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禾垣》 第1章 五百书 第1章五百书 第一章:五百书 “天启兀寰宇。” “太虚有成不则生,混沌衍极了。 瀚宇琅琊壁水畔,穷尽星辰月。” 这是用大隶厚体书的字,横批五字,竖联左右各十二字,上七下五,不成押韵,却叫世人无不垂首顿足,羡慕而又敬仰之色,全在他们的那一眼中,装框在了他们的脸上。 我叫百里凌风,就是这横五竖二十四字里面的人,俗世人称我妙手郎子。然而,此‘郎’非彼‘郎’,因为我是女子。 其实,这样的名字,这样的称谓,真的让我有些汗颜。但没有办法,谁叫的我的爹娘与旁人的爹娘是两种人嘞。 爹爹倒也没有什么,错就错在我这娘亲,在我哇哇落地的那一刹那,就给我来了一名儿。 ‘凌风……’ 我不知道这‘凌风’作何解释,是爹娘让我像他们想象的男子一般,凌立星辰之外,做个爽爽朗朗的男儿,亦或是御剑如风的潇洒公子。而这‘风’字,是嫌弃我小短腿不成么,跑的或是走的慢么,可事实并非如此呀。长大后的我,身高随不足五尺,但也就差了一尺的一半,应该不算是小短腿儿了吧。 后来,随着我逐渐长大,问此‘凌风’何意。 娘亲会时常眨巴眨巴眼睛,说道,“实际上你刚生下来时,我以为你是个男孩儿。” 后来我又问娘亲,“你都不带看一眼的吗?” 娘亲又吧唧吧唧了嘴,说道,“看了,只是看错了而已。” 我有些无奈,耷拉个脑袋,很是郁闷,“你倒也心大,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看错是男孩儿女孩儿。” 娘亲头也不抬,慢吞吞的说道,“当时光顾着高兴了,忘了看全身。” 那一刻,我盯着母亲无所谓的神色,真的很是扎心。 我跺了跺脚,指着娘亲的脸,气的牙齿嘎嘣嘎嘣响,小身板直打颤,“我好歹也是你的骨肉哎。” “对呀,谁说你是阿猫阿狗了。”这是娘亲当时唯一一次能有所动作,和表情的话了。 后来,伴随着岁月流逝,当时的窘境和尴尬,慢慢消化在了时间的长河里。 五百年前,我爹爹终于在漫漫长岁之后,戛然而逝。 之后,娘亲则一手撑起偌大的七界五地,三极五十九域。堂堂神域,半阙神邸就占了寰宇的一半。而那时,我才慢慢明白,娘亲其实真的很累,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撑下来。 五载之后,当命运之神再次降临在半阙神邸的时候,娘亲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时,我跪在娘亲的床榻前,哭的泣不成声,但依旧无能为力。 “记住我说的话。” 娘亲拭去我眼颊的泪渍,吃力的说道,“从现在起,记住我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我听着娘亲的话,猛着劲儿点着脑瓜子,垂在鼻尖上的泪珠终于滑脱了下来,砸在了嘴唇上面。 “您说,女儿无所不从。” “半阙神邸掌控着太虚近乎一半的疆域,这你应该知道的。”娘亲恍惚的眼神,凝视着我的脸颊,伸出乏力的手臂。手指落在了我的鼻梁上,擦拭着我眼角的泪,说道,“而如今,娘亲已无计可施,只能为你保下了三极五地,以做你后生的打算。” “现如今,七界五十九域,我已送与琅琊神,尽数归于琅琊神府。今后,你可前往琅琊神府,暂时寄居于琅琊神府,等你日后逐渐长大,羽翼丰满之时,你再做长久之计,方为妥当。” “记住娘亲的话,寄人篱下时,多多少少会有失尊降贵,颜面扫地之时,切不可意气用事。” “留一时之气血,可为你缓解未来之需。” “你此去琅琊神府,艰难曲折,我已安排三极之地的五位神使作为你的护卫,助你走过最艰难的时刻。而你对于他们,也应当事事谦恭,尊他人之事,行师徒之亲。万不可因为你是半阙神邸的嫡女,携傲慢无礼之举,身压三极之地的五位神使。” “凌儿……”娘亲盯着我的眼睛,语重心长的叫着我的名字。 我掀起嘴角,强自一笑,说道,“娘亲所言,凌儿听从行事,绝不行愤膺之事。” “记住你的承诺,意气用事,切……不可为……为……之……” 娘亲的手,终于垂了下去。按在我鼻尖上的手指,在滑落嘴唇的时候,我清晰的感觉到指腹上的那一道道纹路,像是生长了千年万年的大树,拗不过岁月的侵蚀,终究长满了干裂的树皮。 那一刻,我恍然发现,娘亲是真的老了,羊脂白葱般的表皮下面,是已经逐渐干枯的躯壳,无法再撑起这个浩瀚无垠的半阙神邸了。 而我的未来,才是这五年里,她唯一能够找到熬下来的理由,用七界五十九域换我长大成人,这是最划算的买卖了。 买我半生无忧,不与世道厮磨,岁月静好。 卖半阙神邸七界五十九域,助我结发之时,可与这浮世万千,尽享这红绸纱盖,涕笑音糜之乐。 这,是我的荣幸。 这,是爹娘的荣幸。 也许,或者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也许。 我们都应该感觉到荣幸之至。 …… 万里之外,琅琊辖地里,有一座秀丽的山,山的半腰处,修了三所宅子。一所宅子的确有些大,前后左右的屋子足有三十多间,各式各样皆有所不同,样式多以初夏秋冬四季为主,琴棋书画为辅,刀枪剑戟次之。 屋子有夏热时避暑用的,有冬节时防寒用的,有闲暇时呷茶落子时用的,有赏花墨画时用的,也有听律闻音时用的。 而供我储藏神器利刃的屋子,才那么三间而已,虽说三间显得有点少,但屋子阔大,足以应付我舞剑弄棒。再且不济,我也可以到院子里玩耍闹腾,刀枪剑戟这玩意儿,腾开了空落敞亮的地方,才耍的带劲儿不是。 也许是当初,琅琊神府的那位主人,觉着我一个女孩子,不应该成天舞刀弄枪的,才把储藏神兵利器的屋子少盖了几间。但他怎么能想得到,身高不足五尺的一个小人儿,折腾起来竟然很没皮没脸。 在屋子的中央,修砌了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怪石嶙峋,水流错落交替,冬时不见寒冰覆面,却有大小不一的冰凌花,或不成形状的冰雪浮面而走,甚是美丽。 而在春夏之日,山石和水流层次不齐的界面上,会长出许多山野间的花花草草,甚至有时候,琅琊神府会送来许多珍贵的奇花异草,以及一些让外人羡咽的珍惜神药,栽种在这个院子里。 就这般,我会毫不留情的将这些珍奇昂贵,价值连城的好东西赖下来,终年累月的下来,我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很有钱。有时候眨眼一想,在这荒山野岭上,可以安安静静,愉快的挣着嗟来之食,仿佛都成了我的本事了。 这么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嘛…… 偌大的院子,背靠着山的是一座高十二层的凭汶楼。凭汶楼的左右两边,六丈距离开外的是厢房,整整齐齐的一排,左右两边各五间。五间厢房的前边,就是那些错落有致的屋子,而屋子和厢房,以及凭汶楼的中央,也是偌大的院子。 凭汶楼是在我来到琅琊神府五年之后,临近我十八岁年纪的时候开始建的。 当时,琅琊神府的主人晟季辞晟神,问我凭汶楼想盖成什么样儿的。 我记得那时很成熟的对他点了点头,摸着下巴说道,“我要高的,十二层的那种。” 因为以前,我时常记得,爹爹一直喜欢在一座十二层的阁楼里办事情,所以也就随性而为,将凭汶楼建成了十二层高的阁楼。 凭汶楼的底下,是用上好的夯土筑实,一到三层,取用的是五地最坚硬的黑曜石,墙面整体切离,墙体掐实,严丝合缝,不留丝毫。而在墙体之外,是采自琅琊神府辖地最好的木材,麟斓丝木的木桩为支撑,一层十二根,一直向上三层。 四层阁楼以及到十二层,主木用的是世间罕有的青天棕丝红云木,一共五根,从三层的顶部,一直向上延伸至十二层的顶上。 其他门窗雕镂,以及楼檐瓦瓴,用的木材石材,基本上都是不怎么珍贵的东西。 而这些东西的选材,主要还是当时我看见晟季辞的脸色有些憋屈,我就见好就收,顺势推辞了半天,晟季辞才选用的是琅琊神府辖地内并不是很珍贵的木材修建的。 而后在过去的十年时间里,随着我渐渐长大,凭汶楼也有翻修过,但并不是因为挡风遮雨这些琐事而为之,主要还是很难接受凭汶楼给我的感觉。所以就一来二去的,将凭汶楼重新整改了几遍,但都是小改,主体还是没有动,毕竟已经建成了,再拆了重建,很难有当初的模样了。 再者而言,年纪不小了,也不想折腾了,更不想折腾晟季辞了。 而在几月前,我终于有了勇气,为这座凭汶楼写下了赋辞,也就算是定了心气,定了二十八年前的自己。 这一切既已注定,何不豁达一点,行应行之事,走未完之路。 不问当初,不问匪野之声…… (本章完) 第2章 五百书 第2章五百书 第一章:五百书 凭汶楼。 如今跨过岁月长河。 这座依旧保持着数十年的记忆,在蹉跎晦涩的时间里,承受着欢笑,隐忍,和尔虞我诈,依然在诉说着当年年少青衫薄的窘迫样。 五位来自三极之地的神使,此时各自站在凭汶楼的一层,三层,五层,九层,十二层,看着我这个立在萧瑟秋风里的身影,徒然有种单薄无力的感觉。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也在顾虑什么。 但没有办法的是,这一切终究会来到,不可避免,只能闭着眼睛,无所畏惧的走下去。 七界五十九域,换我三百年衣食无忧,岁月无争。可突然发生在眼前的事情,已经无法让我在再这里安享世事外的快乐。 “步叔,一切还来得及吗?”我抬头,向着站在凭汶楼顶层的辰岁阁问道,“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小姐还需要多长时间?” 站在凭汶楼十二层阁楼,辰岁阁里的老人慎重的问道。 “给我半年时间尚可。”我低头,眯了一下眼睛,觉着这样的回答有点儿不太符合当下的形势,遂即又说到,“三个月到五个月的时间,不知道可不可行?” 老人抚着胡须,有些犹豫不决,“嗯……” “有些事情,我需要善尾,等我处理完了后,立即随各位先辈前往如何?” “嗯……” 老人目光向下,看着凭汶楼里的其余四位神使,有些拿不定主意,似有询问他们的意思。 我也不急,没有催促辰岁阁里那位的意思,随即便不再多言,朝他笑了笑,示意不缺这一两日,大可不必如此快的给我答复。 我笑着对其余四位神使颔首低眉,以示敬意。 随后找了一处空旷之地,坐在石凳上,翻开石桌子上面的一本医书,不紧不慢的翻阅了起来。 凭汶楼上。 十二层的辰岁阁里,站在栏杆旁的老人,名字叫步佲,是一位活了三千多年的神。曾经是半阙神邸辖地三极之地神迹地的掌权者。总领半阙神邸麾下的三极之一的神迹地,五地之中的地霎涯和剑墟臧,以及七界中的初灵界,万灵界,九地界,还有五十九域里的十五域。 在曾经如日中天的半阙神邸,步佲算是德高望重的一位老人了。这不仅是从他自己的实力,还是他的资历阅识,都可以算的上是当初半阙神邸麾下少有的大人物了。 若是弄起当时半阙神邸的排位资历,当初的步佲定然是不出一手指数的高手。 而如今,他却只掌握着三极之地的神迹地,地位虽然依旧崇高,无人可与之争锋,但半阙神邸沦落至今,已不见当时的步佲。那道巍然恣意的身影,已经被时局磨砺的有些褴褛疲惫了。 再加之这几年里,他又是我的贴身护卫,想想都有些替他不值。 心境和毅力,早已随着当初的半阙神邸的覆没,塌的一塌糊涂,已不复当年风范。 凭汶楼下。 我双手摊着医书,时而坐着看会儿,时而起身走着看,时而疲倦时,也会缩着身子细细赏会儿秋日里的花花草草,听听这院子里的虫叫鸟啼声。 “小姐。”小宁在身后唤我,“给您沏了一壶茶,要不喝喝。” 我扭头看了看小宁,调侃着说道,“你这体贴人的劲儿,要是用在你将来夫君的身上,那你的夫君得是积了大阴德的大好人了。” 小宁有些不好意思的撩了撩眼角的发丝,说道,“小姐可真会说笑,属下福缘浅薄,纵使有如意郎君,只怕会是擦肩而过,陌不相识。” 我起身,拍了拍衣裳,笑着说道,“那也说不准。” “将来要是有了,可得跟我叨叨,好让我知道是哪家公子哥有这般大福报,把你的芳心给收走了。” 小宁听着我的话,一边帮我拍打着后襟上的土渍,一边说道,“小姐您可真会说话。” 我转身强自拉起小宁,笑了笑说道,“别拍了,我又不是没手没脚,这些事情都得让你做,我岂不成废人了吗。” 小宁自然知道我的性子,也就不怎么唯唯诺诺,起身客套了一句,“小姐贵体,这些小事本该就是我来做的。” 我不想谈这些无聊至极的事情,至少在我认来,来来去去的客套话,说个一两句便可,多了真的很让人很心烦的。 所以我就随便应付了一句,“好吧。” 两个人走近石桌旁,我让小宁也坐在了我身旁。 小宁提起茶壶往我的茶盏里倒茶水,边倒茶边说道,“这是今秋时节刚刚采摘的五色梅的花瓣,加以干杏,少许蜂蜜泡制的茶水,喝着养胃。” “哎,我记得前些日子晟季辞叔叔来过,都带了些什么好东西?”我向小宁问道。 小宁把茶壶放回石桌,说道,“晟域主说是刚刚从外域內域进贡来的东西,各自分出了一份,就亲自送了过来。” “其中我看着像是有五六坛酒水,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小宁知道我有些嘴馋了,就挑最紧要的说了。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想着晟叔还是可以的哈,我对小宁说道,“那你去给咱们俩人盛上几壶,我们尝尝味儿。” 小宁听完我的话,向着藏酒的酒窖走去。 “再让厨房热一个猪肘子,要大的,还要一只烧鸡,以前小时候吃的那种,热一只送过来,再弄两碟花生仁来。” 我扯着嗓门给小宁喊道,“猪肘子要大的,肉熟烂透的那种,鸡一定要小时候家乡味儿的那种,大一点咯。” “给你季爷爷也来一份,小丫头片子。”凭汶楼的第三层阁楼,平榷楼里的一老头儿听着有肉吃,立马扑到阁楼外面的栏杆上,大声叫嚷道,“小丫头片子,你太不仗义了,要吃肉也不喊喊我老头子。” 平榷楼里的老头,是半阙神邸活得最久的一老头,没有人知道他活了多长时间,只知道半阙神邸初创时,他就已经在那里了。 这老头儿人挺好,每到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总能想着法子让我开心,活像一个老顽童似的,变着法儿的在我眼前晃荡,只要我不笑一下,他决计不会离开我的视线。 最后我烦的不能再烦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情也随之大好。 只是,就这么一老头,迄今为止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叫什么,只知道他姓季。他的过往,他的身世,我一概不知,一概不晓。 我的脑子里映出他不要脸的笑,“小丫头,你说你这么一丁点,成天不想着玩闹,闷着心情干什么呢?” “我……” 我当时真的很无语。 他叫我小丫头片子也就罢了,还用手比划着我身高才‘一丁点儿’,不来气才怪了。 这也就罢了,最主要的是他拿手指头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比划着说道,“你说你,就这么一点点儿小心脏,还要充个大头蒜,你说你累不累。” “你不辣的肉疼啊。”说着他又将小拇指伸到我眼前,比划着,“就这么一点点儿,看见没,看见没。” “指甲盖这么大点儿。” 我听着他的话,实在气不打一处来,跳起身子就给他来了一脚。 结果,人没有踢到,倒是把我自己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你看你,说你一丁点儿,你还不信。” “没踢到我吧。” “掉下来了吧。” “现在才知道腿短了吧。” 我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那一副无所畏惧的面孔,嬉皮笑脸,幸灾乐祸的嘴脸,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腿短……” “嗯……” “我……”我爬起身子,就去揪他的胡子,结果被他给躲掉了。 我愤愤不平的喘着气,很生气的说道,“你说我个儿小,也就罢了,你还一遍一遍的说我腿短。” “你一死老头子,我今天不把你埋到土里面去,生根发芽咯,我就跟你姓。” 季老头儿前边跟逃命似的跑着,然后转头看一眼我,大声说道,“就你百里家,都是一帮蠢蛋,你还想跟我姓,痴心妄想,做梦。” “我……” 这下,我真的是忍无可忍了,拼命的追着那个糟老头子,心里发誓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他埋到土里生根发芽。 我要把他当花草一样养着,我就不信还能被他一直把我欺负着不成。 就这样,我和李老头一前一后,围着凭汶楼前面的院子,一直转到了午夜,直到我被累着趴下,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然后第二天清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发现自己在床榻上了,而且床榻边沿的桌子上还放了热腾腾的早饭。 后来,我慢慢的发现,不论我再长几岁,修为提高几个境界,都还是追不上这该死的老头子。 慢慢的,我追着他的背影,竟然追到了二十有八的年纪。 我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一下思绪,朝着平榷楼嚷道,“老头儿,别倚老卖老啊,要吃自己拿去。” 季老头盯着我许久,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的,“你个小王八犊子,你给我等着。” 说完,季老头身影一动,人就不见了踪影,等到他再回到平榷楼的时候,他的怀里多了一个大猪肘子,和一只大烧鸡。 季老头不要脸的嘿嘿笑着,嘴在大猪肘子上啃了一下,高兴的笑道,“真好吃,就是缺了点儿酒。” 我撇过头,不想在看到他的那张嘴脸了。 细呷着茶,慢慢的等着我自己的那一个大猪肘子和一只大烧鸡。 不多会儿,小宁从酒窖里出来了,青衫臻鹤木削的圆盘子上,放着三壶酒。 “小姐,这是我从酒窖里盛来的三种酒。”说着,她将青衫臻鹤木盘上的三种酒依次放到了石桌上,“这一壶是二百年的枝南菡河酒,这一壶是六百多年的女儿红,这一壶是千年份的琼化神酿中的夙星问神酒。” 我听着小宁的话,满意的道了一声‘嗯’。 “肉呢?”我问小宁道,“这么会儿时间,应该好了吧?” 小宁回答道,“我去后面问问。” 我点了点头,说道,“麻烦你又多跑一趟了。” “没有没有。” 小宁转身就朝着厢房的侧角走去。然而没多一会儿时间,她就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然后附耳给我说了一句话。 我顿时火冒三丈,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拔腿就朝着凭汶楼跑去,边跑边指着季老头嚷道,“我把你个糟老头儿,我今天非得把你扔到锅里炖了喂鹰。” 然而,还没等我跑到凭汶楼下,季老头竟然高兴的大笑出了声音。 我顺着声音回头一看,登时两眼一翻,气的有种晕过去的感觉。 季老头坐在石桌旁,拿起酒壶嗅了嗅味儿,乐滋滋的说道,“夙星问神酒对你现在的修为有很大用处,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这壶二百年的枝南菡河酒和六百多年的女儿红,我就却之不恭了。” “你慢慢享用夙星问神酒,小丫头片子,我就不陪你了哟。” 说罢,季老头的身形向前半步,下一刻就已经站在了平榷楼里。嘴里唆唧一口美酒,又吧唧一口肉,真的是一副好不快哉的赖皮样儿。 “我……” 我跺了跺脚,气的往厨房走去,“小宁,把那壶酒拿到厨房里来。” “我今天就钻厨房里不出来了,还不信了邪了……” (本章完) 第3章 五百书 第3章五百书 第一章:五百书 ‘五百再。’ 这是凭汶楼的横批。 下联则是: ‘嘶马玄甲万万里,陲下风霜雪月谣。’ 也许是衷情所至,没有办法忘记曾经的那些梦魇,所以在给凭汶楼题字的时候,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情意衷肠在里面的。 以至于当时晟季辞看到这幅题字的时候,有点不释怀的说道,“凌儿,你还是心情重了点儿。” 我看着晟季辞,这个将我圈养的很是贴心的人,有些好笑,“但愿以此为戒,以后可以释怀,说不定还是好事呢。” 晟季辞笑着点了点头,“我还是希望你能释怀。毕竟有些事情看开了,是好事情。” “这个凌儿还是明白的……” 耗时一年多。 凭汶楼才刚刚建成主架体。 那时晟季辞也来过几回,说是让我看看还有没有要重改的地方,一旦建成,要想再改的话,主架体就会浪费掉。 当时我也没有多想,就胡乱的说不改了,这样也挺好。 其实,对于凭汶楼而言,我更多的倾向叫它‘五百楼’。因为在这座楼里,在这所院子里,在这座山上,我不仅修武学,还写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后来随着年纪慢慢变大,我一遍一遍的修撰之后,决定将这些东西写完。从那时起,我就将所有写过的东西开始整理,装订成册,然后挥挥洒洒的在上面题了三个字‘五百书’。 而五百书的作笔历程,以及大部分的书稿,都是在凭汶楼里完成的。其次是在小竹筑和听水悬里也写过一些,但都不是很多。 所以对于我来说,凭汶楼不仅承载着五百书的记忆,也是我的记忆,叫它五百楼,感觉更为亲切一些。 今天的天气好了很多,凭汶楼所在的院子筑亖芫,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呼风大作,秋叶起舞。 太阳斜映在天际,暖和的熏风带着花的香味儿,扑鼻而来,让人顿觉舒爽。 子瓴山的入秋,相较于琅琊神府辖地的其他地方要晚上一些时间,但山上的枫树叶子已经变得红了起来。红黄相间,就好似神来之笔,把这子瓴山的万千枫叶染的绚烂多姿。 在筑亖芫里晃悠了一圈,觉着无事可做,便去了凭汶楼的第五层,平榷楼拿了书纸,又让小宁带了砚台笔墨,一同出了筑亖芫。 一路向下,也就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能行到小竹筑。 小竹筑坐落在筑亖芫的下面,沿幽径直下,是一阶阶的台梯,台梯不怎么大,一阶台梯勉强可以走两个人,但在平时的时候,一阶台梯只行一人。 台梯的两边,种满了海棠树,基本上春中到秋中,都可以看得到血红似火的花朵。由此沿着阶梯从筑亖芫往下走个五六里距离,也能顺道赏个美景。再加上子瓴山的红枫树,转入秋季时,枫叶由黄渐红,由红渐黄的过程,配上这或曲折或直条的幽径小道,有时候着实让人心旷神怡。 我记得有一年酷暑之季,或许是因为心情舒畅,也或许心情并不怎么好。我竟悄悄的偷了季老头子的三斤北风烈,坐在这条直下小竹筑的台梯上,听着夏日里的虫鸣鸟啼声,看着这山水间的秀丽景色,从正午喝到了晚上,中途醉了睡,醒了又喝,连着那么五六次,我喝光了季老头子的三斤北风烈。然后就慵懒的睡在了这阶梯上,闻着海棠花的香味儿,听着落日里知了的叫声,眯着的眼睑里,时不时还贪婪的瞭一瞭子瓴山脚下的沉桓流里的碧水,以及对面的小山峰掀挚峰。 就这样子,我一睡就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 当我从周老先生给我的美梦里醒过来的时候,眨眼的刹那,我的身边围了很多人。 五位神使眼睛直勾勾的打量着我,就差活剥了我喂狗。其他的就是一帮围着筑亖芫和小竹筑,以及听水悬,和我转悠的侍女丫头了。 “小姐,你醒了?” 我摸了摸脑袋,有点要裂开的感觉,我看了看小宁,随口应了一下,“嗯……” “醒了咱们就回去吧。”小宁赶忙搂着我的身子,将我从台阶上扶了起来。 “嗯……” 我的声音还没有落下,就听见一老头怪里怪气的质问我的声音。 “哎,小丫头片子,我的酒了?” 声音显然很是生气。 当时因为隔天醉的缘故,整个人恍恍惚惚的,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人伸手抓住我的衣领子,将我提溜了起来。 就那么悬空着,跟个偷吃了腥又没有能力反抗的小鸡仔似得。耷拉着个脑袋瓜子,昏昏沉沉的脑壳子下面,除了两条腿还可以晃搭两下,以示不满意,却又无能为力。就这样,他把我一路提溜到了凭汶楼里面。 而且,在中途的时候,还有人竟然打趣我。 “你们看,小姐像不像是一只犯了错的小鸭子。” 接着,不知道是那位神经搭错了弦的神使,阴阳怪气的附和到,“别说,小姑娘你眼神比我老头子好多了。” 然后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笑声,就连小宁也偷笑出了声音。 当时给我气的,我自己都快把自己的牙齿给咬碎了。 那天之后,我就被季老头儿关了三天,一直跟着五位神使修习武学神技。 抬起头,我不自觉的笑了笑。 望着天上的云朵,就好像是看到了那时候的我,不谙世事,却又无拘无束。 现如今想起这些事情,真的有些不想出来,待在往事里,我能够肆无忌惮的闹腾,我满意的,我不满意的,我都会说我不满意。 而如今,世事纷杂,三百年才过了二百八十四年,就已经不得不让我接手那些破烂事了。 “小宁……”我扭头唤道。 “小姐,站得时间太长了,要不我们上去筑亖芫吧。”小宁在我身后说道。 我咧嘴笑笑,“无妨,今天咱们就住小竹筑了,不回筑亖芫了。” “可……” 小宁的话没有说出来。 我抬脚向下走去,我知道小宁想要说什么。 途中我又吩咐小宁,“待会下去了,你安排小竹筑里的丫头们,晚上多加几盆炉火,吃的你就让下面的丫头上去拿下来便可。” “好的,小姐。” 我和小宁聊着闲话家常,一会儿问她想吃什么,一会儿我说我自己想吃这想吃那。 就这样,我们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小竹筑, 小竹筑相较于筑亖芫而言,小了很多。虽然只有一间,小了些。但我一个人还是很活动的开来的。一间由闽江青天竹修的小竹筑,只是为了夏日里热的时候,在这里看会儿风景用的,平常很少住在这里,秋春冬几乎就没有在这里过过夜。 小竹筑里面,隔开了十多个小屋子,筑亖芫里有的东西,在小竹筑里基本上都有。 下来这小竹筑,我让小宁去安排今天的杂事去了,而我也是坐在这里,看着小竹筑下面不远处的听水悬,思绪有些恍惚。 听水悬和小竹筑,以及筑亖芫都在子瓴山的一条线上,不过筑亖芫在子瓴山的最上面,小竹筑在筑亖芫下方的五六里的地方,而听水悬则在小竹筑下方的十里开外。 听水悬坐落在子瓴山的最下边,离掀挚峰和子瓴山之间的沉桓流河最近。 我去过听水悬的时间并不多,一年之中也就十来次吧。 春夏秋之际,有时候一个人想事情,我就会在听水悬赏景听水流声,偶尔看看沉桓流河里的鱼虾水鸟,梭哈几声鸟叫啼鸣声,也是很悠然自得的事情了。 渐渐的,有些想不通的事情,我也就不会再想了。 慢慢的将烦心事抛之脑后,与这山水相融,心情也就畅快了起来。 小竹筑里,小宁给我沏了一壶茶,茶盏里泛起热腾腾的白气。 我翻着五百书中的最后几页,抿了一口茶,想着这些事情该如何掺杂到五百书里最合适。 “小姐,刚热过的酒,竹叶青。”小宁将竹叶青推到了我的手边,悄悄说道,“要不要来点肉。” 我抬头痴痴的笑道,“嗯……” 小宁笑着说道,“我喂你吃,不油手的。” 我说:“那行,来一只,我一条腿儿。其他的你们姐妹都分着吃了,不够再去拿着吃。” 说着,一个侍女端着一只烧鸡进来了。 “热好的?”我看着小宁,有些诧异。 小宁指了指身旁的侍女,说道,“她们听闻小姐下来就早早的热好了烧鸡,以备不时之需。” 我两只袖子一撸,大呼一声“丫的脑瓜子灵光”,然后就开干了。 “小姐,你……” 我打断小宁的话,霸气外露的说道,“别给我提那帮老不死的,老子今天就要做一回酒水油水均沾的混子。” “让老子天天诗书子集,琴棋舞乐,优雅端庄。” 嘴里边啐叨着,一盅竹叶青就让我给吞到了嗓门,然后大乎一声,“爽……” “好不快哉……” 我不由分说,双手把住那只鸡腿儿,提溜这么一拧,鸡腿就到了我的嘴边。 大嘴张开,狠狠的咬了一口肉,“小宁,拿酒壶来,爷我兴致来了。” “我让你天天叫我优雅从容。” “我让你天天拿筷子细嚼慢咽。” “我让你这些老不死的家伙教我做小姐。” 我边吃边啐叨着。大口啃了一嘴鸡腿上的肉,伸手朝前一摸,酒盅就到了我的手里面。 抬手,壮实一去不复返的那种感觉跃然出现,二话不说,‘咕噜’一下。 “酒呢……” “老子的酒呢……” 我不解,抬头看向小宁,只见她们愣呆呆的盯着我,眼神很是奇怪。 “我的酒壶嘞?”我看着小宁,拿鸡腿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酒壶嘞……” “噢。”小宁终于反应过来了,连忙转身问道,“你们,小姐的酒壶呢?” “噢。”侍女赶紧将酒壶递到了我面前,笑着说道,“在这儿呢,小姐。” “你们呢?”我拿着鸡腿儿示意她们,问道,“不吃吗?” “小姐吃就好。”她们一个个的点头哈腰,却没有一个走开这间屋子。 片刻后,小宁实在看不下去我这吃相了,就说道,“小姐?” “嗯,你说……” “你是不是杂书看多了,这儿也大条了?” 我抬眼,问道,“哪儿呀?” 然后小宁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口酒肉没忍住喷了出来,撒了一竹木桌子。 我抬头,仰着头笑的停不下来了。 罢了,我提着油手就朝小宁的脸蛋上摸去,“我脑子坏掉了,你才脑子坏掉了。” 小宁笑着抓住我的手,“小姐,这是你说的哦。” “我……”我很无语,“小宁你找打……” 就此我们在小竹筑里闹腾起来了,你追我赶,你来我往的,闹着闹着,都不知道是那个在追那个了。 嬉闹中,酒劲儿渐开,就晕晕乎乎睡着了,也不知道是睡在了哪里,但就是很想睡。 酒尚多,问天从哪方来,人去哪方天。 这一日,就这么过下来了。 睡梦中,我隐隐约约觉得,有个人站在我的身旁,不知道是哪个人是侍女,还是小宁,还是其他的人。 (本章完) 第4章 五百书 第4章五百书 第一章:五百书 “纹枫月卉,蚕山卯、庚寅申时人。北渡蒼蟒弧拢山,莫不起人唱南门。 亘明盘,说故事。不折茶肆酒焖肠,今年犹有镜花柳。 天风残,树曳影,子吟林中作梅子,多笑九天不成垧,垢秊仍有雨。 不知时节务…… 嚎一声客走江畔,来寻温良女。” 如今重抄旧令,翻手扯下墨渍的那一瞬,我还是有些不适应当下的这种生活,所要夹杂上这样的回忆。 这是当年爹爹书房里的一纸笔墨,名字叫做“莫故事·说事半月壁酒翁”,当初不知道此令是何意,但如今也有些模糊,不算明白,但也能感觉的到当时爹爹身处那种境地时的感受了。 莫故事,才故事…… 我提笔,写下最后一尾词调,方才罢手。 我爹爹起身于萧墙,覆没于萧墙。 我娘亲豆蔻年华润伺闺阁,婚嫁于我爹爹。 可到头来半阙神邸落寞时,也不见得有人来帮扶。而所谓的宗族婚配,不过是荣华富贵园里的嬉闹,小孩子游戏时的恶趣味罢了。 小时候,爹爹常常把我抱在怀里,我坐在他的腿上,他摸着我的小脑瓜子,说道,“你娘孕甲之际,跟随我去征战时,在陲步山下,经常抚摸着你,给你唱歌谣,只为你好好的,能睡个安稳觉。” 那时候,爹爹总能带着我去一些别人不能去的地方,玩一些花样百出的游戏。等到我累的动不了了,爹爹就会抱着坐在荒野山间,听风吹过的声音,问花香扑鼻而来的气息,讲着些我没有听闻过得故事。 他把架到自己的脖颈上,迎着风抓着蝴蝶,等到天晚些的时候,娘亲就会派人过来喊我们吃饭。 在我的记忆力,爹娘之间的感情似乎就一直是相敬如宾的那种,没有越过对方的底线,当然是感情方面了。爹爹倒还好,娘亲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爹爹从来都是唯唯诺诺的那种样子,像是害怕,又像是欠了我娘亲天大的人情似的。 爹爹从来都不逾矩行事,自我记事开始,娘亲便不让爹爹亲近她的寝殿,爹爹也都是半步都不踏入娘亲的寝殿。 而每次逢年过节的时候,爹爹都会亲自提着半阙神邸辖域所呈贡来的贡品,挑出最好的,和娘亲可以用的上的珍贵补品,皆是毫无保留的送与娘亲。 但都是将东西送到娘亲的寝殿之外,然后就说一句,“这些东西或多或少你都能用的上,我给你当外面了,你放心用,不够了我在给你找。” 这是爹爹每次来娘亲寝殿时候说的话,听着有点儿唠叨,但说完之后,爹爹都会很快离开,一刻也不会停留。 这是我印象里的爹爹。 基本上,我的启蒙者都依赖于他。那些有的没的,爹爹都会让我有所涉猎,直至十二岁那年,所有的一切,在我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发生了。 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那座十二层的阁楼。迁至琅琊神府后,我的生活就过得很舒坦,到这种舒坦完全是交集在吃喝用度不愁的基础上。像是其他的地方,多少都会有所限制,玩耍时要记住什么地方可以去,什么地方不可以去。 虽然说十二岁之后,我的玩伴儿要比我十二岁之前的玩伴儿多些,但依旧让我感到很拘束,那种放不开性子的耍闹,憋在心里,时间长了总感觉身边根本就没有小伙伴。 但在爹爹身边不一样,至少我没有任何顾忌,就算是任性一点犯了什么错误,只要是能过去的,爹爹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且身边的玩伴儿都会似有似无的向我靠拢,我想玩什么,基本上就是什么呢。 而那时候,刚到琅琊神府时,我就失去了这种快乐,或者说是任性吧。 直到五年后,晟季辞决定让我搬至子瓴山时,我终于舒了一口气。 那时候想着,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一定要比待在琅琊神府好过千百倍。 后来,经过一年时间的建造,当听水悬和小竹筑建成后,筑亖芫里的厢房和三十多间屋子基本成形后,我就毅然决然的搬到了子瓴山居住。而那时间,子瓴山上的凭汶楼才刚刚建好主架体。之后在一年多时间里,我亲眼目睹了凭汶楼的盖造过程。 也就是说,凭汶楼的盖造,我都一目了然。 也就在那个时候,大概十之有九的年纪,我开始了五百书的序写。一大部分原因,还是太过于无聊了清早。但更多的是,我心中依旧无法接受半阙神邸的覆灭,想要通过这种行为,将心中的杂念排除到纸上,而不是留在心里。 这样的时间一直持续到我二十有三。那年我的修为突破通天境,一举冲过中一境的证道境的最后一层境界,半脚挂在了至道境的门槛上时,我就在季老头子的身边待着参悟大道武学。 也不是我愿意待在他的身边,主要还是出于无奈。当时的五位神使,除去季老头子,其他四位神使皆是要我随季老头子左右研习神技绝学,也就这样着,我在他的身边跟了三年。然而这三年,什么都没有参悟出来,除了脑子里普通灌水似的,记了一大堆的神技绝学的典籍残本外,其余的时间,就跟被人灌了三两烈酒一般,昏昏沉沉的,不知所谓,也不清楚自己是在干什么,只是一股脑的记着古籍上面的文字,然后就这么记了三年。 三年后,当季老头子忍耐到极限的时候,再也忍无可忍时,他将我逐出了凭汶楼的第三层平榷楼。 之后五年的时间还算宽裕,自己想做什么事情,无须询问那几个老不死的家伙。 种花养草,或是到子瓴山的深处去玩耍,只要是小宁跟着我,我都会想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不过还是出不了子瓴山和掀挚峰。 对于小宁而言,似乎跟着我是最大的乐趣了。 但我依旧不解,我身上会有那么多乐趣么? 其实,就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五神使里的一位婆婆,她给我的说法是,小宁是真正贴身保护你安危的人。 至此,我算是明白隐晦的事情。 之后,我又旁敲侧击的问过小宁一些关于我身边人的事情,但都被她一一敷衍过了。 直到两年前,我被步佲叫去了凭汶楼的第十二层辰岁阁,与我说了些话之后,我才大概明白了我身边的都是什么人了。 实际上,除了小宁之外,我身边还有五位上五境大乘境的高手在子瓴山上,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当我向步佲问及那五位大乘境的高手是谁的时候,步佲却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暂时还不到言明的时候’,就把我的疑问给搪塞过去了。 事后,我时有时无的打听过这五位高手,也猜过这五位高手是不是就是那五位老不死的神使,但都被他们一一否决掉了。 有时候我逼得紧了,他们会给我来一句,“你猜……” “你坐这子瓴山上慢慢的猜……” 我丫了个王八犊子的,就算我抱着头猜上一辈子,只要她们所有人都跟我打哑谜,我能猜出才怪呢。 之后,这事情也就这么落了幕。反正对我无害,我怕个鸟鸟。再者,就算是有非常厉害的高手隐藏在我身边,要对我不利的话,还有那五位高深莫测的老家伙替我撑着场子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天塌了也轮不到我身高不足五尺的巍峨身形挡着吧。 自然会有人帮我撑着了。 有时候,我和小宁单独一起的时候,我会出于好奇,问小宁一些晦涩的事情,但都会被她放回来。 一句话,她只做她分内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她一概不知。 我说,“那你的境界到什么地步了?” 她说,“在这子瓴山和掀挚峰上,没有人能够近得了小姐身子。” 我说啥意思,她就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五丈之内,只要气息稍有波动的人,都会被我察觉。” 我竖了大拇指头,暗自稀奇的说道,“厉害……” “那你的境界了,到了那一境?” “虚无境。” 我当时就瞠目结舌了,这么一尊修为高深莫测的大人物,竟然在我身边一待将近三十年。 我好奇心作祟,就问她,“你不觉着憋屈吗?” 结果小宁回了我一句,“你做百里家的小姐就不憋屈吗?” “我……” 伸到眼前的手指僵住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宁的话。 确实,贵为半阙神邸的千金大小姐,竟然在这十多年间,前几年在琅琊神府,后几年只能待在子瓴山和掀挚峰,外面的世界没有见过,里面的世界就那么大丁点,都不够看的。 我吧唧吧唧了嘴,收回左手,惺惺的说道,“也对,只要是活着,没有谁不会憋屈。” “人这一辈子,总有那么几次是委曲求全的活着的。” 小宁看着我,笑着说道,“小姐也别这么唉声叹气的,相较于琅琊神府的公子小姐,小姐的运气要比他们好多了。” “好么……”我挑着眼睑,不自信的问道。 小宁坐到我身边,替我整理了一下衣裳,说道,“当然好多了。” “琅琊神府的那些公子小姐,为了争权夺利,不知道勾心斗角到了什么程度。恐怕到时候,他们有些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更别说是将委屈诉诸旁人,让身边人听听也好,那都是做梦。” “更何况,有些心地纯良的公子小姐,都会不知不觉中,在追名逐利的漩涡边缘被卷进去,身死魂消。” “相比较他们,小姐的生活要殷实安稳的多了。” 我听着小宁的话,嘻皮笑脸的龇了龇牙,说道,“那你跟着我是图了什么?” 小宁摊开手,无所谓的说道,“图什么,打小我们就在一起的呀。” 我没有明白她的话,问道,“什么意思?” “我一直在你身后,只是你没有发觉而已。”小宁像是在想以前的事情,片刻后又说道,“在我记事时起,我就看着你慢慢长大。然后在你七岁那年,半阙神邸的拾灏神陨落,也就是小姐的爹爹。” “之后呢……” “我又看着你的娘亲,也就是鹿蝉神在五年后陨落。然后就是你离开半阙神邸的时候,我才调到了明面上,成了你的贴身侍女,一直陪你到现在喽。” 我略微沉思了半天,问道,“那你就没有想着要离开吗?” “没有。”小宁想都不想,晃浪着脑袋说道,“我干嘛要离开,得守着小姐你啊。” “那你今年多大年纪?” “应该比小姐小一岁吧,具体的我不清楚,得问问神使他们。” 我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慰藉,能有这样一位虚无境的高手陪在我跟前,而且还不以高手自居,也真不知道我上几世积了什么大德了。 那一天,我和小宁唠叨了很长时间。那次之后,我本来想改口叫她宁姐的,但她似乎不乐意我用这样的称呼,所以我依旧唤她小宁。 也就是那次,我从小宁的嘴里得知,有一位很厉害的高手,已经在赶来子瓴山的路上了,专门是为了帮我应对这次的事情。 我问她是什么样的人,小宁说她并不清楚具体的细节,只知道他是一个剑客。 之后…… 也就没有之后了…… (本章完) 第5章 五百书 第5章五百书 第一章:五百书 直面一切,不是最好的办法,但却是在群途末路之时最具时效的办法。 三个月的时间眨眼而过…… 有人说时间是白驹过隙,有人说是昙花一现。但不管如何快,如何变迁,当真正事情来临时,压在了肩头上,这个担子再重,都要想办法使劲扛着。 虽然很不愿意扛,但似乎我没有拒绝不扛下去的理由。 筑亖芫里,已经没有了侍女的身影,她们都被遣下了听水悬侯着,就连我最亲近的小宁,都不见了影子。 我站在筑亖芫的门口,盯着凭汶楼上站着的五道身影,我知道接下来的事情,肯定会出乎我的意料。我也做足了准备,用最无畏的心,来应对接下来的所有事情。 果不其然,晟季辞也来到了筑亖芫。 飘然而落的身影,飒爽英姿,也不知道他当年年轻的时候,挑逗了多少女子的心。 到那种超然物外的心境,已经足以说明琅琊神府,不再是当年排名榜后十位的势力了。如今位列榜眼的琅琊神府,应该有不一样的行事方式,和交易策略。 不管是对等,还是不对等,这样的庞然大物,睥睨天下的决心,一定不会比别人少多少分。 “百里小姐,怎么不进来?”这是晟季辞的第一句话。 以前,晟季辞对我的称呼‘小风’,或者‘风儿’,亦或是‘凌儿’,可是今天,这口改的有些让我猝不及防。 我强自镇定,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道,“晟叔果真英姿勃发,不减当年,着实让凌风看着着迷的很。” 右手下探,我提了提裙摆,跨过筑亖芫的门槛,慢晃晃的走了进去,在经过晟季辞身边的时候,颔首一礼,“晟叔好。” 晟季辞也微微一笑,客套道,“好好好……” 向前又走了几步,我抬头看着凭汶楼的第五层平榷楼里,站在栏杆旁的季老头。 我伸手一扔,将左手的五百书仍向了平榷楼,“季老头儿,这本书帮我收好了。” 季老头儿拿着五百书翻着看了半天,眉毛胡子锁到了一起,难为情的说道,“小丫头片子,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帮你看着,是不是有些委屈我这老伙计了?”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抽你。” 我顿时气血翻涌,这丫的季老头子还一副吃了亏的模样。心想以前欺负我的时候怎么从来都不说自己委屈了呢。 双手一撸袖子,我插着腰跟一只被踢瘸了腿的毛猴子似的,直奔凭汶楼冲去。 “你个坏老头子,欺负我的时候,把我当猴儿耍,自己倒乐的一颠一颠的,现在让你帮个小忙,你还跟我讨价还价。” “嗨,我还就不信了……” 季老头儿一看我这个样子,立时收起五百书,指着我说道,“小丫头片子,多少留点儿情面,日后好相见啊。” “我这不替你收起来了吗。” 我停下脚步,站在凭汶楼底下,死勾勾的盯着季老头子。这老头子有时候太坏了,要是有一天我能打得过他,我一定逮住绝不手软的收拾他一顿。 “嘿……”季老头儿看着我睁得跟个铜铃大的眼珠子,气鼓鼓的说道,“你……” “你还给我怒目圆瞪……” “我们真的白做了这么多年朋友了。” 说罢,他竟然背着我蹲在了栏杆旁。 不说话了,生气了…… 我一时没明白这是咋回事,然后无助的看了看凭汶楼一层楼百步亭里的祁暮春老婆婆。 然后又转身,看了看现在院子里的晟季辞,想问这又是哪门子的事儿。 “别管他,倚老卖老。”祁暮春婆婆从百步亭走了下来,拉起我的手臂,把我撸起来的衣袂整理了下来,“一个小女孩家家的,成天学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吃酒喝肉,行赌还哐人。” 我立马抓住了救命稻草,随即就说道,“都是步叔和季老头争着抢着教的我。” “他们说,我学不会行赌哐人,喝酒吃肉,就学不到他们的真本事。” 我缩了缩脑袋,悄悄的挑着眼,小心翼翼的看着祁暮春老婆婆的脸色。又抬头看了看站在凭汶楼十二层辰岁阁上的步佲。 步佲伸手指了指我,然后捏着额头,艰难的吐出一个字,“你……” “真的?” 祁暮春老婆婆有些不相信。 我眨巴眨巴眼睛,忐忑不安的说道,“他们还强迫我学。” “我……”步佲这下气的不轻,站在栏杆处,身子都晃了一下。“小风,你也忒不厚道了吧。” 我朝着她吐了吐舌头,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心想还不得气死你俩老家伙,叫你一个逼着我修习神技绝学,一个那我当猴儿玩儿。 祁暮春老婆婆气的也不轻,回头朝凭汶楼上看了一眼,“看你们把一个好好的孩子教成什么样儿了。” “还不快滚下来。” 祁暮春老婆婆的声音有点大。以至于我也抬头朝凭汶楼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惊呆了。 “季老头没影儿了?” 而在十二层辰岁阁里的步佲,在听到祁暮春老婆婆的话后,脚尖轻轻点了下地面,就从凭汶楼上掠了下来。 当他看到祁暮春老婆婆的脸色时,不自觉的抓了抓脖颈,惺惺的说道,“那些东西是那人教小风的,我可没有啊。” “不管有没有,你俩东西怎么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哎,你祁老……怎么可以这么说话了……”步佲实在是无语透顶了。 我在一旁时不时的瞅他们一眼,心里边嘀咕着,谁成想竟然可以一物降一物噻,我怎么就没有早点儿发现了呢。 半响后…… 除了季老头子没有下来院子,其他四位神使都坐到了筑亖芫院子里的石桌旁。 而我则到左侧的偏房里端了一壶茶水,将茶盘里的茶盏依次倒满茶水,然后又一一端到晟季辞和四位神使眼前。 “晟叔,喝茶。”我笑着颔首施,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说道,“这是我今夏从子瓴山深处采的野茶。想必是晟叔这些年喝的好茶不计其数,难免少了些味儿,不如今天尝尝这个,或有别的不同呢。” 有时候,闹归闹,跟最亲近的人怎么折腾,他们都不会放在心上的。而现在,尤其是在这种场合,我一个小辈,基本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不然的话,晟季辞虽然明面上不说什么,但真的把差错种到了他的心里面,恐怕对我以后未必是好事。 “行,那我今天就尝一尝百里小姐的手艺了。”晟季辞倒也豁达,好像并不在乎这样的场面话。 少倾,等晟季辞和四位神使抿过一口茶水后,我看着这五位神仙不说话,就先一步打破了这种尴尬。 “晟叔,神使,不知此次将凌风唤到这儿是为了何事呀?” 晟叔听了我的话后,侧头对我微微一笑,但并没有说话,想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不出口。 而后我又看向步佲,问道,“步叔,您呢?” 步佲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晟季辞,片刻后才开口,“小姐,我的意思是,三极五地之间贯通半阙神邸的那些属域,现在收回来,不知道晟神主是否愿意?” “代价呢?”还没等晟季辞开口,我就抢先说道,“我想知道拿回贯通三极五地和半阙神邸之间的属域,用什么样的代价来换取?” “这个……”步佲有些迟疑。 我转头,看向晟季辞,笑着问道,“晟叔,您的意见呢?” 晟季辞细呷了一口茶,想了片刻后,说道,“半阙神邸的五十九域,贯通三极五地和半阙神邸的属域其实也没有多少域,但是这个……” 我视着晟季辞的神色,想必他有什么后顾之忧,“晟叔直说便是,在我这个小辈面前,晟叔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您说呢,晟叔?” “这个……”晟季辞想了想说道,“我想知道四位神使的意思。” 步佲和其余三位神使看了我一眼,有些询问我意见的意思。 我对着步佲点了点头,说道,“步叔你说吧。” “我们就想收回贯通三极五地和半阙神邸的那十五个属域,就是不知道晟神主要我们拿什么来交换。” 步佲说完之后,长舒了一口气。 这不是简单的事情,当初半阙神邸允诺给琅琊神府的地域是七界五十九域,而时间是三百年。同样,琅琊神府也对半阙神邸做了承诺,照顾我三百年,保我三百年无灾无恙,平平安安。 这是如今的局面,已经不是琅琊神府兑不兑现承诺的事情,而是我们要用什么办法挽回最大的损失。 这是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 况且,琅琊神府也明确表态,他们不会插手干涉半阙神邸自己家的事情。所以,现今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同等价值的东西,换回三极五地和半阙神邸之间的属域。只要打通了半阙神邸和三极五地之间的障碍,剩下的事情,就有了回旋的余地。 只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坐在这个石桌旁的人,大部分的赢面都捏在晟季辞的手中。 “小风了?” “我……”我手指指了指我自己,有些不明所以。 晟季辞的话锋转的太快,我被这么一问,突然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 我看了看四位神使,然后又看了看晟季辞。 晟季辞给了我一个温和的眼神,说道,“半阙神邸的事情,不谈辈分,只说尊位,理应由你来决定一切事务。” “小风,你该到学会拿主意的时候了。” 晟季辞的很温和,一时间我找不到相应的对策。 而在我的右侧和对面,四位神使也一直看着我的反应。 少时,祁暮春老婆婆开口了,说道,“小姐,你也不小了,你应该开始拿主意了。” “可我……” “小丫头片子,今天的这事情你拿主意,我季老头子给你撑着这场子。”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就听见这死老头子的声音,我顿时真没了主意。 “小丫头片子,你就是半阙神邸的主,慌什么慌?” “拿出你追着咬我的那种勇气,别怕。” “我……”我心里嘀咕着,嘴上了慢吞吞的说了出来,“我什么时候追着咬过你,那是闹得好不好。” “小姐……” “小姐……” “小姐……” 一连着几声,把我从恍惚中拉扯了出来。 此刻,我真的有种撂挑子的冲动劲儿。 “你该拿主意了,小姐……” 我听着这样的声音,突然不知所措起来。我的心很乱,从来没有处理过任何事情的经验,而在古籍和经集上学到的那些东西,用在这种事情上,难免会有所冲突。 正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晟季辞说话了。 “这样吧。” “贯通半阙神邸和三极五地之间的那些属域,不用交换,我随时可以给你们。” 所有人一听,皆是心头一喜。 “甚至,我还可以将那十五域两边的十域也能给你们,但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步佲抢先问道,“什么条件?” “季前辈……” 晟季辞没有直面回答步佲的问题,遂即转向凭汶楼,声音略微提了提,说道,“三万年前的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我想距离那一天不会远了吧。” 凭汶楼的第五层平榷楼里,看不见季老头子的身影。 片刻后,平榷楼里传出来声音,“我知道,但条件是你将七界五十九域都还给那个小丫头片子。” 晟季辞并不生气,反而站起身子,向着平榷楼施了一礼,说道,“季前辈说的有道理。但季前辈就一定觉着,现在小风拿走七界五十九域,依如今半阙神邸的势力和实力,能保得住浩瀚无垠的半阙神邸的辖地吗?” “只要小丫头片子在半阙神邸一天,我老头子会帮她挑了这副担子。” 晟季辞又说道,“不如这样……” 这样的商榷,我们一直持续到了晚上。亥时时,我们终于商议出了最合适各自利益和关系的筹划思路。 然后,等到了子时,听水悬的丫头将饭菜端到了筑亖芫,用饭的时候,晟季辞就就推脱说回琅琊神府。 本来想着晟季辞会跟我们一起用过餐后会离开,可他说今天的事情要与琅琊神府的列为长老商议一番,我们也就没有多做挽留。 晟季辞走的时候心情还不错,看来是得到了他想要的条件。 而相对应的,也拿到了贯通半阙神邸和三极五地的二十五域疆土。 至此,这件事情也算是落下了帷幕。可单单让我不理解的是,再说到关于三万年前的事情时,季老头竟然把晟季辞和步佲喊到了平榷楼里头商量去了,而且还在外面布置了禁制,一点声音都没有漏出来。 我很是好奇,饭桌上问起此事时,季老头一副欲要向我说因道尾的样子。 我也机灵的支起耳朵准备细细的听他说道说道。 然而,我还是太幼稚了。 季老头子竟然趁我不留神,居然不要老脸的将我碗里的俩大鸡腿给抢走了。 回头还来了一句,“你吃饱了撑得慌。” “不吃我吃……” 我当时气的有种想掀桌子的冲动劲儿…… 而坐在桌子边沿的步佲,和祁暮春,以及其余两位神使,皆是笑的花枝乱颤。 (本章完) 第6章 问路人 第6章问路人 第二章:问路人 “平茗寄残霜,野下陶煮瓮。 衍辞三白才,不说这山篇。 琢匣轨语舟,有江不矢成。 风醒持诸子,今朝老荆残。 半剑犹羞半,天人有名否?” ——————————————————————《即剑·残剑应佛灯》 一袭灰衫。 一柄锈迹斑斑的五尺长剑。 他这样一路而来,从南陵一直徒步北上。 似乎时间在他的眼里并不值钱。 赶得紧赶得慢,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累了席地而坐歇会儿,饿了啃两口干粮饼,渴了就近的水流舀上几捧水喝喝,天黑了就在树杈子上躺着睡了,天亮了就又起身行路。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近余半年。 直到有一天,他们在一片林子里相遇,这个看似年纪青青的灰衫剑客,在随手划出的一道剑影的那一刹那,他脸上的棱角凸显了出来。 时间与岁月切割的轮廓线,让他在瞬间沉稳了许多岁。 “你是……” “谁……”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站在林子里的那个人终于熬不住死神的威压,缓缓的跌倒在了带着血渍的草丛中。 他那死不瞑目的眼睛,望向九天之外,不知道看到的是天堂,还是地狱。 左手依旧紧紧的扣着他自己的脖子,手指间的缝隙,有殷红的血流了出来。兴许是捂得紧实,他的血竟然流了一个钟头,才慢慢结了痂。 但人,确实凉的透了。 锈迹斑驳的剑刃上,流下一滴滴血花,如果不仔细看,还真会让人以为这是出哪位高人的杰作,而非杀人的剑。 灰衫剑客提着剑,到就近的河流中,将手里的剑扔进了河水中。而他则蹲在河边上,用手捧起河流里的水喝了几口,然后从背上解下包袱,取了些干粮,就着刚从死人堆里拔出来的野蒜头吃了起来。 “没必要这样吧?” 灰衫剑客身后的死人堆里,这时站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的男子,正在仔细查看着死人的伤痕。 而坐在河边上啃着干粮的灰衫剑客,竟然没有回头,也没有接他的话。 死人堆里的那男子在查看完那些倒在草丛里的尸体后,也悠闲的走到了河边,弯腰,在河水里把沾着血的手洗干净,然后又从衣襟里摸出一块绣着青兰花的手绢。 男子人一边擦手,一边盯着躺在河水里锈的不成样子的剑,说道,“你杀人,就只是因为剑技超群吗?” 灰衫剑客依旧充耳不闻。 他将吃剩下的干粮收了起来,然后把腿边剩余的野蒜头一一剥干净,一同放进了装干粮的那个袋子里面。 起身,灰衫剑客将包袱背上,双手熟练的在胸前打了个结。 接着朝河里的锈剑走去。 伸出右手,当他从水里捞出锈剑的霎那间,锈剑上坠落下的一滴水珠,影射出数道凌厉的剑气,从河水里倒映的剑影上迸开,一道道三尺有余,纤细如丝的剑气,或竖着,或斜着,或是迎头劈下,或是横贴着青草,皆是掠向了那男子的周身要害处。 而此时的那男子,见到如此杀机,忙不迭的把别在后勃颈的那把扇子抓在手上,伸手向着身前画了五六圈,圈儿的中间,涌出五六转由灵力激发出的暗劲,朝着迎面而来的剑气碰在了一起。 然而,这并不能完全解决眼前的危险。 男子被逼无奈,只好将手里的扇子扔向身前,随着默念出一个字。 “开……” 他身前的扇子,应声化为屏风一般大,挡在了他的身前,同时扇子上的灵力明显提升了不少。 但他似乎还不放心,又张开手掌,单手掌心溢出灵力,落在了身前的扇子上面。趁此机会,他将手掌和扇子之间的那股灵力,巧妙的化解成为暗劲,在瞬间迸开的时候,男子抓住时机,趁着暗劲迸发出的反力,顺势向后面退去。 男子的速度很快,神色也变得更加凝重。 然而,在他身子落地的霎时间,让他有些惊讶还是,竟然有一道剑气穿过他前方六丈开外的扇子,掠过了他脖子的左侧,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剑痕。 一滴血说着他脖子上的剑痕落在了衣领子上,浸透了上好的绸缎。 男子摸着脖子左侧的那道伤痕,将沾着血的指腹放到眼前看了看,像是发现了什么惊悚的事情似的,眼角不自觉的皱到了一起。 然而,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刚刚对自己出手的那个剑客,竟然悄无声息的没了踪影。而且就连他身上的气息,以及那柄锈剑所散发出的剑意罡气,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除了那些躺在草丛里的死人,还能证明那个剑客刚刚还停留在此地一会儿时间,其他的痕迹,就是施展功法绝技来感知,都丝毫都察觉不出任何他来过此地的讯息,包括此时那些尸体上的剑痕,也没了那人剑气所留下的气息。 灰衫剑客,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这片树林里。 男子收回扇子,重新来到那些尸体旁边,蹲下身子,用扇子拨开扣着自己脖子的那具死尸,近眼认真的凝视了许久。 “难道是他……” 男子手指不停的在扇子上搓着,仔细的在脑子里回想着。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什么事情,能将这样的一位高手引了出来。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男子犹自踌躇不定,所有的猜想一旦确认,那接下来的事情,就真的不好办了。 更别说是那件事情了。 “如果那人真的还活着,我这趟去了也是白去,去不去还有没有意义。” 男子此刻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冲来一道身影。 人还没到他附近,就扯着嗓门喊道,“前面的兄弟抓紧跑啊,狼来了。” 躲在尸体堆里的男子有些郁闷,先是遇见了个不声不响的用剑高手,没说几句话就把他给打了一顿,现在又冒出来了一个,还被狼追上了。 男子不禁打了个冷颤,心想这片林子的风水有问题,还是他最近的运气太差了,总能遇到常人遇不到的坏事儿,而且还是要了命的大怪事儿。 他理了理头绪,决定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男子抬头,不成想那道身影就已经掠到了尸体堆里,已经站在了男子的身边。 “你在看啥了?”那人背着身子问道。此时,他也在好奇的看着草丛中的尸体。 男子眨了眨眼睛,心想着是又从什么地方跑来的坏人,背上绑了一根光溜溜的木棒子,而且还很长。 “看剑痕……”男子随口说道。 然而,下一刻,让蹲在尸体旁的男子惊愕到掉牙的一幕发生了。 “看什么剑痕,赶紧逃命吧。” 不由分说,那人就拽着男子狂奔了起来。 “哎,少侠,逃命也是该你逃吧,我又没有招惹它们啊。” “它们睚眦必报,能逃则逃。”那人转头看了男子一眼,笑嘻嘻的说道。 “怎么是你这货?”男子无奈的指着背着棒子的那人说道。 “咦,衍陵空。”那人先是惊异,接着又是惊叫,“怎么会是你这个二愣子哩。” “青子木,狼了?”衍陵空问道。 “在后面追了,要不咱们等等它们。”说着,他指了指身后。然后,那个名字叫青子木的年轻男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硬是扯着衍陵空跟他自己在原地等着。 “有很多,一大群的那种。” 接着,青子木往远处瞅了瞅,继续说道,“我们两个人估计打不过它们。” 衍陵空眼皮合了合,吸了口气,说道,“那咱们等着干什么?” “当然是等它们追我们啊。”青子木想都不想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然后了?”衍陵空问道。 青子木望着远处晃动的草丛,毫不犹豫的说道,“继续逃命啊。” 衍陵空实在是无话可说了,嘴皮子连着碰了好几次,方才说道,“那你把我拽着是几个意思?” 青子木转头,对着衍陵空嘻皮笑脸的说道,“当然是一起逃命喽。” 衍陵空心想,这玩意怎么会和他自己有这么大的缘分了,自从第一次遇上之后,就一直时开时合,遇到了数次,每一次都是丑事连连。 吃饭的时候说饭钱已经付过了,可饭还没吃完了,人就不见了踪影,衍陵空还以为真的付了饭钱,就径自出了饭馆。可结果被店家当做吃白食的富家纨绔,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谩骂,而且越是赔不是,越被骂的残。 打尖住店的时候,先进房间的是他,第一个睡着的也是他,而付房钱只能是衍陵空。 解馋的时候,一桌子肉被他一个人吃了个精光,要的酒把自己先给灌醉了,然后就直挺挺的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酒肉钱也是衍陵空自己掏腰包。 路上行脚的时候,看见好奇的东西,总是要去探视一番,结果老是被那些莫名其妙的危险追了很长一段路。 碰见马匪强盗,第一个冲上去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的还是他。可到了人家面前,点头哈腰的跟人家开始称兄道弟了。然后又把人家的好肉骗着吃了,好酒也喝了。临走的时候,还偷偷摸摸的偷了人家的钱财和酒水卤肉,被人家追着赶着喊打的也是他们俩人。 衍陵空总感觉青子木跟在他的身边,就是将一大祸害拴在了自己的身上。衍陵空看了看青子木,有时候他真的有种感觉,就是将他自己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这二怂货在做一锤子的买卖,说不定哪一天这一锤子下来,自个的事儿没有办成,反倒将自己的性命搭进去,这一辈子也就到头了。 衍陵空转头,顺着青子木眼睛的方向看了看,拿着扇子在他眼前晃了晃,说道,“来了。” “嗯,我知道。”青子木随意应了一声。 “还等什么?”衍陵空有些着急,催促道,“那跑吧。” 青子木呆呆的看着前边羊群似得狼,无所畏惧的说道,“再等会儿,近了咱们再跑。” 衍陵空听罢,心里叫苦不迭,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等会儿,在等下去狼群都到跟前儿了。衍陵空是在等不了了,遂即说道,“要不咱们分开逃命,就没有那么危险了。” “不,没了你我感觉自己很不安全。”青子木猛的一下子把衍陵空拉的靠近了他自己。 衍陵空是在没辙了,问道,“你招惹的是什么狼?” 青子木抓了抓头,想了想说道,“好像是传言里的虱螟狼。” “可这片林子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虱螟狼呢?” “你可真是天选之子,有好事儿你都能遇上。”衍陵空死命的扒拉着青子木的两条手臂,想尽快远离这尊大瘟神。“你好好的招惹它们干什么,嫌你自己活得时间太长了?” 青子木好不要脸的对衍陵空说道,“只是偷了它们刚咬死的一只鹿,烤着吃了一条鹿腿而已,它们怎么那么小肚鸡肠了。” 衍陵空看着快要奔到近前的狼群,语气开始变得软了些,说道,“青兄,咱们是不是该逃命了?” “是啊,是时候溜了。” 说罢,青子木拦腰搂着衍陵空,脚掌一瞪,灵力瞬间迸发出来,两个人立时踏着草尖儿,接着又再次蓄力,跃向身侧的树冠,慌慌张张的向着远处逃走了。 然而,在他们刚离开不久。 那颗大树下走出来一个人,抬头看了看青子木和衍陵空离去的方向。接着,他就往前一步,几个身影出现在了他的前方,身影稍纵即逝,人也就隐匿在了这片林子里了。 若是此刻,衍陵空在此地,他绝对能认出那个人。 他就是…… (本章完) 第7章 问路人 第7章问路人 第二章:问路人 瀛卒山—— 青子木躺在一颗大树下,不断的喘着粗气。 在他的旁边,衍陵空则是倚靠在大树下,情况也并不太好。 而更加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两个人的衣裳上,都有许多血渍。 青子木翻了个身,侧躺着,他盯着衍陵空说道,“你还行吧?” 衍陵空侧眼瞄了青子木一下,闭着嘴没有说话。 “其实我没有想到那群狼竟然这么难缠。” 衍陵空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走近青子木的身边,顺手从树上扯下一根枝条,话都不说的就朝青子木抽了过去。 “你还提狼,我让你给我狼。” 衍陵空嘴里叽咕着,手里的树枝结结实实的落在了青子木的身上。 青子木被抽的生疼,‘啊’叫了一声,随即从地上跳了起来,连忙绕着瀛卒山的边缘跑。而他的后面,衍陵空一瘸一拐的追着他,时不时的抡起树枝条就抽青子木。 青子木感受着身后泛起的阵阵凉意,顿时加双腿不疼了,他加快速度跑了一段距离后,停下揉了揉自己的屁股,他似乎也没有想到,衍陵空会真的动手抽他。不过他也心里憋屈的很,更莫说是衍陵空了。 本来好好的在逃命,那群狼跑的再快也不会追得上他们两个人。可谁曾想,他们快要逃出瀛卒山的时候,迎面落下一道可怕的剑罡,紧接着又是数道细弱青丝一般的剑气,剑罡剑气在临近他们的身体时,瞬间组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剑意图。剑意图中的剑罡剑气化作一条条细若游丝的剑刃扑面而来,每一条都足以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他们的身体撕碎。 逼不得已,青子木和衍陵空只好向着林子里面落入。再加之此时他们又是凌空而行,脚下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只能眼睁睁的被那幅剑意图逼迫的掉到了草丛里。 紧要关头,衍陵空见无法避开那幅剑意图的杀招,只好将手里的扇子扔出去,在快要和剑意图碰到一起的时候,衍陵空双手掐诀,一指指向了那幅剑意图,剑意图中的剑罡正好和衍陵空的一指之力胶着到了一起。 而在一旁,青子木将绑在自己背上的那根木棒子取了下来,朝着衍陵空道了一声“好指法”。 随即就将木棒子朝前方一挥,霎时间一串串棒影交叠。青子木不敢大意,在棒影叠递到一百五十九道时,他将双手中的棒子往前一掀。木棒子所挥出的一百五十九道棒影全部附向了剑意图上。 然而,他这样的一招,对那幅剑意图而言,似乎没有太大的作用,仅仅是将剑意图中的剑罡剑气稍微削弱了些,但依旧无法直接化解剑意图上的杀招。 青子木朝着衍陵空看了一眼,正好两个人的眼神碰到了一起。 衍陵空说道,“怎么办?” 青子木随即对着衍陵空嘿嘿一笑,却并没有说话。衍陵空看着青子木狡黠的笑容,那张龇着牙,裂开嘴的笑脸背后,似乎藏了一个很大的秘密。 衍陵空心上猛的一急,怒道,“青子木,你敢。” “就借你扇子用哈嘛。”青子木厚着脸皮,隔空一抓,就将衍陵空刚才扔出去的扇子抓在了手里,“好东西,络紊盘云扇。” 说着,他运气全身灵力,将衍陵空的络紊盘云扇砸向了剑意图中的的那道剑罡。 而在一边儿,衍陵空看着凌空砸向那道剑罡的络紊盘云扇,脸色愈发阴沉。但他在此刻也不能分心大意,不仅仅是因为剑意图太过难应付,更重要的是,此时青子木和他都被虱螟狼围了起来,一头头虱螟狼恶狠狠的盯着他们两个。 青子木砸出络紊盘云扇后,遂即脚尖一挑,将刚刚扔在脚下的木棒子应手抓住,然后向着衍陵空的身后扫去,五六只虱螟狼被他一棒子打的没了气息。 而此时的衍陵空也抓住时机,灵力流转全身脉络,汇聚到了手掌上。衍陵空奋力一指,加上刚刚络紊盘云扇的作用,剑意图终于被破掉了。 衍陵空刚才一战已然脱力,只好坐在草丛里休息片刻。 而青子木则是一丝懈怠之意都没有,自己闯的祸,他得自己善后。衍陵空瞅着青子木,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但看到他依旧以一己之力,将所有的虱螟狼拦在三丈开外,而且已经有伤在身,衍陵空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青兄,你这样能杀到什么时候?”衍陵空看着青子木手里的那一根木棒子,木棒子的最前面,有一圈圈的虚影散开来。衍陵空若有所思的说道,“你就不怕它们把你给累趴下么。” 青子木一边挥舞着木棒子,一边急促的说道,“不用你说我知道。” “如果歇够了的话,现在就起身,咱们杀出去。” 衍陵空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不继续跟它们玩了?” “玩儿……”青子木戳出一棒子,杀掉了几只虱螟狼后,腾出手来,转过头对衍陵空说道,“再玩就小命没有了。” 衍陵空不置可否,说道,“你知道就好。” “以后有什么好玩儿的,可别再拉着我了。” 青子木冲到衍陵空身边,一把拽起他,说道,“络紊盘云扇可是真给你丢脸。” “我也觉得它给我丢脸的很。”衍陵空顺着青子木的话说道,“杀出去?” 青子木点了点头,肯定道,“杀出去。” 说罢,两个拼尽全力,一左一右,或是一前一后,两两紧靠着背,冲杀进了虱螟狼群里面。 就这样,他们一路冲杀到了瀛卒山的外面。虽说这一战多了几分凶险,但此一战下来,青子木看衍陵空的眼神多了几分炙热,但就是不知道这炙热代表了什么。而衍陵空对青子木的脸色,却是多出几分狐疑之色。 先不说青子木是怎么看出来,他手里的扇子就是络紊盘云扇的,其次是在冲出虱螟狼群的时候,青子木还不着痕迹的试探了衍陵空好几次。恰恰是这么几次看似平淡无奇的话,让衍陵空心里面生出了几分顾虑。 而反观青子木,此刻就像是一头被人追着赶着鞭打了很多次的猪,在出来瀛卒山后,见虱螟狼没有从瀛卒山里面出来,就放心的躺在一棵大树的树荫下,呼哧呼哧的眯着眼睛睡着了。 衍陵空还好,没有青子木的心大,虽然满身伤痕,但他依然警惕的环视着四周。 衍陵空盯着蔚蓝的天空,想着这几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从出来到现在,在遇上青子木之后,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奇怪的变化,而这种变化,他还有些说不清楚。再加之今天在瀛卒山里的河流边遇到的那一位剑客,再到后面突然遭遇的那道剑意网,他都弄不清楚瀛卒山里面究竟潜藏着几位剑道高手。 如若是一位,倒也罢了。说到底一人难敌四手,再厉害的武学天才,不可能十拿九稳的就将两个像他这样的人杀死在瀛卒山。就算再不济,他和青子木逃命的机会,总不会低于五成。 而如果是好多位,衍陵空想都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或许,就真的到了穷途末路,亡命天涯的时候了。 可转头又一想,衍陵空觉着没有必要啊。 他自己又没有得罪过谁,在山门中,他都是比较圆滑的人。虽不说做事不留余地,但基本的人情世故,衍陵空都会给旁人两三分余地的。 衍陵空将脑子里所有的想法都过了一遍,但都跟这几次的遭遇对不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最大的可能就是,跟这次下山的任务有关系。 “而他呢?” 衍陵空心里想着,就朝着青子木看了过去。 而此时,青子木也正直勾勾的盯着衍陵空。青子木挤了挤眼睛,说道,“你想什么事情了,这么出神?” 衍陵空撇过头去,懒得跟青子木这个二货说话。 接着,青子木又说了一句,“其实……” 衍陵空立即眼神变得凌厉了许多,他截住青子木的话,说道,“你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愚蠢。” “其实,我说我本性就是如此散漫无羁,你会信吗?”青子木对着衍陵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笑呵呵的说道,“衍陵空衍大公子,还要是在这江湖中混迹过一段时间的人,都会知道五百器谱上的络紊盘云扇,更别说是我这个游手好闲,混吃骗喝的散修之人了。” 青子木顿了顿,接着说道,“咱们现在应该想的是,瀛卒山里死尸身上留下的伤痕是谁做的,衍大公子不会真的以为只有剑道高手,才会在那些匪徒身上留下那么恐怖的血痕吧。还有,为什么偏偏是你我会遇到那些死尸,为什么偏偏是在瀛卒山里的死尸旁,我还遇见了你嘞。” “更重要的是,还有那道剑意网是何人出的招式,是提前布置好的阵法,还是那人在那段时间就一直跟在我们两个人的身边,而我们都一直没有发现他一直跟着咱们呢?” “你不觉着后背发凉么?”青子木朝着衍陵空的背后看去。 这一刻,青子木的眼神变得很深沉,他伸手抓向了压在身子底下的那根木棒子,同时对着衍陵空说着话,“半月前,小的不才,无意中知道了一个不知道去往何处的人,在去往不知何处的地方问着不知何处的路。” “你说巧不巧,衍陵空?” 说着,青子木一棒子砸向了衍陵空的头顶,眼看这一帮子就要结结实实的劈在了衍陵空的脑袋上,衍陵空伸手,将手里的络紊盘云扇展开,哗啦一下盖在了头顶上。 “还不快躲开,老子发表了。” 话音未落,衍陵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而他刚才坐着的地方,后面出现了一道虚幻的身影。 剑客…… 衍陵空眉目缩了缩,认出这人就是瀛卒山河流边对自己出剑的那个灰衫剑客。 而此刻,灰衫剑客的真身并不在这里。然而就是那道虚影,竟然左手持剑,剑未出鞘,只是简简单单的将剑身凌空平铺,就将青子木砸下的那木棒子挡下了。不仅如此,此时就连他的络紊盘云扇上飙出去的暗器,都被虚影散出的气劲抵在了他的身前。 “青木玄天九浪棍。” “络紊盘云扇。” 有声音从虚空传来,“青木玄天九浪棍并不是你的本命器吧。” “你的本命器应给是三十六纹金诅龙画螣淬神棒吧。” 青子木长吁一口气,说道,“问路人,你好啊。” “确实好……” (本章完) 第8章 问路人 第8章问路人 第二章:问路人 瀛卒山外。 脚程大概五里路左右。 在这里有一个简陋的酒肆。 在酒肆里面,摆着几张破破烂烂的桌凳。 在桌凳的表面上,或隐或明,有着深浅不一的痕迹。这些痕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兵刃留下的。 但不知怎的,路过这里的人从来都不会提及关于这些痕迹所遗留下来的故事。 今天在这里坐了五桌子歇脚的人,其中两桌人分别是青子木和衍陵空,另一桌是那个手持锈剑的灰衫剑客。而其余几桌人,都是往来在这瀛卒山狩猎的修士。 在瀛卒山,这几年来这里狩猎的逐渐多了起来,往年时候,一年之中来瀛卒山狩猎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而今天,来瀛卒山的人竟然多达数十人,个个都身形魁拔,手中所持的兵刃,要么就是重数十斤的直刃斜锋大砍刀,要么就是重剑,或者就是几十斤的重弓,亦或者是长矛大盾。 三桌面孔陌生的狩猎人,其中一桌上坐着七个人,一桌上坐着三个人,还有一桌上坐着十个人。桌凳虽然有些小,但他们依然选择了坐在一起,好像这样的做法,让他们能够在这荒山野岭的凶险之地,可以得到最大的慰藉。 然而,有些人就是很不长眼。任凭自己的性子,觉着就可以挑遍天下无敌手,非要拿着脸面去做赌性命的买卖。 此时,有九个人又来到了这处酒肆茶摊。走在最前面的是八个身形各不相等的江湖草莽之人,而在这八个人身后的十丈开外,还有一个年轻麻服公子,慢腾腾的跟在他们的身后。 “店家,上一壶好酒,再来十斤羊肉。”那八个人中的一个大声吆喝道。 “么得羊肉,只有烈酒和茶,客官要的好酒也是么得的。” 店家是一个年近半百的老翁。此时他坐在自个的酒肆茶棚外的一根木桩旁边,背靠着木桩,双手间一只葫芦,葫芦里装着自己酿的酒水,正在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 那人坐在板凳上,转过半个身子,又吆喝了一声,“那有什么肉,尽管上来。” 老翁瞧了瞧那个身形瘦高瘦高的人,说道,“肉也么得。” “老头子,你这是糊弄我了呗。”那个瘦高个看着老翁板凳旁的一块小牌子,指了指老翁的身侧,有些温怒的说道,“酒肉茶,来者自取,留足银钱便可。” “老小子,这是几个意思?” 老翁听着那瘦高个的话,略做沉思后说道,“与人而为之,你等几人与这酒肉没有缘分,要解渴的话,就去里面的火炉上自倒一壶茶喝,一枚铜珠便可。” “老小子,你活过头了吧。”那个瘦高个朝后指了指与他自己坐一个桌子的那几个人,气势有些强硬的说道,“哥几个虽然不咋滴,但做的都是刀尖舔血的生计,也遇见过几回像你这样不开眼的人,但最后都还是变得很温顺。” “是不是,哥几个?”说着,他回头看了看身边的那几位。 其中,有一个棕色衣服穿着的男子,抬眼瞄了一下那个瘦高个,说道,“韩峰阱,适可而止,咱们不是来惹事情来的。” 说着,那个棕色衣服的男子站起来,想着老翁施了一礼,说道,“老人家海涵,鄙人浊名李显辛。” 接着,李显辛朝韩峰阱瞅了瞅,说道,“我这位患难兄弟大大咧咧习惯了,若是刚才有所冲撞了您老人家,我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怎么样?” 倚在木桩上的老翁,睁开喝着迷糊的眼睛,瞅了一眼李显辛,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说道,“就过了。” “可是就只有茶了,酒肉就不奉陪了,还望足下可以体谅体谅我老人家。” 李显辛连忙笑着对老翁说道,“懂得懂得。” 说罢,李显辛对着韩峰阱缩了缩眼睛,斥责道,“还不快谢过老人家。” 韩峰阱看着李显辛的脸色,有些不耐烦的朝着老翁躬身,低头道歉道,“谢老人家宽恕,小人感激的很。” 李显辛看着近旁的韩峰阱这种态度,当即满意的对着同桌的人笑了笑,而与他们来一起来的人,在看到李显辛的表情后,也是对李显辛施以微笑。 然而,让李显辛和他同桌的人,没有想到的是,前一刻悔意诚恳的韩峰阱,此时依旧低着头,只是在他低着的眼睛里,布满了凶杀歹意。 李显辛看到了韩峰阱的双手,正在捏着一枚暗器,在手里不停的来回搓着。李显辛知道韩峰阱的本性,他知道韩峰阱除了张狂和心胸狭隘,还是一个十足的小人 李显辛此时的心情真的无比愤怒,但他还是选择了克制。李显辛皱着眉头,对韩峰阱小声说道,“不可,韩兄。” 而坐在李显辛和韩峰阱身边的那几个人,此刻也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齐齐朝着李显辛看了一眼,然后有看着韩峰阱。 其中有几人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劝说的话只字不提。 而有的人也是盯着韩峰阱手里的暗器,觉着实在是好笑。 在韩峰阱身侧的一个壮实的汉子,在看到韩峰阱手里面的暗器时,他抬头扫了一眼坐在酒肆茶棚里的所有人,包括青子木和衍陵空,以及单独一桌只喝茶的灰衫剑客,还有刚刚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个身穿麻衣粗布袍子的疲惫身影,此刻正坐在酒肆茶棚外两三丈距离的地方,睁着快要睡着了的眼睛,瞧着这边的局面,他竟然掀起嘴角,露出了一丝让人不能察觉的笑意。 那个壮实的汉子,将目光又重新落到韩峰阱的手心。他悄悄的拉了一下韩峰阱的衣裳,小声说道,“韩兄消消气,为了一个山野村夫,实在不是挣钱的买卖。” 只是,那个壮实的汉子,他的话音刚刚落下,韩峰阱手里的暗器就已经仍向了倚靠在木桩上的老翁。 李显辛眼神猛然一凝。 那个壮实的汉子嘴里只吐出一个“不”字,剩下的几个字全部被韩峰阱的行为噎回了嗓子里。 而其他几个坐在韩峰阱和李显辛同一桌子的人,皆是像看闹剧似的笑了笑,并没遏制韩峰阱的行为。 在靠近瀛卒山远处路边桌子上坐着的灰衫剑客,此刻在听到那枚暗器发出的破风声时,端到嘴边的茶盏,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还是继续抿着茶,丝毫没有影响他喝茶的动作。 青子木则眨了一下眼睛,随即将拿起的一块狼肉,扔到嘴里咀嚼了起来,看起来吃的很有味道,然后又时不时回头看看放在土砌起来的台子上面的酒坛,不自觉的砸吧砸吧嘴,接着再咽一口唾沫,表示他自己此时真的很望梅止渴,但是没有钱买酒喝。 然后,他又抬眼看着衍陵空,眼里嘴里都是幽怨的样子。此时的衍陵空,对青子木而言,不给他花钱的衍陵空,是一个实打实的坏人。 而坐在青子木右侧的衍陵空,在看到韩峰阱扔出去的那枚暗器,立即对着青子木说道,“别闹,咱们都过了玩家家的年纪了。” 在酒肆茶棚远处,席地而坐的麻衣粗布的男子,此时却闭上了眼睛,似乎身边现在发生的任何事情,无他而言都无关己身。 而至于其他几桌子风尘仆仆的身影,更是没有将韩峰阱的行为放在眼里,他们依旧在说着方言,谈着自己所能认为的事情。 韩峰阱的头已经抬了起来,不再像先前那般忍气吞声。此刻的他,脸上的笑容凝炼出一道道印记,那是时间和危险,刻在他脸上的皱纹。在向所有人倾诉着他的经历,绝地逢生后烙印在心上的自卑感,就像是罪犯被上枷后,烙印在脸部的烧铁,告诉他不同于别人的尊严,应该用什么样的手段和行为去守住应有的脸面。 狭隘,并不是一个人的执拗。 有可能他有所经历,而这种经历有不同于常人。 倚靠在木桩的老翁,迷离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恐惧,他依旧捧着他的酒葫芦,依旧嘬着自己酿的老酒。 暗器近至眼前,下一刻,他的命就会定格在今天的太阳底下。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当所有人觉着老翁必死无疑的时候。 所有人都停住了桌面上的事情,都看向了老翁。 麻衣粗布的男子,此时背着双手站到了老翁的身边,他的身上又淡淡的灵力波动,而在其灵力覆盖的范围外面,暗器悬在半空中,丝毫不得近前一毫一厘。 在暗器的另一边,一根木棒子的一端,抵在了韩峰阱所掷出的暗器,一端也插进了土里。 青子木的侧面,衍陵空像看呆瓜一样看着青子木。 而青子木也腆着脸笑着,丝毫没有觉着有任何违和感,他继续抓着肉吃,继续想着土台子上的那几坛老酒。 韩峰阱看了看挡在老翁身边的麻衣粗布的男子,有回头盯着青子木。 在座的所有人中,只有青子木背上绑着一根和普通木棒子没有区别的木棒子。韩峰阱自然不蠢,他很清楚,抵住他暗器的木棒子,就是那个一副事不关己模样,吃着肉的人,就是他的东西。 韩峰阱指着青子木,面容难堪的说道,“小子,你什么意思?” 青子木听着声音,回头对着韩峰阱嘿嘿一笑,龇着牙说道,“看我的手势。” 说罢,青子木指了指灰衫剑客的后背。 韩峰阱顺着青子木的手指头,看了看那个灰衫男子,以及桌面上放置的一柄锈迹斑驳的剑。 “什么意思?” 青子木皱了皱眉头,带着看蠢蛋的眼神,对韩峰阱说道,“当然……” 然后他的嘴张了张,又说道,“……意思……” “他奶奶的,老子暴脾气……” 说着,韩峰阱气势汹汹的朝着灰衫剑客走了过去。 而在青子木的旁边,衍陵空转头看着韩峰阱的身影,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 “你是不是又那根弦搭得不合适。”衍陵空抚着额头,感觉青子木就纯粹是一个没事找事的傻愣子。他挑着眼角看了看青子木,对着他小声说道,“你若是闲得慌,我可以给你买酒喝,踏踏实实在这睡上一觉,我们明天再启程,不好么?” “那个瘦高个也就算了,你怎么非得把那位神仙也扯进来。” “你是觉着咱们两个没有被埋到瀛卒山外的那棵大树下,是不是不甘心呐?” 青子木显得云淡风轻,笑咪嘻嘻的对衍陵空小声说道,“此处应该有夸赞之声才对。” “我……” 一道凌厉的剑气,突然在这咫尺之地迸开。 剑未出鞘,可透过剑鞘,里面的剑,就像是这些无形无质的剑气一般,从剑鞘里面窜了出来。 韩峰阱,竟然就这么死了…… 衍陵空转头看着灰衫剑客,以及站在灰衫剑客身边的韩峰阱。 韩峰阱的的胸腔上有一条极细的血线。 这一剑…… 不仅是衍陵空和青子木,以及那些坐在这里歇脚的风尘客,就连站在老翁身旁的麻衣粗布的男子,都表现出了惊异的神色。 衍陵空有些无奈,对着青子木的说道,“一会儿那灰衫神仙的剑夸赞你时,可别再把我给捎上了。” 说罢,衍陵空还是有些不放心青子木,又说道,“酒肉钱我已经结过了。” 衍陵空说完,转身对着周遭笑脸相迎的众人弯腰一礼,客客气气的说道,“小可就先告辞了。” 然后,他又走到灰衫剑客对面,恭恭敬敬的抱拳,说道,“阁下之名,衍某人并不知。当日在瀛卒山的河流畔应许冲撞了阁下,还望阁下看在小的修行尚浅的份上,不要在对我动怒了,可好?” 灰衫剑客饮了一口茶,抬起头看着衍陵空,说道,“莫要好奇,下次就不能怪我了。” “好的好的,谢过阁下垂询了。” 说罢,衍陵空抬起脚步就往远处走去。 “嗨,衍大侠,咱们好歹患难与共过,能不能在临走时给我留点儿银钱,让我吃个饱饭嘞。”青子木对着衍陵空的背影喊道。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就从酒肆茶棚的外面飞进来一个绣缎精美的钱袋子。青子木伸手接住,解开系在钱袋子上明黄色的丝绳,里面真的装了满满一袋子的银珠子。 “客气了。”青子木脸上小的要多灿烂就有多灿烂,他伸手在钱袋子里面随手一翻,竟然翻出了几颗金珠子。青子木乐呵呵的自言自语道,“受之有愧啊。” 说完,他对着天空认真的点了点头,又说道,“富家公子的钱,就是摸着感觉很得劲儿。” 青子木坐回凳子,如痴如醉的掂着手里面的钱袋子。 在木桩旁,老翁抬眼,敲了敲身边的木板子,看着近前的麻衣粗布的说道说道,“小兄弟,哎,看这儿。” 麻衣粗布的男子听见老翁的声音,像是突然惊醒了一般,说道,“老伯,你可知寰阴峰怎么走?” 老翁低着头,听着麻衣粗布的男子的口音,迷离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精光。但仅仅是一刹那,他就收起了那个眼神。 所有的人都没有察觉到老翁的神情。 包括站在老翁身边的麻衣粗布的男子,亦是这样。 老翁抬起头,迷迷糊糊的的看着站在他身边的这个男子,很久,他才说了一句话。 “你问寰阴峰……” “嗯……”麻衣粗布的男子应声而答。 “有人还问了我黍黎城了……” (本章完) 第9章 问路人 第9章问路人 第二章:问路人 有人问路,问的是去处。 有人问路,问的是心境。 还有人问路,问的则是前程。 三种人,三种截然不同的性子,和三个完全不一样的执念,也随之决定了他们与之不符的一辈子。 瀛卒山外的酒肆茶摊,所有在这里歇脚的江湖修士,已经走得没影了。 而先前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在所有人走后,都随着他们的离开而烟消云散。 青子木的小伎俩,在灰衫剑客的那一剑之后,依然袒露无疑。虽然最后因为某些特定的原因而没有动起手来,但他们都心知肚明。一个死赖着脸不说,一个也不愿意为了这些小手段而斤斤计较。 麻衣粗布的青年男子,在老翁旁边打听到了他想要去的地方后,就顺手在酒肆茶摊里面取了一坛烈酒,和几斤熟的很烂的狼肉后,就多放了点儿银钱在土砌起来的台子上面,然后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灰衫剑客是第二个离开的人,他提着生了锈的剑,顺着出去瀛卒山的唯一一条大路离开了。 而其余的人,在看到有人离开时,也都络绎不绝的去了他们要去的地方,大部份人都是绕着瀛卒山,寻找了最合适的地方后,结伴进了瀛卒山。 最后一个离开的人是青子木。他慢悠悠的吃完最后一块肉后,又在老翁那里去了两坛酒,对着一个空的不能再干净的碟子,喝酒喝到了夕阳时分。等他把那两坛酒喝完时,老翁手里的葫芦里已经添了五次酒。老翁没醉,他倒是醉的趴在桌子上酣睡了起来。 老翁起来,走到青子木趴着的桌子旁,伸手拿盛肉的空盘子时,青子木猛然一把抓住了老翁的手腕。 “别碰我的肉……” 青子木似如梦中惊叫一般,惊的老翁身子一颤。 “不动不动。”老翁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就随着脑子吐出了这四个字。 只是,当他说完话,不到片刻光阴。老翁刚才被惊吓时的那种忐忑的表情,已经消散的干干净净,此刻他的眼中,有的尽是凌厉的杀意。 老翁低着头,眼睛盯着青子木许久后,见他呼吸沉稳,确定他真的是睡着了无意间在惊梦。至此,老翁才将青子木的手从自己的手腕上拿开,然后将那只盛肉用的盘子,轻轻的放回到了青子木的右手边。 接着,老翁又轻步转到桌子的另一侧,将青子木仍在地上的两个空荡荡的酒坛子提在手中,走进了酒肆茶摊的里面。 此刻,在这处渺无人烟的瀛卒山的边缘,除了一间用几根木桩,和瀛卒山里面的干草搭建起来的,简陋的茅草亭子的顶上,留有一辉落日,其他的角落,慢慢的被黑暗覆盖了。 阴影里,趴在桌子上睡熟的青子木,眼皮偶然间跳动了一下,又陷入了梦里面。 树林间有风吹来,带着瀛卒山的湿气,逐渐黏在了酒肆茶摊周围的每一处缝隙里,继而凝成一滴滴小小的水珠,挑在叶子上,缓缓的滑落到一起。 “滴答……” 清泠的声音,在这处极为宁静的地方,显得是那么的唐突。 青子木的耳朵和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像是趴着睡得时间长了,肢体有些麻木的原因,青子木的上半身侧着翻了个身。然后还是继续睡觉。 夜幕开始拉下帘子,黑暗终于填满了这个空荡的山野之地。 “师父,他们都是什么人?” 酒肆茶摊的里面,一个年纪二十一二的年轻人,站在老翁的对面,正在等着老翁的回答。 “问路人呗……” “问路人?”年纪轻轻的男子有些不解,微瑕片刻,又继续问道,“那么好的身手,他们就只是问路人?” 老翁对着年轻男子一笑,慈蔼的说道,“问路人喽。” “还能有什么。” 老翁的回答,让此时站在这里的年轻男子越是迷茫。 就在先前韩峰阱对着老翁吵闹不休的时候,他就已经从瀛卒山回到了酒肆茶摊,外面发生的一切,年轻的男子看的清清楚楚。 灰衫剑客的那一剑,身着麻衣粗布的男子的那一挡,还有青子木的那一棒,以及李显辛的那种看似对韩峰阱的好意,实则是激人挑事儿的举动,再后来衍陵空安安静静的离开,这些事情,足以说明今天在这里驻足歇息的人,很不简单。 不论是衍陵空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气定神闲的姿态,还是灰衫剑客,麻衣粗布的男子,青子木看似平淡无奇的一招一式,都似乎是在刻意隐藏自身的实力,可又好像是要把姿态摆在所有人眼前。 李显辛要韩峰阱死,而麻衣粗布的男子和青子木挡下了韩峰阱掷向老翁的暗器。然而韩峰阱却并没有找麻衣粗布的男子问事,转头针对上了一副浪荡形骸样子的青子木。而青子木却将韩峰阱套给了灰衫剑客。 可当韩峰阱去叫嚣灰衫剑客的时候,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时,灰衫剑客竟然无动于衷的就给他送了这么一剑。 而且再也没开第二剑的机会了。 酒肆茶摊的里面,年轻的男子想了想,在确定自己还是不明白他师傅的话,又问道,“徒儿不明白是啥意思。” 老翁走到供堂边,伸手拿起了放在供桌上的一把烟杆,塞上烟沫子,在供堂中间的烛火上吸了一嘴。 吐出一团烟雾后,老翁抬头盯着供堂上面挂着的那幅宣纸。宣纸的上面什么都没有,可偏偏老翁看的如痴如醉。 少倾,老翁转过身子,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说道,“韦后,你可知什么是问路人?” 那名年轻的男子,老翁嘴里的韦后,用手挠了挠脖颈,尴尬的说道,“师父,你做事说话还是这么的迷迷糊糊。” “那何为问路人?” 老翁提着烟杆子走到门槛旁,坐下后,他盯着韦后说道,“其实我也是一个问路人。” 韦后听不懂老翁说的话,只是惊呆的吐出了两个字,“什么?” “别老是什么什么的了。”老翁瞅着韦后那精明的面相,想起他的做事和考虑问题的精炼劲儿,再看看现在说起话来刨根问底儿的憨厚样儿,没由来的想笑。 老翁吧唧了一嘴烟,对着韦厚说道,“问路人就只是问路人而已,没有什么别的言外之意。” “别乱猜了,再猜脑子就坏掉了。” “啊……”韦后顿时来了劲儿,眼神闪了闪,说道,“那你还给我说的神神叨叨的,就不怕呀掉完了吗。” 老翁眼睛一眯,不置可否的说道,“说说你的事。” 韦后听着老翁这话,就立马神情严肃了起来,他说道,“和您说的基本是差不多。” “你去里面了?” 韦后点了点头,脸色阴晴不定,说道,“去了,但就进入走了不到十里路。” “嗯……” “里面的威压实在太过于强大了,以我的修为,想要进入一探究竟,着实是痴人说梦,不着实际。” 老翁看着韦后凝重的表情,他沉思了半天,一连咋了好几嘴烟。 “如果连你都进不去,那就说明已经开始了。” 韦后瞧着老翁的神情,慢吞吞的问道,“那您怎么不进去了?” 老翁摇了摇头,自嘲似得笑了笑,说道,“我倒是想进去,但那里面设了禁制,我只要进去一步,就会粉身碎骨。” 韦后随即问道,“天底下有这么厉害的禁制,只针对像您这样的高手?” “其实也不是只针对像我这样修为的人,它针对的是神以下的所有人。” “你的修为与我而言是弱了许多,但你依旧没有进入到最里面。所以说越是修为弱小,和修为越高的人,进去的难度等同于送命。但你的修为境界,正好处在那个风水岭,即便是进入了,也就往里有个几里路,或着是十几里路罢了,然后就是山洞里里的威压,迫使你不得不退出来。” “神……”韦后觉得有些好笑,嗤之以鼻,说道,“恐怕这世间的神没有了吧。” “有没有不管咱们的事。”老翁对着简陋的门框,磕了磕手里的烟杆子,继续说道,“瀛卒山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行,依然可以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韦后略作思索,继而又说道,“但时间拖得太久,咱们的胜算就变得越小。” “要不你离开这里。”老翁对韦后说道。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老翁转身,抬头望着深邃幽暗的夜色,感受着从瀛卒山里吹来的风,时不时会有一种冷到刺骨的感觉。 “你离开,就代表着你还有机会。” 韦后有些不理解,皱了皱眉,问道,“十几年了,我都不知道在等什么。” “师傅,你现在要我离开,总得给我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吧。” 韦后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不信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老翁背着韦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自己一般,“这里的事情,没有相不相信一说。” “我就是信任你,或者说我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你,但我选择不说给你这里的事情,我都是希望你可以活得长久一些。” “如果你现在知道这件事情,你的命随时都会丢掉。” “你还想听吗?” “想听。”韦后想也不想,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人活一世,莫不是苟且偷生。当初你把我从瀛卒山带出来的时候,我就一直视你为恩人。既然此时牵涉到了您的决定,我希望可以帮的到您。” “放心了,逃命的时候,你和我互不牵连,有命生,没命死,天道轮回,那一个不是图这一方大道机缘。” “既然师傅您选择在这里停留数十年,就说明这瀛卒山里有你想要的东西。到时候说不准我才是那个身具大机缘的人了。” 老翁听了韦后的话,才恍然顿悟,“原来你在等这个啊。” “也罢,说给听听,无妨。”老翁走到供案旁,往烟斗里塞满烟沫子,在烛火上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知道三万年前吗?” “你知道今天来这里歇脚的那几个人吗?” “一个问的地方是寰阴峰,一个问的是黍黎城。而这两个地方,距离久瀚神柃宫最近。” “而在九瀚神柃宫,有传闻说半阙神邸的嫡女百里凌风,最近一段时间可能要到那里去一趟,之后便是传出,现今的琅琊神府,将在子瓴山和掀挚峰这两座山峰的中间,修建一条直通半阙神邸的大道,只为供百里凌风来回半阙神邸和子瓴山是用的。” “而且,据说琅琊神府将子瓴山和掀挚峰一并送与百里凌风,现如今子瓴山和掀挚峰已归于半阙神邸所有。” “而且,今天从瀛卒山那边过来的几个人,除了麻衣粗布的男子和手持生锈的剑的男子我不清楚来历。其余两个人的身后,绝对不是简简单单江湖游客。” “衍陵空只看衣着,就是一个大有来头的小辈,况且他手里的那一把扇子,绝对的简单不了。可他满身的伤痕,要不就是刻意为之,要不就是另有他因。” “而至于青子木,他的那根棍子我以前听闻过,如果猜的不差的话,应该就是青木玄天流浪棍。” “可他也是伤痕累累,但却看不出一丝疲累之意。这就有些……” 老翁的话说到半途,突然有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猜的不错,老伯。” 此时青子木就现在老翁和韦后茅草屋对面的一棵树杈上,“我的那一棍子,你的功法有所波动,我不得不喝下你的两坛酒。” “你……” “竟然一直醒着?” 青子木摇了摇头,说道,“装睡真的很难。” “那你就留下吧……” 说着,老翁身形一闪,茅草屋里就只剩下了韦后。 “就不下我喽。” 声音还未落下,青子木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老翁扑了个空。他站在树顶上环视四周,青子木身上的气息,竟然像是断开了一样,察觉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许久,在瀛卒山里,传出了一句话,是青子木的声音。 “谢谢相送,就不劳您远送了,我逃命可是比任何人都要快。” (本章完) 第10章 问路人 第10章问路人 第二章:问路人 离开瀛卒山。 从酒肆茶摊周边出来后。 前面的路变得越来越好走了。 青子木转过身,朝着酒肆茶摊的方向,双指放在嘴边,吹了一个口哨,然后对着酒肆茶摊的方向,喊了一句,“小爷我走嘞。” 喊完话没多久,青子木的头顶上空,一只白羽夹带着几根棕色羽毛的鹰盘旋许久后,然后俯冲而下,落在了青子木的肩膀上。 青子木摸了摸柏澪鹰的翅膀,笑着说道,“有你在,我安心了许多。” “当初把你从石銘雕嘴中救下来,也不枉我这施救你时所费的力气。” 柏澪鹰听着青子木的话,似有所感,它在青子木的脖颈后面的头发上啄了啄。 青子木此时的心情很好,随即展开双臂,迎着夜风跑了起来,“别闹了,小柏。” “等你有一天开了灵智,你才算是真的翱翔九霄之外的神禽,那时你就再也不会害怕石銘雕了。等到了那一天,若是没有世事牵绊,你就和我找一处隐世之地,咱们就此住下来。就像这瀛卒山外的老翁,咱们就一辈子不要掺和这世间的繁杂琐碎之事了。” “咱们也悠哉悠哉的过一辈子,我喝我的酒,你看着我喝酒,可好啊?” 青子木的话刚说罢,柏澪鹰扑腾了一下翅膀,翅膀拍在了青子木的脑门上,登时疼的青子木龇牙咧嘴。 “好你个小柏。”青子木一边跑,一边朝着天空中的柏澪鹰望去,指着柏澪鹰嚷道,“刚才的这下我记下了。” “别飞那么低,会被他们发现的。” 柏澪鹰似乎可以听懂青子木的话。它扑腾了几下翅膀,遂即一声啼鸣响彻天际,接着它猛然间拔高了许多。凌空之下,俯瞰众生,它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在今天起,它的一辈子,已经与这个世道锁在了一起。 青子木抬头望着天际盘旋的柏澪鹰,心情更加兴奋了,遂即自言自语道,“你的一生,本应在这广袤无极的寰宇之巅,今天的振翅高飞,注定了你这一辈子绝不是平凡的飞禽。” 说罢,青子木也足尖触底,轻轻的在地面上点了一下,他整个人就拔地而起,掠向了身侧的大树。青子木逆着风,在瀛卒山外的大树之间来回穿梭。 “也不知他们到了什么地方,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 青子木的脑海里闪过很多记忆碎片。此次出遗亩崖,完全是为了兑现师傅应下的承诺。而在这些承诺里,就包含了这次的任务,确保半阙神邸的嫡女百里凌风顺利到达半阙神邸,而青子木的任务,就是拦截下所有欲要接近百里凌风的外围人,而这其中,就包括在途中认识的衍陵空。 其实当时青子木在接过那个神秘人送来的两纸契书时,就隐约感觉到此次的事情不会太简单。然而让他依然不可想象的是,这次出遗亩崖所有经历的事情,慢慢开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先是遇见衍陵空,在百般想方设法套得衍陵空的身份时,青子木已经没有了回转的余地。之后一路尾随衍陵空,来到瀛卒山中后,在无意中见到了那座神秘的山洞后,他在韦后离开后,引用遗亩崖的亲传秘法,就去了那处山洞,在见到洞壁上的那些石刻后,更加加剧了心里的猜想。 一切都将位归于三万年前。 在遗亩崖时,青子木曾经无所事事时,也多次翻阅当时存留在遗亩崖深处的那些手札野文,在其中的一卷残籍中,有过一段话,至今都让青子木心里忐忑不安。 “留世之观里,罔而神止,不可有动,方闲万万世。” 而在另一部残录里,写着这样一句话,“我随不悔,但无恙不体。待落枫三千叶,铩羽百道荒古,我倾力九天之威德,俎余茫世,遂不偷天换日,但留之我执圣统。” 青子木当时年少,不知其中意味。就跑到师傅身前问了一问。不问不知,这一问,足足使得青子木变了一个人似的。从那时起,青子木除了修习武学典籍,就是做一个潇洒不羁的浪荡子。 青子木现在回想起他师傅说的话,犹在耳边环绕,“三万年前,有一通天彻底的大人物,因为其不满当时的割据吏治,就想着一统大道。可这大道囊括了许许多多的生灵,神也罢,魔也罢,人族,妖族,冥族,以及各种生灵,都有可能随着他的意愿,而变得血海尸山,生灵涂炭,到时别说是大道一统了,恐怕那时就没有什么生灵可以存货于世了。”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那人说的话有些不切实际。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真的以一己之力开启了大战,先是以强硬的手段,生生灭掉了一个大世家族,后又屠尽了一个大宗门,之后又是杀一人,逼着另一个宗门臣服与他,以此类推,直到他杀尽了第三个宗派。”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他法。所有人开始密谋了一个长达数十年的庞大计划,最后合计人灵妖冥荒七界最强之人,创下一座旷古大阵,将那人困死在了噬神大阵里。” “而最后的结果,所付出的代价也是用一百五十六位真神的陨落,换来了往后三万年的安宁。” “但相对的,之后七界中就再也没有神了。” “除了玄家,无人知晓其详细境况外,其他宗族大世家,门阀派系里,无神镇守其命脉。” “就是现如今,修为达到道三境前一境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可想而知当时那一战,要多凄惨便有多惨烈。” “咯,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我呢。”青子木冲至近前,一把拦腰抱住衍陵空,笑呵呵的调侃道。“兄弟我虽然是灾星,也不至于你衍大公子这么躲着我。” “哟,怎么又多了一个俊朗人。”青子木扫了一眼周遭的几人,灰衫剑客他认识,麻衣粗布的男子他在酒肆茶摊就见过了,之无衍陵空,熟的不能再熟了。 青子木望着那个陌生的年轻男子说道,“阁下贵姓啊?” “姓之字无。” “之无……” 青子木大拇指和食指搓着鼻子,陷入沉思中,良久,他惊异的看着站在这三人前面数丈开外,一身书香气息的年轻人。 青子木不敢大意,遂即说了一句,“之无公子今年贵庚?” “三十整。” “你的修为莫不是……” 不待青子木把话说完,之无就说道,“不用猜我的修为有多高。” “与神一战尚有余力。” 之无瞅着青子木变幻不定的脸色,继续说道,“不知我的这个说法,可否让诸位满意。” “满意……” 其他人还没有开口,青子木倒是一点儿都不带考虑的,他又说道,“那之无公子就不必劳心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着,青子木就拉住衍陵空的手臂,往前拽了一下,小声对其说道,“咱们还是先撤为妙,这个人不好惹,咱俩都不够他玩儿的。” 衍陵空侧头看了看边上的青子木,不置可否的说道,“咱们那次不是都被别人玩得最厉害?” “有你在,我都成了人家手里的玩物了。” “这次不一样。”青子木死命的往前拉着衍陵空,可衍陵空竟是纹丝不动,青子木奇怪的看着衍陵空,说道,“你隐藏了修为?” “到了这一步,我再隐藏下去,命都没有了。” 青子木微微皱了皱眉毛,说道,“在他面前,你就是再强,还是他手里的蟋蟀,想怎么玩你就怎么玩你。” 衍陵空听着青子木的话,头一次感觉青子木除了放荡不羁,说话都这么让人膈应,“我有那么好玩么。” “好玩儿……” “不……”青子木照着自己的嘴就是一巴掌,说道,“好不好玩是那人说了算,不是我说了算的。” “那就好。”衍陵空望了一眼之无,回头又对着青子木说道,“我想知道他能怎么玩我们。” 青子木猛的一抬头,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衍陵空,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后,细声软语的对衍陵空说道,“要是玩坏了怎么办?” 衍陵空神情一滞,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 这那儿叫之无玩他,分明是这二货在明目张胆的玩自己。一来二去,绕这么一大圈子,就是为了打趣衍陵空。 衍陵空那能这么被他左右过来过去的调侃,当即眼神一凛,对着青子木正色道,“你成心打趣我不是?” 青子木盯了一眼衍陵空,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这人一身绫罗绸缎的,怎么就跟没有阅历的小孩童一般,你家里的古籍书本从来不带看的吗。” “什么意思?”衍陵空问道。 “等着,你就知道了。”青子木朝衍陵空一挥手,转身对着远处的之无说道,“之字在玄家宗谱上排在第三位。” “而玄家起始大荒纪元之前,据说在这天地规则未形成前,玄家就已经出现在了这世间。” “玄家曾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直是单传,曾用姓氏玄,问,之,莫,卜。而这五姓所代表的含义都有所不同,玄为宇宙之规则,问为问天道,之为一切之始,莫为无与勿之意,卜为卦象寰宇,及至规则内外。” “你们玄家,几乎每一代都是与生俱来的神命之子。虽然后世多有坎坷,但依旧还是留存到了现在,你说是不是?” “差不多吧。”之无眼神里多了一丝惊讶。但仅仅是对青子木的话感到了一些意外,其余的还是没有任何想法。 片刻后,之无环顾四周,说道,“墨花水纹剑,血香剑的传人。” “祭魔箭,你也来了。” “古月予素。” “端木立叶。” “龙瀾千华。” 最后,之无的眼睛定在了随后赶到此处的老翁的身上。 “你是……”之无盯着老翁,眼睛轻轻一眯,说道,“你能活下来,着实不易。” “玄家后人,一脉单传,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天纵奇才,果不其然。”老翁盯着之无,眼神闪烁不定,但还是强自镇定心神,说道,“当年一战,我虽死犹生,但境界已然跌破底线。这么多年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能活一日便是一日,没有过多的奢求了。” 之无凝视着老翁,淡然一笑,说道,“没有过多的奢求?” “此话有些立不住场面吧。你在这瀛卒山一待就是如此漫长的岁月,若说你没有贪图,听着都让人耳朵都很疼。” “那处地方,进去过的可不止韦后一人。” “那位背着棍子的少侠可是走进去了快一半的路程了吧。”说着,之无看向了青子木,“你的这根棍子很不凡,正好我缺少趁手的兵刃,不如阁下送与我如何。” 还不待青子木做出反应,之无伸手,朝着青子木的方向隔空一抓,青子木背上的那根木棒子,就落在了之无的手中。 之无打量着手里的木棒子,片刻后说道,“你这根青木玄天九浪棍,不足以施展你所学的武技神诀,不如你可以试着用用三十六纹金诅龙画螣淬神棒吧,说不定会让你吃一惊的。” 青子木挠了挠头,尴尬的笑道,“阁下这是强抢我的东西,还说的这么振振有词。” 之无笑了笑,对青子木说出来的话,确实感觉到有些难以应对。他将青木玄天九浪棍向下一掷,插在身前的土里,“我有一诀窍,可能会对你的那只鹰有用,不知这个交换,你能否接受。” 青子木想了想,盯着之无的眼神,许久说道,“我知道玄家有通天彻底的本事,但只有这个交换青木玄天九浪棍,我觉着还是不太划算。” “那你想如何?”之无问道。 “我想要你答应我,若有朝一日,我欲退出这盘棋,烦请玄家帮我出局,如何?” “我之无应下了。” “好……”青子木立马一拍手,高兴的说道,“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柏澪鹰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我的修为尚浅,未必会帮到柏澪鹰,让他暂时跟着你,你也好歹多了一双眼睛不是。” “等到将来它功德圆满之际,它若是还要留在你身边,就继续让它跟着你,若是它不愿意,你也不能强迫它留下来。” “到时它想去哪里,就让它去哪里。” 之无点了点头,满意的说道,“就按你说的,等他到了那一天,去留随它,无人可干涉,我亦不可。” “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