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花刀如风》 第1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天玄地黄有文章 第1章月黑风高杀人夜天玄地黄有文章 月黑,风高,三更。 天工堡鲁班厅却灯火通明。 一条黑影倏的闪过。 一条狗“汪”的叫了一声,只叫了短短的一声,就再没一点动静了。 一个黑衣人,如鬼魅一样,无声无息的上了鲁班厅的房顶。轻轻地,揭起了一块瓦。立刻就有灯光打在他的脸上。那张脸蒙着黑巾,只露出两只炯炯的眼睛。 那两只眼睛,就顺着屋顶上的那个洞看进去。 屋内,厅柱上,绑着一个女子,十六七岁年纪,虽然衣裳不整,披头散发,但仍然难掩秀色,只见她长得明媚皓齿,容貌娟好。残破的衣裳处,露出羊脂一样的肌肤来,只是这羊脂表面有些血痕,像是一些擦伤。她头低着,不知是不是晕了过去。在她前面不远,几个人坐在一张大八仙桌前,神情凝重。每个人面前都摆着茶水,却没有一个人品茶。房间里安静的出奇。 突然,彭禧,这个银发银须的老人打破沉默:“你们说,这个秘密已经外泄了吗?” 边上的几位有的摇头,有的颌首。显然意见并没有统一。 彭和尚道:“这个丫头,来我们天工堡已经两年了,一直服侍着大小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一边说一边摸着光头叹气。 另一老者接话道:“若不是她深夜触动机关被困,我们究竟要被她蒙骗到何时?不知她隐忍了两年,居心何在?” “那还不简单,让这小妮子尝尝老子的分筋错骨手,保证她什么都会说。”说话的这位身材高大,红色脸堂,须眉俱张,大概在四十多岁左右,一看就知道脾气暴躁。 对着大门而坐的,是天工堡的堡主宋吉亮,见他四五十岁年纪,形相清癯,丰姿隽爽。他皱眉道:“老沙,稍安勿躁,你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难道打算对一个小姑娘动粗吗?” 老沙,也就是江湖上出名的红魔手沙克,似对堡主有些畏惧,只是低声喃喃自语:“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么好?难不成把她娶回家当菩萨供着,就能把消息问出来?” 宋吉亮闻言微微一笑。 屋顶上的黑衣人听到此话,眼中如欲喷出火来,将一片瓦无声无息的捏成粉末,从指缝中如沙漏下。 宋吉亮却信步走到边上,拿了一支毛笔过来,说:“大家看,这是我们新做的毛笔。”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堡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宋吉亮把毛笔在桌上一顿,一道细细的银光直飞屋顶而去。原来这笔杆里装了强力的机簧,这一顿,板机打开,藏在里面的钢针就直飞目标而去。 房顶上的黑衣人促不及防,额头中针,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叫,即飞掠出去。只听“嘭嘭嘭”之声连响,鲁班厅的窗户和门均被撞碎,屋内人都追将出来,只有宋吉亮一人稳坐钓鱼台。 过了片刻,人马陆续回来。俱都表情尴尬,两手空空。 沙克咕哝着:“这他妈的也太快了,这个究竟是人是鬼?” 宋吉亮说:“人。因为他也会受伤。” 彭和尚道:“这种轻功,江湖中也没得几人,查起来应该不难。” 彭禧接着道:“看他轻轻在屋顶一点,人立刻像一只夜猫子一样飞了出去,真是诡异。” “难道是鸱鸮?”另一老者脸上露了惊惧之色:“难道本次结上的梁子又是凤凰堂?” 宋吉亮摆摆手:“来人,把这丫头押至地牢。”随着他一声令下,鲁班厅内涌进来一批带刀的庄丁,将那姑娘拖走了。 又转头向彭和尚道:“你请的人到了没有?” 彭和尚道:“按说此时应该已经到了。” 突然有庄丁进来禀报:“堡主,有位姓徐的客人求见!” 宋吉亮大喜,手一挥:“赶紧引进来!” 须臾之间,那位徐姓客人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鲁班厅,只见他身高八尺,气宇轩昂,容貌堂堂,一望而让人生成崇敬之心。他一开口,声音宏亮:“徐寿辉深夜来拜,万望宋堡主谅!”宋吉亮拱手行礼:“客气了,坐下叙话。” 徐寿辉并不客气,施施然坐在厅中摆好的主座上,清一下嗓子,开口道:“当今天下,苦元人久矣。俗话说官逼民反,起事的可谓是层出不穷。远的不说,至元三年,四月,合州大足县民韩法师起事,称南朝赵王。惠州归善县民聂秀卿、谭景山等造军器,拜戴甲为定光佛,与朱光卿相结起事,称为大金国。至元四年六月,袁州民周子旺起事,称周王。漳州路南胜县民李志甫起事,围漳城。至元五年,十一月,开封杞县人范孟反,伪传帝旨,杀河南平章政事月禄等人。” 众人听他如数家珍,一一道来,不由得频频头。宋吉亮道:“先生所言之事,距今已近十年之遥。而且起事之人,已大多被杀。无一成功者。” 徐寿辉道:“堡主所言极是,但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不做一番惊天地泣鬼神之雄图霸业,何苦来这世间走上一遭?”此人说话,极富感染力,堂人众人都为之热血沸腾。 徐寿辉接着道:“至正七年,在淮西。四月,临清、广平、滦河、通州等处贫民群起为盗。十一月,沿江盗起。剽掠无忌,元官莫能禁。至正八年,海宁州、沭阳县等处盗起。台州方国珍起事,聚众海上。至正九年,冀宁、平遥等县曹七七起事。当今天下,群雄并起,元之一朝危若累卵,覆亡只是迟早的事。” 宋吉亮道:“宋某家大业大,当此时,断不敢以全堡老小之身家性命犯险。” 徐寿辉道:“驱除鞑虏,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此是万古流芳之事,此乃民族大义之所在,为何堡主瞻前顾后,为小家而舍大家?” 宋吉亮:“天下大事,自有天下人去办,多我宋某人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徐寿辉道:“天工堡善于造物,若是宋堡主首肯,义军自是如虎添翼。” 宋吉亮面有得色,显然对方这句奉承话很对他的胃口。哈哈一笑:“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谢先生美意,不过此事非同小可,等我与众人商议后再行确定。”手一挥:“送客!” 徐寿辉知道性急喝不得热粥,当下拱手告辞。 送走客人,宋吉亮与众人商议。众人七嘴八舌,莫衷一是。其中彭和尚、沙克等是极力赞成,而银须老者彭禧等老成持重,希望偏安一隅,过安稳的日子。 彭和尚道:“我观此人,仪表堂堂,相貌不俗,一望可知非池中之物,当下烽烟四起,我们天工堡制造之术,天下闻名,怀壁其罪,就算我们想独善起身也断无可能。古语道良禽择木而栖,不如我等早投明主,好一展身手。此举利国利民,天工堡将来彪炳千古,载入史册!”一袭话说的宋吉亮不由怦然心动起来。彭禧见状,赶紧献言道:“此事非同小可,是灭九族之大罪!将置全堡上下上千人口,命悬于一线之间。如小姐正当二八年华,正是无忧无虑的年龄,为何将此等危险强加于她。万一事败,世间将再无天工堡矣,我等岂不成为千古之罪人!”宋吉亮晚来得女,甚是宠爱,听他谈到自己女儿,内心又踌躇起来。见一时半会意见难以统一,站起来道:“时候不早了,大家回家休息片刻。我们下次再议!” 于是众人起身离去,回去的路上仍是争吵不休。 宋吉亮待众人走后,也离开了鲁班厅。 只是他没有回到住的地方,反而是七绕八绕的,到了宋家的祠堂。难道半夜三更的,他要向列祖列宗请安? 他轻轻晃开火折子,点燃一根蜡烛。举着它缓缓走过历代祖先的画像。突然他在一幅画像前停住了,四顾看了看,轻轻的掀起画,露出里面的五个按钮。他脸上突然露出了奇怪的微笑,轻声的哼起一首儿歌来:“摇啊摇,娘的乖宝,满天星星闪,月儿静静照,娘的乖宝就要睡着了。” 一边唱,一边按上面的五个按钮。歌刚唱完,那地方忽然“喳喳”作响,露出一个洞口,升上来一只黝黑的箱子。原来上面的五个钮分别代表着“宫商角徵羽”五个音调,他唱这首歌的同时,按这首歌的音调在暗钮上“演奏”了一遍。只有所有音符全对,暗门才能打开。更为惊奇的是,这机关还可以随时换歌!所以就算你知道一次,第二次也不一定能打开,说不定就被乱箭射中。 宋吉亮没有急着伸手进去,而是在那黑盒子的两角,分别又掀了几掀。这才放心伸手进去。没有这几掀,贸然伸手进去,会有利刃弹出,将手掌全部切下! 宋吉亮拿出的是一个檀木盒子,盒子温润油亮,显是把玩很久的老物件。烛光下清楚地看见盒盖上镌刻着一幅精美的图画,画上一人正在大江上横槊赋诗,这人当是一代枭雄曹操,画风简洁大气,气势雄伟,左边配诗一首:“一入世间万物摧,天地变色草木悲。江河呜咽山惊悚,天下风云入我辈。”他凝视半晌,却一直没有打开,反而喃喃自语:“众人所图,难道是这个东西?只是此物一现世间,免不了生灵涂炭、白骨如山了。” 离天工堡几十里外的林子里,黑衣人靠在一棵树上喘息。恰好这时月亮从云里出来,透过稀疏的枝叶,露进来的月光,照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黑亮的头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的眼中乌黑的眸,反射着月光,削薄轻抿的唇,修长的身材,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在树梢上轻快无声的滑行时,宛若黑夜中的一只猫头鹰。这时的他已经拿掉了面巾,月光下看去,他果然就是凤凰堂的四小灵童之一:鸱鸮朱逸飞!凤凰堂有四小灵童,灵童者,幼年即显露某种天赋,少年时已成名,平均年龄也就在十七八岁上下。分别是毕方萧十一,鸱鸮朱逸飞,灰隼龙腾冲,青鸾辛小天。号称一飞称天。 朱逸飞伸手到额上一摸,竟是一手的血,温热、粘乎乎的弄得一手都是。他用手去摸额上的钢针,发觉就在眉骨上。要是再往下半寸,一只招子势必就废了。“他奶奶个熊!宋老儿,老子跟你没完。”他恨恨的骂了一声,伸手去拔钢针,但是那钢针射入实在太深,就露一点点在外面,他用手捏了几次,不但不能拔出,反而有越弄越深的趋势。他停止了徒劳的尝试,用面巾扎住额头,防止血流进眼睛。眼前又浮现出慕纱被绑住的样子,低低的吼了一声:“慕纱,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吼声惊起了一只夜游的枭,它桀桀怪笑着,飞远了。 东方逐渐有了亮色,不久,阳光的金箭慷慨地射向大地。 不过阳光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享有的,比如说昨夜被押至牢内的慕纱,她低垂的头慢慢抬起,吃力的转了转脖子,扫了一下周围。这是天工堡关押犯人的地方,天工堡按“天、工、开、物”为序,设置了一些关押人的牢房。自己何其有幸,被当作重要人物关进了戒备最严的“天”字牢房。 慕纱的脑子渐渐清醒过来,想起自己卧薪尝胆的使命,想起了两年来所受的委曲——那个脾气刁蛮的大小姐,可没少给她的气受。没想到在最后的时刻,自己却功亏一篑,误触了机关,跌入了陷阱。那时铃声大作,很多人已闻声赶来,印象中好像看到小姐鄙夷的眼神。最后,一些白色的粉末撒下来,自己知道不能吸,便屏住气,但又能憋多久呢?最后还是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她一边回忆着往事,一边思索着逃生的办法。守卫都在瞌睡,身上的穴早就解开了。只是绑在身上的绳索,看似不粗,其实混编了生牛皮、细钢丝,别说自己,就是内力深厚的高手也崩不断的。她叹了一口气,放弃了尝试。于是又想起几天前偷偷出府,在联络处留下了自己要行动的信息,不知本部的人有没有收到。想到本部,眼前就不由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来——朱逸飞,那个从小青梅竹马的玩伴,得知自己被俘会怎样呢?想起他那棱角分明而又黝黑的脸,虽身处险境,脸上竟露出了甜蜜的微笑,雪白的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 这时脚步声响,打断了她的遐思。厅里一下多了很多人,正中的一位,意定神闲,正是宋吉亮。宋吉亮向她点点头,微笑拈须:“你醒啦?”竟似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慕纱将眼皮垂下来,没有说话。自从她被捉的那刻起,她已经打定主意不说一句话了。宋吉亮并没有生气,反而接着问道:“你是凤凰堂的人吗?本堡和凤凰堂渊源极深,中间一定有些误会。你如实说来,立获自由,本帮绝不会伤你分毫。” “渊源极深,应是冤怨极深吧?这话哄鬼呢。”慕纱心中暗想,话虽没说出口,但是嘴角还是轻蔑的撇了撇。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急响,有人冲了进来:“堡主,不好了,不好了!” 宋吉亮微愠道:“什么事这般大呼小叫?”那人急道:“小姐不见了!”宋吉亮“啊”地大吃一惊,再也顾不上风度与从容,大踏步向小姐闺房而去。 原来宋吉亮老来得女,自不免百般宠爱,平生视如掌上明珠一般,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掉了,女儿一日未曾离开过自己视线。突然听说失踪,竟像一个晴天霹雳一样,再也镇定不下来。 来到小姐房中,却见丫环失魂落魄一般站在一边发抖,老妻坐在床头拭泪。小姐人影全无,而雪白的墙上,却用鲜血写了一个大大的“易”字! 见到鲜血,宋吉亮的心猛地颤了几下,一时天悬地转。宋夫人赶紧上来扶住,一时二人面面相觑,俱都以泪洗面。宋吉亮定下神来,仔细看那字。字迹潦草,笔法拙劣,横不平竖不直,全无章法可言,而“易”字的几撇,如刀如匕,疾刺而出,可见对方是惯于舞枪弄棒、粗通文墨之徒。“易”字何意?是交易?还是炫耀进我堡掠人如探囊取物?交易是以人易人,还是以人易物?若是此人等待交易,必然不会走远。想到此处,宋吉亮大声传令:“分派所有人手,全力搜寻小姐下落!” (本章完) 第2章 英雄无奈小儿女 多情未必非丈夫 第2章英雄无奈小儿女多情未必非丈夫 那个“易”字,正是朱逸飞所写。 原来昨夜在林中,他越想越气,满腔怒火无从发泄,就又原路杀了回来。还未到鲁班厅,远远地就从破碎的门窗中看见厅里灯火通明,可是慕纱却不见了踪影。于是转而在府里四处搜寻。天工堡房屋众多,又机关重重,在里面想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希望何其渺茫。寻了一更,眼见天要放亮,慕纱没有找到,却误打误撞的找到了宋家小姐的闺房。 原来慕纱本是江浙人,千里迈迈来到江西行省的天工堡,不但水土不服,还要受这位大小姐的气,就想撒手不干了,幸被凤凰堂的军师刘基劝回。后来虽然隐忍下来,却也多次抱怨这位宋家小姐。朱逸飞曾安慰她说等她完成任务,替她抓住这位宋家小姐打她屁股,这才让慕纱开心起来。想到自己这个诺言,朱逸飞三纵两跳来到了宋家小姐宋秋桐的房顶上。按说天工堡处处机关,怎会让朱逸飞这般来去无阻?一是慕纱已将天工堡机关图画了一份,传到凤凰堂;二是朱逸飞轻功惊人,根本不下地,只是从屋顶到树梢,再从树梢到屋顶。别人看似天堑,他却轻轻一跃而过。 朱逸飞站在宋秋桐的门口,将左边的门环向左转动一圈,再将右边的门环向右转动一圈,听到轻微“嗒”的一声,知道进门的机关已关。放心推门进来。地上方砖大小颜色不一,排成各种图案。本来慕纱已将这地砖的走法一一说过与朱逸飞听,奈何他没有耐心,更没想过有朝一日真会到这小姐的闺房中来,只是左耳进,右耳出。进门踏上一块,第二步就无从下脚。就在那里抓耳挠腮,但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来慕纱的一句话。情急之下,倒也给他想出了一个办法――从顶上走。轻轻一跃,攀住房梁,两手交替移过去,离宋家小姐的床已只有几丈远了。 宋秋桐却突然醒来,借着微弱的光线,模糊的看到梁上似有个人影,以为自己眼花,正伸手揉眼,梁上那人如一只巨大的鹰隼一样扑下来,一下连点了她七八处穴道。这几下点穴快如疾风,宋秋桐连“啊”都没来及“啊”一声,这也是边房里的丫环没有听见一丝动静的原因。朱逸飞这几下动作快了,加上因为紧张,额上的伤口又痛将起来,解下扎伤口的面巾,发现它竟已被鲜血浸透。朱逸飞一怒之下,就想用鲜血在墙上写上“宋老儿你等着,老子将来一定扎你一针”来泄愤。后来又想这么多字,这面巾上的血可不够用,那就写少点,写上“慕纱”两个字表明来意,但是“慕”字怎么写,想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只好写了一个简单的“易”字。写完后,对着自己写的字看了半天,颇不满意,觉得写得太丑。“哎,常大哥平时劝我多读书练字,我从来不听。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一边咕哝,一边用被子将宋秋桐一裹,将这位小姑娘扛上了肩。 小心出得堡来,立刻发力狂奔,一口气跑出四五十里,来到城外的一所破庙里。这一阵狂奔,颇为耗力,额上又渗出血来,嘴里一边骂道“这娘们比猪还重”,一边将宋秋桐摔在地上。想着要兑现自己对慕纱的承诺,隔着被子,在秋桐翘臀上,“啪啪啪”的连打了三下,然后自顾自地爬上神案睡觉去了。 宋秋桐在梦中刚一醒来就被制住,本来心中大骇,一颗心如欲跳出腔来;后来看他在墙上写字,笨拙地像个蒙童,写完还评头论足一番,对自己的字不满,心中又觉得好笑。待得到了庙里,更是拿自己当米袋子一般,随手扔在地上,竟然还嫌她重,万万没想到,这家伙如此变态,竟然还打自己的屁股,她是金枝玉叶之体,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不由得又惊又怒,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那早上的阳光,也照进了这所破庙。宋秋桐本来以为自己会一夜无眠的,结果却在委曲流泪中入了梦乡。早上醒来,习惯性的想伸个懒腰,却发现还是动弹不得。再看掠来自己的那个人,倦在神案上睡得正香,心中不由暗骂。这时墙角一只老鼠突然跑到她的脚边,宋秋桐吓得大叫起来。朱逸飞在神案上突然惊醒,一跃下来,却见宋秋桐满眼惊恐,忙问:“什么事?” 宋秋桐努了努嘴:“老鼠!” 这时老鼠受惊,正窜向墙角,朱逸飞一剑挥去,将鼠头斩掉。叹道:“没想到我这龙泉宝剑,沦落到杀鼠辈的份上。” 宋秋桐闻言冷笑:“你欺负我是女流什么也不懂吗?你那把破剑,只是后人仿的泰阿,仿的泰阿也就算了,上面还刻了这么巨大的两个字:赤霄。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它炼时火候不够,淬的又不及时,简直是块破铜烂铁!”原来天工堡善于制物,冶金之术,冠绝天下。宋秋桐从小耳濡目染,自然分得清好坏。 朱逸飞让她说得哑口无言,讪讪笑着:“能杀人的就是好剑。” 这时太阳高照,庙里已经很亮了。朱逸飞扫了一眼宋秋桐,看见她一张鹅蛋脸儿,肌肤胜雪,明眸皓齿,黑发如漆,竟是一个大大的美女,身上更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心中想着,这个小妮子就是脾气臭了点,长得却是比慕纱还好看。想到此处,脸上微微发红。好在皮肤黝黑,不注意倒也看不出来。宋秋桐见他半晌不说话了,忍不住抬眼看他,发现他脸竟然红了,终究是小孩心性,忍不住问道:“喂,你脸红干什么?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朱逸飞感觉自己心思被人撞破,愈发忸怩了。宋秋桐本来心中甚是害怕,见状却放宽了心,嚷道:“本小姐饿啦,快拿吃的来。” 朱逸飞故意吓唬道:“地上有只老鼠,不如烧汤给你喝啊?” 宋秋桐柳眉倒竖:“要吃你吃,我早上要吃八宝银丝燕窝粥。” 朱逸飞道:“你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挑?” 宋大小姐脾气上来了,鼓着眼瞪着朱逸飞,半晌不说话。朱逸飞被她瞅得很不自在,连忙求饶:“好好好,我去给你弄吃的,只是我可不敢保证能买得到。” 宋秋桐这才转怒为喜:“城中最大的酒楼悦来有卖,这个炖起来比较费时间。你先去交了银子订上,趁他们炖的功夫,到城东的苏小小绸庄买我穿的衣服,再到城南点绛唇店买女人用的胭脂、再到城西宝吉楼买我戴的首饰。还有,城北名医皇甫宁他们家有只很可爱的猫叫眼儿媚的,我一直想要,你去帮我偷来。” 朱逸飞听了睁大眼睛,这才知道自己弄了个烫手的热山芋,不由回嘴道:“我可是路盲,不认路的,你让我买全了,非得一年半载不可,没等我买回来,你早就饿死了。” 宋秋桐闻言沉吟半晌:“这样好了,你到城里,直接去找天字一号兵器铺的钱老板钱奇。” 朱逸飞道:“兵器铺?不都是官铺吗?” 秋桐冷笑道:“名为官铺,其实是我们天工堡的私铺。你别插嘴,你到那找到他,说上一句‘天工开物’,让他去办。我在你手里,他一定不敢不听你的。” 朱逸飞道:“这个主意倒不错,只是你说的东西太多,我可记不住。” 宋秋桐道:“我口述,你写下来好了。” 朱逸飞道:“此处无纸无笔,拿什么写啊?” 宋秋桐闻言忍不住又出言讥笑:“这点小事又有何难?一,你可以削块树皮,用剑刻上这些字;二,你可撕一块你里面的衣服,沾你头上的血写。” 朱逸飞赞道:“你真是聪明,我怎么就想不到。”一边就伸手撕了一块衣襟下来,把头巾解下来时,发现过了一夜,血都已经干了。好在边上有只断头老鼠,血尚温热,就用剑把一支树枝削成毛笔的样子。沾了鼠血来写。刚写了个“八”字,就踌躇起来,想“八宝银丝燕窝粥”下面几个字长什么样子。 宋秋桐不耐烦了:“照你这样,什么时候写好啊?快给我解穴,我来写。” 朱逸飞无计可施,只得替她解了穴,却见她从被里伸出一支藕样的胳膊,拿起“毛笔”写了起来,片刻写完,交给朱逸飞。朱逸飞复欲点她的穴,却被她喝斥道:“干什么?你让我动弹不得,老鼠咬我怎么办?把我这张脸咬破了,你修得好吗?” 朱逸飞不由犹豫起来:“那你跑了怎么办?” 宋秋桐道:“我一个姑娘家,难道光着身子在街上跑吗?” 朱逸飞一听有理:“那我走了啊?” 宋秋桐道:“慢着,把你的剑留下来给我防身。” 朱逸飞微一犹豫,宋秋桐又出言相讥道:“怎么,怕我把你这破铜烂铁偷走了啊?还是没有剑你就不敢出门?” 朱逸飞无奈,解下佩剑,放在她头边。这才腾身而去。 一路上,人少时朱逸飞就风驰电掣,全力飞奔,人多时不好太过招摇,只好慢将下来。如此,原本半个时辰就可到的,竟也花了一个多时辰。你道朱逸飞为何对宋家小姐言听计从,原来他还有自己的小九九。 (本章完) 第3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甘将性命交酥手 第3章不是冤家不聚头甘将性命交酥手 到了城中,找到兵器铺,按照宋家小姐吩咐的那样,对伙计说句天工开物,那肥壮伙计看了一眼朱逸飞,却小声地说了声:“凤舞九天。” 朱逸飞一惊,细看这伙计,觉得有些面熟,当即答道:“凰鸣朝阳。” 伙计轻声说道:“小人徐进拜见护教灵童。” 朱逸飞微微点头,知此人是凤凰堂安排在此处的细作。当即让其传报于钱老板,说凤凰堂朱逸飞求见。钱奇闻言大惊,急忙出来相见。却见一黑瘦青年在外面专心赏剑,只见他用手指逐一去弹,听那或清脆或沉闷的声音。终于,他挑到一把好剑,拿在手中摩挲不己。 钱奇赶紧上前施礼说道:“常言道宝剑赠英雄,这位小兄弟若是喜欢,这把剑就赠与你了。” 朱逸飞还礼道:“多谢钱老板美意,只是无功不受什么来着,我非打秋风来的。” 钱奇疑惑道:“那兄弟大费周折,所图何事?” 朱逸飞说道:“一、请速将单子上的东西配齐,半个时辰后我将来取。” 钱奇:“一定,一定。”心里想,单子上不知要什么金银珠宝、奇珍异玩,接过来一看,俱是女子吃穿用品,竟然还要一只猫!心下不由疑惑不已。不由说道:“这别的东西都好说,只是这皇甫宁脾气古怪,这只猫他爱若性命,只怕他不肯给咧。” 朱逸飞说道:“算了,这点小事都让你为难成这样,这个我亲自去办吧。”接着道:“二、快把慕纱姑娘放了。” 钱奇说道:“这事我马上请示堡主,兄弟放心,包在我身上。” 朱逸飞接着说道:“三、不得派人跟踪,否则,你家小姐性命难保。” 钱奇点头如鸡啄米:“不会不会,兄弟放心。不知兄弟用过膳没?在下略备薄酒……” 话未说完,朱逸飞就道:“不必了,回头见。”抱拳施礼而去。 钱奇一边安排人去买单子上的东西,一边快马加鞭到天工堡求见堡主。 话说宋吉亮正团团乱转,毫无头绪,听钱奇如此一说,心中有块石头算是落了地,原来对方只是为救慕纱,不是自己所担心的那样,图谋那关系重大的宝物。宋夫人闻后,更是让丫环打点小姐细软,一一包好,好带给小姐,好像小姐要出阁一样。又连声的要宋吉亮赶紧放人。那宋吉亮此时已镇定下来,分清形势,哪肯就此糊里糊涂的把人放了,弄得自己一点筹码没有?便想出一个缓兵之计来,让钱奇按计行事。 宋秋桐在庙中躺了半晌,没有听见一丝人声,喊了几嗓子,亦无人应。遂伸手拿了剑来赏玩,却见剑一面刻了几个小字:凤凰堂朱逸飞。心想,原来是凤凰堂的,这个小子叫朱逸飞。等他回来,我突然叫他,定会吓这傻小子一跳。哈哈,好玩。想起他呆呆看着自己,脸变红的样子,不由得笑起来。她自小在天工堡长大,极少出门,所遇之人,对她都是恭敬有礼,敬若神明,连个玩笑都不敢与她开;朱逸飞把她像米袋子一样摔下来时,她虽然生气,情感上反而觉得与朱逸飞接近了许多。比如小鹅在出生后见到的第一个动物,就会认定它为自己的妈妈并且会追随左右。现代心理学上也有一些类似的说法,叫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又称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或人质情结,是指犯罪的被害者对犯罪者产生情感,如好感、依赖,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人质会对劫持者产生一种心理上的依赖感。他们与劫持者共命运,把劫持者的前途当成自己的前途,把劫持者的安危视为自己的安危。许多人质后来还爱上了绑匪,甚至获救后还与绑匪订了婚。此次秋桐被掠出天工堡,才见到生命中第一个敢于迕逆她的人,竟还敢打她的屁股,关键这个人还是个少年英俊,是以一缕情丝,不自觉的就粘了上去。 见阳光耀眼,便有心想出来走动,只是从未在大白天赤身露体过,何况在野外?虽然也有赤脚裹着被子逃走的念头,终究吃不了这个苦,更丢不起这个人。再说凤凰堂也算江湖上知名的帮派,行事忽正忽邪,但是严禁烧杀淫掠,倒也没什么好怕的。而且,自己不是一直想闯荡江湖的嘛。当然,最重要的,也许就是朱逸飞这个小子傻的可爱,并不那么可怕。 朱逸飞在街上闲逛,先是去了一家小酒店,要了二斤牛肉,一斤酒,风卷残云,将肚子填饱。临走又要了一坛酒,二斤牛肉带走。走不多远,看见一家浴池,想起身上脏臭,又进去泡了个澡,上来后又请修脚师傅修了修脚,并死乞白赖、软磨硬泡的把修家师傅的家伙——一把修脚刀买了,想留着自己修脚,免得每次鞋子都是从前面洞穿。心满意足的出来,又去逛街,看到谭木匠的梳子,觉得精致无比,想自己从未送过慕纱东西,就买了一把带在身上。逛着逛着,无意中看到了皇甫宁的医馆,不由动了好奇之心,想看看那个名叫眼儿媚的猫,到底长什么样。一转头,就看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猫,懒洋洋地趴在窗台上晒太阳。再朝门里看去,皇甫宁正在抓药配药,看来一时半会,是没工夫管他这只心爱的猫了。不过要想抓住猫,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猫看着柔弱,实则牙尖爪利,且聪明机敏,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一个抓不好,轻则自己皮开肉绽,重则惊动了皇甫宁,那可不是开玩笑的。皇甫宁据说是三国西晋时期名医,被誉为“针灸鼻祖”的皇甫谧的后人,不但医术惊人,武功也是深不可测,一手飞针绝技,若是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掷出,还没人敢说能躲得过。 不过这个活倒难不倒朱逸飞,他很小的时候就流亡在外,会的就是一些偷鸡摸狗的玩意。他只花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布置好了一个陷阱。布置好以后,手指使出弹指神功,将一小块牛肉,稳稳的停在那只大猫的窗台下面,猫的嗅觉非常灵敏,立刻就闻到了牛肉的香气,跳到地上,啊呜一口吃掉了,抬起头,看着十步开外,又有一粒牛肉,又赶过去,啊呜一口。一抬头,十步之外,又是一块。就这样越走越远,来到一个竹筐下面,那大竹筐用一根棍子支着,棍子上绑了一大块牛肉,眼儿媚用前爪抓住牛肉用力一扯,将那棍子扯倒了,筐子就立即倒扣了下来。接着它就从筐子的网眼中,看到朱逸飞笑嘻嘻嘻地走过来,掀起筐子,把它抱在了怀里。 朱逸飞细看那猫,是一只山东狮子猫,通体雪白,无一根杂毛,更奇的是一只眼睛是深蓝色,如大海一般深遂,一只眼睛却是金黄色的,像黄金一样迷人。怪不得叫眼儿媚呢,眼睛果然是好看。 猫既到手,看看也日上三竿了,就一摇一晃的来到钱奇那。 那钱奇早恭候多时。朱逸飞问:“东西准备好了没?” 钱奇赶紧回道:“少侠,差不多已经准备好了。”说着用手一指,朱逸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吓了一跳:“搬家吗?怎么这么多东西?我就两只手,可怎么拿?” 钱奇赶紧上前陪笑:“我家小姐从小娇生惯养,所用之物俱都是精细上乘之品,别处难有。兄弟莫怕,早为你准备了一辆带厢马车,一会儿让伙计把东西搬上车内就行。” 朱逸飞无柰地搔了搔头:“那慕纱呢,放了没有?”钱奇态度更是恭敬:“慕纱小姐已熟知天工堡机关,因此天工堡这几日正忙着改换。等改换好,立即放人。只是此项工程浩大,非一两日可以完工。” 朱逸飞怒道:“你们要改换个十年八年,难道也要关她十年八年不成?”钱奇呵呵陪笑:“岂敢岂敢,少则十日,多则半月一定完工。天工堡上下敬她如宾,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兄弟请放心。” 朱逸飞一时想不出话来应对,心中暗忖:“要是大哥或军师在这就好了,那二人足智多谋,一定有办法。”只是远水难解近渴,眼下先答应他的条件,反正宋老儿的女儿还在我手里,谅他也不敢对慕纱怎么样。 想到此处,顿觉放心。钱奇这边指挥伙计将东西搬上马车,幸而马车宽大,装这点东西倒是绰绰有余。一切准备完毕,钱奇将缰绳交到朱逸飞手里。于是朱逸飞上车驭马,临走时不忘威胁道:“不许跟踪,否则……”用手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扬鞭而去。 这边钱奇等他走的人影全无,这才按照堡主计划行事,命手下人马跟踪而去。原来这辆马车是经过特别改造的,车箱底部设有夹层,夹层中放置石灰,下有一小孔,每当车子抖动,石灰就会漏下,在沿途留下标记。钱奇等人就是按这条线索顺藤摸瓜而去。本次钱奇带上堡中最好的射手,最好的连发机弩,准备一有机会,几十个弩连发,将绑小姐的人一下全部射死。 朱逸飞全不知情,一路哼着小调快马加鞭,疾奔破庙而去,到了一个路口,心中疑惑起来,哪条是通往破庙的?不管了,先走左边这条再说,当即驰入,行了约莫一二十里,发觉不对,景色全未见过,又见前面不远即有岔路,当即打马过去转弯,一口气奔了二三十里,心知又走错了,若是方向正确,现在应该看到破庙才对,无奈又凭感觉胡乱换个方向,继续前行。如此,到太阳偏西,终于见到前面有个破庙了,心里犹不敢信,越走越近,觉得很像,当即下车拴马,走了进去。首先看见地上还有断头的老鼠,这才确信自己没有走错。在庙里转了一圈,发现宋家小姐踪影全无,心想糟了,上了小妮子的当了,唉,都怪自己心太软。正在自责之际,却听得车轮声响,急忙出门来看,却见马车已绝尘而去。 那宋秋桐一直在等朱逸飞回来,哪成想左等也不见,右等也不见,腹中饿得咕咕直叫,眼见日已偏西,心中早将朱逸飞骂了个体无完肤。后来终于听得车辆声响,从窗里看时,却见朱逸飞疑疑惑惑的边走边看。当即裹着被子躲了起来。朱逸飞停车拴马,她全都看在眼里。见他欲从庙的正门进来,当即从后门绕了过去,跳上马车,策马狂奔。 宋秋桐心中一阵得意,自己初出江湖,虽受了点罪,但是此次行事可说处处占了上风。但是这得意很快烟消云散,因为听见了那讨厌的声音从身后发出:“还能不要这么急呢?我又不赶时间。”回头一看,朱逸飞已经舒服的躺在车顶上了。 宋秋桐又羞又怒,从车厢里面反手一剑刺去,朱逸飞却只是翻了个身就躲开了。元时马车的门是开在前面的,而且开的很大,是以不会阻碍宋秋桐出手的角度。气急之下,宋雨桐运剑如风,只听“嚓嚓”之声连响,车顶上一会多出来十七八个透明窟窿,朱逸飞却只是在上面翻来滚去,连片衣襟都没割着。忽听朱逸飞大喊一声:“停,你女孩家还要点脸面啊。” 原来宋秋桐这番恼羞成怒,光顾着出剑,身上被子滑落,露出一抹酥胸和粉色合欢襟。元时女子内衣,由后向前系束是其主要特点。穿时由后及前,在胸前用一排扣子系合,或用绳带等系束。合欢襟的面料用织锦的居多,图案多为四方连续。宋秋桐狼狈不堪,手忙脚乱的裹上被子。越想越羞,“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朱逸飞手足无措,赶紧跳下马车,勒住马辔,哄道:“别哭别哭,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带来了。”就起身到后面把八宝银丝燕窝粥捧了过来。宋秋桐气急之下,一掌将它打飞。朱逸飞如闪电一样在空中划过,在盒子落地之前,又稳稳捧在手里,笑嘻嘻地再次拿了过来。宋秋桐举起的手,轻轻放下。斥道:“你先滚到一边去,我要到车里穿衣服。” 朱逸飞就很听话的回到庙里,无聊之际,拿了酒肉大吃大喝起来。 宋秋桐在车里犹豫了一下,知道这黑小子轻功太好,跑是跑不过他的,还是先穿好衣服,再做找算。 庙里的光线一暗,出现一个影子。一支绣鞋踏进门槛,接着又是一支。朱逸飞抬头看时,不由得呆了。 那宋家小姐穿了衣裳,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怀里抱着那只猫,娇娇俏俏的站在朱逸飞面前,不施粉黛而颜色直如朝霞映雪。 朱逸飞一时找不到话头,竟冒出了一句:“你穿上衣服真好看!”话一出口就后悔不已,以为宋家小姐又会光火,没想到宋秋桐只淡淡地说了声:“谢谢!”就专心的逗猫了。 朱逸飞不用吩咐,将车上的大包小包提进庙来。最后将八宝银丝燕锅粥奉上,所幸并未洒多少。 宋秋桐道:“凉了,用这个热一下吧。”说着用手指了一个箱子。 朱逸飞打开这个箱子,发现里面竟装满了炒菜做饭的家伙和调料,更绝的是这箱子可以延展,展开到最下一层,是一个红泥小火炉,里面有现成的木炭和引火之物。 朱逸飞喜道:“这个东西好,以后弄个随身带着,随时都能吃外热乎的了。” 宋秋桐咯咯一笑:“这个只是雕虫小技而已,天工堡的工艺,你只窥得一斑。” 朱逸飞笑道:“窥一斑而可见全狼了。” 宋秋桐闻言咯咯大笑,只笑得花枝乱颤:“狼哪有斑?朱逸飞,你说话可真逗。” 朱逸飞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叫朱逸飞?” 宋秋桐甚是得意:“天机不可泄漏。猪亦飞,一只猪亦想着飞?” 朱逸飞不由得生气:“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是这个逸飞。你究竟读没读过书?再说了,猪怎么就不能飞,风要大,牛也能吹上天!”朱逸飞其实自己没读过多少书,但是他的名字来历,冷堂主却是跟他仔细解释过的,所以趁机卖弄一下本就不多的学识。 宋秋桐笑得花枝乱颤:“哎呦喂,猪亦飞,你就不怕风大闪了你的猪舌头?” 朱逸飞嘿嘿一笑:“宋秋桐,风大了只会把你这种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吹飞。” 宋秋桐也吃了一惊:“你从何处得知我的名字?” 原来古代妇人名字,一般不会外泄。但慕纱是宋秋桐的丫环,当然知道。 朱逸飞笑道:“天机不可泄漏。” 宋秋桐“呸”了一声:“臭小子,只会拾人牙慧。” 说笑间,燕窝粥却也好了,朱逸飞用箱子里青花瓷碗盛过,递了过去。宋秋桐早就饿了,不再客气,接过去慢慢啜吃起来。朱逸飞就撕了一块肉去喂猫,并自顾喝酒。 没想到宋秋桐却问道:“酒好喝吗?” 朱逸飞哈哈一笑:“对我来说是佳酿,对你可能是苦水。” 宋秋桐眼波流转:“别想哄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拿来我喝。” 想来她家教太严,酒都没有尝过,故趁此次出来,什么都想体验一下。朱逸飞无奈,只得递于她,她只喝了一口,就呛了出来,咳嗽不已:“臭小子,害我上当。” 朱逸飞一脸冤屈:“怎么又怪到我头上,我不是提醒过你?” 宋秋桐忽然道:“你头上中了我家钢针,怎么也不起出来?” 朱逸飞哼了一声,故意卖个好:“还不是因为光顾着向我的老朋友皇大夫要猫,都把起针的事给忘了。” 宋秋桐闻言又咯咯娇笑,笑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你不吹牛会死啊,人家皇甫宁复姓皇甫,单名一个宁。连人家姓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攀亲援故,我也真是服了你了。” 朱逸飞吹牛再次被戳穿,嘿嘿一笑。反正脸皮嘛又厚又黑,也不怎么在意。 宋秋桐又说道:“奇了怪了,你说你和他非亲非故的,他怎么能放心将猫交到你手里?我原来让人去求带回我家玩几天,哪知那人如此小气,竟然不允。” 朱逸飞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又有了吹牛的本钱,当下将自己怎么灵机一动,想到巧设机关,到后面弄到竹筐,切牛肉成粒,又如何弹指神功如何准确……无一不大吹特吹一番。秋桐见他为了自己随口一句话,大费周折,内心颇为感激,由着他口沫横飞,未出言讽刺。 末了,朱逸飞说道:“哎,抓住了你要的这只猫,我赶紧抱着溜了,就没能去找皇甫宁把针起了。不过也不妨事,待我回到堂里找神医连漪起吧。” 宋秋桐冷笑吧:“到那时只怕华佗在世也起不出了。” 朱逸飞问道:“为何?” 宋秋桐:“你这针深入脑颅,再拖上几天,必然生锈,若是里面锈了,起的时候一定会断在脑浆里面。若是断在里面,轻则你经常发癫,重则小命难保。” 朱逸飞听了倒怔住了。宋秋桐见吓住了他,咯咯轻笑:“幸亏你命好,遇到本姑娘。唉,谁叫我心软呢?这样吧,你磕三个响头,我就替你起出来。” 朱逸飞闻言正色道:“士可杀不可什么的。” 宋秋桐更是乐了:“你肚里文词不多,就不要学人家秀才掉书袋,一会窥一斑而可见全狼,一会士可杀不可什么的,你到底想说什么的?” 朱逸飞道:“总而言之,男儿膝下有黄金。” 他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自己也颇为得意。接着又说:“男儿宁愿站着死,猪也不愿跪着生。” 宋秋桐道:“那好,我就放你一马,你叫我三声好姐姐,我就替你起出来,如何?” 朱逸飞想了一想,还是保命要紧,当下涨红了脸叫了一声:“好姐姐。”这一声好比蚊子哼哼。 宋秋桐说:“大声点,我听不见。” 朱逸飞鼓足勇气,一口气大喊三声:“好姐姐,好姐姐,好姐姐。” 宋秋桐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行了,你鬼叫什么?过来让我看看。” 朱逸飞听话乖乖过来。宋秋桐把猫放下,仔细看过,道:“起出来不难,只是没有顺手的工具,要是有把小刀就好了。” 朱逸飞忽然想起那柄修脚的刀子来,拿出来递于宋秋桐。宋秋桐接过一看,顿时眉开眼笑:“这个正合手。” 将朱逸飞的酒葫芦拿过,猛喝了一大口,朱逸飞正吃惊,却见她将一口酒都喷在刀上,将刀洗净。接着又喝了一口,猛地喷到朱逸飞的额上。伤口突然像被火炙一样,痛的朱逸飞身体微微一抖。烧酒刺激到眼,泪水不受控制流了下来。眼前顿时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于是索性将眼闭上。 宋秋桐握着刀柄,盯着眼前这个把自己掠来的人,心中霎时转了无数念头,只要手轻轻一送,扎在这人要害,他就立时气绝,自己就是自由人了。可是他好像不坏,一直对自己相持以礼,言听计从,不但把自己吃穿用度的东西都带了来,还把自己心心念念的狮子猫抓了来。 到底该怎么办呢?杀还是不杀?她看着那张棱角分明,刚毅而又年轻的脸,心中纠结成一团乱麻。 而刀柄,已捂得热了。 (本章完) 第4章 百炼钢化绕指柔 响箭穿云招弩手 第4章百炼钢化绕指柔响箭穿云招弩手 这边宋秋桐正在举棋不定,那边朱逸飞见迟迟没有动静,就睁开眼来。宋秋桐和他的眼睛一对视,心忽然就柔软下来。这时面前的青年,眼神清澈而又微带一丝羞涩,像个等待大人给糕点吃的乖孩子。朱逸飞疑惑的问:“怎么了?没把握就算了。” 宋秋桐赶紧放下刀子,两只手将头发绾了上去:“家里忘带梳子啦,这头发老挡着眼,碍手碍脚的。” 朱逸飞忽然想起自己身上尚有一把梳子准备送慕纱的,就从怀中掏出来递于她。宋秋桐顿时笑逐颜开:“为我买的啊?没想到你这么细心。”心中顿时一阵温暖。 朱逸飞见她开心的样子,不忍说破,只“嗯”了一声。宋秋桐得了梳子,无比开心,当即就从梳妆盒中拿出铜镜,在箱子上坐下来,开始梳自己喜欢的反绾式。反绾是将头发拢高翻绾而成,属于高髻的发式,其制法是将头发往后拢结,用丝线结扎,再分若干股,翻绾出各种式样。有的梳编成惊鸟双翼欲展的样子,称为“警鹄髻”,也有梳编成单刀或双刀的样子,称为“翻刀髻”,也有将多股的头发翻绾成花式,称为“百花”。其形式与手法甚多,皆靠拢结翻绾或反绾而成。这种发型多为宫妃、名贵女流所好用。而宋秋桐常在反绾的髻下留一发尾,使之垂在肩后,这种当时称为“燕尾,亦称“分髫髻”。 宋秋桐在家都是侍女服侍,自己却从未动手梳编过这么复杂的发式,梳了两下,甚不顺手,心中老大郁闷,眼光扫去,看见朱逸飞又在吃肉喝酒,当即发怒:“朱逸飞,死人,怎么不过来帮忙?” 朱逸飞无奈,放下酒葫芦和肉,将手在身上连擦了几擦,这才过来。宋秋桐递过梳子,指点他怎么梳编。柔丝在朱逸飞的手中跳舞,滑滑的,痒痒的,这种痒的感觉从手指上,一直传到心里。朱逸飞从未如此紧张,如此的屏息静气,好像生怕自己一张嘴,热气就呵化了这位冰清玉洁的姑娘。从没想两只握刀挥剑的手,竟也能做这种绾发的细活。耐何百炼钢,亦化绕指柔,有道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真是不假。在宋秋桐的一步步指导下,那分髫髻竟也编得有模有样。宋秋桐在镜中仔细端详,甚是满意:“不错,孺子可教。虽不若我家丫环编得好,亦可出门见人了。” 朱逸飞这才松了口气,手心里已紧张的都是汗水。 宋秋桐心情大好,当即重新用烧酒喷了刀子,让朱逸飞咬了一个木块,将他的头揽在怀中固定,小心地在钢针边上切了一个口子,朱逸飞咬紧牙,哼都没哼一声,鲜血顺着眼角流下来,染红了宋秋桐胸前的衣襟。宋秋桐柔声问:“疼吗?” 朱逸飞轻轻摇头。宋秋桐见他几乎将木块咬通,知他痛的厉害,心下怜惜,不忍再割,却去梳妆盒中找出一把镊子来。朱逸飞见了,连声道:“这个东西甚好,你怎地有这种好东西,正好派上用场。” 宋秋桐笑道:“又来大惊小怪,这有什么稀奇,这是我们女孩子家家修整眉毛用的。” 说着将镊子夹住针尾,用力一拔,将这针拔了出来。朱逸飞痛得直抽冷气,鲜血顺着针孔汩汩而流,宋秋桐赶紧从箱子里的衣服撕下一块布来,替他扎在头上。长吁了一口气:“好了。” 朱逸飞长鞠一躬道;“多谢姐姐!”这一声姐姐,叫得倒是心甘情愿。 宋秋桐抿嘴笑道:“我是开玩笑的啦,我应该没有你大。喂,你多大了?” 朱逸飞道:“我十八。” 宋秋桐道:“我十六,那我应该叫你哥哥。逸飞哥哥。” 朱逸飞轻轻应了一声,一时找不出话来说。本来是仇人的两个人,竟会称兄道妹起来,破庙中气氛一时甚是古怪。 这时,两人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啸声向天而去。朱逸飞尚不明所以,宋秋桐却心中一跳。 原来,这啸声,就是天工堡招集人马的信号。这是一种不带箭头的木箭,中间挖有空槽,把箭向天上疾射出去,与空气激荡,会发出一种尖利的啸声,可以传得很远。边上天工堡的人马会很快循声赶来。 面对几十支连发快弩,任你轻功超绝,也会被射成个箭垛子。而朱逸飞,却像浑然不知有危险,倒跳上神案,躺在上面闭目养神起来。 宋秋桐抱着猫悄悄走到窗前,偷偷向外一望,看见外面好几支劲弩,正对着这扇窗。从半开的门看出去,首先入眼的,也是几支劲弩。估计钱掌柜已率领人马将这破庙团团围住,就算是一只鸟,恐怕也飞不出去了。当下心中暗喜,悄悄向门边移去。 按说钱掌柜的人马早就应该到了,为什么到现在才聚集呢?原来他们追着追着,发现马车又拐回原路,而且那辆马车好象在故意兜圈子,让钱掌柜他们来回奔波,疲于奔命。钱掌柜恨恨的骂了一声:“黑小子好生狡猾,待让我抓到,一定把他射成刺猬。” 他却不知朱逸飞并非狡猾,只是迷路而已。无可奈何,只得分散人马寻找。人多好办事,终于有手下发现那辆暗藏玄机的马车,急忙发出暗号。于是附近人马闻声火速赶来,远远的就下马,将马拴在路边,悄悄围过来,朱逸飞两个正全神疗伤,是以竟然没有发现。 宋秋桐悄悄移到门边,回头一看,见朱逸飞还躺在神案睡觉,心中发笑,悄悄把猫挪在左手臂,空出右手,准备打开门冲出去。 哪想到手刚搭上门闩,忽然身上一麻,又被人点住穴道,却听朱逸飞笑嘻嘻地说:“吃饱了喝足了,就想溜?” 宋秋桐又急又怒:“哪个想溜了。” 却说钱掌柜分派人马,各司其责,守住门窗、屋顶及一切出口。另再派一队高手,悄悄自后门摸进去,准备攻他个措手不及。 那守门的弩手,一手将劲弩紧握,一手扣住扳机,紧盯住门,只要有人敢出,立即放箭射杀。 只听哐哐两声,两扇破门被踢飞。弓弩手正要放箭,却听钱掌柜大喊一声:“别动!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门内慢慢移出来两个人,前面的正是宋秋桐,怀里抱着一只猫,藏在她身后的是朱逸飞。而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正架在秋桐的脖子上。 钱掌柜又惊又怒,喝道:“臭小子,作死吗?快把我家小姐放了,不然将你碎尸万段!” 朱逸飞“哈哈”大笑:“钱掌柜的,快让你的手下把弩扔在地上,不然我临死也会拉个垫背的,免得黄泉路上孤单寂寞。” 众弩手俱都将眼神投向钱掌柜,钱掌柜一时倒难以决断。朱逸飞大喝道:“我数三声,不放下大家玉和石头一块完蛋。” 秋桐虽然被他挟着,闻言差点笑出声来,忙强自忍住,大声喝斥:“快把手中的家伙全都扔在地上,我若受伤,爹爹一定会找你们算账!” 钱奇无奈,只得带头将刀扔下,众人见状纷纷扔下手中兵器弓弩。 朱逸飞两人慢慢挪到马前,当即跳上马背,砍断缰绳,策马狂奔而去。 待众人乱哄哄地拾起家伙,再去找回自己的马时,两人已去得踪影全无了。 钱奇无奈,只能带着一帮人马回去复命。 回堡内,宋吉亮赶紧迎了出来,一见大家垂头丧气,就知事情办砸了,不由心口一阵难受,脚下一绊,差点摔倒,钱奇赶紧抢上前去扶住。 坐下后,钱奇将事情经过始末说与宋吉亮听。宋吉亮怒道:“这么多人,怎么就让这小子这么轻松跑了?” 钱奇欲言又止,看了看周围的人。宋吉亮知他有事要单独禀报,挥手让其他闲杂人等回避。 待只剩二人,钱奇道:“小姐在他手上,我们投鼠忌器啊。再说,我看小姐是有意借那小子之手,想离家出走。” 宋吉亮皱眉道:“何出此言?” 钱奇道:“你想,我们集合人马的响箭一射出,那小子就有了防备,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信号?” 宋吉亮道:“慕纱那丫头在我们堡呆了两年之久,也许是她透露的机关。” 钱奇道:“这个尚能说得过去,但是上马的时候,明明是那小子先跳上,小姐却后跳上的,而且挡在那小子身后,让我们不敢放箭。” 宋吉亮闻言沉思起来。 朱逸飞带着秋桐,不辨东西南北,一夜策马狂奔,不知不觉竟奔出百里之余。待到旭日东升,马儿已大汗淋漓,渐渐乏力,由快奔到慢跑,到了一处湖边,干脆踱起步来,边伸头去吃湖边柳树上的新芽。 湖里有野鸭子在游来游去,怪不得人说“春江水暖鸭先知”呢。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吹拂着湖边的杨柳,吹过来朱逸飞身上男人雄性的气息,吹起了秋桐的长发,吹红了她的脸,吹乱了她的心跳。朱逸飞呢,背上感受着两团绵软,颈上感受到那热热的,甚至是滚烫的,带着灼人的烈焰,却香甜的气息。这一切使朱逸飞热血沸腾,血脉贲张,如醉酒一样晕乎乎的。 “喂,你要带我去哪里啊?”秋桐娇声问道。 朱逸飞仿佛从梦中醒来,想了一下道:“此次没有救出慕纱,且打草惊什么什么的。” 原来打草惊蛇这个词他倒是会说,只是一想到背上是那个“蛇”的女儿,就又吱唔其词了。秋桐却没有责怪,只是问道:“那个慕纱是你什么人啊?” 朱逸飞道:“是我儿时的玩伴。” 秋桐追问:“就这么简单?值得你冒着这么大的险去救?” 朱逸飞道:“此次营救,一半是私情,一半是公务。我是奉教主之命前来的。” 秋桐问:“你们教主派慕纱前来卧底,所图何事?不会是为了捉我吧?” 朱逸飞“呸”的一声:“你以为我们教主是什么人?派慕纱来,那是因为听说贵堡有一本天书……”说到此处,自觉失言,遂住口不说。 秋桐便有意出言相激道:“我道你们教主有多伟大,原来也只是图谋我们家财物的一个贼。” 朱逸飞不由着急起来:“我们凤凰堂什么宝贝没有,那是因为这件东西事关天下苍生,非同小可。”他一口气用了两个成语,甚是得意。 秋桐道:“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朱逸飞便警觉起来,不再回答。两人这才想起分属不同阵营,身体稍稍分开些。朱逸飞想她在我脑后猛击一掌,我这条小命就算报废了。秋桐也想,我现在抱着他,突然拿住他的要穴,不怕这小子不乖乖听命,到时我让他朝东,他不敢朝西,叫他打狗,他不敢撵鸡。我把他衣服扒了,用被裹起来,像米袋子那样扔在地上。把他屁股打个稀巴烂。想到得意处,不由“咯咯”笑了起来。朱逸飞感到大惑不解:“什么事这么高兴?” 秋桐调皮地一笑:“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 朱逸飞道:“好吧,我不问你,你也别来烦我。” 秋桐嘟了小嘴:“好吧,那我告诉你,你也要告诉我。” 朱逸飞道:“别别,我不想听。” 二人边拌嘴,边跳下马来,牵着马沿湖而行,好让马歇歇。水波浩荡无边,让人心胸开阔,神清气爽。 秋桐一边抚着眼儿媚,一边说道:“我得谢谢你把我从家里弄出来。” 朱逸飞奇说道:“谢我?没弄错吧?你可是我的人质!” 秋桐说道:“我从小就被家人严密看管,从来没有半点自由,连堡都很少出,看见的就是四面墙围起来的天,整天战战兢兢,担心误触机关,伤到自己。哪里比得上这里天大地大、海阔天空、无拘无束的快乐。久在牢笼里,复得返自然,真开心!” 朱逸飞道:“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十二岁就没有了家,四处流浪。不知多渴望有你这样的家呢。” 秋桐问道:“你怎么十二岁就没有家了呢?” 朱逸飞沉默了一下,就不再声响。 秋桐也就不好再问。 (本章完) 第5章 懵懂刁蛮小儿女 初尝江湖风波恶 第5章懵懂刁蛮小儿女初尝江湖风波恶 两人边说些闲话,边信马由缰而行,不知不觉来到一个镇上。此时太阳当空,人来人往。当是时,朱逸飞边上有人轻声软语,巧笑倩兮,心中有说不出的舒畅。 二人路过一家酒楼,里面飘来了肉香酒香,朱逸飞肚子“咕咕”叫了起来。秋桐笑道:“你怎地随身带了只蛤蟆?” 朱逸飞嘻嘻笑道:“更绝的是,你这只蛤蟆还会说话。” 秋桐就“呸”了一声:“你才是蛤蟆,一只想吃天鹅肉的蛤蟆。” 朱逸飞道:“别再说吃了,越说肚子越饿。” 秋桐道:“本姑娘别的本事没有,专治饿病。” 说话间二人走向酒楼。小二一见有客人来,赶紧上来招呼。秋桐怀里抱着眼儿媚,自行到楼上坐定点菜。朱逸飞无法,只好将马递于小二,嘱他好生喂养。上得楼来,坐在她边上。小二赶紧上来招呼:“两位客官要些什么?” 秋桐并不同朱逸飞客气,自己就点了起来:“先来两个点心:杏仁佛手、合意饼。再来两个干果:奶白葡萄、雪山梅。两个蜜饯:蜜饯桂圆、蜜饯青梅。最后再来个红豆膳粥。 小二招呼道:“好咧,客官请稍等。”很快将东西送上。 朱逸飞一见,都是甜腻东西,没一个爱吃的。秋桐察言观色,自是知道。所以当小二问:“两位客官还需要什么?” 秋桐道:“给这位爷来万字麻辣肚丝、宫保野兔、八宝野鸭、五彩牛柳、挂炉山鸡,外加一坛上等好酒。” 听得有酒喝,朱逸飞精神立时大震,秋桐看见,肚内暗笑,当下心中盼望他就此喝醉,自己就可恢复自由之身。没想到酒菜上来后,朱逸飞喝得相当节制,让秋桐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吃到一半时,秋桐抱了猫低声道:“我要下楼一趟。” 朱逸飞道:“干什么去?我陪你。” 秋桐佯怒道:“我要去解手,你跟过来干嘛?” 朱逸飞嘻嘻一笑,并不生气,重新坐下喝酒。 秋桐下楼时,悄声对掌柜的道:“楼上那个黑瘦小子,口袋里没得银两,惯于吃白食打秋风,你可要看紧了。” 掌柜的千恩万谢,马上吩咐伙计留意,盯住朱逸飞。 这边秋桐捂嘴偷笑,悄悄去牵了马,一溜烟地走了。 待得朱逸飞听到马蹄响,准备冲下楼去时,一头撞在几个横眉立目的伙计身上。这几个伙计满身横肉,凶神恶煞:“客官要走吗?先把酒钱结了再说。” 朱逸飞伸手掏摸,顿时吃了一惊:钱袋没了。心想肯定是逃走时掉了,又一想,不对,也许是在马上时被秋桐顺手牵羊拿走了。 听得马蹄声响,秋桐已去得远了。 秋桐骑了马,一路狂奔,不知是担心朱逸飞来追,还是压根就没想这么早回家,却没有顺原路返回。一路上时时回头,生怕一转脸又会看见那黑瘦小子贼忒嘻嘻地笑脸,但是,却一直没看见,心里反而有点失落起来。 不觉到了晚上,又到了用膳时间,秋桐从身上拿出朱逸飞的钱袋子,晃了一晃,想着那小子被伙计要钱又拿不出的窘相,不由得咯咯一笑。当下走进一个酒楼,点了些酒菜,慢慢享用起来。 突然背后有人说道:“请在这位姑娘桌上加一幅杯盏。”声音非常耳熟,回过头来,果然是那个黑小子,正冲着自己嘻嘻地笑。一时间,心想又落到这臭小子手中了。不知怎地,倒并不太害怕,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饭后,秋桐不再耍那小花招,乖乖地把钱付了。朱逸飞于是又押着她上路了。 待到晚上住店时,朱逸飞就住在秋桐隔壁,秋桐试着逃了两次,可是每次策马狂奔一个时辰后,前方柳树上就会看见那黑瘦小子喝着烧酒,扯着鸡腿的身影。 就这样逃逃追追,两人玩起了猫捉耗子的游戏,秋桐离家是越来越远。 二月二十五日,这一天睛空万里,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微微的吹着。 两人不知不觉竟到了龙兴。这是江西行省一座大的城邑。这两天中,两人一起吃饭,一起打尖,关系倒亲密起来。秋桐跟朱逸飞相商,怕父亲担心自己安危,想去城中找天工堡的分号,让他给父亲报平安,同时,赶快把慕纱这臭丫头放了,以此来交换自身自由。 原来天工堡生意异常红火,在各个州县之中,都开有分号。 对于秋桐的提议,朱逸飞一心想让慕纱早日重见天日,当即爽快的一口答应了。 入城后,秋桐径直去找城中的天字一号兵器铺的老板谷兴善。谷兴善原是宋吉亮的一个远房亲戚,算起来应是秋桐的叔叔。他到此处任老板,也是近几年的事。他一眼见到秋桐,顿觉眼熟,待得秋桐叫上一声“谷叔叔”,马上想起来了,满脸堆笑:“原来是秋桐啊,真是女大十八变,越来越好看了。”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得秋桐笑逐颜开。 “谷叔叔,你可真会说话。”秋桐笑道。 谷兴善低压声音:“侄女儿,你身边这位英俊不凡、玉树临风的公子是哪位?” 秋桐涨红了脸“哧哧”而笑:“英俊不凡,玉树临风,笑死人了。” 随即压低声音道:“他是凤凰堂的人。” 谷兴善吃了一惊:“凤凰堂,和咱们不是对头吗?” 秋桐道:“对头不对头的我可不管,那小子除了好吃懒做,人倒不算坏。你速派人告诉爹爹,我现在安然无恙,让他不要担心。还有,不要为难慕纱那丫头,赶快将她放了吧。” 谷兴善微微摇头,不好再说。 那边朱逸飞又在赏剑,秋桐心内暗笑,走上前去翻拣兵器,挑了两样好东西,一支金笛,一支龙泉剑。当下将剑高高举起,对朱逸飞道:“臭小子,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这个才是龙泉剑。“ 朱逸飞撇撇嘴,仍然嘴硬:“何以见得?” 秋桐二话不说,左手上前拔出他腰间长剑,右手拿龙剑宝剑朝他剑身用力一斩,朱逸飞的剑头应声而断。 这把剑跟了朱逸飞多年,今日眼见断了,朱逸飞忍不住“啊”了一声,面有愠色。秋桐“咯咯”一笑:“小气鬼,我弄坏你假龙泉,赔你一把真的不就行了吗?”事已至此,朱逸飞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解下那把佩带多年的剑,换上秋桐给的龙泉。心中却想:“你拿这剑的剑刃去砍我剑放平的剑身,用了巧劲,就算我那把是真龙泉,也多断承受不住啊。” 谷兴善见秋桐随身就把店中的一把宝剑送人,不禁微微摇头,心想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把剑的价值可够一个小户人家一年生活了,你这说送人就送人了。 秋桐可不管这位谷叔叔是怎么想的,反正从小就没缺过钱,对金银之物,并不如何在意。她到处翻箱倒柜,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谷兴善好奇地问道:“侄女儿,你在翻寻什么?” 秋桐笑道:“要知道龙兴店是我们天工堡最大的一个分号,不可能就是外面摆的这些破铜烂铁,真正的宝贝藏在哪里?” 谷兴善却道:“侄女儿啊,能卖的东西肯定全摆出来了啊。” 秋桐不信,仍在墙上敲敲打打,忽地大喜说道:“啊,原来在这后面!”眼睛一转,看见了店里供的财神爷的像,过去双手抱住,缓缓旋转,却听“轧轧”声响,挂满刀剑的墙壁竟缓缓打开,一个原先隐藏在墙内的壁橱露了出来。里面只有两样东西,一把看上去朴实无华乌黑的匕首,一个马夹一样的金缕玉衣。如果这把匕首真的像看上去那般朴实无华,又怎么会这般慎重的藏在这里?实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物。那金缕玉衣其实也并不是玉片缝缀而成,是乌金丝混着昆仑的雪蚕丝织就,冬暖夏凉,普通刀剑不能伤。乌金丝世所罕见,但昆仑雪蚕更是天下难寻,更惶论让它吐出这么多丝了。 秋桐在龙兴大有收获,拿了一支金笛作为自己的武器,赠了朱逸飞一把龙泉剑,穿走了镇店之宝金缕玉衣,腰间别走了那柄黑漆麻乌的匕首。这还不算完,又强拿了店里一叠中统元宝交钞,骑了谷兴善的黄膘马。不过两人也不是一毛不拔,而是拔了好大一只猫在铺里,说给谷兴善玩几天,抵几件东西的钱,要他好生照料,过些日子来取,少一根毛就要找他们铺子赔十两银子。谷兴善心想,天气已经逐渐转暖,马上到了褪毛的季节,照你这个算法,就是沈万三的家底也不够赔的咧!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好摇头苦笑。 出了龙兴,朱逸飞押着秋桐向凤凰堂的总堂江浙行省的集庆凤凰台进发。说是押着,不如说是两位游山玩水的少年,一个不再逃了,一个懒得管了,二人一路说说笑笑,轻松惬意。 这天,两人骑马走在一条山路,天公不作美,下起雨来,淋得两人落汤鸡似的。正是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秋桐从小娇生惯养,何曾遭过这个罪,顿时大打喷嚏起来。朱逸飞心内焦急,四下里张望,盼能找到一处挡风遮雨的地方。 又行了两三里,终于找到了一处山洞,二人牵马进去,哪知两匹马俱都向后退缩,不肯进洞,二人无奈,将马拴在洞口小树上,二人冲进山洞躲雨。 那山洞有一人多高,宽数丈,但极深。两人向内走了几步,就止步不前,深怕有蛇虫之物盘距。 秋桐浑身湿透,上下牙关打战,“咯咯”作响,朱逸飞心下微觉歉意,心想都是因为自己,这位千金小姐,受了这许多罪。 当下走到洞口,从马上卸下包裹。幸好朱逸飞多年行走江湖,有了经验,将火折子和换洗衣物都用油纸包好,是以雨虽下的大,这些却都丝毫未湿。朱逸飞拿出自己衣裳,递于秋桐:“到里面换上吧,免得寒气侵袭,受了伤寒,我罪过可就大了。” 秋桐见包裹内只有一套衣服,忍不住问:“那你怎么办?” 朱逸飞哈哈一笑:“我皮粗肉厚,淋这点雨有什么打紧。” 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十分难受,而且胴体纤毫毕现,十分不雅。是以秋桐犹豫了一下,接过衣裳,向洞内走去。 朱逸飞当下在洞口盘膝打坐,让体内真气流转,抵抗寒气。突听洞内秋桐“啊“的一声惨叫,一下子跳了起来,冲了进去。正好秋桐赤身裸体的冲了出来,温香软玉,抱个满怀。朱逸飞本待开口相询,一只黑熊已挥起巨掌,狠狠向他天灵盖劈来。朱逸飞大惊,抱着秋桐纵身向后一跃,退到洞口。那两匹马见了黑熊,出于本能,也狂嘶乱挣,惊惧不安。 朱逸飞临危不乱,拔出长剑在手,如岳凝山峙,挡在秋桐和两匹马前。 黑熊一击不中,咆哮着冲上来左掌狠狠拍来。朱逸飞一招羚羊挂角,身形一闪,长剑切上了黑熊掌根。那龙泉剑何等锋利,当下整个熊掌都被切掉,鲜血狂喷。黑熊受创,愤怒至极,当下纵身猛扑,右掌又抓向朱逸飞胸腹。眼见那熊掌上利爪暴张,这一下若是抓实了,难免有开膛破肚之祸,可是若再后退,就要被黑熊逼出山洞,把秋桐和两匹马都留给黑熊攻击。朱逸飞当即行险,仅仅胸腹突然一缩,堪堪避过,胸口衣襟碎裂,胸上多了几道爪印。右手长剑一招长虹贯日,一下刺进黑熊胸上月牙形的标记。是的,正如蛇的七寸,那儿,是黑熊最薄弱的地方。紧接着一招大江东去,长剑顺势一划,那黑熊肚破肠流,轰然倒地。 长剑入鞘,来看秋桐时,见她已吓得呆住了,浑然不觉自己赤身露体,暴露在洞口的风雨中。 朱逸飞赶紧解下上衣,披在她肩上,拉着她温软滑腻的小手进洞。走到黑熊边上时,那黑熊一时未死,突然伸嘴去咬秋桐的脚踝,幸而朱逸飞机警,拉着秋桐跳了过去,饶是如此,也吓得秋桐又尖声大叫。洞内漆黑一片,无论如何不敢再进去。 朱逸飞无奈,晃亮了火折子,拉着她的手缓步进入。走了几步,看见自己的衣服和秋桐的衣物,都放在洞里一块突出来的石头上。显是秋桐刚脱下湿衣,还未来得及换,就遭到黑熊攻击,幸而她动作敏捷,立即光着身子逃了出来,才不至于受伤。当下将干衣服递与秋桐,嘱道:“快快穿上,免得受了风寒。”眼光竟不敢向她身上瞧去,秋桐刚一接了衣服,朱逸飞就转身向洞口走去,刚走一步,一只温软的小手拉住了他的胳膊。秋桐道:“别走,我害怕。” 朱逸飞也怕洞内还有其他猛兽,当下背对秋桐,站住不动。 秋桐心下感激,手脚麻利的将朱逸飞的衣服穿戴停当。那衣服她穿上甚显肥大,显得她越发娇小可爱。 朱逸飞直听到她喊“好了,你过来吧”,方才敢转身。秋桐把那金缕玉衣递给了朱逸飞,说道:“我不占你便宜啊,这个换你这身衣服。”朱逸飞心道:“这姑娘可真不是做生意这块料子,拿一把真龙泉赔我那把假的,拿这保命的金缕玉衣换我一身粗布衣服,这家底子得多厚才够这样败的?”知道这是保命的好东西,自己天天在刀尖上打滚,用得上,也不跟她客气,直接穿在身上。眼见火折子已烧完,当下忙又点着了一根。秋桐紧握住他的手,战战兢兢地向洞内走,走不多远,脚下踢到一个东西,骨碌碌地滚了开去,火光照耀之处,竟是一个骷髅头,双目空洞,凝视他们,牙齿闪着光,好像在不怀好意的狞笑。秋桐一见之下,又吓得尖叫起来,一头扑进朱逸飞怀中,战栗不已。 朱逸飞也是一惊,但尚强自镇定:“别怕别怕,死人又不会咬人。”说着用手在秋桐背上拍了几拍,以示安慰。秋桐回过神来,两人定睛细看,才发现洞已到头,奇怪的是,洞中还有一地的木柴,边上还有一把柴刀。两人顿时明白,原来是一个樵夫,砍完柴进来躲雨,遭了这黑熊的毒手。 朱逸飞“哈哈”一笑:“我朱逸飞今日也算为民除害了。” 当下急忙将干柴聚拢,准备生火取暖。因为手中是最后一个火折子,若是熄灭,两人只有在黑暗潮湿的洞中捱一夜了。 秋桐见他先是用砍柴刀,将那木柴片出无数刨花木屑,再将火折子凑近,慢慢吹着,将已快燃尽的火折子上的一点残火,吹到木屑上。木屑上起始只是红了一点,逐渐扩大,有烟冒出,终于,刨木被引燃,冒出了火苗。火苗越来越大,将枯柴点燃,生起一大堆火来。那樵夫若是地下有知,知道自己这捆柴如今终于派上用场,也该能含笑九泉了吧。 秋桐忍不住赞道:“你真聪明,换作我,肯定是点不着啦。” 朱逸飞哈哈一笑:“要是你像我一样,十二岁就四海为家,到处流浪,也就什么都会啦。” 秋桐忍不住好奇,还是问道:“你怎么会十二岁就离开家了呢?”一边问,一边偷看他脸色,生怕他又像上次一样,生气不理自己。 朱逸飞沉默了一下,道:“在我小时候,父慈母爱,爹教我武功,娘教我识字,我也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在我六岁那年,爹娘却把我托给家里的管家照顾,他们就此不见。我一直问管家他们到哪里去了,管家只是说他们去做一件大事去了,做成之后就会回来。这一等就是六年,六年中,爹娘不在身边,管家也不敢管我,学业武功就都荒废了。十二岁那年的一天早上,爹娘突然回来了,我像做梦一样,有说不出的开心,一整天都粘着他们。但是到了晚上,美梦变成了噩梦。一群黑衣蒙面的人,突然杀了进来,将我家人砍瓜切菜一般的宰杀,我亲眼看见管家被人一刀劈掉半个脑袋。正害怕的时候,那人又提刀向我砍来,幸亏爹冒死相救,用剑挡开。混乱中,娘拉着我逃走,把我藏在后院的井中,我喊着让娘一起下来,但是娘让我噤声,自己提着剑去救我爹去了。” 秋桐叹道:“你娘真是聪明,在那种混乱时候,还能想到这么一个藏人的好地方。” 朱逸飞道:“也不是我娘突然想出来的,我抓着吊桶下到井里,才发现原来快到井底的地方,早已挖了一个遂道,顺着遂道爬了一二十丈,里面竟然有间屋子,堆满了干粮,够三个人吃上十天半个月的。” 秋桐道:“想来你爹娘早就知道仇人迟早会找上门,所以给自己留了一个退路。” 朱逸飞道:“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我爹娘温柔敦厚,从不惹事生非,怎么会惹上这么厉害的对头?” 秋桐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说不定有人图谋你家的宝物。” 朱逸飞道:“我家只是小康,又不是大富大贵,哪有什么宝贝,值得这般来抢?” 饶是秋桐聪明,一时却也想不出原因来,于是接着问道:“后来呢?” 朱逸飞道:“我在井中呆了一天,心中悲苦,憋闷的快发疯了,心想,与其这样,不如陪爹娘一起死好了,就顺着井绳爬了上来。上来一看,一个人影也无,家已断壁残垣,竟被一把火烧得精光。满门老小,除自己外,再也没见一个活口,真可谓鸡犬不留。” 说到这里,情绪激动,声音哽咽,眼泪也流了下来。秋桐少女心性,见他哭了,心里难过,也陪着掉泪,心想,这孩子原来身世这么凄惨可怜,心中对他仅存的一点恨意,也终于消除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围坐火堆取暖,朱逸飞将两只熊掌架上火翻滚烧烤。那熊掌油多,一滴滴地滴在柴火里,洞中弥漫着木柴和烤肉的香气。一时间,两人从地狱到西天极乐,小小的山洞里春意融融。 待到熊掌烤熟,朱逸飞小心切了一块递了过去。秋桐接过刚吃了一口,立即大赞道:“哇,你怎么烤得这么香啊,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熊掌。”朱逸飞笑笑,喝一口酒,吃一口肉,甚是享受。 吃完后,朱逸飞眼见秋桐睡眼惺松,而地上潮湿阴冷,怕她生病,当下不辞劳苦,将熊皮剥了下来,铺在火堆边,安顿秋桐躺下休息。自己去洞口打坐练功去了。 秋桐舒服的躺在熊皮上,烤着火。不知是害羞还是热的缘故,火光照耀着她娇俏的脸,红扑扑的。肚子吃的饱饱的,身上暖烘烘的,再看朱逸飞,黑门神似的守着洞口,就放心的睡着了。 天刚放亮,秋桐就被两匹马的嘶鸣声吵醒了。两个畜生,这几天下来,竟产生了感情,朱逸飞的黑马,跨下昂扬奋发,正在一遍遍试图爬上秋桐骑的那匹黄膘马。要死不活的,那正巧是一匹发情的小母马。 秋桐看得莫明其妙,气不打一处来,问朱逸飞道:“你的小黑正欺负我的小黄,你怎么袖手旁观,不闻不问啊?” 朱逸飞笑嘻嘻地道:“因为小黑喜欢小黄,才会想欺负它啊。” 秋桐奇道:“喜欢反而会欺负,这是哪家的道理。” 朱逸飞嘿嘿一笑:“这是我家的道理。我就是这样。” 秋桐心想:“哼,那你欺负我,是因为喜欢我喽。”不过这句话没好意思问出口,只是问道:“你的小黑在干嘛呢?” 朱逸飞哈哈大笑:“这也不懂,它们正准备行周公之礼啊。”周公之礼这个词比较雅,朱逸飞也是听说书的说的多了,终于明白其意所指。 秋桐终于明白,脸腾地红了,轻声骂道:“不要脸。”也不知是骂朱逸飞呢,还是骂那两匹马。 这天到了一处镇上,此镇是jx省与江浙省的交界处,来往旅客多半都要在此打尖住宿。镇上只有一家酒店,名叫三江酒楼,不知是不是来自唐王勃的《腾王阁序》中“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这一句。二人说说笑笑进得店来,小二却不上来牵马,只是神情倨傲的问他们要吃饭还是住宿。 坐定后,朱逸飞照例要二斤牛肉和二斤酒,但是秋桐道:“且慢,你且将本店特色菜名报上来。” 伙计瞠目结舌,竟然没有答上来。胖胖的掌柜一见,赶紧跑过来,满脸赔笑道:“这个伙计新来的,不懂事,姑娘莫怪。我是店里的掌柜,姓余,姑娘有什么吩咐?”这个余掌柜是个公鸭嗓,说话怪刺耳的。 秋桐道:“既然如此,你把菜名报上一报。” 公鸭嗓的余老板赔笑道:“姑娘,本店规模这么小,只有家常的几个菜,不外乎鸡鸭鹅鱼,猪羊牛驴,有什么好报的。” 朱逸飞听得一个驴字,马上接话道:“驴肉好,天上龙肉,地上驴肉,给我切二斤驴肉,再来二斤酒。” 余老板一连声的答应去了。 待那伙计端上驴肉和酒的时候,秋桐仔细看了他的的手,发觉指肚附近都有一层厚厚的茧子,不像是干活干出来的。按说秋桐足不出户,怎地有如此丰富的江湖经验?原来越是足不出户的人,却越是想知道外面的世界。秋桐自小就喜欢缠着那些来天工堡的江湖豪客,听他们说江湖典故。从小耳濡目染,兼之冰雪聪明,是以对江湖上各种害人防人的招数,比一个老江湖懂得还多。 朱逸飞一见酒肉,当即大喜,立即倒一大碗酒,端起来要喝。秋桐将手轻轻压上朱逸飞手腕,轻声道:“逸飞哥哥,你不觉得这家店有点古怪吗?”不知何时,二人已自然而然的称兄道妹起来。 朱逸飞道:“哪里古怪?” 秋桐又轻声道:“你看,靠窗的位置上全都坐着两人,各人都带着家伙。伙计和掌柜的不熟菜名,而且伙计把我们引到中间的桌上,正好在他们的包围之中。” 朱逸飞闻得此言,这才警觉,发觉满屋子人,从伙计到掌柜的,都脚步轻盈,孔武有力。 秋桐将头上银钗拔下,放入酒中一试,提起来看时,颜色并无变化。那伙计在旁边看见,冷笑道:“姑娘当我们这是黑店吗?姑娘要是不放心,我喝与你看。” 说完端起碗,竟“咕嘟、咕嘟”将酒喝完。 朱逸飞有点过意不去,秋桐却是不理,又掏出一柄银刀,刺入肉中,拔出来时,仍未变色。 朱逸飞吁了口气:“桐妹,你多虑了。” 说完又倒了一大碗,举碗要喝时,秋桐又将他拦下,用小刀切了一小块驴肉,放入酒中。 朱逸飞奇道:“驴肉泡酒,这是什么吃法?” 秋桐不答,只是将银钗再放入酒碗,再提起时,浸入部分已然乌黑! 原来这酒肉若是单独食用,全然无事,并没有毒。要是一起下肚,两样混合,才产生毒性。看这钗子黑成这样,估计朱逸飞刚才要是吃肉喝酒,估计此刻已肝肠寸断了。 那伙计一直在边上冷眼旁观,眼见事情败露,突然双手一翻,两只手都扣了数十枚钢针,突然向朱逸飞和秋桐拍去。他距两人位置又近,两人又是促不及防,眼看两人定然要被拍中。在这危急时刻,朱逸飞突然将碗中的酒泼在伙计脸上,人也顺势飞了出去。那酒刚一上脸,那伙计就惨叫一声,脸上似冒出烟来,双眼立瞎,刚才这一拍,也失去了方向,钢针俱都扎入桌内。 其他人一见这名伙计发难,一起掣出兵器,将两人围住。说来也怪,一般江湖厮杀,不大为难女子,且朱逸飞又伤了他们其中一人,按常理该同仇敌忾,重点围攻朱逸飞才对。但这帮人却只派出两人缠住朱逸飞,其他人,包括那个胖胖的掌柜都拿出一根铁棒,劈头盖脸的围攻秋桐。朱逸飞眼见秋桐有难,心中急欲解决掉纠缠自己的两人,奈何两人太过狡猾,不和他正面硬拼,一味游斗。一人使软鞭,一人使盾与刀。两人配合非常默契,远就用鞭,朱逸飞攻近时使盾的人就拼力防住。朱逸飞抽眼看去,看秋桐已左支右撑,苦苦招架,随时都有倒地可能,当下行险。那使鞭之人一鞭扫来,不再闪躲,任由它缠住,那鞭如活蛇一样,立马上身,将朱逸飞腰身缠紧。那人大喜,猛力一拉,将朱逸飞扯飞过来,使刀那人便准备凌空一斩,将朱逸飞一刀两断,这招他们两人配合多年,不知有多少英雄就此惨死。但这次,他们失算了,朱逸飞借他这一扯之力,双脚在地上一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样向使鞭的人扑了过去。那使鞭的人,本以为被缠住的人会猛力挣脱,所以刚才那一拉,也是拼了全力,再加上朱逸飞一弹,那速度,直如电光石火,使刀之人一愣之下,挥刀剁出,却只切了朱逸飞一只脚的鞋底下来,而朱逸飞弹出来时,一剑刺出,将使鞭之人胸口贯穿,余势未已,仍向前滑行。朱逸飞在空中双脚蹬出,正中此人腰身,顺势将剑拔出,整个人在空中折身,又向那使刀之人扑去。那人心胆俱裂,一边用盾护住身体,一边挥刀向朱逸飞砍去,心想他在空中闪躲不便,这一刀直奔他的双腿而去,就是要卸下朱逸飞双腿。朱逸飞空中将剑挥出,“当”的一声将刀荡开,运气握拳,大喝一声:“开!”一招五丁开山,击在盾上。那人顿觉如遭巨木撞击,胸口发闷,“哇”地吐出一口血来,手臂绵软,钢盾也“哐当”落地。朱逸飞本待想将他解决,但一眼看见,秋桐已头发散乱,她身前几人分上中下三路向她攻来。朱逸飞看出这三人只是佯攻,秋桐背后埋伏一人,已蓄势待发,只待秋桐向后急退时,一剑将她刺穿。朱逸飞无暇多想,脚下一弹,挡在秋桐身后,秋桐这一退之势,带的两人一齐向后飞去。那后面之人心中暗喜,心道两个人一齐过来,老子一剑双雕,回去功劳大大的当即照准朱逸飞后心一剑刺去。没想到朱逸飞根本就不闪躲,身体后仰,伸直手臂,向他胸口疾刺而去,竟是一招同归于尽的打法。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那人虽然一剑可以刺死朱逸飞,自己只怕也性命难保,口中低骂一句:“格老子,你个不要命的龟儿。”伸剑格开朱逸飞这一攻。这人说着一口川话,竟是巴蜀之地的人。 朱逸飞身形一转,将秋桐挡在自己身后。其他几人见他如此不要命,俱都惊惧。一愣神间,一声唿哨,几人拉出距离,一扬手,数件暗器直飞两人而来,朱逸飞挥剑左拍右挡,奈何有的暗件过于细小,发暗器之人手法又熟,配合到位,上中下三路齐至,还是大腿一麻,中了一支铁蒺藜,顿时站立不稳,倒在地上。那几人大喜,立马围近,刀剑并举,眼见朱逸飞就要毙命于刀剑之下。秋桐这时腾出手来,将笛子末端一旋,前面顿时有钢针射出,只得嗖嗖连声,围上来的几人俱都身上中针,只有那胖子余掌柜慢了一拍,没有围上来,身上无伤,但也愣在那里。秋桐心中暗暗叫苦,因为金笛中的钢针已经打完。但是却强自镇定,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你们中了我的毒针,虽然暂时没有感觉,但一柱香之后就会口鼻流血,暴毙身亡。”她只是随口胡诌了几句,但周边围攻的人,恰巧都是用毒高手,知道越是没有感觉的毒药才越是可怕,依他们的想法,这小针扎不死人,不煨点毒那才是一件奇怪的事。余胖子牙齿打战,强撑着说:“你那笛子这么小,针早就放完了,还是放下束手就擒的好,我们也不会为难你,就是想拿你跟令尊换一本书罢了。”宋秋桐故意冷笑一声,说道:“一次就打完了?你也太小瞧我们天工堡了,要不你来试试?”说着缓缓将笛端指向胖子余掌柜。余掌柜大叫一声,骇得将窗户撞碎,逃了出去,其他受伤之人,已如惊弓之鸟,见状纷纷奔逃。 朱逸飞神智尚清,知道这几人只是受伤,一时怕了,回过神来,还是会回来将二人杀死。低声道:“桐妹,这几人似是冲你来的。你快出门上马逃走。我留下来拖住他们。” 秋桐眼中含泪:“朱逸飞哥哥,别说了,我是不会丢下你独自逃生的。” 说着检查朱逸飞伤势,却见他腿上钉着一枚铁蒺藜,拿了下来,发现它制作精巧,通体乌黑,放到鼻子边一嗅,隐隐有股腥气,知是煨了巨毒。朱逸飞故意道:“身上穿了金缕玉衣,可惜没有金缕玉裤啊。不然就不至于受伤了。不过也就是我,换作一般人,这铁蒺藜定是打穿了腿,幸亏我皮粗肉厚,只是擦破点油皮。”秋桐本来满心难过,听他此时还自吹自擂,忍不住破涕为笑:“呸,要是打在你的脸皮上,估计连个印子都不会留。”说话间,秋桐将他裤子割破,只见伤处流出黑血来,大腿已肿得像象腿一般。形势危急,不及多想,凑嘴上去就吸。朱逸飞道:“喂喂,男女什么不亲来着,又是那地方……”话音未落,秋桐已然吸了一口,吐了一口黑血出来,接着又吸,直到血转为鲜红,方才用布带扎紧腿根,防止剧毒快速攻入心脏。 朱逸飞站起身来道:“好啦好啦,我没事了。你救我一命,我还你自由,咱们两不相欠了啊。你自己赶快回家吧,江湖风波恶,不要再到处乱跑了。” 秋桐道:“那你呢?” 朱逸飞哈哈笑道:“没你这个累赘,我坐下喝酒吃肉,站起八面威风,哪个敢惹我。你快走吧,老子现在看到你很烦。快走快走,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秋桐毕竟年幼,委曲的眼泪在眼中滚来滚去。朱逸飞一见,心差点软了下来,但是若不把她赶走,两人都要丧生于此,强自硬起心肠:“快滚快滚,有泪回家流去,不要让老子看你哭哭啼啼的死样子。”说着拿起桌上的一只碗,“哐啷”一声摔碎在秋桐脚边。 秋桐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掩面奔下楼去。 朱逸飞待她下楼,一口气再也支持不住,“扑通”一声,摔倒在楼板上。强自挣扎,半晌却起不了身。想来余毒已随血液流转,以至手脚都麻痹了。 突然间一支酥手伸到他腋下,扶他起来,转脸去看时,正是秋桐那泪痕尤在的俏脸,当下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一番苦心瞒不过她,她也决不会弃下自己逃命,那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二人挣扎出来,不由得都呆了,原来小黑小黄两匹马俱都口吐白沫而死。秋桐这匹马甚通人性,一路相处,早已结下深厚感情,眼见爱马如此,秋桐忍不住流下泪来。 (本章完) 第6章 却问行人何处去 江南烟柳盼君归 第6章却问行人何处去江南烟柳盼君归 朱逸飞恨恨地道:“这些人如此歹毒,处心积虑,是一定要我们二人的命来。” 秋桐也道:“看刚才情形,这批人好像是冲着我来的。我初出江湖,和人无冤无仇,谁会这样对我?” 朱逸飞道:“多半是你爹爹的仇人,这些人进不了天工堡,奈何不了你爹爹,就来寻你的晦气。” 秋桐点头表示同意,当下挽扶朱逸飞,寻思避难之所。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只听“吱呀”声响,一头老牛拉了一辆破车,碾着青石街道行来,车里装满木炭,赶车的是一个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的老翁。 秋桐顿时大喜,道:“有了。” 当下冲上前去,拦住老翁,将老翁吓了一跳,急忙勒住缰绳。秋桐施了一礼,问道:“敢问老伯这车炭是卖的吗?” 老翁笑道:“姑娘这话问得有趣,当然是卖的,不然我大老远的从南山拉来作甚?” 秋桐问:“这一车要卖多少钱?” 老人道:“现在天气转暖,只是春寒,怕是卖不起价啦。” 秋桐当即从怀中掏出交钞来,抽出一张递于老翁,问道:“这个够吗?” 老翁接过,睁大眼睛细看,吃了一惊:“姑娘开玩笑吗,这么多钱,够买上几亩田的了。” 秋桐道:“那老伯你就回家买上几亩田,好好过日子吧,这牛、车和炭就归我了。” 老翁喜不自禁,当即要下跪感谢,秋桐忙扶起。老翁就颤巍巍的开心离去。 朱逸飞笑道:“桐妹心地倒是善良,只是我们逃命途中,要这一车炭作甚?” 秋桐不回答,只是说道:“逸飞哥哥,过来一下。” 朱逸飞强撑着过来,笑道:“怎么,又要绾头发吗?” 秋桐道:“差不多。” 说着拿起一块木炭,在脸上涂了下去,雪白的脸顿时黑了一道,朱逸飞愣住了。秋桐道:“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忙。” 朱逸飞当下明白,拿起一块木炭,在她脸上涂了起来。秋桐虽是抹黑,却仍是要他涂匀,直如涂粉一般,将身上暴露在外的肌肤,俱都涂黑。 朱逸飞道:“有点像了,只是身上衣裳却是不对。” 秋桐道:“莫急,你等一会。” 当即敲门进了一户镇上的贫寒人家。不多时,一个衣裳褴褛的穷小子手拿一支竹筒,头戴防雨的斗笠,走了出来。朱逸飞直到他走到跟前,方才认出,叫声:“桐妹,原来是你。” 秋桐莞而一笑,雪白的牙齿在涂黑的皮肤映衬下,更是醒目。秋桐将木炭掏个深坑,扶着朱逸飞小心地躺了进去,又用木炭将他全身遮住,怕他呼吸不畅,特地又将竹筒插在他口鼻边通气。一切安排妥当,当下秋桐牵牛慢慢前行,不多时,出得镇来。秋桐心下稍安,当即想催牛快行,只是牛老车沉,实在是快不起来。 堪堪又行了几十里地,却听马蹄声快如骤雨,一行人追了过来,秋桐尽量将头低下,不回头去看。只得蹄声“得得”,数十骑从牛车旁疾驰而过。秋桐刚松口气,不料那伙人却掉转马头,又折了回来,只听一声鞭响,其中一人一鞭向秋桐抽来,秋桐心中一横,偏是不躲,准备受他一鞭。那人只是想试探虚实,当下鞭子回收,将秋桐的斗笠卷了过去。几人顿时看到一位满面灰土、神情慌张、瑟瑟发抖的乡下小子。 其中一人当即道:“不是她,老大多虑了。” 挥鞭的那人正是从窗户逃了出去的余掌柜,此时他却不肯罢休,问道:“你从哪里来的?炭要卖多少钱一斤?”躲在炭里的逸飞一听这公鸭嗓子,内心暗暗叫苦,心道这回要糟了。 秋桐伸手胡乱一指方向,又向那人伸出四个指头摇摇。心想,反正我也不知炭多少钱一斤,四个指头晃晃让你自己猜好了。 其中一人道:“原来是个乡下哑巴。” 余掌柜冷笑了一声说道:“乡下哑巴,哼,会有这么白净的手臂?” 说着一鞭卷去,“哧”的一声,撕下秋桐一支衣袖,露出她藕一样的手臂来。原来秋桐摇手时,露出一抹白净肤色,正好被他瞥见,这才令他起疑。其他人顿时一声唿哨,跳下马来,将人与车团团围住。 秋桐亮出金笛道:“快快逃命,本姑娘今天不想再伤人。” 余掌柜的哈哈大笑:“伤啊,你有本事就伤啊,你那金笛,一共才十枚钢针,刚才一口气都已打完,我看你现在拿什么伤我。” 秋桐心下暗惊,这些是什么人,怎么将我天工堡的内情知道的如此详细。却见几人互相使个眼色,一齐扑了上来。眼见秋桐势必难以招架,却听“轰”的一声,满车木炭有半数飞起,在这阵黑雨中,朱逸飞一跃而起,哧哧声连响,五人咽喉中剑,一股股血箭飙了出来。其他人促不及防,又惊又怒,当即跃开。原来朱逸飞在车中听得问答,一直屏息运气,积聚内力,这一击,已使出浑身力气,毒液加速上行,人几乎软倒。但是这等危机关头,稍一示弱,两人即没命,当下与秋桐背靠着背,实际全靠秋桐的支撑,方能不倒下去。嘴上却不示弱,哈哈大笑:“我龙泉剑下不杀无名之辈,你等速速报上名来。” 话音未落,却听有人远远笑道:“又在吹牛,你那剑明明是后人仿的泰阿。” 朱逸飞闻得声音,又惊又喜,大声道:“腾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一口气再也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就在这一瞬间,围在边上的人,突然发难,七八件兵器一齐向二人招呼过去,眼见两人就要命丧于此。一个青箬笠,绿蓑衣的男人突然冲入人群,只听“哎呦”“妈呀”“咦”之声不绝,那人将围上来的六七个人兵器尽数收入怀中。只见他内力流转,竟将一堆兵器团成一个圆球。要知道,这其中不但有刀剑,还有水磨钢鞭、八棱锏等粗重兵器,可见此人内力修为惊人。 那一干人等简直看得呆了,一声唿哨,秋桐知道要糟,忙喊:“小心!” 果不其然,那一干人故伎重演,暗器又是天女散花式劈头盖脸向那人打来。却见那人猛然拿掉斗笠,上下左右一兜,将那暗器大都兜住,几个漏网之鱼也偏了方向,自动吸附在他蓑衣上。那放暗器的人哪里碰到过这样的事,一时都呆了。 那人却叹道:“学艺不精,今天竟然没有全部接住。也罢,还给你们。” 说完,斗笠一扬,里面的暗器如蝗虫一样,一下向外围几人飞去。几人天天练习怎么配合,让别人躲不开自己暗器,哪里想到有天暗器竟会反噬?兼之暗器之上多有倒钩,煨有巨毒,不敢用手去接,只好上窜下跳躲闪,却哪里躲得过去,只得“哎哟”之声不绝,众人纷纷中招。剩下六人中那个胖子余掌柜甚是狡猾,一声令下,六人再次以满天花雨手法射出暗器,不过这次却是射向远处不能动弹的朱逸飞,那人手忙脚乱的救护,几乎顾此失彼,幸好漏掉的暗器竟都改变方向,都给蓑衣吸了上去。那六人就此乘乱上马,快马加鞭逃了。 那人无心恋战,不再追赶,赶紧过来看朱逸飞。看见朱逸飞脸色发灰,已然晕了过去,知是中了巨毒,当下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倒出一颗。秋桐轻轻掰开朱逸飞嘴巴,塞了进去,又给他灌了一口水,把药冲了下去。缓了一会,朱逸飞咳了几声,慢慢睁开眼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秋桐凑的很近的开心的漆黑笑脸,再向边上看去,看见了边上那身材修长的人一双关切的眼光,于是轻轻地叫了一声:“腾哥。” 这人原来是凤凰堂的四大护法之一,烟波钓客王腾。四大护法是凤凰堂的中坚力量,俱都是当打之年,要经验有经验,要功夫有功夫。分别是铁面判官曲飞,飞天蝙蝠肖黄,烟波钓客王腾、翻江鼋徐达,号称飞黄腾达。四大护法中,曲飞年龄最大,时年三十五岁,是执法使,铁面无私,飞刀例无虚发;肖黄据说可以飞,号称轻功天下第一,时年三十岁;王腾是护法使,善于追踪缉拿,时年二十六岁;徐达年纪最轻,才刚二十岁,善于水战,陆上也许是狗熊,入水则化为蛟龙。此外,与他们年龄能力不相上下的,还有前面提到过的金算子杨安,是凤凰堂的总管,钱粮收支调度都由他一手管理;另外还有军师计无施刘基。刘基年龄这比其余人等稍大一些,已过不惑之年。计无施是计无可施之意,是说让敌人无计可施。 王腾还有个外号叫天网,其实有几重意思,一是形容他接暗器时,如“水深群鱼集,一网千尺碧”;二是他自号烟波钓客,随身带的兵器就是一支渔竿、一个鱼网;三是说他的职责为护法使,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从来没有一个叛徒逃出他的手心,全被他用渔网裹得像粽子一样带回去,交给执法使曲飞按教规处置了。 朱逸飞挣扎着要站起来,王腾赶紧阻止:“你先别动,我这丸药只能暂实阻止毒性上行,并不能真正解毒,你少动弹点,试着运气护住心脏。” 朱逸飞对这位大哥一向言听计从,当下盘膝运气,护住心脏。王腾将手掌抵住他背上天宗穴,运气替他疗伤。 秋桐趁此机会,忍住害怕,从几个死人身上一一搜过去,搜出一堆大小瓷瓶,瓷瓶上既无标签,颜色图案也各不相同。秋桐打开一个青花瓷瓶,凑到鼻端去闻,立即闻到一股恶臭扑鼻而来,赶紧将瓶盖塞紧。心里想,这个应该是毒药,但转念一想,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这个是解药也说不定。一时犹疑不定,只得将所有药瓶都拢了起来,扒了一人的衣服,统统包起。 再看朱逸飞和王腾,两人头上都有白雾升起,汗珠自额滚滚而下,知他们运功到了紧要关头,不敢打扰,静静站在一旁守护。 不多时,两人同时吁了口气,先后收功。朱逸飞脸上灰气褪了不少,秋桐知道朱逸飞小命暂实是保住了,也长吁了一口气,不知怎地,心中对这黑瘦小子,生了这么多的牵挂。 朱逸飞开口问道:“腾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腾道:“还不是因为你闯下弥天大祸。根据内线提供的消息,听说你已将宋家小姐掠走,若是她在你手上出事,江湖免不了一番腥风血雨。是以教主派出各路兄弟驰援。除了我之外,尚有军师刘基、大总管杨安率人星夜急驰,急速赶至江西行省。希望能护得你们安全。到了之后,查知你们已赶往集庆,是以军师派我追赶你们,他们则留在江西伺机营救慕纱。” 朱逸飞道:“宋家小姐不是吩咐放了慕纱了吗?” 王腾道:“事情哪里会如此简单,据我们在龙兴的内线说,谷兴善并未将此事告知宋吉亮,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幸亏线人的急报,我才得以赶上你们。” 朱逸飞道:“谢天谢地,你晚来一会,我就身首异处了。”王腾左顾右盼:“那宋家的刁蛮小姐在哪里?” 原来宋秋桐装成卖炭少年,他一时竟未发现。宋秋桐闻他说话,“咯咯”一笑:“背后论人是非,不是君子所为。” 朱逸飞忙道:“桐妹快来见过腾哥。” 王腾赶紧抢先施了一礼:“道听途说,姑娘莫怪。” 秋桐还了一礼:“不知者不罪,见过腾哥。”两只眼睛骨碌碌的在王腾身上打转,见他三十岁上下,身材修长,相貌英俊,肤色白晰,剑眉星目,神采飞扬。心下暗道:“原来这世上好看的男人这么多。”一眼瞥见他的蓑衣上尚附着几枚暗器,不由好奇心起:“腾哥,你这蓑衣是什么制的,怎地竟能吸附暗器。” 王腾微微一笑,掀起蓑衣来,原来这蓑衣里面竟镶满了强力磁石。 秋桐不由鼓掌:“这主意不错,怎生想得起来的?” 王腾微微一笑:“这都是内人的主意。” 说着用布包了手,小心翼翼的将蓑衣上的暗器取了下来,是两枚颜色乌黑的铁蒺藜,一枚泛着蓝光的毒针。王腾小心地用布包好,装入布袋。 秋桐忍不住又问:“你带这些东西干什么?” 王腾道:“内人精于研毒解毒,我在江湖走动,收集到有毒的暗器都带回去给她研究。” 秋桐恍然大悟:“难道你老婆就是神医连漪?” 王腾“呵呵”一笑:“内人正是连漪,神医可不敢当。” 秋桐赶紧将一兜药递了过去,急切地道:“那你快看看,哪个药能解朱逸飞身上的毒?” 王腾接过,接连打开几个瓶子,也是不能确定,就道:“也罢,从这到集庆也就五六天路程,这几天用我身上的丸药,加上每日运气帮他逼毒,应能支撑得到。只要到了那儿,内人一定会有办法。” 秋桐无奈,只得将药重新包好,挎在身上。 几人重新购置车马,一路向集庆凤凰堂而去。 (本章完) 第7章 有情人难成眷属 见刀光劈开鸳鸯 第7章有情人难成眷属见刀光劈开鸳鸯 幸而一路无事,不几日,到了集庆。车子进城时,已是黄昏,立即就有帮众快马前来告知,说堂主让一行人速到凤凰台相见。 闻听此言,王腾脸上变色,朱逸飞也一改嘻嘻哈哈的样子,脸色凝重起来。 秋桐觉出不对,策马靠近车窗,小声问:“逸飞哥哥,出了什么事?”朱逸飞不答,只是眉头紧蹙,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秋桐不甘,又策马跑到车前,问王腾道:“腾哥,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们忽然神情肃穆起来?” 王腾道:“宋小姐有所不知,凤凰台是我堂赏功罚过的地方。” 秋桐追问:“那堂主这次是犒赏你们吗?”王腾叹道:“我们兄弟,既没救出慕纱,也没完成任务,兼之朱逸飞又受重伤,何功之有?只怕……” 说到这里,摇头叹息,不再说下去。 待得到凤台山下时,已是薄暮,却见一盏盏红灯接连而上,逐一点起,直欲连到天上,与星月争辉。此时四大护法之一肖黄率队来迎,只见他身材瘦小,尖嘴猴腮,披一件用不知什么鸟羽做的黄褐色大氅,头扎一条红巾。他见到王腾他们,面露喜色:“腾哥!”王腾微笑点头示意。他一转头看见朱逸飞,立即面有忧色,赶紧上来搭一下他的脉,觉得他脉象还算平稳,神色稍解。只见他手一挥,早有一名帮众扛了担架过来,打开就像一张软床,秋桐帮着扶朱逸飞躺在上面,只见二人脚尖轻点,像是一点没感觉朱逸飞重量,像两只夜鸟,很快上升。秋桐拔步急追,但飞天蝙蝠之号,岂是浪得虚名,这轻功有几人能跟得上?那跟他一起抬担架的,轻功也是一流高手,眼见二人越来越远,几个起落之后,连同担架,一起消失在秋桐眼中。 王腾缓步赶上,轻声劝道:“不用担心,他们赶着抬上去,是为了尽早救治。” 虽然如此劝说,自己心中也是担心,当下陪着秋桐缓步拾阶,向凤凰台顶而去。 到了台顶,已是一轮明月高悬在空,只见凤凰台前临城墉,后俯淮水,大江前绕,鹭洲中分,望之而心胸顿开,豪气油然而生。 台顶一则已站了四五十名凤凰堂的帮众,俱都是一袭黑衣,头扎红巾,列队整齐,背光面立,虽看不清他们面孔,但看这黑色剪影,个个身姿矫健,身材挺拔。应是一众好手。这时队伍中的人当然看见了上来的秋桐几人,其中一人“咦”的一声,似是非常惊呀,但随即闭口不言。 而朱逸飞,却是精赤着上身,盘腿坐在中间,背上扎满银针,一个女人正在把一根银针慢慢拧进他的皮肉。秋桐又惊又怒,大喝一声:“你们还是人吗?竟然这样折磨他。”上前一把抓住那个扎针女人的手。 那女人回过头来,对着秋桐莞而一笑,竟是一位年约二十五六岁的美貌少妇,颜色艳丽,眉目如画,对着秋桐说道:“怎么了,心疼了吗?乖乖不得了,我们家小逸飞一出门就惹风流债。” 秋桐顿时满脸飞红,反击道:“人说最毒妇人心,果然不错,没想到你貌美如花,却是蛇蝎心肠,这一会工夫,你在他身上扎了这么多的针。” 那女子笑道:“最毒妇人心,你难道是男子不成?” 王腾笑道:“漪妹别光顾着斗嘴,治病要紧。” 秋桐大吃一惊:“什么,你是神医连漪?你这是在替他治病?” 连漪笑道:“我这是要害死你的情郎。” 一边说笑,一边却又拧了一根针进入朱逸飞背上。秋桐本来不笨,当然分清好歹,俗话说关心则乱,刚才要不是过于关心,早就该能看出她是在替朱逸飞疗伤了。当下红着脸站在一旁观看连漪施针。定下神来,这才发现,边上一干凤凰堂的帮众,排得整整齐齐,像一支支红樱枪一样直直的扎在那里,动也不动。人群中,好像有一道熟悉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看。可惜他们背着光,看不清长相。 不多时,连漪将针盒中的最后一根针扎完,长吁了一口气,说道:“腾哥,该你了。” 王腾当即盘膝运气,将手掌抵住朱逸飞神道穴,将内力一点一点逼了进去,不多时,两人头上热气腾腾,神情紧张,内力似乎不支。 就在众人屏息凝视之际,突然一人大呼:“常堂主来了!”众人俱都仰头看天。秋桐心下奇怪,上山之路只有一条,这堂主难道长了翅膀不成?怎么大家都朝天上看。 待自己也向天上看时,吃了一惊,只见一只巨大的孔明灯慢慢降落下来。这孔明灯大到什么程度呢?它的下面竟然有个吊篮,里面竟然站着三个人。 台上众人,除了疗伤的几人及秋桐,其余诸人一齐跪下,显见他们都是这位堂主的麾下,只听众人齐声道:“参见常堂主!” 只见篮中走下三人,左边之人就是众帮众口中称呼的集庆堂堂主常遇春,体貌奇伟,身高臂长,手执一杆槊。常遇春少年时代因为机缘际会,被凤凰堂堂主冷炎收为二弟子,他天资甚高,人又刻苦,武功突飞猛进,办事亦沉稳,应变有急智,是以年纪青青,已是凤凰堂的核心人物。凤凰堂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堂,但是集庆坐镇中间,为总堂所在之地,是以常遇春的地位比其余堂主的地位要高。中间之人身材瘦长,却是人高马大,太阳穴微微突起,正是四大护法之一,同时也是执法使铁面判官曲飞。右边那人长身高颧,刚毅武勇,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正是江淮行省分堂主翻江鼍徐达,他也是凤凰堂四大护法之一。 月光下,只见常遇春举槊,振臂高呼:“驱逐胡虏,恢复中华,陈纪立纲,惟我凤凰。” 所有集庆堂帮众都举起兵器指向上天,同声大呼:“驱逐胡虏,恢复中华,陈纪立纲,惟我凤凰。”这一声整齐划一,直若山呼海啸,惊得林中禽鸟簌簌乱飞。 只见常遇春大步走向朱逸飞,盘膝坐下,伸掌抵住朱逸飞背上另一处要穴大椎,闭目运起气来。他的手一搭上去,朱逸飞顿时感觉一股内力汹涌而来,心中暗想:“二师兄内力修为,是越来越强。”本来两人内力,与自己体内毒液,正在游斗,不分伯仲,而常遇春的内力,就如突然山崩地摇,一支铁骑杀到,毒液顿时溃不成军。那银针头,俱都冒出黑血来。原来这银针虽细,实则中空,那毒液在三股内力逼迫之下,竟慢慢从针管中渗了出来。 见此情景,连漪道:“可以啦,余毒再服些丹药,不几日小逸飞又是生龙活虎的了。” 闻听此言,王腾、常遇春相继收手。 朱逸飞起身拜谢:“多谢二师兄,多谢腾哥,多谢嫂嫂!” 背上银针随着他的拜谢微微颤动,在月光下泛着银光,构成一幅奇特的景象。 连漪见了,赶紧上前将银针一一收起。秋桐上前,将朱逸飞扔在地上的衣服捡起,一一递于他穿上。 常遇春站在台上一块巨石说道:“堂主有大事所谋,无暇分身,传下令来,命弟子代为主持赏罚。朱逸飞,你可知错?” 朱逸飞道:“小弟办事不力,甘受处罚。” 常遇春一招手,曲飞当即上前一步,宣读道:“第一,朱逸飞此次出行,无功而返,且又打草惊蛇,按规当罚一鞭。” 说完掣出一根蟒蛇鞭来,说道:“兄弟,对不住了。” 朱逸飞道:“是小弟无能,飞哥不要手软。” 曲飞一鞭下去,正抽在朱逸飞臀上,顿时皮开肉绽,裤子都裂了开来。秋桐看得心惊肉跳,手心中都是汗水。 曲飞再次宣读道:“第二,吃霸王餐,按规当罚一鞭。” 说完扬鞭,还未下落,却听秋桐大叫一声:“慢,霸王餐是我的主意,这个应该算我头上。” 曲飞抬头看看常遇春,见他微微点头,就道:“好,这且不论。第三,强掳天工堡宋吉亮之女,惹出无数风波,按规当三刀六个洞。” 说完从身上抽出三柄约三寸七分,刀身狭长,其薄如纸的小刀来。秋桐大怒:“你们这不是要他的命吗?既然要杀他,刚才干吗又费这么多事救他,让他直接死好了,免得无端受你们荼毒。” 曲飞说道:“救他是兄弟之义,手足之情。如今处罚他是按规处置,国有国法,堂有堂规,姑娘一个外人,请不要管我们凤凰堂的家事。” 秋桐强辩道:“我怎地是外人了,明明是内人。” 连漪笑道:“正是,正是,你是内人,不过,你是谁的内人啊?” 秋桐鼓足勇气,将朱逸飞一指:“我是他的内人。” 朱逸飞心中暗暗叫苦,心想你这一指,我多半又要被添上***女的罪名,再来三刀都说不定。 连漪笑道:“你既是他内人,那么你们是约好了一起出来玩,就不能算强掳,是不是?” 秋桐这才明白连漪是好心相助,心下暗暗感激,于是大声说:“不错,我和逸飞哥哥情投意合,一起出来闯荡江湖,怎么能算强掳?” 曲飞当即问道:“既然如此,有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吗?” 秋桐硬着头皮回道:“爹爹一向都听我的。” 曲飞皱眉道:“话虽如此说,婚姻大事,怎可如此儿戏?” 常遇春道:“本人一向视朱逸飞如兄弟,今天师父和大师兄不在,有我这位二哥做主应该也行吧?” 曲飞知道这位集庆堂堂主其实私下与朱逸飞私交甚好,胜于骨肉兄弟,亦无可奈何:“常堂主若是代朱逸飞向宋堡主求亲,自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心想两家积怨如此之深,只怕宋家未必答应。 徐达接道:“飞哥不用担心,我们两家联姻,定可平息许多仇怨与纷争,两家恩怨,自此一笔勾销。”原来他察言观色,看出来秋桐与朱逸飞互相爱慕,就想着两家联姻,壮大声势,从此可以一统江湖,是以赶紧站出来替朱逸飞说话。 王腾道:“再好不过,选个黄道吉日,就把他们两个婚事操办了。” 常遇春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皓月当空,长江如练,红灯盏盏,喜气洋洋,就今天晚上让他们先拜天地好了。” 当下转头向朱逸飞道:“你意下如何?” 事已至此,朱逸飞心中只得抛下慕纱道:“全凭二师兄做主。” 常遇春哈哈大笑:“妙哉,待你们拜完天地,本堂主把这新做好的玩意送给你们,你们小两口也尝尝御风而行,俯瞰众生的滋味。” 秋桐小孩心性,听他一说,哪管什么拜堂,喜上眉梢:“多谢常堂主,我现在就想上去看看。” 常遇春道:“莫要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孔明灯要点火预热,待你们拜完堂,升天时机刚刚好。” 秋桐道:“我要一个人上去,可以飞得高些。” 连漪笑道:“哎哟,那不成了嫦娥奔月了嘛!” 说得秋桐脸一红:“那你陪我上去好了。” 连漪笑道:“那可不成,我要陪我家相公呢。我看你赶快拜堂,拜了之后就有人陪了。” 当下连漪扯下几个帮众红色头巾并红色腰带,连结起来。她手真是巧,就这几块或长或短的红布,加上银针绾结,三两下做成一个红头布、一个红绸带并一朵红花,将红花用银针别在红绸正中。 连漪将红绸带一头交到秋桐手中,一头交到朱逸飞手中,接着,小心将头布遮上秋桐。曲飞上前喊道:“一拜天地。” 两人刚要跪拜,空中传来一个声音:“慢着。” 接着一个人影如鹰隼扑兔,从空急堕,接着刀光一闪,将红绸带一刀两断! 秋桐闻得众人一阵惊呼,当即不管不顾地将头巾扯下,却见场中突然多了一个人,血人! 常遇春也吃了一惊,从座上走下来,问道:“涂兄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原来这从天而降的人,正是凤凰堂江西分堂的堂主涂破天,只见他浑身血迹斑斑,神情悲愤,手中握着一柄片刀。这件兵器,说是刀真的有点勉强,呈长方形,一边有个手柄,前、左、右三面有刃,手柄上却有一个护手刀,绕柄半圈,且有一刀尖。 涂破天用刀一指秋桐:“发生什么事?都是这妖女干的好事。” 秋桐怒道:“你真会血口喷人,管我什么事?” 涂破天道:“是不管你的事,但常言道,父债子还,你老子干的事,当然要算在你头上。” 常遇春道:“涂兄弟,莫急,将事情慢慢说来。” (本章完) 第8章 血洗凤凰为哪般 冤冤相报何时完 第8章血洗凤凰为哪般冤冤相报何时完 三月三日,天气晴。 宜:裁衣、合帐、冠笄、嫁娶、纳婿、安床、入殓、纳财。 忌:作灶、开市、出行、作梁。 吉神宜趋:母仓、四相、阳德、不将、司命、鸣犬。 凶神宜忌:大时、大败、月刑、咸池、天贼、触水龙。 这一天是朱逸飞、秋桐路过龙兴的第六天。 黄历说了,不宜出行,但春光灿烂,出门踏青的人还是很多。毕竟,三月三,风筝飞满天。 这一天分堂主涂破天很高兴,因为昨天接到飞鸽传书,信上说多年未见的老友——凤凰堂的总管杨安要来了。 天刚刚泛白,涂破天就让帮众打扫庭院,张灯结彩,杀猪宰羊,搬出美酒,准备与老友好好欢聚一场。 羊已经杀好,正在剥皮。这时帮众闹哄哄的,抬着一头四蹄攒扎,膘肥体壮的猪来。这猪大约知道明年今天就是它的忌日,叫得格外凄厉。 帮众们却嘻嘻哈哈地,把它放到案板上,准备放血。也许他们没有人会想到,如果自己处在这头猪的情况之下,心中会是什么感觉? 涂破天兴致勃勃的看着这一切。这时属下吴一,此人肥肥壮壮,力大无穷,端着一只大盆过来,打趣道:“涂堂主,要不要露一手给大伙开开眼?” 就有帮众接话道:“这事哪劳堂主动手,杀鸡焉用宰牛刀?“ 涂破天哈哈大笑:“这是猪,可不是鸡。也罢,我的刀好久没见血了,今天就用这头黑猪祭一下。” 说完,抽出随身的片刀来。喝道:“吴一,准备接血。” 话音未落,手起刀落,黑猪的嘶叫戛然而止,身首已然分离,头尚未落地,已经让涂破天提在手里,腔子里喷出如泉水一样的鲜血来。吴一急忙端着大盆去接时,已慢了一步,鲜血直喷了他一头一脸。 边上的帮众又都哄然大笑起来。 涂破天微笑收刀。忽又想起一事:“我那五年陈的女儿红,还剩多少坛?” 话音未落,空中传来一声朗笑:“你这个抠屁眼唆手指的小气鬼,明明有十年陈,干嘛拿五年陈哄我?” 话到人到,院子中忽然就多了一个人,三十来岁,宽袍大袖,笑容可掬,神态悠闲,正是凤凰堂的总管杨安。 涂破天迎上来笑道:“你怎么还是这个德性,每次都是跳来跳去,就不知从大门通报一声,也让我率众迎接一下。” 杨安呵呵笑道:“自家兄弟,搞这么多繁文缛礼作甚?”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报:“涂堂主,门外有人送了一口棺材来。” 涂破天顿觉扫兴:“棺材,为什么会有棺材送过来,谁定的?” 帮众无人应声,涂破天手一挥:“让他们抬进来。” 于是这口棺材就静静的躺在院子里了。 涂破天叩了几下,里面发出咚咚的声音,显然是空的。当即命令几名帮众:“打开!” 几位帮众上前,将棺材盖子掀在一边。 涂破天道:“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 几名帮众同时伸头去看,其中一人道:“报告堂主,里面是……” 话音未落,嗖嗖几声响过,几人齐声惨呼,仰面朝天倒下,胸口或面部都插着羽箭,射入之深,几乎没羽! 原来这棺材盖与里面机簧相连,只要移动棺材盖,就会触发机簧。这机簧奇就奇在不会立时发难,而是有个延迟,是以众人没有一点防备,伸头去看的几人全部毙命。 涂破天又惊又怒,怕还有羽箭没射完,当即等在那里,过了半晌,见没有什么动静,方才与杨安一起过去查看。 只见里面绞着很多弓弦,又有很多啮合的齿轮,机关设计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想来是棺盖移动,牵引一个齿轮转动,又带动另一齿轮转动,最终,那些绞在某一齿轮上的弓索就会滑落,而早就架在弓索上的箭就射了出来。 杨安小心翼翼伸手进去,拿出一个东西,竟是一个牌位,上面写着:“涂破天之灵位!” 涂破天大怒:“将送棺材的人统统拿下!” 话音未落,又有一个瘦小帮众冲了进来:“报告堂主,外面又送来一口棺材!” 这人身材瘦小,容貌干枯,却是声音洪亮,真是人不可貌相,正是涂破天手下爱将占小魁。 涂破天道:“送进院来,将送棺材的人全都抓起来。” 杨安闻言微微摇头,显然是不相信能从送棺材的人身上得到什么线索。 就算送棺材的人来了全都有去无回,可是还是不断有人送棺材来,黄昏时候,院子里已经摆满了十八口棺材! 对那些送棺材的人也严刑逼问过了,原来都是龙兴附近的农民,没有一个是练武之人,都是贪两个小钱,就将棺材送了过来。涂破天无奈,只得全将他们放走。 棺材涂破天全部打开查验过,除第一口棺材有机关外,后面的棺材都毫无玄机,每个里面都装了一个牌位,上面写着凤凰堂江西行省各地的大小头目的名字。 敌人是公然挑衅! 涂石天站在院中,看着夕阳西下,暮色来临,心中生出一种悲凉的感觉。 杨安也是表情凝重,从怀中掏出他的算盘拨拉。他有个习惯,思索的时候,就喜欢拨拉他的宝贝兵器和算账家伙——算盘。他的算盘是黄金打造,黄金的框,黄金的算珠,只有档是梨花木的。 一只昏鸦“呀”的叫了一声,从院子上空掠过。满院的棺材显得鬼气森森,散发着一种恐怖的气息。 占小魁再次冲了进来:“报告涂堂主,按你的吩咐,上午飞鸽传书召集江西行省的大小头目,现已安置在大厅喝茶。” 涂破天问道:“人都到齐了没有?” 占小魁道:“回堂主,还有三清山的清风道长与广州的鬼脚七没到。” 涂破天道:“清风道长一向是慢性子,鬼脚七路太远,这两人没到在意料之中。不等他们了,我们先到大厅议事。” 大厅内,凤凰堂江西行省的大小头目,荟萃一堂,正吵吵嚷嚷争个不休。其中一人声如洪钟,正是占小魁,大声嚷道:“竟然有人敢挑衅凤凰堂,难道是活的不耐烦了!” 杨安、涂破天两人一进大厅,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纷纷起身拱手道:“杨总管,涂堂主!” 杨安与涂破天与各位头目见过,示意各位坐下。 这时马蹄声响,一骑狂冲而来,马在大厅面前急停,一人直飞了进来,满身是血,手臂、背上、大腿竟中了数十支羽箭,那人一进来就扑倒在地,想是全凭一口气撑到现在。 涂破天大惊,急忙冲上前去:“鬼脚七,谁伤的你?” 鬼脚七张口欲说,却先喷出一大口血来,看那羽箭直没入背,显然五脏六腑俱伤,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活命了。 鬼脚七颤抖着伸出指头,在地上用鲜血写了两个字:“回回。”那“回”字写到最后一笔,头颓然倒地,嘴里喷出血来,就此气绝。 回回一词,北宋沈括《梦溪笔谈》中已出现,一般指回鹘,也有指唐兀(西夏)的。南宋与元代时指***教、***教徒和***教国家,如南蕃回回、回回蕃客、回回国、回回大食部等。 涂破天看了起疑,道:“我凤凰堂什么时候得罪过回回的呢?为什么下此毒手?” 杨安道:“多半是另有所指。” 一时厅里群情激愤,“呛啷”之声不绝,众人都将兵器抽将出来,众人都大声咒骂。 正在纷乱之际,突然有人大呼:“走水了。” 众人向窗外看去,只见火势熊熊,一时分堂各处都着起火来。 有人叫道:“怎么各处一齐起火?定是有人纵火。” 杨安与涂破天对望一眼,两人都同时想起了一件东西,一齐腾身向院子而去。 果然,棺材盖全都破了个大洞,显然中间设了夹层,藏了人与引火之物。敌人异常狡猾狠毒,在第一个棺材底设了机关,造成众人思维定式,后面棺材来时,众人注意力都在检查棺材底上,浑没想到这棺材盖这么厚,也可以藏人。这些人藏在里面,待到晚上,院内无人,这才出来各处纵火。否则此分堂高墙大院,各个出入口都有武功高强之人把守,外人绝难混入。 为何棺材里藏了这么多人,连涂石天与杨安这等内力高强之人,也没听到呼吸声呢?两人再次对望一眼,同时道:“湘江十八子。” 原来这湘江十八子本来只是湘江的一伙水贼,因为全是姓李,就将李字拆了作为帮名。开始只是小打小闹,但慢慢却也有了一定势力,遂引起了视湘江为己家的湘水帮的帮主白奇的注意,就有意将他们收入帮中。结果十八子不肯,当下双方展开恶战,结果是十八子战败,逃窜至尼波罗与天竺一带,却是因祸得福,遇到了一个密宗高僧,习得了当地一种叫“鱼家”的奇功,可以像鱼或龟一样,不用喘气,即使在水中三日,都无须呼吸。 这十八人凭借这个本事,事先潜在白奇要过寿的大渔船的水下,待白奇上船饮酒,众帮众乱哄哄的祝寿之机,将大船在江中凿沉,白奇等人就算水性再好,终要上来换气,而上来换气就是丧命之时。十八人毫不手软,将白奇满门老小及心腹全部杀死。当时血把湘江都染红了,浮尸无数,后都没于鱼吻。 十八人以为自此可称霸湘江,没想到却因为行事残忍,遭到江湖正义之士的追杀,后来就销声匿迹了,没想到却被天工堡网罗了去。 杨安摇头道:“天工堡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名字,怎地会和这十八子扯上关系。” 涂破天道:“天工堡处心积虑,暗地网罗了不知多少大奸大恶之徒,定是想除掉我们凤凰堂,称霸武林。” 杨安道:“只怕不是这么容易,这十八子到了岸上,何足道哉?” 话音未落,突闻声震天地,有巨石从空而降,直朝大厅而去,顿时摧梁拉柱,遇到这样的巨石,屋顶就像纸糊的一样,立刻就有惨叫声入耳,显然有人被巨石砸中。 两人火速赶往大厅,见厅顶破一巨洞,而巨石入地一尺,几名帮内头头被砸的血肉模湖,脑浆流了一地,发出惨叫的那名帮众,正是涂破天的又一得力爱将――大胡子李响,他右腿被巨石砸中,膝盖以下筋断骨折,鲜血直流,痛得额上冷汗直流。 众人正乱间,却闻巨声又响,杨安大喝一声:“大伙儿快出去!”出指如电,封住李响断腿上穴位,抢过一把刀来,从断处一刀两断,挟在腋下,冲出大厅。众人尚在惊骇中,又有巨石接二连三的从空而下,又有数人无辜惨死。一块巨石,正落在李响刚才躺的位置,要不是杨安当即立断,李响也要被砸成肉泥。 当下众人醒悟,发力向外冲去。有几人就挥着兵器,直向大门外冲去。杨安大喊一声:“回来!” 但为时已晚,只听暗夜中“嗖嗖”声响,惨叫声中,几人当即中箭倒地。当是时,四周全是火势,巨石向此庭院各处不停堕落,一个张灯结彩的喜庆分堂,突然变成了地狱一般。就算杨安、涂破天等见多识广,却也暗暗心惊。杨安在躲闪巨石中,抽空撕下衣襟,一边替伤者包扎,一边思索对策。 当眼光一转,看到满厅桌椅时,顿时有了主意,当下拉过涂破天交待了几句,涂破天频频点头,连连叫好。 院子外很远的地方,一个蒙面人,正在指挥人放回回炮,回回炮就是投石车,是蒙古人远征西方的时候带回来的武器,炮身用巨大的木头制造,结合部用金属件联接。炮架上横置可以转动的炮轴。固定在轴上的长杆称为“稍”,起杠杆作用。用一根木杆作稍的称为单稍,用多根木杆缚在一起作梢的称为多稍,稍数越多,抛射的石弹越重、越远。炮梢的一端系皮窝,容纳石弹;另一端系炮索,索长数丈。小型炮有索数条,大型炮多达百条以上。每条炮索由一两个人拉曳。抛掷石弹时,由一人瞄准定放,曳炮人同时猛曳炮索,将另一端甩起,皮窝中的石弹靠惯性抛出。 这次围攻凤凰堂江西分堂的回回炮是小型炮,炮架下安装四轮,炮兵们推动炮车,可以很方便的变换发射位置。其炮柱可以左右旋转,向各个方向抛掷石弹,这个当时叫旋风炮。 原来鬼脚七本想写的是“回回炮”三个字,好让厅内的人有所防备,可惜未能写完,就此毙命。 “上石弹!”蒙面人命令道,约百十来斤的圆形石球被放入皮窝,炮兵们也拉住了炮索,两架回回炮等待着命令。 “放!”随着蒙面人一声令下,两门炮二十个炮手,同时猛拉炮索,炮稍迅速的扯起,皮窝里的石弹如同流星一般飞向庭中。 眼见凤凰堂苦心孤诣,在江西行省几十年的经营,就要毁于一旦,院中各位英雄,尚未短兵相接,就要毙命于此。 (本章完) 第9章 世间安得两全法 不负兄弟不负卿 第9章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兄弟不负卿 突然,一个白须飘飘,手持长剑的道长冲入炮手之中,剑风响起,已是七八人倒地。这人正是性子迟缓的清风道长,也正是因为他的慢性子,晚来了一步,是以没有被困在院中。 他性子慢,却是出剑如风,只是因为是出家人,慈悲为怀,长剑过处,只是挑断了那些炮手的手筋脚筋,让他们无力拉索,却不至于死。 那蒙面人见势不妙,一招长虹贯日,飞身直刺清风道长背后,这一招围魏救赵,逼得清风道长不得不反手招架。 那蒙面人内力深厚,剑法又奇,不一刻,逼得清风道长险象环生。清风苦命支撑,知道自己一旦不支,这两架回回炮定会将院中兄弟尽数砸死。当下绕着两架炮游斗,抽空砍一剑炮索。只要清风道长砍炮索,那蒙面人就要全力来救,两人像追迷藏似的绕着两架炮游斗。 即便如此,清风身上已被刺中数处,鲜血不断涌出,已在两架炮的周围,画了两道血圈。清风知道这样下去必然不支,心中暗暗焦急,心道:“怎么院中众兄弟还未出来相助?” 他可不知道一帮弩手,手持强弩,团团围住了院子,只要有动静就放箭。不要说人,就是一只飞鸟,也飞不出来。 这时从大门内,一张八仙桌飞了出来,立刻箭如飞蝗,将桌面钉满。 不久又是一只八仙桌飞出,射出的箭就少了很多,但还是钉了不少。 但随着八仙桌一张接一张地扔出,外面的射手似乎也明白里面人的意图,意在耗费他们的羽箭,已没有人愿意射箭了。 到后来,不但扔出八仙桌,连一头已被宰杀、鲜血淋淋的猪都扔了出来。 射手中有人笑道:“好嘛,今天完事后,有猪肉吃了。” 另一人笑道:“不知会不会再扔些酒出来。” 但是笑容很快凝结,因为一个人从死猪的腹中急速暴起,手中钢刀划过眩目的白光,直奔那些弩手而去。 这个人,正是占小魁!他身材瘦小,这头大猪剖开的肚中装他,真是绰绰有余。 原来涂破天听取杨安的计策,让膂力惊人的吴一等人,不断地向外抛掷桌椅杂物,待外面的弩手逐渐放松警惕,机会就来了。这时安排身材瘦小但刀法纯熟的占小魁钻入已开膛破肚的猪肚内,由吴一抓住猪腿,旋转身体,将猪与人整个抡了起来。只见那头巨猪在他的手中,直如玩具,转得像风车一样,都快看不清那原来还是一头猪了。这时,听他吐气开声,大喝一声:“走!” 于是巨猪如离弦之箭,向门外飞了出去。 占小魁如猛虎出笼,将憋了一天的气尽情发泄,虽然身上已经中箭,但锐气不减,直砍的那帮弩手哭爹喊娘。 纷乱中,八仙桌还是一张接一张的抛出,但突然间,扔出来的八仙桌活了! 八仙桌其实不能活,能让它变活是其实是人! 每个八仙桌底下都藏着一个人,紧紧的吸附在桌底下,衣服和桌都是黑色的,有夜色的掩护,根本就发现不了。 等到弩手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那些潜藏的都是高手,且全是像涂破天这样善于近战的高手,只见他们如虎入羊群,砍瓜切菜一样的,收拾着这些手中有弩,却没有多少机会发射的弩手。 杨安却没有出手,反而急速飞奔远去,难道他会临阵逃脱,当然不是,他要去破坏回回炮! 这边清风道长步子越来越慢,几乎晕了过去,那蒙面人却是一剑狠似一剑,每招都是要命的招数。 杨安人未到,已伸手掰断算盘档,将五粒算盘珠分上中下三路打去。 没想到那人轻松全部接住,用手一捏,将五颗珠子团成金球,冷笑道:“多谢杨总管赏赐。” 杨安暗暗心惊,嘴上却不肯示弱:“赏你的压岁钱,还不跪下给长辈磕头?” 那人冷笑一声:“还你!”将金球突然向杨安掷来。 杨安听那金球破风之声甚急,况且金子沉重,不敢硬接,跃起避过,同时一招五丁开山,用算盘的黄金角,向那人猛劈下来。 清风道长见来了强援,也强打精神,上前夹击。 二对一,也只是勉强战了个平手。杨安与清风心中都暗暗吃惊,哪里来的这么一个厉害人物? 好在又有凤凰堂的人冲了过来帮忙,那蒙面人见对手越来越多,知道大势已去,无心恋战,用剑虚晃几招,逼退杨安与清风道长几人,直奔那帮弩手而去。 等他看到弩手们被宰杀过半,气得几乎晕去,急忙挥剑抵住数人,那些获救弩手就趁机排在他身后。蒙面人一路冲杀,将被分割包围的弩手逐渐救出,大喝道:“风紧,扯乎!”众弩手立刻排成阵势,慢慢退到拴马的地方,随之跳上马,趁夜色逃窜。 凤凰堂的几位兄弟不忿,施展轻功去追,反而都被射伤,余人都被杨安喝住:“穷寇莫追,不要再中了埋伏。” 众人赶紧抬走死难弟兄,包扎伤者。此一战,江西分堂大小头目也伤亡过半,多半是被巨石砸中而亡,还有些是在与弩手的争斗中被射杀射伤。杨安与涂破天检查一下死的众弩手,发现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件。涂破天叹了口气:“此人先是送棺材来乱我军心,知道如此一来,我江西分堂一定会召集各地头目议事,他却趁机把我们围住,准备瓮中捉鳖,一网打尽。世上竟有如此阴险狡猾的人,到底是谁?可惜没能抓到一个活口!” 杨安道:“其实我已经猜到这个人是谁了。除了他,谁能这么快在龙兴调来这么多精良的连发快弩和这种攻城掠地才能用到的回回炮?” 涂破天怒发冲冠:“请总管告知,我明天就召集弟兄,直捣他的老巢!” 杨安道:“涂兄弟稍安勿躁,此事不可鲁莽。我也只是推测是天工堡所为。听说事情的起因是朱逸飞掠了宋吉亮的女儿,估计此役是对此展开报复。不如你快马加鞭到总堂将此事禀告教主,听教主调度。我这里去找军师会合,想办法营救慕纱。” 涂破天听总管如此说,只有强压怒气与哀痛,望一眼这些与自己共同浴血奋战过,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过的死难手下,其中更有自己少年时的玩伴,虎目中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 当即衣服也未更换,怀着一腔悲愤,快马加鞭奔集庆而来。没想到刚到凤凰台,还没来得及与众人相见,却看见朱逸飞与仇人之女正要拜堂成亲,当下怒从心起,不由分说砍断了拜天地的红绸。 众人听他如此说完,俱都沉默,刚才喜庆的气氛一扫而光,朱逸飞与秋桐对望一眼,眼中都是惊惧。 涂破天更是越说越气,当即挥刀向秋桐砍来,秋桐眼睛一闭,心想:“两家积怨越来越深,我不能和逸飞哥哥成亲,不如死在他面前算了,至少他以后还会常记得我。” 眼见这一刀直奔秋桐雪白粉嫩的脖子而来,一支龙泉剑伸了过了,当的一声挡住了刀口。 这把剑的主人,自然是朱逸飞。这一剑下去,就将涂破天的片刀削了一个很深的豁口。 涂破天更加怒发如狂,破口大骂:“朱逸飞你这个重色轻友的东西,仗着拿了天工堡几件宝物,谁都不放在眼里了?来来来,老子与你斗过,看是我的刀快还是你的剑快。” 朱逸飞当下翻身跪倒:“涂大哥,小弟实在不敢冒犯,实在是秋桐于我有救命之恩,小弟愿意一命换一命。” 涂破天大怒:“你当我不敢杀你吗?” 说着一刀劈下,直奔朱逸飞顶门而去。 却又是“当”的一声,砍在一支金笛上。 原来秋桐刚才满心哀怨,一心赴死,等到朱逸飞伸剑相护,不由芳心大喜,生的欲望又燃烧起来,当然不能让人伤害情郞,当即伸笛架住了涂破天的刀。 涂破天本来是想试一下朱逸飞,中途变招砍在他肩上的,这样一来更加恼火:“好好好,你们奸夫**一齐上好了,老子可不怕你。” 说完又是一刀向秋桐斩去,秋桐听他乱骂两人是奸夫**,心中暗怒,手下也不再容情。当下两人围着朱逸飞游斗起来,朱逸飞手足无措,一会向秋桐道:“桐妹不要无礼。”眼见秋桐不支,又向涂破天打拱作揖道:“涂大哥手下留情。” 两人哪里管他,直杀得天昏地暗。 常遇春手持长槊立在一边,看着两人游斗。他一直没有阻止涂破天的冒失,一来他看出涂破天砍朱逸飞那一刀只是虚招,二来也想看看宋秋桐的武功。要是两人有性命危险,以他的武功,救护一定是来得及的。是以他手中一直紧紧握着槊,不敢有丝毫大意。 突然有人大喝一声:“住手。” 只见一个人影扑了过来,挥刀将两人兵器架开。 众人借着灯光细看,原来是凤凰堂在钱奇处的卧底—徐进。 涂破天大怒,也是杀红了眼,加上并不知徐进是卧底,以为他是天工堡的人,竟然一刀又向徐进砍去,秋桐趁机用金笛去点涂破天后背要穴。徐进却要先救涂破天,不顾自身安危,挥刀去架秋桐的金笛。 眼见三人难免有人受伤,忽然一阵风来,一柄长槊搅了进来,槊头连挡带拔,将众人兵器一一格开。 常遇春厉声道:“大家停手!” 涂破天道:“常兄弟,天工堡将我堂兄弟残杀过半,教主不在,你可要代为主持公道!” 常遇春叹了一口气:“涂大哥,你年长我几岁,怎么做事还这么冲动?有事不可以好好说吗?非要动刀动枪的?” 涂破天惭愧起来,垂手立在一旁。 常遇春道:“徐进,你怎么来了?” 徐进道:“禀教主,小人奉军师刘基之命,有紧急事情禀告。” 到底会是什么事情,会让一个苦心孤诣获得敌人信任的细作,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赶来通知。 (本章完) 第10章 真成假时假亦真 真真假假难区分 第10章真成假时假亦真真真假假难区分 原来朱逸飞、秋桐离开龙兴后,天工堡就失去了他们的讯息。急的宋吉亮团团乱转,将所有人手都派出去打探。 这天钱奇带着徐进来到一处茶楼。这茶楼,是当时三教九流集中的地方,几乎所有的江湖讯息都是经过茶楼向外传播的。两人要了一壶茶,坐下来慢慢啜饮,却发现窗边有二位道士在闲谈,见二人中气充沛,言语不凡,钱奇两人当即留神细听。 那名年长的道长道:“如今淮河左右,连年荒旱,农民以草木为粮,真是可怜!” 年轻的道:“偏偏屋漏又逢连阴雨,黄河又决口河南,水灾绵延百里,这下饥民更多。” 年长的道:“民以食为天啊,百姓吃不饱肚子,只怕离造反也不远了。” 年轻的道:“听说朝庭征发汴梁、大名等十三路民夫十五万人,庐州等地戍军二万人,修治黄河,好开通漕运,以便运粮赈灾。” 年长的道:“你道朝庭有这般好心,只不过为了将东南各省的粮食运送至大都罢了。” 年轻的道:“哦,原来如此,百姓岂不是没有一点活路了吗?” 年老的愤愤地道:“不是我们汉人自己一盘散沙,打来斗去,怎么会让蒙古人这般欺负!” 年轻的又道:“正是如此,眼下凤凰堂的人将天工堡堡主的女儿杀了,江湖恐怕又将是一片腥风血雨了。” 钱奇、徐进二人闻言大惊,当即上前长揖稽首道:“两位道长,打搅了。” 两位道人当即回礼。 钱奇坐定后道:“听说两位道长纵论天下大事,有深得吾心之感,是以冒昧打扰,愿得一叙。” 年长的道长道:“道听途说,见笑了。” 徐进当即将茶具取了过来,四人一桌坐定。 江湖中人,本来多一见如故,而钱奇又是善于察言观色、八面玲珑、颇善言辞之人,很快四人相谈甚欢,相见恨晚。言谈中得知,年长的道人叫宋远桥,是大师兄,小的叫莫声谷,是宋远桥的小师弟。两人都是武当掌门张三丰的得意弟子。 钱奇两人立即肃然起敬。因为江湖传言张三丰丰姿魁伟﹐大耳圆目﹐须髯如戟。无论寒暑﹐只一衲一蓑﹐一餐能食升斗﹐或数日一食﹐或数月不食﹐事能前知。是游止无恒的一个世外高人。没想到他的弟子竟会在这里出现。 钱奇道:“二位道长不在武当清修,远道而来有何事?” 那莫声谷年少耿直,接言道:“家师夜观天象,得知天下有大事发生,特命二人下山,一来查探民情,二来寻找韩山童商议一件大事。” 钱奇心中更是吃惊不小,原来韩山童原为栾城(今河北栾城)人,其祖父为白莲教主,被谪徙广平永年(今河北永年东南)。韩山童继续宣传白莲教,倡言“天下大乱,弥勒佛降生,明王出世”,也是一代奇人。当下小心问道:“不知是何等大事?” 大师兄宋远桥甚为老成持重,当即咳了一声,师弟莫声谷心中立时明白,不再开口。 钱奇知道两人不肯说明,当下打个“哈哈”道:“需要江湖两大奇人,共同商议的,不用问肯定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件大事。” 宋远桥“呵呵”一笑:“江湖传言,多不足信。” 钱奇暂且将对张三丰与韩山童的好奇之心压了下来,步入正题,开口问道:“适才闻得凤凰堂与天工堡的仇杀,不知又是怎么一回事?” 莫声谷欲言又止,看了大师兄宋远桥一眼,见宋远桥微微点头,当即兴高采烈地说了起来。 三月九日这一天,莫声谷与大师兄宋远桥到了江西一座大的城邑—龙兴。 莫声谷少时即上武当,专心习武,很少下山,也很少见到这么大的城邑,当下非常兴奋,非要多逛逛不可。做师兄的不好扫了他的兴,宋远桥就一起陪他走走。 莫声谷感觉什么都是新鲜的,不管是街头卖艺的,还是吹糖人的,捏面人的,都要过去凑热闹。 后来看见那边有玩皮影戏的,演的正是《窦娥冤》,刚演到第三折,当即立定了看。莫声谷少年血性,一边看一边怒目圆睁,握紧拳头。当听到“【煞尾】浮云为我阴,悲风为我旋,三桩儿誓愿明题遍。〔做哭科,云〕婆婆也,直等待雪飞六月,亢旱三年呵,〔唱〕那其间才把你个屈死的冤魂这窦娥显”这一段时,莫声谷的心肝肺都要气炸,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伸手握住剑柄,直想冲上台去将窦娥救下刑场。 此时皮影戏中刽子手的刀已举起,正要开刀。突然场外有女人大喊:“救命啊!” 莫声谷循声望去,见一女人披头散发的奔逃而过,而一黑瘦男子手提长剑,不紧不慢的追赶,大声喝道:“宋秋桐,你能跑得过我鸱枭朱逸飞吗?” 挟着一腔义愤,莫声谷当即追赶过去。宋远桥怕小师弟冲动误了大事,当即也跟了上去。 几人展开轻功,从人头上、店铺上飞快掠过,很快就追到护城河边,那女子脚步一个趔趄,后面追她的黑瘦男子当即一剑刺去,长剑从后背刺入,穿胸而过,这一剑力道之大,那女子带着这柄剑,直沉向护城河去,再也不见浮起。 莫声谷大怒,提剑向那黑瘦男子急刺,那人并不恋战,施展轻功,向城外急奔而去。 莫声谷正要追赶,却被宋远桥拦下:“师弟,算了,江湖恩怨仇杀,每日都有,你管得过来吗?” 莫声谷说到这里,仍然愤愤不平:“要不是师哥拦住我,我一定将那朱逸飞拿下了。” 这一番话,听得钱奇与徐进二人深感震惊。二人寒暄几句,匆匆告辞,直奔天工堡而去。 宋吉亮听了钱奇言语,当即瘫倒在太师椅上,宋夫人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直喊:“我那可怜的桐儿啊。” 这时文中开篇即出现的那银发老者,也即是天工堡的总管彭禧劝道:“堡主与夫人且慢悲伤,江湖中多有捕风捉影之事,或许是流言也未可知。” 话音刚落,突听下人来报:“龙兴谷兴善求见堡主,有重要事情禀报。” 谷兴善带来的,是一口棺材,棺材中,装的就是宋秋桐! 宋吉亮颤颤巍巍走过去,宋夫人当即抚棺痛哭失声。 宋吉亮当下就要将棺盖打开,谷立善劝道:“堡主,小姐是在沉入河中三日后才打捞上来的,身体已经……你还是不要看了,免得更加伤心难过。” 宋吉亮似没有听见,仍然颤抖着去开棺盖,双手却是用不上力,开了几次都没打开,那棺盖现在直如千斤巨石一样沉重,不但压在棺上,也压在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上。 谷兴善呈上一把断剑道:“谷主,你看,这是在小姐身上取下来的。” 宋吉亮取剑过来,看到上面的小字“凤凰堂朱逸飞”,双目如欲喷出火来:“凤凰堂,朱逸飞,你们要为此付出代价!” 闻听此言,谷兴善嘴角闪过一抹冷笑,恰被钱奇看到,让他心中起了疑云。 谷兴善道:“堡主要是收拾凤凰堂,我愿为先锋,赴汤滔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宋吉亮摆了摆手,让他们先退下,自己好好静静。 夜色已深,临时搭起的灵堂中空无一人。 一口巨大的棺材放在灵堂正中,露出阴森森的气息。 钱奇带着徐进,挑着一盏灯笼,悄悄的走了进来。徐进道:“掌柜的,深更半夜到这里干什么,怪吓人的。” 钱奇道:“小姐死了,这么重大的事,哪能如此草率,当然要仔细勘验。” 徐进道:“勘验,难道要开棺验尸?掌柜的,我向来胆小,你可不要吓我。” 钱奇说道:“鬼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用手一指棺材道:“打开。” 徐进迟迟疑疑:“掌柜的,我听说人冤死后会变僵尸,我怕……” 钱奇极为不耐:“怕什么?快点打开。” 徐进道:“掌柜的,算来今天正好头七,我不敢。” 钱奇怒喝一声:“少废话,打开!” 这一声甚为响亮,震的梁上尘土簌簌而下。徐进无奈,将灯交于钱奇,小心翼翼的将棺盖轻轻移开。当即用袖子将脸遮上,不敢去看。 钱奇提灯上前,将半个身子都探入棺内,用灯仔细查看,发现尸体确是女尸,已经肿涨变形,靠近时,能闻到一股尸臭味。尸体胸口有个洞,像是剑伤,应该是武当派莫声谷所说被人从后背贯到前胸的致命一剑。这样看来,应是秋桐无疑。 钱奇仍不死心,又伸手进去,用手指小心分开尸体嘴唇,发现尸体嘴内甚为干净,显然入水前业已毙命,是以没有喝入水和泥沙。当他把尸体嘴巴用力掰开时,在灯光的照耀下,尸体的嘴中有道金光一闪。钱奇凑灯过去细瞧,发现金光来源于女尸里面的一颗牙齿—金牙齿! 钱奇当即嘴角闪过冷笑,道:“真相出来了,徐进,快,我们一起去见堡主。” 话音未落,一个人突然缓步走进灵堂,怒声喝斥:“深更半夜,何故大声喧哗?你们跑到灵堂干什么?” 这个人,竟然正是宋吉亮! 钱奇当即拜倒:“钱奇参见堡主,恭喜堡主!” 宋吉亮怒道:“何喜之有?” 钱奇道:“小姐并未死,难道不是喜事吗?” 宋吉亮奇道:“何出此言?” 钱奇引着宋吉亮来到棺材边上,指着大张着嘴的女尸道:“此女口中镶了一颗金牙,是以并非我家小姐。” 宋吉亮假意去看,忽地一掌击在钱奇背上。钱奇促不及防,当即中招,“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那宋吉亮毫不容情,跟着又是一掌,逼得钱奇只有出掌硬接,但是刚才被偷袭,已让他受了极重的内伤,这一掌硬接,内伤更重,当即又吐出一大口血来。 宋吉亮用第二掌逼着钱奇,让他无处可逃,第三掌却从袖底穿出,无声无息的击在钱奇胸口。这一掌看似轻飘飘的,却将钱奇打得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连人带灯都飞了出去,听见“喀嚓嚓”数声脆响,胸口肋骨不知断了几根。钱奇直撞到一根厅柱,方才停住,手中灯笼也飞了出去,灯笼着了起来,点燃了边上的灵堂帷缦。钱奇用手拄地,慢慢爬起,指着宋吉亮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像一只鹰一样扑过去,一掌直击钱奇的天灵,低吼道:“去死吧!” 眼看这一掌就要将钱奇打得脑浆迸流,一直簌簌发抖的徐进突然如猛虎下山,一拳直朝宋吉亮的后背打去,这一招饿虎扑食,使得竟是虎虎生风,显示了极强的内力修为。 宋吉亮反手一掌迎上,将徐进震退了两步,自己也晃了几晃。一招之下,高下立辨,但宋吉亮心中却也暗暗吃惊,一般人硬接这一掌,早就口吐鲜血而亡。 宋吉亮道:“你不是真的伙计,到底是什么人?卧藏在天工堡,是何居心?” 徐进冷笑道:“你也不是真的堡主,卧藏在天工堡,是何居心?” 宋吉亮大怒:“小子无礼,老夫送你上西天。” 话音未落,一掌击了过来。徐进当即伸拳架住,两人当即缠斗起来。 钱奇惊奇的睁大眼睛,没想到这个平时胆小怕事,唯唯喏喏的伙计,竟然有这等功夫。 这时火已燃了起来,灵堂中都是火焰,宋吉亮知道再纠缠下去,必然暴露身份,当下不再掩饰,使出独门绝技,狠下杀手。徐进内力修为毕竟比不上他,经验更是逊上一筹,激战中,宋吉亮故意胸口卖个破绽,徐进当即上当,右拳狂蟒出洞,直奔他前胸而去。那宋吉亮左手一封一带,右手如电,结结实实的印在徐进胸上。 徐进当即被打得飞了起来,跌在钱奇边上,口中鲜血狂喷,那宋吉亮得理不饶人,当即直飞过去,一招雪花盖顶,意在一掌将徐进击毙。徐进见势不妙,保命要紧,一招懒驴打滚躲了过去。 宋吉亮刚要跟上,却是腿上一紧,被钱奇一把抱住。钱奇大喊:“快走,快走,将此事告知堡主,不要中了敌人奸计,两家自相残杀。” 徐进犹豫一下,那宋吉亮已伸手抓住钱奇衣襟,意欲把他扔开,没想到钱奇虽身受重伤,却是死命抱住,这一抓,将钱奇的后襟扯了一个大洞,却是没有挣脱。 钱奇大喝道:“快走,不用管我!” 那宋吉亮又急又怒,当下改抓为拍,一掌拍在钱奇背上,钱奇当下口中又喷出血来。 徐进知道再不走,两个人都要毙命,当即挣扎着跃上房顶,遁入夜色中。 那宋吉亮怒发如狂,一掌接一掌的拍去,将钱奇打得筋断骨折,人早已断了气,十指却仍紧紧扣住他的小腿。 宋吉亮弯下腰来,发现十指俱已嵌进自己皮肉中,当下将十指一一掰断。余怒未消,一脚将他尸身踢入火中。 这时火势已大,已有天工堡的人大呼“走水了。”在众人拖着水龙与搬水缸过来救火的杂乱脚步声中,宋吉亮无声无息地隐入黑夜。 (本章完) 第11章 凤凰台上凤凰游 凰去台空江自流节 第11章凤凰台上凤凰游凰去台空江自流节 徐进连夜找到军师刘基,将事情原委禀告。刘基知道事态严重,命他赶紧追赶涂破天,一路上累死几匹好马,却还是来晚了一步。 常遇春听徐进将事情说完,沉思半晌:“你说这个人是宋吉亮?” 秋桐插嘴道:“肯定不是我爹爹,他性情温和,哪里会如此惨暴?” 徐进道:“可是眉目声音,言行举止,明明就是他。我在天工堡做事多年,怎么可能会认错?” 几位堂主互相对望了一眼,好像同时想起了一件东西,王腾先开口道:“难道是人皮面具?” 徐进道:“人皮面具?是不是在未腐的死尸上切下薄薄的一层人皮,经药浸火蒸等一大套手续,才能制出?” 常遇春道:“那只是江湖传言,真正的人皮面具我也见过,只是冷冰冰的,脸上神情不能变化。” 秋桐笑道:“天工堡造物之奇,不是外人所能想到的。我小时候就见过他们用一种树胶制作一种比纸还薄的面具,戴在脸上,不对,应该说是贴在脸上,喜怒哀乐俱都能在面部显示,与真脸无异。” 徐进道:“那又怎么能这么像你爹爹呢?” 秋桐道:“这也不难,可以先请泥人匠按照我爹爹模样捏一个一模一样大小的头像,待干后,将那种特殊的树胶敷在头像上,干后凝固,取下来用小刀切割掉多余部分,并将人皮面具分割成额头,脸颊、下巴等多块,分别贴在脸上,再经过上色,粘贴毛发等妆扮,就和爹爹真人无异了。” 常遇春微微点头,道:“有道理。那个人肯定不是宋吉亮,若是,没有必要杀钱奇与徐进。正是因为钱奇识破了他们的诡计,所以才要杀他灭口。” 徐进也道:“我想起来了,那人最后施展杀手,阴毒异常,也不像宋堡主所习武功。” 秋桐忽道:“哎哟,我爹爹有危险!” 众人不知她说什么,常遇春却是明白:“不错,这人处心积虑,挑起事端,是希望我们两家鹬蚌相争,他好坐收渔人之利。他必将是不利于你爹爹。” 秋桐道:“他在暗处,我爹却在明处,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怕爹爹早晚着了他的道儿。” 常遇春道:“哼,我凤凰堂岂能做他的棋子,他以为我损兵折将,一定会残酷报复,也太小看我常遇春了。” 秋桐赶紧道:“常堂主英明,家父一定是受奸人蒙蔽,以为我遇害,才会攻击贵堂江西分堂的。” 常遇春向涂破天道:“传令江西各位兄弟,不得轻举妄动,更不得报复天工堡。飞鸽传书杨安与刘基,让他俩派人赴天工堡解释此事,告知宋堡主,十日之内,他女儿将完璧归赵。十日为限,期间不得再攻打我凤凰堂。否则必将遭到凤凰堂残酷报复!” 涂破天心中虽然不满,也只有领命而去,安排布置去了。 常遇春又向曲飞、徐达、王腾道:“你们三位堂主,挑选堂中高手,护送宋小姐回江西天工堡。” 曲飞三人齐声领命。 常遇春又向肖黄道:“朝庭征发汴梁、大名等十三路民夫十五万人,修治黄河,你同我一起,去做一件大事。” 肖黄道:“此事之前冷堂主给我透露过一二,只是雕刻石人,是一项技术活,需要调辛小哲随行才好。”肖黄口中的辛小哲与朱逸飞一样,也是凤凰堂四大灵童之一,绰号青鸾。听这绰号,可知长得好看,更难得的是还有一双巧手。 常遇春道:“辛小哲另有安排,这事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朱逸飞见没他的什么事,急忙说道:“二师兄,还有我呢!” 常遇春道:“你受伤未愈,毒尚未清,还是留在堂中安心静养吧。” 朱逸飞道:“这点小伤,何足挂齿?” 连漪道:“逸飞递弟,不要逞英雄了。你身体内的毒很厉害,正在慢慢损耗你体内的真气,不信你运气试试。” 朱逸飞闻言稍一运气,突然觉得空的厉害,体内真气四散游走,竟然无法凝聚。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秋桐怜惜地上前,掏出香巾,为他拭汗。道:“你安心静养吧,等你伤好了,两家纷争也该平息了,到时再来看我。” 在众人含笑注视下,朱逸飞备感狼狈,手忙脚乱的扯过香巾:“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擦了一把,发觉弄脏了香巾,不敢再擦,也不好意思再还,小心叠了,揣进了怀中。 这时巨大的孔明灯忽然变得更加明亮,照亮了两人羞红的脸以及互相逃避的眼神。朱逸飞终于找到了话题:“桐妹,你不是要坐孔明灯的吗?” 秋桐当即开心起来:“是啊,是啊,我们坐灯去。” 朱逸飞转头向常遇春道:“请二师兄恩准。” 常遇春“呵呵”笑道:“什么恩准不恩准的,灯就送你们了。只可惜了这花好月圆夜,你们没有拜成天地,入得洞房。” 朱逸飞与秋桐都是少年心性,听见常遇春允了,俱都大喜,洞房不洞房,倒是不太在意。 两人走近灯前,发现这灯好大,里面定是用篾条等先搭了架子,外头再用无数整张牛皮,连缀而成,针缝处再用骨胶涂抹,使不漏气。下面却是一个大藤筐,筐中架着一口大锅,锅中满是酥油,酥油中有无数灯蕊,俱都点燃,是以大灯无比明亮。要不是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拉着筐上连结的粗绳,早就乘风而去了。 秋桐扶着朱逸飞,小心跨了进去,自己再从对面跳进去,以便保持竹筐平衡。 这时,常遇春与曲飞、王腾几人都来到筐边,微笑看着二人。连漪小心叮嘱道:“若是升得太高,就熄掉几支灯蕊,不要太贪玩,小心出事。” 秋桐微笑点头:“多谢姐姐提醒。” 这时巨大的孔明灯被热气充得鼓鼓的,几名壮汉死命拉着绳子,脸都憋得通红,汗珠一颗颗的滚落。 常遇春举起手来,向下一挥,几个壮汉如遇大赦,一起松手。孔明灯忽然失去拉力,腾空而起。 秋桐惊叫了一声,向下看时,只见自己已在众人头上,见几位堂主带连漪俱都挥手示意,也忍住害怕,面带笑容,向地上的人挥了挥手。 孔明灯越升越高,底下的人越来越小,渐渐不见,隐藏在夜色中了。 最初的紧张过去,两人相视而笑,此时明月高悬,二人似乘风向月宫飞去。秋桐忍不住吟诵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吟到“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想到千里之外父亲的安危,不由滴下泪来。 朱逸飞吃了一惊:“桐妹,怎么了,好端端地哭什么?” 秋桐道:“没事,只是想起了爹爹,不知他老人家还安康?” 朱逸飞吁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不要担心,堂主已安排人马,送你回家,不消十日,你们父女就可团圆了。” 秋桐幽幽地道:“我们父女虽然快团圆了,明早我们就要分别了。” 朱逸飞心中“嘭嘭”猛跳几下,当即安慰道:“不要紧,我伤好后立即去看你。” 秋桐这才开心起来,伸出一个小指头过来,说:“拉勾。”朱逸飞不明所以,但还是伸了一个小指头过来,秋桐轻轻勾住,又伸出拇指,轻轻抵住朱逸飞的拇指。秋桐轻轻说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朱逸飞不愿她过于伤心,有意逗她,道:“好,一千年,一万年,都不变。对了,你刚才吟唱的最后一句怎么说?” 秋桐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朱逸飞问道:“婵娟是什么东西?” 秋桐笑道:“你猜猜看?” 朱逸飞道:“是个女人,还是个美女,对不对,三国时的,我记得没错吧?” 秋桐笑得花枝乱颤:“朱逸飞,你真逗,哎哟,我笑岔气了。我头一次听人把月亮说成是美人的。” 这个丑朱逸飞在老大面前出过一次,是以朱逸飞其实是知道这句话的意思的,见她开心了,当即“嘿嘿”一笑,也不解释。 一时两人都不说话,互相依偎。向下看去,只见城墉与淮水只一线,而月下大江翻涌,浪花不知淘尽多少英雄。孔明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木牛流马早已不传,而他发明的孔明灯,却在长江上空见证了一对恋人的爱情。孔明灯,正慢慢向长江中间的鹭洲飞去。秋桐有了些微倦意,靠在朱逸飞胸前,打起了瞌睡。 空气中的气流,随着高度的不同,流向其实是不一样的。这时灯笼越升越高,风向随之而变,开始向城中飘去,引得一城老小都出来观看,都咂舌不已,啧啧称奇。 朱逸飞眼见到了城中,就慢慢熄灭灯蕊,将高度一点一点降了下来。最终,两人停在一家客栈的门前。 小二见二人从天上而来,一时张口结舌,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道:“二位仙人要住店吗?”敢情把二人当神仙了。 朱逸飞“哈哈”一笑,要了两间上房,两人一人一间,依依分开,各自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朱逸飞就来到秋桐门前,站了半天,却没有勇气敲门,怕她还没醒,想让她多睡会,于是就一直站在那里。 春寒还在,露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他的衣裳。他的眼角,沾上的,不知是露水,还是离人泪? 这一夜秋桐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梦,梦见自己被人捉住了,朱逸飞急匆匆的过来相救,却中了埋伏,被一只黑手,一掌打入万丈深渊。正在伤心的时候,打人的人出现在面前,竟是自己的爹爹,刚要叫,那人将脸一抹,变成了一个不认识的人,一挥手,押上来一个人,这个人才是自己真正的父亲。秋桐拼命挣扎,可是越挣扎身上的绳索越紧,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喊,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可是身体就是动不了。可怜的姑娘,她被魇住了。 这时有人轻轻拍拍她,喊她的名字,将她从梦中叫醒。她睁开眼,就撞上了朱逸飞关切的眼神 朱逸飞说道:“桐妹,你做噩梦了?”秋桐见朱逸飞好端端的坐在床头,当下喜极而泣,一把抱着他哭了起来,口中喃喃地道:“谢天谢地,你没事。” 朱逸飞不知这个小姑娘心中经历了这么多痛苦的波折,唯一会做的,就是不停抚着她乌黑的长发,给她一点安慰。 过了不知多久,鸡叫了五更,此时秋桐脑子中却是想起了一首南朝民歌《读曲歌》: 打杀长鸣鸡,弹去乌臼鸟。愿得连暝不复曙,一年都一晓。 想着想着,身子不由得热了起来,脸臊得通红。这时朱逸飞起身,宽衣解带起来。秋桐大羞,说道:“你想干嘛?” 没想到朱逸飞却是从身上脱下了金缕玉衣,递了给她,道:“我怕你路途凶险,所以脱了这个给你防身啊。”接着又恍然大悟:“哦,原来你这么色,以为我想干啥来着。” 秋桐又羞又怒:“呸呸呸!你才色,你就是个大色狼,不然你天不亮就跑到我房间脱衣服干嘛?” 这时门外有人轻咳了几声,接着叩门声响起。 朱逸飞急了,道:“腾哥他们来了,你赶紧把衣服穿上!” 秋桐红了脸:“你转过身去,不许偷看!” 朱逸飞就乖乖地去到墙角面壁去了。 虽然两人说话都竭力压底声音,但是门外可是有凤凰堂的四大高手在,内力修为深厚,听力惊人,已将两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手忙脚乱的把衣服整理好,开门出去时,发现王腾、曲飞、徐达、汤和率一干凤凰堂的帮众,早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王腾看着衣衫不整的两人,嘴角含笑,心道:“我这个弟弟,还真是个急猴子性子。” 徐达却不管不顾,贼眉鼠眼的对朱逸飞说:“逸飞老弟,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好意思打搅你们了啊。” 朱逸飞急赤白脸的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曲飞、王腾、徐达、汤和四人却都是脸上含笑,不听他的解释。 这时帮众拉过来四辆一模一样的马车。 秋桐道:“我还是骑马吧,在车里闷的慌。” 王腾笑道:“还是在车里安全些。” 秋桐道:“我们几人每人坐一辆吗?” 王腾摇头:“全是你一个人的,你爱做哪辆坐哪辆。” 秋桐知道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心下感激,不再要求骑马,顺从地坐了一辆。 此次王腾几人带了二十个盾牌手,十个长枪手,五个弓箭手,为了便于贴身保护,还带了孪生的公孙姊妹,姐姐名叫公孙纳兰,妹妹名收公孙素月。姐妹俩都是十五六岁年纪,不但长得花容月貌,还长于近身搏斗。每人骑了一匹快马,排成阵形,向江西行省进发。此行人数虽然不多,却个个是精挑细选,每个人的武功都有独到之处。 朱逸飞一直送他们到城外的长亭。临别的刹那,秋桐将一只纤手伸出车窗,将小指弯曲。朱逸飞知其意,走上前去用小指与她相勾。秋桐的马车越来越快,朱逸飞伤还未痊愈,终于跟不上,一对有情人的手终于被迫分开。这一刻,两人的泪同时流了下来。 当是时,正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本章完) 第12章 真英雄单刀赴会 为大局自投天牢 第12章真英雄单刀赴会为大局自投天牢 众人一路急行,虽是在江浙行省,这里是凤凰堂势力最盛的范围,曲飞等人却一刻不敢放松,凝神观察每一个可疑的人物。每遇险道,必先派人马察看地形,确认没有埋伏,大队人马方才通行。 即便如此,这第一天还是出了事。 队伍走到一个小村的时候,一头牛忽然发疯一样向队伍冲来,后面跟着一个大呼小叫的牧童。眼见牛就要撞上秋桐的马车,王腾从马上飞起,一拳击在牛头上。牛头如遭铁锤重击,当即止步,晃了几晃,就此轰然倒下。 牧童冲了过来,见牛已死,抱住牛头大哭了起来。牧童的爷爷也赶了上来,见家里的牛死了,当即也捶胸顿足,扯着胡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一些村民听到哭声,立刻拿着锨啊耙啊锸啊的,围了上来。 曲飞见情况不妙,手一挥,队伍立即变阵,最外围的是二十几个盾牌手,人手一个盾牌一柄单刀,围住秋桐的车,排成一圈;盾牌手后是十来个手持长枪的人,借着盾牌掩护,枪头一致对外,随时准备刺进攻的人一个窟窿;长枪手后是五个神箭手,其中四人是花家四兄弟,据说是小李广花荣的后人,分别是花义、花薄、花云、花天。这个名字是他们入凤凰堂以后,冷炎替他们改的,意思是“义薄云天”。另外一人名叫汤和,年幼时失去双亲,却胸有壮志,在还是儿童时,嬉戏玩耍喜欢统率群童,练习骑马射箭。时年十六,身高七尺,腰悬宝剑,背挎长弓,举止洒脱,沉稳敏捷,善于谋略;射手后就是王腾,曲飞等三人,这还不是最后的防线,尚有公孙纳兰、公孙素月这一对孪生姊妹,据说是公孙氏的后人,剑术高超,长于近身格斗。危急时刻,会舍命相救。 两边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 王腾仔细打量周围的人,以确认他们的真实身份。当即低声对曲飞道:“飞哥,是真的村民。” 曲飞也低声说道:“就算是真的村民,但也有可能是敌人设计刺探我们虚实,我们一下把实力全部暴露了。” 秋桐听见牧童和老翁哭得可怜,当即不听王腾劝阻,从车里走了下来,公孙姊妹像她的影子一样跟着她,王腾与曲飞也对面前一老一小虎视眈眈。秋桐拍着牧童肩低声安慰,又从怀中掏出一张交钞,递于老翁。老翁约莫六七十岁,头发花白,脸上有一颗黑痣,黑痣上长着长长的毛,这毛却是黑的。老翁见秋桐递交钞过来,当即伸手接过,秋桐这才发现他刚才都是干嚎,眼角连一点泪都无,不由心中暗笑。 当晚在客栈休息时,为了安全,徐达威逼利诱,将其他客人都赶了出去,将全部客栈都包了下来。秋桐的客房被安排在中间,王腾等全住在她的隔壁,房顶上也派了两人站岗。睡前,公孙纳兰、公孙素月拿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一些药水来洒到床褥上,闻之如幽谷兰花,香气扑鼻。秋桐笑道:“你们两个好生讲究,把客栈当成家吗?” 纳兰道:“并非讲究,只是为了驱赶蛇蝎而已,连漪把药配得这么香,是为了压住雄黄等药物难闻的味道。” 秋桐道:“这样还有驱蛇蝎的效果吗?” 素月道:“宋小姐请放心,此药水已经试过,蛇蝎闻到都落荒而逃。” 秋桐向来怕蛇,听了方才安心。脱衣安歇时,见纳兰、素月两人没有睡的意思,问了才知两姊妹将整夜不睡保护她。半夜醒来,秋桐见她们还是直直的站着,心中老大过意不去,拉她们上床,两人却是不肯,后来好说歹说,终于说动她们轮流休息一下。 雄鸡报晓,东方日出。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这群人马还未走出江浙行省,在江西的杨安与刘基已接到了飞鸽传书。原来凤凰堂每隔几百里都有联络的驿站,驿站养了善飞的信鸽,这种信鸽短途飞行,速度惊人,每到一处驿站,驿站的人就会迅速将信换上新的信鸽,再次放飞到下一个驿站,如此击鼓传花,等于信鸽不眠不休,就可以很快将信息传递于千里之外。不便之处就是路上经手之人太多,会使消息外漏。但是凤凰堂却也设置了一种加密的办法,若是外人拦下信鸽,打开信看时,只能看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数字。 话说杨安与刘基将信打开在桌上,将凤凰堂特殊印制的一本《说文解字》的书放在边上,由刘基报数字,杨安根据数字查找。 只听刘基报道:“二七、四。” 杨安当即将书翻到二十七页,按从右到左的顺序查找本页的第四个字,发觉是个“敌”字,当即在边上的白纸下将此字记下。 第二个字是个“人”字。 两人合作,进度虽然快了不少,也花了不少时间。最后杨安整理出来的字如下: 敌人挑拨,天工凤凰,按兵不动,切勿上当。护送秋桐,已在路上,十日为期,不动刀枪。 刘基道:“如此说来,堂主已经洞悉敌人的阴谋,派人护送宋小姐上路了。” 杨安道:“不错,堂主的意思是我们到天工堡说清此事,告之宋吉亮他女儿十日之内就会安然抵达,并与他约定十日之内双方不得动刀动枪。” 刘基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求见宋吉亮!” 宋吉亮与手下之人正在鲁班厅议事,商议下一步进攻凤凰堂的事宜。突然下人来报:“凤凰堂军师刘基、总管杨安求见堡主。” 一时众人都吃了一惊,沙克怒道:“这时候两个人赶来送死,最好不过,待俺老沙会会这江南两大高手。” 银发的彭禧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只怕另有诡计。堡主小心了。” 宋吉亮手一挥:“带他们进来。” 不多时,下人带了两人进来。刘基与杨安一见宋吉亮,同时恭敬拜见:“见过宋堡主。” 宋吉亮道:“两位请坐,不知两位大老远的前来,所为何事?” 刘基将折扇在手上轻拍:“此次前来,是想向宋堡主禀明一件事情。” 宋吉亮见两人好像有恃无恐,心中不快,但自古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当下强压怒火道:“请讲。” 刘基道:“宋小姐安然无恙,堂主已派人护送她前来。” 宋吉亮闻听此言,腾地一下站起:“此话当真?” 刘基道:“不敢欺瞒,千真万确!我刚接到飞鸽传书,堂主的手谕,正是此扇上我所写的三十二字。”说着“啪”的一声,将折扇打开,露出上面的字来,正是“敌人挑拨,天工凤凰,按兵不动,切勿上当。护送秋桐,已在路上,十日为期,不动刀枪。”这三十二个字,写得龙飞凤舞,飘逸之极。 彭禧叫道:“堡主千万不要上当,这只是敌人的缓兵之计,目的是延误咱们的进攻,他们好多些时间来布置防守。” 宋吉亮一时委决不下,忽然挥手:“来人,呈那柄剑与两位客人看。” 一个下人当即双手捧了一把断成两截的剑上来,呈与刘基、杨安。 刘基、杨安接剑细看,认得是朱逸飞所配,心下暗惊。 宋吉亮察言观色,问道:“这柄剑,两位一定不会陌生吧。” 刘基心想,铁证如山,如果相瞒,反而更显己方做贼心虚,当即道:“实不相瞒,此剑是凤凰堂四小灵童之一朱逸飞所配戴之剑。” 宋吉亮冷笑一声:“好,你认了就好,就是这把剑,杀了我女儿,你还有什么话说?” 刘基道:“江湖中人……” 话未说完,却听红魔手沙克大喊一声:“少罗嗦,拿命来。”一掌向刘基胸前拍去。 刘基知道如果自己不拿出点真功夫来,根本就镇不住场面。当即不闪不躲,用扇子边缘向沙克的腕脉划去。 沙克一眼瞥见那扇子骨架是精钢所铸,冒尖的地方锋利如刀,这要是被划到,这只手就算是费了。当即改拍为抓,伸手去夺扇子,刘基将手一缩,又快如闪电般地挥出,这次是划向沙克的小腹,沙克大吃一惊,向后急纵,只听“喀嚓嚓”,将椅子桌子撞坏无数。 宋吉亮见自己这边的高手一招之内就被逼得如此狼狈,心下也是暗暗吃惊。当下喝道:“老沙休得造次!” 刘基扇子轻摇,将话头继续:“江湖中人,兵器自是不会轻易离身,但若受伤或身死却是例外。” 杨安接道:“不错,定是朱逸飞路上遭到伏击,被人将剑夺去,设计陷害。”说着扫了谷兴善一眼。 谷兴善怒道:“你说我故意陷害他吗?我和他无怨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做?” 杨安不理他,转向宋吉亮道:“宋堡主,令爱牙齿好吧?” 宋吉亮好生奇怪,心想怎么莫明其妙问了这个问题,但还是很有风度的道:“小女齿若编贝,一向很好。“ 杨安接着问道:“没有镶过金牙吧?“ 宋吉亮强压怒气道:“没有。“ 杨安道:“那就对了。棺材里女尸嘴里却有一颗金牙,那肯定不是宋小姐!开棺一验便知。” 宋吉亮这才明白他绕了半天,却是有这样一个原因。 谷兴善不怀好意的问道:“女尸的嘴里有一颗金牙,你怎么知道?” 杨安心想事到如今,如果再吱吱唔唔,反而更令人生疑,不如坦白说来,当即道:“不瞒堡主,我凤凰堂有个兄弟叫徐进的,在钱奇钱掌柜的手底下做事,钱奇与他夜探灵堂,发现了这个秘密,可惜钱奇被人所杀……” 谷兴善追问道:“被何人所杀?” 杨安心想,按徐进的说法,是为宋吉亮所杀,可是这事绝无可能,只好答道:“真凶尚未查明。” 刘基心中暗暗叫苦,知道如此一来,又一步步掉进了谷兴善的圈套,形势大大的不妙了。 果然谷兴善道:“堡主明察,他们派徐进卧底天工堡,定是想伺机破坏。想来徐进那晚本想纵火烧掉灵堂,毁尸灭迹,不想被钱奇发现,徐进于是杀人灭口,放火后趁乱逃走。现在罪证已被他们毁掉,便又来信口雌黄,蛊惑人心。求堡主发令,将他们擒下。” 彭禧捋须点头,道:“谷兄弟说的对,事实正是如此。” 鲁班厅内众人顿时群情激愤,摩拳擦掌,沙克更是望着堡主,跃跃欲试,准备扑上来动手。 刘基心中飞速盘算,心想,看来尸体已经被烧掉了,就算没烧掉,金牙也一定被拔掉了,如此,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了。当即道:“我兄弟二人可以用身家性命担保,所言句句为实,堡主若是不信,我兄弟二人愿为质,从昨日算起,十日后当为三月十五,若是到期不见宋小姐,甘愿堡主取我二人颈上人头。” 宋吉亮见二人如此肯切,一时也犹疑起来,当下手一挥:“来人,将二人押至天字牢。十天之内,不见秋桐,就将二人并慕纱一起处死。” 原来天工堡按“天工开物”四字的顺序,设了四种牢房,“天”字房是关押最重要的犯人的,守备最严,机关最多。 刘基、杨安将兵器全都交了出来,主动套上了庄丁拿过来的脚镣手铐,在眼睛被蒙上的一刹那,刘基一眼瞥见谷兴善嘴角露出一丝阴笑。 幸好宋吉亮对他们两个还算是客气,命庄丁抬了两根滑竿来让他们坐上,一阵东绕西绕,上下颠簸之后,走进了一个假山的山洞,滑竿放了下来,竟将两人抬到一个大笼子里。两人刚从滑竿上下来,滑竿就迅速从笼中撤出。一个庄丁拿起笼子上挂的锣,用边上的槌子“哐”地敲了一下,笼子竟缓缓沉入黑漆漆的地下。过了许久,方才看见一丝亮光,笼子也着了地。庄丁带着两人走过一个狭长的通道,穿过一间空屋子,里面还是一间空屋子。 两人刚站定,就听庄丁退了出去,沉重的铁门“吱呀”作响,轰地一声关死了。 半晌没有人声,两人当即扯下蒙在眼上的黑布。环顾四周,发觉两人被关在一间不大的牢房里,距地面两人高的地方有几个碗口大的气孔,光线就是从那上面漏进来的。 刘基一跃而上,伸手攀住气孔,向外看去,发觉气孔厚度二尺人余,手摸在上面,感觉冰凉,向外看去,发觉外面竟然还是一个房间,点着几支松明,此外空无一物,门也是紧锁着。 杨安对准墙壁一掌打去,只听见“嘭”的一声闷响,伸手去摸,也是一片冰凉。两人找了一圈,吃惊的发现整间房间,除了地面之外,竟然全是精铁所浇铸,墙壁上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铁门是向内开的,门的下方有个很小的方形的洞,仅能递过来稍大一点的碗,看来是送食物的,伸手过去用手掌丈量一下,发觉门的厚度也在二尺左右。整个门也是光光溜溜,连个抓手都没有,就算外面没有栓锁,要想向内打开也是很困难。 两人知道想从这间房屋逃走几无可能,当下静心打坐,调养气息,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宋家小姐能在三月十五日之前被安然送回了。 (本章完) 第13章 遇喇嘛调戏少女 施巧计全歼敌军 第13章遇喇嘛调戏少女施巧计全歼敌军 三月八日。 在刘基和杨安被关进天牢的时候,他们活命的希望,宋秋桐一行,正踏进一个小镇,这是约定日期的第三天。 四辆车,车窗的帘子都遮上了,不知秋桐坐在哪一辆上。 现在太阳正当头顶,三月的阳光晒得人马暖洋洋的,大家都犯了春困,但是重任在身,护卫的人还是努力撑着,一点也不敢松懈。 曲飞知道离开这个镇子,会很远没有酒店客栈了,当即命令大队人马到镇上唯一的一家酒楼休整以后再走。 到了酒楼下面,徐达、王腾先带着几个人去清理场子。可是这次,情况复杂了。店里坐着的是几个喇嘛,披黄袍,戴黄帽,佩金字圆符,踞坐在店里,旁若无人的大声说笑。店小二愁眉苦脸的站在一旁侍候,因为他知道,今天要折本了。原来在当时,喇嘛教是元朝统治各族人的工具,高级喇嘛僧多为帝师,一般喇嘛僧侣也都颁爵赐号,享有特权。武宗规定,人民殴打喇嘛僧的罪至截手,骂喇嘛僧的罪至断舌;喇嘛僧任何罪行,都不受法律制裁。他们在元朝的支持下,专横至极,作威作福,横行不法。 换作一般人,徐达自是威逼恫吓,将人赶走,但喇嘛僧横行惯了,哪里会吃这一套。是以,徐达以利诱之,掏出交钞来,连比带划,请几个喇嘛僧离开。几个喇嘛将钱收下,不知是不懂还是故作不懂,竟是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 徐达心中有气,不由将手伸向腰中的分水峨嵋刺。王腾知他心意,伸手将他按住,摇了摇头,不愿多惹事端。 王腾将情况告之曲飞。曲飞当即命大队休整。当下人人下马,将马交于小二,簇拥着秋桐上了酒楼。 那四个喇嘛,围坐一桌,看见秋桐、纳兰、素月三人,明艳动人,不由眼都直了,一边指点,一边哈哈狂笑。 秋桐三人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但从神色看,定然不是什么好话,当下蛾眉紧蹙,心中老大生气。 秋桐坐定后,纳兰、素月立在她身后,秋桐便硬拉她们两个一起坐下来。刀牌手围成一圈,将她们与喇嘛僧隔开。 不多时,酒菜食物上来,纳兰、素月从身上拿出银器等验毒的工具,一个一个检验,不好检验的如花生米、蚕豆花什么的,一概退下。检验完了,秋桐便用银箸去挑那尾鱼,却被纳兰拦下,素月抢先吃了一块。秋桐笑道:“姐姐,你的命也是命呀。” 素月重色道:“秋桐妹妹,现在你的命最珍贵,关系着一场江湖的腥风血雨,甚至关系着天下安危。” 秋桐“咯咯”娇笑:“姐姐是拿我打趣吗?” 纳兰道:“妹妹所说确是实情,你想,若你有事,凤凰、天工这江湖两大门派定会死斗不休,可不是一场腥风血雨?我汉人自相残杀,必定延缓反元大计,可不是关系着天下安危?” 那几名喇嘛听见纳兰说到反元之时,斜睨了几眼,不知是听懂了没有。素月赶紧向纳兰使个眼色,孪生姊妹心意本来相通,纳兰当下明白,将话题岔开:“来来来,可以吃了。”原来在谈笑间,素月已将桌上酒菜都尝了一遍,没有感觉异样。 众人正吃喝间,却听脚步声响,一个老汉带着一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姑娘缓步走了上来。也是活该有事,那些喇嘛本来看着秋桐等三位美女就一直心痒痒的,但见对方人多势众,刀牌手戒备森严,不敢造次。这时突然见一个孤老头带着一个少女上来,当下四人喜笑颜开,招手让两人过去。 老人身体单薄,身形瘦消,伛偻着身子。那姑娘年纪约摸二十来岁上下,穿一身翠绿衣衫,更显得肤色胜雪,容颜俏丽,两只杏眼水汪汪的,好像会说话,满蕴哀愁。两人看起来像是一对落魄的父女。秋桐不由心下生了几分怜悯之意。 那老人见喇嘛招手,犹豫了一下,又不敢不去,当下迟迟疑疑地带着女孩走了过去。向众喇嘛呈上了一张泥金的曲单。 一个喇嘛随手指了一首,命那女孩弹唱。 这时小二见有免费的曲听,不再计较几个喇嘛吃喝的损失,忙颠颠地搬了一个椅子让那抱着琵琶的女孩坐下。 只见那姑娘转轴拨弦试了下音,当即低眉信手弹来。她弹的时候,老人就站在边上,打着拍板来应合。只见她轻拢慢捻,一曲《阳关三叠》,如行云流水,在弦上流淌,只听她轻启朱唇,边弹边唱道: 长亭柳依依,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长亭柳依依,伤怀,伤怀,祖道送我故人。相别十里亭,情最深,情最深,情意最深。不忍分,不忍分。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担头行李,沙头酒樽。携酒在长亭,咫尺千里,未饮心已先醉,此恨有谁知?哀可怜,哀可怜,哀哀可怜。不忍离,不忍离。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堪叹商与参,寄予丝桐,对景那禁伤情。盼征旌,盼征旌,未审何日归程。对酌此香醪,香醪有限,此恨无穷,无穷伤怀,楚天湘水隔渊星,早早托鳞鸿。情最殷,情最殷,情意最殷。奚忍分,奚忍分。 从令别后,两地相思万种,有谁告陈? 全曲分三大段,基本上用一个曲调作变化反复,叠唱三次,故称“三叠”。这首琴歌的音调纯朴而富于激情,特别是每叠末的“不忍分、不忍离、奚忍分”的连续反复的呈述,情意真切,激动而沉郁。听得秋桐愁肠百转,待听到最后一句“从令别后。两地相思万种。有谁告陈”时,想起与朱逸飞已相隔两地,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不由怔怔地流下泪来。 可惜这样动人的弹唱,对于几个喇嘛无异于对牛弹琴,四个人贼眉鼠眼,目光在那弹琴姑娘身上扫来扫去,哪里听得进去半点琴声,直到最后曲罢,姑娘放拨插在弦上,几人才明白一曲终了,呵呵笑着喝起彩来。一人就端着一杯酒上来,递于那唱曲的姑娘。那姑娘却是不接,那人就一手捏住那姑娘的下巴,迫她张嘴,就将酒灌了进去。那女孩显然从未喝过酒,当即呛得咳了起来,两行清泪顺着雪白的脸蛋儿下行,当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那几个喇嘛反而更加开心起来,剩下三人一起离桌,竟将这弹琴的女孩拖到桌边,一人就将她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其他几人也过来动手动脚。 那老汉慌了,上前抢夺女儿,被那恶喇嘛一下推倒。老汉从地上爬起,不顾生死的用手中的拍板向那喇嘛头上猛击一下。那拍板为檀木所制,坚硬无比。那喇嘛没想到这衰弱胆小的老头竟然敢打他,促不及防,这一击之下,正中额头,顿时鲜血直流。那嘛嘛吃痛,伸手一摸,满手是血,他哪里吃过这个亏,当下怒发如狂,一掌将那老人打飞了出去。 眼见那老人身子像断线的纸鸢,飞过几个桌子,掉落在楼板上,口吐鲜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秋桐再也忍耐不住,拔出金笛,飞身扑了过去。纳兰、素月担心她有什么闪失,二人拔出短剑,跟了过去。 那几个喇嘛见过来三个小姑娘,根本不放在心上,那搂着弹琵琶姑娘的喇嘛还死命不放,只空出一只手来抵挡秋桐的金笛。只是他过于轻敌,很快吃了苦头,额上中了几下金笛,光头上起了几个大包,腰上要穴也差点被戳中,逼得他推开那姑娘,站了起来认真对敌。那纳兰、素月对敌向来如同一个人,两人合力敌住另一个喇嘛。那人本以为两人年纪又轻,兼是女流,本想用一双肉掌戏弄两人,却没想到两姐妹从小在一起,心意相通,四柄短剑上下疾舞,如蝴蝶翻飞,将他罩在一片剑气中。边上的两人眼见情势不妙,各自拔出番刀,加入战局,那两个喇嘛这才缓过气来,各自有空拔刀出来,重新再战。 那边徐达一直对这几个番僧心中有气,早就跃跃欲试,一直被曲飞用眼神制止,见从情景,再也忍耐不住,当即大喝一声,挺起峨嵋刺,加入战局,以一敌二,一个人抵住了两个喇嘛。眼见势已至此,王腾只好上前相帮,用掌将与秋桐相斗的喇嘛封住,那喇嘛只感到王腾掌上压力越来越重,每一刀挥出,都好像越到极大的阻力,秋桐出手却越来越快,一招“分花拂柳”从刀影中直点进去,那喇嘛欲回刀去格,终是慢了一步,胸口要穴被点,就此定住,手中番刀“当”的一声,掉在楼板上。 在激战之中,那弹琵琶的女孩一直抚尸痛哭。眼见那名打死她父亲的喇嘛被制住,当即上前拾起单刀,抡起来一刀砍在那个喇嘛的喉上,眼见那喇嘛鲜血狂喷,喷了她一脸一身,眼见是不活了。 只见她头发散乱,满脸满身是血,如疯了一样,又提了刀去夹击另外一个喇嘛。那个喇嘛见她竟然敢杀了自己的同伴,又惊又怒,待她靠近,突然一掌将她打飞。因为他要全心留神徐达的峨嵋刺,是以这一掌只使了一成力不到,饶是如此,仍然将她打得气闭,晕了过去。 徐达趁他分心,峨嵋刺一个封住他的刀,另一个直刺入他的心脏,一刺之下,那人当即毙命。 剩下二人眼见同伴有两人毙命,吓得心胆俱裂,互相使个眼色,一齐高高跃起,突然头下脚上的从空中直直堕了下来。纳兰、素月从未见过这种怪招,当即闪躲。徐达也怕敌人有诈,也闪躲在一旁。眼见那两人如巨石堕落,光头向下,“轰”得一声,竟将楼板撞了两个大洞,两人直堕入楼下,飞一样的逃了。 徐达知道上当,正要追赶,却被曲飞喝住:“穷寇莫追,莫要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王腾道:“此地不宜久留,大家收拾一下,赶紧上路。” 秋桐指着地上晕倒的唱曲的姑娘,道:“她怎么办?丢下她一个人,肯定会落在那帮喇嘛手里。” 王腾道:“你们三人先将她抬到车里再说。” 曲飞道:“事已至此,只好这样了。” 当下众人赶紧收拾,没来及吃东西的直接到厨房中,将店里的馒头、牛肉都包起来带走。 那些掌柜的、厨子、伙计见出了人命,俱都吓得发抖,哪个敢上来说个不字。直到接到秋桐递过来的一张交钞,那掌柜的才又惊又喜的出来送客。 众人牵过马来,一溜烟的走了。 行了约摸百十里,远远看到后面沙尘蔽日,直向这个方向而来。王腾道:“定是逃走的喇嘛跑回去搬的救兵,飞哥,怎么办?” 曲飞沉吟一下道:“蒙古人马快弓强,我们逃肯定是逃不掉的,如今之计,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搏。” 徐达道:“飞哥说的是,老子和他们拼了。” 王腾道:“硬拼肯定是不行的,看这扬起来的土,敌人没有二百,也有一百以上,人数上我们处于下风,只有智取。” 可是怎么智取呢?众人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尘土,都皱紧了眉头。 秋桐道:“蒙古人的各地镇戍军中,能这么快赶来的,一定是探马赤,这是元军专门担任攻坚冲锐的先锋军,弓强马快,惯于开阔地带作战,如是巷战,定不是我们对手。” 徐达道:“你这话可不是白说,如今四周连个人烟都没有,谈什么巷战?” 王腾见前面不远处有一片竹林郁郁葱葱,穿过竹林不远,就是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当下一拍大腿道:“有了。只是此计甚险,怕伤了几位姑娘。” 秋桐笑道:“你是想让我们姊妹三人作饵吗?” 王腾笑道:“宋小姐真是冰雪聪明。” 曲飞皱眉道:“此计甚险,万一……” 秋桐道:“与其坐而待毙,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就这么定了。” 当下众人在竹林中忙碌起来,秋桐指挥众人,砍竹削竹,偶尔抬头一看,那片尘云更加近了。 众人尚未布置停当,那队蒙古兵已赶到了,领头的正是那两个喇嘛,带了约有一二百个蒙古探马赤,其中前锋所用为环刀,后翼则是箭手。 那队人马一看到前面坐在河边休息的秋桐等人,顿时来了精神,当下嗷嗷怪叫,一起奋力拍马,冲了过来。 突然冲在前的十几人,“轰”的一声,悉数掉了下去。原来路面上早已挖了一个大洞,只是在洞口用竹枝搭了一个架子,撒上干叶遮盖,是以外表看不出来。洞里插满了锋利的毛竹,跌进去的人马不死也要重伤,更何况,后面的人马收势不及,仍然向前冲,马蹄踏过,没死的也都被马蹄踩死了。 两队尚未交手,探马赤的锐气已被重挫,统帅犹疑了起来。当下带领人马放慢速度,小心前行,到了一箭距离,将令旗一挥,后翼改作前锋,弓箭手调到前面,箭搭上弦,将弓拉满,一时间,箭如满天蝗虫一样,向秋桐等人飞去。 这时二十个刀牌手迅速将盾合并,严丝合缝,组成了一扇盾墙,挡在秋桐等人的前面,将箭雨全部挡住。身手之矫键,合并速度之快,显见是平时训练有素。 领头的将官“咦”了一声,想是没想到这群江湖草寇竟然也懂行军布阵之法。 原来当时天下风云四起,堂主冷炎是个有识有志之士,知道百姓怨声载道,元朝统治已风雨飘摇,因此暗中厉兵秣马,演练阵法,希图乱世中有所作为。 那统帅眼见箭射无用,对方背靠河水,无法迂回进攻,当下令旗一挥,后翼再次改为前锋,一起驱马挥刀向盾牌阵冲去, 眼见这队人马急冲至前,盾牌突然散开,露出后面的十个长枪手,枪尖俱都对准马上之人。枪长刀短,那些人像是自动送上门来的肉丸子,身上的罗圈甲在这强大的冲力下,被长枪轻易刺透。 这股探赤马多是箭手,用刀斧的不过就是二三十人,跌入陷井死了十多人,如今冲了过来,又有十来人丧命,余下七八人吓得魂飞魄散,调转马头向后就逃。 可是花家四兄弟及汤和哪里会让他们逃走,只见他们掣弓在手,箭如流星赶月,连珠而发,将这七八人射成了刺猬。 那统帅眼见今天出师不利,刀手全军覆没,箭手又奈何不了对方,准备打道回府,当下令旗一挥,这支骑兵俱都掉转马头,复从竹林中撤回。 刚到竹林,却见一排竹枪射了过来,那竹枪疾劲无比,穿过一人之后,余势未减,将那马上的箭手像穿糖葫芦一样,一根上穿了两三人。 原来曲飞、王腾、徐达三人每人削了几十支竹枪,连人带枪藏在竹林里,此时出来断他们后路。 几人俱都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抱着一捆竹枪在竹梢上荡来荡去,抛掷出去的竹枪又快又急,元军顿时大乱。 秋桐等人,也立刻转守为攻,盾牌手和花家四兄弟、汤和等都攻了上来,秋桐挑上了其中一个喇嘛厮杀,纳兰、素月挑上了另一个喇嘛。这些箭手,虽然箭术精湛,可是都不善于近战。 原来蒙古人的战术是用箭射杀、骚扰敌人,当敌人来追时,不断向后放箭射杀敌人。当敌人止步,射手又冲上来用箭射,在体力和精神上双重打击对手,往往以少胜多,创造了一个又一个战争神话。 今天掉进陷阱,这个战术却是一点都不管用,一众人马,被杀得干净,想逃命的,都被汤和与花家兄弟射死。 这一战,杀死元兵约有一百二三十人。凤凰堂的人只伤六人,死两人,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本章完) 第14章 遭毒蛛纳兰中毒 遇克星王腾受伤 第14章遭毒蛛纳兰中毒遇克星王腾受伤 众人赶紧包扎伤者,掩埋死者,一切停当后,天已薄暮。 曲飞料元兵此次大败,不敢再轻易出兵,但也不敢延误行程,遂命大队抓紧行军。 秋桐钻进车内,看望那位弹琵琶的女子。她早已醒来,一连串的变故吓的她浑身发抖,如筛糠一样。秋桐觉得可怜,轻轻把她搂在怀中安慰。 车中光线忽然暗了,原来是纳兰与素月不放心,骑马靠近了车窗,向内探视。 秋桐待这女子镇定,与她攀谈起来。 原来这女子名叫唐婉儿,汴梁人,因黄河决口河南,几百里内发生了空前的水灾,家舍被水冲毁,良田都被淹没。不得已,父亲带着全家及细软,来投奔远在江西的妻弟,不想半路母亲染疫身亡,父女俩只得忍痛将她就地安葬。一路辗转,盘缠本就不多,不成想又被宵小所盗。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幸而唐婉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于是一路卖唱前行,其中受得苦楚,真是数不胜数。 这一番话只听得秋桐泪水涟涟,衣衫尽湿,连边上听的纳兰与素月,都流下泪来。 夕阳快要下山的时候,行军的人马看见了不远处升起的炊烟,不由大喜,大队加快了脚步,再近些时,真的看到了陶渊明笔下“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的景象。 曲飞眼看今天经过一番恶战,人困马乏,实在是走不动了,再走也不知多远才能再有人家,当下命令大队人马在此村借宿。王腾叮嘱手下帮众和言悦色与村民相商,不得扰民。 小村偏僻,来客稀少,村民甚是好客,加上这一众人马出手大方,于是家家杀鸡,户户开坛,村子里飘荡着肉香和酒香,引得那些狗儿叫得更欢了。 这时通往小村外的古道上,传来一阵清脆的叮当铃声,有一个一袭青衣的中年妇女,骑着一匹雪花骢,手里还牵着一匹追风骓,两匹马脖子上都各自悬挂着一枚金铃,在暮色中慢慢踱进村来。在那个时候,因朝庭连年征马,所以民间存马极少,马匹异常贵重,何况脖子上还挂着金铃,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妇,带着这样的两匹马,真如手拿巨宝却在闹市行走的小孩,如何能护得自身周全,真是让人担心呢。 马儿进村,又引起一阵狗吠,很快也就慢慢地安静了,她已进了一户农家。 小村,在今晚,迎来了两批不速之客。 另一户农家的屋内,在桐油灯昏黄的光下,秋桐、纳兰、素月、唐婉儿四人,正在一户农家闲话。 秋桐轻轻地捧起唐婉儿的手,赞道:“姐姐你的手真是巧。” 唐婉儿道:“妹妹说笑了,哪里巧了?” 秋桐道:“手指修长,姐姐这手真适合弹琴。” 唐婉儿道:“妹妹绕着弯儿,莫不是想听我弹一曲?” 秋桐拍手笑道:“姐姐真是聪明,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如弹唱一曲。” 唐婉儿当即抱过琵琶来,弹了一曲《十面埋伏》,顿时金戈铁马,杀机四起,铁骑突出,刀枪乱鸣。一曲弹罢,几人一起叫好。 纳兰道:“听得人热血沸腾,弹得真好,只是我们现在路上,十面埋伏岂不是很不吉利?” 唐婉儿道:“姐姐所言极是,那我再弹个《春江花月夜》可好?” 素月见那琵琶五彩所绘,雕龙画凤,甚是精美,道:“姐姐的琵琶真是好看。“说着便伸手来拿唐婉儿的琵琶,唐婉儿警觉的一把抱在怀里,素月的手就很难堪的收了回来。 唐婉儿道:“妹妹,这是先父留给我的唯一遗物,请见谅。” 秋桐年少心善,反而安慰道:“没事,你今天受了不少惊吓,不如早点安歇吧。” 唐婉儿道:“我与妹妹一见如故,不如我们同睡一床可好?” 秋桐拍手道:“好啊好啊,正好可以一起说说话。” 纳兰正色道:“不行!” 秋桐顿时呆住了:“为什么?” 纳兰道:“不利于你的安全。” 素月也道:“这是江湖规距。” 秋桐道:“这是什么破规距,我怎么没有听过?” 纳兰道:“先父曾是镖局武师,镖局押人镖时,除了镖师,闲杂人等俱都要回避。” 唐婉儿眼见两人态度坚决,不可商量,当下道:“没关系,我睡在隔壁好了。” 农家,所谓的隔壁,也就是一个芦苇编的栅,表面糊上了泥巴,并不隔音,泥巴掉落的地方,两室之间都能互相看见。 秋桐无奈,只得同意。 天刚破晓,突然听见纳兰惨叫一声,秋桐、素月都惊醒过来,从床上爬起来查看,借着早晨东方亮起来的一线曙光,她们惊讶的发现纳兰的手上叮了一只黑色的蜘蛛! 纳兰的一只葱手,已变碧绿。素月姐妹情深,当即就冲上来,想用手拿走黑蜘蛛,纳兰急急闪开:“不可,用银针。” 一句话提醒了素月,掏出一根银针,扎在毒蜘蛛腹部,将它挑落在地。那毒蛛落地后竟然不死,又张牙舞爪的向素月爬来。秋桐鼓起勇气,抬起脚来,一下将它踏的稀烂。 却见泥栅上竟然还有几只黑蛛,在上面爬来爬去,却是不敢靠床太近。秋桐顿悟道:“是了,床上撒了驱虫药水,毒虫不敢靠近,不然我们三人都要被咬中了。” 原来秋桐睡眠时,纳兰与素月轮流守卫,轮到纳兰守卫时,她在房中轻踱,离床远了些,就被毒蛛咬中。 这时素月银针连发,将泥栅上的几个毒蛛尽数钉住。 纳兰的这一叫,曲飞、王腾、徐达三人迅速赶来。几人看见这么多毒蛛,也都吃了一惊。 王腾道:“大家小心脚下头上,这些蜘蛛都有巨毒。” 说话间,一只蜘蛛从梁上扑下,一道刀光闪过,这只蜘蛛被一柄三寸七分长的飞刀钉回了梁上。 徐达暴跳道:“他奶奶的,这里竟然有这么多毒虫,老子一把火把它烧了。” 王腾道:“徐兄弟,这毒蛛产自西域,并非中土所有。” 曲飞与王腾对视一眼,两人一掌将泥栅击破,泥尘中,两人已站在唐婉儿的床前。 唐婉儿在睡觉时竟也抱着琵琶,似刚从梦中惊醒,见到两人,惊讶的叫了一声:“啊,你们干什么?”从床上坐了起来。 王腾持兵器在手,冷冷的盯着她:“把琵琶交出来!” 唐婉儿反而将琵琶在怀里抱得更紧了。 素月因为姐姐受伤,心中烦闷,上前道:“喂,叫你把琵琶交出来。” 说着上前抓住琴头,用力一拉。 王腾大叫一声:“小心!” 晚了!唐婉儿借她这一拉之势,从琵琶底部抽出一支薄剑来,一剑刺向素月心脏! 眼见这一剑素月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一支钓竿伸了过来,将剑架住。 这支钓竿当然是王腾的。他的钓竿是套竿,大的里面套着小的,一支接着一支,平时所见只是最外面的竿子,可以当铁棒使用,只要轻轻向前一送,几尺的渔竿可以暴长至丈余,手腕回收,又变回铁棒,简直像如意金箍棒一样,端的让人防不胜防。 王腾早就对唐婉儿心怀疑虑,是以一直全神贯注,见她发难,当下手腕一抖,钓竿弹出,正好将她的剑架住,保住了素月的一条小命。 素月惊魂方定,扔下琵琶,拔出双剑,向唐婉儿扑了过去。 王腾等人自视英雄,不愿合力夹击一个少女,当下站在一旁观战。 只见两人的剑法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子,素月如穿花蝴蝶,满场飞舞,身上衣带随风飘拂,当真是“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再看唐婉儿,却是以静治动,目视素月移动,只是微微转动身子,剑如灵蛇,悠游灵动,伺机反噬,每一招都是攻敌要害,不得不救。 秋桐眼见纳兰手上黑气渐渐上行,又惊又怕,冲了过来大喝:“唐婉儿,我们救了你,你怎地恩将仇报,快拿解药来。” 唐婉儿冷笑道:“我用得着你救吗?不是酒楼中遭遇那几个臭喇嘛,搅乱了计划,只怕你现在已是一具死尸了。” 秋桐大怒:“好,他们好男不和女斗,我可是小女人,眦睚必报,可不理会这种江湖臭规矩。” 说着拔出金笛,加入战团。 唐婉儿竟似丝毫不惧,以一敌二,不落下风。 王腾抓过琵琶朝地上一摔,这雕工精美的琵琶就此破碎,里面果然有暗盒,够装几十个毒蛛的。 王腾冲唐婉儿喝道:“解药在哪里?拿出来可以饶你不死!” 唐婉儿在左支右挡中冷笑道:“这种毒蛛叫黑寡妇,被咬了就等死吧。” 素月听她说话恶毒,心中愤怒,不要命的进攻,招招都是拼命的打法,但是心浮气躁之下,手臂反而被唐婉儿刺中,立即感觉伤口又麻又痒,惊呼道:“她剑上有毒!” 唐婉儿得理不饶人,如风摆荷柳,避开秋桐的金笛一戳,一招毒蛇吐信,直刺秋桐咽喉。 众人都大惊,急呼:“小心!” 唐婉儿这一剑却是虚招,一剑刺出,未等秋桐格挡,人立即后跃,向窗口扑去,眼见她就要穿窗而出,王腾手一扬,一团黑雾罩了过去,将她网住。 原来王腾见她打斗时眼睛斜睨窗户,知道她思谋逃生之策,早就悄悄拿出渔网,他这渔网是乌金丝所制,刀割无损,只要一上身,越挣扎反而缚的越紧,顿时将唐婉儿包裹严实。 王腾走上前去,将唐婉儿从网中放了出来,将网复又收起。 素月冲上前来,道:“毒蛛的解药呢,交出来。”她不顾自己也已中毒,先要救自己的姐姐要紧。 唐婉儿道:“解药真的没有。” 素月大怒,提剑在手,道:“好,你不说,我先划破你的脸。” 还是女人了解女人,知道女人最怕的是什么。 唐婉儿尖叫道:“你敢!” 素月挽个剑花,剑尖直奔唐婉儿脸上而去。 这时门外一道黑索飞了过来,缠住唐婉儿,一下将她拉飞了出去。 王腾等人急忙跃出门外,却见一个中年妇人,四十岁上下,一袭青衫,鹅蛋脸,虽然年华已逝,眼角有了细微的皱纹,但肤色白腻,眉宇间尚存一丝年轻时的风韵。 正是昨晚在此借宿的那个中年妇人。 只见她气定神闲,右手牵了唐婉儿的手,左手提着黑索。见众人追了出来,当下牵着唐婉儿一起,纵身向一排柳树跃去。 王腾大喝一声:“哪里走!”如意钓竿一抖,暴长丈余,直刺那女子后背。 那女子将黑索向前一抛,如蛛丝一样搭上一棵树,轻轻一拉,带着唐婉儿飘逸的飞到了树顶。 王腾如大鸟一样的扑了过去,却见唐婉儿居高临下,手一扬,一蓬黑雾向王腾打来,恨恨地说道:“去死!” 王腾向来善接暗器,况且身上穿着带有强磁石的蓑衣,从来没被暗器打中过。 这一次,他失算了,暗器是毒砂。一打出来就是一片,接无可接,避无可避,磁石也不能吸砂子。 王腾脸上一阵巨痛,接着就是麻痒难当。众人看时,脸色发黑,已肿了起来。 众人都大吃了一惊,这等暗器,如此歹毒,谁也没有把握避开。 只听那妇人轻笑道:“再送你们一些礼物。”说着将一些黄球状的暗器打了过来。接着,两人从树顶落到树丛对面,那里一匹雪花骢,一匹追云骓,都没有系缰绳,在那里悠闲的吃草。那妇人一声唿哨,两匹马立即飞奔过来。两人飞身上马,顿听金铃一阵叮当乱响,催马向村外驰去。 众人都不敢接,纷纷躲闪。哪成想那些黄球竟是活的,在空中张开八条腿,竟然在空中能改变方向。原来是一些黄色的蜘蛛。 这些蜘蛛肯定有毒,众人都不敢大竟,刀砍脚踏,全身心对付这些毒蛛。只有王腾没去管这些黄蜘蛛,不顾伤痛,直向那柳层飞去,欲把两人拦截下来。一冲过去,竟然被粘在一张透明的大网上。仔细一看,这片柳丛一夜之间,竟然结了无数蛛网,在朝阳的照射下,蛛丝上的露珠一闪一闪地反射着阳光。想来这一定是那妇人前一晚布置好的陷阱。 蛛网震动,立时引了几只大蛛顺着蛛丝爬了过来,阳光下,见这些蜘蛛长着两只螯牙,身形巨大,浑身长毛,身上黄黑条纹相间,说不出的丑恶诡异。 王腾大惊,急欲挣脱,没想到蛛丝又粘又韧,他整个人被粘在蛛网中间,身体悬空,借不上力,越是挣扎反倒粘得越紧。那些大蜘蛛也没闲着,围着他,绕着圈了,不停的用丝去缠他,眼见王腾被裹得像个蚕蛹一样,那些蜘蛛越爬越近,两只螯牙一开一合,一只蜘蛛已爬到他手边,对准他的手,就将嘴中的尖刺刺了进去。原来蜘蛛捕获猎物,并不是下嘴撕咬,直接啃食,而是向猎物注入毒液,先把猎物麻痹,再注入消化液,把猎物内部全溶化,然后把尖嘴插进去,把猎物吸干。这就是我们看见蛛网上好多昆虫外形完整,内部空空的原因。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柄三寸七分长的飞刀射了过来,不偏不倚,将那毒蛛钉在树干上,紧接着剑光闪起,网上毒蛛都被从中劈为两半。原来是曲飞、素月等人把黄蜘蛛都处理完毕,赶过来及时相救。眼见那青衣妇人与唐婉儿骑着马越来越远,铃声渐弱,二人绝尘而去,再也追不上了。 (本章完) 第15章 误杀人曲飞懊悔 刺秋桐忍者现身 第15章误杀人曲飞懊悔刺秋桐忍者现身 众人看王腾时,都吃了一惊,原来他白净脸皮,半边脸现在竟然已变得乌黑,仔细看去,毒砂俱都嵌入脸皮内。 曲飞长叹道:“四川唐门,果然名不虚传!” 唐门,竟然是唐门,秋桐心中微微一懔:“为什么,为什么唐门也会搀杂进来?” 王腾指着门前一只公鸡:“飞哥,杀鸡真要用牛刀了,麻烦你射杀它。” 曲飞身不动,手未扬,院子里的那只公鸡脖子上忽然就多了一柄三寸七分长的飞刀来,倒地扑腾。王腾走过去用脚踏住,将鸡冠都切了下来。 趁着温热的血,急急地涂在被毒蛛咬伤的纳兰伤口处,伤口处此时开始溃烂。纳兰本已出现抽搐症状,目光涣散,涂了鸡血之后,神色略为好转。王腾随即在自己手腕被咬伤的地方也涂了一下。 王腾道:“鸡冠血可起到拔毒止痛的作用,但是不能完全解去纳兰所中的毒,幸好内人心细,临行前备了解毒药箱。” 当下从车中拿出一个药箱,打开后里面是无数小格,每个小格都装着药包或瓷瓶。王腾倒出三颗药丸,递于纳兰,再从另一瓷瓶倒出三颗药丸递于素月,然后自己也吞食了三颗。 接着王腾一扬手,手中多了一柄三寸七分长的小刀,正是刚才曲飞射杀那只鸡所用。“宋小姐,烦请你帮个忙。”王腾说着将飞刀递了过来。 秋桐上前接过飞刀,不知所措。 王腾用手指了指脸:“烦请你将毒砂都挖出来。” “啊!”秋桐轻叫了一声,望着那张英俊的脸,显示着成熟男人的刚毅之气。毒砂打得很深,不挖出来,毒会继续扩散,挖出来,这张脸算是毁了。 王腾急了:“快一点,时间再拖延下去,我们就无法按时到达了。” 秋桐狠下心来,刀尖抵住脸上的皮肤,指上微微用力,刺了进去,刀尖迅速的一转,一粒毒砂连着边上的烂肉掉在地上。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这个情景,又让她想到了替逸羽起出头上钢针的情景:“逸羽,你还好吧?” 王腾像一棵树一样站在那里,要不是每一刀的刺入与旋转,痛得他肌肉抽搐,没人相信他竟是一个活人。能忍受这种剧痛的人,该是经过怎样的训练! 一柱香的时间,脸上毒砂已全部挖出,一张英俊的面孔,也已千疮百孔。鲜血顺着蓑衣流到地上,染红了一片黄土。秋桐小心的为他敷上金创药,止住了流血。 那远在集庆的连漪,要是看到自己英俊不凡的丈夫变成这样,该是怎样的伤心呢? 可是现在不是担心这些的时候了,纳兰的毒好像是缓下来了,素月中的毒尚有加重的样子,她已经陷入昏迷了。王腾身上的毒砂虽然全挖了出来,但是毒尚未解,全凭他深厚的内力压制着毒性。 眼见如此,曲飞当即立断,分出两辆马车,命三个盾牌手护送三人返回集庆,大队人马继续前行。 对比前一日,二十多人全歼一百二十多个元军的大胜来说,这一次唐门两个人的出手,却给了这队人马以重创。有勇有谋的王腾受伤了,秋桐也失去了两个可以说话的姐妹,剩下的日子无聊且又凶险重重。 这队人马已快走出江浙行省了。在江浙,沿途都有凤凰堂的兄弟护驾、探路,但是一旦出了江浙,踏入江西,他们就可以说是孤军奋战了。凤凰堂在江西的势力本就不强,龙兴一战,大小头目又伤亡过半,是以接应的人不多。而天工堡内部显然是有一部分人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现在他们对天工堡的人哪个都不敢相信,只能靠自己。敌人藏在暗处,会善罢干休吗?显然不会。 中午时分,又到了让曲飞头痛的时候了,队伍来到了一个县城里,县城虽小,却是熙来熙攘,热闹异常,两队人马紧紧护着两辆马车,寸步不敢离开。马车的窗户是紧闭着的,接连几天发生的事,让秋桐谨慎了许多。 现在他们又在一家小酒店里面吃喝了,没办法,民以食为天嘛,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每一次吃饭都是一次冒险,曲飞知道王腾受伤离开,失去这样一位有勇有谋的帮手,自己的担子会更重了。 饭店不大,店里坐满了自己人,曲飞就站在秋桐身后,眼睛看着门外。秋桐是对着门做的,门口站着两个人,挡着任何想进来吃饭的人。 这次吃饭比较顺利,秋桐在多人的注视下,保持着她一贯的优雅进食习惯,这样小口的吃,也吃饱了,秋桐的眼光落在一盘桃子上,那些桃子洗得干干净净,白里透红,看起来还不错。 她轻轻的拿起来,刚送到嘴边,一道银光飞来,正击在桃上。 桃上多了一根钢针,闪着蓝色妖异的光芒。要不是她正好举桃往嘴里送,这一针正好射在她咽喉处! 几个盾牌手迅速的举盾护住秋桐,曲飞已像箭一样的射出门去。 门外阳光灿烂,人来人往。 一个小孩牵着一个算命的先生向东走,一个农夫向西走,还有几个小商小贩,边走边吆喝着自己的东西,只有一个人坐在那里不动,他对着门,高鼻凹眼,是一个耍蛇的天竺人,吹着一种奇怪的乐器——喷吉。 曲飞盯着他的眼睛,他却只顺着眼,自顾自的吹着那个古怪的乐器,逗的那条蛇翩翩起舞。 飞刀亮了出来,捏在曲飞的手里,他小心的向前,逼近那个耍蛇的人。那耍蛇的人乐器一摆,那条蛇突然就像曲飞扑来! 只一瞬,那条眼镜蛇的头已掉在地上,那耍蛇的天竺人,喉上多了一柄三寸七分长的飞刀。 那人大睁着眼睛,疑惑地看着曲飞,他是在怀疑什么?是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快的刀?还是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一个玩笑就杀人? 曲飞的心也沉了下去,直觉告诉他,杀错人了。不管扭曲翻转的蛇的身体,拿起蛇头检视,发现它的毒牙早被拔掉。再拿起乐器检测,也是真的乐器,就是两根管子插在葫芦上,从这乐器里,是无法吹出飞矢的。 曲飞看一眼那倒下天竺人,那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死了人,人马虽然还未休整好,还是上路了,毕竟,再晚的话,官府的捕快又要来了。这些地方的小捕快,曲飞他们自然不怕,只是不想惹上麻烦。还有,就是,曲飞的心里很不舒服,想尽早脱离那已死的天竺人,灰白无神的眼。 在他的心里,一定怀疑自己杀错人了吧?可是,为了秋桐的安全,宁可错杀三千,不能放过一个! 那枚插着飞矢的桃子现在静静地躺在曲飞的手上,插的这么深,该刺中核了吧?这样的飞矢,是从哪个管中吹出的? “哇,好美!”秋桐惊叹。是的,真的很美,队伍现在行在一条田野里的小路上。漫山红艳艳的杜鹃,满坡绿油油的茶树,满野金灿灿的油菜花,远处的小屋,白墙黛瓦,五种颜色,和谐搭配,丹青国手,亦难描画。难怪说五色令人目盲,秋桐的眼睛都快不够用了。长久的关在院子里,何曾见过这样美的景色。 只是,曲飞为什么感觉到了杀气呢?这样浓洌的杀气,肃杀入骨,就算太阳尚暖,都无法驱除。 “关窗!”曲飞向正在车窗前左顾右盼的秋桐下了命令,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 秋桐调皮的吐吐舌头,没等曲飞发火,啪的一声将窗户关上了。 没有风,路边的花轻轻的摇晃了一下,就一下,一道刀光闪过,拉车的马一声悲鸣,前面两个蹄子被齐根削断,马失前蹄,轰然倒下。盾牌手立即将这辆车团团围住。秋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从车窗里刚一探头出来,立即被曲飞按了进去:“有刺客,在车里呆着,别动!” 刺客一击之下,再无动静,几个心急的长枪手,就四散开来,进入菜花地中寻找,忽然啊的一声惨叫,一个长枪手喉部鲜血直喷,仰面朝天倒了下去。接着,又是一个。 阳光耀眼,可是对手如同鬼魅一样,在阳光下都能隐形。 剩下的长枪手拿着枪在菜花中乱刺,显然是徒劳的。 曲飞跃在空中,四下张望,发现了一些花有被踩断的痕迹,仔细看去,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形,手一抖,一枚飞刀过去。 哧的一声,飞刀射了进去,忽然那东西就动了,真是一个人! 一阵火光,一阵浓烟,众人都什么也看不见了。 浓烟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曲飞又惊又怒,当下屏息向秋桐车辆靠近,却听破空声响起,一把抓住枪尖,低声道:“自己人。” 靠近车窗,低声道:“宋小姐,宋小姐。”却是无人应声。 一阵风来,黑烟散去,曲飞打开车门,心中一凉,车中竟是空的! 难道在这电光火石间,竟有人能竟一个大活人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掠走?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突闻一声轻笑,低头向车下望去,却见秋桐以壁虎功附在车底。曲飞这才松了一口气,举目望去,却见一个金黄“花人”,正在渡河。虽不能达到传说中踏波无痕的轻功,踩得水花激起,啪啪作响,但是竟然能在水上行走,也是奇事。曲飞初时以为水浅,那人是涉水而过,待追近时,发现河水极深。 待见那人走过河,从脚上脱下一样东西,收了起来,曲飞这才明白,原来那人用的是水蜘蛛。 水蜘蛛是忍者用来在水上行走的道具,本身是浮力极强的木头,穿上后在水面上也可以行走如飞。 那么,此人是个忍者无疑了,那致命的毒针,只怕也是此人所射。两击没有成功,按常理说应该不会再来攻击的了。但是忍者任务失败后的处罚非常残酷,这人一定还会冒死前来行刺。 果然,薄暮时,走在前面的几个盾牌手哎哟哎哟叫了起来,抬起脚来,脚上都扎了撒菱,这是一种忍者用来布置在地上,来刺伤敌人双足的菱形武器。如果忍者在逃跑时向身后撒去,布在地上,可以阻挡敌人追赶。如果是提前布置在路上,就是用来阻挡敌人前进,以好围杀。 大队人马不得不停了下来,秋桐的车下突然多了一把刀,直刺向车中。 秋桐正躺在车中昏昏欲睡,那柄刀刺穿车底的木板,正刺在她的背上。 秋桐顿时觉得背上一阵剧痛,立即攀住了车顶。回眼望去,见一柄刀刺穿木板,刀身穿过来有一尺多长,见刺空了,抽回去又连刺了几下。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是这柄刀刺在自己背上,心中暗道:“好险,好险,幸亏逸飞哥哥想得周到,临别时把金缕玉衣给我穿上,不然刚才那一刀,就已经要了自己的小命了。” 几个长枪手也发觉车下藏了人,几人举枪向车下刺去。那忍者手一松,掉入地下,竟又消失了。 马车移了过去,大家发现好端端的路上多了一个洞口。原来忍者抢先一步,在他们要经过的路上早早挖了洞穴,潜藏在那里。利用撒菱阻挡大队前进,伺机刺杀秋桐。 曲飞知道,如果不除掉这名忍者,后患无穷。当下命汤和与花家兄弟利箭上弦,严阵以待,又命几名盾牌手收集枯枝败叶等引火之物,堆积在洞口。 一切就绪,将火点燃,只见烟从几个洞口冒了出来。原来这些洞口虽然隐蔽,但是一冒烟,就全暴露了。立刻就有长枪手过去守住洞口,防止忍者逃逸。 果然,一个洞口土微微隆起,一个灰衣人意图从洞口钻出来,几支长枪一起向他刺去,他立即又龟缩进洞内。 不多时,此人又被迫从另一洞口探头,但也立即被长枪手逼回。 眼见烟越来越浓,曲飞知道这名忍者一定会冒险冲出,当下抢了一杆长枪,持在手中,左右观望。 突然,曲飞手臂一扬,长枪疾飞而出,没入土中。而那里却没有洞口,也无人把守,众人正惊讶时,一道鲜血激射而出。 原来那忍者无计可施,又重新开了个出口。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正要出来时,地表土微微隆起,被曲飞发现,一枪钉在了地下。 几个帮众冲了过去,用刀将他挖了出来,见他身形精干瘦小,两只手各戴了一个挖土的钢爪,那枪正中他的后心,直贯到前胸,已然毙命。 秋桐凑过去看时,洞内突然又冲出一个人,一招迎风一刀斩,直向她的额头劈来。 原来,这次执行任务的,是两个忍者。 那名忍者浑然不理刺向自己的长枪,抱着玉石俱焚的信念,拼死要将秋桐毙于刀下。这一刀已将秋桐所有退路封死,眼见这一刀已避无可避。 就在那把刀离秋桐的额头仅有三寸的时候,“丁”的一声,一把刀格住了倭刀,那把刀,仅有三寸七分。 谁说飞刀一定是用来杀人的,曲飞的飞刀,除了杀人,还能救人。短兵相接时,曲飞是握着飞刀和敌人肉搏的。正所谓一分长一分强,一分短,一分险,曲飞用飞刀对敌时,为了弥补飞刀太短的缺陷,身形和手法已练得奇快而且精准。 那忍者一刀劈出,被格住后,毫不迟疑,马上回刀刺向自己腹部,刺入后,还用力一划,顿时肚破肠流,倒地抽搐而亡。想来此人自知任务失败,无法完成,当即立断,决定以身殉道。他宁愿剖腹,以这种无比痛苦的方式结束生命,也不愿回去复命,可见回去的处罚有多残酷了。 是谁指使了忍者前来刺杀秋桐,线索就此中断了。 (本章完) 第16章 医生原本是毒圣 初闯江湖遇淫贼 第16章医生原本是毒圣初闯江湖遇淫贼 朱逸飞在凤凰堂总部,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之外就是运功逼毒。一想到秋桐每天都活在死亡的恐惧中,而自己却在她生命攸关的时候,不能施以援手,心中就异常痛苦。因此一改懒人本色,这些日练功异常勤快,一心希望快些好转,可以插翅飞过去救援。 连漪这些天在精心调配解药,可不知为什么,老是心神不宁,炼药时差点把一剂毒药放了进去,幸得翠花叫了一声“毒药”提醒,不然这些日子的辛苦将前功尽弃。 翠花是架上的一只鹦鹉,它很聪明,天天跟主人在一起,分得清简单的药。不过有时也会胡说。它还会偷药吃,有一次吃了刚炼完的一种药,结果身上的毛哗哗的掉,挺好看的一只小鸟,变成一个小肉球。也就是在那时,它才用心观察主人配药的药性,知道并不是所有香喷喷的东西都是可以吃的。后来连漪花了很多时间为它配制解药,终于让它的毛又全部长了回来。 连漪想到这些,笑了笑,伸手在它美丽的翠羽上抚了一把,它也友好的用尖嘴轻啄了一下连漪的细嫩小手。连漪很感谢它,不得它的提醒,药炼坏了,重花时间还是小事,关键是很多药引子都是千辛万苦觅得的,一旦炼坏,重配起来不知道要花上多上时日。而朱逸飞,每日都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时来打探,哪有耐心再多等待。 炼药房里时而蒸汽飘浮,时而烟云袅袅,每当这时候,架上的鹦鹉都会溜出去避避,免得弄坏自己华丽丽的羽毛。但是它总是没多久就回来,外面的世界太危险,野猫鹰隼那么多,江湖不好闯荡,它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当连漪在烟雾中一转头,没看见翠花时,一点没觉得奇怪。果然,没过多久,它扑愣愣的飞了进来,停在了连漪的肩上。连漪一侧头,注意到它脚上多了一个小竹筒,她小心的用蜡涂满了手,将竹筒小心翼翼的取下。 翠花就很快的飞到架子上去了,歪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主人。 连漪屏住呼吸,用针将竹筒封口的蜡捅破,立即,一股淡紫色的烟雾飘了出来。连漪放下竹筒,向门外走去,临走时向翠花挥挥手。翠花知道利害,大叫一声:“毒药!”也飞出房去。 连漪在房外坐了半晌,脑中一直在胡思乱想,不知怎地,这些天一直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从看到朱逸飞中的毒开始,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那毒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正是四川唐门的手法,而翠花带来的东西,更是让她惴惴不安。也许谜底就在那个东西上?想到此,她不愿再等下去了,站起来走进房去。吞下一颗九转凝露丹,晕沉沉的头清醒了许多。拿起竹筒,在桌上轻磕,一个小小的纸卷同一小颗红色药丸滑了出来。连漪将那纸卷展开来时,却是一张白纸,一点墨迹都没有。连漪不慌不忙地取了一铜盆清水过来,将纸放了进去,纸上仍然没有任何显示,直到她洒了一些药粉进去,水还是那么清,纸上突然多了一些血红的小字: 姊,吾双目已盲,全拜朱逸飞所赐,送信奉上一颗药丸,专攻双眼。望念姊弟之情,为吾复仇!弟唐玉顿首! 来了,这一天还是来了,一时间,连漪心乱如麻。一边是骨肉相连的亲弟弟,一边是情同手足、朝夕相处的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到底该怎么办? 自己怎么会假戏真做,爱上了王腾?真是一个漫长而折磨人的过程。 那时候,自己才十来岁,什么也不懂,整天跟着爹娘学研毒解毒,爹娘博学多识,每天都配制出不同的毒让自己解,刚开始是些简单的,什么夹竹桃、马钱子之类,后来渐渐难了起来,几种巨毒混合配制,有时候是鹤顶红混七步蛇的毒液,有时候是天蟾酥混砒霜,而自己天姿聪慧,通过对药性一一分解后,总能配出解药。真是一段快乐、单纯而美好的时光。 记忆中,只有研发过一种毒,叫五行散,是一种霸道之极的毒药,发作起来,会让人内息冲爆脉络,全身出血而亡。五行散取金木水火土五种物性,分别是铅、七星海棠、汞、硫、硝,五种毒,每一样都很好解,可是配在一起,相生相克,解了这个毒,就增强了那个毒,若是不知具体用量,无人能够破解,连爹娘都不能。而且自己把它配成一种扳机药。什么是扳机药呢?就是它又不会立即发作,五行相克,互相压制,直到这种平衡被打破,才会毒发。虽与牵机药只差了一个字,两种毒药却是完全不同的东西。牵机药与“钩吻”、“鹤顶红”,叁毒并列,可称是历史上最有名的叁种毒药。乃是古来帝王要将近臣和妃子赐死时所用的毒药。牵机药的出名之处在于它毒死了南唐李后主。牵机药其实就是中药马钱子,马钱子的主要成分是番木鳖碱和马钱子碱。吃下去后,人的头部会开始抽搐,最后与足部佝偻相接而死,状似牵机,所以起名叫“牵机药“。扳机药却是不同,这药吃下去以后,并无大碍,但是若是碰到下药的人,事先设定会触发药理的东西,才会发作。换句话说,只有碰到特定的东西,可能是一碗黄酒,也可能是一块盐巴,扳机毒药才会被激发,正如扣动了弩的扳机一样,一发而致命,所以叫扳机药。记得爹娘曾经说,幸亏我们的柔儿生在唐门,若是生在别的门派,唐门真是无法在江湖上立足了。想到这里,连漪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是的,我来自重庆唐家堡的唐门,我名叫唐柔,这个名字,遥远的已快忘了。还记得自己只愿学习解毒,对配制新的毒药一直没有兴趣,其实她自己是偷偷配了几样的,但唐门的毒王争霸赛,她从来都没有参加过。因为在比赛时,参赛的人都要拿活人来做示范,一个下毒,另一挑战者去解,往往因时间耽误,被试的人就会不治而亡。虽然被告知这些人多是恶贯满盈之徒,自己的心里仍然不忍。爹娘一直叹她宅心仁厚,不适合在江湖上混,将来不如去做大夫,没想到一语成偈,自己现在真的成了大夫。其实现在想想,自己没有张扬是对的,很多用毒高手若是离开或叛逃,唐门的人一定是杀无赦的,因为这种人对唐门的威胁太大。 但是爹娘就在一天之内,突然就离开了唐门,不知所踪。幸而自己和弟弟还有三姑妈照顾,还有一个调皮而古灵精怪的表妹唐婉儿,时时逗自己开心,这日子才算捱了下来。十九岁那年,姑妈终于告诉自己,爹娘失踪的事,与凤凰堂有关。为了弄清真相,自己不听姑妈劝阻,偷偷只身离开唐门,前往凤凰堂总堂集庆,没想到途中遇到胡来。 那胡来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采花淫贼,见唐柔一幅我见犹怜的样子,色心顿起,悄悄的跟踪了她。 可怜唐柔一点江湖经验也无,浑然不知危险逼近,一人一马兀自向集庆而去。 经过一处密林时,那胡来觉得机会来了,就几个起落,绕到了前面,从小道迎头向唐柔走了过来。林密道窄,唐柔生怕撞到了他,拉拉缰绳,让骏马靠边慢行,没想到双方擦肩而过的时候,胡来大叫一声:“哎哟,我的娘啊。”说完抱着一只脚直跳。 唐柔以为是自己的马踩了他的脚,满怀歉意的跳下马来查看,却见那人虽然嘴里呼喊不止,一双贼眼却骨碌碌的在自己身上乱转,心下不快。但碍于情面,仍然柔声问道:“这位公子,怎么了?” “我的脚,你的马踩了我的脚,哎哟,痛啊,多半是断了。” “你坐下别动,我来看看。” 胡来心中暗笑,乖乖的坐在地上,伸出那只假装受伤的脚。唐柔蹲下来,轻轻替他除去鞋袜,发觉上面连个红印都没有。要是换了别人,早就发觉有诈,可是胡来遇到的是宅心仁厚,未涉江湖的唐柔。 “踩到哪儿啦?怎么不红不肿啊?” “内伤,里面骨头断啦,不信你捏捏。” 唐柔忍住那脚发出热哄哄的臭味,用手自脚趾向脚背捏了一遍。再是没有江湖经验,但作为一个可以作大夫的人,一捏之下,唐柔还是知道上当了,此人根本没有受伤,当即脸上现出怒容,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准备站起来继续赶路。没想到腿上一麻,软倒在地,已被胡来出指如风,点中腰部要穴。唐柔大吃一惊:“你!” 胡来“呵呵”淫笑:“我什么?你是重庆妹子啊,指法不错,把老子的脚捏得还挺舒服的,老子也替你捏捏,让你快活快活啊!”说着就握住了唐柔的小脚。唐柔又羞又怒:“来人啊,救命啊!” “你省点力气陪老子玩吧,等会有得你叫的呢,别现在嗓子哑了,过会乐的时候叫不出来就不好玩了,老子可不想奸尸。” “救命啊,来人啊。” “别喊了,这地方别说人了,连鬼都没有一个,陪老子玩会,老子开心了就让你走。” “那你猜猜我是人是鬼?”一个声音突然在远处响起。 胡来大吃一惊:“谁这么大胆,敢坏老子玉面飞狐的好事?” “哈哈,笑死人了,就你长那样,还玉面飞狐,黑屁股笨猪还差不多。” 胡来身形暴长,手中突然多了一柄弯刀,直向那声音扑过去。原来他引那人说话,就是为了弄清方位。然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次却扑了个空,那人显然明白他的用心,一句话说完立即远遁。 “哈哈,有本事抓到我啊。”声音在更远处响起。 胡来大怒,立即飞扑了过去:“小子有种别走。” “你当我傻啊,我偏要走。”那声音又已在远处。 胡来跳上树顶,看见远处一个青衫的影子一闪。当下诈道:“好,你走吧,老子可要和那个小妞快活去了。” 一边说,一边跳下树来,向那人悄悄移去。蹑手蹑脚的走了一会,到了那人藏身的所在,停步凝神看去,看见树荫中露出青衫一角,心中冷笑:“小子,敢坏老子的好事,受死吧。”一想到手中的弯刀插进那人身体,胡来的下身就开始硬了起来。正好,杀了这个人,马上去找那个小妞败火。 弯刀如狼牙,猛地向那人啮去,刺进青衫之内。然而胡来却没有感到钢刀入肉的快感,没有听到让他开心的惨呼,更没有见到那让他兴奋的喷薄的鲜血。 树上只是一件青衫,罩在一个枝杈上。胡来恶狠狠的向那青衫又砍了一刀,脸上却“唰”地吃了一鞭。原来那人把树枝弯曲,卡在青衫下,一触动就弹出来,狠狠的抽了胡来一下。 “老子要杀了你!”林中充满了胡来恶狠狠的吼叫。 胡来向前追了半晌,两旁林木迅速退让,却再也没有看见人影,任他百般辱骂,那人再也没有现身。 “好小子,算你识趣,怕了老子了。老子不陪你玩了,小妞还在等我呢。” 等到赶回刚才地方,他惊讶的发现,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地上只留了自己的一只臭鞋,一只臭袜子。当下骂骂咧咧的将袜子套上,刚一上脚,突然脚趾一阵巨痛。急忙一把将袜子扯掉,发现大脚趾上附着一只蜘蛛,正在吸血。眼见那蜘蛛颜色艳丽,身躯更是比平常蜘蛛大了数倍,知是有毒,当下将牙一咬,一刀将大拇脚趾剁掉。伴随着那道刀光,一声惨叫在树林里回荡。 王腾带了唐柔,两人一骑,尚未逃出多远,耳畔就传来了胡来的那声惨叫。王腾知道依胡来的性格,一定不会善罢干休,如今之计,只有尽快带着这位姑娘回到凤凰堂才是上策。 那胡来胡乱抱扎一下伤口,立即全力飞奔,追赶两人。 (本章完) 第17章 玉面飞狐去采花 中计差点小命搭 第17章玉面飞狐去采花中计差点小命搭 胡来号称玉面飞狐,自非浪得虚名,轻功在当今武林中人,几乎无人出其左右。作为一个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除了武功要高外,逃跑的功夫也是一流。武林中人数次围捕,都给他逃掉,都是因为他跑的够快。飞狐飞狐,自是行动如飞。 在他生命中最危险的一次,就是他企图下手陆家庄庄主的女儿,陆霜霜。 陆家庄位于太湖边上,那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字号,陆老庄主仁义无双,江湖上的人听得陆文轩三字,不由得都要坚起一根拇指,叫声:好!他的女儿出落的闭花羞月,性格又如冰月清霜,等闲不出庄一步,已指腹为婚,许配给江南有名的武林世家子弟――盖瑞。 得罪这两大门派的人,几乎无法在江湖上立足。但是胡来色胆包天,偏要虎口捋须。 经过两夜的踩点,胡来大致弄清了陆家人的生活习性、小姐的住所。第三夜,胡来悄悄的从窗户潜进小姐房中。胡来艺高人胆大,一般不吹迷香,直接下手点穴。 这一次就是如此,直接出指点中陆家小姐哑穴,上下其手,没想到陆家小姐并未挣扎。胡来大喜,都说陆家小姐冷若冰霜,没想到如此知情识趣。当下竟然放胆解开那陆家小姐哑穴,料她作为一个大家闺秀,颜面重要,不敢喊叫。 那胡来如饿狼一样,脱光衣服,扑上了床。 就听窗外一声长笑:“胡兄功夫果然了得!”“功夫”二字着重念出,胡来自然明白是何意,不由又惊又怒,但更可怕的事还在后面,屋子中突然一下涌进了许多人,其中几人手持松明,将房间照得如同白昼,其他人都武器在手,严阵以待。在松明的照耀下,胡来一身白花花的细皮嫩肉,白得刺眼。 当中一人二十五六岁年纪,长身玉立,腰佩长剑,玉面朱唇,见状长声朗笑:“胡兄江湖奔波,没想到却养尊处优,将自己养得如此白白净净,这身材,啧啧,幸亏在下没有特殊爱好,不然只怕胡兄今晚后庭不保。” 胡来赤身露体,趴着一动不动,知道那人虽然说笑,但只要自己一有异动,周遭刀剑一定一齐招呼,那时自己死的才叫一个难看。当下不敢轻举妄动,在脑海中飞速盘算逃生之策。 “都说江南盖家是名门正派,没想到竟然也有你这种油嘴滑舌卑鄙下流之徒。” “胡兄果是高人,不用回头就已猜出小弟身份,盖某佩服佩服。不过论到下流无耻,小弟甘拜下风,不敢掠胡兄之美。” 原来说话的那人正是盖瑞,也就是陆家小姐陆霜霜的未婚夫。那小姐现衣衫不整躺在床上,虽然身上重要部位都被胡来遮挡,但春光难免泄漏,有几个色胆大的,已偷偷扫了好几眼。只是自己的未婚妻正在受辱,还能泰然自若的与这人调笑,天下还有几人? 胡来心中暗惊,此人定力之深,只怕自己今晚真得劫数难逃,口中却不认输:“就算胡某下流无耻,也好过你们这一个个伪君子。就连号称冰雪霜贞的陆家小姐,也不过是一个荡妇**。” 胡来眼见情势如此,故意激怒盖瑞,只有盖瑞发怒,失去理智冲上来,自己方有机会。没想到盖瑞闻言哈哈大笑,直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你以为那是陆家小姐?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喂,那位姑娘,你自己报上名来。” “奴家是城中怡红院的胡杏儿,有幸侍奉胡公子,公子功夫了得,以后来怡红院,要记得翻我的牌子哦。”说完媚眼如丝,粘在胡来身上。胡来额头冷汗一颗颗泌出:“原来,原来……你们设计老子。” “像你胡来这么出名的人物,来陆家庄踩了两次点,陆家再没有防备,岂不是笑话?” “好,好。”胡来干笑两声:“宁愿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老子早就知道,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我看你自行了断算了,免得玷污我盖某的宝剑。” “哈哈,哈哈,笑话,真以为胡某人是你砧板上的肉啦,我马上去找陆霜霜去喽。” 闻得这话,盖瑞涵养再好,也沉不住气了,大喊一声:“淫贼受死!”一剑就向胡来的屁股刺去。也难怪,那白花花的屁股,太过招摇。屁股若是有知一定会埋怨,风流债都是前面那兄弟惹得,为什么挨板子、挨刀剑的倒霉事都要自己承担? 眼见胡来的屁股就要开红花,突然他一个翻身,把胡杏儿翻在了上面。盖瑞大吃一惊,剑硬生生的停住,当时那剑离胡杏儿的身体也就不到一寸的位置。 “你的老相好,还给你。”话音未落,胡来将胡杏儿向盖瑞抛了过去。情急之下,盖瑞只得扔了长剑,温香软玉抱个满怀。胡杏儿怕被他又扔回,立即像个八爪鱼一样急急将盖瑞缠住。 胡来将床上的被子一扯一抖,一阵急风,将房中松明全部吹灭。众人眼前都是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待得屋内烛火点起,众人都是一惊,窗户大开,胡来已人影全无。 “不好,霜霜有危险。”盖瑞想起了胡来的话,当下将胡杏儿向床上一扔,人像箭一般地向陆霜霜的藏身之地而去,众人纷纷跟上。一时间,诺大的房间,只剩下一个胡杏儿躺在床上。 胡来其实就藏在床下,他在与盖瑞对话的时候,已在盘算逃生之策。电光火石之间,他扔人,扑灭松明,开窗,然后趁乱藏到了床底下,以壁虎功吸附在床底的木板上。当时窗户大开,众人乱成一团,都以为他穿窗而逃,而盖瑞关心则乱,一心想着去保护未婚妻,哪有人仔细查看床底,就算有人匆匆向床下扫一眼,床下黑黢黢的,也不可能看见吸附在床板上的胡来。 胡来得意洋洋,正准备下地逃走时,却听脚步声响,有人向这房间走来,一颗心不由沉了下去。 却听那人进了房间,先是关门,接着关窗,走到床前低声笑道:“我的小乖乖,还记得我不?” “陆公子,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呐!”胡杏儿嗲声嗲气的回应。 “来,心肝,今天让你受委曲了,我来安慰安慰你。” “呸,什么安慰,还不是想趁机欺负人家。” “哈哈,来,先抱一个。” 只听“腾”的一声,那人已一个饿虎扑食之势,扑上床去。原来这人是陆家庄的少庄主,陆小风,虽然父亲管教甚严,让他表面上循规蹈矩,其时骨子里风流成性,到处拈花惹草,没少去风月之所,与这胡杏儿却是曾经有过一番云雨之缘。刚才他站在盖瑞身边,一双贼眼在胡杏儿露出来的部位扫来扫去,已经欲火中烧。这不,一逮到机会,就来与她叙旧。 胡来在床下听二人打情骂俏,心中直骂娘。这壁虎功极是耗费体力,眼见就要支持不住。更要命的是,床还随之动了起来,胡来支持不住,“扑通”一声,掉下地来。 听到动静,陆小风立即醒悟,那胡来就藏在床下,当即放开胡杏儿,一下跳下床来。 胡来光着身子从床下噌的蹿出来,两个赤条条的男人立时打在一起。杏儿披着衣服坐在床上,饶有兴致的观战。 胡来本来害怕陆小风会喊帮手,结果发现陆小风牙关紧咬,苦苦支撑,就是不开口叫喊,心中明白:是了,他这副德性,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两人似有默契一般,都是光着身子咬紧牙关苦斗,不时传出拳头击在肉上的闷响,却都不敢呼痛。要是不小心碰落花瓶,两人争着拾住,免得弄掉地上,发出声响。把个胡杏儿笑得前仰后合。 那陆小风是世家子弟,争斗的经验自是不如胡来。胡来小手段层出不穷,时不时朝陆小风跨下来一脚或来一抓,吓得陆小风每次都远远跳开,心道:“我还没生出个一子半女的,被他一爪抓实了,诺大的陆家庄的产业,到时找谁来继承?” 争斗中,忽然有人大呼:“快来人啊,贼子在此!” 原来两人虽然默不作声的苦斗,但是格斗中影子全映在窗上,外面看来就如皮影戏一般。当即听脚步乱响,众人纷纷赶来。胡来心中焦急,使了连环脚,对准陆小风跨下一阵猛踢,将陆小风远远逼开,一头撞向窗户,逃了出去。 众人一声呐喊,一起追去。胡来光着身子,展开轻功,没命狂奔。没想到那盖瑞轻功竟然不错,加之胡来没穿鞋子,奔跑时难免有所忌惮,两人一时竟难分伯仲。其他人渐渐掉队,两人之间却是一直隔着几十丈的距离。胡来甩不掉盖瑞,可盖瑞也捉不到胡来。两人直跑出陆家庄,向大道而去。天色渐渐放亮,胡来慌不择路,竟奔到一个集市,集市上已都是赶早的商人农民,大家看一个拿剑的男人,追着一个光身子的男人,都觉得又是吃惊,又是好笑。胡来故意混淆视听,大声叫道:“盖瑞,别追了,老子誓死不从!”盖瑞听了一怔,尴尬得不知道是要停步还是继续追赶。不成想还遇到一个熟人,江南另一世家的明公子,见状向他喊话道:“盖公子,强扭的瓜不甜,算了吧。”听到几人对话,边上的人脸上露出谜之微笑,纷纷点头。 胡来嘴上不停扰乱盖瑞心神,脚下却是一刻不停,一口气奔出集市,跑到一条河边,一头扎了进去。那盖瑞虽然生在江南,竟然不通水性,眼睁睁地看着胡来凫到对岸,转过身来,对着自己撒了一泡尿,将那东西甩了几甩,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了。 (第五次改了,删了上千字,赶紧通过吧,再删下去这一章都没了。) (本章完) 第18章 骨肉之情本天理 兄弟之情亦难弃 第18章骨肉之情本天理兄弟之情亦难弃 (因第十七章正在等着解禁,先把第十八章发上来江湖救急。好在第十七章不是故事主线,并不影响大家阅读与理解。) 胡来这一生中,只吃过这一次瘪,最后也以扬眉吐气告终,此次被人辱骂、被人算计,还丢了一个脚指头,叫他如何肯善罢甘休,当下一路急追。 那匹马负了两个人,急奔一阵,速度就慢了下来。唐柔偷眼看了眼前的男人,见他剑眉星目,神采飞扬,心中一动,脸颊顿时飞红。救她的人正是王腾,他将马慢了下来,又是狠狠拍了几下,马再度奋力奔驰,但终究后继无力,没跑上几里地,就又慢了下来。 眼见前边不远有个集镇,王腾当即打定主意,抱着唐柔跳下马来。伸手对准马臀猛地一击,将它赶上了另一条岔道,自己却抱着唐柔直奔集市而去。 这镇子不大,只有一家客栈,王腾当即冲了过去,对伙计道:“有没有上房了,我娘子病了。” 那伙计满脸堆笑:“客官,您来得真巧,小店正好还剩下一间上房,我这就领大爷过去。”说着领他进了房间。 王腾将唐柔放在床上,低声道:“得罪莫怪。”说着将她脚上的鞋脱了下来。唐柔心中暗惊,难道刚离虎口,又入狼窝?却见他小心地将自己放正,又温柔的把被子替自己盖上后,转身出去察看,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自己错怪他了。 你道王腾怎么不替她解穴,原来这胡来点的穴甚是刁钻,解穴的部位位于胸口膻中穴,必须在双乳间推拿,这穴方才能解开。王腾不敢冒犯唐柔,是以不敢下手解穴。 唐柔正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想着这人怎么不替自己解穴,难道还抱着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却听脚步声响,王腾已走了进来,反手将门关上。唐柔的一颗心,又怦怦乱跳起来。 王腾坐在床头,低声道:“我们只能骗他一时,这人如此机警,必定骗不了长久。只希望他能晚点发现我们,到时姑娘的穴道自然解了。若是被他发现,我拼死拦住他,你赶紧逃命,走得越远越好。” 唐柔柔声道:“谢谢公子,只是不知公子为何不替我先把穴道解了?” “解穴部位在这个位置,”王腾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唐柔的脸“腾”地红了,“多有不便,是以不敢冒犯,姑娘莫怪。” “都是那淫徒狡诈,怎能怪你?”唐柔柔声安慰,心中一个疑惑得到了解答。 正说话间,却听有人大声喊道:“小二,店中还有上房没有?” 二人都是一惊,听这声音,正是胡来。王腾小心走到窗前,将窗纸捅破一个小孔,向外观望,却见胡来正牵着唐柔那匹白马,直着嗓子在喊。想是他很快追上了那匹白马,却没有看见两人,识破了王腾想将他引上歧途的计谋,也直奔集镇而来。再看他的脚趾部位,一直在渗血,想是自己剁了被咬的脚趾,王腾心中暗惊,此人有勇有谋,真是一个利害的角色。 小二赶紧上来:“这位爷,小店的上房今天全住满了。您要是早来一步,就能住上了。” 胡来道:“哦?最后一间上房被谁住了?” “被一对年青的夫妻住了,那夫人好像还有病,站都站不起来。” “是吗?他们住的哪间?” “就是那里。”小二说着用手一指。王腾就看见胡来的眼光与自己对了一下,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不多久,听见脚步声响,王腾急忙冲到床边,用被子将唐柔头脸全都蒙上,低声道:“千万不要说话。”这时,门上已响起了叩门声。当下故意哑了嗓子道:“谁啊?” 却听胡来的声音:“闻得贵夫人生病,小弟自幼学医,是以冒昧请求前来医治。” “好意心领了,不过请回吧。萍水相逢,不敢劳动大驾。” “哈哈,你怎知不是故人呢?”胡来说着用力一推,自己走了进来。 王腾当即抱拳迎了上去:“这位仁兄,不请自来,不知有何贵干?” “贵干没有,只是听说尊夫人生病了,小弟自幼学医,医者仁心,冒昧前来替她医治。” “夫人所得是怪病,已多方求医,太医都看过,仍是毫无起色,只台还是请回吧。” “天气尚热,你家夫人为何蒙头而睡?” “夫人所得之病寒毒甚重,故蒙上被子发发汗。” “老子对此种病多有研究,待老子看上一看。”那胡来说着就要上前掀被子。 王腾一把将他手腕抓住:“兄台不要强人所难,天下哪有强替别人看病之理。” 胡来手上如抹了油一样,手腕一转,已然挣脱:“实不相瞒,老子老婆被人拐走,今天你推三阻四,定有隐情,老子还非看不可了。”说着又是一抓向被子抓去。 王腾运掌如刀,向他腕脉切去,胡来眼见若是不收手,这一掌切上,自己的这只手掌算了废了,当下手臂回收,却用另一只手去掀被子。王腾当下伸臂去格,哪知胡来中途变招,变招为“二龙抢珠”,双指如戬,直向王腾双目戳来。王腾一惊,身体自然向后闪躲。没想到这一招仍是虚招,待王腾明白上当,胡来已将被子扯来下来,唐柔那明艳动人的小脸,就露了出来。 胡来哈哈大笑:“果然是老子的好老婆,这下老子看你还能跑到哪儿去。” 王腾眼见事已如此,将背上短枪一把扯下,一枪向胡来刺去,原来他早年练得是霸王枪。胡来自恃武功高强,浑没这这短枪放在眼里,竟以一双肉掌,与王腾游斗。王腾心中暗怒,一枪“神龙出水”直刺向胡来,胡来“哈哈”一笑,身形一缩,枪尖离胸口只有一寸,却已势尽。王腾冷笑一声,左手抓枪,右手在枪杆尾处猛击一掌,长枪忽然暴长,眼见这一枪就要贯胸而过,胡来大惊,一把伸手握住弹出来的枪头,阻住了长枪弹出的势头。即是如此,枪尖已抵入胸口一寸,血立即将他的衣裳染红。胡来大怒,再也不敢托大,左手抓住枪头不放,右手已从身后将弯刀抽了出来。一招顺水推舟,弯刀顺着枪杆削去。眼见枪尖被胡来握住,这一刀削去,非逼得王腾撒手放枪后跃不可。没想到王腾在枪杆末尾一拧,枪头突然高速旋转,胡来促不及防,左手被枪头割得鲜血淋漓。霸王枪之所以为枪中霸王,不光是因为枪法霸气狠辣,更是因为机关甚多,让人防不胜防。 胡来连连吃亏,恼得眼中只欲喷出火来。当下挥刀在手,左劈右砍,如狂风暴雨般向王腾攻来。 王腾当时武功与他相去甚远,一番急攻,左支右挡,终究难以全部挡住,左臂、右臂、胸前、后背相继中刀,顿时变成一个血人。但是他始终守在床前,胡来终不能越雷池一步。激斗中,胡来一招“清风徐来”直取王腾喉咙要害,王腾取枪上挡,胡来马上变为“水波不兴”,一刀斜劈下去,口中大喊一声:“倒!”正砍中王腾大腿,王腾腿一软,但马上用枪柱地,再次挺立在床前。 如此血性好汉,令胡来也不禁佩服起来:“老子生平杀人无数,多少江湖自命英雄的人,在临死时都丑态百出,更有嗑头叫大爷饶命的。你这种硬汉,老子还是平生第一次遇到。” 王腾哈哈大笑:“天下英雄多矣,井底之蛙,所阅又有几人?” “你莫逞口舌之勇,老子敬你是一条好汉,你若让开,恩怨一笔勾销,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王腾朗声道:“我倒是早想让开,奈何手中这杆枪不答应。” 胡来大怒:“敬酒不吃吃罚酒,呸呸呸,老子乱发什么善心。”当下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下手再不容情,一心想将王腾毙于刀下。 眼见王腾浑身伤口都在骨都都地往外冒血,唐柔心如刀绞,喊道:“停一下!”胡来收刀哈哈笑道:“小娘子叫停老子就停。” 唐柔向王腾招手:“你过来一下。”原来过了这些时候,她手臂上的穴道已经先自动解开。 胡来哈哈大笑:“也好,让你们两个作个最后话别。” 唐柔拉着王腾移动位置,将胡来的视线全部挡上,指甲轻弹,一些黄色粉末附在了枪头上。唐柔低声道:“你知道毒蛇为什么可怕呢?不是因为它有尖牙利爪。” 王腾心中明白,将枪柱在地上,手臂上的血顺着小臂到指尖,自中指一路下来,将那黄色粉末溶化,一直流到枪尖。 唐柔点点头:“你去吧,只恨我以前没认真习武,到如今不能与你并肩御敌。你放心,你死之后,我一定会与淫贼同归于尽,为你报仇。” 王腾知她心中已萌死志,当下微微一笑,故意大声道:“姑娘莫怕,淫贼武功虽高,胆子却小,待我与他赌命。”说着提枪走了过去。 胡来哈哈大笑:“死到临头,还夸下海口。” 王腾道:“论武功,我自认不是你的对手,但论胆识,我却胜你一筹。” 胡来生平极是自负,闻此言气得哇哇怪叫:“狂妄小子,何出此言?” “你敢与我赌命吗?” “怎生赌法?” “你空手站着不动,我刺你三枪,你双脚不得移动,若是动了,就算输了,输的人要拜赢得人为师,并发誓听从师父一切号令。若是我三枪刺你不死,你可再砍我三刀,我要是双脚动了,也即算输。” 胡来哈哈大笑:“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儿吗?竟如此异想天开,不如老子先砍你三刀怎样?” 没想到王腾一口答应:“好,你先来。若是三刀之后我侥幸不死,你可要吃我三枪。” 胡光没想到他竟然答应地如此痛快,有点始料未及,迟疑道:“你听清了,是老子先砍你三刀?”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罗嗦什么,快来吧。”说着将手一顿,长枪插入床前地上,向前一步,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 胡光心中犹疑,心想天下哪有如此傻瓜自动送死,天下傻瓜虽多,可眼前此人绝对不是。他外号中有个“狐”字,正是因为他有狐机警多疑的一面。他心中想的是:你说不动,只不过是为了引老子上当,好让老子不防备,当老子全力进攻时,你却突然移动,攻老子个措手不及,正所谓兵不厌诈,老子可不能上了这小子的当。 心中如此打算,是以上来只挽个刀花,一刀劈向王腾面门,这一招其实是虚招,刀一到王腾面门,就自动缩了回去。 没想到王腾早已看出这是虚招,竟动也未动,口中道:“第一招了。” 胡来心中暗暗后悔,看来这小子是玩真的,早知如此,刚才那刀就由虚变实,一下砍死他算了。嘴上却不示弱:“老子让你一招,这次来真的了。”说着一刀“拨云追月”向王腾攻去,这一招仍是攻中带守。一是他一时半会适应不过来这种打斗方式,仍按平常套路出招;二是他仍心存疑虑,生怕王腾突然变卦,移动反击,是以出招未敢全力进攻,仍然留有余地。 这一招甚是巧妙,看是兜头凶狠的一刀,来势汹汹,要将对方一劈两半,其实中途变直劈为横砍,待对方左右闪躲时,一刀将对手砍为两截。胡来眼见王腾并没有看破这一招,而是身体微斜躲避直劈,心中暗喜,突然变招,向他腰间砍去。眼见王腾这一下要么跳起躲避,要么就等着被一刀两断了。 跳起来虽是能破这一招,可是双脚离地,等于认输。好王腾,眼见刀锋呼啸而来,身体突然向后一弯。武林中有用铁板桥来躲敌人对上盘的攻击的,但那至多也是自腰而弯,上身与地平行,胡来这刀削得甚低,王腾若是使这种铁板桥,腰身仍然难免被砍中。王腾却用的是一种怪异的铁板桥,身体膝盖以上部位统统向身后地上倒去,两只脚却向钉子一样紧紧钉在地上。上身一沾地面,立即一挺,像不倒翁一样又弹了回来。 胡来“咦”的一声,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怪异招数。当下乘他尚未站稳,大喝一声:“第三招!” 这一招说是一招,其实是两招,但也勉强可以称为一招,因为这两招如行云流水,中间并不停滞,先是疾刺对手腰腹,接着就向斜下疾劈,砍向对手双脚。胡来何等聪明,这一招是有胜无败之局,不管如何,对方双脚固定是无法移动的,即使王腾使什么古怪招数避开了刺向他腰腹的那一刀,双脚一定会被一刀斩下。 没想到,王腾并没有闪避刺向他腰腹的那一刀,不紧没有避,甚至还微微前倾,迎接他这一刀。“哧”的一声,刀尖刺进肋骨之间,王腾用肋骨夹住刀,突然下蹲,刀锋在骨缝间磨出令人牙酸胆寒的“吱吱”声,胡来这种杀戮无数的人也吓得胆寒,刀锋被夹紧,胡来的变招砍脚就再也无法执行。王腾立掌为刀,向刀猛砍下去,只得“啪”地一声,那柄百炼精钢的好刀,竟然断了! 三招过后,唐柔手心中全是冷汗。 眼见王腾虽然撑下来三招,但也受了极重的伤势。只见他摇摇晃晃的拔起长枪,腰上的伤口鲜血直喷出来,刀头尚断在那里。幸而胡来这一招本是虚招,刺得不是太深,若是用实,一定将王腾一刀两断了。原来王腾看第二招之后,胡来双眼不断瞟向自己双脚,顿时明白他的心意,由是行险,赌他这第一下是虚招,以身体承接他这一下,电光火石间,若是判断失误,一定被他这一刀腰斩了。 “好,现在该我了。”王腾说完,咳了一声,喷出一口血来,身体晃了几晃,差点摔倒,靠双手用力柱住长枪,方才挺立不倒。 胡来心中暗喜,看他这样子,连走路都走不了,还谈什么出招,当下得意洋洋地站在那里:“大丈夫说话算话,老子三刀没砍死你,现在该你了。” 王腾摇摇晃晃的向他走去,知道自己已流血过多,随时都会晕倒,只怕连第二招都使不出来,当下默运内力,准备全力一击。成败与否,就在此一举了。 王腾边走边盯着胡来的头看,似在想着扎眼睛呢还是扎鼻子,直看得胡来心中发毛:“喝道,动手就动手,你磨磨唧唧地还像个男人……” 话未说完,王腾突然出枪,直接刺向他的一只脚。眼见这一招出其不意,胡来避无可避,躲无可躲,没想到枪尖离胡来的脚尚有三寸,枪杆已被胡来抓在手里,那枪就如铸在生铁中一样,再也动弹不得。胡来得意狂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你以为老子会上你的当,守上盘吗?” 王腾冷笑一声:“可惜你还是上当了。”说完双手将枪杆向相反方向一转,枪尖突然弹出,将胡来的一只脚钉在了地上。 胡来大声惨叫:“好小子,老子杀了你。”再也不顾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大丈夫说话算话之类的话,拔掉枪头,便举步向王腾走来。满心以为上前就可以将王腾轻而易举的格毙于掌下,可没想到刚走一步,小腿一麻,竟然不听使唤,一下跪倒在王腾面前。 王腾“哈哈”大笑:“乖徒儿免礼,师父我今天可没带赏银。”笑声未落,又猛咳起来,口中鲜血直喷。 胡来感觉小腿上的麻木感,一直上行,知道中了巨毒,当下暗想:老子先暂忍胯下之辱,等有机会一刀把这小子剁了。当下磕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心想,老子既拜你为师,你可不好意思立刻杀我了吧。 王腾摆手道:“徒儿免礼,入我门来,要听我我门规,汝愿否?” 胡来磕头道:“愿意愿意。” “以后行走江湖,当戒淫戒杀,汝能持否?” 胡来心想:“你让老子戒淫,还不如让老子死了呢。”口中却道:“能持。” 原来王腾此时已是油尽灯枯,只要稍有移动,就可能会晕倒在地,只好尽力拖延时间,好让唐柔穴道全都解开逃走。 “以后行走江湖,当戒淫戒杀,汝能持否?” 胡来一愣,心中暗想,这条不是刚问过吗?忽然明白,王腾可能已经不支,甚至头脑都不清了,只不过在拼命拖延时间而已。当下仍然规矩答道:“能持。”双手却悄悄握住断刀的刀柄,突然一跃而起,对准王腾就迎头一刀。 王腾神智尚有点清醒,见状当即迈步移身,却牵动伤口,头脑一阵眩晕,就此倒了下去。 胡来大喜,本来这一刀跳起来可将王腾一刀两半的,但他低估了唐门毒药的厉害,毒性已然上行,这平常一跃数丈的人,这次连三尺都没跳起,又扑腾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了。当下用肘撑地,准备爬过去砍杀倒在地上的王腾,却听床上一声叹息,唐柔已慢慢下得地来,虽然穴道刚解,却已能慢慢挪步,正向王腾挪过来。 胡来此时已是强弩之末,顿时心胆俱裂,连滚带爬地逃出门去,趴在马上,打马逃窜而去。 唐柔抱住王腾的头,泪水一滴滴地打在他的眼上。王腾慢慢睁开眼来:“傻姑娘,哭什么呢?我没事的。” “你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会没事?”唐柔哭着道。 “别担心,我身上的血多,才流这一点算什么。” 唐柔破涕为笑,马上又明白他只是宽慰自己,哭道:“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傻姑娘,别说这些傻话,咳咳,我拼了这条命才救到你,要是你也陪我死了,我岂不是亏大了。咳咳,我王腾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唐柔虽然伤心,仍然被他逗笑了:“你叫王腾,是商人吗?” “姑娘,实不相瞒,我是凤凰堂的王腾,咳咳,我要是死了,你更不能死,咳咳,要好好地活下去,好歹也要把我的尸体送回去,好让兄弟们为我报仇。” 唐柔泪流满面:“你不会死的,我是大夫,我一定能治好你的。不管要用多大的代价。” 王腾笑道:“谢谢你的好意,咳咳,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强求不来……”话未说完,又晕了过去。 晕来时,先是鼻中闻到一股药香,眼光向下扫去,发现浑身缠满了布带。想翻动身体,却感到浑身火辣辣的痛,忍不住“哎哟”收了一声。 突听“呛啷”一声,一只碗落在地上,碎成片片,屋中的药香更浓郁了。一个黄裳女郎跑了过来,眼中含泪,惊喜地说:“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那一战,王腾身上大大小小,布满了一百多个伤口,许多刀都已砍在骨头上,肌肉都像婴儿的嘴一样翻出来。幸好他遇到了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夫,唐柔不会杀人,却长于救人,在对他的每一个伤口清洗后,再敷以多年来辛苦炼制的百创膏,用布带一一扎上。清洗每一个伤口时,热水中都混着唐柔的泪水,也不知是百创膏真地有神效,还是唐柔的泪水感动上天,王腾竟然醒了。 “这是哪里??” “你放心,这里是凤凰堂的分舵,很安全了。” 原来凤凰堂的兄弟见王腾失去了音讯,分派人手来找,寻找多日,却无结果,一个一个终于回去复命了。只有朱逸飞与王腾情同手足,不肯放弃,终于在一家客栈中将昏迷不醒的王腾找到。当然,同时找到的,还有他身边垂泪不已的唐柔。于是将他们一起用大车送回了附近的分舵。 “我昏迷了几天了?” “岂止几天,都半个月了。” “啊,都这么长时间了?” “是啊,你再不醒,连姐姐都活不下去了。”旁边的小朱逸飞插嘴道。 “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唐柔红了脸。 “姐姐脸上红,心里想老公。哈哈。”朱逸飞一边说笑,一边迅速的逃离了房间。 哎,如果当时不是小朱逸飞不顾疲劳,没日没夜的寻找王腾,他们两人没钱没药,可能现在王腾已死,自己也己自杀殉情。是的,王腾与朱逸飞,是自己最早认识的凤凰堂的两个人。多年的相处,自己早已将朱逸飞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 连漪愁肠百转,心中亲情、友情交战了很长时间,终于下定决心,开启药屉,拿出弟弟唐玉的那颗鲜红色的药丸,放进正在熬制的汤药中,那翠花惊讶的叫了一声:“有毒!”就见那药丸入水即化,迅速地溶在药汤中。 朱逸飞正在练功,看见连漪笑微微的端了一碗草药过来,当即停下,抢过药碗。连漪笑着叮嘱:“瞧你这猴儿,小心烫着。” 朱逸飞嘿嘿笑着:“我是怕姐姐烫着。” 说完举碗欲饮。一句姐姐让连漪心又柔软起来:“别喝!” 朱逸飞停碗不动:“姐,怎么了?” 连漪苦笑一声:“今天的药特别苦!” “哎,良药苦口利于病嘛。”说完举碗一饮而尽。接着就又跳上床闭目打坐,练功逼毒了。 粗心的他,没有看见,连漪在收碗的时候,一滴泪落在了碗里。 (本章完) 第19章 勾魂夺命两只眼 粉身碎骨一红颜 第19章勾魂夺命两只眼粉身碎骨一红颜 三月十二。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出门在外的辛苦自不必说,但和丢掉性命相比,辛苦算什么。每一次住店,都像是与阎王比邻而居。 餐风宿露,日夜兼程,秋桐一行已赶至江西行省,算算剩下的时间,还有三天。再过三天,就能见到自己的爹娘了。当初想离开家的心情有多迫切,现在想回家的心情就有多迫切。 悦来客栈里,各个房间都燃起了蜡烛,于是凤凰堂各人的房间里都飘着一股好闻的松香味。这蜡烛怎么这么香呢?曲飞不禁有点疑惑,再看身边的花家四兄弟、汤和、徐达,竟然都趴在桌上睡着了。自己也觉得头很晕,有醉酒的感觉,床呢?床在哪?我要睡觉。曲飞忽然警醒起来:不对,不对,怎么会有这种感觉?推了徐达一下,他软软的倒在地上,口中竟然还在发出鼾声。曲飞突然明白,中了敌人的道了。只是从进店起,自己连一口水都没喝过,怎么会中毒呢?突然想起了那散发着松香味的蜡烛,对了,蜡烛。当下摇摇晃晃的走到蜡烛前,刚要吹熄它,一个小二踱了过来:“这位客官,有事?”那小二的眼睛凝视着曲飞,曲飞感觉自己如同梦魇一般,乖乖地答话:“这蜡烛有毒。” 小二笑了,拿起蜡烛,凑到曲飞地鼻子前:“客官说笑了,这么香的蜡烛,怎么会有毒?不信你再闻闻。”在他移动的期间,他的眼光始终锁定曲飞的双眼,使曲飞无法摆脱,不由自主的将鼻子凑过去,吸了一口。 “对了,就这样,再试一次。”小二声音更加柔和了。曲飞真地乖乖地又吸了一口,慢慢的瘫软在地。小二冷笑一声,用脚踢中了他腰间的要穴,走了出去。 这一行人中,只有秋桐一个幸免。这姑娘,没有点蜡烛,用手支着侧脸,坐在桌前想自己的心思。女人的幻想,就如水缸里的葫芦,按下去一个,又浮上来一个,此起彼伏,不知时光流逝,天色已晚。就算天色晚了又怎么样呢?在黑暗中沉思默想更好。 过了一会,房门上响起了叩门声,小二端着一碗热汤进了秋桐的房间,摸黑放在了桌上。 “这位姑娘怎么不点灯啊,我来替你点上吧。”说着取出火镰,“嗒嗒”响了几声后,房间里亮堂起来,那蜡烛冒着淡淡的烟雾。 小二却不走:“姑娘,这是你点的紫菇灵芝汤,趁热喝了吧。” “你先出去吧,我现在没有胃口。”秋桐指了指门。 小二却不出去,仍然劝道:“这可是本店独门秘方配制的,客人喝了没有不夸的,方圆百里的饕餮之徒都跑过来,专为了喝它。” 一丝疑惑浮上秋桐的心头,“饕餮”这个词,也是一个店小二能知道的?为了试探此人,秋桐不动声色地端起了碗,悄悄将左手的拇指尖浸入汤中。纳兰、素月临走前,送了她一个合金铸出的指甲套,薄薄的,正好可以戴在拇指上。别看这东西小,却可以验出绝大多数毒性。 秋桐将拇指悄悄移出汤碗,心中立时吃了一惊:那指甲套显出乌黑的颜色! 那小二却像没事人一样,笑眯眯地看着她,温和的劝道:喝呀,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喝了。那小二的眼睛闪着魅惑的光,语言中有一种从容不迫的逼迫。秋桐的手竟不受自己控制的慢慢慢慢、慢慢慢慢端着汤碗向唇边去。心中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不对,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到底哪里不对,心中却无法弄清。 小二仍然笑眯眯地:“对了,这样才是好姑娘,喝了你就可以睡了,永远的睡了,不用这样担惊受怕的上路了。” 秋桐心中有一种力量在抗争,这股力量是想让她扔掉这个碗的,可惜地是这股力量太过微弱,无法与这双眼睛散发出来的力量抗衡,但至少拖延着它。因此秋桐的碗举得很慢很慢。虽然慢,也举到了唇边。 那小二的脸上闪现一抹得意的笑,眼中的光弱了一些。秋桐稍稍恢复了心智,碗又从唇边降到胸口。 那小二重又凝聚那魅惑的目光,盯着秋桐的眼:“喝吧,喝吧,这可是你妈妈亲手为你做的汤,你最爱喝的。快点喝了吧。” 他的眼神,他的语音,似有一种魔力,秋桐的碗,又慢慢举起来,凑到了唇边。 正在这时,一粒东西破窗而入,那小二突然惨叫起来。他的一只眼睛里,忽然多了一样东西——花生米! 他发出惨叫的同时,秋桐心中的那股力量重新占了上风,那只装满毒汤的碗,“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碎了。 那小二一声惨叫过后,立即夺门而逃。秋桐愣了一下,打开窗,外面空空如也。 是谁,在这种关键时候救了自己?秋桐的头仍然很痛,思考不出一点头绪,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江湖,这就是我所期望的江湖吗? 回过身来,发现桌上多了一个瓷瓶,小心的打开瓶盖,凑到鼻子处一闻,一股臭味扑鼻而来,赶紧盖上,心想这是谁在和自己恶作剧?说也奇怪,一股臭味入鼻后,直冲入脑,人立刻清醒了许多,立时醒悟:这瓶臭臭的东西是解药。当下拿着瓷瓶,把昏迷的人挨个熏醒,醒来的人无一例外的都先骂了句:“他妈的,什么东西这么臭?” 曲飞和徐达都是惊了一身冷汗,知道自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对于是谁救了自己,两人讨论了半天,也没有结果,只好各各分头去睡。 清早,凤凰堂的众人除了上半夜站岗的还在酣睡,余人都已收拾停当,聚在客栈用饭的厅里,准备用完早饭后启程。 众人都已在桌前坐定,小二却还没有将饭菜上来。徐达喝道:“小二,快点将饭菜端上来。” 小二屁颠屁颠的跑来:“这位爷稍安勿躁,今儿个人多,等会准备停当一起上来。” 徐达无奈,低声骂了一句,起身向店后而去。原来他有点尿意,心想与其在这干耗着,不如去方便一下再说。 转到店后,看见两个人正在探头探脑的张望,不由心下起疑,当即大声喝道:“你们两个在这干什么?” 那两人眼见事情即将暴露,一人当下将面前的一个平板石头一掀,露出一束极粗的药捻子来。另一人取出火石,嚓嚓的磕着取火,也许是因为紧张,打了两下,竟没打着。 徐达大惊,拔出兵器冲了上去,对准那人后背就是一刺,那人当即跳开闪躲。另一人就拔出刀来,迎战徐达。先前打火石的人就又折了回来继续打火石。徐达知道这伙人肯定是在店里埋了炸药,当下不顾性命,宁愿背后挨一刀,又飞身扑了过去,那人没想到徐达如此拼命,吓了一跳,又跳了开去。使刀的那人毫不手软,一刀削在了徐达背上,鲜血溅了出来。 徐达眼见两人武功不弱,知道时间一长,炸药一定会被点燃,情急中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只见他一手持峨眉刺,一手去解裤带,一股浊尿带着新鲜的尿骚味直奔药捻子而去,将那火药捻子尿湿了。本来徐达是拼了性命去做的,没想到那两人愣了一下,不但没有偷袭,反而背过身去,啐了一口:“好不要脸!”声音清脆,原来竟是两个男装的女子。听声音年纪不大。徐达一泡尿将将尿完,其中一人突然醒悟过来,喝道:“姐姐,刺他。”两人一起向徐达刺来。徐达一手抓着裤带,一手持刺抵挡,瞬间落了下风。那被呼做姐姐的少女出刀凶狠,一连将徐达逼退了十几步。那个妹妹便上来用火石继续打火。那药捻子湿漉漉的冒着热气,散发着徐达的尿骚味,却又哪里点得着。 眼见事情已无法成功,两人又担心凤凰堂的人听见打斗声围了过来,猛攻几招,逼退徐徐达,拉着手腾空而去,几个起落,已削失不见。 徐达呆了半晌,伸手抹了一把额头,全是冷汗。 当下赶紧冲到店里,将情况告之。众人大惊,纷纷离座出店。 几个帮众当下顺藤摸瓜,将那炸药找了出来。原来炸药就埋在用饭的厅内,所有药捻子都捻在一起,顺着中空的竹竿,一直通到店后面。要不是徐达误打误撞,恰好在那时出来解手,众人现在都已灰飞烟灭了。 此地不宜久留,众人当即赶马上路。走了不到几里,却见前面一对小夫妇分别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而来,那小娘子容色秀丽,肌肤胜雪,手中还抱着一个小婴儿。那相公头戴儒巾,这么冷的天,竟还摇着一把扇子,手中拿着一本《论语》,吟哦而来。 双方愈行愈近,偏生道路狭窄,避无可避,曲飞手一举,车马立即靠边停了下来,让他们先过去。 他们走到车队边上的时候,娃娃突然大哭起来。做妈妈的可能觉得是孩子饿了,当着众人的面就解开衣襟来喂孩子。随队同行中的人大多都是青壮年男子,大多还没有娶妻生子,看见这种情景面红耳赤,把脸转了过去。只有一人例外,那就是徐达,徐达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人,眼睛眨也不眨一下。那相公赶上前,向徐达施了一礼,道:“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动。你这样看我娘子,不像个登徒子吗?”见徐达眼光不转,当即举起扇子挡在曲飞眼前,阻止他看向小妇人。说明迟,那时快,那正在吃奶的娃娃屁股突然冒出了青烟。只听说人家祖坟冒青烟的,没想到娃娃屁股也能冒青烟。冒青烟的娃娃是什么娃娃?一定是炸弹假娃娃!那妇人双手一送,就将这冒烟的假娃娃塞进了车里。 徐达一飞冲天,在空中抓起那辆车的车夫,一甩手就把他扔了出去,一下子坐在他原来的位子上。拿起马鞭,猛地抽了几下马屁股,那几匹马本是良驹,立即撒蹄子猛奔起来,青烟从车缝中不断冒出,形式已然万分危急。 就在马车堪堪奔出十丈开外,火光一闪,轰的一声巨响,车子被炸个稀巴烂。几个奔跑中的良驹被震的口头鲜血,倒毙在道旁。而徐达,在火光闪起的一瞬间飞起,可是爆炸的气浪把他掀上了天,随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口角也流出了一丝鲜血,应该是受了内伤。 而那对小夫妇,却趁乱快马加鞭的溜了。众护卫气不过,纵马去追,曲飞怕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赶紧吹口哨让大部队回来。 望着一地的车辆残骸,想着生死未卜的前路,曲飞的心中无比沉重,心道:“一共就两辆马车,敌人随机选了一辆炸掉。幸好宋姑娘在另一辆车上。不然一切休矣!不过现在只有一辆车了,敌人目标会更加明确,我们保护起来也更加难了。” 徐达挣扎着起身,上了一匹马,大部队继续向天工堡进发。 傍晚的时候,队伍路过一个小村。 当是时,夕阳西下,小桥流水,古树昏鸦。小道之上,一个孕妇艰难地蹒跚而来,愈行愈近。说巧不巧的,这个孕妇正好将大队人马堵在小桥上。 小桥架在一条小河上,波光鳞鳞,金蛇乱舞。大队人马不可能涉水而过。 曲飞皱了皱眉头,挥手示意大队人马停下,让这妇人先过。看她那肚子都那么大了,估计已是十月怀胎,随时都有可能生产。万一有个碰擦,那可是人命关天的事。 那妇人缓慢挪步,可能是累了,竟然扶着车辕休息起来。曲飞飞刀在手,对那妇人道:“我们还要赶路,请不要耽误我们行程。” 那妇人脸若寒霜,气得七窍生烟,脸都扭曲了。不对,七窍生烟,为何身上开始冒烟了?只见那妇人身上冒出一股青烟,曲飞甚至听到了是火药捻子点燃后发出的“哧哧”声音。有过上午的教训,曲飞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大吃一惊,上前抓住那妇人后襟,用力一提,就想将她甩开,没想到她将死死抓住车辕不放。这一扯之力,将她整个上衣“哧”地一声,全扯了下来,露出一身白净皮肉。当是时,哪个还有闲心去饱此眼福,众眼睛都盯在她肚子上。原来那妇人胸前腹前,绑的都是火药管子,药捻子“哧哧”乱响,已经快燃到头了! 曲飞大喊一声:“不好!大家快快散开!” 轰的一声巨响,血肉横飞,四下里尘烟弥漫,呛得人喘不过气来。待烟雾散尽,众人发现秋桐的马车已成为一地的碎木块。 …… 望着地上的残躯断肢,徐达喃喃的道:“这下完了,和天工堡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本章完) 第20章 小楼一夜听春雨 花开满园都不见 第20章小楼一夜听春雨花开满园都不见 爆炸声响起时,朱逸飞坐在床上运功排毒,突然感觉好像一记响锣“当”的一声,在耳边敲响,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倒了下去。连漪啊了一声,忍不住走了过去。朱逸飞摆摆手:“姐姐,不妨事,可能是用功过度,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连漪忍不住道:“是不是毒又发上来了,我再给你配药吧。”正忍不住内心煎熬,准备想办法替他解毒时,却见丫鬟小翠急匆匆的跑进来,一路跑,一路嚷:“连姐姐,不好了,不好了。” 连漪忍不住嗔道:“有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小翠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腰都直不起来,双手扶膝:“王大哥——王大哥他们中毒受伤了!” 夫妻情深,连漪“啊”的叫了一声,连忙冲了出去,刚出院门,却一头撞在一个人的怀里,那人一把抱住她:“这么急到哪里去?”正是王腾。 连漪仔细凝视丈夫的脸,那张星眉朗目,英俊不凡的脸,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凹坑,已结了痂,说不出的丑恶诡异。她用手轻轻抚摩,生怕弄疼了他,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滚滚地流了下来,打湿了王腾的衣襟。王腾轻轻将她搂在怀里轻拍:“哭什么,傻瓜。” 连漪摇摇头,哭得说不出话来。这样熟悉的毒砂,在煨毒前,要洗净,要暴晒,要翻炒。那是很大的一个沙堆啊,自己小时候就喜欢和表妹在上面玩,挖坑,堆城墙。那些沙子会从指缝中流出,一如抓不住的青春年华。是的,在煨毒前,自己还特意新加了一样巨毒,那是自己从黑寡妇蜘蛛那里提取的。那样大的巨蛛,从很遥远的海外带来的,他们都养不活,只有自己养成功了。啊,打在自己亲爱的夫君脸上的砂子里,有没有一颗是自己做成的?最伤心的,是这一切的苦,却无法向任何人诉说! 王腾当然不知道在这一刹间,连漪心里转了这么多念头,只是以为自己负伤,让她伤心了。至于外貌嘛,不过是一具臭皮囊,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当下连漪急忙拉着王腾去药房配药,那蛛毒,仍在王腾的血里流转,在伤害他的五脏六腑。当然,同样受伤害的,还有纳兰和素月这对姐妹。连漪同时也要对她们进行救治。 连漪手忙脚乱的配药熬药,这毒砂本是五毒浸泡,在陶罐中蒸煮,小火煨干,是以每一粒都含有巨毒。唐门五毒本是银线蛇、朱蟾、火蜈蚣、玉蝮壁虎、金刚蝎子之毒,可恨自己认为这五毒还不够毒,将自己养得黑寡妇蜘蛛换掉了壁虎。如今最难解的就是这蛛毒,真是机关算尽,倒头来却害了自己。为了解这蛛毒,光药引子就极难配,在熬制的时候,所有药不能同时下锅,有严格的顺序,火候也有讲究,若是一不留神,本是解毒的药,倒会变成害人的毒药了,会让王腾等人雪上加霜。 是以,配药,熬药,连漪都是亲力亲为,一夜未眠,加上烟熏火燎,人已疲惫不堪,一双美目中布满血丝。所幸,当第一缕阳光照在窗纸上,院子里响起第一声鸟鸣时,药终于熬好了。 第一声鸟鸣响起时,朱逸飞也醒了。感觉头疼欲烈,昨晚初觉头晕目眩,后来头痛欲裂,知道连漪为王腾熬药正是关键时候,当下强行运功逼毒。在感觉中,那毒液像是在血液中游走的一条小蛇,被真气压在胸腹以下,但自己后来体力不支,稍一松懈,感觉那小蛇一下窜起,游到自己的眼睛里,顿时一阵天旋地转,就此晕了过去。 现在是天亮了吗?睁开双眼,不对,还是一片漆黑。可是,外面的园子里,为什么有那么多的鸟在叫? 朱逸飞摸索着,打开窗子,鸟叫声更加清晰了。为什么?为什么这些鸟三更半夜的在叫?朱逸飞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摸到床边的竹筒,拿出里面存放的火折子,用力一吹,咦,怎么没着?不对,火折子着了,那份热烤炙着自己的手,可是,为什么没有光?为什么没有光?啊,我盲了,朱逸飞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扔掉了火折子。 这声凄厉的叫声,一下惊醒了昏昏沉沉的连漪,是朱逸飞在叫!她一下子跳了起来,向朱逸飞的房中冲去。 一见房间,就看见朱逸飞大睁着眼睛,却是在房间里跌跌撞撞的,撞到了桌子,撞翻了花架,花瓶碎了一地。他只是向前伸着两只手,急急地想找到门出去找自己。看到对自己夫妇一直敬爱有加的小逸飞变成了这样,连渏心一下子痛了起来。是的,她的小朱逸飞,眼睛真的瞎了,这也全拜自己所赐。天哪,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事? 她发了疯似的冲过去,拉起他的眼皮察看,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是的,毒气已入眼,已经错过治疗的时段了。如果昨晚不是王腾突然回来,自己也许会想出办法解了这个毒的。可是现在,什么都晚了,晚了。 她恨自己,却不怪自己的弟弟唐玉,在她心里,唐玉还是个小孩子。除了自己,她还恨一个人,这些账,她统统记到这个人的头上,这个人,就是从小和她一起玩大的表妹,唐婉儿。 是的,她们小时候一起争抢过玩具,一起喂过小猫小狗。唐婉儿曾用蜘蛛放在她头上,把自己吓得要死,哭着去找姑妈,结果姑妈一看那蜘蛛大惊失色,那是一种巨毒的蜘蛛,急忙把蜘蛛挑下,搬着她的头,仔细察看,到到确认没有任何红肿才罢。为此,一向疼爱她们的姑妈,把淘气的唐婉儿狠揍了一顿。唐婉儿把这些都归为自己的告状,三天都不和自己说一句话。 想到姑妈唐一菲,心突然就寒起来,姑妈的手段,她自小就知道的。 印象中,很小的时候,就很少看到过姑父。懂事之后,才知道,原来姑父跟姑妈的婚姻,是两家人指腹为婚的。长大后,姑父等于是入了赘,做了上门女婿。姑父虽然最终跟姑妈结了婚,可是一点都不爱她。据说姑父是个官宦人家出身,只不过后来家道中落了,才被迫做了上门女婿。他爱读书,舞文弄墨,胆子小,最恨人家打打杀杀的了。他对姑妈一天到晚呆在一间黑屋子里炼制毒药非常不满,对她拿活人试药,更是觉得丧心病狂。他想要的,是可以一起聊聊诗词歌赋,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温柔姑娘,是知书达礼的小姐。 幸而他后来遇上了,不幸的也是遇上了。 那是在一个灯会上,他遇见了温小青。当时她女扮男妆,正在赏灯猜灯迷,两人相遇,合作闯关,赢了那晚灯迷大会的大奖。 后来又相约一起去踏青。两个志趣爱好相同的两人,越来越缠绵,终于越了界。 而那时,姑妈唐一菲正忙着参加唐门毒王争霸赛,醉心于各种毒物药物之间的相生相克,不同的毒药之间的搭配组合,没日没夜的把自己关在那间黑屋子里做研究。都不知道,姑父在外面有了人,更不知道,他们还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孩子也是一个女孩,仅比唐婉儿小两岁,为了避人耳目,跟妈妈姓,叫温婉。 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最终还是暴露了。 本来在那个时候,男人娶个妾,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姑父是个上门女婿,而且唐一菲一口咬定,姑父对他承诺过一生只爱她一人,永不纳妾的话。 至于姑父到底有没有说过这话,已无从考证了,因为这事暴光不久,姑父就哑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半年不到,又瞎了。去哪儿只能依靠姑妈,再也离不开姑妈半步了。 至于温小青、温婉那对母女,下场更是极惨,被姑妈抓了起来,关在特制的试毒室里,她与唐婉儿一起拿她们来试毒。这十几年来,她们被毒蛇咬,被蝎子蛰,被灌过丹顶红,喂过断肠草,每一样毒药都能致人于死地,并在死前承受巨大的痛苦,偏偏她们又死不掉,因为她们面对的,是唐门中顶尖的解毒大师,每次都能从鬼门关前,将她们抢回来。 这十几年,她们活着,却生不如死,每天都在死亡的恐怖阴影中度过,偏偏又死不掉。 在那漫长而又残酷的岁月中,温婉只有一个朋友,那就是唐柔。唐柔经常去看她,陪她说说话,跟她讲外面的世界。温婉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专著地听着那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唐柔记得,自己决意离开唐门前,还特意去看了这对母女。那小女孩个头倒是已经长起来了,但是衣衫褴褛,面容浮肿,丑陋不堪。隔着铁栅栏看着自己,两只眼睛,在黑暗中,冒出绿油油的光,像狼。她一定是恨极了外面自由的人,而她自己,只能像个小动物一样,被关在宠子里。不,连动物园的动物都不如,她就是一只小白鼠,等着被用来做试验:试毒与解毒。 唐柔坐在栅栏外,跟温婉说:“很抱歉这一段时间没能来看你,因为我在做着离开唐门的准备。” 温婉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也靠着栅栏坐下,却没有说话。 唐柔接着说:“我想出去闯荡江湖,想带着你一起去。你想出去吧?你不是做梦都在想吗?” 温婉眼中出现了热切的光,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些嘶哑的声音,说不出话来。 难道姑妈把她给毒哑了?唐柔顿时觉得这女孩好可怜。从怀中掏出自己偷偷配制的钥匙,将铁栅栏上的锁打开了。 突然,温婉的身体一下僵住了,脸上露出恐怖的神色。 这时,一个幽幽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小柔,你又淘气了。” 声音不大,语气也温柔,可是对于她们二人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因为那正是姑妈唐一菲的声音。 唐柔吓得牙齿打战起来:“姑妈,你什么时候来的?” 唐一菲道:“我来了有一会啦,就想看你这小鬼头想捣什么鬼,没想到你胆大包天,竟然敢放她出去。” 唐柔鼓起勇气:“姑妈,你放她走吧,就算是姑父和温小青让你伤心了,可是跟温婉有什么关系呢?” 听到唐柔提到温小青三个字,刚才还满面春风温和慈祥的姑妈立即变了脸色,她目光闪烁,满面冰霜,嘴角抽动着。半晌,唐一菲冷笑一声:“怎么没有关系,父债子还的道理你难道不懂?” 唐柔又劝道:“就算你很生气,可是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她们遭得罪也够多了。放她们走吧!你看,你又把温婉也毒哑了。” “她啊,是前几天刚试了一种毒蘑菇——小鬼伞,喉咙水肿痛疼,暂时发不出声音而已。至于你那个姑父,你以为他真的哑了吗?没有!他只是装聋作哑,不愿多跟我说一句话而已!”唐一菲说到自己的丈夫,声音立即就充满了怨毒,满腔仇恨翻江倒海,再也把止不住。把背上的背篓拿下来,朝地上一倒。 蛇,蛇,全是蛇。原来背篓里装满了蛇,毒蛇! 唐一菲拿出了一支黑色的铁笛,放在嘴边,吹了起来。奇怪的是,那铁笛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所有的蛇却像听到了号令一样,一起抬起了头,向着唐柔和温婉围了过去。 唐一菲将嘴离开铁笛,冲着唐柔喊:“柔儿,快过来,这些蛇都有巨毒,不是闹着玩的。” 唐柔看着地上蠕动的蛇,它们颜色艳丽,头呈三角,一看可知都是毒蛇。被这么多毒蛇咬到,任谁也没有把握可以将人救活。 她看了一眼温婉,觉得她单薄的身影好可怜,紧紧握着温婉的手,倔强地说:“就不,你不放我们走,我们干脆都死在这里。” 唐一菲冷笑一声:“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吃里扒外,留你何用!”说着吹动铁笛,驱蛇上前。 温婉忽然一下子挡在了唐柔面前,双臂交错挥舞,逼得那些蛇不敢前进。原来她这些年三天两头被毒物咬伤,体内有了巨大的抗毒性,对毒蛇等毒物,有天然的克制作用。 唐一菲铁笛吹奏越来越急,这些毒蛇一条一条的跳起来攻击二人。一口,两口,三口……二人被咬得越来越多,唐柔早就昏迷了,而温婉还在孤军奋战,打死了不少毒蛇。地上的死蛇也不全是她打死的,也有的毒蛇是因为咬到她,却反被她毒死的。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毒蛇突破防线,咬中她身上的各个部位,她也终于不支,慢慢软倒。 唐柔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睁眼,就看到弟弟唐玉哭红的眼睛。唐玉道:“谢天谢地,你可终于醒过来了。”这时才知道,自己已经晕迷了三天三夜了,鬼门关徘徊了这么久,算是捡回了一条小命。 经历了这次事件,唐柔对唐门再无一丝好感,已是决绝的要离开了。 后来自己就离开了,遇到了王腾。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温婉现在如何了?还有表妹唐婉儿,在姑妈的调教下,竟如此的阴险狠毒啊,所行之事,根本不是她这个年龄的小女孩能干出来的。嗯,这小表妹从小心理就有点扭曲。记得有一年春节,初一拜年的时候,自己穿着爸爸妈妈给自己置备的一身喜庆的红袄红棉裤,长辈们都喜欢得不得了,个个都夸好看,多给了好多的压岁钱。唐婉儿心里嫉妒地不得了,可她呢,却一点儿也没表现出来,晚上还亲热的非要跟自己一床睡。 不过第二天一早起来,自己心爱的新衣服竟然不见了,家里就找啊找,终于在院子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好好的一套新衣服,被人用剪刀剪了好多洞,露出了里面的白棉花。 一定是唐婉儿半夜爬起来干的好事。记得自己后来质问她,她还振振有词:“凭什么好东西都被你占有了?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一听这话,气得唐婉儿要抓她,但是姑妈护短,一句“小孩子不懂事,闹着玩”就把这事翻篇了。 这次唐婉儿对付王腾,是有备而来,知道普通的金属暗器伤不了他,就特意带了毒砂。她们难道不知道王腾是自己的丈夫吗?唐门跟凤凰堂对立了这么长时间,一定早就做过调查了,怎么可能不知道?王腾可是四大护法之一!小时候唐婉儿毁了自己的新衣服,长大了她还想毁了自己的丈夫,只要是好的东西她得不到,她都会想毁掉。还有,表妹打入王腾脸上的砂子,那是自己帮她炼制的啊,有自己养的黑寡妇蜘蛛的毒。自己记得很清楚,按已提取毒蛛毒液的份量,配了一斤八两的砂子。自己离家出走后,将自己的毒物都交给表妹唐婉儿养了,不知她学会提取那些毒物的毒液了没有?如果学会了,那现在配好的毒砂更多了吧?这个东西,要怎么样才能防住呢?恩,我可以配一种含蜜蜡的油膏,只要把它抹在身体上暴露出来的部分,毒不能直接接触皮肤,就不用怕毒砂了。于是心里开心起来。可是转念一想,真正动手时,哪有时间抹这玩意啊,心里又沮丧起来。 这些天连漪非常忙,一堆病人等着治:朱逸飞、王腾、还有公孙姊妹。 好在她医术真的精湛,在她的调理下,他们一个个都康复了。当然,朱逸飞的眼睛,是真的无计可施了。还有王腾的脸,也真地毁容了。每天醒来,伸手就能摸到心爱的人,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至少这几天,不用再为他担惊受怕了。脸伤了算什么呢?自己一点都不介意。可是,是一点不介意吗?那自己为什么每看到这张脸,心里对唐婉儿的恨意就增一分?这臭丫头,哪天我把你也弄成这样,看你还难过?唐柔心里恨恨地想,在心里,筹划了十几种下毒的方法,想着如何去虐自己的表妹唐婉儿。 (本章完) 第21章 关门若有千重锁 定有王侯居此间 第21章关门若有千重锁定有王侯居此间 三月九日,睛。 这是刘基、杨安自投天工堡天牢的第四天。 宜嫁娶、祭祀、置产、开市、挂匾、开光、移徙、安床。 忌出行、入宅、拆卸、动土、上梁、伐木、出火、安葬。 其实有些人,出门是不看黄历的。 黄历上说今日不宜出门。可就在这一天,天刚蒙蒙亮,就有一个蒙面人,带着一队人马,把辛刚家里的两扇门拍的嗵嗵响。 谁啊?辛刚七十多岁的老父亲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过去开门。门只开了一线,一道剑光一闪,老头咽喉上就多了一个洞,仰面朝天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迅速地,十几个人影闪了进来,在院子中间列队。为首的一人蒙着脸,打着手式,这十几人迅速地左右分成两队,分别摸到左右房间,只听轻微的几声惨呼传来,十几个人迅速的在院子中间再度集合。有几人刀剑上正淋淋漓漓地朝下滴血。 为首之人点点头,表示很满意,轻声道:“开工!” 这首领显然也没看黄历,因为黄历说了,今日不宜动土。 再去看他手下的人马,兵分几路,有的去关大门,有的去拖尸体,有两拔人分别在院子里挖坑。说好的不宜动土的呢? 看出挖坑的人也非常专业,拿出一个罗盘,念念有辞:“寻龙千万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关门若有千重锁,定有王侯居此间。” 边上一个剑客,名叫杨宗衍,剑上血迹未干,闻言晒笑道:“我们请你来是挖地道,又不是看风水,你念经作甚?” 那持罗盘的名叫胡北辰,留着一个山羊胡子,是一个摸金校尉,与一众兄弟干的都是盗墓的勾当。闻得此言,道:“杨大哥此言差矣,须知大方之家,不管是起屋还是筑穴,无一不依照风水而作。你看这天工堡,气势宏伟,正是:分肢擘脉纵横去,气血勾连逢水住。又说,高山既认星峰起,平地两傍寻水势。两水夹处是真龙,枝叶周回中者是。你从高处看这天工堡,两边两条小河,就如两条龙,天工堡坐于其中,形成二龙抢珠之势。正所谓,勾夹是案螺是穴,水去明堂聚气多,四傍绕护如城郭,水绕山还聚一窝。水绕山缠在平坡,远有冈陵近有河。天工堡先人居此地,若非无意,当有帝王之心啊。” 杨宗衍听他絮絮叨叨,却听不懂一句,不禁烦躁:“说的都是什么鸟语,赶快用心干活,挖的方向偏了,那边坑里也不在乎再多填上几人。”说着手一指,指向院子角落。那角落里正在挖一个大坑,辛刚夫妇,以及辛刚的父母,还有他弟弟,一家人,除了辛小天,齐齐整整,躺了一地,有的被割喉,有的被震碎心脉,俱都被杀,正等着被填埋进坑里。 想那辛刚,本是天工堡最好的匠人,没想到人生无常,厄运不断,先是儿子失了踪,到处打听寻遍了,辛小天如同泥牛入海,竟是没有一点消息。今天更是人在家中睡,祸从枕边起。就在睡梦中,迷迷瞪瞪地就被人杀了,而且是被灭了满门。 胡北辰看了一眼剑上凝固的血迹,打个冷战,闭嘴不言,拿出一张天工堡的全图,仔细测量去了。 不得不说,老胡与他的盗墓团伙,还是挺厉害的,打起洞来,像一群穿山甲,两人用专门的铲子铲松硬土,两人用铁锹把土装进筐,筐上有长绳,外边的人得到信号,就齐心协力把一筐泥土拖出洞。仅仅半天的时间,院子里已堆起一座小土山。 第二天,出现了一点情况,胡北辰在方向上似乎没完全掌握,导致整个施工队伍全部停工,等着老胡给出指示。杨宗衍等的不耐烦了,当着老胡的面握着剑柄,拔出长剑,每次拔到一半,又恨恨地插了回去。看的胡北辰额头冷汗涔涔而下,打湿了铺在他面前的图纸。 那是一张天工堡的地图,详细地标注了天工堡的各个亭堂楼榭。在地图上,有一处用朱笔划了一个圈,这个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天字一号牢房,那里现在关着的,是凤凰堂的军师刘基,总管杨安,还有一个小丫头叫慕纱的。 这帮人全是杀人是不眨眼的恶魔,胡北辰知道那杨宗衍不是开玩笑,此次若不能成功地挖到天字号地牢,或是有所闪失,此处只怕是自己及盗墓的整个团伙的埋骨所在了。 三月初十,有辛刚的两位朋友上门拜访。本来杨宗衍想让人冒充辛刚父亲,说辛刚出门有事,可那两人却说约好了,非要在家里等。杨宗衍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升,心想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当即打开门,放两人进来。这两人一进门,看见院子中的一座小土山,一头雾水。再一回头,大门迅速的在他们身后关闭,一队剑客立即冲上来把他们团团围住。两人促不及防,加之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这两个倒霉蛋就不明不白的送了命。三月十一,陆续又有五人来访,那杨宗衍一不做,二不休,也全部放进院子杀掉。 杨宗衍提着血淋淋的剑冲到胡北辰那里,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姓胡的,我们在这多待一天,暴露的风险就增加一分,这么近的距离,怎么需要这么长的时间?你他妈的是不是存心想害死我们?信不信老子先一剑戳死你?”老胡赔着笑:“杨爷,要是一般的庄园,我们早两天就可以挖到地牢了。但这天工堡非同一般,地表部分虽然巍峨,但地下部分更是壮观,纵模交错,星河蛛网,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挖通别的密室,或是触到了机关,反而会坏了大事。我这样小心,就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杨宗衍怒道:“我这是十万火急的事,等你妈的慢工出细活,黄花菜都凉了。万一天工堡的人发现这里,不管是落到红魔手还是彭和尚手里,都会让你生不如死。我不管,明天是三月十二,也是最终期限,挖不到那里,你们所有的人都填在坑里别出来了。”说完,回剑入鞘,气冲冲地走了。 胡北辰也心急如焚,知道成败就系于一念之间,正如盗墓,非光人力,有时还需要一点运气。当即去抢过同伙手中的铲子,卖命挖了起来。这伙人加班加点的干,到了三月十二的晚上,算起来地洞应该是打到天字一号牢底下了,于是一伙地鼠开始朝斜上打洞。 根据计算,所挖位置就是天字一号牢,土层越挖越薄,底下的人用木桩顶着木板作为支撑,防止顶层突然塌方。 杨安正在天字一号牢房盘腿打坐,眼观鼻,鼻观心,却隐隐地听到了“硁硁”的声音。他凝视细听,惊讶的发现这声音好像是从地下传出来的。他睁开眼,发现刘基正伏地倾听,显然他也发现了这诡异的声音。 地底下,老胡额头不停的流汗,他知道已经到了成败的最后关头,因为一旦打通,就没有补救的措施了。如果位置计算错误,显然天工堡不会再给他们第二次机会。不过事已至此,无法可想,老胡踌躇一下,让人去请杨宗衍等人前来。杨宗衍带着两人,从地洞爬到这个掏出来的小室子,拔剑在手,神情紧张,示意胡北辰的人拿掉木柱。胡北辰擦了擦脸上的油汗与灰土,很想潇洒地把柱子几脚踹掉,像变魔术的一样,大喊一声:“来吧,见证奇迹的时刻!”可是他不敢,盯着杨宗衍手中的剑,心想若是一打开,面前出现的是宋吉亮或红魔手,只怕他一剑就让自己去见摸金的老祖宗曹孟德了。 杨安道:“军师,这声音为何从地下传来?”刘基道:“想是地下还有房间?”两人对话刚毕,突然之间,地上出现了一个大洞,他们猝不及防,两人一下子掉了下去。接着他们就看见了胡北辰满脸油汗灰土的脸,只有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兴奋地问:“敢问二位是凤凰堂的两位英雄吗?”杨安站起来施礼道:“在下凤凰堂杨安,敢问阁下是哪位?”胡北辰应道:“在下姓胡名北辰,受人之托,挖地道救你们二位出去。”刘基不解:“我二人自愿为质,十日之期未到,如何就此离开?”杨宗衍道:“二位有所不知,护送的任务已经失败,宋堡主之女已命丧途中,只怕宋吉亮会迁怒于你们,杀你们二人来泄愤。” 刘基正欲问话,突然上面锣声大作,有人大喊:“不好了,犯人逃脱了。”紧接着,就听见那厚重牢门“吱呀”着打开,天工堡的剑士已冲了进来。 杨宗衍道:“两位快走,我率队挡住他们。”杨安、刘基被人引着,从地洞一路爬了出去,洞到了尽头,是一口深井,井边早放了一架梯子。杨安扶住梯子,让刘基先上去,刘基爬到梯子一半,回过头来对着杨安道:“这事情好像不对,不应该如此啊。”杨安道:“不管事情真相如何,事已至此,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回禀堂主。”事已至此,刘基已无法可想,只好爬了上去。 等刘基上了井口,上头有人过来拉他的手臂,将他提了上去。杨安当即顺着梯子爬上,到了井口,有两人过来搀扶,杨安刚想说不必,却忽然两边肋下一麻,已着了道儿,被人制住了。刘基长叹一声:“早该知道你们不是凤凰堂的人。你们不用封我穴道,我是一介书生,跑不掉,跟你们走就是了。“早有人准备好马匹车辆,将两人塞进车内,紧接着车夫“驾”的一声,车轮滚滚,向镇外驶去。亦有数人,骑马跟随而去。 杨宗衍待二入进入地道,立即率手下从斗室后退,进入了洞口,那洞口很小,人都无法站立,只能匍匐或跪行。杨宗衍等人守在那里,真是一人当关,万夫莫开。虽然如此,他们也是边打边退,尽量拖延时间,好让刘基与杨安有时间逃跑。他的同伙,在他身后,却是拉满了弓,抽空就射出一支冷箭,地道狭小,简直无法闪躲,因此一箭射出,就有天工堡剑士中剑,但是天工堡剑士极为勇悍,一人受伤,立即就有人顶上接着朝前冲。二支队伍在这狭小地道里性命相搏,一方有人受伤或身死,总有人迅速补位继续战斗。双方缠斗了大半个时辰,外头院子里突然有人向着地道吹哨,于是洞内这伙偷挖地道的人,突然不顾一切的迅速回头逃窜,这些人有多急乱,甚至连兵器都不要了,四肢伏地,急速爬行。天工堡的剑士们犹豫一下,仍是率队追击。队中有人放暗器去打前面的人。前面的人无法躲避,也无需躲闪,落在后面的人就算屁股上嵌入了铁莲子、袖箭等,仍是不管不顾的向外爬。这样一来,反而将犹犹疑疑的天工堡剑士,远远甩在身后。众人堪堪追到洞口,发现是一个直上直下的井,井里人影全无,向井口爬的梯子早被收走。突然顶上扔下无数只罐子,众剑士挥刀剑击打,罐子应声而破,里面的东西淋了他们一身,为首的剑士叫一声:“不好,中计了。”想要施展轻功跳上去,顶上剑幕组成一片网,完全封住了井口,接着一支火把扔了下来,火苗就“轰”的一声,一下子吞噬了这批剑士。 为首的蒙面人冷笑一声,道:“走!”众人纷纷牵过自己的马,纵马离开了这个死亡之地。 三月十三,天刚亮,宋吉亮率领彭和尚、彭禧已经站在辛刚的院子中央。院子里,埋在角落的死人全部已被挖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排在院子中间,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宋吉亮的老朋友辛刚,也是天工堡最好的工匠,其他的是他的家人和朋友,一共十二具尸体。宋吉亮禁不住气得浑身颤抖,沉声问:“是谁?如此的心狠手毒,竟连不会武功的人也不放过。” 这时从烧得漆黑的地道中跃上一个人,将手中拾到的兵器“呛啷啷”的扔在了宋吉亮几人面前。原来这人是红魔手沙克,他通红的脸上都是黑灰,咬牙切齿地道:“这些兵器,全是凤凰堂的,上面都刻有凤凰堂的标记。”彭禧道:“此事不难推断,定是凤凰堂的人,为了江西分堂,对我们进行报复来着。”彭和尚大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好说,不好说,一切表象,俱是虚妄。这事过于明显,反而显得可疑。”沙克道:“可疑个屁!老子愿率几十个兄弟,再去端了凤凰的一个鸟窝。”彭禧道:“沙兄弟,此事却需三思而行。”沙克道:“还思什么思,难道我堡这些兄弟都白白送命了不成?”彭和尚道:“我等与凤凰堂定下十日之约,今天方是三月十三,算起来还剩两天到期,莫若再等两天为好。”宋吉亮接道:“好,我们就再隐忍两天。”转头向彭禧道:“将八架回回炮,十四架排弩全部提前部署在建昌路凤凰堂分堂,两天之内,不见小女,定要凤凰堂血债血偿!”沙克还想再说,彭禧向他使个眼色,让他勿言,道:“堡主所言极是,我这就去布置,两天之后,若是不见小姐,定让他凤凰堂片瓦不存!” 出得门来,沙克气呼呼地责问彭禧道:“你为何不让我劝堡主继续攻打凤凰堂?”彭禧道:“沙老弟报仇心切,但所言差矣,宋堡主爱女在凤凰堂手上,我们如此鲁莽,万一害了秋桐,岂不全是我等罪过。”一语点醒梦中人,沙克额上不禁流出冷汗,对着彭禧一揖到底:“多谢彭兄提醒,在下差点酿成大错。” (本章完) 第22章 忍看朋辈成焦炭 怒向刀丛觅生天(求推荐,求票票) 第22章忍看朋辈成焦炭怒向刀丛觅生天(求推荐,求票票) 那些曾经鲜活的身体,如今成为摆在地上让人马随意践踏的烂肉,想到不久以后这些烂肉也会被蛆虫吃尽,徐达有一种想吐的感觉。他不是没杀过人,可是,却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身体,会破碎到这种程度。 “走吧,飞哥。”徐达招呼曲飞。空气中青草味儿,花香,混合着血腥味,实在是怪异的味道。他想尽早离开。 曲飞却似乎并没死心,仍在左右张望,似在寻找什么东西。突然,一个帮众指着河水中嚷道:“曲护法,你看,那是什么?” 众人一起望去,却见是一个黑黝黝的大箱子在小河中半浮着,顺流而下,越漂越远。 “追!”曲飞一声令下,众人顺着河道向下游奔去。 众人施展轻功,一路狂追,终于追上了那个大黑箱子,七手八脚的将它拖上岸来。 曲飞小心翼翼的将“箱子”打开,发现秋桐蜷缩在里面,已被爆炸的气浪震晕。 曲飞伸手到她鼻翼前试了试,发觉她呼吸均匀,这才放下心来。 秋桐怎么会从马车突然到箱子里呢? 原来,经过上次忍者的偷袭,长刀刺入车内,让秋桐受伤后,曲飞一直想对马车进行加固。在车进行到下一个集镇的夜里,曲飞离开众弟兄,去拜访自己的一个老友宋挚。这个宋挚,就是从天工堡叛逃出来的,经曲飞搭救,现在隐姓埋名,在小镇上打铁为生。宋挚花了一夜的时间,对秋桐坐的马车进行了改造,在马车的内里,用精钢铸成了一个箱子! 爆炸,只是将马车所有木制部分炸飞,而里面,宋挚做的箱子却完好无损。宋挚要是知道这个结果,一定会更加得意自己的杰作。 秋桐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吓得不清。四辆马车有两辆返回集庆,两辆被炸毁,现在秋桐只能骑马,冷风一吹,不由得直打寒战。心里盼望着早点回到家。那个机关重重,外人无法进入的家,原来自己一直视为牢笼,现在却感觉是那样安全和温暖。 可是,前途凶险,危机重重,离家的距离,至少还要走上三天。这三天,敌人一定变本加厉,无所不用其极。前路一定还有更残忍、更骇人、更匪夷所思的杀人手段在等着自己。 曲飞同样忧虑,一路上凶险重重,护送到此地,兄弟已伤亡数十人。这批队伍可都是凤凰堂的精兵强将,个个都能以一挡十,甚至以一挡百。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还在家苦候着他们回家,可是有些,是永远的葬在他乡了。 这天队伍行进到婺源的篁岭。粉红的桃花、洁白的梨花与金黄的迎春花夹道相迎,白墙黛瓦的民舍,偶尔鸡鸣狗吠,好一派和谐的村庄景象。 行到高处,站在山顶向下望,无数的梯田连成一片片、一丘丘地在山梁上伸延,数不清的梯田组合在一起,一道道、一块块、一垄垄地护卫着山坡,护卫着村寨。层层梯田,连绵不绝。从山顶一直延伸到山脚。梯田有长有短、有宽有窄、有大有小,长的几十米、短的三五米;宽的三两丈,窄的无法用牛耕犁;大块的梯田有一亩,小块的梯田不够卧下一头牛。 山谷盆地中有条小河,像一条青玉带,串着的几个村庄,像线上的珍珠。四周围绕着青山,远眺白墙黛瓦掩在黄花绿树间,阵阵云雾飘来,恍若不在人间。 景色虽美,护送秋桐的队伍却无心欣赏。秋桐却毕竟小孩心性,看着如此美好的景色,有一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感觉。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响起:“唉,这么美的风景,要是朱逸飞哥哥也在就好了。”想到朱逸飞,心中涌起一阵甜蜜的痛与愁怅。 曲飞却无心景色,心中思绪万千,纷扰不断。他暗暗思忖:凤凰堂近年来横行江湖,称霸一方,俨然江湖第一大帮的气象。堂中弟子在江湖上行走,往往只要报出名号,对方往往就知难而退。却没想到阴沟里也会翻船,此次护送秋桐,不知哪家帮派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偏偏是敌暗我明,导致己方损失惨重,损兵折将,这可是近些年来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算到如今,出门仅八天,已与敌方交手五次。先是王腾中毒砂,而后纳兰、素月中毒,这好像是四川唐门的手段,对,那个姑娘就自称唐婉儿,不知是不是真名。那假扮夫妻的二人,用的火药不可谓不烈,竟能将凤凰堂精心打造的车辆炸碎。关键那个假娃娃为什么会哭?哦,是了,一定是其中一人用了腹语一术,这本来是一种江湖术士街头表演木偶戏的小把戏,没想到竟被人用在了刺杀上。奇技淫巧,火药猛烈,这二人应该是霹雳堂的。听他二人说话软糯,应该是苏州人士。对,霹雳堂在苏州燕子坞有个作坊,坊主是慕容风,听说慕容风有位风姿绰约的表妹蒋雪莹,嗯,对上号了。最可怕的是那美妇人,竟然为了刺杀成功,命都不要了。那忍者与摄心术士又是何方所指派?目前距离约定的时间不到三天了,三天内,如果未能把秋桐送回到天工堡,那凤凰堂总管杨安与军师刘基项上人头就不保了。一念至此,不由得焦躁起来。 连日的高度警惕,急行军,加之敌人不断的侵扰,已经让人马疲惫不堪,加之损兵折将,很多兄弟在这一程中送了命,让士气难免有些低落。大家都默不作声的赶路,只闻马蹄声响。 队伍已行进到一道峡谷前面,那峡谷真可谓是重岩叠嶂,隐天蔽日。遥看这峡口,一边是光秃秃的,露出红色的褚岩,另一边倒草木葱茏,郁郁葱葱。龙兴山多丘陵多,一路上也经过无数,可是这峡口,在阳光下也显得阴森森的,像是一个张大的嘴,等着把这一小队人马,一口吞下。 曲飞见了,不敢大意,立即指挥车队停车休整,并派出两骑前去察看。两骑领命,催马上前,小心翼翼的穿过峡谷,然后折回来复命:“曲护法,未发现陷阱与敌人埋伏,大部队可以通过。” 曲飞看着峡上郁郁葱葱的树林,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没有理由,但是一个惯于在江湖中过着刀头舔血生活的人,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猛兽,总能嗅出一丝不祥的气息来。 但现实就这么无奈,这峡谷是必经之路,若是翻山绕道,多半是要误了十日之约。思虑再三,曲飞决定把人马集合,然后大伙儿快马加鞭,迅速突破峡谷,到达对面安全地带。 众人一起上马,快马加鞭,向峡谷疾驰而去。他们没有留意,就在他们集结人马时,两则崖顶,忽然有飞鸟惊起。若是刘基在,定会察觉有异。 刚走到峡谷中间,原本一马平川的道路突然升起了几条绊马索,这些绊马索都是精钢所铸,由一根根细钢丝拧合而成。前面一定是浅浅的埋在土里,等大队人马冲过来,再由峡谷两边隐藏的人绷起。那钢索细却极坚韧,一时人仰马翻,喊声震天。车辆人马俱都前进不得。 徐达赶紧下马,与众人抽刀去砍,偏那钢索结实,一时半会还砍不断。 秋桐看见,立即跃出车来,从怀中掏出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对准钢索轻轻一划,钢索就如琴弦一样嘣断了一根。 突然徐达大叫一声:“宋姑娘小心!” 原来崖上有弓箭手埋伏,居高临下,箭已如飞蝗一般射下来。 凤凰堂人一时促不及防,被射伤了几个。但是随着徐达一声令下:“结铁桶阵!”盾牌手立即团团围住,所有盾牌严丝合缝的组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天幕,上面的箭矢再密集,也已伤不了底下人一分一毫。 但是上面显然早已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所有弓箭手突然统一停止射箭。 天地刹那间突然安静了,只有风吹过林梢的声音。 这宁静,反而更是可怕,因为在这静寂中,隐藏着更大的危险。 突然“轰隆隆轰隆隆”几声巨响,有巨大石块从空中砸下。 那石块本身巨大沉重,挟高空下堕之势,就算武功高强之士,也断然无法硬接。 果然,底下的盾牌手被砸中的,武动低微些的筋断骨折,武功高的也被震的吐血,受了沉重的内伤。 徐达内心暗暗叫苦,像这等打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有挨宰的份,这可如何是好? 秋桐得空,用那削铁如泥的匕首去割剩下的钢索,闻得“嘣嘣嘣”几声,如古筝《十面埋伏》的前奏,却已将困住车马的钢索全部削断。 曲飞“快冲!” 人马还没冲到峡口,却见无数巨木从天而降,把峡口堵的死死的。一队人马赶紧调头回去。巨木,又见巨木,把入口也封得死死的,让他们进退不得。现在,他们像一群待宰的羔羊,又如砧上之肉。就看对方想让他们怎么死了。 巨石再次不断落下,曲飞一个呼哨,盾牌手围着秋桐,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盾牌阵。随着巨石一块块砸下,握盾的人嘴里慢慢被震出血而亡。其他盾手立即补上缺口。凤凰堂此次挑选的人马,的确训练有素,视死如归。汤和与花家四兄弟,除了箭法精奇,轻功也极佳,他们自是能翻过巨木逃走,但却不肯舍弃众位兄弟。却见他们五人手脚并用,向崖上攀去,边攀边向上放箭,只是由下而上仰攻,箭式较缓,容易躲闪。崖上的人也开始用巨石先招呼他们。不过幸尔五人轻功都不错,灵如猿猴,在崖体上荡来荡去,躲开那些巨石。 眼见巨石越来越少,曲飞松了一口气,显见敌人石头已快用完了。要知道,把巨石搬到这么高的山崖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汤和与花家四兄弟,却已攀至离崖顶仅有几丈距离的位置。突然,崖顶上伸出三支比婴儿胳膊还粗的铜管,对准了他们。更可怕的是,铜管突然喷出油在岩石上,让那岩石滑不溜手,花义一脚踩空,边上的花云伸手去救,却没有抓到。听他一声惨叫,掉了下去。花云大叫一声道:“花义!”余下几人,小心翼的向上攀爬,眼见快要到顶,这时崖上一声令下,那些铜管全被点燃,三条火龙挥舞,将崖口完全封锁。原来,铜管里装的全是火油! 崖上开始把一坛坛的火油向崖底扔,陶瓷打在岩底下的巨石上,发出沉闷的碎裂声,很快崖底积了一层油。 只要上面射下一支火箭,一队人马,将像天工堡地道下的剑士一样,全部被烧成焦炭。 正在这时候,一个白衣人突然在崖顶众人后方出现,手中一柄剑如灵蛇吐信,转眼间已刺倒十余人,这十余人全都是咽喉中剑,一剑毙命。崖上顿时一片大乱。汤和、花薄、花云、花天忍住火焰那灼人的热浪,趁机攀上崖顶,来不及扑灭身上的火焰,立即加入战团。花氏三兄弟将那挥舞火龙的三人射倒,抢过火龙,对准崖上的人一阵猛扫,烧得他们哭爹叫娘。崖上顿时乱成一团,各自混战。那火龙甚是厉害,挥舞起来,热焰灼人,三兄弟占近上风。可惜好景不长,这铜管用的时候还需有人充填火油,才能一直燃烧,现在没有泵油,难以为继,是以三根火龙很快烧完。崖上有一人约莫六七十岁,手提一枘金背大砍刀,头发花白,脸上有一颗黑痣,黑痣上长着长长的毛,这毛却是黑的,正是第一天假扮牧童爷爷的那个老头,他见火龙熄灭,当即打个手式,示意缩小包围圈,围住几人,看来他竟是这一众人马的首领。花家兄弟弃了火龙,都掣弓在手,再次冲杀过去。敌人离得远就射,近了就用弓弦绞杀。那乌金丝的弦极细,绷得极紧,一绞之下,人头落地,那切口比快刀砍得都整齐。汤和也是拔剑在手,拼命杀敌。一人眼见不妙,从怀中掏出火折子一晃点燃,就要扔下崖去。激战中汤和抬头看见,大吃一惊,一箭射去,正中那人眉心。那人向前一扑,掉下崖去。火折子随之向下掉去。崖下火油积了约莫半寸,若是燃起,底下的人将无一幸免。眼见那火折子就要落地,刀光一闪,一柄三寸七分长的飞刀射出,将那火折子钉在崖上的树干上。飞刀,当然是曲飞的飞刀。 那人的举动提醒了其他人,有些人在激战中就抽空将引火之物点燃,想伺机扔下崖去。然汤和与花家兄弟迅速成品字形退守崖边,阻止众人靠近。那白衣少年则如鬼魅一样,在人群中游走,将想引火之人首先击杀。他玉面含煞,双眼冒火,像一个不要命的恶狼,只要有人掏出引火之物,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眉头也不皱一下,拼着挨上一剑或一刀,将那人一剑封喉。他又像有九条命的猫,身上被刀劈、斧砍、剑削、枪戳,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一袭白衣已经变成红衣,可他就像有流不完的血,就是不死。不但不死,还有越战越勇之势。这一种气势,吓得崖上埋伏的人,个个畏之如虎。有这四个不要命的人阻挡,崖上人一时还来不及将火点燃。 崖下,曲飞带领几个大力盾手,忙着移动巨木。 崖上那帮人,眼见越战越少,为首那老头眼见无望,突然抢过一坛火油,高举过顶,将自己从头淋到脚。汤和与花家两兄弟一怔,不知他捣什么鬼,却见那老头突然挥刀向汤和等人冲去,竟欲把他们推下悬崖,汤和几人促不及防,本能的一闪,那老头一头栽下崖去。白衣少年凝目去看,那老头在空中恶狠狠地大喊一声:“他妈的全去死吧!”面露狞笑,掏出一个火折子,晃着之后,竟将自己点燃!眼见一个火球惨叫着向下堕去,这火球,还疯狂挥舞着刀! 曲飞、徐达眼见一场横祸无法避免,突然一人抓住秋桐一支胳膊,运足力气,将她抛向山道上壅塞的巨木。秋桐落下的时候,脚尖在一根巨木上一点,整个人像个轻盈的燕子,翻了过去。 就在这时,那个火球落到地上,“轰”地一声,整个峡谷烧了起来,一时间,惨叫声响彻云霄,那些盾牌手身材魁梧,力大无穷,可惜的是轻功都不好,他们连同马匹,全都陷入了火海。 火炎冲起的热浪,连崖上的人都感到了灼热。 崖上能感觉到热的,只有六七人了,死人是没有感觉的。遍地都是倒下的横七竖八的尸体。而能站起来的人还在殊死搏斗,须臾,站着的人从六七人变四五人,四五人变两人,一个是那白衣少年,一个是汤和。再然后,两人身子都开始摇晃,终于都先后倒下。 从火焰中逃出来的仅有曲飞一人而己,就是他,头发和眉毛也被大火烧焦。 曲飞必须活着,来完成当前教中重要的任务。他也知道,如果稍一犹豫,他就会死。所以他没犹豫,在火起的第一时间,施展轻功,从巨木上逃了出来。 这一战之惨烈,远非笔墨所能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夹杂着人肉烧焦的味道。 味道熏得两人都忍不住要呕吐。可是他们还不能吐,他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崖上的白衣人,是谁?是否还有救? 带着这一疑问,曲飞向那崖顶爬去,秋桐则紧随其后。 对手都死了,死得很彻底。那少年的剑只刺咽喉,花家兄弟的弓索则把对手的头割掉。花薄死了。花薄被一枪贯通胸口,但那刺他的人,头被他用弓弦绞掉了。显然,这人一枪刺通花薄后,花薄自己突然向使枪之人猛冲,让对手的长枪几乎全从自己的胸口穿出。这一冲定是很痛,但是痛是值得的,对手一定是吓得呆若木鸡,直到花薄把他的头绞掉,估计他都还在想: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不要命的疯子?是以这个无头鬼,到死双手都没来及松开枪杆。 花天也死了,他死得一定更痛苦,因为他的肠子流了出来,流了满地。他的对手中有个使双钩的,一定是钩破了他的肚皮。在他肠子流出后,那个残忍的家伙,如豺一般,一定是绕着圈子,故意去钩他的肠子,不然肠子不会在他身上绕了这么多圈。在打斗中,他的箭壶空了,他肚子里的东西都快空了。在生命最后的时刻,面对洋洋得意的对手,他一定是用了最后一支箭,射进了那人的眼睛,这么近,那么强的弓,以至于箭从眼睛射进去,箭头从颅后冒出一大截。临死前,他有没有说“瞎了你的狗眼,敢戏弄你家花大爷!”? 可惜人死不能复生,已没法去问了。 死者已矣,活者的人还要继续活。曲飞在死人堆里翻找,意外发现花云和汤和竟然还有气。找到一个水袋,将他们脸上血污稍做清洗,试着喂了几口水,竟然还能下咽,心中算是有了一点安慰。 秋桐在死人堆中发现了那白衣男子,轻轻将他的头发拂开,用袖口擦掉血污,露出一张白净清秀的脸,接着看到脖子两边被狗咬伤所留下的疤痕,秋桐发出一声大叫,吓了曲飞一跳:“天哥哥,是天哥哥!”她激动地流下泪来。 那白衣少年,正是四小灵童之一,青鸾辛小天。 其实,那天在凤凰台上,他已经看见了秋桐。而秋桐,却没有注意背着月光站在人群中的他。他当时一眼就认出了秋桐,本想跳出来相认的,但是秋桐对逸羽的关切,让他自己觉得成了多余,因而选择隐藏在人群中没有现身。 他很想参加护送队伍,但终究没有提出来,因为常堂主安排他去扬州杀张士嘉――一个私盐贩子。这也是为什么他也无法随常遇春一起去的原因。 贩私盐,当然罪不至死,可是张士嘉却有非死不可的原因。 (编一个好故事不易,老狼为了把故事说好,真的是呕心呖血,梦里都在码字,就是希望读者老爷看得爽一点。看得爽了,请顺手点赞,推荐一下啊,在下先行谢过。) (本章完) 第23章 视尔明珠若粪土 多行不义必自毙 第23章视尔明珠若粪土多行不义必自毙 三月三日,天气晴。 宜:裁衣、合帐、冠笄、嫁娶、纳婿、安床、入殓、纳财。 忌:作灶、开市、出行、作梁。 吉神宜趋:母仓、四相、阳德、不将、司命、鸣犬。 凶神宜忌:大时、大败、月刑、咸池、天贼、触水龙。 这一天是逸羽、秋桐路过龙兴的第六天。 这一天龙兴分堂遭到围堵袭击,伤亡惨重。 这一天黄历上写着不宜出行。 这一天,周芷汀去扬州的老店香馥春去买香粉。 这一天,张士嘉来香馥春巡店。 原来这香馥春是张士嘉的产业。他在扬州拥有当铺、赌场、澡堂、茶馆、酒楼无数,但是他就是偏爱去香馥春巡查,无他,因为去那儿买东西的都是少女或少妇。但凡遇见他入眼的,必要想法子弄上手。他人长得不赖,加上使钱大方,威逼利诱,倒也让他糟踏了不少良家妇女。 周芷汀一出现,让张士嘉惊为天人,这姑娘,长得骨肉匀停,身材高挑,肤如凝脂,白里透红的鹅蛋脸,细细的柳叶眉下,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好像会说话。和她比起来,他以前上过的女人简直都是庸脂俗粉。 张士嘉故伎重施,上去搭讪,没成想周芷汀对他冷若冰霜。张士嘉将一颗鸽子蛋一样大的珍珠赠予她,满心以为她会欣喜若狂。要知道,这样大的一颗珠子,价值连城不敢说,至少可以买下扬州的一条街。结果,周芷汀将那珍珠随手扔进柜面上的臼里——那臼本是香粉店用来研摩各种香料的,三下两下,用杵捣成粉末,递于张士嘉道:“你老脸上的褶子粉都盖不住啦,用点上好的珍珠粉养养吧。” 张士嘉什么时候也没这样吃憋过,一怒之下,当即就撕破脸皮,将周芷汀捉进府去。周芷汀的父亲周振闻讯后又惊又怒,当即前去要人,甫知刚一进门,就大笑三声而亡。 周振,是凤凰堂驻扬州的驿站站长。周振的这个职位,注定他职位不高,薪水不多,但是人缘极好。为啥?因为扬州的驿站,等于凤凰堂的一个接待站,负责接待教内公干的兄弟与来客。同时,这也是一个疗养圣地。还有什么,能比美酒美人,更能温暖人的? 周振的工作,平日就很忙,更不要说是现在的季节了。 毕竟,现在已是三月了,三月是什么时候,是“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时候,是“画舫乘春破晓烟,满城丝管拂榆钱”的时候。三月的扬州,正可谓:“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受过周振照顾的人,还真不少,是以他的死,让凤凰堂群情激奋,大家摩拳擦掌,都要抢着为他报仇。当然,若是王腾没受伤,这个任务王腾义不容辞,因为那周芷汀,正是王腾的表妹。可惜的是他重伤在身。于是冷炎,委派了年纪轻轻的辛小天来完成这个任务。 辛小天虽然年经,却是一台完美的杀人机器。二十九次任务中,二十九个棘手的角色,都已死在他的剑下。他机警,隐忍,心智超出正常年龄的老成。 不幸地是,这次他碰到的对手,是一个更老成、狡猾而谨慎的人。是以,辛小天赶到扬州后,一连三天,都找不到动手的机会。张士嘉一直躲在自己的园林里避风头。园林里房屋众多,无法查知狡兔在哪一窟中,更何况高手如云,还有四川唐门用毒和暗器的高手在暗中卫护。 那周振,进门后,定是中了唐门的毒粉——三笑灭魂散。据说中了这毒的人,会哈哈哈大笑三声而亡。 如果张士嘉一直龟缩不出,辛小天本来是没有机会杀他的。然而,张士嘉是一个非常讲究的人,早上皮包水,到最好的茶楼惜余春去喝最好的碧螺春。那碧螺春,苏州当地人呼之为“吓煞人香”茶,具说是当初茶农采茶,因筐装不下了,就置于怀中,茶得热气,忽发异香,茶农于是惊呼“吓煞人格香”,于是便成为碧螺春的俗名。那张士嘉喝的碧螺春,必须产自苏州东山危崖的几棵野茶树,须是春雨后的头芽,由十六岁的处女采摘,摘后将青茶放于酥胸,以体温烘干。是以这茶十两黄金方能求得一两,芽多、嫩香、汤清、味醇,还飘着少女淡淡的体香。 张士嘉在吃上更是讲究,当然,他的府上不缺好厨师,但是,再好吃也会吃腻的,人总会觉得还是外面的菜好吃,正所谓家花不如野花香。而且,吃嘛,有时还讲个环境的。比如吃包子,他一定要坐在小富春的雅坐,吃刚出笼的富春包;肉圆子,一定要坐在霁月阁吃那肥中带瘦、滑爽不腻、弹性十足,蒸足三个时辰的狮子头;大煮干丝,一定是要快活楼最好的大厨,切成比头发还细的干丝,配上海参、鸡丝、鲍鱼、太湖银鱼、长江刀鱼等一起煮,最后将海参等物捞出扔掉,享受那入口即化、吸收足了各种山珍海味的干丝。 辛小天已仔细打听过,他喜欢吃的菜有拆烩鲢鱼头、扒烧整猪头、蟹粉狮子头。用膳完毕,喜欢的小点心有:三丁包子、千层油糕、双麻酥饼、翡翠烧卖、干菜包、野鸭菜包、糯米烧卖、蟹黄蒸饺、车螯烧卖、鸡丝卷。是以辛小天一开始的想法,是在他这些吃的东西上做手脚。后来看到跟在他身边有唐门的人,就不再班门弄斧,以免打草惊蛇。是以,眼看大半天过去了,辛小天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而张士嘉,随时都会溜回自己的园林,那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这最是考验一个杀手耐心的时候,而小小年纪的辛小天,却表现了这个年纪少年少有的坚忍和耐心。 所幸的是张士嘉可能憋闷了三天,到了晚上,延续了以往晚上水包皮的生活方式,到最好的澡堂子老龙泉去泡澡。老龙泉专门给他砌了一间有温泉的老龙池,水温一直保持得不热不冷,正正好,以便他随来随洗,若是他哪天有事来不了,也没人敢进去洗。 有一天,有个大胡子江湖豪客偏不信这个邪,踢开门就去洗了。结果第二天,发现自己一觉醒来,躺在一口装满水的大铁锅里。最吓人的是,那锅底下,火烧得正欢。 边上,张士嘉边喝着碧螺春,边冷冷地对他说:“侬不是喜欢洗澡吗?今个儿让侬洗个够好勿好啦?”一口吴侬软语,听了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没办法,虽然他是一个凶恶的人,但他是苏州人,就算骂人,听起来也是温和的。 那豪客哪肯束手就死,不顾赤身裸体,大喝一声,一个旱地拔葱,就从锅里跃起。可是他跳起的速度有多快,落下的速度就有多快,张士嘉已在空中迎上了他,剑光闪处,已将他的脚筋全部挑断,一脚又将他踢回锅内。而左手的茶杯一直在手,一杯子茶水,竞没有洒出一星半点。 锅中水已热,热水浸入伤口,那人大声惨呼。张士嘉仍温和的道:“侬叫啥么哟,再给你的洗澡水加点好东西,对侬的身体有好处。”温柔地像对情人在说情话。可惜锅内却是一个赤身裸体,被挑断脚筋,惨叫不已的大胡子!这真是一件诡异的事。 说话间,手下人已将张士嘉说的料——几大纸包精盐,倒进锅内。是啊,作为一个私盐贩子,怎么会缺上好的精盐?伤口碰到盐水,那大胡子叫得更惨了。 随着惨叫,大锅下的火势越发猛了,锅内的水温渐高,水汽弥漫。 那大胡子被烫得实在是受不住了,当下冒死用两只手扒住锅沿,想要爬出去。 可惜他实在很难如愿,几把钢刀立即架了过来,割破了他上身的皮肉,又将他逼回大锅内。 水温更高,已将这大胡子烫成一只红虾,他的手抓住锅沿,想爬出来时,手都被烧热的锅沿烫得吱吱响,冒出烟来。然而,无情的钢刀再次袭来,这次,甚至剁掉了他的几根手指。于是,大胡子又惨叫着滑入锅内。水面上,飘起了一层油。这油,当然是从大胡子身上煮出来的。 大胡子的最后结局是化为锅底的一堆白骨,而肉呢,全变成了一锅汤。这锅汤,又被张士嘉加上其他调料,与手下众人,一起喝掉了。 自那以后,再也没别的人敢到老龙池泡澡了。 现在,张士嘉舒舒服服的躺在老龙池内,享受着温泉浴。他不用有任何的担心,因为身边的人,已经把所有澡堂里人的武器全没收了。那些带刀带枪的豪客,洗完澡出门后,才能到澡堂总管那里去领自己的家伙。即使在洗澡的时候,他的身旁也仍然站着几个忠实的保镖。 他的身体平滑结实,没有一丝赘肉,这让他对自己很满意。但等他抬起脚来看看脚底时,这份满意度却大打了折扣,他发现脚底上竟长了胼胝,更要命的是,上面竟然还有个鸡眼。我怎么能有胼胝和脚眼呢?不行,我要找个人,修掉这些。突然想起自己进来时,看见老龙池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修脚的小工,号牌好像是五号,长得甚是俊美,于是反而又开心起来。 张士嘉命手下的人,将五号叫了进来,果然是那个粉白粉嫩的童子。当下挥挥手,让手下的人出去。手下的人会心的一笑,静静的走了出去,反手带上了门。整整一天的外出,风平浪静,让所有人紧绷的心弦,都慢慢放松了。 原来这张士嘉,还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尤其见不得年纪又轻,肤色白净的俊美少年。 张士嘉躺上了边上蒙着犀牛皮的贵妃榻,浑身上下,寸丝未着。他微笑着对那男孩说:“侬把侬的衣服也脱下好勿好啦?” 那少年一愣,不知是因为没听懂呢还是害羞,竟没有反应,直到张士嘉比划了一下脱衣这个动作,他才如梦初醒似的,将衣裳除尽,只留了一条兜裆布。果然是一身雪花肉儿,煞是可爱。 当下这少年就打开工具箱,掏出了修脚刀。扬州修脚刀有五种:口窄轻便的平刀,厚而坚的枪刀,嵌趾刀,刀薄柄扁的片刀和刮刀。刀型不同,用途各异。那少年操刀上阵,先切胼胝,后挖鸡眼,接着又修嵌甲残甲,将张士嘉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心中想,这孩子不错,等下和澡堂老板说声,我带回家养几天。 当下示意那少年从脚朝上揉捏,当那双白玉手掌揉到大腿时,张士嘉那话儿已朝天一柱香,立了起来。他自小在风月场混,自是养得好大龟,如怒目独眼金刚一般,甚是雄伟。 突然间刀光一闪,那金刚就失去了威风,掉落在榻下,胯间已空无一物,一股血箭飙出。 张士嘉“啊”的一声惨叫,但那声惨叫也非常短促,显然是被人一刀切断了气管。 待到护卫们清醒过来,冲进屋时,在满屋的蒸汽中,只有一具张士嘉赤条条的尸体。那话儿,很明显,是被一把片刀一刀削下,因为那片刀还沾着血迹。而他的咽喉,插着一把枪刀。他,在一众高手的严密防护下,竟被人用修脚刀杀了! 那五号少年,当然是辛小天,他的艰忍,终于换来了成功。也许,在派他出来之前,常堂主已经知道这个结果了?不然,为什么派皮肤白净的辛小天过来? 杀死张士嘉,辛小天快马加鞭,追赶护送秋桐的队伍。每到凤凰堂的驿站,将累得口吐白沫的马换了,又立即上路。整整三天,不眠不休,终于在秋桐一行离开集庆的第七天,追上了他们。 在他到来之前,假店小二把一行人已全部用迷香烛迷倒。辛小天正好看见那小二用摄魂术让秋桐喝毒汤。 眼见事情危急,辛小天来不及多想,把一粒花生米弹了出去,打瞎了那小二的一只眼,也立即破了他的摄魂术。 那小二仓皇逃跑时,辛小天已守在门边,施展妙手空空,从他的怀中偷了那瓶解药。 一个剑客,手当然要够快。一个天工堡顶尖匠师的儿子,手当然要够巧。他在十四岁时,在一柱香的时间内,连开天工堡的十八道门锁,放出了天工堡天字头牢房的一位要犯。 要知道,开别的锁容易,可是开天工堡的锁,那是天下顶尖的能工巧匠制造的,十八把锁,由十八位大师制造,每一把都有独特的设计,每一把都是大师们一生智慧的结晶。 是以,在擦身而过的瞬间,足够辛小天在那小二胸口摸上几摸,偷到解药了。 在秋桐打开窗,探头出来张望时,辛小天已从门进了房间,将解药放到桌上。接着就闪电般地溶入黑夜中去了。 辛小天无法和秋桐打个照面,万万没想到的是,三年后的见面,秋桐即将成为自己的嫂子,他没法向秋桐解释当初自己为何离开,更怕自己忍不住向秋桐吐露心声。 辛小天同样也无法和护送的兄弟打个照面,教主本来就没分派这个任务给他。他如何解释自己这时会在这里出现? 是以辛小天一直悄悄地尾随在后面,暗中保护秋桐。也正因为他在后面,所以当巨木封住那狭小的山道时,没有把他封在里面。 当时巨木落下,变故陡起,辛小天心中大吃一惊,立即思量如何解救。幸而崖上的人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对付秋桐一行,这才让辛小天从背后爬上崖顶,杀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曲飞惊喜地发现,花云,还有汤和,竟然还有微弱的呼吸。当下曲飞背起汤和与花云,秋桐背起辛小天,小心翼翼的觅路向崖下而去。 这一战,虽然全歼敌手,凤凰堂随行的好手也几乎损失殆尽。 出发时兵强马壮,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到如今只剩下五人,五人中还有三人,仅剩了半条命,现在生死未卜。 还有三天,仅仅还剩三天,必须亲自将宋秋桐交到宋吉亮的手上。 前途一下子凶险莫测起来。 (本章完) 第24章 别后生死两茫茫 岂知重逢在异乡 第24章别后生死两茫茫岂知重逢在异乡 “桐妹,别离开我。”昏迷中的辛小天发出呓语。 秋桐坐在车中,双手抱着辛小天的头,眼泪一滴滴的滚下来,打在辛小天苍白的脸上。辛小天浑身都是伤口,已失血太多,肤色本来就白,如今更是惨白的吓人。 天哥哥,三年前忽然失踪,再无音讯。 不同于别的匠师,辛小天一家,住着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就在天工堡对面,跟天工堡就隔了一条街而已。 辛小天的父亲辛刚,是天工堡最好的匠师,没有之一。 两家关系一直很好,是以,辛小天与秋桐,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秋桐就像辛小天的一根小尾巴,在他屁股后面晃来晃去。 秋桐被家里管得很严,但是父母特许她可以随时去辛小天家里去玩。 辛小天教会了秋桐滚铁环,教会了秋桐打弹弓,教会了她用扁箩捕鸟,教会了她养蚕及抽丝。 辛小天的手从小就很巧,能把一块捡到的木头按照轮廓雕成各种各样的物件,什么猫呀、狗呀、小鸡啊什么的,无不活灵活现。 这一点秋桐可学不会。不管她怎么样努力,拿着雕刀的手都笨的像脚一样。也许,其实是她没有耐心的缘故吧。 记得他在十四岁时,就自己设计制作了一个逮小兽的夹子。他把它放在小山上后,就天天去看,自己还嘲笑过他来着,说那个夹子根本没用。 到了第五天,辛小天高兴地回来了,带回了夹子夹到的一只野兔。 辛小天就和秋桐商量,要把野兔煮来吃了。可是秋桐看着野兔那红宝石一样亮晶晶的小眼,好像闪着泪光,心一下软了下来,央求天哥哥把野兔留给自己养。 辛小天从小就是个很倔强的孩子,但他从来没拗过秋桐的要求,这次也不例外。将野兔递给秋桐时,只是满怀歉意的说了句:“真抱歉,它的后腿被夹子夹断了,估计以后会成为跛子的。” 秋桐可不这样想,立即去拿来最好的疗伤药来给野兔敷上。辛小天也帮忙,做了一个精致的木夹,把兔子的断腿接好后仔细固定住。还帮秋桐做了一个很大很漂亮的兔笼子,这个笼子太大了,大得有点莫明其妙。对这只兔子来说,它完全可以在里面散步。 兔子当然要吃东西啦,秋桐被家人禁止乱跑,是以,给兔子找吃的任务都落在了辛小天头上。 有一天,两人趴在兔笼上,看小兔子津津有味地吃着青菜叶,秋桐就随口说:“我听人说兔子喜欢吃胡萝卜,不知那胡萝卜长什么样啊?” 辛小天于是就默默地出去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秋桐才见到一身泥水、衣衫破烂的辛小天。原来那时胡萝卜刚传进中国,种的人还不太多,辛小天一人一马,骑行了百余里地,终于找到了一户种植胡萝卜的农家菜园。 “我当时看见一园的胡萝卜,别提有多开心了。”辛小天向秋桐述事情经过。 “可是那家人门扉紧闭,显然无人在家。于是我就跳下马来,用手去地里刨胡萝卜,刨了几下,双手拉住胡萝卜缨子,用力一拔,拔了出来,哇,好大的一根胡萝卜啊,通体金黄,在夕阳下闪着金光。我那时满心欢喜,心想我们的小兔子有好东西吃啦,顾不上累,就一直刨啊拔的。” 秋桐因为被限制出天工堡,总是满心欢喜的听天哥哥给她讲外面的世界,此刻她托着腮,靠在兔笼上,忍不住插了一句:“后来呢?你身上怎么又脏又臭,这些伤口又是哪来的?” “眼见面前的萝卜聚了一小堆,我越来越开心,干得更起劲了。突然,一只臭哄哄的大嘴,一下从后面咬住了我的脖子。” 秋桐“啊”了一声,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辛小天笑笑,用手轻轻的托她的下巴,将她的嘴巴合上。 “那东西从后面咬住我,一下将我扑倒在地上,将我吓得半死。我定下神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条像小牛犊一样大的狗。” 秋桐撇了撇嘴:“不信,不信,哪有那么大的狗,天哥哥就会吹牛。” 辛小天一听急了:“我真地没有骗你,真得有小牛犊那么大。”说着还用手比了一下高度。 秋桐道:“那好吧,后来呢?” “后来呀,我就一手抓住它的一只前爪,用额头顶着它的下颌,和它在菜地里翻滚撕打。压坏了很多很多的胡萝卜。” 秋桐想着一人一狗拼命搏斗的样子,不由得出了神,忍不住又问:“那你打赢了它没有?” “一开始,我落了下风,那大狗力大无穷,我根本抓不住它,身上啊,被它爪子抓得鲜血淋淋的,衣服破成一条一条,肩头的肉也被它撕咬下来好几块。” 秋桐越听越惊,掀起他的衣服查看,发现那咬痕非常之大,尤其是脖子被狗偷袭的那一下,咬得很深,显然那狗有一张大嘴,已将辛小天的脖子全部咬在嘴里。若是辛小天反应慢了一点,只怕它大嘴合拢,辛小天脖子都要被它咬断。世上竟有这么大的狗! 看着那伤口,秋桐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揪着疼了起来,赶紧从怀里掏出药给他敷上。 “那狗咬得我很痛,我一急之下,也乱咬起来,咬了一嘴的狗毛。” 秋桐正在给他敷药,心疼地泪水涟涟,听他这样说,觉得有趣,又忍不住破涕为笑。 “可是我咬哪里咬得过那只大狗,后来我突然想起来,身上还有一把刻刀,立即掏了出来,拿在手中,对准那狗咽喉,就是一刀。” 秋桐惊讶地“啊”了一声,小嘴又成了一个圆。辛小天托住她下巴,把她的嘴再度合上。 “可是那畜生甚是狡猾,却将头一偏,这一刀就刺得偏了,刺入它肩中。那畜生痛得狂叫起来,放开了我。我抓住机会,一个骨碌翻身站起。一人一狗面对面,互相恶狠狠的瞪着对方,对峙起来。眼见太阳越来越向西,天马上要黑了。我就不再理这狗,转身去搬胡萝卜。可是我一转身,那狗就在我屁股上咬了一口,撕下一块肉来。我大怒追去,它却转身就跑。我追不上它,就又折回来收胡萝卜。没想到那狡猾的畜生又扑上来咬我,幸而我有了准备,向后挥动刀子,逼退了它。事情很明显,它不会让我拿走胡萝卜的,可是我也杀不了它。” “有趣有趣,那你最后怎么拿到的?”秋桐边说边扔了一支胡萝卜进了笼子,那兔子用前脚捧住,张开三瓣嘴,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幸好这时来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原来这菜园和狗都是她的。她今天出门去卖鸡蛋,留下了这大狗看家护院。只听她一声喝叱,那大狗立即乖乖的跑了过去,趴在她脚边,不停的摇着尾巴。那婆婆就颤巍巍地过来,检视我的伤口。于是我恳请婆婆让我将胡萝卜带走,我说我们家小灰非胡萝卜不吃,现在断粮啦,饿得不行……咭哩呱啦地说了一大堆。那婆婆就说我要赶紧清洗包扎伤口,让我过一夜再回去。可我怕我回来太迟你担心啊,就跟婆婆说,我要赶紧回去,我家秋桐妹妹等着我,而小灰也等着吃东西。那婆婆微笑着说,哎哟,这么小就有……就有……”说到这里,突然顿住,接不下去了。 秋桐奇道:“这么小就有什么?小兔子?” “不是,不是。” “那是什么啊?” 辛小天的脸涨得通红,说:“反正不是什么好话,你就不必知道了。” 原来那婆婆说的是:“哎哟,这么小就有心上人了啊。”辛小天觉得不是好话,因此不肯跟秋桐说。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坚持要回去,婆婆见我年纪虽小,却是十分倔强,也就不再勉强,给了我一个布口袋,将拔出的胡萝卜统统装了进去。临上马的时候,那婆婆又多问了一句:“孩子,你家在哪里?”于是我告诉她,我住在天工堡。没想到婆婆脸色就变了,劈手将袋子又夺了回去,说什么倒掉也不给天工堡。” 秋桐又忍不住“啊”了一声,这次,没等辛小天用手来托,自己右手一托,将嘴巴闭上了。 “我当时就急了,一下子给那婆婆就跪下了,求她无论如何也要给我几根。没想到婆婆脸色又变了回来,不但将全部的胡萝卜还了给我,还跟我说,等咱们的小灰吃完了,可以随时去取,要多少有多少。” 秋桐“咦”了一声,显然也无法理解那婆婆的行事。 不过不管怎么样,胡萝卜的问题总算解决了。 过了些时日,那野兔的腿伤好了,只是跑起来稍微有些跛,于是秋桐就放了它在院子里跑。这天,她跟辛小天说:“哎呀,这小兔子一个人,怪孤单的,我们给它找个伴吧。” 也许秋桐只是随口说说,可是辛小天默默记在心里,回去以后,就做了一个专门套小兽的索子,放在野兔脚印较多的小山上。这次,用了一支胡萝卜作饵。只所以弃夹子换用索套,就是不想弄伤这些小兽。第一天兴冲冲的去收时,发现胡萝卜还好好的在那里,于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下套。第二天去时,胡萝卜没了,但是什么也没套住,直到了十四天,真的套了一只兔子,高高兴兴地提了回来给秋桐。 秋桐很是开心,将两只兔子放在一起养。没想到呢,这两只兔子是一雌一雄,竟然好上了,没多久生了一窝小兔。 那些小兔刚生下来的时候,是粉红粉红的小肉团,眼睛还闭着,不能睁开,真是可爱。但很快小兔子就长起来了,于是在院子里到处挖洞,一家人都住到洞里去了。那沙克是成都人,听说这事,甚是高兴,带了家伙来捕杀它们,希望做麻辣手撕兔来解馋。小东西们精着呢,听到别人的脚步声就赶紧到洞里。任怎么哄都不出来。而听到秋桐和辛小天的脚步就会从洞里爬出来要吃的,弄得沙克又好气又好笑,后来在秋桐和辛小天强烈的抗议下,小兔子一家终于平安了。 可是这么多兔子,吃的量也大了起来,于是辛小天也会经常骑马去找那婆婆要胡萝卜,一来二去,和那大狗也熟了起来。以至于每次辛小天去,那狗都是抢着摇头摆尾的出来迎接。 后来问那婆婆,才知道这只大狗原来是她和老头子从土番带回来的。当时抱回来的时候,还只是一只小狗崽子,现在已过去五年了。 于是辛小天问:“婆婆,那爷爷呢?” 由是婆婆就不说话了。 后来呢,婆婆就拿了很多锁让辛小天开,一开始,凭着一根钗子或铁丝,辛小天轻而易举的都打开了。这让婆婆大吃一惊,拿出更复杂的锁具来,辛小天只以为是一种游戏,在婆婆那就是想办法把这些锁打开。 每次回来,秋桐都会问那只名叫獒獒的大狗的情况,一天又一天,秋桐对大狗的喜爱在累积。可是她没被允许跑这么远的路去看大獒,就每日想像这只神犬的样子。 辛小天有一次,跟婆婆提起了秋桐喜欢这只大狗的事,婆婆只是淡淡的一笑,对他说:“你帮我办一件事,我就把獒獒送给你。”辛小天就赶紧问什么事,婆婆仍是淡淡一笑:“你现在还办不了呢,先把这些锁打开了再说。” 从此辛小天就有了开锁的动力,不断地向堡内那些制锁的大师请教,开锁的技艺就突飞猛进了。以至到后来,婆婆再也找不到更难的锁了。此时,已是白雪皑皑的冬天,马上就要过年了。 年三十的晚上,辛小天突然听到熟悉的狗叫,那声音跟一般狗叫不同,低沉,威严,有力,那是獒獒特有的嗓音,立刻冲了出去。令人惊讶的是,婆婆竟然带着獒獒来到自家的外面。 “婆婆!”辛小天叫。 “哎,乖孩子。你不是一直想要獒獒吗?我今天带来了,送给你。” “婆婆,我还没为你办成事呢?” “婆婆的事,今天晚上就可以办,就看你愿不愿意办了。” “愿办,愿办,婆婆你快说。”想到等下秋桐就可以摸到这头她日思夜念的大狗,辛小天就忍不住感到一阵兴奋。 “我想见我家那老头子。” 辛小天心头一阵迷辋,心道:“你见你家老头子关我甚事?” 婆婆见状,遂言道:“实不相瞒,我那老头子被关在天工堡的天字一号牢房里,我和他已经五年没见了,今儿个是年三十,无论如何还请帮忙,让我见上一见。”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辛小天胸口一阵热血上涌,脱口而出道:“好,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请跟我来。” 两人一狗,先来到了辛小天家的院中。当然,这里就是秋桐和辛小天养兔子的院子。时天寒地冻,兔子都躲在地下的洞里,上面只有一个大笼子。小哲说:“婆婆,这是我和秋桐养兔子的笼子,咱们先把獒獒塞到笼子里吧?”接着就跟婆婆说小兔子是怎么来的,现在生出了多少。婆婆本以为他会直接去牢房,哪有心情听他这些,又不好发作,不由暗想,我把这么艰难的事,托付给一个才十四岁的孩子,是不是太儿戏了?又一想,自己过来五年,皓首穷经,终究无法破解机关进堡,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辛小天把獒獒推进笼去,那笼子本来甚大,但那狗实在太大,把个笼子塞得满满的,都无法转动。只有一双大眼,滴溜滴溜地乱转,估计在想主人在搞什么鬼嘛? 辛小天安顿好大狗,说道:“婆婆请跟我来。” 从偏门进得堡去。进去之后,辛小天前头带路,有机关之处一路指点,听得那婆婆暗暗心惊,心想要不是跟这孩子一起进来,只怕走不到一半,老命就要送在这里了。 那婆婆依言跟上,一边走,一边用心暗记出来的路线。七绕八绕的到了一处房子,见辛小天停了下来,以为这就是天字号房,哪成想辛小天搬动绞盘,一个铁笼子缓缓升了上来,坐着这铁笼子下去后,就是一道铁门,门上着锁。不过这难不倒辛小天,三下五除二的打开,就去以后是甬道,走了几十丈,又是一道铁门,如是者,连开了十八座铁门,辛小天接连打开了十八把锁,开了这十八把锁,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这一路行来,竟没遇到人。想来因为今儿个是年三十,都回家过团圆年去了。 第十八扇门打开之后,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喝道:“此番是哪个龟儿子?” 一听到这个声音,那婆婆再也抑制不住惊喜,两眼热泪纵流,大喊一声:“老头子!”扑了进去。 里面关着一位白须白发的老人,身材消瘦,四肢均为铁链所锁。但双目精光四射,慑人心魂,不怒自威。 “老太婆,怎么是你!” “老头子,我来看你来啦!” “你如何进来的?” “全亏了这个孩子!”说着将一边羞涩不语的辛小天推到老头面前。老头双眼上下打量,看出他一定是在怀疑,面前这个十来岁的孩子,竟然打得开天工堡十八位顶尖的能工巧匠所铸制的锁。 “是你打开这十八把锁的?”老头子问了一句,显然还是想从这孩子口中亲口再证实一次。 辛小天只是害羞的点了点头。 “那你也能把我这铁链上的锁打开?” 辛小天二话不说,走上前去,将那四把锁一一打开。那老汉恢复自由,不由哈哈大笑,上前一把抱住辛小天,向堡外掠去。 那老人正是凤凰堂的四大天王之一剑神天风!剑神是江湖中第一流的剑客,江湖中用剑的人最多,但唯一能封神的只有他,可见他的剑有多出神入化。他少年成名,一柄长剑,打遍大江南北,近年来突然消声匿迹,原来是被关在天工堡内。四大天王年纪都不小了,都是七十岁上下,分别是:南方增长天王天风,用剑,其剑法冠绝天下,江湖人称剑神;东方持国天王曲调,手拿铁琵琶,据说可用琴音杀人与无形;北方多闻天王印雨,执伞,其伞刀剑不能伤分毫,打开就是一顶盾牌,合上可做枪使,开合之间,千变万化,神鬼难测;西方广目天王唐顺,持蛇杖,其人用毒出神入化,杀人不见血,江湖人送外号金蛇郎君。 这四人,无一不是顶尖的高手。江湖人士一谈起“四大天王,风调雨顺”,没有一个不两股战战的。 这天风,不知天工堡花了多大代价,方才擒获,没想到却被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救了出去。 (本章完) 第25章 十八子赣江呈凶 翻江鼋水底称雄 第25章十八子赣江呈凶翻江鼋水底称雄 三月十三。 两辆马车,在路上疾驰。 前面一辆车内,秋桐抱着辛小天在怀中,一时间心里翻江倒海,思绪又飘到那年的初一。 初一的早上,自己一早就跑过去敲辛小天家的门,可是门没关,一敲就开了。一个人索然无味的来到小院,看见了笼子里的大狗,不用猜,那样小牛一样大的狗,一定是獒獒了,顿时发出一连串快乐的尖叫。 但快乐很快就变成了悲伤,因为天字一号牢的天字一号重犯,天风逃走了,据说还带走了天工堡的一位小孩。 那小孩,不用说就是辛小天。 这一别,就是三年零三个月! “别带我走,别带我走。”怀中的辛小天伤势发作,整个人都高烧不退,脸也烧得通红。 “桐妹,桐妹!我要回家!”辛小天昏迷中仍在呓语。 “是的,我们回家,我们就要到家了。”秋桐双目含泪,轻拍辛小天,来安慰他。 没有别的办法,由他这样烧,一定会烧死的。当前最紧迫的,是把高烧降下去。 秋桐将辛小天衣服全部脱掉,用冷水,一遍一遍地替他擦洗身子,用这种最原始但也最有效的办法,使他的体温不再上升。 车轮疾弛的隆隆声中,隐隐听到惊涛拍岸,水声隆隆。 渐渐地,水声越来越大。再不多久,车子忽然停了。秋桐从车里掀起帘子向外一望,发现到了一条江边。 这就是赣江了。由于赣江和北江上游的两座城市南安和南雄距离甚近,自唐末以来,一直是联系长江和珠江两大流域最主要的通道。赣江年流量比黄河大,但是由于年水量分布不均匀,河床浅平,航运并不十分方便。秋桐四人若是想回堡,却一定要越过这个天堑。 秋桐将帘子卷起,四下张望,见此段河床较宽,两辆马车都停在河床上,离江不过几丈,难怪水声澎湃,如在耳边。曲飞下车,丢给车把式一锭银子,要车把式去找个船来过江,吩咐他只管找船,若是有人问起,不得泄露四人行踪。那车把式得了这锭银子,眼都直了,当下连声道谢,领命而去。 原来曲飞心知敌人一定不会善罢干休,因此不敢在渡口上船,迂回绕到渡口下游水域,候在那里,却让车把式去找渔家借船一用。 等了良久,终于见上游一条小船顺风顺水,放了过来。甫一靠岸,那车把式不等船停稳,一下从船上跳上岸来,没想到地上湿滑,“叭”的一声,摔了一个狗啃屎。 秋桐虽在厄中,但小孩天性,见了仍忍不住抿嘴一笑。 曲飞一双眼睛,却盯着那船家细看,见他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皱纹满脸,皮肤也是又黑又粗,显是长年风吹日晒,辛苦操劳之人,见曲飞过来,当即满脸堆笑,露出一嘴黄板牙:“这位爷,你要找船过江吗?十两银子。”其实一两银子,也足够往返过江十次了,他见这几人神色古怪,又不在渡口坐船,心想这几人不是江洋大盗,就是朝庭要犯,因此狮子大开口。果不其然,曲飞并不跟他讨价还价,当下从车中抱出汤和上船,秋桐紧随其后,将辛小天也抱上船来。 此段江水较急,那船老大和船上一个头戴斗笠的船伙奋力划船,向对岸划去。眼见船到江中,那伙计突然停手不划,一桨向秋桐背后拍去,竟是想将她打落水中。眼见秋桐不备,这一桨定会将她和辛小天打下船去,没想到斜刺里一掌拍到,击在桨上,那桨顿时“喀嚓”一声折断,只留下一截浆柄。 原来曲飞见那船伙划桨时圆转如意,虽在急流中而吐纳平稳,虽然竭力掩饰,然是练家子无疑。不由心中暗暗后悔,但当时船已入江,只有暗自小心提防,希望只是自己多疑。没想到船至江中,那人果然发难。若不是自己全神贯注,刚才那一桨,已将秋桐与辛小天打下水去喂了江鱼。 那人眼见行藏败露,突然从断的桨柄中抽出一把分水峨嵋刺,招招抢攻,想将曲飞逼下水去。 可惜他武功与曲飞相比,相差实在太远,曲飞抱着一人,在方寸之地,闪转腾挪,那人连他一片衣襟都未刺着。 这边秋桐已安放好辛小天,拔出金笛,“当”的一声,架住了他的峨嵋刺。那人情知不敌,突然向后猛地一跃,头下脚上,一个倒裁葱,“扑通”一声,没入江中。 曲飞这时空出手来,捏着一柄飞刀,准备待他出来换气,就一刀命中。等了良久,那人竟如泥牛入海,再无动静。曲飞回转身来,用飞刀抵住瑟瑟发抖的船老大,怒喝道:“快说,你是什么人?” 那船老大“扑通”一声跪倒:“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人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一直和阿亮两个在江上摆渡,不成想阿亮好赌,三天前在赌场和人发生争执,被人刺死了。这个伙计只是三天前招的,他跟我说管饭就行,不要工钱,小人一时猪油蒙了心,贪这点小便宜,就收了他。” 曲飞心中登时雪亮,知道敌人定是借故把阿亮刺死,好顶替他上船行刺。若是连船老大一起刺死,怕自己从言谈举止间看出端倪,是以留了这船老大一命。用他这张脸让自己这个老江湖放松警惕。不过这人行事虽狠,人又奸诈,功夫可是不行。 刚想到这里,船老大忽然说声:“不好了,船漏水了。” 曲飞低头一看,果然,船仓进了一些水,鞋底都湿了,这船老大因为是跪着,所以最先看到。当下急忙查看,发现船尾舱底不知何时破了一个大洞,正在“咕嘟咕嘟”地冒水。心中叫一声“苦也。”这才明白敌人的狡猾所在,原来敌人并不指望在船上一招偷袭得手,定是下手前将早已准备好的塞子拔掉,让船上众人全都掉下江去。最要命的是,自己和秋桐都不识水性,下去以后,还不是任人宰割? 船老大大急,急忙脱了上衣来堵,因为这条船,可说是他的一半家产。没想到刚堵上这个洞,几人听到轻微的“笃笃”声,连忙过去查看,却见船头舱底被人新凿破了一个更大的洞,船老大无法,又将裤子脱下堵住。顿时全身精赤条条,一条半死不活的黑泥鳅,在两腿之间微动,原来古人不穿内裤来着。秋桐一见,红晕上脸,将头转了过去。 这时又是“笃笃”声响,船舱中部也开始进水了。船老大倒是还想去堵,但全身已脱得精赤条条,当下以乞怜的眼光盯着曲飞身上衣裤,曲飞微微摇头,心想,敌暗我明,在水底不断凿洞,就算船上开个服装铺只怕也不够堵的。船老大又把目光移向秋桐,这回是自己摇了摇头,显然是自己也知道,想让秋桐脱衣帮他堵洞,多半是难于上青天。一时气愤之下,拿起桨来,在水面上乱劈,一边劈一边恶毒咒骂,他骂人时,操的可全是土语了,曲飞秋桐都不大听得懂,但见他口沫乱飞正骂的过瘾,突然桨像被怪物咬住一样,猛拉一下,就将他拉下水去。按理说这样长年在江上挣命的,水性不用说一定很好,可他下去之后,就一沉到底,连挣扎也没来得及挣扎一下,不多久,船老大从水下浮起,胸口尚在冒血,人已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曲飞、秋桐知道敌人与这船老大并无仇怼,而且杀他之后,费这么大的力气,把他尸身送上来。这样做的目的只不过是起恐吓作用,用来扰乱军心。 秋桐见敌人凶残,舱里的水一会功夫已没到小腿,自忖今日只怕难逃一劫,当下紧紧抱紧辛小天,心里头一阵安慰,小时候两人学着大人结拜的场面又在脑海中浮现,那奶生奶气的声音“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又回响在耳边。真没想到,今天,这个誓言真的要实现了。 还记得那年两人玩过家家,为了玩得痛快些,辛小天这小子,趁着厨师睡午觉,把他们全锁在房里。然后呢,两人在厨房里“呯呯嘭嘭”的剁了起来,不知剁碎了多少萝卜、土豆、大白菜,自己还煮了一锅半生不熟而又糊了的米饭!可是辛小天一点也不介意饭糊了,满满的盛了一碗吃了,边吃还边夸:“桐妹,你真能干,长大了我娶你当老婆好不好?” 记得当时自己怎么回答的:“长大要到什么时候啊,你现在就娶我吧。” 于是辛小天用萝卜做了洞萧,吹起了《凤求凰》,真的,谁也想不到,那玩意竟然吹得响,不但吹得响,而且宫商角徵羽五个音一个都不少,他的手真的好巧啊,又不知这首《凤求凰》的曲子,他是从哪学来的? 一曲吹完,只听那小子煞有介事的对她道:“蒙小姐临去秋波那一转,害得小生失魂落魄了大半年!”呵呵,“临去秋波那一转”,这小子定是和自己一样,偷偷看了不该看的《崔莺莺待月西厢记》了吧。 最后就是拜天地入洞房啦,当时辛小天挑开她盖头,说得又是《崔莺莺待月西厢记》里的一句戏词:“今宵端的雨云来!” 结果两人玩到这里,外面一片砸门声,原来那些大厨终于把锁打开,气哼哼的过来了。 若不是这些厨子,两个人会不会真的端的雨云来啊?呵呵,不会,那时辛小天才十二岁,还今宵端的雨云来呢,真好笑。 说到诗词,小天哥哥可比逸飞哥哥读得多了去了。哎哟,糟糕,自从见了辛小天,我把逸飞哥都忘到一边去了。我怎么能是这样? 曲飞眼见船舱中水越积越深,秋桐却只是抱着辛小天呆呆站着,脸上一会愁一会喜,还以为她吓呆了。自己空有一身武功,却因不通水性,真是老牛掉进枯井里,有力无处使,今天看来要葬身鱼腹了。心道:“要是徐达不死,那该多好,他号称翻江鼋,水下尚未逢过敌手,定可解决江里的几个水鬼。” 此时船里水已将满,眼看就要下沉,曲飞突然脚底一疼,一个跟斗翻了起来,原来有个敌人性子较急,看准位置,隔着船底刺了曲飞一刺,幸而曲飞反应神速,听到“笃”的一声,立即跃起,不然这一下脚背也被贯通。曲飞大怒,人在空中时,对准那洞,一刀疾射出去,那刀势如风雷,“哧”的钻入水底,一团鲜血立时冒了上来,想来刚才那人不死也受了重伤。这一下,慑得江下之人,无人再敢犯险。 就算敌人不再动手,也不要一时三刻,船上四人,也要沉下去了。正在这紧急关头,一艘大船,船头站着一人,扯满帆,顺风顺水,直向小船而来。 临近时,却听船上那人大叫:“飞哥!”曲飞抬头一看,不由又惊又喜,原来那人竟是徐达! “接着!”说话间,徐达从大船上扔过两条帆绳。曲飞与秋桐各分出一只手抓住一根,徐达手一抖,将两人及分别抱着的汤和和辛小天,像放飞筝似的拉得飞了起来,在空中一个回旋,落到了大船的船头。曲飞再次跳回小船,把花云也救回了大船。 曲飞刚一站稳,即忍不住又惊又喜的问道:“大王八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徐达外号翻江鼋,这个鼋就是大鳖的意思,鳖者,王八也,是以好朋友都拿他开玩笑,叫他大王八,徐达也不以为忤。 徐达正要回答,突听船底传来“铿铿”之声,当即道:“此事孩子没娘,说来话长,有空咱哥儿俩再细说,先把江中的几个水鬼除掉再说。” 说着,掏出几个棉球,塞进汤和与辛小天耳中,拿出一个黑黝黝的木箱,点燃上面的引信,扔下江去,对曲飞、秋桐道:“快捂住耳朵!”两人闻言赶紧捂住耳朵,只听到水中传来炸雷似的一声响。震得两人耳鼓生疼,头晕目眩。刚把手拿开,却听徐达又大喊了一声:“又来了!”又点燃了一个相同的箱子扔了进去,又是“轰”的一声,这次响了之后,船边飘了一圈鱼,俱都被震晕,个个翻着白白的肚皮,有一条甚至炸到了徐达的脚边,徐达拿在手中掂了掂,道:“等下大战结束,把这个煨了汤,给两位受伤的兄弟补补。”说笑之间,又连扔了两个箱子下去。直到船的东西南北方位全炸遍,数数共放了八个水雷。这下赣江里的虾兵蟹将可倒足了霉,平白无故的搭上了许多性命。若是水底真的有龙,估计也要逃之夭夭了。 放完之后,徐达将上身脱光,露出一身黑油油虬结的肌肉,手拿两把分水峨嵋刺,一个鱼跃,跳下江去。他水性真是好,从这么高跃进江中,水花都没起一个,只听轻微的“啵”的一声,人已不见。 曲飞、秋桐一起凑到船边,伸头观看,只见水下水波滚滚,显见和敌人已经交手。不久一股鲜血冲上水面,将江水染红,却不知是哪个受伤或身死。曲飞、秋桐只有干着急的份,空有一身武艺,却是帮不上一点忙。 算着徐达到水下已有一柱香的时间,曲飞估摸着他要上来换气,当下飞刀在手,盯住水面,果不其然,徐达像一只海豚一样,从水底一跃而起,冲出水面丈余,而有三个人跟着冲出,似是算准徐达气竭,竟是全力向他攻击。只听“呜呜呜”三声,曲飞放了三把勾魂夺命刀,刀刀正中三人咽喉,三人就直挺挺的又摔到江水中去。曲飞的飞刀有很多种,这勾魂夺命刀,是刀柄中空,留了槽眼,疾射之后,风贯槽眼,发出厉鬼一样的响声,故叫勾魂夺命,一般敌人,听到这飞刀“呜呜”之声,顿时大小便失禁。 徐达在空中喊了一嗓子:“多谢飞哥!”头下脚上,“哧”的一声,又钻入水中。 只见水底又是暗潮涌动,一股股血水泛了上来,只看的曲飞与秋桐满手心都是汗,偏是一点忙也帮不上。 突然间风平浪静,清风不起,水波不兴,整个江面一平如镜,将蓝天白云,青山全都映了进来,一时间不知是天上是人间呢,还是人间是天上? 水面静止了,但是曲飞和秋桐反而更紧张了,在一片死寂中,有一种让人窒息的力量。 突然如“银瓶乍破水浆迸”,一个人“哗“的从江中高高跃起,曲飞飞刀在手,尚未作势,已看出这是徐达,当下长吁了一口气。 徐达在空中一个漂亮的翻身,已站上船头,浑身水滴答滴答,真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伴着滴落的水珠,身上的伤口也汩汩的往外冒血。曲飞赶紧道:“大王八,你挂花了,赶紧包扎一下。”说着拿出金创药,替徐达包扎。 徐达浑若无事,正自喋喋不休的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我那水雷,火药中混着铁砂、铁蒺藜、倒刺勾针、铁莲子等物,一炸之下,嗖嗖地只朝水底钻,管叫水下的人防不胜防,避无可避,就算他侥幸没有被击中,八个水雷炸完后,以此爆炸之威,也会被震成严重的内伤。是以当我下去之后,十几个龟儿一起攻来,我看十个倒有八个带伤。这些不知死活的小子,被老子一刀一个,全都解决了。”他说得高兴,全忘了被人追上江面,被曲飞解救的事。 曲飞知他脾气,微微一笑,问道:“那后来怎么在水下耽搁这么久。”徐达一拍大脚,正拍在伤口上,“哎哟”一声,接着道:“最后还留下一人,老子想抓个活口,问清敌人到底是谁,因此在水底下和他追来追去,哪知那小子奸滑,围着船转来转去,眼看就快抓到了,忽地像臭虫一样,放了一个大大的臭屁,不过他的臭屁却是墨汁,弄得老子两眼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老子怕遭暗算,只好游开,就此让那龟儿子逃了。” 他这样一说,曲飞和秋桐才知,刚才那水面平静的原因,原来是两人在船底躲猫猫来着。 秋桐奇道:“那天峡谷里大火,没见你逃出来,我本以为……”说到这里,就此打住,生怕得罪了他。没想到徐达又是一拍大腿:“奶奶个熊,轻功向来不是老子强项,那火来得这么快,老子就知道要糟,情急之下,一刀把马给杀了。” 秋桐“啊”了一声,心下好生奇怪,心道:“这人真怪,死到临头还拉个垫背的。” 徐达似是看出秋桐心思:“你道老子滥杀无辜,是吗?那马要不死,老子就得死。再说,老子给它一刀,也是赏它个痛快的,不然还是会被火烧死。” 秋桐道:“徐大哥说的是,那马反正是逃不出来的。却不知徐大哥是如何逃脱的?” 徐达得意扬扬,接着道:“我一刀杀死马匹,立即用刀划开它们肚子,掏出五脏六腑。”秋桐一向喜爱动物,闻此又微微皱眉,心道:“马都死了,你还何苦如此?” 徐达接着道:“我将五脏六腑都堆在马身上,一下钻进了马肚子里。当时火烧得虽大,但是这几匹马流的血,将方圆一丈范围内的火还是扑熄了,我又躲在马肚子里,上面还压着几具马尸。也是老子福大命大,命不该绝,逃过一劫。幸亏那火油着得快,但也很快着完,要是着的时间再长一点,老子多半变成烤乳猪了。” 突听有人笑着接道:“非也非也,就算你被烤熟,也是一个烤王八,断断不会变成烤乳猪的。” 几人向说话方向看去,看见一条小船,已划到大船边上,船头站着一人,正是王腾!划船与掌舵的,却是纳兰与素月姐妹。原来两船当时已相隔不远,他内力修为好,徐达嗓门又大,已将徐达后面的话都听到了。 只见王腾接着问道:“烤王八,那你后来怎么和曲飞他们走散了。” 徐达苦着脸道:“还说呢,那火虽没烧到老子,那烟可够毒的,把老子熏得晕了过去。待老子醒来,除了一地死尸,一个活物也没有。老子拔刀吃了几块烤得半生不熟的马肉,补充了一点体力,就飞身上路,追赶飞哥一行。没想到一直追到赣江边上,也未见到他们。老子一打听,原来他们还未到,当即在这边雇了一条大船,又从黑市买了这些霹雳堂制造的水雷,就怕那些小子来找麻烦。果不其然,那些水雷都派上了用场。”说完叹了一口气:“可惜,让最后那小子逃掉了。” 王腾哈哈大笑,从小船边上扯上来一张网,网里竟然是个人:“你看,是不是此人?” 徐达定睛一看,果见那人一身水鬼装束,不由喜道:“正是此人,不知怎地落入你的手中?” 王腾还未来得及回答,纳兰接道:“我们姐妹正在划船,突然水里噗哧一声,窜出来一个人,跳到我们船上,见我和妹妹是女流之辈,就要抢我们的船。”素月接道:“我们姊妹当即拔剑抵挡,那人见打不过我们,突然一个虚招进攻,人一个后跃,哧溜一声,钻进水里就想逃。”纳兰随即接道:“幸好王大哥号称天网,当下他手臂一扬,一张圆形大网,撒了下去。顿时把那人罩住了。”素月道:“那人就拼命挣扎,那知越挣越紧。”纳兰道:“那人就拿了刀子来割,却不知王大哥的网可是金丝混着乌丝编织而成,他又哪里割得断。” 两姐妹齐声道:“就这样,这人被网裹成了一颗大粽子!” 说完二人一起“咯咯”笑了起来。这两人长相、声音全都一样,轮番播报战况,要不是看现场直播,只听声音,还以为是一人所说。 当下王腾提了那人,飞身跃上大船,将那人从渔网中放了出来。结果那人却一动也不动。 纳兰道:“哎哟糟了,这小子这么脆弱,竟然淹死了。” 素月也道:“是哎,早知道我就不嫌他脏,和他挤挤,不把他放在水里拖着了。” 敢情是他们船小,两姐妹就把这人放在水里,一路拖了过来。 曲飞伸手放到那人鼻子前,果然一丝呼吸也无。 徐达眼见线索又断了,嘴里骂道:“奶奶个熊,老子一脚把他踢下江中,让他去找他那几个死鬼兄弟。”说着作势欲踢。 王腾喝道:“且慢!”对秋桐道:“你想不想看个戏法,大变活人?” 秋桐还未说话,那边纳兰与素月姐妹一齐嚷道:“想看想看,快变快变。” 只见王腾气运中指,对准那具死尸笑穴一点,真是见证奇迹的时刻,那死尸忽然一下子坐了起来口中“哈哈呵呵”狂笑不已。 原来王腾见徐达说要把那人踢下江去,那人眼皮动了一下,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显是内心高兴。死人还会高兴?是以王腾断定此人未死。 那人在船板上翻滚着笑,一边笑一边求饶:“大爷——哈哈——饶命——呵呵,再笑哈哈——下——去,哈哈——小人——呵呵就——死了——哈哈。” 王腾也知道这人本来闭气了很长时间,再猛然一笑,只怕撑不住,当下替他解了穴,喝问道:“说,你是谁?是谁派你来的!” 那人止住笑,坐起不住喘息,犹自口硬道:“小人不知!” 突然刀光一闪,那人一声惨叫,一只耳朵已提在徐达手里。徐达喝道:“再问你一次,你要是不说,老子再割下你鼻子。你是谁?” 那人耳朵上鲜血直流,可是兀自摇头不肯开口。 刀光一闪,那人鼻子就此从脸上消失,两片肉刚被徐达扔进江中,立时有几只鱼咬住争抢追逐,是以,竟没沉下去。 徐达道:“每次问你,不回答,你的头上就会少一样东西。直到把你的头削得像个光溜溜的鸭蛋为止。我再问一次,你是谁?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心胆俱裂,再也不敢嘴硬,当下翻身跪倒磕头道:“小人是湘江十八子之李苍,在十八子中年龄最小,今天死在江中的,正是我那十七个兄长。本来我兄弟远赴天竺,向一位高僧习得鱼家的奇功,可在水里闭气三日三夜,没想到被你们的水雷震坏了心脉,受了内伤,是以打你不过。” 徐达怒道:“你是说老子胜之不武喽,老子留你一条狗命,下次我们再下江比比看。” 王腾道:“大王八息怒,先问正事。” 当下转向李苍问道:“一路上追杀我们的是谁?是谁指使你们干的?” 那李苍不敢再行隐瞒,当下答道:“小人兄弟曾在命悬一线之际,曾得上元会搭救,蒙其不嫌,养了我们这么多年,此次出山,实是想报答一二,没想到兄弟都遭横祸。” “上元会?”秋桐闻其名,不禁有点奇怪,这是什么鬼帮派,起了这么个破名字,倒像是在拍朝庭的马屁。 “那围攻龙兴分舵的,也是你们喽?”曲飞问道。 “围攻龙兴分舵的,我们十八子只是奉命配合做事,主谋是上元会埋在天工堡的暗桩。他们先送棺材过去,扰乱军心,后又让我们十八个兄弟藏身棺材夹层,待天黑后出来放火,外面施以回回炮,以里应外合,好将你们江西分舵一网打尽。” 王腾暗道:“上元会好毒辣的手段!” 秋桐喝道:“上元会为何一路追杀我?” 李苍道:“这其中有何过节,小人全然不知。小人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请放小人一条生路。小人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曲飞冷冷地道:“你害死了我们教中这许多兄弟,还想活命,岂不是痴心妄想!” 李苍大喊道:“男子汉大丈夫,死有何惧,只是今天这场水仗,你们依靠火器取胜,小人虽死亦难心服!” 这句话把个徐达气得火冒三丈:“你个龟儿,你道老子怕你,来来来,咱们到水下再斗三百回合,分个胜负。” “你明知我今日被你水雷一炸,受了内伤,打你不过,却来说这些话,有种择日再战。” 这句话把徐达气得吐血:“好好好,你个龟儿,就依你,明年今日,我们到此再决雌雄!”说着一脚踢向李苍屁股,将他踢下江去。 王腾大叫:“不可,莫逞一时之气!”可惜晚了,那李苍落入水中,就此如鱼得水,立即潜了下去。曲飞扣了飞刀,凝视水面,却一直不见其上来,显然已经水遁了。 秋桐说道:“可惜了,围攻的那天,上元会竟然调了两架回回炮,定然有我天工堡的奸细在内,却没来得及问清楚。” (本章完) 第26章 奇兄弟心意相通 遇双姝一见钟情 第26章奇兄弟心意相通遇双姝一见钟情 赣江一过,虽然再无天险,但仍要两日不眠不休的赶上两天路,方能在两日之内,按时到达天工堡。 大船刚从码头上岸,远远地走来了两人。这两人特别惹人注目,首先,是两人身高体长,比常人高两个头出来,长手长脚。其次,这两人是横着走的。 人都是直着走,螃蟹才会横着走。但这两人,却是横着走。 走的近了,船上众人方才看清,原来这两人,在屁股的位置,是连在一起的。 船上的船夫闻得此等异事,立即聚在大船甲板上,像看怪物一样的看了起来。其中一人道:“这算两个人还是一个人?”另一个道:“当然算两个,你没看见是两个头,四条胳膊四条腿吗?”又有一人道:“你说他们是几个屁眼?不会共用一个吧?”边上一人说:“就算不共用一个,还不是一样?难道其中一个要上茅坑另一个可以不去吗?” 纳兰与素月这对孪生姐妹也在人群中,听到这群无知船夫胡言乱语,不由有气。纳兰道:“你们这群人还能有点同情心啊,不觉得他们挺可怜的啊?”素月道:“就是啊,乱嚼舌根干什么?他们就是一对孪生兄弟而已。”姐妹俩语音清脆,那四手四脚的怪人似乎听见了,同时则目看过来,眼中都流露出感激与爱幕的神色。 众人拥着秋桐下了船,从那怪人身旁走过。没想到那怪人突然四刀在手,像一只巨鸟一样从空中向秋桐扑去。事发突然,谁都想不到刚刚走路迟缓奇怪的两人会突然下杀手,徐达与王腾的刀却仍然迎了过去。但那怪人武功奇高,一人一柄刀就挡住了进攻,另外两把刀却片刻不停留地向秋桐劈去。眼见秋桐就要血溅当场,纳兰与素月突然不要命的挡在了秋桐面前。常人遇到刀剑第一反应肯定是躲,只有经过训练的死士,才会不要命的用血肉之躯去替自己要保护的人挡刀。 那兄弟二人竟都大吃一惊,已来不及收刀,危急中将方向略微一偏,两把刀就贴着纳兰与素月身边劈了下去,刀风过,吹起了二人的头发。姐妹二人趁机拔剑在手,向这怪人刺去。这对孪生兄弟母亲生他们的时候生不出来,难产而死,幸而遇到高人,用刀剖开孕妇肚子,把这一对兄弟的小命救了下来。那高人是一个绝顶高手,见这兄弟二人可怜,带回山中去抚养,并授之以武功。没想到好人有好报,这高人蹉跎半生,未能收到骨骼清奇的弟子,却因无意中做了一件好事,得了两个好徒弟。那高人创的是两仪四象刀法,正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刀法若是一人使,需得手持双刀,一刀为一仪,双刀为两仪,两仪攻守四路。若是二人使,通常以为配合变化多了一位,为八卦吗?错了,仅增加一人,单双刀加上步法的配合,整整多出了八八六十四式变化。但难得的是二人必须心意相通,这套刀法分进合击,才能圆转如意,否则互相掣肘,二人反不如一人威力大。这对孪生兄弟,自小形影不离,(想离也离不了啊)是以心意相通,这套刀法,在他们手上,竟发挥最大的威力。两仪四象一旦开始,真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四面八方都是刀影,直如水银泻地,无懈可击。 有的高手对敌,会注重脚步,靠脚法绕到敌人身后,一招制敌。这招在这对兄弟身上却起不了任何作用,因为这对兄弟是背靠背的生长在一起的,你无论怎么绕,都在这对兄弟的视线范围内。 这对兄弟自懂事起,就一直争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争论了很多年,也没争出个结果。一是作为当事人师父,根本就记不得这两人哪个先出娘胎,二来也因为是剖腹出生,加之两人又是连体婴,也确实难分伯仲。 师父被这兄弟二人吵得头大,只好一个取名不大,一个取名不二。听上去不大好像大一点,但“不”是个否定的词,这一深究“不大”就不应该是老大,但“不二”就大吗?也未毕。于是乎兄弟两人对自己名字都不满意,去向师父讨要新的名字。师父被烦的不行,于是闭关去想新名,七天后出关,给他们俩重新起名叫“不三、不四”。这一来兄弟俩更不肯了,不三不四的那不是骂人吗?还是叫“不大、不二”吧。大乘义章一曰:“言不二者,无异之谓也,即是经中一实义也。一实之理,妙寂离相,如如平等,亡于彼此,故云不二。”“不二”即是“非此非彼又即此即彼”,正是极符合兄弟二人的状态。 话说不大、不二两人,被纳兰与素月围住攻击,姐妹二人就如两只蝴蝶上下翻飞,绕着这孪生兄弟缠斗。这兄弟二人为之目眩神迷。不大说:“你猜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不二道:“当然老一点的是姐姐,嫩一点的是妹妹。”不大道:“这二人长得一模一样,却怎么看的出来?”说的也是,这姐妹二人瞻之在前,忽尔在后,变来变去,真如一人分身,委实分不清楚。 兄弟二人虽然武功极高,但一来念着这对姐妹回护之情,再来兄弟二人竟对这姐妹一见钟情,不想下重手,一时间,只是防守,竟未主动砍上一刀。 他们四人对打之时,车队要赶时间,曲飞、徐达不敢有片刻耽搁,两人护着秋桐并两个伤员、车马继续进发。王腾留下来监阵。 王腾一眼就看出这兄弟二人使得是一门极为精妙的刀法,难得是二人运转随心,一人有难,另一人自然而然的会拼尽全力守护,另外二人脚步不论是前进后退,真是脚随意动,使四支脚如一人。按理说纳兰、素月早该不敌,可不知为何,那怪人兄弟一直未下狠手。眼见秋桐他们已经走远,担心前方还有伏兵,想着赶紧解决这二人,好拍马赶上。当即不顾江湖规矩,也加入了战团。本以为自己下场,应该很快可以将这二人拿下,却没想到这二人遇强更强,一下把王腾裹进刀网,竟再无逃脱可能。 却听那兄弟二人其中一人道:“又来了一个,你去对付这新来的,我一人对付这对姐妹花。”另一人道:“此言差矣!凭什么我对付男的,我也要跟这对姐妹比划比划。”先前说话那人怒道:“你又不知深浅,比划个屁啊!”另一人道:“此言差矣,我不知她们深浅,她们不知我的大小,摸索试探,这才有趣。”王腾趁二人分心,渔杆作长枪,连下了几下杀招,招招都奔二人咽喉而去,若是有一下戳中了,兄弟俩就会成为一串冰糖葫芦。但兄弟二人嘴上疯言疯语,手上却一点也不受影响,“当当当”三响,用刀将王腾渔杆磕开。 二人身形一转,手中的刀如流水一样跟了上来,流水无尽,绵绵不绝,眨眼间已攻出三十多刀,王腾刚勉力抵挡,其中一人大喊一声:“倒!”突然倒转刀柄,一下撞在王腾腰上章门穴,顿时将他封住。 不大道:“喂,你们两个小姑娘,我们受人之托,要杀个人,杀完再找你们玩好不好?”不二也道:“对对对,你要舍不得我们,等我们办完正事再来找你们。” 纳兰手上不停,连刺出七八剑,道:“想杀秋桐姐,先问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素月亦道:“对,也要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不大竟真的问了:“宝剑啊宝剑,我刚才说的你答不答应啊?”回答他的,是双剑又一轮的快攻。 不二道:“你傻啊,这四把剑现在发了疯,你要等它们冷静下来再问。” 不大道:“你说的有点道理,我们擒贼先擒王,也点住她们的章门穴吧?” 纳兰与素月心想,哪有对战之中告诉对方要攻击的方位的,多半虚者实之,实者虚之。没想到兄弟二人仍是一模一样的招式,身形“滴溜溜”一转,在乱战中倒转刀柄,两柄刀同时击中姐妹二人腰上的章门穴。二女顿时软倒。 不大道:“我们赶快追上去杀那个臭丫头。” 不二道:“此言差矣,我们走了,那她们俩怎么办?万一被蚂蚁咬了这如花似玉的脸蛋,你能修得好?” 不大道:“我是杀手,又不是大夫,只管杀人,什么时候救过人来?” 不二道:“所以说啊,你既然修不好,就该把她们放了。” 他说到做到,运指如风,立即把纳兰、素月的穴道解了。 不大大怒:“你那只脏手,在我的好老婆身上戳来戳去干什么?” 不二道:“此言差矣,哪个是你的?二个长得一样,你分得清?” 纳兰、素月一跃而起,手中短剑又朝不大、不二刺过来。 不大身形一闪,不等二人回剑出招,再次封住了她们的章门穴。原来她们穴道刚解,身形兀自酥软。 这次轮到不二怒了:“你明明可以用刀柄打穴的,为什么非要要手?还不是想占我老婆的便宜?” 不大道:“且不说占不占便宜,你一放开,她们不还是啰嗦,纠缠不放?” 不二道:“那该如何?” 不大道:“莫若我们带着一起去追。” 不二难得表示了一回同意,说道:“有道理,这么好的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 不大道:“你没想到的多着呢,你应该问一问她们手中的剑同不同意再说?” 不二道:“言之有理,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于是不二拿起那四柄剑,装模作样的问道:“宝剑啊宝剑,你同意我们去杀那个姑娘吗?”问完,把宝剑凑到耳边,作倾听状。 不大道:“宝剑怎么说?” 不二道:“宝剑同意了!” 纳兰、素月穴道被封,话也说不出来,无法开口反驳,只能任由二人鬼扯。 于是大道上就出现了这怪异骇人的景象,一个四手四脚的人,左右腋下各夹着一个漂亮姑娘,奔驰若骏马,眨眼间就过去了。 二人追了一阵,到了一处岔道,不大道:“这可怎生是好?他们走的哪条道?”不二说道:“我们一人顺着一条道追下去?”不大怒道:“放你妈的屁,我们能分开早就分开了,谁还耐烦天天和你个跟屁虫在一起?”不二道:“此言差矣,放我妈的屁,不也是放你妈的屁?你应该说,放咱们妈的屁。另外,你说我是你的跟屁虫,反过来想,未必不是你是我的跟屁虫。” 两人又吵了一阵,最后顺着其中的一条道追了下去,就此与秋桐等人错开,一直折腾到傍晚,连他们人影也没看见。 二人只好投店歇息,要了店里最好的一间客房。当然,这客房也有全客栈最大的一张床。 二人把纳兰与素月放在床上,侧坐床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二女。 兄弟俩越看越爱,不大道:“我是哥哥,我要娶姐姐。”不二道:“此言差矣,莫说你不是哥哥,就算你是哥哥,又凭什么是你娶姐姐?老二就不能娶姐姐了?”不大道:“长幼有序,大的娶大的,小的娶小的,理当如此。”不二道:“此言又差矣,理不是你那么理法,比如说你是大哥,你娶了妹妹,我是老二,反倒娶了姐姐。你说我老婆叫你老婆是妹子,叫你就是妹夫。我是姐姐的老公,叫你也是妹夫。这一来,岂不是我大了?”那不大道:“岂能按你这种叫法,我就算娶了妹妹,你要叫我哥,你家老婆当尊称我家老婆一句嫂子!说来说去,还是我大。” 纳兰和素月听这两人瞎掰扯,内心恐惧反而渐渐消失,觉得这两个家伙,反而有那么一点可爱了。 两人就这样看了大半个时辰,不大道:“别看了,我要去茅房拉屎。”不二道:“你他妈的怎么这么粗鲁煞风景,我正盯着美人看,美人也看我,正是相看两不厌的时候,你却来破坏氛围。要拉屎你自己去,老子不陪你。” 哥哥大怒:“自打生下来,我们就没分开过,你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屁话?你到底去不去?不去老子裤子一脱,可就要这儿开拉了。” 二姐妹生怕他说到做到,赶紧冲不二喊:“快陪他去,我们又跑不掉。”不二却不跟美女抬杠,说道:“美人叫我去,那我就去,可不是怕了你。”说着二人像螃蟹一样,横着就走了出去。 二人到茅房蹲坑,却是一起拉屎,想是二人连生理问题都是同步的。二人一边拉,一边仍在商量哪个娶纳兰,哪个娶素月。 屁屁擦完,二人终于商量完毕,不大迎娶纳兰,不二迎娶素月。 二人回到房间,纳兰、素月仍是只能在床上躺着,只有眼睛能骨碌碌地转动。面对美人,不大道:“事不宜迟,今夜且入个洞房。”说着伸手向纳兰,去解她上衣的扣子,回头一想,对不二喝道:“老子入洞房,你在这碍眼,出去!”不二道:“此言差矣,你入得我入不得,老子今天也想洞房,没你的事,你滚一边去!” 纳兰与素月尚是小女孩,听他们如此一说,心想贞操就白白地被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两个家伙所夺,不由吓得簌簌发抖。 但二人却是认了真,都不想让自己的媳妇被另一人看光,是以二人一时僵持住了。最后协商了一下,竟另外开了一间房,住到了隔壁。两人还煞有介事的约法三章,任何人都不得半夜偷偷地溜到隔壁多看一眼半眼。 (本章完) 第27章 可爱人偶索人命 红枫山庄红通通 第27章可爱人偶索人命红枫山庄红通通 三月十五,这是约定的最后一天。 这天晌午时分,秋桐一行人,已经到了龙兴。这一行人,曲飞、徐达骑马一前一后,夹着中间两辆马车,车里分别是秋桐、辛小天、汤和、花云。辛小天、汤和与花云都受了重伤,这两天伤口有所愈合,不过尚不能骑马。王腾、纳兰与素月却已不知所踪,不知是不是已死在那四手四脚的怪人手中。 早在两天前,八架回回炮,十四架排驽,已经调拔完毕,暗中集结在建昌路凤凰堂分堂边上,只等堡主一声令下,将给予它毁灭性的打击。 秋桐等人刚一进龙兴地界,立即就有一队车马迎了过来,领头之人,正是天工堡龙兴分号的谷兴善。 秋桐一见谷兴善,立即开心地大叫起来:“谷叔叔!” 谷兴善笑道:“你这丫头,平时不出门的,一出门就惹了这么多事。要知道,江湖因为你,掀起了多少血风腥雨!” 秋桐做了个鬼脸,见到亲人,内心坦然了许多。 曲飞、徐达与谷兴善一一见过,互道一声久仰。 谷兴善对凤凰堂众人道:“天工堡感谢凤凰堂众位兄弟一路拼死相护,现在已到我们天工堡的地头,各位可以请回了!” 曲飞道:“谷大哥见外了,俗话说,送佛送到西,哪有送到一半就不送了的道理,堂里已经吩咐过了,一定要把宋小姐亲自送到天工堡。” 谷兴善道:“曲兄弟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我等接到秋桐,可立即飞鸽传书告知堡主,堡主定会放凤凰堂军师与总管出门。” 徐达道:“我俩与军师、总管多日未见,此去不过半日,正好相见,以慰相思之情。” 原来二人虽然见谷兴善是秋桐叔叔,但连日来,敌人实在过于阴险狡猾,好多暗杀手腕实在是匪夷所思,仍是不能就此放心交人与他。 谷兴善无法,只得道:“也好,不过现已至中午,鄙堡在此不远之处,有一处红枫山庄,大家伙顺路过去用过午膳,再一起至天工堡如何?” 曲飞和徐达对视一眼,俱都点头。 曲飞道:“如此甚好,反正顺路,大家伙儿也饿了,那就叨扰了。” 谷兴善道:“哪里哪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请吧!” 说完骑在前面带路,向红枫山庄而去。 正如谷兴善所言,红枫山庄确实位于去天工堡的路上,而且不算远,也就一柱香的时间。众人在庄前枫树上栓好马匹,由谷兴善在前引路,一路直接引进了膳厅。刚一进去,就看到了四名人偶,俱都骑在马上,比真人略大些,刻画的栩栩如生。一人身长十尺,髯长二尺有余,面若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手持一把青龙偃月刀,威风凛凛。另一人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手持一柄丈八蛇矛。另外一人身长七尺五寸,两耳垂肩,双臂奇长,面如冠玉,唇若涂脂,双手分持鸳鸯剑。这三人一见就知道是三国中的刘关张了。三人呈合围之势,中间那人,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棉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弓箭随身,手持画戟,座下嘶风赤兔马,正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的吕布与赤兔! 秋桐小孩心性,围着四人转了几圈,觉得四人做得形象逼真,栩栩如生,叫道:“啊,好可爱哦,真好玩。”又欲伸手去碰几人手上的兵器。谷兴善赶紧拦住,说道:“这是刚做的小玩意儿,等吃完饭,可以开动机关,来一段三英战吕布的表演。” 秋桐听他如此说,甚是高兴,连拍掌道:“好呀好呀,赶紧上菜吃饭!”心里于是盼着早点吃完饭好看《三英战吕布》的表演。 曲飞、徐达对视一眼,心下暗道:“这小姑娘真是小孩心性,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玩。” 众人于是分主次坐下,这边谷兴善坐了主位,右首依次下来是曲飞、徐达,左首是秋桐。两位伤者不方便移动,自有仆人去端饭送药。 随着山肴野蔌,一件件上桌,谷兴善招呼大家用膳。见曲飞、徐达迟迟不愿动筷,已知其意,抢先吃了起来。曲飞、徐达等他吃下去以后,方才落箸。谷兴善为了打消众人疑虑,干脆每个菜都吃了一遍,仆人倒酒,也是酒到杯干。曲飞不饮酒,只吃饭菜,食量极大,一口气吃了三碗米饭。徐达虽然好酒,却也饮得极是克制。 正是宾主尽欢的时候,忽然外面有人喊:“走水了,走水了。”徐达抽动鼻子,吸了两口,道:“外面有人纵火!”众人脸上变色。谷兴善站了起来:“各位安心用膳,我去去就来,莫要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曲飞、徐达本已站起,欲外出一探究竟,听他说的有理,当即落座。 谷兴善前脚刚跨出膳厅的门,后脚就有人把大门一下关死,房间一下黑了下来。房内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光线全是从门那里进来的,这个房间,竟连个窗户都没有!怪不得外面阳光这么好,一时房间就觉得黑黢黢的。 曲飞大叫一声:“不好,中计了!”箭一般的飞到门边,发现那门严丝合缝,光光溜溜,里面竟然连个门把手都没有。发力一掌击去,耳闻“铛”的一声巨响,门却纹丝无损。曲飞这一掌使了六成力,一掌可毙奔牛,却未能撼动门分毫。当即不再留力,对准门用了十成力,又是“铛”的一声大响,只震得双手生疼,门可是纹丝不动。 门没动,黑暗中突闻“扎扎”之声。徐达晃亮火折子,发现骇人一幕,那四个人偶竟突然动了,显是这巨大震动,触发了机关。只见四路人马,突然放马冲来,关羽挥舞着青龙偃月刀,张飞挺着丈八蛇矛,刘备挥舞着鸳鸯剑,那吕布似乎也与刘关张握手言和,竟和他们并肩作战,挥舞着方天画戟,直是威风凛凛,势不可挡。徐达眼见这吕布一戟直朝秋桐劈去,急忙冲上去用兵器架开,只听“铛”的一声巨响,直震得双臂发麻。也幸亏他这冒死一挡,秋桐才有时间一个翻滚,躲了过去。但这四个人偶的攻势如潮水一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刘备的鸳鸯剑又刺了过来,危急中,曲飞手持飞刀,替她挡了一下。随即向“刘备”回敬了一把飞刀,飞刀势若奔雷,射中“刘备”胸膛,却听“铛”的一声,激起几朵火星。原来这几个人偶都是钢铁打制,刀不能伤。徐达不信邪,跳到吕布头上,一刺对准头就插了下去,又是“铛”的一声响,全然刺不进去,徐达用火折子去烧,只不过熏黑了一小块,根本点不着,想来全是金属打造。这膳厅不大,四个人偶在厅内纵横驰骋,劈砍削刺,直如绞肉机一样,很快就会把里面的人和物,绞成碎片。这一会功夫,膳厅内所有家具,包括桌椅、几架等,已经碎了一地。 曲飞知道,血肉之躯终究难挡这钢铁之躯,时间稍长,厅内众人都要毙命。就在此时,眼前一黑,原来是火折子灭了。黑暗之中只闻众人粗重的喘息声,还有人偶舞动兵器发出的“呼呼”风声。 曲飞大喝一声:“大家先背靠着墙,尽量不要到中间去。” 众人都依言,在黑暗中摸到墙角旮旯,躲了起来。但设计机关的人早就料到这一点,人偶手中的兵器恰好能触到厅内的任一位置,就算你变成一只壁虎,贴在厅顶上,一样可以把你扒拉下来。 黑暗中听闻“铛”的一声,显然是有人用兵器挡了人偶一击。接着又有人“啊”的叫了一声,听得出是受了伤。 突然黑暗中火光一亮,照出是秋桐点然了火折子,这是天工堡特制的,特别明亮,燃烧也特别持久,火光中见秋桐一手持火折子,另一手持匕首,神色虽然有些慌张,但看出只是受了一点惊吓,人倒没有受伤。就在这时,“刘备”骑马冲了过来,手中鸳鸯剑兜头就砍,出于本能,秋桐举起匕首上撩,鸳鸯剑顿时如被棒打,立时断了,双剑已失其一。好“刘备”,另一只剑斜劈而来,虎虎生风,秋桐举起匕首一挡,一双鸳鸯就此命绝,全部折断。 曲飞发现那“刘备”双剑断后,虽然手臂仍在舞动,但手中无剑,威胁已然不大。于是叫道:“宋小姐,借你的匕首一用。”秋桐倒转匕首,扔了过去。曲飞接到以后,纵身过去,“铛铛铛”几声,将吕布的方天画戟断成几截掉在地上。接着又将张飞的长矛削断成几截。又一个纵身,跳到关羽马背上,从后面一把抱住关羽,道一声:“关二爷,对不住了!”“咔嚓咔嚓”两声,将他双手齐腕切掉。 这匕首真是削铁如泥,切这些铁人直如切豆腐一样爽快。 这几个人偶,没了武器,威力大减,虽然他们还会骑马冲撞,但躲闪起来就容易得多。 众人刚松一口气,却突然感觉浑身灼热,直如被架在火上烧一样。这屋倒也不是突然热起来的,但是前面众人全身心忙着躲避铁人偶追杀,就没有感觉。这铁人偶威胁一解除,就恢复了正常的知觉。 曲飞与徐达二人站在门边,伸手去摸缝隙,感觉像是在摸一块烙铁。这时地上也开始烫脚,众人纷纷踩着倒塌的桌椅,免得脚被烫伤。这时挂在厅壁上的字画竟然也冒出了青烟,然后“哗”的一下着了!而众人脚下的桌椅,也开始冒烟,眼看也要起火了。 徐达用峨眉刺上下左右刺了一通,愕然发现整个膳厅全是用铁铸成的,外面定是堆了柴火在烧,所以很多地方铁板已经被烧红。徐达忍不住破口大骂:“狗娘养的谷兴善,这是要将我们做成铁板鱿鱼啊。” 曲飞道:“徐兄弟稍安勿躁,你站在那个椅子上去。”说着伸手一指,那儿剩下唯一完整的一把椅子。 徐达依言跳了上去,曲飞一个飞身,站在了他的肩上。仰头向上,用匕首在屋顶划了一个大锅盖一样大的圆圈。接着一只铁锅盖就掉了下来,一束光从这个洞中照了进来。 曲飞一跃,跳上了屋顶,却见外面已经是红日西斜。屋顶上有庄丁生了几堆火,他们还在添柴加薪,当即冲上前去,三拳两脚,俱都了账。那谷兴善正在下面指挥众庄丁多抱些柴火,把火烧得旺旺的,一抬头却见曲飞如神兵天降,从天上扑了下来。不过他武功既高,人又有急智,危急中抢过一个庄丁的烧火叉子,一招“举火撩天”,刺向曲飞,叉未到,但叉尖已烧得通红,一股灼人的热气,已经扑面而来。间不容发之间,曲飞竟用小刀一下将火叉挡住,旋转之间,刀已刺向谷兴善后心。谷兴善没想到他动作如此神速,吓得一招“懒驴打滚”,躲了过去。却忘了地上自己堆的大堆的柴火,一下子滚进了火堆里,顿时身上衣服、须发都起火。吓得他又在地上滚来滚去几次,方才把火扑灭。当即向外奔去。曲飞正要去追,此时徐达抱着宋秋桐从顶上洞中跳了出来,叫了一声:“飞哥,不好了,宋小姐被烟呛死了。”曲飞大吃一惊,顾不得与谷兴善算账,冲过去一搭秋桐脉搏,发现还在微微跳动。道:“不用慌,她身子弱,热晕了过去,赶快找点凉水一浇就醒了。” 突然想起什么,道:“不好,不知受伤的兄弟有没有遭敌人毒手。”飞奔到庄外去看,顿时松了一口气,车马都在,汤和、花云与辛小天在车内躺的好好的,神智清醒,尚不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显是敌人一时半会,还来不及管他们。二人见到曲飞,也都松了一口气,刚才里面火光冲天,人声鼎沸,三人料到必有变故,恨只恨都身受重伤,帮不上忙。 却听马蹄声急响,谷兴善单人单马冲出,见到曲飞,在马背上作了一揖,哈哈大笑:“十日之期已到,今晚天工堡将剿灭建昌路凤凰堂分堂一干人等。你们除非长了翅膀飞过去,否则,就算你们骑再快的马,也赶不及阻止了。” 曲飞闻言大怒:“你是何人,居心如此之毒,吃我一刀。”说着一扬手,一柄飞刀激射而去。刀声呜咽骇人,正是他成名绝技奔雷刀。若是别人放飞刀,谷兴善定然卖弄一番,伸手接住。但这柄刀是曲飞放的,他不敢托大,一个马上铁板桥,整个上身躺平在马背上,躲过飞刀,脚上仍是策马不停,飞驰而去。 曲飞回到庄内,众庄丁群龙无首,早逃得一干二净。想着费尽周折,牺牲了一队凤凰堂精锐的人马,好不容易才到了这里,没想到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若是如此,秋桐这丫头,也没有必要送了,干脆一刀两断,就此了事。心中虽这样想,但是看到被徐达泼了凉水救醒的秋桐,楚楚可怜,想着一路的同舟共济,生死与共,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时间已来到了晚上,建昌路凤凰堂分堂,已经被八架回回炮,十四架排驽,团团围住,只等宋吉亮一声令下,就要屠堂。 (本章完) 第28章 人皮面具真神奇 秋桐大度救情敌 第28章人皮面具真神奇秋桐大度救情敌 这天是十五,月亮又大又圆,照映了离人的泪,但也照亮了回家的路。一道二胡《碧海青天夜夜心》响起,如泣如诉,听得人无不断肠。 红魔手沙克催促宋吉亮道:“堡主,下令吧。这么多人,万一走露了风声,就功亏一篑了。” 宋吉亮却仍在犹豫,道:“等一等,看看龙兴那边有没有飞鸽传书过来。” 沙克觉得堡主做事,太过于优柔寡断,粘粘乎乎,很是不喜欢,但亦无可奈何,只能苦等。 眼见一轮明月越升越高,已月上中天,时间已经又过去一两个时辰,却并无一丝一毫的消息传来。宋吉亮心知无望,叹了一口气,正准备下令回回炮填弹发射,突见天空中一架巨大的孔明灯朝此飞了过来。 众人都好奇心起,举头张望,却见那孔明灯越来越低,竟然就在宋吉亮面前停了下来。灯下一只巨大的吊筐,筐里有几个人。 一人裙袂飘飘,如同月中的嫦娥下了凡尘,却一下子扑进了宋吉亮的怀里。宋吉亮如同做梦一般,仔细打量秋桐,发现她有一丝憔悴之色,道:“女儿,你这番真是受苦了啊。”女儿失而复得,心潮澎湃,一言甫出,老泪横流。 原来秋桐得知天工堡与凤凰堂再起战事,不由得心慌,此日已是约定的最后一天,且已薄暮,骑马过去,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阻止就一场祸事的了。她突然想起上次与逸飞乘的孔明灯来。忙问曲飞:“曲大哥,现在是什么风向?”徐达心想:“莫非这位大小姐被烧糊涂了,这个时候问风向干什么?还想着草船借箭不成?”曲飞倒是老老实实地回道:“现在春季,刮的是西南风。”秋桐道:“那我们可以乘坐孔明灯顺风前往,依照那速度,或许赶得上也未可知。”徐达一拍大腿:“这主意好啊,我怎么就想不到?” 曲飞微一沉吟,心道:“事到如今,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当下宋秋桐以堡主之女的名义,召集剩余庄丁,把制灯的原料找了出来。当时元宵节灯会刚过,是以仓库中剩下很多制灯的原料。辛小天也强撑着坐起来,做这些工匠的技术指导。就算人多力量大,还是整整花了一个时辰,方才做了一只巨大的孔明灯出来。四人进入灯下的吊筐内,就此顺风向建昌路的凤凰堂飞来。幸而高空中风很大,孔明灯飞得极快,终于赶在开战前,阻止了这一场弥天大祸,否则,少说又有百十来条的牺命,就又要白白葬送了。 曲飞上前参见宋吉亮,道:“凤凰堂执法使曲飞,见过宋堡主。”宋吉亮回了一礼:“多谢曲护法护送小女,一路辛苦了。” 徐达心想:“这他娘的哪是辛苦,简直是命苦,为了你这一个调皮闺女。我凤凰堂可是牺牲了一队精锐人马。” 宋吉亮注意到了徐达,问道:“这位是?” 徐达白了他一眼道:“俺是翻江鼋徐达,凤凰堂四大护法俺排在老末。人俺们是送到了,请堡主赶紧将我们军师与总管放出来吧。” 宋吉亮得女之后无比欣喜,并不太计较他的无礼,道:“此事说来话长,各位远道而来,长途跋涉,实在是辛苦了,不如就近歇息一晚,明天我们再进行详谈。” 当下挥手让沙克等人撤了回回炮和排弩。 曲飞、徐达见天工堡剑士分工明确,有条不紊,不由暗暗称赞,连徐达都收起了轻视之心。等看到八辆回回炮与十四架排弩,更是心下暗惊,望一眼排弩上密密麻麻的加长羽箭,就算一弩发射一下,这成千上万支羽箭,纵是大罗金仙,怕也难以生还,更不要论十四架弩齐射了。 三月十六中午时分,宋吉亮携女及手下诸人已把凤凰堂四人带至辛小天家的院中。 辛小天又惊又喜,不明白为什么第一站就来到自己小院,当即强撑病体,走了进去,大声喊道:“爹,爹。”见无人应答,又喊:“娘,娘!”还是无人应答。于是又喊:“爷爷,小叔!”可是院中一片死寂,还是无人应答。 宋吉亮面色悲悯:“小天,不要喊了,凤凰堂的人为了救那总管与军师,杀了你全家人。” 曲飞大吃一惊:“怎么可能?我凤凰堂的人怎会如此滥杀无辜?” 沙克道:“事到如今,何必多言?” 彭禧也道:“我等也不愿相信会有此等事发生,然证据确凿,事实胜于雄辩。”说着一挥手,底下的人将一堆兵器扔在几人面前,有的已经烧得乌七麻黑,但都仍能看见上面刻的凤凰堂标志及凤凰堂几个小字。 曲飞捡起兵器仔细审视,边看边摇头:“当今朝延颁布律令,禁止民间藏兵。为了不多惹事端,故凤凰堂一般帮众,禁止在兵器上刻上凤凰堂名称和标识。” 那彭禧不信:“若是如此,为何那朱逸飞剑上又刻有名称与标识?” 徐达道:“堂中只有四小灵童、四大护法、四大天王,及各位分堂堂主的兵器,才被允许刻字,这是一种荣耀,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刻的。” 宋吉亮不话话,只是拿眼光盯住辛小天,辛小天眼中含泪,点了点头。 沙克道:“贼人果真奸险,我等差点又上了恶当。” 彭禧道:“他们杀了院中所有人等,占了此院,然后挖地道至天字一号牢下面,救走了杨安与刘基。故意留下这些兵器,好挑拔天工堡与凤凰堂继续相斗,鹬蚌相争,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彭禧话音刚落,曲飞已跳进井中,顺着地道钻了进去。 院中,辛小天犹自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摇摇晃晃,强撑着站起,秋桐赶紧上前扶住他。辛小天每走一步,感觉腿上伤口再次撕开,但他强忍痛疼,在秋桐搀扶下,走进他父母房间,却见枕头上血迹已化做暗红,显然父母是在睡梦中就被杀了。忍不住伤心欲绝,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秋桐急忙轻拍他背,温柔安慰。辛小天在父母床头坐了一会,一眼瞄见枕头底下有一片纸角露了出来,掀开一看,原来是自己托人带回家的几封家书,每封家书都在,折处已经有所破损,想是父母一遍一遍打开来读,又一遍一遍合上,是以折痕处都已经破了。拿着信,泪水又一滴滴滴在信纸上。秋桐见状,泪水也流了下来,从怀中掏出方巾,自己先擦了擦,又替小哲把泪水拭干。辛小天蓄了蓄力,又挣扎起身,到自己原来住的屋子去看。一进屋,看见木马木牛,小弓小箭……还都在原处摆着,床上叠的被子,还有自己的衣裤,都像自己被掳走的前一晚一模一样,仿佛自己从来没离开过这里,自己只不过是出去了一天,而不是三年!这三年,自己谨遵师命修炼上剩剑法,竟无一日回来陪伴双亲,只是托人带过几封信,报个平安。总以为来日方长,等功成名就之后,有的是机会报答父母,没想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已不在!想到此处,不禁神伤,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就此晕倒。 秋桐顿时慌了神,赶紧把他扶上床歇息。宋吉亮过来搭了一下脉,安慰秋桐道:“无妨,只是急火攻心,喂个还神丹,一会就醒了。” 过了半晌,辛小天悠悠醒来。众人扶他回到了院中。这时院中井里,跳起了一个人,脸上沾了一些黑灰,正是曲飞。 曲飞在地道中一看,就知道宋吉亮所说属实,而且地道中也有过一场血腥厮杀,这出口处对方还用上了火攻,天工堡的人显然是吃了大亏。 当下道:“宋堡主,令爱已安然到家,我堂总管与军师却还是音信全无,此事非同小可,曲某当前去调查并回禀堂主,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等就此作别。” 宋吉亮拱了拱手,意思是你们请便。 秋桐却道:“曲大哥,你跟徐大哥先走一步吧,这几位受了重伤的哥哥,不如调养好了再说?” 汤和道:“谢谢宋小姐的美意,汤和虽烂命一条,倒也不至于如此脆弱,我们跟随我两位哥哥一同回去调养即可。” 花云跟着点了点头。 曲飞看了一眼辛小天,辛小天道:“家门惨祸,恕我无法与几位哥哥同行。待我处理完后事,再向堂主和师父请罪。宋叔叔,不知我家人可曾安葬?我还能否见他们最后一面?”后半段话,却是扭头向宋吉亮说的。 宋吉亮道:“他们都已停在殓尸房,正在检查死因,之后就可以入土为安了。” 辛小天道:“几位哥哥,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容许小弟查明真相,报仇雪恨,以慰父母在天之灵!” 曲飞与徐达对视一眼,道:“也好,报仇的事要徐徐图之,先把身子养好。你就在天工堡养伤吧。” 曲飞三人当即与天工堡诸人作别,驾车赶回集庆路。 路上,徐达道:“我们把小天一人留下,当真不妨事吗?” 曲飞道:“辛小天与宋吉亮是故人,想来天工堡不会为难与他,再说他与宋小姐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万一有事,宋小姐也定然会回护。” 徐达听他这么一说,方才放心赶路。一行人,就直奔集庆路而去了。 这边秋桐扶着辛小天,趔趄着来到了殓尸房,忤作正在仔细做检查。辛小天见到父母亲的惨状,不由大放悲声,口中连吐数口鲜血,竟然又晕了过去。 秋桐赶紧将还魂丹用水化了,灌了下去,小哲才一口气又悠悠地醒来。 那忤作道:“死者死于两种武功上,一种是回风剑,这种剑法与常人出剑顺序是反的,常人多是拿剑自右向左劈刺,而回风剑却是反其道而行之,是自左向右刺撩。是以咽喉处剑伤是从左向右,创面左大右小。另一种武功是摧心掌,中掌之人,表面上没有任何伤口,唯独心脏碎裂。这两门武功都极难练,不过一旦练成,在江湖上当是一流高手,不知为何却对几个不会武功之人,下如此狠手?” 辛小天跪在父母身前,拿起他们的手轻抚自己的脸,能感受到的,只是他们的冰冷而已。曾经那么温暖的怀抱,永远地去了。 辛小天住在天工堡,转眼又是十天。这十天之内,他的父母亲人在宋吉亮的主持下,仪式都已完成,已经入土为安。天工堡也安排了最好的医生,来替辛小天疗伤。幸而他大多都是皮外伤,加之他年轻,底子又好,竟然奇迹般的好的七七八八了。 这期间,秋桐多次问宋吉亮,为何不放幕纱走?宋吉亮道幕纱知道天工堡太多机关密道,放虎归山,一旦她为人所用,就算被人所迫,那天工堡就危险了。 秋桐眼见说服不了父亲,决定靠别人不行,还得靠自己,眼珠转了几转,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当晚,秋桐带着丫鬟红鸾,和刚在鬼门关逛了一圈回来的辛小天,就进了天字一号牢。幕纱瞪眼看着她们,却不说一句话。 秋桐二话不说,上去就点了幕纱的穴道,然后手一挥:“动手吧。” 幕纱内心惊恐,不知这位昔日的主子又弄什么妖蛾子。 辛小天打开随身携带的箱子,取出一样薄薄的物事,向幕纱走去。 幕纱感觉他用一层薄薄的东西敷在自己脸上,自己顿时就吸不进气。心道:“哎哟,原来她们想闷死我,这样就查不到伤口。”但脸上的膜随即在鼻子的位置开了孔,她又可以自由呼吸了。那只手把那膜在她脸上用力挤压,使之更加贴合她的脸皮。幕纱只觉得脸上凉冰冰的,不多时,又感觉发热起来,心中又是惊恐:“她们原来是在我脸上涂了毒药,好毁了我的容,让我变成一个丑八怪。啊,我若变丑了,逸飞哥哥多半就不会喜欢我了。”心中虽然惊恐,奈何眼看不见,口不能言,手脚都动弹不得,却也无计可施。全身上下只有耳朵可以用,却听她们脚步声响,全都走了,只留自己在牢房内。 过了半个时辰,幕纱觉得脸上敷的膜在逐渐变干变硬,脸皮倒不是那么疼。 又过了约一个多时辰,耳中听得脚步声悉悉索索的再次响起,有人进来了。若是幕纱能看见,估计又要瑟瑟发抖,因为此次辛小天拿了一把小刀进来。辛小天把小刀抵在幕纱脖子处,幕纱感觉脖子一凉,刚要挣扎,小哲轻声道:“别动,一会就好。”幕纱听着声音似乎熟悉,就一动不动,任由他去了。小哲拿刀,从幕纱脖子处开始,像剥皮一样,慢慢地将幕纱脸上的“皮”剥下来一层。 接着将剥下来的皮轻轻地贴在红鸾的脸上,然后打开一个箱子,里面盛着女孩日常的各种化妆品。小哲抹些胭脂,给红鸾用刷子仔细涂了,又为她粘上一些毛发。好像嫌她鼻子不够长,又垫了鼻头,又往嘴里塞了一些棉花,好让双颊看上去更加饱满……折腾了有半个时辰,辛小天终于满意了,道:“好,转过来,对比一下。” 幕纱吃了一惊,因为她发现另一个自己,就站在自己面前。这个假幕纱,跟自己分毫不差,估计只要她不开口说话,只怕连自己父母也分不清彼此。 秋桐一脸得意,问慕纱道:“怎么样?我家小天哥哥的手艺不赖吧?” 慕纱仔细看过去,依稀有点印象,问道:“你就是辛小天?” 辛小天点了点头。有这样一双巧手的人不多,辛小天就是其中的一个。 辛小天道:“幕纱妹子,你不要着急,我们正在想办法救你出去。”说着将一张人皮面具贴在了幕纱的脸上。接着,又花了半个时辰,把幕纱化妆成红鸾的样子。接着三下五除二,用一根细细的铁丝,把幕纱手上的脚镣手铐全部打开,再全部锁在红鸾的手脚上。 秋桐看了看,觉得一点破绽也看不出来,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一声:“走吧!”带头走了出去。辛小天与慕纱紧随其后,走出了牢门。辛小天随后就把牢门锁上,把秋桐的丫环红鸾留在了牢房中。牢房光线本就昏暗,如果有人来巡视,只要红鸾不开口,任谁也不能发现人已经调了包。 秋桐几人轻车熟路,路上遇到人,见是秋桐带着红鸾和辛小天出来,都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等几人先过去。很快三人就走到辛小天家院子,院子里早已备好马匹。几人牵马出院,就此作别。 辛小天看着熟悉的院子,想着又要再度作别,又想着父母、祖父母和小叔无辜惨死,不禁眼中含泪,真是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自此以后,江湖虽大,竟没有一个地方属于自己的了。 秋桐知他心意,道:“小天哥哥,你放心,你走后,这个院子我会让人看守,为你原封不动保留着的。” 辛小天心下感激,道:“谢谢桐妹,我走了。请向宋叔叔转达我的歉意,原谅我救人与不辞而别,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待我手刃仇人之后,再来向他请罪。” 幕纱看着宋秋桐,不明白为什么她会伙同外人,将自己放了出来。 秋桐看着幕纱,道:“我求你一件事。”幕纱道:“你救了我一命,我自应为你赴汤蹈火一回,还谈什么求不求的?你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是了。” 却见秋桐忸怩不安,脸慢慢的红了,搓着衣角,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辛小天见状,心下一痛,知道准是与逸飞有关。于是他道:“是不是跟逸飞哥哥有关?要我们带句话给他吗?” 秋桐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于慕纱道:“只求妹妹给我带一封信。” 慕纱松了一口气,道:“这有何难,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事。”待接过信来,见信封上“朱逸飞亲启”几个字,心却又慢慢沉了下去。心道:“怎么会?逸飞哥怎么和这脾气乖张的大小姐有交集了?”但自己话已放出,只好故作大度,道:“好,我一定亲手送到。”说着将信放入自己怀中。 秋桐道:“我知道你和逸飞哥哥是青梅竹马,总角之交,我只怕一时半会还见不了他,烦请妹妹替我多照看一二。” 辛小天心道:“你这样说,无异于以虎谋皮啊,难道看不出来慕纱是喜欢逸飞的吗?” 慕纱咬了咬嘴唇:“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说罢催动马儿出了门,两人趁着夜色远去。 秋桐在院门口站了很久,直到夜色渐深,露重花沉,方才慢慢移步回到天工堡。她不知道,她爱的逸飞哥哥,已经看不见了,当然也没办法读她的信。 (本章完) 第29章 日日思君不见君 只愿君心似我心 第29章日日思君不见君只愿君心似我心 辛小天与慕纱一路快马加鞭,向着集庆路飞奔而去。马是好马,奔跑起来又稳又快,两边的树木飞快地向后退去。但对于慕纱而言,还是太慢了,她恨不得腋下长了一对翅膀,“嗖”的一下,就飞到她的逸飞哥哥那里。 集庆路的凤凰总堂,是一个苏州园林似的建筑群。四大天王,四大护法,四小灵童,都有自己独立的房间。 慕纱与辛小天刚一进正门,正好遇到准备外出的小翠。小翠是慕纱的好姐妹,可自从她被派去做卧底,已是好几年不见了。小翠发出一连串快乐的尖叫,两个女孩手拉着手又蹦又跳,小翠高兴地眼泪都下来了。 两人正聊着,突然门外进来了三个人,却是王腾与纳兰、素月两姐妹。三人见了慕纱与辛小天,也都是分外高兴。原来那天王腾被怪人点中穴道后,很快就运气冲开,追了上去。他是追踪的高手,最终也让他找到了那两个兄弟入住的客栈。要说也是,这种连体的怪人,世所罕见,问起来并不很难。难的是如何从这两个武功如此之高的人手中,把人救出来。王腾潜在他们房间窗外,听兄弟俩说要入洞房时,顿时想冲进去和他们拼命,免得纳兰与素月受辱。好在那兄弟俩那晚都不想对方看见自己好老婆的身体,因而起了争执,闹起了别扭,把姐妹俩放在一间房,哥儿俩另要了一间。王腾方才松下一口气,按兵不动。一直等到三更,那兄弟两人已经睡熟,才潜进纳兰、素月的房间,解开她们两人的穴道,从窗户跳出,悄悄地溜了。也不知那不大不二,第二天早晨开了门,却见二人的好老婆人影全无,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别的不敢说,肯定两人又要互相指责,大吵一架。王腾等三人三匹马,拼命朝天工堡赶,等到了,发现误会已经解除,这才徐徐的朝总堂走,一路上,又到处打听当前形势与各方动静,获得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当下王腾带着纳兰与素月,先进去找常遇春商量一下最新的情况,还有这次途中打听到的一些消息,这消息与总堂主冷炎去办的事有关,非同小可。 慕纱与小翠聊了一会,情绪稍微稳定,慕纱问道:“小翠,逸飞哥哥呢?” 听到慕纱问到逸飞,小翠脸上闪过一丝愁怅,忙打断她的话:“你这次终于回来了,一路辛苦,到我屋里坐会,我给你倒杯水,歇一下?” 慕纱道:“小翠姐,我不渴,我现在就想见逸飞哥哥。他人呢?出去办事了吗?” 小翠怕她一时无法接受逸飞眼睛的事情,就哄她道:“嗯,逸飞哥现在还在睡觉呢,我们就不去打扰他了吧?” 慕纱道:“啊,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睡觉啊,真是个大懒虫。不行,我要去打他屁股,把他揍起来。” 小翠道:“哎,你忘了逸飞哥外号是什么了吗?叫鸱鸮啊,鸱鸮都是白天睡觉,晚上才有精神的。” 慕纱道:“那不管,我总不能半夜去找他吧,现在就带我去。” 小翠无法,欲言又止,牵着她的手就朝逸飞房间走去。辛小天就住在逸飞隔壁,于是也跟在她们俩后面慢慢走了进去。 刚走到院子里,正撞见逸飞出来。想来是纳兰、素月姐妹俩告诉他慕纱到了,所以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一不小心,头还撞上了一棵树,但是他不顾痛疼,两只手摸索了一下,继续快速朝外走。 慕纱惊呆了,一下子扑进了逸飞的怀里,道:“逸飞哥哥,你怎么了?” 朱逸飞伸出手来,轻抚她的秀发,半晌才说道:“哥哥没事,你平安回来就好!” 慕纱伸出双手,疼惜地捧住逸飞的脸,仔细地看着他仍然黑白分明的眼睛,泪水一滴滴地打在地上。 朱逸飞听到了她的抽泣声,伸出双手,摸索着替她把眼泪拭去,笑道:“傻姑娘,哭什么?不就是看不见了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看,我还是知道你眼睛肿了啊。乖,快别哭了。” 慕纱想不哭,可是眼泪流得凶了。因为小时候,只要自己一哭,逸飞哥哥就会想办法逗乐自己,有时还会吓唬一下自己:“别哭了,再哭眼睛肿得像个桃子了,就不美了哦。”于是爱美的自己,就会真的停止了哭泣,还会去找镜子看看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真的变成了桃子。 她小声拉泣着:“逸飞哥哥,你别怕,你看不见,我以后就是你的眼睛。” 朱逸飞内心感激,轻拍她的背,安慰她。过了良久,等她情绪稳定了,问道:“秋桐怎么样了?安全到家了吗?” 慕纱听他到这时候了还不忘关心秋桐的安全,内心一阵难过。可是她没有表示出来,只是小声道:“宋小姐安然无恙,已经到达天工堡了。”突然想起了那封信:“对了,她还有一封信,让我转交给你。”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封还带着体香和体温的信,递给了朱逸飞。接着又道:“信封上写了,让你亲启。”朱逸飞哈哈一笑:“我本来识字就不多,现在又看不见,还谈什么亲启。还是慕纱妹妹读给我听吧。”听到要念秋桐的信,辛小天想要举步走开,但终究还是想听听信上说了些什么,于是还是立在那里没有动。 慕纱于是“斯拉”一声就将信拆开,掏出里面桃色的宣纸信笺,上面的字迹娟秀工整,正是秋桐亲笔所写。她面对三人,轻声念道: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逸飞哥哥,我们拉过钩,一百年不许变,我会一直在天工堡等你,你可不许变心哦!” 念完,众人都不再说话,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 半晌,朱逸飞道:“这是词吗?写得真好,我虽没读过多少书,但仍能读出其中一片相思之情。没想到秋桐还是个才女。” 慕纱道:“嗯,宋小姐熟读诗书,会吟诗作赋。不过这首词可不是她作的。这是宋神宗朝的一位进士,名叫李之仪的《卜算子》。” 朱逸飞道:“哦,她知道我读书不多,所以选了一首简单易懂的抄给我。可是我和她终究是有缘无份。更何况如今我双目已盲,成了废人一枚,就不要耽误人家姑娘的青春了。你替我回她一封信吧,就说我和她道不同,不相什么的,让她另寻新欢吧。” 慕纱心道:“逸飞哥哥,就算你盲了,可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你啊。”嘴上却应道:“好,就依你说的,咱们和她道不同,不相为谋,让她另寻新欢去!” 辛小天听他二人如是说,心中却是一阵喜一阵悲的,当真是悲欣交集。悲的是秋桐收到信一定会摸门不着,非常伤心,喜的是也许自己可以和她回到从前单纯而美好的快乐时光。 眼睛看不见的日子很是无趣,分不清白天黑夜,岁月从未如此漫长。不过时间并不因为你过的好就慢一点,因为你痛苦就快一点,所以时间还是一天天的过去了。 这段时间,久未露面的四大天王剑神天风、金蛇郎君唐顺相继回到了集庆路凤凰总堂。天风是听闻辛小天受伤了,就心急火燎的与老婆子黄鸢一起来探望伤势。此时的天风,须发皆白,白袍飘逸,好一付仙风道骨的样子,背负一柄长剑,不怒而自威。与在天工堡中衣衫褴褛、形容枯槁之时相比,简直判如两人。 辛小天见到师傅与师母,一下子就扑过去跪倒,师母黄鸢赶紧把他拉起来,用枯瘦的老手,摩挲他的脸,道:“乖孩子,你受苦了。” 天风为人虽不苟言笑,但内心其实异常疼爱这个弟子。当初老太婆哄骗辛小天把自己这个重犯放了出来,两人为了防止天工堡发现此事,把辛小天处死,就把他掳了出来。本来传他武功,是有报恩的想法在里面,没想到这孩子天资聪颖,学什么一学就会,还能举一反三,把个老头乐得,觉得捡到了一块宝。而且辛小天特别温顺乖巧,孝顺善良,他们老俩口至老来也没生出个一男半女,这些年,简直把辛小天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不让辛小天回去探望父母,一来是怕当年的事泄露出去,怕天工堡会与辛小天及他的父母为难;另一方面也是出于私心,实在不想让这个“宝贝儿子”回家,怕他一去就不愿再回了。 天风皱眉听辛小天把这次江西行省的事说了一遍,中间讲到父母惨死,辛小天一度哽咽掉泪,师母黄鸢温和地用手摸着他的头,安慰他。两人都没说话,等辛小天情绪平定后继续说。天风听到悬崖激战,对方用火油的时候,眉毛挑了一下。等听到在小哲家院子里,最后用火油阻止天工堡追击时,与老婆子对视了一眼,二人似乎都确认了什么,互相轻轻点了一下头。 最后,天风跟辛小天道:“这血海深仇,当然要报的。这事说起来,也有为师的责任。师父师娘一定帮你杀了这些歹人。” 辛小天道:“师父师娘不必自责,此次出事,纯属飞来横祸。就算我不出来学武,还在家中,也不过多添一具尸体而已。不过报父母之仇,我不想假手别人,一定要亲自手刃仇人,方才能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天风道:“师父与你师娘,隐约猜到敌人是谁了,不告诉你,是因为敌人非常强大,你现在功夫未到家,冒然前去报仇,遇到这种武功高强且心狠手辣之辈,单凭你一人之力,只会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辛小天道:“弟子当刻苦练功,争取早日达一流高手之境。” 天风捋了捋白胡子,非常欣慰:“徒儿有此之志,还怕何事不成?也罢,我最近新参悟了一套剑法,我称之为风雨不透。此次回来,就是想传授与你。起来,我们练剑去!” 这套风雨不透剑法,剑如其名,一共七七四十九式,一旦舞动,水泼不进,当真是风雨不透,靠的全是腕力与速度。辛小天练上半个时辰,已经汗透衣衫,但是仍然咬牙苦撑。以他的刻苦与悟性,每日都有进步。七七四十九式剑法,常人可能两天方能记住一招,百日方能学完。他只用了七天,就已经学会了。但会了招式,并不说就能用好,还要每日苦练。武之一技,无他,唯手熟而。 而唐顺,却是被飞天蝙蝠肖黄死乞白赖拖回来的。在四大护法中,逸飞对曲飞是有些惧怕,对王腾是敬重,跟徐达是欢喜冤家,独与肖黄的关系却是亲近。肖黄的装束通常一身黄褐羽毛大氅,身形廋削,皮肤苍白,有如透明,导致手上的筋看上去有如扭动的小蛇。如果张嘴说话,能看见他嘴里有两颗尖尖的牙齿,据说他爱吸人血。他在凤凰堂不爱和别人亲近,但唯独对朱逸飞是例外。也许是因为逸飞跳脱活泼?也许是因为在一次战斗中朱逸飞冒死替他挡了一箭?听说逸飞被唐门毒瞎了,就赶紧跟常遇春分开,软磨硬泡的把唐顺请了回来,一来确认这是否是唐门所为,二来是看能否施救。 相比于天风的白须飘飘,仙风道骨,唐顺却是一个又高又黑又瘦的黑袍老人,不苟言笑,身材瘦消,仿佛一阵风都可以吹倒。要不是他手中持的一枝诡异的蛇头杖,谁也想不到他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用毒魔头。他的蛇头杖通体漆黑,似木又不是木,不知是千年黑檀还是千年老藤所制,极其坚硬,刀砍斧消,最多也只是留下浅浅的印子。杖头的蛇大张着嘴,仿佛准备随时噬人一般。嘴里不时有两条金色小蛇游进游出,一会儿盘旋在杖上,一会儿又钻进杖腹。这两条小蛇都为巨毒之物,对战时会飞扑出去咬人,被咬中之人皆会痛苦收缩而死,据说七尺大汉,死的时候蜷缩的像个猴子一样大小。金蛇郎君这一外号,有一半是从这两条小蛇而来。当然,这两只小蛇当然也要喂食,但饲养的是唐顺自己的血。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把手臂凑到蛇口,让两只小蛇吸他的血,想来这也是他为什么为此瘦削的原因。这两只毒蛇一起下口,就算一头大牯牛也立马毒毙了,但唐顺多年饲养毒物,体内血液抗毒性极强。饶是如此,第一次他被这两只小蛇咬第一口的时候,还是昏迷了一天一夜,后来就越来醒得越快,到现在就算两只蛇一起吸血,也只是头略微晕一下而已。当然,他以身饲蛇,不是学我佛割肉饲鹰的舍身精神,概因他修炼的武功,需要毒液相激,内力与毒液每缠斗一次,修为都会上一个台阶。 在天风教徒弟剑法的这段时间,唐顺也没闲着,经过一系列的望闻问切,却发现自己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难题,竟然看不出逸雨是被什么毒物所伤的。但经过对逸飞眼睛仔细地检查之后,他还是发现了逸飞眼盲的原因,这种毒,刺激了朱逸飞的眼睛,让他的眼角膜变得浑浊,所以他也无法看清东西了。 好在一月之后,四年一度的唐门毒王争霸赛又要开始了。唐顺打算带逸雨故地重游,一来参加毒王争霸赛,二来唐门高手众多,看有没有人可以解得了逸飞中的奇毒。 这一月之间,辛小天把师父新教的那套剑法已练得会了,后面只要苦练,熟能生巧,这七七四十九招中间无半分凝滞,就算真的会了。逸飞呢,眼睛看不见了,刚开始的时候确实也自怨自艾了一阵子,但他天性乐观,很快适应了这漆黑一团的世界。肖黄传了一套内功心法《先天一炁无上天眼法》给他,这套心法是肖黄的师父传授给他,配合呼吸吐纳,俱说能开天眼,但当初肖黄自己练过,卡在第二重境界,终未能练成。他现在将口诀教于逸飞,希望他可以因此开悟。这套心法包括总纲、吐纳之法、练功等级等,要牢记于心,还是费了一些功夫。好在肖黄知道朱逸飞没那么聪明,也不着急,耐心教他记诵,先从这套功决的总纲讲起: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这个对朱逸飞来讲,真有点难为他了。肖黄见他一脸懵,仔细向他解释道:“这是取了老子《道德经》中的一段话,作为这套功法的总纲。意思是缤纷的色彩,使人眼盲,嘈杂的音调,使人耳聋,丰盛的食物,使人舌不知味,纵情狩猎,使人心放荡发狂,稀有的物品,使人行为不轨。因此,圣人但求吃饱肚子而不追逐声色之娱,所以摒弃物欲的诱惑而保持安定知足的生活方式。话虽简单,但蕴含着本套功法至高无上的道理。” “目之所及,皆是皮囊,心之所至,方为真相。万物皆备于我,心外再无一物。” 肖黄见朱逸飞仍是一脸懵,就向他详细解释说道:“我们不是孙猴子,没有火眼金睛,都是肉眼凡胎,难免为表象所迷,所以我们不能光用肉眼去看,要用心眼去观这个世界。世间万物,原已备于心中,是以要向内看,离开一心,世间无物。” 这总纲都讲了一天,朱逸飞终于勉强记住。 接下来的十来天,就是讲具体的如何运气吐纳,如何内力流转,这种实操的东西,朱逸飞倒是学得极快,讲了一遍,照着练了两遍,也就会了。 二十多天后,终于讲到了境界篇,涉及到了本功的三重境界。 “如槌击鼓,小扣小应,洪钟大吕,大扣大鸣。” 肖黄说这一篇讲的学会运气后,控制肌肉,发出高低不同的声音,练到这里,此为第一重境界。 “气沉丹田,直冲天门,虎啸猿鸣,空谷回应。” 肖黄说本篇仍然是练气之法,小腹运气,自头顶而发声,声音清亮,如虎啸猿鸣,可传到数里之外,此为第二重境界。 “大智若愚,大音希声。灵台空明,万物显形。”肖黄说练到这里,虽是发声,却寂寂无声,此为第三重境界。 “黄哥啊,这一篇我就不懂了,按这练功的三篇来说,应该声音越练越高啊,怎么到这反而没有声音了?” 肖黄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这一章我也是不懂,我原来问过师傅,师傅却也不懂,因为某些原因,师祖教到这功法时,练功走火入魔,掉下悬崖摔死了。” 朱逸飞闻言有些泄气,但是毕竟开天眼的诱惑现在对他太大了,死马当活马医吧,万一练到那时候,自然而然地懂了呢?他可一向是个乐天派。于是每日盘腿打坐,修炼内功心法。自从瞎了以后,灵台一片空明,以前怎么也无法静心修炼的功法,竟是事半功倍。 时间如流水,逝者如斯夫,忽忽一月已过。这一月,辛小天的风雨不透剑法已有小成,朱逸飞新习的《先天一炁无上天眼法》,也感觉听力大增,闻声辩位的能力也大大的加强了。 慕纱每日也做了好吃的送过来,若非他练功刻苦,估计胖成黑猪。 眼瞅着要上路往唐家堡而去,朱逸飞已收拾好行李。唐顺说因为逸飞眼睛看不见了,得有人照顾他,自己又是个没耐心的长辈,断然不会伺候朱逸飞吃饭撒尿等琐事,于是提出要带上一两个随行。慕纱听他如此说,就踊跃着要跟去,说想去见识见识唐门的奇人异事,其实是想沿途与逸雨多呆上一段时间,正好顾顾一下他。不过唐顺道:“女娃子不行,吃饭、住宿、上茅坑,都怪不方便的。”慕纱嘟了嘴,很不开心。突然边上的辛小天道:“唐天王,要不我跟过去照顾你们吧?”唐顺望向天风夫妇,见两人都点了点头,他自己也喜欢辛小天聪明能干,于是开口道:“好,小哲陪我们去!”慕纱更不高兴了,嚷道:“唐天王好偏心,我也想跟你到四川耍一下子来。”逸飞道:“慕纱妹妹,你就安心在家呆着吧,我替你带几个麻辣兔头回来给你啃啊。”听到兔子,辛小天心里一痛,又想起小时候跟秋桐养小兔子的往事,不成想现在父母惨死,那个小院竟成了自己的伤心之地。 慕纱听逸飞这样说,没有了脾气,撒娇道:“那还要给我带一个会变脸的小人偶。”朱逸飞笑道:“依你依你,都给你带来。” (本章完) 第30章 一黑一白两小童 蛇洞差点把命送 第30章一黑一白两小童蛇洞差点把命送 唐家堡,位于重庆路。江湖人士更喜欢称唐家堡为唐门。 唐门,作为蜀地的名门望族,一支神秘的势力,几百年来,屹立不倒。而且每隔一两代,都会有一个杰出的人物出来。当然,唐门也不乏奸诈卑鄙之人,一旦被缠上,如附骨之蛆,驱之不去,不死不休。是以江湖有传言说“宁遇阎罗王,不惹唐门郎”。 唐门世代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是一个典型的家族式江湖门派。早期的唐门甚至连姻亲都只发生在家族内部,后来才发展到族外。 唐门虽然是声名远播,但因为对武林正邪的概念淡泊,所以他们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既不愿与名门正派结交,也不屑与邪魔歪道为伍,给世人的感觉总是亦正亦邪,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唐门人似乎都非常聪明,新的暗器、毒药层出不穷。当然,这也和他们的竞争机制有关,每隔四年,他们都会举行一次毒王争霸赛,所以他们不断的推陈出新,擅于发明各种各样的新式暗器和毒药。这让江湖人士永远都对唐门保持一种怯意。 唐家堡机关重重,恐怕能与之媲美的唯有天工堡而已了。靠着机关、暗器、毒药三大法宝,唐门得以在江湖上存在几百年而丝毫不受外界侵扰。 唐门世代居于唐家堡。唐家堡位于重庆璧山,下设十大部门,各司毒药配方与提炼、暗器设计与制造、解药制作与保管,以及警卫防护、训练子弟、分配任务、巡逻出击等工作。这十大部分分别由唐家嫡系中的十大长老掌管。但是,十大长老却同时听命于一个人。谁都想不到,现在执掌唐门的,是一个已经八十岁的顾老太太。顾老太平日深居简出,江湖上见到她的人很少。有人说她驻严有术,年近八十的时候看上去还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也有人说她行将就木,行动不便,卧床不起,早就不管唐门的大小事务。 唐家堡建造的气势宏伟,如同一个城堡。城外的人想进来,城里的人总是想出去。唐顺、唐柔都是生在这里,而决绝地离开这个城堡的人。 但是唐顺还是偶尔会想念这里,也会抽空回来看看。 四月初的一天的早晨,他一马当先,率先走进了唐门。在他身后,朱逸飞与辛小天肩并肩,手拉手的,也跨进了这神秘的唐门的门槛。 他们刚一进门,就有一个少年迎了上来。少年对着唐顺深深一辑:“二爷爷好!” 唐顺咳嗽了一声,并不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率先跨过门槛朝里走。 那少年知道这个二爷爷的性子,也不在意,却上来一把握住了朱逸飞的手,把他从辛小天的手中抢了过来。 朱逸飞立即感到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滑滑腻腻的,握住了自己。道:“是唐玉弟弟吗?”唐玉抿嘴一笑,露出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柔声道:“逸飞哥哥,你真厉害,一搭上手,就猜到人家是谁了。” 原来这个少年就是唐门的后起之秀,算是不世出的人材,战胜一众好手,获得了上一届毒王的称号,真是英雄出少年。他就是唐柔的弟弟——唐玉。只见他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比朱逸飞矮半个脑袋,长着一张瓜子脸儿,两只眼睛又大又圆,黑眼珠像是两个大大的黑色宝石,那皮肤白腻细嫩,一笑小嘴边就会出现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竟有万种风情,如果是个女孩子,那一定是一等一的美女,可惜却生个男儿身。 唐玉在给姐姐的信中,不说自己瞎了吗?而且信中表现出朱逸飞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啊?为什么一见面,却如此的亲热?难道是装出来的亲热,可看着也不像啊,他看着朱逸飞,是打心眼里发出开心快乐的笑容。而且自打朱逸飞进门,他的眼光就一直没离开过他的逸飞哥哥。其实边上的辛小天身材修长,皮肤白皙,更是玉树临风,他竟一眼都未多看。 辛小天跟在他们身后,好奇的四下打量。逸飞是第二次来,但小哲却还是头一回迈进这神秘的唐门,所以,对一切都很好奇。 唐玉牵着朱逸飞的手,慢慢朝里走,一边走一边问道:“逸飞哥哥,你这几年怎么不来看我?不知道人家想你吗?” 朱逸飞微笑了一下:“我们都一天天长大了,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光顾着玩儿啦。” 唐玉道:“其实在我心里,跟你一起玩就是全天下最重要的事,别的事都不重要。” 朱逸飞道:“我们一起玩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唐玉道:“逸飞哥哥,还记得我们上次去蛇洞玩的事了吗?” 朱逸飞道:“什么蛇洞?” 唐玉道:“讨厌,你不会真忘了吧?你还吸了人家的屁股……” 他话未说完,朱逸飞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辛小天听了又惊又奇,脸上露出了迷之微笑。幸好逸飞眼睛看不见,不然臊得要用脚指甲抠个地洞钻进去了。 朱逸飞虽然看不见辛小天的怪笑,但仍知道这个话的份量像一个炸弹一样。忙解释道:“是这样的,上次去那个蛇洞玩……” 辛小天淡淡地道:“不用跟我解释,我才不关心这个。幸亏慕纱没跟来啊,不然你真是有得解释了。” 唐玉问道:“慕纱是谁啊?凭什么向她解释?” 辛小天说道:“要解释的人多着呢,还有一个姑娘叫宋秋桐,估计也想知道。” 唐玉又赶紧追问道:“宋秋桐又是谁啊?” 三人说说笑笑间已穿过了几道院落,来到了待客的正厅。唐玉一下子严肃起来,辛小天见他脸色变得庄重,也不再说话。逸飞也感觉到了什么,轻声问唐玉:“是你太奶奶到了吗?”唐玉不说话,只是捏了捏朱逸飞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辛小天看见大厅正中摆着一把太师椅,上面坐着一个花团锦簇的老太婆。老太婆左右各坐着五人,年纪一看就都不小了,大都须发尽白,那正是唐门的十大长老。唐顺,就坐在那老太婆右手边第一把椅子上。要知道元代以右为尊,由此看来,唐顺,竟是十大长老之首。 除了台上诸人,台下还有七八排椅子,坐着的人有男有女,都比较年轻,但气宇轩昂,意气风发,一望可知是唐门第三、第四代的杰出人物。其中一个胖子本来正在与身边的两个人交头接耳,喜笑颜开的聊得正欢,忽然看见三人进来,其中有肤色黝黑的朱逸飞,顿时目瞪口呆,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那老太婆哼了一声,说道:“唐余,你干什么像见了鬼似的,没见过生人吗?”唐余已经注意到朱逸飞手是搭在唐玉肩上,靠唐玉来引路,当即稳定一下心神,说道:“远来是客,我只是想给客人让个座。”他说话的声音沉闷沙哑,像一只公鸭子在叫。老太婆说道:“你坐下呗,自有下人去安排引导。”于是唐余就乖乖地坐下来,再不开口。但是他说话的时候,朱逸飞已经转头向他这个方向“看”了,因为他觉得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毕竟,这种公鸭嗓子的人,并不是很多。 椅子却还有一些是空着的,有两位丫鬟迎了上来,引导他们三人入座。坐下后,朱逸飞用力在心中搜寻自己记忆中的画面,突然想起来了,这个声音,是自己与秋桐第一次遇袭的三江酒楼内听过,当时那个姓余的掌柜,说话就是这样一副公鸭嗓子。可惜自己双目已盲,光凭声音,却也不能确定。 辛小天虽然能看见,但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胖子,见那胖子躲躲闪闪的眼神,只是觉得奇怪而已,却也没有朝多处想。他的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在坐在正中的老太婆身上。只见她约莫有八九十岁了,满头银发,用一根翠玉簪子别着,满面皱纹,穿一身大红蜀锦,上面金光灿然,绣着各种“寿”字的图案,想是用了很多金线来刺绣。她手里拄着一枝龙头拐杖,气势不凡,正是唐门实际的掌权人顾老太。几个丫环站在边上,一个用热毛巾替她擦了手,另一个端上来一盘枣子,还有一个捧着一盘洗好的葡萄。顾老太拿起一个葡萄,吃了起来,到吐核的时候,自有侍女把素手伸过去,顾老太就把枣核儿吐到侍女的手里。辛小天心里想:“这顾老太好会摆谱享受啊。” 他内心刚想到此处,却见顾老太微闭的双目忽地一睁,本来看上去迷迷瞪瞪的人,眼中精光一闪,像是一把千年宝剑半出鞘,吓得辛小天内心一哆嗦。顾老太看向辛哲与朱逸飞二人,说道:“这两个娃儿哪个是朱逸飞呐?” 朱逸飞听她忽然提及自己,当即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跪下磕头,道:“晚辈朱逸飞见过太奶奶!” 顾老太眼睛在朱逸飞身上上下一扫,道:“真是个俊俏的孩子,难怪我的曾孙儿唐玉对你念念不忘。可惜啊,可惜,眼睛怎么瞎了?” 听到朱逸飞真的瞎了,那个畏畏缩缩的胖子唐余,不再担心,把头抬了起来,胸膛挺了挺,坐得笔直了。 这时坐在旁边的唐顺插话道:“娘,逸飞这孩子的眼睛,像是被本门的毒药毒瞎的。” 这时朱逸飞发觉握着自己的那只小手在微微颤抖,以为唐玉在为自己担心,就用另一只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表示安慰。 顾老太道:“哦,此话怎讲?” 唐顺道:“天下下毒的人虽多,但是配的药方能让毒气只攻一线,不及其余,那就难得很了。逸飞这孩子中的这个毒,只伤了他眼睛的内膜,五脏六腑,却俱都无事。岂不怪事一桩?” 顾老太道:“也罢,等下人来齐了,现场问一下,看是哪个下的毒,解了便是。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唐门不怕事,但也不要主动在江湖生事。近年来凤凰堂俨然成为中原第一大帮,我们也没必要树这样一个强敌。” 唐顺道:“娘说的极时,再说我是凤凰堂的四大天王之一。难道要我们娘俩反目不成?” 顾老太“呸”了一声:“还说,你这吃里扒外的家伙,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我们唐门的掌门人不做,偏去做人家一个什么劳什子破天王。害得老娘快入土的人了,还在这替你苦捱着。” 唐顺道:“儿子这边也不好受,每每念及自己过错,都要伸手被蛇咬上一番,身上痛疼,心里方才稍安。” 顾老太听了又心疼起儿子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人家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糟践你这身皮囊作甚?狠下心来,把那女人杀了,一了百了。” 唐顺凄然道:“纵她移情别恋,我也只愿她开心快活,护她一世平安。” 顾老太无法可想,深深叹了口气道:“都是冤孽啊,你是我的冤孽,她是你的,任谁都逃不开。” 朱逸飞听他们娘儿俩拌嘴,心中好生羡慕,心道:“我娘要是吩咐我的事,我可要尽心尽力做好了。又想,原来唐天王是因为一个女人才离家出走的,不知那女人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大的魅力,让唐顺连唐门的掌门都不做了,远赴了江南。嗯,是了,想那佳人是个江南女子,住在江南。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奶奶,二叔闲云野鹤惯了,你就不要逼他了,要知道,强扭的瓜也不甜啊。”随着声音,一个女人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正是唐一菲,她后面跟着的,正是那貌若天仙心如蛇蝎的唐婉儿。 紧接着唐骐走了进来,他是唐门第三代的领军人物,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高七尺,面如冠玉,带着一点年青人的骄矜之气。 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却是一个外姓之人,名叫明玉珍,看上去只有二十一二岁,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身材魁梧,一眼望去,气度不凡。 待这二人落座,椅子正好全部坐满了人。 这时顾老太咳了一下,众人立即鸦雀无声、正襟危坐。却听顾老太说道:“今天咱们唐门用毒的好手,可说是全到齐了。” 唐婉儿低声嘟哝道:“哪里全到齐了,唐柔就没到!” 唐一菲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乱接话。 顾老太耳朵有一点背了,所以并没有听见唐婉儿的话,她接着说道:“今天约大家来,是有三个事情要商量,第一个事情,就是和眼前这位小朋友有关,他的眼睛,据说是被唐门的毒药弄瞎了的,今天大家伙都在,如果是你们其中的哪位下的毒,还请站出来。”半晌,唐门弟子无一响应。 唐婉儿心道:“我用毒伤的男人又不是这个黑瘦小子,那人名叫王腾,号称烟波钓客,是唐柔的丈夫。啊,他长得真是好看,剑眉星目,玉树临风,自己见第一眼就爱上了。恨造物弄人,为什么不让自己先遇到他?偏生让他先见了唐柔?哼,我得不到的,就要毁掉,毁掉!别人也休想得到!” 唐一菲心道:“难道这次执行任务被老太太知道了吗?不可能,以她的性格,知道早就直说了。这次出行,我们母女虽然伤了数人,但好在这个黑小子却不是我们伤的,我们大可装聋作哑,蒙混过关。” 唐余心道:“我带领几位师弟,是想杀人来着,但我们当时的主要目标是那个女孩。就算眼前的这位也中了我们的煨毒暗器,但是我们的毒都是要命的,哪有只毒瞎对手的道理?这下毒的一定另有其人,这个黑锅我可不背。” 只有唐玉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两年前。 那是至正八年的春天,唐门四年一度的毒王争霸赛前,唐顺带着黑黑瘦瘦的朱逸飞来开开眼界,那是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不知为何,一见面就感觉到非常投缘,平时唐门的同龄人,不是埋首制毒,就是埋首解毒。师父和长辈都是板着脸教训,就算是同辈之间,因为存在竞争,也很难说几句知心的话。那时的自己,感觉唐门就像一个黑屋子,整个世界只有黑白两种颜色,又闷又压抑,人都快疯了。而朱逸飞的到来,给这黑屋子突然开了一扇窗,照进了阳光,整个世界一下子多姿多彩起来。自己这才知道,原来世上有朱逸飞这样的人,爱说笑话,经常把自己逗得笑得喘不过气来。他胆子特别大,什么也不怕。一跳有几丈高,可以轻松的把自己缠在树梢的风筝拿下来。还有,外边的人,活得是那么逍遥自在,从来不担心饭菜中有毒,每一餐的饭,都可以安安心心的吃。江湖是那么大,有那么多奇人逸事,原来孔明灯做大了是可以带着人飞起来的,还有海,海边的西瓜地,走路的人路过,如果口渴了,是可以随便挑一个熟的砸开了吃,是不用给钱的。还有秦淮河边的正月十五前后,会有数月的灯会,有各种各样的灯,有莲火灯,有兔子灯,还有龙虎马猪……那秦淮河里巨大的画舫,还有会弹琵琶和吹箫的美丽姑娘。还有那捏泥人的,只要给十文铜钱,你站在他面前,一盏茶的功夫,就可以按你的样子给你捏一个栩栩如生的泥人出来。记得当时自己还不信,把朱逸飞都逗急了,回去从自己的行李中,拿出来一个包裏得严严实实的盒子,打开盒子,一个小朱逸飞就躺在那如白云一样的丝絮里。当时自己可喜欢了,非要这个小泥人,磨了好久,最后答应带朱逸飞哥哥去唐门最隐秘的蛇洞,他才把泥人给了自己。 啊,蛇洞,里面养了大大小小成千上万条毒蛇,那是本门用来研究与提取毒液的宝窟。自己壮着胆子,又仗着路熟,避开守洞的人,带着逸飞哥哥,终于到了那里。进洞之前,有专门凿出来的更衣小室,里面盛放着本教炼制出来驱蛇的精油,两个人必须脱了衣服,浑身上下都要涂满精油,方才能保平安无事,若是有一处没有涂到,那块地方可能就遭蛇咬。记得逸飞哥哥一点不怕羞,一下子就脱得赤条条的,浑身上下都黑油油的。自己一开始有点害羞,但人已经好不容易到了这里,还是鼓足勇气脱光了衣服。洞中的两人,一黑一白,黑的油亮,白的粉白,真是奇异的画面。最奇异的是两个人互相还要给对方背上涂精油,真的是从未有过的奇妙体验呢。而逸飞哥哥,给自己涂精油的时候,又显出他大大咧咧的性格了,随便涂摸了几把,就说:“好了。”结果呢,走到洞中深处的时候,突然从石缝中窜出一条毒蛇,一下子咬住了自己的屁股。逸飞哥吓了一跳,赶紧冲上来抓住蛇的尾巴,把它甩飞掉。随即毫不犹豫地,一下子把嘴凑在自己的伤口那里,吮吸起来,他吸一口,朝地上吐一口血,一开始血还是黑色的,直到后来,血才慢慢地变红。若不是他不怕脏,不怕死,自己现在多半是蛇洞中的一具白骨了。记得当时被蛇咬之后,脑袋晕晕的,都快站不起来了,还是逸飞哥哥把自己抱着,送回了洞口的更衣小室。其实那蛇毒真是厉害,就算逸飞哥哥只是用嘴吸毒,毒没有到他的血里,但是他的两片薄薄地嘴唇,都肿了起来,成了腊肠嘴。那些天,他吃东西都有困难,只能用芦苇管子吸一些流食。但是逸飞哥哥一点都不在意,还故意搞怪扮丑来逗躺在病榻上的自己发笑。那真是一段自己生命中有颜色的、最快乐的时光。 后来,逸飞哥哥就跟着唐顺爷爷回到了江南,自己也想跟去,可是家里的人不肯,说已经跑出去一个姐姐了,弟弟一定要留在家里。 自己每天都盼望朱逸飞能再来,可是他消失的连人影子也不见了,好像他从来没在这个世间存在过。自己好不容易与在江南的姐姐连上了线,可是姐姐说朱逸飞哥哥已被凤凰堂选为四小灵童,作为堂里重点培养的后起之秀,以后要天天练功,除暴安良,可能再也不会再来了。 (本章完) 第31章 明玉珍指点江山 辛小天邂逅温婉 第31章明玉珍指点江山辛小天邂逅温婉 顾老太虽然精明厉害,但毕竟不会读心术,读不出下面的徒子徒子各怀各的心思与想法,她也不知道看似庞大的唐门帝国,其实内斗的很厉害。她见没有人应答,正好趁机下台阶,说道:“今天我们唐门的好手都在,既然不是座上的人所为,那就让凤凰堂的人自己想办法查清楚。下面我们唐门还有两件事相商,请外人退去休息吧。” 话已至此,唐顺也没有什么办法,当即示意辛小天与朱逸飞先回房间休息。 朱逸飞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所以这个结果,倒也没有多大的失望。当下站起来,扶着辛小天走出门去。唐玉也想跟着,却听顾老太喊道:“唐门子弟不要走,还有要事相商。”唐玉无奈,只有撇着嘴坐下,满脸的不情愿。 待他们走出房间,顾老太宣布道:“向来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当此之时,举国如堆满柴薪,只怕一有人举火,遂成燎原之势。唐门屹立巴蜀几百年不倒,可不全凭用毒的功夫。用毒之事,终是小道,若不能分清形势,站错了队,帮错了人,区区一个唐门,与大势相抗,就如螳臂挡车,不自量力了。” 唐琪接道:“太奶奶说的极是,我这朋友,刚游历归来,四面风土,八方人情,都收集了一些,今天特邀请他,给我们讲一讲如今天下之势。” 顾老太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唐琪说道:“那就有劳明公子了。” 明玉珍当即起身,众人这发现他身材高大,八尺有余,国字脸,一双丹凤眼,两道卧蚕眉,最奇的是一个眼里有两个瞳仁。要知道,古代相术认为重瞳是一种异相、吉相,象征着吉利和富贵,往往是帝王的象征。历史上有名的重瞳子就有六人:仓颉、虞舜、姬重耳、项羽、李煜、高洋。 却听他侃侃而谈道: “自蒙古人入主中原以来,蒙古人以马上得天下,却不能以马上治之。推行一系列倒行逆施的政策。如今天下之人,分为四等,一等蒙古人,二等色目人,三等汉人,四等南人。高低贵贱之下,同命不同价。杀蒙古人的偿命,杀色目人的罚黄金四十巴里失,而杀死一个汉人,只要缴一头毛驴的价钱。再如,汉人如当兵则不许充宿卫,如当官也往往只能做副贰。此外,禁止汉人打猎、学习拳击武术、持有兵器、集会拜神、赶集赶场作买卖、夜间走路。治大国若烹小鲜,烹鱼烦则碎,治民烦则散。以上诸条,实为治民烦之策。除以上所说,当朝穷兵黩武,横征暴敛,导致民不聊生,近一二十年,各地起事不断。 至元三年,正月,广州增城县民朱光卿起事,称大金国,旋灭。四月,合州大足县民韩法师起事,称南朝赵王。惠州归善县民聂秀卿、谭景山等造军器,拜戴甲为定光佛,与朱光卿相结起事。 至元四年六月,袁州民周子旺起事,称周王,不久被杀。漳州路南胜县民李志甫起事,围漳城。 至元五年,四月,元重申汉人、南人不得持军器弓矢之禁。十一月,开封杞县人范孟反,伪传帝旨,杀河南平章政事月禄等,已而被捕杀。 至正元年,湖广、山东、燕南贫民为盗,多至三百余处。 至正四年,七月,益都县盐徒郭火你起事,上太行,入壶关,至广平,杀兵马指挥,复还益都。 至正七年,在淮西。四月,临清、广平、滦河、通州等处贫民群起为盗。十一月,沿江盗起。剽掠无忌,元官莫能禁。 至正八年,海宁州、沭阳县等处盗起。台州方国珍起事,聚众海上。 至正九年,冀宁、平遥等县曹七七起事。 至正十年,方国珍攻温州。此为去年之事。” 众人听他娓娓道来,如数家珍,不禁频频点头称许。 顾老太心道:“此人观之有帝王之相,气度不凡,心怀天下,倒是一个人物。”开口问道:“依公子之见,当今天下,可能成事的,却是何人?” 明玉珍说道:“以上所谈诸人,或是临时举事,兵败被杀,或是落草为寇,残害生民,俱都不足挂齿。” 唐琪说道:“明公子素有大志,以信义为乡党所服,若是明公子登高振臂一呼,大事当成。” 明玉珍摇了摇头,说道:“放眼天下,英雄辈出,我明玉珍萤烛之火,安敢与日月争辉。蕲州罗田县徐寿辉,虽是一介布贩,但身格魁伟,相貌非凡,且胸有大志,必非池中之物。若他能得天工堡支持,当可有一方天下。另有赵州栾城县韩山童,多年来传播白莲教,信徒众多,闻说武当祖师张三丰与凤凰堂总堂主冷炎,都已派人与其联络。得此强援,大事可成。另有张士诚、张士义、张士德、张士信四兄弟,名至实归,诚义德信,也有不少支持者。据说霹雳堂与这兄弟四人向来交好,当为其一强援。” 顾老太说道:“风云一起,各派山头挑的是什么旗帜,就一眼明了。就目前来说,我唐门偏安一隅,远离是非中心,倒是不忙站队。” 明玉珍说道:“说的极是,老太太圣明!” 顾老太笑呵呵地道:“少拍我马屁,指不定将来唐门还要仰照你的照拂。祺儿,这明公子来到我唐门,你可要好好招待,一切吃穿用度,都要仔细。” 唐琪说道:“太奶奶放心,我一定安排好。” 顾老太说道:“第四代弟子中,你稳重懂事,有急智谋略,我对你是最放心的。但我有一句忠告给你,才不配位,必遭其累。做人还是踏踏实实,不要好高骛远。明白了吗?” 一席话说得唐琪额上冷汗直冒,回道:“多谢太奶奶提醒,我一定谨记在心。” 顾老太接着说道:“你能记住最好,记不住……哎,人各有命,也不能强求。另外,今年的毒王争霸赛,就由你来主持吧。” 唐琪闻言心中一喜,精神为之一振,说道:“谢过太奶奶恩典。孙儿当尽股肱之力。” 在唐门重要人物开会的时候,辛小天领着朱逸飞走出了大厅,准备回到客房去,可是唐家堡实在太大了,他是第一次来,第二次来的朱逸飞又盲了,结果一出门,像进了迷宫,很快就迷了路,七转八转的来到了一个花圃。阳光明媚,花香袭人,朱逸飞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开口道:“小哲,我们是不是走到了唐门的后花园了?”辛小天说道:“是的呢,种了好多花,有的花还奇香扑鼻,我摘一朵你闻闻。”说着走上前摘了一朵,突然“哎哟”了一声,朱逸飞吃了一惊,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辛小天说道:“不打紧,这朵花的花萼下面竟然还有小刺,刚才一不小心刺破流血了。”说着将摘下的鲜花凑到朱逸飞鼻子下面:“你闻闻,是不是很香?”朱逸飞说道:“确实很香,不过我们在人家的地盘,乱摘别人家的花可不太好。我们还是赶紧找回我们自己的客房吧。” 辛小天说道:“说的也是,这地方七绕八绕的,绕的人头晕。”说完拉着朱逸飞的手,穿过一个回廊,走进了一个院子。不同于别的地方鸟语花香,这个院子竟铺满了雪白的砂子,寸草不生,院子中有三间青砖瓦房,门窗紧闭,没有半点声息。二人深感奇怪,辛小天忍不住好奇,一手拿着花,一手拉着朱逸飞,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就见到一个巨大的铁栅栏,门内一个衣衫褴褛的姑娘,看上去十五六色的年纪,身材廋消,一双眼睛黑若点漆,恨恨地瞪着他们。也许是长期不见阳光,她的皮肤雪白,没有一丝血色,头发虽黑,但是乱蓬蓬的,像稻草一样乱成一团。虽是个瓜子脸的模子,可是脸上浮肿,眼睛只剩下一条缝,看上去丑陋不堪。 辛小天一见,不禁发出“啊”的一声。朱逸飞不知发生何事,忙问道:“怎么了?”辛小天愤愤的说道:“屋里有一个铁栅,里面关着一个小姑娘。铁栅上有两道铁锁锁着。” 朱逸飞好奇心起:“那你问问她是怎么回事啊?” 辛小天于是走到铁栅旁,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那女孩似是有些害怕生人,向里缩了缩,一双大眼睛忽闪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辛小天看出她的顾虑,对她说道:“你不用害怕,我们不是唐门的人。我叫辛小天,老家江西行省的,是凤凰堂的四小灵童之一,外号青鸾。”说着又指了指朱逸飞:“他叫朱逸飞,也是四小灵童之一,外号鸱鸮。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眨了眨眼,轻声说道:“我叫温婉。” 这个女孩,就是唐柔的另一个表妹,被姑妈唐一菲抓起来做小白鼠的温婉。 辛小天问道:“你犯了什么错,为什么会被关起来?” 温婉想了想,说道:“我没犯过什么错,如果非说有错的话,怪老天让我生出来。” 辛小天感到很奇怪:“父母把我们带到这个世间,那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这怎么能说是错呢?” 温婉说道:“父母把我生出来,却没有能力照顾好我,还不是错吗?人难道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受罪吗?受这无穷无尽的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辛小天说道:“世间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事物的,有好人,有好的风景……将来你出去了就知道了。” 温婉道:“我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了。” 辛小天急了,说道:“怎么会?你还这么年轻,你别急,我马上放你出来。”说着就要去解锁。 朱逸飞忙说道:“天弟不要鲁莽行事,先弄清楚情况,再做决定。”他见辛小天还在犹豫,忙提醒他:“天弟,你忘了我把秋桐从天工堡带出来,惹出多少祸端?” 辛小天听他这么一说,想起那十日的血风腥雨,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温婉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说道:“天哥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两把锁,钥匙都在姓唐的那个毒妇手里。你是没有办法拿到的。不用多想了。” 辛小天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 温婉从小到大,只有过一个朋友,生命中难得一点温暖,是以听了他的话,异常感动,眼泪竟忍不住地流了下来。说道:“天哥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那毒妇手狠手毒,你莫要去惹她为好。对了,你手上拿的那朵花有毒刺,你有没有被刺伤?” 辛小天见她都如此状态,还关心自己,也不禁感动,强笑道:“这么美丽的一朵花,怎么会有毒?” 温婉也笑了,虽然容貌丑陋,但是她一笑起来,似有万种风情,只听她“咯咯”笑道:“要知道,世间越美丽的花却越是有毒,正如越是漂亮的女人越危险,一个道理。” 辛小天也笑了:“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说话却大有禅意。” 温婉说道:“我虽然年纪小,经历的却一点不少,被关在这斗室,哪也不能去,就省下大量时间来,不是读书,就是炼毒。读来读去,也读出一些人生况味出来。” 辛小天这才发现,房间一角有一个药橱,一个书架,药橱上摆满了各种药瓶药罐,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不禁好奇:“你都读些什么书呢?” 温婉拿起一本书,封面上有四个大字《毒经识要》,说道:“首先当然是医术方面的,那毒妇在我身上试毒,自己未必能解,若是我帮着她一起想,办法自然多了许多。再说,世上又有何人,能像自己这样了解吃了毒药的反应,又有何人能像自己这样要费劲心力去解毒呢?毕竟,毒解不出来,她们的生活并不会受多大的影响,可是我就很快变成一滩腐肉,无人问津了。” 辛小天吃了一惊,问道:“什么,她们拿你试毒?” 温婉道:“这有什么奇怪?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她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一月之中总要试一到两种,一年就是十六七种,十年下来,我至少被毒了一百六七十次。” 辛小天又大吃了一惊:“啊,一百六七十次?” 温婉笑道:“你为什么这么吃惊?你看,我吃了这么多毒药,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她接着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能活到现在,还要感谢一个人,唐顺爷爷。我记得是我十岁那年,唐顺爷爷来看到了我,传了我一套运气逼毒的功夫,若非如此,我也活不到现在。” 朱逸飞奇道:“唐顺爷爷?哦,是了,肯定是唐法王来做毒王争霸赛的评委的时候,无意中碰见了你。” 温婉招招手,让辛小天过来,说道:“天哥哥,你把你手上的花给我戴上好不好?你看,那毒妇故意把这院子弄得寸草不生,除了我,竟无一样活物。” 辛小天心下怜惜,慢慢走了过去,小心翼翼把那朵鲜艳的花,插在她那堆稻草似的头发上。温婉莞而一笑,半则过身,问道:“好看吗?” 辛小天内心一酸,点点头,说道:“好看。” 温婉苍白浮肿的脸上晕染了一抹血色,凭添了几分娇艳,她害羞地说道:“还从来没有人夸过我好看。其实我知道,我现在这样子,一定难看死了,看还是谢谢你。”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辛小天慌了,赶紧给她拭泪,说道:“别哭,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温婉听了,赶紧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好的,天哥哥,我听你的话,我不哭了。”拉过他的手,仔细查看,说道:“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摘花的时候让它给刺伤了。” 辛小天说道:“不妨事,这点小伤算什么,前些日子,我身上添了二三十个大大小小的刀伤剑伤,你看,我现在不也好好的?” 温婉问道:“为什么受了这么多伤,跟人打架了?” 辛小天说道:“这个说来话长,以后我跟你细细说来。” 温婉说道:“虽然你这话可能是随口说说,我还是很开心的。说好了啊,以后跟我细说,我先把你的小命从鬼门关抢回来再说,不然就没有以后了。” 辛小天大吃一惊,说道:“什么鬼门关?难道这花有毒?” 温婉笑道:“你忘了你在什么地方?这可是唐门。你问了我跟你说过,越美丽的花儿可能越是有毒,你以为我在跟你打机锋啊?” 辛小天这时感到脑子一阵迷糊,头晕目眩,心跳与呼吸都渐放缓,四肢都软绵绵地不受控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朱逸风不知发生了什么,吓了一大跳,喊道:“天弟,小天,怎么了?” 温婉叹了一口气,说道:“他摘花的时候,被刺破了手指,中了仙曼罗之毒。这毒顺着血液运行,会慢慢使人麻痹,先是手脚动弹不得,后来连呼吸都无法进行,人很快就不行了。” 朱逸风急道:“那还有救吗?我赶紧去找唐顺爷爷。”说着跌跌撞撞地朝往走,走得急了,一头撞在门框上,头上肿了一个大包。 温婉喊道:“那瞎子,回来!回来!” 朱逸飞一怔之下,才明白她口中的瞎子喊的是自己。停住不动,慢慢转过身来。 温婉说道:“唐顺爷爷来了吗?代我向他问好。不过这事不用麻烦他老人家,我来医好他。” 朱逸飞奇道:“你医他,你手边无医无药,拿什么医?” 温婉不理他,只是蹲下,抓起辛小天的手指,凑到自己嘴边,用力吮了起来。辛小天身体虽然麻痹,但内心清明,心想这毒性如此厉害,她这般做法,不是连累她也会送了命?想说不可,但舌头都麻痹了,无法开口。 说来也怪,待温婉吸了几口,身体麻木似乎有所好转。 朱逸飞看不见情况,连声问道:“小天,你觉得怎么样了?”连问了几遍,辛小天终于可以开口回答,声音虽然含混不清,但亦能听明白他说的话:“我感觉好一点了,别担心,逸飞哥哥。” 朱逸飞方才松了一口气,一颗提着的心才算放下来。却听温婉说道:“喂,那黑小子,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天生就是瞎子吗?”想来她恨朱逸飞不帮她说话,不让辛小天放她,对他怀着一肚子怨气。 朱逸飞心想,这小姑娘被关在这里十几年,脾气暴戾点也情有可原,当下笑眯眯地说道:“我这眼睛,是被人毒瞎的。” 温婉有点疑惑地问道:“竟有这种事?过来,让我帮你看看。” 朱逸飞一怔,心想有一线机会也不能错过,当下摸索着走了过来,当走到铁栅前,不小心踩到了躺在地上辛小天的手指头。辛小天“哎哟”叫了一声,手臂缩了回去。 朱逸飞连连道歉:“啊,抱歉,踩痛你了没有?” 辛小天惊喜地说道:“不妨事,我竟然又能动了。” 温婉笑道:“幸亏你们遇以了我,我的唾液可解百毒。” 朱逸飞奇道:“竟有这样的事?那你舔一舔我的眼睛,我是不是就可复明了?” 温婉说道:“要是你从小就被各种毒约喂大,估计你的体液也会对百毒都有了抵抗能力,久而久之,你也就百毒不侵了。而且你身体里有各种毒的抗体,你的血和唾液自然就能解毒了。” 朱逸飞又逗她,说道:“那你舔一舔我的眼睛,把我的毒解了吧?”没等她回答,又接着道:“那你顺便也把我的痔疮治好算了?” 温婉愠道:“你这个人,就爱胡说八道。再说,就不给你看病了。”她嘴上虽然这样说,手上却没停,先搭了一下朱逸飞的脉,然后用手翻开朱逸飞的眼皮,仔细地看了看,眉头紧锁,半晌没有说话。 朱逸飞说道:“怎么了,说句话呀。” 温婉说道:“你惹上什么厉害的对头了,这下毒的人是个绝顶高手。你的眼膜被毒坏了。” 朱逸飞本来心想连唐顺唐天王都解不了的毒,你一个小姑娘能做什么,没想到她一见,竟能把自己的症状说的一清二楚,不由得也佩服起来。问道:“那就是无解了?” 温婉道:“嗯,这个毒无解。不过还是有一个办法……唉,算了,那是不可能的。嗯,这个毒是解不了了。你手伸过来,我再替你搭个脉试试。” 突然门外有人生气地大喊:“把你的脏手拿开。”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却是唐玉。想是他等唐门议事一结束,就赶紧跑出来找逸飞,终于给他找着了。 他一进来,就看到温婉头上那头奇花,忙拉过朱逸飞的手仔细查看,一叠声地问道:“啊,逸飞哥哥,你没被那花刺到吧,那花可是有剧毒啊。”都快哭出来了。朱逸飞忙说道:“我没事,是你的小天哥哥采的,他被刺伤了。” 辛小天这时感觉好了一些,扶着栅栏作支撑,慢慢地坐了起来。 唐玉听说朱逸飞没事,这才放下心来,纤纤小手拍着胸口,说道:“差点吓死人家了,你看不见,不要乱跑嘛。后面你都要跟着我,我到哪,你就到哪。我带你去蜀香楼吃东西吧,就在浩池街,用重庆方言念出来就是好吃街,街如其名,街两边都是各种当地特色小吃,还有好多玩具店呢,可好玩了。” 朱逸飞笑了笑,说道:“你呀,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像几年前一样,跟个孩子一样。好吧,等下辛小天好了,我们三个一起去。” 唐玉说道:“啊,我差点忘了,天哥哥中毒现在还动不了,要缓一会儿。”赶情他全身心都关注朱逸飞了,竟然忘了还有辛小天的存在。 辛小天扶着铁栅栏,慢慢站了起来,说道:“我好像没事了,就是头还有点晕呼呼的。” 唐玉笑嘻嘻地说道:“那能怪谁?路边的野花不要乱采嘛,搞不好就会要了你的命。”说着眼波流转,看了朱逸飞一眼。可惜,朱逸飞却看不见,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俏媚眼儿递给瞎子看,自作多情了。当下又问道:“你跟温婉都说些什么了?” 朱逸飞说道:“也没说啥,她帮我看了一下眼睛,说下毒的是个高手,我的眼睛没救了。” 唐玉警觉地看了一眼温婉,说道:“她就是一只被关起来的仓鼠,连院门都没出过,她懂什么,别信她胡扯。” 朱逸飞搀扶着辛小天,唐玉拉着朱逸飞,正要出门,迎面撞上了唐一菲带着唐婉儿进来,唐一菲皱了皱眉,说道:“你们几个小鬼头,跑到我这里做甚么?” 唐玉做了个鬼脸,说道:“他们迷了路,转到这里来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们。”又冲着唐婉儿说道:“姐姐,我带他们去蜀香楼吃火锅,你一起吗?” 唐婉儿皱眉道:“火锅有什么好吃的,弄得一身味儿。你们去吧,我可不去。” 唐玉于是赶紧拉着朱逸飞两人走出门去,嘴里还嘀咕着:“她不去也好,不然我怕她忍不住在火锅里下毒。”这句话声音虽低,但是也故意让唐婉儿能听见。 唐婉儿怒喝了一声:“死唐玉,再乱说信不信我在你火锅里放上几条毒蛇?” 唐玉回嘴道:“要吃蛇羹汤你自己做,不要来祸害我们的火锅。”说完拉着两人赶紧逃跑了。临出门时,辛小天回头望了一眼,看见栅栏里温婉那黑如点漆的眸子凝视着他,闪着楚楚可怜的泪光。 晚上睡觉的时候,本来安排的是辛小天和朱逸飞住一间房的,但是唐玉软语央求了半天,终于说服了辛小天和他换了房间。 唐玉拿了一个齐膝的木桶,把几个纱包放了进去,里面都是他这些年亲自上山挖来的名贵中草药,有快成人形的首乌,东北苦寒之地挖来的野参,还有成把的虫草,另外也有三七,红花,艾叶,大黄,黄柏,生姜等常见之物,用热水一冲,发出好闻的药香。 朱逸飞坐在床上,也嗅到了药香味,问道:“玉儿,你在为我煎药吗?” 唐玉笑嘻嘻地提了木桶过来,放在床下,把朱逸飞的裤管卷了起来,说道:“我是为了你准备了一些药材,不过可不是吃的。”说着把他的鞋袜一起脱掉,一下把他的脚放在热汤里。朱逸飞促不及防,被烫得“啊”的叫了一声。 唐玉忙柔声问:“啊哟,抱歉,逸飞哥哥,你觉得烫吗?我再给你加点凉水。” 朱逸飞双脚很快适应了水的温度,说道:“不用麻烦啦,我皮粗肉厚的,水热点好。” 唐玉于是跪坐下来,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滑滑腻腻的,捏住了朱逸飞的脚底。柔声说道:“我帮你按摩一下脚底的穴道,这有利于药物快速的吸收。” 朱逸飞说道:“这个对我的眼睛有帮助吗?” 唐玉回道:“汤里我加了一些决明子、枸杞、菊花,这些是对眼睛好的。不过呢,它的好处还不止这些,可以缓解疲劳,舒筋活血,健脾和胃,补气养血。对练武的人来说,还可以加快内息运转,让你练一周天等于别人两周天。” 朱逸飞说道:“你不用为我做这么多,我自己泡一会就行了。” 唐玉说道:“逸飞哥哥,你远来是客,服侍你是应该的。再说你自己也不好按自己脚底的穴道。”说着食指关节弓起,在朱逸飞的涌泉穴上用力一顶,朱逸飞痛的啊的惨叫起来。唐玉赶紧停了下来,关心地问道:“痛吗?” 朱逸飞说道;“痛是痛,可是浑身又有说不出的痛快。没事,你继续,不用管我。” 于是唐玉就交替在他的足三里、关元穴、涌泉穴上反复推拿起来。 若是站在房外,听着房间里的人,不停地发出“哦……哦……啊……啊……啊……嗯……嗯……嗯……受不了了……轻点……痛痛痛……”不知道心里会想些什么。 按摩完脚后,唐玉又用热毛巾帮朱逸飞洗了把脸,把前胸后背出汗的地方都擦了擦。最后,他自己也倦了,像只小猫似的,拱在朱逸飞的怀里睡着了。雪白的瓜子脸上,乌黑浓密的睫毛微微翕动着,可爱的樱桃小嘴露出了甜蜜的微笑,一定是在做美梦吧。而粗枝大叶的朱逸飞,早在唐玉给他擦身子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 他们睡了,隔壁的辛小天却没睡下,他正在制作一些玩意儿,到了三更的时候,东西准备好了。他悄悄的背了一个包袱,出了房门,轻轻地把房门掩上。现在是四月初,一弯上弦月在天上挂着,发出清冷的光。 白天他已经存了救人的心思,所以在心中已经把路线图全部记下来了。他不像朱逸飞没有方向感,相反,他的方向感是极好的,只见他出门左转,走了一会儿,右转进入了右边的院子,径直穿过院子,就来到了白天曾到过的后花园,从后花园过去,就来到了那个铺满白沙的诡异小院。 他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吱呀”一声,推开关押着温婉的房门。他刚走进去,铁栅栏里就有了动静,有人一下扑在铁栅栏上,发出哐当一声响,只听漆黑一片中传来温婉开心的声音:“天哥哥,是你吗?” 辛小天轻声说道:“嘘,小声点,是我,我来放你出去。” 温婉说道:“我没睡,一直在等你,你真的来了。” 辛小天内心微微触动,说道:“你真傻,万一我没来呢?” 温婉说道:“不会,我坚信你一定会来的。这不,你果然来了。我实在太开心了。” 辛小天说道:“别开心的太早,还不知道能不能把你救出去。” 温婉说道:“不管能不能出去,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辛小天打开随身带的包袱,摸出开锁的工具,开始开锁。 温婉说道:“哲哥哥,别白费力气了,这两把锁是那毒妇专门找人打制的,没有钥匙,就算是开锁的匠人也打不开的。” 她话音刚刚落,两把铁锁已经“呯呯”两声,扔在了地上。 这世上还有什么锁比天工堡做的更精巧?辛小天十二岁的时候,就曾在一盏茶的功夫连开了十八把铁锁,从天工堡的天字一号牢房里救出了南方增长天王天风,现在这两把铁锁,在他的眼中,简直形同虚设,像个儿童的玩具一样。 生锈的铁门“吱呀呀”的打开了,辛小天刚跨进去,一个温暖的身子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顿时温香软玉,抱个满怀。温婉在他的怀中,无声的啜泣起来,眼泪把辛小天胸口的衣服都洇湿了。小哲虽感有些难为情,可是此时此景,也不好意思推开她,只好用手轻抚她的头发,以示安慰。 过了良久,温婉终于停止了哭泣,低声说道:“谢谢你!” 辛小天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来,赶快把衣服换了,我带你出去。”说着,从包袱里拿出一套衣服递给了温婉。温婉竟没有片刻犹豫,立即把身上衣服脱了下来。 房间虽然很黑,但门开后,外面淡淡的月光照了进来,辛小天进来时间已久,眼睛已渐渐地习惯了黑暗,加之他天生目光敏锐,所以他能看见少女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材,她那一身雪白的肌肤,散发着淡淡的光辉。辛小天怔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么果决,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当下赶紧转过身去,说道:“你换衣服,我在门口等你吧。”抬起脚刚刚走了两步,温婉轻轻地喊了一声:“不用,天哥哥,你背过身就可以了。” 辛小天停住脚步,感觉脸如火烧,心中激荡,情欲一波一波地袭来,呼吸急促起来。当下站桩运功,强自稳住心神,调匀呼吸。 过了一会儿,温婉说道:“好了,哲哥哥,你转过来吧。” 辛小天慢慢回转身,发现她已经换上了自己带的那套衣服。接着,他从包袱里拿出一张人皮面具,轻轻地敷在了温婉的脸上,又拿出一些脂粉,仔细地在她脸上进行修饰。半晌,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好了,虽然不能以假乱真,但一般不太熟的人,肯定是分辨不出来的。” 温婉好奇地问道:“我现在是谁啊?” 辛小天说道:“你现在是朱逸飞。短时间内,想让你们两个一模一样是不太可能的,不过朱逸飞只来过唐家堡两次,大家跟他不是很熟,大部分人的印象中仅停留在他是一个高高的黑小子而已。唯一跟他熟的人只有唐玉,只要不碰到唐玉,就不会穿帮。”他不知道唐玉这时候正偎在朱逸飞的怀里睡的正香,就算是天王老子来,只怕也不会起身的。 温婉说道:“可是有一个问题啊,逸飞哥哥那么高,我比他矮了一截,别人一见还是会心生怀疑。” 辛小天并不说话,微笑着从包袱里掏出一又鞋,递给温婉。 温婉脱下脚上的鞋,将辛小天做的鞋穿上,一站起来,个子立刻跟辛小天一般高了。忍不住夸奖道:“哲哥哥,你真厉害,想的这么周到。” 辛小天说道:“嗯,当然,做戏要做全套嘛。这双鞋的鞋跟有点高,你先在房间里走几步,试一下,找一找感觉。” 温婉听了他的话,在房间里小心走动起来,不过鞋跟委实太高了,一不小心,崴了一下,不禁“哎呦”叫了一声,幸亏辛小天在旁保护,及时扶住,才没跌倒。 辛小天颇有耐心,陪着她在狭小的房间来回地走了好多回,直到她适应了为止。这时候,鸡已叫过三遍,天边泛出鱼肚白,已经慢慢地亮了。 温婉小心地把已经仔细挑选出来的几个瓷瓶,外加那本《毒经识要》,用换下来的衣物仔细包好,再放进辛小天带来的包袱里。辛小天扶着温婉,慢慢地向唐家堡的大门走去。这时候天刚放亮,有一些扫地买菜的庄丁,看到的,不过是唐家堡的两位小客人,那个白净的少年,牵着那个黑瘦的瞎子,慢慢地向门外走去而已。 越是靠近大门,温婉的心就越是跳动的厉害,等到了最后一道大门,门边,有两个凶神恶杀的庄丁在站岗。从门内望出去,就是外面的街道,与那些流水一样走来走去的小商小贩。温婉简直觉得气都喘不上来了。毕竟,自记事以来到现在,她还从来没有迈出过唐家堡的大门。 辛小天自己也很紧张,手心里全是汗水。他双手扶着温婉,防止她跌倒。见她虚脱无力再走,两人就立在那里歇上一歇。 而门外的街道上,走来了母女两个,正是唐一菲和唐婉儿! (本章完) 第32章 对面相见不相识 略施小计买双驹 第32章对面相见不相识略施小计买双驹 辛小天知道现在每多呆一刻,危险就增加一分,当下强自镇定,扶着温婉,向大门外的光亮处走去。 光亮看过去有些让人眩晕,以至于温婉二人都没能看到唐一菲母女正走过来。等到看见的时候,已经避无可避了。唐一菲眼睛冷冷地从他们身上扫过,问道:“这么早,到哪儿去?” 辛小天急中生智,开口道:“听说这里的龙抄手和肥肠粉好吃的不得了,一早就要排队,去晚了还吃不到,一早无事,所以我兄弟二人赶着去吃,那才叫巴适。” 唐婉儿忽地笑了,百媚横生:“还巴适,才来几天,土话都会说了,你还知道什么叫耙耳朵?” 辛小天回道:“知道知道,猪耳朵嘛,我爱吃红油的。” 唐婉儿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来,用川话说道:“还猪耳朵,我看你就是个猪脑壳。看你这幅样子,将来一定是个耙耳朵。”原来耙耳朵在当地方言中指的是那种怕老婆的男人。 在温婉眼中,看到的就是唐婉儿跟辛小天眉目传情,打情骂俏,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拉着辛小天就朝门外走,浑忘了朱逸飞是一个盲人。 好在唐婉儿心情不错,没有发现异常,只是奇怪地问道:“喂,那个黑小子,唐玉那个缠人精,怎么没跟你们在一起?” 辛小天心里一紧,心道要糟,这下要穿帮了。只要温婉一开口,就会露馅。如果她不开口,那一对母女一定起疑。 这时里面一个小厮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姑奶奶,不好了,不好了。” 唐一菲皱了皱眉,问道:“什么事这样惊慌失措?” 那小厮跑到唐一菲面前停下,气喘吁吁地说道:“那贱丫头不见了,不见了。” 唐一菲脸色一变,拉着唐婉儿的手,急匆匆地赶过去察看。 辛小天得此机会,赶紧拉着温婉的手,一前一后地迈出了唐家堡的大门。 本来在辛小天的计划中,他把温婉送出唐家堡,就悄悄地溜回去,装做一切和自己无关的样子。可是现在情况有变,唐一菲已经知道温婉逃走,肯定会四处找寻,而温婉一个小女孩,从来没出过门,如果就此放手不管,那她多半是逃不了多远,就会又被抓去继续她那悲惨的生活。可能还会因为她的逃跑,让以后的生活变得更糟,这是辛小天不愿看到的。 他拉着温婉的手,脚底下加快了脚步,刚走到街角,还未转弯,听到后方传来一声尖锐急促的声响,两人一回头,看见唐家堡上空一声巨响,爆了一个烟火,虽是白天,也能看见一团红色血雾炸开。紧接着,唐家堡的大门,就“吱吱呀呀”地关上了。 就差一步,温婉,就又被关在里面了。 不过有些鸟儿,因为羽毛太艳丽,终究是不能被关在笼中的。不论是温婉,还是外号青鸾的辛小天。青鸾,那也是一种美丽之极的鸟儿。 辛小天刚拐过弯,唐家人的视线就看不见了,立即拉着温婉跑了起来。跑了一阵,温婉体弱,气喘吁吁的,实在是跟不上了。辛小天知道事情紧急,说一声:“得罪了,一把将温婉抱了起来,跳上屋顶,施展开轻功,狂奔起来。温婉在他怀中,看着两旁房屋树木不断向后倒去,实在是人生中难得的体验。 饶是辛小天年轻,体力充沛兼武功不弱,但重庆是个山城,路一会高,一会低,一会爬上,一会爬下,加之又负担了一个人,这样跑了一柱香后,仍然内息翻涌,眼见前面不远就是码头,当下放下温婉,拉着她慢慢行走。 要想快速逃离这里,哪一种方式最快?李白曾有诗云:“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这诗中的白帝城位于cq市奉节县,地处瞿塘峡口长江北岸,白帝山上,东望夔门,南与白盐山隔江相望,西临奉节县城,北倚鸡公山,地处长江三峡西端入口。江陵是哪里呢?是hub省江陵县,你看,上千里路,朝发夕至,还有什么比坐船顺流而下更快的呢。 眼见前面就是码头,突然辛小天停在一处房顶上,带着温婉小心翼翼地趴下。温婉问道:“怎么了,哲哥哥?” 辛小天说道:“有些奇怪,平时码头熙熙攘攘的,这会儿就冷冷清清,不太对劲。” 话音刚落,突听铃声叮当乱响,两匹马风驰电掣的从下面街道驰过。马上两人,不是唐一菲和唐婉儿是谁?却听唐婉儿说道:“妈,人跑了就算了,值得费这么大的周折吗?”唐一菲恨恨地说道:“最可恨这小贱人还带走了《毒经识要》,我们唐门只所以江湖上畏惧,是因为我们的毒药利害,你想若是毒蛇被拔了毒牙……”二人一边说,一边打马奔码头而去,刚到码头,尚未停稳,一队人马持着刀剑,出来迎接。唐一菲与唐婉儿下马,自有人将那雪花骢与追云骓牵着,两人率领众人进入船仓,不知是议事还是就此守株待兔,好来个瓮中捉鳖。 辛小天吃了一惊,这唐门行事好快,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控制住了码头。想来其他码头也是一样,当即抱着温婉,轻轻跳下地来,向着码头相反的方向疾步而走。刚才温婉也看见了那母女二人,举起小手拍了拍胸脯。二人都暗自庆幸,若是大意一点,就正好被捉住了。想是那母女二人一看人不见了,《毒经识要》也不见了,就立即回过神来,料定他们会走水路,便立即快马加鞭,抢先来此设伏,她们路熟马快,竟比辛小天二人先一步布置好。若非辛小天机警,就此钻了口袋。幸而那码头边上房屋鳞次桎比,小巷子如蛛网一般,转了几圈,就不怕后面的人还能看见。 辛小天拉着温婉的手在小巷子穿行,温婉忍不住问道:“天哥哥,现在怎么办?我们去哪里?” 辛小天说道:“我们去南市。” 此时旭日东升,春风拂面,鸟语花香,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温婉的手被一双温暖厚实的大手握着,内心充满喜悦,只觉得活到现在,今天是自己最幸福的一天了,浑然不再去想逃命的事情。 辛小天到了南市,时间还早,先带了温婉去一家早餐铺子,给温婉点了一份龙抄手,自己却要了一份肥肠粉。二人一个用筷子朝嘴里嘬粉,一个文雅的用汤匙吃抄手,都吃得津津有味。吃着吃着,温婉突然珠泪滚滚,一滴滴地打在了碗里。辛小天急忙问道:“怎么了,什么事不开心了?” 温婉回道:“不是,是我太开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 辛小天内心一痛,对她不由更加怜惜,安慰她道:“不哭啊,好日子长着呢,我以后要带你吃遍大江南北的美食。别的不说,我们集庆那里有家小店的蟹黄汤包和千丝豆腐,好吃的连舌头都要一起吞下去。” 温婉不禁破涕为笑:“真的啊?蟹黄汤包就不说了,那千丝刀腐,用料不就是一块豆腐吗?” 辛小天解释道:“千丝豆腐,精髓在于刀工,刀工极为考究。一盒豆腐,在一位功夫了得的大师傅手中,横切,竖切,一柱香不到的光景,一块豆腐就成了几千根豆腐丝,细如头发,可能七八根豆腐丝才能穿过一根针孔,这考验的不止是手、眼、刀的配合,而是要心手合一,人刀合一。下刀时,整个过程必须一气呵成,容不得半点分神,稍作停顿,就会导致豆腐丝前后粗细不一。切后的豆腐丝,放入清水中润开,根根清晰、粗细均匀。一眼望去如菊花绽放,又如黄山云海,俨然是一幅活色生香的山水画卷。待到入口,鲜滑无比,回味绵长。” 辛小天所说的千丝豆腐,应与后世所说的文思豆腐是一个东西。后世清代乾隆年间扬州僧人文思和尚将之发扬光大。清人俞樾《茶香室丛钞》:“文思字熙甫,工诗,又善为豆腐羹甜浆粥。效其法者,谓之文思豆腐。”至今仍是一道淮扬名菜。 温婉听得目瞪口呆,一脸神往。 南市是个半地下的马市,因为元人打仗,多从民间征马,长此以往,民间存马就越来越少,以至于民间马匹价格暴涨,贵到离谱。很多黑心的商人,与官府勾结,把持了马匹的交易,从中大赚不义之财。今天牵马来交易的就是一个千户家的管家,马闹闹,长得圆头巴脑,肚大腰圆,显是没少吮这民脂民膏。这两匹黄膘马膘肥体壮,也都是巧取豪夺来的。在当前的情况下,奇货可居,不愁卖不出高价。他冷眼打量了一下辛小天和温婉,心里冷笑一声,两个雏儿,刀子已经磨得雪亮,准备好狠狠地宰他们一把了。 自来马市中的交易,买家和卖家并不是直接讨价还价,而是有一个中间商,叫掮客,掮客替买家出价,然后把手缩在袖中,买家伸手去摸,摸出价格后,一般会砍价,同样是手缩在袖中,由掮客摸出,然后掮客再如此这般,与卖家交涉。如此来回几次,价格谈妥,一手交钱,一手交马。 温婉睁着圆溜溜的大眼,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那么的新鲜,看着辛小天与他们在袖中反复掏摸比划,不懂得他们在搞什么,但是她无条件的相信辛小天,也不去问,由着他去跟别人讨价还价,她自己却是过去,一会儿抚摸那两匹骏马的头,一会儿又淘气的摸了摸它们温暖湿润的鼻子。两匹马打了个响鼻,用颈子挨擦一下她的脖子,没想到她怕痒,笑着逃了回来。 半晌,辛小天一脸失望地走了回来。 温婉问道:“怎么了,天哥哥?” 辛小天说道:“本来以为我身上的钱够买两匹马的,没想到现在马的价格飙升的厉害,现在身上的钱只够买一匹的。一匹马载两个人,那肯定跑不过她们。” 温婉调皮的一笑,说道:“不要着急,一会儿你只出现在一半的钱,那个管家都会求着你买了。” 辛小天说道:“那不可能,这两匹马我掰开嘴看了,整个门齿咀嚼面是横扁形,应是六七岁左右,都是当跑之年,在蒙古人连年征马的情况下,实属难得。”原来懂马的人,买马看的都是马的门齿,看门齿的数目和形状,就可以确定马的年龄。这是因为,在马的门齿咀嚼面上有个凹进去的窝,叫齿坎。由于不断割切草料,每年都会有所磨损,所以门齿形状也随着年龄不断地变化。” 温婉一脸崇拜:“哇,天哥哥,你懂得可真多。” 辛小天笑了笑,说道:“等你以后经历的多了,你懂的也会越来越多。” 温婉说道:“天哥哥,我什么都不懂,你可要多教教我。我也不懂人情世故的,你以后不要嫌弃我。” 辛小天安慰她说道:“哪个说你什么都不懂了,说到用毒解毒,你就是一个大行家。” 话刚说到这里,那两匹马忽然就不停的打着响鼻,口吐白沫,四肢僵硬,慢慢抽搐躺倒在地。这时周边看热闹的人都围了过来,指指点点,当中也有以前被那马闹闹剥削过的,心中不免幸灾乐祸。那管家马闹闹大惊失色,用马鞭狠狠地抽打两匹马,马儿吃痛,稍微挣扎一下,终究无法起身,还是躺倒在地。 温婉把手笼在辛小天耳边,凑嘴巴过去小声说道:“承蒙你夸奖,用毒的行家好歹也派上了一点用场。你现在过去买那两匹马,看那姓马的还狠不狠?” 辛小天走上前去挤进人群,故意叹息道:“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呢?莫不是马瘟?”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纷纷避让了几尺,中间露出了好大的一块空地。 那马闹闹脸红脖子粗的嚷道:“不懂不要胡扯,这两匹马都是万中挑一的良驹,一直好好的。只不过是站累了,躺下歇息一会。”话虽然如此说,作为一个长期养马之人,他也知道这话也只能骗鬼,因为是个养马的人都知道,马连睡觉都是站着的,断不会像人一样站累了躺下休息。 这时一个胡屠户挤了进来,说道:“马管家,我看这两匹马都口吐白沫,可能很快就不行了,不如便宜点卖给我,现场我就来放血,肉分割了带到东市去售卖。” 马管家心下犹豫,围观的人却纷纷出言嘲讽,这个说道:“胡屠户,你倒是会捡便宜货啊。”另一个说道:“你弄回去,是准备冒充牛肉卖吧?”把个胡屠户急得耳红脖子粗,一连声地分辩。 辛小天见状,生怕这两匹马成为胡屠户的刀下冤魂,赶紧挤进去对着马闹闹说道:“马管家,我把身上的钱都给你,两匹马还是卖给我吧。”说着把中宝钞掏了出来,攥在手里。 胡屠户一看到口的鸭子要飞,赶紧劝阻道:“这位小兄弟,这两匹马都快不行了,你买了还有何用?你等着骑,那张员外处有两头驴子,不如买驴子来骑,便宜又好使。” 马管家看了看那两匹马,觉得随时都可能会断气,这时还有傻瓜愿意出大价钱来买,顿时喜形于色,上前一把把钱钞全部抓在手里,口中说道:“好,成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现在这两匹马是你的了,买定离手,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听他这话,此人多半还是个赌鬼。 众人见辛小天花这么大一笔钱,竟然买两匹快死的马,都不禁摇头叹息。胡屠户凑着一张肥脸到辛小天面前,诞着脸笑道:“小兄弟,你看马你是买了,不过眼见着不行了,要不趁还有口气,给它们放放血,不然不好吃啊。” 这时温婉挤了过来,对他说道:“那你还不赶快去打两大盆水?”众人见一个黑小子说话娇娇滴滴,不禁多看了他几眼。胡屠户倒没在意,以为要他杀马,笑逐颜开,一连声地答道:“好咧。”跑过去端了两大铜盆的清水来,从怀中掏出了吃饭的家伙,一把牛耳尖刀,咬在嘴里,就准备给两匹马放血剥皮,却听温婉喝道:“哪个叫你放血了,把水给马儿喝。”说话间悄悄地在两个盆里各弹了一颗土黄色的药丸。那药丸遇水迅速溶化,围观的人十人中倒有九人没有注意,就算看到了,也只以为是粒小土块而已。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暗想:“这少年莫非失心疯了,这马还喝什么水?” 辛小天上前端了一大盆水,凑到一匹马的嘴边,那马挣扎着喝完了。胡屠户见状,把剩下的一盆水喂给另一匹马喝了。 众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两匹马,希望奇迹出现。 没想到一刻钟不到,两匹马打了几个响鼻,竟然一骨碌爬了起来。这下胡屠户与马闹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犹其是马闹闹,肠子都悔青了。但是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二人骑上马,扬尘而去。 一开始温婉对骑在马上还有些害怕,但辛小天简单的教了她一些技术要领后,很快就骑得有模有样了。二人并辔而行,行了六七里路后,辛小天好奇地问道:“你对那两匹马动了什么手脚?怎么一会奄奄一息,一会儿生龙活虎的?” 温婉掩嘴而笑:“没什么啦,帮唐一菲炼毒的时候,我偷偷贴身藏了一些可以麻痹人的药物,本来准备趁唐一菲不注意,把她麻翻了好逃走的,没想到却在这里派上了用场。我在你和那马管家讨价还价的时候,去亲近那两匹马,趁机在它们的鼻子里抹上了麻药。后来就如你看到的,它们都被麻翻了。” 辛小天奇道:“麻药?就像华陀创造的麻沸散一样吗?据说喝了以后,刀砍斧削都不觉得痛疼。” 温婉笑道:“天哥哥果然见多识广,麻沸散都知道,麻沸散的主要原料是曼陀罗,不过我这药,萃取自和麻沸散不同的原料,药效比它厉害多了,就是一头大象,中了也可以麻得翻。” 辛小天不禁咂舌,开玩笑道:“那你哪天不要一生气把我麻翻了啊。” 温婉一听就不乐意了,说道:“我就算豁出自己性命不要,也要护得你的周全,我自己怎会加一分一毫的毒于你?”说着伤心了,珠泪又滚滚落下。 辛小天心下歉然,听她说话一片赤心真情,内心也不禁感动。 当下急忙安慰她说道:“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啦,你怎么这么当真。你这样子,看上去像是朱逸飞一直在哭,我看着怎么这么不习惯呢。要不我帮你把人皮面具揭下来吧?” 温婉说道:“还是戴着吧,我长那么丑,不要吓着你。” 辛小天忙道:“不会不会,更丑的女人我也见过,吓不到我的。” 本来一句安慰的话,听得温婉更加生气了,用脚一踢马腹,催马跑了起来。辛小天心内暗骂自己愚蠢,明明是想说安慰别人的话,却是朝别人的伤口上撒盐。也只好催动马匹,跟在她的马后。 这时在南市上,看热闹的众人还未散去,伴随着一阵叮当的金铃声乱响,两匹矫健的马,驮着两个美貌女人,向着马市疾驰过来。那胡屠户见了前面一个雪花骢上的中年少妇,顿时魂飞天外,心道:“格老子,若是把这小娘们娶回家去,老子就算少活二十年也不打紧。”紧接着又看到跟在后面那匹追云骓上的明艳少女,心中又暗自道:“格老子,这小娘皮陪我一晚,老子死在她肚子上也甘心了。” 这来的两人,自是唐一菲与唐婉儿母女,显是她们在码头布置好以后,就立即马不停蹄的追到马市来查问。 唐婉儿见那胡屠户色迷迷的盯着自己,心中有气,喝道:“兀那胖子,你看什么看?” 那胡屠户不知来的是狠角色,仍是色迷迷地上下打量个不停,嘴上还撩拔道:“胖怎么了,又不是吃你家肉长的。眼睛长在我身上,我想看谁就看,你还能挖了我的眼不成?” 唐婉儿冷笑一声,手缩进袖中对准他的面门弹出一颗弹丸,正中胡屠户的眉心,爆出一团粉红色的烟雾,那胖子顿时爆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叫声,感到双眼奇痒难忍,用力去揉,却越来越痒,最后竟生生的用手指把两颗眼珠子抠了出来。两道血迹顺着空洞洞的眼窝流了下来,双手乱舞,可怖异常,现场众人都吓得远远躲了开去。 唐婉儿跳下马来,上前将他的两只眼珠子踩爆,冷声说道:“让我动手挖,岂不是脏了我的手,现在你自己挖出来了,可怪不得别人。” 旁观众人见这二人如此凶残,俱都吓得两股战战。想要跑,却迈不开步子。唐一菲却没下马,妙目一转,盯在了马闹闹脸上,问道:“刚才可有两个少年来此买马?”那马闹闹吓得尿都快出来了,战战兢兢地说起来刚才卖马的怪事。估计他经常向主子汇报情况,虽然慌张,却也能弃繁就简,把事情经过完整的叙述了一遍。末了画蛇添足地补充了一句:“小人实是不知那二人是二位要找的人,不然打死也不敢将马卖给他们。”他看出来这两个女人是想找那两个少年的麻烦,本来想拍个马屁,没想到却坏事了,拍在了马脚上。 唐一菲冷笑道:“不过你还是卖了,不是吗?”此话一说,马闹闹立时觉得大事不妙,拔腿就跑,唐一菲蛛索一甩,套中他的脖子,纵马向东驰去,方才拖出几十丈远,那马闹闹大脑袋就撞上街上一块突出来的青石,顿时头破血流。唐婉儿见状,也纵身上马,追了出去。 唐一菲直拖行了一里多路,才将浑身上下破烂不堪,早已气绝的马闹闹放了下来,胸中一口恶气稍解,心中盘算着如果抓住那两个小鬼,可不能轻易就弄死,一定要他们吃尽苦头,受尽折磨,玩弄够了,方才杀掉。 (本章完) 第33章 夺命金铃叮当响 妙计层出避锋芒 第33章夺命金铃叮当响妙计层出避锋芒 辛小天心知,如果码头上没有堵到他们二人,唐一菲与唐婉儿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一定会追过来的。而且方向上不会追错。一来川地再向西,就进入藏地,藏地是苦寒之地,行上十几天也可能遇不到人家,且有可能遇到狼群,落入狼吻,因此一路向西,要么饿死冻死,要么化做狼粪,形势如此,只能向东。二来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反应可能就是回到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去。辛小天带着温婉,用屁股去想,自然是要向着集庆去的。 想到唐门的手段,心中不禁惴惴不安,想着无论怎样,也要护着身边这个姑娘的周全才好。现在就是和唐一菲唐婉儿母女来个长为途赛马,若是自己与温婉先到集庆,这一局自是赢了。若是途中被抓住,那就是输了,只怕会输得很彻底,两个人的命都会搭了进去。 正想着,耳边忽地传来若有若无的“叮当”之声,回首看去,不是唐一菲与唐婉儿是谁? 二人吓得魂飞魄散,没想到对方动作如此神速。原来唐一菲与唐婉儿在南市听了马闹闹一番话,立即就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当下断定二人不走水路,改走陆路,一定是向东而行,毫不迟疑的就纵马追来了。这时二人也望见前面骑在马上的二人,都欣喜若狂,一起策马冲了过来。 辛小天与温婉也催动跨下骏马,向东疾行,不一会儿就将唐一菲与唐婉儿远远地抛在身后。 温婉得空说道:“天哥哥,我看咱们胡乱买的马脚力都比她们的好,这一会儿功夫,把她们甩得人影都看不到了。” 辛小天说道:“也并非如此,一是她们一直在骑行寻找,马儿有些乏了,我们却以逸待劳,是以占了上风。二来她们骑的是川马,川马爆发力不强,但胜在耐力卓绝,若是一直奔跑下去,我们必输无疑。” 温婉听了,方才明白这个道理,心下顿时沉重起来。 万州,是重庆下游不远处的一个重镇。 作为万州的父母官,吉仁泰志得意满,感觉在自己治下,万州老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一派祥和景象。当然这是他自我感觉良好,实则是路不拾遗,是路上除了牛屎马粪,也没什么好东西拾,夜不闭户那是家徒四壁,没什么给人偷的。 这位父母官,号称刚正不阿,两袖清风,常挂一句话在嘴上: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但是,事实上他也没这么刚,他也有他的软肋。他的软肋就是他的宝贝儿子吉祥宝。这位公子爷最大的爱好就是习武射箭,惹事生非。十二岁的时候带着家丁出去打猎,把山上农户家一头放养的黑猪当成野猪,不顾家丁的劝阻,追着赶着射箭,疼得人家的猪“嗷嗷”直叫,到处乱窜,他却追着不停手,硬生生的把人家一头半大的猪给射死了。然后让家丁抬回家向父母邀功。浑不知第二天这农户就来衙门击鼓告状,吉仁泰白花花的银子送了出去,方才把这事摆平。 吉祥宝如今已经十六了,不爱读书,只爱舞枪弄棒,不过吉仁泰倒是一向支持儿子,毕竟,蒙古人的天下,那是马上打下来的。 这天,吉祥宝带着众家丁,到万州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山上去打猎,你别说,练了这些年,箭法确实有所长进,半日功夫,也射中了不少野鸡鹌鹑,收获颇丰。不过这小少爷仍是不满足,非向偏僻幽暗处攀行,众家丁无耐,只得跟随,却不曾想吉祥宝“哎呀”大叫一声,屁股上多了一条蛇。紧随其后的一名家丁壮着胆子,抓住蛇尾想把蛇扔掉,不成想那蛇尖牙陷入肉里,竟然甩不脱。另一名家丁见状,拔出刀来,手起刀落,将蛇从七寸处一刀两断。纵然如此,蛇牙如钩子一样,仍然紧紧地咬住了吉祥宝的屁股。吉祥宝头脑一阵眩晕,站立不稳,从坡上滚了下去,幸好坡上杂树众多,他身子被树挡住,没有掉入深崖。众家丁围上去看时,不禁魂飞魄散,小少爷的脸已蒙上一层黑色,很快陷入了晕迷。 众家丁无法,只得轮流上阵,将他背下山来。 众人乱哄哄路过街道时,正好撞见辛小天和温婉骑着两匹高头大马经过,为首的家丁赵四恶狠狠地说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赶紧下马,这马老爷要征用了。”温婉奇道:“凭什么啊,这可是我们花了不少银子买的。”那赵四冷笑道:“凭什么,就凭我们老爷是万州的知州,现在他家公子被毒蛇咬了,必须立即送医,耽误了,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说着就上来抓住马的缰绳,大喝一声“还不下来,难道想让我们动手拖你们吗?”温婉还想争辩,辛小天给她使了一个眼色,说道:“好吧,马你们可以征走,但你们打的野味却需留下来。”那赵四心想:“几个野鸡鹌鹑能值几个钱,给他们算了。”当即丢下打来的野味,将吉祥宝放在马上,众人乱哄哄地向着知州府里去了。 温婉不解,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看着辛小天:“天哥哥,为什么我们拿马换这几只野鸡鹌鹑啊?这个买卖可不太划算。” 辛小天笑道:“我们饿着肚子,马也饿着肚子,等我们吃饱了,马也吃饱了,我们再去抢回来。” 温婉莞尔一笑,说道:“哦,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那咱们先去吃饭吧。”说着上前捡起地上的野味,与辛小天一起走向了街边的饭店。辛小天让厨子把野味一起烧了,另外又点了一条万州烤鱼。 温婉说道:“我们这是没有明天了吗?点了这么多。我怕我们来不及吃。不会饭刚做好,她们就赶到了吧。” 辛小天笑道:“来的都是客,如果赶上饭点,那就坐一桌子一起吃。” 温婉说道:“我看到她们那两张脸就没胃口,我可不跟她们坐一桌了吃饭。”说着生了气,脸沉了下来。 辛小天说道:“我是逗你来着,算下来她们至少还得一个时辰才能赶到这里,我们正好吃完。这万州烤鱼是用的清江鱼来烤的,浑身上下就一根主刺,肉极为鲜美。我说带你吃遍大江南北美食,我说话算话啊,这万州烤鱼也是一绝。” 温婉这才开心起来,脸上红扑扑的,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一柱香的时间,饭菜都已经上桌,只是此地的大师傅做菜喜欢放胡椒花椒,虽是又辣又麻,但两人吃得十分过瘾。 一个时辰之后,天色已暮,远远地传来铃儿叮叮当当的响声,唐一菲母女果然追到了。 辛小天拉着温婉,悄悄地摸进知州大人家的墙外,那墙有一丈多高,辛小天搂着温婉的腰,轻轻一跃,跳上了墙头,看清了方向,带着她轻巧巧地落了下来。 一间屋子亮着灯,几个人影影影绰绰的投在窗户纸上面,里面还有人在说话。两人蹑手蹑脚地走近,趴在窗户上,把食指在嘴里濡湿了,轻轻地在窗上捅了两个孔,却见那吉祥宝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两个医生正在搭脉,显是束手无策。其中一名医生说道:“知州大人,贵公子中了剧毒,只怕已无力回天了。”另一位说道:“若是咬在手腕,如能当即立断,壮士断腕,或许能保住性命,偏生公子是咬在了屁股上。现在耽搁已久,剧毒早已攻心,纵是华陀亲至,怕也是无力回天了。” 旁边立着知州大人的夫人,也是吉祥宝的亲娘,一直在偷偷拭泪,闻两人如此一说,不禁大放悲声,哭天抢地起来。 温婉见状,当下推开门走了进去。辛小天生怕她有事,紧随其后。 那吉仁泰正心情烦躁,无处可发泄,突见有人闯入,当即大怒,大声喝道:“什么人?竟敢私闯内府,来人,与我拿下!” 他这一声喊,颇有官威,顿时三五个衙役冲了出来,为首一人,正是赵四,手持铁链,就要套人。辛小天闪电般的冲上前去,运指如风,将几人要穴点中。却见几个人或手持锁链,或扬手打人,全部定在那里,动也动弹不得。 吉仁泰大吃一惊,喝道:“你们是何方妖人,用的是何邪法?”原来他是官场中人,并不知世上还有点穴这一说。 温婉娇声道:“大人勿慌,我们是来此救人的。” 那吉仁泰看见一个黑小子,说话声音如此女声女气,娇娇滴滴,更加坚信他们是妖人。不过她夫人一听他们是来救人的,救子心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连连说道:“大夫,开开恩,救救我家儿子。” 温婉走上前一看,见吉祥宝脸色发灰,嘴唇发乌,再不施救,毒气攻心,马上就要驾鹤归西了。当下没有一丝一毫犹豫,一掌向他胸上灵墟穴上按去,运起唐顺教过自己的功法,将内力丝丝渗入。辛小天看她运功逼毒像模像样,不禁奇怪,一路过来,温婉都是一幅弱不禁风的样子,什么时候有内力了?当下有心试探,伸手抵住吉祥宝的膻中穴,顿觉一股汹涌的内力传来,直如长江大河,奔流不息。当下更是吃惊,这一身内力修为,就算从娘胎开始修炼,也不能练到这个境界啊?这是怎么回事?他不知温婉这一身内力真的差不多就是从小就修炼的,别人练苦,就算再刻苦,终有懈怠的时候,她可不敢懈怠半分,因为她是运功逼毒保命。而且这种练法,本身进步就会很神速,算是捷径。只是太过凶险,千万人中,也没有一人敢这样尝试。不但需要胆量,还要天赋异禀,才能历经这九九八十一难而不死。温婉不过因机缘凑巧,才能活到如今。一身内力修为已颇为可观,只是她自己不知道,以为这内力最大的用处就是用来逼毒而已。就像一个六岁小儿,虽然财宝满屋,却是既不能吃,也不能喝,不会使用,空浪费了。假以时日,若是有人加以指点,什么平常的招式,在她手里,都可以发挥极大的威力。 辛小天内心虽然有些疑惑,不过眼下救人要紧,不方便询问,当即与温婉合力,将内力逼入。两股内力在吉祥宝体内互辅互助,逼迫毒气出体。一刻钟功夫,吉祥宝脸上灰气慢慢褪去,竟然有了血色。这下吉仁泰终于知道来的是高人了,赶紧吩咐下人上茶,准备一桌酒菜。还暗中叫夫人准备了一叠中宝钞银票。 再见自己儿子,只见脸上越来越红,竟有汗珠滚滚而下,再过一刻,辛小天与温婉两人同时收掌。夫人心急,又心痛儿子,拿了汗巾替儿子拭头上的汗珠,没想到吉祥宝忽地坐了起来,喊一声:“娘,我渴!”这小子已经昏迷了一两个时辰,竟突然醒了,还能开口说话,这下可把他娘他爹乐坏了,赶紧让人端茶过来。吉仁泰也过来跟二人施礼道歉,请求二人解了衙役的定身术。辛小天运指如风,在几人身上戳了几下,几人如同木雕泥塑注入了灵魂,这才能动了起来。那赵四满脸惭色,过来向辛小天二人赔礼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二位公子原谅,望大人不记小人过,那两匹马等下就喂好了牵来还给你们。” 吉仁泰这才知道还有抢马一事,狠狠地瞪了那赵四一眼,吓得赵四“扑腾”一声跪倒在地:“老爷,当时公子命悬一线,形式危急,小的们也是没有办法啊。请老爷原谅。” 那知州夫人也在旁帮着求情说道:“老爷,看在这小子忠心为主的份上,这次就算了吧。” 温婉插话说道:“令公子虽然从鬼门关捡了一条命回来,但余毒未清,还需要吃几味药,让余毒排出,才算根治。正所谓治蛇不泻,蛇毒内结,两便不通,蛇毒内攻。” 那两位大夫听她说的在理,频频拈须点头,连声地说:“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小兄弟小小年纪,医学造诣竟如此深厚,可是医学世家出身?” 温婉抿嘴一笑说道:“我是用毒世家出身。不过我会解毒,那是久病成良医,也没什么稀奇。” 吉仁泰瞪了赵四一眼,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准备笔墨!”那赵四一听此言,知道老爷饶了自己,如蒙大赦,连忙去了。不一刻,就将笔墨纸砚备好。温婉把袖子微微向上一拉,露出肌肤胜雪,提笔开药方子:寮刁竹、八角莲、七叶一枝花、三叉金、三步跳、土木香大叶半边莲、天冬、毛冬瓜、开口剑、半边莲、四叶对、瓜子金、青木香、蛇地钱、白花蛇舌草。 边上两位大夫一直伸头在看,她每写一个药名,两人都点一下头,觉得药性适合,同时也显得自己很懂的样子。 开完后,温婉说道:“将以上诸药各取三钱,加四大碗水,熬成两碗服用,早晚各一碗,最多连服两天,即可无事。” 到此地步,吉仁泰、夫人、大夫、赵四等衙役,早已将两人奉若神明,一连声的答应。 吉仁泰说道:“吉某感谢二位公子出手相救,大恩不敢言谢,在下已略备水酒,请各位一同前往用膳。” 辛小天道:“多谢吉大人,只是我二人已用过晚膳,烦请大人腾一间房出来,让我们二人歇息一晚即可。” 夫人一连声的答应:“小事一桩,赶间备一间干净的上房出来。” 辛小天说道:“那倒不用,我兄弟二人今天想到万州的大牢一住。” 吉仁泰心内虽有疑惑,但想着高人做事,都是神龙不见首尾,神鬼难测,那就照做就是,于是微一沉吟说道:“大牢条件过于简陋,这样吧,我让下人把细软饮食,一起打包带过去。” 于是万州牢房里的犯人们,看到了这样匪夷所思的一幕,知州老爷带队,衙役们抱着崭新的红被子、雪白的枕头,还有几人端着用餐的案子,上面摆满了美酒佳肴,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着关押重犯、死刑犯的大牢而来。 到了最里面一个牢房的门口,吉仁泰转脸向赵四说道:“打开铁锁。”赵四与几个衙役面面相觑,那赵四额上冷汗都下来了:“回老爷,小的们忘记了带钥匙。”吉仁泰感觉今天在外人面前自己的人一直在现眼,不由得怒火上来了,大骂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养了你们一群废物,还不赶紧去拿!” 辛小天笑道:“不用如此麻烦了。”说着上前,掏出随身携带的开锁工具,三下五除二,就将那铁将军从门上卸了下来。除了温婉见识过他这神技,已不以为奇,其他人均吓得目瞪口呆,真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这一晚唐一菲与唐婉儿二人把万州掀个底朝天,闯入各个客栈搜人,直闹得鸡飞狗跳,天怒人怨。搜完客栈酒楼,这两人又去各个人家悄悄探查,知州老爷家也没放过,悄悄地过去踅摸了一圈。不过折腾了一夜,人累马疲,还是没有发现一点儿线索。任她娘儿俩如何聪明,也不会想到二人放着好好的客房不住,却偏偏会住在大牢里面。 在她们到处折腾翻找的时候,辛小天与温婉二人,正悠闲地坐在万州死刑犯的大牢里面,两个牛油红烛,放在摆满酒食的案上,照得牢房里亮堂堂的,照得绣了鸳鸯戏水图案大红锦被,有一丝暧昧的气息,竟让一间牢房,充满了春光。原来这锦被,是知州夫人为儿子新婚准备的,这次无以为报,拿了出来给儿子救命恩人来盖。反正儿子尚小,以后再做,还有的是机会。 烛光下,辛小天温婉二人相对而坐,二人对视一眼,举杯饮酒。温婉心里想道:“此处虽是牢房,在我心里,可真的跟新房一样呢。若能以后天天与天哥哥举案齐眉,此生真是无憾了。” 辛小天心中却想道:“想朱逸飞把宋秋桐从天工堡带出,惹出来多少腥风血雨,自己这次一时冲动救人,不要连累凤凰堂与唐门为敌,若是如此,免不了生灵涂炭了。”想到秋桐,心下一阵甜蜜又一阵伤痛,又想:“逸飞哥哥眼睛看不见了,此刻也不知怎样了?将来秋桐会不会嫌弃他?既然他已经说了让秋桐另寻新欢,那这个新欢可不可以是自己?”一念及此,觉得大大不该,有违兄弟之义。明知不该,却又偏偏忍不住朝这上想。 二人各怀心事,酒到杯干,不一会儿,一壶酒就见了底。二人酒意上涌,复又倦了,当即并头倒在鸳鸯红被中,沉沉睡去。睡梦中,温婉伸出双手找寻,直到双手勾住辛小天脖子,身子如小猫一样,蜷缩着,挤在他怀里,感受他身上男子雄浑的气息,内心这才安定,鼻息均匀,安心入睡。 若是此时吉仁泰前来,会看到一个黑小子粘皮糖一样搂着一个白小子,拱在他怀中睡觉,定又会大吃一惊,心中直呼奇人异士,睡觉也和常人不同。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辛小天与温婉就向知州大人吉仁泰一家辞行,那吉祥宝昨晚已吃了药汤,尿了几次,也便了几次,浑身通畅,非要亲自来谢救命恩人。与两人一见如故,直拉着两人的手,舍不得两人离开。 不过辛小天与温婉二人深恐多呆一刻,就多一分风险,还是硬下心肠,与一家人作别了。下人牵马过来时,才发现吉仁泰在二人马上各自绑好了一包东西,透着一股子肉香,显是略表一点心意。 二人不敢耽搁,当即飞身上马,向东疾行。 沿江而下,向东而行,如一切顺利,日暮时能赶到夔州城。 夔州城雄踞瞿塘峡口,形势险要,历来是川东军事重镇、兵家必争之地。夔州州治奉节历史悠久,奉节据荆楚上游,控巴蜀东门夔州,唐武德二年以信州改名,治人复县。天宝元年改为云安郡,乾元元年复为夔州。宋属夔州路。开宝中割云安县置云安军,辖境缩小。元至元十五年升为夔州路。夔州位于长江上游,历年以来是渝川陕鄂要道,水上交通繁忙,常有客货商船往来。 李白诗“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中所说的白帝城,就是在夔州奉节。若是从夔州坐船,那便是蛟龙入海,曾然有汗血宝马,也追赶不上了。 辛小天知道昨晚没被唐一菲与唐婉儿抓到,还有一丝运气的成分。不过这样跑下去,被抓是迟早的事,只有冒险赌一把,从夔州坐船,顺流而下,形势所迫,没有别的办法。 从万州至夔州,路程较昨日为短,但山路较多,速度快不起来,山路崎岖,遇到实在难走的路段,二人就下马牵行。就这样走走停停,眼见日上三竿,路程过半,腹中饥饿,却看不到人烟。二人当即打开吉仁泰相送的包裹,里面果然是风干的牦牛肉,还有奶干,都是非常抵饿的食物。翻到下面,竟还有一叠银票。 直到薄暮时分,二人终于赶到夔州码头。夕阳如血,映得西天一边通红,江水奔流,半江瑟瑟半江红。远远看去,几个持刀带剑的人在码头上盘查上船的人,边上一人拿着一幅卷轴,不时打开与上船的人对照。辛小天当即立断,调转马头向城中而去。温婉立即调转马头赶上,二人并辔而行。 温婉奇怪地说道:“我们也算马不停蹄的赶路了,他们消息怎么会这么快?竟然能抢在我们的前面。” 辛小天说道:“说来也没什么稀奇,他们多半是通过飞鸽传书来通信息的,受过训练的信鸽,可以不眠不休的飞上几天几夜,可比我们骑马快多了。我猜那人手中的卷轴就是我们两个人的画像,只要我们一过去,就会被捉。” 温小婉说道:“天哥哥,那你可以拿出人皮面具戴上啊,这样他们就认不出来了嘛。” 辛小天笑道:“问题就在这里,这人皮面具制作过程很是复杂,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平日行走江湖,也只会在身上藏一个,以备不时之需。这次果然就用上了。” 温婉说道:“啊,原来是这样,那人皮面具是怎么制作的呢?” 辛小天说道:“唉,你还真是个好奇宝宝,什么都想知道。也罢,反正闲来无事,我就跟你说一下。要想做这人皮面具,第一步是要用木头或石头,雕出一个人的头像。当然,也有人喜欢用粘土来捏,这个看各人的习惯吧,不过粘土不够结实,要将捏好的头像入窑烧成陶俑。第二步是用一种白色的树胶与粉底调均匀,涂在模型上。待干透后,用镊子揭起来,便做成了最后往脸上贴的面具。第三步也是最后一步,还要抛光、上色,粘上眉毛、胡须等。” 温婉听得一脸神往,看着辛小天,满眼都是崇拜的神色。 过了半晌,温婉又问道:“天哥哥,我们还是住到大牢里去吗?”在她心里,只要能和她的天哥哥在一起,就算在地狱里,也是西天极乐世界。 辛小天说道:“唐一菲不会那么蠢,今天在路上细想,多半就能猜到,我们要换个地方去睡觉。” 温婉好奇宝宝的底色又显露了出来:“那我们还能去哪儿呢?” 辛小天张了张口,尴尬地笑了一下,却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道:“这个嘛,先保密,等会到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就这样说说笑笑地骑了一会,进入了城中。这夔州城是个交通要道,又是个战略要地,常年驻扎许多军队,此时已月上柳梢头,因此街上很多酒楼都已张灯结彩,到处一片繁华景象。 这时马停了,温婉看见一个灯火辉煌的高楼,上面一块大扁,所书三个大字:潇湘馆。心中疑惑:“潇湘馆,这是一个什么所在?” 潇湘馆,这名字听着特别风雅,其实却是一个风月场所,是以当温婉问及的时候,辛小天犹豫了一下没有告诉她,怕她听了不愿意来。其实他真是想多了,只要是和他一起,哪怕是下刀山,下火海,温婉的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他们两个尚未下马,早有眼尖的龟奴看见了,一见二人坐骑雄俊,二人青春年少,衣饰华贵,就知是来了贵客,赶紧一路小跑上来拉着马的辔头,让二人下了马,点头哈腰的引了进去。辛小天回头对牵马的小厮说道:“把马牵进后院,好生喂养。”说着,拿出一两银票,递了给他。那小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声道谢,牵着马去了。 两人还未上楼,那鸨母就从楼上走下来相迎,正好看见辛小天给牵马的小厮出手就是一两银子,心知是来了贵客,顿时眉开眼笑的迎了下来,上去就亲热的拉着辛小天的手说道:“哎呀,怪不得今天一起床喜鹊就一直在窗口叫,我道是什么原因,敢情是贵客要上门啊。”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摩挲辛小天的手,口中赞道:“哎呀,这位公子,手是又白又嫩啊,一看就属于享福命,什么活都不用干的人啊。” 温婉见那老鸨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鹅蛋脸,肤色白腻,虽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犹其一颦一笑,自有万种风情,拉着自己天哥哥的手不放,顿时心中老大不乐意,脸就板了起来。那鸨母是什么人物,察言观色,立即感觉到温婉生气了,赶紧上来挽住温婉胳膊,一边媚笑道:“这是哪家公子哥儿,长得凭般俊,等下莫把我这里的头牌都拐跑了。” 她斜眼偷偷打量温婉,见她虽然手臂在自己怀里,面上却是一副嫌弃的表情,内心不禁诧异。自己屡试不爽的一招,怎么到了这位少年这里,却一点都不管用了?她可不知温婉本来就是女孩子,兼之对她乱摸自己的天哥哥心存不满,哪里会给她好颜色? 那鸨母一边引二人上楼,一边问道:“二位可曾用过膳食?”她想着二人来得时间较早,多半还未吃饭。果然,辛小天答道:“还未曾用过。”当即鸨母将二人引入一个大房间,只见那房间陈设华丽精致,中间是一张檀木桌子,四个青瓷凳子排着围了一圈。再朝里是一张象牙床,床幔都是红色的,床上放着大红的蜀绵薄被。一呼一息之间,都是脂粉香混着檀香的香气。温婉看着那大床,想着今晚将与辛小天同床而眠,不知怎地,呼吸急促,羞红上脸,幸而戴着人皮面具,脸上仍然黑黝黝的,不见一点变化。 那鸨母一边连声的安排上茶上菜,一边说道:“不知二位公子可有相好的,我让她们过来相陪。” 辛小天说道:“我们初来乍到,不认识什么姑娘。” 那鸨母说道:“这个简单。”说完双手“啪啪啪”击掌三下,里面立即莺莺燕燕地走出十几个姑娘,个个环肥燕廋,各俱风情。 辛小天也是初次经历这种场面,顿时慌了,面对那些姑娘抛送的秋波媚眼,臊得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却是一句话也没有。 那老鸨见两人都不说话,以为没有入了眼的,手一挥,众女退下,再次“啪啪啪”三声击掌,换了另一拔十余个姑娘上来。老鸨热情推荐道:“这批姑娘好,有几个大同婆姨呢。”却见两人仍是无动于衷,不得已让她们退下。 到第五批的时候,老鸨无奈地说道:“两位公子还真是眼光挑剔啊,这可是我们潇湘阁最后一批姑娘了,再看不上就真的没有了。” 辛小天说道:“多谢妈妈了,我们只是来用膳睡觉,有没有姑娘作陪,倒是不大打紧。” 那老鸨听了眼珠子骨碌碌地直转,心里哪肯相信,心道:“你要是用膳睡觉,为何不到客栈去?难道是银子多了用不完,非要多花几倍的钱来我潇湘馆?多半是年轻人爱面子,两个人在一起,都端着,谁也不肯先放下架子,等下吃完饭,把他们分到不同的包间,方便各个击破。” 一念至此,当即在最后一批中指着两个年青好看的说道:“莺莺、燕燕,你们两个留下来陪客人端茶喝酒,其余人回去吧。”那两个人本来就眼馋这两人年少英俊,闻听此言,顿时乐开了花,忙扭着腰肢上来倒酒,其余姐妹虽然艳羡,但妈妈既然已经点名了,也只有恨恨退去。 两位姑娘花名一个叫莺莺,一个叫燕燕,两个长得确实都花枝招展,水灵白净。莺莺看上了辛小天,倒完酒后就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举着酒杯喂酒。辛小天哪里经过这场面,当即面红过耳,手足无措,说道:“你过去坐凳子上,好好陪我们吃就好了。”莺莺顿时撒起娇来:“不嘛,不嘛,那青瓷凳子又冷又硬,那是硬座,你的腿软软乎乎的,那是软座,当然是软座舒服啦。” 这边温婉却恚怒起来,起身上前抓住那莺莺臂膀,将她提起便朝凳子上一放,娇声说道:“叫你好好坐着吃饭,干嘛还死皮赖脸地朝人家怀里钻。”原来她一生气,自然就用上了内力,竟轻轻松松地将人提了起来,像老鹰抓个小鸡崽一样毫不费力。 那莺莺心下诧异,一是这黑小子怎么力气如此之大,二是他为何说话却如此娇娇滴滴。一转念想道:“是了,他定是怪我厚此薄彼,内心不快。”一念及此,当即娇声笑着:“哎呀,这位公子好大的手劲,把人家都弄疼了啦。”说着挽起衣袖,露出一条藕一样的胳臂,上面确实被捏红了。她一屁股坐在温婉的大腿上,说着:“我不干,你太粗暴了,你帮我揉一揉。”温婉无法,只得用一只手在那红印处揉了几下。莺莺趁机往她怀里靠去,却被温婉一脸嫌弃的推开。 莺莺也不恼怒,咯咯娇笑,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心道原来这黑小子是个女人装扮的。知道在座的两个人,无论勾引哪个都会惹火烧身,当下收敛仪容,一下子端庄起来,只是倒酒敬酒,偶尔下箸,吃一两个小食。抽空却跑了出去,留下燕燕一人伺候。 莺莺找到妈妈,把事情经过一说,也把老鸨乐得不行。乐完以后,老鸨一拍大腿,叹道:“哎呀,不好!” 莺莺奇道:“妈妈担心何事?” 老鸨说道:“你想啊,这客官自己带姑娘来逛窑子,自是不会再点咱们的姑娘,那岂不是很大一笔损失。眼见两只肥羊送上门,看得吃不得,岂不心痛?” 那莺莺实是老鸨女儿,从小在风月场上混,也是个小人精,她从温婉的反应上,猜出了一些事情,当下拉着妈妈,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了一个计策。那老鸨一听,觉得可行,立时眉开眼笑,当下安排布置去了。 房间内辛小天二人并不知老鸨要算计他们,没有叨扰,二人落个清净,推杯换盏,各自尽兴。 待到二人吃饱喝足,莺莺走了进来,说道:“恭喜两位公子,贺喜两位公子。两位是我们潇湘阁第九百九十九位与第一千位客人,所以我们给你们准备了一些特殊的服务。”说着与燕燕各拿出一块红布,蒙在两人眼上。 辛小天与温婉都不知道风月场所的花招,当下竟然信了。辛小天问道:“什么服务啊?” 莺莺答道:“其实是一个游戏,如果提前说了就没意思啦。就像你故事听了一半,别人就告诉你结局,你还有兴趣再继续听吗?” 两人一听,似乎有点道理,也就不再追问。 当下莺莺扶着喝得摇摇晃晃地温婉出门,燕燕扶着酩酊大醉的辛小天出了门。出了门后,扶着辛小天的一队向左,扶着温婉的一队向右,就此分开。 燕燕带着辛小天走过一个回廊,停在尽头的一个房间,打开门,扶着辛小天走了进去,说道:“到啦。”扯下了辛小天蒙在眼上的红布。 辛小天四下一望,发现房间很大,中间是一个船形的大桶,里面已经盛满了热水,才知道是要先泡澡。那燕燕上来就要脱他的衣服,把他吓了一跳:“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几个姑娘一起笑了起来,一个说道:“哎呀,有什么难为情的。”另一个说道:“就是,我们看过的多了去了。” 辛小天说道:“不行不行,你们出去,我自己洗。” 于是众位美女就嘻嘻哈哈地出去了,还不忘贴心的把门带上。辛小天松了一口气,脱了浑身上下的衣服,露出一身雪白净肉,惬意地躺在了大木桶里。直觉得身体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舒服地眯着了。 泡了约一柱香的时间,门开了,一下进来四个姑娘,两个人抬着一个水桶,水桶里还在往外冒着热气。两个抬桶的姑娘开始用水飘朝大木桶里加热水。 辛小天吓得酒一下醒了大半,叫道:“出去,都出去!”大叫一声,跳到了房梁上。 四位姑娘在底下大笑,一起抬头看他,一个喊道:“快下来,别冻着了。”另一位就说道:“下来继续洗啊,大家玩的正开心呢。”第三个说道:“害什么羞啊,我们是女的,我们都不害羞,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第四个说道:“你在梁上我们不看得更清楚啊。” 辛小天听她如此一说,立即改变姿势,骑在梁上,对她们喊道:“你们快走,你们不离开,我就不下来。” 那些女孩嘻嘻哈哈,不停出口调笑,却是不肯走,辛小天像猴子一样骑在梁上不肯下来,舀水的女孩跳了几跳,想拉辛小天的脚,不过房梁太高,她们跳不动,当然够不到,双方就此僵持住。 门“吱呀”一声开了,原来是老鸨得到风声,赶紧过来解围。她一进来,就开始半真半假地骂几个姑娘:“几个小浪蹄子,玩得太过火了,看把人家公子吓的。以为人人都是像你们一样没羞没臊的啊,赶紧给我出去。” 几个姑娘这才嘻嘻哈哈的起身离开,片刻之间,房间人的人走的干干净净,再无声息。 辛小天赶紧溜了下来,在大木桶里涮了涮,生怕那些姑娘再冲进来,找自己的衣服时,发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红色的吉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穿上再说,光着身子在这里真是太可怕了,简直像小绵羊掉在狼窝里。刚推开门,发现几个姑娘都候在门外,一个姑娘不由分说,又用红布把他的双眼蒙上,众人簇拥着他前行,转了几转,停了下来,“吱呀”一声推开一扇门,燕燕上前把他眼上的红布扯掉。 辛小天吃了一惊,眼前的屋子布置得喜气洋洋,一对红色龙凤牛油大烛照得房间明亮亮的,床上挂着大红的帷幔,边上有一个胡桃木的梳妆台,镜子上贴着结婚的喜字,床上铺着鸳鸯交颈的大红被褥…… 这时已有打扮成喜娘模样的姑娘把辛小天扶到床沿坐下。 辛小天环看了一圈,入眼的全都是红彤彤的,一派喜庆。 正在这时,外边丝竹管弦之乐齐鸣,乐声中一人声音清亮,唱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桃夭》是《诗经?国风?周南》里的一篇,是一首新婚贺歌,也即送新娘子出门的歌。伴随着乐声与歌声,走廊那头出现了一队姑娘,有的弹琵琶,有的打象牙板,有的吹洞箫……簇拥着中间一位女孩,头上盖着一块红蓬头,看不见面目,看着身材倒是袅袅婷婷。莺莺扶着她,慢慢前行,踏入了新房的门槛。 燕燕见新娘子来了,拉着辛小天与新娘并排站在一起。 老鸨大喊一声:“奏乐!”顿时丝竹管弦换了个热闹的曲子,一起再次响了起来,好不热闹。老鸨再次发号施令:“一拜天地!” 辛小天与新娘对着里面拜了一拜。 “二拜祖先!”二人姿式不变,再次拜了一拜。 “夫妻交拜”。二人面对面互相拜了一下。 这时莺莺、燕燕扶两人按男左女右坐床沿,这叫“坐床“。老鸨拿出一杆秤出来,用秤杆微叩一下新娘头部,而后挑去盖头的红布,这个叫“称心如意“。 辛小天偷偷瞟了一眼,立时呆住了。只见她大约十五六岁年纪,头上戴着焕彩凤冠,左右是一对凤凰,那凤凰翼下缀满细长的水灿滢钻金流苏,凤凰尾上,镶嵌着片片薄金,极尽富丽堂皇。淡妆丝丝晕开,衬得她一张瓜子脸儿白皙明艳,黛眉似弯月,眸如含春水,樱唇若朱丹。顾盼生情,摇曳多姿,一颦一笑,动人心魂,竟是一个绝美的女孩。心里叹道:“这么美的一个女孩,沦落到了青楼,实在是可惜了。” 一众姑娘见两人拘谨,坐的较远,就开起玩笑来,笑着把两人朝一块推,把新娘直推到辛小天的怀里,新娘雪白的脸庞顿时一片羞红,头垂了下来,头上一对凤凰羽翅振动,展翅欲飞。 辛小天一只手搂着新娘纤腰,鼻中嗅到少女的体香,顿时一颗心“呯呯”直跳,直疑是在梦中。 老鸨大喊一声:“合卺!”立即有个年青姑娘端上来两杯酒,分别递于二人,二人接过饮了。 老鸨笑道:“新人同饮合欢酒,相亲相爱到白头!好了,我们再待下去就显得有些不识实务了,大家散了,各忙各的去吧。” 众人于是笑着闹着出了门,老鸨走在最后,贴心的把门关好。 房间内只剩下了二人,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心跳。新娘就这样偎着辛小天,头埋在他的怀里,舍不得离开,辛小天仍保持一只手搂着她腰的姿式,一动也不敢动。 就在一片寂静之时,外面传来了金铃“叮当叮当”的声音。 辛小天吓得酒一下全醒了,突然想起了温婉,忙喊了一声:“温婉!” 怀中那个姑娘抬起头来看着他急切的眼,轻轻答应了一声:“天哥哥,我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