肆,将田断江困在里面。 瞬息间,竟形成一座小型剑阵。 田断江一怔,旋即怒极而笑:“哼,就凭这点小伎俩也想困住老夫!?” 说罢,老者朝着剑阵挥袖。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无论自己如何攻击,皆未能撼动周遭剑阵之毫厘。 老头骇然:“你做了什么?” 曲红灵背负着双手,微微踮着足尖,笑容中蕴含着几分俏皮,几分得意:“田峰主,我只是暂时利用你们的阵法来困住你。” 原来曲红灵早就看穿了迷魂阵法。 阵眼就在棋盘桌下。 只不过在对弈的时候,偷偷将斩凤剑放置于阵眼之中。 之前对弈时,曲红灵时不时眉头紧蹙,表面看起来是在思考棋局,其实是故意拖延时间,悄无声息的夺取阵法的控制权。 她知道对方不会无缘无故将他们留下,更不会无缘无故就放他们离开。 所以提前设好陷阱。 利用对方的阵法,来暂时拖住对方。 田断江此时已然明白自己一时疏忽轻视,被黄毛丫头给耍了,又惊又怒:“小妖女诡计多端,竟然敢使诈!” 身为入圣境界的修士,竟然被天荒境的小丫头给阴了,简直耻辱。也怪自己自始至终都把这三人放在眼里。 曲红灵不去理会他,御出长剑对姜守中说道:“小姜哥哥,我们快走,我只是暂时控制了阵法来拖住他,坚持不了太久。” 姜守中和厉南霜不再迟疑,它上长剑。 长剑拖拽着剑光,朝着远处极速飞去,很快消失在田断江的视线里。 第291章 凤凰展翅! 在曲红灵三人离开后不久,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了酒肆前。 来人是一位约莫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皮肤白皙,面庞俊逸,颇有几分倜傥风姿。 男人左颊绘有刺青,周身萦绕着一股阴邪之息。 此人名叫白飞卿。 乃是万象神门第十一峰峰主。 望着被困在阵法内的田断江,白飞卿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笑意,调侃道:“田老哥这是在玩什么新花样吗?用自己的阵法,把自己给困住?” 田断江面色阴沉:“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追那三人。” 白飞卿笑道:“我说直接把那三人抓了,田老哥非得要玩一出猫捉耗子。现在倒好,猫被关在了笼子里,老鼠却跑了。” 面对嘲讽,田断江额头青筋暴突,寒声道:“白飞卿,别小瞧了他们,若是被他们跑了,我看如何跟门主交待!” “门主又不会怪罪我。” 白飞卿冷哼一声,面上浮现出浓浓讥讽,“你放心,他们跑不了多远的。不过田老哥你,需要不需要我救啊。” “不需要,我马上就能出来!” 田断江语气冷淡。 万象神门十二峰主之间很不和谐,被看到狼狈模样也就罢了,若是被救,免不了又是一个人情债。 白飞卿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陪那三个小娃玩玩了。” 男人仰头吹了声口哨。 随着一声尖锐鸟鸣啸叫,天空中一只类似于猫头鹰的巨鸟冲刺而下。 “走了。” 白飞卿掠上巨鸟后背,消失不见。 …… 在曲红灵的全力冲刺之下,三人终于离开了迷魂阵所在的那片区域。 然而还没等松一口气,厉南霜忽然惊讶道: “咦?后面好多鸟啊。” 鸟? 曲红灵和姜守中神色一怔,扭头望去。 果然,无数飞鸟结队翱翔,紧紧跟随其后,在暗夜中交织成一幅流动的墨画。 乍一看,犹如一团翻滚的黑云。 “不好,是鬼枭!” 曲红灵俏脸倏然一变,双手捏诀变幻,脚下飞剑凌空划出一道优美弧线,仿佛山涧之水,曲折而下。 那些飞鸟紧追不舍,声音尖锐刺耳,犹如万箭齐发,破空而来,令人心悸。 “这是万象神门第十一峰的鬼枭,乃是峰主白飞卿所养,此人曾经在妖族万兽林待过,深得驭禽之术。” 曲红灵一边说着,取出两道符篆交给身后的姜守中说道:“小姜哥哥,用你的屠龙飞剑将这两张灵火符箓送到鸟群里。” 姜守中闻言,将符箓固定在小巧的屠龙剑身上。 借助飞剑之术,他手腕一抖,屠龙剑化为一道迅疾之电光,穿越虚空,直刺鸟群深处。 下一瞬,轰地一声巨响,火光乍现,无数鬼枭顷刻间被烈焰吞噬,化作点点星火,漫天飞舞。天穹之上,一朵巨大而炽烈的火莲绽放,辉煌夺目,将夜色染成了赤红。 不过依旧有不少鬼枭冲出火焰,羽翼挥洒着残存的火星,朝着曲红灵三人紧追。 更危机的是,前方亦是危机重重,一大群鬼枭悄然逼近。 密密麻麻,宛若张开了一张巨网。 不得已,曲红灵只得继续将飞剑下降。 眼见四面八方皆有鬼枭扑来,少女果断调转长剑,落在一处落较为隐蔽的地方。 曲红灵对二人说道: “小姜哥哥,南霜姐,你们先藏在这里,我有办法引开这些鬼枭。” “我跟你去!”厉南霜连忙说道。 曲红灵摇着小脑袋:“不用,你留在这里照顾小姜哥哥,我很快就回来。” 少女踩上飞剑,掠向天空。 “你小心点!” 姜守中忍不住提醒道。 曲红灵回头一笑,月光穿透云缝映在少女如玉无暇的雪靥上,那一刻,世间万物仿佛都失去了色彩: “小姜哥哥,我会没事的。” 姜守中怔怔望着少女离去的方向,心中怅然若失。 啪! 后脑勺标准的一巴掌。 姜守中无奈回头望着双手抱于胸前的厉南霜:“这次厉大爷又要教训我什么?” 厉南霜翻着白眼:“没啥可说的,就是觉得你欠揍,我还是喜欢以前的焖面,做任何事都很果断,不像现在这样婆婆妈妈的。” “感情的事情,没法果断。” 姜守中苦涩道。 厉南霜下意识要抬起巴掌,但想了想,只是捏了捏姜守中的耳朵,笑着说道: “我呢,破案不如伱。但是在感情方面,我厉大爷可就胜过你太多了。之前我也跟你一样,纠结的不得了,总想着赢木瓜一头。 看到你和木瓜在一起,我心里也难过,想着离开京城算了。 可后来呢,你跑来跟我说要成亲的事情,不过你当时的表情很搞笑,既害怕我听不懂,又怕伤到我…… 那时候我就想,原来焖面也是有点喜欢我的。 只不过呢,木瓜不要脸的主动追你,所以被她捷足先登了。 第二天婚礼的时候,我依旧很难过,想一醉方休,但喝着喝着不知怎么的,突然一下子就想通了。 人生短短几十年,纠结来纠结去,结果什么都没得到,那就太亏了。 索性我就大大方方喜欢一次。 你跟谁成亲无所谓,我当勾搭有妇之夫的狐狸精也无所谓,你喜不喜欢我也无所谓,反正我喜欢你就够了。 想你的时候,我就凑到你跟前烦你。不想你的时候,我就去玩。 想生孩子了,弄点药放倒你。不想养孩子了,丢给你,反正你是孩子他爹,总不能不养吧……” 见厉大爷越说越离谱,姜守中干咳了一声。 厉南霜也意识到自己话题扯远,嘿嘿一笑,随即正色道: “姜墨,男人最讨厌的不是拒绝一个爱他的女人,也不是全都想着要。 而是想要,却不敢要,又不拒绝…… 当然,你心肠软,耳根子软,又要顾忌她们的感情,这些都没错。 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越是这样,对她们伤害越大。要么你就全拒绝了,去无禅寺出家当和尚,我亲自给你剃头。 要么你就果断点,人家喜欢你,你都要了算了。 我家焖面长这么俊,三妻四妾怎么啦?以后都有可能成为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 如果木瓜,红灵她们不许,要闹腾,那你就直接让她们滚蛋,都是惯的。她们不愿当正妻,让我来当,我就很大方,随便你纳妾……” 原本认真听着的姜守中,听到这里,神情顿时古怪。 头儿这算盘都怼到脸上了。 说漏了嘴的厉南霜一点也不害臊,双手叉着细腰,牛气哄哄道:“反正我觉得我比她们更适合当正妻,我一点都不拧巴。” 姜守中笑了起来。 笼罩在心底的阴霾在这一刻,也驱散了许多。 头儿永远是这样,只要有她在,任何时候都是晴天,让人心里暖暖的。 —— 曲红灵踩着斩凤飞剑掠至半空,拿出一瓶幽冥妖气洒在身上,让自己身上的妖气彻底散发出来,然后朝南飞去。 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鬼枭飞鸟,犹如嗅得佳肴之香,纷纷振翅追击。 鬼枭汇聚成群,密布于天际,形成一片乌云般的浪潮,宛如涌动的墨海,气势磅礴,几乎要将曲红灵那纤弱之躯吞噬。 眼见时机差不多了,曲红灵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瓷娃娃。 这個瓷娃娃与曲红灵长相有些许相似,可以制造一个分身,与姜守中的木偶功能类似,但只能使用一次。 瞅着前方有一团云雾,曲红灵心念一动,即刻驭剑,如穿云之鹤,疾射而入。 少女身影隐匿于云海深处。 在即将破云而出的刹那,曲红灵纤指轻扬,一片翠绿欲滴之叶,自指尖轻巧弹出。 此乃道家秘传幻术——一叶障目。 施展之时,绿叶化作玄妙符咒,护持周身,霎时间,曲红灵真身隐匿无踪,独让飞剑掠出云层之外。 与此同时,小瓷娃娃变成了曲红灵的模样,身上被泼洒了一瓶幽冥妖气。 分身踩着飞剑直直冲向地面。 下冲之势越来越慢。 追袭而至的鬼枭群鸟,犹如乌云蔽日,将分身团团包围,密不透风。 这些鬼枭凶猛异常,纷纷张喙,猛烈啄咬,似饿狼扑食。 而在飞剑落地的刹那,瓷质分身瞬息粉碎,化作片片锋利晶屑。 锋利的晶屑如骤雨般密集,以暴风疾驰之势,径直扑向紧追不舍的鬼枭。 血雾不断腾涌,刹那间将天空染成了一派猩红,连绵不绝。 斩凤飞剑趁此穿过血雾,将下坠的曲红灵接住。 过了许久,天空中再无一只鬼枭。 唯有血腥味弥漫。 曲红灵脚踩着飞剑,离半空十丈距离时停下,凝视着空中洋洋洒洒的一片片沾血羽毛,调转剑尖便要离开。 可一转身,却看到一位白袍男子挡在她面前。 正是万象神门第十一峰峰主,白飞卿。 “曲宗主,杀了我养的这么多宝贝,就想离开?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吧,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份了。” 望着漫天沾血的飞羽,白飞卿面色阴沉。 白飞卿曾是一个弃婴,幼年时被万兽林一只飞禽抚养,并且在一座洞府内偶然获得了一门魔道秘籍。 随着长大,或许受秘籍影响,修为越来越高的白飞卿的性情开始变得暴戾,甚至将抚养他的飞禽妖物给吃了。 离开万兽林后,白飞卿浪荡了一阵江湖,最终加入万象神门。 曲红灵小的时候见过他。 当时的白飞卿已经是万兽林的高手,经常捕杀动物饮血,性格乖戾。 “过分?” 曲红灵纤眉一挑,讥讽道,“白峰主,你还真是不要脸。” 白飞卿打量着少女曼妙的身姿,眼眸里闪过淫邪,唇角噙着淡淡笑意:“多年不见,小丫头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都成一派宗主了。” 他手持折扇,笑着说道: “在曲宗主面前,脸又能值几个钱?眼下我养的鬼枭被曲宗主杀死,那么曲宗主,是不是也该赔礼道歉?” 曲红灵一边思索着脱身之计,一边笑道:“不知白峰主想让我怎么陪?” 白飞卿轻轻晃动着折扇: “很简单,正所谓春宵一夜值千金,我那些鬼枭也该值个十万金吧,曲宗主可以算算,需要多少个夜。” 曲红灵俏脸笑容不变,冷讽道:“可惜白峰主没这个本事让我赔。” “我想试试。” 白飞卿缓缓展开折扇,扇面上是一副鸟禽图。 他轻轻一挥扇面。 一只只黑色类似于鹰隼的鸟密密麻麻的飞出折扇,朝着曲红灵扑去。 这些黑鸟口衔毒液,异常凶猛。 曲红灵调转剑尖,朝着高空掠去,将身上仅存的几张符箓扔出去。 符箓形成的火墙挡住了一部分黑鸟,但仍有大部分的黑鸟迫近。这些黑鸟逐渐拉开,缓缓形成包围之势。 白飞卿脚踩巨鸟,速度极快。 很快便追在了少女身后。 “曲宗主,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白飞卿笑道,“你那两个同伴跑不了的,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担心他们。不用急,你们很快就会在一起的。” 曲红灵置若罔闻,专心躲避时而追击的黑鸟。 见女人不识抬举,白飞卿冷哼一声,折扇用力一挥。 那些黑鸟似被一股莫名力量驱动,速度快了一倍有余,乍一看就像是一柄柄黑色的利刃,不住的攻击少女。 有好几次,曲红灵差点被黑鸟喷出的毒液沾到。 随着黑鸟越来越多,黑影蔽日,曲红灵周遭的空间已被重重包围,再无多余隙地可供闪避。无奈之下,少女继续朝着上空掠去。 然而白飞卿早料定曲红灵此举,抢先一步,稳立于前,如同天堑横亘,阻断少女去路。 “小丫头,我看你还往哪里逃。” 白飞卿冷笑。 “逃?” 曲红灵眸中迸出一道藐意,“白峰主,我可是妖,在我面前用这类驭禽之术,你不觉得可笑吗?” 白飞卿一怔,内心升起一丝不好预感。 曲红灵足尖轻点长剑,宛若凌波微步,翩然飞掠于虚空之中。 少女双臂舒展,若凤凰展翅。 随着曲红灵十指微动,刹那间,无数缕红色丝线自指尖激射而出,宛若织女抛梭,钉在了一只只黑鸟身上。 一时之间,周围黑鸟纷纷被红线牵制。 白飞卿暗暗吃惊:“这丫头方才并非是在逃跑,而是借着躲避,故意在这群黑鸟身上施展秘术?” “杀!” 曲红灵朱唇轻启。 红丝如血,漫天如霞。 远远望去,犹如一只巨大的凤凰于天幕中缓缓展翅,震撼无比。 第292章 轻尘,你会认输吗? 由无数黑鸟幻形而成的巨大凤凰,黑压压的朝着白飞卿冲去。 被自己饲养的飞禽围攻,白飞卿眼角青筋跳动,怒极而笑:“还真是小瞧了你这丫头,看来田断江被阴的不冤。” 白飞卿咬破舌尖,在折扇上喷出一口鲜血。 随后他扔出折扇。 折扇在空中不断飞旋,很快变成了一道巨大的屏障,将黑色飞鸟尽数挡住。 曲红灵见状,唤起斩凤剑。 少女双手合并,将斩凤剑夹在掌间,默念道:“斩!” 原本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的黑色飞鸟,忽而敛翼收羽,竟形成了一柄黑色的巨剑,径直冲刺向折扇屏障。 屏障在巨力催动之下,被迫弯折,呈现出一道巨大的弧度。 白飞卿瞳孔收缩:“好强的剑意。” 屏障被缓缓刺开一道裂缝。 眼见无法阻挡,白飞卿冷哼一声,用力踩了一下脚下的巨鸟。 巨鸟发出凄鸣之声。 旋即,数根紫色羽毛从身上自行脱落,缓缓漂浮而起,贴在了白飞卿的身上。 “臭丫头,真以为老子收拾不了你?” 白飞卿收回折扇,身形速度陡然暴涨,径直冲向黑鸟凝聚的巨剑,相撞之际,剑尖崩裂,寸寸裂开,黑鸟不断被炸开成齑粉。 曲红灵喷出鲜血,倒飞出去。 她急忙祭出一只水晶体的铃铛,正要摇动,腹部被迫近于眼前的白飞卿一拳击中。 少女重重坠落在地,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白飞卿一把抓住从少女手中脱离飞起的铃铛,仔细一看,先是惊诧,随即眼眸涌现出炽热:“竟然是摄魂铃?!” 摄魂铃乃是天妖宗重宝。 摇动时可摄人魂魄,使其陷入痛苦之中,最终迷失其心智。 白飞卿哈哈大笑:“今天倒是运气不错。小丫头,这么厉害的法宝在你身上,未免太浪费了,我来教你怎么用。” 白飞卿俊脸阴柔的脸上浮现出残忍笑容,对准曲红灵,缓缓摇动水晶铃铛。 清脆的铃铛声顿然响起。 铃铛发出的音波一圈圈的扩散而出,迷离梦幻。 曲红灵娇躯一震,玉手紧捂双耳,神情痛楚至极。 “一振清心,二振静神,三振迷魂,四振摄魄……” 感受着摄魂铃强大的威力,白飞卿暗暗心惊,喃喃道,“如今我得这次重宝,何需再屈居于第十一峰,到时候即便当不了门主,当个副门主也绰绰有余。” 白飞卿看向痛苦挣扎的曲红灵,冷笑道: “也亏你是天妖宗宗主,若换成其他人,哪有资格怀揣这等法宝。 小丫头,不知道门主这次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不过在这之前,我给你长长记性。” 白飞卿再次摇动铃铛。 曲红灵发出惨叫,蜷缩在地上。 顷刻间,七窍之处,殷红之血如泉涌出,点点滴滴,染红了她的素颜与衣襟。 随着铃铛不断攻击,曲红灵眼神开始逐渐变得空洞,最终呈现出茫然之色,面对铃铛攻击也没有了任何反应。 白飞卿停下摇铃,观察了片刻后,喝声道:“过来!” 少女没有动弹,呆呆坐在地上。 白飞卿看了眼手中摄魂铃,微微皱眉:“人傻了?” 他五指一分,将地上一些沙砾吸入掌中,凝成了一小团,朝着面门击射而去。 面对危险,少女恍然未觉,依旧不动弹。 蓬! 小沙团砸在染血的娇俏小脸上,四散溅开。 见对方不闪避,不放心的白飞卿又凝出一团蕴含煞气的沙砾,打在了对方肩膀处。 噗—— 沙砾击穿少女身体,溅出血珠。 而曲红灵仿佛木偶一般,感知不到疼痛。 “修为太低,经受不住摄魂铃。” 白飞卿走到曲红灵面前,蹲下身子盯着少女麻木血染的俏脸,有些遗憾道,“早知道我就少摇几下,不过傻子也有傻子的好玩之处。” 他用折扇挑起少女尖细的下巴,笑道:“曲宗主,你——” 就在这时,曲红灵猛地抬头。 铃音急促,如疾风骤雨。 少女双目浮现出迷离妖娆的红光,直接摄住了男人的魂魄。 白飞卿面露惊恐之色,欲图挣脱,却发现自身已被无形之力牢牢禁锢。 “拿别人法器的时候,不先检查一下吗?” 为了禁锢住对方,曲红灵拼尽全力,将此前吸纳的摄魂铃神力,此刻尽皆倾泻而出,攻击在对方身上。 少女七窍再次溢出鲜血。 白飞卿面目狰狞。 他没想到自己已经够谨慎了,却还是被对方给阴了。 察觉到自己的魂魄正在被一点点无形扯裂,白飞卿拼着被反噬重伤的危险,强行运转元气,注入了手中折扇之内。 随着折扇一点点开启,白飞卿受到的禁锢之力也开始减弱。 白飞卿目光凶狠的盯着少女。 就凭伱,也想杀我? 而在最后挣脱束缚的刹那,少女却蓦然嘴巴一张,两只红色的蜜蜂飞了出去。 这两只蜜蜂分别飞至白飞卿的左右双眼,尾部射出毒刺,直接扎进了眼睛。 白飞卿哪里料到对方还有这后招,顿感剧痛噬目,不禁发出撕心裂肺之哀嚎。 强行挣脱出束缚的他喷出鲜血,一掌拍飞了曲红灵,双手慌乱捂着眼睛。 鲜血如注,染红了十指。 痛楚难耐的他身躯蜷缩,于地上翻滚,宛如遭受酷刑的囚徒,嘴里不断怒骂着: “小贱人,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曲红灵大口喘着气,刚站起来,又无力跌倒在地上。 看着双眼血流,拿着纸扇胡乱挥舞的白飞卿,曲红灵瞅准时机,扔出斩凤剑,穿透了对方的喉咙。 白飞卿身子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上。 —— 零碎的星点在夜幕下渐渐隐去。 室内,红烛孤独地燃烧,烛泪成堆,滴落无声。 女人褪去了那袭繁复华丽的嫁衣,如同卸下了重重枷锁,恢复了往昔的清雅与恬淡。 染轻尘静倚在窗前,默默望着夜色。 先前愤恨、绝望、悲伤等情绪,此时渐渐平息下来,被小心翼翼地压在了心底深处,只剩下茫然。 回忆着两人点点滴滴,女人忽然发现,他们的每一次感情触动,似乎都很草率,就像是被人随意在宣纸上泼墨了一笔。 或浓或淡,或喜或悲,皆如墨迹斑驳,未能尽展细腻。 染轻尘将螓首轻轻靠在窗扇上,阖上美眸。 随着浓重的疲惫卷上心头,女人渐渐陷入了沉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女人幽幽转醒,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男人温柔的看着她。 姜墨? 染轻尘一呆,眼眸顿时涌出无尽的欢喜,刚要起身,但随即想起婚礼的一幕,她扭过螓首,语气生硬道: “你来做什么?” 男人并没有回应,依旧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她。 迟迟听不到男人的解释,染轻尘很是生气。 而这时她才猛然惊觉,周围的环境很陌生,自己竟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 不等染轻尘回神,面前的姜守中忽然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夫君!” 染轻尘心中一慌,急忙去抓对方。 手掌穿过了男人的身体。 染轻尘愣住了。 她木然的走出小屋,发现自己身处于村庄内的一座普通屋舍小院内。 炊烟袅袅,晚霞如妆。 身着一袭粗布衣衫的姜守中站在院中,仰头看着屋顶。 染轻尘下意识抬头。 一抹娇俏的身影,艳红如初绽的丹霞,背倚着天边渐褪的霞光,熠熠生辉。 “红儿,你是不是又躲在屋顶偷吃叶姐姐做的糕点。” 姜守中问道。 红裙少女嘟囔着红唇:“才没有。” 只是沾在嘴角上的那一粒糕点碎屑,出卖了少女的行为。 染轻尘怔怔望着这一幕。 这就是夫君和义妹,曾经的画面吗? 原来……他们真的在一起过啊。 姜守中无奈道:“你就偷吃吧,到时候吃成小胖妞,看谁还要你。” 曲红灵背对着双手,踮着脚尖在屋顶轻盈的走动,笑着说道:“没事的,反正有小姜哥哥要我。” “谁说我会要你,若是有个比你漂亮的,我肯定娶她。” 姜守中冷哼道。 曲红灵皱了皱小琼鼻:“哼,我才不信。” “拿来。” 姜守中伸出手。 少女故作疑惑:“什么啊。” 姜守中板着脸道:“我给叶姐姐写了一首诗,那首诗是不是被你拿去了。” “啊,诗?” 曲红灵瞪大了杏眸,“小姜哥哥你还会作诗啊。” 染轻尘忽然想起,当初姜守中为她做了一首诗。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呀,好像还真的有一首诗诶。”曲红灵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故意大声念道:“相逢情便深,恨不相逢早……” “拿来!” 姜守中脸色不好看。 明显沾着醋味的曲红灵一脸捉狭: “某人急了啊,不过这首诗还挺好的,叶姐姐肯定喜欢,比某人给我写的好。” 姜守中无奈道:“我都给你写了十首了。” “不够。” 曲红灵语气带着几分撒娇与吃味。 她扬起手中宣纸,娇声说道:“你得给我写一百首。” “不给就算了。” 姜守中扭头便走。 见男人真的生气离开,少女有些慌了,急忙挥着纸稿喊道:“好了,好了,我错了,还给你小姜哥哥。” 曲红灵下意识朝前一步,结果不慎踩在瓦片上。 脚下一滑,少女失去平衡,整个身子后仰坠下。 “小心!” 染轻尘俏脸一变,本能的伸手去接。 一道身影扑了过去。 却是姜守中及时冲来,将少女接在怀中。 染轻尘双臂僵在空中,望着抱在一起的情侣,莫名的有些恍惚,仿佛自己是另一個世界的人,被隔离在外。 眼下的她……的确被隔离在外。 “你这丫头性子永远这么毛毛躁躁的,受了伤怎么办?” 姜守中斥责道。 曲红灵自知理亏,讪讪道: “人家不小心嘛,反正小姜哥哥会永远保护我,我不害怕。” “不长记性是吧。” 姜守中重重拍了下少女的臀,惹得后者眼泪汪汪的,委屈不已。 两人打情骂俏,情意绵绵。 染轻尘缓缓攥紧粉拳。 她只觉自己的心脏被这一幕温馨的场景给压迫,几乎喘不上气来。 自己,真的只是局外人吗? 嫉妒,不甘……熟悉的负面情绪再次涌上心口。 女人周身黑雾萦绕。 “你看,我说你少偷吃点,真的变重了很多。” 姜守中调侃道。 曲红灵还在嘴硬:“我真没偷吃。” 这时,少女袖中不小心滑落出了一块小糕点。 曲红灵连忙握在手里。 见姜守中没有发现,少女趁着男人不注意,侧过小脑袋,将甜酥的糕点一口硬塞进嘴里,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差点被噎住。 看着义妹可爱滑稽一幕,染轻尘不由露出了笑容,眼眸柔和了一些。 受此感染,女人身上那股阴骛气息也淡了许多。 这时,她发现那张写有诗的纸稿在自己脚下。 她下意识想要去捡,结果一只纤白如玉的手伸来,捡起了纸稿。 染轻尘扭头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气质温婉的白裙女子。 女子侧颜绝美,而另一张脸被发丝轻轻遮掩住,隐约能看到些许伤痕。 “叶姐姐!” 曲红灵刚偷偷咽下糕点,看到女人到来,宛若被抓了现行的贼,面颊瞬染胭脂之色,显出几分局促和慌乱。 她连忙指着叶竹婵手里的纸稿说道:“小姜哥哥给你写的诗!” 姜守中放开少女,有些紧张道:“叶姐姐,我是随便写着玩的。” 叶竹婵低头望着纸稿上的诗句,红唇微动,轻读了一遍,微笑道:“我很喜欢,小姜弟弟真有才气,不比那些诗人差。” 姜守中挠了挠头干笑着。 染轻尘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丈夫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紧张、局促、欢喜、黯然、期盼……像是一个没长大的男孩,面对自己的女神。 这个叶姐姐是谁? 染轻尘盯着女人,心中好奇不已。 “好了,饭菜已经做好了,快去吃饭吧。”叶竹婵收起纸稿笑道。 姜守中和曲红灵哦了一声,前往主屋。 望着二人背影,叶竹婵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流露出长辈般的慈爱。 直到二人进入屋子,叶竹婵莫名轻叹了一声,缓缓转过螓首,盯着染轻尘柔声问道:“轻尘,你会认输吗?” 第293章 裴不苦 “你……你在跟我说话?” 染轻尘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女人。 她以为这是自己的梦镜,只是幻境,没想到幻境中的这位“叶姐姐”竟然可以跟自己对话。 “抬头看。” 叶竹婵一脸微笑。 染轻尘心中疑惑,抬头望去。 却愕然发现天空中有些许波纹涟漪缓缓浮动,整片天幕就像是平静的大海,又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而在水波之中,一轮水淋淋的圆月镶嵌在天幕上。 “这叫水月梦镜。” 叶竹婵轻声解释道。“在水月梦镜中,可以将曾经的时光画面重新展示。” 水月梦镜!? 染轻尘一愣,随即瞪大了杏眸。 对于诸葛家族最有名的法宝,她自然是有所耳闻的。 据说得此镜者都没有好下场。 叶竹婵抬手挽起染轻尘一缕秀发,于指间轻轻摩挲着:“我应该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勉强闯过了梦靥十关的人。” 染轻尘心神震动。 根据记载,从来没有人成功闯过梦靥。 这女人未免太妖孽了。 叶竹婵笑道:“当初我从别人手中骗取水月梦镜,目的是为了防止皇帝控制小姜弟弟。只不过我先试着闯闯水月梦靥,看看能否提前给小姜弟弟一些经验。 不过可惜的是,我高估水月梦靥了,我搞明白了它的秘密,仅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就轻松闯过了九关,很无聊。 最后一关稍有点难度,不过也勉强过去了。 而且,我甚至可以将妖尊放出来。 只不过我没有那么做,只是将她和小姜弟弟绑在了一起,唯有小姜弟弟才能召唤出她。 到现在,那位妖尊还以为,等小姜弟弟闯过十关,她就能出来。殊不知,我早就让小姜弟弟……成为她的主人了。” 染轻尘皱眉:“姜墨体内有水月梦镜,那他……” “他不会有任何危险。” 叶竹婵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帮染轻尘理了理秀发,笑着说道,“因为他就算闯关输了,也不会有任何惩罚。” 染轻尘意识到自己过于关心姜墨,冷哼道:“他死不死,不关我事。” 叶竹婵也不戳破女人的心思,抬头望着渐渐沉沦的晚霞说道:“其实小姜弟弟的第三关水月梦镜,早就开始了,就是这场婚礼。 他完全可以提前预见,可以提前做出弥补,可以提前让一切皆大欢喜。但我没有让他闯这第三关,所以抹去了第三关的考验。” 染轻尘惊讶看着她:“为什么?” 叶竹婵嘴角微扬,神情似笑非笑: “轻尘,人生总是充满着很多遗憾,所以你会看到,很多时候人们的愿望总是希望能回到过去,去弥补这个遗憾。 可有些遗憾,你若是弥补了,反而会成为你最大的遗憾。因为你无法看到真相,能做的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没有让小姜弟弟提前预见婚礼,让他,让你,让红儿……看清你们真正的感情,而不是提前去计划,去掩饰,去预防。 目前的结果伱也看到了,轻尘……你在小姜弟弟的心里,是不如红儿的。” 染轻尘脸色煞白,再次握紧了拳头。 女人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子,将她心底那丝自欺欺人的幻想给剥开。 叶竹婵朱唇轻启,又问了一遍: “所以,你认输吗?” “我凭什么认输!!” 染轻尘压抑的情绪爆发出来,红着眼眶怒道,“我凭什么认输?凭什么让我认输!?” 叶竹婵静静看着她:“那你能怎么办?” 染轻尘语塞。 听着屋内情侣打情骂俏的声音,染轻尘缓缓坐在地上,泪珠儿如串线珍珠一点点坠落,喃喃自语着: “凭什么我认输……凭什么……” 叶竹婵轻抚着女人脑袋,柔声说道: “任何时候的天真无知,都会等来惩罚。红儿当初的天真无知,丢掉了她的爱人。小姜弟弟的天真无知,让他抓不住任何人。 你当初逃婚的天真无知,也让你最终丢掉了爱人。我也一样,为曾经的天真无知付出了巨大的惩罚……” “不是的,我当时……我当时……” 染轻尘用力摇着螓首,试图否认,却说不出话来。 叶竹婵语气幽然:“都说水月梦镜可以逆转时间,回到过去弥补一切遗憾。可真正你想这么做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每一次你所谓的弥补,都会留下变相的惩罚。” 叶竹婵低头望着失落孤寂的女人,目光柔和:“你若不愿认输,那就去争取。争取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杀了小姜弟弟喜欢的其他女人,也包括我。 比如,将他牢牢束缚在你的身边,花费一辈子时间让他陪着你。 比如,你彻底抛弃掉这段感情,让他陷入一辈子痛苦,给予他惩罚。毕竟你心里很清楚,他是喜欢你的。 再比如……” 叶竹婵停顿了一下,看了眼天空笑着说道,“算了,不跟你说这么多了,要不然我就真的成坏人了。 水月梦镜留给你,你若感兴趣,可以看看他们在一起的时光。” 叶竹婵身影渐渐淡去。 等到染轻尘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倚靠在窗户旁,睡在自己的房间内。 女人面露茫然。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望着指肚上的眼泪,喃喃道:“我凭什么认输?” …… 淮兰湖底。 九尾狐语气嘲讽道: “你也真是够坏的,我还以为你是真心安慰那丫头,没想到是把她继续推向火坑。 整天在梦镜里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和自己的义妹卿卿我我,换我……直接心态爆炸。” 叶竹婵笑道:“我本来就是坏女人啊,只有坏女人才会让男人喜欢。” 九尾狐呵呵一声。 叶竹婵叹息道:“说起来,当初若不是江绾横插一手,她就是我的师妹了。不过即便如此,我师父依旧觉得染轻尘算是她的徒弟。你知道,她的真名叫什么吗?” “晏轻尘?” 九尾狐调侃道。 叶竹婵轻轻摇头:“她随她母亲的姓,她叫裴不苦。” “不苦……” 九尾狐愣了一下,幽幽道,“不苦,才是最苦啊。” —— —— 在曲红灵引开飞鸟鬼枭的这段时间,姜守中继续尝试唤出水月梦镜和妖尊,但始终无法成功。 就好像,水月梦镜突然凭空消失了一般,根本无法感应。 无奈之下,他只能拿出生肖图。 没有了牛妖牛牛,此时能召唤的只有鼠鼠。 姜守中轻轻抚摸着生肖图,感受着其上蕴含着的强大妖气,内心一番盘桓后,对厉南霜说道: “头儿,眼下我们还是在万象神门的地界,带着我这个累赘,只靠红儿一人很难突围出去。如果田断江追来,我们都逃不掉。 我打算强行吸收生肖图里面的妖气,将境界提升起来,你来帮我护法,最多半炷香时间。” 姜守中的想法不可谓不大胆。 要知道眼下他没有阴阳河图护身,一旦吸收妖气超过负荷,便会爆体而亡。 到时候别说是神仙,地府都找不到魂渣子。 厉南霜听着有点懵:“吸收妖气?焖面,你不要命了?” 姜守中沉声道:“想要让我们三個活着离开,只能这样。万象神门这次阻拦,有些不同寻常,我怀疑还有更大的麻烦等着我们。” “你别乱来,有我呢。” 厉南霜赶紧阻止,“焖面,你头儿我其实很厉害的。” 姜守中目光柔和的望着眼前可爱的少女,轻轻捏了捏对方脸蛋,笑着说道: “我相信头儿很厉害,不过我没猜错的话,头儿需要付出很大代价。我已经被保护的够多了,接下来该由我来保护你们。” “可是……” “放心,我会没事的。” 姜守中不再废话,盘膝坐在一旁,将生肖图置于膝盖之上,催动体内元气。 一缕缕浓郁的妖气自生肖图中剥离,钻进了体内。 见自己无法阻止,厉南霜只得抱着担忧之心,持刀在一旁护法。 生肖图内的妖气与其他妖气不同,因为有生肖法印的缘故,这些从妖物身上借取的妖气并没有太大的副作用,完全可被吸收。 但问题在于,妖气威力太凶猛,普通人的身体很难承载。 姜守中深知生肖图妖气的威力,本打算先慢慢吸收一些适应,但数息之后,妖气便如浩瀚江水,强灌入姜守中的体内。 就好像底部裂了一口的水缸,源源不断地朝外喷涌。 姜守中咬牙苦苦坚持。 而他的修为也在飞速的提升。 厉南霜望着男人痛苦的表情,心中焦急万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急得团团转。 “原来你们躲在这里。”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田断江! 厉南霜心头一惊,挥刀朝着身后砍去,结果刀刃刚砍到田断江的头顶,就被一股巨力凝滞,无法下压半分。 田断江面容阴沉,一步步朝前走去。 每向前走一步,厉南霜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砰! 在距离姜守中不足一丈时,厉南霜倒飞出去,摔倒在沙砾里。 “老夫修行五十余年,虽然也吃过不少亏,但唯独被你们这些天荒境的小娃戏耍,还是第一次。” 田断江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但眼中殊无笑意,浮动着几分狰狞,“等抓了你们回去,老夫将你们丢在第二峰于老怪那座鱼塘里,看看你们还有什么小伎俩。” 厉南霜翻身而起,将墓刀钉在地上,右手大拇指一擦嘴角鲜血,于刀身上迅速划出一道符文,随后双手拔刀而起。 “斩!” 少女一声轻喝。 骤然变幻,犹如龙蛇起陆,化作一柄长达十多米的巨刃。 刀锋所向,虚空震荡,携带着足以破碎星辰的巨力,狠狠压向老者。 “墓刀乃是天下第一刀,可惜你这女娃,还不行。” 田断江身形兀自屹立,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直接一拳轰去。 巨刃瞬即破碎。 厉南霜喷出鲜血,半跪在地上。 境界与境界的差距,终究是天与地的区别。 “老夫,便先废了你们修为,再去找那位曲宗主算账!” 田断江身形一闪,出现在姜守中面前。 可还没等他一掌拍下,面前盘膝而坐人却猛地消失不见。 田断江一愣,随即心头猛地涌现出警兆,刚要转身挥拳之际,头发被人扯住,整个身子如倒栽葱似的飞起,重重砸在地上。 姜守中的突然出手,让田断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他已经够谨慎了。 来的时候还在周围特意暗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阵法之类的陷阱才出现。 然而此刻自己身为入圣高手,竟然被一个天荒境的修士扯住头发扔在地上,饶是他见识过无数奇事,大脑也当场宕机。 姜守中七窍渗出血丝,眼眸里充斥着一团黑红色的雾气。 将对方拽翻在地的同时,一只拳头狠狠朝着老者的面部砸去。 也亏田断江及时反应过来,急忙侧开脑袋,但拳头落地爆出的妖煞之气让他耳膜嗡嗡作响,脑袋一侧火辣辣的疼,耳朵涌出了黑血。 强忍着剧痛,田断江一把抓住姜守中的手臂,借力跃起。 可谁知跃起的刹那间,姜守中五指如钩,反抓住对方的手腕,咔嚓声中,田断江整只左手腕被掰断,鲜血喷溅。 田断江发出了惨叫声。 好在他最终还是挣脱出来,与姜守中拉开距离。 田断江一脸骇然的望着仿佛突然间换了个人的姜守中,捂着自己的断腕,喝声问道:“这是什么鬼秘术!?” 姜守中懒得回应,身形如鬼魅再次冲向田断江,快逾闪电。 田断江暗骂一声,运转全身功力抵挡。 两人厮打在一起。 以目前姜守中吸收的妖气,对战入圣境界的高手完全是足够的。 让田断江憋屈的是,姜守中根本不讲什么术法武技,纯粹就是毫无章法,拳拳到肉的打法,颇有一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架势。 不多时,两人皆是身染鲜血。 田断江脸颊凹陷,胸口数根肋骨被砸碎,腹部被抓了五道口子。 姜守中同样伤的不轻。 只是相比于田断江,姜守中丝毫没有受到伤势困扰,源源不断的生肖图妖气注入体内,甚至越打越凶猛。 无疑,这是一种燃烧生命的打法。 “这小子究竟用了什么鬼秘术,不要命了吗?” 田断江骂娘的心都有。 眼见形势对自己愈发不利,田断江咬牙强挨了对方一拳,借力退后数步,而后将全身元气尽数涌入右掌。 “小子,老子送你下地府!” 田断江施展出自己的绝学——一掌断江。 掌化为刃,厉如锋镝,凌空一挥。 刹那间,空气仿佛被无形之刃切割,急剧扭曲,无形气浪汹涌,于两侧排开。 姜守中双臂交错撑在头顶。 下一刻,直接被打进了沙砾之中。 “焖面!” 厉南霜急声喊叫。 田断江不敢大意,紧紧盯着被打出的深坑。 突然,一只血手破土而出,牢牢抓住了他的脚腕。 而后,田断江整个人被拽入沙土之中。 沉沉闷雷之声,自黄沙深处滚滚而出,沙砾纷飞,激荡不已。 倏忽间,“嘭”地一声巨响,两道身影猛然窜出。 却见姜守中一手扼住田断江咽喉,力贯千钧,田断江的颈骨在冲击之下不堪重负,“咔嚓”一声脆响,断裂开来。 田断江双目圆睁,死不暝目。 第294章 落霞与孤鹜齐飞 以天荒杀入圣,即便姜守中动用了生肖图这个外挂,在江湖上也足以引发巨大轰动。 而上一个人做到的,还是火云山的师落霞。 也就是厉南霜的师父。 将田断江的头颅生生拽下后,姜守中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了地上。 生肖图的妖力副作用开始汹涌的反噬,如狂澜倒灌,侵蚀姜守中的身体,令其内腑翻腾无常,痛苦难忍。 “焖面!” 厉南霜抱住男人。 姜守中额头无力搭在少女的肩膀上。 他想要说些什么,可妖气在体内流窜的割裂疼痛让他面部抽搐了几下,最终昏了过去。 “焖面……” 厉南霜捧着男人脸颊,自责不已。 早知道如此,她就解开身体禁锢,拼上一拼。 片刻后,拖着重伤身躯的曲红灵回来。 当看到地上田断江的的尸体和浑身血染的姜守中,不由吃了一惊:“小姜哥哥怎么了?” 厉南霜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曲红灵听后很是懊恼,对阻拦她的白飞卿和万象神门更是恨到了极点。 她暗暗发誓,只要回到妖族,一定会带天妖宗杀向万象神门! 曲红灵握住姜守中的手臂,察觉到对方体内乱窜的凶猛妖气,对厉南霜诧异问道:“小姜哥哥以前吸收过生肖图的妖气吗?” 厉南霜点点小脑袋:“应该是有过吧。” “生肖图的妖气乃是妖物体内的真元妖气,寻常人吸收少许都会爆体而亡,小姜哥哥吸收了这么多,没死都是奇迹。” 曲红灵轻声说道。 厉南霜流露出自责:“焖面执意要吸收妖气,早知道我就拦着他了。” 曲红灵没再说什么,将红唇凑到姜守中的嘴唇前,缓缓一吸,一缕缕暗红色的妖气从男人口中流出,被少女吸取。 随着妖气不断释放,原本表情痛苦的姜守中,渐渐平缓了下来。 就在这时,感受到空气中一丝波动的厉南霜纤眉猛地一挑,抬头看向远处天空,沉声道:“有人来了。” 曲红灵果断说道:“南霜姐,你先带小姜哥哥离开。” 厉南霜看着她:“那你呢?” 曲红灵苍白的脸颊上露出一道笑容:“放心,我很快会追上你们的。我打算在这里设陷阱,能拖延一时是一时。” “要不我留下,你带焖面离开。” 厉南霜不放心对方。 曲红灵焦急道:“南霜姐,这时候就别墨迹了,以我现在的状况根本无法御剑,能带小姜哥哥走多远?至少我一个人可以逃跑。” 厉南霜犹豫了一下,将姜守中背在身后,提刀离去。 “南霜姐!” 身后忽然传来少女叫声。 厉南霜扭头望去。 曲红灵贝齿轻咬了咬唇瓣,说道:“如果小姜哥哥不愿等我,你们先去京城。” 厉南霜愣了一下,轻轻点头。 曲红灵看着二人远去,对着空气轻呼了口气。 刚才从姜守中体内吸收的妖气凝聚成了一团黑红色雾气,随后化为一只半透明的巨大凤凰,飞向半空。 曲红灵又拿出一片树叶,屈指一弹。 随着周围空气一阵波动,她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原地。 数息之后,半空一道流光宛若流星赶月,斜掠撞来。 “轰”地一声巨响,这道流光被凤凰挡住。 旋即,一道妖娆曼妙的身影,自空中翩然而降……是一个身着紫色的美艳妇人。 就在紫衣妇人足尖轻触地面之际,蓦地,一道凶猛剑光凭空乍现,就好像算准了对方会落在这個方位。 剑光直接穿透了妇人的身体。 然而剑光虽穿透了紫衣妇人的身体,却并没有想象中血溅的场面。 反而妇人身躯忽化乌有。 转瞬之间化作一蓬细沙,随风曼舞,散落一地金黄。 曲红灵心弦骤震,警觉陡生,于沙土之间蓦然腾身而起。然而细观之下,小腿处显露出一道创口,鲜血淋漓。 在曲红灵方才躲藏的地方,沙砾似有灵性般缓缓蠕动。 最终,汇聚成形起的沙砾竟幻化成一位紫衣妇人的模样。 “万象神门第三峰的峰主,沙女?” 曲红灵紧盯着紫衣妇人。 眼前妇人名叫沙女,虽然修为在天荒境左右,然而一身幻术极为厉害,难缠程度不亚于之前的田断江。 否则也不会坐稳第三峰峰主之位。 此女最大的爱好便是双修,养了不少面首。 紫衣妇人笑语盈盈:“曲宗主是不是觉得我跟那两位一样蠢,看不穿你的陷阱?” 曲红灵冷笑:“身为同门中人,却一直躲在暗处冷眼旁观,见死不救……沙女夫人,你就不怕被门主责罚吗?” 紫衣妇人轻拍着胸口笑道: “我一个妇道人家,打打杀杀的可不行,也就床上会点活儿。况且曲宗主你那么厉害,奴家怎么敢对伱出手。 眼下奴家也是迫不得已才出现,若眼睁睁看着曲宗主你们走了,我就真的没法跟门主交待了。希望曲宗主大人有大量,跟奴家乖乖回去,让奴家交个差好吗?” 妇人双手合十,似乎很真诚的恳求少女。 曲红灵抿了抿嘴唇。 万象神门之间的峰主很少有和睦的,相互之间盼着对方死,好瓜分对方的利益。 之前白飞卿若早点帮田断江,他们三人肯定是没法离开的。 眼前的沙女一样。 明明可以出手,却故意看着同门去死。 曲红灵忽然想起沙女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名叫小沙女,乃是第七峰的峰主,性情颇为暴戾,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眼下不见妹妹,显然对方是去追姜守中他们了。 曲红灵芳心不由急切起来。 看到少女脸上的表情,沙女明白对方在想什么,笑着说道: “曲宗主,我们万象神门其实就是朝廷的一条狗,朝廷用飞鹰传信给我们,我们照做便是。 你们运气不好,来到了万象神门的地界,如今又杀了两位峰主,就更别想离开了。如果我是你,我会乖乖受擒,免受皮肉之苦。” 曲红灵握住斩凤剑,淡淡道:“能杀得了两个峰主,不介意再杀一个。” “唉,奴家可不想跟曲宗主打。” 沙女衣袖一挥,身体瞬间再次化为沙砾融入了沙土之中。 女人声音从四面八方飘渺而来: “朝廷的内卫追兵应该也快到了,我只需要拖住你就行了。反正你也现在,也无法御剑飞行,只能被我困在这里” 在见识了两位同门翻车后,哪怕眼前的曲红灵重伤,沙女也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只想着拖住对方,便算完成了任务。 周围沙砾涌动,出现了一缕缕蜿蜒的无形之体,朝着曲红灵的双腿缠去。 沙女就如她的名字,唯有在有沙子的地方才可以发挥出最大的幻术能力,其隐匿能力即使诸多高手也束手无策。 有沙的地方,便是属于她的世界。 只要曲红灵还脚挨着这片沙子,那就永远逃不走。 然而面对如此难缠的对手,曲红灵却笑了起来:“难怪万象神门一直被江湖称为二流门派,原来都是胆小鬼。” 曲红灵话语一落,踏剑而起。 少女直冲天穹。 沙女愕然。 这丫头竟然可以御剑飞行!? 曲红灵朝着妇人挥了挥手:“走了,你慢慢玩你的沙子去吧。” “臭丫头!” 犹豫一瞬后,沙女无奈显露出真身,御风而起,朝着少女追去。 就在她身体距离地面十丈左右时,原本御剑飞行天空的曲红灵忽然坠落而下,然后身体开始裂开,变成了一堆瓷器。 “瓷偶娃娃?” “不好,上当了!” 沙女一惊,身形一转想要回到地面。 地面的曲红灵显出了身,望着想要下落的沙女,少女收回斩凤剑,然后剑诀一起,数道飞剑朝着天空的沙女激射而去。 在空中露出真身的沙女,无法施展出自己的沙幻术,无奈只能被迫躲避。 女人这一刻变成了一个活靶子。 “臭丫头满肚子坏水,早知道老娘就躲在地下不追她了!” 沙女暗恨不已。 好在曲红灵毕竟受了重伤,飞剑的速度很快便慢了下来,整个人也开始摇摇晃晃。 沙女瞅准时机想要落地。 可快要接触地面的刹那,突然一柄隐藏在地下的飞剑突兀的冒出,挟裹着极强的煞气扑向女人眉心。 沙女头皮发麻,急身闪避。 脸颊被刮擦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又在阴我?” 望着曲红灵讥讽的笑容,沙女后怕的同时气愤不已,不敢轻易落地了。 曲红灵突然收回斩凤飞剑,捂着胸口,朝厉南霜所走的方向而去。 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走了。 甚至服下疗伤丹药。 沙女下意识想要落地阻拦,突然看见曲红灵手臂微微动了一下,杯弓蛇影的她吓得急忙掠向空中。 见曲红灵没有出手,沙女脸色阴晴不定。 这丫头究竟是不是在诈我? 犹豫了一下,沙女最终没敢冒然下去,就这么远远跟在身后,任由曲红灵在她眼皮底下边走边疗伤。 沙女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风筝,被人牵着走。 —— 这边姐姐沙女没能困住曲红灵,妹妹小沙女确实异常顺利。 原因在于,当她追上厉南霜二人时,朝廷的数名内卫已经堵在了前面。 其中就有断臂的那位左使大人。 此刻左使大人面容极其阴冷,瞥了眼被背在身后昏迷过去的姜守中,盯着厉南霜冷冷道: “厉大小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姜墨如今是朝廷通缉的头号钦犯,你厉家便是有一百颗脑袋也保不下他! 看在厉将军的面子上,你所作的一切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你必须跟我们一起将姜墨……羁押到京城去!” “我呸!” 厉南霜仰着下巴倨傲道,“我厉南霜跟你们这些鹰犬可不一样,想要抓姜墨,先过得了我这一关再说。” 厉南霜将姜守中小心扶靠在一旁岩石处,横刀护在身前。 大漠孤烟,万里无垠,少女单薄的身子与宽厚的墓刀犹如定格的一副苍凉但富有朝气的画。 见少女执迷不悟,左使大人也懒得再费口舌,对追来的小沙女冷冷道:“将这丫头困住,尽量别伤她。” 毕竟是厉将军的女儿,多少还是要有些顾忌。 小沙女比姐姐少了些妖娆,多了些阴沉戾气。 听到左使大人的吩咐,点了点头,身形化为一卷沙尘,卷向了厉南霜。 厉南霜回头望着姜守中,神情有些黯然。 少女也明白,眼下这种局面以自己的修为根本无法阻挡,更无法突围出去。 只能……豁出去了。 “小泪包和焖面都能拼命,我厉南霜……又怕的了什么?” 厉南霜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小沙女以为对方束手就擒,嘴角掀起一抹不屑,打算将其手脚束缚。 唯有左使大人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因为他敏锐感知到,厉南霜周身涌现出了一抹古怪的气息。 直到他发现,厉南霜的头顶,腹部几处致命大穴,竟有一根根比寻常绣花针还要粗的长钉,缓缓逼出体外。 “不好,这丫头身上有禁制!” 左使大人脸色狂变,顾不上会伤了对方,身形冲向少女,一拳砸去。 嗖嗖嗖! 少女钉在体内的长钉,骤然离体。 小沙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激射而来的长钉打散了幻体。 可正当她准备再次施展幻术时,却惊恐发现,那几枚长钉似乎感知到了她的真身位置,直接追击刺来。 而自己竟无法动弹。 “左使大人救——” 小沙女急忙呼救,但求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数枚长钉穿透了身体。 随后,女人身体炸开。 原本一拳轰向厉南霜的左使大人,距离少女三米距离时,便骇然看到厉南霜睁开眼睛,挥起墓刀朝他劈下。 轰—— 左使大人喷出鲜血,整个身子倒飞出去,在沙土上滑行了上百米才停住。 —— 此刻,火云山。 一所幽静的小院内。 一袭白衣,面容俊朗的中年男子正苦着脸,坐在门前给自家夫人洗脚。 突然男人面色一变,猛地起身。 水盆中溅出的水花撒在了清秀妇人的身上。 妇人大怒:“师落霞,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又想起哪个狐狸精了?” 平日里妻管严的火云山长老,若换成平日早就拿出搓衣板跪下认错了,然而此刻他一反常态,冲进屋内拿出一副八卦罗盘,皱眉掐指测算。 “这丫头真是疯了!” 师落霞重重将罗盘扔在地上。 正端起盆子冲入屋内,准备泼男人一脸洗脚水的妇人愣住了:“霜儿怎么了?” “妈的,我师落霞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玩意敢欺负我徒弟!” 男人喝声如雷,震的山上宗门弟子们纷纷捂耳跪地。 师落霞一把拽起妇人手臂,冲上天空。 顷刻间,鸿雁列阵,翩跹而至,于男子脚下织就一幅生动画卷。 恰似仙鹤翔集,羽翼轻展。 天边晚霞倾洒出万道光芒,将苍穹染成一片辉煌。 地上的一波湖水猛然腾空而起,仿佛与天相接,形成无垠之水天一色,壮观绝伦。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师落霞。 境界之下,第一人! 第295章 为徒弟出气 与张云武、马五之类的后天型金刚体不同,厉南霜乃是天生金刚体。 拥有这种体质的人,体魄坚韧,全身三百六十五处大穴天生就是拓通的,修行时无需如别人那样费力的开拓穴窍。 不仅修行极快,而且同境界中实力也是极扎实的存在。 能以大玄宗师硬抗天荒境。 但天生金刚体有个最大的缺陷,便是不能吸收天地元气,也就是说不能将修为提升到天荒境,不能与天道产生感应。 一旦与天道感应,就会受到天道责罚,变成石头。 在厉南霜小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身体开始石化,最终还是江绾帮忙禁制。 后来才送到火云山,拜师于师落霞。 师落霞用火云神功乃至墓刀来压制厉南霜的禁制,使其回归正常。 可一旦禁制解除,少女的修为境界便会瞬间飙升至入圣,同时也开始石化,彻底变成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 璀璨刀芒,横贯百尺,凝练至极,犹如银河倾泻,直落九天。 跟随左使大师一起的数名内卫,甚至连一个照面都没有,便被齐腰砍断。 “贱丫头找死!” 左使大人又惊又怒,抹去嘴角鲜血,运转全身气力朝着少女一拳轰去。 拳劲破空而行,划过数十米之遥,猛然撞击在那百米长的刀芒之上。两者相接,激荡起阵阵震耳欲聋的轰鸣。 厉南霜蹬蹬后退数步,横刀抵住身形。 少女双目迸出青芒,挥刀而舞。 黄沙如浪潮在罡气中飞刮,遮天蔽日的沙尘将这片天地染成一片暗黄。 万物失色,唯刀华独存。 “这丫头怎么这么厉害?” 被厉南霜不断逼退的左使大人心下震惊。 看了眼风沙中的手下尸体,左使大人咬了咬牙,暗骂道:“本官就不信,杀不了你这贱丫头。” 左使大人取出半块残缺的玉佩,用力刺入了自己掌心。 掌心光芒大盛。 “去死!” 左使大人于风沙中腾空而起,一掌拍去。 巨大的金色光掌从天而降,铺天盖地的罡风浩荡,其势磅礴,犹如一头身高千丈的魔尊抬脚,欲将天地压踏。 随着巨掌压下,周围沙石被摧毁殆尽,厉南霜周身环绕的刀罡亦隐隐震动,似是在承受着不可想象的重压。 扑通! 少女半跪在地上,抬刀拼力抵挡巨掌。 丝丝鲜血从少女耳鼻流出,双目甚至都渗出血来……即使受伤再重,少女依旧咬牙坚持。 轰—— 巨掌再压下一寸,少女身下震开一圈沙坑。 可就在左使大人以为厉南霜再无反抗之力时,却骇然看到少女竟硬扛着巨掌威压,硬生生站了起来。 巨大手掌出现道道裂纹。 左使大人意识到不妙,没有丝毫犹豫,准备逃窜。 少女双手紧握墓刀,狠狠劈了出去。 巨大的金色手掌破裂碎开,左使大人吐出鲜血,坠落在地上。 赫然间,一柄黑压压的大刀迎头砍下。 左使大人慌忙双手夹住刀身,被震的跪倒在地上,膝盖骨头被挤压出来。 顾不上疼痛,他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试图阻挡。 但锋利的刀刃,依旧砍在了他头皮上。一痕乌黑的血液顺着头顶,缓缓滑落。 此时的左使大人面目狰狞。 他瞪着面前的厉南霜,想要开口说什么,却没有多余的力气。 噗! 随着厉南霜用力一压,宽厚的刀刃如切西瓜般砍进了男人的头颅中。 左使大人眼中的光渐渐淡去。 “我给焖面说过,他的头儿很厉害的,谁都不能欺负他。” 厉南霜看了眼姜守中,扬起下巴对左使大人说道,“如果狗皇帝敢杀焖面,我就杀了狗皇帝!” 少女抬刀,再挥刀。 两半脑袋从肩膀上飞了出去,淹没在沙土中。 厉南霜擦掉脸上的血迹,来到姜守中身边,将男人背起。 走了几步,少女忽然跌倒在地上。 厉南霜先是护住男人,随即目光看向自己的双腿……这时她已经开始感知到,自己的双腿正在渐渐失去知觉。 “完蛋了,这下真的完蛋了。” 厉南霜哭丧着小脸。 她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小腿,看向远处,喃喃道:“也不知道小泪包能不能快点赶来。” 风沙渐趋猛烈,粒粒沙砾打在少女脸上,带来一阵阵的刺痛。 厉南霜呆坐了一会儿,望着男人脸上的沙土,她用衣袖小心翼翼的擦掉,然后将姜守中放在一旁。 厉南霜双手撑在地上,费力将自己单薄的身子挪移到男人面前,然后将墓刀插在前面,试图为对方多挡住些凌厉的沙尘。 “焖面,你的头儿,好像也不怎么厉害啊。” 少女苦笑道。 她双腿乃至腹部,已经石化。 姜守中缓缓睁开眼。 他费力的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少女,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体内的筋脉骨血似被胶水凝固住。 厉南霜凝望着远方天空,平日里的活泼豪爽此刻渐渐褪去,流露出淡淡的伤感。 “我在想,如果我穿上嫁衣,会不会比木瓜更漂亮啊。你说呢,焖面。” “应该会的,你的头儿可是世上最漂亮的女人。” “焖面,你啥时候娶我啊。” “焖面,你的名字真的不好听,以后就叫姜守霜吧。就这么决定了,好吗?” “唉,好想看看明天早上的太阳。” “……” 少女不断的自言自语,希望让自己留有意识。 她的声音渐渐微弱。 “焖面……” 一阵风吹来,少女没了声音,变成了石头。 姜守中张着嘴巴,无声的呼喊。 极致的痛苦绝望中,一缕缕暗黑色的死气悄无声息的溢出,萦绕着男人周身。 而这些死气,有一些注入了石雕之中。 风沙仍旧呼啸不止,如同旷野中的悲歌,不断地掠过这片荒芜之地。 变成石雕的少女静静护在男人面前。 宽厚的墓刀如同一座墓碑。 也不知过了多久,轰的一声闷响,两道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 “霜儿!” 妇人声音悲切。 师落霞如箭般冲至石雕少女面前。 当看到已经石化的少女,神情绝望,喃喃道:“来晚了,来晚了……” “南霜!” 妇人抱住少女石像痛哭。 不过就在师落霞的手接触到石像时,却露出愕然之色。 等等! 这丫头体内似有一股气,护住了心脉? 来不及多想,大喜的师落霞立即咬破指肚,于少女眉心处一点,而后念念有词。 血液缓缓渗入石像。 一道道金色符箓文字从他体内出现,不断注入石像少女中。 很快,原本石化的少女渐渐又恢复了过来。 虽然身体依旧僵硬,但至少皮肤样貌与常人无异,只是多了几分苍白。 厉南霜缓缓苏醒过来。 “笨师父,你怎么来了。” 看到眼前无比熟悉的人,少女喃喃问道。 “霜儿!” 名叫燕西施的妇人喜极而泣,“你这丫头,吓死师娘了。” 长松一口气的师落霞怒道: “谁让伱解开禁制的,你这丫头不要命了吗?幸好你师父我来的及时,要不然给你买棺材都没尸体放……” “啪!” 师落霞斥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妇人狠狠一巴掌扇在后脑勺上。 “你那么大声的嚷什么嚷!?” 妇人怒道。 方才怒气冲冲的师落霞顿时蔫了,摸着脑袋嘀咕道:“我这不是生气嘛。” 燕西施恼道:“生气有什么用?你若是早点关心一下你的徒弟,至于差点让她把命给丢了吗?你这个当师父的一点都不称职!” 师落霞不敢吭声了。 厉南霜想要侧头去看姜守中,却无法动弹,虚弱询问道:“焖面怎么样了。” “焖面?” 师落霞有点懵,“这时候你还想吃面?” “啪!” 男人脑袋又挨了一巴掌。 这下总算可以知道,厉南霜的扇巴掌习惯是跟谁学的。 燕西施指着旁边再次昏迷过去的姜守中:“眼睛瞎了吗,这里还躺着一个人看不到?霜儿问的是他。” 师落霞看看姜守中,再看看满脸关切的厉南霜,又瞅瞅周围尸体。 他摩挲着下巴皱眉道: “丫头,你该不会是为了保护这小子,才差点丢掉自己命的吧。” 不等厉南霜开口,师落霞大怒道:“妈的,哪来的小白脸,敢勾搭我徒弟,让我废了他!” 燕西施则是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姜守中。 自己这徒弟完全就是一個男孩子性格,虽然长得漂亮,但没多少男人敢去示爱。 况且敢追的,都被这丫头一顿暴揍。 原以为这丫头要孤独终生,没想到竟然也会喜欢上男人。 “你敢动他,我……我砍死你。” 少女瞪着自家师父。 师落霞以为自己听错了耳,指着姜守中: “丫头,你是不是中邪了,就这贼眉鼠眼,尖嘴猴腮,跟个瘌蛤蟆似的家伙也配得上你?我告诉你,这门亲事我不答应!” 厉南霜嘟囔道:“我管你答应不答应。” 少女又提醒道:“他可是剑魔晏前辈的徒弟,你若敢动他,火山云以后就成火云坑了。” 晏长青的徒弟?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 师落霞端详着姜守中的样貌,缓缓点头: “倒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也勉强配得上我徒弟。嗯,这门亲事为师答应了。” 厉南霜翻了个大白眼。 少女咳嗽了一声,脸上表情显得痛苦。 师落霞也不调侃徒弟了,对厉南霜说道:“小丫头,为师先背你回火云山疗伤,你现在这情况不容乐观。” “笨师父,不许背我。” 厉南霜虚弱着声音认真警告道,“男女授受不亲,焖面看到会吃醋的。” 师落霞无语道:“小时候哪个小家伙嫌走路烦,整天让我背的?” “反正不行,让师娘背我。” 厉南霜固执道。 燕西施爱怜的抚了抚少女脑袋: “行,师娘背你。不过你先告诉师娘,到底是谁人在追杀你们。” “是朝廷和万象神门的人在追杀我们。” 厉南霜说道。 “朝廷?”燕西施面露惊讶,“你们犯什么事了?” 厉南霜道:“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总之如果不是万象神门的人故意阻拦我们,我们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师落霞观察着周围尸体,最后走到小沙女的面前淡淡道:“这是万象神门第七峰的峰主。” “这群鹰犬真是该死,欺负到霜儿头上了。” 燕西施怒骂道。 见师落霞傻站着,妇人更气了: “你还杵着干什么?没看到你徒弟都差点死了吗!?朝廷你不敢对着干,一个万象神门你也害怕?还是说,那里面有你老情人?” 师落霞无奈道:“夫人,我这不是打算先把霜儿送去疗伤,然后再找万象神门算账吗?” “我咽不下这口气!” 妇人语气不满。“至少先给个教训,快去快回。等霜儿伤势恢复,再去算账也行。” 师落霞朗声笑道:“行,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话音一毕,师落霞拔地而起。 霎时间,无数狂沙被卷起,宛如巨龙腾空而起,蜿蜒至天际,蔚为壮观。 何谓境界之下第一人。 便是在同境界中,师落霞永远是最强的那位。 二十岁步入天荒境,此境界中最无敌。 三十岁,入圣境中无敌手。 如今据说师落霞早到了羽化境,但有李观世、洛婉卿、晏长青这些人在,没有人敢说羽化境的师落霞依旧最强。 可只要他不出手,总会有人抱此幻想。 飞沙龙卷,浩然而去。 在即将到达万象神门宗门本营时,师落霞忽然停下身形。 他低头看向下方一座大山,笑道:“既然来了,就先送你们一份大礼吧,免得说我师落霞,太过小家子气。” 师落霞身形消失于空中。 “搬山!” 下一刻,一座雄伟的大山赫然而起。 但见师落霞单手高举,巨大的山峰遥遥升空,飞掠至万象神门上空,仿佛天地间突然间多了一座巍峨的屏障。 万象神门的其弟子峰主们见状,皆是面露骇然,不知所措。 “火云山师落霞,前来拜访万象神门。” “这份见面礼,收着!” 师落霞将托举的巨峰扔了过去,直接砸在了万象神门宗门所在之地。 轰隆声中,大殿倒塌,无数弟子殒命。 第296章 通敌之罪! 师落霞很宠夫人,说了快去快回自然不会拖沓。 望着满身血迹的丈夫大摇大摆的归来,燕西施皱眉道:“跟王罗阎那老东西打了一架?” 王罗阎乃是万象神门的门主。 师落霞笑道:“没怎么打痛快,这老东西修为又精进了不少,估摸着应该把《万象森罗大法》给参透了,不好打。” 万象森罗? 燕西施变了脸色。 《万象森罗大法》乃是昔日修罗女皇所创,脱胎于修罗老祖的《天魔大法》。 相比于天魔大法的庞杂浩繁,万象森罗则更为精简,更注重杀戾,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没几个人敢练。 “这老东西,为了争夺道门魁首,真是疯了。” 燕西施骂道。 万象神门与真玄山一样属于道门。 但相比于真玄山道门正统之地,万象神门始终不被认可,再加上其道门秘法偏阴,甚至偶尔被归类于“邪道”一派。 如今万象神门与朝廷绑定在一起,在朝廷扶持下,门派才开始蒸蒸日上。 甚至隐隐有与真玄山平起的迹象。 只是现在万象神门遭此打击,元气大伤,想要独占道门魁首之位,显然不可能了。 除非朝廷强行将真玄山铲平。 但有些时候,江湖与朝堂的利益纠葛非简单恩怨可理清。 作为千年道门正统,尤其拥有最后一位飞升之仙,真玄山的名望甚至胜过朝廷。但凡朝廷有点脑子,都不会干这种蠢事。 “这丫头怎么睡过去了?” 望着趴在妻子背上,沉睡过去的厉南霜,师落霞问道。 燕西施无奈道:“霜儿嚷嚷着要陪这小子去京城,我干脆让她睡过去了。” “去京城?他们不是被通缉吗?” 师落霞疑惑不解。 燕西施道:“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听霜儿说好像是这小子要去找他妻子。” “找他妻子?” 师落霞一脸古怪之色。 此时他才发现,姜守中身上穿着新郎服。 师落霞干咳了一声,凑到燕西施身边压低声音,给出了自己的猜测:“媳妇,这小子该不会是霜儿抢亲抢来的吧。” 燕西施翻了个大白眼:“霜儿是那种人吗?” “难道不是?” 师落霞反问。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最终异口同声道:“这丫头还真有可能做出来。” 这时,姜守中幽幽转醒。 师落霞揪住对方衣襟问道:“小子,你要回京城找自己妻子?” 还没反应过来的姜守中下意识点头。 砰! 师落霞一拳将其打晕过去。 “找个屁,被我徒弟抢来就安安稳稳过日子。” 师落霞一把拎起姜守中放在自己后背,对妻子说道, “媳妇,你不是有什么孕阳花吗?给霜儿吃点,让他们生米煮熟饭。到时候哪怕晏长青找来,也得乖乖认这个亲事。” —— 师落霞搬山“拜访”万象神门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個江湖。 这一战,万象神门死了不少弟子。 不仅击杀了四位峰主,更是将王罗阎重创,打碎了万象神门的三大道玄神坛…… 那些曾经对师落霞境界第一人抱有怀疑的人,这一刻唯有敬畏。 甚至有不少人认为,如今师落霞实力丝毫不逊于之前与赵无修对敌的晏长青。 至于万象神门,人们唯有同情。 尤其在得知,万象神门在追杀曲红灵三人时,死了三位峰主,以及第三峰主沙女被曲红灵设计重伤后,这座原本要雄起的宗门,似乎在顷刻之间倒塌,不复辉煌。 朝廷对此次事件,保持缄默。 —— 京城。 春雨楼。 陆人甲用衣袖抹了抹额头的汗,捧着木匣来到二楼青娘的屋子。 这个木匣他自进入六扇门,就一直保存着。 当初在青州客栈失火,陆人甲拼着生命危险也要将其救出。 姜守中和张云武曾一直很好奇木匣里装着什么,后来才知道里面仅仅只装着二十文钱,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让姜守中不止一次吐槽过,这是老甲给自己藏的私房钱。 “青娘?” 陆人甲敲了敲屋门。 “进来。” 女人声音有些慵懒,似乎是刚睡醒。 陆人甲进入屋子,望着正在梳妆的青娘,嘿嘿笑道:“青娘,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青娘笑道:“陆大人哪里话,妾身只是一介草民,以陆大人的身份随时可以来打扰,妾身又能说得了什么呢?” 陆人甲似乎没听出女人的嘲讽,认真说道:“打扰别人休息,终归是不好的。” 青娘将玉簪插入发髻,转而问道:“那位姜大人如何了?” 听女人提及姜守中,陆人甲顿时愁眉不展。 陆人甲叹了口气:“也不知小姜去了哪儿,我去染家想替小姜解释解释,说些好话,但染家不让我进去。我去厉家找头儿,也没找到。我还想着去找袁大人,但也没见到……” “你会不会被牵连?”青娘忽然问道。 陆人甲一愣,笑道:“什么牵连不牵连,小姜又不是什么扫把星。” 青娘淡淡道:“京城都传开了,姜大人与妖族妖女有染,是妖族派来的谍子。” 陆人甲撇嘴:“都是瞎传的。” 望着女人背影,陆人甲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青娘,要不你跟我离开京城吧。” 女人正在画眉的笔轻轻一顿,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见女人似乎没听到,陆人甲起身准备再说,却听青娘哎呦一声,拍了拍额头懊恼道:“衣服在外面酿了快两天了,差点忘了。” “我去给你收。”陆人甲连忙说道。 男人快步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住脚步,看了眼桌上的长匣,抬眼直视着女人说道: “青娘,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但是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一定会照顾好伱。咱们离开这里,离开京城好吗?” 青娘回头笑道:“陆大人真是喜欢开玩笑,我一个风尘女子,怎么配得上您。” “配得上!不,不,是我配不上你,也不是,我能配得上你……” 陆人甲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来到桌前打开长匣,笑着说道:“青娘,我是个大老粗,也不懂什么情调。我就是希望能娶你,讨你做媳妇……” 青娘描着眉,对男人的求爱恍若未闻。 陆人甲站在女人身后,有些无措。 他挠了挠头,低头看着地面,又抬头望着女人鼓起勇气说道:“青娘,嫁给我吧,我一定给你幸福,真的,我不骗你!” 女人依旧不说话。 青娘描完眉毛,缓缓站起身,瞥了眼陆人甲手里的木匣笑道:“原来在陆大人心里,妾身就值二十文钱。” 陆人甲慌忙解释:“不是,不是,这二十文钱其实是……” “陆大人!” 青娘的声音忽然拔高。 女人瞪着他,眼眶里泛着泪光,自嘲道: “你是不是觉得,在我面前能让你感觉到一种优越感?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风尘女子,面对你陆大人的施舍求爱,就该感激涕零,去祖坟上香啊。” 陆人甲愣在原地,嘴唇微微动着,发不出声音。 青娘继续讥笑道: “陆大人,你是不是觉得,只有我能配得上你这种人?因为我脏,我下贱,不会,也不敢像其他人那样瞧不起你? 所以你才能在我身上,找到你身为男人的自尊和骄傲? 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上了岁数的女人,跟那些漂亮小姑娘没法比,所以面对你陆大人的求爱,我应该跪谢? 你是不是觉得我青娘,就是挂在树上没人要的一只风筝,你牵了绳,我就该让你玩弄? 你知道吗陆人甲,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真心喜欢我这种女人。 你和我一样,其实我们都很自卑,都很瞧不起自己。 陆人甲,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做出一副追求我的模样,只是因为唯有在我面前,你才不会自卑! 因为在你心里,我这种女人很脏!” 女人越说越激动,将木匣狠狠扔地上。 一枚枚铜钱洒落出来。 青娘踉跄后退了一步,冷笑着看着神情木然的男人: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我说中了?陆人甲,我求你放过我行吗?我这么脏的女人,你不觉得嫌脏吗!?” 面对女人发泄咆哮,陆人甲始终不发一语。 他蹲下身子,默默捡起那一枚枚铜板,然后小心翼翼存在木匣里。 陆人甲边捡边说道:“我十五岁那年,家乡岷州那边闹饥荒,又有叛军作乱,老爹和老娘都死了,只有我和妹妹逃难。 路上,我得了一场大病,马上就要死了,得亏我妹妹照顾我。 记得那一天,我饿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妹妹跪在地上乞讨,忽然有一辆也算是逃难的马车停在了路边。 马车上下来一个年轻小姑娘,给了我妹妹两块饼和一壶水。 那姑娘长得可漂亮了,就跟仙女似的。 当时我妹妹可欢喜了,她说:哥啊,以后你娶媳妇,一定要娶和那位姐姐一样心地善良漂亮的媳妇……” 陆人甲捡起一枚铜钱,放在嘴边吹了吹,又在衣服上擦了两下,放入木匣。 男人继续说道:“后来我运气好,混进了衙门,然后又摸爬滚打辗转到了京城。 某一天我在路边,偶然看到了一个女人。嘿,你猜怎么着?我既然又看到了她,还是一样的美,跟仙女似的。 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一定是老天爷送给我的媳妇,可惜我妹妹看不到咯……” 陆人甲将木匣合上,抱在怀里。 他走到门前,回头温柔的望着女人说道:“在我心里,你一点也不脏。” 陆人甲开门离去。 青娘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那一年,她的父母被叛军杀死。 那一年,她投奔了婶婶。 那一天,她在路上看到了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一时心软,送了些干粮。 那一天,她被婶婶骗到京城,被卖给了青楼。 那一天,原本名叫青鸟,向往自由的小姑娘,再也没有了翅膀,失去了自由。 “可是我……真的配不上你啊。” 青娘捂着脸哭泣道。 …… 陆人甲抱着木匣,浑浑噩噩的走出春雨楼。 他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失神发了一会儿呆。回过神后,嘴角勾起一道自嘲,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一座酒馆。 平日里抠抠搜搜的他,将六扇门身份令牌拍在桌子上,又丢出一块银子,大声道:“小二上酒!把店里最好的酒给爷端上来!” “好嘞。” 酒馆小二瞥了眼令牌,连忙上酒。 陆人甲懒得用酒碗盛酒,直接揭开酒封,抓着边沿仰头狂灌起来。 几坛下肚,已是醉眼朦胧,满脸通红。 酒馆内有不少客人。 而角落的两名客人也是喝高了一些,谈论的声音不由大了很多。 “染家那场婚礼可真是长了见识,我老董蹭了一辈子喜事,没见过这种。” “你小子还真亲眼看到了?听说染家那位姑爷始乱终弃,把妖族宗主的肚子给搞大了,结果被人家杀上门来了?是真的吗?” “大肚子我倒是没看见,始乱终弃确实有。那姓姜的本就是一个小小的六扇门暗灯,凭什么博得染家大小姐的青睐,不就是靠一张脸吗?能有什么本事。” “说起来我曾经倒是见过那位姜大人,一看就是没本事的小白脸……” 哗啦! 忽然一只酒坛砸了过来,将两名客人桌上的饭菜砸了个稀烂。 只见陆人甲醉醺醺的站起来,摇晃着身子,指着二人怒骂道:“妈的,想找死是不是?特么再敢说我兄弟一句坏话,老子揍死你们!” 二人原本想要起身还击,但看到陆人甲酒桌上的令牌,顿时蔫了,不敢吭声。 陆人甲踢开碍事的椅子,走到二人桌前准备继续痛骂,忽然三个黑衣男子进入酒馆,环视一周后,来到陆人甲的身边。 两名黑衣男子没说一句话,左右架起陆人甲的手臂朝着酒馆外拖去。 剩下一人,将桌上的木匣和令牌收起。 “妈的,放开我,你们是什么人。” 陆人甲大声嚷嚷。 很快陆人甲被拖上了一辆马车,并在眼睛上蒙上黑布。 等晕晕乎乎的陆人甲被拖下马车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较为豪华的大院。 “这是哪儿?”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我可是官府中人。” “……” 陆人甲不断嚷嚷,却没人回应。 穿过走廊,绕过花圃,又接连走过两座大堂,陆人甲被两人架着来到一间屋子。 屋内坐着数人。 其中竟有太子周伈,以及长公主周琬月。 陆人甲看到太子,瞬间就醒了,一脸发懵。 太子不是离京去妖族了吗? 怎么在这里? 周伈慢悠悠的抿了口茶水,笑着说道:“陆大人,看到我很惊讶?” 陆人甲如梦初醒,急忙跪在地上行礼:“陆人甲见过太子殿下,见过长公主殿下。” 在官府混迹了二十年,陆人甲拜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袁安江,此时面对皇朝太子和公主,只觉头脑空白,冷汗直冒。 跟来的黑衣护卫,将令牌和木匣放在他身边。 周伈拿起旁边一本厚厚的资料薄,盯着满身酒气的陆人甲笑道: “陆大人,我大概对你的了解了一番,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你有兴趣,就来太子府办事吧,先给你个五品小官当当。” 陆人甲以为自己听错了耳,一脸不可思议。 自己……要升官了? 这么多年来,自己梦寐以求的就是当大官,风风光光的娶青娘进门。 他努力去结识四方朋友,就是希望攀上某位高官。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被太子赏识的一天。 周琬月神情冷漠,不发一语。 望着发愣的陆人甲,周伈笑道:“不过呢,这里有一份笔录需要你配合一下,这几位都是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 陆人甲看向屋内坐着的其他官员,连忙问好。 几人脸色冷峻。 周伈眯起眼睛,缓缓说道: “陆人甲,你是姜墨的好兄弟,应该清楚他在青州做了些什么,对吗? 你现在告诉我,姜墨是什么时候勾结妖族,通敌南金国,屠杀青州百姓的。” 第297章 这大洲,我反了! 朝廷想要给一个人定罪,是很容易的。 不需要证据,就能编排出一大堆的罪证出来。 眼下朝廷还未对染家婚宴的变故有任何声明,也未对姜守中发布正式的通缉令,并非是打算放过姜守中。 只不过青州一事刚发生不久,需要考虑更多。 尤其姜守中几乎是以救世主的姿态,在青州救下了不少幸存者,再加上袁安江等人的力保,这时候发布通缉显然牵扯较大。 当表子立牌坊这种事,朝廷也不能幸免。 所以这些天,民间多是讨论对姜守中不利的言论,各种版本流言飞起。 而朝廷也是暗中推波助澜。 而想要“锦上添花”,找来陆人甲再合适不过。 作为姜守中公认的好兄弟,一旦陆人甲也站出来指责对姜守中的罪证,至少可以堵住不少人的嘴。 以后通缉时,面子上也好看一些。 更重要的是,青州的幸存者太多了。 哪怕现在十万大山的死人岛有朝廷的谍子秘密渗入,准备进行清剿计划,但那么多张嘴一时很难堵住。 只要姜守中身边的好兄弟愿意作证,那么栽赃起来更为顺畅。 对于陆人甲这个人,周伈等人也是做过研究的。 这个人就是个老油条子。 巴结上司,阿谀奉承,为了努力向上爬结交各种好友,逢人就说自己人,试图给自己长面子……典型的官场底层小民。 这样的人指望他讲究兄弟情义,显然不现实。 在绝对的权威与利益面前,陆人甲但凡有点脑子,都会做出利己的选择。 大厅内,一片安静。 原本脸上带着笑意的陆人甲在听到太子周伈的话语后,神情顿时僵住。 他结巴道:“太……太子殿下,您……您说什么?” 周伈轻轻摇晃着茶杯,没有说话。 旁边一位官员冷声道:“陆人甲,有人举报姜墨身为六扇门暗灯,暗中勾结妖族,这件事在染家婚礼上已经得到了证实。 此外,据我们所知,姜墨与南金国有牵连,上次青州屠城事件,便是姜墨通敌南金国那位小王子,一手缔造。 你与姜墨交往甚深,你来告诉我们,姜墨是什么时候与南金国通敌的,他在青州……屠杀了多少大洲的百姓?” 陆人甲听懵了。 他急声对太子说道:“太子殿下,姜墨怎么可能通敌南金国,在青州他可是救了不少人,青州那些百姓本来就是——” 陆人甲声音戛然而止。 他愣愣看着大厅内的众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股寒意涌上全身。 周伈笑道:“陆人甲,这几位刑部大人说你和姜墨一起通敌南金国,但是呢,本太子不相信你是大洲叛徒。陆大人,你觉得……你是吗?”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对于周伈他们而言,对付陆人甲这样的小货色太容易了。 丢两個甜枣,给一个大棒完事。 感受着一道道冰冷的视线,陆人甲忽然笑了起来。 他瞥见旁边放着的木匣和六扇门令牌,将令牌捡起来用衣袖擦了擦,轻声说道: “当初为了当一个小小的捕快,我把攒的所有银两送给了县老爷。为了往上爬,我几乎豁出了命,什么危险的案件我都愿意去碰。 后来总算熬出了一些头,来到了六扇门这个地方。我呢,是六扇门里修为最低,最没背景的一个。 又熬了几年,运气好,被头儿招揽,又遇到了小姜和老张,总算慢慢站稳了脚跟。 所以我老甲觉得,我对得起自己在县衙的身份,对得起六扇门这块令牌,至少……” 陆人甲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下去,将身份令牌轻轻放在地上。 他又拿起那只木匣,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 “十五岁那年,家乡岷州闹灾荒,叛军四起,老百姓流离失所。我爹为了保住那点粮食,被一些匪人给活活打死了。 我病重的娘亲为了让我和妹妹活命,不拖累我们,把所有粮食都留给了我们,然后自己上了吊。我和妹妹,只能跟着大伙儿逃难。 我呢,身子骨本来就弱,逃难途中不慎生了病,妹妹她一直照顾着我,背着我。那会儿,她也才十二岁而已……” 陆人甲轻声说着,眼眶红润。 先前质问的官员有些不满,欲要开口呵斥,但周伈笑着摆了摆手。 金枝玉叶的长公主周琬月听说过曾经岷州那场灾祸,但锦衣玉食的她无法理解陆人甲曾经经历过的惨事,神情依旧冷漠。 陆人甲温柔抚摸着陈旧的木匣子,脸上浮现出的神情满是伤感。 他沙哑着声音,继续说道: “到泷塬后,我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快要挺不下去了。到城里逃难的人越来愈多,官府也不再施粥,任由我们自生自灭。 那时候,想找个大夫难如登天。即便找来了,也没钱治病。 可是某一天呢,妹妹她突然跟我说,有个大户人家想要纳她为妾,愿意出钱给我治病。只是,以后咱俩得分开了。” 说到这里,陆人甲露出了笑容,“你们可能不晓得,我妹妹长得可俊了,一点也不像我,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俏姑娘。 前来说媒的人,都快把我们家门槛给踏平了。 当初算命的说,我妹妹有大富贵命,以后一定能嫁个富贵人家。 妹妹也曾对我这个兄长说:阿哥啊,我以后一定要嫁一个很俊很俊的郎君,到时候再给你找一个漂亮嫂子。 所以当我听她说要嫁给大户人家做妾,心里还是蛮高兴的,因为至少我妹妹不会挨饿,不会跟着我四处逃难。 妹妹找来了大夫,给我治好了病。走的时候,她把仅剩下的二十文钱给了我,告诉我以后可以攒彩礼娶媳妇……” 陆人甲擦着眼泪,可泪珠儿却怎么也止不住。 陆人甲哽咽着,又哭又笑:“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傻丫头把自己给卖了,把自己当作牲口给卖了…… 我拼命的去找,去追……等我到菜市场的时候,就看到好多人围着一口大锅……我看到一截白生生的手臂就挂在木架上……好多人抢着买,抢着要……” 说到这里,陆人甲跪趴在地上痛哭起来,鼻涕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死死抱着木匣。 死死抱着里面的二十文钱。 像条狗一样狼狈。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哭了许久,陆人甲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缓缓说道: “我第一次见到小姜的时候,就觉得这小伙是真俊啊,如果我妹妹还活着,一定会喜欢他。 所以啊,在我心里,就一直把小姜当作了自己的妹夫。 伱们知道吗?有一次我做梦,梦见我妹了。她说哥啊,你的眼光真好,认的这个妹夫真好,你要保护好他啊。” 陆人甲抬头望着周伈等人,笑着说道: “你们说,我若是坑害了我妹夫,我妹妹能饶得了我吗?我要是死了,下去怎么跟我妹解释啊。” 大厅内,鸦雀无声。 那一年,陆人甲失去了父亲。 那一年,陆人甲失去了母亲。 那一年,陆人甲失去了妹妹。 那一年,陆人甲成为了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路人甲。 陆人甲费力站起身来。 他轻轻揉着自己跪疼的膝盖,自嘲道: “我这半辈子跪了很多人,大官小官都跪,因为跪好了,就能混上好日子。 我这名字是一位老先生起的,希望我能成为人中甲第。我也一直努力着,希望某一天当了大官,到我父母和妹妹坟前好好炫耀一番。 告诉爹娘,你儿子当大官了,祖坟冒青烟了。告诉妹妹,你哥一点也不孬,即便在阎王殿也不会有人欺负你……” 陆人甲将木匣里的二十文钱取出来,失神看了片刻,放入了怀中。 “妹啊,哥来陪你了。” 这位跪了半辈子,始终驼弯着腰的男人,在这一刻努力直起腰,直视着大洲皇朝未来的皇帝,一字一顿道: “这大洲,我反了!” —— 日头高悬于碧空之上,光芒万丈,犹如煌煌天火,照亮了万里晴空。 少女轻巧的跳下马车。 “见过郡主。” 门口护卫低头行礼。 璎茉郡主抬头看了眼宅院匾额,唇角扬着笑意,背着手进入了院门。 走到院中时,发现几名下人正在拖洗地面。 地面有不少血迹。 璎茉郡主皱了皱柳眉,笑着问道:“皇姐又拿谁出气了?” 这座豪宅是周琬月的。 自从青州回来后,这位长公主因为上官云锦一事被皇帝责骂,再加上万寿山川的那位候选人姜乙失踪,心情极差。 这些时日,不少下人被迁怒遭了殃。 被打骂受伤是轻的,甚至有丢了性命的。 一名平日颇受郡主照顾的婢女小声道:“回郡主的话,好像是一位六扇门的官员冲撞了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被拉出来教训了一顿。” “六扇门的官员?叫什么名字?” 璎茉郡主好奇问道。 婢女想了想,低声道:“好像叫什么陆人甲。” 璎茉郡主脸上笑容一僵。 她看了眼地上的血迹,淡淡问道:“人死了?” 婢女摇头:“奴婢只知道本来太子殿下是杀了此人的,但被长公主殿下拦了下来。长公主说,此人的朋友曾经冲撞了她,所以让护卫将此人全身骨头打断。 后来那人就被拖走了,至于最后那位姓陆的官员死没死,奴婢不知。不过被打成那样,基本上活不成了。” 婢女说完,见璎茉郡主发呆,轻唤了一声:“郡主?” 璎茉郡主反应过来,哦了一声,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来到长公主居住的寝室,璎茉郡主看到周琬月刚沐浴结束,正披着一件居家薄纱内衫,给屋内的花儿浇水。 “皇姐,听说太子来了?”璎茉郡主问道。 周琬月嗯了一声。 “他人呢?” 璎茉郡主关上门,问道。 周琬月将水壶递过去,淡淡道: “在十万大山遇到了一些麻烦,他特意跑来解决,顺便办了些小事。这会儿,已经离开京城了。” “哦。” 璎茉郡主接过水壶,笑着问道,“听说你们把姜墨的那位同僚给教训了一顿。皇姐,你怎么不等我来再教训他?” 周琬月瞥了她一眼:“你也跟姜墨有仇?” 璎茉郡主笑道:“那倒不是,不过我就是好奇,为什么突然要陆人甲下手。” 周琬月拿起剪刀,一边修剪着花叶,一边说道: “太子想着利用他做点文章,给姜墨下绊子。可惜,这姓陆的不识抬举,还大言不惭的说要造反。 本来我没兴趣对陆人甲动手,不过我最近心情不好,便从太子手里要来了这条贱命。 你也知道在青州,姜墨和染轻尘坏了我的好事。眼下父皇对我很不满,万寿山川也没人来找我,所以我只拿姜墨这位同僚出出气。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 璎茉郡主将水壶放在桌上,笑着说道:“幼稚谈不上,就是觉得皇姐有时候挺蠢的。” “你说我蠢?” 周琬月冷冷盯着对方。 虽然二人平日关系不错,但身为郡主的周璎茉在长公主眼里,跟一个下人没什么区别。 尤其周璎茉是祯王收养的女儿,平日正统皇室中人压根瞧不起她。 璎茉郡主随手摘下一瓣长公主刚修剪好的花瓣,笑道:“你知道为什么姜乙不来找你吗?因为在他眼里,你就是个蠢人。” “放肆!!” 周琬月脸色铁青,怒指着璎茉郡主, “周璎茉,你以为自己是郡主了,和本宫互称姐妹了,就可以和本宫这么说话吗?在本宫眼里,你跟路边的野狗没什么区别!” 璎茉郡主笑容戏谑,且嘲讽道:“皇姐,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姜乙就是姜墨吧。” “什么!?” 周琬月浑身一震,愣在了原地,甚至忘了继续责骂对方,“这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姜乙就是姜墨的?” 璎茉郡主叹了口气:“皇姐,其实你有时候很聪明,但你的脑子支撑不了你的野心。我本想着,过段时间送你去见小公主他们,但你真是越来越让人恶心了。所以啊……” 没等周琬月反应过来,眼前身影蓦地闪过。 啪! 下一秒,她的脸颊被狠狠扇了一耳光,整个人被扇飞而起,砸落在了桌子上。 周琬月被打懵了。 她呆呆望着一步步朝着她走来的女人,只觉一切很魔幻。 这个平日里被她瞧不起的女人,竟然敢有胆子对她出手? 这女人疯了不成? 璎茉郡主一把扯住周琬月的头发,又狠狠一摔。 长公主大半头发直接被撕扯而下,头皮鲜血淋漓。 剧痛之下的周琬月欲要惨叫,却被璎茉郡主一把掐住喉咙,提了起来。 “哦对了,杀你之前……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璎茉郡主拿出一张鸟状的银色面具,缓缓戴在脸上,声音变得沙哑而生冷,“其实我姓墨,我的真名叫墨姜。当然,你也可以叫我……夜莺。” 夜莺……墨姜……璎茉郡主。 第298章 寂灭绝情 当婢女发现长公主尸体时,已是黄昏时刻,公主全身骨头皆被打断。 璎茉郡主也昏迷在一旁,好在仅仅只是脑袋受了伤。 六扇门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 为防止引起热议恐慌,府上所有的丫鬟仆人皆被禁足在院,不得出去。 不久之后,几位朝中大臣的府邸,乃至皇亲国戚都遭受了神秘刺客的袭击,一时间风波大起,人心惶惶。 祯王府。 等璎茉郡主苏醒后,六扇门龙虎部对其进行了详细的询问才离去。 房间内,脸色苍白的璎茉郡主目送着六扇门官员离去,脸上惶恐不安的神情立即消失不见,化为了冷漠。 长相富态的祯王和王妃送完客人,回到房间。 望着“女儿”这番模样,先前哭哭啼啼的王妃也不敢哭了,怯怯站在一旁。 祯王局促不安,不时搓着手。 “你们演的不错。” 璎茉郡主……准确来说是夜莺将额头包扎着的布条随手扯掉,淡淡道,“最近这两天最好别出府。” “明白,明白。” 祯王和王妃连连点头。 虽然是皇室族亲,祯王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富商人家,无权无势,甚至有时候皇帝都会忘了有这么一个弟弟。 当初九龙夺嫡时,他并没有落得和其他兄弟那样或死或囚的下场。 而之所以在夺权清算中活下来,便是靠着诸葛玄机这位大佬。 一定程度上来说,祯王更像是诸葛玄机的一枚棋子。 当初让他们收养墨如夜的女儿,也是诸葛玄机的授意。 没有人会想到,墨家的余孽竟然在京城皇帝眼皮底下,被自己的兄弟收养。 这时,一阵清风拂来。 眨眼间,床边便多了一位身穿道袍的老者。 “诸葛先生。” 祯王二人连忙拱手。 诸葛玄机捋着胡须笑道:“这丫头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祯王摆手。 意识到诸葛玄机要跟徒弟谈事,祯王扯了扯妻子衣袖,两人退出了房间。 诸葛玄机望着徒弟头上的伤,笑着说道:“你这丫头也太冲动行事了,就算再怎么讨厌那位长公主,也不该这时候动手。害得我,找了杀手给你做掩饰。” “没忍住。” 夜莺余怒未消,“那女人太欠抽了。” “就为了帮姜守中那位兄弟报仇?” 诸葛玄机摇了摇头,叹息道,“儿女情长,儿女情长,比起染轻尘,你才是最让人担心的那个。 当初江绾之所以与你娘亲结亲,便是想利用你们墨家天生的绝情之心,在染轻尘体内种下绝情剑,以防止那丫头动情。 可惜江绾还是失败了,就如我说的,人各有命,谁也无法真正左右自己和他人的命运。 可你若是动情,后果比染轻尘更为严重啊。 当初朝廷为何对墨家满门抄斩,不就是害怕伱们墨家的“绝情寂灭”扩散出去,让整个京城乃至天下陪葬吗?” 夜莺冷笑道:“不过是借口罢了,还不是因为我娘不肯说出始皇帝的遗迹线索。” “你这丫头,不要听风是风,听雨是雨嘛。” 诸葛玄机露出无奈神色。“什么始皇帝的遗迹,那都是骗人的。” 夜莺伸了個懒腰,随后拿起旁边的茶壶对嘴喝了两口,撇嘴道:“反正我不管,朝廷诛杀我墨家是事实,我就要让这大洲下地狱。” 夜莺清丽的眸子瞥向诸葛玄机:“按照计划,最多两个月就可以行动了。而且蜀地那位二皇子,也已经答应我配合了。” 夜莺口中的二皇子,乃是周邟。 前太子周琝死后,兰妃也被打入冷宫,小公主前往阴阳门的途中被杀。 而这位二皇子,则被派到了蜀地当藩王。 但从这一点来说,周邟的智慧并不低,只是当初在大哥周琝面前故意藏拙。 “他答应你不意外。” 诸葛玄机弹出一枚铜钱,落在掌心,笑道,“皇位的诱惑太大了,但凡有一丝能争取的机会,绝不会放过。” “什么卦?” 夜莺随口问道。 诸葛玄机双指夹起铜钱,吐出两个字:“大凶。” 夜莺讥讽道:“江湖骗子,大凶就大凶,反正我已经等不了了,大不了一死。若是成功了,把皇位给我小姜弟弟。 你也别唧唧歪歪的说什么儿女情长不可取,当初我与他相处那段时间,一张床上都睡过好几次,我也被他摸了,这辈子我就是他的人。” 诸葛玄机道:“这卦不是给你算的,是给姜守中算的。” 夜莺一愣,皱眉道:“在火云山,也有危险?” 诸葛玄机笑道:“有些时候,越是觉得安全的地方,越有凶险。” —— 身为江湖颇有名望的门派,火云山虽然难比真玄山、万寿山川这种拥有代表性道统地位的宗门,但在江湖人心中,也算是一大圣地。 主要原因是曾经被称为“邪神”的开山宗师——火云老祖。 此人与前朝开国皇帝乃是拜把子兄弟。 在帮兄弟夺下江山后便寄情于江湖,一双拳头几乎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还曾亲手打造了一副名为“天劫”的铁甲,所向披靡。 此人行事放荡不羁,正邪不分。 但凡是遇到对胃口的人,便会称兄道弟,最著名的口头禅是:既然你我如此有缘,不如我们结拜为兄弟。 如此性格的人,寻找的接班人自然也一个路数。 如今火云山的掌门名为张狂徒。 这家伙是一个老酒鬼,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行事也是颇为荒诞。当初不知从哪儿抓来了一只公鸡,说要和鸡哥结拜为兄弟,并且把掌门之位让给鸡哥。 所以火云山的事务,多是大长老处理。 此时,火云山大长老望着泡在大酒坛里,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厉南霜,霜白的眉头紧皱。 “虽然南霜的命是保住了,可是她的身体大半已经失去了知觉,下肢完全石化,哪怕是我们火云山的千年火酒也难治疗。” 大长老叹了口气,看向师落霞,“落霞,以后霜儿怕是只能以轮椅度日了。” 啪! 大长老话语刚落,后脑勺就被挨了一巴掌。 燕西施双手叉腰,怒骂道:“瞎说什么呢,什么轮椅,什么没法治,信不信我削你?我家霜儿以后还要生娃呢。” 对于师弟这位彪悍的河东狮媳妇,大长老也是很无奈,对师落霞投去求救的目光。 师落霞干咳了一声,对媳妇说道: “师兄的意思呢,就是霜儿这情况一时半会儿没法疗养好,我们得从长计议。如果冒然激进的治疗,反而会加重她的伤势。” 大长老连连点头:“没错,没错。” 燕西施瞪着双眼:“那你们说,该怎么治?” 两师兄大眼瞪小眼,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见媳妇又要发作,师落霞连忙说道: “过几天等掌门回来我们再想办法,掌门肯定有法子。这几天就让那小子陪着霜儿,也算是多培养一些感情,对吧。” 燕西施脸色较缓,问道:“那小子呢?不会又被你打晕了吧。” 师落霞捋起袖子冷哼道:“这小子只要一醒来就嚷嚷着要去京城找媳妇,我干脆用天蛛网将他绑在后山竹林里,眼不见心不烦。” “这才是好男人,证明他痴情。” 燕西施说道。 师落霞顿时笑脸开花:“夫人说的是,这才是好男人,跟我一样。” 燕西施俏白了一眼:“我去劝劝那小子,你们好好想想办法,该怎么治疗霜儿。” “媳妇我跟你去。” “滚蛋。” 燕西施踢了一脚,朝后山竹林而去。 来到竹林,果然看到姜守中被缠绑在一张诺大的蛛网内,像是蜘蛛的食物。 “臭小子,肚子饿了没。” 燕西施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鸡蛋,在手里抛玩着。 姜守中有气无力的转过目光,无奈道:“燕夫人,你能不能先放我下来。” 通过这两天的相处,姜守中对火云山的这几人有了大概认识。尤其对这位性格泼辣,拿捏师落霞这等高手的燕西施印象深刻。 这女人长得不算很美,顶多清秀,脾气也不好,修为更低。 也不晓得头儿的师父怎么会喜欢她的。 燕西施冷笑道:“怎么?你还想去京城?你知道霜儿她现在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了吗?动也动不了,她是为了你才变成这样的。” 姜守中神情内疚,轻声说道: “燕夫人,无论你信不信,我都会照顾头儿,照顾一辈子也没问题。但是,我现在有一些急事需要去京城,等办完这事我会回来接南霜。” “你急事比霜儿还重要?” 燕西施怒不可遏,双手叉着腰冷冷道,“姜墨,京城那边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现在去京城,你觉得你能活着见到你妻子吗?你觉得,朝廷会眼睁睁看着你在京城肆意奔走吗? 你的通缉已经下来了,眼下你胆敢离开火云山一步,就有内卫来抓你。 京城那边,我会派人去跟你妻子说明情况。你别想着离开,霜儿已经被你连累,无论如何你都要担起这个责任。 更何况,你现在都伤成这样了,经脉损伤大半,以后能不能修行都是两码事。” 姜守中沉默不语。 燕西施说的是实话,他到了京城以后,首先面对的肯定是内卫,而非染轻尘。 可以说,他去京城完全是自投罗网。 只是……他真的需要跟染轻尘见面,需要解释清楚。 如今距离婚礼已经过去了三天,也不知道染家那边怎么样了。 更严重的是,染轻尘和曲红灵义结金兰的事情也暴露了出来,就怕朝廷因此迁怒于染家,对染轻尘不利。 姜守中心中乱成了一锅粥。 而更让他烦心的是,红儿也不知下落。 在厉南霜的请求下,师落霞特意回到那片沙漠寻找曲红灵,但一无所获。 只知道与曲红灵缠斗的沙女受了重伤。 “小子,话我就撂在这里了,如果霜儿这辈子真的只能坐在轮椅上,那你必须把她给娶了,一辈子给我待在火云山!” 燕西施语气霸道,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 姜守中苦涩道:“那你能不能先放我下来,我一个废人,想跑也跑不了啊,至少让我看看头儿的情况。” 燕西施犹豫了一下,轻轻挥手。 扑通! 姜守中落在地上。 燕西施将鸡蛋扔给男人,淡淡道:“先填填肚子,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京城那边,我会派人去探查说明。” 说罢,女人转身离去。 刚走了几步,女人又风风火火跑回来,在男人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你小子敢跑,老娘就打断你的腿,让你陪霜儿一起坐轮椅过下辈子!” “明白,明白。”姜守中讪笑道。 燕西施冷哼一声,这才离开竹林。 姜守中从地上爬起来,靠坐在竹竿,仰头望着天空怔怔发呆。 “轻尘,你会原谅我吗?” …… 沐浴结束,换了身衣服,姜守中来到师落霞居住的小院。 院内,大名鼎鼎的师落霞正坐在门口缝制衣服,这情形看得姜守中一愣一愣的。 莫名的他又想起落雪师父。 旁边酒缸内,苏醒过来的厉南霜正懒洋洋打着哈欠。 少女只露出一个脑袋。 看起来颇为奇怪。 看到姜守中出现,少女美眸一亮:“焖面!” “头儿。” 姜守中走到酒缸前,望着少女如今的模样,心头一涩,歉意道,“对不起头儿,都是我的错。” 厉南霜依旧是那副阳光灿烂的表情,摇头笑道:“跟你没关系,其实我能活下来都是奇迹了,我想一定是焖面在暗中保佑我。” “呵呵。” 门口师落霞发出一声嘲讽。 正在厨房做饭的燕西施走过来,在酒缸里舀了一勺酒,递给姜守中:“尝尝味道怎么样?我家霜儿的洗澡酒水。” “师娘!” 少女涨红着小脸,恶狠狠的瞪着女人。 姜守中倒是没在意,张嘴喝了下去,立即腹部火辣辣的,而身上的外伤却奇迹般地痊愈了不少。 燕西施满意的点了点头,凑到姜守中耳边小声道:“这丫头也可能在酒缸里尿尿了。” “咳咳咳……” 姜守中被呛到了。 当然,他知道师娘在开玩笑,但总觉得对方一个妇人跟他说这话,怪怪的。 接下来,师娘的一句话更是让他无法淡定了。 “今晚你们就洞房吧。” 第299章 曲红灵的新朋友? 洞房? 燕西施的话让院内众人吓了一跳。 师落霞连忙放下手里正在清洗的衣物,屁颠屁颠跑到媳妇身后笑道:“夫人,眼下霜儿这情况,可不能乱来啊。” “师娘,你瞎说什么啊!” 厉南霜通红着小脸,气鼓鼓的瞪着妇人。 燕西施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任何不妥,捏了捏厉南霜的脸颊笑道:“洞房这种事做起来也是挺容易的,到时候师娘亲自指导你。” 姜守中一脸正色道: “燕夫人,洞房乃是人生大事,我会明媒正娶南霜,先成婚。我不希望,这般草率的让南霜失去贞洁。” 姜守中的话,让厉南霜愣住了。 起初她还以为对方只是为了劝师娘,随意编的借口。 可看着男人认真的眼神,少女内心不由悸动,平日豪迈活泼的她,此刻罕见的害羞起来,随即嘴角微微上扬。 燕西施乜眼打量着姜守中,嘲讽道: “呵,臭小子倒是挺会说人话的。不过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当初老娘我就是被某人先骗了身子,到现在都觉得亏的厉害。” “咳咳咳……” 师落霞用力咳嗽着。 燕西施一脸嫌弃的瞪着自己丈夫:“怎么?受风寒生病了?那就离我远点。” “没,没。” 师落霞搓着手,讪笑道。 谁能想到这个怕老婆的男人,前不久竟然搬着一座山差点灭了万象神门。 “那就这样吧,先给南霜治病,早点成婚洞房,我还等着抱小娃呢。” 燕西施拿着锅铲,进厨房继续去做饭了。 师落霞恶狠狠的瞪了眼姜守中,低声道:“臭小子,敢辜负了我徒弟,我管你师父是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师长老放心,我会一辈子对南霜好的。” 姜守中语气认真道。 在之前被厉南霜批评过后,男人开始正视自己的感情,尝试做出改变,尝试着让自己在感情方面变得果断一些。 姜守中想通了。 人生短短几十年,若两人彼此喜欢,就果断且勇敢的走出这一步。 结果如何交给天意,努力做到不留遗憾。 师落霞冷哼一声,瞥了眼脸蛋泛红、双目冒着桃心的徒弟,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叹息一声,摇着头,端着洗衣盆去河边洗衣服。 眼不见心不烦,自家的宝贝徒弟儿终究是被拐跑了。 大长老也觉得自己这个灯泡碍事,悄摸摸的离开了。 院内只剩下姜守中和厉南霜。 姜守中拉过椅子,坐在酒缸前,满脸歉意的望着少女:“南霜……” “叫我头儿!” 厉南霜露出小虎牙,试图摆出自己上司的威压。 这模样像个小母老虎。 可面对男人温柔的眼神,少女最终败下阵来,低声嘟囔道:“不叫就不叫,反正我永远是你的上司。” 望着有点小傲娇、小可爱的少女,姜守中笑着摸了摸对方脑袋:“在我心里,你当然永远都是我的上司。” 厉南霜笑眼眯成月牙儿: “那就这么决定了,以后我是你的正妻,蠢木瓜和小泪包是小妾。放心,我一定不会吃醋,让她们服服帖帖的伺候你。” 姜守中哑然失笑。 他想起曲红灵和染轻尘。 自己该如何做,才能让彼此接受呢。 “儿子……儿子……” 蓦然,一阵叫喊声在篱笆院外响起。 姜守中回过神,抬头望去,却看到一个邋里邋遢的老头正追赶着两只鸭子,一边追着,一边傻呵呵的喊着“儿子”。 这老头明显已经疯了。 厉南霜无奈道:“是千石长老。” “千石长老?” 姜守中隐约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厉南霜解释道:“他以前是火云山的大长老,因为水月梦镜才疯的,已经疯了有三十多年了,大伙儿都习惯了。” 水月梦镜…… 姜守中这才想起,曾经妖尊对他说过这件事。 火云山曾有两人被水月梦镜迫害,一個是四代掌门,另一个就是千石长老。 据说千石长老梦见自己的妻子杀了两个儿子,并不相信,结果真的发生了。一怒之下,千石长老杀了自己妻子。 而自己因为闯关失败,变成了疯子。 “儿子……伱们别跑……” 疯疯癫癫的千石长老追着两只鸭子,乐呵笑着。 就在这时,千石长老无意间瞥见姜守中,瞬间变了脸色。 老头踉跄退后了几步,然后朝着后山狂奔,一边跑着,一边大喊:“镜子……镜子……” 姜守中莫名其妙。 心想:这家伙莫不是能看到我身上的水月梦镜? 可为什么我无法召唤出来呢。 —— “当当当……” 轻柔的敲门声打破了安静。 婢女锦袖打开屋门,见是大夫人左素,连忙竖起手指抵在唇瓣前,小声说道:“大夫人,小姐刚睡下不久。” 左素看了眼床榻上的染轻尘,轻轻点头。 刚要离去时,却响起染轻尘的声音:“大伯母,进来吧。” 左素一怔,对着锦袖歉意一笑,迈步进入檀香清淡的屋内,柔声说道:“不好意思轻尘,打扰你休息了。” 染轻尘起身梳理了一下发丝,苍白的脸上挤出些许笑容:“没事,我没有睡着。” 望着清减削瘦不少的侄女,左素叹了口气: “听说你这两天也不吃饭,甚至滴水未进,老太太都快要急疯了,生怕你饿坏了身子。所以,特意让我来劝劝你。” 染轻尘面露歉意:“让奶奶和大伯母你们担心了,我这种修行人士,少吃几顿饭其实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左素坐在床榻上,握住染轻尘的手: “轻尘,凡事都要向前看,人这一辈子会经历很多不如意的事情。儿女感情,总归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 想当初,我和你大伯也是日日恩爱,如胶似漆。可慢慢的,我们的感情就淡了。 我呢,也算是看透了。人这一辈子,终究还是要为自己而活。” 染轻尘微微抬起低垂的眼帘,目光投向角落里被锦袖叠放起的嫁衣,看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大伯母,你不用劝我了,我知道该怎么做。我打算,去十万大山一趟。” 左素神色愕然:“十万大山?你要去找姜墨?” 随即妇人气愤道:“轻尘,都这样了,你还放不下那负心汉?” 染轻尘笑道:“有些答案,总是要问个清楚才甘心。否则,这辈子都不能释怀。况且,我也不想输的不明不白。” “可是……” “没事的大伯母,我知道该怎么做?” 染轻尘目光坚定。 左素张了张嘴,无奈叹了口气,轻抚着女人柔顺的发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你呀,有时候跟你的性子很像。有些时候,又一点都不像。不过无论你做什么,大伯母和老太太都支持你。其实你离开也好,至少弟妹他们……” 左素自知失言,没再说下去。 染轻尘神情一动,看向她:“大伯母,染家现在的处境是不是很不好?” 左素犹豫了一下,叹息说道: “虽然朝廷那边还未追责,但染府上下人心惶惶,都说染府要完了,外面的人也是这么认为。 很多以前和染府做生意的商行,现在都不愿意做了,你大伯也是忙的焦头烂额。不过轻尘你放心,只要老太太在,外人再如何嚼舌根,没人敢对你说什么。” 染轻尘神情流露出深深的自责: “因为我的任性,让染家处于险境,二伯母他们指责我也是应该的。如果朝廷要定我的罪,我会一力承担,不牵扯到染家。” 左素不满道:“轻尘你这说的什么话,无论如何你是我们染家的大小姐,有事大家一起扛。老太太放了话,大不了到时候去拿着先帝御赐的亢龙锏,去找皇帝,无非一条命而已。” 染轻尘玉指用力攥紧衣裙,嘴唇咬出了血。 自母亲去世后,在染家能感受到亲情的唯有奶奶和大伯及大伯母他们。 如果因为自己,害的染府家破人亡,那她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 左素缓缓说道:“轻尘,你也知道老太太的性子,如果你真的要去十万大山找姜墨,老太太肯定不会答应的。她现在想保护你,生怕你离开后会被朝廷暗害。” 染轻尘微微蹙眉,想了想说道: “大伯母,我打算偷偷离开染家,如果老太太问起,你就说最多十天左右,我便会回来。” “可是……” “大伯母,我不想再等了。”染轻尘美目沾染着淡淡伤感。 左素欲言又止,最终无奈点头: “我可以帮你打掩护,不过你要答应大伯母,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另外,姜墨那小子不值得你去喜欢,你跟他把关系撇清楚,不要再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顺便让他休书一封,以后他跟我们染家再没有任何牵连。” 休书…… 染轻尘眸光闪动。 她目光再次落在艳红的嫁衣上,暗暗道:“姜墨,你会休了我吗?” 在傍晚时分,一身轻装的染轻尘背着包袱,悄然离开了染家。 —— 某地,一处深林内。 曲红灵将身上仅剩的一枚丹药服用下去,然后盘膝坐在一个巨大的树洞内,进行疗伤。 少女脸上的血色似被抽离干净,浑身弥漫着一股血气。 在成功用计谋重伤沙女后,她几乎是以九死一生的状态从那片沙漠中逃了出来,然后坠落下一处悬崖,来到这个不知名的深林。 虽然身受重伤,但只要活了下来便是万幸。 让曲红灵担心的是,也不晓得南霜姐和小姜哥哥那边的情况如何。 “小美人,原来你躲在这里啊。” 突然,树洞外出现了一道人影,是一个八撇胡身着紫衣的男子。 男人看不出年龄,浑身透着一股痞气。 看到男人,曲红灵脸色陡冷。 她原本以为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是不会有人的,但没想到在寻找出路时,却偶然遇到了这个神秘男人。 对方一路尾随着,她几次都未能甩掉。 好在男人虽然轻功不错,但似乎修为不高,一直没对她出手攻击。 “小美人,要不要喝点水解解渴?” 男人手捧着一片盛着露水的树叶,笑嘻嘻的说道,“女孩子要多喝水,皮肤才会更润,变得更年轻一些。” 曲红灵懒得搭理他,闭上眼睛继续疗伤。 而男人始终站在外面说个不停,像个聒噪的乌鸦。 片刻之后,忽然地面开始剧烈震动,一脸嬉皮的男人脸色倏然一变,足尖一点,竟消失在了原地。 曲红灵心下诧异。 她将半个身子探出树洞,随即便看到了无比震撼的一幕。 只见远处一座巨大的石头人,缓缓走来。 远看就如一座山。 石头人所过之处,树木纷纷折断。 眼看石头人就要波及到自己所藏的树洞,无奈之下,曲红灵只得掠身而出。 女人刚离开不久,石头人的大脚便踩烂了树洞。 地面轰鸣,尘烟四起。 先前曲红灵给男人设下的陷阱,尽数被摧毁。 石头人身子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眼地上的陷阱,随后看向正掠往远处的曲红灵,以为是对方给它设的陷阱,怒吼一声,朝着曲红灵追去。 嘭!嘭!嘭! 石头人每跑一步,地面便震动一声。 曲红灵暗骂晦气,只能尽量往密集的树林逃窜。 可即便如此,在巨大的石头人眼里犹如蚂蚁一般,两三步便追了上来。 石头人朝着曲红灵一脚踩去。 曲红灵堪堪避开,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刚要起身,却看到无数石块如冰雹一般,密密麻麻的朝着她攻击来。 之前数次死里逃生的少女,此时不禁有些绝望。 就在少女准备释放自己妖相,以死来拼时,突然面前多了一道纤细高挑的人影。 来人是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 虽然脸颊被遮挡,但凭着曼妙无双的身姿和那双水灵清澈的大眼睛,足以说明这神秘女子乃是一等一的绝色。 “小心!” 曲红灵忍不住喊道。 蒙面女子恍若未闻,面对如巨山压来的石头大脚,直接一拳轰去。 刹那间,女子身后似有一尊法相出现。 轰—— 石头巨人的脚,停留在距离地面不足两米的地方。 下一刻,石头脚面开始出现裂痕。 而后,裂痕极速蔓。 最终原本巨大的石头人竟变成了一堆碎石,轰隆隆塌落在地面。 曲红灵目瞪口呆。 这丫头好强的修为。 蒙面女子转过身,背着手,绕着曲红灵转了一圈,笑着说道:“我想,我大概猜出了你是谁,你应该是……天妖宗的那位宗主曲红灵对吧。” 曲红灵心中一凛,顿然警戒起来:“你是谁?” “认识一下。” 蒙面少女笑眯眯道,“我叫耶律妙妙,你可以叫我……妙妙。” 第300章 二女心思 身为燕戎公主,因为萧太后与妖族合作的原因,耶律妙妙对妖族还是比较了解的,尤其是曲红灵这位传奇人物。 不过燕戎和天妖宗,多少有些敌对关系。 因为萧太后曾主动招揽过天妖宗,但被拒绝,最终与万兽林合作。 而万兽林和天妖宗本就相互不对付。 有了燕戎这个巨大的靠山,万兽林处处与天妖宗作对。 同样,曲红灵在听到“耶律妙妙”这个名字后,先是一怔,随后微微绷大水灵杏眸,惊诧道:“你是燕戎那位公主。” “没想到曲宗主也知道我啊。” 耶律妙妙笑道。 曲红灵心情复杂。 按理说,二人立场算是敌人,没想到自己被这位公主给救了。 耶律妙妙看着受伤颇严重的曲红灵,面露疑惑:“你一个妖族宗主,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被谁追杀?” 曲红灵没有回答,而是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风裂谷啊。” “风裂谷?” 曲红灵闻言心中一惊,讶然道,“万象神门的禁地?” 作为江湖颇有名望的道家宗门,万象神门曾一直与道玄山争夺道家魁首之位。而最大的底蕴,便是风裂谷。 曾有道家圣人于此地坐化。 而修罗女皇便曾来到此地闭关,最终创造出《万象森罗大法》。 耶律妙妙笑着点头:“没错,我也是偶然才进来的,有个家伙托着一座山把万象神门的三大道玄神坛给打破了,导致禁地法门摧毁,不少人浑水摸鱼潜入进来,想要获取机缘。” 听到耶律妙妙所言,曲红灵恍然。 难怪自己能来到这地方,原来禁地法门被摧毁了。 也不晓得是哪位神仙人物,竟然能把万象神门三大道玄神坛给打破。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给了小姜哥哥他们逃脱的机会。 “如此说来,方才尾随我的那人,也是潜入禁地的外来人员。” 曲红灵暗暗想道。 耶律妙妙见曲红灵脸色阴晴不定,以为是想在这地方捞取机缘,笑着说道:“曲宗主,我知道有一個地方可以疗养伤势,不如我带你去?” 曲红灵秀眉微微蹙起:“你为什么要帮我?” “当然是跟你谈条件啊。” 耶律妙妙倒也不把心思藏着掖着,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想跟你谈合作。” “合作?”曲红灵美眸一动,“你们不是和万兽林合作吗?” 耶律妙妙一双翦水杏眸含着笑意,随手掠了掠发鬓说道:“无论如何,妖族的真正正统乃是天妖宗,如果曲宗主愿意合作,我们可以帮你清除一些障碍,比如……内部的。” 曲红灵并没有被对方的大饼给忽悠了,而且她也依旧不信任对方所代表的燕戎。 不过耶律妙妙所表现出的诚意并不掺假,这她能感觉出来,所以对这位传闻中的草原明珠公主,倒有了些好感。 或许是明白曲红灵为难,耶律妙妙笑道: “曲宗主不必着急回答我,我还是先带伱去疗伤吧。这地方潜入了不少外人,而且万象神门也在抓捕外来者,甚至放出了机关石人,以你现在的状况还是很危险的。” 曲红灵略一犹豫,轻轻点头:“那就麻烦公主殿下了。” 对方说的没错,眼下疗伤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伤势恢复,自己就有能力出去找南霜姐和小姜哥哥。 “叫我妙妙就好。” 耶律妙妙展颜一笑,曲线深陷的细圆葫腰微微一拧,带着曲红灵前往深林之中。 半炷香后,两人来到一座山洞。 洞穴内部并不像外界想象中的那样昏暗无光,而是有一种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光芒从岩石缝隙中透出。 里面有一张由天然岩石形成的石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青苔。 山洞正中,有一片小小的清池。 池水清澈见底,宛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碧玉镶嵌在这片幽静之中。池水表面氤氲着轻柔的雾气,凑近时能感受到浓浓寒气。 “这地方是修罗女皇曾经待过的一处洞府。” 耶律妙妙指着池水说道,“这叫‘血凝寒池’,具有极佳的疗伤能力,只不过时间过的太久,效果大不如曾经。但疗养你的伤势,已经够用了。” 曲红灵打量着山洞,看到洞壁上留有一些被刻意毁掉的痕迹,猜测道:“曾经这些洞壁上,应该刻有万象森罗大法的口诀吧。” 耶律妙妙轻点了点螓首:“没错,万象神门将其拓印之后,便毁掉了石壁上的文字。不过万象森罗的秘法并不仅仅只在这个山洞,这里只是其中一处罢了。” 说着,耶律妙妙从角落拿出一个包袱,取出一件干净的裙衫递给她。 “我跟你身材差不多,稍微比你高一点,应该是可以穿上的。” 曲红灵接过裙衫,神情怪异:“你在这里待了多久?” 耶律妙妙说道:“原本我是打算去京城的,不过路过时恰好看到禁地之门被破坏,想起这里面有一样宝贝我很需要,便偷偷潜了进来,差不多一天半了吧。” 少女脸上忽然呈现出懊恼之色,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嘀咕道:“其实我不该进来的,本来想着去找我夫君……” 耶律妙妙叹了口气,对曲红灵笑道: “总之你放心在这里疗伤,我在外面帮你护法。等你伤愈之后你得帮我抢夺一件宝贝,算是报酬吧,如何?” 曲红灵露出笑容:“可以。” “那就说好了,我相信天妖宗的宗主不会耍赖的。” 耶律妙妙眨了眨眼,转身走出洞口。 目送少女离开,曲红灵低头闻了闻手中的裙衫,除了淡淡的茉莉香外并无其他异常。 她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山洞,确认这里没有隐藏任何猫腻后,曲红灵唇角上扬,喃喃道:“这个燕戎小公主倒是挺讨人喜欢的。” 曲红灵脱掉身上沾血的衣裳,进入清池之中。 刚踏入水中,刺骨的寒意瞬间侵入全身,不过很快这股寒意褪去,变得暖洋洋的。 曲红灵的外伤在池水润养之下开始渐渐愈合,内伤也逐渐修复。 …… 洞外。 耶律妙妙慵懒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块上,一只腿随意伸展着,一只腿屈起。 脸上的面纱,已经被她摘下了。 相比于上次离别,少女的脸颊稍稍变瘦了一些,皮肤却更为润滑,仿佛润着一层光泽——这就是法相美颜的效果。 耶律妙妙手中拿着一壶马奶酒,仰头喝着。 一滴白色的酒液顺着唇角缓缓滑落,掠过少女雪色玉嫩的修长脖颈,然后缓缓渗入了衣襟之中,与雪山融为一体。 一样的乃香,醇味十足。 无论任何时候,少女总是带着一股巾帼飒爽的气质,英姿勃发。 耶律妙妙目光投向京城,又看向燕戎方向,叹了口气:“早知道当大祭司要在圣地祈福三百日,我才不去当,这次偷偷跑出来,太后肯定是要生气了。” 少女猛灌了一口马奶酒,头疼不已。 不过她并不后悔。 她已经和姜墨分别很久,如果再祈福三百日,估计姜墨都快要把她给忘了。 挨骂就挨骂吧,爱情别丢就行。 如果这次能从万象神门禁地中夺得那件宝贝,到时候送给太后,想必太后也不会对她生气责罚了。 “姜墨啊姜墨,你也不知道来找我。” 耶律妙妙对男人有些怨言。 这家伙该不会又喜欢上别的女人了吧。 少女忽然想着。 如果真是这样,到时候就……就…… 耶律妙妙想了半天,也说不出个狠话,最终恶狠狠的低声说道:“如果你敢跟别的女人鬼混,我就阉了你!哼!” —— 在染轻尘离开的第一时间,大洲皇帝御书房内的案桌上,便有密探将消息呈上。 周昶望着密信上的内容,陷入沉思。 不过一会儿,老监正来到了书房,低声问道:“陛下,要不要阻拦她?” 周昶反问:“可以开始了吗?” 老监正摇了摇头说道:“还差一点火候。” 周昶起身走到一副画像前,望着画中持剑、仙气盎然的女子,淡淡说道:“让她去吧,只要染家在,她就得回来。” “好。” 老监正轻轻点头。 周昶忽然问道:“琬月那边的案子如何了?” 老监正捋了捋长眉毛,忧心道: “目前还在调查中,璎茉郡主也才刚苏醒不久,据她所说,当时只看到一个黑衣人闯入房间,然后她就被打昏了过去。” 说到这里,老监正也不由的胆寒。 当下人发现长公主尸体的时候,全身骨头都被打断了。显然,凶手对长公主恨意不浅。 “会和姜墨有关吗?”周昶眉梢一挑。 老监正道:“不太清楚,六扇门那边已经全城搜查了。” 周昶揉了揉眉心,叹息道: “朕本以为琬月这丫头会比她妹妹夕月好一些,结果也只是一些小聪明罢了。这丫头,终究还是让朕失望了。” 老监正试探问道:“陛下,长公主的葬礼……” “暂时先放一边吧。” 周昶摆了摆手,淡淡道,“眼下修罗女皇的事最为重要,你们派人在暗处跟着染轻尘。朕不害怕她跑了,就怕有人盯上她。” 很明显,相比于当时的太子周琝,对于女儿的死,周昶压根没多少伤感。 况且,他也给过周琬月上位的机会。 奈何身为公主,却只知道去勾引男人来获取政治利益。 这样的女儿,能有好感才怪。 帝王家的亲情,总是淡漠似烟,一吹就散。 “但愿伈儿,不要让朕失望。” 周昶淡淡道。 老监正想到太子突然回京的事情,忍不住问道:“陛下,太子殿下真的始皇遗迹?” 老监正口中的始皇遗迹,乃是流传两千年的一则传说。 当初始皇帝死后,用了数万兵俑陪葬,而这些兵俑乃是活人祭铸而成,个个修为颇高,守护着始皇帝的陵墓。 准确来说,这些兵俑乃是活死人。 但凡有活人进入陵墓,必然会被兵俑击杀。 名剑山主最有名的剑尸,便是借用了兵俑的祭铸方法,将活人炼成死人。 这次青州大乱,钦天监原本很担心名剑山主的那些剑尸会跑出来,导致局势失控。结果提前做了准备,剑尸却全都不见了。 根据名剑山主二公子的说法,老剑神已经将剑尸给毁去了。 话归正题。 根据传闻,若是能成功进入遗迹,找到始皇帝曾经刻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镇国玉玺,便可以掌控这支兵俑。 到时候,无论是雪域神兵或是修罗亡灵军,在兵俑面前都只能做弟弟。 当然,这个传闻也仅仅只是传闻罢了。 两千多年以来,王朝更迭不断,任何一个国家都试图寻找过始皇遗迹,但都没有成功。各种线索,各种流言满天飞。 而曾经最可靠的一条线索,便是与墨家有关。 说墨家乃是皇陵的守墓人。 墨家的绝情寂灭,便是防止后人陷入儿女私情,导致被别人利用,让始皇帝的皇陵遭受外来侵扰。 不过当时即便将墨家灭门,也没能得到与皇陵有关的信息。 眼下太子突然回来,说发现了始皇遗迹的线索,周昶并没有太过重视和兴奋。 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真的发现了遗迹,能不能进去还是两码事。 除非是死人,才能进去。 但问题是,人死了进去有什么用。 周昶淡淡道:“伈儿说是跟一线天的幽冥神泉有关,那地方只有天妖宗那位年轻宗主曲红灵去过,若真的存在始皇遗迹,妖族早就出动了,可眼下却没有任何动静,所以不太可信。” 老监正皱眉道:“但若是真的能找到,或许可以利用修罗女皇的力量进入遗迹。” 周昶轻轻摆手:“人不能太贪,能掌控修罗亡灵军已经很不错了,而且我们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探寻始皇遗迹。 当然,若伈儿真的找到,且有能力进去,自然是皆大欢喜。若不能,朕把亡灵军交给他,能否踏平燕戎,在此一举。” 周昶推开窗户,望着诺大的皇城,喃喃道:“朕等不了那么久,朕……真的等不了那么久啊。” 第301章 千人千面,人人演戏 银月楼。 柔和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与室内温暖的灯火交织出几分梦幻。 妩媚妇人斜倚在一张精雕细琢的檀木床榻之上,手中握着一卷古籍,专注的目光随着纸页上的文字缓缓移动。 偶尔轻轻翻动书页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一点都不惊讶吗?” 房间内,坐在角落里的李观世轻声问道。 江漪目光依旧在艳本书籍上停留着,淡淡反问道:“惊讶什么?” 李观世缓缓站起身来。 她走到床榻前,唇角勾起浅淡的笑意: “我还以为,你会臭骂我一顿。或者,把我赶出去。再或者……” “你想多了。” 床榻上的妇人穿着一件轻薄的纱衣,衣料轻柔地贴合着她曼妙的身姿,隐约可见其细腻肌肤下的柔和曲线。 在周围轻盈飘逸的帷幔映衬下,宛若一个夜月深闺里的妖精。 这就是江漪。 无论在家,或是在外面,始终风情万种。 江漪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纸张边缘,语气淡漠道: “我曾经确实以为轻尘是我姐的女儿,而且如果我愿意调查的话,其实是可以调查出一些真相的。只不过,我心底不愿去探究太深。 如今你告诉我真相,我倒也不怎么生气,毕竟她是谁的女儿眼下已经不重要了。照你的说法,她已经是死人了。” 李观世抬眼望向窗外的夜空,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遥远的思绪:“你猜,晏长青会不会杀我?” 江漪微微侧头,让一缕发丝从耳边滑落,随即用手指轻轻将其拨回耳后,微笑道:“那你猜,我希不希望晏长青杀了你?” 李观世正要开口,旋即眉梢轻挑。 一缕极细的剑芒穿过窗户,直冲李观世。 刹那间,满屋剑气盎然。 李观世抬玉手,五指如兰花般优雅地分开,便将那柄交织着阴阳黑白双气的飞剑,稳稳挡在了掌心之前。 飞剑于掌心悬停,发出细微而持续的嗡嗡之声。 一道道无形的剑气肆虐于周身,搅动着四周的空气,使得李观世的青丝如被狂风卷起般飞舞,裙衫也在剑气的冲击下猎猎作响。 飞剑一点一点的朝前挪动。 距离李观世的掌肉,仅有毫厘指间。 江漪拉过毯子盖在身上,没好气的骂道:“晏长青伱个王八蛋,想打架去别的地方打,别跑我这里来耍威风!” 轰—— 李观世蹬蹬后退了数步,稳住身子。 她将刺进掌心的河图飞剑缓缓拔出来,望着出现在房间内的晏长青,微笑道:“晏大哥果然到了天人境。” 鲜血顺着女人手掌滴答而下。 被阴阳河图飞剑所伤,哪怕是李观世也无法及时止血痊愈。 晏长青无视骂骂咧咧的江漪,挥手将河图飞剑从女人手中拿过来,悬停在自己身边,直盯着李观世道:“告诉我真相。” 李观世低头看着掌心瘆人的伤口,随意扯了条布包扎了一下,笑着说道:“其实我所了解的,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多。” “有多少说多少。” 晏长青淡淡道。 李观世目光深邃,站在窗前徐徐说道: “二十年前,江师姐偶然救下了一个女婴,她先是将女婴送到了南海圣宗。我看那女婴根骨不俗,颇有灵气,便破格收她为徒。 可不久之后,江师姐又回来带走了这个女婴。而且,对外宣称是她的女儿。 临走之前,她在禁地祭堂内给女婴做了一個布偶傀儡,将女婴体内的修罗魔气封存在傀儡之中,同时对女婴身体进行监视。 对于这件事,我当时并未太过在意。也不明白,为什么江师姐要认这个女婴为女儿。更不明白吗,她为何会嫁给染家。 说真的,我对这些并不关心,即便我想问,江师姐也不会告诉我。不过染轻尘是修罗一族,我已经猜到了。” 李观世叹息了一声,看着晏长青说道: “晏大哥,你女儿目前的状况你也知道,如果想要救她,唯一的办法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当初你夫人如何去世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并非是我故意要害那丫头。” 晏长青拧开酒塞,随意闻了闻壶中的酒,淡淡道:“你觉得江绾会不会出现。” “会。” 李观世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晏长青又问道:“当初我在你徒弟那把飞剑上,察觉到了修罗魔气,为什么她身上会有。她对轻尘,做了什么?” 李观世美眸幽然:“一年多前,我和她差点断绝师徒关系,原因便在于,她想借用封存在布偶傀儡之中修罗魔气。” 饶是晏长青早有猜测,也不免吃了一惊。 一旦吸收修罗魔气,无疑是把自己置于死地,等于走进了阎王殿……难怪那丫头需要借助九尾狐来存活。 “她吸收修罗魔气做什么?” 晏长青不解。 李观世绝美无双的脸颊上扬起灿烂的笑意:“那只有问她了,这丫头的心思,便是神仙也难懂。” —— —— 夜深,破庙内映照着惨淡的月光,一道道扭曲的影子,寂然烙印在破旧的墙壁上。 此时破庙内有七个人。 这几个人都戴着面具,乃是天影组织的成员。 比起往常,这次聚集热闹了一些。 除了虎爷之外,一袭黑袍、银色鸟状面具的夜莺也在这里面。 也包括那位穿着风骚入骨的狐狸媚娘。 曾经最咋咋呼呼的黑猴,并不在这里——因为被姜守中给杀了。 “黑猴真的死了?” 一位戴着猫脸面具的男人沉声问道。 身为洛府管家的虎爷点了点头: “据老夫调查所知,黑猴的真实身份乃是六扇门的荣玉河,被姜墨那小子揪了出来,死在了船上。” “啧,这真是让人意外啊。” 猫脸男人阴骛的眸子瞥向梳理着头发的媚娘,冷笑道, “听说在青州,你这骚女人差点死在姜墨手里,是黑猴救了你。如今黑猴死了,你倒是一点也不伤心。” “伤心?” 媚娘咯咯娇笑道,“其实奴家很伤心,伤心的下面都哭了,你要不要看看?或者尝一尝也行,反正挺咸的。” 猫脸男人冷哼一声:“真是骚货。” “奴家本来就是骚货。” 媚娘将自己的大长腿显露在众人面前,手指轻抚着无暇的肌肤,“说白了,这世上哪个女人不骚啊,无非都是装而已。你说对吧,夜莺妹子。” 媚娘眸光瞟向夜莺。 夜莺不发一语。 虎爷皱眉道:“行了,谈正事。” 原本想要出言继续讽刺的猫脸,闭上了嘴巴。 一个戴有猪脸面具的男人诧异道:“这个叫姜墨的小子就这么厉害?” “确实厉害,听说在青州救下了不少百姓。”有人感慨道,“英雄出少年啊。” “哼,厉害有什么用,眼下还不是成了逃犯。” 坐在媚娘旁边,一位戴着蛇面具的男子冷笑道,“染家那场婚礼我可是亲眼目睹了全程,这小子师父是晏长青,又跟天妖宗掌门纠缠不清,朝廷早已视为眼中钉。” 听到蛇脸男子的话,其他几人若有所思。 能参加染府婚宴,除了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外,多是些达官贵族。 若以名单认真调查,蛇脸男子的身份并不难推测。 “这小子倒是能享齐人之福啊,又是染家大小姐,又是妖族第一美人的。” 猪脸面具的男人语气满是调侃和讥讽。 当然也能听出浓浓的羡慕。 媚娘冷笑道:“能享齐人之福,也是因为染家这丫头太贱了,自家男人婚礼跟着别人跑了,却还想着去追他。 据我所知,染轻尘已经偷偷离开了京城,去十万大山了。你们若谁对她有兴趣,可以在半路偷偷截她。” 染轻尘离京了? 习惯隐藏在角落里的夜莺听到这话,心下惊讶。 她还想着过两天以璎茉郡主的身份去拜访染家,跟染轻尘谈些事情,顺便透露姜守中在火云山。 没曾想,这女人竟直接去了十万大山。 这下倒是麻烦了。 虎爷目光扫过破庙内的其他人,淡淡开口道: “老夫就不绕弯子了,眼下有了一个新的情报,是关于始皇帝皇陵遗迹一事,据说太子已经有了线索,你们有谁听说过。” 皇陵遗迹? 众人面面相觑。 夜莺内心更为震惊。 此刻她才明白,太子为何突然回到京城。 原来是发现了始皇遗迹的线索。 猫脸男子瞥了眼媚娘故意露出的皙白大腿,开口嘲讽道: “关于始皇帝遗迹的传闻,几乎每一年都会冒出新的,真真假假谁能分得清。你若想听,我可以说出几百个传闻。” 虎爷道:“那最近的传闻呢?” 猫脸男子双手放在脑后,靠在椅背上伸懒腰:“那我就不清楚咯。” “虎爷该不会想问,这次的遗迹是否与一线天幽冥神泉有关?” 这时,戴着鹿脸面具的男人忽然开口。 虎爷眸中迸出精芒,直勾勾的盯着他:“白鹿,看来你知道些线索。” 这名叫白鹿的成员,乃是黑猴死后,替补进来的新成员。 便是虎爷也无法推测其具体身份。 白鹿双手怀抱于胸前,声音冷淡:“我当然知道,不过虎爷打算用什么东西来交换呢?” “你想要什么?” 虎爷看着他。 白鹿屈指轻轻一弹,一枚蜡丸被虎爷抓在手中。 虎爷打开蜡丸,思索片刻后点头说道:“可以交换,明天正午你去凤栖阁,我自会派人把东西给你。” “痛快。” 白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丢给虎爷,“我所知道的线索不多,全在里面。至于真实性,一半一半吧,虎爷你自己甄别。” 说完,白鹿离开了破庙。 虎爷将信笺收起来,视线下意识在夜莺身上顿了一下,随后说道:“诸位还有关于始皇帝遗迹的情报吗?” 无人说话。 虎爷淡淡道:“诸位可以随意交易,老夫就不陪你们了,告辞。” 唰! 不等众人反应,虎爷身影消失在原地。 而在虎爷离开不久,白鹿忽然又进入破庙,对众人问道:“对了,你们有谁知道天青府大小姐冷静在躲在什么地方?” “巧了,我知道。” 媚娘娇笑道,“我就免费告诉你这个消息,她在江漪那里。” “多谢。” 白鹿盯了眼这浪荡女人,转身离开。 剩下几人相互交易了一些情报,便各自离开了破庙。 夜莺刻意放慢了脚步,等在庙外的小巷内,等媚娘出来后淡淡说道:“你似乎对姜墨和染轻尘他们很熟悉。” 媚娘娇笑道:“夜莺妹子是打算探我的底?” “你的底还需要探吗?上次在青州你就暴露了自己,是影子杀手组织的代号五。不过你也杀手也真是够可笑的,脱光了衣服白白让别人看了,却差点把命丢了。” 夜莺口吻不疾不徐,语气带着讥讽。 媚娘闻言大笑,脖颈下的风景起伏颠颤,白花花的: “奴家怎么听着,有一股醋味啊。夜莺妹子若是嫉妒,也可以脱了衣服打架啊。不过就这身板,估摸着也没几个人看。” 夜莺深深看了眼女人,淡淡道:“相信我,你会死的很惨。” “杀手还怕死吗?” 媚娘撩动长发,迈着大长腿擦身而过。 …… 媚娘如黑夜中窜动的猫儿,悄无声息的绕过护卫,进入院内。 回到自己房间,媚娘摘下脸上的面具,将蜡烛点燃。 “骚女人……” 媚娘手指轻轻按压着自己的唇瓣,探出舌尖,眼神迷离。 她随手拿起蜡烛,迈着娉婷袅娜的步调走到衣柜旁的铜镜前,借着昏暗的灯火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本就不多的衣衫,轻轻滑落在地。 “说的没错,我可真骚啊。” 媚娘目光灼热,将手中的蜡烛抬高了一些,微微倾斜。 滚烫的蜡油缓缓落下…… 下一刻,女人仰起螓首,死咬住唇瓣,压抑着口中的痛楚或欢愉的声音。 半响过后,一阵脚步声忽然从外面响起。 女人眼神渐渐清醒过来。 她拿起毛巾将身子擦拭干净,换上朴素的衣衫,坐在梳妆台前将发丝整理得一丝不苟,用木簪挽起来。 “当当……” 略显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女人起身打开屋门。 门外丫鬟福了一福,脆声说道:“大夫人,大小姐不见了,老太太让您去大厅一趟。” 左素面容讶然:“轻尘不见了?” 随即妇人焦急道:“这丫头怎么回事,我都告诉她不要乱跑了。” 第302章 各怀鬼胎 染府大厅内,气氛有些压抑。 当得知染轻尘不辞而别,众人反应不一。 最先出言讽刺的,无疑是二夫人胡媚馨。 自上次被染轻尘掐着脖子差点杀了,这女人的恨意便埋在了骨子里。 染轻尘在的时候不敢吭声,如今人不在府上了,骂人的底气便上来了。 “我就说她是白眼狼吧。” 胡媚馨冷笑道,“知道染家大祸临头了,所以偷偷的跑了,把我们和老太太丢在这里等着让朝廷杀头,可真是孝顺啊。” 左素有些不喜道:“轻尘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 胡媚馨浓妆艳抹的脸上满是讥讽,“那她人呢?” 左素坐姿端庄,永远是一副保守的大家闺秀模样,抬眼看向染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轻尘之前跟我说过,想要去十万大山找姜墨。 可我不希望她去,毕竟眼下朝廷对我们态度不明,冒然离去可能会给我们带来危险。尤其老太太身子骨不好,受不住折腾。 只是轻尘对那姜墨,似乎很是割舍不下,或许在那丫头心里,姜墨更重要一些。不过老太太,我相信轻尘还会回来的。” 听着左素的话,大厅内染家的人脸色有些不好看。 为了一个抛弃她的男人,竟然连自己的家人都愿意舍弃,这丫头的做派委实让人心寒。 便是曾经对染轻尘颇为照顾的大伯染金义,也是脸色铁青。 于是染金义找来锦袖询问。 锦袖本来想隐瞒,但在逼问之下,只得如实说道:“小姐的确去找姑爷了。” 少女并不知道,同样的话语在左素刻意的引导下,出现了偏差,导致众人对染轻尘的不满情绪愈发增多。 “都听到了吧。” 胡媚馨再次嘲讽道,“那丫头压根就不管我们的死活。平日里口口声声说着要为染家着想,要孝顺老太太,结果为了一个男人,什么都不顾了。” 锦袖后知后觉,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的,小姐她——” “轻尘去追寻自己的幸福有错吗?” 左素冷冷开口,“轻尘有什么对不起我们染家的,就算朝廷要问我们的罪又如何?反正我左素不怕死,只要轻尘幸福就好。” 胡媚馨气笑了:“你是出家人,你看破了红尘不怕死,你想清高没人拦着。可我们怕死,我可不想因为染轻尘而丢掉性命。” “好了,都别吵了。” 染老太太敲了敲拐杖,正要开口说话,却咳嗽了起来,用手帕捂住嘴唇。 锦袖连忙上前揉着老太太后背。 望着憔悴不少的老太太,锦袖掉下了眼泪:“老太太,小姐不是那种人。” 染老太太摆了摆手,低头瞥了眼手帕上的血迹,悄悄叠住,对大厅内不安或愤怒的众人缓缓说道: “轻尘那孩子会回来的,这点无需怀疑。其实老婆子我,倒是不希望轻尘回来。她若真离开的京城,走的越远越好。 我知道你们很害怕,很生气,我老婆子能理解。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染家只要有我在,你们就不会有事的。 如果担心被牵连,大可以离去,老婆子我不会责备你们。” 大厅内的众人不吭声了。 染老太太叹了口气:“要说染家真有劫难,也该怪我。染府如今没落,是我这个老婆子没用,只想着把担子放在轻尘身上。” “娘——” 染金义满脸羞愧,“是我没用,我身为家主,应该担起更多的责任。” 这时,一直不出声的老二染金升说道: “娘,就算你不希望轻尘回来,可只要我们染家在京城,朝廷拿我们做威胁,轻尘也一样得回来。” 染金升顿了顿,开口道:“我倒是有一个法子,既可以保护我们染家,又能保护轻尘,让她不要回来。” “什么法子?”胡媚馨好奇问道。 染金义微微皱眉。 自己这二弟平日里吊儿郎当,能有什么好主意。 染金升看了老太太,将屁股往椅子外挪了挪,小心翼翼道:“我觉得,不如我们染家对外发個声明,与染轻尘断绝关系。如此一来,我们也算是跟朝廷摆明了态度,轻尘也就不会跑回来——” “放肆!!” 染金升话还没说完,染老太太猛地拍了下桌子。 染老太太气的浑身发抖,怒指着自己的二儿子:“伱……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混账的话!你可是轻尘的二伯……” 染老太太拿起拐杖,起身冲着二儿子打去。 染金升吓得连忙从椅子上蹦起来,躲在媳妇胡媚馨的身后,委屈道: “娘,我这也是为了染家和轻尘好啊。毕竟娘亲您是异姓王郡主,只要我们和轻尘撇清关系,想必皇帝那边不会对我们做什么。” 胡媚馨也帮腔道: “对啊婆婆,夫君说的有道理。按道理说,皇帝早就该对我们染家出手了,可现在一直没动静,无非就是等我们一个态度。 况且,染轻尘究竟是不是我们染家的人,还不一定呢。” 此话一出,老太太更是暴怒。 她将手中的拐杖,狠狠朝着儿媳扔了过去,吓得女人又躲在了丈夫后面。 “滚!滚!给我滚!!” 老太太原本就因心中郁结而面色苍白,此刻情绪激荡之下,一股热流猛然冲向头顶,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在瞬间逆流而上。 她的身体摇晃得愈发厉害,眼前一黑,竟朝后仰倒。 “老太太!” 锦袖吓了一跳,急忙扶住老太太。 “娘!” “老太太!” “……” 众人也被吓到了,急忙围上前。 如今染家的主心骨可是老太太,若是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还有谁能护着染家。 锦袖心急如焚,一边哭喊着,一边焦急地掐着老太太的人中 染金义迅速反应,慌乱过后急忙指挥着家中的仆役们,吩咐他们去寻找大夫。 片刻后,老太太幽幽转醒。 众人见老太太苏醒,紧绷的神经得以舒缓,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快,快,送老太太回屋。” 染金义急忙说道。 众人七手八脚,将老太太送回屋子。 染金义赶走了碍眼的弟弟染金升和胡媚馨,只留下自己的妻子和锦袖,望着床榻上憔悴的染老太太,心酸不已: “娘,这染家有我呢,您别担心。您好好养身子,等轻尘回来,我送你们离开京城。” 一旁左素抹着泪:“婆婆,这个家没你可不行,你可千万不能倒下。” 染老太太缓缓抬起手。 染金升想要上前握住母亲的手,但后者无力摆了摆手臂,指向锦袖。 哭红眼的锦袖连忙握住染老太太冰凉的手:“老太太。” 染老太太声音虚弱,带着浓浓的感伤: “锦袖,告诉轻尘,她永远都是染家的大小姐,永远都是我的孙女儿,没有人会赶她走,这里永远都是她的家……” “老太太,您好好养身子,大小姐一定会回来的,她只是想跟姑爷做个了断。大小姐不会丢下染家不管的。” 锦袖哭着说道。 染老太太露出一抹笑意,轻拍了拍少女手背:“那丫头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你去找江漪,她会找到轻尘的,你跟着她。” “老太太……” “去吧,要听话。” 老太太目光慈和。 锦袖哽咽着点头,起身依依不舍的走出屋子。 锦袖离开后,染老太太看向左素,柔声道:“素儿,这些年委屈你了。” 左素眼神流露出些许复杂,随即又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到床榻前说道:“什么委屈不委屈的,眼下老太太您该好好养身子,若轻尘回来看到你这般,又得伤心了。” 染老太太忽然问道:“素儿,你觉得染家该不该和轻尘断绝关系。” 旁边染金义眸光一动,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开口。 左素愣了一下,叹息道: “我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就如我刚才说的,大不了一死罢了。” 染老太太幽幽道:“轻尘母亲去世后,是你和金义在照顾她,在轻尘心里,你就是半个娘亲,你的话她会听的。” 左素轻轻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默然不语。 “素儿,你先休息去吧,我跟金义说说话。”染老太太说道。 左素点了点头,给老太太盖好被子,离开了小屋。 染金义凑到床榻前,低声说道:“娘,二弟和弟妹的话您别在意,回头我好好教训他们。” 染老太太怔怔望着天花板,神色恍惚,许久喃喃说道:“你二弟的德性你又不是不清楚,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至于你弟妹,当初她孩子夭折,是我们染家对不起她。 若她想离开染家,你多送些钱财给她,暗中好好安顿,不要让她被欺负了。” “是,孩儿会安顿好的。” 染金义轻轻点头。 染老太太微微侧过头,柔和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大儿子,语气带着浓浓的愧疚和歉意: “当初执意让你娶素儿,把染家的担子交给你,让你放弃潜修学问,终究是我和你父亲错了,是我对不住你们。” 染金义本想安慰,可看着母亲真挚愧疚的眼神,心头蓦地一酸。 他握紧了拳头,低着头没有说话。 当年身为文华殿大学士的他,本该有更好前程的。当初意气风发的他,本该迎娶到那位……苦苦等他的女子。 可惜这一切,都成了遗憾。 染老太太自嘲道:“有些时候明明知道你们不喜欢,却还要固执的替你们做决定,认为这是为你们好。 当初老三的死,我这个做娘亲也要负责任的。如今染家落得这般境地,说白了都是我这老太太作的。 素儿她恨我厌我,也是应该的。” 染金义愕然,抬头看着染老太太:“娘亲,夫人她从来都是敬重你的。” 染老太太露出苦涩的笑容:“老三曾对我说过,在笼中关久的鸟儿很渴望自由,关的久了,它会越来越温顺,可是它也会越来越凶狠。 素儿就是这样的鸟儿,自小便被囚在笼中。 金义,你不了解你这位妻子。若素儿想要离开染家,你就让她走。若她想要更多……” 老太太却没有再说下去。 染金义虽然诧异,但对于老太太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不喜欢自己那位夫人。 古板,传统……自小就被极严的家教调教。 在床上也毫无乐趣可言。 这样的女人适合当一个传统的良家贵妇,不适合当一个妻子。 染金义思索间,却看到老太太已经睡着了。 他蹑手蹑脚的离开了屋子。 在关上屋子的那一刻,染老太太喃喃道:“江绾,终究是你赢了啊。” …… 染金义怀着沉重的心情,前往自己居住的小院。 刚进入院中,便看到妻子左素静静站在一株兰花前,似乎在发呆。 染金义瞥了一眼,准备进屋。 “你弟弟说的是对的。” 左素忽然开口,转身看着丈夫说道,“如果想要救染家,想要救老太太,想要救轻尘,唯有让染家和她断绝关系。” 染金义愣了愣,生硬道:“你觉得老太太会同意吗?” 左素淡淡道:“你是家主,如今老太太身子骨越来越不行了,家里只能靠你担着。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轻尘会毁了染家,都希望你来做这个决定。 你发出染家与轻尘断绝的声明,只需要故意瞒着老太太就行。眼下锦袖不在府中,有谁会跟老太太说?” 染金义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心烦意乱的他摆手说道:“再说吧。” “她身上本来就没有染家血脉。” 左素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你之所以对她好,无非是因为……你喜欢江绾。” “住嘴!” 染金义面色一变。 “怎么?被我说中了?当初你三弟死的时候,你可是最高兴的——” “我让你住嘴!!” 染金义冲到妻子面前,抬手欲要扇耳光。 可看着妻子刻意仰起带着挑衅的脸颊,以及对方充满嘲讽的眼睛,却莫名的有些心慌。 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妻子好陌生。 左素玉手轻抚着男人心口,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敲着,感受着对方的心跳声,平日端庄如仪的她罕见流露出几分妩媚风情: “染金义,你知道该怎么做?其实你心里,是认同你弟弟提议的。” 女人转身,扭动着婀娜的腰肢进入屋子。 染金义有些失神。 良久,他才回过神,望着夜空叹了口气,离开了小院。 …… 随着夜幕渐深,佛堂内,敲完木鱼念完佛经的左素将身上朴素保守的衣衫脱去。 女人赤果果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然后将木鱼放在自己的腿间,拿起一枚绣花针,一下一下刺着自己……女人闭着眼睛,贝齿死咬着唇瓣。 黑夜中,对面屋顶上,一袭素白长裙的独孤落雪默默看着屋子。 清冷澄澈的眸子,仿佛能看到屋内的女人。 独孤落雪朱唇轻启,缓缓吐出一个字: “欲……” 第303章 你着相了 何为欲? 佛家《杂阿含经》所言:贪欲者,如人饮咸水,愈饮愈渴。 欲为道。 无欲为道。 七岁学道,十二岁知道,十六岁忘道,二十二岁求道,二十六岁立道,三十岁卫道……这是独孤落雪的求道之路。 她知欲,畏欲,厌欲……最终将“禁欲”作为自己的道。 欲有很多种。 而她,则选择情之欲。 红粉骷髅,艳骨冷香,世人皆醉于皮囊之欢,而忘却肉身终归黄土。 世人迷于表象,不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贪恋虚华,忘却本真。 她希望通过自己的“道”,来唤醒世人,将那些沉沦堕落的人们从欲海中解救上岸,重新定义新的人生。 她希望通过自己的“道”,为自己求得一个真我。 这么多年,她恪守本心,以儒家礼制道德为戒尺,以道家天性自然为口粮,以佛家苦修精神为砥砺……试图捍卫自己的道统。 可惜与姜守中的两次论道,让她道心受损。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意识到自己引以为型的道,其实不堪一击。 她想重铸自己的道。 所以她收姜守中为徒,近距离与对方相处,来磨练自己。 只是,目前并没有太大的效果。 这让她不禁想起曾经姜守中所说的话: 若要禁欲,不妨先彻底沉沦。不入地狱,如何当普渡众生的菩萨? “沉沦……” 望着屋内靡靡的场景,独孤落雪干净无暇的玉颜上浮现出些许迷茫。 她原本是来找染轻尘的。 青州一别后,她便暂时回了万寿山川。后来听到京城染府婚礼变故的传闻,一时有些放心不下徒弟,便赶了过来。 来到京城,才从江漪口中得知姜守中目前在火云山。 而之所以来染府,只是想跟染轻尘谈些事情,却不料对方已经离京。 更没想到,无意间看到了这一幕。 当然,这样的场景并没有对女夫子心里造成太大的波澜。只是她这些天一直在思考“沉沦与禁欲”,莫名有些感悟。 左素算不算沉沦? 左素算不算禁欲? 方才她在敲击木鱼,念经诵佛时……独孤落雪能明显感知到对方处于一种无欲无绪的精神状态,仿佛一滩死水。 而此刻,赤果果躺在地上的左素,却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情欲波动,仿佛一团想要将自己烧死的火鸟。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左素? 独孤落雪静静看着。 直到左素重新穿上衣服,恢复了以往端庄保守的模样,她才悄然离去。 对于染家或者江湖的内外纷争,恩恩怨怨,乃至王朝更迭,性情恬淡孤僻的独孤落雪并不感兴趣,所以她也没想着要杀了左素。 如今,她只关心自己的徒弟。 无论接近姜守中是带有目的性或是利益,以她的性格,既然认了姜守中这个徒弟,便会真心去爱护。 当然,如果能成功引导徒弟禁欲,那就再好不过了。 到时候,自己也算是传道有人。 …… 离开染府,来到银月楼江漪居住的阁楼,独孤落雪正巧看到抹着眼泪的锦袖走出了屋门,春雨在一旁安慰着。 待二女走远后,独孤落雪进入屋子。 屋内已经没有了李观世,唯有江漪裹着狐貂大衣,倚坐在窗前怔怔发呆。 “身为万寿山川的女夫子,至少应该知晓敲门的礼数吧。” 江漪揪住衣襟,坐直了一些。 妇人裸出的一双雪腻玉足探出貂衣,十枚如玉颗般小巧莹润的指甲之上,涂着彤艳艳的蔻丹,少女纯真中带着几分成熟风情。 对方无形间的诱人气质,让独孤落雪不自觉想起方才看到的左素。 作为对比,二女都很风骚。 然而左素的风骚却是一种极狂热,极堕落的放浪,恨不得把自己的肉体碾碎。 江漪的风骚则是孤傲中带着含蓄的骚。 她就像是一株带刺玫瑰,瞧着美丽端庄且妖艳,可一旦触碰却格外刺人。 “染家老太太,可能要不行了。” 独孤落雪轻声说道。 江漪单手支颐,习惯性的摆出慵懒坐姿,冷笑道:“老不死的,早该进棺材了。” “可是你很难过。” 独孤落雪望着口不对心的江漪。 江漪扯动嘴角,想要反驳,但终究没再说出什么刺人的话,纤细的五指随意梳理着自己的发丝,眼神飘忽如雾。 良久,江漪轻声说道: “当初姐姐嫁到染家,染老太太一直很讨厌她。老太太乃是本朝唯一的异姓王郡主,从小便家境优渥,知书达理,这也养成了她很传统古板的性格。 她喜欢的儿媳妇,是那种官宦人家的大小姐,端庄贤惠,会做女红,知进退,性子安稳,相夫教子。 当初大儿子染金义在读书时喜欢上了一位江湖女侠客,结果被老太太棒打鸳鸯,强行迎娶了理学大儒的女儿左素。 老二染金升性格浪荡,不争气,老太太几番打骂后也就放弃了。只能捏着鼻子,让他把怀孕的清倌人娶回了家。 而老三染金峪,是老太太最喜欢的小儿子,原本给他物色的妻子是一位官家大小姐。谁知道,这家伙把大名鼎鼎的无双剑仙娶回了家。 染老太太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江湖儿女,尤其当时我姐和皇帝不清不楚,把老太太气的不轻,闹着要上吊……” 说到这里,江漪忽然笑了起来: “我姐也是烈性子,一旦老太太闹起来,她就直接把对方打晕,要么绑起来。几次过后老太太也不敢闹了,当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往后时日里,这对婆媳都是在大大小小的冷战中度过。老太太不搭理我姐,我姐也不搭理她,两人在府中见面,甚至都不打招呼。 后来我姐消失了一年。据下人说,那段时间老太太高兴坏了,甚至让人隔三岔五的放鞭炮,还请来戏班子……” 独孤落雪不禁莞尔。 这染家老太太,倒像个小孩似的。 不过自古以来,婆媳之间很少有相处融洽的,无论是大户还是小户。 而这时,独孤落雪却惊讶看到江漪娇嫩妩媚的脸颊上,沾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儿。 江漪抽了抽微红的鼻子,笑道: “我当时知道后,气的不行。从街巷找了几個能骂街的老婆子,天天对着染府大门骂。我还买了巫蛊娃娃,咒老婆子赶紧死…… 可随着我姐长时间没回来,老太太却仿佛换了个人,开始郁郁寡欢。 她时不时会派人去打探我姐的下落,时不时跑到寺庙里祈福。时不时,会坐在我姐的屋门前发呆。 尤其冒出个传闻流言,说什么我姐死在了江湖仇杀中,老太太就跟丢了魂似的。 后来我姐告诉我,她不在的那段时间,老太太一直亲自清扫着她的屋子,帮忙喂养我姐养的两只小鸽子,还给她做了鞋子……” 江漪叹了口气:“人就是这样,一开始你是真的很讨厌他。可吵吵闹闹中,又酿出了感情,心里放不下,只是不愿意去认输,总要摆出一副你先服软的态度。 老太太总说我像个刺猬,言不由心,可她又何尝不是呢。 我姐带着孩子回来,老太太又开始摆脸色,说孩子不是她染家的。可一旦我姐把孩子递给她,老太太又稀罕的不得了,抱在怀里生怕摔了伤了。 这么多年来,老太太如何疼爱轻尘,我一直看在眼里。她是真的把轻尘当成自己的孙女儿,哪怕她知道轻尘没有染家的血脉……” 江漪仰起螓首,用指肚轻轻擦掉眼泪。 她起身爬起,从柜子里拿出一双很朴素的绣花鞋,穿在脚上。 这是染老太太给她做的鞋子。 当时她当着老太太的面,直接给扔了。 后来是春雨捡了回来。 江漪望着窗外月光,柔声说道: “知道前段时间,我为什么要去青州吗?我找诸葛玄机算了一卦,给老太太算的,他说‘烛短焰微,油干火熄’。 也就是说,染老太太的命数快要到了。我以为在轻尘前往青州后,老太太可能会去世。 我怕会忍不住去看望她,也不愿看到老太太临死前的样子,于是便前往青州,同时也想着及时安慰轻尘。 只是没想到老太太身子骨倒是很坚挺。也许是青州事变,让老太太意识到轻尘可能会陷入危险,于是想强撑着一口气,保护轻尘。” 听到这里,独孤落雪忽然明白为什么染老太太要让锦袖来找江漪了。 显然染老太太明白自己大限将至,很难挺过去。 她不想为难江漪,所以派锦袖过来。以寻找轻尘为理由,让江漪带着锦袖离开京城。 若能找到轻尘,至少有江漪这个亲人在,可以安慰她。 “轻尘有你们,很好。” 独孤落雪露出笑意,她想起了自己的师父。 她从未品尝过亲情家庭的味道,唯一算得上亲情的,也只有师父了。 “这世上对她真心好的,唯有老太太。至于我……” 江漪自嘲道,“和李观世一样,我现在也想利用她。我已经受够我这副身体了,她体内的修罗魔气,也许是能唯一治疗我的方法。” 独孤落雪回想起,江漪以往无端陷入欲望的场景,轻声说道:“无欲而难止欲,我能理解你的痛楚。” “你能理解个屁!” 江漪忍不住爆了粗口,“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用过黄瓜吗?伱湿过床吗?你能体会到莫名其妙,就得做那事的痛苦吗……” 江漪越说越激动,突然扑过来,将独孤落雪压在身下。 “禁欲?你当自己是李观世那样的石女啊,你也是女人,你装什么装!!” 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的江漪,竟试图扒开独孤落雪的衣服。 江漪红着眼眶说道:“你以为我不在乎别人看我的眼神吗?你以为我真就那么不知羞耻吗?独孤落雪,你凭为什么不对我论道,不让我禁欲?是不是在你心里,我江漪天生就是荡妇?” 孤独落雪并没有躲,也没有推开对方。 她只是静静看着江漪,明净的眼眸里流露着浅浅淡淡的同情。 而这样的眼神,让江漪更为恼怒。 锦袖的到来,让她意识到染老太太真的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没有人能理解她内心的难过。 她真的很想很想发泄。 不仅仅是发泄悲伤的情绪,也是发泄这么多年来,压抑在内心的愤怒与不甘。 她和独孤落雪,就像隔着一面镜子。 一个风骚,一个纯净,一个欲望如火,一个禁欲似冰。 她讨厌这个女人。 讨厌这女人可以简简单单的达到禁欲之心,让自己的身体始终处于空净状态,不受任何欲望的侵染和玷污。 她做不到! 她不仅做不到,甚至享受迷恋这种欲望。 嗤啦—— 独孤落雪的衣襟被扯开,连带着白色的肚兜也被扯落一些。 灯火下,女人肌肤丝滑细腻、如敷细粉,莹然生辉。 独孤落雪依旧面无表情,望着眼前这位罕见失态的娇媚妇人,缓缓开口: “如果可以,我想体会你所说的那些。我想明白,究竟什么才是‘欲’,为什么‘欲’会这么让人那么的迷恋。” 江漪愣住了,神智恢复了些清醒。 看着身下明摆着不会反抗,甚至还要主动迎合的女人,骂道:“脑子有病!” 江漪坐起身来,理了理纷乱的发丝,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妇人试图缓解一些尴尬。 独孤落雪依旧躺着。 她在思考。 也许自己可以修行天魔大法,和江漪一样修行失败,然后让身体处于不可控的状态。 就如徒弟所说,不沉沦,如何当菩萨。 扑哧! 蓦地,江漪发出了一声明媚的笑声。 她乜眼瞥着裙衫凌乱的独孤落雪,笑道:“女夫子,你现在这模样仿佛是被某个采花贼欺辱了一番,怪可怜的。” 江漪又回到了曾经魅惑如妖的模样。 她再次趴在独孤落雪身上,冰凉的指肚轻抚着对方脸颊,“含情脉脉”的盯着独孤落雪的灵眸,笑着说道:“真想体会欲啊,要不……我教教你?” 她探出舌尖,掠过对方脖颈。 独孤落雪缓缓闭上眼睛,弯翘的睫毛覆下。 就在这时,她脑海中倏然闪现出道场内,姜守中亲吻自己的画面。 独孤落雪蓦地睁开眼睛,推开江漪。 她的脸蛋绯红,是一种极不正常的绯红,体温更是如烘烤一般热起。 独孤落雪盘膝打坐,双手捏诀。 空气中凝结出一片片雪花。 在默念了数十遍静心禁欲咒后,女人脸色才恢复了正常。 她整理好衣裙,站起身。 整个人的气质,再次变为曾经那副空灵纯净。 “你着相了。” 独孤落雪淡淡落下一句,身影消失在房间内。 第304章 二女合作 血凝寒池的疗伤效果极佳,短短一天时间,曲红灵的伤势便恢复了七成。 再加上曲红灵本就是凤凰妖物,拥有一些自愈能力。 不过寒池的后续疗养比较缓慢,心系姜守中的曲红灵索性不再浪费时间,穿上耶律妙妙送予的衣服,结束了这次疗伤。 “不错,衣服确实挺合身的。” 打量着走出洞口的曲红灵,耶律妙妙美眸一亮。 以往,曲红灵总是偏爱那一袭火红的长裙,逐渐养出了少女轻灵钟秀的气质。 此刻的她穿着一袭粉白长裙,那份红裙所赋予的热烈与张扬悄然隐退,取而代之的是宛如初晨露珠般的清新与纯净。 耶律妙妙打趣道:“江湖传言,曲红灵会成为妖族第一美人。原本我还觉得,可能是天妖宗故意宣扬自家宗主才说的。如今看来,倒也确实名符其实。” 伤势恢复的曲红灵俏脸红润,不复之前的狼狈疲态,闻言唇角不由上扬:“就是不晓得,公主殿下是不是燕戎第一美人。” 耶律妙妙眨了眨眼:“想看我面纱下的真容,倒也简单,叫声姐姐来听听?” 姐姐…… 这两个字让曲红灵有了一瞬的发愣。 她想起了染轻尘。 也不晓得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称呼对方为姐姐了。 曲红灵心下黯然,暗叹了口气,旋即正色道:“说吧,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我还有急事,不能耽搁太久。” “怎么?急着去见情郎啊。” 耶律妙妙将酒壶扔给少女,再次打趣道。 曲红灵不喜欢喝酒,不过闻到马奶酒的醇香,忍不住浅尝了一口,笑着说道:“恭喜你猜对了,确实是急着去见情郎。” 耶律妙妙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并没有相信,毕竟天底下有哪个男人能赢得妖族第一美人的芳心。 “就不怕我下毒?” 耶律妙妙似笑非笑的瞟着酒壶。 曲红灵摇头:“不怕,我已经验过了。” 耶律妙妙拿过酒壶,收起戏谑的态度,认真说道:“我打算夺取禁地内的一样宝物,名为神鬼八阵图。” 神鬼八阵图? 曲红灵俏脸露出惊愕之色。 传闻诸葛家族有两大法宝。一个为水月梦镜,而另二个则是神鬼八阵图。 虽然神鬼八阵图的知名度不如水月梦镜,但在兵家曾被奉为战场第一法宝。 八阵图中定乾坤,呼风唤雨请鬼神。 拥有八阵图,即可以左右一场战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可是相比于神秘的水月梦镜,神鬼八阵图早就失传,消失匿迹。 曲红灵蹙眉道:“你确定神鬼八阵图就在这里?” 耶律妙妙点头:“当然确定,万象神门本就是道家门派,收集一切道教法宝。江湖人都以为八阵图丢失了,殊不知被万象神门偷偷潜藏起来。我也是运气好,才获得了这個情报。” 想到对方身份乃是燕戎公主,能得知如此辛秘情报,曲红灵也就不惊讶了。 曲红灵问道:“你准备让我怎么做?” “先跟我来。” 耶律妙妙脚腕轻动,一阵悦耳铃铛响起。 一片片轻盈如羽、薄如蝉翼的粉色花瓣从虚空中缓缓飘落。 这些花瓣拥有着透明而泛着微光的边缘,在半空中旋转、舞动,随后悄然汇聚于耶律妙妙的后背,轻轻贴合,形成一对精致翅膀。 少女秀发随风轻扬,与背后的翅膀交相辉映,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宛如落入凡间的花仙子。 这一幕让曲红灵看失了神。 “可以御剑吧。” 耶律妙妙轻盈飞起,笑着问道。 曲红灵点了点螓首,取出斩凤剑踩在上面。 “走吧。” 耶律妙妙挥动翅膀,掠向深谷。 约莫一炷香后,二女来到一座道观前。 观宇颇为巍峨,气势磅礴。 屹立于山坳之间犹如龙腾虎踞,雄视八荒。 门庭之前,竖列着数根白玉之柱,宛如天柱撑持,流转着道法自然之力。 玉柱之间,则横贯着条条铁索,交错盘绕。 道观内氤氲着浓重的白色雾气,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远处则是能看到几个体型巨大的石头人,偶尔还有轰鸣之声。 “看起来,已经有人闯进去了。” 耶律妙妙目光凝重。 曲红灵观察着那几根玉柱,淡淡道:“这是道家的神罡九转阵。九转归一,一转九变,阵眼居中,万象环绕。 此外阵中蕴含神罡之气,能护阵者免受外敌侵扰,同时使阵内的傀儡妖物犹如身披金甲,刀枪不入。” 耶律妙妙笑道:“看来我这个帮手找对了。” 曲红灵却无奈道:“虽然我能看出什么阵法,可进去之后如何破解,我无能为力,只能碰运气,看能否找出阵眼所在。” “没关系,走一步是一步,若遇到危险,我会保护你。” 耶律妙妙说道。 …… 二人进入道观,一股灼热的火浪扑面而来,好似地面都是被烘烤过的。 耶律妙妙手掌托起,一只小花妖从铃铛飞出,悬停在掌心。 “这是地脉灵气蕴养的花仙子?” 望着小巧可人的花仙子,曲红灵惊讶道,“这妖物可以探查到宝物,即便是在十万大山,这类妖物也是极罕见的,你是从哪儿得到的?” “我夫君送我的。”耶律妙妙说道。 夫君? 曲红灵神情登时愕然:“你已经成亲了?” 耶律妙妙挑眉:“很惊讶吗?” 望着面前如仙子般的燕戎公主,曲红灵回过神,摇头说道:“我以为你还没成亲呢,确实让我很惊讶。” 耶律妙妙笑了笑没说什么,开始施展术法。 小花妖拖着一缕缕金色的粉末,环绕着少女转了数圈后,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朝着左侧的方向缓缓飞去。 二女见状,跟了上去。 绕过几座残破的石像,蓦然听到前方有打斗声。 二人相互看了眼,悄然上前,很快看到地上躺着数具尸体。从尸体身上的服饰来看,是万象神门的弟子。 打斗声还在继续,明显是从内观大殿传出的。 耶律妙妙和曲红灵尽量收敛起气息,进入大殿中,便看到有数人正在围攻一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女子。 双方修为皆是不俗。 夜行衣的女人明显在入圣之境,而围攻的人中,有一位灰白长须的老者也有入圣修为。 其余人的修为一般,最高不过是小玄宗师。 只不过这些人在长须老头的带领下,施展出一种阵法,爆发出极强的威力。 当看清围攻者的其中一人后,曲红灵神色一凝。 “怎么了?” 察觉到身边人异常的耶律妙妙低声问道。 曲红灵盯着那八撇胡的男人说道:“在我进入禁地后,那人就一直尾随跟着我。直到之前石头人出现,那人才跑了。” 耶律妙妙观察着男子以及他周围的同伴,说道: “像是阴阳门的人,阴阳门虽然也属于道门,不过旁门左道之术居多,尤其是阴阳双修之道。我怀疑,他看伱受伤严重,打算拿你当鼎炉。” 说到这里,耶律妙妙笑了起来: “这家伙胆子倒也大,竟然敢招惹妖族宗主。要不要,把他给阉了?” 正在这时,围攻的人中,一位长须老者对着黑衣女人怒斥道:“老夫不管你是何人,尽快将玲珑骨交出来,这本就是我阴阳门先得到的,你有什么资格抢夺?” 黑衣女人声音低沉,刻意伪装: “这里是万象神门的境地,你我都是强盗而已,装什么清高。谁能拿到,就是谁的本事。有本事,就来抢。” 黑衣女人挥动长剑,努力将围攻的众人逼退,试图逃离这里。 只是身受重伤的她被死死拖住,无法脱困。 而且从黑衣女子的身法来看,她似乎有意隐藏自己的真正招术,生怕被看出来。 耶律妙妙蹙眉道:“不妙,竟然被她得到了玲珑骨,这可是打开宝库的唯一钥匙。曲宗主,要不当一回黄雀,等他们两败俱伤后再去抢?” 耶律妙妙说完后,身旁却无人回应。 少女诧异,扭头看向曲红灵,却见对方抬头看着大殿之顶。 耶律妙妙顺着目光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疑惑问道:“你在看什么?” 曲红灵指着顶层的破败斑驳的图案,轻声道: “我在天妖宗禁地见过一样的图案,是一种自毁的阵法装置,一旦无法掌控禁地内的情况,便可以在外面启动自毁阵法,将闯入禁地的所有人,全部杀光。” 闻言,耶律妙妙变了脸色:“那怎么办?我们先逃?” 曲红灵回头看了眼大殿外暗沉的天际,说道: “启动自毁阵法,意味着要毁掉禁地的一切。不到万不得已,万象神门是不会这么做的。” 耶律妙妙懂了:“现在宝库还未被打开,所以万象神门能沉得住气,可一旦宝库内的法宝被搬空,到时候没人能离开。” 曲红灵点了点头:“没错,所以我们得想好退路。” 这时,外面又传来轰鸣之声。 耶律妙妙派出花仙子探查了一圈,低声说道:“又有高手来了,看来我们得尽快行动。” 见大殿内的黑衣女子节节败退,快要支撑不住,耶律妙妙说道:“先不管了,我去对付那几个阴阳门的人,你带那女人离开,我们在之前那座山洞碰面。” 说罢,耶律妙妙冲向阴阳门的人。 在法相之力的加持下,耶律妙妙周身顿现五彩神光,缭绕不息,犹如虹霓贯日。 正在打斗的双方皆是一惊,以为是对方请来的帮手,纷纷后退。 耶律妙妙玉手轻抬,凝神聚力,一掌轰出。 掌风所至,虚空震荡,气流回旋,五彩光华随之翻涌,将阴阳门众人轰飞出去。 修为低的人,更是当场重伤昏厥过去。 阴阳门那位入圣修为的长须老者破开光华,怒视着耶律妙妙,喝问道:“你是何人,竟然敢偷袭我们阴阳门?” “阴阳门算什么东西。” 耶律妙妙冷哼一声,朝着老者挥掌拍去。 长须老者面色阴沉,迎击而上。 哪知耶律妙妙却掠身而过,纤纤五指虚空一握,将之前尾随了曲红灵的八撇胡男子隔空掐在空中,冷笑道:“不过都是败类而已!” 少女五指用力。 后者在惊恐之中,脖颈生生被掐断。 “放肆!” 长须老者又惊又怒,疾掐法诀。 只见一轮八卦图轮,黑白分明,阴阳交泰,于其指下极速旋转。 八卦图轮赫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黑色拳头,朝着耶律妙妙砸去。拳形雄浑,其力沛然,携雷霆万钧之势。 “老东西有点实力。” 耶律妙妙玉指于眉心处一点,玄妙法力应念而生。只见其皓腕微抬,虚空之中,赫然凝成一玉拳,光泽莹润,浑然天成。 两只巨大拳印砸在一起,无数气浪翻涌,激荡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气波。 长须老者蹬蹬后退了几步。 待到尘烟散去,老者却发现耶律妙妙不见了踪影。 看了眼或伤或死的弟子们,身为阴阳门大长老的长须老者皱眉道:“这丫头年纪轻轻,竟已是入圣高手,究竟是哪门哪派的天骄人物?” 想到自己辛苦抢到的玲珑骨被半路抢走,大长老攥紧拳头,寒声道:“老夫就在宝库门前等着,看你们来不来。” …… 耶律妙妙回到山洞,发现黑衣女人已经被曲红灵绑了起来。 而女人脸上的黑色蒙巾也被摘去。 女人看着约莫四十岁左右,相貌清秀,因为重伤,脸色显得颇为苍白。 此时她正冷冷盯着曲红灵。 “她身上我已经搜遍了,并没有什么玲珑骨。”见耶律妙妙回来,曲红灵说道,“而且我问,这女人什么也不愿说。” 说着,将一枚玉佩丢给耶律妙妙:“这是我从她身上搜出来的。” 耶律妙妙接过玉佩,仔细看了看,走到妇人面前笑盈盈道:“原来你是玄机剑宗的人,不知道阁下是玄机剑宗的哪位大人物?” 拥有入圣境修为,本就是顶尖高手。 这样的人即便是在名门大派,高低也是长老人物。 曲红灵心下一动。 她忽然想起,义姐染轻尘就是玄机剑宗的弟子。 第305章 熟悉的妖物 耶律妙妙将玉佩丢回去,秀目紧盯着黑衣女人,笑着说道:“我们救了前辈,前辈不应该说些感谢的话吗?” 黑衣妇人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绳子,淡淡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在你们手里不过是猎物而已,何来感谢。” 耶律妙妙轻轻拍手:“跟前辈说话就是痛快,既然前辈已经明白自己的处境,那么……能否交出玲珑骨?” 黑衣妇人目光在二女身上来回巡视,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你们两丫头修为不错,可惜不带脑子。阴阳门那位大长老明显是故意骗你们,说玲珑骨在我身上,其实根本不在,现在他早就去找宝物了。” “这样啊。” 耶律妙妙闻言,笑眯眯道,“既然玲珑骨不在前辈您的身上,那就说明你已经没用了,有什么遗言吗?” 黑衣妇人神情倨傲:“你敢杀我?” 然而妇人话音刚落,就被耶律妙妙掐住脖颈,强烈的窒息感瞬间将妇人吞没。 妇人试图挣扎,却只能发出低沉而断续的呜咽声。 “别杀她!” 曲红灵俏脸一变,连忙开口。 毕竟是自己义姐的同门,她可不想再酿下一桩恩怨。 可耶律妙妙恍若未闻,将女人直接提了起来,掐着对方脖颈的手指紧缩,每一寸肌肤都能感受到来自掌心的压力。 曲红灵见状,下意识要阻止。 然而这时耶律妙妙却偷偷递了个眼色,少女一怔,顿时秒懂。 曲红灵佯装不悦,对耶律妙妙说道: “你已经杀了不少人了,每次都这般心急。就算她没用,我们也可以用‘云冥神功’先吸干她的功力啊,至少不浪费。” 说话间,少女掌心冒出一团类似于焰火的黑雾,散发出阴冷气息。 黑衣妇人瞳孔微微收缩。 云冥神功? 这两丫头是妖族鬼蛊林的人? 耶律妙妙冷声道:“时间有限,我们没功夫把精力浪费在她身上。” 曲红灵无奈摇了摇头,对黑衣妇人说道: “这位前辈,来到万象神门禁地的,都是为了杀人夺宝。你以为靠着玄机剑宗这个名号,就能吓到我们? 我们没时间跟你磨叽,给伱两条路选择。 第一,我们吸了你的功力,然后杀了你。 第二,咱们合作,你拿你的宝贝,我取我们想要的,如何?” 说罢,曲红灵示意耶律妙妙放开些力道。 黑衣妇人喘了口气,盯着曲红灵,准确来说盯着曲红灵手掌中的黑色焰火,确认是邪功《云冥神功》后,眼里涌出几分忌惮。 无论是妖族还是人族,门派皆有正邪之分。 她不怕天妖宗万兽林这些,唯独对鬼蛊林,血灵窟这种邪派很忌惮。 这类妖物可不讲什么道德情面。 见妇人有了犹豫,曲红灵趁热打铁道: “前辈,万象神门的人可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抢走他们的宝贝,在这里拖的越久,你我越危险。玲珑骨在你身上,可我们却搜不到,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对吧。” “跟你们合作?到时候打开宝库,恐怕我就变成了一具尸体是吧。” 黑衣妇人冷笑道。 虽然言语嘲讽,但妇人显然是打算讨价还价了。 曲红灵笑道:“这你放心,玲珑骨在你身上,没必要交给我们,至少主动权在你手里。一旦宝库开启,万象神门肯定会对付我们。到时候以你的修为,逃脱并不难。” 黑衣妇人内心陷入挣扎。 犹豫了片刻,最终妇人还是轻轻点头:“好,那我就和你们合作。” 虽然妖族中人不可信,但这次能进入禁地本就是机缘难得,正如对方所说,拖得越久越不利,只能冒险拼一把。 …… 半个时辰后,三人来到了禁地宝库前。 一幕触目惊心的景象赫然入目。 只见门前遍地狼藉,横陈着不少尸体,其状凄厉,令人不忍卒睹。这些死者,或四肢不全,或躯体残破,有的甚至被活剥成一片皮。 而其中竟然就有方才那些围攻了黑衣妇人的阴阳门大长老众人。 大长老从右肩,半个身子被生生撕裂。 最让她们惊诧的是,宝库外门破损了一半,似是被什么重物给生生凿破。 “这是怎么了?” 如此血腥惨烈的场景,让三女倒吸了口凉气,不由的头皮发麻。 曲红灵诧异道:“难不成是万象神门出手了?” 黑衣妇人紧皱眉头:“不太像。” 耶律妙妙派出花仙子在周围巡视,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如此血腥诡异的场景,让她们不敢冒然下去。 望着被蛮力破开的大门,黑衣妇人咬了咬牙沉声说道:“顾不了那么多了,若是被其他人进入宝库,你我想要的东西都要没了。” 说罢,黑衣妇人冲向大门。 显然,宝库内的东西对她而言极为重要。 耶律妙妙和曲红灵相互看了眼,轻轻点头,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进入破损的外门,里面是一個大殿。 地上同样有不少尸体,死状依然惨烈,各种器官散落了一地。 观察大殿布局后,耶律妙妙惊讶道: “和京城淮兰湖下的地宫很像啊,看来万象神门的禁地,是根据前朝留下的地宫而建的。” 地宫……曲红灵美眸一闪,想了想说道: “听说前朝留下的地宫中,每一处地宫祭坛内都囚禁着一只妖物,京城淮兰湖下的是九尾狐,前不久青州地宫中是青龙,还有那片江下地宫中的红粉骷髅……” 说到这里,曲红灵压低声音: “你说杀死这些人的,会不会是囚禁在这个地宫内的妖物?” 耶律妙妙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万象神门的三大道玄神坛被毁,导致禁地被破坏。 所以很有可能,使得囚禁的妖物逃脱出来。 望着满地尸体,耶律妙妙说道:“能杀死这么多的高手,这只妖物不简单啊。” 曲红灵缓缓点头:“所以我们要小心一些。” 身为妖族宗主,对于妖物了解颇深。 妖本来就是区别于人类的其他物种,只不过为了便于修行,便于求道,于是用各种方法让自己化作人形。 好处是容易被天道认可,坏处是失去了属于妖物的一些原始优势。 简单来说,同一境界下,化为人形的妖物实力并不如保持兽身的妖物,无论是在力量上,血脉压制上,都处于劣势。 所以万兽林这么多年才敢争夺妖族魁首之位。 而一旦趋于至臻的妖物释放出原始的兽性与凶性,其实力更会大增。 完全可以做到同境界的碾压,越境对敌等。 尤其这种地宫内被囚禁的妖物,本就有得天独厚的特殊优势,否则前朝也不会选择将其囚禁,而不是直接杀死。 因为地宫布局基本一样,三人很容易找到了通往内部祭坛的通道。 通道阴森森的,倒是没再看到尸体,仅有些零星的血迹,有些血迹散落在地面,有些则涂抹在墙壁上,奇怪的是没发现脚印。 快到祭坛时,血迹中断了。 而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扇紧闭的机关石门。 石门之上,留有一个钥匙的孔位。 耶律妙妙疑惑道:“妖物并没有直接破门,而是通过机关来开关这扇门,可它没有钥匙,怎么进出的?” 曲红灵轻抚着钥匙孔位,发现孔位有些黏黏的,类似于胶的液体。 这时,黑衣妇人张开嘴巴。 干呕了数下后,吐出了一截小拇指大小的骨制钥匙。 “原来玲珑骨被你吞下去了。” 耶律妙妙笑道。 黑衣妇人没有回应,可能是害怕曲红灵她们会抢夺钥匙,快速将玲珑骨插入了钥匙孔位中,用力一拧。 轰隆声中,石门缓缓打开。 耶律妙妙和曲红灵下意识后退一步,进行警戒。 而黑衣妇人则在石门开到一半时,就迫不及待地挤了进去。曲红灵想要提醒,对方却已消失了身影。 “我们有那么可怕吗?”耶律妙妙小声嘀咕。 二女可不敢像妇人那般冒险,待确认安全后,才进入石门。 映入眼帘的,的确是一座巨大的祭坛,但祭坛旁边却有一片类似于蜂巢的峰壁,粗略数来大概三十来个洞口。 黑衣妇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想必进入了其中一个洞口之内。 “这女人真是个疯子。” 耶律妙妙低声骂道,“里面肯定藏有妖物,为了夺宝连命都不要了。” 曲红灵观察着祭坛,轻声说道:“卦位不显,这座祭坛基本上已经废了。而且也没有感应到有妖物的气息,很是奇怪。” 耶律妙妙继续让小花妖在前去探路。 轻盈娇小的小花妖在几个分叉山洞来回飞舞,最终选择了靠右中间的一座洞口。 “敢不敢进去探探?” 耶律妙妙美眸瞟向曲红灵。 曲红灵展颜笑道:“都到这里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况且我欠你的人情,总得还了是不是?要不然你跑到妖族一宣传,我这个宗主多少会丢脸的,对吧。” “呵呵,话说的很漂亮,不过每次都故意落后我半步,是怕我会对你出手,还是……准备偷袭我啊。” 耶律妙妙似笑非笑。 曲红灵歪着脑袋,一脸无辜:“有吗?” 二女都不是傻子,不会因为短暂相处就结下深厚的友谊,相互都防着对方呢。 耶律妙妙淡淡一笑,也懒得戳穿对方的小心思,率先进入山洞。 曲红灵抿了抿粉唇,跟在身后。 洞道蜿蜒曲折,有点类似于蚊香的布局,一圈一圈的,二人转了好多圈,方进入一座方方正正的石室。 石室内的门是敞开的。 让她们意外的是,石室内确实放有不少宝物,有功法书籍,有符箓法器……可这些宝物无一例外,全部遭到了破坏。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宝物全都有被啃咬过,碎渣满地。 从咬痕来看,像是被老鼠所咬。 “怎么会这样?” 耶律妙妙惊愕过后,急忙去寻找神鬼八阵图。 曲红灵注意到墙壁上有一些粘液,和之前钥匙孔中的粘液很像。 她用手指黏了一些,在指肚间轻轻摩挲,并没有探查出里面有毒素,也无法通过粘液确认妖物属于什么种类。 曲红灵又蹲下身子,随手拿起一柄被啃咬毁坏的长剑。 这柄长剑材质罕见,上面刻有不少符箓字符,使得剑身极其坚韧……可看剑身上的咬痕,仿佛这柄剑是纸糊的。 耶律妙妙在石室内找了半晌,也没找到神鬼八阵图。 要么宝物被妖物给吃了,要么神鬼八阵图并不在这里。 “咦?这里有血迹……” 曲红灵在翻找这些损坏的宝物时,偶然看到地面有一滩乌黑色的血迹,与之前通道内看到的血迹很像。 曲红灵道:“现在看来,那妖物也受伤了。” 她敲了敲地面,发现下面是空心的,扭头对耶律妙妙说道:“下面还有密室,不出意外,妖物便躲藏在里面。” 耶律妙妙连忙凑过来。 她试图用蛮力破开,但一掌下去地面毫无反应。 “应该是有机关的。” 曲红灵在石室内寻找起来,很快她在角落发现了一个凸起的按钮。 用力按下,地面随之出现了一个地道口。 一股腥臭味随之扑来。 二女捏着鼻子急忙后退,等待片刻并未看到妖物出来,于是小心上前查看。 阶梯一层层往下,通往黑暗处。 周身没有任何光源。 耶律妙妙想让花仙子进入地道探查,然而感知敏锐的花仙子此刻却簌簌发抖,揪着铃铛边缘不愿进去。 “下面肯定有妖物,要不要进去?” 曲红灵看向耶律妙妙。 耶律妙妙此时却犹豫起来。 她进入禁地只是替太后寻找神鬼八阵图,可如果把命搭在这里,那就得不偿失了。 要不……算了?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曲红灵却率先进入了地道。 耶律妙妙愣了一愣,她下意识拉住曲红灵衣袖:“你不要命啦?” 曲红灵脸色沉静,看了眼黑乎乎的地道下方说道:“我有点好奇,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妖物。” 也不知道为什么,曲红灵总感觉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或许那妖物和自己的妖相属于一类,是和凤凰一样的。 “可是……” 没等耶律妙妙继续劝说,曲红灵继续往下走。 “又是个疯子!” 望着少女背影,耶律妙妙低声嘀咕了一句。 再三犹豫后,最终她还是跟在了曲红灵的后面,小声嘟囔道:“先说好,遇见危险我就先跑了,我可不会冒险救你。” “嗯。” 曲红灵应了一声,说道,“我也不会。” 耶律妙妙挑了挑纤眉,翻了个俏白眼,懒得挤兑对方。走了两步后,又忽然将曲红灵推开一边,从对方身边挤了过去,走在前面。 曲红灵一怔,抿嘴莞尔。 这丫头倒是心善。 第306章 第306章 我也要去找我丈夫啊 二女小心翼翼的走下湿漉漉的台阶,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带有血气的腥臭味,时淡时浓。 虽然四周无一丝光源可供照明,但曲红灵和耶律妙妙都是高手,视力并不受影响,只是偶尔空气中飘散着一些雾气,无法更好的观察地道下面的情况。 二人到达地面后,四周却出现了一些暗红色的光影。 这些光影来自于墙壁上的苔藓。 苔藓呈暗红色,上面似乎沾染着发光粉末,映照着整个山洞暗红一片,分外诡异。 耶律妙妙打量着四周,走到洞内的一片开阔之地时,赫然看到里面堆着一些骨架。 而这些骨架颇为巨大,其中一根骨头更是比寻常井口还粗。 “这是什么动物的骨头?”耶律妙妙好奇问道。 曲红灵走近细看,仔细分辨后神情凝重道:“这是象妖的骨架,骨头上残留的妖气还能浓郁,说明这只象妖实力不俗……” 说话间,曲红灵蓦然发现其中一根骨头上有断裂的痕迹。 她用手指轻轻抚了抚,感知到裂缝中渗出的残余气息,俏脸瞬时变了: “不对!这妖物曾被道家术法囚禁过,气息与祭坛上的很相似。” 耶律妙妙先是疑惑,旋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你的意思是,这只象牙才是前朝在地宫内囚禁的妖物?” 曲红灵点了点螓首:“没错。” 耶律妙妙脸色难看至极。 如果这只妖物是地宫被囚禁的妖物,那它又是被谁杀死的? 杀害大殿外的那些修士的妖物又是哪儿来的?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沙沙之声,二女连忙转身,却什么都没看到,唯有一片死寂。但是前方不远处,突兀燃起一团红光。 “小心。” 曲红灵皓腕轻翻,斩凤剑环绕着周身。 耶律妙妙一手捏诀,身后的法相若隐若现。 二女不敢掉以轻心,一边警戒着四周,一边朝着火光慢慢挪去。 来到火光处,两人被眼前一幕给震惊到了。 只见方才进入巢洞的黑衣妇人,此时被一层密密麻麻、黏稠异常的丝状物紧紧包裹。 她的皮肤上更是蔓延着一道道叶脉般的黑色纹路,这些黑线蜿蜒交错,覆盖了四肢乃至面庞,像是中了剧毒的症状。 此刻妇人神智处于混沌边缘,呼吸急促,每一次喘息都伴随着身体的轻微颤抖。 而在黑衣妇人身边,则有两颗暗红色的蛋。 一颗蛋呈破损状,里面空无一物。 另一颗蛋大小如排球,位于巢堆里,周围还有一些腐肉。腐肉置放在蛋壳上,似乎以一种腐蚀的方式被吸收。 耶律妙妙小心翼翼的剥开妇人身上的丝状物,将其放出来,轻轻拍打着妇人脸颊,低声唤叫:“前辈……前辈?” 黑衣妇人缓缓睁开眼睛,瞳孔涣散。 随着神智渐渐清醒,妇人脸上彷徨的表情化为恐惧。她一把攥住耶律妙妙手腕,惊恐道:“带我走!快带我走!” 耶律妙妙问道:“前辈,妖物呢?” 黑衣妇人急声道:“它不在这里,马上就会回来,我们快点走!” 见耶律妙妙犹豫,妇人猛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在地上扒拉了几下,拿出一幅画递给耶律妙妙:“这是不是你要的神鬼八阵图,我偷偷给你藏下了,快带走我!” 神鬼八阵图? 耶律妙妙一愣,急忙打开阵图。 刹那间一股磅礴的灵力扑面而至,画中似有云雾缭绕,山川河流隐约可见,画面边缘还有雷电交织…… 的确是神鬼八阵图! 耶律妙妙狂喜。 原本她都不再抱希望,没曾想又得到了。 在妇人的催促下,耶律妙妙收起神鬼八阵图,一手搀扶起黑衣妇人,对曲红灵说道:“走,我们离开这里。” 然而曲红灵没有动弹。 耶律妙妙欲要催促,却发现对方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身后。 耶律妙妙顿感脊背发麻,一股凉气窜起。 她缓缓转过身,便看到一张苍白而漂亮的女人面孔,正幽幽的盯着她。 这张脸乍一看,像是漂浮在空中。但仔细望去,就会发现它的身体类似于蛇形,因为通体黝黑,在昏暗的洞内并不明显。 而蛇身的两侧,则是八条人的手臂。 蛇尾处还有些许小触手。 这是什么鬼妖物? 耶律妙妙看呆了眼,傻站在原地。 她见过很多妖物,可从未见过这种怪异的。 曲红灵姣好的眉头微微蹙起,她忽然想起了苏家家主苏衫客,对方在服用妖气之后,也变成了类似于这般的模样。 只不过这只妖物,身上有一股她很熟悉的感觉,甚至有些亲切。 但她又说不上来这股感觉源自哪儿。 “快……快走……” 黑衣妇人声音颤抖,几近变形。 回过神的耶律妙妙连忙双手捏诀,释放出法相之力。 曲红灵也握紧了斩凤剑。 可接下来,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却发生了。 那妖物最开始眼神冰冷,可当缓缓靠近之后,忽然嗅了嗅鼻子,而后目光看向曲红灵,喉咙中发出沙哑模糊的声音:“主人~~” 主人? 耶律妙妙和黑衣妇人愕然看向曲红灵。 就连曲红灵本人也懵了。 那人头蛇身的妖物凑到曲红灵面前,脑袋在曲红灵的腿上蹭了蹭,温顺无比。 在场气氛变得诡异。 耶律妙妙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曲红灵,疑惑问道:“它为什么叫你主人?难不成,是因为你也是妖物的原因?” 听到曲红灵是妖物,黑衣妇人眸光闪动了一下。 因为曲红灵自身特殊性,普通修士很难感知到她身上的妖气,刚开始妇人还以为这丫头是人族修士。 “或许吧。” 曲红灵自己也搞不清楚状况。 思来想去,也许真是因为自身妖物比较特殊的缘故,让这只神秘妖物误将她认为主人。 正思考之际,一道剑光忽然砍下。 却是那黑衣妇人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柄长剑,狠狠朝着神秘妖物的头颅砍去! 只是长剑砍在妖物身上,直接震断。 黑衣妇人脸色一变,手腕一转,将仅剩三寸的断剑狠狠刺进妖物的眼睛。 与此同时,妇人体内的剑气汹涌澎湃,犹如开闸洪水,瞬间爆发而出。 剑气缠绕着断剑,涛涛洪水一般灌入妖物的眼睛,爆开一团血雾。 妖物发出凄厉惨叫声。 喉咙中发出的惨叫声将三女震的耳膜嗡嗡。 妖物猛地甩动蛇身,凌厉的劲风将耶律妙妙和黑衣妇人刮飞出去,唯独没有伤害曲红灵。随后晃动着冒血的头颅,冲向二女。 庞大的蛇身躯体在地上勾勒出一道深坑,碾碎了从洞壁脱落的碎石。 妖物腹部的八只手臂,如同活生生的面条,突然间伸长,从四面八方挥舞而出,犹如八爪魔影,封锁了退路。 曲红灵大脑中似有一股耳鸣的尖啸声在响动,声音扩张到头颅每一处。 她本能地死死捂住双耳,企图隔绝那令人几欲疯狂的噪音。 然而,啸音却愈演愈烈。 曲红灵的面容扭曲,汗水顺着鬓角滑落。 她隐约看到妖物不断追击着耶律妙妙,想要上前帮忙,却无法动弹。脑海中杂七杂八的声音越来越多,脑袋几乎要爆炸。 极致的痛苦中,曲红灵再也抑制不住,跪倒在地上,双手用力抓着地面,喉咙深处迸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啸。 身后,一只巨大的血色凤凰虚影缓缓舞动,美轮美奂。 周身轰隆声不断响起…… 天空更是有电闪雷鸣。 等到曲红灵渐渐从模糊朦胧的意识中回过神来,却发现山洞已经倒塌,周围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无论是祭坛或是地宫大殿,全都被摧毁。 耶律妙妙躺在不远处。 而黑衣妇人则背对着她,跪在地上,身子一晃一晃,似乎在嚼嚼着什么。 那条人头蛇身的妖物不见了踪影。 曲红灵疑惑走上前。 竟看到妇人抱着一颗破损的蛋,将里面类似于蛋黄的东西往嘴里塞。 曲红灵轻轻拍了下对方的肩膀,问道:“你在干什么?” 黑衣妇人猛地扭过头来。 这时候曲红灵发现,妇人的脸颊皮肤,黑色的叶脉状线更为明显,似乎是流动着的血液,又像是一条条虫子在皮肤下蠕动。 曲红灵吓得后退了两步。 黑衣妇人下意识护住蛋壳,可看了眼里面的蛋黄已经被她吃了,她又将蛋壳给扔了,站起来,朝着曲红灵走去。 “没想到你这丫头,竟然是妖物……” 黑衣妇人的伤势明显已经痊愈,身上散发着一股阴沉的气息。 她寒声说道:“你是不是看到了?” 曲红灵察觉到不对劲,斩凤剑在指间萦绕:“看到什么?” 黑衣妇人脚步一顿,唇角掀起一抹讥讽: “伱刚才肯定看到了,甚至窥探到了我的记忆,我的想法。窥探到……我要对我的徒弟下手。窥探到,我所作的一切,都是在伪装……是不是!?” 随着话音落下,黑衣妇人面目陡然狰狞,额头青筋暴突,朝着曲红灵冲去。 曲红灵心头一惊,斩凤剑掠指而出。 斩凤剑轻而易举的穿透了黑衣妇人的身体。 然而并没有血液溅出,黑衣妇人的身体直接化为了一团黑雾散去。 下一刻,黑衣妇人出现在了身后。 只见她蜷缩在地上,表情痛苦,既有愤恨不甘,也有忏悔绝望,以及那从心底深处涌现出的嫉妒与暴戾。 “我的道……没了……没了……我恨……” 妇人用力捶打着地面,“老天对我不公!对我不公!” 曲红灵对眼前的场景一头雾水。 黑衣妇人忽然抬头瞪着她: “你身为妖物,却能拥有如此纯粹的剑道,凭什么!?我才是剑道第一人,我才有资格成为玄机剑宗的掌门!不是江绾!不是她女儿!不是晏长青!我才是!” 黑衣妇人再次扑向曲红灵。 就在曲红灵准备出剑时,黑衣妇人忽然停住身子。 她双手抱着脑袋,十指屈起用力撕扯着头发,而后猛地看向左侧一处方向,喃喃道:“成功了,我好像成功了……” 黑衣妇人身形一动,朝着左侧方向掠去,很快消失了身影。 曲红灵低声骂了句“疯子”,跑去查看耶律妙妙的情况。 好在耶律妙妙只是脑袋受了点伤,曲红灵输送了一些元气后便幽幽转醒过来。 “这是在哪儿?” 耶律妙妙揉了揉脑袋,迷糊问道。 曲红灵神情怪异,捏了捏对方的脸蛋:“耶律公主,你该不会失忆了吧。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我是你姐姐啊。” “滚蛋。” 耶律妙妙没好气的拍掉对方手臂。 少女从怀里拿出一颗丹药服下去,站起身环顾着四周,皱眉问道:“玄机剑宗的那位前辈呢?被妖物杀死了?” “跑了。” “跑了?”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回事,似乎是真的疯了。” 曲红灵不晓得该怎么形容。 耶律妙妙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在附近找寻起来,当在石堆里发现完整的神鬼八阵图后,才长松了口气。 “不管她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耶律妙妙拿起神鬼八阵图,对曲红灵说道,“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估摸着万象神门的人也来了,甚至会打开自毁大阵也不一定。” 曲红灵点了点螓首。 她回头看了眼那只妖物之前所待的地方,目光又挪到被黑衣妇人丢弃的蛋壳上。 “主人……” 回想起那妖物的声音,曲红灵失神了片刻,跟着耶律妙妙离去。 两人从禁地大门走出去,发现外面明显进行过一场战斗,外围阵台被摧毁,建筑坍塌……但没有看到尸体。 “这又是哪位高手光顾万象神门了?难不成那只妖物跑出来了?” 耶律妙妙幸灾乐祸道。 曲红灵收拾好心情,笑着说道:“宝物帮你夺来了,那我也就不陪你了,我还有要紧事情去办,就此别过吧。” “好啊。”耶律妙妙笑道,“曲宗主,这次多亏了你,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帮忙的,尽管找我。”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曲红灵眼眸闪现出一丝狡黠,脆声说道,“能不能请耶律公主,帮我找找我的丈夫?” “你丈夫?” 耶律妙妙一怔,呵呵道,“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可看着曲红灵认真的眼神,耶律妙妙脸上笑容僵住:“曲宗主,你还真有丈夫啊。” “你都有,我为什么不能有?” 曲红灵眨了眨眼。 “可是……” 耶律妙妙为难道,“我也要去找我丈夫啊。” 第307章 我来接我的徒弟 就如独孤落雪所猜测的那般,第二天江漪便带着锦袖离开了京城。 一同陪伴的,除了春夏秋冬四女外还有冷静。 与此同时,朝廷也正式发布了对姜守中的通缉令,罪名自然是勾结妖族。 而染轻尘和厉南霜则没有提及。 …… 火云山上。 阳光明媚动人。 姜守中推着轮椅,走在风景宜人的兰翠林中。 轮椅上,厉南霜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俏脸红扑扑的,灵动的眸子里写满了雀跃,不时对姜守中介绍火云山的景点。 “焖面,那口井就是我跟你说的月牙井,据说就连白天都能在水里看到月牙,小时候我还掉下去过呢。” “看到那棵树了吗?以前那上面长有人参果,可惜后来不长了。” “那个坑是我师父挖的,说以后和师娘去世后,就埋在那里。不过我偷偷告诉你,那里藏有师父的私房钱。” “还有还有……” 望着满脸欢快的少女,姜守中面带微笑,静静听着。 只是男人心里却颇为忧虑。 没有了阴阳河图,他的伤势恢复颇为缓慢,连飞剑都极难驾驭……当然,他更在意的是身在京城的染轻尘。 好在燕西施确实已经派人去京城给染轻尘说明情况,眼下唯有等结果。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了一座洞府前。 厉南霜兴致勃勃的说道: “这洞府可是我们第二代掌门曾经闭关修行的地方,里面刻有他的功法,按其他门派的门规来说,这种地方,弟子们是不能靠近的。 不过我们火云山掌门比较豁达,别说是普通弟子,就是猪啊,狗啊之类都可以进去。能修习多少靠自己本事。 可惜啊,火云山除了我和师父师娘外,其他人都笨的像呆瓜一样,学不了多少。慢慢的,这地方人们都懒得来了……” 正说着,忽然一道人影从洞口冲了出来。 “成了!我成了!” “我成了!” “……” 却是那位疯疯癫癫的千石长老。 只见衣衫褴褛的他脸上抹着锅黑,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迈着螃蟹步,脸上满是兴奋。 当看到姜守中后,他陡然愣住,随后惊恐道:“死人!死人!” 千石长老大喊大叫着跑远。 留下姜守中和厉南霜在风中凌乱,面面相觑。 “呃,习惯就好。” 厉南霜无奈揉了揉额角,“我已经习惯了十年了。” 姜守中笑了笑,推着轮椅进入洞府。 洞府并不大,只有一张简单的石床,上面铺着干草。洞顶裂有一道缝隙,淡淡的阳光洒落而下,映照着一侧石壁颇为明亮。 而这面石壁之上,刻有拳谱。 姜守中凑近一看,惊诧道:“是八极焚天拳?” 当初从江漪那里获得的第一本功法,因为火道体的缘故,修炼起来事半功倍,成为他对敌的重要功法。 不过八极焚天拳本就是火山云第二代掌门所创的功法,在这里看到并不稀奇。 “焖面,小心脚下,别把师祖给踩了。” 厉南霜提醒道。 把祖师爷给踩了? 姜守中没听明白,正要后退时,愕然发现石壁下方的杂草内放着些许零散的骨头。 这是人的骨头。 厉南霜自己推着轮椅来到石壁前,解释说道: “二代掌门师祖死后,不想进棺材,要求长老们把他的尸骨扔在这里,谁若是不听,他发誓会在下面诅咒对方全家。” 姜守中不禁莞尔。 这掌门倒确实行事独特。 望着墙壁上的拳谱,姜守中下意识跟着练了起来。 虽然缺少道门河图,不过之前一直苦练,而且还有梦娘的指导,此时打起拳来并无阻塞,颇为行云流水。 一套拳打完,姜守中长吐了口浊气,心中的郁气似乎也散了不少。 “你的八极焚天拳是从哪儿学的。”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姜守中扭头一看,却是火云山的大长老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洞府内。 姜守中倒也没隐瞒,如实说道:“是从银月楼那边得到的功法秘笈。” “银月楼?” 大长老一捋胡须,缓缓点头:“原来是从江漪那里得到的,只不过她那边拓印的八极焚天拳法是残缺的,只能学其形,而无法领会其意。真正缺失的一部分,就在这面墙上。” 墙上? 姜守中再次仔细打量这面墙壁。 可墙壁上的拳谱,和他曾经修习的并无任何差别。 “是不是觉得都一样啊。” 大长老走了过来,缓缓说道,“其实老夫也不得其解,可当时师祖留下遗言,说这面石壁上的拳谱分为残缺版和完整版。真正完整版的,需要自行领悟。” 姜守中想到那位掌门作风,问道:“会不会师祖在故意戏耍你们?” 大长老道:“在这种事情上,师祖可不会开玩笑。” 姜守中一想也是。 他摩挲着下巴,将目光再次投向石壁,暗暗道: “明明都是一样的拳谱,为什么要说残缺和完整呢?难不成需要把口诀图案重新组合?” 似乎是猜到姜守中在想什么,大长老笑道:“这么多年来,我们尝试过无数方式,包括重新组合,但都没能成功。” 姜守中尴尬一笑,再次观察石壁。 为了看的更清楚些,他下意识上前一步,结果不小心踩到了一根师祖的骨头。 姜守中连忙挪开脚:“抱歉,抱歉。” 大长老笑道:“无妨,很多弟子都踩过了,当初还有狗进入洞府,差点把师祖的尸骨给叼走,没什么的。” 姜守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弯下腰捡起骨头,往石壁墙根放了放。 然而就在这时,姜守中周身突然散发出一股死气。 死气掠过白骨。 刹那间,周围变得暗黑一片,好似整个空间被泼了一层墨汁。 浓稠的黑色液体在脚下缓缓弥漫而开…… 只见散落多年的森森白骨竟缓缓黏合在一起,然后站了起来。 墨色的空间不断扩大,愈发压抑。 这是…… 姜守中心中震惊无比。 这场景,竟与他曾经与那些死人对话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只是曾经与尸体对话,是有时限期的,尸体的死亡时间不得超过七天,然而此时,自己竟然能与白骨对话了? 这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隐藏外挂升级了? 不过接下来的场景又出乎了姜守中的预料,那具师祖骷髅并没有躺坐着回答问题,而是摆出姿势,开始练拳。 所修炼的拳法,自然是八极焚天拳。 与石壁上的拳谱很相似,但又有不同,姜守中发现每一组拳法结束之后,师祖骷髅又会单独再打一式拳法。 原本简练的拳法,变得极其深奥复杂,蕴含多种变化。 在这万千变化之中,拳法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特殊的拳意,犹如八极八荒,如大江东去,亦如星火燎原,继而焚天。 大开大合间,比曾经所学的拳法凶猛无数倍。 姜守中下意识跟着学了起来。 按道理来说,没有了阴阳河图的加持,以姜守中的根骨天赋是,很难修习如此深奥的拳法。 然而此刻,他却很轻松的掌握了拳法精髓。 就好像每打出一拳,就有一股无形力量给他纠正。 在姜守中跟着师祖骷髅练拳的时候,洞府内,大长老和厉南霜看到的景象则完全不同。 在他们眼里,姜守中只是站在石壁前打拳。 起初大长老并未在意,以为对方只是照着拳谱修炼。 可看着看着,他神情凝重起来,竟震惊的发现,姜守中所打出的拳法,和石壁上的拳谱截然不同! “这拳法……” 大长老逐渐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是真正的完整版八级焚天拳!?” 拳意浩瀚,犹如汪洋大海,搅动着洞府。 整个山峰仿佛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被一股雄浑壮阔的拳势浪潮所包围。 火云山上空,一股炽热的气息悄然升腾,与拳意共鸣,逐渐凝聚成一团巨大无匹的红云,色泽赤艳,炽热如炼狱之火,熊熊燃烧。 随着拳意的不断凝聚,红云中渐渐显现出一个硕大的拳头轮廓。 察觉到动静的诸位长老乃至弟子们,全都被这一幕给惊住了,纷纷朝着洞府而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师落霞和妻子燕西施第一时间来到洞府。 当看到练拳的姜守中,师落霞愣了愣,喃喃道:“起猛了,竟然看到这臭小子领悟了真正的八级焚天拳?” 墙壁上的拳谱图案发生了变化。 这些图案中的小人,也跟着姜守中开始打拳,口诀乃至经脉运转的方式也重新呈现出来,焕发出金灿灿的光。 “不愧是小南霜看好的男人,果然厉害。” 燕西施美目熠熠。 师落霞挠了挠头,嘀咕道: “看走眼了?这小子莫不是天才?不对,肯定是踩了狗屎运,根骨那么差,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燕西施冷哼道:“你以为都像你啊,平平无奇的,一点天赋也没有。” 师落霞嘿嘿一笑,缩着脑袋不敢吭声。 大长老望着沉浸于拳法中的姜守中,皱眉道:“姜墨终究是外人,就这么修习了八极焚天拳,是不是不太好?” 燕西施秀目一瞪:“他是南霜的男人,也就是我们火云山的女婿,外什么外?” 被女人一吼嗓子,大长老也不敢说话了。 随着跑来洞府的人越来越多,为防止姜守中被打扰,大长老赶紧组织各长老将弟子们赶了出去,守在门口护法。 师落霞几人也离开了洞府。 不过墙壁上的拳谱却自行飘了出去,漂浮在空中。 弟子们见状,纷纷跟着修炼起来。 起初大长老还担忧,境界低下的弟子们冒然修习之后会走火入魔,不过随着姜守中周身的拳意不断扩散出去,似乎起了保护作用,使得众人修炼起来并无阻涩。 只是其威力,难比姜守中。 而且随着修炼的人越来愈多,众人身上似有一股拳意涌向姜守中。 姜守中的拳势也更为凶猛。 …… 另一座高峰之上。 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火云山现任掌门,此时穿着一件破烂的袍子,拎着酒壶,坐在树杈上含笑望着这一幕。 “外练筋骨皮,内养精神气,以拳为媒,沟通天地人三才,达至身心合一,内外兼修之境……这小子倒是有些气运在身。” 火云山掌门仰头喝了口酒水。 树下,疯疯癫癫的千石长老抱着两只小鸡崽,嘀嘀咕咕不知说着什么。 掌门瞥了眼千石长老,又看向天空中硕大无朋的火云巨拳,哈哈笑道:“小南霜倒是好眼光。” 说罢,掌门将酒壶抛向空中,朗声大笑道: “拳非拳,乃道也;斗非斗,乃和也。其拳,其道,其心,皆归于天地之大道……臭小子,恭喜你领悟了拳道!” —— 天空中一道黑点突兀从火云中穿梭掠来。 是一头鹰隼。 师落霞抬起手臂接住鹰隼,解开了系在鹰隼脚踝上的细绳,取下了一只小巧精致的竹筒。又从竹筒中,抽出一卷纸条。 “媳妇。” 师落霞将纸条交给燕西施。 燕西施看完纸条上的内容,神情古怪道:“原来不是霜儿抢亲啊,是这小子始乱终弃,把染家那位新娘给抛弃了。” “别瞎说!” 耳尖的厉南霜瞪着杏眸,“这里面是有误会,焖面可不是那种人。” 师落霞和燕西施二人相互看了眼,很是无奈。 看来自家这位小徒弟,已经完完全全的陷进那小子的情网之中了。 估计是把自己给卖了,也会帮别人数钱。 燕西施冷哼一声,望着洞口说道:“管他是不是花花公子,只要被南霜看上,就得乖乖听话,以后只能待在火云山。” “轻尘怎么回复的?”厉南霜更关心木瓜。 燕西施将纸条递给厉南霜: “去晚了一步,染轻尘离开了京城,我派去的人没看到她。估摸着,这丫头想不开出家为尼了。” “瞎扯,她可能是去找焖面了。” 厉南霜皱眉说道。“等焖面出来,我和她一起去找木瓜。” 哪知话一出口,就遭到了燕西施的拒绝:“你俩谁都不许走,等伱身体康复,等你们成亲有了孩子,再走也不迟。” “凭啥?” 厉南霜很不满。 燕西施语气霸道:“凭我是你师娘,凭我的拳头比你们大。如果那小子真想离开,就先打过你师父再说。” 一旁师落霞无条件支持媳妇。 厉南霜气呼呼鼓起脸蛋:“就不怕晏前辈来教训你们?再说,焖面可不止一個厉害师父,你们这么做,会后悔的。” 燕西施听笑了:“他晏长青难不成还不讲道理了?至于别的师父,谁来都不管用。” 女人话音刚落,天空中蓦然飘落下一片片雪花。 师落霞猛地扭头。 便看到一身粗布荆钗,却气质清冷温婉的独孤落雪轻盈站在一截树梢上。 “师道友,我来接我的徒弟。” 第308章 落雪的心思 片片洁羽,飘渺若仙,天地间一片素影婆娑,万物皆沐其清辉。 没有绚烂华贵的锦衣华服,没有璀璨的珠翠宝饰,也没有脂粉铅华的雕琢,素颜朝天的女人清雅的就如一株兰花。 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便自成一帧淡墨轻染的绝美画卷,留白处皆是意。 原本正在修炼拳法的火云山弟子们,此刻皆如木雕泥塑般凝固,双眸直勾勾地望向绝美的身姿,忘了练拳。 “原来是万寿山川的独孤山主。” 回过神的火云山大长老认出了女人身份,上前行了一礼,开口问道,“不知独孤山主前来我火云山,所为何事?” 大长老内心有些不悦。 身为万寿山川的副山主,来火云山不知先呈拜帖,竟然直接闯了进来。 好歹也是儒家女夫子,就这么没礼貌的吗。 独孤落雪神情淡然,腰间的裙带缓缓飘舞着,声音清越如山涧之泉:“我来接我的徒弟。” “你徒弟?” 大长老皱了皱眉头。 他忽然想起,之前江湖传闻,独孤落雪新收了一个叫姜乙的弟子,而且这名弟子还成为了万寿山川的未来山主候选人。 只是,对方为何跑来这里接她的徒弟? 师落霞笑问道:“不知独孤山主的徒弟,在哪儿?” 独孤落雪目光投向洞府。 众人愕然,而后表情变得无比怪异。 姜乙……姜墨? 这姜墨原来还真有其他厉害的师父啊。 剑魔晏长青,女夫子独孤落雪……任何一位都是极顶尖的高手,响当当的大人物。 师落霞啧了一声,一副我就猜到会如此的表情。 只是他想不明白。 那小子真就是一个宝贝疙瘩? 燕西施冷笑道:“堂堂禁欲之道的女夫子,竟然会收一个男弟子,真是长了见识。原来这禁欲之道,只是摆给外人看的。” 面对燕西施嘲讽,独孤落雪并不在意。 她侧头望向不远处的山峰,见火云山的那位掌门已经离去,又看向大长老,轻声问道:“请问,我可以带他走吗?” “不行!” 性格泼辣的燕西施当即拒绝,冷冷说道,“姜墨是我徒弟的丈夫,他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他哪儿都不许去。” 成亲…… 这下倒轮到独孤落雪表情古怪了。 自家这徒弟,身边可真是桃花缘不断啊。 孤独落雪秀眸移到坐在轮椅上的厉南霜身上,看到少女重伤石化的身躯,神色柔和了许多。 她柔声问道:“南霜姑娘,我可以先带他走吗?” 厉南霜问道:“你想带他去哪儿?” “真玄山。” “是晏前辈让你来接他的?”厉南霜诧异。 独孤落雪轻摇螓首,如实说道:“我只是听江漪说晏长青想让姜墨去真玄山,所以我打算亲自护送他去。” 晏长青不会无缘无故的让姜守中去真玄山。 显然关乎到重要的事情。 而眼下朝廷对姜守中已经发起了通缉,路上必然有大内高手刺杀。 所以独孤落雪打算亲自护送他去。 厉南霜展颜笑道:“那就带他去吧。” 燕西施顿时急了,一把将自己丈夫推搡上前:“你倒是出个气啊。” 师落霞握拳抵在唇上干咳了一声,仰头望着独孤落雪笑道:“想带走你徒弟也可以,只要独孤山主能接住我一拳就行。” “好。” 原以为孤独落雪会犹豫,或者拒绝,没想到这女人竟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 师落霞愣住:“你还真想和我打啊。” 独孤落雪歪着脑袋:“不是你要打吗?” 师落霞哑然失笑。 这位女夫子倒是纯粹的可爱。 大长老吓得一哆嗦。 这两位可都是羽化境的高手,真要打起来,别说是一拳,半拳都能让火云山拆家。 大长老连忙劝道:“独孤山主先别冲动,眼下姜墨已经领悟到了我们师祖所创的八极焚天拳真章,正在洞府修炼,你若是冒然打断,对他必然不利。 不如先等等,估摸着最多也就一两天时间,等他修炼结束出来,他愿不愿意走再说。独孤山主,您觉得如何?” 独孤落雪抬头看向天空中凝聚着拳意的汹涌火云,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先等上一等。” 大长老松了口气,笑道:“独孤山主不如先到大厅喝杯茶?” “不必了,我进去为他护法,就不打扰伱们了。” 独孤落雪径直进入洞府。 “欸你——” 燕西施欲要阻止,被师落霞拉住。 面对欲要发作的媳妇,师落霞劝道:“放心,有我在,她带不走姜墨的。” 燕西施叹了口气。 她伸出手指点了下厉南霜的脑袋,没好气道:“男人是靠抢的,你还真是大方,乐意把自家男人往任何女人怀里送。” 厉南霜笑容灿烂:“只要他喜欢我就好,只要我开心就好。” …… 独孤落雪进入洞府。 姜守中正在石壁前练拳。 劲风鼓荡,拳势爆发出滚烫的热意。 四周岩壁被这股灼热的劲风所炙烤,原本阴冷的洞府竟也生出了几分夏日的燥热。 独孤落雪怔看了片刻,感知着蕴含于洞府之中的道场气息,惊讶喃喃道:“拳道……原来这里曾是一处道场。” 能拥有道场的高手,少之又少。 足以说明此人在某一处区域,对于大道的理解处于极高的境界。 火云山这位师祖,当得起天下第一拳。 而且最让独孤落雪敬佩的是,一般情况下,人死后,其道场也会消散。 除非此人对于“道”的境界达到了至臻的顶级境界,哪怕死后,所遗留的道场也会留在某地,影响后来修行的人。 火云山二代掌门即是这样的厉害人物。 他死后,道场留在了此地。 想要获取真正的完整版八极焚天拳,唯有感悟到他的道场,才能窥见真正拳法。 显然目前也只有姜守中做到了。 只是让独孤落雪疑惑的是,姜守中没有了道门河图,是如何感悟出道场的。 这小子,总是会给人很多惊喜。 独孤落雪不再多想,凝神敛息,盘膝坐在草席铺就的石床上,双手搭于双膝侧畔,指尖轻灵结成玄妙法印。 女人开始阖目修行。 周遭热浪般的气息渐趋宁和,女人眉宇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宁静与祥和。 …… 墨汁般的空间内,骷髅还在练拳。 只是周围不自觉的染起了红色的光芒,火焰仿佛有灵性般一簇簇攀附于四墙,烘烤着空间无比炎热。 姜守中认真跟练着拳法。 此刻的他浑然忘记了停下,身体四肢完全不受控制的活动,大脑也处于一种亢奋中的空白,无法思考。 汗水沿着男人额头滑落,滴落在地,瞬间蒸发无踪。 姜守中犹如置身于一個大火炉中。 随着时间分秒度过,姜守中从最开始练拳时的轻松写意,渐感滞涩,每一式拳法犹如逆水行舟,举步维艰。 虽然拳势在一层层叠加,可臂膀却沉重如灌铅,逐渐难以抬起…… 到最后,姜守中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炽热的火浪让他呼吸窒塞,肌肤欲裂。 他的神智逐渐恢复清醒。 等姜守中抬头时,愕然看到那具骷髅坐在了他的面前,两人之间置放着一堆篝火。 下一刻,骷髅竟开口说话了。 “臭小子踩了狗屎运,竟然进入了老夫的道场,可惜身体太孱弱,太虚了。” 即使习惯了和死人开口说话,但此时面对一具骷髅,姜守中还是觉得瘆得慌,哪怕周围火浪滔天,依然脊背发寒。 姜守中咽了口唾沫,开口问道:“前辈是……火云山第二代掌门?” “怎么?长得不像吗?” 骷髅咧嘴笑道。 望着眼前骷髅架子,姜守中寻思,就算我认识你,你这样子也认不出来啊。 篝火的火势比较弱,师祖掰下自己的一截小腿,丢进了火堆里充当柴火,笑着说道: “既然你学了老夫的拳法,那么你就是老夫的嫡传弟子了。以后你把这拳法好好发扬光大,什么剑啊,刀啊滚一边去,这天下武学,拳头才是王道! 不过你小子身子实在太虚,我得好好磨练磨练你,免得出去丢人……” 姜守中忍不住反驳道:“我一点也不虚。” 师祖笑道:“真金不怕火炼,你小子能扛得过去,就说明是块练拳的料。扛不过去,那你就把命丢在这里。” 丢命? 环视着如炼狱般的场景,姜守中脸色变了。 他试探性的问道:“能不能以后再来练?我还有个法宝没在身上,如果有它,修炼起来绝对事倍功半。” 姜守中口中的法宝,自然是道门河图了。 师祖又拆下自己的一只脚,丢在火堆里,淡淡说道: “进入死人的道场,你觉得可以随便出去吗?唯有真正掌握老夫的拳意,你才能从老夫留下的道场出去。 况且,老夫最讨厌的就是什么这啊哪啊的法宝。 古有云:拳开天地,掌合阴阳。人立于天地之间,唯有拳头才是天生的武器,非金非铁,乃心之延伸,意之所至,力之所发。 那些用剑,用刀,用枪,用乱七八糟外物或者双修,自残等等邪门术法来磨练自己道的,都是废材。 在老夫看来,拳即是道,道即是拳,拳中有道,道在拳中!” 师祖声音沉稳,语气豪迈。 说到激动处,直接卸下自己一根大腿骨丢在篝火堆里。 火焰劈里啪啦,烧的贼旺。 师祖指着火堆继续道:“世间任何道理,唯有拳头才能讲得通。哪怕是天道不容你,你也要打的它服你! 老夫为何要给自己的拳法起名为‘八极焚天’?何为八极? 乃天地之间,上下四方之极致。 上极苍穹,下极黄泉,东极日出,西极夜落,南极炎火,北极寒冰,中极人心,外极万物。 合八极之力,即可焚天煮海!” 师祖骷髅头中的两个眼窝,燃起炽白磷火,直勾勾盯着姜守中:“小子,你若能修炼至道心纯阳,身融天地,便可真正驾驭此拳。” 说罢,指着面前熊熊而旺的篝火:“烤!” 烤? 烤什么? 姜守中一脸迷茫。 只听师祖冷哼一声,姜守中的双手不受控制的朝着篝火探去。 然后,直接伸进了火堆里。 炽热之力瞬息间吞噬肌肤,疼痛如万箭攒心,让姜守中痛楚难当。 惊骇之余,只觉五内俱焚,姜守中不由的发出惨叫之声。 四周空气为之一窒,火焰舔舐着每一寸裸露的皮肉,发出噼啪之声……很快姜守中的双手竟燃起了一团火焰。 “是生是死,看你造化。” 师祖骷髅说着,将自己的肋骨拆了两根丢进篝火里。 火焰再旺。 烈焰不断舔舐着姜守中的肌肤,烧灼之感深入血肉骨髓,每一息间,都似有千斤重担压于心头,令其苦不堪言。 姜守中唯有爬在地上嘶吼,方能略抒痛楚。 “起来练拳!” 师祖朝着姜守中头顶一抓。 一副崭新的骨架竟然被生生拽了出来。 而失去骨架的姜守中如一滩烂泥,堆在了地上,可灼烧的疼痛,依旧存在。 师祖用脚一踹,姜守中的骨架直接碎成了渣子。 “就这?脆的跟草似的,练个屁!” 说罢,师祖将姜守中的骨渣滓全部踢进了火堆,开始烤炼。 烤了一会儿,骨头开始成型,又变回了姜守中的骨架模样。骨架上面沾着灰,以及灼烤过的痕迹,还带着几滴火星子。 “给老夫练拳!” 师祖大喝。 姜守中骨架不受控制的练起了拳。 可练了没几下,骨架又支撑不住磅礴的拳意,散落了一地。 师祖再次将骨头们扔进火堆烤炼里,骂骂咧咧:“太脆了,太虚了,跟个娘们似的,什么时候打造出一副金刚铁骨再练拳!” 这位师祖崇尚的就是一个暴力练拳。 当初他为了练就金刚骨,直接跳进了名剑山主的炼剑池中。 眼下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能进入他道场的弟子,不折腾一下怎么能行。 只是失去了道门河图的姜守中,终究不比从小刻苦修行的修士,没有扎实的地基,数次炼骨之后,就已经气息奄奄,快要不行了。 师祖见此,很是无奈。 眼见姜守中确实到了极限,师祖有些不甘道: “罢了,罢了,你小子再坚持一次炼骨,若真挺不过去,老夫就不折腾你了,哪怕你只掌握老夫拳法的五六成也行。” 说着,又拆了自己几根骨头丢进火堆里。 炼骨须先祭骨。 他就是想用自己的金刚铁骨,来给姜守中练就一副无上铁骨。 第309章 落雪心魔 洞府内,热浪汹涌。 正在静心修行的独孤落雪缓缓睁开眼眸,蹙眉望着站在石壁前一动不动的姜守中。 身拥道场的她,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的不对劲。 独孤落雪走到姜守中身前,却见对方双目中燃着一团火焰,而瞳眸似被烈火灼烤着爆裂而开,出现了如蛛网般的裂痕。 “这是……魂碎!” 独孤落雪瞳孔陡然收缩。 意识到姜守中处于魂散的边缘,独孤落雪连忙咬破指肚,挤出一滴鲜血,轻轻按在了男人的眉心之中。 “落雪归心。” 女人闭上眼眸,释放出元气。 刹那间,她的意识来到了自己的道场之中。 天际与大地交融于一片浩瀚的白茫之中,无边无际,雪花缓飘落,如同仙子抛洒的细碎银屑,铺陈一地洁白。 独孤落雪的道场,永远这般洁净无瑕。 女人玉手轻抬,十指翻飞,灵动若游鱼戏水,于虚空中编织出一道道玄妙的法印。 原本悠然飘落的雪花,忽地如受感召,纷纷加速,汇聚成一股股急旋的银白风暴,环绕于她的周身。 她要将姜守中,强行从对方道场中拉过来。 “破!” “定!” 独孤落雪玉指于虚空一点。 一圈飞雪极速旋转,逐渐变成了一扇椭圆形的空间之门。 下一瞬,姜守中的身体被拉了出来。 可没等独孤落雪松一口气,一股灼热的火浪从姜守中身体爆发而出。 炽热的火浪汹涌澎湃,势如破竹,顷刻间将四周飞舞的玉雪吞噬殆尽,化为缕缕青烟,消散于无形。 原本澄澈的天幕,渐染绯红。 只见片片火烧云翻滚而来,如同怒海狂涛,映照得半边天际一片赤红。 “不好!” 独孤落雪神情大变,急忙捏诀净化。 道场便是道心栖息之地。 一旦沾染到他人道场的气息,等于是给自己心底种下一颗心魔。 这是修道人绝不能允许的。 …… 此时火云山二代师祖道场中。 正在给姜守中炼骨的骷髅师祖发现对方堆成肉泥的身体逐渐消失,惊咦了一声,随即笑道: “好一个玉雪冰清的道场,既然你想救这小子,老夫帮你一把。正好帮这小子,焚烧一切妄念,净化浊秽。让他心如明镜,照见本心,好好练拳。” 师祖抬起仅剩的一条骨头手臂,十根指骨结起,攥成拳头后,一拳挥出。 通红的火焰,席卷而去。 这一拳,直接将姜守中体内的所有妄念,欲望,杂绪,连着肉身一股脑的送进了独孤落雪的道场之中。 只留下骨架,继续烧炼。 …… “噗——” 独孤落雪喷出一口鲜血,倒飞而出。 女人站定身躯,发丝飞舞。 她抬头望去,只见天空完全被火红的焰浪侵占,雪花尽数融化。原本干净沁凉的世界,仿佛变成了一座炉中世界。 被抽走骨架的姜守中肉身,蜷缩在地上,嗬嗬喘着气。 “道……非道。” 独孤落雪失神了片刻,再次捏起法决。 可没等她重新净化,周围画面突兀的为之一变。 她竟置身于一座华美绝伦的绣阁之中。 红烛点点,红纱帷幔轻轻飘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氛……一切都显得那般靡靡暧昧。 这是江漪的闺房。 独孤落雪如那天晚上一般,躺在地上,衣衫纷乱,肚兜半掀。 红烛映照下,更显朦胧绮丽。 江漪缓缓俯身趴在她的身上,艳红的唇角勾着几分妖冶魅惑,凑到她耳畔喃喃道: “禁欲如何禁?人生来有欲,生来即是沉沦。” 独孤落雪闭上眼睛,默念禁欲静心诀。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和江漪调换了位置,她趴在江漪的身上,可随之江漪又变成了姜守中。 男人身上的浓厚气息犹如罂粟花,让她莫名的有些着迷。 面前浮现出一面镜子。 镜子中的她不复平日的素净清冷,而是脸颊绯红,眸中尽是迷离。 仿佛一个正在勾引男人的狐媚妖精。 这是我? 独孤落雪呼吸急促。 这才是我的本性? 莫名的,女人竟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些许兴奋感。 周身好似点燃着一股叛逆的情绪,要将她从虚假做作的虚伪皮囊中,将真实的自己剖解、释放出来。 她低头望着身下的姜守中,玉手轻抚着对方脸颊。 无形而又火热的神秘情绪分解着她的理智。 独孤落雪缓缓低头。 红唇与对方的嘴唇越来越近。 而在这要堕落的关键时刻,一片雪花突兀从空中缓缓飘落,飘在了独孤落雪的手背上,沁下一抹清凉。 女人眼眸瞬间恢复清明。 独孤落雪猛地一咬牙,从男人身上滚落下去。 周遭景象再变。 她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每一次喘气都似乎有火热的气息流窜于全身,仿佛要把她烧的一干二净。 独孤落雪俏脸红扑扑的,唇上密覆了片薄汗。 这时,她发现旁边又出现了一面镜子。 可让独孤落雪惊骇的是,镜中的她竟然变成了那晚的左素。 她的手中,拿着一根蜡烛。 “本性……欲……” 独孤落雪眼神赫然迷茫,渐渐趋于迷离。 她举起蜡烛。 炽热的朱砂之液,犹如熔金滴落,沿着女子那宛若鹅颈般柔美、线条流畅的皓腕,悄然滑行,留下一抹极淡的樱红细痕。 如同春日里最柔弱的一抹樱花,轻轻点染于白瓷之上,更显其肤质之纯净无瑕。 这位享誉天下的女夫子贝齿紧咬住嘴唇,绝美的脸颊点染着朵朵桃红。 “当当当……” 木鱼敲动的声音响起。 急急切切,穿林裂石,直击人心。 独孤落雪身子颤抖。 木鱼声愈发急促,如疾风骤雨,密集连绵,恰似大珠小珠相继跌落于玉盘之上。 从空中飘落的雪花,被依次吹散。 “禁……” 独孤落雪呢喃出声。 雪花穿过木鱼声的屏障,落在了她的身上。 一片接着一片…… 融化的雪水浸湿了她的身子,青丝黏在洁白的额头上,宛若娇弱无力的新婚妻子。 独孤落雪神情恍惚。 当她再次睁眼,发现自己回到了道场之中。 只是她被姜守中搂在怀中,亲吻着。 独孤落雪试图推开男人,可双臂却无意识的搂住了男人的脖颈。 “天地间,万物滋生,情欲萌动,是为人生之常态。如草木之需雨露,鸟兽之觅食寝,皆出于生存之本能……” 姜守中缓缓说道。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钉子,扎进女人的心里。 男人在对她洗脑。 准确来说,是她自己再给自己洗脑。 独孤落雪眸光被粉色覆盖,喃喃自言道:“欲海难填,人皆逐之,不知所止。难道……我错了吗?” 女人忽然流下了眼泪。 她缓缓解开自己的裙带,衣衫一件件堆叠在地上,摩挲着笔直如玉的小腿。 “何为欲……” 独孤落雪捧着姜守中的脸颊。 她主动的,轻轻吻在了男人的唇上。 女人眉心处,一瓣雪花印记不断的闪现,时而洁白,时而火红。 “你着相了……” 耳畔蓦然响起自己的声音。 独孤落雪一惊。 心魔! 女人用力推开了姜守中。 独孤落雪惶恐凝眸,死死注视着那恍若泡影的姜守中。 周遭万物迷离旋转,映入瞳中,尽皆扭曲,幻化成魑魅魍魉。 无数靡靡之音在她耳畔诱惑响起。 惊惧之下,独孤落雪宛若失心疯魔般,素手十指屈起,猛然间,那双手犹如鹰爪般攫住自己脸颊两侧,狠狠撕下。 力道狠厉,仿佛在撕画破纸一般,将自己这张妖娆艳绝的皮相,给生生剥离。 在妖冶皮相被剥下的刹那,所有的幻境瞬间消失不见。 独孤落雪轻喘着气,环视四周。 她的道场依旧洁白一片,先前侵入的火云已经被净化,万物安宁。 只是从天空飘落的雪花,变成了绯红色。 心魔难灭。 独孤落雪心情复杂。 她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终究还是在受损的道心上酿出了心魔。 之前与江漪的“暧昧”,虽然及时清醒,但在心底依旧留下了一些阴影。 无巧不巧的是,她偶然间看了左素的放浪表演,结果在江漪天魔大法的催动下,使得左素的那一幕场景烙印在了心底,让她本就破损的道心受创严重。 此刻又因为救姜守中,道场直接崩塌。 导致那些在心里残留的画面和阴影,终究变成了一颗心魔种子。 而且是一颗沉沦放浪的种子。 总而言之,先是姜守中打破了她的心房大门,江漪浇了点水,左素的放浪种子丢在里面……让她目前情况变得极为糟糕。 “为什么会这样?” 女人孤单站在飞雪之中,神情迷茫。 裙带随风轻扬,似柳絮因风起,又似碧波微澜,平添了几分飘逸出尘之姿。 独孤落雪嘴唇咬出了血丝。 “我不信!” “我不信我的道是错的!” 绯红色的雪花围绕着她,片片飞舞。 她的容颜变幻无端。 时而圣洁,时而妖媚。 道场之内,出现了左素持蜡的画面。忽而又出现了江漪趴在她身上的画面,又或者是姜守中低头亲吻她的画面…… 女人澄澈的眸子渐渐浮起绯红的光泽,呼吸开始急促。 独孤落雪轻抚着自己的胸口。 她双手屈起,苦苦压抑。 无声的眼泪儿一滴滴落下,在如雪的肌肤上莹光出诱人的光泽。 究竟……什么是欲? 女人表情迷茫。 不远处,雪地里姜守中蜷缩着,痛苦哼叫着,身上的衣服已被焚烧殆尽。 独孤落雪走到男人的身边。 她蹲下身子,轻抚着男人滚烫的脸颊。 许久,她叹了口气,轻轻解开了自己的衣衫,将姜守中抱在怀里。 二人肌肤相贴。 女人周身的沁寒之气将男人轻柔包裹在里面,原本痛苦的姜守中神情渐渐恢复平缓,那股燥热随之平息。 她在用自己的道场之力,帮助姜守中“降温”。 …… 二代师祖的道场之内。 师祖望着姜守中的骨架重新焕发出光泽,大笑道:“臭小子倒是运气不错,既然有人帮你,那老夫便好好炼炼你这身骨头。” 师祖直接将自己的骷髅头摘下来,丢进了火堆里。 道火熊熊炽烈无匹,其势愈燃愈盛。 姜守中的骨架再次凝练成形,挟裹着火焰开始练拳。 “一念成灰,一念重生……” 火堆里,骷髅头骨开口说道,“小子,以后你若真的寻到了属于自己的‘道’,你这身铁骨,即可顺利成章化为道骨。 古往今来,普天之下,又有几个修士可以练就一身道骨? 你小子,要好好把握这份机缘!” 说罢,师祖将自己剩下的骨头全部投进了火堆。 —— 另一边,从万象神门地界出来的曲红灵和耶律妙妙,开始朝着火云山出发。 而之所以去火云山,是因为二女搞清楚了万象神门最近发生的事情,得知是火云山的师落霞搬山砸毁了万象神门的三座神坛。 师落霞是厉南霜的师父,对方如此生气,显然是为了徒弟。 曲红灵猜测,既然师落霞出现,那么姜守中和厉南霜必然也被他给救了。 所以小姜哥哥最有可能在火云山。 “伱都知道你男人在火云山了,为什么还要我帮你一起找啊。” 耶律妙妙不满道。 此时她和曲红灵共踩在一柄长剑上,御空飞行。 虽然她可以用花仙子翅膀神通来御空,但既然有专属的“司机”带着她,又何必浪费元气,索性搭起了便车。 曲红灵笑道:“我只是推测,并不确定,如果去火云山没有,只能重新找。况且……” 曲红灵神情出现了一丝担忧,“况且我害怕,小姜哥哥即便真的在火云山,我也没办法带他离开,只能你帮我。” “为什么?”耶律妙妙好奇问道。 曲红灵欲言又止,最终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夫君和别的女人有些纠葛,总之我带你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你放心吧耶律公主,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跟别的女人有纠葛? 这不就是花心大萝卜吗? 耶律妙妙神情古怪,忍不住说道:“我说你好歹也是天妖宗宗主,这种男人你也瞧得上眼?换成我,早阉了。” 曲红灵无奈道:“他也有苦衷。” “苦衷?” 耶律妙妙听笑了,“你也真是单纯……我告诉你曲宗主,去火云山见到这家伙,我会帮你出手教训他。先阉了再说。” 第310章 道心真的崩了 时间无声流逝,转眼两天过去。 姜守中练拳的时间超出了师落霞等人的预计。 原本大长老有些担心,想要进入洞府看看情况,可还没到洞口,就被一股寒气逼退。 显然,独孤落雪不让任何人进去。 如此霸道的行为惹的燕西施气愤不已,怼在门口大骂。 可惜对方不搭理,最终也只能悻悻作罢。 而凝聚在火云山上空的巨大云拳,变得愈发火红,成为一道奇观。 大长老捋着胡须感慨道: “据门派古谱记载,当初二代祖师拳道大成之后,我火云山上空便常年盘旋着一只火拳,名为焚天拳。 任何宵小之辈敢来火云山撒野,都要吃上这一拳头。哪怕是二代祖师死后,这只火拳也依旧佑我火云山百余年。 可惜啊,往后无人能真正参悟透八极焚天拳,使得火拳燃尽,我火云山再无余威可震慑江湖,沦落到二流门派……” “二流门派?意思是……我这个现任掌门不行呗。” 蓦然,一道懒散的声音响起。 大长老一惊,瞥见燕西施几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一张老脸顿时皱成苦瓜,转身讪讪道:“掌门说笑了,是我等辜负了师祖的期望,让掌门独自扛起门派重担。” 厉南霜伸出大拇指,脆声说道:“大长老的拍马屁功夫还是不错的。” 大长老瞪了眼少女。 现任掌门叹了口气,说道:“大长老说的是实情,眼下这火云山也唯有我火七一个人扛着,门派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要我亲自处理,到现在连个媳妇都没时间娶,累啊。” 现任掌门名叫火七,乃是火云山第七代掌门。 当初开山祖师是个文盲大老粗,特意立下规矩,以后掌门不管叫啥,一律改名姓火,传到第几代就叫火几。 当然,真正将火云山发扬光大的便是二代祖师,火二。 一双拳头打遍天下无敌手。 将火云山从一個帮派,变成了名震天下的宗门大派。 往后的几个掌门确实一般般。 再加上这几个掌门天性豪迈,行事不羁,多是甩手掌柜,四处游荡,懒得管门派事务,于是火云山逐渐没落。 原本火七打算把掌门传给师落霞,奈何这妻管严比自己还不要脸,自己弄了个小院过桃源生活,啥都不愿掺和。 无奈自己只能继续当这个甩手掌门。 好在目前南霜找来的这个男人不错,而且还被二代师祖器重,要不以后就把门派交给他? 燕西施面皮抽搐,冷笑道: “今年新收了几个弟子都不知道,一年到头别说是外门弟子,内门弟子都没见过你几回。要不是我家男人在,这火云山早就变成茅坑山,谁都能跑来拉一坨。” 火七被女人怼的无话可说,闷了一口酒笑道:“所以我觉得师弟才有资格当掌门,可惜你们不做。” “这破掌门位子谁稀罕?” 燕西施哼哼道,“况且还要改名,以后叫火八多难听。” “媳妇说的没错。” 师落霞用力点头附和。 火七瞥了眼厉南霜,试探性的问道:“要不把这掌门之位,让给年轻人?” 几人一愣,下意识看向洞府。 平日大嘴的燕西施此时倒是没吭声,若有所思。 师落霞笑道:“等活着出来再说吧。” …… 灼浪滔天、火光冲霄的炼狱道场中,姜守中的骨架一遍遍练着拳术。 历经无数次的淬火,这副骨骼愈发坚韧,宛如熔岩铸就。 可以说,如今的姜守中已经练成了金刚骨。 “何为拳道?” 火堆中的骨头几乎已经燃烧殆尽。 这位赫赫有名的二代师祖,终究完成了祭骨。 不过因为道场还在,依旧残留神识。只是即便是道场,此时也开始如焚烧过后的废墟,一点一点的开始坍塌消失。 “动静之间,藏天地之变。进退之际,蕴日月之辉。” “不在胜人,而在胜己。” “不在制敌,而在制心。” “小子,你现在还显稚嫩。这拳道精神,你以后慢慢领悟。” 随着二代师祖声音渐渐消失,浑身火焰裹骨的姜守中,落下了最后一拳。 火云道场四分五裂。 洞府外,天空中的火云巨拳直冲天穹砸去。 一瞬间,无数的火烧云堆叠而起。 天空染成了一片通红。 火云山的弟子长老们望着这一幕奇观,震撼不已,一个个呆若木鸡。 大长老更是激动大喊:“焚天拳!是焚天拳!” 禁欲道场内,独孤落雪缓缓睁开眼睛。 怀中的姜守中已经没有了危险。 绯红色的雪花飘飘洒洒,将她的肌肤染上动人的樱色。 周围不断闪现着靡靡的场景。 或是她和姜守中搂抱在一起亲吻,或是她放浪沉沦,或是她跪在地上,眼神迷离的望着身后持蜡的姜守中…… 独孤落雪很是茫然。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 欲海茫茫,茫茫欲海……自己信奉了毕生的禁欲之道,结果如今道场之内全是欲。 “沉沦?” 独孤落雪轻叹了口气,挥手退出道场。 …… 洞府内。 女人睁开眸子。 姜守中此刻盘坐在石壁前,闭目感悟拳道。 独孤落雪站起身来,娥眉却微微一蹙。 她明显感觉到裙下沁着一股热意…… 女人愣在原地。 这是…… 原以为只是道场被侵染,没想到自己的身体也…… 独孤落雪不觉面上烘热,清澈的杏眼中满是慌乱与不知所措,以及从心底溢出的恐惧。 此刻的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艘在骇浪中漂泊的小舟。 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准备将她拽到海底深渊。 自己竟然动情了? 这是多么滑稽,多么讽刺的一幕。 且不说她热衷的禁欲之道,即便是自身的特殊体质,也无法轻易被欲望勾起……可如今,却和普通女人一样。 这让女夫子感到一种无助的羞耻。 仿佛有无数双嘲讽的眼睛在盯着她,讥笑她。 “我不可能动情……不可能……” 独孤落雪浑身颤抖,浓重的彻骨寒意侵袭至灵魂深处,压迫得她几乎窒息。 禁欲! 禁欲! 到头来一切皆成笑话! 女人面色苍白,嘴角微颤,一股无法抑制的逆血冲上喉头……她猛地张口,一口鲜血如红梅绽放在地上。 心口郁血的吐出,让她冷静了一些。 独孤落雪双手捏出一道法印,打在了自己的腹部,强行驱散残留着的那一抹火热。 待身体彻底平息,女人恢复了以往淡漠的神情。 她看了眼姜守中,走出洞府。 洞府外,众人还在等待姜守中的出关。 看到独孤落雪独自一人出来,不禁有些诧异。大长老疑惑问道:“独孤山主,姜墨他没出什么事吧。” 独孤落雪摇了摇螓首,看向燕西施,柔声问道:“燕夫人,能否给我准备一间屋子,烧些热水。” 身子黏的厉害,需要清洗。 燕西施本想说没有,但最终还是叫来门派丫鬟,吩咐了几句后,让其带着独孤落雪前往后院居住。 目送着女人倩影远去,燕西施嘀咕道: “孤男寡女的,在一起待这么久,也不怕被人嚼舌头。” 厉南霜翻了个大白眼:“我就只看到某个人在嚼舌头。人家可是禁欲之道,还是儒家学问道德极高的女夫子,也就心脏的人才会乱想。” “臭丫头,竟然教训起了你师娘,想挨揍是不是?” 燕西施抹不下颜面,双手叉腰气呼呼的骂道。 不过徒弟说得倒也对。 这世上如果真有女人纯白如雪,也只有这位独孤山主了。 …… 在丫鬟的带领下,独孤落雪来到一间素雅的屋子。 待热水烧好,独孤落雪婉言谢绝了欲近身服侍的丫鬟。 她关上屋门,缓松开束腰的裙带,逐一卸下身上的罗裳,直至袒露素肌。 肌肤如凝脂,皎洁无瑕。 独孤落雪并没有急着入水,而是站在铜镜前。 望着铜镜里线条匀称的完美胴体,她神色莫名的有些恍惚,尤其看到腹下残留着的“动情”的证据,眼神趋于迷离。 莫名的,她又想起了左素。 想起对方就是这般,先在镜子里观赏着自己的身体,而后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用木鱼来展现另一个自己。 不过独孤落雪并没有学着躺在地上。 她收敛起心神,摒弃掉脑中那丝杂念,进入浴桶,将自认为肮脏的身子缓缓浸泡于水中,试图清洗干净。 当然,身体的洁净终究难以治本。 此时的独孤落雪开始认真思考,该如何驱除心魔,修复道场。 要么彻底沉沦,置之死地而后生。 要么坚守本心,一点一点的修复。 两条路都很艰难。 女人思索了许久,也没有任何头绪。 她将螓首靠在浴桶边沿上,仰头望着天花板,滴滴水珠顺着女人绝美的轮廓缓缓流下,就像是无声的泪水。 而她的手,无意识的搓洗着身子。 她回想自己小时候坐在佛堂前聆听的记忆,回想年少自己在课堂认真听课的记忆,回想自己成年后青灯下缝衣的场景…… 她不是没看过那些艳本春图。 她不是没听过那些污言秽语。 她不是没想过自己若是嫁人,新婚之夜是怎么样的。 只是这些都难以撩起她心底的欲望。 直到后来她愈发意识到,这些欲望与自己很遥远,就像是那一片片杨絮,燃过之后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可是为什么如今,她又有了欲呢? 独孤落雪想不明白。 她轻喘了口气,缓缓坐起身子。 可这时她却惊愕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放置于腹下…… 哗啦! 女人猛地从浴桶中站起来。 她愣愣抬起玉手,放在眼前,然后轻轻分开手指。 些许水色的线,藕断丝连。 独孤落雪似有感应,猛地扭头看向铜镜。 只见铜镜内,另一个自己正媚笑着,仿佛放浪于青楼的风尘女子。 “心魔……心魔……” 独孤落雪神色惊恐,大口大口的喘息,双手不断结着禁欲的法印。 良久,镜中妖媚的女人才渐渐消失。 独孤落雪瘫坐在浴桶中,望着水中漂浮着的黏丝,扯动一下嘴唇,随后狠狠一拍。 水液四溅,像是要拍碎那些污秽肮脏。 “我不信!” “老天要我沉沦,我偏不沉沦!” —— 马车缓缓行驶在崎岖的山道上。 这是在衮州境内的,原本这里潜藏着山匪贼寇,不过当看到马车上的“银月”二字,那些打劫的贼胆瞬间熄灭。 而数里外则是万象神门的地界。 江漪靠在奢华软垫上,拿着鹰隼刚刚传递来的情报纸条看着。 “轻尘这丫头还真打算去十万大山啊。” 江漪将纸条撕碎,扔出了车窗,叹息道,“晏长青都说了让姜墨那小子去真玄山,你跑去十万大山做什么,笨丫头真是笨的可以。” “大小姐是不是已经到十万大山了?” 锦袖满脸担忧。 以染轻尘御剑飞行的能力,去十万大山也就两三天的时间。 江漪随手从银盘里拿起一颗葡萄丢在嘴里,笑着摇头:“还没呢,我以为这丫头是御剑飞行,结果直接走路。” “走路?” 锦袖微微绷大眸子。 江漪掀起车帘,望着黑黝黝的大山说道:“女儿家的心思谁能猜得透,也许她在等,也许她在害怕,所以才想走慢点。” 锦袖听不明白,心里默默祈祷着快点找到小姐。 旁边冷静正抱着仙人掌,靠在车壁角落打着瞌睡。 而春夏秋冬四姐妹,自然在马车外面充当着护卫角色。 江漪目光从夏荷和秋叶身上掠过,放下车帘,学着冷静靠在车壁上,开始思考。 不知怎么的,她想起了那天的独孤落雪。 对方的状况感觉怪怪的。 “这女夫子,该不会真的为了磨练道心而选择沉沦吧。”江漪暗暗想着。 不过随即她就为这荒诞的想法而感到可笑。 那可是女夫子。 那可是禁欲之道的真正石女。 怎么可能沉沦。 想起对方那寡欲清冷的模样,再回想自己时而发骚的贱样,江漪缓缓攥紧粉拳,恶狠狠的低声骂道: “真想看看你独孤落雪伺候男人的样子,你若真有这么一天,我江漪跟伱一起伺候都行,到底看看谁更骚!” 正说着,靠在角落打瞌睡的冷静忽然坐直身子。 她低头看着发着绿光的仙人掌,说道:“好像有妖气!” 第311章 江漪的劫难? 有妖气? 听到冷静的话,江漪怔了一下,掀开车帘示意正在赶车的春雨将马车停下。 春夏秋冬四女警戒在四周。 此时,夕阳垂暮,天际最后一抹朱红渐隐于群山之后。 暗沉沉的山林之间弥漫着一种肃穆而凝重的气息,几缕残风轻拂,穿梭于枯枝败叶之间,发出沙沙声音。 江漪凝目看着少女怀里微微发光的仙人掌,开口问道:“你确定这附近有妖气?” 冷静轻轻摘下一根仙人掌细刺,用手指搓了搓,蹙眉说道:“很奇怪,像是妖气,又好像不是。总之,这附近肯定有一股气息。” 江漪想了想说道:“即便是妖物我们也不用担心,继续赶路吧,小心一点。” 春雨点了点头,抓起缰绳。 马车继续前行。 行驶了一段距离,春雨忽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转过弯角,竟骇然看到前方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体。 春雨停下马车,掀开车帘对江漪说道:“夫人,前面有情况。” “去看看。”江漪淡淡道。 秋叶和夏荷上前查看。 这些尸体基本都是男子,身上绑缠着喜色的装饰。 尸体旁散落着各式器物,其中不乏唢呐、锣鼓等喜庆乐器。更有装满金银财宝的宝箱,敞开着盖子,金银珠宝散落一地。 道路正中,一顶华丽的花轿孤独地伫立,帘幕低垂。 轿子里面空无一人。 显然这是一支接亲的队伍,不知什么原因,突然遭到了袭击。 只是让秋叶她们脊背发寒的是,这些尸体面目全非,身体残缺不全,像是被什么凶猛的野兽啃咬过。 走下马车好奇查看的锦袖吓得脸色苍白,躲在春雨身后。 同样走下马车的江漪脸色凝重,望着尸体上啃咬过的痕迹,对春雨问道:“你觉得会是妖物吗?” 春雨说道:“如果是妖物,大概率是兽妖一类。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凶残之物。” 观察完现场的秋叶走过来道:“夫人,看样子还有幸存者逃脱,要不要……” “继续赶路。” 江漪打断她的话,淡淡道,“路上小心点,只要这妖物不招惹我们,我们就别招惹它。” 江漪没兴趣做那些除魔卫道的事情,她现在的目的就是找到染轻尘。 而且若真招惹了难缠的兽妖,这偏僻之地求援也难。 就在江漪准备回马车时,天生拥有敏锐感知危险的冬雪倏然闪现至江漪面前,拔出长刀。 只听嚓的一声,一根飞来的树枝被斜斜砍断。 其他三姐妹反应过来,急忙拔刀护在周围,抬头盯向不远处的树林。 只见树梢之上,隐约站着一道黑影。 从轮廓来看像是一个女人。 春雨冷冷问道:“阁下是谁?为何拦我们去路?” 黑影默不作声,唯有被风吹动的树梢晃动着她的身子,宛若幽灵一般。 空气中刺鼻的血腥气味更为浓烈,混杂着腐朽的味道,散发出一种令人欲呕的奇异芬芳。 唰! 忽然,黑影袭来。 夏荷与秋叶率先挥刀迎击。 黑影的速度极快,眨眼就来到了二人面前,周围的树叶被其带起的疾风卷动,发出哗哗的声响。 面对凌冽刀芒,黑影瞬间膨胀,体积翻了一倍有余,一股浓郁至极的黑雾从其体内汹涌而出,宛如黑色的潮水,迅速弥漫开来。 二女被席卷其中,掀飞出去。 “这是什么功法?” 江漪心中惊诧,眉头紧拧。 秋叶强行稳住身子,一把抓住夏荷纤细脚踝,将其扔向了江漪面前。而她则自己持刀,继续掠向黑影。 唰唰唰! 冷静乘机捧起仙人掌,数根掌刺穿破虚空,直指黑影。 然而,尖刺触及到了黑影,竟似虚无,直接穿透而过,未留下丝毫痕迹,仿若击中了一团无形之物。 黑影宛若鬼魅游走周围,根本察觉不到本体存在。 “冬雪!” 春雨对这四妹喊了一声。 冬雪心有灵犀,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类似铃铛的东西。 冬雪轻晃铃铛。 刹那间,原本小巧的铃铛变得无比巨大,竟成为了一座巨钟。 钟体通透,隐约可见内部繁复纹饰。 此物名为震天钟,乃是昔日佛家圣地如来殿的重宝,用来降妖除魔,配合佛家秘术狮吼功,可释放出极强的声波攻击。 冬雪单膝屈地,双手托举起大钟。 春雨一只手按在大钟尾部,另一只手捏起法印,吸收周围草木之灵气化为自己体内的元气,然后源源不断地输入震天钟。 震天钟焕发出明黄色的光芒,周身符文飞速旋转。 就像是一截正在充能的电池。 秋叶借助冷静攻击黑影的空当,来在震天钟尾部,运转全身功力,准备施展狮子吼。 夏荷则来到秋叶身后,玉手抵在妹妹后背,进行疗护,防止对方被功力反噬受伤。 四姐妹体内皆拥有独属于自己的本命珠。 春雨可吸收万物灵气为自己所用,等于拥有源源不断的内力,不怕消耗。 夏荷本命珠为疗伤。 虽然被姜守中不小心拿走,但后来被江漪在体内放入神玉珠,进行了复制,所以能力还在。 秋叶则是可以将任何功法的威力进行成倍的放大,只是消耗元气极快,而且容易反噬受伤,需要大姐和二姐的帮助。 冬雪的本命珠,则能让她敏锐感知到危机,提前一步反应。 “冷姑娘,保护好夫人。” 春雨喊道。 冷静点了点小脑袋,手捧着仙人掌守在江漪身边,仙人掌发出的微绿光芒,将包括锦袖她们三人包裹其中。 黑影在周围树梢间变幻游走,留下一串串的残影。 春夏秋冬四女屏住呼吸。 极有默契的她们并没有着急进攻,而是耐心等待黑影本体的出现。哪怕黑影故意在周围闪现,也不为所动。 片刻之后,冬雪猛地将震天钟对准了右侧位置。 同一时间,大姐春雨将吸收的所有元气倾入震天钟之中,大钟爆发出极璀璨的光芒。 秋叶用力吸气,而后张嘴。 强烈的音波通过大钟尾端传递出去,瞬息之间,陡增数十倍,犹如洪流决堤,狂澜肆虐,携带着摧枯拉朽之势。 出现在空中的黑影猝不及防,被这股磅礴之力冲飞,沿途树木尽数折腰。 周遭的林木更是连根拔起,地皮被撕裂,尘土飞扬,仿若龙卷风横扫,所过之处,一片狼藉,触目惊心。 待吼音停歇,黑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春雨持刀逼近。 此时的她能看清对方是一个穿着黑衣的妇人,只是面部被遮挡。 这黑衣妇人,就是之前曲红灵也耶律妙妙遇到的那位玄机剑宗门人。 就在这时,黑衣妇人喉咙中忽然发出一声古怪的声响,像是夜枭凄鸣,随后整个身子蜷缩在地,竟变成了一個人头蛇身,腹部长有数只人手的妖物。 “这是什么妖物?” 春雨被这一幕给震惊到了。 轰隆! 天空中忽然响彻起雷鸣之声。 众人抬头,便看到上空竟盘旋着一团乌沉沉的雷云,电光萦绕,蕴含着恐怖威压。 这妖物招来了雷劫? 江漪眼皮一跳。 一般而言,唯有羽化以后的妖物才需要经历雷劫洗礼。 “莫非这只妖物已经到了羽化境?” 江漪心中疑惑,“可如果是羽化境,以春夏秋冬四丫头的实力,不可能这么轻易将其重伤。” 让众人诧异的是,预想中的雷劫并没有降落。 雷云只是不断堆叠挤压。几声轰隆巨响后,黑云裂隙间,一抹绯红乍现,犹如丹朱点染,瑰丽而诡异。 方才那变身的妖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吓得连忙逃窜至山林深处,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滩黑色的血迹。 春雨也顾不得追击,护在江漪身边。 光芒穿透重重阴霾,洒下一片妖艳血色…… “似乎更像是某人的道场?”江漪预感到不妙,急忙说道,“快离开这里!” 然而话音刚落,血色光芒瞬间将周围一切笼罩。 等红光褪去,所有人竟不见了踪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就连马车也不见了,只留下那些接亲队伍的尸体。 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 同一时刻,天空中一道剑芒直坠而下。 而后“轰”地一声砸在地上。 凿出的深坑之内,却看到一袭红裙的曲红灵躺在地上。 少女脸色苍白,一动不动。 不多时,身后长有翅膀的耶律妙妙飞掠而来。 看到深坑内的少女,她急忙上前探查情况,发现对方只是昏迷了过去,才松了口气。 耶律妙妙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道:“你这家伙到底什么情况啊,怎么莫名其妙就发疯?” 原来方才二女正在御剑飞行,听到前方有打斗声,决定前来一看。 谁知刚飞至这片区域的上空,曲红灵忽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抱着脑袋惨叫起来。 然后天空中出现了神秘的雷云。 而她当时直接被震飞出去,如果不是法相护佑,不死也得重伤。 耶律妙妙回想刚才一幕,依旧心跳加快。 不知怎么的,那一刻她真的感觉天地都要变了,好像自己即将要坠入地狱之中。 “跟着这位曲宗主,有点危险啊。” 耶律妙妙有些犹豫,要不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女人。 可看着昏迷中柔弱的少女,她终究还是心肠一软:“罢了,我真是欠你的。” 耶律妙妙叹了口气,将曲红灵背出深坑。 “曲宗主,但愿你不会把我给害死,就算要发疯,也先得把欺骗了你感情的那个渣男给阉了再疯也不迟……” “你敢阉我男人,我就阉了你男人。”后背传来少女虚弱的声音。 耶律妙妙一愣,将后背的少女放下来,面色怪异道:“伱醒的倒挺快,刚才究竟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想杀我,结果走火入魔了?” “我想杀你,你早就死了。” 曲红灵呵呵一笑。 她感觉脑袋晕的很厉害,好似有沉甸甸的秤砣塞进了头颅。 刚才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前忽然闪现出一片红色,然后和万象神门禁地里一样,头疼欲裂。 这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在前往一线天寻找幽冥妖泉时,在翡翠峡谷遭到了苏衫客等人的围攻,在生命危机时刻,她也突然发疯。 那次后遗症很严重,导致她失忆多半年。 好在这两次并没有失忆后遗症,但如此频繁的间隔发作,让少女心中蒙上了一层阴霾。 “切,就凭你也能杀我?” 耶律妙妙翻了个白眼。 不过想起方才对方发疯后引发的恐怖异象,耶律妙妙下意识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而这时她才注意到地上接亲队伍的尸体。 耶律妙妙吓了一跳,皱眉道:“这地方怎么死了这么多人?该不会受了无妄之灾,被你这位曲宗主不小心给害死了吧。” 曲红灵抚着疼痛的头颅,望向那些尸体,有些发懵。 不过当两人观察完尸体,脸色变了。 这些尸体被残害的模样,与之前她们在万象神门地宫内看到的那些尸体,极其相似,都是被啃咬过的。 “没想到那妖物竟然跑来这里。” 望着这些无辜的受害者,耶律妙妙俏脸难看至极。 在她看来是自己大意,没能在地宫杀了那妖物,使得这些人丢了性命。 “这妖物一日不除,就会祸害更多的人。” 耶律妙妙攥了攥拳头,对曲红灵说道,“要不想把这妖物解决了再去找你夫君?看这些尸体伤口,妖物应该没跑远。” 曲红灵苦笑道:“你觉得我现在这样子,还能捉妖吗?” 话音刚落,少女身子一软,朝前栽去。 耶律妙妙连忙扶住。 低头一看,曲红灵竟又昏迷了过去。 “好歹也是宗主,这么弱?” 耶律妙妙很是无奈。 内心犹豫一番后,少女瞥见不远处的喜轿,将曲红灵放入轿中,说道:“你先在休息一会儿,我杀了那妖物就回来。” 说完,耶律妙妙朝着血迹方向探去,很快不见了身影。 而在耶律妙妙离开没多久,草地忽然响起一阵摩挲之声,随后那变成蛇身人头妖物的黑衣妇人,竟缓缓来到了花轿前。 女人眼神冰冷,腹部滴答着黑色的血液。 她死死盯着花轿,眼神里既有贪婪也有畏惧。 在变成妖物之后,她能从曲红灵身上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威压,颤栗着她的灵魂深处……可同时对方身上又有一股美味的气息。 “对不住了曲宗主,之前你应该杀了我的。” 妖物吞咽了一下唾沫,缓缓上前。 然而当她掀开轿帘后,却愕然看到原本昏迷的曲红灵端坐在轿子里,笑盈盈的盯着她,眼神里满是戏谑。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道冷笑声:“你果然躲在附近。” 竟是耶律妙妙。 上当了! 黑衣妇人面色大变。 第312章 斩杀负心人 原来曲红灵从昏迷中苏醒后,早就察觉到周围潜藏着一股类似于妖物气息。 在看到地上的尸体后,于是暗示耶律妙妙,故意上演了一出戏。 果不其然,妖物被骗了出来。 只是让曲红灵没想到的是,妖物竟是那黑衣妇人所变化的。 “你是不是吃了那只妖蛋,才变成这样的?” 曲红灵问道。 妖物妇人没有回应,在意识到自己上当的瞬间,她蛇尾一甩,尾部如疾风扫落叶,搅动周遭碎石,激泼向耶律妙妙。 而后身形凌空一转,化作一道幽影,直扑曲红灵而去。 无论曲红灵如何算计她,此时对方身体虚弱是真的,威胁远远小于耶律妙妙。 她打算先拼尽全力挟持曲红灵。 可下一刻,花轿爆裂而开,早已埋伏在轿外的数柄飞剑从四面八方朝着妖物刺来。 妖物被迫后退。 身后,耶律妙妙挥掌拍来。 妖物怪叫一声,腹部手爪刨向地面,试图钻进地下。但仅钻进了半只身体,就被耶律妙妙抓住尾巴,强行拽了出来。 “小心!” 曲红灵忽然喊道。 耶律妙妙心中预警,下意识放开妖物的尾巴。随之,妖物尾巴上密密麻麻无数根小刺朝着她的面门激射而去。 耶律妙妙动用法相之力,捏诀凝出一面罩子挡在面前。 “斩!” 曲红灵驱动斩凤剑。 妖物惨叫出声,一截尾巴被斩断。 而斩断的尾巴却忽然膨胀起来,而后“砰”地爆炸开来,里面蕴含的毒液凝化成一柄柄剑气,将耶律妙妙和曲红灵围住。 曲红灵这才想起对方并非普通妖物,而是玄机剑宗的高手。 即便是化身为妖物,也能施展剑术。 “破!” 曲红灵双指一挑。 斩凤剑飞速旋转,将对方的剑气依次化解。 利用断尾挡住二女后,妖物迅速朝着山林深处跑去,边跑边扔出一截腹部的断手。 扔出的断手要么爆开成一团烟雾,要么化为带有剑气的武器。 这种新颖的逃命方式确实让耶律妙妙和曲红灵有些没能适应,几个回合后,竟然真的让妖物逃离,身影消失于深林中。 “我就不信了,你还能跑掉!” 耶律妙妙躲开飞来的一只爆炸断臂,足尖掠地,迅速追了上去。 …… 妖物妇人手脚并用,一边故意留下用来迷惑追杀者的痕迹,一边于林间快速穿梭,很快便遁入了幽谷深处。 此地山石嶙峋,怪岩嵯峨,很适合躲藏。 妖物妇人环顾一圈,挑选了一座上方有突出的巨大岩石,匿藏在后面。 妖物急促喘息,黑色血液从伤口不断渗出。 被春夏秋冬四女围攻,那一声狮子吼便让她重伤,如果不是后来天降异象,自己还能不能活着离开,都是两码事。 如今又遭曲红灵她们追击,以自残的方式逃命,几乎废了半条命。 没想到这次寻机缘之旅如此坎坷。 黑衣妇人望着自己丑陋残缺的身体,忽然有些茫然。 为了追寻所谓的剑道,为了争夺玄机剑宗的掌门之位,为了与江绾的那一个赌约……自己这么做,究竟值得不值得? 想到昔日江绾对自己所说的那番言语,妇人面目狰狞,眼神也渐渐坚定起来。 值得! 肯定值得! 只要按照秘法中记载的方式,一定可以让自己站在剑道巅峰。 妖物妇人喘了口气,准备继续逃跑。 正要离去时,她蓦然嗅了嗅鼻子,泛红阴冷的目光缓缓移向左侧不远处的一片凹陷石堆。 妖物妇人拖动着残躯,悄无声息的挪移到石堆前。 便看到里面躲藏着三个人。 是一对年轻的新娘新郎,以及一位神情紧张的持刀的大汉。 原来是他们。 妖物妇人嘴角泛起冷笑。 先前她离开万象神门境地,因为饥饿而虚弱不堪,修为大跌。 为了填饱肚子恢复一些修为,她袭击了一支接亲队伍,在啃食其他人的时候,有几个人跑了,其中就有新娘和新郎。 这对新人之所以能逃脱,全依仗这位持刀大汉。 大汉乃是修行人士,一品武夫的境界。 当时虚弱的她有些顾忌对方,便懒得去追,任由大汉救走这对新人。 没想到此刻又在这里碰到。 看新郎捂着脚痛苦的模样,明显是腿脚受了伤,不得已在这里休息。 “老天让你们死,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看到眼前的美味食物,妖物妇人腹中咕咕而叫,不再墨迹,直接扑了进去。为了解决麻烦,她先扑向那大汉。 面对突然出现的妖物,三人都吓傻了。 尤其新郎官,竟直接尿了裤子。 那大汉倒有些胆量,怒喝一声,提刀朝着妖物妇人的头颅砍了过去。 但下一秒,大汉身子倒飞而出,砸在巨石上。全身骨头裂了几根,无法动弹。 妇人虽然受了重伤,但之前毕竟残害了那么多人,此刻又化为妖物模样,早已不再畏惧仅仅只是武夫境界的大汉。 妖物趴在大汉的身上,埋头便啃咬起来。 鲜血喷溅而出。 月色下,这一幕极为瘆人。 妖物的残躯开始发生变化,很快又恢复了人形,但因为之前被曲红灵斩了尾巴,缺了两只脚。 不过随着进食,两只脚也在慢慢的长。 新郎新娘看着这骇然场景,脸上毫无血色。 见黑衣妇人只顾得残害大汉,年轻的秀气新娘鼓起勇气,扶起腿脚受伤的新郎,小心翼翼的挪出石堆,大气不敢喘一声。 拉开一段距离后,二人稍稍加快脚步。 可这时黑衣妇人却猛地抬头。 “跑得了吗?” 她舔了舔嘴角血迹,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双手爬着追来。 “救命……救命!” 新郎见状,吓得魂飞魂魄。 他见妖物此刻行动受限,一咬牙,竟将新娘推翻在地,拿起石头朝着新娘头上砸了一下,而后拖着受伤的腿脚拼命前逃。 失去行动力的新娘倒在地上,脸上满是血液。 黑衣妇人看到这一幕愣住了。 望着逃跑的新郎官,她嗤笑了一声,然后扑在了新娘身上。 新郎边哭边跑,顾不得脚上的剧痛,使出吃奶的劲狂奔。 —— 夜幕低垂,皓月当空,星河寥落,仅余几点寒星点缀于深邃苍穹。 染轻尘倚靠在一棵树旁,出神望着篝火。 她离开京城已经有两天时间。 想要进入十万大山,即便是御剑飞行,至少也要两三天的时间。 不过可能是心中迷茫与莫名的胆怯居多,染轻尘并没有选择御剑,而是徒步前行。 她希望能借这段路程磨练自己的心境,同时更好的思考与姜守中的感情,等见到对方之后,明白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离开染府去寻找姜守中,多少也有些冲动的情绪。 去的快了见到对方,她也不晓得该说什么。 是愤怒,生气,还是划清界限或者拔剑相向……这些都没有想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心中的愤恨倒是淡了不少。 当然,也可能积压在了心底。 还没等到彻底宣泄的时候。 夜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偶尔传来几声乌鸦啼鸣,时断时续。 女人闭上眼眸,准备休息一段时间后继续赶路。 可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树林深处响起。 原本脚步声是朝另一侧的,可能对方发现了火光,于是调转方向,又朝着染轻尘这边跑来,伴着急促的喘息声。 染轻尘皱了皱柳眉,戴上斗笠。 出现在林间的是一個身穿喜庆红衣的新郎官。 新郎官皮肤白净,从气质来看像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只是此刻他神情惶恐,似乎是被什么追捕,脚上染着血迹。 看到染轻尘后,年轻新郎官一愣。 虽然女人戴着斗笠,无法看到相貌,但那映照在篝火下曼妙纤美的身姿,还是让他有了刹那的失神。 “有事?” 染轻尘喉音冰冷。 新郎官猛地回过神来。 瞥见染轻尘身边的佩剑,新郎官眼睛一亮,意识到对方是一个走江湖的修士,急声求救:“女侠救命,有妖物追我!” 妖物? 染轻尘微微蹙眉。 她并没有感受到周围有妖气存在。 看对方狼狈的模样,而且探查出男子只是普通人,并无修为痕迹,染轻尘冷冷问道:“什么妖物?” “我……我也不知道。” 新郎官回头看了眼,哆嗦着身子来到火堆前。 他想要靠近一些染轻尘寻求安全感,可感受到对方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又不敢上前,只得挨近火堆。 新郎官颤声说道: “女侠,我是衮州张府家的少爷,今晚去接新娘子,可半路遇到了妖物……” 男人脸色苍白,回想起那骇人一幕,说话的声音都几近变形。 “这妖物很是凶残,逮到人就吃,就连我们张家请来的一位高手都不是对手。” “半夜接亲?” 染轻尘眯起凤眸。 新郎官解释道:“这边的习俗如此,以前兵荒马乱的,有土匪抢亲,人们都在半夜三更偷偷接新娘子,后来习俗就传了下来。” 染轻尘问道:“其他人都死了?” 新郎官苦涩点头:“应……应该是全死了。”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声。 新郎官脸色瞬即煞白。 他眼神惊恐:“好像……好像是谭妹的声音。” 看着对方身上喜庆的新郎服,染轻尘似乎被触动了什么心弦,犹豫了一下,提剑朝着惨叫声发出的地方而去。 “女侠!” 新郎官见状,喊了一声。 染轻尘微一皱眉,瞥了眼对方受伤的腿脚,扔过去一粒丹药冷冷道:“不想死就跟着我。” 说罢,女人足尖轻点,轻盈掠过树林。 片刻后,她看到了一具尸体。 是那位大汉的尸体。 尸体已无法辨认,上面似被野兽啃食过,触目惊心,脏腑器官流淌了一地,周围挥洒着血迹,令人不忍直视。 “什么妖物这么凶残?” 染轻尘暗暗心惊。 顺着血迹,她一路仔细寻去。 不久,又看到了新娘子。 新娘子躺在血泊里,尸体同样惨不忍睹,一张脸几乎被毁。 而让染轻尘惊讶的是,新娘子还留有一口气。 显然妖物听到动静,刚刚离开,没来得及杀她。 染轻尘蹲下身子,将手放在新娘身上渡入一些元气,试图去救,可惜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人气息变弱。 “谭妹!” 拼命跟来新郎官看到地上的新娘,发出了一声悲戚声,也不知是悲伤还是愧疚。 或许是听到了男人的声音,或许是染轻尘渡入的元气让她焕发了一些生机,原本仅余一口气的新娘子身体忽然动了起来。 她缓缓睁开血窟窿般的眼睛,朝着新郎官慢慢爬去,瞳孔满是怨恨悲愤。 “张郎,你为什么……要害我……你为什么……要抛下我……” “谭妹?” 新郎官吓得瘫倒在地,浑身打着哆嗦。 “张郎……” 新娘微微颤颤的伸出只连着一些肉的手骨,最终闭上眼睛,断绝了气息。 反应过来的染轻尘死死盯着新郎官,目光冰冷:“你为了逃命,把她故意留在这里?” 新郎官痛哭流涕:“我……我也不想……” “你真是该死!” 染轻尘咬牙切齿。“你竟……丢下新娘子跑了!?” 眼前的新郎官与前些天身穿新郎服的那人不断交叠,熟悉的戾气杀戮再次灌入胸口,一点一点蚕食着她的理智情绪。 都该死! 伱们都该死! 新郎官发现,染轻尘双目似有红芒浮动,浓郁的杀机弥漫于周身。 先前出尘如仙子的女人,这一刻好似换了个人,浑身上下阴冷无比。 女人握紧长剑,剑身嗡鸣作响。 新郎官吓得肝胆欲裂,跪在地上磕头:“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不是有意要扔下谭妹的,我不是……” “去死!” 染轻尘一剑挥出。 等到女人渐渐恢复了理智,便看到方才的新郎官已经被剁成了肉泥。 那身喜庆的衣服,也成了碎片,洒落在周围。 染轻尘踉跄退回几步,愣愣发呆。 她低头看着手里染血的剑,又看向那红色的新郎服,刹那间女人有了一种错觉,就仿佛自己杀的是姜墨。 “轻尘?”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诧异清冷声音。 染轻尘一惊,猛地转过身,便看到一位黑衣妇人站在不远处。 “师父?” 染轻尘愣住了。 第313章 二女冲突 黑衣妇人名叫商之鱼,乃是玄机剑宗的五长老,也是染轻尘的师父。 自江绾去世后,玄机剑宗的这位五长老主动接触染家,将自幼拥有剑道天赋的染轻尘带进门派进行传道修行。 染轻尘能有如今成就,也是商之鱼悉心教导的结果。 在染轻尘心里,眼前这位师父是她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 此时突然看到对方,染轻尘内心愕然之余不禁惊喜非常:“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闭关吗?” 而看到徒弟的商之鱼,同样很是惊讶。 妇人眸光闪烁,原本藏于袖中的拳头缓缓松开,嘴角露出温和的笑意:“为师来这里办些事情,偶然发现有妖物伤人,于是前来探查。” “师父,你看到妖物了吗?” 染轻尘连忙问道。 不知为什么,眼前的师父与往日不太一样,似乎气息更阴沉一些。 商之鱼望着地上的尸体,摇头叹了口气:“这妖物有些古怪,实力很强,我没能揪出它,让它给跑了。” 跑了? 染轻尘皱眉道:“连师父都没能抓住这妖物,这妖物究竟是什么来路?” 看到商之鱼明显受了伤,染轻尘上前说道:“师父,我先帮你疗伤吧。” “不用。” 商之鱼抬手阻止。 妇人挤出一丝笑容,开口说道:“都是小伤而已,并无大碍。说起来,你怎么跑来这里了,你不是在成亲吗?” 染轻尘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黯淡。 “怎么了?” 商之鱼关切询问。 染轻尘眼眶微红,泪光闪烁,贝齿轻咬住朱唇,仿佛要将满腹委屈悲伤尽数吞咽,不让一丝脆弱显露于外。 然而此刻面对亲人,内心深处积压已久的苦闷,终究如洪水决堤,难以遏制。 “师父……” 染轻尘泪水夺眶而出,扑进妇人怀中,痛哭起来。 商之鱼有些发怔。 妇人举着的手僵了片刻,缓缓落下,轻抚着徒弟柔顺的发丝。 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染轻尘这般伤心过了。 上一次,还是少女十二岁的时候。 “是谁欺负我家宝贝徒弟了?” 商之鱼问道。 染轻尘只是哭着,似乎要将将抑制心中久积的苦楚全部倾泻出来。泪水如断线珍珠,滚落于胸前,濡湿了衣襟。 良久,发泄完情绪的染轻尘从对方怀里出来。 她理了理有些纷乱的发丝,神情有些不好意思,俏脸微微发红,低声说道:“对不起师父,让你看笑话了。” 商之鱼柔声说道:“没事的,不管受了什么委屈,师父都会帮你。告诉师父,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惹哭了我家轻尘?” 染轻尘抽了抽微红的鼻尖,摇头道:“没有谁欺负我。” “是那叫姜墨的新郎官?” 商之鱼盯着徒弟的眼眸,开口问道。 “没有,是……是徒儿心情不好。” 染轻尘终究没说出事情的原委,可能是害怕师父知道后,去找姜墨算账。 商之鱼深知这位徒弟的性格,若是遇到不愿说的事情,谁逼也没用。 不过看着地上被剁成肉泥的新郎官尸体,商之鱼笑道: “我确信是那叫姜墨的混蛋欺负了我宝贝徒弟,不然以你的性格,哪怕这家伙再如何可恶,你也不会生气成这样。” 染轻尘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一道冷冽清脆的声音突兀传来:“原来你躲在了这里。” 染轻尘扭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块嶙峋岩石之上,俏然立着一位白裙少女,面庞半掩于轻纱之下,仅露一双明眸,清澈如泉。 少女身后扇动着一对流光四溢的翅膀,美轮美奂。 正是追击而来的耶律妙妙。 当初耶律妙妙被姜守中藏在染轻尘新买的宅院内,但姜守中出于一些考虑,并没有告诉染轻尘这件事,导致二女未曾见过面。 此时相遇,都不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 更不晓得两人都和姜守中有一腿。 看到耶律妙妙,商之鱼眼眸浮现出慌乱,不过瞥见身边的徒弟,她兀自镇定下来,低声对染轻尘说道: “刚才为师看到的妖物,似乎和她很像。” 妖物? 原本染轻尘还惊艳于耶律妙妙的出现,听到师父的话语,不觉蹙眉。 这少女是妖物? 可她身上似乎并没有妖气啊。 见对方看向自己师父的眼神透露着冰冷杀意,染轻尘没有多想,拔剑护在商之鱼面前,盯着耶律妙妙问道:“你是哪来的妖物?” 对方的质问让耶律妙妙有点懵。 什么情况? 怎么我成妖物了? 她疑惑打量着气质不俗的染轻尘,淡淡问道:“你是这妖妇的什么人?” 染轻尘还未开口,商之鱼忽然冷冷说道:“杀了她!她还有同伙!若是等这妖物同伙来,我们都跑不了!” 说话间,商之鱼已然出手。 只见妖妇衣袖一挥,周围岩石草木纷纷席卷而起,挟裹着强大剑气冲向耶律妙妙。 染轻尘愣了一下,只得跟着出手。 “哼,既然还有个小妖妇,那我便全送你们下地府!” 耶律妙妙玉手轻扬,指尖曼妙如花,结成玄妙法印。 身后虚空震荡,一尊巍峨法相虚影悄然显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严气息。 少女眸光如炬,掌心朝天,做出翻天印手势。 巨大的法相亦随之响应,一只遮天蔽日的手掌,凭空凝聚而成,携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向着对面的二人悍然拍下。 磅礴的剑气犹如天河倒泻,四散开来。 染轻尘剑诀再起,周身剑芒如龙卷风般旋绕,秀发飞扬。每一缕发丝都仿佛蕴含着剑意,与周身剑气融为一体。 拥有法相之力的耶律妙妙,境界为入圣。 商之鱼的修为也在入圣,只不过因为化身为妖物,又受了重伤,哪怕啃食了那么多人,最多也就二三成的实力。 染轻尘乃是天荒境的修为。 但她如今体内拥有修罗女皇的残魂,黑化之后变相的也获得了一些力量。 所以,双方之间暂时并没有谁占据绝对的优势。 连续数个回合后,未能形成压制的耶律妙妙望着剑气盎然的染轻尘,暗暗心惊: “这丫头境界明明不如我,为何每一剑的威力都这般吓人,莫非施展了什么秘术?照这么下去,还真杀不了她们。” 耶律妙妙不免有些心急,期盼曲红灵能快些赶来。 相比于耶律妙妙,染轻尘内心更为骇然。 对方年岁瞧着与她差不多,可修为却如此恐怖,比曲红灵还要厉害,即便是在妖物盘踞的十万大山,也是罕见。 果然这天下,隐藏的高手远远超出自己想象。 染轻尘低声对商之鱼说道:“师父,这妖物有些难对付,我们恐怕很难杀了她,要不先离开这里再说,免得她同伴到来。” 商之鱼内心有些不甘,同样也在顾虑。 她生怕耶律妙妙将自己的情况告诉其他人,被染轻尘知道后,导致使得自己的最后一张“护身符”也没了。 能遇到染轻尘,已是最大幸运。 只要将这徒弟绑在身边,自己就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恢复修为。 可眼下两人的确没法杀了耶律妙妙。 内心一番犹豫,最终商之鱼无奈点头,决定先离开这里。 可正当商之鱼准备撤退时,妇人却惊骇发现,自己竟不能动了。 不止是她,包括染轻尘和耶律妙妙都无法动弹,仿佛天地间突然涌现出一股无形的枷锁,紧紧缠绕于她们周身,令其动弹不得。 甚至就连元气,都不能运转。 起初双方以为是对方施展的神秘秘术,但发现彼此都失去了行动力,心头顿生疑惑。 “拿了别人的东西就想跑,玄机剑宗就是这德行吗?” 忽而,一阵低沉而又带着丝丝寒意的声音,犹如夜风拂过古松,徐徐飘然而至。 山林之间,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来人是一位中年男子。 男子身披一袭紫黑交织的长袍,轮廓分明,宛如刀削斧凿,颇彰显英武之姿。 “王罗阎!?” 商之鱼面色大变。 王罗阎,万象神门门主。 曾排列的天下高手榜中,位列前十,为了参悟《万象森罗大法》,足足闭关十七年,成功步入羽化境。 前两日与师落霞一战,虽然受了伤,但也足以让不少人为之惊叹其实力。 原以为这家伙会闭关疗伤,不曾想追来这里。 商之鱼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之前她成功离开万象神门禁地后,以为这家伙没工夫顾及她,内心颇为庆幸,结果对方还是追了过来。 王罗阎负手而立,步履从容,一步步走近。 每迈出一步,无形的压力便如潮水般层层推进,三人只觉周身空气愈发凝重,如被无数铁链缠绕,束缚得极紧。 这是绝对实力的碾压。 王罗阎目光掠过耶律妙妙和染轻尘,落在商之鱼的身上,淡淡道:“商长老,你是如何得知,我万象神门的禁地中饲养那妖物的。” 商之鱼冷声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王罗阎嘴角扯过一道讥讽弧度: “二十年前你为了修成摩诃玉女剑法,去春秋山偷了囚心丹。十三年前你为了进入玄机剑窟第五层,偷偷给自己换了凤血。 五年前,因为凤血副作用出现,导致全身经脉腐败,所以你只能服用妖气缓解。 而想要彻底根治,则需要幽冥妖物的先天妖气。 老夫猜测,你本打算去十万大山寻找幽冥妖物,却半路遇到我万象神门的禁地被破坏。 而你又不知从何处得知,我宗门禁地之内关押着一只幽冥妖物,于是前去抢夺……” 听着王罗阎缓缓道来,商之鱼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 这家伙……为何知道的这般清楚? 她提高嗓音,厉声道:“王罗阎,我根本不懂你在说什么?快放了我们!” 旁边染轻尘则一脸茫然。 对方所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自家师父性格恬淡,一直与世无争,很少离开宗门,怎么可能是这种势利之徒? 得知妇人真实身份的耶律妙妙,心中同样震惊无比。 不过她更疑惑的是,所谓的幽冥妖物是什么? 和普通妖物有什么区别吗? 这时,王罗阎看向染轻尘,笑道:“你这位徒弟很不错,很有当初江绾的风采。你如此的精心培养她,应该是为了她体内……” “王罗阎!!” 商之鱼面容阴沉,死死瞪着男人,“我玄机剑宗与你们万象神门素来并无恩怨,你杀了我们,就不怕整个万象神门陪葬吗!?” 王罗阎神情轻蔑:“玄机剑宗……很厉害吗?” 王罗阎抬起手掌,分开五指。 商之鱼瞬间被吸扯至他的面前,被男人一把掐住脖颈。 “放开我师父!” 染轻尘心下一惊,怒声娇喝。 王罗阎懒得理会她,盯着商之鱼冷冷道: “你身上有幽冥妖物的气息,说明那妖物在你身上。商长老,以后你就待在万象神门禁地吧。你来替代,那只妖物。” “放开我师父!” 染轻尘瞳孔内血色弥漫,周身萦绕起一缕缕无形的血气。 王罗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幽冷的目光移向染轻尘,不由发出了“咦”的一声:“你这丫头身上的气息,似乎和” 王罗阎话刚到一半,地面忽然剧烈震动起来。 刹那间草木俯仰,山石颤栗。 这一变故让在场之人全都愣住,包括王罗阎。 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感召,突然一道耀眼的光芒破云而出,天空中赫然浮现出一个巨大拳头的轮廓,其色泽如熔岩般炽热。 耶律妙妙变了脸色,暗暗道:“不会又是那位曲宗主发疯了吧。” 挣脱出束缚的她环视一圈,并未看到曲红灵。 “这是……” 王罗阎微微皱眉,总觉得这异象有些熟悉,当他赫然想起某篇记载时,瞳孔随即收缩,“这是火云山的焚天拳!?” 这焚天拳不是早就没了吗? 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不等王罗阎想明白,巨大的火拳从天空轰然砸下,形成一道道翻滚的火墙,层层叠叠,犹如怒涛骇浪。 王罗阎欲抽身离去,已然来不及。 他扔掉手中妇人,双手托举而起,周遭气流的波动,森罗万象之气弥漫开来,犹如一张无形的网,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啧,本尊的功法倒是学了几成。” 染轻尘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修罗女皇饶有意味的看着这一幕。 第314章 天劫神甲! 火云山。 随着上空焚火拳势渐敛,炽烈之威归于宁寂,主峰大殿忽然爆发出一束煌煌之光,破云而出,落在洞府之上。 众人还未从焚天拳的震惊中平复下心情,又被这突兀一幕给震住了。 火云山大长老先是抬头看了眼焚天拳,而又盯着大殿,发愣半晌后陡然激动道:“天劫!是天劫神甲要现世了!” 天劫? 众人眼神中流露出了骇然之色。 即便是师落霞,眸中也映射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火云山两大至宝: 一是天劫神甲,二是焚天拳。 天劫乃是开山祖师爷亲自打造的一副神甲。 当初祖师爷跟着前朝开国皇帝南征北战,意外获得了一块天外神石。 开宗立派之后,祖师爷将这块神石用九天罡风淬炼,五岳之灵灌注,耗费数年心血打造成一副神甲,起名为“天劫”。 穿戴此神甲,在战场上几乎可以做到匹敌万人。 同时可变换其他形态,威力惊人。 不过祖师爷去世后,失去主人的天劫神甲便消失于宗门,将自己深埋在了某地,成为世间传说级的法宝。 历代掌门苦寻无果,成为火云山最大遗憾。 不曾想,此刻竟然现世了! 现任掌门火七望着紫霞铺满的洞府,舔了舔嘴唇,目光火热,羡慕中带着嫉妒: “这小子究竟踩了什么狗屎运,得到八极焚天拳也就罢了,连开山祖师的天劫神甲都被召唤了出来,还真是我火云山的天选掌门不成?” 火七一口饮尽壶中酒水,哈哈笑道:“痛快!我火云山终于要傲视天下了!特么的,从今往后,看有谁敢瞧不起我火云山。” “天劫神甲会自己跑过来?”燕西施好奇问道。 火七摇头:“目前看这情况,应该是焚天拳引发的异象,与天劫产生了联系,于是天劫顺势现世。 但神甲究竟在哪儿,需要姜墨自己去找。 不过既然已经现世,说明双方有了感应,姜墨只需要凭着感觉去拿即可。” 火七的潜话语很明确。 姜墨已经获得成为天劫神甲主人的资格。 燕西施轻抚着厉南霜的小脑袋,笑眯眯道: “我家小南霜的眼光是真不错,给我们火云山带来了一位这么厉害的新掌门。这下,那小子想走也走不了了。” 厉南霜嘀咕道:“得到了两位祖师的拳法和神甲,想走我们能留得住吗?” 燕西施一噎,气恼道:“留不住也要留!” …… 约莫一个时辰后,姜守中才走出了洞府。 “焖面!” 厉南霜俏脸绽放出笑意,喜滋滋的喊道。 看到男人平安无事,少女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众人打量着姜守中。 经过了二代祖师的拳道淬炼洗礼,此时的姜守中更添刚猛之势,身姿愈加挺拔,肌肉线条分明,犹如熔岩之下蕴藏着炽热之火。 只是站在那儿,就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阳刚之气。 “臭小子倒是很有男人味了。” 燕西施美目熠熠。 “不错,不错。” 师落霞笑了笑,忽然一拳挥了过去。 姜守中下意识施展出八极焚天拳阻挡,拳风乍起,炽热如炎阳之威,轰地一声,一圈圈炽热的波动自拳下扩散开来。 姜守中后退一步,稳住身子。 师落霞看了眼自己破损的衣袖,笑着点头: “倒是学了几分拳意。从今往后,这八极焚天拳可以位列天下功法前五了。” 姜守中挠挠头笑着,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次偶然练拳纯属意外。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身上的死气,竟让自己进入了洞府内残留的道场中,阴差阳错下获得了真正的八极焚天拳。 眼下哪怕他没了道门河图做支撑,也能和天荒境高手对敌。 不过二代师祖爷也确实疯狂。 如果不是过程中,自己的身体被一股神秘力量忽然“降温”,估计早就被炼化了。 “小子,这拳法如何?”火七笑着问道。 “您是?” 因为之前没见过这位现任掌门,此时姜守中望着眼前如乞丐般的奇怪老者,有些疑惑对方的身份。 “姜墨,这位是我们火云山的掌门。” 大长老介绍道。 姜守中心下一凛,对火七抱拳歉意道: “见过火掌门,很抱歉修习了贵派的功法,贵派若是有人愿意学,我可以教他,不敢有任何私藏。” 火七开颜笑道:“师祖之所以留下两套拳谱,是因为真正的八极焚天拳很难有人修习,于是改良了一款。 姜小友,你也不必担心我们会生气,这是你的机缘。能让八极焚天拳发扬光大,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呢。 况且,你以后还要迎娶南霜,都是自家人。” 姜守中看了眼厉南霜,笑着点头:“掌门放心,我一定会迎娶南霜。” 这次练拳,不仅锻体炼骨,更在于炼心。 若达不到心性豁达,很难真正掌握拳术的真韵……这让姜守中的性格也变得更加果断,不再优柔寡断。 听到男人保证,少女脸颊一红,低下螓首。 火七正色道:“另外开山祖师的天劫神甲已经现世了,具体在哪儿需要你自己去寻。这法宝已经认你为主,别人即便拿走也用不了。” 天劫神甲? 姜守中懵了。 对于火云山这件重宝,厉南霜给他说过。 如此传说级的法宝,竟然就让我白嫖了?莫非是因为我太帅的缘故? 姜守中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要真正开挂了。 一旁燕西施忽然说道:“对了小姜,有件事要告诉你,染轻尘已经离家出走,离开京城了。” “什么?” 姜守中脸色一变,“轻尘离开京城了?” 他一脸狐疑的盯着对方:“燕夫人,你不会是害怕我不会迎娶南霜,故意在骗我吧。” 啪! 男人后脑勺挨了一记。 燕西施瞪着眼睛不满道: “臭小子你怀疑老娘的人品是不是?老娘既然说了会派人去京城,就肯定派人去了,没必要耍你这个小兔崽子!” 姜守中揉着脑袋,干笑了一声,旋即皱眉问道:“轻尘去哪儿了?” “我哪儿知道。” 燕西施冷哼一声,“反正可以肯定的是,那丫头已经离开了染家,也离开了京城。让我猜啊,估摸着看破红尘,出家当尼姑去了。” “师娘你别胡说。” 厉南霜瞪了一眼,对姜守中安慰道,“焖面你不用担心,木瓜应该是想着去找你,说明她还是在意你的。” 姜守中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没想到染轻尘竟然离家出走了,看来婚礼风波对她打击很大。 可对方离家出走,究竟是不是找他呢? 即便是,又会去哪儿了找? 姜守中心乱如麻,攥着拳头砸了砸自己的脑门,内心很是懊恼。 “对了,你师父也来了。” 燕西施撇嘴说道,“是你那位美女师父,在洞府帮你护法,守了你两天,我们已经给她安排了房间休息。” 落雪师父? 姜守中闻言很是诧异。 对方不是回万寿山川了吗,怎么跑来这里? 这时姜守中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拳道道场中感受到的那股沁凉之气,莫非是来自落雪师父? 男人不禁有些感动。 不曾想关键时刻,又是落雪师父救了自己。 “好了吗?” 就在这时,一道轻柔嗓音飘来。 姜守中转身,便看到一袭粗布荆钗的独孤落雪静静站在不远处,清丽脱俗,眉眼间流露出一种超然物外之气度。 恍若春日里一枝独秀之海棠,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雅韵。 “师父。” 姜守中露出了笑容。 独孤落雪望着似乎脱胎换骨的徒弟,女人神情有了刹那失神,转瞬又回过神来,微笑问道:“身体怎么样了。” 姜守中笑道:“谢谢师父救我。” 独孤落雪俏脸一红,平复下心间的那一抹涟漪羞涩,轻轻拍打掉男人肩膀上的些许尘土,柔声说道:“去沐浴一下,我们出发。” “去哪儿?” 姜守中疑惑看着女人白净的面容。 独孤落雪道:“真玄山。” 姜守中犹豫了一下,说道:“师父,我想去找轻尘。” 独孤落雪看着他:“你想去哪儿找?” “……” 姜守中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来。 这时厉南霜忽然猜测道:“焖面,木瓜会不会去真玄山找你了。晏先生让你去真玄山,那他应该也会告诉木瓜的。” 姜守中眼前一亮。 这倒是有可能。 燕西施双手叉腰,挡在前面。 “徒弟大方,我这师娘可是小心眼,你姜墨哪儿都不许去!” 燕西施冷冷道,“姓姜的,你现在必须陪着霜儿,什么时候治好了她,什么时候和她洞房成亲了,你们再去找也不迟。” “师娘,你怎么可以这样!” 厉南霜很是不满。 虽然她和染轻尘是情敌竞争关系,但两人也算是同生共死过,心底还是很担心对方的。 如今听闻对方离京,就更担心了。 独孤落雪神情倒是没什么反应,目光平淡的看向师落霞:“要不打一场?” “也可以。” 师落霞笑容灿烂。 在场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火七嘀咕道:“女人最没法讲道理,我还是先撤为敬。” 随即,这位掌门竟然跑了。 厉南霜红了眼:“师父师娘,你们要是再这样,我就一辈子不理你们了。” 师落霞瞅着自己媳妇。 燕西施始终绷着脸,但最终她叹了口气,怒其不争的看着厉南霜:“你就后悔吧,你这丫头迟早会后悔一辈子!” 姜守中抱歉:“师娘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看南霜的,而且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她。” “滚滚滚,现在就滚!别让我看到你。” 燕西施气愤摆手。 独孤落雪朝着师落霞微微颔首,柔声道:“多谢师道友。” 说罢,带着姜守中离去。 眼下这情况,姜守中想洗个澡都没可能了。 掌门火七的声音又从大老远传了过来:“小子,记得把天劫神甲找到,到时候这火云山的掌门之位就归你了。” 目送着男人身影走远,厉南霜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失落的低下头。 燕西施冷哼道:“后悔了吧,早听师娘的话不就好了?男人什么德性,师娘还不清楚?你要是反悔,让你师父现在就把他抓回来。” 厉南霜白了一眼,嘀咕道:“母老虎,也就师父喜欢你。” “臭丫头你说什么呢。” 燕西施捋起袖子。 师落霞连忙劝道:“媳妇别生气,就算你是母老虎,那也是天底下最漂亮的母老虎。” “呵,原来在你心里,老娘还真是母老虎啊。” 燕西施瞪圆了眼睛。 厉南霜憋着笑意,心情好了许多。 —— 岩壁湿漉,珠玉般的水滴沿着石壁缝隙缓缓流动,映照着微弱的光芒,闪烁如星。 从昏沉苏醒过来的耶律妙妙,费力撑着旁边长满苔藓的岩石,背倚在冰凉的石壁上,凝神定气,微微喘息着气。 周遭静谧无声,唯有滴水穿石之声,与呼吸相和。 少女揉揉脑袋,打量着四周。 四周光线昏暗,隐约可见是一座半坍塌的石窟。 正在环顾打量之时,耶律妙妙蓦地看到一道身影从不远处爬起。 对方和她一样疲惫靠坐在石壁旁,静静调息。 正是染轻尘。 那只突然出现的“焚天拳”没有给任何人逃离的时间,再加上当时她们受制于王罗阎,只能拼尽全力硬抗。 结果却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察觉到对面有人,染轻尘猛地抬头,与耶律妙妙四目相对。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对方。 只是彼此周身弥漫着的杀意越来越浓。 耶律妙妙没探查出周围有妖妇商之鱼的气息,暗暗松了口气,盯着染轻尘冷笑道:“想好遗言了吗?” 染轻尘反问:“你究竟是不是妖物?” 染轻尘之所以询问,是因为之前双方打斗时,她压根没发现对方有妖气。而打架的方式,也是修士正统。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师父是否认错了。 耶律妙妙没好气道:“见过贼喊捉贼,没见过妖物喊妖物。” 染轻尘摇头:“我不是妖物。” 耶律妙妙一愣,讥讽道:“就算你不是妖物,你那位师父可以是实实在在的妖物,而且还是一个很恶心的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