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宠师尊千千岁》 第一章 大魔头江晚离 寂静的小山村中太阳正烈,一个小女孩坐在石头上,眼睛盯着小溪中的螃蟹出神。 烈日炎炎下,女孩却是皱着一张脸,暮气沉沉。 “江晚离以心血化剑,重创女主洛萱,男主萧栾以气御剑,穿江晚离心窍……” 女孩念叨一阵后,对着溪水揉了揉自己的小脸,又是一阵摇头叹气。 没错她穿越了,穿越到一本叫做《侠情仙道》的书中,成为书中的一个大魔头-江晚离。 江晚离无恶不作,最喜杀人饮血,前世不知道因为何种原因身死,百年后兵解转世成为一个女孩。 转世成女孩的江晚离被七徒弟陈秋雨接回千魔宗后依旧作恶多端,最后引来名门正派围剿,被书中男女主联手用剑戳死,可谓是大快人心。 但,她现在成了江晚离,这心突然就拔凉拔凉的,快不起来了。 “唉,就因为名字相像,让我成为一个过街老鼠一般的魔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绝望的么?” 女孩愁眉苦脸,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后,将视线投在了远处。 天边,一位身穿白衣的清秀女子踏着白云缓缓朝她飞来。 女子好似画中走出,眉目带笑,一双如水的凤眸中闪烁着点点光芒。 女子的容貌虽不到倾国倾城的地步,可是她身上的那股儒弱气质实在让人倾服。 女孩望向白衣女子的双目微微一亮,随后又低下头装作一副见惯大风大浪的模样。 白衣女子落地之后,低头走到女孩身前,轻声喊了句:"师父!" 女孩闻声抬起了头,站起身,抬了抬右手。 白衣女子立马蹲下身子,乖乖的将脸贴在林厌离的手上。 女孩心中赞叹了一声,不愧是原著中江晚离亲手调教长大的小徒弟,就算与江晚离一百多年没见,还是这般的乖巧听话。 原著中,江晚离还有六位徒弟。 只是,他们对江晚离的印象并不好,在江晚离死后,各自叛宗离去。 如今百年过去,他们都已经站在了修行界的顶端。 只有小徒弟陈秋雨,在山雨欲摧之际,毅然挑起千魔宗重担。 如今千魔宗在陈秋雨的带领下,虽然有些落魄,却比起百年前更庞大了些。 可惜江晚离不是一个心疼徒弟的师父,重生之后,反手就将陈秋雨囚禁了起来。 一直等到男女主打上门来,陈秋雨才重见天日。 陈秋雨虽然性子儒弱,被江晚离抛弃时却十分决绝,执意与千魔宗共生死,最后自刎在山门前,成为了书中最大的意难平。 一想到书中陈秋雨的悲惨结局,林厌离心底五味杂陈,怎么都不是个滋味。 为了不让陈秋雨悲惨结局再次发生,为了苟住自己的小命,她一定要好生谋划,避免自己再步入举世为敌的后尘。 林厌离抬手摸了摸陈秋雨的头,柔声道:“小雨,回家!” 陈秋雨神情有些恍惚,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喊她了,在千魔宗中,门内弟子都喊她宗主,在千魔宗外,人们都喊她魔头,以至于她都要忘掉自己的名字。 林厌离看着蹲在地上发呆的女子皱了皱眉,随后用手戳了戳陈秋雨的额头道:“徒儿,愣着做什么,走啊!” 林厌离的话将陈秋雨的思绪从九霄云外拉了回来,见她两手叉腰,眼中审视的模样,陈秋雨面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小雨辜负了师父厚望,心中有愧,请您处罚。” 林厌离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只能硬着头皮拉了拉陈秋雨的衣袖道:“恕你无罪,快些起身吧。” 陈秋雨说什么也不愿,林厌离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才将一心要接受惩罚的陈秋雨从地上拉了起来。 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女子,林厌离心中一阵感慨,江晚离祖上不知道积了多少德,才让她一个大魔头碰上这样一个乖张听话的好徒弟,随后想到江晚离其他几个徒弟,又是一阵头疼。 原著中,江晚离所在的千魔宗遭到名门正派围剿时,她的那些徒弟要么坐壁旁观,要么就落井下石,简直是师徒情深的典范。 不过林厌离转念想了想,江晚离的那些徒弟貌似并没有做错,老天让她转生再活一世,她不改过自新好好做人就算了,还要拖陈秋雨下水,意图谋害男女主,最后落得身死道消的结局,也不算冤枉。 “走吧,回家!” “嗯!回家。” 林厌离窝在陈秋雨怀中,任由陈秋雨御剑乘风,周围景色如潮水般飞逝,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落在了一处山野栈道上。 林厌离揉了揉被风吹得有些发涩的眼睛,看着远处高大的山门忍不住轻读出声:“千魔宗。” 千魔宗凶名远播,宗门方圆百里没有人家,地广人稀。 林厌离站在栈道上看着眼前的破烂山门,嘴角忍不住哆嗦了两下。 千魔宗好歹是须臾地界数一数二的魔道大宗,山门破烂成这个样子,不知道多久没有修缮过了。 花了少许时间在心中接受,林厌离背着手慢悠悠跨过山门,还没有走上两步,远处飘来的黑雾便拦住了她的去路。 林厌离抽了抽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看着山上弥漫的雾霾,她已经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千魔宗里的人是怎么在这块地方生活下去的? 这里的空气污染已经严重超标了吧! 林厌离停在原地许久,抬眼盯着山上看了大半时辰,才从这黑烟缭绕的千魔宗中看出字来。 整个山头都写着,乌烟瘴气! 第二章乌烟瘴气的千魔宗 林厌离叹了口气,抬眼看看身后的陈秋雨。 陈秋雨可能察觉到林厌离那耐以寻味的目光,羞涩的埋下了头。 林厌离用手揉揉鼻尖,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事都怪江晚离,她凶残弑杀,害的千魔宗附近方圆百里都没有人烟。 宗门长老派遣弟子去百里外请工匠,一听给千魔宗做修缮工作,个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陈秋雨心地善良,不愿意强行逼迫平民百姓,只好让门内弟子代为修缮。 千魔宗这些弟子杀人放火做得还行,可叫他们做修缮工作,那就是一百斤面蒸一个寿桃,废物一个了。 长时间修缮下来,千魔宗的山门一次比一次寒酸落魄。 “先上山吧!” 走过山门所在的栈道,二人便直接奔着山顶去。 沿途上山一眼望去尽是光秃秃一片,偶尔间能见到几棵歪脖子树随着风摇曳。 总之就是两个字,拉胯。 二人一同来到山顶,林厌离身子站得笔直,看着眼前的高大殿宇,有些要破防了。 江晚离虽说残暴无良,有着杀人放火的嗜好,但她也是一个非常重视自己心血的人,当年她建造这座长乐宫的时候,可是费了不小功夫,耗费了数百年的光阴,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才将这座殿宇建成。 因为缺少了一些珠宝气,江晚离甚至强抢了一座世俗王朝的国库。 没想到,这才过了多长时间,这座被江晚离称作“云霞天宫”的长乐宫就已经破败成这副模样。 陈秋雨站在她身后,低着脑袋,不敢看她,也不知该说什么话好。 林厌离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脸色苍白,嘴唇紧抿,眼中隐约含着泪花。 好吧! 至少她见到的不是几根光溜溜的柱子。 “进去吧!”林厌离叹了口气,率先走进了殿内。 陈秋雨连忙迈起脚步跟了上去。 殿内的装饰非常简单,一张檀木桌子,几张太师椅,再加上墙壁上挂着几幅画像,其余什么装饰物都没有。 林厌离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内心已经掀不起丝毫的波澜。 陈秋雨红着脸,扭扭捏捏道:“师父,您走了之后,那些正派宗门就时常联合围剿,徒儿也是没有办法了才将殿内的装饰兜卖,用来填补宗门内的亏空。” 林厌离点了点头,用手轻轻拍了拍太师椅的椅背。 在思绪乱飞的脑子中,她确定了一件事。 陈秋雨确实当不好一位魔道宗主。 原著中,陈秋雨身皆千魔宗、灵山宗两门宗主,经常是顾头不顾尾。 而且千魔宗宗主的头衔,对于责任心很强的陈秋雨约束太大,更是后来导致陈秋雨自刎山头的直接原因。 为了改变陈秋雨的悲惨命运,千魔宗的宗主必须换! 林厌离内心思路逐渐清晰,扭头望向陈秋雨,“小雨呀,你这么多年勤勤恳恳,为师十分欣慰,现在为师回来了,你暂时休息休息,将宗主的位置让给……” 林厌离话还没说完,就被陈秋雨握住了小手,道:“师父,有您这句话,小雨就是死也无怨无悔,您的心思我懂!” 林厌离面色一愣,懂? 她懂什么啊? 说罢,陈秋雨掐下一个道印,只见数把传讯飞剑自腰间飞出。 陈秋雨目光一凝,厉声道:“速来见我!” 话音一落,数把传讯飞剑在空中化作灵光朝各处山头飞去。 很快千魔宗各处山头传出声声厉啸,随着厉啸声过,几道身影落在长乐宫前。 来的人是千魔宗的五大长老。 林厌离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小腿发软直打着哆嗦。 她虽然有着江晚离全部的记忆,可不代表她有江晚离那天下皆可敌的高深修为。 五大长老一同踏入大殿中,走到陈秋雨身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随后各自走到偏侧坐在太师椅上眼巴巴的盯着陈秋雨看着。 宗主这么急找他们过来,甚至还用上了极其珍贵的传讯飞剑,莫非是那些名门正派又联合来攻山了? 陈秋雨立在大殿上,闭着的双目终于缓慢睁开,“各位长老,今日找你们来是要宣布一件大事。” 五大长老闻言,齐声道:“宗主请吩咐。” 陈秋雨唇瓣微动,“我从师父手中接过千魔宗的担子已经有百余年,这一百年来,千魔宗在我手中管理如今已经落魄至极,我深感自己的无能,决心退位让贤,卸去千魔宗宗主之位。” “什么?”五大长老闻言顿时震惊不已,一个个站起身来,目瞪口呆的看着陈秋雨。 陈秋雨要卸任宗主之位,这怎么能? 陈秋雨可是他们千魔宗的中流砥柱,若说这千魔宗没有她的话,估计早就被人灭了。 她现在要卸任,下一次那些名门正派再打过来,他们岂不是板上鱼肉,任人宰割? “宗主,宗主......您可不能这么做呀!”一位长老连忙劝解道,“我千魔宗这些年来之所以落魄,都是因为那些可恶的正道围剿,若是你辞去宗主之位,让那些正道阴谋得逞的话,千魔宗顷刻间便会覆灭啊!” 另一位长老也道:“对呀,宗主,当年江宗主一去不回,您挺身挑起千魔宗大旗,有您在,那些正道宗门才不敢太过造次!” “宗主,求求您,为了宗门这些孩子,留下吧!”另外三位长老都哭丧着脸说道。 林厌离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五大长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诉,心中忍不住冷笑,千魔宗这一百多年来遭受十四次围剿,其中有八次就是因为这些长老整出来的幺蛾子。 陈秋雨心思单纯,哪里斗得过这帮老狐狸,每次都被这些人牵着鼻子走。 陈秋雨迟疑片刻,缓缓道:“我又没说我要离开千魔宗,我卸去宗主之位后,会担任名誉长老的职位,依旧可以保护宗门。” 五大长老闻言,脸色稍霁,纷纷松了一口气。 “宗主......”大长老犹豫半晌后,突然抬起头看着陈秋雨道,“不知您打算让谁来担任宗主之位” 大长老话音落下,各大长老的目光纷纷投在了陈秋雨身上。 千魔宗经历几次大劫,门内长老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就剩下他们五人辈分还算高点,若陈秋雨卸去宗主之位,那下一任宗主必然从他们中抽选一人担任。 千魔宗宗主,何其响亮的名字! 只要有了这个身份,他们在魔道中的地位就会水涨船高,到时候,他们地位高居长老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千魔宗虽然如今破败,却也有着千年的底蕴,到时候他们修为暴涨,说不定连陈秋雨都能被他们压在身下…… 想到这些美好的事情,众位长老看向陈秋雨的眼神不禁变得火热起来。 “宗主之位自然是由……” “宗主之位自然是由我的师父担任!” 众人听了这话,愣住了! 第三章 狐假虎威 陈秋雨的话宛如爆炸般响在众人的心头。 师父? 她的师父不是江晚离么? 莫非那个让整个修行界都为之变色的大魔头江晚离回来了? 几位长老正胡思乱想之际,大厅内突兀响起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 “宗主之位,我接了!” 众人纷纷朝声源望去,这才看到高堂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年纪不大的丫头。 她大概八九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粉色衣裙,头顶绑着一条白色丝带。 一张圆嘟嘟的小嘴巴嘟囔着,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正眨巴双眼盯着下方众人。 江晚离! 看到这个丫头,宗门内的几位长老脸色微变。 江晚离模样极美,五官精致动人,其最深入人心的特征便是右眼中那一点杜鹃啼血般的诡异花纹。 她是千魔门的前任宗主,同时是修行界最潇洒任性的毒蝎美人。 几位长老以前都追随江晚离,是千魔宗不折不扣的元老。 只可惜江晚离并不念旧情,在他们心口上种下一只心蛊,只要他们心生违背之意,便会承受蛊虫噬心之痛。 看着高堂上坐着的江晚离,五位长老心底隐隐作痛,心口那一只沉睡多年的蛊虫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贪婪的吸食着他们的灵气。 大长老脸色大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扯着嗓子尖声道:“恭贺江老祖归来,曲辙见过江宗主,宗主千秋万代!” 其余几位长老接连跪倒在地,生怕跪晚一秒,心口那一只蛊虫就会一口将他们的心脏吞噬掉。 林厌离坐在太师椅上,腿早就吓软了,看着几位长老恭顺的模样,心中的底气又多了些,“你们将我的千魔宗打理得挺好啊!” 一听到这话,堂下的长老们脸色变得煞白,额头止不住的流汗,只能讪笑道:“宗主您是不知道啊,自从您老离开宗门后,那些自诩是正道的修士经常来扰乱我们千魔宗的清净。又经历几次正派围剿,宗门弟子死伤惨重,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听到这话,林厌离脸上露出一抹不屑之色,冷哼一声:“你们是没有办法,还不是你们自己不争气?” “宗主您可别怪罪我们啊,我们都是被迫的啊,被逼无奈啊。” “被逼无奈?呵呵,我看你们就是不争气,一群窝囊废,你们还配称为千魔宗长老吗?” 林厌离的声音极为刺耳,在偌大的大厅内来回回荡。 听到这话,几位长老的脸色已经难看得不能再难看了。 他们苦修百年,如今都已经踏足四境,江晚离若执意要杀他们,他们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林厌离蠕了蠕身子,靠在椅子上微微抬眸,视线如同利刃般剐在五人心口上,“不过谅你们劳苦功高,罪罚便免了,各自在山头上好生反省两日。” 听到这话,几名长老的脸色才算恢复了些。 “你们先下去吧。” 几位长老站起身,躬身退下。 看着他们消失在殿外的背影,林厌离嘴角忍不住哆嗦起来。 她虽然表面上风轻云淡,还有几分霸气,实则内心慌得一批,若非陈秋雨站在身旁,她早已经瘫倒在地上。 林厌离拍了拍脸,面色逐渐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一本正经的站起了身,道:“小雨,帮我寻一套新的衣裳。” 陈秋雨有些疑惑道:“师父这一身很好看,为什么要换?” 林厌离小脸发烧,用手摸了摸屁股,又揪了揪小裙子,有些恼怒道:“我就是想换!” “哦~” 陈秋雨一脸疑惑,完全摸不着头脑,既然师父想换,那她去找一身来便是。 林厌离见陈秋雨走远,整个人“啪嗒”一声坐在了地上,说来丢人,她被吓得漏了些热意。 以后像这般的场景必然不会少,她也要锻炼出一颗大心脏出来才行。 如今千魔宗已经烂进了骨子里,要想改变它,就必须要刀锯斧钺大改一番。 想到这里,林厌离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 晚霞红染,任是千魔宗这烟雾缭绕的地方也有风趣味。 在林厌离躲在大殿里头换衣裳的空档,整个千魔宗都沸腾了起来。 “喂,你听说了么,我们千魔宗的老祖江晚离回来了。” “啊?江晚离,那是谁啊?” “你是新来的吧,连江晚离都不知道,那可是魔道中手段最残忍的毒蝎美人,传闻她一人屠城,满城人都被她拧断了头颅,三清门和琉光宗派出动了三位五境修士都不曾伤她分毫,是咱们千魔宗真正的主心骨。” “哎,你们说说,既然江晚离这么厉害,那她是怎么死的?” “听说是为情所困,毕竟江晚离再如何凶残,终究还是个女人……” 几位弟子议论纷纷,谈的多是当年江晚离的美貌和残暴,说到兴奋时,更是手脚比划。 听到这些议论声,一旁养神的周芊洛不由的皱眉,她入门较早,拜在二长老山头。 早些年她在一本书中见到世人对江晚离的评价:红艳露凝香,俏若三春桃,见之难舍忘,血抹红唇膏,魔道天奇人,正道观倾倒。 周芊洛觉得那本书写得真好,她心中的江晚离就是这般,笑傲天下,举世若狂。 为了成为江晚离那样的人,她加入了千魔宗,成为了一位魔修,励志成为江晚离第二。 这时她听见宗门内有弟子诋毁她的最崇拜的江前辈,这叫她如何能忍! 周芊洛右眉一挑,手上的剑随之出鞘,寒森的剑气随她右手递出到了那些弟子身前。 离得近的几位弟子感觉到脖子处一阵剧痛传来,紧跟着便是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衣襟。 被剑气伤到脖颈的几人迅速站起,捂着脖子怒斥道:“周芊洛,你是疯了么?” 周芊洛冷哼一声,持剑而立,道:“若是再让我听见你们这些人在背后绯议江前辈,下一剑,斩断的就是你们的咽喉。” 几名弟子缩了缩头,周芊洛就是一个疯子,几十年前就开始自称是江晚离的忠犬,平常同门也就是当个笑话听听,没想到这疯婆娘竟然来真的。 几人骂骂咧咧,用魔气治好脖子上的剑伤后,灰溜溜的带着几名新入门弟子离开了山头。 周芊洛目送那帮弟子远去,脸上逐渐浮现出微笑。 笑话她周芊洛可以,但笑话江前辈,不行! 第四章 改革春风吹满地 林厌离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觉,总觉的少了几分安稳,走出门外,看着天上烟雾朦胧的明月,半晌过后又缓缓走入了房中。 林厌离坐在床边上看着桌子上的白纸思考了许久,觉得自己得立马行动起来。 倘若千魔宗继续为非作歹,继续做着天人愤然的恶事,最后还是难逃覆灭的结局。 她和陈秋雨,一人是千魔宗宗主,一人是千魔宗的太上长老,终究难逃一死,她觉得自己不可以这样坐以待毙。 她要凭一己之力,彻底改变这个结局。 抬手碾墨,林厌离终于在心中整理好了思绪,提笔书写下千魔宗的新门规。 千魔宗作恶多端,收入门内的弟子一部分多是穷凶极恶者,但也有一些是被正道迫害,走投无路的可怜人。 这些人心中依旧存在了善念和怜悯,只要好生的教化,依旧能够带领他们重新回归正道。 她要做的便是,将千魔宗上上下下三千多人带上正道的大车,让须臾地界的正道修士再无迫害千魔宗的口实! 林厌离洋洋洒洒写下五条新门规,又从另一旁的柜子中抽出了一匹布撕成两半,提笔写道:“洗心革面换新颜春回大地;堂堂正正改旧貌万物更新。” 写完后,她觉得少了些什么,仔细想了想后,又在两句话上加上了横批:“重新做人!” 加上横批后,林厌离这才满意的笑了笑,从门外唤来守卫,道:“把这幅对联给我挂到山门上,你亲自守着,要是有人敢摘,以传讯飞剑告知我,我让你们陈长老去摘那人的脑袋。” 守卫缩了缩脖子,看着桌子上摆放的对联,像是见了鬼一样,可这是林厌离的命令,他又不敢不遵从,只好硬着头皮抱着对联出了门。 很快远处飞起一道灵光,一柄传讯飞剑直朝林厌离飞来,林厌离揉了揉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委屈道:“小雨!有人欺负我!” 随着林厌离话音一落,身旁的殿宇冲出一道剑光,传讯飞剑在空中转了数圈后落入了陈秋雨手中,陈秋雨目光一凝,浑身剑气一抖,宛如皓月般照亮了整个天空。 此时站在山门前打算揭掉对联的弟子,只觉得眼前一亮,下一秒整个人飞出几十米远,砸落在远处的歪脖子树上。 “我是谁?我在哪儿?”那弟子心中刚升起这个疑惑,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好强!!!”所有站在山头上看好戏的弟子心中闪现出这两个字,他们看向陈秋雨的眼神充满了震惊、敬佩和畏惧。 站在山门上的弟子愣了愣神,一个个讪讪的缩回了手,仰着头看起了天空月色。 其中人赞赏点头道:“师兄,今天月色真好啊,您也睡不着觉?” “啊,师妹,夜色漫长,去我洞府小酌一杯,做一番天大的事业?” “尚好,尚好!” 几句寒暄话语说完,山门上的弟子哪里还敢久呆,一个个缩着脑袋灰溜溜逃走,只留下天幕上还未消散的剑气银月依旧茵茵放光。 林厌离见陈秋雨出剑,心中也是一惊,生怕陈秋雨一剑直接将那弟子给砍死了。 如今陈秋雨已经达到四境巅峰,距离五境只差临门一脚,一剑劈死个弟子实在太过简单。 陈秋雨天生儒弱,生性不喜杀生,好在江晚离知晓陈秋雨的性子,也未曾逼迫过她沾染过无辜鲜血。 林厌离见陈秋雨有掌握好分寸,心中松了一口气。 陈秋雨出剑后,就直接朝着林厌离的厢房来,手上还抓着那柄被她捏成两半的传讯飞剑。 “师父,您没事吧!” 林厌离看着那柄被捏碎的传讯飞剑,一阵心疼,传讯飞剑炼制不易,这小徒弟虎头巴脑的,手脚也没个轻重,让她本就不宽裕的腰包雪上加霜。 林厌离点了点头,道:“没事儿。” 陈秋雨道:“师父,您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林厌离叹息了一声,苦涩的看向夜空道:“这是我连夜写出来的新门规,你且看看。” 说着将桌上的一张宣纸递给陈秋雨。 陈秋雨展开来一看,上面写道: 千魔宗门规。 一、千魔宗上下一心,门内一切行动听从宗主和长老的指挥。 二、同门修士要和蔼可亲,门内弟子禁止打架斗殴,严禁以修为压人,严禁宗门修士行贿。 三、千魔宗弟子外出时,与其他宗门修士说话和气,与人争执,要理利据争,绝不落他人口实。 四、待平民百姓不得低眼看人,绝不拿百姓的一针一线,与百姓买卖公平,不损坏庄稼,不调戏妇女, 五、设立戒法堂,严审宗门长老、弟子行为,长老应以身作则,弟子凡违背门规者,由戒法堂修士惩处,长老违背门规者,罪加一等,由宗主惩处。 陈秋雨看着纸上书写的新门规,表情一滞,忍不住道:“师父,新门规,门内的弟子恐怕很难接受。” 林厌离背着手,语重心长道:“难接受并不代表接受不了,千魔宗是时候改变了。” 陈秋雨微微一愣,低下头若有所思。 当年她懵懂时,师父将她从死人堆中捡出来,带她入千魔宗,她本想像师父一样修魔道,可师父却十分严肃的拒绝了她的请求。 明明是魔道修士,收下的弟子却全部都是灵修,无论是跟在师父身边最长的大师兄,还是最讨厌师父的五师兄,师父都没有教授过他们半点魔道功法。 如今再看到这比起正派宗门还要严苛的门规,她幡然领悟,原来师父是在下这样一盘大棋。 一想到这,陈秋雨眼泪汪汪,心中哭道:师兄师姐,你们都误会师父了! 林厌离看着陈秋雨抹着眼泪,云里雾里一阵,最后才挠着头道:“戒法堂的长老依旧由你来担任,你去挑选一些修为高、信得过的弟子担任戒法堂执法修士,让那些人将新门规颁布给门内弟子,告知五位长老,新门规并非玩笑,犯规者,不论修为皆罚!” 陈秋雨看得出林厌离是认真的,重重的点了点头。 林厌离看着陈秋雨的模样,脸上露出笑容:“以后我们千魔宗必然成为一个庞然大物,不想让它失控就必须要打造一根束缚它的缰绳,新门规就是这根缰绳,而你就是掌控这根缰绳的主人,即要肩负起维护门派荣誉的使命,也要指引它行进的方向。” 陈秋雨闻言,下意识站直了身子,肃然起敬,“师父,徒儿现在就去做,绝不会耽搁新门规的颁布。” 说罢,陈秋雨气势抖转,右手掐下符印,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林厌离喜滋滋的咧开了嘴巴,情不自禁的伸了个懒腰,她也终于能够睡个好觉了。 第五章 杀鸡给猴看 月下,林厌离撰写的五条新门规,如风吹山火般席卷了整个千魔宗。 “喂,你们听说了吗,江宗主颁布了五条新宗规。” “自然是听说了!” “听说还专门设立了戒法堂监管弟子行为,以后我们的日子不好过喽!” “不知道那女人如何想的,我们魔道修士不杀人防火,还能被称为魔道么?” “要真这样,我们待在千魔宗还有什么意思。” 千魔宗非议纷纷,一时难以平静下来。 而这些弟子的话,自然也传入了周芊洛耳中。 就在刚刚,她被选作戒法堂的执行修士,专门行处罚一事。 她作为江晚离前辈的忠犬,定然恪尽职守,绝对要将五条新宗规落到实处。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要履行巡山的职责。 天刚放亮,周芊洛就提着剑上了山。 周芊洛在心中一边默默背诵戒法堂规矩,一边巡视山道上有没有行迹诡异的弟子。 突然,一名青衣男弟子到了身前,笑眯眯的向她打招呼,脸上带着一丝暧昧,让周芊洛看得有些不舒服。 “周师妹,早啊。” “张师兄早。” “周师妹,听说你成为戒法堂执法修士,师兄在这里祝贺师妹一步登天。” 张阐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从袖中掏出一个木盒道:“师妹,这是师兄偶然得来的驻颜丹,服用后可保百年容颜不改、青春永驻。” 周芊洛看着张阐脸上轻浮的笑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她刚被任命为戒法堂执法修士,张师兄就到面前来献殷勤,显然不怀好心。 “新宗规刚颁布不久,师兄是打算让我犯错误?”周芊洛冷冷的看了一眼。 张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讪笑道:“一颗驻颜丹并不值钱,师妹尽管放心收下,就当是师兄外出一趟给师妹带的土特产。” 张阐心中自信满满,驻颜丹虽然不是什么珍贵的丹药,但在资源匮乏的千魔宗,一颗驻颜丹也足以让一些女弟子发疯。 周芊洛这人虽然天资百年难遇,可毕竟还没有跨过陆地神仙的门槛,女子都是爱美的,他就不信,周芊洛真的舍得拒绝! “哼!” 周芊洛冷哼一声,抬手打掉了张阐手上的木盒,厉声道:“戒法堂执法修士何在,此人大庭广众下,行贿执法修士,按门规该如何?” 远处几位戒法堂弟子闻声赶来,其中一人抱着书本,翻开几页,大声呵斥道:“张阐,你竟敢违背门规,按照戒法堂规矩,该浸猪笼!” 张阐一听,整个人都懵了。 啥子情况,他就送颗驻颜丹就要被拉去浸猪笼了。 这简直是离天下之大谱,滑天下之大稽! 他连忙解释道:“几位师弟,误会,都是误会,周师妹她是我的朋友,我这次外出偶然得来一枚驻颜丹,送给周师妹作久别重逢的礼物。” “住口,张阐,你犯下大错还不知迷途知返,速速伏法,以免戒法堂手下无情!” 张阐见眼前几人油水不进,面色越发难看,这世道还真是变了,他堂堂血魔山三境修士,今日竟然是被几个二境弟子指着鼻子呵斥,这让他以后面子往哪放? 倘若这帮人真要抓他去浸猪笼,那他张阐,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千魔宗继续混下去? 干脆…… 张阐眼露凶光,一直藏在背后的左手弥漫出阵阵黑气,他对付周芊洛或许还要些功夫,至于这些二境修士,他一掌就能全部拍得稀巴烂。 “喝!” 张阐猛然跃起,一只魔爪以雷霆之势朝周芊洛几人扑去。 为首的弟子昂首挺胸,未看张阐一眼,哪怕魔爪到了身前也不慌不乱,他恭恭敬敬得朝着山头拱了拱手道:“请长老出剑!” 话音一落,一道青色剑光自山顶飞窜而出,瞬间来到张阐身前。 “砰!” 张阐的魔爪还未碰触到周芊洛等人,便被剑光劈得粉碎。 周芊洛见此一幕,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违背宗规,乖乖伏法不就好了么,非要逼得长老出剑,吃上一番苦头。 “噗嗤!” 张阐一只脚刚落地,另外一道青色剑光又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带出一蓬鲜血。 “啊!”张阐捂着被刺破的胸口,仰头喷了一大口血,倒在了地上。 几位戒法堂弟子站在原地,一脸淡然得看着躺在地上不断抽搐的张阐,像是昭告般大声道:“张阐违背门规,拒不伏法,罪加一等,浸猪笼后,游宗示众!” 说完后,又将目光投在张阐身上,呵斥道:“张阐,你可知错!” “我......”张阐想要反驳,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话来。 他现在是欲哭无泪啊,他刚才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仗着修为想对戒法堂的执法修士出手。 千魔宗的新门规刚刚颁布,正是要杀鸡儆猴的时候,结果他就来当这只出头鸟了。 “我错了。” 张阐趴在地上,低垂着脑袋小声道,声音之低沉,让人听了都觉得有些悲凉。 “你既已悔悟,念你是初犯,可以从轻处罚。” 一位执法修士说完后,从袖中取出一个黑麻袋套在了张阐头上,两三下扒去他的衣服,塞入木制的笼子内。 黑暗中,张阐闻到一股淡淡的猪臊味,差些被臭晕过去,这竟然真的是抓猪用的猪笼! 这波,是精神攻击! 很快,弟子因为违背门规被抓去浸猪笼的消息席卷了整个千魔宗。 不少弟子都跑去血魔山看热闹,偌大一个血魔湖,岸边上挤满了人。 虽然张阐头上带着布套,但还是有眼尖的弟子凭借一些细节认出了张阐,一时间,议论纷纷。 “那不是血魔山的张阐师兄么,这是犯什么事了?” “嗯,肯定是张阐那厮,老娘曾经受他逼迫,跟他睡过几晚,他胸口那颗痣,老娘死都认得。” “张阐师兄可是三境修士,违背了门规,竟然也要受这般屈辱的处罚,你我修为不及张阐师兄,以后还是好好恪守门规,夹起尾巴做人吧。” “千魔宗,变天喽!!!” 第六章 正道来人 千魔宗山顶,林厌离正惬意的躺在椅子上晒太阳,看着一片祥和的千魔宗,心中已经是笑开了花。 虽说新宗规颁布下去后,千魔宗出现了一些小乱子,但这些混乱很快就被陈秋雨镇压了下去,用新宗规和戒法堂来约束千魔宗的弟子,林厌离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睿智了。 千魔宗只要按照她的思路一步一步走,不出什么大差错,她以后就能在千魔宗上过着躺尸般咸鱼生活了。 这时,一个身影从天而降,落到了林厌离身旁。 “宗主。”那个身影恭敬的朝林厌离行礼道。 林厌离睁开眼睛,抬起头看向来人,坐直了身子:“何事?” 来人低着头,双手抱拳回答道:“回禀宗主,弟子已将千魔宗内库清点完毕,请您过目。” “嗯。”林厌离接过账册仔细看起来。 半刻钟之后,林厌离把账册放在桌子上,紧锁的眉头难以迟缓。 宗门内库里的东西比起她预料的还要少,无论是灵石、丹药,还是法宝都比起江晚离记忆中的少了太多。 一百年的时间,千魔宗底蕴损耗得也太严重了些,也难怪山门修缮得一次比一次差,最后干脆就不修了。 林厌离抬起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男子:“你家长老在哪?” 跪在地上的男子连忙回答道:“宗主,吴长老在岐山。” “让他来见我。”林厌离站起身来,走回大殿。 很快一位中年男子风风火火赶来,卑恭卑敬的跪倒在地上,“见过宗主!” “嗯,辛苦你了。”林厌离淡淡的道,脸色平静如水。 “不辛苦,不辛苦。”中年男子低着头说。 林厌离挥了挥手,示意他起来。 “我打算重新修缮千魔宗山门,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灵石?”林厌离问道。 “回禀宗主,大概要耗费三十万枚下品灵石。” 林厌离听到这话,皱了皱眉,“怎么要这么多灵石?” " “宗主您老人家离开的这一百多年内,宗门遭受了十四次围剿,为了抵御那些正道宗门,在几位长老的提议下我们建了一座护宗阵法,山门是阵法的阵眼之一,想要修缮山门就必须要调整阵盘。”中年男子低声解释道。 听完中年男人的话,林厌离就感觉一阵头疼,修个破大门还要调整什么阵法,难道就让那大门就这么破下去? 在这个世界,山门是一座宗门的脸面,无论是正道还是魔道,有钱的还是没钱的,都将山门修得豪华气派。 千魔宗作为须臾地界魔道的领头羊,山门破破烂烂,成何体统? 不行,这个山门绝对要修,不光要修,还要修得高端大气上档次,绝对不能因为缺钱,而影响千魔宗的光伟形象。 林厌离咬了咬牙,“修,不光要修山门,几座山头也要一起修。” 吴长老听到林厌离的话整个人都傻了,山门、山头一起修,那要花多少钱? “宗主三思啊!” 林厌离眉毛一挑,手重重的拍在桌上,大声道:“我叫你修,你修便是,哪来这么多废话!” 中年男人身子一抖,低着头想了半天,才提起胆子道:“宗主,千魔宗已经不是一百年前的千魔宗了,许多事情您都不了解,毕竟您回来才两周。” 林厌离纵身跃下台阶,伸出手攥住了中年男人衣领,冷声道:“三周了!” 中年男人咽了咽口水,看着眼前站着还不如自己跪着高的女孩,一时竟然生了畏惧。 当年江晚离的凶名叱咤修行界时,他还是千魔宗一个不入流的弟子,百年过去,他已经从那个不入流的弟子成为了名声显赫的长老,江晚离也从那个人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变身成为一个青涩丫头。 可他看着女孩眼中的那一抹杜鹃啼血,还是忍不住恐惧,害怕什么时候眼前的女孩突然变回原来的模样,一口吞食了他的头颅。 林厌离见中年男子这么害怕,只能无奈松开了手,道:“你尽管去修,灵石我来想办法。” “是。”中年男人连忙躬身退下。 中年男人退出大殿后,林厌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小脸变得惨白。 “吓...吓死我了!”林厌离哭丧着脸,用手轻轻敲打着自己的小腿,哆嗦着身子爬回太师椅上。 过了好一会儿,林厌离才平复了心绪,她又站起身,在大殿里来回踱着步。 虽说掌管内库的吴长老已经答应修缮宗门,可宗门缺钱也的确是事实。 该怎样才能筹到这笔灵石呢? 林厌离陷入沉思中。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匆匆忙忙的跑进了大殿,跪在地上,“宗主,不好了,宗门外来了好多人,看样子像是三清门的修士!” 三清门?林厌离愣了一下,那不是《侠情仙道》男主角萧栾所在的宗门么! 乖乖,书中的剧情已经开始了么。 原著中,须臾地界遭遇大灾洪水,为了梳理地脉,三清门长老为了让男主难堪,派遣男主来借千魔宗宝物“碧晴伞”。 结果萧栾不光没有借走“碧晴伞”,还被江晚离一阵毒打,差点在千魔宗折掉了一条手臂。 若非陈秋雨与男主师父李竹影有些交情,萧栾当真要在千魔宗丢掉性命。 现在三清门突然造访,估计就是为了碧晴伞而来。 林厌离冷笑一声,“走,去看看他们耍什么花样!” 山门前,陈秋雨身着一身白裙,模样格外清纯,她一双柳眉微皱,眼中有些不满。 “三清门的修士来我们千魔宗有什么事?” 此时胡泗站在山门外,昂首挺胸,伸得长长的脖子就像一只褪毛的白鹅。 当他看到陈秋雨时,眼中满是惊艳和欲望,他早就听闻千魔宗的宗主陈秋雨是修行界少有的儒弱美人,竟没想到这美人能够醇儒到这等地步。 他只是看了一眼,内心深处想要将她侵占的欲望充斥在脑海中,难以平复。 千魔宗是魔道,三清门是正道,迟早有一天,他会登上山顶,将陈秋雨压在身下,就如正道压倒魔道一样。 胡泗笑了一声,抬手作揖道:“陈宗主,不请自来还请赎罪,这是我们宗主的手书,请您过目。” 胡泗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笺,递给了陈秋雨。 陈秋雨伸手接过纸笺,展开看了一遍,眉头却是皱得更深,“你们想借我们千魔宗的宝物碧晴伞?” “正是!” 第七章 林厌离的心思 “天降暴霖、河水泛滥,胭脂国境内淮河决堤,河水泛滥南境十多省,宗主特意遣我来千魔宗,求借千魔宗碧晴伞一用。” “碧晴伞乃是千魔宗至宝,岂是说借就借的?”陈秋雨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若是放在以前,她早就一剑劈过去了,她虽然在修行界有醇儒仙子的称号,但这也不代表她没有脾气。 眼前这人肆无忌惮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 胡泗笑咪咪道:“三清门与千魔宗同样位于胭脂国境内,河水蔓延,对于我们两宗都没有什么好处,不如千魔宗卖我们三清门一个面子,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胡泗自信满满,正如千魔门是须臾地界魔道的领头羊一样,三清门同样是须臾地界中最为强盛的几个宗门,又经过百年发展,如今三清门隐约间有成为正道之首的迹象,可谓底气十足。 反观千魔门,多次被正派修士围剿,早已经落寞,说不定连一些中等偏上的宗门也比不上。 站在陈秋雨身后的大长老忍不住抬指骂道:“宵小之辈,竟然这般嚣张,你们三清门真是好大的面子,今日来讨要我们的碧晴伞,明日是不是就要我们的灵矿,后日是不是就要我们千魔宗弟子搬出这座山脉?” 大长老一句话宛如激起了群愤,一时间千魔宗内谩骂四起,隐约间竟然有要动手的迹象。 站在胡泗身旁的萧栾见局势朝着不可控发展,赶忙站出身解释道:“诸位道友莫要激动,我们三清门并未有欺辱千魔宗的意思,我们此次前来,只为借得碧晴伞,并无其他恶意。” “哼,鬼知道你们三清门心怀何意,说不定前脚刚刚借走碧晴伞,后脚便拉拢那些正派宗门打上山来!”一名千魔宗弟子冷声回应。 胡泗冷笑一声,忍不住嘲讽道:“我们三清门要灭你们千魔宗还需要拉拢其他宗门?若非我们三清门不愿挑起战事,你们千魔宗早就被我们三清门灭了!” 萧栾见胡泗还在继续拱火,眉头紧皱了起来。 这位胡泗师兄怎么能这般说话,原本千魔宗与三清门的关系就不好,这般说话,岂不是让人家更为恼怒? 陈秋雨淡然一笑,将手上的纸笺扔了出去,摇头拒绝道:“抱歉,我们千魔宗不借。” 胡泗脸色不变,将飘落在地上的纸笺踩在脚底下:“那千魔宗就等着覆灭吧!” “那小子几个妈,这么狂,居然要扬言灭我千魔宗?” “不过三境巅峰罢了,说不定连被抓去浸猪笼的张阐师兄都不如,不过是个仗着三清门狐假虎威的鳖龟孙子罢了。” “那小子不知道我们江宗主回来了么,真不怕死?” 千魔宗弟子议论纷纷,丝毫没有将胡泗放在眼里。 胡泗心中大为恼火,但是他还是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转而看向陈秋雨说道:“陈宗主,以后千魔宗的弟子出门小心点。” 陈秋雨淡然一笑,轻松接了过来:“多谢胡道友的提醒,我会让千魔宗的弟子们注意安全,慢走不送。” “哼……” 胡泗一甩衣袖,带着众人离开,在经过萧栾身边时,冷哼一声。 萧栾目送这位胡师兄离去,只能无奈的笑了笑。 原本一件能够商量的事,就这么被胡泗给搅和了,这让他回去后如何与师父交代? 回想起临行前李竹影的话,萧栾朝陈秋雨拱了拱手道:“这是师父亲手择下的桃花,特意让我送来给陈宗主暖茶。” 说着,萧栾便取出了一个锦盒递到陈秋雨的手中。 锦盒一打开,一股浓郁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 桃花呈现粉红色,散发着诱惑人的香味,陈秋雨闻了闻,却也没有说话,将桃花收进了储物袋中。 随后从袖中同样取出一只锦盒递到萧栾手中道:“这是一株百年冰寒草,可缓解你师父身上火毒,请帮我交于你师父。” 三清门,青竹君子~李竹影心悦千魔门宗主陈秋雨,这桩谣言在修行界流传也不是一天两天。 然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李竹影早年下山历练,正巧碰上陈秋雨,二人斩妖除魔,李竹影心中暗生情愫,回到宗门后,便时常以飞剑传讯于陈秋雨。 江晚离察觉后闯入三清门中专门找李竹影谈了一番话,至于谈了什么,没人知晓,只知道,当时江晚离是笑着走出三清门的。 像这般互送东西,千魔门弟子已经见多不怪。 萧栾接过锦盒,对着陈秋雨拜了拜。 虽然没能借道碧晴伞,但他至少将师父的心意送到了,这也不算白费功夫。 “陈宗主,告辞了!” 说罢,萧栾便离开了这里。 等周围人散去,林厌离才喘着粗气到了山门。 她如今修为太低,光是上下山门就已经累得够呛,看着站在山门处的陈秋雨,林厌离赶忙问道:“小秋雨,三清门人……人呢?” “师父放心,我知道您不喜三清门,所以人我都赶走了!” 林厌离双眼一瞪,差些一口气没有喘上来。 她从山顶跑下山来,结果白跑一趟? 林厌离抖了抖眉,对着手掌哈了口气,重重的拍在陈秋雨的屁股上。 “嗯哼!”陈秋雨哼一声,脸颊通红,有些摸不清头脑的看向林厌离,“师父,您打我干嘛啊?” 林厌离瞪大双眼,看着脸上有些委屈的陈秋雨道:“三清门是不是来找你借碧晴伞的?” 陈秋雨点了点头。 “虎徒弟,你不是跟三清门的李竹影关系挺好的嘛,怎么这次舍不得借了?” 陈秋雨有些不解道:“可是,师父您不是不喜欢他嘛?” 林厌离又重重的拍了拍陈秋雨的屁股:“你个虎娘们,我要真不喜欢他,还跟他勾肩搭背的?到时候你嫁到三清门去,那小子拿今天说事,在床上狠狠的欺负你,把你折腾得下不了床,看你怎么办?” “师父您在说什么呀!”陈秋雨的脸颊顿时羞红一片。 林厌离哈哈一笑,一把搂住陈秋雨的细腰,小手揉了两下:“好好好,师父说实话,当初确实不喜欢这小子,后来我打上门去后,发现这小子还挺不错,我觉得信得过李竹影的人品,碧晴伞可以借给他们。” 在书中,李竹影是一位谦谦君子,人品上确实没得话说。 若陈秋雨真心喜欢。 她倒不妨帮徒弟一把! 第八章 小矮个的老气横秋 陈秋雨眨巴了两下大眼睛:“师父,我现在就亲手给李竹影送去!” 林厌离一听,恨不得用手敲敲自己这小徒弟的头,只可惜自己太矮,敲不着。 “你个虎徒弟,可是真虎,你亲自给那小子送去,还不让那小子乐死,咱是女子得矜持一点,那小子不是派了个徒弟过来么,咱就把碧晴伞交给他徒弟,这样不光能刷到李竹影的好感,该能刷到他徒弟的好感,不是么!”林厌离笑眯眯道,一副算盘拨的啪啪响。 陈秋雨听过,觉得林厌离说得也有些道理:“那徒儿这就去追萧栾。” 林厌离又捏了捏陈秋雨的腰,她觉得自己这个小徒弟心思实在是太单纯了,就像一根筋,好骗。 “秋雨呀,你可是长辈,哪有长辈亲自去追小辈的。”林厌离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咧大了嘴巴笑道,“这事该让我来!” 说完,林厌离朝着远处的周芊洛挥了挥手,道:“芊洛,咱们一起下山!” 周芊洛受宠若惊般站直了身子,见林厌离朝着自己挥手,嘴角忍不住上扬。 江前辈居然在这众目睽睽下呼唤了她的名字,这是江前辈对她忠犬身份的认同和肯定。 虽然江前辈现在变成一副稚童的模样,但那份尊容依旧让她心动不已。 周芊洛此时想要嚎啕大哭一场,但为了让自己不在江晚离前辈面前失态,她只能强忍着激动的眼泪。 林厌离从储物袋中取出碧晴伞,使劲撑开后,笑着朝周芊洛道:“忘记说了,在外面请喊我林厌离。” 山间刮起一阵风,林厌离举着伞,像蒲公英般随着风象慢悠悠的沿着山道下山。 周芊洛拍了拍腰,剑身出鞘,飞剑落在她的脚下。 两人一前一后,看着倒真有些唯美。 萧栾提剑沿着山道下山,看着远处御剑乘风的胡泗,心中也有些埋怨。 原本此事该由他负责,结果半道上碰到天刃山的胡泗,这位胡泗又是彩霞山胡长老的侄儿,他也只好将领队一职交给了胡泗。 胡泗为人虚伪,最喜以修为压人,做起事来好大喜功。 原本凭师父和陈秋雨的关系,借来碧晴伞不算难事,结果被胡泗胡搅一通,如今碧晴伞没有借到,他回去后如何向师父交代? 想到这,萧栾便觉得一阵头疼。 御剑乘风的弟子回头望了眼山道上的萧栾,有些犹豫道:“胡师兄,我们不等等萧师兄么?” 胡泗本来心中便恼火,看见萧栾在山道上慢吞吞的样子,气的牙痒痒:“他算什么东西,废物一个,有何资格让我等他,哼!” 说完,胡泗便加快速度,一溜烟的冲进了山林,只留下几名三清门弟子面面相觑一阵。 一位弟子提议道:“我们是等萧师兄,还是去追胡师兄?” “追胡泗吧,萧师兄人好,不会斤斤计较,胡泗这人心胸狭窄,我们不去追他,以后在三清门必然给我们小鞋穿。” 几名弟子点了点头,留下一柄传讯飞剑,随后各自驱使飞剑,冲入远处山林。 萧栾见几位同门消失在视野中也不慌张,依旧是慢悠悠下山,在他眼中,那些同门终究与他不是一路人。 走了不到一炷香时间,萧栾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野猫吟叫,眉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 野猫吟叫有些凄惨,让他都有些不忍心挪步,萧栾耐着性子穿过一片树林,入眼是一条不大的小溪。 一位长发倚剑女子靠在树旁冷冷的盯着他看。 那女子刚刚在山门处有见过,萧栾还有些印象。 只是他已经走出了千魔宗的势力范围,这女子还是追了上来,莫非千魔宗内有人想要至自己于死地?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萧栾皱起眉头,朝后退开一步,左手放在身后偷偷掐下一个法印,只要那女子突然发难,他完全可以退走。 “在下萧栾,不知道友以猫叫引诱我前来,所为何事?” 冷艳女子右手缓缓摸向身后,从身后摸出一只橘猫,小心的放在地上后才缓缓道:“林前辈想要见你!” 萧栾心中松了口气,那女子看修为,应该是一位三境巅峰修士,若是当场发难,他还当真难以抵挡。 不过她口中的林前辈到底是? “沙沙……” 一阵微风吹过,树叶娑娑作响。 萧栾情不自禁的抬首望向空中,一个女孩随着微风从他头顶飞过,慢悠悠的落在了他的身前。 “年轻人,你好哇!” 女孩持伞而立,等站稳身形后,又转了一圈,抖落身上沾上的树叶后,朝着他挥了挥手。 萧栾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双眼紧紧的盯着女孩看着,只见女孩收了伞笑道:“我叫林厌离,大哥哥你就是萧栾么?” 萧栾不否认的点了点头。 林厌离激动的挥了挥小拳头,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仔细打量了一番。 眼前人鬓若刀裁,剑眉郎目,形相清癯,丰姿隽爽,好一位大气凌然的轩宇少年郎。 一身正气,百邪不侵,清澈的眼眸得让林厌离都忍不住感叹,不愧是《侠情仙道》的男主。 “咳咳。” 林厌离注意到自己嘴角的口水,用袖子擦了擦后,将手上的大红伞抛了出去“听说三清门需要碧晴伞来梳理地脉河道,这碧晴伞放在千魔宗也没什么用,你拿去造福百姓吧!” 萧栾抓过红伞,心念一动,红伞撑开,数道地脉之气随着伞骨上的纹路凝聚在伞间。 果真是那碧晴伞! 萧栾有些惊讶的望向女孩,碧晴伞作为千魔宗的宝物,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小孩子手上。 女孩身上的修为才初境,相当于在修行界才刚入门,她却可以撑开这把碧晴伞,这女孩是何方神圣? 萧栾越看越惊奇,林厌离倒被萧栾看得有些脸红,道:“看什么看,我告诉你,这碧晴伞是我们宗主特意托我送来给你,听说有重谢,现在就给我吧!” 萧栾笑了笑,向前走了两步轻轻抬手揉了揉林厌离的头,道:“小丫头片子,说话还老气横秋的,帮我谢过你们宗主,至于谢礼,等疏通完地脉,萧栾亲自登门拜谢。” 林厌离一时间傻在原地。 靠,她被摸头了? 第九章 下山 林厌离瞪大了双眼,呆呆的看着蹲在她身前的男人。 一旁的周芊洛宛如见了鬼一般张大了嘴巴。 江……江前辈竟然被这个男人摸头杀了! 林厌离看着萧栾脸上洋溢的微笑,心中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她气呼呼的拍掉了萧栾的手。 这个人,真的将她当做小孩子了。 “小子,我就告诉你吧,我就是江晚离,就是那个小孩子听到我的名号都会吓哭的江晚离,害怕了吧!” 萧栾伸出双手将林厌离举了起来,颠了颠,笑道:“嗯嗯嗯,我知道了,但是哥哥现在没有时间陪你玩,下次哥哥登门拜访,一定给你带好吃的糕点。” 小孩子就是天真烂漫,喜欢玩角色扮演游戏,就像他小时候就喜欢自诩剑仙白清,老是拿着一根树枝随心挥舞,自创“疯狗剑法”。 林厌离有些傻眼,她都自曝身份了,萧栾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 萧栾眯着眼睛又揉了揉林厌离的头,从袖中取出一个木盒子放在林厌离手中道:“谢谢你帮我送来碧晴伞,这个送给你,小厌离下次再见!” 说完,萧栾左手摁下一个法决,一把淡蓝色飞剑落在脚下,“萧栾去也!” 剑光冲破天幕乌云,驰骋而去。 林厌离捧着木盒,呆呆的看着剑光离去,她打开木盒,里面放着的是一只木制的蜻蜓。 真把她当小孩子了! 林厌离小脸憋得通红,将木盒高高举起,举了一阵,最终她还是将木盒中的木蜻蜓小心的收了起来。 “芊洛,陪我一起去外面走走!” ****** 青山城外,燕水湖畔。 一个穿着墨袍的青年坐在凉亭中赏景饮茶,看着湖面银鲤雀跃忍不住道:“你的剑气太过凌厉了些,莫要吓坏了我养的鱼。” “剑气难敛,谁要你在这里饮茶!” 应话的青年,身形修长,一袭黑发披散于腰际,额前刘海遮住眉毛,遮挡住眼中闪烁的精芒。 他右手握着一柄古朴的长剑,左手则轻轻抚摸着长剑剑身上流转的丝丝寒意。 “嗯?” 突然之间,一道剑光自远处飞驰而来,持剑青年的眼神一变,剑气倾泄而出,他以双指夹住了来袭的剑光。 “传讯飞剑!” 陈墨水眉头皱了皱,将夹在手上的飞剑扔在了石桌上,“千魔宗的标记,应该是找你的。” 顾玄北忍不住打趣道:“你还是老样子,闻到剑意就忍不住出手。” 带着笑意,顾玄北查看了传讯飞剑,笑意也逐渐凝固在脸上。 顾玄北满脸严肃望向陈墨水,有些难以置信道:“江晚离,她回来了!” 陈墨水眉头紧锁,从顾玄北手中取过传讯飞剑,查看一番后:“当年她只身一人离开千魔宗,命牌破碎时你我都在场,断然没有诈死的可能。” 顾玄北揉了揉眉心,看着湖面飞跃上岸的银鲤,漫不经心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说不定她已经到达了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境界,是真是假,回去看看便知。” “若真是她,修行界又要多出些动荡了!” 这边,萧栾带着碧晴伞返回了三清门,将碧晴伞交给了他的师父李竹影。 李竹影一身黑色玄衣,模样清逸俊朗,他席地坐在地上看着抱着碧晴伞的萧栾眼中尽是诧异。 “千魔宗这么轻易的就将碧晴伞交给你了?”李竹影用手拨了拨衣袖,低头开口道。 萧栾想起给自己碧晴伞的那个小姑娘,有些迟疑道:“也不能算轻易吧!” "哦?怎么说?" 萧栾将自己在千魔宗的经历,还有遇到林厌离的经过简单讲述了一遍。 李竹影听完后迫于面子才没在徒弟面前挠头。 千魔宗在江晚离死后,由弟子陈秋雨继承宗主之位,经过百年发展,性子柔弱的陈秋雨早就被千魔宗五大长老架空了权利。 碧晴伞当年由江晚离炼制,作为千魔宗的宝物之一,五大长老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放由陈秋雨将碧晴伞借与三清门。 莫非……秋雨向那几个老家伙许下了什么承诺! 李竹影眼眶一红,抬眼望向南方:秋雨,你没有必要为了我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啊! 此时正站在山头上监督山门修缮的陈秋雨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喷嚏。 一旁同样当监工的大长老见状,拍马屁道:“一定是宗主在背后念着您呢!” 陈秋雨咧了咧嘴巴,红着脸扬起了头:“我也这么觉得。” 千魔宗方圆百里皆无人烟,林厌离趴在周芊洛的肩膀上,随着周芊洛御剑飞行到了一处小镇。 沿着街市行走,林厌离眯着眼睛哼着小曲。 像这样古色古香的街市,她可从来没有逛过。 林厌离脚步飞快,周芊洛也只能加快脚步,生怕下一秒林厌离跑丢了。 “芊洛!” 听到林厌离唤了一声,周芊洛赶忙跑向前,见林厌离双眼盯着铺子上摆放的糕点,有些迟疑道:“前辈想吃桂花糕?” 林厌离点了点头,她有些为难的摸了摸腰上的储物袋。 世俗用的金银,她是没有的。 周芊洛点了点头,腰上长剑瞬间出鞘,下一秒剑身就悬落在摊主的脖颈上。 “一块糕点,包好!” 摊主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吓得小脸煞白,一动也不敢动。 林厌离无奈的拍了拍头,见满街的视线都投了过来,用手拉了拉周芊洛的衣袖。 周芊洛愣了愣,看着自己举起的长剑,呆了半天才慌慌忙忙的收入鞘中。 以前千魔宗修士外出买东西都是不用付钱的,只需要把剑往脖子上一摆,人家就会乖乖的把双手举高,任由千魔宗的修士自取。 现在千魔宗修改了宗规,在外头买东西不给钱是违法的,是要被处罚的。 周芊洛红着脸讪笑一声,道:“抱歉,习惯了。” 林厌离看周芊洛道歉,满意的点了点头,周芊洛这人自诩是江晚离的忠犬,不过性子却一点也不像嗜杀成性的江晚离。 在千魔宗待的时间不算短,却并没有做什么恶事,这也是为何林厌离愿意将周芊洛带在身边的原因。 第十章 千魔宗做好事的 周芊洛在储物袋里摸索一阵,才掏出几块已经长了绿苔的铜板。 仔细数了数后,小心的放在了铺子桌上。 糕点铺子的老板满头大汗,看着桌上几块陈旧铜板,眼中满是无奈,有总比没有好,总比吃霸王餐强! 林厌离赞赏的拍了拍周芊洛的肩膀,从铺子老板手上接过糕点。 桂花糕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林厌离食欲大增。 正打算两三口将其果腹时,林厌离的目光瞥在了远处巷子里,她停下手上的动作,语重心长道:“芊洛啊,我们千魔宗修士在外一定要与百姓们打好关系,你且看我如何行事!” 周芊洛眼睛一亮,江前辈这是要现场指导她? 只见林厌离朝着巷子走去,来到巷口的一处门前,轻轻敲门道:“老乡开门啊,千魔宗送温暖的,绝对不拿老乡一针一线。” 木门嘎吱一响,打开门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子。 林厌离挺了挺胸板,满脸叠笑,指着房内道: “大娘,我们是千魔宗的修士,特意来给您送温暖,刚刚我看见有人翻你家窗户,特意来帮您抓住那个飞贼。” 老妇人十分诧异的瞪大了双眼,结结巴巴道:“啊!有贼?那怎么办,你们快帮我抓住他!” 林厌离顿了顿,轻轻挥了挥手道:“大娘,您放心,我们千魔宗的人最喜欢做好事,而且啊,最讲规矩,从来不会拿老乡的一针一线。” 林厌离话一说完,随后纵身一跃跳上屋檐。 “小贼住手,乖乖束手就擒!” 林厌离大喝一声,一脚踢开窗户,她那一身骇人的气势让屋内的男女纷纷呆住了。 男女拥在一起,衣裳凌乱,林厌离挺身而出,大手重重拍在墙上厉声道:“小贼,放开那个少女!” 周芊洛立在屋檐下,满眼尽是小星星,她觉得江前辈好生霸气。 “滚蛋!哪来的黄毛丫头坏老娘的好事!”少女朝着林厌离吼了一声,随后又笑眯眯的对身旁的男人道:“孟郎,亲我!” 林厌离抖了抖眉,讪讪的笑道:“大哥大姐,你们继续。” 说完,林厌离还贴心的帮屋内男女关好了窗户,很快房内传来一阵霏靡私语。 “孟郎,爱我!” “孟郎……” 这哪里是什么飞贼,这是哪家的公子哥翻窗来与姑娘私会。 林厌离红了耳根子,从屋檐上跳下来,来到老妇人身前,问道:“大娘,楼上住着的是什么人啊?” 老婆子赶忙道:“哎哟,我孙女还在楼上呢,我孙女没事吧?” 林厌离挠了挠头,她总不能跟老妇人说,她的孙女正在和别人幽会吧,只能硬着头皮撒谎:“大娘,那飞贼见到你孙女,被吓走了。” 老妇人闻言,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天谢地,丫头真是太谢谢你了。” 老妇人一阵道谢,让林厌离怪有些不好意思,拉着周芊洛的手逃离巷子,一直跑到凉茶铺子前才停下脚步。 两人坐在店内喝起茶来。 林厌离喝着茶水,眼神飘忽不定,心里面七上八下的,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周芊洛也喝着茶水,眼里满是崇拜。 江前辈临危不乱,碰到这种尴尬场面也能巧妙化解,真为魔道楷模。 她定然好生学习,争取领悟到江前辈为人处世的道理。 二人喝过茶水,就打算回去了。 御剑乘风数十里,林厌离与周芊洛来到一处山脉。 远处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平原,看着长满青草的荒地,林厌离心中有了些新想法。 千魔宗位处在南,背后靠着十方大山,身前则是数十里地的平原。 平原沃土,种庄稼是极好的。 如果将这里改建成田园,邀请那些农家来此居住,为那些农家提供庇护,想必,这片荒土会成为改变千魔宗形象最有利的武器。 林厌离目光炯炯,心中已经开始有了规划。 在林厌离沉思时,远处的林子中传来一阵“沙沙”响声。 林厌离定睛看去,一位青衣少女缓缓自林中走出。 那少女长得十分娟秀,一袭青衫随风飘舞,乌黑亮丽的青丝随意披散在脑后,一根简单的白玉簪挽于发髻之上,颇有一番仙子韵味。 “琉光宗!”周芊洛看着那少女的服饰,忍不住小声嘟囔出来。 林厌离眯起了眼睛,看着那少女走近,脸上换作了笑容。 琉光宗是三清门的姐妹宗门,两家宗门同一条传承,好得就像穿一条裤子。 正因如此,每次三清门派遣弟子攻打千魔宗时,琉光宗都会来帮帮场子。 三清门的人前脚刚走,琉光宗的弟子就出现在千魔宗管辖的地段,这就不免让林厌离多想了些。 少女来到二人身前,看着林厌离,微微福礼。 “见过二位道友。”声音悦耳动听,如黄莺婉转,带着丝丝甜糯。 林厌离看着少女,微微一笑,心中却暗自思忖着少女的修为。 少女眨巴双眼,从袖中取出一个储物袋问道:“道友,你们的储物袋掉了。” 林厌离愣了愣,伸手摸了摸腰,储物袋在她的腰间挂得好好的。 再看周芊洛,她的储物袋同样挂在腰上,并没有丢失。 “道友,以后出门在外,可不要丢三落四,我辈修士修行不易,这丢的就说不定是全部身家,以后可要注意!” 少女自顾自说着,顺手将储物袋塞入了林厌离手里,丝毫没有理会林厌离逐渐变得古怪的表情。 “这个世界,只要每个人都打开心扉,与人好好交谈,就不会有那么多纷争了。” 女孩用手拨了拨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语重心长道:“你们以后也要像我这样拾金不昧,捡到别人的东西要还给人家喔!” 林厌离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女孩,思想上很超前嘛! 修行界讲究的是尔虞我诈,讲究的是勾心斗角。 眼前的女孩身上带着一股浩然正气,实在让人折服,莫非人家和她一样也是才从蓝星来的? 林厌离清了清嗓子,踮起脚尖,用手捧住了女孩的脸,十分认真的问道:“姐姐,我今天去输液了,输的什么液?” 林厌离看女孩满脸疑惑的模样,只好再次改口道:“姐姐,你知道蓝星么?” “蓝星?”女孩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天上的太阳道,“我只知道赤星。” 林厌离失望的松开了手,她还以为找到了一位落难姐妹。 原来只是一位老好人。 林厌离撇撇嘴,朝着女孩作了个道揖:“林厌离谢过道友了,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女孩将额前的头发整理好,笑着福了福身子:“我是琉光宗弟子,做好事不留名的洛萱。” “谁?” “洛萱!” 周芊洛见林厌离反应这么大,探手摸向腰间长剑。 等林厌离一声令下,她就拔剑砍人。 林厌离用手揉了揉脸,她也没有想到,出门逛个街能够碰上书中的白莲花女主~洛萱! 林厌离咧大了嘴巴,一天时间,男主女主全让她碰上了,天下居然有这样的好事。 男主的好感度已经刷过了,女主送上门来,她如何能放过? 第十一章 千魔宗周边的山匪 林厌离脑瓜子飞速运转,目光不经意间撇在了远处的大山上。 对哦,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原著中,千魔宗附近的大山上生活着一群山匪,平日里借着千魔宗的恶名作威作福。 可以说千魔宗在世俗中恶名远扬,这群山匪要居头功。 林厌离本打算过两日再来处理这些山匪,碰上了女主,那干脆现在办了吧! 林厌离喜滋滋的咧开嘴巴,看着就要离去的洛萱,赶忙呼唤道:“姐姐,姐姐请留步!” 洛萱回过身子,看到正冲自己露出微笑的林厌离,疑惑道:“小妹妹,还有什么事吗?” “姐姐有所不知,前些日子不知是从哪冒出一群山匪,借着千魔宗的名义下山抢掠,我们调查了数天功夫才找到他们的营寨,姐姐可愿同我一起去惩恶扬善?” 林厌离双眸中闪过狡黠的目光,心底暗笑,知晓全书剧情的她,要拿捏一个白莲花女主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 洛萱双目一亮,赶忙握住了林厌离双手,有些欣喜道:“没想到妹妹你人小小的,居然还有这份善心,你我果然是同道中人。” 林厌离刚打算张嘴说些什么,只见洛萱从袖中掏出几张符纸:“今日我们一起斩鸡头、烧黄纸,拜为异姓姐妹如何?” 说着,洛萱从袖中取出三柱香插在了地上,然后又抽了几张符纸递到了林厌离手上。 一切准备妥当,洛萱“啪嗒”一声跪在了石板上,朝着林厌离点了点头,道:“妹妹,请!” 林厌离嘴角抖了抖,看着地上跪得端端正正的洛萱,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女主洛萱在书中描写得并不算多,只知道她与男主萧栾是青梅竹马,后来被琉光宗流火真君收为弟子,后与萧栾结为道侣,歼灭凶兽后,二人一同飞升去那青玄天界。 好吧…… 林厌离咬了咬牙,“啪嗒”一声跪在了石板上。 石板很硬,硌得林厌离有些想哭,可洛萱在身旁,她硬将泪水憋了回去。 当女主的小妹,不丢人! 一旁,周芊洛看着洛萱拉着林厌离朝着远处山峰磕着头,难掩钦佩之心。 江前辈实在是太厉害,三言两语就收服了一位琉光宗弟子,真乃高人也! 她需要向江前辈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林厌离和洛萱三叩九拜完,天空响了几声悍雷,林厌离下意识捂头,却被洛萱抱进了怀里。 “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洛萱拍了拍林厌离的后背,温柔的说着。 听到"妹妹"二字,林厌离眼睛顿时瞪圆了。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有一个白胡子老爷爷要用山头那么粗的闪电劈她。 林厌离脑门上大写着“危”,赶紧心中默默念叨:不是我要攀关系,跟我无关,跟我无关! 过了半晌,林厌离心中强烈的不安才慢慢消逝。 林厌离与洛萱互相拉着手,一起来到大山脚下。 林厌离看着眼前的大山,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大山名作孤云山,与世俗的城镇不过四十里地,正巧位于千魔宗管辖的边缘,平时弟子们不会巡视地盘,难怪这些山匪会将营寨设立在这里。 林厌离双目泛着灵光,朝着山林深处看去,眼前的一切被她收入眼中。 这是江晚离的一个名作“心眼”的能力,可以看破阵法迷障。 一阵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的草屑,吹动了林厌离的衣裙。 她揉了揉发涩的双眼,多了些疲惫。 山匪的营寨设立在半山腰,人数很多,却并没有多少人巡视山道。 洛萱扬着头看着太阳落幕,缓缓从身后抽出了竹刀。 “林妹妹,你在这不要走动,我去前方抓几个舌头。” 林厌离看着洛萱缓缓走向前,身形几个闪烁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芊洛瞪大了双眼,右手的拇指轻轻敲打着剑鞘。 她们同为三境修士,之间的差距却犹如天壑。 林厌离被洛萱的速度惊艳到,她有着江晚离的部分记忆,对境界的划分十分清楚。 洛萱身上的修为波动只是三境初期,可实力已经无限接近四境,主角果然身负大气运。 林厌离蹲下身子,用手揉揉脸颊,洛萱让她在这等着,她乐得清闲。 反正那些山匪跑不掉。 洛萱在山间飞梭,速度极快,一般的修士根本不及洛萱,她手中握紧竹刀,嘴角含笑。 几个山间巡逻的山匪还未注意到这位青衫美人,就被竹刀放倒。 洛萱手起刀落,刀刀落在脖颈,却不伤人性命。 用灵气作绳将几个山匪捆在一起,洛萱像是串糖葫芦般将山匪串在一起,带到林厌离身前。 此时,林厌离正趴在地面,双腿不停的摇晃,无聊得打哈欠,见洛萱从山林走出来,才翻个跟斗从地上坐起来。 看着被洛萱排成一排的山匪,林厌离仔细一数,竟然有十多人。 洛萱哪里是去抓舌头,她这是把山匪的巡逻小队一网打尽了! “放开老子,老子可是千魔宗的人,你们赶紧给老子松绑,不然等老子兄弟来了,你们几个小娘子就知道什么是人生黑暗!” 林厌离挑了挑眉,笑嘻嘻的看着眼前男人。 这个山匪还挺嚣张,她决定先杀杀他的威风。 林厌离从袖中取出一把飞剑,顺手给男人剃成地中海。 “我问你答,不然下一刀就是你的脖子,懂吗?”林厌离恶狠狠的道。 男人感觉到头顶一阵冷风吹拂,心底发毛,哪里还有先前的嚣张模样,慌忙的点了点头,只能憋屈的将营寨中的情况全部告诉林厌离。 原来,这男人是山匪的三当家,今日刚巧轮到他负责营寨的防务,结果被洛萱敲了闷棍。 林厌离离听完后,不由咋舌:乖乖,洛萱抓来的舌头真够大的。 在林厌离心中一阵嘀咕时,耳旁响起刺耳的尖鸣声。 洛萱和林厌离不约而同朝着天上看去,一个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开。 “哈哈哈,你们完了,我的大哥也是修行者,你们就等着哭吧!” 第十二章 佛光普照 林厌离从未见过这么嚣张的男人,思考再三后,决定先让这个男人闭上嘴。 抬手一记闷棍将男人敲晕后,林厌离将视线投在了洛萱身上。 “洛姐姐,我们快点去那些山匪抓住吧,再拖延下去,说不定山匪逃光了喔!” 洛萱微笑的看着林厌离:“林妹妹,放心吧,我出身琉光宗,最擅长符阵。” 话音一落,洛萱袖中飞出一道灵光,只见一座七层琉璃宝塔从天而落,将整个山头罩得严严实实。 周芊洛震惊得张大了嘴巴,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个琉光宗的弟子,用符箓对付一些小蟊贼,是不是太浪费了些。 林厌离倒没有惊讶。 洛萱作为书中女主,身负大气运,走到哪都能捡到宝贝,一张符箓,也不算稀罕玩意。 林厌离有着江晚离的记忆,算得上见多识广,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奶声奶气地夸赞道:“洛姐姐好厉害呀,厌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用这么厉害的法术!” 洛萱被林厌离这声“洛姐姐”酥进了骨头里,连忙从袖中掏了一把符箓塞入林厌离的怀中,道:“符箓姐姐这里多得是,都送给你!” “真哒?”林厌离开始装模做样的数着符纸,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林厌离数着符箓的空档,远处的山脉中冲起一道黑雾,黑雾中的人是张阐。 此时他脸上满是伤痕,已经没有意气风发的模样,腾云驾雾都捂着脸,生怕被哪个同门见到了,又惹笑话。 千魔宗如今变了天,他既然惹不起,那干脆出去避避风头。 他想到了自己世俗上认识的好兄弟,卢阳。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春天,他邂逅了这位好朋友。 当时卢阳正趴在一个角落捡垃圾吃,他看着心里怪难受的,就带他去吃了顿花酒。 没想到这兄弟骨子里坏得流油,正对了他的胃口。 于是,他替卢阳在千魔宗寻了个养猪的职位,教他几个简单的术法。 没想到,这小子不安分,猪不好好养,领着一帮土鸡瓦狗建起营寨,在顾云山当起山匪,整天干着一些欺男霸女的下滥事。 不过,卢阳前些日子送他的几个小娘们,啧啧,小脸是真嫩! 张阐想着出神时,远处绽开的烟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个烟花是他之前送给卢阳的传讯焰火!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动他张阐的人? 张阐皱起了眉头,脚下黑云一抖,朝着孤云山掠去。 疾驰数息时间,他一头撞在了琉璃塔上。 “琉光宗!” 张阐咧着嘴巴笑了一声,他此时憋着火气无处发,琉光宗的弟子送上门来,正好给他撒撒气。 林厌离对着手上的符纸哈了口气,喜滋滋的将洛萱送给她的符箓收入储物袋中。 突然,林厌离像是感应到什么,眯着眼睛朝天上望去。 一道黑芒击碎七层琉璃塔,直勾勾的朝她冲来。 周芊洛向前踏了一步,将林厌离护在身后,在她准备拔剑时,那道黑芒突然在空中变了方向。 什么情况? 林厌离面上一愣,手却一点没停,抬手便挥出一张巨网拦住了黑芒的去路。 这时,周芊洛才看清黑芒中站着的人是张阐。 林厌离对这位敢于直面猪笼的猛人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道他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张阐立在天上满头大汗,他也没想到周芊洛会出现在孤云山。 再看周芊洛身旁的矮个子丫头,脸色更是苍白。 女孩一身红裙,扎着两个羊角辫,脸蛋粉雕玉琢,一副邻家稚童般纯真的模样。 可他一点也不觉得女该可爱,反而越看女孩的脸越是害怕。 江晚离,那是他们千魔宗的老祖江晚离! 张阐只能硬着头皮走到林厌离身前。 眼前的女孩矮他半截身子,可他哪里敢低头俯视,顺势往地上一倒,跪在地上抱着双拳摇头晃脑道:“血魔山张阐,见过江老……” 没有防备的张阐,话还没说完,就被周芊洛一记手刀抽晕在地上。 “真是脑子被狗吃了,不知道前辈在外头叫林厌离么?” 张阐确实冤枉,当时他不在山门前,并不知晓千魔宗老祖自称“林厌离”一事。 林厌离心里松了口气。 毕竟江晚离的名声太过狼藉,她有些怕洛萱知晓后,对她的好感降为冰点。 还好张阐被周芊洛打晕了,不然,她在洛萱面前装萌卖傻的努力都白费了。 月上枝头,众人开始朝着营寨进发,只是这次多出了一人 张阐跟在林厌离身后,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大气都不敢喘。 眼看山匪的营寨越来越近,张阐额前沁出了冷汗。 卢阳是他带来的,营寨是他帮着盖的,万一他这“好兄弟”将他供了出来,那他岂不是完犊子? 上一次浸猪笼犹如昨日,猪臊味依旧萦绕在他的鼻尖不曾消散,再来一次他怕是会发疯。 张阐在心中下定决心,等下见到卢阳,一定要装作不认识他。 周芊洛发现了张阐的异常,疑惑道:“张阐师兄,你一直哆嗦着身子,是身体不舒服吗?” 张阐闻言,脸色变幻了数番,最后干咳两声,说道:“我……我肚子有些疼!” “肚子疼?” 林厌离眉头忍不住挑了挑,知道张阐是在骗人。 三境也称作紫府期,紫府期修士不食五谷,以天地灵气为食,算是半个陆地神仙。 陆地神仙说自己肚子疼,就好比吴签说自己有二十厘米长,简直离了天下大谱。 林厌离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在千魔宗内创办一个学堂,普及修行界的常识,以免千魔宗再出现张阐这样的大聪明。 洛萱听闻张阐肚子疼专门从前方折返了回来。 “张阐道友,我这里有些丹药,吃下后会好些。” 张阐心看着眼前少女递来的丹药,心里暖洋洋的,他还是第一次被女孩子关心,连忙作揖道:“张阐谢过洛道友。” 洛萱笑容和煦,轻轻挥了挥手,道:“人人都坦诚相待,世上就不会有纷争,大家相互帮助,才能够创建更好的未来,道友以后多加行善,对待朋友多些包容体贴,这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喔!” 在这一刻,张阐仿佛间觉得,手上宝刀变成了佛珠,身上穿着的锦衣变成了袈裟,整片林子都变成了佛光万丈的西方古寺。 眼睛一红,眼眶中的滴落的眼泪就地化作了舍利子。 他悟了! 第十三章 女菩萨 张阐回想起自己以前做过的那些腌臜事,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狠狠给自己两个耳光。 以前的他怎么就听不进去这些道理呢? “洛道友,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只想做一个好人。”张阐抬起头,双眼清澈得有些吓人。 林厌离心中不禁感慨女主洛萱的气场吓人,赶忙将周芊洛往后拉退了几米,以免她也遭受到女主神秘气场的影响。 洛萱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友能有这份觉悟,倒也不浪费我的口舌。” 四人继续前行,穿过一片密林,一座高大的营寨出现在众人面前。 营寨的木制栅栏大抵是有五丈高,林厌离站在栅栏下显得格外小巧。 或许是因为先前那朵烟花的缘故,此时营寨内闹哄哄一片,显得格外热闹。 林厌离摒神凝气,正打算拆掉眼前的栅栏,几支箭矢落在她的额头“梆梆”作响。 抬头一看,木墙上灯火通明,几个山匪举着火把恶狠狠的盯着她。 周芊洛目光落在林厌离的脑门上,那里有箭矢留下的白印。 她缓缓从腰间抽出了剑,胸脯起伏,像是在做深呼吸。 江前辈这么尊贵的身份,掉一根头发,就足以让他们死一万次! 周芊洛摈气凝神,瞬间出剑,偌大的营寨断成两节。 “芊洛,冷静啊!” 林厌离满头大汗,见周芊洛又出了一剑,差些将她的魂吓飞。 要是周芊洛一剑将营寨里的人全部斩了,那她还刷个球球好感。 只怕下一秒,她脑门上落下的就不是几支不痛不痒的箭,而是洛萱蓄力的一剑。 嗡~ 剑身嗡鸣。 周芊洛最后一刻收了剑招,林厌离松了口气。 看着眼前被剑气斩得稀巴烂的栅栏,林厌离擦了擦额上的汗,还好没有死人,不然今天晚上做的全部白废了。 几人跨过木墙来到营寨中,里头的山匪早就吓破了胆。 “比……比老大还厉害的修行者,我们死定了!” 不知是谁嚷嚷了一声,场上的山匪纷纷丢掉了手上的武器,乖乖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对于他们而言,这些修行之人就好比神仙人物,跟神仙作对,那不是找死么? 林厌离双手抱胸,满意的扬起了头,心里说不出来的愉悦。 “你们这些人借着千魔宗的名声,为祸百姓,胆子不小嘛!”林厌离环视众人一圈儿,“我想问问,这些年,你们到底杀害过多少百姓,侮辱过多少女子,掠夺了多少财物?” 林厌离语气越发冰冷,一把匕首从袖中飞出,悬浮在她的指尖闪烁着灵光。 众山匪吓得脸色苍白,连连磕头求饶。 林厌离一步一步走向人群中的一名年轻男子,冷声道:“你就是这些山匪首领吧,在何处入的修行道?” 男子吓得浑身颤抖,哆嗦着点了点头,只能如实回答:“小的,小的在千魔宗入的道!” 林厌离微微一愣,眉头紧紧皱起。 没想到是她千魔宗的弟子! “告诉我,你们杀了多少人,强抢过多少良家女子?” 男子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没仔细数,但大概......大概有几十......” “几十?” 林厌离眉头一挑,抬起手指点在周芊洛身上,“你是在耍我么,信不信我让她用剑剐了你?” 男子哆嗦着嘴唇,“杀,杀了几百个,抢过三十多个女子。” “好!够凶恶,够残忍!”林厌离笑眯眯的说道:“最近千魔宗改宗规了,想必你不知道吧!” 卢阳耸拉着脑袋,他哪里知道千魔宗改了宗规。 他不过就一个在千魔宗修行过几天的养猪倌。 林厌离冷哼一声,“芊洛,按照宗规,该怎么办?” 周芊洛缓缓抬起剑,厉声道:“当杀!” 卢阳一听,吓得瘫软在地,赶忙跪地求饶道:“姑奶奶大人,我上有小下有老啊,我知错了,我发誓,以后一定做个好人,求姑奶奶们绕我一命!” 庐阳哭得满脸是泪,甚至伸出三根手指在林厌离面前发起誓言。 林厌离压根没想再理他背过身子,将匕首递到张阐面前,“这事交由你来做,以后且记住,我们的剑,只诛奸佞恶人,找个地方埋了!” 张阐热泪盈眶,欢喜的从林厌离手上接过匕首,正要将卢阳带去远处的林子,却被洛萱拦了下来。 “妹妹,他上有老下有小,做坏事是为了生计,况且他已经发了誓,认了错,我们为什么不能原谅他,再给他一次机会呢?” 啊? 洛萱这一波操作,让林厌离直接整不会了,她一时有些无语,不知道该拿什么话来回应。 卢阳做得恶事,杀他一百遍也不为过,原谅他,那些被他杀害的无辜百姓能复活过来么? 林厌离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向洛萱,“姐姐,你想怎么处理这些败类?” 洛萱沉思片刻,面色郑重道:“将他们送去官府吧!” 送官…… 送这些人去官府,未免太便宜他们了! 在她眼中,杀人就该偿命。 可,这是女主做出的决定。 林厌离扶了扶头,轻轻挥了挥衣袖,“废去他的丹田,将这些山匪绑了,送去衙门吧!” 周芊洛和张阐应声,用木头做了一个大大的囚车,将山匪们一股脑的塞进囚车里,由张阐押送去城里的衙门。 第一次执行林厌离任务的张阐,忍不住哭出了声来,“张阐谢过小姐赐下改过自新的机会!” 林厌离愿意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做,显然是让他为劣迹斑斑的过去赎罪。 张阐在营寨中挑了几匹大马,不顾囚车中山匪的哭嚎声,便拖着囚车下山去了。 四人变作三人,在营寨中搜寻起来。 很快,她们发现了一个地窖。 地窖中藏着的是被山匪抢掠上山的少女。 这些女孩匍匐在铁笼中被铁链缩着,衣着褴褛、蓬头垢面,眼眸中只剩下呆滞无神。 林厌离绷紧了脸,银牙重重的咬在唇瓣上,她攥紧了拳头,狠狠挥在墙壁上。 “畜牲!” 这些山匪,不能称作是人! 三人打开铁笼,领着女孩出了地牢,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未见天日,女孩纷纷掩面哭泣起来。 她们被山匪抢掠至此,锁在地牢中受尽折磨,没想到她们还有出来的一天。 一位少女跑到洛萱身前跪下,大哭道:“仙人姐姐,我求求您收留我吧,媛媛已经没有家了!” 第十四章 收留 女孩大概十三四岁,衣裳破破烂烂,身上沾满了污秽泥泞,整个人都脏兮兮的。 洛萱皱了皱着眉头,一句话不说,只是摇摇头。 女孩重重的磕在地上,丝毫没有顾忌地上的石子,磕得鲜血淋漓也不停下,“仙人姐姐,媛媛虽然身子脏了,但心不脏,砍柴烧火做饭我都会,只求仙人姐姐能让媛媛有口热饭吃!” 女孩眼泪婆娑,洛萱依旧不为所动。 林厌离看了一阵,忍不住站了出来,到洛萱身前小声道:“姐姐,要不先答应下来,到时候再为她们寻一个好去处?” 洛萱伸手拉着林厌离的手以心声道:“我们为除山匪而来,救下她们已是意外,再不必多做其他事情,再说,她们都是世俗凡人,贸然带去宗门里,难免遭他们非议!” 林厌离眉头皱了皱,洛萱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虽然心中有些不悦,但林厌离还是将心中的不满压了下去。 她偏着头问起地上的女孩:“你愿意去我的宗门吗?” 听到这句话,女孩猛的抬起头,眼中充斥着希冀之色,“我愿意去!我一定不会白吃您的饭!” 女孩又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林厌离看着女孩额头鲜血淋漓,连忙拉住她,“别再磕了,你的额头都流血了!” 女孩摇摇头,又坚持磕了几下,一直磕到第十下,方才停止磕头。 林厌离无奈的叹下一口气,见到那些女孩憧憬的目光,大手一挥道:“你们若是害怕世俗的偏见,都可以和我一起去。” 人群中几位少女听到这话,立马走向前来,跪在地上哭道:“我家里人都死了,我愿意同仙师姐姐一起去!” “我……我回去肯定不受待见!” “我是孤儿,无依无靠,我想跟您一起去。” 很快,女孩们做出了一生中最重要的的决定。 洛萱站在一旁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走向前笑眯眯的将地上几位女孩搀扶起,柔声道:“你们一定吃了很多苦吧,你们也不用谢我,我是琉光宗弟子,做好事不留名的洛萱,惩恶扬善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几名少女一听是琉光宗的弟子,立马又弯着腰道谢。 洛萱热络的同几位少女说了些话,随后走到林厌离身前,拉着手笑道:“妹妹,她们既然愿意跟你走,那你一定要好好待人家,不能让人家受欺负喔!” 林厌离点了点头,只是抽了抽鼻子并没有说话。 洛萱见林厌离这么听话,摸了摸林厌离的头笑道:“姐姐还有宗门任务要做,这把传讯飞剑送与你,妹妹想来琉光宗找姐姐玩,可以提前跟姐姐说。” 说完,洛萱便踩着竹刀,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山林中。 林厌离呆呆的站在原地,用手捂着凌乱的刘海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靠~她又被摸头。 周芊洛立在一旁,嘴巴微张。 今天,江前辈已经被外人摸了两次头了。 林厌离感受到气氛的怪异,立马转身瞪着周芊洛,眼神中带着几分警告。 周芊洛撅着嘴,眼睛眨呀眨,只能装作无辜。 其实,她也想要摸摸! 林厌离皱着脸将自己的刘海整理好,看着手上的传讯飞剑,心中打起了小九九。 洛萱这人只可利用,不可交心。。 表面上仁义道德,暗地中却又是另外一套。 这样的人很可怕! 林厌离将传讯飞剑收了起来,将视线投在女孩们身上 “事先说好,我是千魔宗的修士,也就是你们口中常听到的魔头,就算是这样,你们还愿意跟我走么?” 林厌离一句话让女孩们愣住了。 千魔宗,她们自然是听过,那可是家中祖祖辈辈常挂在嘴边的谈资。 她们小时候,闹腾不吃饭时,家中的长辈就会用千魔宗的大魔头江晚离来吓她们。 恩人却说,她来自千魔宗,是千魔宗的魔头…… 可,怎么看都不像啊! 先前抱住林厌离大腿的女孩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十分坚决道:“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就算您是千魔宗的魔头,那也是好魔头!” 林厌离一听这话,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子上,这个女孩无疑是说到她心坎里头了。 其他少女听到媛媛说的话,也纷纷对小时候长辈说的话起了疑心。 若千魔宗的人都是魔头,那为什么魔头会来救她们? 林厌离迟疑了两秒,将心中已经捋好的思路说了出来,“愿意留在千魔宗,家中尚且还有亲人的,我可以帮你们寄一封家书回去,。” “心中害怕千魔宗,不愿意留的,我可以派遣门内弟子护送你们归家。” 林厌离的话让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回去? 还是去千魔宗? 林厌离的话说完后不久,又有女孩打起了退堂鼓,选择回归世俗凡尘。 林厌离虽然有些失望,但依旧尊重那些女孩的决定。 毕竟,要相信一个名声狼藉的千魔宗,很难! “你们愿意相信我,我很高兴,我,林厌离保证你们不会后悔今天做出的决定!” 林厌离小手一张,一把传讯飞剑飞驰而去,很快几名千魔宗弟子赶来。 几名千魔宗弟子恭敬的向林厌离行礼道:“小姐!” 林厌离点了点头,对几名弟子的上道十分满意。 “你们护送她们回家,不得出一丁点纰漏,出门在外记得恪守宗规,消耗的钱财,回来后去内库取。” “是!”几名弟子同时应道。 林厌离转过身,走到那些女孩跟前,笑容满面道:“若是在世俗中过得不好,千魔宗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 众多女孩眼眶湿润了,纷纷朝眼前的女孩行礼。 她们被抓到这里来,人生一片黑暗,林厌离就像是一道光,为她们带来了黎明。 “谢谢你。” “俺回去后一定要跟爹爹说,千魔宗也有好修士。” “千魔宗不是坏蛋!” 听到女孩们这么说,林厌离欣慰的笑了笑,做好事,是有好回报的! 林厌离目送那些女孩离去,面上的笑怎么也藏不住,她就像是一只刚刚打架赢了的鸡,昂首挺胸,站姿极其嚣张。 她从袖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小船,重重砸在地上后,小船迅速变作一只能够容纳十多人的飞舟。 她对着满脸期待的女孩们道“走,一起回家!” 众女孩上了飞舟,抱着双腿围坐在船板上,她们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周围群山如潮水般甩在身后,又扭着头看着天上群星。 她们竟然在飞! 片刻的宁静让她们暂时忘却心中的疼痛,很快飞舟的速度慢了下来,最后在林厌离的操控下稳稳的落在了千魔宗外的山道上。 “我们到家了!” 第十五章 江晚离的徒儿们 一行人下了飞舟,看着远处的山门,心情忐忑。 “芊洛,你带她们先去登记,然后再寻几个字写得好的弟子,帮她们寄封家书回去。” 周芊洛点了点头,低着头福了福身子,带着几位女孩走上了另一条山道。 林厌离收起飞舟,开始大摇大摆的循着山道上山。 沿途的歪脖子树此时都已经绑上了红绸带,也算是靓丽一新。 踏上青石台阶,林厌离径直走到山门前,看着山门上洋洋洒洒的对联。 她满意的笑了笑。 可下一息,林厌离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她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男人。 男人背负双手,目光平静,他眼角余光扫视着山门上的对联,眉头微微皱起。 “哼~跳梁小丑!” 林厌离转过身看向男人。 看到男人脸上的黑色面甲,林厌离不由一怔。 这人谁啊?这么狂,敢这么说话! 林厌离刚打算出声教训他,男人张开大手扣住了她的脑袋,缓缓道:“一百多年,我总算是等来了你,江晚离!” 男人取下脸上的狰狞面甲,面甲下显露出的是一张冷峻的脸。 林厌离瞳孔一缩,呼吸急促起来。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江晚离的五徒弟夜凌渊。 林厌离立刻站直了身子,走路也不敢飘了。 夜凌渊本是仙朝霞岚国的八皇子,在外出游历时碰上江晚离。 江晚离好美男,以武力逼迫夜凌渊拜她为师。 为了让夜凌渊乖乖听话,江晚离消耗一境修为,强行在夜凌渊心口中下一只心蛊。 夜凌渊为杀江晚离,忍辱负重五十年,好不容易去除了心口蛊虫,结果江晚离却死在了外头。 这,也成了他的心魔。 看着眼前不及他腰高的丫头,夜凌渊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一百多年,他足足等了一百多年,才等来了江晚离。 他就知道,这个卑鄙险恶的毒蝎女人,不会那么容易死! 林厌离慌极了,一想到书中的剧情,浑身就忍不住冒冷汗。 她可不想像书中一样,人头被夜凌渊摘下来当皮球一样踢。 于是,她选择装傻。 林厌离讪笑了一声,奶声奶气道:“哥哥,你认错人了吧,囡囡叫做林厌离,才不是什么江晚离!” “闭嘴!” 夜凌渊冷喝一声。 林厌离不敢反驳,只得噤若寒蝉的站在原地。 “你眼中那一缕杜鹃啼血,就算化作灰我都认识!” 夜凌渊的双眸紧紧的盯着林厌离,眼中是藏不住的厌恶。 林厌离吓的双腿发软,战战兢兢道:“哥哥,我真的不是江晚离。” 夜凌渊没有理会,右手逐渐加重。 林厌离感觉一股巨力从头顶传来,浑身的肌肉都忍不住颤栗,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啊啊啊啊啊啊,要裂了,真的要裂开了! 林厌离用手抱着头,但凭她现在的修为压根就挣脱不开夜凌渊的右手。 嗡~ 一阵剑鸣传来。 夜凌渊抬头望去,数柄飞剑朝他飞来。 那是陈秋雨的剑阵。 夜凌渊眉头微皱,下意识放开了右手,下一瞬,陈秋雨持剑到了他的身前。 砰! 夜凌渊的拳头与陈秋雨的剑碰撞在了一起,迸溅开零星火光。 “师兄,你想杀师父,那请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陈秋雨语气冰冷,眼神坚决,丝毫不退让。 林厌离松了一口气,赶忙躲到了陈秋雨的身后。 夜凌渊轻蔑的勾起唇瓣,“小师妹,她这样的人值得你维护么?” 陈秋雨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她咬着牙道:“我只知道,没有师父,这个世上就没有陈秋雨。” 陈秋雨说完,手腕一抖,数柄飞剑化作一片剑网笼罩而来。 夜凌渊眼睛微眯,他的右手握一拳猛挥,震退数把飞剑后,朝后退开了十多步。 他的修为高陈秋雨一境,想要拿下陈秋雨十分轻松,但他并不想与陈秋雨结怨。 陈秋雨心思单纯,内心没有什么城府,江晚离的弟子中数她天资最好,待人最真诚。 只可惜,她的性子太过执拗,说什么也不愿意脱离千魔宗。 夜凌渊摘去头上的兜帽,一袭青丝披散而落,他缓慢的抬起了拳头,十分认真道:“师妹,你并不是我的对手,我这一拳,很有可能会打伤你,所以请你让开好么!” 说完,夜凌渊看向林厌离。 林厌离吓得瑟瑟发抖,双腿一软就这么呆呆的坐在地上。 夜凌渊摆开的拳势,她十分清楚,那是当年江晚离从一处秘境所得,后来江晚离将得来的拳谱送给了夜凌渊。 拳法大开大合,集齐浑身气势于一点挥出,力道十分凶猛。 陈秋雨修为才四境,若无法化解拳法的刚猛力道,绝对不可能毫发无损的挡下这一拳! 林厌离脸色越发苍白,今天,她搞不好要死在这里了! 看着夜凌渊提起的拳势,陈秋雨面色越来越凝重。 她知道自己不是夜凌渊的对手。 可若她退开了,那么这一拳,必然会打在林厌离身上! 战吧! 陈秋雨目光一凝,悬浮在身侧的飞剑分化成数千把,她要以所习剑道,硬破夜凌渊的拳势。 夜凌渊一拳挥出,巨大的拳头宛如波涛大浪般朝陈秋雨奔去。 陈秋雨出剑,一剑分千剑,可还是不敌,巨大的拳浪将陈秋雨狠狠的压在地上,留下一个巨大的坑洞。 林厌离看到这场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看着夜凌渊越来越近,她也认了。 以夜凌渊现在的实力,恐怕整个千魔宗加起来都打不过他,毕竟五境修士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反正横竖都是死,她倒不如死前泄泄愤! 林厌离擦了擦脸,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夜凌渊冷酷的脸,她竖起了中指。 “大叔,你的样子好棒哦,跟棒槌一个样子,你一定很孤单吧,每次吃团圆饭,桌上就只有一双筷子吧,我就是江晚离,不服,来淦我啊!” 林厌离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满是舒坦,她来这个世界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这也怕,那也怕。 这一次死亡真的到了面前,她反而不怕了。 夜凌渊脸色阴晴不定,抬掌拍朝林厌离拍去。 林厌离缩了缩头,眼睛一闭,整个人缩成一团,这一次,她是真的要死翘翘了…… 第十六章 顾玄北 啪嗒! 就在此时,一只手抓住了夜凌渊的手腕。 夜凌渊低头一看,只见一只纤瘦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夜凌渊的视线往上挪动,看到了一张冷漠的脸庞。 “放手!”夜凌渊淡淡道。 背剑男人没有理会夜凌渊,反而用另外一只手抓住了林厌离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两人的距离近了几分,那双冷漠的眼睛与他的眼眸相对视。 “你也要阻我?”夜凌渊皱眉道,他的语气并不好听,甚至还带着一丝厌烦。 背剑男人淡然道:“阻你又如何!” 夜凌渊双目中充满戾气,用力甩开男人的手,向后退开几步。 “要打便去天外天!” “好!” 背剑男人丝毫不惧,背后长剑跃跃欲试。 林厌离躲在背剑男人身后呆呆的抓着裙子。 来的人是她的二徒弟陈墨水,她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好歹她的小命保下来了。 哒哒~ 一阵脚步声传来,众人纷纷投去视线,只见一位玄衣男子缓步走下台阶。 林厌离当场傻在原地,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面容。 他怎么也来了! 夜凌渊眉头皱得更深了些,看着那男人走下台阶,眼中满是忌惮。 若只有陈墨水一人,他自然不惧,可要是这个亦正亦邪的男人来了,胜负当真难料。 男人缓步走到陈墨水身旁,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道:“墨水,老这么打打杀杀的,不好!” 说完,男人蹲下身子,笑着对着林厌离行了个礼,“顾玄北,见过师尊!” 林厌离看着眼前的男子,往后退开了两步,可小腿发软,左脚拌右脚就要摔个四脚朝天。 顾玄北伸手朝林厌离抓去,可手没抓到,反而抓住了林厌离的羊角辫。 林厌离吃痛,眼泪终于是忍不住,“哗”的一下流了出来。 这时! 顾玄北愣住了。 陈墨水颦了颦眉。 夜凌渊则傻了眼。 陈秋雨听到林厌离哭声,从坑里爬出来,灰头土脸的走到顾玄北和陈墨水身前规规矩矩的行下一个礼,“见过大师兄,二师兄。” 顾玄北点了点头,见陈墨水没有反应,抬手摁着陈墨水的头晃了晃。 顾玄北对着陈秋雨使了使眼色,显然是被林厌离整的触不及防。 关于他们的师父-江晚离,陈秋雨也说不清楚,只知道现在他们的师父变得小小的,不再像那个师父了。 陈墨水见林厌离哭得没完没了了,抬着拳头哈了口气,一拳头将林厌离撂翻在地上。 哭声戛然而止,这一拳头直接林厌离干晕。 陈秋雨慌里慌张的从地上抱起林厌离,见她并没有大碍,才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没轻没重的!”顾玄北责怪道,“晾着作甚,赶紧将咱师父带山上去啊!。” “我已经很克制力道了。” 陈墨水应过一声,主动将林厌离抱在怀里,随后他用目光瞥了夜凌渊一眼,询问起顾玄北:“要带上他一起么?” 顾玄北将目光投在夜凌渊身上,笑着摊开双手朝向山道:“五师弟,请?” 夜凌渊冷哼一声,虽然有些不太情愿踏上这处地方,但为了心中一些疑惑,他还是强压下心中的不满。 顾玄北见夜凌渊愿意给面子,忍不住笑着眯起了眼,他抬头望向山门见到了林厌离书写的那副对联。 “洗心革面换新颜春回大地;堂堂正正改旧貌万物更新。” “重新做人!” 顾玄北看着大有变化的山门,咧嘴道:“有点意思!” 一席人上山,众人也不御风飞行,就这么慢悠悠的朝着长乐宫进发。 顾玄北见到千魔宗的变化有些吃惊。 几年前他来胭脂国办事,路过千魔宗时,找陈秋雨讨了杯茶喝。 那时山中奇臭无比,山道上堆满了垃圾污秽,整个山头都弥漫着黑烟,满山皆是乌烟瘴气。 现在看,上山的栈道干干净净,虽然依旧难见到几颗绿植,可比起上次,千魔宗完全换了个样。 夜凌渊和陈墨水自江晚离死后就再没有回过千魔宗,在他们眼中只觉得千魔宗比起提以前落魄了不少。 不过转念想想,千魔宗经历正派围剿十四次,还能够保存成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 “师妹,千魔宗最近修缮过?”顾玄北忍不住问道。 陈秋雨点了点头,看着陈墨水中睡姿祥和的林厌离,小声道:“是师父回来后让人修的,千魔宗现在很多地方都与以前不一样了,师父也不一样了!” 陈墨水低头看了看林厌离,心中若有所思。 一行人走至山腰,突然顾玄北躬着身子哈哈大笑起来,他伸手拍了拍陈墨水的肩膀笑道:“你看那里!” 众人顺着顾玄北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竖着几块木牌。 木牌上像是涂鸦一般画了几个大字。 “禁止随地大小便!” 陈墨水眉头一抖,视线又瞥到另一块木牌。 上面写道:“爱护花花草草!” 夜凌渊走到一块木牌前,眉头松了松,看着木牌上的文字,冰冷的脸上也多了些缓色。 “山道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御剑乘风不规范,家中娇妻守空房。” 陈秋雨见焦灼的目光越来越浓烈,只能羞着脸小声呢喃道:“这些都是师父回来后,让门内的弟子设立的。” 顾玄北眉毛一挑,用手弹了弹林厌离的脑袋瓜子,笑着对陈墨水道:“看来,与我们预料的差上了太多!” 陈墨水点了点头,低头看着熟睡的江晚离,眼中的冷漠少了些许。 他本是剑阁弟子,结果被江晚离擒来千魔宗,做了她几十年的徒弟。 虽说江晚离剑道造诣不菲,他在江晚离身上学到了许多,但奈何心中始终有个疙瘩堵在心眼。 现在看江晚离惨兮兮的模样,他心中竟然莫名升起了愉悦感。 好想,将师父摁在怀里狠狠的蹂躏一番,让师父嘤嘤嘤的哭。 陈墨水脑海中刚升起这个念头就被浩然剑气戳了个稀巴烂,他晃了晃脑袋,身子站得直了些。 他知道,大师兄顾玄北不会让他这么做的,因为只有大师兄才有资格将师父摁在怀里。 第十七章 众人的目的 一席人到达长乐宫前。 眼前的长乐宫让众人有些傻眼。 在夜凌渊和陈墨水的印象中,长乐宫珠光宝气,看着十分奢华。 再看眼前的长乐宫,破破烂烂,比起那些世俗王朝的宫殿都不如。 走入大殿,长乐宫的大堂里只有几张太师椅。 怎么会如此寒酸! 顾玄北知晓千魔宗遭受十四次围剿,宗门早就入不敷出。 他也没想到,千魔宗已经穷败成这副模样。 花了些许时间在心里接受这个事实,顾玄北有些无奈的从袖中取出几个储物袋放在陈秋雨怀中,“师妹,我来得急,带的灵石不多,这些你先用着。” 夜凌渊张了张嘴巴,他的手探入袖中摸了摸,最后还是没有将储物袋掏出来。 陈墨水则对此视而不见,在他眼中,大师兄送了,就相当于他送了。 一席人走过大殿,来到长乐宫的偏殿,这里是江晚离的寝宫。 寝宫内的东西不多,一张床,一个木柜子,还有一张小桌子。 床头上挂着一副画像,那是当年江晚离临走前让人画的。 江晚离站在中央,七位徒弟站在周围,她咧着嘴巴笑着,十分满足。 夜凌渊看着画像中的他一脸拽拽的模样,用手揉了揉眉心。 当年他一直想要销毁这张画像,可翻遍整个千魔宗都没有找到,没想到,现在出现在这里。 陈墨水将女孩放在床上,还不及开口就被陈秋雨赶出了房。 一直等陈秋雨帮林厌离换好了衣裳,三人才重新进入房间。 陈秋雨站在床前,手上的长剑已然出鞘,身后数把飞剑结成剑阵护在林厌离身前。 陈秋雨淡淡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顾玄北与陈墨水对视一眼,他看着表情格外认真的陈秋雨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罗盘,淡然道:“我们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江晚离!” 陈秋雨右手青筋绷紧,她只有四境,与眼前三人差距太大,压根就护不住江晚离! 她卸去那口气,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呢喃道:“师父就是师父,一百年过去了,你们连师父都认不出来了么?” 顾玄北手托罗盘,听着陈秋雨小声念叨,将视线投在床上的女孩脸上。 床上的女孩长得与江晚离一模一样,尤其是那眼中的杜鹃啼血,更能表明她的身份。 只是女孩与她差别太大了。 江晚离不会哭,不会写一些奇奇怪怪的标语。 更不会好心到将碧晴伞借给那些正道人。 顾玄北并没有急着验证女孩身份,反而将视线投在了夜凌渊身上,道:“夜师弟,若她真是江晚离,只是装疯卖傻、伪装性子,你会如何?” 夜凌渊攥起拳头,眼中满是杀意,他咧着嘴巴轻挥了挥拳头,“她既然活了过来,我自是趁着她修为低微之际,一拳轰杀了她,为天下人除去这个祸害。” 顾玄北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敲打在罗盘上,“嗯,那就看看,她究竟是不是江晚离吧!” 顾玄北催动罗盘,只见房中虚幻出一个巨大的指针。 刹那间,亮光闪耀,众人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只有顾玄北张着双眸。 “有点意思!” 顾玄北笑着收起了罗盘,转过身望向夜凌渊。 “她是江晚离!” 夜凌渊听完眯起了双眼,身上气势渐起,他轻轻抬起拳头,似乎要将床上的女孩一拳灭杀。 顾玄北右指一点,陈墨水身后的长剑出鞘,悬挂在女孩头顶。 “她是江晚离,却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不单单是江晚离。” “什么意思?”夜凌渊气势不减,对顾玄北的话有些难以理解。 顾玄北右手一抬,长剑落在女孩脸侧割断了林厌离两根头发,他将头发缠在指尖,严肃道:“她就像是江晚离的孪生姐妹,有着江晚离的记忆,却又是一个不同于江晚离的人,简单来说,就是一个身体两个魂魄。” “只要她不受到剧烈的刺激,江晚离就永远不会苏醒!” 夜凌渊眯起了眼睛,拳势骤起,“也就是说,她是有机会醒来的?” 顾玄北用手托着长发,轻轻吹拂了出去,夜凌渊瞬间出拳,却被顾玄北以双指阻拦下来。 顾玄北单负右手,双眼极是认真,“师弟,你也要滥杀么?” 夜凌渊没有回答,再一次挥拳,被陈墨水以剑气拦下。 顾玄北和陈墨水一前一后,夜凌渊找不到丝毫的机会,只好退开几步收敛了拳势。 “这次不杀她,那我就等到江晚离出现的那天!” 夜凌渊一挥袖袍,头也不回的出了长乐宫。 站在床前的三人目送夜凌渊离去,只能无奈的叹下一口气。 若是当年江晚离没有屠杀霞岚国的无辜百姓,或许夜凌渊不会这么痛恨她。 顾玄北和陈墨水感受到夜凌渊离去的气息,也纷纷散去身上附着的灵气。 顾玄北低下身子,用手摸了摸林厌离的脸,“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难怪她会自称为林厌离呢!” 陈秋雨脸上多了些不高兴,她用力的拍掉顾玄北的手,将林厌离拉入怀中,用眼睛瞪着顾玄北道:“师父就是师父,无论是林厌离还是江晚离都是师父!” 顾玄北笑了笑,用手摸了摸陈秋雨的头。 他的这个小师妹就是这一点好,不忘本。 陈墨水抱着剑,视线落在墙上的画像上,他此时也总算想明白了。 若江晚离当年没有将他擒来千魔宗,他就不会认识大师兄顾玄北,现也不会和顾玄北一起游历山水、浪迹天涯。 世事难料,人生无常,有时候自己以为是断崖,走近了说不定又是一条新路途。 二人道别陈秋雨,一起到了千魔宗第二大山峰-血魔山。 二人浮云站立,纵览千魔宗景色,很快一位老者匆匆赶来,在顾玄北身前卑恭卑敬的作了个揖。 “曲辙见过主子!”来的人正是千魔宗的大长老。 顾玄北背负着单手,右手上悬浮着的是一柄传讯飞剑,他将传讯飞剑递回曲辙手中。 “若是有什么异状,不用吝啬传讯飞剑,第一时间向我禀报!” “是!” 第十八章 恶名昭彰的江晚离 素雅的殿宇内,李竹影刚服用完冰寒草,打算小憩一段时间,听见宫外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声。 “师弟,师弟啊,大事不好了!” 李竹影轻轻挑眉,精神上显得有些困倦,但还是打开了房门,将门外的男人迎入了房中。 男人名作李幕清,是他的师兄,也是三清门的宗主。 “师兄,有什么急事么?”李竹影淡淡道。 李幕清快步入房,抓起桌上茶水一饮而尽,气喘吁吁道:“师弟,出大事了,现在外面都传遍了!” 李竹影微微一愣。 传遍了? 传遍了什么? “你跟我来!” 李幕清一把抓住李竹影手腕,将他扯出了房。 二人一同御风到三清门的山门处。 只见两个贩卖山水邸报的卖报娘卖命的吆喝着:“顾玄北、陈墨水、夜凌渊重聚千魔宗,三人大打出手,疑似为争抢千魔宗宗主陈秋雨!” 听到卖报郎的话,李竹影眼睛瞬间瞪圆,顾不上三清门长老的身份,从卖报娘手上抢过山水邸报,摊开细读起来。 “震惊,三位五境修士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出这事。” “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 竹影捏着山水邸报,双眼狠狠的瞪了两个卖报娘一眼。 这些卖山水邸报的人,就知道博人眼球,这完全跟陈秋雨没有关系嘛! 可当他继续看下去,却是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 “江晚离死灰复燃,修行界是否会再次发生动荡?” 江晚离活了? 这不可能! 李竹影从袖中掏出两块灵石,递给了卖报娘。 卖报的小姑娘喜滋滋的接过灵石,恭恭敬敬的朝着李竹影行了个礼,继续开始了她们的吆喝。 江晚离活了,无疑是今年最大的奇闻邸报了。 李竹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觉得这条消息实在太匪夷所思。 他拿着山水邸报到了李幕清身前,“师兄,你觉得这事是真是假?” 李幕清从李竹影手上接过山水邸报,仔细看过一番后只能点点头。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若为假,那些摆弄笔杆的老儒生也不会专门为她提了名!” 周围聚来的弟子越来越多,卖报娘手上的纸报越来越少,山门前越来越嘈杂。 “一百年过去了,大魔头江晚离竟然没死?” “百年前不是说她因情所困,自溺身消么,这桩奇闻到底是真是假?” “唉,这些写山水邸报的儒修,一个个手上像沾了屎似的,能不能写准确些,老是摆弄些文人游戏。” 山门前吵吵闹闹,皆是讨论大魔头江晚离复活一事。 突然,李竹影感知到一股剑气,他抬头望去,飞驰来的是一柄传讯飞剑。 还未打开看,天幕已经被传讯飞剑占满,那些都是须臾地界各宗各派传递来的讯息。 李幕清大手一扬,抓来几把传讯飞剑,打开看了几眼,无一例外,都是询问江晚离复活一事。 江晚离恶名昭彰,修为通天,她在世时,须臾地界无一是其敌手。 她最爱做的事情,便是惩善扬恶,专门打砸各大宗门的祖师堂。 包括三清门在内,须臾地界的正道宗门无一幸免,那些正道宗门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就是这么一位逍遥任性的女魔头,却在她最得意逍遥时,像是昙花一现般身死道消了! 关于江晚离的死,一直都是谜团,没人知道她死在了哪里,也不知道她因何而死。 有人说她是因情所困,有人说她被隐世大能围剿所杀,至于这些猜测,也没有人去考证。 李幕清将天幕上的传讯飞剑收入袖中,扭头问道:“竹影,你说千魔宗突然会将碧晴伞借与我们,会不会与江晚离有关!” 说到这,李竹影才反应过来。 千魔宗的五大长老一直与三清门不对付,他们怎么可能会放任陈秋雨借出碧晴伞。 只有江晚离,才有压下曲辙等人的魄力,将碧晴伞借与三清门。 不过,她有这么好心? 李竹影怎么也想不明白,只好跟着李幕清一起去处理宗门事务的宗师殿。 咻! 又是一柄传讯飞剑,只是这柄传讯飞剑落在了李幕清手中。 传讯飞剑是从千魔宗来的,源自一位千魔宗的眼线。。 李幕清打开看过后,面色阴晴不定,“吕洋叛宗了!” 李竹影坐在案桌前猛然抬起头,像是听错了话。 吕洋是一个孤儿,从小在三清门长大,有着一颗向往正道的虔诚道心。 为了潜伏在千魔宗内,他主动加入魔道,这些年为三清门传递了不少魔道的情报。 这样一位对三清门忠心耿耿的弟子会叛离宗门? 李竹影迟疑了几秒,从李幕清手中接过传讯飞剑,呢喃道:“是不是我们三清门给得太少了?” 传讯飞剑中书写的内容,是吕洋这段时间在千魔宗的所见所闻。 总之两个字,离谱! 李竹影挠了半天头,只能安慰道:“江晚离擅长蛊惑人心,吕洋说不定是被她控住了心神。” 李幕清重重的砸在了桌上,愤愤骂道:“这个该死的魔头,我迟早将她挫骨扬灰!” 李竹影的视线落在山水邸报上,无奈的叹下一口气。 “唉,只希望她能再发一次善心,让百姓们的生活多些安稳吧!!” ****** 不知过了多久,林厌离才睁开双眼。 恍了半天神,林厌离才捂着脑门从床上坐起来。 她蹑手蹑脚的走到梳妆台前看了看铜镜。 镜子中的她,脑门上鼓着一个青紫大包,双眼肿肿的,活像一个南极仙翁。 “师父!” 房外传来的声音吓了林厌离差点钻进桌子底下,过了好一会儿,林厌离才捂着胸口朝屋外走去。 陈秋雨端着一碗粥跪坐在房门旁,等到林厌离走出房间,才带着哭腔道:“小雨没用,请师父责罚。” 林厌离东张西望瞧了一阵,并没有瞧到顾玄北和陈墨水的身影,这才放心的从陈秋雨手上接过瓷碗,大口吃起来。 “小雨,你没错,都是你师兄的错,尤其是你二师兄,出手没轻没重的,难怪他这么多年身旁连个小姑娘都没有,这么暴力,哪有小姑娘愿意跟他!” “还有你大师兄,这个臭小子就是一个活稀泥的,我看他这辈子也没啥大出息,干脆去当个瓦匠工好了!” 林厌离自顾自说着,丝毫没有在意陈秋雨变得古怪的表情。 “我真的这么暴力么?” 第十九章 诸君皆接我剑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林厌离手上动作一滞,就差将碗摔在地上。 林厌离咧咧嘴巴,讪笑道:“哎呀,墨水这孩子真是有出息,听说他现在都是剑阁的阁主啦,一身剑意通天,世间难有对手,我有这样的徒弟真是人生幸事啊!” “玄北这孩子打小就聪明,这次帮师父拦下夜凌渊,真是出息大啦!” 说完后,林厌离像是木讷的转过身子,装作惊喜道:“呀!徒儿,你来啦!” 立在她身后的是陈墨水,因为他长得很高,林厌离只能扬起头看他。 陈墨水点点头,脸色还是那么冷冰冰的,眼睛看向林厌离,没有什么感情,他规矩的向林厌离作了个道揖。 林厌离被陈墨水盯得发毛,见陈墨水行如此大礼,她瞬间感觉陈墨水是来送她上路的。 林厌离也不敢去问,只是尴尬的笑笑,说:“墨水这孩子真是懂事!这个时候居然还记得为师的礼数!哈哈......真是为师的骄傲啊!” 陈墨水盯着女孩一言不发,许久之后才将视线投向身后不远处的太师椅上。 林厌离顺着视线看去,那里坐着一个男人,他穿着黑色的袍子,面容英俊,身材伟岸挺拔。 他静静地靠在那里,就好像一个神秘莫测的神祗。 林厌离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一片,连忙讪笑道:“徒儿呀,为师想起殿外有些衣裳要收,你们师兄妹好好聊!” 说完,林厌离拔腿就跑,可她又哪里逃得掉,陈墨水几个大步到了林厌离身后,双手穿过腋下将她凌空叉了起来。 林厌离就像一只猫,被陈墨水摁住了命运的后脖颈,只能缩着头任由陈墨水将她带到顾玄北面前。 顾玄北微微躬着身子,十指交叉,玩味般的盯着林厌离,道:“师父,见到徒儿连招呼也不打,真的让徒儿好伤心啊!” 听见顾玄北这话,林厌离只觉得全身发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顾玄北摊开双手,从陈墨水手中接过林厌离,将她举在半空中瞧了一阵,最后放在了自己的腿上,饶有趣味道:“师父小小的,很容易让人心动呢!” 说罢,顾玄北低下头,亲吻在了林厌离的额头上。 顾玄北亲吻上去,林厌离就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叫声,她拼命挣扎,可却怎么也挣脱不开顾玄北的怀抱。 她脑门上还有个大包呢,疼不疼啊! 很快林厌离瞳孔一抖,整个人都瘫软在顾玄北怀中,她像触电一般,浑身都战栗起来。 “师父,您身上臭臭的!”顾玄北在林厌离耳边吹着热气,轻轻呵出的气体让林厌离浑身不自在,林厌离只感觉自己全身酥软的不像话。 双手猛然一推,身子像挺尸般摔在了地上。 “哎哟!” 林厌离吃痛的揉了揉屁股,眼眶中闪烁着些许泪花,从地上爬起来,见顾玄北一脸玩味的表情。 她用手摸了摸脑门。 哎,她头上的包,消了! “师父,这可是你教授给我的术法,你不会忘了吧!” 林厌离双手叉腰,瞪着顾玄北,一副泼妇模样,道:“臭小子,这可不是我教给你的,看在师徒情谊上,你揪我辫子的事,我不计较了!” 顾玄北见林厌离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面前的女孩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是装着面子,提着胆子跟他说话。 她确实与江晚离不同。 “还有你,居然打师父的头,这算不算是欺师灭祖!” 陈墨水眨巴着双眼,一脸无辜,“可别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都是师兄让我这么干的。” 面对林厌离的斥责,陈墨水选择了甩锅。 林厌离吧唧着嘴巴又看了顾玄北一眼,缩了缩头,选择闭上自己的嘴巴。 可心思却早已经飞去了九霄云外。 在她的记忆中,原著的剧情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夜凌渊、顾玄北、陈墨水齐聚千魔宗,三人约战天外天,打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架。 在江晚离的操控下,顾玄北和陈墨水与夜凌渊彻底翻脸,打完架后三人就各自回去了。 可现在,顾玄北和陈墨水不光没走,还在她的寝宫内调戏她。 剧情这不乱套了么? 在林厌离思绪乱飞之际,陈墨水的手落在了林厌离头上,轻揉的同时,满脸都是享受。 林厌离黑着脸拍掉陈墨水的手,一脸郁闷的望着二人,发现他们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她,就好像是在看什么小猫小狗。 林厌离顿时炸毛,大吼一声,“看什么看!” 顾玄北和陈墨水对视一眼,都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随即,顾玄北站了起来,道:"师父既然已经醒了,那我们就告辞了!" "慢走不送!"林厌离应了一声。 “师父,记得洗澡喔,下一次徒儿来,想闻到香香的师父。”顾玄北笑眯眯的看着林厌离,对陈墨水使了个眼色,就要往房门口走去。 林厌离看着二人的背影,恨不得一脚踹在二人的屁股上,可惜她不敢,只能恨恨道:“下一次来,记得用传讯飞剑告诉我!” 顾玄北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手指贴在唇瓣上,“我会的!” 林厌离摸了摸额头,耳根子有些红,心里想着,这孽徒真是长大了,都学会勾引女人了,不愧是她名下的首徒。 顾玄北和陈墨水刚踏出殿门,二人各自化作一道灵光冲出了千魔宗法阵。 二人落在一棵粗壮的槐树上,眼前是千余人的修士大军。 顾玄北轻笑一声,“来的人还挺多,可惜都是些不入流的小派。” 陈墨水点了点头,缓缓从身后拔出长剑,朝着修士大军轻喝一声,“剑阁陈墨水在此,何人接剑!” 原本嘈杂的修士大军瞬间哑然无声,只听人群中传来话语。 “观剑山庄赵全在此,领剑!” “葫芦山孟狷,领先生剑!” 两道剑光冲破天幕去了那天外天。 顾玄北笑着从袖中取来一柄桃剑,脸上也少了那一份玩世不恭的笑意。 出剑,剑意飞驰数十里,无数剑修闻及顾玄北的剑意,摇摇晃晃栽倒在地上。 顾玄北一剑,在地上斩出一道丘壑,他侍剑而立,目光迥然,“顾玄北在此,诸君,皆接我剑!” 第二十章 杂役弟子的福利 林厌离对于顾玄北和陈墨水拦下修士大军的行径依旧丝毫不知,在洗完澡后换完衣裳后,便乐呵呵去找了周芊洛。 她们将那些女孩带来了千魔宗,自然也不能让她们闲着。 千魔宗现在正站在关键历史的转折点上,每一个人,都需要发光发热,才能驱动起千魔宗向光明和正义迈出脚步。 走过栈道,林厌离来到血魔山。 沿途弟子见到林厌离,纷纷弯腰问好,这让林厌离不知觉的扬起了嘴角。 沿青石台阶下山,林厌离来到半山腰,在一处小斜坡前,她找到了周芊洛。 此时周芊洛正带着那些女孩在一处瀑布前捣衣。 瀑布从半空飞落,击打在周围一块巨岩之上溅射起一阵水花。 林厌离以灵气聚集少许水珠,见水珠中掺杂着许多泥沙,不由的皱起了头。 现在千魔宗的环境太恶劣了,寥寥百里,数座山头,一眼望去尽是黄土。 再以心眼看千魔宗背后的十方大山,那里好似一片远古森林。 千魔宗这些人,羊毛尽在一处薅,他们没想过开发背后的远古森林么? 林厌离心里不知道打烂了多少算盘,才算拿定了注意。 但,在此之前,她得将这些女孩安顿好。 林厌离算了算时间,她昏睡了三天时间,算上今天,这是女孩们加入千魔宗的第四天。 林厌离撤去手上的水珠,径直走到瀑布下,女孩们见到林厌离,停下了手上的活,纷纷站起身朝林厌离打起招呼。 “见过小姐。” “小姐好!” 为首的姑娘是那位自称媛媛的少女,现在她换了干净衣裳,在千魔宗养了几天,气色也好了许多。 小脸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美人胚子。 林厌离轻轻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在周芊洛身上。 “芊洛,辛苦你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 周芊洛摇了摇头,“不辛苦,能为前辈做事,是芊洛的荣幸。” 说完,周芊洛从将腰上的令牌解下,双手捧着令牌递到了林厌离手中。 做完这些,周芊洛便打算下山去了。 为了守着这些女孩,她已经三天没有合眼,精神上确实疲倦。 林厌离来了,她终于可以回去换身衣裳、睡个好觉了。 “芊洛!” “嗯?” 周芊洛疑惑的转过身,只见林厌离叉腰站立。 “以后你也称呼我小姐吧!” 周芊洛微微一愣,朝前福了福身子,“是!” 林厌离目送周芊洛下山,过了半会儿才将视线投在女孩们身上。 她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稚嫩的脸庞。 “你们暂时放下手上的事,跟我过来吧!” 众女孩互相看了看,跟在林厌离的身后一同去了血魔山的宗师殿。 一席人来到一处宽敞的大厅,这里是宗师殿的议事厅,林厌离在议事厅内翻翻找找一阵,才翻出一些小册子。 这些都是千魔宗杂役弟子的名册。 林厌离看了一阵,对殿内众女孩道:“呃,你们如今都是千魔宗的杂役弟子,除开不能修行外,其他的福利待遇都是和普通弟子是一样的,你们还有什么疑问么?” 女孩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去接林厌离的话。 林厌离见状,又补充道:“你们有任何疑问都可以问我。” “小姐,您说的福利待遇是?”媛媛忽的开口。 “哦,就是月钱的意思,你们作为千魔宗的杂役弟子有着和正式弟子同样的地位。 宗门里包吃住,每月为你们派发二十两银子作薪奉,在宗门待够三十年后,宗门还会给你们养老。” 听到林厌离的话,众女孩傻傻的站在原地。 一个月二十两银子,这么多! 她们在大户人家中当陪侍丫鬟,一个月也不过二两银子,一个农户,拼死累活一年也赚不到二十两银子! 更别说养老,那是皇宫里的宫女才能享受的待遇! “当然,宗门也不会白给你们这二十两银子!” 林厌离用手拍了拍名册,将名册搁置一旁,十分认真道:“宗门里的活是很多的,比如说,打扫、做饭、养猪……我会根据你们擅长的事分配岗位,你们都会些什么!” “小姐,伦家擅长刺绣。” “我会煮饭,她们都说我煮饭好吃!” “小姐!俺力气大,让俺养猪吧!” …… 女孩争先恐后的回答被林厌离一一记录在册。 林厌离满意的点了点头,从一旁的柜子中取了些木牌递到那些女孩手中。 “从今天开始,你们正式成为千魔宗的杂役弟子了,这些是你们的身份令牌,下午会有人带你们前往各自的岗位。” 说完,林厌离喊来了宗师殿内的执事,将女孩的名册记录入档案后,才迈着小步出了宗师殿。 忽然,她想到什么,又折返回去,对众女孩道:“现在宗门实行的是昼夜两班轮换制,你们身子虚弱,都做白天的。” 众女孩目送林厌离远去,站在原地半天难回过神。 人群中一位小姑娘呆呆道:“媛媛姐,咱不是在做梦吧,这真的是千魔宗么?” 媛媛笑嘻嘻的用手揉了揉小姑娘脸颊,“咱们清醒着呢,以后咱们的好日子来了!” 几位女孩潸然落泪,用袖子擦了擦脸颊,“我们一定要做好每一件事,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小姐笑话!” 很快,宗师殿来了几位长老,她们来到众女孩面前,分别为众女孩分配工作。 “你们这几个丫头不怕脏,跟我一起去喂猪养鸡。” “你们这几个丫头去彩衣阁。” “力气大的去挑水搬柴。” 几名长老迅速分配完,随后对着媛媛道:“你胆大子大、心思缜密,带着这丫头去伺候二长老。” “啊?”媛媛听完,愣在原地。 一个穿着紫袍的老嬷嬷冷哼一声,“啊什么啊,赶紧跟我走吧。” 没等媛媛继续说话,紫衣嬷嬷便拉着她们的手,走出了大殿。 她们来到一排竹楼前,长老指着前方的竹楼道:“这里澡堂,衣服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们洗干净些,过会儿,有人来接你们。” 那老嬷嬷似乎很忙的样子,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吩咐完后,一溜烟走得没影。 “媛媛姐,这里好香啊!” 个子矮小的女孩抽了抽鼻子,彻底陶醉在沁香中。 媛媛笑着用手揉了揉女孩的头,“小佳,我们进去洗澡吧!” 第二十一章 千魔宗的穷 午休过后,有着难得的宁静。 林厌离刚从床上爬起来,几名掌管后勤的长老已经在长乐宫中等了许久。 林厌离揉了揉惺惺睡眼,听着几位老嬷嬷禀报着几名杂役弟子的情况。 “宗主,几名杂役弟子都已经安排妥当,您是否要过目一下名册,视察一下她们的工作?” 林厌离坐在高台上,盯着大堂上的几名老嬷嬷,从她们手上接过名册,仔细查看一二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事情交给你们做,我很放心。” “不过......” 林厌离从高台上缓缓走下,一直来到紫衣老嬷嬷身前,表情严肃道:“有些事情是不该做的,我想你们很清楚吧!” 紫衣老嬷嬷额上沁出些许汗水,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宗主大人,我怎么听不懂您的话?” 林厌离轻笑一声,右手一抬,一面水镜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面水镜叫做“镜花水月”,是她这几日琢磨出来的一个小法术,她可以借助水镜观察千魔宗的任何一处地方。 水镜中一个身材雍容的男子正坐在一个男孩身上,面上表情格外得意。 紫衣老嬷嬷见到水镜中的雍容男人,面色瞬间变得煞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老身该死!” 林厌离并不恼怒,只是用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俯下身子低声道:“我知道你儿子无法修行,你夹在中间不好做人,但请你记住,千魔宗里没有谁能够高人一等,也包括我!” “老身万死!” “行了!”林厌离大手一挥,用灵气将紫衣老嬷嬷从地上抓了起来,面上表情十分严肃:“我可以为你和你儿子寻一个好去处,等你儿子收敛好/性子,你再回来当这个长老!” 紫衣老嬷嬷感激的福了福身子,连忙道谢后,带着几人退出长乐宫。 林厌离坐在台阶上,手上浮现出一把飞剑。 刚刚,她差一点抹掉了那个男人的脑袋。 “你为何不出手?”林厌离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句话。 她扯起嘴角笑了起来,扭头对着身后的宗主宝座道:“你以为我是你?” 说完,林厌离开始用水镜寻找起那些女孩的身影。 也不知道那些老嬷嬷给她们安排了什么样的差事,做起来适不适应? 念头一起,林厌离便释放出神识在千魔宗里寻找着几位女孩的气息。 “嗯,这女孩身子骨强健,挑水应该不在话下。” “这丫头手还真巧,衣裳上的花绣得真好看。” “嗯,几位长老看人果然还是有独到之处,比我的眼光好多了!” 林厌离称赞一声,用手切换着镜花水月,可切换了许久,她并没有见到媛媛和最矮小的丫头。 媛媛姓苏,名一个媛字,全名苏媛。 另一个丫头叫做花小佳,因为长得比较矮小,所以她的印象格外深刻。 “莫不是在其他地方?” 林厌离用手拖了拖腮,以手指抵住额头,强大的神识瞬间将千魔宗全部笼罩在内。 她完完全全继承了与江晚离修为匹配的强大神识,只要没有人干扰,找出两个女孩并不困难。 很快,她寻到了两个女孩的气息。 林厌离手指一点,镜花水月中浮现出两个女孩的身影。 镜花水月中,一阵水雾弥散,两女孩对坐在温泉中,小脸泡得通红。 哦!她们原来在秘境中洗澡,难怪会找不到她们的气息。 林厌离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红着脸关掉了“镜花水月”。 这个小法术只能自己偷偷用,绝对不能传给别人。 不然被哪个老色棍用来偷看女弟子洗澡,那事情就大发了! 林厌离走出大殿,直接奔向血魔山山顶,她打算找二长老商议些事情。 两女孩洗完澡,穿戴整齐后拉着手走出竹楼。 她们脸颊上还透着出浴的粉红,微风吹过,未干的长发带着丝丝香味萦绕在鼻尖。 远处,一位少女踏着飞剑来到女孩面前,“你们就是苏媛和花小佳?” 两女孩点点头,少女也不废话,左右手拎着两女孩的胳膊,左脚一点,飞起数十丈高。 花小佳苍白着脸,紧紧抱着少女右手,只感觉狂风席卷,她便到了一处山林前。 “长老大人正在大殿内与宗主商议事情,你们进去后就站在门侧,莫要惊扰了他们!”少女丢下一句话,急匆匆消失不见。 苏媛站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千魔宗的人做事都这么雷厉风行么? 一个眨眼功夫,就把自己弄到这里来了。 花小佳,脸色惨白,小腿肉忍不住打颤。 之前坐小姐的飞舟,她觉得飞行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现在,她只希望这样的经历不要再来第二次。 二人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又有数道剑光从大殿上飞驰而过。 两女孩感受到剑气带来的风浪,用手摁住了被狂风席卷起的衣裙,在门外整理了凌乱的长发,轻抬脚步跨过大殿的门槛。 刚走入大殿内堂,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一个红衣小女孩正呵斥着一位老者,“要想富,先修路,这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你难道想看着我们千魔宗一直这么穷下去?云栈浮桥,我修定了!” 老者无奈的苦笑道:“可是咱们千魔宗为了修缮山门和山头,已经将今年的灵石储备花光了,实在没有余力再做其他的事情。” 林厌离双眼瞪得像豹子,抬手重重拍在沙盘上:“没灵石就想办法,我们千魔宗后面的十方大山,那可是一个宝库,先不谈灵石矿,光是那些凶兽幼崽和数不清的灵植就能让我们千魔宗赚的盆满钵满,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事情,你叫我等到明年?” “虽然是好事情,但是您的方案未免也太耗灵石了。” 二长老说着,用手指了指沙盘上的十方大山道:“十方大山,南北纵横两万里,东西相隔三万里,要将十方大山分成四份,我们需要八条玄铁锁链,每一条玄铁锁链就需要百万斤玄铁,这个数目,我们千魔宗实在是承受不起!” 第二十二章 神通广大江晚离 林厌离听完二长老的话,一时有些语塞。 二长老说得也对,这个数目,千魔宗确实难以承受。 林厌离用手扶了扶头,归根结底,还是千魔宗太穷了。 二长老从桌上拾起长棍,用棍子轻轻点在千魔宗所在的位置,随后右手慢慢迁移至十方大山的东南角,道:“依我看,我们不如在这几处地方设置仙家渡口,用飞舟赚些辛苦钱好。” 林厌离看着二长老画出来的线路,幽幽道:“正派宗门有自己的仙家渡口,他们凭什么坐我们的飞舟?” “山泽野修,一个个穷得兜比脸干净,他们舍得花这个钱去坐飞舟吗?” “再说,就凭咱们千魔宗这名声,他们敢坐吗?” 林厌离郁闷的吐了口气,她将沙盘收入袖中,目光异常坚定,“云栈浮桥,我是一定要修的,我不光要赚修行者的钱,还要赚世俗凡尘的钱,千魔宗不能再这么穷下去了,你要是再阻碍我,我会喊小雨来打爆你的头!” 二长老语滞,只能闭上自己的嘴巴乖乖站到一旁。 宗主都说出这样的话了,他这个当长老的再继续反对下去,反而显得有些不识趣了。 毕竟眼前人是江晚离,从不讲道理的大魔头! 林厌离沉思一会儿,从袖中取出十方大山的地图,递到了二长老手中道:“你帮我寻找几条地势平坦些的路线,我有大用!” “遵命!”二长老从林厌离手中接过地图后,弯腰躬了躬身子。 林厌离见二长老这么听话,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正好与两女孩的视线撞在一起。 林厌离愣了愣,半晌没有回过神,她径直走到两女孩面前,还未开口,就见两女孩福了福身子,低着头道:“见过小姐。” 林厌离尴尬的挠了挠头,她回头看了看二长老,又将视线放在两女孩身上,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苏媛与花小佳对视一眼,齐声道:“嬷嬷说,让我们来伺候二长老。” 林厌离用审视的目光瞧了眼二长老,二长老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双手举得高高。 “不关我的事啊,此事我毫不知情,宗主大人明鉴呐!” 林厌离见他一脸无辜的模样,只好选择作罢。 无论二长老是有心还是无心,她都不会让两个女孩待在血魔山,服侍二长老这个扣扣搜搜的老头子。 “以后,你们就跟我了,在我身边做个贴身侍女,我的事情很多,你们到时候可不要嫌麻烦!” 苏媛听后,眼睛一亮,拉着花小佳的手,弯腰拜了下去,道:“我们愿意当小姐的贴身侍女。” 林厌离点了点头,对女孩们道:“你们跟我来!” 三人一起走出大殿,来到山道上。 林厌离走路姿势大摇大摆,苏媛和花小佳只能在身后小碎步跟着。 一路上不少弟子瞧见了这奇怪组合,在对林厌离行礼的同时,还对她身后的两个女孩抱了抱拳。 两女孩也不懂修行界那一套,见有人行礼,只好福福身子,算作是还礼。 三人一起登上山顶,来到长乐宫前,林厌离挺着身子指了指长乐宫隔壁的几间偏殿道:“殿里头伙房、茅厕都有,你们自己挑间喜欢的房间住下。” 安顿好两个女孩,林厌离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小桌子前,林厌离从腰间取出了两张写满字的白纸。 一张是《千魔宗未来规划》。 另一张是《十方大山的开发计划书》。 十方大山纵横连绵数万里地,是修行界中有名的凶险地。 其中凶兽横立,很多修行大宗弟子组团来此处历练。 林厌离的想法是,在十方大山的四处方向设立四座高塔,再用云栈浮桥将四处高塔与血魔山相连,布置下阵法将十方大山分切成四份,一块一块的吞并开发。 “千魔宗现在战力上还算充足,开发十方大山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只是现在连买玄铁的钱都没有啊!” 林厌离用手揉了揉脸,有些苦恼起来。 “咚......” 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进!” 门外站着的是大长老曲辙。 “宗主大人,烟云阁的人来了,想求见您。要不要接见一下?” 烟云阁。 林厌离微微一愣,随后看向桌上的地图,心中有了些许想法。 烟云阁是须臾地界中为数不多愿意和千魔宗做生意的宗门,虽做起生意来有些黑心,也多靠他们,千魔宗现在还能有丹药和符箓用。 “可以见见,安排他在长乐宫大堂。” 曲辙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不久之后,林厌离穿戴整齐,从屋内离开。 走过殿内长廊,林厌离出现在大殿偏门。 殿内大长老正与一个白胡子老头坐在太师椅上喝茶,见到林厌离的身影,大长老赶忙站起身朝着林厌离躬了躬身子道:“宗主,这位是烟云阁的李温煦长老。” 李温煦听见曲辙喊女孩宗主,面上有些诧异。 他迟疑片刻,还是走向前躬身行礼:“李温煦见过江宗主。” “坐吧。” 林厌离挥了挥手,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 “谢过江宗主!” 李温煦福了福身子,面对林厌离而坐。 林厌离用手指勾起耳旁青丝,看着堂下的白须老头,道:“听大长老说,你想见我?” 李温煦点了点头,十分认真道:“江宗主,我受阁主所托,来您这儿求件东西。” 林厌离的手指停住了,她微微倾着身子,双眼盯着堂下的白须老者笑道:“烟雨阁这么有钱,什么买不到?我这儿还能有烟云阁阁主瞧上的东西?” 李温煦站直了身子,低着头道:“当年江宗主在外身故,宗门内的引魂灯都已经熄灭,阁主托老夫来打听您的死亦重生之法!” 听到李温煦的话,林厌离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哪有什么死而复生的大能耐,你们阁主是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江宗主,您不知道么,外面都传遍了,说江宗主已经突破止境,有了让人死而复生的大神通!” 第二十三章 三清门的仙人 李温煦的话语一出口,林厌离身体顿时猛的僵硬起来,双眼圆睁,眼珠几乎凸出眼眶,她扭头看向曲辙,声音颤抖道:“曲辙,外面真是这么传的?” 曲辙轻轻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份山水邸报,小声道:“宗主,现在外面都传遍了,这几日,传讯飞剑都插满了整座后山。” 林厌离张着嘴巴,小步跳下台阶,从曲辙手中抢过山水邸报,仔细看完后,林厌离气得将山水邸报丢在了地上。 “这帮观海书院的老儒生,脑袋昏聩了吧,连文章都写不明白了,害惨我了!” 李温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重重的磕了磕,道:“若江宗主真有这般神通,我们阁主愿意拿整座烟云阁来换!” 林厌离哭笑一声,从地上将山水邸报捡了起来,有些无奈道:“我哪里有这样的本事,人死则因缘灭,魂消则神灵空,纵观仙历百万年,可曾有一人踏足上禁忌之道,有成功过一人?” 说完,林厌离将山水邸报折叠成块,还给了曲辙,语重心长道:“不过都是在世之人,对死者的希翼罢了,不如放手,任由她转世去吧!” 李温煦匍匐在地上,久久未说话,他也知晓,这世上绝对不可能有死而复生的术法。 可,万一真的有呢! 李温煦站起身拍了拍染上灰土的衣袍,对林厌离稽礼道:“谢过江宗主,我会如实告知我家阁主。” 说完,李温煦就要离去。 林厌离见他要走,赶忙拦住了他的去路,笑眯眯道:“李长老,听说你们烟云阁的生意都做到沐北去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做笔大的!” 听到林厌离说这样的话,李温煦迟疑了几秒,小声道:“江宗主,烟云阁是做正经生意的,断然不可能做杀人放火之事。” 林厌离一听这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差点骂出了口。 这是什么理论,千魔宗难道就只做杀人放火的生意? 为了不得罪为数不多愿意和千魔宗做生意的烟云阁,林厌离只能讪讪的笑过一声,从袖中取出了十方大山的地图递到李温煦手中道:“我们千魔宗欲开发十方大山,不知道烟云阁有没有兴趣。” “开发十方大山!” 不光是李温煦,曲辙同样也很惊讶。 林厌离轻轻抬起手臂,用灵气在空中勾勒出十方大山的地图,轻声道:“十方大山与我千魔宗后山相连,其中有许多凶兽和灵植,只要开发得当,是一本万利之事,你们烟云阁出钱,我们千魔宗出人,开发所得之物,二八分账如何?” 林厌离的提议确实吸引到了李温煦,在他看来,十方大山是个宝库,其中所蕴含的机缘,多得难以形容。 只是,十方大山里凶兽太多、不确定性太大,犹豫再三后,他还是摇了摇头道:“这件事得禀报阁主才行,老夫做不了主!” 林厌离见李温煦没有反对,笑着露出了两只小虎牙,这件事情,确实得烟云阁的阁主来拍板。 “我已经写好玉简,你带回去给你阁主看过,他会答应我的提议的。” 林厌离自信满满,伸手入怀,从中取出一枚玉简,轻飘飘落于李温煦手上。 李温煦点了点头拱手应道:“老夫告辞了!” 目送李温煦离开,林厌离的视线落在曲辙身上,曲辙被林厌离的视线瞧得发麻,感觉到心口蛊虫蠢蠢欲动,慌忙的跪倒在地上,恭维道:“宗主您真厉害,您是这个!” 曲辙伸出大拇指比划一下,这让林厌离尴尬得有些上头。 她只是想暗示曲辙将几张太师椅搬正而已。 想了几秒,林厌离从袖中将另一份已经写好的《千魔宗环境规划》递到曲辙手上,道:“这件事,你来做吧。” 听到这话,曲辙心中一喜,连忙将脑袋砸在地上,“谢过宗主大人,我一定尽心尽力,全力以赴!” 享受完曲辙吹的彩虹屁,林厌离才慢悠悠的出了大殿。 刚跨过门槛,天上就响起一个震天雷。 林厌离看着远处乌云密布,呢喃道:“又要下大雨了,水道又要泛滥了。” 林厌离记得十分清楚,书中因为江晚离没有将碧晴伞借给三清门,大雨过后,又发洪水。 洪水淹没了南域近三成土地,造成粮食短缺、瘟疫横行。 瀚海国趁胭脂国遭遇大灾之际,派遣大军入侵。 胭脂国在天灾人祸下节节败退,最后消亡在历史长河中,成为了诸多修行者饭后的谈资。 “不知,我借出碧晴伞后,会有什么样的改变!” 林厌离思索片刻,寻了一处无人悬崖,坐在崖边上展开一面水镜。 她以云霞之术借用天上云彩的水汽,将世俗光景化作海市蜃楼呈现在水镜中。 水镜中的场景不断切换,林厌离始终没能找到萧栾的踪迹,最后她的视线停留在南域滦州的一处村庄上。 大雨中村民扛着锄头、耙子等农具,在泥泞的道路上来回奔走。 “快,渭水漫来了!” “东乡的大坝已经烂了,快要决堤了!。” “让女人和孩子去后山上避难!” 急促的声音在雨中蔓延,一个个男人扛着锄头钉耙争先恐后的朝着大坝跑去。 雷声轰鸣,大雨如瀑般倾泻而下,将整个村庄淋得透湿。 大风袭来,迎面来的是数米高的大浪。 见到这般场景,林厌离都为镇中百姓捏了一把汗。 “跑,快跑啊!决堤了!” 大地仿佛在颤动,一瞬间,滔天大浪将所有的房屋卷了进去,天地陷入一片昏暗。 突然,一道红光刺破乌云,天幕大雨戛然而止。 林厌离面前的水镜也被这道红光冲破,她赶紧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只听到天上响起一阵轰鸣声。 她哆嗦着嘴唇,赶忙道:“我错了,我再也不偷窥男主了,不要劈我!” 一连大声念叨十多声,林厌离心中的浓郁不安才稍加缓解,她从地上爬起来,灰溜溜的返回长乐宫。 这边,雨幕中,数把飞剑停留半空。 “是三清门的仙人!” “他们来救我们了!” 百姓瞧见飞剑上伫立的身形,惊恐的神色顿时烟消云散,一瞬间,巨大的信心涌遍全身,百姓们纷纷跪在雨地中磕头,嘴里喊着“仙人来救”之类的话语。 为首的少年举着一把红色的大伞,他将伞轻轻推出,那汹涌奔腾的渭水犹如恶犬遇见猛虎般缓缓退散去。 不光如此,顺着大红伞的行径走,地脉顺势而开,一条宽广的沟渠由此而生。 第二十四章 灵山宗 萧栾抹了抹额间的汗水,呢喃道:“未来十年南域滦州都难发水患了。” “萧师兄,你的功力又提升了!” “恭喜萧师兄!” 听着四周恭维声,萧栾轻轻的点了点头,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刚刚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 事出反常必有妖,还是不要在此地停留为好! “我们快些走吧,莫要在此处过久停留。” 身旁弟子迟疑道:“可是胡泗师兄他,已经下去了!” 听到这话,萧栾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向下看去,果然不少世俗百姓正对着胡泗磕头。 萧栾无奈的叹下一口气,只能撤去灵气,缓慢落在地上。 刚落地,不少人围了过来,萧栾赶忙用灵气拉住了他们的身子,不让他们跪下去。 “我们三清门立足于胭脂国,福泽百姓是应该的事情,你们不需感谢什么。” 说完,萧栾缓步来到胡泗身前,对胡泗作了个道揖,道:“师兄,柳长老还在慧梅山,我们应该赶快去与她汇合。” 胡泗正抓着一个少女的手把玩着,有些不耐烦道:“让那老太婆等着便是,哪来这些花里胡哨的事!” 萧栾紧锁着眉头,迟迟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中叹息一声。 萧栾踏起飞剑,重新飞上天,化作一道灵光朝北方窜去,身后的众人见状,赶紧跟在飞剑后面。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一行人就已经来到慧梅山脚。 只是他们并没有见到柳长老。 很快一位白发皑皑的老妇人骑着仙鹤落在了青石上,萧栾赶忙先前作揖,轻唤了声“柳长老”。 老妇人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瓶丹药递给萧栾,她浅笑道:“碰见了故友,多聊了些时间,这是她炼制的清神丹,有清神的功效,算作赔礼。” 萧栾拱了拱手,将丹药推了回去,“柳长老是长辈,我等是晚辈,晚辈等长辈是理所当然之事。” 老妇人笑着将丹药强行塞入萧栾怀里,又用手轻轻敲了敲他的头,笑骂道:“你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太讲理了,长者赐,不可辞!” 萧栾用手揉了揉头,道了声谢,随后将手上的丹药分给身后的几位同门师弟。 萧栾的这一番举动,引得一众弟子心生感激,纷纷向他表示感谢。 老妇人见萧栾将丹药分给了同门师弟,忍不住打趣道:“难怪我琉光宗的弟子一谈起你就脸红,我要是年轻个八百岁,怕也是倾心得紧!” 萧栾红着脸,被老妇人说得有些羞涩,他挠了挠脑袋,不知道如何接话。 “哎哟,还害羞上了,你这脸皮比不上你师父,你看看你师傅追那陈秋雨,啧啧,那肉麻的……” 老妇人哈哈大笑,用手拍了拍萧栾的肩膀,附耳小声道:“你要是看上了我琉光宗哪位弟子,就用传讯飞剑告诉我,我偷偷打晕给你带去!” “柳长老莫要打趣晚辈了!” “哎哟,瞧我这脑袋,都忘记你和萱儿是青梅竹马了!”柳长老笑着拍了拍额头,像是赔罪般恭了恭身子。 周围弟子听见柳长老的话,虽然想笑,但当着萧栾的面又不太好意思,只能紧紧捂着嘴巴憋住笑意。 萧栾也放弃抵抗了,任由老妇人调侃。 远处天边飞来一柄飞剑,踏在剑上的人,正是胡泗。 他驻足在剑上,身上的衣衫有些凌乱,发髻也散落下几缕。 看来是草草完事后,赶路过急了。 胡泗落在地上,整理了下衣冠,径直走到老妇人身前,作下个道揖,道:“晚辈胡泗,见过琉光宗柳长老。” 老妇人点了点头,见到胡泗的佩剑,开口问道:“你就是胡蛟的儿子?” 胡泗挺起胸膛,略显自豪道:“家父正是三清门大长老-龙云道君。” 老妇人点了点头,扭头问起萧栾,“你们是随我一起去琉光宗,还是直接返回宗门?” 胡泗眼睛一亮,拉住萧栾的手,道:“我们自然是去琉光宗,我也许就未见萱儿妹妹了!” 萧栾甩开胡泗的手,淡然道:“师尊让我用完碧晴伞立马送还给千魔宗,师命难违,我便不去了。” “好,那我便一个人回了,你们路上平安,我会用传讯飞剑给你们家长辈报个平安。” “如此,便有劳柳长老了!” “客气了!”老妇人右脚一蹬地,骑着仙鹤消失在云端。 萧栾目送老妇人远去,随后对着几位同门拱了拱手道:“各位师弟,我们先在此处分别,回去后萧栾请你们喝酒!” 说完,萧栾驱使着飞剑落在脚下,浑身气势一震,整个人冲入云雾。 胡泗看着萧栾远去的背影,恨恨的跺了一脚,眼睛里闪过怨毒之色,心中暗暗道:“萧栾,你就得意吧!等我踏足元婴,必定杀你。” 千魔宗离合山。 林厌离难得的起了个早,在花小佳和苏媛的帮助下,林厌离换上了一身红色的衣裙。 前几天她花大价钱从外头找了几个匠工,本打算搭建云栈浮桥,可她找遍了宗门都没有寻到陈秋雨的踪迹。 “上哪去了?”林厌离郁闷的叨叨。 陈秋雨作为千魔宗唯一一位接近五境的剑仙,建造云栈浮桥是必不可少的人物。 可她却玩起了失踪! 跟李竹影私奔了? 还是觉得自己太麻烦,不想在自己身边待了? 林厌离想了半天,还是想不明白。 陈秋雨不在,林厌离也少了个说话的对象,只能无聊得看起地图和沙盘,努力在脑中挤出一些赚钱的妙招。 突然,她的视线落在沙盘的最下端,那里是十方大山的东南角。 灵山宗! 她怎么把灵山宗给忘记了呢? 陈秋雨身任两宗宗主,此时不在千魔宗,定然是在灵山宗。 林厌离从一旁取来一枚白色棋子,小心的放在沙盘中,她仔细的比划着双手,计算起从千魔宗到达灵山宗的距离。 “三万里,啧,不算太远,用飞舟也就两天路程,可是这来去数万里,开销可不小,如今千魔宗正是用灵石的时候......” 林厌离揉了揉脸,心中沉思许久,才下定决心。 她决定带着几个匠工去灵山宗转转,顺便看看自己的那些徒子徒孙们。 第二十五章 我是林厌离 东方有山,名作灵山。 山上有宗,名曰灵山宗 灵山宗,顾名思义,其内有灵,其外有仙。 灵山之中,有灵之气四溢,有仙之气流淌,其内灵气充沛、仙气氤氲、仙雾缭绕。 是一处难得的修炼宝地。 只是灵山宗的宗主并不擅长打理,显得灵山宗十分落魄。 林厌离坐在房间中,手中托着巴掌大小的水镜,饶有趣味的看着飞舟外的风景。 此时飞舟正向着东南方向疾驰,长长的灵气尾焰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它的目的地是,灵山宗。 “按照飞舟的速度,还有一个时辰应该就能到达灵山宗了,这个距离应该能用镜花水月看到。” 林厌离抬起右手,以双指点在眉心,奋力将灵气汇聚在面前水镜。 她张开左手,以灵气将周围云朵收敛起来,凝聚成一张巨大的圆盘。 “云雨之术!” 林厌离使用光线折射原理,将远处的灵山宗尽显在水镜之中。 只见水镜中出现三道身影。 坐在最前方的少女穿着一身蓝衣,头上梳着双环髻,她长相清秀,眼中柔情似水,气质柔和,宛如邻家姐姐。 林厌离用手指点了点眉头。 她没记错的话,这个丫头应该是陈秋雨名下的大弟子-白絮。 坐在白絮身旁的是一位少年,身穿白色道袍,头梳高冠,面容白皙如暖玉。 此时他撅着嘴巴抱怨道:““师姐,伙房又断炊了,师父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别抱怨了,师父很快就会回来了,你吃颗辟谷丹。” “可是,辟谷丹前几天就吃完了。” 白絮睁开双眼,扭头看了看身后斗嘴的两人,有些无奈道:“你们在这里继续修炼,我去山里打头凶兽。” 白衣少年听见白絮要去山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山里那些凶兽残暴得要死,师姐压根打不过。” 坐在另一侧的粉衣少女抬手敲在少年头上,“你这么不满,平时怎么省着点吃?” 少年挨了打,立刻停止抱怨,乖乖的闭嘴不再多话。 等蓝衣少女走远,少年才悄悄的挪着屁股来到紫衣少女身旁,小声问道:“师姐,你说,咱师父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不准瞎说!"粉衣少女狠狠的瞪了少年一眼,"师父怎么可能不要我们呢!" "可是师父已经两个月都没有露面了。" 少女低下了头,他们师父两个月前出的门,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摇了摇头,师父她那么厉害,一般的坏蛋根本不敢招惹,应该是有一些麻烦事拖住了手脚。 “师父很快就会来了,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学师姐一样敲你的脑袋!” 二人叽里咕噜的说话声从云端传至水镜。 林厌离掏了掏耳朵,因为间隔太远,云雨之术的效果有限,她压根就听不清楚两人在说些什么。 她用手轻轻敲了敲头,努力在脑海中搜寻起两人的名字,言喻、筱聆。 陈秋雨这一脉的徒弟名字都很好听,但结局都非常悲惨。 林厌离吧唧了两声嘴巴,小手一挥将面前的水镜打碎,她从柜子中寻来白纸,将陈秋雨的三名弟子写在了纸上。 要想逆天改命,必须好好筹划一番。 ...... 南谷城,陈秋雨刚走出城关,便马不停蹄的朝着南方赶去。 她手上提着几只香喷喷的烧鸡,和几块糕点,脸上是止不住的微笑。 “这些世俗之物虽然味道很好,还是不要吃太多。”陈秋雨自语道。 御剑乘风数百里,陈秋雨低身贴海遁行一炷香时间,来到了灵山所在的岛屿。 整理了下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陈秋雨踏在剑上径直来到灵山宗所在的山头。 此时的灵山宗门前空荡荡的,见不到一个人影。 "应该在聚灵台上修炼。"陈秋雨喃喃自语。 她从空中落下,将几只烧鸡和糕点放在殿宇内的案桌上,便朝着聚灵台走去。 刚走上山道,陈秋雨正巧碰见背着箩筐上山的白絮。 白絮身上都是泥土,头发也带了些土腥气,看样子刚刚应该去了山里。 “师……师父!”白絮见到陈秋雨后,惊喜的叫道,可是见陈秋雨打算迎上来,她低着头朝后退开了两步。 “师父,徒儿身上脏!” 陈秋雨伸手揉了揉白絮的头,温和道:"傻丫头,这段时间苦了你了!" 白絮摇了摇头,“不辛苦,这些都是徒儿应该做的事情。” 陈秋雨从白絮身上取下箩筐,笑道:“去把筱聆和言喻喊下来吧!” "嗯!"白絮应声而去。 徒步上山来到聚灵台,言喻见到两手空空的白絮,有些得意道:“我就说师姐打不过那些凶兽吧!” 筱聆被少年叨叨得烦了,起身一脚狠狠的踹在他的屁股上,“没吃的就没吃的,大不了饿一顿!” 少年被筱聆这一脚踹得趴在地上。 筱聆冷哼一声,"你就是个饭桶,天天想着吃!" “筱聆,你别太过分!" 白絮见两人吵闹起来,她立即跑了上前,劝道:"你们别吵了,师父回来了,让我来喊你们下山吃饭。" "师父回来啦!"言喻双眼一亮,哪里还有心思跟筱聆继续斗嘴,拍拍屁股,一溜烟跑得没影。 筱聆挥了挥拳头,恨不得一拳头将言喻打飞,白絮弯着眉眼,安心笑着道:“师妹,小师弟毕竟晚你一年入门,你多少让着他点。” 筱聆愤愤的踢着脚下石块,“跟那臭小子在一块,我就浑身不自在。” 白絮本想用手揉揉少女的头,可手上沾了泥巴,她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走吧,下山吧!” 二人一起下山,来到灵山宗仅有的一座殿宇内。 此时言喻正坐在桌前大快朵颐,筱聆见到吃的满嘴流油的少年,气不打一处来,“吃吃吃,天天就知道吃,没见你修炼这么上心过!” 言喻啃着鸡腿,满足的晃着小手道:“要是不能吃饭,那人生就像一条发臭的咸鱼,还有什么意义呢!” 筱聆用手戳了戳少年的头,哼唧两声:“你就吃吧,迟早噎死你!” 少年继续啃着鸡腿,"我嗓子大着呢,噎不着!" 筱聆见言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懒得再理会他。 听着伙房里的动静,她走向前去,到陈秋雨跟前恭恭敬敬的作下一个道揖。 “徒儿见过师父。” 陈秋雨正在煮肉汤,见筱聆进来,她正好将凶兽肉从锅里拿出来。 “筱聆又长漂亮啦!” 她用手揉了揉女孩的头,肉香顺着指尖萦绕在女孩的鼻尖。 就在这时,女孩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筱聆红了脸,捂着肚子退开两步,结结巴巴道:“不是,师父,我一点也不饿!” 陈秋雨笑了笑,抬手指了指桌上的糕点道:“知道你喜欢吃桂花糕,为师特意多买了些,莫要让言喻见到了,不然全部给你偷吃光了。” “师父您真好!” 筱聆闻言,兴奋的扑进了陈秋雨的怀里。 陈秋雨宠溺的拍了拍筱聆的头,“好了,赶紧吃饭吧,不然烧鸡可就都让言喻吃完了!” 筱聆点了点头,跑出伙房,看见满桌狼藉忍不住怒骂道:“言喻,你给我和师姐留点!” 陈秋雨笑了笑,将刚刚煮好的肉汤端到桌上,看着自己的三个徒弟,她笑着的弯起了眉眼。 只有在灵山宗,她才能淡忘掉修行界的那些尔虞我诈。 在师徒四人说说笑笑之际,林厌离的飞舟已经悬停在灵山宗的山门处。 林厌离双手抱胸,站立在船头,颇有几分气势。 她小手一扬,大声呐喊道:“徒孙们,师祖来看你们来了!” 突然而来的呐喊声,吓了师徒四人一跳。 陈秋雨面色变得复杂,不及开口,言喻已经叼着烧鸡跑了出去,“哪来的混蛋,敢打搅小爷吃饭” 林厌离听到这话,眼睛一眯笑着从飞舟上跃下,稳稳当当的落在言喻的头顶上。 她嬉笑道:“你好呀,小哥哥,我叫林厌离,厌是讨厌的厌,离是和离的离!” 第二十六章 陈秋雨的徒弟们 言喻眉毛一挑,手指一弹,一柄三尺小剑从他袖中飞出,扑向林厌离面门。 林厌离伸出右手挡下剑刃,小腿一蹦,稳稳的落在地上,她勾了勾手指,嘴角扬起不屑的笑容,道:“来,继续!” 言喻有被林厌离的嚣张气焰气到,一跺脚,右手掐下一道符印。 林厌离抬头,只见殿内飞出一把银扇,锋利的扇叶与精铁打造的扇骨闪得直叫眼花。 林厌离小步一跃,循着银扇的飞行轨迹弯腰下身,左手伸出中指,以手指催发一道剑气打飞银扇。 “诶嘿,打不着!” 林厌离咧着大嘴巴笑着,眼前的男孩的手段都是江晚离所创,破解之法对于她而言,再简单不过,完全拿捏得死死的。 言喻皱起眉头,左手一抬,六柄扇骨四处分散,化作一道剑阵将红衣女孩锁入阵中。 “哇,你居然连这招也会!”林厌离笑嘻嘻道。 言喻大手一扬,左袖飞出一把利刃,他抓住剑柄顺势出剑,一剑斩出,宛若皓月当空。 这是陈秋雨的成名绝技-剑气凝月。 林厌离不慌不忙,小手轻抬,身上宛如生出无数手臂。 “天生万相!” 林厌离身体中幻化出数只手臂,一瞬间挥出了数十拳,银月剑气在拳法的攻击下消散了去。 “不错,不错,很厉害呢!” 林厌离一边称赞,转身又到了男孩头顶,抬腿一脚将男孩踩进了土里,她有些欣慰道:“每天在千魔宗担心后怕,现在终于有个欺负对象了!” 被林厌离摁进土里的言喻骂了一句,整个人如同蚯蚓般从土里钻出,剑锋一抖直指林厌离咽喉。 林厌离负手站立,一道身影飞速到了她面前,以双指接下言喻的剑。 帮林厌离挡下剑的人正是周芊洛。 林厌离轻轻用手弹了弹剑身,让周芊洛将剑还给了他。 “小伙子,别生气嘛!” 林厌离笑滋滋的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随后朝着前方的殿宇大喊道:“小雨,我来啦!” 陈秋雨领着两个徒儿缓缓走出大殿,看见悬空的飞舟和向她挥手的林厌离,脸色愈发苍白。 灵山宗的事情,她并没有向师父说明,师父她是怎么知道的? 林厌离看着殿宇的的牌匾,用手指点着念读道:“其间有灵,灵山宗!” 陈秋雨缓步走到林厌离身前,“吧嗒”一声跪倒在地上,低着头道:“徒儿知罪!” 林厌离愣住了,看着跪倒在她面前的陈秋雨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玩的哪一出? 林厌离伸出手,陈秋雨立马乖乖的将脸贴在她的手心上,像极了一只做错事的猫咪。 “小雨啊,你罪在何处啊!” 陈秋雨身子一抖,眼睛湿哒哒的,“小雨错在不该隐瞒师父在外创宗立派。” 林厌离愣了愣,原来这么一回事,。 她叹息一声,“唉,你这丫头!” “徒儿知罪!”陈秋雨说完便趴伏在林厌离的脚下,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小雨啊!”林厌离摸着陈秋雨的头发道:“你确实有罪,你瞧瞧,把这孩子饿成什么样了!” “啊……” 陈秋雨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 她顺着林厌离手指方向望去,发现言喻正在啃已经沾染灰尘的烧鸡。 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吃! 筱聆嫌弃的向后退开了两步,想要装作不认识他。 他这吃相,比猪都难看! 林厌离用用手揉了揉陈秋雨的脸蛋,语重心长道:“小雨,师父我才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责怪你们呢,以后可不许动不动就认错了!” 陈秋雨点了点头,赶忙起身拉着自己三个徒弟来到林厌离身前,对三个徒弟道:“这是我的师父,你们该叫师祖。” “啊!” 言喻愣住了,手上啃到一半的烧鸡又滚落在地上,他用藐视的眼神看着眼前才到他胸口高的女孩不屑道:“就这么一小屁孩,我尿得都比她高。” 话刚一说完,林厌离大手拍在言喻头上,将他埋进了土里。 她微微勾着嘴角,笑得十分祥核,手指头噼里啪啦,响得让人头皮发麻。 “小伙子你再说一遍!” “师祖,哎,你是我亲师祖,咱不动手。” 言喻缩了缩头,这一拳打得有些吃痛,他选择暂时认怂。 白絮拉着筱聆卑恭卑敬的来到林厌离身前,抱拳拱了拱手,齐唤了声“师祖!” 林厌离被这声“师祖”喊得酥了骨头,觉得她这趟来值了! 伸手将地上的言喻拽出来,谁知他一溜烟跑远,在远处使劲的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大喊道:“嘿,屁大的小孩还想让我喊师祖,今天谁也不服谁,谁认怂了,谁是小狗!” 说完,言喻脑袋一缩,整个人钻进了林子。 林厌离用手揉了揉脸,觉得她的尊严受到了挑战,用手拍了拍周芊洛的腰道:“去把那小子埋在山顶,给他脑袋浇浇水,给他晾一晚上。” 陈秋雨有些尴尬,当初收入门时还好,现在她感觉言喻越长大,脑子就越不灵光了。 周芊洛得到林厌离的命令,化作一道灵光窜上了山。 很快远处传来了言喻的惨叫,林厌离双手合拢对着山上大喊道:“芊洛,记得埋严实点!” 山峰之上传来一声娇喝:"放心吧小姐!" 林厌离满意的点了点头,扭过头乐呵呵的抓住了筱聆和白絮的手,从袖中取出了两个储物袋塞进她们手中。 “第一次见面,我也没带什么礼物,这里面的东西暂时凑合用吧,以后有更好的再给你们换厉害的。” 储物袋中装着的是林厌离按照江晚离记忆炼制的灵器,只是她现在修为很低,炼制出来的东西品阶都不高。 “谢谢师祖!” 两名少女欢喜的接过林厌离递过来的储物袋。 言辞间都有些小心翼翼。 “不必客气!”林厌离摆了摆手道:“小雨,我的飞舟上有很多好吃的,你带她们吃顿每餐,我一个人去周围转转,不用担心我,有芊洛在!” 林厌离说完,身体一晃没入了山林,丝毫没有给陈秋雨说话的机会。 第二十七章 不可言喻 她这次来灵山,当然不只是见自己这几个徒孙这么简单。 灵山宗位于海上,正巧坐落在十方大山东南角外。 她这次来,是为了考察周围环境,确定好搭设高塔的坐标。 循着山路,林厌离来到一处瀑布前。 顺瀑布而上,她走至悬崖处。 向北远眺,可依稀见到海岸线。 再往前,则是远古森林般的十方大山。 林厌离抬起手,双眼凝视十方大山的一棵树木,指尖迸射出一道灵光。 那灵光穿过海峡,击穿了粗壮的树干。 林厌离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在地上算起来。 “初速度为零,加速度约为三百米一秒,所以距离大概是四百里么!” 得出自己想要的数据后,林厌离从储物袋中取出纸张,仔细记下。 她们从千魔宗出发,从北纵穿十方大山花费了两日时间。 飞舟的速度大约是三百里一个时辰,那么十方大山的纵径是七千二百里。 要铺设这么长的铁锁桥,要花很多钱呢! 林厌离用手揉了揉眼,坐在地上冥想起来。 这样一个大工程,仅仅靠千魔宗,很难实现。 “只能徐徐图之!” 林厌离从地上爬起来,奋力将手上的石头投掷入海中。 远处,周芊洛踏着飞剑来到林厌离身旁。 “芊洛,陪我去附近转转。” 灵山宗的山是从十方大山中搬出来的,其中也夹带出一些凶兽。 陈秋雨以剑阵作为护宗阵法,那些凶兽倒也不敢踏足灵山宗。 林厌离踩着瀑布下滑入谷底,映入眼帘的是三层楼高的树。 不愧是十方大山搬来的山,树木长得就是茂盛。 林厌离称赞一句后,视线又停留在身旁的一块青石上。 因为潮湿,石头上长满了青苔,不过让林厌离在意的是石头缝里长出的小花朵。 “岐黄花,有着恢复气血的功效。” 林厌离指尖飞出一道剑光将黄花斩断,用双指将它捻了起来。 在她的记忆中,这是江晚离最喜欢的花。 随手将花朵插在羊角辫上,林厌离继续朝前走着,很快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远处,一棵树上挂满了青藤,藤上长满了红彤彤的果实。 这不是辣椒嘛! 林厌离双眼一亮,用灵气摘下一颗果实,放在鼻尖闻了闻,确定是辣椒后才切下一小块放入嘴里。 “好辣,好辣!” 林厌离扇了扇嘴巴,感受着辣味在嘴巴里扩散,她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这个世界的人是不懂吃辣的,一开始林厌离以为这个世界没有辣椒,直到她在一本毒经中见到了它的身影。 书中记载是:“辛椒,其味为辛,幼为青涩,熟而淡红,猪狗皆不食,疑有剧毒,不可入药。” 原来这个世界的人,认为它是有毒的。 所谓,吃饭不吃辣,食欲少一半。 林厌离在千魔宗天天吃一些甜食,嘴巴都快淡出鸟来了。 现在尝到了辛辣味,林厌离感觉身体充满了活力。 “芊洛,帮我摘一些红果子!” 周芊洛点点头,用剑气斩下十来个果子,用食盒装着送到林厌离身前。 林厌离喜滋滋的将辣椒放入储物袋中,又让周芊洛扯下了几根藤,她打算把这几根藤蔓种在血魔山上。 咻! 林中发出一声异响,林厌离和周芊洛同时看去,一头猪型凶兽正流着口水盯着她们看。 林厌离激动得小手一扬,“芊洛,晚上的肉食来了!” 周芊洛点点头,手上长剑出鞘,剑光瞬间划过凶兽脖颈,鲜血迸射,偌大的猪头被周芊洛一剑斩落。 林厌离走向前,用手捧起猪头,轻笑道:“为奖励你勇气可嘉,今天晚上决定炖猪头肉。” 将凶兽尸体收入储物袋中,林厌离和周芊洛继续前行,沿途遇到一些凶兽,大多都被周芊洛一剑斩成了两半。 二人穿过山谷,闻到了淡淡的海风,她们一起来到海滩上。 林厌离看着头顶上刺眼的太阳,又瞧了瞧螃蟹乱爬的海滩,嘴巴嘟囔道:“这里可以发展一些旅游业呃!” “旅游?那是什么?”周芊洛有些不解道。 林厌离笑道:“北地的一些宗门,他们很多弟子这辈子都没有见过海,我在这里建立一个传送阵,以海为噱头,用一些新奇的东西,榨干他们兜里的灵石,他们玩得开心了,我们数钱也开心了,这就叫旅游。” “哦!” 周芊洛恍悟的点了点头。 林厌离继续道:“不过要建造这个传送阵要花很多钱。” 这要花钱,那要花钱,灵石缺,世俗的金银也缺。 千魔宗一年的灵石收入就那么点,林厌离真想把灵石扳成两半用。 得多想些赚钱的招! 林厌离用手揉了揉眉心,从地上抓起一只螃蟹。 螃蟹在内陆虽然是个稀罕物,可用飞舟把它们运回去,估计连本都收不回来。 想到此,林厌离用指间,将螃蟹砍成了两半,将两半蟹壳埋入海水中。 “办法总会有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跟着周芊洛一起攀上山巅,林厌离老远就听到言喻的嚎叫声。 “师祖我错啦,我是小狗,汪汪,求您老人家放过我吧!” 林厌离乘云来到言喻身边,一屁股坐在言喻身后,用双手捂住言喻的眼睛喜滋滋道:“哟,这不是小狗嘛!” 言喻听到林厌离的声音,赶忙摇晃着脑袋讪讪道:“师祖,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以后你说啥就是啥。” 林厌离将言喻的头用双腿夹好,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小瓶药膏抹在言喻的头上。 “好好好,我知道了,之前踩你的头真是抱歉了,这个药抹了之后很快就会好。” 林厌离将药膏抹匀后,小步走到言喻身前,蹲下身子托腮盯着他看。 “你的性格很容易惹祸呢,要是你以后敢给你师父添乱子,我会亲手打爆你的头。” 女孩轻描淡写说出的话,让言喻不寒而栗。 “绝对不会。”言喻十分认真道。 见言喻如此乖巧,林厌离伸出手掌轻拍着他的头,“嗯,孺子可教。” “师祖!”言喻一脸黑线。 “哈哈哈......”林厌离开心的大笑起来,“小家伙,这样吧!只要你在山顶熬过两个时辰,我就既往不咎。” “真的?” “比真金还真!” “好!”言喻一口答应下来,对于他们这些修行之人来说,两个时辰不动就是小儿科。 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安静时刻,一阵翅膀的振鸣声响起。 蚊……蚊子! 言喻哭丧着脸:“师祖,不带这么玩的。” 林厌离笑着摸了摸言喻的头,“你就跟蚊子斗智斗勇吧。” 下山,林厌离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第二十八章 开建云栈浮桥 哼着小歌下山,林厌离直接返回飞舟上。 对比冷冷清清的灵山宗大殿,她觉得自己的飞舟比较舒服。 贴身侍女花小佳和苏媛早早的就已经准备好晚餐。 一进门,就闻到饭菜香气飘荡在鼻翼之间。 “小姐,您回来啦,快点吃饭吧,吃饱了好好休息。”花小佳笑盈盈的看着她家小姐。 林厌离坐到桌子边,拿起筷子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丝毫没有形象可言。 突然林厌离想起什么,猛的抬头问道。 “对了,花花,那几位安排得如何?” 花小佳听到林厌离唤她,走向前,温声道:“小姐放心吧,都是媛媛姐办的。” 听到是苏媛亲自操办,林厌离的心也就安了下来。 不得不说,这两个丫头用起来很趁手,除开不能修行外,确实找不到什么缺点。 “明天,要开始建造高塔了,你们要是闲得慌,可以在灵山宗附近转转,但不要去山里,山里有凶兽。” 花小佳点点头,福了福身子退出门外。 外面的月亮正明,花小佳靠在墙上胸口一阵起伏。 这些天,她跟做梦似的。 她是农户丫头,只会做一些粗活,有时候活没有做完,还会挨打挨饿。 来到千魔宗后,她都吃胖了。 千魔宗的弟子待人十分友善,每次见到人还会主动行礼打招呼。 外面人污蔑他们是杀人放火的大魔头,简直就是在放屁。 依她看,那些人就是见不得千魔宗的好! 远处两名千魔宗弟子踏着飞剑巡视山头,路过飞舟时见到花小佳,特意减缓了些速度,向女孩点头致礼。 花小佳见到后,赶忙福了福身子,见两名弟子走远,花小佳一阵感慨。 这里有吃有喝,每个人都很友爱,不会因为她们无法修行就端起高高在上的架子。 她觉得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就是千魔宗了。 等林厌离用完餐,花小佳才小步走入房中,将满是狼藉的饭桌收拾干净。 林厌离坐在凳子上,手上拿着磨药的石杵奋力的捣鼓着辣椒。 她要将辣椒磨成粉末,明天洒在菜里吃。 过了一炷香时间,林厌离从储物袋中取出了八角和胡椒,又是一阵捣鼓。 林厌离牌辣椒面,诞生了。 林厌离用手指沾了少许尝尝,觉得味道还挺不错。 “花花,明天我要吃肉,做菜时洒点这个!” 林厌离将辣椒面装入瓷瓶中,递到了花小佳手里。 花小佳看着手中的瓷瓶,疑惑道:“小姐,这是什么呀?” 林厌离笑道:“辣椒面。” 那又是什么? 小姐又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呢! 花小佳摇了摇小瓷瓶,打开闻了闻,一股刺鼻的味道直冲鼻腔,害得她连打了三个打喷嚏。 好呛的味道! 林厌离笑出眼泪,用手拍了拍花小佳的屁股,道:“明天做饭的时候记得放就行。” 吩咐好一切,林厌离大摇大摆出了房间,径直来到飞舟侧边的客房。 如今夜深,客房中的灯火依旧通明。 林厌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整理好衣裙后才推门走了进去。 房中住的三个粗壮汉子是她花重金请来的工匠。 林厌离抱拳拱了拱手,对三位壮汉行礼道:“多日颠簸,劳累各位了!” 三名汉子有些受宠若惊,急忙起身还礼道:“不敢,不敢。” 林厌离从袖中取出今日勘测得的数据,交到汉子手上后,道:“这件事交由给先生您们了!” “小姐太客气,我们收了灵石,就一定会为你办好这件事,小姐还请放心。” 林厌离得到满意答复后,才退出房间。 女孩退出后,屋内的粗壮汉子才松了一口气。 “哎呀妈呀,那丫头真是讲礼得吓人。” “可不是嘛,我后背都汗湿了。” “我还以为来送我们上路了。” 翌日清晨,林厌离便带着三名匠工上了山。 他们一起来到昨日的悬崖处。 闻着腥腥的海风,三名壮汉一时被海水迷住了眼。 他们都是内陆修士,修为低微都不曾见过大海,此时看着海浪奔腾,心中的念头愈发坚定。 一定要帮千魔宗把高塔和云栈浮桥搭建好。 林厌离望着蔚蓝的海,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没有一个内陆人能拒绝大海的魅力。 “各位请随我来!” 三名汉子应了一声,便迈开脚步继续上山。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千魔宗三十多位弟子,这些人负责搬运搭建高塔的材料。 走了约摸半刻钟,众人来到一处半山腰。 这是一处宽阔的平台,是林厌离昨日选好的地址。 粗壮男子从地上抓起一把土,用手捻了捻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这里的土壤很干,很适合搭建高塔。” “好,我们立刻开工!” 粗壮男子将手中的土块扔向天空。 土块划过天际,瞬间变成细沙。 这些细沙散落在地上后,立即融化,消失无踪,不留一点痕迹。 一时间,众人都忙碌起来。 搭建高塔的材料多是就地取材,林厌离也不怕影响了灵山宗的风景,委托陈秋雨使用剑诀劈砍了半座山。 准备好石料后,千魔宗弟子一拥而上,展现出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气魄,人人争着在林厌离面前露一手气力。 林厌离不知道从哪翻来一个小皮鼓,一边敲打一边助威。 不过两个时辰,半座山头的石料全部运上了山。 匠工也不含糊,手上掐动法决,一块块巨石就像长了脚似的,自动叠放在一起。 另一个大汉从储物袋中取出精铁,用灵火化作铁水,铸造成一根根长长的铁棒。 “要想高塔稳固,地基就得打得牢。” 一位匠工将铁棒竖起,另一人地上跃起,用一把大大的铁锤狠狠的敲在铁棒上。 铛铛铛...... 一阵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铁棒被慢慢砸入地面。 两个时辰后,半座高塔耸立在众人眼前。 林厌离蹲在高处看,对那些匠工十分钦佩。 匠工们使用的土木术法着实神奇,看得林厌离吁长吁短,都想抛下千魔宗的宗主位,跟着他们一起干土木泥瓦工。 日当正午,正是开饭的时候。 几位弟子踩着飞剑从飞舟上端来了饭食。 中午的菜食,是昨天周芊洛宰掉的猪型凶兽。 闻着肉香,林厌离舀起一勺汤水,喝下后,辣味刺激着舌尖让她享受般的眯起双眼。 这辣辣的感觉,太舒爽啦! 第二十九章 小孩子 “哎,今天饭菜的味道与昨天不同,这味道,真他娘通透,浑身都暖洋洋的!” “可不是嘛,这凶兽的肉配上这种味道,啧啧,绝了!” “听说掌厨的是苏媛姑娘,手艺真是太好了,我活了一百多年,还是第一次尝到这么好吃的饭菜,感谢父母,感谢千魔宗,感谢苏媛姑娘!” 林厌离听到弟子议论,不禁沾沾自喜。 就说嘛,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这种味道呢! 几名匠工吃下肉,也是双眼瞪得圆溜。 他们这些做匠工的人,走南闯北给多少宗门修缮过东西,吃过多少豪华盛宴。 可那些山珍海味在这平平无奇的凶兽肉前,犹如清汤寡水过喉忘却。 而且吃下后身子暖洋洋的,浑身都要冒汗,体内的经脉气血都顺畅了不少,一看就是菜里加了价格不菲的好东西! 三名粗壮大汉一时竟然有些语噎,他们来帮千魔宗做工,千魔宗竟然拿这样的东西招待他们,他们有什么理由懈怠呢? “兄弟们,吃完饭加把劲,我们争取在天黑之前,把高塔垒起来!” 饭饱食足后,又继续开工。 这次林厌离没了参观的兴趣,她远远的朝山道望去,见到了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 她嘴角一弯,飞身朝蝴蝶扑去,没想到蝴蝶一个急转弯飞进了山林。 林厌离跟着蝴蝶进了林子,没追多久,一脚踩空摔进了泥泽里。 “嘎嘎嘎……小丫头,还敢惹你言喻大爷!” 狂妄的声浪在林中激荡开,林厌离仰起头看去。 嘿!一个被蚊子咬成猪头的少年郎。 林厌离抽抽鼻子想动动手,发现手脚都动弹不得。 言喻似乎看出了林厌离的想法,得意的从树上跳下,走到林厌离的身前道:“别费功夫了,我在沼泽里埋了一张卸力符,今天,你别想出来了!” 林厌离怒目而视,“你想怎样?” 言喻蹲下身子用手弹了弹林厌离的额头,“嘿嘿,叫你戏耍本大爷,还放蚊子咬我,今天小爷非得给你头顶浇浇花!” 说完,言喻站起身解起了裤腰带。 原来,他说浇花的意思是往她头顶上撒尿! 他是小孩子么? 林厌离满头黑线,只觉得面前少年是真的欠揍。 她吹了声口哨,林间刮起一阵狂风。 言喻只觉得一股凉意直冲后脊梁骨。 回头看去,比他高出两个头的周芊洛站在他的身后,手上的长剑举得高高,似乎在等着他解开裤腰带。 林厌离眯着眼睛笑道:“小子,我可是你师祖,你师傅教你的道法,你觉得我不会,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说着,林厌离张开了嘴巴,一只比刚才还要大的蓝色蝴蝶从林厌离嘴巴里飞出来。 林厌离得意的笑笑,“小子,你把刚才说的再说一遍?你要在我头上干啥?” 言喻讪讪笑道:“师祖,其实这是个误会。” “芊洛,把这个不长记性的小子捆起来。” 林厌离气呼呼的从沼泽中爬起身,将身上沾染的泥巴抹到了言喻脸上。 这小子实在贱得慌,不把他打怕,他真以为自己是好惹的。 林厌离甩了甩身上的泥巴,从袖中抽出一根捆仙绳,将绳子系在言喻的腿上。 “走,下山!” 下山道路,林厌离专挑陡的走,小手拉着捆仙绳,慢悠悠将言喻拽下山。 此时,陈秋雨坐在大殿前喝茶,见到满身泥泞的林厌离,差些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再看林厌离手上拽着的言喻,瞬间明白怎么回事。 定然是言喻这逆徒惹师父生气了。 “师父,救命啊!” “大师姐,师弟要死啦!” “筱玲,回头我帮你洗一百次袜子!” 坐在陈秋雨身后静修的筱玲听到言喻的话,恨不得当场撕烂言喻的嘴巴。 白絮用手扶了扶头,对言喻的行径有些头疼。 林厌离慢悠悠的走到灵山宗的山门前,从中间找了个极佳的位置,将言喻挂了上去。 “丫头,你等小爷下来,看小爷怎么整你!” 言喻恶狠狠的盯着林厌离,好像心中有十足的底气。 林厌离用手拍了拍言喻脸,小声道:“小子,你就是刚出壳的鸡崽,翅膀不硬,嘴巴硬,干脆改名叫大喇叭好了!” 说完,林厌离从袖中掏出一个红辣椒塞进了言喻嘴巴里。 言喻一阵颤抖,很快没了动静。 筱玲见言喻没了声,用手扯了扯陈秋雨的衣袖,担心道:“言喻不会死了吧。” “放心,你师祖出手有轻重。”陈秋雨无奈的摊摊手,表示一切立场,只优先偏袒师父。 林厌离得意洋洋的返回飞舟,花小佳见她满身污泞,吓了一大跳。 “花花,我要洗澡,帮我取热水来!” 花小佳应诺一声,迅速取来浴桶和热水,跟她一起过来的还有苏媛。 林厌离躺在浴桶里,只露出自己的小脑袋,半长的头发悬飘在水面上,凝织成网。 “我好像一只水鬼呃!” 林厌离突然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吓得花小佳差些丢了皂角。 苏媛呵呵的笑了声,继续帮林厌离搓背。 林厌离的皮肤雪白细腻,像是牛奶一般滑-嫩,四肢肌肉都很软,捏在手里很舒服。 不知道将小姐举高高,是什么样的感觉。 苏媛心中刚升起这个念头,就立刻被理智掐灭。 林厌离感觉到后背的动作停了,有些疑惑的转过头,见苏媛小脸通红的模样,愣了愣。 莫不是窗户都关着的透不过气来? 林厌离勾勾指尖,将所有的天窗打开,见苏媛总算是回过神来了,才满意的点点头。 洗完澡,林厌离换了身行头,改穿素雅道袍。 因为头发不长,还是只能扎成羊角辫。 林厌离对着水镜照了半天,觉得自己活像一个小道姑。 “花花,小媛,你们大概没有见过海吧!” “海?” 花小佳与苏媛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莫说是见过海,连“海”这个词,她们都没有接触过。 林厌离打开窗户,看了眼天色,见天色还早,她立马拍案定下主意。 她要带两女孩去看海! 第三十章 千魔宗弟子讲道理 飞舟启航,从灵山宗到达海岛边缘不过数息时间。 林厌离领着两女孩并不敢距离飞舟太远。 看着远处海浪,林厌离伸了一个懒腰。 这样的悠闲时光实属难得。 既不聒噪,也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小命不保。 在海岸待了足足一个下午,林厌离开始思索起《灵山宗开发计划》。 灵山宗是陈秋雨一手创建的,四舍五入,就是她林厌离创建的。 在发展千魔宗的同时,她不能看着灵山宗这么落魄。 “此地周围环海,有海鲜,有太阳,有沙滩,可以弄一个度假村。” 林厌离将整座小岛的地形画了下来,随后又在中间位置画了一个圆圈。 这是高塔所在的位置,是整座小岛的中心位置。 林厌离将心中想法一一记录在纸上。 千魔宗周围地段可以兴农业和畜牧业,海岛可兴旅游业和海产。 等她的云栈浮桥建起,打通了十方大山,南边的粮食和海产可以卖去北方,北边的铁器和牛羊能卖到南方。 到那时,她愁的是钱多,花不完。 周芊洛抱剑悬停在空中,一双美目不停的扫视四周。 她作为江晚离的头号忠犬肩贴身保镖,必须无时无刻主意周边的变化,不能有丝毫懈怠。 突然,她的神识范围中出现一股剑意波动。 抬头望去,一柄传讯飞剑从云端笔直下落。 “嗯?从千魔宗转发过来的!” 周芊洛眼睛一眯,大手一张,将飞剑拦截下来。 「江宗主亲启」 周芊洛从空中落下,捧着传讯飞剑到了林厌离面前。 林厌离打开看了看,忍不住咧开嘴巴,这是烟云阁阁主的亲笔信。 开头是修行界通用的寒暄,林厌离耐着性子看完后,才算进入正题。 大致内容是:林厌离的生意,他们烟云阁很感兴趣,开发消耗的灵石只能算是烟云阁借给千魔宗,要算利息,以后赚的灵石三七分账。 “他娘的老财迷,好一手空手套白狼,我们千魔宗出人出力,他们借点灵石就想分三成!” 看完信件,林厌离气得差点捏碎了传讯飞剑。 “小姐,不要冲动。"周芊洛拉住她,低声道:“烟云阁的人一向如此,他们知道我们缺灵石,所以才敢狮子大开口。” “该死的烟云阁,这么黑心,早点倒闭算了!”林厌离恨声道。 “小姐不要生气,价钱还可以慢慢谈。”周芊洛劝慰道。 “嗯!” 林厌离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过几日李温煦会来千魔宗商谈,你发一份传讯飞剑回去,让大长老拖住李温煦,等我回去后再慢慢跟李温煦谈。” “好。” 周芊洛一口应下,刚打算取出传讯飞剑,又扭头问道:“小姐,您的回信要正式点还是严厉点?” 林厌离托着下巴想了想,觉得太正式的话语不能表现出她的威严,觉得还是严厉的好。 “十分严厉!” “好!” 周芊洛从背对着林厌离,从袖中取出传讯飞剑,以灵气为墨、手指为笔,写道:“我很不高兴,你们就死命拖吧!坏了我的事,回来砍你们的脑袋!” 停笔,周芊洛满意的点了点头,用禁制将传讯飞剑封好,发去了千魔宗。 做完这一切,周芊洛脸上浮现了笑容。 能够帮江前辈做事,实在是太幸福了! 萧栾御剑乘风一天一夜才从南域返回了三清门。 刚返回宗门,连口水都没喝上,他又被师父李竹影催着拿着谢礼赶往千魔宗。 这就是当徒弟的烦恼。 萧栾拍了拍腰上的储物袋,打算先去一趟福安镇。 为了避人耳目,他在镇外收了飞剑,顺势还将三清门亲传的腰牌一并收了起来。 踏入镇子,他径直朝着糕点铺子奔去。 上次那丫头不辞辛苦的给他送碧晴伞,他怎么说也要买些零嘴给人家作谢礼。 “老伯,女孩子喜欢吃的糕点,每样来两份!” 萧栾大手一挥,从袖中掏出一块银锭。 卖糕点的老伯一看,赶忙将银锭收入内襟。 再抬头一看。 好一个有钱的俊俏公子哥。 “客人,不瞒您,我这糕点,镇子几条街的丫头都爱吃!” “有好几条街的闺女都到出嫁的年纪了,公子要是想知道些小道消息,可以来我这!” 卖糕点的老伯,一边帮萧栾把糕点装好,一边唠嗑着家常。 萧栾以笑脸对待,耐心的听老伯唠嗑完,才提着糕点出了铺子。 这些糕点,一份是给林厌离的,还有一份是送给洛萱的。 找了个没人的胡同,萧栾将糕点装入储物袋中,随即朝着另一家店走去。 刚出胡同,萧栾背在身后的长剑忍不住弹出剑鞘。 他抬头看去,一个挎着长刀的男人混迹在人群中。 萧栾眯起双眼,小心的跟在男人身后。 男人穿着一身灰衣,面上施展了易容术。 本来那人在人群中并不起眼,但他袖上的血色标志让萧栾不得不警醒。 千魔宗的人! 跟着灰衣男人走过街口,在巷子中左转右转来到了一处破旧大院。 隔着老远,萧栾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臭味。 “千魔宗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萧栾心中升起疑问,屏住气息缓步到了破旧大院前。 屋檐上挂着的牌匾让他深深皱起了眉头。 这里是杀猪的地方。 千魔宗的弟子想借煞气,在城中闹些乱子? 若是这样,他萧栾不可能坐视不管。 萧栾缓缓从身后抽出长剑,悄悄推开了院子的门。 “猪老陈,这次你的肉得便宜点给我,上次你丫卖得比街上都贵!” “哎呀,上次给你的都是上好的猪肉,街市上的猪肉哪里能跟现杀的比。” “不行,你算算,这几个月我来你这里买多少肉了,每次都是几十两银子,你做生意可不能太黑心!” “行,行吧,猪都杀好了,一共九头,算你便宜点,你给九十两银子好了!” 听到院中的对话,萧栾用手揉了揉眼睛,又掏了掏耳朵。 他没听错吧,千魔宗的弟子竟然在跟杀猪倌讨价还价! 什么时候,千魔宗这么讲道理了? 第三十一章 萧栾进千魔宗 千魔宗弟子利落的掏了银子,将猪肉收入储物袋中后,又打趣道:“猪老陈,我家宗主欣赏才人,你这么会杀猪,我看你干脆来我千魔宗做个杂役弟子好了。” 杀猪的大肚男人笑着将手上的杀猪刀放下,摇了摇头道:“世俗有世俗的滋味,不做神仙脚下翁,我这脾气,只怕上山一天,就被你们这些大魔头当猪杀了。” 千魔宗弟子并没有因为被称作“魔头”感到恼怒,反而认真的回答杀猪倌的问题,“世道不同了,我们千魔宗如今改正了,无论是杂役弟子还是正式弟子,人人平等!” “还是算了吧,我一家老小,我走了,我媳妇和老娘咱办?” 千魔宗弟子盈盈一笑,并不放弃:“现在我们千魔宗福利可好了,专门为杂役弟子修了房屋,若你家孩子有修行资质,千魔宗还会专门派遣长老来渡你家孩子入仙途,无论是灵修还是魔修,我们一视同仁,绝对不会有不公平的现象发生。” “真的假的!”猪老陈半信半疑,半天都没从千魔宗弟子的话中缓过劲。 千魔宗不是魔头窟么? 真有这么好? 猪老陈用怀疑的目光扫视一遍眼前的男人。 “猪老陈,我与你是老相识,我还会骗你不成,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跟我一起去看看不就知晓了!” 猪老陈寻思半天,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一咬牙跺脚:“好,今天我豁出去了,跟你去那魔窟闯一闯!” 千魔宗弟子满意的笑了笑,掐下法决招来一片云,拉着猪老陈踩上了云朵。 “平常我这云,可不轻易让人上来,今天为了你,我也大方一次!” 躲在门外的萧栾看着云朵飞入云霄,早已经傻了眼。 那千魔宗弟子说的真是千魔宗么? 萧栾站在原地沉思片刻,决定借归还碧晴伞的契机去千魔宗一探究竟。 背后长剑出鞘,萧栾直原地上冲云霄。 御剑乘风疾驰不到一刻钟,萧栾来到了千魔宗管辖的地段。 刚到孤云山,数名千魔宗弟子从山中冲出,拦住了萧栾去路。 没等萧栾说话,为首的弟子抱拳拱手道:“欢迎道友来到我千魔宗,前方高山地段,御剑不宜过快,请慢行。” 萧栾点了点头,左脚一踏飞剑,缓缓飞过孤云山山脉。 离开群山,萧栾见到了一大片平原,他情不自禁的揉了揉双眼。 上次来时,平原的杂草长得比人还高。 现在,抬眼望去,脚下尽是黑土,哪里看得见一根杂苗,显然是精心打理过。 好大的手笔! 萧栾被纵横数百里的良田吓了一跳。 萧栾在这里停留一阵子,继续御剑向前飞行,不久看见了千魔宗诸多山头。 千魔宗所在的山脉外人无法御剑,萧栾只好徒步上山。 沿途,他见到了不少新种的大树。 那个乌烟瘴气,满山都冒着黑烟的千魔宗,竟然有山头重染青绿的一天,属实让萧栾大开眼见。 走到山道尽头,萧栾踏上青石,一直走到千魔宗山门前,他才被拦下。 萧栾抱拳拱了拱手道:“三清门,李竹影弟子萧栾,特来归还碧晴伞。” 守门弟子听完,立刻唤来驻守长老,待萧栾自证身份后,以传讯飞剑通知大长老。 大长老曲辙听闻萧栾到来,立即御风前来,等查验过碧晴伞真伪后,笑着向萧栾拱了拱手。 “三清门不愧大宗之范,果然言而有信,不过我家宗主并不在家,道友只能等几日时间了。” 萧栾听完后,俯身恭了恭身子问道:“那,您家宗主身旁可有一位叫做林厌离的女童?” 林厌离…… 大长老嘴巴哆嗦两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硬着头皮道:“有倒是有,不知道道友找她何事?” 萧栾将碧晴伞小心抱在怀中,“上次林小姐送碧晴伞于我,我要感谢她,不知可否让我在千魔宗小住两天。” 曲辙笑了笑,摊开一只手道:“你家师父与我们陈长老关系莫逆,自然是可以,待客的厢房你去过多次,这次我就不遣弟子为你带路了。” “谢过曲长老了!” 萧栾道了声谢,从守门的弟子处领过一块令牌。 踏过千魔宗的山门,径直走上青石山道,沿途的歪脖子树已经被换作了松柏。 千魔宗的改变着实不小,让来过多次的萧栾差点没有认出来。 循着记忆走,萧栾来到一处平台。 萧栾抬眼望去,竟然有不少千魔宗弟子在此处操练。 “向左转!” “向右转!” 负责发号司令的千魔宗弟子穿着一身白袍,胸口处还佩戴着一朵白菊花。 这人叫做吕洋,是他的老相识,早些年,他们打过不少架。 后来他就突然消失了,直到他替师父李竹影送礼物给陈秋雨,他才知晓吕洋潜伏在千魔宗当了谍子。 吕洋老远就见到了萧栾的身影,他将胸前的白菊花摘下后,走到萧栾面前摊开双手,笑道:“多年未见,不抱一下么?” 萧栾笑着一拳砸在吕洋的肩膀上,有些怨念道:“上次打架,你可是输了我一顿酒钱!” 吕洋用手拍了拍肩头,用手挽住了萧栾的脖子,悄咪咪将萧栾拉到角落,表情严肃,“宗主见了我的家书后是啥反应。” 此时萧栾也收起了笑意,板着脸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他们都说你被江晚离洗了脑,正想方设法的要将你带回去呢。” 吕洋耸了耸肩膀,表现有些无奈。 他抬手指了指平台上正在操练的千魔宗弟子,面上露出了向往的目光。 他背着双手郑重道:“千魔宗在慢慢变好,它有资格让我为它努力奋斗!” 萧栾嘴角一抖,这孩子果然是被洗脑了,尽说些大傻话。 吕洋见萧栾一脸怀疑的目光,也不气恼,只是笑着拍着萧栾的肩膀,领着他来到一处岔路口。 岔路口上挤满了人,萧栾抬眼望去,其中大多数是凡夫俗子。 只是让人奇怪的是,他们都整齐有序的排着长队,有说有笑。 吕洋自豪的挺起了胸膛,“在千魔宗人人平等,每个人能挺着胸膛活着,无论是修行者还是凡夫俗子,都能得到应有的尊敬,这里是我梦中的桃花乡,我愿意用一生为它奋斗。” 第三十二章 千魔宗小标语 萧栾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他用手扶了扶额头,看着眼前一脸狂热的吕洋,心中也多了几分警惕。 吕洋这厮被洗脑得十分彻底,这让他不得不多加提防。 江晚离的事迹他曾在三清门藏书阁中见过,她那些魍魉手段真让人心中胆寒。 萧栾抬手拍了拍吕洋的肩膀,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对吕洋十分的同情。 吕洋反而咧着嘴巴笑,以为是萧栾对他话语的认可,他不禁眼红道:“好兄弟,没想到你才是最懂我的人,朋友易结,知音难求,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弟弟,好弟弟,今夜我请你喝酒!” 萧栾面上带着笑,心里头已经跑过无数匹马。 他莫名其妙的就比吕洋矮了一截,也不知道吕洋这厮到底是不是故意占他便宜。 二人在岔道口处聊过一阵才作分别。 萧栾独身走在山道上,看着山道上的各种标语,心中已是越看越奇。 “花花草草也有生命,请不要践踏草坪!” “举千魔宗之力,功在彼此,志在必得,争创须臾地界好宗门。” “走文明路,御文明物,乘文明风,不争不抢,争做千魔宗文明好弟子。” 标语虽短,却十分通俗易懂。 萧栾看得稀奇,竟然在心中默默将这些标语记下。 在山中闲游一阵,萧栾打算前往千魔宗待客的厢房。 刚走上两步就见到一艘巨大的飞舟慢悠悠的飞过山间,缓缓驶离千魔宗。 萧栾眯起双眼,若他没有看错的话,那艘飞舟应该是烟云阁的。 烟云阁的飞舟来千魔宗干嘛? 在萧栾疑问重重时,又一艘飞舟从头顶呼啸而过。 那是,江晚离的飞舟! 萧栾面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抬腿走向山间栈道,打算前往离合山一探究竟。 飞舟稳稳当当的停在了离合山山顶,林厌离三步作两步从飞舟上跃下,伸了一个懒腰。 两天的飞舟生活,让她整个人都有一股灵魂升天的感觉。 如今脚踏实地,她才感觉自己有在活着。 一道灵光从山腰处冲上山顶,来到林厌离的身前。 “曲辙见过宗主大人。” 林厌离看向来人,淡淡道:“我让你办的事,你办得怎么样?” 曲辙满脸堆笑,看着林厌离身后的周芊洛,他俯了俯身子,道:“宗主的事情,属下已经办妥当。” “嗯。”林厌离点了点头,道:“那就去请李温煦长老过来与我面谈吧。” 曲辙愣了愣,抬眼看了看已经飞得很远的烟云阁飞舟,有些纳闷道:“事情已经办妥了,烟云阁的人已经走了啊?” 一听到这话,林厌离瞬间炸毛,愤怒道:“我不是让你拖住他们么,你怎么还让他们走了?” 曲辙挠了挠头,从袖中取出了那柄传讯飞剑,只见传讯飞剑上写道:我很不高兴,你们就死命拖吧!坏了我的事,回来砍你们的脑袋! 唔,他做得没毛病啊,赶在宗主回来之前把契约签好了,宗主怎么还生气了呢? 这年头,事情办得又快又好,还不高兴,宗主大人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林厌离从曲辙手中抢过传讯飞剑,看清里面的内容后,一口气差点没有吊起来。 周芊洛写的内容没有毛病,有毛病的是语气! 林厌离颓废的耸了耸肩膀,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周芊洛,见周芊洛一脸无辜的模样,她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不过少赚点钱!你且粗略同我说说,你谈得如何!” 曲辙清了清嗓子,从袖中掏出一叠白纸小声念叨着:“开发十方大山所得收益,烟云阁与千魔宗二八分账,烟云阁借与千魔宗的灵石不计利息,但千魔宗必须在规定时间中按时归还......” 听完曲辙的汇报,林厌离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虽然这份契约没有达到林厌离心中的期许,但比起先前那份好上太多。 “嗯,此事,你算是做得不错。” 林厌离称赞一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简交到曲辙手中道:“我记得你孙子刚入仙道,这一部拳经是我早年所得,送与你孙子作礼物!” 曲辙心中一喜,从林厌离手中接过玉简,俯身道谢:“我替我那不入流的孙子,谢过宗主!” 林厌离摆了摆手,“只要能潜心为宗门做事,福利待遇是绝对好的,你先下去吧,开发十方大山还需要你筹划。” 曲辙连连点头,又想起一件事,“三清门萧栾将碧晴伞送回来了,您要不要见他一面?” “见,当然要见,他在哪儿?” 曲辙有些迟疑道:“我刚刚看见他在血魔山的栈道上,大概是要往离合山来,要不我现将他安排在血魔山的大殿,等您歇息过后再见他?” 林厌离摇了摇头,书中的男主她怎么敢怠慢,与男主打好关系总是没有错的。 “你请他来长乐宫。”林厌离吩咐了一句。 曲辙点了点头,脚尖一点,化作一道利刃返回半山腰处。 看着行走在栈道上的萧栾,曲辙缓缓落在了他的身旁。 “我家宗主请你上离合山的长乐宫,这是解禁令牌,有了它,你可在千魔宗御剑乘风。” 道完,曲辙丢下令牌匆匆离去。 萧栾从地上拾起令牌,看着已经走远的曲辙,抬拳拱了拱手。 不浪费时间,萧栾将令牌系在腰间,右手指尖一弹剑鞘,灵剑落在脚下。 萧栾脚尖一点,整个身形冲上云霄,看着脚下的人变得越来越小,萧栾一挥衣袖,几息时间来到长乐宫前。 这处地方,是江晚离的寝宫,他以前跟着陈秋雨来过。 这次独身前来,他心中着实有几分发怵。 稳稳的停在长乐宫前,萧栾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土,等整理好全身衣物,确定自己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萧栾才走向前朝着门口几位侍卫拱了拱手。 “三清门萧栾,见过几位道友。” 几名守卫相互间看了看,抱拳回礼道:“我家宗主在殿内,你直接进去便可。” 萧栾点了点头,在殿门前,他用灵气弹去鞋底的泥土,才跨过门槛,走入大殿。 大殿中十分空旷,并没有摆放什么物件,只是几张看着有些岁月的太师椅为殿内增添了些活气。 殿中高堂上站着两位女子,一高一矮,身上没有半点灵力,应该是凡夫俗子。 “您是萧栾吧,小姐吩咐我们在这里等您,请您随我来!” 第三十三章 尘柯 房中,林厌离已经换上了一身蓝色衣裙,头上原本扎得好好的羊角辫,此时已经被她解下。 齐肩的头发随意披散着,彰显她的慵懒气质。 “床还是家里的舒服,飞舟上的硬板床,脖子都给睡硬了!” 林厌离躺在床上,小腿轻轻摇晃两下又坐起了身子。 一直等到门外的敲门声,她才坐得端庄。 林厌离轻咳一声,问道:“咳咳,什么事?” “小姐,萧道友来了。” “哦哦!” 林厌离应过一声,对着柜子上的铜镜揉了揉脸,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出格之处才打开了门。 苏媛和花小佳各自立在门侧,站在她们中间的人是萧栾。 “哟,少年,好久不见!”林厌离跑向前,踩着板凳拍了拍萧栾的肩膀。 “怎么是你!” 萧栾见房间中的人是林厌离,也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这两位侍女要带他见江晚离。 林厌离咧着嘴巴挺起了胸膛,颇为自豪道:“可不就是我,我早就说过我是江晚离,你偏偏不信。” 萧栾用怀疑的目光扫过眼前女孩,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抬手摸了摸女孩的头笑道:“江晚离可是堂堂七尺俊女子,你这怕是才到四尺吧。” 听到这话,林厌离脑袋都快冒了烟。 若萧栾不是文中男主,凭这句大不敬的话就得抓他去浸猪笼。 林厌离鼓起腮帮子,狠狠的踢了萧栾一脚,有些生闷气的跳下板凳,“花花,小媛送客!” 萧栾微微一愣,赶忙道歉:“是我说错话了,我向你赔罪!” 说完,萧栾双手平举,抱拳向林厌离行了一个礼,随后从袖中取出一个木盒,递到林厌离面前道:“乖,别生气了,我给你带了礼物。” 礼物? 林厌离从萧栾手中接过木盒,眼中多了些稀奇。 木盒是黑檀制作而成,上面还镶嵌着一颗小小的夜明珠。 盒子上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一看就知道这不是凡品。 “这是什么东西?”林厌离有些好奇的问道。 萧栾着摸了摸林厌离的头,道:“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厌离用手打掉萧栾的爪子,有些期待的打开了木盒,木盒中躺着的是几块糕点。 就这? 林厌离笑容凝固在脸上,眉毛一挑,差点没有直接将木盒丢在地上踩上两脚。 她还以为男主送什么值钱的稀罕货物,没想到就是几块在世俗都见烂的糕点。 “怎么样,喜不喜欢?” 林厌离嘴角一抖,小心翼翼的将木盒关上,脸上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很喜欢呢!” 林厌离再次站上板凳,用手拍了拍萧栾的肩膀,仿佛在说:你好像有什么大病。 虽说林厌离觉得男主的行为太过真男,但为了照顾男主的面子,她还是决定将木盒中的糕点收好。 毕竟人家是男主,自己只是前期的一个小boss。 林厌离将木盒中的糕点小心的锁进柜子里,扭头问起萧栾:“你现在累不累,想不想去山里转转,我可以做向导。” 萧栾没想到林厌离会问出这样的话,点了点头。 他作为三清门的弟子,多收集些情报自然是好的。 面前这个丫头能够住在江晚离的寝宫,无疑是江晚离身旁的红人,这样的人为他做向导,说不定能摸出一些外界难以探查的秘密。 “好,我想去看看!” 林厌离听见萧栾愿意,小手一拍,笑着眯起了眼睛。 她之所以带萧栾参观千魔宗,一是为了刷男主萧栾的好感。 二是想借萧栾之手,将千魔宗的变化告知三清门、琉光宗那些正一派宗门。 至于,会不会暴露一些秘密? 她才不会在乎。 林厌离领着萧栾出了门,二人攀上了离合山的山巅。 二人立在悬崖边上看着天上剑光来回穿梭,林厌离颇为自豪道:“这是我们千魔宗的护宗大阵,名为九十八剑阵图,由九十把上等灵剑和八把半仙兵组成。” “天底下,就没有人能够安然无恙的强闯我千魔宗。” 林厌离话音刚落,一道刺耳的响声突然响起。 两人同时抬起双眼,只见天空上出现一道红光,那红光一连撞飞数把飞剑,直冲离合山来。 林厌离眯着眼睛,想用“心眼”看透红光,可红光中确实一片朦胧,什么也看不见。 萧栾右手一抖,长剑落入手中,他将林厌离拉至身后,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红光速度不减,在林厌离瞪大的双眼中,红光一头撞在山巅上,将脚底下的长乐宫压了个稀巴烂。 “沃……,我的房子啊!” 林厌离看到脚底下一片狼藉,忍不住捂着胸口,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这可是她最宝贝的东西,就这么成一堆废墟了! 一旁,花小佳和苏媛捂着胸口,脸色吓得惨白。 要不是门口的护卫大哥施展神通,她们也成一堆肉泥了。 萧栾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目视前方,手上的剑握得更紧了些。 萧栾的神识施展到极致,可始终无法探查出红光到底是什么? 突然废墟中的几块碎石飞起,在众人不敢相信的目光中,一个八九岁模样的男孩从废墟中钻了出来。 男孩生得平平无奇,与周围的修行者相比,在面貌上实属平庸了些。 男孩抬眼望了望四周,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呢喃道:“我是到哪了,须臾地界?还是大荒?” 男孩话音刚落,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林厌离一拳撂倒。 “你丫,这是到老家了,今天没有一百万灵石,别想走下千魔宗!” 林厌离坐在男孩身上,挥舞着小粉拳狠狠的敲着男孩头。 可她这点修为,对于男孩而言不痛不痒,压根破不开男孩的法身。 捶打久了,反而把手震痛了。 男孩双眼睁得大大,听见林厌离谈起“千魔宗”,他抓住林厌离的手臂,猛的坐起,有些兴奋道:“我是掉到须臾地界了?” 林厌离与男孩双目对视,她看见了男孩眼中的冰蓝瞳眸。 这样的眼睛,她似乎在哪里有见过,可又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她干脆便不想了,盯着眼前男孩,林厌离脑袋猛的后仰,一个头槌砸在男孩额上。 “哎哟!” 林厌离挣脱男孩双手,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哼唧起来。 这家伙的法身是怎么炼的? 这么硬! 第三十四章 惩罚 林厌离疼得呲牙咧嘴,小手一扬喝令道:“给我用捆仙锁!” 说完,一旁打酱油的守卫立马掐下符印,两条银光锁链从袖袍中飞出,直奔男孩双手。 男孩抬手抵挡,可周围的灵气不受他的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捆仙锁落在自己的身上,封锁住自己的手脚。 “要适应须臾地界的灵气还需要一段时间么!”男孩呢喃道。 林厌离见男孩被捆住手脚,乐呵得翘起了眉头,她小步走到男孩身前,跳起,一巴掌拍在男孩头上:“这下,看我怎么教训你!” 萧栾站在一旁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一位七八岁的女孩敲打八九岁男孩的头,看着多少有些喜感。 林厌离强行将男孩摁在地上,蹲着身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并不犯怵,睁着大大的双眼,挺着胸膛大声道:“我姓尘,单名一个柯字,如今已经三百六十五岁,师承落阳山……” 没等男孩说完,林厌离抬手又一巴掌拍在男孩脑门上,“问你名字,巴拉巴拉一大堆,聒噪得狠,屁大的娃子还自称三百六十五岁,你这孩子可真不实诚!” “可是!”尘柯抬着头,双眼中满是真诚,“你自己不也才这么点大么?” 尘柯话一说完,脑门上又挨了一巴掌,林厌离气呼呼的戳了戳他的额头,恶狠狠道:“我能跟你一样么,给我注意点言辞,小屁孩,这里可是我说了算,阶下囚要有阶下囚的觉悟,不要顶嘴!” “哦。”尘柯应过一声,不再说话。 他呆呆的看着眼前女孩,听着她一肚子气话。 林厌离见尘柯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决定先给他一个教训,再让他陪房子。 她用传讯飞剑唤来两名戒法堂弟子,将尘柯犯下的罪行罗列在纸上。 两名弟子身子站得笔直,一人手持罪书,另一人捧着书卷,高声道:“犯人尘柯,下面对你进行判罚,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二人摊开书卷,清清嗓子缓缓道:“你破坏千魔宗公共财物,辱骂千魔宗弟子,破坏千魔宗环境,污染周围空气,这些你可认罪” 尘柯微微一愣,他什么时候辱骂过千魔宗弟子,污染过周围空气? 这,搞错了吧? 尘柯摇了摇头,轻声道:“我砸坏了花草房屋,这是事实,我认!可我没有骂过人,也没有污染空气。” 两名弟子对视一眼,将视线投在了林厌离身上,随后板着脸道:“再加一条,拒不认罪。” 尘柯呆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陈诉事实反而多了一条罪名。 林厌离背着双手挺直着腰杆,对着两位弟子柔声道:“先把他拖去血魔湖,浸上几个时辰猪笼再说。” 浸猪笼? 萧栾面色变得古怪起来,看着被守卫拖走的尘柯,他忍不住挑了挑眉。 千魔宗的惩罚方式,属实让他有些意外。 林厌离蹲在废墟前,盯着眼前的残垣断壁,她深深叹了口气。 江晚离最爱的长乐宫,就这么没了! 没了,就没了吧,大不了咱再建一个。 林厌离站起身,用手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对身后的萧栾笑道:“走吧,咱们继续参观千魔宗!” 在林厌离带着萧栾循迹山间风水之际,在距离千魔宗一千里地的小镇中,一位老者,脚踩在凳子上,唾沫横飞。 “你们是不知道那江晚离有残暴,她一活过来,就捏碎了数名对她忠心耿耿的属下,一口气吞下三个小孩,还不吐骨头!” “啊,真的吗,老李头,那江晚离真有那般可怕?” “当然是真的,这些山上神仙说的,岂能有假?” 老者吹胡子瞪眼,将碗里的茶水一口饮尽后,又道:“江晚离重新担任千魔宗宗主后,每天要吃六个少女来保持容颜不朽。”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问道:“江晚离如此恶毒,为何老天爷不劈死她?” 老者无奈的摇摇头,怅然道:“江晚离神通广大,只怕老天爷都拿她没有办法,我看呐,这次南域发大水也与江晚离有关!” “唉,江晚离活了,我们这些老百姓又要遭难喽,只求山上的神仙早些收了江晚离性命,莫要再让她在外作恶……” 众人议论纷纷,不一而足。 人群中,一位僧人,眼中闪烁着泪光,双手合十呢喃道:“阿弥陀佛,世间竟有这般恶人,小僧竟丝毫不知,忏愧忏愧!” “诸佛在上,小僧慈楠愿去千魔宗,渡江晚离入正道,不感悟魔头,誓不返回西方!” 话语落尽,僧人右手攥紧佛珠,身后佛光普照,脚尖一点,整个人冲上云霄。 他双腿盘坐,屁股下浮现出一朵青莲,连道几声“阿弥陀佛”。 不过两个时辰时间,慈楠来到孤云山上空。 本想停下歇息片刻,可几道剑光从孤云山中飞出,让他忍不住攥紧了手上的佛珠。 看着奔来的剑光,慈楠右手悄悄伸向背后,一把金刚杵凭空浮现在手中,待剑光停滞,他缓缓向前,笑道:“道友,有什么事嘛?” 为首的男子一点脚尖,飞剑又向前三尺,来到慈楠身前,笑着拱手道:“并未有事,只是提醒道友前方山脉险峻,飞行不宜过快,请道友慢些行。” 慈楠点了点头,对着剑修男子单手行过一个佛礼,道:“多谢道友提醒,小僧会注意。” 剑修男子点了点头,抖了抖袖袍将手收入袖内,“那在下便不打搅道友赶路了。” 说完,几人化作剑光消失在慈楠的视线中,再无痕迹。 看着已经离去的几人,慈楠摸了摸光溜溜的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几人分明就是魔修,待人竟然如此温和,让他有些大开眼界。 不耽搁时间,慈楠慢悠悠飞过山脉,入眼是一片平原。 “好一个百里良田,若是都用来种五谷庄稼,不知能有多少收成!” 飞一炷香时间,慈楠见到高耸入云的数座山峰。 千魔宗到了! 第三十五章 老父亲的慈爱 远看。 几座山峰相连成串,隐约间,像是一个巨大的骷髅头。 飞近些。 山峰成簇,犹如鹰爪擎天,有冲天之势。 山间灵气魔气相互交加,白中透紫,像是朝霞紫气东来。 “此地灵修、魔修混合,鱼龙混杂,确实与那说书先生说的无异。” 慈楠双手合十,对着西方行下一个礼,有些悲壮道:“弟子去也!” 几息时间,慈楠来到千魔宗所在山道。 看着山间奔波行走的千魔宗弟子,慈楠微微低头,行不过一炷香,他来到千魔宗的山门。 慈楠仰头,山门上写着一副对联。 上联:洗心革面换新颜春回大地。 下联:堂堂正正改旧貌万物更新。 正中:重新做人。 见到这,慈楠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个以杀人放火为乐的魔宗,山门上怎会贴着这样一副对联? 莫不是哪个魔头的恶趣味? 慈楠低首念叨几句佛经,抬腿迈过山门,行约两步,周围景色焕然变化。 原来是遮人耳目的幻术! 再抬头,眼前出现青石台阶。 台阶上有两名千魔宗的弟子,应该是驻守山门的守卫。 其中一人腰挎长刀,身披黑色长袍,左臂缠绕着一条红蛇,右肩处悬挂着一枚血红的葫芦。 另外一人,身穿白袍,身高九尺,腰背挺直,身形消瘦,双目如鹰隼,神情阴沉。 看见慈楠,两人皆是超前一站,笑着行礼问道:“道友,可是有什么事?” 慈楠回过一个佛礼,平淡道:“小僧慈楠,今日拜访千魔宗,想与你家宗主江晚离见上一面,可否通报一声?”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答道:“请稍待片刻。” 白袍修士手中浮现出一把传讯飞剑。 “去!” 一声喝令,传讯飞剑化作流星窜入高峰。 不过三息时间,一位青衣少女踏剑而来,落在山门前朝着慈楠行下一个道揖。 “在下周芊洛,是江晚离的专属剑侍,宗主有事在身,你在千魔宗厢房中歇息一二,待我家宗主抽出空来与你会晤。” 说完,周芊洛扭转剑间,脚尖一点,整个人没入山水之中。 慈楠看着青衣少女身上萦绕的剑气,心中暗自赞叹:这少女剑气饱满,日后必然成就剑仙之名。 守门的两位弟子听周芊洛这么说,笑着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交到慈楠手中,道:“道友,此令牌可在千魔宗畅行,还请道友遵守我们千魔宗的规矩。” 慈楠点了点头,双手接过令牌,以佛礼道谢。 手持令牌通过千魔宗护宗阵法,迎来的是几位姿色妖艳的女弟子。 一群女弟子围着慈楠左拥右抱,不住的亲昵,嘴里喊着''''师傅师傅''''。 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搔首弄姿。 慈楠忍不住的皱眉,这些女子修的皆是媚术,若非意志坚定者,当真难坐怀不乱。 “道友,你可长得真俊呐,不知是西方哪位尊者的弟子?”一名女弟子上下打量着慈楠。 这名女弟子穿一件鹅黄衫子,胸口鼓鼓囊囊,一脸媚态,双眸中泛起丝丝电芒,似乎是个风骚-女子。 慈楠微微躬身,笑道:“小僧慈楠,是意外出家,一直在深山中清修,劳烦诸位姐姐莫要打趣小僧,带我去那待客厢房。” 那女弟子听闻慈楠的话语,咯咯娇笑几声。 “好吧!” 在几名女弟子的伺候下,进入了一个宽敞的院子,这院子占地虽小,亭台楼阁,假山喷泉,一应俱全。 慈楠随意找了个位置盘腿坐下,不多时便有婢女端茶送水。 期间,有不少女修偷偷施展媚术,却都被慈楠以佛光阻挡。 远处,几名千魔宗的女弟子看着静静打坐的慈楠,面上多了些焦急。 “姐姐,怎么办呐,我们的媚术不起作用,我们该怎么套话?” 说话的女子,是先前穿着鹅黄衫子的媚态少女,而她口中的姐姐正是周芊洛。 周芊洛手上抓着剑鞘,看着远处的慈楠,面色严肃道:“想办法撬开他的嘴,知道他到底找宗主做什么?” 无奈,鹅黄衫子少女只好小步走到慈楠身旁,贴身附耳小声道:“慈楠道友,我叫周妶,看您身子绷得紧,伦家帮您揉揉肩吧。” 不等慈楠答应,她双手已经环抱住慈楠脖颈,身子骨像是软了般贴在后背上。 她媚眼如丝,轻吹出一口气道:“道友,此处无人,伦家什么都会答应喔!” 听到此话,慈楠右手一动,抓住了少女的手。 少女有些慌乱,朝后退开一步,却不曾想被慈楠又拉向前。 慈楠站起身,居高临下,一身正气憾人双目。 “既然如此……” “那你便陪我出去走走吧!” 周妶微微一愣,刚想说些什么,周围景色一变,她与慈楠已经出现在院子外头。 慈楠放开少女的手,行下一个佛礼道:“道友不知如何称谓,请您为小僧行个方便,带小僧参观参观。” 周妶还是头回听到这样的要求,她本想拒绝,可想到周芊洛的吩咐,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这份不属于她的差事。 “慈楠道友,请你随我来血魔湖……” 日头西落,千魔宗的高空上亮起了皓月。 此时,林厌离带着萧栾来到了血魔山。 作为千魔宗唯一拥有湖泊的山峰,林厌离自然是不愿意让萧栾错过。 行走在栈道,林厌离的头发被山上的狂风吹得有些凌乱。 萧栾跟在林厌离后侧,见林厌离头发散乱,伸手抓下林厌离的两根头绳。 林厌离回头,有些疑惑道:“你干嘛呀?” 萧栾笑着摇摇头,伸手摁住了她的头,轻声道:“头发乱了,我帮你绑好。” 听到这话,林厌离立马乖乖不动,等萧栾为她绑好羊角辫。 绑好辫子后,萧栾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道:“这样子,风吹起来就不会乱了。” 林厌离用手拍掉萧栾的手,双目对向萧栾的视线。 不知为何,她从萧栾的目光中看到一股老父亲看待女儿的父爱。 她鼓起腮帮子,想用用脚踢踢萧栾,但看着萧栾站着比自己高上一大截,她只能将摸头的怨念吞进肚子里。 萧栾果然是将她看作是小孩子! 第三十六章 千魔宗观光 带着几分残念,林厌离领着萧栾来到血魔湖。 来到湖岸边,林厌离指着血魔湖,对萧栾道:“这里的湖水之所以看起来是红色,是因为湖底有一座血泉,我们千魔宗可没有将死人丢进湖里的恶趣味。” 听到这话,萧栾乐得打哈哈,他抬眼朝前眺望,前处鲜红的湖水中见不到一丝煞气。 萧栾蹲下身子,用手捧起湖水,放在鼻尖轻嗅,一股灵气顺势而上,沿鼻窍流入体内经络,洗去他一身疲惫气。 好东西,果然是那血泉! 萧栾心中赞叹一声,将目光投在远处鲜红最为浓郁之处。 那里是血泉的泉眼。 他若是能在那里泡上一天,修为定然能够再上一层楼。 林厌离顺着萧栾的视线望去,她伸出食指贴紧了自己的唇瓣,让自己尽量笑得自然。 萧栾的想法被她摸得透透的。 可惜的是,林厌离并不打算用血泉来刷男主好感。 无他,血泉稀少,千魔宗的弟子不够用。 二人沿湖岸行走,说了几句平常话,就听见前方吵吵闹闹,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 林厌离皱了皱眉,拉着萧栾向前跑去,只见湖岸围满了人,人群之中,两个人影显得尤其显眼。 其中一人身着一件青色僧衣,模样俊秀,脑袋上光溜溜的,是个俊和尚。 他双手合十,满脸慈悲道:“阿弥陀佛,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放开这位道友,让贫僧来!” 周围人拉扯着他的僧袍,口中骂骂咧咧,一副看神经病的模样。 林厌离将视线投向另一人,她抬起小手挥了挥拳头。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砸坏她房子的尘柯。 这疯和尚哪里来的,还想替尘柯受罪? 尘柯抬头望着林厌离,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冲着林厌离傻呵呵的笑着。 林厌离眉角一抖,恨不得两巴掌拍在尘柯的脑门上。 头一回见做了错事还这么嚣张的人。 尘柯蜷缩在竹笼中,对身前的僧人抱了抱拳道:“道友当真慈悲,尘柯在此多谢了!” 林厌离眼珠子提溜转,托腮瞧了一会儿后,起身来到和尚身前,十分认真的问道:“你真的这么想替他受罚?” 慈楠双手合十,郑重的点了点头,“贫僧愿为这位道友承受刑罚。” 林厌离摊了摊手,重新蹲下,扭头对几位戒法堂的弟子说道:“那,满足他的愿望吧。” 戒法堂弟子齐声应是,将尘柯从竹笼中拽了出来。 随后从岸旁挑了只大些的竹笼,将两人一块塞了进去。 “浸猪笼喽……” 不只是谁喊了一句,猪笼中的两人纷纷变了脸色。 慈楠摸了摸光溜溜的头,将视线投在尘柯身上,发现尘柯也在看他。 慈楠苦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接着闭上双眼,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萧栾站在一旁,见两人被悬挂在半空中丢进了湖里,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来到千魔宗,所见所闻都与以前不同,要不是站在此处能够见到远处的十方大山,他当真以为自己来了个假的千魔宗。 林厌离叉腰站立,看着湖面上不停向上冒起的水泡,她勾勾手指,几名千魔宗的弟子同时掐下符印,将湖中的猪笼拽起。 猪笼中两人浑身湿透,面上稍显狼狈。 林厌离扬着嘴角,昂着头对笼子里的尘柯大声喊道:“小尘柯,这滋味不好受吧!” 尘柯甩了甩头发,用双指顶起自己的嘴角:“还好吧。” 林厌离笑容一滞,板着脸轻挥了挥手,将猪笼又塞进湖里。 这孩子,嘴巴比煮熟的鸭子嘴还硬。 林厌离带着萧栾在血魔湖逛了一圈,见到不少千魔宗新奇刑罚后,便准备送萧栾回住处。 二人路过一片竹林,刚巧见到几位匠工在竹林中铺设铁索。 萧栾抬头望天,几条铁索在空中纵横交错,将目光投向竹林,可见一座白色方塔,他好奇的询问道:“千魔宗这是在布置阵法么?” “你猜猜看!”林厌离扬起嘴角,微笑着说道。 萧栾想了想,摇了摇头。 林厌离眯起眼睛,伸手指向另一处竹林,随后双手如同抱西瓜一样将整座山峰虚抱在怀中,“千魔宗现在有很多杂役弟子,那些杂役弟子是些世俗凡人。” “我们千魔宗山道崎岖,我要在每座山峰上铺设三条索道,在索道上用灵铁打造一个滑车,以灵石驱动滑车来方便那些世俗凡人下山。” 林厌离闭起双目,背着双手微微侧起身子对萧栾盈盈一笑:“在我的家乡,我们都叫它缆车!” “缆车......”萧栾低声嘟囔两句,将目光投在那些光溜溜的铁索上。 又是一个他没有听过的新物件。 “我带你看个好东西!” 林厌离伸手拽住了萧栾的衣袖,将他拉回神,带着他一起来到一处大空地。 空地上屹立着一座白色铁塔,铁塔上,数个巨大木箱围塔顶旋转成圈,像是河流汲水的水车。 萧栾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东西,忍不住发问道:“这是?” 林厌离嘻嘻一笑,双腿往前一蹦,摊开双手格外自豪道:“摩天轮,咱们一起上去坐坐吧。” 萧栾愣了愣,跟着林厌离一起上了木箱,在灵气缓慢的牵引下,二人坐在木箱中缓慢上升。 “怎么样,漂亮吧,这可是我的杰作!”林厌离弹了弹舌,伸手指向窗外,继续道:“在这里,可以看到所有的山头!” 林厌离刚说完,木箱已经来到最高处,萧栾抬眼望向窗外,几座山峰林立成簇,尽收入眼中! 他轻轻点了点头,在此处观景,确实最佳,若有机会,一定要带萱妹来此处坐一坐。 随着摩天轮的转动,二人重新回到地面。 林厌离伸了个懒腰,感觉全身骨骼噼里啪啦作响,萧栾似是看出了林厌离的疲态,抬手朝着她拱了拱手道:“小厌离,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谢谢你带我参观千魔宗。” 林厌离摆了摆手,从萧栾手中取回碧晴伞,二人在山道间分别。 目送萧栾回待客厢房,林厌离拍了拍衣裳,用灵气震去自己的一身尘土气,她用力撑开碧晴伞,跟着灵气组成的风,慢悠悠飘到离合山山顶。 看着眼前的满地狼藉,林厌离从废墟中扒拉出萧栾送的小盒糕点。 她取出一块狠狠咬下,眉眼弯成月亮。 “真甜!” 第三十七章 江晚离的宝库 日上三竿头。 林厌离坐在树上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看着废墟中忙碌的尘柯。 这家伙昨晚被她浸了一夜猪笼,今天一大早就开始了修缮长乐宫的任务。 林厌离看着废墟中卖力搬砖的尘柯,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小屁孩儿干活确实挺努力的,要不,原谅他一丢丢? 林厌离心中刚升起这个念头,就看见尘柯仰起头冲着她笑。 她立马在脑海中打消这个念头,回敬一个白眼,恶狠狠道:“别偷懒,快干活,今天不清理完,没有饭吃!” 说完,林厌离将视线投在了另一棵树下,那里坐着两人。 其中一人是萧栾,另一位是慈楠。 两人对坐梧桐树下,谈道论佛。 “萧道友,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当年西方圣人只凭一叶菩提看透须臾走势,今日我瞧过千魔宗诸多山峰,却陷入迷障,阿弥陀佛,是我道行太浅。” 慈楠一阵感慨,看着天上梧桐落叶,一时竟有些悲凉。 林厌离听到慈楠的话,整个人倒在树枝上。 这个叫做慈楠的小和尚,也不知道发什么疯,不光赖在千魔宗不走,还拉着她的手念叨了一个早晨的佛经。 现在又拉着萧栾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真是唐僧给孙猴子念经,令人头大。 萧栾抱着剑,靠在梧桐树旁,静心聆听慈楠的佛语,过了好久才抬眼望向林厌离。 昨天夜里,吕洋来找他喝酒,酒酣之时,他在吕洋的口中得知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原来,林厌离没有撒谎,她真的是江晚离! 当时,他差点把酒喷了出来。 他曾在听师父李竹影说起过。 “江晚离七尺俊女子也,英姿飒爽,颇有男子豪情,所习功法之奇幻,为修行界怪异人!” 再看树上女孩,身材娇小,六七岁孩童模样,哪里有一点儿江晚离的威风模样。 不知道真相还好,得知真相的萧栾,此时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林厌离。 继续保持之前的心态来面对她? 显然不可能! 萧栾扶了扶额头,有些头疼起来。 林厌离注意到萧栾的目光,疑惑的挠了挠头,她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用鼻尖嗅了嗅。 瓶中存放的是昨天磨好的辣椒粉。 林厌离用指尖捻起一些,放在舌间浅尝。 她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一次的辣椒粉打磨得很好,味道比起之前在灵山宗尝到的更加浓郁。 用一个字来形容,爽! 林厌离见尘柯没了动静,翻身跳下树,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来到废墟前。 “发什么呆,还不好好干活!”林厌离怒斥一声,抬手就要用树枝敲尘柯的头。 尘柯微微偏头躲过林厌离的树枝,用手指了指地面。 林厌离顺手指看去,只见地面上一只杜鹃啼血形状的符文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烁着红光。 “这是……” 林厌离向后退了两步,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右眼。 她惊讶的张开了嘴巴,有些难以置信道:“这是江晚离的宝库!” 林厌离蹲下身子,将灵气汇聚在右眼中,盯着图案瞧了好一会儿,她失望的摇了摇头,“可惜,上面下了禁制,以我现在的修为,还打不开它!” 尘柯看着林厌离的颓废模样,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他有些期待道:“我帮你打开这个,是不是就不用修宫殿了?” 林厌离睁大了眼睛,将视线投在尘柯脸上,有些怀疑道:“你能打得开这个?” 尘柯看着林厌离手上的树枝,怯生生应了句,“我的天赋神通可以破除禁制。” 林厌离嗤之以鼻,有些不屑的撇撇嘴:“小屁孩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天赋神通可是五境强者才会觉醒的能力,你这么小,能有破除禁制的天赋神通?” 尘柯愣了愣,他讷讷回怼道:“你这么小,不也有天赋神通?” 林厌离一听这话,树枝狠狠的抽在尘柯脑门上,“我能跟你一样么?小屁孩,老娘可是江晚离,妥妥的五境大修士!” 尘柯用手捂着脑门,“可是,你现在的灵气波动只有一境……” 林厌离一噎,被尘柯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能偏着头,坐在瓦砖上独自生着闷气。 尘柯见林厌离生气了,将手搭在林厌离的头上揉了揉,道:“乖,别生气了,我帮你打开禁制。” 说完尘柯缩回手,猛然一拳挥在符印上。 在林厌离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地上的那一道禁制竟然裂成两半,被尘柯一拳挥成了碎片。 真的打开了! 林厌离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小家伙,你居然真的可以!你是怎么做到的?" 尘柯一副傲娇的模样,哼了哼道:“那是,这世间没有本公子解不开的禁制!” 林厌离一把抓住尘柯的肩膀,兴奋道:“快教我,教教我!” 尘柯尴尬的摇了摇头,“真的教不了。” “好吧。” 林厌离遗憾的摆了摆头,她摊了摊手。 既然尘柯不想教,她不会强人所难。 但要她相信这个小屁孩是五境大修士,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尘柯小心翼翼道:“你看,我帮你打开了宝库禁制,这也算功过相抵了吧,要不修缮宫殿还是算了?我真的不拿手。” 林厌离眼睛一瞪,右手的树枝被她捏成两半。 “不行,宝库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就算现在打不开,我以后也能打开,你撞坏了我的长乐宫,必须赔!” 尘柯叹了口气,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刚刚,他就已经猜到了结局,只是心中还抱在着一丝侥幸。 继续搬砖吧! 林厌离伸出右手,手指虚抓,从地上抓起一抹红色光团。 摊开手掌,红光已经变作了一颗红色珠子。 “要不是长乐宫塌了,还真找不到它。” 林厌离乐呵的眯起双眼,轻轻一跃,来到萧栾的身前,扬起下巴道:“萧栾,我送你件东西!” 萧栾还未反应过来,林厌离已经抓住了他的手。 再次睁眼,天地转变、日月颠倒。 一股极致灼热的温度,仿佛要融化了尘埃一般,席卷着萧栾的全身,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 第三十八章 财大气粗林厌离 入眼的是一座小阁楼。 小阁楼雕花刻蝶,看着颇有小女子风姿。 萧栾走向前,见阁楼上挂着一个牌匾,牌匾上书写着“晚离雅馨”四字。 他回头望了望,只见一片朦胧。 林厌离站在身旁,不知觉中挺起了胸膛,她颇为得意的点点头道:“这字可是观海书院颜圣人亲手提的!” 颜圣人…… 萧栾看了看身旁的林厌离,又看了看牌匾上的字。 他虽对书法不感兴趣,却也听过观海书院颜圣人的大名。 那位颜圣人可是出了名的孤高,江晚离能请得他提字,确实有些本事! “跟我来!” 林厌离一把抓起萧栾的衣袖,带着他来到阁楼门前,她摊开双手用力一推。 “吱呀!” 厚重的木门被打开。 林厌离领先走了进去,萧栾紧随其后。 “咦?” 林厌离突然止步,看着阁楼中摆放的物品,她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这里,好像少了很多东西! 林厌离“蹭蹭蹭”跑上二楼,粗略数过之后,她揪住了自己的两条羊角辫。 不是错觉,真的少了很多东西。 林厌离小步跑下楼,坐在楼梯上托腮沉思起来。 这里的东西与江晚离记忆中的宝库出入太大,这让她十分费解。 她卖力的在江晚离的记忆中搜寻着线索,可都一无所获。 看来,江晚离的记忆并不完整! 林厌离双指轻揉起太阳穴,脸上多了些苦恼。 “你怎么啦?”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萧栾温柔的声音。 林厌离回过神来,看着萧栾俯着身子看她,她摇了摇头,“没事,就是灵气消耗有些大。” 说完这些,林厌离拍拍屁股从楼梯上站起来,她张开双手十分豪爽道:“这里头的东西你随便挑。” 墙壁上挂着的灵器大多数是江晚离的收藏品,其中多是刀剑棍棒,品阶都不算低。 萧栾迟疑了片刻,将目光投放在林厌离脸上。 他不懂眼前女孩为何对他这么好,因为他的师父与陈秋雨相互心慕? 别说笑话了,江晚离可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 萧栾忍不住发问道:“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林厌离咧起嘴角轻笑道,“因为你是主角呀。” 萧栾愣了愣,压根听不明白林厌离的话。 既然林厌离坚持,那他就厚着脸皮选上几件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萧栾从一堆灵器中挑了两柄飞剑,一把剑外观朴实,内中的灵气却是异常雄浑。 另一把剑身纤细,浑身泛着青紫光泽,是一把簪剑。 “不错嘛!” 林厌离夸赞道,她将两柄灵剑拿起,左右掂量起来。 林厌离拿着剑鞘的两端看了看,抬起头来对萧栾道:“眼光不错,这两把飞剑一把叫作‘巨山’,另一把叫‘步摇’,都是上等的灵剑。” 萧栾点了点头,来到另一处墙,他伸手取下了墙上的一副翠色软甲。 软甲上有一层薄薄的绿雾萦绕,散发着丝丝凉意,摸起来极为舒服。 林厌离看着萧栾打量着软甲,小脸有些红了起来。 这件软甲是江晚离早些年从一位喜欢将软甲当作贴身衣物的女修身上扒来的。 “这件软甲可以送我么?”萧栾突然发问道。 林厌离尴尬的点了点头,她知道萧栾打算将软甲送给洛萱。 “那,我就收下啦。”萧栾笑眯眯的道。 “嗯,拿走,拿走。”林厌离用手推推,有些心虚道。 萧栾将软甲收入储物袋中,将簪剑插在冠上。 他右手轻轻一点,把柄名作“巨山”的剑,顺着他指尖剑意落在后背上。 林厌离拍了拍小手,为萧栾竖起大拇指,她笑嘻嘻道:“厉害,真厉害,不愧是三清们新时代第一俊杰,佩服,佩服!” 对于林厌离的马屁,萧栾无奈的笑了笑。 这位千魔宗的宗主大人,令修行界闻风丧胆的女魔头,性格确实让人感觉意外。 萧栾伸手探入储物袋,从储物袋中抓出一枚印章。 虽然林厌离放出豪言,让他在宝库中随意挑选,但他也没有厚脸皮到白拿。 三件灵器价值不菲,凭他全部身家也难以交换。 萧栾拿出的印章是一块金黄色的玉石制成,他将印章递给林厌离,“这印章叫做''乾元印'',是我偶然所得,我在上面刻了字送给你,以后千魔宗有难,只要不涉及大是大非,我会尽量帮忙。。” 林厌离听完萧栾的话,眼睛慢慢放大,她伸出双手在脸上狠狠揉了一把。 这不是在做梦! 她只用三件灵器,就成功攻略了男主萧栾! 咕嘿嘿…… 林厌离情不自禁的傻笑起来,她抹了抹嘴角上的口水,双眼投在远处的墙壁上,豪爽道:“你看上尽管拿!” 萧栾笑着摇了摇头,推辞道:“小姐的心意,萧某领了,但萧某一直信奉灵器在精不在多,所以,还是请小姐收回先前的话吧!” “你这人......真是太客气啦!”林厌离嘟囔道。 萧栾轻笑不语,摇了摇头。 客气的人是林厌离,而不是他。 林厌离见萧栾坚持,遗憾的摊了摊手。 她用灵器刷男主好感的计划,胎死腹中了。 林厌离低头看了看手心中的印章,只见印章中写着“剑心斐然,一剑搬山倒海,一念撼地裂天。” 啧啧啧,字刻得真不错! 林厌离心中称赞一声,从储物袋中找出一个锦盒,十分郑重的将印章放入盒中。 “你真的什么也不要了,你真的可以随便挑选哦!”林厌离十分认真道。 萧栾笑着摇摇头,“真的,什么都不缺了!” 好吧! 林厌离小步走至墙前,抬手将墙上的青色长剑取下。 这把剑叫做“青鸾”,是江晚离早年的配剑,现在,她打算将这把剑送给周芊洛。 二人走出阁楼,林厌离小手一挥,眼前景色如潮水般褪去,二人重新出现在废墟前。 林厌离昂起头,用手遮住刺目的阳光,她奋力的朝天空上踏剑而立的女修大喊道:“芊洛,这个送你!” 说完,林厌离蹲下身子,双手用力一抛,将青鸾剑抛入周芊洛的手上。 周芊洛双掌一握,青鸾剑稳稳落在手中。 “这是小姐对我的认可......”周芊洛眼眶湿润,内心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林厌离双手叉腰,满意的点点头道:“青锋剑刃配美人,继续努力!” “嗯!” 第三十九章 堕魔山护山精怪 琉光宗,神仙台上,少女盘腿而坐。 她着一身白衣,脸色平静如水,长发披肩,双手搭在腿上,聚气养神。 忽然间,一道金色光芒闪过。 她睁眼,望向前方,一道身影缓缓来到身前。 那是一位美妇人,面容姣好,肌肤雪白,身材丰腴,一举一动之间,风韵犹存。 “萱儿,三清门的道友们来了,你要不要去见见?”美妇人笑问道。 少女心中一喜,问道:“可是萧栾哥哥来了?” 美妇人抿嘴摇头,故意卖关子的用手托住了下巴,轻笑道:“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好吧。” 少女缓缓起身,用灵气弹去身上灰尘,手指一抬,一柄飞剑落于脚下,周身灵气一抖,朝着远处山涧飞去。 绕过数座山峰,少女踏剑来到山门处,只见到几位穿着三清门道服的男子行走在山道上。 为首的男子器宇轩昂,面上格外高傲,他昂首挺胸站立,如鹤立鸡群。 男子见到少女立在山门前,双眼瞬间一亮,他轻拍了拍衣裳,来到少女身前笑着作下一个道揖,道:“洛萱妹妹,好久不见。” 洛萱点了点头,颔首回礼,这男子,她认识,是三清门龙云道君的儿子-胡泗。 “胡兄有礼。” “不敢当,不敢当,妹妹叫我泗哥哥即可。” 胡泗毫不掩饰自己贪婪的眼神,从袖中取出一只锦盒,递到洛萱手上,笑道:“这是我偶然得来的几件小物品,送与妹妹,妹妹莫要嫌弃!” 洛萱微微一笑,将锦盒打开,里面摆放的是一只金钗。 钗身为紫色,通体流转着淡淡的灵光,其上雕刻着精致华丽的花纹,上面镶嵌着一颗颗细碎的宝石,显然不是什么凡物。 “多谢胡兄,我很喜欢这件东西。”洛萱收起锦盒,说道。 胡泗闻言露出灿烂笑容,伸手一挥,又取出一枚玉佩,道:“妹妹,这玉佩是我意外所得,能够护体、增加修为,送与你防身。” “多谢!” 洛萱将玉佩收入袖中,随后将视线投在胡泗的身后,她并未在人群中寻到萧栾的身影。 洛萱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同时对胡泗多出一些厌恶。 胡泗对她的龌龊心思,她心知肚明。 只不过看在他父亲龙云道君与自己师父是好友的份上,她才没有当场驳了胡泗的面子。 既然现在萧栾哥哥不在,她也没有理由再陪这些三清门的弟子消磨时间。 洛萱拱了拱手,对三清门弟子作下一个道揖,“洛萱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告辞了。” 见洛萱要走,胡泗赶忙道:“萱儿妹妹,今天夜里恒水道君摆宴,你一定要来啊!” 说完,胡泗伸手抓向洛萱的衣袖。 洛萱巧妙躲过,她轻摊衣袖,笑盈盈道:“胡师兄邀请,萱儿自然会来。” 胡泗讪讪地收回手,他的目光仍旧没有离开洛萱。 他爽朗笑过一声,大声道:“那便太好了,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洛萱点头回应,然后便离开了此地。 胡泗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面上变得阴沉起来。 “哼,一个乡下旮旯里出来的丫头,只不过拜了个好师父,在我面前摆什么清高模样,待本公子跨入五境,定叫你们师徒尝尝我的厉害!” 胡泗心中一阵火热,他将目光投在身旁的一位三清门女修身上,伸手将女修拉入怀中。 女修惊慌失措,却被胡泗捂住了嘴巴。 胡泗勾起嘴角,俯身低语道:“你弟弟很需要疗伤丹药吧,等会来我房中,伺候舒服了,本公子赏你一瓶塑灵丹。” 女修娇躯一颤,眼眸中满是害怕,听到“塑灵丹”,她停止了挣扎,沉默许久后,才点了点头。 她的弟弟外出历练时被凶兽所伤,她耗费身上所有的丹药才勉强吊住弟弟的性命。 若她的身子能换来一瓶高阶疗伤丹药,那也算值得。 胡泗见女修答应,脸上露出一抹邪魅淫邪笑容。 “好,我就喜欢识时务的女人。”胡泗放开女修,满意一笑,说道。 女修站直身子,低着头一言不发,跟在胡泗身后一起去了厢房。 三清门弟子仿佛对这样的事已经习惯,心中有些怨言,也不敢明目上说出。 谁叫自己没有一位五境-化神期的父亲呢! 另一边,林厌离送萧栾回厢房后,便独身走向了另一座山峰。 这是属三长老-乐观管辖的堕魔山。 刚踏上山道,山间刮起一阵阴风。 林厌离用手将散乱的头发勾至耳后,黑着脸对着前方黑咚咚的山路大声骂道:“神经病啊,再刮,信不信我一剑劈了你!” 听到林厌离的怒骂声,一个黑影灰溜溜的从树上跳了下来,跑到林厌离身前恭敬的抬手作了个礼。 “小......小的,见,见过江宗主!” 林厌离抬眼扫视在眼前的矮小男人身上,语气不善道:“怎么?见到本宗主,结巴了?” 矮小男人讪讪的笑道:“小,小的,本本本来就是结巴。” 林厌离嘴角一抖,双手一摊。 好吧,她倒是忘了,眼前的矮小男人叫做黄四,是一头鼠精化形。 这家伙也不知是不是生活太过安逸,整天在地下乱打洞,结果害的一处村镇发生崩塌,遭到正一派宗门-水流山庄的追捕。 为了保住自己这条小命,他拜入千魔宗,成为了千魔宗的守山精怪。 林厌离皮肉不笑的拍了拍黄四的肩膀,“小子,你这黑风刮得不错,我怎么就没想到让你去干风力发电呢!” 黄四见林厌离弯着嘴角,还以为林厌离说自己干得好,赶忙点头哈腰讪笑道:“都,都是宗~宗主栽培得好。” 林厌离觉得这只鼠精脑袋不太聪明,也懒得与他计较,反而笑着送了颗固本培元的丹药。 “好好干,等你突破四境的时候,本宗主让你当宗门供奉。” 黄四赶忙接过丹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得稀里哗啦。 这还是他头一回受到这么大的奖赏。 “黄四一定不辜负宗主的厚爱!” 林厌离心中正想这鼠精说话怎么利落了,就见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磕了数个响头。 “以后,宗,宗主让小人上刀山,下……下火海,小人绝对不眨一下眼睛。” 林厌离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矮小男人,点了点头。 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攻略了一头鼠精,而且还是境界不弱的那种。 “行了行了,别在这装模作样了,赶紧滚蛋吧。” “是!是!” 矮小的黄四连连应诺,然后嗖的一声窜进了山林之中,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这家伙,说话不利索,身法还挺利落!” 林厌离笑着摇摇头,继续朝山上走。 第四十章 再塌一次长乐宫 山间道路多阴风,也不知是不是先前那头鼠精搞鬼,林厌离总觉得那些阴风跟在自己的身旁环绕。 一路上山,林厌离一边打量周围风景,一边思索着堕魔山的未来发展。 堕魔山是千魔宗最矮小的一座山峰,山上怪石嶙峋,环境较恶劣。 故此,弟子最少,长老最穷。 看够了了怪石,林厌离双腿一蹬,整个人掠向半空,她以山上石头借力,很快便来到了半山腰。 举目眺望,山上少有灵光。 林厌离小步朝前走,很快几道剑光来到她的面前。 为首的持剑人是一位面上满是伤疤的女子。 此人名作徐孃,是陈秋雨钦定的戒法堂弟子,先前林厌离巡视戒法堂时,有些印象。 “弟子徐孃,见过江宗主。” 林厌离点了点头,“不用客气,我先去大殿,让你家长老来见我。” “是。” 交代完这些,林厌离直接去了堕魔山的大殿,很快一个浑身缠绕着黑气的男人来到她的身前。 “乐观,见过宗主大人!” 林厌离听着面前人阴惨惨的声音,浑身都冒起鸡皮疙瘩。 她故作镇定,用力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道:“你可不可以正常点?” 乐观听后,打下一个响指,身上黑气散去。 出现的是一位身穿白衣,脸色苍白,身材消瘦的青年男子。 林厌离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一阵嘀咕。 看着一个好好的一个男人,怎么就这么埋汰呢? 林厌离板起脸,小步走向前,她用手抓住乐观的衣领,迫使他蹲下身子。 “我听说你在外面开了家拍卖场。” 听到林厌离的话,乐观额上多了些冷汗。 他开拍卖场一事十分隐蔽,连与他同事多年的几位长老都被他蒙在鼓中,林厌离又是如何得知? 林厌离见到乐观震撼的眼神,冷笑道,“你是不是很疑惑,我是怎么知道的?” 林厌离耸了耸肩,几个瞬身坐在大殿的宝座上,她微微前倾着身子,面容格外冷峻,“千魔宗内,没有我不知道的东西。” 乐观双腿发软,直觉心口隐隐作痛,他跪在地上,脑袋重重磕在地上,大声道:“我愿将盈利所得灵石,全部奉上,只求宗主大人饶小人一命。” “谁说我要你的钱了?”林厌离站起身,将袖中的储物袋扔到乐观怀中,“这些东西托给你卖,所得灵石你可抽取一成作辛苦费。” 乐观猛然抬起头,像是听错了话。 林厌离不顾乐观的震撼面容,继续道:“之后我会将你的拍卖场公之于众,以后千魔宗弟子皆可以在你的拍卖场寄卖东西,所得灵石,你依旧可抽取一成。” “但是……” 林厌离语锋一转,勾起嘴角,她缓步向前俯身侧耳道:“你所赚取灵石必须送一半到千魔宗宝库。” 乐观身子一震,脑中飞快计算起其中的利弊。 可算来算去,他得到的只有一个结果。 跟着宗主江晚离混,他会赚死! 这还犹豫什么? 乐观嘴巴都有些合不拢,“小的一定认认真真办好宗主交代的事情。” 林厌离见乐观这么上道,弯着嘴角笑了起来,乐观见林厌离这么高兴,也跟着乐呵起来。 空旷的大殿内,一大一小,二人的笑声混杂在一起,显得格外诡异。 良久。 乐观站起身,恭敬的退至一旁,道:“小的告退!” 林厌离轻轻挥了挥手,“退吧,你记得给我多找几个托,把价格整高点。” 乐观躬身道:“小的记住了。” 目送乐观离去,林厌离伸手拍了拍脸。 “好了,该回去看看情况了。” 林厌离翻开手掌,掌中夹着一片绿叶。 她念叨几声,掌中绿叶化作一叶小舟。 林厌离踏上小舟,以灵气驱动,随着身侧风起,林厌离慢悠悠返回离合山山顶。 刚下小舟,林厌离直接奔尘柯来。 看着废墟中宫殿有了雏形,林厌离点了点头。 这尘柯确实是个老实人,竟然没有偷懒。 看在尘柯帮她找到宝库的份上,林厌离决定姑且让他先休息一下。 毕竟,宫殿不是一天能够建成的。 林厌离撑开碧晴伞,缓缓飘至长乐宫一块刚立好的柱子上,她站稳身子弯着嘴角笑道:“小尘柯,今天干得不错,鉴于你的表现,我可以满足你一个小小的要求!” 尘柯满头大汗,听到林厌离的话,他抬起头来,憨憨笑道:“你笑起来很好看,你可以每天送给我一个真诚的笑容吗?” 林厌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八九岁的小屁孩撩到,但考虑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她认真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 林厌离抱着红伞,小心的坐在石柱上,她看着稍有期待的尘柯,眯着眼睛冲他笑了起来。 “辛苦了,明天再接再厉!” 笑容如沐春风,引得心中萌芽。 尘柯将林厌离的笑脸尽数收眼中,他轻轻的点了点头,肯定了林厌离的话语。 他今天确实很努力。 林厌离笑完,重新在石柱上站起来,刚站直身子,就觉脚下一阵摇晃。 嗯? 林厌离皱起眉头,看着脚下石柱崩开数条裂缝,她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尘柯这个笨蛋,不会就这么堆砌起来的吧! 林厌离用力一蹬,安安稳稳落在地面上,下一秒废墟上竖立的石柱 ,轰然倒塌。 尘埃四起,碎石四溅。 尘柯呆愣在原地,傻傻的望着眼前这一幕。 他堆了一天的宫殿,怎么就塌了呢? 林厌离走到尘柯近前,看着尘柯的模样,她忍不住阴笑一声。 “小尘柯,你今天还真是辛苦了……” 尘柯满脸尴尬,小脸蛋通红通红的,他小心翼翼的开口,“我,我以前没修过啊,我是真不知道它怎么就塌了。” 林厌离用手揪住了尘柯脸颊,一阵捏捏扯扯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算是看出来了,尘柯就是一个小傻蛋,啥也不会。 让他修宫殿,白瞎! 尘柯感受着脸蛋上的刺痒,有些羞涩道:“虽然修宫殿很难,但是我可以学。” 他拍了拍胸脯,十分自信道:“你放心,我学东西很快的,我一定会帮你把宫殿修好的。” 林厌离见尘柯这么自信,只好暂时选择相信他。 林厌离将手松开,拍了拍尘柯的肩膀,“好吧,我暂时相信你。” 话罢,林厌离身躯一闪,直接去了远处偏殿。 尘柯望着林厌离离去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热血澎湃,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他要努力学习。 他要为林厌离修宫殿。 最重要的是,他还想看一次女孩那样的笑脸。 第四十一章 千魔宗的新弟子 坐涯远见良田慕,立云近观绿山驻。 慈楠盘腿坐在涯前,看着远处景色忍不住感慨道:“阿弥陀佛,弟子已在千魔宗住了有几日,并未见到千魔宗祸害百姓,小僧是否也入迷障了呢?请圣人祖师点拨迷障!” 慈楠的念叨并没有引来圣语,看着远处朝霞紫气东来,他缓缓起身,双手合十对着西方恭敬的行下一个佛礼。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弟子定然用这双眼睛好生去看,定然不误西方佛名。” 慈楠低首大声朗读起佛经,山道上来来回回的杂役弟子情不自禁的放轻脚步,生怕自己的脚步声惊扰了这位通透佛礼的僧人。 不多时,远处传来一声长啸,只见一艘不大的飞舟擦着山涧窜过,缓缓落在离合山上。 慈楠一抓佛珠,脚下升起一朵六瓣青莲,几个闪身,来到一处山坡。 此时飞舟停泊在一处空地上,一群服装各异的少年少女缓缓从飞舟上走下。 这些年轻人皆是千魔宗从各处偏僻地界渡上仙途的有缘人。 至于为何不去那些城镇招收弟子? 因为偏僻地界的人见识少,对正魔两道不了解,比较好骗。 慈楠双手合十轻轻摇头,千魔宗招收这么多弟子,不知是何居心。 一位少女走在最前面,她穿着一件粗麻罗裙,领口处洗得发白,腰上系着一条淡黄色丝带。 少女长相清秀,面色却是冰冷模样,一路上不苟言笑,走路都是板着脸。 她身旁站着一位少年,浑身枯瘦,皮肤黝黑,看起来极其邋遢,不过他的眼神中却有着与众不同的坚毅之意。 慈楠看着那少年的眼神忍不住称赞一声。 如今世间强者,无一不是集天赋与努力大成者。 少年浑身浊气太盛,先天之气不足,天资太差,识海狭窄,但慈楠相信,只要那少年能够咬牙坚持,终有一日能实现心中所想。 随着队伍前行,人群中的少年少女来到一处大空地。 几位千魔宗弟子踏剑来,在一众羡慕的目光中落在队伍前头。 为首的青衫弟子走向前,颇为自豪的扬起头道:“欢迎诸位加入我们千魔宗,从今日开始,你们都是千魔宗的入门弟子了!” 青衫弟子大手一抬,无数金光从地上悬浮飘起,“这些是我们千魔宗的弟子手册,上面记载着我们千魔宗的宗门规定、各大山峰的禁忌、宗门长老的名讳和违反宗规的刑罚,还望诸位返回住所后将它们记在心中!” 他轻挥了挥手,将那些金光送入弟子手中,又抬起手指道:“诸位师弟师妹,我名张阐,于血魔山宗师殿任事,你们可称呼我为张师兄,山上之事不懂之处可以来此处询问。” 张阐低下头,身子前倾,拱了拱手,道:“有请宗主大人!” 话音一落,一道灵光从天而降。 在众人的视线中,一位女童骑着仙鹤缓缓落在石阶上。 看着女童一副倏然模样,人群中多了些嘈杂声。 “什么,那女孩是千魔宗的宗主,我们不会来了个假的仙门吧!” “那丫头看着才六七岁,比我妹妹都要小,她真的是宗主大人么?” “我对我的仙途充满担忧,现在退出千魔宗还来得及么?” 听着人群中传来的质疑,林厌离并没有怯场。 她清了清嗓子,骄傲的挺直了身板:“千魔宗的弟子们!” “在这丹桂飘香的八月,我们见面了,我代表千魔宗各位长老、供奉向诸位致辞!” 林厌离攥紧拳头,大声道:“千魔宗建宗万载,经历无数风风雨雨,遭受无数磨难,我等不敢怠慢,谨遵宗门法旨,勤修苦练,不辜负祖师爷的厚望!" 林厌离的声音洪亮且充满了力量,让所有人听得真切。 “我等定然不辱使命!”人群里响起一片应答声。 应答的人是千魔宗的戒法堂弟子。 “好!”林厌离满意的点了点头,小手一扬,将目光投在新收弟子身上,“你们是我们千魔宗未来的希望,是千魔宗的新鲜血液,是千魔宗的未来!” 林厌离的一番话激励了在场的所有弟子。 林厌离看着众人,继续道:“诸位,我希望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要辜负我们千魔宗的期望,一定要好好修炼,争取在仙途上有所建树!” “今日你们以千魔宗为自豪,明日千魔宗以你们为骄傲,千魔宗万古长存,永垂不朽!” 林厌离的话掷地有声,众人齐声高喝道:“千魔宗万古长存,永垂不朽!” 这些少年少女哪里见过这般场面,一个个喊得热血沸腾。 慈楠立在远处,听着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他不禁皱眉颔首。 刚刚一番演讲说得他有些心潮澎湃,若非圣人言语在耳旁不停回荡,他也差些跟着喊了起来。 江晚离确实好手段,施展这等恶毒的蛊惑功法,竟然察觉不到丝毫的灵气波动。 “阿弥陀佛,看来,以后要更加小心些了!” 林厌离说了一通,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她看了看新收的千魔宗弟子,内心却是摇了摇头。 这些弟子大多数天资不高,根基浅薄,想在仙途上走长远,怕是不易。 大概,他们仙路的终点在三境吧…… 林厌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对着身后张阐吩咐道:“你们先带他们熟悉下几座山头,傍晚领他们去藏书阁和器阁挑选功法和灵器。” 张阐点了点头,拱手道:“张阐办事,宗主放心。” 林厌离转头看了一眼粗裙少女,意味深长道:“挑选功法时,帮她挑一本最适合的,记得悄悄做手脚,别留痕迹。” 张阐点了点头,对粗裙少女多看一眼。 能被林厌离特别关照的人,显然不是什么普通人物。 “是,张阐知道了,定不辜负宗主所托!” 林厌离满意的点了点头,用双指从袖中夹出一道金光。 “我思来想去,发现认识的弟子中就你用刀,这柄袖珍刃刀是我早年所得,你如今修为使用正好,送于你防身用!” 张阐愣了愣,朝着周围瞧了瞧,确定林厌离是在跟他说话后,才颤着双手小心接过林厌离手上的袖珍刃刀。 他想起周芊洛对他说的话。 “小姐是有情有义之人,我们认真跟着小姐干大事,绝对有肉吃!” 此时,他看着手上捧着的灵刀,彻底顿悟了。 第四十二章 欲下山去看看 “周师妹诚不欺我!” 张阐心中流泪怒嚎一声,看着林厌离离去的背影,他深深作下一揖。 当初加入千魔宗时,他自负天资出众,在时间的洗刷下,他褪去一身桀骜不驯的傲骨和初心,成为了圆滑的张阐。 如今,他总算是再次想起,当初他走出山村时对身后父母和村民发过的誓言。 “吾,张阐要做山巅上最挺拔的身影。” “如欲平安修行界,当今之世,张阐愿舍清气身,独身赶闯修罗狱。” “我张阐定以毕生所修、毕生所学、毕生所闻,为江川父老开盛世太平。” 张阐挺直身子,将袖珍刃刀轻轻别入发冠中,再次睁眼,浩荡正气加持一身。 他微微躬下身子,朝着天地一拜,默念道:“张阐,领命!” 已经离去的林厌离自然不知道张阐所想,她踏上一叶绿叶返回离合山上。 她本想去看看千魔宗新收的杂役弟子,半途上却被周芊洛拦住了去路。 “小姐,乐观长老的传讯飞剑!” 林厌离从周芊洛手中接过传讯飞剑,仔细读了一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原来是林厌离嘱托乐观办的事,已经办妥了。 林厌离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将传讯飞剑收入袖中,笑着对周芊洛道:“芊洛,咱们好久没有下山去看看了,一起去乐观长老那里瞧瞧?” “可是,二长老那边的事还没有办好......”周芊洛眉头微皱,有些迟疑道。 “到时候我让张阐替你。” “好!”周芊洛微动红唇,果断的答应下来。 林厌离领着周芊洛来到离合山顶,见尘柯坐在青石上跟着一位老匠工学习土木术法,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前几天,长乐宫又塌了一次。 没有办法,尘柯只好找到林厌离,让她帮忙找一位老匠工。 林厌离任着尘柯的要求,帮他在宗门新加入的供奉中找到一位干过九十年土木的老工匠。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拜了那位工匠为师,认真的学起盖房子,这属实让人意外。 林厌离走向前,坐在石头上的老工匠见到林厌离前来,赶忙对林厌离拱手行了个礼:“闻陆见过小姐。” 她笑着推了推手道:“老先生不用客气,您能来我们千魔宗,是我们千魔宗的福气,您请坐,不必拘于礼数。” 闻陆爽朗的笑了一声,重新坐回到石头上,他抬手摸了摸胡须,笑着道:“小姐太客气了,老拙是千魔宗的供奉,拿着千魔宗的灵石,这点礼数还是要做到位的,只是不知道小姐来找老拙什么事?” 林厌离摆了摆手,将视线投在尘柯身上,“我要出宗一趟,想带他一块出去” 听到这话,尘柯双目一亮,他将视线投在闻陆身上,满脸都是期待。 这几天时间他一直在跟着这位老先生学习土木之术,这些术法对于他来说十分简单,看上一遍就能学会。 可这位老先生太过严谨,肚子里的学问一点一点的挤出来,生怕他学不会,一学问一天要讲上三四遍,属实有些折磨人。 为了照顾这位闻师傅的面子,尘柯又不好表露出自己的情绪,只能跟着这位老先生一起,每天在此处苦苦的练习。 “这小子每日跟我一起练习还算刻苦,只是可惜天资不好,今日我打算教他打地桩,既然小姐这么说,那过几日再学吧!” 闻陆见尘柯满目期待,也不好太过刻板,土木术法并非一日学成,适当休息些时间也挺不错。 他摸了摸自己的长胡子,严肃道:“小子,过几日我要考校你的功课,若是你答不来,下次,可就没有休假一说了!” 尘柯连连点头,对着面前的老者拱了拱手道:“师傅放心,徒儿定然不会落下功课,到时候您尽管问!” 说完,便跟着林厌离一起作一个道揖,去了偏殿。 闻陆坐在青石上,从袖中取出一壶酒,看着走远的身影,他笑眯眯的饮下一口酒,又将酒倒在了地上。 “年轻真好啊,对吧,老伴!”他喃喃自语,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泽,像是回忆起什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你不知道,那小子是真他娘的聪明,要不是老拙我更聪明,几天就被那小子掏空学问了,呵呵呵,你要是在,你也会喜欢这小子的......” ...... 林厌离刚领着尘柯进入偏殿,便强逼着尘柯脱掉了自己的衣服。 没有什么理由,只因为尘柯穿着太过寒酸,带他出去会给她林厌离丢人。 林厌离的动作粗鲁至极,尘柯虽有些羞涩,却也是在半推半就中脱去了自己的外衣。 没了外衣束缚,林厌离打量起尘柯的身材。 这小子身上没有丝毫赘肉,身上的肌肉线条十分匀称,一点也不像八九岁的男孩。 想到这,林厌离看向尘柯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 这小子该不会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不止九岁吧! 林厌离看着尘柯,右手忍不住在尘柯的胸膛上抚摸了一把,好家伙,是真的结实皮厚。 这一抚摸不要紧,让尘柯的脸颊变得绯红。 这是他长大以来,第一次被一位姑娘触碰到自己的身子。 “别......别乱摸!” 林厌离微微一愣,若有所思的缩回了手,打消了自己的顾虑。 她心中笑着打自己嘴巴,这么一个纯情的小男孩,怎么可能是那种驻颜有术的老妖怪呢,想多了,想多了! 心中否定自己的想法后,林厌离在柜子里一阵翻找才寻出了几件华服。 这些华服是她五徒弟幼年所穿,此时给尘柯穿正好。 林厌离从里面挑出一套白色长衫,递给了尘柯。 “小尘柯,换上吧!”林厌离笑嘻嘻的说道。 “好......好的!”尘柯有些局促不安的看了看林厌离,然后低着脑袋,转身钻进一个房间里。 他的脚步有些慌乱,似乎很是害羞。 林厌离看着尘柯仓惶而逃的模样,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她走到窗台旁,伸出玉指轻弹窗户,将窗户关闭,然后走到床榻上盘膝坐下。 片刻后,尘柯换上了衣袍,来到林厌离面前,一脸的呆萌模样,让林厌离看得有些呆了。 不得不说,尘柯这个讨厌家伙有着一张丝毫不输给女子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宛如蓝宝石般晶莹剔透,胜似一潭秋水,令人沉溺其中。 这样的男子,不管是男是女,见了都会忍不住动心吧! 第四十三章 恭送老祖江晚离离宗 林厌离在心底感叹一句,旋即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 “咳咳。”林厌离看了一阵,注意到自己有些失态,小手放在嘴旁轻咳两声后,从床上站了起来,对尘柯勾了勾手。 “跟我来!” 尘柯闻言点了点头,跟在林厌离身侧一起走出房门。 二人走至玄关时,林厌离忽然停住了脚步,从袖中取出一对淡青色手镯,将其中一个扣在尘柯的手腕上。 尘柯看着手腕上的青镯子忍不住发问道:“这是?” 林厌离瞥了他一眼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有些乱,我怕你跑了,特意炼制了一对定位镯子,有了这个,你的一举一动尽在我掌握之中。” 尘柯用手指轻轻擦了擦青镯,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嗯,作为你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我会好好珍惜它的!” 林厌离白了尘柯一眼,踮起脚尖摸了摸尘柯的头,叹了口气道:“唉,光长个子不长脑子,怪可怜的!” “呃?”尘柯闻言微怔,挠了挠刚刚被林厌离抚摸的地方,一时有些愣神,再次回过神来时,林厌离已经出了偏殿。 尘柯赶忙追上去,正巧与红着眼睛的花小佳撞了满怀。 原来,这次林厌离外出并不打算带上这两位侍女,毕竟这次去的地方不是什么度假胜地。 林厌离用言语安慰好两位贴身侍女,才领着尘柯踏上周芊洛召来的浮云。 还没飞出离合山,便见远处落下两道身影。 那二人正是慈楠和萧栾。 慈楠随着脚下莲花走向前,来到林厌离的身前行下一个佛礼道:“阿弥陀佛,不知我们二人可否能与江施主同行?” 林厌离微微一愣,将目光投在萧栾身上。 萧栾轻轻摇了摇头,笑得有些无奈。 好吧,她懂了,萧栾是被慈楠强行拉过来的。 虽说慈楠和萧栾的到来让她有些意外,但她心中确实有让萧栾同行的想法,只是比预期的多出一人,也没什么关系。 林厌离点了点头,对慈楠拱了拱手。 这几日林厌离派了人专门盯着慈楠,在确信慈楠是深受佛法熏陶的西方弟子后,林厌离对慈楠也有了些许改观。 毕竟主动要求浸猪笼的人,还是很罕见的。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一处不法之地,你作为佛门弟子,到了后能保证自己保持本心么?” “阿弥陀佛!”慈楠双手合十,大义炳然道:“佛心不虔,不配为佛门弟子!” 林厌离见慈楠这么说,便答应了下来。 三人队伍变成五人,一席人一起来到千魔宗的山门前。 林厌离从袖中取出一只小舟,重重砸在地上后,小舟飘起一阵白雾,白雾散去后,小舟已然成为一方飞舟。 她的举动引得周围千魔宗弟子的目光,众目睽睽下,五人一起上了飞舟,只听身后传来呐喊声。 “千魔宗抬手是云,翻手是雨,天道不公,若天要灭我千魔宗躯体,那便灭天,若地要拘我千魔宗意志灵魂,那便踏碎这地,吾等生来自由身,天弃世遗,此身不朽,唯我千魔宗傲世独立,恭送江老祖!” 话语震耳欲聋,听得林厌离小脸发烧,她扭头看了看萧栾和慈楠,发现两人正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眼神盯着她看。 林厌离扭回头,尴尬得想要抠头皮,她将目光投向始作俑者,“和谐”着露出了微笑。 好想打死那家伙! 林厌离扬起右手对着人群中某位受宠若惊的弟子大声道:“我真的谢谢你哦!” 那弟子受到如此夸赞,一脸羞涩,“啊,老祖太客气了,这都是我该做的。” 好吧,这家伙还揣上了。 林厌离用手揉了揉脸,在一众弟子憧憬的目光中驾驶着飞舟缓缓飞出千魔宗大阵。 山门前所有弟子对着离去的飞舟深深一拜,齐道:“恭送老祖离宗!” 林厌离驾驭飞舟驶离千魔宗,途径孤云山时,又遭一阵唏嘘朝拜。 这一切都被萧栾、慈楠看在眼里。 江晚离在千魔宗地位之高,超出了二人的想象。 萧栾十多岁踏上仙途,在三清门修行几十载,看过不少有关江晚离的书籍,听闻不少江晚离的恶事。 其中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江晚离在千魔宗的独裁专行。 他这些日在千魔宗各大山头来回奔波,见到了千魔宗不少新颖事物,也领略到了现实与书籍的出入。 可他见得最多的是千魔宗弟子对江晚离的尊敬与推崇,无一逢场作戏、惺惺作态。 江晚离真的如书中所写的那般不堪么? 萧栾心中升起这个疑问,他看向此时站在飞舟前方掌舵的林厌离,内心中复杂异常。 林厌离感觉到有一道视线在盯着自己,扭头向旁边扫了一眼,正好瞧见萧栾在望着她。 两人的目光碰触的瞬间,萧栾的内心咯噔一声,慌张的收回了目光,低下头去。 林厌离迷糊的挠了挠头,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她脸上有东西么? 林厌离挥手凝出一个水镜,对着水镜照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异样,这让她更是迷糊。 在林厌离的三心二意下,疾驰的飞舟多了许多颠簸。 日暮西山,流星飞纵,晚霞灼烧的云层在飞舟的疾驰下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 在飞舟上,林厌离看着窗外的风景,突然有些恍惚。 这几日,她一直在思索自己为何会变成江晚离。 林厌离越是在脑海中回味江晚离的人生,心中就越是伤感。 江晚离这人,自幼双亲尽丧,族中长辈视其为煞星,年仅十岁的她为了生存,受尽屈辱。 十五岁那年,她灵根初生,容貌越发水灵,族中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觊觎她的美色,强行纳她为妾。 那日,她以金钗杀人,连夜逃出,赤脚行走了一万里来到千魔宗地界,被千魔宗显圣魔君收为弟子。 显圣魔君觊觎江晚离天资,在江晚离心口种下寄生蛊,江晚离为摆脱束缚,以诡术强行扼杀寄生蛊,最后以四境圆满修为击杀想要夺舍她肉身的显圣魔君。 江晚离早年生活,见识世俗的残酷和修行界的尔虞我诈,遭受过欺凌与背叛。 这大概是江晚离孜身一人、凌世独立,技压整个修行界的缘故吧! 林厌离想着,抱胸靠在船舷上,她现在作为江晚离,很有必要去追溯江晚离身故的原因,去看这个具有传奇色彩的化神境魔头,因何原因落得道消转世。 第四十四章 魍魉城 魍魉城,位于须臾地界靠西北的一座修士大城。 因是西方泉州与中部神州的交汇处是一处明面上的不法之地。 此地修行者众多,其中不乏一些被正道所通缉的山泽野修和魔道修士。 两百年前,一位道人自天而落,将魍魉城地界修士以术法压之,自此魍魉城有了主人,不法之地多了一些规矩。 这一日,中午太阳正烈,一座飞舟缓缓落在了魍魉城的仙家渡口。 飞舟上走下五人,其中个子最矮,模样最清秀的正是林厌离。 “在飞舟里窝了三天,骨头都快僵了!”林厌离伸一个懒腰,情不自禁道。 周芊洛点了点头,抬眼看了看太阳,随后从储物袋中取来一件纱氅披在林厌离身上,“小姐,西边风沙大,又多煞风,吹多了不好!” 林厌离点了点头,将纱氅小心系好,随后又将目光投在尘柯身上,她见尘柯傻傻模样,忍不住打趣道:“小尘柯,你修为低,要不我也给你披一件?” 尘柯红着脸连忙摇晃着小手,他虽与女子接触极少,却也知道纱氅是女子的贴身外袍,与女子亵衣无异,他一个男子汉,穿这东西实在难为情。 林厌离看着尘柯的反应,咯咯直笑,随后她的目光投向周芊洛。 周芊洛微微颔首,又取出一件自己系好。 林厌离见周芊洛已经整理好,便带着一席人踏上了仙家渡口的台阶。 走完石阶,他们来到渡口的接待处,在此处交了十五块灵石后,取得一块魍魉城通行的通行玉牌。 拿到通行令,林厌离等人便朝魍邪城内进发了。 路上人群密密麻麻,其中大多是初境、二境的小修士,偶尔间也能见到几位三境修士。 林厌离一席人畅行无阻,所走之处,人群都乖乖的让开了空隙,生怕挤到了他们。 虽说三境修士在千魔宗和三清门这样的宗门并不罕见,但在这野修林立的魍魉城,三位三境修士已经有资格在城中横着走了。 林厌离转头望向身后,看着周芊洛严肃的面色,她不禁安心的笑了笑。 她终于知道前世那些明星用保镖开路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二人笔直沿街道行走,途经一处三岔路口时,林厌离见到了一车衣衫褴褛的孩子。 这些孩子有男有女,有年纪大些的女子,也有襁褓中的孩童。 他们衣服破旧不堪,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满是泥泞和污渍,有些还有血迹,显然是被什么妖兽抓过,甚至有人伤势较重,躺在地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炉鼎上好的炉鼎,皆是天性亲水之人,与其实施双修术法,修行速度激增……” 毕竟是不法之地,贩卖这样的东西也属实正常。 林厌离转头看了看身后的萧栾,发现他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反观身旁的慈楠,紧紧抓着手上佛珠,面目狰狞犹如怒目金刚。 已经游览过多次江晚离记忆的林厌离已经没了当初在孤云山解救女孩的那样震撼。 她自认不是圣母,但为了不让慈楠在此处闹事,她还是选择将那些人买下。 林厌离走向前,来到那略卖人面前问道:“这些人怎么卖?” “二十块灵石一人,姿色和天资好些的算二十五块灵石!”一位中年修士笑眯眯道。 林厌离闻言微微点头,以这些人的天资来看,二十块灵石,价格倒算公道。 中年修士抬眼看了看林厌离身后众人,差些把眼珠子吓掉出来。 乖乖,一个六七岁丫头出行,竟然带了三位境界不俗的侍卫,这是哪位豪门世家的小姐来这寻乐子来了? 瞬间,他便有些后悔先前的价格开低了。 林厌离见中年修士盯着自己发愣,眉头皱了起来,不悦道:“喂,老板,你看什么呢?还卖不卖?” 中年修士回过神,讪讪一笑,“小姐,您看上哪一位了,若是您挑花了眼,小的愿意代劳。” 说完,他的视线在囚车中寻找起来。 这样一个六七岁的丫头懂什么双修术法,又懂什么炉鼎,想来是一时心情好,想要买个仆人玩玩。 他记得这些人中有个不听话的硬茬子,模样也生得不错,正好让这小姐带去。 中年修士来到一旁的囚车,从中抓出一个伤痕累累的少年,带到林厌离身前笑道:“小姐,这人身子皮实,是我们这里最好的货,不知小姐是否看得上?” 林厌离抬手拨起少年下巴,仔细看了看少年的脸,轻轻点了点头:“确实不错,十五块灵石一位,这里的人,我都要了!” 听到林厌离的话,中年修士微微一愣,仿佛听错了话。 “小姐,这可不行,生意可不是这么个做的,这样我可亏死了!” 林厌离挑了挑眉,踮起脚尖伸手抓住中年修士的胸襟,迫使他低下身来。 她眼睛瞪得大大,眼中杜鹃啼血的鲜红瞧得中年修士心里发毛。 “老板,别跟我来这一套,十五块灵石一位,你有得赚,你自己掂量掂量,到底是卖还是不卖,你放心,我们知道城里的规矩,绝对不会在城里对你出手的,但是出了城,我就不敢保证了!” 林厌离声音冰冷,听得中年修士浑身打颤,他看了看林厌离身后的周芊洛,见周芊洛缓缓从腰间抽出长剑来,吓得立马摊了摊手。 “卖,我卖。” 听到这话,林厌离立马眯眼笑了起来,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储物袋递向前,笑道:“十六个人,一共是二百四十颗灵石,这里面是二百五十枚灵石,不用找了!” 中年修士嘴巴一抖,从林厌离手上接过储物袋,哭丧道:“小姐阔气!” 林厌离点了点头,伸手指向拉囚车的马型凶兽道:“这么多人我也带不走,这凶兽送我得了。” 中年修士嘴巴一抖,差些一屁股坐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能让林厌离带走。 林厌离好说歹说,最后花了十枚灵石在中年修士手中买下这匹马型凶兽。 她驾驭着凶兽,穿过路口,来到一处宽阔街道,最后停在一处宅院前。 林厌离跳下马,右手一挥将手中传讯飞剑射入庭院中,不过数息时间,宅院大门打开,奔出几位身着黑衣的侍卫。 第四十五章 拍卖会 几位侍卫动作整齐,朝林厌离作了个道揖,齐声道:“见过宗主大人。” 林厌离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身旁的囚车道:“给他们找一些吃的,别让他们闹事,也别让他们死!” 说完,林厌离踏入了宅院中。 此地是千魔宗在魍魉城的一处据点,江晚离死后,这里成了三长老乐观的一处私宅。 林厌离走过庭院,来到一处木质长廊,长廊旁站着一位丰腴美少妇,看起来甚是妖艳。 美少妇见林厌离走来,卑恭卑敬的在林厌离身前匍匐下身子,“见过小姐!” 林厌离站上长廊,用视线扫了美妇人一眼,“哦,乐姬啊!” 美妇人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又埋下头道:“您消失了百年,外边人都说您仙去了,奴家知道您一定会回来的。” 林厌离看着匍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蹲下身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我回来了!” 听到林厌离这句话,乐姬埋在林厌离的脚下啜泣了起来。 林厌离用手轻轻抚摸着乐姬的后背,脸上尽是心疼。 周芊洛站在一旁,她第一次看见自家小姐露出这样的表情,心中生了少许期待。 将来,小姐是否会这样安慰她,是否由着她任性埋头哭泣。 林厌离任由乐姬哭一阵,等乐姬再抬起头时,她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乐姬立刻收住哭声,用手指抹了抹眼角泪水,“奴家真是任性,竟然让小姐等了这么久,奴家这就去为小姐准备洗尘宴。” 林厌离对着乐姬微笑着点了点头,目送乐姬走远。 等乐姬离去后,慈楠突然走到林厌离身前,对林厌离行了个佛礼,“小僧谢过江施主。” 林厌离瞥了她一眼,不以为意道:“我不过是为了我自己罢了,你若是在城中闹事,最后影响的还是我的千魔宗。” “您有无数种阻止我的办法,可是您,还是选择救下了那些孩子。” 林厌离嗤然一笑,摊了摊手,“我只是觉得那些孩子的利用价值比二百五十枚灵石更大罢了。” 慈楠哑言。 林厌离继续道:“我在你来前已经警告过你,你最好在这里放老实点,这里不是西方泉州,也不是你的白马寺,你若是再想乱来,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我......”慈楠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眼前女孩明明才初境,却好似翻手间就能要去他的性命。 萧栾站在一旁,看着手足无措的慈楠,用手拍了拍他的肩道:“这里不是什么圣洁之地,在这样的地方,善心是刺向自己最锋利的一把刀,望你能想通!” 慈楠叹了口气,就地盘腿坐下,低声念叨起佛经。 很快洗尘宴准备好,几人来到宴客厅,林厌离坐在首位上,萧栾和周芊洛一左一右伴在林厌离身旁。 至于尘柯,则被林厌离打发去了末席。 林厌离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看向身旁的婢女,问道:“乐观长老不来么?” 婢女摇了摇头道:“回禀宗主,长老这几天都在拍卖场,还没有回来!” “这么努力!” 林厌离吧唧了下嘴巴,瞬间觉得自己在这里闲情喝茶吃饭是在浪费青春。 她扭过头来问起萧栾,“吃完饭,你有啥打算么,是打算和我一起去拍卖场,还是去城里碰碰运气?” 萧栾想了想,朝着门口看了看,他有些顾虑道:“我看慈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还是在此处陪他,免得他做出一些傻事出来。” 话虽这么说,其实萧栾也有一些自己的打算,跟在林厌离身旁,他会有些束手束脚。 林厌离看向门口觉得这样也好,有萧栾跟着总比让慈楠一个人待着好,毕竟现在那个光头和尚现在太不稳定了。 “那就这样,芊洛和尘柯今天陪我一块去拍卖场。” 林厌离立马拍板,将饭后的行程定了下来。 周芊洛和尘柯自然是没有任何异议,反正林厌离说怎样,他们就怎样。 吃完饭,林厌离跟着乐姬一起带着周芊洛和尘柯出了门。 一行人走至街道上,穿过数条街,才停下脚步。 望着道路尽头的黑色建筑,林厌离惊讶得咧开了嘴巴,她虽然知道乐观在外头办了个拍卖场,却没有料想拍卖场会办得这么大。 林厌离健步如飞,很快来到拍卖场前,正准备掏出千魔宗令牌的她却被乐姬拦住了脚步。 “小姐,错啦,错啦!” “嗯?” 林厌离迷惑的挠了挠头,不知道乐姬到底在说些什么,只见乐姬尴尬的伸直双指,在林厌离的视线中缓缓移动至旁边的矮小木楼,“小姐,这才是乐观长老创办的拍卖场!” 林厌离面上笑容一滞,转而变得僵硬起来。 好吧,是她莽撞了。 想也知道,千魔宗这么穷,不可能开得起这么豪华的拍卖场。 林厌离走向前,看着屋檐处挂着“千魔宗拍卖场”几个鎏金大字,不禁撇了撇嘴。 这么小的门面,挂这么大的牌匾,当真是有些不伦不类。 在乐姬的带领下,一行人入了门。 门口两边分列着几名姿色出众的侍女,一看到林厌离和周芊洛等人进来,便立刻行了礼。 在见到林厌离的令牌后,双目更是变得流连多彩。 她们知道,这是拍卖场的贵客。 在侍女的带领下,一行人穿过门厅、侧殿和前厅,一直来到内堂。 这时,林厌离才觉得里面别有洞天。 原来,小木楼只是表面,里面其实有大神通与一处洞穴相连。 林厌离重新审视周围了,发觉拍卖场里头装修得还不错。 拍卖场一共五层,正好对应千魔宗长老管辖的五座山头。 除了最上面的大厅外,其中每一层有二十多个小包厢。 林厌离被引进最顶层的一间房间内。 房间内摆放着几张桌椅,桌椅旁边各放置了几个蒲团。 “小姐,请坐!”乐姬亲自泡好茶,递给了林厌离。 林厌离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赞扬道:“你的茶艺越来越好了” 乐姬跪坐在林厌离身旁,红着脸道:“都是小姐怜爱。” 说完后,乐姬也不闲着,继续给周芊洛和尘柯泡茶。 尘柯似乎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场所,伸着脑袋瞧得稀奇。 很快,在一声钟鸣声中,拍卖会开始了! 第四十六章 压轴之物 “啪嗒,啪嗒!” 一群身材高挑的舞女走了进来,在会场中跳起了妖艳舞蹈。 林厌离的眼睛都看得直了,脸颊上泛着红晕,一阵发烧。 随后她将目光投在尘柯身上,发觉尘柯用手捂着眼睛,李厌离走近些,从尘柯的指缝中瞧见了他的眼睛。 “咦……” 林厌离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鄙夷的眼神。 在她看来,要看,就大大方方看。 偷偷看,不算好汉! “咚!” 一阵锣鼓声从拍卖场的四面八方传来,拍卖场最底层的大门敞开,一个老者从外面走进拍卖场。 老者穿着一件灰袍,精神抖擞,双手背负身后,脸上带着笑容。 在拍卖行场中的人,都朝着老者的方向看去。 “哈哈哈!” 老者走到会台中间,站住脚步,仰天大笑:“欢迎大家来到我们堕魔拍卖场,相信大家已经等待很久了。” 说话之时,老者的手掌微微一挥,一枚巨大的留影石缓缓从地下升起。 “在这里,我先向大家透露一个小秘密,今日压轴之物有一柄半仙兵!” 老者话音刚落,拍卖场中响起一片抽气声。 哗...... "半仙兵?" “真的假的,我怎么一点没听到消息?” “你快看上面那些厢房,都是魍魉城的豪门世家,相必他们早就得知了消息,不然凭这小小的堕魔拍卖场,他们怎会舍身来此!” “这等好东西,必然是天价,我们这些散修怎么吃得下,就算吃得下,这半仙兵需四境修为才驾驭得,看来此物与我等无关!” 拍卖场内议论纷纷,林厌离跪坐在蒲团上,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 老者口中说的那件半仙兵,出自江晚离的宝库,若非千魔宗现在很缺灵石,她不会将此物交由乐观拍卖。 半仙兵需四境修为才能驱动,拍卖的这把要求更加严苛,四境修士需以自身半数灵气驱动,且只能发动一击。 虽然能力上有些鸡肋,可这一击,有越境斩杀五境之力。 场上的纷论逐渐淡去,老者笑着眯起眼睛,走至留影石旁,手指轻轻一敲,留影石上显露出一团水雾。 “现在,我们进行第一场拍卖。” 老者手上弥散起一道灵光,只见水雾中幻化出一个黑影,看模样是一个铃铛。 “诡音铃,此物由血沐魔君-江晚离炼制而成,可召十只初境巅峰小鬼,起拍价一百枚灵石!” 林厌离用手摸了摸下巴,看着留影石上出现的铃铛,她随手从袖中掏出一只一模一样的。 这玩意当年在江晚离手中是量产的,没想到一只就值一百块灵石。 可惜她现在修为才初境,炼制不了这小玩意。 “一百一十枚!”一位中年修士举牌竞价。 …… “一百六十枚!” 林厌离听着价格逐渐抬高,微微张开了嘴巴。 她觉得这铃铛能卖一百五十枚就顶破天了,没想到还能涨点。 同时在心中问责江晚离那时怎么没有多炼点。 “三百枚!” 此话一出,全场哑然。 老者笑眯眯道:“还有道友出价么,没有的话,这枚诡音铃就归甲申房道友所得!” 林厌离听到这数字,双手一撑,果断叫来侍女,将袖中另一只铃铛送去拍卖。 但很可惜,第二个铃铛只拍得一百六十块灵石。 在第一次拍卖顺利进行后,留影石中便开始出现千奇百怪的物品。 最开始是一些常见的灵器、功法、灵植药材,后来逐渐开始出现稀有的飞剑和防御灵器。 林厌离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眼花缭乱的拍品。 其中一些灵器是出自林厌离手中的宝库,还有一些常见灵植则是出自十方大山。 随着时间的推移,拍卖会也慢慢迎来热潮。 拍卖场中气氛越发浓烈,声音也越发嘈杂。 林厌离挪了挪有些发僵的脚,微微闭目,耳旁传来的污言秽语让林厌离无奈摇头。 拍卖会前期并没有出现引爆全场气氛的惊艳物品,坐在贵宾房中的人,除开那位甲申房的修士,没有人出手竞价过拍品。 “叮……” “甲辰房道友出价一百三十块灵石,还有出价更高的道友么?” 耳旁响起的清脆响声让林厌离睁开了眼睛,她扭头望向身旁的周芊洛。 周芊洛一双美目紧紧盯着留影石,这让林厌离多了些好奇,是什么样的物品能够吸引到她。 抬眼放在留影石上,林厌离见到了一块雕花印玺。 印玺雕刻的几朵梅花,看上去栩栩如生,花蕊处点缀有几颗硕大的珠子,瞧着有些灵性,远远看着能感觉到古朴沧桑感。 林厌离左瞧又瞧,仔细端详一阵。 她觉得,挺……普通的呀! 虽说印玺普通,可价格一点也不便宜,很快便涨到了三百块灵石。 这时,林厌离扭头望向周芊洛,见她皱着眉头咬着嘴唇,心中顿时生出怜爱之意。 芊洛丫头喜欢,那就买! 林厌离大手拍在铃铛上,大声道:“五百块灵石!” 可能是价格太过离谱、声音过于稚幼,吸引住了其他修士的注意,场上的人纷纷笑了起来。 这枚雕花印玺并不值这个价,那小丫头不知道屎难吃灵石难挣,随意乱报价,只怕回去后要被家中长辈打屁股。 林厌离听着笑声,满脸不屑,对于她来说,整个拍卖场都是千魔宗的,她拍卖只是走个形式。 至于为何喊五百,纯纯是她想吓吓别人,免得还有人加价。 老者背负着双手,双眼眯成一条缝笑道:“甲辰房道友出价五百块灵石,还有道友出更高的价么?”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再继续跟价。 “呵呵呵,那这件遗国玉玺,就归甲辰房道友所得了!下面的东西,将进行实拍!”老者笑着挥去留影石的影像。 他右手一弹,留影石消失不见,转之出现的是一张玄铁打造的铁桌台。 “诸位道友,手上的灵石是否还有余存?下面的东西,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 听到老者的话,拍卖场中的修士皆是身躯一震,坐直了身子。 他们知道,老者的话代表着,压轴品来了! 第四十七章 江晚离的物件 在一声钟响过后,两名衣着暴露的侍女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两名侍女推着一辆小推车,时不时对台上抛着媚眼。 她们缓步行走,如同水蛇般的腰肢不停摇摆,瞬间吸引一大帮修士的注意。 这些女人经由特殊的调教,习得一些魅惑人心的功法,举手抬足皆勾人心魄。 林厌离不得不承认,乐观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 光是开幕这一出,就引得好多修士红了眼。 这些在刀尖上赚钱的修士,最喜这些妖艳女子,她们娇妖魅惑的脸蛋将这些男人内心的欲望勾出,让他们逐渐失去理智,只为搏得美人艳笑。 林厌离身子往后挪了挪,目光扫过下方丑态。 人间四大贪欲,占有欲、竞争欲、虚荣心和权力欲。 在这里她看到了三个。 随着两名侍女来到会场中央,老者手中出现一柄金色小锤,他面上激动道:“下面让我们开始今日真正的拍卖!” 老者大手一张,掀开小推车上的黑色罩布。 “三境凶兽,乾元青蛟,起拍价一万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老者手上的小金锤重重砸在玄铁桌台上。 一瞬间,全场陷入寂静,无数双眼睛落在会场的牢笼中。 在那以神通铸造的水笼里,一头长达近丈的青色蛟龙盘旋而起,青色鳞甲闪烁寒芒。 它的双目死死盯住台上的老者,它的口中发出阵阵低沉的吼叫。 若非有神通禁锢,青蛟定然腾升而起,一口吞咬掉眼前老者的脑袋。 “这头青蛟还处于青年,若给它时间,四境,甚至五境都有可能,收服它,家族将多出一位大修士战力,宗门将出现一头护宗神兽!”老者唾沫横飞,激动不已。 像蛟这样的凶兽,多少与龙沾些关系,虽然现在只有三境,可它那庞大的身躯和坚硬的肉身,抵御四境修士也并非不可能。 就算不靠它看亭护院,将它宰了,剥皮抽骨用来炼制灵器也不浪费它的价值。 况且蛟血有强化肉身之效,买下它,将它圈养起来定期放血用来强化法身也好。 林厌离打量了一遍青蛟,发现青蛟身上并没有多少伤痕。 打死一头凶兽很简单,但是想要完好无损的活捉一头高阶凶兽很难。 所以这头青蛟用来压轴,物有所值。 一名修士大喊道:“我出一万五千灵石!” “一万六千灵石!”又一名修士高举右手。 “两万……” 一个个报价在会场中响起,价格节节攀升。 终于在某个临界值,厢房中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十万一千块灵石!” 听到这个报价,林厌离忍不住弹了弹舌。 难怪这些年涉险捕捉凶兽的捕兽人越来越多了,原来利润空间有这么大! 林厌离眼睛滴溜转,想到十方大山里头的那些凶兽,就忍不住流口水。 看来圈养凶兽幼崽的计划要提一提了。 青蛟最后以十三万灵石成交,这个价格就算放在旁边的大拍卖场也算是高的。 老者脸上的笑容不止,他挥舞手上的小锤,重重敲击在桌面上。 一位侍女缓步从幕后走来,小心翼翼走至台前,她怀中抱着一个玉盒,看起来及其不菲。 老者从侍女胸前捧过玉盒,小心放在玄铁桌台上,他颤颤巍巍将玉盒打开,一道金光冲天而起。 “剑道功法-血祭剑诀,它来自血沐魔君江晚离,起拍价十万块灵石,每次提价不得少于五千!” 老者话语一落,全场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年江晚离技压整个修行界,无人能敌,其创造的剑道功法-血祭剑诀更是不讲道理。 当年有不少剑道大修找到江晚离,想要以自身所习功法交换,可惜,那些人都被江晚离拒之门外。 林厌离用手指轻轻敲打着窗台,神情十分惬意。 她就喜欢看这些人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江晚离的这本血祭剑诀确实逆天霸道,但她也不会傻呼呼的将完整版拿出来卖。 她交由乐观拍卖的是她经过删减阉割后的版本,威力大打折扣。 不过,这也有好处,入门的难度降低了,傻子都能学得。 看着玄铁桌台上的玉盒,周围人窃窃私语起来。 “今天是怎么了,感觉江晚离的物件出现次数挺高啊!” “可不是,还都是好东西,你说,是不是有大修士找到了江晚离的尸首,拿到了她的宝库?” “有可能,毕竟那女人死得不明不白,连她的弟子都不知道她死在了哪里!” “怎么样,要不要出手,这功法可是厉害得很!” “得了吧,有那些人在,我们怎么可能拿得到手!” 修士们的私语落在了林厌离耳中,从这些消息中,她猜测到一件事。 她复活的消息在其他地方并没有广泛流传开。 如此甚好! 林厌离笑着眯起了眼睛,她心安的举起茶杯看着台下修士竞价。 很快,这本剑诀的价格被抬在了二十五万。 林厌离用眼睛扫在远处的甲申房,心中正疑虑他会不会出价,就见甲申房的房门上亮起一道灵光。 “甲申房的道友出价三十万,还有道友出价么?” 林厌离见甲申房的修士出价,微微皱起了眉头。 在场二十多个厢房,只有甲申房的修士出过几次价,而且他拍下的物件都是林厌离的东西。 莫非,甲申房的修士是她的粉丝? 林厌离在心中臭美的想想,随即否决掉这个荒唐的想法。 在甲申房的修士报价过后,周围几个包厢接连亮光,很块这本剑诀被抬至四十万。 林厌离吹了吹发烫的茶水,小呷一口,脸上并不激动,她觉得这部剑诀还能涨涨价。 剑诀与丹药、灵植等物不同,从拍卖场拍下后,不光可以自己练,还可以将其传给家中小辈,乃至子孙后代都可以修炼。 一颗丹药、一棵灵植作用是短暂的,但一部强劲的功法,是可以遗传万代子孙的! “乙辰房道友出价五十万灵石,还有没有道友出价更高!” 会场上的老者唾沫横飞,脸上略带疯狂。 五十万,这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林厌离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五十万块灵石够给千魔宗的供奉和弟子发好几年的月供。 “五十万块灵石,还有道友出价么,没有的话,那这本剑诀就归乙辰房道友所有了!” “慢着,本座出五十五万块灵石!”在大家以为尘埃落定时,一道声音再次响起。 林厌离微微一愣,这一次,她没有笑,因为出价的人是那甲申房的修士。 第四十八章 拍卖会结束 一次涨了五万灵石,按理来说林厌离应该感到高兴。 可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带着怀疑,林厌离轻轻拍了拍铃铛,轻声道:“六十万块灵石。” 这个价格已经溢出许多,若是那人还要继续加的话…… “六十五万块!” 此话一出,拍卖场所有人倒吸一口气。 每次出手便是加五万灵石,甲申房的修士家里是开灵矿的么? 林厌离小手有些僵,她缩回手,手心全是冷汗。 她猜想得没错,甲申房的修士就是奔着江晚离的物件来的! 林厌离以心眼看向甲申房,房间布置有禁制,她只能看出房中坐着一位高瘦男子。 突然那男子抬起头,吓得林厌离“噗通”栽倒在地上。 能够隔着禁制察觉到她的心眼,那人绝对是大修士! “怎么了?”坐在林厌离身旁的尘柯赶忙将林厌离扶起,温柔问道。 林厌离惊魂未定,她抬头看了看尘柯,轻轻摇了摇头,“没……没事。” 周围人投来关心的目光,她以微笑回复,重新坐回蒲团上,这一次她没敢抬头。 “六十五万,这部剑诀就归甲申房道友所得了!” 老者重重敲下了锤,宣布了这部剑诀的归属。 在老者落锤的那一刻,拍卖场内不少的目光投在甲申房上。 那些目光有羡慕、嫉妒、不甘,还有贪婪。 魍魉城内有着魍魉城的规矩,可出了魍魉城,那就是真正的不法地带! 杀人截货,太常见了! 为了一部强劲功法,值得让那些人铤而走险! “呵呵呵,诸位道友请安静,现在我们进行最后一场拍卖!” 老者放下手上的金锤,微微恭了恭身子,只见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玄铁桌台上。 来的人正是拍卖场的主人乐观。 他笔直的立着身子,手上抓着一把一把赤色长枪。 他抬手一挥,所有人的面前浮现出一道虚像。 虚像中显露出来的正是乐观手中抓着的那把枪。 “此枪名作百冠鹤羽,正是大家等待许久的半仙兵!” 乐观说完,全场的呼吸声如同鼓风机般抽响起来。 突然,台下有一位修士站了起来,红着脖子质问道:“你们如何证明它有半仙兵的品质!” 对,如何证明? 场上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乐观身上,乐观轻轻一笑,浑身灵气一震,一道枪意冲天而起。 再看长枪,一头红鹤自枪尖虚幻,展翅欲飞,红鹤的双爪紧握枪头,上面刻画着许多纹路,散发着阵阵光芒,整个长枪竟散发出熊熊烈火。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乐观提枪挽了一道枪花,枪头红鹤随着乐观的挥舞,发出阵阵鹤鸣。 “诸位道友,请看留影石!” 乐观舞完枪花,小步跳下桌台,所有人被乐观的话吸引,将目光投在留影石上。 只见留影石中乐观手持长枪猛然一掷,把把百冠鹤羽在空中划出一道火焰痕迹,再次现身时,长枪已经穿透三位四境修士的身躯。 “那修士我认得,是吴老鬼,那可是妥妥的四境强者,竟然就这么死了?” “不愧是半仙兵,竟然一击斩杀三位四境修士,当真恐怖如斯!” “半仙兵果真不是盖得啊。” 看到这一幕的人议论纷纷。 乐观微笑着脸,将手中长枪搁置在桌台上,“诸位道友,在下不才,亲自实验过这把半仙兵,虽说灵气耗得多些,但在下确信,四境修士持此半仙兵,全力一击,可杀五境,当然它的缺点也有很多,但在下相信诸位道友拍下后绝不后悔!” 乐观摊开双手,笑着扬起头,“此物不设起拍价,诸位出价吧!” 在乐观刚说完话时,价格便如同潮水般疯狂涨起。 林厌离坐在厢房中看着留影石上的数字跳动,心中咂舌不已。 拍卖场中激动的嘶吼、留影石上飞窜的数字、不停闪烁的灵光,彰显着疯狂。 “呼……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灵石。”周芊洛抹了抹额上汗水,连留影石都不敢看。 乐姬笑着送上一杯热茶,轻轻抚了抚周芊洛的后背,“这才刚刚开始呢,那些世家还有余力,毕竟半仙兵有价无市。” 价格急剧上升,一些财力薄弱的弱小世家已经放弃竞争,在价格上升至两百万灵石时,终于迎来了这场拍卖的高/潮。 林厌离攥紧小手,时不时擦擦额上的汗水。 这场财力的拼杀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迎来落幕。 此时,这把半仙兵的价格到了六百七十万。 在一个二十块灵石就能买下一个炉鼎的魍魉城,六百七十万是一笔惊天巨款。 而这笔巨款,将会在林厌离手中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恭喜甲子房的道友拍得这把半仙兵,诸位所得拍品,将会在灵石付清后送入各位手中。” 拍卖会在一阵嘈杂声中结束,林厌离刚站起身子,乐观便领着两个侍女来到林厌离身前。 “宗主大人,拍卖所得灵石我已经分装好,请您过目。”乐观眼睛眯成一条缝,似乎对今天的拍卖十分满意。 林厌离点了点头,从乐观手中抓起几个储物袋,小心放好后,轻轻拍了拍乐观的肩膀:“数,我就不数了,你要知道一件事,跟着我混,你才能大富大贵,欺瞒我,只有……” 林厌离吐了吐舌头,用手刀轻轻划过脖子。 乐观浑身一哆嗦,赶忙讪笑道:“属下都是按照宗主大人办的,绝不敢有其他心思!” 林厌离伸手抓住乐观的衣襟,迫使他低下头,她小声道:“其实你拿到那把半仙兵时,可以考虑把我干掉,说不定,就成了呢!” 她的话如同鬼魅般萦绕在乐观心头,他匍匐下身子,满头都是冷汗。 “属下不敢!” 林厌离松开乐观,转身往厢房外走去,临走前还不忘回过头,“若不是乐姬,你已经死了!” 乐观跪在地上,冷意从脊髓直冲大脑。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储物袋,赶忙塞进尘柯手里,苦笑道:“我克扣的灵石全部在这里,请你交给宗主大人。” 乐姬走向前,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戳了戳乐观的脑袋。 他这个哥哥什么都好,就是贪财。 连小姐的灵石都敢贪,真是嫌自己活得太久。 第四十九章 紫冠修士 尘柯揣着储物袋小步走出房门,就看见林厌离靠在楼梯边上用手敲打着自己的小腿肉。 他悄悄走到林厌离身旁,冷不丁问道:“腿坐酸了么,要不我帮你捶捶?” 林厌离浑身一抖,身子软绵绵的坐在了地上,扭头往后看,发现是尘柯在说话,这才重新站起身。 她举起小手张开五指,狠狠的拍在尘柯的脑门上:“你是鬼啊,走路没有声音,吓死人了!” 尘柯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只能捂着头蹲在地上可怜巴巴的看着林厌离。 他抬起一只手,将手中的储物袋递到林厌离面前,委屈道:“我给你送东西。” 林厌离低头看了看尘柯手中的储物袋,气消了大半。 尘柯毕竟是个小孩子嘛,她干嘛要和他见识。 林厌离轻轻点了点头,觉得自己不应该动手打尘柯。 伸手将尘柯从地上拉起来,林厌离强行掰开尘柯的双手对着他的脑袋吹了一口气。 “刚才是我错怪你了,这样吧,你也打我一下!” 林厌离放开尘柯的双手,往后退了几步,随后双手叉腰,摆好姿势,一副准备好挨打的模样。 尘柯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慢慢走到林厌离身前,他对手掌哈了口气。 林厌离立马闭上双眼,可闭了许久,脑袋都没有感受到疼痛。 睁开眼睛,她发现尘柯举着巴掌踌躇着。 林厌离:“要打快打!” 尘柯:“哦。” 林厌离再次闭上眼睛,等待来的却是头顶上的异样感觉。 摸头杀,又是摸头杀!!! 他们就这么喜欢摸头么? 林厌离牙根咬得紧紧的,她用力甩开尘柯的手,一把抓住尘柯的衣领,怒瞪尘柯:“你这个小兔崽子,你也敢摸我的脑袋?” 林厌离扬起脑袋,恨恨的撞在尘柯的额角上。 尘柯的法身很硬,林厌离撞得很疼,但她还是忍住了。 林厌离:“芊洛,乐姬,咱们走!” 听到林厌离的呼唤,周芊洛和乐姬赶忙从房中出来,跟在林厌离的身后下了楼。 刚出拍卖场,天地间的微风为林厌离带来一些声音。 “甲辰房的丫头出来了,我们要不要——” “你疯了么,那一看就是豪门世家的小姐,你敢抢她,不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么?” “那丫头就拍一个遗国玉玺,没什么价值,要抢就抢甲申房的,那可是只肥羊!” “有道理!” 短短的话语,里面蕴含着许多信息。 林厌离放在袖中的手满是汗水,她往后退了退,正好将身子埋进周芊洛的怀中。 一股安心的感觉瞬间充盈整个身体。 她怕什么,这个拍卖场可是她的地盘,而且身边有周芊洛在,只要不是四境以上的大修,无人能奈何得了她! 况且魍魉城是不允许修士斗法的。 林厌离重新站直身子,为了保险,她还是觉得给自家徒儿发一把传讯飞剑好! 此时,距离魍魉城不过二里的荒漠中,两道身影相互对立。 其中一位身形高瘦,脸上带着面具,身穿白袍,头戴紫冠。 他悬浮空中,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盯着眼前的修士看。 若林厌离在此,定然能看出这位紫冠修士是那甲申房的修士。 与他对立之人,穿着黑色长衫,手执红缨长枪,相貌凶悍,脸上布满了胡渣,显得有些沧桑。 黑衫修士看着空中紫冠男人,有些愤怒道:“你是何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追杀我?” “追杀?你也未免太将自己看得起了吧!”紫冠修士轻笑一声,随手唤来一朵黑云,他从中抽出一道闪电。 黑衫修士面色一变,嘴巴忍不住打起了哆嗦:“四境大修!” 紫冠修士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他把玩着手中闪电,眼神逐渐变得危险起来:“你拍下了不该拍的东西,她的东西,可不是你能拿的,所以,你得死!” 听到紫冠修士的话,黑衫修士手脚发软,他是一名散修,手上并没有多少灵石,拍卖会上,他只是拍下了一只能召唤小鬼的诡音铃。 “前辈,在下愿意双手奉上,只为求前辈饶晚辈一命。” 黑衫修士跪在地上,迅速将储物袋中的那只诡音铃拿出,低着头捧在手心高高举起。 紫冠修士:“哦,还挺懂事!” 他手指轻轻一勾,将铃铛握在手中,下一瞬整个人消失不见。 黑衫修士满头是汗,见那紫冠修士离去,庆幸捡回一条命时,一道腰肢粗的雷霆自天落下。 自此,在魍魉城的荒漠处,多出一具焦尸。 紫冠修士疾驰数息时间,落在一位女修身前。 女修身旁的男修是她的道侣,见紫冠修士来者不善,第一时间抽出剑斩了出去。 只是那道渺小的剑光被紫冠修士以食指抵下。 紫冠修士闪身到了男修身前,掐住了他的脖颈,语气不善道:“蝼蚁,怎么配拿她的东西?” 男修的面色涨红,双眸充血,他拼命挣扎,但无论如何都无济于事,最终他还是断了气。 紫冠修士将手一松,男修倒在地上,一道雷电窜出,尸体化为灰烬。 不过一个照面,女修一直引以为豪的道侣魂飞魄散,她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前……前辈,别,别杀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听到这话,紫冠修士来了兴趣,他缓步来到女修身前,用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兴致勃勃道:“真的什么都能做?” 女修猛点脑袋:“只要您不杀我,什么都可以!” “哦~~”紫冠修士似笑非笑的拖长了声音,他用手摩挲着女修的脸颊,邪魅的笑了起来,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他凑到女修耳边,用一种蛊惑人心的语调说:“既然如此,那便先让本尊欣赏一下吧!” 紫冠修士手上加了一丝灵气,将女修提了起来,右手一挥,震碎女修身上衣物,显露出女修身上穿的粉色内甲 女修娇羞欲迎,可紫冠修士停了动作。 “前辈?” “你……你这等蝼蚁怎敢将她的软甲穿在身上!” 紫冠修士脑门崩起青筋,抬手将周围灵气化作一只大手,将女修捏在手心。 或许是害怕损坏了女修身上穿的内甲,紫冠修士并没有使用闪电,而是以双手作引,将软甲剥离后才将女修捏成粉碎。 紫冠修士将内甲捧在手中,放在鼻尖深深嗅过一口,陶醉般扬起头颅。 “就算时间过去这么久,这上面依旧残留着你的味道!” 第五十章 江晚离吾思慕于你 在紫冠修士陶醉时,身旁不知不觉围满了人。 这些人是在拍卖场外伺机以待,专门挑肥羊下手的凶恶人士。 在城中,他们还没有这般猖狂,可一但出了城,他们化身豺狼,专干杀人截货的腌臜事。 原本他们盯上的是拍下内甲的女修,没想到被捷足先登,被紫冠修士先行取了物。 “老大,那人好像是甲申房的肥羊!”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虽然紫冠修士有可能出身某个豪门世家,但在这魍魉城地界,他们才不会顾忌出身。 将人一杀,抛尸荒漠,谁知道是他们干的! 想到这,为首的黄衣修士心中痒痒难耐。 他走向前,残忍的笑了笑:“道友,留下你的储物袋,我们可以让少些痛苦。” 被打搅到的紫冠修士眼睛注视在周围人群,他抬起右手,指尖凝聚出一道灵光。 黄衣修士眉头一皱退至众人身后,下一瞬,一条紫电雷龙从天而落。 紫色雷电在空气中留下一连串绚丽的火花。 紫电落于众人之间,一切化为飞灰。 这一刻,黄衣修士只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脱离自己身体一般。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尽是一个照面,黄衣修士便知他们这次碰到硬茬子了。 “沃日,是四境以上的大修!” 黄衣修士骂了一声,瞬息间消失在原地。 “快跑,这是摸上老虎屁股了!” “溜了溜了!” 他们这些人,或许战力并不强,但要论逃跑的功夫,整个魍魉城,他们数第二无人数第一。 人群一哄而散,手上的符印掐得冒烟。 雷龙扭转身体,瞬间,数百落雷落在地上。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四野,不少人因为慢上一步,被爆炸波及,化为了尘埃。 紫冠修士抓着内甲,并没有对刚刚的事情在意,转身寻向下一个气息。 紫冠修士走后,黄衣修士才从土里钻出脑袋,他心有余悸的看着身旁大坑,抹了抹额上的汗水:“还好老子跑得快,不然今天交代在这里了!” 黄衣修士望着紫冠修士离去的方向,脸色憋得像苦瓜一样。 “他娘的,术法大修来抢女子穿的内甲,脑子有-病吧。” 骂骂咧咧一阵,黄衣修士才从土中钻出,随着他的现身,远处荒漠中同样钻出几个脑袋。 “大哥,死了好多人,我们要不要报仇!” 黄衣修士嘴巴一抖,报仇,怎么报? 一起送上门去,让那紫冠大修笑死么? 但碍于大哥的面子,黄衣修士挺了挺腰杆:“仇,我们一定要报仇,我已经以神通标记了那人气息,待我好好筹划一番!” “大哥威武!” 魍魉城内,日暮渐斜。 林厌离出拍卖场后并没有直接返回宅院,而是在乐姬的介绍下逛起街。 如今,她兜里可是揣着近千万的灵石,有这么多灵石,不在魍魉城逛街,属实浪费。 魍魉城作为须臾地界不法地带最大的城市,好东西多得让人看花眼。 仅仅是一条街,林厌离就足足买上可数百种物件。 在满足自己的同时,林厌离也不会忘记身旁人。 给乐姬买了一件灵气不菲的首饰,给周芊洛寻了一身灵衣。 甚至连最让她心烦的尘柯,林厌离都耐着性子给他挑了一双靴子。 从一条街到另外一条街,林厌离站在街口,心中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 周芊洛似乎也感觉到什么,腰上长剑瞬间出鞘,她将林厌离拉至怀里,警惕的观察着周围。 明面上,魍魉城禁止打斗,可私底下,这座不法地带的城池,底下不知掩埋了多少尸体。 林厌离以心眼寻找,终于在远处一座木制阁楼的屋檐上发现了那道身影。 是甲申房的那个修士! 林厌离心脏一阵抽搐,冷汗淋漓,她抓紧周芊洛的衣袖小声道:“快跑!是大修!” 听到这话,周芊洛脸色一变,与乐姬对视一眼后,将林厌离拦腰抱起,朝着拍卖场冲去。 紫冠修士坐在屋檐上,目光落在街道上狂奔的几道身影。 其实他也迷糊,在拍卖场时,那丫头就在盯着他,那丫头在看什么? 还是说,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罢了,抓来问问就好了!” 虽然很不想对小孩子出手,为了解开心中迷惑,他还是选择出手。 紫冠修士高高跃起,身形化作一道电光朝着四人冲去。 他们距离稍远,可这点距离对于四境以上的大修来说,不过呼吸间。 一息,紫冠修士到了周芊洛身后,他伸手朝周芊洛肩膀抓去,岂料周芊洛猛然转身出剑。 “砰!” 剑芒和掌劲相撞在一起,激荡起阵阵涟漪。 “咦!” 紫冠修士惊疑一声,目光瞥在自己的手掌上,刚刚他的护身灵气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虽然一瞬间就被灵气修复,但那感觉是实打实的。 能破开他的护身灵气,眼前的持剑少女是一位拥有剑意的三境剑修! 少女看模样不到百岁,一身剑气纯粹饱满,未来前途无量。 不过,现在对他而言,还是太弱! 紫冠修士再次抬手,四周的灵气被他化作一双手掌,周芊洛指点发梢,一柄青色小剑自发梢落入她手中。 “破!” 周芊洛一声喝令,手上小剑瞬间变大,迎风暴涨,化作一道青虹将围来的手掌斩成粉碎。 紫冠修士见到周芊洛手持青剑,面上扭曲的兴奋嚎道:“青鸾剑,是她的佩剑!” 周芊洛大口喘着粗气,她光是抵御紫冠修士两招,就感觉浑身灵气被抽空。 “给我!” 紫冠修士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周芊洛身侧。 他抬手,数十道闪电包裹周芊洛全身,下一息闪电消衍,他与周芊洛怀中女孩双目相对。 他双目似火疯狂,她眼睛淡漠清冷,两两相触时,他看到女孩右眼中的杜鹃啼血。 街道嘈杂,天幕欲暗,冷风萧瑟,诡异的血色纹路让他瞳孔颤动不止。 紫冠修士狰狞着用手抓住了脸,从指缝中,林厌离看见他眼中无尽的欣喜和忌惮。 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声呢喃低语。 “江晚离,吾思慕于你!” 第五十一章 东方瞿 无人知晓紫冠修士的身份,也不知紫冠修士从何而来。 他就这么静静的站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中尽是欣喜。 他想上前去,可看到林厌离敌视的眼神,又有些犹豫。 周芊洛抓住空档,手上掐下一道符印,青鸾剑如同风车般转起,直奔紫冠修士咽喉。 林厌离双手环抱周芊洛脖颈,趁着剑逼咽喉之际,微微张开嘴巴喷出一道灵光。 灵光化作无数牛毛小针,在紫冠修士抵挡下飞剑的瞬间,叮叮当当的撞在紫冠修士的护身灵气上。 紫冠修士微微一愣,面色古怪道:“初境?” 林厌离面色不改,右手轻轻拉动周芊洛肩膀,一位美妇人从周芊洛身后现身,提剑向紫冠修士刺了过去。 紫冠修士眉头微微一皱,以双指夹取灵剑,将美妇人重重摔在地上。 “江晚离……” 紫冠修士似是明白什么,嘴角高高扬起,伸手朝林厌离抓去,可下一瞬一个男孩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紫冠修士瞳孔一缩,收回手,朝后退开数步,如鬼魅般消失在众人眼中。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双方交手不过数息时间,让林厌离感到奇怪的是,紫冠修士在魍魉城高调出手,为何那位神秘的魍魉城城主没有出现? 紫冠修士明显认出了她,但她却对紫冠修士一点印象也没有,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乐姬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走到林厌离身前面色灰暗道:“奴家真没用,连小姐都保护不了。” 林厌离从周芊洛怀中跳下,她用手摸了摸乐姬的头,安慰道:“你已经很努力了。” 为避免紫冠修士卷土重来,一行人决定先返回拍卖场,等到夜里和乐观一起返回宅院。 林厌离坐在椅子上,视线不知不觉挪到了尘柯身上。 刚刚紫冠修士在走前瞥了尘柯一眼,莫非尘柯是一位显山不露水的大佬,能够用眼神逼退紫冠修士? 尘柯被林厌离盯得小脸发红,其实他也不知道那紫冠修士为何看了他一眼后就跑了。 林厌离走到尘柯身前,用大大的双眼盯着尘柯看。 两人四目相对,又站得极近,尘柯甚至能够闻到林厌离身上散发的淡淡花香。 “你......看什么?”尘柯有些紧张的问。 林厌离眨巴着大眼睛,忽然问道:“能让我摸摸么?” 尘柯脸一下子就红了,低声道:“什么?” “让我摸摸啊!”林厌离再次强调道。 这一次,尘柯彻底的羞涩起来,他连忙摆摆手:“这个......不合适吧......” 林厌离见尘柯矫情起来了,瞬间板起脸,用手捧住了尘柯的脸,恶狠狠道:“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 林厌离伸手在尘柯身上一阵乱摸,等到尘柯头顶都快冒白烟了才缩回手。 这个家伙确实只有二境的修为啊。 等等…… 这家伙什么时候二境了? 林厌离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尘柯,又伸手在尘柯的后背揉了揉,她怀疑人生般退了几步。 尘柯真的是二境修为! 那她岂不是以后不能欺负他了? 林厌离揪着尘柯的衣领,有些恼怒道:“你这个家伙,怎么修炼得这么快啊!” 尘柯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无奈的摊摊手。 林厌离鼻子一酸,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修炼从未落下,这么长时间,她都没有突破到二境。 结果尘柯这小子短短几天就从初境突破到二境。 两者相比较下,她简直就是个废物。 “你晚上别吃饭了!”林厌离气呼呼的将袖子一甩,转身离开房间。 留下尘柯呆呆站在原地,半天也没想到自己怎么引得林厌离生气,只好双手一摊,摆烂! 同一时间,一处豪华宅邸,一道身影缓缓落在屋檐上。 此人正是先前与林厌离打过照面的紫冠修士。 紫冠修士取下面甲,瞬身闪至院中,一旁几位侍女慌忙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 紫冠修士缓步走过长廊,径直来东边的一处厢房。 他推门而入,里面的一名少女正躺在床榻之上。 若是林厌离在此,定然吃惊,因为少女长相与她十分相似。 看到紫冠修士前来,少女面上露出笑容,连鞋都来不及穿,她跑向前迎合道:“瞿郎,你回来啦!” 紫冠修士并没有如以往那般拥她入怀,而是走入房中内间环伺着橱柜上摆放的物件。 “呼……” 紫冠修士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储物袋中的物件放置在柜子中,随后掐下一道法决,给柜子增添了一道防御阵法。 少女见紫冠修士没有搭理她,轻轻脱去自己身上披着的纱衣,从身后抱住他,道:“瞿郎,你出去这么久,晚离的心都痒痒的呢!” 紫冠修士转过身,居高临下盯着眼前的少女,少女的皮肤十分光滑白皙,如同羊脂玉一般,一头乌黑秀丽的秀发如瀑布一般铺洒在雪白的肩头,胸脯鼓鼓囊囊的,仿佛随时会撑破衣衫一般。 少女看着紫冠修士那灼热的目光,心跳加速,她轻抚紫冠修士的胸膛,柔软无骨的双手像条蛇一般缠上紫冠修士的脖颈,红唇轻启,吐气如兰的道:“瞿郎,让晚离伺候您宽衣解带可好?” 紫冠修士没有说话,任由少女脱去自己的外衣。 “瞿郎,晚离好爱瞿郎哦!”少女的声音娇滴滴的,听着令人骨头都酥麻了。 她一把抱住紫冠修士,柔软的嘴唇凑到紫冠修士的耳边吹着热气,双手也没闲着,在紫冠修士的身上游走。 可下一秒—— “啪!” 少女的俏脸上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她捂住自己的左颊,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位英俊的男子。 “你不是她!” “你不过是本座找来的一只蝼蚁而已,也配用她的名字来伺候本座?”紫冠不屑的抓住少女的手腕,将她提了起来。 少女第一次见到男人这么阴沉的脸色,以前这个时候,男人拥着她,一边呵护着她的身体,一边说着情话。 虽然那些情话的对象是一位叫做江晚离的女子,但没有关系,瞿郎喜欢江晚离,那么她就是江晚离。 随着男人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少女也有些慌了,她急切喊道:“前辈,晚辈服侍您这么多年,也算尽心尽力讨您欢喜,求您饶晚辈一命。” 紫冠修士冷哼一声,松开手,少女跌在地上,眼眸之中闪烁着委屈的泪珠,她咬了咬牙,从地上捡起自己刚刚抛去的纱衣,披上,也不敢穿鞋,颤颤巍巍的走出房门。 刚出房门,下一秒,一阵窒息感觉涌上少女心头,她抬眼看,面前的男人笑着掐着她的脖子道:“你不死会坏我美事的!” 少女眼眶中的眼泪掉了下来,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选择停止反抗,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她如何反抗都是徒劳。 弥留之际,她还是嘶吼着说出了那话: “东方瞿,我恨你!” 第五十二章 炉鼎 长廊上,东方瞿面色不改,面对少女的临终遗言,他只是嗤鼻一笑。 似这般话,他听得多了。 看着手上灵气散尽的少女,东方瞿轻轻将其扔在地上,远处几名侍女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东方瞿扫了侍女一眼,淡然道:“将房间打扫干净,过几日有贵客登门!” 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几人。 待得东方瞿的背影消失,几人才抬起头来,看着庭院中少女的尸体,几人苦笑摇头。 这样的事,她们见得太多。 至于东方瞿口中说的贵客,可能又是一位名作“江晚离”的女子吧。 魍魉城夜间的街道比起白天要更加热闹 只是林厌离一点也没有心思逛街。 跟着乐观一起返回宅邸时,天已经三更黑。 林厌离坐在饭桌前想起今天碰到的紫冠修士,头皮一阵发麻。 她觉得不稳妥,又从袖中取出一把传讯飞剑。 这一次,她是要传讯给自己的二徒弟陈墨水。 毕竟自己这个二徒弟,比大徒弟顾玄北靠谱得多。 刚拟好传讯飞剑,一道灵光自天边飞来,那是先前林厌离寄给大徒弟顾玄北的传讯飞剑。 林厌离伸手将灵光抓在手中,打开了传讯飞剑。 开头,“林厌离亲启”五字格外醒目。 林厌离撇撇嘴,继续往下看。 【师父在上,玄北在远方给您老人家磕头了,收到您的飞剑,我的心如九霄云鹤直冲苍澜,对你的尊敬爱意如滔滔江水滚滚而来……】 好吧,都是些废话。 林厌离抖了抖眉继续往下看,终于在末尾处得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徒儿与师弟一起,近日会赶至魍魉城,请师父宽心!】 这么长的时间,陈墨水怎么还在跟着顾玄北一起厮混。 林厌离挠了挠头,挥手撤去传讯飞剑上的文字。 既然陈墨水在顾玄北身边,那她就没有必要再发送一次传讯飞剑了。 林厌离将两柄传讯飞剑收入袖中,开始大口干饭。 今日的晚宴是一头三境凶兽搭配灵植,满满一口下去都能感受到灵气冲击经络的感觉。 只可惜菜中没放辣椒,吃得不是很得劲。 吃完晚饭,林厌离打算去看看今日买下的那些孩子。 穿过庭院,走过几条长廊,林厌离来到后院。 在林厌离的记忆中,这里原本是用来处罚千魔宗弟子的监牢,后来乐观将其推倒重建,做了几间厢房。 跟着宅邸内的侍卫,林厌离来到一处大厢房,站在门外,林厌离能听到房内有一些窃窃私语。 推门而入,说话声戛然而止,房中的人齐刷刷的向林厌离看去。 林厌离微微眯眼视线缓缓扫过房间中的众人,这些人蜷缩在角落,眼中闪烁着不安。 房中几名黑衣侍卫来到林厌离身前朝着林厌离拱了拱手:“见过宗主大人。” 林厌离摆摆手,“不必多礼,你们守在门外,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踏入房间半步。” 几人闻言,齐刷刷的应声是,然后退出门去,并且关上了大门。 林厌离转过身,重新将视线投在角落。 这里面的人,坐在最外头的是一位美少女,她此刻正低垂着头,不断的搅着手中衣物,眼睛不时偷瞄林厌离的神情。 她名作余琼,是这些人中年龄最大的,在被林厌离买下之前,她曾被灵牙倌辗转贩卖多次,见过不少大风大浪。 林厌离摸了摸下巴,从一旁拖来一张椅子,她站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些孩子,“现在听我的号令,男孩站左边,女孩站右边!” 孩子们一愣,互相望了望,重新低头,丝毫不理睬林厌离的命令。 “咳咳,你们这些人,胆子还挺肥啊!”林厌离轻咳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她拉了拉自己的衣领,板起脸,“我说男孩站左边,女孩站右边,听不懂话是吧!” 话音一落,林厌离目光一凝,一股恐怖的威压陡然升腾而起,将这些孩子全都笼罩其中。 她修为虽只有初境巅峰,可威压可是实打实的江晚离俯身。 孩子们被林厌离的威压吓到,一个个脸色苍白的站起身子,颤巍巍的看着她。 见状,林厌离冷哼一声。 “知道怕了?”林厌离轻哼道。 孩子们纷纷低下脑袋。 林厌离伸开双手,用手指了指右边,道:“女孩年纪大的站外侧,年纪小的站里侧。” “男孩年纪小的站外侧,年纪大的站里头!” 这一次,这些孩子总算是乖乖听话,按照林厌离的吩咐站成了两列。 “你们这些人,年纪大的站在最前头,按照年纪大小排队!”林厌离道。 孩子们闻言,一个个都站了起来,林厌离见状,满意的点点头。 这一次,她总算是找到点儿当大姐头的感觉了。 她挺了挺胸,颇为自豪道:“我叫林厌离,以后你们就归我管了!” 她跳下椅子,从储物带中掏出笔墨,来到领头的男孩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 “我……我叫吴庭,十四岁。” “你呢,你叫啥?” “我叫胡枫。” …… 问完男孩,林厌离来到余琼面前,将手上的纸张和墨笔递了出去:“你应该会写字吧!” 余琼点了点头,从林厌离手中接过笔墨,在纸张上书写起来。 林厌离靠近瞅了一眼,发现余琼的字写得还不错。 远远看了一阵,林厌离惊奇的发现余琼是将那些女孩的名字默写在纸张上的。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知道所有女孩的名字和年纪。 还真有些了不起! 等余琼写完,林厌离接过,仔细端详了一遍。 这些孩子中,年纪最大的孩子是余琼,年纪最小的尚在襁褓,连名字也没有,只有一个乳名,叫做小月亮。 这孩子的母亲也是一个炉鼎,生下小月亮后,被灵牙倌卖了出去。 林厌离将墨吹干,将纸张收入袖中,她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丢在余琼手中,淡淡道:“从今天开始,你负责他们的起居饮食,宅邸内的人会尽量满足你们的需求,你们也不要给他们添乱子。” 余琼看着手上的令牌,呆呆的点了点头。 看着林厌离远去的背影,她眼中闪烁起莫名的光泽。 这位买下她们的小小姐,与她以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样。 余琼叹息了一口气,将目光看向窗外。 窗外依旧漆黑一片,她却感觉不到任何阴暗。 因为,天边上出现了一只看不见的月亮。 第五十三章 小小域外天魔 无尽的黑暗中弥漫着蓝色星星点点。 在偌大的地宫中,她红衣艳丽,长剑握在手中,一身剑气冲天,垫在她脚下的,是小山堆般的“尸体”。 她挺直着身子,手上长剑一抖,吓得众人惶惶后退。 他立在落荒而逃的人群中,见着她的回眸一瞥,怦然心动! 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沦陷了。 眼前似有时光轮回,旧日与今日记忆重逢,靠在屋檐上的男人睁开了眼。 他从屋檐上落下,来到庭院中的石桌上,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热茶入喉,东方瞿才从无神状态中回过神来。 似这般状态,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说是神游太虚,倒不如说是“睡着了”。 东方瞿抬起头,远处几名侍女正在贴着窗花。 他环顾四周,看着屋檐上系着的红纱,满意的笑了笑。 这是他为他心爱的少女准备的,因为她喜欢红色。 东方瞿放下茶杯,伸手抚上窗花,在镜中他似乎又看到了初识时,少女那张艳丽俊颖的绝世容颜。 “再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将你接回家!” …… 同一时间,林厌离感觉一阵心悸,慌忙从床上跳下后,她跑到窗户前对着天空望了望。 外头,晴天碧日,连一片云都没有。 庭院里头,乐观、萧栾、慈楠、乐姬四人围成一圈,正打得热火朝天。 “七条!” “八筒!” “嘿嘿,本座胡啦!来来来,每个人五块灵石。” 听到这样的话,林厌离脸色一黑,她原本是出于无聊,才做出这些麻将子。 谁知道乐观这个家伙无师自通,盯着麻将子瞧了一晚上,居然将麻将的规则摸索出来了。 于是。 这几个家伙凭着修行者肉身的强大,一连打了好几天的麻将。 慈楠憋着脸瞅了眼腰间挂着的储物袋,他无奈从中取出五块灵石放在桌上。。 他的牌技很臭,这几天他已经输光了身上所有的灵石,可他又舍不得腾出位置给别人,只能向林厌离借一千块,硬着头皮继续打。 结果越玩,手气就越臭,最后竟然生生的欠下五千块灵石的巨款。 而这五块灵石,是他最后的赌资。 慈楠站起身,双手合十满眼都是空虚:“阿弥陀佛,西方圣人在上,小僧需要冷静冷静!” 说完,慈楠一边念叨着佛经,一边朝着长廊走去。 正当林厌离以为他改过自新时,慈楠转身回头十分认真道:“阿弥陀佛,你们且在此等候,待小僧出去化缘回来再一搏胜负。” 林厌离嘴角一抖,看着远去的僧人,心想,这人大概是没得救了。 等慈楠走后,尘柯迫不及待的抢着位置坐下大喊道:“来来来,开局开局!” 这几天,他坐在一旁看着,心里头早就痒痒得很,可这四人又不愿意给他让个座,他只好在一旁等着。 一连等了好多天,他终于等到慈楠输光了灵石。 乐观看着满脸兴奋的尘柯,眼中流露出怀疑的目光,“尘柯小兄弟,你灵石么?” “呃......”尘柯脸上表情凝固,随后讪笑道:“先赊着,先赊着!” 刚发骨牌,尘柯屁股还没坐热,林厌离从窗户翻出,伸出右手将尘柯从石凳上拽了下来。 她带尘柯来这里,可不是让他打骨牌的! “小孩子不能玩骨牌,跟我一起逛街去!” 林厌离面无表情的揪着尘柯的耳朵,将他拉到一旁。 尘柯一脸痛苦之色,他可怜兮兮的揉着被林厌离拧红的耳朵道:“我不是小孩子,我能玩!” 林厌离没有说话,只是抬起自己的食指,手指上一柄银针般模样的飞剑飞速旋转,似乎只要林厌离一个念头,它就会重重的扎在男孩身上。 尘柯看着林厌离一副“杀人不偿命”的模样,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再吭声,只好乖乖的跟林厌离走出庭院。 周芊洛见林厌离要出去逛街,一抖衣袖打算跟上去,可刚走上长廊就被乐观拦住去路。 只见乐观手指中夹着几块骨牌,冲着周芊洛笑道:“周小友,三缺一呐!” 周芊洛微微一愣,抬眼望向石桌,萧栾、乐姬朝着她招了招手,她有些犹豫:“可是小姐她......” 乐姬走向前用手敲了敲周芊洛的头,脸上露出一副耐以寻味的笑容,“你呀,真是榆木脑袋” 周芊洛看了看林厌离和尘柯的背影,恍然大悟,她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骨牌,咬了咬牙。 “好!” 乐观见周芊洛答应,顿时脸上笑开了花,他一甩衣袖,桌上的骨牌瞬间排列得整整齐齐。 “来,上桌上桌!” 乐观的话颇为大声,任是林厌离走出宅邸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她头上满是黑线,心中暗暗感叹玩物丧志,再看身旁尘柯一副霜打茄子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哼,小孩子就是没有自控能力! 林厌离心中腹诽。 二人走上街,街上依旧如往日那般繁闹。 街上的守卫比起前几日增多了不少,林厌离猜测,应该是与紫冠修士在城中出手有关。 这次周芊洛虽没有跟在身边,她也没有感受到什么不安,只要不出城,她们就不会碰到危险。 二人一起穿过街道,一高一矮两个孩子在街道上看着多少有些新奇。 林厌离扫视一圈,看到了街道左侧的店铺。 那家店铺门口,摆放着许多古怪的物品。 这些物品有的是金属制品,有的则是造型奇异的瓷器,但无论哪一种,都散发着一股极其邪恶的气息。 魍魉城里还有卖这种东西的? 林厌离拉着尘柯跑至门口,抬头看了眼店铺上的招牌。 “逸心斋” 林厌离用手摸了摸瓷器,一股冰凉感觉刺激得她头皮发麻。 尘柯则紧张兮兮抓着林厌离的衣袖,只要稍有风吹草东,他便将林厌离的拽掉。 “小姑娘可不要乱碰喔,会没命的!” 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林厌离缩回了手,循着声音看去,林厌离看见一位中年男子坐在一张藤椅上,悠闲的晃荡着手中的折扇。 林厌离拍了拍胸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她重新挺起胸膛有些不屑道:“不就是几只小小的域外天魔嘛,我林厌离弹指一挥间,灰飞烟灭!” 第五十四章 善恶江晚离 “哦,小姑娘人不大,口气还不小嘛!”男子眉梢微挑,乐呵呵从藤椅上站起身。 他走至林厌离面前弯下腰,脸色颇为恐怖道:“从家里长辈听来的话吧,这域外天魔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要它们得到一点空隙,它们就会钻进你的脑子里,一口一口把你们,吃了!” 中年男人动作幅度颇为夸张,让林厌离有些忍俊不禁。 尘柯站在一旁用手轻轻拉了拉林厌离的衣袖,面色有些紧张道:“他说的是真的,域外天魔真的会侵占入神识海,一口一口的将神识海中的灵根吃掉。” “不如我们打个赌,我任由这只域外天魔进入我的神识海,一刻钟后,要是我还活着,你就任我在你店中挑选一件怎么样。” 中年男人笑着抖了抖肩:“小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一刻钟后,要是你还活着,任你挑选三件!” 中年男人十分阔绰,这让林厌离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旁尘柯满脸担忧的拉了拉林厌离的衣袖,小声道:域外天魔很危险的,要不还是算了吧! 林厌离见尘柯担心,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让他放宽心。 她的记忆中,江晚离与这些生物打交道过多次,也知道它们主要的手段,她伸手搭在瓷器上,冰冷感觉在再次袭来。 这一次,伴随寒冷而来的还有一道黑气。 那黑气顺着林厌离的经络爬上林厌离的脑袋,在中年男人和尘柯的目光中,黑气从林厌离的额间钻了进去。 中年男人见到这一幕,只是轻轻摇头:“这年头小孩不听话确实难办。” 他扭头对尘柯道:“你的朋友醒来后就不是你的朋友了,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替你动手?” 尘柯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域外天魔并非没有天敌,林厌离胸有成竹,他应该相信她。 中年男人摊了摊手,表示他才不想管。 每天因为好奇死在店里的修行者很多,但他没有见过能够安然无恙躲过域外天魔吞噬的人。 眼前的小女孩不过初境修为,在他看来,林厌离必死无疑! 黑气循着穴窍钻入林厌离的神识海中,它凝作一头豺狼模样恶狠狠撕咬着神识海外的薄膜。 突破薄膜,它见到神识海中屹立着一棵参天大树。 这绝对是它诞生以来见过最大的灵根。 “嗷~~~” 它发出兴奋的嚎叫声,迅速向前冲去,可下一秒,它的整个身子如同滚烫的岩浆般冒起白烟。 它抬头望去,无数的云彩在天上凝作一个巨大身影。 那是一位面容清丽无双的女子。 她双眸冰凉,捻指召来一道剑意将域外天魔压在地上,随后紧皱着眉头对树上的娇小少女道:“你疯了,竟敢主动将域外天魔唤入神识海中。” 林厌离纵身从树上跃下,扬起头对着云上身影灿烂笑道:“因为只有这个样子我才能看到你呀!” 云上的江晚离只见林厌离笑颜如花,双眸晶亮,仿佛能照亮整片星空一般。 看到她如此纯粹的笑容,江晚离不由有些呆愣,但很快回过神来,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叹道:“见着我了又能怎么样,我只是她的一抹善念罢了。” 林厌离歪了歪头,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她用手戳了戳脸:“唔,你可是修仙界留下诸多传说的血沐魔君,我当然想亲眼见见你呀!” “无聊!”江晚离冷哼一声。 她不愿与林厌离多做纠缠,衣袖一挥,身影逐渐淡去。 林厌离站在草地上,双手叉腰,看着江晚离散去,她蹲下身子用手戳了戳被剑气压在地上的域外天魔。 下一刻,血气渐起,林厌离脚下的草地变作一张血盆大口,将域外天魔连同剑气一起吞入腹中。 突然的变故吓得林厌离变了脸色,一阵狂风大起,一道身影缓缓走到了她的身旁。 来的人依旧是“江晚离”,只是这位“江晚离”穿着一身红衣,面上涂抹着胭脂,看着十分妖艳。 江晚离弯下身用手轻轻抚摸起林厌离的小脸,阴恻恻道:“小家伙,你想见我?” 林厌离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身体颤抖的厉害,小声道:“嗯......嗯,我是想见你的。” “哦!”江晚离点了点头,她用手捏住林厌离的下巴,让林厌离仰起头与她直视,“这具身体,资质真好呢,能不能让我出去看看!” 听到这话,林厌离疯狂摇头。 在林厌离的记忆中,江晚离为冲击六境,将自己的元神一分为二,一分是她的善念,另一份是她的恶念。 眼前的江晚离显然是那恶念! 江晚离微张五指,一道白色光团缓缓从空中落于手心。 林厌离见到那光团,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那是她未能从江晚离那继承的记忆片段。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你放我出去出去看看,我把这个送给你,如何?” 林厌离咽了咽口水,心脏砰砰跳动的厉害,她看着手中光团,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原著中,江晚离死因成迷,林厌离作为江晚离的转世身自然很想知道江晚离当年是怎么死的。 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面前,答应下,她就能解开心中所有的疑惑。 答应她? 或者…… 否决她? 林厌离犹豫再三,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我很想知道答案,但是放你出去一定会麻烦多多,我不喜欢招惹麻烦,所以请你在我面前消失吧!” 林厌离拍掉了江晚离的手,十分果决的从神识海中退了出去。 江晚离见林厌离消失在面前,怔着看了片刻,将记忆片段收了起来。 她妩媚着笑着揉了揉脸,“林厌离,你终有一天会主动放我出去的!” 外面世界,林厌离睁开了双眼,迎面来的是尘柯的巴掌。 林厌离往后退了退,躲过尘柯的巴掌,咬牙切齿骂道:“尘柯,你要造反啊!” 尘柯愣了愣,面上一喜,他跑向前握住了林厌离的双手,柔声道:“厌离,欢迎回来!” 林厌离看着满脸激动的尘柯,心中感觉莫名其妙。 呃,怎么搞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林厌离从尘柯手中将手抽出,挺了挺胸膛,满脸自豪的对中年男人道:“如何,小小域外天魔在本姑娘面前,不堪一击!” 中年男人也是一脸古怪,仔细围着林厌离观察了一圈,一点也没有感受到域外天魔的气息。 他疑惑的问道:“你是怎么办到的?刚刚那只域外天魔可不是初境修士能够对付得了的,你有增强神识的秘法?” 林厌离满脸骄傲,手指在中年男人面前摇了摇:“我赢了,说好任由我挑选三件,你可要说话算数!” 第五十五章 给尘柯买东西 “好吧,愿赌服输!” 中年男人如同约定的那般让林厌离在店铺挑选三个物件。 小插曲结束,当两人离开逸心阁时,林厌离已经满是笑脸。 她出门这一趟可谓收获颇丰,不仅在神识海中见到了江晚离,还收获了三子神通各不相同的域外天魔。 “那个中年大叔还真是好人,没想到真的言而有信,真是吾辈修士楷模!” 听到林厌离夸赞先前的中年修士,尘柯只是轻轻笑了笑。 离去时,那中年修士满脸肉疼的表情,他都不禁有些动容。 毕竟林厌离下手太黑了。 “接下来我们去哪玩?”林厌离乐呵呵问道。 尘柯抬眼看了看天,此时正值上午辰时,街市最为繁闹时刻。 他摊了摊手,表示他也没有主意。 林厌离用手托了托腮,魍魉城中都是修行者开的商铺,贩卖的多与修行物品有关,她林厌离在修行上并不欠缺修行材料。 她眼珠子转了转,最后视线落在了尘柯身上。 对哦,这个家伙已经二境了,身上却连个像样的物件都没有。 尘柯模样生得不错,要是给他配把剑一定很好看! 林厌离用手探了探储物袋,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储物袋中的物件多是些女子灵器,男子用太过于娘气了些,还是带他去买好了。 林厌离拍了拍腰上悬挂的储物袋,眼睛眯成一条缝。 她现在可是一个有钱的女人了! “走,姐姐带你买东西去!” 林厌离抓着尘柯的手,直奔最近的坊市。 坊市呐喊声如雷,熙攘之人潮不绝于耳,林厌离拉着尘柯左顾右盼。 “哎,你快看那边的衣服好好看啊!” 林厌离指了指远处的小摊上的衣服,一副兴奋模样。 那些衣服都是用灵蚕丝做成的,上面绣有精致花纹,彩线交汇的图案栩栩如生,瞧起来格外生灵。 林厌离拉着尘柯向前,从中挑挑拣拣一番,终于是寻到一件满意的图案。 她抬指捻了捻布料,展露出幸福的笑容。 “这衣服摸起来真的好舒服!” 小摊的主人是一位二境的老妇人,她见林厌离穿着不凡,赶忙迎合道:“小姐眼光真好,这衣裳可是出自彩绣国的云绣宗,与这位小公子是天搭呀!” 林厌离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拿着衣裳对着尘柯的身形比划两下,朝老妇人问道:“多少灵石一件呐!” 老妇人笑着举起了两根手指。 “两块块灵石!” 林厌离手指抹过储物袋,将两块灵石放在桌上,随后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储物袋,将衣服放好后塞到了尘柯怀里。 “这么长时间了,还没给你装备个储物法器,这个你拿到,千万别丢了,很贵的!” 尘柯看着手上的储物袋有些出神,还未回过神来,就被林厌离疯一样的拉着跑,来到下一个摊位。 摊主是一位少年郎,见林厌离拉着尘柯过来,他赶紧热情的招呼。 “小姐要些什么,在下可以为您推荐。” 林厌离看了看小摊上的物件,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出身胭脂国机巧门?” 少年愣了愣点了点头,只见林厌离从中拿起一只鸟型傀儡,仔细打量一番后轻轻点了点头。 “嗯,这些东西是你做的?” 少年红着脸应道:“手艺不精,让小姐见笑了。” 林厌离打开鸟型傀儡的背槽,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灵石放了进去,她伸手轻扔,那木制的傀儡竟然如活了般拍打起翅膀。 “我与你家老祖有些渊源,这些灵石拿好,这只傀儡,算我买下了。” 林厌离取出一只小盒子递到少年手上,少年打开一看,吓得差些将盒子扔在地上。 “前……前辈,这太多了!”少年小心翼翼的望了望四周,走向前对着林厌离拱了拱手道。 林厌离踮起脚,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小声道:“你突破三境在即,需要钱买些灵植丹药,异乡相逢,也算缘分一场,算我与你结场善缘。” 少年感激涕零,对着林厌离又拜了几拜,这才颤抖的将盒子放入储物袋中。 他三境突破在即,为增多些成功几率,他想要买上一瓶乾元丹,但可惜乾元丹太贵,只好来此处摆摊,希翼着能够赚些灵石。 只可惜他的傀儡术并不精湛,所制傀儡都有些瑕疵,购买者甚少,若非林厌离馈赠,他真要放弃了。 少年买来乾元丹匆匆与林厌离道别。 看着少年的身影,林厌离微微笑了起来。 曾几何时,在一座异乡的城邦,一位红衣小姑娘也是这般接受了一位老者的馈赠。 一切皆是因果! 林厌离和尘柯逛了许久,也没有挑上几件入眼的物品,在走至一处拐角时,林厌离停住脚步。 一位老者盘腿席地而坐,摆放在他身前的是一些字画。 林厌离走至摊前,将目光定格在中间的那副字画上。 内容十分简朴,只是几行诗句和红色朱砂描绘的桃花树。 “夕我往矣,温风依依。” “醉酒思矣,桃花嘁嘁。” 林厌离双目一亮,将视线挪至右下角。 “桃花坞,桃花树,桃花树下桃花庵。 桃花峪,桃花酒,桃花醉里看桃仙!” 提名:桃花居。 落款:颜少卿。 林厌离手指颤抖起来,她想要去摸,却又怕自己不小心将这字画弄脏了。 这是颜圣人的亲笔提字! 不知是不是受到江晚离的影响,林厌离喜欢颜圣人喜欢得发狂。 天底下读书的文修无数,字写得好的文修也不少,可她偏偏独爱颜少卿。 现在,她在魍魉城见到颜圣人的书画,说什么也要买下来。 林厌离双眼放光:“老前辈,这字画怎么卖?” “小姑娘真有眼光,竟然识得颜少卿的真迹,比街上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粗汉强多了,老夫也不乱报价,一百万灵石!” 尘柯一听,吐了吐舌头,一副字画敢卖一百万灵石,怕不是这老头瞎嚷嚷? 他看向林厌离,心中十分稳当,因为林厌离是一个精打细算的女孩,不会乱花冤枉钱。 尘柯刚想完,还不及跟林厌离说话。 下一秒,林厌离把腰上储物袋一扯,摁在桌上,表情十分严肃道:“一百万灵石,您仔细数数!” 第五十六章 圣人字画 老者见林厌离掏出储物袋,心中也是一惊。 他原本想随便报个价格将小姑娘搪塞走,没想到人家小姑娘来真的! 话说,这么一个六七岁的丫头,真能拿出一百万灵石么? 老者从桌上抓起储物袋,神识探入仔细看过后,眼睛瞪得溜圆。 妈呀! 真的是一百万块灵石。 老者抬眼看了眼林厌离,心中在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 眼前的丫头气质不凡,显然是那些大世家出身的小姐。 这样一位小姐揣着这么大一笔巨款跑他这来买字画…… 嘶——他瞬间觉得手上的储物袋有些烫手。 万一,他是说万一,这灵石是这丫头从家里偷的,等下她家里人找上门来,他岂不成大冤种了么! 到时候说不定灵石赚不到,还要丢了性命。 在老者权衡利弊时,林厌离突然抬起头冲他笑了笑,“老前辈,你这里还有没有颜圣人的字画?” 尘柯听到这话,脸色都变了,他赶忙拉住林厌离的衣袖,小声道:“你忘记啦,储物袋里的灵石不能随便花的。” 林厌离正处在上头时刻,哪里听得进尘柯的话,她将腰上的储物袋解下,重重的摁在桌上,十分豪气道:“老前辈,您还有多少颜圣人的字画,我林厌离全部包了!” 老者听到这话,吓得手都有些哆嗦。 他不知林厌离手中的储物袋里究竟有多少灵石,但女孩能说出这话,显然有不少。 小丫头不知道屎难吃灵石难赚的道理,花灵石跟流水一样,丫头不懂事,自己还能不懂事? 老者咳嗽一声,有些难为情道:“颜圣人的字画难见,老夫只有这一幅,不过老夫与你颇为投缘,桌上这些字画你全拿走,就当老夫与你结个善缘!” 尘柯看了眼桌上的字画,仔细一数差不多七张,加上林厌离买下的一张,一共八张。 买一张,送七张。 说什么结善缘,完全是胡说八道,这个老头黑得离谱! 但巧的是,林厌离就吃这一套。 尘柯看着林厌离喜滋滋的模样,心中满是无奈。 林厌离有时候睿智得很可怕,有时候幼稚得很单纯可爱。 不管是哪样,他都觉得很好。 林厌离喜滋滋的将字画收入储物袋中,面上的笑容就好像是捡到大便宜。 老者看着林厌离收下字画,暗自舒了口气。 这样,女孩家里人找上门来,他也有理有据,一百万块灵石买下诸多文修真迹,不算太贵。 老者满脸堆笑送林厌离走远,打算回去收摊时,发现自己的摊位上坐着一位白衣修士。 老者警惕心提起,走向前拱了拱手笑道:“前辈,可是要买字画?” 白衣修士瞥了老者一眼,轻声道:“本座见她欣喜,她在你这买了什么?” 老者一愣,心想,此人应该是女孩家中长辈,于是笑了笑道:“千金好文采,喜欢颜圣人的喜欢,在我这买了一副颜圣人的提名真迹。” “哦!”白衣修士应了一声,随后站起身,从袖中掏出一个储物袋扔在老者怀中,“能讨得她欢心,你做得不错!” 话语一落,中年修士凭空消失在大街上。 老者愣了愣,神识探入储物袋瞅了一眼,储物袋中放置的是一瓶丹药,将丹药取出,放在鼻尖嗅了嗅,老者双眼一亮。 延寿丹,是能够增长寿龄的稀罕丹药。 老者今年五百余岁,因为天资受限在二境徘徊多年,此次前来魍魉城捞金,正为了赚些灵石买上一些延寿丹药。 这延寿丹是意外收获,从女孩赚来的一百万块灵石用来购买一些突破瓶颈的丹药,或许他这次有机会冲击三境。 林厌离买完字画时,已经是晌午时刻。 此时,太阳烈得有些吓人,林厌离见街上炎热,索性拉着尘柯寻了一处茶摊暂时歇歇脚。 魍魉城为修行者管辖的城隘,这里的凉茶也不是什么凡品,林厌离隔着老远就闻见灵气散溢带来的清香。 “道友,要点些啥?” 店家笑呵呵地问道,并没有因为林厌离和尘柯是小孩子,就有所轻视。 他在魍魉城开店有数百年,这茶摊算是魍魉城的老牌号,每日来来往往许多人,似小孩子模样的驻颜有术的老妖怪并非没有见过。 这两个小娃娃一男一女,穿着不凡,好生招待着准是没错的。 林厌离扫了眼店家,问道:“我以前在这里喝过甘枝露,不知如今可还有?” 店家一听,笑着对林厌离道:“自然是有的,请两位雅间静坐,茶马上就好!” 林厌离点了点头,与尘柯一起来到店家为二人安排的雅间中。 店家沏好茶,端至林厌离面前。 “多谢。”林厌离礼貌道谢后将茶水往尘柯面前推了推,“喝喝看?” 尘柯点点头,接过茶杯,小小抿了一口。 茶的味道极其甘甜,入喉之后,感觉到整个身体都有一股暖流涌动,让他的精气神一下恢复了许多。 他双目一亮,不顾茶水滚烫,一印而尽。 林厌离在旁边看着,眯着眼睛笑。 以前来此处喝茶的是江晚离,喝的也是甘枝露,林厌离作为她的转世身也有着她喝茶的记忆和滋味。 “甜而不腻,润而不黏,好茶!”尘柯吧唧着嘴巴,情不自禁称赞一句。 “那是当然,不过,你这不叫喝茶,叫牛饮!”林厌离端起茶杯,小呷一口,任由茶中甘甜刺激着味蕾。 尘柯挠了挠头,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这一次他学林厌离一样,细细品茶。 在林厌离隔壁的雅间,白衣修士面前摆放的也是一壶甘枝露,只是茶中弥散的甜味让他微微皱眉。 他并不喜甜,见林厌离点了甜茶,他才学着要了一壶。 硬着头皮喝下一盅,白衣修士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既然是她喜欢之物,今日本座说什么都要喝下去!”白衣修士捏着鼻子,像是喝药般将壶中茶水一口吞尽。 林厌离和尘柯二人在茶楼中坐了片刻后,见时辰差不多,去了另一处坊市。 白衣修士出了茶铺,并没有紧跟着林厌离,而是朝着另一条街走去 两条街如弧形首尾相接,他打算与林厌离来一场特殊的偶遇。 第五十七章 我的新娘 林厌离带着尘柯来的这处坊市,贩卖的多是一些奇珍异宝。 其间也能见到天生的灵宝,至于品阶,自然是良莠不齐。 林厌离带着尘柯来到街头最近的铺子,这家铺子贩卖的是刀剑。 林厌离随手拿起一把长剑,随便比划一下后重新放了回去。 炼制灵器,林厌离自己就是好手,她一眼就能看出这些灵剑的优劣。 在兵器架上挑选一阵,林厌离叹了口气。 这些灵剑虽然外观炼制得好看,但在内行人眼中,品阶太差、材料太劣质。 这些东西用来骗骗修为不高的低阶修士还行,可真要拿来与人斗法,大概率是那种一次性消耗品。 一连逛了三处店铺,林厌离并没有找到心中所属。 这让她心中升起,随便给尘柯配一把剑的想法。 重新返回第一家店铺,林厌离从中取出一柄飞剑。 飞剑与尘柯的瞳眸颜色相同,整体皆是晶蓝色,剑身长度大概二十公分左右,剑刃宽达五公分,整体通体透亮。 林厌离将这柄飞剑递给尘柯:“你看看,怎么样?” 尘柯握在手上掂量掂量重量,感觉轻了些,抬剑挽一道剑花,剑身随着尘柯手腕摆动嗡嗡作响。 品质太差,剑身太脆,重量太轻,妥妥劣质品。 林厌离扶了扶额头,从中又抽出一把,这一把长有三尺,整体透白,剑柄处镶着一枚凶兽的丹核,在太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寒气。 “这一把呢?” 尘柯接过飞剑,原地掐一道法决,下一秒飞剑弥布灵气,可随着灵气附着的那一瞬间,剑身剧烈的抖动起来。 这把剑比起刚刚那把品质好上一些,属于高不成低不就,初踏入仙途的初境修士用着还好,二境用起来还是差了太多。 尘柯摇了摇头:“太差了!” 林厌离摊了摊手,用手指在武器架最上方的那柄蓝色飞剑上,“算了就那把吧,到时候我帮你祭炼一下,先凑合着用!” 尘柯张开手掌,将那柄飞剑吸入掌中,这柄飞剑长约二尺,通体似深海般颜色,剑身上还铭刻着几道铭文,看着有些古朴。 他环顾一遍四周,觉得手上这把剑是里头最好的一把,便果断的答应下来。 问起价格,也不贵,只要五千块灵石。 林厌离爽快的付了灵石,还找店主要了一个剑鞘。 就这样,尘柯变成了一位背负长剑的小小公子哥,颇有仙家小道的气质。 远处白衣修士站在街尾,迟迟没能见到林厌离身影,神识散去,却发现林厌离还停留在街头。 他等待在街尾将近一个时辰,为的就是与林厌离来一场巧妙的偶遇,结果林厌离停驻在街头还未动身,这让他有些心急起来。 “本座还是主动去寻她吧!” 白衣修士拍了拍衣袖,大步朝着街头走去,在人群熙攘间,他见到了不同于人群的矮小身影。 白衣修士按耐住内心的兴奋,大步朝前走去,在靠近林厌离身边时突然转变方向。 林厌离正与尘柯说笑,哪里注意到前方突然来人,就这般,她一头撞进了白衣修士怀里。 在林厌离满脸蒙圈时,白衣修士搂住了她的肩膀,温声道:“没事吧,小妹妹!” 林厌离抬头,入眼是一张俊朗的面孔,一双星目闪烁着点点星芒,眉毛斜飞入鬓,挺鼻薄唇,一张脸如雕琢的玉器,无一不美,尤其是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显得亲切而柔情。 林厌离呆愣片刻,下意识的回应道:“嗯,我没事!” 白衣修士看到林厌离的娇态,眼睛顿时直了,他抬起头望向了尘柯,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那一抹眼神很快消失不见。 他轻轻抚摸林厌离的脑袋,温柔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林厌离被白衣修士的举动弄得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向旁边退了两步。 她挺不喜欢别人摸她头的。 可自己不小心撞了人家,无礼在先,只好耐着性子对白衣修士拱了拱手道:“在下林厌离。” “林-厌-离,原来你现在叫林厌离……”白衣修士小声嘀咕。 林厌离觉得面前白衣修士有些眼熟,在记忆中翻找一遍也没有相似之人,便将这奇异感觉划为错觉。 她再次作下一个道揖,对白衣修士道:“厌离谢过先生。” 说完,林厌离拉着尘柯的手,绕过白衣修士,继续往前走。 白衣修士的笑容停滞在脸上,他站在原地许久都未挪动半寸脚步,一张俊秀的脸庞上阴晴不定,眼神更是变化万端。 他转过身,瞧见林厌离与尘柯说说笑笑,手指攥拳,骨节噼里啪啦作响。 她的人是他的! 微笑是他的! 他怎能准许她以微笑面待蝼蚁? 白衣修士周身灵气冲天而起,周围人吓的脸色苍白,纷纷朝四周退开。 这一刻,林厌离浑身一抖,白着脸扭过头,下一秒,白衣修士站在她的面前对她拧笑。 林厌离浑身忍不住颤抖,这样的灵气波动,是那紫冠修士! 尘柯一拍身后剑鞘,背上飞剑歪歪斜斜斩向白衣修士脖颈。 “那日是本座感知错了,你只是一只蝼蚁而已。” 白衣修士抬指点碎飞剑,右脚用力一提,将尘柯踹上天,再一脚,无影无踪。 白衣修士看了看自己的右腿,皱了皱眉。 那小子的肉身有些古怪,他右脚七成气力,竟然没能踢碎他的肉身。 罢了,就算那小子有些能够抵挡致命攻击的秘法,那又如何? 蝼蚁终究是蝼蚁! “尘柯!”林厌离焦急的唤了一声,等待她的是白衣修士的大手。 林厌离还是估算错了,那日她以为白衣修士只是四境修为,今日近距离仔细观察,面前人竟是五境! 而整座魍魉城五境修士只有一位,魍魉城城主-东方瞿! “本座思慕百年,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白衣修士懒腰抱起林厌离,脚尖一点,林厌离只觉周围罡风阵阵,四周景色如海水退潮般疯狂后退。 下一息,他们落在一处庭院。 白衣修士将林厌离放下,笑着眯起眼睛,半跪下身子吻在林厌离手背上。 “欢迎到家,我的新娘!” 第五十八章 囚禁 林厌离一阵头皮发麻,往后退了几步,赶忙擦了擦自己的手背。 “你掳我至此,究竟有什么目的?”林厌离皱着眉头质问。 事情到了这一步,害怕已经无济于事。 她看得出来,白衣修士并没有伤害她的打算,否则以一位五境大修的能力,碾死她,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东方瞿温笑一声,从地上站起:“或许你已经忘却了我的名字,但你的名字深深烙刻在我的灵魂中,晚离,吾整日思慕与你,无时不刻!” 林厌离抖了抖眉,心中苦不堪言。 眼前男人显然是江晚离的狂热追求者,但她缺少江晚离的记忆,不知道江晚离与东方瞿有何交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他。 林厌离硬着头皮,开水耍起流氓,她叉腰指着面前男人道:“你思慕江晚离,与我林厌离何干?” 听到这话,东方瞿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走向前立在林厌离面前十分认真道:“无论是百年还是千年,我都不会忘记你的模样!” 东方瞿温柔的抚摸着林厌离的脸颊,一边抚摸一遍喃喃低语:“晚离,你真美啊......” 林厌离被面前这个男人的举止吓坏了,她急忙往后躲闪,但却躲不过东方瞿的钳制。 她心中慌乱不堪,唯一能做的只有装傻充愣:“你究竟在说什么呀?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快放我,你是不是有病,快点放开我!” 林厌离一边挣扎着,一边说着威胁的话语,可惜在这种情况下,东方瞿已经占据了主场。 他紧紧将林厌离抱在怀里,附在耳旁小声道:“我确实有病,是相思病。” 林厌离都快要哭出来了,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被人“狠狠”的摁在怀里。 她承认自己是个颜控,也承认自己幻想过被很帅很帅的男人抱在怀里说着情话。 可是这个时候她真的不想啊! 一个身高八尺的修长帅哥,另一个是六七岁模样的矮冬瓜,这样窒息的展开,真不适合她这样的小心脏!(本文参考三国、西晋身高。) “你快放开我啊!”林厌离使劲挣脱,可是根本就挣脱不掉。 “晚离,别挣扎,别叫,让我就这样静静抱着你!”东方瞿在林厌离的耳旁轻轻呵气道。 东方瞿的呼吸喷洒在林厌离的脖颈间,让她浑身不自在,她心里暗骂:“脑袋有大病!” 林厌离挣脱不开,只好无奈放弃,不过她还没到束手自缚的地步。 她右手偷偷掐下一道法决,左袖中的传讯飞剑立即射了出去,飞剑直奔天空而去。 她早有跟大徒弟顾玄北打招呼,只要这柄飞剑能够将讯息穿至周芊洛手中,介时顾玄北来此,她就安全了。 东方瞿温似乎早预料,他伸手一抬,飞剑在空中胡乱转起圈圈,然后,一招手,传讯飞剑慢悠悠的钻回他的衣袖。 “怎么?不喜欢和我待在一起,想逃?”东方瞿微眯双眼盯着林厌离问道。 “逃跑?我怎么敢逃跑呢,我哪敢呀!"林厌离心中欲哭无泪,只能讪讪笑道。 东方瞿温微笑道:“那你暂时乖乖待在这里吧,我在四周布下了法阵,在这里面,你哪里都去得。” “等夫君布置好青庐,届时百里红妆、满天花洒,迎佳人入主为妻!”东方瞿温说话间,眼神迷醉,仿佛陷入了某种遐想之中。 林厌离嘴角抖动,内心只剩十万跑马,看着男人身影逐渐消散在眼前。 “唉~”她轻叹了一口气,坐倒在地,用手揉了揉脸,心中有些烦闷。 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要嫁人了? “江晚离呀~江晚离,你了不起,你清高,你惹下的情债,让我林厌离来背!” 林厌离在心中咒骂了江晚离一阵,后来觉得有些不对劲,转念想了想。 她是江晚离的转世身,骂江晚离不就等于骂自己? 林厌离停止咒骂,开始用眼睛打量起四周。 这是一处类似于四合院的建筑,庭院中央是一座假山,假山旁是一个小池塘,四条长廊围绕假山池塘而立。 四周皆是房屋,屋檐下摆满了奇异花朵,一股幽香扑鼻,闻上一口,便觉得心旷神怡。 地方是个好地方,只是她现在没有多少空欣赏。 她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她从袖中再次取出传讯飞剑,注入灵气后,林厌离奋力一掷,传讯飞剑像箭矢般直勾勾冲天空去。 这一次没有东方瞿干扰,说不定有机会将传讯飞剑投递出去。 在林厌离的期待下,传讯飞剑在天空中转起了圈圈,最后掉进了池塘里。 好吧,刚刚是东方瞿怕剑掉湖里,才伸手将飞剑吸回来。 林厌离摸了摸下巴,思索起来。 东方瞿在此处构建的阵法并不玄妙,甚至是漏洞百出,但林厌离的初境修为,就是拿它没有办法。 林厌离缓步走至门口,用手轻轻敲了敲大门。 东方瞿带她飞遁的时间只有一息,魍魉城比较大,按照五境修士的速度算,她应该还在魍魉城中。 林厌离摸了摸储物袋,从中取出一把血色小刃。 她握着匕首,狠狠刺在门栓,只见门上浮现出一道符文,林厌离一咬牙,以匕首破碎为代价,将符文一刀斩灭。 大阵破碎,林厌离随之一喜,她赶忙拉开门栓朝外跑去,刚跨过门槛,一头撞在墙上。 “哎呦!” 林厌离撞得满头都是星星,再摸额头,额头鼓起一个大包。 抬起头望向前方,林厌离傻了眼,眼前哪里是什么大门,分明是一座坚硬的石墙。 “斗转星移,是我大意了!” 林厌离揉了揉额头,又伸出手拍了拍眼前的石墙。 想想也对,东方瞿要困住她林厌离,怎么可能只设置一座阵法。 看来,打破阵法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林厌离围着四周转了一圈,发现阵法的灵气运转以上而下,慢慢减弱。 “或许,可以从地下走!” 林厌离从袖中抓出一只傀儡鼠,朝里头搁置两块灵石后,将傀儡鼠扔在地上。 傀儡鼠“吱嘎”叫唤一声,迅速刨起土,一溜烟跑得不见。 林厌离心中燃起希望,但好景不长,傀儡鼠挖的地洞刚触及庭院的围墙,一道强有力的雷光将傀儡鼠劈成粉碎。 自此,林厌离从地下逃脱的想法,彻彻底底在脑袋里头抹除了。 第五十九章 论剑道 与此同时,天外之地,陈墨水抱剑而立,冷冷的看着眼前两个浑身是血的男子。 若非大师兄顾玄北叮嘱过他不要杀人,这两个软脚虾一样的货色早就被他砍成两半了。 对方二人,一人叫做赵全,另一个叫做孟狷。 数个月前,此二人跟着修士大军妄图攻袭千魔宗,被他与大师兄顾玄北联手打退。 四人相约再战天外天。 这两人剑法确实不错,只是可惜,与他论剑,他们还不配! 观剑山庄的赵全忍不住骂道:“陈墨水,你不分正邪,明明是剑阁人,却帮着千魔宗,你难道忘记当年江晚离给你的耻辱了么?” “当年啊……” 陈墨水用剑柄顶了顶额头,歪歪头道:“一百多年前的事了,你们还记得么,反正我是忘记了!” 赵全怒吼一声:“陈墨水,休要猖狂,是我们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一旁的孟狷听言,丢下手上的剑大喊道:“你他娘的赵全,自己找死还要拉上老子,老子可不奉陪。” 陈墨水看孟狷也挺识趣,干脆一剑将他送出了天外天。 “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不如我在此处一步不动,只以剑簪为刃破你剑阵?” 陈墨水说着从发冠上取下剑簪,以双指持剑簪而立。 "哼,你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 赵全怒吼一声,挥舞着手中灵剑,向着陈墨水攻击过来。 “剑气化形!” 赵全大吼一声,身形化作一片虚幻之影,手中宝剑幻化成数十把剑刃,刺向陈墨水。 陈墨水见状,轻咦了一声,手中剑簪猛的一挑。 叮叮叮...... 剑身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数十把飞剑在空中爆裂开来,化作无数星星点点,消散于空中。 赵全虚幻的身躯也在瞬间崩溃,化为了尘埃。 陈墨水缓步走到赵全身旁,低身侧耳道:“抱歉,我就是这么狂!” 赵全跪倒在地上,看着那抱剑青年缓步离去,心中的怒火与不甘全部变作了绝望。 “天下有陈墨水,我辈剑修只观得其人,却见不得天。” 陈墨水一剑破开苍穹,重返世俗。 顾玄北坐在树梢上,提着酒壶饮酒,远处横七竖八躺着的是剑修。 陈墨水低着头从顾玄北手中接过酒水饮下一大口,问道:“大师兄,这些人是?” 顾玄北爽朗的笑了一声,“几只三清门的烂脚虾,碰巧遇见随手教训了下。” “哦!”陈墨水应过一句。 “与赵全和葫芦山的孟狷论剑,感觉如何?”顾玄北手指弹在剑鞘上,听着陈墨水佩剑的轻鸣,忍不住笑道。 陈墨水用手指抚着剑,抬眼望向天外天,脸上尽是失望,“剑术太差,没有丝毫进步可言,想要达到巅峰极致,必须找到那些隐世的老怪物才行。” 顾玄北笑道:“当初江晚离那点荦荦剑术就能引来那剑,想来是与你的缘分还未到,你若是想找到那剑,不如直接去问那丫头如何,我想,她肯定愿意告诉你。” 陈墨水不言,站在枝头沉默许久后才憋出一句话:“说到底,她还是江晚离,膈应!” 顾玄北哈哈大笑,“你没看出来,我可是看出来了,这个丫头心眼小,听到你这话肯定会记仇。” 陈墨水双手一摊,表示,他只是实话实说。 “大师兄,其实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为何当年江晚离临走前将她的引魂灯交给你,而不是最听她话的小师妹。” 顾玄北微微咧开嘴角,右手一翻,一盏亮着淡淡光芒的油灯出现在他的手上。 油灯通体透明,宛若琉璃,里面隐藏着无数术纹。 陈墨水有些惊讶道:“它竟然又燃了。” 顾玄北将油灯举高,对着夜幕,道:“这么多年,你我修为已经赶上江晚离,可无论如何修行,总还是参透不出其中的术法。” “不论是梦剑术,还是你的剑诀,说到底都是江晚离所掌握的小道罢了。” 顾玄北站起身,脚尖轻点,纵身跃在空中,他抬手指向西北处,道:“我们该启程去魍魉城了!” 陈墨水点了点头,身型化作一道剑光紧随顾玄北身后,临走前他捻指朝向远处三清门的山门,“待我归来,问剑李幕清!” 魍魉城北地荒漠,天上白云如同被刀斩般裂作两半。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顿时黄沙飞扬,烟尘弥漫。 “这等声响,是那天外来物!” “刚刚我就瞧见一道灵光划过,能发出这等响声,指不定是那天外灵宝!” 不少修士闻声朝着北处赶,以为碰到天外灵宝降世。 他们赶至深坑,灵宝没瞧见,反倒瞧见埋在土里的半截身子。 “瞧那好像是个人?” “是个人,在这荒漠,哪有生两条腿的凶兽!” “活的死的?砸这么大个坑,我看不死也够呛!” 一个年轻人胆子大些,跳下深坑,来到那身体旁,鼓足气力,抓着两条腿奋力一拔,竟然从坑里拽出个少年。 这少年正是被东方瞿一脚踹飞的尘柯。 年轻修士见尘柯睁着眼睛盯着他,有些震撼道:“卧槽,这么高掉下来都没死,你这头是铁做的吧!” 尘柯听到年轻修士的话,一个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 他茫然的看了看四周,问道:“我这是到哪了?魍魉城怎么走?” 年轻修士伸手拍了拍尘柯肩膀,有些幸灾乐祸道:“兄弟,摔傻了吧,这里距离魍魉城有五千多里路呢!” 五千多里…… 尘柯往后一倒,就差没有当场翻起白眼。 就算他立地突破三境,飞也得飞上好几天。 那白衣修士来者不善,尘柯实实在在的挨了白衣修士一脚,自然知道白衣修士的恐怖。 几天时间,林厌离整不好身子凉透,都要长绿毛了。 “兄弟,我要跑路了,你好自为之吧!” 年轻修士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跑,留下一脸懵逼的尘柯。 尘柯坐起一看,荒漠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凶兽。 原来,他落地时发出的震响,惊扰到沙丘中休眠的凶兽。 尘柯一阵头皮发麻,不敢再拖延时间,手上掐下一道法决,身形化作一道风朝南奔去。 他打算一边逃命,一边赶路。 第六十章 囚禁的生活 魍魉城的一处宅院中,林厌离坐在池塘边上,无聊得想要抠头皮。 在这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坐在这里看着池塘里的鱼发呆,这样子,人会疯掉的。 林厌离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脏兮兮的裙摆,将目光投在四处房间。 “既来之则安之,看看这里头有什么吧!” 林厌离摆摆手,来到一个房间前,推门而入,她看见里面的布置时愣了愣神。 清一色的红色,这是江晚离喜欢的颜色。 林厌离在这间房间转悠起来,她来回走了好几圈,最终停下脚步,来到床榻旁,她伸手摸了摸床榻上柔软的被褥。 被褥子是大红色,中央纹着两只喜鹊,视线上移,床头上放着一张红色绣花枕头,枕头旁边是一把折扇,还有一个小香囊。 林厌离抽了抽鼻子,闻到了江晚离最喜欢的岐黄花。 那个男人真的在想方设法的讨好自己…… 只是,自己并不是江晚离。 林厌离是林厌离,江晚离是江晚离,哪怕她是江晚离的转世身。 林厌离不喜欢大红色,也不喜欢岐黄花,东方瞿的心思用错了人。 林厌离叹了口气,转身走出房间,来到隔壁。 这里是一间书房,房中的架子上摆放着诸子百家的书籍。 林厌离随手取下一本,竟然惊奇的发现这是儒家文修撰写的书籍,且是亲笔所写的孤本。 随意翻看几页,林厌离眼睛停在书本著名上。 这本书竟是儒家圣人孟夫子亲笔所著,这是何其宝贵的珍宝,竟然放在书架上吃灰! 林厌离小心翼翼的拍了拍书上的灰尘,小心的搁置一旁,又从书架上取下一本。 翻开第一页:“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万物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缴,此二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林厌离倒吸一口凉气,此书竟是道法祖师-李圣人所著的《大道无极经》。 “失敬失敬!” 林厌离小心将书本搁置桌上,对着书拱手拜了拜,随后用衣裳擦了擦手后,重新捧书阅读。 看了数个时辰,林厌离依旧觉得此书晦涩难懂,只能强行将书文内容记在脑中。 又取下一本,书名是《孔孟真言》。 林厌离眼神变得怪异起来,这书架上的书,该不会都是圣人撰写的书籍吧! 也就是说,儒家圣人,颜少卿的书本,这里也有? 想到这,林厌离眼神变得兴奋起来,她将所有书从书架上搬下,一本一本翻找,终于在最上面的格子寻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颜回诗录》 林厌离对着书拜了拜,双手端着书来到桌前,小心翻书细阅。 入眼板正的书法瞧得林厌离心脏扑通扑通跳动,一时间觉得自己被东方瞿关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坏事。 时间一点点流逝,很快天色渐暗,林厌离揉了揉眼睛,用灵气点燃长明灯,她听见房外传来一阵窸窣声。 林厌离皱了皱眉,心中猜想东方瞿是不是回来了,她将书合拢,放在胸前,蹑手蹑脚走至门口。 只见到大门灵光一闪,朦胧中,她见到两位少女从阵法中走出。 两名少女模样生得一样,皆穿着淡红色衣裙,脸蛋白皙,肌肤如雪,眉目如画,一举一动都带有一股仙气儿。 “奴家胡兰。” “奴家胡蝶。” “见过晚离小姐!” 她们径直走到林厌离身前,行了一个笄礼,一前一后儒声儒气道。 两名少女皆是二境修为,腰间佩戴着一块玉佩,林厌离猜想,那玉佩应该是开启阵法的钥匙。 林厌离面色淡然,看着半蹲在自己身前的两名少女,淡淡道:“哦,原来是派来监视我的。” 两名少女对视一眼,笑容不改,胡兰抬起头笑着对林厌离道:“小姐说笑了。” 林厌离见来的人不是东方瞿,心中松了一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她打算挑灯夜读。 “你们先下去吧,不要打扰我看书。” 两名少女闻言,微微颔首,轻轻退出门外,关上房门。 不一会儿,两人端着热茶来到林厌离的面前。 “小姐,请喝茶。” 林厌离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她放下茶杯,看了看两人,道:“你们无需管我,要喝茶我自己会沏。” 胡兰白着脸,匍匐在地上小声道:“我等性命如纸薄,请小姐莫要为难奴婢。” 林厌离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想让这对双胞胎姐妹因为自己丢了性命,只好木着脸默认。 半个时辰后,这对姐妹端着新沏好的茶水来到房间进行替换。 陈茶还未冷,新茶又上桌,林厌离举起茶杯大饮一口,等着胡兰、胡蝶两姐妹换好茶水,她将书本放了回去。 有人打搅她读书,就算是她最喜欢的颜圣人,她也没有心思细读。 她趴在桌上,开始担心起尘柯。 不知道他现在怎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遇到危险。 一时间,林厌离心乱如麻,她用手揪了揪头发,不小心将发带扯下。 羊角辫披散开来,垂落在肩上,看着有些凌乱。 半个时辰过一过,门口响起脚步声,林厌离抬起头,又看见胡兰端着茶水前来换茶。 半个时辰换一壶茶,未免也太奢侈了些,她可闻得出来,这些茶水里头放的是一种名作“朝黎”的茶叶。 这种茶叶十分稀少,卖价甚贵,先前千魔宗买来招待烟云阁长老,仅小小一两就耗费了数百块灵石。 林厌离弹了弹舌头,对东方瞿的壕无人性表示震惊。 她坐在这里,一个时辰喝了两次茶水,吧唧吧唧几下嘴巴,几大百的灵石顺着茶水流进了小肚子。 “小姐,热茶。” 林厌离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茶壶,问道:“有点心么,拿些点心来!” 胡兰恭谨道:“有,小姐稍候。” 片刻功夫,胡兰就提着食盒和糕点走进房间。 这些食盒的造型十分精致,每个盒子都雕工细腻,看起来赏心悦目。 林厌离端起食盒,轻轻舀了一勺子银耳羹放入口中,一股甜美的味道瞬间充斥口腔。 银耳入口即化,甜味中带着些许药香,林厌离眯着眼睛,浅尝即止。 “你们出去吧!” 在林厌离的示意下,两名侍女低身缓缓退出房门,并贴心的帮林厌离关上了房门。 林厌离目光一凝,一口吞尽银耳羹,顿时一股药劲自腹中激发。 这银耳羹内增添的药材与她功法属性同源,在此危机关头,她要借助这股药劲冲击二境! 第六十一章骤雨将至 入夜已深,繁闹的魍魉城也归于宁静。 一位雍容美妇在宅邸外来回踱步,神情异常紧张。 很快几道灵光闪烁,一位青衫男子落在宅邸前,雍容美妇赶忙上前询问道:“怎样,可有找到小姐?” 青衫男子轻轻摇了摇头,神色略有些疲惫道:“四处都寻不到林厌离的踪迹。” 听到这话,雍容美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她身形微微晃动,险些摔倒在地上,好在身边的侍卫眼疾手快搀扶住了她。 “怎么办,小姐不见了,都怪我沉迷骨牌。”雍容美妇急切道,声音颤抖不已。 青衫男子用手捏了捏额间,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萧道友、乐姬,你们可有寻到宗主大人的灵气行迹?” 远处一道身影自天上落下,来的人正是乐观。 萧栾摇了摇头,他今日在城中寻了一日,四处角落都被他翻了个遍,连根毛都没找到。 乐观脸色阴沉下来,刚刚他去拜访城中那些贩卖炉鼎的灵伢倌,那些灵伢倌纷纷否认见过林厌离。 不是灵伢倌抓了人,那好好的两个大活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乐姬低头自责道:“都怪我,要不是我沉迷骨牌,小姐也不会……” 随后她抬起头看了看萧栾,最后视线停留在乐观身上。 她走向前去,抬手重重给了乐观一个大嘴巴子:“我早就劝你不要玩了,你就是不听,现在出事了,好了?” 乐观没敢展开护身灵气,任由乐姬抽在脸上,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没敢啃声。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他有些后怕起来。 林厌离来魍魉城这件事,陈秋雨是知晓的。 要是让陈秋雨知道林厌离在魍魉城丢了,她会不会从胭脂国杀来? 那他还有没有命活? 陈秋雨虽然性格儒弱,可儒弱并不代表她懦弱,她真的会杀掉自己! 想到这,乐观浑身一阵冰冷,打心底生出恐惧感。 好巧不巧,天上一把传讯飞剑驰来,落在了他的面前。 乐观满头冷汗,颤抖着双手打开了传讯飞剑,里面的内容更是让乐观胆战心惊。 他木着脸攥起传讯飞剑,抬眼看了看身后宅邸,立刻吩咐道:“千魔宗所有人都外出寻找宗主大人,将搜寻范围扩大至魍魉城周边一千里地,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属下领命!”几十号黑衣人齐声应道。 “还有,不用吝啬灵石,凡外出开销,皆由本长老支出,此事封锁,禁止向宗门传讯,一切等找到宗主大人再说!” “遵命!”众人领命而去。 在乐观命令下达之后,一位娇小女子缓缓从远处街道走来,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中,她来到乐观身前行了个笄礼。 “前辈可是堕魔拍卖场的乐场主?” 听到女子的询问,乐观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只见女子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请帖递到乐观面前,儒儒道:“我家主人过几日大婚,请您前去喝杯薄酒。” 乐观皱了皱眉,本想说“没空”,可见到少女衣裳上的雷纹,脸色陡然一变。 他郑重的双手接过请帖,温声道:“感谢城主大人抬爱,乐观一定到场!” 女子点了点头,缓步朝着另一处宅邸走去,转瞬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乐观手上捏着请帖,面上表情不停变换。 事情一桩一桩,他感觉魍魉城的水越来越深了,那位魍魉城高高在上的城主大人此时大婚,实在叫人难以看透。 另一处豪门宅邸,几道身影出现在朱红门前。 在一位老者的引领下,那些身影走入了一间密室。 密室中十分简陋,四处都有积水,一行人走过通道,径直入了内间,只看见一位光膀老者悬坐高台,手中握着的正是那日拍卖会上的半仙兵~百冠鹤羽。 老者微微睁眼,扫视一遍底下身影,还未开口,便被人群中一位美妇抢先道:“白老,原来这半仙兵落在了您的手上!” 老者从高台上缓缓走下,面色淡然道:“要杀东方狗贼,此枪必不可少!” 一位面颜如玉的男子轻笑一声:“一把半仙兵,对付东方瞿,只怕不够吧!” 老者被人质疑,并未恼怒,他轻笑了一声:“一把半仙兵想要诛杀五境大修,自然不够。” 他将百冠鹤羽缩为指尖大小,随手至入袖中,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柄灵剑扔至青年手中,道:“秦白两家在魍魉城积蓄千年,如今变卖家产拍得两把半仙兵,老夫已经安顿好秦白两家的小辈,诸位也尽快安排家中小辈启程吧!” 听到这话,青年哈哈一笑,他眯着眼睛抽出手中长剑,杀气凌凌道:“陈家四境修士两位,三境修士四十七位,皆可战!” 一旁膀大腰粗的粗汉抬起头,战意十足:“早等着这一天,王家四境修士两人,三境修士三十一人,愿打头阵!” 美妇人盈盈一笑,她缓步走到老者身旁,抱着老者右手,媚意横生道:“秦白两家四境修士三人,三境修士一百二十三人,悉听尊便!” “我等刘、长孙、林……氏家族,四境修士十一人,三境修士三百二十一人,愿听白老吩咐!” “散修吴录、张坎、刘稀著……一百二十人,愿助魍魉城世家,诛杀此恶贼!” 所有人表了态,老者才勾了勾嘴角。 就在此时,刚刚的引路人匆匆来到此处,手中捧着一张请帖,大声道:“老祖,东方狗贼送来请柬!” “哦!” 老者大手一张,将老管事手中请柬吸在手中,仔细看过一番后,忍不住大笑起来。 “东方狗贼竟然要在十五这日举办大婚,届时魍魉城鱼龙混杂,正是我等的机会,到时候我们去喝他的临行酒!” 众人面露欣喜,青年男人兴奋得用剑挑了数道剑花。 他略有遗憾道:“我真想快点斩下那老贼的狗头。” “诸位,东方狗贼从我等手中夺过魍魉城,更是以极端手段打压我等世家,今日我等家族联合,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望诸君齐心协力,共讨东方狗贼!” 月光极其清冷,黑暗中只能听见瑟瑟的风萧。 鲜有人知,狂风骤雨将至! 第六十二章 爱惨了你 林厌离枯坐房中一夜,最终还是没能突破二境。 她突然就有些不明白了,作为江晚离的转世身,她有着和江晚离一样的天赋,怎么连小小的二境都突破不了? “咚咚咚……” 门外传来熟悉的敲门声,林厌离深深叹了口气:“进!” 推开门走进来的是胡兰和胡蝶两姐妹。 “小姐,该洗漱宽衣了!” 林厌离揉了揉眉心,这对姐妹在她修炼时多次强闯入房中换茶,这让林厌离有些怀疑自己突破不了二境是不是胡兰、胡蝶打搅的原因。 从盆里舀起一些水,将毛巾打湿后,林厌离粗略的抹了把脸。 胡兰看着她,眼中有一丝异色闪过,不过马上恢复了正常。 胡蝶见林厌离如此敷衍,皱起了眉头:“小姐莫要为难我们姐妹,请小姐好生洗脸,洗完脸后随我一起去浴房。” “好好好,谁让我是阶下囚呢!”林厌离皮肉不笑,重新拿起毛巾,仔细擦拭一遍,随后望向两人,“这样,就可以了吧!” 胡蝶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盯着林厌离看,她低下身子摊开右手道:“请小姐动身前往浴房。” 林厌离气呼呼的将毛巾摔在盆里,冷冷的笑了一声后,大摇大摆的迈过门槛朝着浴房走去。 这座宅邸的浴房位于西南角,在一间装饰奢华的大屋内。 大屋四周布置精美,而且四周都镶有火石,能够保证屋内有着合适温度。 浴室内。 热气腾腾的雾气笼罩在林厌离的头顶上方,蒸汽缭绕,让林厌离那张绝色容颜变得模糊起来。 在浴池边缘站定后,林厌离木着脸抬着手臂,任由胡兰、胡蝶二人摆弄。 仅仅一个晚上,林厌离已经被她们折磨到了极限,只希望这一切能够早点儿结束,这样就可以早点儿出去。 可惜这一切并未如她所愿。 她刚刚将手放入浴池之中,就被两位丫鬟给按住了。 "小姐莫动,奴婢给您涂花皂!" "奴婢给您搓背!" 两人一前一后,将林厌离团团围住,上下其手。 虽然是夏季,但是林厌离依旧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身体更是变得发软。 她还是头一回,被别人伺候着洗澡。 这样的时间持续得并不长,很快林厌离被胡蝶、胡兰放入浴池中,这让林厌离从云里雾里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怎么样?小厌离,要不要我帮你?” 脑海中江晚离的声音传来,如同荒郊野外最喜糊勾引过路书生的狐狸精魅。 “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林厌离在心中怒怼江晚离一声,手指点在眉间切断了神识海与自己的联系。 江晚离的声音慢慢在脑海中淡去,林厌离才惬意的靠在浴池边缘享受着热水带来的短暂舒适。 暖意顺着池水攀爬全身,林厌离的肌肤也随白转红,呈现出诱人的粉嫩。 林厌离从水中站起,一张小脸红扑扑,看着水中娇小的倒影,她轻咬着下嘴唇,用手比划了下自己的身高。 这是她第二次测量自己的身高。 很快林厌离得到了答案,失魂落魄的倒在浴池里,任由热水没过自己的脸颊。 这么长时间,她的身体竟然一点变化都没有。 按理来说六七岁正值长身体的时候,她一天三顿饭都有好好吃,平时还喜欢喝茶吃糕点,营养一点不缺,那她为何一厘米都没有长? 她不会长不高了吧! 林厌离抹了抹眼角,一股淡淡的忧伤从心底传来。 悲伤好大,长不高好怕! 浴池中,林厌离吐出的气泡“咕噜咕噜”的往上冒。 胡蝶站在岸边,神色淡然道:“小姐,时间已经很久了,主人在书房等您,请您不要耽搁主人时间!” 听到这话,林厌离猛然睁开双眼,从浴池中坐了起来。 她颦目皱眉,木着脸从浴池中出来,径直走到胡蝶身前,伸出手张开五指道:“衣服我自己穿!” 这一次胡蝶没有否决,将手中的衣裳搁置一旁的木盆上,让林厌离方便穿替。 林厌离躲进一旁的隔间,迅速穿好亵衣、亵裤,对着镜子整理一番后,她看了眼木盆里的衣物。 那是一件红色的薄纱裙袍看上去十分性感、妩媚,但却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她。 东方瞿将她似作江晚离,连周边物件都是按照江晚离的喜好布置。 只是可惜,他没有江晚离处于幼年状态的觉悟。 这样的衣服,让她穿出去怎么见人嘛! 林厌离将手探入储物袋中,从中取出一件蓝色素雅长裙,迅速穿好后,再将木盆中的腰带扎在腰上。 她对着铜镜观摩一番,见自己穿着并没有什么奇异之处,才用灵气将头发烘干。 蓬松的头发披垂在肩上,让林厌离看起来有些像中学时代的乖巧学生。 做好了这一切,林厌离迈步朝外走去,胡蝶见林厌离并没有穿上她准备好的红色裙袍,忍不住皱了皱眉。 林厌离小步走至她身旁,冷冷看了她一眼:“你再逼我,我死给你看!” 胡蝶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默默跟在林厌离身后,一起来到书房前。 门前,胡兰跪在庭院中,整个身子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 若非林厌离见她的身子还有起伏动作,几乎一位胡兰已经死了。 胡蝶脸色淡然,从长廊走入庭院,跪在胡兰身旁,好像在做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林厌离心中叹了口气,她踏过门槛,看见了昨天掳她至此的东方瞿。 那个男人坐在昨天她看书的椅子上,手中捧着那本《孔孟真言》。 东方瞿见林厌离走进来,面上一喜,随之出现的是,眼中闪过的一丝遗憾。 很显然,那件红色的纱裙是他安排下的。 他略显拘谨,小心翼翼问道:“你……在此住的习惯么?” “被突然抓到这来,你觉得我住得习惯么?”林厌离嘲讽的笑了一声,在男人面前抽出椅子坐了上去。 东方瞿有些语滞,他笑了笑道:“晚离,等十五那日,我接你去我的城主府。” 林厌离摇晃着小脚,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她摊了摊手道:“随便你喽,反正你说了算,我能有什么意见么?” 林厌离阴阳怪气的说话语气并没有惹得东方瞿生气,他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看着眼前女孩,他的目光越加温柔起来。 “晚离,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孩,我真是爱惨了你!” 第六十三章 内表不一 林厌离闻言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东方瞿将手中书本搁置一旁,温声问道:“晚离,你喜欢儒家么?” 林厌离瞥了东方瞿一眼,摊了摊手道:“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重要么?” 东方瞿手放在《孔孟真言》上,用手轻轻拍了拍,有些感慨道:“百年前就听说你喜欢儒家学问,为此我专门收集了一些孤本,等你我完婚,我陪你一起读书。” “完婚?”林厌离用手掏了掏耳朵,觉得自己有听错。 “嗯?怎么了?”东方瞿微微歪了歪头。 林厌离诧异的从椅子上跳下,走至东方瞿面前,她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责问道:“东方瞿,你是不是疯了,你看看我,如幼—童般大小,你就不怕千夫所指,招惹笑话么?再说,你是何人,我与你不过相识一日,你竟然要娶我为妻,你堂堂五境修士,与一个初境的小丫头结亲,太过荒谬了!” 东方瞿丝毫不在意,他望向林厌离的目光十分认真,“管他人看法作甚,我堂堂化神期修士,谁敢多言,你虽只识我一日,但吾思洳百年,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待我们完婚后,夫君带你游历山水,观世间洞天!” 林厌离一阵无语,觉得自己要被这群人逼疯了。 她松开手,朝后退了几步,面色略显疲惫,酝酿半天,她终于憋出。 “东方瞿,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东方瞿用一只手撑着头,微笑接言道:“嗯,相思苦疾!” 林厌离抓狂地揉了揉头发,满脸颓废的坐回椅子上。 她累了,这次真的累了,无论她说什么话,这个家伙总能用更骚的话接上。 林厌离叹下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我现在是你的阶下囚,说啥都没用。” “那就这么定了,待十五日,良辰吉时,夫君来接你入府!”东方瞿点了点头。 他从袖中取出一只食盒,搁置在桌上。 “夫君在路上见到一些稀奇的糕点,里面添加的辅料对身体有好处,我买了一些带给你,一定要全部吃完!” 林厌离点头晃了晃手,示意东方瞿可以离开了。 东方瞿见林厌离赶人,只是笑了笑,站起身走出门外,还十分贴心的给林厌离关上了门。 “晚离,后日见!” 门慢悠悠关上,连一条缝也看不见,林厌离坐在房内,无力地倒在椅背上。 这个家伙,实在是太讨厌了,说话做事一套一套,她压根没法反驳。 林厌离越想越烦躁,索性闭起双眸补起回笼觉。 东方瞿背靠在门上,听见林厌离平稳的呼吸声后,逐渐眯起眼睛。 他缓步来到胡兰、胡蝶身旁,杀气越发凝重。 他蹲下身子,伸手捏住了胡蝶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少女望着他,双眸含春,美目盼兮。 “别以为本座不知道你的心思。” 东方瞿两指发力,捏碎了少女下巴,少女冷哼一声,眼中娇欲不减,似有爆燃之势。 东方瞿掌中凝起一道绿光,他将女孩下巴修复好,双指再次发力捏碎她的下巴,如此反复多次。 等东方瞿玩够了,重新站起身时,脚底下女孩浑身湿透,肌肤粉嫩透红。 少女趴在地上,身子随着胸脯上下起伏,她大口喘着粗气,娇艳媚媚:“谢主人抬爱赏赐。” 东方瞿从袖中取来一张手帕,有些嫌弃般擦了擦右手,将手帕扔在胡蝶脸上,冷淡道:“凭你这贱人,也妄想爬上本座的床,倒是笑话!” 胡蝶从脸上取下手帕,如获珍宝般贴在胸前,似要将手帕揉如入身体里:“谢主人抬爱,小蝶好爱主人,小蝶想给主人……” 见胡蝶这般丑态,东方瞿更觉恶心,扭头对另一位少女道:“本座看在你服侍本座多年的份上,这次不杀她,你看好这疯子,小姐若是有一丝不满,你便去凶兽肚子里找她吧!” 胡兰身子一颤,不敢再吭声,她咬着嘴唇,强忍住泪意。 东方瞿冷漠的扫视了二人一眼,脚尖一点,身影消失不见。 胡兰见东方瞿离去,身子瘫软地趴在地上,痛哭失声,再看胡蝶不堪模样,哭得更狠了些。 少女在庭院失声痛哭,自然也传入了林厌离的耳中,她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隙,远远瞅了一眼。 “唉……” 林厌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东方瞿在她面前尔雅温文,背地却是喜怒无常。 他待江晚离究竟是真情,还是有利益可循,这些林厌离难以分辨。 她只希望顾玄北能够早日来此将她解救出去,让她少受些提心吊胆的苦楚。 魍魉城的仙家渡口,大大小小的飞舟在此处穿梭。 按照魍魉城的规矩,飞舟经过魍魉城需要在魍魉城的仙家渡口进行登记。 有这条规矩在,每日在魍魉城停靠的飞舟不下数千艘,因此造就了魍魉城须臾地界第一渡口的称号。 在渡口外一处阁楼,周千落坐在窗户上,面上满是疲惫。 她在渡口盯了足足三日,都未曾见到林厌离的身影。 慈楠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后,对周芊洛念了句佛语:“阿弥陀佛,周施主歇息一下吧,有小僧在,你且放心。” 周芊洛疲惫的笑了笑对慈楠微微点头,这几天她用神识搜寻林厌离,神识海接近枯竭,精神到了极限,可她不亲自来做,实在难以放心。 慈楠双手合十,见周芊洛固执,只好轻声念起佛家安心咒。 咒声犹如催眠曲,不过三息,周芊洛眼皮子打架,静静睡了过去。 慈楠叹了口气,小心将周芊洛抱入房间,好生安置后,他来到窗前,用神识搜寻着林厌离的气息。 本来此事无关他事,奈何先前林厌离助他救下那些炉鼎,又借了他数千块灵石。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忙不帮不行! 换一种说法,江晚离可以失踪,但必须在他还完灵石,以佛法感化她之后! 慈楠在心中说服自己后,双目焕发金光,将渡口所有角落收入目中,很快他发现了一位扛着麻袋,行迹鬼鬼祟祟的老者。 麻袋里的气息有些熟悉,像是尘柯小友。 第六十四章 尘柯是大冤种 慈楠打算下去查问一番时,床上的周芊洛猛然睁开了眼睛,下一秒,剑光恒驰,周芊洛一个闪身笔直朝着那老者冲去。 慈楠心中一惊,赶忙追上周芊洛,就见周芊洛举剑施展起剑诀斩向那老者。 慈楠右手一抬,一只金钟浮现手中,将那老者盖住。 剑光落在金钟上,响起“咚咚”震响。 “周施主,不可在城中出手!” 听到慈楠叫唤,周芊洛立马回过神来。 此时渡口出现一阵慌乱,不少人目光投来。 忧虑、害怕、惊恐,也有兴斋乐祸。 “敢在魍魉城出手,真是活腻了!” “怎会有如此野蛮之人,竟然敢在仙家渡口打杀!” “嘿,我看那女子模样好生俊俏,真是便宜那帮守卫了!” 议论声在渡口席卷,周芊洛自然也是听见了,远处疾风袭来,几个紫衣修士将周芊洛围在中心,厉声斥责道:“你们在渡口寻人怎么还动起了手,今日不给个道理,便随我去镇城司受罚!” 周芊洛冷冷看了周围修士一眼,手指点在剑上,正色道:“我无意起争端,实则此人掳了我家小姐,我这才盛怒拔剑。” 紫衣修士微微皱眉,将目光投在老者身上,他落在地上,来到老者身前厉声问道:“她说的可是实话,你掳了她家小姐?” 老者连忙摇头:“我这里头装的是个人,但不是女娃子。” “你可否将麻袋打开看看?” 老者点了点头,手指一点,麻袋上的捆仙索掉落,老者立刻将其打开,露出里面躺着的人儿。 麻袋中装的人不是林厌离,但也给周芊洛带来意外之喜。 她伸手将男孩从麻袋中拎出来,面色有些激动道:“尘柯,我家小姐呢?” 尘柯有些狼狈,他揉了揉脑袋,有气无力道:“我也不知道,这件事说来很乱,等我回去后慢慢跟你们说!” 周芊洛点了点头,伸手指着尘柯对紫衣修士说道:“此人是我家小姐的男宠,我可否带他走?” “这……”紫衣守卫有些语滞,一时有些为难。 “不行,我可是花了三十块灵石才将这小子买下,你说带走就带走?”老者一把攥住尘柯的手,有些气愤道。 周芊洛腰上长剑蠢蠢欲动,自打小姐丢了后,她仿佛丢失了所有的耐心。 紫衣守卫见周芊洛脸色越来越难看,生怕这位三境剑修再次出剑,只能硬着头皮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周道友,我家大人与乐场主是朋友,大家不要闹的不愉快,不如这样如何,您这边出三十块灵石,将他赎回去。” 不等周芊洛同意,老者急败坏地叫嚷起来:“什么,三十块灵石,你们这是在打发叫花子!” 紫衣守卫阴沉下脸,这几日他们也是被这件事搞的焦头烂额。 虽说魍魉城中丢人不是稀罕事,但是丢了一位身份尊贵的小姐,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若是此事传播开,那些世家大宗谁还敢放任自家小辈来魍魉城游玩。 紫衣守卫并不想将事情闹大,便拉着老者到一侧小声道:“差不多就行了,这些人有钱有势,狮子大开口对你没有好处!” 老者伸了伸脖子,瞅了眼人群,发现渡口中许多人盯着他看,心中底气也多了些,他料定这些人今日不敢对他出手,索性往地上一坐,撒起泼。 “打人啦,魍魉城还有没有规矩,镇城司竟然联合着世家来欺负我一个小老头啦!” 紫衣守卫见到这一幕,脸色气得铁青,他没想到他说的话,老头一点也没听进去。 周芊洛冷冷扫了老者一眼,这老头属实有些讨厌,刚刚出剑就该多些力道,一剑把这老头戳死。 慈楠无奈的摇了摇头,从兜里取出一个储物袋,放在了老者手中道:“储物袋中有五十块灵石,算作是我们将他买下了。” “五十块灵石?你知道我从多远地方来的么?今天没有一百灵石,别想让我起来!” 老者不要面皮,耍起无赖,紫衣守卫脸色越来越难看。 随着渡口吸引的目光越来越多,他对身旁人道:“我怀疑此人是故意闹事,将他抓去镇城司审问!” 几名紫甲侍卫走向前,手中握着的是捆仙索,以雷霆掩耳之势将老者层层捆绑。 远处有几人摇了摇头。 “这老头真不识抬举,人家已经做了让步还要去贪些便宜。” “一介散修去和镇城司和世家斗,真是活得太久,身子骨痒痒得难受了。” “……” 等镇城司的修士将老者带走,周芊洛周身灵气暴起,等不及给尘柯松绑,一把拎着尘柯衣领,朝宅邸疾驰而去。 不过十来个呼吸,周芊洛落在屋檐,将尘柯扔在庭院中。 她用剑抵着尘柯的脖子,感情已经降至零点。 “我家小姐呢?” 尘柯往后挪了挪身子,咽了咽口水道:“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可以先给我松绑么?” 周芊洛双眸中满是杀意,在这瞬间竟是有隐隐入魔之势。 突然,她右肩一颤,回头望去,身后站着的是萧栾。 萧栾一袭白衣,一身正气浩荡,在他手掌轻拍下,周芊洛回过神来,一身暴虐灵气也随之消散。 她深吸一口气,对萧栾拱了拱手:“是芊洛心乱了!” 尘柯逃过一劫,朝着萧栾投去感激的目光。 萧栾蹲下身,为尘柯解绑,见尘柯满身狼藉,忍俊不禁道:“尘柯小兄弟,你这是逃难来?” 尘柯叹了口气,将自己一身烟土气息抖散,有些无奈道:“虽不想承认,但确实如此。” 这几日时间,他被数百只凶兽撵来撵去,甚至还被一头凶兽吞入腹中。 好不容易撬开凶兽的嘴巴,逃出生天,又碰到一群灵伢倌。 最后一番缠斗下,他因为灵气透支不敌被捉。 后来就发生了仙家渡口那一档子事。 不过也多亏了灵伢倌的飞舟,他才能在么快赶回魍魉城。 “那丫头为何没有和你在一块?”萧栾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不妥,偷偷瞄了周芊洛一眼,见她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后,才松了口气。 “她被人掳走了……”尘柯摊了摊手,面色十分严肃,“掳走她的人是五境化神期修士!” “嘶……” 听到“化神期”三字,众人纷纷吸了一口凉气。 第六十五章 双面心思 周芊洛面色动容,有些难以置信。 五境修士,是真正的大神通,举手抬足间皆是世间真法。 若是五境修士掳走林厌离,他们没有丝毫办法可言。 哪怕陈秋雨在此,也只有铩羽而归。 周芊洛双手抱胸,牙关紧咬,浑身忍不住战栗起来。 “魍魉城禁止五境修士出入,那位五境修士想来是魍魉城城主大人,此人亦正亦邪,正魔两不相帮,是修行界中有名的中立派。” 萧栾很快推断出五境修士的身份,他摸了摸下巴,有些迟疑道:“江晚离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到一位五境大修?” 周芊洛摇了摇头,道:“小姐出宗时,身上并没有带太多东西,乐观长老拍卖所得的灵石,小姐分作了十袋,其中有七袋在我身上,小姐身上并没有太多灵石。” “这就怪了!”萧栾挑了挑眉,江晚离曾经是一位五境修士,现如今她修为尽失,修为不过初境,他实在想不出一位五境大修有什么理由对她出手。 莫非魍魉城城主与江晚离有旧怨,掳走林厌离是为报仇? 没听说过啊…… 江晚离在修行界树敌众多,但他确实没有听说过江晚离与东方瞿结怨的传闻。 这件事需要好生斟酌一下…… 尘柯被找到的消息很快传至乐观和乐姬耳中,二人急匆匆赶回来,又从萧栾和周芊洛口中得知掳走林厌离的人是东方瞿后,二人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千魔宗如今刚走上正轨,还需要借助魍魉城收敛财物,此时,与一位五境修士交恶是不明智的行为。 但如何从东方瞿手中将林厌离要回来呢? 就在此时,一柄传讯飞剑自天上落下,稳稳插在石桌上。 乐观从石桌上拿起传讯飞剑,见飞剑尾端刻写着一个“白”字,他打消了传讯回宗门的打算。 魍魉城世家与城主东方瞿交恶已久,前些日子他收到了白家老祖-白昶传递给他的讯息。 大意是,魍魉城的世家打算举全族之力送东方瞿应劫,希望乐观能够助他们一臂之力。 那时正好是林厌离丢失的第一天,他找人心急,并没有顾及此事。 此时白家再发传讯飞剑,想来已经快到动手的时间。 乐观打开传讯飞剑。 果不其然,飞剑中告知了动手的时间,并直言请求乐观协相助。 乐观冷笑一声,他与这些世家虽有一番交情,却也没有傻到为了他们,去和一位化神期修士交恶。 毕竟五境之威,天崩地裂,四境修士哪怕抱团,在五境面前还是太过弱小。 乐观想了想,思索自己要不要将这柄传讯飞剑交给镇城司,毕竟镇城司的人跟他关系还算不错。 但是想到镇城司与东方瞿的关系,乐观犹豫了片刻,最终决定还是先把此事隐瞒下来。 “得罪一位五境修士并不划算,明日东方瞿大婚,我看是否能够从他手中将宗主大人要回来。” 乐观手心满是虚汗,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竟是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时隔多年,他的内心竟是又出现了少许的雀跃。 他受林厌离心蛊所控,若是林厌离在乱局中被世家或者东方瞿所杀,他便再无心蛊嗜心之忧。 想到这,他立即向白昶回信,至于回信内容,更多是寒暄,表明他愿意为世家提供丹药和灵器。 写完后,他将传讯飞剑送了出去,随即想了想又拟好一份讯息送去镇城司。 他想要的,是一个复杂多乱的局势,既不能让东方瞿赢得太轻松,也不能让世家那些送死鬼死得太快。 一切皆看明日了! 城主府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大红绸布挂满了大厅内外,喜庆的红色将整座城主府笼罩。 长廊上的丫头来回奔走,脸上洋溢着笑容。 在大厅中,东方瞿端坐高台,在其身下坐着的,是一位年纪约莫三十岁左右,一袭红衣的美妇。 红衣美妇容貌绝佳,风华绝代,她一头乌黑柔顺的青丝用金钗高高挽起,显露出一抹妖娆妩媚,尤其是那双狐媚双眸,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电流,看得人血脉喷张。 东方瞿用手撑着头,眯眼浅笑,饶有趣味道:“你说那些蝼蚁妄图在大婚之日杀了本座?” 美妇点了点头,胸前随着动作起伏波涛汹涌,令人看了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恨不得马上扑倒那丰腴的娇躯,肆意蹂躏。 她捂着胸口,娇滴滴道:“主人,奴家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将此事告知于您,不知有什么奖励?” 美妇说话之时,媚态横生,语音婉转,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 “你说呢?”东方瞿反问道。 美妇一双水汪汪的媚眼看向东方瞿,面色含羞道:“主人,奴家可否伴君身侧,待您兴起时,赐奴家一滴您的精元?” 东方瞿没有回答,依旧是眯着眼睛看她,只是这时,脸上的笑容已经有所收敛。 美妇人见东方瞿没有反应,委屈巴巴的垂着脑袋道:“主人,明日夜里可否让奴家伴君左右,双修一事,奴家应是比女主人经验丰余些,也好让主人洞房时玩得尽兴些。” 听到此话,东方瞿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他一脚踢翻身边桌案,怒喝一声道:“贱婢,竟敢亵渎本座,一个朱唇万人尝的下贱货,竟妄图与她比较,你好大的胆,想怎么死?” 美妇被东方瞿这一脚吓得不轻,身子剧烈颤抖了几下,脸色苍白如纸,连忙跪在地上,低头认错,连连磕头:“主人恕罪,奴家吃了豹子胆,竟然绯议女主人,奴家知错了!” 她第一次见男人生这么大的气,她向男人禀报魍魉城世家集体造反,男人只是轻蔑一笑,挥手散去。 现在她说了一句轻浮话,东方瞿竟然要打杀她,那位女主人当真就这么好? 她有些不甘,抬头望向高座上的男人。 见东方瞿满身戾气,面色恐怖得吓人,顿时吓得面色苍白,眼眶中浮现出晶莹泪花。 东方瞿缓缓走下台阶,笔直立在美妇人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跪在面前的女人,他蹲下身子用手捏住了美妇人的下巴,轻笑起来。 “秦欢娆,本座可以给你一滴精元,只要你将本座的事办好,本座甚至可以让你秦家成为魍魉城第一大世家,为你们秦家开辟一条直通西部泉州的飞舟航道。” 美妇人见东方瞿改口,心中一喜,“奴家一定好好听话,为主人办好每一件事。” “嗯。”东方瞿哼唧一声,松开手,闪身出了大厅。 门外,一位严肃男子抱胸靠在墙上,见到东方瞿的身影,淡淡道:“一个靠丹药和采补上来的废物四境,为何不直接杀了?” 东方瞿斜睨他一眼,脸上全是漫不经心的笑。 “我才不想让拜堂的地方,染上蝼蚁的血!” 第六十六章 山迢路远一帆风顺 严肃男子微微皱眉,对东方瞿有几分不解。 东方瞿以前并非没有荒唐行为,只是这一次比他想象还要荒唐。 这个自高不凡,视四境下为蝼蚁、视女人如玩物的东方瞿真的要成婚? 他淡漠道:“一个女人,竟能让你这般疯狂。” 东方瞿咧了咧嘴角,脑中浮现出当年记忆,他怅然道:“陆升,你不曾见过她,不知她是何等美人,有何等姿态,她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女人,只有她才配得上我!” 陆升看东方瞿眼中火热,略微有些无奈道:“明日还是小心些吧,小心驶得万年船。” “蝼蚁尔,何惧之!”东方瞿不屑的撇了撇嘴巴。 陆升看着这样自大、目空一切的东方瞿,心中有几分无奈,没办法,人家确实有自大的能力,他也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秦欢娆返回秦家宅邸时,秦家的小辈都已经收整完毕。 早在一个月前,秦家便开始变卖家产,筹划小辈从魍魉城搬离。 看着大院中这些小辈,她心中涌起一股温馨。 “家主,您回来啦。”一位慈目老者立在人群中笑呵呵道。 秦欢娆用手抹了抹眼角,温声道:“秦叔,家中最后一批,二十三名小辈就拜托您了。” 被秦欢娆称作秦叔的老者点了点头道:“放心吧,家主,这些孩子,交给老奴就好,您不必担忧,待家主斩下东方狗贼的头颅,老奴一定在远方月下敬您一杯。” 秦欢娆有些面烧,但还是握着秦叔的手重重点了点头。 重要的事交代完,秦欢娆走至一位少年面前。 少年长相清秀,眉宇间隐隐有一丝傲气,看到秦欢娆来到他身前,他微微抬眸,有些不悦。 少年名作秦琨羽,是她的儿子。 修行之人,修为越是高阶,越难诞下子嗣。 秦琨羽是她初入四境时所怀,得来极其不易。 但让人尴尬的是,秦欢娆采补之人过多,她并不知秦琨羽亲生父亲是谁。 “羽儿,你去了那边,一定要好好听秦爷爷的话,娘亲别无他愿,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秦欢娆有些伤感,眼眶泛红。 她伸手想去摸摸少年的头,却被少年用手拍掉,少年抬起头有几分厌恶道:“你不过是一只人皆可夫的破鞋货罢了,不配当我母亲!” 秦欢娆脸色骤然变得苍白,看着少年敌视的目光,内心一阵刺痛。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秦琨羽看着秦欢娆哭泣的样子,脸上没有半点愧疚,反而更加厌恶。 秦欢娆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强笑道:“羽儿,娘亲不在身边,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成为娘亲这样的人,寻一位好道侣。” 她虽低首俯身东方瞿身下,却也没有傻傻的完全信了东方瞿的话。 东方瞿此人喜怒无常,若他讲信用,真有心将秦家抬至世家之首,她倒心甘情愿成为他手下棋子。 若是他出言诓骗,她也无可奈何,此次大战混乱,她实在无暇顾及家中小辈,只好将小辈本送出魍魉城暂时躲避。 少年冷哼道:“此事不劳你费心了。” 秦欢娆看着少年的身影,心中一片凄凉。 她忙于家族指使,一直没有好好与儿子沟通,导致少年这般恨她。 她走向前,不顾少年挣扎,固执的将少年抱入怀里。 “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天下母亲哪有不希望自己孩子好,又何尝不想伴孩儿左右,见他成人长大、娶妻生子。 只是世间有太多迫不得已罢了! 浅抱便止,秦欢娆再次来到秦叔面前,深深一礼。 “山水路长,秦叔一路顺风!” 秦叔点了点头,小手轻轻挥了挥,在几位执事带领下,秦家最后一批小辈出了秦家大院。 他缓缓走出大门,抬头看了看屋檐下的牌匾。 此次一走,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秦叔转身望向门内,秦欢娆立在院内,只有落寞背影。 他端正身子对着院中女子,躬身一揖,“祝家主仙运隆昌,秦宣去也!” 不知何时,魍魉城被乌云笼罩,阴沉得可怕。 或许是知晓将有大事发生,连十五日的朝霞都比平时吐露得晚些。 “这天看着像是要下雨了!” “别乱说,今天可是城主大人成婚的大喜之日,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竟然有这等福气嫁给城主大人!” “我听城主府里的人说,那位小姐是一位心善之人,真好,有这样的女主人,我们散修以后的日子说不定要好过一些!” “还有两个时辰到吉时,我们等会跟着城主大人的车队卖力吆喝求赏吧,说不定赐下一些灵丹妙药,省去几十年苦修!” “妙哉!” 街上修士笑脸哈哈,纷纷走上街头,希翼着城主府的车队路过时,赏赐一些丹药。 白家大院。 数位四境大修盘腿悬浮半空,底下是黑压压的人头。 “道友们,为了家族,为了后代子辈,杀东方狗贼,保魍魉城后世太平!” 众修齐声呐喊,气势冲霄。 一声令下,所有三境修士涌入街,让原本纷闹的街市多了些肃杀气息。 魍魉城边缘一处宅邸,林厌离坐在铜镜前,铜镜中映照出她一张俊俏的容颜。 她轻轻晃了晃头,头发上的凤冠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因为林厌离头发比较短,胡兰甚至借用秘法,将她的头发斩下接在了林厌离上。 “小姐,很快就要到吉时了,请小姐将袍子披上!” 听到胡兰叫唤,林厌离微微回神从椅子上坐起。 胡兰走向前,将袍子披在林厌离身上。 林厌离瞧着铜镜,转了一圈,凤冠霞帔,瞧着还真有成婚的的味道。 就是她身形矮小,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林厌离叹了口气,已经到这一步,她只能暂时先配合着。 毕竟在这个时刻佛了东方瞿的面子,可不是一件好事儿。 几声钟鸣响起,林厌离在胡兰的搀扶下,慢悠悠走上庭院的花轿。 此时距离东方瞿的到来还有一段时间,在这个空档,她该好好想想如何面对这位五境大修。 第六十七章 婚娶 良辰吉时,天空云朵中雷光闪烁,在一声巨响中,万目聚焦的城主府打开了府邸大门。 一只红色车队缓缓自府中走出。 迎面,数头玉狮子口叼红玉,拖着红车,等玉狮子走出城府,一行人型傀儡突然出现在众人眼中。 那些傀儡都被炼制成少女模样,它们手捧鲜花,身上着着红裙,模样精致得与真人无异。 街上人瞠目结舌,第一次见到这般阵仗。 街上修士瞧得精彩,纷纷憋住一口气继续朝府邸内探去,只见一道灵光闪烁,府邸中竟是浮现出山川五岳、江河湖海,一幅幅美景呈现眼前,让人目眩神迷。 天!是城主大人施展的大神通! 下一秒,红光冲天而起,众人仰头望去,一头雷龙从云中浮现。 雷龙爪衔龙珠,双目怒瞪,在一声剧烈咆哮中,天上乌云破开一个大口。 赤色阳光洒在城中,让城中修士双目中有些晕眩。 再一声龙吟,乌云散尽,雷龙消失。 众人生怕错过这观摩大神通的机缘,忍着双目刺痛继续将视线投至耀眼灵光。 一息过后,几位娇艳侍女抬着一架车撵从灵光中飘出。 车撵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身披玄端礼服的东方瞿。 街上修士见到东方瞿身影,不少人竟是双脚发软跪倒在地上。 东方瞿用手撑着头,惬意的瞥过人群一眼,其身后一位中年修士悬浮半空,对人群大声道:“城主大婚,诸位道友同乐!” 中年修士轻轻挥手,天上无数灵光落地,变化作一颗颗灵气十足的丹药。 “天,竟然是补元丹!” “还有清心丹,听说此丹服用后,可弥散浊气、灭杀心魔、巩固神识!” 人群中不断传出惊呼声,这些丹药品种繁多,多是他们这些低阶修士梦寐以求的珍稀丹药。 一时间,喜悦在人群中传播开。 不少修士跟着迎亲车队缓慢行走,口中卖力的呐喊着祝福话语。 随着车队慢慢行走,有人惊奇的发现原本由青砖打造的两侧建筑,竟是在东方瞿慢慢前移中裹上红绸。 抬头,漫天鲜花飞舞。 低头,红毯铺路,红色的轿辇在前,后边跟着一排排娇艳的婢女,这一幕羡煞了无数女修。 “红妆十里,漫天花洒,真是羡煞我等。” “城主大人英俊潇洒,奴家远远看上一眼,双腿软得走不动道,真不知女主人是哪家小姐,又是何等身姿!” 一众女修纷纷议论纷纷,她们一个个目露羡慕之色。 车队缓缓行进,不知不觉中走了数条长街,最后停在了一处高大宅院之外。 宅院甚是普通,让周围修士一直怀疑城主大人是否走错了道。 众目睽睽下,东方瞿掀起车帘,走下车撵,站在院门口,微笑着敲了敲门。 东方瞿语气温柔至极:“晚离,夫君来接你啦!” 门内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东方瞿脸上挂着笑容,朝后退了两步,对着大门深深一揖,拜道:“日月星辰,诸天星宿,仙佛,应吾情深,相思入骨,今日得归,从此以后,暮日天涯,携手相伴,不离不弃,若违背誓言,在下受噬魂之苦魂,入九幽万劫不复,东方瞿在此,请佳人上轿!” 东方瞿话毕,一道灵光从苍穹落入额间。 周围修士一片哑然,呆呆看着灵光有些难以置信。 这位万人敬仰的东方城主,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此处立下了“大道誓言”。 要知道,“大道誓言”束缚性极强,为世间最强誓约,哪怕是五境大神通也丝毫违背不得。 东方瞿这般做法,无疑是为自己增添了一条锁链。 万人瞩目中,宅邸的大门缓缓开了。 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从宅邸中被两位侍女搀扶出来的新娘子,竟是一位模样瞧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女童。 人群中一片哗然。 一片嘈杂的议论之中,林厌离已经被两名侍女搀扶着,缓缓来到了东方瞿的面前。 她的双眸清澈纯净,仿佛一泓秋水。 “夫君!”女孩甜美一笑让东方瞿的心神顷刻沉沦。 林厌离这一声夫君,仿佛一记重拳挥在众人心头。 这一刹那,竟是不少修士腾空而起手捏法决朝东方瞿杀来。 在他们眼中,林厌离是一个被东方瞿操控心神玩弄的无辜孩童。 一位中年修士面目狰狞,手持利刃怒喝道:“你这畜牲,竟是连稚童也不放过,东方狗贼,纳命来!” 几位修士配合中年男修从三方杀去,其中一人手托玄龟甲为中年修士添了一层护盾。 有人袭杀,东方瞿不慌不忙,他笑着伸手将林厌离抱起,轻声道:“走,我们去拜堂!” 林厌离伸手挽着东方瞿的脖子,看着袭杀来的修士,眼中满是意外。 这世间真有正气浩荡之人,会为她现在的困顿处境向一位五境修士拔刀。 东方瞿微微勾着嘴角,手指一点,在街上人骇人的目光中,那几位修士停滞在半空,半点动弹不得。 他眯起眼睛,来到那中年修士身前,用手指掰歪了他的刀,温和道:“道友不知为何对本座不满,但今日是本座大喜之日,所以本座饶你们一命!” 说完,他手指一弹,几名修士消失得无影无踪。 街上原本寂静的人群又响起声音,皆是称赞城主宽宏大量的美言。 诸多女修双目汪水,在这一刻对这位城主大人芳心暗许。 远处,乐观立在人群中,见到被东方瞿揽在怀中的女孩,脸色一片白一片黑,他怎的没想到东方瞿要迎娶的新娘子竟是江晚离! 他眼珠子乱转,将心中的对策悄悄置换。 东方瞿抱着林厌离上了车撵,他使用凝线传音,在所有修士脑中留下他的声音。 他,东方瞿,今日就是娶了七岁女童为妻! 他将林厌离紧紧抱在怀中,骄傲且自信的扬着头,丝毫不惧那些人投来的怪异目光。 在他看来,只要拥有实力,什么世间的陈腐道德都能一拳挥碎。 规矩? 不过是强者用来束缚弱者的绳索! 第六十八章 城主府 一位身披紫甲的壮汉浮在空中,对着底下诸多修士抱拳行礼道:“今日大喜之日,城主府不设禁忌,诸位道友皆可入府喝一杯喜酒!” 紫甲壮汉名作李崇罡,是镇城司的司长,因为其说一不二的阳刚性子,在城中十分有威望,也被人称作魍魉城的二主人。 说完,李崇罡落在车撵前,换下两名娇艳侍女,以双肩扛着车撵缓步前行。 东方瞿面上含笑,看着车撵前的粗壮男人,打趣道:“崇罡,你做这等粗鄙事作甚,上来陪嫂夫人聊聊天。” 李崇罡露齿一笑,稳稳的朝前迈步,他憨憨道:“大哥陪嫂夫人就好,崇罡只有一身力气,不会说话,怕冲撞到嫂夫人。” 东方瞿似有些埋怨的朝前倾了倾身子,用手拍了拍李崇罡的宽阔肩膀,打骂道:“你家嫂夫人才不会这般小心眼。” 李崇罡嘿嘿一笑,“大哥,你就好好坐着吧,今日我一定要亲手将你送入府去。” 东方瞿见他坚持,便打消了劝他的念头,只好由得他去了。 车队经过一处街口,东方瞿见到了一位抱剑青年,他用手捂着脸,慢慢勾起嘴角。 抱剑青年面色波澜不惊,只是冷冷看着车队行过街口。 一位矮小老者立在他的身旁,右手搭在他的剑鞘上,额上满是冷汗,他真怕青年出剑打乱了后面的章法。 先前几位三境修士没有沉住气,险些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幸好东方瞿碍于脸面,没有在新娘子面前大开杀戒,不然他们世家所做的筹划全部毁于一旦。 “达叔,你放心,我能忍住!” 矮小老者听到青年的话,目光瞥在他的脸上,他见青年满脸怪异的笑容,心中忍不住吐槽。 当今时代的年轻人当真没有耐心,性子一个比一个火爆,要不是他在这里,这几个后生娃子早跳起来了。 车队走远老者慢慢松开自己的手,他轻轻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小声道:“等会儿我去狗贼府上祝贺,你在外面等白老祖号令!” 青年木着脸点了点头。 矮小老者见青年点头,多了几分安心,他深吸一口气,跟着迎亲车队朝城主府走去。 青年看着矮小老者离去的背影,面色突然发红,双眸变幻莫测。 他的脑海中浮现一副画卷,上面是一个美丽少妇,怀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孩,而他站在这幅画卷之外,目光灼灼。 女子是他的母亲,怀抱中的孩童是他。 下一秒画卷突变,那位绝美少妇与那位可爱的孩童突然化为一片虚影消失。 美妇躺在血泊中,双眼涣散,她那孩童变作了一位少年。 少年跪在地上,哭着痛斥眼前身躯凛凛的男子。 男子笑眯眯道:已然不像晚离,留之何用? 青年苦笑一声,回过神来,他捏紧怀中抱着的剑,走入巷中隐去自己的身形。 李崇罡扛着车撵,一路来到城主府前。 林厌离靠在东方瞿的胸前,手心满是冷汗。 这一路过来,气氛压抑得十分可怕,她释放神识出去,竟是察觉到周边有数位四境修士的凌厉杀意。 林厌离身子抖了抖,用手抱住双腿现在装傻。 东方瞿察觉到林厌离的身体在发抖,随后抬眼望了望四周,他轻笑一声附在林厌离耳旁道:“不用担心,夫君会保护你!” 林厌离闻此言身体一震,随即低头并不打算说话。 车队缓缓进入城主府,在林厌离差异的目光中,车队最前头的玉狮子竟然变作淡淡灵光消散在半空中,紧接着那些捧花的少女傀儡分作两列,消失在大院尽头。 眼前山水如画,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清澈见底,假山怪石,花园假树,一切一切美的不似凡间之物。 “跟我来!”东方瞿牵起林厌离的柔若无骨的小手,慢慢下了车撵。 他们绕过假山,走上木制长廊,一直来到大厅。 “娘子在此等候片刻,待夫君前去拜会朋友。”东方瞿笑着点了点林厌离的眉间,笑道。 林厌离见东方瞿离开房间,从椅子上跳下,她慢悠悠来到门口,用手朝前拍了拍。 在林厌离的拍打下,眼前出现一道道涟漪。 “果然在此处下了禁制!” 林厌离灰心丧气的返回内间,重新坐在椅子上,她用手撑着头,小脸皱巴巴。 “徒儿啊,你再不来,师父就真要被迫嫁人啦!” 林厌离嘟囔片刻,最后头往后一仰,瘫坐在椅子上。 唉,摆烂! 过了好一会儿,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林厌离赶忙端正身姿,只见一位少女走入房中对林厌离行下一个笄礼,道:“小姐,吉时到了!” “哦!” 林厌离应了一声,站起来,在少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内间。 这一次,竟然没有禁制阻拦。 林厌离跟着少女跨过门槛走出内间,大厅人满为患,声音十分嘈杂。 那些人见到林厌离的身影,纷纷投去视线。 林厌离微微颔首,表情依旧平静,可她心中却成一团乱麻。 她真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与东方瞿拜堂成亲? 远处一张座椅上,乐观手中捧着茶,与一旁的修士说说笑笑,视线偶尔在林厌离身上飘过,仿佛并不将林厌离的处境当一回事。 另一侧,一位老者闭目养神,见林厌离现身,右手缓缓伸入袖中。 人群中,秦欢娆左右逢源,她看见林厌离的身影,心情十分复杂。 那女孩比她孩儿还要小,她没想到东方瞿这般心疯,会娶一位女童为妻。 她攥了攥拳头,心中暗暗下定决心,等会儿众人翻脸,她要护那女孩周全。 林厌离用手扶了扶头上的凤冠,慢悠悠走至大堂,东方瞿身子立得笔直,手中捏着三炷香,念念有词一阵后,他将香插入香炉中。 此时一位老者立在门口,山呼道:“吉时已到,敬高祖拟婚书!” 此话落后,林厌离身旁的侍女走向前从案台上取来一张红折子放入林厌离手中。 林厌离看着手中的红折子,脸色变了又变,她手中这红折子不是什么凡物,而是一件灵宝。 若她真与东方瞿以灵宝拟定婚书,今日这事岂不是板上钉钉? 林厌离内心焦急万分,一时想不出主意。 第六十九章 拟定婚书 林厌离身旁侍女见她原地不动,用手推了推后背,道:“请小姐上前!” 林厌离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慢慢走向前,来到香案前,双手捏紧婚书。 “请问小姐姓名!” 林厌离声音有些打颤,硬着头皮道:“林厌离!” “请问郎君姓名!” 东方瞿面上含笑:“东方瞿!” “拟定婚书!” 东方瞿深吸一口气,郑重对着高堂拜了三拜,高声道:“今日烈日炎炎,桃花灼灼,高朋满座,厘降征祥,礼同掌判,合二姓以嘉姻,诗咏宜家,敦百年之静好。” 林厌离侧眼看着东方瞿,只见他口中所述内容竟然一个一个浮现在红折子上,这让她更是害怕。 突然,她像是着魔了般张开了红唇:“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 二人齐声道:“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立此书此……” 林厌离瞪着眼睛,见婚书将成,她心神一凝,猛然咬在舌尖上。 鲜血从她口中流出,林厌离只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摇摇欲坠,差点跌倒。 这是强行违逆契约带来的反噬。 东方瞿皱了皱眉,他也没想到林厌离能强行挣脱他的神通。 大堂中见到这一幕,众人皆惊,安静的大厅内开始多出一些议论声。 东方瞿脸色一沉,大喝道:“闭嘴!” 众人被这一声厉喝震慑住,纷纷闭上嘴巴。 这时,一位老者从椅子上站起,忍不住讥笑道:“不愧是东方城主,以媚术操控女童与你成亲,又强迫她与你拟定婚书,当真是让老夫开了眼见呐!” 说话的老者正是白家老祖——白昶。 他起身后,人群中有人嘲讽道:“东方城主,不愧是五境修士,以修为压初境小童与你为妻,真有大修风范,我等应向东方城主学习才是!” “东方城主道德典范,吾辈楷模,我们应该为城主大人出一本书,叫什么好呢,就叫《东方瞿品小儿记》如何呀!” “哈哈哈,我看应塑画一副,将此事记下才是……” 东方瞿面色阴沉,堂中污言秽语他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这些人骂起来,竟将江晚离一起囊括。 骂他可以,但骂江晚离,不行! 他将林厌离放在椅子上,随手布置下禁制后,转身轻笑一声:“本座成亲之日,诸位道友说此话何意呢?” 白昶没想到东方瞿能够忍下这些污言秽语,但他依旧没有丝毫退缩,而是冷笑一声:“东方城主这还看不出来么,在座道友,诛杀东方狗贼者,请起身!” 话语落下,竟是有十多位四境修士起身。 其中大多数是世家老祖,此时他们浑身灵气散溢,如同潮水般向东方瞿压去。 生此变故,不少修士吓得脸色苍白。 大堂中一片寂静,十多位四境老祖身外散发的强横灵气所产生的风暴吹得衣襟罡风阵阵。 “既然诸位嫌自己活得太久,那本座满足你们的心愿!”东方瞿双眸一睁,一股庞大的威压向四周散去。 白昶等人心头剧痛,纷纷捂胸吐血,脸色苍白,嘴角挂着殷虹的血液。 五境大修恐怖如斯! 他们即使有所准备,还是难以抵挡。 周围修士见大战欲起,纷纷起身逃命,东方瞿立在原地冷冷看着,并不将这些人放在眼中。 森~ 在所有人往外逃窜时,门外飞入一柄金精飞刃,一位持剑男子飞身进入大堂手中长剑朝东方瞿面门刺去。 “东方瞿,纳命来!”持剑青年面目狰狞,一身杀气凌凌,手中长剑刺出竟是一剑点碎了东方瞿的护身灵气。 东方瞿面色一沉,手指燃起灵光,一指点歪金精长剑后闪身躲至一侧。 “半仙兵!”东方瞿冷眼扫视持剑青年,心中暗忖。 “还我陈家一百八十条冤魂来!”持剑男子一声怒号,手上长剑一抖,金精剑光飞驰,数道剑气凝聚成网将东方瞿团团包裹。 东方瞿神色淡然,他一扯衣袖,将身上礼袍脱下,手腕一提,数道雷光击穿剑网。 他闪身到了陈姓青年面前,手指重重点在他的眉间。 陈姓青年宛若一记重炮,十分狼狈的砸在地上,在东方瞿打算解决掉青年时,数柄飞针刺在他的指尖,阻下他的动作。 大坑中,青年身形抖转,手中长剑直扑东方瞿面门,剑锋划破空气,发出呼啸的啸声。 “找死!” 东方瞿右脚一提,踢在青年的下巴上,护身屏障如镜子般破碎消散,青年被踢的翻滚了几圈,撞在墙上后摔落在地,一口鲜血喷出,眼中充满了恨意的看着东方瞿。 “区区星星燎火妄图与赤阳争辉!”东方瞿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众人,不屑一顾,“诸位,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 大堂之外,李崇罡悬浮半空,与他对峙的是一位四境粗犷大汉。 两位皆是体修大家,灵气之间的碰撞,浩浩荡荡犹如晴空惊雷。 “司长大人还是陪在下在这里玩玩吧!” 李崇罡冷笑一声:“凭你也拦得住我?” 粗犷大汉轻笑一声,土灵气弥漫全身,化作一身盔甲,他拍了拍胸膛,道:“王某虽然一身武艺不行,但王某对于挨打却十分在行!” “我会将你砸成肉泥!”李崇罡冷冷吐了一声。 他一步踏起,身形快如闪电,瞬间到达粗犷大汉身边,拳影密集如雨,朝粗犷大汉身躯打去。 粗犷大汉连忙催动身形躲闪,李崇罡的攻势越来越急,速度极快。 “轰隆”的声响连绵不绝,两者相交处,灵气爆发出耀眼的灵气波浪,将周围建筑轰得稀巴烂。 城主府的变故如同风摧火涨般席卷了整座魍魉城。 城中人纷纷逃离,生怕被高阶大修斗法的余威波及。 其中也有不少心思活络者,借着时势混乱,趁火打劫夺取宝物。 一时间,镇城司修士、散修、名门大宗弟子打成一团,魍魉城各处出现乱象。 混乱中,数不清的三境修士盘腿坐于角落,他们手上托着一张阵盘,口中念念有词。 很快一道灵光冲上天际,将天穹照射成亮白之色。 阵法启动,一座红色护盾倒扣在魍魉城上,与东方瞿对峙的十多位四境修士,在这一刻修为大涨。 第七十章 各显神通 突然席卷开的灵气风暴让坐在椅子上的林厌离回过神来。 她抬眼望向天空,看见雾色如血的红色阵法,不禁瞳孔缩了缩。 这种禁忌阵法来源于千魔宗,是当年江晚离师父-显圣魔君所创,有短时间增强高阶修士修为的功效。 但它的弊端同样很大,发动此阵法,需要一百位三境修士持续以精血为引,等精血耗尽时,那些三境修士则会魂飞魄散! 当时江晚离以发动阵法代价太高,将此阵法玉简永久封存在离合山藏书阁中。 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林厌离面色一沉,从椅子上站起,刚站直身子,一阵疲倦昏沉感涌上心头。 她双手扶着额头,感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突然,一只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林厌离愣了愣,抬头望向那只手的主人,只见尘柯立在她的面前,微笑道:“我来救你啦!” 尘柯一身白衣飘逸,俊美如斯,一脸温文尔雅之态,像极了坊间小说中的谦谦君子。 林厌离鼻尖一酸,扑向前紧紧抱住了少年的腰,声音哽咽道:“吓死我了,尘柯!” 少女轻声啜泣,像极了一个受惊的小兽。 尘柯伸手轻抚少女柔软的秀发,柔声安慰道:“我这不是没事么,好了,别哭了!” 林厌离点了点头,在尘柯的衣裳上抹了把脸,重新站起身。 尘柯见林厌离小脸惨白,身形摇摇晃晃,伸手将林厌离拦腰抱起,小步朝外跑去。 此时整座城主府都被轰得稀巴烂,四处都弥漫着灰黑色烟雾,尘柯将林厌离紧紧搂在怀中,为避免引得东方瞿的注意,他佝偻着身子,施展土遁术在土中小步前行。 林厌离紧紧圈着尘柯的脖子,心中为尘柯捏了一把汗。 毕竟城主府是东方瞿的地盘,谁知道他有没有在此处设下禁忌。 土中潜行一段时间,尘柯停下脚步,林厌离施展心眼朝前看去,只见一道浅蓝色的屏障挡住他们的去路。 “厌离,抱紧我!”尘柯用手托了托林厌离的腰,紧张兮兮道。 林厌离点了点头,腰肢发力,双手环着他的脖颈,紧紧贴在尘柯的胸膛。 尘柯抹了抹头上的汗水,他运转体内真元,对着拳头哈了口气,表情格外严肃。 “砰......”尘柯的右拳打在屏障之上,屏障发出一声脆响,在林厌离震撼的目光中四分五裂。 尘柯他居然一拳将禁制轰碎了! “要逃了喔!” 尘柯压低身子,整个人如同一头豹子般从土中钻出。 东方瞿悬浮在空,心中突然“咔哒”一响,他脸色难看的朝大堂望去,大堂空空如也,原本被他封在禁制中的林厌离不见了身影。 陈姓青年抓住空档,手中长剑一抖扑向东方瞿心口,此时他有阵法加持,速度比先前快了三分。 东方瞿眉头紧皱,他单手一拍,在半空中凝聚成一柄金色巨剑,狠狠劈向陈姓青年。 陈姓青年身躯猛地往后弹去,落到地上。 金色巨剑撞在地面上,发生剧烈碰撞。 林厌离在尘柯怀中看得心惊胆战,这东方瞿果真不愧为五境大修,以一人独战十多位有阵法加持的四境修士依旧游刃有余。 白昶退至一侧,手中抓着那把名作百冠凤羽的长枪,在数位四境修士的掩护下,他将周身半数灵气汇聚入长枪中。 “破!” 百冠凤羽猛地刺入尘埃,一声凤吟在云层中炸开。 百冠凤羽化成一头火凤,咆哮而出,直逼东方瞿。 东方瞿冷哼一声,单掌猛地推出,在其面前出现一只金色大掌。 百冠凤羽撞击在金色大掌上,爆炸开,将大掌击溃,化为点点火星。 东方瞿面色阴沉,两把半仙兵,一个提升修为的阵法,这些秦欢娆并未告知他。 远处角落中,秦欢娆脸上尽是冷笑,她又怎么可能将世家所做准备全部告知东方瞿,她可不想让那个男人赢得太过轻松。 东方瞿沉思一息,手中术法转换,他举起右手,一座大山从云中显现出来。 “轰隆隆......”大山砸向百冠凤羽,将它的攻势化解。 东方瞿手上掐下一道法决,双指一点,喝道:“镇!” 这次,东方瞿手中出现一片乌云,乌云迅速凝聚成巨型山脉,将火凤压倒。 半仙兵固然威力不俗,但东方瞿也并非是寻常五境修士,他右手一抬,一只巨大手掌在空中浮现,将云中大山当做印章般盖下。 林厌离看着黑压压的大山,魂都吓飞了一半。 五境修士有移山填海之能,林厌离曾经也是五境修士,自然知晓五境修士的恐怖。 东方瞿施展的虽不是什么移山神通,却比移山神通更玄妙万分,他信手拈来,直接凭空造山,这更彰显东方瞿神通的不凡。 陈姓青年,手上长剑高举,周身金光闪烁,他的嘴唇微微蠕动,似乎念叨了些什么。 下一刻,一颗颗金色的小球从陈姓青年的长剑中飞出,落到了地上。 “嗖嗖嗖嗖......”一连串的声音响起,金色小球瞬间融进地面之中。 一阵地动山摇,一柄巨剑带着周身漆黑缭雾破土而出,尘柯灵气附着在脚上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下一息,数不清的黑色利刃如狂风暴雨般轰击在巨山上。 林厌离呆呆的张着嘴巴,那巨剑周身环绕的黑雾是金精铁矿,没想到那青年竟然凭借手中的半仙兵将魍魉城地底的灵矿化为己用。 半空中两道术法碰撞在一起,一股恐怖的灵气风暴以城主府为中心向四周迸溅开。 尘柯双眸圆睁,身子被那恐怖的冲击力击飞出去,在半空中翻了好几个滚才勉强稳住身形。 “噗嗤!”尘柯喉咙一甜,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林厌离看着尘柯狼狈的身影,心中焦急,她想挣扎着从尘柯怀中下来,奈何尘柯一双有力的臂膀死死的抱着她,无论她怎么挣扎也动弹不得。 “找到你了!老鼠!” 东方瞿轻蔑一笑,脚尖点在空中,瞬息出现在尘柯面前。 第七十一章 针对 尘柯一怔,他没料到东方瞿会突然出现,他连忙收回双腿,将身体紧紧贴在地上。 东方瞿挥掌拍下,巨大的手掌携带金光从天下压下,正当尘柯以为自己要命丧当场时,一条白绫从远处飞出,将金光手掌拦下。 “看来你选择与本座为敌!”东方瞿冷冷朝角落看了一眼,淡然道。 秦欢娆双手操控白绫,额上满是冷汗。 她出手帮尘柯挡下东方瞿的术法,完全是下意识所为。 “秦欢娆,你且用法宝拦住东方瞿!” 白昶见秦欢娆出手,心中一喜,随后他将目光投在尘柯身上,右手一番,一个金刚罗盘悬浮在手心。 几位四境修士各自祭出法宝,口中念念有词,一晃,数道宝物朝东方瞿攻去。 白昶手指翻飞,一连掐下数道法决,他手中的金刚罗盘飞速旋转,在空中与灵气摩擦发出刺耳的振鸣声。 “去!” 白昶双指一点,罗盘朝着地面疾射而去。 东方瞿身后幻化出数条手臂,顷刻间阻下所有法宝,随后他右脚轻轻一蹬,所有手臂变作一只大手朝罗盘抓去。 就在此时,罗盘突然扭转方向,在空中变换数道方向朝着尘柯怀中的林厌离冲去。 东方瞿微微一愣,赶忙闪身至尘柯身前,右手一招,将罗盘拦下。 森~ 一道剑芒从地上飞出直扑林厌离心口。 东方瞿脸色突变,以双指夹取剑气。 “噗呲” 一道剑芒从后面刺穿他的左肩,是陈姓青年的剑。 东方瞿捻灭剑气,双指点在剑尖上,陈姓青年一击得手也不贪功,将剑抽出后闪身躲至白昶身后。 白昶面上一喜,衣袖一抖,飞出数张符箓,他兴奋道:“那女童是东方瞿弱点所在,诸位道友与我合力攻之!” 林厌离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会调转枪口对向她,面对数个法宝攻击,只有初境修为的她只能双眼一闭,乖乖等死。 东方瞿一把抓起尘柯衣领,将他扔至天上。 “小子,本座不知你和晚离是何关系,但现在,本座能信的也只有你了,保护好她!” 东方瞿的声音在尘柯脑中浮现,尘柯若有所思的对地上的白衣修士点点头,他在空中猛然扭动身躯,口中念起风决。 一阵微风鼓起,尘柯脚上踏风稳稳落在一处屋檐上。 东方瞿虽是他敌人,但在此刻,他们面对十多位四境修士追击,暂时归于同一战线。 东方瞿捏下一道法决,只见天上一朵白云落入尘柯手中,他轻声道:“此为本座法宝‘碧云霞’护你暂时周全!” 话音一落,尘柯大手一拍,将云朵拍成粉碎,只见云中窜起一道五彩霞光,将他与林厌离重重包裹。 陈姓青年身形如风卷,数把小剑如同飞针般刺向霞光,在尘柯和林厌离惊讶的目光中,几把飞剑在霞光中疲软散力,在数息时间内被霞光炼化。 尘柯大手一抓,将飞剑抓于手上,林厌离右手一点从尘柯手中取过一把飞剑查看起来。 这些飞剑在霞光的炼化作用下变成了无主之物,但可惜的是这些霞光太过凶猛,强行炼化时损坏了这些飞剑的灵性。 “姑且拿来用用也可以!”林厌离嘟囔一声。 她的储物袋在更换衣物时被胡兰取下,此时身上一件灵器都没有。 林厌离将飞剑捏在指尖,左手掐了道法印,很快,她将一身火属性灵气注入飞剑中。 “我的身家性命全部靠你了!” 林厌离轻唤一声,将手中的飞剑掷出,飞剑歪歪斜斜飞入云层,在空中炸开,露出一朵透亮的八瓣血色梅花。 这是千魔宗的宗门印记。 因为林厌离引起的动静甚大,不少修士瞧见了云上的梅花印记。 想要祭出法宝斩杀林厌离的数位四境修士见到云上的梅花印记,脸色略有变化,他们深深看了林厌离一眼后,竟然默默的将法宝收了起来。 千魔宗的凶名太过响亮,他们这些世家老祖大多数将家中的小辈迁至南域,并不想得罪南域的魔宗巨头。 毕竟千魔宗可是疯起来连仙盟都敢咬的恶狗。 白昶见到这一幕,眼皮子直跳。 他之所以对林厌离出手,一是因为林厌离可以束缚住东方瞿的手脚,其二则是为了完成与某位道友的交易。 他可是答应了那人,一定要将林厌离斩杀在此处! “陈家小子,你来接替老夫!” 白昶唤了一声,与陈姓青年换位,陈姓青年自然巴不得想与白昶交换,在阵法加持下,他联合周围九位四境修士,以法宝组成阵法,向东方瞿扑去。 东方瞿看着天上散发淡淡血色的阵法,恨恨的咬了咬牙。 天上的阵法着实诡异,不光增强了这些四境蝼蚁的修为,还削弱了他对周围雷属性灵气的感知。 若非怕伤及林厌离,他早就施展大神通,唤来山岳将这些蝼蚁碾碎了。 看着白昶奔林厌离去,东方瞿怒不可遏,挥拳撼碎周围束缚时,白昶已经到了林厌离身前,他那一双漆黑利爪朝着李林厌离面门抓去。 尘柯与林厌离周身彩霞透亮,依旧没能阻止白昶的利爪。 尘柯微低下身子,将林厌离抱在怀中,他打算以自己强劲的肉身来应对四境大修倾力一击。 千钧一发之时,秦欢娆赶来,手中白绫束缚住白昶双手,她奋力一拉,才将白昶拉至旁侧。 一击未中,白昶脸色铁青,他一双眸子瞪视着秦欢娆,厉声喝问道:“贱人,老夫需要一个解释!” 秦欢娆对这般辱骂已经习以为常,她脸色不变,手中拽着白绫淡然道:“两个小辈,白老祖杀他们作甚?” 白昶眼珠一转,怒极反笑,“你做好本分之事就够了,妇人要知道这么多作甚!” 说完白昶手腕一转,几张符箓冲入霞光之中。 眼见符箓要冲破五彩霞光,秦欢娆再次出手。 她摘下玉镯,朝前一掷,玉镯带着罡风将几张符箓轰得稀巴烂。 林厌离心中舒了一口气,朝美妇人投去感激的目光若非美妇人出手,她与尘柯搞不好都要死在这里。 白昶见秦欢娆再次出手,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他捏下一道法决,手中凝聚出一块墨色玉简。 “人尽可夫的风骚败柳!” 白昶冷哼一声,捏碎手心中的玉简,秦欢娆见白昶这般动作,一阵不安涌上心头。 突然,她觉得腹中一阵剧痛,紧接着,一股股鲜红的血液流淌而出,将她的白袍染成了暗红色。 第七十二章 救星来了 秦欢娆双手捂着肚子蹲倒在地,她的面容一片苍白,额头冒出豆粒大的汗珠。 她颤抖着举起右手指着缓缓靠近的老者,有些惊恐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白昶戏谑道:“你以为老夫的精元这么好拿?十年前,你第一次服侍老夫时,老夫便在精元中动了手脚,没想到今日当真用得上!” 话音落罢,白昶走至美妇人面前,他抬起脚,狠狠朝美妇人踹去。 因为身体带来的剧痛,秦欢娆连护身灵气都释放不出来,结结实实挨下白昶的踹击。 秦欢娆捂着肚子蜷缩在地,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之中尽是恐惧,嘴角挂着鲜红的血迹,看起来凄惨不已。 “一个靠男人才突破四境的花架子,不过是我等玩物罢了!” 白昶不屑的嘲讽一声,手指一抬,数道符箓升天,一道符阵在空中显现,一柄长剑凭空而生,被他握在手中。 “老夫这就送你上路!” 白昶手腕一抖,长剑猛然向前刺去,一道凌厉剑芒瞬间将美妇人胸口扎穿。 剑芒划过,秦欢娆睁着双目不甘心的倒在了地上,她的身躯僵硬如木偶,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布满死灰,她的身躯抽搐着,不一会儿就彻底的没有了呼吸。 在美妇人倒下后,一个淡粉色婴儿从她穴窍中缓缓飘至空中。 那是秦欢娆的元婴,因为修为不高,元婴甚至还没有产生自我意识,只是无神的飘在空中,随风四处游荡。 林厌离咬着嘴唇,紧紧攥起拳头,丝毫不在意被指甲扎破了手掌。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她早已经明白了这个残酷的道理,只不过没有亲眼所见罢了,今日她终于见识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丑陋的一面。 “接下来,轮到你们了!” 白昶冷哼一声手指一抓,几张符箓飘至身后,在符箓凝聚的灵光中,先前刺穿美妇人的长剑再次显现。 林厌离小脸苍白,她用手拉了拉尘柯的衣襟,希望尘柯能将她放下来。 尘柯轻轻摇了摇头,用手敲了敲林厌离的头:“别胡思乱想!” 林厌离用手摸了摸头,紧闭起双眸,既然尘柯都没有放弃,她干嘛要放弃。 东方瞿被阵法困住,暂时没有脱身的机会,这次,他们只能自己扛! 白昶提剑刺来,速度快得压根没时间反应,尘柯被一剑斩飞,在空中转了数圈才稳住身形。 “咦?”白昶惊奇的道了一声,望向尘柯的眼神有些变化。 刚刚尘柯竟然用肉身挡下他的剑击。 这小子肉身什么做的,这么硬? 白昶右手手指抖变,数道灵光轰在尘柯身上。 尘柯死死将林厌离护在怀中,轻轻哼唧一声,随后像是刺猬般在地上翻滚起来。 白昶停下法决,眼中多了些怪异。 这个白白净净的小子,似乎并没有表明上这么简单。 他双手转变,如同蟾蜍般鼓起腮帮子。 数个火团从白昶口中吐出,每一个火团大得像一个小太阳。 尘柯感受到炙热的火光,脸色微变。 林厌离咽了咽口水仰头望向天空,火球的高热烤得她有些炫目。 在她以为自己小命不保时,她惊奇的发现自己的视线上空悬停着两道身影。 那二人立在云上,一人玄衣黑服,另一人青衫抱剑。 林厌离愣了愣,然后她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双眼。 不是幻觉,是真的! 林厌离鼻尖一酸,眼眶中硬生生挤出几滴泪。 她这几日朝思暮想的人终于来了! 抱剑男子,目光淡然,他看了眼脚下血雾阵法,缓缓抽出自己怀中抱着的剑。 “破!”男子口中呢喃一声,手上朴实无华的长剑随着他手势一挥,一道剑光破空而去,在剑光中蕴含了一股强大无匹的气息,剑光所及之处,血雾阵法顿时破裂。 在角落中,无数盘腿而坐的三境修士惊恐的看着面前裂成两半的阵盘。 他们纷纷抬头朝城主府的方向望去,原本竖立在上空的血雾阵法此时被剑光替代。 东方瞿眼睛微微一眯,手指一扬,数不尽的蓝色雷霆自他手指窜出。 与东方瞿对峙的四境修士脸色大变,他们虽不知是何人破开大阵,但此时东方瞿被解开束缚,无疑是噩梦降临。 东方瞿高高举着右手,一身伤势在与外界连通的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 “七千雷!” 东方瞿手掌微抓,晴空下,旱雷轰鸣作响。 陈姓青年猛然爆退,他已经明白此时再也没有击败东方瞿的可能。 “白老祖,小子先走一步!” 话音一落,青年背后竟是生出一对透明翅膀,下一息,灵光闪遁,在空中化作一道极速飞驰的光团。 望着地上越变越小的魍魉城,陈姓青年忍不住咧开了嘴巴。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不可能再是东方瞿敌手,此时逃走才是上策,毕竟在正常情况下,四境面对五境,就手握半仙兵也毫无胜算可言。 陈姓青年怀中揣着半仙兵,几息时间来到数十里外的一处远古森林。 “身后并未有人追来,看来我安全了!”陈姓青年喃喃自语,心中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他面色狂变,身形急坠向前冲出。 “噗嗤~!” 就在他身躯坠入丛林的同时,他身上的皮肤竟然被人一剑洞穿,血液喷溅而出,洒落在林中的野草之上,瞬间染红一大片野草。 陈姓青年眼中满是骇然,他作为剑修,竟然未能察觉那人如何出剑。 抬眼望去,远处一棵巨大槐树上,一位黑衣男子手中持剑而立,他的眼眸漆黑深邃,犹如无底深渊一般。 这人正是东方瞿的好友陆升。 他的目光冰冷,直视着陈姓青年。 陈姓青年吞下一颗丹药,脸色有些难看道:“在下与前辈无冤无仇,为何出剑伤我?” 黑衣剑修没有说话,下一息时间,他身形犹如鬼魅般出现在青年身后。 “你们这些人以为束缚住他的神通,又以阵法增强自己的修为,就真的以为自己有能与化神期修士匹敌的实力么!真是笑话!” 第七十三章 求前辈出手 林中寂静无声,一阵微风吹过,黑衣剑修身后的青年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在青年闭气的瞬间,一只青色元婴从灵窍中飞出。 四境~在修行界也被人称作为元婴期。 青色元婴刚从灵窍中飞出,便化作一道灵光朝远处遁逃。 陆升抬眸淡淡看了一眼,右手长剑一抖,一道剑芒自天落下将青色元婴斩成两半。 就这般,一位四境元婴期修士在陆升手上不过两个照面,便身死道消了。 “接下来,事情比较麻烦!”陆升呢喃一句,抬眼朝魍魉城方向望去。 立在云上的陈墨水微微偏头朝南方望去,二人神识相撞,四目相对。 “大师兄,这次魍魉城还真是来对了!”陈墨水轻描淡写道了一句,下一秒整个人如同瞬移般到了陆升面前,“剑阁陈墨水,道友接剑!” 陆升抱剑而立,一身剑意斐然。 “陆升领剑!” 刹那间,空间破碎山河倒颠。 远处顾玄北懒洋洋的靠在云上,嘴角弯起,有些惬意道:“墨水这次挺开心。” 说完,他将目光投在地上,此时林厌离正拉着尘柯站在一处屋檐上向他招手。 再看东方瞿,一人宛如雷神下凡,一身电弧缭绕的白衣,俊美绝伦,宛如神邸。 顾玄北打了一个哈欠,从云中跃下,来到林厌离身前。 他瞥过尘柯一眼,惊异在眼中闪过。 这少年肉身有些变态了。 顾玄北挪回视线,笑着伸出手叉在林厌离的腋下,将她举了起来:“师父,好久不见,你怎么……一点儿也没有变。” 听到这话,林厌离的微笑凝固在脸上,她捂着嘴巴,欲哭无泪道:“玄北,为师的心被你伤透了!” “哦,师父的心不是一直在玄北身上么。”顾玄北似笑非笑的将林厌离摁在怀里。 他轻轻嗅了一口,低头在林厌离耳畔呵气如兰道:“师父,你的身上很香,玄北很喜欢,看来师父有乖乖洗澡呢!” 听到这话,林厌离顿时羞红了俏脸。 见到这一幕,尘柯愣了愣。 顾玄北察觉到尘柯异样的情绪,忍不住勾勾嘴角,他小心将林厌离放回地上,自言自语道:“哪来的小瘪三,都跑我面前抢人来了。” 尘柯听力惊人,自然是听到了顾玄北的话,他皱了皱眉头,朝后退开一步,如临大敌般摆起拳桩。 林厌离见尘柯敌意这么大,用脚踢了踢顾玄北的小腿,有些不满道:“你这么大个人,干嘛欺负人家!” 顾玄北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他真的没有对尘柯做什么。 天上雷霆滚滚,一声惊雷在所有人心中炸开。 突然眼前一黑,天地陷入黑暗在众人难以相信的目光中,一座能将整座魍魉城覆盖的山岳凭空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内。 原来不是天黑了,是巨大的山岳阻挡了阳光。 先前林厌离在城主府中,东方瞿束手束脚,没能展现太多强劲术法。 如今有顾玄北护着林厌离,东方瞿便肆无忌惮的施展起他的大神通。 至于城中他人性命,与他何干? 东方瞿高举右手,空中浮现一只金色手掌,他左手一抬,数道紫电凝结成网,将这些四境修士团团包围。 “啧啧,这术法,真是惊人!”顾玄北夸赞一声,衣袖一挥,数道灵光向四周散去。 林厌离拉了拉顾玄北的衣袖,有些焦急的指着远处悬浮半空的粉色元婴道:“徒儿,你快将那元婴收起来,莫让她碎了!” 顾玄北虽有些疑惑,但还是将那元婴收入袖中。 刚做完这些,那座巨大山岳落了下来,恐怖的劲风携带着五境的威压撞在地面上。 瞬间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林厌离蹲在地上,感觉耳朵都要震聋了,哪怕有顾玄北的灵气保护,她还是小腿发软跌在地上,随即而来的是一阵过山车般的上下颠簸。 林厌离呆呆的坐在地上,魂魄已经飞了一半,这绝对是她这辈子经历过的最刺激体验! 魍魉城中另一处,周芊洛与萧栾和慈楠三人联手截住一批趁乱打劫的修士,他们斗法正值激烈时刻,一阵阴影将他们覆盖。 仰头,众人皆是吓得魂飞魄散。 周芊洛脸色苍白,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碗,这是一件防御灵器,虽不知能否抵挡住巨大山岳,但总比直面应对冲击好。 她将碗倒扣在地上,伸手一抓,将萧栾和慈楠抓进碗里。 萧栾惊魂未定,从储物袋中抓起一把符箓贴至碗地,慈楠就地盘腿坐下,口中呢喃咒语,一个金刚罗汉怒目起身撞向巨山。 嗡~ 三人只觉天地旋转,震耳欲聋的轰鸣险些震破他们的耳膜。 大碗终是难以抵挡巨岳的威压,在众人一位必死无疑时,一道蓝色身影挡在他们身前,为他们撑起一个蓝色护盾。 护盾仅是支撑数息时间,便在众人面前消散,三人抬头,四周已经变成一片荒芜。 一位美妇人从废墟中奔出,拉着周芊洛的手,有些焦急道:“芊洛丫头,你没事吧!” 周芊洛茫然的点了点头,望向那美妇人。 来的人是乐姬,她在周芊洛身上查看一阵,见周芊洛并没有什么伤势,才松了一口气。 慈楠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看来我等被人救下了!” 萧栾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他摸了摸后背,竟是湿透了。 回想起刚刚遮天蔽日的山岳,萧栾不甘心的攥紧了拳头。 弱小的他又一次,被别人救下了! 空中,阳光刺眼,林厌离抬头望去,只见数个颜色各异的元婴悬浮半空,像是糖葫芦般被东方瞿窜正一串。 她抖抖嘴,在心中震撼道:“五境大佬,恐怖如斯!!!” 林厌离扭头望向顾玄北,见他微弯着嘴角看着东方瞿,她心中“咔哒”一震。 顾玄北露出这副表情,那意味着自己这个大徒弟内心兴奋了。 白昶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看着被夷为平地的魍魉城,心中多了一份庆幸。 幸好他怀中揣有一件防御灵宝,不然真难以在这一击下存活下来。 白昶扯下破破烂烂的衣衫,目中精光不减。 他恨恨的瞥了林厌离一眼,只好在心中抹消杀掉林厌离的想法,他朝顾玄北拱了拱手,恭敬道:“前辈,此狗贼甚是嚣张,完全不将前辈放在眼里,我等晚辈恳求前辈出手助拳!” 第七十四章 两位大神通者 白昶低着头,心中想着,如今没有阵法加持,他们这些四境修士败下阵来只是时间问题,不如祸水东引,引得两虎相斗。 听完白昶的话,顾玄北挑了挑眉,有些惊讶道:“你想让我出手帮你们对付他?” 白昶看着顾玄北朝天指去的手指,点了点头道:“前辈若愿意出手,我等世家定会给出让前辈满意的报酬。” 白昶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储物袋递到顾玄北身前:“此物是晚辈毕生的积蓄,恳请前辈出手助拳。” 林厌离张了张嘴巴,本想说些什么,却被顾玄北伸手捂住了嘴巴。 他笑颜道:“既然如此,本座便出手帮你们一次。” 顾玄北手指一抬,将储物袋吸入袖中,神识瞥过储物袋一眼后,他仰头望向天空,瞧着那数个被串成一团的元婴,战意高涨。 白昶眼神飘忽不定,心中盘算着如何在东方瞿的面皮子底下逃离,他朝后退了一步,正好瞧见面无表情的林厌离。 白昶讪讪的笑了笑,绕过林厌离,对顾玄北拱了拱手。 “前辈,请!” 顾玄北一笑,身形冲天而起。 其余几位四境大修见有白昶说动顾玄北,面上一喜,纷纷催动体内精血向四周逃散开。 东方瞿神通太强,他们已然没有对抗之力,现在由顾玄北对上东方瞿,就算力不可敌,至少也能拖延住东方瞿,让他们逃离这处是非之地。 白昶右手掐下一道法决,整个身形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林厌离双眼散发着淡淡灵光,看着白昶逃走时遗留的灵气轨迹,她慢慢举起了右手指去。 只见一道血光自远方飞起,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白昶追去。 林厌离心中呢喃道:“若你没有擒住此人元婴,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嗜心痛。” 心音一落,那血光速度又快了几分。 顾玄北偏着头看着逃遁走的白昶,嘴角上扬,浮现一丝怪异的笑。 他从袖中取出一柄小剑,笑意盎然的问道:“需要我帮你解决掉那些麻烦么?” 东方瞿微微一愣,随即皱着眉头挥了挥衣袖,数座山岳在远方落下,砸向那些逃窜的四境修士。 他淡然道:“这些小事,便不劳烦道友费心了,反倒是道友迎上本座究竟有何意图?” 顾玄北摊了摊手,右手小剑一挥,那些被山岳压在底下苦苦挣扎的四境修士竟在这些剑光中陷入幻境,最后被山岳压成肉泥。 顾玄北眼睛瞥在远处悬浮半空的婴孩,大手一招将所有元婴收入袖中,似笑非笑道:“道友的神通,有些不像此界功法呢!” 听到这话,东方瞿心中一凛,眼中射出寒芒,“道友什么意思?” 顾玄北眯着眼睛,手中小剑悬浮胸前,他正色道:“我说的话,道友应该心中有数吧!” 东方瞿面色变幻,他冷哼一声,道:“世间功法何其多,我的雷法与神通虽然玄妙,但比不上道友这手控魂之法吧,在下是否也可以这般质问道友呢?” 顾玄北眼中射出精光,右手反握住小剑,有些无奈道:“看来我只能撬开道友的嘴巴了!” 东方瞿灵气爆涨,对顾玄北极其忌惮。 修行到他这等修为的人,无一不是天地宠儿,他虽不惧眼前人,但两位五境修士打起来,不知要打上多长时间。 他望向林厌离,咬了咬牙道:“要打可以,上天外天!” 顾玄北知晓东方瞿不想波及到林厌离,点了点头,同意了东方瞿的要求。 二人化作一道灵光窜上苍穹,下一秒,天空乌云密布,雷光闪烁。 不用猜,那肯定是东方瞿的雷法神通。 林厌离坐在废墟上,听着雷声轰鸣,对顾玄北有些担心。 东方瞿神通的厉害,她亲眼见过,不知道顾玄北究竟打不打得过。 思绪凌乱,林厌离干脆不想了,她伸手摘去头上的凤冠,一把拉过尘柯的手道:“现在城里肯定有很多宝贝,跟我一块挖宝贝去。说着,林厌离小手一抬,数个储物袋飞入她的手中。 这些是那些死于非命的世家修士的。 林厌离仔细数了数,弯着眉眼露出了一对小酒窝。 这次,她们千魔宗说不定发财了! 尘柯看着林厌离的笑脸,有些发呆。 不过,很快,他也咧着嘴笑了笑。 二人一边找着宝物,一边在废墟中搜寻生还者,只可惜,在东方瞿的山岳巨威下,生还者寥寥无几。 林厌离来到一块巨石上,她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巨石下压着两个人,一人是林厌离见过的李崇罡,另一人是一位粗犷大汉。 二人侧倒在巨石下,拳头搭在对方的脸上。 看来这二人斗法太过忘神,面对东方瞿盖下的山岳,没能来得及施展防御灵器抵挡。 唉,生命有时候脆弱得就像一张薄纸。 林厌离摇头感慨一阵,随便挖了一个坑,将两人埋进土里,随后继续朝前进发。 路上林厌离刚好碰到周芊洛等人,周芊洛十分罕见的在林厌离面前哭红了鼻子。 林厌离见周芊洛哭得厉害,只好放下探宝一事,好好安慰起周芊洛和乐姬。 只可惜,林厌离并不擅长安慰人,只能搂着两人肩膀,连哄带骗,才将二人泪花止住。 另一边,血光跟着白昶来到一处荒漠。 白昶站在荒漠中央,他看了一眼身后紧紧追逐而来的血光,叹息一声:“道友,你这是何意?” 血光骤停,一道身影从血光中飘出,他冷冷的看着眼前老者,淡然道:“杀你。” 血光的人正是乐观。 白昶苦笑一声,道:“乐观道友,我与你无冤无仇,何苦打这一场,就因为老夫没有遵守约定杀掉那女童?” “白道友,枉费乐某对你的资助,今日若不杀你,死的人就是乐某了,所有请你乖乖交出元婴让乐某回去交差!”乐观恨恨道。 如果白昶能遵守他的约定,成功杀掉林厌离,今日压根不会出现二人对立的局面。 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二字。 第七十五章 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白昶看着眼前青年决然的眼神,便知乐观铁了心要杀他。 他冷静下来,周身悬浮起数道符箓,道:“乐观道友,既然你执意如此,就莫怪老夫无情了。” “白道友巅峰时,乐某或许会避之锋芒,不过现在道友身负重伤,嘿嘿,还是乖乖应劫的好!”乐观阴惨惨笑了声,一对长枪顺着袖子落在双手上。 “子母环枪,没想到道友竟有这等灵宝。”白昶脸色微变,但并未慌张。 乐观哈哈大笑,道:“白道友果真眼力惊人,竟然识得乐某人的本命灵宝。” “哼。”白昶一声冷喝,周身符箓化为三十六朵火莲虚影。 乐观狞笑,右手长枪抖动,一片枪花向白昶席卷去。 枪影与火莲撞在一起,爆发出巨响,一圈冲击波向四面八方扩散出去,地面被炸裂出一个直径二百丈的坑洞。 初始一击,二人都在试探,双方各退百步后。 白昶右手法印变换,他周身符纹闪烁,化为九朵火焰形态,将他笼罩其中。 感受到火莲的炙热,乐观微微皱眉,身子倾向地面,左手短枪幻化出一头龟首。 白昶眼中精光一闪,将手中九朵火焰掷出。 九朵火焰瞬间分为九股,分别从九个方向攻击向乐观。 乐观怒吼一声,右手短枪向着九个方向刺出。 高温席卷,激荡起一阵烟尘。 白昶落在地上,还未站稳脚步,乐观如箭矢般从烟尘中冲出。 “嘿嘿,白道友还是速速应劫吧!”乐观嘲讽一声,左手长枪直逼白昶胸口。 白昶身形暴退,面上不禁苦笑一声。 若他此时处于巅峰,何惧面前乐观,沉思之际,他从袖中取出了那件百冠鹤羽。 这柄半仙兵,消耗灵气太过庞大,以他的修为也仅仅只能施展两次神通。 先前对付东方瞿,他已经施展过一次,若这次不能一击斩杀乐观的话,他只能双手自缚,乖乖将元婴奉上了。 乐观见白昶取出那把百观鹤羽,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乐观道友,不如我们就此停手如何,在下这把半仙兵威力颇大,还是请道友好好思量思量。”白昶一枪挑歪枪尖,好言相劝道。 乐观扭身抬脚将枪尖扶正,一言不发,枪尖斗转直逼白昶咽喉。 白昶此时也知二人已经无法再谈,便灭了说服乐观的心思,握紧手中百冠鹤羽向乐观面门刺去。 白昶见乐观要与他以命抵命,心中冷笑一声。 他与乐观虽然都是元婴期修士,但元婴期修士也有强弱,他晋级元婴期已经多年,肉身强度远非乐观能比。 白昶自信满满,为杀乐观,他将身上仅剩的灵气注入枪中。 乐观嘴角扬起,竟是忍不住咧起嘴巴,在白昶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他手中的百冠鹤羽竟然在手中凭空消失,变作了漫天羽毛。 强者之间的斗法,露出任何破绽都是致命的,抓住机会,乐观丝毫没有迟疑,左手短枪刺在长枪枪尾,趁势刺穿了白昶咽喉。 噗~ 鲜血喷洒,染红了白昶的衣裳。 乐观手臂轻轻挥动,白昶的尸体就像是一块破布,从空中落下。 乐观抹了抹头上汗水,也是有些后怕,若非白昶对百冠鹤羽不了解,他一时还真拿不下这老家伙。 一阵清风飘过,一只淡绿色的婴孩缓缓从白昶穴窍中飘出,其看见乐观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鸣,随即化作一道灵光朝着南方冲去。 “啧啧,不愧是四境后期的修士!”乐观弹舌吧唧了下嘴巴,大手一挥将白昶的肉身收入特制的储物袋中,做完这一切后,身形一抖极速向逃窜的元婴追去。 白昶见乐观追来,不由得大急,慌忙道:“乐观道友放过老夫一命,老夫愿意将毕生所学功法、所得宝物全部赠与道友!” 乐观阴笑一声,速度又快了几分,满不在意道:“等乐某抓到你,到时候施展摄魂术,照样可以从道友身上得到这些!” 听到这话,白昶知晓自己在劫难逃,看见愈发逼近的乐观,双眼发狠,竟是一掌劈在天灵盖上。 他情愿自行尸解,也不愿意元婴落于他人之手。 轰隆! 一声闷雷炸响。 白昶的元婴在空中炸裂,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不见。 乐观愣了愣,他没想到白昶这老家伙性子这般果断。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在储物袋上。 “白昶的元婴自毁了,带回他的肉身应该也算将功赎罪了!” 乐观抬头望了望天空,见云上雷霆滚滚,心中对林厌离再没有其他想法,秉去杂念,耗费了些时间返回魍魉城。 此时,林厌离正带着周芊洛和萧栾等人在废墟中扒拉着无主的储物袋。 见乐观返回,林厌离轻挑眉角,以神识控制住乐观心口蛊虫。 乐观察觉道蛊虫异动,面色一白,赶忙从空中落下,将手中的储物袋递到林厌离身前。 “小的无用,只带回白昶的肉身。” 说罢,乐观又从手中取出一块留影石道:“白昶元婴自毁,此留影石是凭据。” 林厌离从乐观手中取过两物,仔细将留影石探看后,扭头看向尘柯,面上有些惆怅道:“这样也算为那位救命恩人报仇了。” 尘柯点了点头,他对于那位突然出手的美妇人极其有印象。 只是可惜美妇人初入四境,连元婴都未诞生出意识。 林厌离抽了抽鼻子,目光重新回到乐观身上,对于这位千魔宗的三长老,她确实想要操控心蛊将此人吞噬。 “罢了!” 林厌离卸掉神识,将手轻轻搭在乐观肩上,附在他的耳旁小声道:“虽然不知道你暗地里搞了什么鬼,但不要将我的耐心磨灭,毕竟你有功于千魔宗。” 林厌离话语说完,身上灵气一抖,一股恐怖的气息压在乐观肩头。 她将江晚离的恶念释放出一点点,仅是一点点便将乐观压得喘不过气来。 “是,属下知道了!”乐观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上。 林厌离抬头看了看天,面上有些担心道:“先前顾玄北用大神通救下了所有千魔宗弟子,你安排一下,让魍魉城的千魔宗弟子返回千魔宗,最好立刻就走!” 乐观闻言,点点头道:“属下马上吩咐下去!” 林厌离担心并非没有理由,东方瞿神通强大,若顾玄北没能打过他,指不定会拿千魔宗的弟子撒气,还是些早些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比较安全。 第七十六章 仙凡两别 清晨,天色露白。 赤色的阳光如一把利剑般穿透了云层。 在彩霞光中,一艘巨大的飞舟缓缓升上云层。 林厌离坐在甲板上,抬头望了望苍穹,苍穹之上时不时迸溅几道灵光。 那里是天外天,是须臾地界最荒芜的地方。 顾玄北与东方瞿约战天外天,林厌离原以为他们会在数个时辰中分出胜负,没想到她一等,就是三天。 三天时间,林厌离将魍魉城翻了个底朝天。 期间,陈墨水突然找了过来,林厌离见陈墨水满身伤痕,出于对徒弟的担心,她亲自给陈墨水敷药。 没想到陈墨水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居然将她的好心当作驴肝肺,拒绝了她的好意不说,还揪着她的脸蛋数落了她一顿。 作为师父的林厌离哪能让陈墨水骑在头上,便气呼呼的咬了他的手。 最后结果自然是被陈墨水一拳打晕,脑袋鼓起一个大包。 “当初我怎么会收这样一个徒弟。”林厌离摸了摸头上的大包,疼的龇牙咧嘴。 萧栾靠在船舷上,看着骂骂咧咧的林厌离一阵好笑,同时也有些心疼。 他闭上双目,脑中浮现出一个女孩身影。 “小妹……” 萧栾呢喃一句,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林厌离站在他的面前。 “嗯?怎么了?”萧栾见林厌离打量自己,忍不住问道。 林厌离用手拉了拉萧栾的衣袖,有些好奇道:“你上了飞舟后,好像一直没有讲过话,是有啥心事么?” 萧栾愣了愣,有些不敢与林厌离对视,他用手指挠了挠脸,轻咳一声道:“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太多,有些累罢了。” 盘腿坐在另一旁念咒的慈楠闻言一愣,随即讪笑一声。 要不是当初他死皮赖脸的拉着萧栾跟林厌离一块来魍魉城,哪里会碰上这档子事。 所有萧栾心累的原因,很大一部分责任在他身上。 林厌离心中嘀咕一阵,伸手抓着萧栾的衣袖,让他微微倾下身来。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萧栾的头道:“年轻人,不要把所有事情都闷在心里,虽然我修为不高,但是我一定是最好的聆听者!” 萧栾感受着林厌离小手的抚摸,心中生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更是让他沉寂的心有些颤动。 “谢谢。”萧栾抬头看向林厌离,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轻轻别开林厌离的手,对着周围众人深深一礼:“这几日对诸位道友颇为打搅,萧某想起有件事未办,就在此处与诸位道友分别吧!” 听到这话,林厌离身子一僵,脑中响起晴天霹雳。 刚刚,她是不是说错了话?惹萧栾生气了? 一旁的慈楠从地上站起身回了个佛礼道:“萧道友既然有要事在身,我等也不好强留,祝道友山水风顺。” 林厌离抿了抿嘴唇,有些心虚道:“下……下次再来千魔宗玩。” 萧栾眯起眼睛,脸色有些复杂,他伸手揉了揉林厌离的头发,一言不发。 见到这一幕,林厌离小脸一垮,她更是将萧栾揉头发的动作解读为“我要拧掉你的脑袋”这种暗示话语。 林厌离心脏一阵发慌,小腿发软跪倒在地上,她呆呆看着已经远去的身影,泪花在眼眶中打转。 “吾……吾命休矣!” 萧栾离开千魔宗的渡船后,立刻改变方向朝东走。 一连飞了数个时辰,穿过数座大山,他落在一处山坡上。 为避免引人注意,萧栾将背后的飞剑收入储物袋中,又改变面貌,变作一位平平无奇的少年郎。 沿山道下山,萧栾踏上了平坦的黄土路。 行了约莫一炷香时间,萧栾见到了远处炊烟袅袅的小山村。 稻谷堆、溪流、黄土墙,纵横交错的田坎路,一桩桩事物从他的脑海中浮现。 这里名作大观山,是萧栾的家乡。 萧栾越走越快,思绪也越发紊乱,最后他的脚步停在村头的一间院子前。 他伸出手敲了敲门,很快屋内传来一声老人应答:“来啦,来啦!” 门缓缓打开,出现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萧栾眼中一亮,笑着对面前老妇人道:“天气有些热,阿婆,我可以讨碗水喝吗?” 老妇人看了萧栾半晌,见萧栾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便点了点头。 “谢谢阿婆!”萧栾笑着道谢。 “进来坐吧!”老妇人转身走入房中,很快端着一个茶壶走了出来,给萧栾倒了杯茶。 “这天气真热,孩子,可热坏了吧,老婆子我见你眼生,是哪家的子侄啊?” 萧栾接过茶杯,道了声谢,道:“早些年我就离乡了,这次是回来探亲的。” “哦,探亲的啊,真是有心的孩子!”老妇人赞叹一声,去房里搬来一个大西瓜硬塞入萧栾手中,“孩子,阿婆看你眼善,这西瓜带去路上吃,解渴!” 萧栾笑了笑,也没有拒绝,喝完茶,出门时,他十分认真道:“阿婆,您会长命百岁的!” 老妇人笑呵呵道:“你这孩子真会讲话。” 萧栾憨憨的挠了挠头,等院子门重新关上,他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没有在此处过多停留,萧栾抱着西瓜缓缓走过田坎,来到一处小山坡,小山坡上立着三座坟头。 萧栾变回原来模样,将西瓜小心放在坟前,跪在地上同样磕了三个头。 “爹、娘、小妹,萧栾回来看你们了!” 萧栾没有使用护身灵气,每一次磕头都引得地面一声震响。 磕完响头,萧栾站起身,动用周身剑气,将四周荒草席卷成粉碎。 做完这一切,萧栾将西瓜切作四份搁置在祭台上,轻声道:“爹、娘、小妹,现在我已经成为了山上仙人,我一定会揪出那头凶兽,为你们报仇!” 说罢,萧栾端起西瓜,一阵狼吞虎咽,眼中却是止不住的泪水。 在坟前跪了一阵,萧栾站起身,用衣袖抹了抹脸,下一息,他悄无声息的落在先前的院子中。 他从袖中取出一瓶丹药,搁置在石桌上。 他呆呆立在桌前,望着前方瓦房,面上有复杂、茫然和懦弱。 最后他淡淡叹了口气,在一张绸缎上留下了自己的话。 屋内老妇人听见院中有些许动静,以为家中遭贼,赶忙出来查看,只见到石桌上留有一瓶丹药和绸缎。 老妇人疑惑的端起绸缎,只见上面写道:“离别几十载还乡,叔母身体安康,吾心安漾,不孝子侄叩首拜别叔母。” “是栾儿回来了,我怎么瞎得连栾儿也不认识了!”老妇人眼眶湿润,赶忙打开院门追了出去,院外空空如也。 萧栾立在远处树梢上,看着老妇人抹着眼泪返回院中,他果断转身踏剑离去。 仙凡两别,此番离乡,家乡再无牵挂。 第七十七章 小渔村 千魔宗的飞舟刚驶入胭脂国,便朝东方扭转了方向。 林厌离坐在船头上,丝毫不怕灵气组成的罡风,她这次前往的目的地是,一个名作小渔村的小村庄。 小渔村,正如其名,这个村庄中的人大部分都以捕鱼为生。 飞舟疾驰数个时辰,最后降落在接近小渔村二十里地的深山中。 “芊洛,陪我一下!” “哦……” 周芊洛应了一声,跟着林厌离跃下飞舟。 不知怎么的,小姐这几天,兴致似乎不怎么高。 林厌离领着周芊洛走入林中,随后从袖中取出一片绿叶,吹出一口气后,绿叶化作一叶小舟。 “跟我来!”林厌离唤了一声,跳上小舟,整个人化作一道绿光朝着东边飞去。 周芊洛不敢距离林厌离太远,迅速跟在林厌离的身后,一起来到了小渔村。 小渔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周芊洛浮在云上,看着远处平静的村落,不知道林厌离来这里做什么。 突然,林厌离停住身形,双眼冷冷的望着远处的村落。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将这个村子的每一个角落都牢牢记住。 “芊洛,你知道嘛,这里是我的家乡!” 周芊洛听见林厌离不温不火的语气,面上浮现出一丝惊讶。 这处凡尘村落竟是江晚离的家乡! 看着一点也不像。 林厌离站在绿叶小舟上,面色淡然道:“年幼时,我在这里受尽了欺负,甚至差点嫁给了一个老头子!” 周芊洛闻言一怔,这些事她并不知晓。 世间书本,写过江晚离的风华绝茂,写过江晚离的倾世倾城,也写过江晚离的恶毒,却从未写过江晚离悲惨的身世。 或许,这是世间的偏见。 周芊洛缓缓从腰间拔出剑,眼中展露出熊光,她淡淡道:“小姐,我们是来屠村的么?” 听到周芊洛的话,林厌离微微一愣,她伸出手拍了拍周芊洛的头道:“女孩子不要整天喊打喊杀的,再说欺负我的人几百年前就死了,我们来屠啥子村!” 林厌离数落一阵,这让周芊洛多了些宽心。 小姐闷闷不乐好几天,这是作为保镖的她不能接受的。 林厌离负手而立,云淡风轻道:“我这人啊,虽然有些记仇,但是这些事我还是拎的清的,你跟我来!” 两人身形一闪,落在一处巷中。 渔村,最多的便是鱼,四周飘起的鱼腥味让周芊洛微微皱了皱眉。 她未修行前,是一处世俗贵族的小姐,自小生活优渥,哪里见过这等情景。 林厌离耸了耸肩,虽然落地的一瞬间她心中也闪过一丝不适,但她毕竟是江晚离的转世身,身体很快就习惯了这些咸鱼臭味。 二人出了小巷,沿着渔村村道行走,很快便来到湖边。 林厌离站定脚步,抬眼看向湖水。 湖中穿梭的小鱼被她收入眼内,突然她纵身一跃跳入湖里,从湖里捞起一条鱼,咧着嘴巴冲周芊洛笑着。 “以前,我最喜欢吃这种鱼,每次挨打不能吃饭时,我就偷偷来这里抓鱼,不过,现在我已经不需要抓鱼了!” 林厌离将手中的鱼扔入湖里,从湖水中跳回案上,飞溅的水花打湿了她的头发。 她抹了把脸,将身上的水珠用灵气驱散走后,主动牵起了周芊洛的手。 “前面,是江家的祖祠,以前,我最喜欢这个地方,因为这里有很多贡品,我经常抱着‘与其让老鼠吃掉,不如让我果腹’的想法来这里偷吃贡品,当然,也经常挨打。” 林厌离眯着眼睛,一边笑一边说,仿佛这些都是不以为意的小事。 可越是这样,周芊洛的心情就越是难受。 她小时候,最喜欢江晚离的故事,那些长辈还在用江晚离吓晚上不乖乖睡觉的孩童时,她已经能将江晚离的那些故事背下来。 为了成为江晚离那样帅气的人,她十三岁来到千魔宗修行,并以不足百岁的年纪突破三境,成为千魔宗最年轻的金丹期修士。 事实上,她也成功了,励志成为“江晚离第二”的她,被那些弟子称呼为“江晚离的忠犬”。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当真不配。 思绪乱千中,周芊洛跟着林厌离来到江姓祠堂。 此时,她察觉到林厌离的身体有些莫名的僵硬。 “小姐,要进去看看么?” 林厌离身子一紧,沉默许久后才点了点头。 二人踏上台阶,走入祠堂,看着四周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牌位,林厌离撒开了周芊洛的手。 她跑向前,面色有些紧张的在那些牌位上探看起来。 这里与以前大不一样,多是些生疏的名字,林厌离视线扫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终于在房间侧面的一个角落发现了自己父母的名字。 林厌离安心的笑了笑,随后将目光投在另一侧,那里摆放着族内某位德高望重的人物。 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虽然她很想一拳将那个牌位打烂,但那人都死几百年了,她现在如何撒气也只是白费功夫。。 再说,人家江晚离都没有拿那个长辈怎么样,她林厌离何苦拉人家出来鞭尸。 看完祠堂的灵牌,林厌离挥了挥拳头,有些兴奋道:“芊洛,我要将小渔村迁到我们千魔宗去,还有这片湖,一块挪过去!” 小渔村因为地处偏僻,在胭脂国内,算是比较穷迫的村落。 如今千魔宗事业蒸蒸日上,她说什么也要将小渔村带上共同富裕的大车。 不为别的,就为小渔村祠堂一直供奉的爹娘。 林厌离手指一抬,一张符箓显现在手中。 这是一张百里传音符。 “速来见我!”林厌离念下咒语后,符箓凭空消失。 不到一炷香时间,她那艘巨型飞舟缓缓来到小渔村上空。 巨大的气浪和狂风引得小渔村所有人的注意。 “娘亲,船在天上飞!!!” “仙师,是仙师大人,快去请村长!” “不知道神仙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一时间,整个小渔村陷入了一片喧哗之中。 兴奋、惊讶、恐惧、彷徨在人群中迅速传播开。 谁也不知此时仙师大人来此处是福是祸。 第七十八章 去过好日子 小渔村的祠堂前,林厌离眯着眼睛看飞舟缓缓靠近,一直到飞舟接近地面,才鼓起腮帮子喊道:“够了够了,会不会开飞舟,再近就撞上了!” 林厌离骂骂咧咧一阵,飞舟听到她的声音后,随即缓缓上浮,大概上升了十多米,才稳稳当当的悬停在空中。 接到林厌离讯令的乐观立在船头,将底下沸沸扬扬的人群收在眼中。 他不知道林厌离要他来这处破落的村落做什么? 领着几位弟子下了飞舟,乐观来到林厌离面前,微微拱了拱身子,有些疑惑道:“宗主大人是看上这片村庄了吗?” 林厌离叉着腰,身体挺得笔直,她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简递到乐观手上,轻声道:“这上面的事情,你带人亲自办!” 乐观接过玉简,神识探入仔细查看一番后,心中舒了一口气,原来林厌离不是看上村庄,而是看上这座村庄依靠的湖泊,想要借助他的力量将这湖泊搬移到千魔宗去。 “这事好办,只需要布置下阵法,两天时间就能搞定。”乐观轻松道。 “那赶快办吧,不要误了时间。” “是。” 从林厌离那领下命令,乐观也不迟疑,从飞舟中取来数个阵旗,点了十多位三境弟子弟子朝着湖泊去了。 他虽已经有了四境修为,但移山填海之术是五境大神通,依靠他一人的话还是身单力薄了些。 林厌离看着乐观的身影变成一个小点,随后朝身后的周芊洛道:“你和乐姬两个人带几位弟子去把搬迁这件事办好。” 周芊洛点了点头,脚尖一点跳上飞舟,在飞舟上磨蹭一阵,才拉着乐姬奔向那密密麻麻的人群。 小渔村的村民围在一起,看着远处飞来数道身影,议论的声音戛然而止,纷纷跪倒在地上拜了起来。 周芊洛空中悬停,手中捏这一块玉牌大声道:“我等是千魔宗弟子,欲赐尔等一桩天大的机缘,你们主事者是谁,速上前来。” 周芊洛的话语少了几分感情,多了些冰冷,面对世俗凡人,她保持着修行者所拥有的高贵。 很快,一位白胡子老者在两位少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向前,有些害怕道:“小的是小渔村的村长,不知道仙师大人有何吩咐?” 周芊洛脸色稍稍平复了些,她将玉牌扔至老者手中,淡然道:“我家小姐数百年前与此处有私,今日,希望你们举村搬迁至我家宗门附近,你们可愿意?” 听到周芊洛的话,老人面上十分复杂,不知是欣喜,还是彷徨。 他沉吟片刻,抬起头对周芊洛行了个礼道:“仙师大人,这件事情容许我们商议一下!” 周芊洛点了点头,轻声道:“你们可就地商议,半个时辰后,我需要一个答案,玉牌内的内容我已经关了禁制,你们出现分歧时,可打开玉牌,再行商议决定。” 老者点了点头,在两位少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入人群。 一炷香后,每户人家的主事家主来到老者身前,共同商议着举村搬迁一事。 能被仙家看上无疑是天掉下来的糖饼,小渔村身处在胭脂国偏僻地带,虽然不至于饿死人,但与其他那些村子相比,无疑是最穷落的一批。 他们除开湖里的鱼和附近几座大山外,没有其他的东西。 有时气候不好,地里种下的庄稼几乎没有收成。 若是能够搬迁到一个富裕地带,小渔村的人,以后说不定能过上天天有肉吃的好日子。 但,搬迁村子事关重大,有人赞同,也有人有顾虑反对。 他们这些凡人,在那些修行者面前如同蝼蚁草芥,命薄如纸。 且不知千魔宗是个什么样的仙家宗门,单听“千魔宗”这名字,就知不是什么名门正派。 这些高高在上的仙师,能把他们这些凡人当一回事么? 况且,村落在此处已经有千年多的历史,是他们江氏的祖地,抛弃祖业,跟着一个不知正邪的千魔宗搬迁至一处不熟悉的地带,能否给村庄带来安宁? 村中人一部分人想要搬迁出去,去富裕的地方过好日子,另一部分则觉得千魔宗不安好心,突然来此处要他们搬迁出去,是觊觎他们这片祖地。 双方吵的不可开交,作为村长的老者摸了摸手上的玉牌,抿了抿早就没牙的嘴巴,正声道:“时间不多了,免得拖延了时间引得仙师大人生气,我们打开玉牌看过后,再行决定吧。” 在众多村民炙热的视线中,老者打开了玉牌,在一阵清灵气息散溢开后,一行行文字从玉牌上蹦出。 “三娃子,你读过书,你给大家念念上面写着什么?” 老者对一个少年招了招手,笑着说道。 少年点了点头,走向前,大声道:“小渔村村民,搬迁事项。” “小渔村村民无需顾虑家中财物损失,搬迁所导致财物损失,皆由千魔宗补偿……” “小渔村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孩童由千魔宗进行灵根检测,天资良好者可进入千魔宗修行道法。” “千魔宗已开垦好良田,建造好房屋,小渔村村民搬迁至此可直接入房居住,无需掏任何银两,每家每户按照人口划分良田耕地。” “小渔村三岁孩童可入千魔宗书院启蒙读书……” 玉牌上写了许多,但被老者称作三娃子的少年,字认得不太全,有几条他也不懂的是什么意思,只好请村庄中上了年纪的教书先生代替复述。 众人得知搬迁至千魔宗,有着诸多好处后,那些反对的村民也乖乖的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毕竟在这个世道,谁不想过好日子,谁想整天守着这些臭鱼过苦日子。 “村长,我们一房同意搬迁,我们一房的孩子多,要是他们能够上山修行的话,我们江家也能出几位山上仙师了,而且他们还让孩子们进书院读书,说不定这些孩子以后能考取一些功名光宗耀祖,我们这些人是没有出息了,就想着孩子以后能够少吃些我们的苦。” “俺们二房也同意,俺已经不想再吃鱼了,俺们二房虽然男孩不多,但是女孩多啊,其他村的人都说咱们村专出下贱丫头,要是咱们手中有银子,给得起嫁妆,那些村庄的人就不会看不起俺们,俺不想让俺闺女以后也因为嫁妆被人家瞧不起。” “同意,我们也同意!说啥觊觎咱们的祖地,咱们祖地有啥,这些仙师瞧上了咱们这破落村户吗?” 等教书先生将玉牌的内容全部复述一遍后,村民的口径竟是惊奇的统一起来,就连那些迂腐的老头子,此时为了自家后辈也纷纷闭上嘴巴,默许了这桩事。 第七十九章 搬迁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我便去向那位仙师大人禀告这件事,你们先在此处不要走动,说不定还要商议一些内容。” 老者丢下一句话后,在两位少女的搀扶下缓缓来到周芊洛身前。 此时周芊洛盘腿坐在剑上,见老者过来,缓缓睁开双眼,问道:“一个时辰,你们可有商议完?” 老者佝偻着身子,将手上玉佩捧上前,他小心翼翼问道:“我们小渔村愿意搬迁,只是......” “只是?” 老者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只是能否请仙师大人施展神通,将我们村子的祖坟地一块迁过去。” “祖坟地。”周芊洛口中嘟囔一句,随后眉头平复下来,她温声道:“你且放心,我家小姐会安置好一切,我们会帮你们将棺木移至过去。” 听到这话,老者彻底放心下来,毕竟贵为山上仙师,实在是没有必要欺骗他们这些凡尘愚昧之人。 “既然你们已经商定好,便都回去收拾行李吧,明日辰时,千魔宗会派遣渡船来接你们,有些物件能扔下便扔了,所有损失,等搬迁过去后,千魔宗会补偿给你们!”周芊洛说完,随后皱了皱眉头道:“我家小姐打算将整座湖泊搬走,那些发臭的鱼,就莫要带了。” 老者听后愣了愣,将目光投在那些晒好的鱼干上,满口答应下来。 毕竟是去过好日子,这些吃得发腻的臭鱼,扔了便扔了,也没有什么心疼的。 得到准确的时间,老者也不迟疑,迅速将这事情告知村民,在一阵讨论后,小渔村的村民自发分作了三波。 以孩子居多的一房,女子多的二房,和家境殷实的三房、四房。 能够收拾东西的时间并不多,这些村民也没有理由浪费时间,一个个赶回家中,收拾起行李。 周芊洛也怕那些村民因为时间仓促而耽搁了林厌离的计划,于是派遣了二十多位弟子前往附近的山上,砍下半座山的树木,制作成木箱子,分发给每户村民搬迁用。 夜里,在一些村民自告奋勇下,给周芊洛这些千魔宗弟子送去鱼汤。 他们这些人已经修行至金丹期,已经无需五谷杂粮,但看那些村民实在热情,周芊洛也只好端着鱼汤小抿了一口。 此时,在祠堂运筹帷幄的林厌离,也有人送鱼汤去。 看着桌上的鱼汤,林厌离笑眯眯对尘柯道:“挺怀念的味道,你尝尝看。” 尘柯闻了闻清香,也不拒绝,从篮子中拿出一只碗,从中舀了几勺。 “香到是香,但这些毕竟是凡物,吃多了容易积聚浊气。” 尘柯将碗中的鱼汤一饮而尽,便将小碗搁置在桌上,随后他从篮子中又取出一只碗,给林厌离舀满,端到她的身前。 林厌离听了尘柯的发言,将面前的小碗,朝胸前扒拉一下,小声道:“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像这样的鱼汤,小时候我做梦都想喝到,只是那个时候,我手艺不好,又没有银子买盐巴,只能喝着没有味道的清汤,那个时候我最喜欢别人成亲,成亲的时候,才能吃上有味道的菜肴。” 尘柯看着林厌离,没有打算说话。 林厌离自顾自说着,也不知是在说江晚离的故事,还是专属于她的不同于这个世界的事迹。 在潜移默化中,她的的记忆与江晚离的融合成一团,难以分割开,潜意识中她已经认同自己与江晚离同属一体。 这或许就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改变! 夜晚,小渔村灯火通明,所有的村民没有吝啬平时舍不得用的烛火。 林厌离和尘柯坐在一处屋檐上,默默的看着天上繁星。 时间飞逝,天边迎来朝霞,林厌离打了一个哈欠,为了小渔村搬迁一事,她强撑着一夜没睡,虽然哈欠连天,她还是借着灵气冲击大脑,强迫自己大脑清醒。 一晚上的苦工,她已经将千魔宗附近的良田规划好,作为江晚离的娘家人,小渔村自然是被林厌离的放在了千魔宗的门户处。 那是块交通方便,土地肥沃的好地方。 林厌离将写满字的白纸收入袖中,她抬头望了望天空,见辰时快到了,小步朝着湖泊边上走去。 小渔村位置不大,能够停留飞舟的地方只有这片大湖。 林厌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竹筒,小心放在地上后,她用灵火点燃了竹筒。 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一道红影窜上天空,发出一声巨响。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那道红影炸开之后,烟尘在空中慢慢凝结成了一朵八瓣血色梅花。 随着标记出现,远处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村落中的人纷纷抬头,天边出现五道黑影,那是千魔宗的载人渡船,五艘渡船慢慢靠近村落,最后悬停在湖泊上空。 小渔村的村民第一次见到这般震撼的场面,各个张着嘴巴,满脸期待的模样。 飞行,那是高阶修行者才具有的权能,像他们这些凡人,真不敢相信自己有坐上飞舟遨游云海的一天。 在周芊洛的引领下,小渔村的村民陆续上了渡船。 周芊洛先前有吩咐过,让村民们尽量不要携带太多的行李,奈何小渔村的村民都是珍惜物件的苦命人,这些跟了他们一辈子的东西哪能说扔就扔。 没有办法,周芊洛只好安排弟子在登船前,对这些村民的行李检查一番,发现这些人带的东西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后,陷入了深深的无语。 明明损失会由千魔宗进行补偿,这些人却还是固执的带着这些破铜烂铁。 没有办法,她只好让登船的村民挤一挤,将这些人携带的物件转移至林厌离的超大飞舟上。 三百来户人家,一千多人,等他们全部登上渡船后,太阳已经移至正空。 炙热的温度让小渔村的人一时陷入了寂静,随着耳边响起的轰鸣,渡船缓缓从湖泊飘上云层,在巨大的失重感消失后,飞舟中止不住的喧闹起来。 “娘亲我们像鸟一样飞起来啦!” “孩儿,我们马上过好日子了!” “好神奇,这就是仙人的感觉么!” 飞舟在人们的惊呼中极速穿梭,不到一个时辰时间,孤云山到了! 第八十章 桃花源 在众多人惊呼中,数道灵光冲上云霄。 “看,神仙,是神仙!” “仙师大人在飞,好厉害!” 渡船中孩童兴奋的指着远处冲天的灵光。 经过千魔宗地界,行至孤云山时,飞行需慢行——这已经成为须臾地界不成名的规矩。 无论是御物飞行,还是仙家渡船都需要在孤云山停靠,接受千魔宗修士的检查,并留下一笔“过路费”。 过路费不多,一般只有几块灵石,花几块灵石能在千魔宗偌大的地盘得到千魔宗修士的庇佑,不少山泽野修也乐得花这几块灵石求得一个平安。 渡船慢慢减速,等灵光飞驰到船头,船中的主事人跳上船舷,将手中的玉牌投掷了出去。 几道灵光在空中戛然而止,随后他们缓缓来到渡船前,对着主事人拱了拱手道:“前方有琉光宗的渡船穿行,本门为主,琉光宗是客,由客先行!” 主事人点了点头,张开手将玉牌吸了回来,立在船舷上闭目等待。 很快一艘巨大的仙家渡船缓缓从峡谷驶来。 主事人微微睁眼,见对方的渡船上坐着一位醉醺醺的老者。 他脸色有些惊讶,倾了倾身子对那位老者行了个礼。 老者睁开眼睛瞄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两宗渡船在空中交汇,擦肩而过,没有丝毫的交集。 一艘、两艘。 三……五艘。 见到这么多渡船,醉醺醺的老者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纵身一跃,来到千魔宗第一艘渡船上。 他站在船舷上,举高临下,见渡船中集满了凡人,他脸色沉了下来,对渡船主事人喝道:“你们千魔宗带这么多凡人来此作甚?莫不是想要抽取他们的灵魂炼制灵器?” 主事人微微一愣,赶忙摇手道:“朱前辈,您误会了,我们千魔宗早就改新革面,门内弟子都已经不做恶事了!” “那你们抓这么多凡人作甚,莫以为老夫好糊弄!” 老者红着脸,身上逐渐散溢出危险的气息,他竟是一位四境修士。 主事人正准备解释,天边传来一阵笑声:“这不是三清门的朱庞么,怎么,想与乐某打一架?” 来的人正是乐观,他笑着从天上降下,慢慢落在老者身前。 朱庞脸色阴沉,并不将乐观放在眼中,虽然乐观与他一样是四境修士,但他已经晋级四境多年,所掌握的神通远非乐观能比。 “我需要一个解释!” 乐观背负双手,笑眯眯道:“我们千魔宗行事,怎么,还需要向你们三清门和琉光宗汇报么?” 话音一落,二人瞬间在船舷上消失,下一息,巨大气浪在空中激荡开。 二人交手了。 仅是拳对拳的一击,就险些将双方的渡船掀翻。 在二人打算各显神通时,天边窜来四道剑光,一道蓝色虚影缓缓在空中浮现。 “焯,浮屠四剑!” 朱庞惊叫一声,赶忙与乐观拉开距离,只听蓝色虚影淡淡道:“道友,千魔宗地界严禁四境以上的修士斗法。” 女子的声音,不温不火,听不出情感。 朱庞拱了拱手道:“晚辈并非找麻烦的人,但这么多凡人在此,千魔宗若是不给个说法,老夫说什么也不会停手。” 虚影内的女子皱了皱眉,对老者的话有些不满,若非陈秋雨对她下了禁制,她非得一剑劈了眼前这个老头不可。 “嘿嘿,说法。”乐观盈盈一笑,抬手指了指身后最大的飞舟笑道:“我家宗主就在那里,要不要请她出来给你一个说法?” 朱庞皱了皱眉,心中权衡起来。 前一段时间,江晚离复活一事在正道大宗中传得沸沸扬扬,他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十分也信了七八分。 江晚离可不是什么通情达理的主,整不好他要丢了小命。 还是找台阶下好! 朱庞哑然笑了笑,额上满是冷汗,早已经没了先前的底气。 “晚辈这就离去。” 他朝渡船拱了拱手,正想走时,一块玉简落在他的手上,耳边响起温和的声音:“道友想要的说法都在玉简中,不知可否满意?” 朱庞神识探入玉简中查个究竟,将玉简内容看完后,对诸人拱了拱手道:“是晚辈孟浪了,朱庞在此向各位道友赔罪。” “道友也是为了这些世俗之人安全着想,有些许冒犯算不上得罪,既然事情弄清楚了,那我等可否离去了?” 朱庞低了低头,恭敬道:“前辈走好!” 等千魔宗的渡船全部跨过孤云山,朱庞心里头犯嘀咕起来。 那个性格跟恶狗一样的江晚离,居然这么好声好气的跟他说话,他还以为自己最少得挨两个大比兜子。 没有挨打就是赚,朱庞握了握手上的玉简,一个闪身返回了琉光宗的渡船上。 他扭头望向身后这些满眼小星星的琉光宗少女,下意识的挺直了胸膛。 “你们好好修行,终有一天也能有老夫这样与江晚离对峙的底气,当年老夫可是一个人就将江晚离拦在山门前,与她大战三百回合,依旧面不红心不喘,若非……” 朱庞说谎不脸红,坐在渡船上一阵吹嘘,述说起当年江晚离闯入三清门,他一人将江晚离拦在山门处的英勇事迹。 千魔宗的渡船小心穿过孤云山的峡谷,在几位千魔宗弟子的引领下落在了千魔宗的门户之地。 这里早早的在林厌离的安排下,建起了木制住房。 虽然有些简陋,但遮风挡雨已然足够。 “诸位,下船了。” 在渡船管事威严的声音中,小渔村的村民走下了渡船。 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绿色的麦浪随风高低起伏,如同波浪一般。 “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新家么?” “真壮观啊,这么多田地,以后咱们想种啥就种啥,再也不怕饿肚子。” 村民欢呼雀跃,宛如来到世外桃源。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住房太过简陋,像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木板房。 “现在的住所有些简陋,但请大家这几日坚持一下,我们千魔宗是言而有信的好宗门,马上就会为大家建好新的房子,请大家放心住下!” 小渔村的村民听见千魔宗的修士这么说,不安的心彻彻底底的安稳下来。 “那就辛苦你们了。” 村民纷纷对千魔宗的修士躬身施了一礼,然后便陆续将行李搬入木板房中。 其中一些低阶修士主动上前帮忙,与村民打成一团,有说有笑。 “你们不用怕我们,我们千魔宗的弟子都是很勤劳和蔼的。” “没错,那些麦子还是我们亲手种下去的嘞。” 第八十一章 林厌离发言 林厌离说完,场下的人便叽叽喳喳开始议论起来。 关于林厌离说的第一条,他们没读过书,听得不是很懂,但第二和第三条,他们听得格外仔细。 “每亩粮食收两成,这么多!” “两成,一百斤粮要交二十斤,太多了吧?” “丰收年还好,要是碰到灾年,欸,我便知到,天上不会掉的甜饼。” “这与先前说好的不一样啊!” 村民议论纷纷,似乎对林厌离说的有些不满。 但林厌离早已经预料到这一幕。 她淡然的敲了敲喇叭,开口道:“朝廷那边的赋税都由千魔宗缴纳,况且……单论小麦来说,一亩地能产五百斤粮,这样诸位还觉得两成粮多么?” 一亩地产五百斤小麦!!! 村民们觉得这个数字有些难以置信。 林厌离扬起嘴角,他们千魔宗坐拥十方山脉,山脉中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于是林厌离专门训练了一批千魔宗弟子,那些弟子在十方大山里头找了几个月才找出这种高产能的小麦。 千魔宗培育灵植的方法有千百种,在那些弟子不懈努力下完成了高产能小麦的量产。 虽然这个产能与蓝星化肥催生的小麦产能还有一些差距,但千魔宗底下是一座巨大的灵脉,这些灵脉源源不断的为小麦补充灵气和生机,完全替代了化肥的功效。 这也是为何林厌离有胆量向小渔村说出收取两成赋税的胆量。 一亩地产五担粮,千魔宗收去一担粮而且还替村民们缴纳朝廷的赋税。 这样算起来,千魔宗只收取两成粮食非常的人道! “不过,一亩地真能产五百斤小麦么?”不少村民对此表示怀疑。 林厌离轻轻一笑,小手朝前一指,随即有一位千魔宗弟子飞至田里。 那弟子从腰间缓缓抽出灵剑,用力一挥,一道剑光划过麦田,麦田中的小麦在剑光中分作两半。 千魔宗弟子收剑入鞘,众人纷纷为之称好,因为那位千魔宗弟子斩出的剑光,不多不少,刚好割了一亩地小麦。 林厌离脸上满是微笑:“大家且看,这是一亩地小麦,到底有多少!” 千魔宗弟子手指一抬,一阵狂风骤起,那些被砍断的小麦,在其操控下竟然整整齐齐堆在了村民面前。 小渔村内不少种田的庄稼汉走向前,用手仔细的掂量一下,随后迈着步子估量起小麦的产值。 将这亩地的面子测量完后,几名庄稼汉双眼一亮,惊喜喊道:“真的,是真的,等成熟了,这些麦子抛去外壳和麸皮少说有五百斤!” 这位小仙师没有骗他们,是真有五百斤! 乖乖,一亩地能产五百斤小麦,那能磨出多少斤白面! 啧啧,难以置信! 所有的村民将目光聚集在那些田地上,仿佛那是一个巨大的宝藏。 “这块地方温度很适宜,这些麦子很快就要熟了,再过两月还能种一次,俺们能存多少粮!” “不光如此,咱们可以种稻谷,中萝卜、白菜……咱们好日子是真的来了!” 林厌离看着台下庄稼汉们一脸兴奋的样子,情不自禁的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站在一旁都要打瞌睡了的尘柯见到林厌离的笑,瞬间清醒。 没错,他就是想要看见林厌离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只是远远瞥上一眼都让他十分满足。 “好了,马上到晚饭的时间,我们千魔宗的弟子会将要遵守的规矩告知给大家,诸位,今夜做个好梦!” 林厌离扔下一句话后,急匆匆领着尘柯一起返回了渡船。 因为她的眼皮子,实在是撑不住了。 远在须臾西部地界,天外天。 陈墨水与陆升并肩站立,浑身是伤。 其实,陈墨水与陆升的架,打输了。 于是,他们在天外天又打了一场,他们打了数天时间,这一次,陈墨水还是打输了。 陈墨水看着陆升心中感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陆升看着陈墨水,心中感慨陈墨水的天资卓越。 两次斗剑,陈墨水以肉眼可见的进步震撼到了他。 再看远处,山岳横飞,星光闪烁好似镜花水月。 天与地的交界处,两道身影打得有来有回。 一人手握短剑,蓝光闪烁如梦幻影。 另一人,手抓山岳顶端,将山岳当做岩枪一般射出。 “当真没想到你这位大师兄,居然能与东方打得有来有回!”陆升忍不住称赞一声。 他与东方瞿来自同一个地方,知晓东方瞿的实力,本以为在须臾地界已属顶端那批修士,没想到突然冒出个顾玄北。 陈墨水抬眸瞥了陆升一眼,淡淡道:“我家师兄深不可测,他若动用秘术,你那位好友必败!” 陆升呵呵笑了一声:“那我与你家师兄比起来怎么样?” 陈墨水扬起嘴角,冷哼道:“你这点莹莹剑术,我用不了十年就能超越你,而我想要用剑术超越我师兄的道法,至少需要一百年!” “当真这么强?”陆升有些惊讶道。 陈墨水挺起胸膛,脸上略显骄傲:“师兄他,是我见过最强的男人!” 陆升抖了抖嘴角,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葫芦,在陈墨水面前摇了摇,道:“好东西,能恢复伤势,要不要来点!” “坐!” 陈墨水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矮桌和两个蒲团。 陆升也不含糊,一屁股坐在蒲团上,他与陈墨水打了两次架,倒是打出惺惺相惜的感觉出来了。 取来两只小碗,你一碗,我一碗,二人就这么坐在天外天的沙地上瞧着远处道法翻飞。 不知道打了多久,双方总算是开始慢慢消停下来。 东方瞿见无法奈何顾玄北,也逐渐生起了退意。 眼前男人修为并不输他,所拥有的大神通十分诡异,打了这么多天,他硬是没有看出顾玄北所拥有的大神通是什么。 顾玄北满脸笑盈盈,虽然身上有许多伤势,却并不妨碍他出剑。 再这么打下去,确实不是办法。 两位大神通者,只要不是生死之战,双方打上数个月都不成问题。 东方瞿抬手抓来一座山岳,推至顾玄北面前后,突然收力道:“不如今日我们平手如何?” 第八十二章 爱惨了她 顾玄北微微一愣,手上短剑转变方向,一剑将山岳斩作两半,他收剑入鞘,嘴角高高扬起:“成交!” 二人停手,天外天很快就恢复宁静。 坐在蒲团上的陆升站起身,朝陈墨水推了推手,道:“差不多结束了。” 陈墨水点了点头,看着远处缓缓靠近的两道身影,他将矮桌收入了储物袋中。 东方瞿与顾玄北来到了两人面前。 “我们走吧!”顾玄北视线从陆升身上扫过,随后笑着对陈墨水道。 陈墨水点了点头,对陆升和东方瞿拱了拱手,道:“道友,仙运隆昌!” 说完,陈墨水和顾玄北二人化作一道剑光冲破天外天,消失在地平线上。 东方瞿看着离去的两道身影,面上不喜不怒,他对顾玄北没有多少好感,但对顾玄北那位有着浩然剑气的师弟-陈墨水十分感兴趣。 “你与他师弟比试如何?”东方瞿波澜不惊的问道。 陆升抱着剑,歪着头想了一阵。 “进步快得可怕,后生可畏,他说十年就能超过我,话一点不虚,但他说需要一百年才能超过他师兄,这我不信!” 东方瞿摸了摸下巴,有些古怪道:“你这居然会这么看好他。” 陆升哈哈一笑,用手拍了拍东方瞿的肩膀:“你也别想那么多,走走走,咱们喝一杯去!” 东方瞿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跟着陆升一起返回魍魉城。 此时的魍魉城已经沦为一片废墟,但东方瞿脸上一点也不心疼。 他的神识将整座城包裹,很快就在土里找到了李崇罡破破烂烂的肉身。 “看来是没得办法活了!” 东方瞿淡淡的道了一句,右手一翻,一个土黄色元婴从手中冒出,盯着元婴瞧了好久一阵后,他右手一捏将元婴捏成粉碎。 “啧啧,真是薄情,他好歹也跟了你一百多年。”陆升笑着嘲讽一声。 “五境以下皆蝼蚁罢了。”东方瞿并没有将陆升的嘲讽放在心上,他心中沉浸片刻后,扭过头十分认真道:“当然,江晚离例外。” “你还真是爱惨了她。”陆升笑眯眯的道。 东方瞿看了一眼陆升,冷漠的吐出四个字:“废话!” 他抬手从城主府的地下取出一只储物袋,小心翼翼的别在腰间后,跟着陆升一起去了某处喝酒的到地方。 …… 千魔宗内,林厌离缓缓醒来,看着熟悉的天花板,惬意的伸了一个懒腰。 金窝银窝,啥都不如她的狗窝。 在外头飘荡了这么多天,她还是头一回睡得香甜。 她坐起身换了一套衣裳,走出房,见到了等候在门前的苏媛和花小佳。 二人见到林厌离从房中走出,双手放在腰间俯了俯身子。 “我睡了多久?” “大概一天时间。” 一天,睡得时间倒是不长。 林厌离从花小佳手中接过毛巾,使劲抹了把脸后,从盘子抓起一个包子,问道:"昨天应该没出什么事吧?" 苏媛和花小佳相互对视了一眼,道:“昨天,陈长老差些将三长老砍了。” “哦。”林厌离眉毛一挑,在心中揣度一阵后,觉得陈秋雨将乐观打一顿是件好事,省得乐观这个反骨仔每天东想西想的。 吃完早饭,林厌离来到离合山的人事殿,二长老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 林厌离从二长老手中接过玉简,粗略的将玉简里的内容看过一遍后,狠狠的夸了二长老一顿。 在她的计划中,大长老负责外交,二长老负责搞开发和建设,三长老负责工商财政,四长老负责农业生产,五长老负责千魔宗和周边地区的安保。 现在看来,这位二长老能力大得很,连乐观的职务都能一并胜任,“看来乐观就是个吃干饭的,没啥用喽!”林厌离呢喃一句,眼中逐渐流露出凶光。 二长老浑身一抖,他自然是听到了林厌离的话,随后藏在袖子中的手指轻轻一点,一把细小的传讯飞剑窜了出去。 林厌离将玉简扔回二长老手中,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道:“你先下去吧,等会儿我要处理胭脂国朝廷的事,你回去后让曲辙来一趟,至于乐观那个家伙,让他先在堕魔山待着,之后我有事让他办!” 二长老点了点头,心中松了一口气,走出门外后,他用手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后,又扔出一把传讯飞剑。 做完这一切后,二长老马不停蹄的赶去离合山的长老殿。 一炷香后,大长老急匆匆的出门,连挂在脸上的唇印都没来得及擦。 千魔宗第三座山头上,乐观正抱着一个美人唧唧我我。 远处一道灵光窜入寝宫,乐观正要发火时,察觉到是二长老的传讯飞剑,他立马熄了怒火。 脸色古怪的打开传讯飞剑,只见到金光中蹦出几个大字。 【速逃!危!】 啊——这! 乐观脸色阴阳不定,心中开始慌张起来。 二长老突然给他发这个什么意思,莫不是林厌离今天要在他身上动土? “郎君……怎么停了,快活呀!” 美人贴上身来,顺着胸膛缓缓朝下,却被乐观捏住手臂,轻扇一巴掌,丢回床上。 “滚蛋,别烦老子!” “郎君,你,你打我!” 美人眼中满是不敢置信,捂着脸娇滴滴哭了起来,听的乐观一阵心烦。 他赶忙跑出自己的寝宫,在殿内随便取了几件法宝,就要跑路时,又一柄传讯飞剑落在了他的面前。 【危险解除!】 乐观傻在了原地,有些气急败坏道:“这个老六,老是趁我兴高时做这等下作事,自己身体不行,还要影响老子风流!” 骂骂咧咧一阵,乐观将自己那些灵宝发放回原位。 美人依旧还在寝宫里头哭,乐观笑着跑进去,抱起美人的身子亲了亲小嘴,安慰道:“夫君刚刚是跟你开玩笑呢,其实这次我从魍魉城回来,给你带了不少好东西,等会过去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美人泪水停住了,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带些哭腔道:“真的么,你真的不会不要我么?” “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乐观面不红心不跳道。 美人破涕为笑。 乐观见气氛合适脱了自己的外衣,抱着美人,在耳边轻呢一阵。道:“其实,这几天,有弟子给我推荐了一个新玩法,来,跟着我说,三二一,一二三,嘿嘿嘿!” 第八十三章 林厌离视察 坐在离合山人事殿的林厌离自然不知晓乐观此时在白日宣/淫。 不然,她绝对会捏着浮屠四剑,干上堕魔山,狠狠将这个不务正业,整天摸鱼的千魔宗三长老剁上一遍。 “咳咳,朝廷的那位国师已经向我送了传讯飞剑,您是否要见见这位南巡总督?” “让我想想!” 林厌离将卷宗搁置桌台,用手轻轻敲了敲桌面。 南巡总督是胭脂国朝廷四品官,身份好比千魔宗的长老亲信。 双方身份并不对等,曲辙觉得林厌离没有亲自接见的必要。 “唔,还是见见吧,小渔村的村民落户需要这位总督的章子,后续搬迁,还有凡人读书入仕都需要经过这位总督大人的手,还是给他点甜头,免得他暗地里捣乱。” 林厌离秉着不拉拢也别得罪的心理,觉得自己还是见见这位南巡总督好。 毕竟这个世界上,君子比较少,小人比较多。 要是这个南巡总督偷偷给千魔宗使绊子,后续的计划实施起来会有麻烦。 “那位总督现在在哪里?”林厌离在心中做出决定。 “我将他安排在北边的厢房。” “晚上见见,请他来吃顿晚饭。” “好!”曲辙拱了拱手,退出了人事殿。 敲定胭脂国朝廷的事宜,林厌离从袖中翻出一张白纸。 纸上书写的是先前魍魉城买下的那些炉鼎的名字。 这些孩子最大的是那位叫做余琼的少女,她给林厌离的印象是一副邻家大姐姐的可靠样子。 毕竟能够记下所有人的名字,这很了不起。 最小的尚在襁褓中,叫做小月亮。 总之,先去见见他们吧! 林厌离从椅子跳下,身形一闪,出现在栈道上,随后她来到缆车处,坐缆车来到离合山山脚。 这些孩子被安顿在杂役弟子居住的地区,林厌离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他们。 或许正值青春活跃的年纪,林厌离刚来到住宅区,就看见几个男孩在地上打滚。 “嘿,新面孔,咱们把泥巴扔她头上去!”一个男孩见到林厌离忍不住大叫道。 “啊——这样不好吧!” “怕啥,有我撑着!” 男孩们的对话自然而然被林厌离听见了,看着两个男孩手上抓着泥巴靠近,林厌离咧开了嘴角。 两息过后,两男孩满头大包,被林厌离挂在茅厕上。 舒坦! 林厌离拍了拍手,绕过几座宅子,来到一处院子前。 院子外,还有几位千魔宗的弟子看守,免得这些孩子在住宅区闹出事端。 这些弟子见到林厌离前来,朝林厌离拱了拱手,其中一人跑向前,将院子的大门打开。 迎面见到的是,在微风中飘来飘去的床单。 林厌离抽了抽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尿骚/味。 小孩子会尿床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这些晾晒的床单是不是太多了些? 林厌离的到来很快迎来骚动,先是几个男孩子相互间说了几句悄悄话,随后是女孩们的低声呢语。 再便是所有的孩子从屋里头跑出来,按照大小排序,依次排成了两列。 林厌离看到这样的反应,用手挠了挠头,心想自己先前留下的印象是不是太过深刻了。 “小小姐好!” 一群孩子齐刷刷弯腰鞠躬,奶声奶气的样子让林厌离心房一阵颤动。 她要的就是这个! 整齐,规划,情感发自内心,最重要的是,淳朴可爱! 林厌离这一刻,整个人都要翘上了天,如同皇帝突然视察某处村庄般,笑眯眯的招了招手,“欸……好好好,嘿嘿!” 这些孩子这段时间吃住都还不错,因为摆脱了以前那样非人般的生活,现在气色都很好。 这时候一个身材瘦削的女孩跑到了林厌离跟前,抬头望着林厌离,眼睛眨巴眨巴,像极了一只可爱的小狐狸,一脸的期待道:“小小姐是要放暖暖出去吗?” 又有一个女孩踉踉跄跄走向前,从身侧抱住了林厌离腰,“小小姐,瑶瑶想出去玩儿!” 女孩身材纤细,胸前扎有一块白色手帕,瞧着十分清爽,林厌离伸出食指戳了戳,“唔,还不行喔!” 女孩嘟了嘟嘴,眼圈瞬间红了。 林厌离将视线投在余琼身上,察觉到她眼中的一丝惊慌,心中瞬间明白了。 这几个丫头大概是余琼的授意,才会围着她撒娇。 把她当做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 那可大错特错! 林厌离将几个女孩的手从身上扒下来,对着人群勾了勾手道:“走,咱们去房里头说。” 林厌离对余琼使用这种小手段感到不屑。 她是谁,林厌离! 她的前身是谁,江晚离! 怎么可能会被这区区的可爱和撒娇引诱! “姐姐,姐姐,你尝尝这个。” “姐姐,你看,这是我画的花花。” “姐姐……” 林厌离还是低估了十多个小孩子同时围着她撒娇的威力。 在一阵“咕嘿嘿”的笑声中,林厌离稀里糊涂的答应了这些孩子们的愿望。 等她迈出院子时,猛然惊醒。 林厌离的脸颊抽搐起来,可出都出来了,她还能说啥,只能怪自己自制力太差。 “你们以后在暗地里偷偷盯着那几个修为高的,尤其是那个胸脯最大的!”林厌离指的是余琼。 几名弟子探头朝院子里瞅了一眼,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林厌离为什么要做,但宗主大人让盯着,他们就盯着吧。 傍晚将至,林厌离返回了离合山,来到离合山的长老殿。 今天一整天,她都没有见到陈秋雨的身影,放在以前,陈秋雨都是跪坐在她的门口,等候着她醒来,并附上一句:“师父,小雨今天有努力呢!” 可惜,时过境迁,她已经不是陈秋雨心心念念的那个唯一了! 陈秋雨现在不光有李竹影,还有三个宝贝徒弟。 欸……有一种养好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林厌离忧伤一阵,迈着小步伐,进了长老殿。 等会儿,曲辙要在这里宴请那位胭脂国的南巡总督。 林厌离在心中推算了下时间,觉得时辰尚早,干脆盘腿坐在椅子上汲取起天地灵气。 过了好一会儿,几名杂役弟子推着一个小推车,将菜肴送了过来。 宴会要开始了。 第八十四章 宴席 几位少女将菜肴轻轻放在桌上,随后使用一只小碗模样的灵宝将所有的菜肴盖在桌上。 这种灵宝是千魔宗专门为杂役弟子打造的灵器,几乎所有的杂役弟子手上都有一只,有保温和防止偷吃的作用。 林厌离咽了咽口水,开始焦急的等待。 苦坐一炷香时间,林厌离总算是听见殿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曲辙兄,镇川只不过是为国师大人传递消息而已,实在不用这么客气。” “镇川兄,此言差矣,你是朝廷的南巡总督,我们千魔宗是南域的大宗,你来了,我们不准备一份薄酒,那也显得我们太过失礼了!” “唉,贵宗门真是有心了!” 在几位弟子的引领下,一行人走入房间。 林厌离坐在角落,眼睛睁得大大,将踏入房间中的陌生面孔记在脑海中。 “王兄、王夫人,请上座!” 在曲辙的示意下,两旁的杂役弟子贴心的为这位南巡总督拉开了座位。 王镇川也不客气,拉着自己的夫人坐在座位上,见主座上空着没人,又站起身略显拘谨的问道:“贵宗宗主大人还没有来么,小弟还是等江宗主来了,再入座的好。” 曲辙看了林厌离一眼,见林厌离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他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林厌离挺着身子,将这位南巡大人看在眼中。 这位王大人,身形十分魁梧,看起来是一个武人出身,最重要的是,他正值壮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给人一种十分正气的感觉。 “是位不错的好官呢!”林厌离心中赞叹一句,松开了自己的手指。 曲辙心中如释重负,笑着开口道:“其实我家宗主大人已经来了,只是她练功出了茬子,模样显得有些特别,等会镇川兄见了可不要觉得奇怪呀。” 听到这话,王镇川环顾了一遍四周,将周围几位千魔宗弟子看在眼中,心中正揣度哪位才是江宗主时,他的衣袖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 他低头看去,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出现在桌下,小手死死拽住他的衣袖。 哪来的丫头? 王镇川皱了皱眉,将小姑娘抱起来放在一旁的桌椅上将目光停留在容貌最好的一位少女身上。 传闻江晚离英姿飒爽,是修行界少有的美女子,他虽没有亲眼见过,却也在书中体会到,什么叫做“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就算练功出了茬子,改变了容貌,也定然是一等一的美人。 房间中女子有很多,却只有一位让他见之难忘,所以必然是这位少女无疑了。 王镇川领着夫人走向前,在曲辙一脸惊愕的表情,缓缓倾下身子,行了个礼道:“王某见过江宗主。” 被王镇川行了一个大礼,少女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抬眼望向林厌离,得来的却是林厌离肯定的目光。 “董琬,你替本小姐招待好这位王大人,我教你如何做。”她脑中响起林厌离的声音。 董琬轻轻点了点头,伸出双手将两人搀扶起来,道:“王大人眼光火辣,真是佩服!” 王镇川知晓自己没有猜错,心中一喜,赶忙道:“江宗主气质非凡,在下不敢认错!” 董琬莞尔一笑,将林厌离所在的座位推向前,朝着远处满脸错愕的曲辙道:“曲长老,莫要耽搁时间了,这次请您坐主座。” 曲辙视线投在林厌离身上,见林厌离投来威胁的目光,知晓是林厌离在操控董琬,只能硬着头皮坐在主座上。 “你们都退下吧!”曲辙招了招手,将四周的杂役弟子打发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林厌离、曲辙、董琬和王镇川夫妇。 宴会开始,几人推杯换盏,各自说起一些客气话。 林厌离则大快朵颐,狼吞虎咽的扒拉着碗中白饭。 她指使董琬来当“江晚离”,并没有要戏弄王镇川的意思。 她作为千魔宗宗主,在外人面前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而她又是一个爽快的人,不喜欢被这些规矩所束缚。 选择董琬当“江晚离”,又能照顾到王镇川的脸面,还能让她不用顾忌形象的大口吃饭,所谓双赢。 王镇川一边喝着酒,一边偷瞄着犹如饿死鬼进餐的林厌离,见董琬时不时为林厌离夹一些肉食,内心也有些震惊。 这小姑娘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江晚离为其夹菜舀汤!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向董琬发问道:“江宗主,这位是?” 听到这样的发问,林厌离愣了愣,思索了一阵后才指使着董琬张开嘴巴,道:“这是小女!” 此话一出,王镇川恍然大悟。 “原来是令爱,真是出水妙善,聪明伶俐!” 董琬淡然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轻轻擦过林厌离的嘴角,随后又开口道:“我听说王大人的儿子是一位修炼奇才,不知这次有没有随大人一起来?” “犬子前些日子随他师父远游去了,这次并未和我们夫妇来。” “哦,真是遗憾。” “王大人来赴宴之前,想来已经去小渔村看过了吧,对于本宗门做出的承诺,王大人有什么见解么?” 话语突然转变,让王镇川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对于小渔村的搬迁,他虽然没有异议,但东域的那位同僚对此十分不满,甚至给观海书院递了书信,状告千魔宗劫掠百姓。 不过,他认为这一切都归咎于那位同僚的不作为。 若是小渔村在东域过的是穿暖吃饱的生活,那些百姓怎么可能愿意抛弃祖地,来此处谋生。 说到底还是那位刺守大人的无用! 王镇川想了一阵,正声道:“百姓想要谋求安稳幸福并没有错,贵宗门为南域第一大宗,影响巨大,真能如约定那般庇护这些百姓,那将是百姓的福气。” 林厌离偏了偏头,对王镇川的话有些意外。 没想到她居然得到了一个满意的回答。 她搁置下筷子,双手撑着桌子,站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盯着身旁的男人,十分认真道:“王大人,我觉得你的官职小了点,想要身居高位,左右朝堂么?” 第八十五章 因果浩劫 林厌离突然而来的话语让王镇川愣住了。 这样的话从曲辙口中说出来,他并不会感觉到奇怪,但从一个七岁孩童口中说出来,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他听闻修行者个个都是驻颜有术的老怪物,面前这个丫头,该不会也是一个老怪物吧! 在王镇川古怪的眼神中,曲辙站起身,他举着酒盏,有些无奈的介绍道:“镇川兄,你面前的这个女孩,才是我们的宗主大人。” 林厌离突然而来的话语让王镇川愣住了。 这样的话从曲辙口中说出来,他并不会感觉到奇怪,但从一个七岁孩童口中说出来,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他听闻修行者个个都是驻颜有术的老怪物,面前这个丫头,该不会也是一个老怪物吧! 在王镇川古怪的眼神中,曲辙站起身,他举着酒盏,有些无奈的介绍道:“镇川兄,站在你面前的这个女孩,就是我们的宗主大人。” “什么!” 王镇川惊讶的张大嘴巴,一副见鬼的表情,他脸颊发烧,想到自己刚刚将董琬当做江晚离,不由得羞愧难当。 “江宗主神通广大,是在下有眼无珠,请江宗主责罚。”王镇川低着头,重新拉着自己的夫人行礼。 “好了,你猜不准也很正常。”林厌离挥了挥手,并没有将王镇川的失礼行为当一回事。 她站在椅子上,弯腰倾下身子,十分认真的看着面前中年男人道:“王大人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只喜欢听真话,客套话就不用说了。” 王镇川苦笑一声,迅速在心中组织好语言。 “天底下,为官者,谁不想身居高位,行大事,王某自然也想调回京城担任要职。” “但是,为了升官发财,损害平民百姓的利益,王某宁愿永不升官。” 林厌离点了点头,人性欲望本该如此,王镇川说的是真话。 她早有看过王镇川的资料。 王镇川为胭脂国世家子弟,原本在朝廷做官,因为得罪了一位亲王,被贬出京,当了个地方官吏,摸爬滚打多年后,才借着家族的威势,担任了南域的巡南总督。 算是从高处跌落,又从逆境爬起,十分励志的人物形象。 林厌离比较喜欢这样的人,所以,她也愿意帮王镇川登上高位。 毕竟,只有自己扶持起来的人,才能获得她的信任。 “王大人,这枚玉简你且放好,宴会结束后回房细看,事关南域百姓生死,我相信王大人会有所考量的。” 林厌离手指点在储物袋上,从中取出一块玉简,小心搁置在桌上后,头也不回的走出长老殿。 王镇川身子微微一颤,看着那女孩逐渐淡去的身影,他将目光凝聚在玉简上。 他伸手朝玉简抓去,却被王夫人摁住了手臂。 王夫人摇了摇头,面上有些担心。 她十六岁嫁入王家,陪王镇川一起颠沛流离,现在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她也不想让自己的丈夫再陷入官场的泥潭中。 王镇川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让她放宽心,他毫不犹豫的将玉简抓在手心,目光带着几分坚定。 山上仙师皆是高高在上,除开那些正一派的宗门,还有什么宗门将凡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千魔宗作为南域第一大宗,虽然以前所行皆是恶事,但最近几年确实没有听到千魔宗作恶的消息。 选择权在他,姑且看过玉简之后再做决定。 宴会匆匆结束,在曲辙笑面恭送下,王镇川返回了厢房。 刚入房间,王夫人便小心将门锁上,紧紧跟随在王镇川身后。 王镇川看到妻子的举动,有些诧异。 “夫人,你这是干嘛?”王镇川疑惑的问道。 “夫君,你要三思啊,千魔宗里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被他们蒙骗了!”王夫人满脸担忧的看着王镇川,她知晓王镇川的脾气,一但做出决定,就不会更改。 “夫人,我自有考量,事关百姓,我说什么也要打开看一看!”王镇川看着一脸担忧的妻子,他轻轻叹了口气,走向床边坐下。 “此事就你一人知晓为好,我心肠软,怕被人套出话。”王夫人见无法劝阻自己的丈夫,只能退出了房间,她走到厢房门外,看着里面亮堂的烛火,她深吸一口气,静静等待。 王镇川坐在床上,看着手中的玉简,摇了摇牙,打打开玉简,数不清的灵光汇聚成文字,在他面前闪过。 看着里面的内容,王镇川一阵心惊肉跳,越往下看,便越是惊心动魄,最后他满脸复杂的将玉简搁置在桌上。 灯光下,他掏出烟斗,深深沉浸几口后,在心中做出了选择。 “看来,只有一条路可选了……” 夜间冷风,林厌离乘坐山间缆车来到离合山山顶。 她右手一点,在空中凝聚了一个巨大的水镜。 水镜中照印着千魔宗全貌。 在二长老不懈努力下,千魔宗成功开发出一种灵器。 这种灵器,只要在底座装上一颗下品灵石,就能够释放数个月的亮光。 于是,在千魔宗弟子全力以赴的推广下,杂役弟子晚上再也不用点烛火,千魔宗的山间栈道也有了路灯。 因为灵石和阵法使用起来十分方便,林厌离便打消了发展电网的念头。 林厌离挥了挥小手,水镜中浮现出王镇川的身影。 见他有将玉简拆开,林厌离安心的笑了笑。 在很久之前,她就有试探天道的想法。 她知晓原著走向,自然也知道书中提及的几场大灾祸。 三年后,须臾地界将会迎来动荡的局面,一场前所未有的兽潮会从大荒涌入须臾地界,届时,没有一家修仙宗门能够独善其身。 其中受苦最多的还是平民百姓,兽潮过后,须臾地界近四成百姓丧身兽口,须臾地界人口骤减,一片凄凉。 林厌离曾经想过将这件事告知所有的仙家宗门,但冥冥中,仿佛有一柄利刃架在她的脖子上,只要她说出口,一定会丢掉性命。 这大概就是“因果定律”。 无缘不可渡,因果不可改,天道的走向是无法改变的,但是涉及凡人生死的小因果是可以改变的。 所以,林厌离想要在浩劫来临前,多救下一些无辜人。 第八十六章 炸药 第二日,如林厌离预料那般,王镇川主动找上门来。 在和林厌离交谈了好一阵后,才满脸敬畏的离去,显然已经被林厌离折服。 办好小渔村的事情,林厌离好像空闲了下来,整天背着双手在千魔宗里头乱逛。 这时,十方大山中终于有好消息传来。 在距离千魔宗一千八百里外的一处峡谷中,千魔宗的弟子发现了一处灵石矿,看样子储量还不低。 对于欠着一笔巨额债务的千魔宗而言,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现在的问题是,那座灵矿位于散灵岩下,非三境修士难以开掘,我们千魔宗的三境修士有半数在外,若是调配大量弟子前往开掘岩土,其他地方就要放慢脚步。” 二长老将手中的名册递到林厌离手中,林厌离仔细过目一遍后,一时难办起来。 三境修士就这么慢多,不可能让他们分身去做,千魔宗是一个懂得劳逸结合的宗门,工作太累,弟子们是会造反的! “烟云阁那边呢,他们不可以分点人手给我们吗?” 二长老苦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道:“烟云阁前些日子在沐北出了点事,现在调不出人手来,这事只能由咱们千魔宗来办!” 林厌离抬手点了点眉头,这件事确实有些难办。 散灵岩会吸收修士的灵气,无法使用灵气和术法,没有灵气加持的低阶修行者,力气与凡人无异,只有重塑肉身的紫府期修士才能挖掘动坚硬的散灵岩。 用蛮力去挖得挖到什么时候? 林厌离眼睛转了转,心中想到一个好主意。 “你先去忙其他的事,这件事先搁置一旁。” “是,请宗主大人早些定夺!” 二长老缓缓退出大殿后,林厌离沉思片刻后,喊来管理后勤的几位老嬷嬷。 “帮我准备硫磺、硝石、猪皮,越多越好!” 老嬷嬷对视一眼,不知道林厌离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林厌离似乎反应过来,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简仍在老嬷嬷手中道:“上面的东西,都帮我准备好,我有大用!” 老嬷嬷点了点头,退出大殿后,打开玉简瞧了个仔细。 (草木灰、臭鸡蛋、硝土、木炭……) 老嬷嬷挠了挠头,也不知林厌离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但她还是按照林厌离吩咐的准备妥当。 林厌离在离合山上寻了一处空地,将储物袋一一摆放好。 这个世界的人有一个缺点。 修仙界与世俗分割太开。 凡人将修行者想像得太神秘,修行者对凡人太过藐视。 林厌离要用修行者的能力和凡人的智慧将深埋在散灵岩下的灵矿开掘出来。 火药在这个世界并不罕见,在世俗中经常可以见到百姓燃放的烟花爆竹。 但林厌离并不是要制作黑/火药,而是威力巨大的硝酸甘油炸药。 林厌离本身就会炼制丹药,对于灵气的使用十分得心应手,调配炸药对于她来说只是比炼制丹药繁琐了一点点。 “甘油、硝酸、硫酸……先从甘油开始吧!” 林厌离将储物袋中的猪皮抽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随后又跑去伙房要了一个大铁桶。 林厌离大手一招,将猪皮用丹火凝炼成猪油。 几名弟子踏剑,将几块巨大的石头扔在了地上,这些是林厌离吩咐的大理石。 林厌离抬指将大理石捻成粉末后,将其炼化作熟石灰,又将其与纯碱混合炼制成烧碱。 几名弟子瞧得稀奇,一时停留在山顶处,不知道林厌离到底在炼制什么。 做完这一切后,林厌离将热乎乎的猪油倒入铁桶中,将所得来的烧碱一股脑灌了进去。 “那个,你过来帮我搅拌!”林厌离抬手指在男弟子身上,将他唤了过来。 这几人在这里看了好久,既然没有事做,林厌离便帮他们找点事。 几名弟子也乐得帮林厌离,乐呵呵的跑向前,从林厌离手中接过木棍卖力的在桶里头搅拌起来。 一直等到猪油冷却下来,这时几位弟子终于反应过来。 “宗主大人这是在制作皂角?” “好像是,你看底下凝成一团的,确实是皂角。” “真厉害,宗主大人博学多识,连这种小东西都懂得制作。” 几人将林厌离夸奖了一顿,在他们打算将铁桶上飘着的渣水倒掉时,林厌离送给他们一人一个棒槌。 林厌离将废水从肥皂上分离开,随后用使用灵气将废水压缩成一团,使用丹火将里面的杂质炼化,她得到了最纯净的甘油。 对于会炼制丹药的修行者来说,分离提纯是最简单的功课。 江晚离炼了几百年的丹药,对于丹火的操控犹如自己的手指一般,林厌离虽然修为尚低,但结合前世的知识反而比江晚离时期的自己更懂得如何操控灵气。 炼制完甘油,林厌离从储物袋中取出硝石。 炼制硝酸甘油需要硝酸和硫酸,这两种东西得来同样十分简单,运用硝石和臭鸡蛋的气体,再借用一些术法,林厌离轻松将得来的硫酸和硝酸放入了瓷瓶中。 在这个不讲物理法则的世界,林厌离成功将炼丹术—修行术法—化学三者融合。 下面,就是最重要的一步。 林厌离咽了咽口水,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防御灵宝,随后用护身灵气将全身包裹住,她小心翼翼的将甘油、硝酸、硫酸混合在一起。 她释放出神识,确保每一处混合均匀,为了加强硝酸甘油的稳定,林厌离专门构建起一个阵法汲取反应中产生的温度。 一炷香时间后,林厌离领着几位弟子来到血魔山的断崖,她小心意义的将瓷瓶放在一块青石上,躲得远远的。 她将手上的防御灵宝塞给身旁的那位弟子,小声吩咐道:“你将护身灵包裹住自己,用灵气将那个瓷瓶压碎。” 那弟子点了点头,有些好奇的跑向前,他回头看了看紧张兮兮的林厌离,心中奇怪。 就这么个小玩意还要开护身灵气,那岂不是显得他一身修为很低微? 硬怼上去就完事了。 在林厌离目瞪口呆下,那弟子跑向前,鼓足灵气将瓷瓶拍得粉碎。 下一秒,一股气浪冲天而起,林厌离吓了一跳,赶紧捂住耳朵。 “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尘埃弥漫,烟雾四溅。 林厌离躲在石头后面仰着头看着身旁几名弟子被气浪掀翻,情不自禁的张大了嘴巴。 她弄出来的东西似乎威力大了点! 第八十七章 玄学与化学 林厌离站起身,手中掐下一道法决唤来一阵清风将烟雾吹散,盯着地面上的大坑,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 “我滴乖乖,这威力比想象中的大好多!”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她成功完成了第一步。 几名弟子从地上爬起来,满脸不敢置信。 就这么一瓶小小的玩意,居然能把地面炸出这么一个大坑,他们抬起头望了望远处冒着黑烟的弟子,眼中满是同情。 不按照宗主大人说的事去做,现在吃亏了吧! 那名弟子颤抖着右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丹药塞进口中,几息时间过后又生龙活虎起来。 远处几道身影来势汹汹,显然是被刚刚巨大的动静吸引来的戒法堂修士。 领头的是一位中年修士,一身气势凌人,看样子是个剑修。 “你们在这搞什么鬼,想要破坏护山大阵么,统统带走!” 几名弟子见到戒法堂的弟子,一时慌了起来,“我们是按照宗主大人的吩咐,在此处试验灵宝,你们不能抓我们!” 中年修士大手一挥,板着脸道:“宗主大人的灵宝还需要你们来试验,今天天王老子来了,你也是危害千魔宗公共安全,带走带走!” “啊—我们真是小姐吩咐的,不信你往后看!” 林厌离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听到身后在争吵,发现几名弟子已经被戒法堂弟子带上捆仙锁,赶忙出面制止道:“等一下,他们确实是在帮我测试灵宝!” 听到林厌离的声音,众人将视线投在地上,在确信林厌离并不是贼人假扮的后,中年修士满脸笑容。 他来到林厌离身前行了一个礼后,和蔼笑着,生怕说一句重话:“小姐好,卑职李仁,是戒法堂在血魔山的管事,小姐要测试灵宝,用传讯飞剑说一声便好,我好让周围弟子散开,免得耽搁小姐正事。” 说完后,他顿了顿,眉目弯起:“小姐若不嫌弃李仁的话,李仁愿意为小姐代劳试验灵宝。” 林厌离挑了挑眉,瞅了李仁一眼,虽说李仁修为深厚,但奈何老了点,怕经不住炸。 “李管事有心了,若需要人手,我会用传讯飞剑通知你,你事情做得不错,可以去血魔山的宗师殿任职!” 林厌离委婉的拒绝了李仁,随后又抛出一颗甜枣。 “小姐抬爱,李仁定然不负所托!”李仁笑着朝林厌离拱了拱手。 天色渐晚,林厌离没有在血魔山过多停留,领着几位兴致勃勃的千魔宗弟子返回离合山,林厌离将制作硝酸甘油的方法交给三人后,便匆匆返回偏殿。 毕竟,她是熬不得夜的。 饱饱睡了一个美觉,林厌离起床吃完早饭后,第一时间奔向实验场地,见三人还在卖力干活,林厌离内心一阵感慨。 这可比那个喜欢摸鱼偷懒的乐观,靠谱多了! “宗主大人,材料不够了,快快快,让管后勤那些人再送些来!” “宗主大人,有这神水,那些宗门再敢来攻打咱们,定然叫那些低阶修士有来无回!” 神水—这是昨天这几位弟子给硝酸甘油起的称呼。 说话的弟子叫做杨坍,自从昨天被炸飞之后,脑子中就蹦出许许多多的想法。 一份硝酸甘油、一份鸡蛋清、再添加上铁锈和细沙,在草木灰的的混合下,做出了让林厌离都有些害怕的东西。 若不是有阵法限制着周围的温度,林厌离都觉得这个家伙说不定能够做出tnt,所谓无师自通,莫过于此。 修行者研究科学,比起凡人更加可怕,修行者可以轻易做到凡人做不到的事情,只要神识强大,分拣、提纯、筛选都是小儿科。 如果放任这个家伙继续胡来,说不定有一天千魔宗都会被这个家伙炸飞。 得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林厌离揣了揣兜,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简,这是她昨天晚上入睡前默写下来的化学公式和元素周期表。 前世蓝星有的东西,这个世界都有,说不定在这个修行世界中,还能发现不少新的元素。 在一阵哄骗下,林厌离总算是将杨坍的注意转移在化学公式上。 另外两位女弟子是一对姐妹,一位叫做陈萱,一位称作陈璐,二人对炸药并不感兴趣,经过一晚上的捣鼓,弄出不少新奇味道的皂角。 林厌离觉得,是时候在十方大山中建设一所化学研究所了。 修行者在研究化学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能力,林厌离说什么也要好好发展一下,说不定她能在这个世界创办一个林厌离奖。 将昨天晚上三人的成果收入储物袋中后,林厌离专门前往宗师殿调来了十方大山的地图。 除开一些凶兽的聚集地和其他宗门共同拥有的地区外,林厌离打算将化学研究所建在十方大山的一处半山腰上。 “除开杨坍、陈萱、陈璐外,还得招一批人,这些人修为不能太弱,综合能力要强,而且必须找一个实力强劲且信得过的人监督他们才行。”林厌离嘟囔一阵,在玉简中写了几个名字后,在脑海中物色起角色。 周芊洛作为她的贴身保镖肯定不能去担任这个职务,这时,她脑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张阐。 张阐修为深厚、实力高强,虽然之前犯过一些错误,但最近听说他已经改邪归正,事业干得风生水起,隐隐约约中已经有了长老般的风范。 林厌离一拍桌子,将张阐决定了下来。 为何不选戒法堂的李仁?林厌离没有接触过,实在无法全部相信,哪怕李仁是陈秋雨亲自钦定的血魔山管事。 林厌离右手一张,一把传讯飞剑落在手中,嘴巴呢喃一阵后,她将传讯飞剑扔了出去,“速来见我!” 传讯飞剑在空中化作一道灵光,直冲血魔山,最后落在血魔山的人事殿。 此时张阐正坐在椅子喝茶,身前趴着一位瘦小男孩。 那男孩跪在地上,脑袋不停的磕在地上,头破血流也没有哼唧一声。 “那孩子当真是坚持,都磕了八十多个响头了,张阐,你不如就收他为徒吧!”一名同僚有些不忍心道。 “这孩子心性坚定,是块成才的料!” 周围议论纷纷,张阐不为所动,将杯中的茶饮完后,冷冷瞥了地上男孩一眼,道:“千魔宗的规矩,十岁未到的孩童先入学堂进行六年义务教育,他入学不过数月,连字都没有认全,我收下他岂不是坏了规矩。” 第八十八章 搞开发 几名同僚听过后,觉得张阐说得也有些道理。 以前的千魔宗,规矩或许是摆设,但现在的千魔宗,想要成为超一流大宗,必须得讲规矩。 张阐看着身下的男孩,右手一挥,将男孩送出门外,淡淡道:“等你书读完了,我再收你为徒。” 男孩有些不甘心道:“我爹娘都被仇人所杀,六年我如何等得起,请您收下我罢!” “等你读完六年书,对修行界有所了解后再来寻我!” 殿内张阐叹下一口气,觉得男孩有些纠缠,索性大手一挥,屏去周围的声音,心无旁骛的喝起茶水。 少年跪了一阵,觉得拜师无望,只好抹了抹额上的鲜血和脸颊上的眼泪,满脸颓废的站起身,正要返回千魔宗的书院。 这时,一柄传讯飞剑落在人事殿的门前,突然而至的闪光让男孩吓了一跳,只见那道闪光越过他的身躯飞入了殿内。 张阐望着突然飞来的传讯飞剑,手上的茶水搁置一旁,将传讯飞剑内打开后,张阐小心翼翼的将传讯飞剑收入袖中,走出大殿。 男孩见张阐从大殿内走出,心中一喜,以为张阐改变主意,没想到张阐出了大殿后,脚尖一点,化作一道黑光消失在血魔山的大阵中。 张阐揣着袖中的传讯飞剑,赶忙来到离合山山顶面见林厌离,在林厌离一通解说下,他欣然的接下了研究所所长的身份。 “这是我撰写的炼丹术,与你们认知的炼丹术有些不同,我将其称之为化学,这是我摸索出来的化学公式和元素周期律,你好生参悟,莫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说完,林厌离将两块玉简递给了张阐。 张阐接过两块玉简,小心谨慎的将其放进储物袋中。 “对了!”林厌离似乎想起什么,抬起一个手指将几块令牌扔入张阐怀里,“你可以招一些人收作学生,你将化学参悟后可以教授给他们。” 张阐点了点头,脑海中想起那个少年,试探道:“还在学院读书的可以么?” 林厌离愣了愣,想了一阵后点了点头,“可以是可以,但最好是找识字的,修为已经达到二境的。” 张阐点了点头,表明自己记下这件事情,然后拱了拱手便退出了大殿。 他站在殿外沉吟片刻,纵身一跃,来到先前的男孩身前,抓住了他的手,塞了一块令牌给他。 “我可以收你为徒,传授你功法,但是书还是要好好读!”张阐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男孩望着张阐的走远的背影,将令牌捏得死死,朝着张阐磕下一个头。 林厌离将化学研究所的成员定下后,从后方的柜子中取来一张图纸。 若是有来自蓝星的人见到图纸,定然会大呼“挖掘机”。 要开发十方大山的灵矿,有炸药是不够的,纵然能够用炸药炸出一个大口,后续的工作依靠人工来做依旧十分麻烦,于是林厌离想到了“挖掘机”。 林厌离将图纸平摊在桌面上,仔细考虑一会儿后,从储物袋中取出了先前在魍魉城买下的那只鸟型傀儡。 千魔宗属于诸子百家融合的宗门,傀儡一脉千魔宗也有传承,但还是比不上机巧门这种傀儡大宗。 所以林厌离想将此事拜托给机巧门,等他们做出“挖掘机”的雏形,再送回千魔宗进一步改造。 林厌离也不怕机巧门的人会将“挖掘机”的图纸泄露出去,毕竟在修行界中,“挖掘机”对修行者来说,能力实在太过鸡肋。 林厌离唤来一位离合山的内门弟子,将图纸交入他手后,林厌离嘱托一阵后,才让那名弟子启程前往机巧门。 经过两天时间的考虑,林厌离觉得开掘灵矿宜早不宜迟,她将身边乱七八糟的物品收拾好后,唤来了大长老曲辙。 “从各大山峰中抽调五十名弟子,抄上家伙,今天咱们启程前往灵矿所在地。”林厌离丢下一句话后便跑进房间内收拾起衣服。 曲辙愣了愣,有些迷惑的拱了拱手,灵矿的事不是一直由二长老负责么,怎么把他喊来了? 而且一座山峰抽掉五十名弟子,是不是太多了些? 难不成,打算让这些弟子靠肉身蛮力去挖石头? 曲辙想了一阵,有点想不明白,他拱了拱手退出大殿后,脚上踏风来到各大山峰的人事殿。 各大山峰随意抽调了五十名男弟子随曲辙来到离合山,在离合山的飞舟渡口处,整齐排成数列。 一炷香后,林厌离来到飞舟渡口。 她上身穿着薄纱般的衣衫,下身穿着一条七分的宽松长裤,脚上踏着一双翠色云靴,看起来十分清凉。 林厌离身后跟着周芊洛,此时也是穿着一身干爽衣裙,修长的双腿暴露在空气中,一双粉嫩的美足裸在外面,白皙而修长,脚踝纤细,脚趾微翘,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让人见之浮想联翩。 二人这般穿着,显然是为了应对十方大山中的潮热环境。 曲辙见到林厌离的穿着打扮,不由得苦笑一声,道:“宗主大人,您真要一起去啊?十方大山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言外之意是,十方大山条件艰苦,让林厌离好好在宗门里头待着当个吉祥物享福就行了。 林厌离拍了拍肚子,看着天上炙热的太阳眯起了眼睛。 一直没能突破二境的她似乎真的有当吉祥福的潜质,但她可不是个认命的人,让她在宗门里头像个傻子一样待着,她可坐不住! “话不多说,上船走人!”林厌离小手一挥,在众多弟子面前,率先上了仙家渡船。 此番从各大山头抽调了五十人,千魔宗六座山头,一共是三百余人,其中三境修士三十人、二境修士两百人,这个人数确实不算少。 林厌离走上渡船后,领着周芊洛来到渡船的客间,她找来一个蒲团,坐了上去。 很快,渡船上的侍女为她送来来了茶水。 林厌离喝完一碗茶后,在周芊洛羞涩的目光中,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周芊洛枕在她的腿上。 上次,浮屠枕在她的腿上,周芊洛好像很羡慕的样子,对于她的头号粉丝皆贴身保镖,这个膝枕,她准许了! 第八十九章 林厌离的膝枕 周芊洛满脸羞红,在扭扭捏捏中躺在了林厌离的大腿上。 林厌离的大腿有肉,她躺在上面感到异常的舒适,软乎乎、软绵绵,虽然隔着一层衣物,但还是传达了林厌离肌肤的柔软度。 周芊洛的心脏怦怦直跳,感受着从未经历过的幸福感。 林厌离用手轻轻抚摸着周芊洛的头,口中时不时念叨几句静心咒,很快在林厌离的安抚下,周芊洛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周芊洛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看了看林厌离。 林厌离闭着眼睛,睡得正香,她的身体微微前倾,齐肩的头发正好披散在周芊洛的脸上。 周芊洛吸了口气,伴随着林厌离头发的清香飘入肺腔,她情不自禁的微笑起来,偷偷爬起身,从一旁拉来一个蒲团,她端正坐好,将林厌离的后脑勺轻轻的放在她的大腿上。 她看着林厌离娇小的脸庞,脸色绯红,轻咬嘴唇,慢慢的将林厌离的手搭在自己的胸前,缓缓的将林厌离的手握住,贴在她的脸上。 小姐的手很小,握起来很柔软,而且很温暖。 幼时,她也是这么躺在娘亲的怀抱里看月亮,娘亲拉着她的手,说着一些母女才能得知的悄悄话。 握着林厌离的手,周芊洛轻轻将林厌离的头发撩至耳后,她缓缓俯下身子,红唇在额间点缀,如蜻蜓点水,没有溅起波纹。 无论现在的小姐是江晚离还是林厌离,她发誓,这一生都会为小姐而活,做小姐身旁最锋利的剑刃。 千魔宗的仙家渡船在空中飞驰,位于十方大山中的凶兽见到天上的庞然大物时不时传来几声怒吼。 黎明到来,渡船缓缓飘过数座山脉,来到一处峡谷中。 远处有几位修士见到千魔宗的渡船,御物向前指引渡船降落在一处平坦草坪。 渡船降落传来的巨大震动将林厌离从梦中惊醒。 唔……她什么时候睡着了。 周芊洛看着林厌离眼神迷离的样子,不由得咯咯笑了起来。 林厌离从周芊洛腿上坐起,迷茫得挠了挠头。 昨天周芊洛不是躺在她的腿上么,怎么现在是她躺在周芊洛腿上,莫非是她记忆错乱了? 林厌离晃了晃脑袋,从地上爬起来,走出房间,迎面是巨树林立的原始森林。 噢噢噢…… 林厌离揉了揉眼睛,她虽然有多次进入十方大山的记忆,但这样亲身经历,属实让她震撼到了一把。 周芊洛站在身旁,心中同样震撼。 十方大山危险重重,她曾在囊中羞涩时进十方大山寻过灵植药草,但那只限于十方大山外围。 这是她第一次深入十方大山,眼前的景象显然与十方大山外围是两个世界。 “小姐,灵矿就在前方,您是否要去查看一下?”一位弟子来到林厌离身前,行了个礼道。 林厌离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走下渡船,林厌离来到发现灵矿区域。 “果然是散灵岩!” 林厌离一踏入那个区域,就感觉浑身灵气不受控制的外溢,她掐下一道法决,原本可以凝聚房间大小的火焰,此时犹如风中烛火,似乎只要摇晃一下小手,就会熄灭。 林厌离挥了挥手,将火苗熄灭,她跑向前,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头,随后她感觉浑身一软,腿肚子打颤,眼看要一头栽在地上,周芊洛赶忙从身后将林厌离叉起来。 散灵岩,真厉害呀,她就这么摸一下,整个人都麻了,难怪只有三境修士才能徒手开垦。 林厌离将石头扔在地上,心中感慨一阵。 周芊洛眯着眼睛,将林厌离放回地面,抽出长剑奋力向地面斩去,剑上附带的灵光闪过,地面上出现一条细长的裂缝。 林厌离眯着眼睛盯在周芊洛的剑上,她用手摸了摸地上的裂缝。 周芊洛并不是普通的三境修士,看来散灵岩对于高阶修士,影响并不是很大。 “能在这里发现灵矿确实很厉害呢!”林厌离赞叹一声。 “我们也是误打误撞,只是这灵矿深了点,不太好挖!”为首的一名弟子笑道。 “嘿嘿,不好挖,很快就会变得好挖起来!”林厌离咧着嘴巴笑着,从曲辙那边吆喝来几名弟子,在地上挖了一个大洞。 “对,就是这里,往下挖,再挖四五米深!”林厌离一边指挥,一边用小铲子将挖出来的散灵岩铲到一旁。 两个时辰过去,被林厌离吆喝来的几名弟子累的气喘吁吁,毕竟,不能使用灵气,只是用蛮力挖的话,还是很考验肉身力量。 曲辙看着地上的坑洞,忍不住摇了摇头。 在他眼里看来,林厌离是在胡闹,挖矿不是挖坟,哪有一直朝下面掘土的。 他觉得林厌离现在就该带着周芊洛一起,领着几位修为深点的弟子去一旁赏风景,免得耽搁他干正事。 正当他打算劝林厌离去一边玩时,林厌离从袖中取出一个储物袋,放在地上后,她小心翼翼的将储物袋中的类似砖块模样的小土块扔进坑洞里。 等坑洞被“小土块”填满,林厌离面色紧张的掏出三个小瓷瓶,小心放平后,林厌离小步后退来到曲辙身前。 “所有人全部退出峡谷!” 在林厌离的一声轻喝下,千魔宗的弟子面面相觑,不知道林厌离想要做什么,但还是听从命令,全部退至峡谷入口。 搞什么鬼? 让所有弟子陪她玩过家家的游戏么? 曲辙皱着眉头,看着林厌离跟着朝外跑,心中有些许不满。 “曲长老,等下拜托你把那三个瓷瓶砸碎!” 林厌离丢下一句话,开始撒丫子往外跑,因为速度很慢,最后被周芊洛夹在腋下带出峡谷。 此时,峡谷中已然只有曲辙一人。 “搞什么名堂?”曲辙满脸都是问号,实在不懂林厌离到底在做什么。 他来到林厌离的坑洞前,抓起一个瓷瓶,打开看了看。 瓶中放着的是淡黄色的粘稠液体,曲辙面色一黑,默默的将瓷瓶放回地上。 这丫头,该不会是把尿装里面戏耍他吧! “既然你想戏耍老夫,老夫便被你戏耍一次好了!” 带着淡淡的怒气,曲辙右手一张,在空中化出一个灵气手臂,他重重的摁了下去。 三个瓷瓶同时碎裂,一股恐怖气浪将他整个掀飞。 “砰!” 这一刻,曲辙觉得,天地安宁了。 第九十章 老夫喊你小姐 林厌离捂着耳朵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很快地动山摇,惊天的巨响让林厌离咽了咽口水。 好家伙,威力可真大啊! 几百名弟子被突然到来的巨响震懵了,明显感觉到大地颤动后,纷纷咽了咽口水。 “小姐威武!” 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中开始齐声高呼起来。 林厌离站起身,双手叉腰,骄傲的挺了挺胸膛。 她是谁,全知全能林厌离,炸开小小的散灵岩,那不是轻轻松松么! 林厌离领着弟子们在峡谷外等了一阵,等峡谷中的烟尘彻底随风散尽后才带领着弟子重新进入峡谷。 此时峡谷中四处都是碎石,重新返回原来的位置,众多弟子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原来的位置上出现一个深达十多米的巨坑。 乖乖,先前看着不起眼的黄色土块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难怪要他们撤出谷外。 他们望向林厌离的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林厌离眼睛四处乱瞄,四处都没有瞧见曲辙的身影,她心中“疙瘩”一响,曲辙这老家伙,该不会被她给炸死了吧! 为了个灵矿,炸死个四境高手,这账,她实在不敢算。 “快四处找找大长老!”林厌离慌张的道了一声。 这时,众多弟子才想起来,刚刚大长老被林厌离安排在峡谷内,没有跟随他们一起出去躲避。 周围人散开,向四周摸索去,终于在距离坑洞两百多米外的草丛中,找到了曲辙。 “小姐,大长老在这呢!” 听到有人呼喊,林厌离赶忙跑了过去,看着地上一脸黑炭模样的曲辙,林厌离赶忙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丹药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很快曲辙醒了过来。 林厌离在曲辙面前晃了晃小手,问道:“大长老,你认得我是谁不?” “认得,你是宗主大人。” 呼……还好,不愧是四境强者,除开外头看起来惨了一点,其他没啥事。 “既然没事,那就赶快起来干活吧!”林厌离漫不经心道。 “什么?我今年多少岁了?我今年六百七十八了,岁字上面有个山,我家山头朝南开,百字一横加个白,白白的姑娘真漂亮……” 看着曲辙嘴巴不停的嘟囔着,林厌离忍不住挠了挠头。 呃,这好像也不是一点事没有,都炸思维奔逸了。 “啪,啪!” 林厌离啪啪两巴掌扇下去,过了好长一会儿,曲辙眼睛才慢慢清澈起来。 “老夫这是怎么了?” 曲辙摸了摸脸,他只记得他拍碎了那三只瓷瓶,然后耳朵一响,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厌离有些心虚的撇过脑袋,小声道:“大长老,弟子们还需要你的引导,快些起来挖矿吧!” 曲辙点了点头,从地上爬起来,来到原先的位置后,他吓了一大跳。 想起来了,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用灵气化作的手掌将那三个瓷瓶压下后,那些看起来像砖头一样的黄土块发生了爆炸,然后,他就被炸懵了。 曲辙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下意识的望了眼林厌离,见林厌离一副天真烂漫的笑容,他感觉内心一阵发毛。 他表情淡然道:“宗主大人,先前您放入坑洞里的是何物?” 林厌离蹲着身子,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周围弟子举着铁锹卖力干活,眯着眼睛笑道:“我放进洞里的叫炸药,让你拍的叫硝酸甘油,都是很厉害的东西呢!” 曲辙右手微微发抖,果然,刚刚林厌离是在试探他。 他甚至怀疑林厌离早就知晓他投靠顾玄北了。 “大长老!” 林厌离柔声唤了一声,吓得曲辙差点出现了几百年都没有出现的尿意。 在这一刹那,他感觉到心口蛊虫蠢蠢欲动。 死,会死! 只要一个呼吸,他连骨头里的髓都会被蛊虫洗得一干二净。 “这次你辛苦了,等返回宗门后,我从宝库中送你一件高阶灵器。” 曲辙变得沉重起来的呼吸,在这一刻卸去了所有包袱。 他偏着头,朝林厌离笑道:“宗主大人,老夫以后也喊你小姐好了。” 林厌离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睛,今天这老家伙被炸了一下后,已经生锈了的脑子开始变灵通了! “好!”林厌离点了点头,她已经习惯别人这么叫她。 她摇了摇小手,又吆喝来几个人,指着地面的大坑道:“跟先前一样,先朝下掘一个深洞,剩下的让我来!” 几名弟子眼睛放光,飞快跑向前在坚硬的散灵岩上挥起铁锹。 先前他们听见散灵岩,还以为自己是到这来干苦力活来了,没想到会这么轻松,这灵石,真他娘的容易赚,等回去后,非得羡慕死他们。 很快,他们有掘出一个深洞。 如法炮制,林厌离从袖中取出储物袋,慢悠悠的朝深洞中放置着炸药,等将洞口填满后,她有笑盈盈的将三个瓷瓶搁置在上面。 “曲长老,请吧!” 当林厌离说出这句话时,周围的弟子撒丫子狂跑,慌忙退出谷外。 曲辙一直等到林厌离跑出谷底,才在空中幻化出灵气手臂。 这一次他学到教训了。 朝后退开百余步,用护身灵气将浑身包裹,又取出一件防御灵宝,做好防护后,曲辙右手一凝,在空中幻化出灵气手臂压下。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曲辙微闭双眼,爆炸带来的强烈冲击吹得他衣衫呼呼作响。 这灵宝威力确实不俗,爆炸的威力相当于普通的三境修士全力一击了。 他掐下一道法决将飘散的烟尘用风吹走,随后目光投在远处奔来的凶兽上。 峡谷中的巨大动静吸引了不少凶兽,看来得提前在此地布下法阵才行。 曲辙变化法印,空中凭空凝现出数把利刃,将所有赶来的凶兽扎穿。 随后大手一挥,一块阵盘带着数把阵旗落在峡谷四周,凝结出一个结界。 林厌离领着弟子返回,看着坑洞内如同星星般散在排布的蓝色荧光,不由得一喜。 “炸开了,炸开了,可以直接挖了!” 十多位弟子跳入坑洞中,奋力挥舞着手上的铁锹,在土中掘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灵石送至林厌离手上。 “灵气看起来挺浓郁的,品质都快接近中品灵石了,这回发了!”林厌离把玩着手上灵石,有些兴奋道。 第九十一章 摇人 在一众弟子的努力下,大坑周围的泥土被清理一空。 为了方便运输灵石,十多位三境修士同时施展飞剑,在凹凸不平的坑洞中开垦出一条道路。 林厌离干不了苦力活只好跟周芊洛在附近捡石头。 她手上戴着一双薄丝手套,慢悠悠的将手掌大小的散灵岩扔入小推车。 散灵岩在这个世界并不罕见,一些小宗门会将散灵岩打造成台阶,以此来磨练低阶弟子的肉身。 林厌离记得堕魔山后面就有由散灵岩堆砌的台阶。 二人捡了满满一辆小推车,一前一后像是耕田的牛一样将小推车拉上了仙家渡船。 “你们几个跟我一起建几座木房!” 远处曲辙吆喝来几名弟子,在渡船不远处开始建造起房屋。 他们要在这里建造一个营寨,毕竟挖来的灵石,不能这么露天放着。 林厌离将散灵岩扔在一处角落,便开始了摸鱼时光。 头一回来到十方大山深处,林厌离没有理由不好好参观一下。 领着周芊洛径直奔向西边,沿溪流前行,二人来到一处不大不小的湖泊。 看着波涛粼粼的湖泊,周芊洛有些担心道:“小姐,此处已经靠近结界边缘,我们还是不要走太远。” 林厌离点了点头,她本来就没有打算走远,以她这小胳膊小腿几两肉,还不够高阶凶兽塞牙缝的。 “咱们,钓鱼吧!” 林厌离从储物袋中掏出鱼竿,随后从远处一头已经断气的凶兽身上,挖下一块肉挂在鱼钩上,二人就这么坐在岸边上钓起鱼。 十方大山的气候潮湿闷热,二人坐着不动,都能感觉到自空中压下的热浪。 没一会儿,二人香汗淋漓,衣服紧贴皮肤。 林厌离用手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视线时不时飘在周芊洛身上。 周芊洛出门时穿的是宽松衣裙,此时被汗水打湿后紧紧贴在身上,将她的身体曲线勾勒出来。 真漂亮…… 林厌离吞咽口水。 平常时刻看不出来,林厌离这才发现周芊洛的身材十分有料,比起陈秋雨过之不及。 看来周芊洛以后的子女有福了! 林厌离探出手在周芊洛腿上摸了一把。 嗯,肌肉匀称,皮肤柔软,松弛有度,平时应该有好好锻炼。 唉,不仅仅是子女,道侣也有福了。 林厌离在心中赞赏一番,随后在周芊洛满脸羞红中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久,鱼上钩了。 林厌离猛提钓竿,将一条头上长了两角的怪鱼带出了水面。 “一块凶兽肉换一条牛鲫,不亏不亏!” 林厌离将鱼摔在地面上,任由它尾巴拍得泥巴乱溅。 “今天晚上,煮鱼汤!” 有凶兽肉作饵,鱼一条一条的接连上钩,没一会儿林厌离身旁摆满了鱼的尸体。 林厌离提了提鱼竿,感觉杆子有点压手,她兴奋的用灵气激发肉身站了起来,激动道:“芊洛,这次是个大家伙!” 周芊洛一听,竹竿一扔,正要从林厌离手中接过鱼竿时,一阵巨力将林厌离整个扯进了湖里。 “小姐!” 周芊洛呼了一声,手指点在腰间随着飞出的灵剑扎入了水里。 真是见了鬼了,小姐这哪是钓鱼,是鱼在钓小姐! 周芊洛以剑气开出一条通道,朝着林厌离冲去。 林厌离死死抓着竹竿,转外息为内息,她睁开眼睛朝前看去,只见到一个庞然大物带着她往湖底去。 离谱,钓个鱼钓出个怪物! 林厌离感应到周芊洛靠近,双手一撒,在湖水中停了下来。 她环顾四周,眼中有些惊讶。 没想到看起来只有足球场大小的湖面下别有洞天。 林厌离以心眼探去,只见湖底有一条深沟,连她那强大的神识都无法探到沟底。 她眯起眼睛,小手划动湖水,身子像一条鱼一样朝周芊洛游去。 二人不及见面,一道黑影将林厌离拍翻,等她好不容易翻身,又是一记拍击。 虽然拍击的力道不重,却也让林厌离呛了几口水。 林厌离定睛看去,这才发现那黑影是一条蛟龙。 这个世界但凡与龙沾点关系的都牛得不得了,一见是条蛟龙,林厌离魂都吓飞,赶忙挥舞双手,朝着岸上划去。 谁知蛟龙压根没想放走林厌离,尾巴摇晃几下,将林厌离当做皮球般拍来拍去。 林厌离一连呛了几口水,脸色当场就绿了。 她修为不够,无法一直维持内息,再这么下去,她就要成为千魔宗第一个被水淹死的宗主了。 另一边,周芊洛被数头凶兽包围,若是在岸上,面对这些凶兽,她随手一剑便能抹除。 可在水中,这些孽畜速度太快,她手脚受限。 “没空陪你们在这墨迹!” 周芊洛浑身灵气一抖,身后浮现出一个山水字画。 周芊洛抬指一点,一道灵光闪过,刹那间,字画中显露出三个金字。 “镇”。 “摄”。 “杀”! 三字一出,一股恐怖的剑气风暴将周围凶兽整个灭杀。 周芊洛气喘吁吁,掐下法决隐去字画后,一头扎向湖底。 她感觉到林厌离的气息变弱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终于三息过后,她瞧见了被蛟龙如同皮球一样弹来弹去的林厌离。 她闪身到了林厌离身旁,右手抓在林厌离的肩膀,猛然冲出水面。 “小姐你没事吧!”周芊洛小心的将林厌离放在草地上。 “我没事。” 林厌离胸口上下起伏,贪婪的汲取着灵气,她像是死鱼一般躺在地上,过了好久才弱弱道。 她的肚子鼓鼓的,喝了不少水。 周芊洛见林厌离没有大碍,身子一软,坐在草地上大口喘起气。 刚刚她使用的那招秘术是她压箱底的绝技,别看只是出现三个字,那三字相当于她在一瞬间出了三百剑,十分消耗体力,现在她累得连手都抬不起来。 从储物袋取出一颗丹药吃下后,她调息了片刻,才从地上站起来。 林厌离站在岸边,肚子圆滚滚的,看起来有些滑稽。 她十分严肃道:“芊洛,摇人!” 第九十二章 收服火蛟 周芊洛丝毫没有迟疑,手指点在袖间,双指从袖中夹出一柄传讯飞剑。 “去!” 一声敕令,传讯飞剑飞去矿场。 不过三息时间,曲辙便带着两名弟子落在了林厌离面前。 看着林厌离一副落汤鸡般的模样,曲辙皱起了眉头。 “什么情况?” 林厌离用手指了指湖水,故作玄虚道:“里头,有大东西!” 大东西? 曲辙走至湖边,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指了指身旁的一位弟子,道:“你下去看看。” 那弟子愣了愣,也没迟疑太久,一头扎进了湖里。 湖面上冒出一阵泡泡,很快那名弟子十分狼狈的冲出湖面,掉在地上喘着粗气道:“有一些凶兽,其中有一条蛟龙的幼崽,修为大概是二三境的样子。” “蛟龙。” 曲辙脸上露出了怪异的面容。 这个世界,只要与龙沾上一点关系,都是不得了的存在。 现在千魔宗正在搞凶兽幼崽的豢养计划,碰到这种稀罕东西,不抓就是亏。 “我要活抓它!” 林厌离伸手虚抓一把,刚刚那头蛟龙在水里戏耍她,她可是很记仇的,她要把它变成属于她的东西! 曲辙点了点头,身形一抖钻入水中,很快湖内迸发出强烈的灵气波动。 林厌离趴在湖边,睁着大眼睛瞧着灵光一闪一闪,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曲辙返回了岸上。 他手上提着一只金色的怪鱼,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那孽畜速度极快又擅长隐匿,周围有不少凶兽守护,老夫一个分神,让它溜没影了。” 说起那条沟,林厌离皱了皱眉头。 得想办法让它出来! 要是陈秋雨来了就好了,可以借用浮屠四剑将那头蛟龙逼出来。 陈秋雨不在此处,林厌离只能想其他办法。 要不,把它炸出来? 林厌离摸了摸下巴,从储物袋中摸出一包炸药。 “炸出来吧!” 曲辙看见小黄包,眼皮子跳了跳,虽然这炸药对凶兽造成不了太大伤害,不过动静着实不小。 蛟龙这种生物都具有很强的领土意识,当它在领土中感受到威胁时会主动现身,说不定,真的可以把那孽畜引出来。 “大家准备好……” 林厌离用灵气将其包裹好,避免它被水打湿,随后她点燃引线扔了进去。 跟随曲辙前来的两名弟子,右脚一踏悬浮在天上,随着水中一声闷响,湖面上飘起不少的小鱼。 湖水“咕噜咕噜”的向上飘着气泡,很快几头凶兽从湖水中探出头颅。 “看来这些炸药对三境以上的凶兽影响实在有限。” 曲辙手指一点,几道灵光宛如天女散花般轰在那些凶兽身上。 对于曲辙这位四境强者来说,这几头凶兽确实不够看。 林厌离重新返回岸边,将储物袋中所有的炸药捆在了一起,她眯着眼睛朝曲辙笑道:“曲辙长老,看来想要引那头蛟龙出来,还要您亲自下水一趟。” 曲辙先看着被林厌离捆成一大团的炸药包,眼皮子跳了跳。 她不会是想让老夫带到深水中引爆吧。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哪怕他有自信以护身另外抵挡下这些炸药的冲击,他也不想在水中白白挨这么一下。 一看曲辙不愿意,林厌离将目光投在了另外两名弟子身上,笑盈盈道:“是时候为宗门流血出汗了。” 两名弟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先前在矿场,他们可是知道这玩意的威力。 “唉,芊洛很累,看来,只能我亲自下去了。”林厌离惆怅道。 曲辙听到林厌离的话,舌头一阵痉挛,闷闷的走至林厌离身前,伸出了右手。 “还是老夫下去吧。” 林厌离瞬间笑开花,跟着几名弟子躲得远远后,曲辙猛吸一口气,右手托着巨大炸药包冲入水里。 很快,地面摇晃起来,湖水飞溅有有几层楼高,在林厌离目瞪口呆下,水平面向下移动了数丈。 紧接着,一声龙吟响起,随着曲辙飞出水面,一条赤色的蛟龙出现在众人眼中。 这条蛟龙浑身布满赤红鳞片,脑袋呈现圆盘状,嘴中獠牙锋利,眼中喷薄出熊熊火焰,在它周围冒着水汽,随着它的出现,周围温度变高起来。 这……是条火蛟吧! 林厌离与周芊洛对视一眼,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按照常识来讲,火蛟喜欢生活在干旱炎热的火山中,能在这里见到,相当于一位五境修士摔了一跤,把自己摔死的概率。 就离谱! 顾不上惊讶,林厌离小手抓着周芊洛的衣袖,随她一起浮上半空。 刚刚那位弟子并没有估算错,这头火蛟确实是头三境凶兽。 “曲长老,用你的本命灵宝!”林厌离唤了一声。 曲辙立在地面上,轻轻点了点头,抬手,他的身后浮现一个轮盘。 这是他的本命灵宝,名作日月轮盘。 轮盘飞起,两道不同的灵光将火蛟覆盖,在灵光的作用下,火蛟慢慢闭上了眼睛,沉睡了过去。 林厌离笑着从云上一跃而下,伸手点在火蛟的额头上,她顺着火蛟庞大的身体滑下,来到尾巴处,右手探出,抓在火蛟的尾巴上,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林厌离将它变成了一个赤色的玉镯子。 这是属于江晚离的五境大神通——万物炼化。 林厌离只有初境修为,本是用不出此神通,但她安顿好小渔村后,江晚离的善念主动找来,和她做个项交易。 交易得来的好处便是,在江晚离能够承受的范围内,借用她的灵魂施展一次炼物神通。 林厌离将神通施加在火蛟身上,将它变成了一件独特的灵宝。 因为这个神通只能在对方无法抵抗时进行,所以林厌离才会借助曲辙的日月轮盘。 至于抓灵兽回去配种什么的,她完全没有想到。 “搞定!以后就叫你小赤!” 林厌离拍了拍手,将红镯子戴在手腕上,喜滋滋的对着太阳瞧了瞧。 曲辙看着地面上的女孩乐呵的模样,心中惊起轩辕大波。 刚刚他没有看错的话,林厌离施展了一次大神通,莫非沉睡在她身体内的江晚离苏醒了?带着内心的恐惧,曲辙右手探入袖中摸出一把传讯飞剑。 他自然是给顾玄北传信。  第九十三章 偏见 胭脂国京城一家酒楼的雅间内,两位青年对立而坐。 其中一人身着玄衣,端起案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清香怡人的花雕茶,一边细品,一边打量着面前的男子。 “世俗也有这等好茶,倒是不枉来了一趟。”玄衣男子盈笑道。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一身白衣胜雪,手执白玉折扇,摇晃着折扇,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修行界有修行界的不凡,世俗也有世俗的独特之处,你那师弟剑术虽然超绝,但整体实力还是斗不过我家师兄,想来这几日就会结束。” 顾玄北笑着将杯搁下,眼中露出别样的眼神,他试探道:“李竹影,你现在比你那师兄要强了吧,要不要与我切磋切磋?” 李竹影折扇一手,目光十分认真的摇了摇头:“若是平时,我自然想与你这位散修第一人好好切磋一场,但现在秋雨正在闭关,我不想让其分心。” “好本事,以话语杀我这几百岁单身汉,能骗得我师妹芳心,在下甘拜下风!”顾玄北拱了拱手,似有些郁闷的饮了口茶水。 当年陈秋雨跟在他身后,咿咿呀呀喊着“玄北哥哥,玄北哥哥”。 现在小师妹跟在面前这个男人身后,一口一个“竹君”,喊得亲热。 早知今日,当初小师妹出山游历时,他作为大师兄陪在一起,也不至于让面前这个人骗了心。 此时一道灵光穿过窗户,落在二人面前。 李竹影伸手抓去,见是上面留有顾玄北的名号,抬指弹入了顾玄北袖中。 “找你的!” 顾玄北将传讯飞剑取出,打开探看一番后,笑盈盈的给李竹影倒了杯茶,笑道:“没事,咱继续喝茶。” 二人在雅间中坐了一阵,又有一柄传讯飞剑从窗外落在桌上。 是从三清门来的。 李竹影打开探看后,脸色不由得变了变。 “怎么了?”顾玄北有些好奇的凑过脑袋问道。 “你自己看吧!”李竹影并没有打算掩饰,将抬指点在传讯飞剑的剑柄上,“千魔宗的弟子袭击了陆家村,全村一百多口人全部死绝。” 顾玄北微微一怔,心中生起疑惑。 千魔宗的改变,他可是看在眼里,现在在林厌离的管束下,说村民袭击了千魔宗弟子都比千魔宗杀人更靠谱。 “消息确实么?” “是仙盟发来的,应该无误!” 顾玄北摸了摸下巴,站起身道:“这倒是有趣,千魔宗这几年安生得很,要不一起去看看?” “正有此意!”李竹影平淡开口道。 二人出了客栈,寻一处隐蔽角落,乘风朝着陆家村去。 陆家村距离千魔宗并不远,与孤云山仅仅相隔五百里。 二人一齐落在陆家村中,此时仙盟的弟子已经将四周封锁,远处的一处空地上都是盖着白布的死人。 二人的到来吸引了仙盟人的注意,几名弟子靠近,发现来的人是李竹影,便向前来行了个礼。 “见过竹君子和这位道友。” 因为这些弟子不认识顾玄北,便没有道出顾玄北的尊称。 “到底怎么回事,将事情说来!” 李竹影看到周围惨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竹君子,事情是这样的……” 几名弟子将事情经过告知给李竹影和顾玄北。 原来是仙盟的一位弟子回乡探亲,御剑路过陆家村时发现了陆家村的惨状,便赶忙以传讯飞剑告知了仙盟。 仙盟派遣巡守弟子将陆家村封锁后向三清门送去了讯息,三清门长老因为联系不上李幕清,便将传讯飞剑送到了李竹影手中。 “这么说,除开仙盟的弟子,中间再没有其他修士来过是么!” 几名仙盟弟子点了点头。 “那你们又如何知晓是千魔宗所为?” 李竹影忍不住发问道。 几名弟子对视一眼,将手中的灵牌送到李竹影面前。 “现场残留有千魔宗的身份令牌,也有魔道功法残留的气息。” 李竹影接过令牌,见到上面的八瓣血色梅花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确实是千魔宗的身份令牌,每位弟子只有一块,而且上面还残留着少许气息,代表着那人丢了身份令牌,还没有及时补办。 有这块令牌在,确实可以判断为千魔宗所为。 “顾玄北,你怎么看?” 李竹影将令牌递到顾玄北手中。 “确实是千魔宗的身份令牌,没有造假的嫌疑!” 顾玄北自习查看一番后,并没有否认。 “千魔宗的身份令牌,每位弟子只有一块,是每位弟子进出千魔宗阵法的凭据,按理来说,丢了之后会立刻返回寻找,按照那名弟子的说法,他发现陆家村出事时,人已经死了一阵了,没有道理这么长时间不回来寻找。” 顾玄北分析了一番,又继续道:“而且千魔宗弟子死了之后,令牌上的气息会瞬间消失,所以也不存在其他修士杀掉千魔宗弟子,用身份令牌嫁祸给千魔宗的可能。” 李竹影攥了攥拳头,面色有些阴沉道:“所以,那人根本不会在乎身份令牌丢失,一定是千魔宗身份显赫的人物,即使丢失了令牌也能够随意出入千魔宗的大阵,那人便是江晚离!” 欸…… 顾玄北有些意外的看了李竹影一眼,这思路怎么到江晚离身上了呢? 他可没有提及江晚离啊,这是对江晚离的偏见! 几名弟子听见李竹影提及“江晚离”,一时群情激愤起来。 “我就说是什么人这么残忍,原来是江晚离这个大魔头!” “江晚离怎么不去死呢?” “死就死了,又复活出来害人,这个魔头迟早要灰飞烟灭!” 周围仙盟人的愤慨让顾玄北皱起了眉头。 若是让那丫头知晓自己无缘无故的在某处被别人痛骂一场,不知道会不会哭鼻子。 想来会很伤心吧,那么努力的想将千魔宗拉上正道,却被正道修士这般诋毁。 顾玄北走向前,一柄传讯飞剑悬浮于他的胸前。 “此事疑点重重,虽然我无法为千魔宗洗脱嫌疑,但我可保证,此事绝非江晚离所为!”  第九十四章 小渔村的拥护 李竹影瞥了顾玄北胸前悬浮的传讯飞剑一眼,没有说话,他挥了挥手道:“此事过于蹊跷,最好还是妄自判断的好,是否为千魔宗所为也不能确定,先将附近封锁,将侦查范围扩大一百里。” 几名仙盟的弟子点了点头,将命令下达后,几道灵光朝四周散去,将封锁区域扩大了一百里。 “那么,顾兄想对我说些什么呢?” 李竹影将折扇收入袖中,目光炯炯,将视线落在顾玄北的传讯飞剑上。 刚刚顾玄北传音于他,让他屏去仙盟弟子,显然是要将一些秘密告知于他。 他与陈秋雨关系匪浅,现在陈秋雨好不容易卸去了千魔宗的宗主之位,他实在不想让陈秋雨再受到魔窟的牵连。 顾玄北抬指,设下一个结界,他不慌不忙的将手中的传讯飞剑递到了李竹影手上,淡然道:“江晚离这几日在十方大山内圈,并没有空来屠杀陆家村民,这也是我为何信誓旦旦的说此事与江晚离没有干系。” “江晚离在十方大山?”李竹影带着怀疑的目光打开了传讯飞剑,看了一阵后,他有些云里雾里。 什么江晚离苏醒了,什么炸药开矿、火蛟,他是一点也看不懂。 顾玄北叹了口气,将林厌离的事情告知了李竹影。 随着千魔宗的步子越迈越大,林厌离的事情慢慢兜不住了,与其继续隐瞒下去,倒不如将事实告诉这个千魔宗的女婿。 “你是说现在的江晚离只是一个转世身,而且是一个初境修为的丫头?”李竹影有些不敢置信,但这话又是从顾玄北口中说出来的,他又不得不信。 “难怪这两年千魔宗如此安生,原来此江晚离非彼江晚离。” 顾玄北点了点头道:“这两年千魔宗在林厌离的带领下,确实没有作恶了,所以我见到千魔宗的身份令牌才会如此诧异。” 李竹影沉吟一段时间,他虽在心中打消了对江晚离的怀疑,但此事总得给陆家村一百多口人的亡灵一个交代。 “让我用摄魂术如何?”顾玄北突然道。 “这不太好吧,这么多人!”李竹影皱了皱眉头,摄魂术有干涉轮回的可能,被诸多正道修士列为魔道禁术,在这么多仙盟弟子面前使用禁术,是不是不太好! 顾玄北轻哼一声:“我可不是你们正道修士,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说完,他的之间凝聚出一道黑色火苗,一瞬间,火苗燃起,将整个陆家村包裹。 随着时间推移,顾玄北指尖的的火苗越来越小,脸色越发凝重。 “如何?” 顾玄北摇了摇头。 “凡人的魂魄本来就孱弱,过去这么长时间,寻不到魂魄也很正常。”李竹影宽慰一声。 “既然如此,陪我去千魔宗走一趟如何?” “去千魔宗?” 李竹影在心中揣度一二,决定跟李竹影去千魔宗探个究竟,顺便见见许久未与他通信的陈秋雨。 二人立刻乘风向千魔宗所在的山脉进发,此去千魔宗不过五百里,按照五境大修的速度,不过一炷香时间。 二人行至孤云山时,几道灵光从山中向他们奔来,将他们拦在了孤云山的峡谷中。 “竹君子—李竹影!” 几名千魔宗弟子惊呼了一声,立马摆出战斗姿势。 顾玄北扭头朝李竹影打趣道:“你在千魔宗还挺出名嘛!” 李竹影用手指挠了挠脸,表情略显尴尬。 那能不出名么! 之前几次围剿千魔宗,三清门都是派遣他去镇的场子。 “你来我千魔宗究竟有什么目的!。” 几名弟子抬剑指着李竹影,目光凶狠,就差没有直接砍上去。 千魔宗弟子的叫嚣被李竹影看在眼中,他微微有些惊讶。 以前,千魔宗弟子见到他不是破口大骂,就是出剑捅他心窝子。 结果现在只是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 “咳咳—”顾玄北清了清嗓子,“他是跟我一起来的,能否给我一个面子,放下手上的剑呢?” 几名弟子对视一眼,沉默无语,最后收起了长剑,其中一名弟子满脸复杂道:“前辈,您当初也是千魔宗的弟子,希望您不要让千魔宗万劫不复,前路有诸多仙家渡船和飞舟行驶,请前辈们慢行!” 丢下一句话,几名弟子重新返回孤云山。 “走吧!”顾玄北轻笑一声。 李李竹影点了点头,随着顾玄北一起穿过峡谷,见到了一出广阔平原。 此时麦谷渐黄,清风拂来,麦浪翻滚,清香萦鼻。 “这……” 李竹影时隔多年,再次来到千魔宗,不禁对千魔宗的变化感到震惊。 此处,竟是那须臾地界魔宗首派—千魔宗的地界? 若非周围群山没有变化,他还以为来到了某个正道大宗管辖的洞天福地。 峡谷的山涧处,几个不知哪来的仙家渡船井然有序的排队等候,穿过山涧后缓缓腾空朝东南去。 三清门因为与南极礁州交流不多,故此仙家渡船未曾穿行过千魔宗地界,故此对千魔宗的改变浑然不知。 突然,他想起前些日子他的徒儿萧栾寄回的传讯飞剑。 当时传讯飞剑中似乎提及到一些千魔宗的变化,只是那时他当江晚离迷惑萧栾,搁置一旁没有细看。 向前遁行十多息时间,二人见到一处村落。 这处村落排布极其整齐,房子规划一整,像是某种土灵术法的产物。 千魔宗的地界内,竟然有凡人居住! 李竹影身形缓缓降落,很快就被被一些村民发现。 “仙师,有仙师来了!” 在一声呼唤中,竟是有不少人从房中跑出。 “仙师,去咱家吃饭吧,咱家今天炖了鸡!” “仙师大人,麻烦您跟书院的先生说道说道,让先生不要吝啬棍棒,我这孩儿调皮,不敲打敲打读不进书!” “仙师大人,这鸡蛋麻烦您捎给我家翠儿,我家翠儿在血魔山当厨娘嘞。” “仙师大人,这刚钓起来的鱼,贼肥,您带给小姐尝尝鲜!” 李竹影被村民包围,一时犯了难,村民送到面前的物品,他不知是接还是不接。 “等下,他们不是千魔宗的仙师,千魔宗的仙师都拴着一块梅花牌子嘞,他们没有!”一位老者尖声道。  第九十五章 君子与儒雅 众人的目光纷纷集中在了李竹影腰间,果然,李竹影没有佩戴千魔宗的身份令牌。 “快,快通知千魔宗的仙师!” “又想溜进来做坏事么,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说什么不能让他们这些人破坏!” 一时间众人的情绪都变得激动起来,有的甚至跑进家中,扛来了锄头和镰刀。 原来前些日子有几位散修趁千魔宗弟子换防之际溜进来,从小渔村偷偷掠走了两个天资聪颖的女娃子。 幸亏村民发现得早,通报给了千魔宗。 千魔宗弟子为此不惜出动十多位内门弟子,狂奔千里将小姑娘救了回来,不过还是让两个小姑娘吓得不轻。 今天他们又见到两个没有佩戴身份令牌的修行者,一时情绪激动了些。 “走!” 顾玄北有些哭笑不得,轻喝了一声,李竹影脚尖一点,悬浮半空。 他堂堂五境大修士,居然有被世俗凡人当狗撵的一天。 “千魔宗的仙师马上就到,到时候看你往哪逃。” “哼,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当狗!” 李竹影听着底下村民一阵骂骂咧咧,无奈的耸了耸肩。 二人一齐朝千魔宗的门户飞去,穿过几座山,落在一处山道上。 这里是山门所在之处,也是千魔宗的外峰。 李竹影来过几次,对此倒是十分熟悉。 “千魔宗的山门翻新了?”李竹影有些惊讶道。 顾玄北应了声:“早就开始翻新了!” 二人走向前,李竹影瞧见了山门上挂着的对联。 上联:洗心革面换新颜春回大地。 下联:堂堂正正改旧貌万物更新。 横幅:重新做人! 李竹影以前对千魔宗的印象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破。 他用袖子捂住了自己的脸,浑身忍不住的颤抖。 顾玄北扬着嘴角,他知道李竹影在笑。 这时,周围数不清的飞剑将二人包围,下一秒,十多位千魔宗弟子落在四周。 刚刚他们得到小渔村村民的报令,说是有两名外乡仙师侵入了千魔宗的管理辖区。 “原来是顾前辈和竹君子。”一位女子走向前,挥手收了周围的飞剑,对着顾玄北和李竹影行了个笄礼 “胡丫头啊~” 这女子名作胡夭,是千魔宗四长老的女儿,以前视顾玄北为偶像,后来顾玄北在江晚离死后脱离了千魔宗,她心中的偶像变成了唾弃的对象。 有时候夜间梦到顾玄北,她甚至恨不得爬起床对着远处的月亮吐两口痰。 虽说对顾玄北有许多牢骚和埋怨,但在外人面前,她还是选择给顾玄北面子,以免别人说千魔宗的弟子都是野蛮人。 “不知道顾前辈带竹君子来千魔宗有什么事?”胡夭面色淡然,丝毫没有因为面前二人是五境大修士就有所害怕。 “你这个丫头倒是一点都不客气,玄北哥哥以前还抱过你呢,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顾玄北调侃道。 胡夭冷哼一声,眼中全是冷漠:“顾前辈请莫要嘻嘻哈哈,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千魔宗的巡视弟子,你既然已经脱离千魔宗,那便并非是我千魔宗门人,请您和竹君子立即离开!” “这丫头咋跟吃了火药似的。”顾玄北嘟囔一声,心中有些后悔。 要不是李竹影在,他早就偷偷溜进去了。 “拦不住他们的,放他们进去!” 在气氛越来越冷时,一道蓝色身影缓缓从阵法中露出。 她身边悬浮着四把灵剑,每一把都彰显着它们的不凡。 “浮屠四剑,秋雨她可出关?” 李竹影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身份,作为陈秋雨掌控的剑灵,他们二人是老相识。 “主人感知到你的气息,现在已经出关了!” 浮屠坐在剑上,翘着二郎腿,眼睛微闭,一副高冷模样。 顾玄北依旧保持着那副眯眯眼的表情,踏入千魔宗阵法之前,还咧着嘴巴朝浮屠拱了拱手。 二人穿过千魔宗的护宗大阵。 李竹影朝前眺望,看着远处来来回回的缆车和山道上对称设立的路灯有些诧异道:“那些是何物,是傀儡机关术么?” 顾玄北顺着李竹影的视线望去,看着山间连接的铁索和在铁索上缓慢移动的缆车,摸了摸头:“不知道,我上次来时,还没有这些东西。” 二人一起来到山顶,在一名弟子的帮助下,坐入了缆车的车厢。 随着缆车缓慢移动,李竹影忍不住惊呼:“发明缆车的人真是天才,低阶修士无法御空飞行,有此物在,可省下不少麻烦!” 顾玄北打量着周围风景,心中惊叹千魔宗的变化。 距离他上次来才多长时间,千魔宗完全变了一副样子。 二人乘坐缆车来到离合山,他们首先前往宗师殿领了块山间通行的令牌,领了令牌后便直奔离合山山顶。 二人走入偏殿,只见着一身淡黄色襦裙的陈秋雨,儒雅的跪坐在蒲团上。 “秋雨……” “嗯……” 二人天各一方时,心中藏着无数诗歌情话。 相见,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位是修行界公认的正道君子,女修心中的如意郎君。 另一位是修行界的儒雅仙子,无数男修的梦中情人。 此时,君子不君子,儒雅不儒雅,倒有些别样的气氛。 顾玄北没有客气,一屁股坐在蒲团,陈秋雨立即回过神来为他倒了杯茶。 “哎呀,你们小两口子可别含情脉脉的大眼瞪小眼了。” 二人间的气氛就此被顾玄北搅乱。 李竹影泄了气,坐到了对面,用眼睛恨恨的瞪了顾玄北一眼。 陈秋雨没有在山内寻到陈墨水的气息,有些好奇的发问道:“大师兄,二师兄怎么没有一起?” 顾玄北摊了摊手,指着面前的李竹影哼唧道:“墨水剑术到瓶颈了,于是我让去找李幕清打一架,现在他们还没有打完。” “哦。”陈秋雨有些落寞的低下头,“二师兄又要突破了。” 江晚离一共有七位徒弟,七个徒弟中就数她最不成器,直到现在都没有晋升五境。 看着师兄师姐们在大道上越走越远,她的内心彷徨不安起来。  第九十六章 师兄师妹 陈秋雨的落寞被顾玄北看在眼中。 他端起茶水,淡啄一口,正色道:“个人机缘不同,师妹你只是还未寻到自己的道。” 陈秋雨低着头,没有言语。 李竹影想要说些什么,却寻不到契机。 他修君子道,所行之事注重自身清规,陈秋雨的儒雅道虽与他的大道相似,却又全然不同。 修行之路上,他实在无法为陈秋雨指点迷津。 顾玄北面色淡然,偏着头看着自己这位迷惘的小师妹。 “师妹,在某种程度上,我挺钦佩你的。” “嗯?师兄钦佩我?”陈秋雨眨了眨眼睛,对此感到十分不解。 顾玄北是江晚离弟子中最先寻到自己的道,最先突破五境的人,她内心对他的尊敬,仅次于江晚离。 若说从死人堆中将她扒出来的江晚离赐予了她第二次生命,那她的大师兄顾玄北便是担任了她的父亲角色。 江晚离带她走上了仙途,顾玄北则走在前面,帮她将仙途上的荆棘一一斩碎。 “当年师父死时,我与墨水都有了晋升五境的契机,那时正值千魔宗危难,我为寻心中大道脱离千魔宗,而你那时不过刚刚晋升四境,一肩扛起了师父的重担,在我和墨水心中,你已经走在了我们的前面。” 顾玄北微微闭目,继续道:“我与你师兄皆是无情无义之人,虽说师父有束缚了我们的自由,却也成就了我们,当你晋升五境,寻找到自己的道路时,你会比我们走得更远。” “师兄不可这么贬低自己,秋雨与师兄比,还差得远呢!”陈秋雨低下头,耳根处发烫,不好意思道。 顾玄北盈盈一笑,说道:“师妹,其实你的心境,已经比你三师姐走得远了!” 听了顾玄北的话,陈秋雨的脸庞红泛起红晕,她咬着嘴唇抬头望了望身侧处的画像。 他们同门七人被江晚离揽在怀中,师父江晚离是放肆的大笑。 “师姐她……还好么?” 同门七人,或许都是女性的原因,她与三师姐之间并不对付,但如今过去那么多年,有些矛盾已经淡忘,剩下的只剩下怀念。 顾玄北眯着眼睛,叹了一口气,望着画像中最为秀美的女子摇了摇头。 “此事不便说,等你以后见到她自然知晓。” 陈秋雨见顾玄北不愿意谈起,她也只好埋下头。 坐在一旁的李竹影瞧着顾玄北和陈秋雨之间谈论着昔日往事,他嘴巴张了张,完全插不进一句话。 原本他以为顾玄北破坏他与陈秋雨之间的气氛,现在反倒他更像个电灯泡。 “好了,你们两人好好腻歪吧,我这单身汉便不打搅你们唧唧我我了。”顾玄北将茶水一饮而尽,从蒲团上起身打趣道。 陈秋雨俏脸绯红,低垂着脑袋,连忙起身送他,道:“师兄岁数也不小了,也该寻位道侣了!” “好好好,等我什么时候看上了,一棒子敲晕带回来让你把把关!” 顾玄北晃了晃手,抬脚踏出了偏殿大门。 此时殿内,只剩下陈秋雨和李竹影二人。 没了别人干预,李竹影挪了挪位置,坐到了陈秋雨对侧。 “那个,要喝茶么?” 陈秋雨脖子都有些发红,慌忙起身跑去一旁的柜子,翻出一个木匣,木匣中摆放的是几朵桃花。 “你还没有喝完啊。” “嗯,没舍得喝。” 陈秋雨低着头将桃花放入茶壶中,摇晃几下后,重新为李竹影沏了一壶茶。 “那我下次多为你摘些。” “嗯。” 二人坐在蒲团上相互对视,虽然没有说话,但眼中的情义难以遮掩。 “可以吗?”李竹影红着脸小心翼翼问道。 陈秋雨轻轻点了点头,有些许扭捏道:“轻一点……” “嗯,我会的!” 李竹影缓缓伸出手将陈秋雨的手握在手上,温柔的揉搓着,最后十指相扣,身子贴靠在一起。 他们隐隐中有道侣之名,但并无道侣之实,做得最火热之事也不过牵手相拥。 林厌离在此处,定然会惊呼:好一段柏拉图之恋! …… 顾玄北走出大门后,目光投在远处一个脸颊稚嫩的少年身上。 他伸手从地上抓来一块石子,食指一弹,将石子射了出去。 “砰!” 石子正中少年眉心。 少年丢下砖石,抬眼望了望四周,最后将目光凝聚在顾玄北身上。 那人他认识,是那天在魍魉城救下他与林厌离的顾玄北。 嗖— 顾玄北身影一闪,出现在少年身前,眼睛眯成一条缝,道:“没记错的话,那丫头喊你尘柯!” 尘柯面上并不惧怕,淡然道:“我是叫做尘柯,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嘛!” 顾玄北抬手拍在尘柯的肩膀上,将他埋进了土里,只剩下一个脑袋,他不顾尘柯恼怒的表情,没来由的说了一句:“变成这样子很好玩吧!” 尘柯摇晃着脑袋,有些不解道:“前辈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顾玄北笑眯眯的拍了拍尘柯的头,直截了当:“若是有人能在短短一月内从三境初期攀升至四境,你说那人是不是很天才呢?” 尘柯撇了撇嘴,有些心虚道:“哎呀,前辈看错了吧,晚辈只是一个三境小修士,才不是四境大修士呢!” “嘿嘿,不打自招,我说是你了么?” 尘柯脸变得皱巴巴起来,干脆整个人从土里钻出来往地上一倒。 “要杀要剐,快来吧,反正我现在只是一个四境小修士!” 顾玄北含笑,将尘柯从地上拉了起来,他嘴吧凑在尘柯耳旁轻呵:“我可是看得明明白白,你对她有着不轨的心思喔,啧啧啧,没想到你居然会对她动了情欲,真是可爱到有点变态呢……” 尘柯脸有些红,伸手将顾玄北的手拍到一旁:“我的事与你何干,这是我的事!” “呵呵呵,她的喜好与江晚离差不多喔,想抱得美人归可要花一番功夫呢……” 顾玄北扔下一句话,笑眯眯着走了,临了还自言自语道:“我可真是个好人,明明自己还是个单身汉,却帮别人追小姑娘,那小姑娘还是自己的师父,还真是有些搞笑呢……”  第九十七章 虎狼之词 远在十方大山中的林厌离接到陈秋雨出关的消息急匆匆坐上了返回千魔宗的渡船。 林厌离在周芊洛的腿上躺了数个时辰,随着渡船缓缓停靠在千魔宗的仙家渡口上,她从渡船上跳下,稳稳当当的站在一位弟子的肩膀上。 此时,她的心情是极好的。 “芊洛,船上的东西就拜托你了,我先回去了!” “嗯,小姐放心。” 林厌离跑出仙家渡口,站在渡口外的悬崖上吸了口天地灵气,随后从储物袋中将碧情伞拿了出来。 撑开大伞,林厌离纵身一跃,随着天地和风,她慢悠悠的朝离合山上飘去。 看着沿途风景,林厌离满意的点了点头。 经过这段时间的飞快发展,千魔宗的绿化面积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五十,原来光秃秃的山头上也增添了一些绿草。 要想生活过得去,山头上不添点绿怎么行? 林厌离一边看着自己的完美杰作,一边来到了离合山的半山腰。 为了节约体力,林厌离乘坐缆车上山,来到离合山山顶,她飞快奔入偏殿内。 “哟,小秋雨,有没有想为师啊!” 偏殿内空无一人,林厌离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难不成在房中?” 林厌离摸了摸下巴,小步走在殿内长廊,一想到马上能和陈秋雨玩贴贴,她的呼吸忍不住沉重起来。 她走至一处房前,小手在身上擦了擦。 打开房门,一定会吓陈秋雨一跳——林厌离满怀信心。 她咽了咽口水,伸手扒拉在把手上,推门而入! “哟,小秋雨,洗干净屁股等着我的临幸吧!” 林厌离还没有笑完,笑容转变为了惊恐。 只见房中,一个男人半裸着身子坐在床上一脸惊愕的盯着她看。 "啊啊啊......!!!!!" 林厌离尖叫一声,赶紧捂住眼睛,一溜烟逃出房去。 可还没跑上几步就被一只大手提在衣领上拽入了房中。 林厌离瞳孔缩了缩,正考虑动用秘法,下一秒,她身子一颤,整个人都殃了。 五境! 身后这个人是五境大佬! 小秋雨她岂不是…… “嘘,小姑娘你不要叫,我不会伤害你的,我说这是场误会,你信么!”男人伸手捂住了林厌离的嘴巴,赶忙解释道。 林厌离眼眶湿润,流出泪水,她轻轻点了点头。 懂! 她可懂了。 她在蓝星的某种频道看过,施暴者在施暴之前都会用这样一句话来降低受害者的戒心,然后再一次击破心防,将受害者击入谷底,享受绝望中的兴奋。 男人见林厌离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试探道:“我将手放开,你千万不要叫!” 男人将手放开,没想到林厌离自己把手捂上,她颤抖着身体,声音哽咽:“我不叫,你能只蹭蹭不进去么!” 男人懵住了,脑子没有转过来,几息后,他红了耳根。 蹭蹭不进去? 这小姑娘从哪学来的虎狼之词! “咳,咳,我不是这样的人,咱们商量一下怎么样?”男人干咳了几声,小心翼翼问道。 “怎么商量?”林厌离抽泣着问道。 “你背对着墙壁,我解开你的束缚,但千万不要叫!” 林厌离浑身一抖,让她背对着墙壁,这是要杀她么? “你不要杀我,我会乖乖把腿张开,轻点,我很脆弱……” 说完林厌离抹着眼泪,将双手搭在了墙上,随后朝男人撅起了屁股,一副决然之色。 在五境修士手中逃离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她放弃了,想她林厌离一生清白,今天就要毁在这里了。 刚刚从魍魉城逃脱不久,今日又入虎穴,林厌离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遭了瘟。 面对林厌离极其有辱斯文的动作,李竹影觉得自己都要发疯了。 不知道是哪来一个小姑娘,正好撞见他换药,然后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这要是让陈秋雨发现了,那还得了! 哐当…… 水壶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响起。 林厌离和李竹影同时扭头过去,只见到陈秋雨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她泪水打湿眼眶,捂着嘴巴满是不敢相信。 她喜欢的男人竟然对自己的师父…… 眼角有一滴晶莹的泪珠划过。 她哭了!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李竹影!” 丢下一句话,匆匆而逃。 李竹影一愣,顾不上衣裳,赶忙追上去。 “秋雨啊,是误会啊,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秋雨,真的是误会啊,请相信我,我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嘛!” “秋雨,没你我可怎么活啊……” 声音越飘越远,林厌离愣了愣,她刚刚好像听见自己的徒儿喊那个男人李竹影? 啊嘞,完犊子了,事情大发了! 时隔多年,李竹影的模样变了许多,她居然没有认出来。 “徒儿啊……”林厌离叫了一声,追了出去,此时正巧碰见靠在大殿门口的顾玄北。 顾玄北眯着眼睛笑着,走至林厌离面前,居高临下盯着她,道:“师父喊我做什么?” 林厌离咽了咽口水:“徒儿啊,没想到你来啦,为师很高兴!” “既然这样,师父来让我愉悦一下如何?”顾玄北伸出两只手将林厌离叉了起来,贴在耳旁吹了一口气,“在魍魉城的时候,玄北还没有好好看看师父呢!” 林厌离浑身发软,脚尖微微发虚。 “好徒儿,你你别乱来啊。” “师父,你这次也很香!” 顾玄北轻轻在林厌离额间轻啄了一下。 林厌离双腿一抖,脑袋一晃,彻底瘫在了顾玄北怀中。 “这次比上次要难一些呢,是因为灵魂增强了的原因么?” 顾玄北有些意外的摇了摇手上的林厌离,见其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便将她搁置在松软的蒲团上。 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代替的是一张酷冷的表情。 他抬指点在林厌离的眉间,随着指尖灵光消散,他脸上满是藏不住的惊讶。 “江晚离的灵魂不光没有增强,反而削弱了!” 五境的灵魂没有抢过一个小丫头? 照这样发展下去,说不定这个丫头能将江晚离的元婴从神识海中剥离出来呢! 有趣! 第一次见道这么有趣的事情。 顾玄北弯了弯嘴角,脸上不再是冷酷。 他用手拨了拨林厌离的刘海,眉目弯起,温煦的笑着。 抛开江晚离不谈,他还挺喜欢这个丫头的。 当女儿宠一下,不为过吧! 第九十八章 元婴 林厌离醒来时,脑袋枕在陈秋雨的大腿上,感受到从后脑勺传来的柔荑的舒适感,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人生有此徒,不枉来世一趟。 “师父,醒了就起来吧!” 陈秋雨儒儒弱弱的声音响起,林厌离知道自己藏不住了,便睁开了双眼。 此时李竹影跪坐在地上,脸上留有一个巴掌印,面色淡然。 林厌离用手捂了捂脸,表情略显尴尬。 在自己徒儿喜欢的人面前,摆弄不雅姿势,然后又被徒儿抓了个正着,世间还有更社死的事么? 不过这件事,林厌离觉得主要责任都在李竹影身上,要不是他强势的将自己拽入房中逼吓于她,她也不会那么羞耻。 林厌离从地上爬起来,伸开手臂抱住了陈秋雨,将陈秋雨整个人搂紧怀里,然后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用鼻子蹭着她的颈项。 “秋雨,这段时间,师父可想你了!” 林厌离撒娇般蹭了蹭陈秋雨的脸,在陈秋雨的脸色变得通红前,她走至李竹影面前,并扬起了自己的左手。 “啪……” 林厌离的手打在他的脸上,这一巴掌,带着新仇旧怨。 李竹影低着头,挨了林厌离一巴掌后也一声不吭。 “这一巴掌是替秋雨打的,一百年前,你信誓旦旦的对我说,会用一辈子守护好秋雨,你食言了!”林厌离眼中带了些温怒,恨不得从袖中抽出碧晴伞抽在李竹影的头上。 她不在的一百多年内,陈秋雨肩挑重任,在诸多仙门的围攻下一次又一次击退强敌。 有一次,她被四位四境修士围攻,险些陨落,而这个混蛋,却碍于立场不同,只敢托人向陈秋雨送些疗伤丹药。 这一百年李竹影的做法,让林厌离感到很失望。 陈秋雨眼中多了些异色,望向李竹影的眼中带了一丝心疼,但她还是没有张口替李竹影求情。 在她的心中师父是最重要的。 师父要教训李竹影,那便教训吧。 “江前辈教训得对。”李竹影低声应道,“若江前辈不高兴先可以打竹影一顿消气。” “打,我当然要打!”林厌离气呼呼的从袖中抽出一把竹刀,狠狠的劈在李竹影的身上。 李竹影默默承受着,一直让林厌离打得精疲力尽。 他虽未展开护身灵气,但五境修士的肉身何等强悍,林厌离这些抽击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在身上挠痒。 “我敲,反倒把我累死了!” 林厌离胸脯上下起伏,一只手摁在案桌上喘了好久的气,最后竹刀一扔,挥了挥手。 她不打了! 陈秋雨身子往前挪了挪,为林厌离递了一杯茶。 “师父,喝点水。” 林厌离接过陈秋雨递过来的清茶,抿了一口,润喉之后长吐了一口浊气。 “看到你就来气,贼眉鼠眼的,哪里像啥正人君子,世间人都瞎了眼,才会给你一个青竹君子的尊称。” 李竹影面上表情动了动,他看了看地板上的倒影。 青竹君子,世间文雅至极。 他不说自己生得如何俊灵绝世,但“贼眉鼠眼”这个词用在他的身上不太合适吧。 “师父,您别再骂他了,歇一歇……” “死丫头,见了情郎,胳膊肘就要往外拐,要联合外人来欺负师父了,师父的心好痛喔。” 林厌离捶了捶胸口,一副痛心疾首,她用手戳了戳陈秋雨的头,哼唧道:“你性子太儒弱了,我不帮你撑腰,到时候你嫁去了三清门,他们那些人狠狠的欺负你,为师远在千魔宗又不能帮你,你怎么办?” 陈秋雨低着头红着脸,有些娇涩道:“师父,您胡说什么呀,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可不是嘛,就拿这小子说,别看他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说不定你嫁过去后,他就天天狠狠的在床上操办你,到时候你腿软得下不来床,遭人笑话怎么办?” 听到林厌离的话,陈秋雨红了耳根,娇嗔一声,将头埋在了林厌离的肚子上。 “师父,您别再说了,竹影还在呢……” 李竹影哪里见过这副模样的陈秋雨,眼睛瞪得圆圆,一时看得有些呆了。 虽然风评遭害,但是看到害羞的陈秋雨,值了! 林厌离狠狠瞪了李竹影一眼,对李竹影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感到十分不屑。 她要是李竹影,被她骗去身心的小妹妹都能从离合山排到三清门。 只可惜有心无鸡,干不了风流事。 林厌离微微有些遗憾,随后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她攥了攥拳头,有些不甘道:“你大师兄呢,这个孽障竟然对我施展梦剑术,我得找他算账!” “哦-师父想要找我算什么账呀?” 一道慵懒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林厌离小手一抖,讪笑的扭过头,道:“呀,玄北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顾玄北勾了勾嘴角,笑盈盈道:“从一开始就在呢!” 他缓缓走近,凑在林厌离耳旁轻轻道:“师父,你在徒儿身上忘了东西呢!” “忘了东西?” 林厌离歪了歪头,在脑袋中思索一阵,小手一拍。 她确实有东西落在顾玄北身上了! 顾玄北轻轻挥了挥衣袖,一个淡粉色的元婴缓缓从空中浮现。 “这是……”陈秋雨看着悬浮半空的元婴有些疑惑。 林厌离神色有些黯淡:“救命恩人,只可惜当时太过紧急,她的肉身已经在魍魉城化为了灰烬,我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陈秋雨恭了恭身子,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既然是师父的救命恩人,那便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一旁的李竹影突然插话道:“她的元婴有些稀薄,看样子并非是通过正经途径晋升的元婴期,这样的元婴太过孱弱,想借元婴夺舍重生,很难。” “而且,哪怕夺舍成功了,保存记忆的可能性也很小,甚至可能会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 林厌离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哪怕几率很小,她还是想要试一试。 林厌离从袖中取出一块养魂木,将元婴放入养魂木后,小心的收入储物袋中。 顾玄北见林厌离心情有些低落,浅浅盈笑一声,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玉简放在了林厌离头上。 “一直以来没有送师父礼物,此术是我意外所得,送于师父当百年重逢的礼物,所以请师父继续保持微笑!”  第九十九章 失态少年 林厌离从头顶将玉简取下,神识探入后,面上不禁一喜。 “移魂术,这是上古道宗——太玄门的遗产,你怎么弄到手的!” 顾玄北抬起手指,点在林厌离的唇瓣上:“秘密!” 林厌离抬眼看了看李竹影,知晓有李竹影这个正道人士在,不太方便透露。 打破砂锅问到底,不是她的性格。 “有了这个,元婴夺舍的成功率,我有把握提升至七成。” 林厌离握了握拳头,将玉简收入储物袋中,张开双手给顾玄北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谢你了,好大徒!” 顾玄北虽然觉得林厌离说话的语气有点怪,却在话中挑不出毛病,只好撇了撇嘴巴,安心享受这个拥抱了。 “你们师兄妹先聊,我还有事!” 众人目送林厌离走出大殿,李竹影突然开口道:“她的性格比起以前多了些开朗俏皮,我现在确信,陆家村的惨案与她无关。” 顾玄北眯起了眼睛,感受着林厌离刚刚留下的余温,沉浸片刻后有点遗憾道:“可惜,没能让师父给我一个香吻。” 陈秋雨浑身一激灵,望向顾玄北的眼神多了些怪异。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大师兄。 …… 一处峡谷中,灵气斐然。 在山顶朝前望去,在淡淡的紫气中可见到一个巨大琉璃罩如同大碗般倒扣住整座山脉。 天空浮云,祥鸟报喜,灵兽欢悦。 此时一位少年拉着一位少女的衣襟,面上似有恳求之意。 少女面上尽是不耐烦,从少年手中难以抽出衣袖便由着他这么拉着。 “秦琨羽,你这般纠缠于我作甚,我已与陆师兄结为道侣!” “白璐,我与你相识这么多年,你就这般对待我得真心?以前在魍魉城时,你可是说过要嫁于我的,现在出尔反尔,你将我当成什么了?” 少女忍不住笑了一声,讥讽道:“如今在南域,你还当我们是在魍魉城?” 少女奋力一拉,将衣袖从男孩手中抽出:“秦琨羽,你不知道吧,就在我们拜入山门的第二天晚上,我已与陆师兄行鱼水之欢,而且陆师兄已然答应我,待我晋升三境,便以正妻身份迎我入门,陆家,可非我们这些魍魉城的世家,人家一个手指头都比我们大腿粗,人家能给我的,你可给不了!” “已行鱼水之欢……”男孩呆呆的停住了脚步,口中呢喃道。 “秦琨羽,你醒醒吧,我已经不是那个豆蔻少女了,你也不是那懵懂少年,抛弃魍魉城家业来此处,你以为我们是来度假来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少女厉喝一声。 秦琨羽脸色苍白,站在原地望着那女孩,内心一阵刺痛。 “所以你就甘愿为人家奴婢,为此苟延残喘!”秦琨羽怒声吼了一声,将女孩吓了一跳。 “看来,你还没有打破幻想啊……”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迎面来是一位身着华衣的贵公子,他摇着折扇走近,朝少年讥讽一声。 少女见到来人,面上一喜,走向前依偎在男人怀中,娇嗔一声:“陆师哥~你终于来啦~人家等了你半晌。” 秦琨羽的目光落在男人怀中的女人,心中如被针扎一样,疼痛难忍,双眸赤红的盯着他,恨不得将其撕裂。 男人呵呵一笑,手掌托在少女胸脯上,在少年宛若杀人的目光中,哼笑一声。 少女双腿一抖,媚眼如丝,趴在男人身上娇嗲:“师兄,这么多人在呢!” “你这种人还在意这个?”男人哈哈一笑,伸手拉起少女裙摆。 随着大手上移,裙摆缓缓上浮。 少年看着眼前春光乍泄,面色铁青,一拳轰朝男人轰去,拳浪不及,少年却反被男人一掌打翻在地。 少年吐了一口血,只听见骨头破裂的声音响起,原来那男人已经到了他身身前,一脚踩碎了他的小腿。 “啊……” 少年痛苦的哀嚎着,双眸充斥着杀意,死死盯着男人,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一副要将他吃掉的模样。 男人却根本不惧,一脚踏在了少年胸膛上。 “废物一个,也妄图杀我?”男人不屑道。 “你别让我活着,不然我必杀你!”少年忍受着痛苦,低声怒嚎,双眼血丝迸裂,竟是从眼中浸出血泪。 男人勾了勾嘴角,伸手将少年举了起来。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便成全你。” 少女脸色苍白,伸手拉了拉男人的手臂。 “陆师兄,算了吧,别让他脏了你的手!” “白师妹说得对!” 男人眯起眼睛,一脚踹在了少年丹田上,随着少年一声冷哼,体内真元散尽。 “你毁了他的丹田!”少女惊声尖叫! 男人瞥了少女一眼,淡然道:“怎么,白师妹对他还有旧情?” 少女浑身发抖,摇了摇头,讪笑一声,道:“我只是怕师兄会被宗门长老责罚。” “放心,那些老不死不敢管我!” 男人丢下一句话,右手用力将奋力一掷,少年宛若一只折翅大雁,化作一道黑影落入山崖深渊。 少女瞳孔缩了缩,望着那道身影消失在云层中,小脸没有丝毫血色。 她知道,被废去修为的秦琨羽必死无疑! 男人转过身,眯眼盯在少女身上,他缓缓扶着青石坐下,饶有趣味道:“师妹与那小子旧情未了啊,还请给我一个交代,师妹不想让白家丢了丹霞宗的名额吧!” 少女浑身发抖,缓缓靠近。 男人目光落在了少女粉色唇瓣,嘴角翘起,面露讥讽之色。 这位从魍魉城来的白家嫡女,在众人视线中跪下身子…… 另一边,丹霞宗的宗师殿内,一位弟子急匆匆赶来,将山崖所发生的事情告知于一位主事长老。 听见陆蛟在山崖处的事迹,主事长老神色淡然的挥了挥手。 “这等小事还要告知于我,不就死了一个外门弟子,你们自己处理好便是。” 那弟子点了点头,正欲退出大殿,又被主事长老叫住。 “对了,你让去崖底看看,要是那弟子没有断气,你知道怎么办!” “是,弟子知道了!” 二人平淡的话语中,已然宣判了秦琨羽死刑。  第一百章 得知陆家村事态 林厌离出了大殿后,先去长乐宫旧址看了看搬砖少年尘柯。 见他一副努力的模样,林厌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再接再厉。 与尘柯分别,林厌离来到半山腰处。 随着腰上令牌闪烁,一位弟子踏风而来。 他落在林厌离身前,俯身拱了拱手,随后将腰间的一个储物袋递到了林厌离手中。 “小姐,千机门那边的傀儡做好了。” 林厌离收下储物袋,从袖中取出一枚丹药递给弟子,开口道:“这事麻烦你了,我见你修为停滞有些时日,若还无法精进,便吃下这颗丹药吧。” 弟子面上一喜,恭敬的双手接过,“多谢小姐,那属下告退了!” 林厌离点了点头,目送那弟子离去后,抬眼望了望四周。 这块地方靠近草坪,为了不压坏这些花花草草,林厌离决定换个地方。 乘坐缆车来到离合山的山脚,林厌离专门找了一处大空地,将储物袋中装载的“挖掘机”放了出来。 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林厌离眯着眼睛摸了摸下巴,她伸手取出一块灵石放入底下凹槽,随后一屁股坐在了驾驶室内。 “第一次开挖掘机,还挺刺激的!” 林厌离推了推拉杆,随着机器“嗡嗡”作响,庞然大物动了起来。 “千机门的傀儡术这么强的么,这个样子都不需要我修改呢!”林厌离惊奇的摆弄着驾驶室内的操纵杆,一边自语着。 千机门的傀儡术确实比千魔宗高出了一大截,这一点值得称赞。 林厌离从驾驶室中跳下,来到“挖掘机”前面,对于蓝星上土木工程的绝对帮手,林厌离用手量了量尺寸。 千机门一共制作了五台这样的机器,其中两台修改送去十方大山挖矿,还有两台放在千魔宗搞建设,剩下的那一台大改一下,将前头的铲子取了,装上钉耙犁地。 完美! 林厌离在心中规划好“挖掘机”的未来后,将面前的庞然大物收入了储物袋中。 这时,一柄传讯飞剑来到林厌离面前。 “嗯?二长老请我去血魔山宗师殿一趟?” 林厌离收下传讯飞剑,乘坐缆车来到血魔山。 踏入宗师殿内,林厌离发现里头坐满了人。 除开大长老曲辙外,其余四座山头的主事长老全部到齐。 “小姐,出大事了!” 二长老一脸严肃的模样吓了林厌离一跳。 “出什么事了?天塌下来了?” 林厌离满脸好奇,坐到主座后,从二长老欧阳樾手中接过一块玉简。 将玉简的内容看完后,林厌离面色变得铁青。 她用力将玉简捏成粉碎,阴沉着脸道:“全宗戒严,所有弟子暂时禁止外出,彻查陆家村灭口一事。” 林厌离话语一落,不到一炷香时间,千魔宗的大阵开启,整个宗门弥漫起一股肃杀的气息。 陆家村死了一百多口人,而且还在现场找到了一块千魔宗的身份令牌,现在仙盟要千魔宗给一个说法。 说法? 怎么给? 就算林厌离说,此事与千魔宗一点关系没有,那些仙盟正道会相信么? “查询所有弟子的身份令牌,清查是否有弟子失踪!” 林厌离丢下一句话后,急匆匆返回离合山。 她就说李竹影为何会在这个时间段来到千魔宗,原来是奔着此事来的。 也就是说,李竹影明明知道这件事,却没有告诉她。 等林厌离气势汹汹的来到偏殿找李竹影问罪时,李竹影已经不见了身影。 顾玄北坐在蒲团上喝着茶,见林厌离来了,用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师父,别生气,坐下说!” 林厌离黑着脸坐在蒲团上,顾玄北将茶水一口喝完后,从袖中取出一块身份令牌。 “这块令牌,就是在陆家村发现的那块!” 林厌离双手捧过令牌,仔细探查一遍后,确定这块令牌确实出自千魔宗。 千魔宗的身份令牌十分特殊,寻常人造不了假,林厌离沉吟一段时间,开口问道:“仙盟那边什么反应?” 顾玄北用指头敲了敲桌子,漫不经心道:“李竹影说最近可能会有修士前来讨伐千魔宗,但是三清门此次不会参与。” 林厌离冷哼一声,将身份令牌扔在桌上:“这次还算他有点良心。”“不过这件事确实要给那一百多口人一个交代,否则我们千魔宗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好声誉,又要变成一地鸡毛了!” 林厌离不甘心的握住了拳头。 因为她的干涉,很多已经脱离了原著剧情,陆家村被屠戮,她压根没有印象。 本来时间就不够用,现在还闹出这样的幺蛾子! “咚……” 一声巨响在殿外响起,林厌离跑出门外。 只见殿外站着一位挺拔的男子,只见殿外站着一位挺拔的男子,身形修长而笔直,一袭青衣飘逸如仙,面容俊秀,目光炯炯,双眉入鬓,鼻梁挺拔,嘴唇薄削,来的人是陈墨水。 “千魔宗怎么将阵法全部打开了,害我用了些时间!” 陈墨水抱怨的腹诽一声,将肩上满是鲜血的少年丢在地上。 “这人怎么回事?”林厌离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道。 陈墨水摊了摊手,沉默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我路过的时候,他就从天上掉下来了。” 哈,天上掉下来的? 咋不说地上长出来的呢? 林厌离用手扶了扶额头,走至少年面前,以神识探看。 面前少年丹田已毁,经络尽废,已然是一个废人,浑身骨头断了近一百根,尤其那双腿,最为严重。 “这家伙活着就是个奇迹了,你把他带来干啥?” 陈墨水歪了歪头,含糊其辞道:“我救下这家伙时,他还醒着,他眼里满是仇恨和求生的渴望,所以我想让你救他。” 林厌离嘴角一抖,跳起来伸手抓住了陈墨水的衣领,迫使他低下身来。 她气急败坏道:“你知道救他要浪费我多少天材地宝么,且不说能不能救,万一救活了,他也不能修行,那我岂不是一个大冤种?” “那我来出天财地宝好了!”陈墨水淡然道。 “你?”林厌离瞥了陈墨水一眼,不屑的笑了一声,“你是我徒弟我还不知道你?兜光得比脸都白净。” 陈墨水抬头望向顾玄北。 顾玄北深深叹了一口气,将腰上的一个储物袋解下放到了林厌离头上:“救吧,师弟好不容易任性一次,宠他一下吧!” 第一百零一章 徐姐姐 林厌离神识探入储物袋中看了一眼,在确定顾玄北的灵石值得让她出这一次手后,才决定将这少年从死亡的悬崖上拉回来。 她抬起小手从袖中抓住一瓶丹药,十分认真的对陈墨水道:“我可没有十成的把握,要还是死了,可怪不得我!” 陈墨水点了点头,退至一旁,面色紧张的看着林厌离将丹药喂进少年的嘴巴里。 许久后,少年动了动眼睛,像是喘回一口气。 林厌离舒了一口气,刚刚她喂给少年的丹药名为“大还丹”,是千魔宗目前最好的疗伤丹药,要是此丹药都无效的话,那这少年就真的只能死在这里了。 “喂,你听得见嘛?接下来我要给你安排药浴,你记得仰头,别给淹死在浴桶里了!” 林厌离拍了拍少年的脸,见他没有多大反应,只好吆喝来两个人用一块长布把少年的头吊在房梁上。 “龙血草、九节莲、雪牡丹、朱檀子……这些可都是十分珍稀的灵植啊,用来救你真是浪费啊,你可千万别死了,不然就更浪费了!” 林厌离一边嘀咕,一边从储物袋中将灵植源源不断丢入水中。 为了修复少年的丹田和经络,林厌离甚至跑去千魔宗的宝库,为少年取来了一枚五境凶兽的晶核。 “让他在这里泡着吧,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我让人在这间屋子布置下阵法,你们不应担心他会因为灵气枯竭身亡。” 林厌离看了眼陈墨水,见他眼中带着几分不寻常的柔情,内心也是诧异不已。 除开顾玄北外,他还是头一回这么对人上心,难道这少年有什么独特之处? 林厌离蹲在浴桶旁探出神识查看了一番。 少年普普通通,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识海贫瘠、肉身力量不强,比千魔宗普通弟子强上一些,但比起千挑万选的内门弟子又差了太多。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这样一个男孩有什么地方值得陈墨水这么关照? 她撇了撇嘴,这么长时间,也没见陈墨水对她这么上心过,内心一阵失衡。 她抬起脚踢了踢陈墨水的腿,愤愤的离开了房间。 “我惹她生气了?”陈墨水摸了摸脑袋,一脸茫然。 顾玄北勾了勾嘴角:“说不定呢!” 林厌离走出房间后,周芊洛送来一份名单。 这些都是千魔宗还未向千魔宗回信的弟子,其中有四人魂灯熄灭,十三人处于失联状态。 名单上记录着这些弟子从宗门领取的任务,以及最后现身的地点。 “这个叫做陈羽的弟子很可疑,他没有在宗师殿领取宗门任务,就匆匆离宗了,我去他的洞府看过,里面收拾得很干净。” “陈羽……确实很可疑,但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们不能污蔑任何一名弟子的清白。”林厌离十分郑重道。 周芊洛肃然起敬,微微恭了恭身子,“是我孟浪了。” 林厌离将名单重新交给周芊洛,并用手在那四位已经死亡的弟子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这四人洞府中的物品,打包交由给他们的后人,还有,替我在千魔宗后山建一座英灵殿,从现在开始,为宗门牺牲的弟子都能入英灵殿受千魔宗永世香火。” 林厌离的表情格外认真,让周芊洛不知觉中看得有些入神。 “对了,仙盟最近很可能会有动作,你让巡山弟子多注意安全。”林厌离突然想到了什么提醒了一句。 “是!” 周芊洛应声而退,在临走前,又偷瞄了林厌离几眼。 小姐不愧被誉为修行界第一女魔头,一举一动都散发着稳重的气息,让她十分着迷。 周芊洛离去,林厌离直奔离合山山顶。 此时尘柯正坐在树下听着闻陆老先生的授课。 闻陆见到林厌离前来,站起身对林厌离拱了拱手。 “见过小姐!” 林厌离摇了摇手,笑道:“闻先生不用这么客气。” 闻陆摸了摸胡子,一本正经道:“对小姐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林厌离略加思索后缓声道:“闻先生,最近千魔宗不太平,您多注意安全!” “谢过小姐关心了!”闻陆笑着推了推手,示意领会了林厌离的好意。 林厌离微微颔首,转过头瞪着眼睛盯着少年:“尘柯,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这几天千万不要偷偷下山啊!” 尘柯摊了摊手。 他压根就没有走出千魔宗的想法。 在这里,每天有吃有喝,时不时还能望两眼忙碌的林厌离,挺满足的。 “嗯,等等,你身上怎么有胭脂的味道。” 林厌离抽了抽鼻子,本来就对味道十分敏感的她,一下子就闻出了尘柯身上的胭脂香味。 那味道是红梅的甜香,很容易分别,最重要的是,这味道一定是来自某个女孩子。 “好你个尘柯,竟然背着我跟别的女孩子鬼混!”林厌离伸手揪住了尘柯的衣领,挥拳便朝尘柯的脸打去。 尘柯紧闭双眼,等了一阵却并没有感受到林厌离拳头打在脸上的触感。 睁开眼,只见拳头停在面前,距离他的脸颊还有半寸。 林厌离举着拳头,脸上满是复杂。 奇怪了,她为什么要生气? 尘柯又不是她的,她凭什么限制人家跟别的女孩子交往。 真是莫名其妙! 林厌离松开手,深深呼了一口气。 她扭过身子,慢慢走远。 只听身后尘柯大喊道:“林厌离,我只是吃了一盒徐姐姐送我的糕点。” “徐姐姐?徐姐姐是谁?哪来的徐姐姐?” 听到这话,林厌离脚步一怔,心中生起无数疑问。 随后,她打算避开这个话题,逃走! 她飞快地朝着山下飞奔,心底里却是一片乱麻! 林厌离甩了甩脑袋,不管那位徐姐姐是谁,都不关自己的事情。 可越是这般想,尘柯口中说的徐姐姐就越是浮现在脑中。 林厌离有些烦躁的跺了跺脚,伸手将头发的头绳拉了下来。 红梅的甜香依然萦绕在她的鼻尖,这时林厌离瞪大了眼睛,心中浮现出一个让她十分惊异的念头。 她该不会是喜欢尘柯吧! 第一百零二章 三清门议事 这个念头十分疯狂,疯狂到林厌离诞生这个念头时,脸颊就像发烧一样滚烫。 她晃了晃脑袋,在心中仔细琢磨了一阵。 要说自己喜欢尘柯还为时尚早,只能说经历过魍魉城事件后,她对尘柯有了一定的好感,而这份好感正随着日渐推移有所加强。 “哈哈,我就说,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小屁孩!”林厌离嘟囔一阵,将所有的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出脑外。 林厌离独自下山,在山道上留下一句:“看来得早点突破初境的瓶颈才行。” …… 李竹影返回三清门后,宗门的议事殿内已经吵成不可开交。 “宗主,江晚离又出来害人,这次可是一百多口人啊,一个活口都没有,我们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 “简直就是畜生啊,有句话叫做远亲不如近邻,他们只相隔五百里地,那魔头怎么下得去手!” “陆家村的血,用水冲都冲不干净,原以为江晚离安生了两年改了性子,没想到一出手就是这般惨绝人寰的事情,我们必须为这天地铲除这些魔头!” 坐在主位上的李幕清忍不住扶了扶额头。 他与陈墨水天外天论剑,返回三清门,水都没喝一口就被长老们架来这议事殿,他这个宗主当得真是麻了! “咳咳,那依诸位长老意见,我们三清门该如何呢?”李幕清清了清嗓子,淡然道。 几名长老相互间对视一眼,其中一位长须老者走向前,对李幕清拱了拱手道:“现在正一派的宗门打算联手讨伐千魔宗,我们三清门作为正一派宗门的领衔者,该作表率!” 李幕清一听到这个就有些头大。 先前多次讨伐千魔宗,一百年时间讨伐十四次,弟子的伤亡且不说,光是损耗的灵石就是一笔天文数字,消耗这么多东西,也没见在千魔宗面前讨得半点好处,他实在不想干这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那你们觉得派遣多少弟子合适呢?” “此番正一派宗门下定决心铲除千魔宗这个毒瘤,故此希望各大宗门全力以赴,我们三清门作为胭脂国第一大宗,除开留守宗门的弟子外,应当全部奔赴战场,诛邪佞,卫正道!” 长老的话将李幕清吓了一跳。 他沉思许久后,才憋出一句话:“你们是想要打一场正魔之战么?千魔宗作为魔道圣宗,其他魔道宗门定然不会视而不见,届时魔道驰援千魔宗,我们又将面临千年前的浩劫。” 几名长老微微一愣,纷纷低下头陈酿一二。 其中一位中年修士站出来,沉声道:“千魔宗以前为魔道魁首,现在虽然落寞了,可其地位依旧是其他魔道仰视的存在,我们只要铲除掉千魔宗,其他那些大鱼小虾自然会溃散,所以攻打千魔宗宜快不宜慢。” “此事,还是等我师弟回来后再说!”李幕清皱着眉头道。 “宗主,不可犹豫啊。” “宗主,此为铲除千魔宗之良机,万万不可优柔寡断!” 长老为李幕清当甩手掌柜的行为感到不满。 此时,李竹影缓缓迈过门槛,来到议事殿的偏座,在诸多长老灼热的目光中,他缓缓开口道:“三清门不参与此事,诸位长老若是私下对千魔宗使绊子,莫怪竹影手下无情。” 此话一出,除开宗主李幕清外,所有人愣住了。 什么意思? 公然维护千魔宗? “李长老,老夫知道你与千魔宗陈秋雨关系斐然,但她是魔道,你是正道,关系要拎清啊!” 李竹影轻哼一声,“正道魔道?谁分的?我只知道魔修与灵修,反正这次三清门绝对不派一兵一卒,诸位也莫想让本道君坐镇。” “李长老三思啊!” “李长老,正一派那些宗门还等着三清门的回复呢,我们作为魁首怎能不去啊!” “此乃千载难逢的时机,错了过就没有了!” 李竹影闭上双目,听着身边人聒噪,他脸色沉下来,面无表情道:“你们怎能断定此事一定是千魔宗所为?” 他睁开眼睛,向四周扫视一遍,讥笑道:“就凭一块身份令牌?” “千魔宗身份令牌特殊,此人不在意令牌丢失,定然是江晚离的!”一位长老争执道。 “江晚离行事大大方方,所做的恶事哪件没有承认过?” “或许,她也学会了狡辩!” “呵呵,江晚离虽为魔道,行事却敢作敢当,某些正道修士,行事遮遮掩掩,酿成大祸后将全部罪责推至江晚离的头上,江晚离的魔头名声如此响亮,我们正一派修士为她出了一半力。” “这……” 几名长老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去接李竹影的话。 “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江晚离所为,陆家村事发后,本道君第一时间便去了千魔宗,可江晚离人在十方大山,请问她是如何分身去陆家村屠村呢?不分青红皂白就将罪名安在她的头上,我们三清门对得起数万年的清誉么?” 几名长老羞愧的垂下头去。 “其他宗门如何,我们三清门管不着,但是不要让我看见三清门管教不严、污蔑别人清白的文章出现在山水邸报上。” 这时,这些长老才意识到一件事情。 陆家村的惨案已经有几天时间,观海书院撰写的山水邸报却对此事避而不谈。 莫非,真像李竹影所说的那般,此事并非千魔宗所为,而是另有蹊跷之处? 想到此处,就不得不对讨伐千魔宗一事要酌情考虑了,以免被幕后黑手当枪使。 李幕清见气氛到位后,悄悄在身后给李竹影竖起了大拇指,他用手轻轻拍了拍桌子,显露出自己作为宗主的威严:“在真相大白前,请诸位长老管束好弟子,此事我们三清门绝不参与其中!” 几名长老点了点头,,恭敬地退出了大殿。 待几人走远之后,李幕清立马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这群老狐狸,真是不省心啊,应付起来可真难,还好你赶回来了,不然我要听他们叨叨叨叨一天。” 李竹影勾了勾嘴角,伸手从袖中取出一个储物袋扔到李幕清手中,道:“从千魔宗带来的特产,秋雨特地为你挑的。” “噢……这我可要好好收着了!”李幕清十分宝贝的将储物袋悬挂在腰间。 第一百零三章 各方反应 “跟李陈墨水的剑论得咋样?” “嗐,那小子下手是真重,我手腕现在还有些痛,只能说险胜一招。”李幕清扭了扭手腕,将桌上的茶杯端起来抿了一口。 “陈墨水剑技增长确实很快,果然是他那些师兄弟中天赋最高的,说不定,他能凭借一身剑意,仗剑飞升上界呢!”李竹影眼神中闪烁着光芒。 李幕清有些好奇的靠近身子,贴在李竹影的身侧,有些期待道:“这次你去千魔宗,有没有和陈秋雨那个……那个!” “那个?” 李幕清用手指挠了挠脸,附在李竹影耳旁轻声道:“就是,亲嘴、睡觉什么的!” 李竹影脸色一黑,伸手抓住了李幕清的头,“师兄,你是不是很闲,很闲的话,那帮我把房间中的公文批改了吧。” 李幕清吧唧了两下嘴巴,排掉李竹影的手后,一脸惆怅的站起身。 “哎,真羡慕你们,可怜我只能独身终老咯!” 丢下一句话,李幕清迈出了大殿。 李竹影坐在位置上,看着李幕清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他不禁叹了一口气:“师兄,你还是忘不掉她么?” 已经走远的李幕清停住了脚步,他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大殿,只在风中留下一句话。 “曾经的少年已经不是少年,曾经的少女已经不是少女,哪怕知道这份满怀欢喜会成一场空,我也想要去试一下,因为我是李幕清呀!” 观海书院,一位老夫子背负着双手,手中捏着一张刚刚整合好的山水邸报。 “陆家村惨案,还是不刊登上报么?” 说话的人是一位青年,他穿一身儒衫,眉宇之间带着几分正气。 老夫子将手上的山水邸报扯了个稀巴烂,对着悬浮在半空的青年颇为严肃道:“所谓文人,不为五斗米折腰,平时我们写写乱七八糟的报道也就罢,似这种涉及大是大非,可不能随意提笔。” 青年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有些玩味道:“前辈也觉得陆家村非千魔宗所为?” 老夫子似是想起什么,用手抓了抓下巴的胡子,带几份遗憾道:“昔年老夫下界时,曾化作一位落魄读书人远游山野,便是那次老夫与那丫头结识了,那丫头光着脚,脚板被石头磨得鲜血淋漓,老夫见她可怜便送了她一双草鞋,那丫头本想拜老夫为师,跟在身旁读圣贤书,可惜老夫有要事在身无法收她为学生。” “后来,老夫又多次下界,得知她拜入了千魔宗,成了那显圣魔君的徒弟,老夫又化作诸多人物接近她,五场问心局测得她的本心,这也是老夫愿意将“晚离雅馨”四字送于她的原因。” 青年面上含笑,轻轻将手中的竹简捧起,只见竹简上散发出淡淡的灵光。 下一秒,灵光通天,这书院的天地,竟是在这一刻分开了。 老夫子身形浮动,从地上缓缓飘起,他慢慢靠近那灵光,将手中的山水邸报交由给青年,淡然道:“须臾地界大劫将至,这片天地便拜托你多照料照料了!” 青年面上带笑,朝着老夫子拱了拱手:“恭送颜圣人归庙!” 灵光闪过,天空不见老夫子身影。 青年悠然的将山水邸报折好,从浮空中抓住了那卷竹简。 “看来又要忙上一阵喽,唉,要是我学问没有这么高就好了,我真的很想回山里种菜。” 青年口中嘀咕几句,身影消失在月色中。 三清门,在星月交辉的某处凉亭中,可见两道身影。 一位才俊青年,身着一袭青衫,面目英俊,眼内藏不住的温柔,正是三清门李竹影门下弟子—萧栾。 而在他的身侧,则坐着一位身材婀娜的女孩儿,这女孩儿身披一件薄纱,一张俏丽的瓜子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她的肌肤吹弹可破,眼睛弯成两轮月牙,仿佛能够将任何男子的魂魄给勾引过去。 二人拉着小手,眼中的情意难以掩饰。 “萧栾哥哥,萱儿真的是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萧栾听见女孩的撒娇,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时日确实长了些。”洛萱嘟着嘴,将自己的脸靠在萧栾肩膀上:"我不管,这些天萧栾哥哥都没有用传讯飞剑给萱儿送信,萱儿好伤心,你要补偿我!" 萧栾微笑着刮了刮洛萱儿的鼻梁,“好好好,我补偿你。” 萧栾说完,便低头亲吻着洛萱的额头。 洛萱闭着双眸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良久之后,洛萱睁开眼睛,小脸红扑扑的,用拳头轻轻捶了捶萧栾的胸膛,娇嗔道:“萧栾哥哥,你好坏,就想用一个吻打发萱儿。” “那萱儿想要什么?”萧栾有些无奈道。 洛萱眼珠子转了转,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了萧栾的胸口,小声道:“这几天琉光宗要派遣弟子讨伐千魔宗,这次萱儿也要去,萧栾哥哥陪萱儿一起去,好么?” 听到这话,萧栾皱了皱眉头。 此番讨伐千魔宗,三清门以护山大阵破损为由婉拒了,没有三清门挑头,那些正一派的宗门便将目光投在了三清门的姊妹宗门—琉光宗身上。 琉光宗是一个女修宗门,那些女子性情柔弱,耳根子比较软,在几口大义凛然话语的鼓动下,那些琉光宗的高层竟然答应了那些正一派的请求。 这次琉光宗派往千魔宗的弟子足有五六十人,人虽不多,却是一种表态,甚至有人认为,琉光宗派出的这五十多位弟子就是三清门授意。 本来还有不少宗门处于中立状态,见琉光宗也派遣了弟子,便认定陆家村惨案是江晚离所为,陆续派出了门内弟子,成为了主战一派。 毕竟,作为三清门姊妹宗门的琉光宗都出力了,他们这些小宗门不出力也实在说不过去。 就这般,讨伐千魔宗的宗门陆续增多,竟然多达三十六个。 萧栾揉了揉额头,他一想到千魔宗面临这么多宗门的讨伐,他心底就感到有些烦闷。 虽说千魔宗以前确实做了许多恶事,但现在的千魔宗,已经将那些恶习全部改正。 陆家村惨案,绝不是千魔宗所为,更不可能是江晚离所为! 第一百零四章 攻人且攻心 萧栾叹了一口气,他虽这么想,但别人可不认同。 现在三清门内的弟子能够审时度势的人很少,大多数弟子被正一派的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唬住。 不少的弟子甚至写血书请求观海书院的夫子先生撰写讨千魔宗缴文。 当然,观海书院的文人也没有那么容易煽动,反而写了一通文章批评了仙盟的不作为。 萧栾轻轻摇了摇头道:“萱儿妹妹,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洛萱有些意外的抬起头,见萧栾的眼神十分认真,有些疑惑道:“为什么?” “师父已经开始约束三清门弟子外出,此时我若是答应和你一起去仙盟,势必会让师父难堪。”萧栾伸手拍了拍洛萱的头,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洛萱垂下头,俯下身子将自己上半身压在萧栾的腿上,面上有些遗憾。 “好吧,萧栾哥哥,那萱儿换一个要求。”洛萱眨了眨眼睛,在萧栾的腿上翻了个身。 二人对视,洛萱微闭双眸,双手缠住萧栾的脖子,身子缓缓靠近,一直到胸脯撞上萧栾胸口才停下动作。 “萱儿想要萧栾哥哥今夜陪我……睡觉。” 口吐芳香,带着丝丝诱惑。 萧栾微眯双目用手揉了揉洛萱的头,微笑道:“嗯,有萧栾哥哥在,你安心睡吧。” 洛萱点了点头,她坐在萧栾的腿上,在萧栾怀中寻了个舒适的睡姿,很快陷入了梦乡。 萧栾听着怀中女孩平稳的呼吸,惬意的眯起了双眼,他以坐姿入定,吞纳起天地灵气。 天地的灵气顺着他周身穴脉灌入他的五脏六腑,随后流入丹田,一部分化作真元储存在金丹之内,另一部分则随着五窍流出,汇入了洛萱体内。 对于此现象,萧栾已经见多不怪。 他们二人命格互补,在洛萱的身边,他的修炼速度将会比平常快十倍以上,而他对于洛萱来说,效果亦是如此。 他们二人就好像是上天钦定的道侣,命中注定,天定良缘。 远处的树荫下,枝条随风摇曳,若不注意探看,难以见到树荫下的身影。那人静静伫立,看着远处温馨二人,双目中血丝弥漫,眼中充斥着无尽的怨恨。 他伸手抓攥柳枝,嘴唇紧抿,双拳捏的咯吱作响。 “萧栾……” 数日难眠。 林厌离顶着一个黑眼圈,在大殿内来回踱步。 远处,顾玄北和陈墨水坐在蒲团上,一人捧杯静饮,另一人眼睛随着林厌离身影来回晃悠,一副悠闲模样。 林厌离在屋内转了一圈,最终又走向了顾玄北,她跪坐在蒲团上,身子往前挪了挪,来到顾玄北的脚边,欲言又止。 陈墨水瞥了林厌离一眼,问道:“师父你已经在殿内晃悠一天了,若是有求于我们,说便是了!” 林厌离用力抓了抓头发,不小心将头绳带了下来,齐肩的头发披散开,她咬着嘴唇,眼中满是纠结和挣扎。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猛的抬起头,可怜巴巴的望着顾玄北道:“好大徒、好二徒,帮帮师父呗。” “不帮!”陈墨水抱着剑,面色淡然道。 “你不帮我,那为啥要问啊!”林厌离有些抓狂道。 陈墨水勾了勾嘴角:“问又不代表帮,我只是看见师父纠结,帮师傅一把,让师父说出来而已。” “你这老六……咳咳。”林厌离差点被口水呛到,又可怜兮兮的望向顾玄北,“玄北……” 顾玄北笑着摇了摇头,伸出右手,拇指搭在中指上,在林厌离的眼中不断放大,最后落在林厌离的额头上。 “哎呦!” 林厌离捂着额头,被顾玄北弹出的劲风掀倒在地上。 虽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可这一下彻底将林厌离惹毛了。 她用手重重的拍了拍地面,咬牙切齿的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两人大声怒斥道:“不帮就不帮,你们两个混吃混喝的给我滚出千魔宗,天天在这里鬼混,茶叶都被被你们喝掉几斤了,滚滚滚,卷铺盖滚蛋!” 就这般,顾玄北和陈墨水被林厌离连拖带拽的赶出了千魔宗。 “大师兄,这样真的好吗?”陈墨水跟在顾玄北身边,有些担忧道。 他承了林厌离的情,为救那少年,林厌离动用了很多千魔宗积攒下来的灵植,现在他们拍拍屁股走人,确实有点忘恩负义的味道。 顾玄北负着右手,云淡风轻道:“只要有我们在,她就会一直想着让我们帮忙,我们固然可以帮助她渡过这次危机,那下次呢?你我终究是要离开这片天地的,到那时,谁又能帮她呢?” “师兄想得真周全,我怎么就想不到呢?”陈墨水感慨一声。 顾玄北拍了拍陈墨水的肩膀,“走,咱找下家骗茶喝去,我记得有一家宗门叫做音艺谷,茶水音乐都是一绝。” “师兄,这次我想喝酒。” “喝什么酒,喝酒伤身!” “可是师兄,我的酒都是被你喝了……” 林厌离将顾玄北和陈墨水赶出千魔宗后,便思索着要如何与正一派的修士打这场仗。 这几年千魔宗休养生息,兜里头有了一些灵石,在这些灵石的基础上,千魔宗大搞宗门建设。 护山阵法补全了,攻伐的剑阵也添了不少新剑,千魔宗的弟子只要乖乖蜷缩在护山阵法中,大概率是可以渡过这次难关的。 可是千魔宗不仅仅是这几座山头,外面有小渔村,有孤云山,还有良田美地万顷,这些可都是她带着千魔宗弟子一点点的开垦出来的。 那些混蛋来攻打千魔宗,打完后拍拍屁股走了,到时候外面的烂摊子还得千魔宗来收拾。 她林厌离哪里是受委屈的主,就算外面的地盘变得稀巴烂,她也要把这帮自诩为天地正道的正一派修士打疼! 林厌离轻哼一声,唤来一位弟子,将腰上悬挂的一块令牌交到他的手上道:“麻烦你带人在千魔宗附近布置下防御阵法,不用吝啬材料,要建最高水准的!” 那名弟子接过令牌,恭敬的行礼道:“遵小姐命!” “嗯,去吧。” 林厌离挥了挥手,送走那弟子后,她给观海书院的那些文人送了一把传讯飞剑。 做完这一切后,林厌离坐在蒲团上微微弯起嘴角,这一次她不仅要攻人,还要攻心! 第一百零五章 攻心战 千魔宗戒严后,不少弟子停止修行,开始为正一派的讨伐做准备。 灵剑、丹药、符箓、阵法……每一样物品都至关重要,就连千魔宗一些因为年纪大了对修行已经不存奢望的弟子,此时也开始马不停蹄的赶工,只为千魔宗能够多一分胜利的希望。 千魔宗的正式弟子这般,那些杂役弟子也没有闲着,在林厌离的吩咐下,他们开始向铁块中灌入一种名作“炸药”的粉末。 千魔宗的学堂里,平时不认真读书的孩童,此时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将一些叔叔婶婶说的话抄录在信件上。 信件大抵是:千魔宗这里是过好日子的地方,不愁吃不愁穿,而且孩子还有书读,日子过得跟神仙一样,快点来千魔宗跟咱一起过好日子。 学堂外边,一些教书的先生眯着眼睛将信件按照地域整理成册,再将整理好的信件交给千魔宗弟子送去烟云阁,由烟云阁送去胭脂国各地。 攻心战,攻的是正一派修士的心,攻的也是世俗凡人的心。 这个世界大多数凡人愿望都十分简单。 吃饱穿暖、衣食无忧。 如果能够成为山上仙人,那是祖坟冒青烟,能够读书考取功名,那是光宗耀祖。 千魔宗现在做的就是在煽动胭脂国世俗凡人的心。 短短一个月时间,千魔宗学堂中的学生抄录了一万多封家书,那些家书则随着烟云阁的商船,落在了胭脂国各地乡镇。 “喂,你听说了嘛,村东的老林家的闺女有出息啦,她家闺女现在在千魔宗当厨娘呢,听说包吃包住,一个月还有十两银子拿呢!” “啥?十两,我的天啊,真的假的?” “我会骗你嘛,刚刚我就从老林家来,看见老林在数银子呢,好家伙,两个包袱,算着有七八十两银子呢!” “乖乖,我去打听打听!” 另一边,一个村落的祠堂里坐满了人,一个老头坐在位置上用手敲着拐杖,让人群中的声音安静下来。 “各位都有看到家书吧,这一次我们商议一下到底要不要搬迁村子。” “搬,俺家孩儿在信中可是谈到了,现在小渔村餐餐都有肉,小孩都有书读,那日子过得跟神仙似的,反正我们大房一定要搬去!” “那千魔宗确实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仙家,听俺家闺女说,他们是有组织有纪律的,还会帮乡亲割稻谷呢!” “以前说千魔宗的修士都是大魔头,是吃人不眨眼的恶鬼,这都是骗人的,小渔村就过得好好的,俺姨就嫁去了小渔村,现在日子比朝廷的大官还舒坦,上次她给俺寄了一袋稻谷,格老子的,那煮出来的稻谷跟俺指甲一样大!” 祠堂内,人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因为有小渔村这个前车之鉴,他们的意见出奇的一致。 搬,举村搬,而且还要尽快搬,不然好地段被别的村子抢去了,他们黄花村只能吃别人的潲水。 “咳咳,那我现在给小渔村的村长回信。” 这封希望搬去孤云山的信件随着马车交到了小渔村村长—江老头的手中,然后又在江老头的牵线下落到了林厌离手中。 当即,林厌离一拍大腿,将小渔村隔壁的位置划给了黄花村,随即让二长老欧阳樾带领五艘仙家渡船赶往黄花村,将黄花村八十多口人搬至千魔宗。 那是风和日丽的一天,在稻谷的香甜气息中,小渔村与黄花村两家村落的村长在一棵桃树下会晤。 二人热泪盈眶,而这一刻被千魔宗的弟子被留影石记录下,并取名为“桃花之约”。 有了留影石作为记录,胭脂国各地的贫困村落掀起了搬迁热潮。 由于千魔宗能够容纳的村落有限,甚至有的村落为了抢一个名额大打出手,闹出村落械斗。 与此同时,不少正一派的弟子归乡探亲时被强留在家中。 “儿啊,你看隔壁老刘家,你和他儿子一样都是山上仙师,怎的区别这么大呀。” “哼,他儿子是千魔宗的魔头,怎么能跟我这正一派修士相提并论!” “可是,他家现在可有钱啦,这次村里的路还是他家修的呢,而且我听说过几天他们家就要去仙山享福了,儿子要不你改投千魔宗算了!” “啊……” “你改不改,不改,咱们就断绝关系,咱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啊!!!” 这样的对话在胭脂国各地比比都是。 千魔宗送信件,世俗凡人收信件,归乡探亲的正一派弟子在家挨骂。 如此循环…… 就此,不少被家中爹娘骂怕了的正一派弟子拒绝参加讨伐千魔宗,甚至开始重新审思陆家村惨案。 林厌离坐在偏殿的蒲团上,看着弟子传来的消息,怎么都止不住笑。 她也没想到,自己的攻心战术竟然将正一派打懵了。 虽说中途的时候,正一派的宗门在陆家村惨案上做了一些文章,给千魔宗带来了一些麻烦。 但已经掌握舆论动向的千魔宗很快又占据了上风。 林厌离爬起身,双眸闪烁。 这个世界,不少修行者自认不凡、高高在上,丝毫不会顾忌凡人的感受。 他们却忘记了,这个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凡人,而修行者只是占据了其中的百分之一而已。 她林厌离借用凡人这把尖刀狠狠的刺入那些自诩不凡的正一派修士的胸口,让他们好好认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这时,有几把传讯飞剑落在林厌离的案桌上,这些都是其他魔道宗门的回信。 打开看过之后,林厌离冷哼了一声。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与其他的魔道大宗交涉。 这些魔道大宗门要么狮子大开口,要么压根不愿意得罪仙盟。 反而是一些小宗门力挺千魔宗,甚至为千魔宗送来不少灵石和丹药。 二者差别巨大,这让林厌离恨的牙痒痒。 以前千魔宗是魁首时,那些大宗一口一个圣宗喊着,现在千魔宗落寞了,反而摆起了高高在上的姿态。 “哼,等我腾出手来,好好教训你们!”林厌离攥了攥拳头,将所有的传讯飞剑收入了储物袋中。 此时,空中传来九声钟鸣,林厌离抬起头,十分严肃的走出门外。 她站在离合山的山顶上,强烈的罡风吹得她的衣玦狂舞,看着远处如同黑点的飞舟缓缓靠近,她扔下一杆黑色小旗。 战争开始了! 第一百零六章 战争打响 这场双方准备了两个月的战争,打响了。 【正一派的修士到了,诸位同门,迅速前往各自安排好的岗位,此番千魔宗能否渡过劫难,全靠大家了!】 千魔宗各处树上,悬挂着一个喇叭,所有的弟子听见喇叭中传出的声响,迅速赶往各个山头。 千魔宗背后紧靠十方大山,除开后山外,其他山头都将面临攻山的危险。 随着仙家渡船缓缓靠近,林厌离从离合山上跳下,撑起她那把大红伞,顺着清风来到血魔山的宗师殿。 这里被临时改成了战备指挥所,里面摆放着数面巨大的铜镜,铜镜中内容,赫然是各个山头的布置情况。 “正一派的渡船距离我们还有多远!”林厌离表情严肃道。 一位内门弟子,手中捧着一面蓝色的镜子,听到林厌离的询问后,赶忙道:“正一派渡船距离孤云山不过两百里。” “继续监视!” “是!” 曲辙坐在主位上,双手抱胸,小腿不停抖动着。 他是千魔宗的元老之一,经历过千魔宗十四次围剿,对正一派修士所拥有的战力十分清楚。 虽说双方各自准备了两个月,但千魔宗势单力薄,与财大气粗的正一派在实力上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这一次攻打千魔宗的正一派宗门足足有三十六家,比起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多,只是不知为何,这一次他觉得千魔宗能赢。 他抬头看了眼站在桌上的林厌离,安心的笑了笑。 “因为有她在吧!”曲辙低声嘀咕了一声。 “正一派渡船即将进入孤云山峡谷!” 随着几名弟子一声叫唤,曲辙双眸一亮,大手拍在桌上:“吩咐外面的弟子将小渔村和黄花村的阵法开启!” “是!” 一位女弟子来到角落,手指插在圆筒中摇了数圈:“喂,给我接七号!” 若是有蓝星旅客来此,必然能够认出女弟子手中持有的是有线电话。 在其他宗门还在以古老的传讯飞剑作为通讯工具时,林厌离已经将灵石和有线电话成功结合。 “转接七号……喂喂,这里是七号,请指示!” “七号,请将小渔村和黄花村的防御阵法开启。” “七号收到。” 很快,小渔村的上空出现两条长长的白线,这些白线连接着小渔村和黄花村,在两股白线中间形成一个白色的漩涡,这个漩涡越来越大,渐渐的化成一个直径超过二百米的大圆盘,大圆盘散发着耀眼的白色光芒。 白线将整个小渔村和黄花村笼罩,形成一道无比坚固的防护盾。 “他们进入峡谷了!” 林厌离一听,当即拍在大腿上,满脸兴奋道:“给我用灵剑轰他丫的!” 话音一落,女弟子又拨通了电话。 不过三息时间,孤云山内闪烁起一道灵光,只见群山中密密麻麻的灵剑腾空浮起,冲向那些仙家渡船。 “轰轰轰轰!” 一瞬间,灵剑轰击在小渔村的阵法屏障上。 “敌袭,是敌袭,往后退!” “退不了,后面还有很多船,要撞上了!” 震耳欲聋的声响不绝于耳,大量的灵剑轰击在渡船的阵法屏障上,阵法屏障上荡漾起层层涟漪。 “轰~!” “咔嚓。” 阵法屏障破碎,无数的灵剑穿透阵法屏障,将仙家渡船贯穿。 千魔宗这一击打得正一派修士措手不及。 “该死的家伙!” 一艘渡船中,一位中年修士满面怒容,大手重重的拍在桌上。 虽然刚刚千魔宗的偷袭并没有造成人员的伤亡,但是一下子毁掉了三艘造价不菲的仙家渡船,也着实有些肉疼! “怎么办,仙督大人,要弃船步行么?”一位女修士焦急道。 中年修士伸手捏了捏额。 步行? 只好如此了! “吩咐下去,所有的渡船在孤云山外一字排开,三境以上的修士开路,三境以下的修士步行通过峡谷!” 在中年修士的命令下,数不清的身影腾空而起,那些身影迅速通过孤云山狭长的峡谷,见那些偷袭的飞剑并未现身,这才用传讯飞剑通知中年修士,让三境以下的修士进入峡谷。 “他们放弃渡船了!”千魔宗的弟子惊喜道。 “好!”林厌离小手一攥,脸上显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 千魔宗孤云山的峡谷十分狭小,无法容纳太多的仙家渡船。 正一派的修士若不想仙家渡船被毁,便只能放弃渡船,徒步前行。 而这,是林厌离的阳谋。 “不枉我浪费那么多灵剑,总算没有白费功夫!” 林厌离抹了抹头上的汗水,从腰间将喇叭取下,放在嘴前。 此时千魔宗各处的喇叭响起林厌离的声音:“诸位同门,正一派修士已经放弃渡船,按照原先定好的计划行事!” 林厌离重新将喇叭系在腰间,她跳下桌子,缓缓走出大殿。 这里有曲辙一人指挥就够了,她要去前方督战。 林厌离一步一步走在山道上,她低下身揉了揉自己的小腿肉。 虽然很不想承认,她其实在害怕。 但害怕有什么用? 害怕,那些正一派修士就会乖乖退走嘛? 林厌离咬住嘴唇,狠狠的拍了自己大腿两下,重新站起身,乘坐缆车来到千魔宗的山门处。 这里已经聚集了大量的弟子,各个面色紧张。 其中不乏一些未见过世面的新收弟子,此时一个个眼睛瞪得滚圆,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远方。 “小姐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所有的千魔宗弟子齐刷刷将视线投在了林厌离身上。 那视线焦灼、期待、激动、担忧,各种复杂神色混合在一起,让人很难忘却。 “小姐,我是你的狗啊,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 “小姐,俺是小渔村顺子啊,之前你还摸过俺的头嘞!” “保护小姐!” “为小姐争光!” “为千魔宗争光!” 林厌离没有说话,在场的弟子不由自主的呐喊起来,士气高涨,一个个脸红脖子粗,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那些正一派修士打翻。 林厌离微微勾起嘴角,她能感受到这些弟子对她出自内心的尊敬和忠诚。 她挺起胸膛,心底涌起一丝骄傲。 【各大山头弟子注意,正一派修士已经通过孤云山峡谷,请各大山头弟子做好迎敌准备。】 广播响起,林厌离深吸一口气,抬手一挥:“随本小姐一起迎敌!” 第一百零七章 蛛丝马迹 千魔宗以西,一处山谷中。 顾玄北与陈墨水坐在音艺谷的山门前喝茶。 一位上身白衫,下身穿着红色褶裙的女子跪在蒲团上,静静的为二人斟茶。 顾玄北举杯欲印,眼神瞥了女子一眼又放下杯:“林谷主大可不必陪伴我们在此处消磨时间,我们二人不会对音艺谷做什么,还请放心。” 女子淡漠的点了点头,从蒲团上起身,朝后退了几步,又取出一张蒲团放下静静跪坐。 她身上带着一股清艳无方的美,仿佛云中鹤,静然若画。 陈墨水举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刚打算重新给自己续上一杯时,这位音艺谷的林谷主又挪动身子向前来,挽指给陈墨水倒满。 陈墨水皱了皱眉头,可看女子脸色的冷漠,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人倒也奇怪,他与师兄在此处饮茶两月,她便陪在身边候了两月,也不说话,就这么跟木桩一样杵在那里。 音艺谷是个小宗门,若他与师兄真想对这个宗门做什么,早就实施了,何必等到现在? 所以,他当真有些不理解这位林谷主的做法。 顾玄北抬了抬指示意陈墨水不要做多余的事。 这两个月,他虽然与陈墨水一直待在音艺谷,却也时刻关注着千魔宗与正一派的动向。 林厌离这个丫头比他想象中能干,仅是利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瓦解了正一派修士高涨的气势。 借用凡人的嘴巴,杀修士的心。 这事亏得那丫头做得出来。 远处飞来一柄传讯飞剑,让顾玄北搁下了喝了一半的茶杯,他打开看过之后,将传讯飞剑扔入了陈墨水怀中,道:“正一派与千魔宗开战了!” 听到这话,陈墨水双眸一亮,就连一旁一直都是冰霜脸的女子眼中也多了些异色。 “正一派修士的仙家渡船刚进入孤云山的峡谷,就被飞剑轰烂了三艘,这丫头的脑子不知道是咋长的,总能让人感到意外!” 顾玄北畅快的笑了一声,一口将杯中的茶水喝完,女子正要向前斟茶,却被顾玄北抓住了手臂。 “林谷主这样的美人在我们两个汉子身旁待这么久,就不怕我们对你做些什么?” 女子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盯着顾玄北的眼睛,许久之后才低着头,一副任君采摘的姿态。 顾玄北抬手拍在女子的肩上,手指微微一勾将白衫带起。 “山门之前,大庭广众之下,林谷主当真就不怕顾某行那饿狼之事?” 女子轻咬嘴唇,双眸微闭,即使身上衣衫被顾玄北挑开,露出了大片雪肌玉肤也毫无反应。 陈墨水看着女子的背影,眼神闪烁。 这女子有古怪! 顾玄北松开手,抬眸望向山门,他以双指点在女子额间,从中抽出一团黑气。 “墨水!” 陈墨水轻轻点头,手中长剑出鞘,剑光闪过,一剑斩碎了那黑气,随后他右脚一蹬,整个人钻入音艺谷的的护山阵法中。 不过三息时间,一道剑光自阵法中冲天而起,陈墨水手中擒着一个枯瘦老头回到顾玄北身前。 “大师兄。” 顾玄北点了点头,轻轻将女子放在蒲团上,起身张开右手捏住了枯瘦老头的脸。 “梦剑术!” 枯瘦老头轻哼一声,七窍中冒出黑气,陈墨水脸色微变,“域外天魔!” “看来事不简单呐,本以为陆家村惨案只是区区的栽赃陷害,看来其中另有隐情!” 顾玄北背着手,抬指一挥将枯瘦老者的肉身打成了粉碎,一个漆黑且诡异的元婴缓缓冒出,元婴的头上还有一只蟾蜍模样的黑影赫然是陈墨水口中提及的“域外天魔”。 “这域外天魔修为不低,已经和元婴融为了一体,这位林谷主中了域外天魔的道,歇息些时日应该就无碍了。” 二人重新坐回蒲团上饮茶,约莫一炷香后,女子睁开了双眸。 她扶了扶额头,从蒲团上坐起,见顾玄北和陈墨水二人直勾勾盯着她,一时羞红了脸颊。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顾玄北看着她笑了笑:“林谷主请我们二人饮茶,还说要为我们二人抚琴奏乐,盛情难却,便只好让林谷主服侍一二了。” 林妙音轻忒一声,她怎会是这样的轻浮女子,双手放在袖中,羞涩得难以抬头。 顾玄北估摸着自己摸清楚了林妙音的性子,张开自己的手掌,将那只怪异元婴放了出来。 “林谷主,此人应该是你的门人,请你在谷中好生调查一番,看是否有被域外天魔控制心神的弟子,以免自己再遭了道。” 林妙音一双美目投在在元婴上,迅速被元婴头上的怪异蟾蜍吸引。 她的记忆断片,在脑中思索一阵后,才明白自己是被域外天魔摄住了心神,她收敛情绪,站起身对顾玄北和陈墨水拱了拱手,道:“若非二位道友相助,妙音还在浑浑噩噩中不知所云,这份恩情,妙音记下了。” 丢下一句话后,林妙音大手一挥,将元婴卷入衣袖中,匆匆忙忙的反悔了宗门,看样子应该是急着去清查门内弟子。 “师弟该走了!”顾玄北一口将茶水饮尽,搁置下茶杯从蒲团上站起身。 “嗯,师兄你不喝茶了么?” “喝茶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哦……” 二人离开音艺谷,来到了陆家村。 由于仙盟的弟子已经从陆家村撤离,整个村落空空荡荡,安静得有些吓人。 顾玄北站在村落中央,手指捏着一丝黑气。 此番他带陈墨水去音艺谷,并非只是去喝茶那么简单。 那日他随李竹影来到此地,收获还是有一点的,只是他没有和李竹影说。 他在施展摄魂术时,意外间察觉到了音艺谷残留的功法痕迹,故此他与陈墨水被林厌离赶出千魔宗后,便马不停蹄的赶至音艺谷,以“喝茶”的方式控制住音艺谷弟子的进出。 不过那域外天魔当真也是蠢,两位五境大修怎么可能漫无目的的坐在别家山门前喝两个月的茶,真当五境修士这么闲? 这两个月的时间,他以阳神出窍,溜入音艺谷中调查了一番,在对音艺谷五百多名弟子进行搜魂后,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第一百零八章 开炮 登高远瞩,可见密密麻麻身影。 正一派的三境修士以各种形式御物飞行,穿过孤云山的峡谷,入眼的是一片平原。 “咦,此地怎么会有稻谷和麦子?” 曾经有来过千魔宗的正一派修士有些惊奇道。 在他们的印象中,千魔宗周边皆是一片荒芜。 再看眼前,麦浪翻滚,稻草随风摇曳,如同画卷。 “怎么了?队伍怎么停了?”一位青年修士踏剑落在队伍前端,呵斥道。 几位修士结结巴巴,抬手指着眼前的稻田,开口提醒道:“领队大人,这些稻田,我们要不要绕过去?” “绕?为何要绕,乱了阵型,你们担责么?” 领队的青年修士脸色不太好看,抽剑斩落一片稻杆,又继续道:“保持防御阵型,直线行进!” “这……” 几名弟子相互看了一眼。 他们未入仙门前,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知晓种田务农不易,怎么也不想糟蹋了这些粮食。 但碍于领队的压力,他们只好小心穿过稻田,不敢压坏这些稻谷。 “快走,别磨蹭,你们想受到仙督大人的责罚么?” 领队的青年修士骂骂咧咧,时而对踌躇的修士拳打脚踢,时而抽剑以剑气清路。 队伍中央的一辆撵车上,中年修士见队伍行进缓慢,有些心急火燎。 一刻钟时间,整个修士大军才向前推进十里,就算是乌龟,也不至于这么慢! “怎么回事?大军行进如此缓慢,是打算当活靶子么?” 一位女子修士踏剑落在车撵上,听到中年修士的责骂,赶忙道:“仙督大人,这里有很多稻谷,很多弟子都不愿意践踏良田,故此才会行军缓慢。” “就这些浊气繁重的世俗五谷,毁了便毁了,有什么可惜的,吩咐下去,谁要是在踌躇不前,莫怪本仙督拿他祭旗!” 女子修士应了一声,迅速传令下去,果然命令传下去后,行军的速度快了很多。 中年修士满意的点了点头,重新躺回蒲团上,惬意的端起了酒杯。 在他惬意饮酒时,大军内不少修士抱怨。 “他们这些出自修行世家的人,就真不知道粮食宝贵呗,没有像我们一样饿过肚子!” “可不是,人家哪里会关注凡人死活,我刚刚观察了一番,这片稻田广阔,最少能养活一郡的百姓,就这样糟蹋了!” 他们这些出自穷苦人家的修行者,最能体会百姓疾苦,看着这些丰硕的稻穗被踩在脚下,心疼得想哭。 毕竟,清苦人家出身的孩子,谁幼时没有饿过肚子! 此时修士大军末尾边侧的一个撵车上,一位相貌芙蓉的美少妇拉着一位少女的手,面色有些担忧道:“萱儿,你师父怎会如此心大,竟会让你来这危险地。” 少女正是洛萱,她听到美妇人的话,俏丽的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轻轻拍着美妇人的玉手,安慰道:“红露师伯您不用担心,师父给了我护身的宝物,我能保护好自己。” “你呀!” 红露无奈的叹息一声,又道:“战场上瞬息万变,待会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距离师伯太远!” “萱儿记下了!”洛萱乖巧的答应一句,目光转向远方的大军。 离合山上,林厌离被一群弟子团团包围,她的面前是一块水镜,镜中从各个角度跟踪着远处行进的修士大军。 “小姐这术法真方便,这样我们就可以时刻关注着正一派大军的动向了!” “嘿嘿,等他们再走近点,让他们好好喝一壶!” 林厌离抬眼望了望远处摆放在木车上的黑色铁球,嘴角情不自禁的扬起。 待会,让这些大军们尝尝什么叫做“天降正义”! 【各山头弟子注意,正一派修士距离护山大阵不过六十里地,已经进入火炮的攻击范围,各山头弟子准备迎击!】 广播再次传来声音。 林厌离从石头上跳下,一只脚踏在石头上,从腰间抽出短剑指向前方:“嘎嘎嘎,时代变了,小的们,给爷狠狠轰他丫的!” 千魔宗弟子脸上尽是兴奋,他们缓缓将铁球塞入早已经准备好的粗大长筒内,随后一拉长绳。 只见一道灵光从炮筒内亮起,一个简易的阵法在空中缓缓勾勒起线条,下一刻,铁球被炮筒射出。 取弹—填弹—开炮。 简单粗暴。 这是傀儡术、阵法和科技的结合。 行走在稻田上的正一派修士,突然感到地面剧烈颤抖起来,接连数声巨响,大量泥土飞溅,泥尘弥漫,遮蔽了他们的视线。 “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 “喂,快点看天上,离大谱了!” 诸多修士纷纷仰头望天,只见数不清的黑色铁球从天而降,砸在他们的防御阵法上。 “砰!” 这些铁球速度极快,一颗接一颗的撞击在护罩上,发生爆炸。 “轰隆,轰隆!” 护罩发生剧烈震荡,不出片刻功夫,不少维持防御护盾的修士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不要乱,不要乱,各家宗门弟子轮流顶替,莫要自乱阵脚。” 中年修士见到这一幕,气得捏碎了车撵上的扶手。 他们带来的灵石都在仙家渡船上,若是有足量的灵石维护阵法,这些会爆炸的铁球又有何惧? 敌人从开始就在算计他们! 用狭小的地形,逼迫他们放弃仙家渡船,然后再用这些旁门左道消磨他们身上携带的灵石,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可恶啊!” 中年修士大手挥下,面色如同吃了屎一般难受。 明明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他们却没有丝毫办法! 修士大军身上的灵石飞速消耗,终于在一位二境修士倒地不起中,无数的炮弹击穿了修士大军组建的防御护盾。 炮弹一连串的落下,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天际。 “啊......救救我!” “救命啊!!!” “嘭!” 一声闷响传出,一名筑基初期的青袍男子被一枚铁球砸中胸膛,顿时喷吐血液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不知生死。 “噗通”一声,另一名筑基后期的修士也被炮弹打飞。 修士大军开始混乱了起来。 第一百零九章 敲闷棍 修士大军的混乱被千魔宗的铜镜反馈至各大山头。 林厌离手上抓着短剑随意挥舞,直呼不过瘾,一把将身旁的一位女弟子推开,使劲拽着粗绳。 “开炮轰他,炮弹咱有的是!” “让你欺负咱,让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欺负咱!” 林厌离小脸通红,看着水镜中被炮弹轰得上跳下窜的正一派修士,嗨到了极点。 一旁的两名弟子满头是汗,二人装装弹的速度赶不上林厌离开炮的速度,累的气喘吁吁。 远处两名弟子见他们累了,赶忙将他们换下。 小姐好不容易高兴一次,可不能让他们两个颓废鬼扫了兴。 林厌离手上的粗绳拽得冒烟,炮膛烫得着火,一直将火炮玩废了,林厌离才收手。 【即将启动雾阵,请各山头弟子注意!】 听到广播响起,林厌离手掌一挥,重新从腰上抽出短剑,对着一旁早已经准备好的千魔宗弟子道:“下手轻点,不要伤他们的性命,记住,咱们的目的是抓人,要是碰到什么危险,立马撤回来,我不希望在英灵碑上看见你们的名字。” “是,弟子谨遵小姐嘱咐!”一众千魔宗弟子异口同声回答道。 林厌离腰杆挺得笔直,看着空中亮起特殊的符文,手中短剑朝前一刺:“行动开始!” 数不清的千魔宗弟子趁着阵法泛起的雾气,御剑冲出千魔宗大阵。 林厌离仰天看去,只见五道灵气洪流汇入雾气中,消失不见。 这些人是千魔宗的内门弟子,是千魔宗真正的底蕴。 “哎,你们别停下,继续轰啊!”林厌离注意到炮声少了许多,连忙喊道。 雾气越发浓烈,很快将整个平原笼罩。 天地昏暗,三米之外难辨人畜,很快有修士发现了异常。 “兄弟,你有没有发现周围的人少了很多?” “啊,没有吧,人还扌……” “???” “敌袭是敌袭!” “救命,有人下黑手!” 中年修士坐在车撵上,不停有战报穿至他的手中,看着战报上触目惊心的数字,他心中涌现出淡淡的不安。 这一次讨伐千魔宗,他们该不会要输吧!他摇了摇头,将这个荒唐的想法抛出脑外。 千魔宗的正式弟子最多只有五千人,他们这边可是有一万多人! “一万对五千,优势在我!” 他走下车撵,手中提起一杆长枪,正欲御物飞行时,一位黑衣修士摸到他的身后,手中的棒槌狠狠敲在了他的脑袋上。 “嘿嘿,看样子是个管事,抓回去肯定立大功。” 黑衣修士笑盈盈伸手揪向中年修士的衣领,却见中年修士满眼血丝。 “什么宵小之辈,敢来偷袭本仙督!” 中年修士右脚一蹬,一股强大的气势自他体内爆发,将周围雾气冲散。 “我焯,四境大修!真是摸了老虎屁股!”黑衣修士骂了声,身形一闪躲进雾中。 谁知中年修士的神识已经将他锁定,一个俯冲,几个呼吸到了他的面前。 “小子,到地下后,给九幽的差使们说,杀你的人叫做苟煦!” 中年修士拳头犹如流星坠落,砸向黑衣修士。 黑衣修士不甘示弱,挥起棒槌迎接,与中年修士硬拼了一击。 “咔嚓......咔嚓......咔嚓......” 黑衣修士只感觉手臂传来剧痛,手里的棒槌应声而断,身体被中年修士击中胸膛,整个人飞射向空中。 “噗......” 一口鲜血喷出,身体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落在地上。 “啊,疼死我啦!”黑衣修士捂着胸口惨嚎。 他身上的衣服破碎,露出一身坚实的肌肉。 他扬起头苦笑一声,这一次他可算是翻车了。 中年修士一身气势如雷,护身灵气犹如罡风般将雾气吹散,他再次挥起拳头,打算解决掉黑衣修士时,一柄蓝色长剑落在地上将二人分了开。 苟煦看着缓缓从雾气中走出的女人,面上满是警惕。 来的人是——陈秋雨。 “你速速回去疗伤。”陈秋雨丢下一句话,重新从地上将剑握起。 黑衣修士捂着胸口,对陈秋雨抱了抱拳,身形没入雾气中没了踪影。 “你不是我的对手,放弃吧。”陈秋雨看着中年修士淡淡道。 苟煦双手青筋鼓起,格外有力量,他笑了一声:“你可未必能赢我!” “那试试看!” 与此同时,战场的另一边,除开五境修士外,正一派修士的四境大修几乎都碰上了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 由于雾气过于浓郁,他们也怕波及到低阶修士,只好相约出了孤云山脉,去外面打。 一处车撵上,乐观单腿立在顶棚,笑眯眯的望着眼前女子道:“小妹妹,要不要跟叔叔去千魔宗玩一玩?” 洛萱目光一凝,手中捏出一张符箓,眼前满脸轻浮笑容的男子一身气势不菲,显然是四境修士。 对待四境修士,大意不得! “啧啧啧,小妹妹,你这一身灵气都快赶上四境修士了,把你留在这里威胁太大了,乖乖跟叔叔走吧,万一划破脸蛋,那可惜了。”乐观好言相劝道。 “呸,淫贼,你敢靠近她试试!” 远处传来一声呵斥,一道红绣球犹如一记重锤,砸在车撵上。 乐观脚步轻盈,躲过红绣球的攻击后,他朝声音源头瞥去:“啧啧,是红露啊!” 美妇人似乎刚刚与谁战了一场,此时硕大的胸脯随着沉重的呼吸上下起伏,看得乐观直呼过瘾。 红露脸上闪过恼怒之色,对着眼前肆无忌惮朝着她胸脯看的男人怒喝道:“登徒子,再看剐了你的眼睛。” 乐观双手一摊,满脸奇怪:“你这人真是有些莫名其妙,长得那么大,还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那不就是故意让我看的么!” 红露轻忒一声,扭头对身后的洛萱道:“萱儿,你照顾好自己,今日师伯非要与他了结恩怨!” 说完,红露抓起一把丹药塞入嘴里,追着乐观消失在了雾气中。 周围陷入平静,洛萱看着红露离去的方向,眼中带了些担忧。 红露师伯她刚刚与一位老者战了一场,此时真元还未恢复,又去追一位四境强者,不知能否安然脱身。 要是她突破四境就好了! 在她内心杂乱时,一道身影踉踉跄跄从雾中走来,跌倒在洛萱身旁。 “救……救命!” 那人浑身衣裳破破烂烂,像是受了极重的伤。 洛萱见此人呼吸渐浅,赶忙将他从地上扶起道:“你怎么了,我是琉光宗做好事不留名的洛萱。” 第一百一十章 俘虏 “咳咳,琉光宗做好事不留名的洛萱仙子,帮我拿一下我后腰上的储物袋,你的大恩大德我会永世记住的!” 洛萱抿住嘴唇,将视线投在青年腰上,那里果然有一个储物袋。 “好,你等一下!” 洛萱将额前的长发拨至耳后,伸手朝青年腰上摸去。 谁知,这一摸,摸了个空。 “嗯?” 洛萱皱起了眉头,正当她疑惑时,她扶起的青年变作了一道残影。 “假身!!!” 洛萱一惊,赶忙起身,可为时已晚。 一股沉重的力道将她的护身灵气击碎,重重的砸在她的后脑勺上。 眼前一黑,她失去了知觉。 “嘿嘿嘿,没想到回去的路上还能有意外收获,这人修为挺高,怎么也得是个领队。” 若是苟煦在此,定然认出打晕洛萱的青年是先前敲他闷棍的黑衣修士。 “得了,这功劳算在你头上,你快把她带回去吧!”另一位千魔宗弟子道。 “哎呀,老子这回可立大功了,说不定小姐会多看我几眼呢!” “瞧把你美的,小姐能看上你?你个喜欢小孩子的变态!” “放屁,我才不喜欢小孩子,我只是喜欢的人恰好是小孩子!” “……” 雾中声音越发低沉,最后消失在雾中,与声音一起消失的,还有被一闷棍敲晕的花季少女。 夜幕降临,混乱也随着太阳西去陷入了短暂的安宁。 几名四境修士联手组建一道阵法,将平原上的雾气吹散。 在苟煦的吩咐下,修士大军向后退了一百里。 此时各队战损传至他手,看着战报上的数字,苟煦险些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 “三千多余人,凭空蒸发了?” “一些弟子说,千魔宗的修士趁着雾气捉人,很多弟子遭了他们的道!” 苟煦想起那个敲他闷棍的黑衣修士,脸色阴沉下来。 “那些领队都是猪么?” “那些领队修为虽深厚,但这些弟子来自不同的宗门,相互间并不十分熟悉,难有配合,而且,红露前辈似乎被千魔宗的贼人掳走了。” 苟煦面色一惊,脸色难看到极致,一位四境大修被掳,这可比三千多位修士失踪更加惊爆! 苟煦冷哼一声,“传令下去,让渡船上的弟子将灵石送来,我们在此处备下防御灵阵,打算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是!” “不管怎么说,七千对五千,优势在我!”苟煦握紧了拳头,脸上露出狰狞之色。 夜色渐深,天空上月亮悄然隐去,只剩下寥寥星辰点缀,远处传来阵阵兽吼声。 “叶澜,丹霞宗二境修士,胡玥,琉光宗二境修士……”张阐手上端着一块硬板,手上勾勾画画。 他原本待在十方大山中做研究,因为千魔宗人手不够,又被林厌离召回来。 他的任务是:将捉来的正一派修士登记在册,并为他们分发疗伤丹药。 白天的火炮看着凶猛,其实伤害十分有限,只是爆炸的声响大了一些,将那些人唬住了。 当然也有一些正面被炮弹打中的倒霉鬼,但以修士的强悍身体,挨上两炮也死不了。 张阐将丹药分发下去后,端着竹简来到了一处大殿中。 这里原本是离合山的人事殿,此时被改作俘虏营,用来安置三境以上的正一派俘虏。 张阐走入大殿中,在阵法的影响下,身体感到一阵空虚乏力。 他从袖中取出令牌,悬挂在腰上后,那股无力感才缓缓褪去。 缓步走过玄关,就见到两名弟子满脸愁容的走了过来,他们看到张阐的身影,不由得一喜。 “张阐兄,快跟我来,碰到几个不听话的硬茬子。” “硬茬子?都当俘虏了,还能硬?”张阐满脸疑惑,跟着两名弟子走了进去。 “张阐兄,我真想给他们一个耳光子。” “可不是,头回见到这么麻烦的。” 两名弟子口中带着抱怨,领着张阐来到一处角落。 那里坐着一位魁梧壮汉,他盘腿而坐,面目刚毅,双眸炯炯有神。 两人说的硬茬子就是他? “就是那女的,她仗着自己好看,煽动了不少道心不稳的弟子!” 张阐顺着目光望去,在那魁梧大汉不远处,坐着一位白衫姑娘。 那姑娘长发披肩,肌肤胜雪,身段窈窕,一双眼睛清澈透明,好像一汪水,让人看一眼,便忍不住沉溺其中,不愿自拔。 她那一身独特的气质,隐隐约约的让张阐坚固的道心有些不稳起来。 在那女孩的周围,坐着几位千魔宗的弟子,他们双眼冒心,一副被女孩气质折服的模样。 “啊,这……” 张阐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姑娘他认识! 是那孤云山有过一面之缘的女菩萨! 那天在孤云山上,多亏了她的开导,他才能幡然醒悟,没有堕落到底。 她怎么也被捉来了? 张阐沉住气,将手中的竹简递到了身旁弟子手中道:“此事我来解决,你将这些文书写好。” 那弟子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对张阐拱了拱手。 张阐待两名弟子走远后,才缓步走至洛萱身前。 洛萱抬头看了一眼张阐,声音娇柔道:“世间为何要有纷争呢,双方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吗?你看,他们多可怜,受伤该有多痛啊!他们的父母看见自己的孩子受伤,该有多么伤心啊,所以答应我,以后不要打架了,好吗?” 张阐心头一亮,在他的脑海中,他看见东方升起了太阳,西方升起了佛祖,大殿冰冷的墙壁变作了佛堂,手上凭空浮现念珠,眼前的女孩变成了一尊金光闪闪的女菩萨。 在他即将沉沦时,林厌离的微笑突然浮现,他一咬舌尖,迫使自己清醒过来。 虽然洛萱的佛性气质很强,但现在,他心中的“女菩萨”只有林厌离,任何人都无法动摇他的内心! 张阐手攥空拳,放在嘴旁轻咳一声,低声道:“洛仙子,你还记得孤云山上的张阐么?” 洛萱恍然,她将视线凝聚在张阐的脸上,昔日的记忆慢慢浮现。 “是你!”她错愕的站起身,十分惊讶道。 她记得,在孤云山上开导过一位男子,当时那个张阐,一副痞子样,浑身散发着淫邪气息。 现在的张阐,身上干净利索,精神抖擞,正气凛然。 短短两年时间,这男人竟然有这般变化! 第一百一十一章 张阐与洛萱 “你竟然是千魔宗的弟子!”洛萱有些不敢置信道。 在孤云山上,张阐未动用过功法,所以当时她也不能判断张阐到底是灵修还是魔修。 再加上张阐与林厌离混在一起,她便没有将张阐认定为魔修。 张阐轻轻点头,在洛萱身前微微恭身,十分严肃道:“向洛仙子重新介绍一遍,在下张阐,千魔宗血魔山人事殿执事,当时在孤云山上隐瞒身份实属无奈,还请仙子莫怪。” 洛萱微微摇头,在脸上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道:“如今我沦为阶下囚,谈什么怪不怪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洛仙子此言差矣。”张阐摇了摇头,接着道:“我们千魔宗与其他魔宗不同,我们优待俘虏,不滥杀无辜,只要诸位能安心待在这里,不招惹是非,等大战结束后,我们便会放诸位道友回家。” 张阐的话很大声,他并不是说给洛萱一个人听,而是说给整座大殿的人听。 刚刚他进入大殿时,发现殿内俘虏面上带了几分决然。 这些人修为都不低,若是都死在这里,千魔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他说这番话,是给这些正一派修士一条生的希望,让他们明白,只要乖乖待在这里,千魔宗并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果然,张阐说完这些话后,大殿内多了些议论声音。 “千魔宗弟子说的话能当真么?,该不会是为了让我们放下戒心,说这些话来诓骗我们?” “不知道,早死一点,晚死一点,我还是偏向于晚死,还是乖乖听话,好好待着吧!” “俺娘跟我说千魔宗的修士帮她耕过地,俺相信他说的话。” 大厅中响起许多附和声。 不少修士愿意相信张阐的话,老实本分的待在大殿中,少了些鱼死网破的绝然念头。 洛萱一双美目闪烁,在张阐脸上看不出说谎的痕迹,只好叹一口气垂下头。 “我相信你说的话。” 张阐轻轻点头,半蹲下身子轻声道:“其实洛萱仙子不必在此处受委屈,只要仙子愿意遵守我们千魔宗的规矩,我可以为仙子安排一所厢房。” “不必了,我还是与这些这些同门待在一起吧!” 张阐视线瞥过距离洛萱不远的几位女子,又继续道:“如果几位道友都愿意遵守规矩的话,可以一并安排厢房,毕竟你们几位都是女子,在此处实在是有太多不便。” 洛萱惊讶的抬起头,抬眼望了望身后几位同门。 其中一位女子听张阐愿意为他们提供厢房,赶忙挪动身子到洛萱身旁,拉着洛萱的手劝慰道:“妹妹,你与这位道友是熟人,既然他愿意为我们提供厢房,那再好不过,我们先住进去,其他的以后再谈?” “洛萱妹妹,我们都出了一身汗,现在一身灵气被禁锢,亵衣沾在身上湿哒哒的难受极了,你既然有这层关系,应该为门内弟子多争取一些。” 洛萱紧锁着眉头,在周围一众同门的劝说下,总算是松了口。 “我且答应下来,但各位姐姐千万不要做出格之事,我们毕竟是阶下囚,万万不可让千魔宗修士感到困扰,招引来杀身之祸。”洛萱抬起一根手指,十分认真道。 说完后,她的视线扫了眼大殿,眼中同情难掩,她缓缓张口:“既然张道友能够为我们提供厢房,那殿内其他的女子修士同样有不便之处,张道友能否为她们也安排厢房呢?” 听到这话,张阐愣了愣。 他环伺一遍四周,大殿内的女子修士虽然不多,却也有百来人,虽说千魔宗的厢房也能装得下,但他凭什么安排这些人住厢房? “这……”张阐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你看,那些女修多么可怜,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灵气被禁锢,蜷缩在角落,身心都受到了摧残,张阐道友就不能帮帮她们吗?”洛萱开口恳求道。 张阐犹豫不决,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回放着林厌离的微笑。 再次睁眼,他十分郑重的对洛萱拱了拱手,道:“洛仙子不要让张某为难,能够为仙子和同门道友安排厢房已经超出了张某的权限。” “唉。”洛萱叹了口气,见张阐态度坚决,也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对方,便不再说话。 “那请洛仙子和诸位道友移步。”张阐面带微笑,摊了摊手。 洛萱缓身从地上爬起,身后一众同门紧随她的脚步一起走出了大殿。 出了大殿,或许是少了阵法的压制,这些女修的面色红润了许多。 一位少女小步走至这些女修面前,弯腰行了个笄礼,道:“小女子江水月,请各位仙子随我来。” 洛萱看着面前的少女,心中琢磨一阵。 她现在虽然无法动用体内的真元,但她还是一眼看出少女只是一个凡人。 众人行进至山道,望着前方一盏盏明亮的灯光,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洛萱走至路灯下,踮起脚尖仔细探看了一番,才柔声询问道:“这些铁杆,里面既没有安置阵法,也没有使用发光石,它们是怎么发光的呢?” 江水月听到洛萱的发言,用手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这只能问小姐吧!” 洛萱点了点头,又陷入了沉默。 山道上千魔宗弟子行迹匆匆,并没有将洛萱这一行人记在心中。 但让洛萱十分在意的是,江水月见到这些弟子,会行笄礼问候,而那些千魔宗弟子则在江水月行礼后颔首回礼。 修行者比凡人高贵,这是毋庸置疑的。 对于修行者来说,凡人就像是地上的蚂蚁。 千魔宗弟子的这个举动无疑是蚂蚁向大象打招呼,大象甩了甩鼻子示意自己很好,并向蚂蚁回问你好不好? 若只是一个两个修行者回礼,那能说这两位修行者性格儒善,可要是所有的修行者都向一个凡人回礼,那可,那可并非性格儒善这么简单! 一行人大概走了一炷香时间,一位女修忍不住问道:“给我们安排的厢房在何处,这么走下去,何时才能到?” 江水月听后,并没有在意这位女修的无礼行为,抬手指着远处一座山头道:“各位仙子不要急,给你们安排的厢房在离合山,很快就能到。” 女修们顺着江水月的手指望去,纷纷皱起了眉头。 她们身上若没有被下禁制,飞去那座山头用不了十息时间,但她们被封掉真元,动用不了任何灵气,走过去岂不是折磨人? “你们是不是在耍我们,走过去,要多少时间知道吗,凡人!” 一位身着暴露的女修,脾气有些火爆,一把抓住了江水月的衣领怒吼道。 江水月歪歪脑袋,她轻轻拍了拍揪住她衣领的手,满脸疑惑:“我们为什么要走过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土包子 “我们被禁锢了真元,无法使用灵气,不走过去,难道还飞过去么?” 或许是被江水月的话逗到,这位脾气火爆的女修士松开了手,有些不屑的笑了起来。 “算了,你们这些凡人听不懂,真是浪费我的口舌。”火爆女修士满眼鄙视,对此不屑一顾。 江水月拍了拍衣裳,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 洛萱看着江水月的脸,总觉得江水月在用一副看土包子的眼神盯着他们看。 “各位仙子,我们不用走过去,请你们随我来。” 在江水月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一处小房子。 洛萱站在房外朝远处望去,只见空中有两条铁索,一个个铁皮样的小房子在铁索上缓缓移动。 莫非,她们要乘坐那个去离合山? 如洛萱猜想的一样,等将水月将令牌交由给看管缆车的千魔宗弟子后,她们一行人登上了缆车。 一阵失重的感觉在心头涌起,在一片惊讶声中,悬挂在铁索上的缆车慢慢朝离合山移动。 “这是什么物件,好生神奇,竟然不用动用真元和灵气,就能在天上飞。” “这未免也太方便了吧。” “而且很舒适,压根就感觉不到颠簸……” 看着周围景色慢慢随着缆车行进迁移变换,不少女修发出震撼的惊叹之语。 洛萱瞥了瞥江水月,果然,江水月看向她们的眼神更加鄙视,似乎在说:你们这些仙人真是些土包子,连这点东西都不知道。 洛萱耸了耸肩,凑近身子,向江水月行了个礼,问道:“妹妹,我们乘坐的铁皮箱子到底是何物?" “这个啊。” 江水月拍了拍自己屁股底下的坐垫,说道:“这个叫做缆车,是我们小姐发明的,是我们千魔宗特有的物件。” 她挺了挺身子,脸上满是藏不住的骄傲,尤其是在说到“小姐”时,双眼格外透亮。 “缆车……”周芊洛呢喃一声。 好吧,难怪人家一副看土包子的眼神,她们在外面确实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 很快缆车来到了离合山,江水月又带领着她们乘坐下山缆车,来到山脚处的一处厢房。 这里的厢房与杂役弟子居住的区域挨得很近,为此,江水月还特地的吩咐了一声,让杂役弟子约束好自家的孩子,不要让顽皮的孩童惊扰到这些仙师大人。 “各位仙子,小女子先行退下了,厢房内都备好了衣物,若还有什么需求,可以拨打电话告知我们。”江水月推了推手,缓缓退出院子。 “电话。” 又是一个洛萱没有听过的新词。 她在房间中找了一阵,才算在大厅的角落发现了一个长筒模样的怪异物件。 “这个就是电话?” 洛萱打量了一番,最后将视线投在墙壁上。 说明书:将手指插入圆盘凹槽,从左往右拨弄三个一,拿起圆筒放在耳朵旁等待三息时间后,轻声对圆筒说,“请连接七七七”。 “好奇怪的东西。” 洛萱摸了摸下巴,伸出手指摁在了凹槽上,拨弄三个一后,她踌躇的拿起了话筒。 很快话筒传来声音。 【请问有什么事嘛!】 话筒中传来一声女声,这让洛萱瞪大了眼睛,踌躇几秒后,她小声道:“请帮我连接七七七。” 【七七七,好的,请稍等!】 大概等了三息时间,话筒中重新传来声音。 【尊敬的客人,请问有什么需要么?】 洛萱愣了愣,随即开口道:“可以帮我沏一壶热茶吗?” 【热茶?好的,请稍等。】 电话中响起一阵忙音,洛萱呆着脸将话筒重新放入原位,重新拿起来时,里面已经陷入了一片寂静。 “好奇怪的东西,不过我要的茶水会帮我送来么?” 洛萱挠了挠头,坐在椅子上等了一阵,没有多久,房间响起了敲门声。 洛萱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两个小姑娘,她们手上端着托盘,托盘上摆放的正是她要的茶水。 “尊敬的客人,您久等了,这是您要的茶水。” 真的送来了,而且没等很长时间! 洛萱内心震惊了一番,伸手从小姑娘手中接过托盘,微笑至谢:“谢谢你们。” 两位小姑娘红着脸,对着洛萱行了个笄礼,缓缓退出院子 洛萱返回房内,将热茶放在桌上,闻着茶水的清香,她不禁陷入了深思。 从路灯到缆车,再到电话,千魔宗给她带来的新奇事物实在太多了。 这样一个宗门,真的像宗门前辈口中说的那样残暴无良、嗜好杀人放火么? 为此,她又拨打下电话。 此时离合山山顶的偏殿内,林厌离正在就餐。 坐在她身旁的是陈秋雨,此时她穿一身襦裙,正用筷子拨弄着碗中的米饭,不时抬起头,看向林厌离。 “小雨,怎么了?” “唔……”陈秋雨搓了搓手:“刚刚乐观长老来了一趟,他抓了个人。” “抓人嘛,血魔山上有几千个呢!” “可是,他抓的那个人是四境修士。” “他抓了谁?”林厌离停住了手,抬起头望向陈秋雨。 “琉光宗的红露。” 红露? 林厌离在脑中思索了一阵,这才想起,红露是谁。 原著中,这位红露师伯为了给洛萱争取证道的气运,与一位魔修同归于尽,是书中刻写得比较丰满的路人角色。 因为模样妩媚,性格刚烈,这位红露师伯在某些同人文中经常是歪歪意淫对象。 没想到她竟然被乐观抓了。 “抓了就抓了吧。” 陈秋雨红着脸,有些难以启齿道:“可是她……,乐观长老占她便宜,她现在闹腾得厉害。” “那个色痞!”林厌离骂了一句,端着碗站了起来,“走咱们去看看!” 陈秋雨应了一声,跟着林厌离一块出了偏殿,二人一齐来到一处厢房前。 月色下,林厌离站在院子外头,隐隐约约中听到女子呜咽的啜泣声。 林厌离端着碗走入房间,只见到房梁上吊着一位女子,她身上只穿着素衣,姣好的身姿被绳索勾勒。 女子口中塞着一块绸布,脸上满是泪痕,林厌离绕至她的身后,发现她屁股微红。 啊——这! 林厌离陷入了沉默,她抬起手重重拍在女子的屁股上,女子呜咽得更厉害起来。 “师父,你干嘛呀!”陈秋雨羞红了脸,用手捂着眼睛,娇涩道。 “下意识就。”林厌离尴尬的笑了笑,她扬起头看了看女子。 女子这副委屈模样,确实被欺负得很厉害,乐观不愧是千魔宗内最会玩的男人,在这方面确实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 但,他们千魔宗可是礼仪之宗,怎么可以这样子对待俘虏呢? 这次说什么也要扣乐观三个月的薪奉。 第一百一十三章 红露道友 林厌离回到女子身前,一本正经道:“我可以帮你解开束缚,但是你要乖乖的听从我的话。” 林厌离右手手指勾了勾,陈秋雨十分听话的从一旁拉来一把椅子。 林厌离站在椅子上,踮起脚尖将红露嘴巴里的绸布扯了下来。 “杀了我!” “啊……” “你们这般屈辱于我,我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与其被你们凌辱,不如给我个痛快!” 红露抿了抿嘴唇,眼眶带泪,楚楚可怜。 美妇人这般模样,有着别样的背德感。 林厌离站在椅子上,伸手捏住了红露的下巴,面色有些不悦道:“说着好像我们千魔宗对你做了什么一样,明明是你们来攻打我们,现在受委屈的反而倒是你了。” 陈秋雨站在一旁,附和的点了点头。 “千魔宗大逆不道,残杀无辜凡人,千魔宗就该毁灭!”红露咬牙切齿,狠声道。 林厌离捏着红露下巴的手微微用力,将面前的美人嘴巴捏作凸出模样,她冷笑一声:“你非亲眼所见,凭什么说是我们千魔宗干的!” “唔唔唔……” 红露想要说话,但因为林厌离捏着她的嘴巴,只能发出“唔呃唔呃”的声音。 这时一柄传讯飞剑从殿外飞来,陈秋雨眼疾手快,一把将传讯飞剑抓在手上,见传讯飞剑是找林厌离的,便将飞剑递到了林厌离面前。 “嗯,张阐送来的?” 林厌离松开捏住红露嘴巴的手,将传讯飞剑打开。 啪嗒—— 林厌离手上的碗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哪个家伙这么虎,敢敲这样的闷棍啊!” 林厌离揉了揉头发,十分苦恼的蹲下身子。 难办,棘手,除此之外,她脑中就想不到其他词。 “求你杀了我,成为千魔宗的俘虏,我已经没脸再活下去了!”红露哭着哀求道。 林厌离跳下椅子,木着脸走至红露身后,伸出手重重的拍在红露的屁股上,每一次出手极重,犹如壮汉敲鼓。 “想死?” “没门!” “我现在心情很复杂,你还要说这样的话来给我添堵,就是欠抽!”“知不知道生命宝贵啊,这个世界很多人都在努力的活着,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么,再敢求我杀你,爷抽死你!” 啪啪啪啪…… 一连串拍击,打得红露痛呼连连,打得她哭泣求饶。 林厌离每一次下手都极重,确确实实有被眼前的女子气到。 在这个生命如同草芥一般的世界,不爱护自己的生命就该打! “不敢了,红露错了!” “别打了,我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 “啊……红露知道错了,求你别打了!” 一连狂/抽几十个巴掌,林厌离才收了手 她拍了拍手,觉得心口的郁闷之气散去,重新来到红露身前给她解开了身上的绳索。 红露刚挣脱束缚,身子一滚将地上的碎瓷片捡起朝自己脖子划去。 林厌离眼疾手快,一脚踢飞红露手上的瓷片,随后身子一扭,一屁股将红露坐在了地上。 她低下头,散乱的头发披散在红露脸上,她十分认真道:“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轻易去死,至少要看着自己的师侄平平安安返回琉光宗吧!” “萱儿!你把萱儿怎么了?”红露脸上闪过一丝慌张。 “没什么,她现在好着呢,你要是乖乖听从我的安排,我可以将你和你师侄安排在一块。” 红露沉默下来,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林厌离松开了双手,见红露确实没有异动,才算将悬着的心放下来。 说实话,她还真怕红露死在千魔宗里头了。 陈秋雨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衣裙,等红露换上后,才带她走出大殿。 林厌离走在前头,陈秋雨和红露走在后头。 她背着手,扭过头对着身后的红露道:“你们在千魔宗好好待着,等打完这场仗,我会将你们送回去,你也别老想着跑,给我们添麻烦,千魔宗这么大的地界,没有修为的你们是跑不出去的!” 红露低着头,默不吭声的听着,并未有任何反驳的举动。 一行三人来到一处小房子,林厌离将手中的令牌交到一位弟子手中后,登上了前往山脚下的缆车。 红露眼睛抬起头,看着缆车外的风景,惊讶的张了张嘴巴。 但碍于现在的尴尬局面,她没有脸面开口询问。 “你只要乖乖的,过段时间就会放你们回去,我们千魔宗也没对你做什么,你也别老摆着个怨妇一样的表情。”林厌离林厌离瞥了红露一眼,淡声道。 红露咬了咬下唇,心中泛着委屈。 且不说乐观,刚刚林厌离连扇她数十个巴掌,打得她心神荡漾,她差点就当众行了不雅之事…… 缆车缓缓下移,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二人到达山脚。 林厌离先行一步迈出缆车,守候在房外的弟子朝她拱了拱手道:“刚刚张执事来过,托我将这枚玉简交于小姐。” “谢谢你,你有心了!”林厌离点了点头,接过玉简后夸奖一句。 “多谢小姐夸奖,这些都是弟子应该做的!” 林厌离轻哼一声,领着陈秋雨和红露走出房间,朝厢房方向走去。 两名弟子目送林厌离远去,等林厌离消失了身影,那弟子忍不住扬起了嘴角,颇为得意的朝另一位弟子炫耀道:“嘿嘿,你听见没,小姐夸奖我!” “听到了听到了,该死,你这家伙真是走了狗屎运,沾着张执事的光,唉。” “诶嘿,这就是命!” “唉,我也好想被小姐夸赞!” 已经走远了的林厌离并没有听到两位弟子的对话,不然她绝对会连带两人一起奖赏。 她带着红露和陈秋雨来到一处宅院前。 张阐送来的传讯飞剑,说的就是这处厢房。 林厌离踮着脚尖朝远处望了望,刚好可以看到杂役弟子的住处。 “进去吧,琉光宗的女修都在里面!” 林厌离轻轻挥了挥手,领着红露踏入宅院内,只见宅院的石桌前,坐着一位静谧美人。 她一身白衫飘逸,容面若雪,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肩头,好似画中仙。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洛萱。 “萱儿!” 红露一声惊呼,引得洛萱抬头探看,见门口处美妇人面容焦急的模样,她赶忙起身。 “师伯,你怎会在此!” 红露苦笑一声:“此事说来话长。” 她拉着洛萱的手,仔细探看一番,确认洛萱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林厌离自曝身份 林厌离站在门口处,看红露眼中死志完全消失,彻底放下心来。 她见洛萱视线投了过来,缓步向前去,走至二人面前,拉着裙角行了个笄礼,对洛萱道:“洛姐姐,先前出于顾虑,我隐瞒了自己的身份,重新介绍一下,我叫林厌离,是千魔宗的宗主!” 听到林厌离的介绍,二人大吃一惊。 千魔宗的宗主——那不是江晚离么! 红露深吸一口气凝神将视线落在林厌离的眼中,在那清澈的眼睛内,她见到了一抹嫣红。 江晚离,这女孩一定是江晚离! 红露往后退了几步,内心警惕大作,她将洛萱护在身后,十分警觉的盯着眼前女孩。 “你们这些小辈,不用紧张,我又不是什么妖怪。” 林厌离背着手围着两人走了一圈,随后冷不丁的将手搭红露的肩头上,有些戏谑道:“还是说,红露道友还想体验一次醉生梦死的抽击呢?” 红露脸色微红,不敢与其直视,低声说道:“不要胡说!” 洛萱站在红露身后听得云里雾里,什么醉生梦死? 什么抽击? 林厌离停了打趣红露的念头,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摊了摊手:“坐下聊呗,我要是想对你们出手,早就出手了!” 红露张了张嘴巴,本想说些什么,却被洛萱用手指在背后画圈打断。 她从红露身后走向前,苦笑一声道:“妹妹,你骗得我好苦!” “我那不是怕将姐姐吓跑了么!”林厌离伸了伸懒腰,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那块令牌正是当日洛萱送与她的信物。 “我和姐姐可是斩鸡头,烧符纸的异姓姐妹,姐姐觉得妹妹会伤害你么?”林厌离十分认真道。 洛萱想了想,嘴角微微上扬,委身坐在石凳上,笑道:“我觉得不会。” 这次换红露云里雾里,什么斩鸡头烧符纸,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她见洛萱都坐下了,自己也不好站着,只好面色紧张的坐在洛萱身旁。 “虽是凉茶,但凑合着先喝吧!”陈秋雨犹如变戏法般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壶茶,摆放在石桌上。 “姐姐出现在这里,原委我已经了解,但是姐姐觉得这件事是我们千魔宗做的么?又或者说,是我做的?”林厌离开口道。 洛萱沉思一二,回想刚刚在电话中了解的事情,她迟疑几秒后摇了摇头:“姐姐信奉眼见为实,所以对此抱有怀疑,我觉得这件事该由正魔两道一起探查,而非正道一言定下。” 林厌离点了点头,这是她这些日子从正一派修士中得到的最满意答案。 是不是千魔宗做的,千魔宗说不清,但是陆家村惨案不能由正道下定结论,这件事该由千魔宗和正一派修士双方共同调查,才能够将其中的疑点一一捋清。 “说实话,我对这次正一派的行径十分生气,明明事件有着诸多疑点还蛮不讲理的强行认定是千魔宗所为。”林厌离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脸色严肃,“我曾向仙盟提起过抗议,但仙盟修士对我们千魔宗请求置之不理,蛮横的组织正一派大军讨伐我们千魔宗,仙盟是正魔两道的仙盟,而非正一派的一言堂!” 洛萱表情有些呆滞,显然没想到林厌离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当初修行界组织仙盟,确实是为了正魔两道的安稳,如今正强魔弱,仙盟便开始全面倾向正一派,确实有违背初衷。 “你说的话有道理!”洛萱点了点头,认可了林厌离的话。 “不过,我也从中吸取到教训!也算是积累到了经验。”林厌离攥住了手,双眼格外有神。 “这一次正一派修士攻打我们,注定是有来无回!” 红露微微颦眉:“千魔宗的弟子最多五千人,而我们这次来了足足有上万人,优势在我们!” 洛萱轻轻摇了摇头,道:“师伯,你有所不知,先前千魔宗趁着雾气捉人,现在正一派修士已经没有一万人了。” 林厌离弯起嘴角,抬头望了望月色,她竖起一根手指,在空中凝出一面水镜,水镜中的景色是孤云山外那一字排开的仙家渡船。 “你们的一举一动皆在千魔宗的掌控之中,你们想做什么,千魔宗了如指掌,这样子,你们怎么赢?” 看着水镜中的景象,红露脸色苍白,她趴在桌子上,颓废道:“从一开始就被监视了,这一次我们正一派输定了!” 林厌离轻轻勾了勾手指,水镜中的景色切换,只见到一对男女躲在麦田里,趁着夜色偷吃禁果。 她脸上浮现出一丝嘲弄,将水镜挥散,笑道:“刀架在脖子上了还不忘记偷欢,你们正一派怎么赢啊!” 红露羞愧难当,怅然仰头长叹:“这一次输的不冤!” 林厌离站起身,拍了拍手,步伐灵巧的走至门口扭头对身后二人道:“你们姑且先待在这里,等仗打完后,我就送你们回去,这里什么都有,只要不给我们添乱,我们不会强加约束,请安心享受千魔宗的生活。” “明天晚上我再来看你们!”林厌离笑着对二人挥了挥手,道了声别。 洛萱站起身倾下身子,目送林厌离远去。 林厌离走后,红露颊绯红一片,她扭扭捏捏的搓了搓腿,有些羞涩道:“萱儿,你这可有多余的亵衣亵裤,师伯有些不太方便。” 洛萱恍了恍,摇了摇头:“先前房间中只准备了一套衣物,确实没有多余的贴身衣物,不过师伯可以打电话让他们送来。” “打电话?” 红露满头雾水,听不懂洛萱在说些什么。 “师伯随我来!” 在洛萱的带领下,红露以格外奇怪的步姿来到房间角落。 “师伯,我教你怎么用!” 洛萱扬起嘴角,熟练的拿起电话,很快电话内传来温柔的少女声音。 “嗯,对的,还是接七七七,送一套衣裳来,嗯,我的师伯尿裤子了。” “啊……师侄,我掐死你!” 月黑风高,正值杀人越货时间。 周芊洛猫在林子中,在她身后,同样躲着三十多位千魔宗弟子,这些弟子有一个共同点,都是杀力极强的剑修。 孤云山峡谷,十多位身影从峡谷穿梭而过,他们腰上悬挂着数个储物袋,看着鼓鼓囊囊,装了许多东西。 其中有一道身影,修为不菲,看起来像是四境大修。 周芊洛额上满是汗水,似这般打劫之事,她是第一次做,难免有些紧张。 紧张归紧张,但面临正事,她还是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等那些身影飞近,她起身大呼道:“请浮屠前辈出剑!” 第一百一十五章 留下尾焰 周千落话语一落,只见山中浮现四道剑光。 一道虚蓝身影缓缓自云雾中走出,身旁悬浮四把灵剑。 “敌袭,是敌袭!” “我们身上带着灵石,千万不能落在他们手中!” “仙督大人还等着这批灵石构建阵法!” 一位老者见身后的三境修士出现荒凉,调动体内真元将灵气鼓起:“不要乱,有老夫在此,你们速速通过峡谷,将灵石交由仙督之手!” 话音落后,那老者双手各抓一只铁锏,迎面对向浮屠四剑。 周芊洛见正一派修士朝峡谷内逃窜,丝毫不慌,她对身后数十位剑修挥了挥手道:“调虎离山成了!咱们的目的是仙家渡船,将他们的仙家渡船开走,开不走就给它毁了!” 数十道剑光穿梭,这些人是千魔宗杀力最大的剑修,他们是前十四次围剿的幸存者,是千魔宗的中流砥柱,每一位皆有剑仙之资。 周芊洛踏剑飞在最前头,最先来到渡船。 她手握长剑,一剑斩在仙家渡船的护盾上,力道不够只斩出一道裂缝,身后的一位疤脸修士手握大剑,如同游龙灌洞,将护盾刺穿。 “给我破开!” 那修士再一挥剑,一股磅礴真元从长剑中喷发而出,化作一道匹练般粗细的剑芒,轰的一声,整艘仙家渡船的护盾直接爆裂开来。 仙家渡船中的正一派修士目瞪口呆的看着天空上密密麻麻的剑芒,纷纷抱头鼠窜。 “控制住那些人,将仙家渡船快些开走!” 周芊洛一声令下,浮在空中的剑修齐刷刷的落在甲板上。 此时正一派的仙家渡船防守严重不足,压根没有办法抵挡千魔宗剑修,只能乖乖投降,眼睁睁看着仙家渡船被千魔宗弟子掌控。 “开走开走,快点。”, “嘿嘿,咱们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开回宗门,看那些正一派的修士是啥脸色!” 十余艘庞大的渡船升天,慢悠悠驶入峡谷。 周千落站在船头,手心满是汗。她并没有看见浮屠和那位四境老者。 “呼。”周芊洛松了一口气,“看来浮屠前辈有好好的将那人引走。” 她抬眼望了望船板上被捆仙索捆着的三境修士,又将视线投在前方。 她看见了先前逃窜的正一派修士,在他们一副见了鬼般的表情下,渡船极速从他们头顶掠过,只留下长长的尾焰,令人遐想。 “该死,那是我们的渡船!” “快,快点去禀报给仙督大人!” 全速前进的仙家渡船的速度何其快,哪是三境修士能够追上的存在,没有几息时间就将那些正一派修士甩得没影。 距离孤云山峡谷约莫五十里处,正一派大军的营帐设立在此处。 此时,一间赤色的营帐内坐满了人,为首的是此次的统帅—仙督苟煦。 “各部的战损想来各位道友已经看过了,不过一天时间,我们损失了三艘仙家渡船,三千多位正一派弟子,红露道友甚至被千魔宗掳走,损失如此大,如何向各位宗门交代?” 苟煦眼神凌厉,大手重重排在桌上,桌上放置的茶杯震颤不止,茶水溅射到地上。 他扫了众人一圈,见没有人应答,淡漠道:“难道诸位道友没有想说的么?” 一位老者轻笑一声,端着茶水抿了一口道:“似这般情形以前又不是没有遭遇过,千魔宗不过是些缩头乌龟罢了,千魔宗的护山阵法固然厉害,但那需要消耗大量的灵石维持,我们只需要围上数月,千魔宗必然不攻自破!” 老者自信满满,他搁置下茶杯,站起身,有些戏谑道:“苟煦道友,你让正一派蒙受这么多损失,您这位统帅该如何向正一派宗门交代呢?” “你是在威胁本仙督?”苟煦面色一暗,语气森寒。 “不敢,我只是提醒道友而已,若是千魔宗能够攻破,那倒还好,若是不能,仙督大人知道是什么后果。”老者浅笑道。 苟煦埋下头,沉默片刻,最后从袖中取出千魔宗地界的地图,道:“明日所有修士强攻血魔山,一定要在三日内,将千魔宗血魔山拿下。” 在场的四位修士纷纷低下了头,他们知道苟煦要来真的了。 今天虽然损失了三千多位弟子,但那些弟子大多数二境修士,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炮灰。 损失一些炮灰,对于他们来说,只能算是皮毛伤。 而且没了那些二境的累赘,正一派修士行动能够更加迅速和果断。 这些人深思之时,天上传来一阵轰鸣声,随即一名弟子气喘吁吁的冲入营帐内,脸色发白。 “不好了,仙督大人!”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天塌下来也有这些前辈顶着,你慌什么!”苟煦骂了一声,“说,发生何事?” 那弟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道:“仙督大人,我们的渡船......被千魔宗的修士夺走了!” “啊,什么!”一位女子修士惊叫一声,赶忙冲出营帐。 她仰天看去,果然天边上有十多艘渡船正以极快的速度从头顶飞过。 听到这一消息,所有的四境大修纷纷跑出营帐,看着从头顶飞快窜过的仙家渡船,一时傻了眼。 “我的船!” 女子修士御物飞行,朝渡船追赶,但她哪里追得上全力飞行的仙家渡船,只能看着天边留下的尾焰弧线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此次出动的仙家渡船都是从各个宗门抽调来的。 女子修士所在的宗门是一个名作玄月宗的小宗门,她们省吃俭用数十年,才凑出灵石从烟云阁购买了一艘仙家渡船,没想到今日竟被千魔宗的修士给抢走。 “不行,一定要将渡船抢回来!” 女子修士咬了咬牙,一路狂奔至千魔宗护山阵法附近,才停下身形。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毅然决然的冲入了千魔宗的护山大阵内。 周芊洛指挥着仙家渡船,缓缓穿过千魔宗的护山阵法,随后直接朝南进入十方大山。 林厌离站在悬崖边上,看着远去的十余道黑影,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为小姐举大旗 在这个世界,仙家渡船就好比是蓝星上的航空母舰,是宗门底蕴雄厚的象征。 每一艘仙家渡船造价都格外昂贵,连三清门这样的庞然大物,也不过拥有十一艘渡船。 千魔宗历史也辉煌过,最辉煌时刻最多拥有过十五艘渡船,现在没落了,也还保留着七艘渡船。 若非林厌离大高举改革旗帜,给千魔宗存了点资本,千魔宗那些渡船大概率还在离合山的宝库中吃灰。 林厌离身旁站着一位少年,他伸出十根手指头掰着手指头数着,一直数到十三才停下。 “十三艘,加上我们自己的渡船,我们千魔宗有二十艘渡船啦!” 二十艘渡船,也就是说千魔宗现在比巅峰的千魔宗还要巅峰。 四舍五入,千魔宗在她林厌离的带领下,攀上了历史新高峰。 但现在千魔宗的资产水平还不高,暂时供不起二十艘仙家渡船的开支 所以林厌离有将正一派渡船卖掉的想法。 至于正一派的宗门会不会为此提出抗议,那就不是林厌离思考的事情了。 还回去? 不可能! 不好意思,谁让你们要来攻打我! 第一天就大获全胜的林厌离,内心微微有些骄傲,她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少年,在千魔宗好好学吧,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总有一天,你也能像那些前辈一样,扛起千魔宗大旗!” 林厌离丢下一句话后,在少年满脸崇拜中消失了身影。 少年坐在悬崖边上许久,脑中满是林厌离的忠告。 一位少女缓缓走来,从身后拥住了他,柔声道:“不要太累,有些事情其实可以拜托给姐姐来做。” 少年微微一愣,脑中蹦出灵感,他十分认真的偏着头,对少女道:“小柔姐姐,我还真有事想要拜托你!” 少女俯耳探去,少年嘀咕了几句后,她满脸狐疑的挠了挠头:“这样真能让小姐高兴么?” 少年挺了挺身板,嘴角翘起:“小姐绝对会高兴,小柔姐姐,你在新晋弟子的人气中那么高,做这件事一定不难!” 少女轻轻的点了点头:“那我试试吧!” 少女的人气爆棚,很快在少女的召集下,十多位千魔宗新收的女弟子跟着少女来到血魔山的大空地处。 这里是安置正一派俘虏的地方。 少女轻轻拍了拍手,吸引得周围人的目光。 “咳咳,姐妹们,将物件拿出来!” 一声令下十多位女弟子从储物袋中取出黑旗,黑旗上刻画着千魔宗独特的八瓣血色梅花。 “这里搞什么名堂?”几名千魔宗的守卫注意到异动,板着脸飞来,呵斥道。 来的守卫是千魔宗的戒法堂弟子,专门负责看守血魔山上的正一派俘虏。 为首的一位中年修士,满脸严肃,若林厌离在此,必然能够认出这位戒法堂弟子是那天见过的李仁。 李仁抬眼瞥在少女身上,厉声道:“正值大战,你们来此处做什么,别让我误会诸位是正一派的奸细!” “不是,不是!”少女连忙辩解,“李仁大人,您在旁边看着就行,这也是为了让小姐高兴!” “小姐?” 李仁狐疑的低下头想了想,神识在这些女弟子身上扫过,发现这些女弟子修为都处于初境。 初境—这个修为没有什么威胁,哪怕真有奸细混在其中,他一人也能将这些人镇压。 他抱着胸往后退了几步,淡然道:“既然是为了让小姐高兴,那你们自便吧,不过还是少做令人误会的动作。” 少女面上一喜,俯身一礼,随后朝身后十多位女弟子吆喝道:“姐妹们,舞起来!” 在正一派弟子惊讶的目光中,这些女弟子举着旗帜扭着腰踏入了人群。 少女单手持旗,眼中稍带蔑视,她竖起食指,环伺一遍四周。 “我为小姐举大旗!” “看谁敢与她为敌。” “山外百里皆是敌。” “我们是她的好弟子!” “更是千魔宗的一面旗!” 十多位女弟子以灵气增强声音,如同喇叭般在空地中回响。 正一派修士蹲在地上,看着那些摇着旗杆的千魔宗弟子,脸上满是诧异。 “千魔宗的弟子怎么疯疯癫癫的,好像有啥大病似的。” “哎,我听说那些魔修修炼的功法,会影响心智,这些人年纪轻轻就练坏了脑子,真是可怜。” “这些女修姿色颇为不错,可惜是个傻子……” 正一派修士议论纷纷,但谁也没敢当面拂了那些女弟子的面子。 李仁沉着头,抱胸站立思考了许久后,右手重重拍在大腿上:“太好了,说得实在是太好了,千魔宗就需要你们这些敢说敢干的年轻人。” 少女听到李仁这一番夸奖,憨笑的摸了摸后脑勺,羞涩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好啦!” 李仁走向前,双手捧起少女的双手,十分认真道:“务必请你明天也来演唱!” 少女愣了愣,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她重重的点头,道:“我会做好这件事的。” 当少女喜滋滋的返回离合山时,少年正在悬崖边上吞纳天地灵气。 他坐在青石上,周身灵气如同游蛇般在穴窍中翻滚穿梭。 少女没敢打搅少年修行,安静的立在一旁等候,一直等到天边吐露朝白,才缓步走至少年身旁。 她轻轻在少年脸上啄了一口,犹如蜻蜓点水、美酒淡酌。 “思辰,谢谢你。” 她与少年是同村,在村落被修士屠戮后和少年一同加入了千魔宗。 她与少年天资不佳,在同批弟子中实在不起眼,但少年有一天攀上了张阐的高枝。 在这条漫长的人生道路上,她突然便觉得少年越走越快,越走越远。 二人就像分道扬镳,她站在岔路口,只能看着少年的背影,她走在另外一条路上,即使再如何努力追赶也追不上少年的脚步。 所以,她嫉妒了! 为什么被张阐看上的人是陆思辰,而不是她陆柔。 后来,她听别人说,那日人事殿中,少年为拜张阐为师,一连磕了百十个响头,磕得头破血流,最后搏得张阐青睐。 若换作是她,有磕破头的勇气么? 她醒悟了。 不是少年抛弃了她,独自踏上了旅途,而是她自己放弃了追赶他的脚步。 “思辰,我会努力追上你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把你拉去和猪睡几天 少年与少女所做的事,林厌离浑然不知。 她躺在床上,穿着一身白色素衣,口水流淌在枕头上,将枕套打湿。 忙碌一日一夜的她,着实是累到不行。 “轰——” 晴天响起的旱天雷将她惊醒,她在床上猛然坐起,掀开盖在身上的薄纱,光着脚丫子跑出了房间。 随后,她听到了猛烈的炮火声。 “怎么回事,正一派修士攻山了?”林厌离抹了把脸,擦去口角上的口水,脸色变得格外严肃。 门外苏媛和花小佳身子挺得笔直,见林厌离火急的模样,轻轻点了点头道:“一炷香前,大长老来找过您,请您醒后前往离合山的人事殿议事。” “好!” 林厌离应了一声,飞快的洗漱完毕,连早饭也顾不上吃,便乘坐山间缆车来到人事殿。 此时,殿内已经坐满了人。 不光是千魔宗几座山头的主事长老还有一些担任要职的宗门执事。 他们见林厌离来后,纷纷起身行了个礼,表示对其尊敬。 陈秋雨从主座上站起,将位置让与林厌离后,抱剑侍立。 “各位,现在小姐来了,我们速速商讨战局,”大长老坐于高台之上,双手平放于桌面,沉声喊道。 众人闻声,纷纷安静下来,等待其接下来的话。 “昨日一日我们共俘虏三千多位正一派宗门的弟子,其中有一位四境大修,三千,这个数字对于我们千魔宗来说可是个不小的数字,我们该如何对待这些正一派弟子?” 曲辙声音刚落,一位血魔山的执事站起了身,他挺直着胸膛,脸上带着几分狠劲儿,说:“我们千魔宗如今已经不兴杀伐,依我看,这些人该废去修为,打断手脚扔出去!这样也可以威慑外面的正一派修士。” 打断手脚,废去修为? 众人低下头沉思一二,乐观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手指摇了摇:“不妥不妥,这么做与以前的千魔宗有何区别?我们千魔宗好不容易在世俗凡人面前改变了些形象,可不能如此莽撞行事!” 林厌离坐在位置上,有些惊讶的向乐观看去。 向来不干正经事的乐观,今天竟然说了这种正经话。真是让她大开眼见。 “依乐观长老之言,那这些俘虏该如何处理呢?” 乐观放下二郎腿,收起了嬉皮笑脸,他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认真道:“宗规上言,千魔宗修士该据理力争,我们千魔宗下定决心要逆转狼藉名声,只要用好了这些俘虏,那他们就是我们撕开成见的一把尖刀。” “依乐长老之言,我们该好吃好喝待着他们?” “没错!”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盘算起千魔宗的物资。 一位执事忧心虑虑道:“三千多人,一天消耗可不少。” “灵米和凶兽肉给这些家伙吃也太浪费了,而且我们还要抽调出杂役弟子为他们做饭!” 场上人议论纷纷,对乐观的话抱有质疑。 不是乐观的处理方法有问题,而是千魔宗负担不起三千多张嘴巴。 就怕这场仗打久了,会将千魔宗拖垮。 林厌离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听着周围人的嘈杂,最后她重重的拍在桌面上,迫使这些人闭上自己的嘴巴。 “按照乐观长老说的做!”林厌离直接拍案定下了结果。 曲辙对于林厌离做出的决定并不感到意外,他咳嗽一声,道:“既然小姐这么说,那这件事便定下来了。” 众人重新坐回椅子上,对于林厌离定下的结果,没有人说话反驳。 管理内勤的一位老嬷嬷想要说些什么,嘴巴还没有张开,便见周围人齐刷刷投来恶狠狠的目光。 (这人咋不识抬举呢?小姐都发话了,就算是把米缸凿空了,也得由着小姐高兴!) 老嬷嬷缩了缩头,用手捂着嘴巴低下了头,没敢说话。 俘虏的事情商议完,众人又对战局和下一步的计划商讨了一番,在征求得大多数人的意见后,这些千魔宗的骨干打算返回各个山头督战。 林厌离走在最前头,脚刚迈出大殿,就听到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传入耳朵,她停下脚步,朝前望去。 远处,一位黑衣男子走来,他的手上拽着一根捆仙绳,绳索的那边绑着一位女子。 那女子一边破口大骂,一边与黑衣男子拉扯。 “千魔宗不得好死,你们就是禽兽,猪狗不如,快将我家宗门的仙家渡船还我……” “哎,你这样不累么,都当阶下囚了还想着渡船呐,不过你放心,我们是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家小姐说要优待俘虏!” “呵呵,小姐,我看是几百岁的老妖婆!” 听到这话,黑衣男子的脸都绿了。 在宗门里头,大家见到小姐连重话都不敢说一句,面前这不识好歹的女人竟然开口辱骂,实在不能忍。 “你骂我可以,但是不能骂我家小姐!” “我就骂,死老妖婆,专门做坏事的大魔头!” 刚走出大殿的林厌离自然也听到了女子辱骂,她伸手拦下身后想要走出大殿的执事,朝黑衣男子招了招手,问道:“柳佰泺,怎么回事?” 黑衣男子见林厌离向他打招呼,双眼不由一亮,他似邀功般将那女子拉至林厌离面前,兴奋道:“小姐,我巡视护山大阵时,在里头发现了这个她,我趁她被阵法压制,一闷棍将她敲晕带了回来,笑死人,还是个四境修士呢!” 林厌离一怔,四境修士? 女子身上被吓了禁制,暂时瞧不出修为波动,但看女子的肉身,确实境界不菲低。 这可是千魔宗俘虏的第二名四境修士! “干得漂亮!”林厌离称赞一声,将视线投在女子身上,她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道:“你凭什么骂我!” 听到林厌离的质问,女子浑身颤抖,眼眶湿润,她噗嗤笑出了声:“你是江晚离?别说出来笑死人了,屁大的毛孩子,懂得江晚离三个字怎么写么,就算你是江晚离,我骂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在狗叫什么啊,敢对我家小姐不敬,信不信小爷把你拉猪圈去,让你跟猪睡几天!” 柳佰泺气愤的扬起巴掌,想要抽女子一耳光,却被林厌离拦下。 “说过很多遍了,不要对俘虏动粗,要以“德”服人,你好好看看我是如何讲道理的!” 林厌离眯起了眼睛,她朝前用手指挑起女人的下巴,轻声道:“你确定不向我道歉?” “道歉,为啥要跟你道歉,你们千魔宗抢了我们宗门的渡船,我跟你们没完……唔唔唔!” 女子挣扎得厉害,林厌离为了不让她的头乱动,只好伸手揪住了她的嘴巴。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给江宗主赔礼道歉了 “咱要以德服人啊!”林厌离嘟囔一声,揪着女子的嘴巴进了大殿。 “柳佰泺,将大殿门关上。” “好嘞!” 柳佰泺缓缓推动人事殿沉重的殿门,将整个大门关上。 偌大的殿宇,在林厌离的吩咐下紧闭门窗,一时气愤竟是有些压抑。 女子抬眼瞥了瞥周围,竟是发现殿内站满了人。 那些人一个个均是凶神恶煞,眼中凶恶的目光仿佛要将她吞了似的。 “你……你想做什么?”女子咽了咽口水,忐忑不安道。 “做什么?你说呢!”林厌离玩味的用手指勾起女子散落在脸上的秀发,轻轻将其拨至耳后。 她俯下身子,与女子四目相对:“哦,你的姿色还算可以,人也不老,我们千魔宗男人多,各个都是精力旺盛的小伙子,我觉得一个时辰服侍一个,对于一位四境修士的肉身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 女子瞪大双眸,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你......你疯了吗,我可是四境修士!” “四境修士又怎么样,你想想看,一位实力强大四境仙子,被一群二三境的男人蹂躏,哦呦,小白兔被一群老鼠压在身下,啧啧啧,想想就让人兴奋呢!” 林厌离脑海中浮现出画面,脸上露出一抹邪魅笑容:“不如,将你侍奉的房间安排在猪圈附近如何,闻着猪粪的臭气,在一些被自己视作老鼠的人身下承欢,别有一番滋味呢,说不定你会喜欢上这种感觉呢!” “你别说了!” “哎呀,说不定到时候你呜呜呜,好可怜……” “求你别说了!” 女子痛苦的捂住耳朵,不断摇晃着脑袋,不想听到林厌离的话。 林厌离挺了挺腰,冷哼一声:“看来你已经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了。” 她朝身后几位男子使了个眼神,轻声道:“你们让这位道友瞧瞧你们的身段。” 几名执事点了点头,走向前扒下自己的衣裳,摆起了poss。 他们双手握拳,半跪着身子,在女子面前摆起臂膀,鼓起全身肌肉。 坚实的臂膀上满是肌肉,随手一挥就能打死一头牛。 其中一人双手叉腰,腰肢挺得笔直,八块腹肌在灯火下散发着古铜色光泽。 女子双手捂眼,脸色通红,虽然有些羞涩,可还是按耐不住心思从手指缝中偷偷打量着千魔宗这几位身段极好的执事。 这身板,着实能将女人馋死! 若是被这些人……也不是不行! “我是不会屈服于你的!”女子红着脸挥了挥拳头,愤愤道。 “哦,是么!”林厌离勾了勾手指,从人群中抽来两位中年修士,“你们给这位道友好好讲讲礼。” 两名中年修士点了点头,走至女子面前,扯去上衣露出了那白净且肥大的肚子,淫/笑一声道:“道友,你的嘴很硬啊!” 两人一左一右抓住女子胳膊,就欲将她拉起,女子拼命挣扎,疯狂后退,一直退到无处可退时,才哭着跪下身子。 “我认输,我道歉!” “哎哟,现在道歉,晚啦,伺候好我们,说不定能够少遭点罪。” “叫吧叫吧,你越叫,我们就越兴奋!” 看着二人不断靠近的身影,女子心中悲哀万分,想她堂堂四境大修士,今日遭此凌辱。 若是传出去,她的脸面,她所属宗门的脸面荡然无存! 在她以为今日难逃一劫时,两位中年大叔却停住了动作,他们扭着头朝林厌离望去,似乎在等林厌离下一步的指示。 林厌离呼出一口气,抬手轻挥了两下,将二人喝退后,走至女子身前,倾下身子:“现在相信我是江晚离了?” 女人掩面而泣,重重的点了点头。 “现在想跟我道歉了?” 女人再次点了点头,但她还是碍于面子,挣扎道:“我想你道歉,你让这些人出去,我看着害怕!” 林厌离摸了摸额头,抬眼望向身后这群如狼似虎般的男人。 这些人目光一个比一个凶恶,一个比一个放浪,瞧着像是憋了几十天的种/猪! 好家伙,她就说那两男人演技咋这么逼真,原来是本色出演! “你们在此处耽搁的时间久了,都返回自己的山头督战,战局瞬息万变,万万不可懈怠!”林厌离高声道。 “是!” 众人齐声应诺,推门而出,化为遁光远去。 女子见那些人退去,这才用手搬着自己有些发酸的腿,朝林厌离施了一礼:“刚刚人多,我在这里给江宗主赔礼道歉了!” 林厌离点了点头,但她并没有打算应女子的话,反而抬头望向柳佰泺。 她摊了摊手,道:“以德服人,你学会了么?” “嗯,学废了!”柳佰泺真诚的点了点头。 林厌离伸手拍了拍柳佰泺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要时刻记住,做修士,不要老是打打杀杀,要以‘礼’服人,以‘德’服人,才能彰显出你高尚的品德。” 女子内心一万头马狂奔,这算什么以‘礼’服人,分明就是威胁人。 被吓坏的她,只敢在内心中发了句牢骚。 “既然这位道友已经道歉了,小柳啊,送这位道友下去歇息,一定要好好‘招待’她,千万不要给她安排靠近猪圈的房子啊。” “那是当然,我怎么会给这位道友安排猪圈的房子呢,我一定会好好招待千魔宗的‘客人’的!” 二人在女人面前诡异的笑了起来,女人不知为什么,内心中升起一股大事不妙的预感。 柳佰泺从袖中取出捆仙绳,不顾女人强烈的反抗,一把将其绑了起来。 捆仙绳捆住女人后,他双手用力一抓,将女人扛在了肩头上。 女子拼命挣扎,大喊道:“你们快放开我,我自己走,不用你们押着我!” 柳佰泺根本不理会女子,朝林厌离拜过别礼后,扛着女子,一路穿过林子,径直走向另一侧的山道。 林厌离满脸和善,微笑目送二人远去。 女子一路上不住大喊大叫,可任凭她喊破喉咙,也得不到丝毫回应。 她的声音,渐渐消失于林野中。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从你身上拿走了喜欢 离合山山顶,尘柯坐在青石上吞纳着天地灵气。 他周身散发着蓝光,随着最后一口灵气灌入穴窍之中,他的额间浮现出一道淡淡的云纹。 “修为比想象中恢复得快一些。” 尘柯嘟囔一句,睁开双眼朝着北方望去。 一转眼,他在千魔宗呆的时间快一年了。 而他与林厌离相识也快一年了。 一年时间,对于长寿的修行者来说,甚是短暂。 尘柯用手摸了摸身旁堆砌好的殿宇,脸上付出安心的笑容:“殿宇修好了,我也是时候离开了,去向那丫头道个别吧!” 尘柯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缓步走至偏殿。 他站在门外,向守卫弟子展示手中令牌后,抬脚迈入了大殿之中。 此时,林厌离坐在案桌前,翻阅着各座山头传来的战报。 这几日炮声响得激烈,因为孤云山峡谷被千魔宗切断的原因,正一派修士攻山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已经死了三十多位弟子么。”林厌离用手扶了扶头,表情有些落寞。 战争不是儿戏,打仗一定会死人。 这一点,林厌离心中十分清楚,但她一想到前几天还笑着朝她作揖,称呼着她“小姐”的弟子,以后再也见不着了,心中还是有些淡淡的悲伤。 这时,她看见了立在门口处的尘柯。 尘柯一身白衫,飘逸潇洒,脸带微笑的看着她。 林厌离从沉重的心情中抽离了出来,眼中多出了一丝意外。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躲着尘柯,但离合山就这么大,他们二人住的地方又十分相近,再如何躲,也经常瞥见身影。 越是想躲,就越躲不掉。 林厌离收住心神,从蒲团上站起,走至尘柯身前:“你怎么来了!” 尘柯背在身后的双手摊至身前,笑道:“想着许久未与你说话了,便来看看你。” “你真的很闲啊,我有很多事要做呢,长乐宫帮我修完了么?”林厌离瞪了尘柯一眼,心中却有着一抹暖流淌过。 尘柯点了点头。 林厌离有些狐疑的围着尘柯转了一圈,开口问道:“真的竣工了?”尘柯笑了笑:“大概昨天修好的,虽然有些简陋,但我的水平只有这个样子了。” “好吧,你砸坏我寝宫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你过来坐吧!” 林厌离拉着尘柯的手,来到案桌前,二人分宾主坐下。 她倒了一杯茶搁置在尘柯面前,笑眯眯的说:“既然长乐宫修好了,那要不要帮我再做一件事呢,你和慈楠的关系好,这几天他老在那些俘虏面前诵经,你帮我说说他,让他和你一起在宗师殿找件事做呗!” 尘柯端着茶水抿了一口,沉默了一下,他将茶水搁下,十分认真的看着眼前女孩,道:“林厌离,其实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林厌离一怔。 “我要离开了!” 林厌离低下头,突然从蒲团上站起来,她双手重重拍在案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她俯着身子,双眼紧紧盯着面前的男孩,声音有些嘶哑道:“怎么这么突然,是因为我那天没有向你道歉么?” 二人的脸极近,尘柯甚至能够感受到林厌离的呼吸。 他微闭双眼,轻轻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 “那你为什么要走!” “我……”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告诉林厌离。 “其实我是青玄天界—无尘之地的少主。” 林厌离睁大双眼,对尘柯的身份有些难以置信。 青玄天界——无数修行者向往之界,也是人们口中常谈起的“上界” 他竟是上界人! 尘柯见林厌离过于惊讶,赶忙站起身解释道:“我之前不告诉你,是怕你多想。” “你既然是青玄天界的人,那又是如何来到须臾地界的呢,飞升?又或者是通过天宫?” “都不是。”尘柯摇了摇头,他抬起一只手,手心中凝聚出一块冰凌,“我的本命神通可以无视空间屏障,这也是为何我能平安穿过空间屏障的原因,先前帮你破开宝库的禁制,也是用的此神通。” 林厌离用手抚了抚胸脯,在尘柯带来的巨大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小步走向前,将视线投在尘柯手心中凝聚的冰凌上。 那冰块,温度异于平常,绝非是平常修士功法所能带来的寒气。 最重要的是,尘柯手心中带着一股惊人的气息。 这时,她突然发现,面前的男孩长高了。 他从一位十岁模样的正太,变成了一位十六七岁的俊朗少年。 静悄悄的,谁也没能察觉,像是雨后春笋,突然拔尖。 原本林厌离只需要踮起脚尖就能摸到尘柯头发,现在,她哪怕脚尖站酸也摸不到。 尘柯还是那个尘柯,只是他变年长了,脱去了稚气,变得更令人心动了! 林厌离有些落寞的低下头,伸手拉住了眼前少年的衣袖,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就不能不走么?” 尘柯眯着眉眼,温柔笑了笑,他蹲下身子,用手揉了揉林厌离的头,道:“等我办好事,我就下来找你。” 林厌离这次没有拍掉尘柯的手,安静的任由他揉搓自己的头发。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将自己手上的红玉手镯取下,递到了尘柯手中道:“这是我意外收服的一头火蛟,送给你当礼物,你不能食言,办好事一定要下来找我!” 尘柯并没有拒绝林厌离的好意,十分郑重的将红玉手镯扣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他伸出右手竖起了小拇指:“要不要拉勾?” 林厌离红了脸,拍掉尘柯的右手,抱怨一声:“我又不是小孩子!” 尘柯哑然失笑,低身靠近林厌离的耳旁,轻声呢喃:“其实,我也给你留下了礼物,等我走后,去山顶看看吧。” 说完,尘柯站起身,快步朝殿外走去。 不是他不想多待,而是天劫已至。 此时战局正是严峻时刻,若是他的停留,害得天劫落在千魔宗的护山阵法上,那样会给千魔宗带来无尽的麻烦。 他可不想让林厌离哭泣! 在尘柯迈出殿门的那一刻,他脚步一滞,他的腰上环抱着一双柔似无骨的小手。 “林厌离?” “尘柯,你个笨蛋,这么轻易的从我这里拿走了喜欢,下次见面一定要还给我!”林厌离的头深深埋在少年背上,声音闷闷的,听得出她很委屈,很难过。 “嗯,我从你身上拿走了喜欢,藏在了我的心上……” 第一百二十章 千魔宗的肚量 尘柯最后还是走了。 化作一个黑点,穿过千魔宗的护山阵法,最后消失在天幕。 林厌离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天空,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她想起尘柯临别前对她说的话,飞快的跑至离合山的山顶。 她见到一座,与长乐宫一模一样的寒冰宫殿。 这是尘柯送给她的礼物! 林厌离将手搭在殿宇的门上,并没有想象的那种冰冷传来,她轻轻推开殿门,殿内大厅的柱子上雕刻有一些冰雕。 其中多是一些祥瑞灵兽,也有一些模样千奇百怪的凶兽。 在大殿的正座处,有着一朵蓝色的冰雕莲花,莲花中冰封着三张金光闪闪的符箓。 林厌离走向前,来到莲台,伸手将那三张符箓取出,只见莲花盛开,一道灵光从莲花的花蕊处射出。 那是一块留影石,里头浮现的是尘柯的面孔。 “林厌离,无论我距离你多远,这三张符箓随时可以联系到我喔,你只用对符箓大喊‘尘柯’,我就会biu的一下,从青玄天界跑下来,与你相见。” 林厌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将三张符箓重新塞入冰莲中,轻声呢喃着:“真是个小傻蛋!” 在大殿中坐了一阵,林厌离从尘柯离去的淡淡忧伤中恢复过来。 她前往宝库,将将那块颜圣人提字的“晚离雅馨”四字牌匾挂在了冰雕宫殿上。 这座殿宇,林厌离很喜欢,所以她打算把这座冰雕宫殿称作为“雅馨殿”。 尘柯已走,但千魔宗的一些琐事还需要林厌离批阅。 她将尘柯深埋心中后,又返回了偏殿。 此时,二长老欧阳樾在殿内等候她。 见到林厌离的身影,二长老赶忙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简递至林厌离的手上道:“这些日子,我们千魔宗每日好生招待着那些俘虏,经过一番洗脑后,有不少人愿意加入我们千魔宗。” “什么洗脑,这叫弃暗投明,改造成功!”林厌离瞪着眼睛,斥责二长老说错了话。 “对对对,是老夫说错了话!” 林厌离从二长老手中接过玉简,点开看过之后,用手点了点眉间。 千魔宗这段时间,每天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他们,吃的是灵米、凶兽肉,喝的是清晨朝露、佳酿琼浆,比千魔宗弟子的生活水平都高。 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总算是有点成效了。 “这个人是什么情况?”林厌离注意到玉简名单中有一个男修的名字被标注成红色,有些疑惑道。 二长老顺着林厌离的手指方向看去,解释道:“这位弟子叫做林符,早年时拜入我们千魔宗,后来经不住诱惑,背叛了宗门,改投了丹霞宗,经过我们千魔宗弟子的改造后,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想要重新为千魔宗效力,但是他怕别人骂他首鼠两端,所以有些犹豫,故此老夫给他列为红色。” “原来如此!”林厌离恍然大悟,“安排他来见见我,我来打消他的顾虑。” “是!” 二长老拱了拱手,退出门外。 林厌离用手摸了摸下巴,将目光投在殿宇角落的电话上,她将话筒抓在手中。 “喂,给我接宗师殿吕洋,嗯,让他来见我。” 很快,在林厌离的传召下,一位穿着白袍,胸口佩戴着白色菊花的男子来到林厌离所在的偏殿。 他迈过门槛,径直走至林厌离的身前朝林厌离深深作了一揖,道:“请小姐吩咐。” 林厌离围着面前青年转了一圈,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是三清门的细作对吧!” 吕洋面上依旧微笑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对林厌离的话并没有太惊讶。 “以前是,但是我现在是千魔宗最忠诚的拥护者!” 这个回答很完美! 林厌离微微点了点头,朝着一旁的蒲团指了指,道:“你先坐那吧,等会儿有人来,需要你帮着说道几句。” “是。”吕洋应了一声,微笑着坐在蒲团上,内心有些激动。 他们二人相隔不远,吕洋坐在蒲团上,呼吸重些甚至能够闻到林厌离身上的淡淡花香。 这一刻,吕洋脑中连他与林厌离的十八辈子孙都想好了名字。 “吕洋,宗门的事你都做得很不错,尤其是那些新收的弟子,你将他们训练得很好。”林厌离赞赏地看着吕洋。 吕洋面带微笑,谦虚的回答:“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你的资质也很好,很快就能突破四境,等你突破四境,可以来我离合山当副山主。”林厌离看着吕洋说道。 “吕洋不敢,吕洋只希望能够为宗门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而已。” 吕洋虽然这般谦逊,但是心底却极为欣喜。 林厌离并没有因为他以前的细作身份而对他有所猜疑,甚至愿意让他担当大任。 这份胸怀,当真让他钦慕! 在吕洋胡思乱想时,门口传来的“咚咚”声让他回过神来。 “小姐,林符求见!” “哦,让他进来!” 林符迈过门槛,他一进门就恭敬的拜倒在地道:“林符见过小姐!” “免礼吧,如今的千魔宗已经不兴这一套了,下次见面只用作拱手礼。”林厌离摆摆手道。 “谢小姐,林符记住了。” 林符缓缓起身,他的脸上带着些许的尴尬。 或许是因为先前背叛过千魔宗,他现在面对林厌离的目光有些羞愧。 他在千魔宗最困难的时候离开,现在见千魔宗福利待遇好了,又想回来,首鼠两端的他,千魔宗能容得下他么? 林厌离用目光打量着林符,这个男人五官不算俊俏,眼中透着一股刁猾,是一个精于计算得失的人。 这样的人,千魔宗有不少,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就是三长老—乐观。 “听说你想要重新加入千魔宗?” 林厌离的发问,让林符低下头,他轻轻点了点头道:“弟子先前背叛宗门加入丹霞宗,如今又想要返回宗门,弟子在丹霞宗也结交了一些好友,只怕这番行为会让他们认为弟子是首鼠两端的鼠辈,容纳弟子的千魔宗会因此又败坏了一些名声。” 林厌离从蒲团上站起身,小手重重拍在案桌上,十分认真道:“你不必顾虑这些,外面那些人骂你首鼠两端,只怕他们想做鼠辈,没有你的胆量,他们的宗门没有千魔宗的肚量。” 第一百二十一章 林符决定 林符略微惊讶的抬起头,看着眼前不高的小女孩陷入了沉默。 林厌离偏了偏身子,朝坐在蒲团上的吕洋招了招手道:“小子,你告诉他,你是什么身份。” 吕洋带着微笑起身,朝着林富稍施一礼,道:“林符道友,在下吕洋,师承三清门李幕清,现任血魔山执事。” 听完吕洋的介绍,林符面上一惊。 三清门乃是胭脂国正一派宗门魁首,而李幕清作为三清门宗主更是正一派的代表人物,似这般人物的弟子竟然会在千魔宗担任执事之位,听起来太过匪夷所思。 “我听说三清门李道君并未有招收亲传弟子......” “我早日尊师父命令潜伏于千魔宗,为三清门传递千魔宗情报,虽然师父他并未昭告收徒,但他确实是我仙路上的引路人。” 吕洋将胸口的白菊花取下,双手摊至林符面前,小声道:“这朵白菊,是我当年离宗时,师父所赠,你若不信,白菊后有三清门符印。” 林符小心的从吕洋手中接过白菊,仔细探看一二后,果真在菊花后面的小茎上见到了三清门最具有代表性的符印。 他疑惑的朝吕洋望去,满是不解:“吕兄出自三清门,即将贵为宗门首徒,为何会自爆身份,担任千魔宗的执事呢?” “林兄你有所不知,在下从小在三清门长大,师兄师姐对我及其宠爱,从小带着我游历山水、观赏大罗洞天,我也因此见到了百姓疾苦。”吕洋叹了口气,“丰年倒还好,若是碰到灾年,那些百姓衣不蔽体,易子而食皆是常态,故此我心中萌生一个愿望,我一定要让世俗凡人都吃得起饭、穿得起衣,思虑多日后,我选择了千魔宗。” “吕兄品德高尚,林符钦佩不已。”林符深深一揖,随后向林厌离恭敬的推了推手道:“在下心中没有顾虑了,谢过小姐为在下解开心结,林符在此立誓,愿为千魔宗赴汤蹈火,永不变心!” 林符抬手指向眉间,一道金光从天上落下,金光化作文字没入眉间,变作一个八瓣梅花印记。林厌离愣了愣,她也没想到林符竟然会立下大道誓言。 大道誓言关乎仙运雷劫,违背者将会受到雷劫惩罚,也就是说林符此时已经死心塌地的跟着千魔宗,再也没有二心。 林厌离按耐住心中的兴奋,走向前用手拍了拍林符的肩膀眯着眼睛笑道:“年轻人,你不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的。” ...... 距离千魔宗不过一百三十里的一处营帐中,苟煦坐在主座上望着座中的那些四境修士脸色铁青。 他们正一派修士攻伐了十余日,竟是连千魔宗的外峰都没能攻破。 不仅如此,千魔宗多次对他们进行夜袭,为了应对千魔宗的袭击,他们精神紧张,一连数日没有合眼。 虽然四境修士的肉身强大,但在这瞬息万变的战场,精神高度集中下,任是铁打的人也遭不住。 好不容易等着千魔宗消停一会儿,他们进行了修整,第二天起床发现,孤云山的峡谷被千魔宗布置下阵法,也就是说,他们这些人的后路彻底断了。 苟煦半躺在座位上,似是有些疲惫,他轻轻挥了挥手,道:“如今后路已经被千魔宗切断,所能用的灵石最多只能撑到明天,是抱决心与千魔宗决一死战,还是强攻峡谷撤军,诸位决定吧。” 这一刻,他满脸颓废,再也没有刚开始时“一万对五千,优势在我”的意气风发。 苟煦话语刚落,满座陷入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女修站起了身,小声道:“几乎所有宗门都盯着此处,若是我们撤军了,岂不是让天下修士笑话,我们浮华宗可丢不起这个人。” “不撤又能怎么办,真要用人命去破开千魔宗的护山大阵?那可是数千把灵剑组建的杀阵!”一名老妇人站起身,面色有些激动道。 她是琉光宗的长老,琉光宗一共来了五十多位弟子,本只是让她们出来见见世面,没想到被千魔宗一次全部捉走。 不光如此,就连她的师妹红露,也被千魔宗以卑劣手段带去了千魔宗,生死不知。 一想到那些人在千魔宗可能会遭遇的事情,她心如火燎,如坐针毡。 要知道琉光宗可是修行界出了名的美人宗门,门内的弟子一个个如花似玉,都是别家宗门钦慕的对象。 五十多位活生生的大美人被邪恶的魔宗捉走,用屁股想也知晓会发生什么事情。 “徐道友不要激动嘛,我们丹霞宗可是被捉去了六百多位弟子,你看老夫急过么,当务之急是打通退路,向宗门求援。”一位面目慈善的老者笑着了抚了抚了下巴上的胡子,缓声道。 老妇人听到这话,立马大手拍在桌上骂道:“卢老鬼,你他娘少在这里放屁,真当那些被捉走的弟子不是人?” “老夫只是实事求是罢了!” “哎呀你们二人不要吵了,我觉得卢道友说的也有些道理,先攻破峡谷,向宗门求援再说。” “我觉得不可,应当鼓舞士气,一举拿下千魔宗才是正道!” 苟煦冷冷的看着座下人争吵,似这般场景他已经见多不怪,修士大军中的四境修士皆是来自不同宗门,出现分歧是常有之事。 苟煦挪了挪身子,站起身准备结束掉这场闹剧时,营帐外的守卫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道:“仙督大人,来了,千魔宗的修士来了!” “嗯?” 营帐中的四境大修听到这话,纷纷冲出营帐,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噢——” “什么情况?” “天啊,那些人竟然在泼——大粪!!!” 人群的骚动引得四境大修频频皱眉,他们抬头朝天上望去,只见到他们的阵法护盾上糊着慢慢一层不可描述之物,遮天蔽日,奇臭难闻。 “他们还要不要面皮,竟然用此腌臜之物来恶心我们!” “千魔宗欺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诸位道友随我一起冲出去与千魔宗修士决一死战!” 第一百二十二章 胜利 被愤怒冲昏头脑四境修士领着弟子冲出阵法结界,朝着千魔宗修士撤退的方向冲去。 而这,正中千魔宗下怀。 一批又一批正一派弟子落入千魔宗的陷阱,被千魔宗一网打尽,成为了千魔宗的俘虏。 在被千魔宗羞辱了数天之后,这些正一派的修士的心理防线被林厌离恶心人的心理战术攻破,彻底崩溃破防了。 “我们为什么要来到这处地方,我想要回家!” “娘亲、爹爹,孩儿知道错了.......” “呜呜呜,我已经受够了,我要投降!” 人的恐慌是会传播的,很快周围哭声一片,像浪潮般此起彼伏。 苟煦瘫坐在地上,听着周围的哀嚎,心中再也提不起半点战意,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颓废。 躺在地上,他回想起刚开始的意气风发,这时他才觉得自己这般可笑。 大军已然无半点士气,被切断后路的他们犹如瓮中之鳖,继续挣扎下去也是徒劳无功。 这时,在众人的视线中,一个喇叭从天上落下。 喇叭中传出清脆温和的女声,说的多是让正一派修士投降和千魔宗优待俘虏的政策。 紧随喇叭落下的还有一块留影石,里面记录着正一派修士与千魔宗弟子把酒言欢的祥和场面。 “他们还活着,没有死!” “你看他们,吃得比我在宗门还好!” “我要投降,我不要在这里继续受罪了!” 周围传来的呼声让苟煦已然明白战局再无逆转可能,他用尽浑身力气轻挥了挥手道:“等明日阵法灵气耗尽,便降了吧!” 投降的话语一但说出,便再也收不回,苟煦的话在正一派弟子中疯狂传播。 连仙督大人都说要投降了,他们这些普通弟子还那么拼命做什么,干脆将手中的维持阵法的灵器一扔,学着苟煦的样子坐在地上摆烂。 就这般,这场来势汹汹的讨伐在十分可笑的闹剧中收场。 第二日,没有灵石支撑的防御阵法,如预料般消失。 苟煦面色虽然有些晦暗,却还是穿戴整齐立在修士身前。 他作为正一派大军的总督,这点脸面还是要的。 早早就接收到投降讯息的千魔宗,将各大山头的长老尽数派出,以此来彰显千魔宗对此事的重视。 林厌离躺长乐宫的蒲团上,整个人弓得像一只煮熟的虾米,几次笑出眼泪。 她没想到苟煦投降得这么果断,实属让她有些意外。 “我还以为他们能够再多撑些时日,没想到是我高估了他们,投降好啊,这样我们千魔宗也能少点损失。” 坐在另一旁的陈秋雨有些顾虑道:“正一派的人这么多,我们千魔宗负担得起么?” 林厌离莹莹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递到陈秋雨手中道:“虎徒弟,这么多人,我们千魔宗当然负担不起,这事得让他们宗门出钱,我么狠狠宰他们一顿,我就不信他们会不要面皮。” 陈秋雨将玉简打看,逐字逐句探看过后,有些被林厌离的胃口吓到。 “四境修士赎金三百万灵石、三境修士十万灵石,二境修士五万灵石,是不是要太多了.......”陈秋雨面色迟疑到。 林厌离从蒲团上爬起身,走至陈秋雨身后,她探出手掌,重重的拍在陈秋雨的屁股上,有些恨铁不陈刚道:“你个败家娘们,心肠是不是太好了,这些是咱么千魔宗应得的。” 陈秋雨捂着屁股,脸色羞红:“要是那些正一派的宗门不打算出灵石呢?” “那就将那些人全部送进十方大山里去挖矿。”林厌离淡然的回应一句。 过了约莫一柱香时间,一把传讯飞剑落在林厌离的案桌上,她取出看过讯息,将手上的事物搁置,扭头对一旁的陈秋雨道:“走吧,咱们一起去瞧瞧那些正一派的四境大修都是些什么人物!” 陈秋雨点了点头,随着林厌离走出长乐宫。 二人一同乘坐山间缆车来到血魔山的山脚,她们见到了一座已经荒废的大殿。 大殿的匾额已然脱落,上面布满了裂痕。 林厌离带着陈秋雨走近大殿,便察觉到一股压抑的气息,这是千魔宗用来镇压这些四境修士的阵法。 她们走到大殿门前,从两位弟子手中取过一块令牌,才慢悠悠的踏入大殿。 大殿的内庭,五座山头的主事长老早已经等候多时,见林厌离和陈秋雨到来,纷纷下拜施了一礼:“见过小姐,见过陈长老。” 虽然陈秋雨已经卸去了千魔宗宗主的位置,但在他们心中陈秋雨依旧是千魔宗不可替代的话语人,毕竟现在千魔宗能够与五境修士有一敌之力的只有陈秋雨。 林厌离点了点头道:“不要耽搁时间,直接进去吧!” 林厌离不太喜欢繁琐的礼数,干脆一切从简,领着身后一帮人,大摇大摆的迈入大殿的内室。 内室中有八人盘腿而坐,他们是正一派的四境长老,也是这次攻打千魔宗的领头人,这些人有些是被千魔宗捉来的,也有些是战局劣势,甘愿束手就擒的。 林厌离的到来让这些人眼中多了些奇异,他们将目光投在林厌离的身上,脸上满是疑惑。 先前进来时,这女孩走在最前头,紧随她进来的是陈秋雨,随后是千魔宗的五大长老。 陈秋雨是堪比五境修士的大剑仙,又是千魔宗的前任宗主,走在千魔宗五位长老身前不是什么奇怪事,可这丫头修为才初境巅峰,又何德何能能够走在陈秋雨和五大长老身前? 在众修的注视中,林厌离走向左侧,站定后,伸手指着他们问道:“你们当中,谁是苟煦?” 听到林厌离的话,在场的四境修士纷纷皱起了眉头。 他们这些人在各自的宗门无一不是身份显赫的长老,现在虽然沦为了阶下囚,却也没有低贱到被一个初境的黄毛丫头指着鼻子索问。 这等无礼行为,不用理会。 众人心照不宣的偏过头,并不将林厌离放在眼中。 林厌离站在原地叉腰竖指,见没有人回答,便又开口询问一遍:“你们这些人中,谁是苟煦?”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指着我们的鼻子叫嚣?” 一名面容冷峻的老者站了起来,一双眼睛充斥着冷漠和嘲讽,毫不客气的看着林厌离。 第一百二十三章 把他抓去腌大粪 林厌离挑了挑眉,对这老头的行径表示十分的不解。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做俘虏还这么硬气的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正一派的修士俘虏了呢! “放肆,这位是我们千魔宗的宗主,江晚离大人!”乐观见此人实在嚣张,站出身呵斥一声。 听到江晚离的名号,场下修士皆是脸色一变,尤其是那位对林厌离出言不逊的的老者,此时脸色苍白,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脸死定了的模样。 女孩身高刚及他的腰间,谁能想到这个初境不到的黄毛丫头是江晚离。 回想起江晚离的恶名,他便觉一阵恶寒爬上脊背,让他不知觉的弯了腰,弓下了身子。 人群中魁梧大汉缓缓站起身,他来到林厌离的身前,微微低下头道:“我便是苟煦。” 林厌离眼神闪烁,她看着面前的粗狂男人,二人虽然相隔着结界,但林厌离还是能够从苟煦身上感受到那股浓浓的不甘。 按照仙盟规矩,修行界的攻伐战,五境修士不得入场帮拳,千魔宗江晚离没有出手,他们也不能有任何轻举妄动,否则就是坏规矩,这也是为何这次正一派修士全军覆没,也不见正一派五境大修出手的原因。 林厌离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对面前的男人道:“你放心,我们千魔宗不会拿你们怎么样,只要你们能乖乖配合千魔宗,不要弄什么幺蛾子,我们甚至都不会限制你们的自由,但这几天还请你们忍耐一下,毕竟我们千魔宗也不想承担更多的风险。” 说完,她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丢入苟煦的怀中,继续道:“这块玉简,撰写着我们千魔宗的政策,你们可以看看。” 做完这一切,林厌离也懒得再与这些人多说什么,小步走至陈秋雨身前,她居高临下的盯着场内众人。 她眼中的杜鹃啼血突发骤亮,江晚离的五境威压瞬间将所有人笼罩。 这一刻,没有人再怀疑她的身份。 林厌离双手摊开,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她单指朝向先前那个对她出言不逊的老者,冷淡的轻哼一声:“就是那个人,麻烦你们你们找个大点的粪缸,把他埋进去,给他腌腌味,让他涨涨记性,下次不要看不起人!” “好嘞!” 乐观嘴巴一咧,两手骨头噼里啪啦作响,他进入结界中,将那老者拖了出来。 “我不要腌大粪,我错了,我道歉!” “求江前辈放晚辈一马,晚辈再也不敢瞧不起人了,我不要腌粪缸!!!” “停下!”林厌离招了招手。 乐观随即停下脚步。 在老者满怀希望的眼中,林厌离露出了“核蔼可氢”的笑容,她咧着嘴巴轻笑一声,道:“乐观长老,我们千魔宗是优待俘虏的,记得把他的头露出来,不要让这位道友呛着了。” “乐观记住了,一定会好好的招待这位道友的!” 乐观将“招待”二字咬得极重,在其他几位长老的面前,林厌离与乐观相视一笑,表现格外/阴森。 在这短暂的眼神交流中,他们已经将这位老者安排得明明白白。 林厌离在众星拱月中走出大殿,临走前想起什么:“我记得琉光宗这次来了两位四境大修,将那位道友安排去琉光宗的厢房,其余四境修士每日茶水、饮食丹药以千魔宗长老身份对待,按照喜好优待。” 两名戒法堂的弟子匆匆几下记下后,朝林厌离施了个礼,重新返回殿内。 他们来到内室,在那些正一派大修面前行了个礼问道:“诸位前辈中,哪位是琉光宗的前辈?” 老妇人缓缓起身,走至那两名千魔宗弟子面前淡然道:“老身徐妤。” 两名弟子扶了福身子,温声道:“劳烦请前辈和我们走一趟。” 说完,他们将一块令牌交到徐妤手中。 徐妤瞬间觉得身子一阵轻松,手握令牌走出阵法后,她脸色淡然的跟着两名千魔宗的弟子走出大殿。 对于她来说,什么都无所谓了。 如今她已经沦为阶下囚,即使这些千魔宗的弟子当众羞辱于她,她内心也不会掀起半分波澜。 跟着千魔宗的弟子行走在山道上,一起上了新奇的缆车,他们来到离合山的一处厢房。 徐妤跟着千魔宗的弟子走到厢房前,听见厢房中传来一阵嬉笑声,正疑惑千魔宗弟子为何会将自己带到此处时,两名弟子深深对她行了一礼道:“前辈,琉光宗的道友都在里面。” 几位院外的守卫见戒法堂弟子前来,向前行了个礼后,又向徐妤推了推手,问道:“敢问是琉光宗的前辈么?” 徐妤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是琉光宗的道友就好办了。” 在几名守卫的带领下,徐妤推开了院门。 在那里,她见到了在院中来回追赶的琉光宗女修以及盘腿坐在树梢上的红露。 洛萱坐在石桌上,一边饮着茶水,一遍看着千魔宗杂役弟子送来的圣贤书。 徐妤嘴角一抽,对琉光宗弟子的担心终于放了下来,她见这些弟子轻松欢愉的模样,觉得这些弟子不像是千魔宗的俘虏,反倒像是来千魔宗游玩的客人。 门口的动静吸引到红露的注意,她抬眸远眺,见到门口处的身影后,她惊叫一声:“师姐,你为何在此处?” 红露的惊叫让周围弟子收起了笑脸,见老妇人缓步走来,她们心虚的低下头,行了个女子福礼。 “弟子见过徐长老。” 徐妤点了点头,她径直走至红露身前,故作轻松道:“早知你们平安,我精神也不会这般疲倦。” 红露从树上跳下,在徐妤面前无地自容:“师姐,我羞愧......” “莫说这些,你与我之间的差别也不过是早一点被捉和晚一点被捉,都成千魔宗的俘虏了。”徐妤单负一只手,另一只手摇了摇,叹了口气,“一万多人,如今全成为了千魔宗的阶下囚,看来还是三清门有远见,只怪我们琉光宗目光短浅,非要搅这浑水。” 红露有些惊讶的抬起头,目光及其认真:“师姐,我们正一派败了?” “败了,败得惨不忍睹,虽然没有死几个人,可心理防线尽数被摧,只怕他们以后见到千魔宗的修士都要绕道走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冰棺少女 “当真输得这么惨烈么!” 红露呢喃一句,神情稍有颓废。 她作为正一派琉光宗的一员,自然希望正一派宗门能够获胜。 可她见到千魔宗如同一股绳般的凝聚力后,她便觉得正一派获胜的机会很渺茫,只是她也没想到正一派会输得这么快。 从她被抓的那天开始算,到今日不过十七天,败得太快反倒让她感觉有些虚幻。 徐妤轻叹一声:“师妹,你新晋四境,境界还不稳固,莫要让这次失败影响了道心,师姐初来驾到,还需要你为解解迷津。” 徐妤将自己来时,在山间的所见所闻告知给了红露,听到这些,红露脸色稍微恢复了些,她嘴角勾起微笑,道:“师姐,我来时也十分迷惑,还是洛萱师侄为我解惑,你且听我与你细说......” 林厌离返回离合山后,得知烟云阁李温煦来访的消息,又急急忙忙的从离合山赶至血魔山的长老殿。 这次千魔宗能够打败正一派,除开她的谋划外,烟云阁也出了不少的力。 毕竟愿意借给千魔宗灵石的势力很少,而烟云阁则一次性为千魔宗提供了一亿块灵石的贷款,虽然是要还的,但只要打赢了正一派,一亿块灵石总是能赚回来的。 何况,林厌离手中还攥着一万多名正一派的修士,她可以找那些正一派宗门敲诈一笔不菲的赎金。 这样算起来千魔宗也亏不了多少。 林厌离抬腿迈入大殿,李温煦正在与大长老曲辙喝茶,二人见到林厌离纷纷起身一礼。 李温煦笑道:“老夫恭喜江宗主。” 林厌离摆了摆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着桌上的茶水喝可一口道:“我压根和不想和正一派打这一场,可他们非要打,我有什么办法!” “老夫作为局外人,对江宗主的行径十分钦佩。” “就此打住!”林厌离抬起一只手,打断了李温煦的话,她偏着头咧开嘴巴笑了一声,十分认真的问道:“李长老,你应该不是来拍我马屁的吧,我不喜欢绕弯子,直说好了。” “那老夫就直说了。” 李温煦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搁置在桌上,双眼微闭,淡然道:“老夫确实有事前来,腊月十五,阁主大人在碧波庭设宴,希望江宗主能够赏给面子。” “要我赴宴?”林厌离愣了愣,沉思片刻后,视线投在曲辙身上。 现在千魔宗与烟云阁关系斐然,吃顿饭是应该的。 林厌离在内心揣度一二后,决定答应李温煦,前往碧波庭赴宴。 “既然如此,老夫便将这个消息传达给阁主大人了,此前听闻江宗主在寻一具妙龄少女的躯壳,老夫这里正好有一具,便赠送与江宗主。”李温煦摊了摊手,从袖中取出一个储物袋搁置在桌上。 “那就多谢李长老了,李长老若是看上千魔宗什么物件,长老皆可取走。” “江宗主客气了。” 送走李温煦,林厌离便迫不及待的将那储物袋揣在了手上。 于她而言,此事无疑是仅次于安顿正一派俘虏的大事。 她带着那储物袋返回离合山的长乐宫,小心翼翼的将储物袋搁置在地上。 注入体内真元,储物袋绽放一道蓝光,随蓝光显现的是一张冰棺,冰棺内躺着一位少女。 林厌离走进,小手轻轻在冰棺上抚了抚,她将自己的视线注视在女孩身上。 女孩穿着一身素裙,散发赤足,就这么静静的躺在棺材中,林厌离抽进了看,还能见到女孩脸上的淡淡红晕。 林厌离双手合十,对女孩虔诚的鞠了一躬,口中小声念道:“抱歉,我真的很需要你。” 在内心为这女孩祈祷一番后,她抬起头,从袖中取出那段养魂木。 想要将元婴转移到这具躯壳,需要消耗巨大的灵气。 林厌离修为不够,只能依靠阵法来维持元婴转移的消耗。 为此,她再次以宗主之名,从千魔宗的账目上抽调了数百万块灵石,并将五大长老叫来长乐宫帮忙助阵。构建好阵法,林厌离小心翼翼的将那段养魂木搁置在冰棺上,十分严肃的对周围几位长老道:“此事不能失败,还请诸位长老全力相助!” “小姐所嘱,我等定然不负所托!” 五位长老立在阵法外,等林厌离以移魂术将养于养魂木中的元婴取出后,五位长老一起催动丹田内的真元,驱动周身经脉中的灵气在元婴周围凝作了一个护盾。 这是为元婴的转移增添一道保险。 “诸位长老,一齐出力!”林厌离冷喝一声,手中一抬,一道黑光自手指凝聚催发,几位长老听见林厌离的喝声,同时运转体内功法,将全身灵气尽数汇聚在林厌离的指尖。 在移魂术的驱动下,那只淡粉色元婴缓缓浮动,慢慢没入冰棺女孩的金丹中。 林厌离大气都不敢喘,袖中取出一枚玉牌,小心的放入阵盘的凹槽中,将数百万灵石汇聚成的灵气注入少女体内,强迫元婴驻扎进少女的神识海中。 成功,元婴能活,不成功,人财两空。 林厌离满头大汗,双眼紧巴巴的盯着冰棺内的少女,终于在苦等三天三夜后,冰棺中的少女缓缓睁开了双眼。 “这般孱弱的元婴,竟然真的夺舍成功了,真是奇迹!”乐观忍不住感慨一声。 秦家家主——秦欢娆,一个依靠采补之术才晋级四境的修士,今日竟是在千魔宗的帮助下,成功夺舍。 “宗门内还有许多事务未有完成,我等便先行回去处理事物,若是情况有变,小姐以传讯飞剑通知我等!”二长老用手抚了抚胡须,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有些消耗过度。 林厌离并没有强迫他们留下的想法,与几位长老道过一声谢后,将几位长老送出了长乐宫。 林厌离重新踏入大殿,少女躺在冰棺中,不停的向她眨着眼睛。 她缓缓站起,抬腿卖出冰棺,然后,她栽了一个大跟头。 爬起,再次软绵绵的栽倒在地上。 跌倒、爬起、跌倒、爬起,如此循环......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为你取名江思弦 林厌离托着腮帮子半蹲着身子,看着眼前少女在地上像是一只毛毛虫一样蠕动,不禁在脑中思索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少女好似满龄稚童蹒跚学步,十分笨拙,双眼空灵,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半晌了,她就这样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东西发呆,也许是因为时间太久了的缘故,她的双目已经逐渐变得通红起来,就连嘴唇上面的血色都逐渐消失,变得苍白如纸。 林厌离揉了揉脸叹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元婴太过孱弱的原因,随着时间的流逝,元婴为了维持自己的存在,本能的消耗掉了自己无用的东西。 灵魂——果然玄幻又神秘。 林厌离小步向前,将少女从地上扶起来,然后牵着她的手,慢悠悠的在长乐宫的缓步行走。 二人行径便像母亲牵着自己刚学会走路的女儿。 只是二人身高差别,让人分不清谁是母亲,谁是女儿。 林厌离陪着少女走了几圈后,悄悄松开了自己牵着少女的手。 少女行走得稳稳当当,一点都没有摔倒的迹象,但是在拐弯时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真的跟小孩子一样,就像是一张白纸,一尘不染,不知道会不会尿床……” 事实上,林厌离多虑了。 虽然元婴孱弱,但好歹先前也是位四境修士,元婴融入少女的神识海后,所携带的力量与少女躯体融合。 林厌离伸出右手抓住了少女的手腕,使用灵气刺激穴窍,测得少女的修为约莫维持在三境初期的样子。 三境金丹修士已经无需进食,这正好给林厌离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不然这么大的一个姑娘还要龌屎把尿,摊谁身上谁也遭不住!!! 林厌离伸出手揪了揪少女的腮帮子,十分认真道:“先前因为局势太过混乱,我也没有查出恩人的名字,既然现在你重获新生,那你就跟我姓,叫江喜离好了。” “玛卡巴卡!” “啊,不喜欢?” 林厌离用手摸了摸下巴,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名字。她本身就是个起名废,能想出“江喜离”这个名字已经很费力。 沉思一阵后,林厌离将目光投在角落的的木琴上,她灵光一闪,抬起一根手指:“叫江弦思如何?” “玛卡巴卡。” “嗯,很好,就叫江弦思了!” 于是乎,千魔宗又多出一位叫做“江弦思”的小姐。 千魔宗事务繁忙,因为江弦思还不会说话,林厌离只好将她交给苏媛和花小佳照料。 安置好江弦思后,林厌离从柜子中取来正一派一万多位俘虏的花名册。 正一派攻伐千魔宗派遣了一万三千人,其中二境修士八千人,三境修士四千人,另外还有十来位四境大修。 只可惜这些修士质量良莠不齐,正一派的领军人物之间关系不合,这才让林厌离有机可乘。 “是时候,让正一派的人交赎金了!”林厌离呢喃一句,从骨柜中取来传讯飞剑,给这三十六家正一派宗门写信件。 信件的内容大抵是:正一派败了,你们的弟子都在千魔宗手上,想要将这些弟子还回去,带足灵石来交涉。 林厌离自信满满,将所有的纸条撰写完毕后,亲手封入传讯飞剑中。 “希望这些传讯飞剑可以让千魔宗赚一笔横财!” 林厌离将所有的传讯飞剑送了出去。 其中有一把传讯飞剑顺着风浪,来到一处高山。 此山高六千六百六十六仗,在整个须臾地界都是有名的高山,山上云雾缭绕,仙鹤齐鸣,山峰陡峭雄奇,宛若一尊雕塑般屹立在山巅。 此山是一处修行场所,也是玄月宗开宗立派之地。 此时一位男子立在山顶处,见到远处飞来的传讯飞剑,伸手一抓,将飞剑抓在手心中。 “从千魔宗来的传讯飞剑?” 男子满脸疑惑,打开传讯飞剑,下一刻,他眼珠子都快要蹦了出来。 “正一派,败了!” 正一派宗门败了,一万多位弟子沦为俘虏,千魔宗向仙盟提出抗议,要求正一派宗门向千魔宗支付赔偿和赎金。这一次他们玄月宗派遣出一位四境大修,五十位三境修士和一百二十位二境修士。 若按照千魔宗的要求赔偿。 他们玄月宗要向千魔宗支付一千四百万块灵石! 这么多灵石,就算把玄月宗卖了,一时也凑不出这笔灵石。 “快,召开宗门会议,派遣长老去千魔宗交涉!” 与此同时,另一座仙家福地。 大殿内,人满为患,坐在主座上的一位老者手上捏着传送飞剑,脸色铁青。 “诸位长老,我们正一派败了!” “什么,我们正一派败了,怎么可能会败,是不是从哪里传来的假消息?” “应该不会吧,大长老都亲自来了,消息假不了!” “我们的修士几乎是千魔宗的三倍,这怎么可能输得了?” 众长老议论纷纷,对这条消息表示狐疑,显得有些难以接受。 他们正一派这次出动的,除开一万多位修士外,还有十四艘仙家渡船。 这才开打多久? 一个月不到,正一派就败了? 就算是一万多头猪,也要捉上一阵子吧! “咳咳!肃静!”坐在主座上的大长老轻咳一声,将那些嘈杂声打断,“诸位长老,我们丹霞宗此次出力最多,除开三艘仙家渡船外,还有三位长老和两千多位弟子,千魔宗要我们索要三亿块灵石的赎金和赔偿,诸位怎么看?” “什么!三亿?他们怎么不去抢!” “江晚离是不是不知道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真是狮子大开口!” “可是不赔的话,我们丹霞宗那些弟子怎么办,脸面怎么办?” “……” 大殿内吵吵闹闹,争论了一整天时间,最后还是决定派遣长老前往千魔宗商榷赔偿一事。 毕竟,宗门的脸面最为重要。 似丹霞宗这样的事,在其他正一派宗门也有发生。 在他们商议着如何处理这件事时,正一派大军战败的消息随着山水邸报传达到须臾地界各家宗门。 第一百二十六章 弦思小姐 一时间,各方势力哗然一片,人人惊讶莫名。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堂堂正一派竟然会败! 不仅如此,观海书院的一位陶先生在山水邸报的一处格外显眼的地方刊登了一篇文章。 这篇文章将陆家村惨案里的诸多疑点全部列举了出来。 言语简练老辣,让无数儒士叹为观止。 不少在山中潜修的大修士见过山水邸报后,都忍不住对这位陶先生竖起来大拇指。 正一派的落败让魔道产生了中兴之势。 而这位陶先生因为为魔道说话,斥责仙盟偏袒正一派,大受魔道修士崇拜。 同时,仙盟虚心接受文章中的批评,对现在存有的弊端进行了整改。 一时间,这位陶先生在正一派和魔道中名声达到巅峰。 “这位陶先生究竟是什么来历,真是让人叹服不已!” “我觉得这位陶先生说不定是从上界下来的圣人,唯有圣人才有这般眼界,真是让人钦佩!” 千魔宗弟子闲时喜欢聚众八卦,一旦发现有热闹可瞧,必定会围拢过来凑个热闹,所以他们在议论之际,还不忘记把那位陶先生的身份往高里抬。 人群中有一位少女坐在青石上,身后跟着两位杂役弟子,一双眼睛时不时朝着偏殿看。 千魔宗的弟子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姓名,只知晓她不太说话,时常黏在林厌离身旁。 他们这些人也没有多想,只当这少女是小姐择选的第二位贴身侍卫。 “弦思小姐,该回去了。” “呃呃。” 少女虽然点头,身子却半分没动。 两名杂役弟子见状,只好主动向前遮蔽住少女的视线。 “弦思小姐,再不回去小姐就要责罚您了。” 听到“小姐”二字,少女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有些恋恋不舍从青石上起身。 两名杂役弟子对此已是见怪不怪,一个月前,小姐将这位弦思小姐交给她们照料,她们便发现这位小姐有些不太聪明。 就像是刚开蒙的儿童,对这个世界的东西充满了好奇。 “鸟,鸟……”少女指着天边掠过的麻雀,拉着身旁弟子的衣襟兴奋的喊道。 “嗯嗯,那是鸟。”两名弟子附和。 没过一会儿,少女又拉着她们的衣裳指着远处的欢愉的喊到:“牛牛!” “嗯,那是牛!” 经过一个月时间的调教,这位江弦思小姐已经懂得了很多东西。 虽然弦思小姐很像稚童,却也有奇怪之处,那便是老待在偏殿这边盯着偏殿发呆。 她们对此也不抱有疑问,只知晓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 虽说小姐恩典,将他们这些杂役弟子当做千魔宗正式弟子看待,但仙凡终究有别,不可蹬鼻子上脸,大抬自己身份,让小姐为难。 三人返回长乐宫,林厌离正坐在案桌上看各大山头长老执事传递来的报告。 见江弦思回来后,她将报告搁置一旁,小步走向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江弦思立马低下头,将林厌离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 林厌离轻轻揉了揉,眉眼弯作月牙状笑道:“弦思,今天玩得开不开心?” “开,开心。” “嗯,好。” “将弦思小姐送回房,这段时间人多眼杂,最好下午别让她出门!” 两名杂役弟子点了点头。 林厌离从柜子中抓了一把长剑,别在腰上,踏过门槛后朝着天上喊了一声:“芊洛,咱们走!” 周芊洛闻声赶至,落在林厌离身后,默默跟着林厌离一起下了山。 今日是丹霞宗前来交纳赎金的日子。 早些时间,丹霞宗派遣长老来千魔宗商议赔偿一时,双方谈判数日,最后将丹霞宗交纳的赔偿金定在两亿五千六百万。 当然,这个数字是不包含仙家渡船的,而且林厌离也没有要将丹霞宗的仙家渡船还回去的想法。 两家宗门商榷许久,如今终于定了下来,这也让林厌离安心不少。 毕竟,一万多张嘴巴,每天消耗不少。 按照规定的时辰,林厌离来到千魔宗血魔山的仙家渡口。 此时,丹霞宗的修士已经做好登船准备。 很快一艘仙家渡船从天边出现,带着长长的尾焰,悬停在千魔宗的阵法外。 在经过千魔宗弟子的检查后,丹霞宗的这艘仙家渡船稳稳的停靠在血魔山渡口上。 “吾年前时曾与仙师共同讨伐千魔宗,那时千魔宗黄沙漫天,有时风大了,连天空都是灰的,今日若非亲自到访,当真难以相信这是那千魔宗。”一位紫跑老者立在甲板上,见千魔宗一副欣欣向荣之相不由感慨一声。 他身旁一位年轻弟子将视线投在远处千魔宗弟子,迎合道:“长老,你看那千魔宗的仪仗弟子,动作整齐划一,训练如此有素,这次咱们正一派输得不冤呐!” 紫袍老者从船上走下,来到曲辙面前行了个礼道:“在下丁合,是丹霞宗的领事,让道友等候多时了!” 曲辙回了个礼后,淡然笑了一声。 所为伸手不打笑脸人,见面前丹霞宗的零式如此行事,他也愿意回上一个笑脸:“呵呵,丁长老来得正是时候。” 二人在渡口寒暄一阵,随即一起来到血魔山的长老殿。 二长老欧阳樾在殿内已经准备好茶水,等曲辙和丁合入座之后,林厌离才从内室缓缓走出。 在一众奇异的目光中,她坐上了主位。 曲辙见状立马起身,摊开一只手向丁合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千魔宗的宗主——江晚离大人。” 丹霞宗一众修士听后,纷纷一惊,连忙起身向林厌离行了个礼。 林厌离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不用客气,然后目光移向丁合。 “丁道友,将赎金交出后,便可以让这些弟子回去了。”林厌离直截了当的说道。 “好。” 丁合点了点头,命人取来一只箱子。 林厌离轻轻挥了挥手,曲辙立马会意,朝身旁一位弟子道:“你去清点清点。” “是。” 那名弟子应了一声,立刻走到丁合面前拿过箱子,打开来仔细的清点数目。 很快,这名弟子将账本合闭,恭敬的走到林厌离身后,拱手禀告道:“宗主,长老,赎金清点完毕,共计九千五百万枚灵石。” “九千五百万?” 听到这个数字,林厌离不由皱起了眉头。 第一百二十七章 老狐狸 九千五百万,这与先前谈好的两亿五千六百万不一样。 林厌离眼神一凝,手指轻轻叩在桌上,冷漠道:“说好的两亿五千六百万,却只送来三成,丁道友,贵宗是在戏耍我们么?” “非也,非也。”丁合轻轻摇手,“先前谈好的数目自然不会更改,只是带两亿多枚灵石前来太过显眼,大长老思虑怕灵石在半路遭到散修劫抢,故此让老夫先行带三成灵石来。” “江宗主放心,我们丹霞宗言而有信,答应赔偿给千魔宗的灵石,一块都不会少,待老夫将弟子们安然送回后,再由宗门其他长老护送灵石前来补足。” 林厌离听完,在心中骂了句老狐狸。 丹霞宗打着一招好算盘,想用三成的灵石将全部弟子赎回,什么补足灵石,一张空头支票,真当千魔宗好糊弄。 等人家的弟子回了宗,千魔宗休想再从丹霞宗嘴巴里撬出一个子。 “曲辙长老,欧阳长老,你们怎么看。”林厌离将视线投向二人,二人闻言,相视一笑,二长老缓缓起身,拱手道:“丁道友,你是想用这九千五百万灵石,换回你丹霞宗两千多位弟子?” 丁合笑了一声:“错了,错了,说好的赔偿,我们丹霞宗一定会赔,只是这笔赔偿分作两批送来而已。” “行了,别在这跟我玩心眼了,别看我现在这副模样,丁道友还真将我当稚童了?”林厌离晃了晃手,从袖中取出一个花名册。 在众人紧张的视线中,她将花名册撕成了两份,将其中一份扔进了丁合怀里。 “我也不为难你,既然你说赎金和赔偿分作两批送来,那弟子也分作两批送回去吧,马上就要入冬了,千魔宗雪景不错,他们想必也很愿意留在千魔宗。” “这……”丁合脸色微变,看着手中的花名册,犹豫起来。 他在出门前,丹霞宗的大长老特意嘱托了一番,只可惜这个阴谋还是被林厌离看破。 “不管你想法如何,今日,千魔宗只会让你接走一半。”林厌离一拍桌子,领着周芊洛扬长而去,丝毫不顾及丁合的脸色。 对于她而言,对千魔宗抱有善意来的人是客,抱着不好心思来的是敌。 面对千魔宗的敌人,她还没有好脾气到跟人家闲扯。 望着林厌离离去的背影,丁合在心中咬了咬牙。 看来这两亿六千多万枚灵石,丹霞宗是必须得出了。 他站起身对曲辙和欧阳樾行了个礼道:“既然江宗主都说这样的话了,那老夫便先将这半数弟子送回去吧!” 欧阳樾笑道:“丁道友一路顺风,老夫便不送了。” 三人推手寒暄一阵,随着曲辙送丁合走出长老殿,此处重归宁静。 欧阳樾坐在蒲团上,端着茶水喝了一口,忍不住骂了声:“老狐狸,还想在这里玩心思。” “呵呵呵,咱们要了他这么多赎金,心有不甘很正常,不过小姐这一步棋下得非常的好。”曲辙迈过门槛,听欧阳樾在抱怨,忍不住夸赞道。 “小姐,自然是睿智无双,但有些时候也有顾不上的细节,你我二人作用便在此处。” 长老殿内的对话,丁合不得而知,他拿着林厌离给的花名册,在两位千魔宗弟子的带领下,来到了血魔山的宗师殿。 两千多位丹霞宗弟子已经在此等候。 “老夫是丹霞宗丁合,你家宗主大人让老夫来此处领人,速速放老夫进去点人。” 两名守卫相互对视一眼,走向前推了推手,问道:“道友可有名册?” 千魔宗弟子的谨慎让丁合彻底打消了浑水摸鱼的想法,他从袖中取出那半部名册,递到那两位弟子面前。 “名册在此,诸位点名快些,莫要耽搁了时辰。” “道友请放心!” 两名弟子怀揣名册,很快将半部花名册一千多位弟子点好。 “呜呜呜,终于可以回家了!” “我再也不想来这块地方了,千魔宗的弟子简直就是魔鬼……” “凭什么他们可以回家,我们不行?” “我们也要归宗!” 被点到的弟子欣喜若狂,未被点到的弟子义愤填膺,对丁合抱有不满。 同样是丹霞宗的弟子,区别对待让他们如何信服? 丁合见事情开始变得难以收拾,重重叹下一口气,大声道:“点名的弟子现在出发前往千魔宗血魔山的仙家渡口,未被选上的也不要泄气,过上几日便会有其他长老来接你们!” 一位年纪稍大的修士站向前,对此十分忧虑:“丁长老,不知我们还要等多久?” “多则十天,少则七天,诸位放心,我们丹霞宗不会放弃任何一位弟子!” 有了丁合的保证,未被点名的丹霞宗弟子情绪稍微平复下来。 七天时间,对于他们这些修行者来说,不过转瞬即逝。 “那我等便等候长老的消息了。” 丁合领着一千位弟子赶往仙家渡口,在千魔宗弟子的指挥下,渡船缓缓升空,一直等渡船飞出孤云山峡谷后,丁合悬在嗓子眼上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速速回宗,我有事宜要与大长老商量。” 渡船疾驰,地上世俗凡人只能见到天边有模糊灵光闪烁。 日暮。 远在西北处的魍魉城依旧是一片荒芜。 自从东方瞿以大神通之力唤来山岳将魍魉城摧毁之后,此地便成为了荒漠凶兽的乐园。 黑暗中,一道黑影缓慢前行,它像一条小蛇盘曲前进,来到一块巨石下。 巨石上,一头蜈蚣抱卵酣睡,竟是一点也没有察觉到黑影的存在。 黑影一动,钻入巨石的石缝中,它好似一头蚯蚓般疯狂挤兑周边岩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沉入地底。 土里,埋藏着一具尸体,身上长满红毛,看样子已经死去很久。 若是林厌离在此,必然能够发觉这具尸体是当日为东方瞿拉车的镇城司司长——李崇罡。 黑影缓慢蠕动至尸首,在他的眉前用尾巴开了一个小洞,钻了进去。 下一刻,尸体双目怒睁,宛如金刚修罗,抬手一拳将身上巨石拍得粉碎。 巨型蜈蚣被突然一击打得触不及防,小心将卵护在怀中,一双如同灯笼般的血色双眸,紧紧盯着从土中爬出的粗犷男人。 “嗷!!!” 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传出,周围地面都剧烈颤抖了起来。 可它见到的是,比凶兽还要可怕万分的双眸! 男人将蜈蚣吞噬殆尽,连同它怀中的卵也没有放过。 吞食过血气,男人浑身红毛褪去,他双目投向月亮,咧开了嘴角。 “哈哈哈哈......” 笑声回荡在四野,一股诡异阴森的杀戮之气充斥在男人四周。 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男人的背后形成了两扇血色翅膀,血翼一震,整个人如炮弹一般射出,在虚空中划过一条诡异弧度后,落入了远方的一座山岭中,消失了身影……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少年苏醒 早上,林厌离在嘈杂声中惊醒,她揉着惺惺睡眼来到长乐宫的大堂,见江弦思在殿内疯跑,一股兴奋劲,她不由的挠了挠头朝花小佳和苏媛问起:“今天一大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兴奋?” 花小佳也有些头痛,轻轻摇了摇头,朝着另外两位杂役弟子望去,见她们一副精神不佳的模样,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小鹿他们说,弦思小姐一晚上都没睡。” “一晚上没睡,这是碰到啥兴奋事了?”林厌离满脸疑惑。 突然,江弦思停下了脚步,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大门看着,下一秒,她冲出了殿门。 花小佳见状,赶忙跟了出去,其余两名杂役弟子本想跟去,却被苏媛拦下脚步。 “你们先去歇息,今天有我和小佳来照看弦思小姐。” 两名杂役弟子相互对视一眼,一起想苏媛行了个福礼:“谢谢苏姐姐。” 林厌离扔掉脚上的拖鞋,迅速穿上靴子跟了出去,追了约莫十来息时间,她看见江弦思坐在青石上呆呆的望着偏殿。 什么鬼,大早上兴奋成这个样子,就是为了到这里来? 林厌离用手揉了揉眉心,对此表示十分不解。 一个月前,她将江弦思交给杂役弟子照顾时,那两位杂役弟子就向她通报,说江弦思喜欢坐在青石上看偏殿。 这平平无奇的偏殿有啥好看的,要看就去看尘柯送给她的“雅馨殿”。 林厌离走向前,在江弦思面挺直身子,用手捏了捏她的脸蛋道:“走,跟咱吃饭去,吃完饭,我带你去外头遛弯!” 江弦思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她抬手指着眼前的偏殿,示意她今天就要待在这里。 “真是奇了怪了,以前最喜欢遛弯的是你,今天咋这么反常!” 林厌离挠了挠头,怎么也想不明白,只好对身旁的花小佳和苏媛道:“你们今天劳累些,看着她,别让她到处乱跑,一旦有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 花小佳和苏媛连连点头,跟二人到了个别,林厌离先行返回长乐宫。 结果屁股还没有坐热乎,便见花小佳气喘吁吁的闯进来。 “小姐,弦思小姐她......” 花小佳上气不接下气,一时说不清楚话,林厌离脚步一动,身形闪烁出了大殿,飞快朝偏殿跑去。 在那里,她看见江弦思趴在地上,双手扒拉着偏殿的门槛,一身素雅衣裙沾满灰,活像个泥腿子。 苏媛拦腰抱着江弦思,见林厌离前来,满脸无奈。 “我的小祖宗,今天是发什么疯喔!”林厌离抱怨一声,赶忙上前帮忙。 将江弦思从地上搀扶起后,林厌离揪住了她的耳朵道:“别以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就可以这么肆意妄为,再这么胡闹,小心我打你手心。” “疼。” 江弦思吃痛的摸了摸耳朵,可双眼依旧是紧紧盯着偏殿的尽头的房间。 “哼哼,知道疼就好,嗯?你要做什么?” 林厌离只觉手中传来一股大力,下一秒她的脚别在门槛上,整个人翻在地上,双手朝地,两足朝天。 她撑起身子,仰起头,只看到江弦思的身影化作一道虚影,直奔尽头房间。 她倒是忘记了,与少女融为一体的那颗元婴虽然有些水分,但夺舍后也有实打实的三境修为。 从地上爬起,林厌离缓步走入长廊,她看见江弦思一边哭,一边用拳头疯狂捶打着房门。 林厌离皱起了眉头,来到江弦思身后,她抬起头看了看房间号,陷入了深思。 这间房,她记得好像是用来安顿陈墨水捡回来的那个少年的。 难道,江弦思与那少年有什么关系? 带着疑惑,林厌离帮江弦思打开了房门。 房间中灵光闪闪,这些是灵石损坏后散溢出来的灵气,房间中央有一只大水桶,一位赤着上身的少年坐在桶中,头颅被房梁吊起。 江弦思见到少年,神情更是不淡定,她扑向少年,连人带桶一起摔在地上。 “我的药浴啊,可以重复利用的啊!” 林厌离见到这一幕,脸色都白了三分。 就江弦思这么一扑,她损失掉了足足数十万块灵石。 至于少年死活,关她毛事,反正少年是陈墨水看中的人,又不是她林厌离看中的人。 “疯癫了,真的疯癫了。”林厌离嘟囔几句,赶忙跑向前将药桶扶起,将桶内最后残留的一点药水装入她随身携带的小瓷瓶中。 “你这样发疯,到时候我那二徒弟回来,可得给你苦头吃,我那几个徒弟里头就数他不知道轻重。” 林厌离伸手抓住了江弦思的长发,想要将她从少年身上揪起来,可她死死抱着少年,说什么也不愿意撒手。 “得,你这是思春想男人了呗。”林厌离掐了掐少女的腰,少女吃痛弯了身子,林厌离趁机将视线投在少年身上。 少年双眼瞪得大大,满脸迷茫。 “咦……醒了!” 林厌离松开手,小步来到少年门前,见少年一脸懵圈的模样,她抬指点在少年眉间。 “嗯嗯,不错不错,骨头长好了,丹田和经络也修复得差不多了,不枉费我消耗了那么多天材地宝救你。” 少年眨巴双眼,动了动嘴巴,他想要说话,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林厌离抬起一根手指头搭在嘴唇上:“嘘,我劝你不要浪费力气,你现在虽然醒了,但是还是很危险,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来把药喝了。” 林厌离从袖中取出瓷瓶,瓷瓶中装着的正是她刚刚装进去的药。 少年动弹不得,只好劳烦她撬开嘴巴,林厌离将瓷瓶中的药水全部灌进去后,便见少年的脸色变得绯红起来。 “药性挥发了那么多,还这么有效?” 林厌离的眼睛朝空瓶子里头探了探,随后又将视线投回少年身上。 少年依旧脸红,这时林厌离发现,原来是江弦思的胸脯顶在少年身上了。 “我敲!”林厌离反手一巴掌拍在少年额头上,这下少年不光脸红,额头也红。 她见少年一副冤枉的眼神,不禁有些忿忿道:“胸压你身上了你就脸红?瞧你这点出息,下次给我装镇定点“ 说完,她又意识到不对,改口道:“没有下次!” 第一百二十九章 弦思与少年 林厌离说完,江弦思忽然从少年身上站了起来,双手叉腰,腮帮子鼓起,指着林厌离“咿咿呀呀”说着什么。 像是在指责林厌离不该动手打少年。 “好啊,话都说不利索还敢教训我了,真是长大了!” 林厌离伸手揪着江弦思的脸蛋,一阵揉揉搓搓后,将苏媛唤了进来。 “在外面叫两个侍卫,把这小子弄到房间里头,给他套件衣裳,找两个人给他摁摁身体,这么长时间没有动弹,搞不好手脚都快退化了。” 苏媛将视线投在少年身上,见他正朝她眨巴着眼睛,有些意外。 这少年当时伤得那么重,现在竟是醒了! 得了林厌离的吩咐,苏媛从偏殿外喊来两位驻守弟子,又在房间中给少年寻了身衣裳套好,将少年搬去了另一个房间。。 因为花小佳和苏媛已经与各自心仪的男子有了婚约,为了避嫌,林厌离从后勤抽来两个老嬷嬷照料少年。 “好了,就这样吧,要是有什么情况,立马派人通知我,对了,江弦思要是想待在这里,就让她待在这里吧。” “是,小姐!” 两名老嬷嬷送林厌离出了偏殿,遂即返回少年房中。 江弦思不知从哪找来一个蒲团,搁置在床边,蹲坐在床上一直抓着少年的手不放。 两位老嬷嬷见状,心中颠了颠自己份量,最后决定对此视而不见。 她们是什么身份?弦思小姐又是什么身份? 虽然林厌离没说,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位弦思小姐对小姐很重要。 只怕比起周芊洛还要更受小姐宠爱吧! 她们还是识趣点好,只要弦思小姐不妨碍她们工作,她们便对此保持沉默。 两名老嬷嬷走向前,将少年的双手摊开,为少年揉捏起手臂。 少年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异样感觉,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名作秦琨羽,是魍魉城人士,后来魍魉城变故,被迫抛弃族业,来到这胭脂国南域。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么多修士搬至胭脂国,他们自以为是过江龙,没想到在胭脂国那些势力眼中只是一条小泥鳅。 两家刚落脚,便有数个豪门世家找上门来。 两家人只好散尽家财,委曲求全,才得以在胭脂国逗留。 为了寻个安身之所,白家、秦家二家互为妯娌,攀附上正一派宗门丹霞宗。 由此,他们见到了宗门与世家间的差距。 他并不怨恨趋炎附势的白璐,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只恨自己没有实力,保护不了白家和秦家。 那日掉下悬崖之际,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在那偌大的魍魉城,母亲又何尝不是为了保护他们,才屈于他人身下。 此时的他,终于能够理解母亲的做法。 回想起以前自己对母亲的恶劣态度,后悔之意涌上心头。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已经再也无法见到母亲。 秦琨羽将视线投在少女身上。 少女穿着一袭白色裙衫,发髻高耸盘绕,额前几缕发丝随意披散,肌肤吹弹可破,双眸水汪汪,唇瓣如樱桃,比起他的未婚妻白璐,好看太多。 秦琨羽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往下移。 她胸脯挺拔饱满,腰肢纤细,蹲坐在床边,可见臀部浑圆挺翘、紧绷圆润,双腿修长,两只玉足晶莹剔透,仿佛一碰,便会碎去。 秦琨羽想起刚刚少女胸脯压在他身上的情景,不由脸颊一红,偏过视线。 少女握着他的手,不知为何让他有一股十分安心的感觉。 从鬼门关回来,他脑中便浮现出很多幼时的记忆。 在他小时候,吵闹着不肯入睡时,母亲就是这般握着他的手,给他唱着摇篮曲。 已经放下所有芥蒂的他,第一次含带着微笑入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他感觉有人抚摸自己,他睁开眼睛,他竟是躺在少女的大腿上。 少女嘴角含笑,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动作有些生疏,似乎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秦琨羽在心中想了想,昨天醒来的时候,他听见周围人称呼这位小姐“江弦思”。 人家这般照顾着他,不向她道谢,未免太没有礼貌。 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挪动嘴唇:“谢谢你!” 他说的话很小声,小到如蚊吟一般。 少女停住了动作,双手捂嘴,似乎给了她很大的震撼。 这时少年也发现,自己的手脚能够做一些幅度较小的动作了。 “公子身体还未恢复,暂时还是不要动弹的好。” 说话的是帮他揉捏手脚的那位嬷嬷。 “公子,这几天还是耐住寂寞,只要渡过这几日,公子的伤势就好得差不多了。” 老嬷嬷见秦琨羽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劝了一句。 少女眉毛一竖,指着老嬷嬷呜呜着什么,双手在胸前比划半天。 “弦思小姐,小姐说你再胡闹,明天就不让你来这里了!” 老嬷嬷无情的话语让少女脸上多了些慌张,手指摆动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秦琨羽望着少女的脸,心想这为姑娘是不是哑巴时,只见少女一只手贴在胸口上,憋了半天才说道出一句话。 “弦思,会乖乖的。” 好吧,原来这位姑娘不是哑巴,只是表达上有些困难。 秦琨羽在心中偷偷吐了吐舌头。 这姑娘的声音很好听,甜糯清脆,听在耳朵里舒服极了。 被老嬷嬷教训一顿,秦琨羽只好放弃从床上坐起来这个想法。 “弦思小姐,麻烦您让开些,今日我等要为公子开背。” 少女点了点头,十分乖巧的从床上爬起来,带着她那张有些灰蒙的蒲团坐在地上。 秦琨羽浑身动弹不得,被老嬷嬷像是炒菜翻鱼般掀了个身,另一位嬷嬷端着一个木盆来到房中。 秦琨羽抽了抽鼻子,闻到了一股药香。 “公子,这药猛烈了,或许有些疼,请你多担待些!” 老嬷嬷扒掉了少年的上衣,使其露出洁净的背。 另外一位老嬷嬷回头望向江弦思,见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床上看,板着脸道:“弦思小姐,请你捂住眼睛,小姐说你不能看。” “哦……”江弦思乖乖照做,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很快床上传出一阵“哼唧”声。 第一百三十章 少年名作秦琨羽 少女捂着眼睛,偷偷的从指缝间望向床上。 见到那一幕时,江弦思瞳眸一阵颤动,一颗心提了起来,不断加剧跳动。 于是乎,她攥起了拳头…… 很快床上又传来一阵哼唧声,只是此哼唧非彼哼唧。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呀,老身的腰都要被你锤断了!” “弦思小姐,莫要打了,老身快要死了。” “救命啊,要打死人了!” 两名老嬷嬷在秦琨羽一脸懵的神色神色中被江弦思摁在床上,爆锤了一顿。 江弦思是三境修士,两位老嬷嬷只是初境,江弦思挥出的每一下拳头都如同是一个巨大的沙包。 眼看着两名老嬷嬷呜咽的声音小了,守候在外面的驻守弟子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赶忙将两位老嬷嬷救了出来。 很快林厌离问讯赶来。 已经服下丹药的嬷嬷们已无大碍,见到林厌离的身影,赶忙诉苦。 “呜呜呜,老身也不知怎么的惹着弦思小姐,这邦邦几拳打得老身眼睛都发花了。” “小姐,我们真的没有做什么。” “好了,你们先下去歇息吧。”看着两位嬷嬷的惨样,林厌离有些忍俊不禁。 “小姐一定要为老身做主啊!” “知道了,知道了!” 林厌离挥了挥手,将两位嬷嬷打发走,随即,她将视线投在江弦思身上。 “江弦思!!!” 少女跪在蒲团上,身子一抖,委屈巴巴的指着走远的两个嬷嬷道:“是她们先打人的!” 林厌离用手捏了捏眉心,江弦思说那几个老嬷嬷打人,她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毕竟山上最懂的观人眼色的就是她们,她们心中清楚江弦思的地位,是不可能打人的。 但江弦思又不会说谎,所以锅应该都在那个少年身上。 林厌离走至床边,少年趴在床上,她看见少年背上有不少红印子。 她探出手摸了摸少年的背,这些痕迹,好像是刮痧留下的。 原来如此! 林厌离勾了勾嘴角,抬起手一巴掌拍在秦琨羽的肩膀上,疼的他龇牙咧嘴。 江弦思瞬间炸毛,可她又不敢站起来,只能朝林厌离瞪着一双眼睛。 “真是有了夫君忘了娘,再瞪我,以后不用出去遛弯了。”林厌离回瞪回去,威胁道。 江弦思弱弱的缩了缩头。 林厌离走至床头,抬起一根手指挑起少年的下巴,迫使他扬起头,问道:“我知道你能叫唤了,你叫个啥名字?” 少年挪动嘴唇有点困难,林厌离凑近脑袋,还是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秦—琨—羽。 这名字不错。 琨指美玉、高风亮节,羽指高飞、无拘无束。 “这小子叫秦琨羽,你记住了嘛!”林厌离拍了拍少年的脑袋,抬头望向江弦思。 江弦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谨记在心。 林厌离叹了口气道:“墨水也不知道跟玄北干啥去了,给他传飞剑也没个信回,要是他知道这小子醒了,肯定高兴……” 海边,三人悬浮半空对立。 “啊——嘁!” 突然而来的喷嚏打破了这个焦灼的局面。 “大师兄,是不是多日奔波累着了?”陈墨水有些忧虑道。 顾玄北嘴角一咧,笑道:“说不定是那丫头在想我。” 陈墨水微微有些沉默,半天才憋出一个字:“哦。” 他觉得大师兄有点自恋了。 与顾玄北和陈墨水对峙的人是一位身着玄衣的青年。 若血魔山的二长老在此,必定能够发现,此人是前些日子失踪的陈羽。 那日顾玄北和陈墨水在陆家村施展秘法,终于寻得蛛丝马迹,随后跟随那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在南域寻了近一个月时间,才在一处小宗门中发现陈羽。 不过这人外表虽与陈羽一模一样,可内在已经完全变了。 现在的陈羽只是一头披着陈羽外皮的域外天魔。 陈羽盯着眼前两位云淡风轻的男人,咬牙切齿道:“二位作为大修,为何苦苦追我不放?” 顾玄北手指上短剑飞舞,他轻笑一声:“惹出这么大的事,还想躲在后面,未免也想得太简单了些吧。” “我不过是吃了一些凡人而已何来事大一说!” “域外天魔吃人的灵魂固然没错,只可惜,你占据错了身体!”顾玄北右手抽剑,一剑将“陈羽”斩作两半。 下一秒,陈羽又出现在二人面前。 “你杀不死我” 他微微有些得意。 域外天魔与人族不同,他们与生俱来便拥有大神通。 就像是寄生虫一般,寄生在人族的人族的神识海中。 等他们完全吞噬完灵魂,占据身体,他们也就成了“人”。 陈墨水缓缓抽剑,却被顾玄北拦下:“等会儿再杀他。” “别说大话了,你们追了我数日,却未曾伤及我一根汗毛,人族的五境大修都这般弱么?”陈羽嘲讽道。 下一瞬,剑气再次将他四分五裂,随后又一个陈羽出现在二人面前。 “我说过,你杀不掉我!” 顾玄北微微眯眼,他眼中流露出金光,似乎是在参透着什么。 陈羽身形爆闪,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继续朝南方逃窜。 “墨水。” 顾玄北轻唤了一声,眼中金光依然消失,他面带微笑,修为又凝练了几分 显然,他在这头域外天魔的神通里,领会了些新东西。 陈墨水点头,从剑鞘中拔出长剑双指朝前一点,轻声道:“吾修浩然剑气!” 话音一落,海水裂作两半。 那剑气通透明澈,仿佛一条河流,其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金色,犹如烈阳当空一般耀目。 “轰隆隆!” 剑气横扫,掀起惊涛骇浪。 那剑气拦在陈羽面前,相隔数尺,他颤抖着身子寸步不敢向前。 “若非师兄需要你磨练‘梦剑术’,哪里能留你到现在。” 陈羽身体不停抖动着,他的眉间裂开,一道黑气缓缓浮出。 陈墨水丝毫没有迟疑,左手一张,一道剑气犹如巨网罩下,将那黑气抓来手心。 二人凝神盯在域外天魔身上,发现它生得一副兔子模样。 “古语有言,狡兔三窟,这神通,我便收下了!” 顾玄北身形一变,化作三道身影,三道身影汇聚作一身,若虚若实,是为他的大神通—镜花水月。 第一百三十一章 琉光宗俘虏 陈墨水捏着那域外天魔,偏着头问向顾玄北。 “这域外天魔,要带去千魔宗么?” 顾玄北思考一二,在心中拿了个主意。 “千魔宗打赢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我隐约觉得其中的水—很深,还是不要将此事做得太复杂。” “好!” 陈墨水点了点头,左手一合,就要将这头域外天魔碾碎。 这时,天幕破裂,一位儒衫男子缓缓自天而落,制止了陈墨水的动作。 “不知道友可否将这头域外天魔交于在下呢?”他面目带笑,身后有一卷竹简随他身形而动。 “儒家子弟?”陈墨水微微皱眉。 因为江晚离好儒学,他作为她的弟子与儒家打交道的次数还挺多的。 观海书院的那些先生他都认识,却并见过眼前男子。 “在下儒家捧书天君—陶明渊。” “原来你就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陶先生!” “正是在下。” 顾玄北将短剑收入鞘中,抬眼瞥了眼陈墨水。 陈墨水立马心领神会,将手中捏着的域外天魔抛向陶明渊。 域外天魔趁机遁逃,陶明渊身后竹简泛开金光,数个金字化作虚影将域外天魔擒回。 “陶某,在此谢过两位道友了!” 说着,陶明渊向二人行了个揖礼,随后跟着背后竹简的指引遁入天幕消失不见。 待陶先生的气息彻底在这片天地消失,顾玄北才偏过头,道:“师弟,你是不是对我将域外天魔交给观海书院的行为感到很疑惑?” “没有。”陈墨水冰冷的脸色稍微松懈了几分,但依旧是一副冷淡之态,“师兄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师弟只管出剑、杀人!” 顾玄北轻笑一声:“墨水,别老是打打杀杀的,对别人温柔点,不然容易找不到道侣。” “我有师兄和剑就足够了。” 顾玄北哑然,对此表示十分震惊。 我将你当师弟,你却妄图对我图谋不轨?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陈墨水!” “???” 顾玄北丢下一句话,一溜烟跑得没影,只留下陈墨水满脸错愕。 …… 千魔宗的库房内,林厌离正在对账。 这几天,战败的正一派宗门将赎金送了过来,就连一直想耍花样的丹霞宗,也乖乖的将那两亿块灵石补齐。 大批俘虏被接走,千魔宗也因此平静了下来。 有这笔赎金在,千魔宗不仅将烟云阁的贷款一次还清了,甚至还有余钱去修复损毁的法器、法阵,千魔宗的弟子竟然提前奔向了小康/生活。 “这笔灵石,在十方大山里开辟一个农场,用来豢养凶兽,之前没灵石建,现在可以建个大的。” “这一批拨给二长老,让他加快云栈浮桥的建设。” “张阐那边也需要灵石,他最近弄出了些新东西,再穷不能穷研发!” “还有这一笔,给弟子发福利,以后月俸可以多给五块灵石。” 林厌离小手摇啊摇,手中的笔勾勾画画,这笔依靠她智慧敲诈得来的灵石,有了它们新的归属。 做完这一切,林厌离从袖中取出一张文书,文书上有几个被标红的圆圈,其中最显目的三个是琉光宗、浮华宗和玄月宗。 这些是,至今为止还没有给千魔宗送赎金的正一派宗门。 玄月宗因为太穷也就罢了,为啥浮华宗和琉光宗还没有送灵石来? 真不要面皮,让他们的弟子在千魔宗白吃白喝? 林厌离用手揉了揉眉心,目光聚集在琉光宗上。 她该拿琉光宗怎么办才好呢? “去见见再做决定吧。” 林厌离将账本交给管理内库的吴长老后,便乘坐下山缆车前往离合山山脚。 刚下缆车,一位玄衣男子抱拳向林厌离推了推手:“离合山弟子柳佰泺见过小姐,小姐千千岁!” “嗯。”林厌离应了一声,朝他回了个礼后,扭头望向身后的周芊洛,“芊洛,以后他就归你管了。” 周芊洛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柳佰泺的大名,她听过,是千魔宗三境弟子第一人。 听说他现在在压制自己的修为,晋级四境只在朝夕之间。 周芊洛自认天资聪颖,但与这位柳师兄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 她走向前,福了福身子,恭敬道:“师妹见过柳师兄。” “呵呵,芊洛师妹客气了。”柳佰禾拱手还了一礼,道,“芊洛师妹一来便得小姐信任,成为小姐的身边人,可是羡煞我了,今日我能在小姐麾下任事,真是祖上积德、三生有幸,以后还请芊洛师妹多多指教。” “啊,指教,指教。” 周芊洛恍惚的点了点头,等回过神来,已经走至厢房的院外。 她与柳佰泺一左一右跟在林厌离身后,活像两尊守门金刚。 “小姐好!” 与门外的守卫弟子打过招呼后,他们一同进了院子。 院内,空无一人。 林厌离朝正厅走去,只听到房中传来一阵“哗哗”响声。 “六条。” “八万。” “诶嘿,五筒,胡啦!” 听到这样的声音,林厌离脸都绿了。 她木着脸走出门外喊来守卫弟子,问道:“她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玩骨牌的?” 两名弟子对视一眼眼,其中一人道:“回禀掌门,半个月前就开始了,一直没停过。” 林厌离咬了咬牙,有些气愤道:“那你们为啥不上报给大长老?” “啊,她们自打玩起骨牌后,一直挺老实的……” 两位弟子越说越心虚,最后干脆低耸着头,一副任尔教训的模样。 “罢了罢了。” 林厌离挥了挥手,满脸郁闷的返回院子内,她悄悄走至窗户前,用手指戳了一个小洞,朝里头望去。 屋内烟雾缭绕,声音嘈杂,一帮琉光宗的弟子醉生梦死。 所谓玩乐使人堕落,说得一点也没有夸大其词。 一帮人被关在宅院里头,被禁锢了修为,啥事也干不了,可不就只能玩了么? 林厌离叹了口气,只希望现在纠正还来得及。 她走至门前,双手推开大门,一股酒臭味扑面而来。 大厅内杂乱无章,酒坛子,茶壶洒落一地,抬眼望去,竟是有十余个琉光宗弟子躺在地上,脸上红晕异常,显然是喝醉了酒,衣不蔽体也不为所动,妥妥一副摆烂模样。 我的天,离了大谱! 第一百三十二章 没办法拿捏 林厌离心中叫苦不迭,捂着鼻子向后推开了几步,又将头朝里头探去。 幸好,房中没有见到洛萱,不然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去与萧栾交代。 她叹息一声,朝周芊洛吩咐道:“芊洛,要麻烦你去叫几位杂役弟子来。” 这里距离杂役弟子居住的区域很近,耗费不了什么时间。 周芊洛点了点头,脚尖一点踏剑而去,很快她的身后跟来几个丫头。 林厌离的吩咐下,几位杂役弟子将十多位醉醺醺的琉光宗弟子拖出院落,随后各自拿着拖把扫帚走入大厅。 因为林厌离的干预,这些琉光总弟子自然是没有办法继续打骨牌,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桌上骨牌被林厌离丢入垃圾桶里。 红露与徐妤听闻林厌离来此,赶忙从厢房中走出,见林厌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谁都没敢上前搭话。 她们对骨牌同样很着迷,林厌离没有捉到她们纯属是因为她们输得很惨,已经没有再继续打下去的资本了而已。 洛萱听闻林厌离前来,赶忙从房中走出,见琉光宗弟子一个个低着头,心想应该是琉光宗弟子整日打牌被林厌离发现了,她将手中书本搁置下,来到林厌离面前,宽慰道:“妹妹就不要生气了,他们也是太过无聊。” 几名琉光宗弟子低声嘲讽。 “前几日就数她玩得最疯,装什么好人。” “可不是,好人都让她一个人当了,真是好大一份情!” 这些话,被封闭修为的洛萱虽听不见,但林厌离可听得清清楚楚。 她心中也知晓洛萱是什么样的角色,故此也不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柳佰泺从踏云而来,刚刚他按照林厌离的吩咐,前往离合山的人事殿,将琉光宗日常损耗的底子取了来。 林厌离从柳佰泺手中接过呈来的玉简,看完后,鼻子都险些气歪了。 好家伙,琉光宗在这里住几个月时间,饭食、酒钱、日常灵石消耗,竟然多达三百多万块灵石。 尤其是酒钱,喝的还不是一般的酒,是林厌离专门托人在仙家关隘中买来的待客仙酿,光是一坛就要数百块灵石,而琉光宗整整喝了三十一坛! 林厌离挑了挑眉,觉得是自己太宽容他们了。 她不过是看在文中女主的面子上给她们好一点的待遇,她们这些人还真将当千魔宗是他们的家了? 林厌离视线瞥在徐妤和红露身上,手指微勾,示意要与她们私下对话。 徐妤与红露相互使了一个眼神,红露走向前,拱了拱手道:“江宗主,可否让本门弟子洛萱一起?” 她们算是看出来了,她们琉光宗之所以有不同于其他俘虏的待遇,原因全部在洛萱身上。 “可。” 一席人来到一处偏僻些的房间。 林厌离坐在椅子上,从袖中将那块玉简取出,搁置在桌上,语气不善道:“贵宗在我千魔宗待了有些时日了吧,一个月前我便向贵宗送去了传讯飞剑,如今却一点消息也没有,贵宗是否不打算送赎金来?” “赎金?” 徐妤皱了皱眉,在心中想了一阵才组织好语言:“江宗主不知打算向门内要多少灵石?” 林厌离将玉简挪至徐妤的身前道:“你们这几个月吃喝玩乐,开销不小,再加上战败赎金和赔偿,一共要给我千魔宗交纳一千万块灵石。” 一千万块,这是林厌离出于考虑后决定下的数字。 徐妤和红露都是四境大修,光是这两人就要六百多万,加上她们这些弟子日常消耗,就已经近一千万。 所以这个数目还是林厌离看在女主的面子上给他们打过折的。 “一千万块灵石!” 红露和徐妤吓了一跳。 “贵宗到现在还未将灵石送来,是否已经将诸位当做了弃子?” “不会,宗主长老万万不可能这般对我等!”徐妤一口否决。 “那倒是赶紧将灵石送来呀!” “我亲自拟信,宗主大人见过后,必然在三天内,将灵石送来。” “好!” 林厌离让柳佰泺取来笔墨,交给徐妤,待徐妤写完信后,她亲自过目一遍。 信件没有什么问题,也没有什么暗语、藏头诗之类的东西。 “徐妤道友被封闭—经络,无法动用体内真元,我们千魔宗送出的传讯飞剑怕他们不收,你将信件交由烟云阁,让他们帮忙递交。”林厌离将信件封入信桶,交由柳佰泺保管。 做完这些,林厌离打算带着周芊洛和柳佰泺去拜访那位玄月宗的四境女子。 刚走出琉光宗大院,洛萱便跟了出来。 “妹妹,妹妹请留步!” “嗯?” 林厌离转身回头,见洛萱走来,心中便大感不妙。 洛萱停住脚步,笑若弥勒,她缓步前来,道:“妹妹,能否看在姐姐的面子上,让琉光宗少交一些灵石?我师父红玉道人掌管琉光宗财务,我不想让她为难。” “???” 林厌离愣在原地,心想:你师父为难关我屁事? “我常年伴我师父左右,耳濡目染,知晓灵石赚取不易,我实在不忍看到师父伤心,妹妹已经在那些宗门手中拿到许多灵石好处了,也不缺我们琉光宗这点灵石。” “师父她早年丧子,后来道侣又死于劫杀,她的命太苦了。” 洛萱捂着胸口,楚楚可怜。 林厌离朝她脸看去,竟是发觉她眼睫湿润,鼻子透红,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柳佰泺手掌拍在脸上,两行泪柱顺势而流:“小姐,她好可怜,我们不如就少收点灵石吧。” 周芊洛擦拭眼角:“小姐我觉得柳师兄说得有理。” 林厌离嘴角抽了抽。 眼前人不愧是文中的女主角,共情的能力实在太强了。 “你们两,给醒醒吧!”林厌离抬起手一人敲了个板栗。 “咦,我这是怎么了,刚刚我好像看见过世多年的老父亲在向我招手?”柳佰泺摸了摸脑袋上的包,一脸疑惑,随后他目光投在洛萱身上,不禁大喝一声:“妖女,你用的什么妖法,连我都被你迷了眼睛。” 第一百三十三章 贴钱送琉光宗弟子回家 柳佰泺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洛萱瞬间察觉到柳佰泺是那日敲她闷棍的黑衣修士。 三境巅峰,此人不可小觑! 洛萱在心中将柳佰泺记下,又摆出笑脸道:“这位道友,萱儿什么都没有做啊。” “你放屁,明明有一股奇怪的感觉。” “真的没有,我金丹被锁,体内一丝真元都释放不出,又如何动用功法呢?” “放你娘的狗屁!” “真的。” “锤子!” 洛萱脸黑了起来,她觉得面前人当真是没有素质,脏话连篇,没有半点修行者该有的素养。 林厌离心中笑得肚子痛,对于洛萱这种圣母白莲花,还是得用恶人来磨。 有时候简单粗暴,反而很容易解决问题。 林厌离招了招手,将柳佰泺拽了回来,她轻轻摇手道:“姐姐,并不是妹妹不帮你,千魔宗并不是妹妹一个人说了算,一千万块灵石是长老们商议出来的,妹妹实在没有办法帮到姐姐。” 洛萱是为了琉光宗,而她是为了千魔宗,涉及利益,她断然不能让步。 “那妹妹可否帮姐姐引荐一下千魔宗的长老,姐姐亲自与他们商议……” “你他娘脸真大,还想见我们长老,咋滴,说服不了我们小姐,就想用美色诱惑我家长老?呵呵,瞧你身上几斤几两肉,圈里头的老母猪都比你长得圆润。” 洛萱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柳佰泺接过话语,一阵冷嘲热讽后,她心中炸开了毛。 任由是天下最好脾气的人,也经不住眼前这个男人的一张臭嘴。 洛萱说不过柳佰泺,只好将视线投在周芊洛身上,她眼角划过泪痕,扑在周芊洛怀中,细声哽咽:“萱儿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萱儿只是不想让师父为难,我们姐妹一场,妹妹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姐姐么。” 听到这话,林厌离心中一软,心中觉得自己有些铁石心肠。 她们可是姐妹,妹妹帮下姐姐怎么了? 林厌离挺了挺胸膛,十分豪爽道:“好,我便去和长老们说说,将一千万灵石降至五百万!” “妹妹,难道姐姐的份量就只值五百万么?” “那姐姐愿意交多少?” “五万!” “好,那就五…”林厌离大手一张,打在自己的嘴巴上。 她瞳孔缩了缩,内心一阵后怕,跟洛萱相处,真的一点也不能马虎,一个恍惚她就中了对方的迷魂汤。 五万灵石,真亏洛萱敢说得出口,打发千魔宗要饭啊! 林厌离的心犹在滴血,就这么三言两语,就少了五百万灵石,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她走向前,拉住了洛萱的手,十分认真道:“姐姐,五百万就五百万!” 洛萱抿了抿唇瓣,用手指抹掉眼角眼泪:“姐姐真不知道如何感谢妹妹,姐姐在这里给妹妹磕头了。” 说着,洛萱双腿微弯,就要跪下去。 林厌离抬头望天,眼睛都快蹦了出来,只见一股黑气在天空凝聚出一团雷云,雷云中紫雷滚滚,显然一副要至她于死地的模样。 气运之子,天道亲女儿——要是让她跪下去那还得了? “姐姐饶了妹妹吧,五万,就五万!” 林厌离抢先一步跪了下去,眼角是止不住的泪水。 这一刻,谁懂得她的伤心泪。 她是外来客,天雷格外喜欢关照她。 柳佰泺骂了洛萱几十句,一点事没有,她什么事没干,就白冤枉要被雷劈。 这不公平! “妹妹此话当真?”洛萱停住动作,满眼欣喜的望着林厌离。 “自然是当真!” “太好了,妹妹,姐姐果真没有看错你的为人!” 洛萱兴奋的抱住林厌离。 林厌离笑着比哭还难看,望着头顶上的雷云散去,她如释重负。 “姐姐回去歇息吧,明天我就派遣仙家渡船送你们回去。” “那五万灵石?” “不要了!” 拜别洛萱,林厌离返回长乐宫,她一边哭一边撰写文书。 负责管理内库的吴长老闻讯赶来,听闻一千万灵石飞了,直接哭晕了过去。 “芊洛,将这文书交给大长老曲辙,明天一早上就赶紧将琉光宗那些菩萨们送走,以后我们见到她们绕道走!”林厌离擦拭掉脸上的泪水,咬牙切齿。 第二日一早,琉光宗的弟子在林厌离的催促下,踏上了归途。 林厌离站在渡口上,看着远去的仙家渡船,挥泪道别:“洛姐姐,以后常来千魔宗玩哈!” 洛萱站在渡船甲板,望着逐渐缩小的林厌离,双手放在嘴旁,呐喊:“妹妹,我一定会来的!” 远处慈楠盘腿坐在树上念经,看见林厌离恋恋不舍的模样,忍不住感慨一声:“真是姐妹情深啊!” 送别洛萱,林厌离站在仙家渡口许久,望着远处依旧化作黑点的仙家渡船,她双手捧起放在嘴边,大声呐喊道:“希望再也不见!” 将内心的情绪发泄出来后,林厌离从袖中将玉简摸出,接下来,她要去拜访玄月宗。 对于这个玄月宗,林厌离也是十分的头疼。 玄月宗是一家小宗门,这些日子,林厌离便已经将这个宗门的底蕴摸了个清楚。 这所小宗门门内弟子多数是女子,宗门以圈养灵蚕,吐丝织布换取灵石,大多数正一派宗门的弟子服侍都是由这家宗门供应。 宗门虽小,影响却巨大。 按理来说,他们缴纳赎金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但问题是,他们前些日子买下了一艘仙家渡船,实在是没钱。 不过林厌离心中已经有了新想法。 既然对方没钱,那便用其他的东西替换,她脑中已经准备好思路。 三人乘坐山间缆车来到千魔宗的血魔山,再通过血魔山的栈道来到血魔山与离合山的交界处。 这里是千魔宗的养猪房。 在养猪房旁边的竹林中,有一所宅院。 林厌离等人顶着淡淡的猪屎臭味,来到这处宅院前。 “见过小姐!” 门口的值守弟子见林厌离前来,拱手作了个揖,林厌离点头回礼后,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交由到两位弟子手中,待弟子查看过后,才出声问道:“那位玄月宗的道友还好么?” 两名弟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回小姐的话,人还在。” 人还在? 林厌离微微一愣,对这个回答有些摸不着头脑。 人还在是个什么意思? 第一百三十四章 高筒白丝袜 “把门打开。” 在林厌离的吩咐下,两位弟子用令牌打开了院门。 林厌离推开大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天啊,是猪屎的味道! 林厌离脸色有些苍白,捂着鼻子,用手扇了扇。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双小皮靴,给自己换上后,才慢悠悠走入院子里。 仰头望眼,她看见了一位形色枯槁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身黑色衣裙,长长的发丝乱糟糟披散在脑后像是多日没有打理,一双眼睛呆滞无神,呆呆的望向林厌离,像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 这样子就不行了? 林厌离捏着鼻子走向前,小手在女子面前晃了晃,道:“喂,能听见吗?” 女子偏了偏头,眼中似乎恢复了点精神,她张口说话时,发出的声音就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一般难听。 “让我走,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让我离开这个地方!” 林厌离摸了摸下巴,见面前女子苦苦哀求,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简递到女子手中,有些无奈道:“顾玉道友,我也很想让你走啊,只是你家宗门迟迟不送赎金来,没有灵石,我很难办事啊。” 顾玉沉默下去。 作为玄月宗的长老,她很清楚玄月宗现在的状况,宗门是不可能拿得出一千万块灵石的赎金。 “那给我换个地方住,我在这里已经受够了!” 林厌离眨了眨眼睛,手指摆了摆:“抱歉噢,顾玉道友,因为千魔宗的厢房都住满了,您只能住这个地方” “什么?”顾玉惊恐的睁大眼睛,她的心猛地颤抖了几下。 “顾玉道友就在这里好好住吧,这里一日两餐,丹药、茶水一一俱全,生活有什么不好呢?”林厌离笑眯眯的望着眼前这个形容枯槁,形如鬼魅的女人,“我们千魔宗养猪房的杂役弟子天天与猪为伴呢,他们每天还不是吃嘛嘛香,顾玉道友就不要太矫情了。” “我矫情?你来这里试试,在你喝茶吃饭时,他们故意端着粪缸在你面前晃来晃去,还美而其言的说是磨练心性,你受不受得了?” 林厌离笑容凝固了,她望了望柳佰泺,有些古怪的问道:“不是说,就让她闻闻味道么?” 柳佰泺笑容不改:“小姐,确实没让她吃呀,就只是看看、闻闻。” 好吧,这小子真是个天才,当她的贴身护卫委屈他了,他应该去管理千魔宗的牢房。 林厌离看向顾玉,稍致歉意:“抱歉,是我没有约束好我家弟子。” “道歉有个屁用,来点实在的,我要换宅院!” “那顾玉道友让玄月宗将这一千万块灵石补上。” “我们玄月宗哪有灵石赎人!” “没有灵石用别的东西换也是可以的!” 林厌离露出玩味的笑容,她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简搁置在桌上,凑近身子道:“玄月宗擅长制衣,我们千魔宗有个大订单,玄月宗只要愿意与千魔宗合作,千魔宗不光可以免去这一千万块灵石的赎金,还能让玄月宗大赚一笔。” “什么?还有这种好事?”顾玉有些激动。 林厌离走至顾玉的面前,伸手拉开了自己裙角。 “这是?” “顾玉道友,这叫高筒白丝袜。” “白丝袜?” 顾玉围着林厌离转了一圈,蹲下身子用手揪了揪,抬头十分认真的问起:“既然有白丝,那是否有黑丝?” “自然是有!”林厌离朝周芊洛挥了挥手,“芊洛,让顾玉道友看看你的腿。” “哦。”周芊洛应了一声,走向前挽起衣裙,一双修长笔直的腿便暴露在空气之中。 那双纤细的腿上,覆盖着一层薄若蝉翼的黑色纱袜,看起来十分诱惑人。 真好看! 顾玉望了望黑色纱袜上绣着的银线,忍不住吞咽了几口唾沫,心跳加速。 “你看看,芊洛这双腿,漂亮吧。”林厌离笑盈盈的道。 “好看!”顾玉连忙点了点头。 “白丝清纯,适合小女孩穿,黑丝性感、妩媚且奢华,丝袜不仅可以给人带来一种视觉上的冲击,最重要的是,可以瘦腿遮瑕。”林厌离小心的揪住袜子,将其脱了下来,顾玉看见她的腿上有一个月牙状的胎记。 “当今世上有几位女修不爱美,脸上的容貌固然可以通过胭脂水粉掩盖,可腿上的瑕疵又能用什么来遮掩呢?难不成一直穿长裙,着长靴?顾玉道友,言已至此,难道你还没有嗅到其中的商机么?”林厌离站起身子。 顾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她的腿并不好看,既没有周芊洛的腿那么修长挺拔,又没有林厌离的那般白皙。 若是她换上这白丝或是黑丝,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她思索一阵,抬起头询问道:“江宗主这里可有样品,只是看着,并不能体会到其中的妙处,要亲身体会,才能体会到它真正的效果。” “有,自然是有的!”林厌离笑着从储物袋取出两个小包袱,“左边这个是白丝,右边这个是黑丝,我相信你体验过后便再也离不开它。” 顾玉接过包袱走入房中,将包裹搁置在橱柜上,打开了左边的包袱,将白丝长筒袜取出。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腿,那里有一条手掌般长的伤疤。 似她这样小宗门出身的四境修士,根基浅薄,厮杀多了,身上有伤痕是常事。 她腿上这条,是她修为不高时与一位山泽野修拼命时留下的伤痕,因为当时修为不高,身体并没有那么强的恢复能力,就留下了一条狰狞的伤疤。 这些年她一年四季穿着着长裙,脚上踩着长靴,在弟子的心目中留下了古板形象。 她又何尝不想着一身短裙,清凉示人呢? 顾玉手指微捻,缓缓将丝袜套在脚上,她轻轻摩挲着,手指顺势上移,将袜子拉至腿根。 “这触感,犹如无物。” 感受到丝袜带来的柔顺触感,她不禁眯起了眼睛。 起身,走了两步,也未感觉到行动不便。 她走至一面大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微微点头。 这白丝袜穿上确实给她带来几份奢华、纯欲的气质。 再看腿,被白色包裹,竟是有白皙、匀称、修长,的视觉效果。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千魔宗与玄月宗的合作 “不知黑色如何?”顾玉嘀咕一声。 迅速将白色丝袜脱下换上黑色,再次体验了一次柔顺的舒适感,她重新回到铜镜前,将视线聚集在腿上。 黑色有瘦腿之效,她这么穿上后,远远看着,一双玉足纤细笔直,有一股独特的妖娆韵味,让人易生出瞎想。 “这效果,绝了!” 顾玉称赞一声,白色与黑色相比较下,她更中意黑色。 对着铜镜打量许久,她内心终于下定决心。 她确定丝袜绝对能赚灵石,所以,她打算答应林厌离的条件。 走出房门,顾玉径直来到林厌离身前,林厌离见她穿着黑色丝袜,眼睛眯得像月牙。 她知道,千魔宗和玄月宗的合作,稳了! 二人畅谈许久,最后拟定出一个契约。 玄月宗出人,千魔宗出款式和材料,再交由烟云阁进行出售,所得的利润千魔宗分六成,玄月宗和烟云阁则各分两成。 “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就这般林厌离敲定了与玄月宗合作的主意。 为了表达千魔宗的诚意,林厌离送去传讯飞剑后,第一时间托烟云阁帮忙将这次被千魔宗俘虏的玄月宗弟子送还了回去。 顾玉则作为千魔宗的客人暂时留在千魔宗,以备后续契约的签订。 玄月宗的议事堂内,数十位长老坐在其中,气氛凝重而紧张。 “咳咳,这次多亏了顾玉长老,我们玄月宗的弟子才得以安然回归,不知大家对千魔宗提出的合作怎么看?”玄月宗的宗主坐在主位上轻咳几声,打破沉寂的局面。 “顾玉长老在传讯飞剑中对丝袜格外推崇,她这么刁的人都赞不绝口,想必此物当真很好吧!” “大长老的意见呢?”玄月宗宗主用手摸了摸胡须,将目光投在身侧的一位老妇人身上。 此时这位老妇人正闭目养神,似乎并不想发表什么言论,只是淡淡的道:“老朽没有什么意见,既然顾玉这丫头觉得可行,那便试试吧,反正对玄月宗没有什么坏处。” “那我们要不要多争取些利益?”一位长老试探道。 “嗐,主动权都在人家手中,我们如这样的小宗门如何谈得过人家,况且咱们的仙家渡船都让他们抢去了,我们还有求于人家。” 一言两语,最后玄月宗的长老竟是一致的觉得不好去和千魔宗争抢利益。 “既然如此,那便让顾玉与千魔宗签订契约吧!” 玄月宗宗主福了福身子,挥了挥手,结束了这次议事。 诸位长老离去后,他缓缓站起,身形一闪来到一座殿宇前。 他推门而入,望着殿内的女子迫不及待道:“欢欢,快,快将那黑色丝袜穿上。” 女子闻听,轻忒一声,有些许抱怨道:“夫君,妾身这才刚脱下来。” “脱下来作甚,快点穿上。” “那好吧!”女子无奈,只得穿上黑色丝袜。 “哈哈!欢欢,我真是爱死你了。”他将女子揽入怀中狠狠亲了一口,顺势懒腰抱起,搁置在床上。 “夫君,你真坏,这大白天的……” 与此同时,一艘千魔宗的仙家渡船缓缓驶入了琉光宗的地界。 若非提前有通报,琉光宗的弟子还以为千魔宗打了过来。 红露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山头缓缓靠近,千百滋味涌上心头。 她微微偏头看向身旁的洛萱,感激道:“这次多亏了师侄。” 洛萱含笑,轻轻摇了摇手:“这些都是萱儿应该做的,师伯回去后,莫要将此事张扬,萱儿不想太过出名。” “你呀,就是太过谦逊,我看呀这儒雅之名,不该给那陈秋雨,应该给你才是。”红露打趣一声。 “师伯夸过头了,萱儿真没那么好。” “不管怎么说,萱儿你是大功臣,不但让门内弟子安然归宗,还为宗门省去了一千万块灵石的开销,我一定会拜请掌门师姐,将你的事迹贴在山门上,让众多弟子学习。” “既然师伯执意如此,萱儿也只好受着了。” 洛萱满脸遗憾,仿佛此事会给她带来很大的困扰。 仙家渡船缓缓驶入山脉,在琉光宗的巡守弟子的引领下,慢慢的降至渡口。 洛萱刚下渡船,一位红衣妇人匆匆而至。 “萱儿!” 她抬头,看见了红衣妇人,连忙将手搁置在腰间行了个福礼:“萱儿见过师父。” 红玉道人向前,拉住洛萱双手,仔细打量一番,有些心疼道:“我的萱儿瘦了!” 洛萱眨了眨双眼,想起千魔宗给予的伙食,她没有说话。 “红玉师妹,你收了一个好徒弟啊!”徐妤见到红玉的身影,走向前夸赞一声,“这次洛萱师侄为宗门立了大功,当真为弟子中的楷模。” “谢师姐,萱儿还很小,许多事情不懂,还请徐妤师姐多帮忙教导。”红玉福了福身子,道了声谢。 徐妤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很快,洛萱智斗江晚离,并用言语说得江晚离痛哭流涕的事迹如风催大火般席卷了整个琉光宗。 一时间,洛萱被奉为神邸,风采一度压过其他长老的亲传弟子。 洛萱原本在宗门内就很有人缘,再经过这么一遭,人气直接爆棚。 “洛萱师姐德才兼备,为为吾辈楷模,我等应当向她学习。” “我听说洛师姐只要下山,便必会做好事,而且做好事从来不留名,品德如此高尚,真叫人钦佩!” “……” 宗门中,如这样的话语比比皆是。 有人称赞,必然有人诋毁。 不过,这些话,洛萱都没有放在心上。 作为姊妹宗门的三清门,最快得到琉光宗弟子归宗的消息。 萧栾盘腿坐在蒲团上,得知洛萱平安归来的小心,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他虽然知晓林厌离并不会伤害琉光宗的弟子,但琉光宗迟迟不去将弟子赎回,也让他着实有些害怕洛萱会在千魔宗受苦。 至于什么洛萱舌战江晚离,将她骂哭的消息,他则是当了个笑话听。 洛萱不会骂人,林厌离也没有这么玻璃心,谁要是敢骂她,绝对会被整得很惨。 毕竟,林厌离不是一个愿意吃亏的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百态 “咚咚咚。” 门外响起的敲门声让萧栾停止了思考。 “请进。” 房门被推开,来的人是三清门的杂役弟子。 他走向前,拱了拱手道:“见过萧师兄,青竹君子让您过去一趟。” “师父?”萧栾愣了愣,微微颔首,起身回了个礼,“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是师弟应该做的。” 说完,这位杂役弟子便退出了房门。 三清门与千魔宗不同,门内无论是侍女还是杂役皆是由具备灵根的修行者组成。 因此门内弟子皆以师门称呼。 萧栾更换好衣物,将剑鞘栓在背上,踏剑来到云霞山,在一处栈道上落下。 刚巧不巧,碰到了胡泗。 胡泗为人嚣张跋扈,萧栾与他相处并不和睦。 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萧栾本着不惹事的行事准则,主动的给其让了道。 “见过胡师兄。” 胡泗背着双手,缓缓走过,临了还意味深长的瞧了萧栾一眼,二人并未说什么话。 二人的小插曲并没有激起什么波澜,萧栾等胡泗走出视线后,才推了推手,朝一座大殿走去。 大殿内李竹影正在批阅宗门卷宗,见萧栾来了,从柜子上取来一个玉匣交到萧栾手中,道:“你将此物送去千魔宗,亲手交到林厌离手中。” 林厌离? 萧栾愣了愣。 这个名字是江晚离的自称,师父是如何得知的? “愣着做什么?”李竹影见萧栾呆在原地,直接将木匣搁置在萧栾的手中。 萧栾挑了挑眉,试探道:“师父你说送给林厌离,而不是陈前辈?” “秋雨如今已经不掌管千魔宗事物,交给她最后还是落在林厌离手中,绕这么多弯做什么,路上所需,皆有师父这边承担。” 萧栾将木匣收入储物袋中,果然,师父已经知晓林厌离就是江晚离。 “是,徒弟一定亲手将此物交到林厌离手中。” 似这般送东西的杂事,萧栾已经不是第一次做。 只是之前是给陈秋雨送,这一次是给林厌离送。 三清门与千魔宗距离并不近,一位三境修士全力御剑,不休息的话需要五日时间。 萧栾收拾一番后,在宗师殿报备完,来到了距离三清门最近的一处仙家城隘。 他打算乘坐仙家渡船南下。 公款出行,他也省得自己舟车劳顿,乘坐仙家渡船还可以看看沿路风景。 仙家渡口,鱼龙混杂的场所。 秉着出门在外小心为上的心思,萧栾早早的就将展现自己是三清门弟子身份的标志去除。 坐在渡口外的一处凉棚,他要了一壶热茶,淡默的看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人。 大宗门、小宗门、正一派、魔道、山泽野修又或是官府记录在册的谱碟仙师,这样的人构建起修行界。 萧栾饮了口茶水,抬头看了看天色,觉得时辰差不多了,才慢慢走入渡口中,乘上了南下的渡船。 萧栾乘坐的这艘渡船比较豪华,上面的布置也比较讲究。 “给我一间安静些的厢房,最好是靠近顶层。” “抱歉,这位公子,本渡船的厢房皆已经有人了。” 萧栾皱了皱眉头,只好在渡船的甲板上找一处地方坐下。 远处有几位卖报娘正捧着山水邸报吆喝着,几个小姑娘姿色容貌都属上乘,但让他有些在意的是那些姑娘的腿。 那几位卖报娘的腿上穿着一种被黑色的绸袜,大腿的白皙与丝绸灰暗的鲜明对比使得她们的大腿显得尤为吸引人目光。 萧栾抬了抬手,一位卖报娘兴奋的跑至面前,道:“这位公子,可是要买一份山水邸报?” 萧栾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灵石递了出去。 卖报的小姑娘喜滋滋的接过灵石,将手中的邸报递给萧栾:“公子,你一定会觉得这一版邸报物有所值!” 萧栾点了点头,目光还是落在这位小姑娘的腿上,他不禁好奇问道:“姑娘,你腿上穿着是何物,瞧得这般新颖。” 卖报娘呵呵一笑,用手拍了拍腿道:“此物名作黑丝,多亏了它,我每天卖出去的山水邸报都多了不少呢!” “黑丝?”萧栾摸了摸下巴,双手推了推,“在下受教了!”“卖报娘,给我来一份山水邸报!” “好嘞。” 萧栾目送那位卖报娘远去,摊开山水邸报,第一页最醒目的地方是以特殊功法记载下的图像。 图像中是两位女子。 一位身材娇小、清纯可爱,另一位韵味十足、御姐风范。 身材娇小的女子的大腿上系着一根红绳,红绳上则有一对铃铛,被红绳圈固其中的是一双令人动容的奶白美腿。 另一幅身材丰满、气质高艳的女子,腿上则是穿着与刚刚那位卖报娘一样的黑色稠袜,只是不同的是,黑丝在这位女子身上穿着比那位卖报娘更妖艳、性感,让人只是看着就易浮想联翩。 啊……这。 观海书院的那些先生怎么还准许刊登这样的文章了? 其实观海书院的那些先生也不愿意让这风俗文章刊登在山水邸报上,但奈何千魔宗给得实在太多了。 萧栾看完文章,心中浮现起洛萱穿长筒黑丝袜的光景,一时心中痒痒难耐。 于是,他悄悄来到渡船的烟云阁寄卖处。 房间柜台后有一小姑娘,腿上穿着的是白色丝袜,她见萧栾过来,笑着走向前询问道:“公子想买些什么?” 萧栾用手拍了拍手上的山水邸报,小姑娘瞬间会意。 “公子是来买丝袜的吧,很抱歉,渡船上的丝袜已经售罄了。” 怎么不多储备些呢? 萧栾叹了口气,有些遗憾的走出烟云阁,他找渡船的侍女要了碗茶水,重新找了处地方坐下。 打开山水邸报,满脑子都是图像中的黑丝与白丝。 他木着脸将山水邸报放入储物袋中,来到渡船的甲板上,打算在此处吹吹冷风。 他站在船舷边上,目光眺望远处风景,长吁一口气。 “小兄弟,你也没买着丝袜?” 这时身旁传来声音,萧栾偏头看去,只见一位手持纸扇的玉面公子哥含笑望着他。 “你怎么知道?” 玉面公子哥手上纸扇一收,用手指了指周围道:“你看看周围,这些来甲板吹风的年轻修士,皆是没在烟云阁买着丝袜的志同道合者!” 第一百三十七章 路遇的公子哥 萧栾环伺一遍四周,果真,周围皆是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修士。 “小兄弟,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情,明日丑时渡船要在马嵬关停靠,马嵬关中的烟云阁说不定还有丝袜贩卖,届时你去买时,帮我也买两双。” “你为啥不自己去买?”萧栾有些疑惑道。 “唉,你往身后看看。”公子哥纸扇偷偷朝身后指了指。 萧栾投去视线,见到两个身着玄衣的飒爽女子。 “我要是能去买,我还能找你商量?家里头的人管着呢!”公子哥从袖中偷偷取出一个储物袋,搁置在萧栾手中后,搓了搓手指,“渡船重新启程后,辰时在这儿交易。” 萧栾内心哭笑不得,将储物袋搁入袖中,拱了拱手:“道友不知如何称呼?” “周芊沄。” “周道友,难道就不怕我将灵石卷跑了么?” “这么几块灵石,本公子还没放在心上,若是能用这点灵石买到一个教训,本公子也觉得不亏。” “行,那便如此说好了!” 第二日,丑时,渡船如周芊沄说的那般在马嵬关停靠休整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的时间,足够萧栾来回了。 不耽搁时间,待仙家渡船在渡口停稳后,萧栾便朝着集市去了。 马嵬关处于中域与南域相交之处,是一座险要关隘。 萧栾循着地图行走,终于在集市的一处拐角见到了烟云阁。 此时,烟云阁人满为患,放眼看过去多是些女修。 萧栾不用猜,这些女子修士应该大多都是奔着丝袜来的。 好在他面皮厚,也不觉尴尬,从人群跻身进去后,便抓住一位待客的侍女道:“四双丝袜,黑白各两双,小心包好!” “呃,这……”侍女有些为难,用力挣脱萧栾的手掌后,表情十分认真,“这位公子,因为货物紧缺的原因,我家长老有吩咐,每人至多限购两双。” “这……”萧栾迟疑了几秒,将准备好的灵石拍在桌上,“两双就两双。” 一刻钟后,萧栾喜滋滋的提着一个小包袱走出烟云阁的大门,将包袱收入储物袋后,来到角落,变换了自己的容貌又返回烟云阁。 “你好,我要两双丝袜,黑白两双。”“这位公子,您刚刚来过了吧。” “胡说什么,我可是第一次来。” “公子不要当我们是傻子,门口有破除伪装的灵宝。” 萧栾好说歹说,烟云阁的人硬是没有将丝袜再卖给他一双。 为了不耽搁行程,萧栾赶忙返回了渡船,一边喝茶一边看山水邸报打发时间,萧栾见时辰差不多了,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盒膏药涂抹在眼中。 瞬间一阵火辣感传来,萧栾红了眼睛,泪涕双流。 他赶至甲板,周芊沄已然在甲板等他。 “周道友啊,萧栾有违道友所托,谁知晓那丝袜这般畅销,我赶到时,已然售罄。”萧栾用手抹了抹眼泪,将储物袋返还给周芊沄,又摇了摇头,“萧某忏愧!” “无碍,是我思虑不周了,丝袜如此火爆,购买者居多,买不到也很正常。”周芊沄安慰一声,将目光投在远处那两位玄衣女子身上,“你们送些酒水过来,我要与萧兄畅饮一番。” 两位女子不为所动,甚至连面上的表情都未有更改。 见到这一幕,周芊沄紧锁起眉头,冷喝一声:“本公子也是周家嫡子!” 听到“嫡子”二字,两位玄衣女子总算是动了。 周芊沄从储物袋中取出桌椅,摆放在甲板上,很快玄衣女子抱来酒水,小心的搁置在桌上。 “请!”周芊沄摊了摊手。 “请。” 萧栾没有拒绝与周芊沄对坐在两侧,只见周芊沄叹了口气,道:“让萧兄见笑了。” 萧栾摇了摇头,笑道:“畅饮一番忘去这烦恼丝!” “说得好!忘去这烦恼丝!” 二人举碗畅饮,后面觉得不过瘾给,直接端起酒坛子对吹。 把酒欢笑,晴空碧日下听见一阵鼓声。 周芊沄站起身,似乎有些喝醉了,他拱了拱手,道“酒水是极好的,只可惜在下酒量不好,只能与萧兄喝这么多了,归家路上能碰到萧兄,倒也没有那般乏味。” “山水游历,见形形色色的人,交对味朋友,以山河作礼,送别周兄,周兄日后安好!。” 二人相互间行了个揖礼在渡口道别。 山水之间,萍水相逢,也不失一种磨砺。 萧栾出了渡口,便一路南下,刚出城隘,他就发现自己被人盯上。 由于不知对方修为,萧栾也不敢托大,一路小心行走,等待对方露出马脚。 走入一处芦苇荡,萧栾一个鱼打挺钻入水中,以外息转变为内息,躲在水中,悄悄将神识放了出去。 神识一放出去,他便将对方的修为尽数窥尽。 一个三境,两个二境。 修为皆不如他。 萧栾躲在水中,伺机而动。 行走在外,有大宗门弟子见宝起意,杀人夺宝。 也有山泽野修为夺修行资源,做谋财害命的勾当。 他出门行走,一无仇家,二无露财,只怕这三人是山泽野修见他孤身一人,想要夺他修行资源。 萧栾屏住呼吸,缓缓靠近,背后灵剑随他指尖微勾落入掌中。 “大哥,那小子不见了!” “莫急,有我的灵宝在,你觉得他跑得掉么?” “这小子跟那公子哥有交情,那公子哥储物袋鼓鼓囊囊的,想来这小子身上也带着不少好东西。” 这是什么逻辑,他这是受了无妄之灾。 萧栾苦笑一声,握紧手中灵剑,身形暴起。 手中长剑扭转,瞬杀一人。 剩下两位二境修士见到这一幕,眼珠子都快吓掉,赶忙运转功法逃跑。 萧栾早有准备,手掌两张符箓打出,在空中凝聚出两道金光将二人射穿。 片刻呼吸间,三人暴毙。 萧栾指尖凝聚出一道丹火,将尸体烧成灰烬,大手一张将三人的储物袋抓在手中,抹去三人的灵魂印记后仔细探看了一番,他在其中一只储物袋中发现了一只罗盘。 先前那人所说的灵宝就是此物? 萧栾环伺一遍四周,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手上掐下一道法决,迅速朝南遁入。 潜遁百里,方才停下。 “此物竟是搜寻类灵器!” 搜寻类灵器由于炼制难度大,很少有炼器师炼制,所以格外稀有。 “真是瞌睡便送来枕头,我身上攻伐、防御灵宝皆有,正缺这搜寻类的法宝,还真得多谢那位道友了!” 萧栾起身向北方作了个揖,继续朝南赶路。 第一百三十八章 萧栾重上千魔宗 御剑飞行至孤云山,已经是数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没等千魔宗弟子出现,萧栾主动减慢速度,他将林厌离送给他的令牌栓在腰上后,大摇大摆的进入孤云山所在的峡谷。 时隔数月再次来到千魔宗所在地界,萧栾察觉到这里许多地方都有了些许变化。 看来正一派的讨伐给千魔宗带去了很多麻烦。 飞了约莫一炷香时间,萧栾惊奇的发现孤云山的峡谷中竟是竖立起一座高约三十丈的城墙。 他收起长剑,落在地上,来到这城墙前用手摸了摸。 建造城墙的砖石还很新,看样子是新建立起来的。 不过在地上建立这样一座城墙,用来防谁? 正一派的修士? 不,不对。 三境以上的修士都会御物飞行,用城墙来抵御也太过鸡肋。 那便是用来防范低阶修士和世俗凡人? 带着疑惑,萧栾脚尖一点,身子腾空而起落在城墙上。 城墙上站着几个粗壮汉子,神识探去,萧栾发现他们是没有修为的凡夫俗子。 几个粗壮汉子同样发现了萧栾,见到他腰上悬挂的令牌后,他们走向前抱了抱拳道:“仙师大人,这里没有什么异样。” 萧栾低头看了眼令牌,轻轻点了点头,随后纵身一跃疾驰出了孤云山峡谷。 这座城关显然出自于林厌离的手笔,除开她,萧栾也想不到谁会闲得无事在这峡谷之中建这么一堵高墙。 出了孤云山山脉,萧栾见到一大片平原。 或许现在已经是冬季,平原上显得有些荒芜。 再加上这片平原经历过一场大战,到处都像被狗啃过的坑坑洼洼。 萧栾体内真元燃烧,整个人化作一道灵光朝千魔宗所在山头遁去。 在千魔宗外峰前的门户之地,他看见了两处村庄。 千魔宗附近有人居住了? 萧栾停住身子,一个猛扎落在地上。 他走入村庄,有几个稚童看见他,向他挥手打着招呼。 “仙师大人是从千魔宗来的吗,好羡慕,我也好想成为仙师大人那样顶天立地的大人物。” “仙师大人,这是我家刚煮熟的包子,你尝尝看。” “仙师大人……”萧栾举起双手,作投降模样,他觉得,这些孩子对他有些热情过头了。 “你们自己吃吧,我不饿。”萧栾笑着揉了揉几个孩子的头,纵身一跃来到千魔宗的外峰。 在几位巡守弟子的指引下,他通过了千魔宗的山门,进入了千魔宗内部。 他拉住了一位值守弟子的胳膊,正声道:“这位道友,麻烦您通知一下你家小姐,萧栾求见!” “哦哦哦,好的!” 那位值守弟子点了点头,说完,他转身进了屋内。 “???” 萧栾满脸疑惑,跟着值守弟子一同进入青石堆砌的石屋,只看到那位弟子站在角落,手上举着一个喇叭模样的物件,口中嘟囔着什么。 千魔宗似乎比几个月前多了些新奇东西。 在萧栾古怪的面色中,那位值守弟子走过来推了推手道:“小姐让您直接去离合山山顶找她。” “好的,多谢。” 萧栾回了个礼,来到山顶处乘坐山间缆车前往离合山。 山道平坦,他一路上山,路上碰到不少千魔宗弟子。 那些弟子见到萧栾,纷纷驻足向他抱了抱拳,在萧栾感慨千魔宗弟子如此“礼貌”的时候,一位路过的杂役弟子停住脚步向他行了个福礼。 “伦家见过长老大人。” 萧栾面不改色,压住内心的波澜壮阔,轻轻点了点头,等那位杂役弟子走远后,他才将腰上那块令牌取下来放在手掌中仔细端详一遍。 他就说这些千魔宗的弟子怎么会如此客气,原来林厌离给他的这块令牌,面子这么大! 他先来到离合山偏殿,在那里,他没有见到林厌离的身影。 难不成,是在长乐宫那边? 林厌离跟尘柯的关系很好,说不定他们两个人在山顶那边玩。 想着,他迈出了偏殿的门槛,刚走几步,就感觉到一股强劲的罡风袭来。 他猛然扭身,迎面而来的是一个棒槌。 砰! 萧栾背后的灵剑瞬间出鞘为他挡下了闷棍。 “警惕性真强,不愧是小姐看重的男人!”柳佰泺称赞一声,将手上的巨大棒槌收入储物袋中,拍了拍染灰的衣袍,“萧栾道友随我来!” 萧栾虽然有些疑惑,但见人家都将灵宝收了起来,他也不好太过咄咄逼人,跟在柳佰泺身后一路走上山顶,他看见了一座巨大的冰晶殿宇。 “小姐在殿内等你。”柳佰泺收了收衣袖,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萧栾点了点头,抬腿走了进去。 虽然是寒冰殿宇但一点也感觉不到寒气,在大殿的中央,有一座冰雕莲台,台子中央封着三张金光闪闪的符箓。 “哟,来啦!” 循着声音看去,一个身影从长廊出现,站在那里的正是林厌离。 萧栾用手摸了摸下巴,围着林厌离转了一圈,低下身子道:“你好像长高了不少。” 原来林厌离的身高只到他的屁股,现在林厌离笔直站着,头顶够着他的腰了。 “真的?” “比真金还真。” “哎呀,你说话真好听!”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比自己长高了更值得高兴的事情呢? 林厌离想了想自己的年纪,十岁,这个年纪正是女孩疯长的时候。 说不定某一天睡觉起来,她就不用仰着头看周围人了。 “对了,这个给你。” 萧栾从储物袋中将李竹影吩咐给他的木匣子递到了林厌离手中。 “这是什么?”林厌离用手晃了晃,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重量。 “不知道,是师父让我捎给你的。” “李竹影?确定不是捎给陈秋雨的?” “确实是捎给你的。” “好吧!” 林厌离将木匣子收入储物袋中,伸手拉住了萧栾的衣袖道:走走走,千魔宗的凶兽还没到春天就下崽子了,我让伙房那边杀了两头做了肉羹,给你接风洗尘!” “这也太不好意思了吧。”萧栾用手摸了摸后脑勺。 凶兽幼崽珍贵,多数人都是将其养大后与之签订血契当做战兽和灵宠养。 没想到林厌离会为了他,专门宰两头做肉羹。 “哎呀,跟我客气什么,咱们可是好朋友!”林厌离拍了拍胸脯,十分豪爽。 萧栾不是洛萱,林厌离喜欢萧栾那坚毅向上的精神,也喜欢他那随和的气质。 在原著中,对萧栾好的人,萧栾会记住一辈子,所以林厌离才会如此乐之不疲的猛刷萧栾好感。 第一百三十九章 称兄道弟 两人边聊边走,走至一处草坪。 草坪上摆放了一桌酒菜,酒香弥漫四方。 “还有人没有到,咱们先等等吧!” 萧栾点了点头,拉开一把座椅坐了上去。 二人等候了片刻,远处走来三个人,两位少女,一位少年。 其中一位少女扒拉在少年身上,就像是一只怀抱着大树的蝉。 少年生无可恋,只得用手托着少女两只脚,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 周芊洛手中拴着一根绳索,绳索的尽头系着的是少女的腰肢,就好像牵着什么宠物一样。 萧栾脑中只想得出一个词——奇奇怪怪。 林厌离大手拍在桌上,咧开嘴巴笑着:“人齐了,开饭!” 五人齐坐一桌,萧栾时不时将视线放在少年与少女身上,二人始终黏在一起,他挪了挪屁股下的凳子,凑到林厌离身旁小声问道:“他们两是道侣么?” 林厌离摸了摸下巴,将目光投在秦琨羽和江弦思身上,思考了一阵最后摇了摇头。 说这两人是道侣吧,好像差了那么点意思。 不过江弦思确实很黏秦琨羽,一日十二个时辰,除开睡觉,吃饭修行都在一块。 说二人像道侣,她倒觉得是老父亲照顾女儿。 “你瞧他那副衰样,要是道侣,还这么愁眉苦脸?” 萧栾投去视线,少年脸上面无表情,有时候女孩的脸贴得近了,他还会用手把女孩的头推开。 唔,林厌离说得有道理! 萧栾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酒,对柳佰泺举了举杯:“还不知这几位道友的名字。” 柳佰泺端杯回敬,咧着嘴巴一口将酒饮尽,推了推手道:“柳佰泺。” 这位刚刚偷袭他的青年,萧栾格外有印象,他将酒喝完后笑着推了推手道:“柳兄修为高深,真是让人佩服。” “萧兄的剑也很快啊!” 二人寒暄一阵,萧栾举杯对向了秦琨羽,秦琨羽有些受宠若惊站起身。 这位师兄竟然会向他敬酒! “在下萧栾,小兄弟如何称呼?” “啊啊,我叫秦琨羽。” “秦小兄弟,我见你经络拓宽,为何修为只有初境?”“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被人废掉了丹田,若不是小姐救下我的性命,我说不定已经死了。” “原来如此。” 萧栾没有过深追问,将目光投在秦琨羽身旁的少女身上:“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江……江弦思。” 少女怯生生应了一句,躲在秦琨羽身后有些怕。 “她有些怕生。” “是萧某鲁莽了。”萧栾赔了声笑。 这里没有外人在,林厌离也不必顾及自己的形象,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 这时,柳佰泺迅速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手帕,递到林厌离面前时,周芊洛已然捷足先登。 “小姐,油。” 周芊洛一只手扶着袖子,另一只手托着手帕,轻轻擦拭着林厌离的嘴巴。 临了还不忘向柳佰泺使个眼色,弯着嘴角嘲讽一下。 见到这一幕,柳佰泺痛心疾首,握拳轻捶胸口,只恨自己生得不是女儿身。 萧栾搓了搓手指,看两人眼神交锋都要蹦出电花。 心想:这两人有故事啊! 不过萧栾不是一个八卦的人,对柳佰泺与周芊洛的爱恨情仇并不关心。 吃饱喝足,或许是因为凶兽幼崽的肉灵气太足了些,萧栾吃完后便感觉到丹田有所异动,有突破的征象。 这对他来说可不是好迹象。 他所行之道,乃一步一个脚印,厚积薄发、百炼成神,突破太快,根基容易薄弱。 林厌离察觉到萧栾的异状,专门给了萧栾一块令牌,让他去血魔湖安抚躁动的真元。 萧栾接过令牌,道了声谢后立即御剑朝血魔湖去,知晓林厌离性子的他,并没有客气。 萧栾离去后,秦琨羽打算跟着柳佰泺一起去修炼,江弦思也想去,却被林厌离蛮横的将其留了下来。 “两个大男人光着膀子对练,汗流浃背的,你个姑娘家家跟去做什么?” 江弦思撅着嘴巴,气呼呼的跟着林厌离去了长乐宫。 林厌离脱去长靴,换上方便行走的布鞋,来到一个挂历下。 再过几日便是腊月十五,该去碧波庭赴宴了。 烟云阁阁主所约的碧波庭,是南域东北角处的一处湖泊。 此地山清水秀、灵气浓郁,一年四季湖水碧波荡漾,是修行者喜欢去的水上仙渡。 按照烟云阁所说的规矩,双方只得带五人赴宴,林厌离这边则必须要带江弦思一起去。 原本林厌离拟定的名单是:陈秋雨、曲辙、江弦思、柳佰泺和周芊洛。 但陈秋雨这个月去灵山宗探望几个徒弟去了,一时赶不回来,林厌离只好将陈秋雨搬出名单外。 陈秋雨不在,烟云阁阁主又指名道姓的要求江弦思一起去,这让林厌离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 烟云阁阁主该不会联合那几个正道中人,在碧波庭拿她吧! 林厌离晃了晃脑袋,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毕竟千魔宗和烟云阁有诸多合作在,能够让烟云阁赚的盆满钵满,实在没有必要拿她开涮。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厌离紧紧攥住了拳头。 腊月十三,天气晴朗,宜出行。 从千魔宗出发前往碧波庭,乘坐仙家渡船需两日时间。 为安全起见,林厌离不光让曲辙、欧阳樾两位长老同去,还从内门弟子中抽调了五十位剑道好手。 渡船还未出发,便迎来两位不速之客。 “师父,出门吃席怎的不带上徒儿呢?徒儿最喜欢吃席了。” “我与师兄许久未去过碧波庭了,这次与你一起去讨点酒水喝。” 看着渡船甲板上立着的两位男子,林厌离用手拍了拍脑袋,感觉十分头疼。 这两人时间掐得这般准,是从何处得到她要去碧波庭的消息的? 林厌离环伺一周,其他人都是低着头畏畏缩缩的,唯有曲辙一副事不关我的模样。 她笃定,肯定是这个老家伙通风报的信。 “徒儿啊,只能带五人赴宴,你自己与和他们商量吧。” 顾玄北视线扫去,嘴角微微咧开,走向前轻轻拍了拍曲辙和欧阳樾的肩膀道:“你们一定不想去吧!” 欧阳樾用衣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回应道:“是的,老夫想起门内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就不去了。” 曲辙刚想说话,便看见陈墨水杀人般的视线投了过来。 “啊——玄月宗那边加了笔新单子,需要老夫亲自审阅,护卫工作就多麻烦二位道友了。” 第一百四十章 赴宴 “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你说是么,墨水?” 顾玄北笑了一声用手拍了拍曲辙的肩膀,表示他这样很识相。 陈墨水立得笔直,头微微扬起:“大师兄不觉得麻烦,师弟便不觉得麻烦。” 林厌离见欧阳樾和曲辙笑得勉强,无奈的叹了口气。 说实话,她还真拿顾玄北和陈墨水两个人没有办法。 顾玄北环顾一遍四周,有些疑惑道:“这次没见到尘柯小兄弟呢,他死了么?” 林厌离瞪了顾玄北一眼,不满道:“你怎么说话的,哪有这样问候人家的!” “徒儿问错话了么?那尘柯小兄弟什么时候死啊!”顾玄北满脸无辜的摊了摊手。 “狗嘴吐不出象牙。”林厌离鼓起了腮帮子,用力踢了顾玄北一脚,跳到甲板上,从腰上抽出自己的短剑,砍在船舷上。 “小的们,启航!” 林厌离一声号令,庞大的仙家渡船缓缓从千魔宗升起,穿过孤云山峡谷后逐渐没入云层,在千魔宗弟子的目送下朝远方驰去。 两日后,千魔宗渡船如约定的那样平安无事的到达了碧波庭。 正午时分,碧波庭中一派祥和,湖面上波光粼粼,偶有飞鸟掠过。 千魔宗的渡船稳稳当当的停在碧波庭的湖水中央,随着尾焰的余波缓缓向前行驶,直到距离岸边只有一丈距离时才彻底停顿。 “此地就是碧波庭了!” 林厌离站在甲板上环顾四周,将周围景色尽收入眼中后忍不住感慨一声:“好一出四季常青的仙家福地,当属天底下最大最好的园林!” 江晚离曾多次来过此地,但别人的记忆哪里比得过自己亲身体会,林厌离从甲板上跃向岸边,双手作喇叭样将嘴巴笼罩,大喊一声:“林厌离来此!” 远处有两位仙子骑鹤而来,她们身着纱衣,以面纱覆面,来到林厌离身前行了个福礼道:“可是千魔宗的道友?” 林厌离点了点头,将视线投在灵位女子的纱衣上,纱衣上有云雾缭绕,她倾了倾身子:“本座是千魔宗宗主江晚离,你家阁主邀我赴宴,此物是请柬!” 两位仙子从林厌离手中接过请柬,打开探看过后,朝林厌离躬了躬身子。 “见过江宗主!” 林厌离在心中对这两位烟云阁的侍女的淡定称赞一番,随后转身朝渡船上的千魔宗弟子道:“诸位在此地活动,不要四处走动。” 吩咐完弟子后,她挺了挺腰杆,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高一点,气势足一点。 她站立许久,却没有等到烟云阁两位侍女的话。 “二位不领我们去与贵阁阁主会晤么?” 两位侍女相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阁主还未到,只能委屈江宗主等一会儿了。” “这老头还真有点意思,是你家阁主约定在正午,迟了时辰,让我家小姐等,他有这么大的面子么?”柳佰泺冷哼一声。 “不可无理!”林厌离跳起来用手轻轻敲了敲柳佰泺的头,对两位侍女道:“贵阁阁主是长辈,我等晚辈便在此处等着,等贵阁的阁主来了,麻烦前来通报一声。” “多谢江宗主体谅。” 两名侍女感激的道了声谢,随后从远处的木屋中端来些茶水,以供林厌离等人解闷。 林厌离坐在椅子上,看着时而掀起波浪的湖水,面色淡定如常。 对于她而言,等一会儿并不是难堪的事。 过了许久,两名侍女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让道友们等了这么久,实在是有违礼道,奴家在此处为诸位道友赔罪,宴席已经铺好,请各位随我们来。”两位侍女微笑的作出一个请的姿势。 “劳烦姑娘带路!” 林厌离从位置上站起,率先跟了上去。 跟在烟云阁两位侍女身后,一席人走过数座浮桥,最后来到一处宽阔的凉亭中。 此时日暮黄昏,距离先前说好的正午时分已经过去了两个半时辰。 “江宗主,请!” 林厌离点了点头,迈腿准备踏入凉亭中,被柳佰泺用手拦下。 “小姐,在宗门时就说好了,由我先进!” “好,万事小心!” 柳佰泺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箓藏在手中,大大方方的迈入了半个身子,他低下身摊开左手:“请小姐入亭!” 林厌离轻轻一笑,迈步入亭。 亭中别有洞天,在外看,只是一座小小的凉亭,可进去后,才知道其中别有乾坤,亭中间摆放着一张圆桌,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美味佳肴,一旁还放了几杯香茗,看来这里面应该早已准备好了。 圆桌的主座上坐着两位老者,一位是林厌离见到过多次的烟云阁大长老李温煦,另一位是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看上去年龄似乎不小了。 若林厌离没有猜错的话,这位白发老者便是烟云阁的阁主——姚冷風。 姚冷風一袭白袍坐在主座上,脸上虽然挂着一副温和笑容,可来自额中的一股死气却是如何都藏不住。 这位烟云阁的阁主,恐怕时日不多。 “没想到玄梦君子与正剑君子一同来了啊,我等真是招待不周,失礼了!” 两位老人一齐起身,向顾玄北和陈墨水行了个礼,以表示自己失礼之处。 “老阁主是我等的前辈,何来招待不周?反倒是我们师兄弟二人前来,多有叨扰!”顾玄北与陈墨水一同回了个礼。 “江宗主!”姚冷風偏了偏身,朝林厌离拱了拱手,“请入座!” “多谢老阁主!”林厌离点头应了一声,然后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姚冷風对面。 “诸位都坐!” 柳佰泺大大咧咧,一屁股坐在林厌离身边,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就被顾玄北揪住衣领提了起来。 “你去那边坐。” “凭什么!” “就凭我的拳头硬。” 柳佰泺丝毫不怕顾玄北,甚至迫不及待的撸|起了袖子,打算跟顾玄北大战一场。 他可是在乱军中敲人家仙督脑袋的人,害怕区区拳头? 最后柳佰泺吃了顾玄北两记拳头,鼻青脸肿的坐到周芊洛旁边。 周芊洛瞪了他一眼,不仅没有安慰他,反而落井下石的嘲讽他一句:“不知好歹!” 第一百四十一章 在此求死 林厌离喝不得酒,所以举杯推盏的事全部交给了顾玄北和陈墨水两个大酒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姚冷風和李温煦在偷偷注视着江弦思。 两个老头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交流是藏不住人的。 果然,当初李温煦交给她的少女躯体,有猫腻。 将这一点记在心中,林厌离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轻轻擦拭过江弦思的嘴角,道:“碗大了,就用勺子舀着吃。” “来人,给弦思小姐换一副小些的碗筷!” 没等林厌离开口询问,李温煦先开了口。 两位侍女匆匆前来,从桌上将江弦思的碗筷换下。 李温煦笑着挥了挥手道:“江宗主,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林厌离摇了摇头:“李长老客气了。” 星移斗转,林厌离已然吃饱喝足。 她靠在椅背上,将目光凝聚在姚冷風身上,淡然道:“老阁主,您邀我赴宴,应该不只是吃饭这么简单吧。” “确实有事相求!” 林厌离开门见山,姚冷風也不需要拐弯抹角。 “江宗主,这世上真没有起死回生的术法么?” 林厌离在内心叹了口气,果然,这位烟云阁的老阁主还是对此念念不忘。 “老阁主,天下修行者如此多,你可有听过有死而复生?” “可是老夫的面前不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谁?我?还是你面前的江弦思?姚老阁主心知肚明,莫要自欺欺人了!”林厌离的话语逐渐冷了下来。 “这等有违轮回秩序的道法,即使真的有,天地也不会容忍。 我送给老阁主一句话,有些东西就像流沙,你抓得越紧,它流散得越快,老阁主放手罢!” 姚冷風张了张嘴巴,却吐露不出一句话。 林厌离所言有理,可是他就是不甘心啊! “老夫,知道了。” 老人这句话像是抽空了浑身所有的力气,身上的死气又重了些。 半晌后,他又抬起头,道:“江宗主,老夫想与你做个约定……”一个时辰后,林厌离带着众人返回了仙家渡船。 坐在仙家渡船甲板上,林厌离思考了许久。 姚冷風与她做出的约定无非是让千魔宗对姚家的子孙多加照拂。 这种小事林厌离一口答应了下来,但令人寻味的是,姚冷風以结善缘为理由送了江弦思一成烟云阁的利润分红。 要知晓,烟云阁生意涉及甚广,抛去日常损耗,一年的利润也有十来亿灵石。 一成分红,那也有数亿块灵石。 林厌离用手捋了捋双鬓青丝,心中暗慨江弦思这个善缘结得真大。 这一次赴宴,没有掀起什么波澜,顾玄北与陈墨水两个人吃完饭后一溜烟跑得没影,好像真的只是来蹭一顿酒喝。 五人吃席三人归,千魔宗的渡船休整几个时辰后,踏上了归宗的路途。 千魔宗的仙家渡船缓缓升空,几个呼吸间没入了云层。 碧波庭的湖水中央两道身影缓缓浮现,正是吃完席就溜走的顾玄北和陈墨水。 二人立在湖水上目送仙家渡船远去。 顾玄北扭过身,十分认真道:“想当年姚阁主何等意气风发,如今也将成为一捧黄土,我带你蹭这顿饭,你明白了么!” “师兄是说,我们若不飞升上界,数千年后也将化作腐朽?” “不不不,我是想让你明白,只有将死之人的席才舍得拿好酒伺候,以后蹭酒,脑子灵光点。” “好吧,有点意外。” 二人对话之际,姚冷風与李温煦缓缓踏水而来。 两位老者行至岸边,向顾玄北和陈墨水拱了拱手。 “多谢二位君子愿意满足老夫最后一个愿望。” 顾玄北摇了摇手,道:“能与前辈交手,也是晚辈们的荣幸!” 陈墨水报剑而立,衣玦随风舞动,他缓缓从鞘中抽出灵剑,将剑背负在身后,冷漠道:“姚前辈年轻时也是一位剑道高手,陈墨水在此领先生指教!” 顾先辈搓了搓手指,向后退了两步,双手抱拳作揖:“领先生剑!” 姚冷風畅然大笑,手中拐杖一扔,一柄飞剑落入手中。 他的飞剑名字叫作:“富贵天”。 李温煦退至浮桥,双目湿润,他左手握拳在内,右手在外,躬身下拜:“李温煦在此恭送!” 姚冷風起手举剑,唤来人间一股清风。 头上白丝飘扬,衣袂翻飞,他双脚微踮,身形拔高,手中的“富贵天”也跟着飞射而出。 他双目凝视眼前的两位青年,嘴角含笑。 当年他鲜衣怒马,一人一剑一马仗游天下,杀过妖、敕过魔、搬过山、催过城…… 唯可惜未能与发妻白头到老,未能见孙女凤冠披霞。 他双目一闭,手中剑光穿透云层。 “姚冷風在此求死,请诸君出剑!” “尊先生令!” “领先生剑!” 李温煦仰望着飞去天上的剑光,声音有些哽咽:“老阁主,一路走好!” 林厌离盘坐在甲板上,感受到身后直通苍穹的惊天剑意,眼皮子抖了抖。 那股纯正剑意大概是陈墨水的。 在那交汇的剑光洪流中,有一缕剑意寻向林厌离,如彗星拖尾,银光闪闪。 她站起身,五指握拳朝前虚抓一把,将那缕剑意抓在手中。 “多谢老阁主馈赠!” 这一刻,林厌离以这缕剑意强行破开江晚离的束缚,晋级二境。 仙家渡船疾驰一夜后,林厌离在一处名作“飞龙关”的地段落脚。 将仙家渡船停靠好后,她立马让柳佰泺买来山水邸报。 第一页,最醒目之处便是烟云阁阁主姚冷風剑败陨落的消息。 “观海书院的消息真灵通,昨天晚上打的,今天邸报都卖好几轮了。”林厌离叹了口气。 一位五境大修陨落,无论在哪处地界都是一件大事。 林厌离捏着山水邸报,默哀几秒钟,重新打起精神。 姚冷風虽然死了,但是千魔宗与烟云阁的合作不会就此中断,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要紧之事。 “回宗吧!”林厌离将山水邸报放入储物袋中,轻轻拍了拍船舷。 千魔宗的渡船浮空而起,就在这时,异象骤起。 第一百四十二章 飞龙关兽潮 飞龙关,一处山岭小地,原本此处修不得仙家城隘,后来有蛟龙在此渡劫飞升而去,为了蹭些蛟龙飞升时留下的福气,有修行者在此处开辟了洞府,慢慢来的人多了,便修了一座专供仙家休憩用的关隘,将其称之为飞龙关。 千魔宗的仙家渡船没入云层,被一阵狂风拦住去路。 “轰隆隆~~” 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变的乌云密布,狂风卷起,雷电纵横,整艘船仿佛被雷击中,猛烈颤抖。 林厌离抬头向上望去,瞳眸忍不住挛缩。 湛蓝的天幕,碎了。 入眼来的是,一头长约千米的水蛟。 水蛟身躯盘旋,巨大的蛟首俯冲而下,张开血盆大口,直奔飞龙关。 “各弟子戒备!”柳佰泺大喝一声。 林厌离见水蛟欲来,从袖中抽出短剑,立刻放声道:“迅速将飞舟下沉,准备迎敌!” 紫府期剑修周芊洛,抬指点在发梢,一柄簪剑趋势奔空,朝水蛟眼眸射去。 似蛟龙之属,弱点多在眼眸,看那蛟龙千米的身长,应为四境修为。 周芊洛双指一并,目光冷冽,那柄飞出的簪剑迸溅出几道金光,但那柄簪剑还未到达水蛟头颅,就被灵气幻化的蛟尾拍得无影无踪。 林厌离脸色严肃,看着蛟龙抬抓朝渡船抓来,一只手抓住江弦思的手臂,另一只手紧紧抱住船舷,厉喝一声:“诸位弟子明哲保身,紧紧抓住渡船,莫要独身御剑升空!” 蛟龙的巨爪拍在仙家渡船的护盾上,仅是一击,就将渡船的防御阵法拍得粉碎。 “孽畜!”柳佰泺怒骂一声,左手猛抓船舵,右手的棒槌化作小山大小,挥击在蛟龙利爪上。 林厌离只觉一阵失重感传来,意识瞬间被抽空,等回过神来时,仙家渡船宛若一颗陨石般砸在飞龙关内。 “天啊,那是什么!” “凶兽!好多凶兽!” 飞龙关内的修士注意到异状,第一时间启动了城内的防御阵法。 林厌离耳朵嗡嗡作响,仰头朝天空看去,几道灵光闪过,那些是仙盟坐镇在飞龙关的四境修士。 云层中出现的除开那头水蛟外,还有数不清的飞鸟,这些飞行凶兽本栖息在不同区域,此时不知为何聚集在飞龙关,大有一副破关杀人的架势。 林厌离跪坐在地上,感觉到有人在摇自己的肩膀,她扭过头,发现江弦思平安无事,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抬头望向天空,用心眼注视着那些凶兽,她猜得没错的话,这些凶兽是凶兽浪潮出现的预征。 那场导致须臾地界近六成人口丧命的凶兽灾厄快要来临了! “芊洛,放宗门信物,将散落的弟子聚集过来!” “是。” 越是紧要关头,就越不能慌乱。 很快千魔宗的弟子围拢过来,林厌离数了数,五十人都在,这让林厌离心中硬气了一些。 她将腰上的储物袋取下,将储物袋中的灵石和灵宝分发了下去。 “柳佰泺去哪了?” 林厌离未见到柳佰泺的身影,忍不住问起。 周芊洛面上有些担心,她迟疑几秒后,小声道:“他在破境。” “哈,在这个地方破境?” 林厌离眉头紧紧皱起,显然觉得柳佰泺此举有些不妥。 “他也是为了小姐。” 林厌离紧紧攥住手心,瞳眸中血色难掩。 这时,有手拍在她的肩膀上,她仰头看去,看见一位面色带笑的俊逸男子。 “小姐不必担心。” 在林厌离愣神中,那男子缓缓向前,从地上捡起他掉落的棒槌,颇为豪爽的抗在肩上。 “千魔宗弟子看好!”柳佰泺轻喝一声,嘴角弯起,“这一棒槌会很帅!” 说着他的脚步一跨,身体犹如一道青烟,向前窜去,他来到水蛟头上,手中棒槌高高扬起。 咚—— 惊人的闷响在天空上响起,所有的千魔宗弟子眼中只看见,那头将他们渡船打下来的水蛟,脑浆爆裂,血雾弥漫。 “柳师兄威武!” “柳师兄好样的!” “真他娘的解气!” 柳佰泺身形斗转,一只手紧紧揪住龙须,将水蛟当鞭子一样挥舞。 每抽动一次,都能带飞数十头云雀。 这时几朵黑云凝聚在柳佰泺的头顶,他的四境雷劫来了! 几位四境大修见到这一幕,震惊得目瞪口呆。 “那小子好生猛,是哪家的弟子?” “喂,你们看那小子头上。”一位青衫女修唤了一声,“是四境雷劫啊!” 听到女子这一番话,一位灰袍老者迅速遁上半空,来到柳佰泺身前,道:“小子,你不要命了快些入城去应付雷劫,有飞龙关阵法在,你死不了!” 柳佰泺嘴角一咧,朝着灰袍老者拱了拱手,大声喝道:“千魔宗弟子柳佰泺在此,助诸位杀兽!” 说完柳佰泺在飞龙关满关修士眼中,一头撞入凶兽浪潮中。 “千魔宗?就是最近打败正一派,风头正盛的魔道圣宗——千魔宗?” “那小子真不要命,居然打算利用雷劫,真是个头铁的小子!” “诸位,下关杀兽!” 一众修士大喝一声,纷纷祭出灵宝从飞龙关中杀出。 他们当中有正一派,有魔道,有记录在册的谱碟仙师,也一天为被以地为席的山泽野修。 此时他们暂时结成同盟,只为在这汹涌的兽潮中搏一丝生机。 林厌离站在原地,小手捂着嘴巴,看着远处被砸碎脑袋的水蛟,眼中流露出星星点点,她双手撑在城墙上,呐喊道:“柳佰泺,你刚刚惊艳到我了。” 柳佰泺手臂一停,嘴角快要咧到耳根,他扭了扭身体,嚣张的朝周芊洛竖起了中指。 “这小子好欠揍的样子。”林厌离抖了抖嘴角。 不过她也安下了心,柳佰泺此人不会做无把握之事,在危机四伏的关外,还能竖指嘲讽周芊洛,则表示他还游刃有余。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说的话。 “我不是喜欢小孩子,只是我喜欢的人刚好变成了小孩子。” 这样的流氓话,也只有他说得出来! 有一说一,林厌离觉得柳佰泺在某方面与顾玄北挺像的,都是那般的不靠谱,但在有时候又那么的靠谱! 林厌离手中短刀朝前一挥,身后千魔宗弟子纷纷从鞘中抽出长剑,整齐划一,不带丝毫拖泥带水。 “全体拔剑!” 第一百四十三章 剑修之威 “那是哪家宗门,气势竟然这般威武!” “你看不见他们腰上挂着的令牌么,八瓣血色梅花,那是千魔宗啊!” 听闻是千魔宗,飞龙关内的修士脸上多了些古怪。 林厌离并没有将那些人放在眼中,她用左手撩起额前刘海,右手短剑朝前一送。 “我短剑朝向之处,诸位弟子便攻向何处!” 林厌离所在的蓝星有“鸣镝弑父”的故事。 讲的是草原上有王子叫做冒顿,为了调教自己的骑兵,打败自己的父亲,他发明了一种响箭,接着,他对手下骑兵们下达了这样的命令:鸣镝所射而不悉射者,斩之。 于是有一天,他的响箭射向了自己的坐骑和爱妻。 一次又一次调教使得他手下的骑兵成为了战争兵器,最后他打败了自己的父亲,成为了草原的霸主。 林厌离效仿这个故事,以短剑代替响箭。 非常之期,行非常之法! 她双手一拍,短剑泛起金光闪闪,格外引人瞩目,她的剑落到一头虎状凶兽身上。 随即,五十道飞剑汇聚,化作一道剑气洪流,将那头虎状凶兽拦腰斩断。 一颗巨大的兽核在剑气的侵染下化作了齑粉,散溢在四周引得无数豺狼虎豹争食。 林厌离没有停下,以手指代为牵引,操控着短剑飞向另一处。 一刻钟后,在林厌离的指挥下,死于千魔宗剑修之手的四境凶兽多达十余头。 代价是:两位弟子的本命飞剑破损。 林厌离气喘吁吁,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瓶丹药倒入口中。 她作为剑修,还未磨练自己的本命飞剑,以御剑术操控短剑的行径给她带来了很多负担。 “小姐,换我来吧!” 林厌离咬了咬嘴唇,一口答应了下来:“好” 周千落站向前,双手合十,一柄淡蓝色飞剑自她眉心飞出,这是她的本命飞剑“七月雪”。 七月落地雪飞霜——“七月雪”为大凶之名。 这柄飞剑一出现,便向四周传达着刺骨的冷意。 林厌离看着那柄飞剑窜出关外,一瞬间化作千百雪花。如今本就是寒冬腊月,萧瑟冷意只会让她更强! 林厌离趴在城墙上,看着雪花落入凶兽身上,犹如毒药染身皮开肉绽。 千魔宗弟子的飞剑一并祭出,在凶兽群中来回穿梭,每出一次,必然会斩断数十头凶兽的头颅,杀力之大,简直骇人听闻。 关内众人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为这些剑修竖起大拇指。 “都说山上四大流氓、剑修排在第一,果然传言不虚!” “剑修当得百道之首!” 在美誉下,千魔宗弟子的飞剑,越来越快,灵气也消耗得越来越多。 周芊洛浑身衣衫湿透,气喘吁吁。 她们驱使飞剑杀兽,所化的剑气洪流始终还是无法与四境大修比。 单论续航能力,便差上了一大截。 这时,一位白衣男子落在城头,他目光瞥了周芊洛一眼,轻声道:“原地恢复气力,莫要再出剑了,待会还用得上你们!” 林厌离愣了愣,这人谁啊,居然敢指挥她的小弟! “那丫头莫要看了,本座知道自己很帅。” 白衣男子脚尖一点身形缓缓飘向空中,口中呢喃道:“唉,我真是和罪孽深重的男人,又有小姑娘喜欢上我了。” “我呸,不要脸!”林厌离吐了口口水。 她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男人。 顾玄北都没他臭美好嘛! 白衣男子浮在空中,看着远处朝他攻来的云雀,嘴角浮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他指尖饶风,手指一点,身后出现数不清的风刃。 云雀刚飞进风刃的范围之内,身体便被切割成了无数碎块。 “看呐,那是云鹤前辈!” “五境大修终于来了,我们有救了!” 不少修为低微的修士见到这一幕喜极而泣。 五境大修的出现让他们有了主心骨,再也不像无头苍蝇一样嗡嗡乱撞。 “嗯?那边有个很有趣的小子!” 云鹤目光投去,只见到雷云滚滚,一道水桶般粗的紫雷自苍穹落下。 它的下方,是一个面容笑得格外狰狞的青年。他右手一抓,竟是在这一刻接住了轰雷,紫雷在他手中幻化作一个巨大棒槌,猛然挥砸在地上。 地表的泥土翻涌而起,化作漫天烟尘,而在烟尘中一个人影正躺在地上抽搐。 “感觉手快被烤糊了!” 柳佰泺苦笑一声,他的手被雷劫轰得漆黑,手臂都肿成了猪蹄模样。 “喂,头铁的小子,用手硬接紫霄神雷,你是头一个!”云鹤笑了一声,手指一挥,将一头想要偷袭柳佰泺的凶兽斩成了两半。 “你离我远点,我家小姐还在看我!”柳佰泺觉得云鹤有些多管闲事。 “小子,你就让神雷把你劈死吧!” 云鹤捂着嘴巴笑了一声,小声过后,紫雷落下将刚刚坐起的柳佰泺整个掀翻。 三境基础打得越牢靠,突破四境时的雷劫次数就越多,且一次比一次强。 柳佰泺疼得龇牙咧嘴,顶着紫霄神雷,连滚带爬的钻入凶兽群中。 “啧啧啧,这小子,真他娘的贱啊!”云鹤骂了一声。 柳佰泺身上雷光闪耀得吓人,周围散溢的电弧将他周围百米的凶兽尽数炸成稀巴烂。 这时,一股惊人的压迫感从天边袭来,云鹤收起了他那一副看好戏的嘴脸。 他知道,王牌来了! “你小子是根好苗子,千万别死在这了,接下来,可不是你能插手的!” 云鹤身形一抖,下一息立在柳佰泺身前,他抬手挡下一记神雷,右手拎住柳佰泺小腿,将他甩入飞龙关内。 “接住他!”林厌离大手一招,吆喝起两名千魔宗弟子,将柳佰泺接下后,将其扶入城关内。 “咳咳,爷还能打!” 林厌离眉毛一抖,腰上的剑鞘抽在他的脑袋上,“别唧唧歪歪的,你要是被紫霄神雷轰死了,我上哪去找你这样的打手!” “欸!原来我只是打手么?” “不然你以为自己是啥?” “那周师妹也是打手?” “她跟你不一样!” 听到林厌离的话,周芊洛双手抱胸得意的扬起了嘴角。 她当然不一样,她可是江晚离的忠犬,被人称作江晚离第二的女人! 第一百四十四章 化形凶兽 “好吧。” 柳佰泺承认自己有些泄气,但他从不认输。 “打手就打手吧,有些人想成为小姐打手还成为不了呢!” 柳佰泺在心中安慰自己一阵后,开始专心应对雷劫。 突破四境时召来的紫霄神雷与三境时不同。 三境雷劫虽然是修士修行路上的拦路虎,但其威力和数量远远敌不过四境雷劫。 世间皆由五行所属演化,在五行中又衍生出三种属性,在金、木、水、火、土五种行列中生出风、雷、冰。 三境雷劫为五行雷,落下的紫霄神雷通常与修士自身灵根属性相对应,而四境雷劫,不仅会唤来五种属性的紫霄神雷,还会根据修士自身的实力,从风、雷、冰中抽调一支特殊属性融入其中。 柳佰泺基础打得十分牢靠,又是一位锻体的体修,再加上先前从天上落下的刺目电光,故此林厌离猜测他的雷劫中添加的属性是破坏力最强的雷属性。 两“雷”加持,威力更甚,这也是柳佰泺作为身体强度最高的体修都有些吃不消的原因。 这时林厌离看见天上雷云泛红,她挥了挥手,不假思索道:“火雷要来了,所有弟子向后退开一百丈。” 接着林厌离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琉璃盏,顺势抛到柳佰泺的头顶。 这是一件防御灵器,虽然林厌离嘴上对柳佰泺一点不客气,但事迹行动比谁都要来得积极。 为了帮助柳佰泺渡过剩下的七记天雷,她甚至将自己准备了很长时间的“渡劫大礼包”取了出来。 周芊洛站在林厌离身后,一双眼眸死死盯着柳佰泺。 她的修为最近增长得很快,或许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晋级四境。 柳佰泺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面前,她可要好好观摩。 不光是周芊洛,几乎飞龙关在场的所有三境修士目光齐刷刷的停留在柳佰泺身上。 在无数人的视线中,红光从云中落下,顷刻间,柳佰泺化作一个火人。 林厌离站得近,炙热的火光烤得她口干舌燥,不得不再退避十来步。 在林厌离的注视下,柳佰泺身上的火越烧越旺,除开焦味外,她甚至还能闻见肉香。 “这火雷超出一般水准了吧!”林厌离皱了皱眉,为柳佰泺捏了一把汗。 柳佰泺哼唧一声,从地上坐起,他伸出手一把抓住悬浮在头顶上的琉璃盏,一把捏成粉碎。 琉璃盏中迸溅出来的灵光,像薄膜一样将他罩在其中。 渐渐,火光消退,天地迎来一阵快哉风。 “还有四道!”柳佰泺咧开嘴角,仿佛刚刚的化形雷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林厌离安静的坐在远处,有些心疼自己的琉璃盏,但她一想到自己这些东西能够为千魔宗增添一位强劲的四境大修,她心中也就好受了不少。 林厌离不吝啬,将手中的法宝尽数抛出。 一颗避水珠,一件庚金剑胚,还有千魔宗圣物碧晴伞。 分别对应将要来临的水雷、木雷和土雷。 时间一晃而逝,林厌离从精神亢奋变得疲倦。 饶是这样,她还是等到柳佰泺平安渡过雷劫才睡下。 天边上,云鹤和一位白袍儒士与数道身影对峙,那些人裹着黑布,瞧不清容貌,摸不透修为。 “几位就是这次引发凶兽潮的幕后黑手?” 云鹤手中拿着一柄青色长剑,青光闪耀,如一泓秋水,散发出一种清冷之意,在这个寒冬腊月的深夜里,竟然没有丝毫的萧瑟之感。 白袍儒士身材瘦弱,面容苍老,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他身后跟着的一卷金色纸页却彰显着他身份的不凡。 几道黑影无人说话,他们相互间对视一眼,朝后遁走。 云鹤见到这一幕,手中长剑一抖,天地突然风变,一位黑影躲闪不及,被云鹤摘去了兜帽。 “化形大妖!”云鹤与白袍儒士皆是一惊。 “桀桀桀……既然被尔等发现了我等身份,那便只好请你们死在这里了。” 几道身影似乎放弃隐藏自己的身份,纷纷摘下身上黑袍展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 一头蛏妖,一只狐妖,两头蛇妖,以及一个难以瞧出身份的白衣清秀男子。 凶兽化形,即名为妖。 已经化形的凶兽与未化形的五境凶兽不同。 五境修士比五境凶兽强,化形凶兽比普通五境修士强,且化形的程度越像人,实力就越强劲,被天地压制的程度就越小。 云鹤心中一沉,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清秀男人身上。 在这五人中,最需要注意的便是他。 云鹤自认并非是新晋的普通五境修士,但对上化形大妖还是不由的心中发怵。 白袍儒士已经准备迎战,身后的书页翻开的金光显目刺眼,让这些大妖有些忌惮。 蛏妖准备动手,却被清秀男子拦了下来,他走向前双手抱拳施了个礼,道:“阁下是观海书院的君子?” 白袍儒士冷哼一声:“宗圣一脉——贤人吴庸。” “失礼失礼!”清秀男人推了推手,“在下对宗圣先生的书十分推崇,没想到在此处能见到先生的弟子。” “哼!可笑,畜牲也喜读圣人书?”白袍儒士嘲讽一句,身后书页落在手中,数十个大字飞出衍化作神将。 这时,天幕散开,一个巨大山岳自天上落下,清秀男人目光一凝,右手陡然增大,将天上落下的山岳托在掌中。 “什么人!”蛏妖怒喝一声,变成原形,冲出天幕。 下一秒,又是一座山岳浮现,比起先前清秀男人托在掌中的山岳还要大上几分。 山岳极速落下,撞在地面上,整片地皮震颤,大地龟裂。 巨大的轰鸣声将林厌离惊醒,她爬起身,双手抓在城墙上,见到屹立在面前的高山瞳孔骤然放大。 这一幕怎的这般熟悉,该不是天杀的欧阳瞿来了吧! 从天落下的巨山不知砸死了多少凶兽,连那蛏妖也被这巨大山岳撞得口吐鲜血。 清秀男人脸色没有太多变化,将手中的山岳朝远处掷去,一双金色的眼眸盯住了天幕。 “撤退!” 第一百四十五章 雁归 “可是……” 两头蛇妖犹豫了几秒,打算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看戏的狐妖所制止。 “东西已然已经拿到了,我们的目的便算达到了,在这待的时间长了,来的人越来越多,连公子都觉得棘手的人,你们打得过么?”狐妖轻笑一声,说道。 “这个……”两头蛇妖沉默不知该如何回答。 清秀男子朝白袍儒士摊了摊手道:“下次我会前往观海书院听课,麻烦贤人到时候行个方便!” 说完,他探手一抓,不知是施展了何种神通,将地面上的凶兽一把抓入袖中。 飞龙关中的修士见到这一幕总算知晓这么多凶兽是如何来的了。 先前劝解柳佰泺入城渡劫的灰袍修士落在路上,伸手抓起地上的一把泥土,脸色有些难看道:“这家伙的神通竟是连地皮也撅去了三尺!” 众多修士连连摇头,对其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在心中暗叹化形大妖恐怖如斯。 “告辞了!”清秀男人衣袖一挥,将周围几头大妖卷入衣袖,身影凭空消散。 白袍儒士欲追,被云鹤拦下。 且不知对方有多少人,单凭清秀男子那一手掌中抓物的神通,他们二人便不能敌。 云鹤低头瞥了眼颠倒在地上的山岳,抬头朝天幕望去。 “吴兄,刚刚,对峙之时,有前辈相助,我们一同去见见这位前辈!” 白袍儒士点了点头,二人一同朝天幕去,他们穿过天幕来到天外天,迎接他们的是一记岩枪。 云鹤速度快,赶忙躲闪了过去,白袍儒士则被岩枪撞飞,带着他一起撞回飞龙关所在的地界。 “滚!” 云鹤抬头,一座山岳压头而来,遮天蔽日无处可逃。 砰! 他与白袍儒士一样,被山岳带回了飞龙关地界。 飞龙关外又屹立起两座大山,这让林厌离心中越发确定是东方瞿,毕竟有能够随手抛掷出大山的人,在他印象中只有他一个。 云鹤和白袍儒士灰头土脸,哪怕被山岳带出天外天也没有抱怨,只当这位前辈心情不好,他们二人冲撞到了人家。林厌离扒拉在城墙上四处张望,过了好久,内心才稍微安定了一会儿。 她悄悄凑过脑袋,在周芊洛耳旁嘀咕几句。 周芊洛猛然抬起脑袋,伸出头朝外看了看,心中也多了些慌张:“小姐,你说的是真的么,那个魍魉城的城主在附近?” “你看那山岳,跟东方瞿投射出来的一模一样,万一他来飞龙关,认出我们了,岂不是完蛋!” 周芊洛用手抹了把额上的冷汗,点了点头。 那天在魍魉城中,要不是顾玄北出手相救,她差点就死在东方瞿投掷的山岳下。 “还有,那个云鹤对我们也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所以,飞龙关不能待了,得赶紧走!” “有道理。” 于是,在林厌离的组织下,千魔宗的弟子偷偷溜出飞龙关,在云鹤回来之前撒腿往西边遁走。 林厌离被柳佰泺背在身上速度快到极致,出关约五十里地,所有千魔宗弟子御剑西行,一时间,天边浮现出几十道剑光。 这时,一山林中,一位少年背着一担干柴行走在山道上,可能是喊得累了,他将干柴搁置下,从一旁揪来几根干草枕在头下,打算小憩一段时间时。 阴暗将他笼罩。 他睁开眼睛,朝天上看去。 这一刹那,他被震惊得说不出话。 天上密密麻麻的飞剑犹如大雁南飞,凌厉的剑气激起的风吹得少年头发散乱。 他站起身,瞪着眼睛,头颅由东向西。 他开始撒腿追赶。 新砍的干柴不要了,头上带着的斗笠不翼而飞,连脚上的草鞋不知什么时候烂出几个大洞,一双粗糙的脚丫被戳得鲜血淋漓也没有停下来。 最终,他被一处悬崖拦下,眼睁睁的看着那剑气洪流化作一个小点,最后消失在视线中。 少年抹了把汗,嘴角微微扬起,他右手虚抓,就像是握紧一把剑。 在这一刻,他好像与那些人一样,快哉乘风去。 飞龙关地界一片杂乱,除开被投掷下的山岳外,还有数不胜数的尸体。 云鹤站在山岳上,看着躺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的人,不禁摇了摇头。 虽说四境修士并未折损,可二境与三境的修士死得太多了。 一部分是因为凶兽来得太凶猛,另一部分则是因为配合太差。 “要是他们像千魔宗那样,哪里会死这么多人!” 云鹤忒了一声,拍了拍衣袖,闪身来到城头上。 接下来打扫战场的事情就不归他管了,他先前让千魔宗的修士保留真元也是想让他们战后打扫战场。 毕竟这么大一个烂摊子,能够御物飞行的三境修士做起来比较方便一些。 他从城头寻遍城尾,面容从微笑变成麻木。 最后他撤去飞龙关阻碍神识的法阵,用神识将整座飞龙关包裹。 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找到一丁点千魔宗的踪迹。 “我焯,千魔宗的人呢?” “???” “我xxxx……” 远处几位弟子见到这一幕,纷纷低下头,以心声交流。 “云鹤前辈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被刚刚的山岳砸坏了脑袋?” “有可能,有可能,离远点,别触霉头!” …… 林厌离一席人耗费了四天时间才见到千魔宗的孤云山。 来到千魔宗所在的地界,林厌离悬吊在嗓子眼的心松了不少,返回离合山,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委托周芊洛去调查江弦思前身躯体的身份。 在宴席上,烟云阁老阁主和大长老李温煦对江弦思好过了头,让人有些在意。 其次,便是为两年后的凶兽浪潮做出一些规划。 这次在飞龙关遇到的凶兽浪潮并没有在原著中提及,还有那几只化形大妖,林厌离因为没有近距离探看,她也得不出对方的身份。 “希望与原著提及的出入不大!” 林厌离在脑中思索一番后,重重叹了口气。 这处世界已经在她的潜移默化下发生了改变。 她害怕自以为是的掌握了全书剧情,就自认为自己掌握住了命运。 自以为是的去修改,去作出改变,到最后发现一切又回归原路。 第一百四十六章 祖师堂 “这么说,用来安置元婴的那具肉身是姚冷風孙女——姚桃?” “嗯,确实是。” 林厌离坐在蒲团上,呆呆的看着手中的玉简,被这则消息所震惊。 她偏着头朝远处摇晃着脑袋的江弦思望去,面色有些复杂。 她就说,姚冷風和李温煦怎的对江弦思这么好,赴宴还要求她带着江弦思一起过去,原来是有这层原因在。 “是我太鲁莽了,没有经过调查就直接拿来用了,被算计了啊,这样子就算我们千魔宗不想跟烟云阁扯上太多烟火关系都不成了啊。” 林厌离揉了揉脸,在心中暗暗骂了声老狐狸。 周芊洛不由恍然道:“那位姚阁主当真是位苦命人,发妻早亡,儿子早逝,就连孙女也……或许他将姚桃的身体送给小姐,便是希望自己的孙女能够以另外一种形式存活在世上吧。” 林厌离停下揉脸,叹了口气。 修为高又如何,活得久又如何,身旁的人一个个离去,只剩下悲哀,当真是位“孤家寡人”。 “那位老阁主去世前送了我一份很大的恩情,无论如何这份恩情都要还,在千魔宗力所能及的能力下尽量保全姚家吧!” 烟云阁没了姚冷風,还有其他世家的五境修士坐镇。 但姚家没了姚冷風,那相当于没了一尊靠山,想必以后的日子会难过许多。 “飞龙关那件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没有多少眉目,但飞龙关外方圆一百里地的世俗村落都被凶兽吞食殆尽了。” “我知道了,你接着去查这件事。” 林厌离捏了捏眉心,将几杆小旗子插在沙盘上,小旗子所标注的区域是那些被凶兽迫害的世俗村落。 五境以下的凶兽没有智慧,趋于野兽嗜血的凶性,它们便会寻找血食。 飞龙关外的世俗村落几乎被凶兽吃个精光,这折射出两年后世俗凡人的惨状。 想要保全更多的凡人,千魔宗不能继续安逸下去了。林厌离从袖中取出一柄传讯飞剑,将三长老乐观喊了来。 “你拟一个章程,我们与烟云个的合作要改变一下方式,以后千魔宗所赚取灵石的七成,用来购买阵盘、丹药、俘虏、灵植和灵器。” 乐观听到这话,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疑惑的推了推手,有些拘谨道:“小姐,咱们这是要打哪家宗门么。” 林厌离眼睛一瞪,有些不高兴道:“宗规是怎么写的,别老想着打打杀杀,看来你这思想还是不够觉悟,需要去戒法堂再好好改造改造。” 乐观身子哆嗦了一下。 被陈秋雨用剑架着去戒法堂听教的过往,犹如昨日历历在目。 “是是是,小姐教训的是。”乐观讪笑一声,“小姐,目前宗门的缺损已经用正一派赔偿的灵石补足了,继续扩充的话,保存方面会很需要人手。” “缺人就扩招,我们千魔宗打赢了正一派,正是风头强盛的时候,应该会有很多世家子弟和山泽野修加入我们,然后派遣渡船去凡尘为凡人测验灵根,但凡有修仙资质的我们千魔宗都要!” “可是小姐,这样会不会引起其他宗门的不满,而且弟子资质良莠不齐,会多出许多滥竽充数之辈。” 林厌离手上有了灵石,心中的底气也足了些,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嘴角弯起:“你放心好了,滥竽充数,他们就是想,也要看局势答不答应!” 到时候大荒凶兽浪潮南下,就算是滥竽充数之辈,也比手无缚鸡之力好。 在凶兽带来的压力下,滥竽充数的人用得好,也能成为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而且这些根基薄弱之人,死得很快,对千魔宗来说没有太大的负担…… 林厌离将心中的规划跟乐观说了一遍,在确定乐观听懂后,才放他离开。 于是乎,千魔宗开始在修行界大肆收购灵器、丹药等物资。 千魔宗的反常引起正一派宗门的警觉。 毕竟他们先前刚跟千魔宗打了一仗,怀疑千魔宗是不是有对正一派宗门有报复的打算,一时间,正一派宗门纷纷加强了警戒。 这些自然是后话。 忙过一阵,天上的雪下得大了一些,千魔宗迎来了年关。 腊月二十八,是世俗凡尘敬神之日,同样是千魔宗祭祀祖师的日子。 林厌离着一身玄衣,身披白裘,腰间佩戴着一把长长的宝剑,手上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盏灯笼,灯笼上绑着一个香囊。 她带领着宗门所有的正式弟子徒步上山,来到千魔宗的祖师堂。 这里原本供奉着千魔宗十三位宗主,林厌离返回千魔宗后便将江晚离的灵牌给挪了去。 “各位长老随我一同入殿参拜!” 林厌离唤了一声,各个山头的长老从人群中走出除开曲辙、欧阳越、乐观这等山头的主事长老外,千魔宗又多出柳佰泺和胡夭两位新晋的四境长老,算算人头,千魔宗总共有二十多位四境长老。 “入殿!” 林厌离率先迈出了脚步,身后二十多位长老紧随身后,在千魔宗众多弟子羡慕的视线中,踏入了祖师堂内。 “真羡慕,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踏入祖师堂参拜先师的资格。” “你现在才二境呢,莫要想这么多,还是快快晋升三境成为内门弟子好……” 参拜祖师堂,放在任何一家仙宗都是极其荣耀的事情。 怀揣一颗敬畏心,林厌离走至台前,她小心的将手中的灯笼搁置在案台上。 “第十三任宗主,江晚离,在此敬告诸位先师!” 林厌离捻来一炷香,拜了三拜后,将香插进了香炉里。 身后二十多位长老,纷纷席地行磕头礼节,拜过之后,盘腿坐在蒲团上凝神祷告。 林厌离坐在蒲团上,抬眼瞥过高台上摆放的灵牌。 从千魔宗开山鼻祖千魔子,再到江晚离的师父显圣魔君,十二任宗主。 强时,万宗来贺。 弱时,险些灭宗。 十二块灵牌抒写着千魔宗万年的底蕴。 第一百四十七章 接近年关 拜完祖师堂,林厌离又带着一众弟子来到英灵殿。 此处供奉的人是战死的千魔宗弟子。 修行界弱肉强食,茫茫历史长河中留下名字的人有多少?能够被后世敬仰,享受一宗香火的人又有多少? 林厌离设置的英灵殿仿佛戳中了千魔宗弟子的内心。 修仙之人,长生漫漫,最怕死后无名,化作一捧黄土,被时间掩埋。 为千魔宗而死,能记载成册,雕刻于碑,受后世弟子供奉香火。 哪怕千魔宗覆灭了,英灵碑被埋藏于黄土之中,过了千年万年,有人来到此处发掘了这块英灵碑,届时他们的名字再次被世人所知。 树碑立传——这是何等的光荣! 他们跟着林厌离一起走入英灵殿内,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供奉的碑石。 林厌离抬起手,手中浮现一把短刃,她将两个人名字刻了上去。 这是在飞龙关战死的两位剑修。 “为千魔宗死,为小姐死!” 委身站在林厌离身后的柳佰泺突然叫唤了一句。 顿时,一呼百应,声音如浪潮般在英灵殿内起伏。 这些人多是千魔宗的元老弟子,见证过江晚离时期鼎盛,也经历过江晚离死后的没落。 直到林厌离的到来。 林厌离轻轻挥了挥手臂,浪呼声停止,她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弟子,用手拍了拍石碑,“我设立这块碑,绝不是希望诸位无谓的去死,真正有价值的是活着的人,望诸位谨记!大难将至,诸位在为千魔宗出力的同时保全自身。” “谨遵小姐令!”听闻此话,弟子们纷纷抱拳俯身。 拜完英灵殿的英灵,林厌离乘坐缆车前往血魔山。 山间栈道,举目眺望,山上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真漂亮!” 林厌离呼出一口热气,搓了搓双手,她突然想到什么,抬眼望向周芊洛道:“芊洛,你许久没有回家了吧!” 周芊洛愣了愣:“确实有好些年没有回家了。” “过年要回去看看么?” 周芊洛抿着嘴唇想了一阵,最后摇了摇头,道:“家中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人,不如在这里和小姐一起过年。”“嗯,那随你决定吧。”林厌离的小手在窗户上搓了搓,漫不经心道。 走下缆车,林厌离径直奔向血魔湖。 萧栾在这里闭关有几日了,一直没能见着他的动静。 作为原著的主角,妥妥的气运之子,林厌离并不担心萧栾会出什么意外。 萧栾他,大概率是要在千魔宗过年了。 “萧栾明天应该就会出关,等他出关后,立马用电话通知我!” 林厌离对值守弟子吩咐一阵后,带着周芊洛,柳佰泺等人打算去小渔村一趟。 走至山门时,周芊洛被一位外门弟子拦下。 那弟子穿着一身黑衣绿袍,是千魔宗负责传递管理传讯飞剑的弟子。 “周师姐,您有一封从儋州来的书信。” “儋州?”周芊洛皱了皱眉头。 儋州是她的家乡,从儋州来的必然是她家里人送来的。 林厌离顿了顿脚步,转头道:“芊洛你先回去吧,我这里有柳佰泺跟着就可以了。” 柳佰泺咧着嘴巴推了推手,朝周芊洛施了一个眼色,在炫耀着什么。 周芊洛无奈的点了点头,从那名弟子手中接过传讯飞剑。 “大老远送来,多谢师弟了!” “没有,没有,师弟只是做了份内之事。”那名弟子连忙晃了晃手,有些受宠若惊。 他朝林厌离那边看了看,林厌离笑着朝他点了点头,瞬间内心膨胀,大脑一片空白。 小姐竟然对他笑了。 是幻觉么? 不! 这是对他勤恳工作的肯定! “卢师弟,你杵在这里做什么,还有十封传讯飞剑要送呢!”旁边一名弟子急忙催促了一句。 “哦哦哦,是,是!” 回过神的那位弟子连忙点了点头,飞快的踏上了山道。 周芊洛揣着传讯飞剑来到离合山的长乐宫。 她本是住在离合山的半山腰,后来长乐宫修好后,在林厌离的要求下,她搬入长乐宫中与江弦思做了邻居。 踏入大殿,周芊洛抬眼便看见一副生无可恋的秦琨羽,以及双手紧紧圈着他脖子,将他使劲往大腿上摁的江弦思。 这两个人搞什么鬼。 秦琨羽见到周芊洛,黯淡的双眼重新恢复明亮,他朝周芊洛伸出手,十分真诚的祈求道:“周师姐,救我!” 周芊洛朝江弦思瞪了一眼,抬手挥了挥拳头,表示江弦思还不撒手,就要用拳头敲她的脑袋。 江弦思缩了缩头,乖巧的松开了圈住秦琨羽的手臂,结结巴巴道:“琨羽累了,弦思想让琨羽睡在大腿上!” “我又不是小孩子!”秦琨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不,琨羽是小孩子,一辈子都是小孩子!” “你个疯癫的婆娘!” 秦琨羽骂了一声,挣脱江弦思的手臂,拔腿就跑。 可他哪能跑过三境的江弦思,没过几息又重新被江弦思压在屁股底下。 “周师姐……救我!” 周芊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放弃了。 走过玄关,她径直返回自己的房间。 房内,一张床,一张柜子,一张书桌,别无他物。 她来到桌前,将传讯飞剑搁下,坐在椅子上思虑了许久,才将其打开。 送来的是家书。 将家书看完,她面无表情的走出门。 在秦琨羽和江弦思十分怪异的目光下,踏剑飞出了长乐宫。 她急匆匆的从人事殿处取了块令牌,御剑飞向孤云山。 从千魔宗到儋州并不是很远,她全力御剑的话能够在除夕夜赶回家。 此时,林厌离坐在一个火堆前,吃着香喷喷的烤羊腿。 小渔村自打搬到南域后,日子过得比起京城的大老爷还要舒坦。 在千魔宗弟子的帮助下,他们种了新型稻谷,学会了豢养牲畜,一日三餐都能做到一荤两素一汤,再也不用担心挨饿受冻。 而且,年底的时候,小渔村和黄花村有几个娃子考进了京城的学堂,甚至还有一个丫头学识超凡被观海书院的一位贤人看上,带去观海书院修习儒学。 这样的喜事,都是以前无法想象的。 几个小丫头跑来,凑在林厌离旁边,说了几句悄悄话,林厌离突然感知到什么,收起了笑脸抬起头望向天空。 在那雪花瑟瑟的天上,她见到一道身影快速掠过。 第一百四十八 萧栾出关 “周芊洛?”林厌离皱了皱眉头。 那道身影速度极快,几息时间便在她的视线消失。 柳佰泺眼中闪烁一道异光,坐在地上,脑袋一歪没了动静。 林厌离知晓他这是阴神远游,也没有打搅他,过了小半会儿时间,柳佰泺双眼恢复神采。 “如何?”林厌离淡然的问了句。 柳佰泺挠了挠头,有些不解的回答道:“她说她要回家。” “回家?” 林厌离微微一愣,下山前不是说要跟她一块过年嘛? 她想到周芊洛收到的传讯飞剑。 难不成周芊洛的家中出了什么变故? 想不出个所以然,林厌离最后晃了晃脑袋摈弃了这些杂念。 腊月二十九,萧栾如林厌离想的那样出了关。 看着面色红润,气色不错的萧栾,林厌离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兄弟,今天是腊月二十九,你就干脆在千魔宗过年算了!” 萧栾勾了勾嘴角:“你希望我在这里过年嘛?” “当然!” “那我就在千魔宗过年吧!”萧栾用手揉了揉林厌离的脑袋,笑着说道。 “说话就说话,别老动手动脚的,会长不高!”林厌离抱怨一句,拍掉了萧栾的手。 “你现在已经长高了。” “谢谢你的夸奖,但是我要长成周芊洛那样高挑的英飒美人。” 萧栾撇了撇嘴巴,相对比周芊洛的身型,他比较喜欢洛萱那样中规中矩的少女型。 林厌离见萧栾还打算说些什么,赶忙抬手打断:“欸,就此打住哈,这个话题结束!” “好吧,不说了。” 林厌离满意的点了点头,用手揪住萧栾的衣袖,“走,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徒子徒孙!” 二人行走在山道上,林厌离大摇大摆的走在前头,萧栾在后面小步跟着,他看着林厌离的嚣张步态,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与林厌离相处的时间,让他觉得很享受。 就像小妹…… 他心中暗叹一口气。 若是小妹活着的话,应该会和林厌离相处得很好吧! “哎呀,你走得太慢了,缆车要走了!” 突然,一声娇喝响起,将他从神游状态中拉了回来。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抱歉!” 二人乘坐缆车前往离合山,在小小的缆车中,萧栾突然发现林厌离晋级二境了。 从他认识林厌离开始,一直到今日,差不多三年时间。 三年时间,从初境中期晋级到二境初期,速度还挺快的。 林厌离注意到萧栾的目光,她双目一凝,紧张兮兮的摊开双手摆出防御姿态。 “你……你盯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看你二境了可以温养本命飞剑了,所以我在想送你什么属性的剑胚好。” 林厌离放下双手,用手拍了拍胸脯:“我可是全能选手,什么剑胚都能用,你的心意我领了,剑胚千魔宗多得是,你就不用破费了!” “哦,看来这一把浩然正气温养的剑胚,只能放在储物袋中落灰了。” 一听到“浩然正气”四字,林厌离瞬间双眼放光。 原著中,只要跟“浩然”挨上一点边,就牛得不得了,后来萧栾和洛萱也是凭借着天地赐下的大功德,以一口浩然正气飞升上界。 这么一个大宝贝摆在面前,说不要,岂不是作贱了自己? 林厌离用手揪着自己的头发,走至萧栾面前,讪笑道:“哥哥,刚刚我跟你说着玩呢,你要送我东西,我怎么可以拒绝你的好意呢!” 林厌离叫的这声“哥哥”让萧栾十分受用,他右手抹过储物袋,将一柄剑胚捏在指尖。 “再叫一声听听。” “gie——gie。” “好好叫!” “哥哥!你是我亲哥!” 在男主面前撒娇,不丢人! 最后,萧栾还是将剑胚送给了林厌离。 林厌离拿到剑胚之后,搁在脸上贴了贴,她情不自禁的傻笑起来。 这柄剑胚是雷击木! 所谓雷击木,是指修士渡劫时,紫霄神雷劈在桃树上,衍变成的一种灵木,此木最克制邪祟,是天地间至刚至阳之物。 至刚至阳的雷击木,再加上浩然正气,这个世界的精魅邪祟没有一只能近得了她的身。 手持剑胚,林厌离已经幻想起,自己成为一名游侠,背着一把桃木剑,游历山水、行侠仗义、青史留名。 但很快,她的幻想被逐渐靠近的离合山拉回现实。 二人走下缆车,一路上山,最后来到长春宫。 这里是陈秋雨的住所,这次灵山宗弟子来此,也是居住在这里。 “这个殿叫长春宫,因为距离长乐宫比较近,别人老喊他偏殿,后来我让欧阳樾用大神通将它挪过去了点,这样看起来美观一些。” 听完林厌离的解说,萧栾恍然大悟。 他就说这里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徒儿,我来啦,快点,把我那几个徒子徒孙拉出来溜溜!” 刚踏入殿门,林厌离就大呼大叫了起来。 “吵死了,这话说得我们像牲口一样!” 萧栾投去目光,说话的是一位穿着黄袍的少年。 他坐在一张蒲团上,用手指掏了掏耳朵,有些不屑道:“屁大的小孩还是这么矮!” 林厌离听到这句话瞬间炸毛,她手指一抬手腕上的几个金箍飞了出去,捆住了少年的手脚。 她走向前,一脚踩在少年的脸上,将他踢倒在地,愤愤道:“你这个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家伙,嘴巴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嘛,真是令人讨厌!” 这时,少年才发现,林厌离现在的修为竟然是二境。 “啊啊啊,师父救命啊,师父,师姐......”少年连叫了两声求救。 第一个冲出来的是筱聆,见是林厌离在欺负言喻,她收起了手上的长剑,来到林厌离身前卑恭卑敬的行了个礼。 “弟子见过师祖。” 林厌离展开笑脸,用手拍了拍筱聆的肩膀,满意的点了点头:“哎呀,胖啦,该减减肥啦!” 筱聆低下头,略显委屈,“师祖,哪有这样子问候人家的!” 她这些日子是贪嘴了些,多吃了几块桂花糕,但她绝对没有到需要减肥的地步。 第一百四十九章 升仙大会的请柬 林厌离笑着转过身,摊了摊右手,朝萧栾使了一个眼色道:“她叫做筱聆,是秋雨的二徒弟,那个吵死人的家伙叫做言喻,是秋雨的三徒弟,还有一个性格跟秋雨很像的叫做白絮。” 萧栾点了点头,朝筱聆和言喻抱拳拱了拱手,道:“三清门萧栾,见过诸位道友。” 言喻躺在地上,像是毛毛虫一样蠕动,听完萧栾的介绍后,他瞪眼睛,有些不太高兴道:“你就是萧栾?师父是李竹影的那个?” “是,没错!” “小子,你给我听好了,言喻大爷以后一定会打上三清门,狠狠的抽李竹影一顿……” 萧栾一阵哑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厌离手指动了动,一把捏住了言喻的肩膀,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阴笑道:“我看不用等以后,现在我就抽你一顿。” 筱聆微微俯身,施了个福礼,她悄咪咪凑到萧栾耳旁,小声道:“我家师弟对道友出言不逊,我在这里向你道歉,但你也不要太埋怨于他,其实他对师父……” 萧栾瞳孔放大,有些惊讶道:“此话当真?” 筱聆点了点头。 萧栾脸上肌蠕动,内心多了些吃完瓜后的兴奋。 徒弟对师父抱有非分之想,真刺激! 林厌离找了根绳索,将言喻吊在房梁上,任由他鬼哭狼嚎也视而不见,她走到案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拉着一张蒲团坐在了言喻身下。 言喻恶狠狠的盯着林厌离,忒了一声:“有本事别放我下来,不然我搅你个天翻地覆!” 她满是不屑道:“小子,你有本事现在就搅,别让我看不起你,有本事你直接尿我头上,看你有这脸皮没有!” “你!”言喻气急,却又无计可施。 这里有外人在,他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要脸皮的尿林厌离头上。 “多大的人了,幼不幼稚。”林厌离扬起头,白了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白絮和陈秋雨才出现。 “师父,师姐,救我!” 言喻看见陈秋雨和白絮,就像是看见了大救星,拼命摇晃着自己的身体。 陈秋雨看着可怜兮兮的言喻,心中已然掀不起丝毫波澜,她已经习惯了。 萧栾见到陈秋雨,走向前抱拳作揖:“萧栾,见过儒雅仙子。” 陈秋雨点了点头,用手将萧栾扶起,温声道:“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站在陈秋雨身后的白絮先跟林厌离打了个招呼,才来道萧栾身前。 “白絮见过萧师兄。” 看着眼前儒儒弱弱的少女,萧栾将视线投在陈秋雨身上。 这位白师妹性格真的如林厌离所说一样,跟陈前辈很像。 不一会儿,柳佰泺带着江弦思和秦琨羽来到长春宫。 秦琨羽和言喻的年纪相仿,一进门二人的目光便汇聚在了一起。 很快,两个人找到了相同的话题——诉苦水。 秦琨羽觉得江弦思太黏人,言喻觉得师父对他不太关心。 二人就像难兄难弟,在角落处大倒苦水,说得动情时,眼眶湿润,声泪俱下。 林厌离为了不让这两个家伙影响气氛,干脆饶过他们两,让柳佰泺带着陈秋雨的弟子出门转转,熟悉熟悉千魔宗的环境。 此时,大殿内只剩下三个人。 萧栾似乎是想起什么,连忙提醒起林厌离,道:“先前师父托我送来的木匣子,你打开看过了么,师父特地送传讯飞剑给我,让我嘱托你。” “呀,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林厌离手掌一拍脑门,从储物袋中将木匣子取出。 在二人视线中,林厌离缓缓将木匣子打开,匣内,装着的是一张羊皮纸一样的卷轴。 “什么东西?”林厌离嘟囔一句,将卷轴从木匣中取出,双手摊开看过一遍后,小脸略显惊讶,“升仙大会的请柬!!!” 所谓升仙大会,是由须臾地界所有的正一派宗门联合组织的一次仙门盛会,可是正一派宗门的盛会为何会给千魔宗发请柬? 林厌离对此有些不太理解。 萧栾同样是一脸恍然,升仙大会十年召开一次,他算了算时间,距离上次正一派举办升仙大会才过去六年时间,时间未到,怎么就发放请帖了? “五月初三,须臾北境,那么远!从千魔宗出发,乘坐渡船也要一个月时间,大兄弟,你师父是不是给错人了?”林厌离狐疑的问了一句。 萧栾摇了摇头,道:“师父在我临走前,嘱咐了多次,应该不会弄错。” 林厌离甩了甩手上的卷轴,满肚子牢骚:“我们千魔宗可是魔道欸,让魔道的宗门去参加正一派的盛会,脑袋瓜子是怎么想的,任谁都会怀疑这是个陷阱吧?” “唔,师父有师父的考量,我不好说,或许在师父眼中,千魔宗已经脱离了魔道的范畴了呢?” 萧栾回想着自己两次来到千魔宗看到景象,千魔宗的环境如今比三清门还好,弟子比三清门的还要和祥客气,感觉比正派还要正派,确实已经脱离了魔道的范畴。 林厌离小心翼翼的将请柬搁置入匣子内,将其放入柜子里。 升仙大会这件事,先搁置到一旁,反正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她可以慢慢考虑。 除夕夜,天上又落大雪。 林厌离在长乐宫中烧起一大盆炭火,烤的火炉通红。 火炉上烧着一大壶小渔村村民送来的米酒,另外案桌上还摆放着几盆透红的螃蟹。 萧栾看着盆里的螃蟹,一时有些失神。 幼时,家乡中闹过一次粮荒,没有粮食吃的时候,他和娘亲一起出去捡过溪蟹。 苦苦涩涩、味如嚼蜡,壳硬不说,吃完还容易闹肚子,他小时候为此吃了不少苦头。 林厌离从盆里抓起一只大蟹,搁置在柳佰泺手中,道:“尝尝海边的味道。” “小姐,你对我真好,我一定全部吃掉!” “嗯嗯。” 在林厌离十分怪异的目光中,柳佰泺张大嘴巴,一口将螃蟹整个吞入口中。 “有点硬。” “你个笨蛋,哪有这么吃的,全部吃掉,不包括壳啊!” “这可是小姐的心意,我一定要全部吞入腹中!” “啊啊,你这个家伙脑袋有点不正常!” 第一百五十章 开春的麻烦事 林厌离对柳佰泺实在没有办法,幸好柳佰泺是一位四境大修,哪怕生吞一整只螃蟹也不会对身体有所负担。 萧栾笑着从盆中抓出一只,用灵气代替手指将螃蟹壳扒了下来。 “海里的螃蟹真的和溪蟹很不一样呢,肉比较多!” 他将剥好的螃蟹放到林厌离的碗中,这一行为立马引起柳佰泺的警觉。 他伸出手捏住了萧栾的手臂,语气有些不善:“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剥了?” 萧栾淡然的拍掉柳佰泺的手:“怎么,有什么问题?” “周师妹不在,我就是小姐身旁第一人宠,你抢了我的活,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呵呵,我认识她的时候,你还没办法坐在这里呢!” “怎么要打架?” “你觉得我会怕你?” “你们两个给我适可而止!”二人的争吵迎来的是林厌离的两记重拳。 柳佰泺就算了,怎么连萧栾也跟着昏了头。 “今天可是年夜,不要吵架,和和气气的守岁!” 林厌离用手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让二人重新坐下,她从盆里抓来三只螃蟹,给萧栾、柳佰泺和陈秋雨一人剥了一只。 三个人一视同仁,这样谁也吵不起来。 陈秋雨看着自己碗里的蟹肉,情不自禁的扬起了嘴角。 不争不抢,才是大胜! 这波,萧栾和柳佰泺在地面上,她在天外天! 嗡—— 一阵沉闷的钟声悠悠传来。 子时过了,新的一年来了,林厌离又长了一岁。 紧接着,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林厌离跑出大殿,站在雪地中,抬头望着山间炸开的烟花。 这些烟花是林厌离特意准备的,为了让它们飞得更高,她甚至私自调用炮膛。 江弦思看着天上的烟花,手指乱舞,在她的记忆里,这是第一次见到短暂而华丽的焰火。 “新年快乐!”林厌离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袖中抓出一把红包袱,从最左边的言喻开始,每个人分发了一个。 萧栾打开红包袱发现里面装着两块灵石,他不禁感到好笑:“你这是发的压岁钱?” 林厌离拍了拍手,叉腰站立:“虽然修行界不兴这一套,但是有些的习俗还是遵守的好,这些毕竟是一种念想。” 萧栾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柳佰泺如获珍宝,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条红绳,将红包袱与自己的储物袋一起悬挂在腰上。 言喻见只有两块灵石,立马嫌弃的挥了挥手,将灵石扔入储物袋中,他撇了撇嘴巴。 他本想嘲讽林厌离抠门,但想到年关已过,今天是大年初一,犯忌讳骂人会惹师父陈秋雨不高兴,也就忍了下来。 林厌离看着天上的烟花炸成一片在内心默默许下新年愿望。 在新的一年,她希望千魔宗平平安安的渡过各种难关,与各家宗门合作的事业蒸蒸日上,赚大把的灵石。 最重要的是:长高! 她希望自己在新的一年能够像竹笋一样突然拔尖。 然而林厌离的宁静,随着两封书信的到来随之破灭。 一封是周芊洛送来的请辞函,还有一封是南巡总督王镇川被胭脂国刑部捉拿入京的消息。 林厌离用手揉了揉眉心,将两封书信搁置在案桌上。 “周家是怎么回事?” 柳佰泺迟疑了几秒后,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简,道:“已经让弟子去查了,但周家的人嘴巴很紧,查到的消息不多。” “王镇川呢?” “他被刑部的人以“造反”的名义,缉拿去了都城金陵。” 林厌离叹了口气,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日历。 “真是的,本来时间就不多,麻烦事还一件一件的跑出来,真让人头疼。” 林厌离用手拍拍脑袋,先将周芊洛的书信搁置在一旁,她打算先处理王镇川的事。 “走,上京城!”林厌离打算亲自走一趟。 金陵城外的官道上,一只车队缓缓前行。 在车队最前头,有一位不言苟笑的中年男子,他骑着高头大马,在向两个差役交付文书后,带着身后这支车队入了城。 他名作郑逸,是刑部的侍郎,这次奉皇帝陛下的命令,缉拿南巡总督王镇川回京城待勘。 入城,一位穿着蓝色衣袍的小厮骑马奔来。 “郑侍郎,您可算回来了,刑部那边可等了好多天了,尚书大人让您立马将王镇川带去邢政司。” 郑逸皱了皱眉头,面色有些不悦道:“王大人如何安排,还需要吏部核对,尚书大人不按章程办事,到时候圣上怪罪下来,可担待得住?” “可尚书大人那边?” “尚书大人想要拿人,好办,拿圣上御书来!” “这……”小厮苦起了脸,这样的话让他如何去和尚书大人说。 郑逸板着脸,轻轻拽动马绳,带着车队继续前行,一直来到一座严肃巍峨的建筑前。 此处为稽查院,为罪名未落实的官员居住的场所。 郑逸翻身下马,走至马车前,双手抱拳行了个礼:“请王大人和王夫人下车!” 王镇川拉开马车门帘,从车中探出头,他小心搀扶着自己的夫人从马车上走下,深深叹下一口气。 “多年没有回京,没想到这次回来竟是以罪臣身份回来的。” 郑逸面不改色:“王大人,在事情水落石出前,就先委屈您住在此处了。” “不碍事。”王镇川轻轻挥了挥手,“我吃过很多苦,区区稽查院,算不得什么,只是苦了夫人,我夫人身子弱,麻烦你们多准备一套棉被。” “王大人放心。” 远处一位卖菜老农将自己肩膀上的扁担扔下,脚步一点竟是飞跃了数丈高的围墙。 他寻着气息来到王镇川的房前,用手轻轻敲了敲门。 “谁?” “南边的!” 门里传来王镇川略显沙哑的嗓音:“进来吧!” 卖菜老农推门而入,走至王镇川面前抱了报拳道:“王大人,小姐有话捎给你!” “嗯。”王镇川坐直了身子,紧紧皱起眉头。 “小姐说,按照先前她交代的那般说就好,其他的事,她会帮你处理。” 王镇川叹了口气,起身回了个礼:“劳烦仙师了,镇川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 第一百五十一章 胭脂国朝廷 卖菜老农并没有与王镇川交谈太长时间。 为了避免自己被发现,这位千魔宗弟子在离去前,特意抹除掉了自己的气息。 一切好像重归平静。 王镇川坐在桌前,手指不停的敲打着桌面,在心中默默思量着什么。 从他开始加固南域城池的那天起,他就算到自己可能面临着这样的问题。 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他心中已经有所考量。 “来人,给我取来笔墨!” 在金陵城的一处豪华宅院中,林厌离背着双手凝视着在池水中摇曳的鲤鱼。 她的身后有一位老者,胡子发白、满脸褶皱,身材略显瘦弱。 “江宗主有事,尽管吩咐就好,何必亲自来此一趟。” 林厌离转过身朝老者瞥了一眼,淡漠道:“国师大人,我若是记得不错的话,你今年已经七十八了,这么大的年纪,还能在皇帝那边说上话么?” 老者听到这话,脸色微变,赶忙回应道:“小人身强力壮,能为宗主办好每一件事。” “行了,我也没有要将你撤掉的意思。” “多谢江宗主,江宗主千秋万代、万寿无疆!” “这样恭维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林厌离摆了摆手,转而看向湖面,“你先下去吧。” “是。” 老者躬身施礼,缓缓退出了庭院。 在他小心翼翼的将门关上后,柳佰泺的身形陡然出现,将一枚玉简呈到林厌离面前。 “这是王镇川写的辩词,我用玉简拓印了一份。” 林厌离借过玉简,自习查看一番后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王镇川还不傻。” “接下来怎么做?要偷偷做掉那个刑部尚书么?” 林厌离伸手给柳佰泺一个拳头,斥责道:“一国官员都有龙脉庇佑,即使是做官再如何腐败,山上人也没有处置他的权利,贸然杀掉他可是会沾染上大因果的!” “可是杀掉他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唉,为了小姐,我可以去承受这个因果。” “你这个笨蛋,能不能多用脑子考虑事情。”林厌离气呼呼用脚踢了踢柳佰泺的膝盖。 这些千魔宗的元老弟子现在看着一个个都十分老实本分,可一但遭遇事情,脑袋一热,第一个蹦出来的还是打打杀杀。 周芊洛是如此,柳佰泺亦是如此,看来还需要好好调教调教。 林厌离将手中的玉简捏碎,随手撒入湖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她现在只想快些处理完这边的事,然后赶去儋州见周芊洛。 金陵的夜晚比起千魔宗要温热一些,稽查院中,郑逸正在比对着吏部送来的报表。 吏部掌管官员的提拔审核,王镇川作为南巡总督,短短两年时间竟然提拔了三十六位官员,其中执掌军务的武将就足足有十七位。 而且王镇川拿着国师大人的手书,在南域私自招募新兵、大肆屯粮、加固城墙,种种行为,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他募兵和加固城墙的钱是从哪来的呢?” 郑逸皱着眉头嘀咕一声,盯着手中的报表看了许久。 募兵,加固城墙,新建军营这些事情格外耗费钱财,王镇川这个南巡总督一年不过三千担俸禄,没有朝廷拨款他哪来的钱粮做这些事情呢? 郑逸站起身,用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只要抓住了银子和粮食的来路,这件事就板上钉钉了。 可蹊跷的是,银子和粮食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王大人,你还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郑逸叹了口气。 其实,抛开这几个有造反嫌疑的事迹不说,这位王大人确实是一位受百姓拥戴的好官。 咚咚咚...... 门口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郑逸的思路。 “进来!” 来的人是稽查院的差役,他手中捧着一张白纸,纸上写满了字,小心翼翼的走到郑逸面前。 “这是?” “王大人将其两年来的行迹全部写于纸中。” “快,拿来看看!” 郑逸从差役手中接过白纸,纸上的墨迹还未干透,他顾不上这些,将白纸平摊在桌上,仔细查阅起来。 一直将整张状子看完,郑逸吓瘫在地上。 “郑大人?” 差役出于担心,轻唤了一声,郑逸立马回过神来。 “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能进来!”郑逸挥了挥手,冷冷道。 “是,大人!” 待差役离开后,郑逸立刻将门关上,举着屋内唯一一盏油灯,将状子上的事迹一一标注在奏疏上。 一连看完五遍,没有发现什么错误,郑逸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 “来人,随我进宫面圣!” ...... 金陵城皇宫,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胭脂国皇帝赵郸端坐在龙椅之上,一旁则是郑逸等临时被传唤来的朝中重臣。 “好啊,这就是我么胭脂国的四品大臣,朕的南巡总督,三百多万两银子,两千三百万担粮食,他比朕还要富。”赵郸冷笑道。 众臣闻言,一个个面露惧怕之色,低着头不敢言语。 人群中一位老者迟疑了数秒,他缓步向前,拜在地上:“陛下,当务之急,是问出这些银子和粮食是从哪里来的,臣恳求陛下将王镇川夫妇移交于刑政司审问!” “刑政司?” “不可,陛下,王大人这些事情还未查实,不可轻易移交审问,太祖皇帝有言,大臣未查明罪证者不可轻易用刑,这条祖训不可轻易违背啊!” “此事如此蹊跷,若是不审问,如何才能得到证据,让我等一直这般干耗着,等着王大人的家臣带着大军兵临金陵城下?”老者怒斥一声。 “荒谬,此事无从谈起,完全是刘大人自臆!” 赵郸揉了揉太阳穴,视线撇在身侧老者身上,问道:“国师大人,你如何看?” 老者闻言走至堂中,他推了推手,道:“如此大的数目,单由刑部来审,臣觉得不妥,陛下当亲自将王镇川诏至殿庭,由百官群审,审问前,应派遣金陵十二卫封锁稽查院,避免王大人与朝中大臣串供。”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审问 “臣附议!” “臣附议!” 话语道完,一众大臣纷纷举着手中的笏板,向前挪了挪身子,表示自己赞同国师的说法。 “臣觉得不妥,一介反贼,竟然要劳烦陛下和朝中其他大臣,这岂不是让人笑话官员不作为?”先前反驳的那位老者拜在地上,厉声道。 “刘大人,此事牵扯众多,已然不是刑部的事,我听说王大人入金陵时,您就想将王大人接去刑政司,很让人怀疑您这位刑部尚书是否与王大人有旧,欲掩人耳目杀人灭口呢?” “血口喷人!” 国师冷笑一声,双手往前一推,埋下身:“陛下,臣认为,该将刘大人一齐下入稽查院待勘!”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好了,今夜急召大家来,议的是王镇川,不是让你们内斗!”赵郸轻轻挥了挥手,对此感到有些疲倦,他抬眼看向国师,“就按国师的方法办吧,明日辰时,让金陵城内四品以上官员去乾元殿辩事!” “遵旨!” “臣等告退!” 四散的大臣纷纷起身离开,国师站起身子,对着皇帝拱手,道:“陛下,臣告辞!” “国师慢走!” 赵郸坐在龙椅上看似满不在乎,等所有人踏出殿外后,双眼闪过一丝精光。 “王镇川——” 殿外,一众大臣纷纷对国师施礼。 “国师慢走。” “国师,在下先行一步。” “恭送国师。” 刘姓老者从殿内踏出,看了眼笑眯眯的国师,一甩衣袖冷哼了声。 谁是胭脂国第一权臣,明眼人都能看出。 很快,宫内有几位年轻侍卫拿着令牌调动了金陵十二卫将稽查院重重包围。 端坐在稽查院内的王镇川端坐在床边,呆呆的看着桌边的烛火出神。 王夫人躺在床上,听见屋外的动静咳嗽了两声,道:“许久没有合眼了,睡会儿吧。” 王镇川苦笑一声:“南域百姓,胭脂国百姓,全天下百姓,我究竟是说还是不说?” 王夫人从床上坐起,声音有些虚弱道:“你一辈子为了百姓而活,这一次不能为自己活么,江宗主既然能够将你保下,按照人家吩咐的去做便是,何必要苦了自己呢!” 听到这话,王镇川刷一下从站了起来,一张脸憋得铁青,半晌后,他总算憋出一句话:“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我见识短,你就算不为自己活,也为儿孙想想吧,你是个朝中的大臣,但你是我的丈夫、浩儿的父亲,家中的顶梁柱。” 王镇川颤抖着身体,他抬头望向窗户外,瞧着天边上的月亮,长吁了一口气。 “可那些百姓中,又有多少人的丈夫,多少人的妻子,多少人的儿孙,我也想让他们多做准备,哪怕多救下一个人也好……” 一夜无眠。 林厌离站在一处凉亭前,手中捧着一盒食饵,投掷在池塘内。 她虽在庭院中未迈出大门一步,但昨天发生的事尽在她掌握之中。 无论是皇宫中御书房内的议事,还是金陵十二卫的雷厉风行,她了如指掌。 只要王镇川按照吩咐的交代,她保王镇川夫妇安全走出金陵城的大门。 林厌离拍了拍手,将手中的食饵全部撒在池塘中,她拍了拍手上的灰,扭头望向柳佰泺,道:“王镇川已经出发了,将那些东西交给国师吧,那个姓刘的刑部尚书,不要留。” 柳佰泺点了点头,身形一闪,消失在庭院。 林厌离呢喃一句:“王镇川,让我看看你会如何选择。” 偌大的金陵城一如既往的繁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至极。 在一处较清冷的街道,一辆马车缓缓朝皇宫行进。 路过繁闹的街道时,金陵十二卫的兵卒以手中长矛开路,为得便是保证马车中人的安全。 周围百姓瞧个热闹,站在街道两边,叽叽喳喳讨论着。 “哎,这是哪家的老爷,好生气派。”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可是金陵十二卫,皇帝陛下底下最精锐的兵卒,谁能使唤得动他们?” “你是说马车里的人是皇室……” “哎,慎言,慎言!” 马车缓缓经过路口,最后慢慢的进入皇城中,消失在众多百姓的视线里。 对于这些百姓而言,这不过是平日里的一桩趣事。 马车进入皇城,便直接朝着乾元殿去了。 一路通畅,并未有人阻拦。 有与王镇川结识的大臣,想要向前去说几句话,还没靠近便被兵卒喝退,只好打消这个主意,跟着车队后面一起来到乾元殿。 王镇川穿着一身官袍,端坐在马车中闭目思量,过了许久感觉到马车停下后才拉开门帘朝外探看。 他作为南巡总督,三年才得返回京城复命一次,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这乾元殿,生疏感油然而生。 当年他得罪了一位亲王,被逐出京城下放至一处偏僻小城担任县令,摸爬滚打多年才爬上南巡总督的位置。 如今再次来到乾元殿觐见,让他想起了少时的年少轻狂。 一个老太监从迅速从台阶上走下,来到马车前,夹着嗓子道:“王大人,快些吧,圣上等着呢。” “王大人,请!”一名士兵来到王镇川身边,微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王镇川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下情绪,掀开车厢帘子,跨步下车。 跟着老太监迈着台阶走入大殿,一股萧然肃杀的气息铺面而来。 坐在高台上的是胭脂国现任的国君——赵郸。 他穿着一身黑色龙袍,端坐在大殿上,身子挺得笔直。 王镇川将这位皇帝陛下收入眼中,在心中夸赞一句“英明神武”后,捧手拜下身叩首:“罪臣王镇川,见过陛下。” “免礼!”赵郸挥了挥手,望向身旁的老太监,“给王大人搬把椅子来,今日之事,要议许久!” “谢陛下!”王镇川俯了俯身子,从地上爬起,他抬眼望了圈四周。 周围的大臣皆是坐在椅子上,看样子今天确实要在乾元殿内待上一段时间。 第一百五十三章 堂议五事 老太监搬来了一把椅子,王镇川谢恩后在一旁坐下。 在这偌大的乾元殿内,举头望着坐在高台上的胭脂国国君,一股莫名的压抑和威严扑面而来。 在王镇川落座后不久,几位朝中的中枢重臣自侧殿中走出,纷纷落座。 其中坐在最前头的一位白须老者在扭头朝王镇川使过一个眼色后,站起朝高台上的赵郸施了一礼道:“陛下,时辰到了,可以审了!” 赵郸轻轻挥了挥手,表示今天大殿内的议事多是由国师进行。 国师走至大殿中央,将目光朝向满殿文武官员,最后他的视线落在同侧,那里坐着的六位老者是六部的尚书。 “今日陛下传召百官前来,为的是审南巡总督王镇川的“不臣”之罪,老夫不敢托大,请六部的同僚与我共同监判,以免出现纰漏。” 说罢,他朝着那六位老者躬身作了一揖。 六位老者赶忙起身还了一礼,其中坐在中央位置的礼部尚书推了推手,道:“老国师不必这般客气,您做事严谨,由您主持大局最好,我等在身后辅助,补缺一二便可。” 另一位老者模样稍年轻,是户部的尚书,是国师的学生,一向以国师马首是瞻。 其余几位老者,除开那位刘姓的尚书外,两位与国师交好。 刘姓老者也只得硬着头皮站起身向国师说几句客套话。 赵郸看见这一幕,玩味般的儒了儒身子。 自古君王对权力过甚的大臣多有忌惮,但在他这里全然不用担心。 一是因为国师是他的老师,虽有一子一女,但那二人早年就拜去了某个仙家,成为了山上仙人。 二是国师从未插手过军务,所推行之事,择选官员必然会向他禀明理由。 国中有大臣这般聪明,他不妨送人家一场富贵,让这位国师在青史上留名一笔。 国师从袖中取出一卷布帛,双手摊开后,面色严肃道:“今日让诸位前来,要议五事。” “第一件,去年的税收已经登录在册,各处官员考核已出,择取各地政绩优异官员入京行职。” “第二件,胭脂国各大仙家宗门欲来金陵与陛下会晤,择选会晤地点。” 听到国师说的第二件事,所有官员纷纷一愣。 胭脂国建国数百年,还从未仙家宗门与皇帝会晤的事迹。 皇帝前往会晤,必然要带大臣前往,被选中的大臣,哪怕只是在外头远远的听着,都能够在史书中留下浓厚一笔。 第三件,对登记在册的谱牒仙师进行限制,仗着朝廷方便作恶的谱牒仙师,将其划掉并委托三清门进行铲除。 谈论到这一件事,不少官员对此表示赞同。 那些山上的修行之人自诩天选之人,并不服从朝廷的管理,对凡人格外蔑视,尤其是那些无宗无派的山泽野修,被胭脂国登记为谱牒仙师后更是有人为所欲为,肆意对凡人出手,比魔修还魔修。 为此朝廷不得不想办法应对,削减掉那些作恶之人的卷宗。 第四件事,关于边缘落魄山村搬迁至南域一事。 有几位官员皱了皱眉头,那些村落,多是他们管辖。 大大小小一百多个村落,为了搬迁,周边许多的村落打了不少的架,给他们的工作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若是能够早些搬过去,他们也能减少些负担。 最后一件事,关于王镇川在南域的所作所为。 提及最后一件事,乾元殿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昨日夜里,想必大家都收到了御书房手抄的折子,在对王大人审问之前,诸位有什么看法皆可提!” 一位中年武将站了出来,他将手中的笏板横放在手臂上,走向前,道:“陛下,臣是个武人,读的书不多,但常年整备军务,也知晓一些财务,昨日晚上折子上的数目未免太过骇人听闻,数百万的银两、千万担的粮食,这数目可是够我胭脂国百姓吃好几年,天下粮食半出南域,前些年出了水灾,南域都需要朝廷赈济,王大人作为南巡总督,管辖之地不过三州,怎么可能得来这么多粮食?” 赵郸轻轻挥了挥手,靠在龙椅上,玩味的倾了倾身子:“朕也想知道王大人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粮。” “从户部传来的邸报看,王大人在南域三州大兴土木、私肆募兵、加固城池,修渠改道,光是修建了护城河的城池就有七十八座,招募民夫的银子从何而来? 没有朝廷拨款,圈养兵卒的军饷又从何来? 依臣看,王大人是冤枉的,定然是户部的无耻小人欺君瞒上,私造核表用来陷害王大人,请陛下明察!” 中年武将所指都是此次事件的疑点。 那么多钱粮,总要有个来处,而且户部传递来的奏表许多都无从查证,难免让人怀疑。 最重要的是王镇川以前是武将。 在这祥和的年代,朝廷并无战事,要想与文官平衡,武将必须抱团群暖。 “确实有这个可能!”赵郸用手推了推下巴,轻轻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中年武将的话。 此话一出,吓得所有的户部官员跪在了地上。 “陛下,他含血喷人!” “陛下我们户部兢兢业业数月时间,考核数地官员,怎敢欺瞒圣上,我们与王大人无冤无仇,难不成我们户部官员都拿九族的性命不要,去污蔑王大人不成?” “好了,都起来罢,朕只是觉得有这个可能罢了,诸卿何必怕成这个样子。”赵郸笑眯眯地说了一句,随后从身后将一张写满字的白纸往前一扔,“卢爱卿,这是王大人亲手写的,可不是户部的官员传来的奏表,不信你可以问郑大人,他可不是户部的官员!” “什么。”中年武将有些不敢相信,朝郑逸投去目光。 “确实如陛下所言,这状子是王大人亲手所书。”郑逸朝前一步,作拜了拜道。 不少与王镇川交好的官员面露惊讶,打消了想为王镇川开脱的念头。 人家自己都交代清楚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第一百五十四章 泄露天机 “那么直接开始审吧!”赵郸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敲打着龙椅的扶手。 他往椅背靠了靠,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 “王卿,你写的状子,可都是事实?” 王镇川坐在椅子上,沉着头,半晌过后,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既然如此,你的所述的银两和粮食是从哪儿来的?” 王镇川迟疑几秒,摇了摇头。 “你挖护城河、加固城墙、积蓄粮仓,到底是为了什么?” 王镇川再次摇了摇头。 “王大人,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陛下问你话,你闭口不答,你到底想怎样?” 一旁的刑部官员见王镇川紧闭嘴巴,伸手指着,大声呵斥道。 王镇川从椅子上站起,环伺一遍四周,严肃道:“我所行之事皆是为了百姓,绝无半点虚言。” 赵郸轻笑一声:“为了百姓?你所行皆是劳民伤财之事,这也是为了百姓?” 王镇川满脸严肃,他望向高台上的青年,一板一眼道:“天下百姓单纯,出多大力就该得多大回报,在臣看来,只要给他们应得的工钱,这便算不得劳民。” “王大人很会诡辩嘛!”刑部尚书笑了一声,推了推手,“陛下莫要被王镇川带偏了,今日议的是王镇川“造反”之罪。” “臣膝下只有一子,早年便拜去了仙山,做了那自由自在的仙家,臣为什么要造反?” 听到这话,赵郸才想起来,这位南巡总督与国师一样,膝下的儿子已经脱离了凡尘。 “那王卿为何?” 王镇川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捧过头顶跪拜在地上:“求陛下为胭脂国百姓谋一条生路!” 大殿上,一面水镜破碎,化作水珠滴落在房梁上。 在皇城外面不远处的宅院中,林厌离微微闭上了双眸。 王镇川如她想的那般做出了决定。 她抬头望向天空。 那里,一朵黑云缓缓朝皇宫飞去。 “王镇川,当初没有看错你,你当真是个好官。”林厌离呢喃几句,挥手将面前的水镜打碎。 乾元殿内的官员见到这一幕,窃窃私语起来,他们完全搞不懂王镇川这是演的哪一出。 赵郸慵懒的姿态消失不见,他撩开额前的冕旒,十分严肃道:“王卿何出此言!” 王镇川起身,拉开胸襟,里面藏着的是一卷舆图。 他将舆图平摊搁置在地上,小步走至北处,双指着舆图道:“陛下,请看!” 赵郸抬眼看去,只见那张舆图上密密麻麻被画上了许多圆圈。 他顿时感觉一阵眼睛酸痛,干脆将帽子脱下,径直走到王镇川面前。 “这些是?” “北境边防!” 赵郸微微皱眉,视线落在王镇川标注的最北处,那里是一座名作太楠城的边防古城,它与其他几座边防城镇串联,修建有一条长达数千里的长城。 “王卿什么意思,莫非瀚海国要打破同盟对胭脂国用兵?就算他们敢攻打我们的胭脂国,但有这条长城在,他们的骑兵也无法深入吧!” 王镇川摇了摇头,蹲下身子用手指点在太楠城上:“瀚海国自身难保!” 听到这话,朝堂上的大臣面面相觑,一时有些难以理解,只当这位王大人在陛下面前吓破胆,已经得了失心疯。 王镇川深吸一口气:“陛下,半月前害得十多个村落灭种的兽潮可还记得?” 听到“兽潮”二字,满堂文武无不变色。 二十多天前,飞龙岭突发兽潮,发狂的凶兽侵袭了十多个村落,将人吞噬殆尽,若非是有仙家赶至成功制止住兽潮,后果如何,实在不敢想象。 “那兽潮不是已经被仙师扑灭了么?” “要是那只是征兆呢?若是有这样一波兽潮,它自北南下,比以往任何一次兽潮更来势汹汹,顷刻间便能颠覆一个国家,陛下觉得,我们北境的边防能守住吗?” “这……”赵郸摸了摸下巴,最后摇了摇头。 这定然是守不住的。 凡人的力量太过孱弱,凡体肉身对上残暴的凶兽,只怕顷刻便会被撕碎。 “陛下,两年前,臣梦见过一仙人,那仙人骑鹤而来,告知臣不久后将有凶兽浪潮自大荒南下,所到之处沦为焦土,臣这两年大力挖掘护城河、加固城池、募招兵卒、积蓄粮草,为的便是在这次空前绝后的兽潮中为胭脂国百姓谋一条生路,飞龙岭出现的兽潮,就是这次兽潮的预征!” 王镇川跪伏在地,恳切地望向赵郸。 赵郸微微一怔,半天难以回过神来。 刑部尚书“噗嗤”笑出了声。 “陛下,查看史书,每四十年胭脂国境内便会发生一次兽潮,臣觉得飞龙岭兽潮不过是提前了几年,王大人的话太过骇人听闻,梦中的事怎能当真?” “没错梦中之事,怎能当真啊!” “刘大人说得没错!” 不少官员附和,被赵郸抬手打断,他双眼清明,围着整张舆图走了一圈,深深叹了口气道:“王卿都觉得凶兽能涌至南域去,便代表着胭脂国北地完全没有守住的可能么!” “以凶兽速度,一州之地,片刻倾覆,南域是臣为陛下留下的底气。” “北地有三家山上宗门在,他们也守不住么?” “山上的仙家并非铁板一块,他们并不会顾忌凡人死活,他们封山闭脉,放任凶兽南下也是有可能的!将希望全部寄托在那些修行之人身上,不如自求生机!” 赵郸想起那些仙家宗门高高在上的姿态,无奈地摇了摇头。 王镇川说得对,从古至今,修行之人便少管凡人死活,虽说现在正一派和仙盟的出现给凡人增添了一些庇护,但他们的本性是不变的。 “王爱卿,朕现在只有一件事问你,既然你两年前便有仙师告知你凶兽浪潮南下,那为何你不写奏表告知朕,是怕朕不会信你么?” 赵郸背着手,身子挺得笔直,他的视线落在王镇川身上,格外犀利。 王镇川仰起头,他挺直了身体:“陛下,臣当时也是半信半疑,可真的去做了之后,心中便越有山雨欲来的不安,拖到此时告诉陛下,真是有违陛下圣恩。” 赵郸轻轻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对此并不是太在乎。 “王爱卿,朕现在晋你为北境布政使,全权负责北境防线和城墙加固。” 他是一位年轻的君主,也是一位胆大的君主。 王镇川所说的话十分荒诞,那些大臣不信,他信。 王镇川苦笑一声,他抬起头朝殿外望去,端正着身子给这位英武的君王深深作下揖,拜别道:“请恕臣不能遵旨。” “为何?”赵郸一怔。 “陛下,透露天机是有代价的,请恕臣不能为陛下效力了,陛下相信臣,臣也相信陛下,请陛下拿着臣为陛下准备的钱粮去做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帝君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 欲为民谋生路者随朕行 王镇川死了。 死在了乾元殿上。 在一百多位官员面前,七窍流血、暴毙身亡。 赵郸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得厉害。 两位赶来验尸的太医从王镇川身上收起银针,走至堂下,深深作揖后,道:“王大人并未中毒,也非突发急症,死因蹊跷无从查起!” “知道了。” 赵郸仿佛是被抽干了力气,侧躺在龙椅上久久难以回神。 “透露天机,真是可怕啊!” 赵郸起身走至殿外,他仰头望向天空,双目凌然。 他猛然转身,朝向身后的一百多位官员,笑了起来。 “王镇川说得对,偌大天下,一洲之地,凶兽南下来之凶猛,山上仙家姑且退却避让,若是让我等凡人做成此事,天下仙家就都成了笑话,百姓就在身后,诸君,欲为民谋生路者、谨随朕行!” 金陵城外,林厌离撒腿狂奔,紧随她身后的是一朵黑色劫云。 她骂骂咧咧,突然猛地转身朝天竖起了中指,大喊道:“又不是我透露出来的,追我做什么,你丫有种就劈死我!” 话语说完,下一秒,一道紫霄神雷落在林厌离的头顶。 “啊!” 林厌离捂住脑袋惨叫着,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浑身不停地抽搐。 远处柳佰泺见到了这一幕,心脏一阵揪紧,生怕林厌离被雷劈死了。 好在雷罚只是落下一道,不然以林厌离二境的修为还真承受不住。 又来到熟悉的神识海,林厌离熟练地抓住神识海中心的大树枝干,双手用力一晃,整个人平平稳稳地落在大树顶端。 她双手放在嘴旁,奋力呐喊:“江晚离,出来见面!” 神识海中灵气汇聚,在林厌离面前形成一个漩涡龙卷,一道红衣女子自龙卷中缓缓浮现。 她见到林厌离的身影,嘴角微微弯起,犹如梦魇般浮现在女孩面前,像是索命的女鬼般轻声低语:“小厌离,想要放我出去么,我可以让你瞬间就晋升五境喔。” 林厌离一巴掌朝面前红衣女子脸上拍去,红衣女子并不闪躲,只是瞥了一眼林厌离贴近的手掌。 恍然间,林厌离的手掌落了空。 “小厌离,人家待在这里也很辛苦,放我出去看一眼也不成么?” 林厌离双手叉腰,朝面前女人瞪了一眼:“我是绝对不会放你出去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找的不是你,是那个纯正善良的江晚离。” “那,还真是遗憾。” 红衣女子被林厌离拒绝之后,便化作一道黑影缓缓消失,在她消散身影的地方,一道白色身影慢悠悠地从地面上冒出。 她如风一般摇曳着身形,晃至林厌离身前,双手抱胸,面色格外淡漠:“说吧,找我什么事!” “哎呀,不要这么冷淡嘛,咱们好歹住在同一个身体里。” “对我和‘恶’来说,我们只是鸠占鹊巢罢了。” 林厌离微微弯曲膝盖,用手揉了把脸,笑嘻嘻道:“哎呦,不要讲得这么难听嘛,我可从来没有嫌弃你们,我是来感谢你的喔,多亏了你,我才能躲过这次的天谴呢!” “我只是随性而为罢了。” “不管怎么说,这次真的多谢你了。” “哼!没有下次!”江晚离冷哼一声,衣袖一甩,淡漠了身形。 “就算是善良的一面也十分的孤傲呢!”林厌离眯着眼睛笑了笑,“该出去了,不然柳佰泺该担心了!” 她伸了一个懒腰,纵身一跃出了神志海。 躺在草地上的林厌离猛然睁开双眼,咧着嘴巴从地上坐了起来,鼓足全身的勇气朝天空呐喊道:“嘿嘿,贼老天,你怎么就不劈死我呀!” 林厌离的欠揍行为被柳佰泺看在眼中,他小步跑向前,将林厌离从地上拉了起来,面上有些紧张兮兮的朝天上望了望,见天上劫云消散,不安的心放了下来。 “小姐,下次可不要这般吓我,我可经不住吓。” “放心好了,我是谁?我可是林厌离!” 林厌离拍了拍衣裙上沾上的泥土,手指朝着南方指了指:“儋州周家敢扣我们千魔宗的人,你说该怎么办啊,柳佰泺!” 柳佰泺微笑地从腰上取下一块令牌,奋力投掷在天上,很快一艘巨大的飞舟从云层落下,巨大的风压将草皮整个刮掉了一层。 林厌离摁着裙摆,双腿用力一蹬跳上飞舟,她一只脚踏在船板上,手中短剑朝前一送:“千魔宗弟子听令,目标儋州,全速前进!” 飞舟缓缓升空,直冲云霄。 整座金陵的凡人,只听见空中响起一阵轰隆。 “打雷了,要下雨了!” “快些收衣裳,家里晾晒的粮食还在外面晒着呢!” 无数百姓朝天望去,随着轰鸣出现的是云浪翻滚。 随即,大雨倾盆。 雨中,一位蓝袍官员冒雨行走,任是一身官服被雨水整个浸透也无动于衷。 他缓缓走至自家宅院,一位门役赶忙打伞跑来,架在头顶,道:“老爷,这么大的雨,为何不等雨停了再来!” 郑逸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门役,默默走至房间,将头上官帽摘下后,整个人如同虚脱了般坐在了椅上。 他为官多年,苦读圣人书籍,可今日所闻所见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王镇川就这样死在了大殿上,没有丝毫预兆,死得无声无息。 甚至来不及多说一句话。 圣人有一句话道:人定胜天。 “此话难以信服啊。”他怅然的道了一句,闭上了双眼,“天道不公以万物为刍狗,不过都是生活在这片天下的蝼蚁罢了!” 他闭目沉静片刻,打算脱去身上浸湿的官袍上床小憩片刻,刚脱下衣袍,他猛然向房间桌子看去。 “谁?” 一道身影闪过,没入黑暗中无影无踪,留在桌上的只有厚厚的一叠文书。 他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双手颤抖着拿起文书,一张纸张从房梁上悠悠掉落。 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最上方赫然有几个鲜红大字:“刑部尚书刘涂,二十八条罪证,人证,物证俱全,罪名确凿,望君诛杀之!” “来人,给我准备新官服,我要入宫面圣!” 远处,坐在飞舟甲板上的林厌离挥手将水镜打破,她浅浅一笑,安心地闭上双眼。 她说过,姓刘的尚书不要留,那便绝不会留,就当她发一次善心为胭脂国除掉这个祸害! 第一百五十六章 儋州 林厌离离开金陵不久,金陵城内就发生了好几件大事。 其一,追封原金陵城卫,现任南巡总督——王镇川谥号“武刚”。 其二,撤销刑部尚书刘涂,由刑部侍郎郑逸接任。 其三,胭脂国北地百姓南迁。 其四,各地城池加固城防,各地蓄积粮草,深挖沟壑,拓宽护城河。 …… 朝廷一连颁布几条诏令,让一些有心人多想了起来。 在修行界中,一条凶兽即将从大荒南下的消息疯狂地流传开。 三清门宗主殿,李幕清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捏着一块玉简。 “师弟,王镇川口中的那位仙家,铁定是五境无疑,既然那位仙家能勘透天机,为何是托梦给一位凡人?” 李竹影靠在墙边,将两卷竹简收起,搁置入柜后,背着手在大殿内走了一圈。 “师兄,我们修行之人逆天而行,所行之事皆有因果,师兄试想,若那位大神通者将此事直接告诉我们,那将要承受多少因果。” 李幕清举起玉简,轻轻挥了挥手道:“王镇川所说的话,有几成可信?” “十成!” “十成?”李幕清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李竹影搓了搓手指,从李幕清手中取来玉简,严肃道:“师兄莫要忘了,王镇川是怎么死的。” 李幕清一愣,他沉下头用手捏了捏眉心。 他倒是糊涂了,王镇川死于“因果劫”,这事几乎就是板上钉钉了。 “那北方的仙家宗门能挡下来么?” “几乎拦不下!” 李竹影双手一摊,一道灵光在手心浮现,一张舆图凭空出现,上面点缀星星烛焰。 “师兄,正如王镇川所说的那般,天下仙家宗门非铁板一块,浩劫来临,各大宗门人人自危,届时封山闭脉,放任凶兽南下是完全有可能的!” 李幕清盯着舆图上的焰火,那些焰火标注的是中部神州所有仙家宗门的所在位置。 依照王镇川的说法,凶兽北起大荒,贯穿南北,中部神州将无一家宗门能幸免于难,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手指点在飞龙岭处。“前些日子,云鹤给我送来了飞剑,说飞龙关兽潮另有隐情,我遣人去查了一番,发现那群化形大妖在飞龙岭取走了一件尘封在地底的灵宝,我查了古籍,那件灵宝是远古魔宗荡魂宗遗留的镇宗灵宝,此事也说不定与那预言凶兽浩劫有关。” 李竹影头一回觉得这般棘手,双手扶了扶额头。 思量许久,他将目光投在沐北的一座城池上。 “凶兽从大荒南下,想要拖延更多的时间,就唯有守住此处!”李竹影手指猛然点在舆图上,“沐天城!” 沐天城是沐北与大荒的连接处,是修行之人前往大荒的通道,也凶兽南下的必经之路,只要守住这个地方,凶兽便入不了中部神州。 李幕清一挥衣袖,数把传讯飞剑从袖中飞出。 “给胭脂国所有仙家宗门送去飞剑,请他们话语人来三清门议事!” 千魔宗的飞舟疾驰一日一夜,终于在黎明时分赶到南域儋州。 一行人将飞舟停在一处仙家渡口后,便在这处城隘中买下了一处空闲宅院。 千魔宗虽然在南域影响颇深,但也并非在每一处仙家关隘都有据点,买下一处空闲宅院也方便林厌离处理事情。 南域三州,修行世家林立,其中以陆、孔、关三大家族势力最盛,虽然没有五境大修坐镇,名下却有多位四境修士,综合实力丝毫不比一家小宗门弱。 周芊洛所在的周家虽然没有陆、孔、关三家那般强盛,却也有四境大修坐镇,也算是上流世家。 之事这个上流世家最近出现了变故。 原本周家有两位四境大修坐镇,年前的时候,其中一位四境大修因为寿龄将至的原因,出门寻找增加寿元的灵植。 结果这位四境大修死在了外头,这个消息不知被谁传了出去,周家少了一位四境修士,所掌控的势力、地盘和灵脉遭到其他世家的觊觎。 不少修行世家对周家施威,妄图吞并掉周家,周家不愿坐以待毙,于是起了与其他家族联姻的念头。 周芊洛作为周家的嫡系自然是躲不掉。 “周家还真是想了个昏招呢。”林厌离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玉简丢在了床上。 她往后一倒,右手搭在额头上,呢喃道:“人的欲望是无穷大的,即使与其他家族联姻,还是逃不掉被逐渐侵蚀的结局,历史上那么多家族的覆灭,还没能学到教训么?” 咚咚咚—— “进来!” 门口传来的敲门声,让林厌离从思考中抽出身。 门被推开,来的人是脑袋光溜溜的慈楠,在他身后的人是萧栾。 原本林厌离是不想带他们一块来的,但是慈楠和萧栾说要偿还周芊洛在魍魉城帮助他们的恩情,她也只好默许了二人。 慈楠走向前,双手合十对林厌离行了个佛礼,道:“阿弥陀佛,江施主,我与萧施主刚刚去打探了一番,周施主大概是要与三大世家的孔家次子联姻。” “孔家!” 林厌离眯起了双眼,将床上的那块玉简重新拾了起来。 许久过后,她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这个孔家有点难搞啊! 萧栾双手抱胸,手指在下巴上磨了磨:“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孔家与观海书院有些渊源。” 林厌离点了点头,道:“这孔家应当是观海书院孔家的分支。” “涉及观海书院么,确实得好好斟酌一下。” 一旦与观海书院扯上关系,任是林厌离也不得不好好思考一下。 但事情涉及到周芊洛,哪怕是得罪观海书院,她也要去做。 反正她名声本来就差,也不怕那些夫子写两篇文章骂她。 见林厌离似乎有了决断,慈楠和萧栾便告辞出去了。 ...... 一处奢侈的房间中,一位女子坐在铜镜前。 铜镜里映射出她姣好的面容,她穿一身素雅长裙,皮肤白皙胜雪,一头乌黑的秀发随意披散在肩头,露出了精致小巧的耳朵和圆润的脖颈。 女子望着镜中的自己,美丽的脸庞上浮现出淡淡的忧虑。 “小姐,家主说孔家公子来了,就在大堂,请您过去见一面。” 门外传来的声音让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我知道了,请你告诉兄长,我马上就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孔家次子 “是!” 脚步声远去,女子站起身子,迈出了房间。 大堂内,一位青袍男子端坐在那儿。 青衫男子身材挺拔,一袭白色的长衫,面相俊朗,眼眸清澈如水,看上去给人一种温柔谦虚之感。 青袍男子身边坐着一位红装美妇,美妇看上去雍容华贵,气质卓尔不凡,虽然已是中年,风韵犹存,让人不敢小觑半分。 女子走至大堂处,坐在主座上的一位青年男子见女子来了,双眼不由得一亮,笑着走向前道:“芊洛终于来了,来来来,这是孔家二公子和苏前辈,今日前来与你见一面,快上前去打个招呼。” 周芊洛走向前,面色平淡从容,对着面前的公子哥和雍容妇人施了一个礼道:“见过孔公子,见过苏前辈。” 青袍男子起身回了个礼,笑道:“周姑娘与我是同辈,称呼我孔沭便好。” 雍容妇人点了点头,朝着那大堂上的青年男子笑着回应了一句:“周家主,令妹当真是丽质动人。” “芊洛常年在外少有回家,这次返回家中,家里的长辈也是被芊洛的姿色吓了一跳呢。” “嗯。”苏姓美妇似是对周芊洛十分满意,双眸在周芊洛身上打量一番后端着茶水品了一口,她站起身道:“既然如此,结亲的日子还是早些订下来好。” 青年男子迟疑了几秒:“是否太仓促了些,毕竟前些日子才将婚约订下,许多事情还未准备,太仓促的话于孔家那边也不太好看。” 美妇人捂着嘴笑了一声,她将茶水搁置在桌上:“周家主,孔家的分量可不仅于此,结亲之日,孔家会请观海书院几位贤人到场,届时谁会觉得仓促呢,况且,我对你这位妹妹确实喜欢得紧,就是可惜,是个魔道出身。” 周芊洛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处于家族的面皮,她还是忍下,轻轻点头福了下身子道:“我早就听闻过公子的事迹,今日第一次见面有许多话想和公子说,能否让我与公子独处?” 美妇人听到这话,自然不会反对,她笑着瞥向青年男子,道:“周家主,我们在这里二人或许有些放不开,此地交由二人如何?”“尚好!” 二人一齐离开。 堂内,只留下周芊洛与孔沭两人。 孔沭见四处无人,抱拳向周芊洛赔罪道:“周姑娘,此次婚约全由家族决定,并非是我意,若周姑娘不愿,那边由我来出面取消便好。” 听到此话,周芊洛抿了抿嘴唇,摇了摇头。 此次联姻对家族极其重要,周家不可能放弃这个攀上孔家大腿的机会。 至于孔家,也断然不可能让孔这位小辈来自主自己的婚姻。 逃走? 她逃不走! 早在她返回家中的那一刻,就注定她走不出这个家门。 “孔公子可否陪我走走?” “美人约,自当相赴!” 二人走出大堂,行走在小道上,兜兜转转来到一处花园。 孔沭看着树枝上绽开的花朵,情不自禁道:“春日又来,春花又开,此晴此景,春风贺喜无言语,排比花枝满杏园,当真是美!” 周芊洛抬手摘下一朵杏花递给孔沭。 孔沭接住,低头闻了闻。 “果然香气沁人心脾啊!” “嗯。” 周芊洛轻轻应了一声,看着面前的孔沭,沉吟了片刻,缓缓道:“孔公子,你对我,可有想法?” 孔沭闻言一怔,继而道:“周姑娘姿容属绝色,在下自然也希望周姑娘是以后伴随身侧的良人,但我知晓“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今日来拜访周家,绝非是为难周姑娘。” 周芊洛手指划过嘴唇,指尖沾染了一点朱砂红,她轻笑了一声,道:“孔公子,你意外的是位好人呢,婚约已订,芊洛已经认命,届时芊洛若无法做良人,还请孔公子不要嫌弃。” “在下一定会以真心打动,周姑娘一定会有心动的那一天!” 周芊洛听罢,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将指尖朱红擦去,递至孔沭手中浅笑道:“那芊洛便等着动心的这一天。” 送孔沭离去,周芊洛驻在院中停留许久。 一位白衣公子哥摇着纸扇来到此处,见到周芊洛的身影,手中纸扇赶忙一收,正欲朝园中走去时,两位身着玄衣的英气女子将他拦下道:“公子,家主说了,在小姐出嫁前您不能和小姐见面。” “笑话。” “请公子不要为难我等。” “滚蛋!” 白衣男子冷哼一声,抬手将两位女子拔至一旁,大步走入园中。 踏入院后,他脚步减慢,最后停在了原地踌躇不前。 周芊洛似乎察觉到他,扭身朝他露出一个微笑:“是芊沄啊。” 他有些愧疚地走至女子身前,低下头:“对不起姐姐,要不是我,你也不会……” 周芊洛背着双手,看着枝头上的杏花,默默地摇了摇头。 “即使你没有给我写信,他们也会找理由迫使我回来,此事不谈,你与李家的女子见面了么?” 周芊沄叹了口气,手中的纸扇扔入袖中,颇为晦气道:“李家那位小姐嚣张跋扈,刁蛮得像是母老虎,我若是与她结了亲,以后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姐姐那位孔公子今日似乎来了,你们可见面了?” 周芊洛轻笑一声:“那位孔公子是位正人君子。” “这位孔公子在姐姐心中评价很高嘛,我听说那位孔家子弟早年在观海书院求学,还聆听过圣人教诲,不愧是祖上出过两位圣人的孔家子弟,这样看来,姐姐与孔沭结亲,倒也是高攀了。” 孔沭身具圣人血脉,又在观海书院求过学,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周家都是高攀。 “哪有这般贬低姐姐的。”周芊洛含笑抬手轻轻敲了一下周芊沄的头。 她从袖中取出一把传讯飞剑,那把飞剑的内容是林厌离应允她退出千魔宗的同意书。 她从兄长手中拿到这柄传讯飞剑时,心情略微有些小惊讶。 她长时间伴随在小姐身旁,小姐的性格她太了解了,是断然不可能在信中回复这样的内容。 对方是观海书院的远支,就算关系偏远,那也是圣人子孙,如果小姐因为她与孔家发生冲突的话,那样会让千魔宗陷入难处吧! 她抬头望向天空,眼中充满了担心。 小姐她,只怕已经到儋州了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 烟云阁老东家 另一旁,林厌离正大摇大摆地走在街道上,她的身后跟着的是柳佰泺、萧栾和慈楠。 三人跟着林厌离的脚步,慢悠悠地走至一处路口,四人站定,抬头望上,只看见屋檐下挂着一张牌匾“烟云阁”。 林厌离走向前,站在门侍面前,用手揪了揪她的衣领道:“我要见你们的长老,麻烦让他过来见我。” 门侍愣了愣,正打算说些什么,便见林厌离从腰上将一块令牌取了下来塞到了她的手中。 紫金腰牌,这……这是烟云阁最尊贵的客人! 她低身行了一个礼,双手捧着令牌奉还,道:“客人请稍等,长老马上就到,请您进来喝杯热茶。” 林厌离一行人被拥入烟云阁的雅间中,几位姿容出众的姑娘立刻端上香茗,并且为他们奉上茶水。 “阿弥陀佛,这里当真是奢靡!” 慈楠双手合十,坐在蒲团上念起了佛经,最后念着念着声音越来越小。 林厌离朝慈楠瞥了一眼,只见慈楠的双眼都快眯成了一条缝,顺他的视线望去,她看见了几双白白花花的大腿。 白色长筒袜让几位小姑娘的腿看起来格外紧致,纯欲中透露出一丝诱惑,这样的腿绝对是男人喜欢看的。 林厌离顿时一拍桌子,右手伸过去揪住了慈楠的衣领:“好家伙,你眼睛往哪看呢,色和尚!” “阿弥陀佛,江施主你误会了,小僧只是磨炼心境罢了!” “我呸,你个不要脸的,在千魔宗的时候,你就老往血魔山跑,说是去人事殿念经,其实就是去看人家小姑娘,还老拉着小姑娘的手要给人家看手相,已经有很多女弟子向我打小报告了!” “阿弥陀佛,江施主,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小僧只是代为品鉴一二,防止他们穿着打扮出现什么纰漏......” 林厌离嘴角抖了抖,松开了慈楠的衣领,随后她瞧见了萧栾做贼心虚的眼神。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偷偷看不是好汉,要看就正大光明地看!”柳佰泺哼唧一声,嘲笑二人没有胆量,他双眼一瞪,直勾勾的朝着林厌离双腿看去,一直看到林厌离忍无可忍举起了拳头。 抬手使劲,梆梆两拳,林厌离在柳佰泺和慈楠的左眼右眼上留下一个拳印。 “不公平,凭什么只打我们两个,那小子明明也有在看好吧!”柳佰离揉着自己的左眼,委屈地抱怨道。 慈楠依旧是双手合十,顶着黑眼圈连忙点头附和。 “他不一样!” “啊,周芊洛不一样我可以理解,为啥这小子也不一样?” “因为他不是咱千魔宗的人,揍他不太好!” 慈楠身子朝前倾了倾,面色依旧淡然:“阿弥陀佛,小僧也不是千魔宗的弟子,为何小僧也挨揍呢?” “你欠我灵石没有还。” 林厌离从蒲团上站起身,双手叉腰用手指戳了戳慈楠那光溜溜的脑袋,道:“上次在魍魉城,你从我那里借的灵石,一块都没有还我,还在千魔宗白吃白喝,我打你两拳怎么了?” “好吧,小僧竟无言以对!”慈楠耸了耸肩膀,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一行人喝完一盏茶,烟云阁的长老才重重赶来。 那是一位身着青衫的年轻女子,一袭长裙包裹着曼妙的身躯,长发挽起,用玉簪固定,露出修长的脖颈,显得高雅端庄,脸蛋清秀,气质典雅,一看就知道是位大家闺秀。 她走入雅间后朝林厌离微微鞠躬道:“陆汐,见过江宗主。” 拜完后,又朝柳佰泺、慈楠和萧栾福了福身子:“见过几位道友。” “你是陆家人?”林厌离盯着面前女子,问道。 “正是。” 陆汐回答得极其干练利落。 林厌离颇为意外地看了面前女子一眼:“正好,这可以省下不少的事。” “不知道江宗主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陆汐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林厌离挪了挪身子,朝身旁的蒲团摊了摊手:“陆长老请坐,这次有些事要麻烦你。” “谢江宗主。” 陆汐道了声谢,在林厌离身旁的蒲团坐定后,林厌离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搁置在她的面前,道:“陆家作为烟云阁的老东家,与孔家一样是南域三大家族,想必对孔家的事也了解一些吧!” “不知道江宗主想问些什么?” 林厌离微闭双眼,右手手指搓了搓,沉默了些时间后,她睁开双眸,目光炯炯地盯着陆汐,道:“孔家的具体位置!” 陆汐脸色微变,目光朝另一侧几个小姑娘瞪去,等几个小姑娘识趣的离开雅间后,她才紧张地问道:“江宗主问这个做什么?” “陆长老也听说了吧,最近孔家与周家定下亲事。” 陆汐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是在初三时定下的婚事。” “陆长老不知道吧,孔家与周家定下婚事的那位女子,是我千魔宗的弟子。” 听到这话,陆汐猛然抬起头,面色格外严肃:“江宗主想对孔家出手?” “出手算不上,只是想将我家弟子带回去,我那弟子虽是周家的嫡女,但他们一声不吭的将她扣在家中,逼迫她写下辞呈,甚至强迫她与不相识的人联姻,弟子受到欺负,我作为一宗宗主,不为她出头也未免太过失职了吧!” “况且!”林厌离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她可不是一般的弟子,是我的贴身护卫,第一忠犬,江晚离第二!” 陆汐下意识往后退了退,用双手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后,她咽了咽口水。 “陆家作为烟云阁东家之一与千魔宗有诸多合作,江宗主的要求,陆家不会拒绝,调查孔家的事包在陆家身上,但也请江宗主不要将陆家扯入这浑水之中。” “陆长老放心好了,此事皆由千魔宗扛着,不会将火烧到陆家身上。” 见林厌离做出保证,陆汐也安了心,她从袖中取出一张儋州的舆图,上面记录着儋州的山水走势。 陆家与孔家同为南域三大世家,彼此之间的交流颇多,自然是知道孔家的具体方位在哪里。 她手指在舆图上缓慢挪动,最后落在一处世俗小镇上,道:“此处有一处小洞天,名为“新苑”是儋州孔家的所在地。” “陆长老多谢!”林厌离一口将杯中的茶水饮尽,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柳佰泺、萧栾等人一同起身,跟在林厌离的身后走出雅间,陆汐匆匆忙忙的追了上来。 “江宗主,我还没有说完呢,这处洞天没有得到孔家的准许是进不去的,你们必须得到孔家的请帖才行!” “请帖?我们又不是去做客的,他们不打开就给它打个稀巴烂。” 第一百五十九章 搅他个天翻地覆 听到林厌离的话,陆琪双眼眼皮子直跳。 她听说千魔宗的镇宗重宝-碧晴伞有牵引地脉、破除洞天阵法的神通,可她真的不想让千魔宗去和孔家硬刚。 儋州孔家虽然并非是观海书院的那一支,可毕竟也是圣人的子嗣,成亲之日孔家定然会请观海书院的贤人到场撑腰,到时候千魔宗闹起事来,孔家脸面尽失,千魔宗又要成为众矢之的。 “好了好了,陆长老为千魔宗提供信息就可以了,不要牵扯太深,以防后续陆家不好收场。” 陆琪话语卡在喉咙中,只能看着那位不高的少女走远,她驻足半天,才低语呢喃道:“希望孔家不要那么头铁。” 林厌离离开烟云阁后,直接返回了宅邸,她从袖中取出几把传讯飞剑,将它们一一在桌面上排列放好。 一柄是送去千魔宗求援的,她出来的时候,只带了二十位弟子,凭借这些弟子显然不够,需要更多的人才能在儋州跟孔家掰手腕。 另一柄是发给顾玄北和陈墨水的,虽然儋州孔家并没有五境大修坐镇,但孔家毕竟是圣人血脉,届时有观海书院的贤人到场也不为奇怪,为了安稳起见,将顾玄北和陈墨水二人拉上最为稳妥。 还有一柄是送去给观海书院,林厌离在传讯飞剑中大倒苦水,倾诉孔家无道,强行扣留千魔宗弟子,她迫于无奈只好来孔家要人,人叫得多了一些,观海书院不派人来处理的话,她很难保证手底下“凶恶”的千魔宗弟子不会将孔家生吞活剥。 “好了,浇油的、拱火的、和稀泥的都准备好了,接下来,就大闹一场吧!” 林厌离双眼闪烁着灵光,将三把传讯飞剑发出去后,她脚步一抬,来到院中吹响了腰上的骨笛。 顷刻,千魔宗弟子集结完毕。 林厌离从腰上拔出短剑,剑指西处:“小的们,咱们千魔宗的弟子在周家受到欺负了,咱们上门讨个说法去!” 说完林厌离将手中巴掌大小的绿叶飞舟砸在地上,右腿一迈踏上飞舟,率先出了宅院。 她身后千魔宗弟子御物飞行,紧随她身后。 千魔宗的举动引得城隘中其他修士的注意,他们盯着千魔宗弟子远去的方向议论纷纷。 “那是哪方势力,好生嚣张的样子。” “看他们腰上令牌,好像是千魔宗。” 那些修士一听是千魔宗的人,一个个低下头。 千魔宗作为南域的土霸王,最近有重回魔道第一大宗的趋势,这个时候,谁也不想去触千魔宗的眉头。 一位仙盟的老者抱剑站立在城墙上,伸手拦下身后那些蠢蠢欲动的驻守弟子,道:“由他们去吧,只要不在城内闹事,就不关我等事。” 千魔宗弟子一路朝西去,路过一处山脉时,林厌离还特意让柳佰泺出拳打断一座小山,将其扛在肩膀上。 就这般千魔宗弟子扛着一座小山来到一处山林。 林厌离独身站在飞舟上,双目紧紧盯着远处的峡谷,手指点在储物袋上,从中取出了碧晴伞。 “去!”林厌离轻喝一声,将碧晴伞抛至半空,碧晴伞在地脉的牵引下,缓缓没入峡谷内。 很快,空中浮现出几道符文,那些是维持阵法运作的符文术式。 “掩人耳目,周家这方面倒是做得不错!” 林厌离朝柳佰泺使了一个眼色,柳佰泺咧着嘴巴,右手倒抓断山,鼓起气力,将手中的半截小山砸在了防御阵法上。 身后众多千魔宗弟子见状,手中齐齐掐下一道法决,将手中的灵宝祭了出去,刹那间,那小山如同陨石般重重地砸在了防御阵法上。 “各位将身上的令牌取下,莫要让周家人瞧出了我们的底细!” 林厌离一声令下,所有的千魔宗弟子将腰牌收了起来。 她右手掐下一道法决,碧晴伞红光大作,在萧栾震惊的目光中,周家的防御阵法裂开了一个大洞。 “碧晴伞可以牵引地脉,周家的阵法以靠地脉驱动,想要打破它很简单!” 林厌离用碧晴伞打碎周家的防御阵法后,数十道灵光从破洞窟窿中冲了出来。 其中,为首之人身着黑衣,胡须留得极长,他飞至千魔宗弟子身前,双目闪烁了冷光,怒喝道:“周家与各位无冤无仇,为何要破我们周家的防御阵法?” 林厌悄悄退至众人身后,以心声通知柳佰泺上前。柳佰泺轻轻点头,身形一闪悬浮在老者身前,他脸上带着几分不屑,伸出小指头掏了掏耳朵:“你在狗叫什么?” “诸位道友今日若是不给个说法,休想走出这山脉。” 老者面上有些温怒,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纯属就是来找周家麻烦的。 “嘿嘿老头,你留得下我们么,别被我们打得跪地求饶啊。” “道友,希望你的骨头像你的嘴巴一样硬!” 老者眼眸一凝,双手一拍,一柄长枪凭空浮现,他朝身后周家子弟瞥了一眼,冷冷道:“这些人一个不要留!” 柳佰泺冷笑一声,举起双拳,对身后千魔宗弟子笑道:“兄弟们,人家瞧不起咱们,咱们教他们做人。” 林厌离这次出门带的弟子不多,但个个都是斗法的好手,修为身后,实力高超远非寻常修士能比。 “老头,我来做你的对手!” 柳佰泺冷哼一声,只身一人迎上了老者。 老者是四境大修,他们这些人中只有他能够与之一敌。 “慈楠、萧栾,小姐就拜托给你们了!” 柳佰泺冷哼了一声,身形暴动,宛如一头人形凶兽猛然撞向老者,老者没想到柳佰泺是位体修,被柳佰泺带飞数千米,一头撞在山上。 萧栾手痒,身后灵剑一抖落在手中,他大喝一声:“散修赵四在此,谁来领我剑法!” “赵四!纳命来!” 一位周家女修听到萧栾的呼声,提剑迎了上去,可她不过接了萧栾十余剑,就被萧栾一剑递出,打落在地上。 “太弱!” 萧栾摇了摇头,这些周家的修士虽说看着还行,可交起手来,他瞬间就发现他们的战斗经验完全无法与千魔宗的弟子相比。 “可恶!” 女修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再次咬牙提剑迎了上去,这一次,萧栾直接用剑罡将她压在了地上。 同为三境修士,萧栾已经是三境修士的天花板,女修的剑术对于她来说实在不够看! 萧栾打算找下一个对手时,一柄飞剑穿过窟窿撞在萧栾的灵剑上。 他低头看去,那里有一位白衣剑修。 第一百六十章 四境修士的缠斗 “周芊沄?” “嗯,萧栾小兄弟?” 两人认识。 周芊沄轻笑一声,手指一动,那柄翠色的飞剑落回手中。 “萧栾小兄弟,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 萧栾苦笑一声,手中长剑举起,对向周芊沄,道:“我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周道友,没想到道友是周家人,幸会幸会!” 林厌离站在飞舟上,看着件两个人的反应,用手摸了摸下巴,脑瓜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二人交起手。 萧栾的修为要深厚一些,所出的剑都极其沉重,周芊沄速度快,一柄翠色灵剑犹如狂风柳叶,一时二人打得难舍难分,分不出胜负。 远处,柳佰泺双手染上不自然的墨色,他看着面前的老者,咧着嘴巴笑道:“老头,你的身子骨硬不硬朗啊?” 老者冷哼一声,手中长枪一抖,一阵枪罡自枪尖迸发出,竟是将远处的一座山峰戳出一个大洞。 柳佰泺收起笑意,右手拳头举起,十分认真的朝向老者。 这位老者并非是平凡的四境修士,刚刚老者挥出的那一记枪击,他竟是嗅到了枪意的存在。 “小子,看你的实力有没有嘴硬的资格!” 老者长枪如雨,柳佰泺丝毫不避让,从储物袋中操起棒槌猛然挥击。 二人的力气都格外的大,数次碰撞激起的灵气波动,让周围的空间有些扭曲。 “老头,你是在给我挠痒嘛!” 柳佰泺依然是嘴巴不留德,在挥舞棒槌的同时,还不忘嘲讽老者。 老者气得牙痒痒,戳出的长枪越来越快,使出的气力也越来越重,在一次剧烈的碰撞中,他一枪戳断了柳佰泺手中的棒槌。 “老头还不错嘛!” 柳佰泺称赞一声,身影抖升,在老者面前化作了小巨人。 “法相天地?” “猜中了!” 柳佰泺双手紧抱住身旁的小山,如同倒拔杨柳般,将小山从地上抽了出来,朝老者砸了过去。 “你们这些人不是世家子弟!”老者皱着眉头,一枪将小山甩飞,板着脸道。柳佰泺想到什么,双手抱胸,眼珠子提溜转:“在下孔家次子孔沭,不知先生如何称呼啊!” “住口,你个孽畜,还敢嫁祸他人!” 老者脸色铁青,手中的长枪握得更紧了些。 柳佰泺呵呵一笑,身子突然消失在原地,出现在老者身后,一拳头朝老者后脑勺打去。 老者不愧在四境沉浸多年,也有几把刷子,感觉到后脑勺传达的劲风,手中长枪一转,以双手握枪阻下了柳佰泺的拳头,随后右手用力拉弯长枪,将柳佰泺反弹出去。 柳佰泺身形暴退,双腿一蹬,借着反弹的力道一脚踢向老者腰侧。 老者长枪横扫,枪尖捅在柳佰泺命门上,但戳中实心的感觉并未传来。 柳佰泺的身形变作了一团黑雾,在老者面前消失不见。 “不好!” 老者心中闪过一丝不妙的念头,猛然转身,只见柳佰泺双手摊开,速度快到极致。 “砰!” 柳佰泺的臂膀撞在了老者胸上,老者顿时感觉浑身气血翻涌,好不容易平复,迎面来的是柳佰泺的拳头。 柳佰泺的拳头极重,一拳就将老者的脸整个打歪。 一拳挥中,便有万千拳头落下。 老者憋住一口气,以双手护住脸面,凭借一身深厚的修为硬接下柳佰泺的拳头。 “老家伙真抗打!” 柳佰泺毕竟是新晋的四境修士,体内的真元远没有老者来的持久,一阵狂轰滥炸下,气喘吁吁起来。 老者浑身是血,颤抖着身子从地上深坑中爬出,他抹了把脸上的鲜血:“轮到老夫了!” “我好怕怕喔。”柳佰泺摊了摊手,表现一脸无辜。 老者咬紧牙关,一股恐怖的气势从身上散发出来,他举起右手上的长枪,宛如毒蛇盯住猎物般,半倾起身子。 他奋力一掷,那长枪犹如流星般穿透云层,随后在空中急转朝下,直奔柳佰泺天灵盖。 柳佰泺退了数步,长枪跟随他的身形改变方向。 柳佰泺皱起了眉头:“没法躲?” “小子,这一枪教你做人!”老者并不觉得自己这一击能够将面前的青年斩杀在此处,等待长枪落下的空档,双手也没有停下,他双袖一盏,两柄利刃从袖口探出。 这件灵宝名作子母夺魂刃,乃是他耗费百年时光淬炼的灵宝,其锋利程度,可以轻易穿透金石,是一件极其克制体修的法宝。 随着长枪与柳佰泺的拳头撞在一起,他将袖中的利刃投掷了出去。 两柄飞刃在空中螺旋穿梭,在空中划出一道幽暗冷光。 在老者以为得手之时,一道血色光芒从柳佰泺胸前绽开那是一块血色盾牌,盾牌上有一只虎头,虎头张大血盆大口,露出满口锋利的牙齿,正挡住了子母夺魂刃的进攻。 “砰!” 一声闷响,子母夺魂刃射入盾牌。 “不好,有古怪!” 老者脸色一变,手指一拉,想将子母夺魂刃收回,却发现自己与它断了联系。 柳佰泺眯着双眼笑了起来,体内真元燃烧暴涨,一拳将长枪轰飞后,他将那两柄飞刃吐了出来。 “老头,别以为只有你有灵宝?” 老者面色古波不惊,张开右手将长枪和子母夺魂刃收回后,持枪挺直,道:“阁下会法相天地,又有这等品阶的灵宝,必然不是世家修士,我周家不知在哪里得罪过诸位的宗门了?” “呵呵呵。”柳佰泺笑了一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根长棍,双眸中带了些许冷意,“有没有得罪,看来周家心中还没有数啊!” 老者听完柳佰泺的话皱了皱眉头,他似乎想到什么,正打算证实时,一个脑袋光溜溜的僧人不知何时摸到了柳佰泺身旁。 “阿弥陀佛,柳施主,江施主说可以溜了。” “好的!” 柳佰泺弯了弯嘴角,将手中长棍收入储物袋,朝着老者竖起了中指:“老头,今天先陪你玩到这里,小爷恕不奉陪了!” 说罢,柳佰泺一把抓住慈楠的衣领,朝远处遁去。 老者怒喝一声,将手上的长枪猛的投掷出去:“混账东西,休走!” 可他的速度哪里比得上身体强悍的体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柳佰泺在他的神识范围中消失。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为家族延续 “混账家伙!” 老者骂了一声,阴沉着脸返回峡谷,看见周家的子弟灰头土脸的坐在地上打哼哼。 周芊沄躺在草地上,傻愣愣的看着悬浮在自己面前的翠色飞剑,他怎么也想不通,他是如何输的。 萧栾修为虽比他精深,可出剑没有他快。 他以快入剑道,速度更是快了萧栾一倍,可不知为何,他每次出剑都能被萧栾预料,最后被萧栾以剑意切断了飞剑联系,以剑罡强迫他认了输。 “见过叔公。”一位女子从地上掠向空中,朝老者行了个礼,“那些人没有下杀手,只是将他们打了一顿,我带着堂哥他们赶来支援的时候,那些人就已经逃走了。” 老者点了点头,背着双手瞧了眼地上的后辈,冷哼了一声:“平时让你们多下功夫磨练功法,你们不听,现在知道教训了,都给我滚回去养伤!” 众人低垂下脑袋。 “滚吧。”老者甩了下衣袖。 “是!” 众人连忙爬起身子离去。 老者浮在空中,看着满脸颓废的周芊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小声问起女子:“芊沄那孩子剑挑了几个?怎么满脸不甘的模样。” 剑挑几个…… 女子嘴角抖了一下,她赶到的时候,周芊沄在那人剑下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一个。” 老者悚然一惊,面上满是惊讶。 “嗯?一个,怎么可能,芊沄的剑意能输?” “事实上就是一个。” “好吧。” 老者叹了口气,被迫认同了这个事实。 周家所有的小辈中,就数周芊沄的天赋最佳,虽然现在修为还有些浅薄,待来日方长,必然能够成为周家第一人。 修行界中胜败为尝事,只希望他能够领取到这次的教训,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简单的将防御阵法收拾一阵,老者踏着一片绿叶来到一处宅院中,那里有一位青年在等他。 青年等老者站定后,走向前推了推手道:“见过叔公,堂妹已经将事情告知我了,那些贼子不是那些觊觎周家地盘的世家子弟么?” 老者点了点头:“我与其中一位四境修士斗了一场,那人不仅有着高阶灵宝护身,还会施展法相天地这样的神通功法,定然是某个大门弟子!” 青年满脸疑惑:“我们周家从来不招惹那些强者,怎么引得一家宗门这么兴师动众来找周家麻烦。” 老者双手背在身后,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他思索一阵,叹了口气道:“南边的那家今非昔比了啊,我们将芊洛扣在家中,只怕已经引得他们不满了。” 青年似乎是想到什么,身子朝前倾了倾,瞪大了双眼。 “叔公说的是千魔宗?”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啊。”老者叹息一声,“那位回来之后,千魔宗一改疲态,击败了正一派的联军不说,还和烟云阁一起挣了不少的灵石,江晚离不愧是整个修仙界都为之战栗的女人,名不虚传呐!” 青年闻言脸上露出了骇然之色,“难怪他们行事这般肆无忌惮,明知道周家即将与孔、李两家联姻,还敢对周家出手,叔公,那我们该如何做?” 老者捋了捋长须,眼中流露出精光。 千魔宗的目的是周芊洛,只要周芊洛嫁去了孔家,这些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孔家是圣人子嗣,与观海书院的孔家也有联系,就算千魔宗那些人发疯,也会对圣人血脉有所忌惮,毕竟没有人会傻到要与圣人作对。 “将结亲之日提前!” “什么!” “结亲之日原本不是定在三月十六么,将其提前一个月。” “这……未免也太仓促了。”青年有些犹豫。 “不仅要提前一个月,还要先将芊洛送去孔家。” “这样做,周家的脸面……” “糊涂!”老者厉喝了一声,吓得青年身子一个激灵,“孔家作为儒修大家,提前送去也没有什么世家会嚼舌根,相反还会夸赞周家知礼数,提前将新娘送去修习礼规。可要是被千魔宗那些人抢了去,那才是将脸面丢在地上踩!”青年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芊源知道了,这就去孔家商量。” 青年推了推手,向老者道了一声别,御物腾空远去。 老者目送青年远去,呢喃道:“为了家族,迫不得已的事做得太多了,想要家族延续,有些当断则断呐!” …… 千魔宗弟子一路东行,风风火火的返回城隘,引得城墙上不少修士探望。 一位仙盟的驻守弟子一拳打在城墙上,愤愤道:“太猖狂了,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的后花园么?” 另一位修士白了他一眼,撇了撇嘴,有些不屑道:“不然呢你,你要上去跟他们打一架么,那个飞在最前头的那位男修,是四境的前辈,你说的话,他说不定能听到喔。” “啊,打扰了。” 千魔宗一行人返回宅邸,林厌离当即从储物袋中掏出了几瓶丹药递到柳佰泺手中,吩咐道:“你将这些丹药分发给你的师弟师妹们,让他们立即坐地疗伤,明天还要继续。” “好嘞!”柳佰离接过丹药转身去办事。 翌日,阳光晴朗,二十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掠过关隘朝西而去。 日升而出,日暮而归,千魔宗的人在林厌离的指示下,又去了周家所在的山脉,将周家本来就稀碎的防御阵法轰了一遍。 等周家那位四境老者带着人匆匆杀来时,林厌离早已带着千魔宗的弟子溜之大吉。 就这般日复一日,千魔宗对此乐之不疲。 城墙上几位修士看着踏剑远去的千魔宗弟子已经是见多不怪。 一直等到第十天太阳初生时,远处的地平线出现五艘仙家渡船。 领头的一艘仙家渡船上,两位女子站在船头上。 其中一位看不清容貌,只见身材妖娆丰腴,胸前饱满欲出,一身煞气腾腾,吓得城头上那些修士原地站立,不敢妄动。 一位老者匆匆赶来,看见那仙家渡船已悬停在城头,不由的咽了一口口水,他走向前,朝船上二位女子拜了拜,道:“仙盟值守,见过陈仙子和浮屠前辈。”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仙盟反应 陈秋雨脚步朝前一踏,来到城墙上,见老者向她为好,她轻轻点了点头,温声道了一句:“凉城暂时由千魔宗接管,道友可以暂时歇息了。” 老者也不敢直接反对,脸上带着一丝苦笑,他无奈地拱了拱手后,朝着陈秋雨身后跟着的虚影女子问好:“浮屠前辈好!” 虚影女子并未理会老者,淡漠地跟在陈秋雨身后,走下城楼。 老者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心想这二位是怎么一回事,还没费劲去琢磨,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位道友怎么不跟我也打声招呼呢?” 抬眼,那是一位黑衣青年,他眯着眼睛,微弯的嘴角给人一副轻浮感觉。 “原来是乐观道友,幸会幸会!” 老者笑着拱了拱手,心里已经开始颤抖起来。 加上先前的柳佰泺,千魔宗四境大修已经出现了四位。 “金道友莫要在意,我等只是来办一件事。” 老者一愣,循着声音看去,在千魔宗另一只渡船上,一个身影挺得笔直。 曲辙!那人是千魔宗最具盛名的大长老-曲辙。 这...... 老者内心掀起一阵狂风骤浪,颤抖着身子朝前迈了一步,苦笑道:“曲道友,别来无恙。” “金道友,许久未见了,你倒是看起来越发精神了!” “曲道友说笑了,哪有曲道友风光啊,最近,千魔宗的名声可谓冠绝一洲啊。” “哎呀,都是些虚名,过奖了。” 二人寒暄一阵,老者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曲道友,千魔宗不知来凉城有何贵干,这架势当真是将我吓了一跳!” 曲辙耸了耸肩膀,目光很奇怪地瞥向老者:“金道友不知道吗,我家宗主大人送传讯飞剑回来,说她在金道友值守的城隘中受到欺负了呢?” “江前辈?”老者脸色一变,赶忙摇晃着右手,脸色十分严肃,道:“此事绝无可能,且不说城中是否有人有这个胆子,就算有这个胆子,那也没有这个能力啊!” “唔,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局势有些特殊,金道友最好作壁上观,莫要蹚这浑水!” 曲辙出于好心,对老者进行了一番劝慰。 至于这位金道友到底能够能否听进去,那便不关他的事了。 曲辙推了推手,朝这位金姓老者道了个别,朝着远处的宅邸走去。 随着曲辙等人下船,千魔宗弟子陆续出现在仙盟值守弟子面前。 其中一位胸前佩戴白色菊花的青年,脚上踏着一把飞剑,从队伍末尾飞至开头。 他手中握着一个圆筒模样的灵气,放在嘴边,竟是能增大声音:“队伍不要乱,入城后不要扰民,记住我们千魔宗的宗规,我们千魔宗是来送友好的,不是强盗,绝对不能拿城中居民的一针一线。” 在青年一遍又一遍的呐喊声中,千魔宗弟子陆续集结好队伍,将值守在城楼上的仙盟弟子和城内的巡守修士换下。 总有一些不嫌事大的修士跑出宅邸看热闹,一看不知道,城楼上满是人头。 有一位山泽野修,点着人头细细数了一下。 这一数竟是数到了四位数。 这么多人,千魔宗想要做什么?跟哪家宗门开战么? 金姓老者看着渡口处陆续走出的千魔宗修士,心情沉到了谷底。 千魔宗带这么多弟子前来,显然是要搞大事情。 “唉,管不了,管不了喽!”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管千魔宗要对付谁,现在都与他无关了。 不过,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做。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柄传讯飞剑,将自己所知晓的讯息撰写上后,将其投掷向远方。 胭脂国与瀚海国相交处的地界,一座岛屿悬浮在云上,若是有视力惊人的凡人,必然能够看见云上时不时有身影掠出。 这里是仙盟本部-玄黄岛。 在岛屿的一座钟楼上,两位仙盟修士,一个个子高,一个身子壮,二人席地而坐,汲取着天地灵气。 这时,一道灵光从远处掠来,直奔钟楼。 左边个子高大的修士双目一睁,抬手将那道灵光抓在手心。 “从南边来的加急飞剑,快去禀告九长老!” 粗壮修士微微点头,从个子高的修士手中接过飞剑,直奔钟楼下的大殿。 大殿内,一位红面老者坐在蒲团上,手中捧着从西方泉洲送来的山水邸报,一边看,一边摇头道:“西边那些僧人又有动作了。” 他提笔在山水邸报上标注了一个圆圈,打算写些什么时,那位粗壮弟子捧着传讯飞剑,到了他的面前。 “九长老,从南边来的加急飞剑!” “加急飞剑?” 红面老者眉头微皱,从蒲团上站起,右手一挥将传讯飞剑从弟子手中引到自己面前。 “儋州来的?” 红面老者右手一点,传讯飞剑自动摊开,灵气凝结的文字悬浮面前,让他不禁脸色大变。 千魔宗陈秋雨、乐观、曲辙等人携五艘仙家渡船,带领门下弟子千人,强行占据儋州凉城,不知企图。 “快,将此传讯飞剑拓印下,给所有的正一派宗门送上一封!” 红面老者,将传讯飞剑扔到那位弟子的怀中,连鞋都来不及穿,右脚一点,闪身掠出大殿。 数息时间一闪而过,他来到一处阁楼。 阁楼中一位白发老者与一位年轻人正在下棋,见红面老者风风火火赶来,白发老者的脸色并不好看。 “九长老,你这性子该改改了,仙盟有贵客登门,你这样成何体统啊!” 被白发老者训斥一声,红面老者并没有生气,反而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双靴子穿好,朝下棋的二位拱了拱手道:“千魔宗有异动,陈秋雨、浮屠四剑、曲辙、乐观等人现身儋州凉城。” “陈秋雨带着浮屠四剑去了凉城?”老者手中夹住一枚棋子,小心搁置下后,面色有些疑惑,“他们要做什么?” “不知。”红面老者推了推手,有几分迟疑,“凉城的值守长老是我的弟子,他在传讯飞剑中提到,千魔宗带了五艘仙家渡船,一千多位弟子……” 啪嗒。 老者气息一乱,不受控制地将一枚棋子捏成了齑粉,有些难以相信的抬起头:“三境以上的修士有多少人?” “据统计,三境修士起码有四百人。” 白发老者从蒲团上起身,在青年惊讶的目光中跑到一处舆图前。 “千魔宗要做什么,将门内弟子聚集在此处,是想攻打哪家仙门么?” 白发老者手指在地图上划画半天,最后手指重重地在凉城的位置上点了点。 自打前段时间正一派宗门在孤云山落败,千魔宗的名气直奔云霄,仙盟对此也多了许多顾忌,其中最怕的就是千魔宗会对正一派宗门进行报复。 一个月前,千魔宗突然大肆在修行界招揽修士,购买阵盘、丹药、灵器等战略物资,这让他们担心了好一阵。 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三清门商榷 江晚离这么一个小心眼的女人,怎么可能不秋后算账呢? “千魔宗去这么多人,他们想要对哪家宗门报复?” 白发老者背着双手,在舆图前踱步一阵,将目光盯在了丹霞宗。 丹霞宗与千魔宗一样同属南域宗门,其距离千魔宗最近,之前正一派讨伐千魔宗最为出力,千魔宗大概率是要拿丹霞宗开刀。 白发老者思考一阵,立马扭头问起红面老者:“九长老,凉城是什么重要的地方么?” “凉城。”红面老者在心中嘀咕一阵,似乎想到什么,他大步朝前,在舆图前站定:“凉城位于儋州边缘,是一座不大的仙家城隘,但是若千魔宗想对丹霞宗出手的话,占据此处对丹霞宗有夹击之势。” 红面老者双手一划,手指又点在三清门和琉光宗上。 “三清门、琉光宗,两家中门位于胭脂国中部,要向南下支援丹霞宗,仙家渡船就必须要在此处停靠补给,千魔宗占据此处,既可以北拒三清门、琉光宗,又可南逼丹霞宗,妙,当真是妙,占据凉城可谓是神之一手!” “你是正一派的人?还是千魔宗的人?”白发老者听红面老者对千魔宗一阵夸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呃。” 红面老者一时哽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不管怎么说,仙盟都不能干看着,给三清门的李幕清送传讯飞剑,让其第一时间派遣三清门弟子奔赴儋州牵制千魔宗修士!” “好,我这就去办!” 三清门内,李幕清正坐在一处溪流前饮酒,喝得正酣香的时候,两位女子落在了他的身后。 其中一人雍容华丽,额上点有朱砂,看起来身份华贵。 她走向前,手掌凝出一道气波打碎李幕清的酒坛,有些恨铁不成钢道:“那些长老还在长老殿等你呢,你就躲在这里偷懒!” “哎呀师姐,那些长老整天一惊一乍的,一个月时间不知要拉着我商量多少事情,就让我休息一下吧!” “我看你一天到晚都在休息,用门内弟子的话说,你就是在摆烂!” “摆烂有啥不好的……”李幕清心虚地嘀咕了一声。 “我看不打你一顿是改不了了!” 雍容女子伸手揪住了李幕清的耳朵,在严厉的批评声中,李幕清耳朵起了茧子,受不了女子的细嘴,只好动身前往长老殿。 此时长老殿已经坐满了人。 原因是从仙盟送来的传讯飞剑。 “诸位,千魔宗终于有动作了,不枉我等防备这么久,我就知道那个女人定然没有这么好心!” “可不是,那个女人最小肚鸡肠,我本以为她会先拿小宗门开刀,没想到要办的是丹霞宗!” “我也可以理解,毕竟上次丹霞宗出力最大,我要是江晚离,我也第一个打它!”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争论让李幕清厌烦不已。 自从他继任三清门宗主之位以来,他就被这些老家伙烦得觉都睡不好。 什么宗主应该以身作则、率先垂范,统统都是放屁! 他都修到五境了,还不能自由潇洒? 天底下哪一个五境修士过得这么紧巴巴的? “咳咳,宗主大人来了,先听听宗主大人怎么说!” 殿内的长老看见李幕清的身影后纷纷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李幕清满脸无奈,在雍容女人杀人般的目光下,他慢悠悠走至主座上坐好。 “师弟还没有来么?” “已经让人去喊了,宗主大人还是先拿个主意吧,万事不能光靠青竹君子,必须快些拿主意,一刻都不能耽搁!” “发生什么天大事情了,这么紧迫?”李幕清好奇地问道。 “此事还是我来说吧!”一位妇人站起身,将一把传讯飞剑搁置在桌面上,“昨日下午,儋州有弟子送来传讯飞剑,说江晚离带了近一千位门内弟子强行占据了凉城,今日早上,仙盟那边送来消息,让我们以第一时间支援丹霞宗。” “支援丹霞宗?” 李幕清微微一愣,有些疑惑道:“千魔宗要对丹霞宗动手?” “根据仙盟的说法是这样。” “取南域舆图来!” “是!” 妇人伸手一张,将墙上一张南域的舆图吸入手中,将其摊在桌上。 在所有长老炯迫的目光中,妇人将凉城、千魔宗和丹霞宗三处地方勾画了出来。 千魔宗紧贴十方大山,十方大山中凶兽极多,环境极其复杂,若是真要攻打丹霞宗,从儋州绕路过去确实是个好想法。 “凉城,位于丹霞宗的北上之地,若是千魔宗以此为跳板,从凉城出军攻打丹霞宗,确实方便许多。”一位长老分析道。 “魔道其他宗门呢?” “似乎没有什么异动。” “嗯?”李幕清皱起了眉头,用手指将胭脂国魔道宗门勾勒了出来,“千魔宗如此大的动作,魔道怎么可能一点动作都没有,他们没有派人吗?” “根据谍子传递回来的情报,千魔宗似乎并没有要求其他的魔道宗门派遣援手,连魔道讯令都没有发。” “怎么可能!”李幕清瞪大了双眼,对此感到难以相信,“莫非千魔宗觉得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将丹霞宗吞下?” “很有可能!” 可能个鬼! 这帮老头脑袋是不是不清醒了。 李幕清嘴角抖了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竹影早就同他说过,现在的江晚离变成了一个不大的丫头,如今的千魔宗已经没有五境大修坐镇,那个丫头怎么可能有底气去挑战一个正一派的老牌宗门。 丹霞宗可是有数位五境大修坐镇,虽然其中已经有两个快要老死,可再老,也是身具大神通的五境大修,不是四境修士能够去碰瓷的。 莫非…… 李幕清想到什么,瞳孔一阵放大。 莫非,江晚离将她那些弟子一起拉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诸位这般严肃?”门口处走来一位温煦男子,看着满堂长老一脸愁容,好奇问起。 “青竹君子快快入座,此事十万火急,请您与宗主大人迅速商量对策。” 李竹影收起脸上的笑容,缓缓走至自己的位置坐好,这时一柄传讯飞剑落在他的手中,将殿内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李幕清猛地抬头:“师弟,我没感应错的话,这道剑意是陈墨水的吧!” 先前陈墨水与他约战天外天,二人切磋打了足足半个月时间,他也因此将陈墨水的浩然剑意记在了心上。 李竹影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传讯飞剑递到李幕清手中,道:“陈墨水给我发传讯飞剑,多半是要与你论剑!” “又切磋啊!” 李幕清板着脸将传讯飞剑打开,看完之后心情犹如过山车般从天上掉落至谷底。 陈墨水约他切磋,位置在儋州! 李竹影说对了,他的猜测也成真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拿定主意 在李竹影疑惑李幕清为何是这种反应时,坐在他身旁的三清门大长老将所有的事情为李竹影陈述一遍。 听闻陈秋雨带着浮屠四剑和门下一千多位弟子强行占据凉城,李竹影也吓了一跳。 “那位金道友在传讯飞剑中提到,千魔宗弟子在半月前就已经在凉城停留许久了,他们并未有什么奇怪的行为举止,为何就突然让陈秋雨带着门下弟子将凉城占据了呢?” 还有,千魔宗提前到达的那二十多修士在千魔宗修士到来之前,他们在凉城做什么?” 千魔宗这两年老实本分,上次从丹霞宗手中敲诈了一大笔灵石,按理来说并没有对丹霞宗出手的必要,可不对丹霞宗出手,又是什么势力能引得千魔宗如此兴师动众呢? 李竹影思索半天,没有得到结论。 仙盟的传唤在此,要求三清门即刻带领门下修士前往儋州牵制千魔宗修士,他觉得在事情没有完全弄清楚之前,三清门最好是按兵不动。 这时,一位三清弟子小步跑入殿内,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那人来到李竹影的身前,在耳旁小声嘀咕一声。 李竹影满脸惊愕,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他轻轻挥了挥手,将这位弟子打发走,将此事以心声告知李幕清后,他在心中嘀咕起来。 “林厌离啊,林厌离,你到底在搞什么鬼,秋雨先不说,连本座的弟子都被你拉下浑水了。” 李幕清皱着眉头考虑了许久,他将手中的传讯飞剑递到李竹影手中,道:“陈墨水约我在儋州切磋,这件事不太简单。” “陈墨水。”李竹影沉默下来。 陈墨水与顾玄北两人成双成对,若是他在儋州的话,那顾玄北势必也在。 林厌离这是将顾玄北和陈墨水一块拉下了水。 凭借那两个人的实力,江晚离说不定还真敢打丹霞宗。 李竹影将手中的飞剑搁置在桌上,目光在满座的长老身上扫视一遍,问道:“诸位长老如何看,此次儋州的水怕不浅,我们三清门当真要掺和进去?” 大长老迟疑了几秒,有些担心道:“上次围剿千魔宗,我们三清门没有参与进去,这一次我三清门还是不听传唤的话,会引起仙盟和正一派其他宗门的不满吧。” “大长老说得对,就算不想参与进去,也要遣些修士出去,做给那些人看看,免得他们给我们穿小脚。” “如果千魔宗真的攻打丹霞宗的话,我们同为正一派修士,该帮还是要帮一下,赚取一波人情也好!” 所有的长老统一口径后,一致认为还是派遣一些修士去儋州打探情况好。 李幕清坐在位置上,手指勾了勾,让妇人将南域舆图收了起来,他抬起视线扫视了一遍众人,道:“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这一次就由我和师弟两人亲自走一趟吧!” “不可!”大长老站起身,手掌拍在桌上,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宗主身份尊贵,不可以身涉险。” 李幕清笑了一声:“诸位长老不清楚我的实力么,能出什么事?” “此二人是江晚离调教出来的弟子,下手阴险心黑,宗主大人不要忘记一个月前的姚冷風,他便是死在顾玄北和陈墨水之手。” 李幕清一时不知道该拿什么话应对。 李竹影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了敲:“此事麻烦,陈墨水已经向师兄松了传讯飞剑,若是师兄不应战的话,等那二人腾出手来,必然会打上门来,将三清门搅个天翻地覆。这样如何,我们拉上琉光宗的红玉道友同去。” 大长老被李竹影的一番话吓到,顾玄北和陈墨水两人不要脸的名声在修行界很是响亮,若是这二人上门找麻烦确实很难收场。 他的目光投向琉光宗的几位长老,询问道:“琉光宗有什么看法么?” 几位妇人小声讨论了几声,轻轻摇了摇头:“红玉晋升五境不久,陪师兄一起出去历练一下也好。” “既然如此,那便拟定一个章程出来,此事就这般定下了。” 一席人讨论了半天,总算是将前往南域的章程定了下来。 不浪费时间,事情谈妥后,李幕清和李竹影直接上各大山峰点了三百位修士,上了三清门的仙家渡口。 很快得到三清门消息的红玉道人带着弟子匆匆赶至三清门渡口。 红玉带来的弟子并不多,多是琉光宗的元老弟子。 “见过竹影师兄和幕清师兄。”红玉一席红袍,走至二人身前行了一个礼道。 “红玉师妹莫要客气,时间紧迫,详细的事宜登船后再说吧!” “好。”红玉道人微微张唇,应了一声。 领着琉光宗弟子乘上仙家渡船,红玉带着师妹红露一起来到渡船内的客房,发现李竹影和李幕清已经在此等候。 李竹影含笑推了推手道:“这位是红露道友吧,二位请坐!” “多谢师兄。”红露有些拘谨,在看向李幕清的时候,头更是深深低了下去。 红玉作为红露的师姐,知晓红露对李幕清的爱慕之情,她带红露一同前来,便是希望二人能在此番经历中摩擦出一些火花。 毕竟李幕清贵为三清门的宗主,出宗的机会不多。 她笑了一声,用手肘推了推红露,红露迟钝半天才有所反应,站起身,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壶早已沏好的热茶,给座中两人倒了一杯茶水。 “我这师妹,脸皮薄,有些害羞。” “看出来了。”李幕清爽朗地笑了一声,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嗯,喝来喝去,还是琉光宗的茶水好。” 红露羞红了脸,结结巴巴道:“师兄要是觉得好喝,师妹这段时间可以为师兄天天烧茶。” “嗯,那就麻烦师妹了!” 李幕清抬手拱了拱,脸上的笑容看得红露有些晕眩。 李竹影端着茶水,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等李幕清与红玉、红露二人寒暄完,才进入正题。 他将三清门定下的章程同琉光宗两位道友说了一遍后,又从袖中取出舆图,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千魔宗现在在凉城行迹未知,在得知他们的目的之前,我们先找个地方驻扎下来,监视着他们就行,等搞清楚他们的目的,我们再去同千魔宗的修士进行交涉。” 红玉点点了点头,觉得李竹影这样处理很是妥当。 “一切都听师兄做主。”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朗朗乾坤 千魔宗的修士到达凉城后,林厌离直接让千魔宗的弟子接管了凉城城防。 一时间满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虽然林厌离让陈秋雨出面,再三强调千魔宗修士并不会做坏事,可还是耐不住城内的修士多想。 不少山泽野修无依无靠,害怕千魔宗弟子对他们动刀,龟缩在自家宅邸不敢露头。 有一些更胆小的则是带着所有家当偷偷离开了凉城,打算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对于那些想要离开凉城的山泽野修,林厌离也不强迫他们留下,不仅放任他们离开凉城,还给他们每人分发了二十块灵石作“路费钱”。 千魔宗的这个举动,在不少山泽野修那里获得好感,毕竟这年头灵石难挣,千魔宗如此仁义已经是非常难得。 “仙盟那边,以为我们要与丹霞宗开战,他们能这么想,甚好,刚好可以掩盖住我们的意图。” 此时林厌离站在城墙上,手中把玩着一把传讯飞剑,嘴角微微扬起。 千魔宗内有仙盟和正一派的探子,仙盟和正一派中同样也有千魔宗的眼线。 原本林厌离是可以将这些眼线拔出,但是出于多方的考虑,她还是将他们留了下来。 只要运用好这些谍子,有时候也可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她将手中的传讯飞剑递给了陈秋雨,小声道:三清门的修士马山就要过来了,带队的大修是李幕清和李竹影,我们尽量与它们保持距离,不要和他们冲突,这段时间你先不要去见李竹影,以免走漏了风声。 “他们误以为我们要与丹霞宗开战,那我们就做一场戏给仙盟的人看看,让他们摸不透我们的想法,这一招就叫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林厌离举起小拳头,轻轻挥了挥,将目光投向了西方:“周家那边继续骚扰,别以为将人送到孔家去,就能平安无事。” 陈秋雨点了点头,将讯息发放给下面的领队。 其实这一次千魔宗完全没有大动干戈的必要,只需要派出陈秋雨和浮屠四剑去与周、孔二家进行交涉,说不定不仅可以成功将周芊洛接回来,还能够与周家、孔家结一个善缘。 同样是南域的仙家势力,千魔宗也不想将人家得罪得太狠,但这一次,林厌离不会退让。 千魔宗羸弱,这个形象在江晚离不在的一百年中在正一派修士心中已经根深蒂固,这让他们认为千魔宗根本无法与正一派宗门相抗衡。 先前孤云山一役,千魔宗带领着魔道宗门打出了万年的底气,而这一次大动干戈,林厌离则是要展现出魔道圣宗的威严,为千魔宗在须臾地界争取到更多的话语权。 让那些敌对的正一派修士,和不听千魔宗调遣的魔道势力看看,即使现在千魔宗没有五境大修坐镇,也岂非寻常势力能够招惹的存在。 她林厌离,在此宣告,千魔宗再次拥有敢掀桌子的底气。 “搅他个朗朗乾坤!” 林厌离大手一拍,朝着西边一挥,三十多位千魔宗弟子疾驰而去。 目标,周家所在的山脉。 …… 丹霞宗,一副山雨欲来的肃杀之气。 山道上弟子来来回回,皆是埋着头行色匆匆,颇有大难临头的气氛。 丹霞宗最高峰的祖师堂内,四境以上的大修士齐聚一堂。 “仙盟那边传达过来的情报,想必大家都看了,不知大家有什么想法!” 丹霞宗大长老面无表情,他开口过后,所有人纷纷陷入了沉默之中。 前一段时间千魔宗疯狂地在修行界中招纳山泽野修,耗费大量灵石用来购买丹药、灵器等战略物资。 那个时候他们就感觉千魔宗大有一副秋后算账的态势,现在看到千魔宗如此行为,自然心中有数。 这不,还没有过一个月,千魔宗就打算动手了。 “千魔宗,实在欺人太甚!”二长老一拳砸在椅子扶手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桌子被震得晃动几下,可见其怒火。 在座的众人都知道二长老脾气暴躁,但却从未见过其如此模样。 看着众人的反应,大长老扫视一遍四周,又继续开口,“诸位可有好办法?”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不语,显然是在思考应对之策。 这时一位老者站了起来,他用手捋了捋长须,有些不满道:“千魔宗狼子野心,我早就说过,不该给他们那笔赎金,现在人家拿着我们给的灵石,扭过头来打我们,当真是讽刺!” 他面色阴沉得可怕,显然对前一段时间丹霞宗给千魔宗送赎金的行径十分不满。 “朱长老,你这话当真有些可笑,不送将那笔灵石送去,千魔宗还能白白将我们丹霞宗的修士送回来不成?”“那也不该送那么多,应该好生与其谈判,现在人家拿着我们给的灵石招兵买马,扭过头来攻打我们,你们高兴了!” “可笑,谈判时,见不到朱长老的人,现在来马后炮,还要脸面否?” 朱姓老者的话,引发众怒。 不少人甚至从储物袋中捏出灵宝,一副准备动手的架势。 “好了,老夫让你们来,不是让你们在这里算以前的旧账的,千魔宗来势汹汹,诸位尽快想个对策!”丹霞宗大长老拍了拍桌子,厉喝一声,迫使这些人安静下来。 一位年轻女修抱剑靠在墙壁上,手中长剑瞬间出鞘,一股森然剑气将整个祖师堂包裹,她微微睁眼,眼内升腾起一股杀意:“丹霞宗别无他法,唯有死战!” 女修的话让不少年轻修士认可的点了点头。 他们不是迂腐的老者,比起这些在四境沉寂多年的老前辈,他们行为处事更亢奋激进。 “我们丹霞宗底蕴可比千魔宗强得多,虽说亏损了一笔灵石,还未伤筋动骨,丹霞宗当战!” “我们的修士可比千魔宗多,真打起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话虽如此,就怕对方不按常理出牌!”一位妇人面色有些担心道。 妇人话语刚落,祖师堂内的众人便感觉天地一阵晃动。 “发生什么事了?” “看外面!”堂内有人惊呼一声,众人齐刷刷抬眼看去,只见一柄飞剑自远处飞来,将丹霞宗的防御灵阵斩成了两半。 “哈哈哈,顾玄北在此,何人接剑!” “陈墨水在此求败!” 大长老瞳眸一缩,只觉得那妇人是乌鸦嘴,恶狠狠盯了她一眼。 妇人自觉心亏,用手拍了拍嘴巴,将头埋了下去。 “丹霞宗-赵晋在此,休要猖狂!” 一位中年剑修厉喝一声,一甩衣袍,一柄飞剑迎上。 天上剑光闪烁不过十息,那位中年剑修就被陈墨水一剑递在了地上,浑身鲜血淋漓。 再看天上,一身黑衣的陈墨水抱剑而立,身形挺拔,哼声道:“剑意太差,不值得我出剑!” 这两个修仙界的臭虫,当真是嚣张至极! 大长老咬了咬牙,打算自己亲自上场时,被抱剑女修拦下。 第一百六十六章 剑压丹霞 “我来!” 女子剑修轻哼一声,怀中抱着的剑瞬间出鞘,如同翩翩柳叶直奔陈墨水脖颈。 陈墨水微微被柳叶飞剑的速度惊讶道,他微微偏头躲过柳叶飞剑,手中抱着的长剑瞬间出鞘。 “报上吗,名来!” “丹霞宗,柳如是!” “接剑!” 陈墨水冷喝一声,手中长剑犹如皓月银光,一瞬间将整个山头包裹,五境的威压犹如风浪般拍在地上,压得叫人喘不过气。 柳如是手握飞剑,身形翩若惊鸿,她以手中长剑寻得陈墨水剑意的缺陷,一剑递了上去。 皓月银光瞬间破水,紧接着摆在她面前的是星辰万点。 她微微颦眉,手中柳叶飞剑不敢有所迟缓,这一刹那,她递出了上千剑。 如此强度的挥剑,浸湿了她的后背,不过她并未因此缓慢了动作,她一抹额头,咬着嘴唇再次御使飞剑:“再来!” 陈墨水再次举剑,这一次,一股恐怖的气息从他的剑中散出。 “浩然剑意!柳丫头,这一剑,你会死!” 丹霞宗大长老瞳孔一缩,厉喝一声后,大手一张,在空中化作一只大手。 陈墨水嘴角微微裂开,一剑递出。 这一剑朴实无华,没有什么看头,犹如稚童挥棒。 可那剑光撞在那手掌后,那手掌竟是在一瞬间化作齑粉,锋芒的剑意破开手掌后,朝着柳如是面门撞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站在一旁没有多少存在感的顾玄北一剑递出。 一面华丽水镜凭空出现,镜面中同样飞出一道剑气与陈墨水的浩然剑意彼此消弭。 “二位道友,在这欺负一个小姑娘,似乎有些不太道德吧!” 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位蒙着双眼的白衣修士。 顾玄北轻笑了一声,挥了挥手上的短刀道:“让一位四境的小姑娘出面,我还以为丹霞宗的五境大修都是缩头乌龟呢。” 白衣修士面色不改,并没有因为顾玄北的挑衅出现情绪波动,他手中捏下一道法决:“二位道友看起来很闲,不如由在下陪二位打一场!” “一位的话怕是不够尽兴。” “哼,嚣张至极!” 短短一瞬间,顾玄北与白衣修士斗上了数百招。 顿然,空间破碎,强劲的余波冲击在丹霞宗的防御阵法上,让一众观望人员心惊肉跳。 陈墨水坐在一朵云上,时不时斩出一剑,将二人斗法散出的灵气波动削减一些。 柳如是看着云上坐着的青年,眼中露出一丝异彩。 她作为剑修,如今已经修炼至四境,可她隐隐中感觉到自己的剑道已经走到了头。 面前人的剑意是她见过最纯粹的,她甚至感觉到了剑道上面的契合。 若是跟着他一起,她的剑意一定会提升! 白衣修士似乎察觉到他与顾玄北的战斗对门内弟子有所波及,一展衣袖,冲出天幕来到了天外天。 在此处,二人再无所限制。 神通尽展,打得日月变色。 陈墨水坐在云上,似乎太过无聊,便朝着柳如是勾了勾手指。 柳如是满脸疑惑,抱着剑来到陈墨水身旁坐下。 陈墨水微微低了低头,将自己的身体拉进,凑到柳如是耳旁,小声道:“刚刚我那一剑,你看透了几分?” 柳如是微微一愣,用手挠了挠头:“唔,五成吧!” 她在说谎。 其实她一点都没有看明白。 “能够看透五成,你很不错了。”陈墨水夸了一句,用手拍了一下柳如是的后背,躺在了云上,“等我家师兄打完了,或者你们丹霞宗的缩头乌龟愿意出来跟我打了,再喊醒我。” 柳如是满肚子疑惑,她用手将额前散乱的长发拨至耳后,点了点头。 很快,一阵平稳的呼吸声传来。 柳如是微微惊讶,她探出手在陈墨水面前晃了晃,发现对方是真的睡着了。 她勾了勾手指,柳叶飞剑朝陈墨水脖颈划去,在距离皮肤还有一寸距离时,柳叶飞剑停了下来。 五境修士就算被割了脑袋也死不掉,以她的修为顶多是给他挠痒痒,还是算了! 柳如是叹了口气,将柳叶飞剑收回后,闭上双目调息起来。 陈墨水翻了一个身,背对着柳如是,他的嘴角慢慢勾起。 黄昏时刻,顾玄北慢悠悠地从天外天返回,在柳如是震惊的目光中,他将陷入沉睡的白衣修士扔到了陈墨水身旁。 “这小子术法还真得劲,生擒他花了我一段时间!” 柳如是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小姑娘,别揉了,这就是你家的太上长老。”顾玄北淡淡道。 柳如是点了点头,有点不敢说话。 两人同为五境修士,面前这个男人却可以生擒她家的老祖,实力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你在这里好生看着我家师弟,我去前头跟你们的长老说说话。” 顾玄北像是拎小鸡一样将白衣修士拎起,手中递出一剑再次将丹霞宗的防御阵法劈成稀巴烂。 柳如是乖巧地坐在云上,看着顾玄北不停出言嘲讽,她就觉得,这两位前辈挺像小孩的。 过了许久,顾玄北也觉得有些无趣,重新返回云上。 他朝柳如是使了个眼神,柳如是秒懂,伸出手在陈墨水肩膀上拍了拍。 “解决了?”陈墨水猛地睁开双眼,从云上坐了起来。 顾玄北撇了撇嘴巴,有点不太爽快道:“那几个老家伙怎么喊都不肯出来,真当缩头乌龟了。” 柳如是听到顾玄北的话,抬起头,有些好奇地问道:“两位前辈知不知道自己在修行界中被别人称作什么?” 顾玄北用手摸了摸下巴,道:“我们在山泽野修那里挺有名气的,是不是又有什么响亮的外号流传开了。” 陈墨水则一本正经道:“我记得以前我有个雅名叫做剑痴,后来别人称呼我正剑君子,想来是觉得我剑道上又有成就,想为我立新的名号吧。” 柳如是摇了摇头,十分严肃道:“修行界,别人都称呼二位为臭虫、老鼠屎!” “什么?那些狗杂种敢这么叫我?”顾玄北气势爆棚,一双眼睛冒出杀气。 但下一秒,他咧着嘴巴笑了起来。 “怎么样,刚刚我装作生气的样子装得像不像。” 柳如是惊呆了,她有些哭笑不得道:“前辈,您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第一百六十七章 陈墨水想要收徒 “为人处世还是圆滑一些比较好,不然像那些老古董一样,天天板着脸,那活着多没有意思。” 顾玄北笑眯眯的伸了一个懒腰:“看来你们丹霞宗的五境大修不太愿意与我们切磋,今天到此为止吧,师弟我们走!” 陈墨水应了一声,抱着剑从云上站了起来,他抬眼瞥了眼柳如是,冷冷问道:“你的剑意不错,但在这里待下去,你的剑道不会再有丝毫的长进,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陈墨水的话让柳如是陷入了深思。 如陈墨水的说得那般,她的剑道已经到达了瓶颈,继续呆在丹霞宗不会有丝毫的提升。 那,要跟这两个人一起走吗? 站在地上的一位老者听到陈墨水的话,面色有些焦急道:“丫头,别听这两人的鬼话,这两个人的嘴巴比迷魂药还厉害,相信他的话只会自讨苦吃!” 柳如是摸了摸下巴,抬头看了顾玄北和陈墨水一眼,心中也泛起了嘀咕。 这二人在修行界风评不太好,可奈何这两人剑术高,若是能得到他们的教导,她的剑道一定会增长得很快! 她吸了一口气,朝老者挥了挥手。 “二爷爷,拜拜。” 老者眉头一皱,胡子险些气歪,他大手拍在大腿上,有些生气道:“丫头,你要是跟这两个害虫走了,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快些回来,不要胡闹,你奶奶还在家里头等你呢!” “二爷爷,你撞吧。” 老者双眼一翻,一个踉跄瘫倒在地,竟是被气晕了过去。 丹霞宗大长老手指点在储物袋上,一柄灵剑顺势出鞘,他御剑来到顾玄北面前,面色不是太好看:“二位道友来丹霞宗捣乱又打算掳走我们丹霞宗的供奉,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顾玄北有些玩味地笑了笑,手指别过眼前老者的剑尖:“阁下作为丹霞宗大长老,不要和我们这些小辈计较,或者说,前辈想要与在下切磋一番?” 丹霞宗大长老看了眼地面上处于昏睡状态的白衣修士,认为与顾玄北切磋败北的几率很大,他沉默了下去。 “这样如何,这女娃娃挺有趣,借我们二人解解闷,过几天就给你们送回来,我们保证丹霞宗周全。”顾玄北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呵呵,你们二人在修行界的信誉跟老鼠差不多,你觉得我们会信么?” “真是伤心,师弟,他们居然不相信我们的话!”顾玄北泫然欲泣,他用袖子抹了抹自己的眼角,突然身形暴起,用手指弹开了丹霞宗大长老的飞剑,右手一甩,衣袍伸长,将柳如是裹成了粽子。 “不要意思,她今天就得跟我们走!” 顾玄北周身灵光环绕,在夜空下变化作一颗流星在天幕下留下一条弧线。 陈墨水猛然出剑,大喝一声:“何人拦我,莫怪我剑下无情!” 说完,脚步一点跟在顾玄北的身后,没入天幕中消失不见。 丹霞宗众多长老站在地面上,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打又打不过,追又追不上,除开干看着,也没其他的事能做。 丹霞宗大长老悬浮在半空,盯着远去的电光,右手猛地抓在胡子上,这一抓,扯下了好几根胡须。 “竖子,小人!” 顾玄北和陈墨水二人在天幕驰骋一个多时辰,两人都没有说什么话。 被顾玄北裹在衣袖里的柳如是铁青着脸,妥妥实实地体验了一把五境大修的速度。 三人沿着一条长河逆流而上,在一处河流交汇处,二人身形斗转,狂驰千里,最后落在了一处城头上。 “唔,怎么这么慢,让你们去丹霞宗捣捣乱,你们怎么还拐了个女娃子来?” 林厌离看着顾玄北和陈墨水身后摇摇晃晃的柳如是,满是疑惑道。 “师父,徒儿这次可凶险了,跟丹霞宗的王老狗大战了三千回合,那叫一个惊险,幸好徒儿修为深厚,才死里逃生!” 顾玄北口若悬河,林厌离听了几句后便失了兴趣,右手轻轻挥了挥道:“行了行了,别打嘴炮糊弄人了。” “师父晋升二境后,面对我们底气足了呢!” 顾玄北盈盈一笑,走向前缓缓低身贴在林厌离的耳旁吹了口气道:“师父真的胆子大了不少呢!” 林厌离浑身一个激灵,朝身后退了退,她用手揪了揪浮屠四剑的衣袖,可怜巴巴道:“浮屠,顾玄北欺负我!” 她不是底气足了,而是浮屠四剑在此! 森- 四柄灵剑瞬间出鞘,散发出来的剑芒,犹如烈日当空般刺眼。 顾玄北眯着眼睛笑着挥了挥手,将剑意隔绝:“哎呀,没想到小师妹居然将四把剑一块带出来了,开个玩笑,莫要生气。” 站在林厌离身旁的虚影女子手指一勾,四把飞剑悬浮在顾玄北面前,脸色有些不善道:“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陈墨水朝前踏了一步,将顾玄北护在身后,他双眸一瞪,磅礴的浩然剑意奔涌而出。 “想伤师兄,先过我这关!” 大战一触即发。 站在一旁没有多少存在感的陈秋雨赶忙站了出来,她伸出双手,将二人推开。 “大师兄,你别老是欺负师父。” “浮屠,你别激动。” 陈秋雨当了一次和事佬,将浮屠和陈墨水劝下后,拉着浮屠走至一旁,小声叮嘱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大师兄,可他毕竟是我的大师兄啊,不要老是针对他,师父会为难的。” 浮屠抱着胸,冷哼了一声:“我果然跟他合不来,一想到他那双臭手摸过我的身子,我就浑身不自在。” “哎呀,好啦好啦,现在我是你的主人,不会让他摸你哒!” “他敢摸,我就剁了他的手!” 小闹剧很快就结束。 一行人跟着林厌离一起来到厢房,几人找蒲团坐下。 林厌离直接开门见山,抬起手指,指向柳如是,问道:“这小姑娘是怎么被你们拐来的?” 顾玄北摸了摸下巴,摊了摊手:“这事,你只能问墨水了,我打架打累了,回去就看见她和师弟在云上睡觉。” 林厌离微微张大了嘴巴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她这个单身多年,不懂风情的木头人徒弟,竟然会有一天主动找女人! 实在是太让人惊讶了! 陈墨水见林厌离的脸色有些变化,依旧是板着脸,他偏了偏身子伸手抓住了柳如是的胳膊,将她整个人拽在了怀里,面色一本正经道:“我想收她为徒!” 柳如是面色一滞。 顾玄北脸上的笑容随之消失。 林厌离愣了愣,抬起小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一副老母亲看自家孩子长大的激动之色。 墨水这孩子,真是长大了,不仅会找女人,还学会玩师徒y,角色扮演了! 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成长呢? 林厌离向顾玄北投去了眼色,仿佛在说,连你师弟都找到女人了,你怎么还是一条单身狗。 第一百六十八章 拳打师父脚踢徒弟 顾玄北用手抹了抹鼻尖,从蒲团上站起身,脸色十分核善:“师父,我有些话要单独跟师弟说,你不会介意吧!” 林厌离抹了抹额头,只觉从顾玄北身上传来一股窒息的压力,挥了挥手示意让两人出去说。 得到林厌离准许的顾玄北来到陈墨水面前,脸上笑得有些勉强。 “师弟,跟我来!” 顾玄北挽住了陈墨水的脖子,半拉半扯地将陈墨水拉出了房间,留下柳如是坐在蒲团上满脸懵圈。 林厌离好奇地站起身,蹑手蹑脚地走至房间门口。 什么声音都没有。 她跺了跺脚,脸上写满不服气:“连自家师父都要防,没见过这样的徒弟!” 陈秋雨捂着嘴巴笑了笑,随后,她看见了林厌离杀人般的目光。 她舔了舔嘴唇,收敛了笑容坐正了身体。 很快,顾玄北和陈墨水重新返回房间。 林厌离不知道他们商量了什么,二人勾肩搭背笑着踏过房门,一齐走到柳如是面前。 陈墨水淡淡道:“我有意收你为徒,你有兴趣在我名下修行么?” 柳如是呆呆的仰着头看着陈墨水,内心权衡再三后,她摇了摇头。 她怎么都觉得陈墨水不太靠谱。 陈墨水依旧心平气和:“我可以将我毕生所学的剑法都传授交你。” “师父,请搜受徒儿一拜!”柳如是单膝跪在蒲团上,朝陈墨水拱了拱手。 面前这个人名声虽然很差,行为处事怎么看都不靠谱,但有一说一,他的剑术真的很高! 顾玄北不知从哪里摸来一把折扇,在手臂上敲了敲,悠悠的哼唧一声:“那是你二师父,你大师傅在这里呢!” 柳如是挑了挑眉,沉思了片刻,又朝顾玄北推了推手,道:徒儿见过大师父。” “哎,乖徒弟,叫得真好听,这叫师父的就是比叫徒弟的听起来悦耳。” 林厌离朝顾玄北瞪了一眼,这个家伙在这个时候还要内涵她一下。 她缓缓走近,来到柳如是的面前,伸出手搭在柳如是的头上,温声道:“既然你已经拜了他们为师,那就是我的徒孙,第一次见面,我也没有什么要给你的,这枚火凤金簪,就送给你当做见面礼吧!” 林厌离手指擦过储物袋,从中取出一枚火红色的金簪,将其轻轻地别在柳如是的发髻上。 柳如是用手摸了摸簪头上的流苏,一股炙热顺着她的指尖流入了经络当中,她微微张开嘴巴有些惊讶。 第一次见面,居然就送了她一件高阶灵宝,这位看起来小巧的女孩还真有些大方。 “谢师祖。” 道了一声谢后,她将目光投在了陈墨水身上,伸了伸手。 陈墨水愣住了,他将自己怀中抱着的长剑放下,双手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后,最后摸出一块黯淡的灵石搁置在柳如是的手上。 “为师不好钱财,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块灵石跟着我有一阵了,就送与你吧!” 柳如是看着眼前黯淡无光的灵石,抖了抖嘴角,她还是头一次见到灵光这么黯淡的灵石。 这块灵石怕是拿到烟云阁去买东西,人家都不一定会收吧! “谢师父。” 柳如是又朝顾玄北看去,只见顾玄北摊了摊手,表示他身上一干二净,连灵石都没有一块。 “师父,身上不带灵宝,不带灵石,你们在外边碰到自己想吃的灵食,想喝的灵酒,是怎么解决的呢?” “蹭啊,我们可是五境修士,哪有吃饭自己掏钱的道理!” 柳如是彻底服气了,居然将蹭吃蹭喝说得这么有底气,难怪这两个人在修行界被别人称之为害虫,果真是恶劣到了极致。 “好二徒,话说你是不是忘掉了一件事情。”林厌离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她挺了挺着身子,揪住了陈墨水的衣领,“你将她收作了徒弟,秦琨羽呢,不一块收?” “秦琨羽?那是谁啊!” 陈墨水歪了歪头,它在记忆中搜一阵,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 “秦琨羽啊,就是你之前救下来的那个少年,你对他的评价不是挺高的么?” “哦,原来是他。” 陈墨水挑了挑眉,想了一阵,嫌弃地撇了撇嘴巴:“让他拜到小师妹们下吧,那小子天赋好像不咋地,我嫌教得麻烦!”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烂人,这不就是穿了裤子不认人了嘛! 林厌离忍不住攥紧了拳头,跳起来给陈墨水狠狠一记拳头:“你救下的人,就要负责到底啊,推给别人,你这种行为真的很烂欸!” 陈墨水挨了林厌离一拳后,木着脸举起拳头,对拳头哈了一口气后,一拳挥在林厌离的脑袋上。 林厌离只觉得一阵刚猛力道传来,整个人在空中三百六十度大旋转。 柳如是在旁边看着,整个人都惊呆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打自己师父的烂人,而那个烂人刚好刚刚又被自己拜作师父! 徒弟打师父,简直天理难容! 打师父都那么用力,那打徒弟……她会不会被这两个人打死? “师弟,你出拳太重了!”顾玄北笑眯眯的道了一声。 “哦,我忘记收力了。” 柳如是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有所崩塌,她挪了挪身子,下意识的想距离这两个男人远些。 林厌离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她顶着头顶上的大包,在蒲团上坐了许久,才按捺住自己想要将江晚离放出来把陈墨水暴打一顿的念头。 “师父,您消消气,您又不是不知道二师兄的性子,出手没轻没重的,以后还是不要激他的好。” “呜呜呜,秋雨,几个徒弟里面,还是你最靠得住。” “好啦,昨天浮屠已经教训过二师兄了,师父就不要生气了。” 陈秋雨哄了一阵后,林厌离的脸色才算好转。 毕竟是自己的徒弟,这苦果怎么着都要咽下去。 林厌离揉了揉脸,重重叹了口气:“今天孔家那边有什么动作没?” 陈秋雨正了正身子:“昨天晚上孔家那边遣出了一艘渡船,渡船上有两位四境修士,三十多位三境儒修,看样子应该是驰援周家的,今天倒没什么动静。” “人有点少啊,孔家怎么就派了这点人出来。”林厌离用手摸了摸额头上的包,皱起了眉头,“今天让乐观带着浮屠和柳佰泺一起去,既然对方现在有了三位四境修士,我们千魔宗也不能含糊。” “带浮屠去?” 陈秋雨面色微微有些惊讶。 浮屠的性子暴躁,她有些怕乐观控住不住。 第一百六十九章 孔家圣贤之地 林厌离拍了拍陈秋雨的手掌,笑盈盈道:“没事的,只要好好拜托浮屠就可以喽,你呀,要多相信她,她可是很好的女孩子。” 林厌离对浮屠十分有信心。 陈秋雨点了点头,悄悄退了出去。 一处世俗小镇,一位老夫子骑在一头小毛驴上。 那毛驴走走停停,时不时朝着镇子两侧的商贩投去视线,老夫子嘴角含笑地拍了拍毛驴屁股,小声道:“老伙计,等到了地方,我给你喂上三斤萝卜。” 毛驴听到这话,迈大步伐,加快脚程来到小镇的东北角。 这里是一座大院,院子外贴着对联。 “与国咸休安富尊荣公府第” “同天并老文章道德圣人家” 横批:圣府。 老夫子从毛驴上跳下,用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走向前敲了敲门。 很快一位小厮模样的人打开门,见老者一身烟土气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道:“你敲门作甚,有何事?” 老夫子笑眯眯地拱了拱手道:“在下是胭脂国的秀才,与这家家家主是故交,方闻孔家喜事,特意上门讨杯喜酒吃。” “你说你与家主是故交,拿出凭证来!”小厮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老夫子,将手伸出。 老夫子摇了摇头:“我与先生是面交,没有凭证。” “你说你是来吃喜酒的,那请柬呢,将请柬交由我看看!” 老夫子尴尬地摸了摸胸后的内襟:“来时匆忙给弄丢了。” “什么,什么都没有还想上府来吃喜酒,像你这样的乞丐花子蹭吃蹭喝的,老子见得多了。”小厮双眼一瞪,唾沫星子都喷到了老夫子脸上。 说完,小厮就要将门关上。 老夫子赶忙向前,拉住门环,讪笑道:“哎,别呀,我真是上门吃喜酒的。” “我呸。” 大门最后还是无情的关上,老夫子站在门前无奈的望了毛驴一眼,叹了口气道:“现在答应你的三斤萝卜没了。” 毛驴听到这话,头颅高高仰起,尾巴一甩,一消失在巷子尽头。 “唉,看来只能露宿街头喽……” 孔府内,骂走老夫子的小厮站在一群护院面前,厉声道:“最近小少爷要大婚了,现在有不少别有用心之人想要混入孔家,你们可得将这大门看好了,没有请柬和凭据,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来,记住了么?” 十来个护院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下。 吩咐好这些,小厮朝后院走去,一直走到道路尽头,他双手掐下一道法决。 刹那间,天地变换,他到了一处凉亭。 这里是一处小洞天,是孔家真正所在之处。 至于外面的孔家宅院,则是孔家留在凡尘处用来遮人耳目的伪装。 小厮脚尖一点,从凉亭中掠出,很快到达一处书房前。 他推开门,走起书房,看见正在誊写书本的中年男子,拱了拱手:“家主,底下的人已经吩咐过了,您放心,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来。” “嗯,辛苦你啦,再过几天就是沭儿大婚,不少人在蠢蠢欲动,这几天你多看着点。”中年男子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写着手中书卷。 “是。”小厮摆了摆手,转身出去,顺便还帮中年男子带上了门。 小厮出去后,中年男子抬起头来,他轻轻吐了口浊气。 “千魔宗……不得不防啊!” 最近千魔宗时常去找周家麻烦,导致周家人心惶惶,他听说那位周家的四境修士一个多月没有合眼了。 起初千魔宗修士只是白天过去骚扰一下,后来演变成白天黑夜连续不断。 孔家作为周家的亲家,不得不派遣些修士过去帮衬帮衬。 结果孔家的修士也没有落得好,好几位孔家的子弟得了失心疯,变得疯疯癫癫的,尽失文人风骨。 若非孔家出了两位圣人,千魔宗有所忌惮,要丢失文人风骨的就是他了。 “真他娘一群流氓!” 中年男子扔掉手中笔,忍不住骂了一声,有些郁闷的坐回椅子上。 这几天孔家有些不太好过,因为抽调人手过去支援周家,孔家连筹备大婚的人手都有些不足。 唯一得到宽慰的便是,观海书院那边的几位贤人都愿意赏面赴宴,这给孔家带来了不少底气。 “这几天过去了,便好了。”中年男人捡起笔,呢喃自语。 园林中,一位女子委身坐在树下,身着青衣,长发盘成髻,戴一根翡翠簪,腰间悬挂一块碧绿色玉佩,远远看去,美似画仙。 女子正是周家与孔家的婚约者——周芊洛。 此刻,她用手指捻起衣裙上的花瓣,轻轻推至草地上。 距离她不远处,孔沭坐在石凳上,面前摆放着一壶茶水,茶水冒着热气,香味扑鼻而来。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迷离的望着树下的仙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他放下茶杯,轻声问道:“相处一月余,小姐有了解一些在下么。” 周芊洛将花瓣重新拾起,有些漫不经心道:“公子喜欢读书,最喜欢的文人是亚圣先生,喜欢在午时饮茶,日食朝露、晚饮仙酿……” 听完周芊洛说了一通,孔沭轻轻摇了摇头:“我想要听到的不是这些。” 周芊洛同样摇了摇头:“我只能看到公子这些。” “相处一月的时间,我还是没有走入你的心。” “公子应该想到,修行者心念比凡人更坚定,对比修行者悠久的寿元,一个月的时间太短!” 孔沭叹了口气,起身在树上折下一枝杏花,缓步走到周芊洛身前,缓缓将花插至眼前女子的发髻上。 “很快就到婚期了,一个月时间不够,那就让我们相处的茫茫岁月来填补吧。” 孔沭将手伸至周芊洛面前,微微笑道:“请将手给我!” 周芊洛看了看孔沭,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右手伸了过去。 一缕柔软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周芊洛的手十分柔软,但可惜的是,手掌有许多练剑留下的老茧。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呢?” “大婚之日,我家小姐绝对会来。” 孔沭轻笑了一声,将手收了回去。 “我知道,江前辈绝对不是忍气吞声的人,不惧强权、自由自在,芊洛小姐,你能拜在千魔宗,被江前辈认可,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若那日江前辈真来孔家抢人,小姐不必顾及在下颜面,尽管随前辈去好了。” 第一百七十章 江晚离奇女子 周芊洛看着眼前男子,内心一阵触动。 毫无疑问,眼前人是一位真君子。 “公子,当真是对不起……”她深深埋下自己的头,再次述说了一声抱歉。 日子慢慢推移,距离凉城三十里地的一处芦苇荡内,一艘仙家渡船缓缓随水流前行。 今日,渡船迎来一群不速之客。 “哎呀,三清门的道友不要这么敌视好嘛,我和师弟可是你们宗主的老熟人,快些将美酒热茶端上来!” 顾玄北坐在船头上,跷着二郎腿,颇为潇洒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仿佛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柳如是悬浮在空中,看着顾玄北不羁的模样,捂着脸不太想让别人看到。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修行界广为流传着二人害虫的名声。 她当时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拜这两个人为师。 一位三清门弟子神色有些紧张道:“前辈,我家宗主现在不在,请您晚上再来吧。” “嗯,你家宗主不在跟你们招待我们有什么关联么?我可以理解为你们三清门逐客么?”陈墨水缓缓从胸前抽出长剑,冷冷道。 那位三清门弟子满头大汗,他朝一旁的女修使了个眼色,道:“快些将好酒好茶端来,再为两位前辈烧两盘凶兽肉下酒。” 女弟子点了点头飞快仓房,很快她和一位红衣女子端着茶水和美酒到了顾玄北和陈墨水面前。 “在下红露,是琉光宗修士,见过二位道君。” 红露行了一个礼,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案桌,搁置在船板上后,将酒水和热茶搁置了上去。 随后又有两位弟子走来,将刚烤好的凶兽肉食,放在桌上。 红露福了福身子,道:“我家师姐和两位师兄今日刚好出门了,黄昏才会回来,只能请两位道君大人在这等候了。” 顾玄北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让周围人滚蛋。 红露抬了抬手臂,将周围的弟子打发走,自己也起身去了客房。 周围没人,顾玄北一屁股坐到了桌旁,端起酒坛子狠狠灌了一大口。“呼……这三清门的酒水,就是比千魔宗好!” 陈墨水将剑收入鞘中,委身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他抬头望向天空,见柳如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他挥了挥手。 “快,快来!” 柳如是抖了抖嘴角,缓缓降落在船头,来到陈墨水身旁坐下。 陈墨水端起茶壶给柳如是倒了一杯,随后他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悠悠道:“这茶水比千魔宗的也好。” 柳如是端着茶杯只能在心中暗自吐槽一句“不要脸”。 “对了,今天要教你一个技巧。”陈墨水突然将茶杯搁置下,他从指尖凝聚出一道剑意。 柳如是顿时正坐起身子,聚精会神地盯住了陈墨水手中的剑气。 “剑者,心之刃也,既可为杀,亦可为护,杀作剑光驰骋,护作牢笼裹身,为杀为护在一念之间。” 陈墨水指尖剑气一抖,他抬指一挥,半片芦苇荡的芦苇被拦腰折断。 柳如是看着满天惊飞的大雁张了张嘴巴。 她在神识中看到,陈墨水斩出的剑气只伤芦苇,而不伤大雁分毫。 剑气每一次触及大雁时,都会以极其巧妙的形式化作圆筒状将大雁包裹,这是多么精巧的控制力! “你试下看。”陈墨水淡淡道了一句。 柳如是点了点头,以指尖凝聚剑气,目光朝向另一片芦苇荡。 她抬指挥去,与此同时,陈墨水也挥出一道剑光。 芦苇拦腰截断,大雁乱飞。 若不是陈墨水挥出的剑光,这半片芦苇荡的大雁将全部死于非命。 陈墨水摇了摇头,道:“凝聚力太差了,应该将你的神识附着在你的剑气上。” “这能做到么?” “当然可以,我在三境的时候就办到了,你现在的境界比我当时高,想要做到这些不难。” “好吧!” 柳如是再次凝聚剑光,学着陈墨水所说的那般将全部心力附着在剑气上。 她挥出一剑,在她神识所及之处,花花草草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好像摸到了一点感觉。 又试了几遍,她总算是入了门。 不过距离陈墨水所说的那种概念还差之千里。 柳如是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心中感慨眼前男人在剑道上的天赋。 “你能这么快入门,天赋在我之上。”陈墨水夸了一句。 “哪里,都是师父教得好,能创造出这样的剑术,师父才是真无敌。” 陈墨水听到这话,低下了头:“这不是我创造的,而是你师祖教我的。” 柳如是微微一愣:“江前辈?” 顾玄北轻轻摇了摇扇子,眯起眼睛有些怅然若失:“我是江晚离养大的,你二师父是半路入门,但我们所习的道法、剑术皆是她所教,虽然我们后面也自创了不少功法、道术,但还是很难脱去她的影响。” 说着,顾玄北从腰上抽出短剑,他右手画弧往前一递,一面蓝色的镜子浮现:“我被人称作玄梦道君,拥有的大神通“镜花水月”也是从梦剑术悟得,而梦剑术来自江晚离的青玄册。” 柳如是咽了口口水。 她听过江晚离的事迹,对她的了解也仅限于她是一位技压整个修行界的奇女子。 没想到她的能耐有这么大。 柳如是想着那天女孩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发髻上的簪子。 顾玄北见到柳如是这个动作,笑盈盈道:“你知晓江晚离的大神通么?” 柳如是摇了摇头。 世间对江晚离的撰写极多,但是她会些什么,真的鲜有人知。 “她的大神通名作“万物炼化”,可以将世间生灵炼化为灵宝,你头上那枚簪子,是一头玄鸟炼化所制。” 柳如是听到这话,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世间竟有如此离谱的大神通,那岂不是天下无敌,想炼谁就炼谁。 “当然,她的神通使用起来也是有条件的,并非随心所欲,她这个神通只能在活物无法抵抗时才能进行,以前她都是配合梦剑术一起施展的。” 柳如是呼了一口气:“我总算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这么惧怕江前辈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切磋 江晚离术法之强,天下无二。 哪怕现在顾玄北和陈墨水修为已经到了这种境界,也不能打包票说自己能够完胜江晚离。 陈墨水从顾玄北手中接过酒杯,酌了一口,从容道:“现在她只有二境,似乎还没有修行梦剑术,倒也不用担心。” 柳如是捧着茶杯,手指在茶杯上搓了搓道:“若是让外界的人知晓江前辈已经只是一介转世身,以前与江前辈结怨的仇家一定会找上门来吧,师父将这样的事告诉我,不担心我散播出去么?” 顾玄北轻笑一声,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柳如是,你太小看林厌离了,小看她可是会吃苦头的,她限制门人行迹,从不滥杀,这可不代表她杀不得人。” 顾玄北将酒杯从陈墨水手中要了回来,给自己续上满满一杯后,目光变得十分凌厉:“相处这么多天还没有让你认识到她是什么样的人么?不在乎过程,只在意结果,无所不用其极。” “周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柳如是咽了一口口水,脑中回想起林厌离的呆傻的笑容。 陈墨水抱剑往后仰了仰身子:“其实在我们二人去丹霞宗前,林厌离就给你们丹霞宗那几位老祖师送了传讯飞剑,不然你以为我与师兄打上门去,怎么只有王老狗一人出面。” 柳如是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她本以为丹霞宗的老祖师不出面是因为怕招惹麻烦上身,原来是林厌离提前送了飞剑。 “别看她一副呆萌蠢傻的样子,她的心黑着呢,你若是跟她作对,一定会死得很惨,周家就是很好的例子。” 柳如是一想到周家的境遇,身子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三人坐在船板上闲聊着修行界发生的一些大事,期间红露有带着琉光宗的弟子来给三人添加一些茶水。 时间飞逝,很快来到傍晚。 随着火烧云霞照印在水面,远处遁来几道灵光。 那速度很快,数息间落在了船头。 来的人正是李幕清、李竹影和红玉三位五境大修。 柳如是见到三人身影,脚尖并拢端坐起来。李幕清跳下船舷,径直走到案桌前,抓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茶。 陈墨水手指一挑,一道剑光顺着茶壶窜去,被李幕清以手指拦下,他眯着眼睛道:“你这人当真不知风情,好歹让我把茶水喝完吧!” 陈墨水板着脸,抱着剑站了起来,淡漠道:“要喝快喝,今日坐在这里等你一日了。”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两没有事做啊!”李幕清翻了一个白眼,将茶水一口饮尽,身形变换作一道剑光直冲上云霄。 陈墨水报剑腾空,紧随剑光一起穿过苍穹,没入天外天。 顾玄北站起身,朝李竹影和红玉拱了拱手,随后面朝李竹影笑道:“他们二人切磋去了,我们也打一场?” 若是放在以前,李竹影一定会拒绝眼前的男人,但是现在他倒是想要与这个男人切磋一场。 “走!” 李竹影一展衣袖,周身灵气环绕泛开淡淡的青色玄气,遁入天外天。 顾玄北笑着朝红玉道:“红玉道友,我这个徒儿就交给你了。” 说完,也没有征得红玉同意,身形如泡沫般破碎。 “真是的,这个人我就知道跟他处不来!” 红玉揉了揉眉心,表示对此十分困扰。 柳如是从蒲团上站起身,走向前向红玉行了个礼道:“晚辈柳如是,见过红玉前辈。” “柳如是?”红玉皱起了眉头,随即反应过来,“哦,你就是丹霞宗的那个柳家。” 柳如是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你怎么会拜这两只蟑螂为师……” 红玉对此似乎非常不理解。 “一时冲动。” “好吧,你的性子真坦率。” 另一庞红露走了过来,柳如是推了推手道:“先前两位师父对道友多有得罪之处,柳如是在这里向道友赔罪。” 红露摇了摇手,回了个礼道:“玄梦道君和正剑道君的行迹我早有耳闻,并没有放在心上。” 红玉仰起头,看着天上纵横闪驰的剑光,道:“你们二人要不要去天外天,五境之间的斗法难得一见,对你们以后的修行多有裨益。” “要!” 能近距离观摩五境修士斗法,两人自然愿意。 红玉衣袖内飞出两条绸带,将二人一卷,以极速驰入天幕。 柳如和红露脸色铁青,在罡风的压制下,她们甚至释放不出护身灵气。 二人在煎熬中度过数十息时间,她们听见一声屏障被打破的声音,随之身子一轻,一阵轻松的感觉涌遍全身。 柳如是瞪大双眼,将周围景色揽入眼中。 空中悬浮着淡黄色的尘粒,虽然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但朝底下看,尽是一片荒芜。 这里是天外天,是须臾地界的边缘,是五境大修飞升之地。 红玉从储物袋中取出三张蒲团,搁置在地上后,道:“我们就在此处观摩,天外天的大道束缚比须臾地界少一些,五境修士可以在此处肆意释放自己的大神通。” 二人坐在蒲团上,看着远处疾驰闪烁的四道灵光,一阵叹为观止。 她们将体内真元汇聚在双眼,费了不小的力气才能面前看清陈墨水和李幕清的出剑速度。 二人论剑,李幕清看起来技高一筹,但他那一身剑意在陈墨水的浩然剑意下又稍失色。 “师妹,你且看好李竹影,他与你一样是术修,其大神通玄妙程度更胜于我,你仔细观察,对你顿悟大神通晋级五境有好处。” 红露微微颔首,望向前方。 只见到李竹影右手一抬,一张阴阳图自脚底升起。 在阴阳图中,一双阴阳鱼如同墨汁般凝聚作一白一黑双龙,缠绕在李竹影周身。 白龙吐出水缸粗细的白芒,黑龙则吐出乌云。 顾玄北右手短刀一划,竟是变幻出三道身影,三道身影一齐出剑,三道淡蓝色的剑气螺旋回转,像是龙卷风撞在白龙的身躯上。 一阵强风吹动了红露的秀发,在她惊讶的目光中,三道剑气被白龙吞噬,像是石子落入沼泽,静悄悄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大神通,竟是将剑气吞噬了。” 红露嘀咕一声,显然被李竹影的大神通惊讶到。 第一百七十二章 剑道神通 红玉见红露疑惑,为其解惑道:“李竹影师兄的大神通名作“无极”,可将他人释放的术法用阳鱼吸收,再以阴鱼释放。” “这等大神通,李竹影师兄岂不是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红露有些惊讶道。 红玉含笑敲了敲红露的头:“哪有那么简单,世上神通皆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无论修为多么身后,其大神通必然有自己的弱点,你继续看便是。” 红露点了点头,将全部的精力汇聚在李竹影身上。 李竹影左手边是白龙,右手边是黑龙,一阴一阳相辅相成,在白龙将三道剑光吞噬后,黑龙猛然张开大嘴,三道剑光在黑云中凭空浮现落在顾玄北所在之处。 “镜花水月!”顾玄北短刃一递,头顶上浮现一面通透的水镜。 水镜轰然破碎,碎片漫天飞舞,这一瞬顾玄北消失了身影。 下一秒,他出现在李竹影身后,左脚一提,李竹影以白龙防守。 顾玄北猛然一脚踹在白龙头颅,那白龙的头颅宛如棉花般凹陷进去,带着李竹影窜去数千米远。 “竹影师兄的神通短板之处便是在体术上,无极阴阳鱼虽然可以吸收灵气,但对于以拳脚功夫见长的体修是不适用的。” “原来如此…”红露恍然大悟。 柳如是的心神则不在顾玄北和李竹影身上,一双眼睛紧紧跟随着陈墨水的身影上下滚动。 陈墨水手持灵剑,身法快到极致,了。 她看到了她与陈墨水之间的差距。 这便是正剑道君——陈墨水的真正实力么! 陈墨水身上散发着一股强烈的剑意,锋芒却不冰冷,每一剑都在原地留下虚影。 这种剑意,即使隔着千米远也让人有一种被刺穿的感觉。 “这才是真正的五境修士,天地的大神通者,不仅仅是境界上的深厚,连剑意也达到了入微之境。”柳如是暗道,同时在心中为自己拜了陈墨水为师而感到庆幸。 李幕清手中是一柄无锋剑,所斩出的剑光虽然不如陈墨水锋芒,可每递一剑,都能撕裂周围的空间,其飘逸潇洒的剑招同样让柳如是为之着迷。 五境剑修,华丽绚烂! “轰隆隆!”一声巨响,陈墨水手持灵剑一剑斩出,剑气宛如皓月银光,这是陈秋雨常用的剑气凝月。 李幕清一剑将皓月斩作两半,挥掌将之击散。 两人身形急退,拉开距离。 陈墨水双目一凝,右手长剑抛掷半空。 “柳丫头收回神识,正剑道君要用大神通了!” 红玉冷喝一声,将柳如是的心神拉回,三人一齐看去。 只见陈墨水手指一勾,长剑在空中幻化无数。 陈墨水的剑影在这一刻突然向外爆射而出,剑势浩荡无比,直接贯穿天外天的大地屏障,剑气纵横交错,周围空间轰然破碎。 陈墨水方圆千米之内,剑气肆虐,空气爆炸。 柳如是坐在蒲团上,清楚地感觉到天外天在颤抖。 红露面无血色,看着天上剑光如同流星雨般密集落下,身子停不住地颤抖。 与顾玄北和李竹影那种辅助战斗的大神通不同,陈墨水的大神通声势浩大,威力恐怖。 李幕清迎着剑光,眉心飞出一柄蓝色飞剑,这是他的本命飞剑“鱼跃”。 只有温养了本命飞剑的修士才得以被冠名为剑修。 唯有四境以上的剑修才有资格被称作剑仙。 李幕清持剑斩去,空中流星着坠落之处,“鱼跃”飞剑一分为二、二分为三、三生无穷。 在天外天这处宽阔的空间,柳如是只能见到空中密密麻麻的剑影。 二人大神通的交锋持续了许久,柳如是看了一阵,很快便觉得双目刺痛,抹了把眼角,发现双目鲜血淋漓。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丹药服下后许久才调息好体内紊乱的气息。 “陈墨水的剑意太锋芒,以你的境界,还是不要观摩太久。”红玉善意地提醒一句。 “如是一定量力而行!”柳如是点了点头。 话虽如此,但能够亲眼体会两位大剑仙的本命飞剑对决,对她未来的剑道裨益甚大。 她看了眼手中的瓷瓶,一口将瓷瓶中的丹药尽数吞下,她瞪大了双眼,努力去看清剑界中发生的一切。 既是无法参与进去,那便只能努力去看。 陈墨水与李幕清之间的神通比拼并没有对峙太长时间,两柄本命飞剑在空中相撞,二人纷纷暴退拉开距离。 “不打了!” 李幕清衣袖一挥,将飞剑重新融入眉心,他挥了挥手,表示自己认输。 陈墨水悬浮在空中眨了眨眼睛,右手一点,飞剑继续朝李幕清攻去。 “都说了不打了,每次都这般不讲道理。” 李幕清见躲不掉,手掌从衣袖中伸出,抬指弹飞陈墨水的飞剑。 陈墨水深吸了一口气,见李幕清没了丝毫斗志,一身浩然剑意也随之消散。 “这场切磋还是你胜,下次我送传讯飞剑与你,再战!” 陈墨水一如既往的板着脸,但李幕清能够从他那能够杀死人的眼神中看出,陈墨水现在非常生气。 刚刚大神通比拼,他略胜一筹,陈墨水的心情自然不怎么好。 李幕清抬了抬手,有些无奈道:“你非得胜我一次是吧,你的剑道增长很快,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胜过我了,让我悠闲点好嘛。” “不行!” “那我认输!” “你敢认输,我就打上三清门逼你与我再战。” “娘的,你要不要这么流氓,跟狗皮膏药似的。”李幕清骂了一句,将手中的配剑收入鞘中。 另一庞顾玄北和李竹影二人见李幕清和陈墨水停了手,也各自收起自己的神通。 “怎么,又打输了?”顾玄北来到陈墨水身旁。 “嗯,剑意差了一筹。” 顾玄北手搭在陈墨水的头上轻轻揉了揉,眯着眼睛笑道:“你的剑意增长很快了,要不了多久你就能超过他了,等这里的事忙完了,咱带你再找他干一架。” 陈墨水点了点头,将长剑收入鞘中。 李幕清叹了口气,道:“你们问都不问我一句,太蛮横不讲理了。” 李竹影用手拍了拍李幕清的肩膀,有些庆幸道:“幸好我剑道造诣不深。”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作壁上观 四人一起来到红玉所在之处。 顾玄北见柳如是双眼充血,抬手摁住了她的肩膀道:“观摩剑术是好事,万事量力而行,闭上双眼。” 柳如是点了点头,按照顾玄北的吩咐闭上双眼。 顾玄北抬手贴在柳如是的双眸上,淡绿色灵气顺着掌中的穴窍汇入柳如是的双眼。 李幕清瞧了个稀奇,忍不住惊叹道:“没想到你还懂医家的术法。” “一些小手段罢了。”顾玄北不以为意道。 柳如是重新睁开双眸,眼睛的刺痛感已经完全消失,还未道谢便被顾玄北卷在衣袖中,一股恐怖的失重感涌入大脑。 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在三清门渡船的蒲团上。 她将目光投在红露脸上,见红露同样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心中好受了不少。 同为四境修士,光她一个人丢脸可不行。 李竹影轻挥衣袖,在地面上搁置下几个蒲团,各自坐下后,他用灵火烧了壶热茶。 他将热茶倒入杯中,端起吹了口热气,直接开门见山道:“林厌离在打什么主意,若是要攻打丹霞宗,一千多位弟子,怕是本钱不够吧!” 顾玄北咧开嘴巴笑了一声,举起右手打下一个响指,一个结界凭空浮现。 “需要做到设置结界的程度么?” “要是消息走漏了,以后千魔宗就别想进去了。”顾玄北说完,抬眼看向红玉和红露。 李竹影轻轻摇了摇手,道:“你放心,这位红玉道友和红露道友是我的好友,我能保证她们不会外传。” “既然如此,那二位道友便留下吧!”顾玄北收起笑意,面色变得严肃起来,“林厌离让我为诸位捎一句话,三日后千魔宗欲攻新苑洞天,请三清门道友作壁上观。” “新苑洞天!” “作壁上观?” “林厌离是谁?” 李幕清、李竹影、红玉三人发出了不同的疑问。 红露坐在一旁,听到林厌离这个名字,不由恍然。 她想起自己在千魔宗的那段屈辱史,用手拉了拉红玉的衣袖,附耳道:“师姐,我忘记跟你说了,现在的江晚离变小了,还给自己弄了个化名,叫做林厌离。” “原来是这样!”红玉恍然大悟。 李幕清用手摸了摸下巴,呢喃自语道:“原来千魔宗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不是要打丹霞宗,而是要打新苑洞天,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 李竹影抬手揉了揉眉心,手指轻轻在案桌上敲了敲,道:“你们二人应该知道新苑洞天住着什么人吧!” “什么人?不就是几个儒生的后辈子孙罢了,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整天仗着个身份就自觉得高人一等,一张嘴巴天天捣鼓,这次我非得打掉他们几颗牙。”陈墨水撇了撇嘴巴,对孔家十分不满。 李竹影哑然一笑,他倒是忘记了,面前这两人在修行界声名狼藉,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观海书院的那些儒修。 那些儒修读过圣贤书,最喜欢骂顾玄北、陈墨水这种行事不计后果的野蛮之辈。 然而后果便是,顾玄北和陈墨水见一个儒修便打上一顿,越打名声越不好,名声越不好,下手就越黑。 “圣人子嗣,慎言。”李竹影皱着眉头提醒一句,“林厌离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为何要对孔家出手?” 顾玄北伸了一个懒腰,有些慵懒道:“她跟江晚离很像,喜欢护短,周家将周芊洛扣下了,要将她嫁给儋州孔家的嫡次子孔沭。” “原因出在周芊洛身上么!”李竹影表情一愣,心中对林厌离的做法清楚了大半。 “那也没有必要做到这样的地步啊,攻打新苑洞天的行迹与观海书院开战没有什么区别啊!”他捏了捏眉心,表示十分头疼。 陈墨水双手抱胸,瞥了李竹影一眼,语气没有太多感情:“你去过千魔宗,想必从我那小师妹口中得知了周芊洛与林厌离的关系,当年江晚离可以为我四师弟奔袭十万里,奔杀西方泉州,今天林厌离同样可以为周芊洛攻打新苑洞天。” “若是我猜得没错的话,先前你们是去向孔家送贺礼去了。” “你猜得没错,我们确实去送贺礼去了。” “此事已经是定数,不求三清门施加援手,只愿你们莫要出手阻拦。” 顾玄北从蒲团上起身,用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悠悠道:“话已经带到,三位道友自行斟酌。” 陈墨水和柳如是一同起身,柳如是向面前四人行了个礼,道:“今日多谢款待。” 三人施展遁术朝远处掠去。 李竹影与李幕清相互对视一眼,随即扭头对身后的红玉和红露说道:“红玉师妹,这里由你主持大局,三日后前往孔家赴宴,我与师兄有些私事要做。” 红玉点了点头,瞬间明白二人要做什么,她推了推右手道:“二位师兄尽管去做,师妹会管束好弟子。” “那就多劳烦师妹了!” 李竹影和李幕清一同朝红玉施了个礼,一同朝着远处遁走的灵光追赶去。 二人大约追赶了一炷香时间,才在一处山谷将顾玄北三人拦了下来。 五人悬浮半空,面对面相望。 正当柳如是以为四人会打起来时,顾玄北突然开口道:“你们可想好了,搞不好你们会被视为千魔宗的同党。” 李竹影笑了一声,道:“在三清门内,我是三清门的李长老,出了三清么,我便是儒雅仙子-陈秋雨的道侣了!” “那这家伙呢?”顾玄北抬手指向李幕清,“这个家伙一起跟来真的没有问题么?” “咳咳!” 李幕清右手空拳,搁置在嘴边轻咳一声,挺着身子,满怀底气:“我在三清门内是三清门的宗主,出了三清门,我就是剑阁陈墨水的好友。” “我呸,不要脸。”陈墨水板着脸吐了口唾沫,似乎对李幕清带着几分不屑。 “既然如此,那便一起来吧!” 五人朝凉城的方向遁去,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五人一齐落在城头上,还未将遁术收起,漫天的飞剑便将李竹影和李幕清二人包围。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三清门与千魔宗 “那家伙我认得,是三清门的宗主李幕清!” “李幕清?” 不知是谁呼了一声,所有站在城头上的千魔宗弟子一齐御剑朝身后退走,随即来的是四把颜色各异的灵剑。 “浮屠四剑!”李幕清惊讶地道了一句。 灵剑身后出现了一道蓝色的虚影女子,前凸后翘,身材格外火爆。 她手指朝前一点,四柄灵剑飞天,将李幕清的身形封锁。 虚影女子冷冷道:“三清门的宗主来这里有何贵干?” 李幕清无奈地摊了摊手,指着身旁的李竹影道:“为啥就封我一个人,他也是三清门的人吧!” “回答我的问题!”浮屠喝了一声,四把灵剑直逼脖颈。 李幕清站在原地不动,四道剑意凭空浮现将浮屠四剑阻下,道:“我是来帮你们的!” “荒唐!” “师弟,她不信我啊!” 李竹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李幕清护在身后道:“浮屠,我师兄没有恶意。” 浮屠手中缓缓浮现出一柄血色长剑,正是浮屠四剑中的浮噫剑,她正欲举剑,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浮屠,将剑收起来吧!” 阻止浮屠的人正是陈秋雨。 陈秋雨走到李幕清身前,福了福身子,施了个礼道:“见过幕清师兄,秋雨在这里代浮屠向幕清师兄赔罪。” 李幕清赶忙抱拳回了个礼:随即用手抬了抬陈秋雨的手臂,道:“秋雨师妹,客气了,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谁家没有一个调皮捣蛋的小鬼呢?” 听到这话,顾玄北面色古怪的偏了偏头,侧身在陈墨水的耳旁小声嘀咕一声:“师弟,他好勇哦,敢说浮屠的坏话。” 陈墨水面无表情,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几天前他打了林厌离一拳,结果晚上打盹的时候,浮屠突然摸到身边朝他屁股攮了一剑。 虽说五境修士肉身强悍,所受的剑伤几个呼吸就能完全恢复,可疼也是真疼! “师兄说笑了。”陈秋雨面上含蓄一笑,她抬手作出邀请的姿势,“一齐去房中喝杯茶吧。” 一行人一起跟着陈秋雨来到一处宅院,此时已经是夜幕降临,院落内灯火通明、声音寂静,院墙之间有阵法隔绝,即使是五境大修,也难以悄无声息地潜入。 陈秋雨推开房门,房中坐着一位头发齐肩的少女,她闭着双眼,身形摇摆不定,似乎在打瞌睡。 李幕清看见女孩身影,用手轻轻推了一把李竹影,附耳小声道:“那女孩就是江晚离?” 李竹影的视线落在女孩身上,轻轻应了一声。 “不是说她才这么点高么?”李幕清用手在大腿上比划了一下。 “小孩子生长得很快。” “哦,确实。” 或许是听到门口的动静,林厌离身子一抖,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门口处站着的李幕清和李竹影,神情微微一愣,她赶忙抹了把脸,将双手插入袖子中,故作镇定道:“都进来坐吧!” 一行人在蒲团上坐定,陈秋雨和柳如是走至一侧,搬来两张案桌,搁置在大堂中央,随后用烧了两壶热茶。 林厌离端起茶杯,朝杯中吹了口气,偏着头望向李竹影,从容道:“你们是过来劝我收手的么?那很抱歉,我不会收手的,除非孔家愿意自己丢掉脸面,将周芊洛还回来。” 李竹影笑着摇了摇头:“恰恰相反,我们是来帮你的。” 林厌离睁大了眼睛,从蒲团上站起身,像是看白痴一样盯住了眼前两个人:“你没在说笑吧,你们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么?” “什么身份,自然是陈秋雨的道侣!”李竹影挑了挑眉头。 陈秋雨闻言,害羞地垂下了头。 “我可没有答应!”林厌离大手拍在桌面上,将目光投向李幕清,“你呢,你作为三清门的宗主总没有帮我的理由吧!” 李幕清摸了摸下巴,抬眼望向陈墨水,咧开嘴巴笑道:“陈墨水的朋友,陈秋雨的朋友,顾玄北的朋友,你想让我用哪一个?” 林厌离皱了皱鼻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憋了半天,才幽幽道:“希望你们两不是来给我添乱的,红玉和红露呢,她们总没过来吧。” “那倒没有,你且放心,既然我们抱着帮你的目的来的,就绝不会给你添乱。”李幕清拍了拍胸脯,打包票道。 “希望能跟你说的这样,不添乱子!”林厌离双手叉腰,围着李竹影和李幕清转了一圈,“你们不能以这个面貌示人,不然很容易出乱子。” “这样子如何?”李竹影抹了把脸,改变了自己的容貌。 李幕清见样学样,打下一个响指,变成了一位翩翩少年郎。 林厌离用手捏了捏眉心,道:“你们两个人在修行界很出名,就算面貌变了,那些修士只要感触到你们的灵气波动,还是能够察觉到你们的身份。”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搁置在桌面上:“这枚玉简中记录了一种改变灵气波动的秘法,以你们的天赋,大概一盏茶功夫就能学会,赶紧学。” 顾玄北眉毛一挑,抢先一步从桌面上拾起玉简,笑眯眯道:“师父藏拙啊,这样的秘法我与师弟竟然不知道。” 林厌离翻起了白眼,没有好气道:“你们两还需要这个?” “技多不压身嘛!”顾玄北嘿嘿一笑。 林厌离瞪了两人一眼,不耐烦道:“赶紧的!” 顾玄北抬指点开玉简,一个个金色文字陡然浮现。 柳如是挪了挪身子,悄咪咪的探去目光,将功法口诀记下后,重新闭上了双眼。 在内心中尝试着运转一遍后,她竟然发现自己学不会。 “哦,原来是这样。” 顾玄北摸了摸下巴,抬指点在眉心,下一秒,他身上的灵气波动陡然发生变化。 陈墨水没有说话,双眼一闭,原本带有凌厉剑意的灵气波动变成一滩死水。 “这样确实可以避免不少麻烦。”李竹影称赞一声。 李幕清拍了拍胸脯:“嘿嘿嘿,我现在这个样子,就算站在那些老家伙面前,他们也发现不了是我!” 第一百七十五章 助拳 “师兄,你就是老想着偷懒,才会被门内那些长老挤兑。” “欸,又不是我想当这个宗主,要不是那些老家伙作怪,我还在彩霞峰快活着。” “好了,你们两个人不要抱怨了。”陈秋雨笑着给两个人重新添了一遍茶水,“你们难得出宗一次,我带你们四处转转,改变一些心情。” “如此甚好!”李幕清从蒲团上站起身,拍了拍衣服。 李竹影朝顾玄北探去目光,顾玄北瞬间心领神会,笑着揽住了李幕清的胳膊:“这凉城有啥好转的,走,咱带你喝酒去!” “今天下午不是喝过了么?” “悄悄跟你说,有漂亮姑娘看。” “走!” 李竹影朝顾玄北投去感激的目光,随后起身向林厌离拱了拱手,道:“那我便跟秋雨一块出去“转转”了!” “哼!”林厌离瞪了他一眼,挥了挥衣袖,示意让他赶紧在面前消失。 看着李幕清和李竹影一个个走出房门,林厌离小声嘀咕:“就等三天后了。” …… 三日时间,对于寿命悠长的修行者而言,稍纵即逝。 天还没亮,林厌离就起了床。 今日,是孔家、周家联姻的日子。 也是这次事件的落幕之日。 飞快地洗漱好,林厌离来到仙家渡船的甲板上,她瞩目眺望,看着渡船下方的凡尘小镇深吸了一口气:“千魔宗弟子,返回各自的岗位,见到信号立马行动!” 听到林厌离的号令,船板上的弟子纷纷提起精神。 一个多月前,他们来到此处,今日总算是要尘埃落定了。 “小姐千千岁!” “千千岁,千千岁!” 不知是谁呼了一声,千魔宗弟子一齐呼喊起来。 李幕清站在渡船的船帆上,听着底下传来的声浪,不由感慨道:“正一派修士输得不冤枉。” 短短三天内,他见识到了林厌离在千魔宗的声望。 只需振臂一呼,千魔宗弟子便无条件的为林厌离抛洒着自己的热血。 这些是正一派宗门无法做到的。 千魔宗的仙家渡船缓缓降落,最后停泊在一处湖面上,一行人下了渡船。林厌离打算带着李幕清、李竹影、陈秋雨、顾玄北、陈墨水五人赴宴。 就这般,六人一起来到这个世俗小镇。 小镇街市上十分热闹,来往之人络绎不绝。 林厌离在前往孔府之前先带着众人来到一处客栈。 “掌柜的,南边的!” 听到暗号,一位白须老者走了出来,朝林厌离拱了拱手道:“小姐,曲长老和乐长老在三楼,第一间房便是。” 林厌离点了点头,来到三楼,推开了第一间房的房门。 曲辙了乐观坐在房中饮茶,见到林厌的身影,向前来行了个礼。 “周围弟子安排得如何了?” “早已安排妥当了。” “好。” 林厌离从袖中抽出一把大红伞,朝前一递送至捂着曲辙手中,道:“柳佰泺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你们见到信号后,立马用碧晴伞强行打开新苑洞天的结界。” “是。” 曲辙点了点头,目光投在李竹影和李幕清身上,他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二位道友是?” 李幕清爽朗的笑了一声,朝前一步推了推手道:“在下李大,是陈墨水的好友,这位是我弟弟名作李二,此番前来助拳。” 李大、李二? 这显然是化名。 曲辙微微一愣,心中泛起了嘀咕。 他探去神识,将二人笼罩,只觉面前二人修为犹如一滩深潭,实力深不可测。 不用怀疑,面前二人定然是五境大修。 他赶忙拱手作了个道揖,道:“二位前辈能来此助拳,晚辈在此代千魔宗弟子谢过前辈。” “嗐,小事,谁让我们两是陈墨水的朋友呢!”李幕清将陈墨水的名字咬得极重,似乎是在报复陈墨水蛮不讲理与他约战的做法。 陈墨水板着脸,一言不发,他默可了李幕清的这个说法。 “好了,废话就少说了,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去孔家“贺礼”了!” 林厌离挥了挥手,将两人之间的简单礼数打断,率先走出了房。 陈秋雨紧随其后,随后是李幕清和李竹影,最后是顾玄北和陈墨水。 一行人一同走下客栈,来到街市上,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林厌离在心中道了声“抱歉”。 走过街市,来到一处路口,林厌离看见了一处城隍庙。 庙中散发着淡淡的香火气息,让她缓缓停下了脚步。 “去孔家之前,先陪我去趟城隍庙。” 顾玄北双手抱胸点了点头,作为江晚离的大徒弟,他自是知晓林厌离想要去做些什么。 “好!” 李幕清和李竹影看着林厌离踏足庙中,则轻声道了句:“我们在庙外等你。” 林厌离领着陈秋雨一起入了城隍庙,从门口处的案桌上领了炷香,缓缓走至城隍爷的雕塑面前。 昔日江晚离有立下誓言,凡是遇见庙宇必然上前供奉一炷香火,她即是林厌离又是江晚离,自然要将这誓言履行到底。 林厌离双手捧香,朝着面前的雕塑拜了三拜后,将其插在了香炉中。 正当她打算离开城隍庙时,庙后突然跑出一个老者。 老者身材佝偻,头发乱糟糟的,衣衫上满是油污,脸色蜡黄,看着十分苍老。 与林厌离擦肩而过时,一双小眼睛贼溜溜地盯住了林厌离,突然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着惊呼道:“孙女,你是我孙女!” 陈秋雨拉着林厌离朝后退了一步,温声道:“老先生,你认错人了吧!” “不可能,我孙女就长你这个样子!”老者斩钉截铁道。 林厌离挑了挑眉,在脑海中确认自己确实没有一个便宜爷爷后,抱胸质问道:“你说我是你孙女,可有依凭?” “哎,还真有!” 老者用衣袖抹了把脸,从衣袖中掏出一幅画卷。 陈秋雨和林厌离抬眼看去,画卷中有一娇小女孩儿的侧颜,她穿着粉嫩的裙摆,头顶上还扎着一个羊角辫。 唔,看着虽然与林厌离有几分相像,但林厌离敢打包票,画卷中的人绝对不是她。 “老先生,你认错了,我不是画卷中的女孩儿。”林厌离否决道。 “我说你是,你就是!” 老者有些无赖,伸出手拽住了林厌离的衣袖,一副不让她走的模样,正当林厌离打算强行离开时,远处跑来两位城隍庙的庙宇主持,他伸手指着老者,怒骂道:“抓住他,敢偷吃城隍爷的贡品,真是活腻了,打死他!” 第一百七十六章 萍水遇见的老者 老者见到庙宇主持,红着脖子嚷嚷喊道:“不就吃了两块糕点,至于追着我这老夫子不放么?” 说完,他扭头朝着林厌离说道:“孙女儿,快走!” 林厌离站在原地不动。 “孙女咋不动呢,不动我可要动了。” 老者见庙祝越发靠近,一缩脖子,撒开林厌离的手,朝门外跑去。 顾玄北陈墨水相互对视一眼,朝前一步拦住了老者去处。 老者见无路可走,跺了跺脚,焦急道:“你们这些人,欺负我这老夫子弱小无力!” 两位庙祝赶来,抓起扫帚,抬手就打,林厌离赶忙出手将二人拦下。 她叹了口气,从储物袋中取出两块沉甸甸的银子,道:“他偷吃的糕点,我替他付了,多出来的银子就当是我给城隍爷添香。” “欸,好说好说。” 两位庙祝见到林厌离手中的银子,眼睛都直了,其中一人乐呵呵地从林厌离手中接下银子,将扫帚搁置在一边又朝老者望去。 “死老头,得亏这位小姐好心,不然今天非得打死你!” 老者眼睛一瞪,似乎也硬气了起来,他伸长了脖子,朝自己的脑袋拍了拍,道:“老夫子没有特长,就是头硬,有本事来跟我碰一碰!” 庙祝收了银子,哪里还理会老者,只当他是个疯子,说了一句胡话。 两位庙祝走了后,老者跑回林厌离身前,攥住了她的手:“你这孩子,不就吃了他们几块糕点,给他们这么多银子作甚。” 林厌离推开老者的手,皱着眉头道:“先生既然自称是夫子,是一位读书人,为何要偷吃人家糕点呢?” “我,我这不是怕它们坏了嘛,搁在那好多天,马上要坏掉了,我这是在帮他们嘞!”老者一板一眼道。 “无论如何,先生都不该偷吃人家的贡品。” “读书人怎么能说偷呢,窃,是窃!” “我已经替先生付过银子了,先生就不要胡搅蛮缠了,这块银子,够先生吃上一段时间了。”林厌离挥了挥衣袖,将一块银元宝搁置在老者手中,推了推手,“告辞!” 林厌离轻挥衣袖,推开老者的右手,出了城隍庙。 “时候不早了,去孔家吧!” 林厌离一行人朝孔家行去。 这是一条不太起眼的巷口,平常时鲜有人迹,可此时却是热闹异常。 林厌离在自己的面前凝出一面水镜,对着镜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并未察觉到自己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在她正要向前时,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孙女儿,孙女儿!” 听到这个称呼,林厌离眉毛忍不住挑了挑,她扭过头去,在人群的缝隙中见到了那位老者的身影。 老者不知什么时候买了一只烧鸡,提着烧鸡跑到了林厌离身前,一脸媚笑道:“孙女儿这是要去孔家赴宴?” 林厌离看着老者油腻腻的双手,下意识地朝后退开了一步,她点了点头,回应道:“除开来孔家送礼,还有谁会来这里?” “确实。”老者嘀咕一声,将从烧鸡上扯下一个鸡腿递到林厌离面前,笑呵呵道:“这烧鸡味贼香,老夫子馋好几天了,托孙女的福,今天总算是吃到了。” 林厌离看着眼前老者递来的鸡腿,抿唇一笑,她伸手推了推,道:“老先生还是自己吃吧,等会儿要给孔家送礼,让人家看见双手脏兮兮的,多少失了礼数,等孔家的宴席结束,再请先生吃天底下最好吃的烧鸡。” “天底下最好吃的烧鸡!”老者双眼一亮,对此有些期待。 林厌离抬手拱了拱以示告别,带着顾玄北等人来到孔家府邸外。 林厌离用手摸了把府邸外的石狮子,抬头望向府邸的牌匾,将两旁的对联收入眼中后,笑道:“好一处孔家圣贤之处,连对联都是那般不同凡响,不过呢,还是比不过我亲自写在山门的那一副。” 顾玄北想起千魔宗挂在山门上的那副对联,打趣道:“你那对联,任是这些读书人看了,也要乖乖称呼你一声林夫子。” 林厌离偏头看了顾玄北一眼,嘴角咧开:“好大徒,这话我爱听。” “我开个玩笑,你别太得意忘形了。” 林厌离从幻想中回过神来,她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脸,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小戒指戴在手指上,抬手朝孔府内指去:“行动开始!” 一行人来到送礼队伍末尾,陈墨水看着眼前长龙,忍不住嘲讽一声:“不愧是孔家,来送礼的势力还真不少!” 林厌离点了点头,将神识散播出去,将这些人记在心中。 “没有请柬还想来孔家吃喜酒?痴心妄想!” 这时,孔府中有人被赶出来,随即从府邸中走出一位中年男人,他身穿一身华服,腰上佩带着金镶玉带,一副富态相。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府邸外的众人,冷哼一声道:“今日大婚,孔家只接待有请柬的贵客,没有请柬,便请回去吧!” 此话一出,议论纷纷。 “请柬,你有么?” “没有请柬这可怎么办。” “这孔家好大的面子,当初我给颜圣人送礼时,人家可没有将人拒之门外。” “哼,一个旁支,真以为自己是观海书院的衍圣公。” “哎,不得妄言,毕竟是至圣血脉。” 富态中年人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种状况,他抬了抬手,两位杂役模样的青年人搬来一张案桌和一张座椅,将其搁置在门口处。 中年男人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青色账簿,轻声道:“当然,诸位来送贺礼,孔家自然没有不收的道理,愿与孔家结缘的世家,来此处登记造册,当然,诸位也可以走,孔家也不会拦,诸位好生考虑吧!” 一时满场寂静。 面对孔家如此流氓的条件,在场的人竟是没有一个人离去。 “噗呲……这儋州孔家当真是不要脸,当真是再次刷新了我对于儒修的认知。”顾玄北看着众人沉默,她忍不住扑哧一笑,笑容中尽是嘲弄。 “有些读书人确实是败类,但我们不能一竿子打死所有人,那些前辈都值得我们尊敬,其中最让我钦佩的便是颜圣人!”林厌离背着手,一本正经道。 第一百七十七章 孔家贺礼 “是是是,师父,您房间里头都摆满了他的字画,我们都知道颜圣人与众不同。” 一听到林厌离提及颜圣人,顾玄北连连挥手。 他去林厌离的房间看过,这位儒家复圣的字确实写得不错,但是他对此并不感冒。 “颜圣人不光作得一手好文章,而且为人处世上十分值得我们学习,就拿那本《颜回真语》来说,它里面的道理,我觉得一辈子都悟不完,天底下怎么会有学识这么渊博的先生呢!” “还有颜圣人不光书法隽秀,而且在作画上也是一绝,他写的山水游记,我睡前都要看一遍……” “师父,前面已经空了好几个身位了,再不往前会挨人家骂喔!”陈秋雨见林厌离喋喋不休地聊起了颜圣人,赶忙提醒道。 顾玄北用手指揉了揉眉心,这个丫头在这方便意外的与江晚离相像,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江晚离的影响,林厌离喜欢颜少卿,喜欢到着魔的程度。 虽说有爱好是一件好事,但是儒修写的文章,他着实有些头大。 李幕清悄悄靠近李竹影,附耳小声道:“江晚离这么喜欢颜圣人么,这个评价比颜圣人那几个弟子都高吧。” 李竹影微微含笑,以心声告知李幕清:“这算是江晚离唯一正常点的爱好吧。” 强行将林厌离从对儒家复圣赞赏中拽出,一行人带着林厌离涌向前头。 “儋州曲家,高阶灵器一件。” “落霞山,飞剑十柄。” “鱼玄门,仙绸十匹!” 中年男人一边将礼物登记在册中,一边催动体内真元增强自己呼出声音。 “这人当真有些坏,这般大庭广众这下将这些贺礼呼出,便是想让后面的人行攀比。” 与孔家结缘,送的贺礼自然不能太轻。 中年男人这般一呼出来,就让后方来送贺礼的人不得不掂量自己送的贺礼分量。 李幕清走至林厌离身旁,蹲下身子询问道:“你有没有准备好贺礼,我们没有请柬,要想混进去的话,怕是贺礼不能轻。 林厌离微微勾起嘴角,手指轻轻划过手上的戒指:“贺礼自是准备好了,怕是会吓他们一跳!” 听到林厌离准备了贺礼,李幕清放心了不少。 排了近半个时辰的队,林厌离才算来到案桌前。 林厌离挺直身子,看了眼面前的中年男人,将手上的黑色戒指递了出去,随后大摇大摆的朝孔府内走去。 中年男人微微一愣,起身将林厌离拦了下来:“你有请柬么?我都说了,没有请柬不能进府!” 林厌离停下脚步,抬头冷冷的瞅面前的中年男人一眼。 中年男人只觉在这一瞬间坠入冰窖,浑身动弹不得。 他满头是汗,声音少了不少,可还是固执道:“没有请柬,真不能进!” 顾玄北和陈墨水同时朝前踏出一步,按照早就商量好的剧本,厉声喝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我们林家的小小姐,你也敢拦!” “林家?”中年男人微微一愣。 林姓在南域不多,他心神飞速运转,将整个记忆翻遍,只找到了一个林姓的小家族。 在他准备继续询问一番时,顾玄北、等人一齐释放出自己的威压。 一瞬间,恐怖的气息险些将场上的人压死在地上。 他瞳眸一缩,踉跄地坐倒在地上,有些难以置信道:“五境大修,还是四位!” 拍在林厌离身后的人群,纷纷朝后退开了数步,对林厌离多出了敬畏。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族,才能让四位五境大能和一位四境大修当一位二境小丫头的侍从! 寻常世家,能供养出一位五境修士都算是掏空家底,且供奉出来的五境大能,哪一个不是供起来。 她倒好,一次带四个,身份还都是侍从。 林厌离瞬间成为众矢之的。 不少人眼中带了抹热色,身边能带四位五境大修的小姑娘,身份必然不凡,若是能让她瞧上眼,家族必然一飞冲天。 顾玄北察觉到身后目光,双目一凝,一股气浪朝后压去,他冷冷道:“本座虽然无法制止你们的妄想,可要你们的嘴巴要是出现半个逾越之字,莫怪我提着你们的人头找你家势力算账。” 此话一出,场下人纷纷以心剑斩断乱思,灭去内心中不符合实际的想法。 “李大,将我们林家送的贺礼道出来!” “是!” 李幕清抖了抖肩膀,一个箭步来到台阶上,他一把抓过案桌上的黑色戒指,手指一点,一柄赤色长枪带着血色灵光陡然浮现。 林厌离转身看下台阶下的人,缓缓挪动嘴唇:“半仙兵——百冠鹤羽。” 半仙兵! “嘶——” 台下传来一阵抽吸声。 “那莫非是先前被江晚离收入囊中的那件灵宝,传闻有四境修士持此枪抵御下五境修士大神通。” “只怕观海书院的衍圣公都拿不出这般贵重的贺礼。” “林家,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从未听说!!!” 在惊艳目光中,林厌离转过身,她微微低下身子,朝向地上的中年男人,笑道:“我没有请柬,能进去么?” 中年男人还处在半仙兵惊憾中,听到林厌离的问话,他抹了抹头上的冷汗,从地上爬起身,对林厌离一阵点头哈腰。 “当然可以,是小的有眼无珠,竟然将小姐这等贵客拦在门外,是小的下贱!” 中年男人“啪啪”抽自己两个耳光,笑呵呵地退到门旁,摊出一只手:“小姐请!” 不得不说中年男人趋炎附势的能力很强。 林厌离轻轻挥了挥衣袖,大摇大摆地踏过门槛。 顾玄北一行人紧随其后,在林厌离进入孔府,还未走至前院,便听见身后老者与中年男人争吵的声音。 林厌离停下脚步,朝身后看去。 老者朝她招了招手,对中年男人傻笑道:“那是我孙女儿,我是和她一块的。” 中年男人向林厌离投去谄媚的视线,见林厌离点了点头,麻溜地给老者放了行。 老者跑到林厌离面前憨憨的笑了笑,他挠着后脑勺道:“孙女儿,你心肠真好,爷爷真高兴,要是你不点头的话,门口那人一定不会放我进来。” 林厌离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回被人夸心肠好,她笑着挥了挥手道:“我其实没有你说得那么好啦。” 第一百七十八章 孔家婚席 陈秋雨见林厌离怎么都止不住笑,低下身子在林厌离耳旁小声提醒道:“师父,你又得意忘形了。” 林厌离收敛笑意,用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脸蛋,挺了挺胸板,严肃道:“你为啥要跟着我们?” 老者笑呵呵道:“我寻思着来这里能够吃到一顿免费的大餐。” 顾玄北双手抱胸,淡然道:“老先生,书上不是有句话叫做,不食嗟来之食,你怎的一点也没有读书人的气节呢?” 老者翻了下白眼,双手在衣角上抹了抹,颇为不屑地回应道:“气节?那值几块灵石,能吃么?” “虽说这话有点怪怪的,倒有些道理。”林厌离认可的点了点头,她摊开右手,嘴角含笑,“那老先生就随我们同行吧,还没有问过先生名讳呢!” 老者爽朗地笑了一声,大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老夫子姓曹,单名一个正字,曹正!” “那我便称呼你曹先生吧!” “孙女儿,怪客气的。” 进入孔府的人又多了一位。 林厌离一行人在府中小厮的带领下来到后院,一位女子恭敬的弯腰行了个礼,道:“请诸位前辈稍等片刻,我这就打开新苑洞天的结界。” 女子手中佩戴着一条银色的手链,手链的中央处悬挂着一颗红色的珠子,看样子应该是打开新苑洞天的钥匙。 她将手链抛出,只见眼前浮现出青色的绿影,一个泛着淡淡灵气的结界显示在众人面前。 “诸位前辈直接通过此处便可!” 随着女子退下,林厌离手指一动,一张符箓偷偷贴在了女子的后背。 “我们走吧!” 众人点头。 穿过新苑洞天的结界,林厌离便觉眼前一黑,约莫过了两三息时间,豁然开朗。 此处是一座凉亭,凉亭上头有用挂有牌匾,牌匾上有“泉思文涌”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林厌离轻吸一口气,一股青竹淡香扑面而来。 “不愧是南域文脉起点,新苑洞天名不虚传!” 陈墨水抱着剑,将周围灵气全部收纳入丹田之内:“这么好的地方给这些儒修真是可惜了!” 面对陈墨水的感慨,林厌离持双手赞同。 这样的好地方若是给千魔宗,千魔宗的弟子至少得翻好几番! 一行人走下出凉亭,一位青衫少年早早在凉亭外等候,见林厌离等人走出,向前来行了一个礼:“孔家六代弟子孔栢见过诸位前辈,宴席已经铺好,请前辈们随我来!” 林厌离点了点头,跟着青衫少年身后,大概走了一炷香时间,一行人来到一处桃园。 桃花开满园,远远便能够闻见桃花香。 林厌离在心中称赞一声,不得不说,孔家在绿化方面做得比千魔宗好。 虽说现在千魔宗的绿植覆盖率已经很高的,但是与孔家新苑洞天比起来,还是单调太多。 青衫少年在桃园入口处停了脚步,对林厌离等人推了推手后,原路返回凉亭。 林厌离站在桃树下,随手摘下一朵桃花,她放在鼻前轻嗅一口,觉得不是很香,随后轻轻将花朵搁置在树下。 “哟,这是哪家的丫头,竟是这般不知礼数,这桃花是能够随便摘的么?” 林厌离循声看去,距离她不远处,有几人窃窃私语,其中出声嘲讽她的是一位中年妇人。 那妇人穿着一件鹅黄长裙,头上插着一根翠玉簪,身旁还跟着几个年轻的俊哥儿,看起来是侍卫。 这时她身旁一位年轻男子捂嘴笑了一声:“哎呦,干娘,这些人应该是哪个小家族出来的人,不识得这翠玉绣春桃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翠玉绣春桃?” 林厌离微微一愣,在脑海中搜寻起来,翻查了许久,她才知道刚摘下的那朵桃花是一种可以恢复人血气的灵植。 林厌离推了推手,并没有对二人阴阳怪气而感到生气,反而笑眯眯地拱了拱手道:“厌离确实是小家族出来的人,礼数多有不周,闹笑话了。” “哟呵呵呵,瞧她那傻样,不愧是山旮旯里出来的野丫头。” “干娘,真是笑死我了,想到还能看到这么好笑的一幕。” “那个老头,真不知道从哪个垃圾堆爬出来的,这样高贵的地方怎么能让乞丐进来呢?真是臭死我了!” 说着中年妇女挥了挥了挥衣袖摆出一副厌恶的姿态,她朝向年轻男人,语重心长道:“驭生,你以后找道侣可不要找山旮旯里出来的野丫头,跟这样的丫头待在一块只会让自己掉价!” “只有干娘您这样美丽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我。” “哎哟,你这孩子说话真好听,回去,干娘给你奖励。” 二人自顾自说着话,丝毫没有将林厌离放在眼中。 陈秋雨脸色沉了下来,右手缓缓朝腰上的长剑摸去,还未拔剑就被林厌离伸手阻了下来。 “徒儿不要生气嘛,做人要大度。”林厌离勾了勾嘴角,缩回手,双手插入袖中,面上带着蜜—汁微笑,“不要老想着打打杀杀嘛!” 陈秋雨点了点头,一身凌厉的气势也随之消散。 李幕清见林厌离是这般反应,倒是有些惊讶。 他与江晚离没有打过几次交道,却也看过不少描述江晚离的书。 一个睚眦必报的女人,今天竟然是劝别人大度,当真是小刀划了牛屁股,属实开眼了! 他悄悄靠近身子,贴在李竹影身侧小声问道:“你说秋雨她会不会认错了人,她真的是江晚离?就算是转世身,性格也差得太多了吧!” “虽说性格变了许多,但她的的确确是江晚离,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她能抛弃以前的性格,做一个天性纯良的丫头,当真是可贵呢!” 不去顾及这个小插曲,林厌离带着一行人走入桃园,沿着桃园内的小径行了些时间,来到桃园的中央处。 林厌离抬眼看去,只见前方有百八十张长桌,桌上尽是修行界难得一见的美食。 “喔,孔家好排场!看来今天曹先生有口福了。”林厌离轻呼一声。 曹正双眼放光,口水止不住流下,他讪笑一声:“嘿嘿嘿,老夫也是头次见到这等排场。” 第一百七十九章 孔煊 林厌离微微颔首。 孔家的宴席与寻常的餐式不同,有些像林厌离前世的自助餐。 “不愧是孔家,宴请方式都与其他势力有所不同。” 李幕清感慨一声,跟上林厌离的步伐,在数百张案桌中挑了一个能够看风景的好位置。 一席人坐定。 同那些未吃过自助餐的修士来说,这样的宴席给林厌离带来的更多是怀念。 她轻轻敲了敲桌面,眯着眼睛笑道:“在做事之前,咱们也好好享受一番。” 顾玄北与陈墨水相视一笑,咧着嘴巴从远处的长桌上搬来几坛酒水。 对于浑身都没有几块灵石的他们来讲,这些酒水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哎呀,痛快!” 顾玄北痛饮一杯,咂吧咂吧嘴,一副陶醉的模样。 老者举起酒杯,慢酌上一口,他皱巴巴的老脸浮现红晕:“啧啧,老夫都不知多久没有尝过酒的滋味啦,舒坦!” 林厌离抿唇笑了一声,看着面前几位酒鬼行径,也不制止:“曹先生喜欢喝酒,那便多喝些,反正此处酒水多得是,不喝也是浪费!” “有理,读书人该勤俭节约,不该浪费食粮,来,满上!” 陈秋雨坐在林厌离身旁,端着坛子给曹正倒满酒后,又给李幕清和李竹影倒了一杯。 顾玄北见到这一幕,带着些许埋怨道:“这家里头的闺女,有了情郎后胳膊肘就喜欢往外拐哈。” 陈秋雨红着脸,羞笑一声,待顾玄北和陈墨水喝完杯中酒水,给他们续满。 在林厌离等人大快朵颐时,桃园中的不少人皱起了眉头。 按礼节来说,宴席应当等孔家家主到了才开始。 如今孔家的当事人未到,这些人先吃了起来,多少有些不合礼数。 “那是哪家的人,跟饿死鬼一样。” “不知道,看他们身上穿着的衣衫,应该是哪个小家族的人吧,你看那丫头才二境修为。” “莫要管他们,我们坐远些,免得让孔家以为我们和他们是一伙的。”那些人的窃窃私语,林厌离听得一清二楚。 “孔家的主事人来了!” 不知是谁呼了一声,桃园中陷入寂静。 林厌离投去视线,之间桃园前方的小路,走来一群人。 那些人皆是头戴高冠、青衫玉带,一副传统文人打扮。 为首之人,是一个中年男人,面上不言苟笑,看起来十分严肃。 李竹影微微低头,靠在林厌离身旁小声道:“中间那人是儋州孔家的家主——孔煊。” 林厌离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他身旁人。 一位青年男子和两位老者。 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皆是清一色的五境。 其中有一位老者,李厌离见过,是那日飞龙关外与化形大妖对峙的宗圣一脉的吴庸。 “孔煊左边那个青年叫做南宫阙,有观海书院的君子称号,右边那位老者叫做孟郚,是亚圣一脉的贤人,没有胡子的那位老者叫吴庸,是宗圣一脉的贤人。” 林厌离点了点头,将这三人记下。 说实话,她并不想与观海书院的夫子作对,可奈何孔家请来了他们,她也不得不得罪一番了。 孔煊一路走来,坐在椅子上的宾客纷纷起身,朝来人行了个礼:“见过次圣公,见过观海书院诸位先生。” “哎,莫要客气,今日是我孙儿的成婚之日,诸位不必拘束礼节,一切从便!”孔煊笑着回敬一个礼,摆手说道。 随后,他朝几位观海书院的先生伸出一只手,引着他们坐在了主座上。 “次圣公,当真是恭喜你了,那女娃娃生得俊美,与你家沭儿当真相配。”青年站起身来,对孔煊拱了拱手。 孔煊呵呵一笑:"承蒙南宫先生看得起我家沐儿,此番愿意赴宴是孔家莫大的荣幸啊!” “欸,此话差矣,次圣孔作为至圣血脉,我应该是我南宫阙的荣幸才对!” “哈哈哈,不说这些话了,今日大喜之日,当该聊聊喜事,不拘小节!” 几人寒暄一阵后,陆续有宾客端酒前来礼敬,孔煊则是站起身子,一一回酒。 林厌离手指在茶杯上划了划,伸手拽了拽李幕清,示意让他带着自己一起去敬一次酒。 李幕清虽然有些不太理解林厌离的意思,但还是起身领着林厌离一起走至主座前。 他端着酒杯笑着朝孔煊和座中的几位大修拱了拱手道:“欢庆此日成佳偶,且喜今朝结良缘,恭喜!” 孔煊笑着回敬:“道友客气了。” 林厌离向前,推了推手上的杯子没有打算说话。 孔煊见到林厌离,反而郑重的行了一个揖礼,道:“小姐所送贺礼之重,孔家实乃荣幸之至,今日能收到小姐的祝贺,是孔沭之福,未给林家送去请柬,是孔家之失误,不知林家位处何处?待孔家忙完,我定然亲自登门拜访。” 旁边南宫阙和孟郚有些惊讶道:“这位就是送了件半仙兵给孔家的林家小姐?” “正是这位小姐!”孔煊点了点头。 “这当真是失礼!”南宫阙和孟郚一齐起身推了推手。 林厌离喝了口杯中的茶水,笑了一声,道:“次圣公不必挂在心上,我林家位处海外,地段隐蔽难以寻找,原本我家老祖打算亲自来一趟,但是临时有事抽不开身,故换作我来给孔家送礼,厌离幼小,懂得礼数不多,一进洞天就折了一朵翠玉绣春桃,幸好这两位道友在一旁骂醒了我,厌离才知这不合礼数。” 孔煊听见林厌离的话,忍不住皱起眉头,他望向中年妇人和年轻男子,在原地站了半晌,这显然是在与某个人以心音交流。 “林小姐放心,这桃花开了本就是给人赏的,折花闻香也是一种赏花,所以不算坏了礼数,那二人在新苑洞天出口成脏,这才是败坏礼数,我这就遣人将他们轰出去。” 孔煊一挥手臂,几个侍卫出现,在中年妇女难以理解的面色中,被连拖带拽地扔出了新苑洞天。 整套流程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让林厌离都有些佩服孔家侍卫的执行力。 做完这一切后,孔煊又笑道:“林小姐且吃好喝好,若是有什么不周的地方尽管同我说,定然让小姐满意归家。” 第一百八十章 至圣先师 “次圣公客气了。”林厌离应了一声,双手拱了拱,含笑道:“婚宴怎么还没有见到新郎和新娘子?” “哦,小姐有所不知,我们孔家子辈需要在先祖面前宣告誓言,此时不方便露面,等待午时,小姐可随宾客们前往我孔家的祖堂观礼。” “原来如此!”林厌离恍然大悟。 孔煊摊了摊手道:“小姐过些年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今日我孔家来了不少青年才俊,若是有小姐看得上眼的,我可以为小姐做媒。” 林厌离在心中骂了声不要脸,脸上依然是一派祥和道:“次圣公说笑了,修行之人寿命悠悠,谈婚论嫁还太早了些。” “确实,小姐小小年纪便已经有了二境修为,大道有望啊!” “那便借次圣公吉言!” 二人寒暄一阵,一旁的南宫阙和孟郚时不时也打趣两句。 林厌离带着李幕清返回自己座位,满脸严肃的朝向陈秋雨。 “秋雨,计划有变,孔家欲在祖堂缔结婚誓,你迅速以秘法告知曲辙,让他午时行动。” 陈秋雨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她划破手指滴了一滴鲜血,下一秒,令牌凭空消失。 林厌离微闭双目,心中打鼓,她抬眼瞅了眼身旁的曹正。 曹正吃得满嘴是油,见林厌离返回,特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给林厌离让出些位置。 “曹先生,好胃口。”林厌离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声。 曹正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满是骄傲道:“老夫子我虽然书读得不是太多,可这肚子嘛,倒是能够装下不少!” “曹先生,幽默得很!” 林厌离从桌上拾起一个鸡腿,咬一口后,重新搁置原处,语重心长道:“曹先生,等会儿可能会有变数,要是打起来,你寻处角落躲起来,免得卷入风波。” 曹正听到这话,有些好奇道:“这里可是新苑洞天,谁能有胆子在这儿闹事啊!” 林厌离抬起一根手指,在下巴上戳了戳:“江晚离就有这个胆子。” “江晚离?” “唔,江晚离天不怕地不怕,确实敢。”曹正仰起头想了想,认可了林厌离的话,“不过你怎么就确定江晚离要来新苑洞天捣乱呢?” 林厌离面上浮起微笑,右手搭在胸前:“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就是江晚离!” 曹正手中的鸡腿掉落在地上,他转悠着眼珠子朝四周看了看,沉着声音道:“孙女儿,这可不兴开玩笑。” 林厌离轻哼一声:“曹先生,我就不点破你了,你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曹正嘿嘿干笑了几声,低下头将地上的鸡腿捡起来,丝毫不嫌弃上面的灰土,啃了一口:“孙女儿心眼真不小,不过你将事告诉我,就不怕我这老夫子告发你?” 林厌离挑了挑眉,略显期待道:“曹先生会告发我么?” 曹正举着手上的鸡腿在林厌离眼前晃了晃:“我还等着孙女儿请我吃全天下最好吃的鸡。” 林厌离咧开了嘴巴,曹正也咧开了嘴巴,二人相视一笑。 陈秋雨看着笑作一团的二人,心中呢喃一句:“其实还挺像祖孙的。” 很快,太阳移至正空,孔煊抬眼看了看天空,心中估摸了下时辰。 他站起,朝满场宾客拱手一礼,以体内真元催动声音,道:“吉时已到,请诸位道友,随我一同前往孔家祖堂。” 林厌离搓了搓手指,她朝向老者:“曹先生,你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乱起来后,找机会偷偷溜出新苑洞天,免得被波及误伤。” “孙女放心,绝对不会给孙女儿拖后腿。” 林厌离点了点头,抬眼瞥了身后众人,抬指朝北:“准备行动。” 陈秋雨点了点头,悄无声息没入地底。 七人变五人,因为在场宾客众多,谁也没有发现林厌离这行人少了两位。 跟着孔煊一起走出桃园,来到一处宽阔大道。 孔家的祖堂位于新苑洞天北处,要前去那个地方,要走上一段时间。 孔煊领头而行,他的脚步轻盈,速度不快不慢,似乎刻意与宾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林厌离将四周的布局记下,约莫走了一炷香时间,眼前出现了一座古朴大殿。 大殿上挂有一只红绣球,四周以绫罗绸缎悬挂屋檐,其中大殿正门处,有写:“天纵至圣。” 一起进入大厅,入眼是至圣先师的画像。 “徒儿,等会儿打起来,一定要避免损坏先师画像。” 顾玄北双目一凝,捂着胸口痛心疾首道:“师父呀,你信不过我?徒儿的心好痛啊,等会儿万一手不稳,一剑损害了先师画像,那……” “打住,打住!”林厌离摊开手掌,“不要乌鸦嘴,没有万一!” 对于顾玄北的戏精行为,林厌离已经有所习惯,她抬眸看向墙壁上的那位九尺六寸的粗犷老者,小手微抬,在心中祷告了一番。 大抵是,将孔家的行径告知了一遍,她林厌离等会儿冒犯孔家是无奈之举。 至于至圣先师是否能听见她的心音,她也不知道,最起码礼数做到位了。 宾客见到至圣画像,纷纷超前去稽首行礼。 随着一声钟鸣,林厌离见到了从殿后缓缓而来的周芊洛。 她着一身红色嫁衣,长发被梳成蝴蝶状的发髻,插着几支金簪,一张俏脸略施粉黛,看起来美丽而又动人。 在其身旁有一位穿着青衫长袍的男子。 男子面容英俊潇洒,双眼格外明亮,仅是看一眼,便被其儒雅气质吸引。 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周芊洛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走路间莲步轻移,婀娜多姿,在众人惊艳目光的注视中缓缓走至桌前,对孔煊和身旁几位五境大修行了一礼。 “见过祖父,和几位先生。”孔沭面上含笑,躬下身子,朝面前人作了个道揖。 行完礼数,他走向前,对堂中宾客一拱手:“今日孔家喜事,承蒙诸位看得起在下,前来祝贺。” 孔沭一番言语,不卑不亢,让众人心中暗赞一声孔家次子的风范。 “孔先生客气了。”在场宾客回了个礼。 周芊洛低身施了个福礼,抬起头时,视线扫过大堂,最后落在少女身上。 孔沭以心音问道:“如何,可有寻到江前辈?” “来了。”周芊洛点了点头。 孔沭顺着周芊洛的目光看去,在大堂的边缘,他看到了一个小姑娘。 第一百八十一章 道侣契 小姑娘约莫十来岁,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衣裙,扎着羊角辫,头上插着一柄翠绿色的簪子,看起来一副名门小姐的模样。 “我们前去向江前辈问好吧!” “好。” 孔沭不顾周围目光,径直走至林厌离身前,恭敬一礼:“吾幼时看过江前辈的书,受益匪浅,今日能见到江前辈,实乃孔沭之幸。” 林厌离听到这话,脸上浮出怪异的表情,她看向周芊洛,见周芊洛抿唇点头,心中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从地上站起来,淡然道:“看来你是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孔沭面色淡然,叹了口气道:“是孔家和周家误了周姑娘,有所惩戒也是理所应当。” 林厌离嘴角一咧,伸手拍了拍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不错嘛,你叫做孔沭对吧,有没有兴趣来我千魔宗当教书先生?” 孔沭闻言一愣,他摇了摇头道:“晚辈虽然在观海书院小有名气,但论起学问还是差了太多,只怕误人子弟。” 一旁抱胸站立的顾玄北听到这话,怪异的瞥了孔沭一眼:“你比观海书院那些自觉学问高上天的虚伪君子强!” “嗯,有道理,有道理,年轻人,我很看好你喔。”林厌离背起双手围着孔沭转了一圈,“你想以什么样的方式收场呢?” 孔沭低下身,双手恭谦下拜:“孔沭知晓江前辈调来弟子是为了周小姐而来,在下没有那么大的脸面劝说江前辈停手,只望江前辈下手轻些,不要杀人。” “嗯,帮理不帮亲。”林厌离用手摸了摸下巴,“杀人,我没有兴趣,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不能保证一个人都不会死。” “那便麻烦江前辈了。”孔沭垂着头,拱了拱手。 林厌离看着孔沭带着周芊洛远离的背影,偏头看向身后的顾玄北,道:“若是可以,给这位年轻人留个面子。” 顾玄北哑然一笑:“这个面子只怕不太好留,不管怎么说,今天要做的事都会让人家丢面子。” “量力而行吧。”林厌离揣了揣手,叹下一口气。 短短交流下,她发现这位孔家次子还挺对她胃口的,若是能将人家拐去千魔宗教书,想来千魔宗也能出一些读书种子。 孔沭带着周芊洛一同来到几位观海书院的夫子前。 “你认识那位林小姐?”孔煊有些疑惑道。 孔沭点了点头,道:“孙儿在游历,碰到她家长辈,结下一番善缘,此番大婚,他以飞剑告知于我要参加婚宴,没想到来的是他的孙女。” “原来如此。”孔煊点了点头,带着赞赏的目光,夸奖道:“此事你做得不错,能让五境修士乖乖做护卫的世家,即使不去结交也万万不能得罪。” 孔沭沉默下去,半晌后,才回一句:“是,孙儿知道了。” 一旁,孟郚爽朗地笑了一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金色毛笔递到孔沭手中,“好孩子,今日你成亲,老夫将此笔赠予你。” 孔沭双手将毛笔接下,看见笔杆上撰写有两字,分别为“民”,“仁”。 他微微惊讶,面色严肃道:“此物可是亚圣先师早年所用的毫锥?” “正是此物,望它能在你手中,撰写出这世间真意。”孟郚笑着捋了捋胡子 孔沭小心将毫锥搁置入储物袋中,拱了拱手:“孔沭谨记先生教诲!” “我身上没有什么稀罕的宝物,这把纸扇是当年宗圣遗留之物,便赠与你,望你大道有成!”南宫阙笑了一声,将自己随身握拿的纸扇送给了孔沭。 “谢南宫先生,孔沭一定好生保管。” 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吴庸见周围人纷纷赠礼,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本旧书,书名为:“正气浩然” 他淡淡道:“此书送与你,望你不忘初心,谨记观海书院圣人真言。” “先生的话,孔沭记下了!”孔沭将赠礼收入储物袋后,再次朝面前三位观海书院的贤人行了个礼。 这时,殿内传来钟响,随着钟响走出了一位妇人。 她走至孔煊面前,福了福身子,随后坐在了大堂右侧的太师椅上。 孔煊挥了挥衣袖,以体内真元催发灵气,将自己的声音放大:“吉时已到,祭告先祖至圣先师!” 说完,便在大堂左侧的太师椅上坐下,收敛起笑意。 孔沭牵着红绣球的绸带,领着周芊洛走至画像下,从案桌上捻起一炷香,领着周芊洛拜下三拜后,将其插入香炉中。 孔煊正声道:“二人结道侣契,宣誓生死不离!” 孔沭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动作,这让孔煊皱起了眉头。 一旁的妇人见到这一幕,赶忙道:“沭儿,愣着作甚。” 孔沭吸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孙儿想要的是琴瑟调和、相敬如宾,所以这道侣契是万万不能结的。” “在这么多宾客面前,你想让孔家成为一个笑话么?”孔煊双目一瞪,心音传至孔沭脑中,斥责道。 孔沭摇了摇头,回以心音回应:“在孔家对图谋周家镇族灵宝时,便已经是一个笑话了。” 一个是中流修行世家出身的女子,另一个是至圣血脉后裔,二人身份完全不对等,对于孔家来说,周家完全入不了眼,那为何孔家还要与周家联姻? 无非是想借联姻之手,以冠冕堂皇的借口,将周家看护了数千年之久的上古灵宝收入囊中。 “今日不管怎么说,都得将婚事办完。” “祖父知晓我的性子,我是万万不可能如您的愿。” 二人僵持不下,场中人见孔沭与周芊洛站立许久也没有动静,不由心生疑虑。 孔煊脸色越发阴沉下去,终于是忍不住一掌拍碎椅扶手,大声斥责道:“你今日,这婚事不办也得办,道侣契必须结!” 全场哗然。 满堂宾客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孔沭面色淡然,摊开双手:“请恕孙儿无法尊崇!” 孔煊怒目相向,将视线定格在周芊洛身上,一股恐怖威压落在周芊洛身上:“周家女,你宣还是不宣!” 周芊洛只觉口中一甜,一股血腥味直冲鼻腔,她咬了咬牙,摇了摇头。 “次圣公好微风啊,仗着修为高欺负一个小姑娘,不知道害不害臊!” 此话一出,满场皆惊。 第一百八十二章 翻脸 说话之人是顾玄北。 他一步踏出,身上五境修为的威势如潮水般将孔煊的威压推了回去。 “散修顾玄北在此,谁与本座一战!” 顾玄北右手盖住脸面,将伪装撤去,满堂宾客大惊。 “顾玄北?就是那个喜欢到处蹭吃蹭喝的顾玄北?” “天啊,这害虫怎么溜达到这里来了!” “有顾玄北的地方必然有陈墨水!” “在那,他们是一起来的!” 无数目光投在大堂边缘,陈墨水见身份暴露,手中抱着的剑一递,起身大喝:“剑阁陈墨水在此,谁与我论剑!” 孔煊脸色阴沉得可怕,一本金书从袖中落入手中,双袖鼓起,厉喝道:“此处乃圣人旧居,你们就不怕冲撞了圣人?” “笑话!”顾玄北笑了一声,手中短剑悬浮身前,“圣人老爷我们自然不敢冲撞,若是品德高尚的衍圣公在此,我们兄弟二人自然退走,可是站在这里的只是次圣公啊!” “竖子,闭嘴!” 孔煊双目一瞪,将手中金书抛出,一刹那,无数符箓从书中飞出,他双手作了一个道揖:“诸位,与我一同拿下这两个贼子,为修行界除害!” “次圣公尊清,我等必然竭尽全力。” 人群中有一面相普通的男子,见情景不对,不由眉头一皱退至众人身后,悄悄遁逃出去。 观海书院君子南宫阙一挥衣袖,一杆如长枪般的毛笔赫然显现。 他毛笔一挥,迎上顾玄北:“有天大神通却不做正事,天地当真是偏爱错了人。” 顾玄北轻蔑一笑:“我的修为皆是我苦修而来,与天地有什么关系,用天地偏爱否定本座的苦难,倒是你们这些文人玩弄的文字游戏。” “天地、君主、百姓,人生而天养,所食所用无不是天地所生,你行下流之事,却依旧蒙受天地浩恩,这不是天地偏爱是什么?” 顾玄北一剑将南宫阙手中毛笔挑飞,冷哼一声,“少他娘将你这一派思想加在我的身上,真不知道你们这些文人是不是每天闲着蛋疼,就这么喜欢干预别人的生活?” “天地若无规矩,那这个世间将会乱成什么样子,便是多了你们这些无法无天之人,修行界才会这般乌烟瘴气!” “屁话真他娘的多,还打不打,不打,我可要掀房子了!” 林厌离看着那二人化作灵光遁入天外天,抬眸投在了陈墨水身上。 与陈墨水对峙的人是自称亚圣一脉的孟郚。 此人长须低眉,看起来像一尊弥勒佛,手中捏指虚拳,看起来是一个体修。 陈墨水微微挑眉,手中长剑猛然朝上一递,一道惊天剑光将房顶一分两半。 林厌离弹了弹舌头,紧张兮兮的望向至圣先师的画像,幸好陈墨水掌握了分寸,刻意避开了画像,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若是不小心将至圣先师的画像损毁了,那当真是不死不休了。 孔煊见到顾玄北和陈墨水的这一刻,已然心知肚明, “孔沭,你竟是勾结千魔宗对自家人动手,你可真是孔家的好儿孙!” “祖父,您真的有关注过孔家的儿孙么,您将大姑嫁给了陆家,将二姑嫁给去了南极礁州,逼迫三哥娶了广陵宗宗主之女,逼死了四哥,与五弟脱离关系,连六妹也早早定下了亲事......”孔沭说着说着沉默了下去。 “放肆,作为孔家的儿孙,就要有为孔家做出牺牲的觉悟,我也是为了你们好!” “您错了,祖父!孔家除去圣人子嗣的头衔,其他与普通世家无异,您太在意这些虚有的头衔了!” “看来,你是被那些邪魔歪道洗脑了!” 孔煊喝了一声,大手一张,在空中凝出一只巨大手掌,就要将孔沭与周芊洛收入掌中。 周芊洛撕掉长裙下摆,手指一勾,一柄长剑自眉心射出。 这是她的本命飞剑“珠跃”。 “珠跃”飞剑一抖,在空中化作无数水珠,犹如雨滴落在莲蓬,满幕珠弹。 “雕虫小技”孔煊冷哼一声,右手合起,空中的灵气手掌在此刻捏作空拳,将满幕水珠捏作齑粉,将二人抓在手心。三境与五境比起来相隔甚远。 这时一道剑光驰策飞来,将空中金书击成粉末,周芊洛抬头,只见一位身形修长的男子立在自己的身前。 “小姑娘,万事不要轻言放弃喔。” 李幕清笑了一声,回过头,望向孔煊,高喝一声:“陈墨水好友,李大在此!” 一直待在角落一言不发的吴庸此时动了,他手指一挥,数个大字化作金人武将,将孔煊与李幕清二人隔开。 “观海书院贤人吴庸,请道友随我前往天外天!” “如此甚好!”李幕清点头称赞一声,身形一动,冲出云霄。 “多谢道友出手!”孔煊感激的道了一声,朝吴庸拱了拱手。 吴庸抬了抬手,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他脚尖一点,凭空消失不见。 孔煊双目一凝盯住了林厌离,双袖一展犹如大鹏展翅。 他虽是文人,但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是懂的。 前来捣乱的这些人中以林厌离马首是瞻,只要捉住了林厌离,今日这场闹剧便可以收场了。 至于孔沭与周芊洛,一位是孔家的子孙,一个是周家女,待今日事情过后可以慢慢算账。 孔煊速度很快,瞬息间便到了林厌离面前,林厌离的神识虽然能够捕捉到孔煊的动作,身体却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只能呆呆的愣在原地看着孔煊到达自己的面前。 “这般,今日的闹剧便结束了!” 孔煊大手一张,手心出现一股惊人的吸力。 林厌离轻轻挪动嘴唇,张开小口,一柄飞剑凭空出现。 剑气锋芒,孔煊只觉手心一痛,猛然抽手朝后退开。 他看着凭空浮现的虚影女子,质问起林厌离:“你究竟是何人,竟然能够驱使浮屠四剑!” 林厌离笑盈盈的将手揣入袖中,眯着眼睛道:“孔家主,别来无恙呀!” “你是江晚离!”孔煊瞳眸一缩,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别来无恙呀,次圣公,不知道一百年前,我戳你那一剑,还疼不疼!” 第一百八十三章 出手 好心机,好算计,连仙盟和正一派的那些宗门都被你骗了去!” 孔煊深呼吸一口气:”看来,你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我们孔家!” 林厌离双手插在袖中,揣着小手朝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些距离:“没错,次圣公活的年纪大了,已经糊涂了,连局势都分不清了,明知道周芊洛是我千魔宗的人还想着利用她来达成孔家的目的,是不是太不将我放在眼里了呢?” 孔煊突然笑了起来:“不过是一个三境小修士,能让江宗主如此上心?想必江宗主的目的也是周家的遗宝吧!” “不好意思,次圣公,别将我与你混为一谈,我真对遗宝不感兴趣。” 林厌离从袖中伸出右手,她手中握着一块发光的令牌。 孔煊心中咯噔一下,一阵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只见林厌离探出三指,打下了一个响指么。 一道光束从天边落下,将大堂整个掀飞。 孔煊右手一扬,一个防御护盾将光束拦下,双目猛然朝身后墙壁看去,原本挂在墙上的至圣先师画像,此时被李竹影抓在手中。 抬头一艘巨大的仙家渡船悬停上空。 “周芊洛!” 仙家渡船上传来呼声,周芊洛抬头望去,只见柳佰泺立于船上,手中抓着一个巨大的棒槌虎虎生威,萧栾站在其身旁,双手抱胸。 见到周芊洛的身影后,双双从船上跃下,将周芊洛护在身后。 “你们怎么来了!”周芊洛满脸惊愕,看着面前两道身影发愣。 柳佰泺笑了一声:“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都没得人跟我拌嘴了,我可是相当寂寞啊,难道你想将小姐第一人宠的位置白白让与我?” 周芊洛听到这话,将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拨至耳后,她轻笑一声道:“怎么可能让给你啊,我可是小姐的忠犬,江晚离第二!” “那你还趴在地上做什么,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小姐身边!” “你说得对,这次算你赢!”周芊洛甜甜一笑,从地上爬起。 萧栾扭过身子,朝她拱了拱手道:“周道友,好久不见!” 周芊洛福了福身子:“确实有些时间没见了,萧栾道友都晋级四境了!” “在凉城时受益颇多,感悟了一些道理,一不小心打破了瓶颈,如今修为波动得厉害,这次事后,可能要闭关一段时间。” “原来如此,那便在此恭贺道友大道有成了!” 二人简易地打了声招呼,周芊洛便将注意放在了孔沭身上。 从刚刚开始,孔沭便没有再发一言,或许是因为他是孔家的子孙,面对孔煊,还是有些认命的想法在。 她伸出手拉住了孔沭的胳膊:“孔沭,你跟我走,小姐必然会护你周全!” 孔沭摇了摇头,将胳膊抽出:“我毕竟是孔家的子孙,我不会走的。” 周芊洛皱了皱眉头,抬起双手捧住了孔沭的脸,在孔沭满脸惊愕下,她十分认真道:“在我眼中看来,你是敢于同自己命运做斗争的勇者,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你走,因为,你是我的人!” 孔沭呆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周芊洛见孔沭没有反应,抬起拳头,一拳挥在了他的眼睛。 “我们这些人没有读过太多的书,今天就是把你打晕,我也要将你带走。” 孔沭捂着眼睛笑了起来:“周小姐,我果然还是喜欢这样的你。” “现在可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你跟不跟我走?” “走!”孔沭放下手,点了点头。 周芊洛带着孔沭一同来到林厌离身边,林厌离看着周芊洛握着孔沭的手,眼神微眯。 这两人有点谱啊。 “怎么想好了,要来我千魔宗当教书先生了?”林厌离笑道。 “今日这么一闹,祖父只怕会将我逐出孔家,不知江前辈是否愿意收留我。”孔沭摊了摊手,有些无奈道。 “收,咋不收,我就喜欢你这样年轻有为,有思想的读书人,比那些迂腐老头强!” 林厌离拍了拍孔沭肩膀,表示让他放宽心。 一道红光自远处冲来,将天上的仙家渡船打了个踉跄,幸好有防御阵法在,仙家渡船才没有被这波攻击摧毁。 “我敲,谁打我的船,维修费用很高的!”林厌离双目一瞪,骂骂咧咧喊了一声。 只见远处奔来三个身影,其中一人林厌离还挺熟,是那琉光宗的红露。 她身边的是一位身着红衣的美丽妇人。 美丽妇人见到孔沭,有些焦急道:“沭儿,你怎能与贼子为伍,快到叔母这儿来!” 孔沭淡淡回绝道:“叔母,我已经不想做祖父的棋子了。” 远处正与李竹影对峙的孔煊,高呼一声道:“琉光宗的红玉道友,请您助拳!” 红玉听到孔煊的呼声,看了李竹影一眼,李竹影微微点头,将手中至圣先师的画像抛起,轻喝一声:“丫头接住!” 林厌离回过神,小腿用力一蹬,稳稳将画像护在怀中。 李竹影虽然改变了容貌,修改了灵气波动,但红玉还是通过一些细节认出了李竹影的身份,她压住笑意,一条红菱从袖中飞出,轻呼一声:“贼子,休要放肆!” 李竹影右手一抬,手中浮起一个灰色罗盘:“要打上天外天!” 红露看着两道窜上苍穹的灵光,用手挠了挠头,迷迷糊糊,有些搞不明白。 她们这次前来赴宴,师姐便告诉她这一次要帮千魔宗,可现在师姐怎么又反水帮孔家了呢? 带着迷惑,她的视线停在了萧栾身上。 萧栾嘴唇微动,将刚刚那人的身份告知了红露,红露恍然大悟,一拍大腿,一个红绣球从储物袋中浮现。 师姐这是要将三清门和琉光宗从孔家这件事情中摘出嫌疑,师姐都开始演戏了,她也不能闲着。 红露挺起胸板,目光恶狠狠地盯住了柳佰泺。 “次圣公,我来助你!” “谢过琉光宗道友。”孔煊脸上浮现感激,随后迎上了从远处赶来的陈秋雨。 陈秋雨与浮屠四剑相互弥补,为不伤到新苑洞天内的低阶修士,她与浮屠一人一灵,强拽孔煊上天外天。 有琉光宗作表率,那些处于观望状态的宾客毫不迟疑地选择帮助孔家。 这时千魔宗的弟子一涌而出,整个新苑洞天乱成一团。 天上功法、灵技、秘术满天飞,林厌离抱着至圣先师的画像四处乱钻。 第一百八十四章 毛驴 千魔宗四艘仙家渡船,除开去骚扰周家的几十位弟子外,近千人涌入新苑洞天。 有人朝南边望去,只见新苑洞天的防御结界裂开了一个巨大缝隙,缝隙中有一物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那是千魔宗的镇宗至宝—碧晴伞。 一位女子在混乱的人群中挤出,看见林厌离的身影,飞奔而来。 “江宗主,您怎么搞出这么大的架势!” 林厌离见靠近的人是陆家的陆汐揣着小手有些心虚道:“唔要想保证这些人的安全,我以三人为一队,相互监督,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将损失降到最小。” 陆汐嘴角一抖,指着天上正对地面建筑一阵乱轰的仙家渡船,无奈道:“您看这是在降低损失嘛?” 林厌离摊了摊手:“本宗现在的宗旨,人命最宝贵,想要活捉他们又要保证自个的生命安全可不就只能用绝对的人数去压制嘛!” “好吧。” 陆汐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反驳。 砰! 一阵巨响传来,林厌离小手一拽将陆汐拉到身旁,只见柳佰泺像一个大风车一样在半空转了数圈,最后重重的砸在了林厌离身旁的房屋上。 “他……没事吧!” 陆汐见柳佰泺惨兮兮的模样,有些担心道。 林厌离轻轻挥了挥小手:“没事儿,他皮糙肉厚的,这点伤,很快就能恢复。” 柳佰泺毕竟晋升四境时间不长,对上这些已经在四境摸爬滚打多年的前辈还是有些乏力。 林厌离将目光投在柳佰泺的对手上,见对方是红露,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她记得红露的灵宝是一只红绣球,有柔韧性极强的灵绸护身,刚好完克柳佰泺一身蛮力。 好吧,挑错了对手。 萧栾悬浮在半空中,一柄飞剑在周身游走,与他对峙的是一位光头和尚。 和尚手抓一只金刚杵,一身佛光招摇,与萧栾的剑意斗成一团。 那位被孔沭称作叔母的女子被赶来的乐观拦下,一时二人打得难舍难分。 乐观此人轻浮,那位美妇人又是极其具有韵味,在他不停的挑逗下,美妇人发了真火,手捏术法狂轰乱炸,伤了不少停留在附近的千魔宗弟子。 这还了得! 林厌离一瞪眼睛,从储物袋中抽出一张符箓。 陆汐见林厌离手中符箓灵气逼人,眼皮子一跳。 林厌离将手中符箓甩了出去,只见符箓在空中凝结作一张大网,将乐观与那美妇人一同绑了起来。 林厌离怒喝道:“乐观,你再给我臭嘴巴,就给我去后山养猪!” 乐观弹了下舌头,右手一抬一杆长枪自远处飞来,正是先前林厌离送出去的贺礼—百冠鹤羽。 长枪握在手中,乐观右手鼓足了气力,这个距离,若是以周身半数灵气汇聚长枪之内,必然能一击将林厌离灭杀得干干净净。 想了数息时间,他最终灭掉了这个念头。 且不说林厌离身旁有陆汐在,自己能不能杀掉,就算能杀,天上那几位下来还不把他活剥了。 乐观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将林厌离宰掉,自己当宗主的希望渺茫,最后无奈的在心中打消了自己筹划了许久的主意。 最好的时机在魍魉城已经错过了,只能怪当时的自己没有完全放下顾虑,舍不得耗费巨大代价。 乐观叹了口气,手中长枪一甩,将身上的金光绳索震碎,长枪一点,斩断了美妇人几根秀丝。 美妇人同样挣脱了身上大网,一只玉盘从袖中飞出与乐观手上的长枪撞在一起。 林厌离见大战要起,伸长脖子轻呼一声:“芊洛,你带着孔家的小子上仙家渡船,这里不要多待了。” 远处的周芊洛闻言,点了点头,从储物袋中摸出一块令牌,伸手拎住孔沭胳膊,踏着飞剑飞上仙家渡船。 林厌离扭回头十分认真道:“你是叫做陆汐对吧,你们陆家不是不想与此事搭上关系么,怎么还待在我身旁,不怕那些有心人说你们陆家跟我是一伙的?” 陆汐苦笑一声:“我也想啊,可是江宗主,都成这个样子了,你觉得陆家还能置身事外么?” 她一伸手,将一柄飞剑拦下,有些无奈的瞧着矮她一个身位的少女,道:“只怕我与您远一点儿,您就暴毙了。” “啊,你放心好了,这点自保能力我还是有的。” “真的么?”陆汐狐疑的看了一眼,继续道,“您出事了,烟云阁也会蒙受损失,烟云阁受到损失,便代表着我们陆家赚到的灵石会减少,您对于陆家可是很重要的!” “哎呀,我居然有这么大的份量,放心好了,我可以保护好自己,当然,要是你愿意送我去仙家渡船,我就更能保护好自己了。” “江宗主,您恐怕全身上下,只有嘴巴是硬的。” 陆汐将林厌离送上仙家渡船,随后拉着几位千魔宗的弟子做了做样子。 陆家与孔家接触密切,还是孔家的亲家之一,在孔家面临大劫时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林厌离扒拉在船舷上看着地上的混乱,不由感慨一声:“人世间,蝼蚁多如牛毛,只有不听增强自己的修为才是正道。!” 一位内门弟子听到这话,伸手拍了拍胸脯,面相认真:“小姐,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您的!” “别说这些没用的,拿炮轰他们!” “哦!” …… 新苑洞天的桃林中,一头毛驴飞快的奔到一位满身油污的曹正身前,欢快的叫了一声。 曹正板着脸拍了拍驴屁股,骂道:“你这驴,丢下老夫子我上哪逍遥去了,你知道老夫子过的啥日子么?” “早知道就不从老师那里将你借来了。”老者端着酒坛狠狠灌了一口,带着几分埋怨道。 毛驴仰起头颅,发出哼唧的声音,似乎对他有几分不屑。 “好了,你就是再看不起我,这一次也得乖乖跟我上天外天一趟。” 曹正抬起头,看着天上闪烁的灵光叹了口气:“哎哟,真是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毛驴呲了呲牙,脑袋朝自己的背摇了摇,示意让曹正上它的背。 曹正佝偻着身子,身子摇摇晃晃,似乎有些醉了,他费力的啪上驴背,拍了拍驴脖子道:“这次你可别将我甩飞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至圣先师 毛驴发出一阵得意的哼哼,一双前蹄在地上猛蹬,带着曹正腾空而起。 扶摇直上九万里。 顶着强风,一人一驴冲破天幕屏障,稳稳地落在天外天。 此时,天外天已然满目疮痍。 曹正视线扫过,偌大的天外天仅是他这一处能够落脚。 抬眼看去。 陈墨水万剑归宗,以大神通唤无数剑刃环飞。 顾玄北镜花水月,破碎的水镜四处窜飞。 李竹影手与红玉相互挥舞所学术法。 李幕清一剑消万法,与吴庸的金字神将斗得不可开交。 曹正吐了口浊气,将酒劲散了些,目光停留在西南方向。 半空有一本金色书籍,与三柄飞剑缠斗在一块,底下陈秋雨手持屠洱剑,与孔煊的斗法逐渐白热化。 “这丫头当真厉害,竟是手捏浮屠四剑与五境的孔煊斗了个平手,不过四境终归还是四境,没有五境那强大的身躯和恢复能力。” 曹正呢喃一声后,将手伸入胸膛中摸了半天后,才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符箓。 “这玩意,老头子一共就给了我三张,一张用在了扶桑,一张用在了白玉京,看来这张也留不住喽!” 曹正说完这句话后,数道神识停留在他的身上。 顾玄北发现来的人是曹正后,面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 可但他感受到曹正身上的灵气波动后还是皱了下眉头。 没错,曹正身上的修为波动是四境。 他见曹正神秘,又无恶意,本一位曹正是一位隐世红尘的大能,没想到只是一位元婴期修士。 一位元婴期修士的到来,并不能改变什么局面。 曹正捏着符箓拍了拍驴屁股,毛驴不情不愿地走向前,他以体内真元鼓足声音道:“诸位给我个面子,停手如何?” 孔煊听到老者的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厉声道:“他们如此拆我孔家的台,让我孔家颜面扫地,如何停手?” 说罢,双指一点弹飞陈秋雨的飞剑。陈秋雨冷哼一声:“孔家逼迫我千魔宗弟子,我作为千魔宗前宗主,说什么也要为她主持公道!” 顾玄北摸了摸下巴,思索了几息时间抬眼望向面前的南宫阙,道:“你要给他面子么?” 南宫阙轻哼一声,手中毛笔一戳,将顾玄北身前水镜戳得破碎,骂骂咧咧道:“你觉得我们打成这个样子,还顾及谁的面子?” 南宫阙身为观海书院君子,有着五境修为,可他终究是个文人。 文人之属,斗法本就不如在山野中厮杀的山泽野修,所以短短几个时辰斗下来,顾玄北毫发无伤,而他身上衣衫已是破破烂烂。 “你们这些文人就是好面子,真不知道那个脑袋灵光的丫头究竟是喜欢文人什么,被那个颜少卿迷得不要不要的!不就是个字写得好些的老头子么!” “哼,宗圣先生也是你这种小人能够评定的!” 二人话说不到几句,又扭身打成一团。 陈墨水一言不发,闷着头下黑手,孟郚苦不堪言,哭丧着脸防御。 陈墨水剑意凌厉,所挥出的剑气都极重。 一招一式都蕴含极高深的道意,不管是孟郚如何防御,双手被震得发麻。 他一个文人对上山上最不讲理的剑客,实属有心无力。 曹正坐在毛驴上,见没有人理会自己,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脾气火爆,看来我这张符箓也保不住喽!” 他从毛驴身上站起,手掌贴紧符箓,朝着天上投掷了出去。 众人只见到金光闪烁,下一瞬,一阵恐怖威压自天上压下。 顾玄北一个踉跄,抬首上瞧,一个巨大的虚影在空中浮现。 那是一位皮肤黝黑,身形魁梧的壮汉。 “大九围,坐如蹲龙,立如牵牛,就之如昂,望之如斗,至圣先师——孔仲尼!” 李竹影呢喃一声,下一秒那虚影身伸出手掌将所有人摁在了地上。 “何为德,德为心正,乃知、仁、圣、义、中、和!” 虚影口吐金字,随口便是大道真理。 顾玄北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见那虚影一拽衣袖,脱去了上衣,展现出浑身肌肉。 顾玄北和陈墨水当场人就麻了,虽说他们以前在江晚离的逼迫下读过一些儒家的书,可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这位孔家至圣,是一位身高九尺,体壮如牛,剑道通天的大修,这与以往的醇儒书生的印象完全不符啊! “老夫左拳为“仁”,右拳为“礼”,这把佩剑名“德”,身后张弓称“理”,你们可敢接我仁礼德理呼?” 顾玄北和陈墨水躺在地上对视一眼,心里同时冒出一个念头:“他们吃了没有文化的亏,这个文人起码能打一百个他们!” 观海书院一众贤人君子,虽被至圣先师的威压摁在地上摩擦,一双眼睛却是充满炙热。 至圣一言一语皆蕴藏大道,让人听得如沐春风,心中升起无限的敬仰。 孔煊见到空中虚影,宛如寻到了靠山:“老祖在上,今日我们孔家遭蒙羞辱,请老祖降下神罚处置这些蔑视孔家之人。” 虚影眉目一颦,抬目凝视孔煊,喝道:“你个孽障,莫以为老夫不知你做了什么,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你所做所行,与小人有何异?” “我……”孔煊脸色一时青一时白,无法用言语回答。 “作为孔家儿孙不省吾身,不修心性,不死德行,休叫孔家儿孙!” 曹正拍了拍手,喝彩道:“老师说得好!” 虚影转身,目光朝毛驴上的曹正一瞪,曹正讪讪地笑了一声,拱了拱手道:“恭送老师。” “哼!” 虚影冷哼一声,缓缓从空中消失,曹正脚步朝前一踏,悬浮半空道:“至圣先师逆徒,天下无敌神剑宗宗主,观海书院老夫子曹正,在此请诸位给在下一个面子,停手如何?” “至圣先师逆徒?” “天下无敌神剑宗?” “老夫子?” 三清门三人、顾玄北、陈墨水以及观海书院的贤人君子关注点各不相同。 第一百八十六章 圣人逆徒 至圣先师的徒弟有很多,三千弟子,七十二圣贤以及圣门十哲。 而这七十二贤中,的的确确有一位曹姓贤人。 可是这位曹姓的贤人早早就与至圣先师一起飞升去了上界,按理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南宫阙拘谨地向前来朝曹正拱了拱手,问道:“先生可是曹卹夫子?” 曹正用手摸了摸下巴,挺起胸膛,颇为骄傲的摇了摇头:“不是!” “呃?” “老夫可比曹卹那个老头学问高多了!” “那夫子,您是十哲中的哪一位?” “老夫未有书院称号。” “那您可在观海书院的圣碑上寻得到名字??” “都说了我是逆徒嘛,逆徒怎么可能会在观海书院的石碑留名呢!” 好吧,他算是看出来了,面前这个老头应该是至圣先生名下的记名弟子。 可是一位记名弟子,怎会有圣人亲临的符箓? 他实在有些不理解。 曹正背负双手轻声道:“老夫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夫今日是代替至圣先师前来劝架的,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给老夫这个面子呢?” “告辞!”陈秋雨双手抱拳推了推,衣袖一卷,将周身分剑卷入袖中,借助剑意打碎了天外天的屏障,遁回新苑洞天。 顾玄北和陈墨水对视一眼,觉得现在停手比较好。 反正林厌离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继续打死打活也是做白工。 最重要的是,刚刚被那个虎背熊腰的孔圣人整得有些心态崩裂。 “曹先生,我师傅同你有眼缘,既然如此我们收手离去便是!”顾玄北拱了拱手。 他这一番话将林厌离搬了出来,意思是,他们哥俩是看在林厌离的面子上才会给曹正面子,而不是看在孔圣人的面子。 这是他们二人在儒家人面前最后一点倔强,毕竟,刚刚他们两还被至圣先师的一缕虚影摁在地上摩擦。 “好,孙女儿说要请我吃天底下最好吃的烧鸡,我看这烧鸡到底是什么滋味。”曹正想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抬头朝观海书院几人看去,询问道:“你们还要继续打下去么?” 孟郚与南宫阙对视一眼,纷纷将视线投在吴庸身上。 吴庸面色没有变化,淡淡道:“自是遵从曹先生的话。” 南宫阙和孟郚见吴庸这么说,纷纷点头。 吴庸沉默寡言,感兴趣之物寥寥无几,他们三人中数吴庸的学问最好,吴庸都下了楼梯,他们自然没有将自己端在高台的道理。 “先生都这么说了,自然不会打了。” 李竹影和李幕清对视一眼,齐齐打破天幕屏障,遁回须臾地界。 孔煊悬停在半空,沉寂许久后,朝曹正推了推手道:“谢先生在中间调停。” “行了,别他娘的扯淡了,有时间谢我,不如抽时间去和江晚离谈谈,看今日这场闹剧如何收场。” 孔煊苦笑一声。 他拿圣人故居和圣人子嗣来赌千魔宗不敢出手,结果却是落得这么个下场。 他高看了孔家,低看了江晚离。 那女人本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人,以前是如此,现在依然如此。 他竟然昏了头,拿虚衔来压江晚离 ,真是脚踢石头入粪坑,本想听个响,结果反溅了一身。 “是我糊涂了!” 孔煊叹了口气,移动身形来到红玉和观海书院几位贤人君子面前,深深一揖:“今日真是麻烦几位道友了,孔煊在此谢过诸位,红玉道友,危难之时出手相助,孔煊记下了。” 红玉推了推手,谦逊道:“次圣公客气了,我来赴宴时,随我一起来到南域的两位师兄便嘱托过我小心江晚离,只是没想到江晚离如此胆大,真会对圣人故居动手。” “三清门两位道友当真是侠义啊,改日我定然亲自登门拜访道谢。”孔煊感激一声,作了揖后,打破天幕返回了须臾地界。 等他遁入新苑洞天,心脏揪得一下疼了起来。 他苦苦经营的新苑洞天,此时在千魔宗的仙家渡船的炮火下,变作了火海。他在手中掐下一道法决,将附近溪流抓在手中,奋力一挥,天上落雨。 很快大火在雨水中熄灭,孔煊浮在半空,通过神识寻到了林厌离的气息。 他手指一弹,挥碎了仙家渡船的防御阵法,闪身来到林厌离身前。 林厌离此时正坐在房间内的蒲团上,她感应到孔煊的气息,立马从蒲团起身将桌上的画像摊开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她朝孔煊瞪了一眼,喝道:“至圣先师在此!你可别胡来!” 孔煊眉头一皱,本想伸手掐死面前的女孩,可看着悬浮在他脖颈上的浮屠四剑,他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深吸一口气,道:“谈谈吧!” “谈谈?”林厌离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 “要怎么样,你才愿意带着你的门人退离新苑洞天。” 林厌离摸了摸下巴,指着前方的柜子道:“柜子里有蒲团,你随便拿一个坐。” 孔煊瞥了眼柜子,伸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软席,双膝跪地正坐。 林厌离见孔煊如此正式,双手一合,将画像卷了起来,她小心拖着蒲团,来到孔煊面前五米远处坐好,开口道:“你想要周家的遗宝,我管不着,但是你想利用我千魔宗的弟子来达成你的目的,这你就打错了算盘!” “不过是一个金丹修士,值得你这般维护?消耗这么多灵石,耗费这么大的力气,就算她成为了孔家的媳妇,她一样可以是你千魔宗的弟子!相反千魔宗还能成为孔家的亲家,这是双赢的局面!” “呵呵。”林厌离鄙视一眼,“你说这话,自己感觉害不害臊,你当我是小孩子?你将自己的儿孙当棋子用,用完了便扔到一旁,就算是一条狗,自己的崽子在外被人欺负了,它也会龇牙咧嘴,次圣公,你读过那么多书连条狗都不如呢!” “你!”孔煊猛然站起,抬起了拳头,林厌离脚步猛然退,将手中的画卷再次摊开拦在自己的面前。 孔煊看着面前的至圣先师画像,瞬间没了脾气。 “无耻!” “嘿嘿,过奖过奖啦!”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事情了结 “次圣公,我劝你还是打消对我出手的想法吧,这不小心伤到了至圣先师的画像,你我可都担不起。”林厌离笑盈盈将画像抱在怀中,小步走回蒲团劝诫道。 “将老祖的画像还与老夫!”孔煊的脸色逐渐阴沉,显然对林厌离用画像威胁他的行径感到不悦。 “欸,次圣公,你去外头打听打听,什么东西到了我江晚离手中还有还回去的道理!”林厌离将画像紧紧抱在怀中,“所以,次圣公,你就当没有这张画吧!” “你这是强盗!” “欸嘿,你们不是老在山水邸报中骂我们是魔道嘛,魔道抢点东西怎么了。” 孔煊哽噎住,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回答,他瞥了眼再次架在自己脖颈上的浮屠四剑,又微微抬头看向房梁上坐着的陈秋雨,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林厌离笑着拍了拍地板,示意让他坐下:“次圣公,外头的人还打着呢,你也不想新苑洞天沦为废墟吧,今日儿来参加婚宴的宾客可有不少呢!好好谈谈吧!” 谈及宾客,孔煊的脸色更不好看起来。 “你想谈些什么!” “唔,首先得从周家谈起吧,周芊洛和孔沭两人,我带走了,有意见么?” “孔沭是孔家的儿孙,你有什么资格带走他!” 林厌离挑了挑眉,咧着嘴巴挥了挥手:“那就是没得谈喽,秋雨,吩咐一下,让乐观将那个徐家那两个崽子宰了,对外就说次圣公见死不救。” “是!”陈秋雨闻声,从袖中取出一柄传讯飞剑,对飞剑中念叨几句后,将飞剑投掷了出去。 孔煊笑了一声,道:“老夫知道你这两年在约束门内弟子,你不会让他们杀人。” “是么,那你就赌一把呗!”林厌离耸了耸肩膀,一脸无所谓。 孔煊看着飞远的传讯飞剑,眼皮子直跳,一把将其抓了回来:“我答应你!” 他确实不敢赌。 “这就对了,还是能谈下去的嘛!”林厌离用手摸了摸下巴,“想让我撤出新苑洞天,你得拿出筹码出来。” 孔煊压制住杀意,憋着怒气问道:“你想要什么。” “放心好了,不会让你大出血的,只是想要些书罢了。”林厌离拍了拍手,从袖中抽出一张白纸递向前,这个名单上的书本,希望你能够免费提供给我们。 孔煊倾了倾身子,伸手取来白纸,看着纸上的书籍名单,忍不住骂道:“老夫从哪给你找那么宗圣的原本。” “拓本也行,手抄的也行,实在没有,那便换做其他圣人的书,这些对于孔家来说,应该不难吧。” 孔煊用手捏了捏眉心,看着写着密密麻麻的白纸,将其收入袖中。 这个要求,对于孔家来说确实不难。 孔家作为至圣血脉,想要什么书,只需向观海书院那边说一声,便会有人送来拓本。 “老夫答应你。” 林厌离见孔煊答应得干爽利落,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伸手将手中的画卷晃了晃,道:“这张圣人画像我就带走了,反正在哪都是供奉。” 孔煊深吸一口气,沉默下去。 他知道,这幅画要不回来了。 江晚离的性格他很清楚,当年为了拿到一本颜少卿的孤本,不惜闯入新苑洞天抢。 最后的结果便是江晚离戳了他一剑,害他在观海书院温养了十多年时间。 “罢了,书过两日给你,你现在就带着门人走!” “可以,我相信次圣公的信誉,不过次圣公不要让我等太久,不然门下这些弟子不好管束,怕又来这里闹事。”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孔煊捏紧衣袖边角,一甩衣袖,闪身出了房间。 “师父,他走了!”陈秋雨见孔煊在她的神识范围中消失,提醒一句。 “嗯。”林厌离抹了抹头上的汗。 威胁一位五境修士,还是蛮刺激的。 她将画像摊开,挂在墙上,叩首认了个错后,她咧开了嘴巴。 “小雨,让弟子们撤退。” “好!” 陈秋雨身形一闪,出了客房。 很快源源不断的千魔宗弟子从新苑洞天各处御物返回仙家渡船。 千魔宗以三人一组,以绝对的人数压制。 稍稍统计一二后,汇报战损的玉简便递到了林厌离的桌上。 重伤六十七位弟子,轻伤一百三十六人,没有死亡人数,这是林厌离以人数压制后带来的结果。 “在别人的主场上,得到这样的结果很不错了,重伤的弟子不要吝啬丹药,轻伤的弟子好生调养,将他们聚集在一座渡船上,送他们回宗门疗伤。” 林厌离吩咐下去后,一艘渡船提前返航。 周芊洛本想留下,但在林厌离的强烈要求下,她与孔沭一起登上了返程的渡船。 做完这一切,林厌离返回客房中,在蒲团上坐好后,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好像是在说:来,躺我腿上。 陈秋雨双眼一亮,正要过去时,被闪身出现的浮屠抢了先。 浮屠美美地伸一个懒腰,枕在林厌离的大腿上,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哦……念头通达了! 如今的林厌离已然不是几年前的萝卜头,每天好吃好喝伺候下,腿上也不争气地长了些肉。 不过,这样子枕起来更舒服。 陈秋雨看着浮屠那享受的模样,眼中泛起少许雾气,她撇了撇嘴。 这腿,不枕也罢! 她找李竹影去! 或许是因为事情尘埃落定,林厌离也乏了,坐在蒲团上呼呼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林厌离在一阵吵闹声中醒来。 “哎,别拦我,我可是林厌离的姥爷,那是我孙女儿!” “老爷子,您真不能进啊,小姐在里头休息呢,再说您这毛驴能拉走么,它在这拉屎了!” 曹正听到这话,心虚的撇了撇天空,道:“什么毛驴,这是马!这驴粪跟我这马有啥关系。” “得了,老爷子,我真是怕了您了,以前听师兄们说文人颠倒黑白的本事大,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曹正不服气道:“什么颠倒黑白,这明明是在跟你讲道理!” 林厌离从蒲团上站起,扭了扭有些发酸的腿,走向前,拉开门道:“发生什么事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兑现承诺 门外的驻守弟子听见身后林厌离的身影,转过身拱了拱手道:“见过小姐。” 然后朝身后退开了两个身位,摊起左手道:“这位老爷子自称是您的姥爷,嚷嚷着要见你,小人见您在睡觉,没敢吵醒您。” 林厌离看见曹正牵着毛驴笑呵呵的朝她挥手,她轻轻点了点头,道:“准备一桌好酒好菜,烧一只灵禽,记得放上干辣椒,去吧。” 那名弟子听见这话,望向曹正的目光瞬间发生了变化,他点了点头,赶忙跑去伙房吩咐。 林厌离见那弟子走后,双手拱了拱,向曹正行了一个礼,笑道:“曹先生,入房坐吧。” 曹正搓了搓手,将毛驴拴在仙家渡船的船舷上,乐呵呵地跟着林厌离一起进了房。 房中比较简洁,一张大床,一只柜子,以及一张书桌。 桌上摆放着几本书,多是颜少卿的书。 林厌离从柜子上取来一只蒲团,搁置在地上,推了推手道:“曹先生,坐吧。” 曹正也不拘谨,双脚在脏衣服上蹭了一下后,一屁股坐在了蒲团上。 “没想到曹先生是孔门弟子,那日在庙中真是失敬了。” “嗐,虚名而已。”曹正晃了晃手,对此并不在意,“况且,我现在已经不是老师的学生了。” “这也是先生自称是逆徒的原因么?” “虽然过程有些起伏波折,差不多吧!” 曹视线落在墙壁上,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张画像,感慨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老师了,今天将最后一张符箓用了,这心倒有些空落落的,我与老师的缘分尽了,现在是你与老师的缘分!” “我?我又不是儒修,哪有什么缘分。”林厌离挑了挑眉头,手指指向自己,有几分疑惑。 “孙女儿,有没有兴趣做儒修?”曹正一本正经道。 林厌离摊了摊手:“算了吧,虽然我喜欢儒道的书,可真正深读进去的不过一两本,让我做儒修天天读书,还不如往我心口子戳上一剑呢!”“嘿嘿,有道理,孙女儿,你可真像我,当年我背不出书,老师抓着鞋板,追了我五万里,虽然我被打得嗷嗷叫,可还是记不住那文章,读书嘛,让能读书的人去读嘛,像我这样的烂泥,天生就是被别人踩在地上的料。” 林厌离一板脸色,抬起一根手指打断曹正的话,十分认真道:“曹先生,不可妄自菲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是烂泥,也没有人天生该被别人踩在地上,每个人都是真实出现在这个世间的单独个体,我们只需做好自己,即使不会读书,但总有地方能够让自己发光发亮。” 曹正张了张嘴巴,大手猛然一拍大腿,称赞道:“孙女儿,讲得太好了,真该让观海书院那些认死理的老头来听你讲讲课。” “欸,别,我就胡扯几句,你可别往外讲,不然我又要被那些先生喷一身口水了。” “哈哈,孙女儿,谦虚了。” 二人侃侃而谈,从天文到地理,从纲常到人伦,无所不提,最后二人间的对话在几位千魔宗弟子的到来下结束。 林厌离站起身,看着满桌佳肴,作出邀请的姿势道:“先前对先生许下的承诺,请先生吃天底下最好吃的烧鸡。” 曹正闻着肉香,惬意的眯起了眼睛,他伸手揪了揪自己散乱成结的胡须,笑道:“哎呀,孙女儿真是有心了。” “先生请。”林厌离微笑的朝曹正示意,“这烧鸡是用灵禽做的,肉可比凡物好吃多了,先生尝尝看!” “那我就不客气了!”曹正搓了搓手,抓起筷子,夹起一只鸡腿,放在鼻尖嗅了嗅,他闻到一股辛味。 “嗯?用灵植烧的么,带着一股子药辛味。” 林厌离乐呵呵道:“先生尝过后就知道了。” 曹正大口一张,撕下一口肉,一股辛辣味刺激着味蕾,让他双眼为之一亮。 “孙女儿,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烧鸡!” “嘿嘿,曹先生,我没有骗你吧。”林厌离有些得意道。 她从桌上将酒坛上的封条揭掉,小心地给曹正倒了一碗酒。 “曹先生,有什么打算,要不要跟我一块去千魔宗住几天,我保证先生天天有肉吃,有酒喝。” “这生活确实有些美好,只是老夫子有些要事在身,可惜可惜,嗐!”曹正一阵痛心疾首,仿佛错过天大的好事。 “没事儿,等曹先生回来,我一定让曹先生每天吃得美美的。” “这话我记下了,到时候孙女儿可别把我这老夫子拦在山门外头。” 这顿饭吃的时间并不长,曹正走的时候,林厌离还特地让伙房那边烧了几只灵禽让他带在身上打牙祭。 二人拜别之后,林厌离便乘坐着仙家渡船启程返回千魔宗。 曹正立在山头上,手上牵着毛驴,微笑着目送林厌离的飞舟远去。 他用手拍了拍毛驴的背,感慨一声道:“后生可畏啊,如此我也可以给宗圣先生交一份让他满意的答卷了。” 他转过身,牵着毛驴朝山下行去,嘴角噙着一丝笑容。 “如果可以,我也想要收一位这样的弟子。” 毛驴欢快地叫了一声,脖子一伸将脖子上挂着的萝卜叼入嘴巴里。 “你慢点吃,吃完了就没了,到时候你又得吃草根去!”曹正骂咧一声,仰头望向北处,他用手摸了摸毛驴头顶的鬃毛,抬指投向北地,“大劫将至,让我吓一下老师,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徒弟到底有多么厉害。” “哼哼。”毛驴扭动着脑袋,发出憨厚的叫声。 “你可千万别跟老师打小报告啊,不然我的计划全都完了,只要你答应我,我用孙女给我的这锭银子天天给你买萝卜吃。” “哼哼。” “好好好,一天两顿,不过你可千万别给我泄露了,观海书院那些夫子都等着看我笑话呢,到时候要是失败了,挨打的时候,你可要多帮我挨两棍。” “哼哼。” “行,一天三顿,我答应还不成嘛!” 夕阳下,山间古道,老者骑驴缓缓前行,一人一驴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第一百八十九章 深渊 沐北,荒芜之地。 一道灵光冲天而起,在一处荒草地,一道深壑凭空而生。 深渊底部,目光所致之处,能见到一处破旧殿宇。 此时殿宇外围聚着数道身影,若是林厌离在此处,定然能够察觉领头之人是那日引来凶兽浪潮的化形大妖。 “少主,都准备好了!”头戴斗篷的蛭妖,走到清秀男子面前,恭敬道。 “嗯,开始吧。” 蛭妖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只罗盘,他小心走向前,将罗盘搁置在祭台上。 一阵生晦的咒语从他口中缓缓念出,殿宇在咒语中散发出淡淡金光,随着蛭妖咒语落完,一道水井粗的紫霄神雷自天落下,将其劈成了齑粉。 清秀男子面色淡然,他缓步来到祭台前,单膝跪下,双手抱拳道:“通道已开,请老祖降临!” 话语落下,整个深渊弥散开一股黑雾,那黑雾无形却又能看到身影。 祭台上出现的是一位身着黑色劲衣的老者,他背负着双手走至清秀男子面前,淡漠道:“源鱼生,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不少!” 清秀男子低下头,没有说话。 “也无所谓,反正这一场仗迟早是要打的,早一点晚一点区别不大。”老者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天空,他露出了贪婪的目光,“须臾地界的天,真美啊,此番我们大荒妖兽定然要占据整座天下!” 清秀男子点了点头,从地上站起,退至老者身后,老者立在原地,双目一瞪。 眼前空间炸裂,在空间破碎的另一处,是无数狰狞怪物。 在距离深渊千里之外的天外天,一位男子坐在地上,看着深渊中的怪物露出了一丝冷笑。 …… 林厌离返回千魔宗后,第一时间遣人去查了曹正的身份。 曹正的身份很迷,虽然他自称为至圣先师的弟子,但她总觉得曹正的身份没有这么简单。 查了一阵时间后,千魔宗弟子带回来的消息寥寥无几。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曹正确实来自观海书院,只是风评不太好。 确定曹正是观海书院的出身,林厌离一直保持在内心深处的警戒放了下来。 她坐在蒲团上,将千魔宗传递消息的玉简一一碾碎,随后她将目光投在案桌上的一张白纸上。 白纸中的内容是:周家家主—周芊源前来赔罪。 千魔宗的雷霆手段,让南域的世家为之心惊胆寒,让南域无数心比天高的世家明白了一件事。 千魔宗才是真正的土霸王。 一时间,各地修行世家,千年豪门纷纷收敛羽翼,开始夹起尾巴做人。 人家千魔宗连新苑洞天都敢打,他们这些软脚虾又算得几根葱? “这次果断出手,虽然有些不好的影响,但总的来说,好处大于坏处。”林厌离呢喃一句,从案桌上将桌面上的白纸拾起,她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引来丹火将白纸焚尽,“先去见见这位周家主,看看他会做什么?” 她站起身,朝着门外嚷了一声:“花花、媛媛,我要洗漱更衣!” 千魔宗的一处凉亭内,周芊洛与周芊沄对坐石桌两侧。 身旁一位杂役弟子端来茶壶,给二人倒了杯桃花茶。 草长莺飞的季节,喝桃花茶正好。 “你摇头晃脑看什么呢?” 周芊洛见周芊沄脑袋不停的朝外头伸,好奇的问道。 周芊沄从袖中抽出一把纸扇,轻轻摇了摇后,遮住自己的嘴巴,轻声道:“我之前看过不少有关千魔宗的山水邸报,与我上山时见到的出入很大,所以我有些好奇。” “千魔宗在那些儒修心中有刻板的印象,他们没有来我们千魔宗看过,只会耍笔头,他们哪里知道千魔宗如今是什么样子。” 周芊洛抬起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周芊沄的额头:“听说你与萧栾论剑,输给他了之后就有些颓废?” 周芊沄听到这话,脸上神情一滞,用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没想到他剑术那么高。” “你输给他并不冤枉,就算是修为比你深厚的我同样不是他的对手,或者说,与他同辈的年轻人,没有人剑术能高过他,说不定,他未来剑术会比三清门的宗主李幕清高。” “姐姐,你给的评价也太高了吧,如今李幕清前辈可是新辈剑修第一人,陈墨水前辈与他论剑都是输多赢少,您说萧栾未来剑道会比他高,这,我不相信!”周芊沄撇了撇嘴巴,端起茶水饮了一口。 周芊洛笑了一声,道:“你不能因为自己输给他,就对他有些偏见,他人很好,你若是请教他,他一定会教你。” 说到这一点,周芊沄想起自己与萧栾相遇的时候,他向前倾了倾身子,凑着脑袋道:“姐姐,你别看他那样,其实他是个色鬼,他那天……” 周芊洛眼睫毛眨了眨,有些惊讶道:“此话当真?他真去烟云阁买过丝袜?” “姐姐,弟弟会骗你嘛!”周芊沄面不红心不跳,甚至还有些兴奋。 周芊洛朝自己穿着黑色长筒丝袜的腿瞥一眼,呢喃道:“没想到萧栾道友也喜欢这样的东西呢,这就是男人本色么!” 她抬手将自己额前凌乱的长发撩至耳后,微笑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个。” 周芊沄对这个突然到来的感谢有些迷糊,他用手指推了推茶杯,有几分羡慕道:“姐姐,江前辈对你可真好,不像我那老头子,听说周家马上要跟孔家结亲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周芊洛抬起了头,一只手搁置在胸膛上,满是骄傲道:“能侍奉在小姐身边,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这次多亏了江前辈,那李家听说千魔宗跑上门将孔家扬了,吓得连夜退了亲事!” “这对你来说也算是好事了。” 周芊沄笑了一声,抬目投向离合山顶端,面上有些忧虑道:“姐姐,虽然大哥在这件事上做错了,但你也不要太埋怨他,他毕竟是家主,有些事也迫不得已,弟弟想请你在江前辈面前说说情。” “放心好了,小姐是通情达理的人,她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你且放心。” 第一百九十章 周家会晤 离合山上,一位老者、一位年轻人坐在蒲团上有些拘谨。 坐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他们未曾见过面也知晓一二的女子。 老者苦笑一声:“陈仙子,江宗主什么时候才能与我们见上一面,我们周家是带着诚恳的歉意来的。” 陈秋雨端起茶水,抿了抿唇,开口道:“周道友,你不要急,先喝些茶。” “这,这怎么喝得下去。” 青年见老者心境有些急躁,开口道:“叔公,既然江前辈答应接见我们,断然不会食言而肥,我们便等着吧。” 听完青年的话,老者深呼出一口气,只好压制住自己浮动的真元,原地打坐冥想起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门口处传来一阵动静。 三人齐齐睁眼朝门口望去,只见到一位少年的身影缓缓从大殿外走了进来。 少年一身玄衣,身上的修为波动才初境,并没有什么可观之处。 但令人奇怪的是,他身上背着一位三境修为的少女。 少女穿一袭素雅长裙,头发盘于脑后,如同两个丸子,她双手环抱在少年脖颈上,紧紧勒着,时不时还摇晃着少年的脑袋,嘴巴嘟囔着什么。 少年一脸生无可恋,背着少女慢悠悠地来到陈秋雨身前,施过一礼:“陈前辈安康。” 陈秋雨见少年这么辛苦,怜悯道:“你把她送房里头去吧,你要是真嫌她太过黏人,就拿捆仙锁把她拴在床头上。” 听到这话,秦琨羽背上的江弦思攥起粉拳,向陈秋雨“咿呀”着发起抗议。 秦琨羽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他又何尝没有将江弦思拴起来的想法,只是他一看到江弦思那双清澈的双眼,心中总会升起一股莫名的负罪感。 总之就是:舍不得! “陈前辈,我先送她回房了。” “嗯,去吧。” 秦琨羽双手伸向背后托着少女屁股往上送了送,减轻一些少女体重给他脖子带来的压力后,摇摇晃晃的踏过侧室的玄关,进入偏殿另一处的长廊。 青年与老者对视一眼,挠了挠头,不太懂这是什么组合。 陈秋雨微弯嘴角,笑道:“让你们见笑了。” “哪里,哪里。” 太阳西行,悬挂正空。 在喝完八盅茶水后,他们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林厌离。 “抱歉,抱歉,有些事要处理,来晚了些。” 迎着声音望去,他们在门口处见到了一位十来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一件白色纱衣,腰间系着一根淡紫色的丝绦,头发被一个金丝玉簪挽起,整个人透露着一种清新的味道。 她皮肤白皙细嫩、五官精致,虽然看着身材娇小,但再过几年,想来能够如同竹笋一样拔高。 陈秋雨站起身,朝林厌离福了福身子道:“师父。” 老者与青年听到陈秋雨的称谓,迅速从蒲团上起身,低身拱手拜道:“江宗主,周家家主周芊源,特来赔罪。” 林厌离轻轻扇了扇手,走至一旁的柜子前,从中翻找出一枚玉简,漫不经心道:“周芊洛是你周家的嫡女,想将她嫁给谁是你们的家事,有什么罪呢?” 青年一噎,竟是一时寻不出话来回答。 林厌离这一句话,竟是直接将周家的退路给阻死了。 老者拽了拽青年的衣袖,朝前一步,轻声道:“江宗主,此事是我周家错了,当年周芊洛毅然加入千魔宗,前任家主一怒之下与周芊洛断了关系,所以周芊洛已经不是我们周家嫡女了,这是原稿,请您过目。” 林厌离偏头望向老者手中的书简,右手一张,将其吸入手中,摊开看过之后,忍不住笑了一声:“你叫做周录?挺会找台阶下嘛!” “江宗主夸赞过头了,在下只是阐述事实,我们二人来时便向观海书院送了传讯飞剑,周家私自扣押千魔宗弟子,得到惩罚是应该的。” 林厌离会心一笑,将竹简搁置在书柜上。 这份书简是周家伪造的,目的便是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 周芊洛是周家的嫡女,这一点毋庸置疑。 在外人看来,周家将周芊洛嫁与孔家是家事,千魔宗蛮横打入新苑洞天将周芊洛抢回来的行为与强盗无异。 可若是周芊洛早被家族除名了呢? 这样,周芊洛的娘家变成了千魔宗,而周家成了那蛮不讲理的强盗。 瞬间,两极反转。 千魔宗不仅不会受到外人的谴责,相反还能得到一个为弟子撑腰的好名声。 “你可想好,这样做,你们周家怕是会被观海书院骂个狗血淋头。”林厌离笑盈盈道。 周录深吸一口气:“为了家族延续,坏一些名声算不了什么。” “你这思想觉悟倒是不错。”林厌离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们周家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江宗主。” “直说无妨。” 周录朝周芊源投去视线,随着二人相视点头,周芊源走向前,将自己腰上的储物袋搁置在案桌上,道:“周家之所以会成为众矢之的,皆是这上古遗宝引来的祸端,此物在周家保存了千年之久,千年来族人一直未有发掘出它的用途,此宝对于周家而言,犹如鸡肋,食之无用,弃之可惜,故此想以此物来换千魔宗保我周家安全!” “上古遗宝?” 林厌离产生了好奇。 先前与孔煊对峙时,孔煊曾提到周家的上古遗宝,她也好奇这上古遗宝到底是何物。 陈秋雨走向前,将案桌上的储物袋抓起,抹掉周芊源留下的神识印记,从储物袋中取出那件灵宝。 “香炉?” 林厌离从陈秋雨手中接过灵宝,放在手中端详一阵也没发现个其所然。 向其灵器核心注入灵气,除开能让香炉发光外,也没有发现其他用途。 “什么玩意儿?”林厌离重重将其摔在地上,除开“哐当”响声外,没有半分动静。 “江宗主,可否轻些,虽然此物还没有发现它的用途,可也是我周家保护了千年之久的古宝,万一有些用途,摔坏了就得不偿失了。”周录有些心疼道。 “哦,抱歉抱歉。” 林厌离道了声歉,将香炉从地上捡了起来,将其搁置在书柜上,摆了摆手道:“时到中午了,想必诸位还没有用饭,今日我千魔宗宰了两只小猪仔,咱们边吃边聊?” 周录与周芊沄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江宗主盛情邀请,我等不敢推脱。” “好,就去咱长乐宫!” 第一百九十一章 招揽周家 四人一起来到长乐宫,此时长乐宫中已经摆好了宴席。 周录与周芊源看着眼前大殿,忍不住称赞一声道:“早就听闻过江宗主长乐宫的大名,今日一看果然不同凡响。” 林厌离挥了挥手臂:“别拍马屁了,现在的长乐宫在外人眼中是个什么模样,我清楚得不得了。” 周录与周芊源尴尬地笑了一声,跟着林厌离一起踏入殿内。 大殿内极其简谱,除开墙壁上挂着的几幅画外,没有其他装饰品。 其中有一幅画格外醒目,那是一位极其魁梧的老者,眉有十二彩,目有十二理,腰六十围,并不好看。 周录与周芊沄二人并不敢怠慢,小步向前,在画像底下,并足站立,身子微微前倾,作揖下拜。 林厌离抽了抽鼻子,见香炉中的香快要焚尽了,从香盒中捻来一炷香插了上去。 “江宗主,您不拜么?” “我早就拜过了。” 在她看来,在至圣先师面前,拜与不拜没有多大区别,只要内心至诚,便是尊师。 拜过至圣先师后,二人随林厌离一起来到酒桌前。 “二位坐吧,不用太拘谨。” 周录看了一眼远处挂着的画像,额上冒出冷汗,他伸手将椅子拉开,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他还是头一回在孔圣人底下吃饭。 陈秋雨贴心的为林厌离拉开座位,伸手将饭桌上的阵法护盾撤去,没有阵法的阻挡,满桌饭菜香味扑鼻。 “尝尝,这些猪仔都是产自十方大山,外头可吃不到,灵气充裕得很。”林厌离摊了摊手笑道。 周芊源点了点头,站起身,左手挽住右手的衣袖,小心地夹来一块细肉,放在口中浅尝一二。 猪肉入口即化,刺激着味蕾的同时,凶兽肉夹带的汹涌灵气涌入十二经络,在体内循环数次后,沉淀在丹田之中。 这凶兽肉,对他身体裨益很大! 林厌离笑道:“味道如何?” 周芊源称赞道:“回味无穷!” “喜欢便多吃些。” 林厌离双手交叉,撑在桌子上带着一种别有意味的笑。 周芊源这人,她遣弟子调查过,是周芊洛同父异母的哥哥。 早年在观海书院求过学,中途转投兵家门下,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对于这样的人,林厌离还是愿意投以善意的。 年轻人生机勃发,虽然现在修为低了些,但未来必然比周录这样思想已经接近腐化的老家伙强。 “咳咳。”林厌离将手中筷子阁下,咳嗽一声道:“刚刚有些事在偏殿谈不太方便,这里是我的寝殿,设置有防偷听的阵法,可以畅所欲言,我便开门见山了。” 她双手一撑,十分认真道:“你们愿意搬到孤云山来么?” 周芊源、周录纷纷一愣,埋头苦思起来。 林厌离手指轻轻敲打桌面:“周家一族一千余人,其中修行者不过百人,三境以上的修行者不到三十人,四境修士更是只有周录一人,就算对外宣称将上古遗宝交给了千魔宗,周家同样有其他让世家垂涎的东西。 “灵脉!”周录脸色微变。 “没错!”林厌离嘴角微弯,打开手掌取来一块灵石,将其中的灵气抽出后,凝作一个小球,“灵气乃修行根本,修士将外界灵气从穴窍中吸纳入体,在身体经脉中运转大小周天,排除掉浊气后,将其沉淀在丹田化作真元,灵气从灵脉来,无论是宗门还是世家,都是建立在灵脉的基础上,灵脉的重要性就不用我再向二位详细解说了。” 周芊源将筷子搁置下,皱着眉头道:“江宗主是说,那些世家真正的目的并不在于上古遗宝,而是在于周家的灵脉?” “明知故问!”林厌离白了一眼,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动脑想想,周家联姻失败,又与千魔宗交恶,此时不痛打落水狗更待何时?” 周芊源深吸一口气,依靠在椅背上叹了一口气:“所以江前辈才会将曲辙、乐观两位前辈留在凉城。” “我将曲辙和乐观留下,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护周家周全,二是给儋州那些世家施加压力,给他们一种事情还未结束的假象。” “原来如此!” 周芊源恍然大悟,他从中捋清思路后,很快找到了一个矛盾的地方。 周家已经向观海书院寄了传讯飞剑,很快就会在山水邸报上宣称周芊洛已非周家嫡女,将过错全部揽在身上。 若是按照林厌离所说的办,立马将周家搬迁至千魔宗地界,这会不会让观海书院怀疑周家声明的真实性,不给予登报呢? 这个问题不得不提。 他顿了顿头,开口道:“江宗主,可否等风头过了再搬?周家前脚向观海书院递了飞剑,后脚就搬到千魔宗地界,这样会不会让外界人有所误会?” 林厌离见周芊源皱着眉头,知道他有困惑,笑着说:“我既然让你们这么做,定然是已经想好方法解决。” 周芊源和周录一起站起身,抱拳拱手道:“请江宗主指教。” “你们且稍安毋躁。” 林厌离伸出右手食指摇晃了几下,缓声道:“这次被牵扯进去的势力可不只是千魔宗和周家,其中最重要的孔家被你们选择性遗忘掉了,我们完全可以在孔家身上做文章嘛。” “还请示下。”周芊源和周录相视一眼。 “泼脏水,周家将脏水全部泼在孔家身上,周家回去后就立即向观海书院传递飞剑,向外界散播孔家蛮横无理行径,言说孔家为了拿到周家遗宝,逼迫周家将已经脱离关系的周芊洛嫁去孔家,周家害怕孔家的威势,只能乖乖照做。” “这……。” “你们周家要将自己打造成受害者的形象,将所有的锅甩到孔家身上” “在至圣面前,江宗主妄言呐。” 周录没有想到林厌离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至圣先师的画像下嫁祸其后辈血脉。 林厌离推了推手:“这次孔家有错在先,至圣先师不仅不会怪罪于我,说不定还会夸奖我借这件事敲打孔家呢!”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兽潮南下 林厌离嘴巴微微翘起露出狡黠的表情:“至圣先师最讲究的是“仁”和“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仁者爱人,今日儋州孔家行径已经与至圣先师的思想背道而驰,所以我料定至圣先师不仅不会责骂我,相反还会夸奖我。” 周录与周芊源对视一眼,虽然林厌离的说法有些牵强,但总的来说确实有几分道理。 “我们周家该怎么做?” 林厌离弯着嘴角,一副阴谋得逞的笑容,她微微向前倾着身子,手指勾了勾,道:“你们二人,往前靠靠,听我细细道来。” 半个时辰过后,周录与周芊源满脸恍然地走出长乐宫的大门,他们回过头望了望身后的长乐宫,身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千魔宗宗主江晚离,腹黑程度,令人发指! 与这样的女人为敌,真是不明智啊。 林厌离送走周家两人,随后踮起脚尖从柜子上的木箱中取出两柄传讯飞剑。 一柄送去观海书院,给观海书院那几位贤人君子赔罪。 另外一柄则是送去丹霞宗,感谢丹霞宗的那几个老头愿意陪自己演这出双簧戏。 撰写完后,她想了想,又取出一把送去仙盟。 虽然千魔宗没有加入仙盟,但这次她们在南域惹出不少动静,还是得向他们道声歉。 做完这些,林厌离身子往后一仰,躺在了蒲团上,她看着墙上挂着的先师画像,忍不住笑了。 ...... 须臾地界-沐北与大荒交界之处。 天险之地,天沐城的城头上。 一位头戴花冠的老者睁开眼睛,一双金目犹如利刃般投向远方。 他呢喃自语道:“真如那些凡人所说的那般,大荒妖兽南侵了。” 一旁青年剑修附剑而立,轻声道:“此番有足够的准备,应当能够抵挡数月时间。” “后生娃娃,别小看了那些化形大妖。” “那些大妖从大荒来到须臾地界,会被天道压制,今日我说什么也要斩它两头!”花冠老者轻轻摇了摇头,只是低声道了一句:“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远方天空中飞来四五条庞大的巨蛇,这四条巨蛇通体漆黑,全身布满尖刺,它们每飞行一段距离,便会吐出一股浓郁的黑色雾气,黑雾弥漫之处,地面上的草木尽皆枯萎,就连大树也变成一根光秃秃的树枝,可怕异常。 四条黑蛇在距离天沐城不足三百丈处盘旋起来,紧接着一座巨大雪山凭空浮现,猛然朝沐填城撞去。 老者手臂一挥,体内真元磅礴挥发,在空中形成一只巨大手臂,拖着雪山一头撞在那巨蛇身上。 “诸位道友,随本君杀妖!” “好!” “嗖!” 老者身影消失,出现在雪山的顶端,只见那巨蛇身上血肉模糊,身上布满了大小伤口,但是还尚存一口气。 它身子在地上翻滚了几圈,身子一跃而起,朝着天沐城掠去。 早已准备好的青年剑修,手中灵剑一挥,一阵耀眼的白光从剑锋上迸射而出,将巨蛇竖着劈成两半。 他右脚踩在城头上,双腿发力猛然窜了出去,所到之处,凶兽尽数被拦腰斩断。 城头上几位年轻人看得热血沸腾,纷纷祭出灵宝跟了上去。 “后生,莫要冲得太前!” 花冠老者见到这一幕,低吼一声。 已经为时已晚。 原本黑云密布的天空,骤降雷雨,一只雷龙一头撞下地面,瞬间地动山摇,那几个跟着青年剑修一起冲出去的年轻后辈,刹那间烟消云散。 花冠老者和青年剑修面色严肃,重返城头,瞩目眺望。 此时堪逢春雨,无数灵光随春雨落下。 沐天城城头之上。 散修如云。 青年剑修微微闭目,反抓灵剑,大拇指时不时摩擦着配剑剑柄,其身后站着一位中年修士,眼中已有死志。 中年修士侧旁有一女子,双目闪烁着亮光,有些兴奋。 城墙后,几位穿着儒衫的文人,此时依旧不忘瞧两眼手中的圣贤书。 再看沐天城外。 那漆黑浓云之上,有十个王座一字排开,其中高低、大小不一颇为怪异。 以往被人们熟记于心的那些大妖,此时纷纷站在王座身后,没有什么存在感。 花冠老者心中“咔哒”一响,面色格外严肃起来。 他们当中不少散修出身,有时甚至会渡过沐北前往大荒猎杀凶兽,那些大妖的习性,他们了然于心。 此时那些大妖作出这等诡异举止,无疑在告诉他们,这次凶兽南下,来了比化形凶兽更棘手的存在。 “这阵势当真不小!” “万千年来,大荒妖兽有三次南下,有两次,半数天下落于他们手中,此番我们人族掌握了先机,怎么说也要杀他们一阵威风!” 一位独眼老者满身暮气,他看着眼前密密麻麻,如同给潮水一般的凶兽大军,仰天大笑。 他是南极礁洲人,大限将至,原本是打算寻一处安静的地方散魂兵解,听闻大荒兽劫,立马乘坐仙家渡船,来到中部神州,一路御剑北上来到这沐天城,剑斩证道。 北方雾中,一个妙玉身影缓缓自雾中现身,那是一个绝美的妇人,她眉眼精致,眼眸清澈无垢,肌肤如同羊脂美玉一般莹润白皙,她穿着一袭白衣,如梦似幻,飘逸出尘。 她婀娜脚步,洁净如玉的小脚轻轻踩踏在那些凶兽的头颅上,慢悠悠地走至王座末席,坐定。 她抬眸望向南方,惬意地打了一个哈欠,妩媚道:“诸位道友,打生打死多么无趣,来与妾身一起快活如何?妾身一定将诸位伺候得舒舒服服,保证道友不枉来此一着。” 美妇人一言,犹如催情烈药,瞬间在城中炸开,不少年轻修士被迷了心智,脚尖一点,御物飞出了沐天城。 一位观海书院的贤人冷哼一声,大手一挥,一阵清灵气犹如醍醐灌顶般注入那些人体内。 这些人瞬间清醒过来,对美妇人的手段又惊又怕。 “哼,这些臭读书人,真够讨厌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两座天下的祭剑 美妇人骂了一句,从王座中抽出一个年轻人,她抬起胳膊挑起他的下巴,笑吟吟道:笑眯眯地说道:“来来来,让奴家亲一个。” 年轻人看着这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一双眼睛都看直了,他痴呆的点了点头,任由那美妇人用粉舌在他唇上肆虐。 片刻后,美妇人放开了那个年轻人,她伸出纤纤玉手抚摸了一下那年轻人的脸颊,捏着他的脸朝向沐天城,笑道:“来告诉城中的道友,你的来历。” 年轻人神色恍惚,点了点头,以体内真元鼓足声音道:“我叫许骁,是观海书院的君子。” 此言一出,城上君子贤人愤慨不已 “斯文扫地!” “嗐,先前他断了踪迹时,老夫就有所预料,没想到被人捉了去,摄了心神。” “那大妖真是可恶!” 那出手将美妇人摄魂之术抹去的儒修拳头紧攥,指甲深深地陷入手掌之中。 他名作许潜,那位名作许骁的观海书院君子是他的弟弟。 “咯咯咯……”美妇人伸手将许骁头颅扭回,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看来你们这些读书人都是些伪君子呢。” 许潜挪动身形,缓步走至一位坐在角落的老者身前,低下身行了一个礼,决然道:“我弟弟一生清誉,劳烦前辈出剑。” 老者面色淡然,缓缓从拐杖中抽出一把利刃,他起身跃至城头,以双目瞪向许美妇人。 抬手,落剑。 一道惊人的剑光自天上落下,削掉了许骁的头颅。 美妇人见到这一幕,依旧是笑盈盈,她张开红唇一口将脱离躯壳中的元婴吞下,抹着嘴巴笑道:“哎呀,真是不留情呢,差点让你连元婴一块斩了去。” 老者冷冷看了一眼,并不打算说话。 “哈哈哈,要是我再往前面走走,说不定也被你一剑斩了呢!”美妇人拍了拍胸口,笑得胸脯乱颤, “好了,花姽,督战吧!” 一位老者缓步走来,他周身带着黑色雾气,所行之处凶兽纷纷为其让道。 他径直走出凶兽浪潮,缓步向前。 “诸位都莫要轻举妄动。”坐在城墙上的老者见到那黑雾老头,抬手道了一句,随后扭头望向城下,“老东西,还没死啊。” “你林清玄不死,我孔古又怎会死呢?” “打一场?” 孔古摇了摇头,伸出右手,指着天上浮现出的阁楼道:“你我都是旧时代产物,该稳坐钓鱼台,喝一杯如何?” “走!” 两道灵光飞入阁楼。 美妇人面上笑容停止,她张开红唇,妩笑一声:“开战!” 一刹那,双方无数飞剑齐出。 战场之上,剑修最为好斗,一身剑意磅礴而起,两处天下剑修,心中均有感应。 陈墨水、顾玄北正在一小宗门做客,感应到天下剑道趋势,双手一递,将本命飞剑送去了天外天。 正踏上返程的李幕清和李竹影二人坐在船板上,双目一凝,本命飞剑自眉心钻出,以剑意冲入云霄。 凡人小镇,人来人往的街头,一位卖力吆喝,叫卖干柴的少年抬头望了眼天空,心中那柄无形之剑遁入苍穹。 林厌离躺在长乐宫的蒲团上,内心生有感应,猛然起身与茫然的陈秋雨对视一眼,纷纷将本命飞剑祭出。 闭关在血魔湖中的萧栾与周芊洛,衣袖微摆,将飞剑送了出去。 夜幕中,星光点点,一位儒衫剑修与一位灰衣体修对峙于两座山峰顶端,本是仇家的二人,此时齐齐收手朝北去的剑光洪流望去。 漫漫天外天 灰衣体修不顾停滞功法带来的真元紊乱,咬牙沉气一口道:“你快快祭剑,祭完剑,等老子打杀了你,还得奔去沐天城杀妖。” “哼,死老头,待我祭剑完,看老子一剑斩掉你的头颅,再随那些剑仙北去证道!” 漫漫天外天,陆升淡淡望了眼从身旁飞去的剑气白虹,双指一并,一身剑意追上白虹融入其中。 “你还在意这个?”东方瞿有些意外道。 陆升笑了一声:“毕竟在须臾地界住了这么多年,还是希望须臾地界的剑道能赢的。” 另一处天下,大荒。 茫茫大漠之中,手托白狐的清秀女子,看见天上剑光,将手中白狐一掷,白狐化作剑光与无数剑光凝在一起,迅速通过空间裂缝遁入须臾地界。 一位双目失明的老猿,将手中的杖刀递出,随着暮光飞入天际。 腾飞在云层中的青蛟,低吟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一柄骨剑,穿透空间,汇入剑气洪流。 就这般,一条条剑气光柱将两座天下的星空点亮。 一道道强烈的剑光在空中闪耀,令人目眩,只怕这一幕被无尽岁月流传了下去,直到某一天,无数剑修想起这一短暂又璀璨的时刻都为之潸然落泪。 两座天下的剑道相撞,仿佛让沐天城的时间都为之停摆。 林清玄与那位孔古坐于桌案之前,看着阁楼外的剑意为之感慨:“这般场景,在死前能见到一次,在漫漫岁月中寂寥的活这么多年便不算冤枉。” 沐天城的事,传到林厌离耳中已经是两天后。 她坐在蒲团上,看着观海书院发放的山水邸报出神。 “按照原著的走向,大荒的兽潮不是一年之后才会发生么!怎么现在就南下了?” 林厌离使劲揪着自己的辫子,苦思冥想也没有想出个其所然。 “乱了,全乱了,乱透了!” 林厌离苦着脸,不停来回踱步。 这个世界在她的干预下,走向已经出现偏差,大荒兽朝的出现时间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外。 所以说,原先她最大的依仗、所掌握的金手指、原著的剧情走向,已经成为了鸡肋之物。 “贼老天,你这不是在玩我嘛。” 林厌离泫然欲泣,用手揉了把脸,从柜子中拿出一瓶酒。 她将酒倒入喉咙,一阵辛辣刺激之下,酒从她鼻孔冒了出来。 “”咳咳咳。” 林厌离酒液顺着她的脖子滑入衣襟,她连忙取出一块手绢擦了擦脸。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喃喃道:“林厌离,你可不能自暴自弃,之前花费那么大功夫准备,为的不就是今天嘛,虽然还没有准备好,但总归能做些什么不是么!” “嗯嗯。” 她握着拳头举了举,心中下定决心,从柜中取出一张符箓,注入真元,沉声道:“千魔宗响钟十下,请所有长老前往祖师堂议事!” 第一百九十四章 北上杀妖 千魔宗祖师堂,众位长老聚集于此,一个个神情肃穆。 祖师堂外围满了千魔宗弟子,神色颇为紧张。 有新进入山门的弟子疑惑问道:“今日是怎么了,平时只响三次钟,今天一次性响了十次?”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们宗门这口钟叫做引龙钟,平常响三次是为报三次时辰,若是一次性响的话,那便代表着宗门发生了大事,响钟次数越多,事情就越复杂,宗门面临的问题就越大。” “那今日响十次是何等水平?” “九为最大,十为无极,自是最大的那种,涉及宗门生死存亡。” “嘶......这么严重!” 殿外弟子们的窃窃私语全然被祖师堂内的林厌离听在耳朵中,她环视一遍四周,见人到得差不多了,开口道:“前几日天下祭剑,那时我便有预感,今日的山水邸报不知诸位有没有看!” 此言一出,众长老纷纷将目光投在欧阳樾和陈秋雨身上。 此时大长老曲辙和三长老乐观不在,欧阳樾和陈秋雨便是千魔宗最大的长老。 二长老欧阳樾走向前,从袖中取来山水邸报,将邸报搁置在案桌上后,缓缓开口道:“老夫因为不是剑修,前日祭剑并未参加,不过我通过小女的描述,再结合前些日子从胭脂国京城传出的消息看,猜到北边出事了,今日山水邸报送了来,大荒兽劫已至沐天城!传言已成真!” 大长老的话犹如一颗石头砸进人群之中,众长老皆面带惊愕之色。 他们这些人当中有没有看过山水邸报,迅速向前,低着头朝山水邸报望去,只见山水邸报第一页最醒目的位置上面写有:“天灾人厄,兽劫将至。” “那传言竟是真的!” “兽劫、十座王妖、大荒老祖,竟然一一与那凡人说的话对应上了!” “天下大难将至,危机如何处理?” 长老之间议论纷纷,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将那王镇川的话当做笑话来看,如今王镇川说的话全部成了现实,反倒称托出他们的可笑。林厌离用手拍了拍身前的桌子,迫使闹哄哄的祖师堂安静下来,等所有人闭上了嘴巴,她一双美目扫在桌上沙盘上,严肃道:“王镇川的预言成真,天下大劫将至,我将诸位传召来,不是听诸位说闲话的,今日决策,决定着千魔宗的未来,请诸位好好思考。” 她转身望向墙壁上挂着的千魔宗宗主图画,继续开口道:“大荒妖兽此次以决然之心攻我须臾地界,一个小小的沐天城是绝对守不住的,届时,大半神州顷刻倾覆,千魔宗居于神州南地,是北上杀妖还是南下避祸,今日在千魔宗十二位宗主面前,决断吧!。” 祖师堂内,所有人低头沉思起来。 按照王镇川的说法,兽劫南下,所到之处皆为焦土,别看千魔宗位于南地距离沐北有万里之遥,五境化形大妖来去如风,从沐北南下至孤云山也不过两月时间。 南下逃避,能逃去什么地方? 走固然简单,回来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抛弃了千魔宗的祖业和数代心血打造的千魔宗护山大阵,将诺大的地盘拱手让给那些化形大妖,这是傻子才干的事情。 欧阳樾混浊的眼珠子里头难得的生出清灵,他走向前拱了供手道:“小姐,老夫觉得,千魔宗当北上杀妖。” 林厌离瞥了欧阳樾一眼,面上有些惊讶,“欧阳长老,为何这么说?” 欧阳樾立直了身子,开口道:“人族与凶兽相互对峙了数百万年,人食凶兽,凶兽食人,种族恩怨不可退,凶兽目的在于须臾地界,今日我们退了,明日我们又退去何处?千魔宗承受多少大风大浪,以前没退,现在更不能退。” “没想到你居然有这样的觉悟。”林厌离夸赞一声。 陈秋雨从案桌上拾起山水邸报,儒儒道:“现在的局势与王镇川所说有许多不同,早在两个月前,就有不少修士驰援去了沐北,我们有了防备,凶兽南下的速度便没有王镇川说得那么快,而且观海书院的君子贤人早早便去了沐天城,大劫的同时也是大机缘。” “我们千魔宗经营数年,好不容易形象有所扭转,今日或许能够一举翻身!” “想当年,我们千魔宗被那些正道宗门压制在山门内苟延残喘,被他们骂作是魔头、是地沟里的泔水,今日我们也让那些正一派宗门看看,我们千魔宗无论是作恶还是做善事,都比他们强!” “拱手相让,唯吾辈死尔,死战不休!” “凶兽亡我之心不死,为宗门,为须臾地界,畅快杀妖!” 不知是不是欧阳樾调起气氛的原因,满堂长老竟是没有一人有退缩之意。 或许是因为以前退缩的次数太多,这一次他们并不想再窝囊下去。 “既然诸位做出了决定,本宗主前段时间所做出的努力便没有白费。”林厌离有些欣慰道。 前段时间千魔宗疯狂的在修行界中收购物资,为的便是今日。 “诸位长老各自返回山头,将今日决定告知门内弟子,事后,我会发表章程,诸位长老按照章程行事。” “小姐千千岁!” 林厌离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那些长老离去,以心声通知二长老、四长老和五长老留了下来。 “过两日我会亲自率领弟子北上,三位长老商量一下拟一个名单出来。” 三位长老对视一眼,有些焦急道:“小姐,您是千魔宗的主心骨,您应该稳坐长乐宫内,不可深陷险地。” 林厌离摊了摊手,说实话,她珍惜自己的小命,也不想去那沐天城,但是有一桩事,她不得不去沐北。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简易木盒,将木盒打开,从中取出一张羊皮纸一样的卷轴。 “这是?” “这是升仙大会给我们千魔宗发放的请柬。” 三位长老震惊的张开了嘴巴,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升仙大会是须臾地界所有的正一派宗门组织的盛会,按道理是不会给千魔宗这样的魔道宗门发送请柬的。 林厌离将卷轴搁置在桌上,双目冷静淡然:“之前我没有告诉你们,是因为我还没有想好,现在,我打算借这个机会去会一会他们。” 第一百九十五章 吓天下一跳 “这样的话,小姐确实要去一趟,但是护卫方面要多费心。”欧阳樾面上有些担心,“如今陈长老北上去沐天城,我们千魔宗又没有五境大修……”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要去的话,肯定会通知顾玄北和陈墨水,实在不行,我会和三清门的李竹影一起去。” “和青竹君子一起去的话,确实可以让人放心。” 李竹影与陈秋雨有道侣关系,相当于是千魔宗半个女婿,和他一起去,也不怕他会对林厌离做些什么。 不过最好还是和顾玄北和陈墨水一起去。 “既然小姐心中已经有打算了,那我等便不再过问了。”欧阳樾推了推手,弯下身,“小姐此去小心,我等定然为小姐守护好千魔宗基业,为小姐散去后顾之忧。” 三位长老离去后,林厌离立马写下公告。 在所有宗门犹豫不决时,千魔宗放出的公告犹如一颗重磅炸弹,砸在所有宗门的心头上。 “千魔宗大义凛然,江晚离拍板定案,陈秋雨将率千魔宗弟子驰援沐天城,北上拒妖!” “新时代魔道宗门,八大纪律,十二条纲常,千魔宗的弟子比正一派宗门更有担当。” “震惊,升仙大会竟然给千魔宗寄了请柬,千魔宗将成为第一个参加升仙大会的魔道宗门!” “千魔宗张阐长老发表,《科学修仙》,凡物与灵器到底能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 一时,山水邸报被千魔宗霸榜。 千魔宗的声望继孔家之后,再次迎来一次新的高潮。 其中最令人瞩目的是,千魔宗驰援沐天城,北上杀妖。 “千魔宗有担当啊,在这大劫来临之际,能够第一个挺身而出,不愧是魔道圣宗。” “什么魔道圣宗,你没有看千魔宗的声明么,八条纪律,十二条纲常,在江晚离地管束下,他们的弟子比那些正道修士还要正派。” “以前听家里人说江晚离如何坏,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看这江晚离就是一位人美心善的仙子。” “说得没错,江晚离重新担任千魔宗宗主后,千魔宗完全变了个样,江晚离是人美心善的仙子。” 各种议论铺天盖地的席卷了整个胭脂国,所有人对江晚离的评价一边倒,纷纷赞扬。 “江晚离真厉害,竟然能让千魔宗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改变。” “这有什么奇怪?这可是一位仙子,只需稍微动点脑筋,就能改变别人的一生。” 千魔宗长乐宫内。 林厌离躺在蒲团上,怀中抱着一叠山水邸报,嘴角疯狂上扬。 这些山水无一不是夸赞她,称赞她是一位有胆识有担当的女性宗门领袖。 就连观海书院的一些夫子书生,也纷纷提笔为江晚离正名。 林厌离捧着山水邸报坐起身子,将手中厚厚一叠邸报收入储物袋中后,蹑手蹑脚走到至圣先师的画像前,摇头摆脑地祈祷道:“圣人在上,这次我林厌离北上拒妖,保我千魔宗平安。” 呢喃完,林厌离缓步走出门,来到悬崖,以心眼望向山门处。 山门处挤满了人,其中多是一些散修。 这些散修拥有一颗赤子之心,他们不是修为多么高的修士,也不没有什么坚实的后台,此去沐天城万里,以渡船最快速度前往沐北都需数日功夫,他们掏不起乘坐渡船的费用,只好前来求助千魔宗,希望千魔宗北上时能够载他们一程。 对于这样的请求,林厌离自然双手双脚同意,不仅可以为沐天城多添加一份筹码,还能给千魔宗再捞一份好名声。 林厌离站在悬崖上,感受着天地清风。 远处一把传讯划过天幕,穿过千魔宗护山结界,被她一把抓在手中。 “从金陵来的?”林厌离微微皱眉,将传讯飞剑拆开,取出里头夹着的玉简,点开玉简,金色文字在眼前铺开。 “胭脂国国君赵郸,邀千魔宗宗主江晚离,前往金陵城议凶兽大劫之事。” 胭脂国的君主邀请自己去金陵议事? 林厌离摸了摸下巴,抬指将玉简碾碎。 在这个节骨眼,这个凡人君主不可能只邀请自己一个人。 想必,这个时间段,像三清门、丹霞宗那样的大宗门都接收到了一把传讯飞剑。 “去金陵前,先给李竹影和李幕清送把飞剑,再行动身。” 胭脂国京城——金陵。 御书房内,赵郸身着一身玄色龙袍,侧靠在龙椅上。 他的桌上摆满了山水邸报。 “千魔宗一个魔道宗门,一身正气凌然,这位江宗主连观海书院的先生都称赞不已,朕小时候也听过不少她的故事,今日看来,谣言如虎啊!” 说罢,赵郸抬头看向左右两旁站着的老者。 “国师,朕吩咐你做的事,你做得如何?” 老者走向前拱了拱手,道:“陛下,我已经遣人向有名的世家和胭脂国的仙家宗门送去了传讯飞剑,已经确定下来的名单有三清门、琉光宗、丹霞宗、千机门,世家那边以孔家和陆家为代表。” 赵郸右手抓住桌子边缘,猛然坐正身子询问道:“千魔宗呢?” “千魔宗这边,江宗主还没有回信,不过老臣觉得江宗主一定回来!” 赵郸点了点头:“千魔宗这般壮举,实在是让人钦佩,在无数仙家宗门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刻,挺身而出,真为胭脂国仙家宗门之楷模,国师,千魔宗北行之日是哪一天?” “今日下午申时出发,听说有不少散修同往,所以今日下午走的第一批,两艘仙家渡船,一千多位山上仙师。”国师推了推手道。 赵郸一挥衣袖,轻声道:“国师你安排一下,申时我要携百官在观星台为千魔宗正义之士送行!” “陛下,胭脂国有你,属万民大幸。”国师面上浮现微笑,他躬了躬身子,将桌子上散乱的山水邸报整理好。 赵郸转身,望着墙壁上挂着的山水舆图,一双拳头攥得紧紧:“朕从先辈手中接下这个位置,君者,为民,为天下苍生,为万千生灵谋福祉,朕要吓天下一跳!” 第一百九十六章 诸君仙运昌宏 林厌离身子挺得笔直,挎剑而立,活像一位剑客。 她站在高台,看着渡口中已经栽满人的仙家渡船,轻轻拍了拍手。 渡船上无数目光投掷而来,林厌离闭目微思,从袖中取出一叠白纸。 这是她今天要对前往沐北的千魔宗弟子说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白纸一扬,催动体内真元,奋力呐喊道:“诸位道友,汝等皆是这世间的佼佼者,立于无数凡人之上,我们皆是从凡人而来,被天意选中才成了这山上先师,高高在上的修行者,平日我们被奉为神明,今日兽潮南下,为了凡人,为了父母同胞,望诸位英勇杀妖。” 她声音嘹亮,振聋发聩,传遍整个渡口,让渡口中的所有修士听到,让渡船上所有人听到。 白纸飘至渡船,陈秋雨抬手捏住一张,轻声道:“为小姐呼,为千魔宗呼” 一声令下,渡船上的千魔宗弟子齐齐呐喊道:“小姐千千岁,圣宗万万年,我等定然不堕宗门名声!” 与千魔宗一同北去的山泽野修,有模样十二三岁的小少年,也有老得驻拐都难以撑立的老者,有悬浮半空一身黑气的鬼道修士,也有身如烈阳、正气浩荡的清誉君子。 听到千魔宗弟子举臂振呼,被气氛所感,纷纷抱拳一拜。 “我等今日受江宗主恩情,若是有幸能在沐天城活下来,定然报答!” 林厌离深吸一口气,轻轻挥了挥手。 “出发。”立在船帆上的陈秋雨手指微勾,轻声回应。 林厌离目送仙家渡船腾空,朝着两艘渡船躬身一拜:“生亦豪杰,死亦鬼雄,望诸君仙运昌宏!”仙家渡船在天幕划过两道弧线,缓慢飞出孤云山山脉。 黄花村与小渔村的村民,看着渡船划过头顶,老弱妇孺站直肃立。 一个小女孩抱着老妇人的腿,看着远去的仙家渡船,奶声奶气地问道:“奶奶,哥哥姐姐还会回来么?” 早就从千魔宗得知消息的老妇人红着眼睛,用手轻轻摸了摸女孩的头,温声道:“会回来的,到时候,咱们磨麦子,做面条等哥哥姐姐们回来吃。” “囡囡以后也要像哥哥姐姐那样加入千魔宗,报答小姐。” “嗯,囡囡快快长大,长大后也像哥哥姐姐那样去沐天城杀妖!” 仙家渡船驶出孤云山峡谷,便以极速腾空。 陈秋雨盘腿坐在甲板上,喊来一位千魔宗的女弟子,将一个储物袋交到她手中。 “这是小姐交由我的,你带几个人将其分发下去吧。” 女弟子接过储物袋,神识探入后,有些惊讶道:“这是玄月宗的天蚕衣。” “嗯,那些山泽野修不似我们千魔宗弟子身上有防御灵宝护身,此物虽然比不过防御灵宝,好歹也能挡挡飞矢乱剑,防防尘土。” “小姐真是仁义。”女弟子感慨一声,领着几位弟子将储物袋中的衣物给每位山泽野修发了一套,还额外赠予每人十块灵石以作不时之需。 千魔宗的做法,让不少山泽野心中一暖,他们当中大多人不是谱碟仙师,没有在官家登记造册,他们犹如水中浮萍,是修行界中最低下的存在。 千魔宗的做法无疑是,在他们昏暗的人生中,给他们送了一盏亮灯。 “兄弟们,江宗主如此仁义,咱们到沐天城后,万万不能丢千魔宗道友的脸。” “我已经想好了,要是我这次没死的话,我投入千魔宗为江宗主效力。” “我是一位剑修,我会冲在最前头。” 林厌离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一点小恩,让这些山泽野修死心塌地。 金陵城最高楼,观星台上。 赵郸着一身玄色龙衣,背负双手,身旁两位谱碟仙师一人手持一只圆筒状灵器举高眺望。 他们的身后,站着的是金陵城内的文武百官。 国师站在一旁,拱了拱手道:“陛下,推算时间,仙家渡船以全速飞行的话,再过一炷香时间,渡船便会经过金陵。” 赵郸点了点头,右手衣袍轻挥,身旁一位老太监立马端来茶水。 他举起茶杯抿了一口后,闭目稍 小憩片刻。 “来了,来了!” 赵郸双目睁开,仰头朝天上望去。 在他的视野范围内,只见一道灵光,犹如彗星拖尾,眨眼之间便抵达了金陵城上方。 “快,擂鼓!” 鼓声震耳,赵郸与身后百官一齐拱手作揖,高声道:“恭送仙师,祝仙师仙途坦荡,万福!” 陈秋雨双目微睁,神识从观星台一扫而过,随着她神识一起的,还有一把传讯飞剑。 那把传讯飞剑落在了赵郸面前,里头的信件是林厌离亲手所书。 赵郸亲手将文书从传讯飞剑中取下,看过后,长舒了一口气。 信件中,林厌离对赵郸所作所为称赞了一番,随后又将胭脂国一些仙家宗门的动向告知于他,最后林厌离答应赵郸,前来金陵会晤。 他将传讯飞剑转交给国师,道:“如国师所言,江宗主果然愿意来。” 国师点了点头,怅然道:“陛下,有江宗主的碧晴伞,您想做的事,也能做成了,只是这样值得么?” “值不值得,交由后世来评定,一世太短,朕要争万世。” 赵郸目光中透着坚定,沉声道:“朕以国运,与天下来场豪赌” 三清门,坐落金陵以北,随着仙家渡口处一把传讯飞剑送入祖师堂中,满堂的长老都沉寂下来。 “诸位,千魔宗的渡船已经到三清门的地界了,已经按照吩咐,给予他们通行,我们三清门和琉光宗的渡船也已经准备好了,五境修士三人,四境修士二十二人,三境修士两千七百人,皆已经登船。” 李幕清坐在主座上,看着已经空出许多位置的圆桌,轻声道:“跟在千魔宗的身后,出发吧。” 一位老者有些疑惑道:“宗主,我们明明可以占据先机,为何让千魔宗白白获了个第一的名声?” 李幕清微微勾了勾嘴角,道:“我们三清门还缺名声么,卖个人情给千魔宗又何妨,再说,人家千魔宗第一个登的山水邸报,你好意思去跟人家抢这个第一么?” 老者语滞,半晌,叹气道:“罢了罢了,就当是给那个魔头卖个好处吧!” 李幕清伸了一个懒腰,神识从已经腾空的渡船上扫过,他伸长双腿靠在椅子上,以自己才听得到的话语呢喃道:“林厌离啊,林厌离,这样,你就欠我两个人情了,你拿什么来还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 团圆飞剑 在宗门内待两日时间,林厌离一直得到曲辙从儋州回来,才做好前往金陵的打算。 将宗门内的大小事务全部转交给二长老欧阳樾,林厌离给顾玄北和陈墨水送了一柄传讯飞剑。 飞剑中的内容大概是,她现在前往金陵与胭脂过君主赵郸会晤,随后便打算北上前往须臾北境参加升仙大会,希望他们二人可以陪她一块去须臾北境。 将繁杂的事情处理好,林厌离便打算出发了。 千魔宗渡口前,欧阳樾看着眼前的小型飞舟,有些担心道:“小姐,还是等顾前辈和陈前辈到了再走吧,金陵人多混杂,那些不怀好心的正一派修士也很多。” 林厌离偏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柳佰泺、周芊洛一左一右,像是两尊门神。 曲辙与乐观抱胸而立,云淡风轻的模样有些像是去闲游。 萧栾背着剑,坐在船舷上与光头和尚慈楠说说笑笑。 这次跟林厌离一起前往金陵的有四位四境大修,总的来说,战力还是足够的。 “只是去见个面,又不是去打仗的,放心好了。” 林厌离拍了拍手,双腿发力跳上飞舟,在船舷上站得稳稳当当。 欧阳樾朝曲辙和乐观拱了拱手,道:“小姐便拜托给二位了。” 曲辙背着手,轻轻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好了,有我在,小姐定然安然无恙。” 说完,他还不忘朝乐观瞅一眼。 乐观的心思他们二人都懂,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乐观见二人眼神奇怪,双手摊了摊,带着几分严肃道:“放心好了,我还没有蠢到这个时候去做这讨不得好的事。” 他的修为是五位长老中最高的,但再高,他也没有在顾玄北和陈墨水的手中逃出生天的本事。 权利与性命,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欧阳樾冷哼一声:“你若是能这么想,那最好,你可不要忘记心口上还趴着一只蛊虫。” 谈及蛊虫,乐观脸色变了变,他叹了一口气:“性命被别人揪着手上的感觉可真不好。” 曲辙乐呵呵地拍了拍胸口,偷偷附在乐观的耳旁,以他们三人才能听见的声音笑道:“乐长老,你的蛊虫还趴在胸口上呢?” “什么意思?你心头上不也趴着一只蛊虫嘛。”乐观有些疑惑道。 欧阳樾弯起嘴角,嘲讽道:“小姐早已将我们二人的蛊虫取出,乐长老,你自己好好斟酌斟酌吧,别死得不明不白。” 听到此话,乐观双眼瞬间就直了,他望向曲辙,在曲折那里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后,埋头嘀咕起来。 “如今的小姐,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江晚离,她比江晚离更自信,更有手段,老夫乐意跟着这样的宗主,乐观长老早些认清事实吧,这次沐北之行,乐观长老多努力表现,争取早日恢复自由身吧!”曲辙伸手拍了拍乐观的肩膀,感慨一声,跟着柳佰泺和周芊洛二人一起上了飞舟。 欧阳樾笑着朝林厌离挥了挥手,朝乐观施了一礼,道:“老夫事务繁忙,乐观长老好自为之吧。” 乐观望着欧阳樾御物渐渐远去,心中升起苦涩。 在五人中自认最聪明的他,没想到只是一个小丑。 “愣着做什么,快些上飞舟,要出发了。” 林厌离的呼声让他回过神来,他原地沉思数秒,最后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他咧开嘴巴笑了笑,迈着大步走上了飞舟。 这个世界聪明人很多,蠢人也很多。 以局外人视角看的话,林厌离是那个聪明人,而他是那个蠢人。 他不愿意当蠢人,所以他要转变为聪明人。 此去金陵,飞舟的速度并不快,一是为了节约灵石,二是因为这艘飞舟没有配备抵抗狂风的阵法。 不过飞舟虽然没有用上阵法的辅助,但也是极其舒适的。 林厌离盘腿坐在蒲团上,在萧栾的教导下,将那柄蕴含着一丝浩然正气的桃木剑胚放入神识海。 “在用剑气雕刻这把剑的时候,最好还是雕长一点,你现在还在长身体,刻短了,说不定不好使。” 林厌离起身,走至萧栾面前,伸手比划了一下。 几个月的时间,她好像又长高了一点,现在的她,头已经可以撞到萧栾的胸膛了。她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她摸了摸下巴,回想起江晚离的身高。 江晚离是七尺美人,所用的配剑多皆是三尺青锋,她干脆也刻成三尺剑吧。 “剑的名字想好了么?” “这倒没有,你有什么好点子么?” 萧栾想了想道:“剑的名字是很重要的,未来你晋级五境,剑名就会与大神通融合,所以这个你得自己来想。” 他将自己的佩剑抽了出来,双指磨过剑格,“比如我这把剑,名作“观天”,它既是我的配剑,也是我的本命飞剑。” 林厌离用手推了推下巴,思索了一阵。 江晚离有一把本命飞剑叫做“心上人”,是由其心中幻想所化,因为她没有心上人,为了过情关,江晚离斩去情丝,将其与佩剑熔炼在一起,化作她的本命飞剑。 江晚离的做法,林厌离做不来,她揪着头发琢磨几息后,苦着脸道:“还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我叫做厌离,是讨厌分离的意思,我的本命飞剑干脆叫做“团圆”好了。” “厌离-团圆。”萧栾默念了一遍,然后点头赞同道:“这名字不错,以后就叫团圆吧!” 林厌离手指点在额头上,从神识海中,将本命飞剑唤出,看着面前朴实无华的桃木剑,她微微弯起嘴角。 这样,她也是一位为本命飞剑注名过的剑修了。 咚咚咚…… 客房外传来的敲门声让林厌离从兴奋中回过神来,萧栾走向前,将门打开,发现门外站着的人是乐观。 他双手端着茶水笑呵呵地走入房中,将热茶搁置在林厌离的面前道:“上次去孔家的时候,我在孔家借了些茶叶,我尝了一下,甘甜清灵,这样的好东西不让小姐尝尝可惜了。” 林厌离双手抱在胸前,盯着眼前的茶水,警惕道:“无事献殷勤,你没有在里头下什么奇怪呃东西吧!” 乐观讪笑一声:“怎么会呢,小姐,我的为人您还不清楚嘛。” 林厌离浑身冒出鸡皮疙瘩,将眼前的茶水往前推了推道:“千魔宗一夜十次郎,名声还挺响亮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重返金陵城 “污蔑啊,小姐,我明明可以一晚上二十次。” “停停停,我要探究的不是这个问题,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林厌离用手点了点眉心,开口问道。 乐观搓了搓手,拉着蒲团在林厌离面前正坐起来。 “小姐,今后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吃屎,我绝不会喝尿。” 林厌离龇了龇牙,满是嫌弃地退了退。 今天乐观脑子有点不正常,不过有这思想觉悟是好的。 她摸了摸下巴,在脑中思考一阵,发现问题所在。 “你已经知道曲辙和欧阳樾的心蛊被我拿掉了?” 乐观使劲地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她就说乐观这样一个整天想着偷懒的滑头,怎么无缘无故的献殷勤。 林厌离挪了挪脚尖,抬手拍了拍乐观的肩膀,“看你的表现吧,毕竟像你这样的反骨仔,谁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突然背刺我,还是留一个后手比较好。” “哎呦,小姐,您这可就冤枉我了,我爱护小姐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背刺小姐呢。” “完全没有说服力,等你啥时候能做些有用的事,我再考虑考虑吧。” “小姐……” “出去好嘛。” “好嘞。” 林厌离以强硬的态度将乐观赶了出去,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乐观此人还需要多观察观察,贸然将他心口上的蛊虫取出,说不定哪一天真的会反水。 毕竟在魍魉城时,差点就让他得手了。 萧栾摸了摸下巴,将桌上的茶壶端起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香扑鼻,确实是好茶。” 萧栾称赞一声,将茶杯搁置下,抬手又给林厌离倒了一杯。 “没有什么问题,可以尝尝。” 林厌离点了点头,坐回蒲团上,看着悬浮在水中央的绿绿色茶叶,举杯抿了一口。 “唔......”林厌离闭上眼睛,轻轻吸了一口气。 茶水清甜甘冽,确实是一件难得的好茶。 她缓缓睁开双眸,抬眸望向门外。 门外有一道身影,虽然隐蔽了自己的气息,但在林厌离强大的神识下,她依旧能够辨别出门外那人是乐观。 “从某种程度上说,乐观这个人确实懂得如何讨别人欢心,只要他不犯什么大错,等我晋级三境有了自保之力,便将他心口上的蛊虫取掉吧。” 林厌离双目盯在门外,那黑影听到林厌离这一句话后,主动离开了房间。 萧栾端着茶杯闻了口清香,悠悠道:“你这话故意说给他听的?” 林厌离轻轻点头:“现在千魔宗并不缺四境修士,这是我给他的台阶,他不下的话,就只能请他去死了,天底下可没有人会大度到将一个威胁放在身边。” 萧栾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飞舟经过自西向东的金陵川后,速度便慢慢降了下来。 林厌离吃完早饭后,从房间中走出,她趴在船舷上看着东边的朝霞,偏头瞅了眼身旁端着托盘的乐观,闷闷道:“殷勤献得太多,让人感觉到恶心了。” 乐观微微勾起嘴角,笑道:“小姐,放心,您洗澡时,我的眼睛绝对是闭上的,要不您还是剐了我的眼睛吧,这样您就放心了。” “你可滚蛋吧!” “好嘞,小姐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林厌离望着了乐观离去的身影,叹了口气。 乐观此人,没啥优点,就是脸皮厚,怎么赶也赶不走。 林厌离揉了把脸,“要是他能将这份心放在其他的地方就好了。” 远处金陵城由一个小点缓慢放大,飞舟顺着金陵川的支流行走,最后慢悠悠地停在了一处湖泊中。 林厌离率先和周芊洛和柳佰泺三人乘坐绿叶小舟飞至岸边,等飞舟停泊好,布置下掩人耳目的阵法,曲辙等人才慢悠悠的来到林厌离身旁。 林厌离一行七人,先要在金陵城找一处落脚之地。 但首先要做的事情是:向这位年纪不大的国君汇报一下千魔宗的行踪,告诉他,千魔宗以及如约而至,什么时候见面,请这位国君定下一个时间。 林厌离吩咐道:“芊洛,你送一柄传讯飞剑给国师,告知他,本宗主已经到金陵了。” 周芊洛点了点头,正要伸手朝衣袖中摸去,被乐观抓住了手腕。 “我已经提前送了飞剑,周道友不用再发了。” “???” 周芊洛挑了挑眉,超后退了一步,看着面前带着微笑的男人,她心中生起警惕。 继柳佰泺之后,她再一次感觉自己第一人宠的位置受到了威胁。 林厌离啜了啜嘴巴,小手挥了挥:“既然乐观长老已经送过传讯飞剑了,那便不用发了。” 周芊洛揣了揣手,朝柳佰泺瞅了一眼,发现他正盯着林厌离白皙的脖颈出神,她微微皱眉,走向前一脚踩在柳佰泺的脚背上,冷哼道:“呸,流氓。” 柳佰泺满脸糊涂,他朝慈楠望了一眼,忍不住问道:“我刚刚招惹到她了?” 慈楠双手合十,微微躬了躬身子:“柳施主,小僧也是这几天才知道,一月三旬,女子总有几天不高兴的时候,柳施主还是多担待吧。” 柳佰泺挠了挠头,想半天想不明白,只能默默嘟囔一句:“女子心思如海底针,当真难猜。” 林厌离一行人从南门入城,走到街市,看着市井熙熙攘攘的人群,曲辙忍不住感慨一声:“天下大劫,凡人街市依旧如这般繁闹,殊不知大难临头。” l林厌离背负着双手,悠悠道:“凡人的用途在于传递文明薪火,哪怕天底下的修士都死绝了,只要还有凡人在,修行界就有重新被开辟的一天,薪火不熄,传承不灭。” “小姐说得好,理解透彻,在下佩服!”乐观夸赞一句。 林厌离白了一眼,指着远处街口上的木牌道:“别拍马屁了,你们去看看附近有空闲宅院出售,买下来,作这几天的落脚地。” 这一次与胭脂国的国君会晤,一来与国师避嫌,二来要隐蔽行踪。 金陵之地鱼龙混杂,为规避风险,还是行事小心点好。 第一百九十九章 落脚处 乐观听到此话,盈盈一笑,颇为骄傲道:“小姐,刚刚在飞舟时,我便有所预料,刚刚我已经向金陵城中的线人送了飞剑,已经让他在城东处买下一处环境尤美的宅院。” “哦,你这次意外的能干嘛!” 林厌离夸奖一声,朝东边指了指道:“那你来带路吧。” “荣幸至极!” 乐观咧开了嘴巴,大摇大摆的走到了队伍前头。 众人一路朝东行,走过几条街道,曲辙悄悄向前,以心声询问道:“老夫知道你想要讨好小姐,恢复自由身,可你为何连我的工作一起做了,这未免有些逾越了吧。” 乐观瞪了曲辙一眼,道:“你真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你心蛊已经被小姐拿掉了,我这心口上还趴着一只呢,你这么喜欢干活,等我的蛊虫被小姐拿掉后,我堕魔山的事务也一并交给你处理!” “哼,在小姐顾虑打消之前,你就别想了。” 二人以心声吵了一阵,最后来到一处小巷。 继续向前,能够看见一些梧桐树。 这些梧桐树有人腰杆般粗,看起来有些年份。 慈楠双手合十,朝眼前的梧桐树施了个佛礼,道:“阿弥陀佛,成佛无需菩提叶,梧桐树下亦参禅,此地当真是一出好地方。” “这是当然,小姐落脚之处,自然不能太俗。”乐观得意的点点头,回应道。 林厌离翻了一个白眼,走只宅院外的大门前,双手使劲一推,朱红色的大门被她推开,只见门内一片翠绿的景象。 一排整齐的屋舍,一个整洁的庭院,一片翠竹,一个池塘。 整个院子占地面积不是很大,却恰到好处。 院子的正中央摆放着是一张石桌和几张石凳,皆是一尘不染,被人仔细清理过。 林厌离轻嗅一口气,踏入庭院中,径直走至池塘前,看着池塘中游曳的红锦,她从袖中掏出一盒鱼食。 “这一次,乐观长老做得不错。” “小姐的夸奖让小人如沐春风,如果小姐可以将小人心口上的蛊虫拿掉的话,小人就更高兴了。” “这事以后再说吧。” “好的,小姐。” 翠竹鱼塘,都是林厌离喜欢的东西,这一次乐观买下的宅院完美的贴合了林厌离的喜好。 林厌离将手中的鱼食抛下一些,抬起一个手指,扭头朝身后众人道:“胭脂国国君约我在后日辰时会晤,时间还长,你们可以先在城内转转,记住,晚上要回来,不要在外头过夜。” 众人齐齐点头。 萧栾用手摸了摸下巴,他打算去城隍庙和灶神庙逛逛。 乐观则将神识扫在金陵城的风俗红楼,寻思着找几位姑娘寻乐。 周芊洛、柳佰泺和曲辙对凡人的生活不感兴趣,所以打算陪林厌离坐在池塘边上钓鱼。 慈楠手指扒拉过念珠,走到林厌离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道:“江施主,可否借小僧一些世俗的银两?” “凡人的金银?你打算用来做什么?”林厌离有些好奇的问道。 “进城前,小僧的神识观察到一处破宅子,里头住着几个穷苦孩子,小僧想买些东西,救济一二。” “原来是这样。” 林厌离恍然大悟。 她注视着眼前这个被千魔宗伙食养得白白胖胖的僧人,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递到了慈楠手中道:“记住,不要直接给银两。” 慈楠点了点头,道:“小僧这点道理还是懂得的。” “还有,银两不多,省着花!”林厌离最后十分郑重的道了一句。 因为慈楠并不看重物质,他在千魔宗给那些弟子讲佛法,林厌离出于一些考虑,给慈楠每个月发了一百块块灵石的工资,但他经常将灵石寄给一些外头连凝气丹都买不起的穷苦佛修,这也导致他到现在依旧是两袖空空。 慈楠将布包收好,朝林厌离拱了拱手道:“江施主,这样,小僧又欠你一个人情了。” “嗐,你这认清值不得几个钱,快去吧,记住,别偷偷和乐观出去打骨牌。” 慈楠一滞,硬着头皮笑了笑:“阿弥陀佛,江施主,小僧,小僧,早就不玩了。” “说好出家人不打诳语呢?” “阿弥陀佛,江施主,心中有佛,百物沾身已然是佛,心中无佛,清净无欲,依然是俗人,小僧是属于心中有佛之人。” “你这和尚,只怕是能拿嘴巴当灵宝,属实嘴硬得很,去吧,去吧,莫要浪费时间了。” 林厌离挥了挥手,示意让慈楠快点滚蛋。 “阿弥陀佛,江宗主,那小僧去了。” 慈楠施了个佛礼,慢悠悠走至门口,这时听到身后传来林厌离的呼声。 “慈楠,以后叫我林厌离吧。” 慈楠愣了愣,微微弯下身子一本正经道:“好的,林施主,小僧记下了。” 说罢,转身走出院门,顺手将房门关闭。 林厌离望了一眼紧闭的木门,摇着头笑了笑。 慈楠就是可爱在这个地方,有时候会一本正经的胡扯,有时候却又认真过头,不过,能认识这样的人,确实是人生一大幸事。 诸佛在西,佛庙以西为贵,慈楠出了宅院之后,便直接沿着街道走去了西边,打算去参拜一下金陵有名的南云寺。 沿途向过往的人群打听一二,寻到南云寺的具体方位,慈楠才慢慢迈着步伐来到了寺庙前。 南云寺以白色为主,远远望去,带着一种洗涤罪恶的清灵感觉。 慈楠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持佛礼缓步向前,他随着人群踏入大门,却被门口的守门僧人拦了下来。 “阿弥陀佛,这位大师从何处来,可是觐见法师?” 慈楠摇了摇头道:“我路过此地,见此处有寺庙,所以想要入庙聆听一段佛经。” “原来是这样,大师请进!”守门的僧人和蔼的笑了笑,作出邀请的姿势。 随着随着人群一起走入大厅,见殿堂上诸佛圣象多盖有金粉,慈楠忍不住摇了摇头。 在他正准备坐在蒲团上时,一只大手揪住了他的衣领。 “交银子了么?·这蒲团可不是随便坐的!” 慈楠微微偏头,见眼前人是一位武僧,念了一句佛语,问道:“难道听佛经还要花钱?” “听佛经不要钱,但是在大殿里头,坐这个蒲团要花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 慈楠听到这个数目后,伸手摸了摸袖中的布包。 他摇了摇头从蒲团上站起身:“这么说,在大殿外头坐着不要银子?” 武僧摇了摇头。 “那小僧便在外面听罢。” 第两百章 善举 慈楠缓步走至门口,他扭头朝身后的佛祖金身看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抬腿迈出大殿,他在门口盘腿坐下,低声吟诵一篇“无量寿经”。 很快大殿内传来一阵梵音,这是南云寺内得道高僧颂出的经文。 慈楠闭目听了一阵,跟着梵音一起小声念经,将整篇佛文念完之后,他朝殿内倾身拜了一下。 小步走出寺庙正门,慈楠再次见到那位守门僧人,他向前,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道:“你与西方有缘,这篇心经是圣人亲授,你好生记住。” 慈楠抬起手指点在守门僧人额中。 顿时一股信息传入守门僧人的脑海,紧接着一阵眩晕,他的双脚软弱无力,整个人朝旁倒去。 慈楠微微一笑,伸手扶了他一把,将他扶到一边躺下。 随后他挥了挥袖袍,大步流星地走出寺庙。 拜完佛像,慈楠径直来到一家米店,从布包中掏出一块银子递到掌柜手中道:“你看我这银子能买多少大米和面粉。” 掌柜见到慈楠所给的银子,瞬间眼睛便直了。 “小贞,给这位大师称四百斤米、两百斤面!” 一个小姑娘跑来,听到这数目一时愣了愣,随后带着几个长工跑去仓库,扛来几个袋子。 小姑娘有些累坏了,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因为手上沾着面粉,一抹脸成了大花猫,她用袖子擦了擦,好奇地问道:“大师,您哪家庙里头,要不要我们给您送去?” “不必麻烦,你们用绳子帮我绑好便可。”慈楠含笑摇了摇头。 小姑娘满脸奇怪,但还是按照慈楠的吩咐,将米袋子和面粉袋子系在了一起。 慈楠朝前迈了一步,大手一抓,在米店内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将所有的袋子扛在肩头。 “天啊,这位大师真是位得道高僧,这几个袋子加起来可有六百斤!” “力气真大,真乃神人!” 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慈楠缓缓踏出了米店,来到了街上。 街上的人指指点点,无一不对慈楠大力士般的行为惊呼。 小姑娘从米店内追出来,傻傻的望着慈楠已经走远的背影发呆。 为避免隐引人注目,慈楠出了米店后,便寻了一处人迹稀少的胡同,将肩上扛着的米袋子收入了储物袋中。 双腿发力,纵身跳起,慈楠翻过几个围墙,来到另一处街道。 他来到一处货店前。 这家店贩卖的多是一些能够久放的风干肉食。 慈楠站在门外虔诚的施了一个佛礼后抬腿迈入店中。 店内的杂役伙计见来了个光头和尚,忍不住叫唤道:“嘿,今天倒是新鲜,卖肉的店里来了个光头和尚。” “这年头,哪有僧人吃肉的,只怕是个酒肉和尚吧。” “哈哈哈。” 慈楠并没有因为店家伙计的话语而感到生气,他从袖中取出两块银子,搁置在柜台上,淡然道:“请帮我称一些腊肉和干鱼。” 店家掌柜看着柜台上的银子,笑着将银子锁进柜子里:“好嘞,客官您稍等。” 对于他们这些商人来说,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他们才不会去管和尚吃不吃肉,只要有银子赚,万事都能睁一眼闭一眼。 在店家掌柜的吆喝下,几个杂役将腊肉条和干鱼装满了三个袋子。 “给您嘞,一共是二百三十斤,您称称?” 慈楠轻轻摇了摇头,右手将三个袋子一抓,扛在肩头,犹如先前在米店时一般,在众人议论纷纷中跨过了门槛。 他缓步朝南走去,又去了一家卖糕点的店铺,只是这一次,他只买了几块糕点。 出了糕点铺子,他又去裁缝店买了几匹粗布。 路上有人问路,慈楠行过善事后,便来到一处破旧胡同。 胡同内尽是残垣断壁外,再无其他。 慈楠走入胡同,来到一处破旧大门前,大门带着陈旧的朱红色,上面有着两个破洞,慈楠站在外头微微踮起脚尖就能将看见宅院里头的布置。 一棵旧桃树,一张木桌子,几张椅子。 几个孩童在院中戏耍,浑身脏兮兮,尽情开怀大笑。 慈楠闭起双眼,微微倾了倾身子,他手指从储物袋上擦过,将自己刚刚在街市上买的货品搁置在地上,他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一个小姑娘听到敲门声,欢快跑到门后,正打算开门时,被一个男孩拦下。 男孩一本正经道:“菁菁姐姐出去的时候说过,不能随便给别人开门,等我先看看。” 女孩子点了点头,退到一旁,看着男孩搬来木桌和凳子,像是叠罗汉一样,将椅子搬到桌上,踮着脚将自己的头从破洞内伸出去。 门外见不着身影,只能见到一堆粗布袋。 男孩缩回头,满是奇怪道:“外面一个人没有,只有一堆垃圾。” “好可恶,那些人经常将垃圾丢在咱家门口,每次菁菁姐姐都要打扫好久,我们在菁菁姐姐回来之前,将这些布袋子扔掉吧。” 男孩迟疑地点了点头。 拉开门闩,几个孩子一拥而上,发现这些袋子出奇的重,几个孩子商量着将布袋子分开丢掉时,白花花的大米随着布袋的破洞撒了一地。 “哥哥,吃的,大米!”几个孩子满眼放光,忍不住惊呼道。 “嘘!”最大的男孩赶忙抬起手指搁置在嘴唇上,奋力地将布袋子拖进院内,“别让那些人听到了,快将这些搬进去。” 几个孩子一起将几个布袋子搬进屋里,将这些布袋的绳索解开,他们发现,里头不光有大米,还有面粉和肉条。 “哥哥,我们有肉吃了,还有糕点。” 几个孩子哈喇子流了一地,伸手就朝糕点摸去,却被大男孩拍掉手。 “不能吃,我们要等菁菁姐姐回来。” 男孩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教训着几个弟弟妹妹。 “嗯。”几个孩子虽然嘴馋,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将糕点收起来。 慈楠站在屋檐上,低头望着屋内的几个孩子,嘴角泛起一丝浅浅的微笑。 微风吹过,桃树摇曳,再看屋檐上,已无好心人。 第二百零一章 林厌离的善意 米店的小姑娘叫做赵箐,是金陵城中的孩子王。 早些年,与她父亲有些故交的王掌柜看她可怜,便介绍了米店的工作给她,这些年,她一直兢兢业业的工作,用自己米店得来的微薄工钱,养活她捡来的弟弟妹妹。 当然,她那点工钱自然是支撑不起她那“庞大的家庭”,上顿不接下顿是常事,若不是那位王掌柜经常送些米面给她,她那些弟弟妹妹们早就在那破院子里头饿死了。 四月十六,依旧是平淡的一天,除开上午匆匆出现的奇怪和尚外,便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赵菁缓步走在胡同中,看着天上的太阳西去,她微微偏头朝远处的乞讨者望了一眼。 这些人当中,除开一些真正又困难的人外,其他多是一些四肢健全的健全人。 “哼。”赵菁翻了一个白眼。 并非是她看不起这些行乞之人,实在是因为其中多数为神智正常、四肢健全的正常人。 这些人有手有脚,却去和真正的需要帮助的人抢饭吃,让她很是瞧不起。 赵菁在心底暗自腹诽几句,加快脚步来到安身的破宅院。 走至门前,还未敲门,她注意到脚底上的白稻米。 “嗯?” 她微微皱眉,也不顾地上灰土,直接将地上的白米抓了起来。 “精米!” 赵菁惊讶出声,连忙蹲下身体,仔细端详尘土中散乱的白稻米,确认这些粮食是精米后,她沉着脸敲响了木门。 一个男孩从木门上的大洞中伸出脑袋,见门外的女子是赵菁后,慌慌忙忙地打开了大门。 “菁菁姐姐,你回来啦!” 一旁野小孩犹如抢鱼食的锦鲤,迅速围了上来。 “嗯。” 赵菁回应一声,木着脸走入院中。 等男孩将大门锁紧后,她才摊开右手,质问道:“心刚,鹿霞,你们是不是出去偷东西了?” 大男孩和女孩看着赵菁手上抓着的白稻米,赶忙摇头道:“没有,绝对没有。” “那这是怎么来的?”赵菁显然不信男孩和女孩的说辞,“姐姐早就说过,我们就是饿死,也不能去偷别人的粮食,快些将东西还回去,损失的大米,姐姐想办法去补偿给人家。” 男孩与女孩对视一眼,纷纷朝前方屋子看去,女孩鼓起勇气向前去揪了揪赵菁的衣袖道:“姐姐,您去屋子里头看看吧,现在没人看着弟弟,我怕他把糕点吃掉了。” “糕点?你们还偷了糕点,这是我们吃得起的东西嘛?” “姐姐,您还是跟我们一块进去看看吧!” 带着满肚子疑虑,赵静跟着男孩和女孩一起走进了屋子。 对整座房屋了如指掌的赵菁一进屋子,一眼便看见了角落处堆放得跟小山一样的布袋子。 “这些东西!” 赵菁走向前,伸手摸了摸布袋子,在米店做工多年的她一眼便看出这些米袋子出自她做工的米店。 “这绳子......” 没错,这是她亲手打的结。 “姐姐,今天中午的时候,我和哥哥听到奇怪的声音,打开门就看见这些东西放在门口。” 赵菁双手抱胸,用手指轻轻勾了勾下巴,她仔细数了数米袋,刚好六个袋子,其中四袋大米,两袋面粉,没错,这就是她卖给那个僧人的精米。 那位僧人一定是传说中的仙人。 “姐姐,可以吃吗?” 女孩不知从哪里抓来一个小包袱,里头装着的正是刚刚女孩所说的糕点。 赵菁闭目想了一阵,嘴角微微上扬了起来,她伸手摸了摸男孩和女孩的头,笑道:“吃吧,这是仙人送给我们的礼物。” “嗯,谢谢姐姐。” 男孩女孩欢呼一声,纷纷跑过去,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东西,而后大口大口地喝起茶水。 看着弟弟妹妹的样子,赵菁微微一笑,心里也是高兴。 “姐姐吃。” “嗯。” 从男孩手中接过糕点,在弟弟妹妹面前,将糕点送入嘴巴里,她眯着眼睛享受着嘴巴里扩散的甜味。 吃完糕点,她提着扫帚来到门口,小心地将埋藏在尘土中的米粒扫起,并用一个布袋子小心装好,悬挂在房梁上。 她朝面前的布袋子虔诚地拜了拜,低语道:“谢谢仙人馈赠,小女子以后一定多行善事,仙人保佑,保佑......” 破旧宅子中传出的欢笑声,被房顶上一位老者听在耳中。 老者轻轻点了点头,对女孩的做法十分满意,他脚尖一点,身形消失在暮色中,似他悄悄地来,又悄悄地离去。 刚吐月牙,池塘月色,林厌离坐在池塘边,身旁搁置的竹篓装满了鱼。 周芊洛与柳佰泺二人不知所踪。 这时,林厌离的鱼漂动了动,她伸手一拽,将一头锦鲤拽出了水面。 这时她感受到身后传来清风,眯着眼睛朝后望了一眼,淡然道:“那几个孩子如何?” “品性还是不错的,只是可惜,没有一个修仙胚子。”曲辙有些遗憾道。 “这个世界,凡人毕竟是多数。” 林厌离再次抛出鱼竿,淡淡道:“等他们再长大些,让金陵城的线人给他们推荐工作,然后寻个好人家,美美满满过完短暂的一生。” “小姐心善。”曲辙笑道。” “得了吧,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林厌离挥了挥手,否认了曲辙拍马屁的行为,“我只是闲来没事做,给自己找点乐趣罢了。” “小姐谦虚。” “乐观去做什么了?” “在花魁街喝花酒呢,现在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真是个色痞子,”林厌离骂了一句。 虽然她不喜欢对宗门内长老的私人生活过多的评判,但乐观这人确实有些浪荡桀骜了。 “罢了,等他回来后,让他亲自去国师府上将后日出席的名录取来,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提前做准备总是没错的。” “是。” “还有......”林厌离抬眸望着夜空,“我突然很想吃糕点。” 曲辙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小姐稍等,我这就让人送来。” 第二百零二章 入席 所谓吃糕点只是林厌离的一时兴起,草草吃下两块,林厌离将兴致放在了茶上。 寻来一个棋盘,林厌离从屋子里头叫来周芊洛和柳佰泺,三人围着棋盘,端着茶水鉴品。 三人皆是臭棋篓子,下棋极其没有水平,曲辙站在一旁看了一阵时间,便觉得枯燥乏味。 围棋下不好,林厌离便开始教三人玩五子连珠棋。 所谓五子连珠棋,便是双方各持一色,在棋盘上达到横竖斜三个方向任意五之连珠即获胜。 刚开始玩时,林厌离大获全胜。 等周芊洛和柳佰泺弄清楚规则后,局面变成林厌离胜多输少。 等轮到曲辙当棋手后,林厌离便再未胜一场。 这让林厌离被神识海中的江晚离一阵嘲笑。 姑且喝了一阵茶,乐观自天边缓缓落下。 月色中,他带着一身酒气,双眼却是透亮得厉害。 林厌离抬了抬手,乐观立马将一纸公文交到林厌离手中。 “三清门、丹霞宗、千机门……” 入眼多是一些熟悉的名字。 这些宗门,在胭脂国极其有影响力,是胭脂国响当当的大宗门。 林厌离目光来到最后,在名单上见到了儋州孔家。 林厌离嘟了嘟嘴巴,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 孔家作为至圣先师的血脉,邀请来商议大妖南下的事宜并不奇怪。 但是前一段时间,千魔宗跟孔家干了一架,虽说后来林厌离跟孔煊已经谈妥了,可事后她又带着周家一起将所有的脏水泼在了孔家身上。 “这一次,会不会打起来。” 林厌离摸了摸下巴,心里头还是有些没底。 曲辙手指在文书上挪动,最后停在了丹霞宗上,他有些惊讶道:“嗯,丹霞宗那边是赤阳道人亲自过来么?” 林厌离偏向头,目光投在丹霞宗上,她开口问道:“丹霞宗有什么问题么?” 曲辙摇了摇头,道:“这位赤阳道人是丹霞宗的太上老祖,寿元已经不多,他最不喜掺和这些繁杂事,没想到他这次也要出山了。”林厌离揣了揣手,回应道:“前日,丹霞宗率领两千多位门内弟子驰援沐天城,宗主、长老半数而出,这位赤阳道友的辈分高,赏面前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粗略地过了一遍文书,林厌离将名单上的人物记在了心中。 此次前来会晤的有十个山上仙家和四个世家代表。 阵势庞大,声势惊人,足以看出各个仙家对胭脂国国君的重视。 “后日,曲辙、乐观二人随我入席。”林厌离盯着名单思索了一阵,最后拍板将入席的人选定了下来。 萧栾和慈楠都不合适,周芊洛与柳佰泺二人太过年轻,护卫工作只能交给曲辙和乐观两个见过大场面的人精。 乐观见陪侍人员中有他的一席,嘴角笑得合不拢。 对于他而言,参加这样的宴席,无疑是在给他的履历添金。 曲辙规规矩矩的拱了拱手,并不像乐观那么高兴。 林厌离的话,众人没有异议。 匆匆度过一日,第二日,并没有特别之处。 闭目张目,紫气东来。 林厌离盘腿坐在凉亭之中,将东来的紫气灌入经络,最后又引导紫气融入神识海中的“团圆”飞剑。 在修行上,林厌离并没有走江晚离的老路子。 江晚离是术法大修,同时也是一位剑修。 两者皆修的代价便是,两条达到均走不到极致。 这也是为何江晚离觉得自己突破无望,将自己的灵魂一分为二的原因。 手心抓的东西越多,拳头就越难从天地的束缚中挣脱出。 林厌离想当一位剑修,从她温养飞剑的那一刻,她便认死理地放弃了江晚离的术法。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林厌离缓缓睁开双眼。 今日辰时,与胭脂国国君会晤。 林厌离站起身,用周芊洛收集来的晨露漱了漱口,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辟谷丹吞下。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乐观走向前,拉开门闩,见外面是一位穿着紫袍的年轻人。 那人双手拱了拱,朝院中人施了个礼道:“大早上叨扰诸位了,这是陛下让我送来的文书,请诸位辰时前往逸心斋一会。” 乐观将年轻人手中的文书抓在手中,快步将文书呈在林厌离面前。 林厌离双手摊开,看过文书上的内容后,投以微笑道:“请你回去告知你们的国君,千魔宗一定会按时到场。” 紫袍年轻人点了点头,缓缓退出巷子。 “这位颜值国的帝王,年纪轻轻,能找到我们的住所,倒是有几分手段。”曲辙称赞一声。 林厌离微微弯了弯嘴角道:“我听说胭脂国皇室设立了一个情报机构叫做“绣衣府”专行搜探情报,金陵城的风吹草动都在人家的掌握之中,咱们大摇大摆地入城,说不定早就被人家注意到了。” “说来也是。” “各自收拾收拾,打算赴宴了。” 在林厌离的吩咐下,一行人各自消除自己留下的气息。 接近辰时,林厌离才带着大队伍出发。 逸心斋位于金陵城东北处的郊地,是胭脂国皇家休养的私人场所。 在这种地方会晤,可见胭脂国国君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 林厌离一行人拿着文书,通过内城的城门,径直来到逸心斋。 这是一座占据百余亩地的豪华庭院。 林厌离探出神识,可见庭院内,雕梁画栋,假山流泉,小桥流水,颇具诗意。 “不愧是皇亲国戚私有的宅子。” 林厌离称赞一声,将手中的文书交到了乐观手中,乐观缓步向前,将文书转交给门口的黑甲侍卫。 侍卫恭敬地双手接过文书,对着林厌离躬身行了一礼,退至一侧。 林厌离迈开脚步,带着曲辙、乐观二人进入庭院。 庭院内,有一片竹林。 竹林中央搭建着一座木质楼阁。 楼阁上方写着三个金碧辉煌的大字:逸心斋。 楼阁上摆满了红漆八仙桌,每张桌上,皆是放置着精美的菜肴。 在楼阁前方摆着十四张木椅,木椅的正中间搁置着一张巨大玉桌,玉桌之上摆放了一壶香茗。 香茗沁香扑鼻,是难得的好茶。 第二百零三章 山上仙师 林厌离扫了一圈楼阁,并未见到其他客人,她对乐观和曲辙招呼一声,迈开步伐往楼梯口的位置走去。 楼梯口,一位穿着紫色纱裙的女子盈盈而立,冲着林厌离一鞠躬。 “可是千魔宗的道友?” 林厌离点了点头。 紫裙女子弯腰一揖,道:“江宗主,陛下在前方的阁楼等您,请您和侍从前往,其余仙师请随我移步偏厅。” 林厌离朝身后的周芊洛和萧栾等人看了一眼,轻声道:“你们且随这位小姐休息去吧,有曲辙和乐观在,出不了什么事。” 周芊洛点了点头,领着柳佰泺、萧栾等人随着哪位紫裙女子消失在拐角处。 林厌离朝着楼梯指了指,道:“咱们上去吧。” 曲辙点了点头,和林厌离一起走向楼梯,林厌离的脚尖微踮,踩着木质的楼梯,身体腾空而起,飘飘而上。 曲辙和乐观二人紧随林厌离身后,来到二楼,林厌离便见到诺大的房间中,立着几道身影。 林厌离轻轻挥了挥衣袖,将目光投在正座上的青年。 那位青年,面容英俊,一双剑眉斜飞入鬓,整张脸如刀削般棱角分明,他的皮肤呈现着古铜色,鼻梁高挺,嘴唇厚薄适中,整个五官组合在一起,给人一种十足的阳刚美。 最重要的是,少年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帝王龙气。 林厌离心中微赞,但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冷若冰霜,只见她将目光投在了青年身旁的中年男人身上。 此人看起来五十来岁,身穿华服,相貌端庄、儒雅、威武。 林厌离心中暗暗生了警惕,转而投向左边,看见李慕清朝她眨巴着双眼。 他以心音传至林厌离的脑海:“小心那边角落的老头。” 林厌离愣了愣,望向角落,只见角落处坐着一位浑身暮气的老者。 那人,她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丹霞宗那位赤阳道人。 她在心中盘算一阵,领着乐观和曲辙走向前,在青年面前福了福身子,施了一礼道:“千魔宗—江晚离,见过胭脂国国主。” 赵郸愣了愣,没想到林厌离会最先朝他行礼,这让他无形中增添了些面子。 赵郸赶忙起身扶住了林厌离的胳膊,道:“江宗主太客气了。” 他听闻了江晚离不少事迹,对这位生性逍遥的千魔宗宗主十分钦佩,只是名声如此大的江晚离竟然是一位娇小少女,这让他属实有些意外。 “国主不必多礼。”林厌离摆了摆手,将手从赵郸掌心抽出,走至角落处,朝前拱了拱手,“见过丹霞宗赤阳老前辈。” “是千魔宗的江道友啊。”赤阳道人听见声音,缓缓睁开混浊的双眼,声音格外沧桑。 林厌离心中揣度一二,确定这位赤阳道人确实已经油尽灯枯了,应劫之日应该在这一两年间。 她轻轻点了点头,笑着走至孔煊面前道:“次圣公,好久不见,前几天,我还喝了从您那借来的茶叶呢。” 林厌离这一番话可谓极损。 “哼。”孔煊冷哼一声,偏头望向上座的赵郸,“陛下,既然人齐了,那便开始吧。” “好,那便开始吧!” 众人接连入座。 落座之人,有男有女。 首先是胭脂国国君赵郸,然后是胭脂国山上仙宗大派。 三清门宗主,胭脂国剑道第一人,剑仙李幕清。 丹霞宗,太上老祖赤阳道人。 千机门门主,一位姿色普通,气质儒雅的女子,林厌离也是最近才知晓她的真实面貌。 剑阁的一位没有太大名声的剑仙,在外人看来,一个十分正气的宗门,听闻大荒兽劫后,门主率领宗门剑仙奔赴沐天城。 琉光宗,三清门的姊妹宗门,在外人看来,与三清门并无差别,老妪手驻拐杖,看起来行走不稳,双目格外精神。 雪魄宗,一个新起的魔道宗门,吞并掉中等宗门血雨门后隐约间有直追大宗的潜力。 坐在赵郸身旁的是林厌离见过的观海书院贤人—吴庸。 儋州孔家,次圣公孔煊,虽然被林厌离和周家泼了脏水,但威信仍在。 一位林厌离从未见过面的鬼修,浑身阴森森的气息让林厌离有些不太舒服。 面上有刀疤的刀客,一柄宽刀背在身后,看起来十分威武霸气。 与林厌离见过数次面的陆家家主。 最后是,千魔宗宗主,当年技压整个修仙界的魔道巨擘,今日让全场震惊的小姑娘林厌离。。 众人坐定,等侍女倒上了茶,赵郸站起身,开门见山道:“今日请诸位山上仙师来,主要议两件事。” 满座无声,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的聚集在青年身上。 他横扫一周,将所有人望在眼中。 今日赴约之人,皆是修行界之大能。 “朕为胭脂国国君,从王镇川预言大荒兽劫一事起,便责令让所有城池进行加固城墙,城墙加固自是容易,可这些凡尘之物,怎能抵挡住那凶恶的猛兽。故,今日议的第一件事便是,如何保全胭脂国百姓安危?” 观海书院君子吴庸听闻此话,迅速起身道:“凡人乃一切之根本,凡人孱弱,百姓若是没了,这场仗便是输了。” 林厌离小手轻轻拍在桌上,在众人的目光中站起身,道:“沐天城断然是守不住的,我们必须准备后手。” “呵呵呵,江宗主,这话说得太绝对了吧,你怎么就知道沐天城守不住呢?” 阴森森的鬼修笑了笑,继续道:“如今天下各处地界皆有修士驰援沐天城,我们虽然人少,可那些凶兽多数未开灵智,斩杀它们十分容易,只要能拖住那些化形大妖,大荒兽劫轻而易举就能化解。” 林厌离轻笑一声,觉得这个鬼修话说得有些天真:“守不住的,这次凶兽可谓孤注一掷,我们须臾地界看似团结一心,实则内部分崩离析,一但出现纰漏,必然被凶兽一举攻破。” “现在沐天城大修云集,江道友危言耸听了吧。”孔煊冷冷瞥了眼林厌离。 “信不信由你。”林厌离轻轻挥了挥手。 “嗯,无耻之人,果然说出来的话都是天马行空。” 第一百零四章 一言不合就开怼 孔煊冷笑一声,站起身,一身五境修为的威压如同潮水般朝林厌离压去。 李幕清微微抬起手指,将孔煊的威压只身扛下,笑眯眯道:“次圣公莫要激动,今日是来议事的不是来打架的。” 孔煊闻言,收敛身上的威势,一屁股坐回原位。 “诸位的私人恩怨,稍后再论,我们还是先谈一下正事吧。” 一直闷不作声的刀客突然开口,打破了众人僵硬的气氛。 吴庸朝林厌离推了推手,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变化:“二位道友,凡人生死涉及须臾地界的大道根本,在大是大非面前,二位还是以大局为重吧。” 林厌离轻挥了挥衣袖,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这件事。 孔煊侧着身子,面色依旧不太好看,毕竟之前吃亏的一直是他,不过现在大难临头,他也没有太多功夫与和林厌离计较。 “赵国主,你继续吧。” 赵郸呼出一口气,一直悬在嗓子眼上的心脏,松弛了下来,他将手中卷轴摊开,缓缓道:“关于第一件事,朕有些想法。” 李幕清摊了摊右手,与林厌离对视一眼,道:“但说无妨。” “好。”赵郸将手中卷轴搁置在桌上,双目十分认真,他躬下身子,带着些许恳求的语气道:“先前王镇川担任南域总督,在南域三州大兴土木,加固城池,深挖护城河,朕效仿王镇川的做法,可时间上还是来不及,若是能得诸位仙家的协助,北境城池的改造便能加快速度。” 说着说着,赵郸的声音渐小,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朝廷的财政这两年虽然有些富余,可改造城池是一笔天文数字,所以想……” 林厌离眉毛挑了挑,她听出赵郸话里头的意思了,这是想找他们这些山上仙家借银子。 她正打算拒绝时,李幕清突然开口道:“凡人的砖石瓦砾挡不了洪水猛兽,要想将那些凶兽拦下,除开加固城墙外,还必须铺设阵法。” “这……”赵郸有些为难道,“世俗的城池本就多,南北两域有大小数千座城池,这是一笔不菲的开支。”赤阳道人睁开混浊的双眼,端着茶水抿了一口,缓缓道:“赵国主放心,这笔耗资由我们这些正一派宗门来承担。” 听到这话,赵郸转忧为喜道:“赤阳老前辈果真是大宗楷模,及其有风范。” 先前对林厌离冷嘲热讽的鬼修皱了皱眉头,他目光投降林厌离和雪魄宗修士,有些不满道:“赤阳前辈,胭脂国内的宗门可不止我们正一派,单单让我们出灵石,未免太便宜这些魔道修士了吧!” 雪魄宗修士冷哼一声,开口道:“我们雪魄宗这次派遣了一千三百多位修士前往沐天城,你落凤山派了几个,带着一张臭嘴坐下就开始胡言乱语,当就该被扫出阁外。” “一码事归一码事,本座可不像某个宗门的宗主,独霸专权,将宗门当做自己的一言堂。”鬼修阴阳怪气地反驳了一句。 林厌离挠了挠头,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感觉这鬼修在骂雪魄宗的同时也在影射她。 “你们这些正一派宗门,张口道德仁义,闭口仁义道德,下次教训人之前,先看看自己做的事够不够资格。” “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呵呵。” 雪魄宗修士也是一位性情中人,直接开怼,丝毫不给落凤山半点面子。 落凤山的鬼修气得浑身黑气蒸腾,一身恐怖威压猛然朝雪魄宗修士身上压去。 雪魄宗修士丝毫不惧,一身磅礴真元犹如太阳悬挂当空。 二人威压在半空相撞,仅是一刹那时间,整座阁楼开始泛起裂纹。 孔煊与吴庸一同出手施展出一个护盾,将赵郸护在身后,有些不悦道:“你们二人想要做什么?弑君么?你们担得起这个因果么?” “哼,我落凤山定然不与魔道宗门为伍!” 鬼修冷笑一声,身体化作一片黑烟消散,一缕缕黑雾飘洒而下。 落凤山鬼修大能提前离场,让这场宴席的气氛变得阴郁起来。 雪魄宗的修士望了林厌离一眼,似乎在看千魔宗的态度。 林厌离胸口起伏,以心音告知雪魄宗修士不要轻举妄动后,淡然开口道:“早先我便说了,须臾地界并非铁桶一块,凶兽攻破沐天城是迟早的事。” 吴庸摇了摇头,将护身灵气撤去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今日我等几人便吵沐天城集齐那么多仙家势力,其中的关系交错只会比今日我等更为复杂。” 赵郸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心中有些后怕,不过也因此,让他真正认识到凡人与修行之人的真正差距。 “咳咳,如今少了一人,这事还有必要议下去么,若是不议了,老夫还要前往沐天城。” 赤阳道人咳嗽一声,轻轻拍了拍桌子。 他这次来金陵只是路过,目的本就不在议事。 再说,他一个半只脚入土的老人,一身死气沉沉,没有几天能活了,在丹霞宗也不管事。 “这……”赵郸脸色有些难堪。 “这事自然是要继续谈下去的。”林厌离接过赵郸的话语,从袖中取出一瓶丹药,搁置在桌上。 赤阳道人闻到瓷瓶的药香后,停下了动作。 他微微颦眉,左手深深摁在桌上,将桌上那瓶丹药吸入右掌中。 “这是回春丹?” “正是!” 林厌离面上含笑,双手揣在袖中,挪动身形,一屁股坐在了先前鬼修的位置上。 她带着几分抱怨道:“我本想和老前辈坐在一块的,结果被那个落凤山的鬼修抢了位置。” 李幕清对丹药一道理解不深,忍不住问道:“这丹药对化神期修士也有用?” 林厌离点了点头指着赤阳道人手中的丹药道:“修行者皆知,修为达到化神期,元婴会整个升华,平常丹药对于身体没有丝毫裨益,而这回春丹,则是不平常的丹药。” 李幕清见赤阳道人满脸喜色,好奇道:“难道这个丹药能够让五境修士寿龄延长?” 林厌离摇了摇手:“非也非也,此丹药名回春丹,何谓回春,既枯木逢春,可枯木终究是枯木,再如何变化也改变不了腐朽的本质,它只能让修士在短时间内恢复生机,回复年轻时的英姿罢了。” 第二百零五章 飞剑楼 简而言之,这丹药就是起个回光返照的作用。 赤阳道人双手抱拳回了个礼道:“这丹药正是老夫需要的,老夫欠你一个人情。” 林厌离笑着摇了摇手道:“既然如此,赤阳老前辈,可否安心坐下,将今日事议完?” 赤阳道人担心的无非是身体状况日渐愈下,无法前往沐天城杀妖证道,林厌离将回春丹送给他便是要打消他的顾虑。 虽说现在赤阳道人已经不掌管丹霞宗的事务,但他依然有太上老祖的威望在,有些事经过他点头,未来很多事千魔宗做起来会很方便。 赤阳道人手中拐杖轻轻敲了敲地面,含笑道:“江宗主如此大方赠丹,老夫若是不给面子,未免也太欺负人了,就依江宗主之言。” 赵郸听到是赤阳的话,不禁心中一喜,他朝林厌离投去感激的目光后,轻声道:“先前,我已经将第一件事同诸位前辈说了,因为落凤山的前辈已经提前离席,所以只能请诸位告知与他。” 他双目如炬,俯了俯身子,双手撑在桌上,十分认真道:“诸位前辈,朕要说的第二件事,才是今日的正题。” 众人皆是闭目屏气,认真倾听。 林厌离躺在太师椅上,双手十指交叉,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已经知晓赵郸接下来要说的话。 “胭脂国居于中部神州南地,胭脂国北境之处与西部泉州隔海相望,东边以虫疆之地与东方龙州接壤,南方跨海可观南极礁州的诸多岛礁,可以说,胭脂国乃中部神州命脉所在,朕想要在金陵建造一座飞剑楼,将金陵变作第二个沐天城,向大道借力,将胭脂国的国运分与诸位山上仙师。” 赵郸话语落完,阁楼内死寂一片。 李幕清眉头微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位身后背着宽阔大刀的刀客,此时用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琉光宗的老妪闭着双目,看起来倒是平静。 孔煊与吴庸对视角一眼,显然没有料到赵郸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林厌离深深呼了一口气,心中有了些许想法。 如今原著的剧情已经有了太多潜移默化地改变,赵氏国君作出的决定是在原著剧情之外的,至于做这样的决定会带来什么样的改变,她只能随风逐流。 赤阳道人双眼缓缓睁开,双目中闪烁着奇异的色泽,他缓缓道:“沐天城,飞剑楼,赵国主,这不是儿戏,你可明白其中的因果和承受因果的代价?” 赵郸微微勾起嘴角,从袖中取出一张布帛,平摊在桌面上。 “胭脂国已经平庸了一千年,朕不想再让它平庸一千年,哪怕它只能璀璨数月,朕依然甘之如醴。胭脂国非朕之胭脂国,而是百姓之胭脂国。” 孔煊面色严肃地从桌上将布帛拾起,目光扫过一眼,转递至吴庸手中。 吴庸闭起双目,叹了口气,又将其交到李幕清手中。 就这般一圈转递下来,最后落在了林厌离手中。 这是一封胭脂国朝廷百官的请-愿书。 林厌离挑了挑眉头,情不自禁道:“哪怕胭脂国会因为国运耗尽,亡了,你也不痛惜?” “胭脂国亡不了,因为只要朕与诸位仙家做成此事,诸位仙家便不会让它亡。”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好,若是金陵真要做第二个沐天城,我剑阁愿意第一个助胭脂国做成此事,我剑阁理应有一把飞剑镇楼。” 沐天城的飞剑楼共十二层,每一层皆有一柄半仙兵飞剑镇楼,若是金陵要建与飞剑楼同等战力的剑楼,镇楼的飞剑品秩不能太低。 有了剑阁剑修开口支撑,赵郸的底气大了起来,他将目光投在李幕清身上,道:“三清门作为胭脂国正一派首宗,理应有一席之位,朕请三清门坐镇顶楼。” 李幕清揉了揉眉心,对赵郸的这个想法有些头疼。 飞剑楼十二层飞剑,固然能够将那些妖兽斩杀于千里之外,可这也同样给山上宗门带来了威胁。 三清门所在的洞天福地在金陵北上不过八百里处,此楼落成,三清门尽在飞剑楼出剑范围之内。 这是一个很大的威胁,即使他同意了,三清门内那些老头子也不会答应。 没有谁会将一柄剑悬在自己的头顶上。 林厌离见李幕清眼中闪过为难的目光,她赶忙起身从李幕清身上抢过话题,道:“赵国主,我想问一下,飞剑楼在击退凶兽后会不会拆掉,毕竟维持一座飞剑楼消耗太大。” 林厌离朝李幕清施了个眼色,示意自己还了一个人情,又继续道:“据我所知,沐天城的飞剑楼驱使一柄低阶飞剑要消耗一块灵石,驱使一柄中阶飞剑要消耗十块灵石,而驱使高阶飞剑则要消耗一百块灵石,半仙兵就更多了,十二层楼自下而上飞剑数目虽然越来越少,品秩却是越来越高,这一笔天文数字绝非是胭脂国朝廷所能消耗得起的。” “江宗主想的事,朕已经有所考虑,飞剑楼消耗巨盛,只能请诸位大宗来帮忙维持了,等凶兽之患去除,朕便遣工匠拆除飞剑楼。” 雪魄宗修士轻笑一声道:“赵国主,口说无凭啊。” 一时间,所有人将目光投在了赵郸身上。 白家家主面上不悲不喜,一言不发,仿佛将自己置身事外。 对于白家而言,家族势力太小,在这些大佬面前实在难有发言权。 赵郸约莫是懂得了这些山上宗门的想法,深吸一口气道:“我赵郸对大道起誓,击退凶兽后,定然第一时间拆毁飞剑楼。” 话音一落,一道金光自天而落,在他的额中留下一个淡红色印记。 因果结下了,心中的芥蒂也烟消云散。 李幕清笑道:“三清门作为胭脂国正一派首宗,自然要在飞剑楼有一席之地,不过这顶层的位置却是有更好的人选。” 赵郸心中松了一口气,拱了拱手道:“敢问前辈,是谁?” 李幕清伸出手指向林厌离。 “纵观整个胭脂国修行界,最适合坐镇顶层的人选只有千魔宗!” 第二百零六章 拍板 林厌离整个人愣在原地,见赵郸投来视线,她挑了挑眉毛,笑得有些勉强。 早知道李幕清会背刺自己一波,刚刚就该让他烂在地里头。 她弯着眉眼,笑得十分清纯,“李宗主何出此言呐,我千魔宗虽然也是剑修大宗,可远远比不得三清门,李宗主莫要谦虚,这顶层的位置还得李宗主亲自操控才是。” “江宗主说笑了,须臾地界有哪把飞剑比得过千魔宗的浮屠四剑呢?”李幕清满脸蜜—汁微笑,以心音告知林厌离,“你可是欠我两个人情,不要胡闹,乖乖的听从我的安排。” “我可不想在这上头还你的人情,飞剑楼这么大的麻烦,我才不干!”林厌离双眼一瞪,立马驳回。 赤阳道人手中的拐杖轻轻敲了敲,开口道:“千魔宗浮屠四剑是天下剑道第一半仙兵,我觉得第十二层由千魔宗掌管最为合适。” 林厌离小脸挤在了一块,双手合十在面前摇了摇,请求赤阳道人不要继续再说下去了。 “千魔宗乃我魔道圣宗,浮屠四剑更是我们魔道儒雅仙子陈秋雨的佩剑,我提议让陈秋雨和江前辈共掌十二层飞剑。” 雪魄宗的修士朝林厌离投去善意的目光,作为魔道宗门,他十分同意林厌离的观点。 对于千魔宗推行的八条纪律和十二条纲领十分崇尚,他本人更是见样学样,将千魔宗的宗规搬至雪魄宗。 因此,他得了一大批长老的支持,稳稳的坐在了雪魄宗大长老的位置。 “同意。” “李宗主这个建议非常好。” 一群人附和让林厌离开始头大。 她迟疑了数息时间,缓声道:“此事不是我一人能够决定,还需要征求的陈秋雨的意见。” 赤阳道人点了点头道:“正好我马上要前往沐天城,儒雅仙子那边由老夫去说吧。” 林厌离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心中揣度得失,她觉得她不给陈秋雨做主的话,这个虎徒弟很可能会答应赤阳道人去做第十二层的持剑人。 这份大因果,林厌离并不想让千魔宗来承担,就算承担,也必须要有相对应的利益。 她举起右手道:“对于刚刚议完的第一件事,我有一些看法。” “但说无妨。” 林厌离背着双手围着圆桌踱步一圈,在脑中组织好的语言,道:“ 沐天城应该还能抵御一两年时间,我觉得在须臾北境加固城池、铺设阵法,不如将北境百姓南迁至金陵南方,既然金陵要组建飞剑楼,那不如将北地放空,反而更能大展拳脚。” “这……” “诸位且看!”林厌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大沙盘搁置在桌面上,“这是须臾地界的舆图,西部有西方泉州,北上有沐北,东边有东方龙州,南方有南极礁州,南极礁洲有中部神州这个天然堡垒在,姑且不去讨论。” “若是那些大妖南下受阻,调转枪头攻向西部泉州,再将西部泉州作为跳板,从西方泉州突进插入神州西域,所以仅仅是金陵一城作为防线是远远不够的。” 林厌离手指挪到中部神州与西方泉州交界处的海峡。 这里有一座修行者建造的大城——天君城。 “然后便是神州与龙州交界处的飞升城,我们可以以这三座城池为基础,在胭脂国构建一条弧形的防线,将防线外的百姓迁入防线内,留下足够宽阔的战略纵深,各个仙家宗门、世家豪门之间相互策应,点连成线,线铺成面,在胭脂国地界组建一条天壑。” “当然,这是一个天文数字,需要砸入无数的灵石、阵盘和修士。” 吴庸捏了捏眉心,觉得林厌离的计策是很好的,但是这需要所有的宗门统一调配。 “江宗主的计策很好,丹霞宗全力支持。” 赤阳道人一口应允下,对于处于南域的丹霞宗,凶兽给他们带来的威胁比北境的宗门小很多。 雪魄宗的修士与背刀的刀客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同意了这种做法。 而李幕清、千机门和琉光宗分老妪,现在陷入了沉默。 这三家大宗门均在那条弧线外面,若是同意了林厌离的做法,他们的处境便尴尬起来。 除开这三家大宗门外,北地还有数十座中小宗门和成千上百个世家势力,他们知道了,肯定会跳起来骂娘。 李幕清向林厌离以心音与林厌离交谈一阵后,在林厌离放弃了诸多利益后,他点了点头赞同了林厌离的计策。 千机门的女子宗主沉默一阵后,开口问道:“那此事该由哪个宗门来调配?” 林厌离挺了挺胸膛,双手叉腰站立,她视线扫过沙盘,蠕动着嘴唇:“观海书院。” 观海书院为须臾地界第一洞天福地,也是须臾地界第一学府,汇聚天下知识于一身,集齐百家思想,更有圣人坐镇,最重要的是,几乎所有的宗门都有人在观海书院修习。 千机门的女子宗主沉默过后,缓缓张口:“我没有意见。” 李幕清点了点头。 背刀的刀客嘀咕一声,虽然有些腹议,可还是同意了由观海书院来调配。 赵郸朝吴庸拱了拱手,道:“胭脂国朝廷愿由观海书院全权调配。” 吴庸面上神色如常:“既然诸位认为江宗主的计策可行,那观海书院便勉为其难的接下这职位吧,不过还是需要正魔两道择选一些有威望的大能,来辅助观海书院行事。” “如此尚好!”林厌离轻轻拍了拍桌子,完全同意吴庸的想法,“不过……” 林厌离话锋一转,双目视线汇聚在赵郸身上,“赵国主所说的国运,现在赠予给胭脂国修士早了些,朝廷大可等到凶兽侵入胭脂国时施展,杀手锏总是要等到最后使用嘛!” 赵郸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现在凶兽距离胭脂国还有十万八千里,一时半会也攻不破沐天城,急急忙忙将这手段用了只会徒徒浪费。 “就依江宗主之言。” 就这般,这场议事匆匆结束。 赤阳道人连饭都懒得吃,朝各人拱手作了个揖后,便带着门内弟子赶去沐天城。 林厌离倒没有什么忙事,傻乎乎的坐在原地,时不时应付一句吴庸询问的问题。 孔煊与吴庸交好,与林厌离有些恩怨,他见吴庸对千魔宗十分感兴趣,只能冷哼一声,青着脸坐在一侧生闷气。 第二百零七章 萧栾的师姐 宴会结束时,林厌离在心中捋了捋今天议完的两件事。 一件是,金陵城内建造飞剑楼,北境百姓南迁。 另一件,借助胭脂国的龙脉国运促成全体修士升阶。 现在的沐天城大能云集,支撑一两年时间应该不是问题。 两年时间对于凡人来说有些漫长,可对于修士,只不过是用手撑着头打个盹的时间。 “不必急于一时。” 这是林厌离最后得出的答案。 宴席散去,林厌离先找到李幕清,跟他商量了一下升仙大会的事。 听闻升仙大会邀请了千魔宗,李幕清也有些惊讶。 他虽然是三清门的宗主,但宗门内实际掌管内务的李竹影,他对于升仙大会也知之甚少。 “每次升仙大会都是师弟去的,既然升仙大会给你寄了请柬,去看看也无妨。”李幕清将请柬还给林厌离。 “我已经给顾玄北和陈墨水送了飞剑,他们说要跟我一起去,但是我现在还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 林厌离接住请柬,继续道:“实在不行,我就跟李竹影一起去,算算日程,这两天该出发了。” “也行,明日我让师弟来于你会合,我们三清门的仙家渡船差不多都去了沐天城,现在还未返航,正好可以坐你的飞舟去沐北。”李幕清点了点头同意了。 李幕清又跟林厌离说了些升仙大会的细节,便告辞而去。 林厌离见空闲下来,转身找到千机门的那位女子宗主,与她交谈一番后,最后给千魔宗订下了一笔一百万灵石的大单子。 雪魄宗的那位年轻大长老也想来凑个热闹,最后在林厌离杀死人办了的目光中讪讪离去。 一夜无事,翌日紫气拂面之时,一股罡风随着紫气滚滚而来。 林厌离睁开双眼,看着屋檐上几道身影,轻轻挥了挥拳头。 李竹影背负单手,选择无视,他朝林厌离身旁的曲辙推了推手,跟他一同来的三清门弟子同样拱了拱手,朝千魔宗的道友问了声好。 这几人中有一位女子引起了林厌离的注意。 只见那女子容貌清丽,肤色白皙如玉,身材婀娜多姿,脚踝纤细,整个人仿佛从画卷中走出,浑身带着一股高傲的气质。她走至林厌离的面前,开口道:“我师弟在哪?” 女子语气中的逼迫之意,让林厌离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约莫是猜出了眼前女子的身份。 李竹影的大徒弟-顾湘湘。 原著中,这女子高傲善妒,对萧栾抱有占有之欲,后来因为与魔道修士勾结想要谋害女主洛萱,最后被李竹影清理门户。 “你这是在兴师问罪么?”林厌离缓缓起身,淡漠的回应女子的话。 “哼,我师弟一定是被你蒙骗。”顾湘湘双眉一竖,脸上高傲褪去,只留下了冰霜。 林厌离挑了挑眉毛,与李竹影的视线碰撞在一起,“这你不管管?” 李竹影双手摊了摊,表示自己管不了。 顾湘湘是三清门一位老前辈的子嗣,那位老前辈老来得女,就多了些溺爱。 李竹影年轻时因为一件灵宝遭到了十多位魔道大能追杀,那位老前辈为保李竹影平安,力拼四位五境大修,最后陨落。 他晋级五境后便将顾湘湘收为徒弟,以此来还那位老前辈的恩情。 顾湘湘资质不错,得到了老前辈的真传,在李竹影的调教下,年纪轻轻的便晋级了四境,可以说是三清门年轻一代中的翘楚,是众多男弟子的梦中情人。 院里的动静很快将屋内几人吸引来。 柳佰泺最先走出屋子,他见顾湘湘用手指指着林厌离,双眸中流露出冷冽的寒芒。 “妖女,将你的手指拿开!” 柳佰泺说话丝毫不客气,右手从腰上的储物袋划过,顺手抄起了棒槌。 顾湘湘双目一瞪,冷笑一声:“妖女?呵呵,我看她才是妖女吧。” 火药味充斥着整个庭院,仿佛有一丁点火星就会炸起来。 林厌离耸了耸肩膀,对此表示无奈,既然顾湘湘想要打架,她可以让柳佰泺与她斗上一场,看看究竟是李竹影的弟子更强,还是她千魔宗年轻一代的大师兄更技高一筹。 “师姐?” 门口处传来的欣喜声让顾湘湘收敛起怒气,她望向庭院的朱红大门,那里立着一位身穿黑袍,面容清俊,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英武气息的青年。 “师弟!”顾湘湘见到门口青年后,立刻收起了手上的长剑,还上一副温顺躬亲的笑脸迎了上去。 她双手摊开,跑向前,想要给萧栾一个拥抱。 萧栾推出自己的右手,扶在顾湘湘的胳膊,笑道:“师姐,不要胡闹。” 顾湘湘面上羞红,媚意如丝,带着几分埋怨道:“师弟,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你第一句话就说这个啊。” 萧栾面不改色,微微弯起眉眼回应道:“师姐此次去东方龙州辛苦了。” 说完,萧栾缓步向前,来到李竹影身前,做了个揖,“弟子见过师父。” 李竹影微微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件灵宝递到萧栾手中,道:“上次在孔家,师父因为一些琐事不能与你见面,你晋级四境,这件穿云锁送与你,望你扶摇直上,仙运昌宏。” 萧栾眨了眨双眼,回想起新苑洞天的些许细节。 果然那天在洞天中拦下观海书院那两位君子的人果然是自己的师父和师伯。 “徒儿谢谢师父。”萧栾收下灵宝,将其收入储物袋中。 “什么,师弟晋级四境了?”顾湘湘听到李竹影的话,有些惊讶道。 她将神识放出,在萧栾身上环绕一圈后,欣喜道:“恭喜你,师弟。” 她在储物袋中摸索一阵,从中取出一颗散发着淡淡光泽的珠子,跑向前,递到萧栾面前,道:“师弟,我在东方龙州游历时偶然获得一颗蛟珠,有温养神魂体魄的功效,赠予你当做晋级的礼物。” “这……”萧栾迟疑了片刻,将蛟珠重新塞回顾湘湘手中道,“师姐,蛟珠难得,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 顾湘湘脸色一摆,拉住萧栾的手,十分强硬地将蛟珠塞入萧栾的手中道:“这是师姐的一点心意,你万万不可推脱。” 萧栾纠结片刻,在顾湘湘期待的目光中,硬着头皮将蛟珠收入了储物袋中。 顾湘湘的心意他是知道的,只是他早已经心有所属,心中再装不下其他的人。 他不是一次对顾湘湘说明白自己的感情,可师姐她就是不愿意死心,这也让他十分苦恼。 虽说修行界有多位道侣的前辈不在少数,但他觉得,若是在感情上都做不到单一,那他在修行上也一定会三心二意。 “只能在其他地方还掉这个人情了。”萧栾心中这么想着。 第二百零八章 前往须臾北境 萧栾在心中整理一二,重新返回李竹影身前,问道:“师父,这次去升仙大会,我能同行么?” 李竹影挥了挥右手衣袍,爽朗地笑了一声:“自然可以,本来我就打算让你参加金丹场的比试,现在你晋级四境了,那便可以与你师姐一起参加元婴场了。” 萧栾听后,面上闪过欣喜。 李竹影身后几位三清门弟子走向前,纷纷笑脸抱拳,朝萧栾作了一揖,道:“恭贺萧师兄晋级四境,大道有望,恭喜恭喜。” “诸位师弟都是三清门的人杰,晋级四境是迟早的事。”萧栾笑着回了个礼。 几名三清门弟子笑作一团,“那我等便借萧师兄吉言了。” 人群中有一玄衣修士,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看向萧栾,眼中透露出一丝愤恨之意,“这个家伙,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居然比他还要先突破四境。” 他偏头盯住了曲辙等人,牙根紧咬。 在他眼中看来,萧栾定然是得了千魔宗的帮助,修为才会这般突飞猛进。 都怪李竹影委托萧栾给陈秋雨送信,都怪江晚离颁布的奇怪宗规,他们怎么都不去死啊! 心中固然愤慨,他还是故作笑脸迎向前,弯腰作揖:“恭喜萧师弟,哦不,现在该称呼为萧师兄了。” 萧栾微微皱眉,双手推了推,道:“胡泗师兄说笑了,师弟虽然已经突破四境,但根基不稳,与师兄您的底蕴比起来差之甚远。” “好,既然如此,那我便厚着脸皮,继续称呼你为师弟了。”胡泗内心讥讽一声,觉得萧栾还算有自知之明。 他用一种俯视的目光望向林厌离和周芊洛,眼中闪过一丝占有欲。 他品尝过不少女子的身子,皆是千篇一律,食之乏味。 今日见到周芊洛与林厌离,一个冷艳冰山,见之垂涎,另一个玲珑小巧,精致可爱,这等小美人属于极品,仅是看着就觉得口干舌燥。 这等女子,该在他胡泗的床上! 胡泗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周芊洛和林厌离的身体,想象着二人被自己狠狠压在胯下时候,那诱惑无边的呻吟。 林厌离注意到胡泗的目光,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个年轻人的目光给她带来了很不好的感觉。 胡泗收起贪婪的目光,冲着林厌离露出一抹笑容。 对于花从老手的他而言,林厌离这样年幼无知的小女孩最好骗,而且林厌离在千魔宗的地位似乎不低,从她身上着手不仅可以恶心萧栾,拿下周芊洛也是轻而易举。 林厌离看见胡泗的笑容,浑身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她缩了缩脖子暗自嘀咕道:“都快五月了,咋还这么冷……” 远处飞来一把传讯飞剑,林厌离小手一抬将飞剑抓在手中,看见飞剑上的标志后,将飞剑丢入李竹影的怀中,道:“找你的!” 李竹影接过飞剑,摊开看过之后,眯眼笑了一声,询问起林厌离:“飞舟上可还有空房间,还有几位道友要随我们一起去参加升仙大会。” “有倒是有。”林厌离应过一声,在心中默默算了一番后,继续道,“咱们交情好,我不收你灵石,但是你那几位道友一定要交一百块灵石的船费!” “你这是掉钱眼里了。”李竹影笑骂一声,他眯着眼睛故卖关子,“放心,那几位道友也是你的熟人。” 林厌离挠了挠头,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到李竹影所说的那几位“道友”前来,林厌离吓得当场想要掉头返回千魔宗。 原来李竹影所说的道友不是别人,正是琉光宗洛萱、红露等人。 上次被洛萱坑了一把,林厌离已经对这位女主敬而远之,没想到她会在这里见到洛萱。 洛萱见到林厌离的身影,走向前,拉着林厌离的手,十分认真道:“妹妹,许久未见,当真是想死姐姐。” “姐姐,我也想“死”你了。”林厌离欲哭无泪,可又不能赶洛萱走,只能硬着头皮让洛萱几位琉光宗修士上了飞舟。 至于船费。 对方是女主,即使不讨好也万万不能得罪人家,那一百块灵石是万万不能收的。 从金陵出发,一直到须臾北境,若是循着渡船开拓的路线行走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循着路线行走固然安全一些,但现在时间紧迫,又有李竹影一起跟着,林厌离也不怕凶兽攻击,直接按照直线行走,这样可以减少不少时间。 期间,林厌离见到不少朝沐北去的仙家渡船。 这些渡船满载物资,大多是前往沐天城捞金的。 如今沐天城是天下修士最多的地方,要对付沐天城外的凶兽大军,必然会有伤亡。 在沐天城,疗伤丹药、符箓、阵盘等辅助之物,卖得最是火爆。 烟云阁作为须臾地界有名的仙家商会,在半卖半送的情况下,依然是赚得盆满钵满。 林厌离坐在船板上,传讯飞剑一柄接着一柄飞来,里头的内容多是二长老欧阳樾汇报的宗门情况。 千魔宗开发十方大山,在十方大山中种植灵植和养殖凶兽幼崽。 最近一笼凶兽幼崽出笼,除开自己留下的一批种兽外,其他凶兽幼崽经烟云阁卖去须臾地界各地的驭兽宗门,赚了一笔不菲的灵石。 而这些灵石,二长老欧阳樾打算用来购买一批制作符箓和阵盘的材料,特意送飞剑来征求林厌离的批准。 对于二长老的征询,林厌离大手一挥,在传讯飞剑上写下了几个大字:“宗门事务,无论大小,君自行决定。” 她既然已经放权,那便一放到底,这样不仅可以减轻她的工作量,也能增快千魔宗的办事效率。 毕竟,她出门在外,传讯飞剑送来是需要时间的。 这样一来,欧阳樾做起事也会方便许多。 将传讯飞剑送出,林厌离美美地端起茶水饮了一口。 千魔宗在她的带领下越来越好了,或许她有机会将这个“江”改成“林”。 她还是更喜欢别人称呼她为林宗主,而不是江宗主。 林厌离在心中幻想一番,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她微微偏头朝身后望去,一道身影已经到了她的身后。 那人正是胡泗。 “林小姐,你好啊。” 胡泗满面绚丽笑容,在林厌离略微震惊的目光中,一屁股坐在了她的面前。 第二百零九章 胡泗阴谋 “嗯?” 一旁,曲辙诧异地看了胡泗一眼,见林厌离并没有赶人的打算,他将自己快要蹦出嘴巴的话语咽了下去。 林厌离伸了一个懒腰,将自己身上的疲乏气息扫尽,有些好奇地问道:“三清门的这位道友有什么事么?” “唉,心中苦闷,无人述说,我听萧师弟说林小姐最善解人意,故此想找林小姐述说心中烦恼丝。”胡泗脸色露出苦涩之色,“我本是不想麻烦林小姐的,结果深思之际,身体不知觉的来到了林小姐身旁,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他朝着林厌离躬身施礼,神情颇为诚恳。 林厌离心中暗自琢磨,在想这个胡泗在搞什么鬼,故意装出一副忧郁的模样,来博得自己同情? 胡泗见林厌离不为所动,继续道:“林小姐,我如今的修为明明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为何宗门那些师兄师弟都觉得这是父辈的萌荫呢?” “嗯,啊,你父亲是谁?”林厌离附和的应了一声,见胡泗实在是难缠,忍不住问道。 胡泗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道:“在下不才,父亲是三清门大长老,被世人熟知的龙云道君-胡蛟。” 林厌离揣了揣小手,眉毛忍不住挑了挑,微微有些惊讶道:“你爹居然是龙云道君胡蛟?” “唉,世人只道胡泗的父亲是胡蛟,却不知我想让世人知胡蛟的儿子是胡泗。”胡泗脸上带着悲愤之色,“林小姐,我胡泗今日之修为皆是我努力的结果,与那胡蛟没有半分干系,可那些人却因为我爹是胡蛟,便用此否定我至今所有的努力,真是悲屈!” 林厌离皱了皱鼻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算是听出来了,胡泗是跑她面前来炫耀他有个好爹。 “那些人当真是过分至极,怎么能以出身来否决自身努力呢?”林厌离气呼呼地挥了挥小拳头。 “林小姐懂我,我当真是......”胡泗双眼通红,一副欲哭的表情。 林厌离看到胡泗那副模样,面上摆出一副心疼的模样:“师兄天资卓越,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证明自己,让胡泗的名字响彻这个天下。” 胡泗闻言,立刻破涕为笑,他用手指轻轻抹了抹眼角,道:“多谢林小姐的安慰,我好多了,林小姐果然如萧栾师弟所说的那般通情达理,不仅美丽动人,性格也是温柔可爱,真不知未来是何等人物能够配得上林小姐。” 林厌离双颊透红,有些害羞地埋起了头,“其实,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好。” “林小姐不要妄自菲薄,在我眼中看来林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没什么缘由,只是我觉得你生得如此好看,如清晨春风,闻之甘甜,听你声音,便生欢喜,让我忘却烦恼丝,再无念想之事。” 曲辙在一侧微微张大了嘴巴,他用手指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厌离双手捧在脸颊上,小脸发烫,“师兄你在说什么啊,这也未免太夸张了吧。” “毫不夸张,见你,我心生欢喜。”胡泗笑着摇头,伸手想要牵住林厌离的手,却被林厌离巧妙规避。 林厌离揉了揉脸蛋,从地上站起,结结巴巴道:“师兄,我先回去了。” 胡泗见林厌离扭身便走,以心声道:“林小姐,唯有你能解师兄苦闷,师兄今夜子时去你房间,望小姐能与我深入交流一番。” 林厌离听见这话,脚步更快了,曲辙皱了皱眉头,赶忙追上去。 胡泗攥了攥拳头,面上露出得逞的笑容。 在他看来,这些十来岁,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最是好骗,不过说些动听的话语,就能将其唬得晕头转向。 “小的已经拿捏住了,大的还会远么?” 胡泗的嘴角微微翘起,看着林厌离的背影,眼中闪过火热,仿佛在期待夜晚的到来。 在胡泗看不见的地方,林厌离靠在墙上嘴角咧得大大。 原本以为路上枯燥,只能修行度日,没想到李竹影给她带来一个乐子。 曲辙看着林厌离还能上的笑容,指着拐角,忍不住道:“小姐,那个男人,显然是......” “馋我身子是吧!”林厌离没等曲辙说完,自己抢过话语。 她伸了一个懒腰,靠在船舷上看着远处一闪而过的青山,一脸惬意道:“曲辙长老,做人就要有享趣的精神,修行枯燥,总得找点乐子嘛,龙云道君一生正直,没想到生出这样一个儿子。” “小姐,恕我直言,您还是注意下,莫要让那贼子占到了便宜。”曲辙有些不放心地看着林厌离。 他知道林厌离玩心大,就怕林厌离玩着玩着真的把自己玩进去了。 那胡泗纵然是个卑劣之人,可那一身三境巅峰的修为可是实打实的。 “放心好了,我可是林厌离!”林厌离抬了抬下巴。 ...... 飞舟越往北走,夜里就越是清冷。 萧栾坐在船头,双腿盘膝而坐。 在他的面前,悬浮着两把飞剑,一柄短小如簪,剑身透着青紫色光泽,另一柄长约三尺三寸,外观朴实,内部灵气雄浑异常。 簪剑名作“步摇”,长剑名作“巨山”,皆出自林厌离的宝库。 先前林厌离送与他时,他一直没来得及炼化,现在前往须臾北境,正好抽空给两把飞剑烙刻上自己的神识印记。 “叮叮叮~” 一阵轻响传来,巨山的剑柄处冒出一道道细微的电弧,电弧不断跳跃,发出阵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嗯!” 萧栾微闭的双眸睁开,目光投向飞剑。 在萧栾的控制下,剑身上的电弧不断变换形状,在他的控制下幻化作两只灵禽,最后彻底融入剑格之中。 萧栾伸手轻抚了一下长剑,嘴角勾勒出一丝满意的笑容,道:“不枉我枯坐数日,总算是完成了,之后抽时间再将两把飞剑炼化吧。” 萧栾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筋骨,他点了点身后的长剑,轻道一声:“观天,出去转转吧。” 萧栾刚叫完,一道娇俏的身影从观天飞剑中窜出。 那身影穿着粉红色的衣服,外罩一件淡绿色纱裙,裙摆边缘绣着几朵梅花。 头顶一根金钗斜插在脑后,发髻高耸,露出圆润光洁的额头,两弯秀眉下,一双杏核眼黑黝黝的,眼尾微微翘起,显得有些狡黠灵动。 樱桃小口粉嫩诱人,小脸圆润可爱,皮肤雪白如玉,吹弹可破,整个人散发出一股纯真、灵秀。 小女孩浮在半空,对着萧栾拱了拱手,奶声奶气道:“见过主人” 这是他观天飞剑的剑灵。 在萧栾正打算踏剑驰策天地间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远处船舷一闪而过。 第二百一十章 香氛夜 “胡泗?”萧栾微微皱起眉头。 刚刚一闪而过的身影,虽然气息的隐藏得很好,但他还是一眼便将那人认了出来。 胡泗这人品德恶劣,心胸狭隘,为人最是好色,平时仗着自己有个好爹,在外胡作非为,被其骗了身子的女子不计其数,是三清门妥妥的败类。 这个时间段,胡泗行色鬼祟,显然是不怀好心。 萧栾双目一凝,右手一招,道:“观天,回来。” 小女孩双手作揖,朝萧栾行了个礼,化作灵光钻入萧栾的剑格中。 将观天飞剑的剑灵收回,萧栾提起脚,追着胡泗的身影,跟了上去。 跟着胡绕过飞舟上的长廊,萧栾在一处拐角处停下了脚步。 他面色古怪的点了点眉心,随即,他身体一晃,消失在原地。 胡泗轻手轻脚,来到飞舟的木制楼梯前。 这两天,他早就将飞舟上的客房摸了清楚。 千魔宗的修士都住在飞舟的二层,其中周芊洛的房间在最前头、林厌离在最后头,并且林厌离的房间中布置了消音阵法,就算在房间中闹出天大的动静,也不会有人发现。 “嘿嘿嘿,这不是等着情哥哥来宠幸么!” 胡泗搓了搓手,轻步走上木制楼梯,来到第一个房间外。 他轻轻摇了摇头,面上浮现出猥琐笑容:“周妹妹别急,过两日,哥哥再来疼你。” 背负双手,胡泗大摇大摆地走过长廊,径直来到末尾的房间。 房间的门并未锁,仿佛是在等着他的到来。 “哎哟,真懂事。”胡泗称赞一声,右手搭在房间的把手上,将门轻轻拉开。 “林妹妹,哥哥来找你谈心来啦。” 胡泗拉开房门,一股香风扑鼻而来。 “啧啧啧,真香!” 抬眼看去。 一个身穿白色纱裙、肌肤如雪、身姿窈窕的美少女,正坐在床榻上,手里捧着一杯茶水,轻抿着茶叶,神态慵懒。 少女的一双白皙小脚在床上摇啊摇,摇得直叫他花了眼。 胡泗双目放光,口干舌燥,他的呼吸都变粗重起来。 美,实在太美了! 这样的女子才值得他宠幸。 “林小姐。”胡泗走至床边,脸上带着微笑,“师兄一到夜里,就更是想起以前的那些伤心事,师兄心里头苦啊!” 林厌离伸出舌头将嘴角沾上的茶叶卷入嘴巴中,眯着眼睛笑道:“胡师兄,夜晚漫长,咱们可以慢慢聊。” “林小姐,说得没错,咱们可以慢慢聊。”胡泗嘿嘿一笑,抬起屁股坐在了床上,温声道,“林小姐,不热吗?” “热?” “是的,师兄见到你后,这一颗心炙热如火,就像太阳一样。” “唔,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热起来了。” 胡泗挪动屁股,靠在林厌离的身旁,俯身在林厌离的耳旁吐气:“林小姐,有一句话道,巫山云雨可解忧肠,既然热,那便脱了吧,师兄帮你。” 胡泗一边说,一边伸出双手,欲解开林厌离的衣裳。 林厌离身子轻颤,双眸闪烁着异样的神采,她灵巧地躲过胡泗的双手,笑盈盈道:“师兄想要做什么?厌离不懂。” 胡泗揉了揉鼻子,只觉林厌离身上的香气在鼻尖徘徊,他陶醉的扬起头,道:“林小姐,原来你喜欢这样子,师兄真是兴奋。” 林厌离扬起嘴角,双手牵着裙摆施了个礼,儒儒道:“师兄,只要你抓到我,我就让你嘿嘿嘿.” 胡泗闻言么,瞬间化作饿狼…… 房间外,萧栾靠在栏杆的扶手上,面色古怪地盯着眼前的房门。 他没有看错,胡泗进了林厌离的房间。 他进去做什么?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 “咔咔......” 几间客房同时打开房门,第一个从房间中走出的人是周芊洛。 周芊洛手上的剑已经出鞘,剑气森冷,让萧栾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周道友,冷静!”萧栾沉声道。 周芊洛点了点头,面上依然没有表情,“嗯,冷静,我现在很冷静。” 慈楠双手合十,面对门念叨了几句佛语,随后扭头对周芊洛道:“周施主,留全尸,方便小僧超度。” 萧栾抖了抖嘴角,无奈地耸了耸肩膀,看来今天晚上不太平静。 他环伺周围,没有见到柳佰泺和曲辙。 这时,柳佰泺的厢房打开了门,一位慵懒少女缓缓从房中走出。 “咦,这么多人。”林厌离惊奇的道了一声。 “小姐?” 周芊洛和乐观有些傻眼,只有萧栾和慈楠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 周芊洛和乐观相互对视一眼,既然林厌离在柳佰泺的房间中,那林厌离的房间中又是谁? 林厌离掩着嘴笑了笑,仿佛阴谋达成,她朝萧栾拱了拱手道:“大兄弟,再不去将你师父喊来,就不好收场喽,有几位琉光宗的道友也听到动静了呢。” 萧栾抬起手指轻轻戳了戳林厌离的额头:“你这丫头,当真是心黑。” 林厌离拍掉萧栾的手,哼唧着扬起了头:“我是谁?林厌离!” 为了避免事态扩大,萧栾赶忙去喊李竹影。 李竹影的房间不知什么时候布置了隔绝神识和声音的阵法,萧栾叩了好长时间的门,才将冥想状态的李竹影唤醒。 从萧栾口中得知胡泗夜袭林厌离的消息,李竹影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虽说林厌离是江晚离的转世身,可现在的林厌离终归只有二境,若是被胡泗成功得手,那便是捅了天大的篓子。 届时陈秋雨会跟他绝交,说不定连顾玄北和陈墨水两人也会一齐打上三清门给林厌离讨说法。 那二人嘴巴上说不在意林厌离,其实心中已经潜移默化地将林厌离摆在了第一位。 林厌离真出事,他李竹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李竹影一把抓过萧栾的胳膊,闪身出了房门,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房门外布置的阵法。 这些阵法,在他冥想前还没有布置下,显然是为他贴心准备的。 冥冥中,他有一股被林厌离下套的味道。 “走,去看看!” 李竹影脚尖一点,下一瞬,人落在林厌离房门外的栏杆上。 第二百一十一章 林厌离的小圈套 林厌离见李竹影来了,挥着小手甜甜的笑了笑。 李竹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林厌离是何许人也?那是被无数宗门视为洪水猛兽的血沐魔君。 敢将主意打在她的身上,那不是老寿星吃砒/霜,嫌自己活得太长嘛! 他看见林厌离的笑脸不由得头疼起来。 毫无疑问,胡泗定然是着了林厌离的道。 胡泗的品性,他早有耳闻,知道这位三清门大长老之子好色。 只是没想到他会将主意打在林厌离身上。 “她没事,你也不早说。”李竹影双目朝萧栾一瞪,带着几分埋怨语气。 萧栾摊了摊双手,十分无辜道:“师父,我想说,可是没来得及说。” “少来!” 面对萧栾的说辞,李竹影憋了一口气,萧栾这小子的胳膊肘明显往外拐,向着林厌离的。 他轻轻挥了挥衣袖,表示前头的事先过去。 林厌离咧着嘴巴,缓步向前,朝李竹影勾了勾手指,示意让他从栏杆上下来。 等李竹影从栏杆上走下后,林厌离颇为神秘地拉着李竹影的衣袖,走至房门前,缓声道:“里头可能十分辣眼睛,你可有做好心理准备?” “打开吧,我也想见识这个孽障在做什么荒唐事。”李竹影吐出一口浊气。 ”好。” 征求得李竹影的同意,林厌离撤去了房间外的阵法,只听见房间中传来胡泗的声音。 “嘿嘿嘿,跑吧,跑吧,跑得越快,哥哥就越兴奋。” 李竹影拉胯着脸,伸手抓住了门把手,将门猛地拉开。 只见两道身影在偌大的房间中飞速蹿动。 一道是胡泗的,另一道是柳佰泺的。 胡泗浑身光溜溜,在粉色的雾气中,大步狂追,双腿之间还有不可名状之物随着身形微微抖动,可谓辣眼至极。 柳佰泺看见房门被人拉开,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他躲过胡泗的脏手,双指朝眼睛一戳,眼泪汪汪地跪倒在林厌离的身前。 他双手抱胸,楚楚可怜。 “小姐,我,不干净了!” 李竹影铁青着脸,看着房中依然在粉雾中奔跑的胡泗,站在原地沉默许久。 说真的,若非胡泗是大长老—胡蛟的儿子,他真想一巴掌将胡泗拍死。 林厌离伸手摸了摸柳佰泺的头,摆出一副心痛的表情道:“青竹道君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柳佰泺点了点头,声泪俱下,挪动身形来到李竹影的身前道:“李前辈,我,我......不如一头磕死在这里算了!” 李竹影抖了抖嘴角,将周围灵气化作一只大手,将柳佰泺从地上拎了起来,他温声道:“你且放心,此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柳佰泺抹了抹眼角,道:“小姐说前辈是好人,我相信前辈不会偏袒门内弟子,赔偿弟子也不要多,一千把飞剑,三十块灵石,五百块四境凶兽晶核,还有八千张用途不同的符箓。” 李竹影抖了抖嘴角,就差没有将柳佰泺重新摔在地上,他朝林厌离瞅了一眼,用心音斥责林厌离敲竹杠的行为。 林厌离喜滋滋伸出食指朝房梁上指了指:“小竹影。你瞅瞅上面。” 李竹影顺着林厌离的手指朝上看去,只见房梁上挂着一块留影石。 一道身影突然浮现,将房梁上的留影石摘了下来,脚步一动来到林厌离的身旁,并就留影石递入林厌离的手中。 林厌离双手搁置在嘴旁,身子微微前倾,踮起脚尖,贴在李竹影的身旁道:“小竹影,你也不想三清门的丑事被其他道友知道吧。” 李竹影满头黑线,深深地凝视着林厌离。 林厌离这人,比起江晚离更腹黑,更狡诈,而且心机得有点无耻。 林厌离眯着眼睛拍了拍李竹影的肩膀,笑道:“哎哟,三清门家大业大,这么点东西九牛一毛,你完全可以将这件事甩在胡蛟身上嘛,还能让这位大长老欠你一个人情。” “你这机灵劲,咋不用在正道上?”李竹影叹了一口气,已经打算妥协。 林厌离双手叉腰,底气十足:“哪没用在正道上?这些年千魔宗弟子在我的带领下,天天都在做好事、为凡人谋福祉,没再做过害人事,光是孤云山的粮食出产,都养活了好几个州郡,还有,还有.......” “好了,我已经在山水邸报上看过了,知道你千魔宗做了很多好事,就不用在这里跟献宝了。” 李竹影打断林厌离的话,衣袖一挥将房间中的粉色雾气吹散。 房间的角落处有一朵粉色的小花,小花上还沾染着一丝血迹,鲜红欲滴,触目惊心,让李竹影感觉头皮发麻。 这花他认识,是十方大山中一种稀罕的灵植,遇到危险时会释放一种能够让人产生幻觉的迷雾,效果十分强劲,不少修为浅薄的四境修士都容易中招,是灵植界的邪魔歪道。 “这灵植用得很好,下次不要用了。” 李竹影严肃地吩咐一声。 林厌离心虚的搓了搓手,跑向前将那盆花朵收入储物袋中,憨憨的笑了笑。 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被李竹影发现了,怪尴尬的。 她右手搁置在嘴巴前,咳嗽一声道:“咳咳,已经很晚了,我要睡觉了,青竹道君快将你的门人领回去吧。” 李竹影伸手一抓,施展袖中乾坤,将远处的胡泗收入袖袍中:“下次可不许这个样子了。” “是是是。”林厌离点头如捣蒜。 看到这样的画面,李竹影忍俊不禁,心中的困扰顿时烟消云散。 要是,林厌离不是江晚离,而是他和陈秋雨的女儿就好了。 古灵精怪、聪明伶俐,有这样的女儿伴在身旁,漫长的岁月一定会很有趣。 欸,可惜,可惜。 如果林厌离知晓李竹影的想法,一定会跳起来狠狠地敲李竹影的头。 我拿你当女婿,你却想当我爸爸? “按照这个速度,再过几天就要到沐北了,沐北多有精怪,其中匪夷所思的存在也有不少,你保护好自己,不要随意踏出飞舟。” 李竹影像是想起什么,特地的嘱托一声。 在得到林厌离的保证之后,李竹影才带着萧栾返回自己的厢房。 第二百一十二章 灵气稀薄之地 胡泗从迷迷糊糊中醒来,从李竹影口中知晓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心中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出门前,他的父亲特地吩咐过他,让他不要招惹江晚离,可谁又能想到在修行界成名已久的江晚离,现在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坐在原地愣神一阵后,胡泗眯起双眼,心中对李竹影和萧栾多了些怨恨。 这二人明明知道林厌离就是江晚离,却半分不透露给他,分明是想看他的笑话。 但此刻,他也只好将这些怒气藏在心底,等他突破五境,成为化神期修士,一定将这笔账好好地跟他们算清楚。 飞舟颠簸,往北走能够看见一条银川。 穿越过一条峡谷后,众人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温度降下不少。 正逢五月,已经是春末,沐北仍然是飘雪。 看着远处的银装素裹,林厌离坐在甲板上端着热茶心中有些感慨。 须臾地界中州的气候与蓝星有些相似,越往北走就越冷,可一旦穿过了沐北,天气又会转热起来,这就是道家修士口中常常谈及的物极必反。 “前方地界便是沐北,沐北山野精怪繁多,神通玄妙无常,我们走的并非是寻常的渡船路线,碰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存在也属实正常。”李竹影立在船舷上,手指捻住飘落的雪花,继续道,“虽说有我在此,但你不可以放松警惕,毕竟那些山野精怪是先天之灵,难免身具一些古怪的神通。” 林厌离连连点头。 这几天,李竹影一直在她的耳旁念叨此事,她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远处的山峰上渗出一道灵光,那灵光像是萤火虫一般在空中不停打着转转。 林厌离右手抓住船舷,翻身坐在了船头,双目随着那道灵光四处晃动。 “那是旅虫,是一种很常见的山野精怪,每天夏季的时候会朝东方迁移,夜晚的时候会很漂亮。”李竹影科普道。 林厌离点了点头,看着远处山头一道道灵光跃起,最后变化作一道灵光长河,在淡蓝色的天幕中留下让人难以遗忘的印记。 “确实很漂亮。”林厌离称赞一声,又将目光投至身下。 在她的心眼中,一只长着乌龟壳的老鼠在地上缓慢行走,它见空中飞舟一掠而过,吓得将身子蜷缩入龟壳中。 林厌离哈哈大笑,这些山野精怪确实新奇。 在她的记忆中,江晚离以前买过一种叫做翻书虫的精怪,小小一只力气却很大,不少手脚不便的读书人将其供养在书房中,专门用来翻书和搬运书籍。 只是可惜,江晚离买下的那只翻书虫,在她后,因为无人照料,饿成了一个空壳子。 “阿弥陀佛,沐北,真是一处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慈楠双手合十,感慨地道了一句。 “小姐,这次来到沐北要不要去陆家看看。” 周芊洛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林厌离陷入了沉默。 她在心中酝酿一阵,最后摇了摇头,道:“不想去。” 周芊洛口中所说的陆家并非是烟云阁的陆家。 江晚离一共收了七个徒弟,大徒弟顾玄北、小徒弟陈秋雨是江晚离亲手养大,感情最深。 三徒弟、四徒弟是千魔宗的门人,因为天赋异禀被江晚离收作徒弟,有师徒关系,却少有师徒情义。 而二徒弟陈墨水、五徒弟夜凌渊和六徒弟陆圭则是因为模样长得好看被江晚离强行掳至千魔宗,逼迫他们签订契约,蛮不讲理认下的徒弟,感情上自然是要淡漠一些。 周芊洛口中谈及的陆家,便是江晚离六徒弟陆圭所在的超级豪门。 想起陆圭,林厌离颇有些头疼。 此人生性风流,四处留情,惹下了不少风流债,以前的时候,江晚离就替他擦了不少的屁股, 后来江晚离死了,陆圭见样学样脱离了千魔宗,在须臾地界潇洒了一阵后,被陆家的老古董强行抓回去继承家主之位,这才消停一阵时间。 陈秋雨当宗主那会儿,有段时间千魔宗穷得连弟子的月供都发不起,还是陆圭慷慨解囊,支援给陈秋雨一笔灵石,这才没让千魔宗达到人走茶凉的地步。 李竹影挑了挑眉,有些好奇道:“你们说的人是陆圭?” “除开他还能有谁?” “我前段时间听说他在西方泉州买下了一个小洞天,专门养了一些狐媚,还为了一只女鬼跟西方僧人打了一架,啧啧啧,那灵宝甩得跟不要钱似的。” 林厌离抖了抖嘴巴,双手捂住耳朵,表示自己不想听陆圭的事。 这时,飞舟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林厌离身子往后一躺,倒在甲板上,她一只手抓住船舷,伸出脑袋,紧张兮兮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又有凶兽袭击?” 李竹影眉头微微一皱,他抬头朝天空望去。 天幕尽是褐色雾气,蒙蒙一片,看起来十分诡异。 “丫头,待在我的身边,不要走远!”李竹影轻喝一声,立马以阴神远游的方式去了三清门所在的厢房,随后阳神立马出窍,来到了琉光宗歇息的房间。 林厌离看着雾气慢慢靠近,双手紧紧抱住李竹影的胳膊,下一秒,眼前亮光一闪,本该坐在飞舟甲板的她,跌倒在地上。 “这是什么地方?”林厌离用手揉了揉腰,看着这处陌生环境,生起疑问。 这是一处峡谷,两边的山壁高耸入云,山峰陡峭,一眼望去,根本看不见尽头。 峡谷内雾气滚滚,肉眼难以观测。 林厌离尝试用心眼去看,将灵气汇聚在双眼后,峡谷中的景色尽数被她收入眼中。 这处峡谷极长,用心眼去看也难以看到尽头。 她用手揉了揉双眼,试图吸收一些天地灵气来滋润双眼,可随后她皱起了眉头。 这里的灵气稀薄得厉害,几乎可以与没有天地灵气存在的绝灵之地相比。 “这下难办了。” 灵气稀薄便代表着真元恢复缓慢,功法难以施展。 林厌离苦笑一声,刚刚她以心眼窥探峡谷消耗了不少的灵气,要是不快些恢复,万一碰到危险,可要完蛋。 第二百一十三章 拦路黑蟒 不过好在,林厌离这次出门带了不少的丹药,刚好能够解决目前灵气匮乏的问题。 林厌离伸手摸向储物袋,从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打开丹药轻嗅一口,淡淡的药香让林厌离恢复了少许精神。 她指尖流露出一道灵光,从瓷瓶中取出一颗丹药。 她如今的境界还不高,像丹药这种外物还是少服用比较好。 经过一阵思想斗争,林厌离最终将丹药分作两半,取一半服下。 耗费一些灵气,林厌离在山壁中凿出一个大洞,在洞口出简单地用阵盘布置下一个简易的防御阵法,林厌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蒲团,盘膝坐在,闭目调息起来。 丹药入腹,顿时化作滚滚热流在周身经络游走。 林厌离只感觉浑身毛孔舒张,整个人舒适至极,已经接近枯竭的丹田,此刻在药效作用下,将丹药中的蓬勃灵气化作了真元储存在丹田中。 她睁开双眼,一身磅礴的灵气从周身各个穴窍散溢出去,她所炼制的丹药用得都是千魔宗最好的灵植,仅是服用半颗丹药,就已经将丹田灌满。 林厌离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她抬眼瞥过身旁的半颗丹药,手掌一吸将抓其在手中呢喃道:“这半颗丹药应该足够让我穿过这片峡谷。” 说完,林厌离双手一推,将洞口布置下的阵法毁去,身形如同一只野兔般窜出。 峡谷中的雾气消淡了些,这给林厌离带来便利的同时也增多了凶险。 刚刚在冥想时,她仔细地思索片刻,她大概是被吸入了某处秘境。 沐北是一处凶险之地,同时也是一处机缘多多的地方。 似这种机缘主动找上门来,属实罕见。 不过,她已经猜到了原因。 萧栾是天选之子,洛萱是天选之女,二人本就是福缘多多,凑在一块,运气好到爆棚,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林厌离丹田真元沸腾,脚法飞快,像这样运转功法,是第一次。 在千魔宗时,她有找周芊洛切磋过。 但每次都是点到为止,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大概在二境中排到什么水平。 不过有江晚离的底子在,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比原来的江晚离差。 林厌离双手搁置胸前,手指掐下一道法撤掉自己将用来防御的护身灵气。 这条峡谷不知还有多长,此时节省灵气是最好的选择。 林厌离一边奔行,一边注意着四周的情况。 忽然,一道白黑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林厌离右脚一抬,猛然蹬在地上,强迫自己停止脚步,她瞳孔一缩,朝后退开了几步。 那是一头腰身般粗的黑蟒,身长数丈,黑色的鳞甲闪耀着寒光,蛇头狰狞恐怖,眼睛闪烁着凶残的绿色光芒。 林厌离探出五境神识,将黑蟒修为窥尽。 这是一头二境巅峰的凶兽。 林厌离眉头微皱,右手探入腰上抽出了自己的银色短剑。 凶兽因为不会使用功法,实力普遍比修士低 初境修行者可敌二境凶兽,二境修行者可敌三境凶兽,这样的循序一直可以延续至化形大妖的存在。 当然其中也有极其特别的存在,不能给用平常的认知对待。 林厌离不敢托大,右手短剑往前一递,挥出一道剑光斩在蛇头上。 黑蟒摇了摇头,不疼不痒。 林厌离手心冒出些许汗水,脚步偷偷后移。 刚刚一剑,只是试探,并未用出什么力道,但看黑蟒那一身漆黑黑甲,防御的能力约莫是达到了三境。 在灵气稀薄地段,与一头二境凶兽硬碰硬无疑是找死。 黑蟒吐出蛇信,巨大的头颅高高仰起,显然是要向林厌离发动攻击。 林厌离脚步一抬,猛然侧过身子,朝身旁闪躲。 黑蟒头颅一甩,紧随而来的蛇尾煽动狂风,林厌离脚下不翁,脚步踉跄一下向后跌倒,眼看就要被蛇头撞到,她双手如同老鹰一般展开,在原地旋转,左臂一抖,一柄桃木剑从袖口弹出撞在黑蟒的头颅上,借着力道,整个身形退开十多步。 林厌离抚了抚胸口,初次交锋算是有惊无险。 不过经过这次试探,她已经摸透了黑蟒的底。 刚刚黑蟒首尾并用,速度虽快,可两边同时攻击,中间的身躯却留下了一个空档。 那空档对其他的凶兽而言或许很小,可这在身躯娇小的林厌离眼中却是完美的通道。 黑蟒嘶吼一声,巨大的蛇嘴向林厌离咬来。 林厌离右手短刃一挑,躲过黑蟒攻击的同时,顺手挥出一道剑光斩在黑蟒的头颅上。 这一次,她的用了四成剑气。 山上仙家,以剑修杀力最大,林厌离这一剑在黑蟒头颅上划出一道血痕,先后的液体顺着伤口流淌而出,很快滴落在地上冒出淡淡的白烟。 这家伙血中有毒。 林厌离脸上露出一抹凝重之色,用灵气封闭住鼻子,右手一翻将手中短刃投掷出去。 短刃插在黑蟒的瞳孔中,冒出阵阵白烟。 黑蟒吃痛,发狂的扭动身体,头颅一挥,连同粗壮的蛇尾一同朝林厌离拍来。 林厌离双目紧盯黑蟒身躯留下的空档,双腿发力,跃向半空,一身剑气斐然,她双手持剑,身体猛地下坠。 森— 剑气落在黑蟒的身躯上,散发着阵阵剑吟声,细小剑气如洪流般将黑蟒身躯整个斩成了两段。 林厌离呼出一口气,双腿一蹬,整个身子悦向半空,奋力地踩在黑蟒头上。 林厌离手腕一转,桃木剑在此抡下,狠狠地刺进了黑蟒的头颅。 为了避免黑蟒的鲜血喷溅在自己的身上,林厌离将丹田内的半数灵气组成防御灵盾,挡在自己的身前。 噗呲~~ 随着一股腥臭味飘散,林厌离脚底下的黑蟒彻底断绝了气息。 这场打斗并没有什么意思,林厌离的飞剑是萧栾所赠,不仅是雷击木,还身具浩然正气,天然对这些凶兽带有克制,斩杀一头同境界黑蟒,算不上奇事。 林厌离一抖长剑,将剑身上的鲜血抖尽,将团圆飞剑收入袖中。 她举起银光短剑,在黑蟒的头颅中搅和一阵,从中挖出一块黑色晶核。 “这家伙吸收的是魔气啊。” 林厌离呢喃的道了一句,将凶兽晶核收入储物袋中,随后她取出小瓷瓶,在黑蟒身上再次切开一个伤口,收集了少许血液。 这黑蟒的血中有毒,若是用好了,说不定有出乎意料的效果。 林厌离收起瓷瓶,不在此地多留,她催动体内真元化作灵气,快速没入峡谷的雾气中。 第二百一十四章 怪鱼 这条峡谷比林厌离想象的要长。 由于与凶兽缠斗时消耗了一些灵气,林厌离不得不在半路停下脚步,将剩下那半颗丹药吞入腹中。 就这般,林厌离在峡谷中疾驰了一个多时辰,才通过这条狭窄的涧道。 站在峡谷出口,林厌离看着眼前的茂密森林,心中提高了警惕。 五境的神识释放出去,在林中简单地扫过。 丛林中凶兽并不算多,只要小心避让,或许可以避开战斗,安全通过这片林子。 当然,这只是一种理想状态。 林厌离猫起身子,手中掐下一道法决,隐匿起自己的身形,随后用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符箓,贴在自己的脑门上 做好这一切,林厌离脚步轻灵的穿插树木之间,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潜行。 这座丛林并不算大,按照林厌离的速度,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天黑之前就能穿过林子。 走了数里的路程后,林厌离开始加快速度,她整身子贴在灌木丛上,犹如山间游风。 行了约数十里地,林厌离听到些许的水声。 她开始放缓身形。 前方大概是一处水源,似这般庞大的丛林,水源处必然会有栖息有凶兽。 林厌离本着不招惹人家的想法,缓缓穿过几棵歪脖子树。 那是一个瀑布。 瀑布水声哗哗。 一阵清爽的凉风吹拂而来。 林厌离微眯双眼,向瀑布的方向看去。 瀑布下的水潭并不算大,碧绿色的潭水告诉林厌离,水潭可能会很深。 越是这样的地方,凶兽出没的可能就越大。 “还是绕过去吧。” 林厌离嘀咕一声,将目光投在潭水旁的山崖。 山崖并不陡峭,也不高,林厌离双腿弯曲,袖中飞出一根黑色绳索,她右手一拽绳索,脚上施展步法,轻巧的攀爬上岩壁。 不久后,林厌离的身影出现在瀑布顶头,她拍了拍手,俯身瞅了眼。 就在这时,崖底传来一阵巨浪般的咆哮声。 林厌离脸色一白,朝后挪了挪身影,只见潭水中一道身影飞快地窜出,直朝她飞来。 “妈呀!” 林厌离骂了一声,慌忙躲闪。 一记风刃砸在她的身侧,溅起的碎石子撞她的额头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先前为了节约灵气,她将护身灵气收了起来,事实证明,有些灵气是不能节省的。 重新将护身灵气布置全身,林厌离从袖中抽出自己的飞剑。 她双目一凛,盯住眼前的凶兽。 这是一头长着翅膀的怪鱼,一张血盆大口足够吞下三个人,而且这怪鱼还长着两根锋利的獠牙,嘴巴的尖角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林厌离深吸一口气,手中的团圆飞剑一挥,银色的剑气分化作两道,分别攻向怪鱼的两只翅膀。 像这种长着翅膀的凶兽,一般一速度见长,只要斩去它们的翅膀就成不了什么气候。 怪鱼身形一抖,像蜻蜓一般掠出,两对翅膀犹如锋利的刀刃,划破两道剑光,发出刺耳的呼啸声。 林厌离手腕一翻,掐下御剑法决,手中的团圆飞剑一分为十,从各个方向落在怪鱼的双翼上。 叮......叮! 一阵金铁交鸣声在空中响起,在林厌离的剑气轰炸下,怪鱼被压制在空中动弹不得。 林厌离右手抓在腰上的银光短剑上,猛然一剑递了出去,飞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最后将刺入怪鱼的喉咙里。 扑哧! 飞剑穿透怪鱼的喉咙,鲜红的液体涌出,染红了周围的土壤,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林厌离右手一抬,将两柄飞剑收回,原地叉腰站立,骄傲地仰起了头。 “哼哼,小小二境凶兽,我林厌离弹指间灰飞烟灭!” 没等她得意多久,震耳欲聋的翅膀扇动声传来。 林厌离缩了缩头,俯身朝崖底看去,只见潭水中卷起漩涡,数不清德高怪鱼从潭水中涌了出来。 来不及细数,林厌离拔腿便跑。 一群怪鱼涌上天空,铺天盖地,一路上掀起漫天尘土。 “我丢,明明是它们先来招惹我的,怎么搞得好像我招惹它们一样?” 林厌离骂了一声,一头钻入灌木丛中,从灌木丛中冲出来时,她身上挂满了苍耳。 “幸好没有穿裙子,不然的话......” 林厌离缩了缩头,看着越来越近的怪鱼,心中懊恼起来。 早知道会这个样子,被第一条怪鱼袭击的时候就应该跑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林厌离扭头朝身后瞥了一眼,粗略地数了一下,大概七八十头,真不知那小小的潭水是怎么装下这么多数量的。 这时,一个熟悉的灵气波动出现在林厌离的神识范围中。 那是慈楠的! 这一刻,林厌离仿佛看到了救星,就好像朱丽叶等来了她的罗密欧,蓝星一千个读者等来了他们不同结局的哈姆雷特。 她撒腿狂欢,脑袋扭向身后,对身后狂追不舍的怪鱼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哼哼,一群二境的小凶兽,看慈楠怎么收拾你们。” 林厌离双腿一跃,右手抓住树干,用力一荡,像是猿猴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她来到一处空草地。 慈楠盘膝坐在草地上,看着林厌离的身影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林厌离望着慈楠,慈楠望着林厌离。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二人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 “阿弥陀佛,林施主,快借我几颗恢复灵气的丹药,小僧丹田里头的真元已经枯竭了。” 听到慈楠的话,林厌离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她偏着头看向身后已经不足百米的怪鱼,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瓶丹药扔到慈楠手中。 “需要多久。” 慈楠光溜溜的脑袋在太阳底下散发着亮光,他甩了甩自己那并不存在的头发,咧着嘴巴笑道:“一刻钟。” 一刻钟!!! 林厌离弹了弹舌头,从腰上抽出了自己的银光小剑。 罢了,一刻钟就一刻钟! 林厌离估算一下丹田中剩下灵气,左手双指一并,团圆飞剑迎向怪鱼。 金铁交击,空中响起犹如乐器弹奏的声音。 林厌离的团圆飞剑在怪鱼中四处穿梭,专找怪鱼眼睛,另一柄银光小剑在她手中不停挥斥着剑气。 怪鱼的双翅锋利无比,十多只怪鱼每落下一次,都能刺穿林厌离的护身灵气给林厌离添上一道伤口。 第二百一十五章 金光罗汉 林厌离喘起粗气,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疗伤的丹药吞入腹中。 这种高强度的使用飞剑,让她十分疲惫。 她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左手的双指朝前一点,团圆飞剑在半空中绽开炫目光彩。 这是陈秋雨最擅长的剑气凝月。 刺目银光穿透数头怪鱼的头颅,趁着空档,林厌离右手一捞,将先前收集在瓷瓶中的黑蟒血液洒了出去。 “喝!” 林厌离轻唤一声,用灵气牵引着腥臭血液组成一只巨网,将那些怪鱼盖下。 随着一阵嘶鸣声响起,怪鱼身上冒起阵阵白烟。 林厌离见此情景,立刻催动团圆飞剑朝怪鱼斩杀过去。 银色月盘犹如绞肉机般撞入鱼群中,最后化作一个小白点消失不见。 “呼,好了没有,我快累死了!”林厌离嗓子冒烟,忍不住朝远处的慈楠抱怨道。 慈楠睁开双眼,一道金光从他身后浮起。 他缓缓起身,一股磅礴灵气冲天而起,他身后浮现的那道金光在空中凝作一个金身罗汉。 “阿弥陀佛,林施主,退到小僧身边来。” 林厌离点了点头,闪身退至慈楠身后,只见慈楠双手捏下一道法决,天上的金光罗汉掌凝聚出一个“卍”字。 金光罗汉一掌压下,怪鱼仓皇而逃,可金光罗汉周身散发的梵文将它们拦下。 一掌打下,林厌离觉得大地都抖了两下。 慈楠作为佛家弟子,修行的皆是金刚罗汉身法,虽说与体修有些许差别,却存在异曲同工之处。 “阿弥陀佛。” 慈楠双手合十,将身后金光散去,林厌离朝前看去,那些怪鱼尽数被那一掌拍烂,只剩下几只尚存一口气息。 林厌离袖中飞剑斩出,将几头怪鱼的脑袋戳成稀巴烂,她再次插着腰,高高仰起头颅,好像所有的怪鱼都是她斩杀的一般。 “哼哼,让你们追我,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慈楠见林厌离犹如活宝一般,微笑道:“林施主,你没事那便太好了。” 林厌离摊了摊双手,见身上的伤口在丹药的药效下恢复得差不多了,她扯去自己的外衫,在储物袋中重新寻了一件外袍披上。 “慈楠,你有没有见到其他人。” 慈楠点了点头,道:“先前我见到了柳施主,后来我们二人在雾气中走散了。” “柳佰泺?” 林厌离双手抱胸,用手摸了摸下巴。 如果有柳佰泺守在一旁的话,她在秘境中碰到危险的可能性就能够无限趋于零。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 按照柳佰泺那简单的大脑,想来一进入秘境就会将丹田内储存的灵气挥霍一空。 “走,咱们先去找柳佰泺,然后再想办法找到秘境的出口。” 慈楠点了点头,手指指向北方道:“先前小僧便是在那里撞见柳施主的,柳施主肉身较强,脚步比小僧快,小僧追他不及,不过现在,小僧恢复了半数灵气,应该是比柳施主快一些。” 林厌离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腰上的储物袋。 她带了不少丹药,但是恢复灵气的丹药却不多,还是要节省点用。 周围灵气稀薄,慈楠无法使用驾云术,林厌离只好吞下半颗丹药趴在慈楠的背上,由着慈楠驮着自己飞行。 林厌离一边消化丹药,一边用五境神识搜寻柳佰泺的踪迹,终于在一处满是蜘蛛网的洞窟中训到了柳佰泺的气息。 二人走至洞窟前,林厌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副神识使用过度的模样。 “林施主,剩下的便交给小僧吧。”慈楠温声道。 林厌离点了点头,脑袋一歪在慈楠的背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慈楠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根绳索,将林厌离紧紧绑在他的背上,免得林厌离掉落下来。 做好这件事,慈楠脑袋亮起金光,将整个洞窟照亮。 洞窟内通道蜿蜒扭曲,不知通向何处。 慈楠放出神识,一缓缓前行,终于在一处拐角处他感知到了柳佰泺的灵气波动。 他脚尖轻点地面,身子跃起。 林厌离在他的背上,一直没有醒过来,依旧睡得香甜。 “看来林施主真的累坏了!”慈楠低声喃喃自语,脚尖连踏几步,瞬间来到洞穴中央的位置。 在那里,他看见被五花大绑倒挂在洞穴半空的柳佰泺。 “阿弥陀佛,柳施主,你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慈楠走向前,对着柳佰泺行了个佛礼道。 柳佰泺听见慈楠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睛,看见趴在慈楠背后昏睡的林厌离,忍不住大叫道:“小姐怎么了?” “柳施主放心,林施主安然无恙,只是精神疲乏了些。” 听到这话,柳佰泺松了一口气。 慈楠抬起右手挥出两道风刃,将束缚住柳佰泺的蛛丝绳索斩断,将柳佰泺解救出来。 慈楠忍不住问道:“柳施主,你怎么会被悬挂在此处?” “嗐,真他娘晦气!”柳佰泺黑着脸摇了摇手,将事情的原委向慈楠述说了一遍。 此事说来郁闷,他被卷入秘境后,一头撞进凶兽窝里头,与十多头凶兽斗了一场,将丹田内的灵气消耗得干干净净。 作为体修,他不喜借助外物,所以储物袋中没有放置太多丹药。 然后,为了寻找秘境的出口,他四处奔走,最后将储物袋中能够恢复灵气的丹药消耗一空,最后落入山野精怪的圈套,悬挂在此处。 “这蛛丝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软绵绵的,害我空有一身气力,却无法使出来,若非慈楠道友来了,还不知要被绑在此处度过几个日月。” 柳佰泺躬身作了个揖,表达自己对慈楠的感谢。 慈楠轻轻挥了挥手道:“要谢还是谢林施主吧,没有她的神通,小僧也寻不到此地洞穴。” 柳佰泺爽朗地笑了一声,伸手轻轻抚了抚林厌离的头,笑道:“小姐的魅力便是在此处,明明做起来会很累,却还是会继续做下去,这正是我心系于她的理由。” 慈楠闻言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小僧还以为柳施主只是贪图林施主的身子呢!” “放你丫狗屁,我柳佰泺是那样的人么?”柳佰泺拍了拍胸膛,对慈楠的话十分有意见。 慈楠顿了顿,十分认真道:“我觉得柳施主还是尽早放弃的好,你们二人完全不搭。” 听到这话,柳佰泺抱怨一声:“嘿,你个光头和尚,嘴巴里头没有一句好听的话。” 第二百一十六章 秘境中的他人 慈楠板正脸,回应道:“小僧只是实话实说。” “你......” 柳佰禾瞪了慈楠一眼,旋即转移话题道:“柳某不与你争论,身上恢复灵气的丹药快匀我两颗,等出了秘境还你。” 慈楠拍掉柳佰泺伸来的手,道:“柳施主已经四境,这样的丹药对你作用甚微,还是不要浪费的好。” “你个秃驴,当真不知好歹。” “小僧就该让柳施主烂在洞穴—里头。” 柳佰泺骂骂咧咧,慈楠丝毫不为所动。 二人出了洞窟,寻了一处落脚点,打算等林厌离醒来后再做之后的打算。 夜幕降临,森林变得清冷起来。 柳佰泺拾了些许干柴,原地生起一滩篝火。 林厌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看着眼前冒着火星的柴火垛,她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阿弥陀佛,林施主,你能这么快醒来真是太好了!”慈楠笑着推了推手,将一个紫色的灵果推至林厌离的面前。 林厌离从发呆中回过神,她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双颊,对自己过度使用江晚离神识的行为感到懊悔。 江晚离的神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太过强大,使用起来太耗费精神,以后还是少用的好! 柳佰泺盘膝静坐,双掌微合,在他的胸前有一淡蓝色珠子,疯狂地汲取着周围的天地灵气。 奈何周围的灵气太过稀薄,即使是柳佰泺强劲的汲取能力,也没能积蓄太多。 林厌离拍了拍储物袋,从中掏出一只瓷瓶扔到搁置在柳佰泺身前,道:“这次出门,恢复灵气的丹药带得不多,省着点用。” 听到林厌离的声音,柳佰泺睁开双眼,打断自己的冥想状态,他摊开双手朝林厌离扑去,带着些许哭丧道:“小姐,这死秃驴欺负我,我让他给我颗丹药,他死活不给,还是小姐好!” 林厌离伸出右手,将柳佰泺阻拦在自己的面前,“慈楠身上的丹药也不多,不愿给你也有他的考虑,你就不要太与他计较了。” “嗯,我听小姐的!” 话虽如此,柳佰泺还是狠狠地瞪了慈楠一眼。慈楠口中念叨着佛经,脸色依旧还是那般平静,并不将柳佰泺的目光放在心上。 在他眼中看来,柳佰泺无非是借着这个理由在林厌离面前刷一次存在感罢了。 “各自恢复灵气,天亮后,咱们朝北走。” “好!” 柳佰泺不浪费时间,大手一张,将瓷瓶抓在手中,从中倒出两颗,一口吞入腹中。 瞬时,一股灵气浪潮从腹中向身体各处经络蔓延。 柳佰泺立即盘膝坐下,在心中默运功法,以极快的速度补足丹田中的真元。 林厌离给柳佰泺的丹药,药效比起慈楠的要强劲一些。 当然,这并非是林厌离偏心自己的门人,而是根据他们的修为深厚程度所给出的丹药。 柳佰泺作为四境修士,服用的丹药品阶自然是要比她和慈楠服用的丹药高一些。 林厌离坐下,默默运转起心法,偷偷将从柳佰泺周围散逸的灵气汲取入自己的丹田中。 时间缓慢流逝,不知不觉间天边已泛白,林厌离睁开双眸,看着天边升起的红日,抬指投向北处。 “出发!” 另一边,山谷中,一道身影踏剑悬浮在半空。 这人正是萧栾。 在其脚底下,伫立着数头身躯庞大的凶兽。 一头似龟却不是龟,全身覆盖着银色鳞片,长有两条粗壮的尾巴,四条腿上的爪子锋利如刀,一口尖牙瞧起来像海鱼。 另一头似虎似豹,全身披挂着鳞甲,长有三丈左右的双翼,双翼挥舞间,发出呼啸的风声。 还有一头浑身冒火,偌大的狮子头,犹如莲蓬般展开,威猛霸道。 除开这三头高阶凶兽外,还有几头模样奇怪的山野精魅,精魅修为不高,悬浮在半空中,脸上带着一股嘲笑的表情。 “看来,这几头凶兽是这些山野精怪引来的。” 萧栾无奈地道了一句,他的身形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后,便向着那山野精怪飞去。 几头山野精怪没想到萧栾会第一时间将枪头对向它们,发出几声刺耳的叫声后,其中一只精怪张口吐出一口烈焰。 “哼。”萧栾冷哼一声,右掌探出,在手心中凝聚出一柄金色剑刃,随后一剑斩出,刺目耀眼的剑芒破空而出,将烈焰湮灭后,刺穿了那头精怪的身躯。 “嘭。” 那只精怪在萧栾的剑气中变作灵光点点,最后反哺在这处天地。 周围几只山野精怪见同伴被杀,惊慌失措,四散逃窜而去。 萧栾踩着飞剑面上若有所思。 这是他进入秘境以来碰到的第十三波山野精怪。 山野精怪是先天之灵,是在灵气中诞生的生物,此地灵气如此稀薄却有着这么多的山野精怪,当真是奇怪。 萧栾收起剑势,目光盯住脚下凶兽。 这些凶兽能在此处修行至如此境界也是不容易,可惜的是,这些凶兽碰到了比较痛恨凶兽的他。 “既然如此,那只能请你们应劫了。” 萧栾的眼眸中寒意涌现,脚下踏出的玄妙步伐瞬间来到龟型凶兽头顶。 萧栾一剑挥出,金黄色剑芒如泉涌般灌在了凶兽的甲壳上。 龟形凶兽发出凄厉的惨叫,它的额上多出一条细长的裂痕,一缕鲜血流淌而出。 凶兽的鳞甲虽然坚硬异常,可在浩然正气下犹如薄纸般化作齑粉。 剩下两头凶兽张开巨口,它们口中各自凝出一道璀璨光柱,直奔萧栾而去。 萧栾躲过攻击,左手双指一并,脚下的观天飞剑猛地窜出,赤色的剑芒穿透两头凶兽的头颅,留下一个血淋淋的伤口。 “弱点不在头上么?” 萧栾呢喃一句,朝后退了一步,他一拍腰上葫芦,两柄飞剑齐刷现身。 正是林厌离送与他的“巨山”和“步摇”飞剑。 两柄飞剑一前一后,巨山飞剑犹如山岳坠下,一股古朴气势犹如彗星坠地。 步摇飞剑则是轻盈如燕,速度极快,眨眼间斩掉凶兽双翅,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顺畅无比,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巨山飞剑撞在狮头凶兽脑袋上,凶兽头颅瞬间爆炸,碎肉四溅。 森- 萧栾身躯飘然落地,悬浮身侧的观天飞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透两只凶兽身躯。 第二百一十七章 水晶殿宇 萧栾右手一抓,两颗拳头大小的凶兽晶核落入手中,将凶兽晶核收入储物袋中。 他从中取出一颗丹药服下,抬头望向山谷,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 这样的感觉并非是第一次有,前方应是有机缘在。 萧栾念头一凛,朝着谷中遁去。 飞驰一炷香时间,他穿过一片古树林子,来到一处宽阔湖泊。 湖水碧绿如翡翠,清澈冰冷,可奇怪的是,无法看清湖底。 萧栾探出神识,却被湖水阻挡,半分前进不得。 “湖水有古怪!” 察觉到湖水的古怪,萧栾心中暗自嘀咕一阵。 突然,他感觉到一道神识扫来,背后的观天飞剑瞬间出窍,直接奔杀远处密林。 锵- 金属碰撞的脆鸣响起,萧栾眉头一皱,步摇飞剑迅速窜出。 咻! 利刃破空的声音传来,映入眼帘的是一柄紫色长剑。 萧栾以巨山飞剑阻下紫色长剑,嘴角微微扬起,笑道:“让我误惊一场,原来是周道友。” 一道窈窕身影从林中缓缓走出,她轻笑一声,道:“原来萧道友也被卷入这秘境。” 二人各自将飞剑收回,一奇将目光注入湖中。 “咦,这湖水,神识穿不透?”周芊洛惊讶地道了一声。 萧栾抬指捻来一道剑气,抬手一点,剑气顺着指尖冲入湖面,一阵波纹荡漾开来,又陷入平静。 萧栾搓了搓手指,轻声道:“剑气还未触及湖底就湮灭了,挺深。” 周芊洛眯起双眼:“看来湖里头有大秘密啊!” 萧栾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伸出自己的左手,作邀请道:“周道友,可敢随我一起入这湖水探上一探?” “自是敢的。” 周芊洛莞尔一笑,迈着莲步走入湖水,身躯一沉没入水中,本打算换做内息的她惊奇的发现在水中竟然能够自由运气。 萧栾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对手镯,递给周芊洛一只。 周芊洛接过手镯,满脸疑惑:“这是?” “此物名为契镯,分为子母两只,佩戴在手中可感知双方位置。”为了避免周芊洛误会,萧栾茫茫解释道。 “原来如此!” 周芊洛恍然大悟。 不迟疑,将手镯佩戴在左手上,周芊洛跟在萧栾身后后朝湖水下潜行而去。 越往下潜,湖水越是冰冷,周芊洛随萧栾一起潜至湖底。 湖底散发着淡淡的蓝光,看起来像是星星一般闪烁着光芒。 璀璨光芒下,二人面前出现一条长长的沟渠,沟渠笔直平坦,不知通向何处。 萧栾抬手指向沟渠末端,轻声道:“我有预感,前方有大机缘。” 周芊洛怪异地瞅了萧栾一眼,将自己有些散乱的长发重新束起。 说实话,她丝毫感觉没有。 二人如同游鱼般顺着沟渠来到末端,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巨大的水晶殿宇。 殿宇前竖立有一块残破的石碑,上面的刻字已经模糊, 萧栾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本书,翻看几页,偏头对周芊洛道:“这处应该是某位上古修士的洞府。” “上古大些大能最喜欢在洞府外布置阵法,我们还是小心些。” 周芊洛长剑出鞘,捻来一道剑意投掷出去,残月般的剑气直勾勾的通过殿宇外的长廊,撞在水晶殿宇的大门上。 “嗯?” 二人相互间看了一眼。 刚刚周芊洛投掷出去的剑气并未受到丝毫阻拦,当真是奇怪。 萧栾重新掐来一道剑光,挥了出去,二人看着那道剑光将水晶大门斩出一道长长的裂痕,一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会不会因为年代太过久远,阵法都失效了?” “有这个可能。” 萧栾仔细想了想,这处秘境的灵气如此稀薄,说不定殿宇中维持阵法运行的灵气早就散溢出去了。 为了保险期间,萧栾返回岸上抓来一只山野精怪,以飞剑强逼着精怪走到水晶殿宇的门前。 二人站在沟渠上,见那头精怪安然无恙,才安心地踏上水晶殿宇的玉石长廊。 二人径直走至门前,周芊洛撇了精怪一眼,操控着剑气逼迫精怪推开水晶殿宇的大门。 嗡- 水晶殿宇的大门轰然开启,一股带着陈旧气息的气浪袭来,二人踉跄几步,站稳脚步。 萧栾抬头一望,只见大殿中央摆放着一张白色的玉床,玉床四周镶嵌着十六颗光泽暗淡的蛟珠。 萧栾用手指操控一道剑气,从玉床上剐下一颗蛟珠,捏在手中用灵气感触一下后,摇了摇头:“果真如周道友所说的那般,年代太过久远,其中的灵气都散逸一空了。” 周芊洛走向前,抬手轻抚在玉床上。 稍稍用力,玉床化为了齑粉,散碎一地。 “可惜了,若是这处秘境灵气充足些,也不至于毁坏得这般厉害。”周芊洛叹了口气,对这间玉床感到惋惜。 二人在大殿中转了一圈,见到的一些灵宝多数因为灵气散尽变作了无用之物。 心中感慨一阵后,二人一齐走入殿宇另一侧的长廊。 周芊洛看着长廊上散发着暗淡光芒的长夜灯,发现上古修士洞府的心凉了大半。 远处有一座宽阔池子,池中水冰冷刺骨,周围的岩壁上雕刻着各种古老的花草图案,栩栩如生。 萧栾走近池子旁边的一块石碑前,伸出手掌贴住上面。 一道道青色的雾气从池底冒出,随着雾气出现的是一条条枝蔓,缓缓伸出水面。 巴掌大小的莲蓬吐露花蕊,一朵朵金黄色莲花绽放,花瓣晶莹剔透,底下莲藕如美人玉臂洁白无瑕,诱人心魄。 上古洞府,灵气稀薄成这个样子还能含苞待放,显然不是什么凡物。 萧栾与周芊洛默契地相视一眼,纷纷朝后退开一步。 萧栾手中飞剑一挥,将池水中的莲蓬尽数拔起。 萧栾将莲蓬递到周芊洛手中道:“在下炼丹之术不太精湛,周道友若是练得丹药,分我几颗便好。” 周芊洛眨了眨双眼,知道萧栾送给她一个大便宜,拱了拱手后,将莲蓬塞入储物袋中放好。 二人走过长廊,来到另一座殿宇前,殿宇上摆放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养心”。 第二百一十八章 牛爷爷 萧栾走向前,手掌张开,一股庞大的吸引力凭空而生,将大殿上的牌匾摘下。 牌匾刚入手,便化作了尘土。 萧栾可惜的摇了摇头。 他见这牌匾上的字写得好看,本打算将其取下送给林厌离,只是没想到岁月如风割,已经是一捧黄土。 将此事的遗憾从心中抹除,萧栾手指一勾,步摇飞剑抵住了精怪的脖颈。 在萧栾的强迫下,那头山野精怪颤颤巍巍地推开了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螺旋向上的长梯,长梯内侧摆放的尽是玉简和书卷。 萧栾和周芊洛踏入殿内,一左一右,环伺整座大殿。 萧栾率先踏上长梯,这时,整座大殿动了起来。 在二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楼梯像是一条活龙般盘旋而下,随后牵引着萧栾和周芊洛二人缓缓升空。 约莫十息时间,大殿重归寂静。 “墨家的机关术,真是巧妙!”萧栾情不自禁地称赞一声。 周芊洛点了点头,对萧栾的话表示认同,她伸出手将悬浮在自己眼前的玉简抓在手中,抬指点开后,一串金字浮现眼前。 “心静止水、万念皆空,深吸一气,三呼而吐,短吸一气,长呼而出......” 这是一篇练气期的修行口诀。 周芊洛捏了捏眉心,将手中的玉简搁置回去,又取下一旁的书卷。 书卷入手,一抓即破,周芊洛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书卷捏成粉末。 这里的东西实在太过久远,连灵宝都变得黯淡无光,书卷这样的凡物便更难以保存。 周芊洛心中掀不起任何波澜,只是在心底暗自替林厌离惋惜。 萧栾左手一移随手从光团中抓出一枚玉简,点开之后发现上面记载的是一个剑招。 在自己心湖中演练一遍后,萧栾将玉简重新扔入光团之中。 这剑招,太过简单,三清门的藏书阁中随便挑一本功法都比它玄妙。 那些上古修士留下的东西固然是一笔财富,但对于现在的修行界而言,已经是昨日黄花。 毕竟,修行界是在不断发展的,像这些上古修士创造出来的功法,早已过时,用来斗法只有死路一条。 “唉!慢慢找吧,总能找到几个有用的。”萧栾轻轻吐了口气,一连翻看了数个玉简后,失望地摇了摇头。 另一边,洛萱绕过蜿蜒曲折的沟渠,来到一处宽阔地宫。 这里的地面呈圆形,四面八方的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案。 地宫中央有一道阶梯通往地宫顶端,在阶梯的最后方有一扇石门。 这扇石门是由一块巨石雕刻而成,在巨石上还刻着一些繁复的纹饰,一共雕刻了十七八个纹饰,看起来玄妙无比。 洛萱在心中嘀咕一阵,奋力推开了石门,门口是一条狭窄的通道。 循着通道向前行走,洛萱来到一处宽阔的地洞。 在地洞中央摆放着一张石桌,石桌上搁置着三个储物袋,每一个都鼓鼓囊囊,看起来装了不少东西。 洛萱将灵气附着在双脚,轻轻一跃吸附在洞穴的顶端,双目紧紧盯着石桌上的三个储物袋。 她悄悄走至石桌上头,正打算将三个储物袋捞入手中时,一阵窸窣的声响传来。 她赶忙屏去自己的气息,给自己贴上了一张敛息符。 只见洞穴远处的角落突然冒出一个小土丘,一对大角出现在洛萱的视线中。 “凶兽?还是山野精怪?”洛萱皱起了秀丽的黛眉,暗自嘀咕一声。 下一秒,一头体型粗壮的大黄牛从土坑中一跃而起。 “哎哟,今天累死俺老牛了,那遭瘟的混球,也不知是从哪来的,要不是俺老牛聪明,今天家都回不来了。” 老黄牛抱怨一声,头上大角一扬,从土坑中抛起一头蠕虫模样的凶兽。 洛萱站在洞穴顶端,双眼瞪得大大,对黄牛开口说话感到不可思议。 在她的认知中,只有五境以上的凶兽才会诞生神智,眼前这头黄牛身上的修为波动与她持平,显然才三境的样子,竟然能够口吐人言,实在让人吃惊。 老黄牛大口一张,从土坑中拖出几头凶兽,最后慢悠悠地将它们拖至另一处角落。 那里堆满了凶兽的尸骸。 洛萱心中充满了凌乱,这头大黄牛不光能够口吐人言,还会吃肉! 老黄牛脑袋一扭,用嘴巴从角落拎出一只活兔子,一团灵火从牛鼻子中冒出,很快整个洞穴中冒起一股烤肉香。 “哎哟,还是这兔子香,明天多抓它几头。” 看到这里洛萱已经麻木,毕竟一只会说话、会吃肉的老黄牛会生火造饭也不为奇怪。 但是,有一点是她绝对不能忍受的。 “谁,谁在偷窥俺老牛!” 这时,老黄牛发现了少许端倪,一双牛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最后将目光聚集在天花板上,口中猛然咆哮一声。 洛萱见自己被发现了,伸手想自己身上的敛息符扯下,纵身跳到桌子上,满是愤慨地指责道:“怎么能吃兔兔,兔兔那么可爱!” 老黄牛:??? 老黄牛看了洛萱一眼,又低头看了眼被自己撕碎的兔子。 “兔兔?兔兔是什么玩意儿?这里只有你牛爷爷-夔牛。” 老黄牛嚼了嚼嘴巴,一口灵气汇聚口中,他猛然张开,无数的飞针自口中喷出。 洛萱双手结印,数张符箓从储物袋中飞出,最后在她面前凝作一个灵盾,将黄牛吐出飞针拦下之后,洛萱大声道:“你在说谎,你有角,夔牛是没有角的,而且夔牛只有一条腿。” “你牛爷爷就是夔牛!”黄牛冷哼一声,双角之间雷霆闪烁,一道雷柱凭空浮现,朝灵盾轰击而下。 灵盾虽然挡住了雷电攻击,可也在刚猛的能量下化为了虚无。 “你牛爷爷就是夔牛!” 老黄牛似乎魔怔了一般,张口一吐便是数道水刃浮现。 洛萱不慌不忙双手一摊,袖中飞出无数张灵符,几乎将整个洞窟覆盖。 琉光宗最擅制符,她虽是一位剑修,符箓一道的修行也从未落下。 老黄牛看着铺天盖地而来的符箓,牛舌头吐得老长,很快一股奇怪的感觉涌入他的脑海。 他望向悬浮半空的洛萱,仿佛看见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 老者在它的脑海中轻轻的呢喃说:“闭上眼睛,放松,只要一下,马上就能到极乐世界。” 第二百一十九章 酒肉和尚 老黄牛听到老者的话后,浑身杀意消散,放松身躯,躺倒在地上。 不知为何,它有个感觉,如果再继续与眼前的人族女子争斗下去,它一定会死掉。 洛萱见老黄牛失去了斗志,缓步向前,一身佛光倾泻在黄牛身上,看起来像是普度众生的僧佛。 老黄牛抬起蹄子遮住自己的眼眸,只觉眼前人佛光刺目。 它举起前臂作投降状道:“俺老牛投降!” 洛萱微微颔首,缓缓降落在地上,她瞥了一眼桌上的三只储物袋,伸手一捞将其收入袖中。 老黄牛见状,伸了伸蹄子,心痛得想哭。 洛萱径直走至角落,站在凶兽的尸骸前沉默许久,她扭身朝黄牛招了招手道:“你们都是凶兽,怎么可以自相残杀呢?” “你是不是哭错坟了,俺老牛不是凶兽啊!” “就算是这样,你们一起生活在这处秘境里,一起呼吸着这片天地的灵气,你们之间不应该产生仇恨,你们应该和睦相处、互相帮助才是。” 洛萱双手交叉金紧贴,搁置在胸前,满怀希翼地望着老黄牛,道:“要是这个世间少一点伤害,多一些相互理解,这个世界就会越变越好,答应我,以后不要吃它们,和他们做朋友好吗?” 老黄牛看着眼前少女的满怀期待,它悔愧的点了点头,两道清泪从眼眶慢慢渗出,哽咽道:“你说得对,我们应该相互帮助,我好悔啊,如果可以,我只想当一只普通的牛。” 洛萱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黄牛的一对牛角,温声道:“只要能够改过自新,你就是好牛牛。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以后你千万千万不要吃兔兔,兔兔是我们的好朋友,我们要保护它们,呵护它们,我们要做-爱兔人士。” “嗯,我们要当爱兔人士,要将它们当做自己的朋友,要将它们……”老黄牛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它猛然抬起头,强行用牛蹄子闭住了自己的嘴巴。 老黄牛吓出了一身冷汗,看着眼前的女子眼中满是害怕。 这女人,有邪! 老黄牛伸出牛蹄子摸了摸嘴巴,在洛萱睁大的双目中,他用灵气化作一只手掌,朝洛萱竖起了中指:“想你牛爷爷不吃兔子,做你的狗屁梦去吧,混球人族!” 骂完,老黄牛身形一闪,身形如同龙卷风一般,一头扎进了土里。 洛萱微微一愣,袖中一口飞剑落到脚底,朝着黄牛头逃窜的方向追去。 今天,她说什么也要说服这头老黄牛浪子回头。 一人一牛,速度极快。 黄牛在前头狂奔,洛萱在后御剑追赶。 二人冲出土壤,驰骋在云上。 飞剑在半空中划出道道残影,洛萱双手衣袖一挥,一张符箓犹如蝴蝶一般飘飞至黄牛屁股上,最后在黄牛屁股上留下一个蝴蝶模样的烙印。 老黄牛感觉屁股吃痛,恨恨的朝身后望了一眼,每当它浮现想要攻击身后女孩的念头,它的脑海中总会出现一个手持雷霆神罚的长须老者。 它大概是倦了。 既然身后的女孩打不得,那它夹着牛屁股躲得远远的还不成么? 念头闪过,老黄牛身形一抖,速度激增,将身后的洛萱甩得没影。 “嘿嘿,跟你牛爷爷斗,还差得远呢!” 老黄牛得意地笑了一声,可还没有高兴多久,洛萱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它的神识范围中。 怎么找到它的? 老黄牛一阵嘀咕,一头扎入土中遁走百里。 它是先天之灵,天生便具有各种神通,是天地间的宠儿。 可是今天,他好像遭劫了一般。 出门溜达碰到几个拿刀的人族修士,见它是山野精怪便对它喊打喊杀,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又在洞府中碰到一个十分邪门的人族女子。 收集了几十年的灵宝被人家拿走了不说,还禁止它吃肉。 牛生——没有这么憋屈过! 老黄牛气愤地嘶吼一声,恨不得用自己的牛蹄子狠狠捶两下自己的胸口,以极速遁行十多里地,打算在树荫下休息一会儿,可屁股还没坐热,一柄飞剑以极快的速度撞在它的牛角上。 “遭瘟的混球,牛爷爷不跟你计较!” 黄牛骂骂咧咧一阵,身躯一震,牛毛倒竖,朝前继续狂飙出去。 远处洛萱喘着粗气,看着远遁的老黄牛无奈地摇了摇头。 追到现在,她已是有心无力,丹田内的灵气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 还是找个地方先恢复灵气吧。 森林边缘,林厌离、慈楠、柳佰泺三人围着火堆发呆。 只差一里路,他们就能离开这片森林。 可森林外头等待他们的是漫无边际的荒漠。 林厌离给火堆上的凶兽肉撒了一把盐,随后举着铁架子,在慈楠面前晃了晃,道:“胖和尚,丹药已经没有多少了,想要维持自己的灵气,你得吃这个!” 凶兽肉在大火的炙烤下,“呼呼”着冒着油水,此时的凶兽肉,香味最是诱人。 林厌离拿起铁架子,狠狠的在凶兽肉上咬了一口,满嘴流油,连声称赞道:“此地条件艰苦,若是在渡船上,撒上一些辣椒面,才是绝配。” 柳佰泺丝毫不客气,见火堆上的肉已经烤熟,大手抓,一口咽下一半。 在丹药即将耗尽的情况下,用凶兽的肉来补足丹田中亏缺的灵气属实是下下之策,但下下之策总比丹田空空来得好。 “慈楠道友,真不来一口?”柳佰泺举着铁架子,在慈楠面前狠狠咬下一口。 慈楠双手合十,不为所动,半晌过后,才缓缓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就莫要打趣小僧了。” “哎哟,慈楠道友,没有灵气在这处地界可是寸步难行啊,这凶兽肉是真的香,不吃可后悔!” 柳佰泺伸手从火堆中一抓,将其中一串搁置在慈楠面前,他拍了拍腰上的储物袋,道:“小姐身上的丹药已经不多了,前头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危险,丹田空空如也,如何保护小姐。” 慈楠听到柳佰泺的话,深吸了一口气。 他伸手将眼前的凶兽肉抓起的,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阿弥陀佛,只要心中有佛,一切皆有法。” 说罢,便低头猛啃。 他的吃相极快,一会儿工夫,整块凶手肉便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了罢,慈楠舔了舔嘴唇,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坛烈酒,仰头“咕咕”两口,大道一声痛快。 第二百二十章 沙漠蠕虫 慈楠抹了抹嘴巴,将手中的烈酒扔入柳佰泺的怀中道:“尝尝!” 柳佰泺咧着嘴巴,一脸兴奋之色,接过酒坛子猛灌下一口。 他用手用力地拍了拍慈楠的肩膀道:“你个酒肉和尚,今天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慈楠面色不改,双手朝前摊了摊道:“小僧从未说过不能吃肉,有些肉,小僧是可以吃的。” “我知道,我知道!”林厌离听到这话,挤过来,抬起食指,一本正经道:“西方佛国有小承戒律,规定僧人可以吃三净肉。” 慈楠点了点头,双手摊开在胸前画圆,最后合掌作礼道:“小僧遵守小乘戒律,第一、没有亲眼看到是为我而杀,第二、没有听到我信任的人说这是专门为我而杀,第三、自己没有怀疑这是专门为我而杀,且未有葱姜蒜等腥辣之物,所以林施主烤的凶兽肉,小僧是可以吃的。” “哦,原来如此。” 柳佰泺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规定,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上残留的酒香,笑道:“你这和尚还挺会喝的,这可是我们千魔宗上好的谷烧,是在小渔村那些人手中讨来的吧!!” 慈楠瞪大双眼,斥责一声,道:“出家人怎么能说讨呢,这是化缘!” 林厌离捂着肚子,忍俊不禁,听二人闲聊一阵,她抬脚将火堆踩灭。 “时间不早了,该出发了。”林厌离看着远处的黄沙,拍了拍手道。 柳佰泺和慈楠点累但头,纷纷将自己留下的气息抹去,跟在林厌离的身后走出林子。 前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荒漠,漫天的黄沙滚滚翻腾,吹得他们的衣衫猎猎作响。 林厌离双腿用力,轻轻一跃跳上柳佰泺的后辈,随后三人以极快的速度冲出翻滚的黄沙。 一路狂奔,三人身形变换不停,在黄色的沙浪中像是孤帆小舟。 随着三人不断深入,拦路的凶兽越来越多。 林厌离抬起头环顾四周,看见不少黑影从远处奔来,其中有几只凶兽体形硕大,脚步一迈震天动地。 她扭头朝慈楠道:“小心些,有几只凶兽已经跻身四境。”慈楠点了点头,与柳佰泺对视一眼后,身形一闪来到柳佰泺身后。 柳佰泺用手指戳了戳林厌离的手臂,温声道:“小姐抓紧我的脖子。” 林厌离点了点头,纤细的手臂紧紧箍在柳佰泺的肩膀上,柳佰泺微微点头,双目盯住眼前黑压压的凶兽,右腿猛然一蹬,犹如一杆突刺长枪,猛然贯穿凶兽潮。 慈楠伸出右手,轻轻搭在林厌离的肩膀上,林厌离只觉一股温和的暖流汇入护身灵气。 她仰起头,见到空中凭空浮现一只金钟将三人倒扣其中。 这是慈楠的佛家手段。 两头四境凶兽浑身火焰缭绕,张牙舞爪,怒吼连连,一头撞向金钟。 金钟震响,道道梵音荡漾开来,一圈圈波纹扩散,将两头凶兽击飞出去。 见到这一幕,一直处于提心吊胆状态下的林厌离松了一口气。 随后,她立马催动两把飞剑,将周围扑来的低阶凶兽刺成筛子。 “小姐厉害!”柳佰泺见林厌离驱使飞剑,立马拍起马屁。 林厌离翻了个白眼,左手拍在柳佰泺的脑袋上,骂了一句道:“少说话,多看着前头!” “好嘞!!”柳佰离连忙收敛嬉皮笑脸,大脚一迈,踢飞眼前挡路的凶兽,随后挥动双拳打砸在凶兽群中。 柳佰泺的双拳如流星点缀,所到之处皆是巨坑。 身后凶兽追得厉害,慈楠猛然转身,双手之中投掷出两朵金色莲花。 莲花落入凶兽群中,闪亮的光芒刺瞎凶兽双目。 林厌离两柄飞剑在凶兽群中上下起伏,每一次出鞘都给林厌离带回大量的凶兽晶核。 林厌离将晶核搁置在储物袋中,随手取出一颗丹药塞入柳佰泺的嘴巴里头。 三人越往北走,凶兽就越发稀少。 日暮降临,随着月光照下,这片荒漠陷入了寂静。 林厌离推算了一下,按照柳佰泺的速度,他们从进入荒漠开始到太阳落下,一共行了一千多里地。 慈楠蹲下身,抓起一把黄沙,带着些许严肃道:“此地是不是太静了些?”林厌离皱了皱眉头,抬头环顾一遍四周。 凶兽有夜晚觅食的习性,这个时间段是凶兽觅食的绝佳时间,而眼前竟然见不到凶兽半点踪迹,这就奇怪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厌离将五境神识放出,将四周仔细探查一番后,她脸色微变,眼眸中带着些许惊恐望向地下。 地底下,有东西! “快离开这个地方,另找地方歇息。” 林厌离说完不久,一道灵气光柱从地底下喷出,三人同时愣神。 月光下,一个庞然大物从黄沙中探出头颅。 那是一条数十米长的沙漠蠕虫。 这条沙漠蠕虫通体呈白色,身体如蚯蚓一般,背部有一排锋利的骨质尖刺。 这些骨刺不是蠕虫自然生成的防御手段,而是蠕虫吞食凶兽后从体内排出的骨头渣子。 沙漠蠕虫抬起半个身躯,圆滚滚的身子遮盖住月光,一张朝外渗出绿色液体的大嘴张开,露出一排排尖锐的獠牙。 “慈楠道友,照顾好小姐。” 在林厌离愣神之际,柳佰泺伸手将她抱下,向慈楠吩咐一声。 慈楠微微点头,拦腰将林厌离抱起,朝后退开数十丈道:“柳施主尽管施展拳脚,有小僧在,林施主不会有事。” 柳佰泺扭了扭脖子,一把拽下上衣,施展法相天地变大身躯,一拳砸在蠕虫头上。 他是一位体修,所修行的功法不多,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这一双拳头! 这沙漠蠕虫身躯庞大、皮糙肉厚,正中柳佰泺一拳,竟然啥事也没有。 它肥硕的身躯一扭,整个身躯砸在柳佰泺的护身灵气上。 柳佰泺微微皱眉,看出沙漠蠕虫的棘手,这沙漠蠕虫身躯庞大,速度却一点也不慢,不过他也想出克制它的方法。 念头一落,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杆长戟。 这长戟是千魔宗一位擅长炼器的弟子送与他的灵宝,戟尖且长,头端镶嵌有两片月牙状的锋刃,寒光森冷。 这头沙漠蠕虫柔软庞大,用此物斩开它的身躯的触感一定能让他享受一番。 第二百二十一章 百八十头 柳佰泺握住长戟,将长戟横在,面前,左手握住戟尖,用力向下一拉,整把长戟被弯曲成九十度。 撒手,柳佰泺手中的长戟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原形,随之破空而去的是一道清冷锋芒。 森- 血柱喷射而出,沙漠蠕虫庞大的身躯被长戟斩出的冷芒站成两节。 沙漠蠕虫绿色的血液喷溅在荒漠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林厌离抬眼望向远处地面,黄沙被蠕虫血液腐蚀,升起的臭气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慈楠将林厌离拉到身后,双手一张,数个梵文从袖中飞出,在二人面前展开一个金色护盾。 柳佰泺微微踮脚,长戟在手中虚晃几下,望向面前疯狂蠕动的巨虫。 那头沙漠蠕虫被他斩成两截的伤口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生,显然,刚刚他那一击并未给这头沙漠蠕虫带来致命的伤害。 “看来,只能将它竖着切片了。” 柳佰泺长戟一戳,沉重的戟头摔在沙土中。 凶兽的恢复能力很强,若是不能给予致命的重伤,很快便能恢复得跟原来一样。 柳佰泺纵身一跃,整个身躯变大数倍,他右手虚抓,在空中凝出一只大手,重重压在蠕虫身上,将其死死摁在原地。 大手落下,沙土四散飞溅。 大掌下的蠕虫被狠狠按在地上,柳佰依旧在不断施加力量,大手越来越重,大手下方的躯干渐渐开始扭曲,一点一点化为烂泥。 而这,并未结束。 柳佰泺左手的长戟高高扬起,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落在沙漠蠕虫的头顶,竖着将它的头颅切成了两半。 “真恶心!” 柳佰泺颇为嫌弃地抖了抖手,随后腾空而起,以极快的速度划过沙漠蠕虫的躯体。 林厌离双目睁得大大,一颗拳头大小的晶核出现在她的眼中。 她立马抖动衣袖,将团圆飞剑递了出去。 团圆飞剑在月光下朴实无华,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将沙漠蠕虫的晶核取下,带回林厌离的手中。没了晶核的支撑,沙漠蠕虫很快陷入了寂静,柳佰泺吐了口唾沫,一脚将蠕虫的尸体踢飞数米远,道:“实力真不咋地,白长这么大!” 他掐指招来些许清水,将双手洗净后,才返回林厌离的身旁。 林厌离将手中的晶核举了举,透着月光用手敲了敲。 她将晶核扔入柳佰泺的怀中道:“这块晶核里头蕴含的灵气不少,应该可以补足你消耗的灵气。” 柳佰泺点了点头,将晶核重新放入林厌离的手中道:“还是先放在小姐手中吧,我有些不好的预感,我们还是尽快穿过这片荒漠!” “行,我先替你保管!”林厌离也不客气,将晶核塞入储物袋中。 此时,她的储物袋已经鼓鼓囊囊。 从峡谷一直走至荒漠,沿途她收集了不少凶兽的晶核,这些晶核不仅可以用来恢复灵气,也能够用在丹药和灵器上。 他们三人虽然没有碰到什么大机缘,也算小有收获,不至于空手而归。 在林厌离神识投入储物袋中,默数晶核的数目时,她突然愣了一下,瞳孔猛缩。 “慈楠!走!”柳佰泺猛喝一声,将手中的长戟猛然戳向地面,强大的力道砸在黄沙上,掀起漫天尘埃。 慈楠注意到地底传来的异动,伸手抓住林厌离的胳膊,以极快的速度朝北方遁逃。 林厌离顶着强烈罡风向身后望去,月光下,数不清的沙漠蠕虫从黄沙中伸出头颅。 直到这时她才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难以见到其他凶兽的踪迹。 这块地方是沙漠蠕虫的巢穴啊! 柳佰泺长枪扔在原地,双腿发力,猛然跳起, 在半空旋转数圈,双臂挥舞间,一道接一道的劲气落下,在空中借势一踏,稳稳地悬浮在半空。 柳佰泺屏住呼吸,身形一闪来到一头蠕虫的头顶踩着沙漠蠕虫的脑袋借力,瞬间跳出数百丈,就像一阵疾风掠过一般,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的那一刻,地底下的蠕虫像潮水般涌入。 它们如同一群蝗虫,密密麻麻的朝三人追去。 林厌离趴在慈楠的背上朝后瞥了一眼,看见身后的滚滚沙尘,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五十只?哦不,一百只! 肯定有一百只! 虽说不少蠕虫只有三境的修为,可那庞大的提体形实在让人望而生畏。 “林施主,看来我们这次危险了!”慈楠突然停下脚步,有些无奈道。 林厌离侧着身子,望向前方,那里黑压压一片,全是蠕虫。 幸好她没有密集恐惧症,不然会当场昏死。 柳佰泺面色难看,看着扬起的尘沙无奈地笑了笑。 看来,只有战一场了。 慈楠松开林厌离的手,手中取出一只金箍,在地上画了一个圈道:“林施主,小僧要去帮柳施主忙,你在此物中好生待着,千万不要出圈。” 林厌离点了点头,从储物袋中取出两瓶丹药扔到慈楠手中,道:“这两瓶续灵丹是我身上最后两瓶恢复灵气的丹药,加油!” 慈楠微微颔首,揣着两瓶丹药迅驰起身,几个闪身来到柳佰泺身旁,将右手上的丹药扔入柳佰泺手中。 柳佰泺瞥了林厌离一眼,打开瓷瓶,将瓶中的丹药吞下两颗后,咧开嘴巴笑了一声道:“慈楠道友,今日我想见识一下你的佛国神通玄妙在何处!” 慈楠微笑摊手,服下一颗丹药后,身后绽开数道金光。 随着金光现身的是几只金光手臂。 “阿弥陀佛,小僧也想见识道友的法相天地,究竟能施展到什么地步。” 二人寒暄谦让几声,随后一同挥拳,将眼前扑杀来的沙漠蠕虫捶成肉沫。 眼前这些蠕虫体型虽大,最高的也只有四境,只是此地灵气太过稀薄,没办法动用范围广泛的功法。 林厌离站在圈内,看着在自己周围挪动身形的蠕虫,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见柳佰泺与慈楠二人上下翻飞的身影,她将身上最后剩下的半颗丹药吞入腹中,将身上的两柄飞剑递了出去。 她叫林厌离,是一位剑客! 第二百二十二章 突发之事 两柄飞剑化作两道灵光落在蠕虫群中,剑光所过之处,蠕虫纷纷爆裂。 看着那些身躯庞大的身躯蠕虫纷纷朝柳佰泺和慈楠二人赶去,林厌离将目光盯在那些低阶蠕虫身上。 作为二境修士的她,只能对付那些蠕虫的幼崽。 林厌离用手揪了揪自己的大腿,她褪去腿上的丝袜,光着脚丫踩在沙粒上。 两柄飞剑交叉飞舞,在蠕虫群中疯狂地切割着蠕虫幼崽的表皮。 这些蠕虫幼崽与成虫区别很大,不仅体表的颜色显得稚嫩,行动也比成虫缓慢。 这些行动缓慢的幼虫,在林厌离眼中成为了活靶子。 银光飞剑,速度极快,从蠕虫脑袋进,从尾巴出,紧随着银光飞剑刺入蠕虫体内的是团圆飞剑,林厌离专门用它在蠕虫体内寻找凶兽的晶核。 两柄飞剑一前一后,每一次冲入凶兽群中都能带回一颗晶核。 远处,柳佰泺顶天而立,一个个巨大的拳影砸向涌来的凶兽群,他的拳法威势极强,每一拳击出,都会引起汹涌澎湃的气浪波澜。 慈楠盘腿坐在一个莲台上,双目微闭,他口中念着佛经,身后千手观音以各色手势将手掌砸下。 “慈悲掌。” 柳佰泺一脚提起,将一头四境蠕虫踢飞百米远,随后一掌落下,将几头体型稍小的沙漠蠕虫捻成肉沫。 他眉头微微皱起,看着源源不断从地下钻出的蠕虫不厌其烦。 这些蠕虫数目众多,行动又如此的规律,定然是有头虫领导。 就像蜜蜂有蜂后,蚂蚁有蚁后,这些沙漠蠕虫定然也有头虫后。 柳佰泺,大脚一踏,身形整个变小,用神识在蠕虫群中搜寻一阵,并未找到那虫后。 从储物袋中取出瓷瓶吞下两颗丹药,柳佰泺从储物袋中取出棒槌,打算杀出一条血路。 林厌离坐在金箍中,脚底下体摆满了晶核,她额上冒出些许的冷汗,带着些许惊慌的表情朝地底看去。 在她的神识范围中,一个庞然大物正以极快的速度朝地表而来。 四境? 不,是五境! 绝对是五境的沙漠蠕虫,而且是冲着她来的! 林厌离抿着嘴唇,带着希冀的目光朝柳佰泺望了一眼。 她大概是要凉凉了! 念头一闪,眼前只有黑暗。 柳佰泺和慈楠感觉到有什么靠近,纷纷将目光投向地底。 一张深渊巨口突然出现在沙海,嘴巴一张一闭,竟是将沙海一起吞入腹中。 “小姐!”柳佰泺双目血丝密布,扭头对慈楠怒吼一声,“该死!慈楠这里暂时交给你!” 不容慈楠拒绝,柳佰泺一把将瓷瓶中的丹药吞入腹中,刹那间身形暴涨,全身肌肉虬扎,宛若小山伫立。 他将棒槌高高举起,朝深渊巨口狠狠地砸了过去,棒槌上蕴含着他的半数真元,这一击足以砸碎一座山峰! “还我小姐来!” “轰隆—” 绿色的血液喷射一身,柳佰泺一棒槌敲掉了这张嘴巴里所有的牙。 嗡—— 巨型蠕虫凄厉地惨叫一声,硕大的身躯扭转,一头扎入沙海,朝地底遁去。 “畜生休走!”柳佰泺怒喝一声,一头扎入沙中,将神识放出,追着巨型蠕虫深入地底。 随着巨型蠕虫的遁逃,所有的沙漠蠕虫纷纷钻入沙中 很快柳佰泺灰头土脸的从尘土中飞出,无力的躺在地上喘起粗气。 几次施展法相天地,将他体内的真元抽得精光。 慈楠从莲台上起身,脚步一踏,来到柳佰泺身旁,他将取出一颗丹药塞入柳佰泺的口中,略微淡定道:“柳施主,林施主吉人自有天相,你莫要太担心,我那金箍锁在了林施主脚上,虽然无法寻到她的位置,但林施主确实还活着。” 柳佰泺吐出一口浊气,翻身跃起,他的神识钻入地底,除开十多头三境的成虫外,他没有寻到那头巨型蠕虫的半点踪迹。 柳佰泺沉下脸,要是让周芊洛知道他把林厌离弄丢了,一定会一剑戳死自己。 他必须在碰到周芊洛前,将林厌离找回来。 一处山顶,李竹影悬浮半空,他的身下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位三清门和琉光宗的弟子。 这些人,是他在秘境各处搜寻回来的。 这些人当中,有人被海上的凶兽困在礁石上,对天仰望长叹。 有人落在深林,将体内真元消耗一空后被山野精怪吊在树上。 也有人福缘深厚,在秘境中得了一些机缘。 李竹影扭头望向顾湘湘,严肃道:“秘境出口在那潭水中,你带着他们先出去。” 顾湘湘脸色苍白、满身血污,显然经历了几次大战,她点了点头行了个礼道:“劳烦师父将师弟平安带回。” 说完,她带头跃下潭水,消匿了身形。 周围弟子纷纷朝李竹影行了个礼,跟着顾湘湘的身后跳入潭水,出了秘境。 李竹影微微颔首,目光投向东边,掐指算了算。 他这位弟子福缘冠绝一州,在秘境中只会有机缘,不会有祸灾,而且,他对萧栾的实力十分有信心。 “还是先将其他几位弟子寻到再说吧!” 李竹影呢喃一句,身形掠过百里,来到一处洼地。 此处多毒物,他抬眼瞥去,见到数头体型庞大的毒蝎。 神识放出,在那毒蝎巢穴中,有一位弟子浑身发紫,气息逐渐消淡。 再不救,就没得救了。 李竹影手中掐下道印,周围空间出现涟漪,在涟漪中,无数金色锁链飞出,将洼地内的毒蝎禁锢住身形。 他右手一抓,一只白色鱼符缓缓现身,下一秒,那位满脸青紫的三清门弟子从鱼符中现身,落在他的脚边。 李竹影叹了口气,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丹药喂入这名弟子的嘴巴里,见他面色明显好转,才施展道法将这位弟子收入他大神通的空间内。 做完这一切,他脚尖一点,身形冲上云霄。 他双目投向北方,右手背负,左手中指和无名指向内弯起,大拇指压住中指及无名指指尖上,捏了个道指。 “百观洞天!” 李竹影额上凭空浮现一只眼睛,眼睛所及之处尽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撤去神通,李竹影衣袖一挥,几个呼吸来到一处山谷。 山谷中,有一位琉光宗弟子被几头凶兽包围。 李竹影手指一点,几道雷光闪驰而过,将几头凶兽劈成齑粉。 “李师叔!”琉光宗的女弟子见到天上的李竹影忍不住欣喜道。 李竹影轻轻点头,淡漠地回应一句后,闪身朝西边去,留下女弟子原地发呆,不知所云。 半晌后,她回过神来,打算将那些凶兽的晶核拾起,朝前踏一步,一只白色的鱼符突然从她身后现身,一口将其吞下。 第二百二十三章 李竹影捞人 李竹影淡淡朝身后瞥过一眼,将那位琉光宗的女弟子收入神通中后,身形一闪落在一颗巨树上。 瞩目远眺,可见洞窟,洞窟中飞出一些山野精怪,在他们的身下有一位三清门的男弟子被悬挂在一张蜘蛛网上。 李竹影轻挥衣袖,三张符箓悄无声息的斩断蜘蛛网,一只黑色鱼符大口一张,连同那几只山野精怪一起吞入腹中。 下一刻,那位三清门弟子和几只山野精怪掉落在李竹影的身前。 几只山野精怪遭到此变故,立马抖动身形朝李竹影一阵龇牙咧嘴,李竹影轻轻笑了笑,抬手一挥,召来一阵清风将几只山野精怪扇远。 “师伯......”三清门弟子趴在地上,身体虚弱无力,像是被抽空的元气。 李竹影取出一颗丹药喂入他的嘴巴中,温声道:“平时本座讲课曾有提及绝灵之地,此地不比绝灵之地惊险,还是这般灰头土脸,回去后将本座的修炼心得抄上一百遍。” “是。”三清门弟子哆嗦了下身子,无奈地沉下脑袋。 李竹影抬手,白色鱼符现身,将这位三清门弟子拽入神通空间中后,他朝前踏出一脚,身影没入鱼符中。 下一秒,李竹影出现在百里之外。 在前方浓雾笼罩的森林,一位青年从雾中极速飞出,他看着远处突然浮现的身影不由得一喜道:“青竹君子,救我!” 呼唤他的人是乐观。 李竹影看着被凶兽穷追不舍的乐观,并没有动手救下他的打算。 说实话,千魔宗的几位长老,他最不喜欢的便是乐观。 乐观为人轻浮,曾经多次打过陈秋雨的主意,若不是陈秋雨心好,他早就寻个机会将此人灭杀。 今日见乐观被凶兽追逐,他巴不得乐观死在此处,也省得他心烦。 乐观见李竹影无动于衷,一时也急了,他进入秘境,本以为能捞到不少机缘,没想到机缘没有捞到,反而招惹上不少高阶凶兽。 一连逃窜数天,早就将体内的灵气消耗得干干净净,若是李竹影不救他,搞不好真的会死在这处秘境中。 一头凶兽拍翅飞来,乐观躲避不及,不小心被风刃划破了手臂。 他看着手臂上流淌的血液,咬了咬牙,终于是放下脸面,苦苦哀求道:“青竹君子,求你看在江晚离的面子上救我一命!” “哦?” 李竹影微微倾了倾了身子,带着些许玩味道:“江晚离与我可没有什么交情,不值得我救你。” 乐观心中咯噔一声,心想这李竹影该不会真的想让他死在这个地方吧。 他暗自深思一阵,仰头看见李竹影似笑非笑的神情后,心中想得透彻。 他到今日,一直弄错了一件事。 林厌离是林厌离,江晚离是江晚离,二人是不一样的。 所以先前他求李竹影的话说错了。 “青竹君子,我已对大道起誓,以小姐为尊,所以求您看在小姐的面子上救我一命!” 李竹影用手摸了摸下巴,思索一阵。 唔,这个理由,确实可以救他一命。 李竹影背在身后的手掐下一个道印,几道铭纹从地底浮现。 乐观看见脚底下出现的纹路,心中松了一口气,李竹影总算是愿意出手救他了。 李竹影双掌微合,一个赤色屏障凭空产生,他伸手一抓,一只鱼符将乐观吞下,随后一掌拍出,为首的几头凶兽在这强劲的罡风中变作了肉泥。 李竹影悬浮半空,五境的威压如潮汐般拍打在凶兽身上,黑压压的凶兽发出痛苦嘶吼,却还是顶着威压朝李竹影发起攻击。 寻常野兽感受到威胁知晓避让,但凶兽完全不同。 凶兽眼中没有畏惧,只有嗜血与残暴,哪怕眼前人的修为远胜于它们,依然能够悍不畏死地冲向前。 它们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将眼前人吞食殆尽! 李竹影眉头微皱,手指抬起,凭空画符。 在他的身后,浮现出几个漩涡,漩涡中出现几根火焰长矛。 他屈指一弹,长矛飞射而出,化作一片密集的火矢,瞬间穿透凶兽的躯体,鲜血喷涌,染红了四周的草木,将地上铺满猩红。 李竹影看了一眼地上留下的尸骸,又转头看了看另一边的几头凶兽,眉头舒展开来。 远处一道黑影飞来,那是一座小山。 李竹影微微避让,看着那小山落在凶兽身上,轻声道:“曲辙道友,修为又增进了不少,想来在秘境中得了些机缘。” “青竹君子谬赞了,都是为小姐努力。” 曲辙站在小山上,面色红润,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这次被吸入秘境汇总,他得到一颗上古遗留下的高阶丹药,又寻到一处灵泉的泉眼,服用丹药冥想两日后竟是打破了瓶颈,修为前进了一大步,虽说距离五境还远,却也远不了太多了。 他本以为今生与五境无缘,如今服用丹药后,他心中又燃起了突破桎梏的希望。 李竹影右手一摆,白色鱼符现身,它张口一吐,将先前吸纳入神通空间的几人吐了出来。 李竹影推了推手,将一张符箓送至曲辙手中,道:“我还有些事要做,劳烦曲辙道友将我这几位弟子送出秘境。” 曲辙弯腰行了个礼道:“小姐便拜托君子了。” 李竹影点了点头,身子没入鱼符中消失不见。 千魔宗几位长老当中,李竹影看曲辙最为顺眼,因为曲辙的手比较干净,为人比较识时务。 李竹影走后,原地恢复了平静,除开地上的肉泥外,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曲辙走至乐观身旁,看着狼狈的乐观,取出一颗丹药递到乐观面前道:“小姐是林厌离,而不是江晚离,你总算是想通了这一点。” 乐观接过丹药,苦笑一声道:“只是想通得有点晚。” “想通了便好,再努力努力,你会得到小姐的信任的。” 乐观将丹药吞下,原地打坐,他睁着眼睛,忍不住询问道:“小姐这样的性情,我有点想不通你和欧阳樾是如何取得小姐信任的?” 曲辙勾起嘴角,瞥了三清门和琉光宗几位弟子一眼,咧开了嘴巴:“秘密!” 乐观见曲辙不愿意说,也不强求,既然他已经想通,以后面对林厌离又是一种新的心态,想要得到林厌离的信任只是时间问题。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天宫 湖底,水晶殿宇内。 周芊洛用手捏了捏眉心,精神上有些疲惫。 这间养心殿,养的不是心,是寂寞。 这位上古修士辛辛苦苦收集来的功法秘术放在上古,或许是惊天骇俗之物,可放到修行界日益发展的今日,几乎全是破烂。 周芊洛搜寻一阵后,将几块自己认为还算有价值的玉简放入储物袋中。 与周芊洛同在书殿的萧栾同样收获甚微,这个仙人洞府时间实在是太长,遗留的物件有价值的实在不多。 他轻轻摇了摇头,纵身一跃来到大殿顶端处。 顶端处悬浮有三块玉简,上面附着的灵光比起其他的玉简要亮丽一些。 若是连这三枚玉简都没有太多价值的话,他们也没有必要在这养心殿浪费时间。 周芊洛循着机关术形成的楼梯行走,来到萧栾。 萧栾将其中一块玉简握在手心,道:“周道友,若是这三枚玉简也没有什么价值的话,我们便不要在此地浪费时间了。” 这座水晶殿宇中有许多偏殿还未探寻,将时间消耗在这里,确实不太明智。 周芊洛点了点头,认同了萧栾的说话,她伸手抓住另一位玉简,抬指一点。 几个金字从玉简中飘出,在空中连接成串。 “衍神诀。” 这枚玉简记载了一种神识攻击的一种秘法。 周芊洛将玉简重新抓入手心中,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在这座大殿中浪费这么长时间,总算是没有白费功夫。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崭新的玉简,将手心中的《衍神诀》复制一遍后,扔到萧栾手中。 萧栾轻轻点了点头,打开了先前被他握在手心的玉简。 几道灵光浮现,玉简中凭空出现一位老者,老者握着剑,原地舞剑,同时一股苍老的声音传来: “本座斛阳剑君,此剑法乃本座毕生心血,非天衢宗门人,不可授学,剑气凌空千万丈,一念花开万朵开;一剑斩断山河九万丈,剑气直贯星辰九万年。” 天衢宗....... 这个宗门,萧栾有些印象,好像是上古时期中州地界的一个大宗门,后来因为一些变故,宗门落寞,最后在时间的长河中化为一捧尘土。 这世间,没有一家宗门能够长久不衰,这一点已经在茫茫的历史长河中得到了验证。 所以,老者所说的话,被萧栾选择性遗忘。 周芊洛十分认真地看着老者施展剑法,将老者施展的每一式都牢牢刻画进脑海中。 这位自称斛阳剑君的剑法确实玄妙,既不浮躁,也不生晦,理解起来并不难。 萧栾背着一只手,在心中推演着剑招,最后双目睁开对老者弯腰作了一揖。 老者一连将剑法施展三次,最后面色严肃道:“本座寿龄,即将前往天宫,望门人将此剑法发扬光大。” 道完,玉简破碎,化为了这个世界的一缕尘屑。 “天宫?” 周芊洛皱了皱眉头,她以前跟在林厌离身边时好像有听到过这个名词。 萧栾并未考虑太多,将视线投在最后一枚玉简上。 他与周芊洛对视一眼,伸出手将最后一枚玉简点开。 玉简中是一篇文章,不,看起来更像是对某物的叙述。 周芊洛和萧栾放空心神,仔细阅读。 很快,他们知晓这枚玉简中的文字叙述的到底是何物。 “天宫!” 周芊洛额上冒出些许汗水,她偏头朝萧栾看去,发现萧栾的脸色同样好不到哪去。 玉简中的文字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在周芊洛和萧栾将其看完后,其中的金色文字便开始消散,最后与这个世界的灵气融为了一体。 它像是完成了它的使命,匆匆出现,匆匆离去。 萧栾呼出一口浊气,抬眼望向周芊洛道:“周道友,“天宫”之事太过惊天骇俗,若是被外界知晓又将掀起风雨,避免你我被他人搜魂,相互下一个禁制如何?” 周芊洛抬指抹掉额上的汗珠,莞尔一笑,道:“依萧道友所言。” 说完,周芊洛朝前踏了一步,用手将额前披散的长发挽至耳后,闭上了双眼。 萧栾面色严肃,双指一点,在周芊洛额间留下一个印记,待印记隐去之后,他闭上双目等待周芊洛下达禁制。 周芊洛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反而退了几步,双手背身后笑道:“萧道友就不必下达禁制了,小姐信得过萧道友,我同样信得过萧道友。” 其实这并非是信不信得过的问题,是实力上的差距让她认清事实。 虽说萧栾与她平心相处,但她心中清楚,萧栾已经走得很远了。 对萧栾下达禁制,没有意义。 萧栾看着周芊洛的灿烂笑容,神情愣了愣,歪着头想了几息时间,觉得周芊洛可能对他有几分意思,他果断拒绝道:“周道友,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咱们不合适。” “噗……”周芊洛喷笑,捂嘴笑了半晌才止住笑声。 她指尖在手掌上刮了刮,面上的笑容收敛起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萧道友,看着一本正经,没想到这么自恋,我一定会将这件事转达给小姐,萧道友好自为之。” 说完,周芊洛一脚踏出养心殿,萧栾尴尬的笑了一声,知道周芊洛在开玩笑,他衣袖一展,取出一只空的储物袋,手心凭空出现吸力,将殿内的玉简全部吸入储物袋中。 虽然这些东西价值都不高,但可以送给观海书院那些喜欢考究上古时代的老夫子,结个善缘。 萧栾拍了拍储物袋,施展袖中乾坤,将储物袋收入袖中,随后踏出养心殿。 在二人离去后,养心殿的房梁上突然浮现出一道金光,它寻着萧栾的身影飞出养心殿,最后悄无声息地在萧栾的本命飞剑中扎了根。 出了养心殿,周芊洛和萧栾二人一起朝丹殿走去。 在那里,周芊洛得了两颗能大幅度提升修为的丹药,萧栾则取了一只其貌不扬的丹炉。 二人将大大小小的殿宇搜刮一遍,也算是小有收获。 这时,二人的神识中感知到一股磅礴的灵气波动。 一道灵光疾驰而来,看着来人,萧栾和周芊洛纷纷抱拳行了个礼。 “见过师父。” “见过李前辈。” 灵光中的身影正是李竹影。 他右手一挥,两张符箓飘到二人手中。 “你们跟着符箓前往秘境的出口。” 李竹影偏头用心音与萧栾交谈几句后,身形一抖在二人视线中消失,显然已经去了百里之外。 第二百二十五章 江晚离参上 阴冷、黑暗、潮湿、腥臭。 除开这几个词,林厌离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样的词语可以形容她现在所处的环境。 这种滑腻黏稠、恶心又黏糊糊的触感不停提醒着林厌离,刚刚所发生的并不是幻象,她现在正在一条蠕虫的肚子里。 这并不算完。 随着蠕虫不断向下爬行的身躯,林厌离听见到类似水流翻滚的声音。 “哗--”伴随着一阵响亮的冲击声,林厌离被迫从这条蠕虫的腹中滚落到另一侧,紧接着,又是一道剧烈撞击,把林厌离整个人都甩飞了起来。 “呕......” 林厌离只觉天旋地转,肚子一阵翻滚,干呕了起来。 “老天,如果我有错,请惩罚我,而不是让我在一头臭臭的蠕虫肚子里头遭罪!” 她吐槽一声,两柄飞剑落在手中,重重地扎在蠕虫的胃壁上,借助飞剑迫使自己稳住身形。 “呼——” 长长舒出一口气之后,林厌离终于勉强平静了下来。 她打量起四周。 眼前是一片灰白色的壁层,空气中飘浮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就连呼吸间,都能闻到那股难耐的酸臭。 朝脚底下看去,在低洼之处有不少凶兽的尸体,看腐败程度样子,应该没死多长时间。 林厌离单手抓在飞剑上,用手摸了摸下巴。 按照凶兽的尸体推测,这头蠕虫刚进食不久,所以暂时不用担心自己会暴毙。 不过,也不能在这里待太长时间。 接下来,她有两个选择。 一、向上爬,从沙漠蠕虫的嘴巴里钻出去。 二、向下爬,随着蠕虫的胃肠,最后跟着排泄物一起被蠕虫拉出去。 对于林厌离而言,第一选项显然比较危险,毕竟从蠕虫的嘴巴里钻出去还不让蠕虫发现,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至于第二的选项,难度系数同样有,但好歹比第一个方法要安全许多。 权衡利弊之下,林厌离决定选择第一个。 理由只有一个,她不想体验当蠕虫粪便的感觉,往上爬虽然辛苦一点、危险了一点,至少心中不会产生阴影。 坚定自己的信念后,林厌离深吸一口气,将外息转变为内息后,她将自己丹田中的真元调集于双腿,猛地蹬向面前的壁层。 “砰-咚-” 沉闷的声音在宽阔的空间内响起回声,林厌离顺势借着反弹之力腾而起,向前飞跃了三米左右,将双手紧握的飞剑插入壁层中。 稳稳当当,没有任何问题。 确认安全后,林厌离继续向上,她用这个方法不停向上攀爬,速度逐渐加快,十米、二十米、五十米、一百米,一直到眼前的墙壁变化做另一种颜色,才重重吁了一口气。 她将神识放出,确定自己停留在蠕虫的胃壁边缘后,才慢悠悠地将神识收回。 此时的她浑身已经汗津津,浑身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难闻味道。 “唔,出去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林厌离愤愤不平,心中对这头蠕虫恨得牙痒痒,她伸出胳膊,将手中的飞剑全力向前推去。 “噗哧!” 像是捅破了一张薄膜般,林厌离手中传来清脆的触感,紧接着来的是天地旋转、视野颠倒。 失去平衡的林厌离被巨大的力道带得向后退去,一头栽入蠕虫的胃液中。 滋滋...... 绿潭中冒起白烟。 刹那间,烧灼的疼痛充斥着林厌离的脑海。 她甚至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意识瞬间陷入昏迷。 下一瞬,女孩猛然睁开双眼,一身恐怖的灵压将周围的胃液冲散,她看着眼前灰白色的胃壁,轻描淡写般举起了拳头 砰! 一拳砸下,女孩面前的空间仿佛被震荡的涟漪撕裂了一角。 胃壁上出现一个巨大的甬道,她毫不犹豫地跳了出去。 一处金碧辉煌的殿宇内,一个身着玄衣龙袍的青年猛然睁开双眼,浮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散发着金光的符箓。 他恶狠狠起身,一脚将眼前的书桌踢飞。 “江晚离!这次一定杀你!” 距离沐北十万八千里之外,顾玄北和陈墨水从天外天返回须臾地界,刚降至半空,顾玄北像是感应到什么,右手一伸从袖中取出一盏火烛明亮的长明灯。 “不好,出事了!” 陈墨水看着顾玄北手中的长明灯,脸色阴沉下去:“是江晚离?” 顾玄北点了点头,手掌一翻,将长明灯收回袖中,朝着北方深深望了一眼:“看来,得尽快去和那丫头会合了!” 说罢,他纵身而起,化为一道虹芒朝着北方而去,而陈墨水也立即追随其后。 ...... 女孩从甬道中落到地上,她情不自禁的深吸了一口气,面色满是陶醉。 “是自由的味道!” 她仰首,贪婪的大口吸气。 时隔百年,她终于重返世间。 “既然将我放出来了,你可别想让我轻易回去!” 江晚离媚笑一声,右眼中的杜鹃啼血诡谲邪魅,她活动了一下脖颈和肩膀,凭空画了一张符箓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做完这一切,江晚离扭头望向身侧不停翻滚的巨大蠕虫,捂着嘴巴轻笑一声。 她伸手在蠕虫的身上抚了抚,温声道:“放心,我不会杀你,你可是将我放出来的大功臣!” 江晚离右手一抬,团圆和银光两柄飞剑落在手中,她的手指缓缓划过银光飞剑的剑身,轻声呢喃道:“许久不见呀。” 这把银光飞剑是她获得浮屠飞剑前的最后一把飞剑,没想到林厌离这个小丫头会将它当做本命飞剑培养,这算是出乎了江晚离的预料。 “既然我回来了,那便再借我用一下吧。” 江晚离将团圆飞剑收起,左手握住银光飞剑。 这一刻,她重返五境修为、百年前的剑仙,人人惧怕的血沐魔君。 一剑挥出,空中顿然出现一道惊人的红芒。 剑尖所过之处,空间破碎,剑气冲向洞穴的顶壁,将流动的沙海一分为二。 江晚离缓缓浮起,从剑气开通的长道返回地面,她仰头望向苍穹,嘴角是止不住的笑。 “真像一场梦啊!” 第二百二十六章 这一剑陆沉 江晚离冲出沙海之后,身形骤升。 她在林厌离的神识海中困顿太久,此时获得自由,犹如脱笼之兽,不好生闹腾一番,都感觉对不住自己。 当然,闹腾有度,毕竟,林厌离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厉害的。 江晚离吐了口唾沫在手上,顺着额上的符箓捋了捋,她抬头望向身下。 柳佰泺与慈楠落在眼中。 小丫头驱使人心的能力比她强上不少,若是让柳佰泺和慈楠二人死在这沙海中,小丫头醒来指不定会说她坏话。 江晚离用手摸了摸下巴,左手一抬,银光飞剑落在手中,一剑递出。 漫天霞光、大雨倾泻。 盘腿坐在莲台上气喘吁吁的慈楠,与施展法相天地后连手都抬不起的柳佰泺,看见天上彩霞灌下,惊诧莫名。 二人同时朝天上望去,未见身影,低眉颔首,沙海中的蠕虫如烈阳中的寒雪,顿然消融。 柳佰泺与慈楠二人面色大骇,怎么回事? 天降神通? 江晚离出完剑后,双眸朝着南方探看去。 在距离她有些遥远的地界,有股气息极速飞来。 那是她的魂灯。 “是顾玄北和陈墨水吧!”江晚离呢喃一句,将银光飞剑收入鞘中。 林厌离的所见所闻,她在神识海中同样可以感受到。 顾玄北和陈墨水的成长自然是超出了江晚离的想象。 她是一位术修,也是一位剑修,顾玄北和陈墨水二人在术法一道和剑道上都超越了她,徒弟超越了师父,这算不算是一件幸事呢? 江晚离嘴角微翘,要是顾玄北和陈墨水在此,她还真想与二人来一场跨别百年的切磋。 “时间宝贵,可不能浪费喔。” 江晚离伸了一个懒腰,脚踩流光,疾驰至一处密林。 仰头,数只眼睛虎视眈眈。 树叶哗啦作响,鸟儿逃窜,几只猛禽从高空掠过,扑棱翅膀划破了长空,留下一阵风吹散了尘土。 江晚离捻指将肩膀上的枯叶取下,一甩手,枯叶如利刃般切断空中猛禽头颅。 凶兽蜂拥而至,在距离少女五米远处被迫停下脚步。 江晚离目色淡漠,左手轻抬,数点金芒浮动,化作细小金丝缠绕在指腹之间。 随即,她食指一弹。 数十条金线宛若闪电,刺破长空。 距离江晚离最近的那头凶兽被金线洞穿喉咙,血液喷溅而出,巨大的身体轰然倒塌,砸在地面上扬起尘土。 江晚离手指一勾,十余条金线缠绕着晶核落入她手中。 “到底是此地灵气稀薄,这些凶兽晶核看起来品质都不咋样!” 江晚离嫌弃地挥了挥手,将手中晶核扔在地上,看也不看一眼,闪身入了另一处林子。 林子内,草木茂盛,枝繁叶茂,树叶遮掩了大半阳光,林间阴凉潮湿,一条清澈的溪流蜿蜒而过,穿透重重树影,在石壁间流淌汇聚,又从石缝渗出,汇入山谷深处的潭水。 江晚离站在溪边,伸手拨弄着水流。 溪水并不湍急,缓慢却平静,是一处沐浴的好地方。 她出了沙海后特地寻此去处,为的便是沐浴更衣。 毕竟先前在沙漠蠕虫的肚子里待过,一身衣服破破烂烂不说,身子还沾染了蠕虫体内的恶臭体液,实在难闻。 她将衣袖挽起来,纤细白皙的胳膊上满是污秽。 江晚离掬起一捧溪水洗脸,清亮的溪水沿着她的面颊滑过,发梢上的水珠也顺着她白皙纤瘦的脖颈滴落。 她蹲在溪流前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的脸蛋出神。 她想起了些许往事。 几百年前,这般年纪的她吃尽了苦头,身材枯瘦、皮肤黝黑、脸颊凹陷,像一只刚成形的猴子。 今日林厌离,脸蛋白白净净,不仅身材比几百年前的她生得好,模样亦比她娇嫩许多,肌肤嫩得像刚剥壳的鸡蛋,仿佛掐一把都能掐出水来。 “哼,苦命娃子的跟大小姐就是比不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林厌离是她的转世身,江晚离还是忍不住的相互比较。 她吐槽一句,从储物袋中掏出几块阵盘扔至半空。 在江晚离金丝的牵引下,几块阵盘浮空生阵,构建了一座范围广泛的幻阵。 她并不想在自己洗漱时,被凶兽打搅。 另一边,一头黄牛夹着尾巴飞快地越过峡谷,脑袋时不时朝后偏去,骂骂咧咧道:“老牛是欠你的嘛,都追好几天了,累不累啊!” 它的身后,一位女子立在剑上紧追不舍,双手抱在胸前,满脸都是担心:“小牛,你不要跑啦,只要你答应我以后不再吃兔兔,答应我和那些凶兽做朋友,好吗?” 女子声音柔软温婉,听上去很容易沦陷。 黄牛哼唧两声,心中苦不堪言。 它不知道招谁惹谁了,碰到这么个疯婆子,真是前世造孽。 他牛头一扬,吐了一口口水,骂道:“什么小牛,我是你牛爷爷,想让我不吃兔子,休想!” 洛萱听到这话后,面上笑容不改,她双手抬,几张符箓来到黄牛脚下。 黄牛见到符箓,鼻息一盘,两炷火焰落在下身,将符箓烧成灰烬。 它不由狂笑:“想让你牛爷爷中招,也不撒泡尿看自己长什么模样。” 正当黄牛以为自己躲过一劫时,脚下突然一空,一头栽进了泥坑里。 “哎哟,摔死老牛了!” 黄牛嗷叫一声,浑浊的泥浆糊满了他的牛眼,它立马四蹄刨地,翻身爬起来气势汹汹地吼道:“你个龟儿子敢暗算老牛!” 洛萱满脸无辜,悬浮在泥坑上头,温声道:“和我一起去向兔兔道歉。” “姐姐,我就是吃肉的啊!” “从今天起吃素。” 黄牛欲哭无泪,趴在泥坑里半天醒不来气。 它看着悬浮在半空上的女子,脑袋不停地晃悠,它算是看出来了,这女人脑子~有病,病得还不轻,跟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讲清楚道理的。 道理讲不清楚,打又打不过,只能放手一搏了。 “你真当你牛爷爷是泥巴捏的,真以为我怕了你,看我一口老痰!” 黄牛嘴巴一张,猛吸了一口气,一道恐怖的灵光汇聚在他的口中。 洛萱脸上笑意凝固,腰上一块玉牌瞬间散发绿光化作一个龟壳挡在她的身前。 老黄牛嘴巴里凝聚的灵气看起来怪唬人的,不得不小心一点。 在洛萱做好抵御强劲神通的准备时,那头说话十分嚣张的老黄牛,在她面前拍了拍屁股,用让人生畏的速度逃得无影无踪。 第二百二十七章 缔结大道契约 黄牛遁逃百余里,来到一处密林。 此处灵气比起其他地方稍微浓郁,因此,凶兽也是极多。 它晃悠着尾巴,在一处水潭洗了洗身子,随后以内窥之法巡视起自己的身体。 它每次遁逃千里,那女子都能寻到它,显然是在它的身体上做了标记。 巡视一番后,老黄牛在自己的屁股上看见了一个红色的蝴蝶印记,差些气掉了自己的牛鼻子。 它这么阳刚的一头牛,那女人竟然在它的屁股上贴蝴蝶,这若是让其他的母牛看见了成何体统? 它心中怒意横生,却只能把这股火气压制住。 毕竟,那女子实在太邪门了。 老黄牛在心中骂了几声,正欲离开这处水潭时,它忽然发现自己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圆盘状的白色物件,中间亮着光,上头还悬浮着一些它不认识的符文。 什么东西儿? 老黄牛抬起蹄子,一脚踏下,圆盘物件瞬间四分五裂。 在老黄牛的感知中,临林子中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可变了什么,它又说不上来。 “算了,先去找点吃的,填饱肚皮再说……” 不远处,正掬水清洗身子的江晚离双眉微微皱起,她察觉到不少的凶兽缓缓靠近。 “什么情况,阵法失效了?” 江晚离呢喃一声,捂着胸口从水潭中站起, 用灵气将身子和头发吹干后,迅速穿好亵衣,随后从储物袋中取出一袭襦裙套在身上。 她双手拘起两侧青丝,用两条红色头绳,扎起一个双丫髻,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如瀑般的秀发柔顺垂落腰际,映衬得肤质越加莹润。 这时,身侧的林中传来些许窸窣声。 江晚离将目光投去,又将目光收回,将银光飞剑和储物袋系在腰间丝带后,目光再次落在右侧林间。 那里,出现了一头黄牛。 江晚离眼中一片迷茫,这头黄牛凭空出现在她的眼前,就好像是潭水中突然浮起的红色锦鲤,悄无声息。 老黄牛见到江晚离的身影后,牛舌头滴落下口水,毫无疑问,现在的江晚离一副很好吃的样子。 江晚离现在的状态在这片林子中就像黑夜中的一盏长明灯,很容易被误认为是山野精怪之属。 “快点给爷变回原来的模样,牛爷爷看见人族女子就心烦!” 老黄牛四蹄一奔,来到江晚离身前,见江晚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忍不住用牛角顶了顶她的肩膀继续道:“你放心,你虽然看起来很可口,但是你身上的气息让我很舒服,暂时我是不会吃掉你的,不过你得换个样子,就变成母牛吧!” 江晚离斜瞥了老黄牛一眼,陷入了深思。 毫无疑问,眼前这只先天之灵,将她当做了同类。 她摸了摸下巴,转了一圈,升起了莫名的目光。 会说话的牛.......还挺稀罕的。 将它送给小丫头,说不定小丫头就原谅她抢占身体的行径了。 想到此处,江晚离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老黄牛晃了晃脑袋,看见江晚离脸上的笑容,掀起地挥了挥蹄子:“你莫要学那些人族,笑得怪瘆得慌,快点变成母牛,老牛带你去抓凶兽......” 话未说完,一道妙俏身影再次出现在它的感知范围中。 “真是阴魂不散。”老黄牛骂了一声,脑袋朝自己背上偏了偏:“没时间让你化形了,虽然你这个样子让牛爷爷很讨厌,但是时间紧迫,快上我背!” 江晚离伸手抓住牛角,翻身坐在牛背上,她眯起双眼,将神识散播出去。 原来是她! 江晚离哑然一笑,难怪这头黄牛这么惊恐,原来是碰上了琉光宗的那个洛萱。 老黄牛驮着江晚离,四蹄狂奔,随后一头猛扎在溪流中,顺着溪流急速窜行。 半刻钟不到,老黄牛和江晚离来到了溪流的尽头。 这里是一处山谷,草木繁茂,幽暗潮湿。 江晚离以心眼扫去,在她的心眼所及之处,有很多的凶兽。 这里大概是凶兽的汇聚之地。 老黄牛慢慢悠悠踏入谷中,轻哼一声道:“这里有很多凶兽,你不要随意的将自己的气息散播出去,不过,散播出去也不用怕,你就化形成母牛跟着老牛一起享福吧。” 江晚离笑着倾下身子,柔若无骨的双手搭在牛角上,贴在牛耳朵上呵了一口气道:”是么,不过,我可不会变成什么母牛。” 老黄牛停在了原地,浑身毛发悚立,宛如立在悬崖边上无法动弹。 “我叫做江晚离,是五境之上的修士,身负大神通-万物炼化。” 江晚离笑着从黄牛身上跳下,来到黄牛身前,用手摁住了它的牛角,手掌一张,掌心中出现一个璀璨光球。 “是与我缔结契约呢,还是想变成我的灵宝呢?” 江晚离话语犹如鬼魅般在黄牛的耳中响起,老黄牛瞪大牛眸,泫然欲泣。 它这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啊。 “能不选么?” “你说呢?”江晚离嘴角上扬,手掌缓缓靠近,“缔结契约尚能保存灵智,可要是被我的大神通炼化了,我可不保证你会不会变成一件死物。” “投降,老牛投降!” 在江晚离的威吓下,老黄牛十分识趣地选择了臣服,毕竟,在这个状况下,不乖乖投降是会死牛的。 “嗯,很乖。”江晚离面上露出了微笑,用手轻轻在老黄牛的额头上抚了抚,随后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空白符箓,“那么,缔结大道誓约吧!” 半个时辰过后,黄牛眼神空洞的趴在地上,已然生无可恋。 江晚离看着手中的符箓,咧着嘴巴将符箓投掷出去。 只见山谷上空,蓦然出现一道漩涡,然后漩涡中有灵光直下,降临谷中。 黄牛抬头又低头,觉得牛生已然走到尽头。 天上的动静惊动了山谷中所有的凶兽,它们齐刷刷地望向空中的漩涡,一双双巨大的眼眸随着灵光落下汇聚在江晚离所在的方向。 一时间,整个山谷摇晃起来。 老黄牛看见凶兽奔涌,眼皮直跳。 它最辉煌的时刻,也不过是在百八十头四境凶兽中逃出生天。 现在,摆在它面前的是,凶兽浪潮。 凶兽浪潮中,它甚至见到了一头修为达到五境的凶兽,一身恐怖气息,仿佛是一座高耸的山峦,那约莫是凶兽中的王者。 它不由得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担心,就算眼前这个少女是人族的五境修士,也没有能力对付这么多的凶兽吧,还是乖乖夹着尾巴逃跑好! 第二百二十八章 驱风运水的夔牛 黄牛心生退意,在它打算劝诫江晚离逃跑时,眼前人却只身走了过去。 江晚离看着飞奔而来的凶兽浪潮,嘴角扬起,瞥了身后的黄牛一眼后,津津笑道:“小黄,睁大眼睛看好了。” “我是夔牛,请称呼我小夔。” 江晚离从腰间缓缓抽出银光飞剑,深吸了一口气。 她是江晚离,是一位剑修,剑术比术法弱了一点儿,但是在被人眼中称得上一句“剑仙”。 此刻,江晚离悬空而立,素白衣玦随风飘飘,白皙且打赤的双脚下皆有风云缠绕。 她站在空中俯视而立,这座群山围绕形成的山谷好像是一座古井,而此时的她正坐在井边,笑看着井中之蛙,她的双目不知什么时候从红色变作了金色,许久之后,一道剑光落了下去。 无数剑光纵横交错,纯粹的剑意注入井水之中,在这古波不惊的水中溅开了涟漪。 有一剑从天上来,整个须臾地界,尽在她须眉之下。 黄牛不知不觉地从站姿变成坐姿,最后乖乖的趴在地上,心中已经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头。 它试想,若是这一剑朝它而来,它能不能挡得住。 “好爽,在外出剑果然与神识海不同,这次真是出来对了!”江晚离站在空中,小脸通红,她攥着拳头在胸前虚晃两下,兴奋之色难以掩饰。 随即,天空剑光如潮虹闪过,她落在凶兽群中,手中的长剑肆意挥砍,翩翩起舞,任由血液纷飞,一点不沾衣身。 江晚离的笑从含蓄的笑,变成畅快淋漓,她的眼睛眯成了月牙状,清脆的笑声传荡到山谷四处,仿佛将整片山谷都填满,到最后变成疯狂、放肆且浪荡! 黄牛趴在地上越看越心惊,心想这女人莫不是又是一个疯婆子? 在隐约间,它察觉到一件事。 山谷之处,灵气稀薄,江晚离所挥斥之剑,剑落可见水运凝聚、草木生发。 此时已是五月,已然快到夏季,草籽鲜花早已经开全,若是土中还有未生芽的草籽和种子,想来已经是死种,来年春日也没有生芽的机会。 江晚离剑气落下之处,满是剑痕沟渠,若是仔细去看的话,沟渠左右两壁能够见到草籽生根发芽。 其中剑气最浓郁之处,竟有花茎立起,含苞绽放。 “这女人有些奇怪啊!”黄牛眼皮子耷拉下,喃喃一句。 那女人战力这么猛,认她为主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江晚离收剑之时,山谷中已经感受不到凶兽的气息。 踏足在凶兽的尸体上,已经见惯尸山血海的她,心中没有什么波动。 她用手抚了抚额上的黄符,那一张刻画着玄妙纹路的符箓,变成了半截,不是人为毁坏,而是凭空消失。 江晚离揪了揪脑袋上的符箓,闷闷道:“好像松动了。” 黄牛见江晚离缓缓走进,赶忙向前殷勤笑道:“主人天下第一,区区凶兽弹指灰飞烟灭。” 江晚离闻言,抬起了眸,斜睨了黄牛一眼。 这头黄牛倒也识时务。 “少拍马屁。” “什么马屁,绝对是肺腑之言。”黄牛厚着脸皮道。 江晚离对着掌心呵了口气,将半截符箓上捋了捋后,眯着眯起了眼睛,“那丫头喜欢听好话,你与她应该会很合得来。” “那丫头?”黄牛满脑疑惑,显然不太理解江晚离的话。 这时,江晚离额上的那半截符箓突然自燃起来。 江晚离立马跳脚,眼睛一闭,来到神识海中,恶狠狠盯住面前的淡漠女子,“喂喂喂,有没有搞错,你我都是江晚离,你不帮我,帮那个小丫头?” 淡漠女子微垂着眼,只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 “回来。” 江晚离顿时泄了气,她瘪瘪嘴,不高兴地嘀咕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没有潇洒够,就回去......” “回来!” 江晚离见淡漠女人的眼神变了,立马推了推手,抱怨一句道:“好好好,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外界的江晚离猛然睁开双眼,她伸手将额上冒火的符箓揪下,随后笑眯眯的摁在了黄牛肚子上。 “你给我老实一点,要是你敢跑,你知道后果的!”黄牛吃痛,又不敢挣扎,眼眶湿润,却不敢流眼泪,它连连点头,不敢抱怨。 牛生,当真憋屈。 “很好!”江晚离见状,颇为满意的拍了拍黄牛的头。 随后,她将银光飞剑插入鞘中,眼睛一闭一张,瞳眸中的杜鹃啼血重归正常。 林厌离叉腰站在原地许久,心中思索着该如何处理眼前的这个状况。 江晚离在外头做的事情,她在神识海中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可恶江晚离在脑门上贴的那张符箓,害得她半晌都提不起劲。 她探出左手,一把抓住了黄牛的牛角,略显刁蛮道:“傻牛,给我过来!” 黄牛心中不愿,可看见林厌离一副不听话就宰掉你的神情,不得不迈动蹄子,任由林厌离将它拖到凶兽的尸体前。 看着眼前的小山堆,林厌离从袖中取出几只储物袋,挂在黄牛的牛角上。 凶兽的晶核、鳞甲、爪子、角都是用来炼器的好材料,江晚离看不上这些破烂,可不代表她看不上。 “你给我将这些尸体分拣一下,将晶核那些有价值的东西装储物袋中。” 黄牛一听到到自己要干的事,当场就急了。 林厌离这是将它当做苦力,遣使他去刨尸体,捡垃圾啊! 它作为先天之灵,能够驱风运水的夔牛,怎能受此侮辱,不干,坚决不干! 林厌离哪里知道黄牛心里头有这么多想法,见黄牛没有动作,干脆将团圆飞剑祭出。 团圆飞剑上的浩然正气,正是黄牛这等山野精怪的天然克星。 在林厌离祭出团圆飞剑的瞬间,黄牛立马一个驴打滚,钻入了“小山堆”,口中还振振有词:“老牛最喜欢捡垃圾了。” 林厌离见黄牛有所动作,便一屁股坐在树荫下,盘腿打坐起来。 刚刚江晚离向凶兽浪潮出剑,留下了一丝剑意道蕴,这让她获益不少。 她闭眼凝气,默念着功诀,引导着这一缕剑意化为己用。 这缕剑意虽说并非是她领悟的剑气,但只要练好了,也相差无几。 毕竟,她也是江晚离嘛! 第二百二十九章 阿黄 黄昏枯叶,夕子时,坐树轻叹、雾雨渐切。 突然落下的雨,打断了林厌离的冥想。 双手作捧,取了半掌水,轻嗅一二,闻得少许泥土气息。 是春末夏初的雨。 林厌离呼出一口浊气,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油纸伞撑起,看见远处小黄还在勤勤恳恳地卖力干活,不由心生感动。 “要不凶兽堆里的那些破烂不要算了吧。” 林厌离心中闪过这个想法,缓缓走近,站在一头凶兽的头颅上,居高临下望去,却发现黄牛此时肚子圆滚滚,趴在一头凶兽的肚皮上坑睡得正香。 好家伙,让这个家伙干活,没想到它是来干饭来了。 林厌离左手撑着伞,右手朝前一送,一柄飞剑从袖口窜出,瞬息间到了黄牛身前。 黄牛被团圆飞剑的浩然正气惊醒,仰头,利刃已达额头。 “哎哟!额滴亲娘。”黄牛惊恐的哀嚎一声,猛地翻身而起。 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呜呜呜,主人饶命啊!” 林厌离挺了挺胸,冷哼道:“我叫林厌离,以后称呼我小姐。” “小姐,你是我亲小姐!” 黄牛满肚子疑惑,先前这女人说她叫做江晚离,现在又自称林厌离,难道人类都有两个名字么? 林厌离满意地点了点头。 江晚离逼迫老黄牛与她签订大道契约,她只用一个念头,就能让这头黄牛当场暴毙! “过来吧!”林厌离伸手勾了勾,示意让黄牛来她旁边。 黄牛虽然有些犹豫,但是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林厌离抓住黄牛牛角,翻身跃上牛背,她伸手拍了拍黄牛的脑袋,道:“以后你就叫阿黄。” 黄牛:...... 虽说这个名字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但是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名字莫名有点像狗。 “阿黄?” “哎,小姐!” “阿黄!” “好的,小姐。” 林厌离见屁股下的黄牛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满意地点了点头。 “阿黄,走!” 林厌离撑着伞,坐在牛背上,慢慢悠悠地走出山谷。 出山谷不远,她的神识范围中出现了一位女子。 那女子踏着一柄飞剑,以极速赶来,最后停在林厌离的身前,表情惊愕:“妹妹!” 这女子穿着一身青衫,容颜绝美,眉如远黛,眼如秋波,琼鼻秀挺,红唇饱满,一张脸蛋比寻常女子更儒秀几分。 此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洛萱。 林厌离嘴角一抖,笑着有些勉强,“姐姐怎会在此。” 洛萱见黄牛乖乖的让林厌离骑在身上,心中大概知道了什么,温声道:“我们是追着这头山野精怪来的,没想到在前方那片林子被幻阵困了些时间,既然这头山野精怪认妹妹为主了,那妹妹一定好生待它。” “原来如此!”林厌离心虚地推了推手,“原来阿黄是姐姐的山野精怪,它认我为主了该如何是好,要不妹妹补偿姐姐一些东西吧。” 洛萱眼珠子转了转笑着从空中落下,她用手轻轻抚了抚阿黄的额头,轻笑一声道:“妹妹这说的什么话,修行之人讲究机缘,既然它认你为主,那便是机缘寻了你,妹妹安心收下便是。” “那妹妹谢过姐姐了。”林厌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与女主对线,当真丝毫马虎不得。 一不小心就容易中了她的道。 阿黄见林厌离与洛萱这般熟络,心中苦楚无言。 一个林厌离就够它受了,现在又来个洛萱。 牛生,苦不堪言! 林厌离遇见洛萱之后,虽然心中不太像跟洛萱组队,但看洛萱的态度,显然是要跟着她走。 没有办法,林厌离只好挪了挪屁股,给洛萱让出些许位置。 于是,两人一牛,一齐朝北方前行。 柳佰泺与慈楠呆坐在沙海之中,心情难以平复。 那道天上落下的霞光,杀掉了沙海上多数蠕虫。 等将沙海中的蠕虫清理掉后,他们钻入沙海中寻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那头巨型沙漠蠕虫的巢穴。 或许那个巢穴在更深的地方,但凭他们现在的修为,绝对进不去。 就算进去了,那头蠕虫扭动身子往沙海一钻,又是大海捞针。 正当二人不知如何是好时,李竹影携卷黑灰两道灵光落在了二人身前。 李竹影看着满地疮痍,不禁问起:“小丫头呢?” 慈楠宛如看见了救星,赶忙起身行了个佛礼道:“阿弥陀佛,李施主,林施主被一头五境的沙漠蠕虫带去了它们的巢穴,我与柳施主真元消耗颇大,探查数次都未到达巢穴,请李施主出手相助!” 柳佰泺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犹豫一二。 三清门的人,他不太喜欢,尤其是眼前人,就更不喜欢了。 老是小丫头,小丫头叫着,整的好像自己是长辈一样。 慈楠见柳佰泺站在原地无动于衷,赶忙使了个眼色。 耍小性子也要分场合,这都什么时候了,再不请人去帮忙,林厌离就要化作沙漠蠕虫的一坨“不可名状之物”。 柳佰泺怎么不懂慈楠眼神中的含义,站在原地愣了几息,心中却是思量了许久,最终他走向前,朝李竹影推了推手:“请青竹君子出手。” 李竹影点了点头,他不是柳佰泺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柳佰泺此时在想什么。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找林厌离。 用心音与慈楠交流一二,在慈楠口中知晓了来龙去脉,李竹影深吸一口气,将呼吸调整为内息,一头扎入黄沙之中。 柳佰泺和慈楠同样吸了一口气,跟在李竹影的身后前往沙海深处,可迎接他们的是一只白色的符鱼。 符鱼一口将两人吞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竹影手中松开法诀,目光朝向更深处,周身灵气将沙砾震开,光影携带雷霆,转瞬即逝。 半炷香后,他落到一处洞窟之中。 李竹影暗暗打量了一遍四周,心中也有所吃惊。 这沙漠蠕虫的洞穴在这么深的地底,也难怪柳佰泺和慈楠寻不到。 他抬头望去,巢穴中多是一些沙漠蠕虫的幼虫,身上泛青,多数还没有蜕皮,在那些幼虫的中央,趴着一头巨大的沙漠蠕虫,看体型,应该是慈楠在心音中描述的那只。 “林厌离在它肚子里头?” 李竹影悬浮当空,并没有在这头蠕虫身上感受到林厌离的气息。 莫非她已经凉透了? 第二百三十章 黑衣修士 稍稍靠近,或许是五境的修为有所泄露,巨大的蠕虫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李竹影微微皱眉,围着蠕虫转了一圈,在蠕虫的身躯上见到了一个甬洞。 莫非林厌离自己逃了出来? 李竹影将灵气汇聚成一柄利刃,抬手挥下,将这头蠕虫竖直斩作了两半,绿色的黏液,喷溅在洞穴的沙粒上冒出阵阵的白烟。 这头蠕虫虽然体型巨大,但在五境修士的眼中,只是一只突破了五境界限的虫子罢了,与须臾地界的五境凶兽差之甚远,更不用说那些化形大妖。 不过这头蠕虫终究还是五境凶兽,恢复能力惊人,不一会儿,被李竹影斩成两半的身子,很快便长了出来。 但让李竹影在意的是,蠕虫身上的那个甬道始终存在。 到底是什么样的攻击,才能在五境凶兽身上留下难以磨灭的伤口? 李竹影用手摸了摸下巴,揣度一二后,姑且先将这个念头抛下。 在他打算离去时,蠕虫身上的一个物件让他停住了动作。 “那是!”李竹影面色一变,双手掐诀,灵气在空中汇聚成一只大手,一把将那个物件抓在手心中。 那是一只黑色旗帆,上面刻满符文,看上去像一种阵法,旗帆表面已经腐朽,散发着浓重的臭味,旗幡顶端镶嵌了一颗硕大的珠子,珠子上流淌着丝丝缕缕的紫光。 李竹影眯起了双眼,显然,这杆旗幡不是一件凡物,看似普通,却又透着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李竹影看向旗幡内侧的一行小字:“黑魂幡”。 这是一件魔道的上古遗宝! 李竹影目露异芒,他万万想不到,在这种灵气稀薄的秘境中,居然能寻到一件魔道的上古遗宝。 从这件灵宝上蕴含的魔气来看,显然这件灵宝品阶不低。 上古时代与现在的修行界有所不同。 如今天地灵气恢复,须臾地界灵气浓郁充足,修行之人与世俗凡尘分割明显,所以,仙便是仙,凡便是凡。 但在上古时代,一些秩序没有建立的时候,今日所说的什么仁义道德,通通都是放屁。 那些修士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和修为,经常大打出手,为了保命,那些修士无所不用其极,炼制一些极其危险的灵宝,更有甚者,抽取凡人的灵魂和血肉来炼制一些禁忌之物。 这些禁忌之物神通邪门,每次出现都给须臾地界带来难以想象的灾祸。 故此,如今的修行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旦发现神通诡异的上古遗宝,要么当场摧毁,要么送至观海书院尘封处理。 这杆黑魂幡,符文晦涩繁杂,魔气阴森,定然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禁忌之物,若是出现在外界,怕是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还是当场摧毁了好! 李竹影内心一横,左手一挥,伸手的鱼符中吐露出两只锁链,将黑魂幡固定在空中。 随后双手一展,双手合在胸前,空中悬浮的两只灵气手掌重重合在一起。 “起!”李竹影低喝一声,两只灵气手掌猛地一推。 轰隆! 双掌中间的空间猛烈晃动,黑魂幡被两股强悍的灵气冲撞在一起,剧烈的震荡使得整个地穴摇晃起来,仿佛末世降临,地穴中的石壁,也在这种巨大的力量下,裂缝蔓延开。 黑魂幡的挣扎越来越激烈,最终竟是将那条锁链给撕裂,黑魂幡飞速旋转起来,上面的黑雾翻滚,散发出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气。 李竹影面不改色,嘴唇轻启,口中念念有词,在他打算将黑魂幡送入空间裂缝时,一道黑影极速窜过,一把将黑魂幡捞入怀中。 “什么人?”李竹影双眸一凝,双手展起,一对阴阳鱼符悬浮而起。 “这位道友,此物与我有缘。”那黑衣人微笑着开口道,声音温柔,仿佛三月春风,听在耳中格外舒服。 李竹影眉头微微皱起,这个黑衣人能在不知不觉中靠近这个洞穴,定然修为不低。 “道友想拿这件灵宝做什么?” “呵呵呵,此事道友就不要太过关注了。” 李竹影双手一动,黑色鱼符来到黑人身前,肥胖黑鱼张口一吐,几道紫雷骤落。 黑衣人不慌不忙,如葱般的白皙手指抬起,在头顶凝出一个漩涡。 几道紫雷落入漩涡中,泥牛过河,消失得无影无踪。 “道友,我无欲与你为敌,不如道友当做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杆黑魂幡,放任在下离去?” “你觉得可能么?” “那倒是有些遗憾。” 黑衣男子黑雾涌动,竟是化作一团黑烟。 黑烟一闪即逝,在李竹影的视线中消失。 李竹影冷哼一声,一步跨出,紧随黑雾冲出沙海。 黑衣男子双手一推,背后竟是浮现出携卷风雷的双翼。 也不知是大神通,还是其他什么身法秘笈,竟是如大鹏展举办纵翅飞驰百里。 身法快到这种地步,属实让人难料。 李竹影抖了抖袖袍,手指一点,白色鱼符将其整个吞下,下一息,黑色鱼符凭空在黑衣人上空浮现,他从黑色鱼符中飞出,一剑斩在黑衣男子的风雷双翅中央。 黑衣男子轻哼了一声,双翅斗转,在空中猛然翻身,一身风雷之力倾泻而出。 刹那间山水倒颠,秘境空间破碎修补又破碎,空间乱流如潮汐般涌入空中,黑色的气流在空中乱舞,将方圆数百米的空间都搅得一片混沌。 李竹影手指一弹,鱼符中射出七根锁链,缠绕住黑衣人的腰际。 黑衣人手臂挥舞,一掌拍出,将鱼符击碎。 李竹影见状,双手在虚空连点数下,衣袍鼓动,身边一片乌云飘来,乌云遮盖了天空,乌云中突显冰山落下,携带的飕飕威压一头将黑衣人撞入地面。 黑衣男子闷哼一声,抬指抹去嘴角鲜血,看样子受了些伤。 不过,李竹影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二人一连斗了数百道法,黑衣男子始终没有施展出自己身负的大神通,难不成有什么阴谋? 第二百三十一章 出秘境 李竹影念头闪过,黑衣男子立马趁着空档拉开千米远。 “道友的术法神通当真玄妙,在下钦佩,但黑云幡在下势在必得,所以恕在下不能奉陪了!” 话语一落,黑衣男子身体四周的黑气猛烈扭曲起来,黑气中传来一道惊人的吸引力,那些黑气在瞬间凝聚成一只巨大的手掌,朝着李竹影狠狠拍来。 黑气巨掌落下,空间颤抖,原本在不停修补的空间,这时被黑衣男子再次撞开一个大洞。 李竹影双手鱼符展开,以为黑衣男修打算施展什么功法秘技,却不料黑衣男修一头撞向空间裂缝,在空间裂缝巨大的吸力中消失。 李竹影满脸惊愕,显然没想到黑衣男子会做出这等举动。 要知道空间裂缝中尽是乱流,即使是五境大修也无法抵挡,进入空间裂缝无异于自寻死路。 但是,天下事物没有绝对,他便见过不少进入空间裂缝后还活蹦乱跳的五境大修。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便是江晚离。 江晚离天资卓越,技压整个修行界,犹如璀璨明星落下夜空。 当然,这颗璀璨明星,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如流星划过天幕,只在人间留下匆匆一瞥。 黑衣男子一头钻入空间裂缝中,难道真有安然无恙从空间裂缝穿梭的神通? 李竹影沉默了半响,将这个想法祛除。 既然已经寻不到黑衣男子的身影,那也只好作罢。 等从这个秘境出去后,送柄传讯飞剑去仙盟和观海书院说明一二便是。 四州山河大地,总有不甘寂寞的邪魔歪道,这些烂事让观海书院那些贤人君子去做。 李竹影呼出一口浊气,神识覆盖而下,将周围山川河流探查入心。 很快,他的脑中出现两个坐在牛背上的少女。 林厌离和洛萱在一块倒是省下了他两头跑的功夫。 念头闪过,空间剩下一片涟漪。 林厌离和洛萱坐在牛背上,行径在一处山野之间。 有阿黄当坐骑,林厌离的精神气都升华了一个档次。 前处,山水如画,在这灵气稀薄的秘境中瞧得让人心旷神怡。 山水画卷中,涟漪阵阵,一位玄衣男子站在山水中央,一袭黑袍,面容俊朗,双目炯炯有神,仙气缥缈,举世独立。 “小竹影!” 林厌离看见山水中人,右手摇啊摇,兴奋得叫喊。 在此处看见李竹影,小命得保矣。 阿黄也聪明,知晓前方站着的男子是大佬,加快脚步赶至李竹影身前。 林厌离从阿黄背上跳下,伸手揪住李竹影的衣袖,略显委屈道:“小竹影,你知不知道我在里面过的什么日子。” 洛萱走向前微微躬身朝李竹影行了个礼道:“师侄见过师伯。” 李竹影面含微笑,选择性将林厌离省略,轻轻点了点头,问道:“在秘境中可有收获?” 洛萱从袖中抓住三只储物袋,也不怕财物外露,在李竹影面前打开了三只储物袋道:“收获颇丰。” 阿黄在一旁瞪着眼睛,恨不得连同洛萱一口吞进肚子里。 林厌离见李竹影不理她,讪讪地松了手,这时李竹影才将目光投来:“这头牛……” 林厌离伸手拍了拍阿黄脑袋,颇为自豪的挺了挺略显弧线的胸膛,“它叫阿黄,是我的坐骑。” 毕竟,不是谁都能拥有一头会说话的牛。 李竹影沉默半晌,觉得黄牛这名字莫名的像看家的狗。 “咳咳,时间不等人,我们还是快些走出秘境为好。” 他们已经出发半月,距离升仙大会约定之日只剩下五日,剩下的路程只用消耗三日时间,不过还是早些到达为好。 不等林厌离说话,李竹影双指一并,白色鱼符从地上浮起将所有人吞下。 李竹影的神通空间内尽是灰白。 林厌离悬停在空中,双手用力晃了晃,好不容易转了个身,又被李竹影伸手一推,像是水车一般旋转起来。 林厌离齐肩的头发,随着旋转方向飞舞,像极了一杆短毛扫帚。 这时,身旁伸来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林厌离偏头一看,竟是盘腿而坐的慈楠。 “阿弥陀佛,林施主,你没事,小僧放心了。” 林厌离听完这话后朝后方探了探,在那里,她看见被锁链捆绑起来的萧栾。 “阿弥陀佛,柳施主有些不太安分……” 林厌离右手食指戳在手掌中央,表示就此打住,她不太想听柳佰泺闯了什么祸。 一刻钟后,白色鱼符在一处碧绿潭水前吐露身形。 李竹影探出手,随之黑光一闪,阴阳鱼符相互融合化作他所身负的大神通“无极”。 林厌离睁大双眼,只觉眼前一亮,身躯仿佛置身一条浩瀚长河,长河波涛汹涌,浪花翻滚。 环顾四周,一片绿意盎然。 他们竟是在这短短的一刻钟内,遁行了万里地。 这种神通可比江晚离那什么捞子“万物炼化”来得方便! 要是她有这神通,这天地哪处地方去不得? 只可惜,她现在对于剑道的感悟比术法一道强。 李竹影看起来脸色不是太好,似这般穿梭空间的大神通施展起来极其消耗灵气。 别看他表面上轻轻松松,实则,他携带众人穿梭千里消耗了他四成灵气。 “潭水下就是秘境出口。” 林厌离投去视线,看着这处深不见底,幽深冰凉的深潭,有些迟疑地看向身旁李竹影。 随后她伸出手拍了拍阿黄的脑袋,示意让它下去看看。 阿黄苦着脸,低头瞅了眼深潭,一副苦大情深,咬咬牙,一头钻入潭水中。 林厌离看着潭水荡漾,眼中透出一抹淡金色。 不多时,阿黄的身影在潭水中消失,看起来没有什么难受的地方。 林厌离眉梢一挑,踮起脚尖,用手拍了拍李竹影的肩膀道:“小竹影挺能干嘛,这次给你记上一个大功劳。” 李竹影显得有些无语,觉得林厌离多此一举,抬起手轻轻敲了敲林厌离的头。 说实话,很久之前,他就想这么做了。 林厌离摸了摸头,再不废话什么,率先一跃跳入水中。 柳佰泺和慈楠见林厌离入水,赶忙迎了过去,三人一同落入潭底。 潭水冰冷但并不刺骨,在这略显炎热的五月天,反倒有些舒服。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天水城 岸上,李竹影瞧了洛萱一眼。 萧栾喜欢洛萱,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本来这是一件好事,但是他那大徒弟的心思却成了其中的异数。 顾湘湘喜欢萧栾,萧栾喜欢洛萱,随后其中还掺杂着一个对洛萱还有不轨心思的胡泗。 其中的感情交织,当真有些复杂。 他用揉了揉太阳穴,轻声问道:“师侄,你碰到林厌离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洛萱眨了眨双眼,在心中思索一阵,最后摇了摇头,“师侄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李竹影听罢,微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嗯,你出秘境吧。” 洛萱应声钻入水中,像是一只游鱼般,在水中销迹了身影。 李竹影站在岸边,沉思片刻。 以刚刚的行事风格来看,确实是林厌离无疑,只是按照柳佰泺和慈楠的说法,林厌离被吞进沙漠蠕虫的肚子中。 他寻到林厌离时,林厌离和洛萱待在一块,以林厌离现在的修为,显然是没有从蠕虫肚子中逃出生天的本事。 “是江晚离么……” 李竹影呢喃一句,心中并不能确定。 “此事还是等顾玄北和陈墨水来处理为好。” …… 月明星稀,鸟鸣啾啾,偶尔能听见山野精怪的低声呢语。 眼前似乎时光轮回,周围的环境在林厌离眼中重叠。 她侧躺在地上,眼前一位少女跪坐在身前,一双眼眸清明透亮。 “欢迎回来,小姐。” 少女一席淡蓝色儒裙垂落在地上,煞是好看。 林厌离揉了揉后脑勺,摊开双手抱住眼前的高挑少女,咧开了嘴巴,笑道:“芊洛,我回来了。” 从入秘境到出秘境,消磨了不少时间。 此去须臾北地还有三日路程。 众人在秘境中或多或少有收获,三日时间,正好用来炼化心得。 飞舟北行,跨越一座宽阔山脉后,天上的雪便少了许多。 林厌离坐在船舷上,抬眼投去,可以在见到不少的凡尘城镇。 此地名作玉符国,是须臾北地的一个小国。 此处靠近沐北边缘,似这般的小国家有三个。 到达玉符国后,天上的仙家渡船多了起来,其中多数是赶往北地沐天城杀妖的山上仙家。 与沿途的几位大修闲谈一二后,飞舟开始向东沿着渡船航线前行,最后停靠在一座靠海的仙家关隘中。 “此城名作天水城,升仙大会的场所在距离此地三十里地的海岛上,这两日,我们姑且在此处歇息,此时人多眼杂,你不要乱跑!” 李竹影特意地吩咐一句,避免林厌离出去闯祸。 林厌离坐在黄牛背上,脑袋晃悠得像拨浪鼓似的,可双眼止不住的朝街市上瞄,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玉符国与胭脂国差异甚大,许多没有见过的新鲜事物,着实让人沉迷,林厌离是坐不住的。 李竹影见自己难劝林厌离,只好让萧栾跑腿,帮自己看着林厌离,而他则是带着红玉、洛萱一行人前往一处宅院,拜会一位老前辈。 于是,上街之人有林厌离、萧栾、柳佰泺、周芊洛以及阿黄。 林厌离坐在阿黄背上,一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林厌离盘腿而坐,胸膛挺得笔直,一副骄傲模样。 毕竟这年头,拥有一头会说话的牛,是一件十分自豪的事情。 很快远处的一处小摊吸引了林厌离的注意。 一行人行至小摊前,小摊的商贩见到林厌离的到来,脸上浮现出热情的笑容,“这位小姐,喜欢这些物件?” 林厌离没有回话,伸手从小摊上抓起一只小碗,碗上雕刻着一些花纹。 碗底绘制一朵盛放的荷花图案,碗内的水波荡漾,隐约有莲花形状的虚影浮动着。 林厌离端详着那只碗。 碗是白釉瓷器,表面光滑如镜,质地温润。 林厌离拿着碗在鼻尖闻了闻,香味扑鼻。 这小碗,不凡啊! “小姐目光真好,这些瓷器是金瓶国-古瓷门产出的瓷器,一年只会烧制一百套这样的白瓷茶具,原本这些茶具只会供给那些大宗门,今年巧了,因为北地凶兽南下的原因,古瓷门有十多套茶具砸在了手里,小人与古瓷门一位长老有些关系,从他那讨要来几套,这不,今天刚开张,小姐就来了。” 林厌离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商贩所说的古瓷门,她略有耳闻。 听说这家宗门有一个灵矿,将灵石挖掘后,其中遗留的土壤带着一种奇特的芬香,再加上古瓷门的独特炼制手段,所烧制出来的一些瓷器具有一些奇效。 当初,江晚离收集过一套古瓷门的青瓷茶具,后来这套茶具被她送给了观海书院的一位老先生,这次再次见到古瓷门的瓷器,她心中是有所欣喜的。 “多少灵石?”林厌离小心将小碗搁下,满面严肃地问道。 面色黝黑的汉子,露出洁白的牙齿,摊开了五只手指头,“五千块灵石。” 五千一套,倒是不贵。 林厌离用手摸了摸下巴,沉思了片刻,最后从储物袋取出灵石,将这套茶具一块买下。 这套白瓷茶具,她打算送给李竹影。 李竹影喜欢喝茶,这一路护送,劳苦功高,掏些灵石买一套古瓷门的稀有茶具犒劳他也算不得什么。 将茶具收入储物袋中,林厌离继续骑着阿黄游行在街市之中。 似玉符国这样的小国,这处仙家关隘算得上庞然大物。 林厌离在一处古桥前停住了脚步。 前方,有一水流从天上来,穿过桥洞被一个雕塑分作两支分流。 走上古桥,远处的墙壁上有七个神女画像。 似这般神女,犹如天外来物,美艳不可方物,却又缥缈若云雾般捉摸不定。 林厌离眯起双眼,难以看清神女容貌,只好作罢,瞧个大概。 其中有五位神女身着藕丝莲花裙,颜色各异,衣袂翩跹,姿态优雅地立在古桥的尽头,仿佛在等候着什么人。 挪动视线,林厌离注视在中央的两位神女身上。 左边那位,一身素净的紫色纱裙,眉黛含翠,肌肤胜雪,身量婀娜多姿,让人惊叹,只是这女子眉宇之中,总是笼罩着一股愁绪,令人不敢逼视。 右边的神女则是一身红衣,娇俏活泼,虽然面容比左边的神女逊色几分,但气度雍容华贵,一举一动皆透着大家风范。 第二百三十三章 陆圭 这壁画当真是好看,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走出墙壁。 林厌离瞧了半晌,走近,听见有人叫卖。 抱着好奇进入铺子里,出来时,手中捧着一幅画卷。 画卷中的描绘之物正是墙壁上的七位神女。 萧栾若有所思地瞥了林厌离手中画卷一眼,随后又将视线投在远处的墙壁上。 并非是他顾影自怜,他总觉得墙壁上的七位神女在看他。 只不过....... “公子要不来一张?”店主笑眯眯道。 萧栾抬起头,迟疑一二后,问道:“多少块灵石一幅?” 店主搓了搓双手:“这些画,可是丹青宗的妙手卢玉大师之手,价钱嘛……十块灵石一幅。” 倒也不贵。 萧栾从储物袋中掏出十块灵石搁置在桌上,将视线投在柳佰泺身上,问道:“柳道友不来一幅?” 柳佰泺挺直了身子,庄重道:“我的心是小姐的,什么神女,我都不感兴趣。” 萧栾:“……” 周芊洛白了柳佰泺一眼,踩了他一脚后,跟在阿黄的身后走上城墙。 柳佰泺摊了摊手,和萧栾一起跟了上去。 刚走上城墙,柳佰泺停住了脚步,朝萧栾挤了挤眼睛道:“萧栾道友,我好像落下了什么东西。” 说完,抛下萧栾一人跳下城墙,不知去了何处。 萧栾陷入无语。 城墙下,柳佰泺快步奔入神女画像铺子中,手中十块灵石重重拍在柜台上。 “店家的,给我来一幅神女画像。” 店主抬头一看,原来是先前那位在店门口摆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的小哥。 他从柜子中取出一张画卷,搁置在柳佰泺手中,贼笑道:“这位小友,你浑身上下怕是只有嘴巴是硬的。” 柳佰泺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心小爷拿棒槌敲你。” 店主缩了缩脑袋,躲进柜台中,似眼前这种嘴硬人,他瞧见多了。 柳佰泺将神女画卷收入储物袋中,打算前去与林厌离汇合,走到城墙脚下,一阵清风拂面而来。 “刚刚骑在黄牛身上的那个女孩是什么人?可是来自千魔宗?” 爽朗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柳佰泺微微皱起眉头。 出声之人是一位穿着华丽锦服的年轻公子哥,腰上悬挂着一块灵气斐然的玉佩,浑身上下尽显富态,好像在说:“老子有钱,老子天下第一有钱,快来抢我。” 柳佰泺双目一凝,有些不悦道:“这位道友,打听别人的私事,不太符合规矩吧!” 年轻公子哥挑高眉头,“怎么不符合规矩了。” 柳佰泺眯起双眼,双拳灵气附着,语气变得不善起来,“看来,道友是要与在下切磋一下了。” 年轻公子哥勾唇一笑,并未回答。 下一瞬,柳佰泺只觉眼前灵光闪过,一只手掌摁在了他的脸上,随后耳边响起呼啸的风声,随后,他猛地出现在林厌离面前。 林厌离被突然出现的柳佰泺吓了一跳,攥起粉拳,一拳打在柳佰泺的鼻子上。 砰- 柳佰泺被林厌离一拳挥在了地上,虽然鼻子有些发红,但林厌离的挥击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他坐在地上愣了几秒钟,还没有从刚刚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是咋迷迷糊糊的到这儿来的? 林厌离躬了躬腿,发现远处有一位身着紫袍的修士赶来,那修士悬停在半空,对着林厌离一行人拱了拱手道:“诸位道友,天水城并未布置大型阵法,请道友们莫要在城中斗法。” 说完那位紫衣修士还特意看了柳佰泺一眼。 林厌离微微颔首,对那位天水城的守卫表达歉意。 周芊洛走向前,眉头微微皱起。 虽说柳佰泺在某些事情上十分粗糙,但他并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鲁莽之人。 她伸手将柳佰泺从地上拉了起来,环伺一遍四周,侧耳小声问道:“周围有不轨之人?” 柳佰泺点了点头,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他是奔着小姐来的。” 听到不轨之人的目的在林厌离身上,周芊洛面上多出了紧张。 忽然一阵清风拂面而来,隐约间感知有生云之象。 阿黄四条腿突然止不住的打颤起来,它能个感受到,风中隐匿着玄之又玄的神通。 林厌离的头绳被风落,齐肩长的青丝瀑布亲倾泻而下,一只大手拍在她的肩膀上,让她下意识的挺直了身板。 一位风流不羁的英俊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一手抓着松散的头绳,另一只手捧着林厌离的头发,他右手微微攥起,熟练地将头绳箍在头发上,细细的帮林厌离扎起头发。 “师父,一百多年未见了,你变小了不少!” 温柔的嗓音中带着浓浓笑意,林厌离却忍不住抖了抖眼皮。 这声音…… 林厌离扭过头,看见背后满身皆是富态的公子哥,立马绷紧了小脸,“陆圭,遇见你真高兴。” 锦衣富态的公子哥不是别人,是林厌离前些日子谈起过的六徒弟陆圭。 “师父,一百年未见,你是不是有些太冷淡了些。” 林厌离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好在脸上挤出一个微笑,“呀,徒儿,见到你可真高兴。” “师父的事,大师兄和小师妹分别给我送了传讯飞剑,今日能够在天水城遇到师父,想必是天意所为,今日实在是太高兴了,我必须做些什么。” 陆圭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随后双手轻轻拍了拍,一位衣着隐秘的女子从暗处走出,以灵气鼓足气力,高声道:“今日在场见证之人所有消费皆由陆公子买单!” 林厌离抖了抖嘴角,哑笑道:“陆圭,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她这位六徒弟,既没有顾玄北那般的术法通天,也没有二徒弟陈墨水那般的剑法传神,身上唯一优于常人的是:有钱!非常有钱! 一身华丽锦服,腰装玉佩琼琚,一身配饰能亮瞎别人的眼睛,几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悬挂在腰上,仿佛在街市上向人招手:哎,那个,老子有钱,快来抢我! 第二百三十四章 凭亿近人 一开始路上的人是没有将女子的话当一回事的。 只当这女子抽心疯,胡言乱语。 后来有人识出了陆圭的身份,将一家贩卖丹药的铺子包圆后,街市开始陷入一片混乱。 有山泽野修将目光投在了远处的灵器铺子,似他们这种身如浮萍的浪人,身上大多数灵宝、符箓都是从山野中来,现在有一个冤大头主动送钱过来,怎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口中念叨着写几声“陆公子阔气”后,争先恐后地挤入灵气铺子中。 就连刚刚出言呵斥柳佰泺不遵守天水城法度的紫衣修士,此时也是抢着奔入一处贩卖灵酒的铺子,出来时腰上的储物袋已是鼓鼓囊囊。 陆圭背负着双手,脸上笑眯眯,仿佛眼前发生的混乱,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先前替陆圭出声的那位女子,小手轻轻拍了拍,远处走来十个相貌极好的少女,手中捧着储物袋,开始给沿街的店铺送灵石。 一家店铺一百万灵石,若是不够,那便再加上一百万,直到够为止。 柳佰泺和周芊洛站在原地,嘴巴怎么都合不拢。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灵石这般挥霍的,哪怕现在千魔宗与烟云阁合作,小有底蕴了,也从未这般花过灵石。 这不是纯属人傻钱多的大冤种嘛! 林厌离坐在黄牛上,见陆圭这般行事,轻笑一声道:“你好像比以前更有钱了。” 陆圭推了推手,神情略显遗憾道:“陆家挣灵石太多,花灵石太少,我发现家中那些人都不懂得如何花,只好由我来代劳喽,唉,有时候灵石太多,也是一种苦恼呢。” 林厌离摸了摸腰上的储物袋,觉得陆圭这话很欠揍。 陆圭勾了勾嘴唇,伸手撩开林厌离额前凌乱的几根头发,道:“师父好不容易来沐北一趟,徒儿作为东道主,怎么说也要让师父高兴高兴,师父在城中有看得上的物件儿,都由徒儿买单。” 说完后,陆圭逐次拍了拍柳佰泺、周芊洛、萧栾的肩膀,笑道:“看上的玩意尽管拿,不用跟我客气。” 萧栾望了陆圭一眼,又看了看林厌离。 “不用跟他客气。” 在林厌离那里得到肯定的回答,萧栾搓了搓手。 他不是什么圣人,有人兜底送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 陆圭从腰上取下三只储物袋,分发给三人,笑眯眯道:“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有钱,你们各自耍去吧,这里有我在,可比你们三人守在这里安全。” 萧栾接过储物袋,神识朝里头探了一眼,立马将储物袋收入袖袍之中。 他推了推手,笑道:“陆前辈凭亿近人,晚辈服气!” 柳佰泺揣着储物袋,与周芊洛一起将目光投至林厌离身上。 林厌离挥了挥手道:“你们和萧栾一块去逛逛吧,我与陆圭单独聊聊,不会有什么危险。” 二人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些什么,跟着萧栾一块踏剑去了城西。 陆圭将目光投在林厌离身上,眼中朦胧生雾,修道之人,匆匆百年,过眼云烟。 今日眼前的女孩已非当年蛮荒不讲理的妩媚女子,他与她也不能以当年关系论处,不过江晚离能成为这个样子,很好! 陆圭轻叹口气,双目中生了认真,缓步走进,一只手摁在黄牛的头颅上,严肃道:“你是江晚离,还是林厌离?” 林厌离听到此话,埋头沉吟半晌。 顾玄北和陈秋雨与陆圭相互送过传讯飞剑,对她也有所了解,陆圭不是李幕清和李竹影,他与顾玄北和陈秋雨都有交流,秘境中发生的事瞒不住顾玄北,同样也瞒不住陆圭。 在心中整理了下话语,林厌离挺直了腰杆,“我是千魔宗的宗主,江晚离的转世身,当年七人的师父,今后将重新让修行界闻风丧胆的林厌离!” 陆圭听到林厌离的回答,微笑颔首:“嗯,我知道了,林厌离,你的话听起来口气很大。” 林厌离笑着眯起双眼,“口气不大,如何当你们的师父?” 陆圭哼唧一声,搭在黄牛脑袋上的右手轻轻拍拍,林厌离的话有些投机取巧,不过,他很喜欢。 “以后,你我相见,我还是称呼你为师父吧,都叫习惯了,大师兄给我送了传讯飞剑,接下来由我来给你当护卫。” “你?” 陆圭摇了摇手中折扇,眉梢挑起,颇有些自信:“徒儿虽然术法比不上大师兄、剑法比不过二师兄、魅力不如三师姐、悟性不如四师兄、体魄不如五师兄、性子不如小师妹外,其他地方还是略胜一筹的。” “呃……女子口巴。”林厌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既然顾玄北和陈墨水一时赶不过来,让陆圭来替代也并非不行。 陆圭虽只有四境,也有着剑斩五境的记录,虽然手段不太光彩,也是实打实的杀过。 “走走走,师父,咱们逛街去。”陆圭就知林厌离不会拒绝,笑着走至阿黄身后,双手推着牛屁股,活赛老卒推车,“看上啥就买啥,咱这灵石在兜里头痒痒呢。” “我就怕你腰包扛不住。” “师父,您这就不了解我们陆家了,就算师父想将整座天水城买下来,也是绰绰有余的。” “师父,我掉灵石从来不捡,我弯腰的时间,就已经赚了好几倍。“ ”师父,徒儿不花灵石,浑身难受……” 林厌离无奈地抚了抚眉心,任由陆圭在她耳旁絮絮叨叨,其实,她也想这么凭亿近人,奈何实力不允许啊。 戏子楼前,蒙纱拨弦,长袖善舞,琴音袅袅,悦耳舒展。 林厌离骑在阿黄身上,一边哼着歌,沿着街市行走。 周围小摊时不时出现一些新鲜玩物引得她兴趣,有陆圭这样的大土豪在身边,林厌离只是在一处摊子前,停顿了几秒,陆圭立马指使身旁的婢女掏出灵石将整个摊子买下。 这样的做派惹得旁边路人频频侧目。 陆圭忍不住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唉,有钱真是一种罪过,我怎么就那么有钱呢?” 林厌离嘴角抖了抖,莫名的很想将身旁的男子抽上一顿。 陆圭的行径太过显眼,本就是一副富贵公子哥的模样,在街市上一掷千金的举动更是吸引人注意。 很快,就有麻烦找上身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同道中人 几个山泽野修悄悄靠近,等候林厌离和陆圭走至一处城墙脚下时,从阴影中涌出,将林厌离和陆圭二人围在角落。 “二位道友,瞧你们模样应该是那些豪门世家的年轻子辈,我们几个也不想手上染血,二位,是用灵石消灾还是破相,二位选吧。” 这几个山泽野修都是三境修为,看样子这样的事情没有少做。 陆圭一脸惊慌失措,紧抓林厌离衣袖道:“师父,我这脸蛋要是破相了,沐北万千女子不知会如何心伤,我们选破财消灾吧。” 林厌离挑了挑眉头,抬手将自己的衣袍从陆圭手中抽出,抬起双手,扯着嗓子道:“要灵石没有,要命一条,破相吧。” 几个修士相互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起来。 他们在天水城打劫许久,专门寻小女孩和公子哥下手,可是口中说的话语都是吓唬人家,他们从来没有真正下手过。 陆圭捂着脸,略显忧伤道:“都怪我这张该死的脸,迷死那么女孩,怪来怪去,还是只能怪我太有钱了。” “既然有钱,那拿灵石来消灾啊!” “不可能,永远不可能,我的脸是独一无二的,用灵石换不来,所以我不会用灵石去换。” 这是什么逻辑? 为首的修士咽了咽口水,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把匕首样的灵器,他吓唬般在林厌离和陆圭面前晃了晃道:“你们储物袋这么鼓,快将储物袋交出来,我们也不想见血!” 陆圭面上惊慌表情一扫而空,他从袖中掏出一只储物袋,随手一倒,蓝光闪闪的灵石险些亮瞎这些修士的眼睛。 一千……哦不,肯定有一万。 陆圭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道:“你们不如打一架如何,谁打赢了我就将储物袋给谁。” 几位修士相互对视一眼,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在陆圭身上。 这人当他们傻? 储物袋那么鼓囊,肯定不止这么点灵石,只要将那几只储物袋抢过来,他们不是能够拿到更多的灵石? “不装了,我摊牌了,我就是那个迷死沐北万千少女、掉灵石从来不捡、每天因为灵石太多发愁的陆圭。” “噗嗤。”一旁的林厌离听罢,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几个山泽野修狐疑的从袖中掏出一张山水邸报,对着陆圭的脸瞅了几眼后,一哄而散。 妈呀,真的是那个不将灵石当灵石的陆圭。 看着那些散修跑远,林厌离有些疑惑道:“这有点不符合你的性子啊!” 陆圭背着手,瞅了眼脚下的零散灵石,笑道:“有钱归有钱,我可不像小师妹,有施舍他人的习惯。” 他一脚将身前堆砌一堆的灵石踢散,随后拍了拍牛背,道:“走吧,去前头喝些茶水。” 林厌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丹药喂入阿黄的嘴巴里,扭头望了望身后那堆灵石,“那堆灵石,当真不要了?” “嘘,等会儿。”陆圭高傲的挺直身子,抬起一根手指头搭在嘴唇上。 约莫过了一息时间,他手指落下,“好了,赚回来了。” 林厌离挑了挑眉,好吧,有钱豪横! 城中人多眼杂,林厌离见到了不少有特色服饰的山上仙家。 单从气质上看,约莫能揣度出那些修士所在宗门的实力。 像那种住在高大宅院,意态闲适的多是那大宗门出身的弟子,他们宗门庞大,底蕴深厚,有高傲的资本。 那种气息收敛,低调行事,出来晃悠也时时注意身旁目光的则是中、小宗门出身的修士,他们宗门底蕴不多,出门在外需要谨慎行事。 而千魔宗属于第三种,林厌离骑在阿黄身上,双眼从不看路,随心所欲。 林厌离走过的街道是天水城有名的烟柳巷子,两侧有那些青楼娼馆,空气中飘着一股浓郁的脂粉味。 两侧栏杆,有妖艳女修挥手招摇,有些甚至拉开衣襟露出一抹诱人的春光,引来路过男修驻足吹哨。 也有清冷淡漠的女子抱胸而立,神色高贵,似那不食烟火的谪仙。 这些女修,多是魔道女子,每一个 皮肤白皙、身材修长、胸脯丰满,无一不是磨人妖精,吞人媚骨,一颦一笑间,勾人心魄。 陆圭走在林厌离身旁,视线环扫,享受着那些女子投来的目光。 显然,他是这条街的常客。 她伸手拽了拽陆圭的衣裳,侧耳小声道:“这次跟我一块来的乐观,你可记得?” 陆圭想了想,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位千魔宗的同道中人,他还是记得挺清楚的。 “你见到他后,可千万别跟他提及这条烟柳巷子。” 有言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陆圭作为年少者,在这方面反而是乐观传道人。 “师父都发话了,徒儿定然不会告诉乐观。”陆圭眨了眨双眼,拍胸脯保证。 穿过烟柳巷子,林厌离也有些乏了,与周芊洛等人会合后,便循着李竹影所给的符箓,返回宅邸。 刚进入宅邸,陆圭便化作一阵清风消失不见。 林厌离进入大厅只见到曲辙没有见到乐观,瞬间心知肚明。 不用猜,这二人定然是以心音相会,一同去那烟柳巷子了。 刚刚陆圭还拍胸脯向她保证,一转眼本性尽露。 随心所欲,洒脱任性,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是陆圭、乐观一类。 只是乐观学起陆圭,颇有貂不足,狗尾续的意味。 林厌离在心中屏去其他的念头,走至小院,踏在随处可见的青石板上,小院角落,竖立着几棵泫然翠绿的芭蕉,这些是林厌离在须臾地界南地难以见到的。 翻身上树,林厌离将心念放空,盘腿坐在芭蕉上,周身穴位通开,与外界灵气接触。 心如止水,万念皆空。 调整一二,将体内浊气排空,双手掐下道印,灵气依脉运行。 外界灵气在周身循环了大天地与小天地后,犹如小溪流般汇入经络,气过督脉三关,尾闾、夹脊、玉枕入泥丸,顺任脉降中丹田,再降至下丹田。 气过阴阳泉,汇聚百会穴,又由脑海入顶门,最终沉入膻中。 打坐许久,林厌离缓缓睁开双眼,正巧见到门外勾肩搭背的陆圭和乐观。 二人有说有笑,神采奕奕,一夜风流,意犹未尽。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一剑一拳 林厌离从树上站起身,居高临下俯瞰二人,随后听见房内传来李竹影的声音。 陆圭咧着嘴巴挥了挥手,满脸笑容道:“没想到能在这见到青竹君子-李竹影,真是幸会幸会。” 李竹影身侧跟着红露,红露走向前,朝陆圭推了推手,行了个礼。 陆圭双眼一亮,笑嘻嘻道:“这位是琉光宗的道友吧,生得当真是俊俏。” 说完后,他缓步向前,双手抱拳作揖,“美人道友如何称呼,在下陆圭。” “在下红露。” “原来是红露道友,幸会幸会!” 二人一经接触,红露瞬间被陆圭的俊秀脸庞和独特气质所吸引。 她微微低头,小脸滚烫发烧,羞涩地埋头抿唇,她时不时抬头看向陆圭。 陆圭双眸熠熠闪耀,直勾勾盯住红露,目光炯炯,那种火热而炽烈的视线令红露不禁心跳加速。 不多时,红露眼神痴迷且含情脉脉,模样就像一位刚坠入爱河还懵懂无知的少女。 这时,陆圭伸出手抚向红露的手背,温声道:“红露道友真好看,今天夜里……” 林厌离见红露状态异常,完全被陆圭牵着走,知道陆圭使了手段、打了小心思。 她立马从芭蕉树上跳下,跑到陆圭身旁,拍掉他的手,十分认真道:“你可别在我身边惹风流债,不好处理!” 陆圭抚了抚被林厌离拍红的手背,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有些无辜。 林厌离将视线投在红露身上,伸手抓住她的衣袖,强行将她扭转身子,幽幽道:“你别距离他太近,不然到时候丢了身子又丢心,哭哭啼啼找不到人时,烦的还是我。” 红露满脸茫然,直到李竹影从储物袋汇中掏出一张陈年老旧的山水邸报给她看后,她才悻悻的将心思从陆圭身上挪了回来。 她就说这人的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听闻陆圭此人风流倜傥,辗转山河各州,专挑懵懂无知的山上女修下手,且下手之人多是被那些男修摆在最高位的心中女神。 因其得手过后喜欢玩失踪,有对女子始乱终弃的恶劣行径,被人冠以采花贼之类的污秽骂名。 最严重时,还上过一些大宗们的必杀榜单。 红露看着眼前的山水邸报,脸上浮现出鄙诋的神色。 陆圭这个男人,还真是个人渣!!! 有一说一,他那副皮囊实在是好极了。 若是此人不是山上渣男,她还真想与他结为道侣,私下交流一二。 林厌离见红露幡然醒悟,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挺了挺胸膛,朝李竹影竖起了食指,“你看好琉光宗那些女修哈,到时候被骗了,我可不负责哈!” 李竹影轻轻咳嗽两声,让出半个身子,做出邀请姿势,道:“陆道友,屋内说话。” 一行人进入大堂内,林厌离率先抢得一个蒲团坐下,李竹影、陆圭、红露三人一一坐下,四人刚好填满案桌的东南西北。 “我在此处见到你,便意味着顾玄北和陈墨水二人在升仙大会之前赶不过来了?”李竹影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陆圭轻轻拍了拍手,一位少女捧着一壶热茶踏入屋内,先给林厌离倒了杯热茶,然后是李竹影和红露,最后是自己。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放下茶盏,慢悠悠道:“确实赶不过来了,毕竟要拦住一位五境的体修,还是要花些时间的。” “五境的体修?谁啊?”林厌离忍不住好奇道。 陆圭勾起嘴唇,一把白玉扇从袖口落在手上,摊开扇面遮住嘴巴,压低声音道:“当然是夜凌渊啦!” “咳咳咳。”林厌离呛了一口水,猛咳几下才缓过劲儿。 定然是在秘境时,江晚离惹下的祸事! 最近逍遥惯了,倒是忘记头顶上还悬着一把利剑。 她紧张兮兮的将手中的茶盏朝前推了推,瞬间觉得茶水索然无味,可怜巴巴地望向李竹影,“小竹影,要是夜凌渊真来了,你可要帮我!” 李竹影挑了挑眉,“看心情。” 林厌离泫然欲泣,只恨自己修行缓慢,现在才二境修为,没有自保能力。 其实她修行的速度不算慢,只是身旁经常跟着四、五境的大修,才显得柔弱无力,风吹即倒。 陆圭摇晃折扇,见林厌离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脑后秀发,笑吟吟道:“师父放心好了,就算五师兄来了,我也会看在以前的交情上出手保护你的。” “夜凌渊一只手能打十个陆圭。” 林厌离摊开双手,双手十根手指头分分合合,语气中带了些无奈。 “哎哟,师父,不要长他人威风嘛。我还是很能打的。”陆圭骄傲的挺直身板,用扇柄敲了敲茶盏,一股浑厚的灵气顺着扇尖灌入茶盏。 这一手灵气控制确实有些唬人。 “实在不行,我就带着师父跑路,逃命,徒儿还是很在行的。” 林厌离白了陆圭一眼,怏怏的垂下头,只能寄希望于顾玄北和陈墨水二人能够将夜凌渊拦下。 沐北边缘,天外天处。 无数飞剑交叉起落,纵横交错,原本处于白昼光景的山河万里,蓦然陷入昏暗。 天外天之下,尘土遮天蔽日,在无穷尽的黄沙中,青年身披挂玄色古甲,手脚皆有蛟龙盘踞。 一抬拳,千军万马奔腾之势,一圈圈金色水纹朝四面八方荡漾。 飞剑与拳头接触。 青色与金色交织,蛟龙喷火、彗星拖尾,空间破碎,天地倒颠。 陈墨水推剑出鞘,偌大的天外天下起一场骤雨,雨幕之中,细微剑光随雨幕而落。 夜凌渊走步落拳,脚底下黄沙卷起漩涡,宛如一只吞鲸巨兽,将整个天外天搅成一团。 有一道浩然剑光自天而落,璀璨夺目。 有一拳如蛟龙击空,欲开天幕。 打到如此程度,陈墨水与夜凌渊已是打了真火。 两位坐镇天幕的君子,以身后的无字金书修补山水。 此时他们望着眼前破碎的三千里山河版图,只想跳脚骂娘。 显然顾玄北、陈墨水和夜凝渊先前已经在须臾地界的版图上打过一场。 顾玄北悬停半空,以自身大神通拘押整片小天地,分割两界,以免让陈墨水和夜凝渊二人落在须臾地界上继续毁坏山河。 第二百三十七章 述圣之威 陈墨水脚踩一道剑光,拖曳出极长的流星,坠落在黄沙之中。 夜凌渊脚踏琉璃,每一步皆是缩地成寸的神通,足下荡漾起一圈圈灵气涟漪,他双腿微攻,转眼间出现在陈墨水的身前,一拳轰出,发出撞钟般的嗡鸣。 陈墨水身形扭转,身化三道剑光,左手双指一并,一把大若飞舟的巨大飞剑落下。 两道灵光碰撞,连顾玄北用来拘押小天地的镜花水月神通都炸成了碎片。 余威波及至须臾地界的版图,金色的涟漪滚滚落下,撞碎了两座修补好的高山。 “你他娘是不是要我们请圣人来治你们,都是五境大修,什么仇什么怨不能坐下来好生说,非要打死打活,连累我等给你们修补山水。” 观海书院那位年长些的君子看着高山横倒,手中的玉板重重砸在地上。 顾玄北笑眯眯修补好镜花水月,讪笑一声道:“二位君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会儿打完了,保证走!” 等你们打完还得了? 他们打完,拍拍屁股走了,最后这些破碎的山水还是得他们来修补。 年轻君子恨得牙痒痒,若非他们打不过眼前这个男人,非得抓他们去观海书院打顿板子。 顾玄北嘿嘿一笑,将镜花水月修补完毕后,将自己修补神通散逸的灵气汇聚入半空中的无字金书中。 两位君子脸色稍霁,运转功法,将两座横倒的大山扶了起来。 修补山水是一件苦力活,这三千里山水版图,想要修补回原样,怕是要花上一个月时间。 陈墨水身形消散,在天外天消迹了身影。 夜凌渊冷目望向天幕,只见浩浩昭月之中,一道虹光拖拽着一条极长的金线。 下一幕,本是夜晚的须臾地界被虹光照亮。 年轻君子望向苍穹,表情呆滞。 原来剑道还可以这样玩。 陈墨水拖拽下来一颗小星辰,以剑气裹挟,猛然砸向地面。 夜凌渊满脸严肃,神通一展,伸手一抓,在须臾地界捞起数座大山掷出。 星辰坠落,山峦相撞,破碎的山石四处飞散,在天外天的罡风中生起火星,掉落在山林燃烧起熊熊大火。 “目无规矩,无法无天!”那年长些的君子怒吼一声,双手从袖中取出两张符箓扔出。 两张符箓在空中旋转,最后一并融入无字金书当中。 顾玄北看见这一幕,回想起当日曹正请出至圣先师,立马扯起嗓子道:“师弟快跑,圣人老爷要来了。” 陈墨水和夜凌渊神色一滞,纷纷仰头,一道巨大身影在天幕中浮现,赫然是一尊身材伟岸的青衫儒士,他负着双手,俯视众生,威严凛凛,不容抗拒。 是那儒家的述圣!!! 顾玄北眼皮直跳,赶忙撤去屏障,施展神通遁入天外天,伸手去捞陈墨水和夜凌渊。 他们关系虽然不好,但夜凌渊毕竟是他的师弟,他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圣人捉去打板子。 “何事!”述圣冷声喝问,语调如同万载寒冰,令人心惊胆战,浑身毛骨悚然。 年迈君子双手拱了拱道:“请老师出手教训这三位毁坏山水的贼子。” 话音一落,顾玄北直觉头顶上黑压压一片,他伸手拎住陈墨水和夜凌渊的手臂,立马遁入镜花水月的虚幻空间之内。 没等三人高兴多久,一只巨大手掌将镜花水月拍得稀碎。 顾玄北手中短剑抽出,硬撼圣人神念。 陈墨水祭出本命飞剑,浩然剑意化作流水缠上圣人手掌。 夜凝渊拳意如瀑,双拳之间携有雷霆道法。 年轻君子看见这一幕,牙关打颤,这三个疯子竟是想以自身修为磨灭圣人法身。 “躲远些,捂住耳朵。”年迈君子腰杆弯了些,对身旁的年轻君子吩咐一声。 年轻君子听到这话,立马遁出百里之外,蹲着身子双手捂起耳朵。 很快一声如惊雷般的轰鸣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刺耳的风啸声。 他抬起脑袋,只见天幕上的圣人老爷,一巴掌拍了下去。 神色如常,轻描淡写。 顾玄北神通溃散、陈墨水剑意消弭、夜凌渊拳意散尽,刹那间,三人眼中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天地扭转。 顾玄北修为最高,眼中的天地是扭曲倒颠。 陈墨水眼中的天地被利刃分割作了无数碎片。 夜凌渊眼中的天地则是破碎裂解。 圣人之威,恐怖如斯! 顾玄北死死抓着陈墨水的手,耳旁的刺耳抽息,让他的脑袋嗡嗡作响。 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双腿朝上,脑袋朝下,半个身躯像是倒插葱一般栽在沙滩上。 顾玄北久违的感觉到疼痛,卖力将脑袋从沙里抽出后,赶忙查看陈墨水和夜凌渊的状况。 夜凌渊是体修,身躯强悍,除开气息微弱些,外表上瞧没有什么大碍。 陈墨水作为攻高防低的剑修则凄惨得多,骨头寸断,浑身肌肤被撕裂了好几处,鲜血淋漓,整个人如同血人一般,浑身上下都被血液浸泡。 他们三人差点让述圣一巴掌拍死。 顾玄北躺在沙丘上,鼻血呼呼地往外冒,他伸手摸了摸鼻子,在夜凌渊身上蹭了一把,右手一抓,撕掉夜凌渊一只衣袖,扯下两个小布条堵住鼻孔。 远处太阳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大海上,将沙滩染成一层金黄,海水被晒得泛红。 这时,夜凌渊睁开双眼,猛然在地上坐起。 他发现自己没了一只袖子,静默许久,他喃喃道:“为何救我!” 顾玄北手指捏着鼻子,戏笑道:“你想去观海书院打板子?” 夜凌渊沉默下去,半晌后,他缓步向前,从顾玄北手中将那只被撕得破破烂烂的衣袖抢了回来。 “你就莫要去须臾北地了,那丫头有陆圭在身边,你也杀她不得,若是真有气力没处使,可以去沐天城看看。” 陆圭被不少大宗门追杀过,虽然没有五境大修参与,却也是一种本事。 说不定,他还真捉不到陆圭。 顾玄北将鼻孔中的布条扯出,随后伸入储物袋中取出一盏长明灯扔到夜凌渊面前。 “这是?” 顾玄北拍了拍大腿,将陈墨水的头搬到自己的腿上,玩味道:“给那丫头二十年时间,她便能完全压制住江晚离。” 第二百三十八章 岐玄岛 夜凌渊看着地上明亮的灯火,那里面闪烁着两道火苗。 火苗大一些的是江晚离,被挤到一旁弱弱发光的是林厌离。 夜凌渊将魂灯抓在手中,双眼眯起,“你就这么肯定林厌离能胜?” “师弟,你没有跟林厌离相处过,不知道那丫头是什么样的性子,看着没心没肺,心里头可狠着呢!” 顾玄北脸上莫名地认真让夜凌渊迟疑起来。 他盯着长明灯中的烛焰看了许久,将长明灯收入了储物袋中。 果然,只有在三个人都打不了架的时候,才会真正的讲道理。 见到这一幕,顾玄北嘴角微微扬起,鼻血这时霍霍的往外流,他赶忙摁住自己的鼻子,利用体内剩下的真元修补起周身经络。 三人一齐盘腿坐下,修养一日后,陈墨水抬头望向天空。 那里有一只巨大的仙家渡船,沿着渡船航线朝北飞去。 顾玄北挑了挑眉,乐呵呵道:“师弟,与师兄一块去沐天城瞧瞧化形大妖的风采?” 夜凌渊没有回答,脚下浮现一头金蛟,朝南方遁去。 顾玄北遗憾地挥了挥手,腰上的短剑落在脚下,与陈墨水一起遁上仙家渡船。 仙家渡船中坐满了修士,服装各异,修为皆是参差不齐,见到陈墨水与顾玄北突然闯入仙家渡船,纷纷将目光投视而来。 顾玄北与陈墨水双手抱拳行了个礼,问道:“此船往何处去?” 满座修士齐口:“北上杀妖。” …… 休憩两日,林厌离觉得丹田已满,想要再有突破,只能另找契机。 今日是升仙大会开始的日子,城中的多数山上仙家都已经动身前往天水城外,东边三十里地的“岐玄岛”。 李竹影站在院中,一身雪白长袍,衣玦飘飘,长发高束,整个人显露出了几分清冷儒雅的气质。 在院中将升仙大会的一些规矩讲述给众人听后,才在林厌离的催促下出发。 三清门一行人乘坐青色葫芦,青色灵气包裹,瞧着颇有大宗气派。 琉光宗则搭着一只绣船,满船女修气息收敛,不假颜色,中规中矩。 与三清门和琉光宗相比,千魔宗就显得粗犷得多,花了两天时间将法相天地这一神通教给阿黄,一行人盘踞在阿黄背上,逍遥渡海。 行三十里路,众人眼中瞧见一片祥云,云霞衔接彩带,自空中穿插落下,万仙齐会的仙家气派。 沿路,不少仙家宗门神通尽显。 金蚕吐丝成球,丝线神女翩翩起舞,仙鹤随船振翅而飞。 有一大舟携五色剑光自苍穹而落,仙鹤张吐出赫赫雷霆,飞鱼纵跃,蛮兽喝呼。 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林厌离坐在阿黄的牛角旁,挺了挺胸板。 谁家的神通也没有一头会说话的黄牛来得威风。 一行人寻了一处山壁停下,众人从黄牛的身躯跃下,刚站稳身形,便有一阵狂风自天上来。 只见一只巨大的鸾鸟从天上落下,一位美妇人携门内弟子走下,她淡漠地瞥视了林厌离身旁的黄牛一眼,满脸鄙诋,“哪儿来的小宗门,这般没有眼力,不知道这是我玉栖宗灵兽的停留场所?” 林厌离听见美妇人的话,眉头皱了皱。 玉栖宗,她略有耳闻,是东方龙州那边的一家以驭兽手段为主的正一派宗门。 林厌离心中组织语言,打算与美妇人辩论一番,耳畔已是响起柳佰泺骂娘般的声音。 “你妈是批发的啊,敢这么跟我们小姐说话?” 美妇人听到这话,脸色一黑,眼中鄙视之色更甚,“小宗门就是小宗门,弟子一点儿素质都没有。” “嘿,当真是可笑,岐玄岛是你玉栖宗开的?还是这块地写了你玉栖宗的名字?有些人,就是不要脸皮。”柳佰泺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嚷了一句。 “我劝你嘴巴最好放干净点,惹怒了我们,你们付得起代价么?”美妇人的脸色铁青,冷哼了一声。 柳佰泺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道友你一定是觉得我生得太过好看,所以想要以这种方式来吸引我的注意,不好意思,大婶,你真的很难看。” 美妇人右手一攥,鸾鸟尖鸣一声,几道冰刃自半空凝结。 这时一位中年修士蓦然出现,手中长棍一敲,在空中激荡起一阵漩涡,将鸾鸟凝集的冰刃碾碎后,冷冷地扫视了玉栖宗修士一眼,“升仙大会期间,除开演武场,禁止斗法。” 美妇人谄媚一笑,行了个福礼,“原来今日是朱前辈当值,晚辈定不会给朱前辈添乱,此地让与他们便是。” 说完,玉栖宗一行人跳上鸾鸟去了别处,临了还给柳佰泺投去一个恶狠狠的目光,显然此事不可能善了。 那位被美妇人称作朱前辈的中年修士,身形一闪来到林厌离等人的身前,目光落在陆圭身上,道:“你们是哪家宗门,为何不显露宗门印记?” 林厌离低头看了看衣裳,随后又看向身后众人,他们当中乐观、曲辙是千魔宗主事长老,柳佰泺是记册的陪侍长老,周芊洛是血魔山的内门弟子,陆圭啥也不是,而她是千魔宗宗主,他们这些人除开周芊洛外,很少穿带有宗门印记的衣裳。 陆圭视线飘来飘去,最后停留在周芊洛的衣袖上,他一把抓住周芊洛的手,将她拉到中年修士前,指着衣袖上的八瓣血色梅花道:“千魔宗,我们是千魔宗的。” “千魔宗!咳咳咳。”朱姓修士朝后退了些距离,轻咳一声后,伸手指了指前方,“所有参加升仙大会的宗门都要登记造册,你们往前头行上一里路就能看见了人事殿,记得佩戴宗门印记,方便区分。” “多谢朱道友。”陆圭眯着眼睛笑着拱了拱手。 将一些基础的事宜告知给林厌离等人后,朱姓修士也不多待,脚步一点,遁入土中消失不见。 林厌离摸了摸下巴,从储物袋中抓出一把玉佩。 以炼器法决,将这些玉佩炼化做八瓣血色梅花模样,给每人分发了一块。 既然没有穿千魔宗的衣裳,那悬挂个吊坠吧。 第二百三十九章 演武场 千魔宗一行人将吊坠悬挂好后,一齐向前去。 约莫行一里路后,一座大殿出现在林厌离的视线中。 此时升仙大会前站满了人,服装各异,分属几个宗门。 林厌离走近,听见人群中有人唤她。 “孙女儿,孙女儿,我在这呢!” 她抬头望去,在人群边缘处,她瞧到了曹正的身影。 他怎么也在这里! 曹正伸长了脖子,朝林厌离挥舞着双臂,一脸激动之色,仿佛是见到了久违的亲人,那种亲热劲儿,就连林厌离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曹正的孙女。 林厌离靠过去,微笑着推了推手,向曹正作了个揖,“好久不见,曹先生。” “真没想到在这儿见到孙女儿。”曹正拍了拍肚皮,搓了搓脏兮兮的手向林厌离回了个礼。 林厌离眨了眨双眼,将目光投在曹正身旁的憨厚少年身上,“这位是?” “老夫子我新收的弟子,叫做吟秋,刚巧天下无敌神剑宗收到了升仙大会的请柬,所以带他过来涨涨见识。” 曹正的这个天下无敌神剑宗,她返回宗门后去查了一下,须臾地界还真有这个宗门。 名字虽是奇葩了些,但的确是个正儿八经的正一派宗门。 不过弟子极少,只有区区几人。 少年与她一般年纪,穿着一身粗布衫了,浑身脏兮兮的,不知道是在哪个泥塘里头打过滚,显得有些木讷。 曹正见少年的心神不知飘去了哪处九霄云外,抬手劈在少年脑袋上,“小小年纪,就学会神游天外了?快些向林姐姐问好!” 少年回过神,看着眼前比他矮半个头的林厌离,双手作揖行了个礼:“林姐姐好。” “欸,好好好。”林厌离心花怒放,“曹先生教导有方,您这个弟子悟性真好。” “他跟孙女儿比,差远了呢。”曹正轻哼一声。 林厌离与曹正寒暄一阵,被大殿内几个供奉催促几次后,推了推手拜别了曹正。 进入大殿,一位白衣供奉立马迎上前来,他作了个揖后,问道:“登记造册的话,需要道友出示请柬,和宗门纹章。” 宗门纹章是宗门印记的别称,也叫作宗纹,只是各个地界的称呼不同。 林厌离从储物袋中摸出个木匣子,将木匣子中的请柬和自己腰上悬挂的八瓣血色梅花一齐递入白衣供奉手中。 白衣供奉接过后,仔细看过请柬后,伸手从一旁案桌上取下一支金色毛笔。 提笔,落笔。 金色毛笔点在梅花中央,给林厌离的吊坠添了一丝灵光。 “请千魔宗的道友将宗门纹章交于在下“点睛”。” 捣鼓一阵后,千魔宗登记造册,成了第一个参加正一派盛会的魔道宗门。 白衣供奉将金色毛笔阁搁下,从木箱中取出一枚玉简道:“这上面上有本岛的舆图,希望诸位道友能在够遵守岛规,下面请道友前往演武场……” 林厌离接过玉简,冲白衣供奉拱手一礼,转身走出大殿。 白衣供奉目送林厌离等人走远,随后抬头望向大殿角落。 那里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位中年修士,正是刚刚与林厌离等人打过照面的朱姓长老。 “放心,我已经施下了道法,只要他们不出岛,我们便占据先机。” 朱姓长老手中的长棍轻轻敲打着地面,有些郁闷道:“不知道那几位前辈是如何想的,居然会给一个魔道宗门送请柬。” “既然人家都来了,自是没有将他们拦在外面的道理,当平常宗门对待便是。” “也只好如此了。” 林厌离一行人出了大殿后,便径直去了白衣供奉口中所说的演武场。 升仙大会,这么多山上修士齐聚一岛,当然免不了斗法。 宗门混战,修士各下赌注,在演武场内彰显宗门底蕴,展现自身风采。 走入演武场,一阵热浪扑面而来。 仰头看去,前方有一水镜,镜中是两位剑修。 一位玄衣高冠,背负大剑,一身土黄色灵气显得稳重敦厚。 另一位青衫仗剑,一身青芒耀人,气势惊人。 “这岳青可是以快剑闻名,温矩那一把巨剑,看着是否沉重了些,岂不是被岳青压着打?” “非也,温矩大剑虽重,速度却是一点不慢,而且他师承西方泉州古桐门,那可是以防御著称的仙家,谁胜谁负当真难说。” 周围的议论声,传入林厌离耳中,不由双眼一亮。 打架,她最喜欢看打架了。 立马领着众人寻了一处视线良好的位置坐好,伸长了脑袋朝演武场中张望。 演武场内四处都设置有结界,空中还有两位五境供奉探查着场内,一位负责判别胜负,另一人负责场中人的性命安全。 场中二人可尽情掐诀斗法,不用顾及性命之忧。 两位剑修居于台上,叫做岳青的那位剑修,手中长剑细长,功法显然是以快、锐为主。 而叫作温矩的大剑剑客,土黄色灵气包裹全身,以防御吸引眼球。 一场比试,二人足足打了两刻钟。 演武场内,纵横交错,剑意凛然,飞剑“嗖嗖”在空中乱砍乱杀,迸溅的凌凌星撞在演武场四周大阵上,激荡起一阵阵金色涟漪。 林厌离微微眯眼,看着场内飞剑奔啥,推算着二人的胜负,很快她惬意地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伸了一个懒腰。 温矩要输了。 果不其然,一炷香后,岳青的风灵长剑抵住了温矩的咽喉。 “你输了。” 温矩面色灰暗,微微垂首:“甘拜下风。” 悬浮半空的五境修士是一位老者,见二人分出胜负,抬指一捻将二人分开,随后在空中缓缓将一杆红旗举起,“胜者,乙子-岳青胜!” 陆圭跷着二郎腿,手中玉骨纸扇摇了摇,悠闲道:“升仙大会倒有些意思,双方下注,以实力取胜,倒也公平。” 但是这个公平并不绝对。 大宗门定然是比那些小宗门优势要大。 随着一声铜锣响起,又有两位修士从观席台上落下,林厌离抬眼望去,发现其中一人是胡泗,兴致勃勃地朝前挪了两个位置。 第二百四十章 胡泗的实力 胡泗立在演武场中,一脸高傲之色,瞧着让人莫名有些火大。 与之对峙之人,是一位头戴斗笠,眼神略显阴翳的黑袍男子。 主持胜负的老者悬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演武场中的两人,淡漠道:“你们可准备好?” 胡泗轻蔑的笑了一声,从储物袋中抛出一只瓷瓶,“追加赌注,玄冥丹两颗。” 瓷瓶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最后稳稳当当的落在一位穿着黑色绣裙的女子怀中。 五境老者淡漠地瞥了丹药一眼,“既然都准备好了,那便开始吧。” “你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黑袍男子舔了舔嘴唇,身旁浮现出一道漩涡,一口黑色的棺木从漩涡中缓缓升起,棺木炸开,一只长满绿斑的阴傀出现在众人面前。 “难怪瞧着这么阴森,原来是灵傀宗的修士。”林厌离看见出现的红傀喃喃一句。 陆圭把玩着腰上的吊坠,手中折扇轻轻敲了敲大腿道:“那绿傀身上已经出现红斑,看来要不了多久就能晋级四境了。” 听到陆圭的话,林厌离将目光投在绿色傀儡上。 白傀对应初境,灰傀对应二境,绿傀对应三境,红傀对应四境。 这只傀儡虽然浑身都是绿斑,但在一些关节处可以看见少许的暗红,的确如陆圭所说的那般,这只绿傀快要晋级四境了。 胡泗讥讽一声,从一把玄铁打造的铁扇落在手中,“灵傀宗?呵!” 随后,胡泗身形化作残影朝着绿色傀儡冲去。 灵傀宗修行方式偏向于炼体术,有专门提升肉身强度的功法,为了控制灵傀,宗门弟子还会相对应的增强精神,属于法体双修的类型。 胡泗手中玄铁扇舞出无数幻影,攻击速度极快,让人根本看不清楚。 而那只绿色傀儡却是纹丝不动,任凭胡泗怎么攻击它都不闪躲。 几十招过后,绿色傀儡突然发出一道刺耳尖锐的叫声,旋即猛的一跃,直接撞飞了胡泗。 胡泗被绿色傀儡撞得倒退了七八步,稳住身形后,收敛了眼中的轻视。 他环伺四周,看着观席台上的某处,脸色阴沉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让他当面丢脸! 胡泗双手一展,不再留手,手中玄铁扇如光轮般转起,带起一阵阵呼啸之音。 “疾风刃!”胡泗低喝一声,双手紧握玄铁扇,朝着绿色傀儡狠劈下去,刹那间,玄铁扇上的光芒暴涨了数倍,耀眼夺目。 “轰——”伴随着巨大的响声,擂台表面龟裂,碎石纷飞。 绿傀脚下坚硬的青石板瞬间崩塌,露出一个深深的凹坑。 黑袍修士见势不妙,手中出现一根细长竹竿,右手一挥,一条银色丝线窜出勾在绿傀脖颈上,将它拖拽到一旁,左手出现一只紫色小球,朝胡泗投掷了出去。 胡泗双目一凝,双手一推,将那小球以风劲推开。 只见那紫色小球在空中炸开,一阵紫色雾气在演武场中散开。 胡泗转外息为内息,见前方银光闪烁,侧身躲过银线,身后浮现一道扇影,如孔雀开屏般张扬绽放,顿然彩色扇骨如刀片般将整个演武场掩盖。 陆圭见到这一幕,手中玄玉纸扇一合,赞叹一句,“这小子倒有些狂妄的本钱。” 林厌离搓了搓手指,将目光投向演武场的另一侧,顺她视线过来的是萧栾的心音,二人用心音交流一阵,林厌离才知晓三清门与灵傀宗的关系不好。 不过三清门在须臾地界的中部神州,灵傀宗位于须臾地界南地的南极礁州,两家宗门为何关系不好,无从去考究。 黑袍修士四处躲闪,银线交织成网将自己包裹,以此来躲避胡泗施展的功法秘技。 不过,胡泗的目的并不在黑袍修士身上,双手一抖,满天彩霞光彩在空中汇聚成束,偌大的扇面猛然合拢蛮横地将绿傀砸翻。 “我的阴傀!” 黑袍修士焦急的呼了一句,赶忙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瓷瓶扔在地上,一股腥臭之气弥漫开。 随着腥臭弥漫,被巨大扇骨压制在地上的绿傀双目亮起凶光,挣脱扇骨的束缚,嘶吼一声扑向胡泗。 趁此机会,黑袍修士手中长杆一甩,勾住阴傀右肩,一人一傀,一左一右,交错施展斗技。 胡泗身负彩霞神光,双眸左右探看,神识展开与黑袍修士和阴傀角逐一场。 黑袍修士约战越勇,不顾鼻口鲜血淋漓,以秘法闪出三道身影,三道身影和阴傀一齐掐印。 胡泗躲闪不及,被阴傀拍了胸口,身子顿时如断线风筝般往远处倒去。 黑袍修士乘胜追击,手中长杆一甩,将胡泗的身子挑起,长杆银线编织,变作数百道杀机重重的流萤。 半空中胡泗用手指抹去脸颊上的鲜血,咬破指尖点在手掌之中,双手合拢并起双指。 在满目流萤扑面而来的紧急时刻,胡泗身后霞光汇聚,鲜红胜血的扇翅将杀来的流萤一一碾碎。 周芊洛见到这一幕,脸上浮现出少许的凝重,她看了看自己悬挂在腰上的剑,好像是在问自己的剑意是否磨得过胡泗的彩霞神光。 林厌离眯着眼睛,左手双指摩挲。 胡泗为人确实好色狂妄,不过一身修为和修炼小成的功法,确实让他有嚣张的资本,毕竟是胡蛟的儿子,不容小觑! 胡泗一身刺目神光在身后化形,浓稠如水银。 顷刻,神光化作千万利剑,密集如雨般泄下。 黑袍修士和阴傀浑身冒起白烟,黑袍修士祭出一件遁甲抵挡,却发现神光无处不在,剧烈的烧灼痛感袭满全身,忍不住地呻吟起来。 在他打算举手认输时,猛地发现胡泗身影已经到了身前。 胡泗胡泗一脚将,黑袍修士举起的手压下,另一只手携玄铁扇落下,精金扇骨猛然挥击在阴傀头颅上,将阴傀整个头颅敲成粉碎。 “啊--” 黑袍修士痛嚎一声,双眼一翻重重倒地,丹田中的灵气向四周散逸,三境修为摇然坠下,当场跌境。 “啧啧啧,好狠毒的小子,这一扇子下去,那人不修个十来间是别想重回三境了,恶毒程度比起师父当年犹过不及。”陆圭玩味的笑了一声。 林厌离嘴唇微抿,白了陆圭一眼,伸手掐了一下他的大腿,骂道:“我才没有干过毁人修行的事。” 第二百四十一章 灵傀宗应战 事实便是如此,江晚离从未做过坏人修行之事,因为那些招惹过她的人,一般都上了西天。 悬浮半空的老者脚步一点,落在胡泗身前,淡漠道:“他已经准备投降,你为何还要出手坏他根基?” 胡泗丝毫不惧,手中的玄铁扇展开遮住半边面容道:“演武场只说不能杀人,没说不能伤人,若非此地是演武场,今日他必死无疑。” 他朝远处高台的黑色绣裙女子道:“愣着做甚,我赢了,该将赌注交予我了吧。” 黑裙女子愣了愣,脚尖一点,灵巧地落在地上,带着托盘走至胡泗面前。 胡泗笑着伸手将托盘中的两只储物袋抓在手中,顺便还在绣裙女子手背上摸了一把,道:“我爹是胡蛟,今夜子时,等你。” 绣裙女子眉宇间闪现怒意,压制下去后,冷声道:“这位道友请自重。” 胡泗微眯眼睛,目送她离开,直到她身影重返高台上,才遗憾地摇了摇头。 这女子不输周芊洛,可惜后台太硬,只能调戏一二,撼不动。 他偏头看着身旁老者,挑了挑眉道:“愣着作甚,还不宣判胜负?” 老者无奈地从袖中取出蓝色旗帜,以灵气鼓足声音,“胜者,乙子--三清门胡泗。” 胡泗咧开了嘴角,将手中的瓷瓶扔到黑袍修士身上道:“这玄冥丹可是好东西,只可惜,我瞧不上。” 说罢,拂袖离去。 高台上一位老者直奔三清门所在位置,当着李竹影一阵劈头盖脸的痛骂,李竹影微微沉默,不打算与他争执。 三清门与灵傀宗的恩怨不是一天两天,像今天这样在演武场下黑手毁人道行的事情,在上一次升仙大会,灵傀宗弟子也对三清门做过。 现在双方换一下位置,就受不了了? 他让胡泗上场,便打着为上一个被迫跌境的弟子报仇的想法。 “若是不服,可以再让你门内弟子与我宗门再战一场。”李竹影冷冷道。 “打就打,今天事情没完。” 林厌离像是看好戏一般,眼睛弯成了月牙。 对于她而言,三清门被找麻烦是一件乐得其成的事。 萧栾又有心音传来,原来灵傀宗和三清门杠上了,一行人约战四境演武场。林厌离与萧栾在心中嘀咕一阵后连连点头,拉着千魔宗一行人,去了另一处演武场。 原来,升仙大会的演武场按照修为分作了好几个会场, 四境修士的演武场位于小岛北处,范围最大,又分三场,称为甲子、甲辰、甲申场。 三境修士的演武场在小岛南处,中规中矩,为乙场,同样有三场,林厌离现在所处的便是乙子场。 还有二境修士的演武场,位于小岛中央,分为两场,丙子和丙亥场。 林厌离带着一行人来到甲辰场,发现此处比乙子场火爆得多,在观席台上寻了一阵才找到李竹影的身影。 林厌离一屁股坐在李竹影身旁,见李竹影臭着一张脸,冲他咧开了嘴巴道:“瞧瞧你这模样,真想用留影石录下来,给秋雨看看。” 李竹影伸手一勾,将林厌离摁在了自己的腿上,轻声道:“如果不想被我打屁股的话,就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表现得乖巧一些。” 林厌离挑了挑眉,嘿,这李竹影还翻天了! 不给点教训,真不知道谁才是长辈。 林厌离用手撑起身子,打算用手揪住李竹影的脸。 李竹影右手默默抬起,手掌中的纹路清晰可见,林厌离弱弱的缩了缩脑袋,坐直了身子。 不就是乖巧一点嘛,她照做便是! 铁骨铮铮林厌离! 林厌离身高不高,坐在李竹影身前,刚好到李竹影的胸口位置,此刻她低着头,一副认错态度良好的模样,让李竹影心中郁结之气消了大半。 他微微俯下身子,在林厌离耳旁轻声呢喃道:“你想不想从灵傀宗手上捞些东西?” “诶,说来听听。” 李竹影低眸看着她,勾起嘴角,在林厌离耳旁嘀咕几声。 “嚯嚯,小竹影,我发现你也莫名的坏。” “这不叫坏,这叫算计。” “行,算计就算计吧!” 林厌离拍了拍手,从地上爬了起来,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块面皮附在脸上,朝远处的灵傀宗竖起了中指。 “千魔宗林厌离在此,灵傀宗修士过来挨打!” 身侧陆圭不知从哪儿摸来一只铜锣,使劲敲了敲,扯着嗓子道:“千魔宗林厌离挑战灵傀宗所有二境修士,押注了,十块灵石一场!” “千魔宗?那不是魔道宗门么,怎么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既然出现在升仙大会上,那想便是有请柬的,管它作甚,有热闹看就行!” “那么小一个丫头片子,要挑战所有的灵傀宗所有的二境修士,这是开玩笑吧!” “我看不像,那边都开盘了,呵呵呵,还真有些意思,我压一百块灵石。” 观席台上人声鼎沸,觉得此事比现在演武场上的两位四境体修光着膀子打拳有意思,纷纷御物而起,赶去了丙场演武台。 灵傀宗那位老者脸色阴沉难看,显然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们灵傀宗的人来甲辰场是为了跟三清门了结恩怨,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千魔宗。 一位灵傀宗弟子弱弱问道:“老祖,我们要答应么?” 老者只觉头大,有些骑虎难下。 这么多大宗门的人修士都去了丙场,若是灵傀宗不应战,必然被那些大宗门耻笑灵傀宗后辈无人。 可那个丫头既然敢说大话,必然有所凭仗,接还是不接呢? 林厌离见灵傀宗没有多少反应,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灵傀宗那些年轻修士,挑衅道:“我要将你们一个个揍得满头是包。” “老祖,就让我们应战吧,这黄毛丫头欺人太甚!” “老祖,对方都骑我们头上来了。” “求老祖应准!” 灵傀宗年轻修士,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哪里能受这种气,纷纷作揖请求老者应下赌约。 老者叹了口气,心中感慨门内弟子涉世不深,那千魔宗的丫头片子显然是受了李竹影唆使。 赢了,灵傀宗与千魔宗结下梁子。 输了,灵傀宗丢了面子。 其中的利害,这些小辈哪里想得清楚。 林厌离见挑衅小有成效,咧着嘴巴背起一只手,“灵傀宗不敢接战么?这样好了,我让你们一只手吧。” 老者大手一拍,顿然暴怒,好一个狂妄的小丫头,就算是那白玉京的天纵之才,也不敢说此大话。 灵傀宗本与千魔宗无恩怨,既然对方要挑事,他也不可能让自家弟子白白受这冤枉气。 “黄毛小儿莫要嚣张,此战,我们灵傀宗,应下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林厌离要打十一个 林厌离听见老者应下赌约,脸上露出了阴谋得逞般的笑容。 对方年纪不小,她还真怕是那种人精,不应赌约呢。 天幕上有几道身影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任由他们这样胡闹,没有问题吗?” 另一人是位长须老者,他抚着胡须哈哈大笑,道:“年轻人有活力是好事,总比我们这些半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强吧。” “那你们可要仔细盯着了,别出什么幺蛾子。” “走,咱们也别闲着,一块看看去。” 甲辰场中,两位四境体修分出胜负,在一位五境道君宣判胜负后,那位憨厚男人,双手摊开摆出胜利姿势,以绝对的胜利者走上观席台。 本以为会收获无数女修尖叫的他,发现观席台上空荡荡一片,迎接他胜利归来的只有天地清风。 人呢?都跑哪去了? 他赶忙抓住一位路过的青衫修士的衣袖,问道:“是北方的凶兽打来了?” “憨批,什么凶兽,是丫头!”青衫修士颇为嫌弃地拽掉憨厚男人的大手,反手一巴掌拍在憨厚男人的后脑勺上,“再不去,可就抢不到位置了。” 憨厚男人云里雾里,但远处的灵光都朝着小岛中央去,他也顾不上琢磨原因了,赶紧跟上众人脚步追了过去。 丙子场内,座无虚席。 数不清的修士悬浮在半空上,双眸注视着演武场内。 他们这些人多是看热闹来,想看看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是否真的有与狂妄口气相匹敌的实力。 林厌离站在演武场边缘的台阶上,小手攥着,满脸尽是兴奋。 “大话已经说出口了,你可莫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脸。”陆圭压低声音在她耳旁说道,“等会儿若是输了,哭鼻子可没人哄你。” 林厌离眯着眼睛,对着手掌哈了口气,威胁道,“再当我是小孩子,小心我给你大笔兜子。” “不是当,你就是!”陆圭勾了勾嘴角,手指朝自己的右脸戳了戳,表示林厌离要打的话,朝这儿打。 “懒得理你!” 林厌离揣了揣手,仰头环伺一遍观席台,找到灵傀宗的位置,朝他们竖起了中指。 “叼哉!一根手指头竟能让人莫名勾出心火,此丫头大才也!” “哈哈哈,那丫头真有些意思,气死那灵傀宗的徐老狗。” 这些话语尽被老者收入耳中,他将目光投在座前几个正襟危坐的弟子上,冷哼一声道:“此事关乎我们灵傀宗脸面,那丫头既然如此狂妄,必然有狂妄的底气,有些秘法和丹药当用则用,事后本座会一一补偿与你们。” 几名弟子面面相觑,瞥了林厌离一眼,多少有些不屑。 老祖也太将那千魔宗的女孩当一回事了,对付那女孩哪里需要三场,一场便能拿下! 老者微微抬眸,食指一挥,几只瓷瓶落在他们怀中,“若是能在三场之内拿下那丫头,事后老夫收你们作记名弟子,每人传授一篇功法,且助你们。” 这话一出,几个人顿时激动万分,立即起身抱拳应诺,“老祖放心,我等一定竭尽全力。” 林厌离看着灵傀宗那些修士起身,从左到右数了一遍,手指头依次勾起,一共十一个二境修士。 她扭了扭肩膀,心中想着等会儿要让哪只手比较好。 江晚离是左撇子,她是右撇子,一左一右,都是惯用手,让那只手都无所谓。 “徐老狗给了些东西给他们,你可要小心了。”李竹影时刻观察着灵傀宗的一举一动,自然看见灵傀宗老者给了他们弟子一些丹药。 林厌离摊开物质,拍了拍胸口,鼓鼓囊囊,显然藏了东西。 手掌又落在腰间,储物袋同样是鼓鼓囊囊。 她是谁? 林厌离,千魔宗宗主,江晚离转世。 丹药?这些人能有她多么? 灵器?能有她的好么? 打这帮家伙,一只手能打十个,哦不,是十一个! 天空传来一声铜锣震响,所有人目光投向空中。 两位老者自天幕落下,朝观席诸多修士一揖,轻声道:“赌战之人,入演武场!” 萧栾走向前,半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林厌离的头,道:“万事小心,不可轻敌大意。” 林厌离拍掉萧栾的手,神秘一笑,“萧栾,待会你肯定会惊讶的!” 萧栾眯着眼睛微笑道:“我会好好感受这份你带给我的意外。” 林厌离不再废话,纵身跳入演武场,双手抱拳,朝观席台几个方向的修士作了一个道揖。 满场修士见林厌离已入场,气氛斗升,陆圭咧着嘴巴敲着铜锣,在观席台四处奔走坐庄,不知不觉中身上挂满了储物袋。 灵傀宗二境弟子的领头人是一位白衣青年,身材高挑挺拔,剑眉星目,气态平稳,他站在演武场边缘将身前人看在眼中,轻声道:“符师弟,第一场由你来,切不可大意轻敌,务必在一百招内拿下那女孩!” 被白衣青年称作符师弟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双手朝眼前白衣青年行了个礼。 “宋师兄,莫说一百招,五十招足矣!” 白衣青年他们当中灵气蓄积最多,修为最为深厚,所以当得他唤一声师兄。 符姓青年一甩衣袖,抓住演武场边缘的栏杆,纵身跃入演武场内,与林厌离一南一北对峙站立。 一位襦裙女子坐一青鸟飞来,双腿弯曲,看着演武场中的二人,开口道:“请二位拿出各自的筹码。” 林厌离推了推手,远处曲辙右手一托,将一块玉盘投掷入襦裙女子手中。 襦裙女子声音如青鸾翠鸟,目光闪过一丝异色,“半仙兵。” 满场修士哗然,看着襦裙女子手中的圆盘,满脸惊愕,心想这赌的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符姓青年牙关打颤,他知道襦裙女子口中的“半仙兵”是他这辈子都难以触及的存在,有些不知所措的将目光投向观席台的老者身上。 灵傀宗的徐姓老者脸色阴沉,从袖中取出一块石头掷入襦裙女子手中道:“这是老夫偶然所得的庚金石。” 襦裙女子微微点头,心中掂量双方筹码的价值。 千魔宗虽然给出了一件半仙兵,但这块半仙兵是残破之物,已经快要跌阶,与灵愧宗这块庚金石价值相差并不大。 赌约成立! 第二百四十三章 妄想 “双方有十息时间调整。” 襦裙女子的声音在演武场上空飘荡,随即骑着青鸟返回原处高台。 观席台上的修士纷纷皱了皱眉头,若是按寻常半仙兵的价值,十块庚金石也比不上,然而这样一个相差甚远的赌约却成立了,定然是那半仙兵有所猫腻。 十息时间转瞬即逝,一位雪白法袍的修士从天落下,神色漠然的瞥了林厌离和符姓青年一眼,冷声道:“想必演武场的规矩你们都清楚,双方作揖!” 巧了,这人是林厌离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白衣供奉。 林厌离挺了挺胸板,露出洁白牙齿,朝着远处的青年深深一揖,道:“千魔宗二境修士——林厌离。” 符姓青年弯腰回礼,“灵傀宗二境修士——符轩!” “开始。”白衣供奉脚尖一点,身形没入云中。 话音一落,符轩便祭出数件灵宝,一件绿色龟甲,一只灰色印章,还有三张闪烁着红光的符箓。 他手中抓着一杆长枪,枪尖冒火,瞧着像那么回事。 反观林厌离,双手揣在袖中,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狂妄!” 符轩见到此幕,怒斥一声,头顶悬浮的三张符箓变作三只巨大火球,朝着林厌离轰击而去,一阵阵刺耳的嘶鸣响起,火焰化作三条火蛇,直奔林厌离而去。 林厌离轻轻抬了抬右臂,左臂的衣袖被随风舞动,露出小半白皙胳膊。 她伸手从耳梢旁扯下三根细长青丝,投掷入空中,青丝打结变化作轻灵翠鸟一头撞碎符箓幻化的火蛇。 符轩心神一震,对林厌离这一手化物成形的玄妙功法感到惊奇,然而他并未停歇,又祭出一枚玉瓶,口中念咒,只见玉瓶飞快旋转,瓶盖飞射而出,化作一团黑雾,迎风而涨,眨眼变作数不清的毒蜂。 林眼里左手揣在兜底,丝毫未动,右手拇指与无名指轻点,掐了道法诀。 三朵炙热火莲自林厌离口中飞出,足一在空中排列化阵。 符轩见状,身前龟甲盾牌立刻抵在身前,只见火莲在这一刻随天地清风溃散,那八瓣莲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凶猛火光一口将龟甲盾牌后的符轩吞下。 林厌离轻咬牙关,嘴角闪过一丝火星。 火莲瞬间膨胀,其中的汹涌能量在这一刻尽数倾泻。 “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激起一阵浓烟,浓烟中白衣供奉立在符轩身前右手微张,显然他替符轩接下了这三朵火莲。 “丙子——林厌离胜!” 观席台陷入沉默,不少修士睁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场战斗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结束了。 一位女修脸上有些严肃,问起身旁的女冠道人,“我若是没有看错的话,这是当年江晚离的五莲火决。” 女冠道人手中浮尘一甩,神色自若道:“就是江晚离的火决,没想到一百年后还能见到血沐魔君的成名功法,看来那小姑娘在千魔宗地位不低。” 另一边,曹正大手拍在吟秋的肩膀上,爽朗地笑了一声道:“好好看看你林姐姐是怎么打架的,以后用得着。” 吟秋双目透亮,金色的眼眸中闪烁过几道奇异灵光。 李竹影勾了勾唇,抬眸望向远处的徐姓老者,见对方脸色并无变化,心中笑哼一声,期待着老者接下来的神色变化。 萧栾将林厌离每一个动作记在心中,期盼着林厌离口中所说的“惊喜”。 洛萱偏着头看着萧栾,又沉下头,心中若有所思。 观席台边缘,那位宋姓师兄看见自家师弟惨败,脸色变化不大。 那女孩确实有些本事在身,不过那三朵火莲并非没有破解之法,只需要消耗十多张水符包裹全身,便能安然无恙的扛过火浪侵袭。 说到底还是符轩临场应变能力太差。 符轩灰头土脸走上观席台,埋着头走至白衣青年身前,满脸羞愧。 “宋师兄,我……” 白衣青年目光瞥至最中央的魁梧男子身上,淡漠道:“李宽,下一场你上。” “好!”魁梧青年双拳捶胸,朝宋姓青年推了推手,大步一踏,翻身跳入演武场内。 白衣供奉瞥了林厌离一眼,问道:“需要时间打坐调息么?” 林厌离脑袋微微上扬,满脸灿烂笑容,“接下来,我要打十个。”这句话一出,观席台声浪越发响亮,隐约间,林厌离听见了几声流氓哨。 “好霸气的小丫头,时隔百年,千魔宗又要出一个“江晚离”了吗?” “喂,你说她叫做林厌离,会不会跟那江晚离有什么关系?” “你看那丫头的模样,分明与江晚离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的身份莫非是江晚离的女儿?” “华生,你发现了亮点,很有可能!” 虽然林厌离脸上覆盖着一张面皮,但她的真实容貌在那些四境大修眼中藏不住。 观席台上议论纷纷,多数修士议论着林厌离的狂妄潇洒,少数见过江晚离的大修则在揣度林厌离的身份,最后他们得出一个结论。 百年前,江晚离宛若人间蒸发般在须臾地界消失,其实是坠入爱河,与一位林姓修士结为道侣,偷偷造孩子去了。 传闻早年江晚离前往观海书院求学过,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中途折返,而且最近几年观海书院对千魔宗的态度十分暧昧,所以那位林姓青年很有可能是观海书院的君子。 这么一来,千魔宗这几年的转变就完全说得通了。 陷入爱河的女子是盲目的,在狂热的爱恋中,已为人母的江晚离有了慈母的光辉,收敛了以前暴虐无道、喜怒无常的性子,重返千魔宗 后,在林姓君子的筹划下,江晚离不由余力的修改千魔宗宗规,管制弟子行为,搬迁山村,修缮学堂,对外交往,与人和善。 甚至是,送读书种子前往观海书院读书…… 千魔宗这些反常行为,哪里像是江晚离会做的事,怎么看都像观海书院的手笔。 难怪胭脂国正一派宗门攻打千魔宗会得来观海书院一顿劈头盖脸的痛斥。 通了,思路全部都通了! 在场不少五境大修掩面而泣,心中 感慨母性光辉的强大,同时对那位林姓君子颇为感激,当初千魔宗经历的十多次围剿,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参与。 江晚离重登千魔宗宗主时,他们心中还慌了一阵,生怕江晚离抓着浮屠四剑打上门来。 毕竟江晚离修为深厚、功法生猛,太不讲道理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林厌离多出便宜爹 那位林姓君子是何人? 他们心中有了一个答案。 观海书院中有君子贤人头衔的人不多,排出掉那些老头和中年大叔,剩下的君子就九位,刚好,那九位君子中有一位名作林兮风的年轻君子。 林兮风此人孤高淡雅,喜欢清净,从来深居浅出,很少露面。 这一百年来,林兮风写了几篇文章,其中有一篇名作“风华颂”,其中有一首诗,写道:三杯两盏清酒,难送晚离归,四曲五弦浓茶,易迎朝回去。 这不就写的江晚离嘛,而且这首诗里头携带浓浓的不舍之意,不舍即是厌,舍不得分别,就是厌离,林厌离! 更妙的是,这位林君子师承颜少卿,是颜圣人的嫡传弟子之一。 整个须臾地界,只要看过江晚离的书,谁不知道江晚离崇拜复圣。 妥了,这个复圣嫡传林兮风,就是江晚离的道侣,林厌离的爹! 真的勇士,居然能够驾驭江晚离那样的女人,当为须臾地界男修之楷模! 林厌离站在原地,双手叉腰,双目盯着眼前的粗壮男人,摊了摊袖子。 她不知道的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多出一个便宜爹。 “千魔宗林厌离!” “灵傀宗李宽。” 双方相互间行了个礼。 礼毕,李宽抬腿蹬在地上,溅起几块碎石,右手缠起灵气,一拳震出。 一股强劲的灵气波荡开来,碎石直扑林厌离面门。 林厌离退开几步,右手一展几张符箓飞出在身前展开结界,将碎石拦了下来。 咻—— 林厌离眉毛微挑,看着扑到自己面前的李宽,右手微微抬起摁在李宽的手背上。 眼前人,是个体修! 李宽面上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林厌离居然会用借力打力的手法,将他的山拳拦下。 挥拳踢脚,被林厌离以极其巧妙的步伐躲过。 “不用那只手,你会输!”李宽退开两步,闷声道。 “哦,是吗,那你可要努力了!”林厌离左手一直揣在袖中,丝毫没有用两只手的打算。 李宽喝了一声,身形如电,直奔林厌离而来,拳头如炮弹般砸向林厌离的胸膛,拳劲如潮水般滚滚而来。 "你不行的。"林厌离右手一扬,两道银光射向李宽。 叮咚!叮咚!叮咚! 银针落在了李宽的双拳上,发出金铁交击的声音,李宽拳头上流转起灵气,直接将银针震飞出去。 李宽双脚微弯,身躯前倾,右手化掌如刀,劈向林厌离的脑袋,掌刃之上还附带着一层灵气,锋利无比。 林厌离右掌一翻,手腕微抖,两根银针弹射而出,准确命中李宽的左臂。 几次金属碰撞之声响起,李宽的双手被林厌离的银针扎的鲜血淋漓。 李宽不敢托大,退开几步后将双臂银针以灵气撑出,右手一抓将几枚银针抓在手心。 这些银针,品阶不低。 李宽吞下一颗丹药,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双铁甲拳套带入手中,右手五指弹开,一对银刃悬浮周身,心中暗暗想道:“五十招是当然拿不下那丫头,不知道一百招内可否看瞧出破绽。” 心念闪过,李宽抬拳运起灵气,速度极快。 “三二一,倒!”林厌离嘴角微咧,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李宽见到林厌离的邪魅笑容,还未反应过来就觉脚步沉重,四肢发软,一头栽在地上。 因为速度太快,在演武场的地面上磨出一条长线。 他艰难的抬起头,满脸惊恐惊恐的望着自己的双手,不禁想起刚刚以拳头接下的银针法器。 那玩意原来是有毒的么! 林厌离见李宽脸变成了酱紫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乐呵呵的走近,夹着裙子蹲在他的身前,盈盈笑道:“小伙子,傻眼了吧。” “卑鄙,这是犯规!” 观席台边缘,符轩见到这一幕,不禁大手拍在栏杆上。 白衣青年瞥了符轩一眼,冷冷道:“演武场并未禁止用毒,你败了就乖乖闭上嘴巴看着,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 符轩一噎,闭上了自己的嘴巴,只能在心中愤愤的骂上两句,发泄自己的怒气。 天上的白衣供奉落在林厌离身旁,低身摸了下李宽的脉搏,手指凝作尖刀划破李宽的手腕,随即灵气冲击在李宽的周身穴窍中,将李宽体内的毒液逼了出来。 林厌离双手托腮,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小瓷瓶搁置在李宽的手中道:“这蛇毒还挺厉害的,回去好好养两天吧,这瓶丹药给你,莫说我欺负你。” 林厌离用的是秘境峡谷中那头黑蟒的毒血,先前她拿过柳佰泺做过试验,虽不致命,浑身经络也得疼上几天。 李宽撑起身体,将丹药抓在手心,勉强给林厌离和白衣供奉行了个礼,怏怏的走回观席台。 白衣青年手掌攥在栏杆上,轻声道:“你同样输在大意,你们若是碰到生死之战,必死无疑。” 李宽低着头,没敢说话。 “第三场,赵萌。” 随着白衣青年声音落下,一位少女缓缓起身,腰间系着一柄绯色长剑。 她缓缓走下,并未说话,只与白衣青年对视一眼。 第三场了! 观席台上窃窃私语,不少对林厌离并不看好的修士,转变了态度,觉得林厌离说不定真的能够一穿十一,将灵傀宗的面皮踩烂。 南边,陆圭乐呵呵的数着储物袋中的灵石,几位修士凑身过来,贴身而坐,笑眯眯道:“看来道友赚了不少灵石啊。” 陆圭瞥了周围几人一眼,眯着双眼笑道:“自是赚了不少,我也想不通灵石咋就这般好赚,本来身上的灵石就花不光,怎的有坐庄赚灵石呢?真想把这右手剁下来,欸,好像剁了也能涨回来,但是这些灵石赚了多少,不关几位道友的事吧!” 话语说到后面,陆圭的语气便越是冷淡,大有一副要出手打人的架势。 “道友误会了,我们压错了人,本是打算压千魔宗的,谁知手一滑,灵石掉灵傀宗上了,不知道是否能帮我们换过去。” “原来如此。”陆圭恍然大悟,脸色一板,“不行。” “道友行个方便嘛,我等赚些灵石不容易。” “滚蛋,别逼我打你。” 陆圭喝退那几位想要投机取巧的修士,冷哼一声。 什么狗屁手滑,明明是见林厌离占据上风,临阵投机,现在知道压错人了,早干嘛去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林厌离擅长操控情绪 林厌离看着那位少女走下观席台,来到演武场内。 白衣供奉亦如之前两场那般问道:“需要调整气息么?” 林厌离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插入袖中,道:“让我歇息一炷香时间吧。” 白衣供奉点了点啊头,右手举起,示意中场暂停。 此时那位少女走近,在距离林厌离百步左右抱剑站立。 林厌离抬了抬眉,“剑修?” 少女微微颔首,手指在剑鞘上摩挲,自剑柄滑至剑尖,像是抚摸自己的爱人。 “其实,我也是位剑修。”林厌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丹药吞入口中,漫不经心道。 少女恍然一惊,有些诧异道:“我见你先前路数,觉得你的手段更贴近五行道的术修。” 林厌离哈哈一笑,右手轻轻挥了挥,“我是全能选手。” 少女没听太明白,三指停在剑柄处将手中长剑从剑鞘中拔了出来。 一炷香时间转瞬即过,随着空中响起的铜锣,观席台上的议论声压低下来,期待这一局,林厌离会带来一个什么样的胜法。 林厌离从地上爬了起来,右手探入左手衣袖中,顺势一抽,一把银色短剑落入手中,“剑修林厌离在此领教剑法!” 观席台瞬间沸腾,满座大修像是看到一件瑰宝,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是山上修士中杀力最大的剑修。 “江晚离术法最强,没想到她的女儿竟然是剑修。” “不愧是林兮风和江晚离的女儿,走上剑道属实让人难以预料,温养飞剑是一件很苦的事,希望那孩子能坚持下来。” 林厌离右手持剑,手腕微抖挑起一道剑花,剑间朝向少女,轻声道:“该你了。” 少女手指弹向剑间,发出一声轻鸣脆响,剑间朝下,双手微抱道:“剑修赵萌。” 林厌离亮出银光飞剑,便是打算以剑修的身份赢下这一场。 她哈了一口气,手指顺剑身朝下,口中呢喃道:“以后,你叫做“天真”。” 剑身嗡鸣,飞剑脱手而出。 林厌离右手双指一并,随剑光驰骋方向左右牵引,最后在半空闪烁银光点点。 赵萌手中长剑绯色通透,剑身弥漫淡淡红雾,剑尖处散出丝丝缕缕红芒,在半空中划出一条弧线,迎向林厌离的飞剑。 二人一剑相击,天真飞剑化作一道流光,直接撞向赵萌的长剑。 叮当! 二剑相击之声,清脆悦耳,林厌离朝后退了一步,牵引着天真飞剑落入手中,一脚踏出,剑身银光闪烁,一道银牙剑气飞射而出,在半空凝作一块月盘,月盘悬挂半空,像是披着一层朦胧薄纱。 “剑气凝月!是陈秋雨的成名剑法!”一位心中暗慕陈秋雨的修士忍不住呼了出来。 陈秋雨虽只四境,可手持浮屠四剑的她完全可以匹敌五境剑修,其中剑气凝月这一剑法更有着斩杀五境大修的记录,所以外界人以为剑气凝月是陈秋雨所创。 其实并非如此,创造出这套剑法的人是江晚离,只是江晚离在外用剑不多,所以知情者甚少。 天上月盘骤亮,每一次白芒闪过,都是数十道剑气坠下。 少女赵萌在剑气中穿梭,能躲便躲,躲不掉的便出剑抵御,一直至天上月盘轰然破碎。 “挺不赖嘛!”林厌离称赞一句。 赵萌双眸微闭,口中念叨法诀,一连九剑齐出,形成九朵赤色莲花在空中绽放。 林厌离手中飞剑挽了一圈,在剑花出现的那一刻,剑尖朝上,朝空中点去。 叮当! 剑气与赤色莲花撞击在一起,迸溅出无数火花。 林厌离身形快到没影,手中的剑招越来越凌厉,与赵萌来一场近身斗剑。 两柄灵剑发出金铁交击之音,两人手中剑招也已经变换多种。 二人身形交错,在演武场各处角落浮现,难分伯仲。 一百招将至,就在此时,林厌离脚步不稳,被赵萌找到机会一掌拍到手臂,将天真飞剑拍飞了出去。 见到这一幕,观席台上的大修轻轻摇头。 “看样子,林厌离要输了。” “可惜可惜。” “口气还是太大了些,能接连胜过两人已经很了不起了,十一人还是托大了。” 在所有人以为林厌离要输掉时,林厌离手中凭空浮现一柄银色长剑,以极快速度钻向前,以长剑抵住了赵萌的脖颈。 观席台上的诸多修士见到这一幕,陷入一片寂静。 赵萌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脖颈前的长剑,有些难以置信。 “剑意!” 眼前这个看起来很娇小的女孩竟是一位锤炼出剑意的剑修! 有剑意的剑修与无剑意的剑修,云泥之别。 白衣供奉悬浮云上,看着林厌离手中的凝聚成形的剑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在这等年纪修炼出剑意,这个丫头是什么怪物。 “刚刚是谁说林厌离要输了的?” “好一个天赋异禀的小丫头,若她娘亲不是江晚离,我还真想收她为徒。” “只要这丫头不死,百年之后就会出现一位剑压整个修行界的女剑仙,这一对母女真是受大道眷顾。” 李竹影瞥了眼灵傀宗的老者,见他脸色阴沉了下去,嘴角勾了起来。 萧栾坐在身旁,轻声道:“师父,别太明显。” 李竹影伸手揉了揉脸颊,重新回到云淡风轻的神态。 不得不说,林厌离在某种程度上,很懂得如何操控他人的情绪。 “我输了!” 赵萌手中长剑落地,摊开双手作投降状。 她输得不冤,一位没有淬炼出剑意的剑修是不可能打得过林厌离的。 她抬头望向观席台边缘,目光落在白衣青年身上。 女孩说的并不是大话,她或许真的能打十一个。 林厌离手中银光散去,咧着嘴巴拍了拍赵萌的后腰,道:“我挺看好你的,要不要来我们千魔宗混?” 赵萌抿着嘴唇摇了摇头,从地上拾起长剑,将剑收入剑鞘中,默默走上观席台。 林厌离拍了拍手,嘟囔两句“可惜”后,举起右手,朝天上的白衣供奉笑道:“下一个!” 第二百四十六章 剑意对剑意 林厌离表现张扬,但此时已经无人说她傲慢狂妄。 白衣青年右手紧紧抓着栏杆,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他扭过头,面色重归平静。 “下一场,朱狷。” “我怎么打得过,师兄您不是也有剑意么,只要师兄出马一定能够将那丫头拿下,师妹这点修为就不出场丢人现眼了!” “听不懂我的话?”白衣青年脸色阴沉地回过身,目光像是毒蝎般盯住高挑女子,“不去也行,只是回去后……” 高挑女子头皮发麻,只好硬着头皮走入演武场。 白衣青年看着高挑女子的背影,目光中满是血丝。 如朱狷所说的那般,在场人只有修炼出剑意的他才能与林厌离匹敌。 他要成为灵傀宗的嫡传弟子,成为须臾地界顶端的男人,在这众目睽睽中,林厌离必须输在他的手中,也只能输在他手中。 所以,他要用这些人去消耗林厌离的灵气为他铺路。 一条平步青云的路! 很快,朱狷灰头土脸的返回观席台,埋着头,丝毫不敢与白衣青年对视。 白衣青年双眸微闭,头也不抬,以心音告知下一人入场。 入场,出场,之间相差出不了一炷香时间,剑修就是这般不讲道理。 一直到最后一人。 灵傀宗的徐姓老者脸色阴沉得可怕,嘴巴张张合合,似乎在跟谁说着话。 李竹影神色如常,但他袖中轻微颤抖的右手表露了他现在愉悦的心情。 顾湘湘不经意间看见李竹影衣袖中抖动的右手,朝前挪了挪身子,贴心的帮李竹影挡住,以免被人看见影响李竹影的风评。 林厌离站在原地,万人瞩目。 她竖起右手中指,瞬间引爆全场。 “太飒了,本座决定要生女儿!” “醒醒吧,这是别人家的子嗣,自己生只能生出漏风的棉袄。” “徐老狗的脸皮都在地上磨没了。” “你说徐老狗会不会恼羞成怒,等会儿,我们要不要出手拦一下,与千魔宗结个善缘?” “大可不必,你以为徐老狗敢出手么,一百年前,江晚离便技压整个修行界,一百年后,谁知道她有没有走到那个境界,与江晚离结仇,是嫌自己宗门门人太多,命太硬么?” 林厌离目光挪动,最后落在观席台的边缘,与白衣青年目光相对。 她眼睛眯了眯,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嘴巴中吐露出几个字。 “最后一人。” 林厌离继承有江晚离的神识,白衣青年的一举一动尽在她的掌握之中,那让人厌恶的眼神和狰狞表情自然也是被她收在眼里。 想用炮灰来消耗她的灵气? 做大美梦吧! 白衣青年伸手摸了摸背后长剑,缓缓迈开脚步,踏入演武场内。 “需要调整气息么?”白衣供奉如常般问了一句。 林厌离双手轻轻一拍,笑容灿烂,“当然需要。” “好。” 白衣青年面上多出了些惊愕,没有想到林厌离不按套路出牌,带着些许焦灼的心情,在沉默中等待了一刻钟时间,他看着远处缓缓起身的林厌离,从身后将长剑抽了出来。 这是一把形状十分独特的剑,手柄处呈圆形,有一圈螺旋形的花纹,剑刃极细,通体漆黑,没有半点杂质,看起来像蓝星上的西洋剑。 林厌离扭了扭脖子,原地做了一遍健身操,随后右手上的“天真”抬起,灿烂笑容,天真无邪。 白衣青年觉得这笑容有些刺目,用手微微掩盖目光,嘴唇轻动。 “灵傀宗白无尘。” 林厌离抱拳回了一个礼,“千魔宗林厌离。” 说完后,她笑着朝观席台上的萧栾投去目光,好像是在说,马上让你看见惊喜。 萧栾颔首点头,心中期待。 林厌离手中“天真”一抖,速度极快, 白无尘抬剑格挡,手中灵剑横向一摆,将飞剑“天真”砸向半空,随机双手一合,一道宽阔剑光自剑身飞出。 是携带剑意的一剑。 观席台气氛回聚,不少修士从阴神远游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先前林厌离切瓜砍菜,最后终于来了个能打的,总算有些看头了。 “这灵傀宗的小子竟然也是个淬炼出剑意的剑修,这下有些看头了。” “不知道林厌离会如何拆招,虽说她也有剑意,但是年纪过小,修为上与灵傀宗那少年有不少的差距。” 林厌离十岁出头,白衣青年少说二十光景,谁天资更好,五境大修一眼便能看出。 虽说林厌离身负剑意,但与白衣青年还是差了好多年的修行时间,谁胜谁负,当真难说。 白无尘步伐诡异,身形飘忽不定,手腕翻转,灵剑一晃,一朵朵剑花绽放,剑花如雨,密集程度达到了极限,让人难以辨认他究竟在哪个方向。 林厌离手腕翻转,一朵朵莲花在手心绽放。 掐印途中,不忘寻空档出剑。 “叮叮当当......” 剑鸣不断,白衣青年步伐诡谲,林厌离身法同样不慢。 两人交战,如同行云流水,快如闪电,看得一干低阶修士目瞪口呆。 曹正大手不停拍在吟秋背上,指着场中两人,道:“好好看看你林姐姐是如何出剑的,该出剑时便出剑,不要拖泥带水。” 吟秋一双金眸时时亮起,点头附和后,脑袋一歪,心神不知去向了何处。 神游归来时,他掌中多出了黑白两道身影。 黑色是林厌离,白色是白无尘,两人身法剑技一一在掌中浮现。 吟秋咧开嘴巴,露出一对虎牙,没等他高兴多久,一记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看就好好看,别耍其他的小心思!” 曹正伸手揪住了吟秋的耳朵,语重心长道:“要是被你林姐姐知道,等会儿非要揍你。” 吟秋吃痛地捂了捂耳朵,道了一句“不敢”,手掌一张,掌中的黑色身影消散,变作灵光重返演武场中,只剩下白色身影依旧在掌中上下翻飞。 吟秋嘴巴一张,将掌中的白色身影塞进了嘴里,美美地打了个饱嗝,像是吃到人间美味。 演武场中,白无尘隐隐中觉得自己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以心神游览周身,却又未发现端倪,只当是自己心神不宁,太过敏感。 第二百四十七章 胜 林厌离右手高抬,剑花纷纷扬扬,宛若天落白雪,铁树银花。 白无尘手中长剑破空,几个步伐贴近林厌离身躯,手中长剑一甩,化作残影直奔林厌离小腹。 林厌离不得不承认,眼前的青年有几把刷子,她身材娇小,与白无尘的体型差了不少。 每次近身,白无尘的长剑都会比她先逼近咽喉。 短剑是劣势,体型也是劣势,必须拉开距离。 林厌离手中五指一合,剑意凝聚的剑尖迅速缩小,她右臂挥舞间,长剑在半空划过一片璀璨耀眼的剑光,迎着白无尘斩下,被白无尘周身剑意阻下。 林厌离瞥了眼自己的左手,与人斗法,让出一只手臂当真是有几分麻烦。 大话既然已经说了出口,那就要好好执行,毕竟在众目睽睽下犯规,多少有些心中膈应。 林厌离一个鱼打挺跃起,朝后退开百步距离, 手中“天真”一抖,恍然消失。 下一刻,剑锋寒光乍现,猛冲而至,如同潮水一般铺展开来。 白无尘扭身横向斩出一道剑光,双腿微曲,整个人犹如离弦箭矢,骤然飞射向林厌离。 二人之间距离越来越近,眨眼之间便是十余米。 他赢了! 白无尘嘴角微微扬起,手中长剑偏开方向,避开林厌离的要害。 一声清脆的金戈交击的脆响陡然响彻全场! 白无尘脸色骤变,瞳孔收缩。 他的长剑上传来一股巨力,震得虎口发麻,整个手腕酸软不已,险些握不住剑柄! “怎……怎么可能?”白无尘眼眸圆睁,死死盯着林厌离。 林厌离眯着双眼,手中抓着一把朴实无华的桃木剑,笑盈盈道:“铁子,傻眼了吧!” 远处飞剑“天真”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弧线,悬停在林厌离的身侧,随她的步伐左右闪烁。 “这一把才是本命飞剑,这个丫头,真的能藏啊!”一位五境剑修,用手拍了拍悬在腰上的剑鞘,满脸感慨。 他心中已经预想到未来将会有一位璀璨新星压胜整个修行界。 另一旁,一个美妇人坐在蒲团上,美目中尽是林厌离挥剑身姿,她双手夹在大腿中时时抖动,满是不安神色。 “你且想好如何应对此事,本座早便同你说过,升仙大会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得罪他人,此事应付不好,莫怪我将你的脑袋送去千魔宗赔罪。” 一位身着灰色布衣的老者背负双手,冷冷看了美妇人一眼,继续道:“死一个刚晋五境的大修,总比满宗死绝好,你当我们宗门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宗?” 美妇人听到这话,身体顿时僵硬,脸上露出惶恐之色,低头道:“师尊,我立马去与千魔宗赔礼。” “死一个花架子五境修士,玉栖宗并非死不起。”老者拂袖而去。 美妇人额头冒汗,瘫倒在地,她哪里能够想到一个没有五境大修的陪同的不起眼小队伍,竟是那千魔宗修士。 这次,她算是踢到铁板上了,如果不能妥善解决,怕是真的会丢命。 还是赶紧去赔礼道歉为妙! 林厌离两柄飞剑围绕周身旋转,眉眼含着淡淡笑意,静静观察着白无尘。 此战,毫无悬念,在她祭出团圆飞剑的那一刻,胜利的天秤已经彻底向她倾倒。 白无尘面目变得狰狞,额头青筋暴起,浑身上下散发出凌厉的杀气。 林厌离注意到白无尘的气息变化,面上的笑意逐渐收敛。 眼前人魔怔了! 白无尘双眸猩红,出剑开始杂乱无章。 他自修行始,练剑有十余年,好不容易得来机会有望成为灵傀宗的内门修士,却被一个靠着世家萌荫的酒囊饭袋占据了名额。 这一次好不容易有望成为老祖的记名弟子,怎么能让这个机会白白在手中溜走。 为什么啊? 林厌离错了,明明像她那样的修士什么都可以得到,为什么不愿意乖乖在他面前认输啊。 李竹影错了,作为三清门和灵傀宗的恩怨,为什么要将千魔宗牵扯进来。 老祖错了,自己天资卓越,比起宗门内任何一位弟子都要努力练剑,为什么不直接将自己收作嫡传。 升仙大会的人都错了...... 白无尘低吼一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丹药,吞入口中,随后一步跨出,身形骤然拔高,右脚带起狂风,风声剑鸣,狠狠刺向林厌离的面门。 林厌离微微皱眉,明显感觉白无尘的剑招生了变化。 这是想与她搏命? 林厌离右手一抬,团圆飞剑落入手中,她退却一二,右脚独立,右手一挑,换作左脚,左手负在身后,焕然一副论剑姿态。 白无尘双目泛红,手中自然流转的沛然剑意,在周身凝为一个金银双色交织的圆圈,随着他双手猛然挥动,圆圈急剧收缩,化作数丈长的剑刃呼啸而去。 林厌离面色平静,右手画弧,团圆飞剑上的斐然剑意倾泻而出。 这个灵傀宗的修士当真有些意思,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给谁看? 剑光交错,林厌离剑意骤起,一股浩然之气自天落下。 萧栾见到此幕,微笑着闭起了双眼,原来林厌离是让他期待这个。 他确实对此感到满心欢喜。 林厌离以浩然正气催发的剑意在四周形成无数剑影,迎着那圆环形成的剑刃撞去。 “锵--” 清亮的剑鸣声骤然响起,金银两种颜色相互纠缠在一块儿,剑光爆炸。 剑芒迸发,掀起强烈的罡风。 林厌离被罡风吹飞数米远,借助惯性顺势后撤数步,双足落在地上时又向后滑了数丈,方才卸掉冲劲。 反观处于剑芒交汇处的白无尘,头发随风乱飞,一双鼓荡的白袍断了半截,身形摇晃,似乎下一秒就要跌倒在地。 “像你这种人一定不知道我们这些人的辛苦吧,不需要耗费多少努力就能轻轻松松地站到这个世界的顶端。” “哈,你在说什么鬼话。”林厌离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 她莫不是出手重了,将眼前人的脑子打坏了? “罢了,即使说给你听,你也听不懂。”白无尘苦笑一声,缓缓抬起右手,“我认输!” 第二百四十八章 顾玄北陈墨水至沐天城 随着白无尘抬起的右手,这场由林厌离引发的闹剧也随之收场。 林厌离双手叉腰,腰杆挺得笔直,享受着万人瞩目的荣耀。 那位在高台上早早准备好的襦裙女子将储物袋中的两件物品交到了林厌离手中。 一件是千魔宗曲辙交出的半仙兵秩序的灵宝,还有一件是灵傀宗的筹码庚金石。 林厌离手中抓着庚金石,掂量两下后收入了储物袋中,她抬头看了眼白无尘,幽幽道:“你刚刚说什么?不需要多少努力就能站在世界顶端,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么,少自怨自艾了,有些人或许出发点是高了一些,纵观整个修行界,草根修士茫茫多。” “就算是技压修行界的江晚离,当年不过也只是渔村的一个普通丫头。” 林厌离轻哼一声,迈着步伐从白无尘身侧走过,用手轻轻拍了拍白无尘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没有谁不努力就能站上修行界的顶端,多做多练,少看少想,言至于此,好自为之!” 白无尘嘴唇微动,话语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林厌离突然想起什么,猛然扭过身,走至白无尘的身旁,踮起脚尖附耳道:“我现在才十岁哦,再过几个月十一岁,怎么样,是不是有一种憋屈感觉,放心,等会儿你们师兄师姐,也会被别人抄底~裤的!” 白无尘看着林厌离得意洋洋的模样,小心问了一句:“还有人要问剑灵傀宗?” 林厌离眯起了眼睛,抬手指向观席台。 白无尘抬头望去,一位背负长剑的俊朗男子,学着林厌离朝灵傀宗徐姓老者竖起中指,喝道:“三清门萧栾在此问剑灵傀宗,我要打十个!” ...... 北行,山水迢迢,云烟茫茫。 云中渡船跨过十多座山脉后,明显感觉到潮热气息。 这里是中部神州的边缘地,从渡船往下看,一马平川。 在最北处,两座大山横倒在中部神州版图,两座大山中间,是一条长有万里的黑色城楼。 此处,便是沐天城! 云上的渡船见到那一条宏伟长线后,缓缓降下速度,最后慢慢驶入沐天城的仙家渡口。 渡船刚入渡口,天上有数颗陨石从落下。 渡船中一位老者身形骤然拔升,双掌浮现黄光,将陨石接下抛掷十里之外。 “周老头,接得好!”渡船中有人喝彩一声。 周姓老者轻哼一声,咧着嘴巴朝底下人笑道:“这还用说?” 未高兴多久,一柄飞剑穿透了老者头颅,连同元婴一起被剑气搅成了稀巴烂。 老者的尸体坠入湖水中,溅起巨浪,一圈圈波纹向四周扩散,最后重归平静,无影无踪。 渡船中,众人惊愕,有些难以相信这些天与他们谈笑风生的周老头就这么死了。 渡船上空,一只大手压下,吓得一众低阶修士抱头蜷缩。 这时有一道剑光冲天而起,瞬间击碎了这只大手,紧接着剑气化作一只青鹰朝北疾驰,追上那只偷袭的化形大妖,手中长剑一挥,数道剑光将那化形大妖斩落在地面上。 房顶上有一位穿着儒袍的君子,双手一抬,周身雪白文字组成一篇篇诗文,飘扬落下,化作枷锁将化形大妖擒入远处的黑色高塔。 “这头大妖隐匿神通了得,我等寻了它数月时间都未发现其踪迹,今日总算是按捺不住寂寞现了身,多谢道友出剑相助!” 仙家渡口位于最后方,按理来说不会有什么危险,那位周姓老头刚下渡船便碰到一只在城内蛰伏许久的化形大妖,属实是倒霉! 陈墨水目光冰冷,懒得废话,直接踏着一道剑光来到了北处城头。 他淡淡地瞥了眼身旁的花冠老者,从怀中缓缓抽剑,“砍哪一人?” 花冠老者嘴角上扬,枯瘦的手指朝向天空坐在王座上的丰腴女子。 “好!” 天上阁楼,两位老者落子。 孔古看着城头上突然出现的陈墨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道:“你们好像来了几个不得了的人。” 林清玄手中黑子落下,压胜孔古一手,淡然道:“我先胜一子。” 陈墨水抽剑而出,望着远处坐在王座上的美丽妇人斩出一剑,二人相隔数十里地,却好似近在眼前。 剑光划破长空,转瞬即至。 下一秒,美妇人脖颈出现一条红线,鲜血淋漓,身子上那一颗勾人神魄的头颅哐当落下。 城楼上的修士见到这一幕纷纷对这位从城中赶来的年轻人投去了异样的目光。 远处一座高楼,灵气流转,璀璨夺目,上下各分十二层楼,有一位女子修士从十一层御剑赶来,来到陈墨水身前,双手作了个揖道:“二师兄。” 陈墨水默默颔首,轻声道:“不配在十二层?” 陈秋雨面露愧色,弱弱道:“是我拉低了浮屠的层数。” 飞剑楼共十二层,以浮屠四剑的品秩来说,理应在十二层,但十二层修士皆是五境成名已久的老牌剑修坐镇,飞剑杀力极大,以陈秋雨的修为,确实难分在第十二层。 “小师妹不必灰心,你距离五境只差一个契机,待我与师兄为你寻来那个契机!” 说罢,陈墨水双目一凝,剑意锁定在天上王座。 那个坐在王座上被他一剑削掉脑袋的美妇人,不知什么时候生出一个头颅,又是一副新的模样。 花诡摸了摸脖颈上的疤痕,拍了拍波涛汹涌的浪涛,嬉笑道:好险,差点真的叫你一剑杀掉了呢!真是一个英俊的后生,真是叫妾身看心动了呢,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来妾身这儿,定叫你舒舒服服、醉生忘死......” 话未说完,一面水镜在花诡身后浮现,一道剑光落下,花诡的脑袋咕噜一下坠入了底下黄沙。 “调戏我家师弟?只怕嫌活得太长。”顾玄北提着剑,突然出现在陈墨水身旁侧,双目眯起,话语有些阴冷。 周围修士看着城头上站立的两位青年,议论纷纷。 “顾玄北和陈墨水这两颗老鼠屎怎么来沐天城了?看见这两货,我浑身都不自在。” “管他呢,只要能杀妖就行,那个媚声媚气的大妖我忍许久了,看到她脑袋乱飞,心情当真愉悦。” 花诡上又生出一颗头,满脸怒火地瞪着顾玄北和陈墨水二人,“能不能等妾身的话说完!” 第二百四十九章 剑斩大妖 顾玄北与陈墨水齐出一剑,漂亮脑袋高高飞起。 花诡双手伸长,将飞上天的脑袋抓起,重新摁在自己的脖颈上,脸上满是怒容,口中银牙咬破嘴唇,恨得双目猩红,“你们找死!” 花冠老者眼睛眯起,看着空中花诡乱飞的脑袋,道:“此大妖乃异物骷髅化形,杀之不死、灭之重生,必须用浩然气将其磨灭!” 浩然气? 陈墨水嘴角微微上扬,真是找对人了! “墨水!” “是!” 顾玄北轻唤一声,手中短剑一挥,大神通显现。 众人面前浮现一面圆镜,镜中人正是那王座大妖花诡。 陈墨水应了一声,随顾玄北一起没入镜中。 王座上,花诡见城楼上两人消失,心中升起不好的感觉,仰头望向天幕,一座雷池突然显现,将之包围。 花诡只觉自己入了一场飞剑暴雨,头颅砍了又生,皮囊坏了又换,一连更换十三个头颅、九副皮囊,才堪堪逃出雷池。 她从未遇到如此诡异之景,心中惊骇莫名。 远处两道剑光在混乱战场中穿梭,躲过迎面来的术法和来来往往的飞剑,一左一右,一横一竖拖拽两条剑光流萤,所斩之人,正是花诡。 花诡双手掐印,无数黑色花瓣漫天飘散,凝聚出一朵巨大的黑色莲花,脚尖点地飞至半空,双臂展开,巨大黑色莲花绽放于虚空之上,黑色烟雾缭绕四周,遮住了她的身影。 “去吧!” 伴随着一声清喝,巨大的黑色莲花朝着下方坠落而下,以极快速度掩盖剑光。 花诡站在莲台边缘,低眸俯视下方,柔荑小舌舔了舔嘴唇。 “剑招虽妙,可惜,杀不死妾身!” 她抬掌拍下。 轰-- 莲台破碎,化作千万片黑色羽毛,降落在这片人间。 黑色羽毛铺天盖地笼罩下来,密不透风,犹如狂潮。 混乱的战场,无数哀嚎响起,这些黑色羽毛沾之破皮损骨,像钝刀切肉的噬心毒药。 顾玄北长剑一斩,水镜中出现炙热烈阳,光线所到之处,一路照灭黑色羽毛,直至黑羽消散,顾玄北才收起神通。 陈墨水拖拽剑光紧随顾玄北身后,细长剑光在空中滑行,剑光周围空间破碎又修补,修补又破碎,留下一条引人注目的白痕。 二人配合默契,直奔花诡。 花诡踩着陈墨水的剑气,左右躲闪,一双白皙玉足被剑气席卷得鲜血淋漓。 一攻一防,一追一逃,三人穿过天幕,冲过九重云霄,窜入天外天。 花冠老者在城头上看着顾玄北和陈墨水二人追远,心急如焚,忍不住唤道:“莫要深入太远,小心有大妖埋伏!” 顾玄北抬起眼眸瞥了花冠老者一眼,并未说什么,手中传讯飞剑掷出,落在花冠老者手中消去他的顾虑。 花诡在天外天遁逃一阵,猛然停住身形,笑眯眯道:“你们二人好生不懂风情,对妾身这般狠心,不懂得怜香惜玉么?” 她拉开胸口,露出深谷沟渠,那洁白肌肤如羊脂玉一般晶莹剔透,一丝杂质也无。 一张诱人脸蛋变化数个表情,扶着胸前沉甸,媚眼如丝道:“妾身崇拜强者,二位神武惊人,叫妾身心中欢喜,不如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大被同眠,妾身定然伺候二位舒舒服服……” “聒噪!” 顾玄北呵斥一声,还未动手,陈墨水已经提前出剑斩了花诡的头颅。 花诡脖子上又生出一个面容姣好的清秀女子,心中已然崩溃。 她所负有的大神通,可唤起人心中的私欲,尤其是情欲,最是勾心。 眼前两个男人,在她大神通的影响下,丝毫不为所动,难道这两个人的道心如金铁那般坚定? 花诡手指绕动耳梢青丝,妩媚一笑,有些埋怨道:“妾身这身姿段入不了二位的眼么,还是说妾身这脸生得不好看,那妾身换一张便是!” 手指扭转,在脸面上滑过,一张清秀面容焕然变作一位倾国倾城的少女。 她陶醉的用右手扶着脸面道:“这具皮囊可是妾身的最爱呢,妾身为了收集她的脸,差点被你们的林大剑仙一剑斩死了呢!” 顾玄北眉毛一挑,抬手摁下了陈墨水出剑的手,笑道:“这么一副皮囊,直接斩了倒是可惜了。” 陈墨水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将剑放下。 花诡听到此话心中一喜。 男人终归是男人,在面对世间少有的绝色面前也免不了心痒难耐,只要二人有一人动了心思,她便赢了。 顾玄北挪动身形,朝前行进两步,狭长双眸将眼前女子打量一番,不禁连连称赞,“果真绝色佳人!” “二位公子也是绝代风华。” 花诡一双赤足在不知不觉中恢复,悬浮在空中,身体前倾,然后右手捋过胸前弧线,身上法袍褪去,朦胧彩霞附身,火爆身段若隐若现,眉目之间尽显风情。 她伸出右手食指轻抚自己的下巴,眼波荡漾,妩媚娇俏,一颦一笑勾魂夺魄,“妾身的身子好不好,二位公子要试过才知,只求二位公子轻些,妾身身子骨弱,受不了。” 花诡捂面轻笑,恍然觉得身后冷风袭来,一回头,一个镜面横在面前。 镜中,一只大手钻出,一把揪住花诡脖颈,将其带入镜中空间。 花诡四周探看,四处皆是漂浮乱石,脚下是那深不见底的深渊。 仰头望天,一片灰黄大地罩在头顶,十分压抑。 不,脚底下不是深渊,而是天空,这里的天地是颠倒的! 花诡下意识后退,却撞入顾玄北的胸怀,惊得她遁飞百余米才拍着胸脯停下身形。 “老娘就不信了,当真没有你们心动的女子!” 花诡手掌捏住脸颊,双目窥探陈墨水的内心,她的眼中浮现一个身影。 “你、你、你,竟然!!!” 花诡舌头打结,像是看见了世间荒谬之事,话都有些说得不利索。 陈墨水冷着脸,一剑斩断花诡咽喉,“最讨厌别人窥探内心。” 花诡双手扶住脖颈,脖子恢复如初,她抬眼望向顾玄北,欣喜若狂。 她笑着抚过面容,赫然变作一位身材高挑的绝艳女子。 “妾身以这副面孔服侍公子如何?” 顾玄北脸色一沉,紧抓右手短剑,皮肉不笑道:“爱美的你,这样做,会死得很难看!” “这世间,有些人是变不得的!”陈墨水看着花诡变化的面容,眉头紧紧皱起,果断出剑。 十八道剑光骤然落下,将整个镜面空间染作了金色。 花诡只觉浑身刺痛,看着陈墨水一身金辉,双目血泪盈襟,扯着嗓子唤起:“鬼车救我!” 一道黑气骤然出现,碰到花诡身上剑光,哑然惊叫一声,“天下浩然气!” 说罢便伸手去抓被十八道浩然剑气消磨道行的花诡。 顾玄北看着黑影大手抓来,手中短剑一挥,将镜面空间一分为二,不见黑影踪迹。 剑池之内,花诡变作骨架,发出阵阵鬼哭,陈墨水毫不心慈手软,浩然剑意骤起,一剑斩碎了镜面空间。 沐天城城楼上,众目睽睽下,一面水镜突然浮现,一个粉色骷髅砸落在地,再看前方,两位青年齐齐挥剑刻字。 “顾玄北、陈墨水,斩化形大妖证道于此!” 第二百五十章 道歉 如果说林厌离问剑灵傀宗是意外的话,那萧栾问剑灵傀宗就是正儿八经的宗门恩怨。 山上修士似乎对两家宗门的恩怨有所了解,均是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 找个蒲团坐好,或是站立观望,也有低声议论。 反正这次三清门将灵傀宗的脸面扔在地上,疯狂地踩踏。 林厌离慢悠悠走至观席台边缘,在灵傀宗弟子一副吃人的目光中,满脸骄傲的返回陆圭的身旁。 陆圭浑身上下挂满了储物袋,每一个储物袋均是鼓鼓囊囊,颇有些无奈道:“唉,我对灵石一点也不感兴趣,真的......” 林厌离挥拳打在陆圭的鼻子上,未能击破对方防御,她翻了个白眼,觉得陆圭非常欠揍。 “拿来!” “什么?” “灵石!” 林厌离伸出手,五指虚抓一把。 “给你,都给你!”陆圭将浑身储物袋取下,一个接着一个挂在了林厌离的双丫髻上。 顿时,林厌离变成了糖葫芦的草垛杆子,被储物袋的细绳缠乱了头发。 林厌离耐心十足,一一地将悬挂在自己发髻上的储物袋收入袖中。 周芊洛在身旁坐了许久,见陆圭没有动手给林厌离扎头发的意思,赶忙朝前挪了挪身子,美美的将林厌离的头绳解下,扎成一个丱(guan)发。 柳佰泺站在一旁,虽有些羡慕,却无可奈何。 林厌离揪了揪两侧垂下的发梢,给周芊洛竖起了大拇指。 这时,李竹影传来心音,告知她玉栖宗前来道歉的消息。 原来,玉栖宗那个美妇人想要向千魔宗赔礼道歉,特地寻到陆圭,但陆圭压根不鸟人家,只好求李竹影搭个线,想见林厌离一面。 “见见吧。” 虽说玉栖宗有些蛮横不讲理,但说到底还是千魔宗先占据了人的位置,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修行界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林厌离双手收入袖中,眯着双眼走至李竹影的身旁:“人呢?”李竹影淡漠瞥了远处玉栖宗的阵营,轻声道:“我知晓了前因后果,此事千魔宗也有过错,莫要太为难人家。” 林厌离双手抱胸站立,毫不留情的瞪了李竹影一眼。 她又不是那小肚鸡肠的女子,才不会为难人家。 “好了,我知道了,你让人家过来吧。” 李竹影嘴唇微动,并未发出什么声音。 很快,玉栖宗那位穿着紫色衣裙的雍容妇人款款走来,此时她已然没有第一次见面时那般跋扈,眉眼间透着一股不安和忧郁,生怕又做错了什么事,给自己带来麻烦。 “玉栖宗长老余姝,拜见小姐。”余姝盈盈施礼,态度谦卑,恭敬得让林厌离挑不出半点毛病。 因为林厌离早与李竹影有过约定,在外不会暴露她的具体身份,所以李竹影在与余姝交谈时,都是以千魔宗小姐称呼林厌离。 林厌离回了一个礼道:“前辈不必客气,此事因为千魔宗起,那就让它简单的结束掉吧!” 余姝没想到林厌离这么好说话,诧异地望了李竹影一眼,李竹影轻轻点头,她这才挤出笑容道:“小姐太客气了,都怪我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让小姐受了委屈,这点薄礼是玉栖息宗一点心意,请小姐一定要收下!” 说罢,余姝将腰上悬挂的储物袋取下递到林厌离面前。 林厌离也不推脱,伸手接下,神识探入储物袋中简单扫过一眼,发现储物袋中躺着一颗散发着淡淡黄光的鹅卵石。 “余长老有心了。” 这颗石头名作鸣雷石,与庚金石一样,是淬炼飞剑极好的材料。 她并不缺淬炼飞剑的天地灵宝,但余姝选择此物来赔礼,是下过功夫的。 人家如此费心思,若是还拂了人家的面子,倒有些说不过去。 林厌离将储物袋收起,指腹在掌心摩挲一二,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简递到余姝手中道:“这上面记载着我们千魔宗现在圈养的凶兽品种,玉栖宗若是对这些凶兽幼崽感兴趣的话,千魔宗可以给玉栖宗便宜两成灵石。” 余姝愣了愣,伸手将林厌离手中玉简接下,点开看过之后,双眼瞪大。 玉简中凶兽幼崽的种类繁多,而且价格十分公道,比玉栖宗从其他宗门手中购买凶兽幼崽划算太多! 余姝摊了摊手,十分认真道:“玉栖宗最近确实想要入手一批凶兽幼崽,一定优先考虑贵宗门。” 大宗与大宗之间,恩怨源于利益,也解于利益,只要利益到位,昨日冤家也可变成今日同盟之人。 当然,三清门和灵傀宗的恩怨另说。 林厌离朝身后探了探脑袋,没有见到萧栾等人的身影,应该是去甲场一打十去了。 在心中为那灵傀宗的十位四境修士默哀几秒,林厌离坐在李竹影身旁跷着脚丫子,一边啃着柳佰泺买来的甘蔗,一边对演武场的二人指指点点。 夜幕渐昏,耀眼的烈阳切过小岛边缘,最后沉没在海平面下,不见了踪影。 林厌离揉了揉惺惺睡眼,打算领着千魔宗众人前往岐玄岛配置的厢房。 众人刚迈出丙子场的青石台阶,就有十来位修士迎向前来,将千魔宗众人团团包围。 林厌离虽知升仙大会期间不得私斗,但见到这阵容,还是吓得双腿抖动。 没错,这些人清一色是五境大修。 其中一位男子,眉宇轩昂、气魄不凡,一看便知是大宗出身,他走向前,将一个储物袋塞到林厌离手中,道:“不是什么贵重礼物,便不用向你爹娘讲了。” 林厌离满脸迷茫,压根听不懂面前人在说些什么。 可送上门来的宝贝,总不能不收吧! “这件云霞霓裳羽衣,是绣衣宗上好的绣丝,代我向你家爹爹问好。” “这块火木石,有火木双灵,可以用来淬炼飞剑,送与你结个善缘,代我向你家爹爹问好。” “此物乃……” 林厌离呆滞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很快怀中抱满了储物袋,她眨巴着双眼,云里雾里。 什么情况? 我家爹爹? 我家爹爹不知道在那个旮旯里吃灰呢! 第二百五十一章 时间管理大师 林厌离将所有的储物袋收入袖中,原地沉思几息,她注意到一个一直被她所忽视的问题。 她这个身体是江晚离的转世身,这一点没有疑问。 江晚离的爹娘在土里头埋着,那她的爹娘呢,她总不可能是石头里头蹦出来的吧! 原著中,江晚离草草下线,压根没有提及转世身的身世,这也让林厌离无处查起。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林厌离嘀咕一声,一刀将脑中乱麻尽数斩断。 既然无处查起,脑袋里又没有一点记忆,那便全当都死得透透的。 要是这个时候有一对男女找上门来,说是自己的爹娘,那简直是灾难! 想通这点,林厌离瞬间放松了许多,她朝这些已经走远的五境大修拱了拱手,甜甜笑道:“谢谢前辈们送的礼物。” 这些五境大修向她赠礼应该是搞错了什么,不过东西到了她手,断然没有送还回去的道理。 笑着送那些修士走远,林厌离双手揣进袖中,双眼惬意的眯了起来。 白嫖这种事情,最能让人心情愉悦。 一行人向岛屿中央走去,来到宅邸处,因为千魔宗的人数不多,所以供奉只给千魔宗配置了一处小宅院。 踏入院子,林厌离紧张了两日的精神瞬间松弛下来,整个人软瘫瘫的趴在院中竹亭的石凳上,不愿意挪动屁股。 陆圭打量一圈周围,默默的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指甲大小的留影石,对准自己和身后的老旧房屋,幽幽道:“落魄了家人们......” 林厌离抬头瞥了陆圭一眼,嘴角微抽。 陆圭这种不着调的性格,有时候怪让人讨厌的。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嘘,别开,找我的。”陆圭笑着抬起一根手指头,搭在嘴唇边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门外传来一阵骂骂咧咧,似乎来的人不少。 “陆圭,老娘知道你在里面,有本事爬上老娘的床,没本事出来见我?” “陆圭,你好狠心呐,我女儿才一百岁,你怎么就下得了手!”“陆圭杂碎,xxxx,生儿子没屁x......” 门外都是陆圭惹下的风流债! 听到这些,千魔宗一行人面面相觑,纷纷将视线投在林厌离身上。 林厌离也是颇为头疼,这么多烂桃花找上门来,想来是几天都消停不了。 陆圭挑了挑眉,双手摊了摊道:“你知道我,是不可能将心放在一个女人身上的,唉,都怪我生得太好看,太有钱!” “你可滚蛋吧!”林厌离伸腿踹了陆圭一脚,伸手将陆圭推入房间中,“这些女子我会想办法给你打发走,你给我乖乖地待在房间里头,不要乱动!” 陆圭看着房间大门关闭,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真怀念啊!” 林厌离整理好情绪,缓步走至门口,双手抓在门闩上,用力一拉。 门外是黑压压的人群。 “陆圭哥哥呢,我的陆圭哥哥在哪儿?” 林厌离抖了抖嘴角,改口太快了吧,刚刚还骂骂咧咧,一口一个杂碎叫着呢! “陆圭哥哥,我好爱你呀,我穿了你最喜欢的黑丝,呜呜呜~” 林厌离双手撑在门上,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高喊一声:“陆圭出去潇洒去了,诸位请回吧!” “胡说,我明明看到陆圭哥哥和你们一块进的院子,你们把他藏哪啦?” 一群女修说完就要往院子里头冲,要不是曲辙和柳佰泺二人一左一右充当门神,林厌离这小小的身板怕是要被这些女修撞飞,去天上遨游。 林厌离躲在门后看着那一双双大手在面前挥舞,头皮发麻。 没办法,只能让陆圭先跑路,不然这小小的院子,非得叫这些人冲爆。 在林厌离打算回房让陆圭出去躲躲时,院子外传来慵懒且熟悉的声音。 “各位小娘子,找本公子何事啊?” 众女闻声顿然陷入沉寂,齐刷刷的望向院外。 木栅栏旁的樱花树下,一位身着华贵玄衣的男子双手抱胸靠在树旁,长眉斜挑,一双桃花眼含笑看着她们。 “陆圭哥哥!” “陆圭哥哥,你愿意见我啦!” “陆圭郎君,老娘今天穿了最好看的衣裳来,我们一起去岛礁饮酒渡春风。” 林厌离站在院墙之内,看着院子外那一幕,不由得摇了摇头。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陆前辈好受欢迎!”周芊洛看着门外那些女子的痴狂模样,感慨一声。 乐观眼中崇拜之色,陆圭当乃他们男子楷模也。 林厌离一只手撑在门上,另一只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有时候她当真觉得这些女子有些大病,陆圭此人明明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可那些女子偏偏就吃陆圭这一套,简直离谱! 罢了,她不管了! 陆圭伸手从树上摘下一朵樱花,捧在手中,来到一位身材瘦削的红裙女子面前,深情地瞥了她一眼。 他的目光极淡,却带着一抹若隐若现的宠溺,“我的好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伦家,伦家是公孙扶柳。”女子娇羞的低下头,柔软的发髻随她的动作垂心爱,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这位小姑娘有爬上他的床么? 唉,女子太多,想不起来了! 陆圭微微弯腰低头,凑在那女子耳畔轻声道:“今夜给你一刻钟时间,在房中等我。” 听到此话那女子满脸激动,双颊粉红如醉,带着满足的浅笑,娇俏的点了点头,而后扭捏的挤出人群退了出去。 打发走此人,陆圭又贴至下一女子耳畔道:“今夜子时,一炷香时间,莫要睡得太熟,容易错过。” 又打发走一人。 “小岛东边海滩,月光之下,丑时等我。” “......” 不一会儿,院外的女子各自散去,只留下满脸惊讶的林厌离。 什么罗、吴啊,在陆圭面前简直弱爆了,这才是真正的时间管理大师!!! “师父,嘴巴收收,莫要太过惊讶。”陆圭见林厌离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忍不住笑道。 “哼,自己的屁股,自己擦好,我可不想被那些女子纠缠。” “放心,绝对不会让师父为难。” 第二百五十二章 以剑仙之名 陆圭外出未归。 若非李竹影送来传讯飞剑说在岛屿北边见到了陆圭,不然林厌离都怀疑陆圭被那些女子吃了。 升仙大会开半月余,各大宗门相互拜访。 千魔宗作为第一个参加升仙大会的魔道宗门,最是繁忙。 林厌离枯坐宅院,有不少大修拜访。 说是拜访,林厌离倒觉得那些修士全是为她而来。 简单地喝几口茶水,说几句夸赞林厌离的奉承话,最后丢下一个储物袋,留下一句“替我向你爹娘问安”匆匆离去。 对于这些赠礼,林厌离照单全收,交由烟云阁送到陈秋雨手中。 如今大荒与须臾的局势紧张,这些东西送到陈秋雨手中比留在她手中好。 宗门那边也时不时有传讯飞剑送来,里头消息多是千魔宗近期的收支,以及沐天城传回去的战报。 千魔宗的弟子多数在沐天城管理后勤,即使这样,被派遣至沐天城的弟子还是死了三成。 战局,不容乐观。 随着升仙大会步入尾声,不少有意前往沐天城杀妖的仙家宗门直接在天水城的仙家渡口乘坐渡船前往沐天城。 林厌离有意前往沐天城看仙家光景,奈何陆圭在外未归,只能一拖再拖,一直拖延至升仙大会结束的前一天,才见到满面春风的陆圭。 期间,曹正寻来,打算蹭一蹭林厌离的飞舟。 曹正的要求,林厌离爽快的应下。 且不说这位曹先生是至圣先师的弟子,就算不是观海书院的夫子,是那山泽野修,只要北上杀妖,林厌离都会答应,只是没有这么爽快罢了。 北去三千里,渡船一帆风顺,未遇见山野精怪。 林厌离坐在阿黄背上,一只手抓着阿黄牛角,一只手抓着船舷,看着底下一闪而过的山川,心中感慨。 此时山河万里,未来将会落入大荒凶兽手中,一直到萧栾以正气合道,以天地浩然正气压胜整个大荒才将这片山河从凶兽手中夺回。 如今剧情早已经与原著产生了偏差,只是不知她的出手,能够造成多大的改变。 曹正板正身形,站在船头望着山川风光,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 “孙女儿,山有三,一为单,二为双,三为多,山字三竖一横,横就是这广袤无垠的土地,竖便是这伫立天地的岩石。” “这水,有大江滔滔,也有溪水潺潺,五湖相通,百川汇流,这便是个水字,简单山水二字,写了天下风光,圣人修字,真乃传神贯通!” “曹先生学问高。”林厌离赞了一句,手指在掌中默写下山水二字。 曹正爽朗的笑了一声:“就喜欢孙女儿说话。” 说罢,手掌拍在栏杆上,有些怅然道:“曹夫子此生,学问不高、修为不高、剑术不高、离经叛道,碌碌半生,半个魂魄丢在白玉京,半条命丢在扶桑,即非圣门十哲,也非七十二贤,担不得君子贤人的头衔,孙女儿心中一定觉得曹先生主动前往沐天城是自取其辱吧。” 说到这,曹正脸色黯然,叹息了一声:“其实啊,这次曹夫子去沐天城,是想给自己争一口气,老师那么多弟子,就我半吊子水,连心中大道都寻不着,也难怪只能当那平常夫子,不过,这次曹夫子要好好给自己涨波脸,就是死,也得将那天上的王座大妖拽下来一只!” 林厌离见曹正这般评价自己,十分认真道:“曹先生不要妄自菲薄,在我眼中看来,先生的学问有独到之处,先生那本《策学》我看过,乃暑日之冻瓜、寒日之炭火,可以给天下妄图走捷径的学子一记重拳,还有那本《道分论》,帮天下学子分析儒家正统、道统,是学子必看书本,可以说天下学子可以不看朱韩,但必看孔曹。” 曹正爽朗的笑了起来,给林厌竖起了大拇指,“孙女儿说话好听极了,比我那个闷冬瓜、二呆子强!” 林厌离讪讪地笑了一声,瞥了一眼吟秋。 吟秋此时正蹲在地上,看曲辙和萧栾下棋,认真的模样让林厌离都为之钦佩。 她觉得吟秋不是闷冬瓜,也不是什么二愣子。 相反,在吟秋的身上,她能够看见别人所不具备的纯粹。 这样的纯粹放在他的身上,与萧栾站在一块,林厌离有时候都有些分不清楚到底谁才是主角。 曹正伸手摸了摸阿黄的脑袋,道:“此处沐天城凶险异常,若是我有个万一,请孙女儿接手天下无敌神剑宗。” 林厌离闻言,微微一怔,“先生莫要说这些丧气话。” 曹正眯着眼睛,笑着摇了摇头,抬眼看了眼吟秋道:“我没有多少能教他的东西,巴掌大小的神剑宗,巴掌大小的宗主,巴掌大小的学问和道法,你接手天下无敌神剑宗后,他若不愿留在千魔宗,你便放任他去山水之中吧!” 林厌离伸手揪了揪自己的小辫子,将目光投在身旁这位一身补丁儒衫,腰背微驼的老儒生身上。 这位老先生,言语中有托孤的意味。 林厌离抬了抬双手袖袍,清风拂过,衣摆飘动,“曹剑仙,只管出剑,身后之事妥当安恙。” “还是孙女儿懂我。”曹正微微勾起嘴角。 沐天城,他好久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了。 此番故地从游,不是先生,而是剑仙。 三杯倒浩然,五盏翻五岳。 一朝颓废,磨灭多少英雄豪气,壮志凌云,再扬狂名数百年。 曹正阴神远游,看尽须臾美景山河,掬一捧清水入喉,身影摇晃,脸色微醺,重归渡船船头,他双眼清亮,微微摊开右掌。 林厌离用手压下略显不安的阿黄,双眼眯起,望向天幕。 在某处遥远的黄沙之地,窜来一道剑光。 飞剑“庸俗”穿过天外天,在天幕上留出一条璀璨夺目的剑光,被曹正握在手中。 “老伙计,许久不见!” 曹正手指摩挲过剑身,手指捻住剑间,轻吹去上面的风雪尘土。 曹正一旁的毛驴见到那柄长剑,欢快的叫唤一声。 曹正哈哈一笑,手指一点,长剑转动没入毛驴背上的剑匣。 他抬指朝向远处清晰可见的一线黑潮,身子立得笔直,就像他当年轻狂骄傲,携剑问道白玉京。 第二百五十三章 林厌离至沐天城 飞舟穿行最后一座山脉后,可以看见远处屹立在黄沙上的万里城楼。 抬眼瞥向四周,在这一条渡船航线上,悬停各色仙家渡船。 沐天城屹立在须臾与大荒之间,是这天底下最大的仙家关隘,同样也是大荒凶兽南下的第一道关卡。 林厌离看着前方的城楼缓缓靠近,一直见到沐天城外竖立的山字碑,飞舟才算是进入了沐天城的地界。 越靠近沐天城,所见到的仙家渡船就越多,其中有从远处满载而来,也有在沐天城空载归去,渡船千奇百怪,瞧得稀奇。 其中有一只大鸟模样,浑身雪白,双翅一展铺天盖地,看得林厌离双眼放光,惊呼连连。 濒近沐天城护城阵法,林厌离伸手从袖中取出一把传讯飞剑投了出去。 飞剑变作一道灵光,在空中闪烁数个位置后,一头冲入沐天城的护城大阵中。 随着仙家渡船驶入沐天城的仙家渡口,林厌离才知道这座沐天城到底有多大。 仅是一个仙家渡口,就有十个千魔宗地盘大小。 林厌离从飞舟船舷上跃下,一双眼睛睁得大大,想要将这里的光景尽数装进自己的脑袋中。 陆圭手上摇着纸扇,两位身着清凉的女子自远处遁来,一位长发短裙,另一位短发长裙,是一对姐妹。 她们手中捧着瓜果凉茶,走至陆圭身前行了个礼,长发短裙女子抬起纤纤玉手,在盆中摘下一颗晶莹剔透的灵果,送至陆圭嘴旁。 陆圭张开嘴巴,将指甲盖大小的灵果含-入口中。 长发女子指尖不小心碰到陆圭嘴唇,瞬间小脸透红,双手搁置胸前,低着羞涩的站在一边。 怀中抱着托盘的短发女子见到这一幕,一双秋水眸子波光粼粼,好像能够滴下水一般。 林厌离眉毛一挑,实在不想看。 无论到什么地方,陆圭的生活都能很潇洒。 无论是胭脂国,还是沐北,亦或者这沐天城。 人人视陆圭为祸害,人人又都想成为陆圭。 林厌离翻看手心手背,心中感慨,做人,还是不要太陆圭,容易摆烂! 林厌离转过身躯,目视远处的巨大城门。 这座巨大的城门足足有十丈高大,宽敞的大门上刻画着繁复的图案,在门上雕刻着龙腾虎啸、飞鸟飞禽,还有神秘莫测的符文和阵法。 可以说霸气十足。 林厌离双手叉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留影石送到陆圭手中道:“记得将我身后的城门一块录下来。” “你且站好!”陆圭手中纸扇对折,双指一搓,将留影石高高端起。 林厌离拍了拍阿黄的脊背,拽着它的牛角,来到城门下,随后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长绳系成一个圈,套在阿黄的脖子上。 “我还有没有牛权。”阿黄幽幽道。 林厌离哼唧一声,牵着牛绳站在阿黄的身旁,骄傲地挺起胸膛。 陆圭手指轻点留影石,将留影石送回林厌离手中。 林厌离看着留影石中留存的影像,默默的将阿黄脖子上的牛绳取了下来,因为留影石中的她,看起来像一个放牛娃。 阿黄不禁叹了口气。 牛生已经感觉不到希望。 沐天城的城楼没有人值守,所有修士可以随意出入。 在这偌大的沐天城,约束诸多修士的,只有他们的德性与人心。 林厌离本以为此地应该是一个目无法度的荒乱地方,可踏入城门后,她却意外发现此处比想象中规整得多。 站在一条路口,林厌离前后探望,两横一竖,三条望不到尽头的街道。 其他仙家城隘有的,这里有,那些地方没有的,这里也有。 林厌离甚至能够看见不少魔道宗门开设的店铺。 如果要问现在哪个地方最容易捞灵石,那必然是沐天城。 每一天消耗的灵石以亿为数,若是战时,那便更多。 阵法要灵石,符箓要灵石,灵器受损要灵石,修缮房屋同样要灵石! 没有灵石,在沐天城连脚步都挪不动。 好在须臾地界的商会都能以凶兽-交换灵石。有一部分山泽野修借着这一机制,在沐天城活得风生水起,不仅没有陷入困顿的生活,甚至比一些大宗门出身的弟子还要潇洒。他们跟着大修下城,在战场中寻那些受伤厉害的凶兽,往往下城一次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当然,机缘在,危险也在。 诡谲多变的战场,随时都有可能丢命,这种下城捞灵石的做法,在沐天城很常见,这种人在面对凶兽时,下手最狠,出剑最利,杀的凶兽比谁都多。 原著中的沐天城,只在书中留下了淡淡一笔:凶兽南下,攻克沐天城,沐北倾覆。 那位笔者没有撰写沐天城的修士风光,真乃一大遗憾事。 林厌离环伺一遍四周,心中默默推算,最后得出的结果依旧是零。 虽说如今的沐天城与原著出现了许多改变,或许能够拖延时间,但沐天城被攻破的结局依旧是定数。 大荒凶兽南下,是大势所趋,拦不住,也挡不下来。 李竹影传来心声,说是要去北边城头面见沐天城的主事人,问她要不要同去。 按照沐天城的规矩,每一位外地来的五境大修需要去城头面见林老剑仙,记个名册。 林厌离揣着小手,右手在阿黄的背上挠了几把,决定跟李竹影一块去瞧瞧。 将阿黄交给周芊洛,林厌离随李竹影一起乘坐一只神风舟前往城头。 此时并无战事,城头无人。 林厌离双手撑在城墙上,用心眼朝外瞥了一眼。 好家伙,营帐扎了数百里,密密麻麻全是凶兽。 林厌离暗暗咂舌。 按理来说,凶兽只有晋升至五境,或是服用下化形草才会诞生神智,大荒凶兽这么多,也不知道是如何管理调配,才能使这么多凶兽乖乖地盘踞在一百里地外。 李竹影用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林厌离的脑袋,伸手投向远处城墙,林厌离顺李竹影的手指望去,在不远处的城墙,歪歪扭扭刻着几个大字。 “顾玄北、陈墨水,斩化形大妖证道于此!” 天,怎么会这么帅! 第二百五十四章 林老剑仙 李竹影轻声道:“沐天城,无论是本土修士还是外来修士,只要斩杀化形大妖便有资格在城头刻字。” 林厌离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环伺四周高墙,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字迹。 “陆尊灭化形大妖勾莹于此证道!” “浩然天清,邹珆落字!” “天道唯我艺铉,大道有成!” “洪东南拳杀大妖落字于此!” “……” 粗略地看过这些大修刻字,林厌离忍不住眯着眼睛投向远处的凶兽营帐,希翼着自己啥时候也能帅气的踏着飞剑落在城头,洋洋洒洒写下:“大妖不过如此,林厌离一手打十个。” 李竹影伸手敲了敲林厌离的头,将她从神游状态中唤醒,随后领着林厌离来到一处角落。 那里坐着一位身着灰衫,手驻无鞘利剑的老者,双眼微闭,看着平平凡凡,没有什么特色,就像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 “林老剑仙!”李竹影双手作揖行了个礼。 林厌离俯了俯身子,施了福礼。 老者猛然睁开双眼,没有看李竹影,反而一双锐利的双眼盯在了林厌离身上。 林厌离浑身紧绷,倏然一下站得笔直。 眼前这个老头,怕是什么活了几千上万年的妖怪!!! “老夫是妖怪?”老者缓缓开口。 李竹影眉头微皱,朝林厌离瞥了一眼。 林厌离恍然,深吸一口气,身子一翻,啪嗒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一边作揖,一边摇脑袋,像是请大神,“林老剑仙,您就看在我是小女子,不懂事,就饶了我吧!” 老者手指搭在剑柄上,一双眼睛投去远处,“选一个死法吧。” 林厌离泫然欲泣,皱着小脸从地上爬了起来,抹了抹脸爬上城头,挥动衣袖,像是道别。 李竹影走向前,将林厌离从城头上揪了下来,“老前辈与你开个玩笑,你莫要当真。” 林厌离哭唧唧,一副委屈至极的表情看向老者,“林老剑仙,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老夫抽动嘴角,像是在笑,也没有笑,从储物袋中抽出一只竹简,将李竹影的名字刻了上去。 他双目精光投在林厌离身上,问道:“你要记上去么?” 林厌离摊了摊手,“二境修为也能记?” “没跟你说话,是你体内那个小女子。” 林厌离讪讪的揉了揉脸,在神识海中与江晚离讨价还价一番,才让江晚离露面十息时间。 林厌离脑袋一沉,双眼红光闪烁,下一秒她诡异的咧开嘴角朝老者拱了拱手。 “晚辈,江晚离,见过林老剑仙。” “嗯,知道了。” 老者抬起手指,在竹简上刻下江晚离三字,随后轻轻挥了挥手,“回去罢。” 江晚离坐在原地并没有让林厌离回来的意思,双目直勾勾的盯着老者,“前辈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讲。”老者淡然的抬起头。 “天宫……” 老者一指点在江晚离额间,“老夫不知道,回去罢!” 江晚离两眼一翻,一抹金光自眼底显现,老者淡然松手,轻声道:“以后大战,你都必须上城头,要是敢溜,老夫便将你羁押在此处跟我做伴。” 林厌离眨了眨双眼,试探问道:“上城头对我有什么好处,又有什么坏处?” “好处多多,剑意剑术皆可学,至于坏处,死得快!” “那我跟前辈待在一块吧!”林厌离双手一摊。 她可是很珍惜自己的小命的,站在城头上,一个不注意就说不定被那些化形大妖摘了脑袋,跟一位剑仙待在一块,起码生命安全有保障吧。 “你可想好,不后悔?跟老夫一起烂在这上头,不吃饭,不喝水,也不洗澡?” “呃……这,那我还是选择上城头吧。” 听到这话,林厌离突然觉得上城头没有那么危险了。 二人拜别离去。 林清玄坐在原地,将手中的竹简收了起来,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简,将“林厌离”三字,刻了上去。 “老树不死,新苗何存?” …… 林厌离坐在神风舟中,弯着腰肢看着底下一闪而过的街市,忍不住问道:“那位林老剑仙,一直都是这么奇奇怪怪的么?” “我看奇怪的是你才对。”李竹影背着双手,低头道。 林厌离听到这话,立马抬起头,朝着李竹影龇了龇牙,“我哪里奇怪了,我才二境欸,又不是你们这些五境大佬。” 李竹影呼出一口浊气,懒得与林厌离废话,灵气催动神风舟,疾驰来到一处大宅子前。 此时,陈秋雨、陆圭二人站在门前。 陈秋雨见到林厌离的身影,立马向前去,将林厌离从神风舟中抱了出来。 “小雨,真是好久不见了!” 林厌离将脑袋埋入陈秋雨的怀中使劲吸了口气,随后炫耀的朝李竹影投去眼神。 像这样的贴贴,就该羡慕死他。 李竹影并不将林厌离的眼神放在心上,向前贴近,将林厌离夹在中间,温声道:“这些天,你,如何?” 陈秋雨脸色淡红,低着头,小声回应道:“嗯,挺好的……” 二人无言,对视良久。 陆圭站在一旁,手中纸扇一收,不禁摇了摇头。 久别重逢,就说些这玩意? 啊啊啊,你好吗? 嗯嗯嗯,我很好! 这是道侣之间说的话么? 难怪这么长时间,丝毫进展没有。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陆圭伸出手从二人之间将林厌离抽了出来,夹在腋下慢悠悠的走入宅邸中。 林厌离双手双脚朝地,就这么任由陆圭带着她进了大堂。 大堂中央,陈墨水与顾玄北鼻青脸肿,身上缠满纱布,看起来极惨。 林厌离双脚着地,看着两人中间的桌子,跑向前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嘟一口,满口火辣。 林厌离瞪大双眼,喷了陈墨水一脸,将茶杯倒置盖在桌面上,提起茶壶质问道:“都这副模样了还要喝酒,就不怕喝死了。” 五境大修恢复力惊人,以顾玄北和陈墨水的修为,寻常伤口几息间就能恢复,二人这么凄惨,显然伤到了根本。 陈墨水伸手抹了把脸,右手抬起,林厌离赶忙伸手格挡,发现陈墨水一直保持着举手姿势。 原来他没有办法挥拳。 林厌离不禁好奇问道:“你们是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的?” 顾玄北啧啧嘴巴,将茶杯中的酒水送到陈墨水口中,云淡风轻道:“我们跟林清玄打了一架,没打过。” 第二百五十五章 观海甚微 原来如此! 顾玄北和李竹影固然修为深厚,但在林清玄眼中还是太年轻了些。 二人都是五境,但林清玄是五境的尽头,而顾玄北和李竹影是五境的开端。 “不管怎么说,你们两都不允许喝酒了!” 林厌离右手一翻,将茶壶中的酒液倒在地上,随后将茶壶往外一扔,柳佰泺屁颠屁颠的捡起,如获珍宝般朝茶壶上哈了口气,道:“小姐,是直接扔了,还是拿去洗洗?” “扔了吧。” 陈墨水在顾玄北的帮助下,把脸洗干净,看见柳佰泺将茶壶扔出院外,不由幽幽道:“那茶壶是林老剑仙的,茶壶里头的酒是养伤的药酒,还有,茶壶是要还的。” “你怎么不早说!”林厌离一噎,灰溜溜的跑去院外,将茶壶捡了回来,用手使劲地在茶壶上抹了几把,看看有没有哪里磕着碰着、摔坏的地方。 她视线扫过顾玄北和陈墨水,又朝陆圭看去,最后目光定格在柳佰泺身上,“我两天不想见你。” “……”柳佰泺听到这话,天塌下来一般,痛心疾首的捶了捶胸膛,狠狠地剐了陈墨水一眼。 陆圭手中纸扇摇啊摇,轻轻拍了拍陆圭的肩膀,对此表示同情。 神仙打架,殃及池鱼,只怪柳佰泺在一个错误的时间,一个错误的地点,做了一件错误的事,这就导致他挨了林厌离无能狂怒的暴击。 陆圭将纸扇收起,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壶好酒,搁在桌上,道:“许久未见了,喝一杯?” “不准喝!”林厌离攥起拳头,一拳打进陆圭胸膛。 未能击破对方防御。 陆圭弹指一挥,凭空生起一阵飓风,下一秒,林厌离一脸茫然的站在门外,半天没有回过神。 嘎吱…… 眼前大门猛然关上,林厌离耳旁响起陆圭的声音,“师父,李竹影那小子,手有点不老实,小师妹的脸红得都快滴水了……” 林厌离一听,双眉一竖,这还得了! 在三清门聘礼没有送上门之前,绝对不行! 林厌离将袖子撸上肩膀,循着李竹影和陈秋雨的灵气波动追了出去。 下一息,她被一只白色鱼符送回了院子。 淦! 林厌离看看院外,又扭头望望大堂门口,双拳捶地,心想着等她到五境了,这帮逆徒都得打一顿! …… 曹正领着吟秋走过路口。 “徒儿啊,你看看为师身上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以前的曹正,一身灰袍布衫,浑身油腻,头发蓬松,胡须拉碴,满脸沧桑,整个人就像是一个邋遢的老头。 此时的曹正,白衣儒服,浑身干干净净,就连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就是林厌离在这里,都不敢相信这位曹先生会变成一副干净利索的模样。 一个人,两幅精神面貌。 吟秋围着曹正转了一圈,轻轻摇了摇头。 曹正抬手凝出一面水镜,对着镜子身体左右晃了晃,确认身上没有问题,这才领着吟秋来到一处阁楼大院外。 屋檐有一块牌匾,上面写有“甚微”二字。 吟秋盯着头顶上的牌匾,心想,这个能够让邋里邋遢的师父沐浴更衣的地方,一定是师父心目中的圣地吧。 门口有一书童,见到曹正立在门口,将手中扫帚搁置门旁,来到曹正面前拱了拱手,道:“您是曹夫子吧!” “你认得老夫?” 书童摇了摇头道:“几位先生说最近书院有位曹夫子要来,我在门口守了一个月,经过这儿的读书人只有您一位。” 曹正哑笑,抖了抖身上的儒袍,将腰上悬挂的玉佩收了起来。 这枚玉佩作为他观海书院夫子的象征,此时倒是发挥了点作用。 曹正背着双手,跨过门槛入了院子,不禁询问道:“此处坐镇天幕的君子有哪几位?” 书童恭恭敬敬的拜下身,“回夫子的话,在此处坐镇天幕的是姚夫子,叶夫子和苏夫子。” 听到此话,曹正精神恍然一下,“原来是姚正,叶序和苏权三人。” 有君子头衔的人,不一定修为最高,但一定是观海书院中学问顶尖的那一批。 吟秋站在曹正身后,一双金眸朝阁楼望了一眼,里头传来的琅琅读书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经过曹正的同意后,吟秋缓步走上楼梯,在走廊处停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吟秋靠在窗外,听得津津有味。 书童好奇地看了吟秋一眼,觉得这个与他差不多大小的少年有些趣味。 “由他去吧。”曹正背着手走向另一处阁楼,他直接奔向二楼的幽静雅间。 推门而入,里面坐着一位身着白衫的青年,他左手中捧着一卷书,右手抓着一只竹勺,口中振振有词,似乎在背诵什么文章。 曹正的到来打断了他的背诵,他面无表情地将书搁下,用竹勺舀起一勺墨汁,道:“曹先生。” 曹正迈开步子踏入房中,瞥了眼青年搁在桌上的书,爽朗笑道:“苏先生,这次过来是想请您帮个忙。” “曹先生说便是。” 曹正搓了搓手,道:“你知道我手头紧,借我点灵石?” 青年将手中墨汁泼出,手中掐了个印,墨汁在空中组成一个个字符,最后落入空白的纸张中。 他头也不抬,将那刚成形的书搁置在阳台上,淡漠道:“你是观海书院的夫子,一切支出都由观海书院买单。” 曹正在观海书院做了很多年夫子,平时吃喝用度和修行所用灵石均可从观海书院中支出。 但奇的是,除开观海书院发放的薪俸外,曹正从未用观海书院的名头支出过灵石。 曹正羞愧的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学问小,听课学生少,用书院的名头花灵石,心中难安。” “那用我的灵石,心中就安了吗?”青年长舒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这一次,我不会借你灵石,你以观海书院的名头支出吧。” 曹正用手指搓了搓衣袖试探地问了一声,“当真不能再借了?” “当真不能。” 曹正满脸纠结,在原地蹉跎许久后,才无奈地将腰上的玉牌抓在手心“好吧,那老夫就破一次例,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讲。” “我新收了个徒学生叫做吟秋,随我一块来沐天城,舟车劳顿,我只教他认了几个字,所以这段时间想让他在这边书墅蒙学。” “可以,年纪虽大了一些,但不碍事。” 第二百五十六章 剑仙曹正 苏权站在房中,作为君子,双目观四方天幕,双耳听八方吟语,屋外之事了如指掌,那位趴在窗台上聆听《三字经》的少年自是被他看在眼中。 能够静下心读书的人,很好。 “那便拜托苏先生了。”曹正拱了拱手,一脚踏出房外,随后来到吟秋身前,“这些日子,你就在观海书院读书,以后先生便不待在你的身边了,林老剑仙说的话,你照做便是,师父不会为你护道。” 吟秋点了点头。 二人从飞舟走下的那一刻,便收到了林老剑仙的传音。 与林厌离一样,吟秋被林老剑仙刻在了玉简上,吩咐到城头观战。 曹正背负双手,挺直腰杆,站在屋外静静站立许久。 终于他忍不住趴在窗户上,朝里窗台旁的姑娘挥了挥手。 屋内,女孩双眼睁得大大,见到窗户外的曹正,轻声问道:“先生有事?” 曹正低笑道:“你觉得台上的夫子讲得如何?” 女孩将手中的书本递到曹正手中道:“夫子讲课时很认真,有时候会将这些注释与我等听,我们懂得意思,并不难明白。” 其实,这是谎话,她不爱读书,书本上的字迹都是她姐姐留下的。 她的姐姐双腿有残疾,不能来书院听课,所以只好委托她将每天夫子讲课内容回去传授与她。 她不爱读书,又怎会去乖乖听课,于是乎,每日回去都是胡说一通。 但奇怪的是,姐姐听得很认真。 曹正看了眼女孩的课本,笑着将书本返还给了女孩,“你好好听课,先生就是随便看看。” 女孩点了点,将书本收了回去。 其实窗外驻足已久的老夫子,她早就发现了,只当这位先生是来巡视夫子讲课的大贤,幸好这位老先生并未有责怪她听课马虎。 她伸手将书本摊开,发现书中夹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比起讲台上那位夫子的玉佩花纹更多,更漂亮。 玉佩旁写了几个字。 “观海书院夫子曹正赠予徐沐。” 她恍然投向窗外,窗外已经无人。 真奇怪,她明明没有将自己的名字告诉给老夫子,那位夫子是如何知晓她的名字的呢? 抬手翻至第一页,书本上“徐沐”二字让她羞红了脸。 不爱读书的她又怎么会对自己的书本过多关注,原来,她的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她姐姐嘱上了名字。 “徐沐,心不在焉,神游海外,出去反省。” “好嘞!” 女孩将玉牌塞入袖中,一蹦一跳出了屋子,站在门口与吟秋对视了一眼。 她双手背在身后,身子前倾,压低声音道:“你也被先生赶出来啦?” 吟秋一怔,抬目朝书院大门处望去,低头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嗯,先生也将我赶出来了。” 曹正走出书院,偏身看了眼屋檐上的牌匾,“甚微”二字在太阳下显得有些刺目。 刚刚站在窗外聆听屋中夫子讲课,那时他生了一个想要进去代替那位夫子讲课的念头,只是可惜学问茫茫小,讲不出什么花。 学问虽小,但他还是想要讲课,毕竟,观海书院哪一位先生不想传业解惑,哪一位先生不希望成为天地良师。 曹正拍了拍衣玦,显露出腰间悬挂的那把长剑,缓缓走至巷尾。 自现在起,他是剑仙曹正,而非观海书院夫子曹正。 林厌离在宅院修行,除开曹先生中途来借过一笔灵石外,便无人打搅。 万丈高楼平地起,修仙路漫长无际,唯有勤加修练,方能有所突破。 她盘膝坐在树下,双眸紧闭,周身散发淡淡的银芒,一呼一吸均匀且悠远绵长。 忽然间,林厌离听见破空声袭来,双眸猛然睁开,右手一抓,将一块小石子抓在手心。 她偏头望向门口,那里有一个蓬乱的头发遮住半张脸庞,浑身脏兮兮的男孩,他举手的姿势告诉林厌离,石子就是他扔的。 这是哪家的淘气孩子,打搅她修行纳气? 林厌离断开周身灵气循环,从蒲团上起身,身子一晃来到男孩面前,双手揪着他的脸蛋恶狠狠道:“小子,谁让你来这里的?” 此处位于千魔宗住宅区深处,除开千魔宗的修士外,没有人能来此处,男孩的到来,让林厌离感觉十分的突兀。 男孩伸手拍打着林厌离的手臂,朝林厌离脸上吐了一口口水,林厌离瞬间火大,右掌摊开,就要打下去。男孩伸手格挡,等了好一阵,并未等到林厌离落下的巴掌。 林厌离满眼复杂的看着眼前的男孩,最后将手放了下来。 “我不要你可怜我!” 男孩猛地拽掉林厌离的手,头也不回的朝巷口跑去,临了还不忘朝地上吐一口口水。 林厌离满脸错愕的看着男孩跑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陆圭靠在门旁,一双狭长的双眼饶有趣味的看着林厌离,满是慵懒道:“有错在先的是他,你为何不打下去,就因为他是凡人?” 林厌离双手揣进袖中,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打他是因为他小不懂事,并不是因为他是凡人。” 陆圭手上纸扇摇了摇,轻笑一声:“师父,你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不过,你可不要想着去为他做些什么,因为像他这样的人在这里有很多。” 林厌离沉默下去。 沐天城是一座由修行者建立起来的仙家关隘中,外来修士很多,本土修士也很多。 这些本土修士、外地修士互相结为道侣,在这偌大的沐天城,道侣多了,诞生的子嗣便多了。 虽说修行者的子嗣拥有灵根的几率会大大增大,但并不代表这些修行之人的后代一定能够踏上修行道。 这些不具备灵根无法踏上修行道的普通人,若是命好,会修士父母送去凡尘,能够过上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 若是命不好,溺死、掐死、遗弃......比比皆是。 陆圭手中纸扇一合,双目中凝出一道精光,指向男孩远去的方向道:“大荒凶兽南下,有不少化形凶兽投诚沐天城,同时也有不少沐天城修士在大势所趋下投诚大荒,在这些投诚的人中,有一对遗弃自己凡人儿子的夫妇,在一次给大荒投递情报时,被城楼剑仙发现,当着他们儿子的面斩落了他们的脑袋。” 林厌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久久无言。 陆圭缓步向前啊,弯腰抓起林厌离的右手将她带回庭院中,继续道:“本就是凡人,又出了一对叛徒父母,鄙夷、嘲笑、奚落、谩骂,从未停止,或许,死亡对于他而言才是最好的结局。” 林厌离静静的垂眸看着脚尖,一语不发。 陆圭低下身子才发现林厌离已是满眼泪花。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上城头 精致宅院外,一群人围在房门前左右踱步。 “师父已经三天没有出房了,六师兄,你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 陈秋雨看着紧闭的房门,眼中充满了焦急。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林厌离一副落寞的模样。 陆圭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我什么都没说,不关我的事。” “六师兄,你老是这个样子!” 陈秋雨扶了扶额头,对陆圭有些无奈。 “既然这么担心,那开门瞧瞧不就好了么。”陈墨水抱着剑,脸色漠然。 他走向前,抬起拳头就要挥拳破门。 陈秋雨见陈墨水这般鲁莽,赶忙迎过去,将陈墨水的拳头拦了下来,抱怨一声道:“二师兄,你就不要添乱了!” 顾玄北靠在门旁轻轻挥了挥手笑道:“不用担心,那丫头能有什么苦恼,无非是觉没睡好,饭没吃吃好,有些事情突然不如意罢了,在房间里头待上几日,念头通达了,自然就好了。” “师兄,你老是这般没心没肺!”陈秋雨跺了跺脚,显得有些不高兴。 顾玄北笑眯眯的摇晃着脑袋,并未反驳。 这时,天空传来一阵钟鸣嗡响。 “陆圭,师父便交给你了!”陈秋雨与顾玄北和陈墨水对视一眼,顾及不上房中的林厌离,踏着剑光离开了住宅。 顾玄北陈墨水去往城头,陈秋雨则是化作剑光没入飞剑楼中。 “阿弥陀佛,看来是城头那边出事了。”慈楠双手合十,看着天上疾驰而去的飞剑喃喃道。 柳佰泺攥了攥拳头,战意昂扬,他早就想去见识仙人风光。 天上灵光由东西南三个方向朝北方汇聚,皆是城中大修。 就在这时,房门猛地打开,林厌离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淡淡的扫视着众人。 “念头通达了?”陆圭摇了摇纸扇,打趣一声道。 林厌离白了陆圭一眼,深吸一口气,淡淡道:“走,上城头!” 千魔宗等人乘坐神行舟前往城头,刚落地,迎面而来的飞剑如雨般“叮叮当当”落在神行舟的防御结界上。 陆圭手指一抬,生了一道风墙,将窸窣落下的飞剑拦在三尺之外,以免神行舟受到毁坏。 林厌离心中忽有感应,抬头望向飞剑楼,只见那座通体黝黑的高楼飞出一把赤色飞剑,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 那是浮屠四剑中的浮噫剑。 浮噫剑飞过城头,在战场中来回穿梭,每一次突刺掀起血色花朵,杀力惊人。 战场能见浮屠幻化人形,手持四剑之一的屠洱剑,以剑气席卷奔赴城头的五境凶兽。 五境凶兽被杀之后,化作点点荧光飘散于空中,被浮屠吸收炼化,转化为挥动下一剑的真元。 林厌离从储物袋中抓出几只金钟,分发给千魔宗众人,随后赶去城头角落,同林老剑仙报个道。 在那里,她见到了吟秋和曹正的毛驴。 林厌离微微皱眉,问了一句:“曹先生呢?” 吟秋不言,只是抬指朝向前方。 林厌离趴在城墙上顺着吟秋指尖方向看去,在那漫天黄沙的战场中,有一位身着白衣儒袍的剑仙,正负手立于黄土上,每出一剑,身旁皆会亮起一个字符。 曹正,往日观海书院夫子,今日之剑仙。 张口吐金句,提笔成文章,挥剑能杀妖! 随着天边铜锣响鸣,城外的修士纷纷退回城头,一双双眼睛盯着远处的十个王座。 城头以北,凶兽联营千里,化形大妖悬浮半空,一身浑浊灵气遮天蔽日,如潮水般拍打着城关。 林厌离眯着眼睛环伺一遍四周,城头两侧均有金色文字组成的屏障,这些文字皆是由他们心中大道所化,两个屏障如同一个八字向外朝开,迫使这些凶兽袭城的范围局限在左右百里范围。 林厌离看着望不到边际的城楼,心中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有这样的大神通在,不然就凭这贯通东西两个方向的万里城墙,当真难守。 一左一右两个高大城楼,由观海书院苏权、姚正二人镇守,身后的无字金书正是维持金字屏障的纽枢。一位青年模样的剑修站立在城墙上,半蹲着身子,一双眼睛盯着远处天边的王座,一身剑意犹如天上之水,奔腾往东而去。 此人乃剑修白清,号称诗剑仙,传闻此人早年姓李,是一位云游诗人,习剑后改叫白清,白取自他的名,清取自他的诗。 他站立在一众剑修身前,却未有人对他的位置有所质疑,因为他是白清,大涛之水天上来的白清。 花冠老者是沐天城的本土修士,此时悬坐半空,他的背后是一片碧波荡漾,隐隐可以听到流水之音,一身道法磅礴大气,是沐天城本土修士中术法最高者。 一位儒袍修士,袖口纹有一对日月,背后是一只青狐,他右手握着身旁有一对狐耳的妻子,神色温然,他携道侣自中部神州北上,来沐天城杀妖。 陈墨水一只脚踩在城头上,怀中佩剑早已出鞘,此时他没有收敛剑意,浩然剑意推动城墙外黄沙翻滚朝前。 顾玄北皮肉不笑,靠在墙上瞥了一眼林厌离,口中嘟囔几句,不知在跟谁说话。 陆圭蹲在林老剑仙身旁,时不时拍着老剑仙的肩膀打趣一声,丝毫不在意林清玄身上越来越重的杀气。 城头东边飞剑楼,十二层均已亮起剑光,其中的镇楼飞剑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 林清玄从地上缓缓站起,压低声音道:“生死性命在自己,在这城头上,你们能学到多少全靠你们自己的悟性。” 这话,林清玄是对林厌离这些少年少女说的。 他们这些人,有些是沐天城的本土修士,有些是随长辈来此地涨涨见识,但被林清玄选入了玉简,就绝不是涨涨见识那么简单。 远处有兽鸣震吼,陆圭摇着纸扇走至林厌离身旁,从城楼的空隙朝外探看一眼,啧啧嘴巴:“这阵势真是骇死人了!” 林厌离瞥了陆圭一眼,嘴巴翘起,“我可没从你脸上看到半点害怕,倒是像是来此处观光旅游的。” 陆圭眼睛眯起,笑着揉了揉林厌离的脑袋,“哎呀,师父放轻松点,等下你尽管出剑,有我护道,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地二百五十八章 三位王座大妖 “阿弥陀佛,陆施主说得对,有我们在,林施主只管出剑。”慈楠双手合十,附和一句。 林厌离转身望了一眼身后,挑了挑眉。 陆圭、曲辙、乐观、柳佰泺、周芊洛,还有阿黄。 护道之人是不是太多了些? “好!” 林厌离轻喝一声,大手拍在阿黄的脊背上,有这么多人护道,安全感十足! 林清玄走至城头,抬眸望了眼天边的王座。 此时那些化形大妖不再掩藏身形。 一座阁楼从云中突然浮现,一位身躯魁梧的中年男子自阁楼走下,走步间携带风雨,他在王座上缓缓落座,一身古蛮气息如山峦压顶般沉重。 “沐天城修士乖乖将城让出,否则......” 话语未落,陈墨水已然一剑斩了出去。 剑光落在大妖脖颈上,不痛不痒。 大妖伸手一捞,将散逸的剑意抓在手上,手心的刺痛提醒着他,出剑之人是那日斩杀花诡的青年修士。 顾玄北双眼眯起,站上城楼与白清平齐,笑道:“原来是那日藏头露尾的老鼠。” 白清看了顾玄北一眼,抬指投向王座上的中年男人模样的大妖,轻声道:“此妖名作鬼车,是少数在观海书院记载过真名的大妖,真身十头双翅,不知被何人斩落了一头,神通类似体修手段,不可小觑。” 顾玄北点了点头,难怪刚刚陈墨水一剑,只是伤及皮毛。 有一高达千丈的石柱从地底突然升起,一头巨蟒自长柱盘旋而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巨蟒头生双角,目泛寒芒,到达长柱顶端后,变化作一位青袍青年落座于王座上。 “鬼车,花诡便是被此二人所斩。”青年口吐蛇信,死死盯着远处的陈墨水和顾玄北,面色不善道。 “花诡技不如人,应劫并不奇怪,反倒是你,想要替她报仇么。” 青年盈盈一笑,有些遗憾的摆了摆手,“只是可惜了她的那些皮囊,要些本座没有品尝过,倒是可惜了。” 二人话语间,一只白狐落在王座上,二人倏然身子一震,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天幕上的女子。 那女子身穿红衣,腰悬玉佩,赤足立于虚空,一张脸孔绝美倾城,五官仿若用最精致的笔勾画出,无懈可击,却又显出一种冷淡疏离,就像是冰雪雕琢的人儿,透出令人无法靠近的距离。 女子脚下浮生无数冰莲,一直迁延至王座,她缓缓挪步,每一次踏步溅开一阵涟漪,她来到王座上,微微倾下身子抱着白狐落坐末席王座,轻启朱唇:“花诡已死,由妾身代劳。” 女子坐在花诡的王座上,虽是末席王座,可身后的化形大妖无一人敢小瞧。 因为这女子,来去皆凭喜好,就算是大荒老祖孔古亲自传唤,也有那不来的本事,传言花诡之所以能位于王座第十座,全因此女无争道之心。 这次能够亲赴沐天城,无疑给凶兽添了一份士气。 陈墨水透过城墙缝隙,瞧见天边上的女子,一身剑意骤起。 那女子,剑道上的造诣很高。 花冠老者望着天幕上已经有主的三个王座,面色沉下。 王座第七席的鬼车,一个王座第九席,还有一个暂代第十席的陌生女子,此次凶兽攻城,来势汹汹。 孔古缓步走至城下,枯瘦的身躯在高大的城楼下显得渺小。 他紧闭的双眸微微睁开,流露出一道精光,“此次大战,沐天城四境修士投诚者,老夫助他上五境,五境修士投诚者,那边的王座可凭实力去坐!四境下修士,只要暗暗离开沐天城,大荒必然会给诸位发放一块太平碑,事后无论是须臾还是大荒,哪处都去得皆是大荒座上宾!” 林清玄坐在城墙上,听见孔古的话,忍不住骂道:“老不死的,还是跟我一起上阁楼吧!” “呵呵呵。”孔古笑了一声,变作黑雾攀上城头,随林清玄一起去了天幕阁楼。 林厌离眨了眨眼睛,看着那飞上阁楼的两道灵光,不禁脑中生出疑惑。 林清玄和那个孔古分明是须臾地界和大荒两座地界的最古老的存在,为何原著都没有提及,二人的结局是什么?没有后续的记载是因为都死了么? 王座上,青年如坐针毡,见孔古与林清玄都去了阁楼,从王座上站起,手指黑光一聚,一面大纛自身后竖起,他笑着对鬼车道了一句:“破城后,本座要天下须臾地界所有好看女子的皮囊!” 凶兽攻城。 没有相互谩骂,也没有什么修士斗法的前戏,就是这么平静沉默。 恍然两股气势自天边冲起,比那些凶兽更快的是飞剑。 两座天下的剑势撞在一起,无数细微的光华散发出去,就像那些流星,划破天空带着绚烂的色彩,却又如此脆弱,稍有碰撞便化为乌有消逝于虚空。 林厌离咂咂舌,看着眼前迸溅乱飞的剑意,赶忙伸手一捞,还真让她抓到不少好东西。 她双眼一亮,赶忙将自己收集到的纯粹剑意融入神识海中,由江晚离帮忙炼化。 吟秋右手抓着毛驴的缰绳,双眼眯起,嘴巴不停吧唧,像是吃到这世间最美味的食物。 “你在吃什么好东西哦。”林厌离听见吟秋不停吧唧着嘴巴,忍不住问道。 “啊哈哈哈......”吟秋挠了挠头,笑着打了个哈哈。 林厌离:“......” 还未见过这般敷衍人的。 林厌离语重心长道:“曹先生不在,你身边也没有一个护道的,等会儿你就待在我身边不要乱跑,我身边护道的人多,可以保你平安。” 吟秋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毛驴的脊背。 曹正毕竟是吟秋的师父,虽说嘴上说着不会给吟秋护道,但还是将毛驴送到吟秋身边。 天地剑势的对立,很快消失。 林厌离与吟秋一左一右,一个伸手虚抓,另一个揉着肚子吧唧着嘴巴,很快吸引得天上飞剑的主意。 城外乱窜的飞剑中,有数柄朝林厌离和吟秋飞来,其中一把锋芒锐利,不是那些养在剑池中的无主飞剑,而是那化形大妖的本命飞剑。 陆圭纸扇一摇,两道飓风将飞剑拦下,柳佰泺跳上城头,拳头一挥,将飞剑砸落在地上。 剑气锋芒,柳佰泺左手鲜血淋漓,拳头处的伤口更是可以深见白骨。 “莽夫,赤手空拳接大修飞剑,是嫌自己命长么?”周芊洛骂了一句,从瓷瓶中取出一颗丹药塞入柳佰泺嘴中。 第二百五十九章 白发墨染 柳佰泺憨憨一笑,将丹药咽下后,双手很快恢复原样。 林厌离见到这这一幕不由得感叹一声体修的体魄强大,但她还是跑向前用手敲了敲柳佰泺的头。 “飞剑接得很好,但下次不要这样子接了。” 天上术法狂轰乱炸,那位站立在城墙上的青年剑修白清,脚踏飞剑悬浮在半空,看着那些凶兽进入四十里地内,手中长剑一抖,周身金字浮现。 林厌离探头朝天上望去,只见天幕大开,滔滔江水奔涌而来。 “大河之水,天上来!” 白清剑光融入波涛江水,手指一引,滔滔大水猛的砸向地面。 白清左手拎着酒葫芦,给自己灌了一口,此时天上奔涌而下的大水就是他的宝剑,这一剑招名作“大河之剑”。 大水砸落地面,不会飞的凶兽遭了殃,大水汹涌弥漫,卷起黄沙,滚滚而下。 不少凶兽在这大河之剑中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 林厌离看着天幕大水冲刷形成的彩色云霞,微微张开嘴巴,她伸手一抓,攥住一条五彩剑光,一股脑的往自个神识海中塞。 神识海中,两个江晚离盘腿而坐,周身悬浮着一颗颗形状怪异的种子。 万物炼化,连他人的剑意也能炼。 二人一起努力将林厌离送入脑海的纯粹剑意炼化成一颗颗剑意种子,将它们埋在神识海的土壤中,等待它们生根发芽。 “可恶,为什么我要做这样的事情!” 一身红衣的江晚离皱着眉眼,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少废话,多做事,既然答应了她,就要说到做到,或者说,你我分开之后连原则都丢掉了?”另一旁的白衣江晚离冷着脸,呵斥一句。 江晚离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什么勾当都做过,但从来没有违反过与他人的约定。 虽说她是江晚离的恶面,但原则是必须要遵守的。 “她与我约定的十息时间还没到,我就被那老王八摁回去了,天宫的事也没问出来,这约定能成立么?” “不想遵守约定也行,咱们打一架……”“我们都是江晚离,一起打压林厌离不好么,为什么要和小丫头一起打压我啊!” “因为我喜欢!” 林厌离撑在城墙上,还不知道神识海中的两个江晚离吵了一架。 她从城楼的缝隙中看见了萧栾和洛萱。 洛萱不知什么时候晋入了四境,与萧栾一起在城下并肩站立。 一人挥剑,一人御符,二人配合默契,周围百米凶兽近不得身。 这二人站在一起,两座天下的运势如涌泉般汇聚在二人身上。 怀抱白狐的女子坐在王座上慵懒的伸个懒腰,她身上一件红色纱衣轻轻飘起,胸前两团饱满柔荑随着她的呼吸上下晃动,看上去极其诱惑。 女子看了萧栾和洛萱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坐在王座第九席的青衫大妖同样注意到齐肩出剑的萧栾和洛萱,口中长舌一吐,舔过自己的脸颊,化作黑光遁了出去。 洛萱周身符箓翻飞,似乎察觉到什么,萧栾目光一凛,抬剑劈在洛萱右侧,冷喝一声:“藏藏掩掩,宵小鼠辈给我滚出来!” “桀桀,这般好看的皮囊,不拿下可惜了!”青衫大妖一脚踏出,浮现出身影,皮肉不笑的看着萧栾,“她是你的道侣?这样如何,本座送十个绝美女子给你,你将她交于我如何?” 萧栾一言不发,一身浩然正气磅礴骤起,震退青衫大妖,“三清门——萧栾在此杀妖证道!” “小子,你在找死!”青衫大妖面色沉下,右手弥漫的黑雾变作两张巨网将二人笼罩。 可能是怕损坏了洛萱的娇美皮囊,青衫大妖使用的道法极其克制威力。 但对于萧栾,青衫大妖毫不留手,弥天盖下的大网生出无数尖刺,一旦被击中,就算是四境体修也难逃被洞穿的风险。 林厌离见到这一幕,虽知晓二人的福缘冠绝一州,但还是不由的为萧栾捏了一把汗。 她以心眼扫视战场,见到一道赤色身影疾驰掠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以极速赶至萧栾身前。 那是一位浑身暮气的老者,双眼浑浊,满身沧桑,手中拐杖燃起熊熊烈火一棍将萧栾和洛萱头顶上的黑气巨网敲个粉碎。 萧栾和洛萱趁此良机脱离青衫大妖的掌控。 “赤阳前辈!”萧栾朝老者拱了拱手,道了一声。 赤阳道人轻轻点了点头,右手张开布置下一张火网将青衫大妖拦住,“你们两个小辈退回城下十里。” 萧栾和洛萱齐齐点头,变作两道剑光遁回城下十里范围。 青衫大妖脸上笑容难看,袖袍一甩,阴森道:“老头,你坏本座好事,别想善终。” 赤阳道人拐杖横举胸前,右手猛地一抽,一把长剑自杖中飞出,被他握在手中。 他衣袖一挥,一瓶丹药落在手中,将丹药全部倒入了嘴里。 “老夫来沐天城已经有两个月,斩杀四头化形大妖落字城头,王座大妖没有杀过,今日杀你看看与普通大妖有何不同之处。” 服用完丹药,赤阳道人一头白发重染墨色,周身气质陡然改变。 一位浑身暮气的老者,此时竟是变成青年时期风华如月的面貌。 林厌离赠予的回春丹,颇有成效。 “看来,老夫欠了个人情。”赤阳道人嘀咕一声,双目投向城头。 那里,有一个小姑娘双手撑在城墙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无时不刻的透露着她的狡黠。 “老头,与本座对峙,还有闲心注意别处啊。” 青衫大妖,右手黑雾变作利爪,直奔赤阳道人咽喉,被赤阳道人周身灵气幻化的火焰拦下。 “哼!” 赤阳道人一声利啸,手腕一抖,剑身暴涨,剑芒吞吐而出,化作千百道细小的剑光袭向青衫大妖。 青衫大妖不敢托大,掌心凭空生出一根骨刃,周围刀罡犹如天庭弱水,沉重混杂。 刹那间,二人所在的半空,一圈涟漪荡漾开来。 林厌离睁眼探看,却只见到层层叠叠的残影,不断撞击着,爆裂之声轰鸣,令人耳膜剧痛。 如林老剑仙所说的那般,城头上好处多多,就是死得快。 若不是陆圭提前布置下一个结界,林厌离已经躺尸了。 第二百六十章 浩瀚竹海 距离沐天城极远的南极礁州,一艘仙家渡船缓缓穿行山脉,最后停顿在一处风景极美的山野。 一位衣着雪白的白发老者从渡船遁下,朝渡船上的弟子吩咐一句,“你们先行返回宗门,我去找老朋友说说话。” 不容渡船上的人拒绝,老者便化光消失在山野之中。 半炷香过后,身资潇洒的老者出现在一处枫叶林中,脚踏树枝,遥望着林中溪流旁的一座竹楼。 竹楼古朴典雅,房檐泛着淡蓝色的微光,仿佛经历良久岁月洗礼,极其风雅。 老者眼睛眯起,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右手轻抚胡须笑道:“老朋友来了,还不撤去周围阵法?” 话音刚落,眼前枫叶林突然出现一条幽径,不知通往何处。 白须老者笑了一声,一脚踏入枫叶林,眼前迷雾退散,露出了该处地界原本的面貌。 竹楼还是那个竹楼,只是那枫叶林变作了一片浩瀚竹海。 这时竹楼上亮起点点萤火虫般的细小光芒,一道深邃的声音传到耳边:“萧老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白须老者挥了挥衣袖,“少在这跟我叨叨的,你在哪儿?” “往前走走。” 老者闻言,大步向前走了十来息时间,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方宽敞的竹制庭院,亭台阁楼错落有致,满目绿茵。 老者抬脚迈过篱笆门走入庭院内,丝丝凉意拂面而来,让人很是舒适。 “每次来你这地方都是一种享受。”白须老者冲靠在竹椅上饮茶的玄衣老者笑了一声。 玄衣老者右手一挥,一只装有茶水的小碗落在白须老者手中,“你今日怎么想着来我这儿?” “呵,你在这儿倒是逍遥自在,外头可都乱糟糟的,北边凶兽南下,南边几个世俗国家打死打活,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消停。”白须老者吹了吹茶水中的白雾,一口饮尽,“好东西,给我再来一杯。” 玄衣老者扭了扭肩膀,给白须老者续满一杯后,道:“南边几个世俗国家打仗对山上能有啥影响,倒是北边那些凶兽是个麻烦,这次升仙大会,有何见教?”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目的了。”白须老者端着茶碗,放在鼻尖轻嗅一口,陶醉地伸了伸脖子,“你这次没去升仙大会真是人生一大遗憾事。” “怎么?这次优秀的小辈有很多么?”玄衣老者抿了一口茶,情不自禁问道。 “是啊,很多,其中有一个小丫头,十岁年纪便修到了二境,还是一位剑修,在升仙大会中以一打十一,将灵傀宗那徐老鬼的脸面狠狠地踩在地上摩擦。”白须老者咕嘟将茶水喝完,双手抱着后脑,一屁股坐在藤椅上,跷起了二郎腿。 玄衣老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哦,这倒是稀奇,那丫头是哪家宗门出身?师承于谁,是何来历?” “那丫头名作林厌离,宗门是那胭脂国的千魔宗。”白须老者微微抬眼,面上表情多了戏谑,“师承应该是她的母亲,至于出身嘛,南极礁州广陵仙山竹云洞。” 玄衣老者听到此话,不由皱起眉头,“莫要打趣我这老头子。” 此地正是南极礁州广陵仙山,竹云洞是他以前的洞府。 “你不信?那我便重新说一遍。” 白须老者微微挑眉,重新组织好语言,“那丫头名作林厌离,娘亲是那江晚离,爹是你儿子,她是你的孙女!” “噗--咳咳。”玄衣老者被茶水呛住,剧烈咳嗽起来,他大手排在竹桌上,连同上面的茶壶、茶碗一同震成粉碎。 “老东西,瞧你这模样,跟没见过世面的人似的。”白须老者笑着拍了拍玄衣老者的背,帮忙顺气。 一位修为深厚的大修被茶水呛到,放在外头也是一场茶间笑资了。 许久,玄衣老者平复下来,长呼一口气道:“真没有消遣我,那小子真的铁树开花了?” “骗你作甚,我千里迢迢从须臾北地赶回来,连宗门都没有去,便直接到你这儿来告诉你这个消息,我还用留影石录了模样呢!”白须老者翻了翻眼皮。 “快,快拿出来瞧瞧!”白须老者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留影石,注入灵气。 霎时,留影石中飞射出一道灵光,在身前刻画出一幅栩栩如生的图像。 那是一个十岁模样的小丫头,扎着双丫髻,皮肤白皙,眉清目秀,左手插在腰间,右手朝远处竖着中指。 玄衣老者看着留影石中的女孩愣了好久,喃喃念道:“嘴巴像我,眼睛像那臭小子,鼻子像她奶,耳朵像她外公......” “别叨叨了,哪里这么多像这像那的,瞅瞅你那尖酸刻薄的模样,丫头就是跟她娘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江晚离虽然在中部神州作威作福,但在南极礁州同样有着不小的名声。 几年前江晚离重返千魔宗的消息登上过观海书院的邸报,后来不知怎么的又匆匆的将那一期的邸报撤了下去。 再后来就听说千魔宗修改了宗规,休养生息,帮助凡人,与一些宗门搞起了买卖,这些手段确实不像出自江晚离之手。 果然,给千魔宗谋划前程的人是自己的儿子么!!! “我还以为那小子对女子不感兴趣,都担心林家到他这一辈就绝了,没想到这臭小子,一声不吭的就将那江晚离拿下了,还是生了个这么大的丫头,真是有能耐啊,连他老子都藏!” 玄衣老者右手一拍大腿,胡子翘起,眼神变得不善起来。 太长时间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都快忘记皮鞭抽在他身子上的滋味了。 念头闪过,他一挥衣袖从竹屋内取来一只巴掌大小的飞舟,“萧老友,此地暂时交由你保管,我得去找孩子她奶去观海书院好好问问这臭小子。” 萧姓老者抖了抖嘴,赶忙拦住玄衣老者道:“韩之兄弟,你找兮风作甚,你去了观海书院,人家嘴硬死不承认,你如何说,你现在该拉着清芝妹子一起去沐天城,到时候把那丫头往兮风面前一摆,你看他还能如何嘴硬!” “有道理,有道理!”陈韩之一拍脑袋,朝萧姓老者竖起了大拇指,“还是萧老兄你有办法,我这就启程前往沐天城!” 第二百六十一章 大荒凶兽茫茫多 天色将暗,已经不知是在城头的第几个傍晚。 林厌离灰头土脸的扒拉在城墙上,手指时不时摩挲着城墙上留下的字迹。 “剑修白清,大醉而归。” 那位叫做白清的,剑法属实了得,比起陈墨水都高出了一大截,每次在城头出剑,都有数头化形大妖抵挡剑光。 “每一次凶兽攻城都要打这么久么?” 林厌离叹了一口气,抬手掐诀,引来一缕清水,捧在手中洗了把脸。 陆圭靠在城墙边上,手上纸扇摇啊摇,还是那般慵懒悠闲。 林厌离看了眼四周,周围不少大修都是蓬头垢面的模样,唯独这个陆圭衣着规整,干净利索,还是那富家贵公子。 吟秋一张小脸黑黑得像碳,半靠在毛驴身上,揉着圆滚滚的肚子,惬意着眯着双眼。 林厌离将脸蛋擦拭干净后,偷偷的朝外头瞥了一眼,一把蜂针小剑嗡地一下扎在林厌离脑袋旁的城墙上,吓得她缩了缩脑袋退回城墙后头。 原本沐天城修士是有优势的,后来坐在王座第十席的那位漂亮姐姐出手后,便陷入了僵局。 那位漂亮姐姐,怀中白狐竟是一把飞剑化形,是一件正儿八经的半仙兵,每一次出手,白狐身上的银色毛发宛如天女散花般朝四周散开。 刚刚袭击林厌离的蜜针小剑,便是那她的手笔 不过好在那位漂亮女子并没有夺人性命的念头,每一次出剑只伤人不杀人,且出剑之前都会提前传音告知,所以就算被她剑气所伤,也只是一些轻伤,并无性命之忧。 顾玄北与陈墨水从天外天返回,浑身灰土,看样子并没有在那个鬼车手中讨得好处。 过了夜后,白清剑开天幕,从天外天返回,手中提着一只巨大的头颅返回城头,以一把无主飞剑钉在城墙上。 这是王座大妖第七席鬼车的右臂。 林厌离摸了摸下巴,以心眼穿过城墙,望在天边的王座的第七个位置上。 先前那个中年修士面上多了些苍白,不过也仅次于此,凶兽体魄本就比人族强悍,何况一位化形大妖,想来这只名作鬼车的大妖要不了几天又能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至于那只青衫大妖,自从跟赤阳道人一起去了天外天后便没有露过面。 大荒凶兽茫茫多,杀了一批又一批。 林厌离站在城墙后驱动“天真”飞剑斩杀了五十来头凶兽,有陆圭在,她不怕大妖偷袭,所以比起其他玉简中的少年、少女,战绩好看得多。 被林清玄刻在玉简中的适龄孩童有五十多位,其中有倒霉蛋被盯上,连同护道之人一起命殒当场。 也有那被凶兽吓破胆,躲在城头痛哭自己是那不敢露头的“胆小鬼”。 其实林厌离并不认同这个说法,在这诡谲怪诞的战场,五境大修陨落都是常事,更别说他们这些小毛头。 大道、气运、机缘、性命丢了都将化为狗屁。 所以龟缩在大修的庇护下,不丢人。 林厌离摊了摊手,环伺了一遍四周。 陈墨水是剑仙,顾玄北修行较杂算三分之二个剑仙。 李竹影算三分之一个剑仙。 曲辙、乐观、柳佰泺是四境的大修。 陆圭是比较特殊的大修。 慈楠、周芊洛是积蓄灵气良久,修为深厚的三境金丹期修士。 萧栾和洛萱是天选之人,此时盘腿坐在不远处恢复灵气。 红玉、顾湘湘是琉光宗和三清门的道友。 千魔宗的弟子在城下运送物资,林厌离时不时见到他们忙碌的身影。 林厌离现在感觉安全感十足。 就算一头化形大妖冲上城头也丝毫不惧,甚至她还有胆量向那大妖出剑。 这个念头刚闪过,一头双翼泛红的五境凶兽窜上城头,落到林厌离身旁,满口的尖牙和腥臭的气味让林厌离腿肚子发软。 她抱着脑袋,一个驴打滚躲到阿黄身后,朝陆圭探出右手:“陆圭救我。” 陆圭哭笑不得,不过还是伸出手腕,将林厌离牵引到身旁。 沐天城的每一处城墙都设置有阵法,但有些拥有特殊神通的凶兽,并不受阵法束缚。 那位叫做苏权的君子,见凶兽冲上城头,出手果断,立马掐印将凶兽周围的小天地拘押。 “这些儒家君子的手段,有时候不得不佩服。” 陆圭赞叹一声,手中纸扇一挥,两道强劲飓风从凶兽肚皮下朝上激飞,将凶兽高高顶起。 几位四境修士一拥而上,几拳几脚,将凶兽摁在地上摩擦。 苏权见凶兽周围的气息被消磨得差不多了,手指一勾,远处高塔飞射出几条锁链,缠绕在凶兽脖颈将其吞入高塔之内。 林厌离白着脸,小手拍了拍胸脯,算是有惊无险。 吟秋美美的翻了个身,嘴巴没有继续吧唧了,惬意地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 凶兽上城时,他倒是一点不慌。 林厌离从储物袋中掏出两张蒲团,垫在屁股底下,舒服的躺了下来。 天上四处都是乱溅的灵光,放在别处,定然是一场美景,只是搁在沐天城,每一道灵光坠下都代表着一条鲜活生命的陨去,这对须臾地界和大荒而言,都是不小的精神负担。 当然强者为尊,缺少礼数的大荒,精神负担少点。 坐在王座第十席上的白狐女子出了九剑后便没了动静。 王座第七席,大妖鬼车盘腿坐在王座上,嘴巴时不时张开,从他身后那座云中阁楼里吸出两个娇美绣娘吞入口中,囫囵嚼咽。 那些娇美绣娘均是他圈养多年的世俗凡子,用来补足他亏损的血气。 林厌离撇撇嘴,觉得自己的精神受到了污染,若有机会,她一定尝试朝那大妖出上一剑,以报此仇。 这时,一道红光自天际落下,落入战场。 吟秋见到那道红光,双眼金光一闪,睁开了嘴巴,随后他想到了什么,将嘴巴重新闭上,当自己没有看见那红光。 那道红光绕过乱窜的飞剑,穿过沐天城的阵法屏障,最后落到林厌离的手中。 这是一份剑道传承。 林厌离呆呆地看着在手心跳跃的火苗,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抬头望向天空,千丈之上,天幕散开,那位消失许久的青衫大妖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第二百六十二章 有些孩子 “赤阳道友也走了么。”一位浑身暮气沉沉的老者仰头看着天上那只青衫大妖,感慨一声。 林厌离低垂了眸光,将手心中跳跃的火苗融入自己的眉心,她从地上爬起,站得笔直。 萧栾与洛萱齐齐起身,缓步来到林厌离身后。 周芊洛、柳佰泺、慈楠、曲辙、乐观这些与赤阳道人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纷纷拱手朝远处一礼。 城楼不少大修轻轻摇头,对这位在沐天城不惧生死,悍然向大妖出剑的年暮修士抱拳推了推手。 白清给自己喂了一口酒,随后将酒葫芦中的酒液挥洒城下。 “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以酒送君去,此去莫还。” 不少丹霞宗的修士哭出了声,赤阳道人兵解应劫,对于他们不仅仅是失去一位老祖,失去是丹霞宗老一辈修士的精神砥柱。 赤阳道人死了,老一辈的丹霞宗差不多也结束了,丹霞宗彻彻底底的交到小一辈人的手中。 林清玄和孔古棋盘上的棋子已经摆满,这一次是平局。 林清玄叹了一声,“老树不死,新苗何存?像我们这些老家伙,该消失了。” 孔古捻起一枚棋子,落入棋盘上,架在两枚棋子之间,“这一次算我胜了一手。” 林清玄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孔古从蒲团上站起,背负双手走至窗前,看着底下的疮痍战场,回眸看了林清玄一眼,“老不死,何时散道?” 林清玄张开双手,将混乱的棋盘搅成一团,从中抓起一把棋子放入自己面前的棋盒中,“朝夕之间。” 孔古点了点头,视线扫在沐天城中。 林清玄在筹划,他同样在布局。 大荒凶兽乃大势所趋,沐天城必破,但这些凶兽能推进到何处,又是否能守住自己打下来的这份地盘,这些姑且是个疑问。 不争一时,争大道。 青衫大妖返回王座后,大荒凶兽便开始在白狐女子的吩咐下开始向后撤军。 虽然鬼车对此多有抱怨,但在孔古的冷喝声中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凶兽退军犹如退潮之水,一波接着一波,最终退至沐天城外两百里处,留下数不清的尸体和满目疮痍。 有修士御物下城,追击溃逃凶兽,一连追出百里,悻悻回城。 林清玄脚步一踏,从天上阁楼返回沐天城城头,抬指一挥撤去沐天城外的阵法。 见到此幕,城中修士御物而起,遁下城头收捡凶兽残骸,以此来向那些仙家商会换取灵石,来弥补自身的亏损和日常所需的消耗。 这些人心照不宣的遁出十里之外,将城下十里之内的凶兽残骸让了出来。 很快,沐天城中不少孩童闻讯赶来,手中抱着各类工具,利刃、尖刀、麻袋、绳索各类都有,他们看着城下的凶兽尸体欢呼雀跃,像是过年般绽开了笑容。 一位老修士手中掐了一道法诀,沐天城外的黄沙凭空上浮,在城头上形作台阶和车道,供那些孩童通行。 这些人踩着楼梯登下城关,在尸堆中忙碌起来。 他们普通凡人,在这遍地都需要的灵石的仙家关隘活下去,必须想尽各种办法获取灵石。 其中,收敛战死修士尸体和收集凶兽残骸获取灵石最快,往往下城一次便能够让他们数月吃喝不愁,因为在沐天城中,一块灵石便能够在烟云阁换得五袋大米。 林厌离坐在城头上,看着底下忙碌的平凡人,心中有感而发,本想吟诗一首,恍然间,她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一个脏兮兮的男孩身上。 那男孩怀中抱着一只布袋,在城下寻找着自己能够搬动的凶兽残骸。 因为他的身躯实在是太瘦小了,在那些人中十分不起眼,连一头小型凶兽的胳膊都抬不动。 突然,他注意到一只满是尘土的手臂,赶忙跑向前去,将周围的黄沙刨去,从中刨出一位衣衫破烂的女修。 女修身上的血液早已干涸,应是死了许久,一双大大的眼睛睁着,看着有些可怖。 男孩双手在身上擦了擦,尽量让自己的双手看起来干净些,他伸出右手轻轻抚过女修脸庞,让这位死于非命的女修合了眼,随后双手合十,口中念叨几句,将这位女修装入麻袋中。 男孩低身忙碌,并未注意到身旁有人围聚过来,他刚用绳索将麻袋绑好,一只脚出现在他的面前,踹在他的脸上,将他踢倒在地。 “这不是爹娘都是细作的小贱种么,好些天没有见到你了,还以为你已经饿死了呢,哟,还帮我们找到一位山上仙人的躯体,真是帮了大忙了。” 有人的地方,便会有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便有着一个个小圈子。 沐天城同样如此。 这些无人管的孩子也有属于他们的圈子。 知晓父母的孩子会嘲笑不知晓父母的孩子。 大修的孩子会鄙视父母是普通修士的孩子。 男孩的爹娘是细作,自是属于卑贱行类。 “小贱种怎么不说话啊,是哑巴了么?” “哼,瞧他那样,跟他那细作爹娘一样,骨子里头就藏着一颗反心,瞧着真是讨厌。” 林厌离坐在城头上,一只手托着脸,耳边的青丝随风飘荡,飘到了嘴边也没有将它捋至耳后。 她觉得儒家的后圣-荀先生的《性恶论》搁在此处最是应景。 人之初,性本善。 人之初,性本恶。 两个学说,都有道理。 小孩子的话语最是天真无邪,小孩子的话语又最是伤人。 有些孩子是孩子,有些孩子不是人。 林厌离默默地望着城头,并不打算制止。 说到底,那男孩还朝她脸上吐过一次口水,她可是很记仇的。 “不帮个忙么?”陆圭一只手撑着脑袋,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些许玩味。 林厌离白了他一眼,“他还没有向我道歉,不帮!” “师父,口是心非,不太好喔。” “少废话。” 男孩只比林厌离小两岁,但看起来像是六七岁的孩子,皮肤蜡黄、身躯娇小,怎么可能是那些人的对手,很快就被几个人围在地上拳打脚踢。 这时一道劲风将几人震飞,他们抱着脑袋趴在地上作了几个揖,以为自己触怒了哪个仙家,趴在地上待了好一会儿,见没了动静才灰溜溜地从地上爬起来。 临了,还不忘记将男孩的麻布袋搬上小木车运回城中。 第二百六十三章 暂时休整 小男孩吐了一口口水,没有谩骂和抱怨,只是呆呆地靠在凶兽尸体旁,过了好一阵才从地上爬起来。 他将视线投在一头凶兽的手臂上,又看了看自己纤细的手臂,最后摇了摇头。 凭他的力气,是不可能一个人将它拖回去的。 林厌离摸了摸下巴,袖中的团圆飞剑在掌心中转了个圈圈,她并起双指,驱使飞剑窜到男孩身旁,随后右手一挥,数道剑光自天落下,将那头凶兽手臂斩成了数截。 男孩眼中一惊,朝后退了一步,仰头望向城头。 林厌离大大方方地坐在城头,手中托着团圆飞剑,并没有规避男孩视线。 男孩距离沐天城城楼有三里多地,这点距离对于林厌离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对于凡夫俗子,就算眼睛眯成针眼大小也是看不到她的。 男孩将身上脏兮兮的衣服脱了下来,拾起几段凶兽残骸用衣服绑好,背在身上。 林厌离用手拍了拍陆圭,陆圭立马会意,手中纸扇轻轻一挥,男孩的背后卷起一道难以让人察觉的微风。 男孩背起凶兽残骸,发现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重,又从地上拾起一段抱在怀中,从那位老仙师布置下的台阶返回城中。 林厌离脱掉鞋子,拽着阿黄的牛角,迫使它用牛背给自己当靠枕,她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腹间,看着天幕上的灵光交辉。 仅是一次大战,沐天城便死了十来位五境大修,至于四境修士和三境修士,那便是数都数不清了。 虽说沐天城中大修云集,四境修士多如牛毛,但照这样的打法,顶多三年,沐天城最多只能支撑三年光景。 看来要加快胭脂国那边的布局,早些将那金陵城变作第二个沐天城。 “第一次上城头,出了几剑?” 一个悠悠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林厌离赶忙坐起,朝林清玄笑一声道:“晚辈一共出了五百二十六剑,斩杀三境凶兽二十八头、二境凶兽二百三十一头,其他的都是初境凶兽,没数。” “挺好!”林清玄摸了摸胡子,瞥了一眼吟秋,问道:“这小子出了多少剑?” “呃……这个晚辈就不知道了。”林厌离看了吟秋一眼,支支吾吾起来。 说实话,在城头待了这么多天,还真没见到吟秋出剑。 她甚至有时候怀疑吟秋是上城头来干饭来了,肚子圆滚滚的,嘴巴一直吧唧不停,也不知道在吃啥好东西。 “嗯。” 林清玄只是淡淡应过一声,没打算继续询问。 林厌离思考了些许时间,觉得有件东西要让林清玄过目一眼。 右指点在额间,她抽出一缕小火苗。 “老前辈,这是赤阳前辈留下来的剑道传承,你看我是否要将它送还给丹霞宗。” 先前天幕的红光有不少人看见,林厌离就怕那些丹霞宗的修士回会来找她麻烦。 她虽不怕丹霞宗的修士,但有些麻烦事能够避免还是避免一下好。 赤阳道人是丹霞宗的老祖,丹霞宗的修士前来将这份剑道传承讨要回去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林清玄看着林厌离掌心中跳跃的火苗,轻声道:“他既然给了你,你便收着,若是有丹霞宗的人找你要这份传承,你便让他来找老夫,老夫教他如何用剑。” 林厌离挑了挑眉,觉得这位老前辈跟江晚离一样有几分不讲道理。 林厌离的心音在林清玄耳中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他也懒得与林厌离计较。 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头子,还犯不着去跟一个毛头丫头计较。 “老前辈,晚辈就先行一步了,过两日我让人给你送两坛好酒来。”林厌离挥了挥手,朝林清玄道了个别,从城头的女墙跳上阿黄的背脊。 吟秋见样学样,用手拍了拍毛驴的屁股,毛驴欢快的叫唤一声,双腿一弓,低下身子让吟秋坐上去。 一个少年,一个女孩,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在过道上,丝毫不在意他人眼光。 “那丫头是谁啊,还是头一次见老剑仙这么和蔼的跟晚辈说话。” 有从升仙大会上赶来的修士,认识林厌离,不由得意洋洋道:“这丫头,身份可特殊了,你可小心点,别招惹到她。” “身份咋个特殊法儿?”一位矮小修士好奇的问道。 “嘘,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别往外头乱传,这丫头叫作林厌离,她爹是观海书院君子林兮风,她的娘亲是当年术法压胜整个修行界的江晚离,听说她还认了三清门的李竹影作干爹,正魔两道都宠着她呢!” “妈呀,这关系可真够硬的。” “这丫头未来必然是人杰,说不定还有望接过颜圣人的衣钵呢,反正巴结好她准没错。” “放心,老哥,这事我一定会烂到肚子里。” 过了些时间,城头上的人少了许多,有一位矮小修士蹑手蹑脚的走到一位白袍修士身旁,小声道:“道友,买消息么?绝对劲爆!只要三块灵石。” “哦,说来听听。” 矮小修士附到白衣修士耳旁,小声嘀咕道:“你知道先前那个骑着黄牛小丫头是什么身份么?她爹是……” 白衣修士满目震惊,“这么劲爆!我可得让家中的小辈多接近接近。” 又过一会儿,矮小修士又将目光汇聚在一位红衣女修身上,跑向前压低声音。 “道友,要买消息么,绝对劲爆……”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林厌离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谣言在城中出现了人传人现象 此时的林厌离靠在一处墙壁上,双眼微眯,看着那个将凶兽残骸换作灵石的少年来到一处豪华建筑。 烟云阁,是沐天城中唯一愿意同这些孩子做生意的仙家商会。 随着男孩走近,一位穿着青色长裙的少女从烟云阁中走出来,看见男孩脏兮兮的模样,眉头稍稍皱了一下。 男孩迎向前,摊开五指,露出掌心中的灵石,结结巴巴道:“我,我有灵石。” 少女看着男孩掌心中的半块灵石,双眉舒展,领着男孩进入烟云阁中,来到一位中年修士面前。 中年修士瞥了男孩一眼,问道:“来换粮的?” 男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半块灵石递了出去,目光坚决道:“我想换一把剑。” 第二百六十五章 好人坏人 “哦,这倒是有趣。”中年修士带着一丝玩味的笑。 沐天城很大,孩子不少,这些孩子所得灵石多用来购买食物,今日倒是罕见,这男孩居然想要从他们这里买剑。 “能否告诉我你买剑做什么?” “杀人!” “哦,杀谁?” “林清玄!” 一旁的青衫少女满脸惊愕,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中年修士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将男孩手中的半块灵石捻起,“半块灵石可买不到剑,换成粮食怎样?” 男孩摇了摇头。 凭他现在的处境,就算用这些灵石换来食物也会被那些人抢走,而且他没有家,也没有地方能让他做饭。 既然换不到剑,那便不换了,存一存,总有买得起剑的那天。 男孩伸出手,“还给我,我不买了。” 中年修士轻笑一声,将半块灵石还给了男孩,吩咐少女给男孩拿了几个热乎乎的馒头。 “我不要你的施舍!”男孩双目炯炯,十分认真。 “这可不是施舍,你送给我一份茶间笑资,这些算是报酬。”中年修士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 男孩听不太懂,迟疑了几秒后歪着头,“真的不是施舍?” 中年修士笑着摇了摇头,将馒头塞进男孩怀中道:“你的话很好笑,所以这些馒头是给你的报酬。” 男孩愣了愣揣着几个馒头走出烟云阁,躲到一处角落。 还没啃下去,一只手从他怀中抓出一个馒头。 偏头,一位少女坐在他的身旁,并不嫌弃白馒头上的灰土,狠狠的咬了一口。 男孩呆了一下,却见少女左手摊开,一股异样的香味让他咽了咽口水。 他见过,那是烧鸡。 林厌离三五口将馒头吃完,用手扇了扇风,故意将香味扇到男孩鼻尖,朝他龇龇牙:“我吃了你的馒头,还你一只烧鸡,这不是施舍,这是以物易物。” 男孩瞪大了双眼,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馒头,又送过去一个馒头。“对不起。” “嗯,什么?” “上次向你吐口水。” “哦,原来是这件事,我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男孩看着林厌离略带阴险的面容,一点也不信。 他试探的问一句,“要不,我让你吐回来?” 林厌离想了想,一个女孩子大庭广众之下乱吐口水,实在不美,姑且还是算了。 她将烧鸡塞到男孩手中,随后从上头拽下一只鸡腿,美美的啃了一口道:“既然你向我道歉了,我就大发慈悲原谅你了好了,幸好你碰到的是我,要是别人,搞不好你就被当场打死了。” 男孩沉默了下去,“你们这些山上仙家为什么都这么喜欢杀人。” 林厌离一凛,轻轻的摇了摇头,“话不能这么说,人有很多种分法。” 她右手张开,灵气在半空中描绘出两道身影,正是她和男孩。 “男人,女人,这是最笼统的分法。修行者,凡夫俗子,这是成见的分法。最后还有好人和坏人。” “好人和坏人?”男孩恍然,并不了解其中的概念。 林厌离点了点头,“好人就是善良、正直、有责任心的人,坏人就是无恶不作的人。” “那林清玄是好人还是坏人?” 林厌离想了想,开口道:“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坏人。” 男孩偏了偏头,完全不明白,刚刚林厌离说这个世界可以分为好人和坏人,却说林清玄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那他岂不是不是人? 林厌离咳嗽一声,将男孩的注意吸引过来,她抬起一根手指,“这么跟你解释吧,一个人做了一百件好事,做了一次恶事,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一个人做了一百件坏,做了一次好事,那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其实善与恶的分界是非常模糊的。” “就拿林前辈来说,他镇守在沐天城万年光景,让须臾地界的凡人免受了大荒凶兽的灾祸,对于那些凡人而言,他是好人。” “同时,林前辈镇守的千年光景,斩杀过无数凶兽,杀过无数的人,对于大荒和丢掉性命的人来说,他是坏人。” 男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林厌离出男孩的疑惑,心中叹了口气。 男孩的父母被林清玄所杀,林清玄对于他而言固然是坏人。 可男孩的父母是好人么? 不是,至少林厌离认为不是。 沐天城是大荒南下的必经之路,沐天城能多撑一刻,须臾北地的世俗凡人便能多走两个。 男孩的父母向大荒投诚的做法无疑是让本就不平的天平,倾向了更重的一方。 所以林厌离对男孩的父母没有好的感观。 林厌离伸手弹了一下男孩的脑瓜子,笑道:“你还小,不用太深入考究这些问题,现在的你应该去观海书院读书,等大一些后,走去外面,不要将自己禁锢在这座沐天城中。” 男孩抱着额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眼前的少女。 说他小,少女明明也没比他大多少。 林厌离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站起,双手叉腰立在男孩面前,道:“我叫林厌离,林是林清玄的林,厌是讨厌的厌,离是离合的离,你叫什么?” 男孩低下头,说出了许久都未提起过的两字。 “李裳” 林厌离将裙子夹在大腿内侧,蹲下身子拍了拍男孩肩膀,“要不要跟姐姐混,姐姐有大房子,每天都能吃到这样的烧鸡,而且还有大床睡。” “我不要你的施舍。” 林厌离眨了眨眼睛,“白米饭,烧鸡,大馒头,面窝窝……真的不想吃么?软绵绵的大床,躺上去就不想动的那种,真的不想要么?” 男孩咽了咽口水,虽然林厌离的话语十分诱惑人,但他还是果断的摇了摇头。 他被父母抛弃后,有自己的固执。 “好吧,不过,你可以待在我那边,那些人不敢过来。”林厌离伸手指了指远处,“你知道怎么走吧。” 男孩点了点头。 “嗯,很好。”林厌离满意的点了点头,朝男孩道了个别,踏着飞剑嗖的一下在男孩面前消失。 男孩望着林厌离消失的方向出神,久久未移开目光。 第二百六十六章,当街论道 经历过一场大战的沐天城,迎来短暂的平静。 林厌离坐在宅院的凉亭中,手指在符箓上撰写着什么。 陆圭摇着纸扇慢悠悠来到林厌离的身旁,俯身看了一眼林厌离的字,笑道:“你这几笔字歪歪扭扭,狗见了都摇头。” 林厌离瞪了陆圭一眼,伸手推了推他的脸道:“没有人天生字就写得好,颜圣人书法传神,早年的书法同样很潦草,我只要勤加练习,字也会写得很好看的!” 陆圭轻哼一声,手中纸扇一合,玩味的笑道:“我记得颜圣人早年的书法潦草是风格原因吧。” 林厌离神色一滞,抬拳便打,恼羞成怒道:“不要来打搅我,我在做很重要的事情。” 陆圭躲闪着林厌离挥舞而来的粉拳,笑道:“好好好。” 说罢,他的视线投在树下的慈楠身上,道:“慈楠小兄弟,跟我一块出去潇洒潇洒?” “阿弥陀佛,小僧还要听禅呢。”慈楠双手合十朝陆圭行了个佛礼。 “南边的柳烟巷子,有几位漂亮姑娘曲子弹得不错,看来只有我一个人消受了。”陆圭叹了一口气,用纸扇拍了拍手掌。 慈楠双手摊开,抖了抖僧袍,从地上站起道:“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入红尘,焉知红粉骷髅,小僧陪陆施主走这一趟又如何。” 林厌离抖了抖嘴角,看着树下的发福和尚跟在陆圭身后踏出庭院后,心中暗暗骂了一句“色和尚”。 柳佰泺咽了咽口水,默默的跟了上去,最后被周芊洛提着耳朵拎了回来。 林厌离哑然笑了笑,将桌上的符箓收了起来。 绘制符箓需要集中精力,汇聚精气神,一气呵成。 现在因为陆圭的搅和,精气神都乱了,继续绘制下去多半出的是废符,干脆停手歇息。 李竹影来到沐天城后,便时常待在陈秋雨身旁,以至于林厌离想要去找陈秋雨贴贴都会被李竹影打搅。 这让林厌离有时候恨不得从李竹影身上撕下一块肉下来。 返回房间换一身衣服,她打算出门转悠。 在这偌大的沐天城中,两横一竖三条街道,颇为壮观。 迈着步伐行至路口,远远的可以见到观海书院的牌匾。 曹先生到沐天城后,便将吟秋扔在了观海书院,随后就莫名消失了。 若不是周芊洛送酒菜给林清玄时碰到了曹正,她都怀疑曹正时不时在上一次大妖攻城中兵解应劫了。 得知故人安好,林厌离心中松了一口气。 从观海书院的牌匾上挪回视线,林厌离将目光凝聚在远处一家酒铺, 那里坐着几个相熟的面孔。 一身玄衣锦服的顾玄北,一身黑色劲衣、怀抱飞剑的陈墨水,还有一身白衫玉带、腰悬酒葫芦的白清。 三人临街坐在一张矮桌子上,桌上搁置着几盘小菜,看着是凶兽肉晒干后制作的腊肉,矮桌下摆满了酒坛子。 三人抱坛而饮,远处不少女子围着,娇红着脸窃窃私语。 “白剑仙真是好酒量,都第五坛了吧,这酒劲头可足了,不知等会儿会不会吟诗白首,显露诗剑仙风采!” “顾剑仙也不差,也是第五坛了,人长得英俊,又会喝酒,虽说剑术差了点,可那一手术法当真是出神入化,真想和顾剑仙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情。” “我觉得陈剑仙最好,陈剑仙剑术高,人虽生得冷酷了些,参考陆怀剑仙和李粿剑仙,似这般面相冷酷的剑仙都会很宠妻,所以姐妹们选谁还有疑问么?” 林厌离摸了摸下巴,她就说顾玄北和陈墨水两个人一大早就不见了,原来是去找白清喝酒了。 最近顾玄北和陈墨水的名声越来越响,一度都快与白清平齐了。 但是有一点林厌离十分清楚,陈墨水在剑术上还够不着白清。 哪怕,他和顾玄北一起联手斩杀了一只王座大妖。 毕竟年纪是硬伤,她没记错的话,陈墨水今年才三百来岁,而白清已经五百多岁,给陈墨水二百年时间练剑,陈墨水的剑术肯定比白清高。 三人提着酒坛子咕噜咕噜下去,一坛酒便见了底。 林厌离注视着三人,眉毛忍不住挑了挑。沉重的酒坛子摆在桌上,三人面不红心不跳。 白清酒量好,是真喝。 顾玄北偷偷用大神通镜花水月作弊。 陈墨水性子率直,也是真喝,浩然剑意疯狂消磨酒劲才让他勉强神色如常。 “真是的,酒量不好就不要喝嘛,打肿脸充胖子最后难受的还是自己。”林厌离嘟囔一声,走向前打算制止顾玄北和陈墨水这种愚蠢的行为。 刚走几步,忽然感觉到后脑勺传来一阵劲风。 林厌离衣停住脚步,双眼眯了起来,她转过身子,撇了一眼被团圆飞剑拦下的柳叶弯刀,淡淡道:“道友,我不记得有招惹到你吧!” 柳叶弯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之音,在空中转了一圈,缓缓的飞到一个少年手中。 “我叫鱼泉,与你一样是被林老剑仙选中的剑主,今日特意寻到你,是为讨教一二。” 说着,鱼泉举着柳叶弯刀朝着林厌离劈砍而去。 鱼泉的修为并不低,已经达到二境的巅峰修为,距离金丹期只有一步之遥,那日大妖攻城时,他站在一处角落出剑。 林厌离右脚微动,避开鱼泉凌厉的攻势,反守为攻,一把抓住鱼泉握刀的手腕。 林厌离单手抓着鱼泉的右臂往上一抛,鱼泉整个人倒立在空中。 林厌离飞身一脚,反被鱼泉抓住头发,二人像流星一般砸在酒铺旁的墙面上。 林厌离起身,刚想拉开身位,便被鱼泉一脚绊倒,鱼泉神色淡然的拎住林厌离的脚踝,狠狠的将林厌离砸在墙上,将酒铺墙壁整个砸穿。 顾玄北和陈墨水见到这一幕,眉头微微皱起。 白清将酒坛搁下,嘴角微微上扬,“尊林老剑仙令,请二位领剑!” 在周围一片惊呼声中,三道剑光遁入天外天。 林厌离从废墟中爬起身,满脸都是鲜血,她用双指捏住自己的鲜血哗哗的鼻子,双眼眯起,“你是认真的?” 鱼泉手指一勾,两柄柳叶飞刀悬浮在手中,他轻描淡写的挥舞着手中的柳叶飞刀,淡漠道:“不认真的话,你可能会死。” 第二百六十六章 记仇 林厌离弯腰撕掉两段裙边,将两团布料塞进自己的鼻孔里面,她抽了抽鼻子,双眼放出凶光,骂骂咧咧道:“倒霉催的,当街打人觉得自己很牛是吧,不教你做人以后是不是鼻孔要朝天开!” 说完后,她朝围观人群瞪了一眼,指着鱼泉道:“你们都看到了,是他先动的手,东西打坏了,都去找他算账。” “逞口舌之快,是会死的。”鱼泉面无表情,两把柳叶飞刀一挥,两道无形剑气林厌离弯腰撕掉两段裙边,将两团布料塞进自己的鼻孔里面,她抽了抽鼻子,双眼放出凶光,骂骂咧咧道:“倒霉催的,当街打人觉得自己很牛是吧,不教你做人以后是不是鼻孔要朝天开!” 说完后,她朝围观人群瞪了一眼,指着鱼泉道:“你们都看到了,是他先动的手,东西打坏了,都去找他算账。” “逞口舌之快,是会死的。”鱼泉面无表情,两把柳叶飞刀一挥,两道无形剑气从他手上飞射而出,直奔林厌离的咽喉。 林厌离脸色一变,身体迅速往旁侧闪躲。 剑气擦过耳根,带起丝缕血珠,林厌离双目一凛,右手双指捻住血珠,血珠化作一把血刃直扑鱼泉面门。 眼前人也是奇葩,将柳叶飞刀当做本命飞剑使,倒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鱼泉的剑招虽说有些诡异,但也并非无迹可寻。 林厌离将血刃弹射出去后,右指一挥,团圆飞剑从天而落,刺向渔船右肩。 鱼泉面色不改,竟是在这空档中,将手中另一把柳叶飞到朝林厌离投掷出去。 林厌离微微一怔,将落下的团圆飞剑偏了些许方向。 “天真。” 鱼泉冷哼一声,身影微晃,竟是在林厌离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下一息,鱼泉的身影凭空出现在林厌离的面前,大步一跨,以手刀化刃直扑林厌离咽喉。 锵。 一柄银色短剑将鱼泉右手拦下,正是飞剑“天真”。 林厌离瞥了围观人群一眼,并未见到顾玄北和陈墨水,她瞬间明白了什么。 双目一凝,将目光投去了北边,又将心神凝回。 今天这破事,应该是那位林老剑仙摆下的局! 想借此测试她的剑道到哪一步了? 哼,偏偏不让他如意。 林厌离右手一松,飞剑天真落在地上发出“哐当”声响,林厌离大步迈出速度快得没影。 下一秒,她猛地出现在鱼泉的身前,一拳狠狠砸在他的面门上。 鱼泉被林厌离一拳砸得正着,捂着鼻子整个人倒退数步,身子被酒铺破碎的招牌绊倒,摔在地上。 立马起身,迎面而来又是一拳,还是打的面门。 鱼泉鼻子发酸,眼泪哗哗模糊了双眼,以剑气格挡。 刚刚那一拳算作意外的话,那么这一拳,就是故意打在他的脸上。 那么多命门,偏偏只打鼻子,这个女孩很是记仇!!! 他捏着鼻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撕掉衣衫长袖,堵住鼻孔,“不用剑,你算什么剑修。” “谁说剑修就非得用剑了。”林厌离翻了个白眼,朝鱼泉勾了勾手指,“来,今天不暴打你一顿,我今天晚上睡不着觉。” “剑修不用剑,你如何与我打!”鱼泉怒极反笑,“好啊,既然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我便打得你跪地求饶。” 他双脚点地,身体轻盈地跃至半空,手腕抖动,柳叶飞刀化作三片飞旋的柳叶,带着森森杀气直取林厌离的脖颈。 “哼”林厌离轻哼一声,伸手在虚空画圆,左手食指轻轻朝虚空中一抹,霎时间,三朵火苗从虚空中生出。 火焰燃烧起来,散发出炙热温度,周遭气氛瞬间升腾起来。 她嘴角噙笑,朝半空中的鱼泉屈指一弹。 三团火球脱手而出,瞬间在半空绽放。 猛烈的火劲将三片柳叶飞刀撞飞,将周围的房屋轰成了稀巴烂。 “焯,老子的店!” “麻了,看个热闹,自己成了热闹。” 林厌离趁着火势旺盛,双脚一蹬跃向半空,双手展开,数不清的符箓从天上落下。 这些都是符箓一道最为基础的五行符箓。 她双手掐诀,念着咒语,数不清的符箓绽开灵光,形成密集的大网,将鱼泉困在其中。 五色彩光逐渐消散,鱼泉浑身上下焦黑一片,头发眉毛皆冒烟儿,看上去颇为滑稽。 “咳咳,卑鄙,作为剑修,怎么可以......”鱼泉剧烈咳嗽几声,吐出一团黑烟。 “叽里咕噜的真是吵死人。”林厌离猛地摁住鱼泉的脑袋,狠狠地将鱼泉的脑袋砸在地面。 林厌离眯着双眼,将鱼泉的脑袋提起,再猛地砸向地面。 提起,砸下,提起,再砸下。 鱼泉满脸血污,鼻血横飞,一嘴齐牙在林厌离的蛮力下,愈渐析解,悉数崩碎。 周围有人剑鱼泉凄惨模样,想当个和事佬,反被林厌离瞪了回去。 刚开始的时候不拉架,现在想当好人? 晚了! 林厌离以浩然正气震开鱼泉的护身真元,一只手摁着鱼泉的脑袋,揪着头发轻轻拧转,将鱼泉的头发一把一把拔落。 鱼泉疼的撕心裂肺,没牙的嘴巴上下吧唧,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适可而止吧。” 一位老道人缓缓走出,穿着与鱼泉差不多的衣裳,应该是鱼泉的护道人。 林厌离偏头看了老道人一眼,松开双手,笑道:“嗯,解气了。前辈将他带走吧。” 老道人看了眼地上已经陷入昏迷的鱼泉,皱眉叹了口气,抬手按压主鱼泉的太阳穴,一股强大的灵气涌入,瞬间治愈了鱼泉接近扭曲变形的脸。 “师父......”鱼泉睁开眸子见到老道人,轻唤了一声。 林厌离见到这一幕,惊讶的张了张嘴巴,眯着眼睛冲老道人露出了灿烂笑容,“老前辈道法真是高啊。” 说完,林厌离藏在身后的右手猛地抬起,一拳挥在鱼泉鼻子上。 鱼泉惨叫一声,鼻血高高溅起,差点儿飞到老道人的衣服上。 “你这丫头,他都输了,你还打他作甚。”老道人气急败坏,额上青筋爆出,本想给林厌离一个教训,但念头浮现的瞬间就被一声震慑心神的“冷哼”喝下,只能憋红了脸骂一句,“不识好歹。” 第二百六十七章 剑主 “嘿嘿嘿,前辈莫要生气,晚辈比较记仇。”林厌离摸摸鼻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晚辈的鼻子被你这好徒弟砸得可疼了,前辈也帮我治治?” “哼,黄口小儿不与你计较。” 老道人冷哼一声,手中拂尘一挥,一颗淡黄色丹药落入林厌离手中。 林厌离喜滋滋地将丹药揣进袖中,朝老道人鞠了一礼,“林厌离在这儿谢过老前辈了。” 老道人右手轻挥,手中将鱼泉卷起,化作一道清风消失不见。 林厌离站在人群中央,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双眼朝周围人狠狠瞪了一眼,“看看看,看什么,你们打坏的东西都去找那小子赔,与我没关系。” 说完,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块手帕,捂着自己的鼻子朝千魔宗所在的住宅区域走去。 众人看着林厌离的背影,又看了看废墟,无奈的摊了摊手。 这时有损坏商铺的店主问道:“咱们这损失找谁赔啊,找鱼泉?” 一位青衫背剑修士用手指了指脑袋道:“林老剑仙都特意传音过来了,所有损失由他赔。” “话虽如此,我们哪里敢找老剑仙赔?” “这话你就肤浅了,你这点东西能抵过林老剑仙的一份人情么,说不定下一次上城头,这份人情就从凶兽空中救了你一命呢。” “听你这么说,倒有些道理。” 路人的话,林厌离听得清清楚楚,她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托着下巴,哼哼唧唧的走回千魔宗的宅邸区域。 刚行至小巷,迎面撞见李裳。 李裳手中端着一只碗,碗中盛放的不知是哪家的饭,他看见林厌离鼻青脸肿的凄惨模样,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林厌离走到李裳面前,瞧了眼他手中的饭碗,半碗米饭,三块豆干,还有些许葱花,吃得马马虎虎。 “李小子,姐姐现在觉得林清玄是坏人。”丢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话,林厌离一瘸一拐消失在巷尾。 李裳眼睛眨呀眨的,一脸呆萌的模样,不知道林厌离为什么会这么说。 距离沐天城城头,一身灰色布衫的林清玄站在城头角楼,目光深远悠长。 不久,他眉峰微蹙,将远游的阴神收了回来。 一旁盘腿坐在角落的曹正咧着嘴巴笑了一声道:“孙女儿可与别人不一样,你越是试探,她便越不会让你得逞,将事给她挑明了,她会明白的。” 林清玄瞥了曹正一眼,淡淡道,“你打算在我这赖多久,这些酒都是她送来的,我还没喝两口,就被你喝得差不多了。” 曹正将手中的酒坛抛入林清玄手中,笑盈盈道:“老前辈,别这么说嘛,小子好不容易找回以前的感觉,喝两口酒,说不定马上就能抓住突破五境的契机呢!” “然后呢?”林清玄将手中酒坛搁下,目光严肃,“堂堂正正去死?” 曹正抚了抚胡须,有些怀念道:“我这一生,前半生张狂逍遥,后半生落魄狼狈,早年凭着过人的天资,看谁都不顺眼,最后在白玉京丢掉了半个魂魄,后游历扶桑,被扶桑神树所伤,费去半条性命,才在老师的帮助下狼狈逃离,现在好不容易神气一回,你可别劝我下城,堂堂正正死没有什么不好。” 林清玄听完曹正的话,手指捻来一丝剑意。 修士入四境之后,三魂七魄化作阴神与阳神,皆为修士分身,四境修士若是想晋入五境,需将阴神、阳神合二为一。 曹正丢掉了半数魂魄,阴神尚在,阳神尽失,在这世间已无晋级五境的机会,所以曹正所说的五境契机,并不存在。 “对于林厌离,你如何想,这剑主之位,她是否接得下?”林清玄冷不丁道。 曹正将剑横放在腿上,拍了拍大腿道:“我觉得老前辈关系错了,不是她接不接得下剑主,而是她想不想接。” “天底下哪有将机缘扔到一边去的道理。”林清玄呼出一口浊气,背着双手望向远处的茫茫云海。 他本是打算借鱼泉之手试探林厌离剑道的底蕴,也不知道是哪处环节出了差错,竟是让林厌离有了警觉,最后化剑为拳,给他上演了一场拳打脚踢的体修把戏。 只能说,这个丫头太聪明过头了。 林清玄突然想到什么,转过身问起曹正:“被我选在玉简上的几十位年轻剑修,你最看好哪一个?” 曹正右手拍着剑鞘,手指从碗中抓住一把花生米扔入口中,嚼了几口,摊开五根手指。 “前辈所选的剑修皆是在十岁至二十岁之间的小辈剑修,其中我最看好的便是我孙女儿和我那不争气的徒弟吟秋,毕竟我与他们熟,但是前辈还是不要随便打他们的主意。” 曹正两根手指收入掌腹,继续道:“原本我挺看好鱼泉,但今日鱼泉表现差强人意,想来前辈也不会选他。剩下两人,李粿的女儿-李竹酒,此人心性清明,最有希望得到祖剑认可,还有一人是东方龙州的范穗,此人我见过,很适合去观海书院读书,当然这几人是晚辈看好的人,其中说不定还有那突然杀出的黑马,碾压下所有人的风头呢!” 林清玄目光收敛,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搓了搓手指中的剑意,还是觉得这些人中林厌离最为合适。 无论是修为、心性还是能力都远超了其他同龄者一大截,还是要看看。 突然,他感知到某种异样,那是一种玄而玄之的感觉,转首往城中望去,眸底划过疑惑之色,他立马分出阴神,脚下一踏,飞身至半空,俯瞰整座沐天城。 在那人满为患的街道上,两道身影,一男一女并肩而行。 青年身后背剑,身材修长,一袭青衫,笑容和煦,谦谦君子不过如此。 少女腰悬长剑,步态翩翩,姿容秀美,眼睛清亮,内含璀璨星光。 二人有说有笑,闲情逸致,优哉游哉。 好一对璧人。 林清玄目送二人远去,遗憾地点了点头。 此二人福缘深厚,真是那当剑主的好材料,只是可惜年纪大了些,剑意与剑术已然成型。 这时青年驻足,环伺四周,身旁少女娇俏笑声响起:“萧栾哥哥?” 青年回过神,眉宇间带着温柔,伸手摸了摸少女脑袋,“大概是我感知错了,走吧师父还在等我们,师娘也在。” 第一百六十八章 吴庸非庸 观海书院。 君子吴庸自金陵城议事之后便暂时卸去夫子一职,主要执行胭脂国仙家宗门整合一事。 大荒凶兽南下是大势所趋,虽不知沐天城还能支撑多久,但此事还是尽早完成为好。 从柜子中取来一只传讯飞剑,吴庸特地向三清门宗主和千魔宗二长老送了封传讯飞剑。 胭脂国君主打算在金陵城建造一座飞剑楼,此事干系重大,若不能取得胭脂国所有宗门的同意,此楼便建不成。 “此事当真有些难办。” 抛开那些小宗门不谈,胭脂国大宗有十三家。 北边三家,南边三家,中部四家,西部一家,东部两家。 现在正魔两边由三清门和千魔宗前头应下了建造飞剑楼一事,同时以金陵城的江水为界,铺设阵法,以此来制作类似沐天城一样的天壑。 吴庸将一枚玉简搁置在桌上,用手揉了揉眉心。 各家宗门议事,建造飞剑楼,将北地百姓迁移至南域,铺设阵法加固城墙,一桩桩事铺列在纸上井井有条,看着轻飘飘,可没有一件是简单事。 仅仅是百姓迁移一事其中便有许多学问。 从北地至南域,十万八千里,动用仙家渡船要消耗多少灵石,这笔灵石由谁来出,北地百姓的居住吃行复杂繁琐,如何分配? 再看山上仙家。 大敌当前,正魔两道在观海书院的劝说下暂时摈弃了成见,一直不受仙盟待见的千魔宗在三清门和琉光宗的牵头下,终于在仙盟中有了一个长老席位。 次等宗门——雪魄宗雄心勃勃,励志在此番大战中获得观海书院认可,成为胭脂国第十四个仙家大宗。 剑阁,一年前宗主便带着宗门所有的剑仙去了沐天城,听说那位老剑仙已经战死,宗门交给了他的嫡传弟子,然后那位嫡传弟子又战死,又交由给另一位弟子。 总之现在的剑阁,由几位年轻修士管理。 千机门这边完全听从观海书院调令,由烟云阁、聚财楼两家仙家商会提供材料,打造傀儡与器械,待沐天城破城之时,这些傀儡和器械便会摆满胭脂国各大城楼,以阻凶兽脚步。 三清门、琉光宗,这两家宗门虽然最让人省心,但对建造飞剑楼持有暧昧态度。 毕竟金陵城北上不出五百里便是三清门管辖的地界。 千魔宗还算安稳,不仅将先前大战时缴获的仙家渡船返还给了那些宗门,还将自家所有渡船贡献出来,交由观海书院统一调配。 前些日子,应千魔宗二长老欧阳樾的邀请,吴庸特地去了一趟千魔宗。 这一去,许多新奇事物让他耳目一新。 不仅如此,千魔宗还有相当多一批凡人,在千魔宗弟子的帮助下开垦了百里田地。 一亩地,能产五六百斤糙米。 还有一种名作玉米和土豆的产物,听说是从十方大山发掘而来,经过农家弟子改良,一亩地更是能产一千多斤,产量大得骇死人。 他仔细算过,千魔宗这一百多里田地,一季粮食节省点,能供南域三域百姓吃一个月。 这哪里是什么魔道圣宗,这分明是正儿八经的正道宗门。 王镇川担任南域总督时,存了很大一笔粮食,这些粮食经由他手,一批送去了金陵城,还有一批送入了书院作备储。 至于千魔宗的存粮,他没好意思开口要。 事无巨细,都被他一一记载在册,以免小人攻讦,侮他名声。 大劫当前,身居高位,以权柄调动一国资源,还是十分让人眼红的。 “咚咚咚”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吴庸起身开门,发现门外站着一位老者。 老者笑眯眯的抓住了吴庸的右手,道:“老夫没有打搅到你吧!” 吴庸赶忙施礼,“不知先生飞升至此,失礼了。” 老者扇了扇手,笑道:“不用太过拘谨,老夫只是过来询问下千魔宗的情况。” 吴庸脸色稍缓,右手摊开作邀请模样,“先生,请上座。” 老者爽朗的笑了一声,布鞋在门槛上擦了擦,抬腿迈入房中,落在蒲团。 吴庸赶忙递来热茶,正坐在老者身前,小心翼翼问道:“不知道先生想要问学生什么?” 老者端着茶水吹了一口热气,缓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从至圣先师那听到了些风声,所以来找你问问,在你眼中江晚离是什么样的人?” 吴庸愣了一下,没想到老者会问出这样的话,他迅速组织好语言,“学生见江宗主甚少,不知……” “打住,此处不是课堂,不用这般回老夫的话。” 吴庸哽住,重新组织好话语,“上次金陵城议事时,见过江宗主,那位江宗主给人的感觉很怪。” 老者露出玩味的笑容,“哦,怎样的怪法?” 吴庸仔细想了想道:“按照观海书院得到的讯息看,这位江宗主应该是死过一次,现在所示面容应该是转世身,世间大修重修转世,记忆应当都被洗除了才对,可这位江宗主行为处事都不符合她现在年纪,她现在的状况有些像夺舍。” “哦,你是说,现在的江晚离是夺舍而不是转世重修?” “学生学问低,不敢随意揣测,请先说示下。” 老者抿了一口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现在的江晚离是转世身,这一点毋庸置疑!相比起以前的江晚离,现在的林厌离更好!老师有意收她作学生,你如何想?” “老师收她作学生!”吴庸大吃一惊,一时有些语无伦次不知说什么话好,憋了半天才悠悠道:“她是女子……” “吴庸,你成见太深,今日世道,女子又如何,在先师的指示下,青冥天界的书院已经收了一批女子入学了,她们中有人或许是未来的女君子、女贤人,女祭酒,甚至是女圣人。” 吴庸低下头,满脸忏愧,“是学生孟浪了。” 老者缓缓从蒲团起身,轻声道,“须臾地界是时候招手女学生了,此事我会让兮风去做。” “嗯,学生知道了。” 老者背负双手缓缓走至门口,突然转身,双手抱拳搁置在胸前,“吴庸,名字虽庸,能力可不庸,胭脂国便托付与你了。” 吴庸浑身一震,一身疲倦气息瞬间一扫而空,他微微恭身,“学生谨记。” 老者笑了一声,迈过门槛,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半空,仿佛从来没有来过这世间。 第一百六十九章 斩情丝 适逢十月,天气转凉。 林厌离一身清爽小儒裙也添上了一层披肩。 自打她与鱼泉打过那一架后,林厌离便龟缩在宅邸内不愿意出去。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她从储物袋中翻找了一阵,寻到了尘柯离走前送给她的符箓。 离开千魔宗前,她特地跑去寒冰殿宇中取了一张符箓。 这么久没见到尘柯,她感觉自己好像也没有喜欢尘柯多少。 大概是时间长了,感情淡了。 林厌离将符箓夹在双指中间,并起,小脸滚烫,硬着头皮大喊了一声“尘柯”。 指间的符箓散发出淡淡的灵光,最后凭空消失,也不知去了何处,无迹查询。 双腿弯曲,林厌离坐在床上眯着眼睛等候,一直等到窗外吐露出晨曦。 “大骗子!”林厌离愤愤的将枕头砸在地上。 一阵无能狂怒之后,林厌离往后一倒,在床上躺尸起来。 她也是够傻的。 青玄天界的人哪有这么容易来须臾地界。 什么狗屁神通,无尘之地少主,什么燃烧符箓就会“嗖”一下降临…… 等等! 林厌离恍然一惊,闪身跑出房外,来到陆圭的房前,一脚踹开房门,冷冷的盯了陆圭许久。 “师父,有啥事么?” 陆圭床上躺着两位娇美女子,是林厌离刚来沐天城时见到的双胞胎姐妹,二人一左一右偎依在陆圭身旁,媚眼如丝。 林厌离面无表情,在两位姑娘满脸错愕的面容下,跳上床板,双手抓着陆圭的脸一阵揉揉搓搓,“好徒儿,你给我摸摸。” 受什么刺激,说出这么疯的话? 陆圭挑了挑眉,任由林厌离捧着他的脸,几息过后,才悠悠道:“师父你别这样,等会儿叫大师兄和小师妹发现了,我得挨不少剑。” 林厌离十分认真的看着陆圭的眼睛,缓缓放下双手。 没错,这是渣男的眼睛。 那天尘柯走之前,也是这样的眼神。 “嗯,我从你身上拿走了喜欢,藏在了我心里。”“林厌离,无论我距离你多远,这三张符箓随时可以联系到我喔,你只用对符箓大喊‘尘柯’,我就会biu的一下,从青玄天界跑下来,与你相见。” …… 这些话,现在越听越像渣男跑路前用来吊女子情思的招数。 林厌离气得浑身直哆嗦,好啊,她堂堂江晚离转世身,千魔宗宗主,万人瞩目的小姐,竟然被一个渣男套路了? 什么青玄天界,无尘之地少主,只怕是像陆圭这样用无数手段讨女子欢喜的海王! 好,真好啊,耐着性子在千魔宗待这么久,每天孜孜不倦的给她盖长乐宫,心里头想着的,全都是龌龊事。 林厌离木着脸扭过头,冷冷瞥了陆圭一眼,“徒儿,最近不要让我看见你,不然我让秋雨打死你。” “???” 陆圭满脸无辜,他做什么了?他啥也没干!!! 林厌离背着手走出陆圭房间,看了眼初生的朝阳,叹了口气。 她抬起手,双指点在额间,心神来到神识海。 神识海中央,是一颗参天巨树,周围是数不清的小土包,里头埋着的是剑意种子。 白衣江晚离坐在树梢上,瞥了林厌离一眼,面色淡然,习以为常。 另一旁,眼中有那杜鹃啼血的红衣江晚离盘腿坐在神识海尽头,满脸兴斋乐祸。 林厌离勾了勾手指,手中凝聚出一柄剑意小剑,她悠悠的飘到树梢上,来到一根红丝前,挥剑斩断。 红衣江晚离拍了拍手,朝林厌离竖起了大拇指,“斩得好!男人有啥好的,能当饭吃么?” 白衣江晚离从地上吸起一颗石子,挥手一弹,将红衣江晚离弹飞,冷漠道:“小孩子感情来得也快去得也快,还会长的。” “哎呀,到时候再说嘛!”林厌离抬眼看了眼其他几根树枝上缠绕的红绳,沉思片刻,也不知道是谁给自己绕的。 顾玄北、李竹影、陈墨水、萧栾、慈楠、吟秋……还有杂七杂八的,什么人都有 顾玄北、陈墨水、李竹影等人,她还好想些,毕竟是男子。 可是陈秋雨、周芊洛、花小佳等人是怎么回事?故乡的百合花开了? 最离谱的一根,竟是缠在赤阳道人上头,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岁的老头子,自己也喜欢他? 她可没有这样的癖好。 林厌离敲了敲脑袋,冲树上的江晚离道:“你让我练的本命心法不太靠谱啊。” 江晚离从树上跃下,抬手弹了林厌离的脑瓜,俯身轻声道:“不是心法不靠谱,而是你不靠谱,你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情感为什么这么丰富。” 林厌离捂着额头,伸手将赤阳道人的红丝拉了出来,“这个呢,总不能说我喜欢老头子吧。” 江晚离沉默下去,“说不定,你还真喜欢。” “我呸,这不是瞎扯蛋么。” 这事,打死林厌离也不会认。 心神从神识海中返回,林厌离站在院子中抖了个激灵,她情不自禁伸了一个懒腰。 斩去情丝后,果然神清气爽。 她小步走出宅院,偷偷来到一处拐角,偷偷看了李裳一眼。 李裳躺在一块木板上蜷缩着身子,瞧着让人有些扎心。 林厌离叹了一口气,虽说千魔宗的阵法可以调节温度,整个住宅区域并没有那么冷,但总躺在路口睡木板也不是事。 她返回自己的房间,将自己床上的被子与棉絮铺垫卷了起来,一并扔出房外,吓得路过的千魔宗弟子瑟瑟发抖。 “扔掉!” “啊?” “扔到宅子外头。” “哦。” 千魔宗弟子卷起棉被,小步跑出宅院,随便找了个角落扔在了地上。 他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这么做,但一定是有道理的。 林厌离满意的点了点头,慢悠悠走出拐角,蹲在李裳身旁,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鼻梁骨,“喂,醒醒,醒醒!” 男孩睁开双眼,像是惊吓般朝后挪动了几个身位,发现是林厌离,又变得呆愣起来。 林厌离忍不住笑了一声,右手张开,一柄竹剑悬浮在手中,她收敛笑意,十分认真道:“你想不想成为一名剑客。” 第一百七十章 阿离姐姐 李裳迷茫的望着林厌离,“练剑,可以成为剑仙么?” 林厌离更住。 这天下剑仙之名,不是随便就能称谓的。 必须是四境以上,拥有剑意的剑修才有资格称为剑仙。 林厌离抿了抿唇,“我教你武功,以后你去了凡尘,可以比其他人过得轻松一些。” 李裳迟疑了几秒,伸手抓住了林厌离手上的竹剑,抬起头,十分认真道:“我学会武功,能打得过林清玄吗?” 怎么可能打得过啊! 林厌离看着男孩真挚的目光,微微颔首笑道:“当然可以,我跟你说,只要武功练到了极致,可以比肩山上仙家呢!” 男孩双眼一亮,眼底流露出狂热,“我要学!” 林厌离叹了口气,她的话中有真有假。 但现在只要让男孩乖乖听她的话,等他长大了,寻得一处好营生,有了一段姻缘,组建了自己的家庭,便会明白今日她谎言的苦心。 最多三年不到,沐天城必破,破城之后,这些无依无靠的孩子将何去何从? 有本领在身,在凡尘世俗中生活也可以轻松些。 然后便是,林厌离想给李裳留一个的念想,希望幼小年纪的他,能用练武的由头来消磨掉对林清玄那份不切实际的仇恨。 林厌离嘴角勾起微笑,伸手将李裳从地上拉了起来,带着李裳在路口转弯,她看着远处的角落十分惊讶道:“谁这般浪费,这么好的被子说扔就扔了。” 李裳顺着林厌离的视线望去,果然在那拐角处的角落,躺着一床淡青色的棉被。 棉被看着十分干净,像是新的一样。 “这些修行者一点也不懂得珍惜东西,你看这被子,也不知是哪位精致的女修嫌脏了,扔出来的。” 林厌离脸不红心不跳,跑向前将地上的棉被卷起来后塞到了李裳手中,道:“真是天助你也,现在入秋了,有一床被子盖着也舒服一些,你就当废物再利用吧。” 李裳抱着棉被,满脸疑惑道:“这真的是别人不要的么?” “废话,要不然谁舍得把床席和被子扔掉。“ 李裳想了想,觉得林厌离说着有些道理。 这天下怎么会有人舍得扔掉这么好的被子呢,又不是傻瓜。 李裳抱着棉被一路跟着林厌离来到一处宽阔的场地。 林厌离将袖子卷起,从李裳手中接过棉被,小心叠好好,搁置在一旁的地上,道:“想练武,就得吃好饭,没有力气,练什么都是白搭。” 她轻轻拍了拍手,唤来一位千魔宗的女修,在她耳畔嘀咕两声后,那位女修踏着飞剑去了北边。 很快,两位身着茶白织金圆领对襟绉纱衫子的少女拎着两个食盒来到林厌离身前,弯腰施了个礼,“小姐。” 林厌离点了点头,伸手将少女手中的食盒,搁置在桌上,轻轻挥了挥手,将二人打发走。 她将食盒打开,里面放着的是热腾腾的面条,葱花香蒜,还有一碗香喷喷的肉汤。 李裳咽了咽口水,虽然面条和肉汤十分诱人,但脸上还是谱写着“拒绝”。 林厌离将面条和肉汤搁在桌上,十分认真道:“知道你性子倔,这可不是施舍给你的,这是借给你的,以后是要还的,我会为你提供一日三餐,你想习武的话,必须满足我的条件。” 李裳弱弱道:“要是我还不起怎么办?” “你会还得起的。”林厌离一把拽住李裳的胳膊,将他摁在凳子上,将肉汤和面条摆在了他的面前。 “练武很辛苦,你不好好吃饭的话,便永远不可能打过林清玄,更不用谈杀他。” 李裳迟疑了几秒,右手伸入胸膛中,抓出半块灵石递到林厌离手中道:“我会还的!” 说完,李裳端着面条狼吞虎咽起来。 林厌离看着手中的灵石,欣慰地点了点头。 此子,赤子之心诚也,孺子可教也,不是那榆木疙瘩。 她一屁股坐到李裳对面,将另一只食盒打开,里面摆放的是凶兽肉和两株类似狗尾巴草的灵石。 林厌离将那一小碟凶兽肉从食盒中端出来,用剑气斩下巴掌大小放入李裳的肉汤中。 并非是林厌离吝啬,实则这些凶兽肉灵气太过浓郁,凡夫俗子吃多了容易胀死。 指甲盖大小,刚好合适。 林厌离将两颗灵植服用后,伴着凶兽肉和肉汤简单地吃了一个早餐,随后一只手托着下巴,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一个脑袋的男孩,轻声道:“以后咱们会经常打交道,我叫你李小子,你见到我也不能当哑巴,我让你称呼我什么好呢?” “阿离姐姐?”李裳试探地唤了一声。 “这个好,以后就叫这个!”林厌离双目一亮,拍板定下。 于是乎,她又多了一个称谓,李裳的阿离姐姐。 神识海中,两个江晚离一左一右站立在树梢上,二人手中皆是握着被林厌离斩断的红线。 白衣江晚离伸手从红衣江晚离手中接过残线,将两个红线接到了一起,最后将手中拼接好的红线重新缠上树梢。 红衣江晚离撇撇嘴,像是生闷气般,坐回了树下,“我倒是不见你对我有这般上心过。” 白衣江晚离淡然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怎分彼此?” “现在可不是,只要咱们没有融合成一个,就不是。” “你若是有闲心的话,不如将你绑在树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红线取下。” 原来,树上那些红线都是江晚离的恶面绑上去的。 红衣江晚离满脸心虚的站起身,望了眼树梢上的脉络,捂紧耳朵,“才不是我绑的嘞。” 白衣江晚离摇摇头,飘去另一侧枝头,伸出纤细修长的五指轻轻抚摸过树梢上纵横交错的脉络,恍然低喃道:“可惜有一根不在。” 红衣江晚离听到这话,立马拍腿骂道:“男人有啥好的,都死这么多年了,还念念不忘,咱是因为啥原因去的天宫,又是如何死在天宫的,忘了?” 白衣江晚离神色不变,手指捻在树梢上,怅然若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是逼迫自己去忘情,所以才会身死道消,求得念头通达便好。” 第二百七十一章 习武 瞪等李裳填饱肚子,林厌离将手中的竹剑递到了李裳手中,道:“练剑对于现在的你而言还早了些,从现在开始,你跟着我的动作一起打拳桩,只有将底盘打牢固了,出剑才能稳。” 李裳点了点头,将手中木剑放下,学着林厌离的姿势扎起马步。 李裳虽说已经八岁了,但身躯瘦小,看起来像一根豆芽菜,扎起来的马步歪歪扭扭,仿佛风吹雨淋一阵就能倒下。 林厌离见到这一幕,心中不由叹了一声。 穷学文富学武,这话是有道理的,学武之人讲究身体素质,不能打牢基础,将整体素质提起来,学武就是无根树木,催之即倒。 习武之人十分花钱,这点钱对于林厌离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但对于李裳而言,便是一个天文数字。 “站好了,千万不要松懈,浑身绷紧,不要放松,先站一个时辰再说。” 林厌离帮李裳矫正好身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蒲团,盘腿坐了上去,在李裳身前纳灵吐气、打坐修行。 一个时辰匆匆而过,林厌离睁开一只眼睛,指尖凝聚一道灵气光团打在李裳的右腿上。 “啪~” 李裳右脚猛的往后退出半寸,重心随之向前倾斜了几分,他双目紧闭,额角冒汗,咬牙坚持,但终究没能挺住,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倒在地。 林厌离收回手掌,冷冷道:“在我闭目的一个时辰内,你松懈了四次,多加一个时辰。” 李裳嘴唇哆嗦着,重新扎好马步,不到一个时辰,一股窒息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脸色苍白,双唇颤抖,大滴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此时支撑他的唯有早上欠下的面条和肉汤。 “底子还是太差了些。” 林厌离右手一挥,点在李裳的额头上。 可怜扎了两个时辰马步的男孩,歪歪扭扭的瘫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林厌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木桶,将李裳扔了进去,随后朝木桶内灌水,等水刚好没过李裳的脖子,林厌离将一株灵草扔了进去。 灵草入水,桶中清水迅速冒起白烟,在灵草药效的催动下,很快沸腾起来。 想要快速改变李裳的体质,就只能借助一些外力,灵草药效太猛,林厌离只能用灵气将李裳包裹,免得他直接被澎湃的药劲煮熟了。 一炷香过后,林厌离见水温稳定,将手收了回来,从袖中取出水瓢和皂角。 朝远处一位路过的千魔宗弟子招了招手,等人家屁颠屁颠跑到身前,林厌离将水瓢和皂角往那弟子怀中一塞,指着桶里头的李裳,“把他弄干净。” “好的小姐!” 林厌离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 远处有一柄传讯飞剑飞来,是千魔送来的飞剑。 林厌离伸手将飞剑抓下,点开传讯飞剑上的暗格,将玉简取了出来。 内容大抵是,千魔宗现在的情势和胭脂国的布局。 在宗圣一脉贤人吴庸的打理下,所有事井井有条。 飞剑楼已经打好地基,胭脂国北地的百姓已经向南域迁移了三成,一些宗门摒弃了成见,愿意听从观海书院的调停,暂时停息了对魔道修士的围剿。 不仅如此,听说观海书院破除了数万年的规矩,在各处地界举行了女子考试,主考诗经、儒家圣典、琴棋书画和女红,有意择取一批女学生入观海书院读书。 千魔宗不少女修参加了考试,可惜的是,只有两人入围。 凡人那边,倒挺多,共有十二个小丫头入围。 不知是不是受到孔沭文运的影响,搬迁至千魔宗周围的凡人村落出现不少的读书种子,现在正由孔沭和欧阳樾牵头,打算将这批读书种子送去观海书院研习。 当然,灵石全部由千魔宗出。 不知不觉中,千魔宗的文运也丰厚了起来。 再便是金陵城天壑和阵法铺设一事,由于工程极大,吴庸向千魔宗订下两百台挖掘机和一批炸药,千魔宗借此机会敲了一大笔灵石。 林厌离揉了揉眉心,欧阳樾念及千魔宗利益固然是好事,但在这种事情面前,目光还是不长远。炸药和两百台挖掘机能值几块灵石,还不及丝袜赚的一分一毫。 现在的千魔宗已经是以前那个落魄的千魔宗了,格局要放大一点。 林厌离立马从储物袋中取出玉简给欧阳樾回传讯飞剑,让欧阳樾将赚取的灵石,私底下返还给吴庸,让千魔宗在观海书院那边再刷一波好印象。 洋洋洒洒,写了两千余字,林厌离眯着眼睛将玉简搁置入传讯飞剑送了出去。 她格外嘱托了粮食的问题。 在这局势紧张的时刻,中部神州的百姓都在南逃,胭脂国作为中部神州最南部的国家势必会涌入相当大一大批难民。 人多了,粮食一定会紧缺,饥荒是必然的结局。 等到那些凡夫俗子饿到前胸贴后背,快要吃人的地步时,千魔宗宛若神邸般出现。 介时,人心所向! 林厌离攥住了拳头,眼中流露出自信。 身旁传来的哼唧声打断了林厌离的幻想,原来是李裳醒来了。 林厌离瞥了眼桶中漂浮的黑色污垢,伸出一只手将李裳拎了出来,随便在储物袋中寻了一身尘柯的衣裳给他套了上去。 “嗯?” 林厌离皱了皱眉头,迫使李裳站直身子,她伸手比划一下身高,原来的李裳身高才到他下巴,现在的李裳身高已经到她鼻尖了。 效果忒好!!! “阿离姐姐,这得花多少钱啊,我还得起嘛。”李裳弱弱的问了一句。 林厌离挑了挑眉,伸手拍了拍李裳的肩膀,“放心好了,要不了几块灵石,后面十天每天泡一桶。” “啊,还要泡啊!”李裳苦着一张脸。 林厌离满脸严肃,“你还想不想打过林清玄,想不想为你父母报仇,想的话,就乖乖听我的话。” “哦,我听你的!”李裳耷拉着脑袋,闷声应了一句。 林厌离见状,脸上露出笑容,“这才乖嘛。” (这几天章节没注意,把章节名字搞错了,两百多章,发的时候写成了一百,不过并不影响阅读,烨烨在这告知更正。) 第二百七十二章 十二 教李裳练武并不是一件麻烦事。 无非是天天扎马步打基础。 但这是一个漫长且枯燥乏味的过程,李裳的底子不好,需要用勤奋来补足。 好在这个小男孩哦确实能吃苦,倒也没有枉费林厌离一番苦心。 十天过后,林厌离将李裳从药桶中拎出来时,人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圆润饱满,莹润细腻,五官也比起原来精致的不少,尤其是那一双乌溜溜的眸子,一眨一眨,带着几分忐忑与怯意,与原来的李裳相比,一个天一个地。 林厌离捏了捏李裳的胳膊腿儿,脑袋点了点。 姑且有了“正常”模样,瞧着不眨眼了。 “你已经扎了十天的马步,现在我教你走拳桩。” 李裳眨了眨谎言,看了眼石桌上的木剑,疑惑道:“阿离姐姐,不教我用剑么?” 林厌离伸手敲了一下李裳的脑袋,“饭得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走,练剑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在练剑之前,需要用拳桩打磨你的身体。” “姐姐以前也走过拳桩吗?幸不幸苦?” 李裳的话让林厌离一噎,说实话,还真没有。 修行者的肉身比凡人强悍太多,完全可以省略掉这个过程。 练体的基础法诀每个修行者都会,除开在练气期时会打磨一下身体,方便自己筑基外,一般不会再去刻意淬炼自己的肉身,当然,体修除外。 “当然走过,一点也不辛苦!”林厌离双手叉腰站立,说着谎话不腰疼,“好了,废话少说,直接进入正题。” 林厌离为李裳挑选的拳桩是有讲究的,她特地找了柳佰泺,从他那里讨要来筑基期的练体口诀,一点一点儿修改成契合李裳走的拳桩。 “这叫撼龙拳,一共有五步拳桩,现在我教你第一个。” 她带着李裳走至一处树下,摆好姿势,一边做示范,一边告诉李裳要如何调整呼吸节奏和力度,如何保证自己的站姿与出拳速度。 李裳格外认真,学着林厌离微微倾下身子,慢悠悠地朝前走步出拳。 别扭,别扭极了,林厌离所走的每一步,姿势格外奇怪。 李裳跟着林厌离的步调,走着走着,就被自己的脚绊倒在地上,摔了个大跟头。 虽然没磕到哪儿,但脸上却沾了灰土,衣服脏兮兮的,显得狼狈又滑稽。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啊……”林厌离嫌弃地皱眉,蹲下身子扶起李裳,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说道,“记住刚才我教的动作,你再试试……” 李裳咬着唇瓣点了点头,重新尝试起来,依旧摔了一跤。 摔了几次,李裳总算是能够站稳脚跟,维持住自己的身形。 这时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林厌离要他扎马步,没有前面十天的基础,说不定今天他连拳头都挥不出去。 “嗯,有了雏形了,继续努力,保持下去,等你能维持住这个拳桩,我就教你第二个。” 林厌离拍了拍手,弹了弹身上的尘土,纵身一跃跳上树梢,盘腿坐下,双手放于膝盖上,继续吞纳灵气。 李裳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一步一步走桩打拳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夜色降临,月光透过枝叶洒落下来。 李裳浑身汗水淋漓,疲惫不堪。 林厌离手指凝聚出一道灵光,挥击在李裳的右腿上,李裳身子微微一弯,凭借走桩姿势稳住了身形。 “嗯,不错,今日便到这里,睡觉之前,记得洗澡。”林厌离赞叹一声,从树上跳下,掐下一道水诀引来清水灌入木桶,又掐火诀,凭空生出火焰将清水加热。 李裳看着林厌离娴熟的施展术法,认真且专注。 片刻后,林厌离收回手指,轻笑着弹了一下李裳的额头,“洗澡吧,记得请温姐姐帮你吹干头发,不然受了风寒会很麻烦。” 林厌离口中的温姐姐是千魔宗的一位女修,因为住在这附近,便被林厌离吩咐来照顾李裳。 她本是打算在这附近收拾出一间屋子给李裳住,但这小子确实有骨气,打死他都不愿意接受,每天抱着那团已经变得脏兮兮的棉被,蜷缩在巷子角落。 好在千魔宗的阵法可以规避水汽,不用担心下雨潮湿的问题。 林厌离突然想起什么,开口补充道:“这几天,我会让温町姐姐来监督你走拳桩,我不在的时候不要懈怠。” “阿离姐姐要出远门么?” 林厌离勾唇,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是有架要打!” 她在宅邸中窝了这么长时间,天天有传讯飞剑送到她手上,皆是那些年轻的小辈找她约架。 而这定然是林清玄的手笔。 真不知道那老王八是不是活得太久没有事做,光想着给她添麻烦。 林厌离不喜欢打架,但不怕打架,既然那些小崽子主动招惹上门,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翌日清晨,林厌离一大早便出了门。 她径直走到路口,看着远处挂着旗帜的酒铺,上面写道:“剑仙白清、顾玄北、陈墨水饮酒于此。” 利用白清等人打广告,这位酒铺店家也是位人才。 林厌离看着焕然一新的街口,一脚踩上酒铺的矮桌子,双手叉腰喝道:“林厌离在此。” 话音一落,一道凶猛剑光落在地上林厌离身侧,将酒铺一剑斩作了两半。 “我焯,老子的店啊,刚修好的啊!” 一位青年修士从酒铺中跑出,灰头土脸,显然,刚刚剑光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时有传音入耳,他朝北边城头望了一眼,闭上自己的嘴巴,灰溜溜地躲到一旁,满是怨念的盯着酒铺前的两人。 可能是听到了青年修士凄厉的叫声,周围的店铺纷纷绽开灵光,开启了防御阵法。 虽然林老剑仙信誓旦旦地说会赔,但谁又真敢去找那位老剑仙要灵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 林厌离站在木桌上,居高临下的盯着眼前的少年,哼唧一声问了一声,“你有没有鱼泉经打!” 少年不言缓缓从身后抽剑,一身剑意将周围木桌震碎。 林厌离翻身,在空中站了数圈,最后稳稳当当地落在街道中央。 她抬起拳头,笑道:“像你这样的,我先前打过十一个,加上鱼泉,一共十二个。” 第二百七十三章 如前辈所愿 还是那个街道,依旧是两位剑修。 林厌离站在路口,右手食指朝向少年,“报上名来。” 少年长剑横在胸前,双目一凛,“剑阁——陆少羽。” 原来是剑阁的修士。 同为胭脂国大宗,林厌离对剑阁的修士还是很佩服的。 凶兽大荒刚至沐天城,剑阁的老阁主便领着宗门所有剑仙赶赴至沐天城。 老阁主战死后,他的弟子接过阁主之位,然后又战死,又由嫡系弟子接手。 可以说现在的沐天城,胭脂国十三所大宗,剑阁贡献最大。 “原来是剑阁的道友。” 林厌离拱了拱手,左脚往前一踏,摆出一个拳桩。 “你不用剑?”陆少羽眉头皱起,有些不悦道。 林厌离抬了抬拳头,瞥了北边城头一眼。 她也想用,北边那老头的盯着呢,不搞清楚那人的目的,她不太敢泄底。 “你不用剑,那我出剑做什么?”陆少羽瞪了一眼,将剑插回剑鞘中,衣袖一甩,掉头便走。 林厌离挑了挑眉,没想到她碰到个死脑筋的人。 虽说由着人家这么走掉也挺好的,但保不准人家天天跑到宅邸堵人。 再说,她今天就是来找架打的。 罢了,就泄一点点底给林清玄看看吧。 林厌离深吸了一口气,右手一张,天真飞剑落在手中,剑意如潮汐般向四周散开。 陆少羽驻足停步,手指点在身后剑鞘,以双指牵引刺向林厌离面门。 林厌离双眼猛地睁大,双掌一合,天真飞剑陡然回转,落在掌间,飞剑一阵旋转,化为漫天流光,向前冲去,将陆少羽的剑气斩灭于无形。 二人剑意撞在一起,带起的罡风吹乱林厌离的发丝。 这时,林厌离眼角瞥到一缕银光,脑袋赶忙往后一仰,一柄玉簪小剑从她脖颈前划过。 好险,险些中的他的道! 此人跟她一样掩藏了自己的本命飞剑。 就像她的本命飞剑是“团圆”而非“天真”。陆少羽面无表情,朝后退了几步,左手一翻,玉簪小剑悬浮在手中。 他是个左撇子,平时却是以右手持剑示人。 林厌离眯起眼睛,赞赏一句,“你比那个剑招恨不得放脸上的鱼泉强多了。” 陆少羽得了夸奖,并没有高兴,脸色反而变得凝重起来。 刚刚交锋数招,他看似占据上风,实际上却是吃亏极多。 照这样下去,百招之内,他必输无疑。 林厌离举起剑,右手点在眉间,从中抽出一个亮团,夹在双指之间,抛了出去。 陆少羽面色大骇,一把将玉簪小剑抓在手心,身体向后暴射而去,同时将右手长剑抛出,将亮团斩作两半。 没有错,那是剑意种子! 随着长剑划破光球,一股澎湃的剑气以光球为中心朝四周散溢,这些无主剑气四处飘扬,在这宽阔的道路上犁出一条条细微的沟壑。 其中有一道剑气斩掉了林厌离一缕青丝,吓得林厌离拍了好一阵胸脯,才安抚好自己受惊的心脏。 江晚离帮她凝聚的剑意种子,威力好像有些大。 林厌离因为是临时起意,所以并没有将剑意种子中的剑意炼化,剑气乱窜是超出了她的预料的。 她在心中暗暗决定,以后这种东西不能拿来乱用。 陆少羽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并不是太好看,将剑往剑鞘中一收,摊开双手,“打不过,不打了!” “哎,别呀,分个胜负出来!”林厌离赶忙上前去拉他的衣袖。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儿有点问题。”陆少羽颇为嫌弃地收了收袖子,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壳,“我全力出剑,等会儿肯定能够伤到你,可是之后呢,我会被打得比鱼泉还惨。” 说完,陆少羽指向地面的龟裂缝隙,“谁知道你有多少颗剑意种子,我可不想挨上一颗。” 好吧,有理有据。 林厌离将剑收入袖中,摊了摊手,道:“那你以后可别在千魔宗的宅子外头堵我。” “打不过你,我堵你做什么,我吃饱了撑着?”陆少羽斜睨她一眼,“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可不不想掉几颗牙。” 林厌离摸了摸鼻子,“......那行吧。” 朝陆少羽拱拱手,作个道揖,送人家远去,林厌离拎来两张木板,坐在上头用剑气剔着手指甲。 远处,有一位少女缓缓走来,手上撑着一把油纸伞,走路步态极其优雅,伞檐遮住了她大半边脸,只露出红润的唇。 林厌离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 这少女生得甚美,肌肤晶莹白皙宛若冰雪,眉宇间透着柔弱,一袭白色罗裙衬托着她玲珑娇躯,纤腰袅娜,步履轻盈。 她走近林厌离,先是打量了一番,方才柔声道:“师妹是林厌离?” 林厌离抬头望了望天空,此时没有太阳,也没有下雨,清爽的天气撑着一把油纸伞,真是奇奇怪怪。 她咧着嘴巴朝撑伞少女笑了一声道:“你也是来找我打架的?” 少女轻轻摇头,将油纸伞收了起来,“我是丹霞宗的弟子。” “哦,原来是赤阳前辈的门人,你是来找我拿要剑道传承的?”林厌离恍然大悟。 少女再次轻轻摇头道:“既然师祖将剑道传承给了你,那便是师妹的机缘,我找师妹是想请师妹教训一下我那目中无人的弟子。” 林厌离将指甲碎屑弹到地上,从地上一跃而起,“哦,我的出场费可是很贵的,而且一般的东西,我可瞧不上眼。” 少女抿嘴一笑,泄露出少学气息,伸出一根手指,道:“你可以向我提出一个不过分的要求。” 林厌离浑身一顿,像是炸毛的猫一般,朝后退开了十多步。 这少女,长得这般稚嫩,竟然是个五境的大佬!!! 这女子身上有隔绝神识窥探的灵宝,不然以她五境的神识,不可能没有察觉。 “师妹不必害怕,我说话算数。” 林厌离心中狂喜,面上满是难堪纠结,驻足原地半晌,像是思考了许久,才抬起头。 “既然如此,晚辈只好如前辈的愿,将您那位弟子暴打一顿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沈桥 真是一个狂妄且任性的小丫头。 少女笑着将手中的油纸伞撑开,纤纤玉手旋转纸伞,一幅山水画卷凭空出现在林厌离面前。 她伸手探入山水画卷中,从中拎出一个身着玄衣的少年。 林厌离瞅着那个玄衣少年的相貌,啧啧称叹,“长得还挺俊俏的。” “师父,快解开我身上束缚,您要谋杀弟子啊!”玄衣少年从画卷中走出后,对少女忍不住抱怨了一声,随后一双狭长的双眼盯在林厌离身上,“哟,哪儿的小丫头,生得还挺俊俏,有没有兴趣跟沈桥哥哥一起去南边的烟柳巷子喝杯茶呀。” 这个少年确实挺欠揍的。 林厌离眨了眨大眼睛,伸手指着地上的沈桥,询问起少女,“要打成什么样的程度?生活不能自理,还是......” 少女面色和善,笑容不改,淡粉色嘴唇微动,“不死即可。” “哦,懂了。” 林厌离低头看了眼身下的青石台阶,偷偷抠出一块青砖,朝沈桥勾了勾手指,笑了一声。 “来,小哥哥,给你看个大宝贝。” 林厌离背着手,缓步走至少年面前,蹲下身子,咧开嘴巴,露出了洁白无瑕的牙齿。 沈桥眯了眯眸子,脑袋缩了缩,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姑娘,“你别乱来啊,我生气连我自己都害怕。” 所谓趁他病要他命,趁少年身上束缚还未解开,先打上几拳,给自己增添点胜算。 林厌离嘿嘿一笑,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桥,手中掂量下青砖的重量,一板砖狠狠拍在沈桥的脸上。 “打人不打脸!” “哦哟,还提前布置了护身灵气呢!”林厌离挑了挑眉,朝手上的搬砖哈了口气,“看砖。” 青砖破风而去,带着凛冽的气势,一砖将沈桥的护身灵气拍得粉碎,砸落在他左半侧脸颊上。 “唔.......” 随着惨叫声响起,林厌离手中的板砖轰然破碎,林厌离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不好意思,力道没控制住,不过,你的脸有点硬喔。” 少女立在一旁,嚅嚅道:“我这弟子修行过体修的功法,肉身上比起一般的剑修强悍一些。” 林厌离弱弱的搓了搓手,笑得有些勉强,“在打之前,你可没有告诉我!” 剑修杀力虽大,但是肉身孱弱,大多数剑修为了淬炼出纯粹的剑意,除开剑法心经外,便不会再去触碰其他的法门。 像顾玄北那种剑法和术法同修,都能精通的修士并不多。 林厌离弱弱的退开了几步,双眼瞪了少女一眼,“前辈,你这弟子比那鱼泉和陆少羽猛多了,一个人情少了,得两个!” “依你便是。” 少女太好说话,这也让林厌离意识到,少年是个硬茬子。 沈桥坐在地上,左边脸颊肿得老高。 他抬起右手摸了摸被林厌离拍过的地方,疼得直吸冷气。 “师父,不带联合外人来欺负我的。”沈桥哀嚎一声,从袖中掏出一颗丹药扔入口中,从地上蹦了起来。 他恶狠狠地瞪了林厌离一眼,“等会儿,别哭。” “你也是!” 林厌离双手站立,丝毫不怂。 “订个赌约如何?” “赌什么?” “谁要是赢了,就请对方喝一个月的酒!” “一言为定!” 林厌离一口应下,虽然她不喝酒,但是她有顾玄北、陈墨水,还有陆圭。 沈桥哼了一声,纵身跃起,脚踏一缕剑气,率先施展剑招。 林厌离紧随其后,剑光如虹。 两道剑光相互纠缠,不同的色彩在街道溅开。 有行人走至此处,见到两位剑修斗法,刚想骂上一句,一声苍老的冷哼苍老顺着他的耳道遁入了他的脑海。 他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吭声。 持伞少女瞥了远处城头一眼,面上并不是很高兴,却又无可奈何。 只要入了这座沐天城,人人皆是棋子。 就连观海书院的三位君子都在这棋局中,她又如何能避免? “砰--” 一道剑光炸裂开来。 林厌离往后退了一步,擦了擦额角溢出的汗珠。 沈桥的攻击凌厉又迅速,招式狠辣沉重,丝毫不给对手留下喘息的余地。 林厌离的剑术相较沈桥而言稍显笨拙,但胜在一身灵气深厚绵延,或许是剑术流派学得较繁杂,并没有专精于一种剑术的原因。 沈桥剑术简洁干练,出剑沉重,剑修、体修,山上难缠鬼占了两个,比起那鱼泉不知生猛多少,看来今天,她要当人家的垫脚石了。 “呼--”林厌离吐出一口浊气,在裤子上抹掉掌间残存的鲜血,看向沈桥,语气平静,“我要发威了!” “请便!” “我真的要发威了!” 林厌离闭上双眸,右手天真飞剑一抖,猛然收入袖中,拔腿便跑。 “???” 沈桥愣住。 不是吧? 说好的一决雌雄呢?怎么撒丫子就跑了? 赌约怎么办? 打他的板砖还没还回去呢! “傻小子,还不追!” 少女轻喝一声,这才将神游天外的沈桥拽了回来。 沈桥立马提起灵气,运转功法,朝林厌离消失的地方急匆匆赶了过去。 “这丫头有些喜欢破坏规矩呀。”少女哼唧着笑了一声,右手手掌张张合合,撑着油纸伞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你追我赶,二人一路疾驰,穿梭过几条巷子,来到一处死胡同。 “跑?跑不掉了吧!”沈桥揉了揉拳头,咧着嘴巴走近,“来,闭上眼睛,很快就会过去的。” “知道我为啥要跑到这里来嘛。”林厌离嘴角一翘,抬手指了指天上,“往上头看看。” 沈桥仰头,数张俘虏自天落下,两张是能够束缚身法的灵缚符,其余则是五行符箓。 “喝!” 林厌离掐诀轻喝一声,随着周围水雾骤起,她脚步点在墙上,飞步踏上房檐。 她看着巷子中的沈桥陷入了沉思。 不用真本事很难打过沈桥,但是用了真本事,她那本就不深的底蕴,就会被林清玄扒得干干净净。 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尽管出剑,我会帮你屏去周围神识的窥探。”少女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林厌离皱眉,扭头一看,却见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后,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她身形飘忽如烟,将手中的纸伞抛掷空中,遮天蔽日。 原来那少女手中的油纸伞是件能够隔绝所有人神识的半仙兵。 林厌离摊摊手,人家都做到这一步,那还有什么顾虑的,打呗! 第二百七十五章 追鹰逐兔 “呼哧--呼哧--” 林厌离深吸了口气,将手腕伸了出去,一枚青铜牌牌悬浮于她的掌间。 青铜牌牌闪耀着淡淡金属光泽,牌面有着奇怪的纹理,正中央有一个古怪的文字,像是个图腾一般,散发着幽暗的光芒。 青铜牌子上刻画着古朴的花纹,像是花朵的花瓣,花瓣的边缘刻着复杂的花纹。 林厌离捏起手印,轻念咒语,手中青铜牌牌突然爆发出一阵青光。 一股无形的力场笼罩了整个巷子,将周遭的水汽全都驱散。 论术法,林厌离还真的没有怕过谁。 周围雾气消散,林厌离见到了巷子中的朝他瞪着大眼睛的沈桥,她咧开嘴巴朝沈桥笑了一声,随后探手摸入袖中从中取出了一把桃木剑。 “团圆!” 林厌离轻哼一声,手中木剑高高举起,剑尖直指沈桥。 “嗖!” 木剑化作一道青色流光刺向沈桥。 “什么?” 沈桥一惊,急忙用右拳挥打。 “砰!” 一阵闷响,木剑与他的手臂撞击在一起,沈桥被震退几步。 什么剑气,这么凌厉。 沈桥吃惊地望着自己被震的发麻的左手,暗暗叹了一声。 费去些许时间,沈桥破除身上的束缚,以剑意斩断周围符箓,手中长剑一抖,踏上房檐一剑逼向林厌离的咽喉。 木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林厌离急忙抬起桃木剑格挡。 “锵锵锵--” 火星四溅。 林厌离连续退出十几步方才稳住脚跟。 她望着手中被震的颤抖的桃木剑,眉头微皱。 沈桥作为半个体修,身体强度有些吓人,与他硬碰硬,最后吃亏的必然是她。 看来,得寻其他的法子才行。 林厌离眼珠子转啊转,想另辟蹊径,走陆少羽那样,快剑的路子。 她手上长剑一抬,周身剑气如洪水倒流。 沈桥站在水中,避无可避,只能举手挥剑。 剑气振鸣,两人剑刃相交发出阵阵清脆悦耳之音。 在这倾泻而下的雨幕中,林厌离的身影恍然出现在沈桥身后,右手长剑高高举起,朝着沈桥肩头落下一剑。 沈桥吃痛,脚底下绽开一道墨色剑影,随着剑影浮现,小巷中轰然出现三个沈桥。 四人背靠背站在雨幕中,手中长剑高高举起,将周围收入眼帘。 林厌离依靠的无非是速度快,剑气繁多,只要眼观八方,林厌离在这片雨幕中便无法近他的身。 林厌离心知如此,但并未改变计策。 她手握长剑,脚尖猛的点了下墙壁,身形飘忽如鬼魅般,在沈桥的身侧穿梭着,不停地刺杀沈桥,剑影闪烁。 砰! 剑气激烈地碰撞着,在雨幕中发生剧烈的轰鸣声。 北处城头,两位老者站在角楼上张望。 曹正抱着长剑,脖子伸得老长,但眼前尽是一片云雾,连神识都探不进去半分,他忍不住骂了一句,“才看到精彩的地方,就这么给我隔绝了,真是气煞我这老夫子!” 他伸了伸脖子看了林清玄一眼,讪笑道:“老剑仙,我知道这点小伎俩瞒不过你,看在我陪你在这城头受热受冻的份上,也让晚辈看看呗。” 林清玄瞥了曹正一眼,懒得说话,只是抬手一拨,在半空凝聚出一面水镜。 水镜中,对峙的正是林厌离与沈桥二人。 林厌离若是见到林清玄这一手,必然会惊为天人,因为这手段,是林清玄从她这里偷摸学去的。 林厌离站在房檐,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来个现场直播。 她手中长剑一抖,身影化作八道血光,朝着沈桥疾驰而去。 血光闪烁,带着森寒的气息,将沈桥包裹起来。 沈桥手中的长剑一甩,剑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与林厌离的攻势对撞在一起。 两人同时后退数步。 林厌离额上冒出些许汗水,因为沈桥已经开始慢慢地跟上她的速度了。 此地虽然限制了沈桥的发挥,却也极大限制了她的身法,还是得寻个宽敞的场所,不然照这么打才去,以丹药支持,怕是要打上几天几夜,没完没了。 南边的仙家渡口,是个好去处。 念头一闪而过,林厌离右腿一点,以极快的速度朝南方遁去。 沈桥手指抹过腰间储物袋,吞下一颗丹药后,踏上屋檐奋力追赶。 二人在屋檐上狂奔,时不时踩碎几张琉璃瓦,惹来屋主的几声唾骂,但二人皆没有理睬。 穿越过数个仙家大宗的宅院,林厌离与那南边的仙家渡口已经不远,在她打算朝沈桥出上一剑时,沈桥的身影幽若一道鬼魅般恍然出现在林厌离的身后。 “妈耶!” 林厌离惊叫一声,回身就是一剑。 沈桥灵巧躲过,伸手一抓,握住了林厌离纤细的脚踝,右手奋力朝地上一砸,将屋檐砸出一个大洞。 林厌离满脸是血,晃了晃脑袋,一头撞穿墙壁,继续朝南跑。 两个裹着床单的修士从房中窜出,骂骂咧咧道:“遭瘟啊你们,修士本就生育不易,还来打搅我们好事,活腻歪了吧你!” 一位少女从天上而落,双手搭在两个修士肩头,笑得核善,道:“二位的损失皆由丹霞宗负责。” 两位修士注意到少女身上的五境威压,赶忙点头哈腰讪笑道:“是我们两口子,挡住小剑仙的路了,请便。” 少女见二人还算聪明,伸手从袖中取出一个储物袋扔了出去,当做是丹霞宗的赔礼,默默地跟上沈桥,继续朝南缓行。 “诶嘿,小丫头片子不要跑,沈桥哥哥陪你一块玩摔跤。”沈桥盈盈笑道。 林厌离摸了把脸上的血,骂了一声,“你就不懂的啥叫做怜香惜玉嘛,刚刚差点被你摔死。” 沈桥扭扭腰肢,脚步丝毫不慢,爽朗笑道:“那你刚刚砍我的时候,怎么就不心疼哥哥呢。” 林厌离将手上的血在胸口擦了擦,嘿,人家脑子还挺清灵的,一点都不傻。 林厌离猛地驻足,双腿用力一蹬,手中团圆飞剑随右手翻转,剑刃射出,被沈桥躲过了,抖的一下在空中转了个圆圈,插在了沈桥右肩,别住了沈桥持剑的右手。 沈桥脸上青筋抽搐,持剑的右手显然被林厌离这一剑伤到,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林厌离手中浮现出一把银色短剑,赶忙将周身灵气汇聚在左手,一拳轰了出去。 剑气凌厉,犹如那嗜腐之蛆,爬上他的左拳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林厌离则是被他蓄力的一拳,轰飞了几百米,在仙家渡口的翠绿色大湖中留下一条长长的白浪后,像是木陀螺般转了几个圈,砸在地上。 沈桥用灵气将飞剑从肩膀抽出,甩了甩自己变得麻木的左手。 这个丫头,刚刚故意压低了剑意么,为的就是让他放松警惕,毁他半只手臂。 真阴啊! 第二百七十六章 意外之事 群山巍峨,烟尘仆仆,江水滔滔,萧瑟秋风。 一位老者端坐船头,看着底下云雾渐浓,抬指拘来一捧彩霞,又抬手将彩霞抛下,五彩的霞光落在地上,底下白板山河,如沐甘霖,周边灵气汇聚,焕发光彩。 “倒是有些时间没有来过这沐天城了。”老者看着远处缓缓靠近的高大城墙,忍不住感慨一声。 人都有年轻的时候,或是骄傲纵狂,或是年轻气盛,都有一个远游的梦。 老者也不例外,他作为一位山泽野修,既非沐天城本土修士,也非剑修,却有着一场联袂诸多修士奔赴大荒正证道的荒唐想法。 当然,那个时候因为诸多原因,最后没能去大荒看那剑修和纵横奔驰八万里,以绝世剑气斩杀化形大妖的神迹。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小骄傲。 讨得一个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的好老婆,生了一个十分能读书的儿子。 但遗憾是,这个逆子大几百岁的年纪还不愿意找一个贤良的道侣。 不过,这个小遗憾在前段时间也给补足了。 “故人远游,物是人非啊!” 老者身旁站着一位老妇人,双手搭在船舷上,看着远处的沐天城,一双眉眼眯着,“韩之,等会儿见到厌离,可收敛些,不要吓着她,还有不要说粗话。” 老妇人名作陈清芝,正是林韩之相携白首千年的道侣。 “孩子她奶,放心吧,我懂得分寸。” 老妇人微微叹了口气,双目朝向沐天城,多了些期待之色。 仙家渡船缓缓靠近,直到看到城外的山字碑,这才算进入了沐天城的地界。 随着仙家渡船的管事将令牌投掷出去,沐天城周围法阵大开,这艘不算大的仙家渡船才慢悠悠的驶入仙家渡口。 林韩之站在船上,瞩目远眺,看着远处整齐排列的宅院,抬手指道:“孩子她奶,我以前就住在那个宅子,还一点都没变。” 陈清芝顺着林韩子的手指看去,看到一座颇带古朴气息的宅院,她抿唇笑着点了点头。“带我一起去看看吧。” “好。” 林韩之刚应下,那座颇具年代感的宅子,被一道黑影撞成了稀巴烂。 “这......”林韩之瞪大了双眼,舌头打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私人恩怨?还是北边的凶兽攻城了? 陈清芝满脸担心道:“看那身影好像是一个女孩儿,我们一起看看吧。” “好。” 夫人发话,哪有不卖力的道理。 林韩之右手双指一并,携妻遁行,来到岸边的白玉石板上,看着倒插葱一般的女孩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丫头,有点儿眼熟啊。 女孩两条腿微微弯曲,两只脚丫弹了弹,双手用力,将自己的脑袋从坑中拔了出来。 女孩满脸是血,模样极惨,太阳光下,还能在地上见到几颗闪闪发光的牙。 林厌离坐在地上吐了一口血水,骂骂咧咧,前段时间才算换齐整的牙,就这么被沈桥打掉了。 她低着头揉了揉腰,疼得哼唧两声,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张狗皮膏药贴了上去,赶忙从地上爬起来,一双眼睛恶狠狠的望向远处一所宅子的屋檐,沈桥便站在那里,只不过,他的模样比林厌离还惨。 林厌离也没想到沈桥会以伤换伤,她每出五剑,只能中两剑,然后挨沈桥一拳。 几轮打下来,牙打掉了,脸捶肿了,脑瓜子嗡嗡的像有蚊子叫一样。 “真他娘的晦气,打不死的小强!” 林厌离用手抵了抵门牙,感觉有些松动,干脆一把给扯了下来,将门牙收入储物袋中,林厌离抹了抹嘴角,提着剑就要上去跟沈桥再干一架。 这时一只强有劲的大手拽住了她的胳膊,她猛然回头,身后站着一对老夫妇,拽着她胳膊的是那位老者。 林厌离像受惊的兔子一般立马从老者手中抽出胳膊,弱弱地缩了缩脑袋,指向远处的沈桥道:“宅邸坏了找他赔,与我无关!” “我们不是来找你赔房子的。”老者纠结道。 林厌离听到这话,咧开了缺牙的嘴,脸上瞬间笑开了花,“哎哟,早说嘛,我还以为砸坏了大佬的房子,担惊受怕的。来,让让,瞧见那边的娃子了么,今天我得教他做人” 老者满脸复杂,右手挠了挠头,看了眼身旁的妇人,幽幽道:“这好像是咱那孙女。” 老妇人眨了眨眼睛,从袖中掏出一块留影石,围着林厌离转了一圈,对比着留影石中的虚像。 虽然林厌离此时满身尘土,头发像鸡窝,脸蛋黑乎乎肿得老高,还缺牙,但依稀能够辨认出来眼前的女孩就是留影石中的孙女。 老妇人满脸激动,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 林韩之双手颤抖起来,先前去摸了摸林厌离的脸,从脸上捻来一滴鲜血,随后他划破自己的手指,同样取出一滴精血,左手掐诀,见两滴血没有丝毫阻碍的融汇在一起,激动道:“没错,这就是咱林家的种!” 老妇人眼眶湿润,手指抹了抹眼眶,喃喃道:“这么多年,兮风那孩子总算是铁树开花了。” 老者一把将林厌离拉入怀里,声音嘶哑道:“孩子,我是你爷爷,这是奶奶。” “???” 林厌离挣扎一阵,发现自己1动不了,只好由着老者将她摁着。 这个世界的老头老太太都这么喜欢认孙子孙女么?曹正是如此,眼前这对老夫妇也是如此。 “两位前辈,我知道你们思孙女心切,但能不能等我把架打完。”林厌离忍不住道了一声。 现在时间就是金钱,沈桥身为半个体修,恢复能力肯定比她强,不快点将沈桥打趴在的话,等他恢复了,等会儿牙会掉得更多。 “女孩子家家就该学琴棋书画,跟那些浑小子打什么架?”林韩之胡子翘起,一双眼睛瞪向远处的沈桥,喝道:“小-逼崽子给老夫下来,敢打我孙女,活腻了吧!” 陈清芝拍了一下林韩之的肩膀,忒了一声,道:“一路上都在吩咐你不要在厌离面前说粗话,你咋就不涨记性呢!” “哎哟,瞧我这嘴巴。”林韩之拍了拍嘴巴,低头十分认真地对林厌离道:“孙女,女孩子要文雅,不能像爷爷这样说粗话。” 说完,他又抬起头,朝沈桥勾了勾手,“来,让老夫看看你有什么能耐,敢动手打我林韩之的孙女。”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亲家 沈桥站在屋檐,心中也多了些许郁闷。 这是从哪冒出个老头,吵吵嚷嚷的,真是莫名其妙。 他掏了掏耳朵道:“老人家快走远点,等下免得我一拳伤到你。” 林韩之扭了扭肩膀,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他笑着朝身旁的陈清芝道:“初生牛犊不怕虎,现在的年轻人讲话可都不客气啊。” 说完,林韩之双指并拢,默念道诀,掌心道意流转,一掌推出,在沈桥面前凭空形作一个大阵。 阵中五角,是那五行之属,一把利剑、一朵梅花、半碗清水、一颗火种、一捧黄土,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的位置。 沈桥脑袋嗡嗡,只觉天地晦暗,眼前飞起无数流萤,最终凝聚成一道漩涡,漩涡之中贼是令人窒息的道韵。 这时少女撑伞从天边缓缓落下,手掌一翻,油纸伞中飞出一道彩霞将沈桥周围阵法破去,她将纸伞收起,朝林韩之施了个福礼,道:“小辈不懂礼貌,晚辈在这儿向竹云真君赔礼。” 林韩之摸了摸鼻子,有些诧异道:“老夫的名号这么响亮了,居然能被认出。” 少女抿唇笑了一声,回应道:“前辈说笑了,丹霞宗与南极礁州靠得近,与南边那些宗门有不少联系,您毕竟有个圣人弟子的儿子,所以丹霞宗还是知晓一二的。” “原来是靠兮风撑了下脸面,这天底下多有儿子仰仗老子的,倒是少有老子仰仗儿子的。”林汉纸抚了抚胡须,手臂一展,将五行神通收入袖中。 客套话说完,少女缓步向前,双目投在林厌离身上,问道:“继续么?” 林厌离一只手被陈清芝拉着,她无奈的翻转着手心手背,道:“你觉得现在这个状况还能打下去么?” 少女歪歪头,伸手将额前的凌乱青丝拨至耳后,重新将油纸伞撑开,轻描淡写的丢下一句,“那就等伤养好了,改天继续。” 林厌离捏了捏拳头,表示自己同意了。 少女脚步一动,身形缓缓消散,连同一起消失的还有一脸惊慌未定的沈桥。 林厌离神识散播出去,丝毫未能寻到少女的踪迹,不由在心中感慨五境大佬的神通真是玄妙无比。 打架的事暂时告一段落了,现在眼前的麻烦事还需要处理。 林厌离闭上双眼,神识扫在千魔宗的宅邸中,鸟瞰探下,寻思着破局之法。 她先是望向顾玄北和陈墨水,这二人便算了,前些日子与白清大打一场,后来又问剑林清玄,被打得好几天下不了床,用了她好多灵植,现在刚把伤养好,万一他们跟这老头看不过眼,又打一场怎么办? 陆圭在房中干大事,怕要一段时间,姑且略过。 陈秋雨此时不在宅邸中,跳过不谈。 曲辙、乐观领着千魔宗弟子南下探查山水,此时不在沐天城。 柳佰泺、周芊洛境界和修为太低,并不能主事,所以最后她只能在顾玄北、陈墨水和陆圭中选。 林厌离眉头皱起,思虑一阵后,决定牺牲一下陆圭,她藏在袖中的右手偷偷并起双指,以秘法传音入陆圭脑海中,“速来,危。” 陆圭躺在床上,怀中美人哼哼唧唧,不断地撩拨着他的心弦。 这位女子是本地的一位女修士,虽然姿色上与南边柳烟巷子的神仙姐姐相比差了一些,可身子段着实能将人的腰缠断,经过三日的深入交流,他成功的虏获了这位沐天城本土修士的芳心。 “陆圭哥哥,你说我们以后有了孩子,该叫什么好呢?” 陆圭嘿嘿笑道:“远着呢,管这些作甚。” “可是人家,已经想要一个宝宝了,最好是一个女孩,贴心,陆圭哥哥,要不,再来一次?” 陆圭抬起双手,一只抚着女子的脊背,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女子娇羞还迎,却被陆圭一把推开。 “陆圭哥哥?” 陆圭并未回应,只是利索的穿好衣裳,双腿一跃凭空在女修面前消失。 另一边,林韩之双手踱步,在林厌离面前走了走去,他时不时看林厌离一眼,又摇了摇头。 来的时候,他在仙家渡船上想了许多话题,比如女孩子喜欢的衣物、琴棋书画、刺绣、小人书,可见着了孙女,这些话却一句都说不出口,而且,林厌离好像对这些东西也不太感兴趣。 陈清芝拉着林厌离在湖边的白玉阶石坐下,以神通在湖中掬来清水,小心的给林厌离擦拭着脸蛋,一边关怀地问着:“小厌离疼不疼,小厌离力气重不重......” 林厌离披头散发,如坐针毡,总感觉浑身有点不自在。 陈清芝帮林厌离擦干净脸后,看着林韩之在前方不停踱步,知晓他现在心境有些紊乱,开口道:“你莫要在那里愣着,快些帮厌离将头发扎好。” 林韩之双眼一亮,不由在心中夸赞一声陈清芝的高明。在家中时,他便常为陈清芝梳头,以前他还会嚷嚷几句“大丈夫顶天立地,岂能行女子事呼”,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 果真还是夫人有眼见。 林韩之走到林厌离身后,从袖中取出一把木制梳子,双手搭在林厌离的肩膀上,将那头齐肩青丝捧起,因为怕弄疼林厌离,他手法极其轻柔。 林厌离乖巧的坐在台阶上,眼睛眯着,倒有几分享受的意味。 不得不说,这位老者梳头的技巧不错。 这时,一道飓风自湖中冲起,一位玄衣公子哥模样的青年闪身来到林厌离的身前。 二人大眼瞪着小眼,陆圭手中纸扇一抖,一脸怪异,好像在说,这就是你说的危险? 林厌离满脸心虚,眼神飘忽不定,已经被擦干净的小手往前一摊,用心音将现在的状况告知给陆圭。 “原来如此!”陆圭恍然大悟,在内心思索一番,很快便知道是什么事情。 最近城中有个与升仙大会差不多的谣言。 林厌离--千魔宗大小姐,父亲林兮风,母亲江晚离,还认了个李竹影当干爹,背后有观海书院撑腰,面子大得很。 林韩之和陈清芝二人早就注意到这个从湖中跳出的年轻人嘛,不由得问道:“你是?” 陆圭抿唇轻笑,走向前,抬手抱拳行了个礼,“晚辈陆圭,江晚离六弟子,现在代师监护小丫头林厌离,二位前辈作为千魔宗的亲家,来了便是贵客,请二位前辈随我一起前往千魔宗歇息!” 第二百七十八章 坐实身份 林厌离冲陆圭瞪了一眼。 她是让陆圭过来解释的,不是让陆圭来搅局的,他这么一说,岂不是越弄越乱? 还是说是对她刚刚打搅他兴致的报复? 林韩之笑着抚了抚胡须,道:“本打算去我那好友寻处住所,既然你们这么有心,那边随你们一起去看看。” 陆圭将纸扇收入袖中,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随后迈开脚步,领着林韩之走上街道。 林韩之与陈清芝一人牵着林厌离一只手,走马观花,时不时抬手指着某处商铺,说着当年的意气奋发。 一行四人在路人看来,是祖孙上街的温情画面。 但此刻的林厌离,表情就像是一块苦瓜,苦着小脸话语稀少,只在林韩之和陈清芝轻切的问候下才回应两句。 而这,被林韩之认为是女孩子害羞。 一行人走过街口,来到千魔宗所在区域。 从巷子中进去,陆圭身子走得笔直,真有千魔宗临时总管的风范,面对林韩之的一些问题,回答得很是自如。 林厌离被夹在两人中央,也对陆圭多看一眼。 她知道陆圭风流,可百多年前,陆圭还只是一个只知晓风花雪月的愣头青,看来他这个陆家家主的位置没有白坐。 四人来到一处大宅院前,林韩之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处宅子倒算风雅。 没有过多的雕花装饰,屋檐通体是由青瓦铺成,青瓦之间用青铜镶嵌,显得格外的整洁,在阳光照耀下,反射着微弱的光芒,使得房屋显得更加的富丽堂皇,让人有一种进入凡尘王府之感。 不错,是个养姑娘的好地方,只是可惜在沐天城。 “老前辈现在此处等候片刻,等晚辈进去铺置铺置,免得一些小辈不动规矩,冲撞了前辈。” 陆圭的话让林韩之十分受用,他笑着挥了挥手道:“不碍事,不碍事,老夫又不是那圣人,有诸多规矩在身。” “这可不行,老前辈可是贵客,怎么着都要收拾收拾。” 陆圭踏入院子,大声嚷嚷道:“千魔宗亲家来了啊,诸位都多些眼界,把平时不好的习惯收收,免得叫前辈见着笑话,让你家小姐面上无光。” 这时,房间中有女子冲出,喝道:“陆圭,你就这么把老娘晾在一旁?” 陆圭身形一闪,手指弹在女子额间,一道漩涡骤现,将女子一口吞下,无影无踪。 “呼--” 陆圭轻呼一口气,险些忘记这女子还在宅子里头,这要是叫那外面两位前辈见到了,晚上小师妹非提着浮屠剑追他万里路。 他抹了抹额上并不存在的汗水,看向前方最大的宅子,大声道:“大师兄,二师兄,出来接客啦!” 屋子窗户打开,顾玄北笑眯眯的趴在窗台上问道:“这是哪儿来的热闹可看?” 陆圭向前,在顾玄北的耳旁嘀咕几句。 顾玄北一听顿时双眼放光,十分认真道:“既然两位前辈认定丫头是他们的孙女,那我们就将这谣言给她坐实了。” 陈墨水站在一旁冷不丁道:“对方有一个是五境大修,小心玩脱了,反而给她增添麻烦。” 陆圭纸扇轻轻晃悠,卷来一道天地清风,抿唇笑道:“大师兄,无需多此一举,那二位前辈,自己已经坐实了。” 陈墨水挑了挑眉头,有些诧异道:“纸糊的五境大修?连自己的子嗣嫡孙都没有神通鉴别?” 顾玄北双手抱胸,靠在窗台上思索几息,“你们不要忘了,转世身也还有爹娘在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陈墨水与陆圭相互对视一眼,面色变得怪异起来。 莫非,真有那血缘关系? 他们虽知林厌离是江晚离的转世身,可林厌离的身世却从未去探查过,转世身也是人,也有爹娘在,总不能是石头里头蹦出来吧。 “看来,有些事情还得去探究一二。”顾玄北抖了抖袖袍走出屋子,“陆师弟,我与你一起去接待那二位前辈。” 陈墨水知道自己不太会说话,便踏着飞剑去三清门那边,将此事告知给陈秋雨。 不加迟疑,顾玄北和陆圭一起踏出院子,来到林韩之和陈清芝二人面前,双双拱手施礼道:“老前辈远临,请入舍饮茶。” 道完后,顾玄北单独又施了个礼,“晚辈顾玄北,是师父的首徒,算是小厌离半个护道人。” 林厌离听到顾玄北喊自己为“小厌离”,浑身冒出鸡皮疙瘩,她一边瞪着顾玄北,一边用心音质问。 顾玄北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仿佛没有听到林厌离传来的心音,伸出食指在林厌离的鼻尖勾了一下,继续道:“我那师父在相夫教子方面并不擅长,让二位前辈看笑话了。” 林厌离一巴掌拍掉顾玄北的手,骂骂咧咧道:“让你们出来解释,反而越说越乱,都给我滚蛋。” 她转身朝林海之和陈清芝,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我不装了,我摊牌了,我就是江晚离。” 林韩之大手拍在大腿上,翘着嘴角,“连性子都与老夫当年相像。” 在他年轻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位声名显赫的师父,下山游历山水遭遇危险时,他就喜欢将自家师父的名头搬出来,吓一吓别人。 没想到这个优良传统,儿子没有继承,孙女继承了,隔辈亲。 林厌离抖了抖嘴角,东说东不是,西说西无理,干脆双手一摊,摆烂,任尔胡说八道。 既然你们说我是你们的孙女,那我便当你们的孙女,反正两位前辈年纪那么大,称呼一声爷爷也无碍。 顾玄北和陆圭二人确实称得上排面,将两位老者迎入宅院大堂,随后吩咐着千魔宗的女修为两位老前辈端来热茶和瓜果。 林韩之和陈清芝也没有那么客气,在蒲团入座后,便询问起沐天城最近的战事,以及北部诸国百姓的安顿。 顾玄北回答得条条有理、面面俱全,让林韩之对这位江晚离首徒高看了一眼。 尤其是听到顾玄北和师弟一起联袂斩杀一头王座化形大妖,在城头落字后,更双眼放光,拍着顾玄北的肩膀,夸赞江晚离的几个徒弟都有大出息。 第二百七十九章 身世谜团 林厌离坐在蒲团上,怎么都不自在,随便找了个借口偷溜出来,任由顾玄北和陆圭二人陪着林韩之打嘴炮。 林韩之和陈清芝的到来完全超出了林厌离的预料,其中一点更是让林厌离十分在意。 她缓步走出大堂,看着天边的剑光一闪,赶忙挥了挥手。 陈墨水踏剑落下,面色一如既往的难看,“干嘛!” “借我一滴你的血。” “不行!”陈墨水一口拒绝。 林厌离无奈,贴近陈墨水的耳边嘀咕几句后,才让陈墨水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她从袖中取出团圆飞剑,以浑身浩然正气作引,才堪堪划破陈墨水的手指,迅速从中挤出一滴血,林厌离立马用道法将血液牵引至半空。 陈墨水抱着剑,完全不知道林厌离想要做什么。 只见林厌离手指点在自己的额间,从中取出一滴精血,将精血牵引至半空,她双手掐诀,口中喃喃念诵术法口诀。 林韩之所用的道法,是修行界大修用来检测子嗣血脉的术法,这样的术法,她也会。 悬浮在空中的两滴血液在林厌离术法的干预下,浮现出无数金色纹路,最后金色纹路的牵引下,融合为一体。 林厌离满脸错愕,脖子僵硬地望向陈墨水,“你是我爹?” “……” 陈墨水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手指一点,将空中的血液湮灭,淡淡道:“师父,沙包大小的拳头你见过没?” 林厌离缩了缩头,双手抱着脑袋,跑出了庭院。 显然,在陈墨水眼中,林厌离是在拿他寻开心。 林厌离三两步跳下长廊,跑到宅院北角的池塘才停下脚步。 她找一块青石坐下,看着自己的手掌陷入了沉思。 她的术法并没有纰漏,为什么会和陈墨水的血液融为一体,总不可能陈墨水真是她老汉吧。 “奇奇怪怪。” 林厌离晃了晃脑袋,听见脚步声传来,原来是陆圭见她许久没有返回大堂,出来寻她回去。 林厌离鼓起腮帮子,重重叹下一口气,从青石站起,一个箭步跳到陆圭身旁,抓起他的手,重重咬下。 未能击破对方防御。 “师父,你做啥子。”陆圭哑然笑了一声,将周身的灵气防御撤掉。 林厌离没有回答,袖中天真飞剑一抖,在陆圭手臂上留下一条极浅的血痕。 林厌离用手指捻来血珠,背着身子捣鼓一阵,将一滴散发着淡淡金光的血珠递到陆圭面前,“爹。” 陆圭恍然,这个称谓,他在床上听得最多…… 咳咳,想偏了。 陆圭捏了捏眉心,用手指敲了敲林厌离的脑袋,“叫得很好,下次不要叫了。” 显然,陆圭也认为林厌离在拿他寻开心。 林厌离叹了口气,将悬浮在空中的血液拍掉。 如果陈墨水是意外的话,那陆圭又作何解释?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两亲爹。 不行,还得再找几个人试验! 林厌离推了推手道:“好徒儿,你先回去,就说我喔屎去了。” 陆圭再次敲了敲林厌离的头,“师父,女孩子说这样的话,一点不美。” “反正你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我现在有事儿!” “好吧,莫要让你“爷爷”,“奶奶”等太久,显得没有礼数。” 陆圭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将某几个字咬得极重。 林厌离脸颊红润,瞪了陆圭一眼,脚尖一点,以极快速度去了东边。 约莫半炷香时间,她在一处通体灰色的屋子前停下脚步。 她向前敲了敲门,见没啥动静,走至窗户前推开拉开窗户朝里头瞧了瞧。 屋内的摆设极其简单,一张桌子、一张床,别无他物。 床上躺着一个身着黑袍的青年,面容枯槁,眼窝深陷,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咳咳,柳佰泺,快给我出来,我找你有事儿” 听到这话,屋内青年猛然抬起头,看见窗台处的林厌离,泣涕横流,他赶忙起身,委屈巴巴地扒拉在窗台,“小姐,你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理过我了,我都以为你已经把我给忘掉了。” “呃,这个。”林厌离歪了歪头,这几个月有陆圭在,好像确实没有同柳佰泺说过什么话。 她拍了拍柳佰泺的肩膀,有些心虚道:“你可是我的左膀右臂,我怎么会把你给忘掉呢,是我这些天太忙了。” “听说你前些天,芊洛师妹天天在您房中过夜。” “这个……周芊洛她是女子嘛!” “女子,又是男女之别……” 柳佰泺口中呢喃着,有些入怔。 这些天,林厌离不曾搭理他,心中本就烦躁,昨日周芊洛还特意拿着林厌离喝过的茶碗来他面前炫耀一番,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如果他也是女子,就能和林厌离一起贴贴了吧…… 柳佰泺无神的双目朝下探去,抬起双指,冷喝一声:“这因果皆是出自男女之别上,唯有去了这秽根,磨去这大道因果,方能……” 话未说完,柳佰泺以右手双指为剑,朝胯-下出剑。 “就算割了,也能长啊!” 林厌离震惊了,抬拳出手,将柳佰泺打飞数米远,才制止了他这荒唐行为。 半个时辰后,柳佰泺美美地枕着林厌离的大腿,眼睛眯着,十分惬意。 所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大概讲的是他现在这种情况吧。 林厌离小手搭在柳佰泺的头上,一边顺着他的头发,一边沉思着刚刚她施展术法的结果。 如她预料的一样,柳佰泺的精血也成功与她的血液融为了一体。 陈墨水、陆圭、柳佰泺,三个人出现了同样的结果,所谓事不过三,一个术法不可能出错三次,是她本身有问题。 以此推断,她应该与林韩之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林厌离用手揉了揉脸,心中凭空多了一些失落。 其实,她还挺希望找到自己这个世界的血亲,现在看来,这份希望挺渺茫的。 世界茫茫大,没有术法依仗,找人如同海底捞针。 不过,她是不会放弃这份希望的,因为她叫做林厌离,最讨厌半途而废。 第二百八十章 生辰喜好 在柳佰泺这边待了一会儿,林厌离返回房中洗了个澡。 此时晚霞已逝,大地之上金光朦胧,这些是沐天城阵法投射下来的灵气光泽。 林厌离内着一身暗花细丝褶缎裙,外披一件纱衣,头发盘起,用头绳扎了一对双丫髻,脚上踩着一双淡粉色火鼠靴,看着活泼且灵动。 她抖了抖双手袖子,揣着小手看着灯火通明的大堂,深深吸了口气。 她迈过门槛,缓步走入大堂,看着远处坐在蒲团上与顾玄北和陈墨水闲聊的林韩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江晚离与林兮风是认识的,所以她断然不可能是林兮风的女儿,两位老前辈似乎已经认定她就是林家的血脉,有五境大修撑腰固然是好事,但谎言总有被拆穿的那天,到那个时候,这二位老前辈会不会露出失望的表情,还会不会认她是孙女。 陈清芝注意到林厌离的身影,赶忙起身将林厌离拉到蒲团上,伸手将林厌离发髻上的头绳取了下来。 原来,她自己扎的双丫髻歪了。 陈清芝熟练将头绳捆成一圈,再将头发放下去,将她松散的齐肩青丝轻轻捋顺,再把林厌离脸颊旁边的几根乱发理顺,露出一张白皙小脸。 “我家孙女就是漂亮。”林韩之夸赞一声,向林厌离竖起了大拇指。 林厌离身子坐得笔直,脑中纠缠在一起的思绪豁然松解,她甜甜地笑了一声,微微躬下身子,轻唤了一声爷爷、奶奶。 听到林厌离开口喊人,林韩之胡子简直要翘了道了天上,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瞧瞧,我说什么,孙女只是有些怕生,你的担心这担心那的,都是瞎操心。” “乖孩子,来让奶奶瞧瞧。”陈清芝慈爱地摸了摸林厌离的小脸蛋,满目的宠溺之意。 林厌离点了点头,转过身子,睁大双眼看着眼前的老妇人。 眼前这位老妇人穿着一身玄色衣裳,头上戴着一支竹子雕刻的簪子,发鬓梳理整齐,整个人显得高贵典雅。 上午的时候,林厌离看到这位老妇人的第一印象便觉得很舒服,慈眉善目,是她见过最祥和的老人。 她微微偏下头,躲过陈清芝的视线,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她心中有些心虚。 林厌离的神情被林韩之看在眼中,他不由得哼了一声,“兮风这个臭小子真能藏,孙女这么大了都不告诉他老子,害得孙女都不跟我们亲近,这次去观海书院非得抽他几鞭子。” 陈清芝忒了一声,手轻轻拍在桌上,“你当着孩子的面,就莫要骂兮风了。” “哎哟,忘了,瞧我这嘴巴,真是个漏勺。”林韩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低下身子,看着林厌离的侧脸笑道:“不要学爷爷,爷爷是山泽野修,野习惯了,你是咱家大小姐,可不能野。” 听到这话,林厌离更心虚了,她埋着头耸了耸肩膀,用蚊子大小的声音应了一句。 顾玄北坐在林韩之身侧,一只手撑着脑袋,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 平时林厌离嗓门比那铜锣还响,今日儿像哑火了一样,这样的文静的师父,他真想用留影石录下来。 陈清芝四处打量着林厌离,最后轻声问道:“厌离今年多大年纪呀?” 林厌离顿了顿,胆子倒是大了些,“十岁,马上就十一了。” 陈清芝双目一亮,“生辰快到了么?哪一天?” 林厌离点了点头,迟疑几秒,“十月十八” 她说的是她自己的生日,而不是江晚离的。 林韩之抚了抚胡须,眯起了双眼,“很近了,既然我们在,就得好好办一办。” “别!我不喜欢人多。”林厌离赶忙推脱。 这要是让林韩之牵扯进来,岂不是要搞得沐天城人尽皆知? “你这老头子不要随便插嘴,惹得孙女不高兴!”陈清芝瞪了林韩之一眼,又对着林厌离笑道:“厌离有想要的东西么?” “想要的东西?”林厌离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她抬起头,右手指着北方,“想在北边城头刻字。” 陈清芝和林韩之相互看了一眼,哑然失笑,这个还真做不到。 林韩之将胡子捋下,问道:“小厌离为什么想在城头上刻字啊。” 林厌离歪了歪头,抬手指着顾玄北和陈墨水道:“我是剑修啊,他们说剑修不杀个化形大妖就算不得剑修。” 顾玄北挑了挑眉,这是祸水东引? 林韩之瞥了顾玄北和陈墨水一眼,伸手将林厌离的右手抓在手中,摊开手掌中,掌有数条触目惊心的疤痕,这些疤痕是由剑意所伤,所以恢复得没有其他地方快。 “剑修温养飞剑太苦了。”陈清芝有些心疼道。 林厌离摇了摇头,“才不苦,体修才苦嘞。” 对她而言,需要打熬体魄的体修才是最累的。 “那除开刻字外,小厌离还想要什么东西呢?” 说实话,物质性的东西,林厌离真的不缺,但林韩之和陈清芝这么问,肯定是想要在生日当天送她礼物,拂了两位老前辈的面子也不太好,她在脑海中翻找一阵,最后找到一个合适的。 “我想要复圣先生的书。” “哦,颜圣人的书!” 林韩之对林厌离想要的东西有些意外,心中猜想林厌离是不是向她母亲要的。 “小厌离也喜欢颜圣人?” “当然!”林厌离瞪大双眼,“欲罢不能,晚上不看两眼颜圣人的孤本,睡不着觉。” 林韩之轻笑一声,世人皆知江晚离对复圣格外尊崇,对于复圣的字帖、字画、孤本狂热到一种疯狂的地步,没想到她的女儿更胜。 想来也是,父亲林兮风就是复圣学生、母亲又对复圣推崇至极,作为二人的女儿,自然是受了二人的熏陶。 林韩之摸了摸储物袋,眼睛惬意的眯了起来,上次去观海书院办事的时候,从兮风那里顺了本《复圣颜说》,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了。 问完林厌离生辰的事,两位老者又问了些林厌离的喜好,以及林厌离在家的生活习性,林厌离一一作答,并未怯场。 当然,有些不好的习惯,她还是掩藏了下来,免得叫两位老者多啰唆两句,耽搁了吃饭的时辰。 第二百八十一章 神识海取新名 晚宴中规中矩,并未多出什么变故。 吃完饭,林厌离便躲回了房中,当起了缩头乌龟,并非是她不愿意和林韩之和陈清芝两位前辈亲近,实在是吃得太撑,不愿意动。 毕竟,有一种“爷爷奶奶觉得你没有吃饱”的观念。 趴在床上,林厌离心神一动,来到神识海中。 看着神识海的土壤中生出了不少新芽,林厌离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今日她虽然被打得很惨,但收获颇多,等土壤中这些剑意种子变为了剑意小花,什么沈桥,她挥挥手就能打十一个。 林厌离抖了抖袖袍,将神识海中一些斑驳的剑意收入袖中,一双眼眸投在了参天大树上,她看着树梢上坐着的女子,轻声问道:“林兮风,你应该认识他吧!” 树梢上的白衣江晚离今日又是一种风情,青丝如瀑,流云姿态,她手捏一朵剑意小花,一挥手,整个神识海变作一副山水画卷。 花木生长、百雀争鸣,山峦叠嶂,群峰峻岭,鸟语花香、花草芬芳,让人目眩神迷。 江晚离柔荑手持一只赤色蝴蝶,将其放飞后,一双淡漠的呀眼眸才落在林厌离身上,“你想问些什么?” 林厌离低了低头,刚好从身下能够见着那惊人的弧度,她轻轻咳嗽一声,“先前我便说过,我的脑子里头的记忆是不完整的,先前观海书院求学一事,为何无疾而终?” 这时,一双大手揽住林厌离的脖颈,双手柔弱无骨,浑身带着一股醉人的香气,“求求我,说不定我会告诉你喔。” 林厌离浑身冒起鸡皮疙瘩,笑得十分勉强,她用力将身后女子的双手扒下,然后退到一旁,双眼瞪大,“以后不要这样出现好嘛,还有能不能将你一身红色衣裳换掉,看着怪渗人的。” “咯咯咯......小厌离,果然有人罩着底气就足了呢,好吧,既然碍到了你的眼,那换身便是!” 红衣江晚离笑得胸脯乱颤,手指轻挥一身红衣变作青衫,发髻上又有竹簪,焕然一新的模样。 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口,腰间淡的蓝色束腰将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若非她一身魔气腾腾,林厌离还真难分辨出二人谁是谁。 林厌离摸了摸下巴,脑中蹦出一个念头,她双手一拍,咧着嘴巴笑道:“虽然你们两个都是江晚离,但是一个是善念,一个是恶念,一个是灵修,一个是魔修,两人有很大的不同,所以我打算重新给你们起名字。” 林厌离手指朝向树梢女子,“你是江晚离的善念,就叫原来的名字。” 说完,手指朝向身旁的青衫女子,“你是江晚离的恶念,你就叫江恶离如何?” “我抗议,凭什么不能我是江晚离,她是江善离?我还给你抓了一头牛呢,她帮你做了啥事?”江恶离撅着嘴巴反抗道。 “做得挺多的,比如帮我压制某个不听话的女子。”林厌离摊了摊双手。 “我不管,我要叫江晚离!” “哼哼,反对无效。” 经过一顿吵闹,最后由主体的林厌离胜出。 树梢上的江晚离如神女漫步般飘落至林厌离身前,抬起一根手指将林厌离额前一根凌乱青丝拨至耳后,轻声道:“有些事情不知道会比较幸福。” “别听她瞎扯,她就是不想告诉你。”江恶离撇了撇嘴巴,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你再多说一句,我会将你埋进土里面。”江晚离淡淡道。 林厌离看着对峙的二人,心中多些感概,与其说二人是江晚离的善恶,不如说不同时期的江晚离。 红衣江晚离性子洒脱,做事不计较后果,凶残嗜杀,视万物为刍狗,是江晚离斩杀她的师尊,继任千魔宗宗主后的不可一世。 白衣江晚离性格冷淡,像是看开了一切,对万事皆不上心,是江晚离前往天宫之前的状态。 两个截然相反的角色,竟然是同一个人,放在外面一定没人相信。 江晚离微微弯下腰肢,与林厌离四目相对,“有些东西,由自己一点一点去探索才有趣,不是么?要是我们将所有的东西都告诉你了,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话虽如此,林厌离还挺喜欢别人将饭喂到她嘴里。 不过,江晚离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选择放弃,不依不饶的,挺讨人厌的。 林厌离低下身子,拍了拍地上的小土丘道:“等我以后五境了,我会去天宫,到时候,你可不要阻止我啊。” 江晚离抿唇一笑,“到那个时候,想必,我和她都阻止不了你吧。” 林厌离咧开了嘴巴,看着神识海土壤中鼓起的小土包,笑道:“我还你们自由后,你们可要好好管理千魔宗啊。” 江晚离环伺四周,看着土壤中数不清的剑意种子,轻轻点了点头,“我就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她手掌一翻,将手中的剑意小花递到林厌离身前。 “这是?” “赤阳道人的剑道传承。” 林厌离愣了愣,不知这个时候江晚离将这份剑道传承取出来做什么。 “既然这位前辈将剑道传承留给了你,那你就要好好接着,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我将其凝练作三个剑招,算是继承了他的衣钵,不枉他死前赠道一场。” 林厌离满脸严肃地从江晚离手中接过剑意小花,她伸出玉手,在花蕊中一按,赤色剑气顿时钻进了林厌离的脑门中,一股奇异的信息瞬间涌进她的脑海。 林厌离闭上眼睛,仔细品味着。 过了片刻,她睁开了眼睛。 她抬手,一股无形的剑气将手掌包裹,化为一柄三尺青锋,她握住青锋,将手腕轻扬,一抹炙热剑芒朝前方飞驰而去。 “这剑法大开大合,跟我们的路子完全不一样啊。”林厌离抖了抖手腕,将剑气散去,有些疑惑道。 女修的力气天生没有男修大,所以这世间女修多是走的精巧路子,以精湛的剑术和绝技来弥补力量上的不足。 林厌离同样如此,虽然她的体魄比普通修士强上一点,但同样没能没能摆脱这个短板。 赤阳道人的剑法霸道狂烈,每次出剑,剑身都以极快的速度抖动,又以灵气作引,火诀加持,那就更猛了。 总而言之,赤阳道人的剑法并不适合她练。 第二百八十二章 陨星阁修士 林厌离轻轻抬了抬手,重新凝聚出一道剑意。 右手挑出一个剑花,以长剑引天火坠落,脚步一踏携赤色火光飞掠,剑光一闪,林厌离双手持剑,横劈一剑。 这一剑被江晚离起名为“阳横式”,领悟起来并不难,林厌离挥了几次剑后,借用浩然正气的纯粹,很快掌握。 江恶离坐在一旁,一袭清丽缥缈夹杂着云里雾绕,撑着脑袋有些羡慕道:“当年我要是有浩然正气傍身,也不会死在天宫这种旮旯里头。” 当然,羡慕归羡慕,有些东西注定是得不到的,就不作他想。 “第二式,剑风波。” 林厌离剑锋一抖,剑尖一颤,一股强烈的热浪扑面而来。 下一瞬,灵气所汇聚的剑尖凝作一点,耀眼的剑光让林厌离都忍不住闭上了双目。 一片星芒洒向四方,星芒所过之处火浪肆虐,犹如浪波风涌。 这一招类似林厌离所施展的火灵术法,只是火光中的参杂的剑光让人防不胜防,颇有神妙。 “花炎月!” 林厌离长剑轻甩,腰上凭空浮现一把剑鞘,长剑入鞘又出鞘,剑影重叠。 这是一记拔剑术。 一连串的剑影凭空消失,又恍然出现,剑影中的火芒散去,刹那绽开,犹如月下昙花现。 三道剑招一气呵成,林厌离捏散手中剑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挥着小手:“这剑招太耗气力了,不适合我这小胳膊短腿。” 江晚离半蹲下身子,“你今日若不吃苦,往后一定会哭今日的不作为,这个世界是吃人的,不要妄想自己不努力就能登上顶端。” 林厌离揉了揉脸,从地上爬了起来,手中剑意重聚,指向地上的江恶离,轻喝一声:“江恶离接剑。” 江恶离微微一怔,便听一旁江晚离喝道:“恶离领剑!” …… 天上两轮月。 一轮在须臾,一轮在大荒。 这是只有在沐天城才能见到的奇异景观。 千里营帐,只有少数几头凶兽发出哞叫。 其中一座大账外,有一位年轻人蹲在木桩旁,双眼溜圆看着前方的营帐的红缨,余角目光却偷偷落在营帐中一位体型丰腴的少妇身上,那妇人坐在一条矮板凳上,眼神疲倦迷离,身子前倾,沉甸甸的胸脯时不时随着呼吸晃动,无形中给这位美妇人添足了资本。 年轻人咽了咽口水,蹲得有些发麻,于是以神通生出一个木桩,坐到另一侧。 从这边看去,刚巧能见着妇人臀部的惊人弧度,年轻人惊为天人,仿佛寻到了珍宝,打算细细品味时,一只手掌悬横在他的眼前打搅了他的兴致。 “好看么?” 冷不丁的话语让年轻人莫名有些心虚,他扭过头朝眼前少女讪笑一声,道:“哎呀,哪里有我们的英招妹子好看。” 少女双手抱胸,冷冷看了年轻人一眼,道:“我比你化形早了三个念头,按照人族那一套,你应当喊我姐姐才是。” 年轻人站起身,手指摇了摇,“这你可就错了,我比你大三个年头,所以我喊你英招妹子没错!” “看来,你最近读了书,都有底气与我争论了。” “那是当然,我最近可看过不少至圣先师的书,我觉得我都能去观海书院当个君子了。” “君子?就你?” “怎么不行,等咱们将须臾打下来,我也要去弄本无字金书挂在身后显摆。” 二人争论一阵,年轻人还是落入下风,他双手一摊,“无事不登三宝殿,有啥事直说吧。” 化名英招的少女,挺了挺胸膛,“我刚从大那里来,大祖有要事找你。” “娘嘞。”年轻人听到这,赶忙起身朝中央大帐方向跑去。 一口气遁行二十里,年轻人来到一处简朴营帐。 一把掀开门帘,年轻人大大方方走了进去,发现里头站了不少人。 他脚步微微停顿,一脸轻浮的面色转换为严肃。 他环伺一遍四周,发现来此之人皆是寿龄不超过一千岁的年轻大妖,且是剑修。 “人都来齐了!” 苍老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皆是一震。 所有人双眸望向远处的简陋木桌,那里凭空出现一位老者,灰衣长服,气息平淡,并没有出众之处。 所有人齐刷刷拱手行礼,唤了声:“大祖。” 一位黑衣青年缓缓入帐,手中捧着一壶茶水,送至老者身旁,轻声道:“白前辈不愿意来。” “嗯。”孔古应了一声,“不愿来便不愿来吧。” 他抬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双浑浊的眼睛将营帐中的“人”收入眼中,缓缓道:“让你们前来,是有一件事要说。” 孔古朝身旁的黑衣青年瞥了一眼,青年顿然会意,朝前走一步,高声道:“大祖有意散道应劫。” 此话一出,漫满场皆惊。 躲在角落的年轻人更是双眼瞪大,显得有些不敢置信。 这位活在世上数万年之久的老妖怪,竟然要散道应劫,是大限到了?还是活太长,想死了? 众人心中暗暗猜测,孔古面不改色,早有预料,继续道:“我与林清玄打算一同散道,将周身气运送归天下,诸位要做的便是,在大战中多多出剑,斩杀对方剑修。” 年轻人手指摩挲,嘴角情不自禁扬起。 大祖归西,一身剑道运势将重归天下,届时以剑道成就分摊气运,能分多少全靠本事。 他探看一圈,为自己物色好几个对手,等大祖一死,他立马出手,将这几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吞掉”。 营帐中人个怀鬼胎,心中的心思其实孔古心知肚明,他冷哼一声道:“至多三年,沐天城必破,在此期间,严禁内耗!” 年轻人心神震了震,看了眼孔古,又很快低下头颅。 显然,他们的一举一动尽在孔古的掌握之中。 "好了,都散了吧。" 说罢,孔古闭目养神,没再理会他们,众人皆是退了出去。 年轻人也退出营帐,刚走两步,一道灰色雾气席卷,下一瞬间,他重新出现在大帐之内。 在他愣神之际,一枚玉简落在他手中。 “诸位是大荒年轻剑修佼佼者,以后便是这老夫陨星阁修士,望诸位剑道斐然,在攻破须臾后仗剑飞升。” 第二百八十三章 人间月 人间月,地面霜。 天地白茫茫,风雪如刀,人间凄苦,万籁俱寂。 此夜,落雪。 曹正背负双手,看着天地银装素裹,感慨一声道:“九月飞霜,人间怅然,不知今夜晚上,城中会有多少凡人冻死。” 沐天城太大了,大得连四境修士纵横东西两处方向都需要御物飞行数个日功夫。 好在城中有神行舟作载具,为一些境界不高的修士提供了便利。 林清玄背靠在城角处,看着远处茫茫雪景,轻声道:“莫太伤景,沐天城九十月份落雪是常事,只不过是一年春夏秋去冬日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又是一点光景罢了。” 曹正收了收袖袍,转身将整座沐天城收入眼中道:“按照现在的气运来看,凶兽南下乃是大势所趋,是天道意志,大道演变的结果,没法拦,拦不住,虽说四洲之地有源源不断的修士赶赴来此,可以拖延时间,但结局变化不了多少,要提前为城中的本土修士铺设好退路。” 退路...... 对于外乡修士而言,沐天城守不住可以乘坐仙家渡船返回自家州属,可沐天城的本土修士去向什么地方? 这里不仅仅是一座城,同样也是数万位本土修士的家乡。 数万人,其中大多数是那境界不高的小辈,这些人总不能陪这座烂泥巴城隘一起沦落吧。 谁死,谁活,既是选择,也是人性。 曹正神识铺展,探看方圆十里,看见一位瘦小孩子蜷缩在雪地,呼吸渐浅。 他以阴神远游,来到孩童身旁,双指点在其眉间,注入少许灵气来推动他浑身血气运转。 片刻后,孩子幽幽醒转,见到曹正,脸上满是茫然。 曹正摊了摊袖袍,手中抓着一只鸡腿,轻声道:“吃么?” 男孩咽了咽口水,重重点了点头,哪怕眼前这只鸡腿已经冰冷的。 曹正笑着将男孩搀起,将鸡腿塞到他的手上,道:“去寻个暖和些的地方过夜吧。” 男孩摆了摆手,向曹正道了一声谢。 曹正胸口起伏,呼出一口浊气,望向悬浮在空中的林清玄,道:“这些孩子如何?” 林清玄同样是阴神远游的状态,他看着那男孩走远的身影,回应道:“如何?”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曹正面上变得严肃起来。 林清玄眼皮微耸,身子轻飘飘落到地上,道:“老夫只认身怀灵根的修行之人,至于这些凡人,不在我思虑之内。” 意料之中的回答。 林清玄坐镇沐天城万年,从来就没有为凡人活过。 身居高位者,俯视地下凡尘犹如蝼蚁,又怎会为凡人考虑。 能够让那些凡人孩童下城摸尸,已经是极大的功德了。 曹正双手收入袖中,淡淡道了一声,“老剑仙若是忧虑沐天城本土修士,不妨可以与胭脂国境内宗门做个交易,如今胭脂国的金陵已有小沐天城之城,更是打造了一座仿飞剑楼,若是这万名修士无处去的话,可以与我那孙女儿打个商量。” “林厌离?” “嗯。” 林清玄双眸中多出一些感情波动。 他本就对林厌离有一些谋划,此时从曹正口中提及,有些意外。 曹正衣袖清风卷起雪花,他微微咧开嘴巴,“她与你大不一样,莫要妄想她会成为你,就算成为了持剑者,也不会丢掉自己那份怜悯。” 林清玄轻哼一声:“这么多人,救得过来么?” “做好眼前,深思过去,期盼未来,无愧于心便好。” …… 神识海中。 林厌离不知是多少次被江恶离轰飞出去。 江恶离,既未用剑,也未动用术法,只是施展拳脚功夫,作为剑修的林厌离在江恶离的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每一招都是险象环生。 最可怕的是,江恶离锁住自身修为,与林厌离同境。 身体跟不上,双目看不清。 在神识海中,用不了“心眼”,也施展不了林厌离从江晚离身上继承来的强大神识。 这个时候的林厌离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弱。 没有神识,那日与鱼泉论剑,她或许在百招之内被鱼泉斩落脑袋。 没有“心眼”,沈桥在五十招内就能打掉她满嘴的牙。 说到底,她一身实力多是继承于江晚离,少有自己顿悟捶炼。 林厌离双目满是血丝,咬紧嘴唇,看着周身缭绕的血色魔气,心意微动唤来浩然正气化作剑罡,以剑罡气巡视周围,充代神识之用。 “挺聪明的小丫头,但没有用。” 江恶离身形犹如天地清风,在空中飘忽不定,时不时出现在林厌离身后,一拳打飞。 她脚上穿着的那双红色绣花鞋,一直未有换过,绣花鞋上的血色八瓣梅花,挑在林厌离下颌,双手揪住林厌离的双丫髻,猛地将脑袋摁在地上。 林厌离鼻血横流,一嘴银牙碎了七八颗,趴在坑里哼哼唧唧。 江恶离望了眼白衣江晚离,问道:“我是不是下手重了点?” 江晚离摇摇头,“恰到好处。” 有了江晚离许可,江恶离畅快的大笑一声。 一直被林厌离关在神识海中,她心中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像这样暴打林厌离一顿,实在太过舒爽。 这死丫以为自己是谁啊,真以为有那能耐管束她? 要不是善面向着小丫头,林厌离每次进入神识海,都休想出去。 江恶离一只脚踩在林厌离身上,蹲着身子揪着头发死命的将林厌离的头往地上撞。 “你不是要打熬肉身么,不是要向我问剑么,今天让你打熬个够。” 絮絮叨叨,零零碎碎,江恶离听见林厌离小声嘟囔着一些话语,缓缓凑近身子,她笑了,原来是小丫头在骂她。 这丫头头不硬,嘴巴倒是硬得可怕,一般人被打到这种地步,早就乖乖求饶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也能多出两拳,不然像花架子一样,几拳打散架了有什么趣味。 江恶离拉开身形,任由林厌离从地上爬起来,出声讥讽道:“我看你也是个废物,也就比那李裳多出个灵根,这灵根真是瞎了眼,寻了你扎根,就是安在一条狗身上,怕都比你强吧!” 第二百八十四章 晚离不恶 林厌离抹了抹鼻子,满手鲜血,她从地上拾起两片花瓣塞住鼻孔,恶狠狠的朝江恶离竖起了中指。 牛什么啊,不就比她多长了个几百年么。 江恶离愣了愣,自然是知晓林厌离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她倒是没有多生气,暗暗瞥了江晚离一眼,她朝右手的拳头哈了一口气,笑眯眯道:“这一拳,能把你新长的牙全部轰碎。” 林厌离吐了口血水,缺齿的嘴巴咧开,“放马过来,不打是孙子。” 话音刚落,林厌离便觉得自己被一股大力撞飞了出去。 她的身子犹如打水漂的鹅卵石,在草地上飞速窜动,最后身子一个鱼打挺,在半空转了数圈,稳稳当当地落在草地上。 江恶离皱了皱眉,看了眼拳头。 刚刚她出的那一拳,被林厌离防了下来。 林厌离眼睛眯起,嘴唇微动,好像在说:跟上你了。 江恶离哑笑,就算小丫头勉强能跟上她的速度,还是一样挨打。 笑完,她身形一闪,出现在林厌离身前三寸,挥拳的左手攻向林厌离右侧,她的目的便是崩掉眼前这个狂妄丫头剩下的几颗牙。 林厌离呼出一口热气,右臂一横,挡住江恶离的攻击,同时脚下轻点,身子往旁边移动,一记侧踢踹在江恶离的腰间。 "砰。" 江恶离下弯腰肢,以肘击回应,将林厌离的侧踢挡下后,用以柔克刚的体修路子,将自己弹开数米远。 江晚离欣慰的笑了一声,打了这么长时间,小丫头总算是有些进步了。 林厌离右臂震得发麻,她甩了甩手,剑意重新汇聚在手中,她以双手持剑跟上江恶离的速度,长剑横向一斩,火浪剑气肆虐飞出,以林厌离为中心,席卷周围百米。 这是“阳横式”。 江恶离高高跳起,躲过火浪,左掌张开,掌心出现一枚蕴含岩土气息的山字印。 山字印陡然变大,宛若山峦落下,在其之上的手掌便是五指山。 林厌离眼神一凛,右手持剑抬起,剑尖处星芒汇聚,一股灼热的火浪自剑尖跳出,撞在山字印上。这是“剑风波”。 林厌离自信满满,立马收剑入鞘,打算施展出拔剑术“花炎月”,但江恶离似乎等的便是这一刻,像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林厌离的面前。 “你还嫩着。” 江恶离一巴掌将林厌离打翻在地,颇为自豪地朝远处的江晚离举起了双手。 江晚离脚步婀娜,缓缓走至江恶离身前,淡淡道:“最后下手重了,下不为例。” 她蹲下身子,将林厌离翻着的白眼盖上,听到林厌离无意识的骂人,不由摇头笑了一声。 果然这丫头浑身上下都是香软的,只有嘴巴是硬的。 弹手一挥,将林厌离送出神识海,江晚离从地上站了起来,手掌一翻,一朵火焰莲花浮现在掌中。 “小丫头的事完了,该我们掰头掰头了。” 江恶离缩了缩头,弱弱道:“不是你让我打的么。” “是啊,不过你好像在泄私愤呢,刚好我也有些手痒,也想用你泄泄私愤。” “这样可不道德。” “我是江晚离呀,我哪里来的道德!” 邪不压正,看似占据主导的恶面,从某种意义上说被善面从各种方面压胜。 比如说道法。 剑术江恶离更高一些,但论道法,十个江恶离都比不过江晚离。 当年那位以术法压胜了整个修行界的血沐魔君,心中的善良远胜恶念。 第二日,林厌离顶着肿包的脑袋出现在众人面前。 顾玄北乐呵道:“你昨晚出去打架了?我也没见你出门,你可别说躲在房中练剑,将自己练成这样的。” 林厌离翻了个白眼,“就是练剑练的。” 神识海中流逝的时间与外面不同,林厌离感觉自己在神识海中待了六个日月,但放在外面只是一晚十二个时辰。 陆圭围着林厌离转了一圈,觉得林厌离伤势并不重,扇了扇手中的纸扇,一笑置之。 陈秋雨见林厌满脸青紫,倒是心疼得不行,但林韩之和陈清芝在一旁,她也不好太过表达自己的情绪,只能以心音传达自己的关心。 林韩之微微皱皱眉头,瞪着双眼道:“女孩子文文静静好,打打杀杀不好。” 陈清芝轻轻抚了抚林厌离的额头,什么都没说,又好像说了些什么。 林厌离咧着嘴巴笑着,抓着两位老人手笑道:“爷爷奶奶,一块出门转转。” 林厌离主动邀请,林韩之和陈清芝欣然答应。 首先,林厌离选择的第一站,便是三清门。 作为胭脂国大宗,林厌离与萧栾关系最好,既然现在将林韩之和陈清芝认作祖父祖母,自然是要这二位与主角萧栾结个善缘,沾沾主角的福气。 三人乘坐神行舟来到三清门所在的区域,林厌离先拉着二位老者去拜访李竹影。 大步踏入李竹影所在的宅院,便撞见许久未露过面的胡泗拉着一位琉光宗女修的小手说着有些情话。 林厌离让林韩之和陈清芝在外等候片刻,只身走至胡泗身前,一把揪着他的衣领。 胡泗像是见了鬼一般,浑身抖了个激灵,朝林厌离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点头哈腰,就差没有直接给林厌离下跪。 他是胡蛟的儿子不假,但眼前这位可是那杀人不眨眼的江晚离。 别的大修向他出手还要考虑一下山上关系,可这江晚离,是真的不计后果啊。 毕竟,江晚离的名声,实在臭不可闻。 而且昨日,他还被李竹影特意叫了过去,以心魔发誓不得暴露林厌离身份,做到这等地步,倒也不愧李竹影那千魔宗好女婿的身份。 好男不与女斗,尤其是江晚离这种女人,不与她一般见识,好好示个弱,躲远些便是。 胡泗心中暗暗吐了口痰,脸上讪笑,他朝林厌离拱了拱手道:“小姐,我这就走,不碍您的眼。” 林厌离满意的点了点头,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让他快滚。 胡泗搓了搓手,拉着那位琉光宗女修躲去角落,他暗暗探出头颅看着脸上青紫一片的林厌离一瘸一拐地走出宅院大门,兴奋得直跺脚。 “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好汉动的手,但真他娘解气,打得好!” 那位琉光宗女修满脸迷茫,只觉胡泗有些失心疯,偷偷溜走。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不轨 林厌离出了宅院,冲二位老人笑了一声,迎着二位入了宅院。 林韩之一身青衫,看起来格外精神,他冲陈清芝笑了一声,以心音道:“看来咱们这个孙女不仅是千魔宗的大小姐,在三清门也是倍有面子。” 陈清芝面容和缓,倒是对此有些担心,“周围人都惯着她,会不会太娇宠了些,以后性子太霸道可不好嫁人。” “说来也是,女孩子怎就喜欢打架呢,每天鼻青脸肿的,那个男孩子看得上?也莫得办法,谁让她的母亲是那江晚离。” 两位老者倒不是瞧不起江晚离的出身,也非对自己儿子寻了这么一个不着调的道侣抱怨,只是江晚离的行为处事风格太差,作为她女儿的林厌离难免会受到影响。 以他们见解,这孙女就该由他们来带,不说培养出第二个林兮风,性子好歹也能温顺些,没那么扎手。 归根结底,还是错在他们的儿子身上。 “这臭小子,依家规,非得抽他二十鞭。”林韩之胡子翘起,偷偷骂了一句。 跟着林厌离一起进入宅院,见屋子大堂外站着一位相貌极其英俊儒雅的男子,一袭青衫,头别玉簪,腰系紫色丝绦,脚踏一双白色锦靴,气度翩翩,温文尔雅。 男子站在屋外等候,朝两位老者拱了拱手道:“在下李竹影,两位老前辈远道而来,请入屋内喝茶。” 林韩之和陈清芝一同抱拳回礼,跟随李竹影一起,迈过门槛,踏入大堂中。 堂内,还有一位老妇人,是琉光宗弟子的护道人,见到林韩之和陈清芝二人进入大堂,赶忙从蒲团上起身施了个礼。 “二位远道而来,请上座。” “客气,客气。” 四人入座,分别占据案桌四个方向。 林厌离轻车熟路地跑去一旁的柜子前,从中抽出一张软垫,搁置在林韩之身边,美美坐下。 李竹影瞥了林厌离一眼,以心音问道:“那沈桥有这么厉害,脸上的淤青能留这么久?” “怎么可能,那沈桥我挥挥手就能打趴下,只是我练剑摔的。” “好吧。” 李竹影能信林厌离,那才是有鬼。 老妇人与林韩之和陈清芝寒暄一阵,多是聊的观海书院林兮风。 她之所以这么客气,除开林韩之是一位五境大修外,更多还是因为他那个复圣门生,在观海书院拥有君子头衔的儿子。 观海书院更改观念,认为女子当学,开展了女子考试择选女子学生入观海书院读书,琉光宗女修欣然向往,入选二十一人,羡煞了不少宗门。 眼前这位林韩之是那君子林兮风的父亲,与其结个善缘,总归是没错的。 林韩之小心谨慎,面对老妇人的询问,每一句都心中斟酌再三才回答,避免给林兮风带去麻烦。 李竹影正坐其中,一言不发,默默聆听,见老妇人滔滔不绝,轻轻咳嗽一声,提醒了一声。 老妇人立马反应过来,一张满是皱纹的脸舒展开,笑道:“瞧我这高兴得说个不停,快送些点心上来。” 两位位琉光宗女修早早候在一旁,听到老妇人吩咐,端着三清门和琉光宗的特色灵植瓜果来到案桌前,小心放下,又去伙房那边抱来两坛好酒。 老妇人起身在柜子上取来一套琉璃杯,搁置在桌上,道:“珍藏已久的花神酿。” “莫非是那花神娘娘的清泉美酒?” “正是。” “那我们可真是有口福了。” 几人寒暄,林厌离坐在蒲团上,端着一杯热茶,轻轻吹了口热气,小啜一口后,眼睛眯起,朝向门口处。 门外,有两人缓缓而来。 一位青年,青衫背剑,气态沉稳,另外一位是位年轻女子,身材高挑,一袭粉衣,眉目如画,长相甜,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披散在肩膀上,看上去极其的柔媚,身体微躬,跟在青衫背剑男子身后。 二人正是李竹影的徒弟,顾湘湘和萧栾。 林厌离见到萧栾身影,小步跑到橱柜前取下一只蒲团,搁置在自己的身旁,小手拍了拍地面,示意让萧栾等会儿坐到他身边来。 萧栾颔首点头,和顾湘湘一起走至大堂中央向李竹影和老妇人行了个礼,随后又朝林韩之和陈清芝施了个礼。 李竹影笑着摊开右手,轻声道:“这是我两个不争气的徒弟。” “郎才女貌,一表人才,都是好孩子。”林韩之笑着捋了捋胡须,夸赞一声。 陈清芝眯着眉眼,将一颗剥好皮的灵果递到林厌离手中,笑道:“都坐吧,不用拘谨。” 萧栾走至林厌离身旁,盘腿坐下,轻声问道:“沈桥如何?” 林厌离啃了一口灵果,想了想道:“剑术不算太高,但是拳头很重,肉身很硬,难寻到弱点。” 萧栾微微躬身,将背后长剑放置在一旁,掌中以浩然正气凝聚出两道身影,赫然是昨日的林厌离和沈桥。 “昨日没有分出胜负,所以我用浩然正气推演了后续,你看一下。” 掌中二人打得有来有回,打到最后,竟是连剑都扔了,以拳头互殴,林厌离作为剑修,没有淬炼过身躯,自然不是沈桥对手,被打趴在地上,哭唧唧着。 林厌离面色稍显尴尬,伸手将萧栾手掌合起道:“推演结果不能当真!” “昨天晚上我便开始锻体了。”她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雪白如藕的手臂,攥拳鼓起,向萧栾展示她的肌肉。 她拉起萧栾的手,拍了拍自己的二头肌,“你捏捏,硬邦邦的。” 萧栾看着那稍有拱起的手臂,不禁哑笑,伸手将林厌离卷起的衣袖放下。 林韩之瞥了萧栾一眼,心中揣度起来。 林厌离的浩然正气与萧栾的浩然正气同宗同源,浩然正气以纯阳为主,多在男子身上出现,需要极高的悟性和坚定的毅力。 林厌离的浩然正气显然出自萧栾身上,如此宝贵的大道机缘,萧栾竟然愿意馈赠一份给林厌离,可见二人关系非常。 林韩之眼睛眯起,他是山泽野修,修行界的尔虞我诈实在见得太多,让他不得不多想。 江晚离是林厌离的母亲。 陈秋雨是江晚离的徒弟。 陈秋雨和李竹影互为道侣。 萧栾是李竹影的徒弟。 按照关系讲,二人关系隔着辈,并不算太密切,不值得萧栾平白送出一份大道机缘。 莫非!!! 这小子对林厌离有不好的心思? 第二百八十六章 山水相逢有故人 不好说,当真不好说! 林韩之心念回转,以心声悄悄与陈清芝嘀咕几声,换来的是陈清芝的白眼。 “人家分明是厌离的哥哥,你这胡思乱想到哪儿去了?” 陈清芝叹了一口气,林韩之哪儿都好,就是早年行走江湖时碰到的肮脏事太多,被坑害怕了,逢人遇事,总会往不好的方面去想。 “孩子她奶,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睡在一张床上的道侣都有可能为了一件灵宝打生打死,这份天大的机缘,用什么都换不了,人家真是那天地老好人,平白送机缘给咱家厌离?” “你若是信不过这孩子,总得信他师父吧,我相信青竹君子收的徒弟人品不会差到哪去。” 林韩之叹了一口气,陈清芝哪儿都好,就是心肠太善了,修行界的尔虞我诈数不胜数,人面兽心的家伙可不少见。 不过自己夫人都这么说了,他继续争执下去惹得夫人不高兴就不美了,只好点了点头,姑且放下对萧栾的戒心放置,以后再验证此人的本性。 东流逝水,落叶纷纷,转眼数个时辰飘过。 坐在三清门的大堂中,林厌离脑袋如鸡啄米,时不时点缀在桌上,突然浑身哆嗦一下,抹了抹嘴角的哈喇子,似乎想起什么,道:“爷爷奶奶,要不要去城头逛逛,拜会一下那位老剑仙?” “甚好,孙女与老夫心意相通,不知道林老剑仙如今是何光景。”林韩之附和一句。 “我便不去了。”陈清芝知道林韩之在想些什么,从储物袋中取出两个酒坛,搁置在地上道:“将我们家中酿的竹酒带去,与老剑仙好好喝一场。” “夫人就不怕我喝个伶仃大醉?”林韩之笑了一声。 “厌离在,你且注意些。”陈清芝道了一声,又特意吩咐,“记住,莫要当着厌离说那些粗话。” “是是是,夫人的话,铭记在心。” 林韩之衣袖一挥,将美酒卷起,向李竹影和老妇人拱了拱手道:“打搅二位了清静了我去城头转转。” “哪里哪里!” “老前辈客气了。” 萧栾摸了摸下巴,向林韩之拱了拱手,道:“晚辈可否与前辈同去?” “这哪里需要问,一起去呗。”林厌离一把拉住萧栾衣袖,跑出大堂。 而萧栾的视线还是停留在林韩之身上,在征求他的同意,见林韩之点了点头,萧栾才将视线收回,任由林厌离拽着衣袖,跑出三清门所在的宅院。 来时三人,去时也三人。 三人乘坐神行舟一起前往沐天城城头,最后在角楼处落脚。 抬头,看见偌大的“浩然”二字。 一笔一画皆由剑气刻成,苍劲有力,颇具威严。 刻下此二字的人是沐天城第一个城头刻字的剑修,因为有此二字落成,也就造就了北面城楼无数字句的风采。 林韩之环伺四周,颇为怀念。 以前他也幻想着能够在城头刻下一字半句,只是可惜现实很骨感,他一个山泽野修出身,又不爱钻研术法神通,浑身上下能看或许就只有积蓄千年的浑厚灵气。 可灵气多有什么用,没有强大神通施展,就像那大缸小孔,跟滋尿一样,响声大雨点小,吓唬吓唬人可以,要他去外头斩杀王座化形大妖,怕是给那些王座大妖送军功。 不过,这些,他都已经看开了。 要是现在那些大妖攻城,他肯定会随第一批修士下城头。 林韩之抬眼扫过,最后目光落在一处墙面,上头写到“顾玄北、陈墨水斩化形大妖证道于此。” 他眉毛一挑心中暗道:“这两个小辈还不错嘛,年纪轻轻,几百岁年纪便修得五境,还斩杀了一头化形大妖,大道可期!” 想到这,他埋头看了一眼林厌离, 咱家孙女也想刻字,大道同样可期。 三人一起走上高楼,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三人眼中出现了两位老者老剑仙林清玄灰衣素袍,浑身衣裳打满补丁,一双青筋盘虬的手紧紧抓着三尺青锋,气息沉普,平平无奇。 另一位腰间悬剑,身上白袍一尘不染,头发用发簪束起,梳理整齐,是那去掉夫子名号以剑仙自居的曹正。 曹正看见林厌离满脸青紫,忍不住骂道:“娘希匹的沈桥,居然出拳这么重,这小脸要是打花了咋办,孙女你放心,他只要敢来城头,老夫一定朝他脸上吐两口唾沫,为孙女出气。” “孙女?叫得可真好,你个单身汉子,哪儿来的孙女,少在这占老子孙女的便宜。” “哟,我当这是谁啊,这不是咱观海书院兮风兄弟那个扣扣搜搜的爹么。” “呵呵,总比你个到处打秋风的曹夫子好。” 二人讥讽嘲笑,骂骂咧咧,相互看不过眼。 林厌离站在一旁,看着二人互呛,轻笑一声,原来这二人相识,倒省下了介绍的功夫。 林韩之拉着林厌离的手,站到一旁,一本正经道:“学谁都不能学这个老夫子,肚子里头学问不多,还喜欢拉着别人讲道理,讲不过人家就想动手,嘿,还打不过人家。” 曹正听到这,立马大声嚷嚷:“孙女可别听这老匹夫瞎扯,我跟你说,这厮当年去观海书院观礼,你瞧怎么着,他把满席的酒水打包走,偷偷换作清水……” 林韩之双眼认真,十分严肃道:“孙女别听他瞎说。” 他拉开袖子,抬起拳头,骂道:“老毕登,想要打架?” 曹正冷哼一声,将剑横在身前,“来,我怕你?” “走,上天外天!” 曹正忍不住跳起来骂娘,这死老头子就是羞辱他只有四境修为。 五境,五境了不起啊,一个花架子五境,还不如他个四境剑修呢。 “二位爷爷莫要吵了,脑袋难受。”林厌离赶忙劝解道。 大修吵架,小修士遭殃,两人气力都鼓得足足,都快把她耳朵震聋了。 “哎呀,瞧我这记性,差点将夫人的话忘得一干二净,老东西,要不是孙女,今天你多少得掉两只胳膊。” 曹正见林厌离难受,也懒得跟林韩之争吵下去,将剑收入鞘中,“看在孙女儿的份上,这次不与你计较。” 第二百八十七章 大河之剑 消磨一段时间,两位老者总算是消停下来。 林韩之衣袖一甩,双手提着酒坛走到林老剑仙身前,将酒水搁下道:“自家酿的酒水,可能没有沐天城这边烈,老剑仙将就喝喝吧。” 林清玄抱起酒坛,打开封条嗅了一口,轻声道:“有心了,没想到当年那个站在城头吹着牛皮,却不敢跟剑仙远游的小鬼,如今都这把年纪了。” 林韩之拍了拍酒坛,苦笑道:“孙女在呢,老剑仙莫要打趣我这小子了,给小子留点儿脸面。” 林清玄瞥了眼林厌离,“这是你孙女?” “当然!”林韩之挺起胸膛,满脸傲色,补充一句,“亲的。” 林清玄点了点头,没有说多余的话,抱着酒坛“咕嘟”一口,眯着眼睛享受一番,“酒确实没有沐天城的烈,却有股竹子清香,让老夫想到年轻时游历山水的风光。” “有这么神?快让我这老夫子尝尝。”曹正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被林韩之一把推开。 没有五境的修为,却有五境的面皮,厚脸皮到如此程度,也是没谁了。 林韩之轻蔑道:“我这抠搜老头,没有那么多酒水给观海书院的夫子喝。” 曹正搓了搓手,讪笑道:“别这么记仇嘛。” 二人推推搡搡,随后还是林厌离出面,给曹正讨来一只酒碗。 “还是孙女儿心疼我。”曹正将碗中的酒水喝完,惬意地眯起了双眼。 林厌离从储物袋中掏出几只大碗,碗中装着的是一些花生米,菜根等一些凉菜。 没有小菜,喝酒如何有滋味? 随后又顺手取出数个大酒坛,这些酒坛中装的,全是林厌离空闲时间自个酿的烈酒。 曹正揭开封条,闻着坛中的醇香,享受地闭上眼睛。 “这酒确实不错,可惜就是凡物,少了灵气。”林韩之捋了捋胡须,从储物袋中取出半截睡莲,搁入坛中,一股浓郁灵气灌入酒水,他用木勺舀入碗中,烈酒入喉,很是畅快。 林清玄单手持碗,轻嗅一口,道:“凡物能酿出这种烈酒,很是不错了。” 萧栾被曹正吆喝到一旁坐下,舀了满满一碗酒递到萧栾手中,道:“真想和孙女儿喝一碗,但是孙女儿喝不得酒,你便代孙女儿陪我们三个老头子喝几碗吧。” 萧栾迟疑几秒,端着大碗,轻抿一口,火辣辣的感觉直冲鼻孔,险些直接吐了出来。 这酒水,好辣,与寻常在千魔宗喝到的完全不一样。 林韩之笑着拍了拍萧栾的后背道:“你也是个剑仙,喝不得酒可不行啊。” 萧栾尴尬地笑笑,小口酌饮,他的酒量不太行,但是酒品还可以,姑且可以陪着几位老前辈一起喝上几碗。 林厌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玉壶,给自己倒了小半碗,举着碗来到林清玄面前,咧着缺牙的嘴巴笑道:“老剑仙,碰一个?” 林清玄看着眼前不算高的小丫头,脸上写满的稚嫩,行为处事有时候却又那么的老成,他将手中的酒碗抬了抬,道:“蜂蜜水不算碰,等你能够喝酒的那一天,在与老夫碰碗吧。” 说完,林清玄将碗中的酒水一口饮尽,剑仙风采展露无遗。 “不愧是老剑仙。” “果然是酒中豪杰。” 林厌离、曹正二人纷纷赞叹起来。 “有酒,加我一个如何?” 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众人将视线投去,一位身着白衣的青年剑仙踏剑而来,周身剑气澎湃,气势逼人,年轻气盛,不过如此。 来的人是白清,酒醉剑舞诗三百的白清。 林清玄面色淡然,从身旁的破旧席子底下摸出一个蒲团扔到前方,萧栾挪了挪屁股给白清让了个位置。 曹正忍不住问道:“你今日怎就想来城头?” “酒铺那边不让赊账,兜里灵石没有几块,酒虫子要吃肚子,只好来城头找二位前辈讨酒喝。” 说完,白清在林厌离满脸震惊的表情下,抢过她手中大碗,也不顾及碗中还未喝完的蜂蜜水,舀起一勺酒水灌满,一口饮尽。 “痛快,好久没有喝过这么烈的酒了,嗯,带着一些甜味,小丫头喝的蜂蜜水?”白清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 林厌离张了张嘴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人家五境大修都没有嫌弃她的口水,她反而嫌弃人家,多少有些没有礼貌。 白清右手一摊,将酒碗递到林厌离面前,轻声道:“满上。” 林厌离瞪大了双眼,白清这是将她当做倒酒的丫鬟了? 在她打算拒绝时,白清的话再次悠悠传来:“一首诗,干不干。” 林厌离听到这,耳朵竖了起来,双手接过白清的酒碗,笑道:“干。” 像这种捡大便宜的事,她最喜欢了。 白清有那诗剑仙之称,每一篇诗都是崭新的剑术。 如果说陈墨水的剑道是纯粹,那白清便是繁多。 据观海书院不完全统计,白清一共施展过一千种剑术,剑术繁多到如此地步,实在是难以想象。 林厌离给白清倒了满满一碗,贴心地送到白清手中,道:“白剑仙?” “笔墨!” 白清嗅了一口酒香,从林厌离手中接过文房四宝,席地挥洒。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笔走龙蛇,寥寥数语,却蕴含着强大的剑意,一剑挥舞,空气中响起一阵阵尖锐的剑啸声,剑啸之声在空气中激荡开来,令人头脑发麻,不寒而栗。 剑啸声渐渐停息,白清放下毛笔,大口一张,牛饮美酒,畅快道:“剑舞千秋,一曲终了,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林厌离看着一首诗落成,一张小嘴怎么都合不拢,这张字帖,她得裱起来。 “咳咳。”林厌离将喜悦之色藏回心中,又帮白清倒了一碗,试探道:“再来一首?盖印的那种,大河之剑那首?” “你这黄毛丫头倒是贪心,今日看在有这般烈酒的份上,依你一次,也算为前些日子替鱼泉道歉。” 白清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幅字画,上面所描绘之物,是那天上大江滚滚东去的浩瀚风光。 白清毛笔一抖,落墨酒中,手指一点,满碗酒水凭空少去一半。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字落,剑成,风起,道鸣。 诗成过后,字画中的细密剑影奔散而逃,林厌离心疼得想要伸手去抓,被林韩之拦下。 白清将腰间印章取下,以酒中墨作引,朝印章哈了一口气,猛地盖在字画上。 大河之剑,落成。 第二百八十八章 首杀之人 林厌离将字画摊开,轻轻吹着画卷上的墨迹,等墨迹自然风干,林厌离惬意的眯起了双眼。 先前那幅字帖,一定是白清用来敷衍她的吧。 林厌离手腕一抖,将画卷摊开,剑意盎然的墨字,连串作荡气回肠的诗篇。 天下剑仙三百万,唯有白清最上流。 诗剑仙之名,不虚。 只是这字写得有些寒碜,不太好看。 林厌离喜滋滋地将画卷收入袖中,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坛烈酒,搁置在白清身旁,道:“白剑仙,您喝好哈!” 白清轻轻扇动衣袖,示意让林厌离一边去,不要耽搁他喝酒。 萧栾坐在一旁,看着那位白清剑落字成,很是佩服,与白清拱手喝了两杯后,二人交流了一番剑意。 一群四境以上的大修交流,二境的林厌离倒显得多余,索性跳上城头,一只手抓着天真飞剑,开始挥剑走桩,打磨自己的肉身。 城头的墙面处尽是大修刻字,其中以剑仙居多,林厌离向那些字迹挥拳,能个激起剑意的反制。 在这些来回荡漾的残留剑意中,林厌离感受到这些剑仙留字的思绪。 “喝酒需牛饮。” “一身剑意在身,天下哪里都去得。” “术法太简单,只好练剑喽。” “大荒化形妖兽,剑法茫茫小。” 这些意气风发,催促着林厌离心中剑意种子萌生。 这时有话语悠悠而来。 “剑道之路,无止境,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若即若离,方是至大道简!” 林厌离神情恍然,猛地转身,朝林清玄看了一眼。 林老剑仙这是在教自己悟剑? 思索先前林清玄的所作所为,林厌离还是决定不要在此处悟剑为好,将心中的澎湃念头压下,林厌离继续自顾自出剑。 坐在城角处的林清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亲手送去的剑道机缘,林厌离居然不接? 如此奇葩的丫头,真是活久见! 林清玄压在泛起涟漪的心湖,在心中告诉自己不可操之过急,时间还很充足,有些事只能一点一点来。 萧栾坐在原地偷偷瞥了林清玄一眼,此时他已经确定那日街上的奇怪目光来自林清玄,只是不知道这位万年老剑修心中到底在谋算着什么。 林韩之朝城头看了一眼,见林厌离挥剑姿势极其豪野,不禁郁闷道:“一个好好的小姑娘,怎地就学了这样的剑法,实在太不文雅、太不美了。” “我看你就是瞎操心,孙女儿愿意学啥就学啥,你在这叽叽歪歪,酒都灌不满的你的嘴巴。”曹正没好气道。 林韩之瞪了一眼,“老子的孙女跟你有啥关系,一口一个孙女叫得亲热的。” “嘿,巧了,我这老夫子跟孙女儿认识的时候,你这位“爷爷”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优哉游哉呢。” “老腐儒,想要打架是吧!” “呵呵,走,城外三十里处,不来是我孙子。” 萧栾见二位老者又吵了起来,不禁哑笑一声,轻声道:“小厌离最讨厌周围人吵架了。” 两位老者闻声一滞,纷纷闭上自己的嘴巴朝身后探看几眼,见林厌离沉心练习着剑术,松了口气。 “老东西,你今天捡了一条命。” “哪一天,我非得将你的脑袋卸下来当尿壶用......” 白清喝酒速度很快,一碗接着一碗,十分顺畅,他抬头望向林清玄,问道:“听说大荒那边有了些新动静?” 林清玄抓剑的左手稍稍放松,将剑横在腿上,淡淡道:“孔古弄了个陨星楼,学了我们这一套,斩杀五境剑仙的化形大妖,均可在陨星楼留名,日后等我与孔古散道应劫,可优先获得大荒传承。” 白清双眼眯起,眼中有了少许的醉意,他环伺一遍城头墙面,悠悠道:“这位大祖还是没有学到精髓,这些刻字的仙家可没有欲求,反而留下传承,供后世参悟。” 林清玄握剑的手松开,“你们这些人得小心了,陨星楼便是为对付你们这些年轻剑仙所设,这些习过剑术的畜生,可不好对付。” 曹正笑着端起酒碗,道:“这么说,跟我这老头子没啥关系喽,白老弟走一个。” 他一没有五境境界,二不是年轻剑仙,好像真的与他没有啥关系。 白清眯着眼睛端着酒碗与曹正碰了一下,笑道:“不过多吟两首诗的事。” 曹正竖起大拇指,“白老弟此话精辟!” “曹夫子你可被列在首杀名录上。” 林清玄一句话险些让曹正喷出酒水,他举着拳头,愤愤道:“凭啥,老夫子一无高深修为,二无高深剑术,凭啥首杀老夫子。” “因为你是观海书院在此处唯一的剑仙夫子。” 苏权、姚正、叶序三人虽然贵为书院君子,在大荒反而没有至圣先师弟子、剑仙夫子曹正来得响亮。 毕竟大荒那种地方,以强者为尊,其中很有一批强者,都是杀力极大的剑修。 观海书院夫子、至圣先师徒弟、剑仙,三者身份集于一身,自然是要先杀。 “老夫子命不久矣!”曹正哀嚎一声,咕噜一口将碗中酒水饮尽,他像是想起什么,朝远处林厌离吆喝一句。 林厌离听见曹正呼唤,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将天真飞剑收入鞘中,来到曹正身旁坐下,满脸疑惑。 “曹先生?” 曹正拈来一朵雪花入酒,笑眯眯道:“夫子求孙女一件事。” 林厌离抽出一只蒲团坐下,“曹先生直说便是。” 曹正面上笑容收敛,先是看了一眼林韩之,后调转脑袋,满脸严肃道:“夫子想请孙女儿为沐天城的孩子寻一条生路。” 林清玄面色平淡,不悲不喜,只是冷漠地道了一句,“多此一举。” 林厌离颦了颦眉,低头思索一二。 曹正所说的应该是那些凡人孩童,那些孩子成为弃子了么!不,恐怕连弃子都算不上。 想想也是,林清玄居于高位,高高在上,俯视大地。 凡人,蝼蚁尔,怎么值他劳费精力,铺设后路呢! 第二百八十九章 功德事 林厌离想通了其中缘由,不觉摇头苦叹。 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曹正,道:“先生为何不拜托给观海书院呢,书院那些君子想来应该会愿意做成此事。” 曹正苦笑一声道:“夫子已经将那块玉牌还与观海书院,已经不算是观海书院的人,而且观海书院人手不足,还要为更多人谋划后路,无暇来处理此事。” 林厌离摸了摸下巴,抬头看了看天,这件事做成了也是一桩功德。 一千多个孩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要调动三艘仙家渡船才能将他们送去须臾地界。 从沐天城南下至胭脂国,沿着渡船航线行驶需要耗费数月时间,这段时间的吃穿用度,都是一门学问。 凡人不同于修行者百病不侵,人多了必然会有疾病流行。 小孩子免疫力本就低下,何况这些孩子每日在沐天城居无定所,就更是孱弱,能否受得了数月时间的颠簸。 送去胭脂国后,如何安顿? 总不能送去后往地上一扔,不管他们,任由他们继续流浪。 这些孩子缺少常识和认知,无人管束,如何能在胭脂国立足,所以还得为他们寻找落脚的人家。 林厌离揉了揉眉心,觉得此事还挺难的。 她抬起头,轻声道:“曹先生所托,厌离记下了,但恕厌离可能不能办得妥当。” 曹正见林厌离答应下,笑着摸了摸胡子,道:“夫子就知道孙女儿会答应下来,人无完人,有纰漏是常事,仁至义尽便好。” 林厌离点了点头,此事还需要好好规划一番,不能随意操办。 她推了推手道:“曹先生,待我回去后拟个章程出来,再与先生详细说明。” “此事也不急,凶兽一时半会还破不了城,时间充裕,孙女儿可以好好谋划此事。” 曹正将手中的酒碗放下,向林厌离行了个礼,道:“这些孩子,便劳烦孙女儿了。” 林厌离正襟危坐,点了点头,抱拳还了礼。 林韩之见曹正施如此大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目光。 一向谨小慎微的曹夫子,居然会将这样的大事交给林厌离来做,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他家厌离,能将此事做好么? 对此,他不由有些担心起来。 林厌离将此事应下后,与曹正客气几句,便又返回城头练剑。 一直对此有些在意的林韩之忍不住问道:“我说你个曹夫子,先不说会不会搞砸,厌离才十岁,你让她做这些事作甚?” 曹正笑呵呵道:“此事做成,便是功德一件,你不想让孙女儿赚一笔功德吗?” “这......”林韩之迟疑起来。 功德,玄而玄之的东西,越多自然越好,可要是这事办砸了,害得自家厌离伤心咋办。 “你放心好了,小厌离能耐大着呢!” 林韩之见曹正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心中疑惑重重,但也不打算继续深究下去了。 日暮向西,林厌离早已是一身汗水,期间林清玄一直通过心音向她传道,都被她压了下来。 她没有办法相信林清玄,在搞清楚林清玄的目的之前,林清玄传授的剑道,她不会领悟。 林韩之和曹正站在城头上,影子拉得老长,雪花落在肩上,二人一同阴神远游,站在顶处将整座沐天城收入眼中。 “林老兄,在城中待多久呀。” “怎么,老夫的行程还得向你个曹夫子汇报不成?” 曹正笑道:“林老兄,就不想上城头,留下一笔?” “想是想,就是没那能耐。”林韩之摊了摊手,他可是一直记得林厌离想要在城头刻字的愿望,只是,他真的没那个本事。 “你个扣扣搜搜的花架子五境,这点心力都没有。”曹正嘲笑一声,在云上坐下,看着远处百里连营,叹了口气,“城破之后,大好的江山不知会被这些畜生破坏到何种地步,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流民失所,不知多少日月才能恢复蓬勃朝景,唉!” 林韩之沉默片刻,道:“大势所趋,锐不可当,此番天机泄露,能在沐天城拖缓凶兽南下,已是逆天而行。” “你个山泽野修怎学会牛鼻子老道那一套。”曹正笑骂一句。 林韩之取出一幅画卷,轻声道:“陪我走走,沿光阴长河逆流而上看看过往?” “我现在可没有林老兄的闲情雅致。”曹正摆手,“趁着我这老夫子还活着,还是多看看这片天地,免得太眷恋,不想离开了。” 林韩之也不多说什么,阴神钻入光阴画卷中,沿着那条光阴长河逆流而上。 在那里,他遇见了一位九尺余的粗壮汉子和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来到粗壮汉子面前,抬手抱拳拱了拱手,道:“见过至圣先师。” 粗壮汉子瞥了林韩之一眼,并未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继续携少年蹚水行走。 在这条漫长的长河中,他看着两人变作一人,少年变作青年。 金光朦胧,周围画面陡然一变,眼前出现那座高上九重天的白玉京。 青年问剑白玉京,最后剑败城下,丢去半身魂魄。 浑浑噩噩数百年岁月,骑驴行至扶桑传授儒学,被在扶桑神树上丢去半条性命,狼狈逃至须臾地界,最后成为一个学问不高、修为不深的老夫子。 在那宏伟学宫中,有女子立在门前翘首以盼,数百年未能见到身影。 至圣先师授道解惑,未能见其人。 同住学舍的同学,再无见那英气风发的少年。 林韩之叹了一口气,阴神沿长河顺流而下,最后在长河终点驻足站立,踏出画卷。 “你这大神通玄妙至极,当真让人有些羡慕。”曹正坐在云中,挑眉笑道。 “就不能不死吗?” 曹正笑容收敛,抬指朝向屹立在天边的大妖王座,道:“若有机会转世重生,到时候见到我这老夫子,林老兄一定要请我喝一杯酒啊!” 林韩之收拢袖袍,站得笔直,丢下一只玉壶,道:“既然你执意散道,老夫也无话可说,只是可惜,这世间又要少一位能够说话的朋友,此酒给你,杀妖前喝。” 第二百九十章 雪过无痕 曹正打开玉壶,嗅了一口,双眼瞠亮,“林老兄一改抠搜性子,居然给我这样的好东西。” “你且畅快杀妖,不枉来此人间一遭,林韩之在此拜别曹正剑仙。” 林韩之拱了拱手,阴神一晃,消失不见。 曹正将玉壶收入袖中,轻哼起小曲,乘风远去。 修道之人,念头通达矣。 林韩之阴神回归本身,朝远处城头的林厌离挥了挥手,笑道:“小厌离,咱回家。” 林厌离转身回头,抹了抹额上汗水,笑着点了点头。 萧栾从地上起身,摇摇晃晃,朝林清玄和白清拱了拱手,跟着林厌离一块乘坐神行舟返回沐天城内。 此番来城头处,除开蹭了一顿酒外,在剑道上又有了其他的感悟。 想来,下次再碰上那青衫大妖,就不会那般狼狈了。 在一处路口与萧栾挥手道别,林厌离和林韩之扭转神行舟的方向,返回千魔宗宅院。 林韩之看着扒拉在船舷上的林厌离,小声问道:“这位萧栾小兄弟年纪轻轻便有剑仙之姿,福缘如此深厚,百年之内踏入五境不难。” 林厌离听见林韩之夸赞萧栾,咧起了嘴巴。 人家萧栾那可是主角,气运之子、天选之人,能不强么! 她朝林韩之竖起了大拇指,“爷爷眼光独到,厉害。” 林韩之捋了捋胡须,双眼眯起,见林厌离这副反应,继续道:“小厌离是如何看待萧栾呢?” 林厌离微微一愣,有些不懂林韩之为啥这么问,低下头摸了摸下巴后,指了指胸,道:“每一次见到萧栾,厌离这里就会颤动不止。” 可不是嘛,每一次跟在萧栾待在一块,她脑中就忍不住胡思乱想着萧栾成道之后,他们这些人能够一起鸡犬升天。 原著中,萧栾和洛萱飞升之后,三清门水涨船高,一举成为须臾地界第一宗门,她与萧栾打好关系,不说吃肉吧,汤水还是可以喝到几口的。 说不定,等她飞升去上界,萧栾已经在上界站稳脚跟,到时候有萧栾罩着自己,天下哪里都去得。 林清玄深深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小厌离,你现在还小,还不懂男女感情,等你长大些,行走山水多了,便会见到人心险恶,有的人看着像人其实比鬼还可怕,你可要保护好自己,千万莫要叫人骗了。” 林厌离眨了眨眼睛,觉得林韩之似乎想错了些什么,又开口道:“我一直将萧栾当做哥哥看待。” 听到这,林韩之的脸色缓和了些,他轻轻点了点头道:“小厌离,女孩一定要擦亮自己的双眼,万万不可因为一时上头,便抛以真心,需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 林厌离心中想起某个应该出现,却没有出现的男人,心中咒骂几句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夸赞道:“爷爷,你讲得真好。” 二人返回宅邸,林厌离第一时间去看了眼李裳,见他在挑灯练拳,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说姿势依旧十分别扭,但已经比前些日子稳多了。 不打搅李裳走桩,林厌离悄悄返回自己房间,舒舒服服泡过药浴后,抱着一叠白纸坐到书桌前。 如今的沐天城中,像李裳这样的孩子有一千多人,这些孩子大多过着衣不蔽体的生活。 将这些人送去胭脂国,首先要解决的便是他们体质孱弱的问题。 沐天城至胭脂国,南北纵向跨了一整个大州,长途跋涉,数月时间待在仙家渡船上,体质弱的孩子怕是撑不过几天就死船上了,到达胭脂国,一千多人怕要死上一半。 从现在开始,免费给那些孩子供给食物如何? 林厌离手指搓了搓,轻轻摇了摇头。 轻而易举便能够到手的食物,说不定助长懒惰的气焰,这些孩子一旦习惯了嗟来之食,日后就会越来越不珍惜食物,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林厌离都不敢想象。 让这些孩子吃饱饭的同时,还要让他们进行合理的锻炼。 想到这,林厌离提笔在白纸上挥洒起来。 一夜无眠。 林厌离伸了个懒腰,洗掉一身疲倦后,她从衣柜中取出一件鹤氅披在肩上。 开门,门外无雪。 走出宅院,一直来到街上,雪花深埋过膝,林厌离以极其巧妙的步法行走的雪花上,不留丝毫痕迹,一直行走至烟云阁前,她停下脚步。 门口处立着一位穿着月白色菱纹罗袍的少女,见到林厌离向前来,福了福身子。 林厌离抬头看了少女一眼,道;“你们这管理凡人物资的是哪个管事,让他过来见我。” 少女点了点头,“管事过来要些时间,请小姐随我一起去雅间等待。” 林厌离并不客气,抬脚迈入烟云阁,跟着少女入了雅间落座后,一位中年修士急匆匆赶来,赫然是那日接待李裳的那位管事。 林厌离小手揣在袖中,等中年修士顺气后啊,才缓缓开口,“从现在开始,这些凡人物资,便不要向外售卖了。” 中年男人愣一愣,眉头忍不住皱起。 烟云阁虽然物价贵了些,好歹给了这些孩子一条活路,若是烟云阁都不与这些孩子交易了,则是毫无疑问地断掉了这些孩子的活路。 “恕在下不能从命,虽然您是千魔宗的小姐,但烟云阁与千魔宗只是合作上的关系,而非从属,哪怕您有烟云阁的玉牌。” 林厌离哼唧一声,心想这位管事还挺负责的,从袖中将数张白纸取出,搁置在桌上,“战局越来越紧张,这些凡人留在城中也是一种累赘,有大修提议将这些孩子送去胭脂国,我们千魔宗接下了此事,从现在开始,烟云阁直接将物资送去千魔宗,由千魔宗负责这些孩子的吃穿用度。” “原来如此!”中年修士眉头舒展开,面上多了些羞愧之色,“是在考下虑欠妥,这便派人将东西送去。” 林厌离从蒲团上起身,将桌上白纸递到中年修士手中,道:“那便麻烦前辈了。” “小姐客气了,您可是咱烟云阁的贵客,您吩咐的事,咱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我还有事在身,就不多逗留了。”林厌离拱了拱手。 中年修士送林厌离出烟云阁,看着林厌离走远的背影,忍不住向身旁的罗裙少女感慨一声道:“真是位面冷心善的小姐啊!” 林厌离行于路上,风飘飘而吹衣,雪瑟瑟而凝冰,观身后长道,雪过无痕。 第二百九十一章 计划开始 将事情向烟云阁交代清楚,林厌离来到三清门所在的区域范围。 在三清门外的街道处站了一会儿,林厌离拐过巷子来到三清门所在的宅邸。 不能给那些孩子免费的午餐,那就让他们动起来,设置一些目标来达到提高身体素质的目的。 林厌离走入宅邸,一路通行无阻,穿过庭院,走上长廊,最后一路来到大堂。 大堂内,李竹影正看着山水邸报,看见林厌离出现在门口,淡淡问道:“一大早来了,是关于那些孩子的事?” “从萧栾那听说的吧。”林厌离嘿嘿一笑,拉来一张蒲团坐到李竹影身前。 李竹影将山水邸报搁下,“你来找我,是已经筹划好了?还是尚未筹划,来找我商量?” 林厌离从袖中摸出一沓白纸,挪到李竹影面前,道:“规划好了,只是需要三清门配合。” 李竹影将白纸摊开,仔细看了一番。 林厌离筹划得很好。 先用传讯飞剑送去千魔宗,让千魔宗现在孤云山山脉建造暂时容身的木房,再送传讯飞剑给胭脂国那位皇帝陛下,让户部择选出一些膝下无子女,又有意愿收养义子义女的踏实人家,作后续落脚。 沐天城这边,由千魔宗弟子牵线,在沐天城外建一些简易的屋子作临时住所,由千魔宗弟子代为照顾,负责吃穿用度,提高身体素质,等来年春季到了,再用仙家渡船将这些孩子送去胭脂国。 不瘟不火,徐徐图进,林厌离确实下了心思。 李竹影将白纸搁下,问道:“挺好的,你想让三清门配合什么?” 林厌离勾了勾唇,双手一展,“自然是唱黑脸啦!” 几日后,一座座小木屋犹如雨后春笋般在沐天城南面的城墙底下冒出来。 不少修士站在仙家渡口,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朝外望着,眼中充满了好奇。 “在南边建这么多小木屋,是干啥用呢?” “听说好像是给那些凡人建的。” “给那些凡人建房子,这不是多此一举,吃多了没事干嘛!” “嘘,你可小声点,听说此事是经过林老剑仙同意的,是观海书院挑头的,但是观海书院人手不够,便将此事交给了千魔宗来办。” “千魔宗?那不是魔道嘛,还会做好事?” “小兄弟,你还活在一百年前吧,别吝啬灵石,多看看山水邸报,现在的千魔宗跟三清门走得可近了,你瞧那边的两个弟子,身上挂着的可是琉光宗的身份令牌,此事也有三清门参与。” 一位头戴半张面具的黑衣修士朝远处几位穿着罗衫的女子望去,不由得摸了摸脑袋嘀咕一声,“还真是琉光宗的女修,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另一边,李裳在巷子中兜兜转转,来到一处宅院前。 这里,曾经是一位大修的宅邸,后来那位大修战死在城头,这里就成了无主之地。 那些四处流浪、居无定所的孩子无意间发现这处无人居住的宅邸,便将此处当作安身的家。 站在门口许久,李裳深吸了一口气,抬腿迈入庭院。 这处庭院不大,只有两丈见方,抬眼过去,可以见到前方有六间屋舍,黄砖青瓦,墙角长满了杂草,看得出来,这里并不常打扫。 李裳的到来吸引来不少人的注意,因为他穿得太好,太干净,太扎眼。 远处树下有几个孩子,浑身脏兮兮,眼中充满了警惕。 李裳没有理会,径直循着满是青苔的石板路,朝长廊走去。 “你是来抢我们的房子的吗?这里不欢迎你!”一位瘦弱的小男孩跑过来,挡在李裳面前,怒视着李裳。 或许是听到外面的动静,几个少年提着木棍从屋子内跑了出来,将李裳重重包围。 其中一位少年脸色难看,低声嘶哑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抢房子,还是抢食物?” 李裳双手摊开,淡淡道:“你觉得我需要抢你们的房子和食物吗?”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打量了一遍眼前的男孩,手上的木棍放了下来。 面前人穿得这么好,可能是那山上仙师。 这时人群中有人惊声道:“他是李裳,那个父母都是细作的小鬼!” 几个少年一听,手上的木棍立马抬起,再次警惕起来。 有人喝道:“你爹娘都是细作,你也是细作,想抢我们的房子,没门!” 李裳循声看去,巧了,嚷嚷的那几人正是那天在城头上欺负他的人。 新仇旧怨,一起算! 李裳右手一扒拉,将横在自己面前的木棍扒拉开,身子灵巧地从人群的缝隙中钻出去,一脚踹在一位面色黝黑的少年脸上。 “这一脚,是还给你的。” 那黝黑少年被踹翻在地,捂着自己的嘴巴哀嚎,“李裳打人了,你们愣着干嘛!” 周围少年闻声一拥而上,誓要将李裳暴打一顿。 可他们哪里知道,今日的李裳已不同于往日。 李裳左闪右躲,身子很是灵巧,偶尔有几棍落在身上,不疼不痒。 他从一个少年手中抢过木棍,以极其奇怪的姿势,挥舞木棍将人打翻。 不出一炷香时间,庭院中满是哀嚎声。 李裳抓着木棍,缓缓走到那面色黝黑的少年身前,道:“之前你欺负我,现在扯平了!” 他将木棍扔下,似乎想起什么,一本正经道:“我不是细作,也不是小贱种,以后你再骂我,我会打死你。” 面色黝黑的少年咽了咽口水,连忙点了点头。 李裳微微弯下腰,朝黝黑少年伸出了右手。 黝黑少年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拉住了那只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面色纠结,恳求道:“李裳,可不可以不要赶我们走,外面会冻死的,” 李裳回想起林厌离教给他的那套说辞,轻轻摇了摇头,“你们不能在这里继续住下去。” “求求你了。” “求求了,外面这么冷,真的会死的。” “小芳、小田,月月,她们从来没有欺负你,让她们留下吧!” 李裳第一次体会到居高临下的感觉,这种感觉很让人着迷,同时也让他为此而感到心惊。 在脑中重新整理一遍林厌离的话,他微笑着抬起右手,“和我一起去新家吧,那里不用担心饿肚子。”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两处天地 天下的雪花簌簌落下,这纵横交错的巷子一点也不比那九曲十八弯的山路好走。 不高不矮的围墙挡在巷子两边,斑斑驳驳的痕迹,在诉说着时间的长远。 有些不甘寂寞的树枝,伸出围墙外,被雪压得抬不起头,突然窸窣一下,落在某个孩子衣领内,将热浪束缚住,随即化为冰水浸透。 修竹森森,天籁细细,偶尔有风吹过,带着丝丝寒意,却也掩盖不了人心中那份燥热,不由自主地将那躁动之火焚烧。 蹚雪行走的孩子,冻得瑟瑟发抖,双眼充满期待,又带着彷徨。 一位穿粉色棉裙的少女紧紧抱着双臂,看着领头的劲衣少年,忍不住问道:“李裳,你不会感觉冷吗?” 领头的男孩身子一身劲衣,虽然穿得很是工整,但相对身后这些恨不得将所有的衣裳都挂在身上的少男少女而言,显得很是单薄。 李裳摸了摸手臂上的衣裳,这件衣裳是林厌离拿给他的,虽然看着单薄,穿上后异常的暖和。 他摸了摸鼻子,道:“我身上穿着仙家的衣裳,一点也不冷。” “仙家的衣裳,我能摸摸吗?”少女眨了眨眼睛,略显期待道。 李裳犹豫了几秒,“还是不要吧,这是仙家借与我的,要是弄脏了就不好了。” 少女低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小手,满脸遗憾。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的手可以给你捂捂。” 粉裙少女一把抓起李裳的右手,双眸闪光,“李裳,你的手好暖和!” 牵着李裳的手继续前行,绕过一棵梧桐树,少女有些期待道:“李裳,你是不是已经成为山上仙人了。” 话音一出,巷子内所有孩子的目光汇聚在李裳身上。 李裳摇了摇头,道:“要是我能成为山上仙家的话,又怎么会被抛弃呢。” 李裳的话犹如一记重锤般敲打在孩子的心头,他们若有成为山上仙家的资质,又怎么会被父母抛弃。 对于他们而言,最大的梦想便是能够成为山上仙家,但是他们却永远都成为不了山上仙家。 少女的眼神变得黯淡,她低下了头,沉默不语,心情有些低落。 她幻想过自己有一天成为一位山上仙家,穿着漂亮衣服,脚上踩着舒服的软皮靴,头上梳着好看的发髻,身旁还有一位长辈陪着自己,时不时笑着轻唤一声,“阿怜,修行要认真喔。” 但,她的幻想永远都成不了真,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李裳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话语到了喉咙又说不出,默默走到一处墙上刻有八瓣梅花的巷子口。 “到了。” 眼前明媚鲜亮,地上没有积雪,与外面巷子,完全是两处世界。 粉裙少女嘴巴怎么都合不拢,她松开李裳的手,走到巷口边缘处,小心翼翼地朝前挪动脚,试探性地向前迈出一步。 冰冷刺骨横扫一空,取而代之的是如沐春风。 “好神奇。” 这时人群中一位眼尖的少年惊呼一声,“仙人,仙人来了,是一位女剑仙!” 所有人投去视线,远处一位女子踏剑而来,速度极快,在那些孩子眼中就是雷鸣一闪。 女子悬浮半空,面上带着一丝微笑,“李裳,小姐让你带他们去练武场。” 说完,剑尖斗转,以极快速度冲上云霄,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人咽了咽口水,看着天空上缓缓消散的虹光,久久不愿回神。 “好厉害,这位姐姐一定是三境的仙人”一位孩子感慨道。 “不对,不对,三境的仙人飞得不快,这位姐姐一定有四境!”一位孩子反驳道。 “我看,这位姐姐是那五境的大修士。” 连温饱都很难解决的孩子,却对修行者的境界了如指掌,内心对修行者十分抵触,却又对此十分憧憬。 毕竟,小小的人,没有做过大大的梦呢! 李裳拍了拍脸,从震撼中回过神来,高声呼唤几声,将那些孩子从幻想中唤醒,领着身后这支三十来人的队伍,朝巷子深处走去。 空气中传来一股诱人的香味,越是往里走,就越是勾人心弦。 不少孩子口水横流,贪婪地吸食着空气中的香气,仿佛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活得像一个活物般真实。 “各自把口水擦擦,给仙家留个好印象,莫要让那些人认为我们都是饿死鬼!”面色黝黑的少年咽了咽口水,轻喝了一声。 那些孩子听罢,连忙用袖口抹了抹自己的嘴角,尽管如此,依旧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口水痕迹。 跟着李裳一起走过拐角,眼前宽阔的空地坐满了人。 黝黑少年见到这一幕,知道李裳没有欺骗他们,心中踏实了不少。 李裳朝前小跑两步,朝远处坐在树梢上的少女挥了挥手,“阿离姐姐,我将人带来啦!” 林厌离听到呼声,从树上跃下,几个闪身穿过人群,来到李裳面前,道:“干得不错,领他们去温姐姐那边,剩下两波,你待会去将他们带过来。” “好的,阿离姐姐。” 得道林厌离的夸奖,李裳心中生出欢喜,领着大队伍,来到一位襦裙女修身前。 李裳抱拳拱了拱手,姿势虽然有些别扭,却在一众孩子们的心中陡然上升了一个层次。 “温姐姐,三十五人都带过来了。” “嗯。” 襦裙女修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手。 两位衣着相同的千魔宗修士双手同时掐诀,从远处将几只装满食物的大铁桶牵引过来。 看着几只铁桶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不少孩子伸长了脖子朝铁桶里头望去。 乖乖!全是梦中才能吃到的东西。 眼前太过虚幻,宛若黄粱一梦,面色黝黑的少年神情恍惚,突然感到脸颊一痛,“哎呦,谁掐我!” 梦中惊醒,眼前非梦。 抬头,眼前是一位玄衣少女,半蹲着身子盯着他看,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眸,似乎透彻他的内心。 毫无疑问,眼前的少女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呀。”少女温声道。 黝黑少年面色一红,朝后挪了挪,与少女拉开身形,“我叫王狗蛋。” 第二百九十三章 铭惜 “哦哦,王狗蛋嘛。” 少女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手机一抬指向身后一位穿着青衫的女子道:“去找那个姐姐洗手洗脸,然后吃饭。” 说完,少女视线投到黝黑少年身后,微笑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卢二丫。” “哦哦,卢二丫,很好的名字呢,去那个姐姐那里洗脸、洗手,然后吃饭。” “你呢,小少年?” “贾生。” “嗯嗯,很乖,去洗手哦。” 少女温和婉约,笑容如同春风般轻柔温暖人心。 黝黑少年在远处驻足了片刻,才跟着人流来到青衫女子身前。 相比较刚刚温柔的少女,青衫女子面色就要冷得多。 黝黑少年缓缓走至青衫女子身前,抬头仰望着青衫女子的脸,他觉着这位姐姐好高、好冷酷,跟其他的姐姐完全不一样。 青衫女子看着面前的黝黑少年,眉头紧蹙道:“伸出双手。” 少年乖乖照做。 青衫女子左手双指捻起,掐了个道印,在少年惊奇的目光中,一捧清流自空中浮现,流落手中。 “好好洗,洗不干净没有饭吃。” 少年缩了缩头,从一位粉衣女子手中接过皂角,小心的揉搓起双手。 “不要忘记洗脸。” 青衫女子冷漠的声音传来,让少年加快了动作,先是将皂角涂抹在手心,然后掬水浇在脸上,将面上的“黑炭”洗尽。 青衫女子左手法诀一变,右手招来一股热风,将少年打湿的衣裳吹干,“去领食盒吧!” 少年点了点头,跟着旁人一起来到襦裙女子身前,有些紧张的伸出双手,“脸和手都洗干净了。” 襦裙女子点了点头,眼中柔情满溢,“我叫温晴,你们且记住我的名字。” 她将一只食盒递到少年手中,轻声道,“要慢慢吃,不要狼吞虎咽。” 少年点了点头,领了食盒,迟疑几秒,结结巴巴道:“姐姐,我可以再领一份么。” 他想给自己留份晚饭。 温晴摇了摇头,“中午每个人只能吃一份喔。” 并不是她吝啬,不愿意让这些孩子多吃,实则是林厌离的吩咐,绝对不能让这些孩子吃得太饱。 这些孩子中有很大一部分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肚子在长期饥饿的影响下,突然一下子撑得很大,是会要人命的。 少年遗憾地点了点头,抱着食盒寻了处空地坐下,打开食盒,口水哗哗流淌一地。 肉粥、鸡腿、馒头,还有一小碟青菜。 打开隔层,还有漂浮着葱花的肉汤。 少年眼睛都直了,他看了看周围,悄悄地将鸡腿和馒头塞入胸襟内,端着肉粥大快朵颐起来。 这是他吃过的最丰盛的午饭。 将肉汤喝完,满足地打了个饱嗝,他用衣袖抹了抹嘴巴,心中充满了无限满足之感。 仰头,一位身着红裙的少女立在他的身前,一双眼睛使劲的盯着他的胸脯。 “你是不是把吃的塞衣裳里头了?” 少年捂着胸膛,晃了晃脑袋。 林厌离抬手点了点额间,眉头微微皱起。 其实少年的行为并不罕见,练武场中的孩子们或多或少都偷藏了,只不过被林厌离一一找了出来。 少年不愿意承认,林厌离伸手拎住了他的衣领,伸手一扒,鸡腿和馒头从衣襟里头掉了出来。 “不要撒谎。” “这,这是……”少年憋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林厌离叹了口气,将鸡腿和馒头从地上捡了起来,吹了吹上面沾上的尘土,道:“既然你不吃,那只好给别人吃喽。” 这怎么行! 少年听到这话,眼睛瞪得溜圆,一把从林厌离手中抢过鸡腿和馒头,几口塞进嘴巴里。 很快,少年的脸色变成了猪肝色,伸手拍着胸脯,在地上打滚,显然是噎着了。 林厌离摇了摇头,“你这不是猪八戒吃人参果,食而不知其味嘛!” 她小步跑去前头要了碗肉汤,递到少年手中,“早吃了不就好了嘛,非要遭这罪。”林厌离给这些孩子发的食盒是有讲究的。 馒头、青菜、肉粥好消化,鸡腿用来补充蛋白质和油脂,肉汤则用在紧急状况,分量都不多,刚好能让这些孩子接近饱腹状态。 少年没有吃鸡腿和馒头,定然是吃不饱的。 林厌离看着男孩将肉汤喝完,撑着下巴蹲在男孩面前,轻声道:“原本我是不太想让你们过来的,但是李裳小子愿意摈弃前嫌,我再将你们拒之门外就不美了,像这样的午饭以后天天都能吃到,但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欺负人,可没有饭吃。” 少年眼睛张得大大,露出震惊的神色。 林厌离用手摸了摸下巴,“你叫做王狗蛋对吧,谁给你取的名字?” 少年有些害怕地点了点头,小声道:“是王姐姐取的。” “王姐姐?” “王姐姐几年前就已经被送走了。” “哦,这样啊。” 沐天城中的孩子在成年后会由观海书院送回须臾地界,然后再请一些匠人来教授他们手艺,以方便他们在凡尘世俗中谋得一份营生。 这位王姐姐也不例外,想来在须臾地界已经安家,说不定求得良人,已经婚娶也说不定。 沐天城中,不知自己来历的孩子许多,这些孩子多是出生时便被判定没有根骨,被那狠心的修士父母寻一处角落扔下,然后再被沐天城中那些较大的孩子拾到、养大。 所以城中的孩子大多是王、刘、李、卢等大姓氏。 城中虽有观海书院,却未能为这些孩子蒙学,识字的孩子茫茫少,几乎都不识字,至于取名什么的,自然怎么方便怎么来,如二狗、狗蛋、二丫、石头、驴子,大鸟…… 这么一来,这一千多个孩子中,就有不少重名,光是叫“狗蛋”的,就有十多人。 “狗蛋多难听,我帮你起个正规些的名字,方便以后户籍录入。”林厌离拍了拍脸,嘟囔一句,随后从袖中抽出一本厚厚的书籍,在上头翻找一阵,抬起手指,点在少年的额头上,道:“铭记前事,惜后福缘,以后你就叫王铭惜。” 第二百九十四章 都是一种远游他乡 “王铭惜。” 少年第一次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名字。 林厌离收回手指,环伺一遍四周,喃喃道:“很多人都需要起名字呢。” 少年喃喃细语,轻声呢喃着自己的名字,许久后,他抬起头,那位长得很好看的少女已经不知所踪。 过了些时间,练武场中的人越来越多。 李裳端着一只小碗,碗中搁置着像是草根一样的东西,来到少年面前,颠了颠手道:“要尝尝么?” 少年满脸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尝尝就知道了。” 少年伸手抓起一根,扔在嘴里嚼了几口,“呸,苦的。” 李裳嘴角咧开,“当然,这可是山上的仙草。” “仙草!” 少年伸手将草根从地上捡了起来,重新扔入嘴巴中,胡乱嚼上几口,咽进肚子里。 “阿离姐姐说,掉到地上的东西很脏,不可以吃。”李裳一屁股坐到少年身旁,轻声道。 “阿离姐姐?”少年眨了眨眼睛,想起刚刚与他说话的少女,“李裳,我现在跟你一样,有好听的名字了,我现在叫王铭惜。” 少年以前欺负李裳,又何尝不是羡慕李裳呢。 李裳将碗放在大腿上,一只手托着脸,小声道:“挺好的。” “李裳,你跟以前的变化好大,我差点没有认出你来,你个子都比我高了。” 王铭惜站起身,用手比画了一下身高。 李裳嘴角翘起,“因为我有阿离姐姐呀。” 另一边,林厌离抱着一本书,身旁跟着那位记录名册的少女,在一波孩子身前指指点点。 “李三二,你以后就叫李系仙。” “陆大驴,你以后官名叫陆跃。” “王大鸟,叫王展鹏。” “卢六子,记住,你以后叫卢余一。” …… 林厌离单手叉腰,挥斥方遒,一个个名字自口中蹦出。 一千多个孩子,能用作官名的并不多,需要她一个一个来取,而且不能重复。 好在,她平时练字的时候喜欢天马行空,胡乱写上一些人物传记,这也让她少费一些脑筋。 练武场中叽叽喳喳,林厌离也不停地发号施令,在一群孩子中穿梭着。 “仙人姐姐。” 一个小姑娘走到林厌离面前,仰着小脑袋道:“我可以换个名字吗?” 林厌离低头看去,只见小姑娘身材纤瘦,但眉宇之间透露出一丝英气。 “我记得你叫李盼,不喜欢这个名字么?”林厌离歪着头,有些疑惑道。 “不是不喜欢,我想要阿离姐姐一样的名字。”女孩说着,小脸蛋上带着期待之色,等待着林厌离的回应。 李厌离? 林厌离摇了摇头,觉得不太好听。 她并没有向这些孩子透露过自己的名字,只是让他们称呼自己阿离姐姐。 林厌离抬起一根手指,轻声道:“名字要用一辈子的,一辈子可是很长的,你确定要换么?” 女孩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那帮你取一个跟阿离姐姐差不多的名字,就叫李怜合怎么样!” 厌与怜,离与合,怜合、厌离,字皆是反义,合起来,意思却是相近。 圣人造字真是博大精深,当真妙不可言。 女孩歪歪头,好奇道:“这样就和阿离姐姐的名字一样了么?” 林厌离重重地点了点头,持以肯定,“嗯嗯,一样了呢,怜合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因为和阿离姐姐名字相近。” “谢谢阿离姐姐。” 李怜合甜甜一笑,转身跑入人群中,真挚的笑脸让林厌离唏嘘一阵。 时间一晃来到下午,大多数的孩子已经在千魔宗弟子的带领下去了南边城下。 剩下的一小拨人被林厌离特意留下,其中有男有女,唯一的相同点便是,年纪较大,接近十五。 林厌离坐在椅子上,随意翻了翻手上的名册,将身前这些人圈了起来,随后将名册合起扔到温晴手上,站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看着眼前这些人。 这些人原本十一月份就要被送去凡尘,但由于观海书院要筹备下一场大战的讯息,只好将这些人转交给林厌离,然后林厌离又将他们扣了下来。 反正都是要送回去的,干脆压下来一块送,还能少费些功夫。 林厌离以灵气催动声音,高声道:“我先前说的规矩,你们都记住了么?” 十多双眼睛盯着林厌离,齐声道:“记住了。” “说来听听!” “不许打架,晚上不许外出,吃饭不许浪费食物。” 三个不许是林厌离为他们定下的规矩。 毕竟孩童的性子是多动多变的,人一多,便会变得极其吵闹。 林厌离将这一千多个孩子分为了十五组,每一组由这些已经懂得人事的孩子担任班头,以方便进行管理。 “嗯,很好,记住这三条哈。”林厌离满意地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手。 李竹影自空中缓缓落下,右手轻挥,一头巨大的白色符鱼从地底冒出,将练武场中的孩童全部吞入腹中。 他瞪了林厌离一眼,有些不满道:“你是不是对我的大神通有什么误解?” 毫无疑问,林厌离这是将他当那载人的骡子使唤。 林厌离挠了挠头,讪讪笑了一声,“能者多劳嘛,顾玄北他不愿意帮我,这不只有好女婿了嘛。” 李竹影衣袖轻甩,轻哼一声,“下不为例。” 林厌离笑着打了个哈哈,跟着李竹影一块去了南边城楼。 站在城头上登高远眺,林厌离能够将整个营地收入眼中。 一个巨大的阵法犹如一个琉璃碗,罩住了很大一块区域。 在此处设立阵法,一是为了限制这些孩子的活动范围,不让他们乱跑,二是为了隔绝沐天城外的山野精怪和豺狼虎豹,以免猛兽伤人。 林厌离看着营地中人影晃动,抬头瞅了瞅天上飘雪,“来年春天,这里就再没有凡人了。” 不仅是这些孩子,来年春天,三境以下的本土年轻修士会相继离开家乡,在观海书院的牵头下前往各大州域避祸。 那些年轻修士或许会成为山泽野修,或许会顺势加入某个山头成为某个宗门的弟子。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背井离乡,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观月思乡了。 三天两头盼远游,一念归途终是梦,异国他乡终是客,唏嘘几时悲欢愁。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大妖真名 wi0y6xxr8zpyzzwk0mp7wrdqzoxpstdsgo16dymfk3f1hvafwa2foh4sg+bpgupnt5sk0lhhwgjf xnfysgyuakzutkin9svxkzeovkrvm0vojd99j0gyyndry2xzxs5rpwyudxujheb0dryiz08/g4kb myuymjnrrkwiyhhucxbxy+pixkkkenvirpvp4jxkivlduxwwjsfmesbm0nqyrdrbhvxxrnlcujc6 phewgy1xizoddz0qi6xbhvkd7emfac4ug4anv6fspfcjwqdhtqw138gdthtqbdsxwrrquba+/ pwadnzx9nbclwbry+q97czgpwjbgndffi44utr+hyuumv+qnulonhudjmh2vkvj0fq00bexblrae xm3mi1xnmum9qmh0inybi0qtfobmkyrml1twtxslrpkv/vlmczpxap77/ycyj5ptkiifq8mriuqk 6hw+nwuju7etifeq5otvi8ns1/uzmdb8gfda51rwcvbmew0+vonrwohlo2aucpfpch0mnfv0p7l4 ctyeiqpapryhofnrlkydtmr8sylx47p7/0zanr+kvrz4r8wjnwqqp4m8vx1k3g4dpn8prube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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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adrcpmbogmtirsch7es4guqbtt027wpiuydrfst/0lhzcjppfbbabjr98vqiytopjdsy bruwkpsa2o8iy0i05s7hr7hm0tcr+qoykaoi1tsbgqbyzdri13jgbh51qvoq0rmtnyqprvulxizx oqjmap9mherlwasa5wir0578dj+m7dl2bxrohzttvrb3wvmsbwkvjj6vpfepvg4ekzomu06k/twa tq10ahwwlw/yq+xucvdaqj36094bjwkv7uxt+zcblmyooe0xbnj3xyojrf3mrbhhaa/y8ivengu5 rswtkerhimapvddqkjntjivqvntavw== 第二百九十七章 有鱼能跃水化龙 “天时为天下气象,人间自然之气。 天下有大事,则是人间大事;天下小事,则是天下小事,此乃人道;天下无大事,即为人间无大事。 天道为人道,而人道又是天地之道;天下之道又是天地之道。” “天下万物,皆是道理,你可有听懂?” 碧水长亭,木桥尽端,两具身影齐肩而作。 老者闭眸垂钓,怡然自在。 青年靠在木质栏杆,稍显慵懒,但不失优雅与贵气。 “老先生,您是说,天下万物皆是天道演化?日升月落,斗转星移皆是心中所想的幻象?”青年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非也!”老者缓缓睁开双眼,望着远方的景象,悠悠叹息道:“大道玄而玄之,浮生若梦,梦如泡影。” 老者右手挥杆,一条青色鱼鲫落入鱼篓之中,他将青鱼抓于手中,轻声道:“鱼所想如何?你若是鱼,在水中望我,与在我手中望我有何不同?” 青年摸了摸下巴,“水中自由自在,在老先生手中性命可忧。” “这般呢?”老者将青鱼扔入湖中,背着双手继续道:“从水中到我手中,又从我手中入水中,此方世界,大道之下,你我皆是鱼。” 青年沉吟不语,“老先生,此等言论,我还真是闻所未闻。” 老者重新坐下,给手中鱼竿添了个饵,悠悠道:“鱼在水中,又怎会知晓水外光景,可那些见过水外光景的鱼,有鱼眨眼便忘,有鱼却能跃空化龙,呵呵......天下鱼众众之鱼,能跃出这世界束缚者便是化龙。” 青年食指在手腕上的红玉镯子上磨了磨,双眼放光道:“老前辈同我说这些,是觉得我能跃出这天地束缚,成为化龙者?” “不能,死心吧,老夫与你说这些只是打发时间罢了。” 青年抖了抖嘴角,朝老者摊了摊手,“得嘞,老前辈说得开心便好。” 这时,天象抖变,原本乌云密布的天空被一道金光冲破。 青年抬头仰望,眼睛瞬间瞪大,瞬间站起,将那金光抓在手中。 老者瞥了一眼青年掌心,淡淡道:“挑灯符,好手段。” 青年将金符攥在手中,笑着朝老者拱了拱手道别:“老先生,跟你一块困在这里还挺开心,小子现在要离开了,过些时间再来找你,到时候由着你胡说八道,小子绝不插嘴。” 老者淡然道:“就凭你那身浅薄剑术,如何开天门?” 青年念头闪过,一柄长剑飞驰而来,落于手中,他抬手掂了掂手中的飞剑,将其连同金符一起收入储物袋中,他咧开嘴角,“晚辈不用开天。” 说完,青年化作一道金光,冲破乌云,直达九天云霄。 留下一句。 “前辈,尘柯去矣!” 老者坐在地上,看着天上逐渐没入金色屏障中的青年,喃喃自语道:“天下有一种鲵鱼,长有四脚,上岸入水,无拘无束,你就是那鲵鱼么!” 尘柯脚尖点坠浮云,眼前尽是那金光璀璨的灵气屏障,他浮空站立,右手双指并拢掐下一个道诀,“有请天道老爷,开天门!” 话音一落,眼前灵气屏障竟是在这一刻一分为二,这是他的本命神通——日月乾坤。 尘柯咧嘴一笑,踏步走向灵气屏障裂缝处,“开!” 感受眼前日月颠倒,斗转星移,尘柯急坠而落,猛然翻转,稳稳落地。 此地,乃是天外。 尘柯衣袖一抖,一杆长枪落于手中,瞥眼环顾四周,周围尽是那面生四目、头生两角,浑身泛着血气的血兽。 望向空中,黑影密布,全是那有形无迹的域外天魔。 尘柯嘴角微咧,抬手指天,雷劫恍然而至,化为巨浪,轰然砸下,将数周围千米之内的域外天魔轰成虚无。 尘柯直挺挺挨了一记天雷,口中吐出一口浊气,抬枪迎上周围血兽。 血兽、凶兽一字之差,却截然不同。 凶兽乃天地之灵,天生土养,虽然在五境之前不曾生有灵智,五境之后与正常生灵并无区别。 至于血兽,来历不明,即使修得大修境界,也断然无半点神智,好杀嗜血,与域外天魔一般杀之不尽,除之复燃,是天地生灵的大祸害。 尘柯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血兽,抱怨一声:“我还急着去见厌离呢,以厌离的脾气,我肯定会挨骂的。” 提枪西行,方圆千里尽是凶兽,杀之不绝,斩之重生,也不知多久才能赶至须臾地界。 对此,尘柯只有提前在心中向林厌离道个歉。 …… 下雪的沐天城,犹如一座孤城,除开距离沐天城最近的仙家关隘天水城外,北边的大多数凡人皆已经南迁,留下一座座东风瑟瑟的凡人城楼,在寒冬中,显得凄凉孤寂。 林韩之站在庭院中背负着双手,看着院中常年不败的桃花出神。 陈清芝站在长廊上,语重心长道:“我们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讯息应该已经送到了江晚离案桌上,既然厌离的娘亲没有送飞剑过来,那表示她并不反对我俩亲近孙女,不过你陪孙女出去,还是小心谨慎些,莫让兮风那边感到为难,毕竟,咱们两个快要入土了,他们以后的路还很长。” “放心吧,孩子她奶,你且好好在府中筹办厌离的生辰,外面有我在,厌离安稳着。”林韩之打包票道。 他这个夫人哪里都好,就是太温柔,太温良恭谦,不过正是如此,他才会拼了命地去渡那雷劫,成就五境来守护她。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修行之路走得短,又是农家弟子,在修行上帮不上厌离,你若有空,多指点厌离,这样她的路也能走得平坦些。”陈清芝略显遗憾道。 这些天,林厌离天天待在房中,也不出门,每次早晨洗漱,顶着一脸青紫,看得她着实心疼。 “你就放心吧,厌离都用不着我教。” 林韩之摊了摊手,让陈清芝不用太操心此事。 林厌离周围大修不少,修行之事完全不用担心。 至于往后林厌离的路走得平不平坦,如何去走,那是林厌离自己的事,他不能插手。  第二百九十八章 风雅局 “嗯,那你陪厌离在外头多留点心。”陈清芝叮嘱一句,便随着几位千魔宗修士一起去了伙房。 林韩之目送陈清芝远去,又将目光投在了林厌离的房门前。 接近辰时。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林厌离走了出来。 还是一如既往的“熊猫脸”。 林韩之看着林厌离脸上的青紫,还是忍不住皱眉道:“要不等脸消了再去?” 林厌离抬手,施展道法从空中掬来一捧清水洗了把脸道:“人无信不立,与人家约好的时间,还是不要迟到吧。” 一旁,有千魔宗弟子捧着灵植走来,林厌离抓起一把塞进嘴里,随便嚼了嚼咽入肚中。 林韩之道:“要不再吃颗丹药?” 林厌离摇了摇头。 她这样的状态已经很好了,不用再锦上添花。 与林韩之一起走出庭院,出了巷子后直奔十字路口所在的酒铺。 酒铺上面那杆写着“剑仙白清、顾玄北、陈墨水饮酒于此。”的旗帜还没有换去。 那个酒铺的青年老板坐在酒铺外面,远远地瞧见林厌离的身影后,立马吩咐酒铺中的小二将防御阵法展开,以免他新修不久的铺子再受无妄之灾。 这时有一道剑光从远处驰来,就像是故意般撞在酒铺的防御阵法上,被巨大的力道反弹,最后落在地上显露真容。 来者正是沈桥。 远处,持伞少女坐在屋檐上,眉目含笑道:“师妹挺守时。” 林厌离冲持伞少女一笑,咧开了缺齿的嘴巴,道:“前辈有没有兴趣再附加条件?” 持伞少女笑容不减,淡淡道:“两个已经是极限了,师妹不要贪多,好处不大。” 林韩之有右脚一抬,身形来到持伞少女身旁,右手一翻,手中出现一只棋盒,“会下棋么?” 持伞少女抿唇一笑,“下棋有何难。” 林韩之盘膝坐下,右手一挥,一张矮桌出现在二人中间么,他将棋盒搁置在桌上,捋了捋胡须道:“下棋可是门学问,可不简单。” 持伞少女,将手中油纸伞抛至半空,屏蔽掉窥探的神识,道:“那小女子就陪前辈,下一局风雅棋。” 二人落座,气定神闲。 再看街道,林厌离与沈桥二人对峙街口,周围不少人躲在防御阵法中看热闹。 沈桥看着满脸青紫的林厌离不由笑道:“看样子,你没少打架呀,女孩子喜欢打架,可不讨人喜欢,等下子,可不要哭唧唧喔。” 林厌离抬起拳头挥了挥,“你会比我先哭的。” 说罢,她率先出手,以飞剑天真携带剑意,卷起一道虹光,直奔沈桥右肩。 屋檐上少女持白,看着眼前落下的黑子,面色严肃起来。 看样子,这位前辈是真想与她在这屋檐上讨教一下棋道。 “请!”林韩之摊了摊右手,笑道。 少女福了福身子,“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沈桥看着林厌离的飞剑袭来,背后长剑出鞘,剑尖向上轻轻一挑,林厌离飞剑顿时改变方向。 沈桥左手捏着剑柄,手腕一抖,剑锋颤动,发出嗡鸣声。 紧接着,他身躯微微一晃,长剑瞬间化为七八个分身,同时朝着林厌离刺过去。 林厌离冷哼一声,长袖轻拂,身子迅速旋转起来。 她的双足仿佛生根般牢牢固定在地上,整个人如陀螺般疯狂转动起来,而后猛然停止旋转。 她右臂高举,剑芒闪烁,如一轮烈日横扫。 “阳横式!” 林厌离娇喝一声,长剑破空而出。 刹那间,数道赤色剑芒自她掌间飞剑疾射而出。 沈桥见势不妙,连忙抽剑后退。 林厌离乘胜追击。 她双手握住剑柄,脚步凌厉踏出,长剑划出一道弧线,狠狠斩下。 沈桥提剑还迎,与林厌离的天真飞剑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铿锵声。 沈桥朝后退开两步,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皱起了眉头。 这,力道有点不对劲啊! 林厌离笑盈盈地朝前拉近距离,轻声道:“上次,你打得我可疼了。” 沈桥眼睛一瞪,“这么记仇!你上次还拿剑卡我肩膀呢!” “那可不一样,你要是用剑砍我,我肯定不说什么,可是你拿拳头砸我的脸啊,要是我是那山泽野修,脸被你砸坏了,没有丹药医治,岂不是毁容!” “照这么说,你上次拿剑偷袭我,利刃穿透我的肩胛骨,我若是那山泽野修,岂不是命都要丢了。” “你可别胡说,我分明是躲开了你的命门!” “我还不是一样收手,不然你牙齿都得被我崩掉。” 二人犹如老婆子骂街一般喷溅着口水,听得屋檐上的林韩之和少女眉头紧皱。 “丫头,这棋叫做风雅局,可一点也不风雅,不美,实在是不美!”林韩之目光闪了闪,似乎实在借棋局说沈桥言语粗鄙,带坏他家孙女。 少女轻哼一声,并不弱势,拾子落下,道:“老前辈的棋品也不咋样,可听过橘生淮南为橘、橘生淮北为枳的故事。” 林韩之面不改色,自然听出少女在拐弯抹角地骂人,他捋了捋胡须,轻挥衣袖,表示不与小女子一般计较。 林厌离骂了一阵,觉得嘴巴干渴,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壶蜂蜜水,咕嘟两口灌下,右手手指一挥,天真飞剑瞬间化作银光,直奔沈桥左侧脖颈。 沈桥不动如山,左手挥拳,打飞天真飞剑,右手如揽月状探入酒铺子将一坛酒水吸入手中。 那守在酒铺中的青年修士见到这一幕,赶忙扯着嗓子道:“老子的酒可不便宜,二十块灵石一坛。” 沈桥咧开嘴巴,朝着屋檐上一指,笑道:“我师父在那,有本事找她要去,我两袖清风,一块没有。” 青年修士骂了一声娘,将屁股底下的木椅摔了出去,皮肉不笑的挥了挥袖袍,“小小剑客,就当送你了!” “谢啦。”沈桥哈哈一笑,揭开封泥,大口灌下,一身剑意随酒劲猛涨。 饮完坛中酒水,他将酒坛扔在地上,喝道:“不留手了,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 剑意见长 林厌离冷嗤一声,“来就来,怕你啊!” 她手执飞剑,身体前倾,摆了个起手式,长袖如云飘荡,身姿曼妙。 年纪不算大,却已然有未来剑仙风采。 她的长袖随剑而动,如梦似幻,宛若仙子起舞,招式简约优美,令人赏心悦目。 躲在酒铺身后的青年修士赞叹一句,“好剑术!” 屋檐上的少女看着与沈桥剑招打得有来有回的林厌离,亲声道:“她的剑术和剑意又有长进了,看来这次我这徒儿赢起来不容易,不过如此,也算敲打了他的心性。” 林韩之听到这话,手中的棋子重重落在棋盘上,轻哼一声道:“你就这么确定你那宝贝徒弟能赢?” 少女伸手揽住双腿,略带憧憬道:“这世间,总有那么一小拨人,天生就是为登顶而来,身旁人皆是他登顶的阶梯。” “前提是不死!”林韩之瞥了沈桥一眼,“锋芒毕露,是很容易被杀的,尤其在这沐天城中。” 沐天城鱼龙混杂,除开向大荒投诚的修士外,有些宗门见不得天之骄子,明面上与你客客气气,暗中杀局重重。 林厌离之所以在沐天城中国风生水起,除开顾玄北、陈墨水两个五境大修外,更多是忌惮千魔宗身后的布局者。 这人或许是江晚离,或许是观海书院,甚至是儒家圣人。 同时有林清玄看好的原因在,林厌离在沐天城中如若自家府邸,四处乱窜也无人说什么。 相比之下,其他宗门的天骄处境便尴尬得多,每次出门必然有护道人偷偷跟随。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江湖二字,有山水伴行,水多便深,其中的错综复杂,就是五境大修也逃脱不开。 “有我在,沈桥便不会死。”少女面色淡然道。 说完,少女抬指揭飞一枚林韩之落下的棋子,面色不悦道:“前辈守些规矩,已经趁我偷偷不注意落好几枚子了。” 林韩之哑笑一声,“水平不够,还不让几子,不过老夫虽然棋下不过你,但是有一点可以打包票。” “嗯?什么包票?”少女美目眨了眨么,显然对林韩之的话有些兴趣。 林韩之将先前被少女弹飞的棋子收入手中,下在棋盘内,“我家孙女绝对会赢!” 宽阔的街道上四处皆是剑气乱流,林厌离在散逸的剑气中,灵巧闪躲,恍然间,一柄飞剑划过她的耳边带走她一缕耳畔青丝。 林厌离微微侧头,望着那柄飞剑,目光冰寒。 飞剑悬于半空,缓缓转向,发出嗡鸣声,剑尖直直朝向林厌离眉心,最后在额前三寸处被疾驰闪过的天真飞剑抵下。 这些天,林厌离每日温养剑意,在江晚离的帮助下淬炼肉身,而对方同样在进步,且进步惊人。 这若是放在另一处世界,妥妥男主的配置。 林厌离挥指弹开飞剑,以天真飞剑在剑气涌流中斩出一条通道。 沈桥看着林厌离缓缓走近,左手张开看了看冒血的虎口。 所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林厌离着实让他高看了一眼。 不过数十天未见,林厌离的肉身竟然打熬得如此坚固,看来这些日子没有少花功夫,若不拿真本事出来,说不定真会败在这个小丫头身上。 输给一个十岁的小丫头,丢死人了,一定会被师父嘲笑的。 沈桥握紧右拳,左手双指一并,分出三道分身,每一道分身手中皆握着一把剑意凝聚成的青锋。 “散!” 沈桥轻喝一声,四人跃上屋檐,居高临下将林厌离团团包围。 其中一人,双眼一直注视着林厌离的袖袍,提防着林厌离还未现身的本命飞剑“团圆”。 林厌离原地转了一圈,看着屋檐上的四道身影,心念微动,天真飞剑落在手中,短剑抬起,一道赤色光泽自剑尖含苞绽放。 “剑风波!” 一团犹如烈阳般的剑气,划破长空,将四道身影汇中的其中两道吞噬。 站立在东边的沈桥看到这剑意,眉头微微皱起道:“你将赤阳前辈的剑道传承接下了?” “只是接了一小部分!”林厌离掌心凝聚出一道红色光团,将之抛到了沈桥手中。 “这是?” “赤阳前辈的传承,觉得还是有必要将这份剑道传承送还给丹霞宗。” 沈桥张大双眼,“刚刚你施展的剑招就是从赤阳前辈的剑道传承中领悟到的东西?” “是吧!”林厌离摊了摊手,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虽然是从赤阳道人的传承中浓缩出的精华,但经过江晚离操刀,已经是全新的剑术。 沈桥大手一抛,将剑道传承丢到少女手中,笑着朝林厌离举起了剑,“我可不会因为这个就收手,小心不要被我打哭喔。” “谁哭谁笑,胜负难料,求之不得!”林厌离抬剑还上。 少女手拖剑道传承,看着眼前凌乱的棋盘,心绪一团乱麻。 林韩之笑着捋了捋胡须,双眼眯起。 好险,差一些,这局便输了。 他看着少女手中的剑道传承,忍不住问道:“这剑道传承是如何回事,未曾听我家厌离说起过?” 少女抬指点在眉心,将光团融入体内,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一颗收拾好,回答道:“此事还得从胭脂国叙事说起,咱们一边下棋,一边说。” 林韩之颔首,“也好。” …… 胭脂国,金陵城外城楼上。 一袭玄纹云袍的青年站立眺望,看着远处丘壑中的庞然大物,不由感慨道:“千魔宗当真乃奇宗,竟是连这等神器都有,此物可抵九成民夫,徐将军,你去过千魔宗,可知道此物叫做什么名字?” 一旁一位黑铠老将听见青年人询问,双手抬起微躬下身道:“此物名作“挖掘机”,出自江宗主之手,听闻是千魔宗用来给周围村落开垦田地的灵宝。” 青年感慨一声道:“书院吴贤人真乃大贤也,能求来如此多的重宝,想来花了不少灵石吧。” 黑铠老将迟疑了几息时间,拜下身道:“确实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可是前些日子,千魔宗的那位欧阳长老,悄悄遣人将灵石送还到了户部,书信上说,千魔宗收灵石是收给外人看的,胭脂国乃千魔宗立宗根本,国难当头,全然为国献力。” “好一个国难当头,为国献力!”青年手掌重重拍在栏杆上,“千魔宗如此有大宗风范,相比之下,某些宗门关门避事,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真是让人恶心厌恶。” 第三百章 惊才绝绝 黑铠老将低着头,一语不吭。 赵郸看着远处大山,叹了口气,“这千古之事当真是难做,不过朕要是将它做成了,这天下就该换一副面貌了。” 他看向远处的大山,沉默了片刻,看着远处即将竣工的飞剑楼叹,道道:“山上仙人高高在上,我等凡人再如何有手段,始终是低下一等,如今终于有一把剑要悬在这些仙家头上了。” 黑凯老将迟疑几息道:“可是陛下,这飞剑楼,凶兽退却后便要拆了!” 赵郸目光远眺,似乎看见了胭脂国万里山河,翘起嘴角,“这飞剑楼,有人想拆,同样有人想留,是拆是留,观海书院那边已经有结果了。” 他手指朝向飞剑楼旁的一片空地,目光炯炯有神,“观海书院开设女子考试,欲在观海书院设立一座云霖书院,天下学子无论男女皆可入学受圣人教诲,将有一位天幕君子担任书院院长,坐镇飞剑楼!” 他声音铿锵有力,“此举,剑成矣!!” …… “仅是一颗回春丹,赤阳前辈便将如此重要的剑道传承送与厌离,真是性情中人呐!” 林韩之听完少女的话,忍不住感慨一声。 少女将棋子装入棋盒中,沉默了一下道:“赤阳前辈生性孤傲,少有后辈愿意接触,最后他将传承留给师妹,是师妹的福缘,丹霞宗也无话可说。” 林韩之点了点头,没打算继续说道下去。 街上,林厌离单手持剑,与沈桥撞在一起。 两道剑意相撞,激起的罡风,刮去脚下青砖。 另一头屋檐上,有一道身影注视着林厌离的袖袍,见林厌离袖袍灵光一闪,立马持剑飞出,将林厌离的团圆飞剑截下。 林厌离看着飞剑被截,不禁腹诽道:“真是不讲理的功法。” 沈桥的分身之法,与四境修士阴阳神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知是哪位大能研究出来的术法竟然如此不讲理。 若不是先前她以“剑风波”斩去两具,现在她面对的就是四个沈桥。 林厌离心分为二,一心两用,一边操纵着团圆飞剑与沈桥分身论剑,一边与沈桥拉开身位,寻找沈桥本体弱点。 剑修眼力同样高,擅长寻找弱点,但双方同境界,修为差不多,两人大眼瞪小眼,好像看穿了对方,又好像没有看穿。 二位围着酒铺子转了数圈,让坐在酒铺门前的青年修士好一阵担惊受怕。 林厌离率先退开两步,念头闪过,团圆飞剑迅速与沈桥分身拉开距离,来到林厌离身旁。 林厌离右手掐下一道法诀,两柄飞剑落在脚下,一左一右,以浩然正气携林厌离疾驰南下。 “这也行!”沈桥站在原地,看着飞远的林厌离满脸惊讶。 修士未到三境,无法浮空御物,这是常识,但现在林厌离显然打破了这个常识。 虽说是借用了剑修的技巧,也是实打实的浮空了。 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恢复平静,微笑道:“这位师妹总是能让人惊艳。” 林韩之捋了捋胡须,拍了拍胸膛,满脸自豪,“我老林家的种!” 沈桥何等天资,目送林厌离远去,双眸闭起,再次睁眼时,他掐了与林厌离一样的手诀。 双脚跃起,单脚踏在飞剑上,周身剑意犹如潮水澎湃。 下一秒。 他整个人在空中翻了个身,一头栽在了地上。 见到这一幕,周围人哄堂大笑,有人起哄道:“小兄弟,你以为你是林老剑仙?剑术一看就会?” 沈桥大手拍在大腿上,咧着嘴巴笑道:“确实不能跟林老剑仙比!” 他揉了揉屁股,从地上爬起来,慢悠悠地走到酒铺前,笑呵呵道:“老板,借用一下椅子。” 说完,手掌劈在椅子上,拆下一根木头。 “哎,一张椅子一块灵石。” 沈桥掏了掏耳朵,满不在乎道:“酒水都免费让我喝了,不差一张椅子。” “滚吧!” “得嘞!” 沈桥咧着嘴巴,将木头扔在地上,嘀咕道:“这样应该就成了。” 周围人满是好奇,不知沈桥打算做什么。 沈桥抬眼环顾了一遍四周,露出了不屑的笑容,手中掐诀,一只脚踩踏飞剑,另一只脚踩踏木板携裹剑意南下。 “这也行!”周围人目瞪口呆,着实被沈桥秀了一脸。 这世间确实有那惊才绝艳之辈! 仙家渡船处,林厌离站在一根大柱子好久才见到沈桥追来。 看见沈桥一只脚踩着飞剑,一只脚踩着木板,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这御剑技巧需要脚踏两柄飞剑,看似浮空,其实是用剑气轰击地面造成反弹,沈桥也是个人才,没有双剑,用木板代替,学得有模有样。 沈桥安稳落地,将木板小心拿起,搁置到水面上,呢喃道:“还挺难的,待会还要试试,可别打坏了。” 林厌离缓缓蹲下身子,右手双指一点,仙家渡口中的碧绿清湖卷起浪花,在半空凝作巨剑。 一只水花化作的巨人自水中站起,双手持剑,轰然坠下。 “你这可就作弊了!”沈桥拇指掰下无名指,身后那具分身陡然拔升,斩向巨剑。 两道剑势撞在一起,激起的剑罡打破了湖面的平静。 分身裂解,而湖中巨人尤在。 林厌离站在巨人肩膀,双剑围绕,她捻指吸附水气,松开手指后,水滴悬空,然后坠落,再挥手一点,水滴在半空划出弧线,收拢归一,犹如剑仙施展万剑归宗。 沈桥双手握剑,抬剑便是烈阳。 林厌离所收拢的水滴在烈焰前一寸尽数化作水汽,烟雾缭绕,恰似鬼魅出行时蒙蔽双目的幻象。 团圆飞剑入手,林厌离心眼明亮,团圆飞剑落在手中,挥剑一斩,脚下偌大的巨人全部融入那把巨剑中,猛然拍在岸上。 这时,有月芒冲起,将拍下的巨剑整个搅碎,无数水珠凝聚的巨剑落在湖面上,溅起大浪打湿了林厌离的衣裳。 林厌离甩了甩衣袍,重新跳上石柱,仰头望天。 天上云淡风轻,一轮明月挂于夜空中,散发出淡淡的柔和白芒。 沈桥身后浮出两只灯笼,一阴一阳,日月相随。 这一刻,林厌离终于明白那位丹霞宗的前辈为何如此爽快地就答应了她的要求。 这是料定了她打不过沈桥。  第三百零一章 第十三个 林厌离看着眼前的沈桥,心中了然。 那位五境少女修士,是想让她做沈桥的台阶。 若是其他人,这定然是万无一失之事,只是碰见了林厌离,这个万一中的“一”。 林厌离深深吸一口气,手腕一抖,将水势与沈桥分割开,原本就悬浮在空中的细微水珠,被林厌离攒簇在一起,在太阳光下组成一条光彩斑驳的丝带,在空中轻盈旋转,仿佛天上璀璨银河,光鲜夺目,令人目眩神迷。 她将两柄飞剑掷出,如白驹过隙,穿梭在银河之中。 沈桥剑挑日月,拖拽银河砸入湖泊。 双方弃剑,拼的便是其他手段。 沈桥是剑修,也是体修,三步踏上石柱,挥拳如击鼓。 林厌离是剑修,半个术修,如今在江恶离的打熬下,肉身能算三分之二个体修,后退几步后,双掌摊开,卸去力道,将沈桥推至一旁。 沈桥气力比她大,与人家硬碰硬显得不理智,林厌离立在水面上,看着湖中两柄飞剑被日月追赶,也不急躁。 呼出一口浊气,双腿摊开,林厌离微抬右手摆出撼龙拳的架势,左拳打在右手手背,猛然向前一推。 轰隆! 一声巨响,在林厌离身前的湖水被震得四散飞溅,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向外扩散,向前推进。 沈桥大脚一踹,将水墙踹散,挥拳轰出,打出一阵气浪。 林厌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的身下,双腿弯曲发力,猛然窜起,脑袋重重地撞在沈桥的面门上。 “唔……” 沈桥闷哼一声,向后踉跄倒退十数步,鼻血哗哗流淌。 “你是属乌龟的么,脑袋跟龟壳一样硬。” 林厌离眼睛发酸,忍着疼痛叉腰咧着嘴巴,“不好意思哈,从小就头铁。” 沈桥揉了揉鼻子,用灵气封堵鼻孔,重新摆起拳势。 林厌离这些天的进步比他大许多。 这一点,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林厌离拍了拍脸颊,重新摆好拳桩。 沈桥大步踏开,每一脚溅开水浪,拳风呼啸,发出一连串的破空声。 二人近身搏斗,打了个势均力敌。 远处屋檐上挂了一排人,都是赶来看热闹的大修士。 其中一位四境剑修看着湖面彩虹,忍不住道:“两个剑修,竟打肉搏架,不纯,太不纯了!” “那沈桥肉体淬炼得不错,一个温养飞剑的剑修,体魄能打熬到如此地步,真是少见。” “我看沈桥干脆专修体魄好了,若是不养飞剑,他如今体魄已经能与三境修士相提并论。” “那千魔宗的林厌离也很离谱,居然也打熬出体修的基础了,上次见她时拳脚还很别扭,再打熬一段时间就能以体修自居啦!” “千魔宗的体修有大修么?进展如此快,你看她的脸,是旧伤,非新伤,定然是有大修喂拳。” “千魔宗有个体修叫柳佰泺,一身体魄很是吓人,听闻先前在飞龙关,肉身硬撼雷劫,携带紫雷在凶兽群中肆意出拳。” “这么凶猛,只怕百年后有望成为一名五境体修。” 先前酒铺子的青年修士,倒挂在屋檐上,一身青衫倒垂朝下,他笑着朝身旁与他一样倒挂在屋檐上的中年修士道:“还是小孩子打架好看,大修打架电闪雷驰,恍然就不知到了哪一步,还是这拳拳到肉来得精彩。” 中年修士嘿嘿眯眼,小声侧耳道:“我看小老弟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青年修士仰头瞥了眼身下女修的丰满胸脯,青丝倾泻,其中一缕如洪水决堤,没入那幽暗深谷。 “嘿嘿,老哥,同道中人呐!” “小老弟,天资颇丰!” 二人相视一笑,看破不说破。 沈桥打得郁闷,每一次挥拳就像是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力道,偶尔几拳打在林厌离的身上,力道也被卸去了大半。 他敢打包票,这些日子林厌离就是盯着他的拳招,学了一手一力降十会的技巧。 那位给林厌离喂招的前辈当真是位人才,能将拳脚都不稳当的林厌离调教到这种地步,想必花了不少的精力。 林厌离左右晃动,双掌如同狂风骤雨,一掌接着一掌,击打在沈桥的胸口、肩膀等要害处。 沈桥不躲不避,双手不断变换着手法,不停化解她的攻击。 林厌离见自己的攻击竟然不能奏效,迅速改变招数,拳掌并加,看着像是胡乱击打,却有着一种奇怪莫名的节奏,每一次击打都蕴含着玄妙的韵律,仿佛是一把无形的剪刀,将他周围拳势剪去,直刨他心胸。 挥拳,接拳,已经无空去数拳数,沈桥趁着空档,一拳砸在林厌离的额头,轰破护身灵气,砸破林厌离的眉角。 林厌离银牙紧咬,眼睛也不眨一下右拳地挥在沈桥的下巴上。 这一拳,打得沈桥一个恍惚,跌倒在水面上,眼前发黑,脑袋嗡嗡作响。 人体有些地方,虽不是致命点,但挥打下去,往往能给人重击。 下巴便是一个特殊的地方,不仅比后脑勺安全,还很容易将人打昏。 蓝星上许多拳击比赛,许多有名的拳击选手便是使用这样的技巧“ko”掉对手。 而林厌离这一拳,也算是给沈桥上了一堂生活课。 好在沈桥体魄强大,老老实实挨了林厌离一拳没有当场昏过去。 所谓,趁他病,要他命。 林厌离趁机跳起,冲上前去,抬起双腿,一记膝顶,撞破沈桥的防御,反手一巴掌拍在沈桥后脑勺上。 虽说打后脑勺相对危险,但这点危险对于沈桥来说,不算危险,相反不打后脑勺,等沈桥缓过劲来,对林厌离是麻烦。 沈桥重重挨了林厌离一巴掌,双眼一翻,直挺挺掉进了湖中。 湖中那对追赶林厌离飞剑的日月,在这一刻立马调转方向,托起沈桥,携带那把本命飞剑一起将沈桥托至岸边。 林厌离单手负在背后,右手一捞,将水中两把飞剑捞入袖中,揣着小手,走到岸边,小声道:“真正的高手,往往以最淳朴的方式赢得战斗。” 她咧开嘴巴,冲远处屋檐上的少女一笑,嘴巴微张,好像在说,“第十三个。”  第三百零二章 仙人抚我顶 “看来这次是我家厌离更胜一筹。”林韩之抚着胡须笑了一声。 少女看着一动不动的沈桥,深深叹了口气道:“这次,他应该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个道理了。” 她右手一张,那把遮蔽天机的油纸伞落回手中,跟随林韩之一起从屋檐上缓缓落下。 少女缓步走近,面上一如既往的带着一缕微笑,“看来师妹这些天没有少吃苦头。” 林厌离双手一摊,可不是嘛,天天晚上被江恶离蹂躏,没点进步那岂不是小笨蛋! 虽然沈桥很强,但再强又怎强得过江恶离。 这几日在林厌离的要求下,江恶离完全按照沈桥的路数出招,甚至演化拳法,揣度沈桥未来拳法变化。 在神识海中,林厌离看似是被江恶离喂招,其实是被一个来自未来的沈桥喂招。 如此打熬,就是头猪也能跟沈桥过上两招,更不用说目达耳聪的林厌离。 “这次惨败,或许能让他醒悟。”持伞少女将油纸伞撑开,衣袖轻轻一挥,将沈桥收入伞中,“只是师妹未来或许会被他纠缠上,若是他有做什么违矩之事,不用客气,直接打便是。” 林厌离咧开嘴巴,竖起一根手指头,“一次,只要我打赢他一次,他就永远打不过我了。” 持伞少女耸了耸肩,淡然道:“我终于知道林老剑仙为何会选你了,看来这份天大的机缘,沈桥是没有机会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林厌离歪了歪头,压根听不明白少女在说些什么。 不管这些,林厌离竖起了两根手指头,笑嘻嘻道:“前辈答应我的两个要求可算数?” 少女抿唇点头,“自然是算数。” “这就好办了。”林厌离双手一拍,说出她第一个要求:“前辈,等未来沈桥晋级四境,可否让他在千魔宗挂一个记名供奉。” 少女眉头微皱,心中思索了一番,道:“沈桥的事,由他自己决断,等他醒后我帮你提及,若他愿意,我用传讯飞剑将此事告知与你。” “那就多谢前辈了,既然此事不算人情,那我想请前辈担任灵山宗记名供奉。”林厌离弯腰拜下身,认真道。 “灵山宗?”持伞少女想了想,并未在脑海中回想起这个名字。 林厌离伸手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递到少女手中,道:“灵山宗是儒雅仙子创建的宗门,还未在仙盟上挂名。” 少女神识探入玉简中,看完后,轻轻点了点头。 林厌离所说的灵山宗,包括陈秋雨这个宗主在内不过四人,仙盟那边自然不会记录在册。 “陈秋雨创建的宗门,嗯,我知道了,待我回去好好想想,再将此事告诉师妹,师妹请说第二个要求。” “暂时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前辈。” “好。” 持伞少女一口应下,脚下生出浮云,荡漾起一圈圈波纹涟漪。 少女踏云而去,衣玦飘飘,行走如仙人,九霄之下凌凡尘。 林厌离目送少女远去,轻轻扯了扯领口,将衣裳往外抖了抖,她一身水气浸润,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湖水。 林韩之背着双手走到林厌离身前,大手一挥,一股暖风侵袭,瞬间将林厌离浑身衣裳蒸干。 “走吧,回家吧。”林韩之笑着伸出右手。 林厌离迟疑几息,将手探了出去。 林韩之的手很是粗糙,却又十分温暖,二人站在街口漫步悠悠,真的是一对亲爷孙。 城头上,林清玄见林厌离取胜,满意地点了点头,他那只青筋盘虬的右手轻轻一挥,将面前水镜挥破,小声呢喃道:“如此,便又有一人出局。” 城中不足二十岁的年轻人中,快剑鱼泉败北、陆羽认输,就连一对日月随行的沈桥也败在林厌离手上,城中的同龄剑修还能与林厌离一战的人还有吟秋、李竹酒、范穗三人,至于其他的同龄剑修,林清玄已经将他们请出局外。 李竹酒是本土剑仙李粿的女儿,从小在城头这边长大,剑术、剑意、心性颇好,林清玄也对其知根知底。 沈桥刚至沐天城时,李竹酒便被林清玄设局与沈桥论了一场剑,结果自然是李竹酒被沈桥几拳打哭,跑回去向父亲李粿告状,为此,李粿还专门去丹霞宗问了一场剑,拆了丹霞宗的大门。 李竹酒打不过沈桥,沈桥如今打不过林厌离,所以李竹酒与林厌离之间便不必再打一场了。 东方龙州的范穗,来沐天城后,除开上次上城头观战一场,便没有出过剑,剑术高低与李竹酒差不多,不过看他一身气象,真如曹正所说的那般,这小子是当夫子的料,姑且可以将其踢出局外了。 至于吟秋,此人就没有出过剑。 上次上城头观战,林厌离好歹出了五百多剑,吟秋这小子愣是一剑未出,不知剑术高低,不知剑意深浅,难料底细如何。 林清玄对吟秋不是没有想法,但是有曹正在,姑且只能将吟秋踢出局外。 如此一来,林厌离已经是最佳人选。 不过,林清玄还是想等等,看看到底有没有黑马,能够拳打沈桥、剑挑厌离。 这时,天上有道黑影一闪而过。 靠在城墙上惬意自如的曹正立马站起,朝林清玄望了一眼道:“不管管?” 林清玄眯起眼睛,看着那身影遁入城中,淡然道:“要不你来?” 曹正讪笑一声,重新躺下,“我哪有本事对那位白先生动手。” “那便顺从天意!”林清玄冷哼一声,抬手将地上的茶盏端起,轻轻吹着热气,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茶盏是林厌离遣人送来的,还配备了上好的茶叶和清泉水。 有一说一,这丫头很会做人,他一个被锢禁在城头万年的糟老头子,如今不仅酒饭管饱,连茶水都喝上了。 他不由轻哼,“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吾人咏歌,独惭康乐。幽赏未已,高谈转清。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将茶水饮尽,林清玄将茶盏搁下,轻声悠扬,“白清这诗写得不错。” 第二百零三章 搜山图 长街鱼龙混杂。 其中人,修为繁杂,有那化神大修,也有那筑基小修士。 不知出身来历,只知晓是来沐天城杀妖。 林厌离走在林韩之身旁,眼珠子转啊转,时不时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过道人。 路过一处贩卖甜花蜜的铺子,林厌离特意驻足片刻,买上两斤,带回去泡茶水喝。 林韩之提着小包袱,笑道:“这些甜物还是不要吃太多,对牙口不好。” 林厌离眯着眼睛,心情极好,用手推了推林韩之的手臂,道:“平常不多吃,只是想着生辰那日给客人泡些不同的茶水。” 林韩之点了点有,将胡子捋下,点头道:“有礼有情,大善。” 二人行至路口那处酒铺子,那酒铺老板见到林厌离,拎着一坛酒跑到林厌离跟前来道:“小姑娘,剑耍得不错,以后不要来我这耍了,这坛酒水送你,恭贺你打过沈桥。” 林厌离摸了摸下巴,寻思着她多次在酒铺打架,这青年老板不仅不怪罪她,反而还送她酒水,莫不是酒水里头掺了料,报复这些日子给他带去的损失? “我不要,你自己拿去喝吧。”林厌离一口回绝。 青年修士被林厌离拒绝,双眼瞪大,有些难以相信。 他这铺子虽然简陋了些,酒水可是城中最好的,不少剑仙都来他这里喝酒,这小丫头不识货? “这可是上好的泉林酒,不少剑仙来我这就喝这个呢!” “我不要!” 青年修士提着酒坛,用手挠了挠屁股。 这是什么路数?从来没有见过。 不想接他的酒水?这可不行! 青年修士心一横,直接将酒坛塞入林厌离的怀中,大声嚷嚷着:“几次打坏我的铺子,让你拿坛酒水回去喝,还在这儿叽叽歪歪,今天这酒我送定了!” 林厌离抱着酒坛,满脸木讷,只觉得眼前青年脑袋或许有些问题。 不过,她也越发觉得青年不怀好意。 “厌离,这摊主还真是个性情人物,头一回见到硬送酒水的。”林韩之见到如此热情的酒铺老板不由感慨道。 林厌离用右手拍了拍酒坛,心想着要不要将这坛酒送去城头给林清玄喝。 心神回转,似乎有什么东西触动她的心弦,抬头朝前望去,在那人群中,乍然出现一位儒袍修士。 那人背负双手,身体笔挺,目光深邃,缓缓随着人流前行。 林厌离呆呆望着他,直至他走到身前。 眼前人儒袍上绣有云纹,一身道蕴玄而玄之,让人猜不透摸不准,很是奇怪。 “小姑娘,你与本座有缘!”儒袍修士声韵朗朗,很是好听。 “嗯?”林厌离眨了眨眼睛,心神进入神识海转悠一圈,摇了摇头,“前辈,我与你并无渊源。” 缘字,虚无缥缈,无迹可寻,是道家和佛家的因果论。 林厌离让江晚离推算了一下,不曾算出与眼前儒袍男修有什么因果纠缠。 儒袍男修轻笑一声,半蹲下身子,从袖中取出一幅画轴,递到林厌离手中,“以前虽无渊源,但是从此刻起便有渊源了,这是一份机缘,打开看看!” 林厌离怀中抱着酒坛,一只手抓着画轴,狐疑不决。 她与儒袍修士素不相识,江晚离也不认得此人,凭什么白送她一份机缘? 林厌离抬头看了看林韩之,想要林韩之帮忙解围,可林韩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再偏头望向周围,她瞳眸缩了缩。 所有人皆是停驻原地,就好像是时间长河停止流动了一般,在这天地之中,能动的只有她和眼前儒袍修士。 这时儒袍修士的一缕气息被林厌离抓在手心,她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毫无疑问,眼前儒袍修士是一位化形大妖!而且是道法神通能与江晚离媲美的那种! 化形大妖,如何入城的? 这般悠然自得的在城中闲逛就没有五境大修发现? 林清玄坐镇城头,怎会让这种大妖入城来! “怕我?”儒袍修士笑了一声。 林厌离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 “倒也诚实。”儒袍修士衣袍一挥,林厌离手中画卷摊开,上面有一男子画像,赫然是眼前的儒袍修士。 儒袍修士身旁,绘有一头九头怪鸟,上面标注着“鬼车”二字,“鬼车“ ”二字旁又用红字标注有“鸧鸹”二字。 “这些是?”林厌离满脸疑惑。 儒袍修士微笑道:“天下大妖真名。” 林厌离双眼瞬间瞪圆,不敢置信地望向面前男子的脸,“搜山图!” 儒袍修士颔首笑道:“我是白泽。” 林厌离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原著中,凶兽南下祸乱三洲大地,白泽现身,奉上记载了天下九成大妖真实名字的“搜山图”,这是萧栾五境之后的事,可如今,竟然已经出现在这里。 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天下掀起了一阵飓风。 她就是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搅乱了这方世界的命运轨迹。 “小姑娘,你将此图记下后,可由身旁人送去观海书院,刊登山水邸报,讣告天下,收取一份天大的功德。” “为什么?” “因为你与我有缘啊。” 这是什么理由? 林厌离站在原地沉思几秒,思考着白泽的目的,可完全没有头绪。 将大妖的真实名字讣告天下,是一份天大的功德,这份功德是萧栾飞升入青玄天界至关重要的条件。 而份功德,白泽却给了她。 莫非,白泽另有深意,是想借她手转交给萧栾? 唔,很有可能。 林厌离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找到了华点。 她拍了拍胸脯,保证道:“白泽前辈放心,我一定安安稳稳地将此图送至观海书院!” 说完,林厌离看了看怀中的酒坛,双手往前一摊,道:“白泽前辈,我身上也没啥您看得上的,这坛酒水,您带在身上路上慢慢喝。” 白泽并不客气,伸手接过酒水,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 林厌离抬头望去,只见儒袍白泽站立高楼,仰首吹奏着美妙笛音,一曲终毕,笛音消散,四下寂静,唯留一阵风吹过,卷起雪花瑟瑟。  第三百零四章 白泽送行 百里开外的营帐冒着阵阵的火光,沐天城的城头却显得十分冷清。 曹正背负着双手站在城墙上,像是在给百里之外那些大荒畜生讲课,口中念念有词,“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何为大雅君子,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 忽然有声在身后响起。 “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曹正被这声打断,面上有些怒容,转过身看见来人是位袖袍绣着七星连珠的儒袍修士后,讪笑着拱了拱手道:“白前辈事办好了?” 白泽看着眼前精神的小老头,将右手提着的酒坛朝曹正送了送,道:“一位小姑娘送与我的,一起尝尝?” 曹正咽了咽口水,略显幽怨道:“白先生风流倜傥,气质超绝,果真走到哪里都十分亮眼,真是让我这单身汉瞧着眼热,我好歹也是位剑仙,怎的就没人瞧得上呢!” 白泽将酒坛搁置下,轻声道:“若是那个少年曹正,天下哪个女子见了都为之心神触动,老头曹正嘛,就只能站在街头,偷偷瞄着那些妙龄少女的屁股蛋,瞧个眼福了。” 曹正胡子翘起,眯着提着酒坛跑到林清玄身前,将酒坛放下,大声呵斥:“粗鄙,粗鄙不堪,白先生好歹为大儒,怎能说这样的话,读书人怎能是偷瞄,是欣赏!” 白泽摇了摇头,走到曹正身旁,席地而坐,淡淡道:“下一场大战,你还是在城中躲躲吧。” 曹正挑了挑眉头,有些好奇道:“怎么首杀的,名录上,我这老夫子该不会排在第一吧。” “差不多,大妖泗蛇盯上了你,只要你敢下城头,必死无疑。” 泗蛇,是那王座第九席青衫大妖的化名。 曹正恍然,“哦,原来是那条以阴狠毒辣著称的小蛇。” 白泽面色淡然,从储物袋中取出三只彩瓷碗,倒上好酒,分别搁置在二人身前,“虽说是王座第九席,再过上千年,说不定能进前五,毕竟年轻。” 曹正搓了搓手,端起酒碗嗅了一口香气,双眼放光道:“路口那家泉林酒,滋味不错!” 他端碗抿了一口,“被这样的化形大妖盯上,那我得好好琢磨琢磨,如何斩了他的脑袋。” 白泽哑笑,摇了摇头,与林清玄碰了下酒碗,喝完。 四境剑仙想斩五境化形大妖人头,无疑是痴人说梦,哪怕此人是至圣先师的弟子,是夫子剑仙曹正。 “好了,酒喝完了,我也该离开了。”白泽缓缓起身,将手中酒碗搁下,“这三只碗便搁在这儿吧,二位用得着。” 白泽抬腿来到城头,眺望着数百里外的大妖营帐,叹了一口气道:“凶兽非天命,能如此,已然是最好。” 他弯腰朝两位老者深深一揖,做最后的道别。 以前,他随一位老道行走山水,偶然间遇见了一位身高九尺余的读书人,那位读书人身旁跟着一位少年,双眼犀利得仿佛能够吞尽山河日月。 后来再遇故人时,少年已经成为青年,那双恢宏双眸已然消失,只剩下沧海桑田。 再后来相遇时,已经是一位胡子斑白的老者,骑着一头毛驴,身旁跟着一位抱剑黑衣修士,那黑衣修士双目如炬,与当年少年如出一辙。 再便是现在,曹正拱手还礼时,他瞥见了他的眼眸,仿佛又见到了当年那位负剑远游,问剑白玉京的风华少年。 城中,林厌离恍然回过神来,身后被冷汗浸透。 她看着手中画轴,如梦幻影,再次抬头,周围时光长河再次飞逝奔流,好像一切回到正轨。 林韩之看着林厌离手中画轴,有些迷茫,刚刚他感受到一缕深奥无极的气息,一时就沉迷了进去,不知岁月流逝多久才知那是大梦一场。 他挠了挠手背,笑道:“失神了,嗯?刚刚不是有人说与你有缘么?他同你说了什么?” 林厌离摊了摊手,将手中画轴交到林韩之手中,道:“那人是骗我的,其实是想让我将此画转交给萧栾。” “哦,萧栾小哥的好友么,长得倒是一表人才。”林韩之笑着摊开画轴,笑容凝固在脸上。他以神识覆盖周围,又施展静音口诀,以心音告知林厌离,“此乃白泽搜山图,萧栾小哥那位好友不简单啊,兹事体大,我们速速回去,用飞剑传召萧栾小哥来千魔宗宅邸会面,当面交与才能稳心。” “好。” 不多迟疑,二人一起赶回住宅,远处的伙房飘起一阵勾人味蕾的清香。 林厌离抽了抽鼻子,闻着像是荷叶的味道,在这飘雪的沐天城,也只有她这里能够闻到荷香。 “厌离,我这以传讯飞剑告知萧栾小友,让他亲自来此一趟。” “好!” 林韩之亲自操手此事,避免林厌离出现差错。 将传讯飞剑投掷出去,林厌离与林韩之二人便坐在大堂上等候萧栾到来。 枯坐半炷香时间,萧栾脚踏飞剑赶来,进入大堂,便被林韩志拉拽至蒲团上坐下。 萧栾满脸恍然,剑林厌离屏去周围弟子,满脸疑惑,“到底是何事寻我来,还要屏去周围弟子?” 林厌离从袖中将画轴取出,小心翼翼地搁置在案桌上,道:“萧栾,有人托我将此物给你。” “画?” 萧栾抓起画轴,双手摊开,不敢置信的望向林厌离,“大妖真名,白泽搜山图!” 白泽,在山上成名久矣,除开那一身玄妙的神通外,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那张记载了天下九成化形凶兽真名的玄图。 萧栾捏了捏眉心,觉得林厌离一定是搞错了些什么,便仔细询问了一番。 林厌离自然不可能将自己猜测的事情告诉萧栾,瞎扯了一番,将话中的自己换成了萧栾。 萧栾听完后,打消了一些顾虑,可仔细一回味,又感觉有些许不对劲。 那位儒袍前辈既然要送机缘,为何不亲自找到他,而是找林厌离转赠,莫非其中有这么阴谋? 他将搜山图平摊在桌上,沉思了片刻,询问道:“你看过此图么?” 林厌离硬着头皮摇摇头,“不曾看过。” 其实她不仅看了,还按照白泽的吩咐将图中大妖的名字记了下来。 萧栾看着林厌离的表情,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此图不知真假,天上掉带来的机缘,说不定是什么陷阱,既然大家都未曾看过,那便将它烧了,当它从未出现过。”  第三百零五章 妹妹 “烧了?这可是真的搜山图,还要送去观海书院呢!”林厌离满脸惊愕,赶忙道。 说出这句话时,林厌离已然后悔,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屁股往后挪了挪。 萧栾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玩味道:“小厌离怎就知晓此图是真的,不是没有打开看过么?观海书院又是怎么一回事?” 林厌离头都大了,抬头看了林韩之一眼。 林韩之满脸严肃,摇了摇头道:“女孩满口谎言,可不美!” 林厌离泄了气,只好一五一十地将遇见白泽的事全盘告诉萧栾。 “这么说,这搜山图与我并无关系?”萧栾恍然,双手一合,将画轴封上。 “有关系!”林厌离赶忙道。 “嗯?” 林厌离纠结一阵,弱弱道:“是物归原主。” 萧栾满脸疑惑,对林厌离的话有些摸不清头脑。 林厌离站起身,推了推林韩之的手。 林韩之瞬间会意,和善笑了一声,缓缓起身走出门外,右手一挥布置下一只隔音法阵,“你们慢慢说,外面有爷爷守着,谁也偷听不了。” 林厌离点了点头,萧栾起身朝林韩之拱了拱手,等大门关闭后才轻声道:“与江前辈有关?” 林厌离正想着怎么糊弄过此事,没想到萧栾给她送来了理由。 她挺了挺腰杆,“没错!” 林厌离眼珠子转了转,想好措辞,底气十足,“其实,遇到白泽前辈后,我借着白泽前辈留下的道法,去见了江晚离一面,让她用神通算了一番,原本白泽前辈来沐天城后,会在城中遇见你,然后将搜山图交予你,只是不知道为何会与我先遇上,阴差阳错地将图给了我,我就想着物归原主,还与你嘛!” “江前辈不是阴阳家的修士,也有那算天的本事?”萧栾满脸惊愕道。 林厌离挺了挺胸膛,满脸自豪道:“不然为何说江晚离压胜整个修行界呢!” 说谎话不腰疼,林厌离怕露出马脚,还多添加了些细节,好让萧栾相信。 萧栾揉了揉眉心,心中已经有八成信了林厌离的话。 “这么说,这画轴还真的与我有关系。” “是的是的,你将图中内容记下后,记得以你的名义送去观海书院,有很大一笔功德的!” 萧栾手指轻轻敲打着画轴,目光锋芒,“这样一份功德,你就这么送给我了?就没想自己留着?” 林厌离白了萧栾一眼,“你将我想成什么人啦!这原本就是你的东西,我要是将它占有了,岂不是很不讲道理!” 萧栾认真道:“修行者争天时地利,夺造化,讲道理可不适合在修行。” 林厌离摊了摊手,“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会讲道理嘛,换作别人,我肯定会将搜山图私吞了!” 萧栾哑然一笑,伸手揉了揉林厌离的头。 可以,这样很林厌离。 其实,在他将画轴打开的那一瞬间,这幅搜山图在冥冥中与他有了某种联系。 所以林厌离的话并不假,他确实与这幅白泽搜山图有关联。 “你好像又长高了一些。” 林厌离听到这话,双眼放光,笑着拍了拍萧栾肩膀。 这话好听得很! 萧栾将画轴抓起,双手展开,画轴中的浓墨字迹飘在半空,被他收入脑海之中。 林厌离站在一旁,不由感慨萧栾的悟性与福缘。 不足十息,萧栾将搜山图重新合上,呼出一口浊气,“海量功德压身,倒是有些喘不过气来,白泽前辈规划得当真不错,想要将这些功德接下,必须要将搜山图送去观海书院讣告天下,从北南下,万里迢迢,现在出发的话,怕是赶不上下一场大战。” 最近凶兽的动作频繁了些,怕是要不了多少时间,凶兽就会攻城了。 林厌离坐在蒲团上,一只手撑着下巴,眯着眉眼,“其实也不用自己亲自去送,只需要找一个信得过又能护住搜山图的人送去。” 萧栾脑中闪过数道身影,但可惜的是,这些人都无法抽身离开。 他看了看林厌离,脑海中闪过柳佰泺、周芊洛、慈楠等人,最后摇了摇头。 他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利,耽搁了他们的修行。 还是只能自己去送么? 林厌离笑着抬手指了指门外道:“我过完生辰后,爷爷奶奶就会随仙家渡船南下,你可以拜托他们。” 萧栾听后,快步走到门后,双手拉开房门。 林韩之坐在台阶上,半闭着眼睛,听到身后传来动静,拍了拍衣裳站了起来,笑眯眯道:“悄悄话说完啦?” 萧栾迈过门槛,躬身向林韩之作了一揖。 林韩之不解道:“这是做什么?” 萧栾保持身姿不变,微微仰头,“听厌离说,老前辈不久后就要南下。” “嗯,等厌离过完生辰后动身!”林韩之点了点头。 得到林韩之的回话后,萧栾双手将白泽搜山图捧到林韩之面前,道:“前辈南下返回广陵山时,可否帮晚辈将这幅白泽搜山图送去观海书院。” 林韩之瞥了一眼萧栾手中的白泽搜山图,看见屋子内正冲他咧着嘴巴的林厌离,笑着将萧栾扶起身,“这点小事,不用行这么大的礼数,厌离将你当做哥哥,那便是老夫的孙子,都是一家人,爷爷帮孙子的忙,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嘛!” 萧栾愣了愣,尤其是听到“厌离将你当做哥哥”这句话时,神情更是恍惚一下,回过神来,林韩之已经将那卷画轴收入了储物袋中。 林韩之拍了拍萧栾的肩膀道:“年轻人多在沐天城历练,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有你这样的哥哥在,老夫便很是放心。” 萧栾点点头,再次推了推手,“那就多麻烦前辈了。” “嗐,你这孩子都说一家人,用不着这样的礼数。”林韩之挥了挥袖袍,“跟我一起来伙房拎两桶荷叶饭回去,这灵米是厌离她奶奶从广陵山带来的,可香!” 萧栾扭头深深望了林厌离一眼,见林厌离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迈动脚步走入房中,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氅衣,披在林厌离身上。 小姑娘,今日累坏了。 看着睡得香甜的林厌离,他弯腰在林厌离耳旁小声唤了一句,“妹妹。” 第三百零六章 少年少女 时值十月十八,适宜祭祀、开光、入殓、安葬、除服、立碑。 林韩之站在桃花树下,掐动手指仔细算了一番,眉心却是皱起,时时摇头。 日子不算好,五行大林木,执执位,冲狗(壬戌)煞南,星宿南方鬼金羊,属凶。 陈清芝站在一旁,给桃花树系上了一条红丝带,听见林韩之时不时叹气,轻骂一声道:“今日是厌离生辰,怎就愁眉苦脸,连声叹气?” 林韩之郁闷地放下手指,轻声道:“小厌离的生辰八字不好,我算了算,每年月份轮转,小厌离的生辰都遇不见好日子。” 陈清芝笑着拍了下林韩之的肩膀,道:“怕是你学艺不精,学不来道家手段,算错了五行星宿所属。” “有这个可能。”林韩之笑着将手收入袖中,将此事搁下。 其实,他以前行走山水时,靠算命吃饭,又怎么可能算错。 今日是林厌离的生辰,谈起这些,实在不美,顺着夫人的话就此搁下,才是最优解。 林厌离坐在长廊上,双手撑着木质地板,两只脚丫摇啊摇,见到宅院处露出半个脑袋的李裳,咧着嘴巴朝李裳勾了勾手。 李裳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这是他第二次来这个地方,第一次来的时候,他还向林厌离扔了石子。 “快些进来,别愣在那里。” 李裳看着林厌离春暖花开的笑容,心中的局促不安少了些许,他将鞋子擦了擦,小心翼翼地踏上长廊,缓缓来到林厌离的身旁。 林厌离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张蒲团,搁置在自己的身旁,伸手拍了拍,“坐,不用客气。” 李裳迟疑了几秒,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将蒲团朝旁边挪了挪,缓慢的盘膝而坐,与林厌离相距三尺左右。 林厌离打量着李裳略微紧张的神色,忽的扑哧一笑,她的眼睛弯成月牙,语气轻松地问道:“你离我这么远作甚,怕我现在抓你练拳?” “不是不是。”李裳赶忙摇头道。 “那靠过来些,离我这么远,被人见到,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李裳垂眸想了几息,点了点头,起身将蒲团朝林厌离身旁拽了拽,重新坐下。 这次,二人只相隔三寸。 李裳的目光停留在林厌离的侧颜,看了一瞬,便又移到他处。 这时有千魔宗弟子经过,抬手朝林厌离拱了拱手,唤了一声小姐。 林厌离偏头,颔首回了个礼,偏头之际,身上清香拂过李裳鼻尖。 淡雅幽香,沁人心脾,是桃花的味道。 李裳怔了片刻,耳根微微泛红。 “小姐,菜马上就齐了。” “嗯,我这就给他们送传讯飞剑。” 林厌离送走那位千魔宗的女修,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把传讯飞剑,抛了出去。 李裳看着那几把传讯飞剑驰向空中,如天女散花般朝四处方向遁去,眼眸中闪过惊艳。 城中每日有不少传讯飞剑飞遁驰行,今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何施展。 林厌离看见李裳惊讶的表情,不由笑道:“这东西也不是什么玄妙之物,与信件一样,是用作传递消息的工具。” “嗯?是和信件一样的东西?”李裳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这些日子,他跟温姐姐学了不少须臾地界的常识,自然是知道林厌离口中所说的信件是什么东西。 “嗯,只是信件是世俗凡人所用的传讯工具,而传讯飞剑是山上仙家所用的传讯工具,二者在某种意义上,是一样的东西。” 林厌离笑眯眯着从袖中取出一柄传讯飞剑,上面刻有“李裳”二字。 她向传讯飞剑中注入一缕自己的气息,递到李裳手中,“送给你,专门为你炼制的,上面刻有你的名字。” 李裳红着脸接过飞剑,手指在未开锋的剑刃上摩挲一二,放入内襟当中,随后红着脸从袖中取出一只人形的木雕递到林厌离手中,“阿离姐姐,今天是你的生辰,这个送给你。” 林厌离接过木雕,看着手中手法稚嫩拙劣的雕塑,笑道:“这是我吗?一点也不像,不过我会好好珍惜的。” 李裳低着头,轻声应着,手却悄悄地攥紧。 远处屋檐上,顾玄北抿下一口热茶,没来由的道了一句:“凡尘中的门第之别已是天壑,更别说这仙凡之别了,二人看似相距不过三寸,可这三寸便是天壤之别,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相隔的可不是十万八千里。” 陈墨水坐在身旁,托着茶壶,见顾玄北手中茶杯浅了,帮忙续上,淡淡道:“十万八千里有什么远的,踏着飞剑顶多飞十来日,乘坐渡船就更快了。” 顾玄北哑笑一声,知道陈墨水没有理解到他话中的意思,伸手拍了拍陈墨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墨水,你不懂!” 其实此时并不复杂。 少年出生便被抛弃,只在那不负责任的父母手中得来一个官名,后来长大了,凶兽南下,他的父母为搏一个大道前程,做了大荒凶兽的细作,被城头剑仙当面斩杀,他也因为这对未有过养育之恩的父母,在生活的小圈子内受尽欺辱,被赶出宅子,成了那无根的浮萍。 少年露宿街头,街上满是衣着华丽、高高在上的山上仙家,任是饿得饥肠辘辘,也不曾伸手乞怜。 然后,他就遇到那位少女了,在他最困顿,最绝望的时候,少女像是一束光一样,刺破了头顶上的乌霾。 少年才多大?八岁,须臾地界中这般大的孩子还在父母的怀中撒娇哭闹,而他已经尝到了这天下的酸甜苦辣。 这样的女孩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怎会不喜欢女孩!这样的女孩怎会不被他喜欢! 这样的女孩儿,若说男孩不爱慕,谁又能相信。 愿世间无门第之别,无仙凡之分,求得圣人之愿,举洲飞升! 顾玄北转过身子,望着那一株盛开正艳的桃树,桃枝摇曳,粉粉嫩嫩的桃花瓣飘扬,落在他的茶杯之内。 恍然回神,茶水已凉。 第三百零七章 大妖再临 生逢俱如意,日暮南风吹。 林厌离十一岁生辰也不是什么大事,相比起十岁的生辰,这次多了不少人。 飞剑送出去后,不到一炷香时间,林厌离所在的院子来了不少人。 李竹影、顾玄北、陈墨水、陆圭、陈秋雨、林韩之、陈清芝、曲辙、乐观、柳佰泺、萧栾、洛萱、吟秋、周芊洛、李裳、浮屠、温晴。 这些是林厌离关系非常亲近的人。 剑仙曹正,心性重归,自由潇洒,现在只愿意待在城头,不愿挪步下城。 老剑仙林清玄,亦是如此,坐守沐天城城头万年,没有理由为林厌离一个生辰破禁下城。 白清不知道在哪家酒铺子喝迷糊了,现在躺在某处街道,被诸多女子包围,美而言之为“品颜”。 三位敬佩的老前辈未来,多少有些遗憾。 有人未到,也有人不请自来。 剑仙李粿和他那个与林厌离差不多大小的女儿李竹酒。 陆少羽、沈桥,这两个与林厌离打过架的同龄人。 再便是两个陌生身影。 一个身着淡紫罗裙的妖艳女子,叫做鹿鸣,此时正撑着下巴看着陆圭,眼中有些幽怨,却又温情脉脉。 另一个是和吟秋一起来蹭吃蹭喝的小姑娘徐沐。 人数众多,大堂施展不开,林厌离索性让几位千魔宗的弟子在庭院中摆了几张桌子,让伙房的那些老嬷嬷将饭菜瓜果摆在上面,弄成自助餐的形式。 晴日、桃花,颇有一番韵味。 一顿饭,时间不长不短,并没有费什么工夫。 沈桥和陆少羽二人果然不仅仅是来吃席这么简单,简单吃了些瓜果后,一起来到林厌离面前放下狠话,让林厌离与他们择日再战。 丢下战书和一份礼物后,二人扬长而去,引得院子外头的千魔宗弟子唏嘘一阵。 李竹酒见沈桥和陆少羽离去身姿潇洒,也跑来凑个热闹,当着林厌离的面下了份滑稽的战书。 原来李竹酒知道自己打不过林厌离,特意与林厌离比一场刺绣。 若是论剑,林厌离肯定不怵,可说起这女子刺绣,她就是眼瞎耳聋鼻塞嘴哑——一窍不通。 林厌离当场认输,被李竹酒说是怯战,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李粿好像是真的来吃酒的,与顾玄北和陈墨水坐在同一张桌子,也不要什么美食瓜果,就一碟卤肉,一碟花生米喝得风生水起。 喝酒如牛饮,一坛接着一坛,让同桌的顾玄北和陈墨水都为此沉默了一阵。 这位李粿剑仙,似乎比白清还能喝一些。 林厌离瞧的稀奇,偷偷问了下李竹酒。 原来,这位李粿剑仙惧内,家中媳妇管得严,堂堂剑仙在家中滴酒沾不得,逼得李粿每次酒虫闹腾,都只能沿街随机找一位幸运儿拼酒解馋。 至于为何拼酒,灵石都在媳妇那掐着,兜比脸光啊! 林厌离听完后忍俊不禁,她倒是发现了一个共性。 像陈墨水、曹正、李粿这些剑心纯粹的剑仙,兜里头似乎都没有什么灵石。 顾玄北算不上剑心纯粹,也能算一个。 两手空空,酒瘾还贼大! 林厌离在心中发誓,以后她成为剑仙,喝酒一定适量。 到了离场时间,李粿人已经喝迷糊了,双手还在重复着举杯动作,顾玄北也是心大,李粿每举一次杯,他都帮忙倒满,以至于这位李剑仙越喝越迷糊,整颗头颅都变成了番茄。 “爹,咱回家了,再不回去,娘亲就要骂人啦!” 李竹酒的声音将李粿唤醒,李粿拍拍屁股从椅上起身,身子摇摇晃晃,像是风吹芦苇。 “宝贝女儿,这次爹喝得老开心了,回去后,别说爹在外头喝酒。” “得嘞爹!”李竹酒搀扶着李粿走出庭院,甜甜应了一声。 少女行事熟络,看样子合伙父亲一起蒙骗母亲的事没少干。 只是喝酒这事怎能瞒得住人,回去后依旧免不了一顿训斥。 林厌离帮着收拾了一些佳肴,让两位弟子带一些酒水送去城头,给曹正和林清玄消磨时间。 简简单单一个生辰,林厌离倒过得十分满足。 生辰过后第二日,林韩之和陈庆芝便踏上了返回南极礁州的仙家渡船。 二位老者来意是看望林厌离,若是有机会,希望林厌离能跟他们一起回家乡广陵山,但林厌离执意要留在沐天城练剑,他们也不好勉强,只能在船上挥手道别。 林韩之立在船舷上,看着那刻着“沐天城”三字的界碑在视线中远去,不由得双眼湿润。 故地重游,陪伴在孙女左右,两月余时光,十分得意自在。 这次回去,一定要与那些老友们好生吹嘘一番孙女的事迹,让他们也羡慕羡慕。 陈清芝恋恋不舍,手中捧着一枚林厌离亲手雕刻的玉簪,小心别在发髻上对着铜镜瞧了好一阵子,雕刻玉簪的灵玉并不名贵,但在这一刻,已然成为陈清芝最宝贵之物。 人生长路总是在分别与重逢中度过,有分别,才会有重逢,今日分别,明日重逢,周而复始。 天地清风,落雪簌簌,跳丸日月,渡船已过万重山。 林韩之走后不久,未过五日,空中传来让人心颤不已的钟鸣声,一共十声钟响,每一响都如同晴天霹雳般敲击在诸多修士心头。 凶兽来了! 林厌离坐下青石上,听钟声响完,与陈秋雨对视一眼。 陈秋雨踏着飞剑驰往飞剑楼,入住第十一层,持飞剑浮屠,远远出剑。 顾玄北和陈墨水纷纷脚踏青锋,身形如风幻逝,眨眼间消失不见。 陆圭小步走到林厌离身前,打下一个响指,一道飓风原地卷起,以极速赶至北边城头。 林厌离趴在城墙上,用心眼瞥了眼百里外的凶兽营帐。 凶兽拔营,地动山摇,密密麻麻的黑影犹如潮水般朝沐天城涌来,最后停驻在距离城头六十里地处。 “这么多!” 这一次凶兽比上次多了一倍,且营帐中心竖立有一座不知作何用处的高楼。 林厌离瞧着玄妙,不敢过多投去视线,害怕被那些化形大妖用神通寻到踪迹,抹了她的脖子。 大荒祖妖孔古,疾驰遁来城头,抬指投向天上阁楼,与林清玄一起遁入阁楼中作壁上观。 大战一触即发。  第三百零八章 化形大妖落座 林厌离抬头望天,天上无数流光如网交织,在雪花中辗转穿梭,最后凝成一束落在城头。 光束中,领头人是上一次在城头上见过的花冠老者。 随着花冠老者落地,密密麻麻的光点如春雨般洒在城头。 这些人皆是四境以上的大修,人数众多,让林厌离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次才城头的人似乎比上次多出了三倍。 顾玄北与陈墨水共坐城头,陈墨水抱剑,顾玄北抱胸,脸上没有平常时的轻松。 白清立在女墙上,此时没有喝酒,一双眼睛盯着天上的十个形状各不相同的王座出神。 远处飞剑楼,密密麻麻的飞剑从楼中窜出,围着沐天城阵法环绕飞舞,似蜂蝶环聚,蔚为壮观。 林厌离朝角楼看去,三位观海书院的君子已经落座,手中掐着符印,身后的无字金书灵光轮转,在沐天城阵法的两侧,添了金色潮水。 陆圭站在林厌离身后,表情严肃,低头小声对周芊洛等人吩咐道:“待会儿打起来,我会下城头,小厌离周边靠你们留心了。” 林厌离愣了愣,皱着眉头问道:“这次很严峻么?” 陆圭点了点头,十分认真道:“以前与这次相比,只是小打小闹。” 林厌离心中一震,抬头望向天上十个王座,眼睛瞪大,“莫非,这次都来了?” 慈楠停止念经,将手上的佛珠戴在,林厌离手中,轻声道:“无量寿佛,陆施主,有我等人在,姑且放心。” “我会用命保护小姐。”柳佰泺收起平时一副不靠谱的模样,严阵以待。 不久,吟秋骑着毛驴慢慢悠悠来到林厌离身旁,从毛驴上跳下,嘴巴缓缓挪动,看样子是打算在城头饱餐一顿。 陆圭将身后披着的青凤裘解下,将裘衣搭在阿黄的背上,略带威胁道:“阿黄,我这件青凤裘,可值十颗大妖内丹,要是弄脏了,回来就宰你吃牛肉。” 一直被慈楠牵着的阿黄,听到这话,腿肚子都哆嗦。 只能憋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大哥您走好。” “欸,挺乖,表现不错的话,回头赏你几颗五境凶兽的晶核吃吃。” 阿黄一听,瞬间来了力气,满肚子牢骚也消失得一干二净,欢悦道:“大哥早去早回哈!” 陆圭满意地点了点头,脚下升起飓风,来到顾玄北身后。 陈墨水瞥了陆圭一眼,淡漠道:“这次能否在城头落字?” 陆圭双手一摊,有些无奈道:“二师兄未免太高看我了吧。” 说完,一把精金羽扇落在手中,双眸注视前方,“有机会试一试吧。” 林厌离环顾着四周,突然一柄长剑自天上落在身侧,她偏头过去,发现来的人是沈桥。 “咱们之间第二场架还没打,可千万别死在这城头上。”沈桥将剑抓起,顺手将一块木板收入袖中。 他突然想起什么,抬手朝向城楼下,“要不要比比谁杀的凶兽多?” “得了,沈桥大爷身体棒,我这样的小女子就不跟您一较高下了,我觉得那位更适合你。” 林厌离抬指朝向远处,沈桥顺着林厌离的手指望去,那里站着一位老道人,手中抓着拂尘,他的身旁站着一背负细剑的少年。 “鱼泉啊,实力太拉垮,除了快,一无是处,男人太快可不好,女子可不喜欢!”沈桥嘴巴碎碎,丝毫不在意鱼泉那副杀人的目光。 林厌离听见沈桥说浑话,抬手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勺上,右手扇了扇,让他距离自己远点。 沈桥一脸无辜,挪了挪身子,跟着天上的持伞少女绕过角楼,去了另一处城头。 曹正缓缓走到林厌离身旁,他瞅了眼吟秋,忍不住骂了一声:“瞧你这点儿出息,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吟秋双手捂住嘴巴,胡乱嚼上两口咽下,开口道:“师父,这些日子,我已经将字认全了,《三字经》、《弟子规》、《上善若水》都会背了,师父著的《策学》背了一半,师父,我是不是很天才!” 曹正胡子翘起,眼睛一瞪,巴掌拍在吟秋头上,“几个月时间,你就背这么几本?还天才,屁股都翘上天喽!” “可是徐沐一本都没有背全!” “你是你,她是她,你们俩都是小傻瓜!” 曹正伸手捏住了吟秋下巴,突然笑了起来,“不过呢,比老夫当年强不少,老夫当年更傻!” 他松开手,十分认真道:“记住师父先前同你说的话。” 吟秋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缰绳递到曹正手中,“师父,毛驴还你。” 曹正伸手从吟秋手中接过缰绳,“巧了,师父现在还真用得着!” 说着,翻身骑上毛驴,轻轻拍拍驴背,目光投向林厌离,眯着眉眼笑着,“孙女儿,我这不成器的弟子就靠你照拂了。” 林厌离点了点头,向曹正施了一礼。 这大概是最后一礼了。 曹正颔首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驴背,道“老伙计,走,一块杀大妖去!” 毛驴嗷呜一嗓子,慢悠悠踏上女墙与白清同齐。 城下聚集了不少孩童,望着天上密密麻麻落在城头上的光点,双眼带着憧憬,他们透过城墙的通风空洞望向城外的黄沙滚滚,眼中的憧憬转变为仇恨。 那处黄沙中埋葬有他们的父亲、母亲、师父、兄长、姊妹…… 沐天城修士对大荒凶兽永远都有仇恨,数万年的攻伐厮杀,两方地界皆是亡魂累累,尸骨如山。 花冠老者大手一招,高喝道:“三境修士下城,莫要走出五里,二境修士下城莫要出三里,寿龄不过二十的年轻修士不可下城!” 五里,比起上次足足缩小了近一半的距离。 这一次,凶兽攻城非同一般啊。 林厌离眯着眼睛看了看高处悬浮在云海中的阁楼,悄咪咪地揣度着林清玄的心思。 这时,内心突然涌现出一股极度沉重的压抑感,她抬眼望向天边,一头巨大的黑色长蛇,从天外天窜出,口中衔着两颗人头,猛地撞在王座上,变成一位青衫男子,安稳坐下。 化形大妖-泗蛇,落座第九席。  第三百零九章 王座落满 战起,风来! 青衫男子望向沐天城,露齿一笑,阴冷至极,随后闭上了眼睛,抬指朝天,“这次可是来了些不得了的家伙。” 林厌离紧抿着唇,面色凝重地望向天际。只见天上焕发云霞,偌大的天幕一分为二,滔天大水自天落下。 水中有一化形凶兽,人首龙身,长有一条鱼尾,面容格外清纯,比起沐天城柳烟巷子最好看的女修还要清丽几分,她双眸微闭见不着什么表情,遽然睁开眼睛,不少心性不稳的修士当场神魂颠倒,灵气外溢汇入那天上大水,被绝色张口吞下。 她手中持着一柄三岔的闹海钢叉,手腕轻轻摇动,驱使大水坠下。 两处角楼上的君子同时抬起手掌,以身后金书所持,化作两只巨大手掌,将大水整个托住。 君子苏权双手朝外推开,天上大水一分为二,变作两条河流,被城外金光牵引入了地脉,汇聚成两只泉眼。 君子行事还是比寻常人要稳当些,若是换做白清,定然会唤来大江与大水来一场水运之争。 人首鱼身的绝色见漫天大水被接下,不恼不怒,鱼尾一拍,顺浪而下,落座在王座第四席。 “王座第四,雨璃。” 声音清脆如黄鹂鸣翠,珠玉碰撞,但却无半点温度,就像一块冰石投入沸腾的油锅,霎时便溅起一片火花。 王座第四落座后,有火星落下,一位白衫羽袍贵公子缓缓自天上浮现,手持一把羽扇,轻轻一挥,天上骤然浮现三颗烈阳,几只赤色火凤自烈阳窜出,将天边王座衔入口中,带去烈阳。 其中四只只火凤幻化作娇艳女子,跪坐在岩浆之中,用肩膀将王座高高托起,齐声唤了句:“请公子入座。” 白衫羽袍贵公子背负着双手,没入烈阳,用腿踢了踢其中一位娇俏女子的微微翘起的屁股,玩味道:“王座第三—鹤渊。” 火神临世不过如此。 林厌离被烈阳炙烤得口干舌燥,正打算取出蜂蜜水干上一杯时,花冠老者双手抬起,数道铭文自地中飞起,在空中组建了一座大阵,将烈阳余威排斥在沐天城外。 鹤渊见热温被阵法阻下,轻笑一声,“倒是有些本事。” 大妖鬼车自营帐中走出,一拳憾地,地动山摇,一个巨大王座从土中冒出,他缓缓踩着阶梯登上王座,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城头上的顾玄北和陈墨水,显然是对上一次未能挥拳打碎二人头颅耿耿于怀。 “师兄,这老畜生一直盯着我们。”陈墨水压低了声音说。 顾玄北眉峰轻挑,眼眸扫过大妖鬼车,淡淡道:“师弟出剑!” 陈墨水抽剑出鞘,挥剑一斩,弯月状的剑光划出一条长长的弧线,斩碎沿途凶兽,最后落在鬼车的肩膀上。 陆圭听到顾玄北的叫唤,慌里慌张地从袖中抽出一柄蓝色青锋,挥力掷出,正巧不巧落在鬼车双腿中间。 鬼车身躯庞大,抬手拍了拍肩膀,低身将双腿中央的长剑抓在手中,朝陆圭阴笑着嚅动嘴唇,“等会儿,我就来找你!” 陆圭抱头惊叫:“大师兄都怪你,这下,我死定了!” 顾玄北哑笑一声,双手摆了摆,表示此事与他无关,等下鬼车挥拳打人,他一定第一个跑。 在顾玄北思索着等下该如何应对鬼车时,身后传来一阵阵骂声。 抬头往天上看,一位粉裙女子踏着飞剑跃向天上王座,在女子落座的刹那,一位老者提剑喝骂道:“念奴娇,你如何对得起你那战死在大荒的父母!” 粉裙女子微抬眼眸,淡淡道:“干我何事?” 一位老妇人举起拐杖骂道:“白眼狼,当年你父母在大荒兵解,若不是我们,你如何能活到今天!” 念奴娇面色一沉,冷笑一声:“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们喽?” 顾玄北朝前挪了挪屁股,将心神从那边抽回来,打量了一下王座上坐着的粉裙女子。 这女子身形消瘦纤细,胸脯平坦,手腕经不住轻轻一握,坐在王座上,裙角上提,露出一双犹如竹竿一般的细长双腿,浑身皮肤白皙得近乎苍白,能够见到皮下青筋走向,脸颊上隐隐泛出一层病态潮红。 用一句话说,不太好看,身段也不好生养。 念奴娇视线环扫城头,在城头上寻找着某人,见到那人身影后,面色恢复如常。 她懒得理会城头上的聒噪,闭上双眸淡淡道:“王座第八席,女子剑仙念奴娇。” 一位红袍青袖,头戴斗笠的长须老者缓缓浮空,面向王座第八念奴娇,淡漠道:“一介蝼蚁怎知你的鸿鹄之志,待破了沐天城,得了两处天下的剑道运势,我携你一起登天。” 念奴娇不去看老者,淡淡地应了一声,怀中抱着长剑,侧躺在王座上闭目养神。 红袍青袖的老者走到第五个王座前,摇了摇头道:“大荒就这般穷?连王座都是这般粗糙简陋!” 说完,他挥手一掌将面前王座拍个粉碎,手指一点,无数枫树在黄沙中扎根,瞬间生成一片枫叶林,他落到一棵枫树上,将腰间佩剑挂在枝头,盘腿坐在树干上。 “大妖惊鸿,王座第五。” 林厌离看着远处枫叶林中的老者眉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那位老者分明是个人,怎么自称大妖? 莫不是觉得有个畜生身份很光荣? 林厌离揪了揪头发,十个王座,现在出现了七个,这七个当中还有两个是人族,还真是有些可笑。 不仅如此,在那数百里的营帐中,有很大一批人族修士。 人族修士帮着大荒打自己的家乡,也确实是够讽刺的。 为了自己的大道前程加入大荒阵营,于自己而言,合情合理,可于家乡而言,大错特错。 林厌离只能在心中向这些人默默道上一句,“好自为之!” 天上云涌,云中有三道身影浮现,两位女子,一位灰袍老者,其中一人抱着白狐,赤足红衣,是上次坐在第十王座上的那位雍容姐姐。 林厌离本想在白泽搜山图中寻到这位白狐女子的真名,身份虽是弄清楚了,可是大妖真名不知被谁划了一横,只留下一团墨迹令人遐想。 另一位女子,一身淡青色丝织长袍,头上别这一支青色玉簪,与白狐女子一样赤足前行。 与二位女子一同出现的灰衣老者走在最前,没有什么花里胡哨,默默将第二席王座朝后拉出数里距离,也不坐下,等两位女子入座后,才撅着屁股稳稳坐在王座上。 十个大妖王座自此落满。  第三百一十章 剑仙夫子曹正 林厌离心神恍然,掰着手指数了数,十个一个不落。 她在脑中思索片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从第一王座顺着往下一个一个探看。 第一王座,是最后出现的那位身着淡青色丝织长袍的女子,见之难忘。 第二王座是那位看起来十分谨小慎微的灰衣老者。 第三席和第四席,一位是火神临世的贵公子,另一位是人首龙身鱼尾的清纯尤物,出场都十分华丽,难以消磨痕迹。 第五席和第八席都是人族修士,一位身份不明,身为人族自称大妖的惊鸿,另一位则是沐天城本土女子剑仙念奴娇,印象深刻。 第七席鬼车、第九席泗蛇都是上一次攻城时出现过的大妖,难以逃脱追踪。 至于第十席,身份有些神秘,明明真身已经记录在搜山图中,却没有见到大妖真名。 最后还剩下,王座第六席! 林厌离精神一震,一位身影缓缓在她脑中浮现,她将视线投去,终于在那第六王座见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身五彩羽翼衣裳,应是先天灵禽的羽毛编织成的,胸前玉脂丰腴沉重,身段十分夸张。 林厌离暗暗瞠舌,“这位姐姐站直了,低头往下看,一定看不到自己的脚尖吧。” 这念头闪过,立马引起那位丰腴女子的注意,她手中拈了一根绣花针,抬手一投一道剑气以极快速度窜向城头,直奔林厌离眉心。 一位在林厌离附近的剑仙注意到剑气奔袭,抬手一斩,将窜来的剑气阻下,轻声道:“小姑娘小心些,这个头大妖叫做木莳,是大荒那边有名的剑修。” “木莳。”林厌离缩了缩头,赶忙在白泽搜山图中翻找着这头大妖的信息。 原来这头大妖的原形是一只黄蜂,难怪会这般小巧。 “嗯?只是一个二境的小丫头?”木莳轻轻呢喃了一句,将手中的绣花针收起,不打算计较此事。 林厌离抽了抽鼻子,躲在城墙下不敢再冒头。 不过,她也没有多慌张,毕竟天塌下来了,还有五境大修在前头顶着。 “剑起!” 不知是从何处传来一声惊呼,沐天城所有剑修周身剑气放出。 紧接着整个天空被一层金灿灿的光芒包裹住,仿佛天降神兵,又如万丈金辉倾泻而下。 林厌离只觉周围空气陡然间变得紧绷凝固,似乎连风都停止了流转。 抬眼望去,云端之巅,忽然亮如白昼,刺目的金光铺洒整个战场。 一柄由剑势凝化的飞剑,缓缓降临人间。 这是须臾地界由万千剑修祭剑送来的剑道大势。 坐在王座第十席上的白狐女子瞥了眼天空,扭头朝身后纵横百里的营帐轻声道了句:“起剑。” 话音一落,凶兽营帐中无数飞剑没入云海中,与身后飞来的一柄金戈长剑遥相呼应。 白狐女子将怀中白狐投掷了出去,犹如点睛之笔。 念奴娇和名作惊鸿的老者一起出剑,牵引着天边飞来的金戈巨剑,与沐天城方向飞来的剑势撞在一起。 刹那间掀起了万丈狂澜。 霎时间,天穹之上金银交加,璀璨耀眼,宛若末日。 一股磅礴威压从天际倾轧而下,覆盖住整座战场,无穷杀伐之气弥漫开来,令人血液沸腾。 两处地界的剑势碰撞,须臾地界还是胜过一筹。 坐在山峦王座上的鬼车,将一杆黑色旗幡竖起,抬指朝向沐天城,冷哼一声道:“攻城!” 顷刻,有三头巨蟒大蛇在沐天城外十里处窜出,皆是那还未化形的五境凶兽,巨大的身躯盘旋而起,猛地发力,以缩地成寸的神通削减距离,蓦然撞在沐天城的守城大阵上。 花冠老者双手合拢,无数符箓从土中冒出,加固阵法的同时,还施展那束缚道法,将三头巨蟒悬吊半空。 “下城!” 花冠老者冷喝一声,便有几位剑仙凌空而起,手中长剑斩落,将巨蟒长蛇一分两半。 顾玄北、陈墨水二人脚尖一点,离开城头。 陆圭搓了搓手指手中羽扇一挥,跟了上去,速度一点也不慢。 坐在山峦王座上鬼车见到三人离开城头,一脚踏碎山峦,紧紧跟了上去。 坐在王座第一席上的绝美女子,看着脚下大妖奔袭冲杀,面上不喜不悲,侧靠在王座上把玩着青玉簪,对战局并不在意。 念奴娇原本是想观望片刻再出手,但见到沐天城中一道身影出了城头,踏着一缕剑气追了过去。 人首龙身的雨璃,手中钢叉一指,天边便泛起无数水珠,这些水珠凝集成浪,又是一条大江。 白清猛地起身,手中长剑一指,天幕分开,涛涛大水奔涌而来。 端坐烈日中的鹤渊手中扇子一扇,王座底下的岩浆喷涌倒灌,与天上大水撞在一起。 大江、大水,岩浆。 三两交汇,空中水汽升腾,遮天蔽日。 林厌离微微仰头,探出小半个脑袋,看着外头灵光飞溅,各种术法神通层出不穷,顿觉眼花缭乱。 吟秋嘴巴这时消停了些,目光盯着远处骑着毛驴的曹正,默默背诵着自家先生著的《策学》。 曹正坐在毛驴身上,从袖中取出一只玉壶,摇晃一二,听着壶中发出咕咚咕咚的闷响,他咬掉玉壶上的封口塞子,猛嗅了一口,惬意地眯起了双眼。 “林老哥待我不薄啊,这样的好东西灌进肚子里头,手劲都能大上不少!”曹正哈哈大笑,咧着嘴哈哈笑了几声,将玉壶里的酒倒进口中。 酒香醇厚,带着丝丝甜味,喝在嘴里,让人心旷神怡,浑身舒坦。 他将玉壶摔在地上,缓缓抽出佩剑。 远处,坐在第九王座上的大妖泗蛇已经等候许久,看见城头上的曹正缓缓骑驴走出城头,嘴角露出了玩味的笑。 一个四境的剑仙夫子,翻手就能灭杀,有何难度? 曹正骑驴走下城头,左手双指并拢,口中振振有词。 “日月颠倒,朗朗乾坤,斗转星移......” 与此同时,已经到沐北边缘的一艘仙家渡船上,一位老者坐在船头,同样是左手双指并拢。 “心生两仪,阴阳分聚、斗转参横......” 曹正气势陡增,而距离数万里外的船上老者气息萎靡,一身境界跌落至四境,他颤颤起身,靠在船舷上,双指投向北方,“林韩之陪曹正剑仙出剑!” 曹正含笑南望,嘴唇微动,“谢林老哥相助!” 这一天,曹正一念入五境。 后世记载,十月二十三,曹正剑斩化形大妖三头,落字城头,剑仙夫子当之无愧。 同日,陨星阁也添了一笔,大妖泗蛇杀剑仙夫子曹正,留字阁顶。  第三百一十一章 尘柯来见林厌离 曹正死了,死得很是畅快,剑斩五境大妖三头,很是振奋人心。 大荒原是打算斩杀至圣亲徒鼓舞士气,不曾想剑仙夫子曹正一念入五境,出剑斩杀三头化形大妖,在城头留下一字:“正。” 正到底是天下浩然的正气,还是单独留下他的名,满城修士不得而知,只知剑仙夫子骑驴再次出城,剑指王座第九,大妖泗蛇。 二人遁入天外天,酣战许久,剑仙夫子力竭而亡。 临终之际,曹正阴神一分为四,携带剑道传承重返沐天城,一份交给他的弟子吟秋,一份赠予给林厌离,其中两份南下,一份去了观海书院,另一份去了天下无敌神剑宗。 剑仙夫子死后,沐天城不仅没有士气低迷,反而高涨。 林厌离接过剑道传承,将其藏于神识海中,一双眼眸盯住王座第九席上的青衫大妖。 她周边环境陡然变化,脚下是一片青色绿草,身着青衫的江恶离偷偷从身后环住林厌离的脖颈,宛如恶鬼低语呢喃,“求我呀,求我帮忙杀他。” 林厌离双眸微闭,冷漠道:“还未到时候。” 话语落完,重返现实,林厌离起身出剑。 江晚离坐在神识海中央的参天巨树上,淡淡道:“她比你想的更加冷静。” 江恶离怅然若失,喃喃道:“我以为她会拜托我的,我都打算帮她出手了。” “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她是不会让你出去的。” “我想也是。” 林厌离双袖随风鼓起,密密麻麻的无主飞剑从袖中窜出,跟随她的“天真”飞剑穿梭在凶兽大军中。 城下,最为勇猛的还是体修,一双拳头硬撼凶兽,其中一位四境体修,似乎修炼了筋斗神通,每一次跳跃都能飞出数里地,从天而落,砸出一个巨坑,挥拳之余,还有闲暇出手帮几个肉身孱弱的术修拦下几把不知从哪飞来的无主飞剑。 一位符修凌空在上,符箓旋转,犹如光轮旋转,每一次飞射而出的符箓,就好像一把把利刃。 在这些随意站位的人群中,还有三个人颇为瞩目。 其中一个是青年剑修,面容清秀俊朗,剑眉星目,不算粗壮的手臂抓着一把白骨大剑,将迎上面前的凶兽一只只撂翻。 另一位男子则是一位身材魁梧的壮汉,脸上布满络腮胡,身上散发出强烈的煞气,手中持着一把巨斧,斧面亮着红光,每一次劈砍都能带起一阵炎浪,气势颇为唬人。 还有一个年纪不算大的小姑娘,双手带着十来只玉镯,那些玉镯皆是由冷玉炼制的灵宝,赤足轻舞,手指挽挑,冷气森森。 小姑娘漫步在凶兽浪潮中,手掌时不时抹过凶兽头颅,飘落的雪花落下凶兽身上,如腐肉之毒,瞬间皮开肉绽,变作一滩烂泥。 林厌离时不时张着嘴巴,这一次凶兽攻城,所见所学,可比上次多太多了。 她挥手在云间抓了一把,将几道剑意送入神识海中,右手点在眉间,从几颗光团落在手上。 “剑意种子?”吟秋看见林厌离手上的光团,忍不住提醒一句,“很危险的!” 林厌离当然知晓剑意种子危险,但她要的就是危险。 右手一抬,几柄无主飞剑悬浮面前将几颗剑意种子像糖葫芦一样串成一串。 右手一拍剑柄,让无主飞剑带着剑意种子窜入凶兽浪潮中。 砰—— 一声爆鸣响起,在林厌离无主飞剑的落地处,剑意种子瞬间一分两半,形成了长约十丈的剑气风场。 肆虐的剑气向四周扩散,将一些没有防备的凶兽撕成碎片。 “这也行!” 吟秋大受震撼,原来剑意种子可以这么玩!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存货不多,还算算了,放弃了。 这时,有一道剑光从天外天飞来,落入沐天城后,在城头上越过数个角楼。 吟秋站在一旁,嘴巴微张,突然想起曹正对他的吩咐,用手紧紧捂着嘴巴埋下了头。 最终,那道剑光停留在林厌离面前,就好像是专为林厌离而来。 林厌离将那捋剑光握在手中,这是一道大修的纯粹剑意,天外天有剑道大修陨落了! 她仰起头,朝天上拱了拱手,虽然不知道这位剑仙临终前为何将剑意送与自己,但最起码要向这位前辈表达敬意。 吟秋看着剑意没入林厌离的眉心,庆幸自己管住了嘴巴,若是真将这份剑意“吃掉”了,说不定会坏掉林厌离的机缘。 做了错事,可是会被师父责骂的,虽然他现在因为没有师父了,但是他所背诵的那本《策学》会时刻警醒着他。 就像师父在天上看着,口中呢喃着:“见好便收,莫见蝇头小利而失大智,修行之路如履薄冰,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林厌离收敛内心的波澜,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转头望着远处,又有剑光飞来。 她眉头微微皱起,将剑光抓在手心后,目光投向剑气来源处,那里有一个身子变成两半的沐天城本土剑修,他右手张开,呈投递样,显然就是为了将这缕纯粹剑意送到林厌离身前。 若是先前那次是大修偶然瞥见她,临死前与她结个善缘也就罢了,可这位剑仙又是为何将剑意送给她,也是善缘? 吟秋摸了摸肚子,羡慕巴巴的看着林厌离手中的纯粹剑意。 厌离姐姐福缘真好,剑意哗啦啦的往她身上凑,不像他,只能跟别人抢。 随着林厌离将第二道剑意融入眉心,天上的剑意光团开始源源不断地向林厌离汇聚。 这时,林厌离终于察觉到事情的不简单。 天上阁楼,孔古看着沐天城剑意凝聚,笑着问起林清玄,“剑主已经定下了?” 林清玄拍了拍横跨在腿上的长剑面色冷淡,没有说话。 孔古视线投去大荒营帐,在那营帐最中央的高楼内,一位青年剑修点了点头。 “得令。” 应过之后,猛地窜出,速度极快,四十里地,眨眼片刻便到沐天城外。 花冠老者双目一瞪,阵法大起,可那位年轻剑修视之无物,脚尖一点,竟是冲破阵法。 年轻剑修的速度快得连那飞剑楼都来不及出剑,在花冠老者满眼震惊中,他腰间长剑出鞘,剑锋所指正是林厌离的咽喉。 他乃大荒化形凶兽囵鲲,是孔古徒弟,专为杀剑主传人而生。 林厌离瞳孔止不住的收缩,连沟通江晚离的时间都赶不及,强行停住浑身颤抖,以浩然正气拽着自己朝后躲避。 站在林厌离身旁的吟秋看着年轻剑修那柄飞剑越发接近林厌离的咽喉,嘴巴一张,一条金龙携剑而出,竟是赶上年轻剑修的速度,将那三尺青锋撞偏些许。 这是他第一次出剑,为林厌离而出,但他现在的剑术对于五境大妖的刺杀,杯水车薪。 一个偷偷溜上城头的凡人少年,看着年轻剑修携剑斩向林厌离咽喉,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柳佰泺、周芊洛、慈楠三人一齐出手,竟是被年轻剑修周围剑罡震飞,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长剑接近,与林厌离咽喉不到两寸。 砰! 金戈交击,脆鸣翁响。 林厌离躺在地上,看着从天落下的白衣少年久久出神。 白衣少年身姿挺拔,一杆长枪将年轻剑修长剑挑开,扭头冲身后少女翘嘴笑道。 “无尘之地尘柯,来此见林厌离!” 第三百一十二章 伤人 一击不成,已经错失良机,年轻剑修果断抽身,双腿用力一蹬,背后生出双翅,以极快速度离开城头。 两名赶来的剑仙踏剑追去,最后只能看着那位年轻剑修扬长而去。 他们还是头一回见到速度这么快的大妖,恨恨的骂了一声娘,将剑锋调转,投向了凶兽浪潮中的五境凶兽。 天上阁楼,孔古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囵鲲出手一次未能得手,便再难有第二次机会,可惜未能杀得这剑主传人。 林清玄仿佛对刚刚的刺杀并不在意,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孔古来到蒲团上坐下,手掌一翻,桌上棋盘重新布局。 林清玄将长剑搁置一旁,率先落子。 林厌离怔怔地站起,走到尘柯面前,仔细端详他的容貌。 尘柯笑眯眯地看着她,等待她开口。 林厌离双手抱胸,沉思了片刻,一巴掌拍在尘柯的脑袋上,然后头也不回的重新走到城墙后头,将那些还未收拢的剑意,收入神识海中。 尘柯摸了摸头,百思不得其解。 慈楠缓步向前,双手合十,面色和善笑道:“尘柯小友,好久不见。” 尘柯双手合十回了个礼,有些疑惑道:“好久不见,慈楠道友。” 周芊洛和柳佰泺一同向前,周芊洛美目中闪烁着奇异光彩,“尘柯,你与之前有些不太一样。” 尘柯摊了摊袖袍,周身转了一圈,他现在这副样子与之前那个小不点相比,确实差别甚大。 柳佰泺与尘柯并不相熟,只是觉得尘柯面相有几分相熟,他轻轻揪了揪周芊洛的衣袍小声问道:“这小崽子是谁呀,你们认识?” 周芊洛面色平淡,将衣袖从柳佰泺手中拽出,平静道:“尘柯,以前跟在小姐身旁的小少年,小姐的心上人!” 这话一出,柳佰泺感觉天都好像塌了下来,踉踉跄跄朝身后退开几步,跌倒在地上。 堂堂四境体修,面对五境凶兽都不曾退却半分,却被一句伤人的话当场撂倒。 “心上人......” 柳佰泺坐在地上喃喃自语,他眼眶通红,鼻尖发酸,突然间就泪流满面了。 “芊洛......我不活啦!” 周芊洛白了柳佰泺一眼,抬手指向城下,十分无情,“去城下死,没人拦着。” 柳佰泺抹了一把鼻涕眼泪,猛地跳起,砸在凶兽群中。 一身罡风阵阵,挥拳踢脚,硬生生在凶兽浪潮中撼出一条血路出来。 周芊洛叹气摇头。朝尘柯和慈楠拱了拱手道:“我去盯着他,免得他发疯做傻事。” 慈楠点了点头,轻声道:“柳施主想明白了就好了,这个时候,周施主陪在身边最好!” 周芊洛没有多说话,踏着飞剑出了城,落在柳佰泺身旁轻声道:“拳杀这么多凶兽,心情有好些?” 柳佰泺放声号啕,哭声凄厉,饶是让周围修士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以前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伤心!” 周芊洛身子微微前倾,手中长剑出鞘斩落两只凶兽头颅,“那我就陪你一起伤心一下。” 城头上,尘柯看着凶兽浪潮中的二人,有些费解,他偏了偏头,问起慈楠道:“这位柳道友?” “哦,一会儿想明白了便好了。”慈楠回应道。 尘柯拢了拢袖子,双手揣入袖中,看着天上飘落的雪花慢悠悠来到林厌离身旁。 林厌离淡淡的瞥了一眼尘柯,没有说话。 尘柯讪讪笑了一声,定是自己在天外与血兽和域外天魔纠缠太久,耽搁了太长时间,让林厌离生气了。 “这人谁啊!”一旁吟秋眨了眨眼睛,小声问起林厌离。 林厌离瞥了尘柯一眼,淡漠道:“不认识,不知道。” “哦。”吟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继续看着凶兽浪潮。 尘柯听闻此言,面露尴尬,他跑到林厌离身侧,小声道:“厌离,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滚一边凉快去。” “好嘞,厌离说啥就是啥。” 尘柯拍拍屁股,见林厌离此时实在冷漠得可怕,只好寻个地方坐下一只手撑着下巴,眯着眼睛看着林厌离。 好久没见小厌离了,小厌离长高了,人也更漂亮了。 但是有一点他不太欢喜,就是见面的时候,没有抱一下。 花冠老者踩着一张符箓来到尘柯身旁,向尘柯拱了下手道:“多谢道友出手。” 花冠老者是沐天城本土修士中术法最高者,其中林清玄很多的谋划都是靠他来处理,林清玄将林厌离选作剑主,若是林厌离被大荒的化形大妖掳走或是当场斩杀,无疑是坏了沐天城的大谋划。 尘柯起身抱拳回了个礼,抬起双拳转了一圈,道:“为了挡那一击,我从远处遁行至此,动用了秘法,跌了境界,需要缓释片刻,怕是无法出枪斩杀凶兽了。” 花冠老者从袖中取出一袋灵石,搁置在尘柯手中道:“这袋灵石助小友恢复修为,小友安心待在城上,我等定会护你周全。” “那就多谢前辈了。” 尘柯抱拳收腹,重新盘腿坐下,抱守中元。 当然,他这么做是为了避人耳目,境界太高,可是会随时被这方世界排斥出去的,毕竟,他是以非正常手段来此。 这时,天上掉下一个人影,在空中转了数圈,撞在沐天城的城头上留下蛛网般的坑洞。 坑洞中的男子在诸多视线中爬起,远远瞧着盘膝坐在角落上的尘柯,笑着抬起右手:“哟,这不是尘柯嘛!” “顾玄北?”尘柯眉毛挑起。 “欸,叫得可真好听。”顾玄北嘴角咧开,身形爆闪,一脚踩在尘柯脸上,踹飞数里地。 花冠老者嘴巴张得大大,赶忙追了过去,刚刚他还向尘柯保证城头绝对安稳,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快。 顾玄北站在原地,拍拍手,吐出一口浊气,笑道:“刚刚挨了鬼车好几拳,憋着气,现在舒服多了!” 一位四境女子剑仙,嚅嚅道:“顾剑仙,就算与那人有恩怨,现在城头上姑且也放下恩怨一致对外嘛。” 顾玄北低下身,与那位女子剑仙面对面对视许久,一直盯着对方面色通红,眼含羞涩才缓缓道:“本座行事,跟你有个屁的关系!”  第三百一十三章 我怕顾前辈误会 “啊?” 女子剑仙眨了眨眼睛,一时被顾玄北的话哽住,不知道如何去接顾玄北的话。 几位外乡修士在一旁嚷嚷起来。 “粗鄙!” “粗鄙不堪,怎能向这位卢剑仙说这等话语。” “身为前辈,应该谨言慎行,怎能随意行事,出口成脏!” 顾玄北摊了摊手,不屑地挑了下眉头,抬起巴掌,打得这些人鬼哭狼嚎,张口求救。 这时,城头上的外乡修士们才想起顾玄北和陈墨水那“老鼠屎”、“搅屎棍”的称谓。 几场大战下来,顾玄北和陈墨水二人战功显赫,事迹太过宏伟,一时让他们忘掉了顾玄北和陈墨水的斑驳劣迹。 顾玄北抹了抹汗水,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心情格外舒爽。 这位卢姓的女子剑仙是沐天城的本地修士,还未曾有过道侣,这几人分明是想踩他,好在这位女子剑仙面前露把脸,刷波好感,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算盘打得好,若是寻常人说不定就上了他们的当,只可惜,碰到的是他顾玄北。 顾玄北冷哼一声,脚尖一点,一柄剑气构成的长剑从脚底没出,带着顾玄北冲入那凶兽浪潮,他手中那把短剑递出,在凶兽浪潮中留下一条长长的弧线。 斩出这一剑后,顾玄北脚下长剑变成一面透明的镜子,冲破云霄重返天外天。 卢姓的女子剑仙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顾玄北留下的那条弧线,站在原地久久回神。 躺在地上呜咽的几位修士见顾玄北走了,胆子也大了不少,其中离得最近的一位赶忙道:“卢仙子,此等桀骜不驯的粗鄙之人,不必理会于他!” “好帅!” “什么?” “你们不要再找我搭话了,我怕顾前辈误会!” 卢姓仙子说罢,踩着飞剑出城,落在密密麻麻的凶兽群中,畅快出剑。 美人爱英雄,她同样也是如此。 趁口舌之快,不如出剑杀两头凶兽来得实在。 沐天城内,尘柯一连撞碎数个房屋才稳住身形。 他抖了抖满身的尘土,从坑中站起,一身修为从元婴期掉到金丹期,成了山上的门牌面-金丹期修士。 花冠老者追来,赶忙将尘柯从坑中拽出,见尘柯修为从四境掉落至三境,满脸愧疚道:“尘柯小友,此事都怪老夫,你且放心,老夫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助你重返五境修为。” 尘柯唤来灵水,将脸上的灰土抹去,“道友有心了,我不在意。” “尘柯小友真是豁达大度。” “道友谬赞了。” “那尘柯小友是和老夫一起返回城头还是留在城中歇息?” “自然是跟随道友一起返回城头。” “像尘柯小友这人,这世间不多啦!” 二人寒暄完,花冠老者一把拎住尘柯的手腕,几个呼吸重返城头,将尘柯搁置在后方,推了推手道:“前方已经有凶兽到了城墙,我还需操控沐天城大阵,就不与小友过多闲话了。” 说完,花冠老者转移至角楼,与苏权君子齐肩而立,他右手一翻,城中有几张金色符箓疾驰而来。 “刘观敕令!” 令下,符箓旋转而起,组结成阵。 只见老者挥手在凶兽浪潮中画出一个圆圈,高喝一声道:“本座要施展神通了,诸位道友离老夫阵法远些。” 城下修士听到花冠老者的呼声,纷纷退避,看着那圆圈在凶兽浪潮中不断扩大,所圈之处突然陆沉,形成一个天坑,老者抬指掐诀,道蕴组成的符文落入那些金色符箓中,疾风骤雨般落入天坑。 鹤渊见到这一幕,嘴角翘起,笑着对身侧的雨璃道:“这刘观不愧是沐天城术修第一人,这一手神通真是开了眼见。” 雨璃声音清脆,说话犹如歌喉婉转,“刘观虽为术修,但死在他术法下的大妖比剑修多。” 他们虽然不会对所谓的“同胞”产生同情,但五境以上的凶兽死太多了,对战局会有影响。 鹤渊瞥了眼天边上的王座,小声道:“她们还不打算出手么?” 雨璃看了眼天上的王座。 坐在第一王座上的女子,手中把玩着青玉簪,并未有出手的打算。 第十王座上的女子,一直抱着白狐做一位观客。 大妖木莳,作为剑修却少有出剑。 王座第五,自称大妖的惊鸿此时坐在枫叶林中,持观望态度。 说来,真正出力的不过是鹤渊、雨璃、鬼车、泗蛇这几位大妖加一个王座第八念奴娇。 人心不齐如何攻得下沐天城? 鹤渊站在烈阳之中,手中羽扇一挥,刺目的火浪瞬间席卷向沐天城。 凶兽浪潮中不少修士被火浪吞噬,在火蛇中化为灰烬,连骸骨都寻不到一具。 白清面色倏然,手中长剑一挑,有长龙衔珠,“海若不隐珠,骊龙吐明月。” 雨璃手中钢叉一摆,周围大水拍下,六条鲤鱼逆流而上,跃龙门化龙,将长龙逼下。 鹤渊喝笑一声,身后一对火翅一扇,缩地成寸,到了一位剑仙面前,手中羽扇轻轻一拍,将这位四境剑仙肉身拍成了齑粉。 一个元婴抱剑出窍,竟是一分两半,其中一半如先前兵解的剑仙一般,怀揣一缕纯粹剑意落入林厌离手中。 鹤渊桀桀一笑,左手化爪,捏住元婴的头颅,一口咽下,像是食用了天下美味。 林厌离将那半只元婴送来的纯粹剑意收下,面色清冷得有些可怕。 她抬头望向天上阁楼,双眸中怒意涌现。 林清玄到底在谋划什么,到底是许诺了那些剑仙什么承诺,才会让那些剑仙甘愿将剑意送与她。 她在这个局中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 角楼上的苏权看着城中剑意汇聚,轻声问起花冠老者刘观,“那丫头就是林老剑仙选的剑主?” “十有八九。”花冠老者点了点头。 “林老剑仙真不考虑李竹酒?虽说败给了沈桥,至少是本土修士,她成为剑主,不服的人会很少。”苏权忍不住问了一声。 刘观淡淡道:“李粿不愿,李丫头只怕也难接下这把剑,本地人也好,外乡人也罢,只要能接下祖剑,老夫便认他是剑主,至于那些不服的人,打服了便好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王座第八念奴娇 北处一座大湖,李粿追着念奴娇来到此地。 面对眼前这位身材消瘦的女子,李粿没有太多的话,能做的只有倾力出剑。 念奴娇沉默不语,同样是倾力出剑。 二人出招狠辣,似乎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说来,念奴娇年纪比起李粿要小两岁,二人都是在沐天城的松花巷长大,二人的屋子,仅几步之遥。 然而,就是只有一墙相隔的两家,命运轨迹却是大不相同。 二人同在一条巷子长大,一同成为剑修,二人时常对拉剑招,一同向星空许下成为剑仙的美好愿望。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然而,就是如此亲近的关系,此时成为了二人厮杀的理由。 念奴娇看着眼前的高大青年,手中长剑一抖,飞剑剑光扭曲蜿蜒,犹如无骨般绕过李粿的飞剑,戳穿他的肩胛骨。 大修厮杀,除非生死之搏,否则难以决出胜负。 李粿指尖一点,将念奴娇的飞剑弹出,被刺穿的肩胛骨,瞬间恢复原样,他手中飞剑一抬猛地挥下,将眼前的消瘦女子斩退数步。 他们一同长大,对双方的剑招路数十分熟悉,以往剑招对拉都是李粿占据上风,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占据王座第八的念奴娇,现在剑意和剑术或许比他高。 “这次城头上,没有见到嫂子呢。” 念奴娇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李粿皱起了眉头,他张了张嘴巴,道:“她与竹酒在一起。” “哦!” 念奴娇应过,淡漠的目光中闪烁过一丝情绪,手中长剑一甩,犹如长蛇般将李粿环绕起来。 “这般就好办了,杀了你,嫂子应该会心痛吧,我就喜欢见他难过的样子。” “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李粿听闻此言脸色阴郁,怒喝道,他手中的飞剑突然爆发出强烈的白芒,将长蛇斩碎。 三尺青锋抵住眼前女子咽喉,李粿沉声道:“你为何如此执拗?” “舍不得杀我?”念奴娇面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 李粿手掌前推,长剑刺穿女子脖颈,冷声道:“同我回家认错。” 念奴娇伸手抓住飞剑剑刃,右手被剑气刺穿,鲜血淋漓,她伸出手想要抓住李粿的衣袍,或许是见右手染了鲜血,右手又缩了回去。 她凄凉笑道:“那倒是将你还与我呀。” 说完,一柄长剑自念奴娇身后穿出,连同二人的身体一同贯穿。 剑气透体而出,将两人的衣衫撕裂,念奴娇身形踉跄着朝后退了几步,右手粉色衣袍一挥长剑落于手中,一剑斩在李粿肩膀上,将李粿右臂整个斩下。 “将你做成人彘,嫂子见了一定会很欢喜。” 李粿左手挥剑将念奴娇剑气接下,右臂处灵气汇聚,生出了一只新的胳膊。 念奴娇丝毫不给李粿机会,双手持剑,猛地一斩,将地下湖泊一分两半,汹涌的剑罡分化湖水,久久难以合聚。 李粿身影一晃躲过这致命一击,但胸膛处已经留下一条狰狞伤口。 念奴娇紧随其上,长剑带出无匹威势,剑气纵横间空间碎解,汹涌异常。 “李粿,你出剑啊!” 念奴娇近乎疯狂地嘶吼一声,剑势更加凌厉。 李粿不愿再与念奴娇纠缠下去,硬生生接了念奴娇一剑后,以极快的速度遁入天外天。 二人毕竟是青梅竹马,念奴娇出招虽狠,却处处给他留下了生机,只要不触及根本,这点伤眨眼间便能恢复。 她终究是没能出得了剑,而他同样是如此。 李粿遁行数十里,正巧撞见被鬼车一拳打飞的陈墨水,他伸手一捞将陈墨水接下,淡淡道:“鬼车交给我,你和顾玄北去对付念奴娇。” 顾玄北追着陈墨水到了李粿面前,有些好奇道:“你身上这些伤是念奴娇砍的?” 李粿木着脸点了点头,双指一并,脚下飞剑落入手中,轻声道:“若是打得过她,请留她性命。” “好!”陈墨水一口接下,脚下飞剑扭转,一头扎下天外天么。 顾玄北轻笑一声,拱了拱手道:“我另一位师弟就托李剑仙照拂了。” 李粿点了点头,以双指捻住青锋,以极快速度出剑,一剑斩断鬼车半颗头颅。 “李粿!” 鬼车天边出现的身影,闷哼一声,脑袋瞬间恢复原样,抬起山峦大小的拳头,猛地挥出。 拳未至,劲先达,李粿双鬓长发随着罡风朝后披散开,他凝聚剑意,双手抓剑一划,将巨大的拳头从中间劈开。 “舍不得下手打自家人,我还舍不得打你?”李粿对上化形凶兽,一身的剑意水涨船高。 一旁处于观望状态的陆圭忍不住叫好道:“李剑仙剑术超绝,定能斩上他几条性命。” 鬼车淡淡瞥了陆圭一眼,心中也有些郁闷。 陆圭不过是四境巅峰,速度却是一点也不比五境修士慢,全力施展身法,甚至比起沐天城一般的五境大修还要快上一些。 李粿面色平淡,全力运转灵气恢复伤势,待胸前剑伤恢复如初后,提剑挥斩。 鬼车不愧是王座第七,肉身强悍得有些可怕,见李粿靠近,双拳猛然撼地,一股惊人波浪顿时席卷开来。 相对陈墨水,李粿剑术老辣,剑意更加锋芒,虽不如白清的诗篇五百,确实能拖住鬼车一段时间。 陆圭手中羽扇轻轻摇晃,在鬼车四周组成风洞,配合李粿出剑,一时竟是与鬼车打了个平手。 另一边,顾玄北和陈墨水将念奴娇拦下,看着眼前穿着粉裙,身形异常消瘦的女子,陈墨水心中不禁好奇。 这般瘦的手腕,能顶得住他几次挥砍? 念奴娇面色不悦,挥剑斩出剑气,汹涌的剑气被陈墨水的浩然剑气挡下。 顾玄北不禁好奇道:“听说你曾是沐天城的本土剑仙,为何叛出自己的家乡投入大荒的阵营?” 念奴娇眼神不善,“外乡的修士管得有些宽了。” 顾玄北盈盈笑道,“我有个师弟,喜欢收集男女间的趣事,道友的事,他也知晓一二,他说道友觊觎有妇之夫呢!”  第三百一十五章 请仙人落剑 念奴娇脸色沉了下来,果断出剑,周身剑气犹如天女散花般弥散了整片天空。 顾玄北嘴角翘起,像是故意激怒念奴娇,一只手拎住陈墨水衣领,二人一起遁入镜花水月中。 念奴娇,抬剑一挥,深夜亮如骤,剑气穿透镜花水月,最后砸落在凶兽浪潮中,如同割草一般,一截两半,一茬一茬的凶兽倒地不起,被后方涌来的凶兽踩成了肉泥。 “念奴娇搞什么鬼!”鹤渊冷喝一声,背后双翅一抖,蹿向半空,正巧与念奴娇的冰冷的目光撞个正着。 念奴娇再次抬剑,这一次,剑光透过镜花水月落在了沐天城周围。 剑气所至,皆是血雾弥漫。 鹤渊看着念奴娇落剑之处,不由在心中骂了一句“疯婆娘”。 “奇怪的大神通。”念奴娇一双眼眸盯着眼前水镜,将双袖破碎成小布条状衣袖一把扯下,以汹涌剑光破开镜花水月,钻入镜面空间中。 镜中,天地颠倒,风云变幻,四处都是剑气纵横。 念奴娇瞳孔不自然般缩成针尖大小,看起来极其可怖,她右手一拉,手中长剑变化作长鞭模样,挥力一抽,剑气将周围悄无声息形成的水面镜子斩成水滴。 这时,陈墨水突然从天而落,剑气携卷一颗流星,轰然坠落。 念奴娇左手并指,右手长剑一抖,一道细小狭长的剑光攻向陈墨水携卷的星辰。 剑气悄无声息的透过星辰,并无实质感。 陈墨水抓住机会,以浩然正气刺穿念奴娇心脏。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念奴娇实打实挨了这一剑,左手一把抓住陈墨水持剑的手,右手攥拳猛地挥打在陈墨水脸上。 这一拳,触到实质,眼前的陈墨水是真身。 念奴娇咧开嘴巴,露出一嘴犹如鲨鱼牙般的尖锐牙口。 她双眸投向远处,在那月盘上的桂树下,顾玄北双手捏诀,投出了一只速度极快的飞羽。 念奴娇伸手猛地将陈墨水砸在地上,口中默默念叨剑诀。 那柄变化自如的飞剑,变成一把团扇,奋力一扇,一团剑气风暴凭空产生,将那只飞羽阻下。 陈墨水眼中多了些惊讶,显然没想到自己刺穿念奴娇的命门后,念奴娇还能如同无事人般行动自如。 五境修士身躯虽然修复极快,但命门等地是命脉所在,不足以致命也能使对方灵气稍稍停滞片刻。 眼前女子被他捅穿胸口,不仅挥拳打人,还能以极多的灵气驱使飞剑,拦截住顾玄北释放的术法。 陈墨水抹了把嘴角,身形一闪遁入镜子中小消失不见。 顾玄北手持短剑,挥剑一斩,璀璨月色将整个镜中世界照亮。 “梦剑术!” 念奴娇眉头微微皱起,蓦然回首,周围景色骤变。 晴天、白云、绿草。 青年、佳人。 念奴娇神情恍惚,浅浅睡去,不及一息,猛然提剑抹了自己的脖子,从梦境中苏醒。 一念便是一梦,日日夜夜的念头是千千万万个梦。 而对于她,这日日夜夜个念头组成的梦太过美好,所以她才能这么果断的抹掉自己的脖子,将自己从梦中唤醒。 顾玄北眉头挑了挑,拍了拍陈墨水的肩膀笑道:“师弟,不愧是王座第八,比先前那个王座第十强上太多。” “那又怎样?”陈墨水一身战意不退反增,“也就比花诡高两席。” 顾玄北含笑点了点头。 确实,也就比花诡高了两席。 三人大打出手。 镜花水月,破镜重圆,圆镜又破,不知破碎了多少次。 天上阁楼,孔古看着从镜花水月中狼狈逃出的两人,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此两人是打哪来的,居然有本事与念奴娇周旋。” 念奴娇虽然只是王座第八,但她已经接受了大荒的剑道传承,作为剑术极高的剑仙,她所获得的传承极高。 排名靠后,实力却一点也不靠后,或许能与惊鸿并驾齐驱。 林清玄悄然搁在两枚棋子,淡淡道:“千魔宗。” “哦,是那个江晚离的千魔宗?”孔古玩味的笑了一声,伸手从棋盒中抓了一把棋子将林清玄落下的所有棋子团团包围。 “请君入瓮!” 孔古轻唤一声,几位背剑的年轻人陡然出现在顾玄北和陈墨水的视线中。 两男两女,皆是化形大妖。 “琉璃、桩生、苦苣、流莺,在此请二位道友兵解升天。” 顾玄北和陈墨水被四位剑修阻下,白清那边亦是如此。 只不过,他那边是五位。 三位剑修,一位刀修,再加上一位王座第四雨璃,四人占位四处角落,形作一个牢笼,美名为:“瓮中捉鳖。” 李粿处有两位背剑修士同时出现,一位与鬼车联手对付李粿,另一位则将盯住陆圭。 与此同时,沐天城外的凶兽浪潮中不少出名的剑仙或多或少遭遇了大妖刺杀,区别只有人数多寡。 大战以来,沐天城修士少有遇见陨星阁的修士,除开那大妖泗蛇在陨星阁顶端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便没有剑修大妖出手。 沉寂了数日时间,陨星阁的修士总算是开始出手。 白清看着周围四名剑修,表情没有太多变化。 对于他而言,人数多寡并无区别。 不过是多出一首诗的事。 雨璃手中钢叉一挥,五人立在五处位置分别对应五行的相属。 其中一位剑修,脚下踩着一块岩石,他蹲下身捻起沙砾,将其投掷出去。 沙砾落在刀修手中,以手中烈火大刀拍至女子剑修站立的金行,化作一柄金庚精剑。 “请白清道友兵解,让我等好在阁中落字。” 女子剑修声音清冷,金庚精剑一摆,在其手中化作万千流星。 白清手中长剑一挑,将一直酒葫芦挑在剑尖处,随后举高让酒葫芦顺着剑身划至剑柄,左手抓起,咬去木塞,狠狠灌了一口。 “好酒!” 倒完后,白清望向天上坠下的三千剑光,挥剑斩出,“太白何苍苍,星辰上森列。” 逐字逐句,每一字都是剑意,每一个诗篇都是一份剑道传承。 白清将酒葫芦抛下,意气风发,“请仙人落剑!” 他名白清,是一位诗人,也是一位剑客,更是沐天城中剑意最高者!  第三百一十六章 师兄打女子比打男子厉害 剑道,诗篇。 天上月光,地下白霜。 花间独酌,举杯邀月。 饮酒三万杯,留诗千首。 谪仙人! 白清剑招凌厉,天上大雪纷飞,剑光闪烁之际,似乎带起了满园飘零的梨花瓣,落英缤纷,宛若银装素裹,令人目眩神迷。 递剑,有一条璀璨银河横跨虚空,将天上剑光三千绞碎。 再次递剑,那分散五处的五人,视野中同时出现自己的身躯,一瞬间,白清递出五剑,同时斩了他们的头颅。 白清收剑归鞘,站在雪地面无表情地盯着空中四人,雪花落在他肩头,瞬间化作雪水,又再次被他浑身炙热的气息蒸干。 大妖雨璃右手一抓,将高高飞起的头颅抓回,却发现自己的头颅和身躯如何都不能恢复如初,只好暗暗忒了一声,骑着巨浪返回天上王座。 坐在王座第二上的老者缓缓前来,从口中吐出一滩口水,轻轻抹在雨璃的脖颈上,手指划过剑痕,那条如何都不能恢复的剑痕,竟是缓缓消退,最后完美地贴合在一起。 “多谢前辈出手。” 灰衣老者手指轻轻挥了挥,看着远处的白清,轻声道:“让陨星阁那边的修士莫要去招惹他,他的剑术太高,剑意太强,除非那位出手,不然我等就是为他送战功。” 雨璃点了点头,瞥了王座第十上的白狐女子一眼,将额前散乱的发丝拨至耳后,“可惜了那几个陨星阁的修士。” 雪地中,白清蹚雪而行,腰上悬挂着四颗头颅,正是那四位陨星阁修士,四颗头颅满面惊恐,出声求饶,白清始终无动于衷。 他脚尖一点,踏剑返回城头,将四颗大妖头颅扔在地上,缓缓道:“我还能刻字么?” 花冠老者右手一翻,远处的一座黑色阁楼中吐出数条锁链,将几颗头颅吞噬后,老者拱拱手,“请落字。” 白清缓步走至一面墙前,墙上已经密密麻麻刻了许多话语,皆是他一人所写。 他缓缓走到一处空白前,以剑意刻下:“白清最强”四字。 林厌离摸了摸下巴,将那一面墙的话语全部收在眼中。 “白清最强。” “天下酒最好喝。” “杀妖比写诗简单。” ...... 各种奇奇怪怪的话,皆是白清一人所刻。 有些人为证道发愁,有的人,一面墙已经不足以记载他的丰绩。 这就是白清啊。 林厌离嘴角微扬,从储物袋中寻了个小本子将白清刻下的话语记下。 天下修行者都有大修梦,似白清这等顶天的修士更是让人趋之若鹜。 城头留字、刻话本就是一桩美谈,这么多大修斩杀大妖后留话于城头上,若是能将这些人的话语记录下来,编制成册,一定能在须臾地界大卖。 一旁尘柯盘腿坐在角落,一只手撑着头,眼睛眯着,笑着很是随和。 他家厌离,认真的时候很好看,冷冰冰的时候很好看,生气的时候也很好看。 这样认真的模样,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呢。 如果脾气好一点,那便更好了。 另一处,顾玄北和陈墨水看着将自己重重包围的四人,竖起了三根手指道:“三个,我觉得要三个人才能将我拦下,加上我师弟,一共需要六人,给你们个机会,回去摇人过来。” 四方站立的大妖,相互对视一眼,双手同时掐诀,将方圆十里地化为一个囚笼。 其中名为琉璃的大妖,右手一摆,数柄白骨从掌心伸出,凝聚成一把白骨大剑,她右手手掌按住剑柄,阴气森森的剑气萦绕着手背,在手掌处扎根,“逞口舌之快。” “真是死脑筋。”顾玄北无奈地耸耸肩膀,腰间的短剑飞出鞘落在手中,“两个小娘子来与我打。” 另一位女子大妖流莺,手中持着的是一柄薄如蝉翼的细剑,胸口鼓囊,叫人大饱眼福,她抬指引来剑气,轻声对周身两位男子大妖道:“我与琉璃对付顾玄北,你们先牵制住陈墨水,待我与琉璃斩杀顾玄北后与你们一同对付陈墨水。” 大妖桩生和苦苣应声点头,一齐牵引飞剑出鞘。 “两位小娘子还真是听话呢。”顾玄北嘴角露出玩味的笑。 他挥剑一斩,周围空间犹如水镜般轰然破裂。 两位女子大妖只觉周围天地转换,从中回神时,脚尖朝上,头朝下,上下颠倒。 大妖流莺捂着衣裙,猛然拨正身形,手中薄如蝉翼的飞剑,在空中一划,顿时将周围的空间斩破,但是顾玄北已经在原地不知去向。 “将他找出来!”流莺有些羞怒道。 大妖琉璃对于春光乍泄一事不是十分在意,手中的白骨轰然变大十余寸,竖向一劈,将整个镜面空间劈成了两半。 四处乱飞的镜面碎屑中,凭空生出许多顾玄北的身姿,镜中人含笑一斩,便有万千剑光铺天盖地。 其中真真假假,无法辨别。 “梦剑术。” 顾玄北含笑斩下,轻描淡写的斩人入梦。 镜花水月外,陈墨水抱剑冷冷看着眼前两只大妖,淡漠道:“其实你们弄错了顺序,你们二人应该让那两位女子来拦我。” 大妖苦苣面相接近少年,应该是化形不太久的大妖,他有些好奇道:“有何分别?” 陈墨水摊开手掌,掌中出现两个身影,一个是男子,一个是女子。 “天生阴阳,男子属阳,女子属阴,凶兽亦是如此,女子多思虑,情感细腻,行为处事比男子更感性,而我这位师兄的剑术会将其无限放大,一句话,我家师兄打女子比打男子更得心应手。” 大妖苦苣和大妖桩生相互对视一眼,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剑术,真是让人开了眼见。 “不过,那二位女子让剑术低的你们来拦我,我很不欢喜。” 他与师兄打不过念奴娇,还打不过两个刚出炉的犊子? 陈墨水缓缓将怀中长剑抽出剑鞘,朝前一递,剑气森森,浩然剑气携卷的五彩光色,以极速穿破囚笼。 两位年轻剑修哪里见过这般场面,哪里还有先前拦住顾玄北和陈墨水的心气,连镜花水月中的两名女子剑修都顾及不上,化为原形,逃回陨星阁。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大梦一场 陈墨水看着已经逃远的两头大妖,也懒得去追赶,抱着剑守在镜花水月凝聚的水镜旁,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地上密密麻麻的黑影。 陨星阁剑修有狼狈逃窜,也有得胜归来。 一位体型矮小的女子剑修,头上戴着一枚赤色的凤叉,腰上系着两颗剑仙的头颅,双眼瞪得大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有一位年轻人咧着嘴巴凑过来,贴在女子剑修耳畔小声道:“娘嘞,两颗头都是五境的修士,这是打哪儿捡的漏?” 女子剑修伸手将年轻男子的脸推开,对年轻男子的轻浮行为很不高兴,忒一声道:“你这色胚再靠近我,我把你的头也摘下来。” “要不得,可要不得,咱们啥子交情,就是问问嘛。”年轻男子不依不饶,厚着脸皮嬉笑道。 女子剑修,银翘小舌微吐,一枚银针自舌尖飞出,面色不善道:“再多说一句话,你就去地上捡头。” “好好好,我闭嘴。”年轻男子双手抬起,做投降模样。 目送那位小巧女子进入陨星阁中,年轻男子暗暗叹了口气。 他在陨星阁外徘徊了许久,也没挑到个合适的大妖下手。 这位女子剑修最契合他的剑道,吃下她,他的剑意必然高涨。 只是可惜,一个能带着三颗剑仙人头返回陨星阁的剑修,不是什么善茬。 他双眼投向坐在天上王座上的白狐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狂热。 若是能将那女子吃下,天上王座岂不是任他挑选,不,莫说是王座,说不定可以直接仗剑飞升。 蹲在陨星阁前想入非非一阵,他从幻想中惊醒,拍了拍手上的女子头颅,他迈着步子走入陨星阁中,将手中这个女子剑仙的头颅扔入阁楼中央的祭坛中。 很快,一阶玉梯凭空出现,年轻男子看着玉阶通向的楼层,忍不住骂了声娘。 “凭什么大妖泗蛇杀个刚入五境的剑仙夫子能在阁顶留名,而我却只能在第二层!留名?留个屁,老子不留了!” 年轻修士骂骂咧咧一阵,最后还是踏着玉阶去了阁楼第二层。 他小声念叨着:“战功要一点一点积攒,不能太急躁。” 在心中安慰自己一阵后,他瞥了眼墙面,上面已经留下了许多名字,其中有几人见过几次。 他围着阁楼转了一圈,大手拍在大腿上,“要留就得找个显眼位置。” 他伸手拍了拍阁楼大柱,手中长剑一抖在柱子上留下两个极大的字。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欣赏着自己的书法,这时柱中灵光一闪,柱子上两个大字迅速缩小成一团,最后停留在柱子底端最不起眼的地方。 年轻修士见到这一幕,直接跳脚骂娘,恨不得一剑将眼前这棵承重柱一剑削成两半。 这时,有脚步传来。 年轻修士右手拂过脸面,一脸阴郁表情瞬间云消雾散,他爽朗着笑了一声,朝身后缓缓走入阁中的女子拱了拱手,“见过念剑仙。” 来人正是一身粉裙的念奴娇。 她淡漠地瞥了眼停驻在阶梯旁的年轻修士,来到墙面前,缓缓将自己的名字刻了上去。 年轻男子见念奴娇并没有搭理自己的打算,双手收入袖中站在一旁默默看着认真刻字的念奴娇。 眼前女子并不好看,胸脯平平,屁股也没有二两肉,整个人又瘦又长,瞧着像竹节虫,裸露在外的皮肤毫无血色,能够看到皮下的青筋走向。 若非这女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人味,他都要以为这位王座第八是大荒虫族凶兽化形。 不过,这念奴娇剑术确实是高,就是不知道吃掉她是种什么滋味。 念奴娇将名字刻完,并不留恋,头也不回的踏出陨星阁,重返王座。 年轻剑修走到墙面下,看着念奴娇留下的字迹,轻声哼笑一声。 人长得不好看,字也写得不咋样。 再低头看了看柱子底端自己留下的字迹,一股自豪涌上心头。 王座第八不过如此! 陈墨水抱着剑,双目重新瞪在天上王座。 念奴娇去而复返,端坐王座,高高在上睨睥天下,她神识与陈墨水撞在一起,只是冷冷轻哼一声,没有继续追击陈墨水的打算。 镜花水月中,两名女子剑修大梦一场。 大妖琉璃跪坐在水镜上,怅然若失。 梦中,她是一位农家妇人,丈夫是一位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每日勤勤恳恳照顾庄稼,算是吃穿不愁。 夫妻恩爱,琴瑟和谐,没过多久她便有了身孕,生了个白胖娃子,本以为日子会这般幸福美满地过下去,却是等来战乱。 两国交战,丈夫被强行征了民夫,死在了异国他乡。 朝廷还算仁义,每月给她发上一笔银子作抚恤。 可这抚恤哪有那般好拿,朝廷拨下的银两,经过层层克扣,到手上不过五两银子。 这么点银子哪能让娘俩过活,她便只好去当织娘给那些富贵人家织布,好在她心灵手巧,生活上倒也过得去。 几个农家汉子见她姿容不俗,又是孤儿寡母,便动起了歪脑筋,她只好拼命反抗,以死相逼,搏了一个清白身。 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村中便多不少流言蜚语。 有一日,村中的年轻男人寻她开心,偷偷将她晾晒在院子中的肚兜偷了去,美而言之,“寡妇身子香,比过小姑娘”。 她发疯了般举着锄头追赶,将那些自诩公子的青年俊生砸个头破血流,最后还是村中那些老人出面,这才将这一事端平下。 当日,众目睽睽下,她蹲在地上,手中抓着几只肚兜,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后来,两国战事又起,敌国的骑兵汹涌而至,她所在的村子被整个焚毁,逃荒路上,为了一口粮,她舍了那用命搏来的清白身。 一路南下,又遇了那占山为王的马匪。 那马匪头目见她生得俊俏,便想着将她掳回去当个五房小妾,乱世女人命贱,她本就无了那清白名声,委身于此又何尝不是一种选择。 为了儿子性命,她委身于马匪当了五房小妾,与马匪生了两个儿子,虽说日日看马匪头目脸色,日子比起以前好了太多,只是夜深人静时,想起她那个儿子时常潸然泪下。 几年后,两个马匪的儿子长大了,官府剿匪的官兵也到了,她那两个儿子自然也无法逃脱被缉杀的命运那位领头的小将将手中的长戈刺入那两个小少年的胸膛,她坐在尸山血海中,看着那位领头小将,只知道那位小将的眉角有一颗与她相似的泪痣。 此时,她从梦中惊醒,浑身香汗淋漓。 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柄短刃青锋。 顾玄北指尖点在剑柄处,笑道:“一梦接一梦,可服否?” 第三百一十八章 我有师弟身边多丫鬟 顾玄北和陈墨水重返沐天城。 离开时三人,返回时四人。 林厌离瞧见两人的身影,不禁挑了挑眉问道:“陆圭呐?” 顾玄北像是拎小鸡仔般将琉璃、流莺两位女子大妖扔在城头上,爽朗着笑了一声道:“小师弟没事。” 林厌离半信半疑的望了眼天外天,随后将目光投在两位女子大妖身上。 这个两位女子大妖,衣裳破破烂烂,露出大半白皙,胸脯上下起伏,喘着粗气,看得出来,刚刚一定十分辛苦。 其中那位手抓薄如蝉翼长剑的女妖,胸脯饱满丰腴,一双丹凤眼中含着水雾,似乎随时都有落泪的趋势。 林厌离抓了抓腰,眼睛眯着呵呵笑了一声,她拽着顾玄北的衣裳,小声道:“你小子这属实是开窍了?” 顾玄北抬手轻轻敲了敲林厌离的头,“年纪不大,脑子里头的胡思乱想可真多。” 林厌离揉了揉脑袋,围着两位女子大妖转了一圈,时不时“啧啧”两声,感叹两位大妖化形后的美貌。 远处,花冠老者遁行而来,来到两位大妖身前,手掌一抬,远处阁楼飞射出数条锁链。 两只女子大妖见到飞驰而来的锁链,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苍白。 成为沐天城的阶下囚,不如一死了之。 顾玄北看着飞来的锁链,轻轻打了个响指。 陈墨水听见响指声,手中长剑出鞘,将锁链整个斩断。 花冠老者见到此幕,惊道:“二位剑仙这是作甚?” 顾玄北拍了拍腰上的短剑,伸手在两只大妖的脑袋上揉了揉,眯着眼睛笑道:“刘道友,这两大妖是我抓的,就交由我来处置吧!” 花冠老者得了解释,手掌收入袖中,面色缓和不少,“既然二位另有打算,刘某便不自作主张了,二位道友定要将这两只孽畜看好,莫要让她们在城中生乱。” 若说城中哪位最仇视大妖,那定然是沐天城术法第一的刘观。 早年父母远行大荒证道,客死他乡不见尸骨。 青年时,道侣被一头大妖捉去,不堪羞辱,自爆元婴,连个转世身都没有捞着。 中年,膝下子与数百剑仙联手远游大荒,后来在返回沐天城的路上遭遇大妖袭杀,一颗头颅被摘去,被大妖坐在屁股下,一坐便是两百年。 幸而白清远游大荒,将这头凶兽斩杀,帮他将头颅寻回,才让亡故人得以安息。 往后,刘观特意炼制了一座玄黄塔,专门用来羁押这些畜生,再让城中墨家修士抽血汲髓,用这些凶兽庞大的生命力来维持沐天城的法阵。 顾玄北伸手环绕住两位女子大妖的头颅,笑眯眯道:“刘道友放心,出不了差池。” 刘观瞥了一眼林厌离,点了点头,不打算继续说什么,身形一闪,重返角楼。 流莺脸色苍白,半天才堪堪回神,她嚅动双唇,“为何不杀我们?” 顾玄北双手挽着二人肩膀,手掌轻轻托起二人下巴,迫使她们的目光投向林厌离,玩味道:“我有一位师弟,颇讨女子欢心,身边给他倒茶的女子就有十多个,我也想尝尝此间滋味,是在我身边当端茶倒水的侍女,还是头颅被我摘下扔到玄黄塔内,选一下吧。” 大妖琉璃想要说些什么,下一秒犹如被掐住喉咙般,满脸涨红起来。 顾玄北双手发力,捏住下巴的手指慢慢凹陷进去,眯着眼睛笑道:“回答我的话就行,不要做多余的事。” 林厌离双手叉腰站立,看着眼前两位女子大妖凄凉的目光,不由得弹了下舌头,道:“不选真的会死喔,不要抱着侥幸,摧花斫柳的事,他们可做得不少。” 大妖琉璃本就在梦境中吃了一番苦头,生死攸关前,已经没有了大妖心气。 她脚尖并拢,微微倾着身子,就像梦境中的那个可怜妇人遇见马匪一般弱小无助,已然随波逐流。 顾玄北察觉到心性变化,微笑着点了点头,“她已经做了选择,你呢?” 大妖流莺银牙紧咬,忍耐着疼痛道:“我愿意以主人马首是瞻。” 顾玄北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抬手朝林厌离招了招。 林厌离满脸疑惑,她走向前,突然被顾玄北抓住手腕。 顾玄北以指尖为剑,在林厌离手掌中划出一条剑痕,从中取出两滴精血。 “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签订大道契约!” 林厌离将手掌缩了回去,朝顾玄北龇了龇牙,“你签订大道契约,却要用我精血?” 顾玄北满脸灿烂道:“当然是规避风险呀!” 林厌离攥拳狠狠砸在顾玄北的肩膀上,恶狠狠道:“你了不起,你清高,你收丫鬟取乐子,却用我的血签订契约!你可真是个好徒弟!” 顾玄北听到这话,悄悄附在林厌离耳旁道:“师父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我和墨水不在的时候,这两丫鬟还不是由你来使唤,两个大妖丫鬟,出去多有面子。” 林厌离挑了挑眉梢,仔细想了想,好像有几分道理哈。 顾玄北和陈墨水又不经常在她身边待着,到时候这两只大妖还不是由她来使唤。 林厌离抬起头,双眼放光,她将顾玄北手中的两滴精血捻回手中,十分认真道:“你办事不牢靠,我亲自来。” “也行!”顾玄北哑笑一声,这小丫头,竟然信不过他的能力。 大妖流莺瞧了眼林厌离,心中冷笑一声,一个二境的丫头能有多大本事,她就是放开所有的防备,这小丫头也破不开她的心神。 届时,她假意臣服,寻个机会逃回大荒,说不定还能捡个漏,斩杀一两个受重伤的剑仙。 林厌离哪里知晓流莺所思所想,小手掐起法印,口中念叨一阵,将两滴精血点缀在两个女子大妖的眉间。 “好机会!” 流莺眼中闪过金光,阴神远游顺着林厌离的指尖钻入经络中。 她的本命神通与域外天魔有些相似,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侵入对方心神,虽然被顾玄北的梦剑术所克制,但对付一个二境的丫头,无疑是手到擒来。 她沿着经络汲水而行,逆流而上钻入神识海中。 入眼的是一座参天大树。 树上,密密麻麻缠满了红线,像是修行了什么红线仙的道法。 在那最高的树顶上,坐着两位女子,皆是长发青衫,一人冷漠一人笑,右眼中有着与小丫头一模一样的诡异花纹。 大妖流莺神情恍惚,等回过神来时,双膝不知什么时候跪在了地上,她仰头朝树梢望去,只见那位笑得妖艳的女子嘴唇悄然嚅动。 “敢动就宰了你。”  第三百一十九章 奢靡之风 大妖流莺看着端坐在树梢上的两位女子,恍惚间就好像见到了王座第一。 江恶离纵身跃下,身影闪烁间到了流莺身前,抬指一戳,点在流莺眉心,笑眯眯道:“想法是好的,但是这地方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流莺瞳孔放大,眼神惊骇,身体瞬间瘫软在地上。 她堂堂一个五境的阴神,竟是与本体断了联系。 江恶离弯腰拾起流莺的脚腕,啧啧道:“这双腿,真是让人羡煞,顾玄北那小子虽然对美色不感冒,审美上倒是没什么差错。” 说完,拎着脚腕,慢悠悠地将流莺拖到了树下,从树梢上取了根红胜将流莺倒挂起来。 流莺欲哭无泪,破碎的衣裙倒翻,贴在身上,此时的她已经没有面皮再去理会春光,带着哭腔求饶道:“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前辈,我愿做牛做马,求前辈饶我一命。” 江恶离双手一推,将流莺像是推秋千一样高高抛起,咧着嘴巴道:“小女子?数千年的岁数,敢说自己是小女子?” “老女子,奴家是老女子。” “真懂事,连称谓都变了呢。” 江晚离围着流莺转悠几圈,随后仰头问起树梢上的江晚离,“你是老大,怎么处置她?留着?还是宰了?” 江晚离淡淡地瞥了流莺一眼,道:“杀了这阴神,这头大妖必然会掉境,小丫头似乎想要两个五境大妖当千魔宗的排面,若是宰了她,小丫头定会不喜。” 她从树梢上跃下,缓步走至流莺身前,伸手遮蔽住流莺的双眼,“抹去她一些神智吧。” “好嘞~” 江恶离五指用力一捏,一团灰雾从掌心飞出,钻入流莺眉心。 流莺只觉得脑袋有一根长棍伸入,像是搅浆糊般在脑中胡乱搅了一通,意识一片模糊,身体也不听使唤,好半晌,她才恢复过来。 顺流而下,阴神归位。 流莺只觉得脑袋胀痛,眼睛疼得厉害。 睁开眼睛,小姑娘叉着腰眯着眼睛冲她笑着。 “从今天开始,你不是什么大妖流莺,你只是我身边一个端茶倒水的丫头。” 流莺心中空落落的,感觉少了许多东西,只知道眼前小姑娘说的话,她无法拒绝。 林厌离拍了拍手,冲顾玄北挑了下眉,颇为自豪地挺了挺胸板。 徒弟还是徒弟,虽说有些地方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是总体来说,江晚离比起顾玄北靠谱! 顾玄北搓了搓双指,那只名作琉璃的大妖立马端着一碗茶水送到顾玄北的嘴边,“请公子喝茶。” 顾玄北抿了一口茶水,满足地叹息一声,“这就是六师弟平日的感受么,美人相伴,解放双手,送茶入口,啧啧,奢靡,太奢靡了!” 琉璃低着头,脸颊微红轻声道:“公子喜欢便好。” 林厌离意外地瞅了琉璃一眼,相比起流莺,这个叫做琉璃的大妖可就省事多了。 有一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这句话放在琉璃身上很好。 另一边,陆圭在天外天遁行千里,最后落在一处山中,他的身后紧紧跟着一头大妖,黑袍劲衣,身后背着四把剑,瞧着格外唬人。 陆圭手中掐诀,以土行之术穿过密林,来到一处山谷,在溪流中掬起一捧水喝了一口后,骂了一声道:“我是~你爹啊,紧追不舍,你还真敢跟着我入须臾地界啊!” 黑袍背剑的修士冷声道:“你必须死。” 陆圭推了推手,手中折扇摇了摇,“这样如何,我给你一笔灵石,放过我如何?” “我必须杀你。” “我又不是五境修士,又不是那有名的剑仙,杀我有何用?” 黑袍修士摇摇头,从身后抽出双剑,“不杀你,死的就是我。” 陆圭摊了摊手,意思就是,今日这架必须得打喽。 他右手上的羽扇一合,朝前一指,狂风骤起,吹得两人的发丝飞舞,衣衫猎猎作响。 “来陪你陆圭大爷玩玩!” 风沙漫天飞舞,一股无形气墙从陆圭身上扩散出去,挡在了黑袍修士面前。 “这招已经对我不管用。”黑袍修士冷哼一声,身形如电,直奔风沙而去。 陆圭双目一凝,身形如同鬼魅般窜向黑袍修士。 黑袍修士挥舞着手中双剑,一阵阵剑芒如同雨幕般倾泻而下,但凡接触到剑芒的地方,风沙都被削弱,不再像刚刚那般恐怖。 陆圭身形一顿 一晃,躲过黑袍修士的攻击,随后左脚往后一退,借助风沙之势,身形再次蹿向黑袍修士,身形飘渺不定,如同鬼魅般令人难以捉摸,一道道风刃如同暴雨般劈下,但却无法伤及陆圭的半根汗毛,只是溅起几点尘烟而已。 陆圭的速度快到了极致,黑袍修士只觉得眼前风沙滚滚,不知道何时已经被卷入其中,等到眼睛适应了强烈的光线,才发现,他已经站在一棵大树上。 树干粗壮,枝繁叶茂。 而他的身体则悬在了树上。 类似于斗转星移的道法? 黑袍修士眉头微微皱起,将手中两柄飞剑递出,再将身后两柄飞剑抽出。 四柄飞剑环身飞绕,组成一道剑阵,激起狂烈剑罡将四周分沙尘尽数吹散。 天地清明,晴空万里。 陆圭站在千米之外遥遥望着黑袍修士,高声道:“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不如坐下来喝杯茶,到时候我给你留几件珍稀的灵宝,就说是从我身上缴获的,你拿回去,那鬼车定然不会要你性命。” 黑袍修士冷哼一声,“油嘴滑舌。” 说罢,四柄飞剑同时脱手而出,在天空划出一条弧线,直射而下。 “叮叮当当......” 一道道火花在空气中迸裂开来,激荡着空间波纹,将附近的树木摧毁,化为了焦炭。 陆圭一闪身避过,双臂交叉,挡在自己面前,将四柄飞剑挡了下来。 他的手腕上佩戴有四只玉镯子,看样子是品秩极高的防御灵器。 四只玉镯子在飞剑攻伐下碎成数片,陆圭一点也不心疼,将四只手镯扔下后,手掌一翻又出现一只瓷碗。 瓷碗陡然变大,幻化为一只梵文罗罩盖下,将四柄飞剑落下的剑气尽数包裹,最后化为尘埃,随风消逝。 陆圭站稳身子,双手拢袖,眯着眼睛笑道:“陆圭大爷别的不多,就是灵石多,身上灵宝无数,任由你如何出招我都接得下。” 第三百二十章 显圣符 黑袍男子盯着陆圭看了良久,沉默了片刻。 陆圭擅长驱使风术,而他的速度在大妖中不算快,一时或许难以拿下眼前男人。 陆圭站在树梢上随风摇曳,笑眯眯道:“你知道我为啥是四境修为嘛?” 黑袍修士不吭声,双眼打量着陆圭,似乎是想要从中寻到一些弱点。 陆圭挺直身子,一双狭长的双眼睁开,流露出些许精光,“我这人呢喜欢游山玩水、美人相伴,走动多了,喜欢我的女人也多了,女人一多,仇家就自然而然多了,我若是突破了五境,那些仇家还不叫他们的老祖宗来追杀我啊,所以我就一直维持着四境巅峰的修为,那些人就拿我没有办法啦,毕竟山上有个不成名的规矩,五境修士不得随意对低于自己修为的人出手嘛!” 陆圭自顾自说着,纤长的手指指了指地面,“你猜猜我是如何上天外天的,又是如何抵过从天外天落下凡间的灵气罡风的。” “我管你呢!”黑袍修士听陆圭絮絮叨叨,有些烦躁,身后四把长剑再次呼啸而出,陆圭侧身,身姿优雅,如同翩跹的蝴蝶般轻松躲开。 他抬指朝天指了指,“知道我为啥把你引到这儿来嘛。” 黑袍修士下意识望了望天,晴空白云,无垠蔚蓝,哪里有什么异常。 陆圭无奈耸肩,“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去的好,不然等会儿想走,可走不了。” 他嗤笑一声,“少装神弄鬼!” 话音刚落,四把飞剑瞬间合二为一,化为一把十余丈长的巨大飞剑悬浮在半空之中。 黑袍男子伸出右臂,口中吐出几个晦涩难懂的古语,接着巨型飞剑发出嗡鸣,像是在回应主人,旋即剑芒暴涨数倍,照亮了整座森林,周围的树木被震倒,轰隆声不断。 “这是真打算要宰了我啊。”陆圭嘴角微微翘起,身子挺直,踩踏在一朵新生的不败桃花上,他双手作揖,高喝道:“请圣人显圣!” 风声骤起,天地青冥,周围灵气犹如龙吸水般朝空中倒灌,黑袍修士惊愕地望向空中,只见高空中的风眼内,悬浮着一张金色符箓。 “能够唤来圣人法相的显圣符!” 陆圭含笑点了点头,“没想到你一只畜生,居然认得此符,这可是我花费了一千万块灵石,从一位兵家大修身上买来的呢,用来杀你,我觉得很是值当。” 黑袍修士听到此话只觉周围气温骤减,仿佛坠入冰窟一般,他心底升起阵阵凉意,但是仍然咬牙强撑着,挥剑劈向前方的陆圭。 陆圭轻松躲过,以四件灵宝损坏的代价,硬生生拖了黑袍修士一炷香时间,他微笑看他一眼,“修行不易,你就这么想折损在此处,千年光阴才化为人形,你舍得吗?” 陆圭话锋陡转,脸上满是嘲讽的冷笑。 黑袍修士脸上表情僵硬。 “话已至此,走与不走都在于你。” 黑袍修士看了眼天上的显圣符,脸色变了又变,看着那张符箓金光越发亮眼,猛地咬一口舌头,头也不回地窜回天外天。 陆圭双手拢在袖中,见那头大妖已经出了神识范围,朝天上的显圣符招了招手,将它收回了储物袋中。 “总算是将那厮给糊弄走了,不然还要将这张符箓浪费掉。” 一张显圣符换一只小瘪三,这买卖,脑子有毛病的人才会去做,他是有钱,但不是有病,不会为了城头留名这种虚头巴脑的名声去浪费保命手段,一千万灵石,那可要他弯腰捡好多次呢,他的腰可是很金贵的。 陆圭抹了抹汗水,脚尖轻踮,身体凌空而起,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面,然后迈步离开这片山林。 黑袍修士遁入天外天,本想往南遁行百里,抓些凡人补充消耗的灵气,可一眼探去,毫无生气。 莫说是活人,连头活猪都没见着。 他重返须臾地界。落在一处屋檐,以神识探寻方圆百里村庄,只能见着村庄中与人齐高的杂草,一派荒芜景象。 他不信邪的又遁行五十里,依旧是如此。 在他沉思之际,耳旁传来喝响。 他抬头望向天空,只见天上盘腿坐着两个坐镇天幕的君子。 其中一位长发白眉,手中抓着一只秤砣,身上的衣袍绣有一杆天秤,冷喝道:“你这孽畜,当我等坐镇天幕的君子都是摆设不成?” 在来须臾地界之前,他是有做过功课的,知晓这天幕君子是什么样的存在。 虽说都是些纸糊的五境,但耐不住人家有请圣人法相的能耐,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在心中打定主意,他立马踏着飞剑返回天外天,只要入了天外天,就这些圣人门楣的弟子便追不到他的踪迹。 长发白眉的老者冷哼一声,手中的秤砣“呼”一下,砸在黑袍修士面上,另一位长相清秀的年轻人是一位兵家修士,他身后的一本兵书放出灵光,一位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若重枣,唇若涂脂的武人在天幕现身,一双丹凤眼如火炯炯,手持一柄长槊,竖直劈下。 那黑袍修士大骇,急忙施展神通阻挡,可他又哪里挡得住圣人劈斩,头颅顿时碎裂,血肉洒落一地,惨状触目惊心。 长发白须的老者伸手一抓,秤砣变成一只巨网,将地上血肉捞起,冷哼道:“不守规矩就随我一起去观海书院打板子。” 黑袍修士四柄飞剑尽数破碎,一身五境的修为都快跌成四境,惨兮兮的蹲在牢笼中喘着粗气,哀嚎一声道:“我什么也没干啊。” 那位年轻的兵家修士,将兵书收入袖中,轻声道:“大荒还没推到这儿便敢贸然入境,在天幕处惹出这般大的动静,你胆量不小啊!” 听到这话,黑袍大妖想起先前陆圭放出的显圣符,双眼一瞪,险些一口气没有喘过来。 先前那大动静不是他弄出来的啊! 他是无辜的! 长发白眉的老者掐诀施展道法,将秤砣变成手掌大小,将大妖托在掌心中,冷哼一声道:“与他废话作甚,送去书院打一顿板子就老实了。” 年轻的兵家修士点了点头,跟在老者身后重返天幕。  第三百二十一章 轻浮公子 陆圭从山林里跳出来后,径直朝北方去。 遁行不久,便远远见到一身青衫云丝长裙的鹿鸣。 那女子悬浮站在空中,身子微倾,低头看脚下流水。 所谓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眼前女子,正适合。 陆圭缓缓靠近,在女子身前停下,压低声音道:“你怎来了?” 鹿鸣没理他只是呆呆地望着脚尖出神。 陆圭弯下腰,半蹲着身子,伸手抓起鹿鸣的脚,“怎又不穿鞋?这习惯可不好。” 说罢,陆圭环腰将鹿鸣抱起,寻了棵桃花树,将鹿鸣搁置在树梢上坐好,随后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双崭新绣履,亲自替她穿上。 纤纤玉足,盈盈一握,肤白胜雪,秀美如兰。 绣履不大不小,更好合脚。 穿上绣履后,鹿鸣终于有所反应,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语气平淡道:“你受伤了?” 陆圭摸了摸右臂,“跟五境大妖打了一架,对方还挺强的,坏了我不少宝贝,不过这点小伤,半个时辰就能好了。” “哦。” “不过你是如何知道我在南边。” 鹿鸣面色淡然道:“心有灵犀,无论你在何处地方,我都能寻到你。” 陆圭哑笑一声,“你这神通还真是有些不讲道理。” 鹿鸣低身看了看脚上的绣履,挑了下眉道:“这是打算送给哪位女子讨欢心的礼物?” “哦,这双啊,原本是打算送给沐天城杏雨巷子的赵仙子,既然现在碰到你了,那我送与你好了。”陆圭坦坦荡荡,并没有糊弄眼前鹿鸣的打算。 鹿鸣伸手摸了摸鞋,笑了一声道:“倒是些好布料,选这双鞋的时候很用心嘛,你个不要脸的混蛋。” 陆圭眯着眼睛笑着,耸了耸肩膀,“现在心还不是用到你身上了嘛。” 鹿鸣哼哼唧唧道:“你打算送给别人的东西,我可不要!” “莫要浪费,可吃醋不得!” “老娘吃个屁的醋,你必须重新为我挑选一双,不然你就得去沐天城外帮我捡鞋子。” “要不得,这可要不得。” “不答应就滚!” “成,给你挑双最好的!” 两人斗了几句嘴,陆圭好言相劝,总算是将鹿鸣哄得开心,二人返回沐天城后,陆圭重返城头,看见林厌离身旁跟着两只女子大妖,缓缓走近,用余光瞥了瞥两位女子的胸脯,冲林厌离笑了一声,“这是打哪儿拐来的姐姐,不仅人美,境界还高。” 林厌离白了陆圭一眼,眼睛扫视一遍,最后停留在陆圭的右臂上,皱着眉头问道:“你受伤了?” “哎呀,没想到被师父一眼瞧出来了呢,不过这不是什么要紧事。”陆圭笑盈盈,伸手抓起两位女子大妖的小手,“现在最要紧的事,是让我知道两位漂亮姐姐的名字。”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林厌离站起身,踢了陆圭一脚,随后一本正经的向两位女子大妖普及道:“此人叫做陆圭,外号薄情郎、偷花贼、登徒子、负心汉。” 陆圭赶忙解释:“哎哟,可不能瞎说。” 林厌离叉着腰,严肃道:“反正,你们距离这个男人远些是没错的。” 陆圭笑用指尖勾了勾琉璃的掌心,吓得琉璃赶忙缩回手,双手夹在大腿中央,不敢再拿出来。 流莺面色不善,将手从陆圭手中抽回后,冷冷道:“陆公子请自重,我等两人虽然与小姐签订了契约,但若是惹恼了我等,我拼着元神损裂,也要带你一起上九幽黄泉。” 陆圭满脸心痛,捂着胸口道:“唉,姐姐说这话,真是伤人,胸脯大大,心眼小小……” 话音刚落,他忽而感到背后有寒意涌动,猛然扭过头去,便见一柄薄若蝉翼的飞剑抵在了他的腰上。” “谋杀亲夫啊!”陆圭扯着嗓子嚎了一声,引得城头上不少大修投来目光。 流莺气得不行,挥剑便砍,最后被两名剑仙的飞剑抵住咽喉,才堪堪松开飞剑,乖巧地坐回林厌离身旁。 陆圭摇着扇子,缓缓走至流莺身旁,弯下腰爽朗笑了一声,“姐姐莫要生气,以后的日子还长。” 流莺恶狠狠地瞪了陆圭一眼,果然这个男人如小姐说的一样,是那登徒子、薄情郎! 陆圭围着两位女子转了一圈,最后在琉璃身前躬下身子,冲流莺挤眉弄眼,“还是这位姐姐好,不打不骂,心善。” 大妖琉璃心性比流莺差了许多,又被顾玄北一顿折腾,此时恨不得将头埋在胸脯里,压根不敢同眼前的轻浮公子哥说话。 林厌离见陆圭一副没皮没脸的模样,忍不住骂道:“有空在这儿调侃,不如去底下宰两头凶兽。” “刚跟一头大妖交手,坏了我不少灵宝,我还是先歇歇吧。” “去一边凉快,现在看着你有点烦。” 林厌离毫不客气的将陆圭轰开,陆圭无奈地撇撇嘴,只好退后到角落处坐下。 他哼哼两声朝慈楠拱了拱手,随后一把拎起白衣少年,笑得和善,“小崽子看了有一段时间了吧,我家小厌离确实很好看,有特殊想法?送你去城下喂凶兽如何?” 尘柯挑了挑眉,一只手抓住陆圭的手腕,目光炯炯道:“我是尘柯!” “我还是你陆大爷!” 尘柯朝慈楠投去视线,心情有些低落,原来林厌离没有将他同身边人提及过。 慈楠赶忙和稀泥,“陆施主,尘柯小友是林施主的那位心中人。” “嗯?”陆圭大受震撼,松开手,咳嗽一声,正色道:“哦,原来是那个心中人,我刚刚的举止莫要往心里去,见长辈嘛,长辈总是要敲打一下小辈的嘛。” 他将尘柯放回地面么,起身朝尘柯拱了拱手道:“陆圭,江晚离的六徒弟,已经叛宗的那种,现在是小厌离半个护道人。” 尘柯愣了愣,从地上爬起,回了个礼道:“无尘之地尘柯,见过陆兄。” 尘柯三百余岁,陆圭接近三百岁,平辈而论,倒也没错。 慈楠站在一旁,小声道:“尘柯小友不知怎么的惹得林施主生气了,来到此处后,尘柯小友也不知如何才能与林施主讲上话,这红尘之事,小僧不太明白,就劳烦陆施主教教尘柯小友如何消弭女子的心头怨气。”  第三百二十二章 面皮问题 陆圭从慈楠口中听到尘柯来沐天城后的遭遇,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要说天下哪位男子最懂女子心思,那必然非我莫属,此事简单,诚恳认个错便能解决。” “已经认过错了。” “认过第二次?” “那倒没有。” “那便死皮赖脸的去道歉第二次,道歉第三次,一直到她原谅你为止,我跟你说,女子心思细,你需如此行事,牵手,若是不愿牵手,你便亲上去,若还是不愿,你再这样做......” 一炷香过后,尘柯双眼透亮,整个人都升华了一个层次,他缓缓从地上站起,小步来到林厌离身旁,诚恳道歉,“厌离,我知道错了,我......” “滚蛋。” 尘柯话语一哽,想起陆圭交代的事,伸手朝前,想要拉林厌离的手。 林厌离朝后退开两步,双眉皱起,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眼前少年,语气不善道:“想要我抽你?” “我只是......” “只是什么?想牵手?牵手不成,就向前一步亲上来?陆圭那点儿伎俩,我都不知道看多少遍了!你要么乖乖地在角落抱头蹲好,要么现在就原地打道回府,当我林厌离不认识尘柯。” “我还是去角落好好蹲着吧。”尘柯殃殃着垂下脑袋,像是秋霜打过的茄子般蔫吧了下来。 他慢悠悠来到角落坐下,抬头瞥了眼身旁的陆圭,小声抱怨道:“陆兄的法子一点儿也不靠谱。” 慈楠将手上一串佛珠收起,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女子心海底针,林施主待人友善,没想到生气也如老虎般可怕,尘柯小友好自为之,此事小僧就不掺和了。” 陆圭双眼眯起,看着林厌离的背影喃喃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丫头对旁人这般凶。” 随后扭头看向尘柯,笑道:“尘柯小兄弟不简单啊,其实我刚刚那个法子只对普通的女子适用,你觉得小厌离是普通女子么?” “青卿温似水,佳人世无双”尘柯摇了摇头,“不是普通女子。” 陆圭抬手拍了拍尘柯的肩膀,爽朗着笑了一声,“这就对了嘛,不是普通女子,又怎么会吃普通女子那一套呢,既然那丫头没有直接将你赶走,便说明她心中还是想留你的嘛,尘柯小友,你可捡着宝了!” 尘柯双眼一亮,十分认可陆圭的话。 林厌离是特别的,人是如此,在他心中亦是如此。 既然林厌离给了他选择,便代表着事情还留有余地,等那些大荒的凶兽退去后,再与林厌离好好聊聊,解了心结便好了。 毕竟,这世界哪有道侣不吵架的呢,偶尔吵吵,感情才能越深厚嘛。 尘柯似是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安心坐在角落慢慢的等。 林厌离站在女墙后头,偷偷瞥了尘柯几眼,见他在角落安稳坐下,心中也松了口气。 她并非不想理尘柯,而是不知道说些什么,若是尘柯因为她几句话掉头走了,那才冤枉地哭死了。 此时战场上打得厉害,那些剑仙留下的剑意源源不断的往城头涌来,她也没有多少闲工夫去与尘柯闲聊,姑且就这么着吧,等凶兽退去后,再好好道个歉。 林厌离认同了自己的这个想法,重新收拢心神,全力将远处飞驰而来的剑意收入神识海中。 吟秋靠在阿黄的背上,嘴巴嚼啊嚼,偷吃着林厌离身上散逸的剑意,这些溢出的剑意多是属于同一剑道,于林厌离而言是鸡肋之物,但对于他来说是一顿美餐。 虽说他有答应过曹正不能坏林厌离的机缘,但这些累赘之物,与其让它们白白流失,不如全部进入他的肚子里。 圣人云: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务维艰。 尘柯拍了拍圆滚滚的大肚子,惬意地打了个饱嗝,低声嘀咕一句,“师父说,节俭好,不能浪费。” 天上阁楼,对弈的二人改换喝茶。 一张不大的案桌,上面摆着一只铜壶和两只黑溜溜的小碗,如此便是一个茶局。 林清玄偏头看了眼远处的棋盘,棋盘上棋子纵横排列,双方各持了胜手,目前来看沐天城占据了优势,但从整体上看,大荒已经是稳赢的局面。 十个王座大妖,陨星阁修士,还有隐藏在化形大妖中的神仙手,这些都是大荒的底气。 孔古端着茶水,嗅了口茗香,称赞道:“没想到你个两袖空空的老头都能喝上这样的好茶水了。” 林清玄举起铜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看着碗中绿油油的茶叶悬停在茶水中央,面色沉静道:“就是那丫头送来的。” 孔古抿了口茶,双眼穿过墙壁,将林厌离收在眼中,含笑道:“先前囵鲲没能直接杀了她倒也是遗憾。” 林清玄没有说话,朝茶碗中哈了口热气后,淡淡道:“就一点不心疼你那些陨星阁的修士?” 孔古将茶碗搁下,冷漠道:“大荒修士,以强者为尊,袭杀别人不成反被杀,那只是因为他们太弱了,何况陨星阁剑修多了些,有些废物占据着剑道传承,却拿不出相对应的实力,倒不如早些死了将传承留在其他剑修。” “你倒是一点儿也不留情。”林清玄捧着茶碗,静静的看着眼前飘起的水汽。 陨星阁死掉的剑修越多,那些活下来的剑修大妖剑术就会越来越高,剑意就会越来越强,慢慢的就会有一位新的孔古出现。 而这,与林厌离接受逝世剑仙的剑意有异曲同工之处。 都是在选自己的剑道传人,只是方式稍微有些不同罢了。 孔古吹着手中茶水,等茶水渐温,一口饮尽,舌头卷起碗中茶叶,胡乱嚼嚼,“这天下看了数万年,也没什么留恋之处,老东西,坟给自己找好了吗?” “原本是打算死在沐天城中,不过又想了想,若是埋在沐天城里头,等沐天城被破了,岂不是让那些崽子踩在老夫的头上,所以老夫另找了个好去处,等着你跟老夫一块去。” 孔古笑盈盈着将茶碗搁回桌子上,“巧了,老夫也寻了一处好去处。” 两位老者相视一笑,一齐抬手指向东方,齐声喝道:“天宫!”  第三百二十三章 攻伐 月色溪水潋滟,城头上闪亮的明灯照印在眸子中,噼里啪啦,如焰火绽放。 李粿返回城头时,右臂裂开了很大一条口子,鲜红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让人好一阵担心。 他腰上别着一颗头颅,双眼已经失去生机,看样子已经死去了很久。 离得近的一位沐天城本土女修见到李粿淌血的右手,赶忙迎过来,李粿见她担心,笑着摇了摇手道:“不必担心我,被这孽畜偷袭斩了一剑,伤了条胳膊,还能提剑。” 女修眉头微蹙,有些不悦道:“废这么多话作甚,婆婆妈妈,一点也不男人。” 说着,抬手用力一扯,将李粿右臂的破烂衣衫扯下,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只玉壶,将玉壶中的清水浇到伤口上。 “大荒这些化形凶兽有不少是毒物,已经有不少修士栽在上头,你也想烂条胳膊?” 李粿感受到右臂伤口愈合的刺痛,嘴角抽了抽,“这般珍贵的灵药给我用浪费了些。” 女修有些不高兴道:“李粿,亏老娘当年还对你暗生情愫,没想到你这般婆婆妈妈,你是个男人么,叽叽歪歪叫人心烦。” 李粿面露震惊,立马从女修怀中将手抽出,面色严肃道:“这份恩情,我会还的。” “哼,屁大的恩情。”女修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般,将李粿推开,“嫂子和竹酒还在等你,去报个平安。” 李粿抬了抬左手,将腰上的人头取下,递到女子面前,“这个就麻烦你了,让竹酒瞧见不太好。” 女子修士伸手抓在人头的长发上,拎着瞧了瞧,口中啧了一声,“模样还长得挺好的,就是不太长命,放到以前,这种白净小生还能讨得老娘欢喜,现在嘛,啧啧......” 李粿招来一捧清水,随意擦了擦身上的血迹,大步去了另一处城头。 女子修士将人头别在腋下,转身看着远去的李粿,怔怔出神。 其实,当年喜欢李粿的女子还挺多的,无论是本土修士,还是外乡女子,李粿身边总是群莺环绕,而她是那些莺鸟中比较大的一只,只是最后那位白衣少年剑仙,选择了一位比较普通的女子。 当时沐天城的各处街角,都是喝醉的女修,而她是那拨喝醉的女修中,醉得第二厉害。 至于那醉得最厉害的女子,现如今坐在大荒的王座上。 人啊,修为越高,对于一些曾经的过往就越是执着, 真正能修行得无欲无求的人,或许只有活在传说中的道祖吧。 女子修士轻轻将人头抛出,缓缓走至林厌离身旁,她从指尖凝聚出一股剑意送到林厌离手中,轻声道:“这东西先给你,以免我分心。” 林厌离呆呆地接过剑意,便见眼前的女子剑修从身后缓缓抽出飞剑,高声喝道:“沐天城剑修高蕊,问剑王座第八!” 念奴娇高坐王台,瘦骨梭棱的十指交叉放在肚皮上,一直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面上带着一丝认真道:“念奴娇领剑!” 女子踏剑而去,很是畅快。 林厌离赶忙从储物袋中摸出一只玉简,十分认真的将高蕊的名字刻了上去。 她在城头等了数日时光,那位女子剑仙终究还是未能重返城头。 远处飞剑楼,十二层之高,从下往上,飞剑品秩逐渐攀高。 最高层是几柄杀力极大的半仙兵,由几位十分有名望的剑仙持剑。 陈秋雨由于修为的原因,虽然手持浮屠四剑,还是只能待在第十一层。 飞剑楼的四周,由四座阵法组成,其中两座,一座记录凶兽面容,另一座记录凶兽气息,剩下两座则随着持剑人出剑,牵引飞剑追踪凶兽,力图一击毙命。 第十一层有八人,分别对应乾坤图的八个方位,陈秋雨坐于东南的离卦位,而她的身旁坐着一道蓝色虚影。 蓝色虚影瞧不清面容,却能见到前凸后翘的绝妙身段,她手中拎着一把血色的三尺长剑,随着陈秋雨每一次出剑,随着那蜂拥而出的无主飞剑一起飞出,间隔数十里地将一头凶兽斩灭生机。 出手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这便是飞剑浮屠。 周围一位头发缠成牛角包,胸前绣有金纹的女子眯着眉眼笑道:“每一次见陈仙子出剑,都是一场美食大餐,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陈秋雨抿唇笑了笑,“江仙子过誉了。” “陈仙子过分谦虚了。” 几人说说笑笑,寒暄一阵,面上倒也轻松。 “有五境凶兽来了!” 随着坐在南边的一位玄衣修士轻喝,十一层瞬间陷入沉默。 浮屠持着一柄飞剑窜出阁楼后,陈秋雨身后的飞剑还剩下三把,她以抬指一勾浮屠四剑中的屠洱剑在半空中挑出一个剑花落在手中。 浮屠四剑,四把飞剑作用各不相同,先前被浮屠抓在手中的是浮噫剑,杀力最大,而这把屠洱剑则是四把飞剑中能力最平均的一把,同样也是陈秋雨最喜欢的一把。 一头生有双翅的牛头凶兽,双翅一展有十多丈长,翅膀一拍穿过沐天城阵法撞向飞剑楼。 又是有着奇异神通的凶兽! 陈秋雨手持飞剑,见凶兽撞来,一剑斩出去,便是一道圆月。 月盘散发茭白月霞,柔和中充满杀机。 牛头凶兽似乎也察觉危险,双翼狠狠一振,身体骤停在半空中,躲开了皎洁月华的攻击。 与此同时,一根巨大铁锤从天而降砸下,将它整个脑袋敲碎,凶兽哀嚎一声坠落地面,最后被十二层的老剑仙出剑斩掉了脑袋。 “像这种有本事穿过阵法的凶兽越来越多了,五境凶兽已经诞生了灵智,似这种在天地间活了千年久的凶兽能甘愿舍得千年道行不要,确实叫人钦佩。”头上牛角包的少女感慨一声道。 随着牛头凶兽惨死,战场中央无数双翅牛首凶兽双眼爆红,完全失去了理智。 密密麻麻的黑影从凶兽浪潮中飞起,像是一条黑色长河倒流朝天,冲过沐天城的阵法,朝着飞剑楼汹涌澎湃扑来。 先前那头五境的牛兽,像是狼群中的头狼。 陈秋雨抿抿唇,没有说话,目光投向远方,轻轻递出一剑,剑气牵引着百把无主飞剑冲入黑压压的长河中。 刀光剑影,火焰喷薄,飞禽鸣唳。 剑气激荡,像是割麦子般割了一茬又一茬。 两个种族,都是天地生养的生灵,一方是为了活着,另一方同样是如此,在所谓的大道趋势中,倾力攻伐。 第三百二十四章 化形大妖偷潜入城 除开飞剑楼中的剑仙出剑外,城头上也有十多位大修赶至飞剑楼处。 看着天上的遮天蔽日,不禁眉头紧蹙。 像这种有着无视法阵的凶兽还挺麻烦的。 其中一位独臂老者,左手三指并起,身后无数符箓像是蝴蝶振翅,没入黑色长河之中。 凶兽的哞叫听得格外凄惨,长河最前方,顶着阵法罡风的五境凶兽一头接着一头撞在飞剑楼上。 若非飞剑楼在上一次修缮时特地用了上好的矿石,还真有可能被这些体型庞大的凶兽撼垮。 “这帮畜生,瞧着真是心烦。” 一位从城头赶来的老剑仙脚尖一点,高高飞起,手中飞剑一挥,一座剑池将长若百里的黑色长河沿沐天城阵法边缘斩断,随后以大神通强行隔断两处空间。 黑色长河一剑两半,前头的凶兽落在城中,继续朝飞剑楼冲撞,而被阻隔在沐天城外的凶兽则群龙无首,在沐天城城墙下乱成一团,黑压压,是大水倾覆下的蚂蚁,被城头下围聚的修士斩杀。 或许是意识到身后凶兽无法借力,不少生出灵智的五境凶兽四散逃窜开,密密麻麻,犹如飞虻,偌大的身躯在城中四处乱撞,毁坏了不少房屋。 “有擅长隐匿气息的化形大妖!”一位修行过眼眸神通的修士,伸手指着一团黑影高声道。 “这些孽畜上次就是这般浑水摸鱼,害不少年轻剑仙丢了脑袋。”独臂老者气愤地轰碎一面墙壁,迈着大步追赶上去。 这时身后有蓝色虚影追上,从外头看,前凸后翘,胸脯饱满圆润,一头灵气组成的青丝随风朝后飘着,是位佳人却不是佳人。 那张看不清面容的脸,多少还是有些让人心头发毛。 浮屠来此,两柄飞剑紧随她身后落在独臂老者身侧,还有陈秋雨的念话,“郭前辈,浮屠助你。” 独臂老者眼中闪过欣喜,用拳头捶捶胸,表示对陈秋雨的感谢。 他是一位符修,自打断了只手,自保能力便差了许多,陈秋雨送来的两柄飞剑,既能弥补他攻伐手段的短板,还能以剑罡护体,增多保命手段。 至于浮屠,四把半仙兵组成的剑灵,本就可以当做一位五境大修看待。 两人运气腾空,极速追向那头化形大妖,浮屠速度快最先赶至,手中的浮噫拍下,剑气浪潮一波一波的荡开,那头化形大妖躲避不及,一条腿被削掉。 他恶狠狠地瞪了空中的浮屠一眼,右手轻轻一抚恢复原样。 独臂老者赶至,周围的符箓卷起一阵狂风,那些符纹闪烁着灵光的黄纸,在沐天城纵横交错的街头巷子穿梭,片刻工夫便布成了一个巨大的阵法。 “这头畜生既然要借助那些牛兽的神通才能偷潜入沐天城想必自己没有渡过阵法的神通,我这符箓阵法有追踪神识的效果,这头孽畜跑不掉。” 浮屠没有说话,一剑又一剑劈落,追着化形大妖肆意倾泻剑意。 那位化形为青年男子模样的大妖苦不堪言,他本就不擅长杀伐,此次不过是听从大祖的吩咐在沐天城中蛰伏起来,等待日后大祖的规划。 原本计划是十分顺利的,没想到会被那修炼过眼眸神通的修士发现端倪,当真是可恶。 青年大妖眼中满是怨恨,望了眼周围将他封闭起来的阵法后,反正逃不掉,干脆与眼前二人拼了,就是死也要拉上一个。 他是陨星阁修士,同样是一位剑修,大祖对于剑修十分款待,有战功傍身,等打下沐天城后,那些坐在王座上的大人会帮他收拢灵魂,让他夺舍转生。 下定决心后,青年大妖便打算与眼前人拼命了。 背后长剑一抖,剑锋上燃烧起了幽绿火焰,他一跃跳入剑池之中,随即整个人化作一道绿色流光,直奔城内修士杀去。 “哼!” 独臂老者本就对青年大妖潜入沐天城的行为感到不悦,见青年大妖主动邀击,当即冷哼一声,双手掐诀,漫天符文飞舞,以大神通的手段,将青年大妖困锁。 浮屠当即出剑,澎湃剑气席卷而出,宛如洪水猛兽,瞬间将青年大妖淹没。 光靠浮噫剑,剑意不够。 浮屠左手一张,独臂老者身旁的两把灵剑窜出一把,落在手中再斩一剑。 独臂老者微微点头,口中振振有词,将符箓组成的困阵无限缩小,空出的左手猛地拎住悬浮在身后的长剑,剑尖遥指那头青年大妖。 他虽不是剑修,没有吃过猪肉好歹也见过猪跑,剑招还是懂得几手,凭借陈秋雨的剑意,倾力递剑。 长剑震颤,在陈秋雨的剑意下,独臂老者斩出一道剑罡,联手浮屠一起将青年大妖一斩两半。 “该死的老东西!” 青年大妖骂了一声,发了疯一般递剑,打心底准备拉独臂老者陪葬。 浮屠双剑齐出,独斩一处,青年大妖由于过多的调用灵气修补肉身,连手中的飞剑都难以防护在,以后被浮屠抓住机会,将青年大妖手中的飞剑斩碎。 独臂老者见此机会,迅速拉近身形,剑锋直指大妖咽喉,妄图以陈秋雨留下的剑意斩灭大妖生机。 浮屠皱了皱眉头,轻喝一声道:“小心些,他还有一柄飞剑!” 话音刚落,青年大妖身后的无剑剑匣响起一声震鸣,一股凌厉的剑气从剑鞘中溢出。 剑匣中另有乾坤,内藏一把见不到形迹的飞剑。 幸好独臂老者手中飞剑反应够快,迅速回转将刺向独臂老者眉心的无形飞剑挡下,将一只脚迈入鬼门关中的独臂老者拉了回来。 独臂老者背后被冷汗浸湿,后怕的吐出一口浊气。 困兽搏命,全力以赴,他还是有些轻敌了。 青年大妖见一剑杀不得独臂老者,眼中多了些不甘心,银牙一咬,将所有的灵气注入进飞剑当中。 “不好,这畜生要自爆飞剑!”独臂老者皱眉,双手迅速掐诀,朝四周观摩斗法的低阶修士高喝,“迅速散开,莫要冤枉白白给这头大妖送了性命。” 周围低阶修士听到此话,哪里还敢在原地停留,一哄而散,就差没怪自家爹娘没有给自己多生条腿。 化形大妖自爆飞剑,不跑?有几条命够自己挥霍?当自己是那九条命的猫,死又复生啊! 第三百二十五章 神通玄妙 青年大妖将周身灵气注入飞剑中后,一身修为都快跌破五境,连人形都无法维持。 原来这青年大妖的原形是一头碧色的地龙,用须臾地界的话讲,就是一头蚯蚓。 独臂老者衣袖敞开,施展大神通,密密麻麻的符箓如飞蝗般窜出,将方圆五里地封锁。 他满头是汗,看着眼前的在半空中翻滚的巨大地龙,心情越发沉重。 一头五境大妖携飞剑自爆,他哪怕用大神通构建出无数的符箓,恐怕也难以护得周全。 周围的低阶修士已经散开,可这些房子没有长腿,他总不能让这些房子也散开吧。 这些房屋中,有不少大修的宅院,等外头的凶兽退去,那些大修回来一看,呵,自己家没了,到时候他怕是免不得被这些大修打一顿。 独臂老者脸上露出苦涩之意,心中恨恨骂了一声,他从储物袋中掏出四块符简,面上闪现出肉痛之色。 “孽畜,今日定叫你念头通达不成!” 他将四枚符简递了出去,分别封锁住大妖的四处方向,口中默默念叨道诀。 四道金光冲天而起,上头浮现出来的文字生涩难懂,看得浮屠都忍不住用手揉了揉双眼。 “阵起!” 独臂老者浑身灵气燃烧,皮肤表面浮现出淡红色纹路,动用了什么秘术。 四道金光组织成阵,不断缩小,最后将那柄灵光越发骤亮的飞剑和大妖禁锢在狭小的空间之中。 这时,远处有飞剑冲来,天幕裂开,大水倾泻而下,神识铺展过去,看似是大水倾盆,实则是无数细小如水针的飞剑团聚在一起,组成的一场大河之剑。 是白清的剑术! 大河落下,气势恢宏,冥冥中一股道蕴冲击在那柄无形飞剑上,硬生生将其自爆的时间向后拖延了数十息时间。 浮屠猛然抬头,看见落下的大水中立着一道白色身影,他伸手一抬一只白色鱼符蓦然出现,白色鱼符扭转身形变作一头白龙,一口将那要即将爆裂的飞剑咽下。 独臂老者愣了愣神,望向半空,那头巨大地龙身旁空空如也,没有什么剑匣,也没有什么即将爆裂的飞剑。 白衣男子抬起一根手指,朝天指了指,众人朝天望去,一阵刚猛威风自上而落,吹的眼睛发涩。 独臂老者大手拍在腿上,道:“李道友这神通玄妙啊!” 李竹影骑着黑色鱼符缓缓落下,与浮屠凝视一眼,轻声道:“飞剑楼那边散开的凶兽有些多,你分走了秋雨不少剑意,她递剑慢了许多。” 浮屠一言不发将左手上的飞剑扔到独臂老者身侧,将浮噫剑收入袖中,脚下绣鞋凭空一点,身影缓缓消散去。 李竹影抹了抹额上汗水,身子有些发软。 其实,将一柄注入大妖五境修为的飞剑送去高空,是很耗费灵气的,浮屠在身边,他不好表现出自己的虚弱,因为这样会让陈秋雨分心。 独臂老者拳头轻轻捶了捶胸口,失去一只手臂的他只好这般施礼,他指向半空中撒泼打滚的地龙道:“多亏李道友相助,否则此妖的飞剑在城中炸开不知要毁坏多少房舍,我记得李道友还未在城上留字,请李道友斩杀此妖,落字城头。” 李竹影摇了摇头,“此大妖是道友您困杀,我只是帮了个小忙而已,而且我也没有在沐天城城头留字的打算。” 独臂老者满脸疑问,“这是为何?城头留字,万人敬仰,并非是垂涎名誉虚名,是真正的功绩。” 李竹影含笑道:“我打算在家乡那边留字,以此做一份聘礼,在沐天城留字,老剑仙不会让我拆城楼。” “哦,嘿嘿嘿,李道友就是正道,青竹之名,醇儒典雅,名不虚传。”独臂老者竖起大拇指赞道。 “道友谬赞了。” 独臂老者望向半空中被道法禁锢的地龙,目光瞥向远处的玄黄塔,悠悠道:“既然李道友不屑斩你,太可惜,干脆送去塔中补充阵法道蕴吧。” 伸手一抬,玄黄塔与独臂老者心神呼应,幽闭黑洞的塔门敞开,飞出几条锁链,将凶兽团团捆绑,拖拉入塔口,一口吞下,无影无踪。 独臂老者轻轻侧腰,爽朗笑道:“我还要去清彻散逃的凶兽,就先不与李道友胡扯了,战后我请你喝酒!” “好!”李竹影在城头要为琉光宗和三清门弟子护道,此番离开城头是林老剑仙传来心声,特意来此阻碍大妖自爆飞剑。 既然事已经做完了,也不能在此多待。 朝独臂老者拱了拱手,李竹影踏着黑色鱼符重返城头。 琉光宗那位五境老妪此时不在沐天城,琉光宗没有五境大修坐镇,虽说没有哪家宗门的弟子在沐天城死不得,但总归是少死比多死好。 他的大神通“无极”二字,为的就是护人周全,虽然无法每一位弟子都能照料到,做得尽心尽力便无愧于本心。 大妖泗蛇贪图洛萱的面皮;洛萱怕给萧栾带来麻烦便在城上出剑。 她站立在一处女墙上,手中飞剑随指尖牵引,在凶兽浪潮中肆意穿梭,每一次出剑,都是一次剑术的拔升。 若是林厌离在此,定然会惊呼老天爷赏饭,作为福缘深厚的女主就是了不得。 红露跟在洛萱身侧,手中的红绣球不停抛出,像高楼抛绣球择选郎君的富家小姐,在城下随意选择一位看得顺眼的凶兽,砸破脑袋,一抛一收,姿势优雅,就是每一次溅起来的鲜红脑花不太好看。 萧栾在城下的凶兽浪潮中肆意出剑。 长剑“巨山”,簪剑“步摇”在一娇俏丫头的牵引下,在兽群中乱飞。 这个娇俏丫头穿着一身粉红色衣裳,外头披了一件淡绿色纱裙,裙摆几朵梅花煞是好看。 头顶一根金钗斜斜插在发梢上,有些不端正,发髻高耸,露出光洁的脑门,秀眉下一双灵动黝黑的双眼,狡黠又调皮。 小女孩口中“嘿呀嘿呀”的轻声念叨,看着两柄飞剑在她的指挥下穿过了数头凶兽的脑袋,挺直身板,骄傲自豪。 这是萧栾的本命飞剑-观天的剑灵。 第三百二十六章 记录在册 这剑灵年纪幼小却颇具慧根,从一开始就能直接指挥品阶颇高的“巨山”和步摇,如今已如她手脚可驱使自如。 萧栾手上抓着观天,一声浩然正气格外醒目,剑刃锋芒闪烁着耀眼寒光,令人侧目。 他看了眼那个正在努力指挥两把剑的小姑娘,微微一笑,脚下一跺,整个人跃至高空,朝一头体型硕大的凶兽飞射而去。 那是一头虎头凶兽,身上毛发密布,一爪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啸音,周身毛发竖起,如同一根根密密麻麻的钢针。 萧栾手中观天剑绽放出绚丽华光,他单手握住剑柄,朝着那头巨大的虎头狠狠劈砍过去。 剑鸣震荡四方,虎头巨兽惨嚎一声,被一分为二,血雾翻腾,尸骸坠落。 这一幕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萧栾的剑术太过耀眼,虽然在元婴期待的时间不算长,却已经隐隐有了老元婴的风采。 另一旁的顾湘湘望向萧栾的目光一时有些痴了,被一头凶兽偷袭伤了臂膀,吞下一颗丹药后,狼狈的后撤数十步,最后被一只悄悄浮起的白色鱼符吞下,带到城下五里之内。 “湘湘,你失神了!” 耳畔传来李竹影的声音,让顾湘湘微微沉下头,她朝城头上拱了拱手后,等待肩膀上的伤恢复后跟着城头跃下的几位四境修士一起重返凶兽浪潮中。 她回头瞥了眼站在远处的萧栾,低垂下眼睛,掩去心底那丝悸动,转身投入战斗之中。 城头上,李竹影望着顾湘湘离开的背影,心底不由叹了一口气。 顾湘湘是他的徒弟,她的心思,他一眼便知。 只是可惜,男女之间,并非是你有情我便有意,很多时候都是求而不得的。 他只希望顾湘湘能够想得明白。 林厌离盘腿坐在城头,运气许多,将远处飞来的剑意收拢送入神识海中,由江晚离炼化。 此时的她在城头上已经不出剑了,而是抱着两块玉简,在各处城头上抄写记录着什么。 从眉心中取出一缕剑意,林厌离来到一位暮气沉沉的老修士身前,问道:“老前辈,送与我这道剑意的剑仙尊称什么?” 老修士看了一眼林厌离手中的剑意,轻声道:“哦,这个家伙啊,是芦花巷的谢语,就喜欢喝酒,我们沐天城修士一般不取尊称,都是直呼其名。” “他有何遗憾和愿望?” “这家伙是个坐不住的家伙,就喜欢喝酒,曾经喜欢一位外乡女子,甚至为了那女子远游数州寻她的踪迹,可惜,死了也没有说出自己心中的喜欢。” 林厌离点点头,在玉简中记下,老修士凑近身子看了一眼,见玉简最上面是丹霞宗老祖赤阳道人和观海书院的剑仙夫子曹正,爽朗地笑了一声,“丫头将这些东西记下来作甚,不如多挥剑锤炼剑术,这样才不负所托。” 林厌离摇摇头,十分认真地将谢语剑仙写了上去,旁边还标注了那位外乡女子。 “老前辈,这您就说错了,我这样也是在练剑嘞!” “这也是练剑?”老修士嘀咕一声。 林厌离重重点头,掌心剑意化作一柄小剑,围绕剑意旋转不停,弯着嘴唇,云里雾里道:“他人练剑,练形意,我练剑,练本心。” 遵循心中所想,在心中出剑,何尝也不是一种拔高剑术。 环顾四周城墙,林厌离来到一处刻满字迹的城墙前,缓缓将墙面上的话语抄录在另一枚竹简上。 “天下公平,法家巨子留名地。” “天上剑仙三百万,我见之尽折腰,剑术不高,留个字免得叫人遗忘。” “沐天城本土剑修都不讲道理,我要教他们讲道理,要是还不讲道理,我也只好不讲道理。” 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语,有些话甚至还没有嘱上自己的名字,不过字是谁留下的,林厌离会一一询问沐天城的剑仙,她会让这些人的豪爽英姿,在书上传承下去。 那些赠予她剑意的剑仙,她会一个一个记下名字,有所求的人,履行生前愿望,无所求之人,远远祭一碗浓烈酒水,毕竟这些剑仙都爱喝酒嘛。 抄录一面墙,又去另一面墙。 万年之久的沐天城,大修太多,留名者太多,有些字迹甚至都看不清了,林厌离还是认真去辨认,实在认不出的便寻那些沐天城的年老修士,请他们认一认,最后斟酌敲定,才将它们抄录在玉简上。 这次的战事比起先前的都要猛烈,或许是因为天上十个王座大妖都已经现身的原因,大荒的凶兽比起上次攻城猛烈得多。 甚至有不少皮糙肉厚的凶兽,扛过了沐天城阵法,撞在沐天城的城墙上。 有一头五境已经接近化形的凶兽,头上生有一只长角,借助一些手段冲过沐天城阵法后,撒腿狂奔,任由那些修士狂轰滥炸也不停缓自己的脚步,最后舍命撞在墙面上,将厚实的城墙顶出了一个大窟窿。 见到这一幕,不少头上生有硬角的凶兽纷纷效仿,犹如不要命一般猛冲,滚滚浓烟,在战场中留下一条极其醒目的长线。 有擅长土行术法的修士,赶忙拉着沐天城中的匠工一起跳下城楼,以极快的速度修补城墙,顺便以自身道法给沐天城的阵法多增加一条屏障。 林厌离刚好在破损的城墙处,刚刚那头蛮牛顶过来,整个城墙都在摇晃,她探出脑袋,瞥了眼努力修补城墙的匠工,又抬头朝远处探去,黄色的尘土,凶猛的攻势,看得她小心脏一抽一抽,赶忙离开这处城头。 等会儿这儿打起来,她一个小小的二境修士,可扛不住。 果然如她所预料的那般,一些大修从别处城头赶来,直接浮空站立,以蛮力扭转那些蛮牛的方向,直接在城下大打出手。 林厌离远远着看热闹。 突然间,城池上空传来一声厉啸,随即一把飞剑从半空划出一个弧形斩向林厌离的头顶,林厌离赶忙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那把飞剑擦着林厌离的发髻而过,一缕青丝飘落下来。 大妖杀自己心不死啊! 林厌离摸了摸自己鬓角被割断的秀发,皱着眉头从女墙的缝隙探出脑袋,用神识找出那柄飞剑的主人。  第三百二十七章 只出一剑 远处的天边,那个黑衣青年踏在飞剑上,见那柄飞剑只是削断了林厌离发髻上的青丝,不禁遗憾的摇了摇头。 林厌离神识锁定那黑衣青年,忍不住挥起拳头捶了捶墙面,她向远处的琉璃和流莺望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虽说这二位女子与她签订了大道契约,受她管束,但要她们与大荒修士为敌,还是太勉强了。 且不说会不会遭到她们的反感,那位黑衣修士速度那么快,琉璃和流莺也追不上啊。 顾玄北和陈墨水已经跟鬼车杠上了,一离开城头,就领着鬼车去了天外天。 李粿被念奴娇盯上,只要离开城头,念奴娇就立马会离开王座。 李竹影顾及三清门和琉光宗的门人,无法从城头抽身离开。 陆圭速度虽快,但修为低了一点,可能打不过那个黑衣修士。 所以,城头上几乎没有能帮她出气的剑仙。 难道就这么算了? 林厌离视线飘啊飘,最后停在了白清身上,那个现在喝得面色微醺的酒鬼,此时剑上正挑着一只酒葫芦,以酒水作为剑气,像是投标枪一样,将剑意投射出去。 林厌离双手摁在女墙的墙垛上,撑起半个身子高声嚷嚷道:“白清剑仙,我用十坛千魔宗的烈酒换你帮我出一次剑!” 白清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偏了偏头,眼神迷离地望向林厌离,“就是那个李粿都喝尽兴的酒?” “没错!”林厌离翘起嘴角。 “不干,十坛酒水就想换我出剑,美得你!”白清打了个酒嗝,拍了拍肚子,对林厌离的条件并不感兴趣。 林厌离话语一滞,眉毛挑了挑,有些不甘心地望向远处。 那大妖要跑了,难道就这么黄了? 白清将剑上的酒葫芦取下,抬手一扔,丢到林厌离怀中,“满上,就出一剑!” “好嘞!”林厌离抱着酒壶从墙垛上跳下,将酒葫芦扔到一位千魔宗弟子手上,“给白剑仙装满。” 这时一只印刻有法阵的葫芦,葫中有乾坤神通,能够装入几大缸酒水。 千魔宗的烈酒很贵,但此时花得很值得。 林厌离将视线投在白清身上,手指朝向天边,恶狠狠道:“给我拍他丫的!” 白清挑了个剑花,朝远处的黑衣修士咧嘴笑道:“有人雇我打你,很舍得花酒。” 那个名作囵鲲的黑衣大妖,只觉得头皮发麻,一个心念微动,循着凶兽浪潮逆流而上,留下重重障眼法。 白清手持长剑,周身剑气席卷,剑光如虹,一次次缩地成寸,速度一点也不比囵鲲慢。 周围有大妖想要将白清拦下,被白清一头撞开,他说好只出一剑,就不会多出一剑,说好打大妖囵鲲,就不会打大妖阿猫阿狗。 林厌离看着天幕上划过的璀璨剑光,双眼轰轰放光,剑意和剑术能到如此,除开阁楼上的那位,便只有白清了。 天上,两条剑光划破长空,云海尽碎。 王座第四雨璃打算出招阻拦,被念奴娇拦下。 这位喜欢穿粉裙的女子看着天幕上划过的剑光,淡淡道:“囵鲲死不了,此时的白清,不光你拦不下,连第十和第一也拦不下。” 雨璃捏紧手中的闹海钢叉,呆呆看着剑光远去,失神道:“这位诗剑仙的本命飞剑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样的大神通?” “谁知道呢。”念奴娇耸了耸肩。 其实她与白清还挺熟的,以前喝酒的时候,这位喜欢写诗的酒鬼就常与她拼桌。 一个外乡剑修,在沐天城活得比谁都像本土修士,这就是白清。 天上阁楼孔古看着那条璀璨剑光远游,剑光速度之快,能凭空拉拽时光流水,他不由感慨道:“世间剑术无人敌,怕是过不久就要飞升了” 与鬼车对峙的顾玄北和陈墨水一时停下交手,三人一齐望向脚下的璀璨星河,三道身影中只有一个半是剑修,一个在揣测剑术的高低,另一个就是纯属在欣赏。 鬼车轻蔑一笑,抬起两个手指比画一二,“你们与白清差的可不是一点点啊。” 顾玄北耸耸肩,他只是半个剑修,剑术比不过白清很正常嘛,有本事让白清跟他比比术法? 陈墨水挑了下眉头,想激他?不好意思,咱比白清年轻好几百岁,等他长个就几百年,能比白清更潇洒。 囵鲲看着越来越近的白清,身法施展至最快,似他这种凶兽化形,就没有速度能比他更快,这个白清居然能拽着时光流水顺流而下,实在太不讲道理了,这真是这一界能有的剑术吗? 二人越来越近,白清嘴角扬起,右腿猛然一蹬,就好像凭空朝前蹿出了数里距离,而这距离囵鲲只有三尺距离。 抬手起剑,不是劈斩,而是以剑身拍打。 囵鲲心神一嗡,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一记重锤拍打在后脑勺上,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白清收剑入鞘,双手揣在袖中,看着那头大妖被他一剑拍成原形,轻轻笑道:“那丫头说用剑拍你,我就绝不会斩你,现在应该能老实一段时间了,对了,得用留影石记下来,不然那丫头可不认账。” 白清缓缓落下,用留影石记下大妖囵鲲的惨样,将留影石放入传讯飞剑中,送去了城头。 这时,地上生了无数枫木,一位红袍青袖老者缓缓从林中走出,他抱着剑,缓步走近,淡然道:“王座第五,大妖惊鸿愿领诗剑仙高招。” 白清轻声笑了一声,“一个人,却自冠非人的称谓。” 老者脸色并未有多少变化,只是轻声道:“万物灵长,皆是天生地养,人族嗜血贪婪,与兽并未区别。” 白清伸手摸了摸腰间,想起酒葫芦给林厌离拿去装酒去了,便朝惊鸿探出手。 惊鸿也知晓这位白清剑仙要酒喝,所以也早早地准备好了,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酒坛扔到白清手上,淡淡瞥了一眼天幕道:“上天外天?” 白清揭开封条,牛饮一大口,道:“在你胜算高的地方吧。” 惊鸿伸手一番,周围景色蓦然变化,白清抬头,此时位于一处枫叶林。且听高声喝道:“惊鸿在此,领先生剑!”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大概还有二十八月 白清去而未返,回来的只有一柄传讯飞剑。 林厌离接过传讯飞剑,从中取出那枚放在暗格中的留影石。 看着留影石中被白清一剑拍回原形的大妖,林厌离心情出其的好,不由称赞一声,“白清真乃谪仙人。” 虽然白清未有回来,但城上并未有多少人对此有所担心。 毕竟以白清的剑术,就算是深入大荒腹地,也少有大妖能够将其拦下。 林厌离将两枚记载完毕的玉简收入储物袋中,慢悠悠的返回了原先待着的位置。 琉璃和流莺,一左一右待在吟秋身边,聆听着吟秋背诵文章,在这一刻,吟秋就好像是一位教书育人的夫子,教导着两个初入学的学生。 两人都是化形时间不久的大妖,虽然在这世间活了千年,但从萌生灵智的时间算起,这两位大妖堪堪一百岁,还十分的稚嫩,再加上大荒弱肉强食,两位女子大妖不得不努力提高自己的实力,像读书这样的事情,是没有时间去做的。 一百岁的年纪,或许还没有凡尘书塾中十岁的孩童认识的字多。 林厌离看到这一幕,微微眯起眼睛笑了笑。 陆圭靠在阿黄身上,身上披上了原来搁置给阿黄保管的鹤氅,一身贵公子气态尽显无遗,他的一双眼眸时不时在流莺胸前划过,时不时“啧啧”两声,活脱脱登徒子形象。 本就没有什么好的山上名声,来沐天城后常常带着乐观一起混迹在柳烟巷里,乐观底子不如陆圭厚,就他那点长老薪俸够他去几次柳烟巷?够他逍遥风流几个夜晚? 这不,在林厌离这里欠下了很大一笔灵石,现在正在城下厮杀,以战功换取灵石,来偿还欠款。 没有本钱,做人还是不要太陆圭,潇洒不起! 千魔宗大长老曲辙一直尽心尽力,统领着千魔宗弟子做后勤之事,数千人在他的管理下井然有序,比起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乐观好太多。 林厌离双手揽了揽,双手负在身后,拉伸了一下自己的腰,骨头噼里啪啦响,她走近陆圭,用脚尖踢了踢陆圭,“现在住在咱宅子里的那个叫做鹿鸣的女子是咋个回事?” 陆圭双手一摊,笑道:“以前的红粉知己呗。” “你在红粉知己面前与其他的女子亲热?” “男男女女之间的事情是很难说清楚啦,再说,那是以前的红粉知己,又不是现在的,我为啥要和她亲热啊!” “好吧,是我小看你了,你这个人真的很人渣。” 林厌离无奈的将手揣进衣袖中,继续道:“有些事情你得自己有所取舍,反正我是不会帮你擦屁股。” 陆圭脑袋朝角落方向偏了偏,笑道:“想好如何面对尘柯小兄弟了吗?一位能赶来沐天城见你的男子,我觉得为人还是不错的。” 林厌离挑了挑眉头,朝角落瞥了一眼,尘柯现在正和慈楠在角落下棋,城外战火连天,这两人坐在角落倒是挺安逸。 “哼,谁稀罕!” “你呀,浑身都是软趴趴的,就嘴巴是硬的。” 林厌离挥了挥衣袖,表示此事揭过不谈,她缓步走到女墙前,踮起脚尖从凹凸错开的墙垛朝外看了看,感觉凶兽的攻势好像小了不少。 又抬头看看天上的王座,那分散在空中各处的王座,除开王座第一、王座第二、王座第六、王座第八和王座第十外,其他的王座大妖都还未返回。 再抬头看看天上阁楼,她以心声询问起林清玄,凶兽是不是要退去了。 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后,林厌离搓了搓手指。 从十月份一直打到十二月,一个多月时间,突然就要收场了,总是带着一股不自然的空虚感。 环顾四周,墙壁上的字迹多了许多,同时周围人也少了许多。 一月时间,便已经是物是人非。 她探看了一眼天象,揣摩着沐天城大概还能撑几次这样的攻势,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后,她要开始慢慢布置后手了。 这一次沐天城大概死了四十多位五境大修,而这四十多位五境大修中有半数是死在王座大妖手中,另外半数有七成陨落在陨星阁修士手上,剩下三成则被其他化形大妖所斩。 现在十个王座大妖皆已齐备,但真正动手的只有半数。 半数王座便能打到如今的地步,若是十个大妖一齐出手,这个数目怕是要往上翻一番。 大荒养蓄四月才会发起一次强猛的攻势,按照现在的折损和外乡修士支援人数推算,沐天城大概还能撑住七次攻伐。 倘若十个王座大妖一同出手,这个数字恐怕还要往下降几位。 所以,现在的沐天城顶破天也只能撑二十八个月。 “两年时间……” 远处传来的号角嗡鸣让林厌离回过神来,她收拢心神,抬指点了点眉心。 天上阁楼有黑影落下,林厌离抬起头,双腿止不住地发软。 落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大荒那位与林清玄对峙万年之久的大祖-孔古。 他缓缓踱步,在城头一众大修警惕的眼神中来到林厌离的面前。 陆圭将林厌离拉到身后,袖中的羽扇落在手中,一气息格外凌厉,仿佛随时都能踏过那一道天壑,原地应劫入化神。 尘柯站起身,双拳微攥,盯着眼前老者,面色带着一丝紧张。 孔古眯着眼睛,瞥过尘柯一眼,弯下腰肢,轻声道:“你好啊,小厌离!” 林厌离身子哆嗦一下,立马镇定如常,心神与江晚离打了个招呼后,才露出半个脑袋看着眼前的灰衣老者,“我给你说,林老剑仙就在上面看着,周围还有这么多剑仙在,你敢对我出手,小心你走不出城头。” 孔古哑笑一声,这个小姑娘还敢威胁她。 天外,两道身影踏剑落下,将孔古围起。 持长剑者是陈墨水,短剑者是顾玄北,二人皆是释放大神通,将周遭空间变作镜花水月,又将镜花水月变作笼中剑。 孔古轻轻挥手,像是一柄飞剑逆时光流水飞来,击破镜花水月后,又抬手将奔来的黑白鱼符拦下。 远处飞剑楼有剑意驰来,陈秋雨四柄飞剑齐出,组建的剑阵与一位五境大神通者无异。 孔古弹指撞飞四柄飞剑,捋了捋胡须称赞一声:“四柄本命飞剑,倒是难得的剑道胚子!”  第三百二十九章 很好的传承人 陈秋雨冷哼一声,收拢四柄飞剑,立在顾玄北身旁,一双瞳眸比谁都要凌厉。 孔古捻着胡须,环伺一遍四周,都是大荒记录在册的修士。 顾玄北、陈墨水,二人合力能拖住一个王座大妖,而且十分年轻,谁也不知道未来剑术会高到什么程度。 陈秋雨虽然只有四境修为,手持浮屠四剑的她坐镇飞剑楼第十一层,牵引无主飞剑斩杀了不少五境凶兽。 李竹影,一双无极阴阳鱼,可收可放,术法没有刘观高,却比刘观玄妙。 李粿,沐天城本土大剑仙,剑斩化形大妖,剑道能撼王座。 陆圭,道法、术法、剑法都有涉及,能抗住天外天的罡风,且在一位陨星阁修士手中全身而退,是一个很特殊的四境修士。 乐观,使得一手双龙枪,有击杀五境凶兽的记录。 萧栾、洛萱,二人福缘冠绝一州,曾在泗蛇手中逃出生天,尤其是萧栾,一身浩然气格外亮眼,那柄叫做“观天”的飞剑很是特殊。 刚从城外返回的体修柳佰泺,肉身强悍,出拳硬生生在凶兽浪潮中开出一条血路。 身份成谜的尘柯,帮林厌离挡下过囵鲲的飞剑袭杀,应该是一位五境修士。 距离此处有两里地远,手中拎着一只清水葫芦的本土大剑仙李粿,站在角楼处目光吃人的本土修士刘观,观海书院身居高位的三位君子,从天外天慢慢悠悠踏剑返回的诗剑仙白清,在不远处正襟危坐,面色惨白的前陨星阁修士琉璃、流莺,以及城头上无数剑意收敛的剑仙...... 啧啧啧,这个丫头身边真是好大的阵仗,比起林清玄可强上太多了! 枯坐城头万年的林清玄,孤家寡人一个,本就可以早死,非要拖到现在。 难道以前就没有出过比林厌离更好的人选? 有!不仅有还大有人选! 可这老家伙非要跟他杠,一直杠到现在,才找了个这样的丫头。 偏偏是这样的丫头,能跟白清、李粿一众剑仙打成一片,能让那些战死的剑仙心甘情愿地奉上自己的剑意,甚至愿意给沐天城本土修士都惧怕的高位者林清玄送酒送茶。 可以说,林清玄这个继承人选得很好! 这个老家伙,比他幸运很多啊! 孔古面色和缓道。“莫要紧张,老夫只是想看看林清玄选择的剑主到底比其他人好在哪里罢了。” “剑主?”林厌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了。 “怎么,林厌离小姑娘没有听林老鬼说起过?”孔古背起双手,盈盈笑道。 “什么意思?” “原来,林厌离小姑娘真的不知道啊。” 林厌离最讨厌别人卖关子,若是眼前人境界没那么高,她定然会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叫他快些哔哔,可眼前人是孔古嘛,就只能耐着性子问了。 天上传来一声冷哼,林清玄从天落下,手中抓着飞剑,盘腿蹲坐在角落,像是警醒孔古一般。 “呵呵呵,小姑娘自己问你们的林老剑仙吧。”孔古手掌一翻,一枚剑意种子落在手掌中,递到林厌离面前,“我的剑意不比林清玄低,与你结个善缘。” 林厌离看了林清玄一眼,迟疑了几秒,听到林清玄传音入耳,她果断接下收入袖中,随后朝眼前老者拱了拱手道:“林厌离在这儿谢过孔古老前辈。” 孔古对林厌离的道谢很是意外,嘴角咧着笑一声,“你很不错。” 说完,身子变作灰色雾气,被寒冷萧瑟的风悄悄吹散,无影无踪。 化形大妖琉璃和化形大妖流莺见孔古走了,压在心口上的大石头消失,同时心中有着一股浓浓的失落感。 刺杀失败的她们,真的只是弃子。 林厌离摸了摸衣袖,双眉颦起,她走至城墙望了眼远处的王座,随着孔古离去后,王座上的大妖也纷纷去了天外天,顺着天外天的罡风返回了大荒腹地。 至此,这一场凶兽攻城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结束。 等待凶兽浪潮退去后,城上的修士开始打扫战场,与上次的区别在于,这一次没有凡人孩童下城“摸尸”。 林厌离坐在城头上,手指轻轻摩挲着墙边刻下的那个“正”字,微微沉吟。 半年前,林厌离跟着李竹影一起来过一趟城头,然后在林清玄的玉简上留下了名字,与她一同留下名字的有吟秋、沈桥、鱼泉、陆少羽等人,然后便是被强制性拉倒城头观战。 凶兽退去后,她与鱼泉、沈桥、陆少羽等人都打过架,后来她打听了一番,沈桥、陆少羽等人和玉简上留下名字的人打过少架,尤其是李竹酒和沈桥二人打得最凶,后来李竹酒败了,沈桥便找上了她。 这么看来,确实好像有一只大手以沐天城为棋盘拨弄着棋子,在玉简上留名的四十多位年轻修士中挑选着什么。 林厌离扭头望了眼林清玄,发现林清玄也在望着她,似乎在等她过去询问。 她揉了揉腰,手指轻轻在“正”字上刮了刮,从墙上跳下。 背着双手,像是老头老太太般驼着背,在原地转了几圈后,林厌离走到林清玄面前,小心翼翼问道:“在等我过来?” 林清玄将手中的长剑提起,吓得林厌离朝后退开了数步,扯着嗓子道:“林老剑仙剑术才是真无敌,比起孔古前辈牛上太多!” 远处有一位剑仙爽朗笑道:“小厌离,就别拍林老剑仙的马屁了,拍不响。” 近边一位剑仙打趣道:“就不容许小厌离拍拍马屁么,说不定林老剑仙就喜欢小厌离的马屁呢!” 这两位剑仙都是林厌离询问过城头刻字由来的本土修士,说上几句话,就显得很是熟络了。 林清玄一双眼睛盯着,脸色黑如锅底。 林厌离试探性朝前挪了几步,小声道:“林前辈,我可不是拍马屁。” 林清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长剑扔到林厌离怀中,从地上拾起一个月前未喝完的酒壶,给自己灌了一口后,双眸难得认真:“我现在跟你说剑主一事。”  第三百三十章 秘闻 林厌离眨了眨眼睛,朝前挪动两步,来到林清玄身前三丈处,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蒲团搁置在地面上,规规矩矩坐下。 “离老夫近些!” 林清玄轻轻挥手,一阵狂风骤起,将林厌离硬生生吹至身前三尺处。 林厌离身子绷紧,两只脚丫脚尖踮起,正襟危坐。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现在十分紧张。 林清玄淡淡道:“老夫不是什么大荒凶兽,不会吃人。” 林厌离松了松肩膀,将怀中抱着的剑搁置在地上,抬起头道:“老剑仙说吧,晚辈洗耳恭听着。” 林清玄瞥了眼远处伸长脖子朝这边望的尘柯,招了招手道:“想听就滚过来坐好。” 尘柯喜滋滋跑来,席地而坐,与林厌离的距离把握得极好,不远不近,刚好一丈。 林厌离偏头看了眼尘柯,嘴唇动了动,还是选择不出声。 尘柯见林厌离没有赶自己走,心中偷乐嘿嘿笑了两声,随后摆正姿势,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剑主一事说来话长,老夫简单说说……”林清玄淡淡道。 林厌离点了点头。 能简单说最好,不然以林清玄枯坐万年的时间,不知道要讲到牛年马月。 林清玄抬手将林厌离身前的那柄朴实无华的长剑拎起,开口道:“这把剑叫做太阿,是我的本命飞剑,其实数万年以前,我的本命飞剑并不是太阿,但是它落到我手中后,我的本命飞剑就是太阿了。” 林厌离挠了挠头,皱起了眉头。 “这柄叫做太阿的飞剑是一把天外剑,老夫年轻时,背剑远游大荒,年轻气盛,从大荒南上,一路杀至北地,那里有一条鹅毛不浮,飞雁即落的河流,名作忘川。” 林厌离挑了挑眉头,打了个哈哈道:“这名字咋跟古籍中的忘川河一样呢!” 林清玄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十多位剑仙联袂远游,沿着忘川逆流而上,遁行半年时光,也未能寻到那条忘川的尽头,后来我们在一处山谷落脚,碰到了另一伙逆流而上的求真者,我们与他们打了一架,未能分出胜负,那些人当中有一个年轻的背剑大妖,就是现在的大荒大祖孔古。” 林厌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壶蜂蜜水,取出两只杯子,倒了两杯。 尘柯眯着眼睛笑着伸手端杯,被林厌离打了手背。 林厌离将茶杯往林清玄身前推了推,道:“所以林老前辈与孔古前辈的恩怨就是那时候结下的?” 林清玄怪异地看了林厌离一眼,将茶杯推到尘柯身前,随手将身旁未喝完的酒壶举了举,好像在说:剑仙就该喝这个。 他给自己灌了一口后,立马持以否定:“须臾和大荒的恩怨已经有数十万年,我与孔古的恩怨真要追溯,就该追溯到第一个远游大荒,杀妖证道的大剑仙。” “须臾地界是亏欠大荒的,当年那个杀大妖证道的剑仙开了个不好的头,之后便有许多剑仙陆陆续续开始学他,联手远游大荒,剑斩大妖证道飞升,那些剑仙陆陆续续在大荒飞升证道,破坏了大荒的气运,使得大荒天道残缺,凶兽证道无门。” “那些凶兽走投无路,同时也是受到了那些人族大修的影响,开始陆陆续续化形为人,变化人成后,他们发现人才是世间得天独厚的万灵之首,不仅受天道眷顾,飞升时更是可以少遭受一层雷劫,于是,在潜移默化下,越来越多的凶兽化形为人。” 林厌离不知什么时候从储物袋中取出了留影石,一边听一边记录,就怕自己突然一个神游,少听几句,事后还可以回去补习。 林清玄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接着说:“大荒本就是凶兽的天下,那些变化为人的凶兽与那些在大荒证道飞升的剑修有何两样?虽然大荒有了自保能力,可变化为人的那些凶兽同样在损耗着大荒地界的天道,最终天道崩殂,大荒重归混沌,大荒中的凶兽也逐渐失控,在天道的影响下,凶兽南下侵入须臾地界,这是第一次凶兽浪潮。” “随着凶兽南下,那些化形大妖惊奇的发现,大荒接近崩殂的天道竟然恢复了少许生机,末法时代的降临在时光流水中朝后推迟了数千年时间,好像一切都返回了起点。” 林清玄单手拎剑,手背青筋鼓胀,“你以为那些大妖要的是血气?要的是地盘和身居高位?不,他们南下发起凶兽浪潮,为的是掠夺须臾的天道气运,以此来维持大荒的延续!” 林厌离脑中猛地开窍,喃喃道:“所以那些已经诞生有灵智的五境凶兽才会悍不畏死的冲击阻拦他们的沐天城。” “咳咳,老夫好像扯远了些。”林清玄回味了一下刚刚对林厌离说的话,然后瞪了林厌离一眼道:“你姑且不要说话,老夫刚刚都被你问题带偏了,说剑主的事,被你拉扯到老夫跟孔古的恩怨上,你可真机灵!” 林厌离耸了耸肩膀,表示此事不怪自己,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推推手道:“老剑仙继续!” 林清玄在脑中组织了下语言,从先前的位置接道:“老夫与孔古便是在那山谷中相识的,双方打过一架后,并未分得胜负。由于我们未能寻得忘川的源头,便起了返乡的心思,大概是天意吧,返乡途中,我们又与那拨人遇上了,论剑时,天坠流星,正巧砸在我们头上,两拨人,活下来的只有我和孔古。” 林厌离啧啧嘴,竖起了大拇指:“一拨人碰到两次,还能被流星砸头,老剑仙的运气真是绝了!” 林清玄抬起手,伸出食指轻轻弹在林厌离的脑瓜子上。 这丫头哪里都好,就是这张嘴巴比沐天城那些妇人还要刁。 林厌离捂着额头讪笑一声,抱拳拱了拱手,“老剑仙继续说,厌离听着呢!” 林清玄朝尘柯瞥了一眼,见尘柯始终不敢去捧面前那杯蜂蜜茶,觉得尘柯也挺不容易的。 喜欢一个人是很美好的事情,只是小少年现在美好过头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第二件事 “那颗流星坠下后,带着一种束缚人的道蕴,老夫醒来时,本命飞剑已经碎了,取而代之的便是这把“太阿”飞剑,它自天外而来,强行置换了老夫的剑道,从那天开始,老夫就成了剑主。” 林清玄叹了口气,摊开自己的手掌将飞剑送至林厌离的怀中,“得亏它,老夫成为第一的剑仙,身居高位,在剑道上一览众山。世人皆知沐天城剑道第一林清玄的本命飞剑是太阿,却不知林清玄有了太阿,才是沐天城剑道第一。” 林厌离表情淡漠下来,她闭上双眼,冷漠道:“老剑仙为何想我成为剑主?” 林清玄抬指朝向林厌离怀中的太阿飞剑,严肃道:“不是我想让你成为剑主,而是它想让你成为剑主。” 林厌离眯起双眼,拍了拍剑鞘,将怀中的飞剑放回地上,“它为何选我,沐天城这么多剑仙,任何一个都比我好吧!” 林清玄微微摇头,“想要接下它,剑术不得成熟,老夫被流星砸中后,一身修为尽失,也正是这个契机,我才能接下随流星而来的它。” “原来如此。”林厌离摸了摸下巴,“那些剑仙的剑术已经成形了,它没得那个能力废除那些剑仙的剑术,我只有二境,剑术还未成形,剑道造诣也不深,转化起来比较方便简单。” 尘柯频频皱眉道:“修行之事没有定数,若是成为剑主,岂不是只能按部就班,按照它那一套修行?” 林清玄轻轻点头道:“按部就班没有什么不好,按照它的心法修行,百年之内能登五境,三百年时光能登顶藐视世间剑仙。” 林厌离哼笑一声:“然后像老前辈一样枯坐万年时光?造就第二个林清玄?” 林清玄这种境界的剑仙没有仗剑开天飞升,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难道他不想飞升? 怕是不能飞升吧! 人族不比凶兽,一个五境修士活三千年就接近腐朽,而眼前人可是活了数万年。 林清玄沉默下去,半晌后才抬起头道:“老夫不得飞升与太阿飞剑无关,而是受天外流星的影响,具体细节老夫无法透露,你成为剑主后便会知晓。” 林厌离眉头一竖,成个屁,二愣子才接这把剑! 她将地上的飞剑朝林清玄身前推了推,“老前辈,此剑我无福消受,若是连修行一事都受管束的话,那还修个屁的仙。” 尘柯攥拳挥了挥,大声道:“厌离说得好,修行便是求念头通达,若是念头都通达不得,还修个屁的仙,一把破飞剑咱不接!” 得了尘柯支持,林厌离腰杆都硬了不少。 这时,地上的飞剑突然颤动起来。 林厌离神情一个恍惚,回过神时,人站在一处星海。 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 无边无际,无穷无尽。 星空下,她的身影被淹没在星光中,仿佛随风而散的沙粒一般。 林厌离伸展手臂,朝着那片星空挥舞几拳,一股狂暴的劲风席卷而起,吹乱了她的长发和衣衫。 “这里便是剑海!其中蕴藏剑术有无数种,刚好对应那三千大道,由你持剑,三百年之内必然仗剑飞升!” 林厌离转头望去,看见林清玄持剑而立,那把名作“太阿”的飞剑,以及出鞘。 林清玄挥剑道:“看好!” 天上星海斗转,地面泛起波纹,无数流星在天幕留下拖拽长长焰尾,在星河间划过一条绚烂的弧线。 每一颗流星都是一种剑道传承,轰轰烈烈,汹涌奔来! 林厌离额心发烫,一道道剑意从神识海中涌出,与飞驰来的流星遥遥呼应。 林厌离捂着额头,眉头紧紧锁着,大声道:“什么意思,见我不愿就来强的?” 三千流星从身躯穿过,浩浩荡荡重返星河。 林清玄将长剑收入鞘中,“它只是想告诉你,成为剑主,便有了登顶的资本,只要你愿意接下传承,它可以不干扰你的剑道修行,只望你在飞升时带它一起,它只是想重返天外。” 林厌离拢了拢衣袖,好吧,她确实是心动了。 只是心弦稍有变化,眼前景象陡然变化,那把太阿飞剑悄无声息的落在她的怀中。 林厌离环顾一遍四周,看着沐天城破旧的城楼,深深叹了口气。 这是求着她成为剑主啊! 谁能想到,这把闻名大荒和须臾地界的太阿飞剑,最大的愿望竟然是回家! “我现在便可以将太阿飞剑剥离出来。”林清玄语出惊人道。 林厌离赶忙制止道:“千万别!” 尘柯看看林厌离,又看了看林清玄,满脸懵地盯着林厌离怀中抱着的飞剑。 什么情况?剑怎么又跑厌离怀中去了? 林厌离捏了捏眉心。 她不能完全相信林清玄的话,对于一个活了万年的老狐狸,无论是修为还是心计,都太深沉了。 她将太阿飞剑缓缓抽出,轻轻低吟道:“我可没办法信你。” 手中飞剑嗡鸣两声,林厌离咧着嘴巴将飞剑收入鞘中。 她双眼放着精光道:“我接了!不过老剑仙也别急着剥离本命飞剑,这把飞剑品秩太高,炼化它要花不少时间,马上胭脂国就要入春了,我还要送那些凡人孩童返回胭脂国。” 林清玄如释重负,像是放下了这世间最沉重的包袱,畅快的大笑一声。 对他而言,林厌离愿意接下传承便是最好的结果。 林厌离拍拍剑鞘,将飞剑悬挂在腰间,剑身有些长,剑鞘都拖在了地上。 尘柯盯着林厌离腰上的长剑出神,凑近身子在林厌离耳边嘀咕道:“不是说好念头通达嘛,你怎的就变卦了?” “我乐意!” 林厌离挑了挑眉,偏着头道:“你是不是靠得太近了些,不要以为我刚刚没有赶你走,就可以得寸进尺!” 尘柯表情一滞,便见林厌离抬拳挥来,他一动不动,任由林厌离一拳将他撂飞。 尘柯三百六十度大翻滚,最后撞碎一间大桌子,呆呆着望着天空。 女人心,海底针啊! 不过!厌离身上好香啊!!! 尘柯嘿嘿笑了笑,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有大碍。 林厌离拍了拍手,看见尘柯摇摆的小手,冷哼一声,她朝林清玄拱了拱手道:“老前辈,我先回去了!” 说完,林厌离打算乘坐神行舟返回宅邸好生睡了美觉。 “且慢。”林清玄大手一招,拦下林厌离的去路,表情严肃道:“剑主事已了,还有第二件事要同你说。”  第三百三十二章 老夫信你 “嗯......” 林厌离揉了揉眉心,一桩事一桩事的来,这位林前辈的事情还挺多。 将神行舟收好,林厌离重新在蒲团上坐好。 看着眼前老者严肃的表情,林厌离也不由得板正了身子。 林清玄右手一翻,将两本书递到林厌离手中道:“这两本书是我请曹正夫子拟定的名录,你且打开看看。” 林厌离随手打开一本,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第一页,是李竹酒。 本命飞剑、剑道,心法、所习剑招,撰写得十分详细。 林清玄缓声道:“竹酒这孩子,心性好,她当年出生的时候,老夫便知道沐天城又要出一位不得了的剑仙,只是现在还太年轻。” 林厌离手指轻轻在书页上敲了敲,翻开第二页。 再翻几页,林厌离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木着脸将书本合上,忍不住问道:“老前辈想做什么?” 林清玄双手抱在腹前,呼出一口浊气道:“让这些孩子随你一起在开春的时候南下去吧。” “什么?” 林厌离捏了捏眉心,对林清玄的自作主张有些不满。 林清玄抬起一只手,指着脚下的白色砖石道:“沐天城最多还有两年光景,城中修士有一万多人,其中大多数是三境以下的小修士,往后的战局已经成为定数,老夫已经得了观海书院的准许,放任四境以下的修士南下避难。” 一个与林厌离岁数相差不多的孩子屁颠屁颠地跑上城头,在林清玄的面前施了个礼后,咧着嘴巴冲林厌离笑道:“林姐姐,以后你就是我们的老大了!” 林清玄指了指林厌离手中另一本书册,开口道:“城中有爹娘的孩子去了须臾地界,好歹有人庇护。这些父母战死在城头的孩子,在沐天城好歹有我和刘观看着,沐天城没了,他们就是无根浮萍,你如今接下了太阿剑,就是沐天城新一任剑主,理应护他们周全,而且这些孩子中,有不少是修道胚子,好生培养,未来的成就不会低,也能成为你的助力。” 八九岁的少年挺起胸膛,手指从储物袋中划过,一柄飞剑窜出,他咧着嘴巴笑道:“林姐姐,我们当中有很多都已经开始温养本命飞剑了,绝对不会给姐姐多添麻烦。” 林厌离眯着眉眼揉了揉少年的头,笑道:“你先去城下,等我和老剑仙说完话,再来找你。” “好。”少年犹豫地回应一声,转身跳下城头。 林厌离趴在女墙上看了少年一眼,扭过头来问林清玄,“沐天城有七十九位五境大修,其中已经有二十四位战死,剩下还有五十五位,就腾不出一位?有一位五境本土修士在,天地哪里去不得?” 林清玄正色道:“五十五位大修有各自的布局,缺一不可,这不仅是老夫的布局,也是观海书院的布局,牵一发而动全身。” 林厌离沉默半晌,道:“其实还有很多选择,比如三清门、丹霞宗,南极礁州的太铉门、西方泉州的小泷寺......” “老夫信不过他们。” 林厌离指向自己,有些不可思议道:“你信得过我?” “曹正夫子信你,老夫也信你。” 林厌离咧起了嘴巴,缓缓从蒲团上爬起身,轻轻用手掸了掸衣裙上的尘土,笑道:“老剑仙的阴神应该能出窍吧,陪我一块下城走走,跟那些孩子唠嗑唠嗑?” 林清玄缓缓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在林厌离震惊的目光中慢悠悠走至楼梯处,神色淡然的望向林厌离道:“愣着作甚,走啊!” “老剑仙,你不是不能下城么?” “谁说的?” “他们都这么说啊?” “老夫是不想下城,又不是不能下城。” 林厌离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深吸一口气,快步追了下去。 这一天,枯坐城头万年时光的林清玄在众目睽睽中走下了城头。 陪着林清玄一起来到城墙下,一群小萝卜头看见林厌离的身影,立马叽叽喳喳地涌向前,将林厌离簇拥到了城墙上。 “林姐姐,林姐姐,听说你打赢了那个沈桥,好厉害!!!” “林姐姐,我也是剑修,本命飞剑叫做龙驹......” “林姐姐,我是术修,听他们说林姐姐不仅是剑修,还是位术法修士,姐姐,我也想学剑!” 密密麻麻的人头,二十来人,其中大多数是十岁以下的孩童,姓名、心性、天资、家世、所修行的功法,都在名册上写得清清楚楚。 林厌离轻轻点头,对着书册点起名字,将二十多人的名字和相貌全部记下。 与这些孩子叨叨一阵后,林厌离跟林清玄一起返回城头,林厌离拍了拍手中的书册道:“这些是无父无母的孩子,那李竹酒这些人呢,又是怎么回事?” 林清玄瞥了一眼远处立在城头上的李粿,道:“第一本名册中的人,父母都是四境以上的大修,会留在沐天城守城,你且先将他们一起带去胭脂国,他们的父母若是战死在城头,就和那二十个孩子一样了。” 林厌离冷笑一声道:“倒也是这么个理。” 二人又商议了一些注意的事宜,林厌离见天色差不多昏暗了,与林清玄道个别,乘坐神行舟返回宅邸。 刚出城头不久,未行五里地。 尘柯踏风追来,林厌离迟疑了几秒,放缓速度,由着尘柯爬上神行舟。 说到底,她的心还是有点软。 尘柯在舟尾坐好,也不说话,笑眯眯着看着眼前人,轻声道:“我不是故意迟到的,我在天外赶了很久,但还是迟了一些时间。” 林厌离低头掰了掰手指头,朝身后探出三根手指头,“你迟到了三十天!” “这么长时间!”尘柯双眼瞪大,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他掐指算了下天时,最后身子朝后一倒,瘫在甲板上哀嚎道:“难怪你如此生气!” 迟到一月时间,就是天底下脾气最好的女子也会生气吧!何况,林厌离的脾气还没有那么好!  第三百三十三章 见卿便不枉此行 林厌离冷哼一声,走到尘柯的身前,将裙子夹在大腿中央,蹲下身子,托腮道:“我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迟到的人,另一种是随便许下承诺却不履行的人,你占了前者呢。” 尘柯哭丧着脸,这事还得怪天外的那些域外天魔,要不是和它们纠缠了太长时间,他也不会迟到这么久。 圣人云:天外一天,地下一年。 当时他还觉得这句话是无稽之谈,现在看来,还真有一番道理。 林厌离抬拳敲了敲尘柯的头,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背过身子,轻声道:“谢谢你有履行承诺,让我没有空欢喜一场。” 尘柯呆呆地看着眼前女孩的背影,想起陆圭给他支的妙招。 这个时候,应该抱上去! 尘柯看着林厌离白皙的脖颈,朝前挪了两步,谁知道林厌离当即转过身,用手捧住了他的双颊。 “尘柯,姑且原谅你啦!” 尘柯点了点头,双手摊开,轻声道:“要抱一下吗?” “想得美你!”林厌离哼唧一声,迅速转过身,左手双指并起,让神行舟的速度加快了几分。 尘柯眯着眉眼,笑着向前,将女孩拥入怀中,在耳畔轻声呢喃道:“能见到你,我就不枉此行了。” 浅抱即止,不做过多奢求。 林厌离驱使着神行舟穿过千魔宗的阵法,拐过两处巷角后,停在庭院前。 林厌离从神行舟上跳下,忍不住发问道:“这次能在须臾地界待多久?” 尘柯想了想,“在城头耗去半个月时光,应该还能待一个月。” 相比先前那次,这次确实太过短暂。 “这么短啊。”林厌离叹了口气,“本来还想带你一块参观参观现在的千魔宗,现在看来应该是来不及了。” 尘柯面上笑眯眯,并不遗憾,“没关系,我下次来看也行!” 林厌离挑了下眉头,目光落在尘柯的手臂上,见到他手腕上的那只红玉手镯后,轻笑一声:“没想到你把它也带来了。” 尘柯挠了挠头,将红玉手镯摘了下来,道:“从天外来不能带太多东西,我每日将它佩戴在身上,它沾染了我的气息,就和我一起过来了。” 林厌离从尘柯手中接过红玉手镯,轻轻往天上一抛,看着恍然浮现的赤龙虚影,盈盈笑道:“这么长时间,除了个头,其他一点没变。” 将红玉手镯还给尘柯,林厌离领着他一块进了宅子。 陆圭不知什么时候牵着阿黄返回了宅邸,坐在院子里头,头枕在阿黄的牛脊背上跷着二郎腿。 他的身旁站着一位美人,怀中抱着一只托盘,纤纤玉手轻抚着托盘上的红枣。 陆圭将枣核吐了出来,看见林厌离和尘柯的身影后,笑眯眯道:“尘柯小兄弟进展不错嘛!” 林厌离瞪了陆圭一眼,十分认真的对尘柯说道:“做人可不要太陆圭,你要是敢学他,以后再休想近我身旁三丈。” “小厌离,你这话太伤人了。”陆圭装模作样地揉了揉心脏,“我这儿疼,需要小厌离揉揉。” 林厌离走向前,来到陆圭身前,陆圭嘴角翘起,“小厌离不想揉,也是可以不揉的。” “揉,当然要揉!”林厌离乐呵呵地拽起衣袖,瞪了陆圭身旁的美人一眼,“闪一边去。” 美艳女子瑟瑟发抖,小心将托盘放下,朝后退开数步。 林厌离五根手指上下翻滚,笑得和善,“圭儿,你哪儿不舒服,让师父好好揉揉!” 听到“圭儿”二字,陆圭浑身冒起鸡皮疙瘩,立马从阿黄的脊背上离开,坐得笔直,讪笑道:“徒儿跟师父开玩笑呢,莫要当真!” 林厌离哼唧一声:“下不为例!” 陆圭嘿嘿的笑了起来。 对周围人很好的林厌离,真的很好。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递到林厌离手中道:“先前在城头上许诺给阿黄一颗五境化形大妖的内丹,现在兑现承诺。” “大哥,你真是好人!”阿黄激动得双眼流泪。 牛生有此大哥在,幸哉! “会说话的牛!”尘柯有些惊讶,偏头望向林厌离,“它是先天生灵?” 林厌离轻轻拨动手上的缰绳,回答道:“它确实是先天生灵,不过我也不晓得它为啥能说话。” 阿黄有些不高兴的抬起牛蹄子道:“牛爷爷是夔牛,才不是牛,你全家才是牛!” “可是夔牛也是牛啊!而且你哪有半点夔牛的样子,夔牛头上无角,而你两角尖尖朝天冲,夔牛只有一条腿,可你有四条!”尘柯有些无辜道。 “你少他丫给我在这儿放屁,牛爷爷就是夔牛,还有夔牛不是牛!” 林厌离拍了拍腰上的剑鞘,面色沉了一下,“不要骂人!” 阿黄舌头哆嗦了一下,它隐隐约约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杀气正在朝它逼近。 是小丫头体内的那个女人! “阿黄是牛!”阿黄湿润了眼眶,说出了几百年来最违心的话。 牛生痛苦,已经感觉不到希望。 尘柯笑了一声,感觉这只先天之灵还挺有趣的。 耳边有风声呼啸,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到了尘柯身后。 来人正是柳佰泺。 尘柯猛地转身,看着眼前高自己两个头的男子,眯着眼睛笑道:“你好哇,我是尘柯,一尘不染、鸣珂锵玉的尘柯。” 柳佰泺双眼满是血丝,微微倾下身子附在尘柯耳旁呢喃道:“小毕崽子晚上别睡太死!” 尘柯差点笑出了声,这位柳道友也是有趣得很呐! 周芊洛走来身侧,抬拳将柳佰泺打飞,漫不经心回应道:“不用在意这个家伙,他只是一个不存实际的梦破灭了,现在有些失心疯罢了。” 林厌离用手轻轻安抚着阿黄,有些疑惑道:“凶兽已经退去了,怎么没见到顾玄北和陈墨水,琉璃和流莺怎么也不在?” 陆圭抬手指了指天,有些无奈道:“二师兄非要和白清打一场,大师兄只好陪着二师兄一起问剑白清,至于琉璃和流莺两个小美人,被白清拉去观战了,说是有美人在一旁跳舞,他的诗更尽兴。” 好吧,这样很陈墨水,这样也很白清。 第三百三十四章 酒铺 四十多天的城头之旅,带来的不仅仅是肉体上的疲倦,精神同样十分的疲乏。 林厌离不是三境以上的修士,无法完全借用天地灵气来代替自己的日常所需,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服用清灵丹和辟谷丹,嘴巴都快淡出鸟了。 大手一挥,让千魔宗弟子送几只烤鸡,撒上辣椒粉,然后再让伙房那边煮上一些灵兽肉,大快朵颐,再洗个热水澡解去一个多月来的精神疲乏,返回房间,往床上一倒,舒适地叹口气,然后沉沉睡去。 不知外面年月几何,林厌离醒来时,外面有一些嘈杂声。 从柜子上随便寻了身便服换上,打开门,眼前是一位身着淡青色对襟窄袖长衫的青年男修。 青年男修见到林厌离的身影,神情立马激动起来,他欲向前,却被房间设下的阵法阻挡,于是站在门外冲林厌离行礼道:“见过林小姐。” 林厌离朝后退开两步,手指一挪,两柄飞剑一齐现身,吓得青年男修纵身一跃,从长廊跳到院子的青石上,赶忙道:“小姐快些将飞剑收起来,莫要误伤了在下,在下修为薄弱,可经不住小姐一剑。” 林厌离捻着手指,缓缓从门口走出,刚好看到靠在墙上啃着灵果的流莺,“原来你在啊,怎么不吱声?” 流莺如玉葱一般的指头在灵果上轻轻滑动,施了个万福礼道:“小姐好啊!” 林厌离揉了揉脸,感觉流莺好像懂点礼数,又好像不懂。 总之还是得多调教,才能成为一位合格的端茶丫鬟。 林厌离瞥了眼站在青石上瑟瑟发抖的青年男修,忍不住问道:“这家伙不是咱千魔宗的修士,谁给他放进来的?” 流莺眨了眨双眼,手指朝向自己道:“我啊!” “嗯?” 流莺摊摊手,满脸无辜道:“你们千魔宗这么多弟子,我哪里知道他是不是,而且他一直吵吵嚷嚷着要见你,我就让他到你门口等着喽。” 林厌离扶了扶头,衣袖轻轻挥动,指着上面的八瓣血色梅花道:“不认识人,总认识这图吧,以后不要随便放人进来。” “好好好!” 林厌离听着流莺的回答,总觉得她有些敷衍,此时她也懒得计较,口中默念心诀,从空中掬来一捧水洗了把脸。 随手用袖子擦了擦,林厌离缓步向前,居高临下的盯住眼前的青年修士,问道:“现在你见着我了,你想做什么?” 青年修士咽了咽口水,在储物袋汇总扒拉一阵,从中掏出一串钥匙,双手奉到林厌离面前。 “这是?”林厌离看着青年修士掌心中的钥匙,没有伸手接下。 “这是福禄街街口的那间酒铺的钥匙。” “什么意思?” 青年修士怔了怔,有些疑惑道:“上次你经过酒铺子,吕道友不是送了你一坛酒吗?” 林厌离点了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只是她当时转手送给白泽了。 青年修士皱了皱眉头道:“酒中放着的纸条,小姐没有看么?” 林厌离摊摊手,她当时连封条都没打开就送给白泽了,她哪里知道里头藏有纸条。 “怎么,里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青年修士摇了摇头,“吕兄弟在城头上兵解了,他留有一把传讯飞剑,说将酒铺子转赠与你,说林小姐剑耍得很好看,就是可惜不喝酒。” 林厌离闻言,顿时愣住,之前有过数面之缘的年轻店主,死了...... 悄无声息,默默无名。 这样的人,在沐天城有很多。 林厌离回头望了流莺一眼,流莺立马知晓林厌离想要知道什么,将手中的果核扔掉后,摆手道:“没有猫腻。” 林厌离大大方方地将钥匙接下,带着一丝玩味道:“城中剑修很多,酒铺子应该很挣灵石吧,你不心动?” 青年修士眼睛睁大有些不高兴道:“林小姐看轻在下了,在下虽然修为低,却也知晓做人的道理,若是好友的心愿都不帮他完成,那和大荒的孽畜有何区别?” 听到这话,流莺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小姐,我可以宰掉这个家伙么。” 林厌离悄悄给眼前青年竖起了大拇指,心中夸赞年轻人很勇敢,她拂了拂衣袖,以心声安抚流莺的怒火后,开口道:“我刚刚的话并不是怀疑你的人品,只是你作为他的好友,酒铺交到你手中保管才最为妥当。” 青年修士摇头道:“老剑仙昨日与我们这些修为低微的修士传了心音,说沐天城败局已定,让我等在下一次凶兽攻城前离开沐天城,我已经买好船票,今日下午就随渡船离开。” 林厌离点了点头。 这件事,昨天林清玄同她说过,没想到他的动作还挺快。 “好了,既然吕兄的心愿我已经帮他完成,我便不在此处多耽搁功夫了,还有些行李要收拾。”青年修士满脸怅然,朝林厌离拱拱手道:“以前的时候总想着离乡,现在真的要走了,还真有些舍不得,听老剑仙说,您是新一任的剑主,希望林小姐有朝一日能够带领我等本土修士重返沐天城。” 林厌离肃然起敬,朝青年修士施了个礼,目送人家远去后,轻轻呢喃道:“今日离乡,不知何月何日才得归乡。” 反正靠她是靠不住的。 林厌离将钥匙收好,将玉简取出,将这位店主的名字撰写了上去。 赠酒如赠剑,林厌离多谢吕道友馈赠! 简单吃过一个早饭,林厌离拉着尘柯一块出了巷子,顺便去看看福禄街的酒铺子。 路口的酒铺子装修上并没有太多讲究,整体都由木头搭建,就连店铺前的桌椅,也是歪歪扭扭满是钉子,看样子修补了许多次。 “简陋,倒也符合这儿的性情。”尘柯看后称道一声。 林厌离双手叉腰望了望屋檐,屋檐上没有招牌,只是竖了几张旗帜。 “剑仙白清、顾玄北、陈墨水饮酒于此。” “不吹不垒,城中第一。” “女子喝了我这酒,郎君晚上抱入怀。” “......” 槽点挺多,林厌离不知道该如何吐槽。 从储物袋中取出钥匙,林厌离将酒铺子的木门打开,随后从储物袋中取出几张矮凳子,搁置在店铺门前,这家酒铺就算重新开张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酒铺开张 林厌离从储物袋中抽出两条长布,取出笔墨,在白布上大笔挥霍。 尘柯坐在一旁看着,等林厌离落完笔后,喃喃道:“这样写,没有问题吗?” 林厌离自信满满道:“没问题!” 她拍了拍尘柯的肩膀,示意让尘柯将这两个布条挂到屋檐上去。 尘柯挠了挠头,手中拽着长布,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将布条挂上了上去。 只见上面写道:“醉画仙,林老剑仙喝了都说好!” “李粿大醉而归,天下第一畅快在此!” 两条布帛挂上屋檐,便格外显眼。 来来往往的人群见到屋檐的竖条旗帜,从左到右细细看去,最后忍俊不禁道:“李粿剑仙回去又要挨夫人骂了。” 林厌离耸了耸肩,表示李粿剑仙挨骂与她无关,并且李粿在她的宅子李喝了过不少酒,这是事实。 她走入酒铺,酒铺的柜子上搁置着三个储物袋,分别搁置着三种不同品质的酒水。 泉林酒、竹花雕、桂花瑶。 其中桂花瑶最便宜,一坛只要三块灵石,泉林酒最贵,一坛要五十块灵石。 至于竹花雕,不上不下,只要十块灵石。 城中的剑仙,腰包丰裕者大多是喝的竹花雕,只有偶尔畅快时,与朋友一起点上一坛泉林酒,相互举杯谈笑。 林厌离将三只储物袋挂到墙上,又从袖中取出两只储物袋挂上,其中一只储物袋里面装着的是千魔宗自己酿制的烈酒醉画仙,至于另一只则是非卖品,来自清泉洞天那位花神娘娘之手的花神酿和林韩之留下来的竹酒。 醉画仙是凡物酿制,通过张阐研制的特殊装置蒸馏后的烈酒,酒味很是浓烈,而且林厌离为了让它看起来有格调,还特意往里头加入了一些灵植,如此一来,酒中灵气十足,还带着一股淡淡清香。 这般操作后,醉画仙直接在胭脂国卖得脱销,价格猛涨,一坛更是能卖出六十块灵石的高价,比泉林酒还要高,千魔宗和烟云阁也因此,赚了很大一笔灵石。 所谓物以稀为贵,醉画仙在胭脂国都能卖六十块灵石,放在剑仙云集的沐天城,标个一百块灵石应该不为过,而且有些出手阔绰的剑仙,很舍得花钱喝酒。 将五只储物袋挂好后,店铺便打算迎客了。 林厌离将一块招牌挂到门上,随后将尘柯摁在货柜前,一本正经道:“从现在起,你就是这家酒铺的掌柜,我是这家酒铺的店小二。” 尘柯眨了眨眼睛,“不应该你是掌柜,我是店小二吗?” “少废话,我说你是掌柜,你就是掌柜!”林厌离插着腰道。 “好吧,我是掌柜。” 一切解释权在林厌离身上,尘柯只需要乖乖照做便是。 将几种酒水的名字和价钱记下,这家酒铺算是正式开张了。 将开张的牌子悬挂到门口,很快便有人上门。 来人是沐天城的一位刘姓剑仙,林厌离在城头抄录城头字句时,还与这位剑仙说过话。 刘姓剑仙随便挑了个板凳坐下,冲坐在门槛前的林厌离笑了一声道:“这家铺子吕小子转给你了?” 林厌离推了推手,将钥匙亮出来,几个钥匙哐当撞在一块,发出清脆的“叮咚”响声。 看见林厌离手中的钥匙串,刘姓剑仙笑了一声道:“这样也好,至少老夫不用换个喝酒的地方,你是第一天开张,给你捧个场子,给老夫来坛泉林酒。” 林厌离从板凳上起身,小步跳到刘姓剑仙身前,笑呵呵道:“刘前辈想不想换点新酒喝喝,不贵,一百块灵石。” 刘姓剑仙拍了拍储物袋,啧啧舌,“比泉林酒都贵一番了,我这老头子可喝不起。” 林厌离眯着眼睛笑道:“今天不是刚开张嘛,半价!” 刘姓剑仙当场拍板,“好,给老夫来一坛,然后再来一坛竹花雕!” “好嘞!” 林厌离大步一迈,跳进铺子里,看见正在发呆的尘柯,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瞪着眼睛道:“愣着做什么,快些记账啊!” 尘柯赶忙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本没有写过字的书册,提笔记下。 “一坛醉画仙,五十灵石,一坛竹花雕,十块灵石。” 林厌离从墙上的储物袋中取出两坛酒水,双手拎着,提到刘姓剑仙面前,摆上碗筷,笑道:“左边是醉画仙,右边是竹花雕,厌离劝前辈先喝竹花雕再喝醉画仙,不然嘴巴里头滋味。” “这醉画仙真有这么好?”刘姓剑仙搓了搓手,揭开竹花雕的泥塑封条,嗅了一口,随后将六十块灵石,弹指挥入林厌离的储物袋中。 六十灵石入账,林厌离笑开了花,抬腿迈入酒铺中,端来一碗酸萝卜和一碟花生米,在刘姓剑仙面前摆好后,林厌离将额前的散发拨至耳后,咧嘴道:“以后买酒,送小菜下酒!” “这感情好,比吕小子大方多了!”刘姓剑仙朝林厌离竖起了大拇指,随后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在路边上随便吆喝一声,唤来几个酒虫难耐、兜中难堪的修士,一同举杯共饮。 林厌离笑着拱了拱手,将“战场”让与几位前辈,随后传心音给流莺和琉璃,让二人火速赶来酒铺子。 流莺和琉璃都是化形不久的大妖,在沐天城没有什么仇家,将她们拉到此处做事,无所顾忌。 林厌离经过一番思索后,让尘柯端酒送菜,让性子儒弱的琉璃记账,让胆子大的流莺在外招待客人,顺便收取灵石。 至于她嘛,自然是当咸鱼,坐在酒桌上跟这些前来饮酒的修士胡扯。 一座酒铺,聚集三个五境修士,这在沐天城也是十分罕见。 流莺模样隽秀俊俏,一双眸子水润灵透,皮肤白皙娇嫩,尤其是那身子段,一双高耸巨峰瞧得不少年轻男修在路口与他人撞个满怀。 那些视线扫来扫去,看得流莺很是不自在,可又没有什么办法,只好纤手抱胸而立,却不知她这一抱,更是让人想入非非。 酒铺人满为患,林厌离一连添了几张板凳,还是不够坐。 不少修士更干脆不坐了,抱着酒坛蹲在路口,一碗酒一碗酒往嘴里送着,醉眼痴迷。 光是看着酒铺中的忙碌身影,就好像心满意足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酒水映人心 第一天酒铺就十分的火热,林厌离双手揣在袖中,蹲坐在小板凳上眯着眼睛笑着。 果然,让流莺和琉璃来帮忙是正确的选择。 有人来此就是为找酒喝,三两结伴,举杯畅饮。 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在于酒铺美人,一杯一杯,小心喝着,生怕喝快了早早离场,少睹一些风景。 流莺在铺子中忙碌,对这些视线也习以为常了,做事也放开了些,不似以往那般拘谨,偶尔还能与那些酒客说说荤话。 面对客人,琉璃却倒是一副小媳妇儿模样躲在柜台后面,时而偷看几眼来人,又时而低下头去,脸色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一位青年修士在板凳上坐定后,看着铺子那个妙俏身影走来,红着脸道:“给我来一坛你们这儿最贵的酒水。” 另一旁有一位中年剑仙打趣道:“年轻人在美人面前打肿鼻子充大象,等下可小心走不出铺子啊!” 另一旁有一位独自饮酒的女剑仙,双颊红染,将酒坛中最后一滴酒水倒入小碗中后,轻声道:“年轻后生莫要听这人胡言乱语,今日这儿最贵的酒水,值得一试。” 流莺从屋子中缓缓走出,怀中抱着书册,在书册上勾画一笔,轻声道:“今日刚开张,最贵的醉画仙只要五十块灵石,来一坛?” “来一坛!”青年修士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下定决心。 流莺莞尔一笑,轻声道:“一坛醉画仙,给这位未来的剑仙!” 琉璃在账簿上匆匆写下几笔,尘柯随手在储物袋中一掏,从中拎出一坛酒水,手中端着一碟花生米和一碗酸萝卜条,端到那位年轻修士面前,咧嘴一笑,“酒铺赠送的下酒菜,不管点啥酒,都能吃上。” “多谢这位小兄弟。”青年修士拱了拱手,谢过一声。 尘柯刚打算返回屋子去,被青年修士拉住衣袖,青年修士笑道:“我一人喝太冷清了些,小兄弟陪我一块喝呗。” 尘柯扭头望了望酒铺里头,现在接近日暮,酒铺客人不多,就是流莺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好!” “得嘞!” 青年揭开封条,将两只酒碗摆好,倒了两碗酒后,问道:“小兄弟如何称呼?” 尘柯微笑道:“一尘不染、鸣珂锵玉的尘柯。” “好名字!”青年竖起了大拇指,“我叫夏元洲是西方泉州人士。” 二人端着酒碗碰了一下后,青年悄咪咪靠在尘柯耳边道:“尘柯小兄弟,这位流莺小姐真的是大荒的剑修大妖?” “千真万确”尘柯点了点头。 这在沐天城不是秘密,也不怕什么有心人攻坚。 夏元洲端着酒碗,灌了一大口,火辣辣的酒液刺激着舌尖,让他忍不住吐了出来,他抬头看向尘柯,问道:“这是什么酒,居然这般辛辣!” 尘柯微笑着,轻轻抿了一小口,回应道:“醉画仙呀!” 另一桌的中年修士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年轻后生,喝酒这事可充不得大象,这不,洋相百出!” 女子喝完了最后一碗酒,靠在酒铺的栏杆上,眸光闪烁,有散乱发丝撇在嘴角,煞有风情,“后生,这醉画仙可不是这么喝的,这样的烈酒得小口抿。” 青年修士舔了舔嘴唇,小口喝下一些,酒香触发味蕾,隐约间能感受到灵植的甘甜。 确实没有匡他,确实是坛好酒。 再捻几颗花生米,夹几根酸萝卜条,三小碗酒水下肚,青年修士一张白净的脸蛋变得通红。 中年修士呵呵笑道:“年轻后生,酒还是喝少了,就三杯就不行了?” 年轻女子用手捂住双眼,冷不丁道:“剑修可不得不能喝酒!” 青年修士喝过酒后,胆子也大了些,他环伺四周,看着酒铺弯腰擦拭桌面的靓丽风景,压低声音道:“尘柯小兄弟,这位流莺前辈的身子段,一看就好生养,你说有没有啥子法子能让流莺前辈指点指点我,你可别误会,我是为剑术而来,才没有对流莺前辈有非分之想。” 尘柯哑笑一声。 原来这位夏道友目的是这个。 君子食色,人之常情,何况流莺确实长得很好看,那胸脯和屁股,嗯,确实是好生养的料子! 尘柯轻轻拍拍夏元洲的肩膀,只是轻轻道了一声:“死心吧。” 此话一出犹如一记重拳捶打在胸口上,夏元洲叹了一口气,开始一碗一碗地给自己灌酒。 谁年轻时,没有一眼就喜欢上的女子。 纵然知道不可能,还是忍不住的想要争取一下。 尘柯双手交叉撑在桌子上看着眼前青年,轻声道:“别在这喝倒了,醒酒汤要两块灵石一碗,若是想吐,记得吐路边上,吐桌上要多收一块灵石。” 中年修士哈哈大笑,“掌柜的,你可真不留情!” 尘柯耸了耸肩膀,林厌离定下的规矩便是如此,若是有人不守规矩,自然有流莺来教他守规矩,不仅仅是打杂的店小二,也是酒铺打手。 坐在靠近酒铺窗户处的一位老者,将碗中的酸萝卜条吃完后,将空碗递到了尘柯手中,尘柯咧嘴嘴巴,从储物袋中又取出一碗,递到老剑仙手中,道:“老剑仙,这可是第五碗萝卜条了,您老就点三块灵石的桂花瑶,等会儿让厌离知道,非得拿竹棍敲我脑袋。” 老剑仙眉眼眯着,捋了捋胡须,抬手指了指招牌道:“你这儿不就写着小菜随便吃嘛,来,再给老夫端一碟花生米过来!” 尘柯有些无奈,只好又送了碟花生米过去。 “这就很善嘛!”老剑仙捋了捋胡须笑道,“怎没有见到小厌离,听刘观那老家伙说,她接下了那把太阿剑,是咱们沐天城的新剑主,真好啊,剑主敲定了,老夫的心也安稳了!” “厌离她去城头了。” “去城头好,最好是能将林老剑仙的剑术全部学来,有朝一日能重新带着沐天城的修士重返家乡。” 老者端着酒杯,一口吞尽杯中酒,“不过老夫是看不到这一天喽。” 尘柯笑笑没有说话,只是觉得眼前的老人有些悲戚。  第三百三十七章 城上字句很浩然 “对了,尘柯小兄弟可得抓紧了,别看小厌离现在还不大,人啊,可是长得很快的,一下子就说不定变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而且外面的世界诱惑多,小姑娘的心可是很容易变的......” 老剑仙似乎想起什么往事,神情恍惚,喃喃自语,“唉,不说了,喝酒!” 尘柯看着老剑仙递来一碗酒,双手端着,与老剑仙碰了一下,仰头一口饮尽。 “好,是个当剑仙的料!”老剑仙称赞一声,不服输的给自己灌了一大口。 尘柯讪讪的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悬挂在腰旁的长剑。 沐天城的剑仙,性格大多古怪,又喜欢喝酒,尘柯在酒铺当掌柜,在林厌离的建议下在腰间悬挂一把长剑,这样与那些剑仙相处起来比较方便一点。 其实他的剑术真不咋地。 这时有几个剑修相约来此比酒,在靠近路边的木桌上坐定之后,大手一拍,“掌柜的,先来两坛竹花雕!” 尘柯朝眼前老剑仙拱了拱手,将酒碗往桌子上一搁,抹了抹嘴巴,咧着嘴巴道:“流莺,上酒!” 西边日暮,残阳如炬,林厌离坐在城头上,一双眼眸盯着远处的营帐出神,她的身旁,站着一位灰衣老者,正是林清玄。 她抬手指了指西侧城墙上铜锣大小的字迹道:“老前辈,那边那位留下‘天下学士以观海书院出众,当今剑仙乃我最清高’的剑仙是哪位前辈?” 用剑气雕刻的字,不太好看,也能看出轮廓,但并未留名。 林厌离想要将城上刻字的剑仙列出一个册子,必须找沐天城的老修士,而现在的沐天城中,最老,最有资历的那位无非是眼前这位林老剑仙。 这城头上的每一个字迹,都是这位老剑仙的过往生活中的一点一滴。 林清玄瞥了字迹一眼,“哦,那个小鬼叫卫行,当年修行得很快,八十岁就成为五境修士了,当然死得也很快,在大荒斩杀了一头刚化形的大妖就有些得意忘形了,结果被人摘了脑袋,后来还是老夫亲自前往大荒一趟,才将他的人头要回来。” “这......”林厌离耸了耸肩膀,将这句话抄录了进去,随后在旁边嘱名,大剑仙卫行。 虽然林老剑仙将这位五境剑仙说得很是轻飘,但想来这位剑仙留下字句后,再度远游大荒时很是畅快。 林厌离往身后一躺,头发朝下垂挂,正巧看见了一句倒着书写的字迹,小声读道:“极猛高清玉速霖。” 很奇怪的一句话,或者说压根就不是一句话。 七个字,每个字的字迹都不相同,应该是由七个人一起写下的。 “老剑仙,那个呢?” 林清玄转身,看到城墙角楼上倒着撰写的文字,轻轻捋了捋胡须道:“三百六十七年前,有七位外乡四境修士一同远游大荒,带回了一颗大妖人头,七人分别留下一字,就组成了这段话。” 林厌离双目一亮,脚丫一抬借用惯性从城墙上坐,随后在玉简上将这句话写下,再次问起,“老剑仙,那七位大修的名字记得吗?” 林清玄手指在凹凸相间的墙垛上轻轻摩挲,一一详解,“刻‘极’者,曹芳,是一位符修,修为虽然只有四境,身上却携带了不少的符箓,刻‘猛’者,名为高强,是一个体修,刻‘高’者是墨家修士柳霑,身上有一件琉璃塔,可拔百丈高。” 林厌离一边聆听,一边将林清玄说的话记录在玉简中,她抬指朝向清字道:“刻下‘清’字的是道家修士还是儒家修士?” 林清玄缓缓开口,“刻‘清’字的是道家修士,陆淝,刻‘玉’字的是儒家剑修,廖白,这小子剑意可以,但是剑术差了些。” “那写下这个“速”字的是一位擅长身法的修士?”林厌离猜测道。 林清玄点了点头,“写下此字者是西方泉州的一位女修,叫做白芈,身法很快,虽不及你身边的陆圭,也有十之七八。最后一字者福泉,是术法大修,擅长唤水,与那王座第四的雨璃属于同道中人。” “这几位前辈?” 林清玄知道林厌离想要问什么,淡然道:“都已经死了。” 林厌离呼出一口气,遗憾地在这几位前辈的名讳后头画了一条横线,“看来是无缘拜会这几位前辈了。” 林清玄抬手凝剑,淡淡道:“城上留字的一部分人中,有很多都不是剑修,而且年代久远,你记下他们的名字也无用处,只是徒增烦思,不如与太阿剑多沟通沟通,习一些其他的剑术。” 林厌离脚丫晃啊晃,双指一并,又在玉简上留下一句,脸上笑得烂漫,“老剑仙,我现在就在练剑呀。” “练剑?” 林厌离嘴角弯起,露出两只梨涡,抬指朝向天上的月亮,“练的心剑!” 这时天外有一道金光穿破天幕,来到沐天城,落在林厌离身上,与此同时,城中三清门处也是亮起一道金光,只是林厌离身上的金光与城中的那道金光相比要黯淡许多。 “这是功德?” 林清玄看着林厌离身上亮起的金光,没有太多意外。 先前白泽来过,大概率是他搞的鬼。 对于这个是凶兽,却又不像凶兽的大妖,林清玄感官上还不错。 林厌离点了点头,抬头望向南方,应该是林韩之将那卷《白泽搜山图》送到观海书院了。 财不外露,沐天城人多眼杂,难免被小人觊觎。 林厌离虽然不怕麻烦,但麻烦找上门还是挺讨人讨厌的,她朝林清玄拱了拱手道:“请老前辈出手遮蔽天机。” 林清玄轻轻挥了挥衣袖,一股玄而玄之的道蕴升起,将金光遮蔽,另一股道蕴去了三清门,悄无声息地屏去周围人的感知。 “是白泽的搜山图?” 林厌离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开口道:“过几日搜山图的藤本就会送到沐天城了,千魔宗伙同三清门和观海书院做了笔交易,每卖出一份白泽图,所得灵石,观海书院占五成,我占三成,三清门的萧栾占两成。” 林清玄笑道:“你倒是会做生意,这白泽搜山图,山上修士大概人手都会买下一份,即使定价低,量多了,也是一笔十分可观的数字。”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天意在此 几天后,白泽搜山图的藤本果然如林厌离所说的一样送来了沐天城。 君子苏权接手此事,在沐天城的观海书院中,由一些老夫子进行归类整理,随后再委托城中的仙家商会进行印刷贩卖。 须臾地界,观海书院接受了林厌离的提议,将一成的利润分给烟云阁,将白泽搜山图全盘交由给烟云阁售卖,并且还在林厌离的建议下,将搜山图分为豪华版和普通版两种。 豪华版搜山图较为详细,有图有字,不仅记载了大荒凶兽真名,观海书院的夫子们还特意翻阅古籍,将现存的一些山野精怪也列了上去,并在上面添加了一些克制山野精怪的手段,售价七块灵石。 普通版搜山图要粗略许多,有字无图,仅仅是记载下大荒凶兽的真名,售价四块灵石。 两者比较,虽然只是差了三块灵石,却是天差地别,手头上宽裕的修士大多数两种都买下一份,在行走山水时,碰到投缘、手头又不宽裕的山泽野修,将普通版本的搜山图送出去,也是结一场善缘。 天上传讯飞剑密密麻麻,其中有几把偷偷绕过沐天城飞去了大荒营帐。 白泽搜山图的出现,让不少化形大妖为之震惊,不少大妖口诛笔伐,扬言要除去大荒地界这个叛徒。 当然,放狠话归放狠话,谁也没真敢去找过白泽,且不说能不能找得到,就算是找到了,又能拿他怎么样? 中军大帐中,孔古罕见地将八位王座大妖召集在一起。 偌大的营帐中只是坐着九道身影,便有着容纳万人的压抑,而这十道气息相互融合,竟隐隐有着凝成实质的趋势,显然已经到达了某种程度。 “诸位,”首位上的孔古目光缓缓扫视下方的众妖:“白泽搜山图诸位应该是看过了吧!” 大妖泗蛇面色不太好看,一双蛇眸冷厉森然,刻意压低声音道:“大祖,白泽如此行事,无疑是在拖我们大荒的脚步,沐天城就在眼前,唾手可得,这样无非是给沐天城多加了一份对抗大荒的筹码,晚辈觉得,白泽必须死。” 孔古轻轻点头,将目光投向鬼车。 鬼车坐在椅子上,略显得身躯庞大,他抬手拱了拱道:“真名而已,给了便给了,只要自身实力够强悍,便不怕所谓的克制。” 大妖泗蛇冷笑一声,道:“你有八条命,我可没有。” 鬼车,就是真名。 坐在第十张座椅上的白狐女子腿上放着搜山图,轻轻翻阅,没有理会鬼车与泗蛇的争执,翻阅许久之后,悬在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 白泽搜山图中并未见到她的真名和真身,不知道白泽前辈是未将她罗列入搜山图中,还是观海书院顾虑她的身份,刻意将她的真名截留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真名没有流露出来,便是一件好事。 泗蛇与鬼车争论得厉害,二人以道蕴相撞,激荡起阵阵波澜,使得营帐内的空气都变得有些浑浊。 泗蛇眼见自己道蕴被鬼车压下,朝向王座第六的木莳轻唤一声:“木莳姐姐,你来主持公道!” 坐在中间位置,只有巴掌大小的女子,双腿微微弯曲,一双赤足裸露在空气中,纤尘不染,她闻言,抬起那一双宛若星辰般闪耀的眼眸,淡漠地望了泗蛇一眼。 被木莳看了一眼,泗蛇顿时噤若寒蝉,悻悻地收回了目光,又朝王座第四和王座第十投去视线,至于那个坐在边缘的那位视万物如无物的冰冷女子,那是万万不敢奢望的。 白狐女子敛了敛身形,侧躺在椅上,淡淡瞥了鬼车一眼,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哼!”鬼车轻哼一声,重新端正身子,不再与泗蛇争论。 孔古从桌旁端起茶水,轻抿一口,目光投向坐在边缘的蓝裙女子,轻声道:“青鸾,有说法否?” 蓝裙女子睥睨一眼众人,粉嫩薄唇微张,清冷吐道:“天意如此,大势所趋。” 说完后,双眸闭起,抱着双腿靠在椅背上沉沉睡去。 坐在女子身旁的灰衣老者,冷汗直流,他轻轻抹去额上汗水,附和道:“青鸾前辈说得对,大势所趋,即使白泽前辈不奉上搜山图,也会有其他大妖逢上其他的精怪图,无非是要阻拦大荒南下的脚步,天意如此,下一战想一鼓作气攻下沐天城,显然不可能。” 白狐女子手指抬起,银狐身上的银针飞剑团团竖起,她轻声道:“无论战况如何,下一战,我不会出剑。” 她本就是被拉来凑数的,两次大战,她出过几剑,虽说只伤人不杀人,可每一剑都送了不少修士回城头,沐天城的动向已经十分清晰,既然四境以下的修士准备南渡返回须臾地界,她也没有多少出剑的理由了。 鬼车偏头看了白狐女子一眼,嘴巴微张,想说些什么,犹豫片刻,又将话咽了回去,此时说话,定然会被白狐女子问剑一场,介时谁会帮忙拦着,不如当哑巴。 十个王座,王座第一和王座第十且不说,那两个占据王座第五和王座第八的人族修士也不说,其余六个大妖,唯有他鬼车的功劳最大,斩杀的大修最多。 而且,他作为大荒凶兽的统军,那些化形大妖大多不听从他的吩咐,周围这些同僚也就罢了,就连陨星阁那些剑修也使唤不动,这个统军当得也足够憋屈。 “下一场,我会出剑。”一直沉默寡言的木莳冷不丁道。 鬼车意外地抬头望了木莳一眼。 这位身躯只有巴掌大小的女子,一柄飞剑如飞针,本命神通玄妙无比,可上天入地,甚至,入梦杀人。 在场大妖中,神通最为玄妙者,唯有王座第一与王座第六最高。 孔古双手收入袖中,面色不改,“白泽一事,你们自己斟酌,若是自认为有本事比白泽高,大可去试试,老夫已是将死之人,兵解散道之后,大荒由鬼车统领。” 一语成谶。 鬼车起身拱了拱手,目送老者离去。 大荒延迟南下是天意,鬼车掌军亦是天意。 第三百三十九章 还人以礼 酒铺人满为患。 除开一些原来酒铺的老客户外,也有一些剑仙从城中其他地方慕名而来。 千魔宗的醉画仙,酒很烈,很是通透,同样最能消愁。 一张桌子坐六个人,其中五个是剑仙,还有一个齐人胸膛高小姑娘。 尘柯送酒,琉璃管账,流莺收灵石,林厌离摸鱼,四人分工明确。 尘柯忙里忙外,手中提着酒坛,进屋来,又出屋去,手中沉重的酒坛变成空坛,载满花生米和酸萝卜条的小碗变成空碗。 他靠在门口看着林厌离与剑仙打成一片,笑笑呵呵,一时不知道谁是掌柜,谁是店小二。 林厌离要他当掌柜,可他干的却是店小二的活,而自认店小二的林厌离大大咧咧地坐在客人的位置,手中抓着玉简,与这些老一辈、新一辈的剑仙聊得很是畅快。 “小厌离,你先前在升仙大会上真的一打十一个,当真只用一只手打的?”一位老剑仙捻起一颗花生米,笑问道。 “这还有假的不成?”林厌离大手一拍,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从桌上抓起一双筷子,分别岔开当作自己的飞剑,嗖嗖嗖的发出声响,“我一开始只是用术法,第一人是个花架子,连五招都没能撑过去。” 若是林韩之在这里,见到这一幕,定然连连摇头,说道林厌离行事狂野,姑娘不美了。 林厌离端起蜂蜜水给自己灌了一口,抹了抹嘴巴继续道:“然后来了个体修,我单手挥拳,连飞剑都没用,打得人家嗷嗷叫,然后来了个剑修,你觉得那人飞剑比得过我嘛,我手指勾动飞剑,嗖嗖几下就把人送下台了。” “最后那一个,穿着一身白袍,装成剑仙模样,结果,我两柄飞剑齐出,一下子就将人家撂翻了,哈哈!” 酒桌上,有中年剑修,姓洛,听到林厌离的话,笑着端着酒杯与林厌离碰了一下,“小剑主有大剑术,同境界单手打十一人,又打败鱼泉、陆少羽、沈桥一众剑仙胚子,试问年轻修士中,谁能齐肩?” 坐在东南角处,是一位女子剑仙,小口将酸萝卜吃下后,眯着眉眼笑道:“小厌离若是生在沐天城,定叫所有年轻后生仰望。” 一位年轻剑修将碗中的酒水喝尽后,赶忙道:“哎,这话就说错了,小厌离不是生在咱沐天城,不也是众星揽月嘛!” “对对对。” “此话说得没错,在沐天城,哪位年轻后生能在林老剑仙身旁久待?光是这一点就够让那些小辈抬不起头了!” 林厌离双手端着碗,乐呵呵地敬了一圈,将碗中的蜂蜜水喝完后,道:“谢谢各位前辈夸赞!” 路口,有一道身影缓缓走来,在酒铺前停留几息后,下定决心踏入铺子,看见林厌离一副女中豪杰的姿态,忍不住问道:“这丫头一直都这样?” 蹲在酒铺外头偷瞄婀娜身段的男修抬眼瞥了男子一眼,举了举手中的酒坛,“原来是苏夫子,要不要来点?” 苏权摇了摇头,朝前走了几步,听到周围酒侠们的问候,颔首笑笑,施了个君子礼。 流莺从酒铺中出来,刚巧撞见这位苏夫子,她将脸颊上散乱的几根青丝拨至而后,风情显露道:“君子也来市侩的地方喝酒?” 苏权摇了摇头,道:“一坛醉画仙,打尖带走。” “没想到苏夫子也喝这样的烈酒。”流莺在纸板上写下后,轻声道:“给苏夫子取一坛醉画仙来!打尖!” 琉璃匆匆落笔记账,尘柯见她写完后,从储物袋中取出醉画仙,用麻绳捆好送出门外,向眼前这位观海书院君子拱了拱手。 无论是在须臾地界还是青玄天界,能够获取君子头衔的修士,可能不是境界最高的,但一定是学问顶高的一批。 夫子教书育人,很值得尊敬。 苏权接过酒坛走了几步,突然被林厌离叫停。 林厌离望向尘柯,十分认真道:“给苏夫子再拿一坛竹酒。” 苏权淡然道:“我可只付了一坛的灵石。” 林厌离咧开嘴巴笑道:“送的。” 苏权点了点头,等候尘柯将酒送来,朝林厌离颔首致谢道:“谢过了。” 林厌离笑容收了起来,“帮曹夫子多斟一碗,他喜欢喝这个。” “我会的。”苏权伸手拎过酒坛,又朝尘柯点了点头,迈着步子消失在人流之中。 林厌离目送苏权远去,小手拍下桌子,“咱们接着喝,这次聊剑意。” 她掌心一翻,一颗剑意种子出现在掌心,“几位前辈知道这道剑意是哪位剑仙留给我的么?” 坐在东南角的女子剑仙瞥过一眼,很快辨认出来。 “此人我认识,是东方龙州那边的外乡剑修,叫做公乘雪,年纪比我小许多,与我喝过几次酒。” 青年剑修眼神迷离,喃喃道:“一定是位很好看的女子剑修。” 林厌离将这位女子修士的名字记在玉简中,又开口问道:“这位前辈喝酒的时候有没有说过自己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呢?” 女子剑仙抬手扶了扶额,一股酒气翻滚,从胃中直冲鼻腔。 “呕——” 年老剑仙见到这一幕,赶忙道:“她约莫是喝多了,快些扶她去路口,吐桌上可要多花灵石!” “快,真要吐了!” 几人手忙脚乱,才算是没让腰包多出几块灵石的冤枉钱。 一位男修陪着女子剑仙在路口待了一阵,折返酒桌,女子剑仙大手一拍,“掌柜,再来坛竹花雕。” “你还喝啊!” “吐了,自然是要把吐了的喝回来。” 女子剑仙将头发稍稍梳理了一下,估摸是吐了些酒,双眼也清灵了些,她一只手撑着脸颊,仔细想了想道:“她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大概是对弟弟有些放心不下吧……” 林厌离手指停下书写,默默点头。 受人之情,还人以礼,日后她行至东方龙州,会帮这位女子剑修看一看,若是过得好,她会帮忙维系,如果不幸落魄,她会帮衬一把,好叫她在九幽路上走得放心。 林厌离端着小碗,喝了一口蜂蜜水,虽未饮酒,双眼却是逐渐迷离。  第三百四十章 陆少羽问剑尘柯 街上挂上红灯笼的时候,宽阔的街道已经看不见什么行人。 尘柯手中拿着一块毛巾,轻轻擦拭着木桌子。 虽说这些剑仙酒量很好,但有时候喝多了,难免也会酒劲上头。 吐在地上,用清水冲到沟渠中便好,可要是吐桌上,用水冲过之后还需用毛巾好生擦拭,不然会影响第二日来饮酒的客人。 尘柯抹了抹额上的汗珠,看着趴在柜台上睡得安详的林厌离,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流莺和琉璃坐在门槛上,手中抱着纸板,相互对着账目,清点灵石。 酒铺都是先付灵石再拿酒,有时候来喝酒的客人多了,难免会出现疏漏,毕竟人无完人嘛。 琉璃数着灵石,压低声音道:“账目上少了几百块灵石。” 流莺从琉璃手中接过储物袋,清点一遍后,又重新看了一遍账目,“没事,这几坛酒都是小姐送出去的,账目肯定对不上,在下头标注一下就好了。” 她以剑气为墨,以指尖为笔,勾勾画画,写下了几个字,当然字迹与她绝美的皮囊不相匹配。 远处有两道身影在灯笼的烛光下拉得极长。 流莺和琉璃投去视线,看着那两道身影缓缓靠近,来到铺子前,其中那位身材高大的修士开口道:“还有酒么?” 流莺抬手指了指招牌道:“今天打烊了,明日来吧。” “这还真是有些遗憾,听说醉画仙很受那些剑仙喜欢,本想在离开沐天城前尝尝,看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高大男人身旁站着一位少年,身后背着长剑,他一双目光注视着酒铺内的林厌离,正欲开口,被尘柯抬起的手掌拦下。 尘柯将毛巾搭在桌子边缘,用清水洗了洗手后,抬头问道:“这位前辈是为酒而来,但这位道友怕是另有目的吧。” 背剑少年看着眼前与他一般高的少年,开口道:“我与林厌离是同乡,都是胭脂国出身的修士,就是离得有些远了点,上次与林厌离切磋,没有施展真本事,现在要走了,想着与林厌离打一场,看看我们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原来是来打架的。”尘柯洗净的双手在腰间擦了擦,轻轻开口道:“流莺小姐,为这位前辈破一次例,取一坛醉画仙来,账目记在我头上。” 高大男人笑着颔首,“灵石我来出好了,总不能让掌柜破例又破财。” 说完,将一只小储物袋放在了桌上。 “前辈大气!”尘柯笑了一声,将储物袋抓起,轻轻一挥,丢入琉璃手中。 流莺从屋内抱来一坛酒水,随后又取出一叠酸黄瓜搁置在桌上,道:“花生米和酸萝卜都送完了,姑且用这个下酒吧。” 高大男人推了推手,“谢过道友。” 尘柯抬眼看了看少年,挑了下眉头道:“坐下喝酒先?” 背剑少年迟疑几秒,坐在高大男人对面,随后伸手拍了拍板凳,偏了偏头道:“一起?” 尘柯搓了搓手,讪笑一声道:“这多不好意思。” 话虽如此,身体却是很老实的坐在板凳上。 “道友如何称呼?” “剑阁陆少羽!” “原来你就是陆少羽!” “道友知道我?” 尘柯呵呵地笑了一声。 这些天陆少羽、沈桥、鱼泉、百无尘,这几个名字在酒桌上提起过无数次,再熟悉不过了。 “道友呢,如何称呼?” “一尘不染、鸣珂锵玉的尘柯。” 陆少羽张张嘴巴,感觉自己有被眼前这个少年装到。 尘柯抱起酒坛子,倒下三碗酒,先将第一碗送到高大男人身前。 高大男人笑道:“你们年轻人聊,不必顾忌我。” 陆少羽端杯向高大男人抬了抬,随后与尘柯碰了一下,道:“尘柯道友腰上也悬挂着飞剑,道友也是剑修?” 尘柯低头看了腰间的佩剑,伸手拍了拍,听着剑鞘中的哐当响声,摇头道:“对剑术只是略懂一二,不算剑修。” 陆少羽大手一拍,“谦虚!谦虚了道友!” 尘柯笑了笑,没有说话。 陆少羽伸手拍了拍尘柯的肩膀,朝酒铺里头噘噘嘴巴,压低声音道:“尘柯道友,在林厌离身边可不轻松吧,” “何出此言?” 陆少羽轻轻摇晃酒碗,“林厌离现在成为了新剑主,未来的剑术肯定会高上天,女子修为高、武力高,男子要是太弱了,就是吃软饭,所以得不停往上爬才行!” 尘柯歪歪头,“好像是这么个理,男子太弱可不行!” 陆少羽哈哈一笑,端起酒碗,“道友,咱们干一杯!” 尘柯笑着应道:“干!” 二人碰杯,仰起脖子喝了一口。 三碗酒到肚,陆少羽红着脸颊,拍了拍酒坛道:“这酒烈,就是可惜烟云阁卖得贵,我看林厌离开这酒铺子挺挣灵石,到时候我回剑阁也开一个铺子,到时候千魔宗可要给我算便宜些。” 说完后,陆少羽打了个酒嗝,又喃喃道:“尘柯道友,你觉得我开酒铺会耽搁练剑么?” 尘柯微笑着将酒碗搁回桌子上,“不会,厌离说,酒铺中能见世间真情,每一碗酒,都是对心的一次问剑。” “说得好!”陆少羽举起酒碗道,“来来来,真是相见恨晚,我敬你一碗。” 尘柯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道:“多谢多谢。” 陆少羽一口气将酒全部喝掉,将空酒碗扔在桌上,擦了擦嘴角的酒渍,道:“林厌离无论剑术还是心性都远胜于我,这架是没法打了。” 他将碗翻了个面,扣在桌面上,缓缓从背后抽剑出鞘,“陆少羽在此问剑尘柯!” 尘柯微微一愣,将碗盖在桌面上,抬起头道:“你认真的?” 眼前少年双目清亮,哪里还有半分醉酒模样。 尘柯抬头看了看高大男子,男子微笑着推了推手,“不打一场,今夜去了,我这徒儿会有遗憾。” 尘柯摸了摸下巴,扭头望了眼屋内的林厌离,随后将视线投在流莺身上。 流莺立马领会,衣袖一挥凭空生出一面灵气墙。 尘柯纵身一跃,跳至道路中央,伸手将腰间的长剑连同剑鞘一起拎在手中。 “尘柯在此,领陆道友高招。”  第三百四十一章 很大的人情 百里长街,沿街皆是红灯笼,灯笼中燃烧的不是凡尘红烛,而是修行界特有的长生烛。 福禄街街口,两位少年笔直站立。 一位黑袍劲衣,手持长剑,阴冷的月光照下,剑气森森。 另一人一身白袍,长剑连同剑鞘一起抓在掌中,淡然自若。 陆少羽双手推推,轻喝一声:“请指教。” 说罢,右手一抬,便是倾力出剑。 尘柯抬手,剑鞘紧紧抓在手中,将激荡来的剑气逼散后,手中剑鞘斗转,以剑柄方向点在陆少羽肩膀上。 一击便破陆少羽的护身灵气,随后又以极快的速度,抬指点在陆少羽眉间,将指尖留存的浓缩灵气震荡,将眼前人整个弹飞。 陆少羽在空中翻滚,落地时已经稳住身形,勉强停住脚步之后,看着尘柯,脸色凝重。 简单交手,高低立见。 尘柯双手摊了摊:“我修为可压在二境,没有欺负你。” 陆少羽呼出一口浊气,伸手将发梢上的簪子取下,双手一并,簪子游龙翻滚,以极快速度消失在视线之中。 是簪子,同样也是飞剑。 这是他的本命飞剑,龙迁。 剑未至,龙息扑面。 陆少羽左手双指牵引飞剑,随后右手长剑一抬,一头青龙,凭空在地下冒出,一张血口张开,每一颗牙齿皆是一柄长剑。 尘柯笑着跳起,左手食指变作玉色,挥指弹开那柄龙迁飞剑后,手中剑鞘突然脱出,将脚底青龙撞个粉碎。 陆少羽看着尘柯重新落回地面,眉头微微皱起,刚刚尘柯用的不像剑招,更像是枪技。 陆少羽手指一勾,将龙迁飞剑重新插回头上,双手一摆,“不打了不打了,打不过。” 尘柯眯着眼睛笑,将长剑别回腰间,轻声道:“我比你大许多,胜之不武,若我们同龄,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陆少羽面色古怪地瞥了尘柯一眼,眼前这个与他差不多高的少年,许久后,他缓缓走近,笑着拍了拍尘柯的肩膀,道:“谦虚,实在是太谦虚了,我要向你学习!” 尘柯伸手挠了挠头,讪讪地笑了笑。 陆少羽取胜心不强,善于审时度势,与谁切磋都会留一道后手,知进退,懂取舍,知晓什么该争,什么不该争,从不去主动树敌,对敌时一旦落于下风,便会想方设法地将自己的损失降到最少,这样的人是很容易登上高层的。 陆少羽拍了拍染灰的衣裳,望了望天上月亮,朝酒铺中的高大男人道:“师父,时间不多了,喝醉了就赶不上渡船喽!” 高大男人面色如常,并未有醉意,听到陆少羽的呼声后,向流莺笑笑道:“请帮我将这坛酒用绳捆好,我去渡船上喝。” 流莺多看了高大男人一眼,在屋子里抽出一根草绳,将酒坛捆好后,递到高大男人手中,“不贪杯的人族剑仙,倒有些少见。” 这些日子,在酒铺这边打杂,见过的人族修士比她修行的年月都多,在酒铺这边喝酒的剑修,就更多了。 大荒化形凶兽,体魄多强劲,大多会循着自己的本命神通修行,像流莺和琉璃这等化为人形后转去修剑的实在不多。 大荒剑修都是宝贝,虽然剑术不一定高,但只要是一位淬炼出剑意的剑修,都有资格进入陨星阁分上一杯羹。 流莺抬手摸了摸眉心,看着烛火投印下的影子,喃喃道:“其实这样也不错。” 高大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出了酒铺,来到尘柯身前后,从袖中取出三颗剑意种子,递到尘柯掌中,“此物留在我这里也没有多大用处,请代我转交给林厌离。” 尘柯接下剑意种子,认真地点了点头,“前辈还有什么话需要我转达么?” 高大男人勾了勾嘴唇,“那就请她以后卖给剑阁的酒水便宜些吧。” 尘柯拱了拱手,目送这一对师徒远去。 剑阁,这个整个宗门都是剑修的宗门,在沐天城战死了三位五境剑仙,当之无愧的天下最正。 尘柯将三颗剑意种子收入袖中,衣玦一甩,咧着嘴巴道:“回家喽!” 说完,大步迈进酒铺中,弯下腰肢将林厌离背起,晃晃悠悠的朝千魔宗宅邸方向去。 他转身朝琉璃和流莺笑道:“记得添酒。” 流莺情不自禁的翻了个白眼,将手中的账簿交到琉璃手中后,去了烟云阁。 铺子的酒水都是烟云阁供应的,在这里待的时间不长,林厌离为了避免浪费,大多寄存在烟云阁,一个月后,若是酒水没有卖完,便全部赠与留守城中的剑仙,也算是结个善缘。 四处通达的巷子,犹如江水河流般泾渭分明,二人的身影在月光下不断拉长,变得暗淡,最后消失不见。 林厌离抹了抹嘴角上的口水,抬头瞥了眼天上的月亮,轻轻拍了拍尘柯的肩膀道:“睡得有些死啊,现在过去几个时辰了。” 尘柯单手托住林厌离的屁股,伸出两根手指。 “两个时辰!!!”林厌离惊呼了一声,随后又趴在了尘柯的肩膀上,“唉,也罢。” 原本是打算几天晚上去城头抄字句的,既然现在这么晚了,姑且安排到明天算了。 尘柯小心翼翼道:“要下来吗?” 林厌离双眼眯起,脑袋枕在尘柯的肩膀上一动不动,“不,就这么背着,舒服!” “好!”尘柯笑了笑,继续驼着林厌离慢慢悠悠的行在巷子中。 “对了,刚刚你在睡觉的时候,有人来过。” “谁啊?” “陆少羽和他师父。” “嗯?他们两来干嘛,喝酒?” 尘柯摇了摇头:“打架!” 林厌离皱皱眉头道:“来砸场子了?你怎么不把我喊醒?” 尘柯有些心虚道:“你那时候不是在睡觉嘛,于是就换我跟陆少羽打架。” 林厌离又埋下头,“哦。” 尘柯有些好奇道:“你怎就不问我有没有打赢呢?” 林厌离抬手敲了敲尘柯的脑袋,道:“你个小傻瓜,这还要问嘛,肯定是你赢啊!” 尘柯停住脚步,诧异地偏了偏头道:“就这么相信我?” 林厌离挑挑眉,双手撑在尘柯的肩膀上,“你可是我看中的人。” 说完后,林厌离又补充道:“男人!” 尘柯乐呵呵地笑了一声,衣袖一抖,将三颗剑意种子送到林厌离手中,“这是陆少羽的师父托我转交给你的。” 林厌离接过剑意种子,沉默了几秒,将剑意种子送入眉心中,小声喃喃道:“以后别人托你送的东西不要随便接下,这是好大一份人情。” “嗯,有多大?” “很大很大!” “那我和你一起还!”  第三百四十二章 斤斤计较 沐天城的雪花不知在什么时候小了许多,温度也回暖了不少,只是街上却是比起先前的白雪皑皑更冷清了些。 在林清玄的吩咐下,一些修为低微的外乡修士开始陆陆续续返乡,沐天城一些本土修士也开始拖家带口地离开家乡。 走前,站在仙家渡口外,看着眼前的披着银装的高山大水,无端生起辛酸泪。 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返故土。 弯腰掬起一捧土装入瓷瓶中,算是在异国他乡的一缕念想。 妇人牵着孩子,朝渡船外的大修丈夫轻轻挥手。 少年少女辞别父母,踏上异乡的旅途。 年轻剑修驾驭飞剑,踏足天空,没入那密密麻麻的飞剑当中。 身如浮萍的山泽野修,独自一人,沿着荒凉的雪路慢慢行走。 白发苍苍的老者,依偎在妻儿身侧与儿孙告别,目送渡船消失在茫茫云海之间…… 沐天城的生气,好像一下子就被抽走了一般。 街上人流稀疏,与原先熙熙攘攘的人流相比,犹如大河分出的溪流,最后没入山谷中没了身影。 沿福禄街前行,一直到路口,能见到一家屋檐挂着数张布帛的酒铺,依旧如以前那般热闹。 林厌离坐在门槛上,手中捏着一缕剑意,怀中抱着玉简,微笑着聆听那些老剑修讲述故事。 “周沫这丫头,以前在城头的时候,就喜欢趴在老夫的腿上,后来长大了就没趴过了。” “对了,以前有剑仙远游须臾南极礁州的时候,给她带了些大荒的酥糖,好一个馋嘴的丫头,第一天就吃了大半,甜得牙齿都掉了几颗,当时看得老夫笑出眼泪。” “后来,她悄无声息的成了剑仙,是沐天城最年轻的四境剑仙,同样也是沐天城死得最快的四境剑仙,去他娘的孔古,让两个陨星阁修士袭杀一个小姑娘,真他娘不害臊,怎么不来杀我这个老头子!” 老剑仙说到这里,骂骂咧咧起来,随后将目光投向城头,“去他娘的孔古,那丫头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呀,你林清玄当真就不心疼?” 林厌离默默地将那缕剑意收了起来。 老人朝着北方吐了口唾沫,不知道是在唾弃大荒,还是城头上的林清玄。 “林丫头,你要是有机会去南极礁州的话,记得去南极礁州的伏龙国的鹿城,买一份酥糖烧给那丫头,那里的酥糖她最喜欢吃。” 老人说完后,原来陷入低谷的精气神重新恢复,端着酒碗饮了一口后,继续道:“若是老夫也死在了城头,那也烧一份给老夫,老夫去见周丫头的时候,不至于两手空空。” 林厌离低下头,轻轻地应了一声,在玉简上写道:“剑仙周沫,喜欢酥糖。” 随后在旁边小心注笔:南极礁州伏龙国,鹿城。 最后将这位老剑仙的名字一同写了上去。 二人,皆是剑意馈赠者。 将玉简收起来,林厌离站起身走进屋子,端出一碟花生米搁置在老剑仙身前,咧着嘴巴笑道:“送哒,不要钱!” “这感情好!”老人朝林厌离竖起了大拇指。 花生米不算多,刚好能就着把酒喝完。 “尘柯,我上城头去了!”林厌离伸手揉了揉脸,望着店铺中忙碌的尘柯,唤了一声。 尘柯两只手拎着酒坛,来回奔走,他用毛巾抹了抹额前的汗水,道:“早去早回。” 林厌离点点头,伸手从墙壁上的储物袋取出一坛泉林酒,单手抱在腋下,冲柜台上的琉璃噘噘嘴巴道:“泉林酒,记账上。” 在这酒铺中,无论是谁,喝酒都要花灵石,就是掌柜和店小二也不例外。 琉璃提笔抬头,抬头望向流莺,流莺捏了捏眉心道:“小姐,这是第几坛了。” 林厌离讪笑一声,伸出手掌摊开,“第五坛吧?” “错,是第七坛,而且前面五坛都是醉画仙,一百块灵石一坛,后面有一坛竹酒,也按一百块灵石算好了,再加上今日这坛泉林酒,那便是六百五十块灵石!”琉璃一本正经道。 流莺略显幽怨道:“小姐您知道六百五十块灵石在须臾能买多少东西么?” 两位大妖在因为时常去烟云阁,对沐天城和须臾地界的物价已经有所了解,再不是那懵懂无知的小白。 林厌离挠了挠头,打了哈哈,“酒铺子不是我的么……” 流莺怨念颇大,压低声音道:“当初您喊我们来可是说好了的,酒铺子赚到的灵石分我们三成,六百五十块灵石的三成便是一百九十五块灵石。” 琉璃噼里啪啦地翻着账本,轻声道:“小姐,我发现您特别喜欢送人小菜,那些小菜虽然是免费的,但都是用灵石买回来的,我都记着,您这些天送出去两百二十一碟花生米,六十八碗酸萝卜和二十一碗酸黄瓜,折合起来就是三十二块灵石。” “算这么细!”林厌离心中一惊,围着流莺转了一圈,感觉两人精明了不少。 “当然!” 流莺拍了拍腰上的储物袋。 初来沐天城,两人就像是乡下来的土妹子,走马观花,到处溜达,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 二人一合计,大荒肯定是回不去了,不如在须臾安家,等林厌离五境解开契约束缚后,她们可以一起远游,看看这世间的风景,提高心境和人性,说不定游历的过程中能够获得飞升的契机。 远游有穷游和富游的说法,穷游是以双脚丈量土地,行走山水,混迹江湖。 至于富游,那便是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当那撒钱仙翁。 二人在宅邸时没少遭陆圭口嗨,同时也在陆圭那里了解到须臾地界的富饶和富游山水的快活。 吃了那么多的苦头修成人形,余生漫长,当得享乐一番。 只是富游山水很消耗灵石,她们空有一身境界,腰包却空空如也,以后如何去富游山水,享受快活人生? 正巧,林厌离酒铺需要人手,她们便顺水推舟,与林厌离要了三成酒铺的收益,来酒铺打杂。 流莺眼露精光,将手中的纸板拍在柜台上,哼道:“小姐,先前账目上亏缺的灵石都得补齐,不然我们就要造反了!” 现在酒铺挣的每一块灵石都是她们未来在须臾落脚安家的资本,可不能由着林厌离耍赖,该掏的灵石,一块都不能落下! 第三百四十三章 请教 林厌离被流莺和琉璃叨叨了一番,最后留下一张欠条扬长而去。 无他,只因兜中灵石不多。 沐天城虽大,但林厌离花灵石的地方不多,储物袋中也没有放几块灵石,这六百多块灵石还真的掏不出来。 乘着神行舟来到城头,林厌离拎着酒水来到老地方见林清玄,发现白清也在。 两人面对面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一位模样白俊的年轻人,大眼瞪着小眼,就这么静静的盯着对方。 林厌离缓缓走进,发现二人这是一场心境的论剑。 剑仙白清,正处巅峰,心境如奔流到海的滔滔大江,势不可挡。 老剑仙林清玄,心湖平静如水,是那浩瀚无垠的大海,平风静浪,刹那间又能掀起惊涛骇浪。 有着诗剑仙之称的白清,终究还是年轻了些,固然有以下克上的气势,最终还是被海洋吞没,只能遗憾退场。 “是我输了。”白清呼出一口浊气,推了推手掌,作出认输的姿态。 林清玄坐在破旧的蒲团上,面色与平常无异,看见林厌离拎着酒坛子站在城口楼梯处,朝林厌离招了招手。 林厌离将酒坛抱在胸前,一点一点地朝前挪动着脚步,低头看了眼白清腰间挂着的酒葫芦,又将视线挪开。 就是这个酒葫芦,让她损失了足足十大缸醉画仙的酒水。 白清从蒲团上站起,从林清玄手中讨来一张凉席,就这般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瞧着天上的大雁北归。 林厌离委身坐在蒲团中,将酒坛放下,听见白清唤了一声:“怎没带醉画仙来,泉林酒可不够烈。” 林厌离没好气道:“醉画仙可比泉林酒贵。” 白清勾勾嘴唇,“据我所知,千魔宗产的醉画仙在胭脂国只卖六十块灵石,也就只是比泉林酒贵十块灵石而已,小丫头还挺黑心。” “错,是二十块灵石。”林厌离拍了拍酒坛,“我要真的黑心,就该卖一百五十块灵石。” 白清用手撑着头侧躺着,纤长的手指轻轻勾来一缕酒香,嗅入鼻中,“喝过那醉画仙,喝其他酒水都没滋味。” 林厌离揭开酒坛的泥塑封条,在林清玄那里要来三只小碗,倒下一碗推到林清玄身前,朝白清挑了下眉梢道:“没滋味,那便不喝吧。” 白清挥了挥手,指尖凝聚出一缕剑气弹出,轻轻敲打在林厌离的怀中的酒坛上,“给我,满上!” “哼......”林厌离哼唧一声,将白清面前的小碗拉到跟前,倒了满满一碗后,又给自己倒了半碗。 白清端起酒碗,将碗中的酒水喝浅一些,左右轻轻摇晃,看着碗中的晃荡的酒水玩味道:“哟,今日儿,小厌离也想尝尝酒的滋味?可别半碗就醉得下不了城楼。” 林厌离将酒碗举高,示意白清先喝,白清笑了笑,抬头望了眼天空,随即将手中的酒碗倾斜向上。 顿时酒水如柱,落入口中,有些许漏网之鱼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至地板上,溅起细碎的水珠,在赤阳下折射出迷蒙的光亮。 林厌离看得眼睛都直了,忙低下头抿了一小口。 这一小口酒水入腹,顿时一股灼热感袭遍全身,整个人似乎燃烧起来了一般。 她先前是试过自己的酒量的,像醉画仙那样的烈酒,她没法喝,一口就醉。 泉林酒,约莫能喝小半碗,再喝就会不省人事。 “剑修就该喝酒,不喝酒怎么当好剑修。”白清将碗搁在,抬指抹去嘴角的酒渍,“酒不够烈,下次带醉画仙来,那个喝着过瘾。” 林清玄倒是一点也不挑酒水,一碗酒水灌下肚,咂巴咂巴舌头,眯着眼睛望向面前的林厌离道:“今天过来是想抄录哪面墙的字句?” 林厌离摊了摊手道:“差不多都抄录完了,这次过来是来请教剑法的。” “嗯!”林清玄显得有些意外。 先前林厌离一根筋,压根不听他的,现在能够转变心意,也是一件好事。 有太阿剑的林厌离,在他悉心教导下,未来剑术会比他高。 不是高一点,会高许多! 林厌离吧唧着嘴巴,等嘴巴里头的酒味散了一些,又嗦了一小口,她将酒碗放下,用手拍了拍脸颊,笑呵呵道:“白清剑仙我可以向你请教吗?” “嗯?”林清玄面色更意外了。 林厌离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头发,笑嘻嘻道:“白清剑仙可是万人迷,人长得英俊,剑术又高,又会写诗,城里头的女子修士可迷得不要不要的,白清剑仙,你愿意教我剑术么?” “不愿意。”白清将手中的酒碗推到林厌离面前,示意让林厌离倒酒。 他笑着将视线投向林清玄,道:“老剑仙,这小丫头拐弯抹角地说你又老又丑呢!” 林清玄双眼睁大,赶忙反驳道:“别瞎说,我可没有。” 给白清倒了一碗酒后,林厌离又给林清玄续满,从地上将酒碗端起,轻轻与林清玄碰了一下后,稍显遗憾道:“既然白剑仙不愿意教我,只好请教林老剑仙喽!” 林清玄哑笑一声,这个丫头鬼心思是真的多,她专门带着酒上城头来,本就是为了向他请教,至于为何要先问白清,纯属就是想看看他会不会因此尴尬跳脚。 一个十多岁的丫头,有着几百岁的心眼。 林清玄自然不会与林厌离计较,抬了抬手中的酒碗道:“喝完,跟我一块去那边角楼!” “好嘞!”林厌离端着酒碗咕噜咕噜的往嘴里灌,虽说酒水不多,仍是耗了十多息时间。 她从地上站起,浑身都是暖洋洋的。 酒可以喝,但不能多喝,像白清这样,浑身酒气整天醉醺醺,不可取! 林厌离跑去女墙处,在墙垛处捧起一把雪花,在脸上揉了揉后,跟着林清玄一起来到远处角楼。 林清玄背着双手,站在角楼上打量一遍眼前的小姑娘,道:“想请教什么?” “先容我想想。” 林厌离展开双手,轻轻扭了扭脖子,以极其别扭的动作将四肢稍稍拉伸一下,然后双手叉腰站立,“如何将这些散乱的剑意变成自己的。” 简而概之,她遇到瓶颈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远游 林清玄笑了笑,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面朝北边,看着那数百里的凶兽营帐,抬起双指,“在你眼中,剑是什么?” 林厌离垂眸,沉思了片刻后,抬起眼皮盯着林清玄道:“杀伐利器,屠戮之兵。” “哦!”林清玄挑眉看向林厌离,意料之中。 “你这回答若是让城中那些老剑仙听见,定然少不了一顿牢骚。” 林厌离眨眨眼:“剑就是剑,总不能当个人看待吧!” 说完,她好像想起什么,补充一句道:“当然,已经诞生剑灵的飞剑除外。” 那些剑仙的本命飞剑,大多有诞生剑灵,有些已经修行有成,化为了人形,比如浮屠和观天。 林清玄摇头,缓缓道:“剑是杀戮之兵,无情亦有情,你的剑,是杀敌之刃,杀伐决断之剑,你若不舍,剑就会不舍,你若留恋,剑亦会伤心。剑乃是生命之器,你若死了,剑亦死了,你活着,剑便是活着!” “听不懂。”林厌离挠了挠头,不太愿意动脑筋。 林清玄轻声道:“当果断出剑时便果断出剑,莫要太在意本命飞剑,人活着才配登顶,有些剑修太过在意本命飞剑的荣损,本命飞剑损毁后,一颗道心从云端“啪”的一下跌到了地上,没了那心气,念头就通达不得,最后郁郁而终,要么便是心存死志,与人斗法时心不在焉,最后兵解归天。” 沐天城中剑修最多,万年时光枯坐城头,郁郁而终的剑修看得太多。 林厌离拍胸脯保证道:“老剑仙请放心,我啥都不太在意,就是在意自己的小命。” 林清玄放下双指,一针见血道:“你的修为增长得很快,心性增长得更快,你所感觉到的瓶颈是虚幻的,就像是一个乞儿突然变成了一位家财万贯的富人,从地处爬到高处,难免会出现不适应。” 林厌离歪歪头道:“我感觉的瓶颈是假的?” 林清玄摇摇头道:“虚幻而非虚假,你现在确实处于修为停滞的阶段,那些剑仙们的剑意将你拉到了一种玄而玄之的状态,可能是你的剑意在贴合你的心性,也有可能是你的心性在等候你的修为追上来,总之,这并非是一件坏事。” “所以我可以放着不用管?该吃吃该睡睡?” 林清玄笑了一声道:“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可以将人生第一次远游提前了。” “人生第一次远游啊……”林厌离趴在墙垛上,喃喃道。 其实,她是打算及笄后再开始第一次远游。 至于远游的路线,她也想好了,从千魔宗东行,然后用双脚丈量土地,走过胭脂国东面山水,再南下去最南边的云流城乘坐跨州渡船去南极礁州,然后再沿着渡船航线行走,将观海书院所在的文海洞天作为最后的终点。 至于同行者,可以选周芊洛和江弦思,二人都是三境,且都是女子,相处起来比较方便一点。 显然,这个想法现在有些不现实。 凶兽南下,北边的凡人在山上宗门的指引下南迁避祸。 山下局势严峻,山上也同样不容乐观,山上宗门封山的封山,迁宗的迁宗,前些日子千魔宗送来传讯飞剑,仅是千魔宗地界,一天便有三十多起修士在凡人跟前斗法的事情发生。 不过这些事情在飞剑楼建成后会有削减。 林清玄转过身,望向南方,淡然开口道:“第一次远游不需要走得太远,就在胭脂国境内走走嘛,以你现在的实力,自保应该没有问题,再不济你体内那位也会护你周全,先把家乡走一走,等凶兽安稳些了,再试着走一走本部大州,再跨州,人不能一次吃成一个胖子,慢慢来便是。” “老剑仙不愧活了万年久,果真比我这样的小姑娘有远见!”林厌离喜滋滋地给林清玄竖起了大拇指,“好,就按老剑仙说的办!” “那现在练剑?” “现在练剑!” …… 颜值国金陵城,一座高耸入云的阁楼恍然间就落成了。 观海书院一位五境的兵家剑修悄无声息的入驻第十二层阁楼,手捏飞剑,千里之外,一连取了十三个四境修士的脑袋,并将这些脑袋挂在金陵城的城门上,用以警告胭脂国闹腾的山上仙家。 此事一出,山泽野修哗然巨变,自此那些为所欲为的修行者,再无随心所欲。 飞剑楼落成,无数无主飞剑进入飞剑楼,其中以剑阁赠送飞剑最多。 观海书院贤人吴庸,携五位君子北上,经过胭脂国国君赵郸的同意后,在飞剑楼旁圈出一块地,打算在此处建造一座云霖书院,未来将会广收学子,无论男女,只要能够通过入学考试,便能成为云霖书院的学生,成绩优异者经过先生推举,甚至有机会进入文海洞天的稷下学宫聆听圣人教诲。 此事一出,天下读书人欣然向往。 一时间,这座还未开始建造的云霖书院在山水邸报上的热度竟是超过了已经建造完毕的飞剑楼。 胭脂国国君赵郸站在飞剑楼顶端,遥眺四周,能将金陵城全貌收入眼中。 他的身旁是胭脂国的皇后,一身衣衫素雅,没有太多装饰,若是有修行之人在此便能看出,这位模样精致绝美的皇后是位练气期修士。 女子候在赵郸身后,始终垂眉,一双眼睛中带着柔弱和顺从。 “陛下。” 赵郸侧首,目光温和:“怎么?” 女子轻启唇瓣道:“陛下已经站了有些时间了,站久了,对身体不好。” 赵郸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掌,笑道:“皇后不如往前站些,这风景怎么都看不够!” 女子愣了一下,迟疑几息时间,提起裙摆,迈步走到赵郸身边,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赵郸伸手抱住女子肩膀,轻声道:“有朕在此,皇后不用怕。” 女子有些许幽怨道:“陛下明知道我怕高......” “皇后爱朕!”赵郸爽朗地笑了一声,随后抬手指着西北道:“那处地方是太楠城。” “那是金州。” “那里是汾州。” “......” 女子有些疑惑道:“陛下,太楠城相距金陵万里之遥,您不是修行者,没那天大的神通是如何看见的呢?” “朕看得见。”赵郸勾起嘴唇,“朕的江山都看得见,不光如此,将来还会有更多看得见的地方。” 第三百四十五章 供奉一事 城头练剑数日,进步拔升。 林清玄确实是个好师父,活了数万年,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林厌离碰到费解的地方,随意提点,便能融会贯通。 不过师父虽好,林厌离去了几次之后就不太愿意去了。 林清玄经常有意无意的提拨她的剑术,有时候练着练着,剑术就练歪了。 不是林清玄的剑术不好,而是林厌离有自己的想法。 要是就这么按部就班地走,她最后的结果便是将太阿剑奉为本命飞剑,然后修行就被锁死了,念头就不得通达了。 酒铺这边,人渐渐少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沐天城的修士已经走了一部分,城中的人流少了许多。 上街的人少了,来酒铺喝酒的人也就少了。 沐天城大大小小商会数十家,有一些小型的仙家商会已经开始搬离,要么搬迁南下,去东方龙州和南极礁州,要么便是寻一处隐蔽洞府,封山十年,等躲过凶兽浪潮再现世。 相比之下,像烟云阁和聚财楼这样的庞然大物完全展露出庞然大物的担当,飞剑、符箓、阵盘、丹药这些物资以极低的价格售卖与城中的修士,几乎与免费白送无异。 林厌离还是每天去酒铺听那些剑仙讲故事,故事讲完之后,从眉心取出一颗还没有记录的剑意,询问一阵后,引得那些老剑仙黯然神伤。 心伤得越狠,酒喝得越多,一些老剑仙就算是买的最便宜的桂花瑶,一口气喝个四五坛,也能捞个十多块灵石。 当然,小菜什么的,就没有多送了。 一碟花生米,一碟酸萝卜,一碟黄瓜,这已经是最高的配置。 偶尔间,林厌离会在酒铺这里架起一个铁架子,上面穿着一些蘸有调料的鸡,用木炭和柴火烘烤,撒些辣椒面和盐巴,香味能飘好几里远。 有修士特地驻足,问起烤鸡多少钱一只,林厌离咧着嘴巴竖起了五根手指头。 五块灵石,买一只毫无灵气可言的烧鸡,简直就是抢灵石。 那修士身旁有一个六七岁小子,似乎是他的儿子,闻到烤鸡香味,口水流了一地,要不是灵气稀薄还耐不住炭火烘烤,早就伸手将铁架子上的烤鸡扒了下来。 男人摸了摸储物袋,脸上露出难看表情,咂咂舌,只好放弃。 小子一见男人不买,撒泼般躺在地上打滚,如何好言相劝就是不愿在地上起来,一副赖在地上不走的样子。 男人站在一旁由着男孩哭,任由他在地上打滚哀嚎,哭得声嘶力竭也毫不所动。 酒铺中喝酒的客人时时侧目,有老剑修听着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声,一颗金心剑胆都软了,从腰包掏出五块灵石递到林厌离手上。 林厌离笑眯眯的将铁棍上插着的烤鸡取下一只,在男孩面前晃啊晃,最后将烤鸡用油纸包好,送到了老剑仙面前。 老剑仙听着孩子哭得更狠了,笑骂两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将烤鸡送到男孩面前。 男孩破涕为笑,美美地接过烤鸡,坐在地上打开油纸闻了一口,还未下嘴,就被一个闻讯赶来的妇人伸手揪住耳朵从地上提了起来。 原来,并非是男人铁石心肠,而是家中管钱的是妇人,兜里头薄,拿五块灵石给男孩买烤鸡对他而言太奢侈。 妇人赶快从储物袋中掏出五块灵石,交还到老剑仙手中,随后从储物袋中抽出一根孩童手臂般粗的木棍,照着男孩屁股就是一顿胖揍。 街上行人对此见多不怪,沐天城的风土人情狂野得很,手臂粗的木棍算什么?他们还见过吊在屋檐上,当街用带刺皮鞭抽的呢! 毕竟沐天城的小孩,皮糙肉厚,十分耐造(cao)!!! 闹剧很快收场,作为罪魁祸首的林厌离,悠闲悠闲的坐在椅子上,乐呵呵着同酒铺中那些喝酒的剑仙聊天。 临近中午的时候,天上的雪花小了许多,林厌离将围在脖子上的毛领子往下扯了扯,一双美目投向北边。 在福禄街的对面,有一对师徒从北边乘着神行舟来到路口,等神行舟安稳落地后,其中那个少年脚上踏着一对飞剑疾驰到林厌离身前,闻到烤鸡的香味后,身后探入铁架子,也不顾炙热的炭火,将一只呼呼冒油的烤鸡抓在手中。 “沈桥,手真快啊,一只可要十块灵石!”来不及阻碍沈桥的林厌离大呼一声。 沈桥挑了挑眉头,另一只干净的手拍了拍林厌离身旁的木牌道:“你这上头不是标着五块灵石么?” 林厌离瞪了一眼,将木牌取下,用剑气将五改为了十。 持伞女子依旧是穿着那身白色罗裙,手中持伞,轻轻摇晃伞上积雪,飘逸若仙。 她来到林厌离身前,微微倾身,施了个福礼,胸前弧线在林厌离面前一闪而过,意态婀娜,流云姿态,一如既往的好看。 “见过新剑主。” 林厌离抖抖嘴角,瞥了眼腰上的剑,双手抱拳,恭敬着拜下身,“前辈折煞死晚辈啦!” 持伞少女嫣然一笑,并不在意,她看了沈桥一眼,轻声道:“今日沈桥要跟随丹霞宗的弟子一起返乡了,现在来答复师妹的承诺。” 林厌离双眼一亮,道:“前辈愿意担任灵山宗的供奉?” 持伞少女颔首微笑道:“我可以担任灵山宗的供奉,但是,是末席供奉。” 林厌离连忙道:“能担任末席供奉,晚辈就已经满足啦,不敢奢求更多了。” 沈桥抓着烤鸡,往嘴巴里塞了一只鸡腿,声音含糊不清道:“先前你托师父问我愿不愿意当千魔宗的供奉,当千魔宗的供奉有什么好处吗?” 林厌离眨了眨眼睛,道:“好处多多,每个月有不少灵石俸禄,像醉画仙这样的酒水,都是可以免费领的,只需要挂个名字,不需要做什么特别的事。” “这感情好!”沈桥抹了抹手上的油,“免费有酒喝,还有灵石得。” 突然,他想起什么,问道:“你不会诓我吧,真不用做事?” “真不用做事。” “好,咱们打一架,打赢我了,我就当!” 第三百四十六章 隐隐压胜 打架,打架,又是打架,这些人的脑袋里头难道就没有其他事么? 林厌离在心中鄙视一番后,正犹豫要不要答应沈桥的条件。 身旁有位年迈剑仙听到有戏可看,立马起哄道:“小厌离要与沈桥再打一场,咱们有得看喽。” 一方是接下太阿剑,成为新剑主的林厌离,另一边是丹霞宗打败过沐天城诸多本土年轻剑修的沈桥,两人打架很有看头。 一位女子剑仙大手一拍,轻喝一声道:“掌柜的,再来两坛竹花雕,花生米和酸萝卜就不要吝啬了,老娘多出两块灵石。” 尘柯站在眨了眨双眼,看看林厌离,看看沈桥,最后又看了看流莺。 流莺见尘柯没啥动静,赶忙道:“愣着做甚,快快搬酒!” 尘柯一动不动,流莺将几位剑仙要的酒水记在纸板上后,只好自己亲自去取。 也不知这小家伙是怎么了,跟迷了魂走不动道了一样,连灵石都不挣了。 林厌离站在原地思索一阵,见身后人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不由大怒道:“诸子不安好心!” 随即一掌拍在铁架子上,英勇应战,“打就打!” 其实不怪这些剑仙好奇心太重,实则是先前沈桥与林厌离打过两架,二人势均力敌,虽说最后林厌离打赢了,但颇有些取巧,不算在剑术范畴之中。 现在林厌离接下了剑主传承的太阿剑,举城瞩目,她剑术上的进步是城中剑仙最关心的问题。 “你答应啦!你等等哈。”沈桥有些意外,将手中的烤鸡胡乱啃上几口,搁置在烧烤架子上,用衣裳将手上的油抹干净,擦擦嘴巴,“在哪儿打,就在这?” 林厌离环伺一遍四周,周围商铺有许多已经关门了,她将视线投在酒铺上,酒铺有这么多前辈在,应该是没有毁坏的风险。 “就在这儿打!”林厌离果断道。 “好!” 沈桥小步跑到路口处,笔直站立,伸手将长剑抽了出来,朝前一推,横在面前道:“丹霞宗沈桥问剑林厌离。” 林厌离脚步一点,飞跃数丈距离,稳稳落下,“千魔宗林厌离领剑。” 说完,左手双指并起,一双飞剑从袖中窜出,短刃银剑是飞剑“天真”,三尺桃木剑是飞剑“团圆”。 三尺长的“团圆”飞剑,随着少女身高的增长,已经看起来没有那么长了,被少女握在手中,看着还是有些小小威武霸气。 沈桥站直之后,身后出现一对灯笼,与日月相对应,将灯笼背负在背后,日月骤亮,剑气冷森。 有剑仙细心发现在那一对日月照亮范围之内,落下的雪花都被细微剑气斩成了两半。 李竹酒输给这样的剑修,输得不冤枉。 林厌离从单手变为双手持剑,周身浩然正气冲入云霄,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这丫头的浩然正气,比上一次强了许多,只是可惜不是陈墨水的浩然剑气。 浩然剑气与浩然正气,二者同为浩然,只有一字相隔,其中的玄妙却是天差地别。 浩然正气,顾名思义,便是天地之间最纯粹的浩然之气,无形之中,有着洗刷天地万物,涤荡污浊的功效,因其比较玄妙,世人少有人修炼出浩然正气。 至于浩然剑气,同样有着能够洗涤世间污浊的功效,比起浩然正气少了几分玄妙,却更加生猛霸道,其中含有杀伐之道,能使持剑者剑术更精,剑道更猛。 对于剑修而言,浩然剑气胜于浩然正气,而对于术修、符修等修士而言,浩然正气则远远胜于浩然剑气。 如今的林厌离是剑主,未来必然剑道登顶者,当获得剑道最强,身负的浩然气不是浩然剑气而是浩然正气,多少还是让城中对林厌离看好的剑修抱有遗憾。 “请指教!” “请指教。” 二人同声道了一声,身影如幻如梦,刹那间撞在了一起。 两柄长剑对砍碰撞,爆发出刺耳的金属交鸣之音,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散播开来,两柄长剑的锋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光幕。 一位坐在路边抱着酒坛独饮的老者见到这一幕,哼笑一声,抬指在酒铺竖立起一道剑气帷幕,以此将林厌离和沈桥激荡的剑意阻拦在酒铺之外。 其中一位年轻剑修喃喃道:“小厌离的进步着实是让人自惭形愧。” 几位老剑仙默默点头,对年轻剑修的话很是认同。 林厌离手腕抖动,长剑如游龙摆尾,周围被他吸引来的水汽,凝集成水流,抬剑一推,水流变作无数细小袖珍小剑,各把袖珍小剑施展的剑术各不相同,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啧啧啧,小厌离当真是将那些剑意揉到一块了,我竟然是隐约间看见了小周沫的海棠剑术,这就是小厌离所说的练心剑么?真好!” 下巴留有长须的老者今日也来到酒铺捧场,看到林厌离那些袖珍小剑施展的剑术,不由得眼眶有些湿润。 “真是大开眼界。” “剑主后继有人。” “归乡有期!” 这些称赞声被林厌离选择性无视,她抬头瞥向尘柯,看见尘柯稍显紧张的表情,轻轻点头打消尘柯的顾虑后,倾力出剑。 单手一抬,热浪扑面,剑尖一朵赤焰花苞绽放,一一条火龙从地上盘旋而起,炙热的火气携带剑意一起,将沈桥和那些水汽一起整个吞噬。 沈桥身后一对日月撞破火龙,带着他一块来到远处屋檐。 持伞少女不知何时将伞收了起来,密密麻麻的雪花落在肩头,将她娇美的脸庞衬托得越发清秀动人。 林厌离变强了,比沈桥的实力增长得更快。 上次林厌离说过,只要她打赢了沈桥一次,以后每一次都能打赢,这句话并非是玩笑话。 沈桥站在屋檐上,面色十分凝重,他现在应对起林厌离的剑招竟敢感觉有些吃力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同一条山道上奔跑,一直领先在前头的自己突然被人超了过去,并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人远去。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天下飞剑行属 远处,顾玄北和陈墨水站在屋檐上面,身旁还有个拎着酒葫芦的白清。 白清眯着眼睛看着街道上的林厌离和沈桥,惬意地给自己倒了口酒。 “沈桥在剑术上已经不是林厌离的对手了。” 顾玄北和陈墨水听到白清的话,投去视线道:“白剑仙闲情雅致,菜鸡互啄也有兴趣?” 白清呵呵的将酒葫芦扔了过去,被顾玄北一把抓在手中,打开嗅了一口,是便宜的浊酒。 顾玄北抬起酒壶倒了一口,吧唧吧唧两下嘴巴,摇了摇头,递到陈墨水手中,陈墨水迟疑了几息时间,抬指从酒壶中牵引出少许酒液,张口饮下,同样摇了摇头。 这些年,走南闯北,山上山下,蹭过酒水,蹭过茶水,席也没少吃,经验丰富,但是今日白清的这个酒水是最难喝的。 陈墨水将酒葫芦还了回去,抱剑站立道:“意料之中,毕竟是江晚离。” 顾玄北投去视线,陈墨水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赶忙补充道:“毕竟是江晚离的女儿。” 顾玄北笑着点了点头,嗯,这就对了嘛! 白清揪开酒葫芦塞子,灌了一大口,绕有趣味道:“江晚离我听说过,那个魔道圣宗宗主横空出世,出世即是巅峰,一手术法压胜整个修行界,叫日月为之失色,好像所有的术法修士在她的面前都不值一提。” 顾玄北笑了一声:“低调,低调,在下的师父确实十分耀眼。” 白清撑了撑身子,让自己在屋檐上坐得舒服一些,悠悠道:“可惜,犹如璀璨流星划过星空,璀璨耀眼,惊艳绝绝,在修行界横行数百年后,突然犹如一缕青烟般消失不见,再次露头时,已作他人之妇,这个林兮风,值得我上门去问剑一场!” 陈墨水意外地瞅了白清一眼,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话,“白清,你也对我师父有想法?” “什么叫有想法?”白清没好气道:“像江晚离这等奇女子,我自然是想要拜会一番,只可惜百年前我远游去了大荒,无缘见识到这位奇女子的巅峰姿容,听说她不仅是位术修,也是位剑修,可惜没能问剑一场,遗憾,真叫人遗憾。” 陈墨水紧绷的脸缓和下来,若是这个白清对江晚离也有所想法,还挺灾难的。 白清一身云纹衣袖轻轻晃悠,他伸开五指将天上的太阳握在掌心,“每一百年都会出一个耀眼人物,似江晚离那样能够耀眼数百年的女修,真的很少见,江晚离当年叫那些术法修士抬不起头,今日出个林厌离,使得天下同龄人望其项背,这一对母女,真是叫人望之生畏。” 路口处的林厌离双手叉腰站立,手中的环绕周身旋转飘动的天真飞剑,随着林厌离心念一动,陡然在沈桥身侧现身。 沈桥眼神一凛,身后一对日月阻下天真飞剑,随后右手食指一弹,剑影穿梭,直刺向林厌离咽喉,沈桥出招快,准,狠,这是他一贯用来杀敌的方式。 林厌离脚尖猛地一蹬,踏上屋檐,身形在空中翻腾几圈,险而又险躲过沈桥剑气的袭击,随后手中团圆飞剑脱手,朝着沈桥飞射而去。 沈桥双手握住长剑猛地劈下,剑影消散,团圆飞剑撞在地面,发出一声嗡鸣后,又弹起身冷不丁的突破沈桥的护身灵气,划破了衣裳,却只在腿上留下一条细长白痕。 看到这一幕,林厌离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沈桥里头是穿了啥东西,飞剑都穿不透。 沈桥拍了拍腿,一闪而过的钝痛让他警醒,他大概率是要输了。 离谱至极的剑意,杂中有序的剑术,让他有一种面对四境剑仙的幻觉。 真是妖怪啊! 沈桥暗暗道了一声,双掌一拍,手中长剑一分为二,二分为三,三分为千百,眨眼间,沈桥身边便围拢了数千柄剑。 “哇,这小子的飞剑与李幕清的“鱼跃”有几分相似啊!”顾玄北惊讶一声。 陈墨水将剑鞘往怀里送了送,抱得紧一些,他与李幕清打过许多次,赢过一次,还是人家让的。 对于李幕清的“鱼跃”飞剑,陈墨水最有发言权,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沈桥分化出来的飞剑,淡漠道:“大概率是与李幕清走的同一条剑道,或许未来他会问剑李幕清。” 一条登顶的剑道已经有人占据了,想要更上一步,唯有将那人扯下来。 沈桥未来必然会问剑李幕清,至于李幕清领不领剑,这场剑道之争都会打。 李幕清如今五百多岁,与白清年纪相仿,相对那些老剑修而言,还是个年轻后生,剑道有成、大道可期。 至少沈桥到达五境后,一百年内是追不上李幕清的境界的。 这位三清门的宗主,实力上可是很能经住考验的。 白清从屋檐上揭下一块瓦片,用剑气驱动瓦片在指尖旋转,他瞥了眼密密麻麻的飞剑,摇了摇手,“老剑仙原来是很看好沈桥的,但沈桥在某些方面还是欠缺了些,不及林厌离完美,林厌离的那柄叫做“团圆”的飞剑,有些玄妙。” 陈墨水挑了下眉头,“若是将天下飞剑列个排行,能排多少?” 白清摊了摊手,略显无奈道:“林厌离现在又不是大修,咋个排喔!” “那假设她成为大修,又没有长歪,能排多少?” 白清思索一阵,抬起两根手指,“应该能排在前二十吧。” “这么低?”陈墨水挑了下眉头,有些意外道。 白清气笑道:“天下剑修这么多,我说的只是须臾的剑修,若算上大荒,就只能排在前五十了。” 陈墨水拔剑又送剑,眉头皱起,“那我这把“浩然”呢?” 白清扇了扇手,任由清风拂面,笑道:“那自然是在一百往后了。” 陈墨水:…… 他突然很想打死眼前人,但可惜的是,打不过! 想了想,还是算了。 白清还不知道自己差点又要被陈墨水问剑一场,继续道:“排名第一的自然是剑主那把天外剑——太阿,陈秋雨那四把半仙兵组成的浮屠四剑应该能进前十,外加林厌离的“团圆”,天下飞剑之列,前二十的飞剑你们已经有了三把,已经很牛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林厌离的飞剑 顾玄北委身坐下,坐在屋檐的高坎上,抱胸观看。 白清所说的话,还是有几分考究的。 天下飞剑之属众多,稀奇古怪的能力很多,相对比起来,陈墨水的“浩然”并不是太玄妙。 但是飞剑神通再如何玄妙,也要看主人是谁。 归根结底,剑只是一把剑,主人不行,便是不行。 白清将酒葫芦拴回腰间,“看来今日是无缘看见太阿飞剑出鞘了。” 林厌离的剑术和剑意增长得都很快,半年时间,有这样的进步,有资格说须臾第一了。 再观沈桥,同样进步飞速,但与林厌离比较起来,就显得十分慢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林厌离现在才十一岁。 顾玄北看着林厌离腰间未出鞘的长剑,沉默半天道:“她是不会用太阿剑的。” “为啥?”白清愣了愣,满是疑惑。 陈墨水拍了拍怀中的剑鞘,隔绝周围神识,小声道:“林厌离是很讲究的,平日里看着她大大方方、有些没心没肺,但其实她比谁都细心,而且尤其注重自己的小命,在外人看来,她已经接下的天外剑成为了剑主,其实她是没有接的。” 白清眼睛张大,显然对此有些意外。 在沐天城所有本地剑仙眼中看来,林厌离已经是新剑主,甚至已经开始默认林厌离是沐天城的新领袖,若是让那些老修士知道真实情况,岂不是一个个都要发疯。 白清继续问道:“既然你说她不会用太阿剑,那把剑就这么一直挂在腰上,当个装饰品?” 陈墨水摸了摸下巴,想了一阵,轻声道:“应该会送人。” “送人!” 这大概是白清这辈子听过最离谱的事情了。 “林厌离与你不亲近,所以你不了解她,你若是与她混熟了,便会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就目前来讲。” “周围人中,最值得她掏心掏肺的应该是三清门那个萧栾,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等离开沐天城的时候,那把太阿剑就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萧栾身上。”陈墨水选择性无视白清的表情,淡漠道。 顾玄北捏了捏眉心,显得有些无奈。 自家师弟太过耿直,什么都往外头说。 他轻轻挥了挥手,压低声音道:“此事可莫要往外头说,那些沐天城的老剑修,心脏可受不了。” 白清捂着胸口,气息沉重,“其实我现在都有些受不了。” 顾玄北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揭了一片瓦,小声道:“其实那个丫头理解起来很简单,你对她好,她便会加倍对你好。” “城中有两人有浩然正气,一个是萧栾,另一人是林厌离,你觉得林厌离身上的浩然正气是哪儿来的?” “萧栾飞剑有三,观天、巨山、步摇,三柄飞剑品秩都很不俗,除开观天飞剑,其余两把飞剑是林厌离送给他的。” “要将她信任的人列个排行的话,陈秋雨、萧栾、周芊洛、江弦思属于前列,尘柯、慈楠、柳百泺、陆圭属于中列,至于我和陈墨水还有三清门的李竹影就只能排在最后了,要是我跟萧栾打架,小丫头一定会帮萧栾,但是我跟墨水打架,小丫头一定会选择帮我!” “嗯,为什么?” “因为之前墨水经常挥拳打她。” 白清震惊地张大了嘴巴,朝着面色平淡的陈墨水竖起了大拇指。 这是真的勇士。 路口处,林厌离穿梭在剑雨之中,天真飞剑护在周身,随着身上的剑罡一起将袭来的飞剑虚影弹开,另一把团圆飞剑,则随着林厌离手指的牵引,穿过飞剑袭杀的缝隙,在不知不觉中来到沈桥身前三丈。 剑者,唯心。 林厌离抄录城上字句,练心剑,询问赠送剑意者,拔高心性。 她的胸口内住着一个小人,此刻正盘坐其中,闭目沉思,似乎陷入了某种冥想之中。 忽而间小人睁眼醒来,双手执剑,向沈桥肩头一刺。 沈桥有察觉到什么,心神一凛,猛地弯下腰肢,躲过了刺向肩头的飞剑。 林厌离淡淡的看着眼前一幕,嘴唇轻启:“落!” 沈桥只觉脚步一个踉跄,肩头上传来一阵刺痛,他抬眸瞥了眼肩头,看着肩头上冒着血花的窟窿有些难以置信。 再抬头望向远处的团圆飞剑,剑身沾血,在雪中闪烁寒芒。 “这......” 沈桥用剑气封堵住肩上伤口,对此有些难以费解,刚刚他确实已经躲过了林厌离的飞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柄飞剑还是洞穿了他的肩膀。 一只胳膊被废,还有另外一只。 沈桥随手在身上扯下一块布条,将绕过腋下,利用飞剑在脖子上打了个活结,随后左手一挥,密密麻麻的飞剑倾盆泻下。 剑刃如瀑,带出大片白光,林厌离却不慌张,双腿微曲,天真飞剑落在掌中,右手按在剑柄之上,体内的真元汹涌澎湃,瞬时凝聚于掌心之内,随着她的手掌向着前方用力一推。 一股无形的波动从她掌间扩散开来,天真飞剑一晃而过,数不清的虚影在林厌离手中腾空而起,那是逆流而上的游鱼。 那位眼眶湿润的老剑仙,红着眼眶捂住了眼睛,声音有些颤抖道:“那是周丫头飞剑的神通。” 白清见到这一幕有些惊愕道:“两把本命飞剑,那把天真飞剑是何时彻底炼化的,她的心窍当真装得下两把飞剑?” 顾玄北嘴角微微咧开,笑道“在她练心剑的时候。” 白清面色古怪道:“那天下的飞剑又可以重新排一排了,这把“天真”也很了得。” 沈桥瞧着消散的剑影,重重叹下一口气,眼前这个少女,很有些不讲道理,天底下怎会出这样的奇葩生物,又刚好与他是同龄人。 沈桥心神一恍然,眼前景象变换,仿佛置身于另一处天地 这里金光万丈,瑞彩千条,霞光缭绕,四处皆是仙鹤飞舞,仙山飘渺,云雾缭绕。 天边一轮烈日照耀八荒六合,一座巍峨的天门耸立在群山之巅,在那天门下,站着一道金色虚影,手中抓着的正是团圆。 金色虚影起剑又落剑,沈桥侧身躲闪,却觉大腿一痛,低头,大腿不知何时鲜血淋漓,同样是被那把团圆飞剑贯穿了一个窟窿。 这时他才明白,肩头上的离奇伤口是团圆飞剑所致。 第三百四十九章 微醺未醉 沈桥将衣袖扯下一段,在大腿上绑好,抬头望向屋檐下的少女。 其实打到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打下去了,他也没有心气继续与林厌离论剑一场了。 不打了,没得意思! 沈桥呼出一口浊气,将手中长剑插入屋檐中,双手举了举,作投降模样。 “不打了,投降!” 林厌离双手有些颤抖,见沈桥投降了,重重缓了口气。 “服了?” “服了,彻底服了!” 沈桥从储物袋中翻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两颗丹药咽下后,拾起屋檐上的长剑翻身跳下,来到林厌离的身前,有些幽怨道:“两把飞剑,太不讲道理了!” 他将肩膀和大腿上的衣段拉开 林厌离捂着鼻子,鼻血呼呼地往外窜,她翻了个白眼道:“你以为飞剑就这么好用么?” 尘柯小步跑出来,手中抱着两团布料,林厌离从尘柯手中将布料抽来,撕成几个小布条塞到鼻孔,靠在尘柯身上哼唧几声后,继续道:“以后不要再跟我打了,挺费劲的。” 沈桥摊了摊双手,将长剑收入身后剑鞘中,咧嘴一笑道:“言出必行,等我四境我会成为千魔宗的供奉,先说好,只喝酒不办事的那种!” 林厌离袖袍拍拍,几把飞剑飞回袖中,朝尘柯使了个眼色。 尘柯立马领会,快步奔入酒铺中,提着两坛酒卖过门槛,不顾流莺翻起的白眼,将酒坛送到林厌离身前。 林厌离拍拍酒坛,开口道:“既然是我们未来的供奉大人,这两坛酒就留着路上喝!” 沈桥搓了搓手,尘柯手中接过酒坛,“这多不好意思。” 持伞少女仰天看了看太阳走向,柔声细语,“时辰不早了,快些去渡口吧。” 沈桥将两坛酒水收起,向眼前的年轻女子抱拳行了个礼道:“师父,我就先回去啦。” 说完沈桥又朝酒铺中的那些剑仙施了个礼,最后朝林厌离和尘柯摇了摇手,快步朝仙家渡口方向奔去。 持伞少女点了点头,微笑着看沈桥走远。 林厌离有些好奇道:“前辈不和沈桥一起回去么?” 持伞少女淡淡道:“除开少数五境大修需要返回须臾地界,其他的五境修士都有布局,不可随意离开。” “哦,那前辈在面对大妖时多加小心。” 持伞少女颔首点了点头,“谢师妹关心。”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持伞少女只是来回答 林厌离低头用手挤了挤鼻子,用清水洗了把脸后,伸手扒拉着尘柯的脖子,哼哼唧唧走到酒铺门口。 迎面,便是一位喝得熏醉的年轻剑仙,他竖着大拇指,咧嘴笑道:“小厌离,你是这个!” “哎呀,客气客气!”林厌离抱拳推了推手。 之前来过多次捧场的老剑仙,眼眶红红,似乎是哭了一场,他缓步来到跟前,伸手揉了揉林厌离的脑袋,笑道:“这样子,很好。” 林厌离抬起头,本想将头顶上的手拿开,但看见这位老剑仙一副要哭了的样子,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反正摸摸脑袋不会掉肉,姑且就破一次例好了。 一位女子剑仙有些憧憬道:“一位女子剑主,带领着我们沐天城剑修,未来振臂一呼,所有须臾地界的剑仙齐齐出剑远游,这等光景,真是让人神迷。” 路口处蹲着一位看戏的独眼修士,看完过后走入酒铺,大手一挥,要了两坛醉画仙。 坐在门口处的白须剑修笑道:“没想到你个把灵石看作是自个命*根子的吝啬鬼,竟然回来买酒吃。” “你个王麻子,亏老子上次请你吃酒,你就这么待我?”独眼剑修骂了一声,唾沫飞溅。 被独眼剑修称作是王麻子的白须剑修,大手重重拍了拍桌子,震得酒碗跳起两尺高,“你个瞎眼的老徐,上次请老子吃的什么酒?买回来的醉画仙中掺便宜的黄浊酒,可真有你的!” 独眼剑修面红耳赤,喝道:“这么多人,留点面子,今天买两坛,喝个痛快便是。” 流莺将两坛酒水送来,来到林厌离身前道:“送出去的两坛醉画仙,记得晚上把账补齐了。” 林厌离双手一拍,腰杆笔直。 她像那欠灵石的人吗? 两坛醉画仙而已! 她大手一挥,“今天酒铺里的消费,全部由陆圭公子买单!流莺,上酒!” 流莺眉头一皱,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姐大方,可是她不大方啊,不过既然有人兜账,姑且由着她的性子吧。 独眼修士听到这话,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他喜滋滋地坐到长须修士面前,笑道:“今日头,来看小厌离打架真是来对了。” “你个独眼老徐就贪这些小便宜吧!” 长须老者嘲讽一声,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你家两个女儿何时走?” 独眼老者伸手将酒坛揽到身前,向流莺要了只小碗,倒满酒水,有些惆怅道:“嗐,我那个婆娘铁了一颗心吊我身上,死活不愿意跟女儿们一起走,说是要留在城中照顾我,你说我有啥好照顾的!” “之后城头就凶险了,你还是与弟媳妇好好商量商量,老剑仙既然给了你们一个名额,你们能走便走一个,徐澄丫头双腿走不了路,徐沐丫头又要在书院里头读书,弟媳妇去了书院那边,两个丫头好歹有个撑腰的。”长须老者提醒道。 独眼修士端起酒碗与眼前人碰了一下,“嘿,王麻子,今日儿脑袋灵光不少!” “去你娘的,少给老子瞎叫唤!” 两位剑修一同饮酒,喝的是旧年往交,谈的是儿女日常。 酒铺人满为患,坐不下的蹲在路口,几个人围成一圈小声嘟囔着最近发生的稀奇事。 独眼修士喝了几盏酒水之后,站起身来到林厌离身前,翻手,将一颗剑意种子递到林厌离手中,笑呵呵道:“我的剑术不高,可不要嫌弃。” 林厌离站起身,躬腰施了个礼道:“前辈太谦虚了,敢问前辈姓名?” “哦,我叫徐武奴,上次我女儿还去你那里吃过饭呢!” 林厌离恍然大悟,原来眼前这位剑仙前辈是徐沐的爹! 那个跟着吟秋一块来混饭的小姑娘,她印象很是深刻。 独眼剑修呵呵笑了一声,重新坐回位置上,看着匆匆在玉简上记录什么的林厌离,对眼前的老友道:“我好像看到了未来小厌离带着我女儿返乡。” 白须剑修轻轻挥了挥衣袍,笑骂道:“瞎眼老徐,这才喝几碗猫尿,就眼花了,多练练酒量吧,以后出去别说自己是剑仙,丢死人喽!” “眼花?或许是吧。”徐武奴应了一声。 酒中看花迷眼,微醺人未醉。 第三百五十章 山野烂漫 或许是感觉到春日气暖,原本生灵绝迹的沐天城不知不觉中枝头上也站了些鸟。 林厌离趴在城墙上头看着远处木屋前嬉戏追逐的少年少女,眉梢弯着像是月牙儿。 尘柯今日选择当撂手掌柜,将酒铺中的事委托给一位千魔宗的女修,便匆匆追上林厌离的身影来到了这南边的城墙。 林厌离回眸,冲他粲然而笑,道:“再过十日左右,他们就要随我一起南下返回胭脂国了。” 尘柯手掌抬起,掌心微张,如今他的修为又攀爬到四境了,距离五境只有一线之隔,大概还能在须臾地界待十日的样子。 “可惜,你不能跟我一起返回胭脂国,否则,你看到现在的千魔宗一定会吓一跳。” 尘柯爽朗地笑了一声道:“等我下次来,再去好了。” 林厌离翻上城墙,双手撑在墙垛上,两只脚丫摇呀摇,望着天空悠悠道:“可是你来一次不太容易,我寻思着你短时间内就不要来了。” “啊!”尘柯惊讶地看向她道:“厌离,“你不要我啦!” 林厌离抬手拍了拍尘柯的脑袋,没好气道:“小傻瓜一个,你从青玄天界飞升来此处,还是偷渡来此,每次至多待几个月时间,太辛苦了。” 尘柯双手摇摇,“不辛苦,才不辛苦嘞,看见厌离我就很高兴。” 林厌离白了尘柯一眼,觉得眼前的人真的是小傻瓜,既然尘柯不怕辛苦,那她也不必去多为尘柯担心什么。 “走,去营地瞅瞅!” 林厌离原地跳起,拍了拍衣裳后,拉住尘柯的手,随风飘落,最后落在营地木屋的屋檐上。 营地的东北角,有一处方阵,领头之人是李裳。 凶兽攻城结束后,李裳突然找到她,说是想要在营地这边教那些孩子练武,问林厌离可不可以将拳法传授出去。 林厌离当即点头同意,虽然不知道李裳有何想法,但对于这些孩子来说,是一件好事。 毕竟多一个本领,在胭脂国立足也容易些。 李裳站在最前,身板挺直,挥拳动作极其缓慢,每迈出一步,都要回头用洪亮的声音讲解。 “这一步踏出去,身子要前倾一些,你们已经扎了许多天的马步,下盘一定要稳住,不然就会很容易跌倒。” “这一拳,打出去的时候要动用腰部的力气,单靠手臂的力量是打不出气势的。” “你们看好,虽然这个姿势站起来很累,但是站多了,你们便会发现身子会轻盈许多。” 尘柯顾盼间微笑道:“教人很细心,是个好师傅。” 林厌离得意的揣揣手,“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的。” 尘柯点了点头,嘴角翘起,“眼光肯定好啊,不然又怎会看上我!” 林厌离斜了尘柯一眼,“给自己拍马屁,臭美死你。” 尘柯呵呵笑了起来,纵身一跃,在数不清的目光中稳稳落下地面上,一身霞月白袍微微收敛,朝屋檐上的林厌离仰了仰头,“下来走走!” 林厌离摁住裙摆,小心跳下,随后比划了一下自己与尘柯的身高。 尘柯现在比刚来那会儿高了不少,虽然还是少年模样,但比她高出了一个头。 两人站在一块,一位霞月白衣,一个青莲儒裙,看着与道侣二字毫不相干。 尘柯看见林厌离的小动作,笑道:“会长高的。” 林厌离轻哼一声,“当然!” 二人闲云漫步,不少孩童正在千魔宗弟子的指挥下围着营地跑圈,见到林厌离的身影,不少小孩子甜甜的唤着“厌离姐姐”,这让林厌离听在耳中很是享受。 几个月的时间,充足的食物,适当的睡眠,恰到好处的锻炼,让这些孩子的体质得到了不小的改善。 这样一来,数月时间的渡船生活就算难以适应,也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远处的李裳似乎注意到林厌离的到来,脸上止不住地泛开笑容,视线往左挪挪,又看到了尘柯的身影,笑容止住,他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脸,低声向身后这些同龄人吩咐道:“你们继续挥拳,今天一定要打完一千拳。” 说完,他提起气力,以极快的速度来到林厌离跟前,“阿离姐姐。” 林厌离抿嘴点了点头,欣慰道:“拳法走桩走得很快,速度也提了起来,将运气的方式熟练之后,就可以学剑了。” 林厌离拍了拍李裳的肩膀道:“恭喜你,马上就能成为一位剑客了。” 李裳面上没有看出多少欣喜,视线在尘柯身上游移几息后,双手抬起朝身前人行了个礼。 林厌离见到这一幕,挥了挥手道:“他叫尘柯,你对他不必这么客气。” 尘柯见李裳施礼,双手抱拳躬身回礼道:“你好,我是一尘不染、鸣珂锵玉的尘柯” 李裳抬起双眸,十分认真道:“我是李裳。” 两人互通姓名,尘柯多道了一声,“也是林厌离的道侣。” 林厌离挑了挑眉头,“八字还莫得一撇呢!” 尘柯挠头笑笑:“快了!” 李裳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忽而垂眸,掩盖住眼底的复杂神色,抬头是灿烂笑容,“阿离姐姐,我先去教他们练拳。” “好!我跟尘柯在四周转转。” “嗯。” 尘柯目送少年远去,心中叹了一口气。 小孩子心思单纯,很容易喜欢上对他好的人,而且这样的感情会随着年岁的增加,在心中扎下更深的根。 只能希望李裳能够就此放弃。 这么好的少年,应该去获取属于自己的幸福。 “尘柯,发什么呆?” 林厌离踮起脚尖,双手轻轻拍在尘柯的脸颊上,微微用力一挤,让尘柯脸上的肉肉凝成一团。 尘柯抬起双手贴在林厌离的手背上,四手紧贴,拍了拍林厌离的小手,“刚刚下来的时候,我看见那边长了些花,一块过去看看吧。” “好!”林厌离抬头看了看天,这个季节,什么花开这么早? 尘柯伸手拉住林厌离的右手,脚尖生风,林厌离闭上眼睛,只觉耳边狂风呼啸,睁开眼睛时,身处在一处树丛中。 山野烂漫,单凭春意盎然。 “原来是山茶花。” 第三百五十一章 小小孩子怀揣梦想 如果站在枝头上的鸟还不足以称道春日降临,那么这些怒放的山茶花,则告诉世人,春日已经悄悄来过。 林厌离伸出手拨弄了一片花瓣,笑道:“一朵两朵的不好看,像这种漫山遍野的才值得一赏。” 尘柯伸手摘花,被林厌离轻轻拍了下手。 林厌离白了尘柯一眼,忒道:“人家开得好好的,就不要摘了。” 尘柯讪讪地缩回手,他本就是打算给林厌离做个花环来着,既然林厌离不愿意摘花,那就单纯看看好了。 山野中,两抹身影并排站着。 一个双手抱胸静静看着少女侧颜,另一个仰着脑袋,双手揣在袖中,默默赏花。 林厌离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块留影石,用双指捏着,“咱们要不要留个纪念?” 尘柯重重点头,果断道:“最好是交由我保管。” 林厌离虽然心细,但是有时候也挺粗大线条的,而且石头放在他那里,他可以时不时的润润。 林厌离皓腕抬起,将留影石搁置在一处树梢上,用一块灵石提供灵气,将二人并排站立的身影拍下。 “是不是太俗气了些,一点儿也没有修行之人的感觉。”林厌离挑着眉头,看着两人身后团簇的鲜艳花朵忍不住道。 “我觉得挺好的,太仙了不好看。”尘柯看着留影石中的两人,双目清灵,愉悦着将留影石收入袖中。 “好吧。了,你喜欢就好。”林厌离摊摊手,轻轻应了一声。 漫步山野,最后来到一处瀑布前,林厌离抖了抖身上的花朵气息,从垂下的瀑布中掬来一捧清水,饮入口中,神清气爽。 行走山野确实有助于拔高心境,她隐隐中能够感觉到堵在头顶上的那层看不见的瓶颈有稍稍松动。 盘腿在瀑布前坐了一阵,听着水流潺潺,林厌离冥想了片刻。 尘柯无事做,便攀上枝头,随意斩下一根树梢,照着林厌离那把团圆飞剑的模样削了把木剑出来。 百无聊赖,等林厌离睁开双眸时,差不多接近中午开饭的时间。 尘柯见林厌离心神回归,从树上跳下,犹如献宝一般,将木剑递到林厌离手中。 林厌离伸手接过木剑,手腕一抖挑出一个剑花,木剑浑身颤抖不已,等不及林厌离收力,木剑便变作了一堆齑粉。 “剑意是不是太浓郁了些,承受这么多剑意会不会累?”尘柯有些担心道。 林厌离拍拍尘柯的肩膀,示意让他放宽心,她抬手指了指太阳穴,“我这儿很大,有她呢!她啥都看得见。” 尘柯双眼瞪大,郑重地收敛衣袖,双手抱拳躬身行了个礼,不是行给林厌离的,而是江晚离。 林厌离眉心微动,抿唇笑道:“她颔首点了头,算是给你回了个礼。” “那就好。”话虽如此,尘柯身子还是有些紧绷。 林厌离看到郑重其事的尘柯,还真有些不习惯,用脚轻轻踢了踢尘柯的脚尖,“放轻松些,她也不会无聊到天天盯着你。” 尘柯松了口气。 “回去吧!” 乘风前行,看见营地炊烟袅袅。 孩子们吃饭的伙房位于营地东南部的宽敞木房中,三菜一汤,米饭管够。 就算一时打多了饭,这些孩子也会想办法将米饭处理掉,不会造成浪费。 林厌离和尘柯在门口处的位置坐好,向千魔宗弟子要了两碗肉汤。 一位小姑娘踮踮脚尖,轻声唤了声“阿离姐姐”后,欢快地跑到林厌离面前,将一个鸡腿递到林厌离面前,“阿离姐姐,你吃!” 林厌离笑了笑,她记得这个小姑娘想要一个和她一样的名字,于是她就为小姑娘取名为李怜合。 女孩满嘴是油,脸蛋有些泛红,肉嘟嘟的,看样子最近没少长肉。 林厌离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轻声道:“给我吃,小心被温晴姐姐打手心。” 女孩手臂抖了一下,搓了搓手心,大概是被打过手心好多次,她颤声道:“我不怕,给姐姐吃。” 尘柯摊开手掌,眯眼笑道:“可以给我吃吗?” 小姑娘迟疑了几秒,重重摇了摇头。 林厌离不厚道的笑了出来。 尘柯无奈地耸耸肩膀,这就挺尴尬的。 林厌离伸手接过鸡腿,啃了一小口后,重新递回,“姐姐吃一口,剩下的小怜合一定要全部吃完。” “嗯嗯!”小姑娘使劲点头,满意的笑了起来,拎着被啃过的鸡腿在饭桌上四处炫耀,引来不少孩子羡慕的目光。 尘柯一只手撑着下巴,笑道:“你是这里的孩子王。” “那是肯定的!”林厌离双手叉腰,骄傲地挺起胸脯。 房间角落,李裳与王铭惜坐在一起。 对于这个先前欺负他很多次的少年,李裳将他暴打一顿后,选择了原谅。 都是城里没爹认没娘养的娃,二人交心过后,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王铭惜看着眼前埋头吃饭的李裳,开口问道:“温晴姐姐说落脚人家都已经找好了,我和李系仙都在金陵城,李裳你在哪儿?” 李裳埋着头,过了半晌后喃喃道:“还没有寻找,不过大概也是金陵城。” “太好了!这样我们之间可以有个照应,我们可不能叫那些金陵的人欺负!” “哦。”李裳有些闷闷不乐道。 对于其他的孩子而言,寻到落脚人家,相当于有了新的爹娘,再也不是无根浮萍,但对于李裳而言,寻到落脚人家便意味着,他无法见到林厌离了。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心中很难受! 王铭惜将筷子竖在碗上,认真道:“李裳,我想好了,我们可以在金陵开一家武馆,到时候我做饭,李系仙收钱,你教拳!” 李裳低头扒拉饭,没有说话。 这些日子,他们上过不少课,差不多对胭脂国的风水人情有所了解,对未来生活满是憧憬与向往。 原来这天下不只有仙家,更多的是像他们一样的普通人啊! 王铭惜见李裳不搭腔,继续说道:“未来我们可以一起看遍人间繁华,看遍天地苍茫。” 小小孩子,心中都怀揣着梦想。 第三百五十二章 若有天地清风徐来 林厌离并没有在营地停留太长时间。 返回沐天城,林厌离先去了趟烟云阁,将烟云阁的酒水全部要了下来,随后去了酒铺那边,将所有的酒水全部从储物袋中取了出来。 流莺颇有微词,“这不是还有些日子嘛,还可以得不少灵石呢。” 琉璃打着算盘,轻声道:“一天大概有两千块灵石入账,距离你离开沐天城的日子还有十天,十天便是两万灵石,小姐,你知道两万灵石能买多少东西么?” 对于两个掉钱眼里头的大妖,林厌离无奈地摊摊手道:“烟云阁的酒水也不多了,你们最多还能卖三天,三天的酒水不如用来卖个人情。” 林厌离从橱柜上取下一块抹布,将桌子随意抹了几下,将所有的桌椅收入酒铺中。 流莺见林厌离铁了心要关酒铺,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年头,想要赚点本钱,可真不容易。 林厌离翻了个白眼道:“你们这么喜欢灵石,到时候我让你们管千魔宗的钱袋子。” 琉璃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能给我们多少分成?” “只要不过分,随意支取。” 流莺和琉璃一拍即合,妥了。 林厌离将桌椅全部收入酒铺中,这时有修士前来喝酒,见林厌离收铺子忍不住问道:“小厌离,今日儿这么早就打烊了?” 林厌离听到声音,从酒铺内跳出,将一坛酒水塞到修士手中道:“过几天日我就要南下回乡了,酒铺不会锁,储物袋就挂在房梁上,里面大概有五百坛酒水,想喝酒的话自个拿!” 修士拍了拍酒坛,听着酒坛发出的闷响,“小厌离也要归乡了啊!” 林厌离双手插腰,面色凝重道:“留有性命在,人生何处不相逢,所以,不要死啊!” “呸呸呸,小厌离,你就这么咒我?”年轻修士笑骂一声。 “哎哟,我这不是说严重点嘛,到时候没地方去,记得来我的千魔宗哈,千魔宗酒水管够!” “嘿嘿,这感情好,等我多宰几头凶兽,就去胭脂国找你玩,到时候,可千万别不认我人。” 尘柯坐在门槛上听着林厌离与年轻剑仙叨叨,眼睛情不自禁地眯起。 他家小厌离的人缘真好。 送走年轻剑仙,林厌离将悬挂在门前的木牌取下,将一块画有月亮的招牌挂上,在牌子上写下一句“酒水自取”。 自此,城中聚集剑仙最多的酒铺彻底打烊了。 何时开张? 剑仙故地重游时。 与林厌离相比,千魔宗的弟子在沐天城待的时间更长,渡船数目有限,林厌离只让千魔宗弟子提前先行。 来时,千魔宗弟子数千人浩浩荡荡,这些弟子大多在沐天城做的后勤工作,虽然相对安全,但人数上仍然减了小半。 来去皆是匆匆。 偌大的千魔宗宅邸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空落落的感觉令人不太舒服。 林厌离带着尘柯一起乘坐神行舟来到三清门的宅邸。 三清门和琉光宗的弟子在半个月前,就已经随渡船南下了,如今在宅邸中的人,只有李竹影、萧栾和琉光宗那位五境的前辈三人。 李竹影和那位妇人身在局内,无法抽身,而萧栾则是在宅邸中闭关,没有赶上南下的仙家渡船。 萧栾想了想,反正都误时了,只身一人随渡船南下太过枯燥,不如和林厌离一起归乡。 林厌离坐在蒲团上,双手捧茶,抿了一口后,惬意着享受口中茶香。 有一说一,李竹影茶水沏得不错。 “所以,这个时候,你来做什么?” 李竹影抓起一把茶叶,扔入茶壶中,抬指一弹,用灵火焖煮,很快一阵清香冒出,沁人心脾。 林厌离抬起眸子,“我南下的时候会将小雨带回去。” “嗯,这样也好。”李竹影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指将茶盖掀开,朝中注入少许清泉。 林厌离小手拍了拍案桌,眉头蹙起,喝道:“就这么简单?” 李竹影抬指戳了戳林厌离的眉心,“你想我说什么肉麻的话?还有,小点儿声,耳朵都快被你震聋了。” 林厌离端着茶水呷了一口,“现在小雨可一颗心都扑你身上了,你对付那些大妖的时候多加小心,里头不少大妖手段挺阴险的,我可不想让小雨伤心一场。” 李竹影抬起茶壶给尘柯续了一杯茶,淡淡道:“你会关心我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毕竟你是晚辈嘛!” 李竹影目光如炬,视线在林厌离身上扫视许久,轻声道:“好好的一个姑娘,可惜长了张嘴巴。” “行喽,茶水喝完了,我还得去城头拜会一下老剑仙。”林厌离将茶杯倒着盖在桌上,双脚一伸,从蒲团上站起。 尘柯吹了吹杯中的热气,囫囵吞下茶水,朝李竹影抱拳施了个礼。 李竹影颔首点了点头,道:“她有时候会有些性子,不合的时候多谦让些。” “我会的。” 尘柯认真严肃,向李竹影告辞后,抬腿追向林厌离。 李竹影缓缓起身,站在门口处看着二人乘坐神行舟远去,脸上露出笑意,以心声嘱托林厌离。 “此次返乡,千里迢迢,一路多加小心,记得沿渡船航线走,不要怕绕远路。” 林厌离操控神行舟奔向城头,听到李竹影送来的心声,不由扭头朝身后瞪了一眼,用心声回应道:“这么啰唆,你是我爹啊?” 李竹影哑笑一声,衣袍轻轻挥挥,就当是道别了。 离开千魔宗的宅邸,林厌离先回宅邸拎了两坛酒,随后带着尘柯一起去城头拜别老剑仙林清玄。 从神行舟上跳下,四处未见到老人身影,将神识散播出去,林厌离这才在角楼寻到林清玄。 此时林清玄盘腿坐在墙垛上,静默打坐,一双浑浊的双眼一直看着大荒营帐,仿佛与某人对视。 林厌离提着酒坛登上角楼,将两坛酒水搁置在老剑仙身旁道:“东西都搬完了,就这点酒水了,特意给你留的,可不要一下子就喝光了。” 林清玄瞥了身旁酒水一眼,淡淡道:“未来重返沐天城的时候,记得在城头上浇一坛醉画仙,这酒烈,我喜欢。若是有天地清风徐来,那便是老夫循着酒香来了,记得再给我浇一坛。” 第三百五十三章 沐天城的孩子们 林厌离拍拍腰上的太阿飞剑,双手环了一圈,双手抱拳向这位老者施了一礼。 无需多言,留下酒水便足够了。 先前林清玄给了她两份玉简,是两份孩童的名录。 在城头见完林清玄后,还需要去见见名录中那些爹娘皆是大修的孩子。 这些孩子的爹娘无法陪护他们南下,若是在城头战死了,也有林厌离这棵大树乘凉,不至于沦落为无根无蒂的山泽野修。 在这些人中,首当其冲的是天才少女剑修——李竹酒。 林厌离驾驭神行舟来到沐天城东边的枫花巷,在一处梧桐树前停下神行舟,带着尘柯来到一处巷口,绕过几个大弯来到一处古朴的庭院前。 这里是剑仙李粿的家,作为沐天城能排入前五的大剑仙,家中不算富裕。 看着眼前的朱红大门,林厌离跑向前重重敲了敲门把手。 很快,朱红大门中间的缝隙变大,一位年轻妇人映入眼帘。 林厌离抱拳推推手道:“见过前辈,我是林厌离。” “啊,是小厌离啊,快进来坐!”妇人听见林厌离的名字,赶忙将门打开,将林厌离和尘柯迎入宅子中。 庭院虽然老旧,却是十分整洁。 “你们在这歇息片刻,我去拿茶。” 妇人很是客气,说完后立马去了屋子,端来一套茶具和热茶,有些不好意思道:“不是什么好茶。” 林厌离伸手帮妇人将托盘搁置在桌上,温声道:“前辈不用客气的,我们来此也不是做客的。” 年轻妇人点点头,帮林厌离和尘柯倒了碗茶水,坐在林厌离的对面,有些紧张道:“老剑仙都同我们说了,不知小厌离打算何时启程?” 林厌离细心回答道:“后天中午,不需要带太多东西,千魔宗都有,不过我还是觉得前辈和竹酒一起去千魔宗比较好。” 年轻妇人摇了摇头,她的右手搭在胸前,“虽然舍不得竹酒,但我还是要留在沐天城,就算不能添作战力,能给孩子她爹缝补下衣裳,替换些干净衣物也好,我要是走了,他就成为邋遢鬼了。” 妇人的意思很清楚,她是绝对不可能抛下李粿南下避难。 “前辈既然心意已决,厌离也不会强求前辈随我一起南下……”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三人同时投去视线,只见一个少女猫着腰朝庭院里探着头,张望着什么,然后看到坐在庭院石椅上的年轻妇人,小脸一下就挎了下来。 “娘,您在呀,哈哈哈。” “你爹喝醉了?” “啊,爹,今日儿有个剑仙要南下了,请爹喝了一场酒,好多个剑仙一块喝的,爹一时就……” “把你爹扶进去休息吧。” 少女睁大眼睛,表情有些意外,以往这个时候,娘都是抓着竹撇子打人来着。 她将脑袋缩了回去,半晌后,摇摇晃晃地将醉得不省人事的李粿搀进院子里。 微微偏头,正巧与林厌离四目相对。 李竹酒张了张嘴巴,似乎明白为啥今天年轻妇人没有拿竹条抽人,垂着脑袋将李粿送进屋子里。 年轻妇人尴尬笑笑,“见笑了。” 林厌离摇了摇头。 年轻妇人摆弄手指,柔声道:“竹酒这孩子心性活跃,容易闯祸,若是在千魔宗坏事了,当责罚便责罚,小厌离不必顾虑我们,要是与千魔宗弟子产生隔阂就不好了。” “前辈放心,我们千魔宗的人都是很好的,不会太计较什么。” 林厌离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简,放在桌上,“这是胭脂国的风俗习惯,竹酒这两日可以抽空看看。” “嗯。” 林厌离见茶水摊凉了,端着小碗一口气喝完,手掌盖着碗口,拒绝了续杯,“前辈,我们就先走了。” 年轻妇人点了点头,将林厌离和尘柯送出门外,望着林厌离踏上神行舟,急忙道了一声:“小厌离,我家竹酒就拜托你了!” 林厌离转身温和一笑,抱拳施了个礼,算是告别。 除开李竹酒外,还有十三位大修需要拜访。 林厌离一一登门拜访,与那些大修交谈一番后,才算是将林清玄交给她的事情处理妥当。 除开这十四位大修的孩子外,还有二十三位爹娘皆已经战死的孤儿。 林清玄是修行者的林清玄,而非是凡人的林清玄。 面对沐天城一千多位凡人孩童,林清玄冷眼相对,鄙如弃子,压根不管他们的死活。 可牵扯到这些怀有灵根的孩子,却是亲力为之,甚至是开口求人。 如此行径,林厌离便觉得林清玄连曹正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那二十三位孤儿如今由城中一个老妪照料,听闻那位老妪年轻时候是位剑法大修,后来因为道心受损,境界一跌再跌,一直跌落至三境,才算是平稳下来。 林清玄见她浑噩度日,便将城中失去爹娘的孩子全部交由给她照顾,也算是给她那颗死寂的剑心,吊了一口气。 林厌离乘坐神行舟疾驰来到城头下的一处宽大宅院前。 老妪坐在门槛上,似乎在这里等了许久。 “老剑仙已经同我说了,这些孩子就全部交给你了。” 林厌离点了点头,走向前,向老妪施了个礼,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玉简递到老妪手中道:“这上面记录着胭脂国的风俗习惯,前辈可以在睡前同这些孩子们讲讲。” “嗯。” 老妪伸手接过玉简,收入袖中,脸上的褶子挤到一块,露出慈祥的笑意,“这些好孩子,就拜托给你了。” 她从门槛上起身,身子显得有些佝偻,她微微倾下身子笑着躬了躬腰,“那我便不送了。” “晚辈告辞。” 待林厌离的神行舟消失在夜幕中后,一阵风吹过,一位剑仙踏剑而来,他立在门前抖了抖身上的雪,轻声道:“小厌离已经走了?” 老妪背着手,点了点头,眯着眼睛看着门外的青年男子,“白清,城上风景如何?” 白清双手笼袖,含笑道:“前辈亲自去看看便知了。” 老妪点了点头,喃喃道:“等我将这些孩子送走,我便去瞧瞧这些大荒孽畜与当年相比有何长进。” 白清站在门外,轻启道:“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晚辈白清,期待剑仙前辈出剑。” 第三百五十四章 归乡前 一天劳累奔波,林厌离有些疲乏。 尘柯看着身前的犹如小鸡啄米般点头的林厌离,无奈地笑了笑。 这时一股奇怪的道蕴从天而落,惊得林厌离猛地睁开双眼,她扭头望向身后的尘柯,问道:“要走了么?” 尘柯盘腿坐在舟尾,看着金光落在身上,无奈的耸了耸肩,“看来,天道老爷是一天都不愿意让我多待!” 说完,原本是少年的他突然拔高,身上的白袍也顺应着他的体型,变长变大。 翩翩少年变作俊俏公子。 林厌离一只手托腮,看着尘柯的变化,坏坏地眯起眼睛:“果真还是这个样子比较好看。” “林厌离,我走喽!”尘柯有些不舍道。 林厌离轻轻挥了挥手,“我就不送了哈,拜拜。” 尘柯爽朗笑了一声,果然,他的小厌离就是特别的! “下次再见!” 没什么情话好讲,简单地留句下回见便足够。 四目相对,身子虽然是越来越远,但两个人的心是越来越近的。 尘柯轻轻摇了摇手,身体不受控制的被吸附上半空,随后被白光裹挟遁入天幕,像是一颗匆匆来此的流星,一眨眼,就不见了。 林厌离朝着天幕招了招手,随后专心操控神行舟返回千魔宗所在的宅邸。 刚入庭院,便看见顾玄北双手抱胸靠在门沿,颇有玩味道:“那小子走了?” 林厌离双手摊了摊。 “欸,那小子在,我都不能跟师父好好贴贴了,不如现在抱一个?” 顾玄北双手张开,仿佛真的要给林厌离来一个熊抱,但到了林厌离身前,只是伸手轻轻揉了揉林厌离的头发。 “好了,那小子的路子比我们多,总有办法过来的,就不要不开心了。” 林厌离拍掉顾玄北的手,挑了挑眉梢,“我哪有不高兴?” “不高兴都写脸上了。” “我不高兴是因为看见你很烦。” “师父,这话说得徒儿可伤心了。” “哼,懒得理你!” 林厌离踢了顾玄北一脚,小步走到陈墨水身前,轻哼一声,头也不回地钻进房间里。 “我有招惹到她么?”陈墨水挠了挠头,伸手指向自己问起身旁的陆圭。 陆圭无辜地摆摆手,“可能是觉得你很烦?” 陈墨水沉默下去,目光投向远处朝茶碗中哈气的两个大妖,怀中长剑缓缓出鞘,“琉璃接剑!” 琉璃听到陈墨水的轻唤,疑惑地抬起头,只见一道剑光袭来,蛮不讲理的将她带上了天外天。 流莺望着消失在天幕的两道身影,满脸懵圈,直到看见顾玄北的邪魅笑容,瑟瑟发抖道:“我啥都没干。” 顾玄北捏了捏骨头,轻笑道:“我好像是让你们来端茶倒水的,你们咋自个享受起来了呢。” 又是两道灵光遁入天外天。 原本还算热闹的院子,此时就只剩下陆圭和鹿鸣两人。 “珍爱生命,远离师兄!”陆圭感慨一声,“美人受苦了!” 此时,林厌离还不知道屋子外头已经出了踢顾玄北效应。 天地清风,有飞剑从远方来。 陆圭抬起衣袖,将飞来的传讯飞剑抓在手中。 “嗯?家中寄来的?” 陆圭打开传讯飞剑,神识探入玉简中细细看过之后,不由的用手捏了捏眉心。 “怎么了?”鹿鸣见陆圭脸色不太好,关切地询问了一句。 “落宝洞天封闭了。” 陆家作为沐北的超级豪门,坐拥落宝洞天,可谓财力冠绝一州。 没想到这等掉在钱眼里头的世家豪门,居然会放弃利益,选择闭门封山。 陆圭将传讯飞剑收入储物袋中,抬头望了眼天上的月亮,“这帮老家伙总喜欢自作主张,不过好在家中的人都已经返回洞天了。” 鹿鸣眨了眨眼睛道:“落宝洞天封闭了,那你岂不是回不去了?” 陆圭耸了耸肩膀,“是啊,暂时回不去喽!” 鹿鸣埋头沉思片刻,问道:“那你有何打算?” 陆圭扣着手指,靠在栏杆上重重呼出一口气,“要和我一起去胭脂国吗?” 鹿鸣垂头,一头青丝如瀑般倾泻而下,有些犹豫道:“胭脂国有仇家哎!” “有我护着。” “去!”鹿鸣果断应下。 陆圭露出一抹笑容,只是又有些苦闷,可惜了有鹿鸣在,胭脂国那些小美人是享不到陆圭公子的福了。 日夜轮转,天明又天暗,是归乡出发的时间。 林厌离睡满饱觉,从房间中出来的时候,门口坐满了人。 以山泽野修自居的顾玄北和陈墨水靠在窗台,一副悠闲模样。 陆圭、陈秋雨、浮屠和鹿鸣盘腿坐在长廊,手中捧着清茶,喝茶如喝酒,手腕抬起时,与眼前人茶碗轻轻一碰。 沦为倒水丫头的流莺和琉璃正坐在蒲团上,怀中抱着托盘,面色稍显苦恼,不难看出,陆圭和陈秋雨喝的清茶是她们二人沏的。 周芊洛坐在栏杆上,右腿悬吊,长发高高扎起很是英姿飒爽。 柳百泺周芊洛身旁,脸颊有些消瘦,宛若丢了魂似的。 双手合十默念佛经的慈楠不停盘着手中念珠,偶尔间道几句佛语,想要借此开导柳百泺,只是被柳百泺敷衍盖过。 萧栾背有剑匣,匣中搁置着观天和巨山,步摇飞剑插在发冠上,双手笼袖,剑仙姿态。 林厌离抹了把脸,迈过门槛,小步走到顾玄北身前,将一只储物袋递到顾玄北手中。 “这里头是我专门给你和陈墨水留下的酒水和茶叶,以后不要想着老去蹭人家的,咱不是没有灵石,犯不着!酒水和茶叶数量不是很多,你们得省着喝,实在不行就找烟云阁拿,烟云阁会在我这里报账。” 顾玄北将储物袋收入袖中,郑重其事道:“小厌离有心了!” 林厌离目光投向陈墨水,认真道:“与大妖斗法时小心些,那些大妖阴险狡诈,指不定就会下阴手,你不要意气用事,该逃的时候逃,保住小命不丢人。” 陈墨水抱剑站立,轻轻点了点头,心想自己要不要说些什么,想了一阵,还是算了,他说话不太好听,万一惹林厌离生气了,林厌离把酒水收回去了咋办! 第三百五十五章 陌上花开 林厌离叨叨一阵,就像是即将出远门的老母亲对年幼孩子的唠叨。 陈墨水沉默着靠着窗台,感觉耳朵磨出了茧子。 最后忍无可忍的抬起拳头,才让林厌离乖乖闭上了嘴巴。 这丫头哪里都好,就是可惜长了张嘴巴。 林厌离摸摸鼻子,小手拍拍腰上的剑鞘抬指朝向门外,“走,去仙家渡口!” 一行人跟着林厌离走出巷子,来到福禄街。 街上人流虽少,倒也有些人。 林厌离这一行人穿行在街口,格外扎眼。 五境大修环绕,四境大修尾随,林厌离走在大街上脚步带风,走出了土霸王的感觉。 笔直南下来到仙家渡口处,有两只仙家渡船很是显眼。 一艘较大,是林厌离找烟云阁借的,另一艘较小,是林厌离的私人渡船。 仙家渡口外一千多位孩童已经上了渡船,一个个在船舷处露出半个脑袋,时而抽吸凉气,时而振臂欢呼,这样的稀罕事,可能这辈子就只能感受一次。 王铭惜脸颊贴在船舷上,这摸摸那摸摸,朝身旁一位女孩道:“李系仙,我决定要当一个木匠。” 女孩睁大双眼,有些不解道:“前些天你不是说要开一家武馆么?” 王铭惜哼唧一声,满脸不屑:“开武馆有什么好玩的,我要当木匠,也要打造一艘这么大的船!” 李裳靠着船舷,双眼闭着,睁开双时,怀中抱着的木剑朝前一递,竟是带出些许风声。 他感应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温晴站在船头,小心地拨弄着仙家渡船上的阵法。 凡人不比修行者,身躯孱弱,若是阵法有问题,很容易出事。 林厌离在渡口前的石狮子站了一阵,扭身朝身后偌大的沐天城拱了拱手。 这次返回胭脂国,未来就很有可能见不到这般宏伟的城池了。 这一礼敬沐天城,敬城头战死的修士,敬那些送她剑意的剑仙和留守沐天城的修士们。 拜完一礼,林厌离果断的踏上木桥。 顾玄北和陈墨水看到李竹影的身影,三人一同在水边止步,望着远去的林厌离,顾玄北低吟道:“此去胭脂国,山迢路远,记得巡渡船航线行走,不要怕绕远路……” 林厌离回头,看见三人站在一起,朝着水边三人竖起中指,“啰嗦!” 顾玄北爽朗笑了一声,衣袖甩了甩,示意让林厌离不要回头耽搁时间了,耽误了渡船出行时间,沐天城管理渡口的修士会骂娘。 李竹影嘴唇轻启,用心音与陈秋雨交流,相互道别嘱托安全后,李竹影从储物袋中拎出一坛酒水,问起顾玄北和陈墨水二人,“要不要喝一杯花神娘娘酿造的花神酿?”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疾驰而至。 来的人是白清。 白清笑眯眯地抓着李竹影的手,“这种好东西不叫上我一起,这感情就到头了,等我一下,我去和小厌离说些话。” 丢下一句话,白清踏剑遁行拦住林厌离去路。 他饶有趣味地瞥了萧栾一眼,倾下身子,手掌翻开,掌心中是一颗剑意种子,“先前似乎送过你一首诗,却没有送你剑意种子,今天补上。” “哟,白清剑仙这么客气!”林厌离搓了搓手,伸手将剑意种子接下。 白清拍了拍腰上的酒葫芦,伸手解开腰间的绳子,“听老剑仙说,你回去后要进行第一次远游,你既然是剑修怎么能不佩戴一个酒葫芦,这酒葫芦先寄存在你那,两年后我去千魔宗找你拿。” 林厌离寻思着白清这话一点儿不对,谁说剑修就非要佩戴酒葫芦了,她现在不喝酒不行嘛? 脑中书页翻转,短短几个呼吸间,林厌离好像有些想明白了,她朝白清勾勾手指,让白清弯下腰肢,小声附耳道:“白剑仙,你该不会是想借我的手帮你储存两年份的酒水吧。” 白清咧开了嘴巴,伸手揉了揉林厌离的头发,道:“小厌离你想多了。” 林厌离看着白清露出的洁白牙齿,心中更是确定了这个想法是对的。 不过呢,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个小忙还是可以帮的。 林厌离伸手将酒葫芦系在腰上,压低声音道:“我每到一处地方,都会买一些酒水存好。” 妥!妥妥的! 白清竖起大拇指,重新板正身子,脚尖一点,掀起狂风推动波浪,身子一晃,在众人眼中消失。 林厌离拍拍手,径直来到仙家渡船下,在那儿,见到了不少熟悉的身影。 其中最显眼的便是身材高大的李粿剑仙,今日他穿了一身白袍,看起来很是精神。 那位年轻妇人站在他的身旁,面带微笑。 李竹酒看到林厌离,向林厌离招了招手。 两个同龄的丫头,性格有几分类似之处。 李粿松开李竹酒的手,低声道:“去了千魔宗,不要忘记练剑,爹娘过些时间就会去胭脂国,到时候会考验你的剑术。” 李竹酒点了点头,拍了拍腰上的佩剑,笑道:“爹,你就放心吧,女儿本事大着呢!” 年轻妇人眼中满是柔情,拉着李竹酒唠叨一阵,大致吩咐李竹酒要收敛闹腾性子,不能在异乡给别人惹麻烦。 李粿将视线投在林厌离身上,或许是觉得低头看林厌离太费事,干脆蹲下身子,“竹酒就拜托给你了。” 林厌离点点头,拍了拍胸脯。 “还有,要小心孔古送给你的那颗剑意种子,同时也要注意林老剑仙赠予你的剑道传承。” 林厌离皱了皱眉,问道:“这里面有什么说法吗?” 李粿瞥了眼北方,缓缓道:“剑主的传承一直未曾易人,毕竟是大机缘,遭人觊觎是常事,难免有术修在你不知觉的情况下耍手段。” “多谢前辈关心,厌离会注意的。”林厌离给拱了拱手,道了声谢。 同李粿道别,林厌离又与其他大修说了些话,大抵是祝福林厌离能够早日登顶,能够带领那些被迫离乡的沐天城本土修士重返家乡。 不轻易许诺他人,避免扯上不必要的因果。 待到管理仙家渡口的管事扯着嗓子开始嚷嚷,林厌离才登上渡船。 两艘渡船慢悠悠地驶离渡口,越过沐天城的那块石碑后慢慢升空,两艘渡船渐行渐远,直至沐天城的轮廓在视线中淡去。 两艘渡船,离乡与归乡,两者之间,有着千万里之遥,皆是陌上花开。 第三百五十六章 剑灵太阿 从北南下,间隔万万之遥。 林厌离盘腿坐在船头,腰间的太阿剑此时被她横放在腿上,过了半晌后,她将剑举起,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将剑锋抽出来。 临别时李粿说的一番话颇有些耐人寻味,到底是让她小心那些心怀不轨的术法大修?还是让她小心林清玄呢? 或者说,两者都有! 将长剑重新放下,林厌离抬手拍了拍剑鞘,冥思苦想一阵,拍了下脑袋。 想那么多干嘛,干脆将太阿剑交给萧栾,让那些心怀不轨的有心人去和男主对线。 男主福缘齐天,冠绝一州,这太阿剑再有本事,本事能大过天道眷顾的男主? 妥了,就这么办! 林厌离双手一合,双眼情不自禁地眯起,她朝远处认真聆听慈楠佛法的萧栾招了招手,轻声唤道:“大兄弟......过来玩啊!” “嗯?”萧栾转头看向林厌离,脸上露出疑惑神色。 “慈楠道友,你且暂停片刻,我今日一定要将这篇佛经听完。” “阿弥陀佛,萧栾道友,你当去西方!” 萧栾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他只是对佛法有几分兴趣而已,还不至于狂热到去西方当僧人。 起身,将衣裳上的褶皱用灵气抹平,萧栾缓缓走至林厌离身前,委身坐下,轻呢道:“怎么啦?” 林厌离绷直身子,朝四周看看,发现并无旁人,耿直的将手中的太阿剑递到萧栾手中。 萧栾将剑竖起,双指划过剑鞘,双目中闪过一抹剑意,“这是林老剑仙的那把太阿飞剑?” 林厌离点了点头,笑着双手一推,“送你啦!” “等等!” 萧栾将太阿飞剑放下,用手捏了捏眉心,“我没记错的话,这把飞剑有着剑主传承。” 林厌离眨巴眨巴双眼,点点头道:“对呀!” “你是林老剑仙择选出来的剑主,现在你却要将飞剑送给我?” “没错!” 萧栾目光炯炯,将飞剑平放在地上,十分认真道:“小厌离,修行并非家家酒,这可不是随便转赠的糖葫芦。” 林厌离揣了揣小手,站起身,在萧栾身旁蹲下,附耳小声道:“其实,这是林老剑仙托我转赠给你的。” “嗯?”萧栾震惊的朝后倾斜着身子,满脸不信道,“怎么可能!” 林厌离双手捋了捋衣裙,将多余的裙摆塞进大腿/缝隙,款款道:“表面上,林老剑仙选了我当剑主,其实这只是避人耳目,其实林老剑仙选的人是你。” 萧栾眉头蹙起,脸上表情几轮变化,整个脸庞都呈现出难以辨识的复杂之色。 这个开展好像有些似曾相识,好像那日林厌离把白泽搜山图给他时也说过类似的话。 萧栾眼眸眯起,“林老剑仙为何选我,我有什么可称道的地方?” 林厌离觉得现在的男主有点儿不太好糊弄,不过男主并不知道择选剑主的条件,还是有机会忽悠过去的。 她想了想,嘴唇嚅动:“天意如此,不可泄露,你问它就知道了。” 萧栾看看林厌离,又看了看身旁的太阿飞剑,伸手抓起,猛地将剑锋抽出剑鞘。 嗡—— 剑意嗡响,犹如渊龙呻吟,萧栾抓着剑柄,看着剑身上映照的俊俏脸庞,心神一晃。 抬起头时,周围景象抖变,脚下虚无,天幕是璀璨星辰,在远处犹如长河般的银河中,有无数流星裹挟剑光,呼啸而过。 这时,萧栾背后剑匣有一道金光窜出,在神不知鬼不觉没入那浩瀚星海,悄然扎根。 一把飞剑缓缓从星海没出,在天幕旋转数周后,落到面前。 萧栾伸手抓住剑柄,一股亲近感油然而生,他的双眼不禁闭上,仿若进入了一种玄妙状态,周围的一切景物皆消失,再次睁眼时,一双白皙纤长的双手悄然从身后抱住他的脖颈。 感觉到身后女子胸口处坚挺柔软的触觉,萧栾猛然回头,身后女子一张精致小巧的玉面正凑近自己脸庞,一张檀香小口微微启开,吐出一团热气扑鼻。 “太阿,见过主人。” 萧栾眉头微皱,冷哼道:“下来!” 女子本想说些什么,一道金光自天幕袭来,犹如一记长鞭抽打在洁白脊背,顿时让她身躯颤抖,身形飘然落地,恭敬道:“太阿见过主人。” 萧栾身后剑匣剑鸣骤起,一个娇俏身影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是一个身着粉色衣裳,外套淡绿色纱裙的小女孩。 小女孩浮在半空,对着萧栾拱了拱手,施了个礼,奶声奶气道:“见过主人。” 说完后,肉嘟嘟的手指朝向萧栾身前女子,满脸不高兴道:“这是坏女人,巨山和步摇很害怕,她想从我身边抢走他们。” 萧栾眯起了眼睛,毫无疑问,这把在沐天城闻名了万年之久的天外剑是有猫腻的。 他蹲下身子,看着眼前的红裙女子,面色严肃道:“把一切都告诉我。” “是。” 女子应答了一声后,低垂着头,双拳握紧,开始讲述自己的事情。 天外剑、沐天城、林清玄、孔古,事无巨细,一一交代清楚。 萧栾抬眼瞥了眼天幕,刚刚那道从天而降的金色长鞭似乎能够随心神掌握,念头一闪,那道金光骤然显现,吓得跪坐在地上的女子缩了缩头。 “太阿并未说谎,请主人收回神念!神念在此,太阿心中害怕。” 萧栾沉思一二后,将金光送到观天手中,“交给你保管,若是她对你们还有不好的念头,只管抽打,不过也要注意,这东西来历不明,若有异变,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小姑娘将金光捧在手中,看过一阵后,笑着将金光举了起来,咧着嘴巴笑着:“主人,这是小金,是我的好朋友,它变大了,我没有认出来!” “小金?” “小金就是小金,在主人身旁待很久了,它还帮我管教巨山和步摇呢!” 萧栾摸了摸下巴,心中虽有疑惑,但见观天飞剑一副喜滋滋的模样,想来不是什么有害之物。 毕竟浩然正气克制阴邪的能力可不是什么花架子。 第三百五十七章 能回应期待者便是剑主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身着红裙的女子坐在地上说了很长时间的故事,长到从天地始初到灵气复苏,自己如何离开家乡,因为什么变故落在大荒地界,又是如何让林清玄成为剑主。 万万年时光在她口中犹如梦幻泡影,正似当年那位将她温养成剑灵的剑仙。 原来这个剑灵真名并不叫太阿,只是最初的那位剑仙死了,她将名字改为了太阿。 又由于一些原因,流落天外,在天外飘荡不知多少岁月,被一颗天外坠下的陨石带来到大荒地界,强行与林清玄结了大道契约,成了林清玄的本命飞剑。 林清玄天赋颇高,她本以为林清玄很便能够飞升,谁知道林清玄因为那颗奇怪陨石已经与大道断了联系,于是她将目标转向了其他人。 林清玄在冥冥中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为了束缚她,林清玄竟然选择枯坐城头,数万年时间硬生生没有迈出城头一步。 当时,那座沐天城还只是一座小城池,那个名作林清玄的剑仙还只是一位意气风发的青年。 数万年时间,她不停地在林清玄耳旁吹风,终于,这个冥顽不灵的老头子总算是松了牙根,让她在城中择选剑仙胚子。 原本她选了那个周沫,后来又选了李竹酒,再后来又盯住了沈桥,最后才选择了林厌离。 她真的没有加害林厌离的心思,只是想回家。 萧栾看着面前犹如怨妇般大倒苦水的女子,面容紧绷,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了,便轻轻掐掐眉心,免得自己笑出来。 身旁的小姑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天幕,手指挥动,剑匣中两把长剑随着指尖方向上下穿梭,玩得不亦乐乎。 女子说了许久,忽然抬起眼睛,看到萧栾挪动屁股故意与她拉开距离,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左看看,右看看,微微欠了欠身,轻声细语地说道:“太阿绝无加害主人。” 萧栾用手遮蔽双眼,撇开视线,压低声音道:“你莫要紧张,只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眼前的太阿穿着一身露背抹裙,露背的胸前,隐约间有着一条深深沟壑,让他看得心惊胆战,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内心的背叛。 女子揽了揽身旁衣裙,抱住双手匍匐下身,虔诚道:“请主人收下太阿,太阿怀揣剑道无数,定能帮主人登顶大道,只求那时主人能破开空间屏障,放太阿归家!” 太阿并不傻,萧栾气运极盛,福缘深厚,能比林厌离能更快登临大道。 萧栾捂着眼睛,手指指向一旁的观天小丫头,十分认真道:“你想留在我身边,就得像她那样,先要着装得体。” 太阿眨了眨双眼,抬头望向那个疯跑的小丫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异。 原来萧栾是喜欢这种么? 不假思索,太阿迅速起身,掌心一抹,一身齐胸抹裙悄然变化,与观天小姑娘一般换作了一身淡粉色衣裳,随后指尖轻挑,一袭绿色纱裙披罩在身上,看起来正经许多。 太阿轻声呢喃一句,一缕剑意从浩瀚星海飞来,凝作太阿飞剑的模样,别在发髻中央。 她环绕一圈,见与观天的衣着并未两样后,莞尔笑道:“主人,这样可好?” 萧栾挪开手,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最好!” 并非是他迂腐,限制剑灵衣着,而是担心洛萱见后多想。 毕竟,剑灵也是生灵,化形之后,也是有性别的。 安静坐直身子,听太阿飞剑继续叙述往事,一直等太阿将所有事情全部说个明白,萧栾才默默起身从太阿飞剑的奇幻空间中退了出来。 睁开双眼,便见林厌离轻轻在他面前挥动双手,他用手捏了捏眉心,将涌入脑海中的海量信息消化后,轻声问道:“我神游多久了?” 林厌离抬起手,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两天还是两个时辰?” 林厌离摇了摇头,“两炷香时间。” “难怪!”萧栾呼出一口浊气,将太阿飞剑重新收入剑鞘中,“这次,我又承你一个情了!” 林厌离拍了拍萧栾的肩膀,脸上尽是坏坏笑容,“咱俩啥关系,小事儿,以后还得靠你罩着我嘞!” 萧栾笑了笑,拍了拍剑匣道:“这把太阿剑品秩太高,幸好你没有接受她的传承,不然你的本命飞剑就要变成她了。” 林厌离拍了拍胸脯,为自己竖起了大拇指,“我怎么就这么聪明呢?天底下还有比我更聪明的人么?” 面对林厌离自卖自夸,萧栾情不自禁地弯起了眉眼,等林厌离高兴劲过去后,话锋一转,“不过呢,现在还有一件事需要注意。” “什么事啊?” “现在沐天城的本土修士都认定你是新剑主,期待你未来能够带他们重返家乡,太阿剑不在身上,你打算如何应付那些人!” “我早有准备。”林厌离笑嘻嘻着从衣袖中抽出一把长剑,悬挂在腰间,拍拍腰,“这是我炼制的仿剑,品秩极低,但我只要将它悬在我的腰间,它便是太阿剑!” 林厌离伸了个懒腰,偏头望向远处红霞,“我只要拿得出他们对剑主期待的实力,那我就是剑主,至于何时返乡,待我五境时,便是沐天城修士返乡日。” 萧栾认可的点了点头,将剑匣重新背起,双手揣在袖中,嗓音轻缓,“届时重返沐天城,身旁当有萧栾一席之位。” 林厌离听到这话,双手叉腰,身子挺直,有男主在,那还怂个屁,她大手重重排在船舷上,高喝一声:“那还返个屁的乡,到时候直接打穿大荒,去看看老剑仙所说的忘川!” 萧栾笑了笑,不再说话,默默听着林厌离发牢骚。 这些日子,历经不少生生死死,身边人少了许多。 赤阳前辈、剑仙夫子曹正、城头上留下的字句、临死赠出剑意的剑仙,这些都是修行。 背负着剑主之名的林厌离承载着满城剑仙的希望,这些希望将会化作林厌离不断向上的动力,直至她登临大道。 第三百五十八章 伪修士 天色初亮,李裳早早的起来练剑。 船头站直,如走桩那般扎下马步,手中的木剑轻轻前挥,对准远处初升的朝霞出剑。 挥刺了数百剑,浑身被汗水浸湿。 一旁有一位少女,同样是扎着马步。 她的天赋不好,那些大孩子都已经将李裳的拳桩学会了,唯独她还没有学会。 所谓笨鸟先飞,勤学苦练,她既然比别人笨,就只好早起多练几遍拳桩了。 李裳抹了抹额上汗水,看着少女悠悠出拳不由提醒道:“以腰间发力,下盘要稳,身子不要太前倾。” 少女循规蹈矩,按照李裳的说法一点一点的纠正自己的拳桩,直至身体习惯肌肉传来的酸胀感觉。 李裳将木剑抱在怀中,双目微微闭起,努力回想着那日在船上感悟到的感觉,随后手腕一抖,猛然朝身前刺出。 木剑划过空气,带着一丝锐啸声朝前方刺去。 “咻”一声,船舷应声出现一条裂缝,化作木屑飘落在船头上,一股劲风吹散木屑,露出里面深邃的沟壑,让人心惊胆战。 女孩张大了嘴巴,满脸震撼之色,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过了好半晌,才开口道:“李裳,闯祸啦!” 李裳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将木剑收入怀中,满脸紧张道:“李系仙,快些去告诉温晴姐姐!” 名为李系仙的女孩抬腿便往船舱方向赶,抬头看见两道身影落在船板上,她心中一喜,大声道:“阿离姐姐,来跟我来!” 林厌离刚站稳身形,便被李系仙一把抓住胳膊,风风火火的赶到船头破损处。 李裳见来的人是林厌离,羞愧的埋下头,结结巴巴道:“阿离姐姐,我,我闯祸了。” 林厌离抬手摸了把船舷,又望向身后赶来的周芊洛,小声道:“这能复原么?” 周芊洛摇了摇头,“烟云阁借给咱的渡船本就快要报废了,复原成本太大。” “那就让它这么破着吧,等到了新的渡口,再将这块地方修补一下好了。”林厌离摸了摸船舷上的沟壑,指尖敲了敲。 这艘仙家渡船上设置有阵法,就算破损了也不怕罡风将渡船吹裂,倒不用担心。 李裳听着她们的话,心中的罪恶感越加强烈,低垂着脑袋不敢看她们,一副罪人模样。 林厌离见状,伸手拉住她的小手,安慰道:“好了好了,这事怪不得你,年久失修的大船早就破破烂烂了,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将它弄成这个样子的。” 李裳声如蝇蚊振翅,将怀中的木剑抬了起来,“我就这么刺了一下。” 林厌离拍了拍李裳的肩膀,略显期待道:“再来一剑看看!” 李裳犹豫了一下,朝后退开了五六步,这才鼓足勇气,将手中木剑刺了出去。 森—— 剑刃划过空气,发出一声尖锐嗡响,下一秒李裳的木剑竟是寸寸断裂,化作一堆木渣掉落在甲板上。 “这……”周芊洛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李裳只是一个凡人,身上并无灵气波动,他是如何将一把木剑震碎的? 林厌离对此倒是不觉得奇怪。 她在书中看过,有一些凡人的武道达到一定程度时,会修出一口真气,然后经过漫长的积蓄,这口真气在丹田中越聚越多,成为一种伪修士。 这些伪修士的武艺达到巅峰时,甚至有能力硬撼练气期修士。 不过,这也是走到头了。 书本中记下武艺最高的一个凡人,最宏伟的战绩是斩杀了一位练气期中期的修士,而这记录是在两千年前,灵气还没有这般浓郁的时候。 林厌离笑眯眯道:“看来,要给你换一把新剑了。” 李裳多次泡过药浴,在那些灵植的催化下,身体素质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成为这样的伪修士不是什么稀奇事。 周芊洛手指一勾,剑气徐徐而来,将地板上的木屑斩作齑粉,“他若是每一剑都有这样的威力,就不太适合在这边待了,这艘渡船可经不住摧残,不如让他搬去我们那边,还可以和沐天城那些小孩一起练剑。” “就这么办!”林厌离双掌一拍,将此事定下,“你先带他过去,我去跟温晴交代一声。” “好。” 周芊洛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得到林厌离允许后,一把拎住李裳手臂,腰上长剑一抖落在脚下,身影一晃,消失在原地。 李系仙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无意识喃喃道:“李裳走了,谁教我们拳法?” 林厌离看着眼前只比自己矮半个脑袋的小姑娘,忍不住用手戳了戳她的眉心,“我会安排一位大哥哥来教你们拳法,他比李裳厉害多了,至于你们能学多少,就要看各自的本事喽!” 李裳身材比较纤瘦,本就不适合练拳,之前教他拳法只是想让他快些将身体素质提升起来,现在的李裳丹田中已经有了一口真气,已经不用再去扎拳桩了。 他现在适合练剑! 林厌离背着双手,慢慢悠悠走到船舱。 船舱前,站着一位淡蓝衣衫的女子,看见林厌离前来,施了施福礼,一举手一投足,皆透着温柔优雅姿态。 “温晴见过小姐。” 林厌离点了点头,将李裳的事情告知给温晴后,再跟着周芊洛一起返回千魔宗的私人渡船。 船头上盘腿坐着不少孩子,领头人正是李竹酒。 作为大剑仙李粿的女儿,又是一位实力超群的二境剑修,自然而然的成为了这些孩子的领头人。 林厌离领着李裳来到船头,从储物袋中翻了一阵,寻出一把无锋重剑放在地上,“这把重量正合适,你先适应一下重量,等会儿我再教你如何练剑。” 李裳点了点头,双手抓住重剑剑柄,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堪堪将重剑举起来。 远处有个少年投去视线,忍不住偷笑道:“他还不会用灵气托举重物么,怎么这么笨?” “笨你个头哇!”李竹酒听到少年讲话,飞一般跳起,手中竹剑狠狠抽打在少年头上,“再不好好聚气,小心我把你吊在渡船外面!” 少年捂着头呜咽一声,不敢吱声了。 李竹酒见少年知错就改,满意的点了点头:“嗯,孺子可教!” 第三百五十九章 李裳耍剑 少年说的话,李裳自然是听见了,他双手举托着剑柄,将无锋重剑扛在肩头上,稚嫩的肩膀因为承受不住无锋重剑的压力而微微颤抖。 李竹酒轻轻用竹剑拍打着手心,看着李裳单薄的身躯摇摇欲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小步向前,手掌轻轻贴在李裳的肩膀上,帮助李裳稳住身形,“你要懂得使用技巧,依靠蛮力是无法握住这把剑的,要不要我教你如何运气。” 李裳紧咬着牙关,额头汗水滴滴滑落,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松手,但是手腕却仿佛灌了铅似的沉重异常,根本无法移动分毫,只得艰难的点了点头。 李竹酒突然松开右掌,双手抬起一根手指点在李裳肩膀处,“我只演示一遍哈,你自己记住了。” 说完,李竹酒双指朝李裳的经络中汇入灵气,李裳只觉有两股清泉在浑身上下游走,最后在双臂汇聚,犹如一只无形大手托住他的手掌,帮他将重剑举了起来。 “抬起来了!” 李裳轻轻挥舞重剑,感觉手中轻若无物,挥砍两剑后,又听身后李竹酒道:“试试一只手!” 李裳点了点脑袋,试着将一只手松开,在松手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一股不可抵挡的重力,但下一秒那种感觉烟消云散,他单手持剑,朝前刺出一剑。 或许是李竹酒帮忙的关系,剑尖刺穿空气时发出的嘶鸣声尤其响亮。 李裳激动得还想再刺一剑,李竹酒却是松开了双指,不可匹敌的重量瞬间压在手上,带着李裳一起翻了一个跟头。 “你得靠自己把剑提起来,不要因为我的帮忙而产生不符实际的幻觉。”李竹酒抬起竹剑敲了敲李裳的脑袋,继续道,“好好回想我的灵气是如何在你体内运转的。” 言尽于此,李竹酒不会再多说什么,眼前的小少年能够做到什么程度,全靠他的悟性了。 李裳抹了抹额上的汗水,从地上爬了起来,努力回想着灵气在经络中运转的感觉。 从上而下,灵气汇入经络,穿行五脏六腑,流入十二气府,最后汇聚在丹田中,这些汇聚在丹田中的灵气又顺着经络流出,随着心念而动去往它们该去的地方。 李裳似乎抓住了什么,盘腿坐下,努力感知着丹田中的那一口真气。 他不是修行者,没有灵根,无法将外界的灵气化为己用,所以前面的步骤完全可以省去。 李裳尝试着将丹田中那一缕真气引出,回想着灵气在经络中流动的方向,慢慢的将真气汇聚在双手掌心。 或许可行! 李裳睁开双眼,重新站起身,五指展开,双手合握重剑,一丝丝真气从手掌中溢出,在真气的牵引之下,李裳将重剑缓缓提起,再次将重剑放在肩上。 这一次没有吃力,也没有别人的帮助。 他的动作很生疏,不过李竹酒却看得出来,他的确是在努力地学习,并且也很快的进入状态,不断的将真气引出,在双手掌心聚集,再慢慢将剑刃朝上。 就这样,他的动作越来越娴熟,也越来越顺畅,一切仿佛水到渠成。 “挺聪明的嘛!” 李竹酒手中竹剑脱手而出,圆钝的剑尖撞在一个心不在焉的少年肩上,疼得那少年龇牙咧嘴。 “好好聚气,再神游天外,我就让你去渡船外头游游。” 少年挨了一击,只能自己揉揉,等疼痛轻些,重新调整姿势进入冥想状态。 李竹酒掌心一张竹剑在空中转了数圈后返回手中,她用竹刀轻轻拍打有些发僵的脖子,“多练几遍,将这种感觉刻在身体上,做到随心所欲后再尝试着将气运到其他地方。” 李裳点了点头,将重剑放下,“谢谢你。” “举手之劳而已,你先练着吧!”李竹酒提着竹剑缓缓向前,脸上笑容和善,显然又是要打人了。 李裳听着远处传来的阵阵呜咽声,身子抖了几下后,原地扎了一个马步,运用真气将重剑抬起,开始无聊且漫长的挥剑。 过了一会儿,林厌离重返船头,看见李裳举着重剑挥剑劈砍,小小的惊艳了一下。 她还没有教李裳如何运气,李裳竟然自己学会了,难不成李裳是武道的天才? 走近后,林厌离用心眼看了下李裳的经络走向,发现李裳真气走向十分别扭,就好像放着近路不走,专门走远路,再将循着一丝因果的轨迹,将目光停留在李竹酒身上,她恍然大悟。 原来天才的不是李裳,是李竹酒。 林厌离缓缓走近,伸手摁在李裳的重剑上,以强悍灵气将重剑压下。 “李竹酒的运气方式并不适合你,你先把早饭吃了,我教你如何运气。” 林厌离手掌一挥,一只案桌出现在船板上,上边摆放着一碗面条和一碗肉汤。 李裳成为可伪修士的存在,饮食上可以稍作调整,服用一些低阶凶兽肉有助于温养丹田内的真气,再用一些灵气稀薄的灵植调养经络,说不定李裳能代替两千年前的那个武疯子,在凡人的史书上留下最强二字。 “老规矩,我会让你打欠条,你放心吃便是。” 李裳点了点头,松开重剑,走到案桌旁坐下,端碗大口吞咽着面条。 林厌离坐在李裳对面一只手托着腮帮子,悠悠道:“我现在跟你普及一下什么叫做‘气’。” 李裳晃晃脑袋,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 林厌离手指敲了敲案桌,继续说:“气有许多种,灵气、魔气、真气、真元很多种,但总的来说,它们的本质是差不多的,都是一种‘能量’。” “气有时候是虚无的,有时候是有形的,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天地间的风,它是一种空气对流。” 林厌离抬指一勾,一股清风徐面而来,又招手一挥,灵气旋转形成了一个龙卷。 “这里面的原理很复杂,我说了你也听不明白,所以你只需要知道一点人有阳气,鬼有阴气,世间万物皆有气。” “阳气不足,人就会被阴煞缠身,阳气过剩,心肺就会过火,现在你体内生出的真气便是由先前那些灵植催化而来,它们会不断冲刷着你的心府,将体内的浊气排除,同时壮大你的肉身。" 第三百六十章 天下剑仙三百万 “你要学会如何控制它,让它温养你的四肢百骸,它就像你的手脚一样,你如果长期不去使用它,它就会变得松弛,最后变得软绵无力,悄悄的消失。” 林厌离抬手将重剑拾了起来,在手中晃动一二后,将它搁置在案桌上,“这把重剑你需要随身携带,除开晚上睡觉,我不允许你在其他时间将它放下,就算是闹肚子上茅坑,也给我用真气把它托举起来。” 李裳愣了愣,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茅坑中的他要擦屁股,必须要腾出一只手出来,那个时候就必须要单手举剑,单手举剑比双手举剑难,一个弄不好,很有可能连人带剑一起栽进屎坑里头。 “我会努力练剑的!”李裳将大碗放下,十分认真道。 林厌离拍拍手,指了指桌上的肉汤,“把它喝完,咱们就开始吧!” 李裳端起大碗,“咕嘟”几声,一口气将碗中的肉汤喝完。 林厌离手指拨动案桌,伸手一掀将案桌收入储物袋中。 重剑哐当落在船板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想要练剑,至少得知道剑是什么东西,我先教你运气,等你熟练之后我再教你如何用剑。” 林厌离手指一勾,地上的无锋重剑像是有灵性般悬浮起来,原地转了几圈之后,剑柄缓缓落在李裳的手中。 “小子,可抓稳当喽!” 李裳点了点头,双手紧握剑柄,丹田中的灵气顺着经络流出,将重剑悬托。 林厌离满意地点了点头,“悟性还不错,我现在纠正你的运气门路,你且记好了。” 说完,林厌离来到李裳身后,手掌伸出,贴在李裳的后腰丹田处。 李裳只觉一股暖流涌入自己丹田,又从丹田流出,瞬息之间流遍全身,沿途所过之处,灵气牵引着真气,在林厌离的控制下,四肢真气回流进入丹田,渐渐地在丹田的一个角落聚集,慢慢形成一条真气河流。 “缓慢呼吸,记下新的运气方式,我要抽手喽!” 李裳仔细感受体内真气流转,林厌离教他的运气方式与李竹酒教他的并没有太多不同,只是更精炼,更简洁。 李裳按照林厌离教他的方式运气,真气从丹田涌出,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十二气府,十二穴窍,随着心念一动,来到双臂。 他轻喝一声,双手高举,将重剑稳稳抓在手中。 没有停滞,一气呵成。 李裳轻轻挥舞,只觉得比刚才轻松了一些。 果然,阿离姐姐是最厉害的。 林厌离见李裳已经掌握窍门,也是欣慰的点点头,“悟性不错,多练习几次,不要让手中的剑掉下来!” 一旁的李竹酒时不时抽板子打人,嘴巴里头不停嘟囔着:“瞧瞧人家多聪明,再看看你们,一个两个都是麻瓜,非得板子打脑袋才能记住教训是不!” “竹酒姐姐,他跟我们不一样!我们是修行者,他是凡人。” 李竹酒双眼一瞪,竹剑猛地拍了下手掌,发出极其吓人的抽击声,“有啥不一样的?你们是多长了个脑袋还是多生了两条腿,麻瓜就是麻瓜。” “哎哟,竹酒姐姐,您别打了,脸都要打肿了。” “姐姐让你长长教训!” 林厌离叉腰站立,见李竹酒作威作福,多少懂得了李粿的夫人为何要特意嘱托李竹酒在异乡收敛脾性,这小姑娘就像脱缰的野马,性子野得很! 揉了揉眉心,林厌离走到那些孩子中央,见他们一个个投来求救的目光,她无奈地摊了摊手。 这事儿求她可没用,李竹酒才是他们的头头。 “张望什么,王胖子,这里就你最不认真,晚上是不想吃饭了?” “姓张的,偷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你想挨我一剑,要不就在这里咱们问剑一场?” “韩璐,别以为你比我长两岁就牛上天了,不服我让你一只手,看看谁才是头?” 李竹酒嘴巴像是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的往外倒着豆子,将孩子们都唬得直缩脖子。 林厌离也忍不住缩了缩脑袋,心中忍不住的问候沐天城中的那些老剑仙们。 一个两个都说李竹酒心性纯净,就是这么个纯净? 吓死人喽! 不过这帮小屁孩确实不让人省心,也当挨上两记竹剑长长记性。 林厌离找一处角落坐下,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李裳挥舞着重剑,眼角余光注视着李裳,嘴角挂起一丝微笑。 还是李裳比较乖巧,让人省心,就是可惜,少年少了个灵根当不得修行人。 林厌离摇摇头,收回心神,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简。 这枚玉简上记录着城头那些大修留下的字句,现在她需要将它们整理成册。 从储物袋中取出笔墨,又拿出一本未曾书写过的书册。 翻开第一页,林厌离抬笔挥下,对于记录在第一位的大修,她想了许久的时间。 落笔,是一个“清”字。 天下剑仙三百万,唯有林清玄登顶数第一,当年他斩杀化形大妖在城头写下一个“清”字,引得身后无数人争相效仿,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剑道第一,毋庸置疑。 虽说对凡人的态度是一个很大的减分项目,但天下仙人之辈身居高位,瞧不上凡人的人太多,林清玄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将林清玄的名字嘱在一旁,林厌离面色变得十分认真起来。 提笔墨染,三横两竖,是一个“正”字。 并非是林厌离谋私,而是曹正当得起第二。 观海书院唯一一位远迢而来的剑仙夫子,以四境修为坐守城头,心系凡人,入殿堂可作文章,下城可斩大妖,更是一念入五境。 剑道纯正,品德高尚,刻字宏伟,荡气回肠,剑仙夫子只认曹正,须臾当此一人。 至于第三,林厌离则是将顾玄北和陈墨水搬了上去。 第三原本是写白清,但是白清刻字太多,一页都装不下,战绩太亮眼,很容易盖过林清玄和曹正的风头。 写其他人又容易被林清玄和曹正的恢弘气势压下,到时候刊登造册,被人家看见了容易得罪人,但她又想做成此事,便只好委屈一下顾玄北和陈墨水,反正两人也不会在意这些东西。 第三百六十一章 无故献殷勤 “顾玄北、陈墨水,斩化形大妖证道于此!” 这句话留在城头确实让人很是热血沸腾,可要是抄到书上,还在“清”、“正”二字下面,就显得傻傻呆呆。 不过没有关系,顶多就是多挨陈墨水一拳。 第一页只记三人,翻开第二页,林厌离打算为白清单开一页。 这个喜欢喝酒的诗剑仙喜欢在城头上写诗,杀的大妖多了,都可以撰写一本诗集了。 将白清留下的那些字句抄录上,然后便是沐天城的其他本土大修。 李粿、刘观、徐武奴......人数太多,实在无法一一列举。 再便是外乡修士,首先要记的便是剑阁修士,剑阁有七位阁主,除开陈墨水这个打酱油的路人阁主外,剑阁修士远游沐天城一共战死了三位阁主和一位五境老剑修,共计斩杀的化形大妖二十余头,是外乡宗门之最。 然后便是东方龙州的鱼龙宗,出人最多,死伤最多,四境和五境修士战死最多。 中部神州来的宗门最多,差不多每一家宗门都有派遣修士前来驻守沐天城,伤亡居于四州之首。 南极礁州山泽野修最多,诸子百家、世家豪门,人物繁杂,多在观海书院的管辖下行事,出力很大,与东方龙州几乎持平。 至于西方泉州,被奉为西方佛国的大州域,来的人竟是只有东方龙州的十分之一。 人口第二,在沐天城留名之人却是最少,真以为这些凶兽打不到西方泉州? 林厌离揉了揉脸颊,手腕有些酸胀,回过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李裳坐在一旁,沉重的无锋剑压在身上,让他的身形看得更纤瘦了。 林厌离将书册收起,打算明日再抄,轻拍了下李裳的肩膀,将其唤醒,“明天再练,不要太过疲惫,药浴我会吩咐人送到你房中,姑且回房,记住我的话,除开睡觉,不要将剑放下来。” 李裳点了点头,将重剑抱在怀中,跟着林厌离一起走入船舱。 迎面,便是一条宽有三丈的长廊,长廊墙壁上挂着夜明灯,即使是黑夜,也能将四周看得非常清楚。 李裳在入口停留了片刻,才迈着脚步跟上林厌离的步伐。 拐过两个弯,是一处较大的空间,再往前,是一栋小楼,分作三层,每一层都有十多间房。 林厌离抬手指了指一层最右边的房间道:“沐天城那些毛孩子都在这边住,你就住右手边的第一间房。” 李裳点了点头,托着重剑走到门前,扭身望向林厌离,突然喊道:“阿离姐姐!” “嗯?”听到呼声,林厌离满脸疑惑地转过身,“有不懂的事么?” 李裳摇了摇头,面上笑花绽放,咧着嘴巴道:“这样真好!” 林厌离疑惑的挠了挠头,完全不知道李裳想表达什么意思,抬手招了招,示意让李裳赶快休息去,明天还要继续做运气的修行。 泡完药浴,枕梁入睡,虽说林厌离准许他睡觉时将重剑放下,但他还是将重剑搁置在自己身上,多一分耕耘,多一份收获,笨鸟先飞。 一夜无梦。 清晨醒来时,桌上已经摆好毛巾和面盆。 李裳将重剑扛在肩头,将毛巾扔到盆中,擦了擦脸后,又用竹刷小心翼翼地将牙口刷了一遍。 这时,门外传来声音,声音清脆,婉婉动听。 “醒了的话,我便送早饭来喽。” 李裳眨了眨眼睛,听着房门嘎吱一响,一位身穿翠绿衣裙的女子端着托盘走到面前。 托盘中摆放的是昨日一样的早饭,一碗面条,一碗肉汤,都不是凡物。 翠衣少女见李裳将剑扛在肩上,不禁笑道:“小姐说你行动不太方便,所以给你送来了这个。” 少女指尖擦过储物袋,从中取出一只长条状的剑匣,搁置在桌上放好。 “面条和肉汤早些吃,小姐说在船头等你。” 李裳站起身,重剑扛在身上实在不方便行礼,只好弯腰点了点头,以此谢过少女为他跑这一趟。 “吃完后,碗就搁置在房中,我会过来收。”翠衣少女留下一句话,小步退出房间,还贴心的为李裳关上了房门。 李裳运转真气,将长剑缓缓放下,以单手持剑,将重剑放入剑匣中,随后揪起剑匣上的布条,将剑匣斜斜地背在自己身后。 “阿离姐姐真好,这样就可以用双手吃饭了。” 李裳美滋滋地端起大碗,狼吞虎咽地将两只碗一扫而空,然后将两只大碗叠在一起,将衣着整理好后出门。 循着昨日夜里的路线行进,路上正好碰见李竹酒。 李竹酒今日扎着一个丸子发髻,穿着一身青色劲服,怀中揣着昨日打人用的竹剑,依旧是一副虎虎生威的模样。 撞见李裳,李竹酒眼中流露出一道精光,“哦,今天有点剑客的样子了嘛!” 李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赶忙道谢,“昨天谢谢你帮我,不然以我这脑袋,很难入门,也不会得到阿离姐姐的夸奖。” 李竹酒挑了下眉梢,剑身拍了拍肩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神神秘秘道:“哎,林厌离可没有工夫一直教你,你拜我为师咋样,我每天在船头练剑,不会的都可以问我!” 李裳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考虑一下嘛,一声师父,就可以学到许多厉害的剑法喔!” “不要!”李裳这次没有犹豫,果断拒绝,“温晴姐姐说,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 李竹酒撇了撇嘴,一脸的失望。 她寻思着自己打不过林厌离,总得找出比林厌离强的地方吧,结果找来找去,发现自己比林厌离强的地方只有干饭…… 如果小少年拜她为师,就证明她教徒弟的能耐比林厌离强。 不过李裳不太好忽悠,想要让他诚恳拜师,还需要一些手段,来日方长,她也不必急于一时。 二人一齐来到船头,此时林厌离正趴在案桌上奋笔疾书,李竹酒悄悄走近,看着书册上撰写的字迹,笑着躬起了身子。 自家娘亲天天数落自己写字难看,今日算是找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好对手。 第三百六十二章 剑道入门 林厌离抬起头瞥了李竹酒一眼,默默地将书册合了起来。 “你不练剑么?” “欣赏你的书法比练剑重要。” 林厌离双目一瞪,这个李竹酒分明是在嘲笑她写字难看。 木着脸将书册收入储物袋中,林厌离拍了拍腰上的剑鞘,笑得很是和善,“要不咱们在这儿打一架吧!” “呃……这样不太好吧!”李竹酒有些心虚道。 “我会下手轻点的。” 于是乎,李竹酒被林厌离用竹剑抽得抱头鼠窜。 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只是每次想要还手的时候,都会被林厌离蛮不讲理的以竹剑敲头,就好像将她的剑道路数全部摸清楚了。 沐天城的少年少女情不自禁的为林厌离竖起了大拇指。 他们苦李竹酒久矣,今日儿林厌离总算是为他们“报仇雪恨”了 林厌离拍了拍手,心情舒坦了不少。 小样的,林老剑仙给她的书册第一页就记载着李竹酒的飞剑神通,任凭李竹酒有多大能耐,也翻不出她的五指山。 李裳背着剑鞘等候在一旁,一边运转真气将背后重剑托起,一边悄悄地瞅瞅林厌离。 林厌离呼出一口浊气后,来到李裳身旁,抬手指着船头东北角的角落道:“这片地方腾出来给他们,我们去那边。” 沐天城这些孩子有七成是剑修,其他孩子习的是百家道法,其中有一个叫做孟酚的小姑娘,继承了兵家手段,所学的术法神通范围较广,每次施展术法都是一次排兵列阵。 林厌离不能耽搁小姑娘修行,只好让其他人为小姑娘多腾出一些空间。 来到东北角,从这里正好能够看见烟云阁的渡船。 两只渡船相距不远,大概百米距离,李裳踮着脚尖朝那边望去还能看见船上的人头涌动。 这个时辰,他们应该是在练拳。 林厌离摊开右手手掌,轻声道:“把你右手伸出来!” 李裳探出右手,被林厌离一把抓在手中。 芊芊玉手,白皙中透着绯红,像刚出炉的馒头。 灵气注入,李裳体内经络清晰地出现在林厌离的脑海中。 探查一阵后,林厌离点了点头道:“唔,真气运转得很流畅,可以进行下一步的修行了。” 李裳有些期待道:“阿离姐姐,我可以练剑了?” 林厌离点了点头道:“恭喜你,以后能以剑客自居了。” 吩咐李裳将背后剑匣放下,林厌离伸手将剑匣中的重剑取了出来。 “剑为百兵之首,想成为剑客,就要知道剑的用途。” 林厌离将重剑递到李裳手中,背着双手围着李裳转了一圈,像是教书先生一样板起脸,“剑有重剑、轻剑、柔剑、簪剑、罡剑……等分类,不同的剑有着不同的用途,比如说我这把天真飞剑是一把短剑。” 她左手双指一并,一柄银色飞剑从储物袋中窜出,在李裳面前旋转数圈后直挺挺的插在地上。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短剑的剑刃薄,胜在锋利,出其不意,用的是险招。” 林厌离手指一挥,一柄长剑自林厌离衣袖窜出。 这是一柄三尺桃木剑,经过温养后,剑上已经见不到木色,而是一种淡金色光辉。 “这是我的团圆飞剑,三尺青锋,可攻可守,是剑客的常用剑。” 李裳点了点头,将手中重剑举起,横向一挥,沉重的剑身划破空气发出一声“嗡嗡”的啸声,看起来气势很足。 “重剑虽然沉重,但胜在气势磅礴,胜在力道凶猛。” “至于簪剑,速度快,常用作刺杀,剑的种类太多,我就不一一列举了。” 林厌离手指晃了晃,将两柄飞剑全部收入衣袖中,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柄长剑递到李裳手中道:“你的身形比较纤瘦,这把重剑只适合用作练习,不可用来对敌,这把长剑是我闲暇时炼的,虽然在修行界品阶不高,但对于凡人世俗,已是神兵利器,你为它取个名字。” 李裳将重剑扛在肩上,右手将长剑接过。 长剑通体呈银白色,看起来就像是纯银打造,剑身上有着无数细密的纹路,看起来非常漂亮。 掂量一下,比重剑轻上许多。 “银川,叫银川怎么样!” 李裳试探性望向林厌离,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林厌离摸了摸下巴,咧着嘴巴笑道:“这是你的剑,你喜欢就好。” 李裳点了点头,“那就叫银川吧!” 将长剑收在剑匣中,李裳重新将无锋重剑端在手中,眨了眨双眼道:“阿离姐姐,记得打帮我打欠条。” 林厌离爽朗的笑了一声,“这个先不急。”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竹剑,朝前一刺,剑锋嗡嗡作响,“剑有许多种用法,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搅、压、挂、云等,一般以刺、劈、砍三招用得最多。” 林厌离抬起一只脚,手腕一挑,各种剑花随着手腕抖动在剑尖绽放,眼花缭乱,让人目不暇接。 将诸多剑技在李裳面前施展一遍后,林厌离十分认真道:“我会传授你一篇口诀,你且记好。” 李裳立马坐正,聚精会神地听着。 “日出为易,日落为冥,五行之道,相属相容,木生火,火化土,土藏金,金凝水,水催木,子丑,辰巳、午未,乾坤、震兑、离巽、离艮,三两相增……” 林厌离说了一通后,见李裳满脸恍然,只好从储物袋中取出纸笔,将口诀抄录在纸上,一点一点的教李裳分开背诵。 虽说花了一些时间,不过好歹是死记硬背了下来。 然后便是逐字逐句的教李裳理解,一连花了好几日时间,才算是将这篇口诀完全记在脑海中。 口诀记完,才算是正式开始练剑。 此去胭脂国有数月时间,林厌离如今正临瓶颈,倒是有的是时间教导李裳剑术。 在林厌离手把手的教导下,李裳进步神速,从开始的无脑挥剑,成为了一个有模有样的剑客,虽然看起来还很生涩,倒也有了一些章法,而这也耗费了一月多时间。 第三百六十三章 邀请 从南到北,晚春到冬霜。 如今从北返南,所见皆是郁郁葱葱。 林厌离站在船头上,手上捧着一张仙家渡船的航线。 出发一个多月时间,经停了三处渡口,最后目的地在胭脂国千魔宗,所行路线才三分之一。 她粗略算了下,大概要在空中飘荡两个月时间才能看见胭脂国的界碑。 天上时间漫长,修为增长缓慢,每日枯坐在房间中太过寂寥,倒不如寻些乐子。 于是乎,林厌离从柜子中翻出了已经染灰许久的骨牌。 一间小房,打牌的人只有四个,周围却是围满了人。 “九筒。” “幺鸡” “自摸,清一色!” 萧栾面色严肃,将最后一张骨牌抓在手心中后,连同桌上骨牌一块推翻,“莫动,莫动,胡了,每人五十块灵石!” 流莺眼巴巴看着自己桌上的骨牌,双眼一瞪,有些不满道:“你怎么每次都赢,你是不是作弊了?” 萧栾挑了下眉梢,以双指夹起一张骨牌,轻笑道:“这些东西可都是用散灵岩打造的,前辈的神识都穿不透,我这个小修士更无法窥探,前辈就莫要耍赖了,先将灵石付了再打下一把。” 陆圭坐在一旁,手指一挥,密密麻麻的灵石钻入萧栾的储物袋中,笑嘻嘻着对流莺道:“打牌是技术,同时也是运气,流莺小美人耍赖可不好。” “谁说我要耍赖了!”流莺气呼呼地将五十块灵石拨至萧栾的储物袋中,大手一拍,颇为豪迈道:“继续,这一把我一定赢!” 站在流莺身后的琉璃听见流莺还要继续,俊俏的小脸垮了起来,紧张兮兮的抓着流莺的手认真道:“流莺,不要再打啦,再这样下去,咱们在酒铺赚的灵石都要赔光了。” 听到这话,流莺迟疑了起来。 琉璃说得多,灵石难挣,屎难吃,继续打下去,一兜灵石全部都要赔个精光。 坐在陆圭对面的鹿鸣将骨牌洗好,瞥了流莺一眼,轻哼一声道:“兜中灵石若是不多,就快些下场,这位慈楠道友可是等了许久了!” 流莺扭头,只见慈楠站在她的身后,双手合十,默默念着佛经,似乎是察觉到流莺的目光,慈楠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露齿一笑,“流莺施主若是囊中羞涩,就且下场吧,让小僧过几把手瘾。” 流莺当即大手一招,不顾琉璃忧愁的表情,将储物袋拍在桌上,“老娘有的是灵石,快些发牌!” 陆圭乐呵呵笑道:“没想到流莺小美人本钱还有这么多。” 萧栾默不作声,偷偷将几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收入袖中,轻声道:“今日在下陪前辈打个痛快。” 鹿鸣将骨牌沏好,冷不丁道:“我要发牌喽......” 不出三天,流莺蹲在角落,手里捧着干瘪的储物袋,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嘴里喃喃道:“怎么又输了?这个萧栾,怎么总赢,作弊,一定是作弊!” 一旁琉璃泪眼摩挲,哭唧唧道:“我早就跟你说了,不要再玩了,你就是不听,现在好啦,一块灵石都莫得了,还欠了一大笔债!” “......”流莺抽了抽鼻子,一向强势的她这次没敢顶嘴。 林厌离坐在一旁,百无寂寥地用手指推动着手中的骨牌,她的身旁摆放着几张白纸,上头是流莺和琉璃的欠条。 说是欠条,其实跟卖身契差不多了。 林厌离将白纸收入储物袋中,伸了个懒腰,瞥了萧栾一眼,不禁心中偷笑。 跟气运之子打牌,不是纯属给人家送灵石嘛! 萧栾有天道眷顾,福缘冠绝一州,陆圭家底厚,掉钱都不捡的他,打牌输掉的这点儿灵石连毛毛雨都不算,人家鹿鸣的腰包可能薄点儿,但人家跟陆圭一块玩的,家底能薄? 你流莺有啥,就凭酒铺子赚的那点儿辛苦钱,也敢跟人家大牛打牌? 林厌离将骨牌全部推倒,轻声道:“胡了!” “小姐太厉害了,小姐牌打得真好!” “这牌技无人能敌!” “低调,低调!”林厌离讪笑一声,将几块灵石收入囊中,随后跳下椅子,来到李竹酒身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走喽,练剑去。” 李竹酒双手托腮,看着眼前散乱堆到一块的骨牌发呆,这几天她与周芊洛、柳百泺、林厌离一起玩过几把,输多赢少,倒也没有损失多少灵石,一开始或许觉得有点儿意思,但玩得多了,反而觉得虚浮度日,索然无味。 她拍了拍脸,站起身望了眼角落处的流莺和琉璃,暗暗警醒自己,玩乐需有度,不可沉溺。 跟着林厌离一块走出房间,二人一块来到城头。 趴在船舷上,林厌离目光投在一处云海上,那里有几把飞剑上下穿梭,似乎是要在速度上比个高下。 她清了清嗓子,轻喝一声道:“你们比个高低可以,熟的人可别不服气,到时候要是打架的话,两个人都会被我敲脑袋!” 这些沐天城的孩子虽然平时看着还算乖巧,但骨子里头的心高气傲是藏不住的,或许这就是沐天城本土修士的特点吧! 李竹酒脑袋靠在船舷上,手掌张开,一柄飞剑缓缓从掌心没出,又悄悄地钻了回去。 她的飞剑品秩不低,在沐天城中算是最高的一批,但不知为何就是打不过沈桥,至于林厌离,那就更打不过了。 作为沐天城年轻一辈的第一剑修,接连被两个外乡修士压下风头,李竹酒心里憋屈得不行。 可这也没得办法,毕竟打不过是真的打不过,总不能被人家敲的满头是包,还恬不知耻的不认账吧。 她可不是这样的李竹酒。 李竹酒侧身瞥了李裳一眼。 这个小少年不过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就能把剑耍得有模有样,这就是爹爹常说的努力加天赋么!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林厌离教得好! “李竹酒!” “嗯?”李竹酒听见林厌离的声音,满脸疑惑地扭过头,“有事?” 林厌离嘴巴咧开,笑道:“回胭脂国后,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远游!”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丈量土地十四州 “远游?” 李竹酒歪歪头,靠在船舷上想了一阵后,有些兴奋道:“我知道,我知道,就是行走山水吃喝玩乐对吧!然后遇见不平,拔刀相助,结识山水中人,争做那逍遥客!” 林厌离抱胸而立,手指轻轻敲打着手臂。 远游这件事嘛,好像跟李竹酒说的差不多,不过,她可不是为了吃喝玩乐才去远游的! “咳咳,远游最重要的是砺历道心,磨炼剑意和剑术,可不是因为好玩!” 李竹酒两眼放光,“对没错,就是这样。” 沐天城的剑仙常有外出远游者,其中,她的爹爹李粿,当年远游数次,最后一次远游结识了她的娘亲,二人结为了山上道侣,成为一对恩爱夫妻。 早些时候,她经常缠着娘亲讲故事,娘亲肚子里头没有多少墨水,便只好将以往那些远游经历讲给她听,其中最让她痴迷的便是他的爹爹踏剑入鬼窟,剑斩鬼修、英雄救美的故事。 行走江湖,渡凡尘,见市井,听百味,饮清茶,品佳酿......这一桩桩皆是美事! 于是,她幻想着有一日能够远游山水,结识许多朋友,碰见意中人,最好是能够将他带回沐天城,如果不愿意跟她一起去,那就打晕带去。 “有兴趣,兴趣大着嘞!”李竹酒傻傻的笑了起来。 “回答得这么果断!”林厌离有些惊讶道。 李竹酒嘿嘿地笑了一声,只见凝聚出一道剑气,“反正距离瓶颈还远着,又没有什么事做,不如跟你一块出去走走,说不定,我还能找到打败你的法子嘞!” 林厌离拉伸了一下腰杆,朝李竹酒伸出手掌,试探的问道:“就这么定下了,要不要击掌盟约?” 李竹酒朝后退开几步,然后一个加速跳了起来,手掌重重地与林厌离合掌而击。 林厌离一开始是打算和周芊洛和江弦思一起远游的,后来她又想了想,周芊洛和江弦思的修为高了些,与她们跟在一起行走山水便不是历练,而是到处闲游,所以她才会将想着邀请李竹酒。 李竹酒剑道天赋很高,修为与她差不多,而且心性活泼,有她一起行走山水一定不会无聊,而且路上还能相互切磋剑术,相互进步,说不定游历结束,二人都能突破三境,成为山上最年轻的三境修士。 李裳在一旁偷听,听到什么行走江湖、远游山水,悄悄凑到林厌离身前,小心翼翼道:“阿离姐姐,我能跟你们一起吗?” “啊?”林厌离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李裳。 李裳见林厌离脸上满是迟疑,赶忙摇晃双手道:“阿离姐姐,温晴姐姐还没有为我找好落脚人家,我的剑术还很生疏,还需要阿离姐姐教导。” “可以啊,人多才有趣嘛,我还想教他用御剑术呢!”李竹酒抢先道。 林厌离犹豫了几秒,并非不想让李裳跟着,而是行走山水时难免会遇见险境,李裳虽然现在有真气护体,但终归还是凡人,容易丢命。 “阿离姐姐,我绝对,绝对不会拖累你们的。” “好吧。” 林厌离沉思了片刻,最后还是答应了李裳。 李裳说得没错,路途上可以继续教李裳剑术,她还想调教出一个凡人武道第一出来呢! “耶~!” 李裳兴奋地握紧拳头,在甲板上蹦了一圈儿。 毕竟是个不大的少年,也有着一个小小的梦。 人数姑且定为三人,至于还加不加其他人,林厌离也没有定数。 但因为有李裳在,路线上就不能选择太过妖异险峻的地方。 胭脂国很大,东西南北中分了十四州域,在路线上有许多中选择。 千魔宗位于南方三域的笙州,可以先北上去儋州,然后去金陵所在的川凌州,再顺着渭水而行,前往阳风州,乘坐仙家渡船北上。 当然这是最保险的一种远游,沿途都是大宗大城,就算是行走山水也很难遭遇鬼物和山泽精怪。 若想淬炼剑意和心性,便要不得安稳,所以路线上还得好好规划一番。 李竹酒对于路线并不感兴趣,选择当撂手掌柜全盘将此事交给林厌离,而林厌离又刚好喜欢做这样的事情,两人小手一拍,就愉快地敲定林厌离是远游的头目了。 夜幕降临,林厌离一个人待在房中,案桌上摆放着一张胭脂国的舆图。 舆图上有一条十分显眼的墨迹,这是她根据江晚离的记忆绘画出的路线。 江晚离有过多次远游的经验,游历山水繁多,可以用作参考。 但遗憾的是,江晚离虽然行走山水次数很多,却从来没有完整的将胭脂国州域走完过,所以她想制定一条能够看遍胭脂国所有大州的路线。 她想要起看看西域的沙漠和雨林,也想去东边看大海,其中太楠城、天君城、飞升城更是不能错过,去金陵城看看新建的飞剑楼和云霖书院,去南部夔州探望一下灵山宗的徒孙。 沉思许久,林厌离抬笔在舆图上画了一条线。 从孤云山山脉为起点,沿孤云山山脉西行,然后北上前往西域凤安府和五阳府,再前往北地四州的汾州,去那里看看凡人大都市太楠城。 瞧完凡人大都市后,再行走至汾州与五阳府交界处的天君城乘坐仙家渡船南下穿行北地四州之一的永州,前往川凌州拜访一下三清门和琉光宗。 先前三清门卖给千魔宗一个大大的人情,她作为千魔宗人人敬仰的千魔宗宗主,当得好好感谢一些李幕清。 然后继续南下到达金陵城与胭脂国的国君赵郸见上一面,沿途东行,经过阳凤州、渭州、金州前往东部的飞升城看海。 飞升城与东方龙州隔海相望,当得乘船渡海,尝一尝东部三州的海宴。 南下过临安、龙跃和广鱼,最后乘坐仙家渡船前往南部三州之一的夔州看望一下陈秋雨三个小徒弟,若是有空,还可以去丹霞宗拜访一下沈桥,顺便祭拜一下赤阳老前辈的衣冠冢。 绕道十方大山,去孔家探望一下那位脾气很不好的次圣公,毕竟他家的嫡次子在千魔宗当教书先生,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位次圣公的气应该也消了,虎毒不食子嘛! 最后以双脚丈量土地,用双脚走回千魔宗,如此一来,胭脂国的十四个州域就全部走完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做人不要太陆圭 随着渡船行了几日,林厌离看见了玉符国的界碑。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一年前。 将近一年时间,玉符国好像换了一番精气神。 从原来的蓬勃朝气变作了死气沉沉。 仙家渡船一连经过几十个村落,皆是空无一人。 在观海书院牵头下,无数仙家渡船北上迁移百姓,虽是耗费了不少灵石,倒也有不少成效。 玉符国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多少令人有些惋惜。 越往东走,水气就越重,天边彩霞焕发,看着好像有了些生气。 林厌离坐在船舷上,托着腮帮子看着远处一座巨大城池缓缓靠近,她伸手揪了揪陆圭的衣袖道:“上次在这买的那神女画像还记得么?” “自然是记得,久别重逢嘛!”陆圭笑着拍了拍栏杆,“等会儿仙家渡船停经渡口时,要不要下去转转。” “当然要转转!” 随着城池拉近,林厌离看到了城池上的偌大的三字——天水城。 缴纳一笔灵石作停渡费后,两艘仙家渡船缓缓停在了天水城的仙家渡口中。 “仙家渡船会在这儿停留半日时间,记得在子时赶回来,不然渡船可不等人!” 林厌离吩咐一声后,沐天城那些少年少女犹如打了鸡血般涌下渡船,看着眼前略显萧条的市井街道,不由得有些失望。 “切,我还以为是什么仙家城隘呢,原来是座小城。” “连沐天城一半都比不上。” “好想家啊!” “不如回船头练剑。” 沐天城乃天下第一大仙家关隘,这些在沐天城长大的孩子们眼界高,什么都见过,自然是看不上天水城。 一些孩子失去兴致后,围着渡船转悠了两圈,重新返回了渡船。 用他们的话来说,逛小城不如练剑。 有人不稀罕,有人又稀奇得紧。 烟云阁那艘大船的船头上挤满了孩子,眼巴巴地望着前方“繁华”,对于这些穷尽一生都无法从沐天城西边走到东边的孩子来说,看见这样的景象是很难得的。 只是很可惜,林厌离禁止让凡人孩童下船,其中也包括李裳。 将渡船要补充的物资向千魔宗的弟子核对好后,林厌离跳下船头,与她同行的人有陆圭、萧栾和流莺,同行的牛有阿黄。 行走街道,人流比以前少了太多,因为有流莺伴在身侧,人流中的男修频频侧目偷看,但碍于流莺杀气极重,倒没有人敢来结一场露水缘分。 陆圭手中纸扇轻摇,盈盈笑道:“流莺美人当初化形时,也不知将胸脯变小些,倒是让这些路人瞧了个眼福。” 流莺瞪了陆圭一眼,咬牙切齿道:“第一次当人,谁知道有这般多的烦恼!” 陆圭摇了摇头,满脸遗憾道:“可惜,可惜,在下能饱眼福,却是不能张手把玩,实在是人生一大遗憾。” 流莺目光投向林厌离,“此人说话如此风流恶心,你不管管?” 林厌离沉思两秒,朝陆圭勾了勾手指 陆圭弯腰倾身,林厌离立马抓住机会,猛然一拳挥在陆圭的眼眶上。 未能击破陆圭防御。 林厌离无奈的摊了摊手。 流莺粉拳一攥,拳头重重挥出,谁知陆圭速度快得没影,不仅躲过了这一拳,还捏住了流莺的手腕。 “流莺小美人,你不知道陆圭哥哥速度很快么?” “登徒子!恶心……”流莺剑罡一震,手腕从陆圭手中挣脱,招来清水,洗了又洗,只差没有将手剁了,重新再长一条胳膊。 林厌离瞥了眼陆圭,伸手拍了拍阿黄的牛角,阿黄瞬间会意,朝地上吐了口唾沫,“heitui,以后别说你是俺的大哥了,俺丢不起这个牛。” 说完后,阿黄扭头望向萧栾,十分认真道:“做人就得向萧栾兄弟学习,为人正直、品德高尚,以后萧栾大兄弟就是俺老牛的亲大哥了!” 萧栾讪笑了一声,“阿黄兄弟捧杀了!” 陆圭不服气地扯着嗓子道:“天下的男人都是一般风流,只不过我是把风流写在了脸上,别人家是把风流藏在了心里!” 林厌离白了陆圭一眼,没好气道:“你这是风流么?你这是下贱,你给我离流莺和琉璃远些儿,到达千魔宗后给我收敛些,你敢嚯嚯我们的小姑娘,我就拿杀猪刀给你阉了,就算还能长回来,以后使起来看你膈不膈应。” 陆圭像是秋霜打过的茄子,一下子就蔫了吧唧,捂着胸口心痛道:“小厌离,这也太伤我心了。” 林厌离冷哼一声:“从现在开始,你要是还在我耳边说这些不要脸的话,以后就不要同我说话了,说了也不会理你,一句三天,以此叠加。” 她伸手拍了一下阿黄的牛背,扭头望向萧栾:“做人不要太陆圭,咱们走!” 流莺被陆圭欺负许多天后,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次,作为一个五境大妖,被一个四境修士欺负,说出去多少有点儿丢人。 陆圭站在原地看着一行人走远,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子,“叫你口无遮拦,叫你口嗨放炮,这回好了吧,下头了吧!” 当然耳光没真用力气打。 陆圭揉了揉脸,有些心疼道:“这脸可不能打坏喽,除了灵石,咱就剩这张脸喽。” 若是林厌离看到这一幕,又要骂上一句,狗改不了吃屎。 行过街口,来到一处店铺前。 铺子卖的是彩绣国云绣宗的绸缎,皆是精品。 若是放在以前,铺子里头定然是围满了女修,可放在这不太平的时候,一块两块灵石都弥足珍贵,毕竟谁也不知道往后会发生什么,来看绸缎的女修自然也少了。 不过林厌离在这儿停顿并不是想要买衣裳,而是寻找先前购买茶具的小摊。 左看右看,都不曾见到当初那个商贩的身影。 那位商贩修为不高,应该是山泽野修,似这等浮萍之人要么是寻一处洞府躲了起来,要么便是南下避祸了。 林厌离心中叹了口气,倒是可惜,本是想再买两套茶具的,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天下最好的仙人姐姐 在城中转了几圈,远远没有第一次来天水城的新鲜感。 来到那处卖神女画像的铺子买了几幅精品后,林厌离看见了一些贩卖山水邸报的卖报娘。 在沐天城待了将近一年时间,每日都有传讯飞剑将讯息送到她的手中,但与修行界脱节久了,还是有些信息不通的地方。 林厌离拍拍阿黄的脊背,慢悠悠走到卖报娘的身前问道:“姐姐,你这儿有几期山水邸报?” 卖报娘摸了摸储物袋,伸出了三根手指头,道:“还有三期,一份是去年七月份写的,一份是十二月份,还有便是这个月的,其他的都卖完了。” “给我来三份,多少灵石?” “七月份的多一些要四块灵石,其他的都是三块灵石,一共是十块灵石。” 林厌离麻溜地掏出十块灵石递到卖报娘手中,随后接过三份山水邸报,将其放入储物袋。 卖报娘将灵石收入储物袋中,提醒道:“我看小姐穿着应该是出身大宗豪门,不过在这天水城行走还是小心些,现在不比以前,财还是不要外露,以免被一些宵小觊觎。” 林厌离瞥了流莺和萧栾一眼,笑着抱了抱拳,“多谢姐姐提醒。” 说完瞥了流莺和萧栾一眼,两位杀力极强的剑仙在这儿,真有不长眼的把主意打在了她的身上,到时候,怕是她抢人家的。 林厌离揣着三份山水邸报返回队伍中,流莺忍不住问道:“这些贩卖山水邸报的人提醒你不要露财,那她们呢,修为这么低,腰包还鼓鼓囊囊的,我要是贼子,我就抢这些卖报的!” 萧栾爽朗地笑了一声,科普道:“这些卖报娘虽然都是隶属观海书院,是有官身在的,每一个卖报娘身上都揣着观海书院的腰牌,有一人出事,当地负责山水的天幕君子都会进行彻查。” 林厌离拂了拂衣袖,道:“若是只劫财不伤人,那你最多是被捉去观海书院打顿板子,你若是劫财害命,哼哼,最坏的情况便是被当场拍死。” 流莺展开双手,轻哼一声:“我这修为,只怕是我拍死他吧!” 林厌离抬手敲了敲流莺的头,“你这头也不硬啊,想尝一下圣人老爷的巴掌?” 萧栾继续帮腔:“若是负责山水的是儒家的君子,圣人老爷或许会跟你讲一番道理,你若真有心改过,倒有机会活命,若是碰到那法家、兵家的君子,他们喊来的圣人法相当场就得让你兵解偿命了。” 涉及圣人老爷,每一件都不是小事。 流莺抱胸哆嗦了一下,觉得林厌离和萧栾说得有些吓人,她决定回去后要好好将卖报娘的事情同琉璃说道说道,避免她们成为圣人老爷的掌下冤魂。 修行数千年时间才得以化作人形,要是因为一件小事儿被一巴掌打得魂飞魄散,真是没地方哭。 “好了,咱们再去寻个糕点铺子,给那些孩子买些糕点。” 陆圭站在三人身后,像是一个透明人一般,他伸出手轻声道:“小厌离……” 林厌离头都不回,只是拍了拍阿黄的屁股,让它走快些。 “流莺美人儿……” “萧栾道友!” 萧栾止步,扭头望向陆圭,面色平淡,“陆圭道友,有什么事么?” 陆圭心中感动得稀里哗啦,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萧栾道友重情重义。 “我要去趟烟云阁,小厌离身边就多多劳烦萧栾道友了。” 萧栾点了点头,没说话,跟在林厌离身后,不想跟陆圭牵扯太多,毕竟这个人把皮扒了,里头都是黄的。 走了段距离,流莺忍不住问道:“这登徒子去烟云阁作甚?” 林厌离冷笑一声,作为烟云阁陆家的本家,陆圭去那里能做什么?当然是凭着腰上那块陆家本家家主的腰牌支取灵石啊! 现在陆家的落宝洞天封闭了,陆圭相当于断了财源,以陆圭的挥霍程度,腰包中的灵石顶多够他花一个月,不去烟云阁支取一些,怎么维持风流日子? 林厌离轻轻挥了挥手,“不去管他,最好能把他撂在这里。” 流莺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颇好!” 愿望是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 日暮的时候,陆圭意气风发地返回了渡船。 林厌离偷瞥了一眼,好家伙,腰上悬挂着六七只饱胀的储物袋,就像是将天水城的烟云阁洗劫一空了。 流莺撇了撇嘴,忒了口唾沫。 果然是人渣,去哪里都是灾难。 陆圭纵身一跃跳到渡船船舷上,将腰上的一只储物袋解下,随手一抛,落在琉璃的怀中。 “今日儿得罪流莺道友了,怕她不收,这只储物袋,琉璃道友替她收下吧。” 琉璃捧着储物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平日里头“小美人”、“美人儿”听习惯了,现在听见陆圭喊她“道友”,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她将视线投向流莺,流莺点了点头,这是她们该得的赔罪钱! 琉璃见流莺点头,不再迟疑,大大方方收下。 夜晚降临。 沐天城凡人孩童的晚饭比平时多出了一块糕点,除开尚在襁褓中的婴孩,每人都拿到了一块。 而这块糕点,大概是他们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欢呼雀跃,兴奋至极,比领到新衣裳还要高兴。 温晴让千魔宗弟子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催促,闹腾了许久,才乖乖上床睡觉。 小孩子就是这样精神亢奋,会因为一些小事儿高兴许久,也是这块糕点,直接将林厌离搬上了神坛。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仙人姐姐,不仅给他们饱饭吃,帮他们找新的爹娘,送他们新衣裳,还给他们这么好吃的糕点。 有些种子种在心上,就会偷偷发芽。 当然这些东西,林厌离是一概不知了。 夜晚子时,渡船离开天水城的仙家渡口,径直南下。 林厌离站在船尾处望着天水城的轮廓淡出视线,仰头往后一倒,看着天上的璀璨星河,幽幽道:“像这样的星空,只有沐北才能见着。” 萧栾坐在一旁,身边搁着一壶清酒,看着天上繁星和是不是闪烁身影的山泽精怪,悠然道:“还会再见到的,这一天不会太远。” 第三百六十七章 天下局势 从天水城南下没有花多长时间便走出了沐北,感触着天地道蕴的变化带来的清风,一船人远远的望见了一块界碑。 林厌离坐在城头上一遍教导李裳用剑,一遍翻看着山水邸报。 如今山上山下都有大变化,其中最大的变化还是脚底下这个泉阳国。 一个底蕴比胭脂国还要深厚的国家,刚改名为泉阳朝不久,就遭遇了小股的凶兽浪潮。 虽然这股凶兽浪潮很快就被山上的修行者扑灭,但给泉阳朝的世俗百姓带来深深的恐惧。 不知是不是泉阳朝的国运到头了,那位高坐大殿的君王竟然抛下偌大的王朝不要,抢占了观海书院的仙家渡船,携带着数百皇室宗亲南下逃难。 身居高位者遭遇大事竟是如此的荒唐,确实让林厌离开了眼界。 有这样的君王,便有这般的臣子,一时争相南逃,什么文人气节、武将风采,统统沦为笑谈。 就这般,位于中部神州中心区域,最富饶的国度,成为了没有节度的不法之地。 幸好观海书院的反应还算快,第一时间派遣了仙家渡船将泉阳朝大部分百姓引渡去了其他州域,才没有让这处地界沦为人间地狱。 “物价飞涨啊!” 林厌离翻了几页山水邸报,其中大抵是讲山上的物价。 原本一块灵石可以买十张空白符纸,现在一块灵石就只能买五张。 物价涨到这种程度,确实有些吓人。 还好先前已经让千魔宗将赚取的八成灵石用来采集符箓、阵盘、丹药等物资,这些东西转手一卖,便是两倍利润,凶兽南下是灾祸,同时也是机缘。 萧栾随手翻了几页,有些感慨道:“泉阳朝一斤粗米从三块铜板涨到了九块铜板,瀚海国买一斤面竟是要六块铜钱,如今南部的几个大国,就胭脂国还算正常,也算是最后的净土吧。” 林厌离抖了抖纸张,轻声道:“国与国之间的国策不同,粮价上会有些出入,如今泉阳朝无人掌权,那些有粮有地的土豪乡绅便没了管束,莫说是九块铜板,再往上涨几块铜板都不奇怪。” 萧栾叹了口气,“只是苦了这些百姓,没能碰到一个好君王。” 林厌离伸手拍打着手上的纸张,“其实这与山上仙家的态度不无关系,泉阳朝的山上宗门现在大多已经封山,对山下那些百姓持以漠视态度,若是他们愿意出钱出力,泉阳朝哪能到如今的地步,一年时间,从一个庞然大物变成了一个空壳子,与覆灭无异了。” 说完,林厌离将手上的这份山水邸报递到萧栾手中继续道:“不知此事记录在史书中,会被世人如何耻笑!” 萧栾将山水邸报合上,起身望着远处,那是一座大山,笔直挺拔,云蒸霞蔚,仿佛亘古存在一般。 云泽山到了。 这座位于泉阳朝边境的大山,不管如何看都让人生出一种敬畏。 “传闻上古时期,这座山上有一座通向仙界的通天桥梁,是一处仙境,也不知哪一日,我得以升道为仙,寻找到那个答案……” 萧栾没来由的一句话,让林厌离眯起了双眼,她踮起脚尖拍了拍萧栾的肩膀道:“放心,你一定会的,到时候别忘记罩我!” 萧栾笑着揉了揉林厌离的头,“你是第二个这么相信我的人。” “第三?第一和第二是谁,我不服气!”林厌离挥了挥拳头道。 “第一自然是你的洛萱姐姐。” “呃……” 林厌离笑容凝固在脸上,讪讪地挠了挠头,这个还真比不了。 女主嘛,不讲道理的那种,去抢占她的风头不是活腻了? “第二是我的师尊。” 林厌离揣了揣手,这个貌似也比不了,不过可以努力追一追。 也罢,第三就第三! 萧栾像是想起什么,“对了,过了那山就将我放下吧,我打算东行去东方龙州远游一趟,先前师姐去了一趟,我也想去转转,看看剑意能否有所增长。”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蛟珠,微笑道:“先前师姐将这颗珠子送给我时,你似乎看了许久,我想你大概是喜欢这样的珠子,这颗蛟珠是师姐赠予我的,我不能将它送你,这次我东去龙州,若是见到了相似的珠子,帮你收集一颗。” 林厌离看着萧栾手中散发着淡淡灵光的蛟珠,忍不住咧开了嘴巴。 她那天就是瞧了个稀奇,没想到萧栾竟然会记在心上。 “好!” 萧栾一直弯着眉眼笑着,同慈楠和周芊洛的等人道了个别后,萧栾送了件软甲给李裳,看着这个每日努力练剑的小少年,萧栾就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渡船行过云泽山,林厌离朝萧栾摇了摇手,不需要说什么特别的话,只道了一句路上平安。 萧栾点了点头,双指一并,观天飞剑从剑匣中窜入脚底,“萧栾去了!” 剑光一闪,有剑仙裹挟剑意,踏剑东行。 船上少了一人,也不冷清,只是每日陪着林厌离看山水邸报的人少了。 流莺和琉璃书读得不多,连须臾地界的字都没有全部认全,让她们看山水邸报,有些为难人家了。 柳百泺整日在两艘渡船之间穿梭,大致是清晨去,日暮归,天天操练着那些凡人孩童。 几个月时间,成效颇丰,一千多个孩子中,倒是有几个练武的好材料。 如今儿山上上下都有些乱,有点儿庄稼把式傍身,也不怕在胭脂国受到欺负。 期间李裳与那几个武道有些天赋的孩子打过一场,由于许多没打拳了,在拳法上倒是落了下风。 林厌离见李裳步子越发稳健了,真气运转也无丝毫阻滞了,便打算教授李裳一些剑术。 如今山上的宗门将剑修分为了三种,一种是主修剑意,以剑术为辅助,另一种主修剑术,以剑意加持剑术,还有一种就是剑术和剑意同时练。 若要举个例子,前者是陈墨水,中间者是白清,后者是林厌离。 三者并无高低贵贱,因人而异,不过最后剑道大成后,都会变成第三种。 陈墨水剑术不是很高,但剑意强,光靠莽都能捶得大荒凶兽嗷嗷叫。 白清没什么好讲的,二者都不差,只是剑术高得更离谱。 至于林厌离,中规中矩,处于一个两者平衡的状态,最惜命的她,选择当最稳妥的剑修。 第三百六十八章 到家 林厌离是两者皆修,稳扎稳打,李裳作为伪修士,感悟不到剑意,只能修行剑术。 林厌离在脑中演练了几日时间,在江晚离和江恶离的帮助下创造了一个适合李裳的剑法。 该剑法有攻守两种剑势,同时每种剑势都有九种变化,分别对应天下各类武学。 攻可飞步杀人,守可防暗器箭矢近身。 这剑法或许在山上或许不是什么玄妙东西,可要是搁在世俗凡尘,那便是降维打击了。 尤其是搭配林厌离教授给李裳的剑诀,可以说,李裳在林厌离的调教下,必然成为山下剑客最强。 林厌离拍了拍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竹剑,负剑而立,望向李裳道:“我今天开始教你剑术,希望你以后遇见不平之事,能够为弱小撑腰。” 李裳重重的点了点头,双手抓起无锋重剑,朝前一横,已经做好准备。 林厌离单脚独立,手腕一抖,挑出一个剑花,随后换只脚,又挑了个剑花,双腿压下,犹如仙人指路一般,剑指天幕…… 做完一系列动作,热身就结束了。 “跟着我的动作走,我会将剑招分作许多小动作,将这些小动作记熟!” 说完,林厌离开始在原地分化剑招动作,她的动作虽然不快,但却异常的轻盈流畅。 李裳持着重剑跟着林厌离动作一起舞剑,时而左脚踩右脚,显得有些错乱无章。 林厌离知道李裳记不住,便带着李裳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缓慢出剑,就像是教导学生练习广播体操的体育老师。 半日时间悄然过去,李裳已经记下了攻势的前五种变化,虽然动作上还十分别扭,不够灵活,但也算有模有样了。 等李裳将九种攻势的全部记下时,仙家渡船已经来到了瀚海国境内。 瀚海国与胭脂国接壤,比胭脂国小一些,国内大江大水较多,奔涌流入瀚海,故此取了这个国名。 进入瀚海国境内,人烟多了不少,沿着渡船航线缓缓南行,可以见到不少仙家渡船。 这些仙家渡船南北通行,多数船头上绑着有无字天书模样的旗帜,代表这些仙家渡船现在由观海书院支配。 流莺和琉璃跟在林厌离身旁,看着天上穿梭自如的仙家渡船,对观海书院的印象更深刻了些。 陆圭靠在船舷上,看着远处越发靠近的胭脂国界碑,不由心生感慨。 当年被江晚离掳去千魔宗,本以为江晚离是馋他的身子,没想到江晚离竟然只是想做他师父。 当然,这个师父认着也有好处,毕竟在他修为不高的时候,江晚离帮他擦了不少的屁股,摆平了不少桃花债。 “故地重游,啧啧,倒是有些怀念往事!” 江晚离死后,他学着顾玄北和陈墨水叛出了宗门,先是跟着三师姐一起在西方泉州混了段日子,突破四境后,他便一个人在各大州域来回辗转,中间染了不少情债,同时也领悟了个速度极快的身法神通。 然后便是家里头的风流又混账的老爹升天了,他被家中的老古董捉了回去,当了个便宜家主。 说起他那个爹,明明有二十六个道侣,却只生了他一个儿子,大概陆家家主的位置就活该他来当。 陈秋雨罕见地出现在城头,从沐天城出发开始,她便一直在房中闭关,一直到进入胭脂国境内,才心有感应的出门走走。 陆圭爽朗地笑了一声:“小师妹,看你的修为波动,应该是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突破五境了,介时手持浮屠,剑斩大妖,当得从儒雅仙子换成道君名称。” 陈秋雨轻轻摇头,嚅声道:“总觉得还差了临门一脚,大师兄说我的契机到了,可我还是抓不到那一缕冲破瓶颈的道蕴。” “船到桥头自然直,要不了多少时间了。” 陈秋雨抿唇轻笑:“师兄才是,也该突破到五境了。” 陆圭摇了摇纸扇,手指左右摆了摆,“我在四境挺好的,突破五境,那些老祖级别的人就要动身来宰我喽!” 陈秋雨纤长的手指划过船舷上的栏杆,淡笑道:“小师兄该收敛一下性子了。” “小师兄就这德性,想改,难喔!”陆圭双手一摆,表示自己现在处于摆烂状态。 一条黑线一晃而过,让林厌离揉了揉,再次投去视线。 那是一条长有千里长的石砖长城,是胭脂国上一任君主为了限制瀚海国骑兵所设。 只是可惜,这条长城在凶兽面前不堪一击,上一任胭脂国君主的心血将会付诸东流。 过了石砖长城,便是胭脂国北地四州。 过了北地便是金陵城所在的川凌州。 如今金陵城在观海书院牵头下也修了一座大型的仙家渡口,专门用来运送各大州域的物资。 往南行三十里左右,两艘渡船停在了一处山野中。 这里有一些木屋,是千魔宗为沐天城的凡人孩童建造的暂居场所。 这些孩子中有一些人已经寻到落脚人家,等这些孩子适应了胭脂国的饮食和民俗,就可以去见他们的“爹娘”了。 至于那些未能寻到落脚人家的孩子,便只好暂时待在此处,千魔宗会根据孩子的性格教授一门手艺,就算这些孩子真的无人收养,等成年沐冠后也能凭借手艺养活自己。 做到这一步,林厌离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至于孩子未来的命运如何,生活是否如意,那就不是她所操心的事了。 希望这些孩子未来都能很好。 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完,两艘渡船继续启程返回千魔宗,穿行过孤云山山脉,迎面而来的是宽阔百里的大平原。 千魔宗前有孤云山山脉,背靠十方大山,所处位置得天独厚。 尤其是平原的肥沃土地,在阵法的加持下,那些稻谷和麦子能够做到一年三熟或四熟,百里丰田所产粮食甚至能够供应数个州域百姓不愁吃喝。 若是将这些粮食拖去瀚海国和泉阳朝,不知能够揽收多少真金白银。 随着仙家渡船驶入千魔宗的护宗大阵内,林厌离这才是回家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天下女子喊打 仙人者,或竦身入云,无翅而飞;或驾龙乘云,上造天阶;或化鸟兽,游浮清云;或潜行江海,翱翔名山…… 当李裳真正踏上这片地界时,他才明白什么叫做山上仙家。 沐天城固然是天下最大的仙家关隘,可终归是烟火气太多,一点儿也不仙灵。 站在仙家渡船的船头,仰头望去,只能看到一团团白色的浓雾缭绕在天际间,遮挡住视线,使得四周变得一片朦胧,就像是笼罩着一层迷幻的轻纱,使人心中产生一种迷离感,仿佛是置身于仙境之中,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一般。 穿过迷雾,便是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大山,连绵起伏,直插云霄,一眼根本望不到头。 天上地下,有身影穿梭,脚下踩踏着各种法器,叫人眼花缭乱。 陆圭靠在船舷上,眼睛揉了又揉,一时不知自己到底是来了什么地方。 他朝林厌离投去视线,满脸狐疑道:“这是千魔宗?你莫要诓骗我!” “这当然是千魔宗!” 林厌离双手叉腰站立,得意且自豪。 谁能想到一个魔道宗门短短几年时间就脱胎换骨般换了一副新的模样。 慈楠双手合十,嘟囔一句佛经道:“我佛慈悲,千魔宗比走前更好了些!” 陆圭捏了捏眉心,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仙家景象是原来那个穷凶极恶的千魔宗。 若非四周充斥着浓郁的魔气,陆圭都怀疑自己到了三清门。 这才多长时间?一百二十年不到吧! 他记得小师妹当宗主的时候,还托大师兄找他借了几笔灵石,按理说千魔宗应该是穷困潦倒的,怎么看着这么富贵逼人呢! 流莺贴在琉璃身后,一双眼睛睁得大大。 琉璃忍不住道:“流莺,咱们好像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 流莺认可地点了点头,“这可比大荒好多了!” 可不是,在大荒地界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哪能见到这般景象! 林厌离看着仙家渡口缓缓放大,双手揣进袖中,千魔宗如今的建设虽然与剑阁、三清门这样的大宗还有差距,倒也不会太远了。 唯一比别人差的就是没有五境大修坐镇。 不过现在有流莺和琉璃,算是补全了这个空缺。 等陈秋雨突破了五境,林厌离便打算让陈秋雨辞去名誉长老位置,正式接任灵山宗的宗主。 等渡船稳稳地停泊在仙家渡口,林厌离率先跳下仙家渡船。 跟在她后头的是李竹酒,跳下渡船后,这儿瞧瞧,那儿看看,很是好奇。 早早就得知消息的五位主峰长老,站在仙家渡口的台阶上,身后是千魔宗各类长老供奉,他们分作两队,一字朝后排开,见到林厌离的身影后,高声道:“恭迎小姐回宗!” 沐天城的年轻修士见到这一幕,纷纷张大嘴巴。 原来林厌离的身份这么大! 林厌离揣着手,瞥了眼身后四十多个少年少女,微微扬起头颅。 曲辙和欧阳樾搞的这出,很好,让她在沐天城这些年轻修士面前倍有面子!值得奖励! 她左瞅瞅,右看看,就是没有在人群中看到江弦思,一年没见,怪想她的。 “散了吧,都散了,现在事正忙,等会儿再传唤你们。” 五大长老纷纷点头,林厌离像是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道:“明日辰时,三长老、四长老、五长老来趟长乐宫。” 五大长老面色各有不同,曲辙和欧阳樾似乎有所预料,乐观满是迷茫,四长老和五长老则是满脸糊涂。 望着林厌离带着长龙队伍下山,曲辙和欧阳樾纷纷朝身后几人拱了拱手道:“恭喜诸位,性命无忧矣。” 乐观双目一亮,略显期待道:“你们的意思是,小姐打算将我等心口的蛊虫取出……” 四长老和五长老听到这话,纷纷抬起头,眼中揣着希冀。 这只心口蛊虫,一直是悬在他们脖子上的一把尖刀,现在这把尖刀总算是要放下来了。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朝远去的林厌离躬身拱手,以心音向林厌离宣发大道誓言。 曲辙单手负在身后,眯着眼睛,看着渡船上走下的两道靓丽身影,脸色变得拘谨一些。 他微微弯下腰,轻声道:“见过流莺、琉璃前辈。” 其余人闻言,纷纷躬身下拜。 琉璃和流莺未来将会在千魔宗担任账房管事,同时兼任太上长老和守山供奉。 两头化形大妖的到来,算是给千魔宗添加了一份底气,有五境镇山,许多不能做的事情,现在也能做了。 陆圭和鹿鸣在船上磨蹭了一会儿,才走下渡船,看着台阶上站满了人,陆圭不由纸扇轻轻摇晃道:“面子很足!” 突然他瞧见人群中的一道身影,忍不住挥动手中纸扇,喊道:“哟,这不是胡丫头么,啧啧啧,一百多年没见,真是越发水灵啦!” 人群中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听到这话,面色变了又变,一柄长剑出鞘,朝陆圭咽喉刺去,却被一旁的鹿鸣以双指夹住长剑。 陆圭乐呵呵笑道:“胡丫头莫要生气,你送给陆哥哥的那些“宝贝”,哥哥可都收着呢!” 胡夭吐了口唾沫,眼眸冰冷,恨不得将眼前人砍成数段。 显然,她之前没少遭到陆圭戏耍。 “哎哟,打不得,可打不得。” 四长老赶忙出来打圆场,将自家女儿拉到身边,朝陆圭拱了拱手道:“见过六公子,六公子就莫要开小女的玩笑了!” 胡夭吐了口唾沫,骂道:“他就不是个人!” “哎哟,夭儿,莫要骂了。” “我在这儿给六公子赔罪了。” “……” 曲辙无奈地摊了摊手,他也没想到陆圭会随林厌离的渡船一起南下来胭脂国。 这位爷,可比顾玄北和陈墨水闹腾多了,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得不到安生。 他偏头朝向二长老欧阳樾,以心音道:“你现在、立即、马上找人将陆圭的画像贴在宗门各处角落,将其生平事迹散播出去,让那些女弟子少与他接触。” “对了,女澡堂外头多设置几层结界,派遣戒律堂弟子在外驻守巡逻,不可懈怠!” 欧阳樾点了点头,果断传音,一点儿也不拖沓。 陆圭,当之无愧的洪水猛兽,天下女子喊打之! 第三百七十章 千魔宗新样 陈秋雨下船之后,同陆圭小声嘀咕了几句,便踏剑去了寝宫。 离宗一年,灵山宗几个徒儿许久未见,现在要去考校一下他们的修行,毕竟过不久,她又要闭关。 柳百泺和慈楠跟在周芊洛后头,下了渡船之后,同流莺说了几句话,流莺频频点头,轻声道:“初来乍到,我随这位周妹妹在宗门内随便转转。” 曲辙与流莺和琉璃相识,知晓两位大妖的性格,点了点头,“我会吩咐弟子为二位前辈腾出一间大殿,等会儿以传讯飞剑告诉前辈住所。” “好。”流莺粉唇轻启,随着周芊洛一起踏剑去了外峰。 “带上我们一起。”陆圭笑嘻嘻地招了招手,伸手拉住鹿鸣,脚步一点,一道飓风升起,卷起二人追了上去。 一行人走远,站在石阶上的长老和供奉松了一口气。 几个供奉忍不住打趣着。 “乖乖,这就是化形大妖,不光气息吓人,身段也着实吓人。” “尤其是那位流莺前辈,光是瞅着就叫人心跳不止。” “我看你是心动不止吧!” 曲辙面色阴沉下来,冷喝一声道:“谨言慎行,宗规都记到狗肚子里了?” 乐观搓了搓手,阴森森笑道:“新面孔啊,老五,你这招的供奉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心口蛊虫不想去掉了?” 好不容易林厌离松口打算为他们去掉蛊虫,他可不能让这么几个阴间玩意坏了好事。 陆圭敢调侃两位前辈,那是陆圭有本事,几个跳脚蟑螂有什么天大的本领,敢这么说话? 五长老白着脸,拱了拱手道:“我这就将他们抽魂炼髓,送去前辈那里赔罪!” 曲辙摆了摆手道:“我们已经不是以前的千魔宗,不要老是想着打打杀杀,小姐知道了也不喜,抹去这几人记忆,让他们不要再出现在千魔宗地界!”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开口求情。 几个供奉瑟瑟发抖,却是完全不敢反抗,因为他们知道,不反抗还能留有一条小命,抵抗的话…… 五长老脸色阴冷至极,缓步走到几人面前,幽幽道:“原本还挺看好你们几人,自己将路走窄就怨不得旁人!” 说完,抬手一吸,捏住了身前两人的脖颈,将两人提溜到半空之中,手掌一握,从他们的眉心中抽出两团灰雾。 继续抬手,又是几团灰雾。 几个供奉横七竖八地瘫软在地上,口角流涎,双眼涣散。 五长老将视线投在远处的几个戒法堂弟子身上,冷冷道:“寻处角落,将他们扔了,是死是活,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若是搁在以前的千魔宗,这几个人的脑袋已经扔进药田当养料了,真是活在了好时代。 归根结底还是小姐宽宏大量,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 去了外峰的流莺并不知道走后发生的事,此时她正站在雄伟的山门前,指着山门两边张贴的对联小声道:“周妹妹,上头有几字我不熟,你念给我听!” 周芊洛点了点头,正打算逐字逐句念给流莺听,被陆圭率先抢过。 “洗心革面换新颜春回大地,堂堂正正改旧貌万物更新,有趣,看这字如同螃蟹爬一般,这是小厌离写的吧!” 周芊洛瞪了陆圭一眼,心想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周芊洛清了清嗓子,重新为流莺念了一遍,顺便为两位大妖解释了一遍。 “重新做人,重新做人!” 流莺连念两遍,不由哈哈大笑,她拍了拍山门的柱子,震得山门抖了抖。 琉璃赶忙拽住流莺的手,责怪道:“下手轻些,坏了不知道要赔小姐多少灵石。” 提到灵石,流莺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她揉了揉脸颊,重新恢复常态,手脚幅度也小了许多。 谁能知道,两位高高在上的大妖会因为灵石而发愁呢! 不去想这些,沿着山路一路循进,路上碰到不少千魔宗的弟子,看见他们抱拳施礼的恭敬样子,流莺和琉璃倍感舒服。 在沐天城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被顾玄北呼来喝去,一点儿大修的面子都没有,来到此处才发现五境大修的面子倍儿大。 走到山顶,这里是有着数条栈桥,栈桥上头还有一些铁索,也不知是作何用。 陆圭扇子摇了摇,猛然一合,手中纸扇朝向铁索上飞快移动的铁皮方块道:“那是何物,从来没有见过,是某种灵器?不对,没有灵气波动的气息,应该是凡物。即是凡物,又怎么会动?” 周芊洛投去视线,嘴角微微翘起:“坐上去便知道了。” “那东西还能坐?” “当然能坐。” 周芊洛带着几人来到一座铁皮房子前,正巧有几个少女挎着篮子从中走出,见到琉璃、流莺等人纷纷倾身施了个福礼,“见过太上长老,见过周长老、柳长老、慈楠师傅,这位公子、小姐。” “凡人?”鹿鸣嘀咕了一声,有些疑惑。 几位少女莞尔笑道:“是的,我们是浣衣局的杂役弟子,若是几位前辈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去忙了。” 不卑不亢,说话有恭敬,无自卑,很是舒服! 陆圭看着几位少女走远,忍不住问道:“千魔宗这样的杂役弟子有多少?” 慈楠回答道:“阿弥陀佛,据小僧所知,有很多,陆施主不妨问问林施主。” 陆圭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一行人走入铁皮屋子,她们这才明白外头飞快移动的不是铁皮方块,而是铁索。 周芊洛科普道:“这个叫缆车,是小姐专门设立给三境以下的弟子上下山头的借力之物。” 她抬腿迈上缆车,朝陆圭招了招手,“只有坐上缆车,才能知晓它的玄妙之处!” “走,上去看看!” 不大的空间横向摆放了两条宽板凳,随着“咔咔”声响起,一阵浮空感传来,窗外已经换了一副景色。 “这样确实很方便!” 陆圭当年被掳来千魔宗时,修为还不高,当时他最怕的就是走山路,山路崎岖蜿蜒,每次上下山一趟,腿肚子都走得发软。 当今千魔宗修士幸福,不仅不用爬山,甚至连走栈道的工夫都省了去,想出这玩意的人,真是个天才! 第三百七十一章 脸上大写着惨字 随着缆车来到最高处,能够收揽不少风景。 流莺和琉璃二人趴在窗户上,将神识放出,差不多能将周围几座大山收入脑海之中。 对于她们而言,一切都是新鲜东西,而对于陆圭来说,则是原来的穷苦孩子外出飘荡,回家发现自家爹娘已经住进了豪宅。 从外峰乘坐缆车来到血魔山,沿途山道皆是笔直的路灯。 一眼望去,陆圭记忆中那些所谓崎岖蜿蜒的山道,如今也是变成了平坦石阶和林荫小道。 尤其是得知这些变化是林厌离带来的,更是连嘴巴都合不拢。 上山下山有缆车,夜间行路有路灯,宗门内部通讯有电话...... 这些鬼点子,除开那个鬼灵精怪的丫头,无人能想出来。 江晚离转世重修,这个世转得莫名的好! 再往前走走,空气中的水汽变得沉重了些。 周芊洛抬手指向远处的小木屋道:“两位前辈,那里是血魔山的澡堂,里面是一处秘境,吐露的是温泉水,有养颜润肤之效。” 说起澡堂,两位大妖来了兴趣,说是要进入秘境看看。 陆圭双手抱胸,手指轻轻敲打着纸扇,同样对此抱有浓厚兴趣 众人走近,看见澡堂外头的树上挂着一个木牌,木牌上不知什么时候张贴了陆圭的画像,纸张是新的,应该刚贴上去不久。 画像下有一张泛黄的纸条,看上去已经有些年月,只见上面写道:“陆圭与狗不得进入女澡堂!” 这纸条陆圭认得,是以前江晚离贴的,没想到一百年过去了,这张纸条还留在这儿! 流莺和琉璃笑作一团。 什么叫做报应,这便叫做报应,恶人自有天收! 陆圭郁闷不已,坐在青石上连道数声晦气。 慈楠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陆施主不必泄气,小僧先前在人事殿那边朗诵佛经,也是被挂了类似的木牌。” 这时,澡堂中有袅袅雾气冒出,一位身着蓝色翠烟衫的女子从澡堂中缓缓走出,乌黑长发披散在肩膀上,额间一抹朱红点缀,衬托着雪白脖颈,清秀脱俗又带着妩媚动人。 女子刚出浴,手上还握着一把白玉梳子,肌肤莹白光洁,脸蛋透出诱人的粉色,出水芙蓉,最是动人。 慈楠见到此幕,拇指悄悄推动佛珠,口中虽是在默诵佛经,可那一双眼睛却是随着美人游移不停。 陆圭爽朗地笑了一声,“没想到慈楠小师傅也懂得风情二字!”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慈楠低眉敛目,口称阿弥陀佛,不接话茬。 三人在澡堂外等候了许久,直至天色红霞烧云,才见四位女子从秘境走出。 几人皆是双霞粉红,娇艳欲滴。清风徐来,一阵花香散逸,芳香扑鼻。 不用猜,几人多半是在秘境中的温泉水中泡了许久。 千魔宗内的新鲜东西太多,没有办法一次性体验完,几女看着天色已晚,便相互约好明日在此处会面。 另一边,林厌离将沐天城的年轻修士安顿好后,去了一趟后山。 一年时间犹如隔世,花小佳和苏媛都已经寻了婆家,都是小渔村的杂役弟子。 或许人不是特别机灵,但绝对能吃得苦,待妻子够好! 尤其是看见花小佳挺着大肚子从房中走出时,林厌离心中感触良多。 只是可惜,没能喝到花小佳一杯喜酒。 同花小佳和苏媛说了些话,林厌离乘坐缆车返回了长乐宫。 如今花小佳和苏媛都已经嫁人,已经不适合做林厌离身边的起居侍女,在经过层层选拔过后,二长老欧阳樾挑选了两个小渔村的丫头,一个叫做江茵,另一个叫江荼,都是具有灵根,且踏上修行大道的小姑娘。 为此,小渔村的村长还专门给林厌离写了封信件,信中的意思大抵是一些客气地说辞,不过隐隐约约中,林厌离还是看出小渔村村长想让她在空闲时间指点一下两个丫头修行。 当然,林厌离是无所谓,反正她马上就要离宗远游去了。 林厌离不上心,江晚离和江恶离倒是对此颇为重视,在二人的催促下,林厌离按照两个丫头的性格挑选了两份心法。 江茵天资好,但是性子较急,林厌离为她挑选了比较温和的儒家心法,希望以此可以缓和一下她的急性子。 江荼比较平庸,则是修行一本剑道心法,希望她能因此添加一些锋芒。 做完这些,林厌离撰写了两封书信,一封用传讯飞剑送去三清门,另一封则送去了金陵,交到赵郸手中。 如今流莺和琉璃已经入住大殿,守山供奉一职已是板上钉钉,有五境大修守山,千魔宗的防备就真的无忧了。 数年时间,从一个落魄魔宗发展到如今地步,当真是不容易。 林厌离揣着小手在长乐宫前缓缓踱步,看着山上的路灯长龙,不由得双手叉腰,小小的骄傲了一把。 只能骄傲,不能自大,做人不能太陆圭,还是很需要低调的。 在周围闲逛一圈,林厌离慢悠悠地来到偏殿。 此时,刚好在偏殿门前撞见秦琨羽。 一年时间未见,也不知这位小少年天天吃啥,一下子长得老高,高到江弦思都要仰头望他。 对于这位小少年的身份,林厌离已经让沈桥帮忙查清楚了,没想到居然牵扯到一件往事。 当年在魍魉城的城主府中,东方瞿与一堆子四境大修打作一团,乱局之中竟然有世家想要用她来威胁东方瞿,幸好那位妇人在最关键的时刻挡下了那个要杀她的抽风老头,才没让她这条小命提前离开世间。 对于那位救她性命的妇人,林厌离一直有亏欠。 仅仅是让她以元婴的形式夺舍重生还不够,毕竟江弦思这种情况,不算是夺舍成功。 林厌离拼了命的让弟子搜查魍魉城的讯息,才算将那位妇人的身份调查清楚。 原来这位救她性命的妇人名作秦欢娆,是魍魉城秦家的家主,因为修行的是阴阳合欢的功法,所以在魍魉城中有秦破鞋的说法。 而这位“秦破鞋”有一个最宝贝的儿子,叫做秦琨羽,没错,就是眼前这一个。 如此一来,她算是知道江弦思为何这么亲近少年了。 按照千魔宗弟子传回来的讯息,秦家应该是和白家一起在夔州落脚,后来为了稳固家族,一同寻得丹霞宗做靠山。 之后,白家话语人为了成为丹霞宗的供奉,将秦家当做垫脚石,他的未婚妻为了权势爬上了丹霞宗某位大人物的床,当着诸多弟子的面公然退婚羞辱,然后被那个大人物打碎丹田,扔下山峰…… 林厌离仰着头瞅了瞅秦琨羽的脸,只觉人家脸上大写着一个“惨”字。 秦琨羽满脸疑惑,低头看向林厌离,有些费解道:“我脸上有东西么?” 林厌离摇了摇头,只是搬来一条板凳,踩在板凳上揉了揉秦琨羽的头。 摸完脑袋后,林厌离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来意。 “你想随我一起去远游吗?” 第三百七十二章 风安府 水云帮在笙州的黎城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帮会,不过自从千魔宗重新在笙州得势后,水云帮的地位便水涨船高,一下子成为了二流帮会,无他,因为那位孟老帮主的儿子现在在千魔宗当杂役弟子。 以前天下还没这么稳当的时候,孟老帮主便带着一群兄弟西行沙漠,干着一些贩卖马匹骆驼的生意,后来帮会多了,大多生意就被别人抢了去,水云帮的日子渐渐的苦了起来,以前跟着走南闯北的那些兄弟也就慢慢的散了,生意也散了。 孟老帮主为人执拗,性子正直,不愿意给官家塞银子,于是那些官家便百般刁难,今日哪头马驹哪儿出了差错,明日儿哪头骆驼违反了黎城的规定,一开始孟老帮主还以为真的是马匹骆驼出了差错,让帮会的人多加注意,慢慢的次数多了,孟帮主才察觉到是这帮鸟官家见他不掏银子,故意刁难。 孟老帮主忍无可忍,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给自家儿子送了封信,嘿,没想到还真有用。 那日儿,一个身穿红袍的大官家,骑着马来到了黎城,手中捧着一叠文书,就这么坐在马上慢慢地念,那些儿坐在高堂上的官家一个个掉着脑袋,血喷得老高,瞧着格外让人爽快! 后来,他一打听,这才知晓原来那个落魄的千魔宗,现在已经是一等一的大宗门。 有儿子撑腰,水云帮的地位立马水涨船高,平日里那些儿眼高于天的小厮,现在一个个见到他点头哈腰,当真是让他有些人不习惯。 这次出行沙漠是为了将黎城的布匹卖去风安府的固沙城,这些儿绫罗绸缎在那边可是紧俏货。 出了黎城后,越是临近风安府,风沙就越是大,一行人骑着骆驼缓缓沿着官路西行,直至走入沙漠,便是连路都没有了。 车队领头的是位女子,身材丰腴而又高挑,穿着一袭华丽的锦衣绸缎,头顶上插着几支发簪,容貌姣好,引得车队众多男子频频骑着骆驼奔在女子前头,随后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目睹芳容。 这位女子名作孟芙华,是孟老帮主的小女儿,这次是第一次随车队前往风安府做买卖。 位于女子身后不远处是一位头戴斗笠的老者,骑着一头鬃毛马,在车队中有些格格不入,他腰上悬着一把无鞘弯刀,刀身在太阳底下闪烁着寒光,瞧着有几分唬人。 在老者身旁,则是一位骑着骆驼的男子,怀中抱着一杆红缨枪,红樱上有些斑驳血迹,看样子是见过血的狠人。 在队伍的末尾,有两匹骆驼慢悠悠跟着车队,左边的骆驼上骑着两位少女,面上都带了薄纱。 坐在前头的那位少女,闭着眼睛,身形略微摇晃好像已经睡着。 坐在后头的少女则是抓着缰绳,一双眼睛不惧风沙,东看看,西瞧瞧,偶尔偷瞄一眼前方的老者。 另外一头骆驼上同样坐着两人,都是少年,一位身材高挑,脸蛋英俊,另一位身材矮小,皮肤黝黑。 矮小的那位少年身后背着一个木制剑匣,看起来有些沉重,骆驼每行一步都在沙子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蹄印。 这时,几头骆驼在原地刨起了沙子,蹉跎着脚步,就是不愿向前。 所谓万物有灵,骆驼不愿向前定然是有原因的。 领头的芳颜女子伸手拨了拨额上青丝,朝着老者使了个眼神。 老者立马会意,骑着鬃毛马跑去山丘,枯瘦的右手抬起遮在眼前,朝着前头望了一阵。 只见前头黄雾滚滚,如同烟海一般笼罩在天空,灰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老者骑马回来,面色有些难看道:“小姐,前头风沙大,怕是遇见风浪了,走不得了。” 孟芙华点了点头,朝远处探看一二,随即对身后众人道:“前头风浪大,原地歇息吧,等风浪过了在动身。” 众人应允,开始原地整理队伍。 坐在骆驼最前头的少女突然睁开眼睛,右眼处的杜鹃啼血瞧着很是妖异,她抽了抽鼻子,轻声道:“约莫是头二境的畜生。” 少女身后格外有活力的女孩听到这话,立马从衣袖中抽出飞剑道:“我去宰掉它!” 林厌离伸手将李竹酒拦下,将视线投在秦琨羽和李裳身上,道:“你们两个去将那玩意解决掉,秦琨羽动手,李裳在外头盯着!” 林厌离发号施令,无人反对,秦琨羽轻轻抽打了一下屁股下的骆驼,见它不愿向前,双腿一夹,也不知是不是太用力了,竟是一下将骆驼夹得口吐白沫,瘫倒在地上。 林厌离双眼一瞪,骂了一声道:“你丫能不能轻柔点,还要骑一段时间呢!” 秦琨羽讪讪地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骆驼肚子,见它没有什么大碍,这才一把抓住李裳的衣裳,使用土遁术法去了黄雾边缘。 林厌离见状,立马施展幻术,蒙蔽住那些凡人的双目。 他将李裳搁在一个小土丘上,十分认真道:“李裳兄弟,要是待会儿我解决不掉,你就立马撒开脚丫子跑。” “琨羽哥,你就放心吧,待会儿我见情况不对,立马跑路!”李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会拖累到秦琨羽。 秦琨羽点了点头,双手手指一并,一柄飞剑从衣袖中窜出,被他握在手中。 他现在的修为是练气期巅峰,也就是初境巅峰,对上一头二境凶兽还真有些虚…… 一个月前,林厌离突然邀请他远游,说是为了历练,他寻思着江弦思太过烦人,便爽快的答应了。 本以为江弦思会吵嚷着跟来,没想到一向黏人的江弦思这次一改常态,竟是放他下山跟随林厌离一起历练。 当然,林厌离所说的历练也确实是历练,他们一行人以双脚丈量土地,一路行走山水,走了一个月,才从孤云山走到黎城,然后便是买了两头骆驼,交了十多两银子,打算跟着水云帮的车队一起前往西方二府之一的风安府。 第三百七十三章 沙漠毒蝎 秦鲲羽现在是初境巅峰,还御不得飞剑,对付二境凶兽或多或少会有些吃力。 他将长剑抓在手上,手心浸了些汗水,在身上抹了抹后,抬眼瞥了眼李裳道:“我进去了。” 说罢,纵身一跃跳入风浪中,身影被黄沙整个吞噬。 里面是黄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秦鲲羽将灵气附着在双眼中,以此来躲避风沙的吹袭。 他没有林厌离那样的心眼神通,在这昏天暗地的黄沙中,能够凭仗的只有自己的双眼和神识。 在风沙中搜寻一阵,秦鲲羽总算是在地下三米处寻到了那头凶兽。 那是一头毒蝎模样的凶兽,体型庞大,与约莫有二三米长,浑身呈墨绿色,一双竖瞳泛着幽蓝的冷芒,嘴巴尖利无比,锋锐的獠牙泛着寒芒。 它那一条长有毒刺的长尾不停地拍打着沙土,每一次拍下,都带动强劲的罡风。 秦鲲羽眯起双眼,将气息收敛,悄悄来到凶兽的正上空,手中的长剑猛然向下投掷出去。 剑身破空,猛地一下扎入土中,或许是动静大了些,立马引起毒蝎的警觉,尾部毒刺一抖,带动身子一起偏转了些许角度。 长剑落入洞穴,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深深嵌入了毒蝎脖颈处的甲壳内。 凶兽的头部中招之后顿时痛苦不堪,发出嘶鸣声,巨大的尾部不断地拍打着沙土,使得空中飞舞的风沙又大了些。 “丫的,没能一击毙命!” 秦鲲羽骂了一声,手指掐下一个法印,趁着毒蝎痛苦挣扎时,跳到毒蝎的身上,随后挥舞着拳头犹如重锤敲打铆钉一般捶打在剑柄上。 飞剑又深入几分,疼得凶兽在沙土中疯狂翻滚,秦鲲羽紧紧抓着凶兽额前的两根倒刺,才没有被毒蝎甩下身去。 秦鲲羽抬拳敲击在毒蝎头上,感受到拳头传来的疼痛,不由得抱怨一声:“这盔甲,跟王八壳子一样硬。” 毒蝎见摆脱不得秦鲲羽,长尾一抽地面,整个身形钻出洞穴,在空中旋转数圈后,双目绿光一闪,便有风沙卷起的龙卷风拍在它的背上。 秦鲲羽被这一击打个措手不及,身子犹如柳叶随风飘叶般,摔在沙地上。 远处的李裳见到这一幕,打算挪屁股跑路了。 秦鲲羽掉在地上,脑袋晃了晃,将耳朵和嘴巴里头的沙子吐得干净,朝李裳低吟一声:“放心,我搞得定!” 李裳满脸狐疑,但看见秦鲲羽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还是将悬空的屁股搁回地面。 既然秦鲲羽都这么说了,他再跑路就显得有些不太厚道了。 秦鲲羽从地上爬起来,刚站稳脚跟,毒蝎已经冲了过来,长尾上那根散发着黯淡光泽的毒勾,就是一柄出鞘剑,锋芒毕露,锐不可当! 毒蝎正是占据先机时,不可与其硬碰硬的对刚。 秦鲲羽揉了下鼻子,手中法印变换,一面土墙轰然上升,他抬手摁了下土墙,从储物袋中取出三张符箓贴上,脚尖轻轻一点,整个人后退十多步距离。 “尝尝这玩意!” 秦鲲羽双指一并,在毒蝎尾部长刺穿过土墙的瞬间,三张符箓在一根银丝的牵引下,缠绕在了长尾上,随即便是三道震天雷响起,三团浓郁至极的火焰犹如附骨之毒般在毒蝎浑身蔓延开。 此时,坐在帐篷前的斗笠老者听见震响声,抬头望向天空,面朝芳颜女子道:“老夫随你爹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今日还是第一次在沙漠中一连听到三声旱雷,侄女第一行走沙漠就碰到这种稀奇事,也是种吉兆。” 孟芙华捂嘴轻笑一声,面上笑颜似花,眉梢眼角皆透着风姿,嗔笑道:“伯父莫要打趣侄女了,侄女刚刚还被这三声轰响吓了一跳......” 戴着斗笠的老者抠了抠脚丫上的尘土,轻声道:“侄女第一次行走沙漠,便有这般的胆色,想起老夫当年第一次进入沙漠,就被迎头撞上的风浪吓尿了裤子,好在你爹胆识过人,带着我们一起绕过了风浪,这才得以平安无事。” 车队最后头的帐篷内,李竹酒时不时朝外探出半个脑袋,口中小声嘟囔着:“都快两炷香时间了,秦鲲羽怎么还没搞定,换我去,我早就把凶兽脑袋扛回来了。” 林厌离四仰八叉的躺在帐篷内,悠悠道:“小鲲羽马上就要接近瓶颈了,不找头凶兽给他松松瓶颈,凭他的本事,破开二境的瓶颈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啊!” 秦鲲羽的天资不是很好,在千魔宗的弟子中只能排在中等偏下的水准,虽然刻苦努力,但没有外物刺激,还是很难在短时间内突破到二境的。 “你说的有道理!”李竹酒拍了拍双颊,将帐篷的门帘放下,学着林厌离一样躺在地上慢慢翻滚。 林厌离一只手遮住眼睛,耳边两团青丝都有些湿润,抬指唤来清水洗洗后,她从地上坐了起来。 “那边快结束了,虽然比想象中慢了一些,不过表现总体来说还算不错。” 李竹酒蠕了蠕身躯,有些羡慕道:“有这样的神通真好啊,可以看那么远!” 林厌离白了李竹酒一眼,抬手一巴掌拍在李竹酒的大腿上,留下一个鲜红的手掌印,“我还羡慕你吃饭喝水都能增长修为嘞!” 李竹酒龇了龇牙,“哎哟,总算是有一点能让咱小厌离羡慕嘞。” “切!” 听到李竹酒阴阳怪气般的语调,林厌离不屑地竖起了中指,表示自己不想与她计较。 另一边,风沙中火蛇肆虐,炙热的火浪烤得秦鲲羽有些口干舌燥。 这头孽畜皮糙肉厚,速度又快,但它终究只是一头没有灵智的二境凶兽,被火蛇缠绕住后便注定它无法逃出他的五指山。 “趁你病,要你命!” 秦鲲羽低吟一声,身躯绷紧到极限,全身灵气运至双腿,借助冲撞的势头,一跃而起,手腕一扭,伸手抓住毒蝎毒蝎脖颈处的长剑,身子一个弯曲,将周身气力凝聚在右拳,一拳猛地捶打在剑柄上。 长剑轮转,寒森的剑芒借着右手拳势,在毒蝎体内搅乱一番,毒蝎哀嚎一声,庞大的身躯软绵绵地垂落,一颗偌大的头颅也顺着惯性掉落在地上喷洒着墨绿色的腥臭血液。 “呼,终于解决掉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沙漠行走 秦琨羽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右手一张,将凶兽头颅拎在了手上,随后又以长剑作为剔骨刀,在凶兽肚子中一阵捣鼓,从中挖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内丹。 “这头孽畜瞧着唬人,兽核也就这般大小。” 秦琨羽将兽核收入储物袋中,挖了一个大坑将凶兽的尸体埋好,随后屁颠屁颠的带着李裳一起返回到营地帐篷中。 掀开帐篷门帘,秦琨羽好像邀功一般将凶兽脑袋扔到了林厌离身前,“林厌离,这是那个凶兽的脑袋!” 林厌离背着双手围着凶兽脑袋转了一圈,踮起脚尖,拍了拍秦琨羽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下次用剑术斩杀一头凶兽看看!” 秦琨羽见林厌离表情严肃,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竹酒将凶兽脑袋抱了起来,端在面前瞅了几眼道:“从孤云山走到黎城,中间见到了不少凶兽,感觉须臾地界的凶兽和大荒的很不一样。” 说完,李竹酒将凶兽脑袋递给了李裳,李裳咽了咽口水,将凶兽脑袋捧在手心。 像这样的怪物,等他剑术大成后或许有机会能走上几招。 林厌离脚尖点了点地面,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铁铲,示意让李裳把这颗脑袋埋进土里头。 李裳接过铁铲,蹲下身,原地刨了一个坑,将凶兽脑袋埋进去后,用铁铲将地面拍平,努力做到别人看不出来这里动过土。 似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做过许多次,无论是埋凶兽,还是埋人,他已经驾轻就熟,做得十分顺手。 帐篷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来的人是那位抱着红缨枪的男人,他掀开门帘轻声道:“前面的风沙少了许多,小姐说吃完饭后再上路!” 男人的目光在林厌离和李竹酒身上扫过一眼,最后将目光投在秦琨羽身上,继续道:“女子体魄不如男子强健,晚上沙漠清寒,若是耐不住冻,可以找小姐借些衣服,莫要不好意思。” 这显然是看林厌离和李竹酒衣着单薄,好言提醒。 林厌离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这位杀气腾腾的男人倒是个面冷心善的人。 秦琨羽点了点头道了声谢,随后便领着众人一起去了营帐前头。 此时,日暮渐西,周围温度下降了不少,在前头最大的帐篷前,有人搭建起了一个篝火堆。 篝火上架着一只大锅,里面煮着一些干肉和风干的蘑菇。 林厌离就近坐下,有一只粗糙大手递来一只碗,碗中盛着的正是锅中的肉汤。 她循着手臂看去,坐在她身旁的是车队中的一个憨厚汉子,叫做刘九,如今三十六了,还未找到媳妇,也被车队中的后辈晚生戏称为单身老九。 虽然被人嘲笑愚弄,但刘九一点也不生气,被人开起玩笑也是只是挠头笑笑,憨厚老实得过分。 “谢谢你。” “不,不用,你们交了银子,我们就一定要将你们照顾好!”刘九憨厚地笑了笑,又将手中一碗肉汤送到李竹酒跟前,道:“你们一直没有怎么吃过东西,一定饿坏了。” 说话之间,刘九脸色微红,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外貌下,竟隐藏着一份细腻。 林厌离接过碗,抿了一口,汤汁醇香可口,而且还有一股淡淡的肉香味飘散在空气中。 “味道不错!” 李竹酒见林厌离这样评论,大快朵颐起来,狼吞虎咽的将一碗汤水咽下,她朝刘九竖起了大拇指,“再来一碗!” 林厌离浅尝辄止,将碗放在腿上,轻声道:“大叔你在沙漠中行走过很多次吗?” 刘九挠了挠头,憨笑道:“以前跟着走过几次固沙城,最远的一次去过定风城,其他都是在笙州境内行走。” “哦!”林厌离双手一拍,略显羡慕道:“大叔行走多年,一定见多识广,也一定知道固沙城和定风城什么酒水最好喝吧!” 刘九给自己舀了一碗汤,吧唧着尝了一口道:“风安府缺水,酒水比较贵重,有一种叫做‘玉泉秋’,听说一坛就要卖一百两银子,以前有人送了老帮主一坛,我跟在一旁有幸尝了一口,酒烈、醇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酒水。” 林厌离点了点头,默默记下“玉泉秋”,随后她拍了拍腰间的酒葫芦,听着里头酒水的哐当响声,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白清好酒,她既然答应了白清要为他收集酒水,就一定不会食言。 从孤云山一路走到黎城,途径十二座城镇,包括千魔宗的醉画仙在内,一共装载了二十八种酒水。 不知道白清喝了这些酒水,能写出什么惊骇世人的诗篇出来! 想到这,林厌离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篝火另一旁,孟芙华一直偷偷打量着林厌离几人,她身旁那位老者悄悄呢喃道:“小姐,那个高个子少年走路稳健,应该有一番武艺在身,那边那个矮小少年身后背着一个木匣,看起来有些重量,应该也有些庄稼把式,至于那两个女娃瞧不出来。” 孟芙华点了点头,抿唇道:“这么大的年纪就出来闯荡江湖,倒也有一些胆色。” 老者轻笑一声道:“我看应该是哪个武道家族的小辈出来历练,除开那个矮小少年,其他人说的都是胭脂国官话,应该跟城中其他帮会没有什么干系。” 孟芙华抬指将散乱的发丝拨至耳后,道:“城中那些帮会倒也可恶,知道我兄长在千魔宗任职,还敢偷偷坏我们生意,若这几位外乡人没有问题的话,那便是咱们车队中有细作。” “小姐说得没错,我们马上要进入沙匪的地盘了,小心些为好,小姐第一次行走沙漠,可莫要让这帮杂碎搅和了!” 车队休整完整,孟芙华见风浪消失得差不多,便吩咐着车队继续向西启程。 夜幕降临,周围气温似乎一下子从夏天变成了冬天。 林厌离一行人纷纷从包袱中取出一件大氅披在身上,倒不是多冷,只是车队中的人一个个添了衣裳,她们还穿着一身薄衣的话,便会显得十分扎眼。 第三百七十五章 月下狼群 夜里,风沙吹起,冰冷的吹打在人脸上生疼。 孟芙华穿了一身黑色皮裘大麾,外罩一件白狐毛绒坎肩,身形显得修长纤瘦,皮裘将她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姣好的身材凹凸有致,衣着打扮都恰到好处,在月光下闪烁着柔润的光泽,一举一动皆充满魅惑。 一阵寒风拍来,在林厌离前方不远处的刘九突然捂起了肚子,手中缰绳轻轻一抽,骑着骆驼来到老者身边。 这个憨厚男人躬身朝老者哈了哈腰,笑容显得有些尴尬勉强,“幺叔,不知咋回事儿,晚上这肚子有些闹腾,我去远处方便方便。” 老者身旁一个披着白袍的年轻人笑骂一声道:“你刘九以前行走沙漠不是直接就在这儿方便嘛,怎么今日儿还要跑远,还怕我们看你的屁股腚子不成?” 刘九憨憨的挠了挠头,“这次儿不是小姐在么,况且那还有两个小姑娘,这也不敢就这么脱掉裤腰带直接方便呀!” 年轻男人哈哈一笑,“今日儿单身老九倒是竟是知道害羞起来了,莫不是瞧上了两个小姑娘中的其中一个,想要留个好印象娶回家去热炕头?啧啧啧,这两小姑娘那可好看得紧,要是你老九真有本事娶一个回家,以后咱叫你大哥!” “这可不能乱说!”刘九红了脸,双手赶忙摇晃,突然双手环抱住肚子,表情显得有些痛苦,“幺叔,咱这肚子快不行了,我就在那儿方便方便!” 戴着斗笠的老者点了点头道:“老九,小心点儿,方便完了赶快回来,晚上狼多!” 刘九抱了抱拳,双腿紧夹驼峰,手中鞭子一抽,快步去了沙丘那边,很快便只有一个黑点大小。 那个穿着白袍的年轻人笑着高喊道:“老九,小心狼咬你的屁股腚子,可别把家伙什给丢了!” 车队中的人听到年轻人的话,不由哈哈大笑。 林厌离抓着缰绳,朝天上看了一眼,随后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投到刘九离去的方向。 李裳身子反坐,由着秦琨羽控制骆驼缰绳,他手中拎着无锋重剑轻轻挥披,每一次从高处落到地处,骆驼的后腿都要颤一颤,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压在身上,难以喘过气来。 骆驼比马小上一圈,怪不得骆驼腿力不够,实则是李裳手中的重剑已经从五十斤变作了一百斤,每一次挥剑都带着磅礴气势压下,骆驼自然是承受不住。 李竹酒指尖缠绕着剑气,一柄食指大小的飞剑围绕着手指演化剑法,好像有一位看不见的剑仙,正与她的食指来一场天人决战,酣战一场后,李竹酒手指一抬,将剑压下,宣告着手指的胜利。 不久,有骆驼从远处奔来,挟卷的尘土在沙丘上划出一条显眼的长线,坐在骆驼上的刘九气喘吁吁道:“幺叔,小姐,远地全是狼,怕是跟着我们有些时间了,快些将那些竹杖竖起来!只怕一炷香时间就要过来了!” 老者听到这话,脸色不由得变了一下,他抬头望向天空,拍了一下大腿,“娘的,忘记快到月圆夜了!你们几个,快些将车中的竹杖全部取出来,围成一圈,将骆驼赶到车队里头,所有人抓好武器,狼群就要来了。” 孟芙华苍白着脸,从骆驼上跳了下来,将骆驼交到刘九手中,问起刘九,“刘九,你行走沙漠次数多,这月圆夜可是有什么讲究?” 刘九手上抓着两头骆驼的缰绳,赶忙道:“回小姐的话,平日这些狼都是三两头分散在各地,到月圆的时候,它们就会听从狼王的呼唤,小股的聚集在一起,这些畜生狡猾又有耐心,我瞧它们的数量,大抵是跟了我们几天了。” 刘九见孟芙华眼中满是的担心,继续道:“小姐请放心,我们之前碰到过许多次狼群,有了些经验,小姐安心在车厢中等候,我们这些人受了伤,留条疤痕也无碍,可别让这些畜生伤到您!” 孟芙华点了点头,伸手拨开车厢的门帘,朝着林厌离和李竹酒招了招手道:“两位妹妹,狼群凶恶,且与我一起来车厢中避避!” 李竹酒与林厌离对视了一眼,纷纷点了点头,待李竹酒翻身踏入车厢中,林厌离轻声对李裳道:“对付狼群小心些,若是重剑有些沉重,可以用银川。” 李裳点了点头,拍了拍剑匣冲林厌离笑了一声,道:“阿离姐姐放心,对付这些饿狼,犯不着用银川。” 秦琨羽站在一旁,将骆驼拴好后,伸手摸了摸袖口,带着一丝迟疑,“这次我需要出手么?” 林厌离挥了挥手,掀开门帘坐了进去,以心音回答道:“几头饿狼,给李裳磨练下剑术,你随便出上几剑,莫要让人看出是仙家手段。” “妥妥!”秦琨羽左手捏拳收至身后,面向李裳认真道:“李裳小弟,这次该你大放光彩了!” 李裳将身后剑匣搁下,三尺长的剑匣落在地面,向沙下陷入几毫,随后手掌一拍,剑匣两边犹如扇子般开屏摊开。 剑匣中有三把剑,一把无锋重剑,一把竹剑,还有一把仙家飞剑——银川。 “快些将竹杖竖起来,那些沙漠狼知道我们发现了它们,要冲过来了!” 随着斗笠老者一声轻喝,车队中的小厮纷纷用麻绳将竹杖围成一个大圈。 林厌离揭开窗帘,朝外头瞅了一眼,原来刘九口中说的竹杖,是一些削尖头端的老竹做成的路障。 车队中的人手中抓着像是马朔一样的长尖枪,枪头处竖起,足足有两米长。 林厌离称赞一声,水云帮不愧是经常行走沙漠的帮会,对付狼群确实有些手段。 “呜呜呜~” 随着一声凄厉的狼嚎在空旷的沙漠中响起,林厌离可以清楚地听到脚步窸窣声慢慢放大,紧接着,山丘那边涌现出无数的黑影。 一个年轻小伙抹了抹额上的汗水,牙关有些打颤道:“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狼!” 他的身旁一个年纪稍大些的中年男人,伸手拍了一下年轻人的肩膀,冷哼一声,“平时儿你们偷看小娘子洗澡的胆子不是挺大的么?怎么?看到狼群,腿就软了,走不动道了?还好意思嘲弄人家刘九!” “谁说我怂了,我是身子兴奋得颤抖!”年轻人瞪了一眼,拎着长枪朝前戳了几下,像是给自己打气。 第三百七十六章 黄骢少年 那个中年汉子不屑地撇了他一眼,“那你还哆嗦?” 年轻汉子顿时语塞,“这……这是因为激动的!激动的!你懂吗?” 中年汉子翘起嘴角,拍了拍腰上的弯刀,“小子,可学着点,待会儿,我教你什么叫做行走沙漠的老手。” 林厌离趴在车厢的窗台上,看着狼群逼近,莫名想起沐天城如同流水的凶兽浪潮。 李竹酒两指勾了勾,两指缝隙中夹着一根凡人见不着的灵气银丝,林厌离的神识顺着银丝追去,发现尽头是李竹酒的本命飞剑。 那把本命飞剑在车厢上头转了几圈,悄无声息地没入沙子中,像是游鱼般在沙海跳跃了几次,又偷偷地钻回她的手心。 这小丫头片子在做什么呢? 林厌离左眼微微闭起,心眼将周围沙土探寻了一遍,发现李竹酒在狼群进攻的路径中埋了几道微弱剑气。 这个小丫头果真是手痒! 林厌离伸手拧了一把李竹酒的大腿,李竹酒也不甘示弱的伸出双手拍了拍林厌离的脸颊。 孟芙华见林厌离和李竹酒动作怪异,还以为两个小姑娘心里头害怕,赶忙出声道:“你们莫要担心,幺叔和董烈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定能保护好我们。” 林厌离点了点头,眼前女子口中说的那个“幺叔”应该是那个戴着斗笠的老头,至于那个“董烈”,应该是那个抱着长枪的冷面男人。 孟芙华觉得周围有些清寒,将大腿收入怀中,双手环抱,继续道:“车队中有不少行走沙漠的老手,他们应对狼群很有经验,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等天亮了,咱们就安全了。” 李竹酒双手往后一撑,靠在车厢墙壁上,有些无聊道:“李裳小弟,出手可放果断点,不然我就要出剑喽!” 站在车厢外头的李裳点了点头,右手一拍剑匣,无锋重剑陡然跳起,落在他手中发出一声震响。 这一幕无人看见,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从一个少年变作剑客。 远处,一声声嘶鸣响起,最先撒腿奔跑的群狼距离竹杖已经不过十杖。 面对尖锐的竹刺,狼群速度不减,直到来到竹杖外三丈处,纷纷利用速度带来的惯性高高跳起,在空中划过一道道黄色抛物线。 这些沙漠狼群的毛色与沙子的颜色没有太大出入,若是没有那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在这月色下会很考校人的眼力。 “出手!” 老者低吼一声,车队中的人纷纷将长枪刺出,枪尖闪烁着银光,将率先跳至竹杖内的沙狼整个捅穿。 前狼受阻,后狼继续跟进,不少灰狼在空中被水云帮的成员捅落,摔在竹杖上,发出呜呼的低声哀嚎。 竹杖确实很大程度的限制住了这些沙漠灰狼的动作,可地上的尸体多了,竹杖的效果便大打折扣,渐渐的,已经有不少灰狼冲过了竹杖。 水云帮的人也不傻,见竹杖作用骤减,手中长枪一扔,将腰上的长弯刀抽了出来,与灰狼厮杀在一起。 李裳站在人群当中,看见一头灰狼向他奔来,手中重剑猛然挥下,将灰狼的头颅敲了个粉碎。 “动作不错!” 秦琨羽赞赏一声,抬手一拳将身边一头体型较大的灰狼打飞,随后一把长剑悄然落在手中,长剑一挥,便有两三头灰狼头身分离。 李裳点点头,手中重剑一横,左手捏住重剑剑尖,猛然一抽,将飞扑上来的两头灰狼拍成了肉泥。 这些沙漠灰狼体型较小,一头顶多也就六七十斤。 李裳虽小,可手中重剑却是足足有一百斤重,再配合真气挥剑,一剑与练气期体修一拳无异。 孟芙华看着车厢外到处乱窜的灰狼,一双美眸中满是惊惧。 平日里,她听说过沙漠灰狼的厉害,没想到竟是这般可怕。 这些灰狼来回穿梭速度极快,一个不注意就会被灰狼扑到地上,然后被后来赶上的灰狼咬破喉咙,成为枉死鬼。 林厌离听见有灰狼在车厢外头磨蹭身子,眉梢忍不住皱起,她轻挥一下衣袖,在车厢外设置了一层肉眼看不见的结界。 李竹酒掀开窗帘朝外瞅了一眼,有些惊讶道:“嚯——居然有这么多!” 林厌离探出半个脑袋朝外头看了一眼,朝李竹酒使了个眼色,李竹酒立马会意,右手捻断双指缝隙间的银丝,唤醒那些被她藏在沙土中的剑气。 “咻咻咻~” 剑气射出,在沙漠灰狼进攻的路径上凭空生起剑雨,那些细小剑意贯穿那些灰狼的脑袋,神不知鬼不觉的抹去了百来条生灵性命。 秦琨羽感应到李竹酒出剑,赶忙拍了拍李裳肩膀道:“李裳小弟,你的竹酒姐姐催促你出剑快些!” 李裳点了点头,拎着重剑冲入狼群中,重剑在手中挥舞的虎虎生风,每每剑身扫过,必会有数头灰狼毙命。 他将重剑轻轻一抛,双手真气汇聚,手抓剑柄横向一斩,以真气代剑气斩出,月牙状的白色剑光扫过沙漠,将狂奔不止的灰狼犹如割麦子般割了一茬又一茬。 李竹酒见到这一幕,嘴巴微微张起,有些难以置信道:“他竟然能做到真气外放!” “低调低调,在下教得好而已!”林厌离骄傲地翘起了嘴角。 孟芙华听着李竹酒和林厌离之间的对话,云里雾里,不知所以然,她缓缓挪动身子来到李竹酒身旁,朝外瞅了一眼,刚巧见到秦琨羽三步斩狼的风采。 “这位秦公子好俊的剑法,像是那山上的仙家下凡。”孟芙华忍不住称赞一声。 林厌离手指轻轻敲了敲窗户,传递心音给秦琨羽,让他稍微收敛些,莫让人家瞧出了端倪。 至于李裳,他的真气不足以让他外放多次,能挥出刚才那一剑已经是极限。 秦琨羽听到心音,目光投向车厢,与孟芙华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他点了点头,抓着长剑与身旁一头灰狼大战了十多个回合,才一剑刺穿灰狼的咽喉赢下这场战斗的胜利。 孟芙华瞧着那翩翩少年剑客,芳心暗自悸动了一下,赶紧别过脑袋,脸蛋微红。 她伸手捏了一下脸颊,心中喃喃自语道:孟芙华呀孟芙华,你难不成想学那老牛吃嫩草? 心念闪过,又看了李竹酒和林厌离一眼,眼神立马黯淡下来。 少年剑客身旁有佳人,她多少还是有些痴心妄想。 第三百七十七章 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处 天边吐白,从沙丘边缘升起的炙热阳光洒在地面上,不是平常时的金灿光泽,却是一片鲜红。 如孟芙华说的那样,太阳升起时,这些沙漠灰狼便开始慢慢后撤了。 这一夜,李裳重剑斩狼百数,浑身浴血,看上去颇为狰狞可怖,但他并不理会自己的模样,将手中的无锋重剑用清水清洗好后,送入剑匣中摆好。 随后从秦琨羽手中接过一桶热水,小心地擦拭起身子。 与李裳相比较,秦琨羽从容太多。 一身白色衣袍连尘土都没有沾上,俊朗少年,惹女子心扉。 “李裳小弟,下次出剑,记得将真气附着在双手上,这样就会不磨虎口。” 秦琨羽指了指拇指内侧,继续道:“等你将身上的血擦拭干净后,找你的阿离姐姐要些药膏抹抹,这样好得快些。” 李裳头发湿哒哒的披散在肩上,轻轻点了点头,“琨羽大哥,谢谢你的提醒。” “举手之劳,林厌离是修行之人,肉身比凡人要坚实太多,或许是忘记将技巧传授给你了,今日我同你说了,你以后长时间用剑的时候就莫要再让双手受伤了。”秦琨羽衣袍一挥,表示此事无关轻重,李裳不需要这么客气。 李裳将身上的血迹清洗完,随秦琨羽一同来到林厌离所在的车厢处。 林厌离坐在车厢外头,地上的影子在太阳的照射下拉得老长,她看见二人走来,小手拍了拍,“李裳你的剑术还有些生疏,还需要多加练习。” 说完,林厌离左手伸入右手袖中,从中取出一只小瓷瓶扔到李裳怀中。 “金疮药,记得涂均匀点。” 李裳心中一暖,小心揭开瓷瓶的木塞,用手指从中挖出一小块,轻轻涂抹在虎口的位置上。 药膏有奇效,不到十息时间,虎口处结上了痂,染上了一层暗红的褐色。 不愧是仙物,药效就是神! 李竹酒蹲在一个木笼子前头,手指不停戳着笼子中的灰狼,开口道:“这些沙漠中的狼跟凶兽很像呢,都是悍不畏死的往前头冲,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林厌离脚丫子轻轻晃动,伸了个懒腰后,从车厢跳到沙地上,她将身上的衣袍脱下,递到李裳手中,悠闲道:“区别还是有的,最起码这些狼群还没有那么吓人。” 两个小姑娘都上过多次城头,尤其是李竹酒,本土大剑仙李粿的女儿,上城头的次数比林厌离多许多,对于凶兽的印象更深刻。 小时候,凶兽存在于那些前辈的口中,那时几个孩童一起搬着一张矮凳子,坐在巷口听着路过的老剑仙述说着当年的光彩英姿。 第一次上城头的时候,远远望过去,可以看见很多黑压压的凶兽头颅,这个时候,她才对凶兽有些印象。 林厌离低下身子,不顾灰狼眼中的恐惧,抬掌捋了捋它的背脊,“若是那些凶兽能有这些灰狼好对付,你们倒也不用离乡了。” 李竹酒沉默下去,半晌后抬起头,咧着嘴巴笑道:“要是凶兽有那么好对付,我也不会认识你们了!” “好像是这么理!”林厌离歪了歪头,朝李竹酒伸出手掌,将李竹酒从地上拉起来。 另一边孟芙华照料着伤员,这次水云帮行走沙漠来了十五人,除开孟芙华外,其余人多多少少身上挂了彩。 头戴斗笠的老者右腿上缠了白缎子,上面的一缕嫣红十分扎眼。 黑衣男人受伤驻着长枪,手臂上的肌肉止不住地颤抖,这不是害怕,而是力竭后的无意识抖动。 二人武艺最高,受的伤较轻,其余人则没有这般幸运。 刘九两只手臂缠满了白绸,捆绑的缝隙间透着丝丝血迹。 另一旁,先前打趣刘九的年轻人,躺在木板上,嚎嚷得很是大声,哼唧一段时间后,朝身旁的中年男人道:“王大叔,你都不疼么?” 中年男人大手拍了下年轻男人的大腿,疼的年轻人“嗷嗷”叫唤几声。 “王大叔,轻点儿,我腿上可是叫那些畜生扯去了两块肉。” 中年男人咧着嘴巴笑了起来,“你小子命大,老子刚刚去数了一下,周围躺了几百头狼尸,放在平时,咱们这点儿人碰到这么多狼,早他娘被拖去喂了畜生肚子了。” 年轻人听到这话,眼睛瞪得溜圆,颤声道:“几百头狼?咱们才多少人?加上那边的两个小兄弟,能打得也就十七人,也就是说,咱们一个人对付这个数?” 中年男人看着年轻后生摊开的五指,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从一个包袱中抽出一杆古铜色的烟枪,在年轻人躺着的木板上磕了几下,将里头的渣子倒出,又捻来少许烟丝塞进去,点燃,吧唧着抽了一口。 “晚上黑,就几个火把能看见啥,一人打杀十数头饿狼也不奇怪,不过,昨天晚上确实有人拉了我一把,不然你现在就得去狼肚子掏我了。” 中年男人吞云吐雾,享受地眯起了双眼,他将冒着火星的烟渣倒出,朝斗笠老者和黑衣男人指了指道:“幺叔和董烈的本事大,说不定狼群的大头都是他们解决的,我听说幺叔这次行走完,就打算隐居幕后教徒弟了,你不如去拜个师,将他一身好武艺学到手?” 年轻人双手摊了摊,没好气道:“我倒是想学,就我这身板儿,幺叔能看上我么!” 二人左一句又一句,无厘头搭着话,正讲到固沙城哪家客栈肉香酒好喝时,年轻人一下子从木板上坐了起来,原来是孟芙华来到了身旁。 这位水云帮的二小姐可是黎城无数年轻人的梦中情人,年纪虽然比其他年轻小姑娘大一些儿,但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处,比那些性子急躁的小姑娘多了一份成熟和温婉,相处起来很让人舒服。 温度渐高,孟芙华已经将身上的厚衣裳脱了去,显露出里面的一身淡青色素雅长裙,腰带系在纤细的腰上,将纤腰勾勒得恰到好处,一双长腿白皙笔直,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莹润的光泽。 微风拂面,幽香扑鼻。 年轻人吞咽了一口唾沫,脸颊上带着一丝羞赧之色,“小姐,让您见笑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下山历练的仙家 孟芙华轻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是第一次行走沙漠,你也是第一次行走沙漠,你可以在外与饿狼搏杀,我却是躲在车厢中瑟瑟发抖,应该是你见笑了。” 年轻人赶忙晃动双手,“我是护卫,小姐是未来的女主人,我保护小姐是应该的,再说,我是男子,小姐是女子,男子肩扛重梁为女子遮风挡雨是理所当然的事!” 孟芙华轻笑一声,“他们都说你能说会道,你的嘴巴确实容易讨女子欢喜。” 年轻人腼腆地挠了挠脑袋。 一旁的中年男人抬脚踢了年轻人屁股一脚,笑骂一声道:“你小子在小姐面前油嘴滑舌,回去后小心老帮主拿刀子剐去你头上几根毛!”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年轻人摸了摸头发,缩了缩脑袋。 孟芙华抿唇笑笑,见二人安好,放心了不少,她将怀中的药箱放下,从中取出一只木盒搁置到中年男人手中道:“这些药金疮药当用则用,用完了,我再去固沙城买些药材配置,可莫要节省,叫伤口发脓丢了性命。” 中年男人抓着木盒拱了拱手,“谢过小姐。” 孟芙华点了点头,抱着药箱去了别处,在烈阳下,留下一个俏丽背影,如月生晕。 “把嘴巴收收吧,小姐已经走远了!” 中年男人打开木盒,从中取出两只玉瓶,瓶中放置的是水云帮特制的药膏,听说是少爷经过仙家同意后,才习得此药膏的配置方式,现在水云帮上下只有老帮主和小姐才知晓药膏配置的流程。 中年男人大手拍在年轻男人肩膀上,“快些躺好,老子给你上药,这么好的药,你可别蹭木板上了!” “你个老王,轻点!”年轻男人疼的龇牙咧嘴,老老实实在木板上趴好,任由中年男人在他后背游走。 药是好药,带着一股子清香,就是可惜身后抹药的人不是小娘子,而是一个粗糙汉子,让人少了许多遐想。 抹过药膏后,年轻人跟着中年男人一起在沙漠上捡拾起狼尸,在沙漠上碰到狼群是凶险,也是一分机缘。 这些饿狼虽是叫做沙漠灰狼,毛色却是与沙漠相近的深黄色,体型不大不小,像是山上大一号的黄皮子,将这些灰狼的皮毛剥下来,可以制成袍子和围脖。 一些品相不错的狼皮甚至能卖出二十两银子的高价。 抬眼看去,满地都是狼尸,品相好的狼皮虽然不多,但胜在数量不菲,卖出去能得不少银两。 车队十五人,除开孟芙华和两个受伤严重的小生外,其余十二人就地而坐,小心剥着狼皮。 剥好后,有人细细数了一下,竟是有四百二十三张狼皮,也就意味着,他们十四位跟车随从,再加上秦琨羽和李裳二人,合计十六人,一共打杀了四百二十三头饿狼。 头戴斗笠的老者用清水洗去手上血迹,看着眼前堆积成小山一般的狼尸陷入了深思。 四百多匹狼,平摊到每个人头上相当于一个人要宰二十五头,他们昨天晚上一个个都是天神下凡? 这是二十五头狼,不是什么二十五头兔子、二十五只老鼠,狼可是会吃人的…… 林厌离坐在车厢前头,双手捧着小脸,声音飘来:“老爷爷,你们真厉害。” 头戴斗笠的老者抬头望了林厌离一眼,没有说话,他缓步走到黑衣男人身旁,小声道:“董烈,你瞧出端倪了吗?” 怀抱长枪的男人抬起头,“三十头,昨天夜里我只杀了三十头狼便已经力竭。” 老者脸色变了一下,他昨夜虽然没数,想来数目应该是与董烈差不了太多。 董烈和他对付三十头狼已经是极限,别人就更少了。 董烈伸手扒了扒狼尸,从中翻出几头不同寻常的尸体。 一头完好无损,一头宛如肉泥,还有一头被拦腰截断。 董烈缓缓道:“我细细看过,这头灰狼浑身的骨头都碎了,尤其是头颅,整个都被敲进了躯壳中,在我们车队中,谁能有如此神力?” 老者环伺一遍四周,摇了摇头,车队的人或许都有些功夫傍身,但那些都是三脚猫功夫。 董烈将那头拦腰截断的狼尸拖到老者面前,长枪在沙上划了一条竖线,“你看这头灰狼,被人拦腰斩成了两半,你说这刀刃得有多快,才能将切口斩得这么平整。” 老者低下头瞥了眼腰上悬着的无鞘弯刀,暗暗叹了口气。 他多年使刀,也不曾有如此犀利的刀工。 “至于这头……。”董烈将狼尸翻了个身,捏着它的头颅送到老者面前,沉默片刻后道:“我也是瞧了许久才发现端倪,你扒开它头上的肉瞧瞧。” 老者深吸一口气,抬指在狼头上摸索一阵,终于摸到了那道横穿头颅细孔,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董烈看着老者,缓缓吐出四个字:“仙家手段。” 老者将狼尸抛下,盘腿坐下,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现在的慌乱,他压低声音道:“你是说那四人中有山上仙家,是那个高挑少年,还是那个矮小少年,又或者说四者皆是!” 董烈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至少四个人中定然有一位仙家在。” 老者恍然,喃喃自语:“难怪这么小就敢行走江湖……” 在原地踌躇一阵,老者面色有些纠结道:“此事可要告诉小姐?免得我们怠慢仙家,惹得仙家不喜!” 董烈迟疑了几息时间,摇头道:“最好不要,传闻那些仙家每过一些岁月就会伪装成凡人下山历练。” “这些人很有可能是那些历练的仙家,我们依旧如寻常那般待人,若是我们突然变得客气,那些仙家便知道我们已经看穿了他们的身份,或许这样反遭仙家不喜。” 老者颔首,心底暗暗佩服,他赞同地点头道:“董老弟的脑子可比我这糟老头好使多了,就这么办!” 说完,老者拍了拍手,来到车厢前重新洗了遍手。 林厌离揉了揉脸,笑眯眯道:“老爷爷,您阅历多,不知道能不能同我讲讲沙漠中的故事?” “哼……”斗笠老者瞥了林厌离一眼,偏转头,哼唧一声后,选择了沉默。 林厌离满脸茫然,挠了挠头,想起刚刚的措辞,觉得没有什么不当之处。 也没有招惹到人家啊,怎么就摆谱甩脸色了? 这个老头大抵是脑袋有甚么大病! 第三百七十九章 晚上别睡太死 李竹酒在蹲在一样用手指撅的沙土,见车队还要些时间整顿,便吩咐着李裳将重剑从剑匣中取了出来。 昨日李裳属实是惊艳到她了,一介凡人能够做到真气外放,无限接近筑基期修士,这不能用努力来解释。 有些凡人,练武数十年才得以练出真气,耗尽一生精力或许能做到真气外放的程度,李裳小弟在林厌离的帮助下走了捷径,现在到达真气外放的境界,再打磨打磨几年剑术,应该就能在青史上留下第一的名气了。 李竹酒摸了摸下巴,这次她铁了心要当李裳的师父,剑道伪修、凡人剑术第一的师父,想想就带劲! 李裳稀里糊涂,将重剑取出后,在原地随意演武剑术,这一幕被远处的董烈看在心中,更是坚定了四人皆是谪仙人的想法。 李竹酒搓了搓手,看李裳舞了一段剑后,跑向前摸了摸李裳的臂膀,讪笑道:“李裳小弟啊,我这儿有一个无上剑术,你学了之后一定能成为天下第一!” “不学!”李裳回答很是果断。 李竹酒围着李裳转了一圈,满是诱惑道:“难道你就不想学仙人的驭剑之术么?” “不学,竹酒姐姐,你已经在渡船上诱骗过我一次了。” “那不是诱骗,咱们都是沐天城的人,我教你个剑术又能咋的嘛!” “琨羽大哥说,你只是想和阿离姐姐争个高下,我不让你当我师父,你就赢不了阿离姐姐。” 李竹酒哑言,没想到这孩子还挺固执的。 她朝秦琨羽瞪了一眼,都是这个家伙平时老在李裳小弟耳旁说她坏话,不然李裳小弟早拜她为师了! 抬腿狠狠踩了秦琨羽一脚,李竹酒压低声音威胁道:“今天晚上,可别睡太死!” 秦琨羽无奈地摊了摊手,这次他完全是遭了无妄之灾。 林厌离挑了挑眉,心中知道李竹酒想要做什么。 李竹酒的想法是很好的,作为沐天城本土大剑仙李粿的女儿,稳稳占据沐天城年轻修士第一的位置,心性上挑不出毛病,剑术上就更挑不出毛病了,一手驭剑之术,比她老爹李粿当年更显风采,当李裳的师父完全没有问题。 林厌离双手揣进袖中,听见远处刘九敲着铜锣吆喝着,她缓步走到骆驼前头,用手掌捋了捋骆驼的脑袋。 “此事还是路上想吧。” 林厌离翻身骑上骆驼,手掌拍拍驼峰,让骆驼走到李竹酒身边,她弯下腰肢,一把拎住李竹酒的后衣领,用力一提,左手送入李竹酒的腋下,将她环抱到自己的身前。 “小竹酒不要闹了,这家伙就是皮痒,晚上偷偷打一顿就好了!” 李竹酒靠在林厌离怀中,双手抱胸,埋头苦思几息后,扭过身子十分认真道,“以后叫我名字不要带上“小”字,感觉我低了你一头。” 林厌离轻笑一声:“你也可以叫我小厌离呀!” 李竹酒点了点头:“那就依你,我叫你小厌离,你喊我小竹酒,都是“小”。” 继续启程,除开两个女孩相互间的称谓,车队没有太多变化。 董烈坐在骆驼上,手中抱着的长枪血腥味更重了些,他让骆驼减慢脚步,悄无声息地与林厌离保持在同一条直线上。 林厌离坐在骆驼后头,伸手解开李竹酒的头发,给她扎了一个丸子头。 头发挽起,便能看见李竹酒白皙的脖颈,往前是精致的锁骨,隐约可以闻到李竹酒发丝传来的清香。 李竹酒是沐天城标致的小美人,所谓女大随父,她的颜值是不会低于李粿的。 林厌离帮李竹酒整理好衣领,察觉到董烈悄悄靠近,将手指收了回来,微笑道:“可是有什么事么?” 董烈将长枪横摆在腰前,声音平淡道:“照这个路线,约莫还有三日时间便能够到达固沙城了,我们到达固沙城后会在城中休整几日,然后再沿官路前往定风城。” 林厌离手指勾起耳旁青丝,咧嘴笑道:“我们自然是随你们一起出发,我们四个人,人生地不熟,人多一些,安全!” “好!”董烈点了点头,目光在李裳身上扫过,打算去前头与孟芙华知会一声。 林厌离赶忙出声道:“董大哥若是有空,可否为我们讲讲风安府的风土人情?” 董烈屁股下的骆驼顿住脚步,扭身回头,轻声道:“等我与小姐交代一声,再与你细说!” “这感情好!”林厌离向董烈竖起了大拇指。 董烈骑着骆驼跑去最前面的车队,没过一会儿就重新返还到林厌离身旁。 或许是觉得长枪上的血腥味会冲撞到两个小姑娘,他并没有带上那根血迹斑斑的长枪。 林厌离像变戏法一般从袖中取出一本无字书册,随后又摸出一只竹竿笔,满脸期待道:“董大哥,可以开始了。” 董烈酝酿许久才开口:“固沙城是风安府距离笙州最近的城镇,它搭建在一片宽阔的绿洲上,有一些独特的吃食,其中最为人称道的是瓜果和酒水,你们若是到了固沙城,一定不能错过这两样。” 李竹酒双眼放光,“我最喜欢吃瓜果,董大哥可以详细说说吗?” 林厌离拍了拍李竹酒的脑袋,示意让她不要打岔。 董烈点头道:“固沙城中最为出名的是葡萄和寒瓜,绿洲上并不缺水,太阳又毒辣,长出来的葡萄和寒瓜很是甘甜,价钱上也很是公道,外乡人到了固沙城,这两种瓜果是不能错过的。” 李竹酒咽了咽口水,扭头望向林厌离道:“到了固沙城后,不要忘记。” 林厌离双手戳了下李竹酒的眉心,打趣一声贪吃鬼。 这事不怪李竹酒,沐天城位于须臾北地,与大荒交界,物资从中部神州运去北地要耗费许多时间。 仙家的灵果灵气充足,在仙家渡船上搁置几个月倒是没有多大问题,可这些世俗凡尘的瓜果搁置上几个月,只怕是腐败的气味比茅厕还臭。 水果这玩意,在沐天城还是挺稀罕的。 第三百八十章 固沙城 相比起新鲜瓜果,林厌离还是对酒水感兴趣。 先前刘九说过“玉泉秋”,不知道固沙城还有什么闻名的酒水值得林厌离专门为白清跑一趟。 “固沙城除开新鲜瓜果外最出名的便是酒水,城中酒水无数,光是酒水的酒水的品种便有一百多种,除开外地酒水外,本土酒水有“玉泉秋”、“桂月枝”、“春风来”三种最为著名。” 林厌离连连点头,落笔飞快,将董烈口中所说的三种酒水记录在书册当中。 董烈舔了舔嘴唇,瞅了眼天上的烈阳,将腰上的水壶取下,灌了一口后递到林厌离面前,“喝么?” “不渴!”林厌离摇了摇头。 董烈将水壶重新挂在腰上,继续道:“你们到了固沙城,定然不能错过这三种酒水,若是方便的话,还可以为你们家中长辈捎上一壶,这酒水值得一品。” 李竹酒拍了拍腰上的酒葫芦,咧着嘴巴笑道:“这话好,我也要给我爹捎上几壶。” 林厌离将李竹酒的脑袋掰正,手指弹了一下她腰上的酒葫芦。 李竹酒见样学样,见林厌离帮白清收集酒水,她也效仿,一半是出于孝心,另一半则出于玩心。 总的来说,李粿能摊上这样一个女儿,倒也是福气。 同样的,白清能撞见林厌离这么好的晚辈,也是一种福气。 林厌离拍了拍腰上的酒葫芦,听着里头酒水哐当的响声不由眯起了双眼。 既然城中有一百多种酒水,那就要好好挑一挑了,那些滥竽充数的可要不得,白清这样的谪仙人,可不能让那样的酒水脏了舌头。 一路求教,董烈耐心回答。 三日时光悄然消逝,直至行至一处低洼灌木丛,水云帮这算是来到固沙城的管辖地带了。 位处绿洲,可以见到不少开垦的田地。 来来往往的车队四通八达,看样子这固沙城还挺繁华的。 城中居民多以商贩为多,再便是天南地北来此游玩的旅人,来来往往的车队中夹杂了许多马车,有骡子、牛马等牲畜,这些东西在固沙城都是非常常见的货物。 入城,在城门接受了一番盘问,孟芙华悄悄塞了一些银两,上下打点一番后,才算是喂饱固沙城的守城兵卒。 进入固沙城,迎面就是一间酒楼,高达十丈,门口摆放着十二只巨大的石雕兽。 这些兽形态各异,有人立于树上,有人站在屋顶,有人骑在马上…… 一眼望去,尽显西域风情。 酒楼前的广场上人流涌动,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李裳的小脑袋左转转右转转,叫这些繁华迷了双眼。 秦琨羽不愧是魍魉城世家出身,见的东西多,面色倒是显得淡定。 头戴斗笠的老者轻抽一下马鞭,来到孟芙华身旁,小声道:“小姐,我带刘九几人去将这些狼皮卖了,车厢中的布匹明日再去找买家,您和董烈先去客栈。” “好!”孟芙华一口应下。 她是懂行情的,车厢中的四百多张狼皮,不找那些灰色行业的人,是吃不下的。 孟芙华与老者交换坐骑,手中缰绳一拉,便拽着鬃毛马来到董烈身旁,“董烈,以前行走沙漠,水云帮的人都是在哪儿歇脚?” “小姐随我来,就在前处。”董烈拍了下骆驼驼峰,来到队伍最前头,领着车队的人来到城东的一处客栈前。 董烈跳下骆驼,跟着孟芙华一同进入客栈。 客栈一楼是吃饭的地方,四处飘逸着菜香,董烈和孟芙华二人一同来到柜台前,将一块木牌交出。 “掌柜的,老规矩。” 站在柜台后的老者见到木牌,笑呵呵道:“原来是水云帮,老帮主身体可还好?” 孟芙华施了个礼道:“谢老先生关心,家父身体安恙。” 听到孟芙华的话,老者含笑道:“哦,你是孟老帮主的那位小千金,第一次行走沙漠?孟老帮主这是要将衣钵传给你?” 孟芙华羞愧道:“第一次行走沙漠,诸多披露,麻烦老先生照顾了。” 老者笑着捋了捋长须,衣袖微摆,“老夫姓何,称呼一声何老便可以了,他们都是这般称呼老夫的。” “那小女子就称呼您一声何伯父吧。”孟芙华恭敬道。 二人寒暄一阵,何老吆喝几声唤来客栈的小厮,将车队的骆驼和马匹牵去后院,然后再将车队的货物送至货房存放好。 林厌离守在门口,见车队已经收拾好,领着李竹酒一行人走入客栈,来到柜台前,将几颗银锭子搁在桌上,“老先生,两间房,要住上几天,您看这些能住几日。” 何老将林厌离的几块银锭捻起,在秤上称了一下,笑道:“四位是他乡来的旅人,这些银子可以在本店住上一月。” 老者这一通话,林厌离估摸出了固沙城的消费水平,她扭头望向董烈,问道:“咱们大约在城中住几日?” “约莫六日。” “六日……” 林厌离摸了摸下巴,从何老手中要回一半银子,道:“住六日,多出的银子便当打赏钱。” “小姐真是出手阔绰”,老者笑了一声,望向另一旁的小厮,“小曾,带这几位客官去房间。” “好嘞,几位客官,这边请!” 老者看着林厌离一行人消失在楼梯拐角,笑呵呵地望向董烈:“出手豪爽,应该是什么世家子弟出来历练,他们跟着你们车队来的,没少给银子吧!” 孟芙华抿唇笑了一声,确实收了不少银子。 “对了!”老者似乎是想起什么,“你们晚上就不要出去了,睡觉的时候记得将门窗锁好,最近晚上有点儿不太平。” “怎么回事,莫非是城中几个帮派间拼杀地盘?”董烈好奇道。 老者摇了摇头,有些可怖道:“最近城中闹鬼,都丢了十几条性命了,大多是男子,被发现时都是干尸模样,衙门的差役遣人验尸,肚子里头都被掏干净了,定然是有鬼物作祟。” 董烈面色淡然,摊开一只手解释道:“小姐,此事在几个月前就发生了,何老伯这是在吓唬你呢!” 孟芙华浑身冒起鸡皮疙瘩,双手抱胸晃了晃身子,哭笑不得,“何伯父,莫要吓唬我,侄女最怕鬼了!” “侄女走南闯北,今日儿第一次行走沙漠,没想到被我一个老头唬住了。”何老乐呵呵一阵,“侄女不要紧张,我也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想给侄女提个醒罢了,风安府不比笙州,没有那么太平。” 第三百八十一章 花涧坊 行走山水,闯荡江湖,哪儿有太平? 孟芙华向何老施了个礼,谢过老者的提醒。 跟着一个小厮一起走上楼梯,刚好碰到下楼的林厌离。 何老笑着朝林厌离招了招手道:“小姐,酉时,本店会安排晚膳,不要忘记时间错过了饭点。” “好嘞!真是谢谢老先生了!”林厌离道了声谢,随后伸手拍拍楼梯上的扶手,催促起楼上的李竹酒。 李裳依旧背着剑匣,走在楼梯上,每一步都会发出“嘎吱”闷响,让人怀疑这上下同行的木楼梯会不会被他一脚踩碎。 李竹酒屁股坐在栏杆上,顺溜滑到楼下,丝滑得让林厌离都想上去体验一把。 同孟芙华和董烈道声别,林厌离一行人出了客栈便直接奔向城中最繁华的街道。 林厌离东瞅西瞅,寻找酒铺,李竹酒眼神飘忽不定,拉着秦琨羽左右横跳,找的是糕点铺子。 四人一商量,干脆分开行动。 秦琨羽和李竹酒去买糕点,林厌离和李裳去寻找酒坊采购酒水。 城中酒水有一百多种,开头自然是从“玉泉秋”、“桂月枝”、“春风来”这三种本土酒水开始。 从一位老者口中得知三种酒水的来路,林厌离带着李裳径直去了城北的一条古朴街市。 贩卖“玉泉秋”的酒坊,城中只有两家,一个叫做醉香居,另一个名作花涧坊。 花涧坊的掌柜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灰色长袍,留着两撇八字胡子,脸色红润,看上去很精神,他的眼睛却时不时的盯着店门外的人群,恨不得将来往过路人身上的银两全部赚进他的口袋中。 林厌离和李裳在街口站了一阵,在路人口中询问好“玉泉秋”的价钱后,才慢悠悠地踏入这间花涧坊。 酒坊的大堂摆放各种酒坛,林厌离和李裳循着酒香前行,在一只灰色酒坛前停住,她伸手从酒坛中用木勺舀起一勺酒液,轻嗅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酒是这间店里最香的,应该是那玉泉秋。” 店中人来人往,二人在酒坛前站了一阵,半晌都没有一个店家小二过来待客。 林厌离不由皱了皱眉头,伸手敲了敲身旁的木桌子,“店里头还做不做生意,这么大两个活人站在这都没见着嘛!” 说完,林厌离用手指弹了弹面前的酒坛,发出一阵阵的脆响,继续道:“我要买酒!” 这时,有人循着声音找来,是花涧坊那位留有八字胡的掌柜。 “哎哟,敲不得,敲不得。” 掌柜连忙上前阻止,从袖中掏出一块白色手帕,在酒坛上擦拭一阵,讪笑道:“两位小客人,你们是代家中长辈跑腿?” 林厌离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掌柜抬手捏了一把胡须:“你们是城中哪家的小辈,留个字条在这儿,待会儿我让店中的小厮给你们送去。” 林厌离手掌拍在桌子上,“我要最好的玉泉秋!” 听到这话,掌柜的脸上笑容淡了几分,狐疑的扫视几眼,“二位小客人不是拿我寻开心吧?” 林厌离大手拍在桌上,李裳立刻会意,从身后的剑匣中取出两块银锭。 一锭五十两,两锭刚好是一百两。 掌柜抹了抹眼睛,伸手从桌上抓起一块,搁在门牙上咬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如花一般绽开。 “哎哟,我的小姐、小少爷,来来来,这边儿坐!”掌柜的亲自给林厌离与李裳搬了凳子,朝远处的小厮骂了一声,“阿虎,阿狗,你两个怎这么没有眼力,叫小姐、小少爷好等一阵,快些去取糕点来,最好的。” “算了!你们这么蠢,还是我亲自去取!” 掌柜提着布衫子,飞快上楼,动作快得让李裳都有些自愧不如。 很快,这位掌柜重新出现在二人面前,额头上冒出细细汗珠,气喘吁吁道:“小、小姐、小少爷,先吃些糕点。” 掌柜的身后跟着两个妙龄小姑娘,身上穿着的衣裳是那翠绿烟纱碧霞罗,低头鬓发斜插着一只翠色步摇,与林厌离幻想的西域舞娘有几分贴近。 两个小姑娘分别在林厌离和李裳面前搁置了一只茶碗,一个捧着一个茶壶,另外一个端着盘子。 “小姐、小少爷,请用茶。” 林厌离看着茶杯里飘着热腾腾的水雾,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顿时,清香的滋味在舌尖扩散,沁人肺腑。 甘甜可口,很合林厌离的口味。 掌柜站在一旁陪笑,眼角余光打量着二人姿态。 林厌离姿态优雅,捧杯合盖都很合规矩,举手投足间颇具韵律,透着一股莫名的气质。 至于李裳,那便是粗鄙不堪,登不得大雅之堂了。 掌柜右手手指轻轻揉着手心,心中猜测了七七八八。 他这次倒是看走眼了,小姐确实是尊贵的小姐,小少爷就不是什么少爷了,倒是可惜了被他吃进嘴巴里头的糕点。 林厌离抬指抹了下嘴巴,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包袱,搁置在桌上道:“我听家中长辈说,玉泉秋是一百两银子一坛,家中长辈让我过来买两坛回去待客,其余的银子折换为店中各类酒水,送去城东的安临客栈。” 掌柜伸手抓向包袱,被李裳抢先一步,李裳退开两步,将包袱小心抖开,放在桌上,里面躺着十多块胭脂国官银。 李裳从中再次抓出两块银锭搁在桌上,沉声道:“先将玉泉秋取来,银子我们先付一半,另一半,等你们将酒水送来了再付。” 掌柜心中有些恼怒,小姐都没有开口说话,一个奴仆,手脚倒是管得宽。 恼怒归恼怒,银子还是要赚的。 掌柜收起桌上的两枚银锭,笑着高喊道:“阿虎、阿狗快些给小姐提两坛玉泉秋来,可小心些。” 等两个小厮将酒坛搬来桌上,李裳将包袱中的一半银子用手掌拨了出去,认真道:“酒水品种要多,分量要备足,不能缺斤少两!” 一路行走山水来,路过了不少城镇,总有一些人自作聪明,看他们年纪小,就想要占便宜。 掌柜心中不屑地哼笑一声,应话道:“自然,百年本店,童叟无欺。” 第三百八十二章 卖身葬父的少女 林厌离看到卖酒掌柜眼中的轻视,手指在桌上轻轻一磕,李裳立马朝后拉开一步距离,单脚踩在凳子上,右手将身后剑匣抽出,在空中旋转一圈后,重重拍在桌子上。 砰…… 桌子承受不住剑匣重压,裂开成数块碎片,桌面上的几颗银锭子轱辘掉在地上,吓得两个异域舞娘服饰的小姑娘朝后躲了躲。 林厌离端着茶杯,呷了一口清茶,淡然道:“掌柜的,你这桌子有点儿陈旧啊。” 卖酒掌柜眼皮直跳,他揉了揉双眼,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眼前的小少年。 今日他是怎么回事?竟是一连几次看走眼,这哪里是什么奴仆,分明是一位行走江湖的武夫,这样的好功夫,都去得金陵皇宫做那持剑侍卫了! 他挤出一抹微笑道:“小姐说得对,本店的桌椅确实有些陈旧了,明日儿我就全部换新的,小姐要的酒水,明日我就遣小厮送去安临客栈,我以本店百年招牌起誓,绝对不会缺斤少两,小姐尽管放心。” “记得列个清单,本小姐容易忘事。”林厌离点了点头,将茶碗放下,随后双手拎着酒坛,在一众震惊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走出酒坊。 卖酒掌柜看着林厌离这么轻松地提起酒坛,心中一阵怅然。 看来,他真的是老了,眼神不好了,连人都看不准了。 出了酒坊,林厌离和李裳来到处无人胡同,将两坛酒水放入储物袋中,二人又去了其他几座酒坊,将“桂月枝”和“春风来”两种酒水收入囊中。 行过一处街道拐角时,林厌离和李裳双双停了脚步。 在那炙热的太阳下,有一位少女跪在路边,卖身葬父。 高温炙烤的青砖,将她的一双膝盖烤得通红发烫,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在强烈的光线下脱去了一层皮。 女孩的身旁是一间草席,草席中有一只手裸露在外,手臂干瘪,长满绿斑,瞧得很是可怖。 路上人群来来往往,鲜有人驻足停步,纷纷避而远之。 林厌离抱胸站立,且听见远处有人低声嘟囔。 “这丫头倒也命苦,前些年娘亲叫狼拖走了,现在他的爹爹又得了场怪病,真可怜。” “可不是么,他爹吃药把家吃垮了,现在两腿一蹬就这么去了,留下丫头怎么活?” “我听大夫说,他爹得的病会传染,哪位老爷敢冒着全家死绝的风险买下她?我看啊,这丫头是没有活路了。” 妇人嚼的舌根,林厌离听得清清楚楚。 李裳眼巴巴地看着身旁的小姑娘来到少女身前,她蹲下身用手拨开了少女额前脏乱的头发。 卖身葬父的少女抬起头,眼中无神,没有眼泪,脸上布满灰尘和污渍,或许太久没有喝水,嘴唇干巴皲裂。 林厌离抬手挑起少女的尖尖下巴,轻声道:“我掏银子帮你葬父,但不是买下你的身子,是借与你,以后要还的那种,你若是同意,便告诉我你的名字。” 少女听见这话,眼中多出了一丝亮光,她点了点头,声音沙哑道:“宋知鱼。” “很好!”林厌离勾起了嘴角,抬头望向身旁的李裳,“李裳,你帮她将父亲安葬好,需要打点银子的地方尽管用银子打点,我在客栈等你们。” 说完,林厌离轻轻甩了甩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 李裳目送林厌离走远,将身后沉重的剑匣往肩膀上拽了拽,走到少女身前,蹲下身伸出自己的右手微笑道:“我叫李裳,跟我一起来吧。” 少女抬起头,只觉得眼前的少年很是好看。 林厌离穿行过数条街道,双手揣在袖中,思索着刚刚见到的尸体。 虽然只是看见了一只手,林厌离却已经知道少女的父亲因何而死。 联想到先前客栈何老说的那个喜欢掏人内脏的鬼物,林厌离眼神冷了下来。 世俗凡人行走山水,历练江湖,遇见不平事都要怒嚎一声,拔刀相助。 作为山上仙家,下山历练,若是没有能力处理,姑且就算了,有能力处理,该出上一剑。 林厌离手指搓了搓,在一处屋檐下停下脚步,她掏了三块铜板买了半个西瓜,就地而坐,大快朵颐起来。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头二境的鬼物,最多也就是二境巅峰,解决起来不算麻烦。 飞快啃完半颗西瓜,林厌离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小手。 李竹酒心性纯净,一口飞剑杀力惊人,打杀一头二境的鬼物如同吃饭喝水。 林厌离探手遮了遮天上的太阳,眼睛眯了起来。 现在要做的事,便是等待。 林厌离返回客栈时,天色已经昏黑,坐在客栈门槛上等了一阵后,才见到迟迟归来的李裳。 宋知鱼埋着头,跟在李裳身后,怀中抱着一只小木盒,里头装着的是她父亲的骨灰。 李裳来到林厌离身前,将手中抄录好的名单交到林厌离手中,像是倒豆子般,列数道:“檀木盒花了十两银子,打点司仪用了四十两银子,火葬用的木材用了五两银子,打点官家的差役花了十两银子,选了一处官家的地,用了五十两银子,官家说今日遣人挖坟,明日可以葬下。” 林厌离点了点头,将名单折好,收入袖中。 邋里邋遢的少女紧紧抱着手中的木盒,一双眼睛中多出了许多光彩,她有些费解道:“他们说我身上有病,你们不害怕吗?” 林厌离挑了下眉梢,哼唧一声,“怕谁?怕你?你要是有病,早就跟着你爹爹一起住进盒子里了。” 话虽难听,确实是这样一个道理。 林厌离伸了一个懒腰,从门槛上站起,拍拍衣裙上的灰尘,“你父亲因怪病而死,别人害怕也很正常。” “李裳,你带她去我房中,吩咐客栈中的小厮准备热水,让她好生洗个澡。” 李裳果断应下,率先进了客栈,过了几息后,从客栈走出,目光投向宋知鱼,“你跟我一起来吧。” 宋知鱼点了点头,抬腿迈过门槛时顿住了脚步,她回头望向林厌离,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 “谢谢你。” 第三百八十三章 拜师 林厌离伸手揉了把腰,抬手挥了挥,让宋知鱼快些去洗澡。 救下一个人对于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李裳也好,宋知鱼也罢,沐天城一千多个凡人孩童的生死,只要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又不会耽搁她的修行,无关事情大小,她都会帮上一把。 宋知鱼确实应该感谢她,但宋知鱼更应该感谢老天爷让她在这个时间段刚好碰到了她。 林厌离抬头望向西边的晚霞,轻哼起小曲。 等候一阵,客栈屋檐上的几只大红灯笼挂了起来,宣告夜幕的到来。 在几个小厮的吆喝下,林厌离缓缓走入客栈大堂。 此时,李竹酒、秦琨羽、李裳和宋知鱼四人坐在角落,身前围着的大桌子上摆着一只炉子,炉子上是一只大铁盆,盆中摆放着各种食材。 “肉丸子、素丸子,猪肉、羊肉、牛杂碎,腊肠、菘菜、红杆子,大火煮炖香又香,吃完葡萄打饱嗝,围着火炉吃西瓜……” 店家小厮轻声吆喝,将几盘瓜果搁置在桌上后,摊起右手冲林厌离笑道:“来风安府,不得不吃一次古董羹。” 林厌离抽了抽鼻子,看着锅中翻滚的嫣红,笑道:“你们这儿喜欢吃辣子?” “当然了,要说这辣子,就不得不说千魔宗。”店家小厮抱着托盘立得笔直,一本正经道。 自打千魔宗的辣子横空出世,天下饮食如初升朝阳一般蒸腾日上。 天下辣子产至笙州,其中九成出自千魔宗名下,不是什么仙家灵果,也不是什么名贵珍宝,是天下百姓都买得起、吃得起的佐料。 “啧啧啧,咱们固沙城的古董羹全国闻名,自打加入这辣子后,成了天下绝味。可以说,来固沙城的那些外乡人,其中有一半是为古董羹!来固沙城,可以不看溶洞雕刻,可以不看蜃楼舞女,但是绝对不可不吃古董羹!”店家小厮脸上满是自豪,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林厌离点了点头,伸出筷子拨弄了一下锅底,锅中热气呼呼冒出,馋得一旁的李竹酒直冒口水。 李竹酒挪动屁股,来到林厌离身旁,附耳道:“小厌离,快点儿开饭吧,肚子儿都饿得咕咕叫了。” 林厌离抬起手,弹了下李竹酒的脑瓜子,“贪吃鬼,吃古董羹前,还有些事要做。” “做事?” 林厌离跳下位置,在一旁的柜子中取出一只瓷碗,舀了一些葱蒜酱沫。 林厌离科普道:“古董羹,它在笙州叫做火锅,吃火锅,蘸取酱料吃最为上口。” 李竹酒见样学样,飞快跑去柜子取了几只大碗,一人一只,小跑着端来四碗小料。 四只大碗被李竹酒抱在怀中,摇摇晃晃,瞧着很是危险。 李竹酒看着过往客人很多,扯开嗓子吆喝一声,“热油啊,烫,都离我远点哈!” 一句话落下,来往的客人纷纷停下了脚步,给李竹酒让出了道路,就连那疯跑嬉闹的孩童,在这时也被他们的爹娘拽到一边,不听话的还要挨两记大笔兜子。 林厌离看着李竹酒端着大碗返回座位上,不由打趣道:“你这一句话比言出法随还要厉害!” 李竹酒挺起胸膛,骄傲地竖起了大拇指,“我是谁,我是沐天城的李竹酒!” 晚饭中规中矩,只是宋知鱼看起来有些拘谨。 林厌离一边吃饭一边将宋知鱼的事情以心音的方式告知给众人。 宋知鱼的父亲涉及鬼物妖邪,已经与世俗凡尘脱离了干系,让宋知鱼知晓真相反而是为她多添了一份苦恼,不如继续这么糊里糊涂的天真下去。 李竹酒得知晚上有机会出手,兴奋得嘴巴都合拢不上。 她的手痒许久了,今日夜里定要华丽出剑,教那鬼物无处遁形。 另一边,头上戴着斗笠的老者时不时将视线朝角落投过去,他的右脚不停上下抖动,彰显他此刻的紧张。 许久,他见角落众人收了碗,赶忙来到楼梯口将宋知鱼截下。 “女娃子,你且等一下!” 说完,老者左手一把抓起少女的手臂,右手顺着少女的手臂上移,一直来到肩膀处。 宋知鱼身子打了一个哆嗦,正要说些什么,便听见老者哈哈大笑道:“骨架粗,手臂长,是耍弯刀的好苗子!” 他捋了捋胡须,满意笑道:“老夫名作卢幺,他们都称呼我幺叔,我相中了你的根骨,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宋知鱼挣扎一番未果后,朝林厌离投去了视线。 林厌离将手搭在了老者手腕上,笑眯眯道:“幺叔,手抓得太用力了。” 老者想起董烈的交代,立马松了手,咳嗽一声道:“老夫在水云帮闯荡江湖半辈子,一身刀艺一直未有传承,今日见到练刀的好材料,是老夫心急鲁莽了,请姑娘恕罪。” 林厌离将手收回衣袖中,面色淡然地看向宋知鱼,道:“你自己的人生自己决定,与旁人无关,你只是欠了我银子,无需顾忌我的看法。” 老者听到这话,立马从腰上解下一个钱袋子,“老夫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几年前已经嫁做人妇,除去陪礼嫁妆外,囊中还有些银子,女娃子欠下多少银子,老夫愿意替她偿还。” 林厌离朝后退了一步,并没有去接老者递来的钱袋子。 从黎城到固沙城,行走了十余天时间,一路相处下来,这个老头性格是古怪了一点,倒也没有其他的诟病。 宋知鱼沉默了下去。 老者是水云帮的前辈,水云帮在固沙城名声还不错,没听说有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 林厌离看见宋知鱼眼中满是犹豫,知晓宋知鱼在犹豫什么,继续道:“我们几人是行走来此的旅人,不久机会离开风安府,再来时便是十几年后,这儿有你的爹娘的坟,你拜这位老前辈为师,未来可以照料你爹娘的坟墓。” 听到这,宋知鱼不在迟疑,伸手将老者递来的钱袋子推了回去,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知鱼愿意拜您为师,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第三百八十四章 李竹酒不讲道理 “好孩子!”老者立马双手扶起宋知鱼,将钱袋子塞到宋知鱼手中,“你认我做师父,那便是一家人,师父的银子虽然不多,想来帮你偿还债务应该是足够的,你就不要推辞,当做师父送你的拜师礼。” “师父,我欠下的银两,当由我自己偿还。”宋知鱼摇了摇头,将钱袋子小心地绑回老者腰间。 “你这孩子倒是有点倔。”老者伸手握住宋知鱼的手臂,眉眼眯起,拉着宋知鱼朝包厢走去,“师父带你去见见小姐。” 林厌离看着老者满脸慈祥的模样,情不自禁地挑了挑眉梢,若不是老者腰上依旧悬着那把无鞘尖刀,她都怀疑老者换了一个人。 “走吧,回房间里头,将晚上的事情筹划一下。” …… 偌大的房间,平铺着四个蒲团,四人围桌而坐,桌上摆着几块糕点,是李竹酒今日在街上扫荡来的。 林厌离从储物袋中取出两坛酒水,正是今日从花涧坊买来的“玉泉秋”。 伸手将其中一坛推到李竹酒面前,林厌离揭开坛子上头的泥塑封条,“这个酒还不错,你存酒的时候记得将它与其他酒水隔开,免得叫浊酒误了好酒。” “当然,我又不傻!”李竹酒将酒葫芦的塞子拔出,左手双指一并,坛中酒水如同长鲸吸水般全数吞入葫芦中。 林厌离闻着散逸出来的酒香,弹指敲了下酒坛,将白清的酒葫芦揭开盖子,酒坛中的酒水便乖乖的飞入了酒葫芦中。 闲事做完,便打算处理正事了。 李竹酒大手一拍,轻喝道:“我辈修士,下山当行侠仗义,除魔卫道。” 林厌离一只手撑着下巴,无奈地瞥了李竹酒一眼,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那就让小竹酒今天晚上当头目,我负责支援,秦琨羽负责后路,李裳就负责看戏吃瓜。” “嗯?”李裳看了眼桌上切好的西瓜,挠了挠头道,“阿离姐姐,还要带西瓜过去么?” “你想吃可以带去。”林厌离咧了咧嘴巴,弹了下李裳的脑袋瓜子。 秦琨羽双手抱胸,忍不住问道:“那头鬼物在哪儿呢?” 此话一出,满座沉默。 秦琨羽挑了下眉梢,忍不住笑了一声,“所以咱们这是连鬼物的藏身之地都没有摸清楚,就在这儿口若悬河说上这么一大通?” 李竹酒大手一拍,一把拎住秦琨羽的衣领,将他的脑袋夹在腋下,“今天你皮痒了,敢这么跟我说话!现在我可是头目!” 秦琨羽伸手拍了拍李竹酒的后背,挣扎了一阵,才算逃出李竹酒的魔爪。 看着眼前这个拿着鸡毛当令箭使的少女,秦琨羽抱怨一声,“以后讲点道理好不好!” 李竹酒眉毛一挑,这浑小子今天皮确实痒了不少,这是在变着路子骂她不讲道理呢! 于是,房中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十息过后,李竹酒强势地踩在秦琨羽背上宣告了她的胜利。 闹腾一阵,算是做了个热身运动,林厌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蒲扇轻轻给李竹酒扇起凉风,另一只手则摸着秦琨羽的脑袋,以心音的形式安慰着秦琨羽。 这算是两边都当好人了! 夜幕中,有清风吹来,林厌离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随即挪动脚步来到窗台边上,驱动心眼,以神识的形式将整座固沙城笼罩。 “白日阳气太足,将阴煞气遮蔽住了,现在时机刚刚好,我的心眼可以将那头鬼物找出来!” “瞧见没,小厌离办法多着呢。”李竹酒立马得意洋洋起来,就好像用心眼寻找鬼物的人是她。 秦琨羽翻了一个白眼,并不打算与李竹酒计较下去。 林厌离趴在窗台上,心神随着神识一起在城中到处乱窜,她是剑修,身负浩然正气,很容易寻找到鬼物所在的位置。 林厌离弯下四根手指,表情严肃道:“四只,一共寻到了四处阴气浓郁的场所。” “数目有点儿巧啊!”李竹酒掰下四根手指,呢喃一声。 她扭头望向李裳,“看来李裳小弟看戏吃瓜是没戏了。” 李裳从地上站起,摆起一个拳桩,轻轻挥出一拳,真气带起罡风掀翻了桌子,表示自己可以帮上忙。 “你个小傻蛋,可不能浪费粮食。”李竹酒衣袖一挥,一只只剑气凝聚成的手掌将飞起的糕点和瓜果接下。 这一手,让秦琨羽惊掉了下巴。 原来,李竹酒跟林厌离一样,都是很不得了的剑修! 林厌离揉了揉眼睛,感觉有些疲乏了,将神识收回,回头看见瓜果、糕点被李竹酒的剑气悬托在半空中,不禁偏头望向秦琨羽,“你们又打架了?” 秦琨羽摇了摇头,双手抱拳给李竹酒狠狠作了个揖,“李竹酒,对不起,我错了。” 李竹酒眨了眨眼睛,对于秦琨羽的做法也是有些糊涂,但碍于自己的面子,她挺直了胸膛,满脸骄傲道:“我是谁?我是沐天城的李竹酒!” 夜色渐深,远处巷子传来几声犬吠,李裳听见房外传来脚步,立马跑去打开了房门,发现门外站着的是董烈。 董烈身后背着宋知鱼,瘦小的女孩的尖尖下巴抵在宽厚的肩膀上,呼吸均匀,睡得很香。 “我觉得她放在你们这边比较安全一些。” 林厌离走近,伸手拨弄了一下少女额前的头发,朝床上指了指,“你就把她搁在床上吧。” 董烈点了点头,将瘦小女孩放在榻上,又给她掖了掖被角。 不在房间过久停留,以免叫人看到了说些不合时宜的闲话,那些嚼舌根的话中伤了自己是小事,惹得林厌离、李竹酒等人不快,那便是大事了。 董烈走出房间,在门口处被林厌离拉住了衣角。 “董烈大哥,她是个苦命人,希望你们对她好点儿。” 董烈挥拳捶了捶胸口,“厌离小姐完全可以放心,她现在是幺叔的徒弟,那便是我们水云帮的人,只要有我们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饿着她。” 林厌离点了点头,有这个面冷心善的男人照看,宋知鱼在水云帮应该不会活得太难。 如此一来,今日自己主动沾染上身的闲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红粉骷髅 沙漠的夜间太过阴冷,让人忍不住想要在身上多套两件衣裳。 夜深人静,繁华的固沙城也陷入了沉睡,四通八达的街道只有少数几间客栈还亮着灯笼。 街道上行走的打更人,手提灯笼,轻轻敲打着铜锣,低声吆喝着,“天干气燥,小心火烛。” 等打更人的身影逐渐消淡,有四道身影从窗户钻出,悄无声息地来到一处阁楼屋檐。 不是什么采花大盗,也不是什么偷鸡摸狗之辈。 四人为首的是一位妙龄少女,身上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外面罩着一袭青色披肩,她的双眸中透着狡黠和聪颖,脸庞上带着一抹自信的微笑。 她正是今日担当四人头目的李竹酒。 “城东一只,城北两只,城南一只,我和李裳负责城北,小厌离负责城南,城东的交给秦琨羽。”李竹酒轻启朱唇,话语简约明确。 “没有异议。” “就这么办!” 众人点头,一分而散。 林厌离望向城南,脚尖一点,跳上另一处屋檐,施展遁术穿过数条街道,来到一处巷子。 她抖了抖衣裙,双手揣在袖中缓缓来到街市大道。 “真会挑位置,这样的地方叫我一个女孩如何进去嘛!” 林厌离嘟囔一声,目光投向远处的亭台楼阁,那儿隐约闪烁着烛光,瞧得很是雅致。 林厌离走到楼阁底下,抬头看了眼屋檐下挂着的牌匾。 云烟坊—— 名字也很典雅,只是里头的勾当就很庸俗了。 林厌离踩踏着一道剑气翻上围墙,目光扫视着庭院。 这个时辰,来此玩乐的人大多已经睡下,偶然间有几个守夜的龟奴提着灯笼来回转悠。 林厌离轻轻一跃,跳到一处枝头,一双眼睛盯在屋内。 房中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女子长相极其艳丽,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缠在身材臃肿的男人身上,口中吐露着嘤咛娇媚。 男人将女子摁在怀中,满身酒气,粗气促促,“今日儿是怎么了,伺候你这么久,还觉得不够?” “官人……”女子艳丽的脸颊上尽是红晕,“官人,奴家这不是好久未与官人亲热了,想念官人的滋味……” 话语靡颓,本该是香艳的一幕在林厌离眼中却是十分惊悚。 无他,被那个肥胖男子拥在怀中的是一只红粉骷髅。 突然间,女子一阵颤栗,脸色变得青紫起来,双眸紧闭,双手死死抓住男子的胳膊。 “嗯,怎么了?”男子感觉到不对劲。 女子睁开眼睛,眼神迷离地望着男子,“官人,我好想,好想......吃掉你。” 男人抬头,只见眼前女子周身泛开红雾,再将视线投在女子脸上,肝胆俱裂。 这哪是什么香艳美人,分明是一具死了不知多久的干瘪女尸。 “官人,让妾身尝尝你的滋味!” 女尸浑身颤抖,开裂至耳根下的嘴巴,猛地张开,露出一口锋利的牙齿。 林厌离站在窗台双目一凝,一脚踢开窗户,手中的团圆飞剑裹挟浩然正气,以雷霆之势刺向红粉骷髅的后脑勺。 女尸似乎察觉到背后的危险,身子往旁边一滚,躲过斩来的剑光。 林厌离眉梢一挑,双臂用力,整个人凌空倒立而下,手握着团圆,一剑将红粉骷髅拍在地上。 红粉骷髅身上的阴气遇见林厌离的浩然正气,宛如烈阳下的薄雪瞬间消弭。 这时红粉骷髅身上闪烁出一道金光,将林厌离的飞剑弹开,红粉骷髅挣扎爬起,抓住空档,立马从窗台跃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林厌离张开右手手掌,将那道金光攥入手中,发现金光是一道符箓。 “仙师大人救命,鬼,那是鬼啊!”肥胖男人看见林厌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跪在地上一连磕了数个响头。 “什么勒色啊!” 林厌离翻手一掌将男人打晕,踏着一道剑气,几个呼吸间追上了红粉骷髅。 “逃?逃得掉么?” 林厌离不由冷笑一声。 按照红粉骷髅刚刚的行径,大抵是要将肥胖男人整个吞下,做派如此娴熟,提前定然是吃过不少人。 红粉骷髅见林厌离越发靠近,尖啸一声,一身阴气叠起高浪,形成一片灰色波涛,向着林厌离席卷而去。 “破!” 林厌离双指一柄,团圆飞剑骤然放光,刺目白光直接撞在灰色波涛上。 一剑将巨浪斩成两半,林厌离脚尖点在一处红灯笼上,周身旋转遁移,悬停在红粉骷髅身前三尺处。 林厌离单手持剑,对着红粉骷髅的头颅轻轻一划。 出剑,收剑,剑光一闪,将红粉骷髅竖着斩成了两半。 林厌离瞧见红粉骷髅体内藏匿着数道金光,立即挥袖将天真飞剑召出,手指并起掐了一道剑诀。 天真飞剑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牛毛小雨叮叮嗖嗖地将红粉骷髅体内窜出的符箓砸碎。 红粉骷髅二合为一,变回了原来那个香艳女人模样,哭唧唧地磕头道:“大人饶命,妾身也是被人唆使,若是大人放妾身一条性命,妾身愿意将储物袋中的东西悉数奉上。” “妾身命苦,幼时父母双亡,妾身莫得办法,只好去烟柳巷子求生,那该死的刘老鸨见我美貌,每日逼迫妾身接客十余人,直到横死房中……” 林厌离静静地听女鬼痛诉,一双眼睛却是盯着掌心的金光符箓。 这头香艳女鬼体内闪烁的金光是山上仙家常用的金光符,这种符箓专克鬼魅,没有鬼物会将它塞到自己体内。 应该是哪个符箓一脉的门外汉以此符箓来操控女鬼,行阴阳合欢术。 林厌离摸不准那人的修为,打算等李竹酒将城北的事解决完了,再和她一起去会会那个门外汉。 “大人,妾身修行不易,好不容易才修行至二境,求大人见妾身可怜,饶妾身一命,妾身一定远遁深山,不再入世!” 林厌离打了个哈欠,起手一剑磨灭女鬼身躯,伸手一攥将女鬼的头颅握在手心当中。 “给了你打动我的机会,可是你满嘴都是胡话,我知道你身后有人,等会儿我就去找他。” 第三百八十六章 都是沐天城人 城北的巷子中,李竹酒缓步穿过一处巷子,来到一处大门前。 门上的红漆有些泛灰瞧着已经有些年代。 她身形一晃,以土行术法穿过大门,进入这处宅邸。 宅邸的庭院满是荒草,应该是许久没有人打理过了。 在庭院的四角,分别绑着一根漆黑锁链,并不是寻常的铁锈色,而是沾染过多鲜血后发干的黑红。 铁链的另一头,也是庭院的中央处,悬着一口红色的棺材,在清冷的月光下朝外逸散着淡淡灰雾。 李竹酒抽了抽鼻子,翻身跳上棺木,发现里头空空如也。 “是这里没错啊!跑哪儿去了?” 李竹酒嘀咕一声,环伺四周都未发现那头鬼物,只好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把瓜子,坐在棺材盖边嗑起来。 等了一阵,身旁的瓜子壳跟小山堆一样隆起,可周围还是一点动静没有。 “早知道跟李裳小弟换换了,他那边估计都收工了。” 李竹酒叹了口气,将最后一颗瓜子扔进嘴里,伸出纤纤玉指摸向那柄悬挂于半空之中的长剑。 一剑挥下,将红漆棺材周围悬挂的铁链斩断,没了铁链束缚,棺材掉在地上碎成了两截。 这时,阴风啸起,原本空空如也的棺材在这一刻竟是蹿出一道黑烟。 李竹酒神情一怔,围着棺木转了一圈,发现灌木的边缘贴着两张金光符。 “哎呀,我真蠢!” 李竹酒一拍脑袋,伸手将两张金光符揭下,立马驭使剑气,将远遁的那道黑气拦下。 黑气在半空化作一个模糊的男人影像,他脸色煞白地看向李竹酒:“道友,你我无冤无仇,放我一条生路,也算是结下一桩善缘。” 李竹酒挑了下眉梢,手上的长剑抖了抖,笑道:“什么结善缘,连金光符都快掩饰不住你身上的血气,这要是放走了你,我会被小厌离数落死!” “既然阁下执意如此,在下便领教一下阁下高招。” 脸色煞白的男人,面目狰狞起来,手臂一挥,一身血气汇聚变作一只墨绿色鹰爪,狠狠朝李竹酒抓了过去。 李竹酒巧妙躲过,看着鹰爪留在地上的墨绿色浓液,嘴角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 “看来,宋知鱼父亲的怪病与你脱不了干系。” 面色煞白的男人,伸手一抬,庭院中的浓郁血气蒸腾而起,变作一只大碗,直接扣在了李竹酒头顶上方,同时他整个人飞扑向李竹酒,双手呈爪状,带着呼呼破风声,撞入李竹酒的胸膛。 千钧一发之际,李竹酒心口蹿出一道剑芒,将脸色煞白的男人连同周围血气一起斩成了两半。 李竹酒脸色怪异的拍了拍胸脯,嘟囔一句,“敢往我心口上撞,还真的不怕死。” 夜空寂寥,除了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整座宅子陷入了沉睡,再无动静。 林厌离的声音顺风而至,让李竹酒停了出剑动作,她弯下腰肢,将一分两半的男人缝补成原来模样,捏着他的脖颈轻笑道:“你的运气不错,可以晚点死。” 她想起什么,补充一句,“哦,不对,你好像早就死了。” 说罢,李竹酒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张符箓贴在男人眉心,用绳索套牢男人的脖子,慢悠悠地将他拖出院子。 “不知道李裳小弟那边怎么样了。”李竹酒呢喃一声,加快脚步走出小巷,在宽敞的街市大道上见到了一只三头恶犬。 恶犬其中一个头颅口中叼着一颗白花花的头骨,上面纹理鲜明,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油光。 李裳端着重剑,肩膀随着胸口上下起伏,他听见李竹酒的脚步声,扭身朝着李竹酒招了招手。 李竹酒叹了口气,虽说李裳现在有着练气期中期的实力,但对付一头二境的鬼物还是太勉强了一些。 “李裳小弟,这家伙就交给你了!” 李竹酒拎住男人衣领,随手一投,将男人砸到李裳身旁。 李裳眨了眨双眼,手掌一推剑柄将重剑收入身后剑匣,右手抓着男人脖颈上的绳索,将他拖到十字路口,轻唤一声:“竹酒姐姐,小心这只狗吐口水。” 李竹酒抬指一勾,三条剑光如虹,自天幕落下,击碎云朵,同时斩落恶犬三颗头颅。 剑速快得让人咋舌,却又是那么理所应当。 李竹酒怔了怔,扭头望向李裳,满脸疑惑道:“李裳小弟,你刚刚有说什么吗?” 李裳讪笑一声,朝李竹酒竖起了大拇指,“我说竹酒姐姐很厉害。” “那当然!”李竹酒挺了挺胸膛,双指朝前一点,数道剑光乍现闪过,将恶犬斩了个粉碎。 “这只就不用带过去了,瞧着怪恶心的。”李竹酒拍了拍手,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等会儿有个厉害的人物的人物要打,咱去城南找小厌离。” 李裳点了点头,将背后的剑匣往上拽了拽,拖着男人跟上李竹酒的脚步。 从城北走去城南花不了多少时间,李竹酒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同李裳说着用剑技巧,走至一处路口,恰巧遇见衣裳破烂的秦琨羽,他的手上同样拴着一头鬼物,与李竹酒不同的是,他抓到的是一只脸上长满绿毛的僵尸。 “琨羽小弟,你的修行还不够喔!” 李竹酒看着秦琨羽狼狈的模样,情不自禁地打趣一声。 “头目教训得是!”秦琨羽低着头,满脸愧色,一点也不敢抱怨。 他偏头望向李裳,有些惊讶道:“李裳小弟,你怎么……身上这么干净!” 他中途被这只僵尸打吐血两次,施展了浑身解数才将这头二境鬼物制服,李裳只是一个伪修士,比他弱多了,身上这么白净,难不成他对付的鬼物很弱? 李裳摊了摊手,一本正经道:“因为我会跑啊,跑啊跑,就碰到竹酒姐姐了,然后竹酒姐姐哗一下,就把那头鬼物宰了。” 秦琨羽抖了抖嘴角,好吧,有人罩着的感觉确实很好。 李竹酒和李裳是同乡,两个人都姓李,皆是出自北边那个沐天城。 他听说沐天城这个地方有很多厉害的修士,不知道今生有没有机会去看上一眼。 第三百八十七章 幕后黑手 林厌离看见李竹酒几人走近,纵身从高处跃下,踩踏两道剑光,闪遁来到李竹酒身前。 李竹酒将手中的瓜子壳一扬,将李裳手中拖着的男人扔到林厌离面前,“没有猜错的话,宋知鱼父亲生的那场怪病,应该就是这个家伙搞的鬼。” 林厌离围着男人转了一圈,挑了下眉梢道:“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家伙应该是尸鬼。” 所谓尸鬼,就是介于尸体与鬼魂之间的一种特殊的存在,由于存在形式比较特殊,书上的记载不算多。 李竹酒下意识歪斜着脑袋,她读的书不多,并不知道鬼物的区别,只晓得这男人让她很不得劲,还未出上几剑就要死不活的躺地上了。 林厌离将视线投在秦琨羽身上,见他浑身衣裳破破烂烂,无奈地叹了口气。 “秦琨羽,你的修行还不过关啊!” 秦琨羽恨不得从地上的缝隙钻进去,蹲下身子双手遮住脸面,半死不活道:“我一定好好修行!不愧陈师父的教导。” 林厌离耸了耸肩,秦琨羽的天赋本来就不好,先前丹田又碎过一次,在这个年纪能够修行到练气期巅峰已属不易,实在不能有太多的要求。 原本陈墨水是打算收他为徒的,后来这个全凭性情行事的陈墨水选择了柳如是,将秦琨羽这个烂摊子丢到了陈秋雨身上。 没有办法,总不能将人晾在那里啥都不教吧,陈秋雨只好收秦琨羽为弟子,教他入了剑道。 李竹酒拍了拍秦琨羽的肩膀,嘴巴咧着,露出一口白牙,笑道:“琨羽小弟放心,时间长着呢,之后丢脸的地方多着呢,不差这一回,做男人,把脸皮磨厚点。” 秦琨羽:...... 林厌离勾指拈来一道剑光,剑光变化作一条绳索,圈套在绿帽僵尸的脖颈,将它拖到了自己面前。 “还有一只呢?” “一条狗,太丑了,就给砍死了。” “好吧。” 林厌离张开右手,一颗泛着粉雾的头颅滚在地上,哭声幽起,听着人毛骨悚然。 李竹酒伸脚踢了踢,嫌弃道:“这玩意儿有点吵,可以砍了吗?” “等找到那个幕后黑手,你再出剑。” “妥当!” 林厌离抬头望向空中,眼眸微阖,手指掐了数个道诀,从三个鬼物身上捻出一缕气息。 “找到了。” 李竹酒眼睛眯起,手中长剑一递,磅礴剑气交叠涌现,一闪而逝,快若奔鸿,丝丝缕缕的剑光汇聚在一起,蓦然散开。 没有杀意,没有杀心,只是寻常的剑术,一剑落下,斩灭三头鬼物的修为道行。 林厌离右手一拍储物袋,一只神行舟落在脚下,她一把将李裳和秦琨羽拎上神行舟,朝着李竹酒轻喝一声:“固沙城外东北角方向三里地!” 李竹酒颔首点头,手指一推,一口飞剑从她心口蹿出,置身于虚幻空间,李竹酒悄无声息的随着飞剑遁行三里,来到固沙城东北角的一处村庄。 村庄寂静无声,破败的墙垣残垣上布满灰尘蛛网,似乎荒废已久。 李竹酒心意微动,手指并起,小声念道:“星辰听令!二仪在户、循环赫奕、圆通莫测、能斩飞神,天剑招来!” 抬指一点,便有数道天光从天幕飞来,心口藏剑的李竹酒变换手中掐起的法印,剑光化作牛毛小针,倾盆泄下。 她的本命飞剑名作“心思”,在白清列数的飞剑排名中比林厌离的飞剑要高。 心思繁杂,千变万化,神通复杂。 突然而来的骤雨搅乱了这处村庄的天象,李竹酒手腕一拧,本命飞剑自心口蹿出,裹挟的剑意拖拽耀眼剑光,将一口枯水井斩成了两半。 一个黑影从枯井中飞出,手指抓住井口边缘,奋力一跃,跳上半空。 那是一位枯瘦老者,身上气息斑驳繁杂,既有生气又有暮气,显示出他寿元将尽的腐朽衰败之相。 老者面色不善道:“道友,老夫与你并无恩怨,为何打搅老夫清修!” 他掐指一算,瞳孔焕然放大,失声惊叫一声:“老夫的四头傀儡。” 天上,林厌离从神行舟上跳下,来到李竹酒身旁,贴心地帮李竹酒将披肩脱下,笑盈盈道:“让那些鬼物帮你汲取凡人生气来给你续命,不怕仙盟追查?” 老者面色阴沉,沙哑的声音在风中透着渗人,“这么多修士,仙盟管得过来么。” 林厌离将李竹酒身上的披肩收入储物袋中,右手双指从面上游移到胸前,“当得剑斩!” “不过是两个二境的黄毛丫头,让老夫看看你们有多大能耐。” 林厌离微微皱眉,能够凌空站立,毫无疑问,老者是那三境修士,从衣着服饰上姑且看不出跟脚。 “二境又如何,今日我们便以二境杀你这破落三境!” 话音一落,林厌离胸前双指缝隙中显露一根银丝,老者猛地抬头,只见天上游鱼飞跃,一头肥厚宽大的长鲸,张着深渊巨口,一口将老者吞下,猛地砸落在地面上。 李竹酒立马祭出飞剑,天目昭昭,星辰随行,与沈桥的日月随行有类似之处。 星辰散放的金丝缕缕,在空中组建成一对日月,砸在老者身上。 枯瘦老者口鼻溢血,没有想到李竹酒的剑气这般沉重,手掌一翻,掏出一口金钟。 轻轻摇晃,磅礴煞气从井口飞出,在空中凝聚出一柄巨大的煞气宽刀,一个巨大骷髅恍然在林厌离和李竹酒身后现身,手持煞气宽刀,一刀斩在地面上。 地面瞬间开裂,一片泥浆溅射而出,浓稠如胶质,散发恶臭,神通与李竹酒对付的尸鬼男人有几分神似。 再挥一刀,整个地面都在颤动,骷髅挥刀带起的劲风将林厌离掀飞数丈远,身躯踉跄地落到地面。 林厌离揉了揉发疼的胳膊肘,小脸一沉,从储物袋中抓出一把符箓投掷了出去。 老者见到这一幕,立马蓦定林厌离和李竹酒是那些山上宗门下山历练的弟子,心中多少有了远遁的想法。 第三百八十八章 剑斩破败三境 林厌离和李竹酒两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就跻身二境巅峰,距离三境只有一步之遥。 如此天资艳艳的小娃娃定然是山上宗门的心头宝,这等心头宝行走山水,在凡尘中历练,铁定有大修在远处盯着。 今日儿他的性命恐怕是要丢在这里了。 “老夫不甘心啊!” 老者低吟一声,掌心凝聚出一颗血珠,弹指一挥,连同两张符箓一起汇入巨大骷髅。 骷髅巨大的嘴巴张开,猛地一吸将周围血气吸入体内,周围血气尽失,巨大骷髅挪动脚步,三步踏出,身上血气变作盔甲套在身上,宛如沙场兵卒。 李竹酒纵身一跃,跳至骷髅头顶,右掌拍下,村庄中的泥土在剑气挟持下扭成一团,爬上傀儡身子,将那一双粗壮大腿吞入土中。 细微剑光一晃而过,骷髅双腿齐刷断裂,偌大的身子摔落在地上,拍碎了周围的老旧房屋。 老者见到这一幕,咂了咂舌,且不说到底有没有大修盯着,光是这两个小丫头片子就让他有些吃不消了。 天下剑修一辈杀力巨大,这两个小姑娘所习心经、剑术非比寻常,其中剑术更是高得可怕,比寻常的山上仙家更难对付,不过好在两个小姑娘还未跻身三境,没有那腾空行走的本领,算是一个遁逃的机会。 事不迟疑,有些事当断则断,舍不得这个巨大骷髅,便搏不回自己的性命。 老者咬了口舌尖,朝手中金钟喷出一口精血。 金钟沾染精血,滴溜溜地旋转起来,一声嗡鸣过后,两道阴煞气息融入骷髅眉心,使得骷髅凭空拔高数丈。 “又浪费老夫几年寿龄。” 施展完神通,老者气息迅速萎靡下来,一时竟是要跌回二境。 他本就是取巧入的三境,如今死劫将至、肉身腐朽,一副破旧皮囊连原来三成的灵气都收纳不住,若是生气耗尽,就真的神仙也难救了。 老者双掌一拍,一枚玉符凭空出现在掌心,捏碎玉符,身形瞬间化作流光冲向远方。 林厌离笑了一声,团圆飞剑握在手中,她左掌微合,轻声呢喃道:“尽在我的小天地中。” 老者只觉一身暮气越发沉重,下意识朝身后望了一眼,扭回头颅时,周身已经变了一幅景象。 这里是一处未曾见过的天地,四处皆是云雾缭绕,忽来一阵清风,云雾散去,可见仙禽振翅,灵兽窜行。 仰头望天,那里有一座巍峨天门,天门前有一金色身影手握一柄三尺桃木剑。 老者见此场景,一身胆魄已经吓去了九成,只以为自己入了某个大修的神通境地,赶忙朝着天门前的金色身影磕头。 金色身影熟视无睹,右手抬起,起剑,剑气拖拽长尾,在空中绕了数条弧线,最后落在老者脖颈。 老者一怔,并未感受到想象中的疼痛,神色一喜,立马作揖感激道:“多谢前辈开恩,小的一定整日沐香参拜,不忘前辈今日恩情!” 重归现世,风中的沙子拍打在脸上,让老者莫名感到一阵轻松,只是天地的颠倒让他有些许不太习惯。 这时,有一道身影缓缓走来,那是一位衣着破烂的高挑男子。 他手上拎着一把长剑,来到老者身旁,手上长剑一抖,竖直插下,贯穿了老者的头颅。 意识模糊之际,老者才明白,原来不是天地颠倒,而是他的头颅颠倒。 李裳拖着老者的右腿,来到秦琨羽身旁,有些疑惑道:“琨羽大哥,他是怎么死的,稀里糊涂的脑袋就掉了?” 秦琨羽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 其实这事,他也是一头雾水。 他和李裳站在神行舟上,远远地看着林厌离递了一剑,然后这个老头的脑袋就莫名其妙地掉了,其中的古怪大概只有林厌离和李竹酒才知道。 “走吧,将这老头带到林厌离那边。” 另一边,李竹酒纵身跳起,手上飞剑裹挟剑意,竖直劈下,汹涌剑光穿透骷髅眉心,剑气绞杀,剑光久久凝聚不散。 这一次,她将整个骷髅斩成了齑粉,骷髅再无复原机会。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出剑果断,当得沐天城年轻剑修第一人。 做完这一切,李竹酒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小步来到林厌离身边,咧嘴笑道:“这次儿,出剑爽快了!” 她见林厌离半天没有动静,手掌在林厌离面前晃了晃,“你魔怔了啊?” 林厌离听见动静,身子哆嗦一下,脸色白了三分,她捏了捏眉心,表情古怪道:“头一次见到伸长脖子让我砍的人。” 李竹酒惊了一下,“谁啊,那个老头?已经解决了?” 林厌离抬指戳了戳李竹酒的眉心,没好气道:“打起来就对身旁人不管不顾了,你就不怕我被那老头打死?” 李竹酒揉了揉脸,笑嘻嘻道:“你可是林厌离,沐天城新剑主,有太阿剑在,不是啪啪几下打死老头嘛!” 林厌离瞥了眼腰上的长剑,伸出双手揪了揪李竹酒的脸颊,“哪有这么简单啊,一个人还能一口气吃成一个大胖子?” “小厌离吃成胖子,这样我就在身材上比得过你了……” 秦琨羽驱动神行舟来到村落,看着周围狼藉一片,对李竹酒的钦佩更上了一层楼。 李竹酒忙说低调,一张嘴巴却是咧得大大,得意洋洋的样子反倒是一点也不低调。 林厌离从秦琨羽手中接过老者的头颅,缓步走到躯壳前,将老者头颅搁置在躯壳的怀中,喃喃自语道:“脑袋搬家是分离,现在团圆了。” 李竹酒笑眯眯地在老者身上摸了一阵,最后从中掏出两只干瘪的储物袋,打开看过,失望地将两只储物袋递给了林厌离,“这老头活了一辈子,身上就这儿点原石,都不够给我爹买壶酒水。” 林厌离想了想,将储物袋中的东西移出,将两只空空如也的储物袋重新别回老者腰间,“他身上暮气重,应该是面临了许多次大限,想必先前的灵石都拿去买续命丹药了吧。” “嗯,有道理。”李竹酒嘟嘟嘴巴,打秋风没打着,心情上还是有些落差的。 “太阳要升了,回去吧!” 第三百八十九章 人情世故 第二日,与寻常无异。 只是秋瑟的沙漠底下,多了一具老者的尸体。 无人知晓,也无人在意,如无根浮萍,最后悄无声息的在土中烂去。 不久后,固沙城内有位书生著了本怪诞鬼怪的小说,在风安府风靡一时,卖得脱销。 当然,这是后话了。 宋知鱼从床上悠悠醒来看见林厌离和李竹酒二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床上,睡得很是香甜。 她瞧了眼身上,立马将被子朝身上拽了拽,怪不得昨晚做梦去了冰窟,原来被子都被林厌离和李竹酒二人抢了去。 偌大的床上躺着三位少女多少有些拥挤,宋知鱼在床上左右翻腾一阵,眼皮子终究是合不上了。 她蹑手蹑脚的从床上站起,偷偷打开房门,来屋子外头透口新鲜气。 屋子外头是一间长廊,在那长廊尽头,有一位少年扎着马步,手持重剑朝前挥砍。 少年浑身是汗,手中的重剑挥舞得嗖嗖嗡鸣,看样子在此处待了许久。 “李裳?”宋知鱼意外的轻唤一声。 听到身后动静,李裳停下动作,扭身望向身后少女,“宋姐姐,漱口净面可以找楼下的那个小厮,他会帮你送来柳枝和热水。” 宋知鱼眨了眨双眼,忍不住开口道:“昨天的事,谢谢你。” 李裳将重剑扛在肩头,摆了摆头道:“只是举手之劳,真要道谢的话,应该感谢阿离姐姐。” 宋知鱼点了点头,“不过也要好好谢谢你。” 她转了个身,靠在墙壁上,小声道:“我一直在想厌离小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宋知鱼手指交叉放在腹上,沉默了片刻,继续道:“满城人来人往,对我避而远之,那些与父亲交好的叔叔婶婶畏我如狼,路口有人指指点点,厌离小姐应该是听到了那些话,可是为什么她还会对我施以援手?真的不怕患上跟我爹爹一样的怪病么?” 李裳听到宋子瑜的话,想起昨日晚上的事,表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他将手中的重剑收入剑匣中,伸手抹了把额上的汗水,又在身上擦了擦双手。 “阿离姐姐是一个很好的人,温柔、善良,对周围人都好。” “我没有爹娘,在那个人人都高我一等的地方,好像天空真的是昏暗的。” “我在绝望的胡同中一直行走,最后走着走着,发现面前只有一条思路,这个时候,阿离姐姐突然一下子出现在我的面前,光彩夺目,一下子将天空的昏暗整个刺破,教我习武、认字、读书……” “我觉得,阿离姐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虽然身旁人经常说她没有那么好,但是她在我心目中就是最好的人。” 听完李裳的话,宋知鱼愣了愣,不知作何回答。 这时,楼下突然传来吆喝声。 李裳朝外探出脑袋,发现是那花涧坊的卖酒小厮。 “宋姐姐等候片刻,有些事需要我去处理,等会儿我顺便帮姐姐将洗漱之物取上来。” 说着李裳将剑匣拽上肩头,一个快步跳下楼梯来到了客栈大厅。 花涧坊专门负责托运酒水的小厮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朝客栈内吆喝了一声,“昨日来店内买酒的小客人在吗?我将酒水拉了来。” 客栈的小二朝屋子里头望了望,也不敢擅自做主,只能让这些托运酒水的脚夫在门口等候,容他进去向掌柜通报一声。 李裳从跳出楼梯,朝点店内小二打了声招呼道:“这些酒水,我要拉去别处,不会占据库房,就不用同客栈掌柜通报了。” 说完,他一个飞身来到门口,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扔到花涧坊小厮手上,“将马车拉去那边的胡同。” 花涧坊的脚夫虽然有些疑惑,但看在李裳掏钱爽快,倒也懒得过多询问,利索着将马车赶到客栈旁边的胡同。 为首的一位年轻男人将一张名录交到李裳的手中,讪笑一声道:“小客人,这是您昨天您要求的名录,所有酒水都在这儿,您亲自点点?点完后,我好回去交差。” “不用这么麻烦,你们先将马车搁在此处,等我点完了,你们下午再来将马车拉去。” “这……” 花涧坊的脚夫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开口。 李裳见几人犹豫不决,立即开口道:“你们放心,银袋子中我有多放一块元宝,便当我将这马车租借一段时间。” “好!” 一块元宝价值五十两银子,傻子才会不答应。 五十两银子,都能买下几匹这样的马驹,即使是丢了,大不了再用这五十两银子给主人家买上一匹新的还上,多出来的银子还能去南边的烟柳巷子找个漂亮姑娘,体验一把官老爷的趣儿。 几个小厮推了推手,很快便在胡同中消失。 李裳抬眼看天,轻唤一声,便有身影悄然落在马上。 来人是高挑少年。 秦琨羽笑道:“李裳小弟,你这应对人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大了。” 李裳挠了挠后脑勺,稍显羞涩道:“跟在阿离姐姐身旁见得多了。” 秦琨羽轻哼一声,抬指揭开盖在马车上的粗布,“事不宜迟,快些将酒水点齐吧!” 李裳摊开名录,心中默数,将酒水分类规整后,由秦琨羽收入储物袋中放好。 一炷香时间悄然过去,秦琨羽腰上凭空多出两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 将酒水的事做完,李裳又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录交到秦琨羽手中,道:“琨羽大哥,这个是阿离姐姐让我转交给你的名录,上面记着一些小吃甜食,让你去街市采集一些,用作打发时间。” 秦琨羽点了点头,从李裳手中接过名录,翻看过后不由捏了捏眉心。 名录上种类繁多,李裳小弟无法运用储物袋,有许多不便之处,难怪林厌离会将采集吃食这样的小事交给他来做。 “我知道了。” 李裳憨厚地笑了笑,朝秦琨羽作了个揖,“麻烦琨羽大哥了。” 名录上大约有一半是李裳路上吃的口粮,毕竟是凡人,无法使用辟谷丹,一日三餐,还是逃不掉的。 “不麻烦,小事儿。” 秦琨羽摆了摆手,身影一晃,从胡同去了街市大道。 李裳揉了揉鼻子,将马车拴好,来到客栈柜台,找客栈掌柜要了毛巾柳木枝和木盆,在伙房处打了盆热水端入林厌离房中。 此时宋知鱼正偷吃着桌上的糕点和瓜果,见李裳风风火火闯入房间,手腕一个哆嗦,将一片西瓜掉到了地上。 宋知鱼立马从地上拾起,塞进嘴巴里,支支吾吾道:“我饭量大,昨天夜里没有吃饱。” 她脸上泛开红晕,双手合十,作拜托姿态,“求你了,请你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厌离小姐。” 第三百九十章 心意相通 李裳神色如常,将木盆端到宋知鱼面前,摇了摇头道:“你若是没有吃饱,说一声,不用藏藏掖掖,让自己挨饿。” 将手中的杨柳枝放下,李裳就地而坐,表情带上些许严肃:“宋姐姐,阿离姐姐不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你不用担心阿离姐姐会因为你偷吃糕点而对你有其他的想法。” 宋知鱼埋下头,多少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她伸手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宋知鱼啊,宋知鱼,你可真是个贪吃鬼,昨日儿那么好吃的饭不吃,非要饿着肚子来偷吃糕点,真是丢脸丢大了。 李裳抬指捻起一块糕点刚入口中,眉头微微皱了皱。 这块糕点有些甜的发齁,应该是昨日竹酒姐姐买的。 他伸手揉了揉额头,将皱起的纹路抹平后,再次将视线投向宋知鱼,“宋姐姐,客栈早上是有早饭的,你洗漱好了可以去一楼的大厅,伙房会提供面条和葱蒜。” “要钱吗?” “不要钱,你现在是水云帮的人,在客栈吃饭,掌柜会给你记在水云帮的账目上。” “这感情好!” 洗漱过后,宋知鱼便下了楼。 房中,李裳盘腿坐在桌前,目光时不时投在林厌离身上。 从沐天城到胭脂国,从千魔宗到黎城,少年一路行走,也明白了一些东西。 一个人的心中住着女子,那便是喜欢。 他喜欢林厌离,很喜欢。 行走,吃饭,喝水,做梦都会在意。 皱眉,微笑,淡漠,狡黠都会偷偷记下。 每次想到出神时,体内的真气运行都会停滞片刻…… 李裳感觉到剑匣压在肩膀上有些沉重,赶忙催动真气重新将剑匣托起。 只是看着侧脸,便又出神了。 李裳揉了揉太阳穴,听见屋外传来董烈的声音,立刻收拾起了心绪。 起身开门,发现门外站着的是董烈。 “董烈大哥?” 董烈见开门的人是李裳,便双手抱拳行了个武道揖礼。 李裳则立马回了个礼。 董烈将手中包袱递向前,“李裳小兄弟,这是二百两碎银,是卖去那些狼皮后,你们该分得的一份银子。” 李裳歪了歪头,伸手接过包袱,有些疑惑道:“我们能分到这么多银两?是不是太多了?” 董烈摇了摇头道:“李裳小兄弟和秦兄弟出了不少力,该得这么多银子。” “好吧,麻烦董烈大哥了,还特意跑来一趟。” 李裳接下包袱,朝董烈摊了摊手,随后打开剑匣,将包袱塞了进去。 董烈伸长了脖子,只见剑匣中寒光闪烁,其中有一把银白色长剑更是晃人眼睛。 这绝对不是凡物! 董烈心中掀起惊天骇浪,泛起的心弦久久不能平复,就这么怔怔地站在原地,神游许久后才被唤醒。 “抱歉,失神了。” “没事。” 李裳将剑匣重新背在身上,神色如常,听到身后传来动静,扭头投去视线。 林厌离从床上翻起,纵身一跃,凭空跳了三丈远,伸手一捞,抓起一块糕点塞入口中,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稳稳落地。 偏头,发现屋子门口站着两人,一盒个是李裳,另一个是董烈。 林厌离将糕点咽下,讪讪地笑了一声,“我从小身子灵活,学了些杂技。” 董烈沉默了下去,眼中尽是复杂神色,心中经过一番天人交战,他选择了自欺欺人。 “厌离小姐身手真好,耍杂技一定能够赚大钱。” 董烈竖起大拇指,赞赏一声。 林厌离眼睛睁开,董烈居然信了她的胡话,这倒是省去了施展摄魂术的功夫。 董烈抱拳离去,没有引发什么骚乱。 林厌离抬指招来清水,洗了把脸后,抬头望了望窗外,问道:“花涧坊那边已经将酒水送来了?” 李裳惊讶道:“阿离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林厌离指了指鼻子,咧着嘴巴笑道:“有酒味,闻出来的。” 李裳抓起衣袖,抽了抽鼻子,并没有在身上闻到酒味。 林厌离见看到李裳的动作,忍不住笑道:“你是凡人嘛,当然闻不到啦。” 李裳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要换衣裳了!” “嗯。” 李裳退出房间,靠在墙壁上出神许久。 仙凡有别,一路行走山水,他多少有些懂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凡人匆匆百年,犹如昙花一现,稍纵即逝。 仙家万年光景,小憩片刻,便是时光遁迁。 两者的区别,有天地那般大。 李裳呼出一口气,将心念中的杂思剪除,重新将身后剑匣中的重剑取出。 他必须练剑,比现在更努力地练剑,他既然能从凡人变作伪修士,说不定也能从伪修士变成真正的修行者。 少年小小的梦中,有着一个虚幻的梦想。 等李竹酒从床上跳起的时候,太阳已经日上竿头,盘腿坐在床上运转真元温养片刻飞剑,才褪去昨日夜晚方便行事的劲衣,换成清爽的翠色衣裙。 “坏了,这么晚了,早上怕是连口面汤都喝不着喽!” 李竹酒一拍脑袋,飞身跳下一楼,发现林厌离有帮她盛好。 “小厌离,你若是个男子,我一定将你敲晕带去沐天城,就是我爹不同意,我也要嫁!” “大早上,说啥大胡话呢!”林厌离大手一拍,手中筷子犹如飞剑般蹿出,戳在李竹酒的眉心上,留下一块红印子。 李竹酒捂着额头,坐到林厌离身旁傻傻地笑了一声,“我要是男的,我娶你也可以呀!” 林厌离筷子一敲,哼笑一声:“那你得问问尘柯答不答应了。” 李竹酒揉了揉脸,捧起大碗喝了口面汤,“嘿嘿,到时候我要问剑一场,不打过我,可娶不得小厌离!” “这可以有,出剑最好重些!” “嗯?我要是把尘柯打坏了,你会不会打我?” “唔,看心情!” 两个小姑娘东搭一句西搭一句,说的都是些调侃话语。 林厌离手掌撑着下巴,看着眼前少女犹如饿死鬼投胎,笑眯眯道:“当时邀请你一起远游,真是睿智。” 李竹酒挺了挺胸膛,咧嘴道:“可不是嘛,你真是太睿智了,当然我也很睿智。” 两个性格相仿的少女,悄悄的,心意就相通了,即是远游,也是相互问心剑。 第三百九十一章 沙匪 在固沙城待了六日时间,水云帮便开始启程前往定风城。 从南往北行走,风沙便小了许多,走出绿洲范围,可以看见一条歪歪扭扭的长线。 靠近之后,发现这条长线是一颗颗竖立在沙漠中的巨大怪石。 “传闻,有一位圣贤的仙家路过此地,见这里黄沙漫天,多有妖风,便施展神通,搬来了数座大山,为给凡人指明方向,便以神通术法竖起了这些怪石,这些怪石由南往北,是通往定风城的指引。” 一向面冷的董烈在林厌离和李竹酒面前也变得健谈起来,虽然在其他人面前依旧是冷脸严肃的模样,但在两个小姑娘面前,必然是有问必答。 林厌离伸手拍了拍身旁的怪石,朝着远处瞥去视线。 这些怪石竖立在沙漠上,形状并无规律,但却十分粗壮,每块怪石高度都超过两米,远远看着就十分醒目。 伸手摸了把石头底下的积沙,这些细小到从指缝漏出的黄沙是经年累月被风沙侵蚀的石头本体,粗糙无光,默默地述说着它的年月。 不管是心怀慈悲的仙家,还是此地凡人的智慧,能够在不知方向的沙漠中竖立起朝向定风城的指示标,都足以证明其伟岸之处。 林厌离围着怪石行走一圈,指尖摩挲着上面刀刻的痕迹,这些痕迹是行走的旅人留下的踪影。 有书生诗人有感而发,洋洋洒洒地著上一篇沙海浩瀚的文章,有幼小稚童无心而为,依照心性的随手涂鸦,有商贾车队行走时,算账留下的账目数字,有...... 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行走此处皆可留字。 一颗石头便是一段过往,是不曾撰写在史书中的平板岁月。 “大晚上的,刘九这个家伙是不是被狼叼走了,怎还未返回?” “这地方哪有狼?指不定是沙漠中突然出现的艳鬼,将他的魂勾走啦。” “欸,很有可能,我在固沙城的时候听了段过路书生留宿破庙撞见俏丽女鬼的故事,刘九这般大的年纪还未娶到媳妇,这裤腰带怕是难勒紧......” 车队几个年轻后生围成一圈,打趣笑道。 “哎,你们说,最近刘九是不是有些不太对劲?” 片刻后,有人突然提醒一句。 “不对劲?好像还真有些不对劲。” “我与刘九住一间客栈,经常看见他夜里往外头跑,你们说,刘九晚上能去啥地方?” “能去啥地方?哈哈哈,还能去哪,自然是去南边的烟柳巷子找姑娘啦,固沙城的女子各个人高马大,独有特色,他刘九能按捺得住?” “哈哈哈,吴兄颇有见较,不知这次在烟柳巷子中认识了几位姑娘?” “不多不多,就三个。” 话题转移,又是新的议题。 林厌离双手揣在袖中,目光朝着南方瞥了一眼。 别人不知道,她心里头可一清二楚。 从水云帮的车队走出固沙城的那一刻,他们就被沙漠中的匪徒盯上,这几日刘九经常找借口外出,便是同那些人联系。 林厌离也没有想到,刘九一个看起来十分老实巴交的憨厚汉子,竟然会与沙匪私通,属实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李竹酒怀中抱着一柄竹剑,时不时敲打在秦琨羽的肩头上,“平时看你修行还挺努力的,还以为你的基础有多好呢,没想到连剑桩都站不稳,就这一点,你连李裳小弟都不如!” 秦琨羽刚想接嘴,便被李竹酒一记竹剑抽在额头上。 “别跟我找修行者躯壳强悍、可以用灵气温养身躯这样的理由,在沐天城,虽有能够修行的孩童,无论是剑修还是术修都会修行一门淬炼体魄的功法,就我眼中看来,你这副身躯连六七岁的孩子都比不上。” 李竹酒竹剑一记一记地抽下,有时候力道重了,甚至能将秦琨羽的脑袋敲起一个大包。 “不用跟我抱怨,李裳小弟只是一介凡人,却能做到每日挥剑八个时辰,你作为所谓的山上仙家,每日修行的时间不过五个时辰,你是觉得自己天资好,破镜犹如吃饭喝水?” 李竹酒话语难听,句句扎心,秦琨羽咬着牙忍耐,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林厌离靠在怪石上,瞥了眼秦琨羽,又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李裳。 就目前而言,秦琨羽的表现确实差强人意,若不改变现状,就算距离筑基期只有一步之遥,破镜也会变得遥遥无期。 只能希望秦琨羽真能在这样的逆境中羽化成蝶。 林厌离抖了抖衣袍,转身钻入帐篷中,悄无声息地遁去了十里之外。 这是一处土丘,土丘背面,挤着十几只骆驼,一帮相貌各异的大老爷们围着篝火坐着,手中传递着酒壶,以酒水热身。 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坐在篝火旁的都是以打劫过路马车为生的沙匪。 这些人大多是穷凶极恶之人,落草为寇后,以沙漠为天然屏障,在沙漠中横行霸道,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在风安府,乃至整个胭脂国都是臭名昭彰之辈。 官府曾经多次派兵围剿,都被这些沙匪逃了去,狡猾程度与山中那些有着多个洞窟的野兔如出一辙。 眼下这一队沙匪总共十四人,其中有三人穿戴华丽,应该就是领头的那三个,剩下的全部都是普通沙匪装束。 一炷香的时间,这一队沙匪已经将一壶酒水喝完。 其中,领头的那位是一个有九尺高的粗壮汉子,他双手青筋盘虬,上臂的肌肉鼓鼓囊囊,粗如五六岁孩童的头颅,一柄开有两锋的马槊插在沙子中,在月光下印射着寒光。 粗壮汉子的身旁坐着一位身着白衫的青年,面上始终微笑,一把纸扇时不时朝篝火扇着清风,看着火苗跳动,眉宇间尽显闲散姿态。 白衫青年对面是一个面相晒得黝黑的瘦小汉子,一双眼睛阴郁非常,十分凶恶,但奇怪的是,他只有一只耳朵。 瘦黑汉子拿着一根木枝逗弄火堆,偶尔抬头瞧着对面那白衫青年,将酒壶中的酒水喝完后,随手一扔丢在远处,将目光凝视在身旁的憨厚男人身上,声音沙哑道:“刘九,这次水云帮的车队,真是孟芙华那妮子领的头?” 第三百九十二章 分配 坐在这些亡命之徒中间的男人正是刘九,他手中抓着一块干肉,狠狠撕下一口后,点头道:“若不是孟芙华,我冒着这么大风险过来是作甚?” 瘦黑汉子咳嗽一声,朝着篝火吐了一口口水,“当年老子在笙州叱咤风云,没想到突然冒出个孟砚,死娘的玩意割去了老子一只耳朵,今日必须得从他女儿身上找回来,诸位兄弟,车队上的银两和货物分文不要,老子只要孟芙华一个妮子。” 白衫青年扇子猛然一合,轻轻敲了敲沙子道:“这次水云帮带出来的银两不多,显然是为了给孟芙华历练铺路,咱们可以借孟芙华敲水云帮一笔银子,你说对吧,刘九兄弟。” “你们如何做与我无关,事成之后,分我五成即可。”刘九冷不丁道。 别看眼前的白衫青年一副公子哥模样,其实他是沙匪的智囊,听说以前是个赶考的书生,后来不知怎么的就与沙匪入伍,为沙匪出谋划策,许多次官府围剿,都是凭借白衫青年的奇计屡次化解。 白衫青年似乎早已习惯,依旧笑眯眯道:“好说,好说,刘九兄弟前几次出力不少,该得这五成。” 粗壮汉子突然开口道:“不是还有两个细皮嫩肉的小娘子么,这如何分?” 刘九脸色不是很好看,压低声音道:“她们都是跟着车队行走的旅人,瞧着像世家小姐,我觉得还是莫要节外生枝,玩意惹得那些庞然大物,只怕免不得再围剿一次。” 瘦黑汉子阴恻恻地笑起来,“刘九兄弟,有什么好怕的,在这茫茫沙漠中,谁能剿老子,大不了带着兄弟们往更深处一钻,躲上两年再出来。” 白衫青年玩味地将纸扇抬起,“听说刘九兄弟一直未有娶妻,这样可不行,外头玩的始终还是没有家中好,不如这样,将其中一位小娘子送给刘九兄弟当夫人如何?” 粗壮汉子瓮声瓮气道:“那另一个归我。” 白衫青年爽朗笑道,“依王奎兄弟,就是王奎兄弟晚上的时候轻些手脚,免得将这小娘子弄坏了,那可就糟蹋了。” 周围沙匪哄堂大笑。 刘九只觉得眼皮子跳得厉害,从地上抓起一捧尘土,捻了捻,洒在篝火中,“她们身边可是有人守着的,有些庄稼把式,能搞定么?” 瘦黑男人抬起巴掌拍在刘九的肩上,“刘九兄弟怎还怕起来了呢,我们的本事你还不知道?有王奎在,拿下董烈和卢幺不成问题!” 刘九听瘦黑男人这么一说,心里头有了些许底气,一想到林厌离和李竹酒娇小可爱的模样,心里头就莫名生痒。 “好,人活着不就图个痛快么,此事成了之后,我也在水云帮待不成了,到时候跟你们一起儿去沙漠骑骆驼!” 白衫青年笑着摇了摇扇子:“朽木可雕也,我看此事也不复杂,我这儿有一包蒙汗药,是寨子里的老郎中配制的,听说连骆驼都能麻翻,明日儿刘九兄弟偷偷将此药放入,什么卢幺、董烈之辈通通麻倒!” 刘九深看了白衫青年一眼,在这沙漠中跟着沙匪一起打家劫舍的就没有什么好人,白衫男子瞧着一副正派模样,其实心里头比其他人更要深沉,一肚子坏水不说,脑子还特别灵光,难怪在这么多沙匪中脱颖而出,成为沙匪的二当家。 粗壮男人从身旁拾起一把柴火扔入篝火中,“答应好的小娘子,可不能反悔,我只要小娘子。” 瘦黑男人,笑得沙哑,眼中的阴郁消失了大半,“车队的银两和货物,其他兄弟分,老子只要孟芙华这小妮子!” 白衫青年眯着眼睛,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刘九用手指在沙子上随意勾画两笔,突生一阵伤感。 他年轻的时候就加入了水云帮,那个时候孟芙华才他腰间一般高,看着她一点一点儿长这般大,还真有些舍不得。 此事都怪怡红院的杜老鸨,若非她非要那三千两赎身银子,他也不会走上这一步,要是以后还有机会走一趟黎城,非要叫这老鸨头颅搬家。 还有那个刘美人,自己有银子的时候,大爷大爷叫得爽快,没有银子便是连房门都不让进。 他为何这么多年没有娶妻,还不是一心想将她娶回家,将打拼多年的银两全部砸在她的身上还不够,还让他去钱庄借银子,借来的银子扔在床头上,竟是连肚皮都没挨着一下! 哼,下次返回黎城的时候,不光要宰了那老鸨,还得将这刘美人掳去寨子里头,玩腻了再送给王奎兄弟,叫寨子里头的人轮番上阵,不狠狠出口恶气,实在难消他心中愤恨。 篝火噼啪燃烧,众人喝得醉醺醺,不少人就这么将衣裳一搭,就这么在篝火旁睡着。 刘九将水壶搁在,从地上站起,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道:“我便先回去了,免得叫车队里头的人生疑。” 白衫男人笑眯眯地将手中的蒙汗药递到刘九手上,朝刘九行了个不伦不类的揖礼,道:“那就祝刘九兄弟,明日抱的美娇妻!” 刘九哼哼地笑了一声,也没说话,将蒙汗药塞进胸襟里头,翻身爬上了身旁的骆驼,一拽缰绳,咧着嘴巴道:“那我就祝几位老哥发大财!” 几人笑成一团,连躺在地上熟睡过去的几个沙匪都跟着哼唧了几声。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如风拂杨柳,飘然而至,在刘九耳畔轻声呢咛道:“刘大叔,不如现在就抱抱?” 刘九心头一震,一阵阴霾笼罩心头,他察觉到脚下骆驼的四条腿在颤抖。 恍然抬首,插在沙土里头的马槊尖头上,立着一位少女。 少女穿了件淡绿裙袄,眉目弯弯,唇角含着浅笑,眸色温婉柔软,一双眸子浸在水中,波光流转,盈盈生辉,她手臂纤细修长,雪白的腕子上系着碧玉镯子,整个人是落英缤纷的春季,见之如霖甘雨。 月色朦胧,将少女的容貌衬托得愈发娇艳。 刘九的呼吸骤停,喉结滚动,他的眼珠子盯着少女,一眨也不眨,仿佛忘记了呼吸。 “不可能!” 与此同时,靠着马槊睡觉的王奎猛地惊醒,伸手拎起马槊,奋力朝地上一砸。 林厌离身子轻盈,身子缓缓落下,最后停在一头骆驼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众人。 少女微微弯唇,露齿一笑:“喝酒不请我喝一口?”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一网打尽 白衫青年手中纸扇轻轻晃动,用脚踢了下身旁的沙匪,从他腰上解下酒囊,朝少女投掷出去。 “不是什么好酒。” 林厌离将酒囊抓在手上,打开嗅了一口,确实不是什么好酒。 盘腿坐下,饮入一小口,入口皆是火辣。 林厌离随手将酒囊扔回白衫男子手中,眼睛眯起,“先前听见你们的话,你们似乎有个营寨?” 白衫青年伸手将粗壮汉子挡在身后,笑道:“姑娘想随我们去营寨看看?” 林厌离摸了摸下巴,嘀咕一声道:“还得去定风城呢,你们的营寨远么?” 白衫青年手心出了些汗,瞥了眼王奎手中拎着的马槊。 少女悄无声息地摸到身旁偷听了这么久,竟是没有一人发现,事出反常,很不对劲。 “我们营寨倒是不远,从此地往南边骑着骆驼,一日时间便到了,姑娘要是想去我们营寨,等我们将正事做完,必然当这个引路人,带姑娘去瞧上一瞧。” 林厌离鼓起腮帮子,缓缓呼出一口白雾,从骆驼上翻身跳下,“太远了,太麻烦,干脆在这儿解决算了,你们想怎么死?横着?竖着?或者是大卸八块?” 瘦黑男人阴恻恻笑道:“小丫头人不大,口气倒是不小,看刘九的反应,你是那两个娇嫩的小娘子中的一个,老子现在突然有些舍不得让刘九霸去当娇妻了。” 林厌离面色古怪地将视线投在刘九身上,挑了下眉梢道:“怎就不是李竹酒呢?” 刘九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完全不敢说话。 不是不能说,而是不敢说,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后心处,有一柄尖锐短剑。 瘦黑男人狂妄大笑道:“你们瞧瞧刘九,这小子瞧见小娘子,身子都哆嗦起来了,只怕去了床……” 声音戛然而止,在一众沙匪不敢置信的眼神中,瘦黑男人眉心平白多出一个血洞。 瘦黑男人死不瞑目,本就不高的身躯倒在地上,连尘沙都没有溅起。 白衫少年恍然间察觉到自己背后已经浸湿,悄然朝后退了一步。 这个少女是那山上的仙家! 名为王奎的粗壮汉子,大手一招,将马槊高高举起,轰然砸下,力道凶猛,在武学上确实有几分造诣。 周围沙匪纷纷将腰上尖刀抽出,一拥而上。 林厌离衣袖一挥,一剑斩破酒囊,里头的酒水溢出,在林厌离指尖牵引下,汇聚在周身,浮空变作了袖珍游鱼。 天真飞剑模仿的是剑仙周沫的“游鱼”飞剑,施展的是海棠剑术,可以操控水气,神通不算玄妙。 “仙!山上的仙家!” 见林厌离周身悬飞萦绕着游鱼小剑,沙匪四散而逃。 林厌离唇角勾起,手掌一翻,周身游鱼蹿出,在月光下勾起梦幻曲线。 没有惨叫,寂静无声。 林厌离笑眯眯望向眼前的粗壮汉子,缓缓拉近身子,朝眼前的大块头勾了勾手指,示意让他蹲下身子。 粗壮男人脑子似乎有些不太好使,怔怔地站着,没有任何动作。 林厌离轻轻跳起,食指指尖往前头一戳,点在粗壮男人眉心上。 白衫男人只见到一抹血珠从粗壮男人后脑勺绽开,鲜红的血液如同喷泉般涌出,在沙漠中染上一朵妖艳红花。 白衫男人手掌颤抖得厉害,脑中飞转,将思路捋清后,高喝一声道:“在下愿引路带领官府兵卒前往营寨,将这些为祸一方的沙匪一网打尽!” 林厌离小步一跳,来到白衫青年面前,伸手揪住青年的衣领,迫使他弯下腰肢。 青年微微仰头,正巧与林厌离视线相对,也见到了右眼中的那一缕嫣红。 青年瞳孔紧缩,心脏扑腾乱跳,双腿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杜鹃啼血!” “哦,你认得?”林厌离意外地挑了下眉,没想到眼前的男人居然有这般眼力,居然识得这杜鹃啼血。 白衫青年强行镇定,笑得有些勉强,“在下对山上的趣事十分感兴趣,有时候会专门收集这样的书籍,故此认得杜鹃啼血。” “哦,原来是个读书人!怪不得!”林厌离眯起了眼睛,伸手拍了拍白衫青年的肩膀。 “呐,想活命么?” 白衫青年重重点头,毫不迟疑。 “给你五天时间,照你刚刚说的做!” 林厌离松开手掌,白衫青年立马飞步翻上最近的骆驼,按照怪石指引的方向朝着固沙城方向狂奔而去。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 林厌离拍了拍手,将目光投在刘九身上。 这个看着老实巴交的汉子,此时尿了裤子,腥臭的液体顺着骆驼肚皮留下,滴落在沙漠里头,形成一滩污渍。 林厌离手掌一翻,银光短剑从刘九身后蹿回手中,在指尖欢跃跳动一阵,嗖的一下落在刘九的脖颈上。 “你与他们不一样,他们是该杀之人,你算是未遂。” 林厌离手指一勾,将天真飞剑收入袖中,周身抖了抖,脚尖一点遁入沙尘中消失不见。 刘九伸手摸了摸脖子,如梦似幻,好像做了一场惊心的噩梦。 他长吁一口气,从骆驼上跳下,坐在篝火前哆嗦一阵。 明明距离火源这么近,身子却依旧止不住地发寒战栗。 “我这是一脚踏进鬼门关,一脚又迈出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了。” 刘九有些茫然,不禁苦笑一声。 “恶念一时从心起,犹如鬼差叩家门,老祖宗的这句话,还真的没有说错。” 宽厚肩膀的汉子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朝着南边磕了几个头,发誓道:“这次捡回小命,全靠祖宗庇佑,刘九以后一定日积行善,为子孙积德。” 起身,刘九将腰上的弯刀抽了出来,眼中多出一抹决然和狠厉。 林厌离蹲在远处的沙丘上看了一阵,双手捧着脸颊自言自语道:“还算没有蠢到无可救药。” 说完,手指掐诀,乘沙而行,悄无声息地返回帐篷当中。 李竹酒看一眼帐篷,嘴角撇撇,懒得说话,随即将竹剑抽在秦鲲羽的大腿上。 “别给我开小差,我可时刻盯着你呢!” 秦鲲羽笑得难看,将手中的重剑高高举起,一次一次落剑。 重剑有千斤重,每一次起剑都压抑得他喘不过气,又苦又累,挨打很疼,但不能抱怨。 风回轮转,他也希冀着能够有一天可以问剑丹霞,取回自己的尊严。 第三百九十四章 沙匪覆灭 营地的篝火烧得正旺,头戴斗笠的老者朝篝火中添了把柴。 孟芙华手上捧着一块西瓜,眼睛时不时朝着南边望去,忍不住开口道:“幺叔,刘九怎么还没有回来,要不要派人过去看看?” 卢幺抬了抬额上的斗笠,一双眼睛朝向南边,那是刘九离开的方向。 这小子不知在搞什么鬼,肚子疼能酝酿这么久?害得小姐担心。 董烈将怀中的长枪一竖,丢下一句:“我去看看。” 孟芙华抬头望向董烈,温声道:“董烈大哥多加小心,若是没有寻到,便算了。” 董烈点了点头,拾起长枪,冲卢幺投去眼神,“借马一用!” 说着,便提着长枪跨上了鬃毛马,缰绳一拽,朝着南边奔腾驰去。 “小姐。”卢幺脱去斗笠,迟疑了几息,“最近那些后生说刘九很不对劲,他该不会……” 孟芙华摇了摇头,“我小时候就和刘九认识了,在笙州做买卖的时候,他跟我闯荡过许多次,还救过我的性命,他不会背弃我,不会背弃水云帮的。” 卢幺沉默下去,没有过多说话,小姐毕竟还是年轻,阅历太少。 有些人不能看表面,知人知面不知心,正是如此,从刘九第一次表现怪异开始,就应该升起警惕。 孟芙华攥紧拳头,指甲嵌在肉中,十分认真道:“刘九不会背弃我!” 卢幺叹了口气,既然小姐愿意相信刘九,他也不好过多说些什么,如果真有危险,他一定誓死保护好小姐。 这时,有马蹄声响起,孟芙华抬起头,发现是董烈从山丘那边返了回来。 二人正疑惑董烈为何去而复返,沙丘后面有声音传了过来。 “小姐,幺叔,大喜事儿!” 董烈一拽马绳,在幺叔面前停下,压低声音道:“事情有点扎手。” 幺叔满脸严肃,伸手摸向腰间弯刀,目光朝向远处沙丘,额前冒出些许细小冷汗。 无论冒出什么牛鬼蛇神,有他卢幺在,没人能伤得了小姐! “小姐,幺叔!” 随着声音靠近,沙丘上出现一道身影,紧接着身后是十多匹骆驼,跟在那身影后头,一路沿着沙丘下奔,身后溅开的沙尘在月下朦胧迷离。 那些身影从画中走出,领着骆驼奔下沙丘,在视线中蓦然变大。 领头骑在骆驼上的人正是刘九,他手上拎着一把长长的马槊,等再近些,孟芙华和卢幺闻见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原来距离刘九最近的那头骆驼身上,悍然拴着十来颗血淋淋的人头,鲜血顺着那些脖颈流淌下来,在月色下散开一抹浓重的暗红。 “刘九……”孟芙华惊骇地张了张嘴巴。 刘九驱使着骆驼来到孟芙华身前,从骆驼上跳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姐,让你们久等了。” “刘九,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头!”孟芙华身子颤了颤,终归是见过不少世面,没有吓瘫在地上。 刘九将手中的马槊朝地上一插,将十多颗人头从骆驼上解下,拎起其中一颗扔到卢幺身前。 “小姐,我晚上出去方便,不小心惊了骆驼,我追了过去后,在一处山丘处发现了这些死人,我鼓着胆子上去看了一眼,发现死的竟然是那帮恶名昭彰的沙匪!” 卢幺狐疑的低下身子,仔细看过头颅之后,惊声道:“小姐,此人老夫认得,是那朱三!” “朱三?”孟芙华微微皱眉,想不起此人是谁。 卢幺深吸一口气,将头颅捡起,指着头颅上残缺的右耳道:“老夫早些年随老帮主行走沙漠,偶然遇见恶霸欺侮良家女子,老帮主气不过,上前理论一番,将那些恶人打退,割去了此人的右耳,后来听说这个朱三跟着王奎那伙人干起了沙匪,没少给咱水云帮添麻烦!” 董烈在身旁添了一句,“前些年,我跟着车队从定风城返回时碰到了他,当时死了不少弟兄。” 孟芙华呼出一口气,心里头便没有那般怕了,一双碧眸紧紧盯着头颅,朱唇轻启,“那今日儿当真是死得巧妙了!” 卢幺将头颅扔下,目光死死盯在马槊上,围着马槊转了一圈,在那堆人头中,将一颗大些的头颅找了出来。 “马槊在此,果然是王奎啊!”卢幺感慨一声。 孟芙华小嘴微张,有些不敢置信道:“莫非是那武力可以匹敌百人的王奎?” 卢幺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人,此人天生神力,听说七岁便能举起百斤重的铜石,后来与一位浪人学了武,就更不可匹敌了,官府那边对这颗人头悬赏了百金,不少武人欣然往之,这么多年,王奎依旧活得好好的,可见武艺之高。” 董烈抱着长枪,幽幽道:“相比武艺,我更在意他们是被谁杀的。” 三人的视线一齐汇聚在刘九身上。 刘九心中一慌,赶忙摇手道:“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我看到的时候,这些人才死不久,有的人,身子还是热乎的嘞!” 刘九的能耐,水云帮的人都知道,有些武艺在身,但都是些三脚猫功夫,断然是杀不了王奎的。 刘九将王奎的脑袋转了个圈,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其实,我在蹲坑的时候,看见了山上仙家!” 听到这话,卢幺下意识地朝林厌离那边瞥了一眼,仔细检查头颅上的伤口后,面色古怪道:“当真是那仙家!” “这些脑袋上的伤口皆在眉心,除开山上仙家,何人有这等本事!看来是让刘九捡到了一个大便宜。”董烈淡淡道。 卢幺低头深思一阵道:“听说王奎手下有百来号人,今日王奎死了,只怕立马又会推出新的头目,咱们若是拿着这些人头去官府领赏,怕是会引火烧身!” 孟芙华眉头紧锁,一时难以拿定主意。 刘九抹了抹额上的汗水,“我想,就算我们拿着这些沙匪的人头去官府领赏金,那些沙匪也没有机会向我们抱负了,那位仙家大人似乎就是奔着沙匪来的,既然是为民除害,便绝对不会给百姓留下后患。” 卢幺沉思一二,觉得刘九的话也有些道理,于是选了个稳妥的方式,“仙家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我们从此处前往定风城还要些时间,若是有沙匪覆灭的消息传来,我们便领着这些沙匪去官府领赏,若是毫无动静,那边在沙漠寻个坑将他们埋了。” 孟芙华点头赞同道:“幺叔考虑周到,就这么办。” 刘九心中呼出一口气,此事总算是蒙骗了过去,恍惚间,他看见了林厌离勾起的唇角,笑意盈盈的模样让人心底发寒,为此他不由双手合十朝着西方连续念叨了数声阿弥陀佛。 第三百九十五章 仙家雷厉风行 刘九将所有的骆驼拴好后,才慢悠悠地来到篝火处烤火。 此时车队里的几个年轻后生围成一团,看见刘九靠近,涌上前来,满脸兴奋道:“刘九,听说你方便的时候遇见了仙家,你能跟咱说说那仙家长的什么模样么,是那青玦飘飘、超脱世俗的公子,还是那不食人间烟火、见之难忘的仙子?” 刘九憨憨笑着挠了挠头道:“那时候我肚子痛得厉害,一抬头,就看见有一道蓝光从头顶飞了过去,我一激动不小心惊扰到骆驼,赶忙提起裤子追着骆驼来到一处沙丘。” “恍然间,我看见一位身着衣裙的仙子,那叫一个美啊,那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人。” 刘九陶醉般仰起头,拾起身旁的水壶给自己灌了一口水,继续道:“只见那位仙子小手一抬,周身浮现了无数的袖珍小剑,就这么一挥,所有的沙匪都绝了气。” “我知道,我知道。”一位年轻后生,赶忙从胸脯中掏出一本书,翻开几页后,故作神秘道:“这是山上的女剑仙!” “女剑仙!” 众人唏嘘不已,纷纷朝刘九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刘九你这家伙真是踩了狗屎,要是我也有那机会见女剑仙一面,莫说单身二十年,三十年我都愿意!” “可恶的单身老九,今日晚上,岂不是可以梦到瓌姿艳逸的仙人,我等怎就没有这样的福气,若能让我与那仙子见上一面,我愿减寿十年!” “不知那仙子与怡红院的头魁比起来如何,那位头魁姑娘,当真勾人心魄!” “头你大爷啊,仙子岂是那些庸脂俗粉能够比拟的,敬畏仙人,仙人敬之......” 刘九听着周围几人的争议,觉得自己来到一处悬崖边上,朝下一看,底下是万丈深渊。 后怕一阵,见林厌离那边并没有动静,才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等等,刘九,你身上怎么这么臭啊,你他娘的不会是蹲坑没有擦屁股吧!” “唔,当时只顾着看仙子,提着裤子就追过去了,哪儿有时间擦,不碍事,不碍事!” “呕,刘九,这仙子不看也罢,还好明日就要到绿洲了,你快些在水车上取些水洗洗吧。” “不洗算球!” 夜间宁静,偶有萧瑟之风,一晃便是天明。 林厌离揣着小手从帐篷里头走出,与李裳撞了个正着。 李裳身子摇摇晃晃,眼袋深沉,显然是练了一晚上的剑。 勤奋是一件好事,但世有两极,物极必反,这样没日没夜地练剑对身体的负荷是很大的,虽有真气护身,终归是凡人之属。 正好李竹酒有教导李裳的心思,不妨让他找李竹酒取取经,好比过自己埋头苦练。 林厌离揉了揉指腹,挥袖为李裳招来一阵凉风,在凉风刺激下,李裳倏忽睁眼,在林厌离身前站定,神色呆呆道:“阿离姐姐,嗯,天亮了。” 这孩子,脑壳子练剑都练晕乎了。 林厌离叹了口气,无奈道:“将手拿出来。” 李裳揉了揉双眼,伸出右手,不知所云。 林厌离抓住李裳手腕,指尖轻轻摁在神门穴,稍稍一激,灵气顺着穴窍流入经络冲入丹田。 李裳双眼一翻,止不住的疲惫席卷而至,整个身子往下倒去,被林厌离及时接在怀中。 “真是一个小傻瓜,这么累就好好睡觉嘛!” 林厌离将李裳扛在肩头,将他小心地搁置在骆驼旁,朝着远处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秦琨羽道:“李裳小弟就放这了,等会儿上路的时候可要记得将他捎上。” 秦琨羽点了点头,咧开嘴巴,里头少了几颗牙,看来这一晚上没少挨打。 林厌离对其表示同情,并不加以干涉,只是走近后拍了拍李竹酒的肩膀,让她少打瞌睡,多注意下秦琨羽的动作。 于是乎,秦琨羽又平白挨了两记竹剑。 收起帐篷,继续沿着怪石所指向的方向定风城行进。 十多人的车队没有太多的变化,唯一多出来的,是一只用棉布包起来的大箱子和十来只没有主人的骆驼。 李裳和秦琨羽二人都要练剑,挤在一只骆驼上稍显得拥挤,幸好刘九还算聪明,将沙匪的骆驼赶了回来,四人小队一人一只骆驼,可以凑合着用。 在林厌离的劝说下,李裳接受了李竹酒的教习,现在和秦琨羽一起学习着李竹酒自创的“驭剑术”。 驭剑术,顾名思义,是一种驾驭飞剑的术法和技巧,其中的门道相对复杂,有时候林厌离跟着听上几句都会犯迷糊。 后来请教江晚离才得知,李竹酒的驭剑术类似于一种权柄的赋予,具体细节难以参透,属于师傅领进门,其他全部靠自己随性发挥的那种。 二人跟着李竹酒苦练了几天,有模有样的,还真整出了一些动静。 虽是雷声大雨点小,但二人能够迈过这个门槛,确实是“天赋异禀”了。 车行六日,隐约能见到远处的城隘。 那是一座由沙子和石头堆砌成的城市,城墙高达数十米,城门高耸,门楼耸立,城上旌旗飘舞,兵卒个个精壮剽悍,手握钢刀,犀利的双眼眺望着远方,看起来像是一座座铜像。 定风城,风安府有名的繁华都市,因为西边竖立着几座突兀的大山,刚巧能将西边刮来的狂风挡住,故此取名为定风城。 望着远处的城墙,车队一行人决定现在城外扎起一个营地,等卢幺刘九两人进城去打听一下底细,再决定是否入城。 孟芙华坐在车厢外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远处被棉被包裹起来的大箱子。 等了许久,一直到天色接近昏黑,卢幺和刘九二人的身影才出现在视线当中。 卢幺骑马策奔,手中抓着一卷文书,来到孟芙华身前,满是皱纹的脸舒展开,和颜悦色道:“小姐,那仙家当真是雷霆手段,那王奎的百来号人,前日就遭官府兵马一网打尽,老夫一打听到消息便立马去官府取了文书,咱们现在便可入城!” 第三百九十六章 你跟林兮风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消息,孟芙华眼中闪过欣喜,娓娓起身,指挥着车队中的将帐篷收起。 林厌离一行人跟着车队缓缓入城,最后在主干大道上停下了脚步。 将借用的两只骆驼还给水云帮,她们一行人与水云帮的露水缘分便算是到这里了。 林厌离身后驮着李裳,与董烈和孟芙华、宋知鱼等人道了个别,随后驱使着骆驼来到刘九身边,眯着眼睛笑道:“刘大叔,你人好,祝你早些寻到良人!” 刘九满头是汗,连头也不敢抬,点头哈腰道:“厌离小姐说得对。” 林厌离双手揣在袖中,从袖中取出一个护身符递到刘九手中,低声道:“刘大叔此物送给你,你一定要常日戴在身上。” 刘九身上汗毛倒竖,接住那个护身符,忙不迭点头,笑着比哭着都难看,“谢谢厌离小姐,小人一定常日佩戴在身上,洗澡、睡觉也不离身!” 林厌离拢了拢袖子,“刘大叔,这次回去了,用这些人头领来的赏金将债务还了,然后置备些房产和土地,寻位良人成亲吧。” “是是是,厌离小姐说的是,一定按照厌离小姐的办!”刘九连连点头,不敢拒绝。 孟芙华看着刘九一副卑微到恨不得将脑袋贴在地板上的模样,不由眉头皱起问起身旁的董烈,“林厌离说了什么,刘九怎是这般态度?” 董烈耸了耸肩,与卢幺对视一眼,轻声道:“不知道,兴许是一些圣贤道理吧!” 李竹酒手中的竹剑拍了拍林厌离骆驼的屁股,“可以啦,话就说到这里吧,天都黑了,快些去找家客栈住下。” 林厌离见李竹酒催促,只好闭上嘴巴,轻轻将手中的缰绳一拉,等骆驼行了几步后,她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拽停骆驼,又扭着头十分认真地朝刘九道:“娶妻可不是什么马虎事,你年纪不小了,可不能挑,如果有那性格温顺,品行端正的女子,就不要等了,准备好聘礼让媒人去说一说,我想大多女子是愿意嫁的......” 李竹酒见林厌离又要滔滔不绝起来,拍了下骆驼驼峰来到林厌离身旁,抬起手刀轻轻敲了一下林厌离的脑袋,“可以了,我发现你特爱管闲事!” 林厌离耳朵一动,立马扭头朝向李竹酒,愤愤道:“这可不是管闲事,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李竹酒摆摆手道:“啊,是啊,很重要,说完婆娘是不是要说生大胖儿子?说完大胖儿子是不是还要说说孙子?屋子里头的猪狗鸡鸭是不是也要拿出来说道说道?” 林厌离心中一惊,双手将李竹酒推开,大骇道:“李竹酒你什么时候学了老剑仙读心的神通!” 李竹酒翻了个白眼,“读个捶捶心,你瞅瞅天,再不寻客栈,今天连晚饭都吃不上啦,你能顶饿,李裳小弟能顶饿嘛!” 李裳停下挥剑的动作,眨了眨双眼道:“竹酒姐姐,我还好,现在不咋饿!” 李竹酒恼羞成怒地将手中竹剑劈在李裳头上,恶狠狠道:“话咋这么多嘞,乖乖闭嘴!” “哦。”李裳摸摸额头,感觉自己就挺无辜的。 林厌离呼出一口气,眼中泛起一抹凶厉,在刘九惊骇的目光中抬起了右指,“总之不要让我知道你再干坏事了,不然--噶了你!” 说完,林厌离拽动缰绳,带着李裳快速跑远,留下脸色惨白的刘九,在原地心神出窍许久。 一行人沿街寻找,在一处街道路口处见到了一家客栈,从储物袋中提前摸出银袋子。 客栈的掌柜的是一位黄色素裙的妇人,看见林厌离几人显得很是热情。 在得知林厌离等人是从笙州来的旅人之后就更显得热情了。 四人围成一桌,要了个一大份古董羹。 一开始老板娘好心提醒林厌离几个人小吃不了这么大的锅,但随着李竹酒拍桌子要求加菜的次数多了之后,一张嘴巴怎么都合不拢。 “这位小客人的食量,比那猪还厉害呢!” 李竹酒听着这话怪怪的,但看着妇人微笑的模样,姑且便当做妇人是在夸赞她了。 简单过夜,林厌离心神出窍来到神识海。 最近一段时间,她每天都跟着江晚离练剑。 神识海中的剑意种子全部都发芽开花了,有的甚至结果吐露了新的剑意种子。 林厌离身负的剑意太杂,太过繁重,从孤云山一路走到定风城,竟是将沐天城剑仙赋予的剑意消化了三成,可以说林厌离的心剑初有雏形了。 背着双手来到神识海中的巨大树木底下,抬头可以见到树梢美人裙底下的修长双腿,白皙若葱的脚趾上近乎透明的指甲,泛着莹润的光泽。 林厌离不由想起一首诗。 “胜如西子妖绕,更比太真澹泞。” 如此女子,不知再次临世时,又是何等光景。 再次压胜一次修行界? 林厌离伸出纤指轻触树枝,心念一动,树枝上的树叶纷飞飘落,飘落了一地,林厌离弯下腰捡起一片落在手心,轻抚叶片,柔软而舒适,犹如抚摸在了一块暖玉上。 心念再动,那些树叶再度飘扬,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在掌心中飞舞飘扬,再者焕然变化,一条条游鱼在掌心散出,将此番小天地变作浩瀚海洋。 “玩够了吗?” 树梢上的素衣女子话语冰冷,没有太多感情,相反另一边倒挂在树干上的青衣女子倒是一脸坏笑。 林厌离双手合十,轻轻拍手鼓掌,天上游鱼在脆响中破灭。 林厌离弯起眉眼,笑道:“今天不练剑,就想和你说说话!” 江晚离手指扶过手臂,身影消失,美如天上云朵般在林厌离身后出现。 林厌离生长的速度很快,现在的个头已经到江晚离胸口,恐怕再过两三年时间,到及笄的时候,就会以江晚离的青涩姿态再临人间了。 另一旁的江恶离,悄然出现在林厌离身旁,她的双手上是魔气变化的长指甲,十指交叉一搓,指甲碰撞,刺耳的声音让林厌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小厌离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呀,我什么都知道。” 林厌离捂着耳朵,拨浪鼓似的摇起脑袋,“有些事,让她来回答更有真实性!” 江恶离撇撇嘴巴,抱怨道:“嘿,还不相信我,我还不愿意回答嘞。” 江晚离神色淡漠道:“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 林厌离嘴巴咧起,笑道:“那我就直接问喽!” “你和林兮风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第三百九十七章 山风欲来 风一拂过,满天都是青草和剑意小花。 神识海中是无风的,能够让它从无风变作有风,只有江晚离的心湖。 江晚离面不改色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厌离双手推了推,衣袖一挥,变出三个木桩子,大大方方地坐下,稍显无奈道:“我现在的情景你也看到了,外面那些人似乎都将我当做林兮风的女儿,最近南极礁州那边传来了消息,林兮风马上要前来胭脂国,在云霖书院担任学长一职。” 江晚离收拢裙角,委身坐下,淡然道:“你想表达什么?” 林厌离脸上笑容收起,十分认真道:“你的记忆在我脑中并不完整,我翻过许多次你的记忆,你与林兮风应该是有些联系的,在我想要继续深究时,关于林兮风的记忆却是空白,也就是说你并不想让我看见那些东西。” 江恶离扑哧一笑,小手轻轻挥了挥道:“她当然不想让你看到那些东西......” 江晚离目光凝聚,江恶离笑容戛然而止,下一瞬,林厌离只觉身边有身影飘过,抬头,江恶离已经被拍飞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林厌离脚丫子轻轻晃动,手指张开,一幅山水舆图在空中浮现。 “你知道我的远游路线,从风安府、五阳府、汾州、永州再进入川凌州前往金陵,我一定会去云霖书院的,既然林兮风要担任学长,就一定会碰面,我总要顾及你的感受嘛!” 江晚离沉默下去,半晌后抬起头道:“谢谢你为我考虑,但是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只是一个寄附在神识海中的一个阴神,与死人没有太多区别,你与林兮风如何相处,都不会冒犯到我。” 林厌离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江晚离一副落寞的表情让她闭上了嘴巴。 毫无疑问,江晚离跟林兮风之间铁定是有些微妙关系的。 江晚离还活着的时候,数次远游的路线都是前往南极礁州,目的地都是文海洞天观海书院,一起喝酒的人中只有林兮风,其中的隐秘若是当事人不说,真的没有人知道。 毕竟,江晚离的名声不好,而对方是观海书院中享有君子头衔的读书人。 林厌离呼出一口气,身子往后头一倒,“可恶,明明是我感兴趣的地方!” 江晚离表情重归平淡,缓步走到林厌离身前,道:“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 林厌离心中一惊,猛地坐起,心眼探看四周并没有发现端倪。 “心眼的神通固然好用,也不是万能的。” 江晚离俯身低下身子,手指伸入林厌离齐肩的发丝中,慢条斯理地把那根头发从她耳边拔下,语气温柔似水。“有些山泽野修的手段不得不防,何况,人家或许与什么宗门有些渊源呢!” 林厌离目光凝聚在江晚离手中的发丝上,只见那根长发散发着些许黑气,一张男人的面孔一晃闪过。 林厌离从木桩上跳了起来,有些惊讶道:“这人我见过!是落凤山的那个鬼道大修!” 先前在金陵开会的时候,她还开口怼过那个鬼道大修,是一个很让人感觉不愉快的人。 江晚离挥手将长发湮灭,手指轻轻戳在林厌离额心,“太愚笨了些,落凤山可是西域的大宗,凭他们的手段控制一个山泽野修再简单不过,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从何处得知你的行踪,想来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地走出西域。” “千魔宗里头应该有他们的眼线。” 林厌离仰头看了眼天上的山水舆图,抬指一挥,将五阳府的疆域扩大,目光凝聚在一处地界上。 落凤山,这家宗门与千魔宗有些类似,都是诸子百家融汇一体的宗门,虽是正一派宗门,但做的事情与正派大相径庭,算是一个亦正亦邪,在边缘徘徊的大宗。 江晚离声音清冷,在舆图上划出一条弧线,“后悔吗,那个山泽野修操控鬼物在固沙城汲取凡人生气,可每次出手不过死一两个人,现在你踪迹暴露,说不定会被落凤山围剿喔。” “后悔?后悔个球球!” 林厌离从来不觉得自己为民除害是一件令人后悔的事情。 遇见不平、拔刀相助,除暴安良、为民除害,若是畏手畏脚,什么都不敢做,那叫什么仙侠,改叫鼠辈好了! 江晚离脸上难得浮出笑容,她伸手揉了揉林厌离的头,笑道:“总之,可要小心了,对方已经发现你的行踪喽。” 林厌离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有你嘛,你总不能看着我挨打吧。” 江晚离收回手臂,轻语道:“我和她终究是外力,这一次就让他们记下林厌离这个名字吧。” 林远离乐呵呵笑了一阵,心神一动,从神识海返回现实。 她从床上跳至窗台,一双眼睛朝北方投去,嘴角微微弯起。 落凤山,尽管放马过来。 …… 黯淡夜空,四周群山围绕,在一座大门紧锁的殿宇中,一位黑雾缭绕的男子睁开了双眼。 他的身前是一张山水舆图,里面记录着风安府和五阳府的山水走向。 目光在山水舆图中游移,最后定格在风安府的定风城。 “江晚离,来了啊!” 黑雾缭绕的男人咧开了嘴巴,身形一闪出了大殿,在山间划出一条漆黑的弧线,遁行而去。 “鬼长老行色匆匆的,这是要去哪儿?” “谁知道呢,还是莫要去关注此事,以免被鬼长老瞧上让你去做那鬼奴!” “不要吓唬我,咱好歹也是正道大宗,怎会做这样的事?” “呵呵,只是你自以为是正派罢了,摊上这么一个太上长老,自个悠着点吧……” 黑雾缭绕的男人遁行千里,在一处小山头停下脚步,黑乎乎的右手张开,一枚金色符印从掌心缓缓冒出。 男人借用符印打开了山头上的结界,随风飘至一处枝头,高高在上,俯视山头。 他轻轻抛出一颗留影石,皮肉不笑道:“养人千日,用人一时!去风安府,宰了她!否则,你们这些鬼奴,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月下,山头身影尽俯首,好像在朝拜自己的君王。 第三百九十八章 随心所欲 山风吹雨灌满楼。 突然而来的夏雨,给这处绿洲带来一丝潮热。 林厌离与李竹酒坐在一处茶坊前头,自顾自地喝着凉茶。 另一头,两个小厮手脚忙乱,将几坛水打包好后送到林厌离面前道:“小客人,您要的酒水,都已经装好了,一共是一百二十三两银子。” 林厌离右手探入袖中,取出一只小包袱搁置在桌上,笑眯眯道:“再上一份蜂蜜甜茶,记住要温一下。” 小厮将包袱抓起,打开看了一眼,眼睛犹如月牙般弯了起来,“小客人真是大方,茶水马上送到,请小客人等候片刻。” 李竹酒惬意着捧着茶水饮了一口,眼睛不经意间瞥去窗外,“来了几个,修为不高,都是筑基期修士。” 林厌离颔首点了点头,将杯中的茶水喝完之后,悄然祭出天真飞剑。 李竹酒一只手托着香腮,手指轻轻在桌上敲打几下,问道:“落凤山的人真会违反仙盟的规矩,在凡人城隘对你大打出手?” 林厌离嘴角咧起,伸指点了下李竹酒的眉心,“落凤山的人没这么蠢,他们会以别的名义出手,比如伪装成山泽野修,或是让名下的小宗门出手,这样行事,就算仙盟责怪下来,对于落凤山也是不痛不痒。” 李竹酒愣了愣,“怎么感觉你对这样的事情很熟悉啊!” 林厌离摊了摊手,肯定熟悉啊。 现在的千魔宗正慢慢从魔道宗门转型为中立宗门,有一些不太方便做的事情,就会委托给一些小宗门来做。 林厌离将几只酒坛收入储物袋中,抬起一根手指,冲李竹酒做出嘘声的动作,随后摸出一张女子面皮覆盖在脸上。 李竹酒点了点头,右手收入袖中朝椅背一趟,扭头望向楼梯处出现的两位男子。 两人穿着灰色衣衫,身材中等偏瘦,皮肤黝黑。 店家小二见二人上楼,笑着做出邀请动作道:“二位爷,是喝酒还是喝茶呀,来,请这边坐。” 两个灰衣男人无视了店小二的话,径直走到林厌离和李竹酒面前,两双阴翳双眼在二人身上扫视一遍,开口问道:“道友从何处来?” 李竹酒笑嘻嘻着摇晃着椅子,伸手指着北边道:“瀚海国来的!” 二人微微皱眉,继续问道:“来风安府作甚?” 李竹酒双手一摊,悠闲道:“自然是来游玩的喽,骑骑骆驼,吃吃古董羹,品尝美酒和瓜果喽!” “打算去向何处?” 林厌离微微抬头,面色不悦道:“二位道友,你们是仙盟的巡守?是不是要我等将家世和宗门也同你们讲一讲?” 二人对视一眼,也不知道用心音说了些什么话,原地站了一阵后,推了推手向林厌离和李竹酒道了声“冒犯。” 林厌离瞧着二人走下楼梯,心中的猜测证实了七七八八。 “小竹酒,走喽!” 林厌离一把抓起李竹酒的手,飞快跑到楼梯口,店家小厮瞧见二人离去的侧脸,赶忙喊道:“小客人,您要的蜂蜜茶水?” 林厌离伸手摇了摇,“不要了!” 店家小厮迷糊地挠了挠头,嘀咕一声,“真是奇怪,是我眼花了么,怎么感觉另一个小客人换了张脸。” 原本已经走出茶坊的两个灰衣修士停住脚步,正巧与林厌离和李竹酒来了个四目相对。 “江晚离?” “什么江晚离?” 林厌离满脸糊涂的样子,让两个灰衣修士也摸不准。 四人僵持一段时间,有那手持罗盘的红色宫装女子来到两位灰衣修士身旁。 女子瞧了眼罗盘,立马尖声道:“就是主人所说的江晚离!” “就是你姑奶奶!”林厌离脚尖一踏,身影一晃,出现在宫装女子面前,小手抓住女子发髻,猛地砸在地上。 “啪~”一声巨响。 林厌离的力量何其巨大,将宫装女子的脑袋直接摁在地上,一张俊俏的小脸连同那罗盘一起四分五裂。 两名灰衣修士立马祭出灵宝,一把飞刀,一颗带刺弹丸,在胸前旋转两圈,一左一右分别朝林厌离攻去。 “还真敢在城里头动手!” 林厌离脚尖一点,飞身跃出茶坊,踏风落在一棵梧桐树上,笑眯眯道:“可不止我一个人喔。” 这时,两名灰衣修士才想起李竹酒的存在,猛然驱动灵宝转身,映入视线中的是一只小巧拳头。 李竹酒剑气消磨去护身灵气,邦邦两拳,捶得两名修士翻起了白眼。 “这么弱?胭脂国的筑基期修士都是纸糊的嘛!” 李竹酒吐槽一声,踏着一道剑气来到梧桐树下。 林厌离将覆在脸上的面皮揭下,冲李竹酒点点头道:“照计划行事!” 二人一路往北,裹挟着剑气,以极快速度朝着北边城门行进。 “仙子,那是仙子!” “有仙子来咱定风城啦!” 路上,不少凡人惊呼“仙家临凡”, 追着林厌离和李竹酒的身影跑了几步,看着林厌离和李竹酒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仰头望天,城中极其具有层落感的屋檐上有不少灰影跳动,显然是追先前仙子去的。 一时,城中街道百姓跪拜,朝着远去的仙家祈福着家中父母妻儿安康、生活如意。 出城,遁行十里,林厌离和李竹酒突然停下脚步。 扭身朝后看,仔细一数竟是有三十道身影,都是二境修士,应该是落凤山放出来的炮灰。 李竹酒轻笑一声道:“小厌离,就这么点人,落凤山有点儿瞧不起你呀!” 林厌离试探道:“要不,这些人都交给你?” “这多不好意思!” “这可不是在恭维你!” “知道啦,你就看着吧!” 李竹酒喜滋滋地从袖中抽出一把雪白的飞剑,飞剑带些弧线,看起来有些像陌刀,这是她的飞剑“心思”。 手腕一抖,心思微动,飞剑化作三十。 “既然有三十人,那我便以三十之数挑之!” 李竹酒双掌一拍,飞剑利落入场,顿然神通各显,混杂作一团。 林厌离挑了挑眉,看着李竹酒飞剑上下穿梭,多少觉得她的飞剑有些不太讲道理。 这是一种剑法的随心所欲。 第三百九十九章 尘柯来了 沐天城年轻一辈第一人,未来稳稳捞一个大剑仙头衔的李竹酒,在剑道上只输给了沈桥和林厌离。 林厌离和沈桥都是胭脂国人士,给了她一种胭脂国修士很强的错觉。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四州之地,大国小国林立,且不说那些排除在外的洞天,胭脂国的宗门水平在四座大州中只能算中等偏上。 而这中等偏上也存在很大的水分,完全是靠着三清门、剑阁、丹霞宗这样的庞然大物撑起来的。 至于千魔宗,虽然一直被魔道修士奉为魔道圣宗,但宗门的实力,整体来说在大宗门中只能排在末流,这一情况,一直持续到江晚离的出现。 江晚离犹如璀璨明星,恍然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当中,实力之强、道法之高,一举压胜整个修行界,将千魔宗抬到了新的高度,然后迅速衰败,重新返回末流,甚至在陈秋雨手中,近乎跌出大宗的排名。 不过好在林厌离横空出世,借助江晚离遗留的威压,大刀阔斧地整改了千魔宗一系列陋习,强行逆转了这一形势,推着千魔宗的屁股,重新坐稳了大宗的板凳。 李竹酒手指一勾,来回穿梭的飞剑在她身边急骤旋绕。 出剑,周身数不清的飞剑骤然离去,上浮下落,左右交叉,乱砍乱杀。 这时有剑光从头顶直冲向下,林厌离眼疾手快,右手衣袖一挥,天真飞剑身形暴涨,迎着剑光顶了上去,一身浩然正气裹挟剑身,纤细如丝缕交集的蛛网,搅碎了那道剑光。 一位身披麻衫的年轻人踏着一柄宽厚大剑落在地上,剑气震起的尘土,强行将李竹酒那些飞剑震飞了出去。 “在下柳伯诚,奉主人命令来摘二位的脑袋。” “三境。” 李竹酒退回到林厌离身旁,扭头道:“金丹期修士来了,要跑路吗?” 林厌离抬指敲在李竹酒脑袋上,一本正经道:“不跑路还留着被人摁着打呀,又不是之前的纸糊金丹,不会跪着让我砍。” 说完,林厌离一把抓住李竹酒的衣袖,双脚踏着一道剑光,蹿入不远处的峡谷中。 身披麻衣的年轻修士瞥了眼地上的灰衣修士,冷哼一声道:“一帮废物,竟是连两个二境的丫头都拿不下,真是浪费主人的宝丹。” 满地修士纷纷低头,没有一人敢反驳。 柳伯诚将地上的宽厚巨剑抬起,扛在肩头,冷漠道:“所有人围山搜寻,务必今日子时前将那二女拿下。” 众修士闻言皆是一凛,朝着两侧散去,按照计划,在山谷中开始搜索林厌离二人。 …… 出了定风城,往北便是一片雨林,绵延数百里,占据了定风城东北方向绝大半块区域。 此刻,两个少女已然化身为两条敏捷的豹子,在茂密的树丛中狂奔。 李竹酒的耳朵竖起,神色警惕,口鼻中呼哧呼哧喷吐着热气。 “小厌离,怕是不止一个三境修士喔,要不我寻个地方,就地突破瓶颈?” 林厌离停下脚步,纵身跳上粗壮枝干,右眼红光绽开,将身后的十多里地界收入眼眸中。 她挥了挥小手道:“放心,我在林子里头布置了阵法,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我们。” 李竹酒靠在树干上,双手抱胸站立道:“那个自称为柳伯诚的男人是个剑修,好像是个硬茬子,等会儿,你可要将他让给我。” 林厌离轻笑一声道:“小心阴沟里头翻船,到时候还要我出手去捞你!” 李竹酒白了一眼道:“我是谁,我可是李竹酒,等会儿我让他一只手!” “哦。”林厌离懒洋洋地伸展了一下四肢,“先去找李裳他们,咱们慢慢跟他们周旋。” 李竹酒踩踏着一道剑气,飞上树梢,稍显期待道:“走,听说他们捡了一些菌子,回去煮蘑菇汤喝!” “就想着吃。”林厌离嘟囔一句,追上李竹酒的身影。 二人朝东北方向疾驰一炷香时间,在一处三面青峰环绕的瀑布前停下了脚步。 水流砸下,轰隆作响,水雾蒸腾,隐约间可以闻到炖蘑菇的香气。 二人朝前走了几步,周围景象焕然改变,一个长满青苔的洞穴出现在二人眼中。 越靠近洞穴,香气就越浓郁,林厌离不由得停下脚步,将李竹酒拉至身后,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盾牌。 秦琨羽和李裳都不会做饭,既然如此,是谁在山洞里头生火? 李竹酒咽了咽口水,掌心出了些汗,二人并携前进,绕过两个弯道,终于来到山洞的内部。 平坦的地面上燃着一堆篝火,篝火上头用竹架悬挂着小锅,锅里头,蘑菇上下翻滚,咕噜噜冒着热气,篝火旁放着几块生肉,看似随意摆放的食材,却无一例外都是灵兽肉。 篝火后,有一位白衣少年,表情十分认真,听到洞穴通道传来的动静后,笑着抬起手臂,“好久不见!” 李竹酒微微偏头,从盾牌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看着坐在篝火后头的白衣少年忍不住招起了小手,“哟,这不是尘柯小哥嘛!” 白衣青年晃了晃手掌,眯着眼睛,“哟,小竹酒!” 林厌离面色古怪地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的少年真的是尘柯,才将盾牌收入储物袋中。 “你怎么来了!” “我说我一定会如约来找你的。” 林厌离拧起眉头,走到尘柯身旁,将衣裙敛入腿中,委身坐下,满脸疑惑道:“金符我全部搁在家里头,我可没有用金符找你!” 尘柯微笑道:“是秋雨小姐用的,她寻思着你应该走到风安府了,怕落凤山的人对你不利,于是想让我陪你走一段山水。” “多此一举嘛!” 林厌离话虽这么说,心里头还是暖洋洋的。 小徒弟,平时儿没有白疼,就是可惜便宜了李竹影那头猪。 尘柯看着林厌离的模样,抿唇勾起嘴角,“我从千魔宗出发,乘风来到西域,没想到先找到了李裳小弟,从他们口中得知你们要煮菌子汤,我就先行下厨喽。” 第四百章 竞争 林厌离右手划拳拍打在左手掌心中,恍然大悟道:“我就说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悄无声息地穿过我设置的结界!” 尘柯哼哼道:“我是谁,一尘不染,鸣珂锵玉的尘柯!” 另一处,满是青苔的墙壁前,李裳和秦琨羽二人相互出剑,剑身碰撞,发出刺耳尖锐的摩擦声。 “李裳小弟,你心乱了。”秦琨羽微收力道,抽身朝后退开一步。 “抱歉。”李裳收敛心神,目光凝聚在剑尖,半晌后,无力地卸去了口中悬着的一口气。 秦琨羽叹了口气,目光瞥向篝火前的白衣少年道:“从一开始我就很在意那位少年的身份,你们之间似乎认识?” 李裳落寞地低下了头,“他叫做尘柯,是阿离姐姐喜欢的人。” “林厌离喜欢的人!”秦琨羽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消息般,脸庞猛地抽搐了一下,“像她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喜欢某个男人?” 秦琨羽将重剑扛在肩头,盘腿坐下,朝篝火方向盯了些许时间道:“除开小脸白一点点,还没我长得好看呢!” 李裳靠着墙壁坐下,轻轻点了点头。 沐天城那个地方,修士太多了,尘柯的长相在那些年轻修士中只能算中等偏上。 李裳低头瞅了瞅满是茧子的手心,沉默片刻道:“琨羽大哥,你有喜欢的人么?” 秦琨羽微微一愣,低下头,“以前有,不过很早之前就没了,那个时候恨不得将周边所有的好东西都送给她,现在想想,当时的我挺幼稚的。” “要不是她,我或许遇不到林厌离,遇不到江弦思,遇不到秋雨师父,遇不到李竹酒,同样也遇不到你。” 秦琨羽伸出右手望着满是剑痕的手掌,喃喃道:“说不定,这也是一种幸运呢!” 说完,秦琨羽笑着偏向李裳道:“李裳小弟有喜欢的人么?” 李裳目光朝林厌离投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秦琨羽双眼睁大,“你该不会是喜欢……” “琨羽大哥,没有!” 秦琨羽闭上了嘴巴,手指摩挲过重剑的剑格,将重剑收入储物袋中,重重叹了口气。 毫无疑问,李裳喜欢的人是林厌离。 两个人,一个坐在篝火旁,一个身子贴靠着墙壁,他们之间不过五丈远,其中的距离比天地还要长远。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千魔宗宗主,高不可攀。 一个是命比纸贱的凡人,卑贱不堪。 仙人,凡人,两者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 秦琨羽运转周身灵气,吐露出一口浊气,语重心长道:“李裳小弟,不管你是哪种喜欢,都放弃吧。” 话语如鲠在喉,秦琨羽纠结许久后,还是决定同少年说一说,“李裳小弟,不知你是否有看过世俗的小说读本,所谓的仙凡恋,不过是世俗书生的可笑幻想罢了。” 李裳双眼睁大,满脸惊愕。 “无论是仙家爱上凡尘女子,还是仙子与世俗男子的禁忌之恋,都是世俗对修行界的一种幻想。” “仙家持以高傲态度对待凡人,换作是你,你会对身边路过的爬虫另投目光么?” “你现在确实有了一层伪修士的身份,何为伪,伪便是假,说到底只是假货而已。” 李裳只觉一阵窒息,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心跳如雷。 他想要反驳,却无法反驳。 秦琨羽的话虽然难听,却是犀利的道出了他与林厌离之间的差距。 “仙家万年,凡人百年,二者之间如何伴得白头偕老,无论仙家喜欢凡人,还是凡人喜欢上仙家,于谁都是一种痛苦!” 李裳莫名想哭,脸埋进怀中许久后,仰起头,声音沙哑道:“都是天地生养,凡人就真的无法求得那长生吗?” 秦琨羽深吸一口气,“少从古至今,没有凡人活过了两百岁,哪怕是书中记载的那位天下第一的武圣。” 李裳木着脸,缓缓起身,走到篝火旁冲林厌离笑了一声道:“阿离姐姐,我出去透口气。” 林厌离点了点头,声音轻缓道:“不要走远,马上要吃饭了。” 李裳点了点头,像是丢了魂一般走出洞窟。 林厌离朝李竹酒投去视线,不用交代,李竹酒便已经起身 她脚步飞快,猛然跳起,袖中一把竹剑落在手心,一记劈击将坐在地上的秦琨羽抽飞了数米远。 “长能耐了呀,居然敢欺负李裳小弟了?” 秦琨羽欲哭无泪,双手抱头,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自己在李竹酒的淫威下,将李裳的心事抖搂了出来。 “真是欠抽,不知道李裳是我罩的?”林厌离恶狠狠地道了一句。 秦琨羽想起李裳说的话,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挨打就挨打吧,如果能点醒李裳,他的这顿打就没有白挨。 尘柯笑眯眯用勺子搅动锅中汤水,朝李裳离去的方向投去视线,嘴巴悄悄嘟囔。 少年喜欢林厌离并没有错,错的是天地,是世道,是人心中的成见。 都是天地生养,怎就有三六九等? 那些仙家在未踏入仙道不也是凡人?怎就比凡人高出一等? 我若是你,便以不可能去战可能! 世道?天地?成见?通通一剑挑之! 没有长生?那便去寻找长生。 不是修士?那便去世界各处角落寻找成为修士的法门。 天地不应,那便逆天,鬼神不准,那便斩神。 不过呢,他还是挺希望李裳能够放弃的,毕竟他们从某种程度来讲,是竞争对手。 “加油啊小少年,若这般放弃了,我便是大胜!” 李裳背着剑匣走出山洞,山间的清风一阵一阵拂来,吹动了头发,带动了衣角,最后泛起了情思。 清风拂面,思绪乱千,李裳靠在墙壁上想了一阵,突兀的,抬起了头。 放弃? 李裳摇了摇头。 他从剑匣中将银川飞剑取出,挥剑一斩,一道剑气飞射而出,将瀑布下的潭水划成了两半。 他为何每天辛苦练剑,为何磨炼体内真气,又为何学习竹酒姐姐的驭剑术? 不就是为了搏一个可能? 就是机会渺茫,他也要不留遗憾地为自己争上一把! 第四百零一章 百人之争 月明星稀,一轮弯月挂在夜空之中。 李裳站在瀑布之下,身形如松,静静伫立良久。 举剑,瀑布下的潭水中泛开一圈圈波纹,波纹渐渐扩大,最终凝聚在一点,化作一个漩涡。 一条细小的溪流顺势流淌,宛如一条银色的丝带,将瀑布分割成一块一块。 李裳深吸一口气,体内真气爬上手臂,通过经络汇聚于掌心,附着长剑,凝聚在剑尖。 “驭剑术!” 李裳轻喝一声,剑尖真气外溢,一道剑气从剑尖喷涌而出,手臂一横,剑气在他的心念控制下将瀑布一剑斩作两半。 瀑布横停,拍打下的水流在李裳留下的那条剑痕处一分为二,落在潭水两侧,溅起无数水珠。 “做得不错,若是能再细致些就好了!” 李裳气喘吁吁,将重剑扛在肩头,扭头望向远处树梢。 月下,树梢上的少女身影拉得很长,她从树梢跳下,来到李裳的身旁,手指轻轻抚过重剑的剑身,轻声道:“比如像我这样!” 林厌离抬指一抬,一缕剑气自指尖凝聚。 手指挪动,在少年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瀑布横向被一点一点斩断,直至完全断流。 林厌离笑道:“若是真气外放达到极致,或许有与筑基期修士一战的实力。” 筑基期,也是修行一道上的二境。 李裳目光凝聚在剑尖,略显怀疑道:“我真的可以达到那种高度么?” “怎么不能?”林厌离信心满满的拍了拍李裳的肩膀。 李裳点了点头,“阿离姐姐说能,那我便是能!” 林厌离脸颊露出酒窝,“哎,真听话。” 李裳抱剑而立,原地休息了片刻再次出剑。 这一次,他将真气横向释放,学着林厌的模样横向出剑。 剑气一闪,水珠飞溅。 “将瀑布斩断也太难了!” 李裳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休息片刻又站起身,再次出剑。 剑招威力固然大,却是十分消耗真气,每一次出剑都要歇息一阵。 林厌离笑眯眯道:“李裳,真气与灵气不同,日积月累会慢慢拔高的,不用太心急。” 沙沙…! 一阵脚步声传来,山洞处出现一位白衣少年,他双手揣在袖中慢慢来到林厌离身前,笑道:“真气乃是周身精气所化,喝些菌子汤后再练?我放了你能吃的肉。” “好!”李裳摸了摸干瘪的肚子,一声应下。 竞争对手是竞争对手,吃饭是吃饭,二者没有联系,哪怕饭是尘柯做的,他也要吃! 林厌离搓了搓手,“今日一天都在林子里头布置阵盘,还没有好好吃过饭,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几人在山洞中围着篝火坐成一圈,吃饭的同时,讨论着应对落凤山的对策。 林厌离朝着碗中吹了口热气,喝了一口,吧唧了两下嘴巴,朝尘柯竖起了大拇指,“味道还不错!” “自然!”尘柯笑着点了点头。 林厌离高兴了,他就高兴,得到林厌离的夸奖,他就更高兴了。 李竹酒依旧是当之无愧的干饭王,小肚子像是一个无底洞一般,吃起东西来毫不含糊,“尘柯小哥厨艺还算不错,以后我找男人就得找这样水平的,哦不对,应该是比尘柯还高一点水平的。” 林厌离听到这话,眉毛挑了挑:“你不是说要当我小老婆么?” “哈,你在说什么大胡话,我绝对没有说过!” 李竹酒将碗搁下,撸起袖子,一副不服来打架的架势。 尘柯从地上抓起李竹酒的碗,给她添满,笑着递到李竹酒手中道:“小竹酒还是这么有精神!” 李竹酒拍拍胸脯,“我是谁,我可是李竹酒,我爹是李粿!” 没有带上大剑仙三字,好像在沐天城,大剑仙头衔不是一件特别自豪的事情。 从沐天城返回胭脂国已经过去半年多时间,估摸着那边的凶兽又攻城了。 林远离埋下脑袋,为顾玄北和陈墨水的处境稍稍担心了一下。 当然,也仅限于一下。 …… 沐天城,城头女墙处。 陈墨水抱剑而立,远远眺望着远方的凶兽大军。 半月前,大荒的凶兽又攻城了,依旧是来势汹汹。 大荒大祖孔古大抵是为了积存力量,并没有派出太多的凶兽,攻城的便只有那些化形大妖。 百多头化形大妖凌空而立,与沐天城来了一场百人之争。 双方各出五十位五境修士,搏命厮杀,胜者活,败者死。 沐天城外的平地被剑气犁去了数丈,从外头瞧着,好像沐天城凭空拔高了数丈似的。 城下尸骨不多,十来具。 打到现在,双方各有胜负。 随着远处一头五境凶兽嘶吼一声,陈墨水脚尖一点跳上城墙,听见身后顾玄北传来心音。 “我泡了茶水,莫要太久,茶水冷了不好喝。” 陈墨水点了点头,踏剑去了四十里外。 黄沙漫卷,此处有两根通天柱,十分惹眼。 陈墨水一身黑衣,悬浮在半空。 一柄长剑被他握在手中,散发出淡淡的剑意。 剑意如虹,冲破苍穹,将黄沙剥离了出去。 另一头,一道身影来到通天柱前。 那是一位女子,身上套着一身火红袍子,腰间悬着一把陌刀,身姿高挑,肤色接近古铜,双眼微微上挑,脸蛋看上去有些妩媚。 女子脚下浮起有云团,凌空站立,轻声道:“报出你的名号,我从不杀无名之辈。” 陈墨水面色淡然,“陈墨水。” “嗯?”女子闻言,秀眉紧蹙,“你就是斩杀花诡的陈墨水?” 陈墨水摇了摇头道:“你说错了一点,斩杀花诡的是顾玄北和陈墨水,而非我一人。” 女子戏谑道:“都说人族虚伪,好大喜功,倒是难得碰到了一个实诚的人。” 陈墨水闭口不言,只是默默从剑鞘将长剑抽出,“拔刀吧!” 女子食指贴近嘴唇,蜿蜒扭曲的舌头吐露,“我还没有报出我的名号呢,莫要着急嘛!” “不需要,记不住死人的名字。” 女子神情一愣,阴恻恻笑道:“你会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 话音刚落,女子的舌尖骤然伸长,如利刃一般直奔陈墨水面门袭击而去。 陈墨水脚踩玄妙步法,身体瞬间转移了数十丈远,避开攻击,手中长剑划了一个弧度,将飞来的细长舌头挑至一边。 “我赶着回去喝茶,请将神通都施展出来,我赶时间。” 第四百零二章 很喜欢大师兄 女子收起舌头,笑容逐渐变得冰寒,“太狂妄的人,一般很不自量力。” 陈墨水面色不变,平淡得让女子心中怒火中烧。 嘶吼一声,飞身扑上去,腰间的陌刀猛地拔出,刀锋一抖,化作千万道残影,朝着陈墨水刺去。 一道道刀影,在风中飘忽不定。 每一刀,都蕴含着一股极为强烈的刀意,刀光剑影如雨点般洒落在陈墨水周遭的土壤中,将地面切割成一条条深浅不一的沟壑,深不见底。 陈墨水施展身法躲避,偶尔出剑将飞向咽喉的刀罡震碎。 突然,眼前亮光一闪,陈墨水下意识闭上双眼,再次睁眼时,古铜色皮肤的女子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把刀身上印刻有古怪花纹的陌刀,笔直捅向他的咽喉。 陈墨水抬手抵挡,被一刀穿透了掌心,锋芒的刀罡瞬间绽开,在那只白净手掌中留下无数细小刀痕。 “看来,你也只会说大话呢。”古铜色皮肤的女子冷笑一声,将陌刀抽出,闪身朝后退开几步。 陈墨水手掌一挥,将鲜血甩去,握拳轻推一掌,一只由鲜血构成的巨大手掌悄然在女子头顶浮现。 女子双目睁大,被一记巨掌拍个正着,胸口闷痛不已,脚下连退,撞到后方的通天柱才停下来。 “你不是纯粹的剑修么,怎会这么深奥的术法?” 古铜色女子显然对这一招感到费解。 陈墨水掌心伤痕浅浅淡去,他攥了攥拳头,淡漠道:“我是纯粹剑修不假,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会术法,我以前有个蛮不讲理的可恶师父,就是不想学,她也会教,所以我还是懂得一些术法的。” 女子重新起身,将陌刀横起,恶狠狠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记好老娘的名字,老娘叫做朱宫!是杀你之人。” 声音飘过,女子的身影竟是在视线中凭空消失。 陈墨水忍不住睁大双眼,神识铺天盖地探测了数十里地,竟是一点也没有探查到女子的气息。 “本命神通么?”陈墨水喃喃自语。 黄沙一卷,有刀罡袭来。 陈墨水扭身躲过,反手挥舞,数十道剑气飞出,打向四周,将黄沙斩断。 刀罡好像凭空出现一般,只是心神迟钝一二,便是铺天盖地落下。 陈墨水手指轻轻叩打剑鞘,一剑递出,一张圆月突兀地挂在天幕。 剑气凝月—— 圆月转动,月华流转。 陈墨水一跃而起,双腿在通天柱上轻轻蹬踏,手臂微弯,心意一动,一道涟漪自剑身落下,驰骋十多里,在地上留下一道丘壑。 浩然剑气下,空间破碎,有奇怪道蕴悄然冒出,奋力修补着周围破碎空间。 有道蕴影响,有些东西便瞧得清楚了些。 陈墨水双目凝聚,观察着远处变化,见那飞舞轮转的黄沙在某处骤然遁停,嘴角不禁弯起。 看似是“消失”,其实是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这个名为朱宫的女子,本体真身应该是一头会变色的蜥蜴。 既然不是“凭空消失”,那便好办了不少! 陈墨水长剑一抬,周身环境陡然变化。 朱宫心中生出不妙,朝后退了一步,这一踏,双足鲜血淋漓。 “找到你了!” 陈墨水一剑递出,天幕、地面、黄沙,不论天圆地方,不论四方东西,四处皆是剑。 这是他的五境大神通——森罗剑象。 即,万物为剑,剑为万物,周身十里,皆是剑象。 五境剑修,绚丽烂漫。 陈墨水眼眸中多出一些红丝,一剑递出,剑势浩荡,方圆千米,剑光闪烁交错。 朱宫一次次缩地成寸,妄图逃出陈墨水的领域空间,可陈墨水招手一抬,便有长剑围聚,压根没有逃生出路。 这一刻,朱宫才明白真正狂妄的人是自己。 一阵惊慌之后,朱宫便恢复了冷静。 她身形一晃,便从原地消失,出现在百丈外。 陌刀一挥,刀罡自天外拖拽一颗流星砸下。 陈墨水手腕一抖,脚下黄沙随着心念冲上空中,变作一道道剑光,顶着流星返回了天外,强行扭转方向,砸碎了大荒的圆月。 瞧见这一幕,朱宫眼目满是血丝。 这天下怎会有如此不讲道理的剑修,又正好让她碰上了。 她右手一张,朝着远处轻喝一声:“鬼车救我!” 陈墨水静静立在天边,环伺四周,并无异常。 “看来,他不打算救你。” 朱宫阴沉着低下头,喃喃道:“你果真是钟情花诡比过我!” 陈墨水双指并拢,正气长剑落入掌中,横向一剑递出。 于是,朱宫眼中,周围天地发生倾斜扭转,山石、树木、河流,全部都倒伏在地。 一座金色剑池,自天落下,长剑一递,犹如一张画轴被撕成碎片。 陈墨水呼出一口浊气,伸手一捞,从剑池中将那把陌刀捞出。 “朱宫是么,我记下了。” 陈墨水将长剑收入鞘中,往怀中送了送,抓着陌刀返回了城头。 城头上的四境修士瞧见陈墨水返回的身影,不由得拱了拱手。 “恭喜陈剑仙,斩化神期大妖,得胜归来!” 陈墨水面色平淡,拎着陌刀落在城头上,将陌刀递到顾玄北面前道:” “是一把好刀,可以送给林厌离。” 顾玄北挑了挑眉头,弹指点在陌刀刀身上,听着刀身的嗡鸣,有些疑惑道:“林厌离是剑修,要刀做什么?” 陈墨水歪了歪头,觉得顾玄北说得有些道理,继续道:“那给她做顺水人情!” 顾玄北轻笑一声:“倒也合适,刀叫做什么?” 陈墨水捏了捏眉心,他记得好像叫…… “朱宫。” 顾玄北眼睛眯起,称赞道:“好名字!” 抬指点在剑柄,将陌刀收入储物袋中,顾玄北抬起茶壶,给陈墨水倒了一杯茶。 “且先说好,你花的时间太久,茶水已经凉了。” 陈墨水点了点头,确实花了不少的时间。 将茶碗端起,碗底传至掌心的温度,让他微微沉默。 “师兄,茶水是烫的。” “嗯?是烫的么?哎呀,我忘记了,刚刚看到你的身影,我心里头欢喜,就不小心又沏了一壶茶。” 陈墨水嘴角勾起,抿了一口清茶芬香。 大师兄总是这么不靠谱呢。 不过,这样……他很喜欢! 第四百零三章 离乡的子女 陈墨水得胜在林老剑仙的意料之中。 百人交战,沐天城赢了很多,但能够像陈墨水这样赢得漂亮的大修很少。 不管是沐天城的本土修士还是外乡修士,只要死在沐天城,都会自发地将一道剑意送去胭脂国。 至于这份剑意会停留在谁的身上,没有悬念,只有林厌离。 李粿手中捏着一封信,这是李竹酒特意用传讯飞剑送来的,信中讲了她即将与林厌离一起远游的事情。 一旁的白清靠着墙面,看着李粿手中捏着的信件,忍不住拍了拍腰道:“城头半月,这封信件被你取出多次,依我之见,看信不如喝酒,来一口?” 白清将脚下酒坛提起,轻轻晃了晃,听着酒坛中酒水哐当作响,惬意地眯起了眼睛:“也不知道林厌离现在走到哪儿了,给我存了多少酒水,没有酒葫芦傍身,最近手都僵了不少!” 李粿看着信件上的寥寥几句,神色淡然地将信件收入储物袋中。 “白清,等你为人父了,才会知晓打开离家儿女信件的幸福。” 白清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郁闷着揭开封条给自己狠狠灌了一口。 李粿伸手从白清手中接过酒坛,嗅了口醇香道:“醉画仙,千魔宗送来的?” 白清摊了摊手道:“每次烟云阁的渡船停泊港口时,都会留下一批酒水,虽然数量不多,但总能过过酒瘾,还是林厌离实在啊!” 李粿颔首微笑道:“林厌离是值得所有人期待的。” 如今沐天城的本土修士大多已经在须臾地界各大部州安顿下来,等未来林厌离举剑一呼,所有的沐天城人都将成为她的助力。 而那一天,也是沐天城人返乡之日。 李粿轻轻将酒坛搁下,“如此美酒,等我回来再饮,记得与我留一口。” 白清轻笑一声,“可莫要死了。” 李粿嘴角翘起,“心中有挂念,如何都死不得。” “待我北去拿一颗化神大妖的内丹,给小竹酒做嫁妆!” …… 寂静的夜里,风一吹,就响起无数的窸窣声。 这些声音来源于凶猛的野兽,一窜而过的飞虫,抑或者是某个蹲在树梢上的少女。 月光透过树枝的交错,在密林中留下无数的斑点,如同萤火虫的尾焰一般美丽。 少女蜷缩在此处蹲了许久,一双眼眸始终盯着远处的营帐,透过树枝的缝隙,她瞧见了几道身影。 “你们说那几个人是不是猴子变的,往林子里头一钻,人就没影了,都是二境修士,对方怎么就有这么多花招呢?” “可不是嘛,听说今天刘五带的队伍碰着那个江晚离了,他娘的,身子一晃,这么大的人就不见了。” “你说,天底下怎么就有这么巧的事,千魔宗的宗主叫江晚离,这个丫头也叫江晚离,你说两个人之间有没有啥关系。” “喂喂喂,这可乱猜不得,那位大人物神通广大,小心你的话被她听了去,明日叫你尸骨无存!” 李竹酒听见远处的谈论声逐渐消停,忍不住搓了搓手,“蹲这么长时间,总算是将那位三境修士蹲走了!” 这支小队她蹲了一天时间,早就摸清楚他们的底细。 人数不多,八个人,五男三女,其中领头的那位女子是一位金丹期修士,其他的都是筑基期,虽然她有自信将那位三境修士拿下,但保险起见,还是等那位三境修士离开后再动手。 一整天时间,她一直躲在树梢上,犹如狩猎的毒蛇,悄悄吐露着舌头和獠牙,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而这个时刻,来了。 李竹酒悄悄从树梢上跳下,几个跳跃钻入灌木丛中,足尖一点,裹挟剑气撞入篝火中。 突然到来的劲风带动火苗蹿起,原本坐在篝火旁打起瞌睡的几人猝不及防被火焰溅了一脸。 “谁?谁敢偷袭老子?” “是你姑奶奶!” 李竹酒轻喝一声,身子一个扭转,手中捏着的一缕剑气凝固在身旁人的咽喉。 闪电般解决掉一人,李竹酒匍匐下身,化作一道寒光掠至另外一个人跟前,刺穿另外一个人的胸口。 果断出手,毫不迟疑,一如沐天城修士作风。 李竹酒长剑抖动,几道剑光闪烁,等篝火熄灭时,营地里头出了篝火的“噼里啪啦”,已经没有了别的声音。 李竹酒转动一下发酸的手腕,略带抱怨道:“真的不够打。” “不够打,我来陪你打上一场如何?” 一道锋锐剑光闪过,将营帐中的帐篷斩成了碎片,从天而降的是一把宽阔大剑。 来的人不是别人,是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柳伯诚。 柳伯诚手指一勾,宽阔大剑返回手中,绑在剑柄处的锁链在地上拖拽出星星火花。 “是不是很意外!” 李竹酒双手从袖中抽出,望着林中缓缓走出的男子,笑眯眯道:“确实,走了个金丹期,又来了个金丹期。” “活捉了你,用你当诱饵将江晚离引出来。” 柳伯诚拎住锁链,右手摇晃起来,宽阔大剑在他手中抡成圆盘,一股强横的力量在剑刃周围旋转,将周围十多丈树木拦腰折断。 “哦,有能耐就试试呗。” 李竹酒身形急退,一记拔剑术将飞来剑光阻下,抬手一压,有数道剑气歪歪扭扭,在空中变化作各种形状,拦在柳伯诚身前。 在她准备与柳伯诚来一场大战时,一道白色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当当地落在李竹酒和柳伯诚的中央。 柳伯诚看见身前的白衣少年,眉头忍不皱了起来。 这位白衣少年,不在情报之中。 “小竹酒该溜喽!” “好嘞!” 李竹酒笑颜绽开,收剑入鞘,灰溜溜跑进林子中,临了还给柳伯诚做了个鬼脸。 柳伯诚看着李竹酒远去,手中宽阔大剑高高举起,“她走?你留下,这样真的好么?我们这边可不止我一个啊!” 说完,林中数道身影走出,皆是清一色的三境修士。 李竹酒平时不太着调,在隐匿身形上差些功夫,大抵是在蹲人时露出了马脚,被落凤山的修士来了个将计就计。 第四百零四章 喜欢 篝火前,尘柯双手揣袖。 林中落凤山修士一字排开。 不谈其他二境修士是否围聚过来,仅仅是林子这双手之数的三境修士,就能让李竹酒喝上一壶。 尘柯正是知晓这个道理,才专门跑一趟,过来将李竹酒换下。 好在李竹酒也足够聪明,知道事情不太简单,并未多做停留。 柳伯诚将宽阔大剑扛在肩头,戏谑道:“用那丫头做诱饵,与用你做诱饵,似乎区别不是很大,不过还是提前问一声你的姓名,免得当了无名鬼。” 尘柯笑道:“就叫我一尘不染,鸣珂锵玉的尘柯!” 柳伯诚:…… 说实话,他有被眼前少年装到,还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 一位少女倒挂在树梢上,身体随着树枝上下左右晃动,双腿夹紧,双手攀住树干,整个人像一条美人鱼一般,随意摆动自己的腰肢,时而摇晃,时而扭转,时而又变成侧卧。 她一只脚吊着,另外一只脚踩踏在树干上,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抛物线。 “砰......啪......” 尘柯抬手挡下少女的膝盖,古波不惊道:“先发制人有时候不是一件好事。” 少女冷哼一声,借着回弹的力道在空中转了数圈落在柳伯诚宽阔大剑的剑背上,朝身旁人低声呢语,“小心些,有古怪!” 柳伯诚将少女放下,朝身旁众人道:“一起上,将此子拿下!” 尘柯眼中闪过欣慰,双手重新收入袖中,“这就对了,不然就显得我太欺负人了。” 少年双手揣在袖中没过几息时间,又将手抽了出来,左手打右手手背,自言自语道:“真是奇怪,揣手会传染吗,不自觉地学起了小厌离。” 其实,揣手对于女孩子来说不太美,这几日他观察了一下,在林厌离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将手收入袖中好像成了风潮。 “回去后,一定要让厌离将这个喜欢改改。” 尘柯嘟囔一声,衣袖一挥将飞至面前的几人扇飞出去,正色道:“可否在此处驻足一日,等我送小厌离出了山林,再与你们交手切磋一番?” 柳伯诚仿佛听错了般掏了掏耳朵,皮肉不笑道:“这位尘柯小哥莫不是当我们都是傻子?” 周围人哄堂大笑。 尘柯跨前一步,将一块小石子踢向远处。 柳伯诚只觉耳旁有风声呼啸而过,抬手摸脸,满手都是血。 尘柯双手摊开,语重心长道:“现在明白了吧,我与你们之间的差距是天上与地下的区别,不要看我现在只是三境,我可以是四境,同样也可以是五境。” 从第一次落入须臾地界,再到这次陪同林厌离远游,他的身体开始慢慢适应这方天地的道蕴,修为恢复得越来越快,甚至可以做到,一念入五境! 尘柯将脚下石子颠起,将声音放低,“像你们这样鲁莽冲过来,万一我没有拿捏好力道,说不定会死喔。” 他偏头看了眼营帐中的尸体,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喜欢打打杀杀,修行到三境属实不易,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未免也太冤枉了一些。” “你们说呢?” 尘柯的话,让这些三境修士脸色倏地一变,低着头深思起来。 眼前少年说的话不无道理,他们本是落凤山弟子,只因被鬼长老看上,就被强行收作鬼奴。 平白丢了落凤山弟子身份不说,还得藏头垢面,如同牲畜一般被圈养在小山头上。 这修的什么仙,反倒不如凡人来得逍遥自在。 柳伯诚面色阴沉,奋力一呼,“你们莫要被他说昏了头,此番任务完成不了,鬼长老同样会要了我等的命,哪边都有可能死,不如选有可能生还的一方!” 这一番话下,所有人抬起了头。 尘柯叹下一口气,手掌微微张开,一杆长枪自袖中落下,蓦然变大。 “在下尘柯,领教诸位道友高招!”长枪一指众人,声音清朗,气势如虹。 尘柯一枪在手,威力暴增,在场众人只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迎面而来,心神一凛,竟有一种窒息的感觉,纷纷运功抵抗,试图抵御尘柯的气势压迫。 枪尖扭转,尘柯将长枪掷出,在数双惊骇目光中,长枪倒插入土,一股狂猛的劲气从枪尖涌出,将土壤掀起数丈高度,轰然炸裂。 尘柯手腕翻转,长枪横扫而出,将数名试图躲避的修士卷了进去。长枪所过之处,鲜血喷溅,惨呼声不断,转眼间,十数人便被尘柯一枪拍在地面。 枪罡阵阵,血腥味在风中就散不去。 林中所有二境修士尽数赶来,看见眼前深壑,皆是心生一股寒气。 尘柯立在沟壑对岸,枪尖指向众人,笑道:“再往前一步,叫你们身首异处,诸位可服否?” 日上三竿,林厌离一行人笔直朝北行进。 虽是白日,但林中仍然混黑,太阳光顺着树叶间的缝隙洒落,斑驳陆离,落到地上。 李裳和秦琨羽二人手持重剑在前方开道,林厌离和李竹酒紧跟其后,以手中灵符驱除周围瘴气。 风安府深林多毒虫,毒虫多了,养蛊人便多了起来。 此去五阳府,毒虫最多,毒性最大,当年江晚离远游至此,便从某位散修手中夺来养蛊术,并借此术养出了一盒“噬心蛊”,蛊虫的神通不必言会,千魔宗五大长老都有体验。 随着太阳越来越烈,林厌离便觉得周围温度高出不少,将身上披肩脱去,一身翠色衣裙与周围林子融为一色。 尘柯依旧是一双雪白袖袍,背着双手行走在林厌离与李竹酒中央,俨然成了一行人的头头。 林厌离走在前面,回眸瞥了尘柯一眼。 昨日夜里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问起尘柯也不说,就是一副眯着眼睛,懒洋洋的模样。 她察觉到尘柯身上的修为入了四境,低声让尘柯少用些灵气,以免过快进入五境,缩短了在须臾地界滞留的时间。 倒不是怕自己没有尘柯保护,走不出五阳府,只是单纯地想和尘柯多待上一些时间。 看得见时,不多看几眼,看不见时就会想念。 简而概之,就是喜欢。 第四百零五章 鬼物娶妻 有落凤山干预,风安府西边的城镇只好排除在计划之外。 从山林北上,一路披荆斩棘,花了五日功夫。 偏离了原来计划好的远游路线,林厌离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心里头还是对落凤山多有抱怨的。 不用尘柯详细诉说,林厌离自己就有去落凤山逛逛的打算,她倒是想看看,落凤山的那个鬼修,是否真有这本事在落凤山地界对她出手。 行于山水,在一片菜花园野歇息时,原本挥剑挥得好好的李裳和秦琨羽,突然长剑横向挥舞,砍得十万菜花将士脑袋乱飞。 十里菜花一战,秦琨羽独战半数,剑气纵横,斩遍菜花将士,亦如书中所记载的万人敌。 林厌离从山林返还,怀中抱着一堆青枣,瞧见菜花园野中的菜花将士尽数丢失了头颅,惊愕出剑。 秦琨羽奋起抵挡,终究技差一招,被林厌离绑在树上,挥鞭抽了一阵,此战过后,少年道心破碎,再无万人敌的称号。 不管是秦琨羽还是李裳,心中都是少年。 林厌离看着园野狼藉,知晓已经无力回天,只好带着秦琨羽和李裳一起前往附近的村庄,寻得那菜花园子的主人,低头认错,赔了些银两。 那菜花园子的主人是一位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见林厌离几人认错态度诚恳,又很舍得给银子,反倒是邀请林厌离几人入房歇息一阵,喝了点解暑的凉茶。 几碗凉茶下肚,林厌离舒坦不少,同庄稼汉子行礼作揖,道了个别后,林厌离一行人返回菜花园子。 此时尘柯原地架起一只小锅,柴火围成一圈,锅中搁置着八角、干叶等配料,闻起来很勾味蕾。 林厌离蹲下身子,用勺子一捞,啥也没有捞着,忍不住抬起头问道:“你们这是已经吃完了,还是没有开始吃呢?” 尘柯手指抬起,指着远处一闪而过的身影,轻声道:“小竹酒说见着几头野兔,抓两只回来打打牙祭,我坐在这儿没有事,就先将汤水烧开。” 林厌离一把撸起袖子,嘟囔一声道:“让李竹酒抓兔子,估摸着今日儿连根兔毛都吃不上,还是我来!” 话音未落,人早就窜到远处。 李裳盘腿坐下,从地上捡起几颗青枣,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下去,满口都是涩味。 李裳眉眼都挤到了一起,脸色变成苦瓜状,微微抬头,他发现察觉到尘柯脸上表情的变化。 再看地上,尘柯身旁有一颗咬了半口的青枣。 好一个尘柯!既然枣子是涩的,为何不直接告诉他?就是故意看他笑话。 李裳挑了挑眉头,木着脸站起身,小步来到秦琨羽身旁,将手中两个大枣塞到秦琨羽手中,笑道:“琨羽大哥,阿离姐姐捡来的枣子可甜!” 秦琨羽满脸狐疑,但见到李裳果断将手中青枣啃下一口,便不再怀疑。 一口啃下,顿觉齿颊留香。 “呸呸呸,好你个李裳,竟然敢阴我!” “我吃着是甜的啊,不信你吃另外一个!” 秦琨羽半信半疑,将青枣搁在鼻尖嗅嗅,怎么闻都感觉像是酸的,鼓起勇气再啃一口,酸得他脸颊忍不住抽了抽。 他将手中的青枣扔掉,板着脸从剑匣抽出长剑。 “李裳,出剑吧!” 尘柯坐在石头上,一双眉眼眯着,心情极好。 林厌离和李竹酒一人拎着一头野兔返回菜花园子,麻溜地将野兔剥皮去骨,扔入锅中煮了一锅好汤。 秦琨羽从菜花丛中钻出,瞧见林厌离和李竹酒的身影后,双眼不由一亮。 他埋着头在地上找了一阵,从中挑出两颗品相最好的青枣,在衣服上擦了擦,送到李竹酒和林厌离身前,谄媚笑道:“枣子可甜!” 林厌离嘴角翘起,笑道:“甜的话,琨羽小弟可以全部吃掉!” 秦琨羽双眸睁大,显然没有想到林厌离不按常理出牌。 林厌离白了秦琨羽一眼,抬指戳在他的眉心,没好气道:“枣子就是我采回来的,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它是什么味道么?” 秦琨羽震惊得朝后退了几步,满是不敢置信道:“你既然知道枣子是酸的,为什么还要采回来?” 林厌离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所谓前人打伞,后人乘凉,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也想把别人的伞掀喽!” 夜里赶路,偶然撞见红光。 林厌离一行人停住脚步,望着远处红光沿着山路走近,纷纷让出道路。 迎面来的是两只大红灯笼,上面绑着红绳,灯笼上贴着两张“囍”字,在灯笼内的烛焰下照印在地上,透着一股子诡异。 提着灯笼的少女,面上戴着半张红色面具,一左一右,刚好能将面具合圆。 少女身后跟着的是四角朝天的红色轿子,抬轿的都是鬼魅,跟在轿子后头的则是一帮敲锣打鼓的山泽精怪,吹着的是喜庆的调子。 李裳面色紧张,剑匣张露半边,仿佛只要队伍稍有异动,就会朝面前鬼物出剑一场。 李竹酒站在尘柯身后,一双灵动的眼睛眨呀眨,脖子伸得长长,俨然一副凑热闹的模样。 秦琨羽不愧是魍魉城世家出身,精怪鬼魅见过不少,面色倒是比李裳平静一些,只是搭在剑柄上的右手,暴露了他心头的紧张。 为首的两位少女一齐抬起胳膊,乐声骤停,那些儿敲锣打鼓的山泽精怪纷纷捧起双手朝林厌离弯腰鞠了一礼。 林厌离点了点头,道了声“恭喜”。 为首的两位少女回敬一个万福,再次招手,乐声重新响起,这支百米长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深山中去,很快就销迹了身影。 林厌离扭头望了李裳一眼,发现他小脸惨白,心魂动荡不安,便抬指点在了他的眉心,以一缕浩然正气将他的魂魄安抚下来。 凡人没有修行者魂魄牢固,碰到这样的鬼物,肩头两捧火苗容易被阴风吹灭。 幸好李裳有真气护身,不然距离迎亲队伍这么近,难保不会大病一场。 为了保险,林厌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丹药喂入李裳口中,正色道:“像这样的迎亲队伍,以后你们行走山水时撞上了,切记让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我们能打得过,也不能随便欺负人家嘛!” 第四百零六章 礼道周全 李裳吞下丹药后,身体渐渐缓和过来,一行人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继续沿着山道赶路。 那迎亲队伍远去后,在一处湖泊处停顿片刻,不到一炷香时间,这支队伍又多出不少身影。 湖泊中攀爬上岸的水鬼,从树梢跳跃飞来的老袁,山中精怪之物最多,给队伍添了些热闹气。 一只头发长过膝盖的女鬼,缓缓从树上落下,来到大红轿子旁,高声喝道:“起轿,送新娘子入府!” 队伍敲敲打打,在深山老林中越传越远,行了一些时间,来到一处铁索浮桥。 走过浮桥,周围景象焕然变化,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立在前处,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府邸两侧,站满身着鲜艳衣衫的丫鬟仆役,他们看到迎亲队伍,纷纷躬身行礼,口称“恭迎夫人入府”,一派喜庆热闹景象。 队伍往前,在府邸大门前停轿,八抬大轿中,一只粉若碧藕的芊芊玉手掀起帘子,搭在身旁女鬼手臂上,缓缓走出轿子。 “走吧。” 声音娇柔悦耳,让人听着心神为之一荡。 女鬼点了点头,扶住新娘子的手臂,两个红衣丫鬟立马跑到跟前,小心扶起披霞,跟在新娘身后,小步迈入府邸中。 高堂之上,新郎长相俊逸,气质不俗,向前来将新娘搀扶至堂中,与周围宾客推了推手中酒盏。 与来客寒暄过后,他牵着新娶夫人,悄然来到门前,问起迎亲车伍前的两位少女。 “你们来时,可是遇见了什么人?” 高挑挺拔的男人面上严肃,对此事很是在意。 两个少女不敢隐瞒,将来时遇见林厌离一行人通通告诉给眼前这位府君大人。 这位府君大人,赔笑地拍了拍新娘的手道:“路过的是位故人,我去去就回,定不叫夫人多等。” 新娘温柔体贴,只是轻声道了声:“一路小心”。 这位府君周身境界展露,竟是那四境元婴期修士,一路乘风山间,很快在一处山脚追上林厌离一行人。 高挑男子一身喜庆袍子,站在月下枝头,一双眼眸骤亮,轻喝一声道:“来者即是客,既然路过此地,江前辈,为何不敢上府一续!” 男人的到来让林厌离微微发愣,她将脑中记忆翻了个遍,才恍然地小手一拍,“是你啊,那只小鬼!” 当年江晚离远游西域时,一路游山伴水,似这般鬼魅见过不少。 将噬心蛊炼制完成后,江晚离行至一处名作‘老蝎沟’的地方,遭遇百鬼夜行,无数鬼魅相互吞杀,人间惨象,触目惊心。 江晚离从“老蝎沟”脱身时,随手救下一只名作杜谟的小鬼,那个小鬼,现如今就是面前这位身着红袍的高挑男子。 “一晃几百年,江前辈变了许多,莫非江前辈身上的独特气息,当真难以识辨出来!” 林厌离摸了摸脸,确实时间不留人,她虽然是江晚离的转世身,但脸蛋比江晚离要精致得多,大概是因为幼时吃得好一些的原因? 林厌离摆弄了一下额前青丝,抬起头,目光认真道:“所以,现在将我拦下是为了?” “今日晚辈成亲,请前辈一块去吃个喜宴!” 林厌离恍然大悟,指着深林道:“原来那支迎亲队伍是你的!” 杜谟点了点头。 林厌离面色为难道:“我们现在正赶路……” 李竹酒猛然一拍肩头,打断林厌离的话,双目澄亮道:“要去!” 喜宴,吃席。 她抬起头认真道:“我要坐最会喝酒的那一桌,那些人光喝酒去了,没人跟我抢菜。” 杜谟自枝头跳下,呵呵笑道:“小姑娘可以单独一桌!” “不行!”李竹酒摇了摇头,“那多冷清!” 林厌离偏头望向尘柯,“那就一块去坐坐?” 尘柯微笑道:“远游嘛,多些经历也是好的。” 就这般,一行人跟着杜谟一起去了府邸。 林厌离从杜谟空中得知,当年江晚离远去后,他便一直隐在山水中修行小,正巧胭脂国新君继位,册封一些山神水伯,他也借着这股东风成了此处地界的山神。 杜谟今夜娶的夫人,本是胭脂国金陵人士,后来因为家中变故,跟着叔父来到风安府谋生,路过此地时,被精怪侵扰,杜谟现身打杀了那些精怪,与这位姑娘结了阴缘。 后来,日子安稳后,她经过杜谟的同意,拿着山神金印去城隍庙求来一张金册,苦守六十年等到寿终正寝后,脱去了凡人肉身,化作鬼魅,又在城隍庙中受了二十载的香火,才稳住魂魄,得以嫁入府君宅邸,成为山上佳话。 今日,正是二人的结亲良日。 林厌离在进入府邸前,特意交代了杜谟,让他不要泄露自己的身份,免得江晚离的响亮名声吓跑了府邸中的宾客。 杜谟含笑点了点头,将林厌离等人安排在边角,五人一桌,倒也不显眼。 一行人只有尘柯能喝酒,其他人喝的都是清茶,以茶代酒,说些祝福话语。 李裳捧着清茶,一双眼睛时不时投在新娘子身上,心里头藏着事。 白日青天,宴客都已经散去,林厌离一行人也打算继续北行了,临了她找杜谟要了两坛酒水。 一坛是给白清的,另一坛是帮李竹酒要的。 杜谟一听是给五境大剑仙带酒,果断带着林厌离和李竹酒去酒窖挑了酒香最浓郁的两坛。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杜谟牵着他的夫人站在府邸门口目送林厌离一行人远去。 漂亮女子久久出神,喃喃道:“真是一位奇怪的仙家。” 杜谟愣了愣,对自家夫人说的话有些不解。 这位凤冠霞帔的女子手心一直攥着,等林厌离的气息在山野中彻底消失,她才缓缓张开右手。 那是一张金色的符箓,符文玄妙,上书“厌离敕令,浩然正气在此!”。 杜谟面色严肃,握住自家夫人的小手,正色道:“夫人,你制备一个香囊,将符箓放于香囊中日日佩戴,有此物在,便不怕烈阳暴晒。” 女子有些惊讶道:“这么神奇!” 杜谟携女子庄重地朝山路鞠了一礼。 “确实是奇怪的仙家呢!” 林厌离行走在山道间,扭头朝身后瞥了一眼。 投之以酒水,报之以符箓,一礼还一礼,很是周全! 第四百零七章 林兮风也难 时光似水,一晃匆匆流年。 稷下学宫中,林兮风缓步行在长廊内,路过学子瞧见这位君子,纷纷停步作揖施了个礼。 作为观海书院中最年轻的君子,林兮风在一众祭酒眼中,是极有希望飞升灵界。 为此,观海书院的大祭酒,为了增加林兮风的履历,派遣他前往云霖书院担任文科学长。 一为观海书院的建设,给胭脂国新建的云霖书院添一份底蕴。 二为监管北方的战事,协调贤人吴庸安顿难民和胭脂国防线的布局。 书院中一位阴阳家的大修推算演化天道,察觉沐天城时间所剩无几,大荒凶兽入境只在这一两年之间,局势紧迫,喜欢清冷的林兮风不得不为大局着想,同意了大祭酒的请托。 大荒的道蕴已然侵入须臾,那个枯朽的天道品尝到须臾地界的欣欣向荣,连天象都变得诡谲怪诞起来。 观海书院坐观各地天幕,集天象、地理、星空于一身,首当其冲成为怪诞天象的首位受害者。 明明是酷暑季节,文海洞天内却是下起鹅毛大雪。 长廊之中,林兮风看着庭院的大雪茫茫,停步站了些时间。 雪越下越大,鹅毛般飘零而下。 忽而,雪停了。 林兮风抬头看去,天穹中一颗耀眼的太阳高悬,火红的烈日散发出炽热的温度,将大地照映得通亮,白雪消融,化雪为雨。 “天象真是越来越怪了。” 林兮风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油纸伞撑开,踏足迈出长廊,前往稷下学宫的门府。 今日,他本在洞府内著书,同事送来传讯飞剑说是有家乡的故人到访。 他的故人不多,家乡中的更少,就算没有说明身份,也猜测到来的人是谁。 大雨滂沱,一双布鞋踩踏在水洼中,溅起阵阵涟漪。 稷下学宫的门府外,一名身穿灰衣的老者立于雨帘中,神情严肃,眉宇间带着丝丝焦虑。 见到林兮风的身影后,快步走到身前,枯瘦的手掌一把捏住林兮风的手腕,焦急道:“兮风,你那个喜欢打秋风的爹来了,快些去将他打发走,我那些宝贝可经不住他的摧残。” 林兮风伸手将老者右手扒下,将纸伞收入储物袋中,神色淡然道:“郑老放心,这次不会拿你东西。” 被称呼为郑老的老者搓了搓手,指着远处的屋子,“不管如何,还是尽早打发走好!” 林兮风哑笑一声,来到房前,朝中探望一眼。 如他所料,这次来的是两人而非一人。 屋内,林韩之站在柜子前,怀中抱着一只瓷瓶,盘了一阵,叹息着将瓷瓶还了回去。 陈清芝坐在太师椅上,手持茶盏,轻啜一口,瞧见林兮风的身影,笑着搁下茶盏。 林兮风走入房中,来到陈清芝面前行了个礼。 “母亲。” 陈清芝点了点头,林兮风走至林韩之身后唤了声“父亲”。 林韩之背着双手,转过身,脸上严肃的表情在看见林兮风后变得缓和起来。 “这么久了,也不回去看看你的母亲。” 话语中带了一些抱怨,并未有责备。 林兮风沉默片刻,开口道:“学院事务繁忙,有些抽不开身。” “哼,臭小子,我看你是不想回家吧!”林韩之话语逐渐变得犀利。 林兮风面色淡然道:“都说事务有些繁忙。” 陈清芝见二人有吵架的苗头,赶忙将林韩之拉至身旁坐下,责备道:“好不容易来此见兮风一面,你就不能收收脾气?” “哼,这臭小子,老是挤兑老子!”林韩之冷哼一声偏过头,表情瞬间变化,冲陈清芝笑着,“夫人有理,咱不吵架!” 陈清芝眼中满是柔情,温声道:“兮风,半年前我和你爹来过一次观海书院,那次你在洞府中为复圣著书,我们怕打搅你,便没有知会,这次听说你要去云霖书院担任学长一职,特地与你父亲一起过来见你一面,同你交代一些事。” 林兮风原地站立,微微低头。 半年前,林韩之和陈清芝来过观海书院,从沐天城带回了白泽搜山图,这件事,他是知晓的。 但他并没有去深究此事,只当自家爹娘得了一场机缘,平白收到了一份功德。 至于自家爹娘为何会前往沐天城,权当自己这个不靠谱的爹心血来潮,想要故地重游,再次体验一次异域风光。 林韩之见到这一幕,没有好气道:“哼,这臭小子,真是书读得脑袋都不灵光了。” 陈清芝见林兮风一副严肃正经的模样,笑着摇了摇手,道:“不是什么要紧事。” 林兮风点了点头,在房间偏侧坐好,很快有两个书童模样的男孩端来茶具,给这位名气响亮的君子大人倒了一杯茶。 林兮风捧起杯盏,浅抿一口,动作行云流水,举手投足皆透露着优雅。 陈清芝将手中茶盏放下,眼中凝聚出一丝庄重,“儿啊,你如今已经贵为观海书院的君子,有些事情确实顾全大局,虽然身份落差大,但有些事该操办还是要操办,不能办大的,就办小的,这么长时间了,应该给人家一个交代。” 林兮风眸中闪烁一抹疑惑,随即归于平静道:“母亲是什么意思?” 林韩之与陈清芝对视一眼,会心而笑。 这小子还搁这装呢! 林韩之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直接进入正题,“知道你与那姑娘身份参差大,世人或许有所不容,你不让外人知晓,我们可以理解,但家乡那边总得给个交代吧,我这边的人都死绝了,你娘亲那边还有人在呢!” 陈清芝柔声道:“你那几个舅舅和姨子为你的婚事操心得很,这些日子又给你择选了不少姑娘,现在将事情挑明了,也算是给他们一个交代,你若是同意,我便将他们叫去广陵山,摆上一桌宴席,同他们说明此事,以免叫他们还为你婚事操心。” 林兮风听完,满脸糊涂,他伸手捏了捏眉心,不解道:“听你们这么说,好像我已经寻了另一半的良人。” 他这些年不愿意回家,一是与林韩之脾性相克,二是因为母亲那边催婚得厉害,索性关门住在书院里头,埋头做学问。 林韩之脸色臭了起来,将茶盏摔在了地上,面色不善道:“林兮风,老子可没教过你婆妈,行事怎变得如此拖沓,还是说你想提起裤子不认账,舍了那对母子不要,成全你个萧逸君子的名声?” 林兮风只觉一阵头疼,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学问不过关,竟是连自家爹娘的话语都听不懂了。 “所以,你们口中说的那位姑娘到底是?” “到这一步还要装愣,还有何人?自然是千魔宗江晚离!” “啊?” 林兮风突兀地抬头瞪圆双目,喝入口中的茶水一时不知如何咽下,端杯也不是,搁在桌上也不是,等到心情平复了些许,喃喃自语道:“不能啊!” 第四百零八章 夫人女儿 林兮风埋下头,茶盏顺手搁置在桌上,手指捏了捏眉心,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与江晚离确实是旧识,但这件事连观海书院的人都鲜有人知晓,自家爹娘是从何处得知来的,就算他与江晚离有一点儿关系,这又与提裤子不认人有什么关联? 母子?什么母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实在想得头疼。 林兮风深吸一口气,表情严肃道:“我确实与江晚离有些干系。” 林韩之与陈清芝对视一眼,欣慰地点了点头。 还好,他家儿子不是始乱终弃的斯文败类,虽然嘴硬,但终归还是认了。 林韩之手掌一挥,将地上的碎瓷片捻作齑粉,郑重其事道:“我知道江晚离不太好对付,但还是想请你给她书信一封,阐述我与你娘亲的态度,男女之事嘛,看对眼就行了,你们之间的事,我们是同意的。” 陈清芝微笑道:“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她带小厌离来广陵山住上几天。” “等等!” 林兮风心中已经彻底凌乱,什么君子礼仪,通通抛至脑后,起身在房中转了一圈,语气急促道:“什么男女之情,什么小厌离,我什么都听不明白。” 林韩之双手一摊,面向陈清芝,摇头哼了一声,道:“果真与萧老哥说的那般,这小子嘴巴硬得厉害,就该将小厌离拉到他面前,叫他哑口无言!” 林兮风头皮发麻,平时文章争议,他以一己之力,舌战群儒,丝毫不落下风。 今日在自己爹娘面前,三头两语,他竟是落入下风,就像是一位沉浸拳法多年的老武夫,拳头打在棉花上,丝毫使不上气力。 陈清芝无奈地叹了口气,“老林,将留影石取来。” “臭小子,你真是有能耐!”林韩之吐出一口浊气,从袖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留影石,朝中注入一缕灵气。 林兮风凑身看去,只见留影石中灵光闪现,一位少女出现在眼前。 女孩扎着一个双丫髻,十一二岁的样子,生得娇俏伶俐,一张脸蛋白皙红润,乌溜溜的杏眼,弯成了月牙状,唇瓣殷红饱满,鼻梁挺拔,与他记忆中的江晚离如出一辙。 “林厌离,你的女儿,我的孙女,你是他的爹!血脉相连,我已亲自验证!” 林兮风瞳孔紧缩,目瞪口呆地盯着留影石里的女孩,半晌,喃喃道:“不能啊,不对啊,我记得我没有啊……” 每一次江晚离远游来南极礁州,都会寻他喝酒,莫不是酒后乱性? 不,不对,自己的酒量极好,每次江晚离找他喝酒都没有醉过。 那就是江晚离领悟了新的道法,神不知鬼不觉地篡改了他的记忆? 有几分可能,但不大。 若不是真的,自家爹娘又怎会千里迢迢从广陵山赶来文海洞天向他说明此事。 平时从不翻阅山水邸报的林兮风,在这一刻,觉得自己与整个修行界有着一条宽厚的代沟。 陈清芝将留影石收起,见自家儿子的反应这么大,心中的猜想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虽然不知道你与观海书院有着什么样的布局,既然她愿意入林家,我们断然不能亏欠人家。” “你这次前往云霖书院,等那边的事务安顿好后,希望你能带着江晚离和小厌离回家一趟,这不仅是给我们一个交代,同样的也是给她一个交代。” 林韩之从陈清芝手中接过留影石,单手负在背后闷闷地道:“小厌离再养几年就是大姑娘了,到时候想要弥补,会很难,不管如何,你都应当亲自前往千魔宗一趟,明里暗里,都应该去。” 林兮风苦笑一声,似乎在自家爹娘眼中,自己成了一个抛妻弃女的负心人。 “我知道了,我后日会启程前往金陵,等我安稳下来,会亲自奔赴千魔宗一趟。”林兮风揉揉眉心,精神已经有些疲乏了。 陈清芝点了点头,将一只储物袋塞入林兮风的手心道:“这是广陵山的一些特产,你自己留一些,剩下的带去千魔宗,亲手交到江晚离手中,物不在贵贱,在于心意。” 林韩之背着双手,慢悠悠走至门口,淡然道:“小厌离喜欢你家老师的书,记得帮她捎上几本,我与你娘亲要去南边给一位故人拜寿,等寿辰结束,会亲自赶赴金陵,你若是舍不得面皮做此事,那便由我与你母亲来做!” 林兮风听到这话,头比两个大,沉默片刻,应道:“记下了,会去的。” 二位老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对儿子并不挂念,挂念之人远在胭脂国。 目送爹娘离去,林兮风皱起的眉头舒展开,问起身旁书童,“小牧,江晚离的事,你知道么?” 门口书童微微一怔,压低声音道:“先生,您怎么问这个?” 小书童摊了摊手道:“先生,这件事外头都传遍了,光是山水邸报就发了四期,如今的山上山下,都知道您的夫人和女儿。” 林兮风面色一黑,“这么大的事,你怎不告诉我!” 小书童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先生,您一直都在洞府中著书啊,平时送您洞府去的山水邸报都没有翻阅过,我们索性就不送了。” “这……” 这大概就是平日不看山水邸报的坏处吧。 小书童望了望四周,见四周无人,贴在林兮风耳旁道:“先生,偷偷告诉您一件事,现在山上有一本书很火,是写您与江晚离的,名字叫做《君子美人》,上次弟子去买没有买着,若是先生出马定然能将此书收入囊中。” 林兮风双目骤然放大,一阵头晕目眩。 今儿给他带来的“惊喜”,比以往百年都多! 今年是本命年?今日是本命日? 是命中逃不脱的劫难? 小书童扭扭捏捏道:“先生若是购得此书,可否借于学生参读一二,学生对这方面还是挺感兴趣的……” “先生,先生您怎么了?” “先生,您说说话呀!” “先生……来人呀,林君子晕倒了!” 第四百零九章 灯影客栈 临近五阳府,林厌离一行人到了一座山神庙。 这间山神庙已经荒废多年,庙外长满了杂草,门口石阶满是尘土,已经许久未有人踏足过。 庙内供奉的山神塑像已经破碎,碎片零散地铺在弥散着腐败气息的木架子上,显得十分凄凉。 林厌离在此驻足片刻,手中捻着香,诚心地朝眼前的破败山庙拜了拜,最后将点燃的香烛搁置在破碎塑像前头。 以前江晚离发过誓,行走山水,遇见庙宇必然会入庙祭拜香火,即使是破败的庙宇。 尘柯站在林厌离身旁,从外头捧来泥土,在架子前捏作香炉模样,取来三根短香拜了三拜,李裳、李竹酒、秦琨羽三人循规蹈矩,学着尘柯的模样纷纷上了一炷香。 林厌离一行人将庙宇收拾一阵,倒塌的柱子重新立起,破了大洞的屋顶用木板修缮,坍塌的墙壁用土灵术法重新构建,简单整理一下,虽然依旧残缺不全,也能遮风挡雨。 尘柯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木箱,将山神塑像的碎片拾起,搁置在木箱中,重新摆在木架上。 做完这些,一行人继续朝北出发,越过五阳府的界碑,正式进入了落凤山管辖地界。 山林之路,靠山的一侧生满了茅草,另一边有一些山楂野果。 李竹酒用茅草给自己做了一个简单的斗笠,又择下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 斗笠青衫,葫芦挎刀,人间游侠,惊鸿客! 黄昏时刻,在一条溪流边上见到一座宅邸。 红墙青瓦,檐角飞翘,走近些能见到朱红大门上印刻着两只瞳眸骤亮的异兽。 屋檐下挂着一块招牌,上面写道:“灯影客栈”。 林厌离几人相互瞅了一眼,唏嘘不已,在这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居然能见着客栈,这可真是一件稀奇事。 天色昏暗,几人不想露宿荒野,向前敲了敲门。 朱红大门打开一线,一位眼角狭长的妩媚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腰肢扭动着迈过门槛,走到众人身前施了个万福,“奴家虞符,虞是虞度的虞,符是符箓的符,称呼我为虞夫人或是符夫人皆可,几位客人可是在本客栈下榻?” 林厌离眼睛眯起,“不知价钱是如何算的,太贵可住不起。” 虞夫人轻笑一声道:“这就要看是山上的住法还是山下的住法。” “这有何讲究?” “山上十块灵石,山下一百两银子,各有各的不同之处,客人可以自行体验。” 林厌离翘起嘴角,麻溜地将一只储物袋递到虞夫人手中,伸出五根手指,“五间山上的!” 虞夫人摇了摇头道:“客人,今日山上只有三间房了。” 林厌离掰着手指分了一下,“我和小竹酒两人一间,李裳和秦琨羽两人一间,剩下一间给尘柯。” 尘柯爽朗地笑了一声道:“两间便可以了,只是过夜一晚,挤一挤也不错!” “行,那就两间!” 林厌离将储物袋拿了回来,从中掏出二十块灵石,拨至虞符手中。 虞符讪笑一声,五根手指一起摊开道:“客人,咱们客栈是按人头收费。” 秦琨羽听到这话,眉头忍不住挑了挑,“我敲,这么黑!” 虞符并没有生气,眯着眼睛笑道:“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最后,林厌离一行人还是住进了客栈。 偌大的庭院四座阁楼,林厌离一行人住在东边。 庭院中人不多,西边的亭子内坐着一位白衣公子哥,瞧着修为在三境与二境之间浮动,应该是一位刚突破至金丹期的修士。 距离白衣公子哥不远处,有三个壮汉,各自抱着刀,身上的修为波动不高。 林厌离坐在台阶上,瞧着前头伙房的炊烟袅袅,目光停在庭院大门后头的老者身上。 老人拄着拐杖,坐在石凳上身子挺得笔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令人不敢小觑。 他的身旁有一个丫鬟,腰间长剑,手中捧着托盘,为老者奉茶。 老者是凡人,一身的气势却是那些修行者还足。 林厌离摸了摸下巴,猜测起老者的身份。 一身玄衣锦服,不太显眼的袖子处绣了一只孔雀。 此人估摸是胭脂国三品以上的文官。 老者见林厌离一直打量着自己,笑着朝林厌离招了招手。 林厌离伸手指了指自己,嘴巴微微张开,见老者点了点头,才挪动屁股来到老者的身前。 李竹酒双眼透亮,拍拍屁股跟在林厌离身旁,走到丫鬟身前,张开右手,“渴死了,给我来一杯。” 腰间悬剑的丫鬟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给这位小姑娘一杯也无妨。” 李竹酒喜滋滋地接过茶水,一口饮下,脸颊憋成苦瓜色,“呸呸呸,这茶水怎么是苦的。” 老者眯着眼睛笑道:“这茶水里面加了些滋养身躯的药材,不太好喝。” 李竹酒吐了吐舌头,抱怨一声道:“你这个老爷爷这么喜欢看人家的洋相嘛!” 林厌离弹了下李竹酒的脑瓜子,一本正经道:“是你自己要茶水喝,还能怪到别人身上?” 李竹酒愤愤道:“还不是这黑店,十块灵石的人头费,居然连茶水都没得喝!” 老者笑呵呵道:“这家客栈确实不会单独设置茶水,你要是渴了,去那边的大堂,会有影子给你端茶过来。” “妥!” 林厌离望着眼前的老者,开口道:“老先生似乎对这里很了解。” 老者点了点头,“每次从这里路过,都要在这里留宿一晚,一来二往,就与客栈老板相熟了。” “老先生,您刚刚说的影子?” 老者摸了把胡须,手中拐杖指向大门上的屋檐,“你们刚刚进来时有看到屋檐上的牌匾吧,灯下影、黄粱梦,一躺便至天明,这家客栈的主人是位五境大修,大神通可通入梦境,丫头,今夜你可以做个好梦喽!” 林厌离唏嘘一阵,修行之人境界越高,做梦的概率就越小,她去了一趟沐天城,身负沉重剑意返回胭脂国,就再也没有做过梦。 如果这家客栈真能让人大梦一场,倒也不枉灯影之名。 第四百一十章 只是因为小厌离喜欢 夜幕悄然而至,一道妙俏身影悄然走过长廊,来到一处门口悬浮冥火的房间。 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面上带着半张面具的男子。 他的头发随意披散在后背,整个人慵懒而随性,斜靠着软椅之中,手中端着一只长烟斗,轻轻吐出一口淡青色的烟雾。烟雾缭绕,遮住他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邪魅与不羁。 女子走入房中,施了个福礼道:“主人,时辰到了。” 男人双腿交叉,从软椅上端坐起身,大手一张,无穷尽的黑雾自身上弥散出去,将整座灯影客栈包裹。 “这一次,看有几人能走出本座的黄粱梦!” 山野寂静,远处传来几声老鸦叫唤,客栈中人仰八叉,呼吸平稳,皆已沉浸入梦乡。 这时,有一道身影悄然入房,周身云雾缭绕,在女子身旁稳住身形。 来的是一只浓妆艳抹的女鬼,她瞥了地上的女子一眼,朝高台上的男人拱了拱手道:“见过魂梦散人。” 男人手中的烟斗敲了敲,狭长的眼眸微微张开,瞧见台下的女鬼么,淡漠道:“落凤山的道友来此有何贵干?” 浓妆艳抹的女鬼笑得胸脯乱颤,娇媚的嗓音透过喉咙发出,令人骨酥肉麻。 “我家主人想请魂梦散人帮个小忙。” “稀奇啊,落凤山的鬼道友会有求于我?” 眼眸狭长的男人,吸了一口烟斗,将青烟吐作云团模样,颇有玩味道:“报酬呢?” “主人说,报酬自然会让散人满意的。”浓妆艳抹的女鬼闻言,嘴角挂着妩媚迷离的笑意。 她莲步款摆,婀娜妖娆,纤细腰肢和丰满胸脯若隐若现,惹得人遐想连篇。 她扭动着腰肢,走上高台,缓缓抬起修长玉颈,伸出两指捏住他宽大袖袍的衣领,慢慢将其扯开,露出里边白皙结实的胸膛。 “只要散人将今日黄昏时进入客栈的几人交于妾身,您想要的东西,明日就会送来,不仅如此,今夜妾身也是您的。”女鬼俯下身子,在他耳垂上亲昵,舌尖舔了舔唇瓣,娇滴滴道。 “有趣!”魂梦散人轻笑一声,伸手搂住柳腰,饶有兴致道:“你是想让本道君丢了几百年信誉,将灯影客栈的客人交于你手?” “不不不,散人说错了,他们只是在客栈门前路过,不曾进入客栈,只要您不说,我不说,世上还有谁知道?”女鬼毫不掩饰眼中狂热,嘴唇贴在耳旁,“散人,长夜漫漫,还是不要虚度时光。” “我们都是成了精的老鬼,何必这么心急呢!” 魂梦散人嘴角勾起,喰笑一声道:“现在的落凤山都不讲山上的规矩了,你们不要脸,本座还要点脸面,你们宗门那个老鬼当了个太上长老就真以为自己站在了天幕之巅了?” 伸手一把将女鬼脖子捏起,扔在地上,戏谑道:“当真以为我隐居于此就不知道山上秘闻了,今日来的两个丫头,一个名为林厌离,身份有多种猜测,现在山上人一致认为她是林兮风和江晚离的女儿。” “至于另一个,叫做李竹酒,是那沐天城绝顶剑仙李粿的女儿,你们落凤山有多大的能耐,能扛得住这位剑仙几次问剑?” 女鬼听完男人的话,瞳孔放大,不敢置信道:“不可能,那明明是江晚离的转世身,我家主子断然不可能骗我们!之前我家主子在金陵还见过她……” 魂梦散人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们那个老鬼不会以为自己玩得过江晚离吧,莫不是因为她在修行界淡漠了许久,你们就忘了她的可怖,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笑罢,他收敛神态,凝视着下方的女鬼,一字一句道:“给本座滚出灯影客栈,莫要在这处地界做多余的事情,否则,莫怪本座不给落凤山留情面。” 女鬼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朝着眼前男人拱了拱手,旋即转身飞快地逃离了这处大堂。 背着身子,女鬼娇艳的脸庞浑然挤在一块,恶毒的眼神怎么也藏不住。 在心中咒骂了男人一番,女鬼飞身跃上阁楼屋檐。 就此离去? 断然不可能! 神识扫过,很快发现睡在屋子里头的林厌离。 女鬼咧开嘴角,露出一嘴尖锐利牙。 “找到了!” 女鬼周身一卷,整个身子如利刃一般窜出,所去的地方,正是林厌离所在屋子的窗户。 端坐在屋内抽着旱烟的男人嘴角不禁勾起,冷笑道:“真是自取灭亡。” 狂风席卷,女鬼一身黑雾犹如衣袍一般瑟瑟抖起,破开窗户,迎面来的是一杆银色长枪。 守在屋子内的,正是尘柯。 尘柯一双金色眸子盯着窗外的女鬼,手腕轻轻一翻,银色长枪化作流光飞射而出。 嗖~~ 银光划过空气,带起一阵刺耳的啸声。 女鬼身体一僵,一股钻心刺骨的疼痛涌上脑门,令她险些坠了下去。 打不过! 女鬼心中一震,赶忙祭出一件防御灵宝,随着一声翠鸟轻啼,裹挟着黑雾遁出客栈。 遁行一炷香时间,女鬼逃出这处地界,脸色苍白难看,身形近乎透明。 “那是何人,竟是一枪磨去了我两百年道行,幸好有主人赐下的灵宝!” 女鬼拍了拍胸脯,心悸不已,听见身后传来风吹叶子的“沙沙”声,猛然扭过头颅。 一只大手盖在她的面上,只听淡漠的声音传入耳中。 “敢在本座客栈动手,谁给你的勇气,落凤山的那头老鬼么?” 女鬼瞳眸放大,惊声道:“魂梦散人,你不能杀我,你若是杀了我,我家主人断然不会放过你!” “真是个笑话。” 男人手掌一捏,将女鬼三魂七魄擒入手中,面朝尘柯笑道:“落凤山不尊山上规矩,本座拨乱反正,不知道友可否还满意。” 尘柯蹲在树上,金色的眸子盯着男人掌心,“给她一条投胎转世的机会。” 男人微微一怔,笑道:“没想到道友还是个‘好人’,既然如此,便给她一个轮回的机会吧。” “我可不是好人。”尘柯摇了摇头,“我会这么做,仅仅是因为小厌离喜欢。”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上山 黄粱一梦,春秋已过,人世沧桑,物是人非…… 一夜犹如梦回过去,林厌离站在时光流水中将江晚离的经历看了个遍。 从小渔村的孤苦丫头,成为千魔宗显圣魔君的弟子,弑师成为千魔宗的宗主,梦中一晃几百年时间在现实不过匆匆一夜。 林厌离挠了挠肚皮,起床伸了个懒腰,围着大床转悠两圈,感觉脑袋格外的灵光。 “十块灵石,花得值!” 林厌离瞥了眼床上的李竹酒,又将目光落在窗户上。 怪了,这窗户怎么破了? 懒得多想,林厌离拉开房门,发现李裳站在长廊上挥剑。 “李裳小弟,昨夜睡得如何呀?” 李裳停下动过,望向林厌离的眼中带了一丝心虚。 昨天夜里,他做了一个妙不可言,又十分荒诞的梦,荒诞到他有些不太敢直视他的阿离姐姐。 “还,还好。” 林厌离靠在墙边,唏嘘道:“这位五境大修士的神通真玄妙,以后路过的时候,一定再来体验一把!” 李裳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迎合林厌离的话,点了点头。 门嘎吱一声响起,白衣少年自房中走出,微笑着看着廊上少女道:“昨夜可还睡得安稳。” 林厌离望向尘柯,咧着嘴巴竖起了大拇指。 这时,有脚步传来,三人一同将目光投向楼梯入口,那里有一道黑色身影缓缓出现。 黑影是一位女子模样,身材修长,体形窈窕,周身裸露在外的皮肤皆是漆黑一片,没有猜错的话,来的是昨日老者口中提起的影子。 “叽里咕噜……” 影子口中念叨着什么,将托盘搁置在林厌离的脚下,快步去了其他楼层。 林厌离低头,看到托盘中放着五颗辟谷丹,不由抖了抖嘴角道:“这灯影客栈,可真是抠啊。” 尘柯笑道:“毕竟只要十块灵石,也不能要求太高。” 收拾整齐,林厌离一行人下了楼,那位名为虞符的漂亮妇人手持一把扫帚,轻轻挥扫着庭院中的落叶,看见林厌离一行人,笑着施了个福礼。 “几位小客人昨夜睡得可还好?” “还成,不算坏!对了你这儿卖酒水么?” “灯影客栈的魂绕酒,一壶百块灵石。” “打个折,给咱来两壶。” 林厌离讨价还价一阵,最后以一百八十块灵石买得两壶,一壶装入酒葫芦中,另一壶给了李竹酒。 虞符见林厌离的酒葫芦哐当作响,已经积蓄了不少酒水,不免好奇道:“小客人似乎不喝酒,为何积攒这么多酒水。” 林厌离嘴巴咧开,故作神秘道:“白清,诗剑仙白清你知道吧。” 虞符捂唇笑了一声,“谪仙人,醉仙人,天下最高诗仙人,大江东去奔流水,裹挟诗篇斩化神,名气极大的白清剑仙,自然是知道的。” 林厌离拍了拍酒葫芦,满脸自豪道:“这酒水,就是为他准备的!” 虞符心神激荡,一副欣然往之的模样,吩咐着影子又送来一坛好酒赠予林厌离,说是给白清剑仙买醉。 白嫖的酒水不要白不要,爽快接下,同这位美丽妇人道声谢。 离开灯影客栈,走上一日时间便进入了落凤山所管辖的地界。 抬头,远处有阵法笼罩,犹如一只琉璃大碗倒扣在群山之间,凡人看不见的道蕴在太阳光下散发着五彩神光,令人生畏。 李竹酒瞧着远处的禁制,称赞道:“好威风啊,小厌离,你家千魔宗跟它一比,一下子就落入了下风!” 林厌离撇了撇嘴巴,宗门的论处又不是面子功夫,若是按照表面来排序,丹霞宗就是大宗第一。 落凤山列数在十三所大宗之间,与千魔宗一样属于有教无类的宗门,容纳百家思想,在丹药、阵法、符箓上面各有建树。 当然那是以前的落凤山。 如今的落凤山,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江晚离与落凤山并没有仇,她这次行走山水在风安府遭到修士袭杀无疑是落凤山太上长老的个人行为,原因则是金陵城与胭脂国君主会晤时,林厌离驳了他的颜面。 这个鬼长老当真有些小家子气。 林厌离心中吐槽一阵,从储物袋取出几把传讯飞剑。 既然她们一行人要去落凤山,便要做好万全准备,不能鲁莽行事。 一把传讯飞剑送去天幕,给那监管天幕的君子通报一声。 另外两把传讯飞剑则各自去了五阳府的两处地方,这两处地方十分巧妙,都是沐天城修士的安身之处。 做完这些,林厌离衣袖一甩,抬指朝向落凤山,“走,去问候一下鬼长老的父母!” 山林那一会儿,还是挺狼狈的。 尘柯微笑着摸了摸林厌离的头,细声道:“还是不要闹得太大。” 最后一支队伍分作两支,秦琨羽带着李裳一起继续朝北行进,林厌离、李竹酒、尘柯三人则登山向上,前往落凤山所在的山峰。 靠近落凤山的护山大阵,接下来就是尘柯的拿手好戏。 大神通施展,带着林厌离和李竹酒悄无声息地钻过落凤山结界,踏入这片凡人难以触及的山上仙域。 放眼过去,四周尽是参天古木,绿荫遮挡住天空,树干笔直而高耸,一根根粗壮的藤蔓交织缠绕着,仿佛一条条巨蟒盘踞在枝桠上。 树冠茂密,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偶尔有飞鸟扑腾着翅膀从树枝上跳跃而过。 仰头向上,依稀能够见到一座高大殿宇,云雾缭绕,隐约间透出几分庄严之意,心眼探去,看见一面牌匾。 “落凤仙宫。” 群山中,有一座山峰突兀地立在中央,不似其他山峰那般灵气袅袅,而是透着几分死寂。 若是猜得不错的话,那里就是落凤山太上长老的道场。 由于林厌离一行人是偷渡入山,也没有瞧见落凤山的山门,这倒是给落凤山一行添了些遗憾。 林厌离和李竹酒伸手在脸上抹过,两个两姑娘焕然变了一幅容貌。 沿途上山,瞧见几个落凤山弟子走来,林厌离先发制人,笑着向前施了个礼道:“几位师兄,师妹是新入宗的,不知道宗师殿如何走?” 第四百一十二章 做客 其中一位年长一些的落凤山弟子瞥了林厌离一眼道:“新入宗的?难怪一点规矩都不懂。” 林厌离挠了挠头笑了一声,赶忙从储物袋中掏出几块灵石,一人发了一块讪笑道:“师妹初来乍到,囊中羞涩,唐突了,唐突了哈!” “嗯,懂事!”领头男子不禁笑了笑,将灵石收入储物袋中,朝着远处指道:“前方有个三道岔路口,一条通往罗窟洞,一条前往主峰宗师殿,还有一条是通向罗刹山,师妹可别走错了,走去罗窟洞倒也还好,只是莫要去了罗刹山,师妹生得貌美如花,可别叫那座山的鬼物瞧上。” 林厌离嘴巴微张,紧张兮兮道:“我听我家师父说,罗刹山是太上长老的道场,太上长老这么大的人物,应该不会为难我一个小女子吧。” 一旁一位体型纤瘦的落凤山弟子阴阳怪气道:“呵呵,确实是位大人物,大得不得了呢!” “嘘,声音小些,你也想当鬼奴?” 为首的男人恶狠狠地盯了那弟子一眼,回头面色缓和道:“总之,师妹切记,莫要前往罗刹山。” 林厌离点了点头,朝着几位落凤山弟子施了个福礼道:“师妹记下了,多谢几位师兄了。” 目送几位落凤山的弟子走远,林厌离与尘柯对视一眼。 “看来,这位鬼长老确实不是个好东西呢,连落凤山的弟子都对其颇有微词。” “看来,比想象中要凶险一些。” 穿过林子,果真瞧见了一条三道岔路。 道路中央有三块木牌,一块指向罗窟洞,一块指向主峰,还有一块则指向阴森森的罗刹山。 林厌离抬指朝向远处,嘴角微微上扬。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尘柯率先一步走向前方,林厌离其次,最后是李竹酒。 山风呼啸。 走过云栈浮桥,林厌离踏上了罗刹山,脚步与土壤接触的一瞬间,便有一阵寒冰刺骨的阴寒涌入脑中。 此地非比寻常,风水已经被改为阴煞地,与那山中的魍魉鬼窟如出一辙。 尘柯抖了抖衣袖,轻声唤了一声:“来喽。” 话音落下,一阵阴风袭来,入耳的皆是鬼哭狼嚎。 林厌离眉心发烫,一抹浩然正气萦绕浑身,宛如漆黑夜空中的一道璀璨星光。 “上山!” 这一次,由林厌离在前头引路。 山上只有一条道路,沿途皆有阴煞气息环绕,所有植物皆是枯黄无力,裸露在外的灰黑色泥土散发着淡淡腥臭,让人难以忍受。 这样一座魍魉鬼窟立在宗门中央,落凤山其他大修的承受能力还真强! 往深处走一些距离,两边的山林开始出现一些黑影。 那些都是圈养在罗刹山上的鬼魅,一只两只趴在树干上,瞪着铜铃般大的眼睛。 悬挂在树上的吊死鬼,脸色惨白得吓人,一条舌头吐露得老长,时不时用蛇尖抽打着地面发出“啪啪啪”的声响。 有一个身着红裙的艳美女子坐在树梢上,春光乍泄也丝毫不为在意,一手抚着胸脯,一手托着香腮,媚态横生,不断冲着尘柯抛着媚眼。 若是远着看倒也还好,近些,就能发现这女子的嘴角开至耳下,嘴巴张开,满嘴尽是密密麻麻的尖牙。 一位手持长剑的青衫干尸,原地挥剑,瞥见林厌离的身影后,下意识地拉远距离,避免自己被浩然正气灼伤。 道路两边的林中皆藏着鬼魅,不用细数,定然有千只以上。 这么多鬼魅盘踞在此,落凤山的其他大修就真的能够视而不见! 走至半山腰处,林厌离瞧见了一位女子,双目睁得大大,满是屈辱和不甘。 一身衣裳凌乱破碎,青丝披肩,满身的污垢,林厌离在她的腰间看见一块玉牌,上面的纹路正是落凤山的宗徽。 这位女子是落凤山的弟子。 林厌离叹了口气,回想起先前几位弟子说的话,心中愤怒颤抖。 再往前头看,则是一个被倒挂在树上的男尸,双腿岔开,十分凄惨。 男子的眼珠凸起,眼球内布满了血管,皮肉腐烂,露出了森森白骨,显然是被活生生的折磨致死。 同样的,林厌离也在他身上发现了一块彰显落凤山弟子身份的玉牌。 这样的尸体,在林中有许多。 李竹酒面色显得平静,虽然此番场景显得可怖恶心,但与沐天城外黑压压的兽潮相比,差了太多个档次。 越往上走,鬼魅就越多,鬼魅的修为也就越强,逐渐地,有鬼物敢直视林厌离的浩然正气。 一头三境尸傀,拦在林厌离面前,巨大头颅上的两个窟窿泛着幽绿色鬼火,咧开嘴巴,白森森的牙齿散发着恶臭。 这头尸傀的灵智似乎不高,嘴巴里头的哈喇子滴落在地上,口中嘟囔着零星碎语。 “好吃的……” 林厌离一言未发,起身一跳,将掌中的剑意种子塞入尸傀的口中。 剑意种子裹挟浩然正气,在尸傀口中蓦然花开,化为一股浩瀚的气流,在尸傀体内翻腾。 大火扑面,却没有什么温度,眨眼间,尸傀燃起一个大火球,林厌离深吸一口气,团圆飞剑落入手中。 浩然正气最克阴邪,通体都是雷击木的团圆飞剑亦是如此。 林厌离站直身形,一剑递出,尸傀一分两半,只剩下幽绿色鬼火燃之不灭。 李竹酒眼睛睁得大大,本以为要拔剑大战一场的她,呆呆地揉了揉双眼。 这就没啦? 尘柯笑着揉了揉林厌离的头道:“浩然正气运用得越来越熟练啦。” 林厌离耸了耸肩,并不觉得宰掉一头鬼物是一件很自豪的事情。 浩然正气加雷击木,拴狗身上都能跟一头灵智不高的尸傀打得有模有样。 “已经做得很好啦!”李竹酒拍了拍脸有些羡慕道,“突然很想拿剑心与你换。” 林厌离将团圆飞剑收入袖中,伸手捧着李竹酒的小脸,揉揉捏捏,“这可是别人送给我的,不换,不换!” 斩杀尸傀,往上便一路无阻,一直走上山顶。 山顶处有一座血红色大殿,殿外有立着十二道身影,皆是清一色的四境大修,其中有八道是模样各异的鬼魅,四道是身负阴气傀儡,见到林厌离一行人的身影,眉头纷纷紧锁起来。 领头鬼物是个老者,声音沙哑道:“你们是何人,胆敢踏足此处?” 一位模样精致的女修,笑着有些诡异,十指指甲一寸长,撕碎脸蛋,变作一头面目狰狞的恶鬼,“管他们是何人,这两个小女娃好生漂亮,我要她的面皮。” 一个用黑布裹着脸面的傀儡戏谑道:“将他们剥皮抽筋如何?” “我要骨头喂狗,记得留下……” 林厌离身子站得笔直,身后有尘柯在,丝毫不慌。 面向十二头鬼物,林厌离高声道:“快拿茶水点心来,千魔宗林厌离来罗刹山做客啦!” 第四百一十三章 问候 听到“千魔宗”三字,十二道鬼魅顿时面色一变,齐刷刷地后退数步,眼神忌惮且畏惧地望着林厌离三人。 千魔宗林厌离,山水邸报上虽然猜测她是江晚离的女儿,但他们这些跟在鬼长老身边的鬼魅知晓内幕,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就是江晚离。 一个二境小姑娘的伪装,用些手段望去,不难识别真实面容。 为首的老者面色变化数番,悄然退到一众鬼物身后。 先前主人前往金陵与胭脂国的君主会晤时,他藏在主人的袖中,宴席上他曾壮着胆子朝外头瞅一眼,正对面的位置上坐着的就是面前这个小姑娘。 只是与一年前相比,这个小姑娘长高了不少。 后退几步,老者身子一顿,猛然站定身子,朝身后的血红色大殿弯腰行了个道揖。 “主人。” 血红色大殿发出一声嗡响,一道黑色身影从殿内蹿出,一头撞碎大殿殿门,在空中拐了数个弯,急停在十二头鬼物的身前。 来者是落凤山的太上长老--鬼岐。 表情平淡,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江晚离现在只有二境修为,这一点毋庸置疑,无论是沐天城传回来的消息还是山水邸报的记录,都没有任何的出入。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二境小姑娘居然能够悄然摸入落凤山,甚至神不知鬼不觉地登上罗刹山山顶,究竟是江晚离藏拙还是身上揣着能够隐蔽五境大修神识的灵宝? 鬼岐目光从三人身上扫过,除开尘柯,两个小姑娘的修为被他收入眼中。 两个小姑娘都是二境巅峰,没有其他特殊的地方,唯有尘柯的修为让他有些看不透。 “没想到你居然会踏上本座的落凤山,论胆量而言,倒是与以前没有多少变化。” 林厌离伸手抹过脸颊,笑眯眯道:“我来看你怎么杀我呀。” 一句话将天聊死。 鬼岐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下,随即沉下脸,语气阴森可怖:“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不可一世的江晚离?” 林厌离笑盈盈道:“是与不是,你大可出手试试嘛!” 退在众多鬼物身后的老者额头浸汗,被沉重的气息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一个是落凤山的太上长老,另一个是千魔宗的现任宗主,二人对峙犹如两家宗门相互对垒。 除去老者,其余十一个鬼奴跃跃欲试,先前扬言要剥去林厌离脸蛋的女鬼率先出手,一寸长的暗红指甲直扑林厌离脖颈,似乎要将林厌离的脑袋整个摘下。 女鬼指甲距离林厌离还有三寸远时,便是分毫都近身不得,一旁没有太多存在感的尘柯捏住女鬼手腕,眯着眼睛笑道:“不要随便动手,会死的。” 挥臂一甩,将女鬼砸远,紧跟着一杆银色长枪蹿出,穿在女鬼的右胸,将其钉在大殿墙壁上。 鬼岐并没有出手救下女鬼的打算,淡然地瞥了尘柯一眼,戏谑道:“哦,四境,这就是你们的底气么?” 林厌离无奈地耸了耸肩,嘲讽道:“按道理说,活得越长,想的也就越多,你作为鬼物出身,应该比我们都活得长,怎么就这么蠢呢?我若是没有依仗,敢这么大摇大摆的来你这罗刹山?” 鬼岐面皮抖动了几下,难以揣度林厌离到底是真有依仗还是虚张声势,勉强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杀意,皮肉不笑道:“来者即是客,给江宗主奉茶!” 空旷山顶,一张木桌,四人落座。 十二个鬼奴除开被尘柯钉在墙上的那位,其余十一人围在鬼岐身后,为首的那位老者依旧是站在众多鬼魅身后,默默让自己看起来不显眼。 鬼岐右手一摊,一壶茶水在桌上显现,用鬼火温热一番,倒下四杯茶水,端杯呷了一口,冷笑道:“我这茶水,你敢喝么?” 林厌离与李竹酒对视一眼,纷纷端起茶碗,将碗中茶水泼到鬼岐脸上,齐声道:“我喝你xx呢!” 这是问候对方父母的话语。 出手。 道蕴激荡,十一位鬼奴、林厌离和李竹酒纷纷被震飞数米远。 鬼岐下的是杀招,而接下杀招的人是尘柯。 一张不大的桌子,在二人的灵气激荡中化为了齑粉,一点儿渣子都不剩。 少年尘柯身形骤然拔高,由少年变作了青年,一身气势猛涨,在达到某个临界值后,一记踢枪,已然是五境化神期大修。 林厌离一行四人,身份都已经摸得透彻。 李竹酒,沐天城大剑仙李粿的女儿。 秦琨羽,千魔宗陈秋雨名下记名徒弟。 李裳,沐天城人士,并非修士。 可唯独这个半途突然冒出的白衣少年,身份诡谲,半点记载都没有。 千魔宗传回的情报中,并没有白衣少年的信息,以此可以推出眼前的白衣修士并非千魔宗的长老供奉。 一个五境大修跟在江晚离身边,难怪自己派遣去灯影客栈的女鬼没了动静。 鬼岐喝问一声道:“你是何人?” 尘柯抬枪微笑道:“我是尘柯啊!” 另一边,落凤山某处山头的朴素宅邸中,一位老者与一位青年对弈,二人棋力不相上下,厮杀一阵,未能见晓胜负。 不久,青年抬起头,朝着东边望了一眼,“不去看看么,真由着他胡来?若是让林厌离和李竹酒死在山头上,那将是沐天城和千魔宗的联袂问剑。” 老者落子,表情淡定,说:“再等等看。” 鬼岐之所以能当上太上长老,全然是上一任宗主留下的祸端。 数百年来,鬼岐一直借落凤山发展自己的势力,奈何他确实没有过错,宗门也不能罢免了他太上长老的位置。 削弱罗刹山的实力,对于他们而言是一件好事,当然最好的是,这位太上长老出自某种原因战死了。 罗刹山一山独大的局面,或许今日就会结束了。 青年懒洋洋地朝后挪了挪身子,打趣道:“可别等来一个烫手山芋。” 老者捋了捋胡子,轻笑一声道:“江晚离这颗山芋还不够烫么?不管她是江晚离还是江晚离的女儿,今日都不能死在落凤山。” 第四百一十四章 问剑罗刹山 天幕上,一位坐镇天幕的书院君子将疾驰而过的剑光拦下,瞧着窸窸窣窣从四面八方窜来的剑气,这位上任不久的农家君子顿然感觉到头皮发麻。 沐天城修士背井离乡,从北往南已有半年时光,这些人大多已经寻找落脚点,开辟了自己的新洞府,有人应外乡修士邀请成为某家宗门的供奉长老,或是三五成群隐居于山林静心修炼。 不管以何种方式在须臾地界落脚,他们的目的都只有一个,养精蓄锐,等待重返家乡的一天。 现在,选择在五阳府作为落脚地的沐天城修士以极快速度汇合,赶来落凤山给林厌离撑腰,只是可惜的是,沐天城那些有名的大修不在,不然腰杆子会更硬气一些。 为首的是一位青年,名为西门无痕,是一位五境修士,其实他不是沐天城的本土修士,只是跟一个本地姑娘看上了眼,成了沐天城的女婿。 这次拖家带口来五阳府全然是林老剑仙的意思,毕竟在异国他乡,总得有个杀力大的剑修为沐天城的修士撑腰。 而这些并非本土修士的外乡女婿,挑起了这个重担。 除开这些外乡女婿和本土年轻修士外,还有一些与李粿、白清等人交好的修士,听闻林厌离和李竹酒遭到落凤山太上长老鬼岐的算计,纷纷御物从五阳府各地赶来落凤山地界。 与沐天城有香火情分的人不少,一来二去的,人数就多了起来。 西门无痕一马当先,青衫布鞋,竹杖青芒,一身穿着打扮与这位农家君子有些相似,意气风发,格外显眼。 农家君子赵怀生手持稻穗,犹如拂尘般一甩,将遁行的剑光阻下,硬着头皮道:“就算是为林厌离和李竹酒撑腰,也不用着这么多修士,沐天城修士最近还是低调一些好。” “哈?”西门无痕长剑一摆,身后数百灵光停住身形,他伸手一摊,眯着眼睛道:“你好生看清楚,我身后跟着的大多是五阳府的本土修士,他们想做什么,我可管不着,再说我也不是沐天城的本土修士呀!” 赵怀生面色憋红,觉得眼前此人简直就是耍流氓,略显无奈道:“撑腰的话,你们去几个五境修士就行了,现在正属非常时期,山上宗门都十分敏感,人多了容易生是非,小心观海书院和仙盟那边责罚。” “这君子话怎这么多,落凤山欺负我们沐天城人,我们还不能打了?” “真当小竹酒不是本土修士就好欺负呗,要不是时间紧迫,我都想给沐天城送把传讯飞剑。” “战场上,我们这些人谁没有受过儒雅仙子照顾,若不是儒雅仙子在飞剑楼倾剑助力,我们这些人不知有多少成了兽口亡魂,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没错,小厌离乃是我沐天城人的新剑主,那便是半个家乡人,我们帮小厌离撑腰怎么了?” “我们这些外乡修士,与沐天城都有香火情,如何都要还,赵君子还是莫要阻拦了。” 西门无痕笑盈盈道:“赵君子,您听见了,这可不是我能左右的。” 赵怀生叹了一口气,有些郁闷道:“去吧,动静搞小点。” 西门无痕弯腰给这位农家君子作了个揖,“君子真好,无痕给君子作揖啦,此事做完,请君子喝酒哈!” 说罢,伸手一招,天幕灵光一齐遁入落凤山地界,眨眼消失不见。 赵怀生摇摇头,望着诸多修士遁走的背影,暗忖:“千魔宗,沐天城,哪边都不是省心的主......” 罗刹山山顶之上,鬼岐与尘柯二人对峙,一时间谁都没有先动手。 李竹酒宛如心有感应般朝天上望了望,眉眼弯起,“是西门叔叔!” 林厌离仰头望天,自然知晓李竹酒说的人是西门无痕,这位沐天城的女婿剑仙,之前经常去街口的酒铺子买酒,有时候在酒铺那边喝醉了,还是林厌离拜托街上的人帮忙扛回去的。 十二鬼奴中为首的老者看见两个小姑娘抬头望天,心中暗道不好,悄然施展遁术遁入大殿之中。 林厌离也好,江晚离也罢,只要是个离,肯定是没有好事的。 他之所以能当十二鬼奴的头领,靠的便是一个见风使舵。 作为修士,都死过一次了,就不能好好地在山中修行么,非要沾惹这不必要的因果。 主人也是,为了个面子就要杀江晚离,真是笑话,张口闭口都是杀人,蠢得跟头猪似的。 朴素宅邸中,老者蓦然抬首望向天空,面色大变道:“坏了,咱们速速前往罗刹山。” 青年戏谑笑道:“刚刚有更好的选择不选,现在非要吃下这口烫山芋,烧肠穿心可不好受!” 老者起身,瞥了一眼青年,略显不快道:“有空在这嘲讽老夫,还不快些乘风,从这儿去罗刹山可要些距离。” 青年起身,跟着老者一起踏出宅邸,这时空中传来的威压让二人面色陡然一变。 二人一齐望向天幕,原本被结界罩住的天空,竟然凭空出现了一柄巨型剑器,剑器表面散射万丈剑罡,一股浩瀚磅礴的气息从上方降临。 老者瞳孔微缩,脸庞露出震惊之色。 巨剑落下,将琉璃结界斩出一条裂缝,结界还未修补,又挨了一剑,只见一只臂环落下,将裂缝撑大,构建起一个简单通道。 这时有三道身影从通道内钻出,一起联袂出剑,将手中长剑递向罗刹山。 其中一人青衫布鞋,冲老者和青年笑道:“在下西门无痕,五阳府本土修士,沐天城女婿,五境剑修在此联袂诸位修士一起问剑罗刹山。” 声音朗朗,在空中荡漾而开。 西门无痕,五境剑道大修。 沐天城女婿。 联袂问剑。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水面,激起层层涟漪。 落凤山弟子虽然不知道西门无痕是谁,但“五境大修”和“沐天城”两个词听得清清楚楚。 “有大修联袂问剑鬼长老,快些上山顶看好戏!” “呵呵,这天杀的老鬼,总算是有大修来收了!” “诸位师姐师妹,且随我一起去看老鬼是如何死的!” 落凤山人群激愤,相互奔走相告,生怕门内弟子不知此事。 西门无痕听见群山传来的声音,笑眯眯道:“你们落凤山的弟子似乎并不待见这位鬼长老呀!” 第四百一十五章 西门叔叔 老者与青年对视一眼,苦笑一声。 落凤山弟子苦罗刹山鬼物久矣,今日有人问剑罗刹山,他们心中自然是欢喜的。 老者古波不惊道:“西门无痕,今日之事是我们落凤山做错了,可否给老夫一个面子,老夫定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西门无痕道:“老头子,这可不是我能左右的,今日我们只问剑罗刹山,绝不会踏入落凤山其他山峰。” 老者沉下脸,“就真的没有商量的机会?” 西门无痕嘴角翘起,轻笑一声道:“若是白清、李粿等人在此,他们会同你商量吗?说到底,还是我太年轻啦,在你们这些人眼中就是一个愣头青,瞧不起咱。” 老者面皮抖动,抬头望向天空。 空中,数十位大修中,五境化神期修士占了三位,且都是五阳府的本土修士。 来势汹汹,一副不讲理的模样当真让人忧心。 西门无痕身后是一位妇人,今年已经七百七十二岁,却是三十出头的风韵面容。 一身衣衫素雅,面上不施粉黛,裙摆在山风中舞动,时而展露曲线,她朝前飘动几寸,同西门无痕道:“此处交于我,你先去找小竹酒。” 西门无痕笑着朝妇人推了推手,“就多麻烦姐姐了。” 说完,西门无痕踏剑而去,剑光驰策,来到罗刹山的护山阵法前,朝天上一位中年男子大声道:“请高道友破阵!” 空中,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在众人以为中年男人是某位阵法大师时,这位中年身形陡然拔高,施展法相天地,挥起小山般大小的拳头捶向罗刹山,一拳不成便十拳,拳拳落下,将罗刹山的护山阵法捶出一个破洞。 物理破阵,恐怖如斯! 西门无痕瞧见破洞,果断踏剑遁入,紧跟身后的是沐天城一众年轻剑修,密密麻麻,犹如蝗虫过境。 尘柯感受到山峰摇晃,微笑道:“我们的帮手来了喔。” 鬼岐脸色难看,刚想说些什么,便被一道剑气拍在地上。 “就是你个瘪三敢欺负小厌离和小竹酒?” 出剑者,西门无痕。 鬼岐哼了一声,口鼻溢血,施展遁术逃开百步,恶狠狠道:“本座乃落凤山太上长老,你们对本座出剑便是问剑落凤山,没有向书院报备便带这么多人闯入落凤山,你们就不怕圣人老爷责罚?” 西门无痕浮在半空,惊声道:“哈,可别给我盖高帽子,我可经不住吓!” 言毕,西门无痕再度出剑,一股凌厉之极的剑芒直接劈向地上的鬼岐。 鬼岐偏身躲过,右手一张,整座山头黑烟弥漫,一团黑云滚滚袭来,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轰隆....... 雷霆炸响。 电弧闪烁间,阴森森的鬼气四处蔓延。 鬼岐狞笑道:“在别处地方,本座或许确实不是你们这些剑道大修的对手,但此处可是罗刹山!” 大手一招,周山环绕的阴气凝聚成一条蜿蜒长河,长河之中犹如黑泥般翻滚的黑浪涌出无数阴煞魂魄,铺天盖地,发出呜咽的哭诉声。 鬼岐冷笑,“既然诸位来了罗刹山,那便在此处做客吧。” 西门无痕听见周身阴风呼啸,朝地上的林厌离轻喝一声:“小厌离,借浩然正气一用!” 林厌离立马领会,双手掐诀,将手中的团圆飞剑递了出去。 “来得好!”西门无痕嘴角翘起,右手飞剑递出,双手牵引两把飞剑围身而绕,一道清灵正气自西门无痕的脚尖朝四周蔓延,犹如一块阵盘凭空放大,将整个罗刹山变作自己的小天地。 “大神通--拨云见月!” 西门无痕双指并拢,以周身双剑作引,画了一圈,只见天空迅速黯淡,一揽明月高挂枝头,月光所指,正是长河源头。 浩然正气加持,长河黑泥滚滚沸腾,好似大火煮雪,冰雪消融,蒸腾带起的阵阵白烟在剑气驱使下,变作牛毛小针裹挟着团圆飞剑携带的浩然正气,窸窸窣窣下在这片天地。 春雨润万物,秋寒冻九州,阴寒之气瞬间褪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勃勃生机。 霎时间,原本阴森恐怖的长河竟然慢慢平静,最终化作虚无。 阴邪之气全部消失殆尽,天地重归清明,一切回归到最原始状态。 罗刹山满山鬼魅躲在林中叶下,瑟瑟发抖,生怕沾染上一缕浩然气,成了剑下亡鬼。 十一名鬼奴立在山顶,被春雨浇了一通,先前那位扬言要剥去林厌离面皮的女子本就受了尘柯一击踢枪,再被浩然正气的剑气春雨淋成落汤鸡,一身四境修为竟是犹如破洞气球,泄得七七八八,待春雨停止时,竟是连身形都维持不住,成了一缕透明游魂,被风一吹不知飞去了哪了嘎啦角落。 躲在血色大殿中的老者见到这一幕,顿觉背脊生凉,浑身冒汗,对自己的抉择更是庆幸万分。 尘柯半弯着腰肢,将林厌离护在身下,笑眯眯道:“这场灵气骤雨下得可真大呢!” 林厌离伸手摸了一把尘柯的后背,湿漉漉,很是黏手。 挥手一拳捶在尘柯的小腹,未能击破对方防御,林厌离撇着嘴巴,哼唧一声道:“真是个笨蛋,明明可以打伞呀!” 尘柯微笑道:“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这么做了。” 李竹酒身旁站在一位年轻女子,一头青丝如瀑,紫色罗裙,玉颈洁白胜雪,美丽无暇的瓜子脸儿上镶嵌着一双水波盈盈的眸子,她将手中的油纸伞收起,低身用手指刮了一下李竹酒的鼻子,笑道:“小淘气,五阳府的沐天城人都被你俩的传讯飞剑调动了,你的能耐比你无痕哥哥还大!” 女子名为周濨,正是西门无痕在沐天城看对眼的小媳妇,与战死的剑仙周沫是远房表亲关系。 李竹酒笑嘻嘻地揽住女子腰肢,“周濨姐姐,好久不见,不过周濨姐姐说错了一句话,是西门叔叔,不是无痕哥哥!” 浮在半空与鬼岐打得兴起的西门无痕一个踉跄栽进土里,灰扑扑的脑袋抬起,咬词清晰,“是无痕哥哥!” “西门叔叔!” “是无痕哥哥!” “就是西门叔叔。” “嘿嘿!”李竹酒吐了吐舌头,朝他扮鬼脸。 还是那个淘气的小竹酒! 第四百一十六章 请圣人老爷出面 鬼岐见西门无痕失神,一记鬼爪扑下,尘柯盯紧鬼岐眉心,脚尖踢在枪柄,将手中银枪投射了出去。 鬼岐心觉杀气扑面,放弃袭杀西门无痕的想法,转而即将目光投在尘柯身上。 今日祸端全因林厌离和李竹酒起,只要抓住一人威胁之,困局可解。 当然,这样也就被沐天城和千魔宗抓住把柄,后续定然是不死不休。 但死胡同就在前面,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招也得使。 林厌离身旁有尘柯护着,而李竹酒那边却只有一个小小三境修士,哪边行事方便一眼就能看出。 西门无痕抹了把额头,仿佛是认命李竹酒称呼自己为叔叔的事实,提剑重新返回半空。 这头老鬼确实难对付,不枉落凤山太上长老之名,也难怪落凤山会被一头鬼物骑在头上。 鬼岐嘴巴轻轻念叨一句法咒,山中鬼魅齐齐发狂,原本被浩然正气压下的阴邪气息又重新弥补山头。 林厌离一点眉心,从眉心中抽出一缕浩然正气,注入天真飞剑,随之右手攥拳一捏,空中被白云覆盖。 递剑入云,天上下起倾盆大雨,丝丝缕缕的浩然正气随雨水落下,重新将这座山峰的阴气压下。 鬼岐皮肉不笑,心中怒气冲霄,他一身好神通被浩然正气克得死死,属实让人恼火至极。 “真当老夫是好欺负的?” 鬼岐说完张口吐出数枚黑色符篆,黑色符篆在半空中炸裂,黑雾急速蔓延,滚滚阴气中鬼影绰绰。 鬼魅嘶嚎,声音震耳欲聋。 林厌离捂紧耳朵,右眼嫣红,心眼将阴气瞧得清清楚楚,只见鬼岐双手一拍,从掌心祭出一块阵盘,扔入血色大殿。 “给老夫将阵盘送入阵眼,灵石全部用来维持法阵!” 鬼岐的话让老者哆嗦了下身,他赶忙将阵盘送入大殿运转的阵眼之中,只见高台的阵眼处遁射出一道红光,整个罗刹山的结界染上了一层血色屏障。 站在外面施展法相天地的中年大修再度挥拳,竟是再撼不动结界半分。 悬浮在天上与老者和青年对峙的风韵妇人见到这一幕,从袖中取出一只玉镯扔了出去。 玉镯焕然变大,所携带的道蕴撞在结界上,只是削薄了一些结界上的红光。 “落凤山的灵石可真多,这样的阵法运转起来,怕是几息时间就要耗费万块灵石吧。” 老者苦笑一声,几百年时间,罗刹山积攒的灵石可以用亿为单位计算,区区万块灵石,不过九牛一毛。 林厌离仰头望向结界,心里头略显不爽,无他,只因构建这血色结界的阵法,出自江晚离。 虽然灵石消耗量大,但防御力确实惊人。 这时,有阴风扑面,林厌离瞧见一只鬼物手持一把弯月长镰扑面而来,手中天真飞剑一递,剑气拖拽长尾将鬼物斩成两半,沿途所致,阴气摊开,留下一条明澈通路。 巧的是,鬼岐正好身处在通路之中。 西门无痕见此机会,脚尖一点,以本命飞剑推动悬浮在身侧的团圆飞剑,朝鬼岐递出一剑。 尘柯抓住机会抡转长枪,朝鬼岐投掷了出去。 鬼岐似乎并没有躲闪的打算,两臂浓烟滚滚,将西门无痕的本命飞剑挡下后,口中一吐,一把飞刀模样的灵宝将银光长枪撞偏了方向。 尘柯纵身跃起,手指一勾,长枪在空中划出数道枪花,一记压枪拍打在鬼岐的肩上。 “不对劲。” 林厌离眉头微微皱起,刚刚那一枪鬼岐明明能躲,却连身子都没有偏一下,任由长枪拍在肩头。 除非……他是自愿受伤的! 不好! 林厌离目光猛地投向李竹酒,只见黑蒙蒙的雾气中,一道身影悄然穿梭,以极快的速度奔向周濨和李竹酒。 那身影亦然是另一个鬼岐,四境修为,应该是分身。 “得手!” 鬼岐忍不住翘起嘴角,脸上兴奋盖过受伤的痛苦,声音都有些颤抖。 那道分身双手一张,十指犹如藤蔓般伸长其中八道奔周濨胸口,使的是杀招,剩下两道则螺旋盘起,意图束缚住李竹酒的手脚。 “小竹酒!” 林厌离唤了一声,得到的是李竹酒肯定的回答。 “在呢!” 话音落下,李竹酒身躯以怪异姿态倾斜,四道剑气在天幕同时落下,竟是将四指藤蔓斩断。 心窍藏剑的李竹酒从来不怕别人偷袭。 身着紫色罗裙的周濨双腿迈开,摆出一个出拳架势,瞧见六根手指变作的藤蔓刺来,奋力出了一拳。 鬼岐脸上笑容一滞,这女子竟然是个体修! 拳头与藤蔓撞在一起,溅起的灵气震荡将李竹酒撞飞数米远。 周濨拳上鲜血淋漓,十指断了七根,被伸长的藤蔓推翻,妙俏身躯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堪堪稳住身形。 尘柯眼疾手快,右手一张,将周濨和李竹酒拽到身前,像是护小鸡仔一般将三人拢在自己怀中。 李竹酒咳嗽几声,气息有些湍急,斩去两条藤蔓花费了一点代价。 林厌离从储物袋中掏出两颗丹药一颗塞入李竹酒口中,另一颗递到周濨手上,“这是我身上最好的疗伤丹药。” 周濨不假思索,扔入口中,盘腿坐下,就地打坐疗伤。 西门无痕奋力一剑递出,剑光一闪,将那具分身斩了个稀巴烂,随即笑眯眯地望向鬼岐,“敢打我媳妇?今天没完了。” 鬼岐脸色阴惨,不知是因为刚才尘柯的压枪受了伤,还是对没能活捉到李竹酒感到失望。 “刚刚就很在意了,你是将整座罗刹山炼化为灵宝了吧!” “是又如何!” 一语成谶,鬼岐双手一展,黑雾升起,在空中凝聚成一只巨大的骷髅恶鬼。 “只要本座在罗刹山中,你们就休想赢下本座,我已经向芦花书院的祭酒送了飞剑,你们这些人就等着被带去书院打板子吧!” 林厌离心生感应,仰头望向天空,在她的视线中,一只秤砣砸在血色结界中,竟是将结界砸开了一个洞。 一位老者,身形一晃来到骷髅恶鬼身前,双掌一拍,头顶金光汇聚成一面铜镜,铜镜中显露出一道金色法相。 老者轻喝一声道:“双方停手,否则老夫就要请圣人老爷出面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随老夫去书院打板子 圣人? 众人皆是心中一跳,不约而同地收起各种手段,各自退开百丈距离。 老者一身白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不苟言笑。 鬼岐见到老者,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冲老者作揖施了个礼后,指着西门无痕几人道:“屈先生,这几人硬闯我落凤山,还将老夫的罗刹山打成这般模样,这是不将芦花书院放在眼里,请重罚,以儆效尤!” 西门无痕听到这话,立马冷笑一声:“鬼岐,你少他娘在这放屁了。” 说完,他冲老者拱手道:“鬼岐不顾仙盟协议,破坏山上规矩,五境大修,多次派遣三境、四境修士袭杀林厌离和李竹酒,请祭酒先生出手,将此人压去芦花书院打板子,以正“规矩”二字!” 老者名为屈文儒,乃是观海书院法家君子,现任芦花书院祭酒一职。 见双方都停了手,屈文儒便将手中的铜镜收了起来。 他淡淡瞥了双方一眼,严肃道:“老夫自会评断。” 天上,一位年轻身影来到老者身旁,正是那位刚监管天幕不久的农家君子赵怀生。 他冲老者行了个读书人的揖礼,“赵怀生见过祭酒。” 屈文儒冷声道:“你就是这么当天幕君子的?” “祭酒大人,事出有因,我……” “无论何因,北边战事吃紧,诸多仙家宗门封山,正是局势紧张之事,你任由这么多沐天城修士闯入落凤山,是想要打乱书院的筹划么?” 此话一出,赵怀生低下头,道了声“不敢” “等会儿再议你的渎职之罪,现在现将正事办好。” 鬼岐见屈文儒是向着落凤山的,立马欣喜道:“祭酒先生大人,这些人打入在下的落凤山,吵吵嚷嚷着问剑罗刹山,按照观海书院的规矩,应当向书院报备,这些人视规矩如无物,当得去芦花书院挨圣人板子。” 屈文儒听完,目光投向西门无痕,露出了审视的目光。 西门无痕心中咯噔一下,他们集结这么多修士,确实没有向芦花书院报备,眼前这位祭酒先生该不会脑子拎不清,听信鬼岐一人之言,真要抓他们去书院打板子吧! 鬼岐见屈文儒没有什么动静,不由心急道:“祭酒大人!” 屈文儒被鬼岐吵嚷着有些心烦,胡子翘起,呵斥一声,“是否责罚,老夫自有定夺,是否去芦花书院,岂是由你说了算?” 林厌离在地上捂嘴偷笑。 法家讲究法治,最重视公平公正,强调“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 所以,今天鬼岐在这位祭酒大人面前,是讨不到半点好处的。 屈文儒从袖中取出一张布帛,食指伸长,在布帛上谱写书法,轻声道:“西门无痕,萧十六君,景竹三人事后各自返回洞府,自禁八月,其余人等自禁三月。” 就这? 西门无痕面色惊愕,仰头望向施展法相天地的中年男子,又看了看远处的妇人。 中年男人和妇人正是屈文儒话中的萧十六君和景竹,两人面色同样怪异,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这位祭酒大人下达的责罚太轻了一些,让他们一时犯了迷糊。 八个月,不痛不痒,对于他们这些五境大修来说,闭个关或许就过去了。 “包庇,你这是包庇,他们可是违背了书院规矩,责罚怎能这么轻?哈哈,没想到祭酒先生也是趋炎附势之辈,算是本座看错了人!” 鬼岐气得浑身颤抖,一双眼睛布满血丝,身上的黑烟一个劲地冒,似乎破防了。 “闭嘴!” 屈文儒面无表情地从袖中取出一张白纸,纸上密密麻麻,瞧着像一封书信。 “谁说西门无痕几人没有向书院报备,天幕君子赵怀生一日前便收到了这份文书,便立马将此文书送到了老夫手中,老夫也立马盖了印章准许了这次问剑,只是没能来得及送返飞剑,鬼岐,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假的,这是伪造,你们都是一伙的,本座不相信你们,圣人老爷,本座要求圣人老爷评断!” 鬼岐一口咬定报备的书信是假的,死死盯着屈文儒和赵怀生二人。 屈文儒叹了口气,右手一翻,铜镜将书信的内容投至每个人面前。 字迹歪歪扭扭,都是八脚螃蟹,不过还是能够读懂其中的内容。 文书中描述的是林厌离等人在风安府的经历,落凤山的所作所为和身份证明,并附上了证据,文书的最后则是对西门无痕准备问剑罗刹山的说明。 这么一看,西门无痕确实在芦花书院报备过了。 名为景竹的妇人以心声询问道:“西门道友,没想到你竟然算到了这一步,真是叫人钦佩。” 西门无痕讪笑一声,回应:“我哪有这本事,字迹这么丑,一看就是小厌离的手笔,”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庆幸道:“幸好小厌离机灵,不然今日我们几人是逃不掉一顿板子的。” 三人以心声作答,一顿猛夸,将林厌离吹上了云霄。 屈文儒见鬼岐逐渐癫狂,冷喝道:“残害同门弟子,圈养鬼奴,私划山水,这三条罪证都够你打三百板子,还不迷途知返,速速随老夫前往芦花书院领罚!” 鬼岐颤抖的身子突然平静下来,抬头,眸子中尽是疯狂之色,他拳头一攥,整个罗刹山竟是生生拔起,在他大神通的驱使下,被一只巨大骷髅恶鬼抓在手中,横向砸向其他山头。 这一幕来得太突然,打得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鬼岐老狗尔敢!”老者和青年目眦欲裂,一起施展神通妄图将罗刹山阻下,但罗刹山太过庞大,二人神通也只是能够减缓罗刹山的速度。 林厌离抓着李竹酒的手臂,只觉一阵天地翻滚,在林中撞了数棵大树,才跌在一个硬邦邦的怀中。 仰头,面前人满脸谄媚笑容,将她们二人接下的人,是那十二鬼奴中为首的老者。 “江宗主没事吧,其实属下早就看不惯鬼岐老狗的做法,这次江宗主能够为落凤山除去这一大祸害,实在是……” 林厌离被晃得有些晕,也没听清老者在嘀咕着什么,只是频频点头,简单的应付。 “好,多谢江宗主赏识,属下一定以江宗主马首是瞻,努力在千魔宗做出一番功绩出来,不负江宗主所托!” 林厌离猛地睁大眼睛。 这话,她倒是听清楚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我要罗刹山 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 于是乎,林厌离稀里糊涂的帮千魔宗增加了一个鬼魅出身的供奉。 这位老者名为吕秋,乃是地地道道的五阳府修士,后来行走山水时遭遇散修劫杀,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鬼修,两度人生,养成了他这小心谨慎的性子。 林厌离心眼透彻,能看到一个人身上的因果功德,老者身上气息很是纯正,看样子并没有做过太多的恶事。 吕秋似乎是揣度到林厌离的心思,赶忙道:“属下并没有沾染过多的杀孽,在鬼岐手上做事也多是做的事务管理,那些脏事,属下一条都没干,都是他们干的。” 林厌离见吕秋果断甩锅,知晓他是铁了心要上千魔宗这艘大船,点了点头道:“姑且算你一个外峰供奉的位置。” 远处,一道灵光遁来,来者正是从鬼岐黑气中抽身的尘柯,他见到林厌离和李竹酒被吕秋拎在手中,脚尖凭空一点,猛地朝吕秋冲去。 吕秋见尘柯气势汹汹而来,心中领会,将林厌离和李竹酒朝尘柯扔了出去,高喝一声道:“在下乃是千魔宗供奉吕秋,两位小主人就拜托给道友了。” 尘柯听到这话,神情微微一愣,摊开双手稳稳将两个小姑娘揽在腋下,朝吕秋点了点头。 吕秋将目光投在骷髅恶鬼上,不由摇了摇头,表情有些落寞道:“整这么一出,不知道山中那些孤魂野鬼会死上多少......” 鬼岐立在骷髅恶鬼的眉心,一身灵气为骷髅恶鬼提供蛮力,举起罗刹山朝着西门无痕当头敲去。 名为萧十六君的中年男人,身形再次拔高数丈,用肩膀扛下重击,另外一位妇人景竹,则是祭出三张符箓,在骷髅恶鬼周身构建了一个束缚阵法。 西门无痕借此空档,果断出剑,大神通扭转乾坤,拨云见月。 出剑,斩的是骷髅恶鬼的眉心中的鬼岐。 鬼岐也下了狠心,驱使着脚下恶鬼,将罗刹山砸向西门无痕,似乎要与这位剑仙大人好生掰掰手腕。 天幕君子赵怀生,手中稻穗一甩,一道金光自天落下,将西门无痕的剑光拦下,冲身旁的屈祭酒道:“请圣人老爷出手。” 屈文儒将周身灵气注入手中铜镜,铜镜内投射出一道法相,那法相擎天而立,不怒自威,抬起手掌将罗刹山的山顶捏在手中。 这一捏,恰到好处,既不损杀罗刹山上尚且存活的鬼魅,又能将骷髅恶鬼的威势阻下。 再次抬掌,便是一巴掌将骷髅恶鬼拍了个粉碎。 大神通破灭,鬼岐一身气息迅速萎靡下来,没了继续反抗的欲望。 天幕君子赵怀生见机,迅速将手中稻穗投了出去,稻穗伸长扭转,变作了一条荆棘藤蔓,将鬼岐团团包裹,自此,这番闹剧便算是结束了。 事不算小,有君子在场,也不算大。 天幕上,隶属落凤山的老者和青年赶到林厌离身前,朝林厌离和李竹酒推了推手道:“此事是我落凤山做得不周全,我们落凤山愿意赔礼。” 林厌离对这两人没有什么好脸色,朝掌心哈了口气,伸手指向罗刹山,冲屈文儒道,“我要这座罗刹山!” 老者果断摇头道:“不可能,罗刹山乃是我落凤山的主峰之一,乃是落凤山上任宗主大人从南海搬运来的,已经在此地屹立千年。” “那算哪门子的赔礼道歉?”林厌离双眼眯起。 青年看了西门无痕一眼,又看了看萧十六君和景竹,试探道:“罗刹山上的东西,你任意取拿,就是搬空这座罗刹山也无事,但是此山必须留在落凤山中。” 林厌离心中冷笑一声,这老头和这年轻男人真当她是小孩子啥也不懂呢! 罗刹山在鬼岐手中经营数百年时间,里头的东西几乎是鬼岐的私产,就算是搬空了罗刹山,落凤山也没有损失。 鬼岐冷冷地盯了老者和青年一眼,没有说话,大抵是心死了,懒得再去计较罗刹山的得失。 林厌离拍了拍尘柯的手,尘柯立马会意,从空中召来一朵云,将林厌离和李竹酒搁在上头,附耳小声道:“天道盯上我了,我的时间不太多了,最好不要在此处停留太久。” 林厌离点了点头,仰头望向天上的老者和青年,朝二人招了招手,示意让他们往下降点高度,这样说话很累。 “小孩子才做选择,罗刹山和里面的东西我都要!” 老者眉头皱起,忍不住一甩袖袍,发出震荡响声,声音低沉道:“此事断然不可能。” 青年低头看了眼罗刹山连接的地脉,若有所思。 林厌离见老者面色不好,双手一摊,“不要了,回头我让流莺和琉璃来你们这儿做客。” 西门无痕嘴角翘起,点了点头,认可道:“这样挺好。” 听到这两个名字,屈文儒和赵怀生的面色变得不好看起来。 这两个名字,观海书院那边是有底子的。 大荒化形大妖,陨星阁女子剑仙。 西门无痕来此,或许还会忌惮一下观海书院,可若两头有着剑仙身份的化形大妖来此,那就不是这般小打小闹。 林厌离揉了把脸,略微惆怅道:“白清和李粿怎么还不来胭脂国啊,顾玄北和陈墨水咋还不返乡呀,林老剑仙、齐剑仙、孟剑仙、周剑仙……我在落凤山遭人欺负了,你们啥时候来胭脂国啊,我给你们送个传讯飞剑吧。” 一连串名字从林厌离口中蹦出,吓得屈文儒这位老祭酒都出了一身冷汗。 书院的布置还没有完善,眼看沐天城就快守不住了,在这关键时期,沐天城那些人突然收到林厌离的传讯飞剑,会不会连城都不守了? 打乱书院布局,说轻了,叫渎职。 说重点,叫弃天下百姓不顾! 林厌离眼角发红,用手指抹了抹,将腰上的长剑解开,抓在手上道:“还沐天城的新剑主呢,莫得意思,这把太阿剑,送还给林老剑仙吧!” 这一下,所有的沐天城修士坐不住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落幕 林厌离是谁? 那可是林清玄亲手择选出来的新剑主。 沐天城马上就要守不住了,他们这些人背井离乡来到胭脂国,整天伸长脖子盼呀盼,就盼着林厌离成为大修,带着他们重新返回家乡呢。 现在林厌离受了冤枉气,赌气不当剑主了,这让他们如何坐得住。 “落凤山不当人是吧,信不信老子天天躺你们山门前头!” “我这就给其他沐天城人送传讯飞剑,让他们好生看看落凤山的嘴脸。” “哎呀,小厌离莫要生气,太阿剑且好生系在腰间,姐姐这就给其他部州的叔叔婶婶送飞剑,让他们好好给你出口恶气。” “咱们沐天城的朋友不多,但打一个落凤山还是绰绰有余的。” 天幕一阵繁杂,沐天城修士的话一个比一个吓人,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撰写传讯飞剑,真打算将其他州域的沐天城人叫来给林厌离出气。 君子赵怀生见场面逐渐失控,将目光投向西门无痕。 西门无痕抱着媳妇周濨,以体内真元帮助周濨疗伤,注意到赵怀生的目光,立即道:“这事跟我无关啊,我只是女婿,这事我可管不着!” 他怀中的周濨脸色依旧苍白,轻轻推搡了一把丈夫的胸壁,有些疲倦地向天幕的老者和青年抗议道:“落凤山有错在先,今日不让小厌离将山搬走,我就睡在罗刹山上。” 西门无痕果断点头道:“我听媳妇的!” 屈文儒捏了捏眉心,目光投在林厌离这个罪魁祸首身上,无奈叹口气道:“此山可是落凤山的主峰之一,要点其他的……” 李竹酒呆呆地看着林厌离,眼珠子滴溜转,悄悄用心音与林厌离道:“山搬过去,里面的好东西分我一半。” “妥!”林厌离瞥了李竹酒一眼,眨了眨眼睛。 李竹酒仰头望向西门无痕,闷闷道:“这座山好看,我想搬去千魔宗,到时候可以和爹爹在山上扎个茅屋。” 说罢,她从心窍中抽出一把灵剑丢在云朵上,耍泼打滚。 “这剑不练也罢!” “今天,我就要搬山!”林厌离见样学样,将太阿剑往云上一丢,耍起脾气。 这一下,满天沐天城人炸开锅,也不管老者和青年的脸色,强行断去罗刹山与落凤山之间的灵脉,一齐掐诀搬山。 鬼岐望着老者和青年难看的表情,兴斋乐祸,不是喜欢坐山观虎斗么,现在小老虎伤人了! 老者和青年正打算出手阻止,萧十六君直接拔高身形,施展大神通变作精钢铁骨,一人赏了一记拳头。 眼看战端又起,屈文儒祭出铜镜,用金光将萧十六君和老者青年分隔开,他冷着脸道:“落凤山有错在先,难不成想要一错再错?” 老者面皮抽动,看着那座逐渐被沐天城修士拔起的巨山,眼中闪过肉疼,“祭酒大人,不行啊,这山不能搬啊!” 一位人高马大的沐天城人,朝着老者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道:“今天谁来都不好使,有本事就打断我们,不然就等着我们家乡的大剑仙过来问剑。” 这一句话算是将屈文儒的退路彻底封死了。 沐天城修士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今天这座罗刹山,他们一定要搬去千魔宗。 屈文儒叹了口气 文人最怕的便是碰到这样的流氓,而且是沐天城出身的流氓。 是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听。 赵怀生朝屈文儒躬了躬腰,试探道:“要不,这山就给林厌离算喽?” 屈文儒沉默着不说话,一时拿不定主意。 赵怀生趁机敲击,冲落凤山老者道:“她身份特殊,这山也好堵千魔宗那位的嘴啊,等这事完了,本君子去南海再给你们寻座山搬来。” 老者苦笑,这不是一座大山的问题,这是落凤山的面子问题。 今日沐天城修士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落凤山的罗刹山搬去千魔宗,落凤山的脸面往哪搁啊! 赵怀生继续道:“将这座山送去千魔宗,好比那位姓江的来你这儿闹一番,到时候,搬的可就不止这么一座山。” 老者面色已经缓和许多,回想起先前看过的山水邸报,先前山水邸报上猜测林厌离可能是林兮风的女儿,现在看,八九不离十了。 他可是记得这个赵怀生与那个林兮风是同窗好友。 青年喉咙翻滚,硬着头皮道:“要不,咱还是让他们搬走算了,那个疯女人来了,只怕山门都要被打穿。” 江晚离以前是向落凤山问过剑的,虽是借着问剑的由头,实则是为了进入落凤山的藏书楼,当时打得落凤山一群大修头都抬不起来。 当时青年还未到突破五境,被江晚离随手一招打飞数里远,老者则是被打得鼻梁凹陷,被江晚离坐在屁股底下,当成看书的“凳子”。 一百多年过去,那段记忆依旧萦绕在老者脑中,已经近乎成为心魔梦魇。 老者气息萎靡下来,挥了挥手道:“搬走罢,以后莫要再来落凤山的地界了,折腾不起。” 林厌离听到这话,立马从云上爬了起来,将长剑重新拴在腰上,笑嘻嘻地冲老者拱了拱手:“这位老大爷,多谢哈!” 落凤山这事算是彻底结束了,除开损失一点时间,收获了满山精魅,和一座巨大山峰。 离开落凤山时,林厌离专门给萧十六君和景竹道了声谢,并欢迎他们去千魔宗修行,还附带赠送了两坛储物袋中的醉画仙。 萧十六君和景竹之前就是酒铺的客人,也不与林厌离客气,接过酒水,便遁行追上沐天城那群修士,一齐出力搬山。 西门无痕倒是没有要酒水,领了一块千魔宗的令牌,爽朗笑道:“这山,我定然安安稳稳地帮你搬去千魔宗,顺便找流莺和琉璃两位前辈切磋一下剑法,只是希望她们出剑可以轻些,我这身板造不住。” 林厌离揉了把脸,笑呵呵道:“我这就给她们送一把传讯飞剑,叫她们好好招待你。” 西门无痕笑道:“这感情好。” 招待是招待,至于是哪种招待,就全然靠流莺和琉璃的出剑力道了。 周濨拉着李竹酒的手,像是在交代什么,两人说了一通话后,恋恋不舍地分开,摇摇小手,就是道别了。 第四百二十章 尘柯去也 在落凤山地界的边缘寻到李裳和秦琨羽,二人看着尘柯左摸摸又拍拍,好像是看到了什么珍禽猛兽。 秦琨羽伸手比了一下两人身高,忍不住道:“尘柯大哥,你是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高的?” 青年尘柯的身子不算太高,比秦鲲羽矮半个头,或许是因为秦鲲羽太高了,所以才显得尘柯没有那么突出。 尘柯咧着嘴巴笑道:“落凤山的人请我在山上过夜,睡一觉就这么高了,所以,在长个头的时候,还是要好好吃饭睡觉才行” 李裳手掌在自己脑袋上比划一下,默默思虑着。 以后,还是好好吃饭,晚上多睡觉,不要再将睡觉的时间挤榨出来练剑了。 一行人继续往北,来到一座凡人城镇。 如先前那般,寻找客栈,打听酒坊,买酒存酒。 遇到不公的事情拔剑相助,不算平淡,但比落凤山追杀要好上一些。 林厌离想起那个柳伯诚,现在,鬼岐被捉去书院打板子去了,罗刹山被沐天城修士搬去千魔宗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得到自由。 不过,既然芦花书院的祭酒大人亲自操心此事,想来是周全的。 夜晚,林厌离估摸着沐天城的人现在应该已经到孤云山了,便碾墨抬笔,给大长老曲辙送去一柄传讯飞剑。 信中无非是让曲辙和欧阳樾对沐天城修士多加照顾,提供一些美食好酒,然后给这些人拿些自家宗门炼制的丹药,为他们的修行提供便利。 若是当中有些人想要留在千魔宗修行,便将他们安置在离合山,由大妖流莺来负责此事。 顺便再将那些沐天城的孤儿的修行情况与这些人汇报一番,以此来安顿沐天城修士风尘仆仆的心。 信件末尾,林厌离提了几句罗刹山的安置。 罗刹山满山皆是鬼窟,需要重新牵引地脉洗涤,定然不能让此地继续沦为死土。 山上的那些鬼魅,全部查明生前往事。 若是身世清白,死后又没有做过多少恶事的鬼魅可以继续留在罗刹山修行。 若是生前死后作恶多端,那便洗去一身修为,给他们转世轮回的机会,希望他们来世为人,能够积善成德,为自己还掉前一世的因果。 趁着月色,林厌离和尘柯悄然来到客栈屋檐上。 现在暑气消散了许多,不少凡人都开始给自己多添一件衣裳。 天上无云,璀璨星空尽收入眼中,林厌离和尘柯坐在屋檐上肩并肩看着星星。 微风拍在脸上让林厌离有些回神向她双手朝后一撑,微微偏头望着尘柯的脸。 尘柯在她见过的男子中,颜值只能算中等偏上,比不过顾玄北,比不得陈墨水,跟陆圭相比差距就更大了,可是,她就是没有道理的喜欢。 哪怕只是单纯地看着他,心中就觉得很舒服。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小厌离呀,我要走啦!” 林厌离出神之际,尘柯扭头望了过来。 林厌离沉默片刻,看着天边道蕴靠近,点了点头道:“哦,路上小心。” 尘柯抬手揉了揉林厌离的头,站起身,双手摊开,微笑道:“走前不抱一下吗?” 林厌离双手一撑,从屋檐上弹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张开双手给尘柯来了个熊抱。 个子不高,双手只能环腰。 尘柯低下身子,双手叉在林厌离腋下,将她举高,满意点头道:“嗯,这样子,就可以好好抱一抱了!” 林厌离两腿悬空,就这么被摁在怀中,思虑一二,还是双手圈住了尘柯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轻啄一下。 “谢谢你,尘柯!” 尘柯双目闪耀着异彩,偏转脸颊,笑嘻嘻道:“要不这边也……” “想得美!” 好的,这样很林厌离。 尘柯将林厌离放下,比划了一下身高道:“小厌离,这次我回去后会闭关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你可要努力长高,争取下一次,不用举高高。” 林厌离朝尘柯踢了一脚,“最烦拿身高说事儿,下一次,说不定你还要仰头看我嘞!” 尘柯嘴角翘着,怎么都平缓不了嘴角的弧度。 他抬起右手,食指勾起,轻轻在林厌离的鼻尖处刮了一下,道:“那我很期待喔。” “你就等着吧!” 尘柯看着天上金光靠近,就不打算过多停留了。 他弯下腰,冲林厌离招了招手道:“我有悄悄话对你说。” 林厌离挑挑眉,环伺四周,现在就他们两人,啥悄悄话还要遮遮掩掩的? 尘柯笑眯眯地看着林厌离靠近,飞快凑近身子,在林厌离嘴唇上啄了一下,随后立即御空,手指搭在唇瓣上笑道:“刚刚的还礼,谢谢!” 说罢,尘柯化作一缕青烟,悄然消失。 林厌离捂住自己的嘴唇,傻傻地愣了半天,嘴唇上残留的余温,有一丝他留下的味道。 “真是个笨蛋。” “晚上吃的东西里头有大蒜欸!” “初吻!一点都不浪漫!” 话虽这么说,林厌离还是笑着摇了摇手。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行走山水,收获良多。 林厌离揉了揉脸,轻身翻入客栈房间中,发现李竹酒正趴在桌子上头给李粿写信。 两页纸,浓缩概括了她在五阳府的所见所闻,尤其是落凤山之事,着重添了墨水。 想来这封信用传讯飞剑送去沐天城后,会给李粿带来不一样的体验。 关灯睡觉,又是明天。 夜色漫漫,山野中有金光闪过,那穿着白衣的朗朗男子,踏着一道枪影来到落凤山的山门前。 原本在此处给罗刹山收尾的落凤山弟子察觉到金光闪来,嚷了一声道:“有大修来了,快些返回各自的山峰!” 话语落下,原本打算修补罗刹山地脉的落凤山弟子,瞬间撤去法诀,一溜烟钻进护山大阵中。 虽然不知道此人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结界,但大修贸然到访,定然不是一件好事。 老者和青年第一时间察觉到灵气波动,迅速奔出,脸色难看地盯着天幕上的那道金色身影道:“千魔宗事情已了,道友还想如何?” 尘柯笑着将手中银枪投掷出去,落在原本罗刹山屹立的山脚,“先前是给千魔宗的交代,现在是给我的交代。” 这一天,白衣青年入落凤山,硬撼两位大神通者,裹挟枪意开天门而去,临走,笑指苍穹道:“尘柯去也!” 第四百二十一章 龙州鲛女 从中部神州的飞升城往东去,便是东方龙州。 此州衣着打扮与中部神州相似,因为河流湖泊繁多,故此多有龙鲫、海蛟、鲛人。 在东方龙州再往东,有一处岛屿名为浣纱岛,因为此处鲛人多擅长浣纱,故此称作这个名字。 此行渡船上,有俊朗青年盘腿坐于船头,身后有一位七八岁模样的少女抱着剑匣,咿咿呀呀地叫唤道:“主人,前方就是浣纱岛了。” 已经在东方龙州历练数月余的萧栾点了点头,打算御剑遁行上岛。 突然海风袭来,鱼腥扑面而来,一头长有百米的蛟蛇扭动身躯,哐的一下砸在仙家渡船上,幸好仙家渡船行驶缓慢,又有结界保护,才没有落得坠船入海的结局。 萧栾剑蛟蛇妄图盘旋升空,猛地一拍女孩怀中的剑匣,一柄细小长剑嗖地飞出,犹如一把剃骨刀一般剥去了蛟蛇身上的鳞片,又一拍剑匣,一柄大剑投射飞出,贯穿蛟蛇头颅。 满船喝彩,二三百人聚集船头,脸上露出敬畏之色, 一位身着华丽的玄衣老者从人群中走出,冲着萧栾躬了躬腰。 老者是船上的管事,同样是境界最高者,这头蛟蛇看体型应该有四境模样,而他只有三境,三境对上四境凶兽心有余而力不足,若非萧栾出手斩杀蛟蛇,他们这一船人,怕是交代在海上了。 “剑仙大人在船上,在下招待不周,这里面是一些灵石,多谢剑仙大人出手相救。” 管事出言恭敬谦卑,将萧栾捧得极高。 萧栾颔首点了点头,将老者手中的储物袋接下,头也不回地落在海面上,剖去蛟蛇的内丹后,他不由摇了摇头。 这头蛟蛇体内没有蕴生出蛟珠。 重新返回渡船,管事在此弯腰作揖,似是看出萧栾的苦恼,小心翼翼道:“剑仙大人可是在寻些什么东西?” “蛟珠。”萧栾将蛟蛇内丹抓在手中,回头望了眼渡船管事,将女孩怀中的剑匣拎起背在身后。 管事摇了摇头道:“蛟珠难得,一千头蛟兽体内都未必能生出一颗蛟珠,或许在一些大的拍卖场中可以见到。” 说了与没说一样。 萧栾沉默片刻,衣袖一卷,将女孩卷入袖中,脚尖一点,踏着一道剑光去了浣纱岛。 他此次来浣纱岛就是为了搜寻蛟珠,若实在是找不到的话,那便转而从鲛人手中买下一颗鲛珠代替。 从海岸上岛,可以见到海岸上有一圈别样的圆顶房屋,房屋半边淹在水中,有些像湖上看渔人临时居住的场所。 鲛人以捕鱼和织布为生,肉身强大,可在海底穿行,或许是因为太过得天独厚,鲛人在岸上的修为会被道蕴所压制。 萧栾踏着一道剑光来到浮桥上,正巧撞见一位女子在浮桥尽头洗衣裳。 那女子身穿一身粉红色长裙,腰间束着一根碧绿玉带,乌黑发丝披散在肩上,面容姣好,肤白胜雪,眼波流转间透露出无限妩媚妖娆的气质。 她的容颜与人族几乎没有差异,却给萧栾带来一股十分奇特的吸引力。 古时,东方龙州有偷贩鲛女为生的贩鲛人,这些贩子将东方龙州的鲛女卖去其他地界当炉鼎,这直接导致鲛人一族险些灭绝。 后来,观海书院建了起来,在圣人老爷的引导下,书院君子开始监管天幕,这些猖獗一时的贩鲛人才逐渐淡出历史舞台。 坐在浮桥上浣纱的女子注意到萧栾的到来,面上浮现出警觉。 萧栾冲女子拱了拱手道:“在下萧栾,是从中部神州人士,想向姑娘打听一些事。” 女子神色恢复为常态,将衣裳搁在一旁盈盈施礼道:“公子请问。” 萧栾心中松了口气道:“姑娘,我听闻浣纱岛、东极岛常有蛟兽出没,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女子点了点头道:“两座岛屿确实有许多蛟兽,不知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萧栾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洁白蛟珠放在掌中,“先前有故人游历龙州,送了我一颗蛟珠,这次我远游龙州,想要寻一颗蛟珠送给家中人,当然,若是有机会多得几颗,在下承了姑娘的恩情,也会送一颗蛟珠给姑娘。” 女子听完萧栾的话,看着萧栾掌心中的蛟珠,脸色突然变得通红,一双眸子更是泛起秋波。 “公子,这处地界的海中确实有许多蛟兽……” 女子眼中荡起阵阵涟漪,实在羞涩难忍,一头扎入水中,“咕噜”几声后消失不见。 萧栾站在桥上,满脸疑惑,看着平静海面,一时摸不着头脑。 “真是位奇怪的姑娘。” 萧栾喃喃一句,将蛟珠收起,踏着一缕剑光去了别处。 既然知晓此地确实有许多蛟兽,那便是来对地方了。 拍卖场上的蛟珠价格太过昂贵,价钱上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想要获取蛟珠的法子只有一条,那便是猎蛟。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找处落脚地,做好长期待在浣纱岛的准备。 萧栾走后,平静的海面冒出几个气泡,那位身着粉红色长裙的女子从海面露出半个脑袋,望着远去的背影久久难以回神。 许久后,她双手一拍脸颊,头上冒起一阵气雾。 “怎么办,怎么办,居然会有人要送我蛟珠,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好难呀……” “阿爹、阿娘、阿哥肯定不会同意我跟人族的,可是他要送我蛟珠欸!” “好想要……” 女子原地踌躇一阵,自言自语,怎么都停不下来。 她拍打着浪花,在周围的礁石上滚来滚去。 “不要了,不要了,不能要,怎么可以要人族的东西……阿爹阿娘一定会骂我的,可是蛟珠真的好想要,不稀罕,才不稀罕……”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整张脸都埋进了水里。 在鲛人族的习俗中,送人蛟珠便是定情,而蛟珠对于鲛人而言,无异于猫见到鱼肉,狗见到骨头,是难以抵制的诱惑。 许久,平静的海面卷起漩涡,女子猛地一下蹿出水面,朝着萧栾离去的方向追去,眼中满是坚定。 为了那颗蛟珠,就是阿爹阿娘不同意,她也要嫁! 第四百二十二章 公子缺春宵 从海岸东行十里,萧栾在此处碰到一个村庄,同样是鲛人的聚集场所。 踏足村庄,萧栾便察觉到村中人难以掩饰的敌意。 坐在村口房屋前的是一位老者,一双粗壮黑腿上有两片锋利鱼鳍,一件灰色的袍子随意披在肩上,裸露的胸膛上有几片一开一合的鱼鳃。 萧栾与老者对视片刻,手掌悄咪咪摸在探向身后剑匣。 老者缓缓起身,一身水汽弥漫,身子一震,腰上的长挎刀嗖的一下飞出刀鞘,在他手中抡转,一刀斩出一道刀罡。 萧栾手指轻敲剑匣,巨山飞剑弹出剑匣,巨大的剑身带着磅礴气势撞在刀罡之上,咔嚓一声,将刀罡破碎成一片片水雾。 老者双眼眯起,“剑修?” 萧栾没有说话,一拍剑匣,三把飞剑齐齐从剑匣钻出。 观天、太阿、巨山、步摇。 四把飞剑悬浮周身。 每把飞剑各有特色。 观天贴身,太阿攻伐,巨山御盾,步摇袭杀。 四把飞剑相互交错,形成一个剑阵。 这年轻男子竟是一位剑仙! 老者惊骇莫名,果断收刀,低身朝着萧栾拱了拱手道:“在下元柯,是岛上的守村人。” “守村人?” 萧栾眉头微皱,并没有将四把飞剑收起。 老者额上浸出些许冷汗,埋头道:“浣纱岛有八个村落,每个村落都有一个守村人,用人类族群的话讲,就是村长。” “原来如此,那你为何要向我拔刀?” “每一位外来者都会由守村人打探底细,并非故意冒犯,而是规矩。”老者抹了抹额头的汗水。 萧栾从老者的面上看不出说谎的痕迹,手指一勾,四把飞剑遁入匣中,凌厉剑意消失不见,亦如入村时平平无奇的模样。 萧栾微微颔首,朝老者做了个揖礼道:“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冒犯了。” “无事、无事。” 老者心中松了口气,这位青年剑仙一身祥和气息,怎么看都不像是来找茬的。 这样一位剑仙一定是山上仙宗那等惊才绝艳之辈,与之交好,对鲛人没有坏处。 老者心中打定主意,躬身回了个礼笑道:“剑仙大人可寻到落脚处?” 萧栾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老者心中欣喜,连忙又是一躬,“剑仙大人若是不嫌弃的话……” 萧栾道:“没有客栈之类的么?” 老者笑容灿烂道:“实不相瞒,在下家中就是开客栈的。” 好吧,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萧栾随老者一路入村,瞧见不少鲛人。 有人身鱼尾,有背生双鳍,有鱼头人身,千姿百态,奇奇怪怪,但大多数还是与人族相似。 一路行走,最后在一处小溪前停下脚步。 “剑仙大人,到了。” “称呼我萧栾便好” “那我就称呼您一声萧兄弟。” 萧栾仰头看去,眼前是一棵巨树,枝叶繁茂,通体碧绿,散发勃勃生机。 这就是客栈? 萧栾好奇地踏上木制楼梯,走入树洞内,眼前是另一番洞天。 空间宽敞,光线充足。 木板铺设的地板,墙壁挂着几幅水墨画,一张桌椅,两根藤蔓编织成的椅套。 门口柜台有一位鲛女,一身素白裙裳,乌发高盘,五官精致。 她看到萧栾,脸上泛起淡淡红晕,恭敬行了一礼道:“公子有什么需求?” 老者爽朗笑道:“这位萧兄弟想要住店,你给安排一下。” 说完,老者冲萧栾推了推手道:“这是内人。” 萧栾有些惊讶地瞥眼柜台后的鲛女,眼前女子模样如此年轻,他还以为是老者的女儿。 “萧兄弟,我还要去村口守村,有需求同我家内人讲便好。” 老者抱拳拱了拱手,沿着小溪流原路返回。 萧栾望着渐行渐远的老者,眼睛眯了眯,目光扫过整个木制房舍。 这里虽然简陋了些,灵气却是异常充足,作为休息和修炼之地无疑是极好的。 就是不知一晚要多少灵石。 萧栾摸了摸储物袋,一路远游至龙州东部,途中结识了一些朋友,救济了一些生活困顿的散修,现在囊中倒真有些羞涩。 若是一晚太贵的话,倒不如在外头的岛礁临时开片洞府居住。 鲛女见萧栾迟疑不决,微笑道:“公子?” 踌躇半日,萧栾将腰上的储物袋解下,板着脸问道:“多少灵石一晚?” “五块灵石。” 问清楚价钱,萧栾便果断放心了,不过他还是小心地问了一句,“吃饭洗漱是如何算的?” “不要钱。”鲛女摇了摇头。 听到这,萧栾果断掏钱,“先住十晚。” 村子东头,粉裙女子一路紧追,赶至村口处停下脚步。 坐在村口房屋前的老者见到粉裙女子,抬手打招呼道:“这不是阿婉么,今日咋有空来这边?” 被老者称为阿婉的鲛女抿了抿唇,用手比划了一下,道:“阿卭爷爷,你有见到这么高,这么宽,这么大的人族进村吗?” 老者愣了愣,开口道:“见过,现在就住我家客栈里。” “谢谢爷爷!” 阿婉笑着摇了摇手,迈着步伐朝着村西奔去,少女一路向村民打招呼,一路沿着溪流遁行来到巨树前。 看着眼前的高大树木,阿婉拍了拍脸颊,等自己脸颊粉红褪去,阿婉踩着木梯登入树洞。 入门,便焦急嚷道:“阿采奶奶,那个手持蛟珠的男人呢?” “嗯?” 身穿素白裙衫的鲛女猛地抬头,呼吸急促起来,一双眼睛春水弥漫。 “你说蛟珠?” 阿婉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捂嘴道:“奶奶我说错了,那个男人没有蛟珠。” 毫无疑问,蛟珠对于鲛女而言,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阿采停下手中动作,抬头望了眼天花板,心中多出别的心思。 她灿烂一笑,拉着阿婉的手,走上客栈二楼,来到最里面的房间,敲了敲门:“公子,屋里还缺些东西,可否开开门?” 门嘎吱打开,萧栾瞧见门外两位女子,整个愣住。 除开这位名为阿采的老板娘外,门外多出了在海岸边上问话的少女。 两位鲛女春意绵绵,眼送秋波,手掌一推,便推着萧栾一起入了房。 “公子,您缺一个春宵。” 第四百二十三章 人间不枉 阿采和阿婉两人一同进入房间,一左一右,伴在萧栾身旁,将门轻掩。 阿采拉了拉衣领,轻启红唇道:“公子,龙州气候温热,您不热吗?” 萧栾双手举起,双目紧闭,完全不敢看。 用灵气将两位鲛女推开一段距离后,面色严肃道:“两位姑娘请自重。” 阿采朝阿婉施了个眼神,借着一个灵宝强行近身,双手环住萧栾脖颈,媚态横生,吐气如兰道:“听阿婉妹妹说,你有蛟珠呢,可否送与这位阿婉妹妹?” 萧栾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依旧是双眸闭起,“在下确实有一颗蛟珠,但这是故人所赠,所以并不能送给这位姑娘,这次来浣纱就是为猎蛟而来,若是能多取几颗蛟珠,送一颗给这位姑娘也无妨。” 阿采笑道:“公子是位趣人呢!你可知送鲛女蛟珠有何含义?” 萧栾伸手将阿采推开,周身布满剑罡,一本正经道:“初来乍到,若是有所冒犯,还请见谅。” 阿采朝阿婉打了个眼色,继续道:“想来公子不知道我们鲛人的习俗,蛟珠难得,我们鲛人有送定情信物的习俗,而这蛟珠,对鲛女吸引最大,可保鲛女青春永驻,赠送蛟珠于鲛女来说,与求姻无异。” 萧栾恍然大悟,同时心中一紧,回想起先前同这两位姑娘说的话,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远游一事,稍有差错,便多出因果。 如此,他当好生与这位阿婉姑娘道歉。 萧栾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粉裙鲛女通红的耳颊,躬身拱了拱手:“对不起姑娘,在下不懂鲛人习俗,说了些冒犯姑娘的话,现在同姑娘道歉。” 萧栾深深朝阿婉躬身行了个礼,继续道:“萧栾从中部神州来,来浣纱岛是为妹妹寻一颗蛟珠作礼物,于在下而言,送蛟珠并非是定情定姻,二者观念偏差让姑娘误会了。” “你若是怕我阿爸阿哥不同意,我现在就回家说服他们,只是请公子不要将蛟珠送给了别的……鲛女。”阿婉说话结结巴巴,声音愈发渐小,如蚊蝇拍翅,嘤嘤消失。 萧栾听到这话便觉得一阵头疼,两族观念差异巨大,没有提前打听消息便贸然来此,确实鲁莽了。 “阿婉姑娘,或许在下说得不够明白,在下已经心有所属,装不下第二位女子。” 阿婉焦急道:“公子千万等我,我这就回家说服我阿爸、阿哥。” 说完,阿婉打开窗户,周身水雾泛起,踩在一只小船上,朝着东边遁行而去。 萧栾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实在无法与阿婉交流,鸡同鸭讲,驴唇不对马嘴,无奈地叹气道:“阿采姑娘还请代我同阿婉姑娘解释一二。” 阿采神情亢奋,重重点头:“解释,一定解释,公子若是瞧不上阿婉,可以将蛟珠送与我,我可以休夫!虽然这样有些对不起阿卭,但是值得!” 萧栾心中奔过无数羊驼,偏头望了眼窗户,一把拎起床边的剑匣,脚步一点跃出房间,裹挟剑气,以极速奔逃岛外。 此地鲛人绝不正常,应该与之保持距离。 哪怕心中人在远方,什么也看不见,也不得随心所欲,逾越雷池。 做人不能太陆圭,就是可惜他掏的几十块灵石打了水漂。 两地间隔万里之遥。 林厌离一行人涉水而行,见水势渐涨,便在山林中砍了些竹子,做了一个长木筏。 四人乘坐木筏,顺流而下,偶尔秦琨羽添一下竹篙改变一下方向。 沿途山水不错,风景宜人,林厌离盘腿坐在竹筏前端,轻轻吹奏树叶,悠闲惬意。 李竹酒伸手拨弄水面,溅起的水珠打湿了脚丫,一副乐在其中。 远游一事,即是历练,也是修心。 林厌离感受着剑意渐长,将手中树叶投射出,一撇绿芒闪过,两岸垂柳横倒一片。 她的剑意已经比大多数的三境剑修高了。 其实剑意还能再高一些,只是林厌离不愿意迈太大的步子,有些饭,吃急了容易噎着。 故此,她的修为也压在二境巅峰,并未急着突破三境。 李竹酒丹田中的灵气还在不停地增长,破境已经迫在眉睫。 林厌离有时候羡慕李竹酒修行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而李竹酒同样羡慕林厌离能够借助瓶颈压境。 各自的烦恼都是对方的期盼。 耗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林厌离才慢悠悠地走出五阳府,其间有些凶兽鬼魅拦路,皆是由秦琨羽和李裳解决。 林厌离提笔著书,将风安府和五阳府的经历写成游记,著完之后又抄录一份,一份寄回千魔宗存档,另一份则用传讯飞剑送去沐天城给城头那帮大修过过眼瘾。 很快,沐天城那边便有回信。 一个传讯飞剑,里头塞了好几块玉简。 玉简多是君子苏权留墨,说林厌离著下的游记,句段狗屁不通,到处需要修改,严谨程度让林厌离差点以为自己是观海书院的学生。 林清玄罕见地留了话语,让林厌离和李竹酒远游路上不要懈怠,要时长练剑。 白清吩咐着酒水要多,要烈,不然喝得不爽快。 顾玄北留言,让林厌离随心意就好,若是路上受了欺负,偷偷将名字和势力记下,等他返回了胭脂国,就上门去“做客”。 陈墨水则是留下一个“哼”字。 当然也有一些其他相熟大修的留言,比如刘观、徐武奴等人,都是说着路上小心。 李粿和他的妻子单独给李竹酒送了一把传讯飞剑,信中都是贴心问候的话语,让李竹酒路上小心,不要淘气,少添麻烦。 还有一些未留下话语的,这些大修要么是性子孤僻,要么便是已经战死城头。 城上添了些新字句,陨星阁中也留了一些新名字。 林厌离从储物袋中掏出两本书册,将名字和字句记下后,冲着北边拱了拱手。 送逝者离去,贺仙家得胜! 李竹酒坐在林厌离身旁,看着林厌离编录沐天城城头的字句,一颦一笑都是春花。 随意翻页,隐约能从字句中看出四字——人间不枉。 第四百二十四章 天君城 汾州。 此地以汾酒闻名,是产酒水的好地方,传闻胭脂国太祖皇帝拉拢部下夺得天下时,在此地留宿饮了一碗清酒,得知此地酒水工艺精湛,源远流长,以入口绵、落口甜、饮后余香、回味悠长特色而著称,故此将北地这处地界划为汾州。 林厌离此次行程,汾州必须要去的两处地方是太楠城和天君城。 太楠城,汾州最西北处,与西方泉州隔海相望,当初太祖皇帝并非不想乘船夺下西边疆土,只是海上风浪太大,又有雷霆风暴,便只好放弃这个念头。 在前往天君城的仙家渡船上,有四人待在船头,领头的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剩下两个,都是少年。 盘腿坐在船舷上的小姑娘,身着一身月白衣裙,头发用两根红丝带束成双丫髻,右眼眼眸中的一缕嫣红瞧着有些诡异。 另一个趴在船舷上,嫣儿吧唧的小姑娘,一头青丝抵达后心,两鬓长丝被风吹得鼓起,享受着天地清风。 这艘渡船有些老旧,各处都有了些破洞,看样子距离报废不远。 兴许是渡船的主人还想借渡船赚一笔灵石,又将渡船拉了出来,为节省成本,渡船行进速度就快了些,一路颠簸,让李竹酒有些儿晕船。 林厌离轻轻揉着李竹酒的后心,轻声细语道:“距离天君城就半个时辰的路了,再忍一忍。” 李竹酒脸色难看,从瓷瓶中又取出一枚丹药含在口中,支支吾吾道:“我可是李竹酒,晕船什么的,笑死人啦!” 李裳面色也不太好,后背靠着船板,喃楠道:“阿离姐姐,我好想吐啊。” 林厌离一听,赶忙取出一枚丹药让李裳含在口中,道:“千万别吐啊,吐船上,五十灵石。” 李裳点了点头,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捏住自己的嘴巴,双眼紧紧闭着,将胃里泛起的酸水重新咽了下去。 看得出来,他十分用心。 “快到了啊,再忍一忍,等会儿下了船,可以吐个爽快。” 林厌离一边给三人打气,一边注视着远处出现在视线中的小点。 随着时间流逝,周围的仙家渡船多了起来,其中大多是挂着金陵和观海书院旗帜的货运渡船。 天君城作为胭脂国的布局之一,是连接太楠城和金陵城的中枢,同样是重中之重。 以城作点,点铺成线,以太楠城、天君城、金陵城、阳城、飞升城,打造一条抵御大荒凶兽的防线。 林厌离看着地图,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观海书院牵头下,这条防线已经有了雏形,或许再过上几个月时间,就能够完全成形。 沐天城还能撑上一年半载,时间上倒还算是充足。 越过一条十分显眼的河流,渡船的速度便开始缓缓降了下来。 林厌离目光中的那个黑点不断放大,最后变作一个高大城楼。 此时正是渡船拥堵的时段,天上渡船井然有序地在城外排起长龙队伍。 李竹酒面色缓和了一些,睁开眼睛瞥见了远处的界碑。 林厌离拍了拍李竹酒的后背,“等会儿到了城里头,我给你买几块糕点压压肚子里头的酸水。” 李竹酒点了点头,仿佛浑身力气都被抽空,有气无力道:“我要红枣的,喜欢吃。” 随着渡船驶入仙家渡口,周围的云海变得浓郁了些,随着一股飘然若仙的感觉涌入脑海,周围多了嘈杂的声响。 走下仙家渡口,眼前大街宽阔得让李竹酒、李裳等人张大了嘴巴。 一座座高楼林立,商铺鳞次栉比,街道纵横交错,人群熙熙攘攘。 这座仙家关隘虽然不及沐天城十分之一的大小,街道却是比沐天城宽阔许多。 一眼望去,十分的大气磅礴。 林厌离同样有些惊讶,在江晚离的记忆中,一百多年前的天君城是没有这么繁华的。 城内不能凌空御物,所以街上能见到不少奇怪的地兽。 一头巨大的老鳖,背上驮着一个小楼,楼上栏杆后站着一位身着灰袍的肥胖男子,双手十指佩戴着镶玉戒指,看起来十分豪气。 在他身旁两侧,有两位娇媚女子,一左一右傍在身上,手掌抚在肥胖男人的胸壁,旖旎话语,勾人耳红。 林厌离瞥见这一幕,撇撇嘴巴,都是陆圭玩剩下的,气质差了一大截。 一阵狂风拂来,迎面出现一辆马车,皆是清一色的红棕烈马,清一色的红色毛皮和整齐的步伐看得林厌离一愣一愣。 这些马匹大概是哪个御兽宗门的手笔,像红棕烈马这样的常见异兽,想要将它们训练得整齐划一,还是要费一些心血的。 有人的坐骑是一头仙鹤,但城内禁止腾空御物,便只好贴着地面飞行。 李竹酒在路口街旁蹲了一会儿,吞下一颗清灵丹后,又变回那个生龙活虎的李竹酒。 她瞥见远处的路边有人出租兔撵,便吵嚷着要坐。 没得办法,林厌离只好遂她的愿,从腰包掏出十块灵石递到摊贩小哥的手中。 所谓兔撵,就是一头巨大的山兔,背上安了个座椅,跟骑大象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但胜在山兔浑身毛茸,可爱憨笨。 一张座椅上挤了两人,林厌离坐在后头抱着李竹酒,秦琨羽和李裳在前头牵着山兔,一路沿街行走,李竹酒“咯咯咯”笑着,最后笑得脸颊发酸,才略微收敛。 林厌离靠着座椅后背,一脸享受,不得不说,这兔撵走起来很是平稳,比阿黄的脊背舒服多了。 在附近转悠一圈,林厌离看了眼天色,伸手拽了拽山兔脖子上的缰绳,让山兔停在一处客栈前。 走入客栈,接待的掌柜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看见林厌离一行人进入客栈,面上和蔼可掬道:“几位小客人要住店?” 林厌离点了点头,环伺四周。 这家店的装束十分古朴,墙壁上挂着观海书院几位年资较大的君子画像,梁柱上有人提诗,留名者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读书人。 第四百二十五章 指点 这家客栈似乎在天君城开许久了,周围到处留有岁月的痕迹,一副老态龙钟,却不腐朽。 林厌离在几位君子画像下头溜达一圈后,返回柜台前向老妇人竖起了两根手指,示意她要两间房。 老妇人颔首点头,从柜子中取出一串钥匙,温声道:“本店房间多,几位小客人有什么别的需求么?” 李竹酒双手摊开,应声道:“要朝阳,房间大,干净漂亮。” 老妇人笑着从钥匙串上取下两把钥匙,递到李竹酒手中道:“那便住楼顶的两间房吧。” 说完,老妇人冲屋内两位少女轻声道:“春花、夏雨送几位小客人去房间。” “哎......” 春花、夏雨答应着,一齐将林厌离几人带领到客栈最高层的房间,从李竹酒手中接过钥匙,打开了房门。 房间宽敞,装潢雅致。 床榻上铺着厚实的被褥,地上铺着一层薄地毯,可以隔绝脚步走动的声响。 桌案旁边摆放着玉简和笔墨纸砚,供给所需客人投递传讯飞剑。 墙角处挂着一副古琴,是一件低阶灵宝,林厌离走向前轻轻拨弄琴弦,随意弹奏几个音符,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看样子是供给客人打发时间用的。 小跑去另一个房间,装潢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个书柜,柜上摆放着市面上常见的书本。 李竹酒和林厌离果断选择了有书本的房间。 面对林厌离和李竹酒几位不差钱的主,名为春花和夏雨的婢女很是热情,面对林厌离几人神情温柔,低声细语。 秦琨羽倒还好,作为世家出身,以前也有婢女伺候,但对于李裳来说,两位婢女的热情便难以消受了,以至于剑也无法练了,呆呆坐在窗边打盹。 神游太虚时,李裳听到屋外传来动静,原来是春花、夏雨两位婢女端来洗脚盆,盆中放置的热水温度滚烫,用来泡脚正是合适。 春花端着脚盆走入房间,见李裳撩起裤脚,便将脚盆放在李裳脚旁,蹲下身子,扬言说要给李裳搓脚。 李裳连忙缩回腿,躲避开,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好说歹说一阵,才打消了春花亲自侍奉的念头。 秦琨羽手靠在床边,手上捧着一本剑谱细细翻阅,察觉到有视线投来,他将剑谱放下,微笑道:“春花姑娘,有什么事吗?” 面对身材修长,长相英俊的秦琨羽,春花脸蛋微红,羞怯问:“公子是剑修吗?” 秦琨羽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道:“剑意还很稀薄,领悟得不多,只能算剑修入门。” 春花羡慕道:“公子这么年轻就已经达到练气期巅峰,一定是大宗门的天纵之才。” 秦琨羽哑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真正的天纵之才在隔壁,两个小姑娘都是二境巅峰,而且其中一个很快要成为最年轻的三境修士。 春花有些落寞道:“我的天资不好,好不容易等到月华宗招收弟子,却没能通过弟子试炼,公子,您可不可以指点我一下?” 秦琨羽自觉修为低浅,本是打算拒绝的,但看着春花一副期待又略显紧张的神色,他心生怜悯,应允了她的请求。 “事先说好,我的话只能作参考。” 春花欣喜地点了点头,手脚有些慌乱,她看见秦琨羽的长腿,语无伦次道:“公子,我给您捏捏腿吧!” 说完,春花伸出双手去捏秦琨羽的腿肚子。 秦琨羽将双腿盘起,将春花的双手摁下,温声道:“不必做多余的事,你修行上有什么困难,直说便可。” 春花将自己修炼时碰到的瓶颈说了一通,大抵是经络中灵气运转得不顺畅,想要秦琨羽帮忙精炼一下。 秦琨羽看过春花运气时的经络状态后,给春花精简了一下灵气路径,减去两条经络旁支后,春花果真觉得运气顺畅多了。 春花感激涕零道:“谢谢公子!公子今日的指点,春花一定不会忘记的。” 秦琨羽颔首点了点头道:“举手之劳,不必挂齿。” “那公子好好休息,春花就在外面候着。” 春花退出房间,贴心地给秦琨羽关上了房门。 李裳一双眼睛睁得大大,脚丫子在脚盆里头磨了几下后,小声道:“这位姐姐还真是有些奇怪。” 将脚擦干,李裳换了双布鞋,将脚盆塞到桌子底下,坐在床边,轻轻挥舞着玄铁重剑。 春花、夏雨二人就坐在长廊,二人轻声细语,叽里咕噜地说着本地的方言,时不时发出一阵铃铛般的笑声。 李裳只听得懂胭脂国的官话,好奇地望向秦琨羽道:“琨羽大哥,那两位姐姐在说些什么呢?” 秦琨羽将二位少女的声音收入耳中,压低声音,“她们在说我们。” 李裳眨巴眨巴,眼眸中都是疑惑。 秦琨羽露出一抹坏笑,贴在李裳耳旁,小声嘀咕,说得李裳面红耳赤,恨不得揪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 “琨羽大哥不要开玩笑,这玩笑可开不得!” 秦琨羽见李裳一副羞怒模样,心中偷笑,到底是纯情少年,听不得山上的荤话。 少年纯情,纯情少年。 人生道路还很长远,需要历练的地方有许多。 现在的少年,还嫩着呢! 窗外,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天色即将明朗。 李裳和秦琨羽早早下床练剑,二人一个站在床边,一个站在窗前,刚好可以施展开手脚。 二人各持一根竹筷,使用驭剑术,相互试探。 一左一右,一攻一守,竹筷翻飞,不停交锋。 一番交战,李裳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作为伪修士而言,以真气代替灵气使用十分消耗体力,李裳也只能将驭剑术当做压箱底的绝招使用。 秦琨羽指尖环绕一道剑气,将竹筷削成一把牛毛小剑,一剑递出,剑气纵横交错,在屋内形作一个小小的剑气风暴。 李裳见到这一幕,不由有些落寞下来。 他们一同学的驭剑术,如今秦琨羽已经将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并非练剑不勤奋,纯属天资所限,只因为他是凡人。 秦琨羽将剑气收敛,将手中的牛毛小剑递到李裳面前道:“于凡人来讲,你已经做到前无古人了。至于后无来者,还需要努力一下。” 李裳揉了揉眼睛,伸手抹去额上汗水,从秦琨羽手中接下牛毛小剑,眼神坚毅道:“再来!” 第四百二十六章 偶遇 李裳一鼓作气,继续使用驭剑术与秦琨羽交锋。 秦琨羽不慌不忙,择起一根竹筷与李裳的牛毛小剑缠斗在一处。 秦琨羽虽然同样是驭剑术入门,但他在驭剑术的基础上加入了其他的剑术。 相当于举一反三,形成了一种新的剑术。 竹筷一递,剑气在空气中游荡,犹如蛟龙出海,威势骇人。 李裳心中震惊,相比他纯粹的驭剑术,显然秦琨羽要更胜一筹。 二人切磋了十个回合,依旧是秦琨羽占据上风。 林厌离坐在蒲团上,双手将书本合起。 一大早的就听见隔壁传来叮叮咚咚的脆响,想必是李裳和秦琨羽又在切磋驭剑术。 李竹酒的驭剑术确实高明,但对于李裳来说并不是很好的技巧,毕竟李裳御使不了灵气,以真气驾驭剑气太过消耗体力。 而且李裳资质有限,也不能在驭剑术的基础上,搭建其他的剑术。 秦琨羽倒是在这方面做得很好,同样是登堂入室,能够做到举一反三,融入自己的剑术,实在难得可贵。 这也为林厌离和李竹酒省下了不少的时间。 将书本收入储物袋中,林厌离打开房门来到屋外,门口两个少女似乎真的在外头守了一夜,一左一右靠在墙壁上打盹。 林厌离没有吵醒她们,小步走到秦琨羽的房前敲了敲门,道:“今天我去酒铺,你们可以跟着李竹酒一起在城里头逛逛。” 门嘎吱打开,秦琨羽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道:“今天我跟你一块出门,我感觉瓶颈已经碎了,突破在即,还是服用些筑基丹比较稳妥。” 林厌离点了点头道:“外面的筑基丹比不过咱自己炼制的,你买些灵草来,我亲自给你炼制。” “好。” 秦琨羽应下,回屋收拾一顿,整理好衣裳和仪表,就打算和林厌离一起出门了。 李裳横仰八叉地躺在房间地板上,完全不想动。 一大早上,与秦琨羽切磋剑技,差不多将他的力气耗空了,实在是没得劲跟着林厌离一起东西奔波。 林厌离道:“李裳,等会儿记得洗个热水澡,这样浑身通透一些,好事多磨,今天先休息一下,不用着迷练剑。” 李裳点了点头,兴许是真的累了,眼皮子打架,一会儿没了动静。 这些天,她发现李裳在暗自跟尘柯较劲,努力是好事,但是挑错了对象。 见李裳睡得还算安稳,林厌离叫醒春花,吩咐几句,让她不要去打搅李裳休憩。 走至一楼,同老妇人聊了片刻,得知附近酒坊的位置后,便带着秦琨羽一起走出客栈。 来到中央大道,林厌离先是寻到昨天的那个商贩,交了十块灵石租借了一辆兔撵,喜滋滋地坐在山兔背脊上,满脸享受。 果然,这兔子一个人骑是最舒服的。 秦琨羽在前头牵着山兔的缰绳,嘴角忍不住抖了抖,昨天儿林厌离还在抱怨李竹酒的任性,结果今天自己倒是一副乐颠颠的模样。 嘴挺硬,身子倒是挺老实,真是个不实诚的女人。 骑着山兔一路朝东边走,穿过几个路口后,来到一条稍显古旧的街道,放眼望去,尽是酒坊和茶水铺子。 腰包充足的修士吆喝着几个朋友,坐在阁楼雅间,一边听着小曲一边举杯痛饮。 腰包羞涩的人则三五成群,在阁楼外头的简易棚子里,几人一桌,捻着花生米和脆萝卜,叫着葱花小面,就着酒坛中的便宜酒水与五湖四海来此的朋友饮上一杯初面酒。 都是行走山水之人,远道而来,能坐在一张桌子上便是缘分。 林厌离骑着山兔缓步行进,路上碰到一个同样骑着山兔的小姑娘,两人在山兔脊背上相互招招手,不知姓名,不知来路,就这么擦肩而过,相互微笑着推了推手。 秦琨羽牵着山兔找了家人最多的酒铺,林厌离从山兔上跳下,奔入酒铺中,在几十坛酒水中嗅来嗅去,最后敲定了三坛酒水。 “每样来两坛,灵石不是问题。” 当然这样说话,代价也很大,其中有一种酒水出自百花洞天,一坛就要三百灵石,林厌离敲定的三种酒水,一共六坛酒,耗费了八百多块灵石。 沿街购买酒水,林厌离才知晓仙家关隘的好处。 在这里,酒水林立,品种繁多,就是天下最嘴刁的剑仙也能寻到心仪的酒水。 林厌离从街头走到街尾,一掷千金,买下的酒水有百来种,原本显得干瘪的储物袋又一下子鼓囊起来。 白清要是看到这么多酒水,铁定乐疯。 就在这时,林厌离瞥见一个身影,那是一个黑衣男子,长发用玉簪简单盘起,面色萧然,腰上悬着两只酒葫芦相互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听着应该装了许多酒水。 他瞧见林厌离,平淡的眼眸中凭空多出一丝波澜。 林厌离见黑衣男人缓步走来,眉头微微皱起。 她如果没有感知错的话,那位黑衣修士是一位五境的大修,而且很有可能是一位剑仙。 黑衣男子在林厌离身前站定,开口道:“林厌离?” 林厌离挠了挠头,她并未见过对方,对方却能一眼将她认出,莫非是沐天城哪位名不见经传的剑仙? 不,不对,沐天城的剑仙名录她都看过,应该不会错漏,而且面前人说话的腔调并不是沐天城的口音,莫非此人是驰援沐天城的外乡剑仙? 心中虽有疑惑,但是礼数还是要做足。 林厌离福了福身子,冲眼前男子施了个礼,道:“见过前辈。”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居高临下看着林厌离有点儿不礼貌,弯腰低下身子,使得自己目光与林厌离平齐。 “我叫陆升,与陈墨水切磋过一场,剑意略胜一筹。” 林厌离瞳眸睁大,狐疑地打量了一遍眼前的男子。 陈墨水剑意很高,剑术差强人意,打架全靠浩然剑气莽,在剑意上赢过陈墨水的人可不多啊…… “修为已经达到瓶颈,你是在远游磨炼心境么?” 林厌离迟疑了几秒,点了点头。 面对一位五境大修,隐瞒也是徒劳。 陆升看见林厌离疑虑的目光,并不在意,将腰上的一只酒葫芦取下递到林厌离手中道:“这个给你,说不定你马上就会遇到我的老友,将葫芦中的酒水给他,可以暂且让他放手,以免打搅你磨炼心境。” 第四百二十七章 那个男人 林厌离心思玲珑,伸手接过酒葫芦,仔细端详一眼,冲陆升拱了拱手。 “嗯,记着了。” 陆升缓缓起身,挺直胸膛道:“你我都是剑修,剑修帮剑修天经地义,我期待你成为大修的那一天。” 丢下一句奇怪的话语,黑衣男人走出这条街道,没入人流中不见了踪影。 林厌离捧着葫芦,心思复杂,想了一阵,实在觉得陆升之前同她讲的话有些费解,同时也对陆升的那位好友多了一丝好奇。 究竟是谁,会想要对自己出手呢? 坐在酒铺的板凳上想了一阵,林厌离也没有想出个人,只好先将杂念压下,陪着秦琨羽一起去灵草铺子购买灵植。 天香居作为天君城最大的药铺,收容了天下六千八百种灵植,灵草如云,数不胜数。 林厌离问清楚路后,便直奔天香居。 将山兔放归,林厌离径直走入天香居大堂,秦琨羽紧跟其后,二人一同来到柜前。 “欢迎来到天香居,请问两位道友要些什么?” 发出声音的是一位身着淡蓝色长裙的女子,长发随意挽起一个髻,斜插着一支木簪,耳朵挂着两枚金色玉坠,肤白唇红,气质高贵优雅,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林厌离瞥了眼墙壁上挂着的招牌,开口问道:“是不是墙上挂着的都有货?” 蓝裙女子笑着应道:“如道友所言,墙上挂着的这些木牌,都有存货。” 林厌离点了点头道:“我要青灵草,鹿茸花、云缨果……每种药材,来个十份” 蓝裙女子提笔将林厌离所需的材料记下,并未急着帮林厌离清点药材。 “道友要这些材料是打算炼制筑基丹?” 蓝裙女子看了秦琨羽一眼,补充道:“道友要炼制筑基丹?本店有现成的丹药,与这些材料相比,也贵不了几块灵石。” 林厌离摇头道:“不用现成的,我自己会炼丹,就当是练手。” 蓝裙女子见林厌离坚持,也不好多说什么,吩咐着一旁的小厮将材料备好,装在一只储物袋中递到林厌离手中。 “道友清点一下。” “好!” 林厌离双目闭起,神识探入储物袋中数了数份量,与她先前说的一样,丝毫不差。 “品质不错。” “本店的灵植药材,是天君城最好的。” 麻溜掏钱,林厌离又买了一些生血疗伤的丹药,以备不时之需。 从天香居离开时,太阳已经爬到了头顶。 正值秋风寒凉的秋日,太阳晒在身上,浑身暖阳,很是舒服。 林厌离在一处糕点铺子前头驻足片刻,正发愁自己是买红枣味糕点还是买绿豆味糕点时,一道修长身影冷不丁地在她身后出现。 林厌离十指向掌心蜷缩,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一滴一滴汇聚,濡湿了鬓侧的几缕青丝。 男子蹲下身子,贴在林厌离的耳侧哈出一口气,“倒是有些时日没有见了呢,我的新娘。” 林厌离浑身颤栗,双脚软绵绵的仿佛灌满铅,一张小脸煞白,强忍着不肯回头。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子捧起林厌离的一缕青丝,放在鼻尖轻嗅一口,满面享受道:“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当初没有直接去千魔宗找你,倒是让我后悔了一阵。” 秦琨羽站在一旁,吓得完全不敢动,额上汗水如同小溪流般顺着额角滴落在地上,整个人僵硬得像块木桩。 他见过眼前的男人,那个高高在上,犹如神祇般俯视脚下蝼蚁的魍魉城城主…… 男人余光中瞥见秦琨羽,趣味道:“哦,新玩具?当初那个小鬼死了吗?” 林厌离脖子僵硬,压低声音道:“才没死,他也不是我的玩具。” 男人勾起嘴角,指尖划过林厌离白皙的脖颈,最后托在林厌离的下巴上,温声笑道:“可是在我眼中,他就是玩具,跟蝼蚁一般大的。” 林厌离深吸一口气,伸手将男人的手从自己的下巴上扒开,扭身盯住身后男人,十分认真道:“东方瞿,这里不是魍魉城!” 男人抬起右手,食指与拇指捏着中指,陶醉般抹过唇瓣,然后吹了一口气。 “于本座来说,有区别么?” 林厌离心脏猛跳,脸上的表情越发严肃。 毫无疑问,东方瞿是她见过最变态的男人,其对江晚离犹如病态的迷恋,是林厌离最恐惧的东西。 在这里碰上东方瞿,无疑是一种灾难。 “本座的洞府可是等你这位女主人许久了!”东方瞿把玩着林厌离的青丝,像是在等她的回答。 林厌离心头打鼓,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酒葫芦上,回想起先前碰到的陆升,不知觉地底气足了起来。 “东方瞿,你觉得我会任由你摆布?” 东方瞿笑道:“我从来就没有要摆布你的打算,你可以将其视为支配。” 他抬起一根手指,继续道:“你可以选择,主动跟本座走,或者拒绝,让脚下这座天君城承受本座的怒火。” 林厌离咬牙切齿道:“这不是没得选了嘛!” “所以,还是乖乖跟本座走吧,毕竟本座的山岳实在太过沉重,这些蝼蚁一不小心就会被压死呢!” 东方瞿的话,完全是赤裸裸的威胁。 “如果我说不呢!” “那就请全城人见识本座对你的爱有多么深沉吧!” 说罢,东方瞿抬手一招,天幕上一座山岳悄然浮现,铺天盖地,巨大阴影近乎笼罩半座天君城。 东方瞿笑眯眯道:“本座倒是忘了,天君城比魍魉城大一些,本座的神通似乎无法全部覆盖呢,那再来一座?” 举手投足间,又是一座山岳从天幕浮现。 林厌离看着天上黑影,背后被冷汗浸湿。 “你真是个疯子!” “在爱上你的那一刻,本座就已经疯了。” 林厌离看着天上山岳在眼中放大,赶忙伸手拽住了东方瞿的衣袖。 “停手!” “哦,想好了?”东方瞿嘴角翘起,右手一划,一张山水画卷骤然显现,一口将两座山岳吞下。 “当然不可能跟你走!” 东方瞿张开五指,山水画卷再次浮现,他哼笑一声道:“哦,很顽皮嘛,不过我也喜欢。” 话虽如此,但两座急速下降的山岳一却是让林厌离心惊肉跳。 她赶忙将腰上的酒葫芦解下,往东方瞿怀中一送,见东方瞿面色变得古怪起来,像是赶苍蝇似的挥了挥小手道:“快走、快走,别在这儿碍眼!” 第四百二十八章 人生处处是惊喜 东方瞿面色变得复杂起来,从林厌离手中接过酒水,仔细端详一遍,确认是他那位好友的随身葫芦后,将酒葫芦上的圆绳系在了腰带上。 “倒是没想到你已经与他打过照面了。” 东方瞿指尖摩挲着掌腹,仰头望向远处,颔首点了点头后,半蹲下身子,盯着林厌离的眼睛认真道:“剑修帮剑修,他倒是连我这个老友的脾性都不顾了,只要同我说个清楚,本座自然会放手,等小娘子远游结束,本座再去千魔宗接你。” 林厌离听到这话,一个头有两个大。 视线瞥向一旁,低声吐槽道:“你可千万别来,我可不太想见到你。” 东方瞿轻笑一声,三根手指点在一处,“你也不想让千魔宗凭空来一座大山压顶吧!” 林厌离冷笑一声道:“威胁我?那你大可试试。” 千魔宗不仅有天下第一的护山大阵,现在还有两位大妖剑修作守山供奉,从东方瞿手中保全千魔宗还是没有问题的。 东方瞿嘴角翘起,“后头的事后头再说罢,今日本座暂时放手,小娘子好好磨炼心性,也莫要叫本座失望,你可是江晚离呀,当配得上本座……” 提到“江晚离”三字时,东方瞿呼吸不由急促一下,他伸手从袖中取出一只储物袋,递到柜台上,淡然道:“将所有的糕点包好,少一块,本座就要你的人头。” 糕点铺子的老板注意到东方瞿身上的灵气波动,屏住呼吸,硬着头皮将柜台上的储物袋收入袖中,吩咐着店内的小厮帮忙打包糕点。 东方瞿将储物袋递出后,又取出一只玉壶,摆在柜台上,冲林厌离道:“本座记得你喜欢喝甜茶,这是本座从百花洞天的花神娘娘手中“要”来的花蜜精华,予你泡茶饮用!” 林厌离眼眸微眯,盯着桌上的玉壶与花蜜精华,心中有些犹豫。 百花洞天的花神娘娘最为传神的便是花神酿和花蜜精华,两者都弥足珍贵,是须臾地界最奢华的饮物。 虽然不知东方瞿是如何从那位花神娘娘手中讨要来花蜜精华,但这份礼物无疑是送到她的心坎上了。 “颜圣人的字画和孤本难寻,如今只有观海书院尚有存录,若有其余书本字画的下落,本座会设法帮你弄来。” 林厌离微微有些动容。 “远游结束,本座一定会去千魔宗,到时候希望你能主动跟本座走,不然千魔宗周边的村落,就要在山岳底下变成一滩肉泥了。” 丢下一句话,东方瞿便不在此处停留,衣袖一甩,便踏足随着人流去了远方,留下一个背影,令人深思。 “东方瞿!”林厌离深吸一口气,猛然转身,朝着前头嚷了一声。 这一唤,还真叫东方瞿驻足回首。 林厌离眼眸中带着认真:“有本事威胁我,怎么没有本事去斩凶兽。” 东方瞿嘴唇微张,林厌离听不清话语,却是通过唇瓣读到了他说的话。 “等凶兽临近胭脂国,本座会提一颗王座大妖的头颅作聘礼,不失你现在的剑主身份。” 不得不说,东方瞿对她确实很好,只是这个人太不可一世,太自作主张,太疯批,同样也太邪了。 而这样的人,林厌离只会感到害怕。 而东方瞿与尘柯最大的区别在于,东方瞿痴迷的是江晚离,而尘柯喜欢的是林厌离。 林厌离不是江晚离,所以她无法以江晚离的身份来应对东方瞿。 “客人,您的糕点。” 沉思之际,糕点铺子的老板已经将所有的糕点打包好,放入储物袋中,恭敬地捧至林厌离面前。 林厌离看着铺子老板掌中的储物袋出神,心想不要白不要,反正都是东方瞿掏钱,白嫖的物件,实在香得很! 将玉壶收入储物袋中,林厌离冲糕点铺子老板拱了拱手道:“多谢老板了,下次路过这里,还来你这里光顾!” 店铺老板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实在有些腿软,幽幽道:“客人,您下次还是不要来了,我这人胆子小,经不住吓,灵石什么还得有命花。” 看来这人确实是被东方瞿的气场吓到了。 不仅仅是糕点铺子的老板,整个天君城的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只脚踏过了鬼门关,然后又被林厌离硬生生拽了回来。 无形之中,每个人心头都会涌现后悸的空虚,是一种无形的压胜。 东方瞿的小插曲并未给林厌离带来心境的变化,反倒是让林厌离剑意骤然拔升,让她提升到一个新的层次。 姑且能做到与三境修士论剑不败! 秦琨羽满身臭汗,确实是被东方瞿吓坏了。 这位魍魉城城主,给魍魉城的世家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深刻到骨子里头只剩下恐惧。 林厌离伸手拍了拍秦琨羽的肩膀,将他从魔怔中唤醒,语重心长道:“好好待在千魔宗修行,只要你有成为大修的信念,成为这样的存在并非是遥不可及的梦,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筑基吧。” 秦琨羽擦擦汗水,点了点头。 两人返回客栈,老妇人满脸和煦笑容。 林厌离如第一次进入客栈一样,在观海书院的几位君子画像前头驻足停留,口中振振有词,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语。 “江晚离,这个浓眉大眼的君子你熟么?” “什么,是墨家的君子?” “这边这位头戴法冠,名为赵轮的君子阴阳家君子呢?” “当年打过?” “……” 老妇人见林厌离在大堂转悠,冲林厌离寒暄几句,笑着从柜台后面取出一本泛黄的书本递到林厌离手中道:“小姑娘喜欢观海书院?那喜欢儒家的书本么?我这儿有一本书,是早年一位观海书院的夫子留下的,我一个老人家也不懂得儒家的学问,不知小姑娘懂不懂得这本书。” 林厌离双手捧过书本,只见灰色的书皮上有手写的书名。 《策学》 林厌离瞳眸一缩,翻开第一页,便见上面写有“曹正”二字。 山水有相逢,今日她再次得以见到曹正夫子,正是一种有缘! 第四百二十九章 化茧成蝶 将书本合上,林厌离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她面色认真地望向老妇人,严肃道:“老前辈,这本书于我来说很重要,不知如何才能割爱?” 老妇人怔了怔,没有预料到林厌离会说这么一通话,心中思虑片刻后摇了摇头道:“我这老婆子也不懂得什么儒学,里头的字都认的,连起串来却是看不懂了,这位儒家的夫子留宿时言语此书价值十块灵石,正好当得一夜留宿钱,你既然能看懂此书,那便替那夫子赎回去便是。” 林厌离不加迟疑,从储物袋中取出十块灵石,交到老妇人手中道:“我会将此书送还于那位夫子的徒弟。” 老妇人打趣道:“那夫子瞧着像个清苦人,这书誊抄下来要耗费一些时间,为何不送还本人?” 林厌离有些落寞道:“人已逝世,死于他乡。” 老妇人满面惊愕,小声道了句,“节哀。” 帮曹正夫子将书本赎回,林厌离小心地将其放入储物袋中,等未来吟秋来此,或是自己远游前往南极礁州时,帮吟秋带去文海洞天。 冲老妇人拱了拱手,林厌离一路回房,见李裳以指尖以真元凝聚剑气,不禁哑笑。 倒也是位闲不下心的少年。 同李裳吩咐一声,让李裳在门口守候片刻,林厌离从储物袋取出几只阵盘搁置在房间的四个角落。 此处客栈的房间并未设立阵法,当即要炼制筑基丹,难免有炸炉的风险,林厌离炼丹多次,虽然对筑基丹是信手拈来,但还是忍不住要规避风险。 毕 这里不是孤云山,客栈不是她的长乐宫,炸毁了,可是要赔钱的。 做好准备工作,林厌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黑不溜秋的丹炉。 别看模样不咋地,品质却是很高,之前一直存放在江晚离的宝库中,后来被林厌离翻找出来,成为她炼丹的主力军。 揭开炉盖,林厌离将十数种灵植铺在桌上,井然有序地将灵植扔入丹炉中。 丹火一升腾,灵草迅速融化,化为纯净无比的灵液,这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中不仅需要注意灵液的浓度,而且灵气的流动方向也必须掌握好,不能让灵液的流动出现偏差,否则就前功尽弃。 十种灵草的炼化温度各不相同,要做到这一点,必须要有强大的精神控制能力。 秦琨羽看着林厌离犹如变戏法般将灵草分批次投入丹炉,不由目瞪口呆。 炼丹是个精细活,不光要掌控丹炉的火候,还要有足够的耐心 平时林厌离一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模样,没想到炼起丹药也是有模有样,这让秦琨羽佩服得无比投地。 寻常人,精通一个门路就已经十分凋敝了,似林厌离这种又是剑修,又会术法,还会炼丹,制作阵盘,甚至对符箓也有一点了解,简直就是全能大才,只怕天下的风云人物在林厌离面前都要矮上一头,乖乖被她压在身下。 其实,并非是林厌离太天才,而是江晚离的经验足,两者相互结合,促成了远超同龄人的林厌离。 江晚离术法压胜整个修行界,剑道中规中矩,如今林厌离剑道强压所有年轻剑修一头,术法中规中矩,倒是有一股历史惊人相似的韵味。 也是一种轮回。 林厌离手掌一挥,丹炉中的丹火澎湃蒸腾,转瞬间,一股丹药的清香弥散整个房间。 林厌离单手控火,扭头望向秦琨羽道:“你可有勇气破后而立?” 秦琨羽丝毫不迟疑,重重点头。 从接受李竹酒锤炼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破而后立的打算了。 唯有浴火重生,才得以让自己重上丹霞宗,洗刷自己的屈辱和不甘。 无论对于秦家、自己的母亲、江弦思、李竹酒、林厌离、陈秋雨…… 他需要逼自己冲一把。 林厌离见秦琨羽如此坚毅,不由心中称赞秦琨羽是位后知后觉的可塑之才。 “好,那我便给你添点其他的宝贝。” 说罢,林厌离手指从储物袋中一勾,几颗凶兽晶核飞入丹炉中,在丹火的炙烤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嗡鸣响声。 林厌离五指摊开,猛然攥拳,几颗凶兽晶核瞬间凝作一团,融入半空中的灵液中,做完此事,林厌离呼吸不由急促了几分。 接下来,就是成丹了。 林厌离望向桌上最后一味药材,手掌轻轻一拍,在丹火中滚过一遍后,将灵液缓缓包裹,最后神奇地凝作了十颗散发异香的丹药。 林厌离将丹炉中的十颗丹药捞在手中,仔细查看过后,不免有些失望道:“坏了三颗。” 秦琨羽虽然不懂炼丹,但他时常与离合山的弟子交流。 那些会炼丹的弟子一炉丹药能有五成的成丹率,就已经能被称作丹道天才,然而林厌离面对七成的成丹率还感到不满? 这大抵就是天才与普通人的区别。 涝的涝死,旱的旱死,这样的天才在投胎的时候,天赋咋就不分点给自己呢? 秦琨羽内心吐槽一阵,突然发现林厌离冷不丁地冲他投来了视线。 “我觉得你好像在腹议我!” “怎么可能,我的厌离小姐!” 秦琨羽笑容满面,心中则是慌了一下。 林厌离狐疑地看着他,秦琨羽连忙收敛心神,拍起马屁,“厌离小姐这一手炼丹术好哇,这手法,这火候,就是丹门那些老前辈都比不及……” 林厌离被秦琨羽一通马屁,拍得有些飘飘然,外出神游片刻后,她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拳头虚握,在唇旁咳嗽一声道:“咳咳,不要拍马屁,对我是不受用的。” “哪里哪里,都是实话实说。”秦琨羽满面灿烂和煦,肚子里头的吐槽话语都快涌了出来,终于在林厌离将丹药装入瓷瓶中后,才将肚子里头的话彻底消化。 林厌离揉了揉脸,将装有丹药的瓷瓶递到秦琨羽面前道:“里头加的料会让你生不如死,但只要挺过去了,就是一次彻彻底底的羽化,你真的想好了?” 秦琨羽深吸一口气,将瓷瓶攥入手心,“破而后立,方得羽化飞仙,就是九幽地府、魍魉鬼窟,也该去闯一闯,当为自己搏一个大道擎天!” 第四百三十章 剑主名副其实 傍晚时分,李竹酒喜滋滋地返回了客栈。 林厌离看着她一副神迷模样,仔细询问一番,才知晓李竹酒在城内遇见了故人。 沐天城那条福禄街,住在李竹酒隔壁的年轻剑修郑屹舟。 不仅如此,随郑屹舟一起在天君城扎根的还有福禄街其他几位年轻修士。 这些修士年纪都在三四十岁,修为大致都在二三境,相比沐天城其他修士而言,当得起“年轻”二字。 当然他们是不能在李竹酒和林厌离面前凭“年轻”二字说事,这样不免有些贻笑大方。 林厌离本是打算从储物袋中取出几坛酒过去拜访,没想到郑屹舟一行人先发制人,已经在客栈外头等候。 林厌离只好同老妇人知会一声,让她老人家行个方便,让这些沐天城的年轻修士来客栈顶楼会个面。 七八个年轻面貌,皆是意气风发,手中拎着的都是街坊上买的礼物,进入客栈后,还向老妇人作揖施了个礼,感谢老妇人为他们行了方便。 不得不说,这批沐天城的年轻修士,比起五阳府那些要礼貌懂规矩一些。 偌大房间,挤了十个人,除去李竹酒和林厌离一行四人,在天君城扎根落脚的便是这六位年轻男女。 其中以郑屹舟挑头,六人在天君城开了家贩卖灵宝、丹药、符箓的铺子,日子还算可以,至少能做到自给自足。 林厌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坛酒水,几人便饮便聊,说的多是沐天城离乡背井之人的现状。 沐天城大多抱团取暖,多有外乡大修照拂,或是加入宗门,或是自给自足,或是隐居山林,不管是哪种,都在等。 林厌离端着半碗酒,与这些人随意碰碗,一轮下来,半碗酒水晃晃悠悠的就只剩下碗底一丁点了。 郑屹舟一行人知道林厌离喝不得什么酒,也不作勉强,反倒是李竹酒颇有李粿的剑仙作风,“咕嘟咕嘟”的几大碗下肚,最后瘫软在地上,满口说着零星醉话。 林厌离见到这一幕,将李竹酒拖上床,给她塞了一颗醒酒丹,以免明日她早上醒来头疼。 同时,林厌离在心中警诫自己,一定要劝导李竹酒评估自己酒量,少饮酒贪杯,适量而行。 一坛酒水几人分完,也没喝醉,几人散了散酒意,便起了问剑的心思。 一是争强好胜。 二是考校林厌离如今剑意高低。 六人中只有郑屹舟和一位名为居可怜的女子是剑修。 二人借着酒意,一人拎住林厌离一只手臂,径直上了屋檐,这让林厌离颇有些无奈。 既然二人要问剑,那便问吧! 林厌离一身素裙在清冷月下翩然起舞,衣袂飘飞,犹如谪仙临凡,剑光一闪一闪,犹如一片银河洒落,让人惊叹。 手持天真飞剑,一剑斩出,便是游鱼乱窜。 剑法简单,却有别具一格的美丽,剑光闪烁,剑势变换,剑意绵长而不失锐利。 在林厌离手上,一柄银白色短剑挥舞起来,带着无限的锋芒,道道剑光在夜空虚晃,让人目眩神迷,心旷神怡。 郑屹舟瞥见林厌离的剑术,便知晓今天他们输定了。 果不其然,居可怜这位二境剑修三招就被林厌离挑了手腕,郑屹舟自己在林厌离手下没有走出百招。 剑主之名,名副其实! “剑主剑术了得,我输了。”郑屹舟抱剑拱拱手说道。 林厌离淡淡一笑,道:“剑主之名太大,你长我许多,称呼厌离便可。” 郑屹舟点头道:“那我等便如千魔宗门人那般唤你一声小姐。” 林厌离颔首,默许了郑屹舟的这个说法。 一行人坐在屋檐上寒暄一阵,林厌离将远游一事交代了一下。 这引得六人群情激奋。 “这鬼岐当真可恶,西门前辈怎就没有直接将他一剑斩死。” “落凤山还是有名的大宗,竟是放任这等腌臜之辈当太上长老,不要面皮么?” “heitui,当叫我见到落凤山鬼修,定然术法压之!” “......” 几人骂了一阵,心情稍显平缓了些。 林厌离坐在一旁,满脸微笑,心里头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虽说袭杀皆是出自鬼岐之手,但也有很大程度是因为落凤山的不作为,让沐天城人恶心一下落凤山,她是很欢喜的。 月上枝头,夜已深,几人也不在林厌离这儿多做停留。 各自冲林厌离推推手,作告辞。 万千暮水,微风依旧,一夜无梦。 天色吐白,林厌离一早便去找老妇人退了房间。 李竹酒一张小脸煞白煞白,时不时扶着脑袋嘟囔着:“喝酒误事。” 秦琨羽瞅她这模样,显然是昨天酒水喝多了。 昨日夜里,他是劝过的,但架不住李竹酒的任性,一碗酒水、一碗酒水往肚子里头灌,真把自己当成了酒中仙人。 林厌离跟郑屹舟去了屋檐后,李竹酒便由他来照顾,这小姑娘醉后品相不好,本是睡下了,后来不知怎么地翻身起床吵嚷着要喝水,要吃糕点,闹腾程度比江弦思犹过不及。 幸好他平日里照顾江弦思已成习惯,才没有手脚慌乱。 从天君城去太楠城没有顺道的仙家渡船,除开挂着观海书院的运输渡船外,其他渡船都需要绕道。 既然仙家渡船没得坐,一行人便只好徒步前往太楠城。 一行数千里地,沿途游历没有特别的地方,只是走到一处名作大龙滩的地方,被一帮子散修拦了下来。 李竹酒大显神威,飞剑层出不穷,当场打杀了数个凶恶之辈,将这帮贪图灵宝的“仙家”扭身送去九幽见了阎王。 一行人御物遁行来到一处山林中,在一处瀑布下暂时安身。 倒不是林厌离起了玩水赏景的心思,而是秦琨羽突破在即,需要找个灵气浓郁的地方打坐闭关。 “李裳,你想些什么呢?” 一直蹲坐在青石上头吐纳灵气的秦琨羽冷不丁地冲树旁的李裳唤了一句,“我见你呆滞半天了。” “没……没啥!”李裳神游归来,埋头将脑袋撇向一边。 秦琨羽见李裳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眼眸不由瞥向瀑布那边。 那里有两道朦胧俏影,云雾缭绕,皆看不真实。 第四百三十一章 筑基 两道身影在齐膝的水潭中来回踩踏,溅起朵朵浪花,一股股白沫在灵宝的烘烤下蒸发,在这个清凉的秋季带来一丝温意。 林厌离和李竹酒各自着一身夏日穿的清凉衣衫,相互泼着水,铃铛般的笑声时不时随着风飘出水潭。 秦琨羽看着远处嬉闹的两个小姑娘,心中呼了一声“无福消受”。 美人出浴,肌肤透红,湿答答的头发披散在后头,谁能忍住不瞅几眼。 李裳正值青春年纪,有两位俏丽姑娘在远处水潭洗澡,虽然有阵法加持瞧不真实,但想入非非这种事情还是躲不掉的。 秦琨羽嘴角勾起,贴在李裳的耳旁,小声道:“我发现你最近老是瞥向林厌离和李竹酒的胸脯,是不是发现你家阿离姐姐和竹酒姐姐丰满起来了?” 李裳羞红了脸,恼怒道:“琨羽大哥,信不信我将你的话转述给阿离姐姐,保你躲不掉一顿打!” 秦琨羽讪讪地笑了一声,重新坐回青石上头,不打算挪动屁股了。 盘腿纳气半晌,林里传来脚步的窸窣,原来是林厌离和李竹酒洗澡回来了。 林厌离换了一身青衫,上扎着发髻,露出洁白的额头,青衫中段,一条腰带围腰而束,将身段勾显。 李竹酒穿着一身素雅华衣,衣袖衬底透着淡淡的月牙白,头发用一根青簪挽在脑后,精致面容,高雅可爱。 李裳看着二人走来,想起刚刚秦琨羽的话,眼眸朝上瞥了眼,却是怎么都抬不起头了。 秦琨羽见李裳是这反应,不用问了,铁定是羞的,心中不由感慨。 纯情少年郎啊…… 李竹酒抓着头上青丝,用灵气弹去发梢上残余水珠,抬脚提了提李裳背靠的树木道:“小厌离要给你的琨羽大哥护道,咱去那边练剑。” “哦。”李裳像是个闷葫芦一般,跟着李竹酒晃晃悠悠地去了远处的平坦草地。 林厌离抓了把头发,双手揣在袖中,淡淡道:“去潭水那边儿。” 秦琨羽起身跟随,一路走到潭水,鼻尖轻嗅,依稀能闻见一股清香。 秦琨羽抹了抹鼻尖,很快判断出香味的来源。 千魔宗出品的独特皂角,很受女子欢迎,不是什么奢靡东西,人人都买得起。 林厌离赤足而行,白皙玉足踩踏在一块褐色的石头上,冲齐膝的潭水指了指。 “你就在这里打坐。” 秦琨羽上下打量了一眼自己的衣裳,疑惑道:“在这里打坐有什么好处么?” 林厌离眨了眨眼睛,摇了摇手:“毛线好处没有,都说了,给你炼制的筑基丹加了东西,会让你生不如死,我到时候看你撑不住,就一把将你摁进水里头将你呛晕。” “好吧……” 秦琨羽觉得此举多少有点不靠谱,但还是硬着头皮来到中央盘腿坐下。 潭水清澈见底,可以见到不少光溜溜的鹅卵石,在那些石头交错铺列的缝中,能够看到一些近乎透明的小鱼小虾。 秦琨羽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心神放空,半炷香过后,他从储物袋中取出瓷瓶,将一颗筑基丹放入口中。 随后,猛然冲击灵气瓶颈,将四周的天地灵气汲取入丹田之中。 立时,林厌离将周围阵法开启,天地灵气凝聚成漩涡,倒灌入潭水之中。 灵气饱满时,秦琨羽猛地睁开了眼睛,“等等,你们刚刚在这潭水中洗澡,到时候我坚持不住,你将我摁进潭水中,那我岂不是喝你们的洗澡水?” “喝你个球球,安心打坐,这个时候分什么心?” 林厌离纵然有些心虚,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声。 果不其然,秦琨羽眼底血丝攀起,止不住惨叫起来,在筑基丹的影响下,秦琨羽体内经络犹如被一只大手猛然撑开,原本只能容纳小溪流的沟渠,突然遭受大水拍浪。 何为筑基? 筑基就是在体内打下悟道的种子,炼气,参法、悟道、养神、淬身锻体,灵息、肉身、神魂三元合一,同时突破肉身和寿龄的桎梏,真正的化凡入仙门。 林厌离站在石头上,赤足浸水,看着秦琨羽满目狰狞却是不悲不喜。 此时,没有任何人能帮秦琨羽,这也是为何林厌离问秦琨羽是否敢于破而后立。 既然秦琨羽选择了这条路,那便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了。 这时,林厌离眉交一挑,心随意动,到了秦琨羽身前,神情冷漠地揪住秦琨羽额前长发,将他的脑袋摁进水中。 看来这潭洗澡水,秦琨羽今日是免不得要呛上几口了。 林厌离摁了一段时间,见秦琨羽不动弹了,才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扔在岸边上。 此番是最重要时刻,能度过去,前头就是一条康达大道。 秦琨羽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白芒,走动两步,脚下是一条小溪流。 汲水行走,越走越宽敞,隐约间,他看见了百川汇流。 行至终点,眼前骤然一亮。 天空无云,大地贫瘠,在这片小天地中央有一棵瘦得可怜的小树苗,枝叶稀疏,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弱摇曳着。 “这里是……我的神识海?” 秦琨羽看着齐腰高的树苗,一时想哭。 他以前好歹也是二境修士,筑基的时候来过此处,那个时候,这棵树好歹有他一人高,现在却是萎缩成树苗,让风一吹就瑟瑟抖抖。 内心感慨一阵,秦琨羽抬起双掌盖在树苗头顶,温声道:“跟了我这样的人,真是苦了你了。” 掌心有翠绿凝液滴落,落在枯败的树干之上,树皮渐渐变得柔软,树苗也渐渐恢复了活力,叶子逐渐变得茂盛,缓缓舒展开来。 这棵“灵根”总算是在筑基丹的凶猛药效中扎根吐芽了。 做完这些,秦琨羽抬眸望向远处,那里有黑气平白生成的三头怪异凶兽。 凶兽面目狰狞,被三条金色锁链所束缚,为首的一头黑色巨蟒更是吐露黑气,俨然凶猛。 这些都是被林厌离取了晶核的凶兽怨念。 “小姐炼制的丹药确实生猛,却也有弊端,看来不斩去你们,筑基是成不了了!” 秦琨羽双掌一拍,一柄长剑自掌心中浮现,他抓起长剑,左手捻起双指朝向三头凶兽怨念。 “今日斩去你们,换我大道青云!” 第四百三十二章 修行如盖屋 林厌离还是高估了秦琨羽的能耐。 三日时间,全然陪着秦琨羽待在潭水中,而秦琨羽竟然筑基失败了。 好歹是筑基过一次的男人,竟然叫神识海中的三头凶兽残念打得屁滚尿流。 林厌离一肚子牢骚,但还是耐着性子陪着秦琨羽一起尝试了第二次,第三次…… 一直到第六次,秦琨羽才磕磕绊绊斩去了那三头凶兽残念,成功成为了一位二境筑基期修士。 据此,七枚筑基丹消耗了六颗。 秦琨羽干瘪的肚子,也在林厌离一次又一次地摁头下,变得圆滚滚起来。 这个时候,秦琨羽也没有气力去吐槽肚子里头灌的是不是洗澡水,像是一头咸鱼般躺在一块大石头上,全然没有修为暴增的喜悦。 太废物,以至于他看到林厌离一脸鄙视的模样,恨不得将脑袋埋进石头裂缝里头。 耗费两日时间调整状态,秦琨羽开始随李竹酒开始第二轮的修行。 朝西北行进,秦琨羽一边修习着二境剑修的御剑之法,一边开始喂剑生活。 每天被林厌离和李竹酒揍得鼻青脸肿,与之相对的好处则是秦琨羽迅速在二境站稳了脚步,他神识海中那棵树苗长为大树。 修行好比盖房子,天资好的人盖得快,天资愚钝之人盖得慢,不管是天资聪慧还是天资愚钝,只要耗费时间去打磨,这间房子始终是可以盖起来的。 有的人盖得富丽堂皇,如天上宫阙,有的人盖得简陋寒酸,如百年旧屋。 外表富丽堂皇者,内在可能腐朽不堪,大风一吹摇摇欲坠。 外表简陋寒酸者,内在可能根基牢固,经得起狂风骤雨。 修行便是如此,并非要做表面功夫,而是看根基如何,唯有根基牢固,脚步走稳,才得以大道青云,否则外表再如何奢华,也只是一个华而不实的空虚花架子,不值一提。 秦琨羽懂得这个道理,就是每日生活再苦,只要能够将这座“房子”的地基打牢固,一切都是值得的。 秋风落叶,一吹,吹到了太楠城。 这座位于汾州的最大凡人关隘,同样是胭脂国最大的边防重城,迎来了四位远游至此的外乡人。 “老规矩,这次我和李裳外出买酒,小竹酒和秦琨羽去买糕点瓜果。” 一身青衣素裹,清雅灵动的少女走出客栈,来到太楠城的中央街市。 她的身边跟着一位身着玄衣,后背剑匣的少年。 到底是凡人关隘,比不得天君城那样的仙家大城,街市的繁华程度比不得天君城的十之二三。 不过,以凡人目光来看,太楠城还是当得起胭脂国边塞第一大城的称谓。 街上人头攒动,来往之人模样各异。 如今胭脂国接受了许多北边来的流民,故此城中百姓鱼龙混杂,言语各异。 稍作计算,街上十人有五人是胭脂国本土百姓,三人是北边流民,剩余二人则是各处部州来此的游历之人。 于是,城中除开胭脂国官话外,还有流通着泉阳朝官话和瀚海国官话,多种语言混杂在一块,倒是有股大染缸的味道。 林厌离从酒铺走出,手上拎着两坛酒水,这次她沿街而寻,一共买下了二十一种酒水。 其中有两种酒水是太楠城的特色酒水,其他的都是商家自酿,林林总总在其他地方都有见过,只是风味不同,酿造材料有些出入。 买完酒水,林厌离带着李裳一起来到一家糕点铺子。 看着柜台上五花八门的小吃甜品,李裳不禁疑惑道:“阿离姐姐,糕点瓜果不是由竹酒姐姐采办么?” 林厌离见李裳疑惑,笑道:“等会儿要去见几个人,不能空着手去。” 对此,李裳更是疑惑了。 买下四份糕点,林厌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书册,对着书册上的详细地址沿街寻找,最后来到一座宅院前。 高墙大院,朱红大门,门楣上有一幅烫金牌匾,赫然写着两个字:赵府。 李裳背着剑匣,在林厌离的吩咐下,提前整理好衣装,向前去敲了敲大门。 很快,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位老者从缝隙中显露出面容,看着门外的两人开口问道:“哪位呀?” 林厌离微笑着将一枚令牌从缝隙中递到老者手上,道:“老先生将此物送去你家老爷,他看过之后便知道我们是谁了。” 老者狐疑地打量了一遍,让林厌离和李裳在外面等候片刻,容他过去禀报一声。 不久,大门敞开,老者带着几位奴仆立在门后弯腰作揖,冲林厌离和李裳拱了拱手道:“不知是贵客到访,让小姐和小公子在外等了这么长时间,实是有罪,二位客人请,老爷在书房等候二位。” 林厌离淡然道:“职责所在,何罪之有。” 很快,老者带着两人穿过回廊,来到了后园。 一栋独立小楼屹立于假山湖泊间,小楼四周绿树环绕,亭台水榭,别具匠心,看起来极为精致,是个享福的住处。 “二位客人,老爷就在前方的书房,老奴不便过去,只好请两位客人自行走一段了。”老者拱了拱手,径直退下。 林厌离目送老者远去,也不在园子中过多停留,领着李裳一起踏上长廊,来到阁楼前端。 此处,有一位婢女站在楼梯前头早早等候,看见林厌离的身影,施了个福礼道:“老爷在书房等候二位,两位客人随奴婢来。” 在婢女的带领下,林厌离和李裳踏上二楼,来到宅邸书房。 书房中,有一位中年男子端坐在太师椅上,见林厌离和李裳踏入房间,冲那位婢女使了个眼色。 婢女立马会意,缓缓退出房间,贴心地将门一并带上。 四周无人,中年男人立马起身来到林厌离身前,冲林厌离弯腰行了礼。 “赵钦见过千魔宗仙家。” 林厌离表情淡然,衣袖一挥,将中年男人扶起,温声道:“你不用紧张,我就是过来看看她生活如何?” 赵钦衣袖捏起:“她在塾内读书,可要我将她唤来?” 林厌离摇了摇头,“不用这么麻烦,我过去看一眼便是。”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世上最好的阿离姐姐 赵钦赶忙道:“本王视她为己出,家中几个孩子也很亲昵她,断然不会让她遭到欺负。” 林厌离瞥了眼赵钦,轻笑一声道:“我又不是来问罪的,郡王殿下不必紧张。” 赵钦抹了抹头上的汗水,讪笑道:“习惯了。” 三人一同去了府内私塾,林厌离站在长廊上,远远地透着窗户,正好能窥见私塾。 房间中,坐着几个七八岁的孩子,都是府中的刚刚蒙学的孩童,读书朗朗声,好像是在读诗经。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房间内,靠近窗户的位置,坐着一位女孩儿。 七岁模样,容貌清秀,眉目如画,身穿一袭浅粉色的儒裙,脸上带点婴儿肥,气色很好。 女孩儿单手撑着下巴着,手里拿着书卷,低头认真阅读,偶尔抬起手,轻抚一下鬓边发丝,眉宇之间,带着一股温柔恬静的气质。 李裳站在原地怔了怔,揉了揉双眼,开口问起林厌离,“阿离姐姐,那是李怜合吗?” 林厌离颔首点了点头。 那位坐在私塾中安心读书,与周围很不一样的女孩正是沐天城的李怜合。 这些沐天城的凡人孩童,如今大多都已经寻到了落脚人家。 一千多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分散在胭脂国各地,都有了新家。 其中,以李怜合的落脚人家最为高贵,乃是胭脂国皇室宗亲,当今君主的叔叔,太楠郡王赵钦。 从一位无依无靠的孤儿,摇身一变成了郡主,身份跨越很大,林厌离对此也颇不放心。 此番路过太楠城,正好可以考量一番,若是李怜合在这里受到了欺负,那她便会修书一封,以传讯飞剑寄给温晴,让她将李怜合带去千魔宗做个杂役弟子。 不过现在看来,李怜合在这里的生活还不错。 赵钦见林厌离久久出神,以为林厌离是在听课,略显自豪道:“府内的老师是出自原来朝廷告休的老尚书,原来是胭脂国科举的一甲探花郎,是本王的老师,水平很高。” 林厌离点了点头,听着私塾中传来老者的淳儒解析,便知晓这位老尚书的学问不会比观海书院的儒生差多少。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应道:“确实是位大儒,看得出你的用心。” 或许是赵钦在外面站得久了,吸引了房中孩童的注意,坐在窗户旁的李怜合也忍不住朝外头瞥了一眼。 这一瞥,小女孩整个地愣住。 “郡主殿下!郡主?” 讲台上的老夫子一连唤了好几声,见女孩没有动静,便抓着戒尺走到李女孩身前,轻轻敲了敲桌面,将女孩心神唤回,面无表情道:“上课不认真,该如何?” 李怜合缩了缩头,嚅声回应:“该打板子。” “手伸出来。” “哦……” 女孩乖巧地伸出一只白皙的小手。 啪! 一声闷响,戒尺重重地拍击在女孩的右掌之上,疼得她眼眶里泛起一阵雾气。 林厌离见到这一幕,笑容凝固在脸上。 赵钦见林厌离的脸色变了,头上冒出一阵冷汗。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作为胭脂国的郡王,却是知晓林厌离拿来的令牌意味着什么。 八瓣血色梅花,此乃宗主亲临! 也就是说,林厌离是代替千魔宗宗主前来视察。 那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宗主,他小时候听家中长辈提起过,当时,他吓得晚上都不敢去茅房,硬生生尿在了床上,还挨了太宗皇帝一顿臭骂。 为此,他不被太宗皇帝喜欢,视他懦弱无能,给了他一个郡王的身份,扔到这边陲重地太楠城历练,一年也回不了金陵几次。 好不容易等到老头子走了,贤宗皇帝即位了,其他几个兄弟都升亲王了,就他一个人好像被遗忘了一般,好在现任君主赵郸是位重视宗亲的君王,没有将他这个亲叔叔忘掉,给了他不少的封赏。 日子好了,妃子也讨了好几个,生了一窝的崽,可当年江晚离给他带来的阴影如何都忘不掉。 “本王……可以解释。”赵钦苦着脸,结结巴巴道。 “有什么好解释的。”林厌离面色恢复,并不将刚刚见到的放在心上。 小孩子上课不认真,挨打是常事,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房间内,老者打完板子,目光投在了女孩身前的小胖子身上,“赵泸,你背一下第三段。” 小胖子的小脸一下子挤在了一起,哭丧着站起,开始背诵。 “蒹葭苍苍,哦不,蒹葭采采……” 老夫子面无表情地朝前挪动两步,戒尺敲了敲桌面,道:“不入心,该打三板。” 一板一板地挨了过去,小胖子疼的龇牙咧嘴。 林厌离看到这,噗嗤地笑了一声:“郡王殿下,您这位老师是位好夫子。” 赵钦听到这话,心中松了口气。 揣度这些仙家的意思比伴君侧还难。 等到私塾放学,李怜合飞一下从房中蹿出,大概是瞧见了赵钦,又放慢脚步,变成窈窕淑女,缓步穿过长廊,来到赵钦面前躬身施了个礼。 “见过——爹爹。” 赵钦点了点头,笑道:“这位是千魔宗的仙家,这次专程过来看你。” 李怜合脑袋埋了下去,半晌都不说话。 赵钦还以为李怜合怕生,半蹲下身子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温声道:“这二位跟你的温晴姐姐一样都是好人,不用害怕。” 小姑娘抬头,眼眶里头噙着泪珠,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让赵钦手足无措起来。 刚刚打手心没哭,现在怎哭了? 赵钦苦着一张脸,站起身道:“本王……本王可以解释!” 许久没见,小姑娘长大了,变漂亮了。 李裳也长高了,体格变大了,模样也变化了许多。 “李裳哥哥,怜合都快认不出你了!” 好在,小姑娘还记得这位将她从雪地里带到阳光明媚中的大哥哥。 李裳微笑点头道:“你过得这么好,铭惜哥哥和系仙姐姐也会很高兴。” “怜合不能出去,李裳哥哥帮我向哥哥姐姐们问好。” 说完,李怜合望向一旁的林厌离,沉浸沉寂许久,在赵钦发愣的目光中冲入林厌离的怀里。 “怜合没有看错,真的是世上最好的阿离姐姐!”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不负 林厌离笑着捋了捋李怜合的长发,伸手抓起她的小手,看着她右手掌心的通红,柔声道:“手心痛不痛。” 小女孩看了眼掌心,嚅声道:“本来挺痛的,但看到阿离姐姐就不痛了。” “不管怎么样,听夫子授课,还是要认真。” 李怜合重重地点了点头,将脑袋埋在林厌离怀中,使劲蹭了蹭。 林厌离戳了一下小女孩耳后,苦笑道:“好啦,鼻涕都擦我身上啦!” 赵钦听到这话,立马蹲下身子,从李怜合的右边口袋取出一块手帕,给小丫头片子抹了把脸。 手法娴熟,看样子,这样的事没少做。 就算是在面前作秀,那也是下过狠功夫的。 远处几个小男孩远远瞧着,议论纷纷,一脸稀奇模样。 林厌离冲先前被夫子打手心的小胖子勾了勾手指。 小胖子满脸迷糊,冲自己指了指,见林厌离点了点头,从窗户翻了出来,屁颠屁颠跑到林厌离身前,咧着嘴巴笑道:“姐姐,你真漂亮,比额姨还漂亮。” 赵钦面露尴尬,抓了把下巴上的稀疏胡子,严厉道:“这是我王府的贵客,不得无理!” 小胖子这才想起礼仪,先冲赵钦拱了拱手,再冲林厌离和李裳施了个礼。 赵钦道:“小子顽皮。” 林厌离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微笑道:“赵泸,我记得夫子是这么称呼你的,你能同姐姐说说王府么?” 小胖子一口应下,话语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林厌离一时都没有发现小胖子是这样的善谈之人。 虽然是赵钦的四子,却是嫡子,耳濡目染下,小胖子对于家里的情况还挺清楚,父王有多少个侧室,那些侧室分别有几个孩子,对李怜合的态度如何,她们的孩子会不会欺负李怜合,王府里面的下人如何看待这位郡主殿下,都跟林厌离交代得清清楚楚。 只是小胖子口中的怜合妹妹,姓赵,而非李。 从李怜合成为郡主殿下的那一刻,这位小姑娘已然改了姓氏,称为赵怜合,成为皇家宗亲中的一员。 林厌离抽丝剥茧,从小胖子的话中寻了三个重要讯息。 一、李怜合改李为赵,已经入了皇家的宗亲祠堂,在族谱上留了姓名。 二、太楠郡王赵钦的妾室和孩子很多,但嫡子只有两位,李怜合挂在王妃的头衔下,身份高贵。 三、李怜合在王府的生活很好,并没有受到排挤和挤兑,而且很受几个哥哥的宠爱。 如此一来,林厌离的心,便安稳了下来。 这位最讨她喜欢的小姑娘,终于在胭脂国有了自己的家人,收获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日行渐斜,林厌离陪着李怜合在王府中转悠了一圈,算是将王府逛了个遍。 赵钦一直陪同,也生怕哪里出了差错,见日行渐斜,开口道:“本王摆了酒宴,仙师大人今晚在王府用膳吧。” “劳烦郡王殿下了,用膳就不必了,等会儿还要去见其他几人。” 林厌离拱了拱手,从袖中取出几只护身符递到李怜合手中道:“这是姐姐的礼物,你可以送给与你关系亲近的人,可逢凶化吉,无灾无痛。” 小姑娘哪里懂得什么叫做逢凶化吉,只知道这是阿离姐姐送给她的礼物,当即就赠送一个给赵钦。 赵钦眼眶通红,接过护身符,一把将腰上的香囊拽了下来。 这所谓在佛庙开过光的玩意,哪有仙家的护身符管用,当即就将护身符拴在了香囊的位置。 这一拴,头也不昏了,腰也不软了,爬四五层楼连喘都不带喘。 赵钦高呼作用明显,整的林厌离一愣一愣,自己都开始怀疑护身符的效果。 既然不吃晚宴,赵钦便亲自将林厌离和李裳送至门口。 李怜合这个小姑娘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地掉,眼眶都哭肿了。 她知晓,阿离姐姐一走,再见之时便是日月轮转,相隔数年光景。 林厌离没有在此地蹉跎的理由,站在门口,陪着小姑娘待了一阵,最后还是抽身离去。 “山水有相逢,总会相见的。” 李裳看着林厌离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冲赵钦拱了拱手,迅速追了上去。 七岁的女孩站在门府上,眼泪鼻涕抹了一脸,不管如何,都没有再朝前迈出一步。 林厌离出了王府之后,便领着李裳一起去了另一头巷子。 在太楠城寻得落脚人家的沐天城凡人孩童有四位,除开李怜合外,还有两个女孩一个男孩,如今日子都过得平稳。 其中一位名作王鹭依的姑娘,年纪稍大,凭着一手从千魔宗学来的织布手艺,成了太楠城有名的织娘,提亲的媒人踏破门槛,现在经过家中“爹娘”的同意,已经与一位殷实人家的公子定了亲。 林厌离特意为王鹭依走了一趟,见那位年轻公子是个不错的人,便同这位公子交代几声,送了两个护身符,让年轻公子当作礼物送给王鹭依,祝福他们二人的姻缘。 温晴不负林厌离,林厌离不负曹正,曹正剑仙也不负沐天城。 曹正剑仙,如此可满意否? …… 文海洞天,观海书院。 北边战事越发紧张,传回的邸报消息犹如重锤般敲击在所有的贤人夫子心头。 坐镇沐天城天幕的姚正、叶序两位君子在百人之争中殉身,苏权夫子虽是胜了,却是惨胜,一身五境修为跌至三境,连本命法宝都毁了,怕是这辈子再难爬回五境。 自此,算上极具影响力的剑仙夫子曹正,观海书院在沐天城折损了四位夫子。 骤然,书院中人心惶惶,对北边的大荒多出了一丝敬畏,连新发出的山水邸报言语都犀利了几分,直接将某些凶兽的名录搬上了必杀名单。 书院的老教习一夜之间白发苍苍,整个人仿佛一瞬间苍老了数百岁,整天唉声叹气,心事重重。 一时间,书院学生心思浮动,一个个撩着袖子吵嚷着要前往沐天城抵御凶兽。 这些书院读书的学生,多精修学问、少修炼功法和战技,纸上谈兵姑且还有些看头,真上了战场,见到那如同潮水奔流的凶猛恶兽,只怕吓得连灵气运转都抛到脑后。 为了避免这些学生上了战场成为炮灰,观海书院的贤人经过多次讨论,最后决定封山,禁止学生随意离开文海洞天。 第四百三十五章 猪与白菜 文海洞天封山。 与此同时,有一艘渡船从文海洞天的观海书院出发,朝北行进,目的地是胭脂国的金陵。 领头的老者名为墨黎,是墨家的君子,这次匆匆前往金陵,正是担任刚刚建好的云霖书院的院长。 与之同行的还有君子林兮风,担任云霖书院学长一职,辅助贤人吴庸,完善胭脂国防线的布置。 渡船上,还有二十位夫子,皆是择选于百家,其中有五位观海书院新招收的女夫子,专门教授女红、礼仪、琴棋书画等女子传统,以此来应对云霖书院的第一次招收的女学生。 渡船上,有一位少年坐在船头,背剑而立,一双眼睛瞥过山河,看着那蔚蓝如镜的海域,不由想要吟诗一首。 筹措酝酿半天,结果屁都没有酝酿出来。 坐在船舷上头的一位少女见少年一副憋气模样,抬起巴掌拍在少年肩头道:“又想吟诗?算了吧,吟秋,莫要为难自己。” 吟秋重重呼出一口气,从憋气中缓过神来,略显抱怨道:“徐沐,我就要想到了。” 女孩咧着嘴巴笑嘻嘻道:“咱们都不是读书的料,还是好好修行吧!” 吟秋沉默下去,指尖敲了敲船舷,回想起沐天城的经历,不由唏嘘不已。 离开沐天城将近一年,除开修为,肚子里的学问确实没有什么长进。 徐沐也是,明明不爱读书,却又偏偏考上了观海书院,成了观海书院第二批女学生。 两个人都不是读书的料,却都阴差阳错地成为了观海书院的学生。 吟秋微微张口吞了一口灵气下肚,他揉了揉肚子,看向徐沐道:“先前林厌离给我写过信,说她现在正与李竹酒远游历练,不知是否会经过金陵的云霖书院。” 徐沐晃悠着脚丫,双手撑在船舷上,身段尽显,百无聊赖地望着天上太阳。 “不知道呃,倒是许久没有同竹酒姐姐联系了。” 其实,徐沐比李竹酒大上一岁,过了年便是十四岁,虚十五,可以说马上就是及笄的大姑娘了。 而李竹酒与林厌离同岁,但是李竹酒作为沐天城年轻一辈的第一人,修为实打实的压了他们一头,所以强迫着他们叫她竹酒姐姐。 一来二往,叫得多了,“竹酒姐姐”自然而然的被这批年轻修士叫顺口了。 这时有身影悄然出现在吟秋身后,一身白衫华服,身姿修拔,双眸静默,气氛清冷孤寂,与周围天地显得格格不入。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担任云霖书院学长一职的林兮风。 徐沐见到来人,赶忙从船舷上跳下,和吟秋一起冲林兮风施了个礼,“见过林先生。” 书院中大多以夫子和先生为称呼,林兮风多在洞府中著书,所以书院中的学生大多称呼他为“先生”,而非“夫子”。 林兮风点了点头,双臂匍匐在船舷上,似乎有些心事,静默着待了一阵突然扭头问起吟秋道:“你与林厌离相熟,可否说一下她的喜好,我好做安排。” 吟秋点了点头,面色稍显复杂。 眼前人是林厌离的爹爹,却是连林厌离的喜好都不知道,这位林先生或许是位好君子,但绝对不是一个好“父亲”。 “林厌离不喜欢喝苦茶,对甜茶中的蜂蜜水情有独钟,吃食上偏好咸辣,每次伙房煮饭是一定要撒千魔宗出产的辣椒面……” 吟秋张口便来,见林兮风提笔做记录,不由对自己刚刚说出的话语审度一遍,见没有什么披露,才继续回答。 “喜欢看书。” 林兮风点了点头,对此表示认可。 “对颜圣人的书籍和字画显得痴迷。” 林兮风再次点头,他本身就是颜少卿一脉的君子,喜欢颜圣人正对他口味。 “钦慕剑仙。” 林兮风迟疑了一下,依旧表示认同,毕竟林厌离是剑修,又是沐天城认定的新剑主,钦慕剑修并无不妥。 “喜欢的人是尘柯……” 林兮风突然将书本一合,面色平淡道:“那就到此为止吧,再往下说下去就唐突了。” 吟秋咽了咽口水,看着林兮风手中折断的毛笔,小心翼翼道:“学生一般都在城头这边,先生若想知道具体细节,学生一定如实回答。” 林兮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将墨迹未干的书本收入储物袋中,随即转身离去,留下面面相觑的吟秋和徐沐,半天摸不着头脑。 走下船舷,林兮风又将刚收入储物袋的书本取了出来,打开翻页,果然都被墨水粘连在了一起,只好以灵气为墨,以手指为笔重新抄录一份。 抄录到尘柯那里时,林兮风不由心生郁闷。 若林厌离真是他女儿,那便意味着这棵尚未见面的白菜,还未见过他这位父亲,就已经被猪拱跑了…… 此事,他绝不可能接受。 为此,他必须在见过林厌离后,亲自奔赴千魔宗一趟。 …… 东方龙州极东,浣纱岛某处岛礁。 一道小巧身影从海面蹿出,手中抓着一头海蛟的胡须,奋力将海蛟拖到岛屿上头。 “主人,主人,又抓到一头。” 岛礁最高处,坐着一位赤着上身的青年,身后有一位穿着红色长裙的女子为其捶肩。 这男子,自然是在浣纱道猎杀蛟兽的萧栾,红裙女子则是太阿飞剑的剑灵。 并非萧栾心猿意马,突然想要侍女伺候,而是刚刚在海底与蛟兽搏斗时,不小心让蛟兽尾巴抽中了肩膀,中了蛟兽尾巴上的麻痹毒素。 为了尽早恢复正常动作,这才让太阿帮忙捶捶肩膀。 “主人若是想看,可以尽情看,毕竟我是您的飞剑……” 太阿满脸通红,指腹多次在萧栾的肩膀滑动,异样的触感让她心神摇曳。 先前几万年都被一个糟老头子攥在手中,如今解放了,一些不必要的需求也开始萌动了。 毕竟,剑灵也是灵,也是天地万物。 她就不信萧栾真是正人君子… 心神浮动之际,太阿心生大胆,朝眼前男人的后背拥去,还未触及肌肤,就被一只小手摁在脸上一把推开。 推她之人是观天飞剑的小丫头剑灵。 “主人,太阿龌龊。”小丫头双手叉腰,气呼呼道。 萧栾复杂的视线让太阿恨不得钻入地缝里头,只好结结巴巴回应道:“我只是想给主人按摩。” 按摩哪有抱着按的? 太阿心中的算盘啪啪响,打得大荒的凶兽都听得见。 萧栾大手一挥,将衣衫重新披上,将太阿飞剑收入剑匣中,略显无奈道:“下不为例。” 第四百三十六章 浩然成书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今年的雪比林厌离想的早来得早一些,推开窗户,眼前已经有满地白霜。 沿街商铺各自扫去门前雪,将雪堆成一团,堆积在角落。 这个时候的人行色匆匆,脚步匆忙,赶在下雪之前置办好家中所需的物资。 沿街开始有卖炭郎叫卖,嗓子很大,哪儿都能听见,路上行人驻足看了几眼,买的人却不多。 虽然已经下雪,但论节气来讲,依旧是处于深秋,买碳备冬尚早。 林厌离趴在窗户前头看了一阵雪景,很快听见楼道响起脚步。 李竹酒猜到是寻她们来的,索性将门打了开。 门外站着的是一位身穿青色棉袄的小姑娘,手上拎着一只火炉和一袋炭火,冲李竹酒躬了躬身子。 “客人,掌柜说今天雪会下得更大,且记得保暖。” 小姑娘声音清脆,带着几分讨喜,说完之后,便径直退出了房间。 林厌离冲手掌哈了一口气,打开房门来的侧边,看见李裳衣着单薄地站在走廊上抡剑,便朝他勾了勾手,让他来房间里头。 纵然体内一口真气连绵不绝,也难以逃脱凡人桎梏,在这大冬天,衣着太单薄可能会着风寒。 李裳进入房间后,先是在火炉前头搓搓手,随后围着火炉走起剑桩。 林厌离盘腿坐在李竹酒对面,从储物袋中取出书本,勾勾画画一阵,将书本交到李竹酒手中。 “沐天城城头那些大修留下的话,已经整理好了,你看一下哪里有不妥的地方。” 李竹酒接过书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写有四人。 第一位,留“清”者,林清玄,剑道第一,万年剑仙。 第二位,留“正”者,剑仙夫子曹正,剑道纯粹,正气浩荡,刻字鸿伟。 第三位,顾玄北和陈墨水并列留话,除开“顾玄北、陈墨水斩化形大妖于此”之外,又新增了两句“天下剑道于我”,“镜花水月最强”。 与前面二人相比,顾玄北和陈墨水留下的话无疑显得呆呆傻傻。 翻开第二页,白清单开,一页纸完全写不完。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 “白清最强。” “斩妖如喝酒。” “大妖茫茫弱。” …… 留下的话大多是诗句,要么是随性而为,实在太多,看着颇有震撼。 白清、诗剑仙、嫡仙人,天下仅此一人。 然后是李粿、徐武奴、刘观等尚在世上的大剑仙。 再翻便是已经阵亡的那些大修,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所有在城头上留下话语的前人,一一被林厌离罗列。 实在是寻不到姓名和出路,便只能标注矢名二字。 沐天城的人写完,后面便以州域罗列。 依照战功和出力,先写中部神州,再写东方龙州和南极礁州,最后写西方泉州。 先提仙家宗门修士,再写山泽野修,凡城上留笔者,无一人落下。 李竹酒翻至最后一页,重重呼出一口热气。 “我觉得挺好的,只是西方泉州会对此有所不满。” 林厌离从储物袋中翻出几个红薯,搁置在炭火上,摆手道:“我实事求是罢了,西方泉州除开白马寺、小泷寺几座出名些的佛家寺庙,其余山上宗门来了几家?斩杀过几头化形凶兽?” 李竹酒伸手翻了一下红薯,抬起眸子,“你署名的时候还是不要用自己的名字,说不定会带来麻烦。” 林厌离点点头,她自然是知道会有人心存不满,但这本书她依旧是要送去观海书院发行,现在北边的战局已经吃紧,沐天城已经守不住了,必须用一些东西来激励山上山下的修士努力拒兽。 不然,北边的兽潮依旧会如原著那般席卷四州大地,修行界根基受损,百姓十不存三,由乐土变作焦土。 林厌离烤了烤手背,坦言道:“我打算用江晚离的名字,我看那些修士有没有本事上千魔宗找不自在。” 李竹酒知晓林厌离的内幕,觉得这样可行,将书本合上递回林厌离手中,“可以取个漂亮的名字。” 林厌离抿唇一笑,将书本放在地上,取出毛笔,落笔写下“浩然”,然后署名——江晚离。 李竹酒瞳眸睁大,嘟囔道:“这也太‘漂亮’了!” 她书读得不多,却也知道这二字有多大。 这送去观海书院,那些君子看到这两个字,不得双手作揖,更衣焚香后再翻开此书。 然后翻开第一页,说不准还得磕上两个头。 林厌离吹了吹封面上的墨迹,从火炉上取下一只红薯,小心剥去红皮,捏下一小块丢到嘴里,吧唧两下,觉得还挺甜,便一分为二,递给了李竹酒半边。 李竹酒丝毫不客气,用灵气隔绝热气,剑气一晃分割成数个小块,慢慢品尝。 “马上就到立冬日了,送飞剑去观海书院要个七八天时间,等那些君子审核完,正式成立书号,印刷贩卖怕是要等到年底。” 林厌离拍了拍书面,略显期待道:“这书肯定不愁卖,又是一笔巨款。” 李竹酒当即拍板,“我也要写一本书!” 第二日,果然如客栈掌柜说的那般,雪下得更大了。 太楠城这座凡人大城开始变得人迹稀疏。 林厌离一行人一路蹚雪,来到太楠城北边城门,看着远处白雾蒙蒙的海面,想要乘舟渡海看看风光。 濒临立冬,海上的渔夫都已经返回了太楠城过冬,海面上依稀只能见到几艘运送货物的西瓜艇。 正巧,远处雾中驶来一只横水渡,撑船的是位头戴斗笠的老者,见林厌离和李竹酒伸长脖子望着远处岛礁,吆喝道:“几位客人可是要去看海上风景?” 林厌离回话问:“几多钱?” 船老大应道:“今日下雪天气冷,每人十块铜钱!” 十块铜钱,一点也不贵,林厌离直接麻溜地取出十两银子交给船家,将这艘小小的横水渡包下。 第四百三十七章 渡海 船家头回见到这么豪气的小客人,见林厌离和李竹酒二人衣着不凡,便以为二人是太楠城中达官贵人家的小姐,说话也拘谨了一些。 等一行人在船舱内坐稳,船老大撑篙摇橹,驾驭帆浆,向着海中小岛驶去,同时吆喝道:“今日儿海面平静,但还是有些风浪,小姐可要抓稳啦,磕着碰着,下人的罪过就大了。” 一路平稳,没有什么风浪。 “这海也知晓小姐要来看风景,竟是一点浪也没有,小姐洪福齐天……” 船老大一阵马屁,拍得啪啪作响。 林厌离坐在船头上,看着海面上经久不散的雾气,忍不住问道:“老先生,平常时候海上也有这么多雾吗?” 船老大停下动作,笑道:“寻常时候没有雾气,倒是日暮的时候会有些稀薄的雾水,这两日天气变化快,天象有些乱,雾气浓郁一些也不奇怪。” 李竹酒小声嘀咕道:“这雾气可以隔绝神识,有点儿古怪,不是什么寻常天象。” 林厌离放出神识,果不其然,神识只是铺盖十来米,就半分动不了了。 “确实有些古怪,小心些。”林厌离跟秦琨羽和李裳嘱托一声。 越靠近岛礁,雾水就越浓,甚至到五米之外不识前路的地步。 船夫撑篙摇橹,缓缓靠近小岛,林厌离发现岛屿旁边林立了不少船只。 船夫小心撑篙,在船只中间杀出一条路出来,将船锚抛下,稳稳地将船靠在岸边。 “两位小姐也是来岛礁上参加诗会的吧!” “诗会?” “昨日儿下了不少雪,城中有不少读书人来这边赏雪喝酒,于是有公子哥掏银子在这边弄了一场诗会,这些船应该是那些读书人前来参加诗会所乘的客船。” 林厌离点点头,“雪中饮酒作诗,倒是风雅,劳烦老先生在这里等我们。” 老者掏出一只暖壶,壶中是热好的黄酒,嗦吧一口:“小姐太客气了,俺既然收了你们这么银两,别说等一会儿,小姐就是在岛上玩几天,俺也要陪着。” 话既然说明白了,林厌离也不在船上耽搁功夫,小腿一迈,跳上岸,跺了跺微微发麻的脚丫。 李裳将剑匣打开,背在身后如同开屏孔雀。 秦琨羽如今已经不需要进行挥剑练习,那把沉重的玄铁重剑和剑匣一起收入可储物袋中,看着很是轻盈。 李竹酒搓了搓手,指了指耳朵道:“不觉得周围太安静了么?” 这话是对林厌离和秦琨羽说的。 秦琨羽微微皱眉道:“船家说岛上举办了诗会,既然赏雪饮酒,断然不会这么安宁……” 林厌离袖中飞剑遁出:“各自小心些,不要在雾中走散了。” 说完,林厌离将李裳的手攥进手心,十分认真道:“李裳,千万不要松手。” 李裳怔了一下,紧紧握住林厌离的手,跟着林厌离身后缓步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的黄土泥巴路变成了林荫小道,林厌离面上显露出一丝紧张,正打算同李竹酒吩咐一声,却是发现李竹酒和秦琨羽在自己的神识范围中消失了。 猛然回头,林厌离瞳孔骤缩。 她身后的李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秃毛黄毛猴子。 林厌离一把甩开手臂,正要冲黄毛猴子递剑时,那黄毛猴子竟是悄然消失在雾里。 “这手,今天得洗十遍!” 林厌离召来清水,也不顾水温冰凉,一股脑浇在掌心上 兴许是膈应,林厌离从储物袋中取出皂角,当真洗了十遍手。 做完这些,林厌离忍不住骂了几声,脾气本就不算太好的她,提着剑一连剁了好几棵粗壮树木,才算消气。 稍稍定神,林厌离开始环视四周。 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片林子,除开脚下道路外,在雾中分不清东西南北。 林厌离顺着道路行走,走了一炷香时间,愣是没有走出这片林子。 先前在太楠城方向看这座岛屿并不是很大,以她的脚程,一炷香时间怕是直接将岛屿都走穿了。 沿途返回,又走了一炷香时间,也没有回到先前的岸边。 她大抵是在雾中迷路了。 拥有心眼的她都在雾中迷了路,可想李竹酒、秦琨羽他们是什么情景。 翻身攀上一棵大树,林厌离盘腿坐在树干上,冥思苦想起来。 在她快要想到答案时,两只黄毛猴子闯入她的视线。 “我要报洗手之仇!”林厌离眉毛一挑,从高处跃下,手中长剑递出,冲其中一只的胸膛刺去。 这时,意外出现了。 在林厌离满眼震惊的目光中,眼前的黄毛猴子竟然从身后抽出一根树枝将她的天真飞剑挡了下来。 与此同时,身边那头短毛猴子,双指一并,一道剑光萦绕指尖,冲她咽喉射来。 林厌离脚尖一点,迅速抽身,袖中的团圆飞剑蹿出,将剑光阻了下来。 猴子也会用剑术? 林厌离正摸不着头脑时,那只长毛猴子,手中树枝一抖,竟是有百道剑光流窜,其对剑气的操控简直跟李竹酒如出一辙。 等等,李竹酒? 林厌离似乎想到什么,天真飞剑横向一斩,漫天游鱼将剑光阻下。 长毛猴子见到这一幕,动作停滞了半拍,却还是攥着树枝朝林厌离挥了过去。 一棍子敲下,林厌离瞧见剑气变化,有飞鸟、游鱼、仙禽、猛兽……毫无疑问,眼前的长毛猴子就是李竹酒! 那她身边的人,就是秦琨羽! 所以,刚刚被她猛地甩开手臂,还恶心膈应好久的黄毛猴子,是李裳? 林厌离哭笑不得,手中长剑一挑,在地上留下几字。 “我是林厌离。” 短毛猴子为之一愣,指尖萦绕的剑光在地上写下“秦琨羽”。 另一个字迹歪歪扭扭。 “我是李竹酒!” 三人盘腿坐下,在地上勾勾画画,姑且是将思路整理清楚了。 这地方的雾气不仅可以隔绝神识,还能隔绝声音,制造幻觉。 这定然不是阵法所为,而是神通。 林厌离将自己迷路的情况写给李竹酒和秦琨羽看时,引得李竹酒捂肚狂笑。 秦琨羽稍显无奈,在地上画了一个圈。 林厌离顿时羞红了脸,觉得自己没脸见人。 难怪她怎么走都走不出林子,原来她不是迷路,而是因为这条林荫小道是前后串在一起的圈,沿着圆圈走,走得出去才是有鬼。 第四百三十八章 蜃兽 秦琨羽将地上的圆圈抹去,抬手指了指林子,做出抹脖子的动作。 林厌离点了点头,起身,将团圆飞剑递出,磅礴剑意伴随剑气一闪,划破雾气,在林中开出一条天地清明的小道。 随即,李竹酒抬手招下,几道剑光自天幕落下,形成无形墙壁将雾气推开。 三人走入小道,眼中的景象焕然变化,各自瞧清楚了对方的模样。 林厌离张了张嘴巴:“猴子,你们在我眼中是猴子的模样。” 李竹酒面色愕然,扭扭捏捏道:“蛤蟆,我看到的是蛤蟆。” 秦琨羽揉了揉太阳穴,“驴,你们两个都是驴。” 好吧,各自看到的幻觉是不一样的。 李竹酒面色严肃道:“我们恐怕在上岛的时候,就着了对方的道了。” 林厌离脚尖铲了铲地上的泥土,从储物袋中翻出白泽搜山图,迅速翻找几页后,将书本递到李竹酒手中道:“是蜃兽,白泽搜山图中有记载神通能力。” 李竹酒接过书本,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道:“蜃兽,小曰蛤,大曰蜃。皆介物,蚌类,口吐海市蜃楼,雾气可隔绝神识,迷人心智……” 林厌离抬指戳了戳眉心道:“搜山图记载的精怪太多,我也是偶然想起,周围雾气这么多,那头蜃兽肯定在岛上,想要找出它的真身可不容易!” 李竹酒单指擎天,在天上云朵中凝出无数牛毛小剑,“这容易,直接用剑气扫一遍,管它是蛤还是蜃,都得通通倒下!” 秦琨羽抬掌将李竹酒手指握住,轻喝道:“你是笨蛋嘛,岛屿上可是有不少凡人。” 李竹酒一怔,散去剑意,尴尬道:“没考虑那么多。” 林厌离呼出一口浊气,将团圆飞剑抓在手心,认真道:“蜃兽一般生活在深海,断然不可能出现在近海小岛,只怕还有幕后黑手。” “我来砍死它,后面的事情,就得交给你们了。” 说罢,林厌离双眸闭起,睁开双眼时,她已经身处在天门之下,一双金色的眸子熠熠生辉,仿佛能够洞穿虚妄,让万物显露原形。 环视周围,在她视线所及的地方皆有道蕴环绕,很快,她的目光锁在海岸的一块礁石上。 那里有一头青色的大蚌,修为三境巅峰,已经快接近四境,壳如龟甲,背部呈八卦纹路,正趴伏于礁石之上,吞水吐沙。 蚌壳一张一合,浓郁雾气从贝齿间逸出,正是造成海面大雾的罪魁祸首。 在它的侧旁,有几道身影飘飘欲仙,衣摆随风而扬,宛若神仙中人。 其中一名男子,相貌英俊非常,他的身边跟着另外五六名女子,或者年轻美丽、或温柔娴雅、或娇俏可爱、或妖媚妩媚,皆有一顾倾人之姿。 好一个风流公子,倒是风流到凶兽身边来了。 林厌离暗叹一声,双眸冷冽如冰,剑尖所指,正是大蚌贝齿。 “呱!” 大蚌似乎感受到危险降临,发出刺耳的叫声。 下一刻,一根长满倒勾的舌头探出,猛烈向前卷去,像是要将林厌离拉到身旁,撕咬成碎片。 林厌离微眯双眼,指尖至团圆飞剑剑身划过,递剑而出,淡金色的剑芒破空斩落,将飞来舌头斩成两半。 林厌离脸色白了几分,迎势再斩一剑。 “咻——!” 破空的啸声传出,一抹雪亮剑芒闪过,轰然将蜃兽的龟甲蚌壳斩碎。 “好硬!” 林厌离暗付一声,怕蜃兽不死,再次鼓起周身剑意,裹挟浩然剑气狠狠劈落。 蜃兽发出惨厉的叫声,庞大的躯体轰然砸落在滩涂之上,一分两半。 三剑落下,林厌离脑袋嗡的一下像是挨了一记重锤,踉跄坐下,从神通世界中返回。 李竹酒早早准备好,见林厌离身躯摇摇摆摆,提前将林厌离揽在怀中。 “解决了?” 林厌离脸色苍白,微微点头,累得连嘴巴都不想动一下。 李竹酒见周围雾气消散,将林厌离往秦琨羽手中一送,脚尖一点,踏在树上高高飞起,衣玦卷起,踏着一道剑气窜去海岸,瞧见那一分为二的蚌壳,以及周围几个飘飘欲死的男女。 “好好的下雪天,赏景吟诗碰到这种事情,要不是碰见我们,一个个都得去蜃兽肚子里头。” 李竹酒吐槽一句,从蚌壳中掏出几颗亮闪闪的蚌珠,随后一脚将两半的蜃兽踢入海中,扑通冒出几个泡泡,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做完这些,李竹酒一人敲了个板栗,将几个凡人从幻梦中敲醒,迅速踏着一道剑光返回林中,留下身后人匍匐高嚷:“仙子,仙子!” 林中,李裳脚步一顿,逐渐回神。 他记得自己好像跟在阿离姐姐身后,然后眼前的阿离姐姐突然变成了一只小狗,然后那只狗突然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阿离姐姐……” 李裳将手上的银川飞剑收入剑匣中,围着林中小道搜寻起林厌离的身影。 很快一道剑光闪驰至他的身前,来人正是李竹酒,她手掌抬起,给了李裳一个熟板栗。 “哎哟,竹酒姐姐,你干嘛呀!” 李裳揉了揉头上鼓起的包,疼得龇牙咧嘴。 李竹酒眼睛睁大,“你从海市蜃楼中挣脱了?” 看着李裳迷茫的眼神,李竹酒瞬间会意,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道:“哎呀,一时失手,抱歉抱歉!” 为表示诚意,李竹酒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蜜饯塞到李裳口中,小声道:“吃点甜的就不痛了。” 李裳破涕而笑,抹了抹眼眶中因为疼痛泛开的水雾,“这是阿离姐姐买的!” 李竹酒挑了下眉头一把揪住李裳衣领,几个跳跃来到林厌离身旁。 此时林厌离吃下了培元丹,面色好看了许多,看见李裳安然无恙,心中松了一口气。 “蜃兽已除,但依旧不能放松警惕,我已经想到幕后黑手是谁了!” 李竹酒听到这话,嘴角翘起:“巧了,我也想到了。” 秦琨羽蹉跎了一下,开口道:“我心中也有想法。” 李裳迷茫地眨巴眨巴着双眼,表示自己完全听不懂他们话。 第四百三十九章 幕后之人 林厌离盘腿打坐一阵时间,瞧着天上飕飕落下的大雪,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把干柴堆在地上。 李竹酒打了个响指,召来一缕灵火,落下,干柴燃起熊熊火焰。(放火烧山,牢房坐穿,禁止模仿。) 随后秦琨羽从储物袋中掏出四只茶碗,各自摆开。 李裳坐在原地手指搓了半天,憋着脸道:“要不,我给大家挥个剑?” 林厌离指尖摆了摆,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玉壶,像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高高举起。 “这可是花神娘娘的花蜜精华!” 废话少说,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茶壶,将玉壶中的花蜜朝茶壶中注入少许,随后放入天明花、枸杞草、劫波莲等灵植,直接放在篝火上烧煮,不到一刻钟时间,茶壶中冒出的清香让所有人眼眸为之一亮。 “好东西,闻着就一定很好喝!”李竹酒拢了拢脚,面上期待。 林厌离昂首挺胸,满脸骄傲道:“那可不,这可出自百花洞天的花神娘娘。” 秦琨羽是听过花神娘娘的,那位精魅出身的仙子,如今是天地间胭脂榜的第一美人儿。 出自她手上的花神酿和花蜜精华,都是这天下最珍贵的饮品,每年供量有限,是稀罕东西。 李裳没有听过花神娘娘,只是觉得茶壶中的茶水有着一股独特的香味,让人心旷神怡,忍不住多吸几口气。 林厌离算着时间,提着茶壶每人倒上一杯,颇为沉醉地冲茶水哈了口热气。 秦琨羽端起茶碗浅尝一口,顿时眉宇舒展,赞叹道:“果然不愧出自花神娘娘之手,此种灵液堪称人间极品!” 虽说每人饮茶的品位不一样,但今日这份甜茶,当得他有生以来的第一,甘甜润口,清香醒神,回味无穷! 李竹酒捧着茶碗,吹了吹热气,就着一朵融入茶水中的雪花饮下一口,颇为享受地眯起了眉眼。 李裳小心捧起茶水,见林厌离和李竹酒的表情颇为夸张,吹了吹热气,小小吧唧一口。 一股浓郁芳香瞬间充斥整个口腔,顺着喉咙缓缓流淌下去,令他全身通透畅快,舒爽至极。 不知不觉,一碗茶水竟是见了底。 李裳不禁懊恼,这么好喝的茶水,自己竟是没有尝到多少滋味,瞬间,整张脸涨红成了苹果,声音糯软地问道:“阿离姐姐,我,我还能要一碗么?” 林厌离唇瓣抹过茶碗边缘,给李裳续了一碗,轻声道:“这茶水灵气足了些,对于你来说少饮有利,多饮有害,仅此一杯,不能再喝啦!” 听到这话,李裳小心将茶碗捧到身前,看着碗中略微发黄的灵液弥漫出的淡淡花香,弥足珍贵起来。 林厌离慢慢将碗中茶水饮完,环顾探看四周。 天上,雪落纷纷。 地上,落叶归根。 近处,老树黄叶。 远处,海浪拍岸。 这趟岛屿之行,当真是来对了。 远游的经历又能添上一笔新墨水。 饮完茶水,四人将茶具收起,绕着海岸走了一圈。 海面少了雾气,瞧着也舒坦多了。 冲西边望去,林厌离甚至能用心眼瞧见西方泉州的临近岛屿,若不是手上没有通关文牒,她还真想搭乘渡船跑去西方泉州看看。 雪渐渐停了,林厌离听到岛屿中央有些嘈杂的声响,带着林厌离几人溜过去瞅了一眼,原来是那些文人公子借着酒性唱词。 其中有一人特别扎眼,左揽右抱,一副纨绔子弟作风,身旁两名女子娇笑连连,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公子一笑,几张银票抖出衣袖,这样的做派,让那两名女子更加卖力讨欢,一会捏肩膀,一会捶背,伺候得周到妥帖。 此人正是林厌离在海岸上见到的那个英俊公子。 林厌离心中不由感慨:真会玩! 如陆圭一般潇洒,却是比不得陆圭逍遥。 做人还是不要太陆圭。 林厌离默默摇头,觉得这些文人公子丢失风雅,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便跟着李竹酒一起返回了堆满客船的海岸前。 老者见到林厌离一行人返回,将手中的暖炉放下,弯腰捧了把海水洗了洗脸,忍不住发问道:“两位小姐,岛上诗会如何?那些读书人是不是做出了一些惊天的好文章?” 林厌离笑道:“老先生上岛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船夫摇了摇手道:“我这样的粗人,哪里懂诗。” 李竹酒突然冷不丁道:“老先生,这海上的雾气怎么散了?” 船夫微微一怔,喃喃道:“是啊,岛上的雾气怎么散了……” 秦琨羽踏步上船,船夫面孔闪过恶毒,举起手中长篙,冲秦琨羽胸膛捅去。 秦琨羽早有准备,双指一并,一柄长剑出袖将船夫捅来的长篙阻下。 “剑修!”老者脸色阴沉,“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 李竹酒笑嘻嘻道:“这么冷的天,海上这么多雾,就一只横水渡就敢过海,真不怕迷失在雾里头?” “就凭这个,你们就怀疑我?”老者惊愕失色。 李竹酒摊了摊手,摇头道:“当然不是,本来我们只是猜测,但看到您老人家的那一刻,便化‘猜测’为‘肯定’了。” 林厌离袖中天真飞剑入手,补充道:“蜃兽没有出现在近海的道理,所以这头蜃兽一定是有主的,也断然不会离得太远,岛上的人都排查过了,一一排除,可不就只有您老人家喽。” 李竹酒从袖中取出一颗蚌珠,对着天空照了照道:“是见我们都是修行者,所以起了杀人夺宝的心思?” 老者看见蚌珠,脸色阴晴不定,过了半晌,将长篙收起,讪笑一声道:“几位道友说笑了,在下也是为蚌珠而来,只是没想到被道友们抢先了。” 林厌离玩味地挑了下眉梢,笑道:“既然如此,道友开价从我们手中买下便是。” 老者苦笑拱手:“老夫野修一个,哪里买得起这颗蚌珠,罢了,既然道友们先行得手,老夫只有舍弃了。” 李竹酒嘴角翘起,双指捏着蚌珠,一只眼眸照在蚌珠中焕发着流云光彩。 听到老者的话,她立马将蚌珠翻入掌中,一道剑气自口吐出,直奔老者咽喉。 “真当我们是懵懂无知的小姑娘?” 第四百四十章 累赘 秦琨羽一脚踢向老者的膝盖骨,身形向后退回岸边,李竹酒剑光将至,老者抓着长篙躲过,跳上海岸气急败坏地骂道:“老夫主动退让,何必咄咄逼人,杀了老夫的蜃兽还不算,真想让老夫与你们来一场生死之战?” 林厌离眼神冷冽,双手揣在袖中,薄唇微张:“请道友应劫。” 老者紧抓长篙,知晓今日是躲不过一战,平平无奇的身躯收拢灵气,顿然三境修为展露在众人面前。 林厌离和李竹酒不觉奇怪,能够驾驭三境巅峰蜃兽的人,不可能没有三境修为。 凶兽的实力可以少看一境,眼前的老者是实打实的三境,比起蜃兽还是要强一些的。 不过也仅限于此,总不可能比先前的三境剑修柳伯诚还强。 “老夫乃是御灵宗外内门弟子毛娄,今日你们杀我灵兽,此事便无法善了。” 李竹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缕剑光围着指尖环绕飞动,“说得好像我们才是恶人似的。” 秦琨羽掌心有些汗水,他立在最前头,最先感受到老者的灵气波动,总算是知晓平常林厌离和李竹酒面对三境修士的感觉了。 李裳额上满是汗珠,他倒是感应不到什么,只是觉得老者身上有着一股莫名的气势,想要压弯他的膝盖,让他对其臣服。 林厌离看见李尚脸色难看,退后一步,小手轻轻拍了下李裳的肩膀,笑道:“没事儿,三境而已,又不是没有打过。” 之前风安府碰到的鬼道老者,剑修柳伯诚,落凤山一众鬼物,三境而已。 名为毛娄的老者,面色阴晴不定,心中暗骂自己猪油蒙了心。 他来这处海域就是为蜃兽而来,好不容易施展手段将蜃兽降服,结果因为自己的利欲熏心,被目标人物给打杀了…… 现在好了,打鹰不成反被鹰啄瞎了眼,这几人年纪尚小,修为却是一点都不弱,一看就是那等大宗门惊绝艳艳之辈,万一打了这帮小的,又来了帮老的,那可怎么办? 就凭自己区区一个御灵宗外门弟子的身份? 他就不该贪图这几人身上的灵宝! 毛娄心思复杂,念头闪过一次又一次,决定随便出手打打,让这帮小辈过把手瘾后立马装死逃遁,以免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心中思路明确后,老娄手中长篙一抖,长节竹子啪啪断裂,最后握在手中的是一只垂钓鱼竿。 “老夫乃金丹期修士,几个筑基期的小娃娃,乖乖束手就擒!” 李竹酒指尖剑光停滞,变作长剑落在手中,笑嘻嘻道:“等很久了。” 秦琨羽面上凝出一缕凝重,手腕一转,剑锋指向对方。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三境修士,需小心再小心! 毛娄一甩鱼竿,鱼线如同游龙般射出,直取两人手腕。 李竹酒眉头一挑,长剑一翻,挑开鱼线后,直取毛娄胸膛。 毛娄瞳孔一缩,身体如弹簧般向旁边侧移,堪堪躲避锋芒,右手中的鱼竿狠狠砸在地板上,整块地砖碎裂开去。 李竹酒的攻击并未就此停歇,手中的长剑连连舞动,每一招每一式皆是精妙非凡,带动剑意,发挥出十二分的威力。 剑光凛冽,犹如银蛇狂舞。 毛娄一时间竟被她压制住,完全找不到机会出手。 另一边秦琨羽对上鱼线,隐隐被压制,一根银丝长线如同水中游虫歪歪扭扭,时而缠身束缚,时而编织大网,神通奇妙无穷。 李裳眼花缭乱,不停揉着发涩的眼睛,试图以肉眼看清鱼线动作,没过多久,就觉脑袋发晕,视野模糊,差点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 在他摇摇欲坠之时,林厌离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宽慰道:“已经做得很好了,不用这么努力,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吧。” 李裳点了点头,闭上双眼平息些许,觉得舒服一些重新睁开双眼。 他抬头看着眼前少女白皙的脖颈,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其实,他更想挡在她身前,而不是躲在她的身后。 林厌离见秦琨羽暂时被鱼线缠住,心中暗自叹气。 这个御灵宗修士是一位老牌三境修士,秦琨羽刚入二境,能与他的灵宝缠斗这么长时间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毕竟不能跟李竹酒、沈桥、陆少羽这样的人比。 李竹酒出剑如雨,每一剑都携裹凌厉剑意,毛娄不敢怠慢,鱼竿每挥动一下都从秦琨羽那边抽回三寸,最后手腕一抖,竟是凭空用鱼线编制了三头模样各异的凶兽。 主动断去鱼线,三头‘凶兽’各有行动,各自张开血盆大口,凶威赫赫,震慑四周,分别寻向林厌离、秦琨羽和李裳。 林厌离下意识就去拉李裳手臂,却是被他一把甩开,微微发怔之际,耳边传来李裳的声音。 “阿离姐姐,我能行!” 听到这话,林厌离眉头先是一皱,看到李裳坚毅的眼神后,眉头又舒展开。 “万事小心。” 老者经验老到,对付李竹酒以防守为主,一只断线鱼竿在手中舞动,发出“咻咻”破空声响。 李竹酒同样在试探,所出剑招不过三四层力气,更是未动用她所擅长的驭剑术。 在摸到眼前老头的出招路数后,李竹酒立马驭动飞剑,左手双指并起从胸前划过,几道剑气随指尖而走,在眼前视线上下蹿动,如同有意识的活水,随李竹酒心意变化各种模样。 飞鸟、走兽、树木、大山……模样百种变化,全然随心所欲。 毛娄哪里见过这般剑术,鱼竿一挑,便觉一股大力压在手上,一个踉跄,猛然握拳将远处鱼线构成的三头凶兽拽停。 “四个人里头咋还有个凡人,差点被这个小丫头打乱了节奏,将那个小子宰了!”毛娄暗道一声,将三头鱼线凶兽收拢入袖。 李裳手中银川长剑高举,一张小脸惨白,他的脖颈上有一条细细长痕,上面泛出些许鲜血。 刚刚,他差点被鱼线凶兽割了脑袋。 后怕之余,涌入脑海中的是深深的无力。 累赘…… 除了累赘二字,再想不出其他词形容自己。 第四百四十一章 吞天鲸 李竹酒见毛娄将鱼线凶兽收了起来,便知晓老头要动真格的了。 抬手一张,脚下凭空冒出一头巨鲸,巨鲸张口,喷出的不是水柱,而是剑气。 剑气纵横,如同匹练,螺旋转动,带着剑意分化无数游动小鱼。 这是周沫的山寨版游鱼神通。 毛娄面色越来越严肃,手中掐下一个道诀,一颗蛟首在身前凝聚,大口一张喷出一团火焰,将周围飞来的游鱼炙烤成水雾。 李竹酒嘴角翘起,小手一翻,一缕剑气在手中攥长,拉弓搭弦,满弓如月,李竹酒竟是将脚下巨鲸变作箭矢射了出去。 “驭剑术——吞天鲸!” 巨大角鲸翻滚身体,腾然跃起,在空中翻滚身形,骤然坠下。 毛娄苦不堪言,手中鱼竿一甩,猛地插在海滩上,掐诀御物,一只龟壳从脚下没入,一口吞下,等到角鲸落下,耳朵嗡嗡作响。 “这是哪家宗门的小怪物,强得不像话,怕是一般的三境修士也得吃大亏!”老者暗暗道。 “而且,那边还有一个没有出手。” 毛娄视线投在林厌离身上,见林厌离悠闲着揣着小手,不由心中懊恼。 自己当时怎么就猪油蒙心呢? 心中骂了自己一顿,毛娄抬手点在眉心,一头蝙蝠模样的凶兽自头顶凝聚,双翅一展,尖锐音波伴随着海水潮流拍打在海岸上。 李竹酒捂住耳朵,以心意操控剑气,眼珠子转动,周围未散的剑气凝聚形体,窸窸窣窣敲击在龟壳上。 林厌离双手揣兜,听到蝙蝠发出的尖锐音波,忍不住捂起了耳朵。 从刚刚开始,她就一直在观察老者的招数,心中确定老者不是寻常的御灵宗弟子。 御灵宗每年都会从千魔宗买一大批灵兽幼崽,是千魔宗的老客户,所以林厌离对此也有所了解。 寻常御灵宗修士都是培育灵兽,驱使灵兽对敌,而老者所使用的招数类似于术法,将凶兽神通化为己用。 比如千变万化的鱼线、喷火的蛟首、从脚底突然冒出的龟壳和头顶长出的蝙蝠。 与寻常御灵宗弟子差异甚大,可能是御灵宗某种秘法。 能习御灵宗秘法的弟子,要么是天资绝艳的天才,要么便是身份特殊。 眼前老头年纪很大,前者排不上,能挨边的就只有后者。 不过,这又怎样? 她从来不怕惹事,更不怕事,就算御灵宗气势汹汹地找千魔宗算账,她也有理讲! 李竹酒顶着声波落剑,一剑削去乌龟壳,又抬指高喊:“风剑召来!” 呼呼…… 一阵狂风卷席四野,卷起漫天飞雪,在空中盘桓片刻,裹挟冰雪落剑。 狂风凌厉,一片一片剐去毛娄的护身灵气,冰冷的飞雪穿过缝隙拍在脸颊上,留下无数细小剑痕。 毛娄一身粗布衣也破破烂烂,裸露在外的脸颊和四肢鲜血淋漓,很快又止住,恢复如初。 “下剑真狠啊,老夫若是没有保命手段,非得叫这丫头磨死。” 老者眼神闪烁,心中牢骚不断。 一个二境的丫头能使出这么高的剑术真的很骇人! 他抬手作暂停,高喝道:“小姑娘颇有剑仙风采,以后定然是位传神剑仙!看来老夫不施些手段是拿不下你们了。” 李竹酒眼神认真,身子摆开,做出应对姿势。 林厌离听到老者的话,不由心中好奇老头还能施展出什么奇怪招数。 毛娄缓慢挪步,手中法印变化,眼花缭乱,一息就摁了十来个法印,显然是什么牛得不得了的大招。 林厌离架起天真飞剑,暗自提起浩然正气,打算好李竹酒接不下,便由她来接的想法。 毛娄单脚踏入海水,双手一展掀起十丈高的巨浪。 李竹酒踏剑而起,手中长剑递出,将海浪一斩两半。 “就这?” 林厌离表情惊愕,一时不知说些什么,眼珠子上下翻滚,寻找老头身影,只听到海中传来一阵悠悠话语。 “山水且长,几位道友就此留步吧,在下告辞!” 跑了? 林厌离立即起剑,团圆飞剑落入手中,心神一动,再次来到天门之下,一剑递出,面上血色褪去,白皙的俏脸瞬间惨白,双腿发软无力。 短时间内用团圆飞剑递了四次剑道神通,还是太勉强自己了。 李裳动作飞快,瞧见林厌离软趴趴的模样,立马向前撑住林厌离的后背。 “阿离姐姐,我在。” 林厌离哆嗦着嘴唇,感觉身体被掏空,颤颤巍巍地抬手指向远处道:“寻我浩然正气。” 李裳立马高喊:“竹酒姐姐,快寻阿离姐姐的浩然正气!” 李竹酒听言,眼珠子翻滚,神识将周身海域拢入心湖,立马摊指用剑气凝聚出一张大弓,将剑气凝聚的巨鲸射了出去。 巨鲸在海上翻滚,最后猛地砸落在某处海面,众人只听到一声惨叫传来,紧接着是一声声的剑气破空,然后一切重归平静。 “啧,没宰掉,还是跑了!” 李竹酒跺了跺脚,踩得水花四溅,神识之中,已然寻不到那缕浩然正气,只得愤愤而归。 林厌离吞下一颗培元丹,面色好看了不少。 “毕竟是大宗门的三境修士,总有些保命身段傍身,小竹酒也不用太气馁。” “欸!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有幕后之人,还是用了三次团圆飞剑的神通……” 林厌离化身祥林嫂细细念叨,有些懊恼地揪了揪头发,一阵哼哼唧唧。 秦琨羽心中没有太多感觉,蹲在一边看着那只被一剑斩成两半的横水渡,冷不丁道:“现在我们怎么返回太楠城?” 众人扭头,一同望向海岸上的客船。 林厌离严肃道:“我有个馊主意。” 李竹酒附和一声:“巧了,我也有个主意。” 秦琨羽眼神闪烁:“我心中也有想法。” 李裳眨巴眨巴着双眼,表示自己完全听不懂三人在说些什么。 傍晚,一位意犹未尽的公子哥携带群芳来到海岸,看着自己停泊客船的位置空空如也,嘴巴如何都合不拢。 “劳资的船呢?” 第四百四十二章 御灵宗太上祖师 雪下得不停,等回过神来时,已经没过了膝盖。 太楠城南边海岸上,冰冷海水打着旋儿往远处流淌而去,偶尔会在岸边留下一串串白色的泡沫,然后消失不见。 在一片拍岸浪花中,一道身影踉跄上岸,躺在沙滩上喘息许久后,才伸手抹去脸上的雪花。 “哪家宗门的后辈,出剑真狠,差点抹掉了老夫的脖子。” 说完,又长叹口气,从地上坐起来。他看向四周茫茫无际的大海,摇头苦笑,“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个教训可得记在骨子里头!” 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又满是皱纹的面孔,他艰难爬坐起来,咳嗽几声后,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丹药吞下,原地打坐片刻,觉得体内伤势好了一些,将体内残留的凌乱剑意剔除,老者扭了扭脖子,从脸上揭去一张面皮。 面具下的脸颊有些干瘪瘦弱,又是一幅新的面容,他双手捋过双鬓,将一头银丝束起,喃喃自语,“太久未闻外事,现在外头的小怪物可真多啊……” 随即,老者便站起身来,朝前方走去,步履蹒跚。 “道友,要去往何处啊?” 就在此刻,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听到声响,老者转头望去,只见距离自己十丈外的半空,悬浮着两位青年。 一位黑衣劲装、目若寒星;另一位则是玄袍广袖,面目冷峻。 老者微愣一瞬后,立即恢复镇定,双手作揖拜下,淡笑道:“在下乃御灵宗外门弟子毛娄,二位道友寻在下有事?” 玄衣修士双目杀意浓郁,浮在半空中有电光闪烁,抬手便是雷云罩下,“本座东方瞿,你想怎么死?” 毛娄眼睛微眯,沉默良久后,才轻飘飘吐出一句话:“原来是魍魉城城主大人,在下可是招惹到您了?” “可笑的问题。”东方瞿哼笑一声,雷霆落下,将老者拽入一片雷池。 毛娄立在雷池中,面上肌肉稍有抽搐,猛然抬头道:“是因为岛上那几个年轻后辈!” 陆升笑着颔首:“倒是没有蠢死。” 毛娄双手微微颤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冲东边南边磕了几个响头,哭丧道:“师父啊,徒儿对不住您啊,今天要死在太楠城啦,您老人家要是没死就睁开眼睛瞅瞅……” 东方瞿眉头微皱,扭头望向陆升,“这人有点古怪。” 毛娄撒泼般在雷池中打滚,大抵是见天幕没有什么反应,悻悻起身道:“师父既然不救徒儿,那徒儿自救好了。” 陆升眯着的双眼睁开,左手双指并起,飞剑出鞘,一闪而过,将毛娄一剑斩成两截。 但奇怪的是,面前这个足以被称作蝼蚁的老者,却是在一瞬间恢复成原样。 “二位道友留步,毛娄先走一步,山水且长,就不必送了。” 话语落下,在两位五境大修震惊的目光中,被锁在雷池中的老者凭空消失,仿佛从未存在于此界之中。 “跑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陆升怔了怔,喃喃自语。 东方瞿收敛心神,沉吟道:“这老头儿不太简单。” 陆升皱了皱眉,“总感觉这老头儿在哪见过……” “罢了,想不起来。” 陆升将剑收入鞘中,双眸注视在东方瞿身上,道:“陪着走了这么一段,该满足了吧,还有正事没做,等做完正事,我再陪你去千魔宗找她。” 东方瞿一双眼睛盯着远处的太楠城,沉寂片刻后,一把揪住陆升衣袖,“再陪我走一趟城内。” 陆升深深叹一口气,“欸,你追媳妇儿与我有半毛钱关系。” 陆升的反应在东方瞿意料之中,他轻笑一声:“别这么薄情,我身边不就只有你了么。” “真是劳碌命,走吧,须臾地界中也就我愿意跟着你东跑西跑。” …… 胭脂国东部。 此地群山环绕,灵气氤氲,风景秀丽,乃是胭脂国东部两州的修炼圣地,而御灵宗正坐落于此。 群山中,某处山脚下的茅草屋内,一位老者缓缓睁开双眼,嘴巴轻轻嘟囔着:“现在的年轻人,火气真大,竟是逼得老夫抛去一个身外法身。” 他双手撑地缓缓起身,瞅了眼许久未清理过的茅草屋,苦笑一声到:“老夫这是睡了多久,灰尘都快有一寸厚了。” 说完,一阵清风自他脚下拂起,灵气席卷,将屋内灰尘尽数吹散,连同茅草屋一起吹上了天。 “哎哟,力道大了些,老夫之前盖这间屋子的时候可不容易!” 老者咧嘴笑了笑,对刮飞的茅草丝毫不在意,脚尖一点,腾空而起。 在他身前,有无数灵鹊环飞,他脚踏飞鹊缓缓前行,最后来到最高峰的山顶。 此处,有一座朴素大殿,殿外有三道身影早早等候,看见老者身姿落下,一齐行礼作揖道:“见过太上祖师。” 老者轻轻点头,负手落在草地,轻声道:“将最近五十年的山水邸报送到殿内,老夫要查看。” 殿前三人面面相觑,连连点头。 老者朝前走了几步,来到殿门前骤然停步,回首道:“老夫要闭关破除四境瓶颈,你们该干嘛就干嘛,不用陪在老夫身边。” “对了,记得让门内弟子配合观海书院行事,凶兽浪潮并非儿戏,马虎不得。” “对了千魔宗那边,咱们得小心江晚离,这女人是只毒蝎,说不定会借着凶兽浪潮整幺蛾子。” “欸,老天真是不开眼,怎就不降下一个男人收了这毒蝎女子……” 老者絮絮叨叨,径直迈入殿内,依旧萦绕在屋檐心爱的声音让原地驻足的三人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片刻,其中一名中年妇人低声询问旁边的人:“掌门师兄,祖师大人这是糊涂了?现在山上山下,谁不知道江晚离的丈夫是林兮风,咱们现在正跟千魔宗做生意呢,这些话叫千魔宗的人听去了,还不得闹翻天?” 三人中央的蓝袍修士叹了一口气道:“毕竟祖师大人是“转世身”嘛,重修一世可能脑袋也没有原来那么灵光,再加上祖师大人从来不看山水邸报,不知道也属正常。” “这次祖师大人主动要山水邸报,想来是身外法身在外头碰壁了,咱们都少说几句,免得触祖师大人的霉头,毕竟祖师大人还未到五境嘛……” 三人议论声音渐行渐远,风一吹,消散不见,就好像老者的那具身外法身一样,在世间湮灭。 第四百四十三章 独行 一夜无雪,太楠城中依旧树开梨花。 林厌离一行人早早退了房间,在城中买下足够的食物,沿着风雪一路往东前行。 北方四州,汾州、金州、永州和渭州,林厌离依照先前的决定好的路线,东行南下前往永州,再通过最近的仙家渡口乘坐仙家渡船前往胭脂国腹地,川陵州内的胭脂国国都金陵城。 一路游山玩水,倒是显得优哉游哉。 关中沃野,一路萧瑟。 一路行走,遇见村庄人家,总是少不了询问一番酒水,无论是自家酿制的地瓜烧还是酒坊中的存酿,林厌离都会主动帮白清买下一份。 因此,她腰间系着的“正气”葫芦渐渐沉重起来。 李竹酒也借着林厌离的东风,帮她的爹爹搜寻了近七百多种酒水,如此孝心,倒是值得称赞一番。 关中沃野,寒风瑟瑟。 天上的雪依旧是下得不停,在这荒野中,一行四人,身上穿着蓑衣,头上戴着斗笠,顶着风雪走在荒野官道上。 如此深冬,官道上除开马车的车辙,别无他物。 偶尔能见到外出觅食的雪白野兔,仗着寒冷冰风和人迹稀罕,在外肆意飞蹿,最后被李竹酒一道剑气穿透头颅,变作一行四人的盘中餐。 李裳不知为何一直心事重重,整日神游海外,不过练剑的进度并未落下,林厌离也没有太过干预。 少年也到了长烦恼丝的年纪了。 匆匆一年,从沐天城到胭脂国千魔宗,又从千魔宗的孤云山出发,一路用双脚丈量土地,四人已经走过了三个州域,经历多了,心性弥足,多走一些地方,少年的心事就会主动化解,成为成长路上的深厚记忆,老时偶然想起,就是家中晚辈耳中的新故事。 路过一个村镇,几人见各家各户门口挂起了红灯笼,贴上了新春对联,这才想起今日是除夕。 四人在村镇的一位瞎眼老婆婆家中过夜。 老婆婆命苦,早年横发水祸,丈夫和儿子都死在了洪水中,后来她收养了一位女孩,依靠针线活过活,生活好歹有了依靠。 可是好景不长,一个路过此地的公子哥见女孩长得清秀,便同家仆一起将女孩骗了出去,强行要了她的身子,女孩不堪受辱,投湖自尽而亡,等村里的人将尸体找到时,女孩已经被鱼啃食一半,剩下半具腐烂的尸体,草草地葬在了后山,连块碑都没有。 村里的人见老婆婆可怜,便带着她一起去县里告官。 到了县衙,本以为冤屈能够伸张,不承想那公子哥家中权势滔天,花钱买通县令,将此事压在,草草地将案子结了。 可怜老婆婆心中冤屈难以伸张,每日睹物思人,哭瞎了双眼。 灶房中,林厌离亲自下厨,做了一份还算过得眼的年夜饭,味道不错,但吃着挺没有滋味。 林厌离心中倒是平淡,对于她而言,这样的荒唐事情见过不少。 毕竟当年江晚离都差点成了某个长辈的妾室。 李竹酒看着桌子上还散发热气的饭菜,犹豫了许久,才端起碗,夹了一大筷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李裳沉默一阵,看向林厌离,见林厌离面色如常,小声道了声:“我晚上出去一下。” 林厌离点点头道:“城门碰面,凭心去做,一切有我。” 李裳怔了怔,抿唇颔首,背起剑匣急匆匆地出门。 “路上风雪大,记得穿蓑衣和斗笠,这个带着路上吃。”林厌离伸手从桌上抓起一张大饼,冲李裳扔了过去。 李裳扭身将飞来的大饼接下,心中一暖,将蓑衣穿好,匆匆出门。 一张大饼咬在口中,双手在下巴一划,将斗笠系上,成了夜色中的独行侠。 秦琨羽扒了一口灵米,将筷子放下,“我跟去看看。” 林厌离筷子一抬,一道剑意压在秦琨羽肩头,面色严肃。 “今日谁都不许跟!” 李竹酒扒完米饭,扁扁嘴道:“琨羽小弟这么不相信李裳小弟?” “不是不相信,只是……”秦琨羽张张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离开太楠城的时候,他就发现李裳藏有心事,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心事还是出在林厌离身上。 一路行走,从他成为二境修士的那一刻,仙凡之间的差距便被无限放大,李裳大概是察觉到自己和林厌离之间的鸿沟,所以一路上才会心不在焉。 林厌离喝了热汤,平淡开口道:“雏鹰也有振翅而飞的一天,他不能一直生活在我们的庇护下。” 秦琨羽眉眼挤了挤,叹了口气,一肚子腹稿无处述说。 罢了,罢了,此事他不宜参与太多,往后如何发展要看林厌离是否能注意到李裳心意…… 月下赶路,李裳运起真元,一路疾驰。 若是有马车路过,定能在这铺满尘雪的官道上瞧见一道黑影闪过,说不定还会当作鬼魅赶路,编排成一个聊斋故事。 夜间游侠,路行三十里,到达县城城关时,月亮藏入云中,似乎为方便少年行事。 城中宵禁,除去打更人的声音外,再听不到其他响声。 城楼之上,一道身材瘦小的身影一晃而过,在那些官兵的眼皮子底下悄然遁入城中。 踏过几座屋檐,李裳犹如鬼魅一般落在县衙内。 一位巡游差役打着哈欠,从拐角走过,察觉到脖子上传来一股冰凉,便是一步都不敢动了。 “好汉莫冲动,小人只是一个差使。” “此地的县令可是叫做甘碉?” 黑暗中传来的声音让差役身子一个哆嗦。 “是!好汉可是蒙了什么冤屈要找甘大人递状子?” “差不多,那位甘大人现在何处?” “衙门左走三百步,就是甘大人的府邸。” 话语说完,差役双眼一黑,软绵绵倒在角落,沉沉“睡”下了。 得到县令的住址,李裳身形一晃,飞步来到一处灯火辉煌的宅院前。 院墙高耸,朱漆大门紧闭,两边的围墙足有一丈高。 李裳翻身跃上院墙,轻巧地跳入院中,目光迅速扫视了一圈,确认周围无人后,李裳身子一纵,攀爬至一处矮墙上。 远处房檐下,几个守夜丫鬟围成一圈,在屋外烤着炭火。 屋内正堂一位年逾五旬的老者坐在主座,身披大髦,脸庞微胖,鼻梁高耸,眉毛黑粗,两鬓斑白,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他的怀中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身边满是孩童,一家和乐融融。 见到这一幕,李裳迟疑了些许。 第四百四十四章 伸张正义 除夕守夜,一家团圆。 屋外,李裳蹲在矮墙上,神情稍显恍惚。 “家人……” 他久久蹲在屋外,一直到屋檐下的丫鬟打起瞌睡,才悄然钻入房中。 屋子内,一大家人,先前亲昵着伴在老者身旁守夜的小不点都已经回房睡觉,留下几个大人,相互间聊着家常。 年纪稍大些的男子,正对老者说话。 “二弟来年就能调去川陵州,以后仕途坦荡,不用担心,倒是三弟,如今已经到了婚娶年纪,还寻不到一家相称的女子。” 被提及此事,堂中最年轻的男子只得无奈道:“大哥别拿我逗趣了!” 这时,坐在主位上的一位妇人插嘴:“三郎,你若有看中的姑娘,便与我说,大嫂替你操办!” “哎哟,嫂子,你可别瞎操心啦!我瞧这城里姑娘,没一个配得上三郎的,要么就是长得不够标致,要么就是家弱势微!再说,咱们三郎可是要当大将军的人,还愁找不到心仪姑娘?那些儿狐媚胚子,一个个都往三郎身上凑呢!” 这时候,又一名中年美妇说道。 坐在主座上的老者端起茶碗呷了一口,笑眯眯道:“我看你们也别操心此事,年轻人讲究看对眼,缘分到了自然会成,急什么?” “爹您就放宽心吧!”青年男子笑道,“过几天,等我在金陵稳下,我帮弟弟挑选一门好亲事!” 这话落地之后,众人纷纷附和。 这时,有疾风袭来,吹得满堂人一个心惊。 烛火灭去,只见堂中站着一道瘦小的身影,那人单手摁着斗笠,背上背着一个长条物件,脸埋在斗笠下瞧不清面容。 “啊!” 几个妇人吓得花容失色,一个个匍匐在丈夫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什么人敢闯甘府?” 最年轻的男子,率先站起,不过一个照面便被蓑衣人摁在了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老者面颊抽动,眉头皱起问道:“阁下除夕夜来我甘府有何事?” 李裳压低斗笠,稍显稚嫩的声音传出:“你们谁是甘碉?” 老者站起身,双手作揖道:“老夫便是,不知阁下有何事找老夫?” 李裳微微抬头,面色认真道:“十年前,姚家镇的村民带一位老婆婆状告秦家公子奸侮民女,是不是你收的状子?” 甘碉闻言怔住片刻,随即面色沉下,并不否认。 “当日确实是老夫受理的案子。” 李裳轻喝一声道:“你作为百姓的父母官,为何与秦家同流合污,联手欺压百姓?可怜那女子被秦家公子和奴仆欺辱,愤愤投河,心中冤屈不得报,可怜老婆婆整日流泪哭瞎双眼,可怜姚家镇村民想要父母官伸张公道,却是竹篮打水。” 声音稚嫩,却是铿锵有力。 李裳一拍剑匣,身后如孔雀开屏,一柄银色长剑落入手中,持剑瞪视:“这些是也不是?” “是……”老者脸色苍白,看着那柄长剑闪烁着银光,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李裳目露寒光,一字一顿道:“你身为县令,却助纣为虐、包庇恶霸,猪狗不如,今日我特来取你性命。” 话毕,李裳起剑递出,近身直奔老者咽喉。 这时有身影闯入,李裳赶忙调转剑尖,三尺青锋骤然停顿,稳稳落在老者颊侧。 挡在老者身前的,是老者的大儿子。 他脸颊惨白,双腿发软打颤,声音沙哑道:“爹,他说的是真不是?” 老者脸色灰暗,颔首道:“秦家权势滔天,爹当时只是一个小县令,如何与人家斗,那时你奶奶重病在床,药石贵重,家中嘴巴多,爹也是没有办法,才收了秦家送的银子……” “爹,您糊涂哇!” 甘家的二儿子将身后的美妇护在身后,忍不住喝骂。 老者叹息一声:“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也没有后悔药可吃。” 李裳退开一步,手中长剑横摆身前,环伺四周,将堂中人收入眼中,这时屋外传来声音,李裳眼眸睁大。 莫非是屋内的动静让屋檐下的几个丫鬟醒了? “不能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李裳暗忖,左手变化为手刀,打算将门外闯入之人敲晕。 突兀的,他听到哭腔,从门口处迎上来的是一个三四岁的小丫头。 “阿公、阿爹、阿娘,好黑呀,我好害怕!” 李裳浑身一震,瞳眸缩了一下。 身形骤然停顿,磅礴的真气却是带起一阵劲风,将面前的小丫头吹了一个踉跄。 “囡囡!” 小女娃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懵了,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眼眶中豆粒般大小的泪珠啪嗒掉在地上,溅起细碎尘埃。 先前被男人护在身后的美妇人着了魔一般冲向前,将哭闹的女孩抱在怀中。 “阿娘在,囡囡没事,有阿娘在。” 老者涕泪交垂,跪倒在地上,声音沙哑道:“好汉,此事过错皆在我身上啊,与他们无关啊,好汉要杀就杀我一人好了,求您放我家人一条生路。” 李裳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十年前埋下的因,就没想过今日会还果?今日我放你们一条生路,十年前那个秦姓公子哥可又曾放了那位女孩生路?为虎作伥的时候就该想着今日!” 言已至此,李裳缓缓抬起手中长剑,在屋中人惊恐的目光中,一剑将大堂上写有“福德乾坤”的四字牌匾斩成了两半。 老者惶恐至极,看着李裳斩出的银色剑光,心中已然生不出半分反抗。 今日来家中的人,是那仙家! “是我甘家做了亏心事,造了孽,惹得仙师前来降罪。” “我有罪,是甘家对不起她。” “是我对不起全家人!” 老者声泪俱下,满堂妇人跪伏于地,幽幽痛哭。 年纪不大的小丫头被美妇人强行摁在地上,使劲地给眼前少年磕头,希冀着求来一个饶恕的机会。 李竹酒抬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听着身边磕头声音“咚咚”作响,不由心中自问。 甘碉做错了吗? 做错了!错在接受秦家的贿赂,将老婆婆递去的状子压下,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若是换作他坐在高堂上,面对秦家的施压和贿赂是否又能坚守本心呢? 一剑杀之固然能够了结因果,但这绝对不是伸张正义! 李裳收回手中长剑,神色复杂。 “阿离姐姐,我该怎么做?” 这一刻,少年的心彷徨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月下杀人 夜色渐浓,月华如水。 李裳走到一户人家的院墙边,纵跃而下,脚尖点了几下瓦砾,借力翻身而入。 院里静悄悄的,雪花落在枝头上的声响衬着一种死寂之感。 屋顶上,一抹红色灯笼映在窗纸上,隐约透露出屋中的人影。 李裳脚尖踩踏在墙壁上,飞快朝屋内靠近,忽地一把抓住了灯盏。 灯盏摇曳,烛火恍然熄灭,屋中人影慌乱逃窜,却被李裳抓住了肩膀,随后用尽全力摔了出去。 嘭地一声闷响! 那人仰面躺倒在雪地里,发髻凌乱,衣衫破损,狼狈不堪。 被李裳摔出房间的人叫做秦云,是秦家的二公子。 十年前,这位公子哥路过姚家镇时,遇见一位模样清秀的少女在河边浣纱,公子哥一时色心大起,联合奴仆一起将女孩骗去林中,强要了她的身子。 女孩性烈,直接投了湖,老婆婆状告公子哥被县令压下,老婆婆哭了十年,今日等到他们远游至此,为老婆婆主持公道! 屋内一位妩媚女子,薄毯披身,丝毫不顾及自己乍现的春光,踉跄出门,惊叫道:“来人啊,有刺客!快保护二公子!” 雪地中,秦云满眼恶毒,看着屋檐下的瘦小身影忍不住骂道:“不管你是谁,今日敢闯入我们秦府,都叫你有来无回。” 李裳将斗笠朝下压了压,声音沙哑道:“十年前,姚家镇,你路过此处,撞见一位女孩在湖中浣纱,你心生恶胆,联合奴仆一起将那女孩骗去林中奸侮了他,是也不是?” 秦云脸上浮现狰狞神色,冷笑道:“哦,原来是来我秦府充当好汉来了,那女人劳资有点印象,身子很润,本公子很喜欢,陪本公子一块的几个下贱奴子都说好呢!” 李裳下压斗笠的手不由攥起了拳头,他未杀甘碉,可这秦府二公子必须死! 周围侍卫和奴仆听见动静迅速赶来,手中持着棍棒、长刀,李裳环顾四周,细细一数,接近百来人, 其中有两人,一人手持长枪,脚步稳健,看样子有些武艺在身。 另一人腰配长剑,一身狐裘,脚步轻灵,是一位剑客。 秦云哈哈大笑,伸出双臂,张牙舞爪道:“这些年来府中行刺的人不少,你知道那些刺客的下场么?本公子将他们都剥了皮,拿去充了草。” “其中还有个小娘们,非说劳资杀了她的妹妹,本公子就只好送她一起去见她妹妹喽,当然,自然是少不了本公子的临幸,啧啧啧,那小腿修长,长得叫一个水灵,连本公子养的狗都叫好呢!” 李裳伸手取下背后剑匣,小手重重一拍,如同扇子般展开。 剑匣中有许多剑,大多都一个样,都是平时用来你练习剑术的重剑。 从三十斤到五十斤,五十斤到一百斤,再到两百斤、三百斤、五百斤…… 削瘦的身板承载着沉甸重量。 “银川杀你太快,还是玄铁重剑好。” 李裳握紧最右侧的银色长剑,又松手选择了另一把,目光锐利地盯着面前众人,缓慢抬高剑尖。 秦云双目满是血丝,喝骂道:“打断他的骨头喂狗!” 话语落下,周围的持刀侍卫和手持棍棒的奴仆一拥而上,纷纷扬扬的雪花飘洒,空气沉重。 李裳站定在原地,没有挪动半分。 长剑一划!几个持刀侍卫被巨力掀翻。 李裳身形微晃,脚下移动,躲避开背后砸来的木棍,又一挥剑,大雪一翻,又是几人倒地。 秦云的怒吼声响起。 “废物!都给我上,砍掉那个贱民的手脚,剁成肉酱!” 众人蜂拥向李裳,手中兵器闪烁寒芒。 李裳脚尖点地,身体腾空而起,双脚踹在扑来的人群腹部,借力反弹,身形如鹰隼般射向秦云。 手持长枪的那个练家子立马扎起马步展开架势,长枪一抖,迎上李裳的剑身,只觉一股大力传入手心,双手虎口崩裂,一柄精钢长枪也随之弯曲折断。 李裳欺身而上,双眸冷酷,挥手拍在男人的额侧上,将他重重摁倒在雪地中。 秦云瞳眸一缩,赶忙后退,那位身披狐裘的剑客赶忙迎上来将李裳拦在身前。 “小子,虽然不知你师出何门,但你今日也到此为止了。” 身披狐裘的剑客,长剑出鞘,剑刃锋芒毕露,带起凛冽劲风,裹动风雪撞在李裳的重剑上。 李裳微微皱眉,手中重剑高高举起,猛地将狐裘男子砸翻,一连落剑数次,打得狐裘男子奄奄一息,痛哭求饶。 他是脱出了武者界限的伪修士,手中持着的玄铁重剑就有五百斤,这狐裘剑客如何挡? 秦云目眦欲裂,他花大价钱养在府中的高手,先前帮他摆平过无数次刺杀的人竟然在李裳手中走不出三招! “上,都上,杀了他!” 李裳面无表情,伸手将头上的斗笠往脑袋里头摁了摁,手中长剑一抖,施展驭剑术,挥砍出一道剑气。 剑气一闪,身后偌大的屋子,竟是上下横分,轰然变成两段,垮在雪地中,溅起雪花白雾。 所有的侍卫和奴仆见到这一幕,便是动都不敢动,不少人当场吓破胆,匍匐在地上,低吟着:“仙家饶命。” 李裳深吸一口气,吐出一口白雾,否决道:“我不是什么仙家。” 抬剑,剑指秦云。 李裳穿过人群,来到这位秦府二公子身前。 这位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三十多岁的年纪,已然身形消瘦,老弱不堪。 李裳手持重剑,抵在秦云脖颈处,剑锋冰凉,让他浑身颤抖。 他艰难吞咽口水,哆嗦道:“别,别杀我……你,你想要什么,金银珠宝?美妾良驹?我都可以给你。” 说完,他手指朝向远处吓得花容失色的妩媚女子,颤声道:“她,她可是城里花柳街的头魁,一夜就要一千两银子,这样的女人你没见过吧,我把她送给你……” 这时,远处有人赶来,密密麻麻的人分作两列,手中持着的火把,在雪月之下排成一条火龙。 领头之人是一位两鬓花白的老者,他匆匆赶来,瞧见衣衫不整的公子哥,不由惊叫一声。 “云儿!” 秦云听到呼声,急促呼吸了几口空气,赶忙回应道:“爹,快救我!” 老者心急如焚,赶忙道:“好汉饶我儿一命,你要什么我都给得起!” 李裳嘴角翘起,冷笑道:“一个公道!” 秦云怔住,颤抖着身子扭回头颅,在他眼眸中不断放大的是那柄朴实无华的玄铁重剑。 落剑。 月下杀人! 第四百四十六章 事情未了 “云儿!” 老者嘶声惨叫,悲愤交加。 李裳手上长剑再次抬起,猛地落下。 抬起,落下,再抬起。 老婆婆等了十年! 他便挥了十次剑。 一剑五百斤,将这位秦府二公子变作一朵雪中绽开的红莲。 “射箭,射死他……” 周围的侍卫和奴仆无一人敢动,另一旁春光乍现的妩媚女子,已经吓丢了魂,瘫坐在雪中,舌头打结。 这时,县衙的官差赶到现场,一个个手中执着火把,照亮漆黑的院墙外。 有个胆大地伸出脑袋,看着雪地中的一滩烂泥,胃中泛起酸水,忍不住呕吐起来。 李裳站在雪中,手臂颤抖,强忍下杀人带来的心悸,缓缓走出秦府。 周围层层包围的侍卫犹如潮水一般退开,跟在这位少年身后,到北边的城关。 本以为这位蓑衣人会北去逃窜,却不承想李裳竟是寻了处遮风的地方就地盘腿歇息。 解下头上斗笠,人们才发现这位夜间杀人的蓑衣人是位年纪不大的少年郎。 真是那仙家下山来惩恶扬善? 两鬓斑白的老者眼中满是恶毒,从身侧侍卫手中抢来一张角弓,搭箭拉弦,将侍卫腰间的一筒子毛羽箭射空。 李裳静静坐着,真气外溢,将飞矢接下,也不说话,静静盯着眼前老者。 双方僵持着,直到天边吐白,城关开门。 李裳微微抬头,瞥见远处在刺目阳光中拉长的身影,缓缓起身,走到那少女身前,脑袋埋下唤了声:“阿离姐姐,我没有杀甘碉……” 林厌离双手揽住李裳的脑袋,右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勺,满脸微笑。 “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接下来交给我吧!” “嗯。” 纵然李裳早熟,但终究还是位不大的少年。 李竹酒双手揣在袖中,环伺四周,眯着眼睛笑道:“都围在这里干嘛呢?” 指尖抬起,无数牛毛小剑自天落下,黑压压,像一团乌云。 林厌离轻轻拍了拍李裳的肩膀,一步迈出,径直走到那满脸恶毒的老者身前,咧嘴笑道:“你就是女儿在金陵当贵妃,自称国丈的秦家家主?” 老者面色阴沉道:“你们这些仙家对我秦家出手,我一定将状子递到陛下面前,不管你是官府登记在册的谱碟仙师还是山泽野修,都必死无疑。” 林厌离双手拢入袖中,笑眯眯道:“确实,修行者杀朝廷大臣是大忌,不过今日,秦府绝非死一个秦云便能结束。” 秦家在永州屹立多年,从胭脂国的太宗皇帝开始就是胭脂国的外戚,势力盘根复杂,与朝中诸多大臣都有联系,可谓权势滔天。 现任秦家家主将小女儿送去宫廷,领了一个国丈的头衔,更是站上顶端,成了永州有实无名的土皇帝。 权势这么大,为人知晓的龌龊勾当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林厌离翘起嘴角,轻声道:“正巧我也要南下前往川陵,国丈大人可以先行一步,提前布好天罗地网。” “不过!”林厌离话锋一转,“一码事归一码事,还有几人得死一死。” “秦三、孟朱、刘二狗、王武……” 数个名字在林厌离口中蹦出,恐怖气氛萦绕在数人心头,只见其中一个手持棍棒的粗糙汉子瞳眸睁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颤声道:“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七岁小儿,求,求仙家放小的一条生路,小的愿将秦云所做的荒唐恶事全盘托出。” 林厌离偏头望去,眯眼轻笑道:“你是何人?” “小人是王武。” “哦,原来你就是王武啊!” 林厌离指尖一抬,几道剑光乍现。 “我可以给你一条生路,可是十年前你和秦家的公子又曾给那女孩生路,这么多年,你可给过那些因为你们恶行惨死之人生路?” 手指压下,王武顿时被剑气钉死在地上,挣扎半晌未果,彻底断气。 王武一死,剩余几人纷纷瘫软在地上,哀嚎哭喊。 “小的招,小的什么都招!” “小的并不知情,饶命啊。” “仙家饶命啊,都是秦云逼迫小的干坏事。” “小的错了,再也不敢了,小的愿意赎罪……” 李裳冷眼相向,拳头忍不住攥起。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还是做得不够好,只记得始作俑者,却忘记了施害之人的帮凶,这些人渣脏了阿离姐姐的手。 李竹酒挑起眉梢,伸手抓住林厌离手掌,林厌离心神一震,将手缩了回来,听到李竹酒的笑语:“做事有始有终,让李裳小弟将此事做完如何?” 林厌离点了点头,口中吐出一口浊气,默默退到李竹酒身后。 李裳站在后头,紧紧攥起的拳头逐渐松开,右手一拍剑匣,飞出一道极快的剑光。 “我叫李裳,是一位剑客!” 递剑,几颗人头滚落在地上,让领头的这位国丈大人面色更难看了一些。 林厌离趴在李竹酒的肩头,手指抬起,指向自己的脸,“我叫林厌离,会将秦家做的肮脏勾当一件件挖出。” “不许胡闹。”李竹酒拍了拍林厌离的脑袋,随即看向那位国丈大人,“这位可是威风赫赫的国丈大人,就不怕他去金陵告状?” “不怕,嘿嘿嘿!” 老者听着林厌离和李竹酒二人一唱一和,拂袖离去。 黑压压的侍卫如潮水般退散,在这北边的城关下留下凌乱脚步和一片狼藉。 早早等候在一旁的县衙差役,前来收拾烂摊子,将地上的尸体用草席裹成一团,送去各自家中。 有的人年夜团圆,有的人年夜妻离子散。 种因还果,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恶人终有恶报。 林厌离小脸贴在李竹酒的肩头,半晌才抬起脑袋。 “秦琨羽去买酒,咱们三个去县衙逛逛。” 秦琨羽挑了挑眉头,双手展开,在雪地中转了一圈,没好气道:“今天可是大年初一,街上一家两家铺子大门都关着呢,我上哪去帮你买酒?” “敲门呀,办法总比困难多。”林厌离歪着头,“只要你嗓门够大,相信一定会有被你真诚打动的酒坊老板!” “……你是认真的吗?” 李竹酒帮忙点头。 “做个人吧,林厌离!” 第四百四十七章 权势 县衙内满堂肃清,手持杀威棒的差役在大堂两侧站成两排,一个个面色紧张地盯着高堂上的官服老者。 官服老者身旁,坐着一位少女。 少女手捧茶盏,呷了一口后,慢悠悠道:“甘大人,将事情挑明白了,倒是有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刚从鬼门关逃出来,还是要识趣一些好。” 坐在主位上的老者正是昨日夜里在李裳手中捡回一条小命的甘碉。 “仙家大人,不是下官不愿意将卷宗交出来,只是这卷宗一直都在主簿手中,早年官家就有规定,地方官员各司其职,相互之间并不干涉,过几日户部的检校官就要来城中查验卷宗,此时开封,下官和主簿都会掉脑袋。” 甘碉满头大汗,解释道:“不是不能拆封,是此时不能拆封,官家有规定,卷宗每十年封存一次,年后初五,户部官员前来收录存档,等卷宗送去金陵盖完章,就可以随意调看了。” 林厌离眉头微微皱起,将茶水放回桌上,面色古怪道:“就真的这么巧?” 甘碉用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讪笑一声道:“的确巧了!” 林厌离揉了揉脸颊,眉眼弯起,“可是我想看,那怎么办?” 甘碉只觉眼前小姑娘笑得邪魅,心中顿时打鼓,颤巍巍道:“仙师大人,确实不能看!” 林厌离嘴角微扬,伸出食指,轻点桌沿,发出‘笃、笃’声响,然而却没有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甘碉被她目光注视着,心中更加害怕,额头冒汗越来越多,浑身哆嗦,牙齿咯吱作响,连带着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仙师饶命啊!此事下官真不能做主,若是十年前的,那倒是可以随意拆解,可近十年的已然封存,拆开了会掉很多脑袋!” 片刻后,甘碉终于受不住压力,扑通跪到地上求饶。 “叫我小姐!” “小姐若真想查看卷宗,可以去金陵户部调取,下官身负大过,死了便死了,可是主簿、县丞、里长,这些人是无过的呀!” 林厌离撑着下巴,哈出一口白气,略显无奈道:“好吧,近十年的我到金陵后再查看,你将十年前与秦府有关的卷宗全部调来。” 甘碉心中松了口气,连忙叫唤县衙中的差役前往甲库调取卷宗。 等差役将卷宗取来时,茶水已经换了三盏,其间林厌离一直与这位县令大人聊着家常,谈天论地,仿佛二人认识多年的至交好友。 一直伺候在身旁的县丞满额冒汗,门口偶尔灌风进来,时不时哆嗦一下,引得远处的李竹酒忍俊不禁。 聊完家常,林厌离才懒洋洋地扫了眼桌上的卷宗,压低些许声音道:“看来甘大人确实将我等视作玩闹的小姑娘,秦家自胭脂国太宗皇帝开始,在永州屹立了八十余年,拿三十个卷宗过来蒙骗我们不谙世事?” “仙师大人……” “称呼我小姐!” “小姐有所不知,在下官上任前,甲库走过水,大部分卷宗都已经烧毁,现在桌上这三十个卷宗都是下官任职后的记录。” 甘碉苦笑着解释道。 “有点意思,秦家手段高明啊!” 林厌离称赞一声,一一翻开起卷宗。 “柳花村村民柳二状告秦家侵占田产。” “城东鲁三状告秦家奴仆酒楼撒泼不给银两。” “民女王翠花转告秦家奴仆张顺非礼民女。” “花柳街林氏状告秦骄白嫖……” 随便看了几眼,虽然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小事聚众,也就形成了大事。 尤其是其中有几桩过失杀人,皆是蟊贼闯入秦府,最后被秦府侍卫所杀,但奇的是,闯入者都是妙龄女子。 这些女子好端端地闯秦府作甚?究竟是‘闯入秦府’还是‘被抢入秦府’,颇有玩味。 五年时间三十多卷,这些都是明面上的,至于暗地里不为人知的,又有多少? 林厌离笑着将卷宗放下,笑道:“世俗中的世家活得比山上仙家潇洒啊!” 甘碉看着林厌离的满面笑花,汗水不知不觉地浸透了后背。 世俗消息传递慢,近些年,他还是听到不少的风声,尤其是林厌离拿出千魔宗的官家谱牒,更是让他惶恐不安。 恐怕不仅是永州,金陵也要变天了! 秦琨羽独身一人走在街道上,热气随着脚步走动,从鼻腔呼呼冒出。 这条街道上,除了他,别无行人。 “小姐真会给我出难题,今天是大年初一,哪有大年初一还开门做生意的酒铺?” 没办法,只好选用林厌离教他的法子,吆喝敲门。 街上冷清,一吆喝,声音都随之放大。 他循着屋檐上的招牌来到一处酒坊,用力地拍了拍大门。 很快,大门打开一扇缝隙,里面声音传来:“你找谁?有什么事?” 秦琨羽露出憨厚的笑容,朝里拱了拱手,“这里是酒坊对吧,我来买酒。” “今年是大年初一,酒坊不开张。” 大门关上,秦琨羽一阵凌乱,忍不住吐槽道:“看吧,我就说大年初一没人卖酒吧!” 吐槽归吐槽,酒水还是得买。 秦琨羽奋力敲起大门,高声喊道:“我可以加钱!” 一会儿,门后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哪里来的酒疯子,真是喝酒喝疯魔了,这么喜欢喝酒怎么不在年前备好,大年初一买酒,不是讨不自在么?” “哎呀,爹,你不卖给人家也不要骂人呀!” 门缝拉大,一位身穿红色棉袄的少女从门后伸出半截身子,持以歉意,“大哥哥,对不起,我爹就是这性子。” 秦琨羽微微弯下腰,在少女耳旁嘀咕两句,只见少女猛地抬头,惊喜道:“大哥哥此话当真?” 秦琨羽点点头道:“千真万确,违背天打雷劈!” “大哥哥在门口不要走,我这就去帮你搬酒水!”少女满心欢喜,将大门合上,急匆匆去了库房。 秦琨羽扒开门口的雪花,就地坐在,很快听到门后又有声音传来。 “丫头,你搬这么多酒干嘛?” “爹,我要卖酒!” “大年初一不开张!” “我要开张,多挣的银两算是我的压岁钱!” 秦琨羽嘴角翘起,手掌一翻,一枚银锭子落在掌中。 少女之所以会同意,无非是秦琨羽每坛酒水多掏二两银子给小姑娘当压岁钱。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今日儿,他也用银子推推小姑娘。 第四百四十八章 心思泛滥 在门口坐了一阵,秦琨羽听见门后传来的脚步声。 他微微偏头,瞧见少女从门缝中漏出脑袋。 少女咧着嘴巴笑道:“大哥哥,我帮你把酒水搬出来。” 秦琨羽朝后推开几步,听见拉动门闩的响声,女孩香汗淋漓,将大红棉袄脱了,搁置在远处的桌上,将准备好的酒坛子搬到门口。 “一共是四十二坛酒水,按照约定,大哥哥得多给我一百两银子。” 秦琨羽眸子睁大,笑道:“你这小姑娘不太实诚,就算我每坛酒水多给你二两银子,那也才八十四两!” 少女眼中流露一丝狡黠,抬起手指一本正经道:“大哥哥,我帮你搬这么多酒水,这可是卖力气的苦力活!难道我的力气不值钱嘛?” “这么说,你的力气值得十六两。” “平时只值十六文钱,但是今年是大年初一嘛,除了我,没有人愿意帮你干活,所以得翻倍!大哥哥,你说值不值!” “恐怕除了我没人会觉得值。”秦琨羽忍不住笑了笑,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包袱,对照少女抄录的清单将酒水点了一遍后,从包袱中取出五块银元宝。 一个银元宝价值一百两银子,五块便是五百两。 “四百二十七两银子。” 少女财迷地搓了搓小手,看着沉甸甸的元宝,讪笑一声道:“大哥哥,恐怕我找不开。” 秦琨羽摇了摇手,“不用找了,多出的银两你且收好,以后若是见到穷苦乞儿,给他们留一碗饭,或是施一碗粥,若有富裕,给上两个白馍馍,便不枉我多付的几十两银子。” 少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银元宝收好,又道:“大哥哥,这么多酒水你要怎么拿回去?要不要借你一辆小推车?” 秦琨羽看着堆砌成小山坡一般的酒坛,衣袖一卷,酒坛凭空消失不见。 少女震惊得张大了嘴巴,跑向前在地上摸了摸,又揉揉双眼,惊叹道:“大哥哥,你是仙人啊!” 秦琨羽笑笑没有说话,指了指天上落下的雪花道:“天气冷,记得将棉袄穿上,小心风寒。” 说完,秦琨羽迈动脚步,返回街道,冲屋檐下的少女摇了摇手,作道别。 事实证明,林厌离的法子还是有效的。 秦琨羽在城中转悠一圈,还真买了不少好久,虽然都是凡品,却也是难得的佳酿。 尤其是那位少女家中名为“竹翡”的酒水,酒液通体碧绿,犹如冰冷深潭,光是瞧着就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之感。 酒水不仙凡,只论好坏。 到时候在这些酒水中放入几棵灵植,尘封数月时间,便是难得的仙酿。 拎着酒水前往县衙,发现林厌离跟县太爷一样坐在桌子侧旁把玩着桌上的惊堂木。 伸手抬起,“啪”的落下,惊堂木拍打的清脆炸响令人浑身一抖。 秦琨羽来到林厌离身前,将手中的储物袋交了出去,认真道:“主意出得很好,下次就不要出这样的馊主意了。” 林厌离唇角冲他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哎呀,这不是干得挺好么!” 秦琨羽没好气道:“一条清冷长街,我吆喝着要买酒,人家都当我是酒疯子,这一圈下来,我不知挨了多少骂。” “为了小竹酒嘛。”林厌离玩味道。 秦琨羽脸颊突然泛起红晕,抬手想敲一下林厌离的脑袋,但觉得这样有些以下犯上,太过失礼,便伸出双手在林厌离的脸颊上轻轻拍了一下。 “不要乱说话,会让人很苦恼。” “你不喜欢小竹酒?” 秦琨羽偷瞥一眼远处的李竹酒,见李竹酒蹲在地上逗玩着狸花猫并未注意到这边,才闷声道:“不、不喜欢,又怎样!” “你居然不喜欢小竹酒?”林厌离眼眸睁大,冲远处李竹酒招了招手道:“小竹酒,秦琨羽欠抽!” 这话,李竹酒算是听着了。 她歪歪了脖子,一缕青丝随着肩膀倾斜,粘在唇瓣上,透着一分慵懒和妩媚。 “我哪里让你讨厌了?” 李竹酒自顾自说着,伸手将面颊上的那一缕青丝挽至耳后,犹如鬼魅般来到秦琨羽身侧,手掌拍在肩头上,幽幽道:“果然是皮痒了,出来让我瞧瞧你的驭剑术几分熟了!” “林厌离,做个人吧……”秦琨羽不禁扶额。 林厌离昂首挺胸,将秦琨羽交来的储物袋收入袖中,拍拍手掌,做出“请”的姿势。 最后,李竹酒是揪着秦琨羽的耳朵走出县衙的。 自打秦琨羽晋入二境后,她发现秦琨羽剑术修行有些缓慢,秦琨羽剑道上的天赋不高,为了避免秦琨羽泛而不精,还是多打磨一下好。 李裳盘腿坐在火盆旁打盹,昨日一夜未睡,消耗了许多真气,如今精神疲乏,瞌睡虫上来了,挡都挡不住。 林厌离看着李裳的睡脸,平淡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心神顺着经络来到神识海中,原来又是江恶离在整幺蛾子。 看着神识海那棵代表灵根的大树上缠满了红绳,林厌离就一阵头疼。 江晚离坐在树梢上,身上依旧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至于江恶离,那便是坐在大树交错的枝桠上,将一根又一根的红绳搭在一块,紧紧绑在树梢上。 林厌离居低临上地看着江晚离,气愤道:“你也不管管她。” 江晚离上身压低,匍匐在茂盛的枝叶之间,略显慵懒道:“你的心思少泛滥,红绳便不会这么多。” 江恶离洋洋得意,自从林厌离的剑意逐渐增长,她对小姑娘的影响就越来越小,等到林厌离到达三境巅峰,就能完全摆脱她的控制。 如今大局已定,她已经翻不起浪,就只好在别处地方恶心恶心小姑娘,不能让小姑娘生活来得太顺心如意。 林厌离眼眸睁大,抬指冲向自己,“合着锅甩到我这个无辜人身上了,怪我感情太丰富?” “你修炼的心法本来就容易心思泛滥,有些时候应该主动保持距离,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保持距离对他而言,才是最好的!” “不可理喻,胡说八道!” 林厌离揉了揉脸,蹲在草地上想了一阵,匆匆逃走。 第四百四十九章 顺天而行 大年初二,店铺宜开张,迎宾扫雪,街坊邻居宜拜年接礼。 虽然城中不少的店铺已经开张,但街道依旧人迹稀少,不少人乘坐驴车出城拜年,倒也有点儿生气。 与此同时,秦家二公子除夕夜中被人斩杀的消息如风一般席卷了整座县城。 当然,也有人质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毕竟,秦家权势滔天,光是府邸的护卫就有一百多人,据说那位秦家二公子还花重金请来了江湖高手担任亲卫,怎么可能轻易地让人给宰了? 而且还是在除夕当晚,秦府防备最森严的时候给宰了,这也太玄乎了! 不少人不信邪,跑去秦府一探究竟,却是被秦府的守卫远远喝退,虽然不知事情的真伪,但秦家屋檐上挂着白绸布和白烛灯笼告诉他们,这两日秦家确实是死人了。 一时间,满城上下议论纷纷。 “死得好,简直大快人心!” “不知是哪位好汉有这武艺,能去防守森严的秦府杀人!若是让我撞见这位好汉,非要拉着他的手去醉仙楼大醉一场!” 有知情人抚手道:“我二舅家的三奶奶的侄女家的三儿子昨日在县衙当差,他说是仙家下山斩杀。” “不错不错,昨日夜里,我堂兄带我逛花柳街,神仙楼的头魁你知道吧,除夕夜里,秦云将她喊去伺候,看到了全部过程,秦云确实是被一位小仙家所斩杀,听说死得可惨了,被那位小仙家活活用剑拍成了肉泥,平时儿跟着他一起为非作歹的几个奴仆,也叫仙家削了脑袋,真是大快人心!” “哈哈哈,杀得好,咱们永州少了一个大祸害!” “这畜生,仗着自家权势,平时作恶无数,现在终于遭报应了!” “圣人云:行善积德,福有攸归!平时儿多行善,多积攒阴德是好的!” 众人热烈讨论,只觉得扬眉吐气,心中无比痛快。 甚至有人奔走相告,将秦云之死的详细过程讲述一遍又一遍,恨不得昭告天下。 不少待闺女子,听见这消息纷纷连同自家父母一起出房上街,面上喜气洋洋,宛如又过了一个新的除夕。 这时,有差役上街,手里拎着一只铜锣,敲得‘嗡嗡’作响,高声喝道:“甘大人在高堂上,遭到秦家迫害的百姓都前往县衙鸣鼓申冤!所有的状子都会受理送往金陵御前,三天,只有三天时间!” 差役的话像是风卷火星,在城中生起燎原大火。 “这位甘大人过个年就改性子了?” “也莫要说甘大人不好,毕竟秦家是国丈么,你要是坐在那个位置上,你敢管秦家么?” “我要去告状,秦家那畜生几个月前糟蹋了王寡妇家的女儿,王寡妇告状无门,携着女儿一起在房中悬吊高梁,幸好街坊邻居发现得早……” “我也要告。秦家那帮东西根本不是人,来我家酒楼吃饭,就没有给过银两!” “我也是,几个狗仗人势的东西,平时没少拿我店里的东西!” “媳妇儿,不用准备中饭了,咱家不是被秦狗占去三亩地么,马上去县衙递状子!” 民愤渐起,偌大的县衙鼓声不断,县衙门口到达小腿深的尘雪,被踩成一片薄冰。 坐在门口处一身青色官服的县丞看着门口排成长龙的队伍,不由苦笑一声,“怕是今晚,都睡不了觉了。” 另一边的主簿忍不住骂道:“有空调侃,不如来帮我誊写状子,我的手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县衙里头三个师爷都不够用!” 城中百姓对秦家积怨已久,一些识字的在家中就已经将状子写好,至于一些大字不识的人,便以口述形式告知给县衙主簿、师爷等人帮忙誊写。 林厌离和李竹酒见县衙中的师爷确实辛苦,便帮忙抄录,二人坐在大堂下,手指动得飞快,一天下来,光是状子就装了两个木箱。 临近县城的一些村民听闻消息,也纷纷乘坐驴车赶来,其中便有姚家镇的村民,那位瞎眼老婆婆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如此大的年纪还随着人群一起来到此处,一来是为了给她惨死的孙女翻案,二来是为了向仙家当面道谢。 老婆婆挎着一个菜篮子,篮子中放满鸡蛋,这些自己舍不得吃的鸡蛋,却是愿意送给李裳。 甘碉一身大红袍,坐在县令的位置上,看着这些淳朴平民,不由感慨民心载舟,社稷稳固。 再回想自己十几年的不作为,甚至因为秦家的压力而选择妥协、视而不见,一时羞愧难当,恨不得以头抢地,以此来赎罪。 尤其见到十年前那位被他强压在案子的瞎眼老婆婆,就更忍不住放声痛哭,匍匐磕头。 秦家在永州深耕多年,所犯之事罄竹难书,三日下来,抄录卷宗有六百二十七,收录的状子便有十大箱。 如此多的罪过,已经够砍一百个秦家。 三日时间已过,依旧有远方赶来的百姓前来县衙击鼓告状,无奈,林厌离只好又延期两日,一直到大年初七,这股无名之火,才悄然消退。 林厌离站在高堂上,手指搭在县令的太师椅上,看着桌上密密麻麻的手印,嘴角翘起。 秦府的那位国丈大人前日便乘马车去了金陵,速度虽然比她快,但再快能快过传讯飞剑? 将这份万民书收入传讯飞剑中,林厌离毫不迟疑地将传讯飞剑投递了出去,至于它会被何人呈到御前,她也早就想好了。 当年金陵王镇川谋私一案,有位叫做郑逸的刑部侍郎,为人正直刚毅,做事很是利索,是最佳的人选。 当然为了避免这位郑逸大人与国丈有勾结,林厌离顺手还给胭脂国国师送了柄飞剑。 如此一来,行事就稳妥许多。 在城中待了八日时间,林厌离挑了个好日子,又上街逛了一圈,一逛一下午,林厌离在一些开张的酒坊中挑到了一些秦琨羽未曾买到的佳酿,这也是一桩收获。 此次永州一行,小事诸多,顺天而行,又是一次心性的攀升! 第四百五十章 雪中老道 李裳负责送瞎眼老婆婆回家,顺便将那筐鸡蛋送了回去,没有直接交给老婆婆,而是交给了老婆婆的邻居,让这位憨厚淳朴的邻居,每日偷偷将一两颗鸡蛋放入鸡窝里。 交代清楚后,李裳远路返回,行至大山山脚时,碰到一个身穿朴素道袍,头戴白玉冠的老道人。 老道人手上抓着一面长杆旗帜,上头写着“逢凶化吉”四字,腰间铃铛叮呤作响,在空寂的山中随风而荡。 老道人瞧见步伐极快的李裳,赶忙上前拽住李裳的胳膊,满是皱纹的脸舒展开来,笑眯眯道:“小伙子身手不错,让贫道给你算一卦吧,不准不要钱!” 李裳挑了下眉梢,将头上斗笠系稳,摇了摇手,表示自己不信这一套,伸手抓住老道人的手腕,谁知老道人手腕格外有劲,一时竟是无法挣脱。 老道人贴在李裳耳旁,故作玄秘道:“贫道啥都可以算,前程、凶吉、八字、姻缘、前世因果,算一次只要一两银子,便宜。” 李裳翻了个白眼,一两银子还便宜? 平时日坐在街头算卦的那些道士每次算卦都只敢收五块铜板,张口一两银子,这道人怕不是想钱想疯了。 他双手拍了拍,衣袖鼓鼓,开口道:“我没钱。” “怎么可能!”老道人双目瞪起,围着李裳转悠一圈,道:“小友莫要骗贫道,你身上的银子味,贫道隔着两里地都闻得见。” 李裳:“……” 老道士并不死心,抓着李裳的衣袖,压低声音:“你就不想算算前程么?我看你年纪不算小,难道没有心仪的女子么,未来凶吉,因果,只用掏几颗银锭子就能知晓,这不划算么?” 李裳原地站得笔直,一句话不说,就这么跟老者杠上了。 他确实有钱,不过这些银子都是阿离姐姐给他的零花钱,他打算存起来寄给王铭惜和李系仙。 当日三人约定要在金陵开一家武馆,这个他一直没有忘记。 日移西斜,老道人略显焦急道:“贫道当真是晦气,碰到你这么个小友,找贫道算一卦又不是什么伤筋动骨。” 李裳吐出一口热气,无奈道:“老先生就放弃吧,也不要耽搁我赶路回去。” 老道人手掌依旧是紧紧抓着,急迫道:“这样如何,贫道这里有一桶签,你随意择取一根,算十文钱,若是不准,贫道分文不取。” 李裳眼珠子转动,老道人见有戏,趁热打铁道:“小友若是抽中的下签,贫道后面两次算卦都不要钱,若是上上签,贫道按五文钱一卦收取如何?” “来一卦!”李裳搓了搓手。 老道面色黝黑,合着这小子是个白嫖的主,从身旁挂着的布袋中取出签桶,递到李裳手中道:“晃悠两下,随意择取一根。” 李裳拿起签桶,轻轻摇晃,看着竹签在桶内晃悠,随意倒出一根,竹签上有一缕嫣红姹紫。 老道人捻起竹签,有些惊讶道:“哎呀,小友手气不错,是上上签。” 李裳满脸狐疑,又晃了晃签桶道:“你这里面该不会都是上上签吧!” 老道抬指抹去额上一滴汗珠,讪笑一声:“贫道怎么可能做这等无品之事,这是一支前程签,小友想要谋个什么前程?” “我打算在金陵开一家武馆。”李裳迟疑了几秒,想要算一下还在筹划中的武馆。 “武馆。”老道人哈哈一笑,指尖一弹,竹签竟是燃起一缕火焰,在雪中消融不见。 “武馆的红火在未来,可能十年,可能二十年,还要等一等,你此去金陵另有机缘,是促成武馆红火的关键。” 李裳沉思几秒,将剑匣打开,老者瞧见剑匣中数把玄铁重剑,眼皮不由一跳,有些慌忙道:“小友莫要激动,剑刃锋利,易伤人!” 李裳从剑匣中翻出一个包袱,从中掏出一枚银锭子,交到老道人手中,“剩下两卦的银子。” “小友大气。” 老道人将银两收起,称赞道。 李裳想了一阵,面色平静如水:“我爹李旬和我娘易秋筱转世了吗?” 听到这个,老者面色微微变了一下,有些犹豫道:“算这个得加钱!” 李裳果断再掏一块银锭。 “不够!” 李裳直接取出一块银元宝。 老道人深吸一口气,“罢也,今日便豁出去给你算一次轮回!” 他从李裳头上取下一根发丝,指尖一捻,发丝随风去了远处,随即振振有词地念了起来:“一年半载,命盘已转,天意注定,命数已改……” 李裳静静等候,见老道人犹如通神一般浑身抽搐不止,悄然拉开距离。 半晌,老道人从抽搐中醒来,满身大汗,喘着粗气,像是走了很远的路。 “这一算,至少磨灭了贫道十年功德。” 李裳冷不丁道:“已经天暮了,还是快些吧。” “这年头,小友真不体贴人。”老道人抹了抹额上汗水,指尖朝向南方道:“轮回转世已然非寻常哉,小友今生还是能见到一次的,留心街旁孩童,九幽轮回走一圈,了结了因果,切莫相认。” 李裳重重点头,心中宽慰许多。 虽然那对父母在他极小的时候便抛弃了他,长大后又因父母原因在沐天城吃尽了苦头,但终究对他有生恩。 “最后,我是否杀得了林清玄?” “小友,贫道是算命的,不是送命的,而且小友自己心中也有答案,换一个。” 李裳郁闷着将剑匣重新披上肩头。 一路走下来,他心中已经清楚,凡人与修行者之间,间隔着一条比天地还宽阔的鸿沟,无论多么努力,用多少汗水都无法填平这条沟壑。 凡人就是凡人,是无法攀上那条天梯的。 李裳闷闷地拍了拍脸颊,试探道:“我不知道自己的八字,也能算姻缘么?” 老道人颇为激动道:“贫道算这个最准,能算!” 李裳总觉得这老道在糊弄人,将自己的生辰八字交了出去,老道士手指掐得飞快,连连称赞道:“你小子是红鸾星当头,艳福不浅,未来必是群莺环绕,等着子孙满堂吧!” 等李裳将心中女子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说出来时,老道士一连掐指算了三次,都是眉头紧皱。 “贫道没有算错的话,你刚刚说的这位女孩克父、克母、怎么看都是一个凶命,而且三百六十五日轮转,生辰无论如何都排不到一个好日程,而且命数奇特,远非常人所及,小友你若是娶她,怕是活不过这个数。” 老道人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五年?” “错,是五个时辰!” “那岂不是连洞房花烛夜都活不过。”李裳嘟囔一声后,面色古怪地望向老道人,“张口就来,满嘴胡话连篇,我才不会信你。” 说罢,李裳脚尖一点掠出数米远,扭头深深望了老道士一眼,只见老道士站在雪中双手作揖奉送。 风中有声音传来。 “既欺人,又欺己,小友好自为之。” 再回首时,雪中无人。 第四百五十一章 川陵 自城中南下,一行人且往东行走。 一路下来,倒是平静。 路过一处冰雪山脉时,林厌离心眼瞧见许多仙家渡船,于是带着李竹酒前去查探一番,发现此处雪山的深处有一座冰湖,湖面上铺有碎冰,显然是用灵石和阵法喂出来的仙池。 寻到渡口管事询问,一行人才知晓,此处雪山由雪魄宗牵头,在观海书院的支持下临时搭建了一座小型仙家渡口。 此时正好有一艘三清门的仙家渡船回宗停靠此处,林厌离本就打算前往三清门拜访三清门的宗主李幕清,此时撞见三清门的仙家渡船当真是巧了。 经过仙家渡船管事的同意,林厌离一行人掏了笔船费,登上了这座仙家渡船。 这位渡船管事叫做朱庞,是一位四境修士,一身酒气冲天,走起路来一摇一摆。 说来更巧,当年小渔村搬迁的时候,林厌离的飞舟还与这位管事打过照面,当日这位朱庞供奉挺身而起,拦住千魔宗飞舟的去路,寻江晚离要个说法,是一位性情耿直的正义之士。 这位朱庞长老显然是一位沉浸山水邸报多年的老修士,在林厌离提出乘船南下前往三清门的那一刻,果断答应,连搭乘渡船的灵石都没有让林厌离掏,只是说着让林厌离待他同父母亲问好。 林厌离虽然满肚子牢骚,但如今已经被山水邸报牢牢套住了身份,她也不知作何解释,只好连连点头,应允着帮朱庞说几句好话。 渡船驶动,欲上九天,腾云万里何处去,船上对月独酌,抬指朝向川陵州。 山顶白雪皑皑褪去,便是来到了川陵境内。 川陵州,胭脂国关内最富饶之地,除去数百年的国都金陵城外,三清门和琉光宗也坐落此州。 如此,川陵州成了中部神州南部最太平的地界。 春节过完,林厌离也在元宵这一日踏入三清门的地界。 千里迢迢来此,定然是要一睹三清门的豪华山门。 作为胭脂国第一大正道仙家,三清门的山门无疑是正道的脸面,巍峨耸立,气势宏伟,比千魔宗的山门奢华了数倍。 从山脚下望去,可以看见一条宽敞笔直的玉阶梯通往山巅,两边皆是葱郁的青翠树木,山风徐徐,吹得林厌离一袭红衣轻舞,宛若红霞漫天。 同朱庞供奉道别一声,林厌离便打算带着众人爬山了。 白玉石阶有九百九十九层,等林厌离耐着性子走完,才见到两位屹立在山巅上的三清门弟子。 “几位可是千魔宗的道友?宗主已经送来传讯飞剑,让我等帮你们打开洞天大门。” 三清门和琉光宗位于一处洞天之内,听说占地十分辽阔,有南方两处州域大小,条件丰厚,让林厌离羡慕煞了。 “几位道友,今日是我们三清门广纳弟子的日子,宗主说他不派遣弟子监视,道友惹事能力不小,还请几位道友在洞天里头安生一点。” “话说得这么直白的吗!”林厌离抖抖嘴角,忍不住吐槽。 李竹酒乐呵呵道:“小厌离,咱们好像过街老鼠。” 林厌离震惊了,伸手揉了揉李竹酒的小脸,“过街老鼠这个词用得很巧妙,下次记住不要用了。” 穿过洞天大门,眼前是一条宽阔大道,大道上有一条黑色长龙,皆是从各地赶来三清门参加弟子选拔的普通人 天道虽然不公,却在天资灵根上一视同仁,穷苦人家能够攀枝成凤凰,富家翁也有可能在此处跌下金椅子。 从此处往前头望去,队伍浩浩荡荡,不用数,铁定有上万人。 好在洞天内不会下雨,每隔四百米便有一处茅房,三清门弟子会提供住食,不然排起这样的长龙队伍,铁定是要憋死几个、饿死几个还未踏入仙道的“凡人”。 一位衣着华丽的富家老爷,领着一位气宇轩昂的小少年,冲前头穿着一身粗麻布衫的老农道:“欸。你家儿子几多岁数,咋看着这么大呢?三清门的仙家不是只招收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弟子么?” 老农憨厚道:“他今年正好十五,我也没想到他能被仙家挑中。” 富家老爷道:“我听说山上有规矩,十二岁修行最佳,我家儿子今年刚好十二岁,以后定然有大出息。” 老农挠了挠头道:“我也不想他有啥大出息,能吃饱穿暖,这辈子平平安安就好了,听说,上了仙山当了仙家,以后就要与家中断绝关系,她娘死活不让来,哭了好几天,最后还是拗不过孩子,让我带他来了。” 听到这个,富家翁面色一沉,不由感慨道:“仙凡有别,凡人化仙,有舍有得,我们这些为人父母,同样要为了孩子们的康阳大道,舍去这份执念……” 林厌离双手揣在袖中,一马当先,大摇大摆地从队伍中穿插而过。 周围窃窃私语,多是在谈论这次三清门收徒会出什么题目。 三清门五年招收弟子一次,每次招收弟子不过两千人,这等长龙队伍,想来最后十个人中才能出一个仙家,可谓僧多粥少。 “你说,今年会考啥?” “去年考的是心性,和灵气运转能力,今年想来换汤不换药,应该还是考这两种吧。” “我看不一定,我花了大价钱买了三清门的山水邸报,其中有一位观海书院的夫子将近一百年的三清门考题罗列了出来,除去丹峰和器峰外,出题都有顺序,今年应该是轮到纳气和灵气外放。” “不好说,当真不好说!” …… 耳畔尽是嗡嗡议论,林厌离听得津津有味,一路快步走到最后,发现尽头排作五排,将这条宽阔大道堵成一团。 林厌离打算从人群中穿过,刚迈出脚步就被一个中年男人拎住手腕。 “怎么回事啊你,不知道排队啊?”中年男人横眉怒目,扯着嗓子喊道,“我儿子是当大仙家的人,耽误我儿子的时间,你担待得起吗你。” 林厌离低头看自己手腕,看着那只肥腻的手掌,面色沉了下来。 “松开!” “我儿子将来可是要成为大仙家的人,你姿色还不错,给我儿子当个女侍,到时候我儿子登上山巅,你也算鸡窝里头飞凤凰喽。” 中年男人笑眯眯的,眼底闪烁淫光,“来、来、来,让我摸摸腰,瞅瞅身段如何,身段不好,可配不上我儿子!” 第四百五十二章 摸一次手的代价 李裳一拍剑匣,展开犹如花孔雀,正欲出剑时,被秦琨羽伸手拦下。 秦琨羽压低声音道:“对方是个二境的修士,你兜不住,这件事让林厌离自己来。” “可是……”李裳张了张嘴巴,终究没有再开口。 林厌离也不太想挑事,瞅见远处的三清门弟子,赶忙吆喝一声。 那位三清门的弟子瞧见林厌离,一个快步向前,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张山水邸报,对着林厌离的脸蛋瞅了又瞅,双手作揖冲林厌离行了个礼道:“见过小姐,小姐有何吩咐。” 林厌离挑了下眉头,眼前这位三清门弟子一看就是平时常看山水邸报的有为青年,既然人家认的自己,那便好办多了。 她抬手指了指身旁的中年男人,眯眼笑道:“我能抽他丫么?” 三清门弟子脸颊上的肌肉抖了抖,低头看着中年男人的手,了然于心,压低声音道:“可以,还请小姐手下留情,莫要搞出人命。” 林厌离讪笑一声:“不会、不会,要宰也得出了三清门之后宰。” 得了三清门的准许,林厌离嘴巴咧了起来,冲李竹酒大喝一声道:“小竹酒摁手,秦琨羽摁脚,李裳压头!” 一瞬间,三人一拥而上,吓得周围人群退开数米远。 “这是要干啥?” “欸,劳资可是二境修士!” “等等,小姑娘有话好商量,别扒裤子……” 李裳跪在旁侧,双手催动丹田中的真气,全身重量压在中年男人的脑袋上,似乎要将刚刚的不满全部发泄出来。 李竹酒就简单了,双腿一跨坐在中年男人背上,一柄长剑自袖中飞出,抵在他的脖颈间,中年男人就乖乖将双手伸长,一动也不敢动。 林厌离居高临下,右手自胸前一划,天真飞剑闪过,一剑斩断了中年男人的右臂。 “刚刚是右手对吧。” 鲜血溅开,吓得周围人围观群众离得更远了。 “剑修,接近三境的剑修!” “天啊,这小姑娘下手真狠,手说砍就砍了。” “这几人吃啥长大的,这么小的年纪就有如此修为!” 周围议论纷纷,三清门弟子见中年男人痛哭哀嚎,不由头皮发麻,劝诫道:“小姐还是不要让我们太难看了。” 林厌离拍拍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丹药塞入中年男人嘴巴里,将手臂帮他接了回去。 “放心,不会杀你的。” 林厌离埋下身子贴在中年男人耳朵旁边,恶魔低吟道:“丹药效果好不好!” 中年男人满头冷汗,他望了眼一旁吓得失了魂的儿子,硬着头皮道:“丹药效果好得很呐。” “那就太好了!”林厌离双手一拍,从储物袋中掏出几个瓷瓶,高声吆喝道:“这是千魔宗炼制的断髓接骨丹,由三十六种灵植炼制而成,你瞧这位中年大叔,手被我砍断了,十息功夫就接上去了。” “修士到了三境,肉身才有恢复能力,低阶修士断手断脚无异于仙道断路,今日儿丹药酬宾,一颗只要五十枚灵石,一瓶只要四百枚灵石,多买多便宜,数量有限,机会仅此一次!” 身穿月牙袍的三清门弟子震惊了,完全没有料到林厌离会来一番这样的操作,赶忙送一把传讯飞剑去宗主殿,将这里的情况告知给李幕清。 林厌离不停吆喝着,周围人却是无人向前,于是抽剑再次将中年男人的右臂斩了下来。 中年男人面如死灰,哪有刚开始的神气,宛如一头脱了毛的猪任人宰割。 “诸位且看,这可是实打实斩了下来,半点都没有作假!” 林厌离一巴掌抽翻中年男人的嘴巴,再次给他喂了颗丹药,很快,断肢重接,恢复如初。 围观者倒吸凉气,虽然当中有不少修士出身,见惯了残忍,但这般当着所有人的面做戏,仍旧叫人感觉心底寒颤。 不过,这断髓接骨丹药效确实不错。 一位老修士斗胆向前,伸手抓了抓中年男人的右臂,双眼一亮:“嘿,神了,经络接得不错,是好丹,给老夫来一瓶,谁家小辈没有个万一啊……” 此话一出,立马让全场人警醒。 老者的话有道理,自己穷困些也就罢了,自家孩子拜入仙家,日常争斗、远游行走、秘境历练,谁没个万一? 就是砸锅卖铁,也得给自家孩子留个保障。 “给、给我来两颗。” 有了第一人,立马有第二个跟风者。 “我要两瓶!” “囊中羞涩,给我来一颗吧。” “小竹酒,收灵石!” 林厌离储物袋中的丹药一扫而空,为之替代的是亮闪闪的灵石。 兴许是李裳的力道重了些,中年男人忍不住挣扎,李裳反手一巴掌拍在脑袋上,冷冷道:“老实点,不老实就剁头,脑袋可接不上。” 这么一说,中年男人果真一动不动了。 林厌离慢悠悠返回队伍前头,腰上的储物袋鼓鼓囊囊,满面春光,停住脚步后,扭头望向脸色惨白的少年。 “大叔,你说你儿子很天才?要我当你儿子的女侍?” 中年男人冷汗连连,苦笑道:“都是小人说的糊涂话,小姐大人有大量……” 林厌离蹲下身子,双手捧住脸颊,笑道:“我是小女子,小女子可没有大肚量,我可是很小气的。” 中年男人只恨自己猪油蒙了心,让自己平白遭此劫难,若是这次能安然无恙地走出三清门,他必然去西方白马寺走一遭,给西方圣人烧一炉香火。 “这样如何,你摸了我一次手,吃了我两颗丹药,从储物袋中支取一万灵石与我如何?” “一万……!”中年男人舌头抽搐,险些说不出话,“小姐,丹药不是五十枚灵石一颗么。” 林厌离眨了眨眼睛,略显无辜道:“我可没有坐地起价,两枚丹药一百块灵石,但是你摸我一次手,这就得九千九百块灵石才能了事了。” “我哪有这么多灵石!!!” “没有灵石就用别的东西抵押,洞府、灵器、天材地宝、符箓、阵盘都可以,不愿掏灵石也可以,你和你儿子一起去我千魔宗挖灵矿,我每月给你们发八块灵石的薪俸,只需干一百年,就能还清这笔债务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鬼精模样 林厌离转头朝向李竹酒问道:“你说一个月给他们八块灵石的我黑不黑心?” 李竹酒拍了拍储物袋,笑道:“太大方了,我要是小厌离,一个月绝对只会给他们五块灵石。” 中年男人顿时绝望。 他今年已经有二两三十多岁,大概还能活个一百多年,这两个小姑娘明显是瞅准了这点才故意用这样的说辞。 “我愿意将全部身家换我和儿子一条小命。” 林厌离露齿一笑,伸手将中年男人腰上几只储物袋摘下,“觉悟真高,也不枉我浪费一阵口舌,秦琨羽,你看看他身上还有值钱的东西没,记得给他摘下来。” 秦琨羽听罢,双手立即在中年男人身上上下游走,这一模,还真从衣襟里摸出一个储物袋。 “藏得可真严实。” 一旁,小少年满脸苍白,颤颤巍巍地将腰上的储物袋双手奉上,什么自豪、神气全部消失殆尽。 林厌离拿起那个储物袋掂量了掂量,扔回小少年怀中,表情严肃道:“以后做人低调点,可别像你爹一样做个烂人。” “是,是,谢谢前辈。” 小少年如蒙大赦,抱紧手中那只储物袋,生怕林厌离反悔,又给他要了回去。 三清门弟子见闹剧结束,一直紧绷的心松懈下来,冲林厌离拱拱手道:“小姐既然已经出气了,那就快点儿离开这里吧。” “什么啊,不欢迎我,要赶我走啊,这里人多,我还想跟小厌离一起多卖点丹药呢!” 李竹酒有些不满,愤愤道。 身穿月牙袍的三清门弟子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尴尬地做出请的姿势道:“小姐,今日是我们三清门收徒的日子,您们就别跟我们添乱了。” “好吧。” 林厌离双手摊了摊,表情无奈。 从人群中穿过,林厌离一行人俨然成为了瘟神,一个两个下意识躲远,生怕自己落入中年男人那般境地。 踏过三清门设置的结界,眼前是另一番景色。 山峦叠嶂,青翠欲滴。 各种奇花异草随处可见,散发着淡淡馨香。 偶尔有飞鸟惊起,扑棱翅膀的声音格外悦耳。 数不清的建筑错落其间,每座都精致而典雅,透着一股古朴大气之感,让人一眼便觉得非同凡响。 远处高台上,有一位白须老者,手托一只白玉晶石,高台下的少年少女盘腿坐地,一双眼睛紧巴巴地盯着台上的老者,生怕听漏一个字。 坐在这里的人,成为三清门弟子已经是板上钉钉,不过三清门还会对他们进行测试,挑选出最优秀的一批弟子送去三清门主峰的宗师殿,成为某些峰主、长老、供奉的亲传弟子。 林厌离见天色尚早,再加上对三清门测试方法有些好奇,便领着一行人坐在后头,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诸位未来都是三清门的中流砥柱,今日之测试决定你们隶属哪座山峰,诸位在这些功法中抽取一个,迅速记下口诀与灵气运行,一炷香后以四人一组上高台来展示。” 老者嘀咕一阵,手中白玉晶石闪闪放光,大手一挥,便有无数光团落下。 林厌离随手一捞,从密密麻麻的光团中抓出一只,光团破碎,竟是变化作一段文字出现在她的眼眸中。 “原来是考校天资的。” 这些光团中都是一些入门级别的低阶功法,天资越高,掌握越快,就好比课堂背书,有的人几分钟就能背完一首古诗,而有的人却要花费数十分钟,甚至是一节课时间。 林厌离抓到的光团内记录着一种名作“火弹术”的术法,施法者通过掐印凝聚灵气于指尖,再将其变化作一颗拳头大小的火焰球投射出去,是术法修士必学的一种入门级术法。 对于林厌离来说,这等低阶术法自然是手到擒来,干脆双眼一眯,坐在地上眯眼打盹。 一刻钟后,高台上的老者突然睁开眼,沉声道:“时间已到,我且抽查四人,其余人排作两列,每列上来两人。” “抽查之人是……” 白须老者一边念叨一边将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当他目光落在小少年身上之际,眉毛猛地往上一扬。 刚刚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小姑娘一直在打盹睡觉,完全不将测试放在心上, 这种态度简直让人恼怒。 他平生最讨厌偷懒耍滑之辈,这个小姑娘明目张胆地偷奸耍滑,倒是可以用来杀鸡儆猴,敲打一下弟子中的平庸之辈。 “那个眼珠子乱转,摇头晃脑,抖机灵的!” “我?” 林厌离晃了晃脑袋,看着白须老者目光,狐疑地指了指自己。 “没错,就是你!一副鬼精的样子,给老夫上台来!” 听到白须老者铿锵有力的声音,林厌离伸手拍了拍脸颊,慢悠悠走上高台。 林厌离双手揣在袖中,有些疑惑道:“老前辈不认识我?” 白须老者冷哼一声道:“老夫管你是谁,世家子弟也好,宗门长老供奉的后辈子嗣也罢,走后门在老夫这里行不通!” 林厌离撇撇嘴巴,她还以为三清门上下都认得她这张脸呢,看来这位老前辈是一位不爱看山水邸报的人。 这时,台上有认识林厌离的三清门弟子,赶忙道:“徐长老,这人身份特殊,她是……” 话未说完,被这位徐姓老者接过,语重心长道:“小王啊,我们这些人为宗门办事,怎能不尽心尽力,偷奸耍滑、走后门是万万要不得的,这样丢的不仅仅是你我的脸面,丢的更是我们整个人事殿的脸面。” “这……” 这位三清门弟子张了张嘴巴,不知如何回应,此时林厌离已经上台来了,这多眼睛盯着,就这么将人‘请’下台去,反而会让这些新入门的弟子误会。 也罢,让林厌离施展一下术法应该出什么幺蛾子! 思及此,这人叹息一声,不再阻止。 徐长老身姿挺拔,视线扫过全场,随手抽点三人上台,四人站作一排,两男两女,倒是呈阴阳平稳之态。 第四百五十四章 给老夫个面子 “诸位未来都是我们三清门的中流砥柱,但是中流砥柱也是一点一点地从山脚爬上山顶的,望诸位能够认真对待,请诸位能以最大程度展示习得的功法!” 白须老者如诸多宗门高层那般,说了一通鼓舞人心的话,接下来便是四人展示功法的时间。 林厌离站在高台上,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身影,无奈地摊了摊手。 “欸,其实我一直想做低调的人。” “诸位有三次展示功法的机会,所得的成绩会择取最高的一次。” 白须老者严肃道完,衣袍一挥,这场测试便是正式开始了。 林厌离双手依旧揣在袖中,视线投在自己身侧的少年身上。 少年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衫,头发扎在脑后,一张脸冷酷到让人不敢与之靠近,就像刚从冰窟里钻出来似的,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嗯,气质跟夜凌渊有点像,但是没有夜凌渊长得很好看。 在林厌离出神时,少年从身后缓缓抽出长剑,猛然挥剑,一道冰蓝色的光芒飞蹿出去,所到之处,凝出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冰魄剑。” 林厌离精通各种术法,少年所施展的功法虽然借用了剑,但也是一种术法,只是与五行术法不同的是,‘冰魄剑’隶属于冰、雷、风的外三行,难度系数比林厌离刚刚抓取的火行术高一些。 “嗯不错,此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掌握了‘冰魄剑’这样的术法,天资不错,可以去主峰当亲传!” 白须老者轻声呢喃,身旁的那位三清门弟子则进行记录。 “你看什么?”气质冰冷的少年察觉到林厌离的目光,语气不善道。 林厌离眉眼弯起,笑眯眯道:“小哥哥好强哦。” “哼,雕虫小技,不过尔尔。”少年冷脸转过身,不再搭理林厌离。 “哎呀呀,好有傲性,看来还没有挨过修行界的毒打。”林厌离摸了摸鼻子,扭头望向台上那个少女。 少女身上有着初境修为的波动,看衣服着装,应该是位世家子弟,所展示的功法是一套拳法,平平无奇,还不如她教给李裳的那套撼龙拳。 等到最后一位少年展示完,徐性老者忍不住催促道:“一个脑袋转啊转的,别人家口诀都背完了,你还在这儿闲游瞎荡的,你当这儿是金陵城的中央大街瞎溜达呢?” “徐长老,您少说两句吧,她有点儿特殊......”三清门弟子硬着头皮道。 白须老者双眼瞪圆,愤愤道:“怎么,做错事还不让人说了?不骂不成才,懒懒散散如何修得出模样出来!” 林厌离掏了掏耳朵,这位徐姓长老的嘴脾气确实利索,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在这里干测试弟子的活实在太委屈他了,他应该像曲辙一样负责宗门外事。 林厌离默念口诀,体内真元涌动,一缕赤红色的真元顺着经络来到手指,将周围灵气凝聚在指尖。 指前燃火,在磅礴灵气的加持下,一团足以盖过高台的巨大火球在林厌离掌中浮现。 “去——” 轻喝一声,林厌离食指微弹,那团火球呼啸飞射出去。 从台下诸多弟子头顶飞过,带着那股炙热的狂风,砸在了十米外的林子中,一棵腰围粗细的树干被火球击中,当即燃烧起熊熊烈焰,瞬间吞噬了整棵大树。 徐姓长老和几位三清门弟子见状皆是愣在原地。 众人惊骇莫名地看着林厌离。 林厌离收回手臂,拍了拍手,朝着白须老者眨了眨眼睛,俏丽的容颜绽放出灿烂的笑靥,“老前辈,你看这样行吗?” 白须老者嘴巴微微张着,良久才反应过来,面色严肃道:“你是什么修为?你身上带着隐藏修为的灵宝?” 一旁的三清门弟子见事情兜不住了,赶忙附在老者耳旁道:“徐长老,您是不是不喜欢看山水邸报,这小姑娘是江晚离和书院君子林兮风的女儿,叫做林厌离,之前在升仙大会上取得了二境的头筹,一口气打翻了十一位同龄人。” 白须老者听到‘江晚离’三字,瞳眸不由一缩,抱怨道:“你认出来了,咋不早点跟老夫说!” 三清门弟子稍显无辜道:“我好几次提醒都被长老您打断了。” “而且,这是位会挑事的主,刚刚宗主给我送了个传讯飞剑,说这小姑娘刚刚在外头砍人、卖药,将人家腰包给榨干了,长老您悠着点。” 徐姓长老暗道晦气,他在山中埋头苦修,为宗门事业兢兢业业,确实没有怎么看山水邸报,一百多年都没有见到那个大魔头,他都忘记江晚离长什么模样了。 现在看到林厌离的这张脸,一百年前的记忆迅速在脑中浮现,徐姓长老的额角冒出一颗颗豆粒大小的汗珠。 还真跟那个女魔头长得一模一样! 母亲不省事,女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好好的跑这里来瞎逛什么,难怪眼眸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合着是看他笑话来了! 惹是惹不起,可这众目睽睽之下,总不能丢了脸面。 干脆...... 敲定主意,徐姓长老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到林厌离的身侧将林厌离往前头推了一下,高声道:“诸位新入门的弟子,这位是你们的师姐,小小年纪就有二境修为,先前我让她混在你们当中,就是为了在这一刻告诉你们,就算是最简单的功法,只要努力修炼,也能变成惊天骇俗的招式!” “诸位以后都是同门,相互监督修炼,切莫懒散!” 听到这,台下弟子都沸腾了起来。 “我说怎么这么厉害,原来是同门师姐!” “师姐也太厉害了,那个火球比房子还大!” “这位师姐比我们还小,竟然就有如此高的修为,我等一定要努力修炼,争取成为师姐这样的厉害人物!” 台下气质冰冷的少年心中暗道:“她能行,我也一定能行,我不会比她差。” 林厌离:“......” 徐姓老者咳嗽了几声,掩饰尴尬,压低声音恳求道:“给老夫留点儿脸面。” 第四百五十五章 传送阵法 留脸面? “好呀。” 林厌离嘴角扬起,笑着回应道。 随后她冲老者探出手掌,五指虚抓两把,一双眼睛翘楚期盼着。 白须老者瞧见林厌离这副模样,眉角忍不住翘起,好家伙,这小姑娘找他讨要好处呢! 高台下,这么多眼睛看着,这小姑娘也属实要得出来。 老者面容淡然,以心音道:“记一次人情如何。” 林厌离摇摇头,伸手揪了揪老者衣袖,让他微微弯下腰肢,附耳小声道:“灵石、丹药、灵宝、阵盘、符箓、功法,都可以喔,空头支票不实在,还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让人放心。” 老者心中暗道晦气,他堂堂一位四境元婴期修士的人情竟然比不过灵石、丹药这些死物! 无奈,只好再次以心音道:“台下这么多人看着,等这些弟子测完,我让弟子给你送去。” 林厌离又摇了摇头,一双眼睛眨巴眨巴。 “不行喔,万一我走了,您不认账了怎么办?” 晦气,真他娘的晦气! 这小姑娘竟然怀疑他的人品! 老者面色一黑,拉着林厌离的衣袖走至后头,背着众人从袖中掏出一只储物袋塞入林厌离怀中。 林厌离神识探入储物袋中,眉眼弯起,冲老者拱了拱手道:“老前辈,以后还有这样的好事直接用传讯飞剑喊我一声,即便我在天涯海角,我也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快走、快走,别耽搁老夫干正事。” 老者像是赶苍蝇一般挥了挥手。 林厌离喜滋滋下台,迎面便见到那位气质冰冷的小少年。 少年双手叉腰,表情认真,瞧见林厌离的身影后,立马冲林厌离竖起手指。 “我叫楚澄,给我三个月时间,我会打败你!” 说完,少年扭头就走,留下一个孤寂身影让林厌离有些哭笑不得。 楚澄,名字倒是挺好听,就是感觉太傲了,跟傻乎乎的言喻一样。 林厌离挥挥手,不做他想,将这个小插曲抛掷脑后。 原本过来凑个热闹,没想到平白捞了一笔好处,林厌离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财神爷转世来须臾捞金来了。 在三清门弟子求爷爷告奶奶的恳求下,林厌离只好带着李竹酒几人继续上山。 一路来到山顶,山顶有一块巨石,上面写有“逍遥”二字。 字迹潇洒俊逸,笔力浑厚深沉,透着一股豪迈之意。 再看落款,原来是三清门开山祖师留名。 绕过巨石,朝前走上一炷香时间,便能看见一座土黄色大殿,殿内有灵气波动,四周铺设有阵盘。 一位身着玄袍的女修见到林厌离等人,匆匆向前作揖拱手道:“千魔宗的道友,宗主在主峰宗主堂等候诸位。” 踏入殿内,林厌离羡慕的流出口水。 三清门纵横太广,山峰相隔距离较远,诸多山峰通往都是由传送阵法完成。 回想到千魔宗的观光缆车,林厌离无奈地叹了口气。 穷则云栈浮桥,富则传送阵法。 当然,千魔宗也不是搭建不起传送阵法,只是千魔宗的凡人杂役较多,传送阵又只能传送修行者,作用太过局限,在千魔宗早期建设时被林厌离所否决。 “各位且拿好挪移令牌,令牌丢了可就麻烦了!” 女修的话并非危言耸听,传送阵的原理便是在两处空间之内搭建起一条灵气通道,挪移令牌作为搭建两处空间的媒介,丢失会造成灵气通道坍塌,运气好的话会从某个破洞甩出去,运气不好就会直接被通道压瘪,落个死无全尸。 “阿离姐姐,要不我还是待在这里,不去了吧。” 李裳面色紧张,显然是对于自己凡人身份有些担心。 林厌离揉了揉李裳的头发道:“没关系的,灵气和真气运用的方式差不多,伪修士也是可以通过传送阵的。” 有了林厌离的保障,李裳才稍微安定下来。 四人通过传送阵法来到主峰,看着眼前穿云而出的山峰,秦琨羽忍不住吐槽道:“三清门怎就没有铁索缆车,爬山上去不知要花多少时间!” 林厌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小船,“咱们坐神行舟上去吧!” 秦琨羽犹豫道:“三清门有宗规,三境以下的弟子不能在山中御物!” 林厌离微微跳起,抬手敲在秦琨羽头上,“你是不是傻,三清门宗规如何管咱千魔宗人!” 秦琨羽讪讪道:“可是你不是常说要入乡随俗么?” 林厌离双眼一瞪,将小船扔在地上,有些不悦道:“要不你走上去?” 秦琨羽立即板脸:“你说得有道理,三清门的法,管不着咱们千魔宗人!” 四人乘神行舟上山,一路碰到不少三清门弟子。 或许是很少见到有人在山间御舟,那些修为不高的弟子一个个看了个稀奇,稍稍引起躁动。 不多久,神行舟来到半山腰,一位脚踏葫芦法宝的三清门弟子拦住林厌离去路。 “我带你们前往宗主堂,你们在后头跟着!” 那位三清门弟子脸色不是很好看,大概打心眼里头就瞧不起魔道修士,一脸嫌弃模样。 李竹酒瞅见那张臭脸,当即就要出剑砍人,好在秦琨羽坐在李竹酒身旁,提前伸手将李竹酒袖中冒出的剑尖摁了下去,这才避免一场问剑。 不然以李竹酒的实力,打翻面前这个三境修士不成问题。 但问题是,大庭广众之下,三清门会丢脸面。 林厌离暂时忍下,跟随这位脚踏葫芦的修士来到宗主堂。 “进去吧,宗主就在里头等你们。” 那弟子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去。 李竹酒眼珠子滴溜,压低声音道:“小厌离,我就不进去了,我得找点事做。” 李竹酒说完,便踏着一缕剑光追着那位三清门弟子去了林内。 林厌离手指敲了敲手臂,面色有些无奈。 不用说,李竹酒定然是偷偷抽人去了。 沐天城人从来不扭扭捏捏,说抽你,就一定抽你! 林厌离将天真飞剑交到秦琨羽手中,认真道:“你跟着小竹酒一块,别让小竹酒将那人抽死了。” 秦琨羽果断点头,衣袖一卷将天真飞剑收入袖中,施展身法追了上去。 第四百五十六章 难逃情关 三清门所谓的宗主堂,只是一座朴素殿宇,其外并没有多少摆设,唯独大门周边立着两根玉石柱子,屋檐正中,有一片透明光镜,每逢太阳升起时,可冲远处照射光线,以此来显示时辰。 走近殿宇,林厌离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不用猜,这定然是李竹影的爱好。 早年江晚离来三清门时,也曾来过这个地方,不过她不是爬山进来的,而是强闯洞天,从外头打进来的。 领着李裳来到屋檐下,便听见房中传来一道慵懒男声。 “直接进来,记得将门关上。” 林厌离站在屋檐下,双手揣在袖中,迟疑几息后,伸出手掌推开了大门。 殿内的装潢同样十分朴素,但因为窗外投射进来的那轮日晖,让整间屋子显得格外神秘莫测,如梦似幻。 在屋中最深处,端坐着一名男子,身穿白色长袍,乌发高束于脑后,眉目之间带着几分冷峻疏朗之态,他静默坐在软榻上,桌上摆满玉简和书文,脸上带着些许疲态。 林厌离微皱眉头,朝前踏步而去,却被李幕清抬手制止。 “去那边坐,刚刚泡好了茶水。” 林厌离耸了耸肩膀,一屁股坐在蒲团上,李裳伸手么摸了下玉茶壶,见茶水温烫正好,便给林厌离倒了一杯。 李幕清将手中玉简看完,缓步走到另一边的柜子前,捧出一只木箱,来到林厌离对面坐下,双眸灼灼。 “你个惹祸精,走到哪儿,哪儿翻天,你是扫把星转世么?” “说话能不能好听一点儿,又不是我想惹事!”林厌离挑了下眉,有些不满道。 李幕清呼出一口浊气,抬指推了推桌上的茶杯,李裳瞬间领会,捧起茶壶倒了一杯。 “哎,你比她懂事儿!”李幕清抓起茶碗,呷了一口,称赞一声,“小兄弟如何称呼?” 李裳没想到眼前这位大宗宗主如此平易近人,心中底气也足了一些,回应道:“我叫李裳。” “李裳--名字不错。” 李幕清将茶碗放下,伸指戳了下面前女孩的眉心,“你个小惹祸精,刚入我三清门,就折腾出不少事情来,你知不知道这样加大我的工作量!” 林厌离双眸睁大,大声道:“这怎么能怪我,都是那大叔摸我手,所以我才砍他啊,我是喜欢惹事的人?” “我觉得你是!”李幕清颔首点头,毫不迟疑! 林厌离泫然欲泣道:“没想到我在你心中竟然是这样的形象!” 李幕清抬指弹了下林厌离的脑袋,缓缓道:“就此打住,说点儿正经的。” 林厌离立马坐直身子。 “我看你身上剑意磅礴,看来你沐北一行收获颇丰,还有了一个新剑主的称谓,看来你很称沐天城人的心意。” “不过,其中有一点我比较糊涂,你究竟是江晚离,还是如山水邸报中说的那般,是江晚离的女儿?” 李幕清将木箱打开,里面全是有关林厌离的山水邸报,其中最为醒目的便是,林厌离的身世。 林厌离嘴角扬起,眉眼弯弯,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身子微微前倾,故作神秘道:“你猜!” 李幕清将木箱中的山水邸报全部拿了出来,正色道:“我与其他大修不同,对当年的事情略微知晓一些,你可以相信我,无论作为李竹影师兄的身份,还是姬慕雪追求者的身份。” 林厌离听到这话,沉默了片刻,“没想到会从你嘴巴里头听到她的名字,你知道她喜欢谁,这么多年你一直念念不忘着,你何苦呢!” 李幕清叹了一口气,视线忍不住瞥向远处墙壁上的画像。 那是一位青衣女子,她笑容恬静柔婉,仿若天空一朵浮云,轻盈又纯粹。 “来过,匆匆来过一次,那时我与她就这么在山峰上望着,后来她就去西方泉州了。” 林厌离郁闷道:“当年就不该挑起正魔两道之间的战争,打个几百年,也没打出什么名堂。” “一个去了西方当僧人,另一个追着他去西方,还有一个傻子双眼望穿,没有一个逃脱了情关!” “我觉得你应该向李竹影学习,你瞧瞧他是如何讨得我家秋雨欢喜的,你若是真喜欢姬慕雪,就将三清门宗主的位置卸下,去西方泉州将她带回来。” 李幕清摇摇头道:“我身上的责任不准许我卸去宗主的位置。” 林厌离没好气道:“那你还说个锤子,你个胆小鬼还想抱得美人归,你看看你家师弟是如何将我家秋雨勾搭到手的,我看他也没比你少干活。” “咳咳,就此打住,被你扯远,讲正经事!”李幕清看了眼李裳,眼中闪过一缕意味深长。 林厌离单手撑着下巴,心中酝酿一阵,细细同李幕清讲了升仙大会和沐天城发生的事情,这一讲就从白日讲到了晚上,讲到李裳眼皮子打架,脑袋磕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才结束。 李幕清在心中挑挑拣拣,将林厌离所说的废话去除后进行了一番总结。 “升仙大会的那些大修因为你的模样误会你是江晚离的女儿,顾玄北和陆圭当推手,山水邸报压轴,林韩之和陈清芝的误打误撞,最后造就了这样的结果?” 林厌离无奈地摇了摇手道:“不然呢,你也以为我是江晚离的女儿?江晚离当年确实是死了,我也确实是江晚离的转世身。” “我的身世似乎已经被那些人给敲定了,既然假的已然成真,我出来解释反而很假,那我就姑且认人当一次爹好了,反正他与江晚离是旧时,知道真相也不会怪罪我!” 李幕清忍不住笑道:“现在你的身份大得很呐,有个当爹的君子,一个不太讲理的亲娘,沐天城新剑主,千魔宗宗主。啧啧啧,难怪这么肆无忌惮、无法无天,连落凤山的山都敢搬,连鬼岐那老狗都敢喊人打,听说那芦花书院的祭酒先生都给你几分薄面呢!” 林厌离听罢,胸脯不由挺起,满脸骄傲道:“哎呀,低调低调,做人要有格局,不能因为这些外物而沾沾自喜!” 第四百五十七章 护道 林厌离将所谓的洋洋得意表现到极致。 李幕清伸手又戳了下林厌离的眉心道:“今日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小人得势。” 李裳坐在一旁,见李幕清的茶碗空了,帮着续了一杯,冷不丁道:“才不是小人得势,阿离姐姐能有今天都是努力的结果。” 林厌离听见这话,心中甚是欣慰。 不愧是自己亲自栽培好孩子,胳膊肘不冲外拐! 李幕清笑了一声,随即板脸望向门口,只听门外有声音传来。 “宗主大人不好了,祝师弟叫人给打了!” 李幕清眉头蹙起,冷声道:“宗规忘了?弟子私斗,挑事者拖去戒律堂打十板子。” “可是,打人那厮说她叫李竹酒!” 李竹影沉默下来,扭头望了林厌离一眼。 林厌离赶忙摇手,满脸无辜道:“这次可不是我挑事,是你那弟子瞧不起人,李竹酒是沐天城人,李粿的女儿,能受这气?说抽他就抽他,哪里拦得住嘛。” 什么拦不拦得住,是这小妮子压根就不想拦。 李幕清扶了扶额,一阵头大。 “此事本座知晓了,除你之外还有谁知晓此事?” “当时只有弟子在。” “那就将事给我烂肚子里头,顺便给祝埵带句话,让他的舌头打好结,莫让本座在外头听见半点风声。” 门外匆匆脚步声逐渐削减,重归一片寂静。 李幕清扭回头,不禁摇头。 一个林厌离,一个李竹酒,都不是什么省心的主,偏偏这两人又混迹在一起。 林厌离想起什么,收起笑脸,认真道:“有两件事需要你帮忙。” “直说便是。” 李幕清将茶碗中凉茶水喝完,将茶碗倒置盖在桌上,冲李裳摇了摇手指。 “我要三清门自己酿制的酒水,各种都要两份。” 林厌离将腰上的酒葫芦取下,放在桌上。 李幕清眉梢挑起,玩味道:“是为白清?那为何要两份?” 林厌离轻叩桌子,理所当然道:“李竹酒也在给李粿存酒,我总不能落她一份吧!” 李幕清笑着点头道:“重情重义,是件好事儿,我得知你们要来,已经准备好了,明日你们去山腰处的膳食殿取,都是本宗最好的一批仙酿。” 三清门的酒水大多自产自销,数目有限,一般不会向外售卖。 李幕清能提前准备两份酒水,属实让林厌离感动到了。 “说说第二件事吧!” 林厌离搓了搓手,讪笑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李竹酒突破瓶颈,我想请你帮忙护个道。” 李幕清哑笑一声,一个二境丫头破镜,居然要他这个五境大修陪同,他作为一宗之主可是很忙的! “给个时间。” “明天下午如何?” “好。”李幕清答应下来,“那你打算如何还我人情?” “啊?还要还啊?”林厌离微微一愣,嘴巴张大。 李幕清打趣道:“你这妮子还想空手套白狼?” 林厌离小手一拍,义正词严道:“我不是白嫖的人,先记上!” 李幕清无奈笑笑。 这妮子鬼精灵,以后他若是能够得偿所愿,一定要生儿子,儿子耐造抗打,女儿太缠人,为父容易心软! “我已经吩咐弟子准备了厢房,夜色已深,你们都去歇息吧!” 李竹影指尖冒出一缕剑气,剑气缠绕编制,变化作一只飞鸟落在林厌离肩头。 “你跟着它走,不要去别的地方闯祸了,门内有不少人对魔道持以敌视态度,还是小心些好。” 林厌离点了点头。 跟着肩上小鸟来到厢房,林厌离瞧见一个身着锦衣,头戴金冠的公子哥。 那公子哥站在厢房门口,拉着一个小姑娘的小手,嘴巴里头胡糗甜蜜话语。 小姑娘芳心初动,娇羞垂眸,小鹿乱撞,任由那公子哥牵着,把玩小手。 林厌离见到这一幕,忍不住招手摇摇,“哟,这不是胡泗么!” 门口处的公子哥听见有人呼唤,下意识投去视线,只见远处有一位红裙少女缓缓朝他走来。 这位小祖宗怎么来了!!! 内心深处的记忆,在这一刻敲打在他的脑门,让他额冒冷汗。 “师妹,今日夜色不早了,师兄该返回洞府休息了,明日去南边的小树林,记得傍晚没人的时候来。” 说完,胡泗脚尖一点,踏着一柄玄玉扇翩翩而去,速度快得惊人。 “师……师兄慢走啊!明日小树林见!” 少女呆滞望着胡泗离去的背影,心中难舍,喃喃念道。 “逃得真快!”林厌离见胡泗跑了,不由撇了撇嘴巴。 胡泗无疑是男主萧栾成长路上的绊脚石,甚至在凶兽南下时,在兽潮中阴了男主一把。 现在小说的故事情节全部都乱套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 李竹酒和秦琨羽闻讯赶来厢房,林厌离见李竹酒鼻青脸肿的模样,不由担心问道:“这些伤要不要紧?不然将突破的日子往后头推延两天?” 李竹酒昂首挺胸,满脸骄傲道:“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李竹酒,破镜而已,不就跟吃饭喝水一样?不过,那个骑葫芦的人还挺强的,这次花了些功夫,等明日我闭关突破三境,打他肯定不费力气。” 林厌离见李竹酒信心十足,语重心长地嘱托道:“既然你有完全的把握,我也不好说些什么,今日服用几颗丹药,早些歇息,将灵气调整好,明日李幕清会为你护道,他很可靠,你不用担心其他的。” 李竹酒手指摩挲了下掌心,笑嘻嘻道:“我还以为是小厌离来帮我护道呢!” “我哪有这本事!”林厌离双手一摊。 月色已深,厢房中的人都已经睡下,此时却是有一道身影落在厢房的庭院中。 来人正是李幕清,他缓步踏上长廊,神识展开,见林厌离几人都睡下了,慢悠悠来到一处房前,轻轻敲了敲门。 房中人听见敲门声音,匆匆脚步,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隙,露出半张脸。 门后之人是秦琨羽,他见房门外站着的人是李幕清,赶忙拱手作揖道:“晚辈秦琨羽见过李宗主。” 李幕清摇了摇手道:“不必多礼,称呼一声前辈便好。” 秦琨羽点了点头道:“前辈赵找小姐有事?她在西边的厢房!” 李幕清摇了摇头道:“我找李裳小友。” 第四百五十八章 夜中谈话 “找我?”坐在床上有些迷糊的李裳揉了揉惺惺睡眼,满脸不解。 李幕清作为大宗宗主,那么大的仙家,找自己一个凡人有啥事情? 李裳看着门外李幕清的笑脸,不敢怠慢,穿好衣裳,将剑匣拉至肩头,跟李幕清一起出了门。 李幕清领着李裳一起出了厢房庭院,衣袖一卷,带着李裳一起来到一处小溪。 溪流旁有一座亭子,里头几张座椅摆放得整整齐齐。 “直接坐,不用拘束!” 李幕清随意坐下,右腿搭在左腿上,肆意跷起二郎腿。 李裳抬指抹了下椅背,并未摸到灰尘,安心坐下,忍不住问:“李前辈找我有什么事?” 李幕清手掌一翻,一只托盘浮空,托盘中摆放着一只茶壶和两只小碗。 小碗倒满茶水,李幕清手指一弹,将其中一只送到李裳面前。 “找你谈谈林厌离。” 李裳双手将茶碗捧下,目光炯炯,“李前辈想说什么?” 李幕清三指将茶碗抬起,喃喃道:“本座是剑修,比起陈墨水剑道还要高一筹,林厌离行走山水是为了融合剑意、磨炼心性,今日我看了一眼,她那颗剑心虽然看似接近圆满,实则还存留有一丝缝隙,就好比一颗圆润无瑕的珍珠上留有一条细小裂痕。” 李裳微微皱眉,“前辈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李幕清眼神由玩味变成认真,他将茶碗搁回托盘中,神色严肃道:“这样的林厌离就像一个鼓起的气囊,气囊中装满了剑意,这条裂缝就像一个针眼,在不停向外漏气,现在的林厌离需要将这条裂缝填补上,心性上就容不得太大的波动,而你可能成为那个万一,所以你可否离开林厌离。” 李裳面上一怔,脑袋埋下,沉默许久,方才抬头道:“晚辈不能……” “为什么?本座需要一个理由。” “我……” 李裳喉咙滚动,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因为你喜欢她,所以想和她待在一起。” 李幕清一针见血,直接捅破这层窗户纸。 李裳陷入沉寂,一身精神气泄尽,无力道:“晚辈喜欢错了吗?” 李幕清摇了摇头,缓缓起身,背负双手凝视着天上月霞,语重心长道:“你们从沐天城来,一路风餐露宿,也有一年多时光,林厌离很好,少年喜欢这样的姑娘并没有错。” 回首凝视少年,李幕清补充道:“或许你没有发现,你内心中的那份感情已经满溢出来了,你快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欢了,等到你完全爆发的那一天,会像火星点燃干草,骤起爆燃,如何都扑不灭,而这大火最终会烧在林厌离身上。” “届时,酿成大祸,如何弥补?” 李裳一时慌乱,结结巴巴道:“我不会那样做!” 李幕清抬手指天道:“天外有一种特殊存在,名为域外天魔,剿之不灭,杀之复生,知晓它是如何来的么?它是人心的贪痴嗔,每个人都有,即使是圣人同样有私心。” “而你心中的私心便是,独占那女孩,那份空洞的愿望在你心中越撑越大,最后将你整个人吞掉。” 李裳低头,眼眶内泪珠子乱转,哽咽道:“凡人当真就喜欢不得仙家么?可是仙家在修行之前也是普通人啊!” 李幕清叹了口气,“修行之人踏上修行道的那一刻,便与凡人有了一条明显的鸿沟,凡人匆匆百年,最高不过二百年,而百年时间于修行之人不过弹指一挥,来日你白发苍苍,她依旧风华正茂,这样于谁都是一种痛苦折磨。” “而且,她有喜欢的人不是么。” “当然本座也不是否决掉你的喜欢,只是仙凡有别,你的这份喜欢注定是不成的,所以本座今夜特意寻你出来,想做个恶人。” “想必本座也不是第一个恶人,同样,应该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李裳回想起那日雪中老道给他算的卦象。 “我的命是阿离姐姐的,李裳绝对不会让阿离姐姐为难,前辈的话,晚辈记下了。” 说罢,李裳将背后剑匣朝肩头拽了拽,头也不回地朝厢房方向走去,留下一个背影,在月色下很是孤寂。 李幕清负手挺直,看那少年走得轻快,不由感慨一声:“独是少年最痴情,最是痴情少年郎!” 只能希望少年自己心中能够想得明白。 毕竟,谁年少时没有一位藏在心底的姑娘。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 林厌离早早便被屋外的仙禽吵醒。 窗外有道黑影,瞧着轮廓,林厌离能猜出是李幕清。 在李竹酒的帮助下,林厌离将头发梳成寻常示人的双丫髻,额后头发纹理下,几根翠发凌乱着。 李竹酒绑头发的手艺实在不咋的,一股脑扎起来的头发很快又散了大半,还好头发并不影响活动,林厌离索性任它零散着。 出门,便瞧见李幕清站在屋外的长廊上,手中一杆长竿绑有渔线,悠闲自在。 林厌离双手揣在袖中,打趣道:“你这位三清门宗主,今日怎么不处理公务了?” 李幕清用挖勺从桶中舀起鱼食,随手抛出,淡然道:“寻常那些公事本就是竹影帮我处理,现在竹影不在,我出于无奈才接收管理宗门事务,今日正巧胡蛟回来了,我也乐得偷半日空闲,反倒是你这个千魔宗宗主,一副甩手掌柜活得自在。” 林厌离双手从袖中抽出,摆了摆手道:“我有曲辙和欧阳樾,宗门大小事务交给他们处理我很放心。” 李幕清猛抬鱼竿,一条青色的鳊鱼从湖面挑起,落入水桶中,他笑着望向林厌离,“你就不怕他们两个来个釜底抽薪,将你架空,来个名副其实?” 林厌离嘴角翘起,“架空就架空呗,反正千魔宗现在已经走上正轨,只需要慢慢填萝卜坑,我也乐得自在清闲。” 李幕清将水桶中的鳊鱼放掉,感慨道:“一个十来岁的丫头都能认清,三清门那些老顽固当真一把年纪活得狗肚子里头了。” 偌大的三清门也并非和和睦睦,宗门里头的高层斗争比千魔宗严重许多,毕竟权利这种东西,只要享受到它带来的红利,就会想要更多。 李幕清作为一宗宗主,对整个三清门的掌控并不高,好在他本人也是闲游野鹤一般的人物,对于权利这种东西并不感冒,但有时候宗门高层争斗起来,同样免不了苦恼。 第四百五十九章 面见龙云道君 李幕清的烦恼,林厌离是没有的。 江晚离在的时候,千魔宗是江晚离的一言堂,林厌离走马上任,借着江晚离的余威,林厌离同样活得自在。 这大抵就是庙大妖风多吧! 三清门这么大的宗门,总得有几个人出来作妖吧! 李幕清随手抬竿,从湖中拎出一只蓝尾小鱼,捧在手心瞅了两眼后,冷不丁道:“胡蛟想见你一面,不想见的话,我可以帮你回绝他。” 林厌离微微一怔,眉头皱起,压低声音道:“那他知道我身份么?” 李幕清嘴角翘起,“胡蛟这人比较古板,太过正直,你若是以江晚离的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必杀你,可你若是林厌离,那便能安然无恙!” 林厌离露出坏坏笑容:“哦,你的意思是让我骗他!” “骗?什么叫骗?”李幕清板起脸,一本正经道:“正经从山门处爬山上来的女孩儿叫做林厌离,父亲是观海书院君子林兮风,母亲是千魔宗宗主江晚离,仅此而已!” 顿然,林厌离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哎哟,你还坏喔,骗老实人!” 林厌离笑眯眯地伸出手指戳了戳李幕清的肚子。 “你不也很坏么!” 李幕清抬指弹了下林厌离的额头以作回礼。 “对了!”李幕清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见胡蛟的时候记得主动倒茶。” 林厌离点点头,“知晓了。” 李幕清同林厌离交代完,便听见房中传来脚步,将视线投去,眼前出现一位身着青色衣裙的小姑娘。 小姑娘与林厌离一般高,头上插着一只白玉簪子,或许是为了应付晋级金丹期的雷劫,小姑娘特意给自己外面套了一层土黄色外套,显然是一件高阶防御灵宝。 “李竹酒见过李前辈。” 李竹酒走向前,双手作揖施了个礼。 李幕清微微颔首,回应道:“称呼前辈就好,咱们都姓李,挺怪的!” 李竹酒仰头笑道:“咱们都姓李,说不定几万年是一家呢,那竹酒就称呼您一声幕清前辈?” “也可!” 林厌离见到这一幕,直呼好家伙,李竹酒套近乎的本事不小,简直是社牛标配! “本座突然很好奇你是如何打败祝埵,我瞧你身上的剑意也不算很高,跟这家伙比有点儿差得远!”李幕清想起昨日之事,抬手指了指林厌离,不由问道。 “祝埵?”李竹酒愣了愣,反应过来,“哦,就是昨天那个很嚣张的,骑着葫芦的那个人吧,我就出了几剑,他就跪了。” “跟小厌离比剑意我肯定差远了啊,人家是剑主,剑意不高能叫剑主吗?” 李幕清点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 李竹酒见李幕清好奇得很,左手双指并起,一缕剑意随意交织,变作无数飞鱼,小手一招,剑意攒动。 天上白云、飞鸟、湖水、游鱼、屋檐、地板,处处皆是剑气。 李竹酒收手,学着林厌离一样将双手揣入袖中,眯眼笑道:“幕清前辈,晚辈的飞剑能力随心所欲,连小厌离的天真飞剑也无法模仿呢!” 李幕清见到这神奇的一幕,连连称绝,这等飞剑能力,天下少有,就是那天上广为流传的白玉京的剑修天才,见到李竹酒也得乖乖低下头颅。 “这么一来,祝埵那小子倒也输得不冤枉。” 李幕清算是整明白了,并非祝埵不争气,而是李竹酒太妖孽。 他抬头望了眼天色,冲林厌离道:“我们先去膳食殿取酒,随后去见胡蛟,等到午时,再为李竹酒护道!” 林厌离摇摇手,表示自己没有异议。 于是,三人一起来到半山腰。 膳食殿。 顾名思义,吃饭的地方。 三清门弟子众多,自然也少不了,毕竟只有三境衣裳的修士才有以灵气为食粮的能力,偶尔宗主、长老嘴馋了,也能来此处打打牙祭。 三清门的膳食殿比起千魔宗的豪华一些,一眼望去全是人头,瞧着也有些烟火气息。 林厌离随便逛逛,发现吃的东西还真不少。 人群中站着一些青衫蝶裙的仙子,发髻上有随手绑上的银丝发带,再瞅腰间,白色腰带配腰牌,不用猜,这定然是琉光宗的女修。 跟着李幕清一同来到膳食殿的伙房,殿内掌管吃食的长老见到李幕清的身影,立即按照吩咐那般将储物袋送到林厌离手中。 林厌离神识往里头一探,酒水还真不少,白清这家伙肯定会合不拢嘴巴。 她将手中储物袋抬了抬,冲李幕清施了一礼,“这次真的搭了你的福气!” “福气谈不上,就是想着未来我也能有这样一个丫头能帮着我实现心中所想。” 林厌离拍拍胸膛,“放心,你死的时候,我一定会帮你实现心中愿望!到时候我送个传讯飞剑给姬慕雪,让她带捧鲜花到你坟前!” “你这丫头嘴巴可真毒啊,有几分顾玄北的造诣了!” “多谢夸奖!” 一路调侃,来到昨日的宗主堂,此时宗主堂中另有其人。 李幕清在门口站了一阵,轻声唤了声师兄,随后扭头望向李竹酒道:“让她一个人进去,我们在外面等候,正好可以跟你讲讲本座破镜的心得。” 林厌离站在门前,手心浸汗。 胡蛟此人,江晚离与他打过许多次交道,是一个非常古板且正直的人,正魔两道交战时,胡蛟已经闻名于世,后来一步登天成为三清门的大长老,一百多年时间,三清门宗主都换了两位,这厮大长老的位置依旧稳健,无论是实力还是人脉都不容小瞧。 林厌离心中镇定,推门而入,迈过门槛后立马弯腰作揖,“晚辈林厌离,见过龙云道君!” “嗯,直接过来便是!” 闻声如见其人,庄严肃穆。 林厌离将大门关上,小步向前,绕过书柜,看到端坐在软榻上的男子。 此人约莫四五十岁模样,黑发浓密而茂盛,剑眉虎目,英气逼人,浑身散发着威压,使得空间凝滞,周围的灵气也不敢靠近,形成一种独特的气场。 林厌离被这股强大气势震慑住,不禁屏住呼吸,垂眸站在原地。 这家伙比一百年前更显唬人! 第四百六十章 试探 “你今年多大岁数了?”胡蛟缓缓开口,语气深沉严肃,给人一种不苟言笑的感觉。 林厌离心里稍稍安定,“回禀前辈,晚辈林厌离,今年十二了” “修道几载了?” “九年零七个月。” 胡蛟眼中闪烁异光:“这么说,你三岁便开始踏入修行道了?” 林厌离额上冒汗,结结巴巴道:“之前都是学习基础,真正开始认真修行是七岁。” 胡蛟双眸凌厉,似是要将林厌离内心看透,林厌离硬着头皮顶上去,一双眼眸与之相对。 “先前山水邸报曾刊登江晚离转世身的消息,随后金陵一行,江晚离前往胭脂国面见赵郸,若是本座消息没错的话,当时坐在千魔宗宗主位置上的人是你!” 胡蛟一针见血,直接将林厌离先前的漏洞指出,一身气息如虎如豹,似乎只要确定了林厌离的身份,就会立马将其撕碎。 林厌离抹了抹额上汗水:“当时前往金陵的人确实是我。” “你这是承认自己是江晚离了?” 胡蛟缓步向前,走至林厌离身前,居高临下俯视林厌离,声音冷冽。 林厌离晃了晃脑袋,打定主意装傻。“厌离听不懂前辈的话,母亲是母亲,女儿是女儿,就算女儿跟母亲如何像,做女儿的如何能代替母亲的身份。” 胡蛟眼中灵光骤亮,尤其是见到林厌离右眼中的杜鹃啼血,瞳眸忍不住地蜷缩。 二人相互对视良久,胡蛟负手转身道:“你确实与江晚离不像!” 林厌离疑惑的原地转悠一圈,从储物袋中掏出一面铜镜瞅了瞅自己的脸蛋,挑了下眉梢道:“前辈说错了,宗门内那些伯伯婶婶都说我跟母亲长得一个模样!” 胡蛟身子一顿,酝酿半天,闷声道:“不是说你的模样。” 说罢,他从书柜中取下一只储物袋,里头装着的是一百年前的山水邸报,从中取出一张递到林厌离手中。 林厌离摊开一看,邸报中央最醒目的位置刊登有江晚离的死讯,有些气愤道:“这是无稽之谈!” “这么说,江晚离确实没死?” “母亲强无敌,谁能杀她?” “这倒也是!” 胡蛟从柜子中取下一个书本,随意翻开,眼眸再次注视在林厌离身上。 “你的父亲是谁?” 林厌离踌躇了一下,犹豫道:“南极礁州,广陵仙山竹云洞,如今在观海书院担任校书君子的林兮风。” “刚刚你迟疑了!”胡蛟周身气息宛如大海潮汐,忽地一下高涨起来,声音也冷了几分。 林厌离双手抱拳推了推手道:“母亲说过不能将父亲的信息透露给他人,以免多生事端。” “又为何透露给我?” “因为晚辈信任前辈,相信前辈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 胡蛟点了点头,又道:“平时喜欢看山水邸报吗?” 林厌离摇了摇头道:“看得不多,很多地方看不懂。” “平时还是多看看山水邸报吧,本座此时有空,正好陪你看上两份。” 一番对话下来,胡蛟全然在试探,面对这样的老狐狸,当真丝毫松懈不得。 好在她演技不错,算是将最难的一步给弄混过关了! 二人在软榻上坐下,胡蛟抬手一招,一壶茶水凭空显现,用灵火亨煮一遍后,倒了两杯茶水。 林厌离坐在胡蛟对面,随手翻看两张山水邸报,讪讪道:“这些前辈们真聪明,居然将厌离的身世猜得八九不离十。” 胡蛟端杯抿了一口茶香,淡声道:“这些编辑山水邸报的大儒,学问茫茫多,推敲出你的身份并不算难事。” 林厌离眨巴着双眼,有些好奇道:“难怪前辈要晚辈多看山水邸报,原来山水邸报上已经将晚辈的身份推敲得清清楚楚,前辈既然已经知道我的父亲是谁,那又为何要问晚辈呢?” 胡蛟将茶碗放下,眼眸微闭,显然是不打算回答林厌离这个问题。 林厌离无奈,只得继续看下去,或许是气氛压抑,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端杯饮了一口,茶水中的涩味让她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这一蹙,却是让胡蛟猛然睁眼。 林厌离心中咯噔一响,暗道糟糕。 这老狐狸该不会连茶水都是在试探吧! 果不其然,胡蛟突兀地伸手抓住了林厌离手腕,面色冰冷得可怕。 “你品得出此茶?” 林厌离果断摇头,“晚辈只是觉得这茶水好难喝,前辈如果允许的话,晚辈想自己沏一壶茶水。” 胡蛟愣了愣,松开手掌,默许了林厌离的想法。 林厌离从储物袋中掏出茶壶,又取出一只绿色的玉壶,手指一勾唤来灵水入壶,往里面添了些茶叶。 “前辈想喝甜一点还是淡一点?” 胡蛟轻嗅一口,有些惊讶道:“百花洞天,花神娘娘的花蜜精华!” 林厌离惊呼道:“前辈果然见多识广,晚辈按照自己的喜好调适甜度可以么?” 胡蛟点了点头。 得了胡蛟的同意,林厌离大展手脚,将一些灵植扔入壶中,最后朝里面倒了些许花蜜精华,用大火焚煮。 很快,房间中飘出一股淡淡的花香。 林厌离手指抹过腰间储物袋,取出一套茶盏,给胡蛟倒了一杯,笑眯眯道:“前辈不妨喝喝看,绝对比这个苦涩茶水好喝!” 胡蛟端起茶,嗅了一口茶香,试着尝了一口。 花蜜的甘甜瞬间充斥味蕾,唇齿留芳,回味无穷。 确实是好茶,就是太甜了一些。 胡蛟眯起双眼。 视线中,少女嘴角扬着,满脸幸福,灿烂笑容模样让他僵硬的脸颊松动了一些。 他艰难地勾起唇角,冲林厌离笑了一下,“你与你母亲很不一样,这份甜茶沏得不错,不过还是太甜了些,用来招待客人的话,还是少添些花蜜。” 林厌离满脸享受着将茶水喝完,一本正经道:“前辈你真是好人,我在家中沏这样的茶水,娘亲一口都不沾!” 胡蛟微微颔首道:“本座与你母亲打过许多次交道,你比你母亲好许多,本座很欣慰,听闻你走的是剑道,本座自认剑道造诣还算不错,你可有心拜我为师?” 第四百六十一章 尽在掌握之中 林厌离听到此话,险些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本座练剑数百载,剑道上的造诣比陈墨水更高一筹,你若是愿意拜本座为师,本座愿意传你衣钵。” 林厌离微微收敛两侧衣袖,坐得拘谨起来,她一脸真诚道:“前辈的心意,晚辈领了,但是厌离生在千魔宗,便是千魔宗的修士,无法再当三清门的弟子。” 胡蛟淡淡笑道:“我若是以私人的名义收你为徒呢?” 林厌离同样是摇了摇头,脑袋埋下,声音压低。 “晚辈如今是沐天城的新剑主,蒙受了沐天城大修许多照顾,他们都是晚辈剑道上的师父,为尊重逝者,晚辈发誓不会拜任何人做师父!” “嗯,本座知道了。”胡蛟将原先那杯苦茶端起,一口饮尽。 林厌离内心忐忑,毕竟否决一位大修的好意,与拂人家脸面无异。 二人在沉默中带了半晌,胡蛟才抬眼望向林厌离,说:“你心赤忱,若是强势反而不美,本座也学沐天城人一样,送你一份滔滔剑意吧。” 说罢,胡蛟抬指点在眉心,从中取出一缕剑意送入林厌离手中。 如天下大多人一样,胡蛟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是三清门大长老,同样是正一派的代表脸面,在确定林厌离并非是江晚离后,心中便生了挖墙脚的心思。 毕竟,林厌离如今称得上一个同境剑修无敌,作为沐天城新剑主,她的剑意比起一些四境修士还高,未来等她攀登云梯踏上五境,必然是剑仙最强。 这样的人身处魔道,对于正一派的宗门而言,太凶险! 说不准,就会成为第二个江晚离。 当年江晚离术法通天,玄妙神通层出不穷,压得整个修行界术法修士喘不过气来,今日林厌离剑道通神,飞剑神通变幻莫测,未来必然登上云颠俯视众人。 一母一女,都让世人这般惊艳,两人都待在魔道,未来会让无数个正一派高层睡不着觉。 故而,他想着,趁林厌离年纪不大,好忽悠的时候,先将之骗入三清门。 只是可惜,这丫头心里头也有着自己的一份固执,既然无法拉拢,他便只好奉上一份心意,结一个善缘。 林厌离握紧手掌,感觉手掌心那一缕微凉的剑意,将其融入神识海中,她睁着一双清澈眸子,认真道谢。 “厌离多谢前辈赠礼。” 道谢之余,她瞥了眼胡蛟的眼睛,开口:“前辈想收晚辈为徒,可是担心晚辈是否会像母亲那样四处作乱?” “为何这么问?” “厌离根据前辈之前说的话,猜的。” 胡蛟面颊动了一下,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好一个聪明机灵的小姑娘,竟是一针见血地将他心中忧虑挑了出来。 林厌离双肩放松,歪头笑道:“前辈其实不用担心,因为我是小厌离呀!” 胡蛟猛地怔住,轻声咳嗽一声,点头回应。 “嗯,本座知道了。” 林厌离伸手端起茶壶,往里面添了露珠,重新用火焚煮,重新给胡蛟倒了一杯热茶。 “厌离将甜味冲淡了一些,前辈尝一下看是否符合您的口味。” 胡蛟心中一暖,如此聪明体贴的小姑娘,怎就没有投胎到他老.胡家,给江晚离当女儿属实浪费了! 再回想家中只知晓吃喝玩乐的混账,胡蛟心中百味陈杂,怎么都不是个滋味。 他接过茶杯,品了一口,甜度刚巧合适。 林厌离抿唇浅笑,乖巧得很,她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茶,从储物袋中取出笔墨,在空白的纸张上书写起来。 “前辈,晚辈将茶水的配方抄录了下来,都是很寻常的灵草,就算没有花神娘娘的花蜜精华,也能用蜂蜜替代,这样的茶水,凡人也可以喝,但是不能喝多。” 林厌离自顾自说着,将手中抄录好的纸张递到胡蛟手中。 胡蛟看着纸张上歪歪扭扭的字迹,眉头皱起,“字还是好好练练,你母亲的字比你的写得好看,你当向你父亲学习,他是书著得不错,书法上也得圣人真传。” 林厌离双眸亮起,双手合十一拍,略显期待道:“不骗前辈,厌离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爹爹。” 胡蛟怔了一下,心想这林兮风属实是个狠人,闺女长这么大了,居然还没有见过面,心性如此坚毅,难怪能成为观海书院中最年轻的君子。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交到林厌离手中,开口道:“半个月前,林兮风已经到了金陵。” “太好了,前辈能否帮小厌离修书一封送与我父亲手中,等小竹酒突破三境,我们就会南下前往金陵!” “自然是可以的。”胡蛟微笑颔首道。 林厌离坐姿端正,看着胡蛟一手挥毫泼墨,苍劲有力的字迹跃然纸上,她看着这一切连连开口称绝。 “前辈,好厉害!” “字写得真好!” “前辈,书法比书院君子还棒。” “……” 片刻工夫,信函收笔。 胡蛟满脸红光,看样子林厌离一番马屁功夫是拍到他心坎里头去了。 他捋了捋胡须,颇为傲娇道:“毕竟是给林兮风修书,字迹断然潦草不得!” 吹了口气,等待墨迹自然风干,胡蛟小心折起放入传讯飞剑中。 正打算将传讯飞剑送去三清门的人事殿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声。 “爹,听说您老人家回来了,儿子来给您请安来啦!” 声音熟悉,林厌离扭头望向门口,只见大门一开一合,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书柜拐角。 来人正是胡泗! 林厌离眨了眨眼睛,嘴角翘起,冲远处目瞪口呆的青年男子笑道:“胡泗师兄,又见面啦!” 胡泗看着软榻上的两人,像是看见了这世界最荒唐的事情,嘴唇一张一合不停蠕动,却是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混账东西,嘴巴落家里头了?连句话都不会讲了?” 胡蛟面色不善,怒斥道。 胡泗咽了口唾沫,哆嗦道:“爹,你知道这家伙是谁么?” 胡蛟面色沉下,冷喝道:“礼数都不懂了?你应该称呼她为师妹。” 听到这话,胡泗心中咯噔一响。 坏了,自家爹被江晚离洗脑了! 这女人实在太可怕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渡劫 胡泗浑身抖个不停,他转过身,冲林厌离抱拳鞠躬,颤声叫了句师妹。 林厌离微笑回礼,抬手拍了拍自己身侧的蒲团道:“师兄来这儿坐。” 胡泗手心冒汗,牙关颤抖得厉害,不知道林厌离打的什么主意,犹豫片刻后,他还是决定乖乖照做。 林厌离单手撑在桌上,嘴角翘起,耳鬓一缕青丝不知什么散了,横在脸颊前很煽风情。 胡泗喉结滚动,缓步来到软榻前,讪笑一声,点头哈腰,双手撑在桌上,就要入座。 胡蛟面色一冷,声音沉下。 “我让你坐了么?” 胡泗身子停顿,挤出一抹苦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一边让自己坐,一边不让自己坐,难不成他得躺着? “爹~” “叫我大长老!” 胡泗心中万马奔腾,暗忖自家老父亲被江晚离洗脑不轻,再三斟酌下,他觉得还是听自家老父亲的话比较好。 “胡师兄也是位有趣人呢。” 林厌离将面上青丝缠至耳后,不禁笑道。 胡蛟右手微微摆动,看了眼林厌离,又看了眼身前的青年,心中遗憾油然而生。 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就这么懂事乖巧,自家孩子怎就这么蠢笨木讷? 想到此处,他更是恨铁不成钢。 “孽障,这次来找本座又是给你擦什么屁股?” 胡泗听见这话,双眼一亮,自家爹虽然被江晚离洗了脑,但还是疼自己的,赶忙袖中干瘪的储物袋取出,回应道:“爹,灵石花光了,我马上要闭关突破四境,没得灵石用!” 胡蛟手指忍不住抖了抖,压下捏死这个逆子的冲动,面无表情地将袖中一只鼓囊储物袋扔入胡泗手中。 胡泗神识探入,欣喜若狂。 乖乖,这么多灵石,他的瓶颈不深,突破瓶颈耗费不多,剩下的灵石完全可以用来购买珍稀灵宝和符箓,甚至还能请一批杀手! 想到这,胡泗心中忍不住阴笑起来。 萧栾,等本公子突破四境,便请你兵解应劫! “爹,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目的完成,胡泗也没有过多停留在此处的想法,毕竟他这个爹太古板,与他待久了脑袋会腐朽。 “等一下!” 胡泗停下脚步,瞧见一缕剑光蹿来,抬指将传讯飞剑接下,眼中闪过狐疑。 “将此剑送去人事殿,让他们送去金陵云霖书院。” 胡泗注意到林厌离玩味的笑容,果断应下,匆匆出门。 刚出殿门,身后传来朗朗笑声,胡泗脚下踉跄几步,差点没栽倒在地,他猛地回头望向大殿,嘴唇抖得像筛糠。 他那个不苟言笑的爹,从未给过他好脸色的爹,居然能笑得这么开心? 心中倏然起敬,江晚离这女人太可怕了,自己一定避而远之! …… 匆匆用餐,午时将至。 林厌离和李竹酒跟着李幕清一块来到三清门的另一座山峰。 此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一眼望去,远处树林尽呈黑焦色。 此山名作避雷山,是三清门弟子的渡劫圣地。 李幕清衣袖一卷,将林厌离和李竹酒两个小丫头拎在手上,来到山顶。 此时,山顶处正有人渡劫。 天空雷云翻滚,电闪雷鸣,数条银蛇在其间蜿蜒游走。 渡劫人与李竹酒一样是位少女,年纪轻轻,坐在阵法之内,由着天上雷霆劈落,周身衣裳破损,显露大半肌肤。 好在少女里面穿了身三清门的法衣,虽然看起来很香艳,但用来遮羞已是足够。 李幕清抬指从袖中取出一件银色外袍,轻声道:“以防万一,里面还是套件法衣吧。” 李竹酒环顾四周,推了推手,“多谢幕清前辈,晚辈不用整这么多花里胡哨。” 李幕清抖了抖嘴角,抬指点了点远处渡劫的少女道:“不是怕你受伤,而是怕你显露春光,影响了你的心神,毕竟你身上的衣裳可经不住金丹雷劫!” 李竹酒依旧是摇头。 “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本座也不勉强。” 林厌离拍了拍李竹酒的肩头,道了句万事小心。 李竹酒笑着拨弄了一下林厌离的额前青丝,足尖一点,化为流光掠入一旁的无人法阵当中。 “我去去就回!” 李幕清见李竹酒信心十足,有些郁闷道:“本座拉着她唠嗑了一上午,感觉她没有听进去。” 林厌离双手揣入袖中,眯眼道:“她可是李竹酒啊!” 法阵中的少女盘腿打坐调息片刻,等待身上灵气到达峰值,伸出手掌冲天空虚抓一把。 刹那间,晴空霹雳震响,一道巨大电蛇蜿蜒游走于空中,它体型硕大如龙蟒,紫电环绕,威势惊人。 李幕清瞠目结舌,喃喃自语道:“这紫雷可比本座当年粗了不止一倍啊!渡过此劫,便是最年轻的金丹修士。” 话音刚落,雷云中的紫色电蛇忽然暴躁起来,轰隆一声,雷霆倾泻而下! 李竹酒双眸一凝,纤细玉臂抬起一挥,霎时灵力涌现,一柄飞剑自心口蹿出,将落下雷蛇拦腰截断。 李幕清呆在原地,“大多数人只想着如何在雷劫中保命,这小姑娘竟然想借雷劫淬炼飞剑!” 天上雷云滚滚,隐约间有生灵翻腾。 林厌离仰头看天,眼神凝重起来,毫无疑问,李竹酒借紫雷淬炼飞剑的行为,引得雷云震怒了。 “噼啪——!” 雷电交加,雷云骤然扩散数丈,仿佛张开血盆大口,欲择人而噬。 密集刺耳的电芒伴随着剧烈的炸响交相辉映,每一道都宛如雷龙降世般恐怖骇人。 雷云越发暴戾狂躁,雷蛇疯狂舞动起来。 一道、两道、三道......十八道! 李竹酒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抹讶异。 雷霆交织,四头雷兽在云端浮现,诸如玄幻四象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分列四角。 李竹酒缓步起身,指尖剑气凝聚,一张比她身躯还长的角弓落在手中。 搭剑,拉弦。 璀璨剑光变作一头飞鸟,裹挟汹涌剑光,将北角玄武整个穿透。 “驭剑术—双翅鸟。” 少女站在阵中,焕如星辰般的明眸淡漠冷寂,所做之事微不足道。 “李竹酒,在此斩雷破境!” 第四百六十三章 前无古人的金丹修士 天地失色,雷电交加。 李竹酒站在法阵中央,手持长剑对持雷云。 雷云上三只雷兽身躯膨胀变大,踏着一阵狂风落地,原本就不算大的场地因为三只雷兽的落地变得格外拥挤起来。 李竹酒抬手微微遮住脸颊,忽感狂风拂面,周身剑气旋转护体。 风是剐肉风,雷是蚀骨雷。 李竹酒脸颊和抬起的右手满是细小伤痕,连同身上那件土黄色外袍一同被厉风切割,变作碎布,展露大半肌肤。 李幕清早早背过身子,偏头冲林厌离道:“男女授受不亲,本座在外面守着,你在这里盯着,若是雷劫稍有不对,立即唤我!” 林厌离点点头,目送李幕清踏出法阵,无奈冲法阵中的李竹酒高声道:“李幕清走了喔!” 虽说年纪还不大,但毕竟是小女生,衣裳破烂的时候被一个几百岁老男人盯着,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李竹酒听到林厌离的声音,剑意暴涨,手中长剑蓦然伸长,对着青龙斩去。 雷兽玄武已死,四角存三角,李竹酒站在北位,一剑斩下青龙头颅,随即立马调动青锋,将西方的雷兽白虎斩碎。 剩下一头雷兽朱雀振翅而飞,穿透雷云在空中盘旋一阵,将周边十八道碗口粗细的雷霆紫电吞入口中。 朱雀身上紫光闪烁,威势更甚,发出一声嘹亮啼鸣之后便朝着李竹酒俯冲下来。 一身雷光转变作业火,青冥之色宛如浩瀚火海,瞬间将整个法阵笼罩。 林厌离额前几根青丝弯曲,感受到其中的恐怖温度,抬腿朝后退开了几步。 李竹酒站在法阵中,脚尖轻踏,跃向空中,手腕翻转,手指结印,剑气呼啸,凝聚成形,一柄宽阔大剑竖下一斩,撞在朱雀喙缘,连同火海一起一剑斩成两半。 林厌离捂着耳朵,听着周围爆炸声响逐渐安逸下来,才使用五行术法,召来天地清风将眼前的白色烟尘吹散。 法阵中的李竹酒并未受什么伤,她冲林厌离咧嘴笑笑,轻蔑至极。 “金丹雷劫,不过如此。” 话音刚落,一道腰围粗的紫雷轰然落下,将李竹酒劈了个踉跄,随后雷闪不断,电得李竹酒四处逃窜。 林厌离无奈扶额。 李竹酒哪儿都好,就是太容易得意忘形,此番让她吃吃苦头也好! 随着雷劫来到末路,李竹酒觉得雷劫的劲道小了不少,便继续借着雷霆之位淬炼飞剑,等到天上雷云泛起彩光,她立马盘腿坐下,犹如一个漩涡般将周围灵气席卷一空。 林厌离双眸闪亮,将这一过程尽数收纳眼中,看着李竹酒身上的灵气波动逐渐平稳,便知晓李竹酒结丹完成了。 “天下最年轻的金丹修士,十二岁,前无古人!” 林厌离喃喃自语,心中似有感应般抬首望向天幕。 天幕正空,彩霞漫天、祥瑞纷呈,无数流星雨,划破天际,留下绚丽的尾巴。 七彩烟霞萦绕,细雨随风而至,一座长生桥悄然浮现在山头,无数灵气变化的灵鸟仙禽飞过长生桥,在山头盘旋振翅。 在林厌离的神识中,整座避雷山焕发生机,一草一木疯狂生长,花开满山,沁香扑鼻。 微风拂过山野,花瓣伴随蝴蝶在半空翩翩起舞。 “坏了!”林厌离怔怔地望着这一幕,“心动了!” 三清门中无数修士为这异象仰起头颅。 “这是哪座山峰的弟子破境了,天象竟然如此夸张!” “就是当年温琼师姐、安泽师兄破境都未曾有此异象!” “三清门又要出一位惊艳绝绝的天才了!” 宗师殿长老最先回神,大手一招焦急道:“那异象源自山顶,快些查查这几日是谁在山顶闭关破境!” 一声喝下,整个宗师殿都动了起来,很快就有殿内执事回应道:“查到了,绣神峰的舒宁,北武峰的刘煦之,还有一位是阮一羽师兄!” “阮一羽,应当是他,他可是三张老嫡子!” “没想到他平日里这么低调,若不是这天地异象,当真难辨出这位师兄的底蕴。” “诸位同门,随我一起前往避雷山,迎接阮师兄下山!” 众多弟子御风疾驰,朝着避雷山奔腾而去。 与此同时,洞天内隔得远的山峰弟子,也察觉到了这股奇异的天象,在道听途说下皆纷纷赶往避雷山,迎接这位天地宠儿! 避雷山顶。 李竹酒从打坐状态醒过来,睁开眼眸,眸中神采奕奕。 她驱散停留在肩头的蝴蝶,伸手将天上异象挥散,忍不住冲远处林厌离憨憨笑道:“动静好像大了些!” “岂止是大一些?是大亿些!”林厌离双手插在腰上,表情有些无奈。 “浑身都是臭味,头发都枯了,还好这样的雷劫不用再体验第二次!” “好好蹲着,我帮你洗头!” 林厌离缓步来到李竹酒身后,指尖捻起一道剑气将李竹酒满头枯黄头发齐根斩断,等候李竹酒青丝重新生出,从储物袋中取出皂角,替李竹酒梳理着头发,口中念叨:“还好你成功晋级三境了,不然你就变成秃头了。” 李竹酒躺在浴桶内,任由林厌离上下其手,表情颇为享受道:“我要是男的,非小厌离不娶!欸,便宜尘柯那小子了!” 面对李竹酒的打趣,林厌离只是微笑回应。 简单洗漱一遍,林厌离和李竹酒两人便打算下山了。 穿过三清门的法阵,林厌离老远便瞧见站在花丛中的李幕清,此时他一动不动,周身停满蝴蝶,等待林厌离和李竹酒走近,李幕清灵气抖动,所有蝴蝶振翅而飞,在花丛中悄然消失,化作一缕灵气融入天地,隐于山林。 “这里原本是座地脉枯萎的秃山,没想到竟然会重焕生机,看来三清门要重新为弟子挑选渡劫场所了呢!” 林厌离挠了挠头,抬指冲向李竹酒,笑道:“我也没想到她会整出这么大的动静。” 李幕清瞥了眼山路尽头,轻声道:“李幕清恭喜李竹酒成为前无古人的最年轻金丹修士。” 第四百六十四章 砥砺修行 一路下山,畅通无阻。 来时满地土灰,一片死寂,满目疮痍。 去时郁郁葱葱,生机勃勃,花香满溢。 上山,下山两幅景色。 若非山头地貌未变,林厌离还以为自己踏入了某个传送阵去了另一座山头。 行至半山腰时,李幕清突然回头揉了一把林厌离的头发。 原本头发就比较乱的林厌离经过这一番蹂躏,发髻彻底散落。 “你干嘛啊!” 林厌离拍在李幕清的手背上,有些气愤。 李幕清指向山下道路,开口道:“本座不能跟着你们一起走,不然会出事。” 林厌离将头上发绳取下,绑在手腕上,由着散乱的头发在风中飘起,身子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在她的神识范围中,山下的灵气波动多得吓人。 “这是怎么了?”林厌离咽了一口唾沫。 李幕清白了一眼,“还不是你们折腾出来的好事,这样的天地异象,谁都想一探究竟!” 李竹酒讪讪道:“幕清前辈不如将我们一块带下山?” 李幕清摇头道:“山下人太多,本座太扎眼,你们低调行事,偷偷摸进人群里头,本座在主峰等你们。” 说罢,李幕清踏着一柄剑先行下山。 林厌离抬起一根手指,十分认真道:“低调行事!” 李竹酒点了点头! 二人下山,来到山脚处,眼前除了人,别无他物。 密密麻麻的身影叫林厌离看得双眼发花。 一位中年男人瞧见林厌离和李竹酒身影,立马挤向前来,伸手拎住林厌离手腕,笑眯眯道:“两位师妹从山上下来,可是看见了什么?” 林厌离目光凝视,中年男人立马松手,拱手道歉:“失礼、失礼,师兄太兴奋了些,两位师妹此时下山,想必已经渡完了雷劫,两位师妹在山中,可知晓引发这天地异象的是何许人?” 林厌离与李竹酒对视一眼,一同摇头道:“我们不知道喔。” 挤入人群,又被一位老者截停。 那老者胸前佩戴了一枚胸章,看着应该是三清门的执事,面色稍显焦急道:“你们从山上下来,引发异象的人可是阮一羽?” “这是谁?” 老者一口气险些没有顺过来,连忙比划道:“大概这么高,这么宽,腰上系着一块蝴蝶佩的青年。” “没错,就是他!”林厌离伸手指向山上,面色平淡。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钻出,林厌离又被一位娇小女修揪住衣袖。 那女修只有初境修为,脸颊红扑扑,声音软绵道:“这位妹妹,山上破境之人可是刘煦之?” 林厌离愣了愣,双手合十拍了一下,果断点头道:“嗯,就是他。” “可是你刚刚对人事殿的长老说……” “可能是我记错了。” 糊弄过关,林厌离抓着李竹酒的小手一路小跑来到主峰,刚将神行舟取出,被李竹酒伸手一揽,拥入怀中。 “小厌离,我已经三境了喔!” 李竹酒双手一摊,将林厌离拦腰抱起,踏着一缕剑气腾空而起,以极快速度穿行在山林之间。 御剑乘风,潇洒恣意,这才称得上仙人姿态。 来到半山腰处的宗主堂,李幕清和胡蛟二人立在大堂门口,挺拔的身子宛如松柏,一动不动。 胡蛟眉宇紧锁,依旧是一副严谨肃然的模样,而李幕清则松散一些,嘴角微勾。 李竹酒抱着林厌离脚尖一点,落在两人身前,放下林厌离后,一起冲两人施了个礼。 胡蛟颔首,看了眼天幕遗留的残像,不由感慨道:“十二岁的金丹修士,真是骇人啊,李竹酒,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林厌离心中暗暗吐槽,这位大长老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怎么这么喜欢收人做徒弟呢? 李竹酒笑嘻嘻着冲胡蛟推了推手道:“前辈,晚辈是沐天城人,整座城的剑仙都是我家师父!前辈当然也可以当晚辈的师父啦!” 胡蛟心中掀起波澜,李竹酒的回答很是巧妙,看似是答应了他,其实是一种变相拒绝。 “李粿的女儿,不错。” 胡蛟称赞一声,心中对自己无法招揽林厌离和李竹酒表示遗憾。 前者是同境最强,未来境境最强,后者是最年轻的金丹修士,未来可能是最年轻的元婴修士、最年轻的化神修士。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未来可期! 胡蛟再次叹息。 他看着二人,欲言又止,从眉心取出一缕剑意交到李竹酒手中道:“先前我送了一缕剑意给林厌离,这一份则是给你的。” 李竹酒并不客气,剑意捏在手中便塞入了神识海中,清澈的双眸眨动,笑应着。 “谢谢胡师父!” 两个个性类似,却又有些不同的小姑娘,不能留在三清门,是胡蛟百年来最大的遗憾。 李幕清倒是没有送出剑意的打算,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庚金石送给李竹酒作凝聚金丹的礼物。 对于林厌离则没有丝毫表示,他的说法是,太穷了,没啥送得出手的礼物,等林厌离突破三境时再找他讨要。 李竹酒突破三境后,又去找了那个骑着葫芦的祝埵,还没出剑,祝埵察觉到李竹酒身上的灵气波动到达了三境,当场就给这小姑娘跪了。 结果换成林厌离出剑打一场,没想到这个祝埵真是一个外强中干,几剑下去,打得人家抱头鼠窜。 林厌离见他一副惨兮兮的模样,心里头的气也消了,挥拳将祝埵打成猪头,之前瞧不起魔宗子弟的事就这般盖过去了。 避雷山。 一位高挑男子缓步下山,一双眼睛提溜转动,嘴巴如何都合不拢。 他在山上枯坐三日,今日总算是成功凝聚金丹,渡劫成为了一位金丹期修士。 可当他走出山顶处的法阵时,发现整个避雷山都换了一副模样。 若非远处几座山峰位置不变,他还以为自己不小心踏在了哪个传送阵上,将自己送去某处仙境。 葱蔚洇润,林菁花香。 穿过一片林子,一直走到山脚,踏出传送阵,迎接他的是密密麻麻的身影。 “阮师兄,是阮师兄,阮师兄出来了!” “天之骄子,气息内敛,引发异象的是此子!” “恭喜你了,阮师兄!” 一时间众人围在他四周,各种吹捧和祝贺。 阮一羽愣在原地,满脸迷糊,一时不知所云。 寻常时候,这些人正眼都不瞧自己一眼,今日他渡个雷劫,怎就让这些人变了性子。 甚至连一直对他爱答不理的秦师妹都悄然来到他的身旁,娇小手指在他掌心划着圈圈,暗送秋波。 “师兄,今夜师妹在房中等你……” “门不锁。” “师兄一定记得来喔!” 听着耳边的软糯声音,再望着眼前环绕的莺莺燕燕,阮一羽脑子里轰鸣作响。 这……这都是怎么回事儿啊? 难不成自己殒身在雷劫之中,此刻是自己回光返照的黄粱一梦? 一番纠缠,阮一羽浑身汗毛倒竖,匆忙摆脱了众修士,朝山下狂奔而去。 人已走远,声音依旧萦绕耳边。 “低调、太低调了,这才是我们三清门的标杆!” “向阮师兄学习,不卑不亢是君子!” “诸位,砥砺修行!” 第四百六十五章 滋事 川陵州,金陵城。 一柄传讯飞剑悄然来到金陵。 原先掌管稽查院的刑部尚书因为罪责被抄家,如今担任刑部尚书一职的是原本侍郎出身的郑逸。 刚过元宵节,金陵城内的热闹气息尚有余存。 昨日被叫去皇宫中参加宫宴的郑逸喝了不少酒水,今日早晨醒来时,脑袋昏昏沉沉,有些宿醉迹象。 奈何刑部公务繁忙,不得拖沓,郑逸只好请自家夫人吩咐着丫鬟送来一碗醒酒汤。 几年前,他负责捉拿南域总督王镇川回金陵,谁知王镇川得了仙家旨意,泄露天机,言说有大灾祸降临。 如今过去几年,王镇川所言之事已然应验,大荒兽潮南下,沐天城破城已在朝夕。 金陵,胭脂国腹地最安逸繁华的地段,如今举全国之力,在观海书院的帮助下连通太楠城、天君城、金陵城、阳城、飞升城构建一条不输于沐天城的阵法防线,以此来庇护凡人百姓。 他作为刑部尚书,监管山上山下之事,负责监察谱牒修士,被赋予的权利很大,同时也像走钢丝线一般如履薄冰。 “夫君,汤好了。” 门口响起轻柔温婉的女子声音。 “端进来吧。” 门外一名身穿华服的女子迈步而入,将手里托盘放在桌案上,她脸庞娇美,肌肤雪白细腻,眉目间尽是温柔与贤惠。 “辛苦你了!”看到这样的妻子,郑逸心中顿时生出无限怜爱和疼惜。 “夫君才辛苦。”女人微笑回应。 这两年时间,金陵城就像是一辆往前飞奔的马车,所有事情都围绕着几座重要城隘转动。 胭脂国上至皇亲国戚,下至九品芝麻官,像一个不停抽动的陀螺,没有一刻休止。 辛苦的也不仅仅是在职的官吏,他们背后的家眷同样也被这辆牛车赶着往前走。 “我昨日去皇宫赴宴时,听说东边几个村子因为粮食起了械斗,如今泉阳朝覆灭,瀚海国粮价飞涨,现在也轮到我们胭脂国了么?”郑逸吹了口热气,有些无奈道。 “昨日丫鬟上街买米,米价已经涨到二十钱。”女人说道。 “二十钱,倒也还好,不至于穷苦人家饿死的地步,幸好早些时候朝廷便开始存粮,南域的粮食产出丰足,又有观海书院运粮……” 郑逸喝完醒酒汤,一时胃口大增,让伙房送来一碗小面和两个包子,还未下嘴,便听见仆役慌慌忙忙的声音。 “慌什么?沐天城破了?北边凶兽南下了?” 仆役被郑逸一呛,声音收敛了些。 “老爷,稽查院的牛侍郎来了,说有大事!” 郑逸眉头微皱,将还未啃完的包子放下,开口道:“请牛侍郎来书房。” 说完,郑逸喝了口面汤,将筷子放下,冲自家夫人道:“牛智宸这个时辰找我肯定事情不小,这些儿也莫要扔了,等会儿热热端到书房来吧。” 女人自然是点了点头,贴心地为自家男人更衣洗漱,取来外袍披上,小声道:“这几天又冷了些,记得吩咐丫鬟将书房的炭火烧起来。” 郑逸点了点头,大步来到书房。 厅堂里,站着一位身材瘦削的中年人,见到郑逸身影后,赶忙上前行了个礼道:“郑大人,有大事!” “智宸兄昨日是在稽查院值夜关吧,夜里出事了?” 郑逸在主位落座,招呼侍女奉茶。 侍女恭敬行礼退了下去,顺带将门关上。 “郑大人,昨日夜里有传讯飞剑送来。” 见侍女离去,牛智宸直接切入主题。 “传讯飞剑?”郑逸愣了一下,开口道:“可是那家宗门的弟子在金陵犯忌,被刑部扣押了?” 牛智宸摇头道:“若是仙家弟子被扣押,向我等递个条——子便是,昨日夜里来的传讯飞剑上头嘱了您的名字。” “嘱我的名字?”郑逸不由皱眉。 牛智宸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压低声音道:“传讯飞剑上刻着八瓣血色梅,是千魔宗的印记。” 听到这,郑逸面色不淡定了。 这几年千魔宗可谓是陛下的心头肉。 金陵缺粮,千魔宗低价卖粮。 朝廷缺钱,千魔宗送灵石,送钱。 千魔宗研发的名作“挖掘机”、“拖拉机”的灵宝,此时还在金陵城外日夜运作,而这笔灵石,千魔宗同样给朝廷免了去。 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要人送人,这哪是什么魔宗,这比三清门还清! 甚至他听说,胭脂国朝廷和观海书院有将千魔宗的“魔”字改为“玄” 字的打算,虽然不知真假,但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事关千魔宗,马虎不得,我们现在就去稽查院打开传讯飞剑看个究竟!” 匆匆离家,郑逸只得同夫人道个歉。 坐着马车一路小赶来到稽查院,发现里头的差役已经开始当值。 “郑大人!” 见到郑逸到来,稽查院的差役纷纷迎上,态度毕恭毕敬。 如今这位郑大人可是陛下眼前的大红人,当年王镇川之手过后,又立马得皇帝手书,以侍郎身份抓了当时的刑部尚书刘涂,将一身蓝袍换作了红袍,从四品下奔到正三品,可谓皇恩浩荡。 最可怕的是,这位大人才三十出头,以后说不定能升个尚书令、仆射,再活久一点,司徒、司空也不无可能。 郑逸微微颔首,入门便直奔办事公堂,迈过门槛,整个房间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竖插在桌上的传讯飞剑。 传讯飞剑的剑柄处印刻有八瓣血色梅花,极其有特色。 “果真是千魔宗!” 郑逸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脑袋有些发胀,将传讯飞剑从桌上抽出,稽查院内一众官员围聚上前,一双双眼睛充满凝重。 郑逸扫视一圈后,伸手握住那枚传讯飞剑。 嗡—— 随即,暗格打开,一枚玉简自暗格掉落。 郑逸只觉右手一烫,赶忙松开飞剑,只见飞剑在半空转悠一圈,变作一道流光朝北边蹿了去。 “这仙家神通,当真玄妙!” 人群中有人不禁称赞一声。 郑逸目送飞剑远去,重返堂内,将玉简抓在手中,很快,脑海中出现歪歪扭扭的大字 片刻后,郑逸睁开眼睛,沉默半晌道:“兹事体大,非刑部所能左右,两位侍郎随我一起入宫面圣!” 第四百六十六章 权势 金陵城皇宫。 原本打算在皇后宫中留宿的赵郸被刑部官员紧急拉来了御书房。 如今世态严峻,就是他这个皇帝也过得紧巴巴的,一日要和国师理会十二时辰的国事。 其中琐事诸多,烦不胜烦。 东域几座村庄因为粮食问题械斗火拼。 金陵城内粮价上涨。 城外沟渠挖掘进度。 甚至是某位大臣妻妾不合,如今都会被呈到御前。 幸好国师大人将这些事宜分作三六九等,他堂堂皇帝只需要负责上三等的大事,倒也轻松一些。 昨日,一封文书递到了案桌上,国师看过之后直接安排为一等大事,此事吓了他一跳,若非观海书院没有文书递来,他都以为北边的凶兽已经南下了。 将文书打开仔细翻阅一番,发现竟然是永州的秦国丈递来的折子。 仙家作乱,强闯秦府打杀了秦国丈的嫡幺子。 前些年贵妃娘娘有喜的时候,秦国丈一家倒是入宫看过贵妃,那个时候他远远瞅了一眼,那个秦二公子瞧着挺老实的。 怎就突然……当真世事难料。 为此,他昨日还特意去了贵妃宫中留宿一夜,听了一夜贵妃的枕边风。 就是这风刮得脸疼,让原本在元宵上喝了不少酒水的他,现在有些儿头疼。 踏入御书房,房中几位刑部的官员已然候了许久。 见到身着玄衣龙袍的赵郸,双手捧起,齐齐下腰拜了一下。 “见过陛下。” “行了,平身,这大早上诸位卿家起得挺早,郑卿昨夜喝了不少酒,今日怎不休沐在家好生歇息?” 郑逸听到这话,手中的月牙板平放,回应道:“臣蒙帝恩,诚惶诚恐,自是要努力为陛下做事!” 赵郸惬意地坐在龙椅上,靠着椅背,慵懒地冲一侧的内臣指了指道:“给朕送碗鱼汤来。” 道完后,赵郸身子拢起,目光凝聚在郑逸身上,“几位卿家,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 郑逸向前一步,将一枚玉简从月牙板后露出,呈递上前,面色严肃道:“陛下兹事体大,只能请陛下决断!” 赵郸抬指从郑逸手中将玉简取来,抓在手心闭目片刻,睁眼时,眸底尽是阴霾之气。 “这枚玉简从何而来?里面的事情可曾查伪?” 郑逸摇了摇头,开口道:“还不曾查,臣看过之后,便立马递来御前,臣请陛下下旨,在此事查明之前,且先将国丈府围禁。” 赵郸愉快心情一扫而空,面色难看道:“郑卿,无证之事,未曾查验真伪,让朕如何定夺?昨日国丈还在元宵宴上陪朕饮酒,今日便打算让朕去国丈府将人圈禁?这是何道理?” 郑逸目光灼灼,补充道:“臣看过玉简后其实也怀疑它的真伪,但它是千魔宗的传讯飞剑送来的。” 赵郸微微一愣,身子微微倾前,“郑卿家,郑爱卿,什么时候学得跟国师一样喜欢卖关子了。” 这时,一位太监匆匆将鱼汤送来,赵郸揭开盖子闻了一口清香后,推至一旁,从桌上取出一块玉牌交到郑逸手中。 “郑卿家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陛下打算做到哪一步?” “召国师,太傅、司徒、司空、六部尚书,侍郎,查封户部,将历年卷宗调取查证,召国丈入宫!” 赵郸一字一句吩咐道。 等到传话的内臣走出御书房,赵郸用玉勺舀起鱼汤抿了一口,称赞道:“鱼汤不错。” 一旁负责传膳的太监,附和道:“陛下,这是从南边来的海鱼。” “南边来的?走得千魔宗的云栈浮桥?” “是的陛下,半年前,十方大山的云栈浮桥准许商贾同行了,现在北边也能吃上南边的鱼和米饭。” “嗯,不错。” 一旁,郑逸听到这些话,偶尔抬眼。 如今,陛下的心思越来越难猜透了,这个时候又将千魔宗搬出来,是不是在告诉刑部的官员,他对千魔宗有所偏袒呢? 赵郸一连喝了好几口汤,将碗搁置在托盘上,一旁的太监则是十分贴心地送上金丝手帕和漱口壶。 等洗漱干净后,赵郸又抬眼望向郑逸,开口道:“其实昨日的时候,秦国丈给朕递了个折子,说是有山泽野修强闯秦府杀了他的嫡幺子,昨天折子递到朕的桌上,今日你们就带着千魔宗的玉简来了,莫不是那所谓的山泽野修是千魔宗的修士?” 说完,赵郸从桌上的奏折中取出一本,递到桌前。 郑逸起身将奏折取来,仔细翻阅过后,淡然道:“千魔宗修士也好,山泽野修也罢,若秦家如玉简中所说恶行罄竹难书,杀头、抄家、流放,若是玉简为假,如国丈所说的修士强闯国戚老宅无端杀人,那便遣供奉或是请山上仙家缉拿,无论是否为千魔宗修士,都当伏诛!” 赵郸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如今是特殊时期,朕早就颁布法令,让胭脂国修士安生一些,郑卿家,你的法子很周全。” 郑逸道:“为陛下出谋分忧。” 赵郸嘴角勾起,这就是他喜欢赵郸的地方。 既不逾越,任何事情拿捏得恰到好处,性格又像一棵绿竹,刚正曲直。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足够年轻,能为他多办事! 这样的人才,他愿意提拔为权臣。 简单说了几句,几人便开始在御书房中开始漫长的等待。 最早入皇宫的依旧是权势最重的国师大人,自打上一任刑部尚书刘涂被抄家流放后,朝廷内便少了许多唱反调的人,这一年来,工作量虽然很大,过得却是很舒心。 而这一切都要感谢那位大人! 走入御书房,老远便见到坐在侧墙的现任刑部尚书郑逸。 郑逸和刑部其他两个侍郎见到来人,起身作揖行礼。 国师微笑示意后,便径直走到赵郸身前,冲眼前男人施了个礼。 “陛下。” “国师。” 赵郸起身回了个礼。 一旁有眼力的太监赶忙搬来一把座椅,放在靠近案桌的地方。 刑部两个侍郎见到这一幕,心中升起钦佩。 什么叫权势,这便叫权势,整个胭脂国还有谁能如此? 第四百六十七章 请诛杀之 “谢陛下。” 国师没有做作,直接来到位置处坐下,抬眸问道:“陛下这个时辰急召老臣入宫,所为何事?” 赵郸将桌上的玉简挪至国师面前,道:“千魔宗修士送个个传讯飞剑来,玉简中阐述了秦国丈一千三百二十六条罪证。” 国师眼中闪过惊讶,捻起玉简捏在手心,闭目片刻,睁开双眼呼出一口浊气道:“若此事为真,该夷三族。” 赵郸瞥了眼远处刑部两位侍郎,笑道:“秦家在永州多年,当初太宗皇帝许他富贵,几十年过去,秦家与朝中诸多大臣均有私交,国师认为此事若为真,该当如何?” “朝中官员彻查之,同流合污者抄家杀头,罪责轻者流放北地或充奴,再轻贬官罢黜,姑息不得。” 两位刑部侍郎瞳眸一缩,相互对视一眼。 秦家乃是皇亲国戚,可不仅仅是一个贵妃,同样也有许多赵姓女子嫁入秦家,秦家女子加入赵家,官场上,秦国丈人脉广,不少官员都蒙受过他的好处…… 国师这一言下去,那便是无数人遭殃! 郑逸张了张嘴巴,没有说话。 另一边,随郑逸一同来的刑部侍郎牛智宸,朝前挪动一步,手中月牙板放平,躬身道:“陛下,臣觉得国师大人的话有所不妥,秦家根基稳固,根系太多,若是下大药剂,怕是会使朝廷动荡。而且,还未能辨得玉简所言的真假。” 赵郸身子往后一躺,罕见地挺直身子,含笑道:“牛卿家是因为自己娶了秦家表亲,才做此回答?” 牛智宸摇头道:“酷法寒人心,臣为陛下考虑。” 赵郸挥了挥手,漫不经心道:“如何处理,等人来齐了再说。” 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 日上三竿,御书房中的人慢慢多了起来,甚至房中站不下,在御书房门口围成一圈。 其中不少大臣昨日元宵宴喝了许多酒水,此事急匆匆赶来,脑袋都是糊涂的,不知晓陛下心里头打的什么主意。 很快,两队兵卒在赵郸命令下跑来此处,浑身蒙住的黑甲服饰让满是迷惑的大臣心里头一惊。 这是出什么大事了,竟是连皇帝陛下的亲卫都出动了。 赵郸见房中太小,干脆命令太监将龙椅和案桌搬至书房外的院子里头,在院中开起早朝。 国师坐在赵郸略微靠前的地方,以示洪恩浩荡。 至于其他人,除开一个接近八十岁的老司空外,其他人皆是站着。 站在人群中的秦国丈,见到这架势,心中不由一喜。 莫非是自家女儿昨日枕边风给力,吹得陛下今日打算严办此事? 赵郸将手中折子往前一推,开口道:“诸位大早上来宫中,想必是疑虑重重,昨日秦国丈给朕递了个折子,说山泽野修作奸犯科,闯入秦家老宅打杀了秦家嫡幺子,毁坏了几所房屋,关于此事,诸卿如何看!” 周围大臣听到此事,惊讶莫名,议论一阵。 一位发须全白的老者走向前,躬身道:“陛下早已颁布律法,如今局势严峻,此时对朝廷命官且是国戚的秦大人出手,显然是蔑视朝廷,蔑视陛下,臣请严惩,当诛杀!” “臣附议。” 户部尚书踏前一步。 “臣附议。” 御史中丞迈前一步,站在户部尚书身旁。 随着有人发声,周围官员窸窸窣窣朝前踏了一步。 秦国丈踏出人群,一个踉跄匍匐在地上,挤出几滴眼泪,哭诉道:“陛下,你要为臣做主啊,臣这个幺子老实本分,就因为那山泽野修调戏女子,我儿看不过去,就被山泽野修残害惨死,还望陛下为臣讨个公道。” “秦大人,你先起来,这件事,寡人自会处理。”赵郸淡漠说道。 秦国丈闻言,擦了把脸上泪痕,颤巍巍从地上爬起,跪倒在赵郸面前,哭泣道:“陛下英明神武,定不会饶过凶徒,只求陛下早日找到凶徒,为臣的孩儿报仇雪恨!” 赵郸面不改色,问道:“国丈,你可知那山泽野修的姓名、修为如何?” 秦国丈抹去泪痕,咬牙切齿道:“陛下,那几个都是二境修士,臣也不想因为此事劳烦陛下,请陛下借臣皇宫供奉,聚而杀之!” 赵郸指尖轻轻敲打桌面,半晌后,开口问道:“以国丈之见,需要多少人?” 秦国丈用袖子抹了把脸,“十人,只需十人便能一网打尽,若是陛下愿意派出四境供奉,那便只需一人。” 话语一出,文武官员陷入了沉寂。 其中有一位官员站出,开口道:“几个二境修士,需要十位三境供奉?还想让陛下遣出四境修士?国丈是否假借此事另谋其他?” 不少官员听到国丈的话,隐隐约约中察觉到不对劲,悄然朝后退了一步。 秦国丈面色憋起,大声喝道:“你含血喷人。” 其中有一位中年大臣踏前一步,高道:“几个二境修士遣出四境大修,如此做派最令山上反感,仙盟可是明言修士追杀,四境以下者不准许高出一境,国丈是打算让山上宗门看朝廷的笑话吗?” 国师坐在椅子上,微微颔首。 敢招惹那位大人,秦家算是走到头了。 秦国丈面色阴沉下来,呵斥道:“我儿死了,国戚被山泽野修打杀难道就不是笑话么?” “秦大人要高阶修士对低阶修士出手,莫不是想杀人灭口?陛下,秦家怕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纯属造谣中伤!” “呵呵,秦大人急了。” 周围官员议论纷纷,夹杂着国丈骂骂咧咧。 赵郸躺在龙椅上,看着这些人蹦咋,宛若瞧了一场好戏。 朝廷里头官员关系复杂,最喜欢结党。 他不怕结党,相反,还很乐意见到这些人结党,只要做事的人是个有能耐的,他便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几个党派相互制约平衡,方便他操控,朝廷便能安稳。 这是帝王权术。 “国师说说罢。” “是,陛下。” 得了赵郸的准许,国师缓缓起身,将手中的玉简搁置在桌上,神色严肃道:“秦国丈,你说的那山泽野修,领头的可是叫林厌离?” 第四百六十八章 设局 一语落下,惊骇莫名。 院内的文武官员陷入一片沉寂。 院内清风拂过,枝芽窸窣,树叶沙沙摇曳。 林厌离,这个名字在这两年间上山水邸报的次数很多。 二境巅峰修士,沐天城新剑主。 有人猜测她是江晚离的转世身的化名,有人说她是江晚离的女儿。 最后经由求证,山上一致认为当年江晚离并未兵解转世,而是在林兮风的建议下躲了起来,而这突然冒出来叫做林厌离的丫头是林兮风和江晚离的女儿。 秦国丈瞳孔骤缩,心脏咚咚跳个不停,冷汗淋漓,硬着脖子道:“臣不知那几个山泽野修的名字。” 国师面色平淡,继续道:“闯入秦家老宅的修士,身上可有显示身份的玉牌,可看得出出自哪家宗门,当真是山泽野修出身?” 秦国丈咬紧牙关,恶狠狠道:“并未有腰牌,图纹等彰显身份的标识,下臣以性命保证,打杀我儿的绝对是山泽野修,请陛下赐下洪恩,让老臣携皇宫供奉,将这几个作奸犯科的贼修诛杀之,以示朝廷威严。” “说得好。”赵郸嘴角勾起,忍不住夸赞一声,随后将桌上那枚玉简朝前推了推,冲一旁的太监道:“将玉简朝下递,每人都看一眼,从一品官员朝下递,最后给国丈。” 秦国丈听到这话,心底升起一股凉意。 莫非,那林厌离已经到金陵了? 不,不对,他比林厌离早走许多,林厌离的速度是没有他快的。 要想将此事平安压下,必须让林厌离兵解应劫。 一枚小小的玉简在诸多官员手中传递一遍,最后来到秦国丈手中。 秦国丈看着手中温热的玉石,心中莫名生出恐慌,学着那些官员一样,将玉简攥在手心中,脑中浮现出无数密密麻麻的文字。 秦国丈浑身发抖,朝后退了一步,右手松开,玉简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嗡鸣。 没碎? 秦国丈面色闪过一丝惊愕,随即粗着脖子怒道:“污蔑,纯属污蔑,老臣一家自太宗皇帝起就为朝廷做事,陛下,您一定要相信老臣......” 赵郸笑道:“国丈大人莫要激动,朕自然不会相信片面之词,现在朕已经让稽查院查封了户部,等那些卷宗查实了,定然会还国丈一个清白。” 听到这,秦国丈松了一口气。 平日里,那些刁民告的状子、卷宗,他都安排得很好,光靠户部的卷宗是查不出什么东西来的。 就算朝廷派人去永州查,十年以前的卷宗早就被一把大火烧为了灰烬,就是上一任县令,也早早‘病死’,已然死无对证。 这时有大臣走向前,有些疑惑道:“陛下,这枚玉简从何而来,如此中伤,属实让人寒心!” 赵郸抬指冲郑逸指了指道:“今天早晨郑大人送来的。” 那位官员将手中的板子压下,冲郑逸问道:“郑大人,可否解释一下玉简的来历?” 郑逸缓缓走出人群,冲赵郸施了个礼,又冲发问的官员施了个礼道:“千魔宗修士送来的!” “这。” 周围官员相互对视一眼,纷纷将脑袋埋下。 他们这些人能坐到这个位置,哪个没有头脑,一个个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而且国师大人一开始抛出了林厌离这个名字。 这可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陛下,臣觉得此事另有蹊跷,请彻查!” “户部尚书附议。” “礼部尚书附议。” “左仆射附议。” “臣,司空附议。” 院中大臣,在国师大人抛出千魔宗后,宛如一边倒似的站起了队伍。 最后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秦家的亲家还待在国丈身边,面色难看。 不过,让秦国丈还看到一丝希望的是,刑部尚书郑逸还站在他的侧旁。 这位以最快速度升至刑部尚书的郑大人,如今在陛下眼前很有分量,若是他能开口,此事便有寰宇。 “陛下,玉简所呈皆是污蔑之词,秦家是无辜的。” 国师眉头微微皱起,冷声道:“秦大人,你觉得山上的仙家会无聊到弄虚假之词来蒙骗陛下么?” 秦国丈哑口无言。 郑逸眼中若有所思,开口道:“国师大人,山上不得干预世俗朝政,千魔宗此举,越权了!” 秦国丈双眸一亮,望向郑逸的面容露出喜色。 国师回应道:“此事放在以前,那是越权,如今这局势,便是合理的,是否越权,请陛下定夺!” 赵郸目光灼灼,搭在桌上的手指点在秦国丈身上,微笑道:“国丈大人,此事干系秦家基业,在查明之前,可否请你去稽查院住上几天呢,朕会放出你在皇家的庄子中修沐的消息,至于是否派出皇宫供奉,等查清楚了,朕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秦国丈松了一口气,推了推手,“臣能否回去同家中人吩咐一声。” “自然是可以的,朕会让暗卫送你返回秦府,你有一炷香时间。”赵郸露出玩味的笑容。 “多谢陛下。” “都退下吧,国师留下,郑卿家留下。” 秦国丈与众人一起行礼退下。 待他们退去后,赵郸看向国师道:“国师,这几日盯紧皇宫供奉,没有手谕都不得出金陵。” 说完,又抬头看向郑逸道:“刑部那边不可信,我这几日将暗卫交于你,你盯住秦府,看秦府与谁有来往,必要时可直接捉拿,不用禀报。” 郑逸怔了一下。 差使暗卫,这可是偌大的权利! 这几日又要多忙活了。 国丈府。 正厅大堂内,秦国丈来回踱步,伸出头瞥了眼正门处的黑甲暗卫,不由头皮发麻。 等到大儿子赶回家中,他命令着家中女眷跪下,居高临下道:“秦家的劫难要来了,我还有半炷香的时间去稽查院,现在老夫说的话,你们且记住。” “爹,您说吧,儿子会办周全的。” 秦国丈叹了一口气,道:“迅速将家中与那些官员的来往书信烧掉,并派出奴仆、丫鬟去那些官员家中,让他们也烧掉,让他们的舌头打好结,嘴巴放紧实点。 家中金银藏好,女眷首饰以朴素为主,少出去抛头露面。 想法子给你妹妹递个信,林厌离必须死,她知道怎么做。” 第四百六十九章 截杀 元宵易渡,本该春风拂面,却不知来的为何是北面寒风。 从三清门山门走出,林厌离一行人便径直南下前往金陵城。 川陵州不愧为胭脂国腹地最为富饶的州域,从北南下,官道上能见到不少马车,也算是久违的世俗气息。 “这个时候下雪,在川陵真罕见。”林厌离坐在马车上,双手撑着下巴望向车窗外面。 外面雪花纷飞,路两边都铺了厚厚一层,看上去倒像是披上了一层白色轻纱,煞是好看。 “这条路真长,一条直道,就好像看不到尽头一样。” 李裳手中捧着一只手炉,看着马车后面的漫长大道感慨一声。 林厌离闻言翘起嘴角,转过身看向李裳。 “李裳小弟可曾听闻过‘万里迢迢,终抵达’?” 李裳摇了摇头,他不爱看书,学问仅限于识得字的水平。 林厌离伸手从李裳手中接过暖炉,在掌中搓了一下后,解释道:“这话出自一位寒门书生,书海茫茫,学问无尽,只要下定恒心,将书读透,哪怕自己想要的东西在十分远的地方,自己最后也能抵达心中的乐园。” “后来这些话就广泛了,好比从沐天城来胭脂国,比万里迢迢还要远,但是我们乘坐仙家渡船,飘摇数月时间,吃了一些苦,最后成功抵达胭脂国,那些孤苦伶仃的孩子,也终于不是无根浮萍。” 李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懂得了一些。 林厌离看着李裳的表情,眉心舒展开。 李裳似乎已经将心中的烦心事想明白,一张苦闷的脸终于回到了原先的模样,这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李竹酒枕在林厌离的大腿上,嘴巴里头叼着一根从路边折来的狗尾巴草,她将额前的青丝朝耳旁拨了拨,缓缓坐起身子。 “小厌离,好像有乐子上门来了!” 林厌离瞥了眼车窗,抬手拍了下秦琨羽的肩膀,淡然道:“琨羽小弟和李裳在车厢等着,有客人来了!” 秦琨羽点了点头,从腰间将长剑抽出,回应道:“需要帮忙么?” 李竹酒抓起林厌离的胳膊,脚尖一点从马车内冲出,丢下一句话。 “都是三境的硬茬子,大概是那位秦国丈请来的。” 声音消淡,李竹酒已经在田野中飞出了数百米远,将手中的林厌离往前奋力一掷,挥剑斩在了躲藏在树林中的黑衣修士身上。 “一、二、三......七,七个三境修士!” 林厌离眼珠子转了一圈,神识展开将林中所有人的位置找出,手中天真飞剑一递,无数游鱼飘洒而出,宛如蝗虫过境,将那些修士藏身的枝叶清扫一空。 “巧了,刚突破三境,还没寻对手磨合剑术,这就送上门来了!” 李竹酒满脸喜色,手中长剑挽了一朵漂亮的剑花,将其他几名杀手逼退至树丛之后,手腕一抖,剑锋划过,林中有血雾溅开。 林中几道身影交错而行,李竹酒乘风便追,林厌离轻呼一声道:“小心些,莫要入了陷阱!” 可惜李竹酒走得太快,没有听见林厌离的呼声,一路狂追,最后来到一处旱地。 落地,身前是六道身影。 李竹酒咧开嘴巴,手中长剑随着轻风摇了摇,笑道:“你们六个,被我包围了。” 六道身影,有男有女,其中一位手持拂尘的年轻道士眼中有些惊骇道:“三境!信息有误!” 一位身着白裙的女子剑修看着李竹酒手中长剑,面色沉下,“三境的剑修,剑意很恐怖!” 六人中唯一的一位白须老者,赤裸着上半身,一身青筋虬结,展现强劲肉身,他缓步向前,高声道:“我等乃皇宫供奉,奉命来取尔等首级递于御前,快些束手求饶,以免多受皮肉之苦。” “哦,我说你们六个人被我包围了,莫不是听不懂话?” 李竹酒微微扬唇,笑容灿烂。 “哼,嚣张至极,剑修又如何,我们这边又不是没有,六对一,优势在我!” 话音落下,先前手持拂尘的年轻道人,拂尘一甩,无数白须飘起,结发缠织变作大网,朝李竹酒裹来。 李竹酒一剑将拂尘斩断,有些疑惑道:“先前小厌离说你们有七个人,为何这里只有六个?” “哦,我知道了,还有一个去找小厌离去了。”李竹酒恍然大悟,“那他可惨了!” 白须老者双臂摊开,肌肉鼓起,一身山峦气势。 李竹酒手握长剑,整个人如流星坠地般,带着凌冽的威势向前疾驰而去! “铮!”一剑斩在白须老者手臂之上,竟然发出铿锵响声,白须老者纹丝未动。 与此同时,李竹酒右脚踩踏清风,借力飞跃而上,身形旋转,一剑削在那个女修胸膛,剑光一闪即逝,再次拔出时,那人胸口处便有鲜血喷薄而出。 一个照面,便毁去一件灵宝,打伤一人,这女剑修未免离谱了些! “小心,这女修不太寻常。” 身着白衣的女子剑修胸脯被鲜血浸透,用体内磅礴真元锁住胸口剑痕,迅速吞下一颗丹药。 林厌离剑身染血,抬手轻轻挥动一下,将剑身鲜血洒去,随后抬起长剑,笑盈盈道:“准备好趴下了么?” 另一边,林厌离闷闷行走在山林之中,自打李竹酒突破三境后,她便跟不上李竹酒的动作了。 “欸,搞得我心痒痒的,也想破境了,奈何现在破不了呀!” 林厌离揉了揉脸,翻上一座悬崖,迎面而来的是一柄狭长黑刃。 林厌离指尖缠绕剑光,将黑刃阻下,侧身翻滚拉开距离,眯眼道:“我就说怎么只有六道身影,原来还有一道躲在这里打算偷袭我啊。” 眼前修士一身黑衣,手中一柄长黑刃。 黑刃似剑非剑,似刀非刀,若要真与刀扯上关系的话,有些像前世的唐刀,但比唐刀弯上许多。 “道友,我们无冤无仇,杀意挺重呵。” 林厌离手掌微微摊开,天真飞剑落在手中,这柄银光小刃在那柄黑刀面前,短得像一把匕首。 黑衣修士长刀一抖,轻喝道:“皇宫供奉,奉命取尔首级递于御前,速速伏诛,以免多受皮肉之苦!” 第四百七十章 皇宫供奉 皇宫供奉…… 林厌离挑了下眉梢,视线瞥至黑衣修士腰间。 果真,那里悬挂着一块拇指般长的玉牌。 那位秦国丈有这么大的本事,能使唤动皇宫供奉? 心中惊讶一番,林厌离嘴巴嘟囔,声音随着一道剑气传递去了远方。 “好生猖獗!” 黑衣修士喝了一声,手中黑刀一抖,刀罡铺面,幻若潮水涌流。 林厌离纵身一跳,化为一抹紫电,直扑那黑衣修士,那黑衣修士反应亦是极快,一刀劈来,却被林厌离一剑挑开。 黑刃横切,斜砍林厌离脖颈,林厌离长剑轻颤,荡开一片火星,黑刃顺势滑向黑衣修士手腕,后者急忙收手,黑刀一转,架在林厌离的剑上,正欲反击,却忽觉胸口刺痛。 一道剑芒从胸口贯穿而过,黑衣修士倒吸了口凉气,感受到身躯的冰冷,目光中露出难掩的惊慌。 这女修的剑术有点不太寻常。 林厌离身影忽左忽右,让人捉摸不定,黑衣修士眼睛微凝,一道刀光劈出,刀芒在空中分化成五道,呈品字状朝着林厌离包围而去。 五道刀光将周围空间封闭,林厌离顿觉压抑,食指弹在剑身上,游鱼飞跃,将一道剑光泯灭后,林厌离迅速踏步钻出剑光包围。 这个黑衣刀修有点儿本事,不是什么寻常的三境修士,难怪能成为皇宫供奉。 “好歹是个三境,若是太不经打,岂不是个笑话。” 林厌离收起少许轻蔑,脚尖在轻巧地面旋踢几个圈子后,借力翻腾,落在一棵树干上立马俯冲而下,借助惯性斩出一记横斩。 在天真飞剑被阻下后,团圆飞剑落入左手使用赤阳道人的剑招,斩出一记花炎月。 赤色剑光闪过,带起的熊熊大火擦过黑衣修士的手腕,连同他护身灵气一起焚烧爆燃。 黑衣修士手指掐诀,召来灵水扑灭大火,便见林厌离天真飞剑落在脚旁,几朵冰花悄然绽开,接触皮肤,冰冷爬上脚后跟,直透脊髓。 这是沐天城另一位剑道大修的神通,名为‘刹那冰花’,与游鱼相比,显得很普通。 黑衣修士脚下一个踉跄,感觉双腿发软,失去控制。 这种冻僵的感觉,自打他成为修士后,就再也没有体验过,实在不美妙。 可惜现在并非回味的时候,林厌离已近身,又是一道冰焰剑气斩向他的喉咙,逼得他只能仓促防御,勉强避开。 林厌离攻守兼备,每次都能及时找到破绽或是机会攻向他的要害。 黑衣修士渐感吃力,手掌紧贴住身前一枚玉石,暗暗调集灵气注入其内。 突然,林厌离脚边浮现出一道黑色屏障。 黑色屏障泛起层层涟漪,如同波纹,逐渐散开扩展,最终形成一道半弧形的罩壁。 “防御灵宝?” 林厌离脸色闪过一下惊讶,又消失不见,手中发力,凭借过高剑意,一剑将面前罩壁斩了个稀碎。 这一剑,吓得黑衣修士立即施展遁术逃脱。 这是什么怪物,他堂堂三境修士面对二境巅峰,居然到了仓皇逃窜的地步! 林厌离望着逃跑的背影,淡漠的眼底掠过一丝玩味。 逃? 逃得掉么? 黑衣修士眨眼工夫掠出数百米远,蓦然回首,周围却是变了模样。 他好像来到了某处洞天,仙禽振翅、灵兽欢悦,空中流淌着像沙子一样的细小微粒,在面前组成石阶同向远方。 抬头望去,眼前有几座殿宇耸立,看似遥远,但是他一个呼吸之后,就到了近前。 殿宇四周白雾缭绕,在那天幕之上,有一座天门,那里站着一道金色身影,看着是少女模样。 少女右手持剑,一剑递了出去,平平无奇,朴实无华,他抬刀抵挡,却是发现无法接下剑招。 剑气落下,恍若白昼,金光萦绕之下,黑衣修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气落在自己肩头。 在剑气划破肩头的那一瞬,他回到了山林。 虚幻照应现实。 那道剑气穿透了他的护身灵气,斩在肩上,连同锁骨和肩胛一起斩成两截。 断骨的疼痛传入脑海,再次回神时,冰冷长剑抵在了他的咽喉。 眼前少女一袭白衣,眉眼清冷,她的眼眸犹如深潭古井,深邃幽远,叫人看不清楚。 其中右眼中的那抹嫣红最为妖异,最让人触目惊心。 “控制力道还挺难的。”林厌离抿唇笑道:“既然你是皇宫供奉,杀了你还挺麻烦的,只能委屈你暂时当个阶下囚吧。” 说完手起,拍下巴掌,将黑衣修士拍晕。 为避免男人因为失血而死,她还特意给男人喂了一颗疗伤丹药。 用捆仙绳捆好,林厌离拖着男人一路朝东边行径,打算去找李竹酒。 荒野田地中,几道身影横七竖八地瘫在地上,身上伤痕累累。 尤其是那位白衣女子剑修,身上被数剑穿透,一身白衣破破烂烂肌肤暴露在外,鲜血染红了她的裙衫。 在她的脚边,是两个术修,一胖一瘦,看起来十分狼狈,此刻也顾不上装腔作势,满面惶恐。 这个少女剑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六个三境修士一拥而上,却在她手中走不出百招。 最开始扬言李竹酒嚣张跋扈的年轻道人,头上的道冠连同头发一起被削掉一半,四肢鲜血淋漓,带来的伤痛让他俊秀的脸蛋为之扭曲。 六人当中,此时还站着的只有那位体修老者。 老者一拳轰退李竹酒,喘息粗重,面容阴沉,浑浊的眼珠中,精光烁烁。 他的实力是在场众人当中是最强的一个,身上虽然没有什么伤,体能和真气却是消耗得很快。 体修讲究一口连绵不绝的灵气,当这口灵气消耗殆尽时,便需要重新换气,而他马上要来到换气的空档。 低头瞥了眼身后众人,白须老者暗暗道了声不妙。 这个女娃娃不知怎么回事,剑术和剑意都高得吓人,这些年皇宫供奉与不少剑修打过交道,眼前这样的,却是第一次见到。 搞不好,这一次他们几个人要栽在这里了,可惜他们蒙受圣恩,未能替御前分得此忧! 第四百七十一章 姐姐你也不想 白须老者不甘心,提起全身真元,一拳砸向李竹酒胸口。 李竹酒身姿矫捷往后飘去,躲开老者必杀一击,顺势拔出长剑挥砍向老者后腰。 剑锋划动空气,隐约响起风雷般的炸裂声。 白须老者面露骇然,忙转身格挡,却晚了一步,胳膊被寒锋闪过,被锐利剑锋划开一道伤口。 喷涌出的鲜血溅了他一脸,浓郁的血腥之味呛入鼻孔,令他一时作呕。 李竹酒察觉到白须老者脚步的踉跄,欺身而上,以剑作锤,猛砸老者胸膛。 砰!砰!砰…… 白须老者倒退的速度越来越慢,李竹酒乘胜追击,连续轰了数十锤。 最终老者被一锤子砸趴在地,口吐血沫,昏迷过去。 瘫软在地上的几位修士面上尽是愕然,其中那位年轻道人,更是嘴巴张作“o”状,以示自己内心的波涛汹涌。 以一敌六,这等壮举。 他们六人虽然是山泽野修出身,但成为皇宫供奉后,丹药、功法;灵植,应有尽有,他们所习的神通不比那些山上的仙家差,居然在这个小姑娘面前走不过一百个回合! 她才多大啊? 李竹酒解决掉白须老者后,缓步向着几人走来。 年轻道人艰难挪动脚步,结巴道:“我,我……你别……别过来!” 他想求饶。 李竹酒停住脚步,歪着头,问道:“我不过来,难不成,你还准备跟我打?” “我……” 年轻道人欲哭无泪,明显是怕了。 李竹酒挑了挑眉梢,居高临下地看着年轻道人,将手中的飞剑收了起来,缓缓道:“放心好了,有人护住了你们的性命。” 白衣女子剑修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却见李竹酒抬起一根手指头贴在嘴唇前。 “嘘,不要乱说话,啥也不要问,乖乖被捆仙索捆起来。” 李竹酒从储物袋摸出一条金灿灿的绳索将六人捆成一团,神识中感知到林厌离的剑意,扭身冲远处挥了挥手。 “小厌离,都捉起来了,一个没死。” 被李竹酒捆起来的几人顺着李竹酒挥手方向望去,那里有一个身着白裙的小姑娘。 她手上拖着一个黑衣修士,正是与他们同为皇宫供奉的黑刀老七。 白衣女子剑修喃喃自语道:“老七的刀罡可是比我的剑意还强,居然拿不下二境的林厌离!” 李竹酒听见这话,身子一蹦跳到女修身前,小手扬起拍在女修脑袋上,“都说叫你不要说话,咋这么不听话呢。” 女修只好乖乖闭嘴。 林厌离拖着黑衣修士来到李竹酒身前,将黑衣修士扔在地上。 七个人老老实实,除开那个年轻道人摆着一张苦大情深的脸外,其余六人服下丹药后,面色还算不错。 林厌离拍拍手道:“先带回马车,再行审问。” 二人乘风返回马车,见马车前头空荡荡,林厌离跳入车厢中忍不住问起,“车夫哪儿去了?” 秦琨羽将手炉放下,淡然道:“先前你们嗖的一下蹿出去,那位老先生被你们吓跑了。” “呃,你们也不知道去找回来,这大冷天的,晚上怕是要在山上冻死。”林厌离埋怨一声,无奈,只有起身去山上寻找车夫。 在山间晃悠一阵,总算是在一棵腰围粗的树下发现了那位老车夫。 老车夫一见到林厌离,吓得屁滚尿流,嘴巴里头嘟囔着“妖怪”。 林厌离当场面黑,她一个花季少女,正值芳龄,浑身上下哪有一点像妖怪的地方。 不顾老车夫的失心疯,林厌离反手一巴掌将侧旁大树拍翻,不顾老车夫的狂吼乱叫,蛮横地将他带回马车。 重新感受到车厢中带来的暖意,老车夫顿时不叫唤了,但望向林厌离的眼神还是带着一丝恐惧。 偌大的车厢中占据了十一人,对少有些拥挤起来。 林厌离盘腿坐下,将那年轻道人揪到身前,面色认真道:“我问你答,懂不懂?” 年轻道人点了点头。 “第一个,来杀我们的除了你们,还有别的皇宫供奉么?” 年轻道人迟疑了几秒,林厌离立马一巴掌嚯在脑门上。 “别耍花招,小心我把你挂在车轮上拖到金陵去。” 年轻道人立马摇头回应:“除了我们,没人了。” 白须老者叹了口气,如今作为阶下囚的他们,已经愧对皇宫供奉的身份。 李竹酒笑道:“七个人就想截杀我们,朝廷未免想得太简单了些。” 林厌离想了想,若是李竹酒没有突破三境,七个人或许还真能给她们带来一些麻烦。 “秦国丈除了你们还做了什么安排?” “秦国丈?什么国丈。”年轻道人满脸迷糊。 林厌离怔了一下,眉头皱起,继续问道:“我换个说法,你们出来截杀我们受谁指使?” 年轻道人冷笑一声:“受谁?自然是陛下,我劝你们乖乖将我们放了,不然……” 林厌离抓起捆仙索的绳头,一脚将年轻道人踹下马车。 “啊……” 其余六人看着年轻道人被马车拖着跑,在雪地里头留下一条长长的印痕,不由头皮一凉。 乖乖,这小姑娘脾气是躁啊。 林厌离将绳索系在车厢顶头,听着年轻道人的惨叫声,笑眯眯道:“换一个。” 李竹酒直接将那女子剑修拎了过来。 林厌离蹲下身子,伸手揪住她的衣领,压低声音道:“这位姐姐,你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显露春光吧……” 众人:“……” 女子剑修满脸悲愤,奈何自己动弹不得,只能屈服于林厌离的淫威之下。 “除了陛下的手书,谁也没有权力调动皇宫供奉。” 女子剑修冷清开口,随即补充道:“我们得了手书手,便马不停蹄地往北,路上调动斥候寻找到你们的行踪,便直接来了。” 林厌离眯起眼睛,“有点儿不对劲啊,你们的手书是何人交于你们的?” 不及女修回答,白须老者接话道:“是清妃大人。” 林厌离恍然大悟,心里头已经明白了。 这些供奉只听命皇帝行事,皇帝要他们杀谁,他们便杀谁,哪怕她是林厌离。 只要有皇帝陛下的命令,就算是观海书院的君子、夫子,这些供奉也会无脑动手,这便是朝廷的厉害之处。 能弄到驱使皇宫供奉的手书,她还真是小瞧了这位秦国丈。 第四百七十二章 君主 林厌离松开揪住女子剑修衣襟的手,站起身来。 她望着众人道:“你们被这位清妃大人给蒙骗了喔。” 白须老者埋头沉默一阵。 他平常经常翻阅山水邸报,对林厌离是有所了解的。 千魔宗团宠,江晚离之女,父亲是现任云霖书院学长的林兮风,沐天城新剑主,升仙大会大放光彩的新时代剑修。 现如今,朝廷与千魔宗关系暧昧,大有将千魔宗的“魔”改为“玄”的趋势,这个空档,陛下怎么可能下达诛杀林厌离的手书。 但是那份手书上确实盖了帝王大印,他们就算心存疑虑,也必须要来。 因为这是规矩! 林厌离站起身子,将呜呜咽咽的年轻道人从马车后头拽了回来,将它重新扔在车厢角落,低声道:“虽然知道你们按照规矩办事,但是在到达金陵前,还请你们乖乖地待在车厢角落。” 她笑容甜美地望着众人,柔声细语道:“就算三境的躯体能够恢复,被剑刺伤也是很疼的。” 年轻道人一身狼藉,身上的衣裳被大道的雪水浸湿,一身修为被困线索束缚,此时冻得说的瑟瑟发抖,眼泪鼻涕横流,看着好不凄惨。 林厌离又补充一句道:“谁也不想去车轱辘后头帮大道扫扫雪吧。” 七人耷拉着脑袋,蔫儿吧唧,一句话都不说了。 这时,有传讯飞剑驰来,在马车上转了一个圈后,慢悠悠从马车后头钻入车厢。 林厌离将传讯飞剑抓在手中,神识探入暗格中。 片刻后面,她的嘴角不由勾起。 赵郸打算严查此事,已经将秦国丈秘密圈禁在稽查院,如今由刑部操纵暗卫调查国丈府与其他官员的来往。 刑部尚书郑逸确实值得成为胭脂国的股肱之臣,为人刚正,做事雷厉风行,是个人才。 “国师大人意外的能干。” 林厌离心中嘟囔一句,心思已经随着传讯飞剑的到来,随风飘去了远方。 金陵城中,此时已经全城宵禁,如今还在街上通行的只有少数见不得光的人。 清妃宫中,灯火通明。 身着黑甲的持戟侍卫来来回回,行动很是快速。 长廊上,两个打着灯笼的侍女偷偷聊闲。 “最近宫里头的侍卫是不是变少了?” “好像是,以前这个时辰应该有两队人巡逻,今日都只有一队了,是不是外头打仗了?” “不会吧,打仗怎么会抽调皇宫近侍,应该是城里出了什么事情。” “欸,你那个情哥哥今日没有见着,晚上回去后会不会想着睡不着?” “别在这乱说,那只是我的一个老乡......” 两人没头没尾地聊着,突然猛地一下顿住脚步。 远处一条灯火长龙迎面而来,为首的是两位挑着灯笼的金刀侍卫,随后便是一条黑甲长龙,这些人腰间挎着修长陌刀,目光锐利,威武逼人,每走一步都带起呼啸的狂风,卷得花枝乱颤。 两名侍女脸色微变,低眉垂目退至路边。 在黑甲侍卫中央,一辆青铜宝辇缓缓而来,最后停在长廊外侧。 两位身材稍显高挑的内臣走向前,撩开帘幕,在一声尖锐的声音中,所有的侍卫半跪下身。 “陛下亲临!” 两位宫女匆匆跪地,匍匐下身将脑袋埋在手臂上,轻呼一声“陛下圣安”。 宝辇中的男子并未着急迈出步子,反而颇为趣味的朝长廊上两个侍女投去眼神,手指勾了勾,轻声唤道:“左边那个,走近些!” 左边那名穿绿衣的婢女听闻召唤,连忙抬起头来,双眸闪过惊喜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朝着步辇挪去。 “你叫什么名字,在清妃宫做什么的。” 赵郸靠在软垫上,开口问道。 绿衣婢女施了个福礼道:“奴婢叫做绿萝,是清妃宫中添灯油的三等侍女。” “哦。”赵郸微微颔首,继续开口道:“那你知道清妃宫最近来了些什么人么?” 绿萝摇了摇头道:“奴婢不知。” “这样啊......” 赵郸迈出步辇,弯腰嘘声道:“好好跪着,不要出声,很快就会结束。” 说罢,他穿过长廊来到一处花园。 花园内,正巧有宫女在擦拭圆弧拱门,见到赵郸穿过拱门,慌乱跪服,正要向这位皇帝陛下请安时,被赵郸一个眼神吓到。 “在地上乖乖跪好,不要出声,很快就会结束。” 一路穿行花园,来到宫闱深处,他对遇到的侍女都是这般说辞。 一直到他踏足清妃娘娘寝殿时,这才将肃漠表情收起,变作原来的玩世不恭。 推开一扇朱红雕花木扉,跨过门口的八爪鱼宫灯,一股浓郁的檀香气息扑面而来。 他缓步走入,来到一个婴儿摇篮前。 摇篮旁有一位身着红色宫装的一等侍女,此时单手撑着下巴打盹。 那侍女他认得,是清妃的贴身婢女,平日里负责清妃的起居。 赵郸伸出食指,轻轻戳了下摇篮中的婴儿。 婴儿睁着大眼,在手指的逗弄下,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一旁的侍女听到动静,立马睁开眼睛,脸色蓦然一下变成惨白,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脑袋重重磕起响头。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陛下饶命……” 赵郸面色平静,没有去看脚下的侍女,抬眼瞥向内殿。 那里,有一道俏丽身影匆匆跑来。 一身浅蓝色睡裙,披着薄纱长衫的美貌妇人疾步奔来。 华美妇人双眼通红,鬓发散乱,似乎刚刚哭过一场,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她抹了下眼角,施了个福礼道:“陛下圣安。” 赵郸将摇篮中的幼儿抱在怀中,微笑道:“爱妃不必多礼。” 妇人捻着裙角,犹豫道:“陛下,臣妾的弟弟……” 赵郸笑容收起,冷冷道:“爱妃就没有什么要对朕说的么?” 美妇人摇了摇头:“臣妾不明白陛下说些什么。” 赵郸寻了个位置坐下,面上越发阴冷,莫名的气势让美妇人脸色愈发苍白起来。 “没猜错的话……” “朕以前来你这歇息,你应该趁朕熟睡时,偷用朕的印章拟过手书和圣旨。” 第四百七十三章 抵达金陵 美妇人身子一僵,埋头道:“臣妾绝不可能做这等欺君罔上的事情。” 赵郸面上阴晴不定:“你和国丈这是做好了两手打算,朕若是应允了你们的请求,那便是欢喜,若没应,你们也能借假圣旨和手书调动宫廷供奉,只要将林厌离杀了,就能来个死无对证?” 美妇人脸色惨白,“臣妾听不明白。” “秦国丈被秘密押入稽查院那日,你们秦家的奴仆和丫鬟可是忙得很呐。” “黄昏时刻,国丈府的王嬷嬷偷偷进宫,出宫的时候,宫中的侍卫在她身上发现了你给秦家的回信。” “巧的是,那嬷嬷入宫后第二日中午,便有七名皇宫供奉拿着手书离开了金陵城,朕未下旨,他们手上的旨意是从谁手上领的呢?” “秦家可真厉害啊,连朕都被你们摆了一道。” 美妇人咬牙道:“陛下忘了,国师也能驱使皇宫供奉。” “你是说那七位供奉是国师派出去的?” 赵郸气乐了,声音大了起来。 “秦素,你还真是不到棺材不掉泪。” 怀中的幼儿被吓得哇哇大哭,赵郸面无表情地将幼儿举高,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妇人,冷声道:“这几年来,局势越发紧张,朕与朝中诸多大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想着将胭脂国打造成一只铁桶,护下百姓,却总有些祸害跳蚤喜欢在外头蹦咋。” “攀附秦家的官员不少,既然都这么喜欢权势,那便都在权势中溺死吧。” 说罢,赵郸抱着孩子快步朝殿外走去。 美妇人见到这一幕,焦急追去,颤声道:“陛下,那是你的孩子啊,你要带孩子去哪儿?” 赵郸脚步停顿,蓦然回首,一双眼眸中尽是凉薄,他抬指冲向美妇人,缓缓道:“让她在这里好好待着,盯着她,别让她死!” “听清楚了么?” 周围宫女身子哆嗦着身子,脑袋磕下,殿中响起一片“咚咚”响声。 殿外,一位老者已经在门前伫立,来人正是国师,他冲赵郸拱了拱手道:“郑逸将朝中与秦家有信件来往的官员都查清楚了,户部那边的卷宗看了,很干净。” “干净才有猫腻。” 赵郸淡淡应了一声,将腰间一块令牌交到国师手中,道:“将那些有书信来往的官员全部扣押。” 他将先前匍匐在地上的绿萝叫起,将怀中的孩子交到她的手中,轻声道:“将孩子送去皇后那里。” 绿萝点点头,意识到这位清妃大人是凶多吉少了,赶忙抱着孩子去了南边。 赵郸双手负在身后,面上闪过一丝担忧道:“国师,你说那七位供奉杀得了林厌离么?若是真得手了,朝廷该怎么办?千魔宗那边是否会乱大局?” 国师弯腰拱手道:“陛下无需担心,仅凭七位三境供奉是杀不了林厌离的,毕竟她是江晚离和林兮风的女儿,保命手段是有的。” 赵郸怔了一下,嘴角弯起,笑道:“国师说这种话,可是有什么消息传来?” “果然瞒不过陛下,三清门的胡蛟长老给云霖书院的林君子送了一柄传讯飞剑,信中有提及林厌离和李竹酒,林厌离是等到李竹酒突破三境才下山的。” “一个三境修士?” “陛下有所不知,这位李竹酒是大剑仙李粿的女儿,如今年纪不过十二,已经夺了最年轻金丹修士的称谓,剑术和剑意极高,同境的皇宫供奉在她眼中是不够看的。” 赵郸眉头舒展开,面色缓和不少。 国师挺直身子,抬头望天道:“从三清门至金陵,有三日行程,按照仙家的步力算,她们明日便能到金陵了,林厌离入城第一件事应该是去云霖书院拜会林君子,不知陛下是否打算与她会晤。” 赵郸捏了捏眉心,“明日之事明日再说吧,朕还要想想,国师回去歇息吧,明日估计得上个早朝。” 国师拢了拢袖子,缓步退下。 赵郸瞥了眼远处匍匐在地上的宫女,喃喃道:“这些侍女也得好好查查,秦家给朕整出不少事” 翌日清晨,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地在金陵城北边现身。 此时北风已停,销迹许久的太阳重新挂在天幕上,阳光照下暖洋洋。 金陵作为国都,人流极大,且不谈北方向的巨大深壑,一路往南下来,天上满是仙家渡船。 或许是怕百姓为这些仙家事物感到慌乱,整座金陵城都由墨家的阵法大修,铺设了一座蒙蔽视线的幻象法阵。 林厌离坐在马车的车厢上头,顶着寒风冲金陵城方向望去,那里有一座高耸入云的黑色高塔。 “若是没有猜错,那是金陵城建的飞剑楼。” 云霖书院建在金陵城外,也就是飞剑楼旁边,此去金陵,是先去云霖书院,还是先去面见胭脂国君主,林厌离还没有想好。 随着马车行驶的道路变平坦,道路也由泥巴路变成青石板,再往前,便是入了金陵城的范围。 路上马车众多,多是商贾来往,马车车夫驱使着马匹跟着人流一起来到金陵城的城关前。 “小姐,金陵到了。” “哦哦哦。” 林厌离从车厢上跳下,小手搭在额上,眯着眼睛瞅了眼城上的牌匾。 “金陵。” 这时,有几身着明光铠的将士走向前来,其中领头的是一位身着棕色官袍的郎官。 “车厢里头装着什么?” 车夫面色紧张慌乱,颤颤巍巍道:“人,里面都是人。” 随即,猛地一下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小人是无辜的,是他们挟持小人,让小人赶车。” 郎官面色严肃,挥了挥手指,周围几个士卒将腰间挎刀抽出,小步走至马车后头往里头望了一眼。 好家伙,偌大的车厢里头装满了人,其中有七个被绳子捆着搁置在角落,身上还有些血。 李竹酒翻身跳下马车,吓得周围士卒朝后退了几步。 她拍拍手道:“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 周围百姓远远围成一圈,凑在一块看热闹,窃窃私语时不时传远,引得人群沸沸扬扬。 郎官见周围人越集越多,直接让士卒轰走吃瓜群众,又返回车厢尾部,上前查看。 这一看不得了,这七人腰上都挂着宫廷的玉牌,都是那高高在上的仙家。 林厌离双手揣在袖中,压低声音道:“我乃千魔宗林厌离,被捆在角落的是朝廷的供奉,你立即送一份文书与国师,让他告知皇帝陛下,林厌离从永州带回了秦国丈的罪证。” 乖乖,千魔宗! 这可是山上大宗,现如今皇帝陛下的心头宝,可耽搁不得。 第四百七十四章 再见吟秋 郎官立即让一位士卒去宫中报信,随后命人取出几块玉牌,交到林厌离手中道:“虽然你是千魔宗的仙家,但是朝廷有朝廷的规矩,你们需将玉牌系在腰间,在城中不得使用秘法隐藏自身气息。” “自然是要讲朝廷规矩的。” 林厌离应了一声,将玉牌分发下去,等秦琨羽给几位皇宫供奉松绑后,大摇大摆地踏入金陵城中。 女子剑修看着几人远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衣裳披在肩上,同白须老者道:“我且先回家一趟。” 白须老者点了点头道:“你们各自都回去歇息,宫廷那边由老夫去交代,此事怪不到我们身上,你们不必太担心。” 几人点了点头,脚尖一点,恍然随风消淡,留下一些吃瓜群众惊呼连连,大喊着仙家庇佑。 郎官目光飘向城内,不由目光闪烁。 “这些仙家来去如风,当真让人羡慕。” “大人,莫要羡慕了,咱们还有许多活要干。” “不羡鸳鸯只羡仙,朝朝暮暮盼仙顾,桃花三两笑春风,一袭白衣金陵渡,仙家妙哉!” 走过城关,迎面而来的是两根大柱子,柱子上横向钉着一块巨大木牌,牌上描有文字,居中写着玄水门。 门下,竖立这两头石头雕刻的巨大玄武,威严肃穆。 在玄武低首的头颅旁,站着两道身影。 一位白衣青年,面若冠玉,唇红齿白,一对灵动双眼眨巴个不停,很有书生气质,他右侧是一位同龄少女,容颜秀丽,她微眯双眼看着前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眉宇之间透露着英气。 二人见到林厌离,眼中纷然亮起,冲林厌离摇了摇手。 “吟秋,徐沐你们怎么来金陵了!” 林厌离面色稍显惊讶,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两道身影感到错愕。 吟秋缓步向前,声音朗朗道:“我们是跟着林君子一起来的。” 徐沐双眼放光,望向李竹酒,满脸羡慕道:“竹酒姐姐,你都三境啦!” 李竹酒挺起腰杆,一脸骄傲,“当然,我可是李竹酒。” 其实徐沐的年纪比李竹酒要大上两岁,只是在同龄人中,李竹酒已经比他们走远了许多,所以才会如此称呼。 而这个道理,放在林厌离身上也是如此。 “啧啧。” 林厌离围着吟秋转了一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称赞道:“真是越来越有读书人的气质了,不过呢身上少了一抹剑意,你真的有在好好练剑?” 吟秋面带微笑,回应道:“我跟你一样练的心剑,只是我的比较内敛。” 曹正兵解时,剑道传承一分为四,一份送去了观海书院,一份给了吟秋,一份给了林厌离,最后一份去了南边的天下无敌神剑宗。 如果吟秋能成为观海书院第二位剑仙夫子,曹正剑仙一定会很高兴。 吟秋望向李裳,见他双目澄亮,后背剑匣,有些欣慰道:“李裳小弟,许久未见,你长高了不少。” 原本瘦矮的小男孩,如今已经是一位能够背起千斤剑匣的剑侠了。 李裳含蓄笑了笑,回敬一个礼道:“吟秋大哥。” 吟秋颔首点头,偏头看向秦琨羽,拱手作揖:“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秦琨羽躬了躬身子:“在下秦琨羽,是千魔宗的弟子。” 林厌离摊开右手道:“他是陈秋雨的记名弟子。” “原来是陈剑仙的高徒,锋芒内敛,剑意沉凝,很有风范。” 秦琨羽:“......”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夸赞。 回首望向林厌离和李竹酒,二人眼中都是满满的嫌弃。 好吧,都是奉承话,不要当真。 林厌离揣着小手,抬头望向远处,指尖悄悄摩挲着手心,沉思片刻道:“接下来我们先去宫廷。” 吟秋双手拢回袖中,眉头微微皱起。 “不先去云霖书院么?” 林厌离将一只储物袋抓在手心,漫不经心地回应着:“若是没有要紧事肯定会先去云霖书院,不过现在有一件事还未了结因果,先去宫廷好了。” 说完,林厌离取出一柄传讯飞剑投去皇宫方向。 “我们直接入宫。” ...... 宫廷中,满朝文武刚下早朝,国师也难得的修沐偷闲,刚踏出太和门,便见一位身着明光铠的士卒奔来。 “国师大人,林厌离、林仙家到了,刚进城!” 国师周身一震,干枯的右手猛地抓住士卒的手腕。 “她可有说些什么?” “那位仙家有说些什么?” 士卒一五一十地将林厌离的话复述一遍。 “嗯,老夫知道了。” 国师揪了揪下巴上的胡子,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交到士卒手中道:“里面的银两请城关的兄弟去酒楼吃顿酒。” “国师大人,这可使不得,为国师大人做事是小人的荣幸。” “这是赏银,拿着吧!” “小人多谢大人。” 士卒掂量了一下荷包的重量,偷偷塞进铠甲中,一张脸宛如菊花般绽开笑容。 “那......小人回去了。” 国师搓了搓指尖,不再看那个士卒,远路返回,经过宫廷侍卫的盘查后,踏入宫廷来到一处长廊。 长廊上站着一个内臣,见到国师的到来,一张老脸挤成一团,笑道:“国师大人来了,咱家这就去向陛下禀报。” “嗯。” 这个太监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与聪明人打交道就会很轻松。 很快那位内臣太监匆匆返回,尖细声音响起。 “国师大人,陛下在御书房等您,咱家还要让下人去喊其他大臣,就不陪您唠嗑了。” “倒是劳烦公公了。” 国师拱了拱手回了句。 内臣太监笑着走出长廊,这位国师大人位高权重,当得起朝中第一权臣。 这等权臣,居高临下俯视诸多官员,却并没有看不起他们这些阉人,反而待他们颇为客气,这种气度,令人折服。 希望这位大人能够多在宫廷任职几年。 国师走过长廊,直接来到御书房外,轻轻敲了敲窗台。 “国师来了便直接进来吧!” 御书房中有声音传来。 国师拍了拍身子,抬腿迈过门槛,却有一道灵光先他一步蹿入房中。 他迅速踏入房中,映入眼帘的是一柄悬浮在半空中的传讯飞剑,上面印刻的八瓣血色梅花很是显眼。 第四百七十五章 高堂 御书房内,赵郸躺在龙椅上看着半空中的传讯飞剑,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国师将空中的传讯飞剑握在手中,小步向前,将飞剑呈递到赵郸身前道:“千魔宗的传讯飞剑,老臣刚刚得知消息,林厌离已经进城了,想必是她送递的。” 赵郸将传讯飞剑握在手中,打开暗格,里面只塞了一张纸条。 看过之后,赵郸将纸条递到国师手中,道:“没想到她这么给面子,入城第一件事居然是来拜会我。” 他虽然贵为一国之主,但在那些大宗仙家面前,他的身份实在算不上尊贵,毕竟他只是一个凡人国度的君主,若没有龙脉国运庇护,他什么也不是。 国师看过纸条上的内容,脸上同样闪过一丝惊讶。 “她已经往宫廷这边来了,还带了秦家的罪证。” 赵郸蜷缩在龙椅上沉吟片刻,立即冲身旁的太监道:“将三品以上的官员全部叫到太清殿,国师,你去太和门迎接林厌离吧。” 国师蜷躬了下身子,缓步退出门外,匆匆前往太和门。 原路返回,走得有些气喘吁吁。 虽说平时灵丹妙药伺候着,但年纪大了就是年纪大了,不得不服气。 国师一路小走,跟着他一起前往太和门的还有两队皇宫禁卫。 在太和门等了一阵,住得近的官员陆陆续续入宫,路过太和门时,瞧见这位国师的身影,纷纷向前作揖寒暄几句。 国师同样遵守礼数,一一颔首致礼,直到远远瞧见几道小巧身影,身子颤抖激动起来。 江晚离也好,林厌离也罢,都是他的主。 快两年时间未见,那位大人长高了许多,圆润了一些。 等林厌离走近一些,国师弯腰作揖道:“见过林仙家,陛下让我在这里等您。” 林厌离看着眼前的老者,眼中闪过满意。 聪明人不愧是聪明人,行为举止都十分稳当,可以省去很多的麻烦。 她点了点头,冲眼前老者捧手一揖道:“麻烦国师了。” 在国师的带领下,一行人穿过戒备森严的内部城关,来到一处大殿前。 “这里是太清殿。”国师介绍道。 眼前大殿朴素简单,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威仪与庄重感,林厌离微微颔首,迈步朝大殿内走去。 走入大殿,殿内已经有许多大臣在此等候,坐在大殿高堂之上的人,一身玄衣龙袍,头戴九五至尊冠冕,身子板直。 国师向前,冲高堂掬了一礼,道:“见过陛下。” “不必多礼。” 国师闻声抬头,委身退至一旁。 林厌离站在门口,冲身旁几人示意道:“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就出来了。” 说完,大步踏入殿内,在一众大臣逼人的视线中径直走到高堂下,冲宝座上的人拱了拱手道:“见过国主。” 赵郸透过珠帘朝下投去视线,之前的记忆如潮水般从脑中涌出。 当时,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还没有这么高,快两年时间,已经从小不点成为了少女,时间还真是奇妙。 赵郸温煦笑着,冲一旁的太监道:“给林仙家搬把椅子来。” 很快两个太监搬来一把太师椅,椅子上还贴心地搁置了一张绒毛坐垫。 林厌离并不拘束,安稳坐在,扭头环顾了一遍四周,最后将视线停留在郑逸身上。 当初这位刑部侍郎今日都穿上红袍子了,五梁冠、金花玉、云凤、钑鹤,绯袍纹孔雀,有了少许威严。 朝堂沉寂一阵,最后还是赵郸先发话。 “皇宫供奉一事,朕很抱歉。” 此话一出,群臣沸扬。 一是对皇帝陛下向林厌离低头感到惊讶,二是对皇宫供奉一事表示愤怒。 “陛下乃九五至尊,怎能低头?” “此事罪在秦家,罪在清妃,与陛下无关。” “秦家胆大包天,罪该万死!” “......” 声音嘈杂,吵得林厌离有些头疼。 赵郸面色平静,缓缓抬手,等堂中声音小了些,沉声道:“错便是错了,朕身为君王,被后宫之人偷用私章,这便是朕的监察不力,认错如何,低头又如何?莫非这九五至尊就是个不要面皮的撒泼货?” 满朝文武纷纷闭嘴,满脸惊愕。 其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赶忙呼道:“慎言,天家本无错,错尽在臣子,是我等办事不力!” 这位老者一身紫衣袍子,身前纹有仙鹤振翅,一看便是位高权重之人。 待他发声过后,满朝官员齐刷刷跪拜,下身高呼。 “臣有罪!” “恕尔等无罪。” 林厌离看着堂上堂下做着表面功夫,也是瞧了个稀奇,脚尖在地板上挪了挪,从袖中摸出一只储物袋。 抬指一挥,空旷的大殿中突兀的出现十只大箱子。 她缓缓起身,打开其中一只木箱,从中取出一份卷宗,开口道:“这些是永州百姓状告秦府的状子,一共十箱,记录秦家在永州犯下的一千三百二十六条罪证。” 将卷宗重新放下,林厌离抬眸望向高堂上的年轻君主,道:“我这里有一份万民血书,陛下要不要看。” 赵郸沉默片刻道:“就在大堂上打开,让朝堂上的臣子随朕一起看吧。” 林厌离冲两个太监勾了勾手,施展袖中神通,将血书交到两个太监手中。 得到赵郸的示意后,两名太监缓缓将血书摊开,里头是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拇指印。 “秦家欺凌百姓,强占土地,奸\淫妇女,纵火烧村,屠杀百姓.....” 一连串的罪名,触目惊心。 赵郸看着这些血书,眉宇间掠过浓郁的戾气,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而底下的臣子则议论纷纷,有人震惊于秦家恶劣的罪行,有人震惊于林厌离的手段。 林厌离背负双手,围着十个大箱子走了一圈,逐字逐句道:“秦家二公子是除夕夜死的,这些东西是我从大年初一开始收集的,原本只打算在永州待三日,结果来的百姓太多,又往后延迟了数日,这里的十箱状子是为人知晓的,而那些为人不知晓的又有多少呢?” “秦家在永州所做之事罄竹难书,不需过多赘述,户部卷宗取来对照着查便能一清二楚。” 赵郸久久回神,叹息一声:“是朕失职。” 林厌离神情认真:“陛下,失职并不重要,即便是圣人也有疏忽的时候,重要的是如何去补偿,怎样去拨乱反正。” “朕知道了。”赵郸紧绷的脸缓和了些,认可了林厌离的话。 第四百七十六章 秦家有罪 秦家有罪,万死莫赎。 赵郸单手撑着下巴,俯视众臣,眼神不断变化。 秦家当年跟着太宗皇帝开疆扩土,在妙宗皇帝在位时也做出一些功绩,为何现在就腐败成这副模样,连根都烂了。 胭脂国的朝廷需要整顿了。 下定决心,赵郸右手轻轻挥了挥,道:“国师,行事吧!” 国师躬了躬身子,冲一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立马掏出一支骨笛,吹出声响。 刺耳的笛鸣声响彻大殿,紧接着密密麻麻宫廷侍卫从门口涌入,像极了每年渭水涨水时引发的黑潮。 满朝官员除开几位知情人外,面上多了些慌乱。 一位身着紫袍的武将走入殿宇,眉宇与赵郸有几分相似,头上的乌纱帽两撇横翅秀有金纹,他径直走入殿内,先是扭头冲李裳投去目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显然是位练家子。 李裳眉头微微皱起,身后剑匣中的银川嗡嗡颤动。 显然,这位武将与他是同类人。 紫袍武将径直走至高堂下,冲赵郸和国师施了个礼后,又转身朝林厌离拱了拱手。 “伪修?” 林厌离不合情谊的开口道。 紫袍武将点了点头,称赞道:“林仙家慧目。” 国师躬身开口道:“上柱国,可以开始了。” 紫袍武将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卷书册,高声道:“下面,我念到名字的站左边,未念到名字的站右边。” “兵部尚书曾镍,兵部侍郎刘举、焦孙袖。” “刑部侍郎牛智宸。” “左仆射、工部郎中、光禄寺郎中、宗人府府伊......” 群臣议论纷纷,被报了名字的纷纷站去左边,满脸迷糊,不知这位上柱国大人打算做些什么。 等紫袍武将念完,在场三品以上的官员,竟是有一半站在了左边。 赵郸面色平淡,手掌轻轻压在,淡漠道:“站左边的,全部押去稽查院待查!” 此言一出,在场文武官员哗然变色。 一位站在左边的长须老者缓步向前,将手中的象牙板压下,焦急道:“陛下,陛下您想做什么?” 赵郸冷笑一声道:“诸位被念及名字的大人们,这几日做了什么心里头清楚,兵部尚书,曾大人,十六那日烧书信,烧得可畅快?” 说完又抬头望向人群中还算淡定的拄拐老人,怒喝一声:“左仆射,朝中一品大臣。股肱之臣,秦家的孝敬可比得过朕的洪恩?您老人如今八十了,晚上还要两个暖床丫鬟伺候,去稽查院的时候要不也带上几个?” “刑部侍郎牛智宸,朕知晓你娶了秦家女,莫非这枕头风吹得你昏了头,连臣子的本分都不知晓了?” 赵郸一连呵斥数位官员,吓得不少官员当场瘫坐在地上,丢了魂魄。 林厌离站在紫袍武将身旁,当了一波吃瓜群众,一边对赵郸的雷厉风行表示赞赏,一边期待着事情接下来会往什么方向发展。 紫袍武将看到群臣惊惶失措的模样,脸上露出几丝嘲弄的神情,随即高呼道:“传令,把所有涉案官员抓去稽查院审问!” 果然,紫袍武将的话音落下,便听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喊声传来。 “陛下饶命啊!” “臣冤枉啊!” “秦家之所以与臣通信,只是因为我夫人家的外甥女嫁给了秦家,臣是无辜的啊!” “老臣一生兢兢业业,请陛下明鉴呐!” 各种哭喊求饶声响彻云霄,一瞬间,所有因秦家受到牵连的官员恨透了秦家。 好好的富贵不享,为何不知足? 皇恩浩荡,赐下的田地不够多么?为何还要去侵占百姓的田地? 秦家的积蓄已经能让他们几辈人富贵云天,为何还不知足的去搜刮民脂民膏。 都怪当时秦家给的银两太多,美人太美,让他们一时昏了头脑,如果再来一次...... 赵郸有些疲惫地挥了挥袖袍道:“朕累了,你们有事同上柱国说吧,是诛九族、杀头、抄家,还是流放、贬官,皆看诸位良心如何。” 很快,与秦家有染的涉案官员,被押解出大殿,一个接一个拖上马车。 朝堂上顿然少了一半官员,偌大的太清殿寂寥下来变得冷清起来。 赵郸揉了揉眉心,缓步走下高台,来到林厌离身前。 “林仙家见笑了。” 林厌离摇摇头,又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此事。 “林仙家舟车劳顿,朕想在私人庄子内宴请诸位仙家,不知可赏朕一个面子?” 面对赵郸的邀请,林厌离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赵郸,不过不是中午,而是晚上。 林厌离拍了拍身旁的木箱子,郑重其事道:“这些东西都交给你们了,你们可要妥善管理,莫出现失火这种离谱事。” 赵郸点头回应,吩咐这太监将这十只大箱子用马车拉去稽查院,届时交由刑部尚书郑逸清查。 郑逸:“......” 莫名其妙的工作多了起来。 林厌离将一些细节交代清楚,在诸多大臣敬畏的目光中走到角落,冲吟秋笑笑道:“咱们现在去云霖书院。” 在众人正准备走出大殿时,那位上柱国大人突然快步冲到李裳身前,抬拳一挥,一道刚猛拳罡破空砸向李裳。 李裳动作一点也不慢,小手一拍,身后剑匣如同花孔雀一般开屏,一柄重剑抽出,徒然一挥,以剑罡抵消拳罡。 “剑客!”上柱国面孔闪过一丝惊讶。 他在踏入太清殿的那一刻,便知晓李裳与他是同类人,都是修炼出真气的伪修士,于是便想出手试探一下李裳的实力。 没想到,李裳确实给了他惊喜。 小小年纪,一身真气比他还足,未来成就必然在他之上。 赵郸见到这一幕心中也惊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小叔会突然朝对方出拳,但更让他惊讶的是,那位看起来极不起眼的小少年居然和他小叔一样是一位修炼出真气的伪修士,而且能接得下拳头。 “什么意思?”李竹酒一把将李裳揪到身后,一身剑意犹如炸毛一般散开。 林厌离拍了拍李竹酒的肩膀,将李竹酒的剑意压在,温声道:“这位上柱国大人与李裳是同样的人,只是想试一下李裳的实力。” “哦,这样。”李竹酒收拢剑意,退了一步,变回原来神态。 林厌离朝殿堂中的人拱了拱手,带着众人退出大殿。 上柱国神色认真,目光投向赵郸,开口道:“陛下,您可以尝试招揽一下,他未来的武道成就不会低。” “能成么?”赵郸迟疑了一下。 “陛下,仙凡有别。” 赵郸眼睛亮了一下,看着那道瘦削的身影,若有所思起来。 第四百七十七章 云霖书院 出了宫廷,一行人循着那座高耸入云的高塔方向走去。 云霖书院建在金陵城外,以飞剑楼为交界,彼此比邻。 路程走到一半,林厌离心头打鼓起来。 林兮风,复圣子弟,观海书院最年轻的校书君子,五境大修。 她马上就要去见他了。 虽然江晚离的记忆中,林兮风一直是一位待人不瘟不火的和善人,但她还是止不住地紧张。 万一没糊弄过去,等待她的将是灾难。 林厌离在心中将编辑山水邸报的大儒、顾玄北和陆圭几人用针狠狠地戳了一遍,感到心情舒适了一些,脚步又平稳了一些。 走过金陵城的中央大道,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起来到金陵城东边,那座飞剑楼在视线中变得清晰起来。 吟秋见林厌离的视线一直在飞剑楼上,开口道:“现在的飞剑楼虽然已经建好了,但是还差一些镇楼的飞剑,所以暂时不能上去。” 林厌离眼中闪过遗憾。 在沐天城的时候,她也有多次登临飞剑楼远眺的想法,但这些想法都被林清玄给拒绝了。 给的理由是,飞剑楼中的飞剑太多,剑意和剑气都太斑驳,会影响林厌离身上的纯粹剑意。 没办法,林厌离只好放弃这个念头。 一行人脚步轻快,随人流一起来到城东,吟秋却是调转方向带着众人绕去了南边的一个小巷。 “胭脂国的皇帝陛下为了方便云霖书院的学子通行,在南边这里的城墙上开了一扇门,这条巷子,直接通往那扇城门。” 林厌离点了点头,夸赞道:“确实很方便。” 穿过巷子,林厌离一行人来到城关,眼前的朱红色大门散发着一股朱砂臭味,一看就是最近新刷的红漆。 城关上下都有驻守的士卒,见到吟秋递向前的身份玉牌后,爽快放行。 走出城关,入眼的便是一片花香林子,里头栽种的都是山上常年花开不败的桃花。 林荫小道,一路通往远处。 “这里景致极好,每日晨昏定省后,书院中不少学生来此赏景,从书院往南边去,挖掘了一座湖,书院往里面投放了鱼尾,休沐时可去游湖垂钓。”吟秋笑道。 “观海书院为了优雅二字,简直壕无人性!” 林厌离叹了一声。 山上常开不败的桃花树可不便宜,这么大一片林子,花费的灵石是海量的。 穿过林子,便能瞧见云霖书院的正大门,门外围墙通体以青红黑为主,两根圆柱之间的木质拱门是淡黄色,两侧各有两位身着青衣儒衫的少年。 云霖书院的匾额是一块槐木刻成,上书三字。 “净、静、精。” 再偏头看向侧旁,有一块巨石,石上是以手指为笔,灵气为墨书写的“云霖”二字。 整体大气磅礴,透露着一股书卷气息。 吟秋缓步向前,门前少年见到吟秋,纷纷双手作揖,唤了声“学兄”。 吟秋点了点头,双手捧起回了个礼。 领着林厌离一行人踏入云霖书院,映入眼帘的是数座竹楼,竹楼中传来稚童的朗朗读书声,清脆悦耳,如珠落玉盘,令人神思安宁。 林厌离有些惊讶道:“云霖书院还收稚童?” “从今年开始,便开始为稚童蒙学了,不过也仅限于这几年,毕竟南下逃荒的人太多了,金陵书塾有限,装不下这么多孩子,便只好另起木楼,为他们蒙学。”吟秋解释道。 “原来如此。”林厌离恍然大悟。 走过竹楼区,摆在面前的是一大片空地,这片泥土都被翻撅过,四周用砖瓦围了一圈,形似篱笆,将整个空地围了起来,中间有一处高台,高台上摆着几把椅子,显然就是供学生们坐的。 一位面色黝黑的老者扛着一把锄头,朗朗道:“农家者流,盖出于农稷之官。播百谷,劝耕桑,以足衣食,故八政一曰食,二曰货。” “修饥谨,救灾荒,水、旱、风雾雪霜、疾、虫为五害,农家子弟当谨记在心。” 老者身后跟着几位身着劲衣的学生,同样肩挑锄头学着老者一样锄地。 吟秋走向前,冲老者拱了拱手道:“学生见过许先生,林先生这个时间可在教塾?” 老者停下动作,指着远处阁楼道:“他已经返回了书舍,你去书舍寻他。” 吟秋点了点头。 老者身后那些学生见到吟秋腰上的环形玉牌,拱手行了一礼,唤了句“学兄”。 吟秋颔首回礼,返回林厌离身旁。 林厌离目光投在那些学生腰间,看了看他们的玉牌,又瞧了瞧吟秋的玉牌。 吟秋的玉牌上单刻着一个“仁”字,彰显儒家思想,以仁待人。 而农家的玉牌刻稻穗、飞鸟和鲈鱼,二者玉牌区别有很大不同。 至于学兄与学弟如何区分,林厌离猜测应该是看玉牌上的环形圆圈。 这些农家子弟玉牌花纹是一纹,吟秋的玉牌有二纹,所以才会称呼吟秋为学兄。 云霖书院没有世俗的太多规矩,却又有着一些规矩,整体氛围给林厌离的感官极好。 一行人来到书舍,一座座林立的阁楼叫林厌离看花了眼,纵横交错,楼房以“天地玄黄”署名分布。 书院祭酒、君子、夫子老师住天字号,这些都是单独分出的宅院,分布在深处,比较安静。 其余书院按照一级、二级、三级生分别住“地玄黄”,三人分配一间书舍。 看到这,林厌离便觉得云霖书院与蓝星的大学很是相像了。 走入书舍区域,瞧见远处有人拉起横幅。 原来是两座阁楼的学生在进行学术议论,一方持正,一方持反,各显神通。 两座阁楼学生争得耳红脖粗,大有一副撸袖动手的趋势。 另一旁,身着黑色玄衣的兵家子弟见局势不妙,赶忙现身拉架劝阻,从动嘴到动手,再从动手变回动嘴,谁也不服谁,满满的文人脾性。 林厌离手指点了点,有些好奇道:“闹哄哄的,书院不管么?” 吟秋一边冲向他施礼的同窗回礼,一边回答道:“只要遵守书院规矩,不出人命,书院便不会过多干涉。” 第四百七十八章 喊爹不丢人 “其实在文海洞天里头,学术起争端是常事,那些涉事的学生常常打得头破血流,其中场面最大的是兵家子弟,每起争端,都会拉人当兵卒,调兵遣将、排兵列阵,阴谋、阳谋、层出不穷,若是实力相当,打上数月时间都有可能。” 林厌离听到这里,心中大为震撼。 在她心目中,书生的形象都是文弱的,手无缚鸡之力。 毕竟有话言,百无一用是书生。 没想到从吟秋口中观海书院的学生一个个都这么彪悍。 林厌离想起沐天城的苏权君子,那位大人物每次凶兽攻城时冲在最前头,看着一副纤瘦模样,掐诀打凶兽毫不含糊。 可惜的是,这位苏君子跌境了,一身修为十不存一,只能卸去君子一职,返回观海书院重新当起了教书匠。 穿过这片书舍,吟秋带着林厌离一行人来到西北方向的一处宅院前。 这座宅院占地颇广,四周种满了各色树木花草。 宅邸外围还有一道高约五丈左右的石壁环绕着整座宅子,墙体光洁,隐隐泛着银色光泽,像极了水墨画中的美景。 “这里是林先生居住的宅子,被林先生取名为‘和离居’。” 林厌离面色古怪地揣了揣小手,心想这名字取得可真不吉利,刚好跟她的名字反着来。 吟秋走向前,轻轻推开门,轻车熟路,看样子平时没少往这里跑。 一路走过前庭,从长廊处来到后厢房,远远地听见说话的声音。 吟秋身子拘谨了些,走到厢房处轻轻敲了敲门。 “进。” 温厚声音入耳。 吟秋推开门,冲门内下棋的二人拱了拱手道:“见过墨院长、见过先生。” 老者捻棋的手停顿一下,望向门口少年,面色和煦道:“这不是曹正家的小子么,功课做完了么?你今日怎有空来这边?” 吟秋嘴角抖了一下,回应道:“院长,落子无悔,请不要用学生来打岔。” “呃......” 老者名为墨黎,本是观海书院的祭酒,如今被书院委派来云霖书院担任院长一职,同时负责金陵城仙家资源的调配。 “你这孩子,这不是拆我的台么!” 吟秋挑了一下眉,躬身冲林兮风道:“先生,人来了。” “让她直接进来吧。”林兮风点了点头,将几颗棋子收入棋篓中。 “今日还有谁要来?”墨黎端起茶水呼了一口气,有些好奇道。 林兮风面色淡然,将棋盘上的棋子区分好后,淡然回答:“林厌离。” “噗~” 墨黎将茶碗放下,搓了搓手道:“那不是你......” “女儿。” 林兮风面无表情地接下话语。 “你怎不早说,我今日身上没带什么贵重礼物。” 墨黎埋怨一声。 话音落下,一位身着青衣的少女出现在二人身前,乌黑秀发绾成双丫髻,斜插碧玉簪。容颜清丽绝俗,犹似春晓枝头上的桃花,娇嫩欲滴。 少女在二人视线中微笑向前,迈过门槛时又停滞一息,神态自若地来到屋内,冲墨黎颔首施礼。 “见过墨老先生。” 说完后,她来到林兮风面前,双手捧住脸颊揉了一把,龇牙呼道:“爹!” 林兮风身子一抖,很快镇定下来,将两只棋篓搁置好,默默点了点头。 墨黎笑盈盈道:“真是好孩子。” 他从袖中摸索片刻,取出一只还算精致的步摇有些不好意思道:“好孩子,今日先生出门急,没带什么东西,这只步摇你先拿着!” 放在平时,林厌离定然爽快接下,所谓不要白不要,她最爱白嫖。 但现在人在林兮风面前,要装作矜持一些,不能随便收人家的礼物。 林厌离冲墨黎推了推手,一本正经道:“老先生,厌离在家中长辈没有同意前,不能要您的东西。” 说着,她瞅了林兮风一眼,见他面色没有变化,继续道:“先生,厌离给您带了礼物。”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坛酒水,推到墨黎怀中。 “这是千魔宗自己酿制的酒水。” 墨黎心头一颤。 懂事,太懂事了,比起家里那个整天逃学的好‘孝孙’不知懂事多少。 人比人气死人! “先生一定好好品尝。”墨黎抓住林厌离的手腕,将步摇强行塞入林厌离手中,“长辈赐,不可辞,好孩子先拿着,等先生给你挑件更好的。” 林厌离面上满是复杂,纠结一阵,才道谢收下。 林兮风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这些日子,他可没少翻阅有关林厌离的山水邸报。 这丫头可是个惹祸精,走到哪里,哪里就生事端。 落凤山那件事情,这个丫头甚至伙同西门无痕和沐天城那些修士将落凤山的罗刹山搬去了千魔宗,一副小魔头做派,属实让人头疼。 林厌离见林兮风一直盯着她看,从袖中取出一套衣裳搁置在桌上,笑嘻嘻道:“爹,这是娘亲给你做的衣裳,托我捎给你。” 林兮风瞳眸缩了一下。 将衣裳抓起,抖了一下。 这布料、这手工、这针脚......真是江晚离做的?不是随便在大街上买的? 他怎么都不敢相信江晚离会为他做女红。 记忆中的那个女子,只擅长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女红、刺绣什么的,似乎天生与她无缘。 林厌离见林兮风的眼神变了一下,心中咯噔一下,立即开口转移话题:“爹,你可比画像上的帅多了,厌离可天天盼着亲眼见到您呢,要不是娘不让我打搅你,我肯定前几年就去观海书院找您了!” 墨黎将桌上的茶水喝完,起身冲林厌离笑笑道:“你们父女俩好好聊聊,老夫就先离开了。” 林厌离对着墨黎鞠躬施礼。 “送先生。” 林兮风也站起身,冲墨黎拱了拱手。 送走墨黎,屋内只剩下两人,林兮风衣袖一拂将大门关上,将一只棋篓推到林厌离身前。 “会下棋么?” 林厌离双手将棋篓捧起,应道:“娘亲说父亲最会下棋,所以教过我,娘亲说她的棋道是父亲教她的。” 林兮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当年他教过江晚离下过棋,只是江晚离天生是臭棋篓子,怎么都教不会,后来就作罢了,没想到江晚离会以身教学,将棋道传授给林厌离。 第四百七十九章 敲定身份 二人对弈,屋内陷入寂静。 偌大的屋子中,只能听见落子的清脆和林厌离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林兮风手指停顿,抬头看向面前与江晚离如出一辙的少女,开口道:“你很紧张?” 林厌离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林兮风将手中的黑子放下,在林厌离惊愕的面容下,突然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父亲,你爷爷,如何?” 林厌离挑了下眉梢,开口道:“很好。” 一下子将天聊死,二人又陷入沉寂。 林兮风是性子孤冷,不喜欢说话。 林厌离则纯属是害怕自己穿帮,能少说就少说点。 二人对峙半晌,大眼瞪着小眼,最后还是林兮风先开口。 “我没有印象,我记忆中没有跟你娘亲一起的印象,给我一滴你的血。” 林兮风满脸纠结,显然对林厌离的身份很是在意。 “好。” 林厌离嘴唇微动,指尖凝聚一道剑气扎破食指指尖,挤出一滴鲜血于林兮风掌中。 林兮风单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很快一道金光显现,他将林厌离的血抛入光团中,随后划破自己手掌,将鲜血汇入其中。 很快,二人血液汇聚在一起,在灿烂的金光下,透着一丝绯红。 当初林韩之也施展过这个秘术,也是由这个秘术确定了林厌离的孙女身份,如今在林兮风手中施展起来,林厌离也为之捏了一把汗。 很快,二人的血液没有丝毫阻碍地融汇成一滴。 “融合了!” 林兮风满脸惊愕,扭头望向林厌离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 自家老父亲没有搞错,还真是他的种,通过林家秘法,他亲眼见证,没有差错。 “怎么会……” 林兮风瘫坐在软垫上。 “她每次找我都是喝酒,我们没有一起过……” “酒后乱性?” “我怎一点印象没有,记忆可以被清除,可是身体感受是忘不掉的,肌肤之亲怎可能一点感受没有。” “我当真是那始乱终弃之人,这么长时间竟是一点知觉都没有……” “此事一定是江晚离强上的!” 林厌离见林兮风如同陷入梦魇般呢喃自语,赶忙伸手拍了拍桌子,将他心神唤回。 “爹!” 林兮风抬头看向林厌离,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应了一声。 “嗯,我是爹!” 林厌离抖了抖嘴角。 没办法,全世界人都认定她是林兮风的女儿,这个爹,就是她不想认,也得硬着头皮认下。 林兮风认定了林厌离的身份,叹了口气道:“你今年十二岁,十二年前我在观海书院修书,也没见着她的身影,她是如何得手的?” 林厌离眼珠子转呀转,回答道:“我问过娘亲,她说是你主动的。” “我主动的?莫不是我修行出岔子了,当时神智被心魔占据了?” 林兮风大惊失色,连忙闭目念起心法口诀,灵气运转大周天、小周天,二十四转也未出现丝毫的迟滞。 他埋头低声道:“你娘说的或许是真的。” 林厌离眨了眨眼睛。 这是自个脑补完了,都不需要她来补充细节了? 这倒是省事了! 林兮风苦笑一声:“我得抽空去千魔宗与你娘亲见一面。” 林厌离一听,这还了得。 去了千魔宗不就啥都露馅了么! 不行,不能让林兮风去千魔宗。 林厌离耷拉下头,小脸挤了起来,有些伤心道:“娘亲她受了重伤,如今闭关养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关。”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知道。” “因何而伤?” “不知道。” 林兮风捏了捏眉心,他倒也魔怔了,这些东西江晚离怎么可能会让孩子知晓。 沉默了片刻,又问一句。 “千魔宗可缺疗伤丹药、灵植,我可以用君子的特权让观海书院帮忙搜寻。” 林眼泪揉了揉湿润的眼眶,摇了摇头,“爹,咱什么都不缺,若是娘亲出关,千魔宗的伯伯婶婶会用传讯飞剑告诉我。” “苦了你了。”林兮风脸上满是愧疚。 林厌离自觉演技还行,将眼角抹了抹,将一颗白子放入棋盘中。 “爹,咱们继续下棋!” …… 日暮黄昏,对烛枯坐。 二人对弈许久,终究是林兮风耐不住性子,将棋篓收了起来。 无他,只因为林厌离是个臭棋篓子。 饶是林兮风性子好,陪着林厌离下了几局,最后无奈在林厌离的要求下换作五子棋的玩法,一路玩到天黑。 林兮风透过窗户看了眼天色道:“日暮了,今日便在这宅子中住下吧。” “好,但是我晚上要去宫廷那边吃饭。”林厌离伸了个懒腰。 “这件事刚刚吟秋已经用心音告诉我了,有我在,你在金陵城中不用担心。” 林兮风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牌交到林厌离手中,轻声道:“这块玉牌相当于是云霖书院的一级学生,你可以凭它出入云霖书院,晚上就不让吟秋和徐沐跟你过去了。” “这样也好!” 林厌离点了点头,将玉牌悬挂在腰间。 想了一阵,她将腰上的紫皮酒葫芦取下,用袖中乾坤收入袖中的储物袋中。 毕竟是赴胭脂国皇帝的私宴,该有的形象还是要讲究一下的。 在隔壁厢房换了身华贵衣裳,林厌离顺手将墨黎送给她的那只步摇插在发髻上,朝镜子瞥去。 乖乖,哪里的小仙女下凡了。 然后拍拍脸颊,扭捏地转了转身子,恍然大悟,原来小仙女就是咱自己。 梳妆打扮好,林厌离走出厢房,此时秦琨羽正与吟秋切磋。 说是切磋,其实是一边倒的被吟秋按在地上摩擦,虽然秦琨羽如今体质已经有所改善,但面对吟秋这样的剑道天才,差距还是大了些,还需要多加磨炼。 想要填补其中的差距,需要付出万分努力。 林厌离见秦琨羽满脸疲惫,也懒得叫他,带着李竹酒和李裳一起离开云霖书院。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一位女子突然从天而降,拦住了林厌离几人的去路。 李竹酒抬眸看去,乐了,这不是那个被她欺负得很惨的那位女子剑修么。 女子剑修穿了一身便衣,但身上还带着少许的血气,看样子被李竹酒的剑招伤到的皮肉还没有完全长好,她双手拱了拱,规规矩矩地向三人施了一个福礼。 “陛下吩咐我在这儿等你们,请诸位随我来。” 第四百八十章 再临逸心斋 山黛远,月波长,暮云春影蘸潇湘。 四人身影在街道上拉长。 此时已是戌时(七点),金陵城的百姓已经饭饱食足,富贵老爷家的屋檐前已经挂起了灯笼。 深巷中偶尔传出几声狗吠,彰显夜晚降临。 金陵城的宵禁在亥时,这个时辰街上还能见到不少百姓出门逛夜市,在茶馆小摊吃饭后茶。 林厌离双手揣在袖中,享受这短暂的祥和。 似这般惬意的时光,再过半年,就要随风消散了。 随着女子剑修一起穿过人流,一路来到城东郊区的一处私宅前。 这是一座占地百亩的豪华庭院。 林厌离站在屋檐下,微微仰头,看着牌匾上的三字,读了出来。 “逸心斋。” 这是她第二次来这处地方了。 第一次是在赵郸的邀请下,来这里商议大荒凶兽的事宜,她在这里认识了赤阳道人,与赤阳道人结了善缘。 赤阳道人后来为了还她恩情,兵解是将自身的剑道传承送给了她,也由此开始,她打败了沈桥、陆少羽被林清玄选作新剑主。 同样的,她也在此处地方与鬼岐结了怨,远游途中遭到落凤山的追杀,最后她给西门无痕送飞剑,带着沐天城的人将落凤山的罗刹山搬去了千魔宗。 第二次踏入这处宅院,心里头倒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一路行走,宅院里头还是那么的清新脱俗。 穿过一片竹林,林厌离来到一处阁楼,站在长廊上隐约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甜味。 好香! 林厌离双眼一亮,飞步迈上阁楼楼梯,来到阁楼的二楼庭院。 庭院中,有一张圆桌,桌上摆放着各色点心,酒水,以及糕饼,还有一些花果之类的。 而在阴暗的左侧角落,站着一名男子,脸上带着一张青铜面具,瞧不清容貌。 最重要的是,这人身上的灵气波动在四境,这是一位元婴期修士。 女子剑修见到男子,朝前去拱了拱手,见男人颔首回礼,脸颊爬上一缕嫣红。 显然,她对这位元婴期修士,是心仪的。 林厌离视线在男人身上没有停留太长时间,跟着鼻尖萦绕的甜味在桌上转了几圈,最后锁定在一碗白色的羹汤上。 奶白色的汤水在翡色的汤盘中看起来晶莹剔透,宛若琼浆玉液,散发着阵阵异香。 嗅觉敏锐如林厌离都觉得浑身舒泰,忍不住吞咽口水。 “这种独特的甜味,这肯定出自百花洞天!” 林厌离信誓旦旦。 “小心吃多了甜,就吃不得苦了。” 李竹酒对甜味无感,找了个座位坐下,像是老大爷一般跷起二郎腿。 李裳面色稍显拘谨,趴在栏杆上,眺望着竹林。 很快,两道身影引得李裳的注意,他压低声音冲林厌离道:“人来了。” 果不其然,李裳说了不到十息时间,赵郸的身影便出现在阁楼拐角,跟着他一块来的是今日在朝廷上见过的那位上柱国大人。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身上穿的都是便衣。 林厌离率先抱拳拱了拱手,李竹酒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站在李裳身旁跟着林厌离一起微微弯了弯腰。 “今日是私宴,没有礼数,我们以朋友相称。” 赵郸微笑道。 主人已至,庭院中的侍女多了起来,她们怀抱托盘,将山珍海味端来桌上。 李竹酒目光炯炯,一双眼睛停留在一盘螃蟹上。 沐天城临近大荒,周围无海,对海中产物比较稀奇。 跟着林厌离一路行走山水,见过不少河蟹溪蟹,但跟成人脑袋那般大小的,还是头一回见到。 赵郸指着桌上的螃蟹笑道:“自打千魔宗的云栈浮桥向世人开放后,南北的特产流通方便了许多,金陵百姓,也能享到海边渔民的口福。” 林厌离看着螃蟹,轻叹一口气道:“这可不算什么口福,从海边送至金陵,即便是从云栈浮桥通行,也要半月时间。” “半月时间,就是用冰封冻起来,这冻了十来日的死蟹定然是没有活蟹滋味好的,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够在金陵城见到海边的活蟹。” 赵郸摇头道:“没想过,也不敢想。” 以前通行全靠马车,从金陵出发,走至最南边的夔州要耗费数月时间。 如今千魔宗开通了十方大山,设置了云栈浮桥,从金陵前往夔州便不用绕道儋州了,骑乘快马通行云栈浮桥,到达夔州只需十日时间,马车通行只需半月。 想再缩短时间,只有仙家才能办到。 林厌离抬起筷子,将一只大螃蟹夹到李竹酒面前,兴致满满道:“若是我说有一件凡物能大大缩短南北交通的时间,从金陵到夔州还能缩短一半的日程,赵郸,你感兴趣么?” 赵郸怔了一下,呼吸急促起来,有些焦急道:“林仙家,是不是千魔宗又研发出惠民的神物。” 林厌离会心一笑,将两只筷子搁在桌上,岔开些许距离,随后从袖中取出一只木雕,搁在两只筷子中央。 “此凡物名为火车,请容我慢慢同你道来……” 林厌离讲述完火车的原理和使用方法后,赵郸眼神炙热地盯着她,激动道:“若是胭脂国多几条这样的铁轨,多几辆火车,南北交互,东西交通,百姓相互来往,胭脂国当得须臾第一强国!” 林厌离见赵郸这么兴奋,随即泼下一碗凉水。 “赵郸,搭建铁轨的花销可不小,千魔宗可以帮忙建造铁轨和火车,但是所需的材料和开销还需要朝廷来出。” “啊,千魔宗不帮朕出这笔银子么?” “千魔宗又不是做慈善的,开放云栈浮桥已经仁至义尽,赵郸,你就不要奢望太多了。” 上柱国见林厌离一口一个赵郸,也是有些头疼。 虽说今日晚宴是私宴,说是以朋友相称,不用拘谨于礼数,但好歹也喊声“陛下”吧! 赵郸躺在椅子上想了许久,如今胭脂国国库虽然充足,但里头的灵石和银子都是为之后抵御凶兽准备的,看来这铁轨火车暂时只能深埋心中当作念想了。 “朕知道了,此事只能等凶手劫难过去后再说了。” 林厌离点了点头,回应道:“你若是想好了,便与我宗的欧阳长老联系。” “嗯。” 赵郸点了点头,目光深邃起来,偏头望向身旁的上柱国。 上柱国立马会意起身,走至李裳身前,抱拳施了个礼。 “武夫赵玄屹,今日见了小友后,自感手脚难耐,小友可敢我比试一场?” 第四百八十一章 御剑 正在扒饭的李裳微微扬起头颅,看了中年男人一眼后,又埋下头颅继续扒饭。 赵玄屹见李裳没有动静,再次抱拳道:“武夫赵玄屹,请小友指教。” 李裳抹了抹嘴巴,抬头望向林厌离,见林厌离点头后,他缓缓起身冲眼前男人拱了拱手。 “剑客李裳,请指教。” 二人一同下楼,来到一楼的庭院。 赵郸嘴角微翘,叫来十来位侍女将桌子移到栏杆前,打算一边吃饭一边看二人切磋。 李竹酒这个时候兴致很浓,纵身一跃坐在栏杆上,双腿随意交叠,笑嘻嘻盯着院中两人。 林厌离心神一直在奶白色汤水上,偷偷将那只汤盘扒拉在面前,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后,蹲着身子,从栏杆缝隙注视着李裳。 赵玄屹和李裳并排而立,他神情凝重地盯着李裳,沉声问道:“请赐教!” 话音刚落,只见他右腿猛然往前跨出一步,随即左腿横扫过来,攻击速度快得令人咋舌,几乎是瞬间便已经到了李裳面前。 李裳神色平静无比,不躲也不避,任由对方的腿鞭扫来,待那条长腿近到跟前时,他突然伸手抓住腿弯处。 “拦下了!” 赵郸面上闪过惊讶。 赵玄屹心有所料,将腿抽回后立马变招,裹挟真气的左腿一蹬,一股劲风扑向李裳面容。 庭院中的竹林窸窣作响,在劲风撼动下,所有竹子齐刷刷弯了腰杆,甚至有些纤细的竹子受不住风压,直接拦腰折断,发出“噼啪”声响。 李裳右手拎住剑匣,陡然一挥,将劲风拦下后,右手手掌拍在剑匣顶端,剑匣哗啦展开,一柄玄铁重剑跳出,稳稳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玄铁重剑剑身微震,荡漾出数丈涟漪,涟漪如波浪般朝四周扩散,撞击在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李裳握着剑柄,将玄铁重剑举起半空,挥剑一劈,一道由真气组成的剑气扑向赵玄屹肩头。 “好!” 赵郸忍不住夸赞一声,望向李裳的眼神中带着佩服。 小小年纪,在剑道上的造诣已经敌得过那些花甲岁数的老宗师了。 赵玄屹眼神认真,躲去这一剑后,伸手一拽,撕去身上衣袍后,露出健壮肌肉以及古铜色皮肤。 他大吼一声,整个人仿佛化为野兽,凶狠地扑向李裳。 赵玄屹练的是体术,习的是拳招,招招凶猛霸道,似乎不比阿离姐姐教他的撼龙拳差多少。 不过,他并没有以蛮力抵挡的打算,因为他是剑客。 李裳眼睛眯成一条线,灵活地避开赵玄屹的每一次扑杀,然后反守为攻,利用轻功,一记凌厉的剑招刺向赵玄屹肋下。 赵玄屹脸色微变,他看得出来李裳用的是无锋重剑,这一击若是落到实处,他今晚必然要断掉几根肋骨。 无奈,只好化攻为守,双拳交叠抵挡。 两相触碰,赵玄屹只觉双手被震得发麻,赶忙仰头道:“你这剑多少斤。” 李裳顿了一下,身子随着重剑在空中转了一圈,勉强停住身形后,木讷道:“一千斤。” 赵玄屹心神一震,据他所知,城中那位体气双修的张宗师单手最高也不过拎起八百斤重物。 这位李裳小友才多大年纪?一千斤,怎么看着还挺轻松的。 李裳面色淡然,将手中的玄铁重剑搁下,右手再次拍在剑匣,剑匣犹如孔雀开屏般散开。 赵玄屹大惊失色,少年那只剑匣中一共躺了四把剑,除去那柄银色的青锋,其余的都是重剑。 赵玄屹脑中浮现一个可怕的猜测,该不会几把剑都是一千斤的重剑吧! 李裳以真气作引,口中默念口诀,在赵玄屹震惊的眼神中,剑匣中的一柄重剑跳起,稳稳地悬浮在李裳身前。 “御剑,这可是仙家神通!” 赵郸双手紧紧抓着栏杆,身子整个前倾,角落那位四境大修眼疾手快,迅速抓住赵郸腰带,说不定赵郸会跌下楼。 李竹酒抱胸,身子挺拔,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好像在说,这技巧是我教的,快夸我! 四境大修深深看了李裳一眼,道:“这位少年所用的技巧很特别。” 林厌离见到这一幕,也有些惊讶,她看得出来李裳施展的是驭剑术,只是没想到李裳居然能够修炼到这一步。 李裳左手双指并起,操控重剑斩向赵玄屹。 赵玄屹连忙闪身退后,重剑从他鼻尖擦身而过,轰隆一声巨响传出,地面被斩裂,泥土飞溅,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赵玄屹脸上冷汗涔涔而下,如果不是他闪得快,恐怕就会被这把重剑斩中了,即使如此,依旧吓得他魂飞魄散,这要是挨了一下……不敢想象! 李裳将重剑收回,指尖在胸口一划,第二把重剑跳起,这把剑速度比第一把剑慢一些,气势却是沉稳许多,指尖朝前一点,粗钝剑锋在空中划出一条圆弧,重重劈下。 这一次,赵玄屹没有躲闪,双腿迈开,借用腰力挥拳一击,将重剑打飞了出去。 他眉头一皱,捏了捏拳头。 刚刚他承受的力道似乎只有两三百斤,莫非,只有最初的那柄剑是一千斤? 李裳见那把重剑被打入竹林中,也不着急去取,随即用真气牵引出第三柄剑,而这柄剑速度更慢。 这样一来,赵玄屹心里头明白了。 这几把重剑的重量各不相同,之前最快的那把重量最轻,随着重量增加,御剑的速度也随之减慢,甚至是真气提不起来。 想到这,赵玄屹望向李裳脚旁那柄千斤重剑。 毕竟还属于凡人的范畴,真气有限,提不起来也属正常。 赵玄屹脚步一踏,飞身向前,大手一拍,将那把重剑拍落地下,身子微微摇晃,闪到李裳面前,一记铁山靠,将少年推飞数米远。 李裳勉强稳住身形,揉着生疼的腹部,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这位上柱国大人经验老到,很快便察觉到他御剑的短板,不过……还是太轻敌了。 赵玄屹气血翻滚,气势暴涨,正打算贴身将优势扩大时,眼前闪过一抹银光。 “竦!” 清脆的声响让赵玄屹愣神片刻,微微低头,竟是有一柄三尺青锋抵在他的脖间。 剑气森森,冰凉刺骨,一条血痕自脖子处拉长,一直延伸至他的左拳。 这一剑,竟是快得他连疼痛都没有感觉到。 李裳右手虚抓一把,散落在四周的几把长剑利落归匣。 他双手抱拳拱了拱手,面色平淡道:“承让。” 第四百八十二章 招揽 赵玄屹呼出一口浊气,从袖中取出一只瓷瓶,取出一颗丹药服下后,冲李裳抱了抱拳。 “甘拜下风。” 他幼时意外服用了一株灵植,修出了一口真气,妙宗皇帝见他有此机缘,便让他跟着一位宫廷供奉修行。 苦修数十载,终于在胭脂国的武道上有了些虚名,没想到今日叫一个少年郎比下去了。 一位女子抱着一捧丝绢向前,轻轻为赵玄屹擦拭身上鲜血,举手投足十分细心,看来是这位上柱国大人的红颜知己。 李裳将剑匣重新背起,靠在栏杆上默默平复着体内激荡的真气。 赵玄屹并不弱,一双拳头很是沉重,若不是他最后用银川飞剑取了巧,他后面会打得很艰难。 李裳暗暗攥紧了拳头,他的修行还不够,还需要加倍努力。 二人返回二楼。 赵郸坐在栏杆前,同林厌离说着话,瞧见李裳的身影后,忍不住称赞道:“李裳小兄弟真是少年英才,让人钦佩。” “陛下谬赞了。”李裳谦逊地回礼。 赵玄屹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位李裳小兄弟不卑不亢,行为举止很有礼数,不像某个一口一个赵郸叫唤着的小姑娘。 赵郸视线投向赵玄屹,开口:“皇叔可有受伤?” “李裳小兄弟留手了,只是皮肉伤。” “晚上我遣人送瓶金疮药过去吗,是丹霞宗送来的,之前皇后用过,效果很好。” “谢陛下。”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勾起了嘴角。 饭饱食足,林厌离没想在逸心斋多待,拒绝了赵郸在此地留宿的提议。 赵郸也不勉强她,命侍女备好马车,亲自护送林厌离返回观海书院。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行走在空旷大街上。 此时已经将近宵禁,街上已经只有零零散散几人,在路过一处拐角时,林厌离碰到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谈论事情的江湖中人。 他们大部分穿着青色劲装,腰悬长刀,也有几名锦衣华袍的青年后生,朝气蓬勃,都是从天南地北来此处闯荡的年轻俊杰。 少年应有鸿鹄志,当骑骏马踏平川。 赵郸拉开些许窗帘透过缝隙望了眼街头,忍不住感叹道:“君不见长松卧壑困风霜,时来屹立扶明堂!都是胭脂国的大好青年。” 坐在赵郸前头的一位老太监笑着回应道:“这个时辰还在外头,都是酒混子,以下臣看,只有云霖书院那些才俊当得起这句诗。” 赵郸指了指老太监,笑着冲赵玄屹道:“这老家伙又来讨朕的骂了。” 赵玄屹面色不改,板起脸训斥一声道:“刘公公,这些青年才俊都是胭脂国的栋梁之材!” “哎哟,咱家没有读过什么书,是咱家没有眼力,陛下恕罪、上柱国大人恕罪!”老太监颇为夸张的匍匐下身,冲二人拜了拜。 赵郸挥了挥衣袖道:“你这老家伙就会找机会给自己身上抹黑。” 老太监仰起头,有些委屈道:“咱家今日听到陛下抓了那么多大臣,下臣的脖子就一直凉飕飕的,生怕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毕竟下臣以前也收过秦家的银两。” “你收的那点银两都是朕在支取,这么说朕是跟你同流合污了?” “陛下错了,臣收的那点银子不知何时掉了,然后机缘巧合的被陛下捡着了,陛下无罪,罪在于臣。” 赵郸无奈笑了笑,道:“老东西一套又一套的,去前头马车将李裳小友请来,朕有些话要同他说。” 老太监立马起身,跳下马车后,快步走至前头马车,撩开门帘,冲车厢内的三人施了个礼。 “李裳,陛下有请!” 李裳坐在侧边,眼睛眨一眨,满是不解和迷惑,他伸手指了指自己,问道:“陛下请的是我?不是阿离姐姐?” “陛下原话是请您过去一趟,他想和你说说话。” 李裳挠了挠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去吧,说不定是很重要的事。”林厌离双手揣在袖中,脸上是微笑。 “哦。”李裳应了一声,跟着老太监一起下了马车。 李竹酒从窗户望过去,有些急道:“小厌离,他们这是想招揽李裳!” “嗯。”林厌离面色转而平淡,“我知道。” “那你怎么还让他去?” “你觉得李裳有这么容易被拉拢么?” 李竹酒想了想,摇了摇头。 一路来,李裳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 听话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若是现在林厌离吩咐他刺杀赵郸,现在后方马车中的赵郸已经身首异处。 林厌离叹了一口气,以她的神志监听赵郸与李裳的对话很简单,但她不会这么去做。 李裳不是她的所有物,也不是她的附庸,少年终有一日长大。 他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金陵花。 闭目休憩,等马车行驶到桃林,李裳才返回车厢中。 少年心事重重地盯着窗外的树木,眉宇间似有忧愁。 李竹酒将双腿拢入怀中,双眸如炬,开口:“李裳,那个皇帝招揽你了?” 李裳没有否认地点了点头。 “你是如何想的?” “我拒绝了,但是陛下给了我三日时间考虑……” 李竹酒将额前垂下的青丝拨拢至耳后,愤愤道:“李裳,你要是跑掉了,我一定会揍你的!” 李裳看了眼林厌离,见她垂眸靠在车厢的墙壁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回了声。 “嗯,竹酒姐姐,我不会离开的。” 月色清冷,此时云霖书院的屋檐下挂起了两只大灯笼。 灯笼的光芒照亮周围,却驱散不了夜里的寒冷,寒风吹得人瑟瑟颤栗。 林兮风立在书院门前,一身月白色外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林厌离跳下马车,看着门前男子,眼中有些惊讶。 林兮风这是在等她? 走向前,本打算给林兮风行个礼,却见林兮风从袖中取出一件褙子。 “夜间清冷。” 一如既往的少话。 林厌离眯着眼睛笑着将褙子穿好,爽朗道:“爹辛苦了!” 林兮风欲言又止,看见赵郸从马车上走下,拱手而立,向这位凡人君主微微躬了躬身子。 赵郸和赵玄屹走向前,规规矩矩拱手。 “见过林君子。” 林兮风颔首点头,开口道:“今夜麻烦你们了。” 赵郸单手负在身后,右手轻轻摇晃道:“是朕麻烦了君子。” 他的言辞之间十分小心,一来对林兮风君子身份的尊重,二来将姿态放低,将观海书院捧高,表示对观海书院不留余地为胭脂国操办事务的感谢。 第四百八十三章 逆天而行 林兮风似是想起什么开口道:“陛下今日捉拿的那一批大臣中确实有一些真材实料之人,若是他们与秦家的勾结不深,陛下可以从宽处理,让他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戴罪立功。” 赵郸眉头微微皱起,抬手指向北方道:“林君子,可是北边撑不住了?” 林兮风点了点头,将一枚玉简递到赵郸手中道:“百人之战结束了,最后一批沐天城修士打算南下了,那些活下来的沐天城大修会来胭脂国守金陵城防线。” 林厌离和李竹酒同时仰起头颅。 林兮风抬手揉了揉林厌离的头,温声道:“顾玄北和陈墨水都没事,这次带领沐天城修士南下胭脂国的领头人是李粿和白清。” 李竹酒松了一口气。 林厌离微微皱眉道:“白清和李粿都走了,沐天城还怎么守?” 林兮风叹了口气。 “刘观、徐武奴不打算走,三清门的叶檬道友打算在沐天城兵解散道,白马寺的普惠高僧准备圆寂,除开百人之战中战死的大修,沐天城那些老修士都不打算南下。” 林厌离摇了摇头,她认识的老修士很多,那些人性格大多古怪,可与他们混熟后,那些老修士便会将你视为亲人,拉着你嘘寒问暖,时常说着年轻时候的荒唐往事。 现在这些老修士都不打算南下,心里头难免失落。 李竹酒耷拉着脑袋,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并未让泪珠子掉下。 林兮风又抬手揉了揉李竹酒的脑袋,“观海书院做了很多布置,你们返回故乡的那天不会太远。” 李竹酒望了林厌离一眼,林厌离向她投去安心的微笑。 待她入大修境界之日,便是沐天城修士归乡之时。 ...... 沐天城,白雪簌簌如鹅毛飘絮。 林清玄坐在城头角落,看着天上鹅毛落在自己的手心,冲远处悬浮在半空中的孔古笑道:“今年似乎比以往要冷一些,大荒还能撑几个月?” 孔古负手而立,任由雪花落于肩头,他仰头看了眼天幕,大荒的那一缕劫气已经蔓延至沐天城外。 两处地界的天空以沐天城为界,一方生机勃勃,一方死气沉沉,死气疯狂吞噬着生机,交汇之处透着一股紫色的诡异。 孔古叹了一口气道:“天意如此,你们阻拦天意又是何苦呢?” 林清玄缓缓起身,走至城头,看着城下的千里连营,淡淡道:“逆天而行!” 城头上寥寥数人,在这纵横万里长的城头,屹立挺直的修士无不是暮气沉沉、白发苍苍,更有甚者只能勉强靠着城墙,强行撑起自己丹田中那一口纯净真元。 这些人大多都是沐天城的老修士,已经在这世上活了数千岁数。 “徐家的小子为何不跟那些年轻后生一起南下去胭脂国?非要跟我们这些老家伙一起死在沐天城?” 一位老剑修坐在女墙上,冲身旁一位中年男人道。 中年男人只有一只眼睛,面上一条伤疤从额头一直到下巴,显得十分狰狞,他哼笑一声道:“我一直担心我家那口子在南极礁州受欺负,前些日子老婆子给我写信说我家徐沐考上了观海书院,嘿,这丫头,藏着掖着还真没发现她是个读书的料,然后就不担心了。” “我家徐沐现在是观海书院的学生,未来说不定是书院的夫子,往大胆去想,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成为女君子嘞。” 老剑仙羡慕道:“你家两个丫头都有出息,可羡煞了我这老鳏夫。” 徐武奴拍了拍城墙道:“前辈去了九幽,会与夫人相见的。” “你小子这是盼着老子死啊!” “前辈还是悠着点吧,切莫叫那帮畜生将元神打散了,不然九幽都去不得喽!” 老剑修抬头望天,看着两方天地交界处的嫣紫,不由叹道:“时辰很快就要到了,到时候跟在老夫身后倾力出剑!” 徐武奴微仰头颅,沐天城外,高空之上,十个大小不一的王座一字排开。 当头的那位女子,慵懒地坐在王座上,一袭淡青色丝织长袍随风摆动,双眸紧闭,周遭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势。 她依旧在把玩着那只青玉簪,漫不经心,宛如神祇般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她的右侧站着一名少女,她穿着粉色绣牡丹裙裳,乌发如云,容颜娇美。 徐武奴搓了搓手道:“这位王座第一,白泽搜山图上并未记录本名,既然坐得第一的位置,想来比起其他九个要强上许多,前辈待会儿可有兴趣向这位王座第一问剑?” 老剑仙看了眼那位青裙女子,缓缓从剑鞘中拔出长剑,爽朗笑道:“她从出现开始就从未动手过,老夫对她也很感兴趣,不知她是不是剑修。” 徐武奴摇了摇头道:“你看她手中把玩的那支青玉簪,灵气不菲,应该是她常用的灵宝,我想她应该是一位术法大修。” “术法大修啊!”老剑修感慨一声,抬头望向角楼上的花冠老人,“她若动手的话,不知道刘观能不能接下来。” 随着大荒阵营中传来一阵角号声,坐在王座第七位的鬼车率先起身,一个巨大山峦拔地而起,带着他的王座一起屹立于天幕顶端。 他从袖中取出一只灰色的旗幡,插在山巅,抬指冲向沐天城。 “众生皆苦,唯有自渡,诸位神通各显,顺天而行!” 鬼车一声令下,纵横千里营地的大荒凶兽如同潮水般,涌来沐天城下。 城头仙家神通各显,气势并不输人。 孔古迈步来到沐天城城头,取来酒壶一只,坐在林清玄身前。 “醉画仙,这是你们城中剑仙给我带的,偌大的沐天城,不是都跟你一样迂腐,还是有识时务的人。” 林清玄并不生气,从储物袋中取出两只酒盏,将其中一只丢到孔古身前。 “人各有志,他为他的青天大道,我为我的心中正剑,都没有错,错在天道!” 孔古倒酒,二人安心坐在城头角落,管他城外打得昏天暗地,管他四野狼烟滚滚,唯有酒盏烈酒,方释他们万年愁苦。 到了他们这种境界,世间万物都看通透了。 林清玄将手中酒盏一投,一道剑气组成的城墙凭空浮现。 随后,手中长剑出鞘,倾力一斩。 原本融合交汇的天道气运,在这一刻瞬间消融,一道金光将两处地界的气运分割开,让大荒的劫气再前进不的半分。 天上离得近的几个化形大妖面上显露出不同的惊惧,鬼车坐在山峦上,高喝一声道:“林清玄,你非要逆天而行!” 林清玄冷笑一声,“大荒再等三个月的功夫!” 说完,随孔古一起踏风而去。 这一日,枯坐城头万年之久的林清玄踏出了沐天城。 这一日,为大荒气运费尽心思的孔古由着林清玄斩出开天一剑。 在无数道目光中,这两位活了万年之久的大修,登天而去,消失在茫茫云雾中…… 第四百八十四章 买酒 翌日清晨,李裳早早地候在林厌离的门外,等林厌离梳洗打扮好,跟着她一起踏出了云霖书院。 今日一同出门,目的有二。 一为买酒,二为访友。 金陵城是胭脂国国都,川陵州最大的都城,关内最富饶之地。 此地南北通行,可见形形色色之人,官吏差使、商贾豪绅、平凡百姓,有求学的学子,亦有游历的武者和江湖术士,繁华程度丝毫不输给一些仙家关隘。 林厌离一袭青衣,身后披着一件雪白狐裘,一路沿街行走,引得不少路上行人侧目观望。 当然,其中不乏一些对林厌离怀揣着龌龊想法的年轻公子哥,碍于林厌离身边背着剑匣的李裳,没敢贸然靠近! 再看少女腰间挂着的令牌。 云霖书院! 这就彻底打消了心中的念想。 这怕是观海书院来的仙家,惹不得,招惹不起。 林厌离对这些目光并不在意,在一家酒铺中同掌柜的讨价还价一番,以一个自己认为极其公道的价格,买下了一批烈酒。 “姑娘杀价可真厉害,咱卖你这批酒都亏本了。”掌柜抱怨一声,收下了银子,转身去仓库取酒。 李裳看着掌柜离去的身影,忍不住道:“阿离姐姐,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林厌离听到这话,小手从袖中抽了出来,轻轻敲了敲李裳的脑袋道:“人家说的你就信了?人家要是亏本,早就急了,才不会将酒卖给咱们,他这副模样显然是嫌咱们不大气,他们赚得不多。” 李裳沉思了一阵,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很快,酒铺掌柜将酒水取来,忍不住又抱怨一句道:“小客人,您这可得多给我一两银子,这些酒坛子上上下下的,可叫我们的伙计累坏了......” “好说,好说。”林厌离眯着眉眼笑道。 商人逐利,酒铺掌柜说的话,之前在其他酒铺也听过不少。 不过这几十个酒坛子从仓库搬来确实要耗费一番力气,多给个一两银子当作辛苦钱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掌柜见林厌离爽快给钱,满肚子牢骚也消失了,将一份清单交到林厌离手中,道:“小客人你点点,一共三十六坛酒水,按您吩咐的分成了两份。” 林厌离围着转了一圈,用鼻子嗅了嗅,确认掌柜没有拿便宜酒骗人,衣袖一挥,将这些酒坛收入储物袋中。 酒铺中的小厮见到这一幕,纷纷惊奇,匍匐下身子冲林厌离拜了拜,口中不停呢喃着“仙家保佑”、“仙家避凶化吉”这样的话语。 酒铺掌柜朝林厌离推了推手,谄媚道:“原来是仙家到访本店,荣幸之至,按照本店的规矩,仙家是可以打八折的。” “老孙啊,刚刚仙家付了多少银两,快些算好,将多出的银两还给仙家。” 掌柜呼喊的人是酒铺中的账房,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将多余的银两送到林厌离手中道:“这是仙家多付的银子,您清点一下收好。” 林厌离看着手心中的钱袋子,瞥了一眼后,收入袖中。 她本以为自己付的银子已经是最低的公道价格,没想到还能更低。 这些商人,一个个精明得可怕! 离开酒铺,林厌离和李裳去了一家裁缝店买了两匹布,随后一同来到某处古朴巷子。 巷子中许多老人坐在板凳上晒太阳,对于林厌离的到来有些奇怪。 他们在这条巷子居住多年,里面的居民大多是清苦人家,林厌离身上的穿着打扮与他们这些人截然不同,让人难免多看一眼。 几位老者窃窃私语。 “咱们巷子中有这样的丫头么?” “我看是咱们巷子哪个臭小子得了有钱家小姐的芳心,这是来这儿找他来了!” “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子,要真的娶了有钱人家的小姐,那真给咱们巷子长脸!” 李裳攥了攥拳头,贴在林厌离耳旁道:“阿离姐姐,这些人嚼舌根真讨厌。” 林厌离无奈笑笑,压低声音道:“人就是这样,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毕竟一大把年纪了,总不能与人家理论吧,万一将他们气死了,他们家人说不准还要讹你一笔银子。” “充耳不闻,眼不见为净,没必要与他们这些人生气。” 李裳点了点头,但还是冲那些来着瞪了一眼。 “哟呵,你瞧那小姐家的奴仆,还瞪我嘞。” “哼哼,等到咱家巷子的小子当了家主,非叫这小子跪在地上挨上三十大板......” 林厌离带着李裳径直走到巷尾,在巷尾尽头,一扇紧闭的朱漆大门前站定。 伸手叩了叩门扉。 片刻,吱嘎一声,大门被打开。 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站立门内,目光犀利如鹰隼般审视着林厌离和李裳。 “你们找谁?” 林厌离笑道:“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位叫做王铭惜的男孩在这里做学徒?” 魁梧男人点了点头,伸手冲院子里头指了指。 在院子角落,有一位身着粗布衫的少年,正卖力地用木刨给一段树干剥皮。 “铭惜!” 李裳率先进入院子,冲角落少年呼了一声。 少年听见声音,木讷地向门口望去,看清门口处的身影后,他抖的一下站起身子。 “李裳,还有阿离姐姐!” 少年嘴巴张开,有点儿不敢相信,他用脏兮兮的手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人身份后,飞步来到林厌离身前。 “你们来金陵啦!” 这时,房子中正在给木头雕刻花纹的老师傅传来斥责,“阿力,你在做什么,这一批货后日就要交了,你想让老夫背上不守信用的骂名么?” 阿力冲少年笑了一声道:“你们好好说说话吧。” “阿力叔,谢了!”王铭惜点了点头。 三人来到院子中的杏花树下。 王铭惜飞快去房子里头搬来三把座椅,随后将脏兮兮的小手在身上擦了擦,有些不好意思道:“有点儿简陋。” 林厌离并不在意,头颅微微转动,打量了一遍周围环境。 “这里的人待你如何?” 王铭惜看了眼远处的房子,压低声音道:“大家对我都挺好的,就是师父很严厉,做工做得不好会挨骂,有时候犯错了会挨打,不过师娘每次都会护着我!” 第四百八十五章 打架 林厌离面色平淡,冲远处的老者望了一眼。 “严师出高徒,做错了事一定要谨记教训,下次不犯同样的错误,等你的手艺提高了,挨骂的次数一定会减少。” 王铭惜认真听完点了点头。 这时屋内有少女端着茶壶走出,远远地瞧见王铭惜的身影,笑着跑来。 “惜铭哥哥,你一定渴了吧,喝点茶水再做工吧!” 少女一身粉色棉服,梳着两个马尾辫,模样清秀乖巧,端着茶水来到王铭惜身前,才发现他的身旁还有两道身影。 “这两位是?”少女有些疑惑道, 王铭惜拍了拍腿上的灰尘站起身子,伸出右手朝向林厌离,“菁菁,这是阿离姐姐,是我的恩人。” 随后又摊手朝向李裳。 “这是我的好友李裳。” 说完后,王铭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师父的孙女,叫做杨箐,平时我们以名字称呼。” 林厌离看着面前两人,拍了拍屁股,站起身子将少女手中的茶壶接下,爽朗道:“你好,我是林厌离,是他的阿离姐姐,不是亲的。” “你好,李裳,你好,阿离姐姐。” 少女杨箐也礼貌地回应。 林厌离感受到少女轻微的敌意,心中笑笑,并不在意。 毕竟心中怀有心思的少女,占有欲是很强的。 杨箐给林厌离、李裳、王铭惜分别倒了一杯茶水。 “你们聊,我去给其他人倒茶。” 少女拎着茶壶跑远,又突然顿步回首,冲王铭惜笑道:“铭惜哥哥,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想听你们以前的故事,就这么说定了。” 林厌离听见这话,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 少女怀春呢!她懂! 王铭惜却是脸色通红,连忙摆手。 杨箐看懂他的表情,抿嘴偷偷一笑,匆匆走远。 王铭惜低着脑袋坐下,不知怎的心跳得厉害,他平常时候不是这样的,可能是今日阿离姐姐来了,心底的东西被外人知晓了,有些难以说明的羞涩...... 林厌离打量着王铭惜的侧颜,脸蛋虽然脏兮兮的,但从脸颊的轮廓和眉眼看得出,他未来必然是一位俊俏男子。 沐天城的孩子没有差的! 林厌离心中正上演一场青梅竹马的好戏时,李裳突然站起身子,将背后的剑匣放了下来。 “王铭惜,你现在还有在练拳吗?” 王铭惜神情一滞,低声道:“有在练,但都是偷偷练的。” 李裳撩开袖子,摆出一个拳桩,面色严肃道:“让我看看你练到哪一步了!” 林厌离轻笑道:“你们二人好不容易见面,一见面就要打架吗?” “我知道了。” 王铭惜脱去外袍,撩开袖子露出双臂肌肉。 林厌离坐在树下,看着对峙的二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二人扎起拳桩,所摆姿势是林厌离教给他们的撼龙拳。 李裳如今已经是伪修士,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淡淡的威压,气势比王铭惜高出太多。 王铭惜面色一沉,声音沙哑道:“你已经高出我们这么多了!” 李裳没有说话,五步走拳上去,一脚踹向王铭惜的胸口,后者急忙闪躲过去,一招扫堂腿朝李裳踢去。 李裳冷哼一声,单掌抵挡住王铭惜的脚力,借力跃起,反手抓住王铭惜的肩膀,用力一拧,后者闷哼一声跪在地上,扭身一个翻转,抬拳打在李裳的脸上,留下一片淤紫。 林厌离身子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起身。 李裳并没有动用丹田中的真气,但这仍然不是一场公平公正的对决。 一年时间的远游,看过了诸多山水,背负千斤的李裳,已经站在了凡人的云端,王铭惜无论如何都胜不过李裳。 “哼,我想打你很久了,真以为我的心胸有那么宽阔,对你以前对我做的事情不计较?” “呵呵,我也没想你原谅我,不过你可真伟大啊,以为像仙家那样对我们施舍小恩,就认为我们会对你感激涕零?” 二人相互嘲讽,动静慢慢大了起来。 院子中做工的小厮见两人扭打一团,赶忙向前来拉二人手臂,发现二人的力气莫名的大,一时竟然无法将二人分开。 王铭惜朝地上吐了一口带血唾沫,手中拳头挥打在李裳额头上,将他打退数步,骂道:“李裳,我看你是忘记自己是谁了,仙家赐下的恩惠,我还得起,你还得起么,什么不接受仙家的施舍,我觉得你已经在仙家的施舍中溺死了,不要忘记自己曾经发过的誓!” 李裳猛地怔住,抬手抹了一把脸,有些无奈道:“你下手可真狠啊!看来你平时没有懈怠。” “不用点力气怎么打得醒你。”王铭惜摸了摸脸颊,抽吸一口凉气,李裳下手也不轻,一拳头打松了他两颗牙。 李裳扭头看了林厌离一眼,埋下头:“现在的我,这辈子都还不起了。” 王铭惜面色认真道:“那就不要再给人家添麻烦,你寄回的信都被李系仙当做瑰宝般藏着,她一直在等你和她一起开一家最大的武馆!” 少女杨箐听闻李裳和王铭惜打了起来,赶忙从屋子里头跑出来,看见王铭惜脸颊肿得跟猪头一样,跑去伙房抄来一根烧火棍,站在王铭惜身旁,给他撑腰造势。 林厌离见到这一幕,安心地笑了笑。 少年之间有矛盾该如何? 能说理便说理,若是双方都占了理,那就打一架,打一架矛盾就没了。 二人冷静下来,少女杨箐开始说教。 “你们都是好朋友,好朋友怎么可以打架。” “下次不准这样子了,打架伤了身子多疼啊。” “两人相互道个歉,这事就散过去了,以后也不要提,会愧疚!” 说完这些,杨箐提着烧火棍对上林厌离,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只是她长相稚嫩,看起来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反而显得可爱。 “你就在旁边看着,为啥不劝架,你真是惜铭哥哥的姐姐么?” 林厌离哭笑不得,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双手捂耳,装作听不见的样子。 李裳揉了揉发青的脸颊,从剑匣中取出一个小包袱递到王铭惜手中。 “这是我在街上买的,不要嫌弃。” 王铭惜接过包袱,里头是一双野猪皮制成的手套,样式有些大,能用很长时间。 王铭惜试着穿戴一下,随手挂在树梢上,打趣道:“东西不错,我收下了!” 李裳颔首点了点头:“我还要去李系仙那里,就不在你这里多待了。” “好,我送你!” ...... 第四百八十六章 系仙姑娘 一路出了宅院。 李裳走在前头。 林厌离跟在后头,她看着李裳的背影微微出神。 她本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张了张口,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当时她为了让李裳理所应当的接受自己的帮助,将“恩施”改为了“借”,现在李裳成长了,心智开始成熟了,最开始的那一套说辞对他已经没用了。 “你瞧瞧,小姐的那个奴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看就是做错了事,让小姐教训了!” “欸,小姐是尊贵身躯,怎么可能亲手打人,我看是这奴仆狗眼看人低,让咱们巷子的泥小子教训了!” “有可能,说不准这小子也喜欢小姐,最后敌不过咱们巷子的小子,恼羞成怒了......” 巷子中依旧是嚼舌根的老头老太,只是这一次李裳没有太多反应,兴许是刚刚打架打累了,又或现在心中在想事情,没有在意这些老人们的说辞。 林厌离双手揣在袖中,冷冷瞪了一眼。 “哎,你们瞅瞅,这小妮子还瞪老子!” “等她嫁到咱们巷子,咱们非得给她一个下马威。” 林厌离无奈了,总有糊涂老头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这些老头又坏又蠢,斤斤计较反而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任由老头口吐芬芳,一概左耳进右耳出,全当听个乐子。 出了巷子,林厌离和李裳便直奔城西。 温晴给李系仙寻得落脚地是一家绣坊,位于城西最繁华处,周围住满了达官显贵,绣工之精美,远近闻名。 这绣坊是一个女掌柜,是温晴的一位远房后辈,虽然是凡人,但二人经常书信来往,关系还不错。 绣坊门前人流涌动,大部分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仆人,个个衣着华丽、打扮精致,与外头穿粗布衫的平头百姓差别极大。 林厌离站在人流中,仰头望了眼屋檐下的牌匾。 那是一副装裱起来的墨宝,上头盖着皇帝大印,显然是陛下洪恩,赐下的亲笔真迹。 “绣仙阁。” 名字取得倒是大气。 林厌离唇角勾勾,迈入楼中,很快便有丫鬟端着茶水走出,冲林厌离和李裳福了福身子,问道:“客人是来预订衣裳,还是已经预订好了今日来取?” 林厌离端过茶水,抿了一口道:“我们是南边来的,今天来找李系仙,不知道她是否有空。” “姑娘稍等。”丫鬟愣了一下,匆匆退去。 很快一位银发苍苍的老妇人现身,来到林厌离身前,躬了躬身子问道:“姑娘是南边哪儿的?” “孤云山。” 老妇人恍然,应声回答道:“今日系仙姑娘休沐,她现在跟主子一起在后厢房,碧玉,带两位去系仙姑娘那里,跟主子说是孤云山来的贵客。” 一位身着素色袄子,外披翠色云纹披帛的少女来到身前,做出邀请姿势道:“小姐、公子,请随我来。” 林厌离点点头,跟着碧玉走向后厢房。 碧玉领着二人拐进一间小院。 院内种植着几颗梅树,花香四溢,有几个少女坐在院中叽叽喳喳闲聊,说着一些女子间的悄悄话。 内容多是哪家公子如何风流倜傥,哪位千金貌若天仙,哪个书生白净俊俏...... “真是羡慕死了,这才刚过完元宵,就有三个媒婆来给李系仙说亲,今日儿又来一个,听说是红林街卢老爷请来的媒婆,给他家的小公子说亲呢!” “那天卢家的小公子跟着奴仆一起来绣仙阁取衣裳,刚巧撞见李系仙在浣发,就一见钟情了,回去后茶不思饭不想,整日闹着要娶李系仙为妻,卢老爷和卢夫人都愁死了,特意请了媒婆来说媒。” “真羡慕,李系仙要是嫁去了卢家,便是乌鸡登上枝头变成了凤凰,以后咱们见到她,还要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声卢夫人呢!” “谁叫我们没有跟人家一样长了一张狐媚的脸呢......” 一群姑娘唉声叹气。 林厌离伸手从枝头摘下一朵梅花嗅了嗅,花香充盈鼻腔,冲淡了这股柠檬酸味。 走过院子,来到一处平坦楼房,这里有许多房间,应该是绣仙阁绣娘的居住场所。 “李姑娘住在西厢的十二号房间,请随我来。” 碧玉摆了摆手,带着林厌离和李裳径直来到第二排楼房。 林厌离投去视线,看见房门外挂着一个木牌,上头写着“拾贰”。 三人走近,听见房中传出一些声音。 “温姑姑,我真的是带着诚意来的,那卢家是做生意的,家财万贯,看中李姑娘是她的福气。” “李姑娘嫁到卢家后,那就是正妻,将来卢老爷百天后,小少爷是能分去一半家产的,乌鸡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了不多见!” 林厌离眉头微微一皱,伸手拉住李裳和碧玉,让二人不要急着进去。 她将门推开一些,从门缝望向屋内。 屋子里头十分简洁,除了床铺,屏风和梳妆台外并无其它东西。 屋子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位身披狐裘的雍容贵妇,四十多岁年纪,保养得宜,皮肤白皙,比同龄人更加富态,举手投足间透露着高雅的韵味,看上去颇有大户人家夫人的派头。 她呷了一口茶水,淡漠抬头道:“我可听说卢家的小公子喜欢逛青楼,还喜欢去城外的赌庄赌钱,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你让我将系仙交给这样的人?” 媒婆讪笑道:“改啦,卢公子已经改啦,自打上次见了李姑娘一面,他就下定决心改邪归正了,这不,已经有两月没去青楼了。” “人总有犯错误的时候,咱们总得给人家改过的机会不是?” 美妇人淡然地将茶碗搁置在梳妆台上,轻唤一声:“系仙,你过来。” “嗯。” 林厌离透着门缝望去,一位白裙女子出现在眼眸中。 白裙女子年龄约莫在十四五岁,秀发盘成精致的髻,鬓间斜插一支桃木簪,额间坠下两枚珠花,垂至纤细腰肢处。 她身量高挑,柳腰纤细如杨柳,一袭白纱轻薄似蝉翼般罩在身上,隐约能够窥探到曼妙身材,腰间悬挂着一条浅粉色绸缎带,系成蝴蝶结,一步一步行走间,飘逸的丝绦晃晃悠悠地荡漾着。 林厌离瞠目结舌,乖乖,这是李系仙? 女大十八变,这才过了多久! 王铭惜变壮实了,李系仙变漂亮了,再看李裳,依旧是一副瘦削模样。 难道是凡尘的油盐比较养人? 第四百八十七章 心仪 李系仙从屏风后头走出,姣姣身姿让媒婆双眼不由一亮。 好一个美人坯子,难怪那位卢公子见后念念不忘。 就这身段模样,就是选作秀女送去宫廷中,皇帝陛下说不准都为之倾心。 “李姑娘,这卢家的少爷可是为了你吃了大苦头,这份恒心天地可鉴,你去了卢家,肯定不会受苦。” 媒婆笑盈盈道。 李系仙来到美妇人身旁,福了福身子,并没有说话。 媒婆见李系仙无动于衷,立马鼓劲道:“这卢公子,身材、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一位极其风雅的人物,只要您点个头,老婆子这就请算命先生定个良辰吉日。” 雍容妇人偏头看向李系仙,轻声道:“系仙丫头,你觉得如何?” 李系仙摇了摇头道:“姑姑,让这位婆婆回去吧。” 媒婆一听,急了,赶忙道:“温姑姑,你可得劝劝李姑娘,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错过了就没了。” “我不喜欢去过青楼的男人。” “卢公子已经改了,他现在为了你可是守身数月了!” “更不喜欢去赌庄的男人。” “戒啦,戒啦,老婆子向姑娘您保证!” 李系仙双目炯炯,十分认真道:“那他打得过熊么?” 媒婆愣了一下。 李系仙从梳妆台上拿起一只茶杯,攥在手中,稍稍用力,瓷器茶杯竟是被她捏作一团齑粉。 媒婆震惊了。 我的天,李姑娘这手劲…… 媒婆硬着头皮道。“卢公子善射,曾经搭弓射死过老虎,老虎可比熊厉害多了。” “这可不行。”李系仙摇了摇头,“等卢公子什么时候能徒手打死一头熊,再来绣仙阁说亲吧。” 雍容妇人无奈笑笑。 “每次别人来说亲,你都要捏碎一只茶碗,这碗可是定制的,可不便宜。” 说完,妇人面向媒婆摆了摆手道:“三婆子,您也听见了,系仙丫头不是不嫁,等卢公子什么时候能徒手打死一头熊,再来说媒吧。” 媒婆欲言又止,但看雍容妇人态度坚决,只好作罢,就是可惜了卢公子给的一百两银子的承诺就此泡了汤。 林厌离耸了耸肩膀,轻轻拍了拍碧玉的肩头,碧玉瞬间领会,伸手敲了敲门。 “主子,有贵客来了,是南边孤云山的。” 听见这话,雍容妇人瞬间站起,唤道:“快请人进来。” “李姑娘再好好想想,过几天我再来。”媒婆见媒事告吹,也不在这儿多待,冲雍容妇人拱了拱手后退出房间。 “碧玉,给我送送三婆子。” 碧玉福了福身子,极其懂事地做出请的姿势,给几人腾出空间。 林厌离从储物袋中将买好的布料段子交到李裳手中,率先走入房中,笑着向李系仙打了个招呼:“李系仙,许久不见,你的变化确实出乎我的预料。” 李系仙眸子睁大,有些不敢相信道:“阿离姐姐,你来金陵了!这么说李裳也来了?” 林厌离含笑点了点头,想门后勾了勾手,道:“愣着做甚,快些进来。” 李裳挠了挠头,迈入房中,将布料段子搁在桌上,有些不好意思道:“李系仙好久不见。” 一年多时间没见,李系仙长高了许多,身段也逐渐丰满了起来,巨大的变化险些让李裳没有认出来。 原地怔了些许时间,李裳反应过来,向身前的雍容妇人拱手施了个礼:“李裳谢谢温姑姑。” 雍容妇人笑了笑,目光却是停留在林厌离身上,围着林厌离转了一圈后,有些不敢相信地试问道:“您该不会是我老祖宗服侍的那位大人吧!” “如果你说的是温晴,那应该就是我了。”林厌离颔首点了点头。 雍容妇人施了个福礼,毕恭毕敬地躬身道:“我是温家第八代子嗣,全靠老祖宗,温家才能有今日的富贵。您是老祖宗的主子,那就是我的主子。” 姿态放得极低,措辞没有丝毫毛病。 能掌管这么大一个绣坊的人,自然懂得察言观色,知晓身份尊卑。 “李裳,你脸怎么了?”李系仙注意到李裳红肿未消的右侧半张脸,愤愤道:“谁欺负你了,走,咱找他去!” 李裳摸了摸脸上的青紫,讪讪道:“其实来你这之前,我跟王铭惜打了一架,你别去找他了,他也被我打得挺惨的。” 他抬手比划了一下身高道:“你现在长得好高,比我高出一个头。” 李系仙眉眼弯弯,尖尖下巴令人出神。 “我比你年长,而且女孩本来就比男孩长得快,你看王铭惜也没长高多少,不过他可比你壮实多了,你平时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李裳想了想,摇了摇头。 这一路山水游历,风餐露宿,居无定所,吃的是山上野果和野味,喝的是朝露甘泉,他也不知道是吃好了还是没吃好。 “你跟我来!” 李系仙突然抓住李裳的胳膊,带着他来到屏风后头,从床底下拉出一个木箱子,打开盖子,里面装着的都是银子。 “我现在和王铭惜一起为武馆存银子,未来咱们可以买下一间大宅子,宅子我都挑好了,城南那边有一个宅子只要三万两银子就能拿下,我们现在已经存了三百两银子,我以后会成为正式的绣娘,一个月能拿八十两银子,王铭惜能耐大一些,木工活很赚钱,最多十年,咱们就能将武馆办成了。” “李裳,你的功夫好,一定会有很多人来找你习武,到时候你当馆主,我和王铭惜当教头,咱们的武馆一定会红红火火!” 李裳脑袋低下,指尖在剑匣上摩挲过,有些惭愧。 一路行走,见多了仙家风光,眼界高了,他却将本心和约定忘掉了。 王铭惜和李系仙都在为此努力,而他还在岁月蹉跎。 林厌离见李裳和李系仙坐在地上捣鼓着木箱,冲雍容妇人笑道:“他们许久未见了,让他们说说悄悄话。” 雍容妇人抿嘴笑着点了点头。 识人百态,她看得出来,因为少女心仪某个男孩时,望向男孩的眼睛会放光。 第四百八十八章 恭送老剑仙兵解归天 林厌离和雍容妇人在院子中坐了一阵,瞧见李裳从房中走出。 雍容妇人有些迷糊道:“他怎先出来了,是惹得系仙丫头生气了?” 林厌离摸了摸下巴,小声道:“我看表情不像,说不准是小姑娘在里头换衣裳。” 果不其然,李系仙从房中走出时,已经变换了一番模样。 一袭贴身素白罗裙,外罩一件浅绿薄纱披风,腰间系着一根淡绿色的绸缎腰带,乌黑的秀发系成马尾,鬓角缀着两枚粉色的绢花,这番装扮显然是为方便大幅动作换的。 “这个笨蛋。”林厌离忍不住扶了扶额头。 李裳将身后的剑匣放下,双腿摊开扎了一个拳桩。 雍容妇人有些惊讶道:“他们这是要打架?” 李系仙会武功,这件事她是知晓的,毕竟这世上能够徒手捏碎茶碗的女子,可不多。 林厌离揉了揉脸,靠在树旁,捻来一朵香梅,纠正道:“不是打架,是切磋。” 李系仙抱拳而立,与李裳扎了相同姿势的拳桩。 她神情严肃认真,眉宇之间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但很快被压制下去,眼底又重新恢复那抹笑意,仿佛刚才那股凛冽之感只是错觉。 “你现在成为了剑客,当初学习的拳法有没有退步,要不要我让你呀!” 李裳攥了攥拳头,笑道:“虽然我现在没有继续练拳了,但是我的力气比以前大了很多,你要小心了!” 李裳摆出一个攻击性十足的架式,李系仙却没有急着动作,只是笑吟吟地盯着他。 二人交手,李系仙拳法比以前精湛了不少,力道虽然比王铭惜差些,出拳速度却是很快。 女儿家之躯丝毫不输给任何男儿。 几十回合下来,李裳略占优势。 李裳不得不承认么,以拳法而言,李系仙比他高上一些,但他如今有真气傍身,一口真气随心而动,连绵不绝,一通拳法打下来,越打越畅快。 反观李系仙,满头大汗,胸脯上下浮动,无法持久出拳。 梅花树下,雍容妇人看着二人百花缭乱的拳法,抹了胭脂的唇瓣如何都贴不紧实。 她也没想到李系仙的拳法这么厉害,难怪小姑娘的眼界高,要求如意郎君赤手打得过熊。 再次交锋,百来拳功夫,李系仙败下阵来。 李系仙收起拳势,喘着粗气坐在了地上,擦去额上细密汗珠,笑嘻嘻道:“我输了,李裳还是那么厉害。” “不过呢,总有一天我的拳法会比你厉害,因为李裳现在是剑客嘛!” 畅快打拳一场,心境豁然开朗,连日来郁结于心的郁闷也散去了许多。 李裳靠在剑匣上怔神许久,最后缓缓起身,十分认真道:“我会努力存银子。争取早一日买下那个宅院。” 李系仙笑道:“你不是跟着阿离姐姐一起远游么,你怎么存银子啊,还是我和王铭惜存吧。” 说到这,李裳立马不说话了。 沉寂半晌,他将剑匣重新背起。 “会存的,我会存一大笔银子!” 李系仙点了点头,跑去房中取来一条围脖,递到李裳手上。 “我现在是绣娘,平时没事的时候除开打拳就是编织衣物,这是我给你织的,可别跟王铭惜说,他可没有!” 围脖是用灰兔的毛编织成的,摸在手上很舒服,而且在围脖的尾端,有用针线勾勒起一个“裳”字。 李裳心中一暖,郑重其事道:“我会好好珍藏的。” 说着,右手拍在剑匣上,打算将围脖放在剑匣的暗格中。 李系仙见李裳将围脖叠了起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手扇了扇:“这是拿来用的,你收起来干嘛,这天还要冷一阵子呢!” “可是我现在好多汗......” “又不是不能洗,你跟着阿离姐姐一定有很多事,要是坏了你就写封信给我,我再给你织。” “嗯。” “李裳你一定要加油,多提高武艺,到时候咱们的武馆一定有很多人慕名而来,未来咱们就吃喝不愁了。” “嗯。” 二人坐在地上说了一阵话,可能是怕汗多风吹得风寒,二人又折回了屋子,又过一阵时间,李裳从房中走了出来,脖子上系着那条灰色的围脖。 “阿离姐姐,咱们去看看林春姚。” 李裳说的名字是另一位沐天城的少女,她比李系仙小两岁与林厌离和李竹酒同龄,同样在绣仙坊中当绣娘。 只是这位少女性子有些柔弱,在绣坊中存在感不强,除开李系仙外,没什么朋友,故此,很容易被人忽视。 林厌离的行程中本就包含了林春姚,此时李裳提了出来,也正好去见见。 温姑姑手指后园笑道:“林春姚是三十七号房间,位处后园,妾身还有事做,就不陪同了。” 林厌离跟在李裳身后,穿过长廊,往后园走去,路过花圃的时候,忽然一阵风飘来,卷起了几片枯叶。 她似是有感应般仰头望向北方,将自己的一对飞剑祭了出去。 与此同时,云霖书院中,正在和吟秋比试的李竹酒停下剑招,左手掐诀,将心剑投递了出去。 吟秋右眼中,一头黄龙口衔珠子,一头撞去天幕。 遍体鳞伤的秦琨羽猛然从地上爬了起来,驱使腰间佩剑融入那剑气洪流。 金陵城四处剑光冲天。 三清门,胡蛟、李幕清等一众剑道大修,将自己的一缕剑气递入天幕。 琉光宗,正在闭关的洛萱微微抬眸,一道福运裹挟紫气撞入胸怀,随后出关祭剑。 远在东方龙州的萧栾看了眼天色,轻唤道:“观天、太阿、巨山、步摇,随我送老剑仙一程。” 千魔宗,各处山峰灵光点点,流莺和琉璃两位化形大妖不约而同地遁入天外天,让自己的一身剑意随着剑气去了远方。 剑阁陆少羽、丹霞宗沈桥、落凤山柳伯诚,散修鱼泉、灵傀宗白无尘脚踏青云,赶上北去的剑气洪流,将飞剑祭出。 分散各处州域的沐天城人眼眶湿润,冲着北边深深一揖。 南下的仙家渡船,归乡的大修中,数位剑道大修叹了口气,白清率先出剑,顾玄北、陈墨水紧随出剑。 李粿剑意大成,领着诸多离乡的沐天城剑修将四面八方飞来的剑意送去沐天城方向。 君不见剑仙长城万年在。 恰似人间惊鸿客,墨染星辰云水间。 林厌离压下身子,双手抱拳拱了拱。 “恭送林清玄老剑仙兵解归天。” 第四百八十九章 浩然 林清玄随孔古一起兵解散道,一身磅礴剑意一分为三。 李竹酒占四成,林厌离占三成,其余沐天城年轻剑修共分三成。 林清玄在离去前还是想要照顾沐天城人。 剑鸣铮鸣,震耳欲聋。 林厌离衣袖一卷,团圆和天真两柄飞剑重回袖中。 李裳望向北边,满脸复杂。 林清玄死了,他本该高兴,可他一点都笑不出来。 林清玄杀掉了他的爹娘,所以他想为爹娘报仇,哪怕爹娘抛弃了他,他还是想还掉生恩。 孩提岁月,这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后来,阿离姐姐出现了,他的生命换了一种活法,可他还是想,希冀着自己有朝一日能以蝼蚁之姿撼动神明。 于是他悄悄去了一次城头,看见了黑潮奔腾的凶兽浪潮,见着了五境大修的神通伟岸,经历了阿离姐姐被陨星阁修士刺杀的深深无力。 他懂了,他这辈子是杀不掉林清玄的,不仅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依旧如此。 “阿离姐姐,林清玄死了呢,真好,我不用再为爹娘报仇了。” 林厌离张了张嘴巴,不知如何作答,只见少年回首冲她灿烂一笑。 “阿离姐姐,看来我要换个目标了。” 少年在笑,眼中非笑。 “走吧,还要去林春姚那儿呢!” …… 观海书院中,苏权坐在房中,本是青年焕发的他,现在双鬓斑白,面容上多了许多皱纹,眉宇间也多了些沧桑。 如今他从五境跌至三境,已经无法担任君子之位,便主动让贤给了一位后辈,重新拾起了书本,成为了书院中的教书匠。 此时有书童急匆匆跑来,伸手敲在门窗上,声音焦急道:“夫子,沐天城的林剑仙和大荒的孔古大主兵解了。” 苏权猛地站起,又重新坐下,梳理好情绪后,淡淡回应道:“我知晓了。” 书童脚步走远,苏权叹了一口气,他注意到今日书童送来一本新书,便将它从柜子中取了出来。 封面上画着一柄无鞘长剑,像是随手涂鸦,即无杀意也无锋芒。 手指拭过长剑,最后停顿在长剑旁的“浩然”二字上。 翻开第一页,一个“清”字独占鳌头。 留字者,林清玄。 剑道第一,万年剑仙,旷古绝伦,世无其匹。 在它的下方,是一个“正”字。 正气浩荡,剑道纯粹,宏伟伟岸,浩然长存。 看完这两段,苏权目光落在陈墨水留的“天下剑道于我”和“镜花水月最强”两句上。 至于那句“顾玄北、陈墨水斩化形大妖于此”则直接被他忽略。 再翻一页,密密麻麻,全是白清刻在城头上的诗句。 随后是李粿、刘观、徐武奴……等大修。 最后,他在书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浩浩乎如凭虚御风,飘飘乎如遗世独立。”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 在看旁边的注释,上面写着“词仙家”三字。 这是林厌离著的书! 苏权哑然一笑,将书本合上,缓步来到门前,将门打开。 门外,一个书童靠着墙壁摇头晃脑背诵着文章,听见门口传来动静,立即起身冲苏权作揖道:“苏夫子。” 苏权单手负在身后,抖了抖手中的书本道:“这本书是何时印的?审核过了么?” 书童拍了拍屁股,从苏权手中接过书本,看清楚封面后,立马回应道:“祭酒先生亲自审的,书没问题,祭酒先生说要让天下所有的书坊都看见这本书,届时山水邸报也会刊登一些文章上去。” “祭酒先生说,大战在即,这本书能够鼓舞人心。” “嗯。” 苏权应了一声,将书本从书童手中抽了回来,淡然道:“这段时间我要好好读一下这本书,教塾那边,你替我代课。” “啊,夫子,我哪儿有这本事。” “夫子,您不是开玩笑吧!” “夫子?夫子?” 与此同时,观海书院新撰写的山水邸报已经在各地印刷好,再经由卖报娘之手卖去各个仙家宗门。 各大仙家关隘的街头,身着统一服饰的卖报娘,齐声吆喝。 “沐天城林老剑仙兵解,大荒孔古大主归天,剑道重返天下。” “震惊,江晚离出手,原因竟是为了这事。” “江晚离与君子院林兮风不得不说的秘密。” “……” 几番吆喝下来,引得路过仙家频频驻足。 “给我来一份山水邸报。” “我也要一份。” 卖报娘微笑以对,温声道:“份量足够,不要抢。” 有仙家坐在茶铺,点了一份清茶,翻看山水邸报,气愤地将邸报甩在桌上。 “他娘的,标题党,这帮夫子真是越来越坏了!” 一位老者指着邸报上的标题怒斥道。 江晚离和林兮风的秘密就是江晚离偷偷潜入文海洞天找林兮风喝酒,就喝酒这事也能写个天花乱坠出来?” “本座还以为能看到什么羞羞的东西,原来又是博人眼球的狗屁文章!” “前辈,您要看羞羞的,那边的书摊有卖。” 几位修士聚在一块对着山水邸报口诛笔伐。 什么西方泉州小光庙圣僧与某位仙子成了露水鸳鸯;哪家老祖枯木逢春,买了几个炉鼎回家当偏房;哪个宗门的圣女被山泽野修摘去桃花…… “整份山水邸报,有用的信息不过几条,两块灵石亏死!” “林清玄和孔古死了,大荒现在由谁统领?” “旷世剑仙,兵解归天,这份剑道气运,我要定了。” “省省吧,就你这点儿剑术……” “我倒是对江晚离和林厌离著的书很好奇。” 一位修士手指点在标题上,上面写着:观海书院的大祭酒看了都说好。 “江晚离、林厌离著书?江晚离这魔头除了杀人,居然还会写字?” “说不准是蹭她女儿的光,挂个名字。” “我只是好奇,在哪儿能买到这本《浩然》。” 一个年轻修士,踏着一柄飞剑疾驰来到书摊前,发现此处已经人满为患。 “给我一本《浩然》。” “灵石不是问题,请务必给我一本。” 买到书的修士陡然发现,这本书竟是记录着沐天城斩杀过化形大妖的修士。 一时,消息左右传递,《浩然》大卖。 “畅快,太畅快了,十块灵石一点不贵,就凭第一页这个“清”字,这本书就值得一阅,说不准还能在书里头参悟一些大修的道蕴。” “天下剑道于我,这个陈墨水好狂。” “白清才狂,你看他留了多少话,密密麻麻,摘抄数页,诗剑仙,谪仙人,羡煞我等仙家!” “观海书院剑仙夫子曹正,不愧至圣亲传,死得轰轰烈烈,观海书院苏权,词仙家,高哉!” “诸位,看得此书,有志者随本尊前往胭脂国,守关杀妖,搏一次千古芳名!” …… 第四百九十章 珍重 从绣仙阁出来时,已经是下午。 那位王春姚与李系仙是不一样的女子,一张圆圆的小脸上带了些婴儿肥,与林厌离是同龄人,却要矮半个头。 说话声音像蚊子翅膀嗡嗡嗡的,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 临走前,林厌离特意交代了温姑姑,让她帮忙看着点王春姚,毕竟像这种嚅嚅弱弱的女孩子很容易被人骗走芳心。 来到街道,此时正是人流多的时候。 二人在一家茶馆闲坐片刻。 茶馆中有一位说书人,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材瘦长,穿一件黑色绸缎袍子。 “仙人者,或竦身入云,无翅而飞;或驾龙乘云,上造天阶;或化鸟兽,游浮清云;或潜行江海,翱翔名山;或食元气,或茹芝草;或出入人间而人不识;或隐其身而莫之见。” 说书人说的这段源自于《神仙传》,林厌离在千魔宗的时候曾经读过这本书,说的是仙家的神通广大,描述着仙家的日常生活。 虽然描写详细,但著这本书的作者是一位凡人,内容与真实的仙家生活比较起来还是有些出入。 林厌离点了一份红枣甜茶,坐在拐角处听得津津有味。 突然间,说书人话锋一转,手中的扇子展开,略带神秘道:“诸位可想听沐天城仙家的故事?” 周围喝茶的听客听见沐天城,纷纷投去一抹视线。 这几年来,饭后谈资中最火的便是这沐天城,关于沐天城的故事,他们也从官家那里听过不少,早就乏味了。 “黄先生,还一个故事如何,沐天城的事咱们都听腻了!” 有听客嚷嚷道。 这位被听客称作黄先生的说书人,轻笑一声道:“我今日要讲的,可是沐天城的大修风光!” 听到这个,所有人双目亮起期待之色。 “诸位不要急,再点一壶茶水,听我慢慢道来......” 林厌离听了一阵,说书人讲的是一位沐天城剑仙斩杀化形大妖的故事,唾沫横飞、口若悬河,若不是说书人用的“陈墨水”的名字,林厌离都以为这位说书人也去过沐天城。 “这位陈剑仙,命中真傲狂,一剑挥下,天上日月失色,只见那银河璀璨星明,一颗月亮大小的天石拖拽着剑光奔腾而来。” “欸,这位陈剑仙拖曳陨石砸在凶兽浪潮当中,随后一个手起剑落,将一个化形大妖的头颅斩成两半,功成之后拂袖去,在城头上写下‘天下剑道于我’,浩气长存,畅快淋漓......” 林厌离越听越雷,感觉说书人都要将陈墨水给神话了。 李裳一双耳朵竖着,一字不差,过了小会儿,忍不住问道:“阿离姐姐,陈前辈居然这么厉害,能打孔古巴掌,我听说这个孔古是和老剑仙一辈的。” 林厌离翻了个白眼,抬指戳了下李裳的额头道:“说书人,说的是书,是故事,自然是假的,你觉得陈墨水有这能耐?” “呃。”李裳想了想,记忆中陈前辈经常跟那位顾前辈一起在屋檐上喝茶,经常板着脸,是一个很严肃的人。 林厌离无奈地叹了口气。 将茶水喝完,林厌离便打道回府了。 沿街行走,李裳一直埋头苦思,若不是林厌离频频出手拽动李裳的衣角,李裳保准撞入某位老妇人的怀中。 来到南边的小门城关,林厌离将观海书院的玉牌递了过去,守城士卒看见玉牌,爽快放行,丝毫不拖泥带水。 出了城关,入眼满是桃花,李厌离背着小手走在小道上,偶尔摘下一朵枝桠上的不谢桃花。 “阿离姐姐。” 李裳突然抬头唤了一声。 “嗯?” 林厌离有些迷惑地扭过身子。 “没什么,这花真好看。” 林厌离眉头皱了皱,看见李裳目光躲闪,开口道:“不用跟我绕弯子,直说便是。” 李裳沉寂下去,半晌后,似是下定了决心,抬头道:“阿离姐姐,我不跟你一起回去了。” 林厌离身子顿了一下,手中的桃花落在了地上,被北风一吹,咕噜飘远。 林厌离满脸严肃道:“你想好了。” 李裳点了点头回应道:“嗯,我想好了。” “不悔?” “要有所得必有所舍,不悔!” 林厌离沉默下去,背过身子,声音传来:“天下很大,这一别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见了,不能等到远游结束么?” 李裳心中揪了一下。 “好了,既然你已经做出决定了,那就坚持住自己的内心,不要犹豫不决。” “阿离姐姐就不问理由么?” 林厌离回首笑道:“需要问么?” 李裳挠了挠头,“也是,阿离姐姐这么聪明,一定都知道。” 林厌离挥挥手道:“顺颂时祺,求绥冬喜,福暖四季,风禾尽起。此后道路,当由你自己决断,记住四词,钟于、忠于、衷于、终于,余生安好,珍重吧。” 李裳怔怔地望着林厌离的背影在青葱树林中走远,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奋力高喊道:“阿离姐姐,我心仪你。” “哈?” 已经走远的女孩听见这话猛地回头,一双眼睛瞪得大大,满脸错愕。 “你再说一遍?” 少年无奈笑笑,原来阿离姐姐什么都不知道。 “阿离姐姐,山水且长,一路珍重!” 少女轻轻摇了摇手,背影逐渐模糊。 李裳站在原地,望着林厌离渐行渐远的背影,喃喃道:“珍重......” 日暮渐斜,少年手中握着一块金色玉牌,一路畅行无阻地来到宫廷。 在那端庄大气的殿宇前,站着一位老太监,正是那日陪同赵郸一起送林厌离一行人去云霖书院的那位。 他瞧见少年,脸上笑容灿烂,拥上前来,讪笑道:“李公子,陛下在御书房。” 李裳面色淡然,伸手拍了拍身后的剑匣道:“需要卸剑么?” 老太监道:“若是旁人,自然是需要的。” 老太监的话等同于告诉李裳,他是特别的。 “哦。” 李裳轻轻应了一句,跟着老太贱一起来到御书房前。 老太监规规矩矩地站在房门外,轻声道:“李公子,您自己进去。” 李裳推门而入,走入内室。 堂中,灯火透亮。 光暗交织之间,有一位男子慵懒地坐在龙椅上,身体后仰,右腿搁置在桌案上,左腿曲起,膝盖抵着膝盖,手肘搭着手臂,手指微屈。 他嘴角翘起:“李裳小友,朕候你多时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女子考试 林厌离返回云霖书院的时候,天边红光烧云。 二人上街,一人回。 十分警觉的李竹酒瞧见林厌离孤零零的身影,一双翘眉竖起,忍不住问道:“李裳小弟呢?” 林厌离若无其事道:“李裳说不回来了。” 李竹酒眉头皱起,当即便往外头跑。 “我找他去。” “站住!” 林厌离轻喝一声:“你以为你去了,就能将他拉回来吗?” 李竹酒有些委屈道:“总比在这儿干巴巴看着强吧,一定是那个狗皇帝诱骗李裳!” “他不是我们的附庸,不是我们的所有物,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想做的事,他现在已经想好了,我们要硬生生将他拽回来吗?” 李竹酒张嘴欲辩解,但却无话可说,沉默半晌后,老老实实的坐回石头上。 林厌离叹了一口气道:“就让他去吧。” 李竹酒揉了揉脸,仰头道:“那李裳小弟走前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林厌离见李竹酒问这个,面色变得古怪起来,扭捏一阵道:“他说他喜欢我。” “哈?”李竹酒猛地蹦起,伸手指向自己,满脸期待道:“我呢,有没有对我说的话,是不是也喜欢我?” “没有。”林厌离摊了摊手。 李竹酒怒道:“好一个李裳,不枉我整日教他练剑,连我独创的驭剑术都教给了他,他居然不喜欢我,下次见到他定要打爆他的狗头。” 显然,李竹酒理解的喜欢与林厌离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李竹酒扭头望向远处休息的秦琨羽,恶狠狠道:“秦琨羽,快滚起来练剑!” 秦琨羽哀嚎一声,他这纯属是无妄之灾,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跟着李竹酒一起去了后面的宽阔庭院。 林厌离小手推了推,对秦琨羽表示同情。 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长廊拐角,来人正是林兮风,他瞧见林厌离,轻声道:“你随我来。” 林厌离满脸迷糊,跟着林兮风一起来到房中。 “坐。” 林兮风在软榻上先行坐下,冲林厌离拂了拂手。 林厌离将蒲团往前头推了推,规矩坐好,开口道:“爹,有什么事么?” 兴许是对人父身份的不喜欢,林兮风听到林厌离喊“爹”,身子不由抖了抖,他从案桌下取出一根封面是青色的书本,递到林厌离手中道:“这本《浩然》今日开始在各个书铺发售了,分作山上山下两种,山上的卖十块灵石,山下的卖二两银子。” 林厌离恍然,难怪今日那个说书先生知道陈墨水的名字,原因竟是出自这里。 “这本书我看了,编得还行,只是第一页为何要将顾玄北和陈墨水的名字排在第三,这样容易引起山上争论。” 林厌离解释道:“除开林清玄、曹正以外,其他人都不方便列在第三,可若是没有第三,第一页显得很空旷,白清本是可以放在第三个的,可是他留下的字句太多,所以我给他单开几页。李粿也可以,但是沐天城也有其他老剑仙在,将李粿放在第三回引起沐天城人不满。” “反正都是不满,干脆让顾玄北和陈墨水承担这个骂名喽,反正他们俩也不在乎这个。” 林兮风愣了愣,将书本翻到最后,指着作者那栏道:“这本书是你编的,为何要嘱上你母亲的名字。” 林厌离缩缩脑袋:“整合出这样一本书总会引得一些人不满,既然如此,嘱一个他们不敢得罪的名字。” 林兮风听完解释,觉得林厌离说得挺有道理。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不是这个。 他从袖中又取出一本,搁置在桌上摊开,满脸严肃道:“这是你寄去观海书院的原本。” 随手翻开几页,里头的字像是歪七扭八,以一种十分独特的形式排布。 “这......”林厌离一阵头皮发麻,额上沁出些许汗珠。 林兮风道:“校书君子给你编文时,有些字都没能认出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啊,才算将这本《浩然》审核成书,他们给我送了信件,让我督促你好生练字。” 林厌离的精神气一下子就萎靡了下来,作为一个现代人,她用的都是硬圆珠笔,毛笔写字,她是真的写不好。 “能不能不练!” “自然不行!” 林厌离眼珠子转动,小手轻轻敲了敲桌子道:“爹,我还要远游呢,明天就走,练字等我远游结束后再说。” “这么快走,你不会是故意如此吧”林兮风皱了皱眉。 林厌离讪笑一声道:“怎么会呢,爹,我的好大爹,等我远游结束,我就立马参加云霖书院的考试,到时候成为云霖书院的女学生,有的是时间练字。” 林兮风面容缓和了一些。 他知晓这是林厌离的缓兵之计,但这个时候的林厌离确实没有多少时间。 “今年招收女学生的卷子,已经整理好了,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违反一次规矩,让你们今晚考一下,看看你们学问如何。” 林厌离一个头两个大,看着林兮风取来试卷,只好乖乖坐直身子。 很快,收到林兮风的李竹酒迈着轻快的步伐踏入了房间,听闻自己要和林厌离一起做试卷,拔腿便跑。 可她又怎么逃得出林兮风的手掌心,林兮风伸手一捏,便将小姑娘抓了回来。 两位少女面对面坐在软榻上,案桌上是准备好的文房四宝。 林兮风温声道:“会多少便答多少,一个时辰的时间应该是足够的。” 说完,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根长香点燃,竖立在地上。 林厌离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文字,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既然躲不过,那就做呗。 提笔,第一道题便无从下手。 “女子四德。” 三从四德的四德? 林厌离当场傻了眼,她哪里知道这些东西。 再看第二题。 “女红的针黹手法。” 林厌离挑了挑眉,她只知道女红是针线活,哪里知晓手法是什么,早知道今日在李系仙那里问一嘴了。 第三题。 “孔圣尊言:孔尊东游,与两小儿辩曰......” 林厌离面无表情,感觉已经有些麻木,这第三题考的是议论题,从两小儿选一位阐述自己的观点。 她能有啥子观点? 这不是难为她阿离么! 林厌离偷偷抬头望向李竹酒,发现李竹酒咬着笔杆头,也是半天下不了笔。 此刻,她心中平衡了。 原来菜的人不是她一个。 第四百九十二章 远行 时节如流,一个时辰飞快而过。 林兮风将手中的书本放下,抬头瞥了软榻一眼,见两名少女的试卷写得满满一片,不由点了点头。 “香火已经烧完,时辰到了,将你们的卷子送到这儿来。” 林厌离心虚地缩了缩脑袋,吹了吹试卷上的墨迹,走到林兮风身前,将卷子放下。 “爹,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歇息了。” 李竹酒见状,从软榻上跳下,特意将试卷搁置在林厌离的上头,喃喃道:“累了,困了,回去睡觉了。” 林兮风面色从容,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在门口处,一张符箓悄然显现。 “时辰还早,等我将卷子改完,你们再回房,在此期间,你们坐在那里看书。” 林厌离听到这个,心里头拨凉拨凉的,默默来到书柜取出一本山海奇闻,低头认真翻阅起来。 李竹酒一点郁闷,随手取来一本书,坐在林厌离对面,无聊打着哈欠。 林兮风袖子轻拂,卷起一缕吹书风,将卷子墨迹吹干后,仔细批阅起来。 第一题,女子四德指的是德、言、容、功,分指品德、言行、相貌和治家之道。 看李竹酒所写的答案,洋洋洒洒百来字,不知所述到底为何物,不知所然,不知其所然,胡写一通。 林兮风面色一黑,直接跳过,来到第二题。 第二题,考究的是女子的女红手艺,虽说仙家少做手工,但女童蒙学时都会听老师讲起,乃针线、纺织、刺绣、缝纫这等俗事,细分更是有九大类四十三种,后者或许难度大一些,可前者是小孩子都知晓的东西。 再看李竹酒的答卷,密密麻麻的笔画聚在一块,不知所云。 继续往下面,直到将整张试卷看完,林兮风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个李竹酒全部都是瞎写一通,叫她画鸡头,她涂鸦一只狗尾,属于驴唇不对马嘴。 林兮风深吸一口气,深深地望了李竹酒一眼,将她的卷子叠好搁置在一旁。 此时,他希冀着林厌离能给他带来些许惊喜。 将林厌离的卷子捧起,入眼字迹歪歪扭扭,很是辣眼。 林兮风耐着性子看起答卷,面上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最后他将卷子工整叠好,缓步走到林厌离和李竹酒身前,冷面道:“将手伸出来。” 林厌离微微一滞,就算自己全部都是瞎写的,也不至于打板子吧! “爹,你不要冲动!” “将手伸出来!” 林厌离和李竹酒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掌。 林兮风沉着脸,从袖中取出一把戒尺,看着眼前小姑娘白净的手掌,他猛地将手中戒尺抬高,带着些许威势落下。 “啪!”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传达至脑海中。 莫非林兮风打的人是李竹酒? 林厌离紧闭的双眼悄然睁开,发现林兮风左手微微攥着拳头,在那手指缝隙中,林厌离瞧见了一缕嫣红。 他打的是自己! “子不教,父之过,这一板子,为父代为受过。” 李竹酒呆愣半天,迅速将手缩了回去。 林厌离见李竹酒这反应,跑向前,将李竹酒的卷子抖了抖,看清楚李竹酒写的内容后,怒气冲冲揪住了李竹酒两侧脸颊。 “好你个李竹酒,居然抄袭,你是傻子么,居然原封不动地抄上去。” 李竹酒目光闪烁,讪笑道:“我这不是以为小厌离会做嘛!” 林兮风无奈叹了口气。 两个丫头,一个在沐天城那种野蛮地长大,脑中只懂打打杀杀,另一个略好,脑袋里头都是天马行空,半斤八两,五十步笑百步。 “都回去睡觉吧!” 林厌离如释重负,拎着李竹酒的胳膊跑出门外,又折返回来,看着屋中的男子,认真道:“爹,我明天就启程前往阳凤州。” 林兮风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李竹酒冲林厌离竖起了大拇指,她与书本无缘,待在这书卷气十足的云霖书院中浑身都不自在。 二人远去,林兮风屋内的烛火却是更亮了一些。 看着林厌离乱七八糟的字迹,他不禁摇了摇头。 “江晚离,你怎就不早些告知我呢……” 略带幽怨的语气响彻一夜。 第二日清晨,林厌离一大早就来向林兮风道别。 云霖书院在吟秋的带领下已经转了一圈,飞剑楼此时正募集天下飞剑处于闭楼状态,金陵便没有别处地方能够吸引到她,不如早些回归山水,继续磨炼心中剑意。 林兮风站在房中的书柜前,从柜中取出一本书交到林厌离手中道:“你准备得比较周全,我也没有什么东西送你,这本书给你,希望你好生珍藏。” 林厌离指腹从书本封面摩挲过,不禁痴迷起来。 “嘿嘿嘿,颜圣人的书,好东西。” 林兮风见林厌离傻笑,心中笑了笑。 果真与父亲所说的那般,小姑娘十分痴迷他的老师,能用一本老师的旧书换得小姑娘笑颜,这笔交易不亏。 林兮风同样从柜子中取了几本书送给李竹酒,并告诉李竹酒,让她闲暇时刻仔细读读这几本书,有修养心性的功效。 林厌离瞥了眼书本名字,哦,全部都是至圣先师的著作。 至于秦琨羽,林兮风则送了一块拇指头大小的庚金石给他。 秦琨羽的飞剑名作“翅鸣”,挥剑有鸟雀振翅的欢悦,品阶不高,庚金石可让其更进一步。 临别时,吟秋和徐沐来了,将一件青色法衣送给了林厌离。 按照吟秋的说法,法衣是墨黎墨院长送的,说是东方龙州鲛人所织,可大可小,防御惊人。 林厌离没想到那位墨黎院长这么讲信用,喜滋滋地将法衣套在身上,顺便同吟秋道了个谢。 吟秋见林厌离剑意满溢,笑道:“下一次见你,你说不定就已经三境了。” 林厌离摊开五指,数道剑意交织成型,她拍了拍胸脯道:“李竹酒已经得了最年轻,我便做个最强。” 吟秋和徐沐同时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有志气。” 林兮风送林厌离走出云霖书院,在桃花林中交代了些日常事宜,嘱托多读书,少惹事,正对应了儿行千里,父母担忧。 目送林厌离远去,林兮风乘风而起,没有返回云霖书院,而是一路向南,进入了笙州地界。 他打算走一趟千魔宗。 第四百九十三章 林兮风至孤云山 笙州,属胭脂国南方大疆域,因为前有孤云山山脉,后靠十方大山,这里在远古时期是一片荒芜地。 后来千魔宗祖师察觉此地怀有灵脉,便在此处开宗立派,以千魔为名,开宗为千魔宗。 千魔宗祖师有言,定叫天下魔修盘踞此地,以天地浑浊之魔气为首,聚天下百家学说,团天下魔道宗门以图天道大运。 果不其然,千魔宗开宗不过百年,千魔宗弟子便有万数,其中四境以上的大小魔头达千人之多,百宗臣服、鼎盛至极,将所谓正一派修士狠狠踩在脚下,让那些正道为人难以抬头。 或许是气运过盛,强过必衰,在千魔宗祖师开天门飞升之后,宗门内那些大修无人管束,各存心思,发起了第一次正魔道战争,正道抱团取暖,与魔道开始了拉锯战。 这一打便打了万年时间,魔道人心离合,又起了一场内乱,大多数魔道大修死在内战,导致魔道势微,正道崛起。 千魔宗作为魔道魁首,自然第一个受到正道冲击,若非千魔宗背靠孤云山和十方大山,可退可守,只怕早已被正道连根拔起。 又过几千年,魔道养精蓄锐,待到兵强马肥之时,再次向正道发起冲击。 这一次,零零散散打了数百场大战,时间拉得更长,死伤更多,直到一位名为江晚离的女子悄然登上千魔宗宗主之位,带着千魔宗修士退出了这场纷争,正魔道之间的战争才算是画上了终止符。 物来顺应,未来不迎,当时不杂,既过不恋。 林兮风从往日之事中抽回心神,脚步一踏,来到了孤云山地界。 此山连绵数百里,山峰耸入高空,山腰云雾缭绕,灵气十足。 不得不说,当年千魔宗祖师选择在这处地界开宗立派乃是明智之举。 林兮风轻提身子,脚上踏着一缕清风缓缓穿过孤云山,这时有几道灵光冲天,直奔他来。 他减缓速度,停顿在半空中,忍不住皱眉,等候那几道灵光靠近,他发声问道:“你们奔着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灵光骤然停顿,几道身影浮现,衣着打扮,正是千魔宗弟子。 领头的是一位面上有剑痕的女子,她来到林兮风身前双手拱了拱道:“欢迎前辈来我千魔宗,前方乃是孤云山峡谷,高山峻险,且常有仙家渡船穿行,安全起见,前辈御风不宜过快,请慢行。” 听到这话,林兮风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 女修拱了拱手,继续道:“如今孤云山的雪化了,风景还算不错,前辈御风若是感到枯燥,不妨往两边看看,可以解闷。” 林兮风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们有心了。” 说完,继续踏风前行,不过这次他放缓了些速度。 几位千魔宗弟子见林兮风远去,不由松了口气。 “乖乖,这位前辈气势真吓人,一定是那五境大修!” “你是不是平时不看山水邸报,这是观海书院君子林兮风,那可是君子,气势自然足!” “林兮风!那不是咱们宗主大人的夫君么?” “他来这里作甚?快些给长老大人送传递飞剑!” 林兮风乘风来到峡谷,迎面驰来的是一艘南极礁州的仙家渡船,其后头还有几艘仙家渡船正在排队。 一位嗓子极大的千魔宗修士举着一件灵宝,大声道:“都慢慢过啊,不要拥挤,到时候撞船了,我们千魔宗可不陪,听从指挥,安然无恙。” 林兮风在峡谷中悬停片刻,看着那些仙家渡船井然有序的通过孤云山峡谷,大显意外。 原来编辑山水邸报的那些夫子所言不假,今日的千魔宗与以往都不同了。 从南极礁州前往中部神州的腹地,走孤云山山脉无疑是最快的,以往千魔宗打家劫舍,看见仙家渡船直接上手抢劫,导致这条最近的航线一直处于荒废状态。 如今这条航线重启,有利于两处州域的经济和文化交流,千魔宗为恶这么长时间,能将思想改变过来,属实不易。 林兮风抬头望向远处的云海,忍不住叹息一声:“倒是辛苦你了。” 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千魔宗这般变化一定是下了狠功夫的。 穿过孤云山山脉,入眼的是一片平原。 此时春日化冰,今日太阳温暖,正是翻土下田的好时段。 林兮风悬浮在上空,神识展开,将周围收入脑中。 好一个百里良田! 林兮风神识铺展得越广,带给他的惊讶就越多。 他衣袖一挥,缓缓降落在一处田坎上。 田里都是插秧的凡人,此时正专心弄着秧苗,并未注意到田坎上多出一位儒袍仙家。 男女耕种,乐在其中,脸上洋溢着笑容。 林兮风内心有些触动,不由冲离得近的一位老汉唤了一声. “老人家,去年的收成如何?” 老汉听见林兮风的声音,用拳头捶了捶腰,撑着锄头立起,有些好奇道:“你是官家遣来的大官么?” 林兮风看了眼自己的衣着打扮,摇了摇头道:“在下是一位书生,云游来此,见此地良田诸多,有些好奇。” “原来是读书娃啊!” 老人脸上绽开笑容,用锄头拨了一下田坎的杂草道:“不过你这个读书娃一看书读得不够,平时也不咋看官报。” “官报?我一直在山中苦读,最近才出门远游。” 老汉坐在田坎上,从兜里头摸出一支烟斗,叼在嘴巴里头吧唧几口,吐出一团烟雾,有些得意道:“我们这孤云山可是产粮大户,现在朝廷那些大官平时吃的大米都是咱们孤云山产的!” 林兮风追问道:“既然此地供应金陵的食用,缴了粮税你们可还吃得饱饭?” 老汉猛吸一口,有些古怪道:“我们要是吃不饱饭,那还能供应给朝廷?粮税都是千魔宗的仙家代缴的,我都许久没有见到粮税官了!” “千魔宗代缴!” 林兮风更惊讶了,老汉说的这些信息,山水邸报上可没有。 老汉偷偷伸出三根手指,自豪道:“自打咱这杏花村搬来孤云山,粮税、布税、人头税都是仙家代缴的,这儿有仙家庇佑,也不用担心啥天灾人祸,咱们老老实实的耕地务农,不仅吃得上肉,娃子还读得起书。” 第四百九十四章 孤陋寡闻 老汉抬手一指,林兮风顺着手指望去,远处有几座平房交错排布。 “那是?” “那是咱们杏花村的学塾,要是读书读得好,还能去山上的书院读书,千魔宗的仙家说,最后通过考核的学生,可以举荐去朝廷做官!” 老汉又抬手指向远处一个插秧的妇人,道:“你知道她是谁么?” 林兮风摇摇头。 “这都不知道,看来你的书确实读得不多。”老汉白了一眼,“她的儿子是去年胭脂国的探花郎,而那位探花郎却拒绝在金陵做官,抛了高官厚禄不要,毅然回乡当一个小小的县令,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兮风想了一阵轻声道:“知恩图报,以微薄之力造福家乡。” 老汉晃了晃手,将烟斗里头烧尽的烟丝倒在地上,鄙邸道:“思想觉悟哪有这么高,这儿不愁吃不愁穿,想吃肉直接上镇子买,在这儿不比金陵痛快。” “呃,老人家说得在理。” 林兮风又压低声音道:“这千魔宗是魔道宗门,那些仙家就这么好心给你们交银纳税,不图回报?” 老汉指了指地里头的泥土道:“肯定有回报啊,咱们种的庄稼,千魔宗要收取两成,布匹、鱼、牛、羊、猪,都是这样。” “两成!” 林兮风算了一下,一亩地若是能产一百斤粮食,千魔宗便要收取二十斤,不过千魔宗帮村民缴纳赋税,剩下八十斤粮食就相当于是村民自己的,这么算着,此地村民的负担倒也不大。 “后来,我们觉得仙家的洪恩过盛,有些惶恐,就主动让仙家将两成改为了三成。” 林兮风嘴巴张大,他活了数百年时间,只听过百姓苦于重赋,没听过百姓主动要求增加赋税的。 老者重新下田,继续道:“我们托仙家的福,现在一亩地能有四五百斤收成,这也多亏了那些仙家的教诲,虽然仙家收去的粮食很多,但我们存下来的粮食更多,我们囤一些,卖一些,日子就富裕起来了。” 林兮风抬眼望去,广阔的田野中确实有一些人身上有灵气波动,千魔宗弟子竟然教人务农,这简直从头到脚颠覆了他对千魔宗的印象。 “多谢老人家了。” 林兮风拱了拱手,向这位老汉施了个福礼。 山水邸报上的信息还是太少,若非他亲眼所见,必然难以相信如今的千魔宗是这番模样。 师于民、始于思、勤于问、落于干。 千魔宗有大作为,难怪观海书院有人提议,让千魔宗将“魔”改为“玄”,这是有道理的。 短短几年时间,在民心上,千魔宗已经胜过一些老牌的正道宗门。 这些真的是江晚离能想到的么? 林兮风不由产生怀疑。 他家老师颜少卿,乃是至圣先师最得意弟子,以强于行义,弱于受谏,怵于待禄,慎于治身为著称,四德加身,早年成就圣位,将“君臣一心,上下和睦,丰衣足食,老少康健,四方咸服,天下安宁”这一条信义高高竖起。 今日他走这一遭,倒是觉得千魔宗的行事方式与老师的思想不谋而合。 莫非,是自家老师在身后推波助澜? 林兮风瞳眸睁大,似乎抓住了重点。 当年老师授课时,曾多次言说自己以化身形式陪同江晚离远游过山水,没想到竟是为了今日。 他情不自禁地冲天幕深深一礼。 “老师高明!” 在田野中待了一阵,与一些村民交流一番,确定先前老汉所述不假后,林兮风悄然御风来到千魔宗的外峰山脚。 山脚处有两位弟子值守,都是初境修士,看见林兮风乘风而来,走向前拱了拱手。 “见过前辈,前辈不是我千魔宗门人,想上我千魔宗外峰,需登记请示长老,并佩戴访客的令牌。” 林兮风点了点头道:“嗯,按照你们的规矩来。” 两名弟子从桌内取出一张白纸,开口问道:“前辈的姓名、修为和籍贯,和这次来千魔宗的目的。” 林兮风温声道:“南极胶州广陵山林兮风,修为五境,想与你家宗主见一面。” 两位千魔宗弟子相互对视一眼,将手中的白纸收了起来,做出邀请姿势道:“既然是林前辈,那便不用登记了,我家宗主大人在闭关,您或许见不着她,不过这里风景还算宜人,前辈可以走走看看,当然,令牌还是要戴的。” 林兮风听完这话,应声颔首,从千魔宗弟子手中接下一块令牌后,脚步一踏,踩着清风沿着山路直上山顶。 出了一片林子,入眼便是春意,远处千魔宗的山门屹立高地,看起来有些显眼。 林兮风走近山门,正巧看见装裱起来的两副对联。 上联:洗心革面换新颜春回大地; 下联:堂堂正正改旧貌万物更新。 横幅:重新做人。 自己歪歪扭扭,像是八脚螃蟹爬过,不用说,这定然是林厌离的手笔。 只是,一个魔道宗门的山门挂这个真的合适?千魔宗那些供奉长老不会反对? 林兮风沉思片刻,抬腿迈入山门,周着景色陡然变化,眼前是条直通山顶的青色石阶,看青砖的磨损情况,应该铺设的时间不长。 路上千魔宗弟子上下山门,有眼力的人瞧出这位身着儒袍的男子是林兮风,在与林兮风身前三尺之时,便停步拱手行礼。 林兮风则右手负在身后,颔首回礼,不作言辞。 行走至一半时,迎面走来一群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模样身段都很精致,美中不足的是,这些少女都是凡人。 而让林兮风感到惊奇的是,少女向沿途千魔宗弟子施礼时,那些弟子会颔首回礼。 千魔宗的弟子这么有素质? 几位少女走到林兮风身前,见林兮风腰上挂着访客的令牌,冲林兮风福了福身子。 “见过前辈。” 少女仰头,林兮风在她们的眼中看到了尊敬、自信、骄傲,甚至隐约还带着几分自豪。 林兮风顿时恍然。 一路踏上山顶,山顶处除开云栈浮桥外,有许多铁索,每条铁索上有铁皮箱子来回穿梭,林兮风目光投去,一时不知作何言语。 活了数百载时光,读过万卷书的他,竟然从未在书中见过此物。 他成为了一位孤陋寡闻之人。 第四百九十五章 负心汉 离合山,太上长老殿。 化形大妖琉璃坐在一块蒲团上,泪眼婆娑。 她手中捧着一本书,上面还沾染着些许泪痕。 “流莺,你说这书生为何这么心狠,抛弃糟糠之妻,娶了公主?” 流莺坐在高座上,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腹前,修长的双腿垫在一只圆脚高凳上,大半春光外泄也丝毫不在意。 她淡淡回应道:“人这种东西贪图荣华富贵,那个书生看过京城的美好,见过公主的美貌,又怎么可能还瞧得上他那个结发妻子。” 琉璃抹了抹发红的眼眶,从桌上又取出一本,指着封面道:“这本书讲的是一位医者与精怪相恋的故事,妖怪当真不能与凡人相爱么?” 流莺伸手抓了抓脖子,开口道:“精怪寿命悠长,凡人匆匆百年一晃而过,相恋只是徒增两人的痛苦罢了。” 琉璃微微皱眉,又从凌乱书籍中翻出一本。 “狐妖报恩,这凡人真不知好歹,竟然伙同仙家一起剥了狐狸皮……” “公主下嫁受尽委屈,我若是这个公主,定叫那家人生死不得。” “这苏绣的师弟当真有意思,被天道蛊惑,竟然想杀对他最好的师姐……” “琉璃!”流莺见琉璃开始滔滔不绝,有些头疼道:“这些都是文人编撰的小说故事,当不得真。” 原本流莺和琉璃打算学林厌离一样,来一场胭脂国远游。 结果,她们准备好一切时,琉璃突然迷恋上小说,整日躲在房中看绘本读物,远游计划还未实施,就胎死腹中。 有时候流莺真想掐死琉璃,看看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生物化形。 琉璃将案桌上的书本整理好,冲大殿角落的一位千魔宗弟子道:“我明天想看新的故事。” 千魔宗弟子点了点头,化作一道黑影,在角落消失不见。 这时,有一柄传讯飞剑从殿外飞来,流莺见是大长老曲辙送来的飞剑,便抬手将它抓了下来。 看过暗格中的玉简,流莺脸色变得庄重起来。 “琉璃,来活了,这次来了个硬茬,咱们准备好待客。” 琉璃眨了眨双眼,有些好奇道:“谁上山来了?” “观海书院林兮风。” 琉璃面上闪过一丝惊讶。 观海书院,那是书生的典范。 她回想着自己看过的故事,面色沉下道:“书生大多是负心郎,这个林兮风也是,弃了江晚离不问不顾,观海书院又如何,今日我便打这个负心郎。” 说着,琉璃衣裙一抖,变作一道五彩霞光窜出大殿。 乖乖,这是看小人书看魔怔了。 那可是圣人亲传,有君子头衔的林兮风。 流莺有些呆滞,赶忙追了上去。 …… 山上铁索,林兮风坐在缆车中,看着眼前这些千魔宗弟子温声道:“你们不必紧张,我只是一个看风景的游人。” 千魔宗弟子连连点头,心里头是一点也不信林兮风的鬼话。 就在刚刚,林兮风还拉着他们问这问那,套取千魔宗的情报呢。 随着缆车速度减缓,林兮风扭头望向窗外。 就在刚刚,他问出了这铁皮箱子的名字。 “铁索缆车。” 名字有些奇怪。 以车冠名,当有车厢、车轮,这铁索缆车穿行于山间,载人上下,应当叫做“铁索行厢”。 后来,再仔细询问了一下,原来这名字出自林厌离之手,他便一点也不意外了。 从缆车踏出,屹立在眼前的高山直冲云霄,远处山路岔口有一块木牌,上面标注着“离合山”三字。 木牌旁有一棵柳树,柳树上用钉子钉了一块木牌,上面写道:陆圭与狗不许踏入此山。 “这......” 林兮风一时语滞,不知说些什么好。 他记得,江晚离收下的几个徒儿中,似乎有一个叫做陆圭的。 这时,有一位女子从天而降,一袭青色裙摆随着落下罡风向四周鼓起。 林兮风扭头瞥了一眼,并非是女子身段诱人,而是那女子身上的灵气波动和气息十分凌厉,是一位五境的剑修。 女修肩上扛着木牌,冷冷看了林兮风一眼,随后将木牌钉在柳树背后。 林兮风见女子举动诡异,便走近瞧了一眼。 那木牌上写的竟是:林兮风不得踏入此山。 女子钉好钉子,淡漠地瞥了林兮风一眼,道:“你瞅什么,有什么好瞅。” 林兮风皱了皱眉头道:“林兮风为何不得不能上山?” 女子面露鄙夷之色,狠狠骂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负心汉就该死。” 林兮风哑然,将腰上的访客令牌掩了一下,默默转身,将令牌收入袖中。 但一想到江晚离之事,他重新将令牌挂回腰间,回首道:“我就是林兮风,我若没有猜错的话,你是那两个化形大妖中的其中一个。” 女子愣了一下,随即眉头蹙起,骂道:“好你个负心汉,来得倒是挺快,吃我一剑!” 话音落,那女子腰间的飞剑已然出鞘,剑气带着五彩霞光宛若潮水奔腾,带着浩荡气势直扑林兮风面庞。 林兮风虽然不想与其争斗,但对方剑气实在太凌厉,手中捏了一道法诀,一本青封书本陡然出现,将飞驰来的剑气一口吞下。 “我不是负心汉。” “你就是。” “我是不知情。” “那就是负心汉!” 林兮风本就不太擅长与人言辞,此时也不知作何解释,一身金光气息蓬勃而起,打算将眼前女子擒下后再同她好好说说礼。 天上黑风席卷,一位身着紫衣的女子从风中出现,来人正是流莺。 她见琉璃对一位儒袍青年出剑,心中一沉,赶忙祭出本命飞剑,拖拽着一道灰色剑光,阻在林兮风和琉璃中间。 趁着琉璃愣神之际,流莺抬拳敲在琉璃头上。 “你这是看小人书,看昏了头,给小姐添麻烦,到时候可有你好受的。” 琉璃怔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头,将自己波涛汹涌的心湖平复,察觉到自己正在对一位有着实权的观海书院君子出剑,怯生生地躲到流莺身后,压低声音道:“流莺,我打了观海书院的君子,小姐知道了,会不会让那些沐天城人剥我的皮囊赔罪。” 流莺听见琉璃的话,欣慰点头,那个柔柔弱弱的琉璃又回来了。 她伸手摸了摸琉璃的头,轻声道:“你这是在给小姐出气,小姐知道了不会怪罪你的。” “哦。” 琉璃应了一声,心中有了些底气,重新站出来,冲眼前儒袍男子拱了拱手道:“君子所言不假,我是大荒凶兽化形,名为琉璃,先前冒犯,给君子赔罪。” 流莺弯下腰肢,“在下流莺,见过林君子,听闻君子是来见江晚离的?” 林兮风散去金光,淡然回答道:“是。” 流莺笑了起来,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情。 “君子还是请回吧,江晚离不见人。” 第四百九十六章 林兮风不是负心汉 林兮风沉默半晌,仰头望向穿云而过的山巅,轻声道:「听小厌离说,她因伤闭关,我这里有一些疗伤丹药,可帮我代为代交?」 流莺轻笑一声道:「千魔宗什么都有,君子此举多余了。」 「不过。」流莺话锋一转,伸手从林兮风手中接下储物袋,道:「君子有情,流莺再不识趣,就显得太无礼了。」 林兮风又道:「当真不能见一面?」 流莺朝旁边退开身子,伸手作邀请状。 「君子可隔空唤上几句,若是江晚离理会你,我们必然乖乖让路。」 林兮风微叹一口,目光在流莺身上停留片刻之后才挪开。 「不必了,她若是有见我的意愿,早在我踏入山门的那一刻便现身了。」 「林兮风并非是负心汉,既然已经知晓关系,便一定会护好小厌离,你安心养伤,一切有我。」 林兮风喃喃几句,不知是说给谁听,脚下清风鼓起,整个人悬浮在半空中,奋力一呼。 「江晚离,我夫人;林厌离,我女儿;林兮风并非负心汉,千魔宗,我罩的!」 声音洪亮,整个千魔宗都听得见。 流莺和琉璃表情呆滞,这个男人果然与众不同…… 天气逐渐回暖,林厌离早早地将毛绒披肩取了下来。 四人从孤云山出发,如今李裳留在了金陵,队伍变成了三人。 有得有失,少了李裳,队伍中少了些热闹,多了些行进速度。 李裳在时,林厌离一行人走的是阳关大道,行走的山水比较平缓。 如今李裳不在了,原本拟定好的路线统统被林厌离推翻。 一行人穿梭在深山老林,以极快速度行进,很快便来到了阳凤州的地界。 这处地界与川陵州一样处于胭脂国腹地,百姓较多富庶,世家豪门林立,山泽野修极多,经常发生黑吃黑的事情。 林厌离一行人穿行过山林,来到一处空旷峡谷,谷中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树木尽数拦腰截断,满目疮痍。 林厌离神识展开,在一处树上发现一位黑衣修士。 林厌离以心音告知李竹酒,李竹酒立即跃向半空,嗖的一下去了远方。 很快,李竹酒重新现身,她手上提着一个男人,正是林厌离先前神识发现的黑衣修士。 「小厌离,刚刚我审问了一下,他说有山泽野修在林子里头发现了一处小洞天,洞天里头有宝贝。」 李竹酒满眼放光,显然对黑衣修士口中说的宝贝有着极大的兴趣。 林厌离微微皱眉,心中权衡一阵后,开口道:「咱们有必要为一个不知品阶的灵宝掺和进去么?」 她储物袋中灵宝、丹药、符箓多得是,完全没有必要去冒风险。 而且洞天里头是未知的,若是像沐北那次一样,四处都是高阶凶兽,就她们这点儿实力,还不够凶兽塞牙缝的。 李竹酒双手叉腰道:「咱们可是在远游欸,就是要多历练,多行走,多闯荡。」 一向稳重的秦琨羽附和道:「我赞同李竹酒的想法。」 林厌离靠在树上想了一阵,现在不用担心李裳的安危,一些危险的事也是做得的,小手一拍树干,道:「搞事!」 李竹酒将黑衣修士扔在地上,「啪啪」两巴掌将黑衣修士抽醒,问清楚那处小洞天的位置后,将林厌离和秦琨羽夹在腋下,飞速来到一处空旷地带。 空旷地带中央有一抹漆黑裂缝,若是没有猜错的话,那就是山泽野修偶然发现的小洞天。 在那裂缝附近,聚集了不少人,林厌离神识扫过,粗略数了 一下,应有千余人。 这些人修为大多在二境,三境修士也有一些,但不多。 至于四境以上的大修,则一个也没有见着。 林厌离一行人安稳落下,周围立马有目光投射过来,李竹酒则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偶尔有几个面目不善的,李竹酒顺带龇龇牙,威胁一下。 秦琨羽气宇轩昂,腰间又挎着长剑,最引人注目。 很快便有一位女修来到身旁,朝着秦琨羽拱了拱手道:「小妹郑鸢,是央凤宗的弟子,不知几位道友是哪家宗门弟子?」 秦琨羽同林厌离对视一眼,微微点头道:「在下秦琨羽,是山野之人,之前在山中苦修,这次出来行走,发现这里有许多血腥气,询问一番得知此处竟然出现洞天福地,便想着带着两位妹妹来见见世面。」 「你们是山泽野修,那我们可以合作一场!」 郑鸢面带微笑,眼眸中闪烁着异彩。 秦琨羽不露痕迹地打量着郑鸢,随后摇了摇头:「不瞒郑道友,我们刚刚得知此处洞天,心中还有许多疑惑,我看郑道友已经到此地许久了,所以想问一下郑道友,既然有灵宝出世,怎不见那些大修身影?莫不是都在洞天里头?」 「道友所想甚远,小妹佩服!」郑鸢语调柔和却带着一股难以言明的魅惑。 「三日前,有几位山泽野修发现了此处洞天,奈何他们修为低微破不开洞天的禁制,便求助于仙盟的一位大修。」 「仙盟几位大修得知此事,立即破开洞天进入查看,发现这洞天里头只是一个四境修士的陵墓,仙盟大修大失所望,将此处洞天公开于众,供给年轻修士历练。」 「那些大修看不上的东西,我们这些小宗门、低阶修士可是眼巴得紧,所以想来此处碰碰运气。」 「原来如此!」秦琨羽恍然大悟,「既然仙盟的前辈已经进去查看过了,想来洞天理由不会有什么大危险。」 郑鸢摇了摇手指道:「道友想得太简单了,洞天或许没有多危险,但危险在别处。」 林厌离突然插话道:「世间险恶不过人心。」 「道友所言不错。」郑鸢满脸灿烂,「人欲无穷,每有洞天出现都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他们已经在那峡谷中斗了一场了,进入洞天后只会斗得更狠!」 林厌离道:「你们央凤宗是小宗门,所以想要拉拢山泽野修出身的我们。」 郑鸢忽地掩唇轻笑起来:「妹妹说得没错,洞天凶险,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活下来的机率便越大。」 wap. /89/89617/20734172.html 第四百九十七章 洞天之外 “既然如此,你们与那些大宗门合作,岂不是更加稳妥!”林厌离垂眸道。 郑鸢开口道:“阳凤州宗门不少,我们央凤宗是小宗门,单独行动倒还好,若是与那些大宗门合作,只怕今日进入这洞天之内,只能喝些清汤寡水。” “更有甚者,来一个灯下黑,莫说灵宝、灵植,只怕是小命都得丢在洞天里头。” 郑鸢说完后,面色略显忧伤。 林厌离勾了勾唇:“这么说,你认为我们三人不会威胁到你们的安全,比较好拿捏?” 郑鸢笑道:“妹妹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咱们这是合作,到时候所得灵宝,按照人头平均分配。” 林厌离想了想,扭头望向李竹酒道:“你觉得如何?” 李竹酒搓了搓手道:“我都行。” “行!”林厌离答应一声,目光重新汇聚在郑鸢身上,“就按你说的,咱们合作一场,按照人头平分。”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去将我那师弟师妹喊过来。” 郑鸢起身离去。 待到郑鸢走远后,李竹酒低声问道:“小厌离,咱们好端端地跟她们一起合作干嘛?” 林厌离微笑道:“洞天凶险,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 “哦,懂了,等她们卖力搜寻宝物,咱们再反水玩灯下黑。”李竹酒双手抱胸,颇为玩味地笑了起来。 林厌离抬手拍了一下李竹酒的脑袋,“小人心思!我可是正人君子,你觉得我会做这样的事情?” “我觉得会......” 片刻后,郑鸢领着几人走了过来。 三位女子,一位少年。 站在郑鸢身后的两位少女穿着打扮与郑鸢相同,显然与郑鸢一样是央凤宗的弟子。 秦琨羽率先抱拳道:“在下秦琨羽,几位道友如何称呼?” 两位少女脸颊稍显稚嫩,见秦琨羽高挑英俊,脸颊沾染一抹嫣红。 “陶瑾。” “在下云珊。” 少年和另一位素裙女子似乎是一伙的,见央凤宗开了口,向前一步抱拳道:“在下羽陆,与秦道友一样是山泽野修。” 素裙女子生有一双桃花眸,清亮的眸子在李竹酒和林厌离身上扫过后,开口道:“我是方晴,这两位小道友如何称呼?” 李竹酒正欲开口,被林厌离一个眼神封闭住嘴巴,林厌离笑道:“我叫厌离,她叫竹酒。” 几人认识过后,便一起蹲坐在树下等候洞天开启。 林厌离一直打量着四周,发现来了不少新面孔,而且修为都不算低。 郑鸢同样在探查着周围情况,片刻过后,面色凝重道:“厌道友,看来咱们这一次洞天之行,太平不了。” 林厌离听见这话,眉梢一挑,问道:“郑道友有何见解?” 郑鸢目光投去东边,压低声音道:“那边身穿玄衣,衣袖纹有蝴蝶的男子叫做杨泣,是血霖阁弟子,今年七十三岁,实力十分强悍,为人喜怒无常,出手果断狠辣,最喜对漂亮女子出手,取人心头血萃刀。” 听着郑鸢的介绍,林厌离顺势朝着东边瞧去。 这一瞧,果然在人群中见着一个身穿玄衣的男人,男人一身魔气滔滔,气息阴冷,杀意凛冽,宛如一条潜伏暗处随时准备吞噬猎物的毒蛇。 “这人不简单。”林厌离暗自点头,这个男人简直就是魔修弟子的典范。 这时玄衣男子注意到了林厌离的视线,嘴角微微翘起,手指在脖子下轻轻一划,做出抹脖子的动作。 这男人好嚣张啊! 林厌离冷笑一下,左手抬起,在脖子下反复划动。 呵呵,威胁她,只怕是路走窄了,别让她在洞天里头碰到这个家伙! 玄衣男人哑然失笑,他还是头一次碰见敢回过来威胁他的女人,等会儿若是在洞天中遇见,一定要取了她的心头血。 “师兄,你在看什么?”一切身着血色衣裳的弟子开口问道。 “一个有趣的女人。” 郑鸢并未注意到林厌离的动作,目光快速移到北边方向第二人身上,“此人名作渊陶,是春剑楼的弟子,今年六十六岁,实力与杨泣差不多,他是一个剑修,以杀证道,传闻死在他手中的修士不计其数,之前他为渡过三境雷劫,更是屠戮了一个山村。” 林厌离眉头微微皱了皱,她记得春剑楼似乎是正一派吧,正一派的弟子怎么做事比魔道还要魔道! 视线投去,她在人群中看到一位面相和善的男子,此时那男子正与周围的女子交谈,嘴角勾起,如沐春风。 这样的男子,如何看都不像是一个嗜杀的屠夫。 不过人不可貌相,林厌离将此人记在心中后,便撇开视线落在了一群女子身上。 那群女子穿着月牙色衣袍,腰携青玉,头横步摇,肩头有三缕清风,一身正气荡荡。 令人印象深刻。 除了月白色长衫外,每一件衣服的袖口处,绣了朵朵莲叶。 莲叶上,隐约可见一座座宫殿,宫殿旁还悬挂着金丝穗子。 三清门的弟子怎么出现在阳凤州? 看这群人风尘仆仆的气息,周围又无大修陪同,应该是三清门弟子自行下山历练。 林厌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起眼,躲在树后头,继续听郑鸢介绍。 “刘风煦,风雨谷弟子,一手术法千变万化,本命灵宝是一把蒲扇,一扇起风,二扇焚火,三扇则刮骨割肉,听闻他即将突破四境,此番来此,是想寻找突破的契机。” “恩凡,大卜寺弟子,修行《金刚修罗经》,可以三境修为施展法天象地,唤来佛陀真身,是佛门候选佛子之一。” “曾宪,山泽野修,人称“流沙掌”,掌力撼山,挥掌万钧,就算穿了防御灵宝,也会被他掌法中的暗劲所伤,是极强的对手。” “......” 郑鸢滔滔不绝,一口气介绍了十数人才停下,林厌离兴致勃勃,当故事一般听着。 将郑鸢说的那些人记下后,林厌离在心中默默道:“李竹酒,沐天城人士,最年轻金丹剑修。” “林厌离,最厉害的二境修士,现在能抽一打金丹修士。” “秦琨羽,打酱油的。” 第四百九十八章 进入洞天 在树下坐了约莫一个时辰时间,空中传来几声巨响。 只见一头巨大的灵鹫拍打着翅膀悬停在空地上空,一道身影从空中跃下,落在地上溅起一阵烟尘。 林厌离心眼望去,看清楚那人面庞。 那是一位身材魁梧的青年,身材在两米之上,一身肌肉虬结,显得很有力量。他脸部轮廓硬朗,剑眉浓黑,眸子锐利如鹰隼。此刻,他双手叉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对于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 郑鸢看到此人,脸色蓦变道:“此人名作娄大风,是一位体修,体魄十分强劲,与五境凶兽搏杀过。” 男人落地后,片刻时间,一位红裙女子悄然落下他的肩头,妩媚笑道:“娄大哥来得真是时候,奴家赶路过来,正差个落脚石。” 娄大风伸手抓向红裙女子,女子却跟泥鳅一般在宽阔身体上转了一圈,落在地上,卷起一阵香风,引得旁人无限遐想。 郑鸢声音更低,几乎贴在林厌离的耳旁嘟囔。 “这女人叫做吕欢好,是合欢宗的弟子,修行的是媚功,最擅长勾引男人。” 果不其然,那女子与娄大风打过一声招呼后,便朝着那些集群的男修抛着媚眼,连秦琨羽都忍不住对那女子多看两眼。 林厌离拍了拍李竹酒的手,李竹酒瞬间会意,两根手指来到秦琨羽腰间,捏住那片肉,狠狠一转。 秦琨羽的脸立马变得铁青,瘫在树干上半晌后才抱怨道:“我没有被迷住心智。” 李竹酒咧嘴笑道:“捏一下,总是好的。” 妩媚女子在人群中穿梭,来到魔修杨泣身前,娇声道:“这不是杨师兄嘛,妾身真是好久没见着了,等会儿入了洞天,可否让妾身跟着你一起行动,妾身也想看看杨师兄的伟岸/英姿呢!” 她用玉手轻抚额际发丝,柔软的身躯随即依靠在杨泣胸口上。 杨泣将女子推开,面色平淡道:“这次真的来了不少熟悉面孔呢。” 妩媚女子伸手轻轻拍打了一下杨泣的胸口:“杨师兄可真坏,除了这些人,其他人在您面前不就是土鸡瓦狗么!” “我看不见得。”杨泣抬眸瞥了林厌离一眼。 女子顺着杨泣视线看去,正好瞧见秦琨羽,掩嘴娇笑,眼眸中春水盈波流淌。 秦琨羽感觉到一股异样的视线扫向自己,抬头往那方向看去,恰好与那女子的目光相遇,顿时心神摇曳。 然后腰间那块极为敏感的地方又传来一阵剧痛,让他额上冒了些许冷汗。 李竹酒笑眯眯道:“好看么。” 秦琨羽抹了一把额头,微笑道:“不及你好看。” 妩媚女子秦琨羽这般反应,笑得胸脯乱跳,顺带挑衅地冲李竹酒眨了眨眼睛。 李竹酒歪了歪嘴,指尖凝聚一道剑意,嘴唇微动。 “不要让我在洞天里头碰到你。” 妩媚女子笑得更欢了,见杨泣不愿意给自己臂膀靠,便躺在一位血霖阁的男修身上,一边索吻,一边汲取着男修身上的精气,场面可谓香艳至极。 日暮很快降临。 此时已到初春,夜里却是依旧清冷。 天幕之上,一位老者骑着仙鹤飞来。 所有知道内幕的修士齐齐起身,冲老者拱了拱手。 老者挥了挥袖袍,来到洞天裂缝前,从袖中取出一只方印盖在洞天裂缝上。 “你们有十五日时间,十五日后,这块方印中的灵气便会消耗殆尽,到时候你们就是想出来也出不来了。” 老者丢下一句话,朝身后退了一步,又高声道:“洞天之内,生死有命,望诸位好自为之!” 人群骚动,谁都没有当这个领头羊。 “老子先来!” 率先行动的是那个娄大风,一声山呼过后,身形一展,没入在洞天入口。 与此同时,杨泣一脚迈出,一身魔气化作翅膀,振翅一抖,卷着合欢宗女修吕欢好一起没入洞天裂缝,他的身后则跟着血霖宗弟子。 下一刻,周围人影犹如蝗灾一般窜入那个小小洞口。 灵光汇聚成一条长流,没入黑暗中,十分壮观。 春剑楼的渊陶见周围人陆续动身,轻声道:“我们也进去吧。” 周围女修附和一声,跟在这位春风和煦的男子身后一起进入洞天。 郑鸢面色紧张,见离得近的一群山泽野修混在人群中进入了洞天,轻唤一声:“走!” 林厌离李竹酒迅速起身,两位央凤宗少女紧随其后,再是秦琨羽、羽陆和方晴。 八人宛如结阵,在人群涌动中进入穿过洞天裂缝。 入眼,空间扭曲,视线隔绝,林厌离伸手抓住李竹酒的手臂摸黑前行,奔跑十来息时间眼前闪现亮光。 入眼是一片冒着泡泡的沼泽地。 李竹酒没敢落地,带着林厌离一起飞跃到最近的树上。 二人站在树上等候半天,却没有见到秦琨羽和郑鸢一行人。 莫非,这洞天入口是随机的? “有点坏了。”林厌离嘟囔一声。 李竹酒懊恼道:“早知道刚刚就牵住秦琨羽的手了!” 事已至此,也没得什么办法,好在秦琨羽身上有千魔宗的令牌,林厌离和李竹酒可以寻到他的方位。 “放心好了,现在的秦琨羽走过一次鬼门关后,已经不是从前的秦琨羽了,所以我们要相信他。” 话虽这么说,林厌离心里头也没底,毕竟秦琨羽平时表现并没有让人惊艳的地方。 “你说得对,他还练了我的驭剑术,就算碰到金丹修士也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咱们一边找宝贝,一边寻他的行踪。” 二人敲定注意,开始打量起整片沼泽。 这里四处弥漫着白雾,若是普通人来到这种地方,只怕一炷香的功夫便能够被毒气腐蚀殆尽。 好在修行者有护身灵气傍身,能够抵御瘴气入体。 林厌离眼睛利索,立即将目光汇聚在一棵叶子成叠排布的小草上。 “这是……” 林厌离从储物袋中翻出一本书,照着特征比对一阵,欣喜道:“龙鳞草,还真有宝贝!” 李竹酒对灵植方面知之甚少,不过林厌离说那是宝贝,铁定不会假。 李竹酒纵身跃起,来到悬停在灵草上空,伸手一捞,将灵草连根拔起。 “小心,这种灵草周围肯定有蛟类凶兽。” 第四百九十九章 你们被我包围了 李竹酒立马警觉起来,神志如同浪潮一般将四周笼罩。 果不其然,在她身侧的一处泥潭中国,一个黑色身影扬起头颅,十数米的巨大身子猛然拱起,张开了百来颗尖锐獠牙的嘴巴。 三境凶兽。 李竹酒身子退了小半步,闪身躲过凶兽喷出的毒雾,右手高高扬起,一道剑意浮现手中,一剑斩下,将这头凶兽斩成了两节。 “凶兽的内丹记得收!” 林厌离提醒一句。 李竹酒点点头,将手中的剑意投递出去,那缕剑意如同细雨微风般拂过凶兽巨大的身躯。 偌大的凶兽骤然肢解,一颗拳头大小的内丹在剑意的驱使下高高跳起,被李竹酒收入储物袋中。 林厌离环顾四周,发现周围还有好几株龙鳞草,从袖中祭出天真飞剑,纵身一跃,飞下沼泽,和李竹酒一起,将附近潜伏在沼泽中的凶兽斩杀殆尽。 刚进入洞天就有如此收获,可谓开局顺利。 二人将储物袋系在腰间,循着秦琨羽的方向,向东前行。 没走多久,一只长有翅膀的蜈蚣悄然从一棵枯黄的大树上窜下,直奔林厌离而来。 五境以下的凶兽虽然没有心智,但趋于本能也会率先攻击弱的一方。 林厌离见蜈蚣窜来,悬浮在身后的天真飞剑“嗖”的一下落在手中,横向一剑斩出,剑气带火,显然是赤阳道人剑道三式中的阳横式。 蜈蚣惨叫着跌倒在地。 它的甲壳极为坚硬,堪比钢铁,但却无法抵御剑气的高温,瞬息之间就死的干脆利索。 林厌离将蜈蚣体内的内丹挖出,扔入储物袋中,随后又斩落几条蜈蚣腿。 像这种坚硬的凶兽外壳,是炼制灵宝的好材料。 兴许是蜈蚣的死带来了震动,在林厌离合李竹酒的目光中,天幕出现一片飞鸟。 密密麻麻,通体漆黑,嘴巴弯长,有点儿像大一号的乌鸦。 “有点多。” 李竹酒目光凛冽,一缕剑气在手中变作弯弓,另一缕剑气在弦上缓慢化形为箭矢。 拉弦如满月,弯弓射鸟。 “咻~” 李竹酒松开弦,箭矢疾射而出。 在快要靠近那些飞鸟时,剑气宛如大伞一般散开,丝丝缕缕的剑气在鸟群中穿梭绞杀顷刻间,那些飞鸟纷纷坠落在地上,下了一场黑雨。 “你的剑术又精进了不少。”林厌离见到这一幕,不由感慨道。 李竹酒得意洋洋道:“我是谁?我可是李竹酒!” 沼泽地极其广阔,林厌离和李竹酒遁行了一个时辰,仍未走出。 一路上凶兽多如牛毛,大多是二境,偶尔有三境凶兽出没,也不难对付,走得还算顺利。 李竹酒带着林厌离一起御风,经过一片枯萎发黄的树林时,碰到了十数具尸体。 二人停步察看一番,发现这些尸体死状各异,身上的储物袋已经被人摘走,显然,这些人并非死于兽口,而是死于人手。 果然凶险不过人心,这才不过几个时辰,进入洞天的修士便开始相互争斗了。 毕竟灯下黑,是最发横财的。 林厌离脚尖一点,踏在一棵大树的枝桠上,眼眸左右转动,发现前方沼泽地中闪烁有黯淡灵光。 “好像是一柄剑。” 李竹酒听到这个,顿然来精神了,踩着剑气爬上树梢,顺着林厌离的目光看去,果真在前方的沼泽地里头瞧见一杆细长影子。 “灵宝可比灵植值钱!” 李竹酒搓了搓手,正打算去前方将那柄长剑捞起来,却被林厌离拉住衣服。 “有点奇怪,那柄剑还挺显眼的,为啥没有被捡走?会不会是别人设下的圈套?” “有点道理。” 李竹酒眼珠子转动,在自己身上贴了几张符箓,压低声音道:“我去看看,万一有埋伏,就轮到小厌离出场了。” “有我放心!”林厌离拍了拍李竹酒的肩膀。 李竹酒施展身法,身子顺风疾驰来到长剑上头,伸手一捞,却是捞了个空。 “果然是假的。” 李竹酒嘟囔一声,双眸打量起四周,四道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衣着服装相同,应该是隶属同一宗门的同门。 “中奖了,这个小娘儿们好看,我喜欢,几位师弟莫要跟我抢!” “将身上的储物袋交出来。” “呵呵,若是识趣,乖乖束手就擒,莫要平白吃一顿皮肉之苦。” 李竹酒打量四人,两个三境,两个二境,她嘴角翘起,“想要我的储物袋?拿命来换。” 话语一落,李竹酒立即出剑,只是斩出的剑光飞出不远,就被一道看不见的光墙阻下。 “阵法。” 李竹酒偏头望向远处,只见林中一块长有青苔的石头上,一块阵盘缓缓转动,阻下她剑气的灵气光墙,正是源自阵盘。 “嘿嘿……你还是老实一点吧。” “叫,叫吧,你越叫,我就越兴奋。”为首之人脸露邪笑,左手五根手指上下跳动。 这人是不是有啥大病? 李竹酒挑了挑眉,右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躲在树梢上的林厌离立即起身跃起,手中天真飞剑一挑,粗暴地捅入距离最近的那个二境修士的后心。 “老六!” 突然而来的袭击让其他三人心中一惊,纷纷跳开,与林厌离隔空对峙起来。 “不要慌,是筑基期修士!一起动手将她拿下,这小娘子也好看,抓活的!” 为首的年轻男人察觉到林厌离的修为,冷喝一声。 林厌离嘴角扬着,手中飞剑抖呀抖,笑容灿烂。 “你们三个,被我包围了。” 三人脸色大变。 这女修居然敢说这样的大话,太狂妄了! 话音一落,林厌离挥动手中天真飞剑,冲杀而去。 她速度很快,眨眼间便掠至一名年龄稍小的修士面前。 这名修士吓坏了,忙取出一把匕首刺向林厌离,但却被她用剑鞘挡下,紧接着一掌印在胸口,吐血倒地。 “小娘皮!”为首男子怒吼一声,朝林厌离扑来,他手中多出一件长枪模样的灵宝,锋芒吞吐,直逼林厌离而来。 林厌离反应敏捷,身形往侧边一挪,手中天真飞剑猛然一撩,剑气凌厉,逼退了为首的年轻修士。 第五百章 灯下黑很好 “别愣着,一起上,此女不是一般的筑基期修士!” 为首男人见另一个三境修士干看着,气得吐血,嘶吼一声。 另一个年纪大一些的三境修士反应过来,立马掐诀跃起,手中灵光骤显,一分为三,连同年轻男人和那个二境修士一起呈扇面向林厌离扑来,灵光闪耀,杀气兀兀。 林厌离冷哼一声,天真飞剑脱手而出,双掌一拍,周身剑气化作无数游鱼窜出。 为首的年轻修士只感到浑身冰凉,心底涌出强烈的危机感,连忙止住前冲之势,往旁边退开。 剑光涌现,宛如浩瀚大海中的细小鱼群,一瞬间将另外二人淹没。 噗嗤!噗嗤! 鲜血喷洒,两个修士惨叫着摔落沼泽。 李竹酒盘腿坐在沼泽当中,颇为无聊地撑着下巴。 小厌离出手真是太狠了。 同时,这几个修士太废物,连先前那几位皇宫供奉都比不上,不过嘛,这个困阵倒是有点儿精巧之处。 林厌离见漏下一人,指尖摆动,袖中的团圆飞剑高高跳起,竖下一劈,拦去年轻男人的退路。 “姑娘饶命!”男人大喊道,“小的愿意投降!储物袋双手奉上!” 他不想死,他还很年轻,以他的资质说不定能突破四境,去看一眼山巅上的风景。 林厌离抬了抬下颌,微笑道:“不好意思,拒绝投降。” 她毫不留情地出手,团圆飞剑剑意迸发,一剑穿透年轻男人的护身灵气,刺入他的丹田中,随着她剑气运转,丹田寸寸破裂,一身三境修为如气球一般瞬间泄气。 年轻男子瞪大眼睛,倒在沼泽之中,生息全无。 阵盘没了灵气支撑,很快停止运转,李竹酒踩着沼泽走入林子里头,将那块阵盘收入储物袋中,随后来到林厌离身边。 “我的小厌离,越来越厉害了!” “低调,低调。” 林厌离头颅高高扬起,口头上说着低调,却是没有一点儿低调的意思。 李竹酒蹲下身子,将一只储物袋从年轻男人腰间解下,神识探入。 乖乖,发大财! 李竹酒喜滋滋道:“小厌离,这灯下黑,可比累死累活地找灵宝强多了。” 林厌离白了李竹酒一眼道:“可不要浪费,将他们身上扒干净点,这些家伙肯定不止腰上那点儿家底。” 就跟她自己喜欢将储物袋放袖中一样,这些刀上滚的人肯定不会将全部身家放在一处地方。 果不其然,李竹酒将年轻男人身上扒干净,在年轻男人的衣袍内发现了两枚储物戒指,还在他的鞋垫底下发现了三张高阶符箓。 “藏得可真深。” 李竹酒不禁感慨一声,将两只储物戒中的东西收入储物袋中。 至于那三张符箓,李竹酒则是选择了放弃。 已经腌入味了,打死她都不可能要! 林厌离将剩余三人搜刮一空,连身上穿的法袍都给他们脱了,确定三人身上没有漏下,这才跟着李竹酒一起东行。 在二人离开不久,两道身影出现在沼泽中,正是那血霖阁的杨泣和合欢宗的吕欢好。 吕欢好看了眼沼泽中的白花花身子,不由笑道:“这是哪儿来的穷鬼,竟是连身上的法袍一起给人家揭了。” 杨泣面色平淡,落在沼泽中察看一番后,抬头望向林厌离和李竹酒离去的方向。 “剑修,有意思!” 吕欢好娇滴滴地趴在杨泣背后,吐气如兰。 “不过是几个废物罢了,杨大哥至于这么在意?” 杨泣伸手将吕欢好推远,面目不善道:“再对我施展媚功,休叫我不客气。” “不客气,如何不客气,就地操办?” 吕欢好微微拉开胸口衣襟,媚眼如丝。 “妾身可是等这一刻许久了呢,春宵一刻值千金,杨大哥的精气,妾身可是馋得紧。” 杨泣衣袖一挥,踏云而起,数息时间便掠去数百丈远,并不理会吕欢好的挑衅。 吕欢好看见杨泣遁远,脸上笑容消失。 这臭男人,真是难以下手,只能另寻机会。 一处凹陷盆地中,惊喊声惊天。 “快走,春剑楼的渊陶进来了。” “什么!渊陶!” “杀疯了,渊陶杀疯了!” 不少山泽野修隐隐瞧见那道身影,吓得眼泪鼻涕挤成一团,恨不得自家爹娘多给自己生两条腿。 一道鸿光掠起,将整个盆地笼罩,一位笑容和煦的男子从自空中出现,手中长剑轻轻摇摆道:“既然来了,就不要急着走嘛,将储物袋留下,我给你们留一条全尸。” 此时的男子,煞气冲天,面上依旧温和,只是这温和,看起来像厉鬼索魂前的微笑。 “与他拼了。” “走不掉!拼尚且有一条活路。” “这狗zz就是看我们这些山泽野修好欺负,你看他哪里找过那些大宗门的麻烦!” 周围骂成一团,纷纷掐诀驱动术法,各种各样的攻击蜂拥而来,却被渊陶周身凝聚出一层剑气光幕挡在外头。 “这样才能玩得尽兴嘛!” 渊陶嘴角噙着微笑,眸子漆黑明亮,手中长剑举起,舔了一口剑锋。 他说话时,身体犹若幻影飘荡,每次都能够恰到好处躲开所有攻击。 众修士心知逃不掉了,又羞又怒又惧,但是更多的却是恐惧。 盆地外,秦琨羽躲在一棵树上默默看着一切。 他原本也在盆地里头,在瞧见渊陶的那一刻便立即选择遁出盆地,这才免了一场血光之灾。 “这个渊陶有点厉害啊,不知道李竹酒能不能对付。” 嘟囔一声后,他晃了晃脑袋。 “真是失智了,这个渊陶哪里比得过李竹酒,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些离开好。” 与此同时,身材魁梧高挑的体修娄大风出现在一处殿宇前。 这里是这片洞天的最中央处,也是这位四境上古修士的安葬之地。 娄大风站在殿宇前,仰望着殿宇上方的黑白匾额,喃喃道:“若是古书没有记载错的话,躺在地宫之内的是那位梧桐散人,所以那件东西一定就在灵殿之中。” 他眼中闪过一丝狂热,毅然踏入殿宇之内。 那件东西,他志在必得。 第五百零一章 虎鲳 一路疾驰,林厌离和李竹酒耗费了一个半时辰才走出这片沼泽地。 一剑斩杀身后偷袭的蜘蛛,林厌离双脚一蹬,来到一棵参天大树上,目光投去远方,眼前是一片平坦平原。 若非这四周阴气沉沉,林厌离一定会觉得这里是种庄稼的好地方。 李竹酒踩着树冠上,一双眼睛投在东北方向千米远的地方,那里正有两伙人在斗法。 一伙人身着白衣,腰佩玉带,另一伙人魔气森森,衣着打扮虽然不同,腰间却悬挂着相同的令牌。 两伙人斗法的原因则是发现了一株高阶灵植。 大道无情,人人都想登顶,如此机缘,同门师兄弟间都会刀剑相向,更何况原本就不对付的魔道和正一派。 李竹酒看了一会儿,很快就失去了兴趣,转而将视线投去了前方。 林厌离从枝头上掰下一片叶子,在指尖摩挲两下后,抬手指向前方道:“前头有一个湖泊,湖下有一座殿宇,一起去看看?” 李竹酒老早便知晓林厌离的神识宽广,十分果决地点了点头。 伸手一抓,将林厌离胳膊,拎在手上,李竹酒乘风前行,在山林间一闪而过。 一处悬崖前,一群身着月牙袍弟子服饰的女修正围在一起休整。 她们从进入洞天开始,一路斩杀凶兽,虽然有些凶险,倒也有所收获。 其中一位女子扬起头颅,冲东方向瞥了一眼,察觉到那一闪即逝的身影,冲身旁女修道:“我刚刚感知到一股灵气波动,好像是林厌离的。” 周围女修听见这话,纷纷一惊,纷纷环顾四周。 “没有搞错吧,林厌离会来这里?这有什么吸引她的地方?” “师姐,按林厌离的速度,现在到了此处也不奇怪。” “说不定师姐看到的那道身影真的是林厌离。” 几个女修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但并未找到林厌离的踪迹。 “大长老让咱们年轻弟子与林厌离处好关系,咱们要不要追上去打声招呼么?” 一位年纪小一些的女修道。 为首的三清门弟子眉心有痣,她想了片刻后摇了摇头道:“洞天之内凶险万分,万一感知错了,追上去发现人不是林厌离,到时候免不得一场斗法,还是小心为上,顺其自然。” “师姐说得有理,虽然我们三清门现在称得上胭脂国第一大宗,但出门在外,难免有宵小之辈觊觎,还是小心为上!” 众多女修听闻此言,纷纷点头称是。 一炷香的功夫,两道身影飞掠来到湖边。 这个湖泊整体呈琥珀色,湖面白雾弥漫,隐约可见一个庞然大物坐落其中,湖水深蓝如海,荡漾起层层涟漪。 “还挺漂亮的。” 李竹酒嘟囔一声。 “漂亮的事物往往携带着不为人知的危险。” 林厌离站在岸边沉思片刻后,伸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凶兽尸体扔入湖中,很快,湖底冒出许多黑影,犹如龙卷风一般席卷,瞬间将凶兽尸体吞噬殆尽。 李竹酒见到这一幕,抬指捻了道剑气,伸手一抓,将一些黑影中的不明生物摔在地上。 “鱼?” 林厌离走近,努力回想着脑中的白泽搜山图。 “长一尺,鳞甲硬而圆,身上有斑,头生两角,口有百颗尖齿,白泽搜山图有记载,这是远古时候出现的凶兽,虎鲳!” 李竹酒从袖中抽出一柄木剑,轻轻敲了敲怪鱼的脑袋,有些稀奇道:“没想到这种小东西也能被白泽收录在搜山图中。” 林厌离随手将一头怪鱼拎起,仔细打量一番,确定自己将这种怪鱼记在脑海中后,开口道:“可不能小看它,虽然这种凶兽境界很弱,连二境都没有,但是它们都是一起行动的,一次性出现成百上千只,也能跟三境修士掰掰手腕。” “那我们还怎么去湖地下的宫殿?” 林厌离拍了拍腰上的储物袋,一路过来,斩杀凶兽不少,她捡了不少凶兽尸体,原本是打算用这些凶兽尸体炼制灵器的,既然现在能派上更大的用场,自然没有砸在手上的道理。 “趁这个机会!” 林厌离将打开储物袋,将所有的凶兽尸体抛了下去,随后一把拽住李竹酒的手腕,纵身跃入湖中。 湖水翻涌,水底下的怪鱼闻见血腥味后疯狂朝着岸上游去,不久后,数以百计的凶残怪鱼齐聚岸边,争先恐后地撕扯着凶兽尸体。 李竹酒看见这一幕,不免有些头皮发麻,若是在水中被这样的怪物缠上,说不定要浪费多少时间。 “凶兽尸体不多啊,咱们快些下去吧。” 林厌离轻轻揪了一下李竹酒耳鬓青丝,低声提醒道。 李竹酒点点头,紧跟在林厌离身侧。 一盏茶的工夫后,二人抵达湖底。 湖底白骨森森,各类妖兽的残骸堆积成山,其中还掺杂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巨石,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二人靠近湖底宫殿,突然殿宇顶部一颗珠子绽放亮光,二人周围空间凝聚出一道漩涡,将二人吸了进去。 滴答...... 是水珠滴落在石板上的声音。 林厌离感觉脚下一空,立即祭出团圆飞剑承载住自己的身躯,又以天真飞剑在墙壁上硬凿,减缓自己落下的速度。 “小竹酒!” 李竹酒听见林厌离的声音,立即反应过来,一缕剑气自脚下浮起,瞬闪来到林厌离身旁将林厌离拦腰抱起。 片刻后,二人落地。 “这里是殿宇的内部?” 李竹酒打量四周,发现周围环境十分黯淡,修行之人五识强于凡人,而此处就好像有独特道蕴能够削弱修士的五识。 她们所处的位置是一处幽暗长廊,两条长廊上镶嵌着一些散发灵光的夜明珠。 李竹酒随手敲下一颗珠子,发现夜明珠中蕴含的灵气已经非常稀少,就算是拿出去卖也卖不了几块灵石。 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二人一边前行,一边将墙壁上的夜明珠抠出,让本就幽暗的长廊显得更加阴暗。 雁过拔毛,不外乎如此。 第五百零二章 底气 二人在长廊中穿梭了半炷香的时间后,终于看见前方传来微弱光芒,林厌离精神一振,拉着李竹酒急忙赶了过去。 当二人走出长廊后,发现面前竟然出现一座恢宏壮观的宫阙。 林厌离与李竹酒对视一眼,皆有些讶异,没想到在秘境最核心之地竟然会存在这样华美宏伟的建筑。 宫阙巍峨壮阔,古朴庄严,周围弥漫着一股暮气,应该是先前郑鸢科普时所说的那位上古大修的陵墓。 李竹酒有些好奇道:「只是一个四境修士,就有本事建造这么大一个殿宇么?」 林厌离双手揣在袖中,看着殿宇顶端绽放亮光的璀璨明珠,解释道:「上古时期的灵气没有现在充裕,所有的修士都在摸索大道,那个时候元婴期修士是很厉害的强者。」 这时,殿宇侧旁传来一阵响动。 林厌离警惕地拉住李竹酒衣领,二人藏在殿宇前的一根石柱后头悄然投去视线。 在殿宇侧旁的一座白玉拱桥上站着一位手持蒲扇的男子,正与一群人对峙。 巧了,这男人刚好林厌离听郑鸢介绍过,是风雨谷的刘风煦。 听郑鸢说,这个男人一手术法千变万化,实力超脱不凡。 他手中抓着的那把蒲扇,应该是他的本命灵宝,一扇起风,二扇焚火,三扇刮骨割肉,当时郑鸢说得神乎其神的,现在正好可以见识一下。 「我乃春剑楼弟子,师兄是渊陶,通通给我让路,等我师兄至此,必然将你们赶尽杀绝!」 「呵呵,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管你出身如何!」 「将路让开,休怪我不客气。」 嘈杂声音如潮水涨退般起伏不停,林厌离正打算看好戏时,身后长廊传来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 「哪个缺德玩意儿将通道里的夜明珠抠了!」 女子? 林厌离眉头微微皱起,目光投向身后长廊,感知到一股熟悉的灵气波动,迅速抓着李竹酒的手腕,从石柱后头窜去殿宇前头。 这一动,不少人注意到林厌离和李竹酒的身影,几个身着各异的修士纵身一跃,将林厌离和李竹酒二人拦下,面色不善道:「哪家宗门的弟子,既然来了这里,就别想安然无恙地出去!」 林厌离抖了抖嘴,这些人神经病啊,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 这时长廊处传来一阵铃铛般的清脆笑声,一位衣着暴露的妩媚女子,从通道中现身,娇滴滴道:「好热闹啊,不妨让妾身也掺一脚?」 吕欢好,合欢宗弟子,又是一个郑鸢介绍过的人。 众人听见妩媚女子的话,面色纷纷一变。 「一个依靠男人精气爬上来的浪***子,能有什么能耐,一起出手宰了她!」 几位修士相互对视一眼,一齐出手。 刹那间,音波震荡,几人联手到了吕欢好身前,只是还未触及吕欢好的衣角,身后黑暗中突然出现一只魔气腾腾的巨爪,将那几个出手修士逼退。 吕欢好见状,笑得躬不起身,「想杀妾身,怎就不问问杨大哥呢!」 长廊中,一位玄衣男子缓步走出,看着那几位出手的修士,面色淡然道:「三个呼吸,三个呼吸后,我会出手捏碎你们的脑袋。」 众人脸色阴沉,心中考量一番后,心中自觉斗不过杨泣,相互间嘴唇嚅动。 「走!」 杨泣单手负在身后,看着那几人四散而逃,嘴角微微翘起。 「三个呼吸,到了!」 杨泣右手一抬,周身黑气滚滚,在这一刻竟是变作无数细小飞鸟。 咻咻咻—— 墨色飞鸟向四周扩散,翅膀扇动,来去如风。 很快,远方传来一些惨叫和求救声,随即归为平静,不久后再次传来一阵轻微的骚乱声。 站在白玉桥上的刘风煦,手中蒲扇轻轻一挥,一阵狂风骤起,再抬手一挥,将漫天乱飞的墨色飞鸟焚了干干净净。 「杨道友的功法依旧如此霸道。」 手持蒲扇的男人声音有些嘶哑,不知是故意如此,还是原本的声音就是这么难听,总之让人听起来十分刺耳。 杨泣并没有理会刘风煦,将目光投在了林厌离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你竟然没有逃!」 林厌离站在李竹酒身后,哼笑一声:「我为什么要逃,你觉得自己很厉害?」 「哦,看来你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自信是一件好事,只是可惜,你这个修为没有这个资本。」 杨泣并不将少女放在眼中,一个二境巅峰的小丫头,他翻手就能拍死。 林厌离将双手从袖中抽出,肩膀耸耸,打趣道:「你这个话有很多人说过,但是他们都栽在了我的手上,你若是不信,大可试试。」 杨泣右手微微颤动,看着眼前自信满满的少女,他一时疑惑对方的自信从何而来。 是真有实力,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亦或是……虚张声势? 试一下? 思忖片刻后,杨泣颤抖的右手抬了起来,一只由魔气构成的鹰爪,在他掌中浮现,待到成形时,一掌拍出。 「去!」 鹰爪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弧线,直奔林厌离面颊。 李竹酒默契地朝身后拉开两步距离,将身后的林厌离暴露出来,而这一动作让杨泣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他原本以为三境的李竹酒会帮林厌离阻下这一招,没想到李竹酒竟然主动拉开了距离,难道说这个二境巅峰的少女真的有能耐接下他的招数? 林厌离两侧散乱的青丝在鹰爪的威压下朝后飘荡,裙摆随着扑面罡风鼓鼓作响,似乎要被鹰爪揉碎。 她双眸清亮,右手缓缓抬起,一指点在鹰爪中央,一股磅礴剑气从指尖迸发,将鹰爪撕成碎片。 「剑修!」 杨泣眼神微凝,没有意料到少女是那山上难缠鬼,难怪有挑衅他的底气。 不过,这点儿底气还不够看。 刘风煦站在桥上,看见林厌离挡下了杨泣的攻击,眼中同样闪过一丝意外,顷刻间,他脑中浮现出一道身影。 那是在沐北召开的升仙大会上,他跟着师门一起参与了那次盛会。 当时的升仙大会的二境赛场上,有一个小丫头崭露头角,一打十一,压得整个灵傀宗直不起腰。 那个小丫头叫做,林厌离! 父亲是林兮风,母亲是江晚离,是千魔宗的大小姐! 脑海中的身影与身前少女重叠,刘风煦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要命了,怎么在这儿碰到她了! wap. /89/89617/20799362.html 第五百零三章 门 林厌离收回手指,平静的目光投在杨泣身上,轻描淡写道:「还有招数么?再来一次?」 杨泣嘴角扬起,「你不可能是山泽野修,二境的散修可没你这本事,我不管你是哪家宗门的天之骄女,出门在外,还是收敛些好。」 林厌离挑了挑眉头,有些稀奇道:「之前在外面你还威胁我呢,那你咋不收敛一下。」 杨泣哑然,不知如何回话。 一侧的吕欢好,面色阴晴不定,右手红袖一挥,一股香风席卷,一个粉红色骷髅头自风中生出,张着狰狞大嘴,径直奔向林厌离。 林厌离不慌不忙,袖中桃木剑落在手中,打算挥剑斩去邪祟,剑未抬起,一道身影悄然到了他的身前。 「往后退些,我来!」 身着粗布衫的男子,手上蒲扇一挥,狂风扑杀,将骷髅头整个裂解。 吕欢好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诧异道:「刘风煦,你发什么疯!」 站在林厌离身前,将粉红骷髅头挡在的人正是刘风煦。 林厌挑了挑眉,轻声道:「你认得我?」 「千魔宗的林厌离,之前在升仙大会上见过你的风采。」刘风煦淡然回答。 「这话好听。」 林厌离满意地点了点头,称赞这位小伙子将路走宽了。 刘风煦半个身子压低,双目聚集在杨泣和吕欢好身上,正色道:「你们动她不得!」 「为什么?」 「我喜欢!」 吕欢好看见刘风煦拦在林厌离身前,面上有些恼羞。 刘风煦此人生性淡泊,不近女色,当时她心比天高,硬要这个男修匍匐在她的裙摆之下。 不料刘风煦竟是那般不解风情,不但没有沉浸在美色中,反而嘲讽她是搔首卖资,害她颜面尽失。 今日这个男人却是突兀的护住了两个与他不相干的少女,让她心里极度不爽。 「我要撕碎你们的脸!」 吕欢好怒火攻心,尖叫一声,朝林厌离冲去,一只玉掌拍出,掌风凌厉,吹起林厌离几缕青丝。 刘风煦蒲扇一挥,风力骤增,吹得周围树叶沙沙作响。 「滚——」刘风煦冷喝一声。 掌风顿消。 「啊——」吕欢好痛呼一声,跌坐在地。 林厌离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吕欢好虽然修为高,但实力不咋地,若是一身媚功无处发挥,就跟一个普通三境修士差不多。 杨泣看见刘风煦出手果断,称赞道:「刘道友的术法又精进了不少,想来花不了多长时间就能突破四境了。」 「只是我很好奇,她到底是何身份,值得你出手庇护,风雨谷只是小宗门,你确定要为她得罪血霖阁和合欢宗?」 刘风煦瞥了林厌离一眼,淡漠道:「我出手与风雨谷无关,只是我喜欢而已。」 血霖阁固然很强,但只强在阳凤州,与千魔宗这样的魔道巨擘相比,差了太多。 至于合欢宗,虽然与千魔宗一样贵为十三家山上大宗,或许实力比起千魔宗还要强上一些,但是从某种角度出发,它注定上不了台面。 更何况,林厌离可是林兮风和江晚离的女儿,江晚离出来抖抖大腿,合欢宗只怕是夹着屁股,连个屁都不敢放。 今日在这洞天秘境中,开罪谁,也不能开罪林厌离。 刘风煦心中冷笑,这群人平日里高高在上,以为自己天资有多么了不起,嚣张蛮横习惯了,殊不知,今日路已经走窄了。 杨泣目光闪烁,他不相信一个修为已经无限接近四境的修士会做出这样走心的行为,对林厌离的身 份更是好奇。 而林厌离站在刘风煦身后,表情更是嚣张,左手不停在脖子处左右比划着,仿佛在说,有本事就过来采我的脑袋。 吕欢好从地上爬起,有些埋怨道:「杨大哥,你就这么看着妾身被欺负?」 杨泣缓缓靠近,右手抬起,托住了吕欢好的下巴,冷漠道:「不要给我多事,乖乖闭嘴,当好花瓶就可以了,我们的目的是进入大殿中寻取机缘,而不是在这儿跟他们硬耗!」 说完,他面朝刘风煦笑道:「刘道友,我们暂时停手如何?」 刘风煦收起蒲扇,回应道:「这是正确的选择,之前已经有一批修士进入殿内了,若是继续在这里干耗下去,说不定大家都成不了事。」 「小姑娘意向如何?」 杨泣向林厌离投去视线,面上笑容诚恳。 林厌离搓了搓手,心想现在跟这个杨泣起冲突有些不划算,与李竹酒心音交流一番后,点头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姑且停手,不然你今日的狗头是保不住了!」 吕欢好咬住下唇,眼中闪过不甘心,但现在杨泣决定与刘风煦几人暂时停手,她也不能左右,只得默默跟在杨泣身后,一同踏上白玉阶,走入大殿。 大殿正厅十分空旷除开一些刻有字符的柱子外,便没有其他东西,一行人穿过正厅,来到偏房,发现这里有三扇门,每扇大门的纹路各不相同,留著「贪」、「痴」、「嗔」三字。 这三字出自佛教,三毒,又称三垢、三火。此三毒残害身心,使人沉沦于生死轮回,为恶之根源,故又称三不善根。 林厌离看着这三字,伸手摸了摸下巴,寻思着这陵墓的主人会不会是佛家弟子。 三扇门通往三处大殿,谁也不知这门后有没有危险。 林厌离望向李竹酒,问道:「咱们选哪扇门?」 李竹酒宛如背童谣一般,手指在三扇门中点了点,在最后一个字落定。 「嗔,咱们去嗔。」 「好。」林厌离应了一声,扭头看向杨泣,指着眼前第二扇门道:「孙贼,我们要进这扇,有胆量就跟过来。」 面对林厌离的挑衅,杨泣不以为然,来到第三扇大门,推门而入。 只见一阵漩涡浮现,杨泣的身影便消失在门前。 林厌离又扭头看向刘风煦,问道:「你要跟我们一块么?」 刘风煦想了片刻,点了点头。 吕欢好冷笑一声,嘲讽道:「真没想到刘公子竟然好这么一口,难怪妾身浑身***了,都没个正眼。」 刘风煦淡然回答道:「在下好哪一口都与吕道友无关。」 「你!」吕欢好气得胸脯剧烈颤抖,美目狠狠盯着刘风煦道,「姓刘的,等出去之后,你一定会后悔与我作对!」 说完,吕欢好狠狠瞪了林厌离一眼。 林厌离懒得理会这个疯女人,拉着李竹酒的小手率先跨入第二扇门中。 刘风煦随即紧随其后。 三扇门内皆是另一方世界,与林厌离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wap. /89/89617/20799363.html 第五百零四章 诛邪除祟 这是一个巨大的广场,足有数万丈宽广,广场正前方耸立着九尊雕像,均是人形,栩栩如生,神态各异,宛如活物一般。 雕像脚下则是一座祭坛,祭坛呈莲花状,莲花的花瓣散落在八个方向,正中央的祭坛上盘膝坐着一名老僧,须髯飘逸,宝相庄严。 老僧身前摆放着一个香炉,烟雾缭绕,散发着淡淡清香。 「阿弥陀佛,老衲已经等候几位有缘人许久了。」 老僧睁开双眼,慈眉善目地微笑。 听闻老僧所言,众人心中惊诧。 「你……你早就料到我们会来这里?」 「呵呵,施主慧根非凡,悟性超绝。」 老僧笑吟吟道:「我观诸位气息雄厚,灵力充沛,定然是天之骄子,我有功法传授尔等,快快坐下聆听佛法!」 林厌离和李竹酒相互对视一眼,缓缓走近,只见老僧右手一拂,地上凭空出现三只蒲团。 待三人坐定后,周围传来一阵佛音仙乐。 老僧拈起檀木念珠,轻声诵经。 林厌离闭着眼睛仔细聆听,越听越觉得玄妙,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引导着自己,让她渐渐陷入忘我的境界。 旁边两人亦是如此,林厌离隐约感受到一丝温暖之意将她包裹,心神十分舒坦。 半晌之后,老僧收敛笑容,开口道:「前有菩萨低眉,后有金刚怒目,老衲毕生心法《金刚嗔怒经》传授诸位施主。」 刘风煦看着眼前浑身金光闪烁的僧人,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开口问道:「修炼这等心法,我可有机会冲破瓶颈?」 「痴儿,练此功法,莫说四境,就是五境山巅也可去瞧上一瞧。」 林厌离眉头微微皱起,对此感到有一丝违和。 既然这功法能踏上五境的山巅,那为何陵墓中的主人只是一个四境修士呢? 「此经文分前后两卷,老衲这就传你们第一卷。」 老僧开始继续诵经,只是这次诵的是心法和配套功法的走向。 林厌离跟着经文运转功法,身体百骸开始燥热,心烦意乱的感觉在脑中挥之不去。 什么情况? 林厌离睁开双眼,扭头瞥了李竹酒一眼,发现她功法运转自如,神色安恙,甚至隐约间有佛光浮动。 再看刘风煦,他气息平稳,修为大增,双眉微微垂下,竟然已经有了菩萨低眉的姿态。 林厌离不信邪的再次运转功法,依旧浑身燥热难忍,心中乱思不断,就好像这功法与她有所冲突。 老僧停止诵经,缓声道:「诸位都习会了前半卷,事不宜迟,我们速速感悟后半卷心法。」 听到这,林厌离心中有些急了,开口道:「前辈,我还没有学会呢!」 老僧坐在坛上,仿佛没有听见林厌离的话,手中木鱼敲起,口中轻喝:「阿弥陀佛。」 咚—— 随着老僧的木鱼声响起,整个广场顿时涌出无穷无尽的梵音禅唱。 见状,林厌离连忙运转心法,可无论她怎样运转心法,总是感觉心绪杂乱,无法专注,更别提感应到经文中蕴含的精粹。 莫非,她与这心法无缘? 不知流逝了多少时间,木鱼声戛然而止,这场心法的授教迎来了尾声。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都有大智慧。」 话语落下,刘风煦率先起身,周身气息猛涨,冲着远处雕像挥出一拳。 这一拳,佛光涌现,看似菩萨微笑低眉,却是金刚怒目威杀,音浪席卷,震得林厌离耳朵嗡嗡鸣响。 威力这么大! 林厌离瞳眸一缩,扭头望向李竹酒,李竹酒从蒲团上缓缓起身,一脚蹬下,大地皲裂,凶猛力道随李竹酒的脚下辐射放远,整个广场地面变成一张蜘蛛丝编织的大网。 「这么强劲的功法,为什么我学不会?」 林厌离双目血丝弥补,愤恨从心而生。 她自认天资不差,却是连《金刚嗔怒经》的入门都做不到。 她挥拳猛地砸向地面,一连挥了数百拳,可地面毫发无损,反倒是她累得满头大汗,香汗淋漓,娇、喘吁吁。 「连这里的地面都与我作对!」 林厌离愤然不满,恶狠狠地冲李竹酒和刘风煦投去目光。 凭什么他们能学会《金刚嗔怒经》,自己却学不会。 杀了他们! 大胆想法在脑中萦现,一身磅礴剑意冲天而起,看着冲上云霄的剑道虹光,她站在原地呆愣了片刻。 刚刚她在干什么,修炼佛家的功法? 真是奇怪,她一个剑修,修个屁的佛法,而且自己还因为练不会而为之无能狂怒。 被摆了一道! 林厌离双目一凝,将视线投在祭坛的老僧身上。 「老东西,原来是你在捣鬼!」 林厌离身子挺直,指尖在胸前画了一条弧线。 「天真!」 「团圆!」 「随我一起,诛邪除祟!」 「铮!」 一声剑吟声响彻寰宇,林厌离背后长剑化作一抹银芒,划过长空飞向祭坛老僧。 「阿弥陀佛......」 老僧盘坐蒲团上纹丝未动,任由剑锋斩过身躯。 一剑两半,周围空间犹如破碎镜面般碎成一团,林厌离睁开眼睛,发现李竹酒正疯狂摇动她的胳膊。 「小厌离,你醒啦!」 「手要断啦!」 林厌离抱怨一声,将手从李竹酒怀中抽出,没有好气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李竹酒想了一下,眨动着双眼道:「两个时辰前吧!」 林厌离有些惊讶道:「你居然醒这么早!」 李竹酒拍了拍胸脯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大广场里头,然后广场里头有个老和尚说要教我们什么佛家的功法,我试着运转了一下,结果发现自己怎么都学不会,干脆就不学了。」 「那个老和尚可坏了,见我不修行她的功法,还让你和那个傻大个来打我,我哪能受这气,一怒之下就把那个老和尚砍死了,然后就出来了。」 林厌离抖了抖嘴角,回想起自己傻傻地在幻境中修炼那个不存在的功法,恨不得将脑袋埋进土里。 她冲李竹酒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小竹酒。」 李竹酒抬首挺胸,傲然回应:「当然!」 wap. /89/89617/20806403.html 第五百零五章 嗔怒 “接下来怎么办?要等他么?” 李竹酒抬手指了指远处的刘风煦。 林厌离摸了摸下巴,人家之前卖力将自己护在身后,她扭身就将人家抛在了这里,未免显得太薄情了一些,还是等等人家吧。 “咱们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他要是还没醒,咱们就离开!” “好!” 与李竹酒说了一阵子话,林厌离开始打量起四周。 这间房间很大,隐约间能闻到一些血腥味。 前方约莫一百米的地方,横七竖八躺着十数具尸体,身上伤痕繁多,死状惨烈。 林厌离简单扫过几眼,心中没有太多波动。 “嗯?” 突然,林厌离注意到一处角落。 那里躺着几具衣着相同的修士,应该是同门师兄弟,看他们身上的伤痕,招数各不相同,却承于一脉。 “同门自相残杀,是碰到了什么大机缘?还是......” 林厌离仔细思索,回想着自己在幻境中经历的一些,蓦然望向远处的刘风煦。 佛门的嗔,是对逆的境界生嗔恨。 没称心如意就发脾气,不理智,意气用事。 走出幻境的人固然能保持清醒,若是没能走出幻境,又会如何? 咻! 盘腿坐地的刘风煦突然睁开双眼,双瞳血丝弥补,身上的灵气波动已经在暴走的边缘。 “为什么我学不会,这逆天的功法,为何就我学不会,难道我当真被天资局限,永远去不了那山巅。” “既然我学不会,也不能让你们平白得了这份机缘,我要杀了你们。” 开口,似魔怔低吟,刘风煦右手一伸,一把蒲扇落在手上,猛然一挥,密闭的房间中突兀地刮起一阵罡风。 “他这是走火入魔了?” 李竹酒立即做出反应,密密麻麻的剑气编织成网,将那些罡风隔绝,随机立马冲刘风煦斩出一剑。 锵。 火星四溅,李竹酒这一剑斩在了蒲扇上,并未让对方脱手。 蒲扇挡住攻击,刘风煦仰头狂笑,整个人呈癫狂模样,右手高高举起,灼热气息迅速席卷整个房间。 一扇曰风,二扇唤火,刘风煦术法一道的本事还算不错。 只是,这点道行在林厌离眼中并不够看。 她手中掐下一道法诀,凝聚房中若有若无的水汽,组成一道水墙,将大火阻下后,手中天真飞剑一抖,数不清的游鱼自剑身窜出,裹挟着水汽穿过肆虐的火浪,扑在了对方身上。 叮! 游鱼撞击在刘风煦的胸膛上,顿时爆散成漫天水花,他吃痛之下闷哼一声,手中蒲扇一松,整个人踉跄倒退两步,险些跌倒。 “啊!” 凄厉痛苦的惨叫声响彻整间房间。 刘风煦全身颤抖,抱着脑袋跪倒在地上,嘴唇咬破,溢出殷红鲜血,神情极度狰狞,痛苦万分,似乎遭受了莫大折磨。 片刻后,刘风煦缓缓抬起头,脸上青筋暴涨,目光怨毒。 他恶狠狠盯着林厌离,咬牙切齿:“你们凭什么能学会那样的功法!为什么就我学不会!” “既然学不会,那就学别的啊,三千大道总有一条适合自己的,学不会还硬要自己学,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嘛!” 李竹酒清喝一声,将剑身拍在刘风煦的脑门上,将他整个人拍在地上。 “我也学不会术法嘛!” 李竹酒不愧是心性纯粹之人,一颗剑心稳固得天下剑修为之惊艳。 “干得漂亮!”林厌离冲李竹酒竖起大拇指,随即手中天真飞剑变作一只绯色琉璃盏,将刘风煦倒扣其中。 “是城西赵爷爷的飞剑神通!” 李竹酒见林厌离施展出新的招数,惊奇一声。 林厌离缓步向前,手指轻轻敲打在琉璃盏上,声音很小,传入琉璃盏中却是震耳欲聋的巨响。 刘风煦突然承受一击,耳朵嗡鸣,捂着头颅痛苦哀嚎。 “还不醒来!”林厌离喝了一声。 刘风煦单手捂着耳朵,头疼欲裂,他伸手摇了摇,又指了指自己的眉心道,嘴唇上下嚅动。 我特么快被你震聋了。 林厌离收起飞剑,重重呼了口气。 平安无事最好,毕竟先前在殿外,刘风煦的举动让她间接欠了人情。 几人就地打坐,刘风煦满脸羞愧。 想他一个三境巅峰修士,竟然连两个小丫头都不如。 不过想到这两个小丫头一个是沐天城人,一个是千魔宗的大小姐,他又释然了。 天地间总有一些妖孽能走在人的前头,若是自己样样都去与人家计较,最后蒙羞的还是自己。 刘风煦盘膝而坐,默念着法诀调节气息,半晌后睁开双眼,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李竹酒学着林厌离一样,将双手揣在袖中,在四周溜达一圈回来,手中还拎着几只储物袋。 “看来前头已经有人走出了房间,他们身上的储物袋都被摘走了,那边还有几个在幻象中没有出来,应该是在我们之后进来的。” 林厌离顺着李竹酒手指方向望去,在东北方向看到几个沉沦在幻象中的人。 这些人或许能自己走出幻象,又或许在沉沦中死去。 逆天而行,与天争命。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李竹酒双目闪烁,手指朝向前方道:“那边有三处通道,咱们走哪条?” 林厌离视线落在第二条通道,“第二条的入口痕迹最少,走的人最少,咱们走这条!” 刘风煦点点头,默认了林厌离的选择。 ...... 通道内四通八达,四处都是三岔口,无论道路如何,林厌离始终选择的第二条路,路上有不少宗门弟子的尸体,给狭长的通道带来些许未知的恐怖。 很快,一行人来到一扇石制大门前,门上雕塑着两尊佛像,一个是慈眉善目的菩萨尊者,另一个则是怒目相向的金刚罗汉,双眸处皆镶嵌有夜明珠,闪闪放光,如点睛之笔,给两尊雕塑添了些许生气。 李竹酒长剑一挑,四颗夜明珠掉落手中,雁过拔毛的行为让刘风煦沉默了半晌。 推开门,大殿中央的祭台上有一尊肉身菩萨。 林厌离仔细端详了它的轮廓,觉得它有些像先前幻象中见到的那个老和尚。 第五百零六章 菩提 林厌离围着肉身菩萨转了一圈,满眼好奇。 这就是佛门所谓的全身舍利,身体经久不烂,常保原形而栩栩如生。 肉身菩萨右手掌心向上,左手胸前竖起,持佛礼示人。 他的手腕上挂有一串翠色念珠,散发着少许灵气,林厌离抬指触及,一股温暖传入指尖。 “好东西,到时候送给慈楠!” 林厌离双眼一亮,冲肉身菩萨拱了拱手,随手将肉身菩萨身上的念珠取了下来,塞进储物袋中。 刘风煦见到这一幕,沉默片刻后,开口道:“这样,不会感到膈应么?” “膈应?膈应能当饭吃么,这玩意往外头的拍卖场一丢,说不定还能卖个几千块灵石呢!” “你不是千魔宗的大小姐,你缺灵石?” “这年头,谁还嫌灵石多啊!” 刘风煦低头看了眼自己干瘪的储物袋,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 说完,他大手一展,将这尊肉身菩萨收入储物袋中。 林厌离拍了拍他的肩膀,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挣灵石,不寒碜。 一行人在殿内转悠一圈,在大殿中发现了几个机关。 李竹酒小步走到石狮子前,伸手拍了拍狮子脑袋。 轰轰隆隆。 石墙摩擦声音响起,三人面前出现一间密室。 密室中摆着几个书架,上面附有灵气薄膜,可以避免灵气的流失。 “保存得挺好。” 林厌离指尖划过薄膜,从中抽出一卷书。 “摘叶指,风中取飘叶,以快著称。” 什么功法? 完全没有听说过。 佛门的拈花指倒是挺出名的。 随手将这本指法扔入储物袋中,林厌离又从中取出一本。 “大阳宽刀,刀法大开大合,以 阳刚猛烈,震天撼地,……” 佛门弟子有用刀的? 林厌离仔细想了想,好像佛门确实有“戒刀”的说法,不过修炼这玩意的人少,江晚离都没见到几个。 不做他想,将这本秘境扔入储物袋中,林厌离来到一个柜子前。 柜子中摆放有三只玉盒,盒子上头布置了禁制,只是年代太过久远了,林厌离很轻松地将三只玉盒的禁制解开。 “说不定是好东西。” 林厌离以备不测,在身上贴了几张护身符箓后,伸手将中间的玉盒打开,发现里头躺着一颗丹药。 “嗐,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 林厌离大失所望。 在这样的洞天里头,最怕看到这种东西。 那些上古修士炼制的丹药,经过百千万年的时间流逝,要么药效流失殆尽,要么丹药性质发生了改变。 反正,她是不敢吃。 “拿回去奖励给阿黄吧。” 林厌离将玉盒收起,将第二只玉盒打开。 玉盒中躺着一片菩提叶。 林厌离将菩提叶捻起,瞧了半天也不知道它有什么独特之处,索性扔到储物袋的旮旯角落,说不定以后用得着。 打开第三个玉盒,玉盒中躺着一本秘籍,正是幻象中老和尚嘟囔的《金刚嗔怒经》。 林厌离冲远处的李竹酒和刘风煦招了招手道:“你们过来看看。” 李竹酒听见声音,将一只黄色皮囊的葫芦挂在腰上,慢悠悠靠近。 “欸,这不是那老和尚教我们的心法么?” 听到这话,刘风煦赶忙奔来,看到玉盒中的佛门心法,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打开看看?” 林厌离翻开一页,一个个文字从书中飘起,在半空浮现。 林厌离试着按照心法运转一下灵气,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在幻象中如何都入不了门的她,竟然简简单单地迈过了门槛。 刘风煦盘腿坐下,试着将心法融入神识海中,片刻工夫后,他欣喜道:“这心法能够压制心中嗔念和杂思,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一块踏入元婴期的敲门砖。” “那恭喜你了。” 林厌离拍了拍手,用玉简将书中经文印拓下来,随后将玉简扔到刘风煦手中。 刘风煦如视珍宝,小心将玉简收入储物袋后,冲林厌离拱了拱手。 “谢过小姐,刘某欠你一份人情。” 面对刘风煦的道谢,林厌离则是挥挥小手,表示不在意。 将密室搜刮一空,接下来便是分宝时间。 三人各取三样物品,剩下的东西则按照价值平均分配,也没有什么圈点的地方。 那片菩提叶在乱七八糟的东西中部滚了一圈,最后又落在了林厌离手中。 只能说命中与这菩提叶有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她这儿。 李竹酒从刘风煦那儿要了一只黄皮葫芦,里头装了一些说不清楚的液体。 林厌离闻了一口,有点儿像酒,又有点不像酒,具体是什么东西,有什么功效,还得找个人来实验了才知道。 分赃均匀,一行人来到大殿出口。 将门推开,林厌离发现眼前又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长廊。 一路走到尽头,沿途的夜明珠被林厌离和李竹酒抠得干干净净。 刘风煦时不时摸摸腰上的储物袋,虽然他也想给自己攒点本钱,但他不好意思跟两个小姑娘抢。 在长廊中游荡一个多时辰,刘风煦感觉远处有清风拂来。 与风常年打交道的他立马判断出前方有出口。 三人快步朝前,周围景象陡然变化。 呼……咻…… 耳边尽是狂风呼啸。 林厌离睁开双眼,她竟是出现在一处山坳上头,周围烟雾缭绕,水汽汇聚成云团,在空中上下翻滚。 脑袋朝下望去,脚下地面不断放大,林厌离周身一个翻滚,从储物袋中取出千魔宗的圣物碧晴伞,双手抓着伞柄,朝着山腰处滑翔过去。 “没想到陵墓里头另有一番天地,真是奇特。” 李竹酒和刘风煦呢? 林厌离眼珠子转动,神识放出,没有感知到李竹酒的灵气波动,却是另有所获。 林厌离在距离地面十丈高处跳下,随后脚步轻盈一点,朝着北方蹿了过去。 过了山坳,便是一条狭长的山谷,此处位于地下,却一点也不阴暗,周围植物散发着淡淡荧光,将这条幽深的山谷照得宛若白昼。 山谷中央竖立着一棵参天菩提树,高耸入云,树干挺拔,身上散发的荧光也比其他的植物透亮,十分显眼瞩目。 乖乖,这么大的树,跟一座小山头一样,它要是生在大荒那边,早化形成大妖了。 第五百零七章 护崽 山谷之中,混战一片,几位身着白衣的女修正围杀一位玄衣修士。 “春剑楼的修士不要欺人太甚!” 白衣女修正是春剑楼的女修,而那位被女修围杀的玄衣修士是秦琨羽。 为首的女子,一只步摇斜插在发髻上,衣裳随意搭在肩头,胸前春光显露,她不禁嘲讽笑道:“一个散修,居然能撑到现在,实力也算不俗,值得称赞。” 秦琨羽冷笑一声,双眸望向远方的大树,树干上有一位男子正冲他微笑。 那人正是春剑楼的渊陶。 他眼中闪过忌惮,手中握着的剑紧了几分。 “不过是人多势众。” 女修笑道:“有时候人多也是一种本事!” 秦琨羽缓缓退后,手中长剑高高举起,剑尖遥指为首的女修,“今日就是死,也要拖你一个。” 衣着暴露的女修满脸不屑,手中灵剑一抖,便迎向秦琨羽的剑招。 秦琨羽晋级二境时间不长,而女修已经在二境修为耕耘多年,好在秦琨羽经过林厌离和李竹酒的锤炼,剑术和剑意微占上风,不然早早地败下阵,成了女修剑下亡魂。 “翅鸣,随我以下克上!” 秦琨羽手中飞剑发出振翅鸣响,挥剑刺去,速度奇快,眨眼便到了女修身前三尺处,与此同时,他体内真元疯狂涌出,灌注在飞剑之中,这样一来,飞剑变得越发锋利。 “破!” 飞剑带着锐啸声穿透层层防御,直取为首女修咽喉。 噗嗤! 鲜血飙溅而出,一抹鲜血自剑锋飘洒,他这一剑虽然斩在女修咽喉,但女修身上似乎佩戴了防御灵宝,他这一剑斩得不深,没能一剑带走她的性命。 为首女修捂着脖子,发髻上的青丝有些零散,她双眸血红,有些心有余悸,冲周围人厉喝道:“不玩了,一起上,乱剑砍死他!” 她的话音落下,两个春剑楼弟子踏步前来。 二人体型相仿,容貌相似,是一对姐妹,修为皆是二境,配合极其默契,攻势凶猛凌厉,一下子将秦琨羽压制。 远处树干上,渊陶见到这一幕,嘴角扬起,面上笑容更加灿烂了一些。 秦琨羽气喘吁吁,越发难以抵挡剑招,一个不留神,持剑的左手被一剑斩断,鲜血喷涌而出,他踉跄倒退数丈,险些摔倒在地,若非伸手有一棵歪脖子树,他怕是要倒在地上,被这两个女修抹去脖子。 衣着暴露的女修一手捂着脖子,一边阴狠喝道:“杀了他,将他剁碎,我要拿他喂狗!” 两位少女相互对视一眼,一同斩出剑光,两道剑光交织闪烁,变作无数牛毛小剑,纷纷洒洒扑向秦琨羽脸颊。 秦琨羽看着剑气扑面而来,面如死灰。 这春剑楼的修士当真是可恶。 秋雨师父,徒儿不能报答您的恩情了。 林厌离、李竹酒,我要死了,不能偿还你们的人情了。 江弦思,我要死了,你一定会很伤心吧。 娘,不孝儿子来见你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红色身影落在他的头顶,将漫天袭来的牛毛小剑整个阻下。 一剑未能得手,衣着暴露的女修惊了一下,立即拉退身形,来到渊陶树下,一双眼眸盯着秦琨羽头上红伞,眼中满是忌惮。 那件灵宝不简单! 秦琨羽脸色苍白,仰头看了眼盖在头顶上的大红伞,不由惊喜道:“碧晴伞!” 一道身影缓缓从空中俯冲落下,来人正是林厌离,她将秦琨羽掉落在地上的手臂捡起,缓步来到秦琨羽身前,眉头皱起:“你的体质虽然通过丹药已经改善了,但是剑法还是不太扎实,这个教训给我记牢,出去后,练剑不得懈怠。” 秦琨羽苦笑道:“知道了。” 林厌离将两颗丹药塞入秦琨羽口中,将手臂接好后,面色不善地扭过身子瞪向春剑楼修士。 “春剑楼乃是正一派宗门,没想到行为如此不齿,以多欺少就是正道的风格吗?” 林厌离目光扫过春剑楼所有人,最终停留在为首女修身上,“敢欺负我的人,你们的胆子很大嘛!” 衣着暴露的女修将散乱的青丝拨至耳后,仰头冲树上的和煦男人道:“渊师兄,那丫头身上的储物袋鼓鼓囊囊的,一定在洞天内搜寻到不少好东西,师兄要不要出手拿下她!” 面色和煦的男人微笑道:“一个二境巅峰的丫头罢了,虽然修为比你高出一些,但终归是二境,我会盯住她的杀招,你们大胆出剑便是。” 有了渊陶的保证,树下的春剑楼修士心中有了底气,女修贪婪地盯住秦琨羽头顶上的大红伞,狞笑道:“有渊陶师兄的保障,大家还担心什么,咱们联手杀了她,灵宝平分!” “杀!” 八名春剑楼修士齐齐爆发,剑意冲霄而上,威势惊人,让周遭的树叶簌簌落下,地面震颤,土石翻滚。 面对铺天盖地的杀机,秦琨羽瞳孔收缩,全身寒毛炸开,感觉死神降临,呼吸都凝滞了。 “没事的!” 林厌离轻声安慰道,一柄银光短剑落在她的手中,竖直一斩,剑意掀起海浪重重拍打在春剑楼剑修身上。 “好好看着。” 浩然剑意扩散,宛若涟漪朝四周扩张,春剑楼弟子顿时被吹得连续后退十几步,脸色涨红,气血翻腾,体内气机紊乱。 林厌离抓住空档,顺势起剑,天真飞剑卷起树下落叶,在这片散发着淡淡荧光的山谷中刮起一阵狂风。 林厌离行走在风中,一身衣裙随风狂舞,她缓步来到那衣着暴露的女修身前,手中短剑抵在她的脖颈上,轻声道:“我远远地听见你说,要剁碎他喂狗?” 不等女修回答,林厌离一剑递出。 女修脑袋高高飞起,溅起的鲜血在风中被散发着荧光的树叶掩盖,悄无声息地在风中消散。 林厌离递完一剑,目光又投在那对姐妹身上。 这对姐妹模样可人,皮肤雪白,娇躯丰腴饱满,胸脯挺拔高耸,尤其是腰肢纤细,盈盈可握,只需稍稍弯曲腰肢,便能展现出迷人的弧度,二人的修为和剑术都很不错,想必在春剑楼中很受看重。 可惜,她们不该在这里欺负秦琨羽。 第五百零八章 春剑楼渊陶 春剑楼姐妹女修察觉到危险逼近,连忙祭起长剑,施展出一套剑法。 她们所习的剑法与渊陶同出一脉,剑式九招,每一式都精妙无匹,剑光纵横,令人眼花缭乱。 然而,在林厌离心眼中却像孩童把戏般幼稚,四处都是破绽。 她脚尖点地,身姿飘逸,如鬼魅般避开一道道剑芒,身影掠至姐妹俩身前,短剑轻巧一抖,一缕剑气划过,击在姐妹俩的手腕上。 砰!砰! 两声闷哼传出,两女各执长剑跌坐在地上,手腕一软,手中长剑哐当一声坠落在地上。 林厌离骤然剑起,一剑封喉。 “你……” 姐妹俩满脸惊恐之色,张着口,却没能说出完整的话来。 噗通一声,两具娇嫩躯体倒在血泊之中,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一个照面,林厌离风中杀人,连斩三人。 剩余五位春剑楼女修见到这一幕,惊惧莫名,纷纷退到树下。 树干上,渊陶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阴沉下脸,道:“你杀了她们!” 林厌离看着树上那位煞气腾腾的男人,哼笑一声道:“身上杀气这么重,手上沾过不少鲜血吧,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秦琨羽看着林厌离斩出的几剑,才知晓自己以前施展的剑术有多么滑稽。 剑是凶器,剑术是杀戮技巧,剑意是持剑人的真谛。 他虽修出了剑意,却无法将剑意融入自己的剑术中,这样不算是一位真正的剑修,还需多加磨炼。 林厌离踩着一片叶子,将剑锋上的血迹抖了抖,抬剑指向树干上的渊陶道:“听说你修行的是杀戮之道,要下来比划比划么?让我看看你这个残杀平凡百姓的正一派修士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渊陶冷哼一声,从树上跃下,面沉如水。 “你绝对不是山泽野修,二境巅峰修士,有着如此磅礴的剑意,你是哪家仙家大宗的亲传弟子?” 林厌离笑盈盈道:“怎么,这么看不起山泽野修?山泽野修中可是有不少厉害剑修,小心他们听见了,过来抽你。” 听见这话,渊陶微微皱眉,在他心中猜测林厌离的身份时,林厌离眨眼间便到渊陶跟前,挥舞手中短剑朝其胸膛刺去。 剑气激荡,撞在渊陶胸膛上,将他整个顶飞了出去。 几个躲在树下的春剑楼弟子看见这一幕,纷纷揉了揉双眼,有些难以置信。 林厌离眯眼道:“原来你只是一位剑修。” 渊陶在空中滚了几圈,用手摸了摸有些发麻的胸壁,一柄长剑自剑鞘中抽出。 铮~~~ 清亮的剑鸣响彻云霄。 一股煞气瞬间弥漫在天地间,令人感到窒息。 林厌离脸上露出兴奋之色,握紧天真飞剑迎了上去。 轰隆隆—— 刀光剑影中,二人缠斗在一起,打得不分伯仲。 忽然,林厌离身形诡异的消失,再次出现已经站立于渊陶身侧。 唰! 短剑闪电般刺出,快若奔雷,直刺渊陶后心窝。 渊陶早就做好防备,长剑一挡,挡住短剑,另一只手则顺势探出,抓向林厌离肩膀。 林厌离右臂被擒,却依旧保持淡定。 渊陶看见林厌离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中恼怒,手中用力,却掰不动林厌离的手腕。 眼前少女手腕不过盈盈一握,仿佛稍稍用力就会折断,然而少女的手腕真被他攥在掌中时,他的力道如泥牛入海,不见了踪影。 眼前少女的体魄在他之上。 林厌离嘴角高高仰着,轻声笑道:“你怎么不用力了。” 先前在沐天城时,林厌离天天去神识海中找江恶离打架,一副身躯打熬得十分坚实。 虽然她不是体修,但身体素质比渊陶这种攻高体弱的传统剑修强上不少。 “哼。” 渊陶将手撒开,手中长剑一抖,寒气迸发,一道道凌厉冰霜浮现于剑身上。 “霜雪剑诀,一剑寒梅傲雪。” 他低喝一声,剑招突变,周围温度急剧下降,森林内顿时刮起凛冽狂风。 林厌离眼眸中泛起一抹诧异之色,因为渊陶斩出的剑光消失了。 “霜雪漫天,覆盖八方!” 他大喝一声,手中长剑爆射出数十道剑光,在空中与雪花撞在一起,消失不见。 秦琨羽见到这一招,立马提醒道:“林厌离,注意雪花的走向!” 林厌离听见这句话,神识铺开,将林中悬浮在空中的雪花收入目中。 在心眼中,这些雪花以一种诡异的形式悄然向她靠近。 片刻,雪花凝聚。 咻—— 一朵拳头大小的白色冰霜莲花,带着极致的速度,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划向林厌离的咽喉。 冰霜莲瓣锋锐薄弱,足以切金断玉,威力惊人,若被它擦到,指不定小命就丢了。 林厌离深吸一口气,风中的冰冷让她大脑格外清醒,她举剑指向飞来的冰霜莲花,一股灼热从剑尖窜出。 在周围照耀的荧光中,只见林厌离剑尖处有星芒飞起,携卷火浪拍打冰霜莲花,火海潮起,转眼间吞噬掉风中雪花。 这是由赤阳道人剑道传承修改的第二式剑招——剑风波,先前对付沈桥时她曾用过一次,当时效果不太好,又很浪费灵气,她就将这招压在箱底下了,没想到现在还能拣出来用用。 渊陶见这招被林厌离挡下,诧异由心而起。 虽然很不甘心,但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二境小修士无论是剑意,还是剑术都比他高出了一大截。 此女究竟是哪家大宗门的弟子,有如此实力,不可能默默无名。 在他快要寻到那个答案时,远处的菩提巨树传来一阵钟鸣。 渊陶借此几乎立即抽身,施展身法跳上树梢,冲树下几个瑟瑟发抖的春剑楼女修道:“菩提树有机缘,我先走一步,你们速速从后方跟来!” 说罢,他深深看了一眼林厌离,脚尖一点,乘风而走。 林厌离站在地上,看着乘风离去的渊陶有些傻眼。 三境修士能飞,人家要走,她也拦不下。 扭头望向那几个遁逃的娇丽背影,林厌离嘴巴忍不住咧开。 金丹修士她追不上,筑基期修士还想跑? 第五百零九章 馋人身子 没费多少时间,林厌离便将春剑楼的剑修解决得一干二净。 此时空中又传来钟鸣,远处那棵菩提巨树像是成精了一般,将四散的枝丫缓缓收拢,远远看去,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座小山头。 在林厌离目光所及的地方,有淡淡的金色光辉散发,这种光泽,林厌离在江晚离的记忆中看到过,是得道高僧身上具备的佛光。 莫非,那棵菩提巨树上有寺庙? 林厌离伸展手臂,将天真飞剑收入袖中,扭头望向秦琨羽道:“你见到那位郑鸢道友了吗?” 秦琨羽服下丹药后,脸色好看了许多,他摇了摇头道:“郑鸢道友倒是没有见着,不过她那两个师妹我倒是见到了,只是被春剑楼......” 秦琨羽的话没有说全,林厌离大概猜到了那两位少女的下场。 碰到以杀证道的渊陶,只能说那两位少女倒霉了。 她出手斩杀了八位春剑楼的修士,也算是为那两位道友报仇了! 林厌离冲拱了拱手,心中默念道:“萍水相逢即是缘,九幽结伴而行,一路走好。” 秦琨羽迟疑了一下,张了张嘴巴道:“李竹酒她没有跟你在一起?” “本来是在的,结果我们找到了一座殿宇,然后在地道的尽头踩到了一个传送阵,然后就分开了,不过能在这里找到你,也不算亏。” 秦琨羽苦笑一声道:“我是被春剑楼的修士逼进来的。” 林厌离不管秦琨羽是如何进来的,伸手将秦琨羽头顶上的碧晴伞收起,将它塞到秦琨羽手中道:“碧晴伞先给你防身用,你可千万别给我弄丢了,不然千魔宗的老祖宗们要在天上念死我。” 秦琨羽双手捧着大红伞,他作为陈秋雨的记名弟子,自然也有了解到千魔宗的历史,这把碧晴伞作为千魔宗的圣物,要是弄丢了,千魔宗那些长老非生生将他活剥了不可。 他肃然起敬,觉得怀中红伞有千斤重量。 二人朝着菩提巨树移动。 几十里路,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路上遭遇一些稀奇古怪的凶兽,皆被林厌离一剑斩之。 秦琨羽抱着红伞跟在林厌离身后,一直来到一处河流前,二人停下脚步。 此处距离菩提巨树不过一百米,林厌离仰头看去,菩提树下已经乱战一团。 在二人打算观摩片刻时,一个不知出身的山泽野修,将一杆长枪投递了过来。 长枪穿云破月,枪尖与灵气摩擦,火光汹汹。 林厌离指尖一弹,一只游鱼射出,将枪尖撞偏,长枪落入河水中爆起一团火光。 “有毛病啊!” 林厌离骂了一声,冲远处向她发动攻击的长枪修士瞪了一眼。 “那个女腰上的储物袋鼓鼓囊囊的,一定收获了不少好东西,你们看她腰上的那个葫芦,一定是品阶不低的灵宝。” “这位道兄眼光不错,这葫芦我要定了!” “先到先得。” “难道就我一个人看上这小姑娘?小小的身子,当炉鼎甚好!” 我呸。 居然还有馋她身子的,她才十二个年岁,这人简直禽兽不如! 林厌离双眼瞪大,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球颤动,有些难以置信,她伸手推了秦琨羽一把道:“将碧晴伞撑开,你找个地方躲起来!” 众人围攻,她无法顾及秦琨羽,让秦琨羽躲得远远的,免得他被牵制进来。 “万事小心。”秦琨羽见形势不妙,低头道了一句,抱着碧晴伞钻入远处林子,销迹了气息和身形。 林厌离单手持剑,看着附近赶来的修士越来越多,心中不由冷笑。 正好拿你们这些人来磨合剑意! 她足尖轻点,纵身跃上半空。 周围修士立刻反应过来,各施神通朝着林厌离扑去。 林厌离身形一个斗转,落在一棵大树的枝丫上,俯视着下方众人,两柄飞剑悬浮在身侧,剑意如滔滔大江入海的大潮一般拍下。 剑意,起! 落地,林厌离在人群中闪电穿梭,每挥出一剑,必有一位修士被斩伤,短短半炷香的功夫,围住林厌离的修士已经折损过半,鲜血染红了河边草叶,腥臭之味扑鼻,刺激着嗅觉神经。 “这女娃是个怪物,没见过剑意这么高的二境修士!” “碰到硬茬了,这少女定然是那些仙家大宗的传承弟子!” 林厌离身形极快,但凡是她掠过的地方,都会留下殷红的鲜血。 她从容地在众人中穿梭着,不慌不忙,似乎并不担心灵力耗损严重。 随着她速度减慢,人群中又有声音响起。 “二境巅峰,她才二境。” “不要慌,她速度这么快,灵气很快就会消耗完!” 林厌离抿起嘴唇,目光锁定住一个留有络腮胡的肥胖修士身上。 找到了,先前打嘴炮说馋她身子的男人! 她嘴巴咧开,脚步陡然加快,几个呼吸来到那人身前。 馋我身子? 那一定做好被物理阉割的准备了吧! 轻盈跳起,右手拎住眼前修士的头发,手中长剑抡圆,圆弧剑光扩散,吓得周遭修士下意识往后退去。 林厌离将那络腮胡扔在地上,抬腿就踢了两脚,骂道:“你这丑贼,今日我便废你阳-根,让你断绝祸害女修的机会!” 说完,她抽出一把匕首,毫不客气地插向那络腮胡的某处。 “啊——!” 凄厉地惨叫划破寂静的星空。 这胖修士修为才二境,今日她斩去他的秽根,他断然没有再长出来的可能,这便是打嘴炮,随意用话语轻薄女修的下场。 林厌离拔掉插在络腮胡体内的刀刃,嫌弃地将匕首扔在地上,右手自胸前划过,两柄飞剑一前一后悬停在她的身前。 周围修士见到这一幕,听着胖修士杀猪般的惨叫,感觉下肢一凉,一时多了些理智,少了些贪婪。 虽说一心修行向往大道之人会隔绝红尘,断掉情思,可没了“家伙什”,心里头空落落,就算有朝一日能够登顶云端,成为五境大修,没了“家伙什”的自己,还能不能称得上一个男人…… 想到这,热衷夺宝的一些男修,怯退了。 第五百一十章 白帝城 有了第一个逃跑的男修,其余还出来观望状态的男修一哄而散。 这些原本就因为利益暂时联手的人,最终又因为利益四散逃开。 林厌离站在原地环顾四周,见周围的男修少了不少,心中也有些意外。 刚刚她只是一时兴起,随手报复了那个胖修士,没想到自己这样一番动作给这些男修带来了这么大的冲击。 林厌离双手摊了摊,表示自己十分无辜。 环伺四周,围住她的人现在以女修居多。 林厌离指尖摇动,两柄飞剑来到肩头处,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女子何必为难女子!」 说完,林厌离天真飞剑银光绽放,无数游鱼,在风中四散游开。 剑光游鱼看似无害,其中隐藏的杀机一点也不含糊。 有几位距离较远的修士,见游鱼速度缓慢,一时放松警惕,等游鱼濒临身前时,才察觉到游鱼口中的剑光,临时防范已经为时已晚。 林厌离递出的这一剑,中规中矩,竟然也有一些糊涂鬼被剑光穿透了胸膛,倒在林中渐渐没了呼吸。 一位身着绿色衣裙的女子,从远方来此,看见血泊中的一道熟悉身影,瞬间红了双眼,周身悬浮的十二柄枯黄竹剑组成剑阵,将林厌离困锁在河流中。 林厌离踩着河水,身形灵活躲避剑雨。 女子见她躲闪如此之快,咬牙切齿,手指掐诀,剑势更盛了几倍。 林厌离小脚踢在水面,溅起一片水珠,水珠化形,在天真飞剑的神通影响下,变作牛毛小剑,与剑阵中的犀利剑气撞在一起,一时削减了少女的攻势。 林厌离左手一抬团圆飞剑骤然升起,在无数人的目光中,河流上的少女突然在视线中消失。 「哪儿去了?不见了!」 「神识也找不到,是施展了什么秘法逃走了?」 在众人疑惑时,站在人群中央的绿裙女子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女子身旁跟着一位白衫小生,见女子浑身颤抖,赶忙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丹药,贴心送到女子嘴旁。 「师姐,是不是灵气枯竭了?」 女子呆板转身,一条剑痕蓦然出现在她的脖颈,一股热流顺着喉咙喷涌而出。 她死死盯住那名白衫弟子,鲜血从嘴里滴答落在他洁净的长袍上。 白衫弟子脸色苍白,手里拿着的丹药掉在地上,惊慌后退两步道:「师姐你……」 话未说完,女子倒落地上,没了生息。 怎么死的? 周围人心中一惊,双目齐刷刷朝河流中心望去,那个突然消失不见的少女又出现在河流上,手上抓着那把桃木剑,脸上笑盈盈,就好像她从未离开。 这是什么飞剑神通? 玄妙诡异么,杀人于未知。 众人一时噤声,看着林厌离手持桃木剑站立在河流上空,一副仙姿飘渺模样。 有人咽唾沫,悄悄向远方移动了一步。 一位手持尖枪粗棍的体修壮着胆子上前试探了两步,刚迈出一步,周围景象焕然变化。 眼前是金光万丈,瑞彩千条,在那空中云雾之中,仙鹤振翅而飞,天边一轮烈日照耀八荒六合,一座巍峨的天门耸立在群山之巅,在那天门下,站着一道金色虚影。 体修吓得肝胆俱裂,身子一软栽倒在地上,啃了一嘴泥。 微微抬头,眼前是熟悉的草地。 他回来了! 周围修士看见体修恍然栽倒在地上,惊变失色,纷纷回走。 「怪物,那是怪物!」 「杀人无形, 这人说不定是哪个老妖怪散道重修。」 「魔道宗门,肯定是魔道宗门的弟子!」 「念叨个屁,快跑啊!」 「啊——别过来,求求你放过我吧!」 周围一时骚乱起来,各种喊叫、惨叫接踵而至。 听见周围的声音,林厌离面色沉了下来。 「你才是老妖怪,你们全家都是老妖怪!」 修士匆匆遁逃,片刻时间,周围陷入了沉寂。 林厌离轻轻一跃,将掉落在河流中的十二柄枯黄竹剑捞起,抬眼冲远处草地瞥了一眼道:「他们都逃了,还装死?」 躺在地上的体修突兀地抬起头,见四周空荡荡一片,手中掐诀,钻入土中,施展土遁术消失在原地。 远处有几人站在枝头上默默看的河边少女。 「刚刚那一剑,你看清了吗?」 一位腰上悬有桃木令牌的女修开口道。 站在树顶上的一位白衫青年,眼角处有一颗泪痣,闻言摇了摇头道:「她的飞剑神通很玄妙,看不透,猜不准,可以躲过,但不太好躲。」 另一位黑衣青年坐在树干上,右手指尖捻着一根狗尾草,轻声笑道:「这天天下剑道神通无非是那几种类型,我看那少女的神通还没有我的玄妙。」 「赵北辰,不要轻敌,忘记刚刚的狼狈了?」女修淡然开口道。 黑衣青年笑容凝固在脸上。 刚刚不知打哪儿冒出一个疯少女,上来就是一顿剑术大杂烩,什么驭剑术、吞天鲸、云雀,剑法出神入化,打得他们抱头鼠窜,要不是那少女在找什么人,并不与他们纠缠,今日他们脸上都得挂点彩。 谁能想到,堂堂白帝城的天才剑修,竟然在阳凤州这么个小小州域被一个疯丫头压制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这就不合理! 白衫青年淡然开口道:「此女在二境巅峰,看她的灵气波动,应该随时都能凝聚金丹,若是能将此女招纳入白帝城,城主大人一定会很高兴。」 黑衣青年眉头微微皱起,「这丫头天赋这么高,有着两把本命飞剑,断然不可能是山泽野修,说不定是胭脂国仙家大宗的弟子,咱们能招揽过去么?」 女修微微愣了一下,低头瞥了眼腰上的桃木令牌,回应道:「北辰说得在理,不过还是要试一试。」 说罢,女修身影已经不见。 林厌离在河边踱步,乐此不疲地扒拉着尸体上的储物袋,被诸多修士围攻,风险大,收获也大。 好在这些修士都挺轻敌,不然多来几个三境修士,今日整不好是她被人家摸宝了。 突然,一阵狂风袭来,林厌离顾不上那些散落的灵宝,迈腿将身形拉开。 风中一位女子从天而降,脸上带着少许傲然之色。 「白帝城赵北星,同道友问剑一场!」 wap. /129/129127/31277978.html 第五百一十一章 李竹酒很邪门 问剑? 白帝城? 林厌离心中怔了一下,团圆飞剑迅速祭出,她冲眼前女子拱了拱手道:“二境巅峰,厌离,请指教。” 天上白玉京,地下白帝城。 白帝城之名,天下修士皆知。 那位在沐天城大放光彩的诗剑仙白清,早年曾在游历前往过白帝城,当时他离开白帝城时,背负双手立在仙家渡船船首,看着两侧青山,忍不住泼墨。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此诗一出,当日剑道更上一层楼,白清北上前往沐天城,借心中豪迈诗篇,领悟大道,一举突破瓶颈,成为一位五境大修。 林厌离想过。 等大荒凶兽的灾祸结束了,她便学当年的江晚离一样,远游南极礁州。 去看看天下文人尊崇的文海洞天,去看一眼集合百家学术的观海书院。 去一趟广陵山,探望一下林韩之和陈清芝。 沿着水脉行走,去天下最大的凡人国度感受一下异乡风情。 最后,去白玉京和白帝城逛逛,看看这天上白玉京和地上白帝城究竟有何厉害之处,如果可以,她想要问剑一场,为当年的损坏剑心的曹正夫子出一口气。 如今,她在这儿碰到了白帝城的修士,可以提前热身,感受一下白帝城剑修的实力究竟如何。 “请赵道友指教!” “请!” 赵北星双指并拢,默念心法口诀,一柄如大海般碧蓝的飞剑从发髻中钻出,落在手中。 她抬剑一挑,河水逆流,化作巨大漩涡,直逼林厌离而来。 林厌离催动团圆飞剑迎向漩涡。 嘭—— 一道炸雷响彻云霄,河水爆炸,水花四溅。 林厌离脚踩莲步,身形如飘絮一般,穿梭在漩涡之中,左躲右闪。 哗啦…… 水幕崩裂,赵北星脸色微变,连忙收回飞剑。 只听见一阵呼啸声音传来,她瞳孔骤缩,只见眼前突兀的变了景象,一只仙鹤从远处驰来,宽厚的羽翅带着罡风拍打在她的脸上。 赵北星下意识闭目,动作只是停滞片刻,便觉有一股莫名杀机涌来。 再次睁眼时,眼前是一扇金色天门。 “你的飞剑神通......” 话未说完,赵北星只觉一阵杀机萦绕,立即驱使飞剑横在自己的胸前。 叮—— 剑剑相对的金属脆鸣响起,赵北星一阵失神。 她总算知晓先前那位施展十二口枯黄竹剑的女子是如何死的了。 林厌离见赵北星抵挡了下来,面上显露惊讶之色。 她团圆飞剑的神通,距今为止,还没有人完全抵挡下来,没想到眼前的少女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好厉害的神通!”赵北星心头暗凛。 若不是她天性属水,与水十分亲和,提前借助空中的水汽,预判到这道剑气,说不定此刻林厌离的飞剑已经落在了她的胸膛。 赵北星后怕地摸了摸胸前,确信自己并未被飞剑所伤,才重新提起剑势,迎向林厌离。 二人交手数百招,时间越拖,赵北星就越是心惊。 这个叫做厌离的少女真的只有二境么? 对上她居然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越战越勇,剑招越发凌厉。 要知道,这个少女先前可是和数十个修士斗过一场的,她丹田中的灵气是大海吗?源源不断,无穷无尽的那种? 林厌离手心中沁出一些汗珠,心中忍不住为赵北星称赞。 不愧是白帝城的修士,果真比胭脂国这些剑修,实力更高一层。 先前她施展团圆飞剑的神通,被赵北星挡了下来,她要不要再斩一剑? 在林厌离举棋不定时,远处传来一些喧闹声,两道身影从林中窜出,看身形都是男子。 等那二人近了一些距离,林厌离才看清那两位男子的面容。 一位白衣小哥,眼角生有泪痣,眉毛浓黑似墨画,唇红齿白,长得十分俊俏。 另外一位身穿一身黑衣,身材挺拔,腰挎佩剑,带有一股阳刚英武之气。 二人速度极快,不消片刻,便来到林厌离所处的河流边界。 赵北星瞧见远处遁来的两道身影,满肚子疑惑,只听那黑衣男子轻喝一声道:“北星,那疯丫头来了!” 听到这话,赵北星脸色变了一下,只见远处林子中掠出一道淡绿色疾风,一位少女踏着飞剑,乘风而来。 林厌离瞧见那道身影,愣了一下,随后颇有些玩味地将目光放在赵北星身上。 这就有点儿意思了。 那道绿色身影瞧见林厌离的身影,急匆匆道:“小厌离,我要打爆他们的脑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在长廊尽头与林厌离走散的李竹酒。 她们两个认识? 赵北星陡然转身,迎接她的是林厌离手中的团圆飞剑。 浩然剑气高涨,林厌离一剑点破赵北星的护身灵气,橘子大小的拳头递到赵北星的下巴上。 一拳ko,砸得赵北星满眼都是星星,晕晕乎乎地瘫软在地上。 悬浮半空的两位男子,见赵北星倒在地上,纷纷祭出飞剑,冲林厌离斩来。 林厌离手指一勾,天真飞剑往上一挑,周围水汽化作数不清的游鱼,顺着水龙卷弥漫上天,将二人剑招拦下的同时,顺带减缓了二人遁行的速度。 李竹酒抓住机会,灵气磅礴外溢,眨眼时间,冲到两个男修身后,手中的心思飞剑一递,空中出现各种飞禽走兽。 驭剑术,奇奇妙妙。 两个男子剑修反应不慢,立即调转剑锋,御剑格挡。 李竹酒脚踏剑气,周身剑气彩色斑斓,在空中与两个剑修斗了片刻,林厌离站在地上,用捆仙索将赵北星捆了起来,见双方一时僵持,便抬手一巴掌拍在赵北星的脑门上。 清脆的声音响起,空中二人出剑果真乱了不少,李竹酒出剑越来越快,剑气越来越凌厉,手腕一抖,心思飞剑横向一拍,将黑衣青年拍落地面。 林厌离见状,立即出手,手指从储物袋中一抹,从中取出一只金钟。 伸手一抛,金钟将黑衣青年罩在其中,暂时将黑衣青年束缚在地面上。 “赵北辰!” 白衫男子见黑衣青年无法突破林厌离的灵宝,心中有些着急。 李竹酒的剑气锋芒利锐,出剑力道极重,少了赵北辰,他便要独自领剑。 剑光驰策,数百剑下来,他双手虎口崩裂,鲜红鲜血滴滴答答地从空中滴落,给地面小草染上了一缕嫣红。 这少女真邪门! 第五百一十二章 何人出剑 李竹酒察觉到白衣修士剑气衰减,笑盈盈道:“你不如投降算了。” 白衣修士咬牙切齿道:“白帝城的剑修没有投降的说法。” “我可不信。” 李竹酒哼唧一声,手中的心思飞剑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剑气化形的弯角长弓。 “就一下,很快的。” 一只云雀落在弓弦上,随着箭矢射出,云雀发出嘹亮的啼鸣。 白衣剑修见到云雀啼鸣,脸色有些变化。 这一招,先前他们三人与李竹酒缠斗时见过,速度很快。 浅思之际,云雀已然近身。 剑气罡风将四周卷起,若隐若现的剑光自云雀羽翼中一片片洒出,云雾扩散,开始一场漫长的绞杀。 林厌离仰着脑袋,看着天上那个身影变作一条弧线栽入河水中,天真飞剑迅速弹射出,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后,一头扎入水中,将白衣修士捞了起来。 林厌离走到河边,将白衣修士拎到赵北星身旁,检查一遍男子的伤势后,用灵宝封锁住他们的丹田,用捆仙索捆了起来。 李竹酒出剑虽狠,倒也留了几分,不然就这么个小身板,还真扛不住李竹酒几剑。 林厌离想起那日李竹酒在海面上射出的那头巨大的吞天鲸,心里头对驭剑术多了些许敬畏。 不愧是沐天城年轻一代的第一人,这一手驭剑术,简直秀得头皮发麻! 林厌离看着远处被金钟包裹的黑衣修士,朝李竹酒比画了一下手势。 李竹酒立马点头,身子自由落下,在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立即贴着草丛低飞。 林厌离抓准时间,右手一抬,那口被黑衣修士撞得叮叮咚咚响的大钟瞬间跳起,露出空档。 黑衣剑修重见天日,可等候他的是李竹酒的横向一剑。 心思飞剑与护身灵气接触,立即传出一声刺耳的锐响。 黑衣剑修像是施展了什么秘法,一双眼睛变得通红。 他的眉心,突然裂开一道血痕,鲜血从中流淌下来,一只金光闪烁的眼睛从血痕中挤出,显得十分邪魅。 woc,二郎神! 林厌离呆呆站在原地,心思不知道飞去了哪处天地。 “我们不想用这个秘法,是你们逼我的。” 黑衣剑修脸色显得极其憋屈,脚尖一点飞上半空,左手抠在金钟边缘,将金钟砸向地面的李竹酒。 李竹酒身形往身侧一躲,一个心意微动,丝丝缕缕的剑气从云雾中落下,速度极快,在空中来回交织,轨迹迷离。 黑衣剑修仰头望了眼剑光,身躯几次扭转,每次都躲得很惊险。 “格数搞这么高,原来是心眼。”林厌离猜出黑衣剑修眉心眼睛的来历。 心眼神通并不属于江晚离独创,很多修士都有,能在这里见到,也并不意外。 “他用不了多久,逮着他脑袋薅!” 林厌离冲李竹酒唤了一声。 若说这天底下,将熟悉心眼神通的人列个排名,她林厌离绝对能够进前十名。 两世为人的她,精神力本就高出同龄人一大截,再加上神识海中住着一个江晚离,她施展心眼神通简直如鱼得水,顺手的不要! 不过顺手归顺手,心眼神通消耗精神力的速度可怕,有江晚离帮忙的林厌离都撑不了太长时间,白帝城这个小小的三境修士又能撑多久? 果不其然,李竹酒出剑越来越快,黑衣剑修眼花缭乱,最后耐不住精神力的消耗,一头栽在地上,昏死过去。 “呼,白帝城的剑修还是有两把刷子,不是浪得虚名。” 李竹酒呼出一口浊气,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提着黑衣剑修的衣领,缓缓来到林厌离身前。 林厌离看着凄凄惨惨的三人,有些好奇道:“他们三个怎么惹得小竹酒不开心了?” 李竹酒盘腿坐在,有些不高兴道:“当时漫山遍野地找你,正好碰到他们三人,我向他们问路,结果他们三个人拽的,理都不理我,话说不通,就只好用剑来打交道了。” “他们打输之后,给我指了条歪路,害我在山坳里头转悠了大半天,你说气不气人!” 林厌离笑了一身,双手五指摊开,捧住李竹酒的脸颊,轻轻揉了揉道:“确实该打。” 李竹酒伸手拍掉林厌离的双手,从河边掬起一把清水洗了下脏兮兮的脸蛋儿。 林厌离凑了上来,将脸颊贴在李竹酒的脖颈上蹭了蹭,闻着李竹酒身上淡淡的香味,贼嘻嘻笑了两声。 “哼。”李竹酒冷哼,用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脖子。 林厌离眉眼弯起,伸手揽住李竹酒,将脸埋在她的肩窝处嗅来嗅去,一会儿蹭蹭李竹酒纤细柔软的腰肢,一会儿又贴贴李竹酒光洁饱满的额头。 “脏死了……” 李竹酒嫌弃地推了下林厌离的脑袋。 “缺心眼儿。” 可不是! 林厌离满身狼藉,不是血污就是汗水,胳膊上的“黑泥”都能搓出一颗药丸,这样的林厌离在她身上蹭来蹭去,丑拒! 许久之后,秦琨羽见河边消停了些,抱着碧晴伞返回,看见李竹酒的身影后,一直悬着的心,松懈下来。 李竹酒从储物袋中取出两颗丹药服下,原地打坐恢复灵气,秦琨羽则守在一旁,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林厌离的灵气消耗也不少,但相比起李竹酒好上一些,将先前大战的胜利品收入储物袋中后,她开始打量起赵北星。 白帝城这三位剑修实力都很不错,尤其是这位女子剑修,更是挡下了她团圆飞剑的飞剑神通,就是不知道他们三人在白帝城的年轻剑修中排什么位置。 林厌离想的入神,忽听一阵细微的破风声传来,抬起头,便见赵北星腰上那块桃木令牌闪烁着灵光,一道剑气直取李竹酒咽喉。 还有后手? 林厌离惊了一下,出剑阻拦,剑光碰撞如泥牛入海,立即被对方的剑气消磨散尽。 “何人伤吾徒儿?” 一道沧桑声音传来。 是大修在出剑! 林厌离立即从储物袋中掏出白清送她的那幅字画,一汪大河在空中奔涌而来,滔滔不息,卷起千层巨浪。 李竹酒睁开双眸,眉心灵光一闪,一道虚影屹立在李竹酒身前。 那身影抬手一点,飞驰而来的剑气崩析瓦解。 “吾乃白帝城姚毡,出剑者何人?” 沧桑声音再次传来,只见李竹酒身前的高挑身影淡然开口。 “沐天城李粿!” 第五百一十三章 小厌离可不是吓大的 高挑身影话语道出,对面顿时静默无声,没了动静。 片刻之后,对面的剑气骤然暴涨数倍,一股凌厉至极的威压席卷八荒。 「原来是沐天城的李剑仙,难怪能挡下老夫的剑气。」 那声音带着浓浓的赞叹和欣赏,语调虽苍老,却依旧透着一股子让人难以抗衡的霸气。 李竹酒身前的身影十分平静,淡漠开口道:「对我女儿出剑,白帝城不要想着今日能随意了事。」 桃木令牌中冒出一阵青烟,一位老者在空中浮现,他扭身看了眼空中翻腾的大水,有些诧异道:「白清的大河之剑?你又是谁?」 林厌离双手捧着字画,看着老者的眼神十分警惕,生怕老者对她也来上一剑,她将字画卷起,冲老者拱了拱手道:「晚辈林厌离!」 「哦,你就是江晚离,听说你被林清玄选作沐天城的新剑主?」 林厌离点了点头道:「确有此事,是林前辈高看了晚辈。」 老者背负双手,讥讽一声道:「当年老夫带着弟子前往沐天城,白帝城的青年才俊,那老匹夫一个都没有相中,现在沐天城快要没了,临时抱佛脚选了你这么女娃娃,老夫看他是死前瞎了眼。」 林厌离拳头偷偷攥起,看着天上的老者微笑道:「林老前辈选了我当剑主,自然是觉得我比白帝城的剑修更好!」 老者眉头皱起,审视的目光凝聚在林厌离身上,语气压低:「小娃娃,做人可要懂得谦卑,你的剑意都是承于外人,根基尚浅,借外物而傲躁可是死得很快的。」 林厌离笑容不改,也没有将浩瀚长流的大河收回字画中,迎了回去。 「前辈,能从那些剑仙手中承受住这些剑意也是一种本事,不然前辈也让白帝城的修士去借借?看看那些大修能不能心甘情愿地送他们一场造化!」 「巧舌如簧,稚子笑言。」 老者轻蔑笑了一声。 林厌离低声嘟囔道:「老头挺狂啊,等顾玄北和陈墨水回来了,我让他们带着西门无痕去你们白帝城闹闹。」 老者面色一沉,冷声喝道:「死丫头,你说什么,给老夫再说一次?」 林厌离声音虽小,但在他们这些大修耳中可是清清楚楚。 「啊哈,前辈晚辈自言自语呢!」 林厌离颇为无辜地摆了摆手,又压低声音自言自语道:「诶嘿,死老头害怕了,白清和李粿也在,到时候看看白帝城的城墙有多硬,经得住二人几剑。」 老者面色难看至极,林厌离自言自语明显就是说给他听的。 他强行按捺心底怒火,冷冷哼了一声,冲李粿开口道:「老夫心系徒儿安危,向小辈出剑确实不对,他们技不如人,被打一顿也属活该,不如今日双方各退一步,此事化了。」 李粿正欲开口,林厌离提前道:「李粿大树,这几个人可是先欺负小竹酒的,什么各退一步,这分明是各退了两步!」 李竹酒不嫌事小,赶忙帮腔道:「没错,爹,他们先欺负我的,今日可不能退步。」 李粿微微仰头,面色逐渐不善起来。 老者脸色越来越难看,双目放火,恨不得吃了林厌离,憋着怒气道:「怎样才能放过我这三个弟子。」 「这是求人的样子嘛?态度放好点!」 「老夫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小竹酒,咱们干脆宰了他们,省得这老头哔哔叨叨。」 「好嘞!」 李竹酒手指擎天一指,一道剑气在手中汇聚成形,她缓缓靠近三人,笑容满面。 「我的剑气很快,噗嗤一下就结束了。」 老者额头青筋狂跳,见李竹酒真打算动手,脸上挤出一个笑脸,道:「老夫跟你们开个玩笑,你们可不要当真,老夫代他们向你们道歉。」 林厌离双眼睁大,忍不住在心中给姚毡竖起了大拇指。 这个老头是个能人啊,能屈能伸。 「前辈实在太客气了。」 林厌离嘴上这么说,但是一双眼睛忍不住瞅在三人的腰上。 白帝城的修士家底厚啊,储物袋鼓鼓囊囊的,肯定有不少值钱的宝贝。 想着,林厌离就冲李竹酒投去眼色。 李竹酒愣了一下,随后顺着林厌离的目光落在三人的腰上,立马会意。 「爹,女儿在胭脂国过得苦,你给我的灵石都花光了,再过些时间,女儿就要上街讨饭啦!」 李粿挑了挑眉头,觉得李竹酒的语调有些莫名的像林厌离,站在原地沉默半晌后,仰头望向空中老者道:「赔礼道歉,道歉已过,赔礼呢?」 老者怔了一下。 李粿这是找他要好处? 他们二人都是一缕神识,身上带不了外物,他从哪弄好处给她! 李竹酒像是提示一般,伸手指在赵北星的腰上道:「爹,肯定不能让老前辈赔礼啊,要赔礼也是他们三个赔礼,这三只储物袋我很喜欢,就用他们的储物袋赔礼好了!」 老者听到这话,脸颊上的肌肉不由抽动。 他咬牙切齿道:「小姑娘胃口倒是不小!」 「爹,他凶我!」 李竹酒躲在李粿身后,朝老者瞪了一眼。 李粿低头看了眼白帝三位年轻修士,又仰头望向空中的老者,手指一勾,李竹酒的心思飞剑在半空缓缓现身。 「要么赔礼,要么接剑。」 姚毡看见李粿祭出飞剑,眼皮直跳。 他虽然气傲,但是不傻。 像李粿这种层次的剑仙,甩了他好几条街,真要问剑一场,定然是他输得难看。 名声与利益,他更看重名声。 「赔礼道歉属天经地义,此事是白帝城做得不对。」 姚毡面色阴晴不定,手指勾了勾,将三人储物袋上的神识印记抹去,衣袖一挥,将三只储物袋送入李竹酒怀中。 李竹酒咧开嘴巴,冲老者拱了拱手道:「姚前辈大气,下次小竹酒若是远游前往南极礁州,定然去白帝城拜访一番!」 你还是别来! 姚毡暗骂一句,面无表情地将目光投在林厌离身上:「林厌离,老夫记住你了,你可千万不要来南极礁州。」 林厌离眨了眨双眼,有些震惊道:「前辈这是在威胁我一个小姑娘吗?」 说完,她盈盈笑道:「小厌离可不是吓大的!」 wap. /89/89617/20943778.html 第五百一十四章 灰色台阶 姚毡面色变幻莫测,他想到林厌离的身份。 父亲是观海书院君子林兮风,母亲是魔头江晚离。 背靠千魔宗这棵大树,又有着沐天城新剑主的身份。 说句不好听的,他还真不能拿对方怎么样。 「哼,好自为之!」 姚毡深吸一口气,带起白帝城三位年轻剑修破空飞去,瞬息消失在茫茫云雾中。 「这个老家伙,倚老卖老,脾气还挺横的。」 林厌离看着姚毡离去的方向,撇了撇嘴角。 将天上翻滚的大江之水收入字画中后,林厌离冲李粿拱了拱,龇牙笑道:「前辈,好久不见!」 李粿挺拔的身形黯淡了一些,瞧见面前小姑娘呲着大板牙,伸手戳了下林厌离的眉心道:「少带竹酒惹祸事。」 林厌离满脸无辜道:「前辈,你这可误会我了,我可什么都没干。」 李粿扭头望向身侧的少年,微笑道:「你就是秦琨羽吧。」 秦琨羽看着身前男人,双手再次拱了拱,有些好奇道:「前辈怎么认得我?」 「先前竹酒写信与我,提及过你的名字,说你是一个身形很高挑的男子。」 秦琨羽脸上一红,没想到李竹酒给李粿寄家书竟然会提到他。 李粿视线环顾周围一圈,再次开口道:「那位与你们一起远游的小少年……」 林厌离双手拍了拍脸颊,闷声道:「李裳他选择留在了金陵。」 「嗯,这样对他也好。」李粿点了点头。 仙凡殊途,那位少年能意识到这一点,便不枉走了这么多山水道路。 李竹酒用袖中神通将三只储物袋收起,开口道:「爹,你是不知道,那几个白帝城的修士可坏了,他们给女儿指错路,要不是碰到一个山泽野修,你就见不着我啦……」 李竹酒将先前的事迹复述一遍,本想给李粿来个大大的拥抱,双手摊开,却是扑了个空。 李粿宠溺地摸了摸李竹酒的头。 「这是爹的一缕神识。」 李竹酒双手隔空搭在李粿的手背上,絮絮叨叨着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李粿静静听着,嘴角始终噙着一抹微笑。 许久之后,李粿身形变得更加黯淡。 「时辰差不多了。」 李粿喃喃自语,他低头看向李竹酒,轻声道:「爹走了。」 「再见,爹,你可别跟娘说这事,不然她又要念我了!」李竹酒冲李粿摇了摇手,提醒一句。 李粿笑了笑,身形逐渐消散,就如来时一样悄然无息。 距离阳凤州万里之遥的一艘仙家渡船上,正坐在仙家渡船船帆上的李粿怔了一下,最后嘴角弯起,轻轻摇了摇头。 白清躺在他的身侧,注意到李粿脸上的表情,挑眉道:「阴神远游了?」 李粿摇了摇头道:「先前我在竹酒身上留下了一道神识,给她防身用,现在那道神识派上用场了。」 「这么说,你也见到林厌离喽。」 李粿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她们都长高了,漂亮了,已经是大闺女了。」 白清双手枕着后脑勺道:「林厌离有没有好好地帮我存酒啊,可不能给我瞎整酒水糊弄人,我的嘴巴可是很叼的!」 李粿回想起林厌离腰上的那只看起来沉甸甸的酒葫芦,认可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他缓缓起身,从船帆上远眺。 纵横千里山河,终究会沦入兽蹄之下。 离乡之人,牵挂家乡。 相信,归乡之日不远。 ...... 林厌离和李竹酒盘腿坐在地上调息片刻,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山坡中挖了一个洞穴。 三人轮流进入洞穴中清理身子,更换衣物,洗掉一身血腥臭气后,三人继续向着那棵菩提巨树前进。 来到菩提树脚下,发现树下所有人都在盘腿调息。 林厌离神识在人群中扫过,在盘结交错的一个树根上,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刘风煦!」 坐在树根上的男子听见声音,向源头投去视线,正好见到冲他挥手的林厌离。 三人走近,刘风煦立挪动屁股,给三人腾出一个位置。 林厌离撅起屁股,坐在树根边缘,看着这些盘腿打坐的修士,满是好奇。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刘风煦抬手摸在树根上,压低声音道:「小姐,这棵菩提树灵气十分浓郁,在这修行,一日千里。」 林厌离愣了一下,闭目仔细感受周围的灵气,果然如刘风煦所说的那般,自己汲取灵气的速度快了不少。 这时,天上过来一阵劲风,几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地上,看起来十分狼狈。 李竹酒抬头瞥了眼远处,有些惊奇道:「树上居然有台阶!」 林厌离投去视线,在菩提树的侧边,有一条直通树顶的灰色台阶,一些修士踩在台阶上,往上攀登。 「这是?」 「这树上有机缘!」刘风煦开口,「先前我来的时候,这里乱哄哄的,四处都在斗法,后来菩提树发出钟鸣,在钟声里,有一位身穿袈裟的僧人突然出现在树下,他手中禅杖一挥,树上就出现了一条直通山顶的台阶,我们寻思着有大机缘,便相约停手,等攀上树顶再显神通也不迟。」 林厌离仰头看了眼菩提树,「既然树上有机缘,你们怎么还坐在这里,不怕机缘被他们夺去了吗?」 刘风煦叹了口气道:「没有这么简单,这台阶很长,每上一层,身上沉重便多一分,先前我攀了五百多阶,最后灵气不支,只能被迫放弃。」 「我在此打坐调息,就是想着等灵气恢复了再试一试。」 「原来如此!」 林厌离恍然大悟。 这时又有几个修士从台阶上滚下,起身时脸色苍白,呼哧带喘,一副灵气透支的模样。 「这台阶太难爬了,越往上,身上负担越重,不仅消磨灵气,还消磨精神。」其中一个年轻的修士抱怨道。 另外一个年纪稍长的修士苦笑道:「我不过上了六十八阶,就坚持不住了,旁边那小子,修为还不如我,走路带飞,一下子就去了二百多阶,看来我与此树无缘。」 几名修士纷纷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林厌离环顾四周,见周围人面上带着不甘之色,想来是尝试了数次未果,心有戚戚。 看来,这台阶确实很难攀爬。 /89/89617/20943779.html 第五百一十五章 登高 「小厌离,咱们过去瞅瞅?」 李竹酒眼睛滴溜半天,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她对于修行磨炼一时十分热衷,哪儿有热闹,都是赶着往上凑合。 巧的是,林厌离也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 二人不谋而合,小手轻轻拍了一下,便一起拥着来到了远处的台阶下。 秦琨羽抱着碧晴伞,跟在二人身后,目光时不时打量着周围人群。 菩提树下坐了这么多人,万一有一两个结仇的,等你爬石梯灵气透支的时候给你来上一刀,那岂不是死得很冤枉? 果不其然,林厌离和李竹酒的出现,立即吸引了大量的目光,其中也不乏先前觊觎林厌离储物袋,在河边大打出手的修士。 「她也来了。」 「这小姑娘能爬多高?」 「等她从树上滚下来,咱们就......」 「还是莫要这般做,坏了规矩,到时候又会打起来。」 各种声音传入秦琨羽的耳中,让秦琨羽保持了十二分的警惕。 「今日我就是舍去这番磨炼,也要护住她们二人周全。」 秦琨羽暗暗想着。 林厌离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灰色石梯,并没有立马踏上台阶,而是观察了一下登高之人的步态和神情。 距离她们最近的是一位面相稍显稚嫩的少年,此时正咬牙努力往上行走,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行走动作十分缓慢,每踏出一步,双腿都止不住地打颤。 再将视线放远,在少年不远处,是因为身着蓝色衣衫的女修,她的模样看起来要轻松一些,步履间带着几许悠闲,只不过脸颊红扑扑的,呼吸略微急促。 又上一阶,女子整个身子停住,似乎在酝酿什么。 「好沉。」女修脸色陡然变得煞白,身体摇晃了下,险些摔倒。 看来这位女修也止步于此了。 林厌离观察一阵后,心中有了些底,距离她最近的那位面相稚嫩的少年比那位蓝衣女修的修为高出许多,可蓝衣女修却走得比少年轻松。 刘风煦并没有骗人,这石阶看的是缘法,而不是实力。 李竹酒站在石阶前头,右脚时而抬起,时而落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看看咱们能走到哪一步吧。」林厌离微笑道。 「我先!」李竹酒早就在等这句话,右脚一迈,率先踩在石阶上。 林厌离见李竹酒身形停滞了一下,开口问道:「感觉如何?」 李竹酒双手举高,深吸一口气后,扭身冲林厌离咧开了嘴巴。 「挺有意思!」 不假思索,林厌离抬脚踏上了台阶,一道玄而玄之的佛光沐浴而来,林厌离隐约感觉到肩膀上多了些沉重感。 「好神奇。」 林厌离像李竹酒一样举起双手,在胸前比划一下后跟在李竹酒后头慢慢攀高。 十阶、二十阶、三十阶,慢慢的林厌离来到了那位面相稚嫩的少年身旁。 少年见两个小姑娘轻松爬到与他相同的高度,不服输的抬腿又上了一阶。 仅是一阶,云泥之别。 少年只觉一股大力压在肩上,脖子瞬间憋得粗\红,在原地站了片刻后,他身子一晃,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林厌离在少年的身侧,将少年的反应记在心中,等会让她可不能像少年一样逞强,真撑不住了就早点儿从石阶下去,像少年那样滚下去、栽个大跟头挺让人难受的。 李竹酒脚步走得灵巧,仿佛肩上的重力微不足道,气定神闲的模样让石阶上不少修士投来羡慕的目光。 林厌离倒是走得缓慢,一点一点儿往上走,很快来到了那位蓝衣女子身侧。 蓝衣女子所在的位置比林厌离高出一阶,旁边有一块石碑,上面雕刻有一个「百」字。 林厌离是数着台阶上来的,看见那块石碑后,眼睛不由亮了一下,她冲蓝衣女修拱了拱手道:「道友,一百阶以上与一百阶以下有什么区别吗?」 蓝衣女修听见声音,拂袖抹了抹脸颊上的汗水,转过头来,发现与她说话的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她回敬一个礼道:「上下有云泥之别,迈过这块石碑,身上重力会成倍增长。」 原来如此,难怪会在这里设立一块石碑作为界限。 「谢过道友了。」 林厌离又推了推手,她之所以选择问这位蓝衣女修而不问李竹酒,是因为李竹酒会回答:没有差别。 林厌离朝上头望去,见李竹酒脚步飞快,一路畅行无阻,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李竹酒爬这么快,她还在这儿慢慢游荡,还说什么,追吧! 想着林厌离加快了脚步。 迈过石阶,压在双肩上的重力果真大出不少。 林厌离迅速上爬,脚步并不比李竹酒慢多少,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她来到了菩提树的腰间。 直到她迈过第四个石碑,来到四百层,一股恐怖的巨力压在她身上,让她的心湖震荡了一下。 乖乖,冷不丁来这么一下,真的很让人猝不及防。 林厌离伸手拍了拍身旁的石阶,原地调息片刻,继续往上爬。 越往上攀爬,周围的修士就越来越少,等林厌离来到第五百层的时候,周围已经鲜有人影。 林厌离在原地踌躇片刻,并未急着追上李竹酒的步伐。 她坐在台阶上朝下望去,下面的人影大多变成了小黑点,看着那些小黑点努力上攀,心中不由感慨。 修行如攀登,有人行走得快,有人行走得慢,终究逃不过一个缘字。 有人天生福缘深厚,如萧栾、洛萱这等气运之子,顺气运而生,经历磨难后攀上山巅,有人福缘不足,刻苦也能攀上大道,他的这份缘便是努力争取来的。 林厌离揉了揉脸,将一身剑意放出。 林清玄兵解散道之后,林清玄接近三成的剑道气运落在了她的身上,而她一身剑意也近乎圆满。 是时候突破三境了。 林厌离伸手拍了拍屁股下的灰色石阶,仰头望向石阶尽头。 这里灵气浓郁,是一处破镜的好地方,就是不知道她的三境雷劫有没有李竹酒那么恢宏。 林厌离拍了拍屁股,重新起身。 「决定了!」 她要在树顶破镜踏入金丹期! wap. /129/129127/31317300.html 第五百一十六章 挑衅嘲讽 菩提巨树,越往高爬,身上的压力就越重。 清风悄然拂过脸颊,连同着头脑都清楚了一些。 杨泣坐在石阶上,看着面色苍白的吕欢好,面色阴晴不定。 这个来自合欢宗的女人,一身修为比他差了许多,竟然能跟上他的脚步,一路爬到七百多阶,难道说,她也与这棵菩提树有缘? 心思繁杂,易惹不安。 杨泣仰头冲树顶瞥了一眼,那里散发着淡淡佛光,显然是藏着什么佛家机缘。 他虽然对佛家不感兴趣,但机缘这种东西,谁会将其拒之门外呢? 吕欢好随意坐在台阶上,脑袋靠在杨泣的腿旁,就这么躺在台阶上,胸脯随着呼吸上下浮动,勾人至极。 “杨大哥,此处风景尚好,居高临下,若是在此处来一场鱼水之欢,定然别有风味。” 吕欢好看着杨泣,声音娇软,似有若无地媚惑在空气中流转。 杨泣瞥了吕欢好一眼,淡然道:“合欢宗的女修都如你这般不要面皮?” “呵呵呵,这叫什么话。”吕欢好白皙的手指在胸前拂过,落在杨泣的腿上,“杨大哥,笑平不笑娼,都是修行之人,你们魔修借助魔气修行,我们合欢宗的女子借助精气修行,有何诧异么?” 杨泣轻笑一声道:“一群烟花柳巷出身的娼妇,也好意思与我魔道相提并论?” 吕欢好并不羞恼,翻了个身将杨泣压在身下,一头青丝垂下,媚眼迷离道:“杨大哥,可恰好是这么一群烟花柳巷出身的娼妓,成了胭脂国十三家大宗之一呢!血霖阁又如何呢?” 杨泣听到此话,眉头皱起,眼中慢慢涌现出杀意。 吕欢好起身从杨泣身上离开,将凌乱的衣裙捋平后,讥讽道:“杨泣,妾身习的媚术,见过的男人成百上千,你以为你的精气是什么天下珍宝?这天下能代替你的男人多得。” 她再次抬腿向上踏上两层阶梯,居高临下道:“杨泣,想杀我?可事实是,你们血霖宗全然被我合欢宗捏在手上,你心中那点儿傲气,早就在你那宗门妥协的时候被我踩在了脚下。” 杨泣脸色铁青,掌中浮现的那一抹杀机散去,重新恢复平静。 “先前妾身故意放低姿态,让你主动献出精气讨我换好,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就是你想爬上妾身的床,妾身还不乐意呢!” 说完,吕欢好扭摆腰肢继续向树顶前行。 杨泣拳头攥起,望着那道令人无限遐想的背影,眸中冷厉越来越深。 “麻烦你让让,挡人家道了!这么大个子杵在台阶中央是当标杆么?” 这时一道清脆甜腻的女子嗓音传来。 杨泣皱眉。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这么对他说话。 扭身,只见一名穿着绿袍的妙龄少女正站在他的身后,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看着他。 杨泣眉头深深皱起,这少女她认得,是之前那个嚣张丫头的同伴。 “哟,这不是那个,什么杨泣么!” 李竹酒一边说一边打量他几眼,嗤笑一声,“欸,之前跟在你身后的那个漂亮姐姐呢?” 说起这个,杨泣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李竹酒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显然是嫌事情不够大,这是专门来挑衅他。 “与你何干?” 杨泣掌中魔气腾腾,右手一抬,一只巨爪浮现,朝着李竹酒的脸颊抓去。 李竹酒没有后退,掌中凝聚出一道剑光么,将巨爪斩碎后,笑嘻嘻道:“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在这儿打架可不好,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李竹手指朝树下指了指,又道:“哇,那位姐姐比你有缘欸,都爬那么高了。” 杀人诛心! 杨泣心中火烧,双拳紧握,恨不能立刻将眼前这个嘴贫的丫头撕碎。 “不要生气,生气可对身体不好,对了,麻烦你挪挪位置,挡到我路了!” 李竹酒朝身旁推了推手,示意让杨泣快点让开。 杨泣冷着脸,觉得跟这个小姑娘在这里打架容易出事,干脆偏了偏身子,给李竹酒让出一条路。 “识时务者为俊杰,杨泣,你也是个俊杰呢!” 李竹酒双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地从杨泣身旁走过,云淡风轻地跨上几个台阶将杨泣甩在身后。 杨泣压住火气,吕欢好、那个嚣张的丫头,还有这个绿裙丫头,这帮贱人别想活着走出洞天。 ...... 林厌离慢悠悠往上攀爬,很快又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郑鸢。 对于这位郑鸢,郑道友,林厌离还是很感激的,就是可惜进入洞天的时候走散了,没能与这位道友多熟络熟络。 此时郑鸢正坐在石阶上,面上表情有些失魂落魄,想来她应该已经从李竹酒口中得知了她那两个师妹的死讯。 林厌离走向前,向郑鸢福了福身子,施了个礼道:“郑道友,节哀。” 郑鸢回过神来,发现眼前人是林厌离,不由有些心酸道:“厌离道友,有些几日未见了,你是和竹酒道友一起来的?” 林厌离点了点头道:“一起上的阶梯,只是她走得快些,所以在我前头。” 郑鸢精神有些恍惚道:“真好啊,要是我那两个师妹也在就好了。” 当时进入洞天的通道是随机的,她与两个师妹在通道中走散了,在洞天中,她也试着找过,可惜没有找到,没想到再次听到两个师妹的消息,竟然是两个师妹的噩耗。 郑鸢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悔恨与悲伤。 当时她信誓旦旦地向师父保证一定将两位师妹平安无恙地带回宗门,如今两位师妹陨落在洞天之中,她回去后该如何向师父交代。 想到这,原本还有心力往上走一走的郑鸢,整个身子的气力都被抽空,双腿软绵无力,站都站不起来。 林厌离站在原地,沉默片刻后开口道:“郑道友,我就不在这里耽搁时间了,竹酒还在前面等我。” 郑鸢点了点头。 “我先前修行过一门望气术,你和竹酒道友都是福缘深厚之人,一定有能耐爬上树顶。” “那就借郑道友吉言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渊陶领剑 从几别,忆相逢。 几回魂梦与君同。 这位郑鸢道友想来与她那两位师妹感情很好。 林厌离向郑鸢拱了拱手缓缓上行。 此地一川风月,却是深埋无数骸骨与悲痛。 大道之行,百万仙家过木桥,坠下木桥者何其多,郑鸢道友那两位师妹不过是满天星辰中的黯淡星光罢了。 越往上行走,林厌离胸脯浮动的幅度就越大。 一是灵气消耗速度较快,二是她与佛门缘分不深。 佛门讲究缘分深浅,当年江晚离的四徒弟就是在正魔乱战中,被西方的圣人看中,渡去西方成为了僧人,而这也直接影响了两个痴情人。 而江晚离也因为这个原因,一直对佛门弟子不太待见。 回想起一些江晚离的往事,林厌离的心湖中也溅起了些许波澜。 不耽搁时间,林厌离加快脚步来到七百层,站在石碑处,她习惯性伸手拍拍石碑,随后脑袋扬起,往上头一瞅。 在她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位玄衣男子。 嘿,还是个熟人。 林厌离嘴角勾起,双手背在身后,来到那男子身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腰,嬉笑道:「哟,这不是,那个杨泣么!」 杨泣听见声音传来,右手魔气扑腾而起,一只墨绿色鬼爪立即扑向林厌离的面门。 林厌离指尖喷涌出一道剑气,将袭来的鬼爪一剑斩灭后,笑嘻嘻道:「一段时间没见,怎么变得这么拉了,是肩上的压力太重了?」 杨泣脸色铁青。 要说现在他最不想见到的人,非林厌离莫属。 不是一家人,不如一家门,难怪这两个嚣张丫头能混到一块去。 林厌离背着小手,围着杨泣转了一圈,踮起脚尖拍了拍杨泣的肩膀,咧着嘴巴笑道:「看来你跟佛门无缘呢,不然早爬上去了。」 她纵身往上跳了两层台阶,指着高处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刚刚我在下面没有碰到春剑楼的渊陶,他在不在上面。」 「我凭什么告诉你!」 杨泣没有什么好脸色。 「欸,此言差矣!」林厌离抬起一个手指头戳在杨泣的肩膀前,稍稍用力将杨泣往后推了推,「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吗?我只要稍稍用力,你就咕噜一下就滚下去了呢!」 「那又如何,你觉得这样杀得了我?」杨泣嘲讽一声。 林厌离眼眸弯起,将指尖从杨泣的肩膀上收回,手指头在他眼前轻轻摆动。 「杨道友啊,你是个桀骜的人,若是你咕噜一下掉了下去,让底下那些修士见到了,是否还会将你捧上高阁呢?杨道友是魔道宗门,底下的正道修士可不少,我要是他们,就一定会趁你虚弱之时将你乱刀砍死。」 林厌离指尖从头顶落到胸前,又在杨泣焦灼的视线中,一下子掉落腰间。 「杨道友,听说你喜拿女子心头血祭刀,有没想过自己会死在女子手中?」 听到林厌离的话,杨泣怔了一下,脸色迅速沉下。 「如今我周身修为被佛光压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你说我喜欢拿女子心头血祭刀,此事我不认!」 林厌离挑了下眉梢,呦呵,还挺硬气的。 不认就不认吧,反正现在也没有宰掉他的打算,毕竟杨泣也没有从实质意义上招惹到她。 「我问你,那个春剑楼的渊陶在不在上面。」 「在又如何!」 杨泣冷冷地看了林厌离一眼。 「在的话,今天就不动手抽你了。」 林厌离拍 了拍手,缓步又上了两个台阶,蓦然扭身又将目光凝聚在杨泣身上,道:「杨泣,你若是能收敛心中的杀性,我也不介意赐你一番造化,以后行事三思而后行,好自为之!」 杨泣眉头舒展开,看着那道缓缓离开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林厌离听到春剑楼的渊陶在上头,速度越来越来快,先前春剑楼的人戏耍秦琨羽,若非她及时赶到,秦琨羽现在已经在九幽黄泉的路口向她招手了。 秦琨羽作为陈秋雨的记名弟子,江弦思的儿子,远游路上的小跟班,她说什么都要帮秦琨羽出气。 在这灰色石阶上不能飞不能跳,这次看渊陶往哪跑! 想到这,林厌离脚下步伐又快了些。 来到七百五十层时,林厌离见到了先前待在杨泣身旁的那个吕欢好。 这个女人能比杨泣爬得高是林厌离有些想不到的,缘分深浅,真是玄乎。 林厌离没有给吕欢好什么好脸色,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见她在台阶上忍受肩上压力那么辛苦,林厌离来到她的身前,在吕欢好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林厌离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的眉心。 顿时,吕欢好感觉双腿一软,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她咕噜一下,滚了下去。 「哎呀,这个天下像我这样的好心人不多啦!」 林厌离看着滚下台阶的吕欢好不由夸赞自己一声。 拍拍身上的衣裳,林厌离觉得今天又做了一件好事,毕竟在这上头苦苦挣扎是一种无用功,不如早点回到菩提树下打坐修行。 林厌离双手收入袖中,脸上笑容灿烂,来到石阶的八百层。 这里有一个平台,从四周的枝干走向看来,这里应该是一处树杈子,从此处往上看已经能够看见树冠,而那个她心心念念的渊陶,正处于九百层与树冠之间。 林厌离嘴角弯起,天真飞剑从袖中飞出,落在身侧。 剑起,杀人! 林厌离像一只离弦箭,猛地窜向高处,在台阶上掀起一阵缭绕云雾,眨眼便已跃至渊陶身前。 咻! 出剑,剑随心动,直逼渊陶后心。 渊陶感知到身后逼近的剑势,立即回首,手中雪亮的长剑一挑,将飞蹿来的天真拦下。 渊陶见出剑人是林厌离,面色顿然变得阴沉。 不过是和师妹们戏耍了一个蝼蚁,竟然引来一身骚。 「阴魂不散!」 林厌离哼了一声,脚步挑起,指尖在胸前一划,天真飞剑水化成鱼,围绕渊陶四散而飞。 渊陶不愧是三境修士,有着大量斗法经验,周身一抖,磅礴煞气变作剑光,将散乱的游鱼击碎。 一条游鱼悄然返回林厌离手中,随着林厌离朝上的冲劲,直取渊陶的命门。 「林厌离在此问剑渊陶!」 身子站得笔直的男子早就没了和煦笑容,一张脸颊阴沉得可怕,手中长剑高高举起。 「渊陶领剑!」 /89/89617/20973000.html 第五百一十八章 斩杀渊陶 渊陶一声低喝,长剑挥洒而出。 嗤! 空气仿佛被撕裂,一把巨型的剑气形成,朝着林厌离当头罩下。 林厌离不躲不闪,直接迎面撞上去。 砰砰! 一连串闷响声后,林厌离倒飞出去。 渊陶身形晃了一下,脸上却露出一抹得意的神色 剑意高又如何,二境巅峰就是二境巅峰,与三境有着云泥之别。 林厌离承受着肩上的压力,在楼梯上滚了几圈,猛然从地上爬起。 不得不说,这个渊陶在三境修士中,剑道算是强的。 林厌离冷冷地注视着渊陶。 渊陶也盯着她。 两人就这么互相看着,谁都没有先动手的迹象。 林厌离突然笑了,指尖一弹,天真剑再次飞出。 咻! 渊陶连躲避都不需要,直接迎向林厌离。 这是他作为三境修士的底气。 一阵金铁交鸣声响彻天空。 两柄飞剑碰撞在一起后,林厌离脚掌一跺,朝上窜出。 渊陶手腕翻转,手中长剑一扫,将林厌离逼退数丈。 林厌离双掌一拍,天真飞剑绽放火光,一朵朵赤色火莲在剑身浮现,冷不丁地将渊陶包裹。 渊陶脸色也不太好看,林厌离的天真飞剑太过诡谲,神通太过古怪,游鱼、剑梭、风压,现在又出现一个火莲,这天下所有剑修的本命飞剑都只有一种飞剑神通,莫非她的飞剑神通是可以模仿复制他人? 林厌离指尖一撇,天真飞剑在空中轮转,周围火莲花蕊中吐露丝线编织成一张火网,朝着渊陶兜来。 渊陶手臂一挥,长剑划破火网,将火网上附着的火莲击成粉碎。 这么容易? 渊陶怔了一下,心中却是不敢放松警惕。 果不其然,那碎掉的火炼重新汇聚,化作火龙继续朝他袭来。 渊陶眉头一皱,脚踏轻盈步法朝着旁边掠去。 火网擦过渊陶的袖子,烧掉了他半截衣袍。 赶忙将衣袍扯掉,渊陶目光落在自己右臂处,那里一片焦黑,显然是刚才被火网烧到。 烧伤恢复缓慢,让他忍不住咬住了牙根。 林厌离手中飞剑一挑,凭空生出几只蝴蝶,带着凛冽杀机朝着渊陶飞舞而至。 渊陶眼睛眯起,长剑横挡在胸前。 叮叮叮叮...... 无数清脆声响传来,渊陶被震退几步,脸色微白。 这个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来路,飞剑神通这么诡异。 其实先前渊陶已经猜对了,林厌离的天真飞剑可以模仿出所有给予她剑意的剑修大神通,但是因为她修为有限,所施展出来的飞剑都是阉割版。 林厌离深吸一口气,脸色也没有刚开始那般自然,飞剑神通用多了,对她的消耗也很大,必须速战速决了! 心念一起,手中长剑立马递出,一面水汽凝聚而成的镜子蓦然出现在渊陶身前。 “镜花水月!”林厌离轻喝一声,右手猛然一抓。 渊陶只觉一股巨大吸力传来,再次睁眼时,眼前已然是一片湛蓝光彩。 脚下是蓝天,头顶是大地,周围无数水镜悬浮在半空,散发着迷幻的幽蓝光芒。 什么情况? 渊陶愣了一下,心中升腾起一股难言的危机感。 周围冷冷清清,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偌大的空间只有他一人在此,孤独、恐惧、寂寞瞬间充盈在脑海中,让他心神大乱。 飞剑神通,这定然是飞剑神通,只要是神通就必然有弱点。 渊陶原地停住片刻,一双眸子打量在周围水镜上。 这些水镜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围绕着他转动,镜面有折射光线的功效,他以前在古书中看过,沙漠中水汽折射形成海市蜃楼,海市蜃楼皆是幻象。 小姑娘不过二境巅峰修为,怎么可能施展得出大修的效果,他定然是被蒙蔽了双眼,在同样的地方兜兜转转。 渊陶想明白这些后,立马调整了心态,闭目朝前走了几步。 他的每一步落下,脚下就会出现一道水镜,随着他每一步落下,水镜也在跟随变化。 这么一来一回间,他的步伐越来越快。 终于,他跨出十余步,脚下的水镜消失不见。 渊陶猛然睁开双眼,眼前荧光一片。 成了,他回来了! 渊陶心中一喜,手中长剑挽起,拖着一条雪白剑光冲眼前身影斩去。 砰...... 破碎的声音传入耳中,渊陶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身前的身影轰然破碎,变作一阵冰霜碎了一地。 假的,面前的少女依旧是假的,他还未走出幻象。 再次闭目凝神,渊陶脑中一个恍惚,睁开眼睛,瞳孔止不住地颤动。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面巨大的水镜,清澈的水幕中倒映着他的身影。 突然,一个素裙小姑娘出现在水境之中,一双秋水似的眸子望着渊陶。 渊陶浑身僵硬。 “你究竟是何人!” 镜中少女嘴角弯起,带着一丝嘲弄的笑容道:“我是林厌离呀!” 说吧,少女出剑。 渊陶的视线中,少女的身影不断放大,尤其是少女手中那柄银色的短剑,格外显眼。 他立即出剑回击,迅雷不及掩耳,抽剑一点,戳在银光短剑的剑尖。 哗啦—— 满天水花飘洒,眼前又是幻象! “你以为这是真的?” 林厌离声音从身后传来,渊陶回首反掏,五指裹挟剑光刺入身后少女的胸口。 眼前人再次破碎,罡风袭来,一道翠色剑光落下他的肩头,让他吃痛的哼唧一声。 林厌离嘴角勾起,手中飞剑一抖,百道剑光来回穿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镜中花,水中月,月下花前梦蝶飞,一切虚妄一场空。 林厌离身形飘忽,一会儿出现在左侧,一会儿出现在右侧,镜花水月中,她有千百化身,难以分辨真伪。 空间之内,剑光太多,画面一波三折,渊陶双目震颤,眼花缭乱,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凭借本能抵抗。 片刻时间,渊陶一身衣衫被鲜血浸透,束起的高冠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剑光斩去,披头散发,狼狈至极。 林厌离见眼前人已经是强弩之末,身形悄然从水幕中钻出,在一道剑光的包裹中来到渊陶身后,将天真飞剑捅入渊陶后心。 “去九幽和你那几个师妹做伴吧!” 第五百一十九章 种因还果 渊陶双目圆瞪,眼珠子瞪出眼眶,他指尖点在胸前,借着一股柔劲将林厌离的飞剑逼了出去。 “防御灵宝。” 林厌离诧异地挑了下眉毛,对此并不意外。 渊陶作为春剑楼的天才剑修,身上有几件保命的灵宝也不奇怪。 “今日之事,我渊陶记下了。” 渊陶口鼻溢血,愤愤道了一句,随后捂着胸口,身子往前一倾,咕噜一下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林厌离看着滚下台阶的身影,顿时傻了眼,没想到渊陶临了居然搞了这么一出。 不过她也不用太担心,她戳出的这一剑损坏了渊陶的肺腑,就算渊陶掉下台阶侥幸不死,这么重的伤一时半会也好不了,到那个时候,她已经突破三境,杀渊陶如捏死小虾米。 想到这,林厌离仰头望向最后一百层台阶,继续朝上行走。 ...... 菩提树下,秦琨羽抱着红三蹲在一旁眼巴巴盯着灰色石阶看着。 从刚刚开始,就有不少修士从石阶上坠下,这些人,修为有高有低,都是无功而返,这让秦琨羽更是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能力有限就不要去挣嘛,树底下这么多人看着,从上头掉下来灰头土脸的多丑啊。 秦琨羽将碧晴伞撑开,随后从储物袋中取回一只玉壶给自己烧了一壶茶水。 打坐修行,修性喝茶,此地灵气充足,就算他什么也不做,菩提树上的灵气也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丹田之中。 要是修行有这么容易就好了。 秦琨羽捧着茶水,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后,顺便冲身旁的一位白衣女子问道:“这位道友,你看我多时了,可是想饮茶?” 白衣女修脸颊一红,垂下脑袋。 秦琨羽个头高挑,容貌英俊,放在修士中也是极具特色的美男子,这不,她刚刚有些痴迷,一时看入了神。 “这多不好意思。” “也是。” 秦琨羽扭回身子,继续看着灰色的石阶发呆。 白衣女修:“......” 老娘就是客气一下,这俊俏小哥怎么不按套路来。 不是应该嘘常问短一番,然后二人烹茶对饮么? 片刻时间,一壶茶水见了底,秦琨羽本打算再烧一壶时,一阵飓风从台阶上刮下。 他微微仰头望去,只见一个黑影正以极快的速度从石阶上滚落,吓得石阶上众人纷纷跳起,有些躲避不及的倒霉鬼则被那黑影当场撞到,与那身影一起坠落树下,留下一个大坑。 秦琨羽将脚旁的茶壶收起,抬头往树下最大的坑洞望去,那里躺着一个身着红色衣裙的女子,一头长发凌乱披散,嘴角挂着丝丝血迹,看样子是受了一些内伤。 “吕欢好,那是合欢宗的吕欢好!” 这时人群中有人呼了一声。 秦琨羽听见声音,围着坑洞转了一圈,看清楚女子的脸。 嘶~ 还真是那个合欢宗的吕欢好。 “看来她也与菩提树无缘。” “呵呵,早该想到,山上闪耀的佛光显然是佛门的机缘,一个烟柳巷子的娼妓哪有这番机缘!” “可笑,可笑!” 一群人冷嘲热讽道。 吕欢好从坑洞中爬起,恶狠狠地瞪了周围人一眼。 秦琨羽见她身上的法衣破破烂烂,大半春光显露在外,不由皱起了眉头,心中迟疑片刻后,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青色法袍扔到吕欢好怀中。 吕欢好愣了一下,抬头看向秦琨羽,心头莫名地生出一些情绪。 没想到,这天下居然还有人这般对她。 将衣服往怀前揽了揽,遮住身前春光,缓步从坑洞中走出。 周围人见到这幕,大笑不止。 “你们看那婊\子,还懂得羞耻呢!” “万人骑的娼妇,装什么纯洁玉女。” “那是哪来的猴子,还给人家送衣裳,笑死人了。” “呵呵,可不是么。” 众人肆无忌惮的议论声传进吕欢好耳中,她心中怒火翻腾,恨不得将眼前这群人全部杀了。 只恨现在她遍体鳞伤,灵气枯竭,实在没有与他们较劲的能耐! “哼!” 吕欢好深吸口气,强压下体内的怒火,转过身子,从秦琨羽身前走过时,低声留语。 “谢谢。” 秦琨羽眉毛挑了一下,望着那道俏丽身影走远,嘴角微微勾起。 一天的好心情,从一句谢谢开始。 他鄙夷的环伺一圈,心中不由冷笑一声。 都是些目光如鼠的小人,连千魔宗上那些“乐善好施”师兄师姐的半根手指头都比不过。 秦琨羽缓缓呼出一口气,这年头,像他这样的好心人可不多喽。 这时,人群又传来一阵惊呼。 秦琨羽下意识仰头往上看,只见台阶上的人像下饺子一般,一个接着一个往下掉。 看着头顶黑影不断放大,秦琨羽身子晃动,退开十多步。 “砰。” 一道身影砸进泥土里,溅起一片尘土。 秦琨羽拍了拍胸膛,心中一阵吐槽。 没有那能耐非要去跟人家福缘深厚的人争抢机缘,这不就吃苦头了。 幸好他有自知之明,在树底下优哉游哉地提高修为也挺好的。 “砰。” 又是身影砸下,尘埃四溅。 秦琨羽忍不住摇头。 真惨,这么高掉下来,就算是三境修士也不好受。 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一道熟悉的气息让他停住了脚步。 他眯着眼睛朝天上看去,一个青年从空中落下,一身鲜血染红了衣袍,显得十分狼狈。 “渊陶!” 秦琨羽双目一凝,飞剑自身后剑鞘飞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先前渊陶斩伤他一臂,还让春剑楼那些女修像耍老鼠一样戏弄他,此刻渊陶落到了他的面前,秦琨羽自然是不肯放过的。 “他祭出飞剑作甚?” “拦住他,他要坏规矩!” “渊陶,他要杀渊陶!” 一瞬间,人群中此起彼伏,声音不断。 秦琨羽看着渊陶身上的剑伤,很快便察觉到是林厌离所为,心中底气更盛。 周围不少与渊陶结识的修士,纷纷祭出灵宝攻向秦琨羽,却被少年悬在肩膀上的红伞拦下。 “什么灵宝,竟然将攻击拦了下来!” “高阶灵宝,绝对是高阶灵宝。” “这小子什么来头?” 几个离得近的修士露出惊愕的面容,显得有些难以相信。 此时秦琨羽已至渊陶身前,看着渊陶眼中绝望又恶毒的表情,他脸上流露出嘲讽之色。 目中无人,修为和剑道高又如何? 我有林厌离和李竹酒保驾护航! 长剑一挑,渊陶头颅高高飞起。 种因还果,一报还一报。 第五百二十章 落雷渡劫 春剑楼中,某处山头两位老者坐在凉亭中。 此时逢春,山上的花木都绽开了各种颜色的花朵,花香弥漫整座山峰,仿若仙境。 “哈哈,你收的那个徒弟,剑道上的造诣当真不错,只怕那些大宗门也少有这样的剑修弟子!” 一位满头银发,精气饱满的老道笑呵呵地说道。 另一边,同样头发花白的老者摇摇头,一双老眼却透着睿智的光芒。 “还是莫要高兴得太早,那个小子以杀戮入道,老夫给他擦的屁股不知多少,摊上这么一个徒弟也是一件烦心事。” 白发老者闻言,面露不悦,瞪了一眼老道人。 老道右手抬起,双指指着眼前人道:“你个老小子这是在馋我这老头呢,你看我收的那几个歪瓜裂枣,一个比一个不争气,你要是嫌你的弟子容易惹祸,那让他拜我为师,我的剑道也不比你差多少。” “得了,老夫自谦一句,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休想打我徒儿主意。” 白发老者闻言一甩袖袍,不想搭理老道人,拿起石桌上的茶杯,慢悠悠地品着香茗。 老道人闻着亭外花香,捧杯呷了一口:“你的那个弟子确实要好生管教一下,一身煞气太重,被那些大宗门瞧见了,说不定会平白惹一些是非,我这里有本《清心经》,赠与你弟子,希望他能洗脱煞气,给我们这些小宗门挣个脸面。” 说完,他手中拂尘一挥,一本古籍落在桌上。 白发老者从桌上接过古籍,随意翻看两眼后,点了点头道:“嗯,此心法对渊陶裨益甚大,正好对症,希望他能借着这本心法洗脱煞气,一举跃过龙门,老伙计,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客气什么!” 老道衣袖一挥,示意此事不值一提。 二人观花品茗,聊得正是畅快时。 突然间,一阵风声吹来,吹得亭外山花乱飞,凉亭中的两人同时皱眉,目光望向了一个方向。 “谁?” 一位身着玄衣的弟子在空中从两位老者施礼道:“宗师殿牛昊,见过两位长老。” “老夫今日休沐,你来做甚?” “长老,渊陶师兄的本命魂灯,灭了!” “什么!” 老者手中茶杯落在地上,碎成一片,茶水溅洒一地。 “快,带老夫去看看!” 三人一起来到宗师殿。 “究竟是怎么回事,渊陶的本命魂灯怎会熄灭,谁有能耐杀得了他!” “长老,不止渊陶师兄一个,您还是随我一起来看看吧。”牛昊颤颤巍巍道。 老者脸色难看至极,跟随宗师殿的这位弟子一起踏入宗师殿的内殿。 此处林林总总排布着许多柜子,每一间柜子上都放着宗门弟子的本命魂灯,灯芯有亮有暗,其中倒数第二排,有许多盏魂灯已经陷入沉寂的黑暗。 “箐儿,采儿!” 老道人看见最边缘上的两盏魂灯,心痛欲裂。 这两个小姑娘是双生子,当时他见之猎奇,便将那两位少女收为亲传弟子。 两个少女也不枉他的栽培,修行不过二十年载便踏入了二境修为,剑道上还算有些天赋,没想到这么快就魂下九幽了。 白发老者盯着中央的魂灯,面色阴晴不定。 老道人那两个女娃娃毕竟只有二境修为,死了不奇怪,可渊陶为何也...... 莫非他们在山下碰到了大修? “他们下山去了什么地方?” 老道人怒视着牛昊,眼神中充斥着暴戾与杀机。 牛昊颤颤巍巍道:“渊陶师兄说,他带几位师妹出去历练一下,我也不知师兄下山后去了哪里。” “要你何用!” 老者衣袖一挥,将牛昊扇在墙壁上,怒斥一声道。 老道人看着眼前魂灯久久出神,扭头望向白发老者道:“青松,他们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被老道人称作青松的老者瞳眸一缩。 “你不会想。” “顾不上这么多了。” 老道人手中掐下一个道诀,几缕灵气汇聚指尖,随后光芒一闪,他脑中闪过一个面孔。 那是一个少女。 老道人压下心中怒火,一把抓住白发老者的手腕,疾驰遁出春剑楼。 “随我来!” ...... 菩提树上,林厌离踏上最后一层石阶,来到树冠处,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座寺庙。 李竹酒坐在庙宇前头的青石阶上,看到林厌离的身影,咧着嘴巴冲林厌离摇了摇手。 “真慢。” “你这个家伙一下子就窜上去了,我喊都喊不停。” 林厌离瞪了李竹酒一眼,道:“慢慢来,才稳重。” 李竹酒拍了拍屁股,指着庙宇上头散发佛光的珠子道:“那是啥子灵宝,从来没有见过,亮晶晶的还怪好看的!” 林厌离朝庙宇顶端投去目光,在江晚离的记忆中翻找一阵后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江晚离对佛法无感,知晓不多。 这处洞天源自上古,珠子历经万年时光还能九亮不衰,一看就是好东西。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要事要做。 “小竹酒帮我护道,我要在此处突破瓶颈,凝聚金丹!” 李竹酒对此并不感到惊讶。 林清玄兵解散道,一身剑道气运有六成在她身上,三成在林厌离身上,林厌离的剑意已经圆满,继续压境没有太多意义,此处灵气浓郁,显然是凝聚金丹的好地方。 “好!” 林厌离点了点头,走到一旁静坐调息。 她服用了一颗丹药,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李竹酒则坐在庙宇前面,一双美目好奇地望向天空。 当时她突破三境时,紫气从东而来,祥鸟报喜、灵兽集聚,可谓是给足了她这位最年轻金丹修士面子。 小厌离的剑意比她高很多,实力比她强,想来异象不会差多少。 很快,林厌离撤去剑意,将那一缕劫气放出,只见云雾中有一朵黑云悄然浮现,刹那间,雷龙翻腾、电闪雷鸣。 林厌离看着这一幕,眼中稍显期待。 当日李竹酒以雷霆淬炼飞剑,今日她林厌离同样如此! 两柄飞剑从袖中飞出,在空中环绕而飞,各色剑意从林厌离的神识海中蹿出,最后在头顶汇聚成一。 雷龙落下,周围电光轰鸣,整个菩提树都在震动。 “轰隆——” 正当林厌离打算迎接雷劫洗礼时,那条围绕黑云盘旋飞舞的雷龙,竟是一头撞在了庙宇顶端的佛珠上。 李竹酒瞠目结舌,林厌离傻了眼,二人相互对视,一时不知作何言语。 离天下之大谱,雷劫也能劈歪? 第五百二十一章 打出头鸟 菩提树下,秦琨羽一手抱着碧晴伞,一手拎着渊陶的人头,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染红一片树根。 周围修士脸色难看,手中持着各种各样的灵宝,各显神通。 在他们眼中看来,秦琨羽趁人之危无疑是一种坏规矩的行为。 他们这些人之所以能够暂时和平共处地坐在菩提树下修行,依靠着无形的规矩,秦琨羽坏了规矩,无疑是触犯到了他们的底线。 “这小子当我们立的规矩是屁,杀了他。” “区区一个二境修士,竟然敢当这出头鸟,真是嫌命活得太长。” 周围人嘈杂起来,隐约间气氛变得焦灼起来。 不少修士眼珠子转动,将视线投入人群中,各怀心思。 一个二境修士都能趁着虚弱的时候削掉渊陶的脑袋,那他是不是...... 一时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菩提树下又打成了一团。 秦琨羽作为乱象的导火索,自然首当其冲被几个讲究“规矩”二字的金丹修士缠上。 “好不容易太平一些时间,叫这小子毁了,真他娘的晦气。” “朱六,别说多了废话,快些拿下这小子,用这小子的脑袋将乱战平息下来。” 几个修士商量好后,一同对秦琨羽出手。 面对数位金丹修士围攻,秦琨羽面色不改,他身上有千魔宗圣物碧晴伞庇护,区区几个三境修士还没有伤到他的能耐。 他打着红伞,在几人围攻下来回穿梭,暂时与几位金丹修士陷入僵持。 虽然性命无忧,但秦琨羽额上还是沁出不少冷汗。 他忍不住朝菩提树上望了一眼,希冀着林厌离和李竹酒能够早些赶回。 就在这时,一阵罡风吹散他头上发冠,定睛看去,只见在菩提树的树根上,站着一位灰衣男子,手执蒲扇,面色淡然地望向秦琨羽。 秦琨羽眉头微微皱起,他记得那人好像是叫做刘风煦。 刘风煦双腿一蹬,在空中掠起一道弧线,稳稳落在秦琨羽身前,轻声道:“道友如何称呼?” “秦琨羽。” “秦琨羽小兄弟,往后站站。” 秦琨羽听见刘风煦的话,虽然疑惑人家为何要帮自己,但还是往后退了几步。 几个三境修士见刘风煦拦在秦琨羽身前,眼中闪过忌惮。 一位刀疤脸修士是一位刀修,他举起手中的长陌刀,面色不善道:“刘风煦,你这是要给坏规矩的人出头?” 刘风煦脸上平静,平淡回答:“什么坏规矩不坏规矩,我可没听说有这回事,规矩是你们定的?” “此处灵气这么浓郁,乃是修行的好场所,我们一共只能在洞天之内待十五天,各自取了机缘后在此处平静修行几天岂不美哉?” “树上机缘难得,刘道友既然已经上了一次石阶,便知晓此树与我等无缘,既然无缘,我等商量着在此处摒弃正魔道、宗门之间,诸位都可在此处修行,不比打打杀杀强?” “那小子坏了规矩,又引发乱战,该拿人头来平息乱局!” 几个三境修士义愤填膺地指责秦琨羽破坏规矩。 秦琨羽站在刘风煦身后,瞥了眼脚旁的头颅,挑了下嘴角。 什么乱战、乱局,管他屁事,他只知道渊陶已经被林厌离打成了重伤,这个时候渊陶要是在他眼前跑掉了,他会气得几天睡不着觉。 “那又如何,本就不是一个道上的修士。” 刘风煦举起手中蒲扇,使劲一挥,一阵大火铺天盖地席卷开。 为首的刀疤修士,手中的长陌刀横向一斩,刀罡纵横,将熊熊烈火斩成两半。 另外几位修士纷纷施展法术,将刘风煦的火焰熄灭。 “刘风煦,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风雨谷,算什么东西。” 听到这话,刘风煦脸色沉了一下。 风雨谷确实是小宗门,甚至在那些小宗门中都是很不起眼的存在,连修士都不足百人,但这并不是他人嘲讽的理由。 刘风煦左手掐诀,蒲扇中灵光闪烁,只见那扇柄处有一只风眼汇聚,奋力一振,狂风滔滔。 刘风煦之所以能与渊陶等人齐名,一是因为他修为高,二是术法一道远超年轻一辈的新人。 虽然身处的宗门是小宗门中毫不起眼的风雨谷,但他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一扇狂风骤起,二扇大火焚寂。 刘风煦会的道法不多,皆是风火两道,张口一吐,几道青色风刃夹带蓝色火焰飞去,将菩提树下化为了一片火海。 周围不少修士被大火突然波及,一时乱了手脚,有些倒霉鬼被四处乱溅的灵光击中,在火海中化为灰烬,成了一只冤死鬼。 为首的刀疤修士,刀罡冲天,所施展的刀法大开大合,刀身上的气浪拍打在火海中,形成一幅海潮奔涌的奇异景象。 秦琨羽站在刘风煦后头,握着碧晴扇的左手冒出一些汗水。 能这么近距离看金丹修士斗法,对修行有不少的好处。 但刘风煦的术法刚猛霸道,一扇落下,刮骨风乱窜,在火海中刮骨剖皮,瞧着十分骇人。 一时,秦琨羽竟是觉得这位刘道友的术法比林厌离还强一些。 片刻时间,菩提树下一片焦黑,在刘风煦术法威势之下还能站在地上的只有寥寥数人。 “刘风煦,你当真要得罪我们云尘宗?你杀了我,云尘宗定然不会放过你!” “为一个毫不相干之人要将自己宗门立于危墙之下么?” “你乃正一派修士,术法却如此残暴,你是想做江晚离第二么?” 几人痛心疾首,就好像刘风煦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 “可笑。” 刘风煦听见江晚离的名字,脸上浮现不屑,手中蒲扇举起,正打算了结掉这些人,天上传来一阵巨响,让他动作停滞了片刻。 几个三境修士站在地上,呆呆望着天空,只见一条巨大的雷龙闪耀着电光砸在菩提树上。 顿然,一阵地动山摇。 “劫云,有人在此处渡劫!” “树顶,有人到了树顶!” 刘风煦仰头望向菩提树顶端,那里雷光肆虐,耀眼的轰鸣闪电甚至盖过了那颗十分亮眼的佛珠。 秦琨羽看着树顶,心中一喜。 林厌离,一定是林厌离在树上渡劫! 第五百二十二章 娄大风 林厌离盘膝坐在庙宇的石砖前,体内的灵气运转不休,周身萦绕的灵力化为一团团云雾,缭绕于周身。 林厌离身上的灵气越来越凝实,渐渐化为一条灵蛇,在体表游走。 天上劫云滚滚,雷龙在云中四处穿梭,看起来有些暴躁。 轰隆—— 雷龙落下,再次劈在庙宇顶端的佛珠上,轰鸣震响带着整棵菩提树一起颤动。 林厌离微微睁眼瞥了眼天空,看着空中那头躁动不安的雷龙,心中一阵郁闷。 她还打算学李竹酒用雷龙淬炼飞剑呢,结果庙宇那颗佛珠也不知怎么回事充当了一次避雷针,害得她一丁点雷光都没挨着。 真是天下奇事多,今日撞了巧。 将心神放空,林厌离摒弃心中杂念,开始在丹田中凝聚金丹。 洞明喧扰光,帝心大神通。 初曰通炁,次曰通神,终曰通灵。万通成真,道备登宸。 林厌离双手画弧,仿佛变成一个大漩涡,疯狂吞食着脚下菩提巨树的灵气。 这些灵气经由十二气府由紫化金,十二经络从龙吐珠,缓缓汇聚在丹田之内,再以神识海中灵根作引,去掉灵气糟粕,凝练金丹。 修行界将其称之为,三境金丹期。 金丹凝练成后,林厌离化身吞鲸,将周围天地灵气席卷,以天地灵气洗毛伐髓,超脱凡胎。 三境之前,需定期服食五谷凡物,三境之后,可以天地灵气为食,寿龄增载,成为真正的仙家。 林厌离重重呼出一口清气,闭起的双眸微微颤动,对周围抱着一丝期待。 当日李竹酒凝聚金丹,天下紫气恢弘而来,走兽灵鸟不断,携来异象更是将一座死气沉沉的山峰唤活了。 现在轮到她凝聚金丹,周围会出现什么光景。 “啊——” 林厌离听到李竹酒的惊呼,心中不由得意洋洋,莫非周围的异象比李竹酒那一次还要壮观? 赤阳从东升起,自西方落下,故紫气从东而来。 她睁开双眸,朝着东方看去。 嗯?什么都没有。 林厌离愣了一下,扭头望向李竹酒,发现她脑袋乱转,满脸震惊。 “啊——啥也没有。” “那你叫个屁呀!” 林厌离站起身子狠狠地跺了两脚,有些郁闷地望向天空。 李竹酒结丹的时候,那异象可是震惊了整个三清门,现在轮到她,天道居然连个屁都不放? 这不科学! 哦,不对,这个世界本来就不科学! 应该是天道不公! 林厌离闷闷起身,若是树上只有她一人在,她一定会双拳捶地痛哭一场。 李竹酒跑到林厌离身前,伸手捏了捏林厌离细腰,贼笑道:“小厌离,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林厌离没好气地拍掉李竹酒的手。 “友尽、友尽,咱们绝交!” “哎哟,小厌离,别闹。” “哟个屁。” 李竹酒:“......” 李竹酒哄了好一阵,才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林厌离哄好。 虽然没有引发天地异象,但三境金丹期的修为却是实打实的。 因为庙宇上有佛光压制,林厌离也不好实验御剑飞行。 正好李竹酒在这一块,两人稍微切磋了一下。 李竹酒不愧是天下最年轻的金丹修士,在接受林清玄的剑道气运后,实力更是强劲。 若非林厌离剑意颇高,一时半会还真压制不下李竹酒。 小小略胜一把,林厌离心情好了不少,二人一起将目光投在庙宇的红漆大门上。 菩提树本就与佛门有渊源,相传佛门的一位圣人就是在菩提树下悟道飞升,因此菩提树也是佛门的圣树。 脚下这棵菩提树这么巨大,且树冠上存有庙宇,显然不一般。 林厌离和李竹酒一起来到门前,相互对视一眼后,伸手推开了庙宇大门。 一阵钟鸣响起,在二人视线中,一位身穿袈裟的僧人出现在二人门后。 “阿弥陀佛,有缘人,小僧在此等候许久了。” 话音一落,一道拳罡扑面而来。 林厌离眼眸一定,立即祭出天真飞剑,纵向一斩,剑气翻滚,将罡风撕成两半。 出拳之人,林厌离和李竹酒都见过,是先前在洞天外见过的体修娄大风。 “没想到除了我,还有人踏上了树冠。” 娄大风收住拳头,目光冷峻盯着林厌离和李竹酒,淡淡道:“现在退下去,还有命活。” “口气不小呀!” 李竹酒中指尖抛掷出一道剑气,直击娄大风。 剑气凌厉无匹,在空中划过一道长痕,在空气留下一片火花,威势十足。 娄大风不闪不躲,一抬右臂,一股金光在他的左臂形成一道金色光盾。 “铛”的一声脆响,剑气撞在光盾之上,被反弹了回去。 李竹酒眉头皱了皱,手掌一挥,剑芒瞬间暴涨百倍,朝着娄大风冲去。 “铛铛铛——” 剑气不断撞在光盾之上,娄大风一动未动,但是却有一圈又一圈的波纹散开。 “他身上有奇怪的东西。” 李竹酒返回林厌离身旁,忍不住道了一声。 一连出了多剑,都没有击破娄大风的护身灵气,李竹酒察觉到诡异。 林厌离压低声音道:“刚刚你出剑的时候,他脚都没有动。” 李竹酒微微皱眉,将目光凝聚在娄大风的脚下。 “再试一次!” 李竹酒双手摊开么,一头剑气巨鲸蓦然出现,在李竹酒拉开的弓弦上飞出,狠狠砸在娄大风的身上。 娄大风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但那剑气巨鲸在撞到娄大风的同时,被生生弹回。 林厌离和李竹酒躲开巨鲸,各自拉开距离,分开站在娄大风的两侧。 李竹酒紧紧盯着娄大风脚下,眸子中闪烁着各色灵光。 这种状况,要么修为远比她高,达到了大修境界,要么就是有外物干扰。 眼前这种状况,很显然是后者。 娄大风振臂挥拳,一道金色光柱从他的拳尖迸射而出,金光之强,与庙宇顶端的佛光有得一比。 一只巨大的拳印在空中浮现,轰隆一声炸裂开来。 林厌离与李竹酒被余波扫中,身躯倒退数步。 娄大风脸色笑得狰狞:“给了你们走的机会,你们却要自取灭亡。” “那我就送你们上路。” 第五百二十三章 菩提叶 娄大风双腿跨开,脸色变得通红,一尊金身佛像从他身后立起。 金光笼罩之下,他整个人的气势陡然暴涨。 金身佛像一掌拍下,带着滔天的佛光,将整个庙宇笼罩。 林厌离退后一步,看着佛像手掌压顶而来,团圆飞剑落在手中,冲手掌迎了上去。 浩然正气从神识海中溢出,正如溪水汇聚于大江,奔腾汹涌注入大海。 李竹酒在佛像下游走,时不时出剑骚扰娄大风。 佛像手掌与团圆飞剑撞在一起,被团圆飞剑锋锐的剑芒斩成两半,林厌离迅速跳起,周身剑意变作一条条细小游鱼,将娄大风身后的金身佛像啃噬殆尽。 剑仙周沫,飞剑游鱼,大神通——渔潮。 「请周剑仙出剑!」 林厌离一声轻喝。 一位女子陡然现身,她芊芊玉手握住那把银光短剑,挥剑一斩,鱼群跃起,在这偌大的殿宇中四处游走穿梭。 剑光乱飞,鱼潮翻滚,所过之处,一切皆化作乌有。 娄大风的身体被鱼群淹没,林厌离的目光扫向游鱼,等那些乱窜的小鱼停下,她握拳收起了飞剑神通。 庙宇的几根承重柱被游鱼吞食,在几道李竹酒几道剑光的震荡下轰然崩塌,变成了废墟。 「娄大风呢?」 李竹酒脚步飞快,在空中几个翻滚来到林厌离身旁。 林厌离朝前伸出手指道:「我差不多弄懂了。」 娄大风安然无恙,他站在废墟中央,衣裳规整,并不受游鱼神通的影响。 李竹酒凝目望去,只见娄大风周围一丈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结界。 李竹酒突然懂了,为什么娄大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原来是有结界护身,才这般肆无忌惮。 她扭头望向林厌离,蓦然发现林厌离腰上储物袋散着淡淡光芒。 「小厌离,你储物袋在放光。」 林厌离听到这话,立即收回心神,低头朝自己腰上的储物袋看去。 这一看,吓得她连忙将腰间储物袋解了下来。 什么鬼,储物袋要炸了? 里头还有好多宝贝呢! 娄大风看见储物袋上的红光,眉头猛然皱起,身后的金刚佛像再次现身,伸手冲储物袋抓去。 林厌离哪能让娄大风得逞,身子一直退至灰色台阶前,往左边一偏,躲过佛像抓来的手掌。 「东西给我!」 娄大风怒吼一声,抬手就是一记掌刀劈出,掌刀劈碎空气,带着尖啸破空袭来。 林厌离手中团圆飞剑递了出去,剑锋撞在佛像手掌中央,激荡的灵气震得她虎口发痛。 娄大风这个反应,莫非她储物袋中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到他? 或者是能够打破现在的僵局。 林厌离将佛像手掌拦下后,神识在储物袋中疯狂翻找,眨眼时间,林厌离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只木盒。 「这玩意好像是......」 林厌离将木盒打开,里面躺着一片枯黄的菩提叶。 她想起来了,这片叶子是在先前的密室中找到的,当时她也不知道这玩意有什么用,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派上用场。 娄大风看见木盒中的菩提叶,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脚步往前一踏,身后的金刚佛像更显眼了些。 金刚怒目,车厢大小的手掌探出,打算连同林厌离一起攥入手中。 林厌离注意到金刚佛像身上的威势,小心为上,她施展身法,在树冠的枝桠上左窜右躲,躲掉佛像伸出的手掌后, 抱着木盒纵身跃到娄大风身前。 团圆飞剑横向一递,剑气裹挟着浩然正气,斩在娄大风身上,在他腰间留下一条细小的剑痕。 穿过去了! 林厌离愣了一下。 原来如此,难怪这个娄大风这么着急争夺她手中的菩提叶,还有这样的效果。 「东西给我。」 娄大风振臂一挥,拳罡汹涌喷出,气浪如同潮水一般拍打在林厌离的护身灵气上,打算以磅礴灵气,将林厌离困死在他身前。 林厌离早有准备,手中木盒一扔,李竹酒立即动身,在地上几个翻滚,将木盒稳稳抱在怀中。 娄大风见到这一幕,又急忙驱使身后的佛像追逐李竹酒。 林厌离嘴角扬起,趁着娄大风转身之际,手中团圆飞剑抡起,穿过结界,一剑砍在娄大风的脖子上。 锵—— 剑身微微颤动,林厌离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愧是体恤,身躯比寻常修士硬出不少,她出其不意的一剑,竟然没能砍下娄大风的脑袋。 娄大风捂着鲜血淋漓的脖颈,双目密布血丝,周身一震,以汹涌气浪将林厌离震退。 他被这个小丫头摆了一道。 林厌离脚尖朝后一点,稳稳停在地上,左手双指捻着菩提叶,笑眯眯道:「娄道友看来为人比较纯粹,心眼没有我多。」 李竹酒愣了一下,将木盒打开,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这个林厌离,手还真快,将她一块骗了。 娄大风脸色开始难看起来,从储物袋中取出几颗丹药吞下后,从眉心祭出一片青色菩提叶,显然,他先前是借着这片菩提叶给林厌离和李竹酒造成一种无敌的假象。 现在,结界已经被识破了,也就没有藏藏掖掖的必要了。 娄大风一脚从结界中踏出,将手中菩提叶送入身后的金刚佛像体内,佛像双目灵光炯聚,仿佛成了一个活物。 「去。」 娄大风指尖一点,金刚佛像嘴巴一张,疯狂吞食着脚下菩提树的生机,偌大一棵菩提,泛着荧光的叶子簌簌落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泛黄。 林厌离拳头一攥,将菩提叶抓入手心,嘴角弧度不改。 「这是,急啦?」 娄大风拍了拍脖子,一身气息陡然上涨,他压低身子摆起拳桩,冷冷道:「我会将你整个锤烂,然后一根一根地掰断你的手指头,将那片菩提叶取来。」 「呵呵。」 林厌离左手掐诀,驱使着两柄飞剑落在身旁,回应道:「娄道友我很期待喔。」 说罢,周身剑势猛涨,两柄飞剑同时蹿出。 庙宇坍塌,顶端的佛珠不知滚去了何处,没有佛光压制,林厌离开始尝试乘风御剑。 她脚踩剑芒,凌波仙步展开,身形在高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如流星坠落,直击娄大风。 ...... 她刚凝聚金丹不久,修为尚有浮动,正好用眼前人稳固境界。 /129/129127/31375608.html 第五百二十四章 剑从天来 娄大风看见林厌离御剑而来,不由露出一抹轻蔑之色,手臂一挥,一股劲力将飞剑击落在地。 他双掌合十,口诵佛号,一股磅礴的威势自金刚佛像中爆发出来,一根长棍缓缓现身,当头一棒敲下,罡风撕裂周围灵气,传出一阵刺耳的嗡鸣。 林厌离周身翻滚,在云雾中匍匐一冲,躲开金刚敲下的长棍,随后举剑一抽,周围水汽缓缓汇聚,最后在空中凝聚出一个身影。 君子如玉,朗朗春风。 身影正是常年板脸的陈墨水。 「陈墨水」手持一柄水刃,与佛像撞在一起,犹如鸡蛋碰石头,一碰即碎。 身影破后面,又重新汇聚,「他」举起双手,将佛像敲下的长棍接下后,迅速变化成一条游鱼撞在佛像眉心。 李竹酒依旧站在菩提树上,看着天上交锋的两道身影,轻声唤道:「小厌离,换人!」 林厌离立即点头,身子踏在剑光上,从佛像腋下穿梭而过,两柄剑尖直逼娄大风。 李竹酒脚尖轻点,浮空来到佛像身前。 一方是身高数丈的怒目金刚,另一方是十二芳龄少女,两道身影对比起来,李竹酒显得有些渺小。 娄大风抬拳而起,附着在身上的金光迅速流转汇聚于一点,将其中一柄飞剑接下后,右手拳头砸在天真飞剑上。 「体修,身上还有灵宝护身,确实有些难办。」 不过就仅限「难办」二字而已。 林厌离将团圆飞剑收回,腰身发力,剑芒一闪,钉向娄大风眉心。 剑修双眸尖锐,擅长寻常弱点,出剑干净利落,斩的是娄大风金光薄弱之处。 娄大风双臂回拢,以肉身抵挡,双手手臂被剑芒齐刷刷斩出一条深可见骨的剑痕。 娄大风吃痛,以灵气封住伤口,左手猛然一探,朝林厌离胸口抓去。 林厌离早有所料,一剑划出,划过一道优美弧线,躲过他的手爪后,继续朝他脑门削去。 娄大风金光汇聚面前,抵挡住团圆飞剑后,化抓为拳,一拳敲在林厌离护身灵气上,凶猛拳罡迅速将林厌离护身灵气瓦解,娄大风抓住空档,手中三指径直掐向林厌离的脖颈。 一个刚凝聚金丹的丫头,连飞都飞不稳,能有多大能耐? 这时候,一柄银光短剑从娄大风后背处穿过,一剑捅穿,带着庞大身躯竖直挑起。 娄大风闷哼一声,看着胸前穿过的剑锋,将口中淤血吐出,挥拳一拍胸口将银光短剑从身子中震了出去。 他喘了一口气,抬首望向林厌离。 周围景象突兀变化,他仿佛来到一处仙境。 周围云雾缭绕,各种珍稀灵兽在草木间跳跃嬉戏,一只只白色小鹿在花丛中奔跑嬉戏,一条条瀑布从天而降,砸在草丛中,激荡起阵阵水花。 抬头望向远处,在那云层之上仿佛能见到数座金碧辉煌的殿宇,层层排布,十分规整。 娄大风看着天上殿宇,额上冒出冷汗。 「娄道友!」 一道声音传来,娄大风探头望去,只见天边云雾散去,一座高大天门竖立在他的面前。 天门之下有一位少女,负手而立,身穿黑袍,面容清丽,双眸明亮似星辰。 「娄大风接剑。」 声音回荡,响彻天地。 与此同时,她头顶上的云雾涡旋滚动,一柄剑气凝聚的长剑从漩涡中慢慢吐露,顷刻间,风起云涌,一股令人窒息的剑意缓缓逼近。 从进入洞天开始,她团圆飞剑一共施展过两次。 第一次,她挥剑斩了那个十二口枯黄竹剑的女修 。 第二次,她挥剑斩去白帝城赵北星,被赵北星阻了下来。 而这,是她凝聚金丹后的第三剑。 这一剑,比起先前两剑,剑势更凶。 林厌离右手一拧,天上长剑落下。 娄大风迈腿奔逃,可不管如何走,那柄长剑始终悬在他的头顶,剑尖在他眼眸中不断放大,最后戳下,消逝不见。 菩提树上,娄大风呆呆望着头顶。 下一刻,不知怎么的双眼一翻,头朝地,一脑袋撞向地面,周身经络寸寸断裂,鲜血狂喷。 树下,枯黄落叶砸下,宛如在这片天地中下了一场冰雹雨,伴随着冰雹雨落下的还有一些灰色石阶上耗尽灵气的修士。 刘风煦躲在秦琨羽的碧晴伞下,明显感受到菩提巨树灵气的流逝,下意识地朝天空望去,只见空中杨泣身后黑色羽翼一拍,带着腾腾魔气掠向树顶。 佛光消失了,能御物飞空了? 秦琨羽探出半个脑袋,眯眼向四周望去,数十道灵光升空而起,去的地方皆是树冠。 先前有佛光干预,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爬石阶,现在佛光消失了,怎么说都要去树冠上掺和一脚。 刘风煦眼神微动,显然有抢夺机缘的想法,在他打算乘风去树上看看时,被身后秦琨羽攥住衣袍。 「秦道友,你这是?」 「刘道兄,还是莫要去掺和的好。」 「为何?」 刘风煦眉头皱起,有些不解。 秦琨羽目光灼灼,虽然眼前人与林厌离和李竹酒相识,但万一上面真有着什么天大的机缘,难保刘风煦不会出手争抢。 毕竟机缘面前,共枕之人都能持剑相向,人心叵测,实在难料。 刘风煦术法实力不俗,放任这样的人去树顶,对林厌离和李竹酒是一种威胁,必须将他留在树下。 秦琨羽沉默片刻,正想着以什么理由将刘风煦留在树下。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天上砸下,身体扭曲,在强劲的冲击下折断了脖子和躯干,软趴趴化作一滩血肉。 秦琨羽和刘风煦看向那道身影,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娄大风!」 嘶—— 刘风煦抹了抹眼睛,有些难以相信。 此次进入洞天中的修士中,娄大风的实力无疑是第一梯队,比起杨泣、渊陶几人还要强上一些,作为山上难缠鬼的体修,并非浪得虚名。 结果...... 秦琨羽道:「娄大风这是死了?」 刘风煦淡然回答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三境修士已经有了恢复能力,可摔成一滩肉泥,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活。 机缘是好,也得有命拿才行。 刘风煦望了眼树顶,深深叹了口气,打消了夺取机缘的念头。 /129/129127/31375609.html 第五百二十五章 底气十足 空中,林厌离将两柄飞剑收起,看着脚下冲起的灵光,缓缓退到李竹酒身旁。 此时她团圆飞剑出了三剑,精神消耗巨大,若是被那些抢夺机缘的人缠上,显然将自己立于危墙之下。 避凶逢吉,林厌离还是懂的。 娄大风陨落后,金刚佛像慢慢沉寂了下去。 林厌离冲掌心的菩提叶看了一眼,心中也没底,思索片刻后,还是将菩提叶放入金刚佛像中看看情况。 将手中菩提叶送入金刚佛像的眉心,顿时,菩提叶消失不见,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笼罩了林厌离和李竹酒。 金刚佛像盘腿而坐,双手在胸前托举,只见一道身影缓缓现身,正是先前林厌离推开庙宇大门时见到的那个身穿袈裟的僧人。 老僧人双手合十,冲林厌离施了个礼道:「阿弥陀佛,有缘人,又见面了,想必你已经修行了老僧的《佛缘掌》和《三情诀》,那你便算是入了我佛门,这棵菩提树也能托付于你了。」 《佛缘掌》,《三情诀》。 什么东西? 老僧人像是一个机器人,按照设定的那般自顾自念叨着一些佛语,片刻时间过后,佛像抬手点在眉心,从中取出一棵树苗送到林厌离面前,随后面朝西方喃喃道:「师尊,佛法无边,弟子还是没能悟道,好想再去西方走上一遭。」 话音落下,老僧人盘腿坐在佛像掌中,化作一缕金色佛气融入佛像中,而佛像身躯却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一颗拳头大小的舍利子。 林厌离张手一握,将舍利子抓在手中,轻声道:「我会托人将你送去西方泉州,前辈走好。」 将舍利子和树苗收入储物袋中,林厌离瞥了眼脚下冲上来的灵光,冲李竹酒笑笑。 「小竹酒,来了不少人,今天全靠你了。」 李竹酒拍了拍胸脯道:「放心好了,我可是李竹酒!」 手中长剑一横,剑势陡增,李竹酒抬手一压,云雾中细密攒簇的剑光,在这片天地下起一场瓢泼雨幕。 林厌离趁着空档,返回菩提树上,在废墟中翻翻找找,寻到了先前庙宇顶端的那颗佛珠。 或许是因为菩提树的生机被佛像抽干了,原本骤亮闪眼的佛珠此时显得黯淡无光。 林厌离在掌中把玩一阵,用袖中神通将佛珠收了起来。 原地打坐调息片刻,一个狼狈身影来到树顶。 来人正是杨泣。 他衣衫破烂不堪,头发散乱,显然在李竹酒的剑光中吃了不少苦头。 林厌离抬手轻轻一挥,周身剑气编织成伞,笼罩在杨泣头上,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三境。」 杨泣感受到林厌离的灵气波动,一时有些惊愕。 「之前在树上渡劫的人是你!」 林厌离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背着双手围绕杨泣转悠一圈,开口道:「是我,怎么,你感觉很奇怪?」 杨泣哑然。 林厌离笑盈盈道:「你灵气近乎枯竭,这么急着赶上来,是打算跟我问战?我实话告诉你,现在的我让一只手给你,你也打不过。」 杨泣低下头。 他急匆匆赶来菩提树顶,自然打算争夺机缘,可现在这种情况,他哪里还有能耐跟林厌离掰手腕。 他可不觉得自己的能耐大得过渊陶和娄大风。 沉思之际,他想起先前林厌离的话,开口回应道:「先前你说能送我一场造化......」 「原来是此事而来。」林厌离轻声笑了笑,「杨道友平时很少看山水邸报吧。」 杨泣愣了一下,低声道:「血霖阁的名 声不太好,观海书院的卖报娘不太敢去,最近几年与牧怀山的修士斗得厉害,这两年都处于封山状态。」 「难怪。」 林厌离恍然大悟,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份山水邸报扔到杨泣面前。 「在那坐着好好看。」 杨泣微微皱眉,从地上拾起山水邸报,翻看几页后,双目瞪圆。 「林厌离,江晚离和林兮风的女儿,沐天城新剑主。」 他端着山水邸报对着远处小姑娘的脸对照一番后,伸手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疼的,他不是在做梦。 眼前这个小姑娘居然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林兮风他知道,观海书院中最年轻的君子,听说编书很有一套,这样的大人物居然是眼前这个小姑娘的父亲? 难怪行为处事这么嚣张,千魔宗大小姐,沐天城新剑主,他要是有这样的身份,整天能用鼻孔看人! 林厌离见杨泣脸上表情多变,忍不住道:「你若是不信的话,大可出去打听打听,现在的我可没有易容。」 「不用、不用,我相信。」 杨泣连忙摆摆手,心中暗骂:「来头这么大,早点阐明身份,他也不会跟吕欢好那个蠢女人一起跟林厌离较劲,难怪刘风煦腆着脸,巴结在林厌离身边,原来有着这层关系。」 「嗯,识时务者为俊杰。」林厌离满意地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摸清楚林厌离的身份,杨泣心中的闷恨也彻底消散,且不说林厌离身后站着千魔宗,光是林厌离现在的修为和剑意,便注定他已经没有为自己出气的能耐了。 「那你能给我什么造化?」 树顶的机缘已经与他无缘了,从林厌离身上谋得好处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林厌离笑盈盈道:「这就要看你做得如何了。」 杨泣心沉了一下,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 「你想我做什么?」 「加入千魔宗如何。」 杨泣瞳眸一缩,皱眉道:「你想让我叛宗?」 林厌离摇了摇头道:「如果连同你们血霖阁的阁主、长老、供奉一起加入千魔宗,那还能算叛宗么?」 「这......」 好吧,这确实不算叛宗,这是被人家吞并了。 「我们阁主不会答应的。」 「答不答应,你们阁主可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就算不答应,也会打到他答应。」 杨泣陷入沉默,心湖波涛汹涌。 这位千魔宗的大小姐这么豪横的么。 说来也是,他血霖阁一个小宗门,阁主修为不过四境,弟子数目不过五百,拿头在千魔宗面前谈底气。 /129/129127/31377260.html 第五百二十六章 善缘 林厌离见杨泣犹豫不决,继续道:「以血霖阁的底蕴,断然是养不出一位五境修士,而我给你的造化便是一份登顶五境的底蕴。」 杨泣心神不宁,林厌离很令人心动。 血霖阁规格太小,即无底蕴也无底气,阁内弟子连修行资源都需争抢豪夺,这样的宗门如何养得出五境大修。 千魔宗万千年来盛名已久,无论是底蕴还是传承非一般宗门可以匹敌。 如今魔道式微,除却那些魔道大宗外,所有的魔道小宗门都很艰难,何不抱一抱大腿? 思索之际,林厌离弹指一挥,将一块黑色令牌送到他的面前。 「你好好想想,若是想明白了,就拿这块令牌南下前往孤云山。」 林厌离扔下一句话,乘踏清风上云,杨泣手中捧着令牌,看着那道远去的身影,一时陷入深思。 林厌离站在云雾中,看着李竹酒一人追着一群人打,不由尬笑一声。 这场面若是叫李粿看见了,非得说是她带坏了李竹酒。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 白清的诗,正好应景。 脚尖一点,云雾波澜,片刻呼吸来到李竹酒的身旁,将李竹酒拦下。 被李竹酒追逐的修士见到这一幕,心中松了一口气,赶忙拉开身形躲得远远的。 也是倒霉,他们想着佛珠光芒消退了,来树顶上捞一下机缘,结果机缘没有捞着反而惹来一身骚。 幸好李竹酒没有再出剑的打算,不然他们的小命能不能保住还得另说。 林厌离御空越发熟练,追着李竹酒的身形一起来到树下,远远地瞧见秦琨羽撑着碧晴伞,在菩提树下转了转去。 二人走近,秦琨羽从袖中取出一只储物袋交到林厌离手中道:「娄大风的储物袋,我给捡回来了。」 说起娄大风,林厌离想起那个老僧人说的话,神识探入储物袋中翻了一阵,从中掏出两个玉简,上面正是记录着《佛缘掌》和《三情诀》两个功法。 难怪那个老僧人要说这一遭,原来真有。 点开玉简随意撇了几眼,林厌离失了兴趣。 她不是西方那些僧人,对佛门功法实在无感,拿回去给慈楠研究吧。 刘风煦缓步向前,朝林厌离抱拳躬了躬身。 「恭喜小姐凝聚金丹,踏入金丹境界。」 将两枚玉简收起,林厌离的双手揣入袖中,偷偷撇了刘风煦一眼。 刘风煦与杨泣不同,刘风煦所在的风雨谷虽然与血霖阁一样都是小宗门,但风雨谷所属正一派,乃是正道修士,林厌离就算想拉拢风雨谷,正一派那边也不会答应。 但她并不想放掉这样的好苗子,术法能玩这么溜的三境修士,大宗弟子都很少见。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出于考量,林厌离决定与刘风煦结一番善缘。 意识进入神识海中,经过江晚离的同意后,林厌离将一份功法印刻入玉简中,递到刘风煦手中。 「这是?」 刘风煦满脸迷糊。 林厌离微笑道:「江晚离的一份术法心诀,送与你结个善缘。」 刘风煦怔了一下,呼吸急促起来。 点开玉简,歪歪扭扭的字迹浮现半空。 字迹虽丑,但刘风煦仍旧看懂了其中玄妙。 雷法,这是一份雷法心诀,而且品阶很高。 刘风煦欣喜若狂,将玉简紧紧攥在手心,沉浸在自我世界中半天才缓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失态,刘风煦冲林厌离抱拳施了个礼道:「小姐大恩, 刘风煦一定记在心中,以后若是小姐有事,风煦即使远在天涯海角,也一定奔来身前助拳。」 林厌离点了点头,刘风煦是个老实人,有这么一句话便足够了。 刘风煦兴奋之余,又道:「小姐,这份雷法心诀可有名字?」 林厌离焕然一笑,朗朗上口。 「醒雷诀。」 「好!好!小姐此名,绝佳!」 林厌离所给的雷法是江晚离自创,刘风煦擅长风火二术,再习得江晚离的一招雷法,将风火雷三术融会贯通,等他突破四境成为大修,说不准能带着风雨谷一飞冲天。 林厌离收起神念扭头望向李竹酒,开口道:「我们找找返回地面的出口,洞天这么大,说不定还有好东西。」 李竹酒点点头。 此处位于地下,除开植物散发的荧光外,没有其他的光源。 现在菩提树死了,周围的荧光开始变得黯淡起来,过不了多少时间,这里就会陷入一片沉寂的黑暗。 二人分开寻找,林厌离乘风而走,神识铺天盖地罩下,没有费多少时间寻到在河流的尽头寻到一个小型传送阵。 传送阵中有几块灵气耗尽的灵石,应该是前人出去时留下的残骸。 林厌离立即送出传讯飞剑,将李竹酒、秦琨羽和刘风煦召来,借助传送阵返回了地面。 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让林厌离压力骤减。 身处阴暗幽森的环境地底,难免让人感到压抑。 「距离洞天开启的时间还有五日,刘道友是与我们一起,还是另寻机缘?」 刘风煦想了片刻,开口道:「小姐不嫌弃的话,请让我跟随左右。」 现在他身上有重宝在身,独身一人行动不太稳当,与林厌离和李竹酒一起可以相互照应。 「既然如此,刘道友便和我们一起行动吧,所得机缘依旧三三分账。」 刘风煦拱手一拜道:「谢小姐。」 四人说话间,天上有飞鸟来袭,一群细小的灰色身影,带着刮骨风冲来山头。 刘风煦当机立断,率先出手,手中蒲扇一挥,风卷大火冲天而起,火海笼罩,瞬间将百只飞禽烧烤殆尽。 其中一只灰色的身影,身躯蛮实,冲出火海后,在空中盘旋几圈,最终还是耐不住高温,一头栽下,跌落尘埃。 林厌离忍不住为刘风煦竖起大拇指。 刘风煦的术法范围极广,对付这些群居的飞鸟正是合适,出手之人换作她和李竹酒,兴许要多花一些时间。 鸟兽散尽,一行人向东走,遇兽杀兽,遇草拔草,收获颇丰。 见群山草木,雁过拔毛,强于己身。 /89/89617/21021989.html 第五百二十七章 四境修士袭杀 流光一瞬,华表千年。 五日时光,匆匆一瞥。 几道漩涡悄然出现在洞天各处,伴随漩涡出现的还有老者威严的声音。 「南方沼泽地,东方长河尽头,中部大殿门前,三处通道开启两个时辰。」 听到声音,林厌离立即放弃与一头四境凶兽缠斗的打算,跟在李竹酒的身后一路朝东边去。 东方长河绵延千丈,河水滚滚涌来,一波接着一波,滔滔不绝,仿似一条巨龙蜿蜒在苍穹之上,咆哮嘶鸣,掀起滔天骇浪。 四人踏水而行,很快便见到长河尽头处的幽暗漩涡。 不假思索,四人立即进入通道。 如进来时那般,通道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林厌离一只手抓着李竹酒的衣袖,摸黑前进,片刻工夫,通道突然变亮,一道吸力传来四人出现在山林之中。 「出来了。」 林厌离松开李竹酒的衣袖,拍了拍自己微微泛红的脸颊。 她仰头望向空地处的老者,发现那位老者也在用目光打量着她。 林厌离咧开嘴巴,冲老者拱了拱手。 老者表情平淡,心中还是有些惊讶。 这个小姑娘进去前还是二境巅峰修为,从里头出来居然成了三境金丹修士。 看来福缘不浅,在洞天之内有些不小的收获。 他向林厌离点了点头,没有打算说话,只是静静站在空地,继续将灵气注入手中的灵宝,用来维持通道的稳固。 林厌离深吸一口天地灵气,感受着灵气流入金丹中的快感,脸上流露出满意的微笑。 从今天开始,她是一位金丹期修士了。 四人在林中盘腿调息片刻,睁眼时,林中多出了不少人。 这时,远处有一位女子乘云而来,落地后直接来到刘风煦身前。 刘风煦感受到女子的灵气波动后,迅速起身,冲女子施了个礼。 「见过师叔。」 女子年纪不算大,身上穿着一件蓝色劲装,腰间系着一条白色布带,头戴蓝色丝巾,整个人散发着冷艳的美丽。 「此番洞天一行,可有收获?」 「略有收获,可惜未能摸到四境的门槛。」 「嗯,回去吧。」 刘风煦点了点头,冲林厌离、李竹酒和秦琨羽分别抱了抱拳。 「林道友、李道友、秦道友,后会有期。」 「山高路长,刘道友一路保重。」 道别过后,林厌离在山林中看到了郑鸢,那女子依旧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两个师妹随她一起进入洞天历练,结果却只有她一人走出洞天。 世事无常。 林厌离没有过去搭话的打算,她与郑鸢本就是萍水相逢,更何况她已经间接的为她那两个师妹报了仇,心中更是无愧,只希望这位道友能化悲痛为力量,未来仙道昌隆。 两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进入洞天的修士有千余人,可从洞天内出来的却只有四百多人,足足少了一半多。 欣喜若狂、痛哭流涕、兴奋、悲痛、后悔,各种情绪交缠在一起,倒是让情思繁多的林厌离感慨了好一阵子。 那位仙盟的老者见时辰到了,将手中的灵宝收了起来,用神通将洞天封锁之后,脚下踏着一条黄龙撞入天幕,消失在众人眼前。 日头初升,林厌离趁着紫气东来之时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在林中行走一炷香时间,她察觉到两道汹涌气息飞快靠近。 大修,四境大修! 林厌离脸色有些变化,低头瞥向腰上酒葫芦。 她如今已经三境,实力有了很大的提升,与李竹酒配合,或许能与四境大修过个几招。 林厌离冲秦琨羽使了个眼神。 秦琨羽心领神会,立即施展袖中神通,将碧晴伞从袖中抽出,抓住伞柄,往上一拉,将红伞撑开。 李竹酒斗志昂扬,心思飞剑抓在手中,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林厌离双眼盯着前方,很快,两道身影出现在视线中,以极快的速度在林中飞行。 两人都是白发苍苍的老者,其中一人身穿道袍,手拎拂尘,一副要将她们吞了的模样。 什么情况? 林厌离手心沁出一些冷汗,天真飞剑在袖中来回吞吐,防备两个老头愤起出招。 两个老者速度快得吓人,不过一息间,便来到林厌离身前百步,二人纷纷起手掐诀,几道灵光更快一步逼近,以摧枯拉朽之势在林中震荡开。 哗—— 树木拦腰折断,林中草丛被碾压,碎石横飞。 林厌离和李竹酒同时退到秦琨羽身后,各自推出一只手将灵气注入碧晴伞中,碧晴伞红光夺目,伞骨化形撑开形成一个红色结界,将灵光阻了下来。 林厌离看着林中狼藉的草木,眼皮子跳了跳。 乖乖,下手真狠,一上来就是杀招。 「小畜生,还我徒儿命来。」 手持拂尘的老道人怒骂一声,抬手就是数道掌风劈出,欲要将林厌离一行人拍成肉饼。 好在碧晴伞实在给力,林厌离和李竹酒一同注入灵气,将几道掌风挡了下来。 老道人身后的银发老者面色阴沉,右手衣袍轻拂,一柄翠色飞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彩虹弧线,从侧方窜入,直取三人项上人头。 危机。 林厌离瞳孔收缩,一股强烈危险的感觉涌现在心底,让她浑身汗毛根根乍起。 不管三七二十一,林厌离一抖袖中飞剑,直刺那道灵光! 铿锵! 飞剑刺中灵光,火星乱溅,但林厌离手腕却被震麻,飞剑差点脱手。 不过林厌离也顾不得许多,咬破舌尖,将鲜血喷洒在飞剑上,让飞剑爆发出璀璨的赤色光芒。 嗡嗡...... 飞剑颤栗不休,林厌离握紧团圆飞剑,再次朝前一刺,断去翠色飞刃的后劲,立即朝上一挑,将那柄飞刃挑飞出去。 有惊无险。 「咦~」 银发老者惊奇一声,他没想到林厌离能将他这招挡下来。 若是对方是一位三境巅峰修士,那或许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可对面这个小姑娘灵气波动上下浮动,显然是刚突破三境不久。 一名新晋的三境修士,竟能挡住他的飞刃,真是有些诡异。 莫非眼前三人都是大宗的亲传弟子? /89/89617/21021990.html 第五百二十八章 大河之水 「你们是哪家宗门的弟子?」 银发老者目光闪烁,突然开口问起。 林厌离闭口不答,而这正应了老者心中的猜想。 老者心中阴郁不少。 「老友,跟她们废话作甚。」 老道人拂尘一甩,无数银针冲天,窸窸窣窣在林中下起一场暴雨。 秦琨羽支撑着碧晴伞,脸色有些苍白,接二连三的承受大修招数让他灵气近乎枯竭,再这么下去,他就要被碧晴伞吸干了。 银发老者被老道人吼了一声,内心迅速镇定下来。 眼前这几人是大宗亲传弟子又如何,杀了春剑楼的修士就得拿命来偿。 想到这里,银发老者出手凌厉了一些,右手一抬,七柄翠色飞剑依次从袖中飞出。 「老夫乃春剑楼余胜,死在老夫的七刹剑下也不枉来世一场。」 剑气冲起,银发老者七柄飞剑一同窜出,组成剑阵将林厌离三人包围。 老道人见银发老者祭出飞剑,没继续出手,右手拂尘搭在衣袖上,冷冷看着。 林厌离小手一抬,团圆飞剑和天真飞剑同时落在身侧,随后伸手一拍腰间,十二口枯黄竹剑一同升空。 李竹酒立即将心思飞剑送入阵中,驭剑术施展,剑气化形成各种飞禽走兽,以碧晴伞为中心,组成一个防御阵法。 林厌离操控着十二口枯黄竹剑,觉得威势有些不够,扭头冲秦琨羽道:「翅鸣飞剑借我!」 秦琨羽背后长剑出鞘,与此同时,他袖中一柄雪白长剑也跟随翅鸣飞剑一起融入林厌离的剑阵中。 银发老者见到雪白飞剑,双目瞬间血丝密布,声音沙哑道:「渊陶是你们杀的。」 林厌离接话道:「是又如何,渊陶嗜杀,我乃替天行道!」 当时秦琨羽将渊陶的储物袋交给林厌离时,林厌离也吃了一惊,没想到渊陶受重伤后会被秦琨羽捡漏。 渊陶没死在林厌离手中,却死在了秦琨羽剑下,只能说渊陶命中有此死劫,侥幸躲过一次,却不能躲过第二次。 「好好好。」 银发老人连连道好,他本打算帮老道人报了杀徒之仇后,再去寻找斩杀渊陶的凶手,没想到渊陶也殒身在她手。 这倒是省事了。 银发老者双手一合,七柄飞剑组成的杀阵瞬间将李竹酒的剑气搅了个稀巴烂,随后又飞起将十二口枯黄竹剑组成的剑阵撕开一条大口子。 林厌离脸白了几分,看着那七柄飞剑向她撞来,立即以团圆牵引心思,以天真驱动翅鸣,四柄飞剑一同跃起,以剑气圈绕那柄雪白长剑,和银发老者的七刹剑撞在一起。 叮叮叮叮叮…… 一连串脆响在林中爆发,剑气相互碰撞,激荡起阵阵火花。 银发老者双目微凝,双手摊起,朝前一推,七刹剑将几柄本命飞剑撞飞。 眼看七柄飞剑逼近身前,林厌离不敢再托大,伸手一拍储物袋,一幅卷轴落在手上。 她双手抓住卷轴两侧,摊开手中字画,轻喝道:「请白清剑仙出剑!」 顷刻间,大水奔腾而来。 这是林厌离在洞天之内没能用出的「大河之剑」。 「大河之水天上来。」空中一道身影轻叱一句。 哗啦啦…… 大片的浪潮冲天而降,带着滔天剑势将银发老者的七柄飞剑撞了个粉碎。 银发老者吐出一口鲜血,气息骤降,本命飞剑损竟然连四境修为都快维持不住,若非老道人眼疾手快,迅速以术法稳固了银发老者的境界,这位剑仙今日就要跌落凡尘。 汹涌大水并未停歇,在山林中翻滚几圈后,猛地将老道人和银发老者拍翻在地。 这时老道人才悚然发现这些奔腾而来的大水并非是「水」而是剑气。 「白清,是白清的剑术。」 银发老者虚弱叮咛一句。 听到这话,老道人脑中一震。 白清! 白清大名,天下谁人不知。 尤其是那本《浩然》出世,连凡尘的六岁孩童都能朗诵几句白清的诗句。 诗仙人,剑道登顶者,林清玄下第一人,沐天城外乡剑仙白清,斩杀大妖最多,天下之最。 那么能驱使白清剑气的人,除开那位名噪胭脂国国的沐天城新剑主外,还能有谁? 「走!」 两个老者在剑气中打滚,终于寻到一丝喘息机会,老道人从储物袋中祭出两件灵宝,拼着灵宝破碎,带着银发老者从剑气中抽身离开。 「沐天城剑主,老夫一定去仙盟掺你一本!」 远处浑厚声音传来,震耳欲聋。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老的打不过就去告状是吧! 林厌离跺了跺脚,有些心疼地将白清的「大河之剑」收回字画中。 白清的剑气用一点就少一点,先前祭出一次,现在又祭出一次,瞧这墨水都黯淡了不少,再用一次就要变成无字天书了。 林厌离心中暗暗决定,等白清来胭脂国后,一定让他多写几幅字画,正好用来还他欠下的酒钱。 春剑楼的大修袭杀算是有惊无险,秦琨羽将碧晴伞收了起来,不受控制地瘫软在地上。 刚刚老者祭出七刹剑的那一刻,他两条腿都在打颤,幸好林厌离有底牌,不然他们三人今天都走不出这片林子。 李竹酒将心思飞剑重新融入心窍中,她伸手摸了摸眉心,口中嘀咕几句,用脚拨了拨秦琨羽的大腿道:「这就不行啦?」 「姐姐,那可是大修。」 「大修又怎么了,沐天城大修多得是,两个四境算什么。」 「好,你说得对。」 秦琨羽翻了个白眼。 胭脂国哪能跟沐天城比,整个胭脂国的大修加在一起,还没有沐天城一半多呢! 再说,他一个小小的二境修士碰到这种场面,腿软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李竹酒对秦琨羽的表现有些不满,气呼呼地从袖中抽出竹剑暴打秦琨羽狗头。 秦琨羽挨了好几剑,满头大包,顿时腿不软了,腰也有劲了,跑步如风。 林厌离坐在一旁调息灵气,见到这一幕也不阻止。 秦琨羽现在就是欠——操练,多挨点打,说不定进步能快些,而且李竹酒下手力道十分有讲究,既能打疼秦琨羽,又不至于让秦琨羽受伤,算是另类的帮秦琨羽打熬身躯。 三人不敢在林中过多停留,避免再出现一个夏剑楼、秋剑楼,趁着日头还强烈,三人迅速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 wap. /129/129127/31410792.html 第五百二十九章 昭昭盈柔 胭脂国,云霖书院。 林兮风盘腿坐在榻上,身前的案桌上摆放着最近几日金陵的部署。 他拿着笔在纸张上勾勒出各大宗门的位置、实力和修士数量,还附上了金陵城的城卫军情况。 金陵国防线还有需要完善的地方,不过观海书院在沐北也构建了一条抵御凶兽的防线,即使防线脆弱,也能抵挡一阵时间。 可要是大荒不走沐北呢? 林兮风从案桌上将舆图捧起,将北地的几座重要城关勾勒出来后,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从北南下,凶兽途径十三个国家,且将泉阳朝、瀚海国、胭脂国三国排除在外,仍然有十个国家,虽然都是一些小国,可这些小国的修士联合起来,再次组建一条防线,一定能将大荒南下的损害降到最小。 可惜天下宗门都不是一条心,北边的宗门大多选择封山,对凶兽南下避而远之,更有甚者,选择搬迁宗门,将管辖区域内的黎民百姓弃之不顾。 他们成了仙家,觉得自己神通广大,高高在上,却忘了修行之人在灵根未开之前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都贪图眼前利益,却少了一份大局观。 林兮风将手中舆图放下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林君子可是在忙?」 熟悉的声音传来,林兮风赶忙起身迎接。 门外是一位身着青色衣袍的中年男子,相貌儒雅,眼睛很亮,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看见林兮风出现在视野里,脸上露出一抹温暖的微笑。 「林君子可有想我?」 林兮风冲眼前人施了个礼道:「孔陆兄取笑兮风了。」 中年男子爽朗笑了一声,道:「观海书院那边听到你去了千魔宗,几个迂腐老头脸黑得跟煤炭似的。」 「他们将我遣来,说是督促你校书,实则是为监督你,让你少与江晚离和林厌离牵扯。」 林兮风身子顿了顿,陷入沉默。 那日前往千魔宗,他已经想过后果,就算书院那边要罢黜他这个君子位置,他也会这么做。 孔陆身子站得笔直,伸手拍了拍林兮风的肩膀道:「书院那边有些老前辈挺开明,他们并不在意江晚离的出身,你既然已经做出决定,那便做好你应该做的事情,你虽然学问比我高,但是在为人父上,我可是走在了你的前面,为自己妻儿撑腰,是你的本分。」 「兮风受教了。」林兮风点了点头,作揖行礼随后摊开右手作邀请状,「请上座。」 「请!」 二人对坐在榻上,很快有人端来茶水。 焚香品茗,书生风雅。 孔陆端着茶水,就着淡淡蕙草香气,呷了一口道:「其实我在来之前因事去了一趟玄黄岛,与你家女儿有关。」 事关林厌离,林兮风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记得玄黄岛是仙盟总部,莫不是那丫头又闯祸了? 孔陆笑着将茶碗搁下:「你家丫头在阳凤州闹出一些事情。」 林兮风无奈扶头,果真是林厌离闯祸了,这个惹祸精么,到哪里都不安生。 「你家丫头本事不错,在路过阳凤州的时候撞到一处上古洞天,一行三人跟着阳凤州的修士一起去洞天内历练了一番,洞天那处地方你也知道,生死各安天命,修士殒身乃是常事,就是死了也只能怪修为不精,实力底蕴不行。」 「春剑楼的修士技不如人,死在洞天里头,其中有一个听说是春剑楼重点培养的亲传弟子,两个四境大修通过秘法得知了弟子的死讯找上了你家丫头。」 听到 四境大修寻仇,林兮风眉头不由皱了皱。 「他们不遵守仙盟约定?」 仙盟有明确规定的,修士追杀不得高出两境,四境修士追杀二境修士违反了修行界的规矩, 「春剑楼递状子的修士说你家丫头已经凝聚金丹了,四境追杀三境,倒也不算违背规矩。」 林兮风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先前林厌离说打算在远游后再突破三境在,这才走出金陵不久,怎么就选择凝聚金丹了。 莫不是那几个春剑楼的弟子逼迫所致? 林兮风平静的心湖不由波动起来,巨浪翻滚一阵,他突然想起林清玄兵解散道,送了林厌离一份剑道气运。 林厌离的剑意堪比四境大修,如今又有一份剑道气运在身,选择在洞天之内突破三境也能说通。 想到这,他激荡的心湖重归平静。 「孔陆兄,你来与我说此事,想来林厌离最后化险为夷了吧。」 林兮风端着茶水饮了一口,对林厌离安危的担忧也放了下来。 孔陆笑眯眯道:「你说得不错,你家丫头人缘倒是不错,身上揣着一份白清的剑道传承,白清出剑,那两位春剑楼的修士被打得落荒而逃,其中一人是剑修,本命飞剑都被白清的剑气震了粉碎,二人实在气不过,将状子递到仙盟。」 「仙盟那边的人忌惮千魔宗,请了我来处理此事,我本是打算将此事化小,可是春剑楼那边不情愿,硬是将理说到千魔宗去,结果被千魔宗的人打了出来。」 「结果又过几天,千魔宗的乐观,带着千魔宗十来位长老打上春剑楼,硬生生拆了人家的祖师堂,现在春剑楼倒是知道怕了,把打碎的牙齿咽了下去,不敢冒头了。」 林兮风苦笑一声,只觉一阵头疼。 千魔宗的做派,依旧是那么的霸道。 不过此事春剑楼也不讲规矩,洞天之事,生死在天,死了便是技不如人,大修出来寻仇,实在脸上不好看,被打了回去,就更不好看了。 「此事,林厌离无错,千魔宗错了,我会亲自登门道歉。」林兮风缓缓开口道。 孔陆笑容不减,端着茶碗乐呵呵道:「我以为你会偏袒于千魔宗,既然你心中已经清楚,我来此的目的便是达到了。」 林兮风脸色稍作缓和,起身冲眼前人抱了抱拳:「我去一趟阳凤州,孔陆兄替我讲几堂课。」 说罢,林兮风出门疾走,乘风极速朝东方遁行。 孔陆背着手迈出房门,看着远遁的身影不由感慨道:「为人父后,话都变多了,昭昭盈柔,念念春秋,有些烟火气还是好的。」 wap. /129/129127/31412494.html 第五百三十章 丑拒 林间微风,李竹酒蹲坐在高树枝头,瞩目远眺。 林厌离站在树下,她的身前齐刷刷跪了一排修士。 「谁让你们去找春剑楼麻烦的,我吗?我有让你们去找春剑楼麻烦吗?」 「翻天了,真是翻天了。」 「你们今天拆了春剑楼的祖师堂,明天是不是还要打到玄黄岛,后天就要拆三清门的山门了?」 秦琨羽蹲在一块石头上,右手捂着嘴巴偷笑。 一个三境修士将一群四境修士训斥得抬不起头,这样的场面只有在千魔宗才能见到。 这要是叫被人看见了,一定会惊掉下巴。 林厌离双手叉腰站立,指着乐观的脑门骂了好一阵,才转而怒视跪倒一地的修士。 小眼瞪大眼,瞅了半天,林厌离重重叹息一声。 事情做都做了,再反悔也没有用,总不能再打发他们去一趟春剑楼吧。 林厌离揉了揉脸,一些郁闷道:「念在你们是为我出气的份上,此事作罢,我们千魔宗现在有了些底蕴,但是不能太招摇。」 乐观仰头瞥了林厌离一眼,举起右手,笑眯眯道:「小姐,我知道,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 林厌离伸手一巴掌拍在乐观头上,怒斥道:「知道你还冒这个头!」 「为小姐出气,属下义不容辞!」 乐观拍了拍胸膛,身后跟着的那些千魔宗供奉一同高喝道:「为小姐出气,属下义不容辞。」 「我没有......咳咳,下不为例。」 林厌离胸脯起伏,脸上虽然依旧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心中却是爽上天际。 但秉持着低调做事,谦虚做人的原则,她还是不能骄傲。 「你们都起来吧。」 乐观等人站直,躬身道:「谢小姐宽宏大量!」 「这么大声干嘛,吵死了。」 乐观看着眼前的少女,谄媚道:「为壮小姐气势。」 林厌离瞥了乐观一眼,表情怪异。 「乐观,你变了。」 「都是小姐教得好。」 林厌离嘴角抖了抖,乐观的彩虹屁一个接着一个来,她记得以前的乐观可不是这样的。 一百斤的人,九十斤的反骨,以前的乐观可是天天心中念着要登临千魔宗宗主之位的,怎么跟陆圭混了一段时间,就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珍爱生命,远离陆圭。 林厌离心中嘀咕几句,将目光投在乐观身后的那些供奉身上。 这些供奉大多是千魔宗的老人,以前都是江晚离的跟班,现在这些人是她说话的底气。 就算千魔宗广收弟子,宗门上下被新鲜血液占据大半,只要这些人在,千魔依旧是千魔宗,至于观海书院所说的将千魔宗的「魔」改为「玄」,她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千魔宗是江晚离的千魔宗,同样也是她的千魔宗,也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千魔宗。 林厌离扫视一圈,施展袖中神通,将洞天中的收获的储物袋扔在地上,数十只储物袋堆在地上,就像一个小土堆。 「这些是我在洞天中收获的战利品,你们帮我带回去,灵石归私库,功法送入藏书阁,灵宝送入灵器殿。」 乐观看着地上的储物袋,又是一阵拍马屁。 「小姐威武,天下哪有小姐敌手。」 后面的千魔宗供奉听见乐观的话,接二连三地开腔。 「小姐厉害。」 「小姐福缘深厚。」 「小姐金丹最强。」 林厌离在一阵马屁声中度过 ,感觉有些飘飘然,陶醉片刻,突然想起一件事,在「小土堆」中翻翻找找一阵,从中翻出一个小玉瓶。 她将玉瓶递到乐观手中道:「这里面是一棵菩提树,将它种在离合山的山顶上,可别给我养死了啊。」 乐观双手捧起玉瓶,郑重其事道:「下属一定办好此事。」 身后供奉在此刻也没闲着,在地上挑挑拣拣,很快就将地上这堆储物袋分好类别。 不得不说,人多还是力量大,这么一个「小土堆」让林厌离一个人来,肯定要分不少时间。 林厌离看着这些供奉井然有序地将储物袋分类好,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询问起千魔宗最近发生的事情。 得知林兮风去了一趟千魔宗后,林厌离心中慌了一下。 好在千魔宗知晓她身份的老修士都按照林厌离的吩咐,凭空捏出了一个江晚离闭关的假象,不然还真难以蒙混过关, 林兮风去千魔宗,无非是想见江晚离一面。 可惜正主在她的神识海中,每天坐在枝头上发呆,林厌离就是想让他们两见面也没得法子。 难不成将江晚离从神识海中剥离出来? 这怎么做得到! 林厌离愣了一下,被自己的大胆想法吓到,仔细一琢磨,貌似还真办得到。 修行者突破四境时,元神会分为阴神与阳神,如果她舍了阴神不要,以江晚离为阴神...... 嘶——思路走通了! 林厌离双眸睁大,为自己的奇思妙想竖起了大拇指。 乐观看着眼前身高已经到他胸膛的少女,心中不由感慨。 几年时光匆匆,当初青涩的小丫头,已经成长为小姑娘了。 他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 林厌离怔了一下,眼睛不由自主地瞥向脑袋上的大手,半晌后,她默默地从袖中抽出天真飞剑。 「说吧,想埋在哪里,我会让曲辙帮你挑块好地方。」 「小姐莫要冲动。」 「我看就埋在山门前头吧,千魔宗弟子每天路过时还能帮你紧紧土。」 「小姐......」 「摸头杀,丑拒!」 周围千魔宗供奉面面相觑,不知道林厌离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也不敢上去劝,站在一旁看着两道灵光在林中穿梭。 秦琨羽蹲在石头上,右手捏着腮帮子,他并非有什么怪癖,而是脸上肌肉笑抽筋了。 林厌离出剑凶猛,打得乐观落荒而逃,堂堂四境大修被林厌离抽得满头是包,天底下,也独此一位了。 李竹酒坐在树顶上,看着凄凄惨惨的乐观,无奈地摇了摇头。 欸! 自作孽不可活,不知道小厌离最讨厌被人摸脑袋嘛! /129/129127/31453138.html 第五百三十一章 陆圭鹿鸣 从金陵往东走,有一条直入阳凤州的宽直官道。 这条官道乃是当年胭脂国的太宗皇帝耗费大笔金银打造出来的关东道路,因为太过劳民伤财,这位太宗皇帝甚至一度被言官骂作昏君。 现在,这条道路已经成为关中和关东两处地方百姓来往的必经道路,无论是商贾通行还是仙家往来,这条宽敞道路的路税给胭脂国朝廷国库带来了源源不断的银两。 从今日的目光去看,这位胭脂国的太宗皇帝还真有一番远见。 官道上,来往百姓络绎不绝。 人流中,有一位玄衣男子,手中握着一把折扇,轻轻摇动,双鬓垂下的两条青丝,在折扇的吹动下,宛若两片飘飞的白云。 他身旁,站着一位年纪相仿的女子。 女子长相清秀,容颜姣好,虽然只穿了简单的白色长衫,却也难掩其风华绝代。她的头发挽起,用发簪固定,发髻上插着几支精致的玉钗。 那些玉钗的每一颗珠子都有鸽蛋大小,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路过人群时不时侧身投目。 「那位公子好生俊逸,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人。」 「姐姐,那位公子好好看。」 「就是可惜......」 有女子偷瞧玄衣男子,心中欢喜,可叹于身上穿着的是粗布衫,再看公子身旁的女子,低声叹息一阵,眼神中满是遗憾之情,最后悄悄退后两步,躲藏于众多人海之中。 不少路过的马车降了速度,在与男子擦身而过时,坐在车厢的人偷偷撩开了窗帘,一双眉眼满心欢喜,又瞥见公子抬眸微笑,瞬间小鹿乱撞、不能自已。 「狗改不了吃屎。」 男子身旁女子嘀咕一声,声音虽轻,却清晰传进男子耳中。 这位引得无数女子回眸的男子并未生气,反而笑意更深,他抬起折扇,轻轻扇出一缕清风在女子面上,笑呵呵道:「怎么,生气了?」 「我会生你的气?陆圭,你把自己捧得太高了,以为自己讨天下所有女子喜欢?」 玄衣男子正是陆圭。 他听得到这话后,手中折扇一手,在手上「啪」地拍了一下,正色道:「我这人别的长处不多,就是讨女子喜欢,鹿鸣小姐,你爱我爱得这么疯狂,难道还不清楚此事吗?」 「不要脸。」 鹿鸣翻了个白眼。 话虽如此,不过陆圭此人确实易惹桃花,有钱、有势、修为高、实力强,长了一张天下女子见了都忍不住会探头望上一眼的脸蛋,嘴巴又能说会道,胭脂国转悠一圈,光是染上的桃花就不下二十朵。 那些小姑娘娇滴滴地喊着「陆圭哥哥」、「陆郎」,听得她耳朵都起茧子了。 好在陆圭姑且算个男人,带小姑娘花天酒地的时候并未让她在旁边当看客。 陆圭身子挺直,享受着周围女子送来的秋波,忍不住感慨道:「欸,模样又生得太好,真是一件让人苦恼的事情,我怎就不生丑点呢!」 鹿鸣听见这话,心湖并没有波动。 陆圭脸皮太厚,一路走来,厚颜无耻的话她没少听,今天这句,算是比较含蓄的。 这时,嘴巴喋喋不休的陆圭突然哑了声,悄然端正了身子,将手中那柄摇了摇去的折扇收了起来。 这是见到什么大人物了? 鹿鸣好奇地将视线投去前方,只见远处人流中,一位身着白色儒袍的男子悄然出现在人群中。 男子面容俊朗,身形瘦削,看上去有一股文弱书生的书卷味儿,一举一动间皆透露着温雅的气质,优雅之际又尽显「坦荡 」二字。 这人是儒家的夫子? 鹿鸣南北四处流荡,与不少人打过交道,其中观海书院的儒家书生最让她无感。 这些人总是喜欢站在道德的最高层,对她这种随性而为之人指指点点,好像不按照他们说的规矩做,就是天地难容,就是大恶大女干。 这种人,真是让人讨厌。 鹿鸣心中泛开一阵涟漪,退后一步,躲到了陆圭身后,并不想与那个儒家修士有所交集。 陆圭看出鹿鸣的心思,偏头微笑道:「没事。」 说完,他冲已经走到他身前三丈的儒袍修士躬身一礼道:「见过林君子。」 鹿鸣跟着陆圭一起压低身子,眼眸猛地睁大,眼前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儒修竟然是观海书院的君子。 那还真是一个大得不得了的人物! 林兮风颔首点头道:「我记得你是她的六徒弟,是叫做陆圭?」 陆圭点了点头,并不否认。 在千魔宗的那段日子,江晚离待他确实不错,他也在江晚离身上学到了一些东西,师徒之名确实是有的。 林兮风轻声道:「你距离五境临门一脚,为何不破镜呢?」 「呃,压境,我在压境。」 说起这个,陆圭就有些尴尬。 他惹的情债太多,不少宗门的大修放出狠话要取他的项上首级,不过好在山上有规矩,只要他一天不踏入五境,那些五境大修就不敢明目张胆地找他麻烦,不然他哪有胆子搁这大摇大摆的游山玩水。 林兮风微笑道:「厚积薄发,当得一鸣惊人,在沐天城时可有建树?」 陆圭嘴角一抖。 建树,他哪有什么建树,勾搭沐天城的小姑娘算不算? 他张了张嘴巴,开口道:「积攒了一些人缘。」 林兮风点了点头。 「嗯,缘由人结,运随缘生,人脉也很重要。」 躲在陆圭身后的鹿鸣,眉眼挤在了一起,显然,她在很认真地憋笑。 陆圭去了趟沐天城确实拓展了不少人脉,只可惜,都是一些桃花债。 鹿鸣朝前踏出一步,站回陆圭身侧,陆圭则是伸手将鹿鸣的小手握入掌心,紧紧扣住。 林兮风笑容不变,扭头望了眼北方道:「算算时间,顾玄北和陈墨水快到瀚海国了吧。」 「嗯,大师兄和二师兄早早与我送了飞剑,我正是为此来金陵。」陆圭并不打算隐瞒自己此行目的,同时对林兮风来此又抱有一丝好奇,「君子来阳凤州是为了林厌离而来,是因为春剑楼?」 /89/89617/21101926.html 第五百三十二章 老父亲为女儿撑腰 “嗯。”林兮风没有否认,“此事本错在春剑楼,但后来千魔宗挑了人家的祖师堂就是千魔宗的错了。” 说起这个,陆圭有些莫名的心虚。 那天春剑楼上千魔宗讨公道时,他刚巧和鹿鸣返回了千魔宗,正巧在血魔山撞见了乐观,便随口提了一句。 没想到乐观这个家伙为了讨好林厌离,居然带着千魔宗的供奉跑去春剑楼,打坏了他们的祖师堂。 说到底,此事与他也有不小的干系。 “我打算去一趟春剑楼,既然是千魔宗错了,理应上门道歉。” 陆圭惊了一下,一双眸子中带了些许怪异。 “君子没有必要为千魔宗做到这种地步。” 一位观海书院的君子,为一个魔道宗门向正一派宗门道歉,其中含义可想而知。 林兮风师承复圣,乃是儒家亲传,这样的身份代替一个魔道宗门向正一派宗门道歉,是一种往身上抹脏灰的行为。 而林兮风之所以会帮千魔宗做事,则是因为一桩莫须有的谎言。 是他和顾玄北的一时兴起,让这位老实人成了林厌离的父亲。 为此,他心中存着一丝对林兮风、林韩之和陈清芝的愧疚。 现在,这位老实人要为了林厌离和千魔宗往身上抹灰,这让他心中莫名生出一些别样的滋味。 林兮风笑容和煦,如三月春风吹十里,一下绿了满山。 “我要护千魔宗,就绝非口上说说。” 林兮风抬首看了眼天色,又道:“返回金陵后喝一杯?” “好。”陆圭一口应下。 辞别陆圭,林兮风乘风跨山,遁行一个时辰后,身后有风雷之音疾驰逼近,他停下脚步回首探了一眼,发现身后追来之人是陆圭和鹿鸣。 陆圭爽朗笑道:“闲着也是闲着,陪师丈走一趟春剑楼,人多才显得礼重。” “也好。”林兮风听到陆圭的称谓,双眼情不自禁地眯了起来。 三人飞掠半个时辰后,终于赶到了春剑楼所在的地界。 春剑楼坐落在一处山谷中,山谷四周是高耸入云的大山,山间树木郁郁葱葱,隐约可见几只鸟雀栖息于树梢,在山野中穿梭。 毕竟是小宗门,场面功夫做得并不气派。 三人在一处山脚落地,缓步来到春剑楼的山门处。 山门外有不少春剑楼弟子停驻,见到林兮风几个生面孔,纷纷露出警惕神色。 陆圭和鹿鸣一直跟着林兮风,倒也不怕被人识破他们与千魔宗的渊源,两人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一副陪同者的身份 春剑楼弟子互相交换疑惑眼神,最终,还是有一个胆大的男弟子壮着胆子上前询问:“几位前辈可是仙盟的修士?” 林兮风摇了摇头道:“我们为千魔宗来。” 听到千魔宗三字,在场的春剑楼修士脸色剧变。 他们前不久被千魔宗的大修打烂了祖师堂,现在又有大修为千魔宗来,这是来找麻烦的? 很快,又有弟子送出一柄传讯飞剑。 飞剑送出不过十来息时间,远处灵光显现,数道身影遁行来此,修为皆在四境。 “千魔宗的小儿欺人太甚!” 为首的穿着一身青色道袍,右手抓着的拂尘一甩,无数银针倾泻而下,势要将山门处的不速之客钉死当场。 林兮风看着头顶上的牛毛细雨,衣袖轻拂,一个“清”字显现,将散落头顶的牛毛细雨尽数撞碎。 老道人见自己的招数这么轻松的被儒袍修士拆解,心中暗暗一惊,千魔宗这次来的人该不会是五境化神期修士吧! 几个大修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脸色稍白的青年剑修停下身子,扭身后退。 五境大修来此,今日春剑楼怕是要灭宗。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身四境修为在身,上哪不是吃香喝辣,为一个春剑楼送死不值当。 有了出头鸟,又有两个年纪稍大的四境大修打了退堂鼓。 老道人见到这一幕,气愤道:“宗门生死存亡之际,你们竟然贪生怕死,枉为春剑楼长老!” 立在老道人身后的中年男人脸色不太好看,阴沉着脸道:“三长老说得对,你们贪生怕死,对得起春剑楼的祖师吗。” “祖师堂都让人打烂了,还有什么对不对得住……” 人群中传来一声,让中年男人哑了下去,沉寂半晌后,他无奈叹息一声。 “我是春剑楼的楼主,你们要走就走吧,也算给春剑楼留一份香火。” “楼主……” “走让那几人瞧瞧,我们春剑楼不是软柿子,就是死也要让千魔宗那群畜生知道我们春剑楼不是好惹的!” 人群中,一位独眼修士冷不丁道:“五境大修要想灭宗早打进来了,你们在嘀嘀咕咕,共情什么东西。” 中年男人顿了一下,觉得独眼修士说得有几分道理。 五境大修翻手就是天翻地覆,要灭一个小小的春剑楼,哪会等这么长时间。 想着,他借风拉扯身形,来到山门,瞧清楚儒雅修士的面容后,顿感冷汗浸透后背。 娘的,来了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再将目光投在陆圭和鹿鸣身上,身上冷汗更多了。 他向前一步,牙关打颤道:“在下是春剑楼楼主郑关雄,阁下是观海书院君子林兮风?” 林兮风单手负在身后,身子微微前倾,颔首点头。 “贵客来此有失远迎,鄙楼怠慢,请恕罪!” 郑关雄深吸口气,拱手施礼道。 林兮风微笑道:“我是为千魔宗而来,不必拘泥于礼数。” 老道人和独眼修士从天上落地,赶忙冲林兮风拱了拱手。 “见过林君子,刚刚是我等孟浪了。” 悬浮在空中的修士见来的人是林兮风,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下,纷纷落地施礼。 郑关雄原地踌躇片刻,脸色有些复杂道:“在下刚刚听弟子禀报,君子是为千魔宗来?” 林兮风点头道:“是也不是。” “嗯?” 林兮风板正脸色道:“世间之对错,非当事人评断,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得正是如此。” “你们春剑楼修士殒身于洞天之中,失去弟子的苦痛,固然让人失魂迷智,可这并不能成为洞天之外春剑楼大修袭杀小辈的理由,此事春剑楼做错了。” 陆圭听着林兮风的话,瞪大了双眼。 说好道歉呢? 这是老父亲给女儿撑腰来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壕无人性 郑关雄闻言低下了头,他身侧的老道人脸色迅速难看起来。 本以为这位观海书院君子会帮春剑楼主持公道,没想到却是质问与谴责。 他心中不由苦笑一声。 想想也是,这位林君子可是那江晚离的夫君,是千魔宗的女婿,怎么可能帮他春剑楼。 人都有私心,连高高在上的圣人都有三情六欲,书院君子偏私也不奇怪。 只能说他们春剑楼的人倒霉。 林兮风注意到老道人的脸色,表情依旧平静道:“这位道友便是那位银闽散人?” 老道人躬身一礼道:“王竹荪,现任春剑楼藏书阁长老。” 林兮风继续发问道:“那位与你一起的剑松道人可在其中?” 老道人表面依旧平静道:“剑松被你女儿毁了本命飞剑,如今境界不稳,在闭关疗伤,今日不在行列。” “那王道友和剑松道友可知错。” 林兮风的话让王竹荪脸色难看至极。 果然,林兮风这个时段过来,是来问责的。 王竹荪面对一位书院君子,心中莫名有些底气,他冷着脸道:“林厌离打杀我春剑楼修士,又伤我春剑楼长老,千魔宗的修士联手打坏我宗祖师堂,孰对孰错,天下修士都知。” 说完,他冷笑一声:“林君子,你是林厌离的父亲,江晚离的夫君,千魔宗的女婿,你自然是向着他们,只可叹我春剑楼实力微小,被尔等这些大人物视作蝼蚁,随意践踏尊严……” “放肆!”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郑关雄突然暴喝出声。 他的双眼之中,两团精光闪烁,宛若实质般迸射而出。 他盯住老道人:“林君子雅名天下人皆知,怎可能偏私。” 说着他向林兮风躬了躬身子,羞愧道:“君子,您莫怪,银闽深陷局中,眼前皆是云雾,有些魔怔了。” 宗门平遭大祸,郑关雄对王竹荪是有些怨恨的。 如林兮风所说的那般,春剑楼错在起始,而千魔宗错在末终。 洞天之事,仙盟早有规定,凡洞天内死伤,皆为修士自身修行不精,出洞天后所在宗门不可为殒身弟子寻私仇。 王竹荪和剑松在洞天外袭杀林厌离显然违反了山上规矩。 春剑楼理亏在前,二人将此事上报给仙盟,仙盟自然不会理会王竹荪,说不定还在暗地里嘲笑春剑楼大修无用,袭杀小小的三境修士反而被打坏本命飞剑。 原本此事就此作罢,结果王竹荪这个蠢货硬是拉着宗门那些长老一起去千魔宗讨公道,结果被千魔宗的修士打了出来。 春剑楼也因此被千魔宗的修士找上门,打烂了祖师堂。 飞来横祸,这让郑关雄如何不埋怨王竹荪。 还有剑松。 渊陶那小子嗜杀,几次三番的屠戮凡人,他本就觉得这样的弟子会给春剑楼招来祸事,几次三番地劝诫剑松多加管束,结果剑松不以为然,反认为他这个师弟是眼红他收了个好徒弟。 现在好了,事情闹到了这步田地,最后倒霉的是宗门,这两人怎就没让白清的大河之剑拍死在那山坳里头,这样反而省事了。 王竹荪见郑关雄斥责自己,显得有些难以相信。 林兮风摆了摆头道:“我作为林厌离的父亲,江晚离夫君,王道友如此发问也属正常,我并非有责怪之意,只是对人对事,对便是对了,错便是错了。” “王道友和剑松道友以大修身份袭杀林厌离,王道友和剑松道友错了,而林厌离无错。” “王道友为剑松道友去千魔宗讨公道,王道友无错。” “千魔宗为此打坏春剑楼的祖师堂,千魔宗错了。” 林兮风声音缓缓,如三月春雨淋下,浇在春剑楼修士心头。 郑关雄心中不由感慨。 这位林君子不愧楝花之名,果然不凡,三言两语,就将此事挑明,没有丝毫的偏袒。 江南有二十四番花信风,梅花为首,楝花为终。 当的观海书院最年轻君子。 王竹荪张了张嘴,不知自己该如何回应,干脆闭嘴不言,选择沉默。 陆圭立在身后肩膀时不时哆嗦一下。 林兮风不愧是林兮风,三言两语镇住场面,有理有据,说得对方哑口无言。 “林君子,此事春剑楼有错在下,就这么两相抵消罢。” “抵消?” 林兮风眉头一皱,从袖中掏出一只储物袋。 “有错便要弥补,这有一些灵石,不知可否弥补春剑楼的损失。” 见此,郑关雄赶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怎能让君子破费。” 陆圭缓步向前,轻笑一声,将林兮风的手掌压低道:“师丈,此事交由我来如何,我姑且算得上半个千魔宗的人。” 郑关雄听到陆圭的话,怔了一下,在感受到陆圭身上的灵气波动后,脸色变幻数遍。 这个男人,脸长得那么俊俏也就算了,修为也是那么高。 千魔宗是什么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怎么春剑楼就出不了这样的修士? 陆圭见郑关雄一直打量他,心中寻思着这位春剑楼的楼主是不是有着什么特殊的癖好。 他从袖中取出一只储物袋递到郑关雄身前,轻笑道:“林君子说得对,做错事便要罚,既然春剑楼损失了一个祖师堂,那便再重新建一座便是。” 郑关雄看着眼前的储物袋,伸手推了推,讪笑道:“春剑楼有错在先,这位道友,你还是将储物袋收回去吧。” 陆圭眼神一凝:“你嫌少了?” “不,不是,道友不要误会。” “我送出的储物袋,还从来没有还回手中,你若是不要,大可扔了。” 陆圭从袖中又掏出一个储物袋,连同第一个储物袋一起塞到郑关雄怀中,轻声嘟囔着。 郑关雄捧着两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不知如何是好。 神识探入储物袋中,他险些被亮闪闪的灵石亮瞎了双眼。 乖乖,两只储物袋加一起少说有几百万块灵石。 壕无人性,简直壕无人性! 千魔宗的底蕴这么深么,出手这般阔绰,别说是一个祖师堂,就是将春剑楼上上下下全部翻新一遍都绰绰有余。 想及此,郑关雄心里一颤,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这,这......” “怎么?还嫌少?”陆圭眉毛一挑。 这个春剑楼有些贪心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他给得太多了 陆圭这一问,问得郑关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不不不……” “不错?” “不不不,不敢。”郑关雄额头冒汗,恨不得给自己嘴巴来上两拳。 平时说话好好的,怎么到这关键时刻哆嗦起来。 “既然如此,那郑楼主就拿着吧,我瞧你这山门也有些破败了,弄点灵石修修。” 陆圭袖中折扇落在手中,轻轻拍了拍后,双目投在老道人身上。 “灵石我赔了,我顺便在这儿再给你道个歉。” 说着,陆圭躬了躬身子。 老道人看着眼前人弯下腰肢,也顾不得陆圭是真心还是假意,一个修为比他高得多的人都落下面子道歉了,他要是还咄咄逼人,不仅面上无光,连带着宗门一起在修行界丢人。 欸,这一切只能怪自己那两个徒儿修行不够。 老道人作揖下腰,回敬陆圭一个礼。 顺带着在心中问候了一遍渊陶的十八辈祖宗。 要不是这个祸害带着他两个徒儿下山,也不会出现这么多事! 陆圭微微仰头道:“既然王道友知道是自己错了,那什么时候向我们的小厌离道歉。” 老道人怔了一下,眉头随之紧锁起来。 要他跟杀害徒弟的人道歉,这不是在他敞开的伤口上撒盐嘛! 林兮风听见陆圭的话,也觉得有些不妥。 反倒是郑关雄这位春剑楼楼主,一脸笑呵呵模样回应着:“道友放心,待剑松的修为稳定下来,我定然带着他们亲自向那位林小道友道歉。” 老道人震惊了,仿佛第一天认识这位春剑楼楼主,一张老脸涨成猪肝色,半晌说不出话。 陆圭拍了拍郑关雄的肩膀,为他竖起了大拇指道:“郑楼主识大体,乃是人中豪杰,改天请郑楼主喝酒。” “好,郑某就等着道友的邀约。”郑关雄哈哈一笑,拱手回应道。 陆圭和郑关雄对视一眼,同时转过身。 “道友慢走啊。”郑关雄吆喝一声。 陆圭抬了抬手,来到林兮风身前,笑道:“师丈大人,理说清了,事儿解决了,咱们找小厌离去?” 林兮风愣了愣,还在陆圭的一番操作中没有回过神来。 不咸不淡地点点头后,冲春剑楼那些人推了推手。 陆圭笑了笑。 林君子道理讲得很漂亮,思路捋得很清晰,但是在别的方面还是差了那么一丝味道。 道歉? 有什么好道歉的,春剑楼之所以上蹿下跳,在仙盟求爷爷告奶奶的,无非损失惨了,想在千魔宗和仙盟身上弄点好处回来弥补亏损。 只要灵石到位了,自然就消停了。 林兮风毕竟是观海书院的读书人,为人正直、纯粹,对山上这些尔虞我诈理解得不够深刻。 在他眼中,灵石能办好的事,那都不叫事。 郑关雄笑着送三人下山,回首看见了王竹荪铁青的脸。 “师弟,大修向一个小辈道歉,春剑楼的脸面往哪放?” 郑关雄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支烟斗,吧唧着深吸一口吐出一圈白烟,表情深邃道:“我也不想如此,可,他给得实在太多了。” …… 一处湖泊边,林厌离坐在青石上垂钓,身旁李竹酒裤腿撩得高高,站在湖水中,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鱼钩。 突然,鱼钩浮动,李竹酒立马将手中啵唧铲出,一条青色鲤鱼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落在林厌离身旁的鱼篓中。 林厌离有手一提,将鱼钩扯回手中,看着鱼篓中几条活蹦乱跳的鲤鱼,眉眼像月牙一样弯着。 今天的晚餐有着落了。 虽说她凝聚金丹,已经不需要食用人间五谷,但秦琨羽还是要老老实实的吃饭,毕竟辟谷丹这种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远处,秦琨羽手持木剑,正对着一棵大腿粗细的槐树撸皮。 忽感天地清风亲自,秦琨羽下意识朝远处投去视线。 而更早一步注意到灵气波动的林厌离已经起身,看着远处遁行而来的三人,脸上浮现一股诧异。 三人落地,为首之人是林兮风,他的身侧则是一脸玩味笑容的陆圭和鹿鸣。 这个游山玩水,整天不务正业的陆圭,居然跟林兮风待在一块,这让林厌离一时感觉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乡。 “爹,你咋来了!” 惊愕归惊愕,招呼还是要打的。 李竹酒和秦琨羽一起冲林兮风拱手抱了抱拳,得到了林兮风颔首的回应。 “我刚刚从春剑楼来。” 面对林厌离的问题,林兮风并不隐瞒。 林厌离一听林兮风是从春剑楼来,一阵心虚。 前脚离开春剑楼,后脚就来找她,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想到这,林厌离脑袋不由缩了缩。 看着林兮风一步步走近,林厌离干脆双手抱着脑袋闭起了眼睛:“爹,这事跟我没关系,洞天里头是春剑楼的修士先欺负秦琨羽的,我这算帮秦琨羽出气,咱这不能叫外宗弟子欺负不是。” “嗯。” 黑暗中,林厌离只觉一只大手盖在自己脑袋上,她立即睁开眼睛,有些傻傻愣愣地看着眼前春风和煦的男人。 “嗯,小厌离无错,错在春剑楼,爹已经帮你训诫了他们,你做得很好。” 林厌离鼻子一酸,雾气在眼眶中滚了一圈。 没想到林兮风去春剑楼是去给她撑腰去了。 “这次我没惹祸……” “嗯,爹知道。” 林厌离抱住了林兮风的胳膊,将脸埋在林兮风的胸膛中许久,才重新抬起头道:“爹,吃鱼不?” “吃。”林兮满脸微笑。 先前在云霖书院,林厌离虽然一口一个“爹”喊着,但更多是敷衍,是迁就。 现在这声“爹”,则是林厌离的真情实意。 看着不高的少女,林兮风一阵恍惚,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那个窈窕女子的时候。 林厌离从储物袋中取出大锅,原地烧起篝火,看着不远处的陆圭白了一眼,以心声问道:“你怎么来阳凤州了?还和林兮风一起。” 陆圭手中折扇轻轻摇动,脸上笑容灿烂,回应着:“大师兄给我送了传讯飞剑,说他们到瀚海国了,至于林君子,是在路上碰见的。” 林厌离双眼瞪大。 顾玄北到瀚海国了,速度这么快! 第五百三十五 父女闲聊 从沐天城返回胭脂国,这路程可不远。 当初她乘坐渡船,行经渡船航线,可是花了整整三个月时间。 这算算日子,距离上次顾玄北给她送传讯飞剑,才过去多久,两个月不到。 “李竹影是不是也跟他们一块?” 林厌离问了一声。 陆圭手中折扇轻轻扇着风,笑道:“李竹影跟白清、李粿一起,算下路程应该还要十来天。” “这样啊。” 李厌离捧脸蹲在篝火前,朝里头添了一把柴。 一旁鹿鸣手中揣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弯刀,一柄刀柄却有两片刀刃,手中横向一推,将鱼篓中所有的鲤鱼削成了光溜溜三片。 剔骨去刺,将鱼肉尽数扔入锅中,很快锅里飘起清香。 林厌离抓起一把盐巴扔进去,又添了些其他调料,扭头偏向身旁林兮风问道:“爹,吃辣不?” 林兮风想起千魔宗的辣椒面,微笑道:“做碗清汤便好。” 既然林兮风不吃辣椒,林厌离便将辣椒收了起来。 加几片路上随手采摘的野菜,一锅鱼汤便成了。 林厌离首先给林兮风盛了一碗,然后自己舀起一勺尝了尝。 “味道还不错,挺鲜。” “下厨这方面,你比你母亲要好。” 林兮风称赞一句。 “爹你吃过娘亲做的饭?” 林厌离有些稀奇道。 林厌离脑中的江晚离记忆并不全,许多东西都是云里雾里,尤其是江晚离和林兮风之间的事情,更是一团迷雾,就好像江晚离不愿意让她知道。 林兮风笑着开口道:“只有一次,那时候我还未当上君子,你娘亲远游至文海洞天,悄悄来观海书院找我,我怕她在书院中闹事,就应了她的请求跟着她在文海洞天中走了一段,那个时候你娘亲借了一户人家的伙房,给我烧了一份鸡,味道不算好。” 林厌离双眼放光,努力在记忆中翻找,果真在脑海深处的某处角落寻到了江晚离烧鸡的场面。 只不过她的身边是一片空白,但是从她的行为举止上看,身旁肯定是坐着人的。 好一个缺心眼的江晚离,为了不让她窥探秘密,居然将一部分记忆给涂抹了。 林厌离揉了揉脸,一副兴致盎然,显然是想听后续。 只是林兮风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让林厌离八卦的心思淡了下来。 林兮风和江晚离之间果然有点什么,不然江晚离为啥将林兮风的记忆涂抹掉,嫌自己的精神力庞大,没地方消耗? 想到这里,林厌离心中又升起浓浓的期待。 林兮风端着鱼汤,抿了一口,轻声道:“可以同我说说洞天中的事吗?” 林厌离眨了眨眼睛,冲李竹酒望了一眼,从袖中取出一本书交到林兮风手中。 “这是?” 林兮风有些好奇。 “洞天里的事,我都记下来了。” 林厌离将书本打开,翻开几页后,指了指,道:“从这儿开始,前面的内容是我来阳凤州之前的事。” “嗯。” 林兮风应了一声,却是将书本合了起来,从第一页看起。 林厌离端着碗,陪在身边,一时间天地安静下来,周围只有林兮风翻书的声音。 林兮风看得很认真,虽然林厌离的字迹十分的潦草,但并不影响他体会林厌离远游时的心情。 月亮悄悄从山头爬出,来到枝头,挂上树梢。 一高一低两道身影就这么坐在篝火边上,一个专注地看书,一个专注地吃鱼。 不知过了多久...... 林兮风打破沉默,他偏头问道:“这个尘柯是......” “喜欢的人。” 林兮风重新陷入沉默,半晌后,开口道:“挺好的。” 从林厌离书中所写,这位名为尘柯的少年,所留笔墨极少,可每写到尘柯二字时,字里行间都端正不少,显然这位尘柯少年在林厌离心中所占分量是极重的, 林兮风翻书速度极快,粗略将林厌离过去一年间的经历翻完,发现林厌离不是在干架就是在架的路上。 从某种角度来说,林厌离算是与江晚离一脉相承。 粗略地将游记看完,林兮风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玉简,将书本中的内容印刻在玉简中后,轻声道:“前面撰写得还算不错,可后面怎么文笔陡然变化,像是流水账一般。” 林厌离有些不好意思道:“先前在写的时候,给沐天城送了一份模稿,苏权,苏夫子在沐天城见到了,帮我批正修改了一遍,后面的还没来得及。” “嗯。” 林兮风将书本合上,还给林厌离,语气平淡道:“以后不用给苏权看,我是书院的校书君子,文笔比苏权好,后面所行州域,走完一处便用传讯飞剑投递与我过目。” 林厌离挑了下眉梢。 这是跟苏权比上了? 林兮风的要求,林厌离求之不得,要知道改稿可比写稿更容易让人头秃,林兮风乃是书院校书君子,平时干的就是修改文章的活,帮她修改远游游记,简直就是专业对口。 “谢谢爹。” 林兮风将玉简收起,温声道:“我们是父女,父女间不必客套。” “好的爹,我记住了。” 林兮风像是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开口道:“你如今已经成功凝聚金丹,金丹期修行的主打功法可有选定,这份《玉清定心功》是爹三境时修行的功法,你是剑修,杀气较重,这功法可安神凝气,减少心魔的诞生风险,你若没有选定不妨考虑一下。” 林厌离伸手将竹简捧在手中,双手摊开,看着悬浮飘起的金色大字,轻声吟诵道:“玉清清净明,玉清静谧清,玉清清心静......” 还未念完,林厌离便将竹简重新合了起来。 平心而论,这本心法很玄妙,但是与她修行的《情经》有相悖之处。 只能遗憾拒绝了林兮风的好意。 林兮风遭到拒绝,也没说什么。 林厌离是千魔宗的人,千魔宗自然会帮她安排好修行之事,他此时将功法拿出来,反而有些多此一举。 说不定让千魔宗那些长老看见了,还会心生埋怨。 第五百三十六章 好想要个爹 陆圭坐在另一侧,双眸时不时朝林兮风投去视线。 林兮风不留余力的向林厌离示好,想要借此拉近林厌离之间的关系,但是林兮风在感情上的表达十分粗糙,显得有些蹩脚。 毕竟单身几百年,突然冒出一个女儿出来,“初为人父”的彷徨与迷茫就是贵为书院君子,也难免有些措手不及,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通过这样的行为,来增加父女间的距离。 这样的光景,简直太~让人兴奋了。 陆圭舔了舔嘴唇,指尖时不时摩挲,看着不远处一对父女时不时搭上几句没由头的话,心中愉悦到极点。 当初他和师兄将林兮风的身份坐实的决定,实在是太睿智了! 鹿鸣坐在一棵树下,怀前坐着李竹酒,她双手挽着李竹酒头上青丝,给李竹酒梳了一个漂亮的马尾,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支长簪倾斜插在发髻上,在英姿飒爽中添了一份女子唯美。 李竹酒完美地继承了父亲李粿的颜值,豆蔻少女,清丽脱俗,眉宇间带着一股子灵气,让她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一幅精致的画作。 秦琨羽站在槐树前,依旧是持剑撸树,只不过他一双眼睛是不是飘在李竹酒身上,有时候停留久了,手中动作在不知不觉中缓慢了下来。 李竹酒对于剑意何其敏感,即使目光未停留在秦琨羽身上,也知秦琨羽练剑懈怠了,右手一摊,一柄木剑从袖口飞出撞在秦琨羽的右肩上,疼得秦琨羽一阵咧嘴龇牙。 林厌离坐在篝火旁,林兮风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从天文地理,到儒家学说,从东往西,从北往南。 虽然林厌离不知道林兮风问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林兮风的问题。 慢慢的,父女之间的对话逐渐变成了考校学问,成了恩师授业、解惑答疑。 陆圭将父女二人的对话尽数听在耳中,双手捧着脸,肩膀时不时抽动着。 不用猜,这肯定是在偷笑。 天蒙蒙亮,太阳躲在山的那头,散放着初升的预告。 林兮风抬头瞥了眼东方奔来的紫气,轻声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意犹未尽。 林厌离坐在地上,只觉屁股痒痒,头皮发麻。 谁知道林兮风这么能说,一唠叨就是一夜,说的还全是大道理,让她梦回前世蓝星哲学课。 林兮风身子扳直,伸手摸了摸林厌离的头,温声道:“爹真希望能够陪你一起走完剩下的路程,可惜书院那边走不开。” 林厌离眼皮子抽了抽,脸上挤出一抹微笑道:“爹,书院事情繁重,教书育人很重要的,您快回去吧!” 林兮风听到这话,心中感慨,有女如此,父复何求。 同时心中愧疚更深。 倘若他能更早些知晓林厌离的存在,陪伴她的时间更长一点,女儿是否会比现在更亲近他一点呢? 昨日之事不可追,来日之事犹可待,对往日遗憾抱怨也无他用,不如对未来多抱一些期待。 陆圭伸了伸头道:“师丈,咱们现在就启程回金陵?” “好。”林兮风应了一声,又扭身看回林厌离,“路上记得多看书练字,等你远游结束,可是要考校你学问的。” 林厌离脸上一僵,挤出一抹微笑道:“爹,我觉得我的远游结束不了了。” 林兮风脚下生出清风,缓缓爬高,他看着冲他摇手的林厌离,无奈地笑了笑。 陆圭大步一跨,来到林厌离身前,伸手轻轻戳了一下林厌离的额头,笑道:“我和师兄他们在金陵等你!” 林厌离捂着额头,站在原地看了一阵,直到林兮风三人身影消失在地平线,才收回视线。 “嗯,金陵见。” 从山脉走出,入眼群山屹立,皆是百米高的小山头。 夜间行走时,经常能听见狼群嚎叫,故此这片丘陵被当地人称作狼领。 林厌离一行往北,在狼领中走行不出五里便遇见一群饿狼。 正逢山上海棠开满枝头,是万物复苏的季节,狼群出没猎食也不是什么怪事。 三人与狼群伴行,时而被几头狼崽绊住手脚,留在原地踌躇一段时间。 所谓初生狼犊不怕虎,这些狼崽子一个个瞪着绿油油的大眼睛,丝毫不怕林厌离放出的淡淡威压,依旧用娇小乳牙撕扯着三人身上法袍,大有一副将三人拖去巢穴美餐一顿的架势。 林厌离对此也显得有些无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些山林中猎杀的野猪肉,这才让这些狼崽子转移视线,得以重新前进。 走出狼领,林厌离的神识范围中出现两道灵气波动。 林厌离眉头一蹙,立即从储物袋中取出白清的字画,祭出了那柄大河之剑。 李竹酒见林厌离这副反应,像是炸毛的猫咪般,将周围剑气凝作牛毛小针,双眼紧盯云端。 很快,两道身影出现在视线中,其中一人身穿淡青色道袍,正是那日追杀她们的春剑楼大修。 老道人身旁的中年男人瞧见天幕滚滚奔腾的大江之水,吓得身形倒飞,赶忙扯着嗓子道:“林小友误会,我们二人是来道歉的!” 林厌离愣了一下,扭头看了眼李竹酒。 二人相视一眼后,点了点头。 林厌离手指一勾,将滔天江水引来地面,回应着中年修士的话语。 “两位前辈下来说话。” 中年男人抹了抹额上冒出的汗水,心想着两个小姑娘说话真是不客气。 乘云落地,中年男人带着老道人来到林厌离身前,见林厌离一副警惕模样,讪笑道:“林小友,在下是春剑楼的楼主郑关雄,这次冒昧前来,是来向你赔罪道歉的。” 说完,郑关雄捧手朝林厌离作了一揖。 老道人也不含糊,开口道:“那日老夫昏了头,竟然违背山上规矩对几位小友出手,回去后心中羞愧难当,在这儿,我向三位小友道歉了。” 老道人躬身下拜,腰杆弯成了九十度,姿态放得极低,诚意满满。 秦琨羽站在林厌离的身后,心中大为震撼。 林兮风的能量未免太大了,居然能让春剑楼两位大修向一个三境修士低头! 怎么办? 他也好想要这样的爹! 第五百三十七章 请酒入葫 林厌离腰杆挺直,双手在袖中揣了半晌,才伸出手回了个礼。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来满怀心意的来道歉,就这样拂了人家的面子也说不过去。 “两位前辈,此事千魔宗做得也不对,我代千魔宗向两位道歉。” 老道人见林厌离弯腰拜了一礼,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毕竟两位大修向一个小辈弯腰施礼,说出去多没有面子。 春剑楼虽然是小宗门,但在正一派中也属中流宗派,这事让那些与春剑楼实力差不多的仙家宗门知晓,肯定会笑掉大牙。 保不准暗地里头编排春剑楼的笑话,打着将春剑楼吞并的心思。 林厌离现在愿意让步,算是给春剑楼缓和的余地。 郑关雄见气氛良好,赶忙从袖中取出一只储物袋递到林厌离面前道:“听闻林小友喜欢收集酒水,这是春剑楼近些年得到的仙家佳酿,林小友不嫌弃的话……” 林厌离闻言,双目聚集在储物袋上,没有急着接下。 她的葫芦中的酒水都是帮白清收集的,春剑楼送她酒水等于讨好白清。 左来右去的,最后是白清得了便宜嘛。 林厌离心中叹了口气,伸手将储物袋接下,神识探入储物袋中扫了一眼后,故作惊喜道:“呀,春剑楼有心啦。” 郑关雄松了一口气,赔礼道歉一事投人所好最好,能得林厌离欢心,春剑楼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林厌离将储物袋一抖,地上显现数百只大小不一的酒缸,随手揭开一坛闻了闻里头的酒香后,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确实是上等的仙家佳酿,就是拿出去卖也能卖不少灵石,春剑楼的赔礼确实诚心。 林厌离拍了拍腰上“哐当”作响的酒葫芦,将葫芦盖子揭开,右手双指并拢一划。 “厌离敕令!” 一声令下,所有酒坛封条被剑气揭去,百来只大缸的酒水在空中来回穿梭,井然有序地注入正气葫芦中。 郑关雄见到这一幕,惊艳莫名。 春剑楼承了一个“剑”字,所招收的弟子都是剑修,林厌离这一手控制能力完全将春剑楼的年轻修士压在地上摩擦。 还有那磅礴到让他都为之心惊的剑意,更是震撼得无以复加。 她才多大年纪,怕是都未及笄吧! 十五岁不到的金丹剑修,说出去骇死人了! “小竹酒,剩下一半归你了!” 林厌离轻唤一声,让郑关雄的目光投在了另一位小姑娘身上。 李竹酒挑了下眉梢,仿佛一切在她意料之中。 林厌离是讲义气的,无论买酒还是趁火打劫都会帮她带一份,她也从不扭扭捏捏。 文人那套三请三辞的客套形式,她可不兴干。 指尖一点,地上百来只大缸碎成粉末,里面的酒水在李竹酒剑气的裹挟下变作各种飞禽走兽。 这时候,李竹酒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玉瓶,右手五指虚抓一把,瓶口生出一股吸力。 “咕噜咕噜……” 酒水灌入,幻若奔腾大水倒灌井口。 见到这一幕,郑关雄心中多少有点麻木了。 又一个十五岁以下的金丹剑修。 果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天才的朋友也是天才。 他偏首暗暗看了眼老道人,心中忍不住骂老道人没有眼力,没有脑子。 两个这么年轻的金丹剑修,定然由大势力培养,这种大势力出身的修士身上定然留有保命底牌,王竹荪和剑松两人想也不想就动手了,怎么敢的? 郑关雄下意识瞥了眼林中翻滚的大河之水,心中暗怕。 大河之剑一出,天下剑修有几人敢与之交锋,就是春剑楼老祖在世,怕也要被大河之剑拍在地上啃泥巴。 幸好林厌离没有磕着碰着,不然以那个女人的脾性,坏掉的不仅仅是一个祖师堂。 李竹酒将酒水收入玉瓶中,小心收入储物袋里头。 爹又能喝到一批好酒了。 李竹酒一双眉眼弯弯,心情很是愉悦。 林厌离双眼眯着,见郑关雄和老道人没有离开的意思,开口道:“晚辈还要赶路,就不陪两位前辈在这儿唠嗑了。” 郑关雄回应道:“我们来此一趟,为显诚意,送几位小友一程如何?” 林厌离:“需要么?” 李竹酒:“太菜了,不需要。” “呃——” 郑关雄更了一下,这两个小姑娘说话还真是不客气,自己这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 他们两个四境大修好歹在阳凤州算是一方巨擘了,没想到林厌离一点也不给面子。 不给面子就不给面子吧,反正来的时候就没想着有面子。 “好,既然两位小友有自己的主意,我们若是太固执反倒不美,两位小友一路山水通畅,仙运昌隆。” 郑关雄抱拳拱了拱手,说了句漂亮话。 说完,春剑楼两个大修乘风离开了这处地界,丝毫不拖泥带水。 林厌离感知到二人已经离开,便伸手将山林中翻滚的大河之水收入字画中。 山林重归平静,远游之人重新启程。 世间事多矣,山林遭遇不过繁多一幕。 渐行渐远渐无声。 且听且吟且从容。 天下广阔,缘分交织,路上所闻所见,皆是圆满道心。 从阳凤州往北行,有一座仙家渡口。 林厌离往北去,前往北地的渭州,乘坐渡船是最快的路径。 巧的是,三人刚到仙家渡口时,正好有一只仙家渡船北上,便抄着近道跟着仙家渡船一起走一程。 在阳凤州和渭州交界处的大水中,林厌离见到一条土蛟涉水,身后鱼群跟在蛟龙身后,浩浩荡荡逆流而行,最终跟在蛟尾后头看着那头土蛟纵身一跃化身为龙。 那些沾染了蛟龙气运的鱼群,则一条条跃起,妄图化凡,突破桎梏,成为山野精怪一属。 林厌离想起千魔宗那头叫做黄四的鼠精,那头鼠精修为不高,却在机缘巧合下吞了一棵化形草,福缘确实深厚。 都是天生地养的生灵,每个生灵都有自己的造化,跃过龙门,这些河中鱼虾便是一步登天了。 渡船停靠一处湖泊,林厌离踩着板凳趴在船舷上看着天上飞过的飞蝶。 这会儿,李竹酒在房中给李粿写信,满满一大页,最后还从一只酒坛中偷偷倒点酒水在墨砚中,美而言之为让李粿闻闻她“辛苦”收集的酒香。 秦琨羽坐在床边板凳上,一双眼睛盯着李竹酒摊在桌上的信件,猜测着李竹酒这次有没有将他写入信中。 第五百三十八章 斩龙滩 从春日走到夏至,时间过得比想象中要快一些。 林厌离趴在船舷上,脑袋枕在双臂上,双眼汇聚在左手拇指指甲盖上的蝴蝶。 从天象看,这天像是要下雨了,不过在那乌云滚滚中,有一些类似雀鸟的娇小身影在云层中穿梭,这些雀鸟名为“旱罗”,是一种比较奇特的山上精怪,修为不高却有着影响天象的能力。 一些底蕴不厚的宗门,为了让自己宗门所在的地界不打雷下雨,往往会派遣弟子专门收集这种精怪,以此来维持一种“鸿福晴天”的假象。 林厌离手指轻轻抖动,将指甲上的蝴蝶驱散,用一缕剑气将蝴蝶送远后,双目凝聚在北边天空。 无论在哪处地界,北边的天象都透着一抹诡异的嫣紫,这是大荒的气运与须臾地界交连时出现的奇异景色。 大荒的天道就是一头不知饥饱的饕餮,大口吞食着须臾地界的磅礴生气,紫气越浓,吞食得越多。 每次大荒凶兽南下,古书都不留余地的留下凶兽嗜血残性的墨水,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如今林清玄已经随孔古一起兵解散道,白清、李粿一系大修已经离开沐天城,现在的沐天城到底还能坚守多久,这是一个未知数。 或许林清玄在散道前给沐天城留了后手,但即便如此,两处地界已经相连的天象又能让沐天城存留多久? 恐怕半年时光都是久的。 她已三境,万水千山,剑指大荒之日还有多久? 林厌离站起身子,盯着渡船下湖水泛起涟漪,她右手一摊,浩然正气从湖底磅礴生出,以剑气凝结湖水,将一条条青色鲤鱼裹挟浮空,再之,以剑意托举整只渡船,将停泊在湖面上的渡船生生举起数丈。 另一边坐在船帆上打盹的渡船管事察觉到渡船的异状,伸长脖子朝渡船下头瞥了一眼,吓得心肝乱窜。 他的乖乖,这可是主家的渡船,要是弄坏了,主家那边还不生吞活剥了他。 赶忙用神识在渡船上寻找这个罪魁祸首,很快,他的目光锁定在船首的船舷。 瞧见那个露出少许藕臂的少女,眼中满是惊艳。 一个三境小姑娘,竟然有如此伟力,当真不简单! 林厌离抬头,只以为自己的行为给渡船管事带来苦恼,将周身剑意收回后,对着那管事笑笑。 渡船管事见她笑容甜美,只觉情思骤起,心中暗忖:“这小姑娘倒是漂亮,若是能结为道侣,想来在其他道友面前能涨不少脸面......” 他越想越激荡,不禁涌现几抹炙热。 虽说小姑娘年轻了一点,但修行界中年纪差距并不算事,几千岁老妖怪与十数岁年轻修士结为道侣比比皆是,都是长生人,几百个年岁算不了什么。 林厌离并不知道对方的心理活动,见其盯着自己发呆,微微蹙眉,不明白他为何会露出这般表情,打算回房时,却被脚踏清风落在船板上的渡船管事拦了去路。 “在下王李,小姑娘如何称呼?” 渡船管事一脸笑呵呵的模样,让林厌离实在糊涂,不过对方已经先行说出自己的名号,也不好拂人面子,以免被山上那些熟人再次套上“闯祸精”的名号。 “在下林厌离。” “卧......你就是那林厌离。” 渡船管事捂住了嘴巴,险些说出那个优美词汇,讪讪挠头笑道:“渡船马上要启程了,马上要经过一处斩龙滩,小姐若是感兴趣,可以在船头看看。” 所谓斩龙滩,乃是一处斩杀恶龙的浅滩。 一千年前,胭脂国龙类精怪泛滥,不少鱼族越过龙门变作蛟兽,那时仙盟颁布法令,号令天下宗门捕蛟杀龙。 当时那些龙类精怪集中在一处浅滩捕杀,龙血染红了内湖,将湖边沙滩染成了一种奇特的暗红色,因此这处地界被传称为斩龙滩。 “哦哦,多谢前辈告知。” 林厌离点了点头,回应一声。 渡船管事抹了抹额上的汗水,踩着一缕白烟重返船帆。 看着已经走入房间中的林厌离,心中升起一股庆幸。 林厌离是谁? 千魔宗小姐,江晚离和林兮风的女儿,更是沐天城的剑主,这两年可是出尽了风头。 一本和江晚离提起编撰的《浩然》现在是山上山下最传神,就是三岁的孩童都知道这天下有一处城池叫做沐天城,有一位夫子剑仙叫曹正。 这样的人物,他居然幻想着将她娶回去做道侣! 渡船管事一拍脑袋,暗暗骂自己喝了几口猫尿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一炷香后,渡船启程。 林厌离、李竹酒和秦琨羽三人一起来到渡船船首,打算看看在山上仙家口中名气很大的斩龙滩。 脚下山林游走,绿色浪潮一波一波朝身后涌退,很快一片黄土映入眼帘。 来到斩龙滩所在地界,渡船外头的人慢慢多了起来。 “这斩龙滩千年过去,没想到此处还是寸草不生。” 一位年轻小生看着脚下黄土,不由感慨一声。 他的话语引来众人附和。 “这些龙类怨障太深,如今千年过去,外面看着虽是黄土,可翻开泥巴,里头可都是暗红色。” “可不是,千年前此地可是一处风水宝地,内湖盛产珍珠,如今内湖已然成为一座死湖。” 众人七嘴八舌,无一不对千年前的斩龙滩感到遗憾。 林厌离一言不发,静静注视着眼前的景致。 很快渡船来到内湖处,映入眼帘的是一阵血雾,湖面滚滚吐泡,好似湖面高温沸腾,给人带来诡异阴森的萧条感觉。 在内湖附近的浅滩,有一些碧色石头,瞧着像翡色琉璃瓦。 李竹酒手指一戳,一道剑气变作飞鸟俯身冲入血雾中,返回李竹酒手中时,口中叼着一颗碧色石头。 “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原来真的只是普通石头。” 李竹酒看着手中的碧色石头,眼中闪过失望,正打算将石头抛出去时,一只大手突然伸手拦住李竹酒。 “要不你送给我?” 李竹酒愣了一下,偏头看向大手的主人,有些奇怪道:“就是一颗普通石头,你要干啥?” 秦琨羽笑道:“最近想雕点东西,刚巧觉得这个颜色挺合我胃口。” “一块够么?” 李竹酒将石头放入秦琨羽的掌中,手指一勾,几只飞鸟落在肩头。 秦琨羽看着眼前少女,嘴角不由勾起。 “多多益善!” “好!” 第五百三十九章 流霞 日复一日,渡船离开了阳凤州来到了渭州,汹涌奔腾的渭水在此地呈弧形将渭州分割两半。 同属一个州域,习俗却大相径庭。 林厌离一行人走出掀开渡口不久来到一处芦苇荡。 芦苇荡中水是从渭水分支来,千丝百缕注入此处。 穿过芦苇荡,便见到一座建在水中的镇子,宛如江南水乡,百姓撑船出行,吆喝交谈,热闹非凡。 那些布满绿色苔藓的绿色基石,透着一股古朴气息,显然这座小镇在此地已经屹立了许多岁月。 在镇子纵横交通的水路上,一只小舟穿过桥洞,来到镇子西边。 “小姐,那里就是我们小镇最出名的酒坊,平时儿镇上那些达官贵人喝的酒,都是那座酒坊供应,听说最贵的酒甚至能卖上一千两银子。” 撑船的船夫,左右手来回交错,撑着小舟缓缓靠上一处栏杆,将小舟唤停后,将一根绳索套在栏杆的大柱子上,用撑船篙将小舟靠向一处石阶。 林厌离坐在船头上,看着石阶靠近,等小舟停稳后,从袖中取出一块银子递到船夫面前:“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船夫接下银子,从腰上的布袋中翻找一阵,取出几块染灰的铜板找给林厌离,笑着回应道:“我们这些船夫整日在大街小巷里头行走,知道不少讯息,小姐是外乡人,对青水镇不太熟悉,我给小姐介绍一番也是应该的。” 林厌离将几块铜板收入袖中,双腿用力一蹬,稳稳落在灰色石阶上,双手重新插入袖中。 她扭身冲船夫推了推手,随后朝琉璃瓦建筑走去。 据这位船夫说,青水镇最大的酒坊叫做醉仙居,里头有一种酒带有独特的香气,传闻有仙家路过此地,豪饮一杯后,称赞此酒堪比百花洞天的花神酿。 这个传言林厌离是不信的。 百花洞天那位花神娘娘并不是一位普通的修士,她与洞天内百花合道,将自己阴神以独特秘法羁押,聚集洞天万花精华,以此入酒,催生佳酿。 花神酿以“花神”著称,乃是天下第一的仙家佳酿,若是凡人酒水可以轻而易举地与之齐肩,怎可能冠以“花神”之名近千个岁月。 想着,林厌离随着人流来到琉璃瓦建筑前。 琉璃瓦下并未有牌匾,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一家酿酒的小作坊,不过鼻尖嗅到的酒香味确实十分香醇,令人陶醉,不由得心生向往。 所谓好酒不怕巷子深,醉仙居有好酒,也不需要去做那些面子功夫,店铺一切从简,并未有太过亮眼的地方。 在醉仙居不远处是一个宽阔的空地,四周被栅栏圈起来,有几个小孩围在栅栏旁玩耍,其中一个小男孩背上背着一把木剑,走路虎虎带风,仿佛自己是一位不可一世的剑客。 他看到林厌离的身影后,脚步一停,一双清澈双眼汇聚在林厌离的腰间。 林厌离注意到男孩的目光,低头瞥了眼自己的腰间。 她腰上悬着的是那柄仿制太阿剑,虽然在那些山上人眼中看来平平无奇,但搁在凡尘,却是一把卖相不错的宝剑。 林厌离点了点头,冲男孩笑了一声后,抬腿迈入酒坊中。 很快,一个身穿蓝白袍服的伙计迎了出来:“小姐是帮家中买酒?” 店内伙计见多识广,虽然平时来店中买酒的都是小厮丫鬟,但见的人多了,一眼就看出林厌离一身穿着打扮十分不菲,心想着这应该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姐无聊打发时间,从家里跑了出来替了丫鬟的活。 再说,寻常百姓家的姑娘腰上哪有佩剑的,只有那些大富贵人家才讲究这般的风雅。 林厌离环伺一遍四周,鼻尖嗅了嗅,开口问道:“听说你们这儿有一千两银子一坛的酒水?” 听到这个,店家伙计不敢做主,立即喊来掌柜。 店家展柜是一个中年男人,身子有些发福,瞧着有几分喜感。 在得知林厌离要一千两银子一坛的酒水后,一张脸立马扭在一起,笑成菊花模样。 “有的,小姐,请跟我来这边。” 林厌离跟着店家掌柜走过几个拐角,在一群酒醉客人炙热的目光中来到一间里屋。 屋内摆放了几只大酒坛,因为空间狭小,香味更浓。 林厌离抽了抽鼻子,走到深处角落,仔细闻了一口后,隐约中闻到一股奶香。 她伸手拍了拍眼前的酒坛子,扭头问起店家掌柜。 “能舀一勺尝尝吗?” 伙计面上多出一些迟疑,犹豫片刻后回答道:“可以,这酒有些烈,小姐莫要喝醉了。” 说完,店家掌柜使唤着伙计爬上木梯子,用专用的酒勺从中舀出一勺酒水倒在一旁的木碗,递到林厌离手中。 林厌离捧起木碗,拂手细闻一口,果然先前闻到的淡淡奶香味不是幻觉,呷了少许后,一股辣味萦绕舌尖,久久未能散去。 酒水不错,算是凡尘中品质比较上乘的酒,比起胭脂国皇宫中的贡酒也不遑多让,但想碰瓷花神酿,还是差了资格,甚至与千魔宗蒸馏提纯的醉画仙相比,也逊色不少。 不过嘛,醉画仙是卖给山上仙家的,山上的灵石比山下的金银价值高,两者也没有相比性。 “这酒叫什么?” 林厌离将木碗放下,用灵气驱散微醺的醉意后开口询问道。 店家掌柜看出林厌离面上的中意,立即回答道“流霞。” “就两字?” “就两字!” 林厌离沉吟片刻,轻声呢喃道:“流霞百彩,澄心如练。” 回首,指尖弹了下酒缸。 “来两坛。” 掌柜双眼放光,连声附和道:“小姐真是慧眼识珠,这酒水可是我们酒坊的镇店之宝,每天酿制出酒不过两缸,平时那些大户人家想买多买几坛酒水待客,本店都是不卖的,小姐豪气,小生十分佩服,今日便破一次规矩,卖小姐两坛。” 林厌离当然知道店家掌柜说的是客套话,只是眯着眉眼笑笑,从袖中摸出两块金锭。 中年男人双眼陡然一下直了,只觉林厌离手中的两块死物比起窗外的阳光还要耀眼,立即呼唤着两个小厮,用长勺舀起酒水封入酒坛之中。 “小姐,我遣两个伙计帮您送回去。” 收下两枚金锭的店家掌柜腰杆都弯曲了不少,好像眼前这个小姑娘是那财神爷转世,只消一句话便能让他赚得盆满钵满。 “不用。” 林厌离颔首瞥了掌柜一眼,伸手抓向两坛酒水上的草绳。 店家掌柜见到这一幕,关心道:“小姐,这酒坛可不轻,你可别摔着碰着,酒坛摔坏了事小,您摔坏了事大,还是让这些下人来吧。” 话音刚落,掌柜的双眼蓦然瞪起,看着轻松将两只酒坛提在手中的林厌离,立即又改口道:“小姐气力足,真厉害,不过小姐还是小心些,觉得重了就搁在歇歇,可莫伤了手。” 第五百四十章 老者不老 林厌离并不打算回话,双手拎着两坛酒水迈过数个门槛来到酒坊的中堂。 那些儿喝酒的客人看见一个小姑娘手上提着两个大酒坛子,纷纷打趣道:“刘胖子,也不知道遣两个小厮帮小姑娘拎一下,这是舍不得自家店里的年轻人卖力气?” 刘姓掌柜听到这话,投去鄙视的眼神道:“我是这样吝啬的人,我是打算让小厮送小姐回家,可是小姐不愿意。” “不过,这位小姐力气可真大,两只装满酒的酒坛子可不轻!” “应该是那些武馆的小姐,身上有些庄稼把式。” 几个喝酒的老者时不时道上一句,没头没尾,很快又碰完喝成一团。 刘姓掌柜笑送林厌离出门,看着林厌离踏过青石板,走去桥边,小声嘀咕道:“在青水镇卖了这么多年酒,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方的小姐,是外乡来的游客吧......” 掌柜笑了笑,返回房中,继续用着自己那一副“笑容”招待着店内客人。 另一边,林厌离刚走到桥头,目光打量了一遍四周,见周围无人,迅速将手上两只酒坛收入储物袋中。 如今正气葫芦中已经收录了数百种酒水,往后日子酒水收集取精而不取多,这也是为何林厌离大老远跑来城西,却只是买了“流霞”这一种酒水的原因。 走过青石桥,在熙攘人群中停在一家武馆前。 李裳和李系仙他们就是想要开一家武馆,为了他们之间的约定,李裳甚至放弃远游,留在了金陵。 林厌离本想偷偷资助一些银子给李裳,但私下深思一阵,她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她是仙,他是凡,从金陵城外桃花林一别,二人便算是划了界限。 仙凡有别,这之间的鸿沟太深太长,长得任何一人都无法改变。 林厌离轻轻叹了口气,朝里头探了一眼,发现武馆中围聚不少人,多是镇中的居民。 擂台之上,一位挎刀青年身子笔直,面朝台下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道:“小子路过此地,听闻今日正逢武馆四十年大庆,小的斗胆与左前辈切磋一场。” 说罢,腰刀出鞘,锋刃摩擦响起嗡鸣。 “哼,你一个后辈有何资格与老馆主切磋,让我来会会你。” 台下,一位身穿练功服的青年伸手抓住擂台上的栏杆,踩在墙壁上,一个翻腾落在擂台边缘,随即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宽刀,手腕一抖震出一声风吟。 “气力不错。” 挎刀少年称赞一声,双手握住刀柄,气势陡然变得锋芒,“可惜,对上我功底差了些。” “狂妄!” 二人提刀对斩,阳光在刀身晃人双目,印现出刀光闪烁,两柄刀刃相互交织,金戈锵鸣,悦耳清脆。 “好,好功夫!” “刀使得真好。” 台下群众一阵叫好,看得热血沸腾。 武馆应战的青年面相长得不错,不少妙龄少女为之脸红含羞,也有大胆女子当面唤之,怀春传情。 林厌离靠在武馆门口看了一阵,突然察觉到一只小手摸向她的腰间。 登徒子?还是小偷? 林厌离念头闪过,身子一偏,踩在门槛上,在武馆中倒退了几步,等她看清楚伸手之人,神情不由得为之一愣。 伸手的是一个孩童,正是先前在那酒坊外的空地处见到的那个背着木剑佯装剑客过街的男孩。 林厌离见他一双眼睛一直盯在她的腰间,瞬间明白过来。 男孩既不是登徒子,也不是小偷,而是对她腰上的长剑报以兴趣。 胭脂国尚武,各处武馆齐放,男孩向往刀剑也属正常。 男孩见林厌离反应有些大,赶忙摇了摇小手。 林厌离轻轻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只糖葫芦递到男孩手中,温声道:“和你那些朋友一起分着吃了吧。” 男孩嘴巴张了张,咽了口唾沫后,摇了摇头,将糖葫芦重新塞回林厌离手中,随后双目盯着擂台上,便是连眼睛都挪不开了。 少年幻想英雄,鲜衣怒马过阳关,飒踏流星争鸿志。 哪个孩子年少时没有闯荡江湖的梦想。 林厌离目光重新回到台上,见练功服青年已然流露出疲态,温声道:“武馆这边要输了。” 男孩眼睛睁大,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林厌离一眼。 那位使用宽刀的青年,是他们青水镇上有名的天才刀客,是他们这些孩子心中的偶像。 而身边这个大姐姐说,他们的偶像会输? 这怎么可能! 台下白发老者一双浑浊双眼一直在挎刀青年身上轮转,叹了口气道:“好刀法,人外有人,邓小子要输了。” 周围几个中年男人听到老者的话,显得有些难以相信。 很快台上动作越来越快,在一阵眼花缭乱中,身穿练功服的青年被挎刀青年一刀拍在手腕,打得手臂一颤,那柄在太阳下闪烁着冷光的宽刀顺势落下,撞在石板上,发出嗡鸣响声。 练功服青年输了。 青年一败,台下顿时爆发出一片欢呼,不少人高举拳头,呐喊助威。 至于一些暗暗喜欢练功服青年的小姑娘,则是一阵黯然神伤,用袖子遮住面颊,偷偷抹了抹发红的眼角。 “好小子,刀法真俊。” “这个外乡人,实力很不俗嘛!” “我瞧行,说不定真能跟左馆主过几招呢!” 男孩看着眼前一幕,显得有些不敢置信。 林厌离见男孩眼中有着大大的疑惑,开口解释道:“其实你们武馆的这位公子武艺并不差,只是他不太注重下盘,对方脚步灵敏,迅速抓住破绽,以一击拍之,说到底还是底子没有打牢固。” 男孩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有听懂,当他看见白发苍苍的老者上台迅速击败挎刀青年,兴奋得忍不住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 林厌离表情淡然,从老者上台那一刻,她便知晓挎刀青年输了。 因为这位别人口中的左老馆主与李裳一样是一位伪修士。 修行到暮年,锻炼武艺到极致,超脱了凡尘的极限,成为了新的存在。 老者虽老,武艺更胜从前。 第五百四十一章 武夫出拳 “左馆主都九十了,倒是真能活,还能打出这么一套拳法,莫不是真如外人所说的那般王八成精了。” 就在台下人纷纷为白发老者叫好时,一个身体壮硕的中年男人冷不丁嘲讽一声。 台上老者眉头皱了一下,望向中年男人,面无表情道:“荀浪,老夫这儿可不欢迎你。” “左馆主今日开馆四十年庆,我怎能不来,这岂不是失了礼数!” 中年男人哈哈一笑,右手捏在擂台栏杆上,将栏杆整个掰弯,“小子今日可是为你准备了一出好戏呢!” 见到这一幕,擂台下的喧闹声,渐渐小了下去,一股压抑沉闷的气氛笼罩着武馆,武馆弟子皆是紧绷着一根弦,屏息静气,大气都不敢喘。 林厌离忍不住问起身旁男孩:“这人很厉害?” 男孩点了点头,手比划了一下,林厌离看过之后轻轻点了点头。 男孩不会说话,但他比划的大致意思她也明白,大概是这个中年男人跟台上的那个老者势均力敌的意思。 中年男人跳上擂台,双手划动,一阵气浪冲天而起。 林厌离摸了摸下巴,心中嘀咕几句,偏头看向男孩,小声道:“要不要去前头,前头看得更清楚。” 男孩右手指了指左手手心,随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兜。 林厌离笑道:“没关系,我请你。” 男孩犹豫了一下,但看着太上相互对峙的二人,他重重点了点头。 林厌离笑了笑,男孩与李裳在某些方面倒是有些莫名的相像。 林厌离牵起男孩的手,缓步向前,指尖一挑,将一块碎银放在擂台前的铜盆中。 看门的小厮见林厌离出手大方,笑着冲林厌离推了推手道:“小姐,那边儿有位置,看得更清楚。” 林厌离点了点头牵着男孩来到一处铺设有木椅的高台,冲身旁几个身着不菲的公子小姐点了点头后,坐在了前排处。 林厌离本想让男孩坐在自己的身旁,但男孩固执地摇了摇头,她也只好作罢,任由男孩站在她的身后。 很快,台上二人有了动作。 荀浪双手划拳,在台上带起一阵狂风,双拳直取老者胸膛。 老者脚下猛然发力,身形如电一般向侧滑去,避开荀浪攻击,同时右腿一扫,踢向荀浪侧腰。 荀浪双手抱头蹲下,躲避过老者的一记鞭腿,却依旧没有停止攻击,左膝顶在老者的腰间,右手五指抓住老者衣襟,用力往下一拉。 老者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但他也算得上久经沙场,下盘稳如铜钟,双拳一推,将荀浪紧抓他衣襟的右手震开。 数息时间,二人便斗了数个招数。 台下人屏着呼吸,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台上两人,偶尔能听到一些懂行之人的议论。 “这荀浪可真狠啊,出手招招都是奔着老馆主命门去的。” “可不是,最开始的两拳,老馆主若是挨牢了,保不住今日儿命丧台上。” “老馆主还是老了,若是年轻个十岁,只怕几个回合,荀浪就败下台去了。” “这人到古稀之年,一身精气神便已经去了大半,老馆主都九十了,一身武艺还能存个七八,这等人物,当的在史书上留得一笔,听说朝廷弄了个‘宗师榜’,好些厉害人物都在榜上,说不准等朝廷的官差查到咱们青水镇,左馆主也能上榜登名。” 林厌离指尖轻轻敲打着椅子扶手,双眼在左馆主和荀浪身上转换。 朝廷那边要弄一个“宗师榜”,这件事她在金陵时便听赵郸提起过,这位左馆主能不能上榜,她不太了解,但是这个荀浪是绝对无法登榜留名的,只因这个荀浪是一个修士。 天下身怀灵根之人百之五六,而百之五六中真正能踏上修行道的人只有五之一二,其中又有相当一部分人一辈子都在底层挣扎,像李竹酒、枕桥那样的修炼天才,是很少见的。 而荀浪,则是那相当一部分人中的一个。 修士与伪修士,灵气对真气,倒是有些看头。 林厌离靠在椅背上,仰头看向男孩脸庞,温声道:“你觉得谁会赢?” 男孩对于林厌离的回答,不假思索地伸手指向白发老者,显然他对白发老者充满了信心。 很快,台上二人重新交锋。 拳脚带风,在台上发出一阵阵爆响。 台下人时而叫好,时而屏气凝神,生怕错过一丝精彩。 不知何时,林厌离手中突然多了一壶茶,慢条斯理地品尝着杯中茶水。 一盏茶之后,擂台上再次传出一阵轰鸣,这一回是荀浪将白发老者打倒在地,右脚跺地生生将地面踩得龟裂。 左馆主虽然倒地,但像是故意如此,在地上滚圈翻身后,四肢趴在地上,双腿一瞪,一记冲拳打在荀浪腹上。 武夫腹部肌肉坚实,挨上一拳算不了什么,但左馆主出拳力道显然不小,一拳震得对方双腿发软,径直跪了下去。 “好,好拳法!” “老馆主武艺不输当年!” “第一名副其实!” 林厌离身旁人纷纷叫好,而荀浪跪在地上,伸手抹了下嘴角的血迹,面色狰狞。 “老杂种,拳头还是那么重,不过老子既然来了,今日一定要送你进棺材。” 荀浪从袖中掏出一颗丹药扔入口中,一股气浪围绕着他双拳凝聚出两颗虎头。 “虎贲拳!” 随着荀浪一声喝声响起,两只拳头一同砸向老者后背,杀气腾腾,势若雷霆! “师父小心!” “老馆主!” 周围人见到这一幕,皆惊恐大喊。 这一拳始料不及,速度极快。 老者心中一悬,一股冷意冲透头顶。 若隐若现的两颗狰狞虎头显然是仙家手段,他一个凡人,如何敌得过仙家功法。 一瞬间,场上老者竟是有悲凉之意。 他一生练武,如今开枝散叶,将一身武艺传承了下去,与人切磋一辈子,本以为自己后面的年岁能够安详些,没想到今日就要将一条老命断送在此处了。 就在此时,所有人听到一声剑吟,一道绚丽剑光蓦然出现台中,将偷袭出拳的荀浪撞飞了出去。 众人望向天际,只见灵光闪过,看着好像是一个人。 新 wap. /129/129127/31596877.html 第五百四十二章 断水流 林厌离微微翘起的指尖放了回去,抬首望了眼天空。 刚刚她本打算出手阻下荀浪,没想到被人抢先一步。 犀利目光投去,正好与云层那道身影四目相对。 云层中那道身影是一位身着玄衣的女子,腰杆极细,不禁盈盈一握,注意到林厌离的目光后,抿唇笑了一下。 「你就是千魔宗的林厌离?」 心音传来,林厌离点了点头,随后冲女子抱拳推了推手。 「林厌离见过前辈。」 玄衣女子颔首点了点头,不多作言语,脚下长剑凝聚实形,裹挟雷霆剑势驰骋往北,虹色剑光将云层一分两半,在空中留下一条十分显眼的弧线。 林厌离目送那位女子剑仙远去,听见身旁多出嘈杂。 「仙家,仙家出手,没想到我等今日竟然能见到此等宏观,银子没有白花!」 「剑仙出手,架以雷霆之势,这等风范,我辈幸哉!」 「仙家投目,左馆主有福啊。」 场上赞美之声不绝于耳,老者站在台上,看着天上那道久久未能消散的弧线愣神许久,一直待到一位年轻小辈走上擂台,才双手抱拳冲那位剑仙离去方向深深作了一个揖。 荀浪瘫坐在台上,面色灰惨,心有余悸地望着空中云层。 刚刚,他有一瞬间感觉到自己被剑气千刀万剐,从灵魂中透出的冰冷寒意让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荀浪刚刚施展的是仙家的手段吧,莫非荀浪也是山上的仙家?」 这时人群中有人发问,让场中人将目光凝聚在荀浪身上。 刚刚荀浪双拳凝聚的狰狞恶虎显然已经超出了武夫的范畴,若不是剑仙路过,出剑帮左老馆主挡在双拳,今日武馆四十年的庆典就成左馆主的忌日了。 「且不说仙家不仙家,这荀浪可真够卑劣的,他已棋差一着,竟是想着偷袭,这等卑鄙小人,以后谁家还敢将娃娃送去他们那里练武!」 「可不是,他们未签生死状,不是生死之斗,荀浪出招拳拳杀人,哪有半点切磋的样子。」 「听闻早年荀浪曾在老馆主的武馆中练过武,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脱了师门,他娘娘的,左馆主这是养出个忘恩负义的狼崽子。」 「荀浪的武馆算是开到头了。」 台下人左一句右一句,说得中年男人白了脸色。 从地上爬起后,伸指朝向台下人,冷冷道:「此事我记住,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荀浪从擂台跳下,头也不回的冲出武馆。 台上的老人冷眼看着中年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武馆门口,方才收回视线,环顾一眼四周,温声道:「今日有幸见得剑仙出剑,乃是我武馆之大幸,我左某人承此天运,自是为诸位奉上大礼,今日只需三十两银子便可成为武馆弟子,可承我武道所学。」 此话一出,满场人近乎沸腾。 三十两银子便能学一身武艺傍身,这等好事百年难遇。 众人一阵欢呼,争相涌上前将手中的银票递到擂台下的铜盆中。 老者背着双手,看着铜盆中满出的银票,笑盈盈道:「若是场中有人身上没有带够银子,可以回家取,老夫说的话今日都有效。」 林厌离坐在椅子上,看着武馆中不少人默默起身出了武馆,无奈笑了笑。 这个左馆主武艺还算不错,就是身上带着一些铜臭味。 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你情我愿之事,只要这位左馆主能够悉心教导武艺,也算不得骗人。 她叠在一起的双腿一伸,身子靠回椅背,仰头望向男孩面庞道:「你不想练武吗? 」 男孩满眼复杂,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三十两银子已经优惠了许多,但对他而言,依旧是一笔巨大的数字。 他家中并没有资本让他进入武馆练武。 林厌离眼珠子转回台上,从椅子上缓缓起身,轻声道:「剩下也没有什么意思,随我一起出去吧。」 男孩乖巧地点了点头,默默跟在林厌离身后,返回武馆门口,在走出武馆之前,恋恋不舍的望了擂台一眼。 出了武馆,林厌离背着双手走至河边的青石阶上,看着碧水中的小舟轻荡,从袖中将先前那支糖葫芦抽了出来,温声道:「确定不吃糖葫芦?」 男孩看着糖葫芦上透红的糖浆,咽了咽口水。 他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摇了摇手,将林厌离递来的糖葫芦推了回去,鼓起天大的勇气,伸手指了指林厌离腰上的长剑。 林厌离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腰间佩剑,双目凝向男孩双眼。 男孩怯生生地缩了缩头,双手不停比划着,林厌离虽然不懂他比划着什么,但是可以凭借心眼看透他的想法。 男孩是想要摸一摸她腰上的佩剑。 身后背着的木剑就算刻得再如何逼真,也是一把假的木剑。 林厌离将糖葫芦插在栏杆的缝隙上,伸手拍了拍剑鞘,温声道:「这可不是一把普通的剑,很重,你确定要摸?」 男孩有些欣喜林厌离懂得了他的意思,重重地点了点头,满怀期待。 林厌离见男孩心系于此,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心解下腰上细绳,连同剑鞘一起将仿制太阿剑交到男孩怀中。 男孩小心翼翼抱住长剑,好像捧着一样珍宝,一只手抓着剑鞘,一只手抓着剑柄,高高举过头顶,将其缓缓抽出少许剑锋。 锋锐冷刃在太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目,男孩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将青锋送回鞘中抱在怀中摩挲了许久。 林厌离见男孩沉浸在喜悦中,指尖悄悄伸出,在男孩眉心轻轻戳了一下。 男孩如梦初醒,有些羞涩着低下脑袋,小手最后摇了摇剑柄上挂着的橙色剑穗,将手中长剑还给了林厌离。 「喜欢剑?」 林厌离将长剑重新挂回腰间,开口问起。 男孩毫不掩饰地点头,从身后将那柄木剑抽出,原地摆出一个出剑的姿势,虽说动作有些滑稽,倒也有几分江湖剑客行走江湖的风采。 林厌离五指摊开,「你的剑可以借我看看吗?」 男孩点了点头,将木剑递到林厌离手中。 在他看来,眼前的大姐姐是好人,不仅请他近距离看武馆切磋,还满足了他一直藏在心中的心愿。 林厌离将木剑抓在掌中,把玩片刻,笑着看向男孩,道:「既然你出了一剑,那我理应回你一剑,你且看好。」 说完,林厌离双目望向眼前碧波喝水,待那些小舟离开这条河道,一剑递了出去。 姿势与男孩无异,只是比起男孩精细许多。 磅礴剑势压往湖中,荡起层层涟漪。 这一剑,断水流。 /129/129127/31607863.html 第五百四十三章 女子为母颜敛芳 男孩看着眼前这一幕,瞳孔颤动不已。 林厌离手中握着的是他的剑,她用他那把引以为豪的木剑斩出了一道剑光。 这位姐姐是仙家! 男孩嘴唇张合,虽然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但林厌离还是读出了男孩的话。 她笑着将木剑还给了男孩,轻声道:「你想要成为剑客?」 男孩重重点了点头,双膝一沉坠倒在地,脑袋咣咣几声磕在青石板上。 林厌离衣袖一拂,用清风将男孩托举起,背着身子看着水中碧波道:「我不收徒的。」 男孩双眼睁大,满是费解,他双手不停比划,以此来表示自己拜师的诚意。 「你的名字是?」 男孩立马蹲下身子,双手在青石板上写下两字。 三水温,车滚轮。 男孩名字不算惊艳。 「温轮,你学剑是为何?」 林厌离的提问让男孩愣了一下,双手停在胸前,半天都没有动作。 「剑乃杀人利器,心中彷徨之人学不得剑。」 天下剑客繁多,良善者、yin恶者混迹繁杂,剑术在良善之人手中是护身剑,行侠仗义,日积行善;剑术在yin恶之人手中便是妒心剑,依仗武术高超,作恶伤人。 林厌离虽然有教导男孩剑术的打算,但并不想自己教导剑术的人未来会是一个作恶多端的人。 她不了解男孩,所以不会轻易教导他人剑术。 即便是李裳,当初也在千魔宗的宅院外头睡了大半个月的墙角。 男孩站在原地,一只手捏着耳垂,似乎对林厌离问出的问题有些苦恼。 青水镇处在渭水的交汇之处,此地芦苇颇高,因此有着芦苇之乡的名号。 天下侠客绕渭水行走,必来青水镇,游侠来去匆匆,见多了这样的江湖人,心中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江湖。 林厌离伸出双手将男孩放到栏杆上,双手轻轻拍了下男孩的脸颊道:「见多了江湖人,所以自己也有想要闯荡江湖的想法?」 男孩犹豫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心中觉得少了些什么,又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男孩突然松开了双手,朝林厌离比划了一个动作,林厌离赶忙伸手抓住男孩的衣襟,避免男孩倒翻掉进河里。 将男孩重新拎上栏杆,林厌离顺着男孩视线看了过去。 在不远处的路口,一个身着布衣、头上戴着一只木簪的年轻妇人站在路口的肉摊前,双眼看着肉摊上的精肉怔怔发呆。 肉摊老板是一个赤膊上身的壮汉,见少妇站在摊前也不驱赶,一双灰蒙蒙的眼睛时不时落在少妇胸前的美好之处。 少妇停留片刻,注意到炙热视线,双目瞪了眼前男人一眼。 精壮男人一点也不收敛,将一块拳头大小的肉块提起,在妇人面前晃动一下道:「温小娘子,伺候好老子,以后你家那饭桌上,天天都能闻到肉香。」 妇人脸色一阵青白交织,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身就要离去,却被壮汉一把拽住衣裳拉了回来。 「温小娘子,你那男人都死几年了,这空房你守得住?再说,你带着你那个哑巴儿子还真不好改嫁,给老子当老婆,你那儿子以后也有个肉摊守着不是,总好比出去要饭强。」 壮汉抓着年轻妇人的手,心中一阵抖动。 这小娘子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这挺高的胸脯,怕是低头见不着脚尖,柔荑小手白白嫩嫩的,摸着跟玉脂一样滑溜,晚上睡觉抱着,骨头都酥没了。 也不知道温家那个早死鬼哪儿来的福气,居然能讨到这样的娘子。 就是可惜,小娘子性子烈了些,要是换作其他的寡妇,早在他软磨硬泡下偷偷爬进了他的被窝。 妇人似是被骚扰习惯了,迅速从胸襟里头抽出一把剪刀,恶狠狠盯着眼前的精壮汉子,大有一副拼命的架势。 壮汉见到这一幕也有些习以为常了,讪讪笑道:「小娘子别恼,哥哥就是同你开个玩笑。」 说着一步一挪地向后退去。 妇人冷哼一声,将剪刀收回胸襟里头,愤愤跑远,不小心与一位菜农撞上,满脸歉意地哈了哈腰,怯生生的挨了一场臭骂。 精壮汉子闻着香风,看着逃走的小妇人,高声嚷道:「小娘子,莫急,哥哥今日夜里在窗下等你,记得放哥哥进去,哥哥身子弱,可禁不得寒风。」 此话一出,周围一些上了年纪还未婚娶的地痞无赖纷纷吹起口哨,让逃远的年轻妇人脸颊涨得通红。 肉摊老板同身旁一些人说着一些流氓话,顺便在逃走的年轻妇人丰腴的屁股上剐了一眼。 他有些庆幸年轻妇人没能苦到去青楼卖身,不然以小娘子的模样和身段,他去青楼或许掏不起那几两银子。 坐在栏杆上的男孩双手紧紧抓着栏杆,手背上青筋绷着,若不是林厌离右手压在他的肩膀上,男孩定然是要冲向前跟那个肉摊老板拼命。 林厌离靠在栏杆上,看着那个年轻妇人跑远,扭头问道:「那是你娘?」 男孩埋着头,没有说话,不过他颤抖的双手已经告诉林厌离答案。 林厌离微微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远方的天际,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慨。 她那母亲颇有姿色,想必觊觎她容颜身段的市井之人颇多,看那妇人的衣着打扮朴素简陋,日子艰苦清贫,这般的她依旧不愿委身他人,想也知晓是为了谁。 天下女子爱娇艳,为母则成刚自强,孤守清苦为儿女,甘损芙蓉颜敛芳。 男孩埋头一阵,双手撑着栏杆跳回青石板上,双手比划着,时不时指了指远处的流氓地痞。 林厌离腰杆挺起,看着男孩双眼中的坚毅,欣慰地点了点头。 先前她之所以愿意与男孩搭话,是因为她在男孩身上看到了李裳的影子。 不过,李裳是李裳,温轮是温轮,二人相似却不相同,不可以混为一谈。 不过嘛,当初小个子瘦弱的李裳可没有温轮讨喜。 林厌离收起笑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可以教你剑术。」 /129/129127/31987541.html 第五百四十四章 用剑 男孩抬起头,眼神闪烁着亮光,一双不大的拳头轻轻挥举两下,这是一位行走江湖的好人教他的抱拳礼。 林厌离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温轮的头。 对于她而言,教人剑术不过随性而为。 但对于男孩来说,林厌离所教授的剑术,却是一番通天的造化。 温轮施完抱拳礼后,膝盖弯曲,便跪下给林厌离磕三个响头。 这是青水镇的规矩,各行各业,拜师学艺的弟子都应该向师父磕头奉茶。 温轮探头看了眼远处的茶馆,右手伸入兜中摸了摸,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他家境贫寒,兜里并没有请林厌离喝茶的铜板。 林厌离衣袖一挥,将男孩从地上拽了起来,心眼通明的她将温轮的心思看得透测,右手一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瓷壶,抬指引来一缕水汽入壶,用灵火温热,放入少许茶叶烫过后,给温轮倒了一杯茶。 「既然是你们这儿的规矩,我也要入乡随俗,今日这杯茶算我的,以后我们若是有缘再见,记得给我补上。」. 温轮如获珍宝般端起茶水,恭恭敬敬地将茶水端到林厌离的面前,嘴巴微微张开,发出一些寻常人听着十分奇怪的声调。 林厌离点了点头,伸手将茶碗端起,象征着喝了一口,随后抬手一掷将茶碗扔入河中,看着眼前男孩清秀的脸庞,她抬指一点,戳在他的眉心。 男孩只觉头晕目眩,脑海中涌现出少女舞剑的身姿,随即意识渐渐模糊...... 「醒来。」 片刻时间,林厌离的声音突然炸响,让温轮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日暮红阳倒映在水面中,身旁人的侧脸俏颜让他看了好一阵。 不知何时,林厌离身上套了件薄纱披风,在红色的日头中,那一抹白皙的肌肤显得更加清晰细腻,犹似羊脂玉雕成一般。 林厌离眸子注视着远处日暮红阳,许久后扭头看向温轮轻声道:「我要教你的剑术已经烙在了你的脑海中,天下剑客许多,你当勤学苦练,我教你的剑术并不算玄妙,只是送你入门,未来如何,皆在你的剑中。」 温轮点了点头,用拳头拍了拍胸膛。 林厌离见到这一幕,有些忍俊不禁。 男孩倒是将江湖中的那一套学得有模有样,这一点比起李裳强出了不少。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吆喝声。 身穿粗布衫,头上插着一根木簪子的年轻妇人赶来河边,看见男孩的身影后,立即走到石桥边上,轻声唤道:「吃饭啦,今天有红薯吃。」 温轮嘴巴张了张,右手打着手势,可惜年轻妇人并不懂什么江湖事,面对男孩的手语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林厌离上下打量了一遍年轻妇人,开口道:「他会成为一位厉害的剑客。」 年轻妇人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林厌离。 青水镇风景好,那些江湖客走南闯北都会来这里瞧一瞧,她知道孩子打小就喜欢和那些孩子玩江湖人的游戏,对那些江湖人士十分喜慕,平时江湖人比武切磋,孩子都会远远偷瞧着,有时候入迷了,连吃饭的时间都会忘记。 孩子从小失声,于她而言,能够安全长大成人,就已经十分满足了,若是自己还有余力的话,多做些手工活,给孩子攒出一个宅子,再讨个不嫌弃孩子缺陷的儿媳妇,这辈子也就足够了。 至于江湖人中响当当的剑客,那是完全不敢想的。 年轻妇人看到自己儿子双手比划个不停,注意到林厌离身上的衣着不菲,抬头,看见林厌离双眸中的一滩清水,意识到这是一位心地纯良的殷实人家的小姐,她朝这位赞美自己儿子 的少女福了福身子,主动颔首认低身份。 多年的艰苦生活让她多了些察言观色的能力,这位有钱人家的小姐虽然看着清冷了一点儿,但看向自己儿子的双眼中并没有瞧不起和嫌弃,就像是这青水镇外芦苇荡中的溪流,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污垢。 林厌离笑着回着了礼,如胭脂国江湖人一般双手抱拳,冲眼前的年轻妇人拱了拱手,同时又低头向温轮道:「你我缘分至此,以后不可随意向他人分说。」 说着,林厌离冲远处飘荡至此的船夫招了招手,双腿一蹬跃上船头,回眸看向温轮的嘴角,带着那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 男孩嘴巴张着,发出沙哑奇怪的声音,像是野兽低吟,看着那个远去的身影,眼中带着一丝不舍。 仙人姐姐,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又突然一下子离去,就好像是镜花水月,蓦然一瞥,匆匆离去,仿佛未来不会再见。 而且,他还不知道这个漂亮仙人姐姐的名字。 年轻妇人抬手拍了拍孩子后背上的灰土,穷苦孩子最知晓身上衣裳来之珍贵,都是自家娘亲在油灯下的一针一线,平时在外头疯玩的时候都会注意墙角树枝。 今日儿屁股染灰、衣角处的那块布料不知什么时候被刮扯出一个窟窿,这若是放在平时,孩子早早捏着衣角埋着头回家了,可看现在自家孩子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大抵是与那位有钱人家的小姐玩得忘神了。 还好她今日做工时碰到了那位出手格外大方的高秀才,裁衣裳剩下的那一点边角料给她捡了回去,倒是可以用那块布给孩子补补衣裳。 孩子站在栏杆前目送林厌离走远,站了好一阵时间,才回头冲年轻妇人比划了一个手势。 年轻妇人眉眼眯起,弯得像月牙儿,笑道:「今天晚上可要多吃点,吃多点才长得快。」 男孩点了点头,拉着年轻妇人的手走上石桥,在经过猪肉摊前,冲卖肉的汉子瞪了一眼,顺便比划着手刀朝着那些吹着口哨、嬉皮笑脸的地痞无赖吐了舌头。 「瞧那哑巴小子,右手比划个什么劲。」 「欸,可别这么说,你要是让他高兴了,说不准可以让他晚上帮你偷偷打开家门,到时候你爬上小娘子的床也容易些。」 「这么说还真有些道理呵!」 几人哄堂大笑。 /129/129127/31987542.html 第五百四十五章 黄骢少年 妙曼妇人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她低头看了眼身旁的男孩,将气忍了下来。 这些人流氓地痞就不是个东西,但肚子里头对这些人有再多的气也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发出来。 像这样的痞子,越是与他们计较,他们越蹬鼻子上脸。 年轻妇人攥了攥拳头,微笑埋头道:「不理他们,我们回家吃饭。」 男孩重重点了点头,穿过巷子前,他回首看了那些人一眼,没有在心中谩骂这些地痞,因为他知道这些人永远都登不上大雅之堂,同样的,也永远只能坐在这样的地方,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 夜间难得的出了不少星星,月亮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在河水细流中悄然爬过一座桥洞。 房间中,年轻妇人就着黯淡灯光缝补着衣裳,因为腰肢弯着的原因,不一会儿就觉得腰间有些酸痛。 她站起身子,用手轻轻捶了捶腰间,看着桌上缝补好大半的衣裳,一双眼睛笑眯了起来。 那位高秀才不愧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眼光比起她们这些平头百姓好许多,这些边角料填补在窟窿上,竟然给旧衣裳添了些别样的光彩。 躺在床上稍稍歇息片刻,继续起身缝补衣裳。 兴许是灯光微弱,眼睛看得久了,眼前有些发花,不小心扎了下纤长葱白。 这时,窗外传来几声狗吠,让她变了脸色。 这动静,她心里头清楚,铁定是那个卖猪肉的汉子来了。 自打她死了丈夫,卖猪肉那厮便常常来她这里蹲墙角,说着一些市井蠢话,听了让女子脸红的荤段子。 男人那心思她怎么可能不懂,无非是想着床上躺肚皮。 早些年她确实想过改嫁,但一想着孩子他爹百年之后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地里头,她心中怎么都不是个滋味。 姑且咬着牙,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也无所谓,慢慢过下去,生活总会变好的。中文网 妇人偷偷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就着月光偷偷朝外瞥了一眼,果然看到卖猪肉的粗壮汉子出现在她房间下头。 「小娘子,哥哥来了。」 「小娘子,给哥哥开开门。」 「就从了哥哥吧,跟了哥哥,天天有肉吃......」 粗壮汉子蹲在墙角,轻轻冲窗户叫唤,声音不大,刚好能让年轻妇人听个清楚。 见房间里头没有动静,粗壮汉子搓了搓手,敲了敲房门,说起一些流氓话,不过好在这么多年,年轻妇人听习惯了,脸皮早就磨得厚了,也不在意,继续低头缝补着衣服。 一炷香时间,窗外声音戛然而止,年轻妇人愣了一下。 以往这个时候汉子会在窗外说上半个时辰,今日怎就这么点时间就消停了? 莫不是在偷偷打什么其他的坏主意? 这并非年轻妇人杞人忧天,毕竟男人心中那龌龊事谁又能真的猜测透彻呢? 去年秋日的晚上,那天她做工忘了锁门,结果让这个泼皮闯进了房,要不是她以死相逼,真叫那个无赖得了手,从这以后,她就开始随身带着剪刀,用来防备这些流子的色胆狗心。 妇人缓步走到窗台,透着缝隙看到了几道身影。 不光是那猪肉摊的粗壮汉子,还有今日白天在街上打趣她的那几个单身溜子,几人聚在一团嘀咕着说着一些什么事。 「王哥,这样能行么,要是那小娘子报官,咱这得在衙门关好几年!」 「怕什么,那小寡妇没个男人,说不准给她伺候舒服了,咱们哥几个天天过来都不用爬墙头。」 「六子,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就 是胆儿太小,今日哥几个带你一起就放心好了,保证你尝过滋味后,天天想着来!」 几个痞子的声音不算小,年轻妇人听得清清楚楚,就好像是那几个街溜子故意说给她听的一般,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至极。 这几个人面兽心的畜生见她不愿意委身承欢,竟然想着用强。 对方人多势众,她带着孩子,孤儿寡母两人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莫非今日要被这些不要脸的野汉子糟蹋了不成? 年轻妇人将油灯吹熄,伸手将桌上的剪刀抓在手中,站在窗户前头,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儿。 开门声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屋子内的宁静,紧接着,巷子外头的那头大黄狗疯狂吠叫起来。 年轻妇人心头一紧,赶忙跑出房间,果真在楼梯的拐角瞧见了衣着单薄的温轮。 「轮儿,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快回来!」 年轻妇人见男孩下楼,追着男孩的脚步来到院子,看着身后背着木剑的男孩焦急喊道。 男孩回首,眼中清澈,他双手比划着,嘴唇嚅动,随即拉开木栓,将老旧大门打开,抽出木剑迎向了那个猪肉铺子的汉子。 猪肉铺子的粗糙汉子见男孩打开了房门,也是一惊,感受到脑门上传来的剧痛后,汉子抱着脑袋瘫软在地上,呜咽哀嚎起来。 见到这一幕,年轻妇人脑海中浮现出林厌离那双清澈双眸。 「他会成为一位厉害的剑客。」 门外,纤瘦身影立在门前,就像是门上贴着的那对门神。 门神护宅,而男孩则在这一刻成为了他母亲的保护神。 一声声惨叫响起,几名流氓混混倒地呻吟,脑门上挨了温轮几剑后,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远处高楼,一道身影悄然显现,蓝裙薄衫,来人正是李竹酒。 她抱剑站在林厌离的身旁,顺着视线将目光投在巷子中,瞧见了那个立得笔直的身影。 「不错呀,虽然有些生疏,倒也有些模样。」李竹酒看着男孩施展的剑术忍不住称赞一声道。 林厌离坐在栏杆上,嘴角翘起,笑道:「这孩子,今天第一次用剑。」 李竹酒嘴巴嘟了起来,有些惊讶道:「凡人第一次用剑能达到这种程度,比李裳的觉悟高。」 说起李裳,李竹酒就满肚子牢骚,她是爱热闹的人,一行四人变作三人,感觉少了个李裳,气氛都冷清了不少。 林厌离缓缓起身,看着男孩用剑将所有人打趴在地上,温声道:「孩子在保护母亲时,会有无穷力量,他是他,李裳是李裳,他们是不同的。」 「不过呢!」林厌离话锋一转。 「他们都是黄骢少年!」 /129/129127/31987544.html 第五百四十六章 除邪 日初,天上翻起鱼肚白。 在所有人准备早饭燃起炊烟的时间,一只小舟穿过桥洞,从北边的河道出了镇子。 领头的少女怀中抱着一只竹竿,漫不经心的往河底的鹅卵石一戳,将一块乌龟壳模样的石头打飞。 石头飞跃,在水面上溅起水花,几个水漂跳起,最后落在岸边基石上留下一个白印。 李竹酒坐在船尾,怀中捧着几个肉包子,分给秦琨羽两个,叼着包子,满嘴是油,用手中竹剑向水面注入剑气。 驭剑术所操控剑气汇聚变形,化作一只只游鱼,围绕着竹剑剑身旋转穿梭,跳入水中。 河中一头红头鲤鱼瞧见密密麻麻的游鱼,误以为自己闯入了鱼群,晕头转向,惊慌之际,竟是高高跃起,一头撞在了河水中央的青石上,身子扑腾记下浮在水面昏死过去。 放在平时让那些身上披着蓑衣的钓鱼人看见,红头鲤鱼定然成为中午餐盘中的一道肥美大餐。 不过,李竹酒心地纯良,暂时没有吃掉它的想法,便用竹剑送出一道剑气,带着红头鲤鱼一起溜入石头缝隙,藏匿其中。 秦琨羽将肉包吃完,弯腰从河中掬起一捧水擦了擦嘴巴,看着远处山中大雾,扭头问起林厌离。 「要管么?」 林厌离将怀中竹篙扔入秦琨羽手中,纵身一跃,腾空飞上云层,心眼投射将雾气看得明明白白。 「行走山水,有能力管,那便管一管!」 林厌离的声音传入李竹酒耳中,这个小姑娘最是性情,脚尖一点,顺风而至,手中剑气一挥,雾气散尽。 山林有溪水环形,便如天上仙子身绕彩霞,林厌离踩着溪水上,瞧准空档,手中团圆飞剑一递。 浩然正气蓬勃蒸腾,剑气融入山林与大江之水东流入海无异。 一头山野精怪瞧见剑气扑面席卷,吓得肝胆欲裂,弃了口前美餐,顺着地脉朝下,钻入泥土中蛰伏起来。 林厌离看着山野精怪弃掉的美食,伸手一捞,将那两道身影抓在手中。 一个老者和一个儒衫青年。 二人身着打扮有较多差异,看模样应该不是爷孙。 林厌离将二人放在一棵树下,瞧准山林的地脉入口,脚踏虚空,运转身法追了上去。 李竹酒身形更快一步,赶在林厌离之前来到地脉上头,长剑横向一拍,剑气凝聚成一条长蛇注入地脉,顺着地脉中的地气脉络搜寻到那头山野精怪的行踪。 「这年头,地羊都成精了。」李竹酒忍不住感慨一声。 林厌离看着灌入地脉中的剑气,抬拳将团圆飞剑送了出去。 李竹酒做事还是有些野蛮了些,将剑气灌入地脉中固然能将那只老鼠逼出来,但剑气的锋芒会对地脉造成损伤。 地脉紊乱,说不准明天的春天,这里会成为不毛之地。 林厌离叹了一口气,从储物袋中将碧晴伞取出。 碧晴伞是先天灵宝,天生地养,有梳理和温养地脉的能力,以此来修复剑气损伤的地脉再合适不过。 她将伞柄插入地脉入口,红伞上的伞盖一阵颤动,仿佛有生命一般,将四周地气汇聚,将脉络中的细小剑痕修复如初。 躲在地脉中的精怪很快被李竹酒的剑气追上,几个翻腾从泥土中钻出,狼狈逃窜,最后在山林中掉入长蛇的嘴巴里头,被剑气削成碎片。 「出剑越来越利索了。」 林厌离见到这一幕,情不自禁的为李竹酒竖起了大拇指。 李竹酒挺了挺胸膛,右手拍得响亮,满脸骄傲道:「我是谁?我是李竹酒!」 秦琨羽盘腿坐在 船棚上,看见山林中的剑光消停了,知道林厌离和李竹酒的事情办好了,他身子一个倒立,右手抓在船头栏杆上,将整只小舟变作巴掌大小收入储物袋中。 仙人者,或竦身入云,无翅而飞;或驾龙乘云,上造天阶;或化为鸟兽,游浮青云;或潜行江海,翱翔名山;或食元气,或茹芝草,或出入人间而人不识,或隐其身而莫之见。 修行一事,实在玄妙。 这种神通放在凡尘,必然惊之天人。 秦琨羽拍了拍腰上储物袋,踩踏河边柳树借力,一跃百米,看到那把悬浮在半空中的大红伞后,稳稳落在一颗老槐树上。 树下,一老一少呼吸还算平稳,秦琨羽见林厌离腾不出手,从树上跳下,伸出双手点在二人眉心。 凡人孱弱,碰到这样的鬼物邪祟,免不了大病一场。 年轻男人生机旺盛,病上一场顶多损些元气,但这位风烛残年的老者放着不管的话,怕是撑不过今晚。 救人一命胜照七级浮屠,秦琨羽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在林厌离和李竹酒面前,多少还是要装装样子。 毕竟,李竹酒和林厌离的木剑敲人可是很疼的。 秦琨羽一遍帮着二人清除体内邪气,一边将目光投在远处的两个少女身上。 两个小姑娘,惊艳绝绝,即使是那白玉京和白帝城的天才修士,在她们面前也是黯淡失色。 秦琨羽微微叹下一口气,看着天边那个蓝裙薄纱的少女落在地上,眼中有些黯然神伤。 这样的女子,未来何人配得上? 胡思乱想一阵,瞧着蓝裙薄纱的少女从天上落地,秦琨羽摒去心中杂思。 李竹酒走到秦琨羽身后,看着秦琨羽点在眉心的手指,笑道:「这两人碰到咱,也是幸运。」 秦琨羽埋着头,小声嘟囔道:「我倒觉得这两人挺倒霉的,好端端的,差点就进了邪祟的肚子。」 李竹酒脸上笑容凝固,右手敲在秦琨羽脑门上,板着脸道:「你故意拆我台呢!」 脑袋挨了一记手刀,力道不算重。 秦琨羽晃了晃脑袋,见林厌离那边完事了,伸手掐了掐面前两人的人中。 「咳咳......」 两人缓缓醒来,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象,两人互相看了看,陷入一阵迷惘。 青年男子最先回神,见秦琨羽腰间佩剑,眉头蹙了一下。 胭脂国尚武,腰间佩剑并不罕见,只是这荒郊野外碰到身悬利刃的江湖人,难免会让人多些想法。 /129/129127/31987545.html 第五百四十七章 仙人之怒 如今年岁不太平,北边说是有凶兽犯境,寻常人一辈子都不曾瞧过的仙家渡船,一只一只的往北头飞。 有一次,他坐在凉亭看书,竟然看见天上有数百道剑气虹光往北去,这等仙家光景,怕是连金陵的那位皇帝陛下都不曾见过。 当即,他便吟诗一首。 「醉揽日月摘星辰,学得御剑登云霄。」 诗不算好诗,但也是他随心而感,若是当得那仙家,谁还去考甚子功名? 山上不太平,闹得山下也不太平。 自打瀚海国那些蛮子一批一批地进入胭脂国,米价就跟那竹海云梯一样噌噌往上涨,幸好朝廷了得,早早备好了粮食,不然让他这样的读书人为五斗米而折了腰杆,岂不是笑话。 渭州水深山多,江湖人多爱来此处游历,这些江湖人仗着身上有些庄稼把式,趁朝廷繁络,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圈地为王,当了山匪流寇,横行无忌、逍遥快活。 他就是看这些为非作歹的江湖人心中不痛快,才和这位老伯一起翻山越岭去县城报官。 没想到返回途中碰到这档子事,可谓流年不利、今日多灾。 青年男人从地上爬起,本想伸手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蓦然抬首,看到秦琨羽身后站着一位莺惭燕妨的蓝裙女子,一时惊为天人,心里头的警惕瞬间烟消云散。 山野之中,这么漂亮的女子一定不是坏人。 视线再投去远方,在那一片杨桃树下,一位妙龄少女缓缓行近,她腰上同样悬着剑,气势比眼前的白衣小哥更盛,显然武艺不俗,是一流的高手。 不过,青年男子的注意并不在这上面,匆匆在妙龄少女脸上扫过两眼后,重新将目光投在李竹酒身上。 他抖了抖双手衣袖,躬身施了个礼道:「小生梅长彦,是梅港村的秀才,见过姑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秦琨羽站在原地,挠了挠后脑勺,明明是他唤醒的读书人,读书人却率先向李竹酒施礼,心里头的算盘打得啪啪响,说不定连李裳都听见了。 面上表情不改,秦琨羽朝后退了一步来到李竹酒身旁,抢先道:「在下秦琨羽,这位是竹酒,那位叫做厌离,都是江湖人,路过此地正好撞见你们倒在路边,想着日头烈,将你们带到这阴凉地,免得你们被狼拖走,将命丢在了山沟沟里头。」 年轻男人听完秦琨羽的话,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他与这位漂亮姑娘说话,这男人插什么嘴,浪费了一次亲耳聆听姑娘妙音的机会。 老者坐在地上迷糊一阵,总算是将心口一股气理顺,悠然回神后神色紧张地拽住了年轻男子的衣角。 「长彦啊,咱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咋倒树下了?」 年轻男人满脸鄙视,不太看得起老者,将衣角从老者手心抽回后,慢悠悠道:「我就说这日头太晒了,让你跟我一起乘马车走官道,你非说山路近,带我一起翻山,我要是被晒出个好歹,老伯你可担待不起。」 老者听着梅长彦一番话,羞愧着埋下了头。 梅长彦是读书人,身上有个父辈蒙荫的秀才功名,身份不知比他高出多少。 真要在山上出了好歹,他砸锅卖铁也赔不起。 悻悻笑笑,老者哈腰给这位身份居高的秀才赔了个不是。 梅长彦见老者态度还不错,冷着的脸缓和了些,轻哼一声,将这事抛去脑后,不打算过多计较。 老者给梅秀才说完好话,将目光投在秦琨羽身上,挽起身上灰蓬蓬的衣袖,冲眼前白衣公子弯腰道:「山道不好走,中了阳暑连脑袋都迷糊了,要不是几位侠士出手相救,俺这条老命就交待在山上了。」 秦琨羽回应道:「现 在日头一天比一天烈,老人家身子弱,怎来这山头上受苦?」 老者苦笑一声,话跟豆子一样蹦个不停。 他们是梅港村人士,平时村里头的人靠着种地打猎为生,岂料,不知打哪儿来了伙江湖人,将山占了去,祸害得周围村庄人家哀声怨道,梅港村的村民实在忍无可忍,遣了他们两人去县里报官,希望官府能派遣官兵来将山上这伙山匪剿灭,还周围百姓一个安宁。 写的状子递了上去,他们却没有见到县令老爷,给县衙的官兵塞了一两银子才知晓县令和衙门的师爷去了州府,要两三日时间才会返程。 白费一场工夫,他们也只好返回梅港村,赶时间走了山上的小路才生了这档子。 林厌离听着老者的苦水,问了下梅港村的方向,巧了,刚好与他们同路。 青年男子得知林厌离一行人与自己顺路,心下欢喜得不行。 天下三教九流,他这样的读书人自然是上九流,江湖武夫纵然会些武艺,不过中九流,论下身份,他可高出一大截呢。 平日村子里头,说亲的媒婆踏破门槛,那些农夫妇人巴结得紧,想将自家女儿送上他的床,幻想乌鸡飞上枝头变凤凰。 可他哪看得上那些粗鄙女子,他梅秀才,未来可是要考举人当大官的人,这等女子成为枕边人会遭官场同僚笑话。 不过,糟糠之妻是可以换的嘛,那些大官谁没有娶几房小妾。 娶妻当娶朝廷大官之女,这样对他未来的仕途才有帮助。 至于竹酒、厌离这样的江湖女子,整日抛头露面,在外头野来野去的成何体统,当不得什么良人。 等他入仕当了大官,娶同僚官宦之女作为贤内助,竹酒和厌离若是愿意,倒也能给个平妻、妾室的身份。 她们若是不愿,呵呵,就莫怪他写上一封休书,当个无情负心郎了。 一路行走山道,年轻秀才口若悬河,说一张嘴巴说得天花乱坠,好像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z.br> 林厌离偶尔拍拍腰上的剑鞘,一双眼睛眯起,听着年轻秀才满嘴跑火车感觉有些莫名的喜感。 这天底下,居然有对自己如此自信的男人。 秦琨羽走在队伍后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年轻秀才,见年轻秀才偷偷摸摸与李竹酒拉近距离,时不时伸手拽一下李竹酒的衣角。 他知道李竹酒对这些东西不太在意,但一想着年轻秀才那副殷勤且丑陋的嘴脸,心里头还是有些不爽。 如果可以,他真想将这个普信的凡人揪去林子里头暴打一顿,好叫他知晓什么叫做仙人之怒,雷霆之威。 /129/129127/31987548.html 第五百四十八章 山匪入村 翻过两座大山,日暮日晨,又是晌午。 林厌离听老者说着村里鸡毛蒜皮的事,知道村里哪家的孩子是个读书种子,约莫着以后肯定能个举人,当个朝廷大官。哪家的寡妇在夜里给哪个野汉子留门。村子里出去闯荡的年轻人,回家乡过年,说是见过天上的仙子,在那些老辈人面前狠狠地刷了波脸面。 说到哪家黄花闺女最水灵时,老者眼睛眯成一条缝,脸色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他口中那个叫做梅杏儿的女子好像成了世上最美之人,就连百花洞天的那位花神娘娘都犹过不及。 林厌离在老者话中寻到线索,仔细推敲一番才幡然醒悟。 原来这梅杏儿是老者的女儿。 林厌离嘴唇微抿,笑着点了点头。 儿女在爹娘眼中自然是最好的,换作是她,说不定会夸得更狠。 走至一处斜坡时,脚下有些震颤传来。 林厌离投去视线,只见山林中的小道有几道身影快速驰过,都是清一色的高头大马。 老者感觉到地面震动,眉头微微一皱,扒开身旁的灌木草往前探去脑袋,脸色像是秋霜打过的茄子,一下子难看起来。 「往村子方向去的,听着声音,怕是山上那伙山匪。」老者眼中满是担忧道。 年轻秀才听到山匪往村子那边去了,眼中闪过一丝畏惧,拉着老者的衣袖到一旁小声道:「老伯,山匪这个时候进村,来者不善,咱们这么过去,说不准直接撞见那群山匪,万一被他们当鸡杀了,这小命可就丢了,不如在外面等等,待那些山匪走了咱们再进村。」 老者听完秀才的话,眼睛一下瞪大,有些不高兴道:「长彦,你这叫什么话。」 老者心系漂亮女儿,哪听得年轻秀才的话,当即抄小路一路狂奔,冲着梅港村方向赶去。 年轻秀才看着老者奔跑的背影,忍不住骂了一句,有些无可奈何地追了上去,同时心中带着一丝希冀。 那些山匪走的是山道,山道蜿蜒绵亘,他们抄近路过去说不准能赶在山匪前头进村。. 年轻秀才提着衣角卖力跟在老者身后,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靠在树旁直喘粗气。 秦琨羽站在秀才身边,心中乐了半天,他还是头一次因为一个凡人而生起兴灾乐祸的情绪。 这时候,林厌离站在一块巨石上,一双眼睛盯着前头瞅个不停。 远处,有瀑布拍打青石,一条溪流环村而绕,一些身影半蹲在河边,手中棒槌敲敲打打。 其中有一位女子生得高挑,额前青丝略显发黄,清秀漂亮,在一众浣纱女中十分显眼。 她十指沾水,偶尔用指尖将耳鬓垂下的青丝拨绕至耳后。 青春年华,最是动人。 一些村子里头还未婚娶的男子藏在远处灌木丛中,悄然用双手剥开枝叶,瞧着河边那些靓影久久难以回神。 老者见到这一幕,心中松了一口气,左赶右赶,他算是赶在了那些山匪前头回了村子。 从山上快步下山,顾不上双脚被磨破的水泡,快步奔向搭建在溪水上的石桥。 几个浣纱女洗好衣裳,挎着篮子打算回家,瞧到远处奔来的几道身影停下了脚步,一个个伸长脖子将目光汇聚在那个儒衫青年身上。 这一看,可不得了,梅秀才身旁跟着一个好生俊俏的公子,无论是气质还是身上衣着都不是寻常人家。 浣纱娘中有几个面皮薄的,当场红了耳根子。 还有一些自认「容貌不俗」的小姑娘,恨自己出门浣纱没有往脸上涂抹胭脂水粉,让俊朗公子瞧了笑话。 高挑女子听见同伴骚动, 抬眸过去,看到对岸的几道身影后,愣了一下。 让她愣神的并不是同伴口中一议论的俊俏公子,而是那领头奔在前面的老者。 「爹?」 高挑女子满肚子疑惑。 自家爹不是跟梅秀才一起去县城告官了么,怎么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老者在石桥上停下脚步,冲高挑女子唤道:「杏儿,别洗了,快些回去,叫你娘把门锁好,千万别开门。」 说完,老者冲河边浣纱的妇人嚷道:「山匪来了,快些回去躲着,叫家中的男人出来应付。」 听到老者的话,河边的女子纷纷变了脸色,一个个停下手上动作,将铺在青石上的衣裳收入木盆里。 只是还未等她们起身回村,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队快马呼啸而来。 这群人身披甲胄,黑衣蒙面,为首的一员虎背熊腰,身材健壮,胯下是棕驹大马,手上马刀曲度夸张,显然是身上功夫傍身的武人。 他手握马刀,身后蒙面人各个手执利器,刀光剑影,杀意弥漫。 看到这群杀神般的山匪,河边的浣纱妇人吓得浑身瘫软,怔怔立在原地,脚步半分都挪不动。 林厌离看着这群身披甲胄的山匪,双眼情不自禁地眯了起来。 颜胭脂国尚武,朝廷并不反对江湖人士身悬兵刃,但对甲胄的监管十分严格。 这些山匪身上的甲胄锻造精良,并非出自寻常工匠之手。 甲胄数目如此多,来历就很耐人寻味了。 山匪赶在溪边拽住了马绳,浑浊的眼睛在那些女子身上扫来扫去。 一位身着灰衫,头上戴着高帽的男子骑着马走出,冲领头山匪笑道:「梅港村的水养女人,这么瞧过去,看得过眼的女子还真有几个。」 领头的马匪从女子身上收回目光,偏头看向高帽男子,声音沙哑道:「毕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好好挑几个。」 高帽男人咧嘴道:「毕大人喜欢啃馒头,又大又白的馒头才有食欲嘛!听说梅港村有个梅杏儿,身段在这方圆百里出名的好,应该合毕大人的胃口。」 马匪两腿一夹,绕在溪流边上小跑起来,绕了一圈后返回石桥,对高帽男子道:「毕大人冒着杀头的风险给我们兄弟供了这么多甲胄,兄弟几个打心里头感激毕大人,胖瘦高矮各挑几个身段好的过去,一个村子挑不中,那便多去几个村子,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三千咱兴许办不到,但办他三十个,还是很轻松的。」 /129/129127/31987549.html 第五百四十九章 身段极好的女子 高帽男人揪着马绳上了石桥,居高临下盯着河边浣纱女子,看见人群中的那个高挑女子,双眼不由一亮。 「今日儿倒是巧了,这梅杏儿跟着一块浣纱呢,啧啧,这身段有福气,毕大人见着了定然欢喜得紧。」 山匪首领顺着高帽男人的视线看去,果真在人群中瞧见一个显眼女子。 「身段确实生得不错。」 这些山匪先前都是走南闯北的江湖人,见过的人比寻常人吃过的盐还要多,漂亮女子见过不少,但像梅杏儿这样身段丰越的还真没见过几个。 高帽男人笑得轻狂,手中马鞭一扬,跑过对岸。 马蹄奔腾,溅起滚滚浓尘,来到高挑女子身前,倨傲道:「你就是梅杏儿?」 梅杏儿抬头看了高帽男人一眼,一声不吭,并不打算理会高帽男人。 男子见女子闭口不言,手中马鞭一横,指着梅杏儿问起身边几个同龄女子:「她是梅杏儿?」 高挑女子身旁几个同龄人吓得脸色苍白,畏惧高帽男人手上长鞭,不敢动弹,也不敢开口,就这般杵在原地,当起木头桩子。 「都喜欢当哑巴?」 高帽男人右手招了招,唤来两个山匪上前,指着那几个女子道:「将她们衣服扒了,扔水里。」 几个浣纱娘大惊失色,其中一个身着紫色罗衫的少女抢先答道:「大人,她就是梅杏儿。」 「还是有聪明人。」高帽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指点在高挑女子方向,冲身边两个山匪道:「先将她带去对岸,手脚轻些,可别在身上留了痕迹。」 「对了!」 高帽男人想起什么,指着梅杏儿道:「等会儿就按她这身段挑,多挑几个,记得给兄弟们挑上几个,咱们的马力气大,驮女人能驮好几个。」 几个山匪听着高帽男人的话笑成一团。 他们当这山匪,这两年想吃肉吃肉,想喝酒喝酒,想玩女人就玩女人,比当江湖人强上太多。 以前那种风餐露宿的生活哪里是人过的,他们只恨自己醒悟太晚,白白损失了几年享受时光。 现在他们攀上毕大人这棵大树,兵刃、甲胄、大棕马,要啥有啥,这等逍遥光景,只怕羡煞了金陵城中的那些大官。 高帽男子随手点出几个女子,视线飘忽之际,瞧见河对岸站着一群格格不入的人。 除去那个灰衣老者和儒衫秀才外,其余三人,身上都悬有长剑。 两女一男,看起来像走南闯北的江湖人。 但高帽男人是何许人,在富贵乡中待久了,养了一双识人的双目,一眼便看出三人出身不菲,想来是富贵世家的公子小姐在家中待闷了,看了几本故事,学着浪客行走江湖呢。 他们这些江湖人占山为王,隐约有树大招风之势,还是莫要招惹这些世家贵胄,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里,高帽男人特意同山匪头领打声招呼,山匪头领觉得高帽男人说得有几分道理,聚集周围兄弟将高帽男人顾虑的事复述一遍。 几个山匪听到头领的话,心中泛起嘀咕,特意往林厌离那边瞅了一眼。 好家伙,两个漂亮小姑娘可真不一般,比那个梅杏儿更加显眼,就是可惜年纪小了些,脸蛋还未完全张开。 山匪得了头领的命令,跑马特意绕开林厌离几人,偶尔靠近还会降低速度,让马蹄下的浓烟小些,尽量不唐突佳人。 林厌离看见山匪这般行径,眯着眼睛拍了拍腰上的剑鞘。 她们若是寻常的江湖人,说不定会选择当个看客。 可她们并不寻常。 远边,有身影赶来 ,都是梅港村的村民。 领头的一个年轻小伙,是先前躲在灌木丛中看得最认真的那位。 他看见自己心爱的女子被山匪呼来喝去,心里恨得牙根疼,赶忙吆喝着周围几个好兄弟去村子里头喊人抄家伙。 梅港村不小,村民之间相互吆喝一声,纷纷抄起锄头钉耙赶来村头,零零散散汇聚在一起,成了一支「大军」。 山匪头领看着村内赶来的数十道身影,不由冷笑一声,手中马刀拍一下马背,将散在溪流两侧的山匪召集过来。 四个马匪骑马奔走,手上马鞭挥动,吆喝着冲入人群,短短几个呼吸,数十人组成的庞大「军队」便被四匹大马冲散。 领头的山匪跑马来到人群前,手中马刀横向一拍,将那领头的年轻人拍倒在地上,冷哼一声道:「不想死的都老实点,谁再当出头鸟,莫怪老子手下无情。」.五 山匪手中的长鞭一甩,抽打在石桥上,竟是将石桥的基石抽出一道深痕沟壑。 这些江湖出身的山匪,身上都有功夫傍身,杀人放火无所顾忌,一身杀气腾腾。 梅港村的村民都是吃山吃水的老实农人,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两三下被山匪唬住胆子,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李竹酒双眉翘着,她平生最见不得强者欺负弱者。 这些山匪仗着身上有些功夫,嚣张跋扈的模样让她心中有些不爽利。 林厌离注意到李竹酒表情变化,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尘,面向秦琨羽眨了眨眼睛。 秦琨羽心领神会,绕过吓破胆的年轻秀才,抬腿踏上石桥,笑着冲山匪头领道:「这位大哥,跟这些穷山民计较什么,他们哪里懂得江湖的条条道道,这梅港村与我们三人有些渊源,大哥若是愿意,我们三个愿意用银子买他们一个平安。」 山匪头领听到秦琨羽的话,眉梢忍不住皱起,但想着先前高帽男人的嘱托,并没有选择冷脸。 「小兄弟,你和我们一样是武人,我也不为难你,今日这事你们牵扯不进来。」 山匪头领轻轻夹了下马腹,从石桥走下,前扯着马绳停住马腿,指着那些选好的姑娘大声喝道:「兄弟们,今日先挑这么几个,数目多了,咱们的马可驮不动。」 「大哥,马驮不动,可以放肩上扛着嘛!」 一个年轻山匪打趣一声,引得周围人哈哈大笑。 山匪头领,伸手一拎,将先前那个紫色罗衫的少女拎在马上,笑骂一声:「你小子倒是鬼精。」 说完,大手重重打在少女翘臀,喝道:「兄弟们,带着女人一起回寨子!」 /129/129127/31987551.html 第五百五十章 读书人的礼义廉耻 秦琨羽见为首的山匪不上道,站在石桥上等着。 等山匪带着姑娘返回石桥,他伸手拽住了马匹脖子上的缰绳。 「这位大哥,当真不愿意给我一个面子?」 山匪头目愣了一下,险些将「你的面子值几个钱」说了出来,但想到高帽男人的嘱托,又忍了下来,皮肉不笑道:「小兄弟,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面子,你现在带那两个小姑娘离开,我就当没有见过你们。」 高帽男人一直待在梅杏儿身旁,见山匪头领被秦琨羽拦了下来,眉头微微皱起,骑着马赶来石桥,问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得知秦琨羽想要为梅港村的村民出头,高帽男人眉头紧锁,如何都不能松缓下来。 「小兄弟可知道毕松海,毕大人、毕老爷?」 秦琨羽依旧眯眼保持笑容,摇头回应:「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过今日你们想带走这些女子,且问过我答不答应,你们有胆便动手,只不过我身后的人找上你们,只怕你们没命继续逍遥下去。」 高帽男人和山匪头领相互对视一眼,心中泛起了嘀咕。 难不成自己真碰上那百年世家豪门的嫡公子出来扮猪吃虎? 山匪头领拿不定主意,低头看了眼身前的小娘儿们。 这个小娘们虽然比不得那个梅杏儿,却也长了一张狐媚胚子脸,尤其是刚刚拍那一下的柔软触感,真是酥到了骨子里头。 他们大费周章从山上跑马出来,现在将这些女子放了,空着手回去岂不是让兄弟们笑话。 世家子弟,狗屁的世家子弟。 世家豪门就是再如何权势滔天,那也是明面上的,他们可是山匪,天王老子都管不到的山匪。 这要是被所谓的世家子弟唬住了,那才是真的笑话。 山匪头领想明白后,一双眼睛飘在了林厌离和李竹酒身上。 这两小姑娘可比什么梅杏儿漂亮多了,虽然身段差点,但胜在年纪小,好生养养说不定以后身段不比梅杏儿差。 秦琨羽眼疾手快,右手一伸,将山匪怀中的少女拽了下来,将她藏在身后。 少女脸色苍白,眼神闪烁着不安和惶恐,惊慌失措下,她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抓住了身前男子的衣角。 「没事的。」 秦琨羽转头,安笑着回应一声,将少女的手从衣角扒开后,右手悄然来到腰间。 山匪眼神不善,手中马刀举起,冷着脸道:「小兄弟,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莫怪我等无情了。」 高帽男人见山匪头领动了真火,也顾不上秦琨羽一行人的身份,拽动马绳从石桥上退了下去。 秦琨羽右手搭在剑柄上,看着马刀落下,身子不偏不躲,手中长剑出鞘将山匪的马刀顶了回去。 双方动了刀刃,便很难收场。 山匪头领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出手一试便知秦琨羽深浅。 他低头看了眼掌中血泡,眼中的轻浮变成了凝重。 眼前年轻男人的武艺很高,是个硬茬子,不好对付。 少女站在秦琨羽身后,一双桃花眸子蓦然睁大,她看见公子的衣角在出剑的那一刹那悬停半空,恍惚间好像有微风拂面,悄悄消失,不曾来过人间。 秦琨羽身子立得笔直,左手抓着腰带,右手持剑,一身气势压了上去。 山匪头目只觉头顶密布了乌云,黑压压,罩得人喘不过气来。 突然,雷声响起,吓得马匹嘶鸣一声。 顷刻,剑影闪过,山匪头目只觉得脖颈处传来一不可抗拒的大力,手臂一软,连人带马一起摔在溪水中。 秦 琨羽偏头望了眼远处的林厌离和李竹酒,笑眯眯道:「早说让你们给个面子,怎么就不上道呢,我身后那两个主找上你们,你们可就真没命潇洒了。」 几个山匪见头目掉入水中,纷纷亮出马背上的尖刀,手中马绳一拽,策马冲锋。 几匹骏马腾起,浓尘滚滚,冷冽杀意伴随狂风席卷,卷起一层又一层的灰尘浪花,片刻时间便能将眼前人撕成碎片。 紫色罗衫的少女看到浓烟滚来,腿肚子止不住地发抖,但看到身前男人宽实的臂膀,心中莫名有些安心。 或许,这位公子真能将这些山匪拦下来。 念头闪过,少女鬓边的青丝被风拂起,这一刻,她听见几声奇怪声响,像飞鸟嗤鸣,又像大鹏举翅,一瞬间放出的尖锐声响让她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山匪已至桥头,秦琨羽搭在腰带上的左手松下,一步踏出,右腿猛地踢出,狠狠踹在其中一人的骏马肚子上,骏马惨叫,仰头栽倒。 高帽男人眼皮跳起,对眼前一幕有些难以置信。 这世家公子瞧着身板瘦削,居然能将一匹奔腾的骏马踹翻,小小身板有这般神力,莫非是武夫榜上有名的宗师? 高帽男人摇了摇头,将这个可笑的想法抛出脑海。 武道宗师可不是烂鱼烂虾,胭脂国这么大的地方,能排上榜的不过六十人,哪能这么轻易地让他们撞见。 再说,哪有这么年轻的武道宗师。 林厌离双手揣在袖中,见水中那个山匪头领的动静越来越小,冲年轻秀才道:「把衣服脱了,去将他捞上来。」 「什么?」 梅长彦只觉自己听到了一个笑话,他堂堂一个秀才,饱读诗书,怎能做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情,何况,这里这么女子看着,脱衣解带不合读书人礼仪。 「你确定不脱?」 「打死不脱。」 「好。」林厌离拍了拍腰上的剑鞘,眼中闪烁起危险光芒。 别人不知道,但有着心眼的她可是将秀才心里头的龌龊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这狗子,人不咋地,心里头想得倒是挺美。 打一顿应该就老实了。 林厌离拉开衣袖,露出半截藕臂,悄***拉近几步距离,面上笑得轻快。 秀才察觉到林厌离靠近,心中顿感不妙,这些江湖人出身的女子对礼义廉耻看得并不重,他要是拂了对方心思,恐怕...... 在他犹豫之际,林厌离的拳头毫不客气地轰击过来。 巨大气浪拍在脸上,恍惚间,他好像看到去世多年的阿娘站在桥头上向他招手。 不假思索,秀才当即高声扯呼:「脱,我脱!」 /129/129127/31987553.html 第五百五十一章 残暴 最终,林厌离的那只拳头停在了秀才脑门前。 秀才将腰带解开,满肚子牢骚,走至河边时探头朝着河对岸望了一眼。 好在村中年轻女子现在的注意都在秦琨羽身上,这让秀才松了一口气。 他暗暗偏头瞥了林厌离一眼,这么好看的小姑娘,脾气怎就这么野蛮,这样的女子娶回去当夫人,还真得掂量掂量。 脱去外衣和鞋子,秀才抬脚试了下水温。 梅港村的溪水从山中来,经过太阳暴晒倒也不觉得冰冷。 秀才踮脚踏入水中,听见身后传来呼声,转身一看,原来是梅老伯。 「长彦,叔来帮你。」 秀才心头一热,双手捧住梅老伯的双手,感动道:「老伯,明日儿我就让媒婆去你家提亲,等我娶了杏儿,一定会好好待她。」 梅老伯:「???」 费了一番工夫,两人将山匪头领从溪流中捞了起来。 林厌离蹲下身子,伸手拍了拍山匪头领的脸颊。 这些山匪又是骏马又是甲胄,打家劫舍、强抢民女,按照胭脂国律令可以砍好几个脑袋了。 不过,林厌离对这些山匪口中的那个毕大人很感兴趣。 她抬起头,凝视住那个高帽男人。 这些人当中,高帽男人显然与其他的山匪有所不同,可能与山匪口中的那位毕大人有些渊源。 林厌离双眼眯起,脚尖踩踏水面,如蜻蜓点水,在水面溅起少许涟漪。 秀才坐在岸边,看见林厌离如市井中写的那般飘去对面,嘴巴怎么都合不拢。 这等神乎其技的武艺,跟天上的仙家差不多了。 林厌离翻过溪流,飞身踩在骏马头颅上。 「你们口中的那个毕大人能跟我详细说说吗,我对此很感兴趣。」 高帽男人看着单脚站在马头上的林厌离,心中惊讶林厌离的重量。 骏马脖子虽粗,却是承受不得什么重量,可林厌离不光站在骏马头颅上,甚至可以单脚站稳,显然身法—功夫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高帽男人喉结滚动,讪讪道:「少侠想知道什么。」 林厌离居高临下盯着眼前男人,眼眸眯起,笑得有些灿烂。 她就喜欢这样的聪明人,沟通起来不费劲。 询问一番得知,山匪口中的这位毕大人叫作毕松海,是县城兵马司的司长,朝廷中的七品官,平时管着百八十号兵卒,算得上县城中的二号人物。 高帽男人这般一说,林厌离便知道这些山匪身上的甲胄从何而来。 县城中有这样一位司长当内应,难怪这些山匪可以横行乡里。 林厌离抬手抓住高帽男人的衣领,带着他一起跳到地上,高帽男人屁股着地摔得属实不轻,却不敢当面抱怨什么,老老实实跟在林厌离身后一起来到石桥上。 石桥上,几匹骏马混乱站位,几个山匪叠罗汉般堆成一坨,呜咽声此起彼伏,看模样被秦琨羽揍得不轻。 高帽男人眼皮跳了两下,见秦琨羽如此神勇,早心里头的底气早就消磨得一干二净。 秦琨羽坐在石桥上,手中的长剑重归入鞘,一双眼眸盯着桥下溪水出神。 在他的身侧,坐着一位少女,双眸柔情春水,眼中只有公子侧颜。 世上女子爱英雄,何况这位英雄生得还十分俊朗。 林厌离双手揣在袖中,默来到秦琨羽身后,开口道:「要不咱们绕一下路?」 秦琨羽挑了下眉梢,道:「去解决那个毕大人?」 「好人做到底呗。」林厌离双手摊 了摊。 远处李竹酒在岸边挑选起鹅卵石,好不容易相中一块,蓦然回首,看见自己身后站着年轻秀才。 她伸手将那块鹅卵石抓起,用灵气将鹅卵石打了出去,鹅卵石顺着溪流方向打了十多个水漂,最后撞在石桥上发出一声崩响。 李竹酒掬起一捧溪水,洗了洗指尖尘土,问道:「有事?」 年轻秀才咽了咽口水,抬头看了眼石桥基石被鹅卵石打出的裂纹,心里头最后那点小心思也熄灭下去。 乖乖,这两个江湖女子跟怪物似的,手劲这么大,也不知是吃啥长大的,这样的女子娶回家中,莫说三妻四妾,只怕出门多瞥眼漂亮女子的胸脯,回家都得挨上几棍子打。 要不得、要不得。 年轻秀才低着头道:「那个领头的山匪醒了,我给您报个信儿。」 「哦。」 李竹酒看了眼河岸上的山匪头目,缓步靠近,见他肚子依旧鼓胀,抬腿踩在山匪肚皮上。 扑哧—— 山洪决堤,一肚子溪水奔腾涌出,冲破牙关,掀开了门闸。 年轻秀才眼皮颤动,见李竹酒如此「残暴」,更是坚定自己刚刚的想法。 在他心中,未来良人定要小鸟依人,既要漂亮,更要温顺,像梅杏儿这种最佳。 想着,秀才不由朝着河对岸那个身段极好的女子多看了几眼。 李竹酒见山匪肚子里头的溪水排得差不多了,伸手拎住一只脚,慢悠悠来到石桥上。 「十一个人,齐备了!」 李竹酒将山匪头领扔在人群中,伸手拍了拍身旁的马匹,余光瞥了眼秦琨羽身侧的紫衣少女。 林厌离摸了摸下巴,扭头问起高帽男人:「从这儿去县城要多长时间?」 高帽男人回答道:「走官道,快马加鞭半日便能到。」 林厌离「啪」一下拍在剑鞘上,眼中露出威胁意味。 「走山路小道呢?」 高帽男人心头一颤,迅速回应。 「骑马走山路小道只需要两个时辰。」 林厌离指尖在剑鞘上摩挲,半晌后冲远处的年轻秀才喊道:「梅长彦,你会不会骑马?给你一份好差事。」 坐在岸边刚将外衣穿上的年轻秀才听见林厌离在喊自己,心中感觉不太妙,可他又害怕林厌离的野蛮拳头,只好硬着头皮道:「马没骑过,骑过毛驴,我可以试试。」 「这就好办了。」 林厌离双手一合,笑了起来。 秀才的上道给她省了不少的事情,这一点值得夸奖。 她伸手指了指山匪,道:「待会儿你带着这些山匪去县城报官。」 /129/129127/31987554.html 第五百五十二章 兵马司 「啊?」 秀才呆在原地,用手掏了掏耳朵,感觉自己听错了话。 他刚从县城回来,现在又要回县城去? 林厌离双眼一凝,面色不善道:「怎么?你不愿意?」 秀才心中叫苦,脸上却不敢有所表示,躬着身子赔笑道:「愿意,愿意,我是村子的秀才,做这样的事最合适不过了。」 说完,他将目光投在老者身上,轻声道:「老伯,你速速去我家中取来笔墨,我现在写好状子,待会儿骑马走小道去衙门,现在天色不早了,早些到县城也能早些歇息。」 「哎。」 梅老伯脑中也是一团云雾,应了一声后,便快步跑进村子里,不到一盏茶时间,他拎着一只小木箱跑来秀才跟前。 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从人群中缓缓走出,浑浊的眼球打量了一遍山匪,冲年轻秀才和梅老伯道:「长彦,幺生儿,这事就麻烦你们了。」 「乡长,这事交给我和长彦,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梅老伯是个热心肠,胸脯拍得「啪啪」响,将事一口应下。 秀才一边写着状子,心中有苦无处述说,只当自己是卧薪尝胆,是考上举人前的历练。. 林厌离蹲在一旁,看着年轻秀才洋洒泼墨,伸手鼓掌拍了拍手。 不愧是肚子有些学问的读书人,这字写的就是赏心悦目。 洋洋洒洒千余字,将山匪恶行一一列举,整篇文章通畅犀利,将周围深受山匪祸害的村民心声表露了出来。 林厌离摊开状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状子收入锦盒后,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交到秀才手中。 「你到了县衙后,找那主事的,将这块令牌交给他们看,他们会老实办事的。」 秀才接下令牌,仔细看了看。 令牌上写有一个大大的「赵」字。 这个赵,不会是金陵那个赵吧! 秀才心头一颤,将令牌好生收好,冲林厌离施了个文人的拱手礼。 「这事儿,我会处理好的。」 梅长彦虽是父辈蒙荫的秀才,脑袋瓜子却一点也不输父辈,肚子里头的确有真才实干。 有令牌加身,宛如拿到了皇帝陛下的尚方宝剑,此时的秀才就是巡视一方的钦差大臣,一下子抓住了实权。 林厌离点了点头,指着秀才手中的令牌道:「到时候,这块令牌你亲自送去金陵,能否有造化全看你肚子里的学问。」 年轻秀才心中激动,恨不得当场跪地给林厌离磕上几个响头,但碍于周围村民,换作捧手礼拜上三拜。 他看向老者道:「梅老伯,我回去收拾些东西,你在这儿等我」 说完,年轻秀才快步奔回家中,很快,他又出现在村民视线中,身上背着一个行囊,看着像是要出一趟远门。 「长彦,咱们有马,一来一回,不到天亮就能回来。」 梅长彦将身上的行囊往肩头拽了拽,笑着拍了拍梅老伯的肩膀,摇摇头没有说话。 梅老伯一团雾水,不懂秀才的意思,但也不好多问,免得招来秀才的嫌弃。 二人上马,沿着山路奔腾往西。 梅老伯在前引路,秀才跟在身后,两人驾驭马匹的能力差些,跑上几里路,也熟络了一些。 梅长彦虽然是秀才出身,小时候农活没少帮着干,一双白净的手写得大字、插得秧苗,不消多久,马绳抓得有模有样,骑马的姿势变得板正起来。 太阳西斜,二人在日暮前赶到了县城,城墙处的士卒瞧见骏马,对梅老伯和秀才多投去几眼。 啧啧,这高头大马养得可真 彪。 秀才和梅老伯一路骑马来到县衙,县衙的差役瞧见两道身影,脸色一黑,道:「又是你们两人,都说了,县令老爷和师爷一起去州府了,你们过几日再来!」 梅老伯有些心急,开口道:「事关山匪,官爷通融一下,给县令老爷快马送封信件,十万火急的大事。」 差役冷笑一声:「十万火急的大事多了去了,你算哪根葱,也配让快马送信。」 「不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你怎么瞧不起人!」 梅老伯正要发作,被秀才拦下。 年轻秀才原地沉吟片刻,向前一步,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悄悄放在差役手中,笑道:「这位官爷莫要生气,晚些和兄弟几个去酒馆吃些酒水。」 差役虚抓一把,将银子悄悄放入内襟,小声道:「县令老爷和师爷真去了州府,你们若是想处理山匪的事情得去找兵马司的毕大人。」 梅老伯听到这话,差些被一口浓痰呛着。 那个毕大人与山匪是一丘之貉,要不是这个毕大人过什么生辰,这些山匪哪里会来梅港村抢人。 「长彦,咱们还是等县令老爷回来再递状子吧。」 梅长彦心里跟明镜似的,笑着对差役拱了拱手道:「多谢这位老哥,我这就将状子送去兵马司。」 二人牵马离开县衙,梅老伯满肚子牢骚,走过转角冲地上吐了口唾沫。 「什么东西,狗眼看人低,我呸。」 梅长彦心里通透,回应道:「这些人就都是人精,吃软不吃硬,拿了银子比谁都奉承。」 二人走出县衙所在的街道,梅老伯开口道:「长彦,咱们先找地方住下,等县令老爷回来了,再把状子递过去。」 年轻秀才埋着头,一路跟着老伯一起来到客栈。 客栈前头挂着两只红灯笼,里头蜡烛烧得正旺,在日暮时分很是显眼。 梅长彦抓着马绳,猛地停下脚步,对冲梅老伯道:「老伯,你且去休息,我去一趟兵马司。」 梅老伯见梅长彦要去兵马司,心中吓得一颤。 那兵马司可是「毕大人」的老巢,这地方哪里去得,只怕羊入虎口,去了就回不来了。 「长彦,那个毕大人既然敢做山匪的内应,肯定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人,咱们还是等县令老爷回来了,再去检举这个狗官。」 年轻秀才伸手拍了马脖子:「老伯,你且放心在客栈等我,我有能耐护住自己的性命。」 梅老伯见秀才满脸自信,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秀才肚子里装着的墨水比他们这些人多太多,心里头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 /105/105341/29239188.html 第五百五十三章 梅秀才 兵马司。 换了一身宽松绸缎的毕松海正坐在大堂桌前,房间的四个角落摆放有一些油灯,将整个房间照成白昼。 他手中捧着一本书册,聚精会神地看着。 这要是搁在外头,叫那些当差的看见,定要道上一句:「毕大人辛苦。」 事实上,他所看的书册是他寿辰的礼单。 作为兵马司的司长,手下掌管着百来号兵马,是这处地界当之无愧的二把手。 这等权势放在州府那样的大地方上不了台面,可搁在小地方,那就是土霸王。 不仅乡绅富商巴结得紧,就连上头那几位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王老爷,黄金五十两。」 「刘员外,珊瑚翡翠树一棵。」 「洪山饭庄,百年老参一棵。」 「……」 送礼的人太多,让这个年近五旬的中年男人看花了眼。 在渭州任职二十多年,收到的贺礼数不胜数,但真正送到他心坎上的却没有几个。 毕松海看得有些烦了,后头随便翻翻,目光停在卷页首头。 「雨丝阁送王绣织入府。」 说起这王绣织,毕松海的喉结就忍不住滚动。 那可是县城中有名的清倌儿! 才貌双全,身段窈窕,尤其是那一对双手难以掌握的高挑山峰,只怕坐在金陵皇宫高座上的那位见了,也忍不住咽一口唾沫。 他伸手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双眼情不自禁地眯了起来。 说到女人,还是孙庄那小子晓得自己的心思,送到家中的那些狐媚娘个个都有深壑沟渠,晚上点了蜡烛,在黯淡烛火下朦朦胧胧地抓上一把,比喝酒更容易醉人。 不知道这次孙庄会送什么女人上府,两手的巴掌是否承得住馒头的重量。 毕松海一想到寿辰那日会有新的女子入府,眼底忍不住泛红,恨不得明日就是寿辰。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 「大人,有人求见您。」 「谁?」毕松海闻言将手中书册合起,开口问道。 「看着有些儒气,看着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他有什么事?」 「说是有状子要递,事关梅山那边的山匪。」 毕松海猛地起身,打开房门,冲屋外小厮道:「你让他在庭外等我。」 门外差役得了命令,匆匆消失在长廊尽头。 毕松海站在门槛前,双眼亮光闪烁不停。 他没记错的话,孙庄在他的授意下,卖了些马匹和甲胄给那些江湖人。 这个时候,年轻人过来递状子,莫非是贩卖甲胄的事暴露了? 胭脂国对甲胄监管很严,此事若是暴露了,他毕松海有十个头也不够砍。 心中带着少许不安,毕松海来到前庭,老远便见到一个身穿儒衫的年轻人。 「我就是毕松海,你来递什么状子?」毕松海走了过去,见年轻人拱手施了一礼,他颔首点了点头。 年轻人身子挺直,手中抓着一只长条锦盒,不卑不亢回答道:「在下梅长彦,承父辈功名是个秀才,今日寻到毕大人是想递个状子,想让毕大人派些官差去剿一剿梅山的山匪。」 毕松海没有接下锦盒,「这状子你应该送去县衙,没有县令大人的章子,兵马司的兵卒都出不得城。」 梅长彦推了推手,道:「这地界,谁不知道毕大人的手书比县令老爷的章子还好使,这不,刚巧县令老爷不在,那边的差役就让我来找毕大人。」 毕松海听到梅长彦的话,眼睛眯了 起来。 这读书出身的秀才,说话就是好听。 「此事,本官知晓了。」毕松海双手背负在身后,「等县令从州府回来,我立即上书求取调令,梅山的山匪会剿的。」 梅长彦面上一喜,开口道:「我就知道毕大人是为百姓造福的好官,在下就等着毕大人的好消息。」 「不过。」梅长彦话锋一转,将手中的锦盒往前头送了送,面带忧虑道:「毕大人要不要先看看状子。」 毕松海目光凝聚在锦盒上,笑着拍了拍梅长彦的肩膀。 这年轻小伙年纪不大,人倒是挺上道。 「跟我一起来房中说事。」 走过长廊,二人一起来到后房。 房中铺设有一张木床和一张桌子,桌上架子悬挂有几支毛锥子。 梅长彦环顾一遍四周,心里头不禁笑了笑。 若不是从山匪口中知晓了这位毕大人的底细,就这个环境看,还以为是个清贫的好官。 将锦盒搁置在桌上,梅长彦朝后退了一步,做出邀请姿势道:「毕大人,我写的状子就在盒中,请您过目。」 毕松海笑着敲了敲桌面,道:「你们倒是很懂事嘛。」 说着,他的目光扫视起锦盒。 这只锦盒不大,掂量在手上也不重,应该是一些名家的字画。 毕松海是半个武人出身,本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但随着年纪大了,反而有些喜欢上了这些文雅东西。 他伸出手指,缓缓打开一条缝隙,略显期待道:「可是王少逸,王先生的亲笔?」 梅长彦轻声笑笑,手掌搭在锦盒上:「毕大人一看便知。」 毕松海拍了拍盒子,眼角皱纹勾起。 这年轻人还跟他卖关子…… 掀开盖着,盒子中装着的东西让毕松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双手取出白纸摊开,板正的雕花小楷映入眼帘。 这是一篇文章,状告梅山山匪侵扰村民檄文。 毕松海将白纸捏成一团,双眸中泛起冷光。 「你玩我?」 梅长彦笑着摊了摊手道:「毕大人莫急,我要告的可不止那些山匪,我要告的人还包括了大人您。」 毕松海将白纸重新摊开,果真在状子的末尾见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眉头皱起,陷入沉思。 果然,他贩卖马匹和甲胄的事已经暴露了。 梅长彦爽朗笑道:「毕大人,私自售卖朝廷的马匹和甲胄可是夷九族的大罪,你有多少颗人头砍?」 「你威胁我?」 这位年近五旬的中年男人眯起了双眼。 说实话,这些年威胁他的人不少,但他仍然活得好好的。 梅长彦将锦盒收好,面色淡然,「不是威胁,只是希望毕大人能有自知之明,能够妥善处理好这些山匪。」 /105/105341/29239189.html 第五百五十四章 罪孽 「你凭此就想威胁本官?」 毕松海突然笑了起来,眼神中带有几分深究。 一个小小的秀才,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凭依,敢这样同他说话。 「呵呵呵,你倒是很大胆。」 梅长彦表情不变,陪着一起笑了起来,道:「在下一个小小的秀才,自然是没有胆子告父母官,可巧的是,有人给了我一样东西,我的胆子就变大起来了。」 当了十数年的兵马司长,毕松海早已经成了人精,他心中摇摆不定,猜不准眼前秀才到底是有所凭依还是假借声势。 「有趣,你就不怕走不出我这兵马司!」 梅长彦心中有些紧张,听到毕松海的话下意识摸了把腰。 毕松海眼眸飘过,继续道:「你既然知道我与梅山的山匪有染,还敢来我面前递状子。」 他从墙壁上取下腰刀,抽刀出鞘,架在秀才脖子上,威胁道:「我先杀你,再让那些山匪屠了梅港村,要怪便怪你们知道得太多。」 锋刃抵喉,梅长彦眼皮颤动一下,鼓足心中底气道:「据在下所知,您有一位结发夫妻和十八房小妾,膝下儿女足足有十人,毕大人,你杀了我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毕松海眼中杀意不减,伸手冲秀才身上摸去,探手寻了片刻,从秀才内襟搜出一块令牌。 搁在掌心仔细一看,偌大的「赵」字让他心脏猛然抽了一下。 这令牌上的「赵」字,莫不是金陵的那个「赵」! 毕松海一言不发,怔怔站在原地半晌才缓缓跪下身子,十指深陷地面,恨不得将脑袋埋进地里头。 在胭脂国,谁敢拿赵氏作假!就是最蛮横、最蠢的江湖人,也不敢拿身家性命去碰瓷金陵赵氏。 梅长彦慢慢向前一步,将锦盒收起,小声道:「今日早些时候,梅山的山匪到了梅港村,说是要寻身段好的女子给毕大人过寿辰,不知道毕大人认不认得一个叫孙庄的人。」 毕松海眼睛睁大,不知道如何回应秀才的话。 梅长彦绕围绕木桌行了一圈,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道:「前些日子我来县里递状子,县令老爷不在,便只好打道回府,谁知路上碰到三个衣装不菲的江湖人,这三位可是真的侠客,两三下将山匪抓了起来,其中一人给了我这块令牌,毕大人你看看,这令牌上的赵字是不是金陵那个赵。」 毕松海满头大汗,脑袋重重磕在地上。 「毕松海死罪。」 「你当然是死罪,可惜那些因你权势入府的那些妾室,陪着你受了这夷九族的罪过。」 梅长彦毫不客气地戳痛中年男人的内心。 这罪名报去州府,毕家上下九族尽死,连同那些妾室的无辜家人一起陪受杀身之祸。 毕松海脸色惨白,嘴唇哆嗦道:「我该怎么做?」 梅长彦敛了敛衣袖,面色平静地看着身下男人。 「毕大人,人在做,天在看,该做什么,难道还用我一个秀才教你吗?生死可由不得你!」 毕松海满眶热泪,重重磕头,大半辈子不曾落泪的男人,竟是泣不成声。 「下官这就去做。」 夜晚。 毕府灯火通明。 毕松海坐在书桌前,看着桌上的绝笔信,迟迟无言。 桌面上的燕窝汤早已经凉透,但让他冷入骨髓的是梅长彦手上的那块赵氏令牌。 年轻秀才说得一点不错,生死由不得他。 连同结发妻子一起,他写了十九封休书,回想起这些年他做的混账事,现在当真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位良人。 十八房妾室大 多是被迫入府,这些年,有的妾室已经为他生了一儿半女,只可惜他无法为她们多留下一些什么,好在平时他赏赐下不少宝石银钗,将那些东西拿去当掉应该能过上殷实日子。 「爹爹在家?」 门外响起清脆的声音。 毕松海深吸口气,捏了捏眉心,道:「我在。」 门嘎吱打开,一个小巧身影出现在面前,这是他第十四房妾室给他生的女儿。 瞧见门外怯生生的小不点,毕松海板起脸道:「这么晚了,怎还不睡觉?」 小不点露出半个身子,小声道:「好些日子没有看见爹爹了,想爹爹了。」 毕松海脸色缓和下来,想到自己确实有多日不曾回家,不由叹了口气。 他走到门前将小不点抱起,轻声道:「爹爹以后会常回家。」 小不点面相承了母亲,脸蛋柔软可爱,她眨着双眼,伸出自己右手小拇指。.. 「爹爹拉钩,哥哥说拉钩就不能反悔。」 毕松海眼角皱纹挤在一起,伸出小拇指勾了勾,随后从袖中取出一只镶有翠色宝石的金钗插在小不点的发团子发髻上,柔声道:「这是爹爹给你准备的嫁妆,一定要收好,千万别让别人看见了。」 「哥哥姐姐也不行吗?」 「嗯,因为这是爹爹给你一个人的。」 「谢谢爹。」 小不点不懂什么是嫁妆,只知道这是爹爹送与她的礼物,她一定收好。 毕松海抬手拍了拍小不点的后背,「早些回去睡觉吧。」 「嗯,爹。」 匆匆在毕松海脸上香了一口,小不点跑出门,临了还回头望了眼屋内的中年男人。 房间重归安静,年近五旬的男人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这一切,都是他造的孽。 将这些年的罪责尽数罗列好,他并不打算清点这些年的不义之财。 一是因为这些年搜刮的民脂民膏太多,二是因为家产分布太广,无从算起。 就算费了一番功夫将那些不义之财清算一番,最后让那些差役省事了。 便宜他人的事,他可不会做。 将所有事情做好,他将所有的休书交到了门房手中。 这位老先生已经在毕府做了二十年的门房,贫寒到富贵,忠心耿耿。 将收尾的事情交于他做,最是妥当放心。 如此一来,他在黄泉路上也能走得安心一些。 门房老先生看着手中十九封休书,老泪婆娑。 他在很早之前便猜着会有这样的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是今日,来得不早,也不是太晚。 /105/105341/29258611.html 第五百五十五章 罪加一等 夜色正浓,本该是宵禁的时间,却有一道身影行走在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上。 那人走过一个路口,远远看见客栈的灯笼下站着一道挺直身影,他走了过去,冲那人微微弯了弯腰肢。 身子挺拔的身影是一位身着儒衫的年轻秀才,他看着眼前年近五旬的中年男人,小声道:「毕松海,我要拿你的性命作为我入仕途的筹码。」 毕松海脸色没有太多变化,只是望向远处守备森严的黑色阆苑淡淡开口道:「走吧。」 走到这一步,生死都已经看得通透了。 只怪当年的自己利益熏心,没能坚守住自己的本心。 梅长彦腰上绑着那块刻着「赵」字的令牌就是一把闸刀,哪怕这本闸刀并未出鞘,锋芒同样亮眼。 如今,能让家中人有一些退路,已然是最优选择了。 二人并肩而行。 夜风吹过巷子,呼呼鸣响,似是一支响笛嗡鸣,吹过耳畔,扰了心思。 梅长彦突然开口问道:「当年走了歪路现在可悔?你若是当一个清白官,今夜这冷风便没得你吹。」 毕松海背着双手,缓慢踱步,看着远处县衙的牌匾,喃喃道:「官场沉浮,守心好比潜水,下水越深,憋气越难,真正能到水底的寥寥无几。」 说着,他扭过头看向身旁的年轻秀才。 「梅秀才,你入仕后当以我为戒,正如你所说的那般,人在做天在看,不知何时就会从哪冒出一个手持令牌的年轻人,三言两语便将他打下了深渊。」 梅长彦深深看了中年男人一眼,双停住脚步,冲身前人推了推手道:「此话长彦记下了。」 这个年近五旬的中年男人摇了摇右手,缓步走到县衙前。 县衙的差役看见这位县城的二把手,巴结着向前,想在这位毕老爷面前刷波存在感。 谁知,这位毕大人连视线都没有挪,径直走到屋檐下的大鼓前,抡起木槌重重敲击在鼓面上。 几个差使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毕老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毕竟这登闻鼓可不是随便能敲的。 毕松海连敲三下,敲的红漆皮鼓震震作响,每一下叩在差役的心头颤动。 其中一位年纪大些的差役迈步向前,赔笑道:「毕大人,这鼓太响,晚上敲着扰民,您要是想听些声响,西边的巷子里头,那些女妓弹琴说唱啥子都会,可比这鼓好听多了。」 毕松海听着差役奉承的话,心淡漠瞥了一眼,将那张被他捏得皱巴巴的状子取了出来递到差役手中道:「罪人毕松海,今日特来自首。」 差役打哈哈道:「毕大人,您就别消遣兄弟们了。」 毕松海心中不免悲凉,面向朱红大门,双手捧起,跪地下拜道:「罪人毕松海,前来自首!」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本书册,搁置在门前,埋头道:「毕松海自认二十六番罪证,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请裁决!」 几个差事见毕松海这般行事,才知并非是玩笑事,一个个腿肚子有些发软。 好在县衙内的官差听见了话,将朱红大门打了开。 灯火烛焰下,这位年近五旬的中年男人跪地挪入县衙之内,将那份他亲自写下的状罪名书连同梅长彦的状子一起递给了县衙中的巡检。 这位初来乍到的巡检见着状子上罗列的罪名,吓得胆裂魂飞。 县城中人都知兵马司的毕大人权势滔天,不承想暗中竟是做了这么多无视朝廷律法的恶事。 勾结山匪,私售马匹、甲胄,受贿、卖官…… 这些可都是杀头抄家的大罪! 他怎么敢的! 如今县令和师爷不在县衙,县丞年纪大了,早就不管官家事,好在那几位大人的官印都留在大堂,做事也没有束手束脚。 「将罪人毕松海羁押,将罪册抄录一份,交明日交给差役抄家,兵马司那边盖上县令老爷的章子,让兵马司的人速速去梅港村收纳匪徒。」 巡检一口气发号数条施令,县衙的差使听后不免有些心惊肉跳。 梅山的地界,怕是要变天了。 夜里,兵马司的士卒匆匆骑马出城,行过街道,不少民居重新点燃了蜡烛。 有大胆的探出脑袋偷偷瞄了一眼,瞧见那些肥硕大马和装备精良的兵卒,心中升起忧虑。 梅山可是有些年头没有见过这般阵仗,出动这么多兵马,莫不是哪儿生了叛乱? 黑甲兵卒出了城,便一路朝东去,跟着兵卒一起的,还有梅港村的梅老伯。 衙门外的路口,一身儒袍的秀才看着县衙中的灯火,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腰上的令牌。 权势这种东西,确实让人智昏,他若在金陵得了那位皇帝陛下的青睐,介时,十数年官场沉浮,是否能坚持住为民造福的本心。 他抖了抖衣袖,返回客栈,将自己的行李捎上,用毕松海给他的一块令牌出了城。 从渭州去金陵,路程不短,此去快马快船,一路奔波来去两程怕是要消耗月余时间。 不知道村子里头那些儿小姑娘,是否会挂念自己。 此去金陵,走一条坦坦荡荡的大道。 梅山深处,一座木制山寨高门前。 秦琨羽扶着腰上剑鞘,心中低吐槽半天。 这些江湖人不好好跑江湖,非要聚集在一块当山匪,给朝廷添麻烦,现在还麻烦他来走一趟,真是害人不浅。 缓步向前,秦琨羽伸手敲了敲寨子大门,引得山寨上值守山匪的注意。 他高声喊道:「你们是自己出来,还是我绑你们出来。」 寨子高头的山匪听见这话,不由笑道:「哪儿来的小鳖孙,敢来这儿找消遣。」 秦琨羽收回手臂,眯着眼睛笑道:「看来你们喜欢被绑,口味挺奇特啊。」 说着,他挥手一拳,将眼前的寨子大门捶成粉碎。 寨子外墙摇摇晃晃,几个山匪从墙上砸在地上,撞到屁股,半瘫在地上,半天爬不起身子。 秦琨羽踏入寨子,走到一个山匪身前,蹲下身子笑道:「早说了让你们出来,何必遭这皮肉之苦呢?」 /105/105341/29258612.html 第五百五十六章 五湖四海的江湖人 山寨中的人不多,都是五湖四海围聚的江湖人。 其中一些人身手不错,拳脚功夫能看出二三流高手的痕迹。 但这些人对上秦琨羽,还无疑鸡蛋碰石头,以卵击石了。 秦琨羽腰上长剑一直未出鞘,左手抓着剑鞘,以免自己长期以来的习惯让自己拔剑出鞘,误将这些山匪当西瓜一样切了。 三拳两脚,拳拳到肉。 山寨中人影晃动,每出一拳必然有身影飞出,哀嚎着滚在地上,哼唧半日站不起身。 秦琨羽站在山寨中央,看着周围倒地不起的山匪,无奈摊了摊手。 这时,有一位女子从远处竹楼奔来,扑通一下跪在秦琨羽身前,双眼泪汪汪道:「我叫慕二娘,两个月前被这群恶徒抢上山,请好汉助我脱离苦海,让我回家。」 秦琨羽挠了挠后腰,双眼眯起,道:「我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带你们下山的。」 慕二娘满脸欣喜,伸手指向远处竹楼,开口道:「跟我一样被捉上山的清白人家有二十三人,都在竹楼里,请少侠给我们姐妹做主!」 秦琨羽伸手将眼前女子拉起,岂料眼前女子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笔直捅向他的胸膛。 锵—— 秦琨羽不偏不躲,看着匕首撞在自己胸膛上发出一声清脆金戈交击的响声。 「什么?」 慕二娘愣在原地,半日难以回神。 秦琨羽笑着握住女子手腕,将女子凌空提起,轻声笑道:「我若是寻常人,说不准叫你一剑捅穿了心府。」 慕二娘银牙咬住嘴唇,流出一抹嫣红,面上尽是不甘,她恨恨道:「今日栽在你的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秦琨羽挑了下眉梢,「瞧你身手,应该是那些江湖人,没想到围聚在梅山当山匪的江湖人中居然会有女子。」 慕二娘听见这话,摇晃着用脚狠狠踹在秦琨羽肚子上,骂道:「朝廷都有女将军,女子怎就做不得江湖人?」 秦琨羽摇了摇头:「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何会陪着这么些人胡闹。」 「呸。」 慕二娘吐了口唾沫,满目不悦:「如何胡闹不得!」 秦琨羽无奈拍了拍剑鞘,好吧,与这女子有些无法交流。 他又不是瞧不起她,这般反应倒显得他是不讲道理的小人。 秦琨羽左手化作手刀,劈打在女子后脖颈,顿时,女子失去知觉,昏迷过去。 「卿乃佳人,何苦做贼呢。」 秦琨羽抬手拍了拍女子脑门,将她挂在一块木篱笆上,随后缓步来到竹楼,轻声问起:「我是路过此地的江湖人,此地山匪已经被我相降服,你们快些收拾收拾随我一起下山。」 说完,有破空声响起。 竹楼中非窜出两支箭矢,一支射向眉心,另一支直逼胸口。 秦琨羽右手一拨,将两支箭矢抓在手心,一双眉眼注视在楼宇。 武人中善射者颇少,有这等弓技,不去朝廷担任教头,跑这落草为寇,这不纯属大毛病嘛! 秦琨羽心中嘀咕一声,脚尖踏在栏杆上跃上楼宇顶格,右手一翻将一个手持劲弓的黑衣山匪凌空提起。 竹楼不高,只有三层,从高处往下看,寻常人还是会腿软发抖的。 秦琨羽将山匪拎在手中,伸出屋檐,笑道:「这么高掉下去,会不会摔死?」 那名山匪被他提着脖子,一张脸涨红,双手拼命掰扯秦琨羽的胳膊,却始终挣脱不开,急得他眼眶都湿润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冤:「少侠饶命啊,这么高掉下去,两条腿都要摔 折。」 秦琨羽摸了摸下巴,埋头瞧了眼地面,咧嘴笑道:「摔不死就成。」 说着,右手一松,那名山匪立即感觉失重的感觉涌上心头,眨眼时间,地面近在眼前。 「啊……」 秦琨羽自然不会让山匪摔死,在山匪落地的瞬间,右手一勾,将山匪重新拽了上去。 看着浑身骨头都变得松软的山匪,秦琨羽不禁摇了摇头道:「有胆子落草为寇,却是连三层小楼的高度都怕,枉为江湖武夫。」 从竹楼跃下,秦琨羽大步踏入竹楼中。 三层的竹楼,隐约能听见一些声响,秦琨羽神识铺开,直接来到第一间房,抬拳将竹子大房门整个轰开,轻声道:「我是路过的游侠,你们随我一起下山吧。」 房中并无动静,秦琨羽只好走到房间中的大柜子前,再次小声道:「你们不用害怕,随我下山回家吧。」 柜子内传来一些轻微动静,半晌后打开一道缝隙,露出一只眼睛,见外头站着一位与山匪不同的俊朗青年,才壮着胆子将柜门拉开少许。 少女脸上有些伤痕,显然是某些事情没有合山匪心意,挨了那些畜生的打。 秦琨羽帮着将柜门打开,见少女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微微笑道:「山匪已经被我捉了起来,不用害怕了。」 少女眼睛睁大,抢着跑出房门,看到山寨中的狼藉,这才信了秦琨羽的话。 她们真的可以回家了。 偌大的三层竹楼,里头关着二十三人,这一点,慕二娘倒是没有说谎。 突然得了自由,这些女孩如梦中幻影显得有些难以相信。 其中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子,浑身伤疤,坐在竹楼的楼梯上呆呆看着垮掉的山寨大门。 那些实力高强,野蛮强横的山匪就这么被一个瘦削男孩打倒了? 她们真的获得自由了? 伸手掐了一下手臂上的淤青,少女疼得皱了皱眉头,在意识到一切不是泡沫幻影后,眼眶泪水打转,如何都止不住。 一群人哭成一团,有人对自己的痛苦经历鸣不平,痛恨命运不公让自己平白遭此祸事。有人喜极而泣,走出人间地狱,重新沐浴了新的阳光。 很快,天边吐露白沫,一只黑甲骑兵率先到了山寨。 领头的伍长是一个脸上有疤的年轻人,他骑着马进入山寨,勒停缰绳冲竹楼栏杆上的白衣青年道:「可是秦少侠?」 秦琨羽从栏杆上跳下,看着那位身着甲胄的年轻人,回应道:「正是秦琨羽,你们可是从梅港村来。」 /105/105341/29265706.html 第五百五十七章 极特殊的存在 年轻伍长轻夹马腹,驱使马匹向前,绕着寨子转了一圈,心中掀起巨浪。 一个山匪营寨,十多人,就这么让一个十多岁模样的年轻小子摆平了? 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山匪,他们在落草为寇前都是行走江湖的武夫,身上都有些武艺傍身,山匪败得这般干脆,这个年轻小子武艺该有多高? 年轻伍长有些难以想象。 「我们从梅港村过来,那乡长说你先行来了山寨,我寻着路标找了过来。」 秦琨羽让开半个身子,仰头小声道:「这儿的事就全交给你们了。」 说着,秦琨羽小步走到山寨大门处,低头看了眼被木头压住身形的山匪小声道:「得亏今日来的是我,若是林厌离和李竹酒,你们怕是要多受些皮肉苦头。」 朝廷有朝廷的法度,这些山匪交给官府审判最为合适。 秦琨羽拍了拍山寨的木制围墙,脚尖一点,掠入山林中。 身如轻燕,幻若惊鸿,眨眼间没了踪迹。 年轻伍长看着瘦削身影销迹在山林中,手中拽动缰绳,冲身后几个兵卒道:「将寨子搜搜。」 山寨中竹楼不多,查抄并不难,再加上山匪已经被秦琨羽一网打尽,这次的剿匪任务比起以往简单了太多。 很快,几个兵卒提着几只木箱子来到寨子的大院。 伍长揭开木箱盖子,里头的金银亮得他有些眼花。 「大人,咱们发财了。」 几个兵卒笑脸颜开,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啊。 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老油子望向竹楼,毫不掩饰道:「这些个山匪眼光真不错,这些女子的身段、容貌真瞧得眼馋。」 周围人听见这话,眼珠子齐刷刷投在竹楼。 老油子说得不错,这些个女子长得可真俊啊。 「大人,这些个女人姿色不错!」另外一个年轻兵卒凑近一旁的伍长,笑嘻嘻道:「身材好,脸蛋好,就连身子都是细腻白嫩,啧啧,今日咱们有福气......」 年轻伍长在兵马司待了几年,知晓兵马司中一些不成文的「规矩」。 以往解救的良家女子想要回家,可得把军爷伺候舒服,也不用怕这些女子回去后报官,毕竟本身被山匪捉去山寨当压寨夫人就是见不得光的事情。 小匪惧官,大匪通官,官匪一家,这世道太过常见。 年轻伍长偏头望向竹楼处的女子,陈沉思片刻,小声道:「昨日儿出了大事,兄弟几个还是安生些日子,管好手脚和裤腰带,这些女子千万碰不得。兄弟们辛苦,在箱子里头拿几锭银子,去西边的烟柳巷子找乐。」 几个兵油子听到伍长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心中虽有些不甘,但比起身家性命,这么点欲念算不得什么。 一把火将山寨烧得干干净净,年轻伍长带着长长队伍下山,来到梅港村村口,果真又见到那位白衣侠客。 此时秦琨羽身旁还有两位少女,年纪不大,约莫十二三岁模样,模样惊艳旁人。 年轻伍长见身旁这些兵油子迷了心神,果断咳嗽一声将他们唤醒。 据梅港村的乡长说,这三个江湖人身上武艺不差,连冲锋的战马都能踹退几步 这等武艺傍身,只怕是那些武道宗师的关内弟子。 那些武道宗师收徒甚少,最是护短,招惹这样的人,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麻烦。 年轻伍长想得通透,翻身下马,从木箱中取出一叠面额较大的银票,悄悄递到秦琨羽手中道:「秦少侠行侠仗义,在下属实佩服,这是几位少侠该得的一份。」 秦琨羽捻了捻银票,感触到银票的厚度 ,不由感慨这位年轻伍长很会来事。 「秦少侠,你看,这事这么处理……」 年轻伍长附在秦琨羽身侧嘀咕一阵,秦琨羽闻言眯起了双眼。 难怪这个伍长会给自己这么多银票,原来是想将功绩占为己有。 所谓银子好得、官衔难升,年轻伍长也想往上爬一爬。 林厌离双手揣在袖中,将年轻伍长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不对朝廷这些腌臜事并不感兴趣,年轻伍长给出的这笔银子算是一笔冤枉钱。 不要白不要,蚊子腿也是肉。 林厌离从秦琨羽手中接过银票,从中抽出一张递到乡长手中道:「老先生,买酒!」 …… 金陵以北,天象已然变化。 诡异的紫色弥漫天空,像是一头混沌巨兽,张口吞纳磅礴生机。 混沌紫气中,一艘仙家渡船缓缓驶入金陵渡口,在一渡口管事的指挥下稳稳停泊在湖面上。 不等仙家渡船撤去防御阵法,周围便有十数道身影御剑升空来到渡船船头。 「顾玄北,今日儿你死期到了,我乃葫芦山蒙丹,今日送君应劫。」 「顾玄北,陈墨水乃修行界老鼠屎,今日送这二人入九幽冥道,以免坏了一锅好粥。」 「顾玄北、陈墨水,昔日你们来我高光寺问剑,打坏我们祖师堂,今日用你们鲜血奉祭我家山主!」 偌大的仙家渡口嘈杂得像市井街市,一些初入世的修行者看着天上悬浮的大能,肚子被疑惑虫子钻了透。 人群议论纷纷,有少年不禁发问。 「顾玄北和陈墨水是何人,竟然能让十数位大能联手截堵?莫不是什么道法通天的魔道大修?」 一位身披青色羽衣的俊朗修士笑着拍了拍那人的肩头道:「道友刚还是练气期,想必刚入道不久,对山上不太了解。」 少年点头道:「刚拜入三清门,还未择师,确实是刚踏上修行道。」 「原来是三清门的道友,幸会幸会。」 身披羽衣的俊朗男人将手缩了回来,冲少年抱了抱拳,继续道:「说起顾玄北和陈墨水,便要先提起他们的师父,这人可是家喻户晓,几就是凡人听见她的名头,上茅坑时都要抖一抖。」 「师父?」 「江晚离。」 提及江晚离,少年哆嗦了一下。 正一派新弟子入门,宗门颁发书册的第一页就印刻着这位女子。 千魔宗宗主,术法通天的大修,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君子林兮风的道侣,沐天城新剑主的母亲…… 如此多的头衔,让这位魔道女子成了修行界极其特殊的存在。 /129/129127/32048859.html 第五百五十八章 修行一道 「这么说,顾玄北和陈墨水是这位女魔头的徒弟?」 「正是!」 身披羽衣的男子板正身子,指着渡船道:「那顾玄北可是魔头亲手养大的,与那魔头比起来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乃是山上仙家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此人当真如此讨人厌恶?」 「这等玩世不恭之人,视万物如玩物的人自是人人讨而诛之!」 「不过有一说一,咱们见到那二人还是要称呼一声前辈的,你可有看过江晚离和林厌离共同杜撰的《浩然》?」 「浩然?」 少年满脸疑惑,只见羽衣青年递来一本书,笑眯眯道:「翻开第一页,你便知晓这二人的面皮有多厚了。」 少年捧着书册,看着蒙皮上的浩然二字,心中震荡不已。 他伸指抚摸过封皮上的那柄长剑,捻纸翻开了第一页。 入眼有四人。 沐天城旧剑主林清玄。 观海书院、剑仙夫子曹正。 山泽野修顾玄北和剑阁阁主陈墨水。 少年见到纸上留字,激动道:「我听闻过此书,林清玄、曹正,真剑仙也!」 羽衣青年抬指冲向渡船,小声道:「这一船,都是从沐天城来的外乡大修。」 少年正想回应些什么,只见渡船中冲起一道剑光。 刹那,仙家渡船中的剑修飞剑齐齐升空,在那道剑光牵引下凝聚成一个剑阵。 少年看见这一幕,心湖掀起波浪。 好一个传神剑仙。 远处一位背刀客瞧见密密麻麻的飞剑,不由感慨道:「剑道难修,去了趟沐天城,他的剑道又精进了。」 在他的身侧,是一位腰间悬剑的女子,瞧见渡船窜出的那道身影后,淡漠道:「剑道茫茫,他若不与顾玄北一起胡闹,祖师堂内必然有他的椅子。」 背刀客笑道:「同为剑阁阁主,他或许不是最能打的,但一定是最空闲的。」 女子抿唇不答,淡漠眸子紧紧盯着那道黑色身影,半晌埋下头去,小声回应:「是啊,可忙死我了。」 女子是陈墨水同出一脉的师姐,昔日与陈墨水一同下山历练,结果碰见江晚离。 那一日,她见识到什么叫做人间绝色,见识到何为术法通天。 也是那一日,她这个师弟被迫成了江晚离的徒弟,背负了不该有的骂名。 所以,她恨透了江晚离。 天上飞剑乱窜,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陈墨水踩着剑气腾空,右手一挥便有无数飞剑撞下,气势汹汹,大有一副送诸君应劫的气势。 「来得好!」 先前自称葫芦山蒙丹的修士大喝一声,右手拍碎虚空,祭出一只青皮葫芦。 「请葫芦出水!」 一声敕令,奔腾大水倒灌而上,撞开那些密密麻麻的剑影,变化作一头鲲鹏撞向陈墨水胸口。 「得手了!」 蒙丹嘴角勾起右手一抓,天地狂风骤起,吹得仙家渡口中的低阶修士睁不开双眼。 一位金丹期修士仰头望向天空,瞳眸一阵收缩,只见空中凭空生出一道法阵,阵中九头青尾巨蟒扭转捆绑,将陈墨水困于阵中。 蒙丹大笑着冲周围几位大修拱了拱手道:「诸位道友,今日我且先行得手,请诸位助我捉下顾玄北,等我押送他们去葫芦山向我家师父道歉后,诸位可随意处置。」 腰悬利刃的女子头都不抬,迈腿走出仙家渡口。 陈墨水剑道何其惊艳,岂是一个困阵所能束缚,何况,身侧还有一个顾玄北在,他 们可是联袂问剑过第十王座,斩杀过王化形大妖的大修。 葫芦山的蒙丹能敌得过那个王座第十的花诡? 果不其然,葫芦山蒙丹还未高兴多久,困阵中的陈墨水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冰蓝色小人。 「镜花水月,是镜花水月!」 羽衣青年满眼激动地摇晃着少年肩膀。 在他眼中,术法强过剑道的顾玄北已经是修行界一流的术法大修,甚至比起当年术法压胜整个修行界的林厌离还要玄妙几分。 天上飞剑重新汇聚,密密麻麻铺在天上,近乎遮蔽阳光。 陈墨水右指一点,剑光如瀑布般坠下,瞬间在这片天地下起一场剑气暴雨。 剑光中,隐约可见两道身影在其中游刃有余的穿梭。 其中一道身影,长发飘扬,身姿挺拔,一身玄衣随风而鼓,给人一种飘逸潇洒、戏弄人间的感觉。 「顾玄北休走!」蒙丹瞧见那道身影,厉声喝了一句,随后追着两道身影去了天外天。 几个与顾玄北和陈墨水有私怨的大修相互对视一眼,一同跟在蒙丹的身后追了上去。 很快,天上染上一片七彩。 背刀客看着偶尔闪烁的灵气光柱,笑着问起身旁女子:「上天的人不少,你不去天外天看看?万一陈墨水和顾玄北输了呢?」 女子指尖缠绕着剑柄上的穗子,冷哼道:「你以后还是莫要跟我说话了,不吉利。」 背刀客宛若被重锤敲击心口,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追上女子步伐,讪笑道:「错了,咱错了,陈师弟能耐大着呢!」 女子扭头道:「是我的陈师弟,不是你的。」 背刀客无奈摊手,这女人啊,心思难猜! 人群中,一位公子哥模样的修士摇晃着手上白玉扇子,笑着冲身边女修道:「我这大师兄和二师兄在风头上,从来没有输过,陪我一起去天外天看看?」 公子哥模样的修士正是陆圭,他遮掩住身上气息,脸上覆盖了一张人~皮面具,看起来就像是某个大家族出身的白脸公子。 「打打杀杀有什么看头,不如去茶馆喝茶,瞧瞧形形***的凡人。」 陪在陆圭身侧的女子正是鹿鸣,脸上同样是覆了一张面皮,显露出另外一副模样。 「凑凑热闹总是好的。」 陆圭轻声笑了一声,伸手揽住佳人细腰,手中玉扇轻轻一挥,乘起一股劲风升天而去。 偌大的仙家渡口,满场修士看着那两道冲破天外天屏障的身影,一时惊为天人。 世人皆知天外罡风刮皮伤骨,非五境大能不可破之,今日却有两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四境大修打破了这个常识,生生给他们上了一课。 修行一道,万事有可能。 /129/129127/32053674.html 第五百五十九章 现实 鸡鸣犬吠,渭州的天亮得倒是早。 林厌离背着双手,一路行过田坎,时而在那些村庄人家门前停顿。 村庄范围广,人家多,有些门前依旧贴着过年的对联,红纸褪色,但依旧能看清楚对联上的字。 这些对联笔迹相同,皆是出自梅长彦一人之手。 林厌离摸着下巴,欣赏片刻,扭头望向田坎上的那一对男女。 少女穿着一身紫衣,脸上抹了胭脂水粉,在太初阳光辉下瞧着楚楚动人。 她的身前站着一位白衣高挑男子,腰间悬剑,眉眼俊朗,唇角带笑,目光温润如玉。 面色含羞的少女微微偏头,躲过青年视线,轻声道:「昨日我父亲安排晚饭,公子没来赴宴呢。」 秦琨羽环顾四周,在一棵树上瞅见李竹酒,温声回应道:「怕有山匪余孽没能一网打尽,便在村头守了半夜。」 心神荡漾的少女重新抬头,望向秦琨羽的眼睛,放在腹前的手指交叉压着,从挎篮中取出一只小碗递到秦琨羽面前,柔声道:「昨日公子没吃,我怕公子饿着,早早起来下了碗面。」 秦琨羽看着少女递来的面条,目光闪烁瞟至李竹酒处,迟疑片刻还是接下了少女递来的小碗。 看着面头上的葱花,秦琨羽陷入了沉思。 少女的心思,他是懂得的,只是他们二人站在两条道路上,现在的相遇只是岔道口的交叉,等过了路口,两人只会越走越远,永远不会出现第二次交织。 秦琨羽端着小碗,耐着性子将面条吃完,重新抬头时,他瞧见少女怀春和眼角眉梢的风情。 「好吃,多谢。」秦琨羽将碗还与少女,夸赞一声。 少女笑得温婉,将碗放回挎篮,伸指将一缕青丝勾至耳后,「公子若是喜欢,我可以天天做给公子吃。」 秦琨羽深吸一口气,身子朝后退开一步:「小姐,实不相瞒,今日我就打算离开此地了。」 少女愣了一下,顷刻红了眼眶,低声细语:「公子的恩情,我还没还,怎走得这么急。」 秦琨羽见少女红了眼眶,实在有些头疼。 这女子十四五岁的年纪,怎连林厌离和李竹酒都不如出,哭哭啼啼属实麻烦。 他再次探头望了眼李竹酒,发现李竹酒正眯着眼睛看他,眼底满是笑意,嘴角还噙着几分戏谑之色。 秦琨羽顿感头皮发麻,立即回复道:「我们几人一路行逢山过水,遇见过不少不平事,江湖人行侠仗义不需过多感谢,而且你们还送了我们那么多酒水,相反我还要谢谢你们。」 少女听了,抹了抹眼角,心中下了决心,开口道:「这恩情要还,公子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就是在身旁端水倒茶,洗些衣裳也好。」 秦琨羽脑袋像是被敲了一棍,起手揉了揉眉心道:「小姐,似我这样的江湖人整日风餐露宿,你是好姑娘,何必要跟着我吃这样的苦头。」 少女仰起头,咬着嘴唇道:「她们吃得这样的苦,我也吃得,我不少胳膊大腿,走得山路、吃得野果、喝得山泉,怎就不能吃苦?」 秦琨羽表情颜严肃,语速轻慢回应:「她们与你不同,与你也说不清楚。」 少女唇瓣咬出了印子胭脂淡了少许,她望向林厌离和李竹酒,满是不甘。 「那有何不同?公子可是嫌我生得没有那二位小姐好看?」 秦琨羽叹了口气,对少女的执着十分头疼。 沉默片刻,他将目光投在少女双眼,认真道:「不同之处在于,我见她会怦然心动。」 少女面无血色,身子晃了两晃,一颗心仿佛坠入冰窖。 并非是 她吃不得苦,也非她生得不好看,是因为他已经有了心上人。 她啜泣一声,转身跑开。 秦琨羽看着少女失魂落魄的背影,再次叹了口气。 少女怀春无错,只是痴情给错了人。 他是人生匆匆过客,望她早日寻到欢喜郎君, 目送少女远去,秦琨羽缓步走到树下,看着树梢上坐着的李竹酒,小声道:「听见了?」 「什么?」李竹酒眨巴着双眼。 秦琨羽抱胸看着女孩,双眼眯起,笑道:「那我就当你没听见。」 林厌离蹲在一户人家门口,托着下巴的手有些酸了。 等秦琨羽走到跟前,她跳起身子拍了拍秦琨羽的肩膀,笑得有些深味。 「小子艳福不浅啊,说不准前头还有女姑娘堵你。」 面对林厌离的打趣,秦琨羽附和道:「只怪这身皮囊生得太好,太惹女子喜欢了。」 「好油腻的话,怎跟陆圭一样?」林厌离嫌弃的挥了挥手,「做人不要太陆圭,你也没有陆圭的资本。」 「扎心了。」 林厌离的话在秦琨羽心口狠狠剐了一刀。 秦琨羽抖了抖嘴角,他不过开个玩笑,倒是成油腻大叔了。 三人出村,走至桥头时,撞见意外之人。 桥上,有女子挎着竹篮,一身素雅,容貌清秀。 林厌离笑着用手肘撞了撞秦琨羽的腰身:「我的话还是很准的,这不,艳福又来了。」 秦琨羽很想给林厌离一个板栗敲子,奈何他修为比林厌离低了一层,挥拳打头只会让他拳头撞得生疼。 看着那道走近的曼妙女子,秦琨羽心中慌了一下,莫非真如林厌离说的那般,又有女子来述说「真心」? 从桥头走下的女子是梅杏儿,她缓步来到秦琨羽身前,掀开布盖,嫣然笑道:「公子昨日夜里守在桥头,想来现在饿了,这些粗饼带在路上吃,望公子不要嫌弃。」 秦琨羽松了一口气,从梅杏儿手中接过竹篮,开口道谢:「梅小姐客气了。」 梅杏儿颔首点了点头,眼中平静泛开波纹。 秦琨羽见到女子眼神变化,心中暗道不好。 只见这位女子偏头看了眼四周,双手食指缠绕,略显期待道:「你们都是山上的仙家?」 秦琨羽怔了一下,本以为梅杏儿要与刚刚那位少女一般来一番满怀心意的言说,没想到是虚枪一晃,问了一个让他意料之外的问题。 「小姐何出此言,我们只是很寻常的江湖浪客。」 梅杏儿捂嘴轻笑一声道:「才不寻常,昨日儿你们在村民手中买了许多酒水,今日儿却是一坛都没有见着,几位一定是山上仙家,用仙家手段将酒水收起来了。」 林厌离笑道:「瞧你说的,除了我们,你还见过其他的山上人?」 说起这个,少女微笑道:「十四那年,有白衣公子从远方来,在我面前施展过仙家手段,那位公子送了我一个镯子,与我约定终生,我一直在等他。」 林厌离笑容不改:「你会等到的。」 梅杏儿:「小姐可真体贴。」 三人走远,李竹酒忍不住扭头回望一眼,问起:「小厌离,你刚刚为何撒谎?」 林厌离目光冷淡,看着天上比翼鸟成群飞过,淡然道:「她坚信着他会回去娶她,我们何必去做这个恶人,梦醒了,就会认清现实了。」 /129/129127/32060427.html 第五百六十章 小李大人 出了村庄,三人齐身掠入山林。 身如轻雁惊鸿客,踏花无痕,少许呼吸便飞得老远。 林厌离瞥了眼身后炊烟,伸伸手拍了拍腰上的酒葫芦。 天下王朝气相,皆从村庄来,农家生活好了,才有生机勃勃。 身后炊烟缕缕,倒也不错。 从南至北,没有继续耽搁时间。 林厌离和李竹酒踏飞剑,秦琨羽驾驭神行州,跨过渭州的边界后,便径直向东行。 耗费半月时间穿行金州,三人来到了东方三郡。 千年前,此地名为东莺国,因海莺啼声委婉而出名。 后因东莺国的...... 《团宠师尊千千岁》第五百六十章小李大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团宠师尊千千岁》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xs 第五百六十一章 君臣朋友 宫门森严,从外墙通道一路走至太和殿,梅长彦才知晓一个千年王朝的底蕴。 从前殿行至寝宫,所见尽是高大巍峨。 亭台楼阁、宫阙建筑、水榭庭院、雕栏玉砌,百花楼园......一应俱全。 巡逻禁卫的整齐脚步,白衣黑裤的宫人们的低声细语, 这样宏伟的建筑群落,没有半点喧嚣,整齐划一,井然有序。 梅长彦看了一阵,最后将目光汇聚在身前的少年身上。 少年年纪不大,只有十一二岁模样,一身衣裳并不像达官贵人那样精致华美。 他身后背着一只长条箱子,与少年体型格格不入。 少年若是皇亲国戚,怎会穿得这么寒酸? 可要是大内高手,年纪又是不是太小了一些? 出神之际,少年突然减慢脚步,右手一抬,将一颗石子吸附在手中,指尖一弹,将石子击飞出去。 只听屋檐上传来一声闷响,一道黑色身影从屋檐坠下,呜咽着叫唤一声,迅速窜入拐角消失不见。 少年右臂上的青筋消退下去,冲身旁人微笑道:「无事,是一只猫,挨了我一颗石子,以后就不敢来这儿了。」 梅长彦看着发生的一切,嘴巴怎么都合不拢。 还真是一位高手! 穿过一个石拱门,二人踏上长廊。 走到此处,人影多出一些,终于有了些生气。 一路行走,碰到不少内臣,他们瞧见白衣少年的身影,纷纷顿足摆手,道上一句「小李大人」。 梅长彦对白衣少年更是敬畏。 历朝历代,无论哪个国家,内臣都是最敷衍趋势的人,这样的人由衷地摆出一副恭敬态度,看来这位「小李大人」在朝廷中的地位很高。 不论这位「小李大人」身份究竟如何,与这样的人交好对以后的官场生活一定没有坏处。 梅长彦心中算盘打得啪啪响,眼珠子溜达几次后,伸手揪住了少年衣袖,小声道:「在下心中有一些疑惑,小李大人可否解惑迷津?」 少年道:「直言无妨。」 梅长彦心中揣度一二:「江湖人替陛下做多大的事情才能拿到这块令牌?」 说着,他将令牌取了出来,摊在掌心,伸至少年面前。 少年看着令牌,沉默片刻,面色复杂道:「你是如何得到这块令牌的?」 梅长彦看见少年的脸色变化,立即回复:「是一位少女交由我手,具体事情有些繁多,小李大人若是愿意,等出了宫城,我们可以寻个茶馆慢慢聊。」 少年眯起了眼睛,左手拍了拍剑匣。 梅长彦的心思并不难猜,无非是想要与他拉近关系。 这几个月的宫廷生活,他常伴在皇帝左右,在一些官员口中渐渐成了皇帝的心腹。 他知晓自己年纪不大,斗不过那些官场沉浮许久的老狐狸,为了防止自己被有心人利用,他干脆两袖一甩,当起了充耳不闻的自在人。 少年笑笑不答,双手拢在袖中当起了哑巴。 梅长彦见少年这般模样,自知自己心思被少年猜透,讪笑一声冲身旁人拱了拱手,赔笑道:「是在下孟浪了,小李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走过拐角,有几个内臣站在栏杆前,其中一人见到少年,双眼从灰云中跳出,骤然放光。 他小步向前,不发出一丁点声音,径直来到少年身前,小声唤道:「哎哟,小李大人,您今日儿不是修沐么,是什么风将您给吹回来了,怎不让那些下人早些通知杂家,杂家也好早些出去迎您进宫啊!」 少年向眼前内臣推 了推手,笑道:「今日我去云霖书院瞧瞧,正巧有夫子送推荐信给陛下,我便替他跑个腿,这个时辰,陛下可是休息了?」 这位双鬓白染的内臣姓刘,是皇帝陛下幼时的大伴,一辈子跟随在陛下左右,深受宠幸。 他偏头看了梅长彦一眼,小声道:「陛下刚刚歇息起来,现在正在用茶,西北那边来的好茶,小李大人今日儿来得刚刚好。」 说着,老太监扯着嗓子嚷了一声:「陛下,小李大人来了,您可要将小李大人的杯子准备齐全!」 梅长彦听着二人的一番对话,心中的波浪越掀越大。 究竟要如何得宠,才能如此放肆地在那位皇帝陛下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他们就不怕被那些言官的唾沫星子淹死吗? 心神荡漾之际,屋内传来声音。 「茶泡好了,李裳小兄弟直接进来吧。」 梅长彦胸口又中一记大锤,站在原地半天才喘过气来。 少年眉心挤在一起,脸上绽开笑容,他偏头道:「你和我一起进去吧。」 梅长彦连连点头,跟在少年身后,踏入御书房内。 房中,一位青年端坐在龙椅上,一袭绯色龙袍鲜艳瞩目,衬托着他面如冠玉,丰神俊朗的容貌,显得格外的高贵不凡。 「见过陛下!」李裳躬身施礼。 梅长彦哪敢如少年这般失掉礼数,躬身施礼过后,跪下双膝,将头扣在了地板上。 「陛下万年。」 「来,喝茶!」赵郸将桌上茶碗往前推了推,随后视线落在梅长彦身上,有些疑惑道:「你是哪部的官员,怎么不曾见过你?」 梅长彦听见问话,赶忙从袖中翻出令牌,身子往前挪了挪:「秀才梅长彦,还未入仕,这次斗胆入宫请见陛下,是为送此物。」 赵郸目光落在梅长彦掌心,眼睛闪烁,似是有无数话要说。 李裳靠墙站立,瞧见赵郸飘忽的视线,立即将梅长彦掌心中的令牌呈递到赵郸身前。 「陛下,这是您的私人令牌。」 「你喝茶,看看我泡的茶水如何。」赵郸将茶杯送到李裳手中,将令牌抓在手中,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赵」字,满脸玩味,「你且说说你是如何得到这块令牌」 这块令牌的来历,他当然知晓,不过,他更想知道事情的内幕。 梅长彦一五一十地将江湖人围聚梅山为匪的事情全盘托出,包括林厌离、李竹酒、秦琨羽三人如何出现,又是如何在山匪手中保护村民的事迹。 末了,还说了一通治匪良策,以此彰显自己肚子中的学问。 说完,他等候在一旁,屏息等候赵郸发落。 听罢梅长彦所言,赵郸脸上神色并未有太多变化。 胭脂国民风彪悍,性情尚武,江湖人围聚成匪并不少见,算是比较寻常的事情,不足以呈递到御前。 但是,一城兵马司总长与山匪勾连,甚至将军马和甲胄卖与山匪,这种事情,超出了朝廷所能容忍的极限。 「嗯,此事你做得不错,能用一块令牌让一城兵马司总长主动认罪,可谓胆识过人,吏部前日死了个外郎,你可愿意担任?」 梅长彦心中一惊,吏部外郎可是五品官,这一下子就比毕松海高出了两个大品级。 「臣......」 「怎么?不愿意?」 「臣愿意,但是臣如今只是一个秀才,恐怕不能胜任。」 赵郸听见梅长彦的担忧,笑着弹指敲了下茶碗,随着茶碗清脆声音道:「朕说你能胜任,那便能胜任,事不宜迟,直接去吏部报到去吧。」 李裳目送梅长 彦离去,偏头看向赵郸,小声道:「陛下洪恩。」 赵郸挥了挥手,笑道:「我可不是看林厌离的面子,是他肚子里头真的有点墨水。」 李裳勾起嘴角,「那便是陛下英明。」 二人笑作一团,不似君臣,是朋友。 第五百六十二章 飞升城 飞升城,顾名思义,仙家飞升仙地。 因其坐落在东方三域,又与东方龙州隔海眺望,故此是胭脂国与东方龙州交汇的仙家重城。 远古时期,诸多仙家在此处飞升得道,天地灵气一度枯竭,最后险些沦落为狼藉之地。 后来,一位骑着青牛的圣人来到此地,见海面鱼群欢悦出水,喃喃道了句「上善若水」,遂将腰间悬着的私印盖在了此处。 顷刻,紫气东来。 狼藉灰败之地重焕生机,花开遍野,西去冬雪化银霜,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那圣人坐在海边垂钓片刻,只留下一句:「此处风景盛佳,可以飞升为名建城。」 于是,飞升城自此诞生。 宽敞街道,一位小哥唾沫横飞,卖力介绍飞升城的缘由。 在他的前方,两个少女坐在木车上,睡眼惺忪,显然并未将小哥的话放在心上。 少女身后站着一位高挑男子,腰悬飞剑,踏云靴,一身白衣胜雪,乃是人间惊鸿客。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秦琨羽。 小哥述说完飞升城的来由,将目光汇聚在一家灵器店上,笑眯眯道:「我辈修行不易,性命最重要,与人斗法容不得半点差错,几位道友随我一起去灵器店看看如何?」 林厌离跷着一条腿,听见小哥这般说辞,瞌睡虫跑了大半。 「小哥所说的灵器店,可是给了你抽成?」 林厌离一语暴击,说得小哥面红耳赤,挣扎半晌,硬着脖子道:「这位道友,就算在下与灵器店有所勾连,道友瞧不上眼,也不会强卖与你。」 林厌离抬指挠了挠耳后,没想到,这位小哥是位实诚人,言语随便一激就全盘托出了。 李竹酒拍了拍腰上的储物袋,眯着眼睛道:「你口中所说的那家灵器店收不收无主灵宝?」 她是剑修,剑修有一剑足矣,其他灵宝都是身外之物。 先前在秘境中收获不少,其中一些用不着的破烂儿格外占空间,能够卖掉自然是极好的。 小哥听见李竹酒的话,脑袋上下晃动,回应道:「收的,价格公道,保证道友满意。」 「既然如此,那过去逛逛?」李竹酒衣袖一挥,征求两人意见。 林厌离指尖在葫芦口来回盘旋,抬头看了眼天色:「天色还早,那就看看吧!」 秦琨羽双手一摆,完全遵从李竹酒的想法。 「在下为几位带路。」小哥面上一喜,抬腿小跑,率先走在前面。 穿行两条街道后,小哥带着三人来到一处店门前,伸手敲了敲店前的木牌。 响声过后,屋中走出一位黑衣壮汉,独眼单臂,中年男人模样。 这男人只有筑基期修为,这等低微境界在飞升城中一抓一大把,属实不起眼。 「丘道友,在下带了三位小客人来,他们想卖些灵宝。」小哥瞧见独臂男人,赶忙将身后林厌离几人亮出。 「这么年轻的金丹修士!」 中年男人看见林厌离和李竹酒也是吓了一大跳,赶忙抱拳向两人施了个礼。 小哥听到中年男人的话,也属实吓了一跳。 从先前进城开始,他一直在注意林厌离和李竹酒,因为看不出二人的虚实,猜测二人修为比他稍高。 没想到,修为竟然这么高。 莫非…… 这两人不是什么初入江湖的牛犊子,而是两个吃过驻颜丹的老妖怪。 想到这,小哥额上多了些冷汗,讪讪讪赔笑一声道:「丘道友,人我给送到这儿,你好生招待着。」 说完,小哥 脚板抹油,躲进人流中,只得看见少许朦胧背影。 林厌离挑了下眉梢,视线在眼前人身上扫了扫去,最后在他的耳鬓处瞧见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铜片。 没有猜错的话,中年男人就是凭借这件灵宝探实他们的修为。 既然被人看出修为,林厌离也不装,伸手摁在木牌上,「我们不会以修为压人,道友快些带我们进去,说不准我们瞧上几件物件儿,你还能大捞一笔。」 「哪儿能挣前辈们的灵石,给个成本价便好。」中年男人连连赔笑。 进入店内,一个略显奢华的大厅出现在三人面前。 碧色墙壁,白玉盖顶,脚下雪白的狐皮毛毯让林厌离忍不住跺了跺脚。 这么华贵的装潢,就是天下第一大仙家关隘的沐天城也不曾见过。 厅内,不少修士站在柜台前,三五成群,对着柜台中盛放的灵宝窃窃私语。 柜子后头,清一色站着青衫侍从,脸上是习惯性地假笑,向这些人述说着这些灵宝的来历和优点。 林厌离环顾四周,扭头冲李竹酒道:「你跟他一起去卖鉴定灵宝,我在这儿转转,看看有没有啥趁手的小玩意。」.. 「嗯。」 李竹酒答应下来,跟着中年男人去了内室。 「我陪她一起。」 秦琨羽随意瞥了眼周围橱柜,抖了抖衣袖,抬腿跟了过去。 林厌离轻轻摇头,来到一处柜台前,埋头打量起里头的物件。 就在此时,一位青衫女子缓步走至台后,摊手指着柜子中的碧色玉佩,微笑道:「客人眼光真好,瓷此物叫做碧云佩,乃是飞升城顾禄大师炼制的防御灵宝,上头镶嵌着三颗宝珠,有护心之效,道友佩戴此物与人斗法相当于多出一条性命。」 「这么神?取来看看!」林厌离指尖轻敲柜面琉璃,有些期待道。 女子将玉佩端在手中,随后双腿交叉站立,头颅微微朝下摆放,双手搁在腹前,风情万种。 林厌离微微下腰,身子靠近,看着女子手中的玉佩称赞一声。 从外形上看,这位名叫顾禄的炼器大师确实有几把刷子,知道如何讨得女子修士欢心,但从实际上出发,这枚玉佩的功能有些夸大其词。 再看价格,属于低阶修士买不起,高阶修士用不着的鸡肋之物。 在大厅转悠一圈,百多件灵宝,竟是没有一件林厌离看得上眼的东西。 在角落柜前停留一阵,她抬头向身前的青衣侍从道:「你们店就没有好东西?这些儿破烂我自个都能炼。」 江晚离几乎是全能选手,除开符箓一道不太擅长,其他大道修行都有所涉猎,炼器更是其中的强项。 青衣侍从听见林厌离的话,上下打量了眼前少女一番,见少女衣着气质不凡,知道这位是不差钱的主,脸上的微笑变作盛开花朵,将林厌离迎去另一个房间。 第五百六十三章 养剑葫芦 另一个房间与外室不同,面积小了些许,装潢含蓄收敛许多,除去柜台外,还摆放了一些桌椅用来待客。 古香古色,奢华内敛,更有古朴韵味。 林厌离鼻尖抖动,轻嗅一口,只觉空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向角落投去视线,果真瞧见一只泛滥白烟的香炉。 「请。」 青衫侍从将林厌离迎入房间,顺手倒了一杯热茶送到手上。 林厌离端着茶水,在柜子前愁了几眼,没有急着摇头。 青衫侍从知晓柜子中的物件上不了台面,弯腰轻声道:「稍等片刻。」 林厌离坐在太师椅上,跷着二郎腿,不及茶凉,等来一位温和儒绣的中年人。 他手中捧着一本古朴书籍,从外室走入房中。 青衫侍从见到中年男人,向前附耳嘀咕几句。 林厌离双耳入风,并未听到半句,应该是侍从身上携带了防止偷听的灵宝。 中年男人听完后,微微颔首点了点头,微笑问起:「不知这位小道友想要什么样的灵宝?」 林厌离眯起了双眼,伸手拍了拍腰上的紫皮葫芦道:「像这种的。」 中年男人投去视线,停留许久后,双目闪过讶色,靠近仔细打量一番后,开口道:「此物莫非是养剑葫芦?」 「识货!」林厌离称赞一声,指尖弹在葫芦身上,「这只葫芦是别人借我的,我想要只差不多的。」. 中年男人将书本搁下,目光始终停顿在林厌离腰间,仿佛在看一件艺术品。 许久时间,中年男人抬起头道:「这只养剑葫芦通体紫色,乃是上等之物,我们店中确实有一只养剑葫芦,但比起你腰上这只差远了。」 养剑葫芦是先天灵宝,天生地养的纯净之物,这等珍品人间少见,一直是有价无市的存在。 剑仙喜酒,养剑葫芦不仅可以装酒,更能装剑。 在须臾地界,拥有一只上乘的养剑葫芦是每一位剑仙的梦想。 而这样一只上乘的养剑葫芦,现在却是悬在一个金丹期修士身上。 中年男人探出手,瞧见林厌离犀利的余光后,将手又缩了回去。 他看向青衫侍从,严肃道:「去将那只养剑葫芦请出来!」 青衫侍从应了一声,急匆匆出门。 片刻后,他再次返回,领着一位穿戴朴素的年轻女修,缓步走入房中。 女修面容姣好,五官精致,眉宇之间隐约透露出一丝倔强。 她一步步捧着木盘走至柜台前,站定。 青衫侍从将木盘上的红色绸布揭开,恭敬退至一旁,中年男人伸手指着木盘道:「道友,这就是那只养剑葫芦。」 女修抱着托盘,垂眸瞧着手中紫气氤氲,晶莹剔透的养剑葫芦,抿着唇,眼神有些复杂。 她抬头,望向林厌离的方向。 林厌离也在看她,两人四目相对,皆沉默不语。 这女子是一位炉鼎,身上的灵气波动能够瞧出掉境的痕迹,想必对她行使采补术的男修不是个体贴人。 林厌离微微抬起指尖,将托盘上的养剑葫芦引来手中,把玩片刻后道:「品质还成,炼一炼也能用,毕竟是难得之物,也不能太挑剔。」 说完,林厌离并起右手双指,袖中一对长剑跳出,上下翻腾一周钻入养剑葫芦中。 两把飞剑正是团圆和天真。 早在沐天城时,林厌离就想为两柄剑配置一个剑鞘,只可惜未能寻得一个好材料,炼制剑鞘的事就一直搁下来了。 现在她已三境,一直让飞剑闷在袖中 也不是长久事,既然现在能够碰见养剑葫芦,姑且以此充当剑鞘用。 「道友这是看上了?」中年男人笑眯眯道。 林厌离晃了晃手中的养剑葫芦,笑着回应:「灵宝还未认主,使起来不是太顺畅。」 她指尖轻轻敲击葫芦口,轻声念道:「请出剑。」 双剑合璧,瞬间化作一道流光,自葫芦中脱离。 「好剑!」中年男人忍不住称赞一声。 女修见到这一幕,双眼闪过亮光,银齿轻咬红唇,欲言又止。 林厌离将左腰上的太阿剑仿剑取下,将葫芦换了上去。 一左一右,两只葫芦,看起来稍显沉重。 林厌离满意地拍了拍手,偏身将茶水端起,眯着眼睛道:「价钱上怎么说?」 「道友是剑修,知晓养剑葫芦难得,道友给这个数如何?」中年男人满脸热情,伸出了三根手指。 林厌离瞧见那三根笔直的手指,故作惊讶道:「三千万灵石?」 中年男人听到林厌离的话,噎了一下,他心中预期是三百万灵石,没想到被林厌离这么一嚷,直接在后头添了个零。 这玩意虽然稀有,可除了用来养剑,其他一无所用。 「贵了!」林厌离连连摇手,一副要将葫芦还于中年男人的模样。 中年男人面露苦涩,这只养剑葫芦是店铺早年从一位体修手中得来,当时他还为之高兴了好一阵子。 结果,几十年过去,这枚养剑葫芦还躺在柜子里头,因为品质一般,处在高阶剑修瞧不上,低阶剑修买不起的尴尬境地。 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冤大头,怎么可能让她在手中溜掉。 中年男人笑道:「道友说笑了,三百万灵石便足够了。」 林厌离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歪了歪头,思忖半晌道:「除此之外,可否送我一样东西。」 中年男人怔了一下,心想,林厌离先前在外室瞧了一阵,应该是看上了什么物件。 外头的东西都不值几块灵石,送出去作人情也没有什么损失。 中年男人大手一挥,大方道:「道友瞧上了什么东西,我让人去取。」 「呵呵呵,倒是不用这么麻烦,我要的东西挺近的。」林厌离指尖抬起,指向房间角落的女修道:「我……要她!」 女修肩膀抖了一下,下意识望向中年男人,发现中年男人此刻也在打量她,赶忙低头,将脑袋垂在胸口。 女修的反应被中年男人收入眼底,不禁冷笑着哼了一声。 「道友要她……」中年男人蔑视开口,「她算什么东西,道友大可在外头挑个物件。」 第五百六十四章 放心去干 修行界的人命说贵也贵,说贱也贱。 一个踏上仙途的修行之人,没有背景、没有天资,便是无根浮萍,任由东西南北风随意拿捏,也难以寻得出头路。 这便是山泽野修难出大修的原因。 女子天资不高,灵根相性又正好属水,没有强大的师门和过硬的身份背景,很容易被人掳去做炉鼎。 若是没有遇见,姑且当作没有这档子事,今日儿碰上了,能搭把手救一救也算行善积德。 林厌离笑道:「你们倒是舍得,外头的东西虽说是常见的大路货色,多少也值几块灵石,莫非这女子有什么蹊跷不成?」 「呵呵呵,道友说笑了,道友若是喜欢她,拿去便是,只是希望道友出了这个门不要反悔,到时候想换也换不成了。」 中年男人摊开五指,掌中出现一股吸力,将女子拽来身前,平淡道:「快过来见过你的新主子。」 女子脸上满是抗拒,双目却是闪闪放光,喏声轻唤道:「林柊蕊见过新主子。」 林厌离听见女子的话,伸手勾勾手指道:「瞧了,你也姓林与我正是本家,我身边还差个端茶倒水的丫头,你这模样倒是讨喜,来我身边站着。」 「是。」 林柊蕊喏喏应了一声,埋头走到林厌离身边,双手搁在腹前,一副死心灰气模样。 中年管事看见女子病恹恹的模样,一骂道:「就是个天生的贱种,一天到晚摆出这副模样,也不知道摆给谁瞧。」 胡咧两声,中年男人又朝向林厌离讪笑道:「她倒是好福气,能碰到您这样的主子,也不枉我等往日对她的教导和栽培。」 林厌离心中不由冷笑一声,这男人瞧着一副老实本分的模样,嘴巴倒是利索,三两下将罪孽撇得干干净净,还给自己脸上添了几分光彩。 真小人,伪君子,有时候伪君子比真小人更让人心恶。 林厌离伸手拍了拍女子右肩膀,让她放宽心,随后探手伸入袖中掏出一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 「我这人不太爱与别人讨论价格,养剑葫芦确实是世间难得的珍宝,但是对于他人而只是取之不用的鸡肋之物。」林厌离眼珠子转悠,拍了拍腰间葫芦,「我想,这些灵石应该是够的。」 中年男人伸手接过林厌离的储物袋,掂量过后,笑眯眯着探入神识,在见到里头灵光闪闪的小山堆后,眼角的周围更深了些。 「道友真是财力雄厚,王某佩服。」 「不过冰山一角。」林厌离拱了拱手,满脸谦虚。 当初在秘境中,她和李竹酒没少扒修士身上的储物袋。 所谓财多不压身,李竹酒下手比较黑,敲晕的修士双手双脚加起来都数不过来,积攒的灵石二人平分,数目到了瞠目结舌的地步。 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将储物袋交到身旁青衣侍从手中,轻声唤道:「将储物袋送去库房。」z.br> 青衣侍从双手接过储物袋,附在中年男人耳旁小声嘀咕两声,退出房间。 林厌离目送青衣侍从走远,耳畔传来李竹酒的念话,声音不太好听,应是有些恼怒。 出门一看,果真如此。 李竹酒一双眉毛微微翘起,额前两块梅花瓣挤在一块,成了「川」字。 细细问了一番,原来是灵器铺子的鉴定师不当人,胡乱瞎喊瞎叫。 品秩极高的灵宝被贬低得一无是处,最后不要脸开了一个极低的价格。 李竹酒哪能受这样的气,当场与鉴定师翻了脸,那把心思飞剑差点儿出鞘削了鉴定师的人脑袋。 还好有秦琨羽跟在身侧,危急关头伸手拽了李竹 酒一把。 不然,以李竹酒的性子,那柄极其玄妙的飞剑出鞘后,定然是要在此处饮上一口鲜血。 一场问剑被秦琨羽截断,林厌离不由得向秦琨羽竖起了大拇指。 她们初来乍到,少惹些麻烦为妙,以免惹出什么事端,被林兮风又道上一句「惹祸精」。 秦琨羽无奈摊手,视线在林厌离身上停留片刻,随后落在青衣女子身上,不由心生疑问。 「这位是?」 林厌离拍了拍腰上的葫芦,双眸弯作月牙,显得心情很好,「买葫芦的赠品,可以给你当暖床丫鬟。」 秦琨羽差些被口水噎到,抬起衣袖抹了把脸,认真道:「这玩笑可经不得开。」 说完,他偏头瞥了眼李竹酒,见身边人神色如常,心中松了一口气。 林厌离抬腿踢了秦琨羽膝盖一脚,笑骂道:「正人君子倒是让你当起来了。」 离开灵器店,沿途皆是商贩小道,行至拐角处,遇见一位盘腿悬空浮坐的僧人。 那僧人一身袈裟破破烂烂,手中的佛珠却是清澈透亮,在太阳光下闪耀放彩。 林厌离瞧见那位僧人,特意驻足片刻,僧人见林厌离视线汇聚,手中念珠推动一颗,轻声道:「阿弥陀佛,小施主停步于此,可是有事要问本僧?」 林厌离围着僧人转动一圈,道:「你是帮人看手相的?」 僧人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开口:「阿弥陀佛,面由心生,在下看面不看手,施主想问些什么?」 林厌离搓了搓手指,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探手指向身旁的女子道:「你既然看的是面相,那便说道说道。」 僧人手中动作一停,抬头望向林柊蕊,不消三息时间闭上了双眸,许久后喃喃道:「前程命运忐忑,今日遇见贵人脱离苦海,也算是她的一番机缘和造化。」 「没想到你算得还挺准。」林厌离双眼放光,笑着拍了拍女子肩膀。 女子原本面色有些拘谨,在听得僧人一番解语,悬在嗓子眼的心松懈几分。 她并非不相信林厌离,而是这个世界的尔虞我诈太多,人心复杂多变,实在不能不留个心眼。 秦琨羽在身边瞧了个热闹,沉默半晌后,小声道:「我想让您瞧瞧面相,算一算我将来要在南边做的事。」 僧人手指掐动,目光并未投向秦琨羽,反而看向了林厌离,手中念珠不停滚动,似是陷入了沉思。 半晌时间,僧人将视线偏回,扭头看向秦琨羽道:「阿弥陀佛,施主,贫僧送你四个字。」 「哪四个?」 「放心去干!」 第五百六十五章 惊才艳艳之辈 秦琨羽站直身子,偏身瞧了林厌离一眼,随后将视线转至李竹酒身上,双手抱拳向僧人鞠了一礼,轻声道:「多谢道友,在下明白了。」 林厌离目光闪忽,双指轻轻夹着衣袖。 南边的事,她十分清楚。 昔日魍魉城秦家和白家径直南下,为得一个落脚地,不得不攀附丹霞宗这棵大树。 没了秦欢饶的秦家被白家背刺一手,让这位秦家小少爷成了一个笑话,甚至险些丢了性命。 若非陈墨水路过救下他,秦琨羽的魂还不知道在九幽的啊处忘川水上漂着。 这次远游途径丹霞宗,怎么也要闯一闯山门,报昔日羞辱杀生之仇。 林厌离想起沐天城见过的那位持伞少女和沈桥,不由晃了晃脑袋。 都是丹霞宗的修士,怎么区别这么大。 古话说得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总不能让林子里头光出好鸟不出坏鸟。 林厌离双指并拢,抬手指向南方。 按照她们的行程,腊月便能到达丹霞宗所在的夔州。 待到大雪纷飞冬至日,联玦问剑丹霞宗。 有她和李竹酒在此,丹霞宗上下满宗弟子,谁敢乱动! 林厌离双手抱拳冲身前僧人拱了拱手,轻声道:「多谢道友金口玉言,不知这句话要几多灵石?」 僧人轻声念了句佛号,将手中那串琉璃念珠送到林厌离手中,轻声道:「阿弥陀佛,小僧与几位有缘,今日开口只为结缘,小施主的资质罕见,未来定然能登九重天开阙天门,这串念珠便赠予施主,希望施主再次御剑前往沐天城时,能将这串念珠挂在城头,再洒上一壶老酒,祭奠沐天城英灵。」 林厌离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双手接过念珠,回应道:「晚辈会照做的。」 李竹酒抱着剑,默认点头,视线汇聚在林厌离手中,双手合十,虔诚拜了拜。 作为沐天城人,她拜的不是念珠,拜的是家乡和为了信念战死在沐天城的外乡人。 「阿弥陀佛,三位小施主,且去吧。」 僧人双手一推,将三人送出路口,等林厌离反应过来时,他们三人已经乘风出了街道。 林厌离回顾转头,路口已然见不到那位僧人。 大佬,绝对是大佬! 林厌离手欧力指推动念珠,只觉心中杂思一扫而空,瞬间清澈神明,孤魂直上三重天。 先天灵宝,一点也不比白清的正气葫芦差。 这样的好东西就这么挂在沐天城的城头,当这是在拿生肉诱惑狼。 只怕东西挂上去没有两天,就被某位不知名的修士取走当了灵石买酒吃。 别说,沐天城的帮酒鬼剑仙说不准真的干得出来。 以前林清玄守在城头,这些个剑仙大佬都不敢造次,如今,林清玄兵解归天了,沐天城最大的就是李粿,可李粿这样的性子哪里管束得了人,只怕到时候喝酒喊得最大声的人就是他。 新一代剑修,李竹酒已经站上台面,等她突破四境,成就元婴修为,再得两个第一的天幕紫气,到时候以自创的驭剑术,与孱弱的五境大修掰扯掰扯,还是没得问题的。 以后修行的日子,林厌离已经规划好,李竹酒继续夺个最年轻,而她,依旧拿最强。 须臾地界最年轻的剑仙,最强的剑仙,想想就带劲。 至于秦琨羽,吃了那剐肉穿心的苦头,只要按部就班的老老实修行下去,未来的成就应该不会比柳佰泺差,说不定,还能碰碰五境大境界,被人尊称一声秦大剑仙。 穿过路口,可以见到一块红纸黑字的招牌,上头写着福禄街。 李竹酒轻声笑道:「沐天城也有一条,街比这长,巷子比这深,人也比这好。」 秦琨羽听罢,接话道:「可惜未能去沐天城瞧瞧,真是人间遗憾事。」 林厌离知道李竹酒是想家了,伸手摸了摸李竹酒的头,轻声道:「那一天不会太长,到时候,你打凶兽我助威,再建一座新的沐天城。」 李竹酒默默点了点头,在招牌下站了片刻,思绪飘远。 她住在福禄街,隔壁住着是郑岭舟,不知道那群些符福禄街上的小鬼头如今修行如何,未来可否一同御剑前往家乡,做一回奔赴大荒地界的逍遥浪客。 女子跟在林厌离身后看着三人奇怪的举动,满肚子疑虑无法询问,手指悄然缠绕着胸前青丝转动,胆大一次,悄然用手指勾了勾身前高挑男子的衣袖,心声问道:「请问公子名字。」 秦琨羽偏头,满面和煦笑容,心声回道:「秦琨羽,道友如何称呼?」 女子瞧着秦琨羽英俊又略带稚气的脸庞,双颊红了一片。 「林柊蕊。」 声音细微,犹如蚊蝇振翅,好在修士五感超于凡人,还是能够听得清楚。 秦琨羽道:「名字不错。」 说完,重新将视线投向前方,注视着那个让他心湖出现波动的女孩。 林柊蕊手指攥紧衣袖,拇指变得苍白,性子不温婉的她鼓起勇气再次问起秦琨羽:「公子可有道侣?」 秦琨羽眉头皱了一下,但碍于是林厌离带出来的人,眉头舒展开,和颜悦色道:「还未及冠,不曾考虑道侣的事。」 林柊蕊惊了一下,赞道:「公子不到二十便是筑基期修士,如此惊才艳艳,想必是那些大宗门的修士吧!真是羡煞师妹。」 秦琨羽有些奇怪地看了女子一眼,千魔宗上,不到二十岁筑基的修士一抓一大把,他算惊才艳艳吗? 就是柳佰泺,周芊洛这等人在此,也不敢拍着胸脯将这四字接下。 在林厌离和李竹酒面前,旁人是群星,二人是太阳月亮,光辉不同而语。 女子是山泽野修,行走山林,风餐露宿,所见之人大多是野修。 就好比穷人幻想皇帝的奢华生活,一个说:「我想皇帝肯定天天吃白面馍吃到饱!」 另一个说:「不止不止,我想皇帝肯定下地都用的金锄头!」 这种眼界差距,怪不得人。 秦琨羽笑道:「当不得惊才艳艳之名,只是一介小修士,值不得此称赞。」 第五百六十六章 财不外露 林柊蕊只当秦琨羽谦虚,心中波澜阵阵。 她是山泽野修出身,平日风餐露宿,好不容易修行到二境修为,结果被人骗到此处当了炉鼎,丢了贞洁不说,整日还需浓妆艳抹,在灵宝斋媚笑待人。 这样的生活,她早已经厌烦透了。 可惜她修为有限,又被采取过多的阴元,一身修为尽失,就差没有从山上跌落凡尘。 现在,她终于挣脱魔爪,有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摆在面前,她如何都不能白白让这个机会从手中溜走。 这位名作秦琨羽的公子小小年纪便已经是一位筑基期修士,一定是大宗弟子,这样骄楚定然是宗门重点培养对象,她若是能攀上这棵大树,未来的成就绝不会比以前的自己低。 毕竟,她一介山泽野修没有灵宝和丹药,恢复原来的修为不知道要猴年马月。 林柊蕊在心中理清楚思绪,伸手勾住秦琨羽衣袖道:「公子......是哪家的修士,不知可否......」 话未说完,一旁的林厌离突然扭身转头,朝向女子,奇怪问道:「我已经救你出了魔窟,你怎还不走?该不会是赖上我了吧,事先说好,之前我在灵宝斋内说的都是玩笑话,是为救你出来的临时发挥,你可莫要当真,我身边可不缺什么倒水的丫鬟。」 「呃!」 林柊蕊语滞,原本理清的话语一时错乱,不知如何接话,在原地站了半晌,幽幽应道:「多谢道友救命之恩,此等恩情在下谨记在心。」 说完,女子胸脯上下浮动,深吸一口气后又道:「道友,出门在外切记财不外露,这些日子可要小心身后尾巴。」 林厌离挑了一下眉梢,看着女子没入人群中,向街尾投去视线,在那来来回回的人流中,总有几道似曾相识的身影来回走动。 她不由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 灵宝斋的人这是想黑吃黑? 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 将身后跟着小尾巴的事情告诉李竹酒,李竹酒一下子来了兴趣。 从渭州一路到飞升城,出剑极少,若再没有麻烦找上门,她就要主动去找人家麻烦了。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林厌离神识扫去,将那些人的修为看得明明白白。 五个金丹期修士,这个阵容对于一般的灵宝斋已经十分豪华。 将情况告知给李竹酒后,李竹酒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五个金丹修士,这是瞧不起谁呢?她要打六个! 「出城后,找个隐蔽的角落,我全部包圆,你别出手。」李竹酒拍了拍胸口,那只藏在心口的心思飞剑发出阵阵嗡鸣声,悄悄没出半只剑尖,跃跃欲试。 林厌离乐得清闲,双手双脚赞成,连连道好。 城中买酒,正气葫芦中的酒水已经到了十分惊人的数目。 白清所要酒水,不在于精而在于多。 虽不知白清要这么多酒水作甚,但想必一定能作出许多诗篇吧。 一首诗一壶酒,五千酒水走天门,诗剑仙白清,人间来此一遭。 出城,日色正艳。 天空湛蓝,碧空如洗。 飞升城南边是一片广沃密林,其间灌木丛极多,路上偶尔遇见凶兽饿狼。 林厌离一袭青衣,脚上的云靴轻踏枝丫,悄然掠上一棵大树,一双眉目伴随着神识展开,投去北边。 「身后一千步。」 树下,李竹酒颔首点头,将怀中揣着的竹剑收入袖中,笑着冲向树顶道:「你且抓只兔子烤好,记得撒上辣椒。」 林厌离偏头看向另一处 树梢上的秦琨羽,轻声笑道:「你可是听清楚了?」 秦琨羽点了点头:「可以久一些,焦一点的好吃。」 李竹酒眉眼弯作月亮,「记性不错,没白挨打。」 二人心灵相通,不多说废话。 李竹酒足尖一点,翠色身影在林中低飞掠出,很快来到一处灌木丛中。 她站在纤细的枝桠上,身轻若风,好似没有重量,默默看着前方飘来的几缕清风,冷哼一声。 「心思出鞘!」 高喝一声,一柄长剑自心口窜出,环绕青丝急旋,化作一道光圈,将周围灌木丛削成一片平地。. 这时,几道身影伴随冷风落地,看着空地中央的李竹酒,有人出声道:「是不是她,可莫要跟错了人!」 「就是她,她当时差点打了吴老爹,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另一人说道。 「怎么就她一个,那个身上带着养剑葫芦的老妖怪呢?」 「怎么这么笨,定然是我们被她们发现了!」 「发现了又如何,咱们可是有五个人,优势在我。」 显然,灵宝斋的这些修士将林厌离和李竹酒当成了服用过定颜丹的老妖怪。 李竹酒憋住笑意,食指微微翘起,轻声数起人数:「一、二、三、四、五,五个刚刚好,不愧是小厌离。」 话音落下,剑随风至。 剑锋所向,正是五人所在位置。 下一刻,李竹酒一分为五,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手腕翻转,手臂上的衣袖滑落至腰际,露出一截雪藕般的胳膊。 胳膊上,一朵鲜红桃花爬上手掌,在太阳的照耀下,泛起一层迷蒙血色光晕。 「剑修!」 五人均是一惊,各自祭出神通躲去李竹酒的飞剑。 剑修杀力大,出剑要么极快,要么极重,平白挨上一下,即便有护体神通也要吃苦头。 对付剑修,避其锋芒为最佳。 五人在修行界浪迹许久,各种修士见过不少,自然知晓剑修的厉害。 李竹酒笑眯眯道:「这一剑能躲过去,看来你们还算有些手段,比渭州碰到的那些人强上一丁点儿。」 她伸出手臂,像孩提时代玩闹的游戏那般一一点名:「对这个要花三剑,体修要用五剑,那边的剑修要六剑。」 声音不大,却如打鼓般敲打在五人心头。 五人中有一人与李竹酒一样同属剑修,知晓李竹酒这一剑的厉害,牙关止不住地打颤,心中已然萌生了退意。 他们为灵宝斋做事,终日打鹰,这次碰上了硬茬子,恐怕会被鹰啄瞎眼睛。 第五百六十七章 问剑丹霞 李竹酒动了,脚尖一抬,整个身子极速掠向正面相对的体修男子。 那男子身高九尺,双拳粗若沙斗,走的应该是硬功一派见李竹酒向前来,右拳举起捶雷震鼓。 李竹酒身子微微偏开半寸,右手一抖,一道剑光笔直划开音波,撞在拳头上溅开一抹血花。 那位青年剑修见到这一幕,赶忙道:「小心,莫要硬接她的剑!」 青年提醒已经为时已晚,长飞流星拖尾的剑光一穿而过,竖直将九尺男子的手臂斩成两半。 剑气寒森,冰凉刺骨的剑气直灌心府肺窍,不过一个呼吸,九尺男人轰然倒地,哼唧几声后断绝了生息。 青年剑修瞳眸止不住地收缩,看着地上被剑气贯穿经络心肺的男人,心神被恐惧填满。 一剑斩杀同境体修,眼前少女的剑意要多高、剑气要多么锋利才能做到这等壮举? 青年剑修手中的长剑掉在了地上,右手五根手指在掌心中捏得苍白。 他与她之间差的不只是修为,还有对剑道的理解。 二人完全不在一个次元。 李竹酒身子一晃,踩着一道剑气悬停在半空中,一双眉目望向五人中唯一的一位女子。 女子身姿婀娜,头上戴着一只步摇,上头挂着几颗朱玉,一袭红衣垂下收敛起腰肢不禁盈盈一握,模样虽然生得好看,身上却是沾染了许多浑浊气息。 「靠着采补爬上来的三境。」 李竹酒眯起眼睛,嘴巴嘟囔一声,指尖缠绕的剑气在食指弹出,带着一股尖锐滋啦响声撞在女子眉心。 女子似乎有些手段,头上步摇轻微晃动,相互碰撞散发出清脆铃叮,将李竹酒的剑气消磨大半。 「嗯?挡下了。」李竹酒有些意外地看了女子一眼,随后右手高高举起,「本以为对付你只需要一剑,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高阶灵宝,那便多送两剑给你如何?」 说着,李竹酒一剑劈了下来。 女子探头扬起,看着李竹酒递出一剑,整个人定在了地上。 在那浮云随风而荡的孤寂天空,一道十丈身影蓦然出现,手中持剑,与李竹酒出剑姿势如出一辙。 一剑斩落,浮云变作两半,而那自持灵宝护身的女子从一位好看的人,变成了一只婀娜的鬼。 这是何等剑术? 青年剑客看着空中落下的剑光,双双膝一软,强撑着一口起没让自己跪下去,呆愣半晌才呢喃自语道:「练剑百年,本以为剑术有所小成,没想到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了!」 李竹酒并未停歇,身子翻转,右手横向一剑,紧接竖直劈落。 「大瀑!」 唇瓣轻启,周围水汽蒸腾,天中丝丝缕缕的水汽汇聚一团从高处砸下,恢宏气势汹涌澎湃,一道十余米宽的水幕席卷了半大半空地。 五人中的老者是符修,被大水拍了一通,周遭几张黄色符纸也在大水中变成了稀巴烂。 老者瞠目结舌,看着水中变作粉末的符箓,忍不住揉动双眼,在确定自己双眼瞧见的景观是事实后,硬着头皮驱动两张青色符箓冲出水面。 青年剑修看着老者腾空逼近李竹酒,舌牙关一咬,提醒道:「用符阵困住她!」 老者身子前后摇晃,听见青年剑客的声音,认可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他也顾不得心疼,双袖一抖,数十张张符篆窜出,化作巨大的光罩笼罩住了半边天地。 「锁!」 老者双手结印,厉喝一声,屏障中有灵气锁链来回穿梭,要将光罩中的少女困死在这方小天地中。 李竹酒眉头皱了皱,看着老者,淡然 一笑,一挥手,又是一道水幕劈出,将光罩劈得支离破碎,而后手中剑光再次闪烁。 水雾缭绕,遮天蔽日。 水幕之后,老者身形一顿,身上护身的符箓变成一堆破纸。 李竹酒一记重剑斩出,直接将老者拦腰切成两截。 至于还有一位存在感不高的黑衣持枪客,则是早在李竹酒出剑斩杀婀娜女子时,被她顺手抹了脖子,当了一个冤种鬼。 短短一刻钟,五人有四人毙命于李竹酒之手。 青年剑客浑身战栗,看见李竹酒投来视线,那一口强撑着的气泄了下去,软趴趴坐在地上。 尊严与小命,二者权衡下,他还是选择了小命。 有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 当年的兵圣韩仙都能受得胯下之辱,今日他一个小小修士跪一跪属实不算什么。 李竹酒踩着剑气来到青年剑修身前,看着地上那柄冒着冷气的长剑,冷着脸问道:「剑修?」. 青年人连连点头,不开口回应,以此来应付李竹酒的问话。 李竹酒伸手将长剑拾起,扔入青年怀中,鄙视道:「你算个什么剑修,居然怯弱到扔掉自己的飞本命飞剑。」 青年满脸羞愧。 李竹酒见青年一副孬种模样,心中升腾的剑意瞬间熄了,止不住嫌弃着挥挥手道:「快些滚蛋,对你这样的剑修出剑有损我的名声。」 青年欣喜若狂,抓起长剑,头也不回地朝北边遁逃。 李竹酒撇了撇嘴巴,连地上的储物袋也懒得瞧,踩着绿茵返回林厌离身边。 林厌离问道:「解决了?」 李竹酒挑了下眉梢,道:「你不是都看见了么。」 林厌离摊了摊手,好吧,她确实都看见了。 接受林清玄大半剑意的李竹酒,出剑的凌厉程度已经不输他父亲李粿,只要继续打熬下去,等李竹酒踏上五境,剑道上的路一定会比李粿走得远。 林厌离摸了摸腰上的葫芦,双眼眯着投向西南方向,笑道:「接下来的路走快些,我们要去砸场子,说不定要打很多架。」 「那感情好,去哪儿打架?怎么赶路?」李竹酒双眼放光,藏在心窍中的本命飞剑蠢蠢欲动。 林厌离视线瞟到秦琨羽身上,漫不经心道:「穿行广鱼郡去夔州。」 秦琨羽眉头皱了一下,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李竹酒将目光投去西南,「莫非你是想……」 林厌离笑着点了点头,抬指朝南,缓缓道:「问剑丹霞宗!」 第五百六十八章 叩山门 咚—— 嗡—— 山间钟声响起,铿亢的音波如潮水般向远处激荡。 高悬云端的烈阳刺破云层,将惊人的热量投射在这片水乡之地。 中部神州以南,有州域名为夔州,乃是上古大妖夔牛得道之地。 在凡人肉眼难以寻觅的深处,几座大山穿云而过,白雾缭绕,灵光闪闪。 山间祥鸟欢雀,各种飞禽走兽争相奔行,时不时还能听见几声异兽酣睡时的呼噜鸣响。 山间小路,一位青年背着竹篓,低头慢悠悠上山。 青年约莫二十出头,一张面孔仍然带了些许稚嫩,眉眼中透着一股机灵劲头。 他穿着一身灰色衣衫,双鬓处留着的两撇青丝随风而荡,像极了临安郡的淡水鲶鱼。 此刻,他双目盯着山顶,神情有些意外。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今日的钟似乎比以往早敲了半个时辰。 不假思索,他加快脚步上山。 路上,他遇见人群,都是丹霞宗的女修。 在那些女修中央,一位华服青年左搂右抱,一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纨绔做派。 青年减缓脚步,到了那些女子身前站住身形,冲人群中的华服男子拱手一礼道:「见过陆师哥。」 陆姓青年挑起一只眼皮,将右手从女子胸前抽回,冲青年道:「是赵玦啊,今日怎有空来我这山头?」 赵玦表情不变,微微躬下的身子重新绷直,看着陆姓青年的脸回应道:「今日轮到我敲钟,只是不知道谁替了我的差事,还敲早了半个时辰。」 「哦,应该是沈桥那小子,刚刚我瞧见他上山去了。」陆姓青年伸指捏了下身旁女子的脸颊,笑眯眯道。 赵玦点了点头,再次拱了拱手道:「陆师哥,我且去山上了,早晨的风大,你还是少吹些好。」 陆姓青年笑着挥了挥手,摊开道:「身边这么多人帮我挡风呢。」 赵玦闭上嘴巴,重新上山去,走了几步发现人群中有一位女子与周围人有些格格不入。 他摸了摸下巴,难得的翻找起记忆,终于在脑海中的一个旮旯胡同里头寻到了这位女子的名字。 「没有记错的话,这女人好像是叫白璐。」 赵玦心中嘀咕一声,刻意回头望了女子一眼。 先前陆师哥似乎因为这个女人教训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当时在山上传得沸沸扬扬,惹得陆师哥心中不痛快许久。 那小子也是头铁,这么多年,谁不知道陆师哥名头,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去触陆师哥的眉头,活该后来落个死无全尸。 赵玦忍不住摇了摇头,伴随在莺莺燕燕的玩闹声中上山,一路来到山顶处的高塔。 塔中,一只巨大的铜钟在风中来回晃动,发出轻微的嗡响声。 在大钟上,一位身着黑衣的青年侧躺在钟上,正无聊打着哈欠。 赵玦站定片刻,看着铜钟上的青年,心思飞向远处。 假寐的青年是他的沈师兄,师从碧伞仙子,年纪不大,一身剑意甚至强过那些老剑修。 尤其是跟着碧伞仙子一起去过沐天城后,一身剑意噌噌噌地往上涨。 如今沈桥师兄成就金丹修为,实力更是深不可测,这等骄楚,就是白玉京和白帝城的天之骄子见了,也要道一声自愧不如吧! 胭脂国山上大宗十三家,算上最新晋级大宗的雪魄宗便是十五家,哪家宗门能有二十出头的金丹修士? 想到这,赵玦下意识挺起了胸膛。 铜钟上的青年微微睁开眼睛,注意到山路上的 赵玦后,冲他笑道:「你小子倒是来巧了,刚刚我帮你把钟敲了。」 赵玦苦笑道:「师兄,敲早了半个时辰。」 沈桥挥了挥手,表示这事儿不打紧。 赵玦只能无奈抓起柱子,等到时辰刚好时重新敲了一遍。 震耳欲聋的钟声再次响彻山间,每一次钟响,都会激起仙禽伴飞。 沈桥伸指敲了敲屁股下嗡鸣的大钟,笑眯眯道:「这事儿怎不安排给你那些师弟做,敲得不腻么?」 赵玦撇了撇嘴巴道:「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我既然接下了这差事,就没有将它给师弟做的道理。」 沈桥笑道:「你小子倒是死脑筋。」 从铜钟跳下,沈桥拍了拍屁股,看着天边的紫气,伸懒腰道:「一天之际在于晨,这时段练剑事半功倍!」 赵玦看着走去悬崖的沈桥,忍不住道:「师兄!」 「嗯?」沈桥有些疑惑地回头。 「沐天城是什么样子的?」 赵玦终于问出了藏在心中的话。 沈桥双手抱胸站立,左手中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眉心道:「很大的仙家关隘,大修林立,剑仙众多,厉害的人多,对手也多,等大荒的兽潮退了,你可以去看看。」 「哦。」 赵玦应了一声,面上略带期待道:「那师兄可曾在沐天城寻到对手?」 沈桥被赵玦的话问得一愣。 要说对手,沐天城可太多了。 不论是本地的年轻修士,还是那些各处汇聚在沐天城的外乡人,能让他吃苦头的人超出了十根手指头。 其中,还有一个用板砖拍晕他的林厌离。 想起与林厌离切磋的那两场战斗,沈桥的脑袋忍不住摇了起来。 当时,林厌离的修为还没他高,却能跟他打得有来有回,虽说林厌离是惨胜,可惨胜也是胜,注定他是技不如人。 当时与林厌离约定着再打一场,就是不知道那一天要等多久。 沈桥眯起双眼,对未来可能到来的那一天充满了期待,那个时候,二人都是三境,相比剑道上的切磋会更加畅快淋漓。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个世界的天之骄子有很多,你我都是井底之蛙,只有跳出那个深井才能知晓自己的渺小。」 赵玦有些意外地扬起头:「听师兄话中的意思,师兄输过?」 「只输过一场。」沈桥右手伸出一根手指,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不愧是师兄!」 赵玦打心底佩服沈桥。 沐天城那种大修云集的地方,各处青年才俊数不胜数,只输一场已经足够彰显实力高低,就是不知道赢下师兄的人是什么样的怪物,出剑又有何等风光。 「师兄可否仔细说说输掉的那场,师弟想听。」 沈桥并不吝啬口水,盘腿坐下,打算与赵玦来一场畅谈,可屁股刚坐下,一阵尖锐兽啼响起。 二人不约而同地仰头望向外峰,双目忍不住睁大。 何人这么大胆,敢叩丹霞宗的山门? 第五百六十九章 找麻烦的 夔州与南极礁州的海岸处,在青天白日,风平浪静之际,一对女子并肩而行。 在她们的身后,一位高挑男子怀中抱剑,面上有些紧张。 两个少女都是青衣着扮,头上插着一只青玉簪,一双雪白的云靴以云朵为丝线勾勒,踩在海岸上留下的脚印一连串拉长,最后被涨起的海水淹没,变成一只只螃蟹虾米的暂时居留场所。 此地名作潮海渊,因前处海底有一处长凹裂缝,深不见底,故得了此名。 当地渔民在这里立庙,唤做海母娘娘,扬帆起航、出海打鱼时,定要手捻三炷香,虔诚地拜上三个响头,祈福海浪平静、收成丰厚。 再往东些方向,有一条东瓜河,宽阔程度与江水无异,奔腾入海时,可以见到白水注入青水,漩涡轮转很是壮观。 在海岸上行走的人正是林厌离、李竹酒和秦琨羽三人。.五 从东部三郡南下进入夔州,一路没有麻烦事,进入夔州后,秦琨羽兴许是觉得腰杆子硬了一些,便同林厌离和李竹酒二人说了一些他在丹霞宗的往事。 秦琨羽的往事,林厌离早就查得清清楚楚,再听秦琨羽讲一遍也是炒冷饭,但看着李竹酒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还是耐着性子再听了一遍秦琨羽的往事。 东西出入不大,可以用一个「惨」字来进行总结。 就连性子一向大大咧咧的李竹酒听后,也不免得沉默了片刻。 许久过后,李竹酒扬起头,双目盯着天上的朦胧云海,唇瓣上下触碰:「那个叫陆参的,确实该掉脑袋。」 她抬起头,望向远处海岸上的结界,问道:「什么时候上山?」 林厌离双手伸直,抖了抖衣袖,露出半截雪白藕臂,看着手腕上那只闪烁着灵光的玉镯子眯起了双眼,「再等等,很快。」 秦琨羽站在身后,欲言又止。 与丹霞宗有恩怨的人是他,需要问剑丹霞宗的人也是他,可他怎么感觉今日的主角变成了林厌离和李竹酒,而他沦为了配角。 很快,两道剑气从天幕奔来,拖拽着尝长长流星,在云雾中留下两条深壑的蓝色深沟。 林厌离嘴角勾起,笑道:「来了。」 两道剑光突然在天幕转弯,笔直冲下,偌大的海岸,出现两个深坑。 坑中立着两位女子,皆身披紫纱,头戴银钗,容貌绝美,其中一位身材最是勾人,胸前的饱满更是呼之欲出仿若随时会破布而出,令人血脉贲张。 天下有这般夸张身材的女子只有一位,那便是大妖流莺。 至于另一位,则是流莺的至情好友琉璃。 二人在接到林厌离的传讯飞剑后,便马不停蹄地从笙州御剑赶来,到也算听话。 「叫我们出来干嘛?」流莺先一步开口,声音如黄莺般婉转悦耳,「陈秋雨又闭关了,一大堆事堆我身上呢!」 她话中充满了抱怨,但并未有怒气,同时在面对林厌离时也不敢生气。 琉璃性子温婉柔静一些,向前一步,轻声道:「刚刚来时,跟丹霞宗的大修打了照面,这里是别人的家门口,你让我们过来做什么?」 林厌离眉毛弯起,抬手朝向前头:「你们看见那个结界了吗?」 两个大妖投去视线,纷纷点头。 「打爆她。」 林厌离语出惊人,连琉璃都忍不住挑了下眉梢。 流莺胸脯浮动,深吸一口气:「小姐,你是认真的?」 林厌离双手合十击掌:「当然啦,今天就是来找丹霞宗的麻烦的!」 流莺与琉璃相互对视一眼,有些后悔听从林厌离的调令,大老远从千魔宗奔来。 她们虽然宅在千魔宗内不曾出门,却也对林厌离远游时的所作所为有所耳闻。 这人,是传说中的麻烦精转世重修,不是在找麻烦就是在找麻烦的路上,麻烦得很! 今天,她居然把主意打在了丹霞宗身上。 丹霞宗是什么?那可是历史比三清门还要长远的大宗,虽说这些年岁衰败了不少,那也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存在。 她们肚子里没有什么墨水,就连识字也是到了千魔宗后学的,任是这样,她们也懂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道理。 琉璃的右手摸到腰上剑鞘,带着几分犹豫抽出了佩剑,面向流莺,沉酿道:「刚刚人家还跟咱们打招呼,现在咱们问剑丹霞宗,是不是有些不好?」 「怕什么,有小姐撑着。」流莺眉梢一挑,果断出剑。 长剑脱鞘而出,化为一条黑色匹练,带着一抹海风斩在丹霞宗的山门结界上。 「轰」的一声巨响,海浪翻涌,掀起数丈高的巨浪,那道在太阳下散放五色光彩的虹膜在剑气侵袭下裂成数片,最后发出一声脆响,碎了一地。 山门前,两个丹霞宗弟子呆呆站着,看着周围灵气腾空化风,吓得腿肚子打颤。 「啧啧。」林厌离迈步向前,看着丹霞宗奢华的山门忍不住称赞道:「这山门修得可真好,看着比三清门的都要气派一些,不愧是大宗,底蕴十足。」 「林厌离!」 两个值守山门的丹霞宗弟子瞧清楚眼前少女,险些咬断了舌头。 这些岁月,他们山水邸报可没少看,眼前的少女不就是那个林厌离么! 两个丹霞宗弟子挠了挠后脑勺,并不记得丹霞宗有招惹过林厌离的地方。 实在要找点儿不对味的地方,那也只有沈桥和林厌离打过的两架。 莫非林厌离是来找沈桥切磋来了? 两个丹霞宗的弟子胡乱想着,只听身前少女发话。 「哟,认得我啊!」 林厌离咧着嘴巴,伸手拍了拍身前人的肩膀,笑着道:「既然认得,还不赶快给我敲钟,今天林厌离帮小弟找场子来了!」 来找麻烦的? 丹霞宗弟子吃了一惊,双目投在林厌离身后。 果然,李竹酒也跟着! 再往后看,那里有一位个子高挑的年轻人,一身玄衣,怀抱长剑,应该也是一位剑修。 年轻人缓步向前,伸手抹去脸上的面具,轻声道:「张力师兄,许久不见。」 第五百七十章 小辈问剑 丹霞宗被秦琨羽称作张力的弟子看清眼前人后,双目不由瞪起,满脸的难以置信。 「秦琨羽!你竟然没有死。」 秦琨羽自嘲道:「托了丹霞宗祖师老人家的福,命大活了下来。」 林厌离听见两人对话,冲秦琨羽偏了偏脑袋问:「认识的人?」 秦琨羽轻轻点了点头道:「这位师兄先前与我同舍,是舍友。」 林厌离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李竹酒摸了摸下巴,怀中的竹剑出鞘半分,双目流露出一抹冷光,问道:「秦琨羽,这人需要出剑不?」 秦琨羽摁住李竹酒的右手,笑道:「这位张力师兄不曾欺负过我。」 「哦。」 李竹酒应了一声,一身澎湃剑意瞬间散去,怀中竹剑入鞘几寸,好似从来没有出鞘过一般。 张力满脸是汗,心中惊叹李竹酒的剑意锋锐,同时对秦琨羽跟在林厌离和李竹酒身边感到惊愕。 秦琨羽并不是什么天才,拜入丹霞宗后,修行速度中规中矩,有些时候,这位小师弟还会寻到他,求他帮忙解惑迷津。 那日,秦琨羽因为未婚妻惹上了丹霞宗大长老之子陆参,当时,他是力劝过秦琨羽的,希望他能出宗远游,暂时躲避一下风头。 谁知道秦琨羽这人一根筋,跟白璐和陆参死磕到底,最后被陆参打落悬崖深谷。 丹霞宗的悬崖足足万丈高,就算是二境修士跌落也绝无生还可能,可就是这么一个「死人」,今日又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张力又惊又恐,看着眼前如今比他整整高出一个头的男子,压低声音道:「你既然还活着,那便在外头好好活着,今日又来这龙潭虎穴作甚?」 秦琨羽摸了摸腰间,脸上满是回忆,「昔日陆参夺我未婚妻,踢碎了我的丹田,今日我来了结恩怨。」 听完秦琨羽的话,张力脸色变了又变,赶忙道:「秦琨羽,今日不同往日,往日你便斗不过他,今日又能如何?就算得了什么奇遇机缘,重塑丹田从头开始修炼的你又如何对付得了陆参这个金丹客。」 「陆参已经是金丹期修士?」秦琨羽皱了皱眉头,悄然攥住了拳头。 「确真万实,不仅如此,他还得了一些玄妙的灵宝,你如何都不是对手。」 张力不敢隐瞒,将此事全场托出,希望能以此吓退秦琨羽。 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命丢了,便真的丢了。 秦琨羽沉默一二,深吸一口气后道:「张师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若是怕死,就绝不会踏入丹霞宗地界半步,既然我已经来这里了,纵然前方是万丈深渊,我也要跳一跳。」 秦琨羽剑意展露,一阵大鸟振翅飞鸣。 张力看着眼前人剑气直冲云雾,目瞪口呆道:「秦师弟,你的修为……」 秦琨羽没有回答张力的打算,缓步走至丹霞宗那座奢华的山门前,长剑出鞘。 「今日,叩山门,上山问剑!」 秦琨羽轻声喝过后,长剑猛劈山门上的大钟。 铛! 一阵钟鸣响彻山野。 「铛!铛!咚!」 秦琨羽一连劈出三记钟鸣,三道巨大的钟声震耳欲聋,仿佛九天雷霆,轰炸着人的神魂。 钟声震荡,山峰震动,丹霞宗内的所有修士听见这声钟声后,皆是齐刷刷向外峰涌来,目光纷纷聚焦于山门前。 「好胆!谁敢叩我丹霞宗的山门大钟!」 「上山问道?叩钟上山,来者不善啊!」 「嚣张之徒,今日定叫他们出不了山门。」 距 离外峰较近的丹霞宗弟子围堵山门,看着山门前持剑而立的秦琨羽,皆是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 有入宗长久者出声冷笑嘲讽:「二境?我当是什么大人物,只是宵小之徒,这等货色,便让与诸位师弟们练手吧。」 心思沉着之人想得长远,满是警惕:「此子二境修为便敢叩我们丹霞宗的山门,定是有所依仗,不可轻视。」 人群中,有人与秦琨羽同出一脉山峰,双手不停揉惺双眼,如何都不敢相信。 至于那些曾经欺辱过秦琨羽的人,一个个神情惊愕,脸上带着几分苍白,仿佛秦琨羽是从九幽爬上来的恶鬼,前来向他们索命复仇。 秦琨羽看着来人,嘴巴咧开,笑着冲身旁林厌离和李竹酒道:「倒是巧了,里面有几个需要出剑的人。」 这时,几道身影飞来,屹立浮云,其中一位老者雪白衣袍随风而动,看着脚下密密麻麻的人头,双目紧紧盯住山门前的秦琨羽,拧眉片刻又将视线投在两位少女身上。 「千魔宗……果真是个大——麻烦!」 老者呢喃一声,便见两道身影从山门窜入,二者拖拽剑光直冲云霄,高高立在云端俯瞰众人。 「化形大妖!」 一位身披云彩的雍容女子惊了一下,立即低声同身边一位年轻弟子道:「千魔宗的两只大妖果然是奔着我们丹霞宗来的,快些去请长辈过来。」 年轻弟子应了一声,刚走几步,便觉一阵剑意压身,双腿一软,半步都动弹不得。 只听天上有妙婉声音传来:「我家小姐要问剑丹霞宗,特意令我们二人赶来助阵。」 声音落下,老者与雍容女子立即祭出本命灵宝,似乎在防备两只大妖出剑。 琉璃眉梢轻挑,手中长剑轻轻摇晃,笑着指向老者道:「一大把年纪了,真要跟我们动手,只怕你们还不够我们砍。」 老者表情不变,淡然从容道:「老夫知晓你们二人是大荒陨星阁的剑修,但此地不是大荒,也不是你们这些孽畜即将唾手可得的沐天城。」 琉璃并不恼怒,从进入千魔宗的那一刻,她们便算与大荒脱离了干系。 真要论一个身份,她们现在是千魔宗的长老客卿。 「瞧这话说的,就好像我们姐妹俩是偷渡来须臾的一样。」 琉璃哼笑一声,看着远处手持红伞,赤裸双足走来的粉衣少女,问候道:「这位姐姐倒是有些时候不见了,今日儿我带了陈长老的问候礼,希望你不要嫌弃。」 琉璃伸手一张,从袖中扔出一只木盒,稳稳落在红伞少女身前。 少女淡瞥一眼脚底,伸手将木盒收入袖中,微微颔首:「多谢儒雅仙子,这些花瓣一定会好好品尝。」 雍容女子瞧见红伞少女,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不宁的心神一下子稳如沉钟。 她纵身一跃来到少女身边,轻声细语道:「师叔,这事儿怎么个处理?」 红伞少女目光投在林厌离身上,见林厌离正眼睛弯弯冲她笑,心中无奈叹了口气,开口道:「你想如何?」 林厌离左手竖起两根指头,以心声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小辈问剑,大修退避!」 第五百七十一章 问剑者秦琨羽 山上有山上的规矩,什么样的人问剑,便由什么样的人来应付。 今日林厌离问剑丹霞宗,丹霞宗作为东道主,若是这点儿山上规矩都不讲,愧为十三所仙家大宗。 红伞少女吸了一口清气,转而吐出一口水雾,莫名问起林厌离:「可否留他一条性命?」 林厌离拍了拍秦琨羽的肩膀,眯着眼睛冲红伞女子笑道:「这事儿应该问我家小弟。」 红伞少女深吸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秦琨羽和陆参的事情,她在后来有所了解,剐丹杀身之仇,换作是她,也难放过陆参。 只叹丹霞宗高层腐败,平生惹来祸事,让今日丹霞宗受此折辱。 「小辈问剑,大修退避云端!」 红伞少女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人群中不少修士腾空而起,林厌离瞧见这一幕,心中不由感慨丹霞宗的底蕴。 不愧是屹立在中部神州南边的最大宗门,万年底蕴果真不是说说而已。 「宗内所有年轻剑修准备应剑!」 红伞少女清喝一声,群山之间,无数剑光流萤纷纷注入云幕,在群玉山头中留下星光点点。 在那片星海中,有两道剑光遁驰而来,瞧见山门前的两个少女,其中一道停在山门上,抖了抖衣袖,居高临下地看向林厌离道:「我就说谁那么有胆子,果真是你。」 林厌离仰着头,几根青丝随着仰角倾泻向后,看着山门上的黑衫剑客,双手叉腰笑道:「沈桥,恭喜你成为金丹修士!」 站在山门上的黑衫剑客听着少女的恭贺,没有一丝笑容,反而满脸错愕,「林厌离,你竟然也三境了!」 一旁的李竹酒拍了拍胸脯,「巧了,我也三境了。」 沈桥双目睁大,如何都想不透彻。 李竹酒先不说,沐天城的人不能用常理来看待,可林厌离是多久前突破的二境,有超过五年么? 从二境跨越到了三境,修炼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些。 就不怕根基不稳,跌落悬崖摔个粉身碎骨吗? 林厌离看向秦琨羽,满脸笑容如漫山遍野的雏菊,「今天让丹霞宗的这些人瞧着好了,当年他们看不上的秦琨羽大爷,今日儿是怎么出剑撂翻他们的。」 「一定一定。」秦琨羽像小鸡啄米般点头。 李竹酒磨了磨掌心,小手轻轻推了下秦琨羽的肩头,说道:「将那个什么陆参打成猪头,让那个叫白璐的女人后悔痛哭!」 「好的好的。」秦琨羽脑袋停住,在诸多目光中踏过山门。 昔日那条望之莫及,觉得自己无尽渺小的长长山道,今日踩在脚下,腿肚子似乎没有那么打颤了。 这是林厌离和李竹酒给他的底气。 虽说他不想吃软饭,但这碗软饭都送到他嘴巴前头了,他还不知道咽下去,那就太愚蠢率直了。 秦琨羽走过山门,看着漫山灵光亮点,朗声道:「秦琨羽,问剑丹霞宗,何人接剑!」 话语一落,天地狂风大作。 无数剑影在飓风中来回穿梭,发出各种声响。 「领剑者——牛凡。」 「领剑者——赵九章。」 「孟庆。」 「王安是。」 「……」 秦琨羽看着袭来的剑光,手中长剑一抖,天地间有振翅鸟鸣。 「翅鸣,随我问剑!」 剑光大起,只听得金铁交击的锵鸣,一时间剑气纵横,遮蔽天日,一道道巨浪滔天。 剑芒纵横交错,如同一条条溪流汇聚,最后攀高倾泻而下,一瞬间就将周围百丈 范围的草木劈得粉碎。 「好一个不要脸的,二境修士问剑,三境凑什么热闹!」李竹酒紧紧盯着山门后的剑影,小手拍在剑鞘上,大喊一声,随即祭出心思飞剑,一剑递出,将一个身着玄衣的剑修斩飞数米远。 那剑修又气又恼,右手长剑一提,寻着林厌离的气息从飓风中奔了出来。 「在下曾长春,请指教!」 年轻剑修提剑轻身,踏着一片绿叶,悄然窜出,剑尖所指,正是李竹酒眉心。 「指教?」 李竹酒右手一抬,双指夹住剑尖,双指剑意激荡化风,将年轻剑修甩至脱手,「就凭此剑?」 沈桥无奈摇头,丹霞宗瞧着家大业大,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早就腐朽不堪,若非年轻弟子中还有几个能撑得住台面,恐怕丹霞宗就此沦为大宗内的二流宗门,遭人耻笑。 在沈桥心思激荡之时,他身旁的青年忍不住从身后剑鞘中抽出了长剑,小声问道:「师兄,可以出剑!」 沈桥伸手拦住赵玦,看着前方的林厌离,压低声音道:「我不是跟你说输了一场么,那次便是输给她。」 赵玦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持剑的手颤动一下。 他幻想过沈桥师兄输给那些天资卓越之辈,不曾想那天资卓越之人竟是一个小姑娘。 「那另外一个?」 「也不是好惹的主。」沈桥视线匆匆瞥过李竹酒,「你可以去试一试,记得留手,打伤了她,到时候有剑仙来找你麻烦,我可不替你挨打。」 赵玦眉头挑了一下,手中长剑全然出鞘,在手腕中旋转两圈,剑尖直逼李竹酒面门。 突然而来的剑气激起李竹酒额前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她微微皱了下眉头,身形一晃躲过这道凌厉的剑气,旋绕身侧的心思飞剑立即跳起,朝赵玦刺去,「主动来挨打的人可不多,你的胆量对得起丹霞宗的名声。」 说话间,李竹酒双手一推,一道虚影浮现,那是一头背剑老猿,面上模样狰狞,瞧着与大荒那边的化形凶兽有些渊源。 老猿抽剑横向挎斩,一时间,漫天剑影交织成网,密布虚空,将空中袭来的赵玦整个拦在山门前。 赵玦面露苦笑,扭头冲沈桥道:「师兄,你骗我,这茬子不是一般的硬,我打不过。」 沈桥挠了挠后脑勺,嘴角勾着。 他与李竹酒交过手,当然知晓李竹酒的实力如何。 昔日二境切磋,犹如小打小闹,虽说他胜了李竹酒几招,但真要论起剑道,二人实际差不了多少。 如今,李竹酒已经成就金丹修为,在剑道上突飞猛进、一日千里,或许她在剑道上已经比自己走远许多了。 免费阅读. 第五百七十二章 剑道高低 李竹酒自然不知道沈桥心中的蜚语,提剑冲向赵玦,右手一抖,虹气冲霄。 赵玦看着剑气扑面而来,仿佛置身海岸,身前圆月高悬。 下一刻,大潮扑面,滔滔大水奔涌而来,在他的剑前一分为二,将天顶浓厚的云层整个掀翻了去。 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赵玦额头冒汗,恍惚中发觉剑光逼至面门,赶忙抬剑抵挡,却不想剑光突然一折,朝左侧飞了出去,他一愣神,身子已经到了沈桥身侧。 沈桥双眼眯着,长剑已经出了鞘,显然刚刚那一剑,是他帮赵玦挡下的。 「进步不小啊。」沈桥低头看了眼手腕,称赞一声道。 李竹酒单手叉腰,右手冲沈桥勾了勾手指,「来,下来跟我比划比划。」 沈桥挑了下眉梢,笑着回应道:「这次可不要哭鼻子。」 李竹酒抽了抽鼻尖,没有打算应李竹酒的话,一个心神微动,悬空而立的本命飞剑抖蹿了出去。 「来!」 沈桥手掌拍在剑身上,一分为四,轮流坠下地面,四道身影施展四种剑法,剑技玄幻莫测,变化多端,剑锋所过之处,尽是破空脆鸣。 沈桥的厉害之处,李竹酒早有体会,先前在沐天城上技差一筹,让她出了那么大的丑,今日即是秦琨羽报仇,也是她还怨。 二人的剑道尽在剑上做分晓。 李竹酒单手转为双手,握住心思飞剑的剑柄,横向一剑递出。 一道弯月流萤在山门前激荡开,吓得那帮低阶修士退避十数步。 其中有一位女子剑修,手持一把铁剑,剑身上有一朵枫叶,等候流萤逼近时一剑推出。 一时间,山门下起枫叶雨,铺天盖地的红叶窸窸窣窣飘荡而下,带来的美艳叫人遐想。 美是美了一些,但隐藏其中的杀机让人胆畏。 果真应了那句话,世间绝美之物往往隐藏着陷阱,这片绝美的枫叶落雨,只能带来惊悚与寒意。 林厌离瞥了眼枫叶中隐匿的剑气,心中猜透了女子剑修本命飞剑的神通。 拔剑出鞘,一剑递出就是一座小天地,占尽天时地利,唯一差的便是人和。 林厌离指尖一推,天真飞剑腾空跃起,短暂呼吸中,无数游鱼自地面浮动,雀跃跳入那片小天地中,「叮叮当当」砸开枫叶,直捣黄龙。 女子剑修实力不俗,除开飞剑神通外还有剑技和剑阵,手中掐下诀印,振振其词,右手在胸前一划,从远处山头召来几柄灵剑。 灵剑铺地,几道灵光相互牵引成阵。 林厌离站在阵中,抬头看天,瞧见天上落下无数枯黄的落叶,心中不由摇了摇头。 来来回回就这么个剑招,飞剑神通也好,剑阵也罢,练剑如赴敷衍了事怎能挑得起丹霞宗的大梁呢? 该打! 林厌离手掌虚抓,地上平白钻出许多剑锋,悄无声息,如种子发芽。 剑锋与枯黄落叶撞在一起,一下子将剑阵的一处角落撞出了一个大窟窿。 其间游鱼乱窜,悄悄撞开枯叶中的剑气,不显山不露水地破了阵法。 林厌离有心低调,存心减少了游鱼飞剑的数量,不多不少,正好撞破女子剑修的剑阵,随后刻意收力几分,递出一剑,温柔地将女子剑修掀翻在地上。 女子剑修肩头染血,滴滴答答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再看后背,一片血肉模糊。 秦琨羽抽空抬眸瞧了一眼,发现那位惨兮兮的女子剑修当初曾对他冷嘲热讽,心中忍不住为林厌离竖起了大拇指。 老大就是老大,心里头帮他记着仇呢,这一 剑,打到他心坎里头去了。 秦琨羽看着满山灵光,心中有些苦闷,这么多人,问剑要问到什么时候? 早知道就将江弦思一起拉来,她那么黏人,一定愿意帮他分担苦恼。 女子剑修咬着牙撑了起来,想起宗门长辈对她说的话。 林厌离这人不好惹,打肯定是打不过的,但至少要多撑一点儿时间,多消磨一丁点灵气,为身后的师兄师姐增添几分赢面。 女子剑修想了想,平时没少受师父师伯们的疼爱,今日逢宗门受此冤屈,她就是丢掉半条性命,也要向这位沐天城新剑主试一试剑道高低如何! 心中下定决心,女子剑修深吸一口气,咬着银牙,将浑身灵气注入手中飞剑,一剑挥舞而出。 周围四周,枫叶簌簌,数目更胜先前。 片片枫叶旋转,护住心口命门,女子一口气吹出,枫叶汇聚凝作红色龙卷,其中蕴含的红色剑气,密集得很是吓人。 「心思是好的,可惜用错了地方。」 林厌离叹了口气,团圆飞剑悬停身前,她双手握住剑柄,横向一剑斩出,刺目的灼炎自飞剑中喷薄而出。 一团火焰,与太阳争相耀眼,横向将龙卷斩成两半,瞬间将之焚毁殆尽,剑气纵横,无数红色飞絮纷飞,最终被烧得连渣都没剩下,化为漫天红尘,缥缈虚无。 女子剑修喷出一口血沫,在周围弟子的搀扶下送去了山峰偏侧,一连服下三颗护心丹才压下心口的激荡。 李竹酒与沈桥对上多时,身前身后,无数灵禽伴飞,她的那把心思飞剑悬停正中,时而挑挽,时而跃迁,在驭剑术的驱使下,以剑气凝聚的飞禽走兽排兵布阵,来来回回与沈桥打了一场剑气间的兵马交锋。 沈桥身后挂着一对大灯笼,日月相照,其中的玄妙难以言语。 李竹酒应付着沈桥的剑招,一边打量着眼前青年的脸。 欸,可惜了,一个这么好的剑胚子怎就在丹霞宗,要是生在沐天城,沈桥肯定现在跟她一块问剑丹霞宗。 毕竟是生养他的宗门,不出力不行,就算对宗门不满,也得做出点样子出来。 打到现在,做样子也做不得了,毕竟对上她李竹酒,天底下最年轻的金丹修士,不拿出全力出来是会挨打的。 「沈桥,你可千万别留手,我可承不起这份大礼!」 李竹酒脚踏一步,手掌轻推剑柄,敕令起她先前挥霍在云雾中的剑气,拳头一拧,早已准备好的剑意在驭剑术的驱使下,使得这片天地下起一场滂沱大雨。 紧急通知:启用新地址-,请重新收藏书签! 免费阅读. 第五百七十三章 一言难尽 天上,持着红伞的少女瞥了眼天空云层,那云雾中的剑意与雨水合为一体,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落在伞面上,溅射出一层细碎的花瓣。 此刻,她仿佛置身于森罗万象的剑雨丛林,眨眼时间如坠凡地,其中的玄妙,难以言语形容。 不愧是李粿的女儿,当之无愧的沐天城年轻剑修之首,剑道上的天赋极高,一入五境便化龙,天上那道锁住的天门拦不住她。 李竹酒右手一指,洒落在地上的雨水跳起,凝聚成冰,其中的寒意将周围观望的丹霞宗弟子拖进冰窟,再次过了一次三九天。(注:三九,冬至后第三个第九天,是冬至后最冷的连续时段。) 沈桥剑挑日月,手腕朝前一送,烈阳印照三伏。 瞬间,冰雪消融,春风送暖,雨势渐弱,最后变成了淅沥沥的秋雨,虽然没有冷意,却多了少许的阴寒。 在剑道上攀高的人显然不止李竹酒一个,丹霞宗的沈桥并不是那种一推就倒的柔弱文客。 他的剑术一等一的好,比起沐天城某些本土剑修还要漂亮。 这样的人,以后一定是丹霞宗的台柱子。 丹霞宗还真是命好。 林厌离在心中感慨一声,双目投在远处遁行来的剑光中。 剑上是一位素白修身长裙的女子,身材修长挺拔,脸庞清美得如同雕琢的瓷器,长发随意用一根木簪子盘着,几缕青丝顺着风吹方向摇呀摇,给清冷的她衬起几分灵动。 这位行迹潇洒自如的女子正是在丹霞宗有着铁一样后台的柳如是。 她身形轻快,在一众弟子钦慕的目光中走到林厌离身前,颔首道:「本以为你到丹霞宗还要些日子,没想到这么快。」 林厌离摊了摊手,有些无奈道:「时间紧迫,北边可等不起人,本打算造访剑阁,但我这位小兄弟急啊,便只好跳过剑阁,就直接奔过来喽。」 柳如是点了点头,「陈师父和顾师父前些日子给我送了传讯飞剑,他们似乎在金陵碰到了麻烦。」 林厌离撇了撇嘴巴:「他们两个一天不惹麻烦都算是祖坟冒烟,得亏他们已一个个叛宗离道,不然千魔宗都没本事去给他们擦屁股。」 柳如是听着林厌离吐槽不断,心中也是一阵好笑。 说顾玄北和陈墨水喜欢找麻烦,你林厌离又好得了多少? 从千魔宗出发,一路山水游历,在修行界激起了多少动荡,这些个麻烦一点也不小。 「对了,我先前送给你的金簪子,你咋不戴上,头上光秃秃的,瞧着多素啊!」林厌离看柳如是头上别着一支木簪子,忍不住发问。 柳如是抬手摸了摸木簪,悄悄从袖中漏出半截金簪的流苏,压低声音道:「这件东西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艳、太显眼,在大众眼中还是朴素些好,等见到陈师父再换上也不迟。」 林厌离月牙弯弯,柳如是一口一个陈师父倒是叫得亲密,陈墨水真是有福气,能寻到这么个大徒弟,养眼省心不说,还特别懂事,以后当道侣媳妇,也是极好的。 简单寒暄两句,柳如是踏着清风去了红伞少女身边,弯腰冲红伞少女拱手行礼道:「见过皓玉师叔。」 这一次,林厌离总算是知晓红伞少女如何称谓。 皓玉,皓皓白玉,温婉纯净的尊谓,与红伞少女并不突兀。 皓玉眸中并无异色,柳如是与林厌离相识也属正常。 早日顾玄北和陈墨水前来问剑丹霞宗,莫名其妙地当了柳如是的师父,气得柳家那位老爷子歪了鼻子,险些一口气没有顺过来。 陈墨水如今是柳如是名义上的师父,而林厌离则是陈墨水师父的女儿,这两人被陈墨水拉 在了一块,关系就像一个锅里煮熟的饺子,怎么看都不顺眼。 说不认识,那一定是假的。 林厌离抽了抽鼻子,朝红伞少女笑着推了推手,嘴巴微微张合,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皓玉看着林厌离嘴巴上下嚅动,双眸如一汪死水般平静。 她知道林厌离在说灵山宗供奉的事,轻轻点头道:「既然我应了你的话,便会说到做到,你那灵山宗我去看了,这个末流客卿我愿意当。」 林厌离咧着嘴巴,牵引着两柄本命飞剑落在脚下,笑着回应:「前辈不食言就好,等灵山宗正式建起一座祖师堂,一定将前辈的牌匾排在第二排的第一位。」 皓玉不接林厌离的话,双眸闭起,半晌才打开。 不言便是默认,摆在第二排的第一位虽然显眼了些,可若是千百年后灵山宗开枝散叶成为一方大宗门,她也算是一派祖师,得以受用后辈香火和天伦大道。 她信不过千魔宗,但她信得过林厌离和陈秋雨。 有林厌离和陈秋雨的灵山宗不会很弱,未来也一定不会弱。 得了一句安稳话,林厌离平静的心湖开始泛开涟漪,原本被江晚离修剪得工整的心思红线重新纠缠在一起,变作了一团乱麻。 江恶离一边骂,一边剑挑红绳,气极了,还用脚跺跺树根。 修行什么心法不好,非得走她们的老路,这个心思繁杂的丫头总有一天要被这些乱七八糟红丝绊个四脚朝天。 那个时候,不要怪她笑得直不起腰。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从远处大山山脚亮起,夹持着风雷二势,奔来外峰。 这位头戴金翅发冠的年轻修士,落在山道上,对那位腰上系着两只养剑葫芦的少女笑道:「林道友请停手,可否就此下山。」 正与沈桥酣战的李竹酒听到这话,立即停手,一双眉眼充满好奇道:「这人谁啊?狂得有些六亲不认。」 沈桥脸上满是怪异,小腿发劲一跳,来到李竹酒身侧,小声道:「这是我的一位师兄,修为比我高些。」 「很厉害?」 「呃……一言难尽。」 听了沈桥的话,李竹酒眉头皱了一下。 这些个人说话真讨厌,老是绕梁梁弯子,这个一言难尽究竟是厉害还是不厉害,云里雾里地看得一点也不透彻。 第五百七十四章 三绝 林厌离看着这位金翅发冠的年轻修士来到身前五步处,脑袋偏了偏,有些疑惑道:「道友如何称呼?是丹霞宗年轻三绝?」 所谓丹霞宗三绝,便是同阶段修士最强的三人。 虽说每十年就会有所变化,但挑来挑去,总是在那么几个人身上徘徊。 柳如是作为剑修,本可以争一争三绝的称谓,只是她晋级速度太快,还未轮到她,她便已经跳出了竞选的范畴。 丹霞宗三绝轮换数届,如今有一个席位落在了沈桥身上,可以说丹霞宗三绝这个称谓还是有些含金量的。 不过沈桥为人比较慵懒随性,从不在外面以三绝自居,故此林厌离并没有刻意去了解丹霞宗三绝是哪三人。 金翅发冠的年轻修士一脸傲色,昂首挺胸,微笑道:「我姓公孙,名榆,乃是丹霞宗三绝的师兄。」 林厌离眨了眨眼睛,双目灵动:「那比三绝还要厉害?」 年轻修士微微低头:「不敢当,承蒙当了一次他们的长辈。」 「冒犯了!」林厌离不多废话,两柄飞剑一同窜出,以极快的剑光向这位自诩三绝长辈的年轻修士刺了一剑。 砰—— 一声重锤敲击。 这位自信满满的年轻剑修扑通一下栽在地上,口吐白沫、眼底翻白,浑身抽动起来。 林厌离抬了抬双手,满脸尽是无辜和冤枉。 她真的没有下重手,就这么轻飘飘地戳了一剑,这位师兄就跟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瞬间就怏了。 这么不经打,他是如何做到普通且自信的…… 林厌离面无表情,看着两位丹霞宗的弟子将年轻修士拖走,随即将目光投向看戏的李竹酒。 李竹酒嘟了嘟嘴巴,目光转向沈桥。 沈桥无奈地摊了摊手,这位师兄就是这样一个性子,他有什么办法。 丹霞宗内除开少许清醒人,大多数弟子骨子里头都有一股莫名的高贵和自信,仿佛丹霞宗是天底下第一大宗门,其余的宗派都是垃圾一般,不值得提及。 可实际上,丹霞宗早已被三清门拉得老远,就是搁置在修行者最少、实力最孱弱的西方泉州,也只能算作一流中的鞋垫子,近乎是垫底的存在。 人啊,还是要多出去走走,不然像井底之蛙一样,少了眼界,容易被人耻笑。 沈桥叹了口气道:「继续吧。」 「你说继续我就继续,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李竹酒有些不满地拍了拍腰上那只葫芦,里头的哐当响声很是沉重,看样子装了不少。 沈桥抹了下鼻子,埋头在李竹酒腰间嗅了嗅,双眼放光道:「呵,里头存了不少好东西,胭脂国这一圈没白走!」 李竹酒抬手将沈桥的脑袋推远,威胁道:「我劝你少点心思,这些酒水是我存给爹的,有本事你找他要去。」 沈桥笑呵呵道:「咱爹还计较这个?」 「你个臭不要脸的。」李竹酒大手一扇,掀起的狂风将整块地皮撅了起来,心思飞剑竖着一斩,将丹霞宗的山道一分为二。 这一次,沈桥终于知道,有些玩笑话是不能对李竹酒说的。 沐天城人的性子,比他想的要更率直。 林厌离站在一块孤石上,看着丹霞宗弟子拥挤在一起,不敢向前问剑的模样,心中摇了摇头。 丹霞宗如今这番模样,不知两百年前兵解散道的丹霞宗宗主见了是否会伤心。 缅怀伤感之际,一位高挑女子自云颠跃下。 这女子身材高挑,身材匀称而火辣,穿着一袭红裙,脚下踩着一朵彩云,俏丽精致的脸蛋在阳光的照耀下显露出 淡淡晕红。 她落在地上,抬指抽出发梢上的一只银簪,指尖一挑,银簪焕然变化作一杆银身尖头百凤枪。 「林道友,在下柳妆,特来试探道友剑术高低。」 女子声音温婉动听,与模样差异甚大,只不过林厌离的注意并不在此,而是女子的姓氏。 姓柳,莫非与柳如是源于一家? 女子脚下红鞋推在枪尾,花枪旋转晃出一道虚影,枪身划出一道优美圆弧落在肩头,「我知晓小姑与你关系匪浅,你不必留手,倾力出剑便是。」 林厌离将头偏向柳如是,听柳如是说道:「她是三绝之一,你且听她的。」 林厌离轻轻晃动肩膀,既然她家的长辈都这么说了,她也没有什么好留手的。 既然是三绝之一,想来与沈桥的实力差不了多少。 剑为百兵之君,枪为诸器之王,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耍枪的并不比剑修差。 林厌离微微眯眼,右臂抬起,剑锋所指,尽是眼目所观之处。 起剑。 空气微微波荡,清风拂来,带着淡淡的香气。 女子见状,双腿轻轻一踏,身形如蝴蝶一般飘忽不定,一闪之下,已至林厌离左侧,长枪一抖,百凤齐 啼鸣。 柳妆修行的是硬钢枪,枪法大开大合,刚猛霸烈,枪芒所指之处,犹若万马奔腾一般,气势汹汹,声势骇人。 枪身一推,甩起一阵尘雾,枪势绵延若海浪翻滚,每一击都蕴藏千钧巨力,攻势凌厉,丝毫不亚于赤阳道人送与林厌离的刚猛剑意。 至刚者,柔韧必差,柳妆出枪凶猛霸烈,却少了几分灵巧与变化。 林厌离出剑快,拥有心眼的她又极其擅长寻找破绽,躲开枪芒后,右臂顺势一抖,剑芒所指。 唰—— 连续数道细密的破风声响起,剑枪相交,激荡起层层涟漪,金色光辉在日头中阵阵拨开,好似一轮朝阳再出山头。 这女子有些本事,难怪能坐上三绝的位置。 林厌离退开几步,心中谨慎了一些。 刚刚女子故意显露许多破绽,就是为了引她上钩,等她咬饵的那一瞬间,立即变化枪势,出枪的玄幻堪比剑招轮转,百般变化让人防不胜防。 丹霞宗柳家,还是有点东西的。 林厌离深吸一口气,心神内敛,下一息,那柄团圆飞剑落在了手中。 沈桥看见林厌离握住了那柄桃木剑,一下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把剑,可是厉害得很! 林厌离满脸严肃,手中木剑斜斜指着。 「小心了,下一剑,你防不住。」 第五百七十五章 喝酒 柳妆听到这话,心中对此是嗤之以鼻的。 平时与沈桥切磋,他的剑都能防住,你林厌离的剑如何防不住? 论修为,二人是同为三境修士,可她早在三境沉浸多年,你林厌离才突破多久,真以为自己与沈桥一样有着日月伴行? 林厌离深吸一口气,单手抡剑,剑锋在胸前挑起一个弧度,冲向柳妆直直刺了出去。 这一剑,平平无奇,甚至连剑意都感触不到,好似稚童手持木棍,棒敲三里黄菜花。 柳妆看着剑气扑来,提枪一刺,将剑气击散后挑了挑眉梢。 就这? 也配说防不住? 沈桥看见柳妆轻蔑的笑容,手掌不由拍在脑门,大吼一声:「傻站着等死呢?」 柳妆听到沈桥的骂声,脑袋微微偏转,瞬间,惊悚涌入心头,吓得她后撤十步,右手急忙捂住脖颈。 扑哧一声。 鲜血溅开数米。 这位高高悬在所有普通弟子高头的三绝,半跪下身子,眼中轻蔑全无,看向林厌离的眼神尽是恐惧。 若不是沈桥大声提醒,这一剑能直接砍下她的脑袋。 沈桥面色复杂,掌心露出半截的剑锋缓缓退了回去。 林厌离的飞剑神通,比上一次出剑更快了,倘若将柳妆换作他,同样防不住这一剑。 修剑好比吃饭,有的人需要自己去生火烧柴,有的人直接吃现成的香喷米饭,更有甚者不需要自己动手,就有人主动将这碗米饭送去她的嘴里。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离谱得让人难以想象。 山门后,诸多观看的丹霞宗弟子哑然无声。 先前公孙瑜打不过林厌离,是因为公孙瑜好面子、底子差,还有便是林厌离的身份特殊,前来问剑丹霞宗总要给她一些面子嘛,让她赢一场,也不失一个大宗的礼数。 可柳妆又是怎么回事? 输第二场,当真给林厌离这么大的面子? 就算林厌离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可咱们也是天底下数一流的大宗门啊,这样可是丢脸面的啊! 柳如是见到这一幕,神情没有太多变化。 她是少数几个知晓林厌离真实身份的人,柳妆会输给江晚离的转世身,这是意料之中。 第二座山峰之上,一位老者察觉到柳妆受伤,神情严肃起来。 林厌离能重伤柳妆,绝不可能是寻常的金丹剑修。 联想到前段时间,沐天城那位老剑仙兵解散道,他心中又释怀了一些。 林厌离是林清玄认定的新剑主,新的沐天城掌舵人,枯木逢春,自然是承蒙了老剑仙的剑道传承。 不过这等外来之物比不得自身修行的剑道,林厌离再如何厉害,对上沈桥也只有双眼泪汪汪的份。 老者目光投向秦琨羽,见他一人对上十一位筑基期剑修,冷笑哼声。 秦琨羽先前在丹霞宗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庸才,就算攀上了林厌离这棵大树也难起火候,庸才就是庸才,绝不可能突然开窍,一下飞上枝头变成凤凰。 目光转向李竹酒,老者的脸色重新变为凝重。 李竹酒也是天才中的天才,年纪轻轻便成就了金丹修为,真做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 这等修行胚子,怎就不生在丹霞宗,偏偏便宜了沐天城那个李粿! 老者心中感叹的同时,偏头看向身边的黑衣青年,轻声道:「我让沈桥去对付林厌离,你去拿下李竹酒,切记莫要害了她的性命。」 黑衣青年微微皱眉道:「如此冒犯本宗,可否打断双手双足?」 「留她性命便可。」老者闭目道了一声。 「懂了。」 青年眼中闪过嗜血,一脚踏出,在空中翻了个筋斗,一头撞碎彩霞,奔向外峰山头。 老者细语呢喃道:「若是三绝都输了,老夫就要亲自出手了。」 他看向云端上的琉璃和流莺,掌心悄然浮出几张符箓飘去远方。 黑衣青年在无数目光中撞开彩云,纵身一跃来到山门顶端,居高临下盯住沈桥,道:「沈师弟,大长老有令,让你去对付林厌离。」 沈桥正央求着李竹酒送酒给他喝,被黑衣青年出声打岔,兴致全无。 「巩师兄怎不去与林厌离比划?」 黑衣青年十指紧扣,发出一声声脆响,咬牙笑道:「你若是输了,最后自然也是落在我的头上,无非是个先后顺序的问题。」 李竹酒一只手捂着葫芦塞子,偏头问起沈桥:「你们丹霞宗的年轻弟子都这副德行?」 沈桥双眼睁大,拍了拍胸脯,「谁说的,我这人就很谦虚。」 李竹酒唏嘘一声:「你这人臭不要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幸亏你这人面皮后,飞剑剐了一层又一层的也能留个模样。」 沈桥拍了拍手,又抬指敲了敲李竹酒的肩头,「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去跟林厌离耍耍,你出剑可别太很,这位巩师兄面皮薄,要面子得很。」 李竹酒双手五指收拢,攥住手心,眯起眼睛:「放心,只敲他十颗牙齿。」 沈桥耸了耸肩膀,向黑衣青年投去同情的目光。 只有与李竹酒交过手,才知道她的剑道究竟走了多远。 李粿、白清这等瞩目修行界的剑道大修,年轻时候也差了老大一截。 李竹酒的未来不在须臾地界,在那苍穹顶上。 沈桥脚尖一点,手臂攀在山门上的梁柱,轻轻晃动身子,落在林厌离身前,有些无奈道:「这年头,顶头上的人就喜欢叫人做一些难办的事。」 林厌离指尖摩挲着腰上葫芦,看着山门顶头上的那位黑衣青年,问道:「那人也是三绝?」 「可不是,人家可是老大,咱都得听他的。」沈桥推了推手,满是无奈。 林厌离收回手指,指尖推动天真飞剑的剑身,打趣一声:「你这话中有话啊。」 沈桥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前:「嘘,这话可不兴说,到时候又要被师父说是大不敬。」 「那,开打?」林厌离挑了下眉梢,两柄飞剑蠢蠢欲动。 沈桥伸了个懒腰,挥了挥手道:「现在的我怕是打不过你了,换个比试如何?」 「换什么?」林厌离来了兴趣。 「喝酒!」沈桥勾起嘴角。 第五百七十六章 问心剑 三句不离酒水,这个沈桥终于也沦落成了一个酒鬼。 刚打完李竹酒葫芦的主意,这是又盯住自己了? 林厌离嗤鼻冷笑一声,将腰上的紫皮葫芦取下塞到沈桥手中,「你敢喝么?」 沈桥挑了下眉梢,拇指一勾,将葫芦塞子推开,嗅了一口葫芦中传出的酒香道:「这有何不敢,就怕你葫芦里头的酒水不够我喝。」 「好吧。」林厌离压住食指,将剩下三个手指竖了起来。 「三千。」 「嗯?」 「三千,里头有三千种酒水。」 听到酒水的种类数目,沈桥吓了一跳。 怪不得葫芦如此沉重,里头装着这么多酒水,都能汇聚变成一条长河了。 「你买这么多酒作甚?」 沈桥心中好奇,林厌离并不是李竹酒,李竹酒囤酒水是给她老爹李粿,林厌离囤酒水又是给谁? 沈桥脑中浮现出一个少年模样,尘柯,对,是尘柯,林厌离一定是给尘柯囤的。 虽然沈桥与尘柯没有打过交道,但尘柯在沐天城时整日和林厌离腻在一块,模样倒也能记在心头。 沈桥想了一下,将葫芦塞子重新盖了回去。 少女给心中人囤酒,一番心血都是喜欢,他不识好歹给人家糟践了,那可真不是个东西。 他虽性子随流,但为人坦坦荡荡,少女给心上人准备的东西,他碰不得的。 林厌离眨了眨双眼,看着沈桥奇怪的动作,回应道:「这酒水是给一位剑仙带的。」 沈桥右手一僵,将葫芦塞子重新抽了出来。 给剑仙准备的? 尘柯可不是耍剑的! 真是苍天有眼,垂怜他练剑刻苦,让林厌离这位女菩萨给送酒水吃。 「咱们这关系,这酒水得给我留一半。」 沈桥在腰上擦了擦手掌,从袖中掏出一只白玉瓶子和漏勺,满负期待地望向林厌离,「林好人,快将咱的肚子灌得满满的。」 林厌离只觉得沈桥好笑,伸手接过紫皮葫芦,右手手掌盖住葫芦嘴巴,「你就别痴心妄想了,这些酒可是白清的。」 白清!!! 沈桥表情一僵,白玉瓶子落在地上发出「哐当」响声,默默将白玉瓶子重新塞进袖中,一脸苦相。 「话说得很好,以后不要这么说了,下次同人交流时,记得一口气将话说全。」 天底下,谁不知道诗剑仙白清最嗜酒水,从他手中抢酒水,这不就跟虎口夺食一样凶险么? 看来,今日这口酒是注定进不了肚子里头了。 林厌离从沈桥手中抢回葫芦盖子,用灵气封住缝隙,重新系回腰间,她右手双指在胸前划动,将两柄飞剑唤回身前。 「喝酒比不了,剑倒是可以论一论。」 沈桥按住跃跃欲试的本命飞剑,灰心丧气道:「被你打击到了,今天不想打,我认输。」 「别。」林厌离急道一声,两柄飞剑分别挽起不同的剑花,「我现在对飞剑的掌握比以前强多了,还想跟你比划比划,用你的剑气磨一磨我的飞剑呢!」 沈桥握住剑柄,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张太师椅,吊儿郎当坐下,二郎腿翘得与椅背一般高,「别,这么多人看着,我要是被你几剑砍翻了,面子往哪搁啊。」 「你是讲面子的人?」李厌离哼声道。 沈桥的面皮在沐天城已经见识过了,只能说寒冬腊月结的冰都没有他厚,实在不是个讲究的人。 沈桥故作惊吓,身子一抖栽在地上,捂着胸口指向林厌离道:「不愧是沐天城新剑主, 这一剑问心,我心服口服。」 说罢,沈沈桥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迅速苍白,在地上挣扎半天,才勉强爬上太师椅,哆哆嗦嗦从储物袋掏出一颗丹药喂入口中,脸色由白转红,恢复了几分血色。 周围丹霞宗弟子面色晦暗,有些难以相信。 问心剑,这是什么剑?这么厉害,竟然连他们的沈桥大师兄接不下。 这一刻,入宗较早的丹霞宗弟子想起了一百年前被那个女人压在身下的恐惧。 江晚离、林厌离,母女之间,一个问道,一个问剑,相同的结果。 又是一个艳压整个修行界的怪胎。 远处山峰上的老者见到这一幕,满脸青绿,算上第一个领剑的公孙榆,丹霞宗已经接连三场输给了林厌离,而且第三场输得那么快,那么敷衍,这样的结果,他无法忍受。 林厌离这是将丹霞宗的面子扔在地上踩! 同为大宗,千魔宗怎能容她这般放肆! 老者掌心攥起化拳,一双眼睛阴翳地盯住林厌离。 此子若是继续成长下去,必然又是一个技压修行界的江晚离,到时候母女二人联手,魔道大盛,丹霞宗作为正一派大派的尊严何在?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林厌离捶杀在此处…… 大胆念头闪过,老者赶忙掐断这条杂思。 林厌离要杀,但不是现在杀,现在对林厌离动手无疑是与千魔宗开战。 大宗对擂,战端一开,便是不死不休。 丹霞宗落寞了,千魔宗重新崛起了,两宗开战,丹霞宗的赢面不大,毕竟江晚离那个女人一旦发起疯来,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出来。 忍!还要再忍忍! 老者深吸一口气,攥住的掌心重新松了开,直到他瞧见一道青色的身影从栈道去了外峰,整张脸老脸扭曲起来。 青衣华服的青年似乎察觉到老者的视线,头颅下沉,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老者放宽心。 「爹爹放心,秦琨羽一介跳梁小丑,今日我叫他有来无回!」 老者眉头微微舒展,青色的布靴踏碎一缕天地秋风,裹挟黄紫两道云霄落在高处云朵,居高临下盯着空中所有身影,好似他才是这里的掌权人。 琉璃瞧见上空的老者,面向流莺轻忒了一声:「这老头站那么高,罡风抽在脸上不疼么?」 流莺美目中雾气打转,温声道:「莫去管他,他喜欢坐高些便由他坐高些,咱们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安心等小姐问完剑便是。」 琉璃点了点头,手掌盖住胸前一抹白皙,一点儿便宜都不让老头占。 老者瞧见琉璃的动作,一张老脸迅速阴沉下去。 他堂堂五境大修,在修行界有着五百年「清誉」,岂会偷看胸前这点庸俗之物! 这两只牲畜还真是把自己当人看了! 第五百七十七章 不是东西 老者的到来,给丹霞宗的外峰添了一份若有若无的严肃。 丹霞宗弟子下意识放轻自己的呼吸,以免自己呼吸声过大,冒犯到这位丹霞宗最有权势的大长老。 原本老者头顶上还有很多位长老,后来,那些长老要么自主隐退,要么便是悄无声息的失踪,老者一步一步往上,平步青云,坐实了大长老的位置,一举让陆家成了丹霞宗极其特殊的存在。 虽然有人怀疑过那些长老的隐退和失踪与老者有关,但奈何手头没有证据,只能将这个惊人想法埋入脑中,静默等待它的发芽。 林厌离站在地上,看着老者在云上端直身子,心中狠狠骂了几声。 这个老头叫做陆擎苍,当年江晚离来丹霞宗问道,手捏法诀从山脚打上山顶,极其遵守山上规矩。 结果,这老头不讲规矩,从背后偷袭一手,一掌打碎了江晚离的护身软甲,江晚离气不过,当场施展数个禁术,对着丹霞宗一顿狂轰滥炸,打死不少丹霞宗弟子。 直接导致江晚离的名声下滑,成为正一派弟子唾弃的对象。 江晚离名声差,这个老头要负一半的责任! 林厌离双指揉搓,瞧见一道青色身影钻入人群,脚步几点,缓缓靠近山门。 山门处,秦琨羽一人对上十七位二境修士,一人一剑略占上风,将一些底子不牢固的丹霞宗弟子清退出场后,提剑与剩下三人纠缠在一起。 剑光来去纵横,行云流水般潇洒。 虽然同为二境,常被李竹酒和林厌离打磨剑术的秦琨羽早已在二境中走得很远。 一剑落下,三人接连败退,身上首创多处,败局已定。 突然,人群中突然射出一枚龙首刃,狰狞龙口在半空彰显阴冷,一口咬向秦琨羽心口。 秦琨羽被突然而来的龙首惊到,果断放弃出剑,身形退后几步,一个停顿,脚步稳住,发现林厌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背后,纤粉若莲藕的芊芊玉手摁在他腰中,让他半分退后不得。 「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真不是个东西。」 林厌离骂了一声,右手天真飞剑举起,在虚空划出一个圆圈。 一道剑气奔出,瞬间将龙首斩成两半,鲜血淋漓,染红了山道两旁的青青绿茵。 青色身影从人群中缓缓走出,面露讥讽道:「秦琨羽,我倒以为你是个什么厉害人物,不过是个吃女人软饭的废柴。」 秦琨羽眉头凝住,双目盯着青年,随后双目转移,飞快在人群中扫了一眼。 他没有看见那个绝情的女孩。 「陆参,昔日恩怨,今日了结。」 已经「死」过一次的秦琨羽再不如少年那般易怒冲动,挺直腰杆站直身子,淡淡说了一句。 从那日坠下悬崖,秦家小少爷已经不复存在。 如今站在这里的人是千魔宗弟子,陈秋雨的记名徒弟——秦琨羽。 「当年羞辱,今日百倍奉还!」 人群中,有弟子听到这声轻喝,不由捂面羞愧。 这些弟子与秦琨羽同出一族,有人曾是秦琨羽的长辈,承蒙秦琨羽唤了一声阿哥、阿姐。有人是秦琨羽的晚辈和幼时好友,受过秦琨羽的照顾。 可正是这些人,在秦琨羽受辱蒙难时,龟缩不语,不敢替秦琨羽分担半分。 所以这一次秦琨羽上丹霞宗,不只为自己讨公道,还要斩断以前的渊源。 陆参满脸傲色,探清秦琨羽并非扮猪吃虎而是真的二境时,忍不住讥讽道:「丹田被我废去的你还能修行至二境,不得不说,你在某些方面确实算是个天才。」 「不过!」 「这又能如何,你剑道再如何高,岂能高过我的修为?今日我便让你看看,二境与三境间的差距有多大!」 说罢,陆参右手一划,五柄龙首飞刃一字排开,悬浮半空盘旋,散发着阴寒杀机。 「死。」 陆参轻喝一声,手指微微一弹,五柄飞刃如箭矢一般,带起凌厉劲气,直取秦琨羽咽喉。 秦琨羽不偏不躲,手持翅鸣飞剑斜斜一挑,五道剑光撞在飞刃,强行扭曲飞刃穿梭轨迹。 几柄龙口飞刃四处散开,落在草地上被陆参重新牵引升空。 林厌离距离秦琨羽并不远,一眼看出陆参只是个花架子,不禁有些疑问。 一个根基没有打牢固,靠着丹药堆上来的金丹修为是如何渡过金丹雷劫的? 难不成,跪着冲老天爷磕几百个响头,求着让老天爷少劈几道紫雷? 这要是能成的话,等她林厌离回千魔宗了,立马建起第六座主峰,在主峰贡起一个大殿,让千魔宗那些苦于金丹雷劫难渡的弟子每天去磕上几百个响头。 结论:陆擎苍这条老阴狗的子孙真不是个东西。 一招未成,周围响起嘈杂,人群中议论纷纷。 「陆参师兄可是三境,五柄龙口匕齐出,竟然没能拿下秦琨羽?」 「秦琨羽果真是脱胎换骨了,这龙口匕可是大长老赐予他的灵宝,锋利无比,之前陆参可是用此物戳穿了一位三境体修的肉身。」 「我看,不是秦琨羽脱胎换骨,而是陆参太废物,平时师兄师姐们惧怕大长老的权势,给他几分薄面,不与他计较,今日踢到铁板,可不就现出原形了。」 「……」 立在云上的持伞少女动作迅速,在陆擎苍听到这些话前将这些弟子的声音屏蔽了去,不然依照陆擎苍睚眦必报的性子,丹霞宗会有不少弟子染上杀身之祸。 不过,位于山门后头的陆参却是将话语听得清清楚楚。 他修为不够,没有入微的能耐,能听见话语,却无法判断话语出自人群中哪位弟子,脸色阴沉着大吼一声:「等我收拾完秦琨羽,定要拔掉你们这些人的舌头。」 人群嘘声一片,陷入沉寂,显然是被陆参的话吓到。 陆参算不上东西,可陆擎苍不是好惹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少给自己添麻烦。 陆参听见声音停了,满意地点了点头,遂即,阴郁的目光盯住秦琨羽,残忍张口:「我要削去你的手脚,将你做成人彘,埋在山门这里,让每一个登山人从你的脑袋跨过去!」 第五百七十八章 以大欺小 人群中,一些女修拍胸欢呼,似是以这种方式为陆参打气。 陆参则是双手摊开,默默享受着女修们的赞美。 从他出生那天起,人生便不平凡。 因为他叫陆参,是丹霞宗陆家的子嗣,爷爷叫陆擎苍,是丹霞宗的大长老。 天资不好又如何,只要有雄厚的资本,庸才也能踏上三境,那些个比他强的照样只能匍匐在他的脚下,称呼他一声陆师兄。 宗门那些女修不是自命清高么,他便打断她们的脊梁骨,让她们变成一条摇尾巴的狗,将她们的尊严狠狠踩在脚下。 秦琨羽,呵呵,连他吃剩下的剩饭残羹都吃不上一口的跳梁小丑罢了。 振掌而欢的女子中,有一位女修立在队伍最后,默默无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远处的持剑青年,嘴唇被银牙狠狠咬着。 林厌离五感敏锐,第一时间瞧见了这位女子。 这女子叫白璐,是白家的嫡女,同时也是秦琨羽的未婚妻。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就是这般的关系,最后却是敌不过「权势」二字。 今日秦琨羽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并再次问剑陆参,不知她舌尖是否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陆参双手五指摊开,又有两柄龙首锥从袖中钻出,起空盘旋,仿佛活物一般。 知晓陆参底细的弟子见到这一幕,面上浮现羡慕之色。 「龙首锥,此物可是用龙脊炼成的重宝,破甲穿心,夺人神魄,秦琨羽死定了。」 「秦琨羽如今剑道修得不错,可惜飞剑品秩低了一些,又没有什么重宝防身,对上陆参太吃亏,看来这场问剑要止步于此了。」 「陆参师弟命好啊!」有弟子情不自禁道。 「没错。」 一旁一位身挎长弓的弟子点头道:「投胎转世也是一种学问,从今日起,我日夜烧香,争取在忘川河水中寻个好人家。」 「呵呵呵,你烧香烧给谁呢?」 「还能有谁?自然是圣人老爷!」 「圣人老爷都难断自己生死呢。」 「呸呸呸,圣人不可轻易言语尔!」 林厌离看着陆参祭出的龙首锥,眉头挑了挑,盯住云端上的陆擎苍。 这老狗倒是挺疼自家孙子,连龙首锥这样的宝物的赐给了他。 既然老狗不讲规矩,那她也不讲规矩。 她提气一跳,来到秦琨羽身前,屁股一撅,将秦琨羽朝后顶了顶。 陆擎苍见林厌离动身,脸色大变,身子一晃,急剧下坠。 琉璃身形如同柳叶般随风荡去,右手长剑一抖,以极快的剑光将陆擎苍阻了下来。 「这位道友,小辈问剑,你们这些做长辈的就莫要参掺和了。」琉璃挑剑而起,笑着面向脸色难看的老人。 陆擎苍提掌拍碎剑光,立即将微微颤抖的右掌收入袖中,脸色阴沉道:「林厌离莫非要以大欺小?」 琉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身下的少女打趣道:「这叫以大欺小?是哪儿大些?是岁数,还是个头?」 「是脸皮。」流莺突然开口。 琉璃胸脯颤起,心花怒放,捂着肚子夸赞道:「这个话接得好!」 林厌离脚步跺了跺,叉腰回应:「我可听得清清楚楚,背地说我坏话,我可记仇!」 说完,她看向陆擎苍,「姑且称呼你一声陆前辈吧。」 陆擎苍微微点头,这个林厌离还算晓得礼仪尊卑,不像她那个疯子娘,一口一个老狗喊着,真是丢人现眼。 林厌指了指陆参身边盘旋的龙 首锥,指着秦琨羽手中的本命飞剑道:「你那孙子本就是三境,身上又有如此多的灵宝,这对我家小弟公平么?」 陆擎苍眉头竖起,低头问:「那你想如何?」 「我不动手,不过……」林厌离衣袖一摊,十二道剑光接连从葫芦中窜出,悬停在秦琨羽身边,扭头望向老者,问着,「这样,你没有意见吧。」 陆擎苍看到十二柄竹剑,差点笑了出来。 「我家孙儿以三境领剑,确实有些不公,如此也算弥补了差距。」 林厌离心中直呼陆老狗不要脸,这十二柄枯黄竹剑虽然在养剑葫中温养了一段时间,但想要弥补二境与三境的差距,十二柄枯黄竹剑得增添到一百二十柄。 不过,她祭出枯黄飞剑的目的是掩人耳目,也就由着老狗胡说八道了。 秦琨羽用灵气牵动十二口枯黄竹剑,脚步一踏,周身气势陡然上升。 「好一个剑阵!」 沈桥侧躺在太师椅上,仍然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瞧见秦琨羽站在十二口枯黄飞剑中央,有气无力地道了一声。 李竹酒与黑衣青年打斗正酣,余光瞥了秦琨羽一眼,手中长剑的力道重了几分。 这个姓巩的是一个玩刀的,身上还有些体修的锻体手段。 「还挺强的。」 李竹酒嘟囔一声,手上的力道更重了,长剑横向一递,一头十多丈的角鲸自脚底翻起,在丹霞宗弟子震撼的目光中翻了几个跟斗后,尾巴一甩,将黑衣青年狠狠砸在地上。 黑衣青年吐出一口唾沫,双膝跪在地上。 「好像也没有那么经打。」李竹酒笑眯眯道。 黑衣青年冷哼一声,扛着角鲸尾巴强劲力道站起,手中狂刀一震,将肩头剑气拍散。 「李粿的女儿不过如此。」 「不服啊。」李竹酒眉眼弯成月牙,扬起嘴角,「不用着急嘴硬,待会就服了。」 黑衣青年冷笑,一刀斩向李竹酒,刀锋闪烁寒芒。 李竹酒轻巧躲避开刀锋,反手一剑,剑气汇聚变作团雀,锋芒的喙尖飞快啄过黑衣青年的肩膀,鲜血瞬间染红半只手臂。 「嘶——」 丹霞宗弟子见到这一幕,倒吸一口凉气。 巩师兄虽然是刀修,但体修手段不弱,锻体坚实的他竟然受伤了! 「丹霞宗三绝?」李竹酒抖了抖剑,「似乎除了沈桥,其余都是花架子呀!」 黑衣青年脸色铁青,紧握,一拳砸在地面,轰隆一声巨响,地面塌陷了大约三寸深,泥土飞溅。 拳劲扯动肩头血洞,痛彻骨髓。 他双眼通红,咬牙切齿,「李竹酒,今日叫你全身骨头寸寸断裂。」 李竹酒耸了耸肩膀,笑盈盈道:「想法是好的,但可惜实力不够,还是跟沈桥问剑有意思,你该趴下了。」 李竹酒长剑一摆,漫天剑影。 这一刻,一头百丈大小的长角鲸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叫李竹酒,是沐天城人,是李粿的女儿,最年轻的金丹修士。 「驭剑术——吞天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