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龙登仙：我有一卷山河图》 第一章 穿入死局 十万大山，血河宗界外。 荒郊野岭，月黑风高。 一具淌血的少年尸体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 忽而，尸体动了。 浑身是血的少年揉着脑袋，从地上坐起。 记忆潮水般蜂拥而至。 “我也就熬夜加了两天班，怎么就穿越了……”他从惊愕之中缓过神来。 前世九九七的社畜生涯彻底断绝，他现在是名为周阳的十五岁少年，正身处名为南疆十万大山之所，被迫在妖宗血河宗当一名杂役。 三个月前，他的家乡被十万大山的妖宗入侵，血流成河。 这些来自血河宗的妖魔，个个狰狞恐怖，手段残暴，虐杀一群凡人如同砍瓜切菜。 少年亲眼目睹自己的双亲被数十条长满尖刺的怪异触手穿膛而过，吓得魂飞魄散。 要不是这些妖魔好以童男童女作药引，他也难逃横死的下场。 如今，他被擒至血河宗做杂役苟活，住在随意搭建的寮房之中，没有床被，只有草席。 与他相伴的是阴暗、潮湿和蚊虫，还有三名同样身世可怜的室友。 日常饭食是腥臭冷硬的人血馒头，为了活命只能就着凉水啃下去。 虽然记着爹娘被害的血海深仇，但苦于没有修为，少年只能默默咬牙忍受。 但他也难逃身死的命运。 噩耗在五天前到来，他的饭食被换成了血米饭，更添了一只金灿流油的鸡腿。 看到这前所未有的丰盛伙食，周阳没有丝毫兴奋，反而面无血色。 这丰盛的灵食，就如同俗世之中的砍头饭，传递了明确无比的信号。 他要被抓去当药引了。 周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三个室友。 他们都啃着嘴里的血馒头，望向他的目光之中充满了庆幸和悲悯。 大抵都在庆幸这个人并非自己。 血河宗每月都要开炉炼丹，人类童子是他们最爱的药引，全在掳来的这些杂役里产生，共要挑选三百六十五名童男童女作药引。 为了保证药效，被选中者的伙食都会升格。 想要剔除药引名单，最好的办法就是进入炼气期。 有了修为，便可从杂役晋升为道童，摆脱厄运。 少年麻木地吃完了灵食，拿着杂役人手一本的《血河诀》残篇拼命引气入体。 但五天过去，除了身子宛如受了十年寒风一般愈加孱弱，却是没有半分进展。 其实他已经引气入体三个月了。 被掳进血河宗安排作杂役时，早在拼命修炼这《血河诀》残篇，从未成功。 这几日努力，不过是自欺欺人，想抓住最后一丝希望罢了。 但事实上，几乎没有杂役能够成功引气入体。 修炼失败，周阳只能选择连夜潜逃。 只是可怜生性怯懦的他，在这血河宗做了三个月杂役，连宗门的许多禁忌都未曾搞清楚，只一味往山外跑。 适才跑了不过五里地，却碰到了巡狩的白骨骷髅。 它那白色的骷髅爪子握住染血的长刀，自少年胸膛上噗嗤一下抽起，鲜血喷溅而出，却在溅射到骨架上的瞬间蒸发成雾。 “越，界，者，死！” 空灵的声音在荒岭之中回荡。 周阳眼前的世界便伴随着胸腔的剧痛化作血色，随后渐渐黯淡。 他缓过神来，长叹了口气。 “现在该如何是好。” “原身不但是一个山野小子，还没什么修炼天赋。” “困在这阴间地狱一般的血河宗，不逃就得当药引，死路一条。” “往外逃，不知如何绕开这白骨骷髅的巡狩，也是死。” “横竖都是死！” 周阳已经明了自己的处境，心底拨凉，实在打不起半分精神。 这什么地狱开局？简直是死局！ 自己穿越到现在，除了发现胸口的伤势愈合了，没有得到任何金手指。 如今四周阴风四起，宛如鬼哭狼嚎，伴着森影团团，似有怪异攒动。 周阳不由一个哆嗦，在这荒郊野岭，不会有什么邪魔精怪跑出来先将自己宰了吧？ 要不还是回到寮房再说吧，好歹还能多活几日。 按照原身惨死的经验来看，他现在不能乱走动，万一又越界了，可真就一命呜呼了。 再说了，原身引气入体失败，不代表他不行。 若成功进入练气期，不消说死局破解，身份地位也可跃升，一切就大不相同了。 周阳打定主意，沿着原身的记忆路线，摸索着往回走去。 一路上不时有眼冒鬼火的白骨骷髅飘过，周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那被长刀刺破胸膛的疼痛感依稀浮现。 还好这白骨骷髅看都没看他一眼，身形鬼魅，一下子就不见了。 看来只要不越界，是不会有危险的。 周阳松了口气，紧赶慢赶往回走。 十万大山万里延绵，血河宗是此地的超级大宗，占据了左边几乎一半之多的峰峦。 其中被浓浓血雾所遮盖的最高峰，传闻便是血河大殿，宗门最高层人物的住所。 一条血河自峰顶流淌而下，流入内外门两座血池之中，被加以重重阵法保护，似乎极为珍贵。 自内而外，错落着大大小小的洞府和寮院。 周阳借着月光仰望前方重峦叠嶂的山影，又越过一片荒草地，眼前渐渐浮现一座古朴小城。 这城池很有历史剧中常见的味道，只是守门的不是士兵，而是两只眼冒鬼火的白骨骷髅。 它们全身披着甲胄，手持长刀，带来的压迫感比起巡逻边界的那些还要强。 周阳放慢脚步，壮着胆子往前走，也有些害怕这白骨骷髅提刀砍来。 只是它们根本懒得搭理一个杂役。 若是杂役要逃，自有巡逻边界的阴兵处理。 又过了一关，周阳平复了许多。 在这充满危险和未知的地方，加之原身带来的记忆实在有限，他每走一步都有些提心吊胆。 进入城中，便见一条烛火通明的大道，周边整齐地置列着摊位，只是此时空无一人。 周阳知道，这便是鬼市，血河宗弟子大都在此进行交易。 除了灵药、法器、材料等寻常修炼所需之物，他们还会交易炉鼎。 周阳便亲眼见到有同村的女童被一个虎妖霸占后，在鬼市之中售卖给了其他妖魔。 人命在此如草芥。 周阳心中沉重，自己尚未脱身，更没有这般实力救苦救难，想这些也没用。 他左拐一段路进入寮院，巡夜的阴兵瞥他一眼，就放他进去了。 此处有诸多寮房，烛火之下，可见这简陋寮房前均挂着一个个玉牌。 周阳依着记忆寻找，走到刻着“一八七号”字样的寮房前，小心推门而入。 木门咿呀一声打开，一阵腥臭扑鼻，鼾声如雷。 这三个室友睡得真香，全然不似自己的原身心事重重。 周阳叹了一声，刚坐到床上，一个人忽然转过脸来盯着他。 第二章 山河图现 “周阳，你去哪里了？弄成这个样子。”这道声音清冷，并极力压低了音量。 说话之人是房中唯一的女童，殷璐。 她看到周阳衣衫破烂，低声发问。 这女童和周阳一样，被掳至此之后心如死灰，性子有些清冷，平日里不甚与人交流。 “没什么，出去散心，不小心划破了衣服。”周阳答道，不想横生枝节。 “是么……你引气入体没成功？”殷璐接着问。 周阳摇了摇头。 对方喟叹一声，“那你可要抓紧了，时间不多了。” “不过，我也没能成……”殷璐的声音之中，流露出苦涩。 “明天我的饭也要变成血米饭了。” 周阳心中一动，难怪她找自己搭话，想必是得知这个消息后，精神压力太大了，又无人可以倾诉。 “你打算如何是好？”周阳问道。 “还能如何？再挣扎几下，实在不行……”殷璐咬住了嘴唇。 “便去做那些妖魔的炉鼎了。” 殷璐垂下了目光。 献出自己的肉身，也是苟活的法子。 实际上原身也是知道这回事的，血河宗之中需要炉鼎的不止是男修，也有许多女修需要进行采补。 只是周阳实在不愿成为炉鼎，被榨干后也是一死，有何区别？ “祝你好运。”但这是对方的选择，周阳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淡淡一句。 “你也是。” 殷璐盯着周阳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睡下。 周阳感觉对方的视线，似乎一直在自己的胸口上，不过他毫无反应，只有坦然才能不让对方起疑虑。 若是真被她知道自己死而复生，还真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夜色更深了，屋内一片静寂。 周阳没有入睡，借着窗外的烛火，他从床头拿起《血河诀》残篇，仔细研究起来。 这法诀残篇原身已经修炼了三个月，扫过几遍之后，他已然倒背如流。 周阳盘腿坐在床上，阖眼凝神，开始穿越以来的第一次修炼。 只是才一开始，便十分不畅。 按照法诀的指引，他牵引天地之中的灵气进入体内。 不过数息时间，立刻感觉阴风入脑，胸口更是发闷。 头脑一阵发昏，眼冒金星，整个人一下子就倒了下来。 周阳拼命喘气，极力压低声音不惊扰周遭，好一阵子才恢复过来。 “怎么回事？勾引天地灵气入体，怎么会有这种症状？” 周阳愕然，这断然不该啊。 天地灵气可是天地之中最为精华的一部分，是可以淬炼身体，壮大精神的。 这时原身修行的记忆也涌出脑海，修行时的痛苦如出一辙，只是原身并未停止如此之快，而是再忍耐了数息时间，反而憋得整个人晕厥过去，耳窍更是流出血来。 周阳眉头紧皱，缓了缓神，继续第二次尝试。 结果更加严重，一股恶臭在胸腔之中翻涌，身体各处更是隐隐作痛起来，叫他几乎窒息过去。 周阳立刻停下，喘着气抹掉额上豆大的汗珠，意识到不能再修炼下去了。 这其中有大问题。 但他只是引气入体，没有什么复杂的修炼过程，问题只可能出自两个方面。 第一，功法有问题。 第二，天地灵气有问题。 虽然是阴间宗门的功法，但周阳也能感觉得到，这引气入体的口诀，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否则自己应该一点灵气都无法引入体内。 答案呼之欲出，极有可能是天地灵气出了问题。 难怪自己刚才仿佛吸食瘴气一般，恶臭难忍，痛苦难耐。 这个世界的灵气，被污染了？ 周阳心中翻江倒海，这还怎么修仙！ 原身这三个月来的尝试，吸入了不知多少浊气，对身体造成了不小影响，所以才会如此孱弱。 将这些想通，周阳不禁手心生汗。 灵气污浊至此，定需要某些手段辅助才能完成炼气期的入门。 而这些手段，绝不是周阳这般身无长物的杂役们可以得到的。 距离被送作药引只剩不到九天。 引气入体这条路被彻底堵死，逃也逃不掉，难不成真的牺牲肉身当了那什么炉鼎去，换得一时苟活？ 周阳默然，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就在他苦思冥想解困办法之际，脑海之中闪过了一团光影。 “那是什么？”周阳心中一动，连忙闭目凝神，竟在自己的脑海里，看到了一张古老的地图。 周阳想起来，他在这个世界苏醒之时，这张地图曾在眼前一闪而过，但原身的记忆入脑，便被冲散了注意力。 如今不知不觉集中了精神，就再度浮现了。 这是他眼下唯一的生机！ 周阳心中激动，立即认真研究起这古老地图来。 这地图之上的地貌栩栩如生，宛如一座小型雕塑一般。 随着他的意念，还能放大、移动。 只见其上被一大团迷雾笼罩，仅在地图中央偏北，往上一点点的位置，露出了狭长的小一块光亮之处，可以窥见此处地貌。 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字。 十万大山。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山河图？”周阳暗自想到。 在周阳的眼前，古老地图上的十万大山绵延亘长，被葱郁密林覆盖大半，还有一些荒芜贫瘠之地，看上去十分险恶。 而在连绵山脉的些许地点，竟错落冒出了十多团不同颜色的雾团，有赤黄蓝绿四种颜色。 除了像在看做工精致的盆景以外，周阳没有感觉到此物有任何特殊之处。 即便他利用意念试图与之沟通，也没有任何反应。 这地图之上还覆盖着层层迷雾，看起来还得他自行探索揭开。 就连十万大山的许多处地方也是一团迷雾遮掩，完全没有办法获取更多信息。 这些光彩不一的雾团，又代表了什么？ 周阳隐隐感觉到，这似乎是一种警示。 青绿色雾团理应代表安全，赤红色雾团则代表危险，这赤黄蓝绿，应当是不同地点危险程度的警示划分。 乍一看去，这十万大山赫然一片赤红！ 只有唯一一团青绿色光雾，藏在某个不起眼的小角落…… 周阳有些无奈，这地图只能标注这些地点的危险程度么？若是能让自己传送到其中的安全地点就好了。 比如，就到冒出这绿光之处…… 念头刚一闪过。 猛然感觉自己整个人被一股强大力量吸扯，天旋地转，光影混乱，一阵恶心自胃里翻涌起来，他不由闭上了眼睛，拼命咬牙忍住。 下一瞬，周阳整个人消失在寮房之中。 一道摇曳的火光透窗映射进来，照在空荡荡的草席上。 寮房之中却依然鼾声一片。 连那先前与周阳搭话的殷璐，都已沉浸在美梦之中，脏兮兮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容。 只有草席上仍未消散的余温，证明刚刚有人在上面待过…… 第三章 洞天福地 周阳一睁眼，发觉已不在寮房当中。 周遭是一片峭壁，头顶有倒垂指地、形态各异的石笋，地上满是散发青绿色幽光的不知名花簇。 一条小径自周阳眼前蜿蜒而去，拐进了幽光之中。 此地空气清新无比，只吸一口，周阳便觉得精神大振。 待在这里半晌，头脑一片清明，思维似乎都敏捷了许多。 莫非此处就是传说之中的洞天福地？ 周阳望着眼前的场景，心下涌起一阵喜悦。 这地图果真能带他穿梭。 真的逃出来了！ 周阳的内心此刻乌云尽扫，万里晴空。 只要能离开那破地方，不用被抓去做药引，那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他可以凭借这地图，四处穿梭，取得天材地宝或者功法，确保自己安全无虞。 到时候，不说求得长生，至少可在这充斥超凡的世界中得以自保。 这才是穿越者的待遇嘛。 周阳心情好转，又想看看地图有什么变化。 他立即凝聚精神，看向脑海之中的那幅地图，此刻图上的光束俱已消失，只剩一束绿光仍在闪动，而且出现了一个小人儿立在其中。 与此同时，地图之上还浮现了一串字样。 当周阳看清这字样时，方才的喜悦顿时消隐无踪，心底如坠冰窟。 这地图上，赫然写着—— 四天十一个时辰七刻八百三十九息后回归！ 回归？ 周阳气的差点吐血，本以为已经脱离危险，结果过几天还得回去！ 而且才给自己五天不到的时间。 在这充满超凡力量的修行世界里，五天能做什么？ 地图没有注明是此处是什么地点，周阳甚至不知晓自己身处何方洞府。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愿此处真是某个洞天福地” 周阳抖擞精神，往前走去。 嗒，嗒，嗒。 静谧的岩洞里，回响着他的脚步声。 经过一段弯弯绕绕，都没什么异常，只有散发幽光的不明花簇一路相随。 这些花簇似有点点荧光如金粉般不断弥散，很是奇特。 周阳摘下一朵，狠嗅一口，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爽立即在浑身弥散。 他望着这苍翠欲滴的青绿色花瓣，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种十分可口的感觉。 忍不住将其放到了口中。 入口即化，一股甘甜流入腹中，没有任何不适。 周阳连续吃了三四簇花，不知不觉竟是生出了饱意。 这青色小花甘甜美味，甚至还要胜过原身享用的丰盛灵食几倍，让他这孱弱的身躯生出了一阵暖意来。 小腹之中暖洋洋的。 “这应当就是仙草灵药了！”周阳笃定地想。 不远处，更为夺目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前方已是这岩洞的尽头，一具白骨靠墙端坐，不知坐化多久了。 在它身前，摆放着一个没有任何光泽的玉匣。 周阳走上前去，将其打开，便见其中躺着三件物品。 一个黯淡无光的赤红珠子。 一册玉简。 一本保存尚好的古籍。 周阳大喜过望，这不就是自己苦盼的法宝和功法吗？ 第一时间便拿起这赤红珠子把玩，片刻后却并不觉得其有什么特殊之处，有些失望。 如果这是法宝的话，一定需要某种代价才能再次激活，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使用的。 周阳反手将玉简捧起。 “《无极混元真经》。”周阳喃喃出声，听起来倒很厉害。 “宇宙未开，太极未分两仪，天地日月未成太元，谓之无极。无极中有混元一气，亦谓先天道气。此气无形而能生育大地，无情而能运行日月，无名而能长养万物。先天道气，是天地之元精，天道之原始……” 他并不清楚这个功法属于什么水平，只看里面种种玄乎其玄的描述，便很是神往。 但细细琢磨起来，又并非那么简单。 周阳不过略一思索，就感觉头昏脑涨，看来这经文已经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 “修仙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周阳在此时便明白，有一位师父指点迷津是多么重要，一卷颇为玄乎的功法在此，自己竟然看不懂。 周阳只能暂时先将其放下，翻看最后剩下的古籍。 这本古籍上写着《余生手记》。 再翻看扉页，是一长串漂亮的小楷。 周阳当即便念出声道：“徒儿，等汝见得此书，为师已坐化百年……” 这原来是遗书啊！周阳一怔，再往下看去。 【徒儿，等汝见得此书，为师当已坐化百年。 修仙一途，自炼气始，筑仙基，结金丹，凝元婴，神游物外，通窥至玄至圣至神至妙之境，得悉大道，知晓天命，方成人仙。 为师号北河散人，一介散修，自在逍遥，元神已可游览天地，曾名列青云榜第一，地榜第三，天榜第五十，也算得上惊才绝艳之辈。 无奈天地灵气污浊，神游之后不得寸进，修行日益艰辛，精神愈发困顿，偶生疯狂念想，预感命不久矣。 故请挚友悬空寺行走觉命大师施展大命运术，为我点拨一二。 听其所言，百年后我有一徒在此传我衣钵。 虽未谋面，但为师想来，你我师徒二人命数交织，已生一场因果。 只可惜为师气数将尽，不能亲授修仙法门，见证你的修行路，深感遗憾。 仔细想来，为师过分喜好逍遥自在，百年修行路，孑然一身，知己二三，风雪苍茫久。 所余不多，唯将平生所遇所感记录一二，成此小记，并设四处秘藏，助你修行。 北河离阳历七百八十六年正月十五】 “原来这些东西是这北河散人留给徒弟的传承。”周阳这下明白了，自己当是捡了个漏。 他自然不是这北河散人托什么觉命大师算出来的徒弟。 因为如果没有穿越，没有这山河图，周阳就断然进不到这里来。 而原身早已被白骨骷髅所杀，哪里还能传承这衣钵？ 恐怕这觉命大师怎么也算不到，他这从天而降的变数吧。 周阳失笑，继续往下看去，面色渐渐变得凝重。 第四章 余生手记 随着书页的翻开，北河散人的修行故事缓缓呈现在周阳眼前。 【记一。 我本南柯城城隍庙祝，偶然救下一女子，谁料那女子竟是碧海龙王之女。 虽我二人并无情意，但那碧海龙王为斩断因果，赠我一本道经，引我入得仙门。 这便是为师要给你的《无极混元真经》。 此道经在万千仙家秘典之中，自然算不得上上乘，但也有其特异之处。 自天妖劫起，千百年来修行愈发艰难。 天地灵气污浊，修行越多，风险越高，极为容易异化，需要支付各种代价压制。 因而一般道经都有种种限制，或需器物辅佐，或只能单修一门，否则难以进行，甚至走火入魔。 此经则不然，仅持一身正气便可修行，筑基之后可入混元道，打通奇经八脉，从此可兼修万法。 为师便是凭此经打下坚实道基，成为扬名天榜的十二散修之一。 其中种种奥妙，日后你自行体会。 为师在此布下了聚灵阵，种下了百株青灵花苗，如无意外，百年后能将此处酿成洞天福地，为你修行提供清澈灵气。 只是此地灵气最多只能供你筑基成功，后续修炼定要及时前往下一处秘藏。 虽然其余三处秘藏，皆在十万大山周遭，且有为师布下的重重禁制，鲜有人敢擅闯，但凡事难免有万一。 另外，觉命秃驴早年留给我的赤阳宝珠也留给你了，仙路凶险，便宜防身。 此法器只需握住灌入真气便可催动，口念唵(ong)、嘛(ma)、呢(ni)、叭(bēi)、咪(mēi)、吽(hong)六字真言，可震退妖魔。 再三切记！天地灵气过于污浊，定要小心挑选地方修行，否则便会如同为师一样，身体日益衰微。甚至于，如同某些修士，直接异化，疯狂……】 最后几行字逐渐潦草，似乎落笔之人花费了很大力气才稳住了心神，极为艰难地将这些话写完。 “这是一位好师父啊。”周阳看得出来，这北河散人的确气数不稳，本来一手无比漂亮的好字越发歪斜，绝非本人所愿。 想来，他在坐化之前，受到了不少病痛折磨。 周阳确实想不到，修仙之人，还会遭受这般痛苦。 这世界的修行，好生艰难啊。 这手记之中所言，已然证实了他的猜测。 天地灵气出了问题，修行越多，风险越高，导致凡人引气入体成为了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看这北河散人，自述当年如何厉害，各种榜单名次惊人，更是入了什么神游之境，都因为这灵气污浊而付出了巨大代价。 杂役之中如果有引气入体成功之人，要么是真的体质非凡，惊才绝艳，要么就是得到了某些器物，借此压制住或是净化了污浊之气。 再不然，就如同周阳现在这般，得以进入洞天福地之中，享用清澈的天地灵气。 但寻常人怎可能有这等机缘奇遇。 而且天底下洞天福地才有多少，这其中又有多少隐秘的危险潜藏其中？ 要知道，此处是这北河散人花费了百年时间才培育出来的洞天福地。 资源匮乏，天下修士越是往上攀登，就越是不易啊。 “还好我有山河图，可在这诸多洞天福地之间随意穿梭。” 周阳已经彻底明白了，自己这脑海之中的山河图，是多么强大。 在这灵气污浊的世界，能够随心所欲地在灵气最清澈的地方修炼，消弭污浊入体的代价，应当是普天之下的修士们最为艳羡之处了。 【记二。 徒儿，十万大山绝非久留之地，此处有血河宗、白骨殿、妙幻庵等阴间宗门，其中血河宗最为庞大，行事阴狠诡谲，痛恨世间正道。 这些宗门祸害世间已久，却依然能屹立不倒，皆因此地镇压着一个恐怖的存在。 待你集齐四大秘藏，定要立即离开，不可过多逗留。 为师与佛门悬空寺、道门太上道、儒门长生书院都交好，届时你想在任一处落脚，只需提我姓名并出示信物便可。 在《无极混元真经》之中，有种种磨砺道心之法，你定要烂熟于心。 修行路上，红尘是非，千百种诱惑当头。 炼气筑基，并非难事，往后仙路漫漫，难的是始终保持本心，不偏不倚前行。 其他仙法，皆穷尽旁门左道辅佐修行，唯我混元道，执一道心耳。 说起来，为师落到如此田地，也与这十万大山之中的恐怖存在有关，道心出现裂隙，便很难修复得了……】 周阳看到第二篇，字迹比先前更要潦草几分，似乎北河散人的状态又差了一些。 只是这些话语，依然是简洁有力，鞭辟入里。 其中反复提到十万大山镇压的恐怖存在，使得周阳心中一惊，他不禁看向脚底。 能让神游境界的大修士道心裂开，底下的存在，究竟恐怖到什么程度？ 虽然知道这存在不会随便苏醒，但周阳深知这终究是个不知何时会爆发的大劫难。 令人没想到的是，这北河散人似乎人缘还挺好，让他随意入住的这三大门派，听起来都很了不起。 前面不是才说知己二三吗？过谦了是吧。 【记三。 未及金丹，千万不要与天妖碰撞。 进入巡狩榜绝非易事，你须万分小心，不可贪图些许灵丹妙药或是法器灵宝葬送了性命。 ……】 在这洞天福地之中，幽光作伴，清香袅袅，不知时间流逝。 周阳沉浸在这《余生手记》之中，突然感觉脖子酸痛，手脚酥麻，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看了太久了。 他连忙站起来活动筋骨，心中也是感慨连连。 北河散人的确是一名惊才绝艳的修士。 他修炼了两百多年，经历了种种生死造化，看过无数奇闻怪异，到达了许多修士穷尽一生都不能抵达的神游物外境界，还能对抗污浊灵气的侵蚀，保持意识相对清醒，殊为不易。 在记三之中，北河散人讲述了自己参与绞杀神游境天妖的经过。 当年，他初入神游境，四处游历，正好碰到一位修士渡劫，便留下来观看。 结果，这修士在渡过九次雷劫之后，在突破到神游境的瞬间，就异化成为高达百丈、浑身有无数修长触手蠕动的血色长虫，令人见之作呕。 这种怪异，被称为天妖，意为天地造就的妖孽。 尽管修士们都竭尽所能避免此种状况发生，但还是难免发生异化，成为超凡怪异。 在附近的许多凡人甚至境界末流的修士，在看到这神游境怪异的瞬间，当场双目失明，七窍流血而死。 目睹超凡怪异，也会令人疯狂，甚至死亡。 这种场面已然超出了凡人精神上所能承受的极限。 异化之后，这些曾经的修士或者妖魔，都会获得比先前还要强大的力量，且性情大变，从此变得残忍暴虐，祸害天下，非得诛灭不可。 当天，北河与佛儒道三家的大能们联手，十多位神游境界一并出手才将这怪异斩杀。 “在斩杀天妖之后，都会有一黑丹出现，将这怪异的血肉尽都吸食干净，旋即遁入地下消隐无踪，至今是未解之谜。” 北河散人在记三之中的最后这般写道。 看起来，他对每个天妖最后身死形成的黑丹，颇为在意。 第五章 触碰超凡 “只是看一眼都会受伤？超凡怪异的存在必须小心……” “这黑丹又是什么？如此厉害。 依照北河散人所言，这个世界的超凡应当分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神游、人仙六大境界。 而他已是第五境神游境界，堪称半仙的存在，都不能破解其中的奥秘。” 周阳心中默默记下关键讯息，对这个世界他知之甚少，好在有了这《余生手记》，他可以了解诸多禁忌。 实力弱小之时，可得万分谨慎小心。 意犹未尽地将小记收起后，周阳查看了一眼地图。 四天十个时辰后回归。 想不到他看入了神，竟已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想想之前原身在外面尝试了三个月都未曾引气入体成功，不知道在此处要花费多长时间。 周阳定然是得早日炼气成功回到寮房中的。 毕竟他整个人从寮房消失，若是连续几天不见人影，不参加杂役劳作，到时候回去定会遭受质问。 特别是他回到房中还与殷璐交谈了一番，这群室友定有诸多疑问。 再者，连续几天不领血米饭，更是会被妖魔道童们盯上。 他想到那些个问题，一时之间没想到该如何解释。 还好激发山河图穿梭之时，夜色已深，那三人都已熟睡，不然更加麻烦！ 一个杂役能够凭空消失，这传出去，不是被当场斩首，就是被折辱逼着交出身上的宝物。 若是炼气成功，一句“闭关修炼”便可堵住他们的嘴，一群杂役必然不敢议论过多。 想来那些道童在不清楚他底细的时候也不会贸然挑衅。 但万一时间到了还未成功，那可真是麻烦大了！ 小命都不保，还解释什么。 看到这回归时间限制的时候，周阳便心下了然。 这山河图并非任意门一般全然随心所欲之物，还是有些许限制需要自己摸索清楚的。 看上去此物是能够带自己随意穿梭洞天福地，窜进那些光雾缭绕之处。 一旦遇到危险，可以随意躲藏进来。 可这会儿都冒出了个回归时间，保不准还会蹦出什么冷却时间之类的限制，到时又如何是好？ 周阳顾虑种种，心底很是不安。 以自己现在孱弱的状态，面对那些有修为的妖魔，当真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可以灰飞烟灭了。 现在得抓紧修炼才是。 周阳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清新淡雅的幽香便直冲脑顶，顿时神清气爽。 他翻开玉简，两手抱元，凝心静气，再度阅读这《无极混元真经》。 这是北河散人在手记之中讲述的阅读经文方法。 “抱元守一，随后观想……世间是苦海，人是一条鱼儿，在苦海之中遨游……” 玉简之上的字迹，似有大师一刀一笔刻入其中，且看起来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力量。 隐约之间，竟是觉着这些小字在眼前游动起来，组成了一副太极双鱼图的模样，仿若有了灵性。 “这经文原来是这样读的！”周阳忍不住心中叫了一声。 恍惚之间，周阳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 他变成了一条鱼儿，身处茫茫碧波之中，周围云雾缭绕，恍如仙境池塘。 在他的周围，有一黑一白两条庞大无比的仙鱼不断盘旋游曳，相比之下，他是多么渺小。 只见一道白线自它们口中吞吐出来，腾跃半空，成了一道白色虹桥，游离若雾，凝而不散。 这道白色虹桥在周阳眼中，竟是演变出千百种景象。 先是变作云端天宫，显现幢幢玉殿金楼、七宝玄苑，灵童玉女满堂阵列，九色玄龙盘旋低吟，麒麟祥瑞夭舞嬉戏，神火凤凰高声鸣唱，玉树仙花洒动光彩涟涟…… 还有千百尊霞光辉映的人物站立其中，周阳不能见其真容，暗自猜想，定是所谓的真仙神佛。 忽然云雾遮蔽，又变幻出万里山川、千丈河瀑，山不知高几何，连绵数万里，瀑流自浩大山崖间倾涌而出，飞流直下三千尺，恍如银河幕布。 陡然氤氲腾雾，又变作阴曹地府，十八层地狱回环直上，千百盏阴灯鬼火映照冥兵巡路，谛听邪兽振翅嘶吼，地藏菩萨步步生莲，返魂花横空架桥，修罗夜叉冲天而起…… 天上白玉京，人间山水色，冥府黄泉路。 种种凡间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玄妙景象，尽皆变幻眼前。 与《余生手记》之中的描述一模一样。 一气造三界，一气化万物。 “这是先天道气！” 周阳暗自惊呼。 须臾间白雾升腾，一口便将阴曹地府尽皆吞没，再度恢复了烟雾接续起来一般的白色虹桥模样。 周阳望着两条阴阳鱼不断吞吐这缕先天道气，心中那股渴望愈发难以抑制。 “给我也尝一口！” 他如今只是一条小鱼，只好拼命跃起，张开小口，可那白色虹桥状的先天道气却遥不可及。 为之奈何？ 想从这阴阳鱼的口中夺下一缕先天道气，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忽然。 白色虹桥竟是分出一道白线高高垂落，径直灌入了周阳口中。 白线入口时周阳还在发怔，等到腹内一阵暖意鼓荡，似有奇异力量在体内膨胀，他才反应过来，欣喜万分地接纳这缕道气。 旋即便感觉喉咙间像是卡了异物，十分难受，不由小口一张，吐出一口浊气。 这口浊气被那道源源不断的先天道气瞬间净化。 周阳如同阴阳鱼一般吞吐起来，口中便衔起了一道白线，直接天上白虹。 周阳就在阴阳鱼盘旋的中央。 乍一看，倒像是一条小鱼吐出的白线将白色虹桥架了起来，托着黑白大鱼在不断旋转。 这先天道气入体的感觉太过畅快，胜过灵肉交融百倍，世间千百种欢愉都不能与之比拟。 周阳完全沉醉在其中，发疯似地吞吐。 浑身骨头愈发酥麻，五脏六腑都变得滚烫，不知多少杂质变成浊气被吐出，又被先天道气净化。 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这片碧波慢慢淡化，阴阳鱼也消隐，周阳才从这灵异的状态之中苏醒过来。 回过神来，他似乎感觉到了头顶三尺上冥冥杳杳的存在。 那便是大道。 同时，他还分明感知到，在自己的呼吸之间，一股清新奇异的气流非常自然地从泥丸流遍血脉进入丹田，再从丹田回到泥丸。 这气流就是天地灵气！ 而这气流的走向意味着什么，周阳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不论是《血河诀》残篇，还是《无极混元真经》，对这种情况的描述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早已烂熟于心！ “小周天成了。”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踏入超凡的第一道关口，也是最为重要的一道关口。 终于突破关隘，先前种种忧虑尽数扫空。 周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中的舒畅难以自抑。 “我终于踏入炼气期，真正成为超凡的一员。” 第六章 赤阳宝珠 周阳依照内视法，眼观鼻，鼻观心，五脏六腑俱在心眼之前。 不过由于境界低微，不甚清晰，只能见大概轮廓。 丹田之中不知何时已经开辟出气海，蕴养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呈气雾形状，在丹田气海之中欢快流转。 这就是他蕴养出来的真气。 不过量还很少，仅仅刚好覆满气海的底层，宛如棉絮。 他初入炼气，按照《余生手记》当中的记载，当属炼气初期。 还需要很长时间去修行蕴养，吞吐灵气，不断壮大气海。 周阳睁开眼睛，便嗅到一股淡淡的腥臭。 他循着味道察看自己身体，皮肤之上不知何时附着了淡淡的黑色淤状物，稍微抹去之后，那一块竟闪动玉质一般的光芒。 顿时想起北河散人在手记中所言，人体如璞玉，修行既琢磨，能不断淬炼出体内杂质，强健肉身。 想来这淤物，就是修行时悄然生出的。 此刻，周阳分明感觉到体内涌动着一股奇异力量，之前弱不禁风的虚弱感全然消散。 他舌抵上腭，口中就生出金津玉液，吞咽十几遍，便觉目清神明。 仔细感受着进入炼气期的种种变化，周阳甚是欢喜。 这些感受，似乎曾在前世所阅的志怪小说中见过相似描写。 原来那些志怪小说，还有几分真切道理。 周阳暗自笑了笑，又查看了一眼山河图。 三天十一个时辰三刻六百八十息后回归。 他心下不由大惊，方才难道是入了定？不知不觉竟过去了一日。 然而一日没有卧榻休息，周阳却自觉神采奕奕，不知疲倦。 入定修行的感觉实在玄妙至极。 难怪常言修真无岁月。 周阳忽然转念一想，自己岂非是一日入了炼气？ 先前寮房中奋力引气三月有余不得寸进，如今到了此处却是一朝入炼气！ 北河散人在手记中记叙，数百年前坏劫未起时，炼气散修多如牛毛，各国郡城的市集里随手一揪一大片。 如今灵气污浊，妖邪四起，洞天福地不断被霸占，逼得人族举世南迁建立离阳王朝，在各郡府中连普通修士都变得罕见。 可见引气入体并非需要多么傲人的天资，着实是当下灵气污浊拉高了门槛。 这洞天福地之中的浓郁洁净灵气，简直是当世珍宝！ 周阳心生诸多感慨，目光移向了那枚蒙尘的赤红珠子。 “既然体内已有真气，是不是可以催动这赤阳宝珠看看。” 想起北河散人先前提到赤红珠子的妙用，他跃跃欲试。 握着赤阳宝珠，按照余生手记上的方法，尝试催动体内那一丝真气。 “神由意动，念随心生……”周阳默念口诀，全部精神倾注在手中的赤阳宝珠上。 丹田之处那不多的真气立即被尽数抽离，游走任督二脉，自指尖猛的窜出。 蓦地。 宝珠大放光明。 一个个音节不受控制般，非常自然地，从周阳嘴里脱口而出—— “唵！” “嘛！” “呢！” “叭！” “咪！” “吽！” 六字密言，警世诛邪！ 赤红的佛光霎时间照亮整片岩洞。 梵音陡生，红莲绽放，恍如一尊佛陀正在苏醒。 周阳站在佛光之中，感觉精神深处被祥和的力量笼罩，意志坚不可破。 不过数息时间，光芒隐没。 宝珠灰尘尽散，光泽较之前似乎亮了一丝。 未等周阳多作思索，疲惫感排山倒海般涌来。 眼皮越来越重，脑海中嗡的一声，他便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地上。 …… 不知过了多久。 周阳悠悠醒转，旋即惊坐起来。 “坏了，我竟然睡过去了！” 他连忙查看山河图，回归时间竟已变成了十一个时辰七刻八百九十息。 时间过得太快了。 只剩不到一天时间了。 自己昏迷了整整三天……若不是已经突破炼气期，恐怕身子完全撑不住。 这赤阳宝珠催动起来，消耗如此巨大？ 不过周阳转念一想，也可能是因为自己仅有那一丝真气被抽空的缘故。 看来要用好这宝珠，须得时时保持真气充沛，至少不能在最后一丝使用，副作用极大。 若与妖魔缠斗时晕过去，万事皆休。 周阳看了一眼周遭，岩洞未曾损坏分毫，石笋不曾跌落一根。 当时佛光大作，但似乎没有对周围环境造成什么影响。 “所谓音攻之法，只对活物有作用？”周阳暗暗猜想。 北河散人未对此物多做描述，似乎觉得不足为道。 只在余生手记中简单提到，这赤阳宝珠只能催生出自身修为境界的威力，且对金丹以上的超凡存在无大作用。 “见这威势，威力定然也小不到哪里去，到时一战便知。” 周阳将珠子收在身上，他不催动之时宝珠宛如死物，应当不会被那群妖魔察觉。 这就是他当下最大的杀手锏，可不能轻易漏出。 忽然，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他才反应过来，昏迷三日，再算上入定修行的那一天，自己已经整整四天未曾进食了。 尚未金丹，不能辟谷。 按照原身的记忆，血河宗那些外门道童，甚至是内门道徒，都要到食肆去领取灵食。 周阳初入炼气，自然也不能例外。 好在此处青灵花如糖似蜜，入口即化，不需要特别熬制。 只是一簇入腹，他惊觉丹田气海中的真气居然涨了小半。 “不愧是神游境修士亲手种下的灵药苗，还有回复真气的效用，只需三簇青灵花我便可真气充盈了。” 只可惜花簇不便携带，不然全部带出去也未尝不可。 周阳暗叹：“不知后面的秘藏中有无炼丹法门，我学得一二，将这些青灵花全数炼成丹药，便不愁真气枯竭了。” 随后，他又叩齿九响，诵唱道：“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诵唱九回，灵台清明。 周阳入定，贪婪地吞吐此处的洁净灵气。 他的真气早已盈满，此刻更是在丹田之中沸反不止，气海隐约间竟有膨胀的迹象…… 周阳心中一动，难道自己还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 血河宗杂役寮院内。 一百八十七号寮房之中。 殷璐正盯着身旁无人的草席，柳眉微蹙。 “他怎的还不回来？一连四天不领饭食，快要被执事大殿划入死册了。” “当真不想活了？” “该不会他半夜潜逃，死在巡逻的阴兵手中了吧？” “还是得到了什么机缘，已然逃出了此处？” 空荡荡的草席，自然是不能回答她。 殷璐扭头看向窗外，美眸转动，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叹了口气。 忽然房门被猛地推开。 两个高大的男童一前一后走进来，嘴里嚼着血馒头。 第七章 厄运难逃 寮房的门被粗暴推开，两个身形高大的男童先后走进来，各自将手上的最后一小块血色馒头吞入腹中，唉声叹气地吵嚷起来。 “哎，又是这血味馒头，哥哥我都要吃吐了。” “谁说不是呢！咦，周阳这小子又不在？他那血米饭不领了么，给我吃多好！” “听说那可是用血灵米煮的，有丰富的灵气蕴藏其中。指不定我吃下去，就引气入体成功了。” “不过那周阳吃了两顿，也没见他修炼有成。” “可惜，可惜。” 两个男童摇头晃脑，大笑起来，随手将门摔上。 “喜欢吃血灵米？那给你们。”殷璐忽然开口，指了指自己席前摆着的一盆鸡腿血米饭，她还没吃。 二人一怔，看了她一眼，却是连声说道：“不必了，我吃饱了。” “你吃，你吃。” 两人讪笑着坐回席上。 殷璐漠然注视着二人，一个温广，一个温衡，两只没胆鬼罢了。 敢抢这血米饭，给那些道童闻出来了，立即就要被抓去炼丹或是折辱。 这血米饭可是专门蕴养血河丹药体所用，哪个不长脑子的敢损坏血河丹的药效，这些妖魔断然不会放过，这可关系他们的修行。 那温广和温衡坐下来，嘴上也没闲着。 “哥啊，你说周阳这小子消失这么久，是不是闭关去了。”温衡说道。 “我觉得死了也未必。”温广摇头。 “他可是在药引名单之上的，一般来说，他要是报上姓名，没有道童会对他下手吧。”温衡奇怪道。 “谁说他是被杀的，万一是被榨干的呢？”温广冷笑道。 “你的意思是……他当炉鼎去了？”温衡恍然。 “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与那狐媚子莺莺燕燕一番，死也值啊。无论如何，都好过泡在那血河之中，被炼化成丹药吧。”温广说。 “大哥所言极是，哈哈哈哈。”温衡抚掌大笑。 “反正我绝不信他闭关修炼去了。他要真有本事引气入体成功，那早就成了。”温广嗤笑道。 “引气入体可太难了，我修炼了这几月，感觉身体越加不适了。”谈到修炼一事，温衡也愁眉苦脸起来。 “为兄也是，引气入体怎就如此之难？这些个妖魔，断然是不想我们修炼成功，故意给的这残篇罢！”温广气愤道。 就在这时，大门砰地被撞开。 一位鼠面人身、披着鲜艳红袍的妖修现身，提着一个血光环绕的小桶立在门口，板着脸冷冷道：“谁是温广？” 温广瞧见这鼠妖道童现身，又唤自己名字，立即猜到了什么，面色突的变得煞白起来。 他自席上起身走到门前，脚一软，差点跌坐下去，好在扶住了门框。 “回道童大人，我就是。” 鼠妖瞪他一眼，变出一个与殷璐席前一般模样大小的白碗来，往桶中舀了一碗满满的血米饭。 袖袍中探出一只长满尖刺般白毛的长手，往左袖里掏出一根金灿流油的鸡腿，放到碗中。 “今日起，你的伙食升格为血灵米，这是第一碗。此碗乃我宗门灵器，不得随意损坏，以后每日端着此碗到食肆取餐。” 饭碗轻飘落到温广手上，鼠妖便转身离去。 温广面色惨白，回头看向殷璐和自家弟弟。 殷璐面露讥讽之色，温衡则是发慌起来。 “哥，你怎的也被盯上了，那下一个岂不是我？” 温广没有说话，端着碗颓坐下来，半粒也吃不下。 温衡坐到温广旁边，低声劝说：“哥，要不你也抓紧修炼，趁这十多天破入练气境……” 不等他说完，温广就跳脚起来。 “炼个屁！” “要是能成，周阳不是早就成了？我们这些杂役根本没有半点希望！”温广整个人都被惊惧、震怒所支配，浑身颤抖地嘶吼起来，举起这碗血米饭就想砸下去。 但这手在半空之中颤了片刻，还是缓缓放下。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疯魔般啃咬起鸡腿，凶狠的模样好似在啃咬仇敌的血肉。 狼吞虎咽间将这血米饭倒进胃里，温广将饭碗放下，猛地站起。 “我不会死，我绝不要去做那什么药引！” 他宛如一只陷入绝境的野兽，爆发出最后的血性，嘶吼着冲出了寮房。 寮房中的空气凝滞片刻。 显然，房中的二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殷璐最先回过神来，看向一边呆住的温衡。 “你不去看看你哥？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看，当然要看住他！” 温衡恍然惊醒般，从席上跳起来，不慎踢了一下自家哥哥席前那个白碗。 白碗咣当当地在地上转了一圈，还好没碎。 温衡慌忙将其放回原处，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 殷璐冷眼看着二人离去，摇了摇头。 用完血米饭，她便走到一旁的水潭前，掬起一捧清水洗了把脸。 洗去污秽，她垂首呆望着潭水。 映在其中的不是往日的玉貌花容。 而是苍白的脸，浮肿的眼袋，发红的眼眸，满透浓浓憔悴之意。 殷璐喉咙发涩，满腹心酸揪得芳心一紧，不由苦笑。 “明日周阳再不回来，便要被这群妖魔划入死亡名单。” “而我，也仅剩五日可以苟活……” “温广今日被定为第三批药引，只可再活十日。” “一屋子的将死之人。” “谁也逃不掉作药引，或是异化的命运。” 听得后面传来号称道童却为半妖的妖魔们的声响，殷璐慌忙拭去泪花，低头匆匆走回寮房。 很快入夜。 只有温衡一人归来，脸色阴沉，脚步有些沉重。 殷璐没有多问。 温广的命运如何，她其实没有太关心。 她本就是性子极淡的人，但死亡阴影迫近，情绪波动总是大些，故而才会话语多了些。 只是没一会儿，便听见温衡如雷般的鼾声响起，殷璐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好笑。 “杂役的命运，也就这样了。” 殷璐喃喃着，也缓缓入梦。 …… 再从入定醒来，周阳完成了气海的扩张，距离炼气中期只有一步之遥。 这个过程很顺畅。 只是他腹中再度感觉空空如也，不得已又再吞下青灵花三簇。 这时候他已经有些明悟了。 在这洞天福地之中，灵气洁净而浓郁，加上北河散人亲自挑选的百年青灵花，修行实在是一件令人沉醉且妙不可言的事情。 只是消耗的能量极多。 周阳看了一眼山河图，此刻留给他的时间只剩十三息。 十三息后回归。 他连忙将赤红宝珠、《无极混元真经》、《余生手记》，还有三簇青灵花都往身上一塞。 随后深吸了一口气，阖上双眼。 十。 九。 八。 七。 六。 五。 四。 三。 二。 一。 回归。 天旋地转。 意识坠入混沌。 第八章 演化真气 耳边忽然响起如雷的鼾声。 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昏暗。 幽幽烛火自窗边透射进来，身下是坚硬冰凉的草席，能够清晰闻见那股淡淡的腐臭气味。 周阳回到了一百八十七号寮房之中。 连位置都没有变化分毫。 他连忙摸了摸身上，宝珠、玉简、小记，还有三簇青灵花，都在！ “果真如此，放在身上的东西是可以带出来的。” “下次试试抓着物品，说不定能带走更多仙草妙药。” 修行四要，财、法、侣、地。 周阳目前可以说凭借着山河图，攫取了其三。 至少进阶筑基期，还是大大有望的。 “这些东西都得小心收藏好，不能叫人知道。” 周阳微微叹气，恨不得现在就去验灵大殿之中去验证道童之姿，申请一个独自的洞府。 不过天马上就要亮了，也不争这一时。 他又查看脑海的山河图。 山河图上面的字样发生了变化。 整个山河图的光芒都黯淡了许多，连那诸多光雾都尽数消失。 似是陷入了沉睡。 而其上的字样也变成了‘十一个时辰七刻八百三十九息后开启’。 “果真如我所想，在完成一轮穿行回归后，是有一个冷却时间的。” 周阳暗自松了口气，幸好自己顺利在回归前完成了突破。 不知如何才能减少这个冷却时间？ 如果能减至随意开启的程度，那么洞天福地皆成藏匿之处。 从此不惧任何追杀！ 唯一需要惧怕的，便是那种能瞬息斩杀自己的大能。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周阳按下心中浮起的波澜。 如果没有意外，天亮时一到验灵大殿便可解性命之忧。 可为何他还是有种隐约的不安？ 心念飞快转动，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验灵大殿，能否验出自己修行的功法，并非《血河诀》？ 此念一出，周阳冷汗直冒。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他默念《冰心诀》，心神逐渐安宁下来，脑子再度飞转起来，倘若验灵大殿能验出自己修行功法非血河宗功法，当如何是好。 周阳搜索脑中记忆，蓦地想起《余生手记》之中，北河散人曾有这么一段经历。 “当时遁入十万大山之中，我以《无极混元真经》之妙用，演化十万大山血河宗、妙幻庵、白骨殿之功法，再作乔装，修为低劣之妖魔无一能识破，甚是有趣。” 是了，《无极混元真经》是可以演化《血河诀》路数的！ 周阳连忙翻找《余生手记》，果然找到那一段描述，并点拨了演化之法。 北河散人，不，师尊，您真是我的好师尊！ 周阳当下忍不住对这个便宜师尊大赞一番，忙将玉简翻出，找到《无极混元真经》中那一段对应的经文，默念十几遍。 至于《血河诀》残篇，早已熟记。 随后周阳直接盘腿端坐，开始真气演化。 夜色深寂，烛火明灭。 寮房中鼾声起伏，只有周阳阖眼端坐，默默持诵经文。 “先天道气，演化万物。千百玄奇，皆由我心……” 《血河诀》与《无极混元真经》最大的不同，就是其中的邪恶念头和暴戾血气。 周阳运转几轮，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一炷香后，他意识深处的景象发生了变化。 尸山血海，白骨为陵，黄泉路再度铺展开来，直至他的面前。 一条血河浩浩汤汤自天上落，森森冥气激荡而出。 周阳踏上黄泉路，一步步朝前走去，在血河之前停下。 那股血腥邪恶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心悸。 仿佛踏入的一瞬便会被吞噬，成为举世皆敌的大魔头。 “拼了！” 周阳别无他法，一咬牙，冲了进去。 血河瀑流迎头灌下，彻底将他淹没。 周阳从混沌之中惊醒，连连喘息，被血河吞没的刹那带来强烈的窒息感，以及那千百种邪恶念头，令他几乎缓不过神来。 虽然仅仅是借用先天道气进行观想演化，但某一瞬间周阳都感觉自己要心神失守。 好在《无极混元真经》之中记载了诸多宁心静神法诀，他只要不断持诵《冰心诀》《清心诀》，心神就稳固了。 周阳二度内视时便惊喜发现，自己丹田气海中的真气已然变成了淡淡的血雾。 这演化得也过分逼真了。 不过这样也好，不是修为极高的人，应该看不穿自己的真气伪装…… 周阳这时候才长出一口气，躺下歇息起来。 天色将白，窗外的烛火也熄灭。 周阳从定神之中苏醒，他并没有修炼，只是让真气在体内流转。 外界的灵气如此污浊，他一点也不想摄入。 寮房之中依旧鼾声如雷，右手边的殷璐侧身背对着他睡得很甜，而那鼾声的主人似乎少了一位。 “怎么少了个人？”周阳这才注意到，原身记忆之中，打鼾的温氏兄弟二人，此刻却是少了一个。 那个叫温广的夜不归宿？ 这倒是有点罕见。 周阳心中纳罕了一下，也没多想，起身便往验灵大殿走去。 事关炼气之后晋升道童，摆脱药引的命运，所以原身对这条路却是无比熟悉，显然已经琢磨多日了。 这是周阳唯一欣慰的地方。 踏入超凡门槛之后，他的体质提升极大，走起路来无比轻盈，没有惊扰到熟睡的二人。 一走出来，淡淡的血腥味便迎面扑来，周阳不由皱眉。 但在这种地方，就得适应。 他暗暗运转《无极混元真经》，顿时神清气爽，不理会周遭阴兵射来的目光，一路来到了验灵大殿门前。 站在门前的虎妖道童，一见周阳便怒斥道：“一个杂役来这里作甚，快滚！” 他手上的三尺长刀吞吐寒光，散发淡淡血芒，似乎随时要斩人头颅。 周阳连忙拱手道：“道童大人，我是来申请验明修为，晋升道童的。” “嗯？验明修为，晋升道童？你一个小小的人类杂役，竟然炼气了？”虎妖道童有些惊讶，“你外放真气看看。” “回大人，我摸索数月才突破炼气期，不知如何外放真气。”周阳惭愧道。 “罢了，你伸出手来，只搭在我手上，全身念头往我手上灌输便可。”虎妖道童也不计较，伸出一只硕大虎掌来。 周阳连忙将手搭上去，闭目凝神，汗珠滴落，很是用力的模样，过了半晌，一丝真气才慢慢吞吞地灌进了这虎掌里。 虎妖道童已是很不耐烦，若不是这缕真气当真出现，他一刀就要斩下去了。 “调动个真气，跟要了你命似的，真是天资低劣。我就不明白老祖为何要定个规矩给你们这群废物，全炼了药得了。快滚进去罢！”虎妖很是不耐地将周阳扔了进去。 周阳哂笑几声，在大殿前跌撞几下，却是没有摔倒，稳住身形站得挺直。 大步向前走去。 第九章 晋升道童 眼前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蟒纹红袍加身，闭眼端坐在黑莲座上，背后紧贴着一个丈许高的血色磐石。 这巨石好像与他骨肉相连一般贴合紧密，其上有奇异的光泽流转，发出细微的嗡鸣。 周阳知道，此人便是验灵长老，专门验明宗门弟子的修为。 但他的本事又不止于此。 关于验灵长老的修为境界、种种故事，没有任何人敢议论，神秘无比。 只是传言血河宗宗主凡遇事必会过问于他。 周阳望着这背负血石的苍苍老道，陡然生出一种身处一只蛰伏隐忍的残暴巨兽面前的感觉，其恐怖的力量似被极力压抑着，心下微微震颤。 不知这验灵长老，究竟是什么修为。 “谁要验灵？报上名来。” 老者突的开口，声似鸣钟，殿内回荡着古朴雄浑的声响。 周阳醒转过来，连忙上前，行礼说：“杂役周阳，一百八十七号寮房，今踏足炼气，特请验灵。” “哦……”老者淡淡一声，左眼皮微微颤动，似乎在极力地睁开这一只眼睛。 睁眼对他而言，似乎是一件极为费力的事情。 蓦然间，一只金色竖瞳亮起。 老者只用一只左眼看来，周阳就感觉自己全身秘密都被看穿，不由一阵心慌，连忙再诵冰心诀，保持镇定。 “嗯？”老者忽然低吟一声，似乎有些疑惑。 这一声出来，周阳手心都冒出了汗。 莫非自己以《无极混元真经》演化伪装魔宗真气，被看穿了？ 只是等了许久，老者却没有丝毫追究的意思，周阳又悄悄松了口气。 片刻后，老者终于闭上左眼，袖口一甩，一道令牌飞到周阳手中。 “周阳，晋升道童。” “多谢长老！”周阳捏住令牌，有些激动，终于摆脱杂役身份了。 无须再忧虑药引之事，地位、饭食之类，也是水涨船高。 接下来，自然就是找到隐蔽安全的穿梭之所！ 周阳立即开口问道：“请问长老，我可否申请自己的洞府？” “旁边执事堂。” 验灵长老头也不抬，惜字如金，讲完便一副不再多言的模样。 周阳会意，执着令牌转身离去，心中舒畅难以抑制，笑吟吟地对守门的虎妖道童拱手道谢，全然没有理会后者眼中的不屑。 来到执事堂，虽然此时仍是清晨，但已有不少半妖道童到此来领取任务。 周阳一脚踏进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一个人类杂役，到这里不是领取任务，就是想巴结关系争做炉鼎，这些半妖道童早已见怪不怪。 周阳走到最前方执事道徒的桌前，将令牌放下。 “道徒大人，我来申请自己的洞府。” “申请洞府？”执事道徒正漫不经心地翻阅桌上的玉简，听到周阳所言，不禁一怔。 这执事道徒已是化形的妖魔，一副玉面君子模样，苍白的面上流露一丝讶异，一双血眸盯着周阳递上的令牌，反复查阅，又上下扫视周阳几眼，不禁惊呼出声：“这果真是道童令牌。” “你叫周阳？你一个人类杂役，只靠修行《血河诀》残篇便踏入炼气，还通过了验灵长老的验证？” “这怎么可能？！” 执事道徒的声音略微颤抖，引得周遭的半妖道童们，都停下了交谈和手中事务，目光全部投向了周阳。 执事道徒转身抽出一卷名册，只念名字，书页便自动翻开。 他匆匆扫了几眼，脸色微变，抬眼沉声喝道：“大胆！你身为杂役，被定为药引，却连续四日不领血灵米，已被划入死簿。怎突的又通过验灵成了外门道童！从实招来！” 沉喝声响起，周阳身旁的空气陡然一滞，森森的寒意袭来，滔天的压力如山般无形压下肩头，似要将他狠狠按倒在地。 他连忙运转真气，浑身散发淡淡血光，挺立不动，面容沉静。 周围一双双妖瞳盯来，执事大殿中的半妖道童们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表情，伸手捏住了腰上的长鞭。 周阳心知，下一刻的回答，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他暗念冰心诀，心宁气静，便低头拱手，开口说道：“回道徒大人，我四日不领血灵米确实有罪，但实为闭关修行，伺机突破。 只为踏入炼气，摆脱药引身份，觅得一线生机。 另外，我手中道童令牌为验灵长老亲授，长老未曾对我多问半句，请道徒大人明察。” 周阳话音落下，大殿分外宁静。 执事道徒一双血眸盯着周阳，阴晴不定，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之上找出什么异常来。 周阳心如冰清，面色不变，只是低首拱手静立，等待回话。 片刻，他周身的压力蓦地一松，压迫感如潮水般泻去。 “算你机灵。” 执事道徒并未察觉到什么异样。 而验灵长老究竟对周阳态度如何，他自然也没有这个胆色去确认。 他抬指凝出血光，在令牌上勾画了几笔，便将令牌扔还周阳。 “你是人类，出身最低，修为最低，更是犯了规矩。罚没你一年俸禄，定在幽字三百八十四号洞府。可有意见？” 执事道徒的声音寒冷，眼神朝周阳盯来，嘴角勾出一丝冷笑。 围观的半妖道童听了，都是一阵哄笑，左右接耳细语起来。 “这人类道童也是半点规矩都不懂，来觐见道徒大人，也不带点见面礼。” “罚没一年俸禄，整整十二枚血河丹、三十六颗下品灵石，又被分到幽字号洞府，他将来如何修行？” “还修行？幽字号洞府是什么地方，下沉幽冥大阵，阴秽之气最盛。看他这般孱弱的身子，怕是顶不过一个月！” “这小子有点本事，能从杂役里挣扎成炼气，只可惜命不久矣了。” 这些话语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而周阳入了炼气，耳力更胜三分，听得分外清楚。 他这才知道自己不止被刻意刁难打压，还被剥夺了如此多好处。 血河丹自不用说，是血河宗每月用整整三百六十五条稚嫩人命炼出来的妖修大补丹药，甚至可以使得毫无根基之人直接炼气，入得妖修一途。 只不过靠这种丹药入炼气的，终身不会再有寸进。 灵石既是修行的必需品，也是硬通货。 其中凝练着精粹的灵气，分为极品、上品、中品、下品四等，这等次便代表着灵气的精粹程度。 极品灵石中的灵气称得上‘较为清澈’，其污浊程度比直接勾连天地要小得多。 而下品灵石中的灵气也就稍微清澈那么一点点，但聊胜于无，起码降低了异化的风险。 这些常识，《余生手记》中都有所记载。 但按照北河散人所言，就算极品灵石中的灵气，也无法与洞天福地当中的洁净灵气媲美。 所以周阳全然不在乎这些俸禄。 他只求有私人洞府，确保自己穿梭前后无人察觉、环境安全，没想着在这一群妖魔手里讨得什么好处。 “多谢道徒大人。”周阳脸色淡淡，始终低头拱手，没有多说什么。 执事道徒却凝视了他片刻。 庞大的压力涌来，周阳暗暗咬牙，功法流转，始终面色不变，不露丝毫破绽。 “哼，下去吧。今日下午血河丹开炉，你可过来观摩。” 执事道徒缓缓收回灼灼目光，冷哼声中夹带着一丝失望，似是期盼的周阳反抗画面没有发生，使得他积蓄的杀意没了去处。 “是。”周阳依旧毕恭毕敬的模样，反手收起令牌，转身离去。 此时他已深刻领教到，什么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即便他升为道童，依然备受排挤。 在这样弱肉强食的妖魔宗门，修为境界自不用说，族类也成为出身的一部分。 那种上古妖兽血脉的半妖修行最快，在此颇受尊重。 人族，永远被打着杂役、炉鼎之选的烙印。 “在这种地方生活，实在压抑，感受不到半点人间烟火气。” “而且呆的久了，演化真气不一定能瞒得住，届时再被迫修炼一些妖魔功法入了魔可怎么是好？” “接下来，不止要加快修行提升自保能力，还得想法子溜走才行。” 周阳暗下决心，三两步便走出大殿，看看手中的令牌，已然添了几个字样，刻字变成了‘周阳幽三八四’，也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洞府已经得到了。 只是幽字府在何处呢？ 那个执事道徒没有任何指引之意。 周阳把玩着令牌思忖着，却没察觉一道身影跟着他走了出来，一把搭在他的肩上。 第十章 初逢魅惑 周阳嗅着一阵香风，惊异回头，却是一位长着狐耳、甩着绒绒尾巴的娇艳狐妖，一身红色道袍都遮掩不住的曼妙身材呼之欲出。 她笑意吟吟地探出小手，一把揽住周阳，吐着香气，软软地说：“人类小道童，你空手而来，出身又差，被扣了一年俸禄，还被安排在幽字号洞府修行。 凭你这点本事，恐怕撑不到下一轮血河丹开炉了。” 如此妩媚动人的秀脸横在眼前，阵阵香魅袭来，周阳好不容易稳住心神。 还好他踏入超凡，更有清心诀加持，这才没有失态。 “多谢姐姐关心，我身体还行。”周阳不动声色后撤半步。 他感觉得到，眼前这个狐妖的境界修为只比自己稍强一丝，顶多炼气中期。 不急着走，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狐媚女妖眼底闪过一丝异色，没想到这人类小道童竟是有些定力，明明修了《血河诀》残篇，会更加痴迷人间情欲才是。 她盈盈笑道：“小道童，你真糊涂，人类修士的体质与我们妖修相比要孱弱得多。 且那幽字号洞府底下还托着幽冥大阵，其间灵气最为阴秽。 你在那等地方再去修行《血河诀》，不出一个月就会异化为黑妖了。” “异化为妖，这么严重。”周阳面露惊讶，诚恳地讨教起来：“那依姐姐所言，当下如何是好？” “还能如何，你既不能找道徒大人换了洞府，也没有法子将那俸禄抢回来。我这里倒是有一法子。”狐媚女妖说道。 “请姐姐赐教。”周阳说。 狐媚女妖伸手捏他的脸，浅浅一笑，就展露出千娇百媚来。 周阳的眼神在某一瞬失神，但脑海中立刻有清流涌出一般，一片清凉，令他很快回过神来。 这是在施展功法！ 狐媚女妖却是媚笑着再上前一步，柔嫩的双手捧住了周阳的脸。 “你长得这么俊，不若与姐姐走阴阳合欢的法子，也好过在那幽字号自受磨难……” 嗅着周阳身上那源源不断的纯净、雄浑的元阳气息，狐媚女妖内心止不住地怦怦直跳。 她已经多久没有尝过如此刚烈的元阳气息了，她的修行天赋一直不佳，走的向来是采补路数，卡在炼气中期已经许久了。 只要今日将这稚嫩的人类小道童榨个精光，她有信心，自己定能破入下一个小境界！ 自踏入超凡以来，魅惑这种人类小雏儿，她还没失过手。 狐媚女妖闭上美眸，仰头将唇贴了上去，但迎接她的并非唇的触感。 下一瞬，滚滚真气荡开，一双手瞬间将她反剪制住。 周阳紧攥住她的双手，真气凝在掌中，淡淡血雾似的真气在他双手间游走，似一道坚不可摧的锁链，不让狐媚女妖反抗分毫。 狐媚女妖从错愕中回过神来，一阵羞恼袭上心头，秀脸顿时愠怒，立即要催动真气挣脱。 可她却惊恐地发现，明明是初入炼气的人类道童，其手中爆发的真气却强横无比，自己的真气涌到手心都被逼退。 “这怎么可能？”狐媚女妖心神激荡，难以置信，“你修炼的不过是《血河诀》残篇，初入炼气，竟能制住我？” 她实在大意了，本以为是个涉世未深的雏儿，谁想到是个硬茬！ 轻而易举擒住一个炼气中期的狐妖道童，周阳也没想到。 这是周阳第一次实战，也是此刻才发觉，自身真气如此强横。 是因为《无极混元真经》品质不凡，还是因为自己一开始修行时便吸取了最洁净的天地灵气？ 周阳思路飞转，又开口道：“姐姐你住哪间洞府，改日弟弟好去拜访。” 狐媚女妖闷声不响，却感觉一只手在她衣裙间摸索，顿时惊慌喊叫：“你做什么！住手！” “这等物件，还是好找得很。” 周阳只是探了两下便从她腰间抽出一道令牌。 上面写着‘宁九儿地七十三’。 “原来姐姐你叫做宁九儿，住在地字七十三号洞府。”周阳恍然般说道。 “是又如何？你敢放手跟你九儿姐好好打一场吗！”狐媚女妖‘九儿’嘴上不服软，额上却渗出了汗，双手被周阳反拧着，锁住气关，她感觉十分难受。 她暗自催动全身真气，浑身散发淡淡血光，决意要与这小子拼过。 忽然，拧住她手腕的力道一松，她整个人不禁向前跌了一下。 此子当真敢放手！ 狐媚女妖立即稳住身形，反手拧住腰间的长鞭，转身一鞭狠狠打出。 噼啪！空气被抽出爆响。 一臂长的长鞭在真气催动下焕发淡淡血光，毒蛇吐信般刺向周阳。 鞭影又快又急，在周阳眼里却成了慢动作，他的丹田气海自然爆发，凝满真气的手掌倏然伸出，一把抓住长鞭，反手连转三圈，猛然一扯。 狐媚女妖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便被长鞭带着卷向周阳，跌进他的怀中。 周阳一手握住长鞭，一手搂住狐妖的香肩，说：“九儿姐姐，我无意与你发生争执，玩笑已过，且住手罢。” “放手！”狐媚女妖脸上生出晕红，清叱一声，却感觉肩上一阵生疼，不由吃痛叫道：“我错了，放手……” 语气中也随着求饶软了下来。 周阳左手缠了几圈夺走长鞭，右手一松，狐妖便从他的怀中跌退出去。 她按着左肩后跌两步，瞪着他的美眸中生出几缕幽怨。 “你这小辈，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周阳将长鞭收在腰间，张开左手，掌心赫然多了三道血痕。 “姐姐也不懂得爱护后辈啊，下如此狠手，我们算扯平了。” 狐妖‘宁九儿’哼哼两声，悻悻然说道：“你身上定有秘密，寻常的人类炼气初期，哪有这般厉害。” 她摊开手，又说：“你将鞭子还我，这事本姑娘便不计较了。” 周阳摇了摇头，说：“这可不行，我还想多和姐姐聊会儿。” “你想做什么？”宁九儿顿时警觉地抱住双肩，好像擅长采补的人不是她，而是眼前的人类道童。 周阳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 “九儿姐姐，咱们细说……” …… 古城背后的山上巨木参天，阴气森森，几乎不见阳光。 这里依然是血河宗境内的外门区域，只是较之古城的位置，要深入了许多。 空旷的山林中响起嚓嚓的穿行声。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在这林木间穿行。 其中一道身形曼妙，长着狐耳狐尾，一道身材挺拔，步履矫健，少年模样。 正是周阳和狐妖宁九儿。 在他的要求下，宁九儿一路领他过来，路上解答了不少问题。 “这幽字号也离得太远了，少说咱们也走了五里地了。”周阳说。 五里地这个数对于他多少有些不吉利。 当初原身便是往古城外走了五里地，因越界被阴兵一刀斩死。 而且越往里走，越觉得寒气森森，好似脚底下埋着一座冰山一样。 宁九儿说：“那是自然，先前就说过，幽字府只给身份最低微的道童住，偏远是其次，阴煞凝聚才最是要紧。” “已经感觉到了。”周阳点头，纵使他踏入超凡，真气流转全身，依然感觉被周遭的阴气侵蚀，皮肤有些发凉。 再走半里路，尸臭般的气息愈发浓重。 宁九儿从怀中掏出一支紫色的细香，屈指弹出一点火星，这细香便点着了，袅袅白烟飘起，放出淡淡熏香，瞬间尸臭便淡若无物。 迎上周阳好奇的眼神，宁九儿解释道：“此物为紫檀香，可驱散阴寒浊气。即便身为妖修，修为不高也难以抵御过于浓重的阴煞之气。这是幽字府的必备品，否则光是在这里枯坐一日，别说你，我都受不了。” “如此严重？”周阳心下一惊，望着脚下的黑土，似乎隐约有寒气冒起，确有不洁净的感觉，但万万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那什么幽冥大阵，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先前北河散人在《余生手记》里提及的恐怖存在，不会就是靠此阵镇压的吧？ 忽然，宁九儿停下脚步。 “到了。” 第十一章 搬入洞府 周阳抬头望去，眼前是一株死灰色的参天巨木，与其他树木相比，显得格外厚重粗壮，似是镇守此地百年的年迈山神。 巨木干枯得只剩枝干，身上涂满岁月的斑驳。 在周阳目光平视的位置，陷出一道令牌形状、手掌大小的凹槽。 不待宁九儿开口，他便将令牌放了上去。 嗡鸣声骤响，空气如水纹荡开涟漪，前方的树景宛如被熔化的幕布一般渐次消隐，方才所见的林木竟是障眼法。 在巨木身后的林地骤然清空，一座座黑黢黢的洞府渐次显现。 远远可以望见每个紧闭的洞门前都刻着数字。 最前面一座洞府，也就是幽字一号洞府，显得格外高大。 “现在，可以将鞭子还给姐姐了吧。”宁九儿伸出手来，嗔道。 周阳笑着点头，手上动作却如口中一般吞吞吐吐：“九儿姐，那这紫檀香……” “穷鬼，给你！”宁九儿白了他一眼，将紫檀香抛到他手上。 这紫檀香并不贵，只不过周阳的俸禄全被罚没了。 手上也是半点灵石都无。 这羊毛可是非得薅下来不可。 “多谢，多谢。”周阳捏着紫檀香，笑眯眯地收起令牌，满意地将鞭子扔还回去。 宁九儿收起鞭子，哼道：“我只是不修杀伐之法才吃了你的亏，你别得意！ 可别说姐姐没提醒你，整个幽字府中只有你一个人族修士，其他妖修可不似我这么好欺负。” “待姐姐我破了境，看我怎么教训你。” 宁九儿弯起一道似嗔还笑的笑意，快步离开了。 周阳感觉到对方并无杀意，反倒像是玩笑话，也没放在心上。 转身踏进幽字府的区域，顿时感觉阴气更盛一分。 还好要来了这紫檀香，不然还真有些难以抵御。 就在周阳寻找自己洞府之时，诸多紧闭的洞府忽然齐开，探出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头颅来，睁开一双双血眸，不怀好意地盯着这个来自人族的不速之客。 周阳瞬间便感受到了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这些眼神之中，除了敌意，还有轻蔑。 在十万大山这种妖魔遍地的地方，人类一直是极为弱小低下的存在。 周阳先前在执事大殿上已经深刻领教过，心念飞转，转头便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拱手便拜。 “各位道童大人，久仰了。” 手已经伸到怀里，摸到了赤阳宝珠上。 空气凝滞。 没有任何半妖道童回应他，反而是纷纷对视一眼，将一颗颗奇形怪状的头颅收回漆黑之中，洞府随着一阵接连颤响尽数关闭。 周阳一怔，看来这里的邻居不太友好啊。 既然对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也不去理会。 片刻后，他来到小山包一般的洞府前，洞门上刻着赤红的‘三八四’字样，中间有一道与先前灰色枯木上别无二致的凹槽，令牌形状、手掌大小。 周阳望着这些个洞府的造型，越看越像巨型坟包，而且这些洞府的分布，隐隐有一种怪异图样的感觉。 先前那些半妖道童口中的幽冥大阵，莫非是以这些洞府为阵眼？ 周阳猜测着，将令牌按上去，洞门便震颤一声，缓缓展开。 一个布置极为简陋的宽敞石室呈现在周阳眼前。 中间一张琉璃玉床，其上叠放着净白的棉制床被。 右边角落置有一个盛满清水的灰黑陶缸，足有半人高，双臂恰能环抱。 左边墙壁顶着一套四四方方的石制桌椅，桌上立着小小的香炉和烛台，旁边叠着两套崭新红袍，摆着一本薄薄的古籍，还有一条长鞭。 除了这些，再没有其他了。 “在血河宗里，外门道童便已是掌控杂役生死的存在，洞府里却仅有这点配置。” 周阳暗叹一声，不知是被那执事道徒故意为难，还是这洞府内本就只有这点东西。 但无论如何，也比杂役的恶臭寮房要好得多。 美中不足的是，此处阴煞之气不断涌出，令人骨髓发寒。 还好周阳手里持着紫檀香，倒是不惧。 将紫檀香插在香炉上，再学着宁九儿那般，真气运到指尖，屈指一弹，一点火星便射到烛台上，将烛火点燃。 整个洞府瞬时亮堂起来，阴煞气息稍减。 周阳这才生出安定的感觉，开始沐浴更衣。 突破炼气后，他身上便附着黏稠的灰黑污秽，此刻尽皆洗去，皮肤上竟有光泽闪动。 随着境界修为提高，体内杂质逐渐淘去，整个人还会有更多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 周阳换上红袍，任由长发披散，目光熠熠，觉着神清气爽。 他顺手打开桌上的古籍，原来是门规条令，其中罗列了许多禁忌，包括未经允许走出古城五里地外就会被阴兵诛杀等越界之举。 周阳细细翻看，这些都是在血河宗生存的常识，必须牢记。 “洞府排位越靠后，地位越低，俸禄越少，洞府资源越差。” “互相之间可以挑战，胜者可占下败者的洞府。” “不甘居于幽字府者，可向地字府、天字府发起挑战。” “只有内门道徒才能领命下山，外门道童必须勤勉修炼，协助执事大殿操持好外门界域的一切事务。” “筑基后可申请验灵晋升内门道徒，得到踏入炼灵血涧的资格，每一轮炼灵血涧走得最远之人可以成为长老亲传，甚至宗主亲传。” “……” 片刻后，周阳已将许多禁忌规矩牢记在心。 其中内门道徒这一条，令他心中微动。 “若是成为内门道徒领了任务下山，岂不是可以借机远走高飞？” 周阳眼前一亮，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筑基并非那么容易，还得潜伏忍耐…… 静坐冥思时，他忽然想起还有一些物件留在寮房中。 眼前也掠过那晚向自己搭话的女童面容。 她那晚向自己自叙，也被选作了药引。 搜寻脑海中的记忆，平日里干些杂活的时候，原身也受到这少女的不少帮助。 虽然性子清冷，内里却似乎是极为善良的姑娘。 “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周阳决定返回寮房一趟，收拾好行装，顺便和那些室友告个别。 …… 血河宗外门古城中。 一百八十七号寮房。 殷璐从入定中醒来，蓦地睁眼，吐出一口污血。 “还是不行！” 殷璐咬住下唇，眉黛紧蹙，苍白的面色上写满了痛苦。 她引气入体再度失败了，此刻更是不禁因为阴寒浊气侵蚀而身躯发颤。 距离第二批药引被炼化，只剩不到五天时间。 “怎么办？”殷璐心乱如麻，眼眸中满是茫然之色。 这时，大门却砰地被撞开，两道身影走了进来，正是温广和温衡两兄弟。 温广意气风发，全然没有先前被定为药引时的绝望，温衡也是笑容满面，没有半点忧虑之色。 “殷姑娘，还不死心呢，还在挣扎。”温衡看到殷璐盘腿端坐、面色发白，地上还有一口污血，立刻明白了她先前在做什么。 殷璐冷哼一声，没搭理他们。 温广嘿笑一声，说道：“殷姑娘不待见我们啊，你可知我现在是什么境界？” “什么境界，短短一日，你还能突破了炼气不成？”殷璐淡淡道。 第十二章 惩戒恶徒(二合一) 昏暗的寮房之中，温广眼眸闪过红光，显得有些诡异。 “巧了不是，我还真就突破了。” 他浑身骤然泛起淡淡红色薄雾，整个人霎时间壮大了几分，鼓胀的肉身几乎撑破粗衣。 殷璐惊讶不已，顿时想到了什么：“你向那些妖魔献出了元阳？” 温广很是得意，笑道：“不错，昨日九儿大人已将我收为炉鼎，那滋味，简直赛过活神仙！她更是赐了我一枚血河丹，令我成功踏入炼气境。” “她还赐我一门《血魔壮骨术》，只是指点几下，我便摸着了门道。” 他望了一下这简陋的寮房，家徒四壁，随手一拳打烂墙壁也不好，便放弃了破坏某物来展示力量的念头。 “总之，我已再非常人，也无须再担忧会被擒去作那药引。” 殷璐淡淡道：“那又如何？作了炉鼎，来日被榨干，也难逃一死。” “无妨，九儿大人手中自有许多吊命丹药，服下吊命便是。难不成要像你和那周阳一般，乖乖待着等死么？”温广无所谓地笑笑，眼眸红芒闪逝，肉身又缩回了原来大小。 他打量殷璐一眼，又上前一步，玩味道：“我虽只是九儿大人的炉鼎，但已入炼气，也算半个道童。你要是不想做那些妖魔的炉鼎，那便委身与我。若伺候得我开心……” “大哥！”温衡连忙开口。 温广回头跟他对视一眼，会意般笑笑：“若伺候得我兄弟二人开心，为你寻一血河丹，助你入得炼气，便免了药引之灾。两全其美，岂不妙哉？” “正是，正是啊！”温衡连声附和，望向殷璐的眼神流露出一丝贪欲，不自觉舔了舔嘴唇。 温氏兄弟这些微小的动作都被殷璐收进眼底，这二人进门开始就不断唱双簧，原来是馋她的身子。 她心生厌恶，寒声道：“你们如此哄骗，当我三岁小孩么。性命都被拿捏在那些个道童大人手中，还有本事为我讨来血河丹？” “怎么没有？”温广大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血色丹药，淡淡血雾从中升起，散发诱人的猩香。 “血河丹！”殷璐没想到，这温广竟真能寻得这血河丹。 温衡更是伸手要夺，急切道：“我的好大哥，此物先给弟弟破境才是！” 温广捏着丹药在殷璐面前晃摆两下，放到了温衡手中。 “弟，那你便即刻修炼突破吧。” “多谢大哥！”温衡大喜过望，接过这血河丹一口便吞了下去，当即盘腿坐下，运转功法引气入体。 只见他身上浮现浓浓血雾，寮房内陡生一阵暗流，将周遭灵气尽数向其卷去。 这下证实了，此物竟是货真价实的血河丹。 殷璐盯着温广，问道：“这丹药你究竟是怎么拿到的？此物对于那些妖魔来说珍贵非常，那唤作九儿的道童大人，竟舍得给你两颗！” “这你不用理会。我有本事拿到两颗，就有本事拿到三颗、四颗！”温广傲然道。 “怎么样，你好好考虑！” 殷璐眉黛蹙起，冷声道：“你们……痴心妄想！伺候你们两个畜生，我不如投身血河！” “放肆！”温广勃然大怒，“你胆敢这般跟我说话！” 温广浑身真气瞬时爆发开来，周身散发淡淡血光，肉身再度鼓胀，一身粗布都要被撑破。 他一巴掌扇过去，殷璐没反应过来便被扇飞，纤弱的身子狠狠撞到墙上，定了定，才缓缓垂落，清秀的面容痛苦地皱起，咳出一口血来。 温广一步上前将她抓起，一把按在草席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伺候我们是你天大的福分，你不领情，还敢出言辱我。” “咳，咳咳……”殷璐疼得说不出话。 温广一只大手就将殷璐的纤手捆住，坐到她的大腿上，不让她动弹分毫。 “老子现在就将你就地正法！” 他低吼着，就要伸手将殷璐的衣襟撕得粉碎。 却听身后砰地一声，房门轰然打开，刺目的光吞掉整片昏暗。 “是谁？” 好事被打搅，温广胸中的怒火更盛，转头便是一声暴喝。 回答他的是一只被淡淡血雾包裹的拳头。 这只拳头来得太快太猛太急，完全没有给温广反应的时间。 狠狠一拳砸在温广脸上，温广鼻梁断裂，鲜血飞溅，惨叫声未落，雄壮如牛犊般的身躯竟被直接打飞，重重地撞在墙上，墙壁裂开蛛网般的裂缝。 一旁的温衡正好突破完成，踏入炼气初期。 听到那声惨叫，他立刻睁眼，看到温广的惨状，顿时暴跳如雷，大吼道：“哥！是谁敢伤我大哥！” 他转头盯着出手之人，心中的惊怒更盛。 “周阳，怎么是你！” 看到站在草席前，缓缓收起拳头的身影，温衡自然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万万没想到，已被划入死册的周阳，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此子更是悍然出手，将他那踏入炼气、修炼了血魔炼骨功的兄长一拳打飞！ …… 周阳从幽字府赶回来，脚程飞快，五里路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踏入超凡之后，周阳整个身体的素质都比先前强了不止一倍，含住一口气狂奔五里，都不觉得累。 一路上，周阳吸引了无数目光。 在血河宗这样的地方，红袍就是身份的体现。 人类道童！在整个血河宗的外门里，是极为罕见的存在。 回到寮院，杂役纷纷对他行礼，毕恭毕敬，眼里充满了惊讶、艳羡和畏惧。 他没有太在意，直接来到一百八十七号寮房，本要敲门，却听见里面响起了打斗声，温广的低吼更是响亮刺耳。 周阳一下子便听出来里面在发生什么，猛地一脚踹开房门。 “是谁？”温广惊怒回头，而周阳一言不发，身形暴动。 他一眼就看出来，前方的温广身上散发淡淡血气，身躯异于常人般壮硕，定是踏入了超凡。 但这股气息，显然比起先前的宁九儿要弱的多，断然是刚刚步入炼气。 炼气中期都被他一手制服，何况这个初入炼气的温广？ 周阳心念飞转，真气倏然间灌满拳头，狠狠砸出，温广就倒飞出去。 一拳制敌！ 周阳缓缓收拳，立在草席前，脸色阴沉，冷冷地瞥了一眼温衡。 温衡看清他身上的装扮，顿时大惊失色。 “红袍，你怎会穿着红袍！” 一拳就能将自家兄长打飞，还褪去粗衣，换上了红袍。 温衡就是再蠢，也瞬间明白过来一个事实，一个令他无比惊恐的事实。 “你……成为道童了！” 就算他终于借着血河丹跨入炼气，在这一刻，也不由胆颤起来。 这是杂役面对道童本能的颤栗。 “周……阳！”瘫在墙边的温广此时竟是缓过气来，抓着墙慢慢站起，死盯着周阳的眼眸满是怒火。 一行血线自他额上流至下颌，显得他此刻宛如一头受伤狂怒的狰狞野兽。 “去死！” 温广嘶吼出声，浑身血气翻涌，身上的血雾竟是更盛三分，将他裹成一头硕大的人形凶兽。 他一脚踏在地上，地面竟陷出一个小坑，整个寮房都颤动起来，身形倏然暴射而出。 他和周阳之间的距离不过三步，血色巨锤一般的大拳，在电光火石间已然轰至周阳脸前！ 温广几乎是倾尽全力爆发浑身血气，换取了澎湃的力量和速度。 他的拳头很快、很猛，完全超越了凡人的极限，在短短三步之中，不可能有人能挡下这一拳。 在温广露出胜利的狞笑时，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拳头在周阳的脸前一寸处被死死抓住，不能再进分毫。 拳头上凶狠澎湃的血气轰出，却在周阳的手上瞬间消解。 “不，这不可能！”温广对上周阳平静而冰冷的眼眸，失声尖叫。 “找死！” 周阳一声暴喝，反手一拧，抓住温广的拳头，将他如同拎沙包一般抡起，猛然翻身一砸。 温广整个人嘭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身上血气尽散，身形恢复正常，止不住地抽搐。 他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惨叫卡在喉咙里发出节节颤音，鲜血四溢。 “大哥！”温衡悲愤大喊，一切发生得太快，他都没来得及插手，自家大哥就被周阳打翻在地。 周阳朝他走来，他直接吓得跌坐在地。 就连修炼了血魔炼骨功的大哥都不是周阳的对手，他哪里还敢动弹？ “周阳，你，你想做什么，你别过来！”温衡蹭着地面后退，一直退到了墙壁上。 “我们可是九儿大人的炉鼎！你伤了我们，她定不会罢休的！” “九儿大人？”周阳想到了某人，“你说的是狐妖宁九儿，地字府排位七十三？” “不错，知道怕了吧。”温衡顿时有了些底气。 “怕？”周阳失笑摇头，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温衡没有想到，自家道童大人的名号，竟然不被周阳放在眼里！ 还没等他反应，周阳就一把拧住他的脑袋，沉声问道：“刚才温广欺辱殷璐，你有没有份？” 温衡被周阳震住了，感觉眼前的周阳阴沉得可怕，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令他阵阵心悸。 他连忙喊道：“我，我没有……” 周阳眼眸一冷。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温衡的脸肿了起来。 “是没有，还是没来得及？” “没，没来得及……”温衡捂着右脸，几乎要哭出来。 但在周阳冷冷的目光下，他又只能把手拿开。 “你们当了妖魔的炉鼎，用自己的元阳换取了力量，就想作威作福，跑来欺辱一个弱女子，是吗？” 啪！ “殷璐在这群妖魔堆里，只能当杂役，当药引，还要被你们这样的家伙欺辱。” 啪！ “你们和妖魔有什么区别，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啪！ 周阳说一句，就打一记耳光。 温衡的脸肿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连连摇头，哭喊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周阳站了起来，不再理会地上的温衡，转身走向草席上的殷璐，将她扶起来，一道真气清流顺着双手渡到她的体内。 “没事了。”周阳轻声道。 殷璐苍白的脸色顿时恢复了些许红润，散乱的发丝和憔悴的面容，让她显得楚楚可怜。 躺在周阳温暖的怀里，她的鼻子不由微酸，虚弱地说道：“谢谢你，周阳。” “你没事便好。” 周阳微笑摇首，轻轻扶直她的身子，蓦地脸色一沉，转头大喝：“我让你们走了么！” 两道想往门外走的身影狠狠一颤，慢慢转过身来。 本来眼见周阳注意力转移，温衡便悄悄跑到温广身边，扶着他准备溜走。 谁知周阳突然大喝一声，吓得二人魂飞魄散。 此时的温衡，只能哭丧着脸说：“周阳……大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还想怎样？” “你好像还很委屈？”周阳冷笑一声，寒声道：“要不是我来得及时，殷璐姑娘都不知会被你们折磨成什么样，这点惩戒你以为够了？” “你们想走，还得问过她！” “我？”殷璐惊疑不定地看向周阳。 周阳微微颔首，说：“你不解恨，他们就别想走了！” 殷璐看到周阳淡定的神色，眸光颤了颤，明白周阳并不想下杀手，也不担心对方报复。 只是想到温广刚才的残暴行径，她还是有些心悸。 她转过脸来，冷眸瞪着温家兄弟二人，咬牙道：“温衡，只要你亲手把温广碰过我的脏手废了，就饶了你们。” “什么？!你要我废了我大哥的手！”温衡脸色煞白，“贱人，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话太多了。”周阳冷淡的声音响起。 温衡心头一跳，正要说话。 忽然一阵风卷到他眼前，一阵剧痛从左臂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痛嚎出声。 “啊！！” “我……我的手！” 温衡痛得流泪，按着左臂跪倒在地。 他的一条手臂被周阳直接废掉。 “欺人太甚？我欺负的就是你们这种败类。”周阳冷笑道，转眼看向温广。 “还有你，刚才是这只手碰的殷璐姑娘，还是这只手？” “啊！！” 话音刚落，温广便发出惨叫，冷汗狂飙，在地上拼命打滚。 周阳出手极快，一下便将他的两条手臂扭断，阵阵剧痛让他几乎晕死过去。 “你们滚吧，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周阳负手而立，浑身散发淡淡血气，在温广和温衡二人眼中宛如一尊魔神，不可撼动！ “大哥，快……走！” 温衡挣扎着爬起来，扶住温广，跌跌撞撞逃也似地离开了寮房。 殷璐看着二人远去，眸中却是显露忧色，忍不住说道：“真的就这样把他们放走了？他们这种人，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周阳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淡淡笑道：“放心，我与那位九儿道童相识，他们定然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第十三章 收为炉鼎 听到周阳所言，殷璐恍然：“原来如此。” 难怪他如此信心满满。 两个恶徒败逃，她的心神在此刻也终于稍稍安定下来，不由打量起眼前的周阳。 此刻的周阳红袍加身，长发披散，漆黑的眸里发着微光，白净的脸上凝着坚毅的神色，再不复先前杂役时的脏兮疲惫、怯懦寡言模样。 看来他消失的几天里，果真闭关修炼去了，修行的结果还很顺利，再一出现便摇身成为红袍道童，实在令人羡慕。 而自己四天后就要成为药引，至今仍未引气入体成功，厄运难逃…… 殷璐微微发怔，想得出神。 周阳见状，不由问道：“你还好吧，需不需要我再给你渡一口真气？” 殷璐回过神来，连忙开口：“我没事了，多亏了你，方才已好了许多。” 周阳点头道：“那便好。既然你已无碍，那我也要走了。” “你要走？”殷璐眸光微闪，立刻醒悟过来。 他已是道童，领了新洞府，当然不会再逗留于此。 “是啊，本来这次回来，是想着收拾一番搬到新洞府去，顺便同你们告个别，不料碰到了这种事。” 周阳无奈道，转身开始收拾东西。 殷璐呆呆望着他的身影，咬了咬唇，眼底闪过一丝决然，一步上前拉住了周阳的衣角，檀口轻启。 “周阳……大人，你已是道童，可否将我收为炉鼎？” 她的声音很低，在安静的寮房中却清晰可闻。 “什么？”周阳怔住了，确认自己没听错，随后转过身来看着殷璐，严肃道： “我救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当我的炉鼎。” 他只是单纯的见不得败类恃强凌弱。 这位姑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第一个向他搭话的人。 更重要的是，她与自己年纪相仿，年仅十五，尚未成年！ 上一世一直是社会四好青年的周阳，可见不得这般少女在自己面前受辱，下意识就出手了。 “我知道。若非你出手，我现在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殷璐望着周阳，美眸却渐渐凝起了泪光。 “可我无法引气入体，还有四天就要去做药引了。” “我不想委身妖魔，更不想被温广那样的败类侮辱。” “我起初以为，为了活命我能豁出去，可是一想到那个画面，我就恨不得去死。” “但我方才思来想去，那个人若换做了你，我……是愿意的……” “周阳大人，现下只有你能救我了。” 殷璐的泪流了下来，咬住嘴唇，楚楚可怜地望着周阳。 面对这般可怜人儿，周阳心下微叹。 但说实在，他并不怎么想将殷璐收为炉鼎。 只要带她回洞府，他凭着山河图穿梭洞天福地的秘密便会被发现。 他和殷璐的交情并不深，对她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不能确保对方会保守秘密。 只是如果不将殷璐收为炉鼎，可能她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周阳思来想去，定了一计。 大不了让她先在寮房里先呆着，以后占了别的洞府，再将她接去，给她个安身之处。 “好，既如此，你可不能后悔。”周阳沉吟许久，开口道，“而且将你收为炉鼎之后，你暂时还是只能住在寮房中，我闭关修行时，不想被人打扰。” “不后悔，我绝不后悔！” 殷璐看周阳许久不言语，有些绝望地垂下脸颊，此刻听到周阳答应，开心极了。 “你能答应我，给我活命的机会，我已经很满足了。” 少女的眸中闪动欣喜的光芒。 周阳点点头，又说：“待会我带你去执事大殿登记，那便可以从药引名册中除名。但要万无一失的话，还得打上属于我的炉鼎烙印。” 如今救都救了，那便想个万全之策吧。 “打上炉鼎烙印？”少女的脸一下红了。 “对，对哦……” 她自然是听说过这个的，不由低首绞起了手指，心乱如麻。 周阳按住她的香肩，突然也有些紧张起来，不由轻咳一声。 “那便烙在你的后背吧。” “好的……” 殷璐转过身去，将衣服撩起，便露出光滑的秀背。 周阳取出令牌，按在殷璐身上，惹得她浑身颤了颤。 “古神在上，助我收奴。驭其肉体，制其精神……” 周阳手中真气注入，念起从门规上学来的周旭，令牌陡然放出赤红光芒。 “啊……” 殷璐只觉背后滚烫，一阵刺痛，浑身一颤，竟是脱口而出：“古神在上，我愿为奴。献我肉体，奉我精神……” 二人齐齐念完一段古怪咒语后，一个赤红的烙印渐渐在殷璐背后形成。 赫然是标记禁脔一般的两个大字：‘周阳’。 “好了，就是有些委屈你了。”周阳将她衣服撂下。 周阳感觉到，他和殷璐的精神之间，隐隐约约建立了某种联系。 似乎自己一个念头，就能让殷璐生不如死。 血河宗的奴役之法，极为残忍。 只不过这种联系的建立，也必须对方心甘情愿。 而你不甘愿，便是作为药引死去，所以每个杂役想活命，成为别人的炉鼎，还得苦苦哀求。 且每个炉鼎都不敢违抗那些妖魔主人。 这也殷璐不愿献身妖魔的原因之一，天知道在他们手底下，除了被吸食元阴，还会遭到何等惨无人道的虐待。 “周阳大人，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殷璐小脸嫣红，微微摇首。 她看着周阳，目光盈盈，檀口轻启：“你救我性命，又让我免了药引之灾，大恩大德，殷璐一定尽心尽意回报。” 阳光透过窗，在少女如雪的肌肤上涂上淡淡金粉，勾勒出琼鼻樱唇的秀颜，流淌出宛若春雪沐浴暖阳缓缓化开的清美。 殷璐的容颜，确实很是清丽，若生在地球定是校花般的存在。 和这般美人胚子一同生活在此种恶劣环境这么久，也难怪温广两兄弟会见色起意。 周阳收回目光，开口道：“我先收拾东西，稍后带你去执事大殿。” “周阳大人，这些事我来就行了。”殷璐忙说。 “没事，我自己来，你不用这么拘束的。” “那可不行，你现在是道童大人，我是你的炉鼎呀。” 真正被烙上炉鼎印记后，她的心境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很快就进入了角色。 “随你吧。” 殷璐连忙小心翼翼地将周阳的物什装好，再收拢其它杂物。 在殷璐不注意的时候，周阳不动声色地取出草席下的几件物什，塞进了怀里。 片刻后，两人便一同前往执事大殿。 …… 另一边。 地字七十三号洞府内。 宁九儿正在洞中修炼，忽然听见洞外一阵哭喊声，她眉头微皱，随手一招，洞门大开，便跌进来两个高大的男童。 这两男童身形不稳，一下摔了个结实，却是连忙相互搀着，从地上爬起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大哭出声。 “九儿大人，你们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第十四章 九儿献礼 宁九儿本来晃着两只雪白的脚丫躺在赤红的铜座上，漂亮的狐尾耷拉在夔纹把手上，手捧着一本话本翻阅着。 一见自家两个炉鼎如此惨状，顿时站起身来，眉黛微蹙，问道： “是谁将你们伤成这样的？” 温广和温衡二人一见宁九儿一副要为他们做主的模样，立即你一言我一句，愤愤然喊叫起来。 “九儿大人，伤我二人者，正是那新晋的道童周阳！” 听到这个名字，宁九儿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 不过她没有开口，只是静听下文。 “此子本与我们是同一寮房的杂役，不知怎的消失了几日，回来后便摇身一变成了道童。” “这竖子实在可恶，着实是小人得志，气焰熏天。 一回到寮房之中便兽性大发，按住同住的姑娘便要对其欺辱，想要强占了她的身子。” “我们二人正好吃就饭食回来，撞破他的恶行，立即出手！” “谁料这恶棍翻脸便打了过来，而他又实在厉害，我二人虽是拼死搏斗，与其战了三百回合，却终于是落了下风。” “当时万不得已，我二人只得高呼九儿大人您的名号，量他定会畏惧停手。” “谁料他满不在乎，嘴里喷着污言秽语，直接将我二人的手臂给废了！” 温广和温衡二人齐声道：“请九儿大人为我们做主！” 随着二人的话语，宁九儿脸上的怒意，不知何时转化为了淡淡的妩媚笑意，似二月春风。 “噢...做主是么？”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似嗔还笑般说了一句。 随后轻扭着曼妙的身躯朝二人走去，洒出阵阵香风，来到温广面前。 她探出纤白玉指轻轻挑起他的下巴，柔声道：“哎，方才你说，那个周阳是位新晋道童？” “是……是的。”温广嗅着那股诱人的香气，脑海里立即回忆起了与眼前的狐媚女妖共度欢好的美妙滋味。 只是不知为何，他的内心又隐隐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尤其是宁九儿冰凉的小手，自下颌慢慢下滑到他的喉结，又在他的脖颈间轻轻摩挲。 让他的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宁九儿媚笑着慢慢俯下身子，娇媚温柔地说道：“你都知道他是道童了……” “那你告诉我，有哪条规矩禁止道童临幸杂役弟子？！” 宁九儿满面春风倏然变作狂风骤雨，反手狠狠拧住他的脖子，温广只觉脖颈上的力道愈发加大，呼吸困难，说不出一个字来。 “倒是你们两个，区区炉鼎也敢对道童出手，能活着回来非但不知感恩，还妄图报复，真是罔视门规！” “该死！” 宁九儿的玉手瞬时裹上一层血雾，化作一柄锋锐的血刃，噗的一声穿透了温广的咽喉。 热血喷涌而出，生生溅在温衡脸上。 他惊惧无比，呆滞当场。 宁九儿舔了舔唇边的鲜血，绣口一张，温广体内的滚滚血气竟被生生抽出，尽数涌入她的口中。 瞬息间，温广竟被生生吸成了干尸！ 这时候温衡终于回了魂，整个人吓得手脚发软，连裤子下都流出一阵阵热流，直接跌坐在地，拼命后退。 然而身后已是紧闭的洞门，他退无可退！ “九儿大人，饶了我，饶了我吧！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温衡哭喊不止，开始拼命磕头。 宁九儿款步来到他面前，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 洞府内烛火疯狂摇曳，宁九儿妖艳曼妙的身影变得如同妖魔。 不，她本就是妖魔。 只是那张秀媚的脸，让他们忘了她的本质。 温衡无比恐惧地望着眼前的宁九儿，浑身发颤，手足无措。 宁九儿的声音缓缓响起。 “更可恶的是，你们居然还想把本姑娘当枪使。真是…罪该万死！” 她抬起凝满血雾的小脚一踢，直接将温衡当场踹死。 后者看似健硕的身躯，宛如薄纸，连胸骨都塌陷下去一个恐怖的弧度。 炼气中期虐杀两名靠丹药强行步入超凡的炉鼎，易如反掌。 宁九儿拍了拍手，脸上又生出媚笑，好像刚才发生的只是一场闹剧。 她叹惋道：“哎呀，真是的，又浪费了本姑娘两枚血河丹。还以为能再炼两头血奴出来，看来又得再物色了。” “周阳那小子身上有秘密，炼气初期便可压制本姑娘一个炼气中期，我才不会得罪他。 正好提了你们的头，去松松他的防线，看能不能撬出点什么。” 宁九儿一念及此，两条柳般的秀眉便弯了起来。 “力奴。” 她清喝一声，一个赤着上身的壮汉走了进来。 他面无表情，脸色苍白，一双血眸格外慑人。 浑身肌肉爆起，鼓起条条血痕，身躯壮硕如小山般，似人非人。 “将这两人的脑袋砍了装起来，收拾一下，随我去观看血河丹开炉。” “喏。” 这力奴很快将满地狼藉收拾好，将二人的残躯焚尽成灰，提了两个麻袋挎在肩上，跟在宁九儿后面，离开了地字府。 …… 晌午，血河古城之中，坊市俱开，喧声四起。 缕缕日光穿云透雾，洒落在血河古城的大街小巷，微尘自青石板地面飘起，随光搅动。 一只落单的鸦雀从高墙跃起，振动黑羽掠过长长的街市，盘旋低回落在一杆黑旗上，漆黑的眸子扫视着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 一个步履飘然、丰神俊朗的红袍少年走在街上，四处张望，似乎很是好奇。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恰好矮他一个头，一身灰布粗衣杂役打扮，也难掩其姿色的瓷白少女。 她的双眸里也装满了好奇，随着少年的行止小心地偷瞄着。 正是周阳和殷璐，两人刚在执事大殿里完成了炉鼎登记，一路往回走。 进行炉鼎登记之时，他们果然遭到执事道徒的检验，不过一见到殷璐背后的炉鼎印记便顺利通过。 方才走得急了些，两人都没有好好逛逛这坊市。 这是周阳来到十万大山，第一次亲眼见识血河宗如此热闹的景象。 先前只通过原身的记忆了解少许。 其实他奔回寮院的路上，货摊便渐次摆出，只是那时寥寥无几，他并未注意。 而这一会，吆喝四起，人流攒动，不时停下来挑选商品，与摊贩讨价还价。 可谓是极为热闹了。 “上好的下品灵器，都来看看，血河丹、灵石均可使用。” “趣味皮甲，风情绸缎，装扮炉鼎、增添情趣的不二之选。” “费心淘来的各类珍藏话本，插图美妙，《炉鼎秘术》《风雨迷津》《初探云雨》等等应有尽有，当场结付概不赊欠。” “左道旁门，符箓宝书，修行不畅的诸位同门莫要错过。” “……” 只听此吆喝声，仿若置身于人间闹市、仙家坊市之中。 然而这些吆喝声，都出自两边形状千奇百怪的半妖摊贩，少许长得人模人样的，也俱是面色苍白，长着一双妖异血眸或竖瞳，绝非人类。 能在这里摆摊的，只有外门道童、内门道徒之流。 如周阳一般的人类道童是一个都无。 不过，也有出现在摊贩之上的人类，只不过是在笼子里。 那些都是元阴元阳尚存的炉鼎，被烙了炉鼎印记不能反抗分毫，成为这些妖魔们的玩物。 其中大多是女童，年纪都与周阳殷璐二人相仿。 命途灰暗，她们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身上隐隐有被折辱的痕迹。 “还好有周阳大人，不然我也……”殷璐轻声道。 周阳见此情景，心中也是一凛。 人命在此如草芥。 若不是他凭借山河图在洞天福地之中踏入超凡，此刻又会是什么光景？ 就是不成药引，也应如这些人一般悲惨了。 感受着周遭浓浓的真气波动，放眼望去，修为如他这般的妖魔数不胜数。 自己想要离开此地，还需要更加刻苦的修炼才行！ 脑海中的山河图依然灰暗，仍未结束冷却期，尚余六个时辰三刻七百三十四息，周阳不由暗叹口气。 “周阳弟弟，我正要找你，想不到在此处碰着了。” 远远的，却是响起了一声熟悉的媚笑声。 周阳抬眼望去，袅袅婷婷走来的狐媚女妖，不是宁九儿又是谁？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赤着上身的彪形大汉，提着两个鼓圆的麻袋，身上有条条血虬般的血痕，走在路上宛如一只充满爆发力、久经血腥的凶兽。 上次可没见这大汉。 周阳眸光微动，笑道：“九儿姐姐，你有事找我？” “九儿？”殷璐一惊，凑上前低声道，“该不会……” “没事的。”周阳微微摇头，“那二人不在，就证明已经摆平了。” “哎，正准备去观看血河丹开炉，料想你也会去看看，顺手给你送份薄礼。”宁九儿说，媚笑着招了招手，“力奴，还不快把东西呈上来给周阳道童。” 她身后唤作“力奴”的莽汉立即上前，沉重的踏步使得地面都微微颤动。 力奴弯下身来，恭敬地将两个麻袋呈到周阳面前。 “九儿姐姐如此客气……” 周阳一边说着，一边将麻袋接了过来。 浓浓的血腥味传来，他忽然发现那袋子底下也是湿的，更有几缕毛发自麻袋的细孔里扎了出来。 周阳心底陡地一沉，猜到了什么，立即打开袋子。 第十五章 血池开炉 周阳打开袋子，里面装着的果然是温家兄弟二人的头颅。 温衡的头颅血尤未干，而温广的只剩一张皮贴着骨，完全看不出本来面貌，死状惨烈，似是被生生抽干了血气。 身后的殷璐见到此状，不禁掩嘴吸气。 “这份礼物，周阳弟弟可还满意？”宁九儿笑盈盈道。 周阳将袋子收起递给殷璐，笑道：“九儿姐姐精心挑选之物，我怎会不满意。” “半日不见，哄人的话倒是好听多了。” 宁九儿掩嘴轻笑，晃晃尾巴，瞥了一眼他身旁的殷璐，说道：“那我问你，姐姐难道与这丫头相比，差了许多么？” 殷璐一怔，清冷的脸上掠过一抹微红，垂下脸颊。 周阳说：“九儿姐姐沉鱼落雁，只差了几分情意。” “情意可以培养嘛，你要是想真正尝到美妙滋味，不妨随时来找我。”宁九儿贴到周阳耳边，轻吐香气。 忽然西边传来一阵骚动。 寮院里传来阵阵呼喝声，不断有男童女童被驱赶着走出来，排成了长长的队伍，沿着长街往前走去。 随后东边有血气冲天而起，将天光都冲得黯淡，层层乌云卷来遮天蔽日，整片天地只剩浓浓血光照耀。 周遭的摊贩都陆续开始收摊，人流尽数往那血光初起处涌去。 “哎呀，差点把这大事忘了，准备开炉炼丹了，我们该过去了。”宁九儿忙说。 正好，周阳也想见识一下，这血河丹炼制到底有什么不凡之处，若是能参悟出炼丹之法更好了。 一行四人当即出发。 殷璐悄悄处置了那两个麻袋，抱着包袱跟在周阳身后，像个乖巧的丫鬟。 宁九儿悠悠说道：“周阳弟弟，这次开炉可与先前大不相同呢。” “今日起，炼丹数量直接翻倍，今日将是七百名童子入河炼丹的盛景。” “七百名！”殷璐掩嘴惊呼，周阳也反应过来。 二人对视一眼，怪不得方才一群道童押着这么多男童女童从寮院里出来。 这炉鼎登记再晚一步，殷璐可就要被拉去做药引了。 宁九儿只当他们是惊诧，点头道：“这丹药炼制，以往只需执事道徒出手便可。但这次直接请来了丹殿长老，以防场面不可收拾。” “主要是这个月里内门道徒下山任务大都没有完成，受伤归来，还有的甚至身死道消。为了培养更多道徒，宗门也是下了血本了。” “受伤？甚至身死？他们执行何等任务，如此危险。”周阳有些疑惑。 “自然是掳掠资粮，抢占洞天福地了。至于为何会死伤如此惨重，我也是道听途说。” 周阳颔首，心中已有了计较。 “似乎那些仙门已经联起手来，再度向我们北域这边发起了清扫行动。”宁九儿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忧色，忽然想到什么，似笑非笑地望向周阳。 “对了，姐姐奉劝你一句，可不要想着趁乱离开，投奔正道……你身负血河诀这般魔功，于他们而言便是魔道中人，那边断然是不会接纳你的。” 周阳不动声色，笑着点头：“多谢提醒。” 一路上宁九儿都在没话找话，试图套出周阳仅仅炼气初期，却比自己一个炼气中期还要强的真正缘由来。 但周阳两世为人，话术十分高明，巧妙妥帖地周旋过去了。 宁九儿套不出话，也找不出破绽来，有些幽怨，便转身拉着殷璐聊起了话本《聊斋奇缘》的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大概讲的是，一名赶考的书生救了一只白狐，白狐修炼化形后前来许身报恩，却发现书生已经中举成婚，只得黯然神伤离去。 宁九儿说：“妹妹，我只恨自己不在那书生面前，否则我定替姐妹吃了他娘子，让他与我这白狐姐妹长相厮守。” 殷璐：“……” “哎？妹妹你怎么躲到周阳弟弟后面了，我又不会吃了你！” 殷璐躲在周阳的右侧，拉着周阳的衣襟，望着她不说话。 周阳无奈开口：“九儿姐姐，你张口闭口要吃人，我但凡没了这身上的修为，都得怕了你。” 宁九儿眨眨眼，媚笑道：“你要是没这修为，我还第一个生吞了你呢。妹妹有你护着，她怕什么。” 一路谈笑着，已然来到了炼丹大殿前。 此时已经围了不少人了。 白骨骷髅和几个内门道徒在维持秩序。 走进殿里，周阳便看到数百名男童女童站在庞大的血池边上，瑟瑟发抖。 血池汩汩地冒着泡，上面还漂浮着白骨，不断有人向底下抛下各种药草。 “丹炉具备，下药引！” 数百名童子发出哭喊声，尽数被推进血池之中。 他们伸手挣扎，但很快就沉了进去。 “开炉！” 站在最前方的红袍老者沉声大喝。 整个血池顿时喷涌出冲天光束，在高明法术的操控下逐渐化作一个圆球，将池水全部抽出，在半空之中滚荡。 尤能望见数百道稚嫩身影在血水之中挣扎沉浮，发出惨烈的嘶吼哀嚎。 一条条鲜活的稚嫩生命，就要被生生炼化为丹，成为这群妖魔的修行资粮。 周阳和殷璐心中都是不住微颤，悲悯之情涌上心头。 但在此处，决不能流露这种情绪。 周阳面上微笑着，似乎与其他人并无什么不同，殷璐则是借着周阳的后背遮掩微沉的脸色。 而他们周围的半妖道童们，包括宁九儿，脸上都是掩盖不住的兴奋，开始振臂高呼。 就连先前守在验灵大殿前，讥讽周阳的那名虎妖道童都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 他将长刀一把插在地上，望着前方血池的景象，欣喜道：“诸位同门，这次血池中可是有整整七百三十名药引！这回由丹殿长老亲自出手炼制，这次的血河丹成色定是这十多年来最好的一炉！不知能增添多少修为！” 话音未落，便掀起一阵狂热的欢呼。 嘭。 一声好似火山喷发的沉闷爆响。 血池中央陡然喷涌而出一朵火莲，似云絮般游动，却携裹着澎湃的能量。 空气里的温度陡增数倍，热浪滚滚而来。 “长老引火了，快退！” 众人纷纷催动真气护住全身，快速退开百步，才堪堪避免了皮肤烧焦的危险。 周阳眉头微皱，早已带着殷璐退至众人身后。 他甚至都能嗅到，空气中淡淡焦味。 殷璐还是没有半点修为的凡人，只敢躲在周阳身后，几乎是整个人贴在他背上，才能不被那股热浪波及。 念及方才的异象，她在原地多待上一息似乎都会被焚成灰烬。 第十六章 业火炼丹 宁九儿凝眸望向火莲，顿时惊呼道：“这是红莲业火！丹殿长老竟动用了此物。” 周阳也在凝视那鼓出重重焰浪、摇曳不休的炽红火莲，这火似从冥府抛向人间，仿佛要熔炼天地，焚尽一切。 纵使隔了百步，那股恐怖威能依旧摧城般压来。 他忍不住喃喃道：“红莲业火？我完全见不到这火是如何生起来的。” “丹殿长老从极北之地取回了一件妖神遗物，名唤‘冥火莲台’，可催生出这红莲业火，需要龙裔血脉方能催动。整个宗门，除了他以外，哪怕是宗主也不能使用。” 宁九儿望着场中唯一敢于贴近血池中央的红袍老者，脸色出奇凝重。 那便是丹殿长老。 在宗门之中的声望，仅次于血河宗宗主之下。 他身着红袍，披着笠帽，容貌隐藏在暗影之中，但一双金色竖瞳闪动灼灼光芒，嘴唇冷冽地抿着，脸颊两侧的皮肤生有暗鳞，一直延伸至脖颈之下。 其身上的红袍并非蟒纹，而是似龙非龙、似鱼非鱼、龙首鱼身的异物，异物躬身望天，宛若鱼跃天门，口含一颗金丹，神光流转，似有了灵性，随时要飞上云霄。 只见他立在血池前，口诵经文，双手交叠托着一盏乌黑莲台，散发炽热火光，灼灼业火之间与莲台隐约勾连着一条血线。 周阳不由眸子一凝，暗叹这莲台不愧是“妖神遗物”，谁能想到这般小巧玲珑的莲台能造出如此业火。 他毫不怀疑，自己在触及业火的瞬间便会被融成灰烬。 这实在令人心底发憷。 丹殿长老眼神淡漠，看着圆球中随着血水沸反，徒劳哀嚎挣扎着，慢慢骨肉被火力碾成了肉泥的童子们，面色没有丝毫波动，仿佛这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众目睽睽之下，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一道道消隐，最后只剩火花滋滋的轻响。 再过盏茶的功夫，只听一声大喝：“业火百炼，神丹浑成，凝丹！” 血池之下的池水猛然加速灌进圆球之中，茫茫血水将其中的一切淹没。 其中汩汩的气泡滚动，浩浩血光倏然绽放，刺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片刻后。 周阳缓了缓神，感觉眼皮刺目感消失，才睁开眼。 丹殿长老的大喝再度响起：“水落，丹成！” 漫天血水如瀑般倾泻回血池之中，七百三十颗血河丹一颗不少凝在半空，光彩流溢，宛如晦暗之中散发灼灼光芒的星辰。 这是炼化了七百多名童子才凝成的丹药，煞气极重。 澎湃的血气裹着浓郁的煞气弥散全场，对于妖魔们来说简直是馥郁芬芳。 众妖俱是流露出贪婪的目光，就连宁九儿也不由向前踏了几步。 “丹药生出流光溢彩，正是十分成色！丹殿长老出手果然不凡，这两颗丹药，起码能让本姑娘直接突破至炼气后期。”宁九儿忍不住低呼道。 她想起了什么，望向周阳，微叹道：“可惜，你如今被罚没了一年俸禄，一枚都领不到，不然定可修为大进。” “是啊，”周阳点头，“那九儿姐姐分我一颗可好？” “你盯着我使劲儿占便宜？” 宁九儿白了他一眼，又扭头往前方看去。 殷璐却早已掩住口鼻，紧紧贴在周阳身后，微微发颤。 阴煞之气太重，她根本无法承受！ 周阳有所察觉，轻轻握住她的手，一道真气灌入，才让她的颤栗恢复平静。 “多谢周阳大人。”殷璐轻声道。 “是我带你来的，自然要护着你。”周阳松开手，说道：“没事，就在我身后便好。” 殷璐轻嗯一声，唇角抿起一抹笑意，觉得这热浪似乎也没这么可怕了。 除了周阳和殷璐二人，其余人都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开始分丹！” 丹殿长老淡淡一声，立在他身边的执事道徒立刻领命，奔上前来，取出名册，开始点名。 “蛮虎，天字府三号，三颗极品血河丹。” “蛮虎在此！”一道虎头人身的红袍身影走了出去，提着长刀，周阳认出他来，就是那位守在验灵长老门前的虎妖道童。 “原来他叫做蛮虎，还挺厉害，怪不得那么蛮横。”周阳想起这家伙的态度，又想到门规，有些明白过来。 在这强者为尊的血河宗里，蛮虎可以说是外门道童之中顶尖的存在了，排位在他之前的不过两人，而能为验灵长老守门的却是他。 地位不是一般的高。 “宁九儿，地字府七十三号，两颗极品血河丹。” “九儿在。”宁九儿很是欣喜。 七百多颗丹药很快分完，执事道徒念完最后一个名字，将剩余的丹药收拢进宝瓶中，卷起命册，转身就要走。 场内一片静寂。 周阳神色微变，不由低声叹道：“这丹药分配手段，实在太蛮横了。” 就在他发出微叹时，几乎是第一时间，场上骤然爆发出声声怒吼。 “长老，道徒大人，你们别走！” “明明多出来一百枚极品血河丹。” “凭什么幽字府连一颗都没有？” 幽字府的半妖道童们，出离愤怒了。 他们无比渴望得到这极品血河丹突破，却被当头狠狠浇灌冷水。 “聒噪！”执事道徒回头怒喝，声浪排山倒海一般朝幽字府集聚的位置轰去。 叫声最响的那一团幽字府之人，直接被滚滚气浪掀飞，七横八竖地倒飞出去。 执事道徒的身形瞬间移动到最前面那名叫嚷的幽字府半妖道童面前，十多条漆黑滑腻、长满尖刺吸盘的触手猛然从袍子里窜出，一把拧住他的脖颈，将这道童活活吸成了干尸。 触手将干尸随意抛在地上，立即窜回了他的红袍之中。 他用一双冰冷的血眸环顾四周，寒声道： “你们幽字府这群天赋末流的废物，也敢讨要极品血河丹！ 此物是我们丹殿长老亲手练就的珍贵丹药，能重铸筑基以下破碎的妖修根基，对修炼更是大有裨益。” “在宗门这么多年，连地字府都进不去，还有什么本事成就筑基，升入内门为宗门出力？” “一群倚靠宗门苟活的蛆虫，再敢乱叫，我见一个，杀一个！” 第十七章 作别殷璐 今日失去联系的内门道徒更多了。 执事道徒的心情十分不好，而这些叫嚷声让他的心情更加不好。 立在血池后的高台处的丹殿长老依旧将脸藏在笠帽之下，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炼丹大殿之中，噤若寒蝉。 “散了吧。”执事道徒闷声道，也是挥袖离场。 跟着长老离去的几名内门道徒，都是冷冷地扫了地上翻滚的幽字府道童们一眼，尽皆离场。 这时候，凝滞的空气才稍稍松弛下来。 发生这么一出，众人得到极品血河丹的喜悦都冲淡了不少。 “幽字府太惨了，连一颗丹药都没有了。” “幽字府大多是什么资质，诸位都心知肚明吧，不必多言了。倒是今天道徒大人怎么这般大动肝火？” “你们不知道？听说最近离阳王朝的各大仙门又开始巡狩天妖了，外出执行任务的好多内门道徒非死即伤，宗主都发怒了。” “原来如此，那内门名额不是出现了很多空缺？” “三个月后的炼血长涧，届时不知会有多少天字府的升入内门之中。” 众道童各自结伴离去，声声议论传递了不少讯息，周阳都默默听着。 幽字府的妖魔们最为气恼，头都抬不起来，最先冲出殿门。 周阳带着殷璐，与宁九儿作伴，躲在了地字府这边，半点没受波及。 幽字府被奚落，他一点感觉都没有，自己只是被迫暂住，等实力强大以后，定要换个洞府的。 而这些极品血河丹，阴煞之气太重，对他没有半点益处，得不到没有什么可惜的。 他只在洞天福地中修行，洁净的天地灵气比这极品血河丹还要好得多，完全不需要靠吸收药力。 要是这群妖魔进入到北河散人利用百年青灵花培育出来的洞天福地，嗅到那清澈无比的天地灵气。 恐怕会为了那福地的占有权争个你死我活。 今日唯一遗憾之处在于，他都还没看清楚这血池炼丹之法，一切就结束了。 那位丹殿长老的手段实在高明，短短几盏茶的功夫便将七百多条人命炼成了极品丹药…… 若是自己能将这等手段学到，洞天福地之中的仙草妙药，都可以化为己用了。 周阳暗自叹息的模样，在旁人看来，显然是因没有得到极品血河丹而闷闷不乐。 宁九儿抱着极品血河丹，看到周阳沉默不语，从怀里抛了一袋灵石到他手上。 “你也不用这么难过，姐姐今日心情好，送你一袋下品灵石，回去好生修炼。不然回头姐姐突破到炼气后期来寻你，你可没那么多灵气给我吸食呢。” 还有这等好事。 “这怎么使得！”周阳眉毛一挑，一边推辞，一边将灵石袋子收进了怀里，“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九儿姐姐。” 宁九儿媚笑一声，伸出玉手摩挲了一下周阳的脸颊，说道：“你可是我指定的双修人选呢，我可不许你在幽字府那种地方早早异化了。” 随后，她便带着力奴转身离开。 “指定双修？”周阳哑然失笑。 这狐妖，想得倒是挺美妙的。 不过她目前对自己也没有流露敌意，姑且这般相处着吧。 场上众妖陆续退场，周阳和殷璐也赶忙走出大殿。 “我该回去洞府闭关修炼了。” 走在路上，周阳开口道。 “哦，是呢……”殷璐微怔了一下，随后眼眸亮了起来，“周阳大人，你闭关时，需不需要我为你送饭洗衣？我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殷璐很是急切想要回报周阳的模样。 但周阳看出了少女笑意底下藏着的不安。 他的眼前忽然闪过几个画面。 刚住入寮房时，他有一日没有挖到足额的矿，被道童鞭打了一顿，还罚没了馒头。 晚上饥肠辘辘之时，殷璐不言不语地递过来半个馒头。 衣衫破裂了，没有新衣，殷璐直接夺过他的破衣缝好，手指被扎了两个小血洞。 当时寮房四人之中，他最为瘦弱，也很是怯懦，不善言谈。 偶尔过问他情况的，只有殷璐。 三个月里，周阳明白了，她只是性子清冷，但却极为善良。 就连温广和温衡二人的衣服破了，殷璐都愿意帮忙缝好。 但那两头畜生都恩将仇报。 原身的记忆闪过眼前，周阳的心底也生出一丝情绪，有些怜惜地看着殷璐。 自己就代原身回报一下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吧。 “幽字府阴气太重，你暂时承受不了。你先在寮房中等着，到时候我出关了会想办法接你到更好的地方。” “遵命，周阳大人。” 殷璐温顺地点点头，双眸粲然，眉眼弯弯，瓷白的小脸上绽开一道浅浅的笑意。 周阳将殷璐送回了寮院，差人修缮了一下寮房。 临将分别，周阳想了想，从怀里取出宁九儿赠予的那袋灵石交到殷璐手上。 “周阳大人，这些也太贵重了。”殷璐吓了一跳，连忙推了回去。 “这可是道童大人的命令，你敢不收吗？”周阳板起脸。 “可，可是……”殷璐抓着袋子，眸子里满是惊慌。 “你忘了，你曾替我缝补衣服，在我最饿的时候分了我半个馒头。” “这点灵石，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 殷璐檀口微张，还要说话，抬眼便迎上周阳清澈的眼神。 她只好乖乖住了嘴，抿起朱唇鼓着脸看他。 周阳不理会少女的小情绪，叮嘱道：“灵石之中有驳杂的浊气，你小心吸取，尝试看看能否引气入体成功。此地的灵气太污浊了，不要再吸食了，很容易异化。” 殷璐静静听完，抱着灵石袋子，点点头说：“我记着了，周阳大人。” “在这种地方，应该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人会再来惹你，”周阳说，“你就安心修炼吧，希望我出来的时候你已是炼气期了。” 殷璐攥紧灵石袋子，眸中满是感动，认真地回答道：“周阳大人，我一定努力不让你失望。” “那便约好了。” 周阳转身离去，身影在薄暮下消隐。 很快入了夜。 殷璐双手抱膝坐在席上，月光顺着烛火倾洒进来，空荡荡的寮房里更清冷了些。 她从袋子中取出一枚下品灵石，握住这颗在暗中散发微光的青色石块，冰凉的触感让她不安的心定了定。 劫后余生的感觉缓缓生出，她长长地出了口气。 “阿爹，阿娘，阿姐，阿弟，我活下来了，被划出了药引名单，也无须作杂役了，往后可以活很长时间了。” “虽然成了炉鼎，但是那位大人并不打算对我做什么，还给了我这么多灵石，让我修行破境。” “我的福运用光了吗，还能再见到你们吗？” 她紧攥住灵石，微微抿唇。 带着想与家人重逢的信念，面前又闪过红袍少年俊秀的脸庞，她坚定了道心。 阖目凝神，开始修行。 青天色的石块之中，慢慢涌出一丝澄澈的清流，顺着手上的经脉流入她的体内。 第十八章 上门逼迫 时间推移至周阳刚刚与殷璐相别之后—— 血河宗古城后的山林上。 周阳站在死灰色的参天巨木前，取出令牌安进凹槽之中，消去障眼法，踏进幽字府的界域。 刚到洞府门前，他心中忽然警钟大作。 侧身一闪，一道寒光飞过，狠狠扎在地上。 赫然是一枚两指粗长的透骨钉，泛着幽绿的光芒，明显淬过了毒。 他再闪慢一步，就要中招。 “是谁！”周阳转身大喝，有些恼怒。 这歹人，竟堵在自己家门口暗算。 巨坟一般的洞府后，接连走出几个形态各异的半妖道童。 “能从人类杂役爬到道童，确实有点本事。” 为首的鼠妖双掌卷起，抓着两颗透骨钉，显然刚才就是他出的手。 其他半妖手上都拿着武器，面带冷笑，眼神极为不善，气势汹汹地将周阳围住。 对方人多势众，底细不明，看起来没有进一步动作，不妨先谈谈。 周阳收敛脸上的杀意，展露出笑容来：“各位道童大人，有事找我也不用开这种玩笑吧，这透骨钉扎中可是要出事儿的。” 鼠妖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盯着他冷声道：“我等奉申首领的命令前来传话。” “限你七日之内，到一号洞府拜会申首领，献上厚礼，诚心归顺。” “如若不从，后果自负！” “厚礼？”周阳一怔，不由苦笑道，“我都被罚没一年俸禄了，半颗灵石都没有，如何献上厚礼？” “这是你的事情。” 鼠妖的语气生冷：“你不是刚晋升道童就去登记了炉鼎吗。要是真献不出灵石丹药，就献你的炉鼎。” 一旁的半妖道童也开口道。 “哦，你和那地字府的狐妖宁九儿也好得很吧，去求求她，看她肯不肯施舍几颗给你？” “宁九儿那蛇蝎美人，施舍他？不把他精血吸干恐怕都不会让他出门。” 几个半妖对视几眼，哈哈大笑。 周阳面色微变，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减去分毫，只是看着他们，也不言语。 “你这是什么眼神，不服气吗？” 鼠妖上前两步，欺近他面前，鼠眼直勾勾盯着他，寒声道：“今天丹殿之上，你明明是幽字府的人，却一直与那地字府的宁九儿站在一起，没有半点靠近我们幽字府的意思。”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一个人类杂役出身的废物，竟敢如此张狂。” “自以为抱上一只狐妖的大腿，便找不着北了？” “要不是申首领不允许，我真想现在就把你宰了。” 周阳却是渐渐回过味来。 不由笑道：“原来各位道童大人，是因为今日丹殿上没有领取到半颗丹药，便要来找我发泄怨气，实在可笑。” 众妖面色微变，鼠妖的脸色更是一沉。 望向周阳的目光俱是显露出一丝杀意，显然都被激怒了。 “再胡说八道，我先撕烂你的嘴。” 今日在丹殿之上，幽字府可谓是丢尽了脸！ 非但没有领到一颗极品丹药，群情激愤之下还没有讨回半点公道，更是被执事道徒当场羞辱。 痛骂他们是一群废物！ 幽字府的这群半妖们都憋了一肚子气。 看到他们的反应，周阳便知道自己说中了。 鼠妖恶狠狠道：“祸从口出，管好你的嘴巴！要不是申首领有令，你现在已经死了，好自为之吧！” 他一拂衣袖，转身就欲带人离去。 “等一下。”周阳忽然开口。 几个半妖顿住。 鼠妖不耐烦地回头：“还有什么地方没听明白？” “我想知道，申首领与宁九儿相比如何？”周阳问道。 他要对付这几个炼气初期的小喽啰不成问题，但他们背后的申首领，不知道是什么修为？ 早先这些家伙探出头的时候，周阳能感觉得到，基本都是炼气初期。 但是那个一号洞府始终没有打开过。 周阳没有见过那位申首领，还是要探一探对方的虚实。 鼠妖闻言一怔，不由大笑道：“你问这个，不会是觉得宁九儿能为你做主吧？告诉你，我们申首领想杀你，宁九儿也保不住你。 你别看她身居地字府七十三位，便以为她有多厉害。同为炼气中期，宁九儿只修行妖媚之术，根本无法与申首领相提并论。” 鼠妖打量周阳高瘦的身形，摇了摇头，觉得他有些可笑。 “我劝你，不要再想歪招了，赶紧去想办法筹措厚礼吧。不然就把你那炉鼎献上来，估计你还没用几次，首领还是会很开心的。” “七天之后，你若还不带着厚礼去拜会首领，就不是今天那么简单了事了。” 鼠妖目露凶光，淡淡的话语里充满了杀机。 敢不照做，便弄死你！ 言罢，鼠妖便带着几名半妖离去。 暗中盯着周阳的道道眼神也收了回去。 确认周遭的杀机纷纷消隐，周阳才松懈下来。 正是分明感觉到暗里还有不少气息在周遭窥视，他才没有出手。 对自己这么一个人类的新晋道童都做到这个地步，看来对方很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炼气中期，修攻伐之术……”周阳回想起刚才鼠妖所言，暗暗思索。 他当然不可能去准备什么厚礼。 本来他就想挪个洞府，既然这申首领找上门来，那他也不打算客气了。 只不过这申首领似乎比宁九儿还要强得多，不知道赤阳宝珠施展出来，能否将其击杀？ 先前第一次施展赤阳宝珠，真气都被抽干，整整昏迷了三天，这消耗太大了。 要是对上这申首领，一招不成，反而消耗过大，进而力竭昏厥，那可真是送给对方“厚礼”了。 既然给了七天，那今晚便直接进入洞天福地修行，突破到炼气中期，再带几簇青灵花出来，定能万无一失了。 一直以来，无论这些妖魔如何讥讽，周阳都默默忍耐，不想惹是生非。 但现在对方都找上门来威胁了，还要他叩首献礼？ 真把他当软柿子捏！ 周阳眸中闪烁寒光，回到洞府之中。 …… 幽字府一号洞府内。 布置得宛如一座小型宫殿。 十座烛台将这里照得透亮。 一名白发披散的红袍男子坐在鎏金宝座上，面色呈现病态的苍白，双瞳闪动妖异的血芒，身上妖气四溢，化形程度几乎与常人无异，一条长长的豹尾自椅座上垂落。 四名装扮性感艳丽的人类女子，正在他左右搔首弄姿，为他捏肩捶背。 他就是幽字府排位第一，执掌这片阴煞之地生杀夺予大权的申行豹。 先前传话的鼠妖，正半跪在地，单拳压在左胸，不敢抬头，恭敬地说道：“申首领，话已带到。” “嗯，他怎么说？” “回首领，此子不情不愿，还出言不逊，更是打探您和宁九儿相比如何。若不是有您口谕，我等定直接将他当场击杀！”鼠妖眼里满是杀意。 “呵呵，无妨。宁九儿什么货色我清楚得很，只不过是想吸食他的精元，不可能出手帮他。七日之后他不过来，就随你们怎么处置他吧。”申行豹说。 “是，多谢首领！”鼠妖兴奋地舔了舔嘴唇，“踏入超凡的人类道童，滋味一定很美。” 申行豹摆摆手，浑身阴煞之气隐隐散发，鼠妖顿时浑身发颤，恍如坠入无边阴曹地府之中。 申行豹好像才反应过来，又将煞气收敛，漫不经心道：“刚刚突破，有点收不住，吓到你了。” 鼠妖连忙道：“恭贺首领，阴煞天魔功再上一层楼！” 申行豹摆摆手，“吩咐下去，所有人不许打扰我了。” 鼠妖恭敬退下。 “待我阴煞天魔功第二重修成，便入主地字府。” 申行豹眼里流露一丝凶狠，一想到今日丹殿上受到的羞辱便阵阵恼火。 随后，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四名女子。 “都过来吧。” 四女同时打了个冷颤，好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是。” 第十九章 再度穿梭 幽字府三百八十四号洞府中。 烛火明灭，白烟袅袅。 山河图冷却时间尚未结束。 周阳不急不躁，手捧玉简细细参悟。 朗朗经韵在洞府中响起。 周阳的声音不大，吐字清晰，反复念诵，要将这些感悟和口诀融汇于心。 《无极混元真经》的炼气篇，玄妙无穷，周阳每每参阅一遍，都会有新的感悟。 片刻后。 周阳放下玉简，已然能够清晰记起压缩气海的要诀，这才满意地将玉简收好。 修行容不得半点马虎。 真气但凡引错一步，都会导致真气紊乱，经络肿胀，甚至走火入魔。 此时，山河图上的字样变成‘十一息后开启’。 周阳长吁一气，阖眼等待。 十。 九。 八。 七。 六。 五。 四。 三。 二。 一。 一点微光亮起，随后照亮整片识海。 山河图暗色尽散，云雾浮起，十万大山栩栩如生的图景再度浮现在周阳眼前，四色光雾自山脉各处喷涌而起。 其中唯一一道青绿色光雾异常夺目。 周阳心念一动，拉近视角，终于看清这青绿色光雾自何处起。 在这万里延绵的十万大山东面，几乎一半之多的峰峦遮掩着淡淡血雾，裹住中央最高峰的血雾最为浓郁，一条血河自峰顶流淌而下，流入内外门两座血池之中。 这青绿色光雾便是从这片峰峦的深处涌出。 这片峰峦的状貌，周阳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血河宗！” “这绿色光雾，竟然就在血河宗之中！” 几乎是这个念头刚刚生起的瞬间。 ‘血河宗’三个大字便浮现在这片地貌之上。 周阳一怔，忽然有些明白过来，莫非这地图之上的地点，是需要自己来命名的？ 他将精神凝聚到那团绿色光雾处，心中默念：“北河散人坐化处。” 对于北河散人这位便宜师尊，周阳心中是极为尊敬的。 毕竟是自己摘了他测算的徒弟机缘，这穿梭的第一处洞府，自然要以他的道号来命名。 绿色光雾搅动翻转之间，赫然浮现了七个金灿灿的大字。 北河散人坐化处。 “果真如此。”周阳心生喜悦，如此一来，自己就能在地图之上随心所欲标注了。 这对日后自己探寻这个未知的世界，是大有裨益的。 “带我穿梭到北河散人坐化处。” 周阳凝聚精神，念头一动。 冥冥中陡然生出一股强大力量，将他瞬间吸扯进无边混沌中。 洞府中，周阳的身影倏然消失，烛火无风自灭。 淡淡的白烟拂过周阳先前站立的地方。 陷入沉寂。 …… 不适感退去，周阳缓缓睁开眼睛。 峭壁，石笋，青灵花，以及面前靠墙而坐的白骨，这熟悉的场景，让周阳心中一热。 他又回来了。 贪婪地享受这里清新的气息，周阳心中畅快无比。 幽字府那种地方，根本不是人呆的。 股阴煞气息实在是太过于浓郁了，对人体的侵蚀十分严重。 那群妖魔道童所言不错，若是在寮房中突破炼气踏入超凡，以原身的孱弱身子，当真是不出一个月就会异化为妖了。 但他们万万想不到，周阳有着神游境大能传承的《无极混元真经》，再依靠此处的纯净灵气，蕴养了足够强大的真气，不断循环运转护住身体，没有遭受半分侵蚀。 随后，他毕恭毕敬地朝北河散人的尸骨拱手一拜。 “师尊，我回来了。” 自己能顺利解除危机，踏上超凡之路，正是这位先辈的机缘所致。 那本《余生手记》更是堪称修行指引，修真世界行走指南。 喊一声师尊，理所应当。 周阳不由想起北河散人那句：“只可惜为师气数将尽，不能亲授修仙法门，见证你的修行路，深感遗憾。” 真正开始修行，他更加明白，要达到神游境界，是多么艰险困难的事情。 炼气期的道童在十万大山，一抓一大把，筑基道徒也多得不得了。 可金丹长老就那么几位。 修行《无极混元真经》这种功法，抵达神游之境，道心多么强悍，天资多么卓绝，却饱受灵气污浊之苦，道心被恐怖存在震裂，抱憾停滞在仙途之中。 多么可叹。 周阳可以想见，当年的北河散人是多么意气风发，仙风道骨。 可惜无缘得见。 查看了一眼山河图，周阳发现其上的字样与第一次穿梭又有所不同了。 六天十一个时辰七刻八百三十九息后回归。 时间增加了！周阳心下大喜。 难道是因为自己踏入超凡，进阶为炼气初期的缘故？ 周阳暗暗想着，稍后顺利突破到炼气中期再进行验证。 他服下三簇青灵花，盘腿坐下，默念静心诀：“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 心神仿佛沉入了冰水之中，寒意陡生，燥热尽散。 眼前出现了一片碧海汪洋。 世间是苦海，人是一条鱼，在苦海之中遨游。 周阳又化作了一条小鱼。 在他身边，两条阴阳巨鱼盘桓游曳，不知疲倦般仰天吞吐着一缕先天道气，在周阳头顶凝成了一道白色虹桥。 此时的周阳已经掌握了获取先天道气的办法。 他心念一动，张开小口。 白色虹桥上便分出一道白线高高垂落，径直灌入了周阳口中。 他感受着腹内的奇异燥热，不断消化这缕先天道气，随后如同阴阳巨鱼一般吞吐起来。 远远看去，周阳这条小鱼在两条阴阳鱼中间盘旋，口衔一道白线，直接天上白虹。 仿佛正在以微小的肉身，垂钓浩瀚阴阳。 这缕白线吞下的力量，在周阳的气海之中不断壮大，最后将整个气海都填满鼓胀。 不能再吸进一丝了，周阳便停止吞吐先天道气，正式开始突破。 他在第一次穿行回归时，便已完成气海扩张，触碰到炼气中期的瓶颈。 现在就是要完成气海坍缩，破开瓶颈。 顾名思义，便是以精神为引，以血气为力，将整个气海压缩回初始大小。 这个过程，极为耗费精神力。 也需要足够强大的体魄。 气海当中的杂质过多，则会使得坍缩的过程，极为吃力。 甚至有人在坍缩时爆体而亡。 这些都是北河散人在《余生手记》中所记叙的。 还好周阳对于这些没有半分顾虑。 从一开始，他便吸收最为洁净的天地灵气，吞服北河散人精心挑选、自然蕴养的百年青灵花这般仙草妙药来辅助修行。 他体内的真气纯粹得可怕，精神在不断念诵种种宁心静神法诀时悄然壮大，体魄较之前更是有了极大的提升。 但这些只是有利条件，修行《无极混元真经》最为关键的仍是道心。 在整个修行的过程中，道心若是不稳，甚至出现裂痕，便会前功尽弃，身死道消。 依旧充满了凶险。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周阳宁心静神聚气，调动全身血气之力，开始压缩气海。 第二十章 炼气中期 膨胀的真气慢慢往内聚集，溢满的气海缓缓缩小，变化的幅度微乎其微，内视法都无法得见明显效果。 周阳立即明白过来，这是水磨工夫，不能急躁。 他轮番持诵冰心诀、清心诀、静心诀，抹去所有焦躁难耐的情绪，心如止水，全身心调控血气之力压缩气海。 不知过了多久。 气海回归到原始的拳头大小。 周阳顿时生出一种感觉，告诉他再继续施压，丹田便有碎裂的危险。 没有迟疑，立即停止催动气血。 压力一松，整个丹田气海中的真气一下尽数喷涌而出，顺着经络流遍全身，四乱奔涌。 周身经脉一下子鼓胀起来。 他浑身的青筋倏然间尽数暴起，宛如皮肤里生出条条长虫，几乎要破体而出，看起来极为骇人。 周阳心知已经来到最后的关键之处，不敢怠慢，连忙诵念铭记在心的口诀。 “气海充盈，心安神定。神气不散，合于真性……” 万道溪流归大海。 体内奔走的真气，顿时从混乱变得有序，自周身行过六六三十六个小周天，回到丹田气海之中。 这个时候还没有完全结束。 周阳化身小鱼，再度口衔白线，吞食先天道气，洗炼全身，充盈气海。 此时，他已明显感觉自己吸食的道气增加了一倍不止。 气海坍缩，看起来似是小了，实则容量增大，宛若袖里乾坤。 但周阳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条苦海中的小鱼，似乎也隐隐壮大了半分。 冥冥之中，他感觉自己达到了一个极致。 气海充盈，神气不散，周天流转，往复自然。 周阳缓缓睁开眼睛，长吐一口浊气，眼眸闪动微光，浑身流露出比先前更为强大的气魄。 炼气中期，水到渠成。 五识增进，对周围的感知更加敏锐。 肌肤上有黑淤星点附着，又洗炼出一堆杂质。 精神集中更加容易，识海里更是能随意观想出碧海阴阳双鱼图。 周阳感受着体内翻涌的力量，甚是喜悦，超凡进阶的畅快，胜过世间千百种滋味。 山河图在识海中闪现，字样变幻成了‘十一个时辰六刻六百三十息后回归’。 “竟然花了六天。”周阳暗自咋舌，这回倒是花费了不少时间。 炼气中期的突破，谈何容易。 他在缓慢小心压缩之时，极为谨慎小心，根本感知不到时间流逝，更不觉肉身和精神的疲乏。 此刻一放松下来，强烈的饥饿感立即涌起。 周阳立即吞咽青灵花充饥。 这般内蕴洁净灵气的仙草，放在血河宗古城坊市中不知价值几何，却被他当成了日常饭食。 不到万不得已，周阳是断不会将青灵花拿到坊市的，这灵气所蕴可能要超过所谓的极品灵石！ “还剩一天，不能放过修行的时间，继续巩固修为。早点筑基，晋升内门道徒才是硬道理。” 饱餐一顿，周阳又进入了修行状态。 …… 一百八十七号寮房之中。 阳光从窗边投射进来，草席上光影错落。 一道娇弱的身影正在闭目凝神，手握青灰色的石块。 只见石块焕发出淡淡幽光，缕缕灵气从中艰难地抽取出来，沿着少女的经脉游走进入她的丹田。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缕幽光愈发黯淡。 一盏茶过后，青灰色石块上的幽光彻底消无，啪的一声生出一道裂痕。 殷璐睁开眼，轻吐出一口浊气，将这石块随意置在了一边。 她眼眸闪亮，先前脸上的憔悴尽去，肌肤晶莹雪白，身上涌出淡淡血雾，散发的气息浑然不似凡人。 在这短短七天里，殷璐竟也凭借着周阳赐予的灵石，完成引气入体，踏入超凡。 “现在的我，应该能帮上周阳大人了。”殷璐收敛气息，嘴角弯起一线欢喜的笑意。 一个人默默修行，很是清苦。 下品灵石之中的灵气只有些许清澈，浊气甚多，不免还会遭受一些侵蚀，以殷璐的肉身，虽被周阳渡了真气涵养恢复少许，但依旧觉得阴寒阵阵，有些难以抵御。 但是想着与周阳的约定，她又坚持了下来。 在昨夜，她终于顺利破境。 现如今，也将气海充盈完毕。 娇小的身躯底下已经有了强于凡人的奇异力量。 看着手上余下的两块下品灵石，推算日子已经过了七天，周阳大人快要出关了。 殷璐决定到坊市上逛逛，给他买点小礼品。 “现在暂且只能靠省下的灵石了，以后一定要努力赚取灵石，为周阳大人购置法器……” 殷璐暗自立下目标，虽然她暂时还没寻到挣取灵石的法子。 但她相信，只要自己不放弃，就一定能找到办法。 周阳大人会喜欢什么呢？ 殷璐将装着两块下品灵石的小袋子紧紧揣在怀里，美眸四处张望，认真思量着那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道童大人喜好的物什。 那些摊主望着她这身灰布粗衣的杂役打扮，一下便瞧出来这姑娘身上炼气初期的气息，暗自猜测她定是某位厉害道童或道徒的炉鼎，都很是客气地招待着。 不过那半妖面容就算努力挤出和善的笑容，看上去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话本？符箓？木甲？还是宝剑？ 殷璐走过这些摊位，有些苦恼地想着。 但身为杂役，每日除了干好事务讨要饭食苟活，又何曾展示过个人的喜好，殷璐自然是猜不出来的。 珍品法宝过于昂贵了，都要十颗中品灵石起步。 喜好何种话本趣物也不好随意挑选，还是兵器吧。 两颗下品灵石，也能买到不错的武器了。 她停在一个叫价极为低廉的摊位前，此处倒是摆了十多把长短不一的刀剑斧刃。 “小姑娘，买些什么？”摊主和善开口。 殷璐难得遇到如此和善的道童，连忙说道：“想为我家道童大人挑件趁手兵器。” 摊主拾起一柄长三尺一寸、中间有一道血槽的长剑，说道：“这柄血河剑虽为凡品，但最为实惠。其他的恐怕两颗灵石不足以支付。” 囊中羞涩，瞧来望去，这柄剑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了。 “那便是它吧，多谢这位大人。”殷璐递过灵石，将血河剑抱起。 正待她转身要走时。 摊主忽然开口道：“殷璐，是你吗？我应该没看错吧。” “嗯？”殷璐微怔，抬眼望向前方戴着斗笠将面容藏匿在阴影之中的红袍道童。 “这位大人，请问你是？” “还记得我吗，以前我可常去你家做客呢。” 摊主将斗笠摘下，一个饱经风霜的中年男人模样，露出和善的面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第二十一章 七日已到 看清摊主的面容，一串记忆在脑海里复苏。 殷璐愣了愣，随后微惊出声：“文伯，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成了道童大人。” 村子还未被血河宗的妖魔绞杀之时，有一位右手长出了驴蹄子的怪伯伯，见到谁都是笑眯眯的，对她一家人极好。 爹娘让殷璐唤他‘文伯’。 后来他说找到办法治自己的怪病了，便一去不复返，这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因为他的右手实在太过于妖异，但为人又如此善良，殷璐对他印象便极为深刻。 没想到再次与他相遇，竟然是在这种妖魔宗门里。 如今看他右手，已无驴蹄子了，当真是治好了。 他那治病的法子，莫非是…… 不待殷璐细想，这文伯便眯着眼笑着开口道：“说来话长。看你身上气息，你也踏入超凡了，真是好极了。” “多亏了收留我的那位道童大人。”殷璐想起周阳，眼眸凝起笑意。 “原来如此。” 文伯没有多问，点点头：“看来那位道童大人待你不错。知道你还活着，你爹娘他们定会开心极了。” 殷璐顿时心中一颤，连忙问道：“文伯，莫非你见过我爹娘？” “何止见过，他们就住在我的洞府里，日啖佳肴，快活得很哩。”文伯笑呵呵道。 “太好了，他们果然还活着。” 听闻这个消息，殷璐欣喜不已，心头却又微微酸楚。 没想到，原来自己家人也在血河宗，还恰好被老乡收留，没有被害。 难过的是，被妖魔来袭冲散的一家子，终究还是尽数落入了魔窟之中。 但那些事都过去了。 现在没有什么比一家团聚更要紧。 “文伯，你可否带我去见他们？”她连忙说道。 “这有什么问题。你就先将宝剑带回去给你家道童大人，下回再和他一同过来。我就在此处等你们。”文伯满口应允，笑吟吟道。 对方想得如此周到，殷璐自然听从。 “多谢文伯！”记住了摊位的位置，殷璐抱着血河剑欢天喜地离去。 虽然对于文伯，她还有满腹疑问，但对方看起来仍然如同五年前一般和善，让她感觉十分亲切。 这许多不解，等到时候周阳大人回来了，与他一同见了爹娘再详细问问。 得知爹娘还在世，并且马上就能相见。 少女此时心底只想着久别重逢的场景，不再考虑其他。 很快便小跑回到寮房中，抱着宝剑乖乖等着她的周阳大人。 …… 北河散人坐化处。 幽光泠泠，灵气浓郁，静寂无声。 周阳缓缓睁眼，眸中神采闪亮，气息较之先前更为浑厚。 他轻吁一口气，感觉到周围的灵气较之先前少了许多。 北河散人先前在手记里说到，此地的天地灵气至多可支持他突破到筑基期。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届时要继续修行，就不得不寻找下一处秘藏了。 好在手记里有一幅粗糙的手绘地图标注出来地点，虽然方位不甚准确，但有山河图作为对照，想要准确穿梭进入其中并非难事， 主要是剩下的这些秘藏，都开始藏匿着一些凶险需要化解。 在没有榨干此地的洁净灵气，提升好实力前，周阳并不准备贸然前往。 天知道洞天福地中会冒出什么恐怖存在。 此时山河图上显示，一刻三百八十七息后回归。 还有点时间。 周阳心念微动：“不如试试催动赤阳宝珠，看它如今施展一次消耗多大。” 这是他的杀手锏，定要掌握清楚，免得出现真气枯竭的情况。 手握赤阳宝珠，周阳凝神聚气，真气从丹田顺着经脉流到指尖，瞬间注入其中。 红光焕发。 周阳朗声大喝：“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密言一出，梵音骤起，佛光大盛，随后缓缓消散。 周阳感觉体内的真气被抽取了一小半。 真气盈满的情况下，几乎可以支撑自己使用四次。 足够了。 周阳进阶到炼气中期以后，能够更加清晰地感知到这宝珠蕴藏的强悍力量。 震退妖魔，警世诛邪，毫不为过。 周阳满意地收起赤阳宝珠，又吃了几簇青灵花补充真气，盈满气海。 随后再捎上三簇青灵花，便阖上双目，等待回归。 十。 九。 八。 七。 六。 五。 四。 三。 二。 一。 意识昏沉。 如坠幽冥。 再一睁眼，四周空空荡荡，黯淡无光。 周阳回到了熟悉的三百八十四号洞府。 屈指一弹，一粒火星点燃烛台。 香炉剩下的半截紫檀香也悠悠飘起白烟。 随后周阳沐浴更衣，换上了崭新的红袍。 浑身鼓荡起真气，淡淡血雾将他包裹住，阴煞之气也难以侵蚀。 “现在，该去拜会那位申首领了。” 周阳微笑着收起令牌，手执长鞭，怀里藏着青灵花和赤阳宝珠，大步流星走出洞府。 石门轰然关闭，抖落一点香灰，跌碎在香炉边缘。 …… 幽字府一号洞府内。 十座烛台焰光堂堂。 四角香炉郁郁生烟。 鎏金宝座上，申行豹正在闭目养神，两名女子为他捏肩捶背。 他贪恋色欲。 尤为喜好人族女子，一个个温柔似水，闻起来还很是香甜。 若是玩腻了便充作魔功的修行资粮，也很有滋味。 “今天已是第七日，那周阳怎么还没有过来拜见我。他是不想活了么？” 申行豹淡淡开口，声音落在守候一旁的鼠妖耳中，恍若雷霆。 鼠妖吓得啪地一声跪拜下来，连忙说道“回大人，我们这几日都盯着他，没发现他有离开的迹象。” 如果周阳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这就是上回领人到他洞府面前胁迫的鼠妖。 这鼠妖一直住在二号洞府，实力在整个幽字府里都是佼佼者，已经无限接近炼气中期。 但面对强横霸道的申行豹，他生不出丝毫反抗之心，乖乖成了申行豹的‘贴身侍卫’。 “哦？” 申行豹听到鼠妖所言，嗤笑一声，冷笑道，“以为躲在洞府里，我们就奈何不了他了？” “去吧，他要是再缩着不出来，便使些手段，将他洞府拆了。” 幽字府有三十多名半妖道童直接听命于他。 三十多名炼气期，即便只是初期，使出种种手段，要拆一座洞府还不容易？ 这周阳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 申行豹闭着眼睛，又悠悠道：“对了，我听说他的那位炉鼎，身材和姿容都很是不错啊。” “首领英明！小的明白，这就去办！”鼠妖领命，立即出门清点人手，准备往三百八十四号洞府行进。 一行半妖刚要动身，就见到一道身影缓缓走来。 他穿着一袭红袍，黑发披散，白面如玉，漆黑的眸子闪动异光，嘴角挂着淡淡笑意，身上红芒明灭。 赫然是一个少年魔修模样。 一见到此人，这群半妖顿时大笑起来。 “唉哟，周阳，你这缩头乌龟，总算知道出门了？” “本来还要去寻他呢，自己送来门来了，这倒是不费功夫了。” “在这阴煞之地闭门七日，你这小身子骨受不受得了啊，可别异化了到时候让我们给你收尸。” “躲得了初一，躲得过十五吗？还不是要乖乖过来给申首领献礼叩首。” 鼠妖捏着透骨钉，阴笑着上前，却是注意到周阳什么都没带，不由鼠眉一皱。 “嗯？你怎么两手空空，东西呢？” 周阳来到他面前一步站定，露出迷惑的神色。 “东西，什么东西？” 鼠妖一怔。 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凶狠。 第二十二章 谁敢不服 “你竟敢……噗啊！” 这鼠妖嘴里没蹦出三个字。 周阳悍然出手，一记凝满红雾的拳头，直接砸在他的胸口之上。 磅礴的真气顺着拳头瞬间轰在鼠妖的胸口。 周阳出手太快，太狠，鼠妖没反应过来，周围的众妖更没反应过来。 不，其实鼠妖已经反应很快了，他本来就随心运转《血河诀》护住身体，且在瞬间便调动了全身的真气往胸前走，试图抵御。 但终究慢了一丝。 嘭的一声。 这鼠妖倒飞撞在巨木上，胸骨塌陷，鲜血直流，随后从巨木上砰然跌落，趴在地上痛苦抽搐，尖牙利嘴呻吟着涌出血来。 连透骨钉都握不住，散了一地。 这鼠妖的气息，已经濒临破境了，服用几颗血河丹估计便能踏入炼气中期。 与温氏兄弟那两人不同，这是真正的妖修。 肉身强度是断然不同的。 但在周阳的拳头面前，宛如纸糊。 被一拳打塌了胸骨。 周阳心底都不禁暗叹。 炼气中期之后，自己凝满真气的一拳，威力竟然这么大？ 这时，众妖终于反应过来，暴怒大吼：“找死！” 纷纷手持刀剑，朝周阳扑杀过来。 都是炼气初期的半妖，只能专精一门法术，操纵武器斩出道道血光。 或是凝着符箓，朝周阳拍出一道道鬼头煞气。 这些招数从四面八方围杀而来，卷起浩大声势。 整个幽字府阴风大作，乌天黑地。 “虚张声势。” 周阳神情淡然，无极混元真经在体内运转，演化的血色真气轰然自体内爆发。 周阳所立之处，有如地府冥河冲天起，血雾喷薄如龙卷。 就在此时，杀招已至。 轰声不断，刀刃弹飞，煞气泯灭，血雾滚滚散开。 围杀招数尽皆溃散，刀剑脱手横飞，符箓化灰。 十多个半妖道童吐血退开，脸色之中满是惊异。 “怎么可能！我们这么多人联手围杀，他竟然只用一招，就全部挡下了？” 一时之间，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面露惧色。 “这真气爆发虽然很有气势，但消耗着实有些过大了。” 血雾尤在，周阳快速抽出一簇青灵花三两下吞咽到腹中。 消耗大半的真气瞬间溢满气海。 “还好，我身上青灵花足够多，再来几回也无碍。” 浓浓血雾缓缓散去，显露出毫发无损，目光熠熠的红袍少年身影。 周阳脸上挂着淡淡微笑，慢步走出。 众妖终于是忍不住倒吸冷气。 这个时候，他们终于完全看清了周阳的实力。 “不对，他不是炼气初期，是炼气中期！他突破了！他什么时候突破的？这是什么妖孽？” “刚才那股冲天血雾，连修炼阴煞天魔功的申首领，都不一定能如此随意爆发出来，要支付不少代价。” “可他竟然面不改色，似乎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此子很不简单！” 这些半妖道童全都呆住了，脸上满是惊惧和忌惮，眼看着红袍少年就这么一步一步从身边走过。 却无一人敢出手阻拦。 周阳身上的气息令得他们心底蓦然生出一股寒意。 就连那些暗中观察情况的目光，也都纷纷收了回去。 周阳缓步来到了一号洞府门前。 一眼便望见里面十座烛台，四角香炉，灯火煌煌，香雾缭绕。 正对着的鎏金宝座上，坐着一个搂着女子的红袍男子，白发妖瞳，身生豹尾，身上散发浓郁的妖气。 自然就是那位“申首领”了。 看到周阳进来，申行豹将女子推开，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 这女子娇呼一声，跌退两步，立即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与身边早已两股发颤的其他女子夺门而出。 整个洞府内，只剩下周阳和申行豹。 烛火明灭，白烟升腾。 豹尾？豹子精？ 看这气息，不过是炼气中期，感觉没有比宁九儿强多少。 他恐怕根本没有十足的把握挑战地字府，才在这里窝着吧。 周阳望着坐在宝座上的白发豹妖，露出笑容，两只手却是背到了身后，负手而立，淡淡开口。 “申首领，周阳前来拜见了。” “真是好气派的宫殿，申首领的住处可比我好多了。” “考虑跟我换一下吗？” 整个幽字府只有一个人类道童。 周阳一走进来，申行豹一眼就认出来了。 随着他开口的两句话，鎏金宝座上的申行豹笑容一僵，随后摇摇头。 “你这无知小儿，真是有意思。” 他盯着周阳，微眯起眼，说道：“突破到炼气中期，就敢这么无礼了啊。你以为你对付得了外面那群废物，就能胜过我了？” 周阳点点头：“能。” 申行豹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 “你可知我在炼气中期已经浸淫了三年，一身阴煞天魔功马上突破到第二层，地字府已经唾手可得。” “你一个刚刚进阶炼气中期的人类，凭什么和我比？” 他忽然又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更为阴狠。 “不过你修炼速度的确很快，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现在叩首，将你的秘密和炉鼎献上来，还来得及。” “念在你战力超群，我可以让你做我贴身侍卫。” 周阳闻言，只是淡淡笑道：“还是这样吧申首领。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然后把令牌献上，誓死效忠于我，那我就饶你一条命，允许你搬到我的洞府去住。” “竖子，放肆！！！” 申行豹终于怒了，他周身乌黑煞气暴起，整个人仿佛笼罩在浓墨乌烟之中，这乌黑煞气还不断变幻形状，如恶鬼，如修罗，发出阵阵鬼哭狼嚎之声，无比骇人。 “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和我说话？” 申行豹脸色阴沉，怒喝道：“让你瞧瞧阴煞天魔功的厉害！” 恐怖的阴煞黑气将申行豹整个人卷起，化作一道索命的黑梭，猛地朝着周阳扑杀而来。 “给我死！”申行豹的怒吼在整个洞府回荡。 躲在洞府外偷偷窥视的众妖都忍不住暗自惊呼：“首领出手了！” “这是阴煞天魔功第二重黑影如梭，首领的功法又有精进！” “这不知死活的人类道童，要被斩杀了！” “太不知天高地厚了，首领是什么实力，他也敢惹！” 众妖都兴奋起来，迫不及待想要瓜分周阳充满灵气的血肉了。 吞噬人类修士……妖修，那可是大补啊！ 周阳感觉到，申行豹已经死死锁住了自己，好像无论怎么都躲不掉。 但是周阳没打算躲。 他轻吸一口气，调动整个丹田气海的真气涌遍全身，然后凝于拳上，浓浓血雾倏然将整只拳头包裹起来。 一股沛莫能御的力量流转其间。 “滚！” 周阳暴喝一声，一拳轰出。 平地惊雷。 黑雾被周阳一拳轰散，申行豹倒飞出去，撞倒了鎏金宝座，在地上连滚十几下，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停在墙壁前。 亲眼目睹这一幕，洞府外的所有半妖俱是张口发颤，难以自抑。 “首领……输了？” “阴煞天魔功第二重……竟敌不过周阳一拳！” “这个人类道童，究竟是什么怪物……” 看到这红袍少年恐怖的战力，他们只觉得内心发颤，仿佛在目视一尊恐怖诡物。 好像都忘了，他们自己才是妖魔。 周阳快速服下一簇青灵花，真气迅速回复了一小半。 随后抽出了腰间的长鞭，慢慢朝申行豹走去。 “去死！” 一声含血厉喝，躺在地上的申行豹猛然跳起，再度化作一支黑梭冲杀而来。 他与周阳的距离只有五步。 他坚信凭借自己的阴煞天魔功，这次必杀！ 可周阳早有戒备，将真气在瞬息间全部灌入长鞭，猛然一甩。 长鞭刚直如刀，凌空一抽！ 乌黑煞气瞬间被打散，申行豹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被狠狠拍在地上，全身骨头碎了一半。 周阳摇了摇首，很是无奈。 抬脚走到了在地上痛得抽搐的申行豹跟前。 “本来我就不想杀你，说了磕头就留你一命，是你自己不要命的，可不能怪我。” 随后一脚踩碎了申行豹的脑袋。 鲜血将他的红袍染得更加殷红。 申行豹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他到死都不愿意接受自己惨败给一个人类道童的事实。 周阳真没想杀了他，只是想废了他，但申行豹杀机如此重，他便无法善了了。 “其实给你准备了赤阳宝珠，结果没想到你这么弱，没派上用场，太遗憾了。” 周阳表示惋惜。 他从尸体里摸出一堆东西，也懒得清点。 取出象征身份的令牌一看，上面写着“申行豹幽一”。 原来这首领叫做申行豹，倒是和他豹子精的本体很贴切。 周阳将这令牌捏碎，冒出一点幽光，融入了他的令牌之中。 他手上的令牌瞬间变幻字样。 “周阳幽一”。 这间宫殿般的洞府，从此是他所有。 紧接着。 申行豹的尸体从一号洞府里抛了出来。 周阳慢步走出，长鞭拖在地上，鲜血顺着滴落。 微风掀得红袍如细浪涌动。 周身鼓荡着浓浓血雾，映照着他赤红的身影，白玉的面容，似魔非妖。 周阳环顾四周，淡淡道：“以后一号洞府，我周阳占了。有谁不服？” 整个幽字府，噤若寒蝉。 第二十三章 拜见首领 在方才反杀申行豹时，周阳便决定不再隐藏。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杀妖。 在当时的情境下，他的脑子异常清明，没有什么杂念。 几乎是下意识，就将申行豹踢死。 在申行豹的血液涌出之时，他的道心并未颤抖分毫。 随后，便持诵冰心诀，保持心神清明，走出来彻底解决周遭的隐患。 “以后一号洞府，我周阳占了。有谁不服？” 此刻，周阳扫视四周，冷言冷语，似在等待挑战者上前。 实则在暗暗观察，整个幽字府中有无突破至炼气中期却躲藏暗中，以及窝藏杀心的半妖。 周阳环视数回，发现剩下的三百多名半妖里，只有寥寥数名是与那名趴在地上的鼠妖境界相当，接近炼气中期。 但他们想突破，也是不易的。 天地灵气污浊，即便借助血河丹炼化其中的药力，但还是要小心异化。 在幽字府这种地方，更要小心谨慎。 等他们突破到炼气中期，略微有那么一丝资本可向周阳挑战时，周阳都不知道到了什么境界了。 至于怎么处置他们？ 虽然这些半妖手上沾满血孽，但将他们尽数屠杀，也是触犯门规的。 可以私下死斗，绝不可滥杀。 周阳将申行豹的尸体抛出，就是为了震慑，同时激出申行豹的死士，一并解决了。 现如今既然无人敢应，周阳也懒得理会他们，正要转身。 忽然一名半妖道童跪下，大喊出声：“拜见首领！” 其他半妖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连同方才被周阳打伤的那些半妖，也都纷纷半跪下身，大声呼喊。 “拜见首领！” “拜见首领！” 他们此时都明白，幽字府已经彻底变天了。 心中齐齐闪过同一个念头：这个叫做周阳的人类道童，实在太妖孽了。绝对不能惹他！ “首领？” 周阳微微怔了怔，心念飞转，随后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哎，你们非要我当首领，还要给我上供？” “这多不好意思啊。这样吧，只收秘籍、符箓、法宝、丹药……有的都拿过来吧。” “啊，这，这个……” 这群半妖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妖脸张张垮下，如丧考妣。 周阳可不管他们。 剥削这群妖魔，周阳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他恨不得把这里所有有用的资源都吞掉，抓紧提升实力，晋升内门道徒，离开此地。 众半妖面面相觑，只能打碎了门牙往肚子里吞，回到洞府里翻箱倒柜去了。 毕竟血河宗是非常乐意见到有人能整合统领整个洞府区域的。 只要没有出现滥杀的情况，怎么闹腾都不会有人理会。 这里是实力为尊，弱肉强食的十万大山！ 新首领发话了，他们能怎么办？ 打不过，哭无用，便只能服从。 片刻后。 “……” 周阳坐在鎏金宝座上，掂量了一下只装着不到两百颗下品灵石的袋子，有些无语。 没想到这群半妖都被申行豹榨干了，现如今每人仅能供出一颗灵石，甚至有的连半颗都无，和周阳先前一般穷困不堪。 至于秘籍，术法之流？都是一些不入流的残篇，周阳只看了一眼就扔了。 在《余生手记》中，北河散人就提醒过，虽然《无极混元真经》可兼修万法，但左道旁门的术法，常需要支付代价，并非学得越多越好。 诸如那鼠妖的什么透骨钉之流，都是凡品武器。 法宝一个也无。 一堆破铜烂铁，周阳也懒得要，还没有拳头好使。 至于那些炉鼎，周阳只能硬起心肠，将他们驱逐回寮院。 想留下，宁可被折辱，也不想再被定为药引，也随他们去。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做到这个份上，周阳已是问心无愧了。 众妖皆乖乖退了出去，不敢再来惊扰周阳。 洞门砰然关阖。 周阳长吁了口气，这时候才缓缓定下心神来。 这申行豹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将这一号洞府改造成了小型宫殿，还用高大屏风分成了前殿与后殿。 前殿供以发号施令，布置堂皇，十座烛台，四角香炉，鎏金宝座，玉制桌椅，气派非常。 尤其是在四角香炉上都点着粗长的紫檀香，阴煞之气在此极为微弱。 比先前三百八十四号洞府，可要舒服太多了。 后殿便于卧榻休眠，在后殿的木制衣柜上，只有三件红袍，显然是申行豹自己的衣物。 其余皆是坊市上所见的情趣装扮。 什么镂空皮甲、白丝绸缎，足足几十件。 还有许多插画精美的珍藏话本，什么《炉鼎秘术》《风雨迷津》《初探云雨》等等，摞满书柜。 周阳登时瞪大了眼睛：“这申行豹，简直就是一头老色魔！” 一一欣赏完之后，周阳觉着这些衣甲做工完全不逊前世，插画描绘笔力也是了得。 随后鄙夷至极地唾骂道：“如此贪恋色欲之徒，日夜沉湎此事，难怪迟迟不能突破，入主地字府。这老色魔的教训颇深，我断然不能学他！” 最后，摆在周阳面前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寥寥无几。 仅有三本功法，《阴煞天魔功》残篇，《血灵遁法》，《血眼灵视术》。 不过周阳心底也清楚，这实在是因为幽字府在整个宗门地位太低，导致幽字第一也没有什么好的修行资粮。 另外，外门道童实际上是得不到什么修行指点的，而在坊市上可以流传的秘籍大都有编造的篇目，盲目修炼定会走火入魔。 若不是周阳修行《无极混元真经》有所感悟，当日逛坊市时都可能被那些秘籍描述的威力所骗去了。 这几篇东西，可能是申行豹精挑细选出来的最优选了。 周阳细细翻看起来。 《阴煞天魔功》残篇，只有三重，第一重黑煞无形，第二重黑影如梭，第三重阴煞如魔。此功法配合《血河诀》，可炼化阴煞之气，修到第三重可突破至炼气后期，掌握阴煞天魔攻击之术，迅猛非常。 但修行后会变得异常空虚，而且色欲大增，每日都必须采补阴气。如心中色欲不能满足，修行时便极易被无形天魔侵蚀，走向异化。 “难怪这家伙变成老色魔了。”周阳可不想变成这样，直接放弃。 《血灵遁法》则是一门支付血气提升身法速度的功法，功法大成后可化作一道血影逃遁，速度飞快。修行时要生抽活物血气。而且在使用时必须支付自身血气，重伤状态下施展，很有可能施展过程中就身死了。面对境界高强的大能，更是无用。 周阳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练了。 同时又想到，那申行豹临死前搏命一击，除了不服气，可能也是施展不了这血灵遁术了。 自己那一拳几乎将他浑身骨头打碎，他再支付血气恐怕没出门就死了。 连续两本功法，都没有什么大作用，周阳叹了口气。 最后翻开《血眼灵视术》，他的眸子慢慢亮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悄然生变 《血眼灵视术》，以真气灌于双目，能窥破大部分同境界的障眼法。修行之法便是用自身鲜血涂抹于眉眼之间，按照功法指引进行开眼。后续只需支付真气便可施展，代价可以说几乎没有。 “此术不错，修行界有太多障眼法，掌握这种洞破虚妄的法术很有必要。” 申行豹的洞府里只有一把普通长剑，估计所有的灵石都用来修炼了，愣是一件稍微上点档次的灵器法宝都无。 周阳用长剑划破手指，将鲜血涂抹在眉目之间。 随后盘腿坐下，阖目凝神，按照功法开始修炼。 一炷香后。 周阳突然睁开眼，一双眸子变得赤红，随后光芒流转，眼眸又变得漆黑如夜。 “成了，这种小术就是简单。” 周阳已将这血瞳灵视术运用自如，站起身来，收起灵石袋子。 随后将三百八十四号洞府里的物品都搬入一号洞府，搬家事宜也都完成了。 山河图已进入冷却时间，只能等明日再穿梭进入洞天福地中修行了。 想起和殷璐的约定，周阳换了一身红袍，便走出了洞府。 一下便撞见两个半妖立在门口，一个牛头，一个马面，鬼鬼祟祟的样子。 二妖看到周阳出来便连忙开口道： “首领好！” “首领你这是要去逛坊市吗，需不需要小的带路？有的摊主奸猾无比，你可不要给欺骗了。” “谁敢欺骗我们首领，我可饶不了他！” “你就住嘴吧，上回申首领买了一本《妙幻庵游记》，只翻了两页就取回来，结果发现后面全是白纸，你也没替首领讨回公道啊……啊呸，我失言了，首领莫怪。” 周阳不由失笑，摆摆手：“不用了，你们自行修炼去吧。” 牛头马面嘴里称是，连连喊着“多谢首领体贴”，心里却是腹诽，‘我们手里最后一颗灵石都给你了，修炼个屁！’ 周阳摆脱了二妖的恭维，却听二号洞府轰然打开。 一头身着红袍的狼妖走出来，看到周阳便欣喜不已，纳头便拜。 “狼九拜见首领，甘为首领鞍前马后！” “嗯？”周阳微微愣住，想着这二号洞府原来不是属于那名被自己打塌了胸骨的鼠妖么？ 看到狼妖嘴边未干的血迹，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周阳又扫了一眼后面的一些洞府，有几个正在清理尸体。 一名半妖抬头对上周阳的眼神，连忙讨好地笑笑，快速将尸体拖到了洞府后。 低头可见满地落叶均是淡淡血迹，有的血痕尤为干。 而申行豹的尸体，早已不见。 整个幽字府，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虽然血腥浓郁，但连根骨头都没见到，可见处理得十分干净。 看来在他盘点收获和修炼的时间里，这幽字府也悄然发生了一轮大换血。 尤其是排名靠前的洞府。 对于这自愿俯首称臣的狼妖‘狼九’，周阳淡淡道：“不必了，我不需要人跟着。” “是，首领。”狼九没有多说什么，恭敬地退到一旁。 这时，前三十的洞府齐齐洞开，这群半妖道童身上都裹着浓浓血雾，脸上还有些狼狈痕迹尚未擦干。 他们全都半跪下来，齐声大喝。 “恭送首领！” 声音响彻整个幽字府，惊动雅雀纷飞。 周阳面色没有丝毫波动，转身离开。 他不否认这种仿佛万人之上的感觉很好，但并没有被这种情景冲昏了头脑。 周阳很清楚，这群半妖会对自己如此恭敬，一来是自己展示了碾压幽字府所有妖魔的强横实力，二来是因为自己斩杀申首领，又重伤了许多排名靠前的半妖，使得他们可以借机上位。 天知道有几个是真心实意俯首称臣的？ 对于他们，周阳是半点信任都不会给。 这种山呼万岁的虚荣，也只是掠过心头的一阵风，转瞬即逝。 突破炼气中期，入住幽字府一号洞府，算不得什么。 在未达成内门道徒，取得下山的机会之前，还是要小心谨慎。 “不过……不知道地字府、天字府第一，能掠夺到多少资源？”周阳嘴角微微勾起，走出了幽字府，往血河古城行进。 日暮西沉。 周阳回到了一百八十七号寮房前，推开门，便看到灰布粗衣的少女正抱着一柄通体血红的宝剑，扁着嘴用手指勾弄头发，好像在嘟哝着什么。 在周阳推门进入的时候，少女的脸上顿时绽放光彩，朝门口望来，眼眸里满是惊喜：“周阳大人，你回来了。” 周阳冲她微笑颔首：“刚闭关出来，耽搁了一下，久等了。” 她一下子从草席上蹦了起来，连鞋子都没有穿，赤着脚就朝周阳奔来。 “大人，这是给你的礼物。”殷璐瓷白的脸上染上一抹嫣红，眉眼弯起笑意，双手托着宝剑呈到周阳面前。 “此剑名唤血河剑，大人用起来应该挺趁手的。” “你将灵石花了，用来买这破剑？”周阳没等她说完，顿时皱起眉头。 “我不是让你好好修炼吗？” 殷璐被周阳的脸色吓得手一颤，差点剑都掉了下去，连忙解释道：“周阳大人，我有好好修炼，已经突破到炼气初期了，你看。” 她鼓动真气，浑身弥散出淡淡血芒。 “我踏入超凡，只花了八颗灵石。剩了两颗，便想着买份礼物感谢周阳大人……” 少女说着，眼眸渐渐起了雾。 周阳顿时怔住，知道自己错怪殷璐了，连忙将长剑接过，轻咳一声说道：“怪我方才没第一眼认出来你已经踏入超凡，一时失言了。” “作为补偿，稍后到坊市上，你想买什么便买什么，如何？” 殷璐慌忙说道：“周阳大人，没有按照你的吩咐好生修炼，擅自省了灵石买礼物本就是我的过错，怎敢还要你破费补偿呢？” “无妨，手头挺宽裕的。”周阳掏出灵石袋子，在殷璐面前晃了晃，那沉甸甸的模样，不用打开便知道数额不少。 “这么多灵石！”殷璐檀口半张，望向周阳的眼神充满了惊异，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位周阳大人了。 她感觉得到，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周阳，比起七天之前，还要强大得多。 短短七日，说突破便突破，还有了如此庞大的一笔灵石。 没等殷璐缓过神，周阳又开口道：“另外我现在换了个洞府，阴煞之气没那么重了。你收拾一下东西，随我入住吧。” 周阳都想好了，只需在前殿置一张床，让殷璐不得在闭关时打扰自己，一切便无碍了。 听到这个消息，殷璐眸底满是惊喜，连忙说道：“多谢周阳大人如此体贴。” “以后殷璐一定努力赚取灵石，给周阳大人买最好的法器！” 少女的眼里闪动微光，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这个很难实现。 “不过周阳大人，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见到周阳心情很好，殷璐趁机鼓起勇气说道。 第二十五章 一家团聚 不情之请？ 周阳神色微动，示意殷璐开口。 殷璐便将白天在坊市里巧遇文伯一事讲述出来，包括对文伯的印象，以及文伯与她交谈的每一句话，都一一讲给周阳听。 随后双手不安地挽在一起，抬眼望向周阳：“所以……周阳大人，你能陪我一起去文伯的洞府看看吗？” 周阳听完，沉吟起来。 听殷璐的描述，这文伯是个右手长着驴蹄子的怪人，寻到了治疗方法，一去就是五年，之后便出现在血河宗。 在殷璐眼里，这位文伯一直是位心性良善的人，即便在此成了道童，在摊位上对她也如往昔一般和善，还特地让周阳陪着过去。 听起来也没什么破绽。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在这种妖魔遍地的地方，多一分戒心也是好的。 周阳能够确定的是，此人绝对不在幽字符中，应该在地字府，甚至天字府。 上次在炼丹大殿，周阳便观察到，地字府大都是炼气中期，突破到了炼气后期的寥寥无几。 天字府则是清一色的炼气后期，有几位的气息极为出众，应当无比接近筑基期了。 这文伯顶多炼气后期，自己有赤阳宝珠在手，身上带着三簇青灵花，万一出现意外，也并非不可一战。 殷璐见周阳不言语，随后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补充道：“我只是和爹娘他们见一面，不会给大人你添麻烦的。” “我不是在考虑这个问题，”周阳摇了摇头，没有多作解释，“走吧，我们这就去找那位文伯。” 听到周阳答应，殷璐立即展露笑靥，乖巧地紧跟在他身后往坊市走去。 殷璐循着记忆指路，两人很快便来到文伯的摊位前。 一个戴着斗笠的红袍道童正垂着脸，一见到周阳二人，便抬起头来，从袍子里伸出苍白的右手，摘下斗笠，展露出攒满了笑意的面容，笑得两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殷璐，这么快就来了。”文伯与殷璐打了个招呼，随后便看向周阳，很是欣赏般点点头：“好年轻的道童大人，你就是周阳吧。你是这几年来唯一一个能够从杂役晋升为道童的凡人，整个外门界域都传开了。” 周阳只是笑笑：“没什么，只是被划为了药引，但求活命罢了。” “呵呵，但求活命？看你身上的气息，已经踏入炼气中期了吧。”文伯笑道，“你刚晋升为道童没多久吧，如此快速的修行速度，很不简单啊。” 周阳微笑不语，脸色平静地与这位文伯互相打量。 ‘果然是炼气后期，不过看他身上的气息并不是特别强横，多半是借助前不久分发的极品血河丹刚刚破境成功。’周阳心下有了判断。 文伯收回目光，笑容依旧，将摊位上的物什尽数收拢进麻袋之中，随手拎起沉甸甸的袋子往前走。 “我住在地字府，二位随我来吧。” 三人一路向东，走的是与幽字府完全相反的方向，来到了一片密林当中。 很快，眼前便出现了一株死灰色巨木，上面同样有一个令牌形状的凹槽，与幽字府并无差别。 文伯掏出令牌按了上去，嗡鸣数响后，眼前的林地渐次消隐，出现了一座座白石洞府，同样在每个紧闭的洞门前都刻着数字，此外还立着一盏烛台。 看起来与幽字府布置差不多，但却更为冷清。 洞府皆是紧闭，没有一个半妖在外徘徊行走。 踏入地字府的界域后，视线顿时昏暗下来，方才的落日余晖尽被吞没，阴风携裹森森寒气卷来，每座洞府前的红色烛火随风摇曳。 恍惚间，有种地府点灯，阴兵借道的错觉，周遭黑黢黢的阴影浮动，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忽然冒出百鬼巡游。 周阳眉头微皱，心中暗道：‘这地字府怎么感觉比幽字府还要诡异。’ “周阳大人，这里有些吓人呢。” 殷璐小声道，轻轻抓住周阳的衣袍，紧贴着他行走。 “呵呵呵，这边来。” 文伯笑吟吟地走在前方带路，不过走了百十步便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 “地字府十号？” 看到眼前洞府的字样，周阳暗自心惊，这文伯身上的气息波动并未让他感觉到压迫感，但此人竟是地字府排行第十。 这文伯很不简单！ 走进洞府一看，里面比周阳现在住的一号洞府要宽敞得多，还有一座石梯通往阁楼。 其间的烛台、香炉、桌椅等等布置均是琉璃玉制，明亮堂皇，气派非常。 “都进来吧，在这山里，又是外门，没备着什么好东西，随便坐坐，喝口热茶。殷璐，你先陪周阳道童坐会儿，我去喊他们过来。”文伯就像带着晚辈到家里一般亲切地招呼着，取出几个白碗摆在桌上，都倒了半碗茶水，随后便走上楼去。 “那我们先稍等一下吧，周阳大人，请喝茶。”殷璐脸上是掩藏不住的欣喜，待周阳坐下，她便端了一碗清茶放到他的面前。 周阳举起碗正要喝下，却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腥味。 不是茶香！ 对了，在十万大山这种地方，哪里来的清茶？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凝聚真气灌入双目之中，眼眸顿时变得赤红。 这一碗清茶在他眼前，顿时变成了浓稠的血水。 这清茶，竟是这文伯不知何时施展障眼法所致！ “把碗放下。”周阳立刻低喝。 殷璐微微怔住，不解地望向周阳，但还是乖乖把碗放了下来。 这时，石梯上传来脚步声，殷璐顿时站起身来，开心地朝身后看去。 周阳也站了起来，整理好脸色回过头去。 只见文伯带着四个人走了下来，明显是一对中年夫妻带着一双儿女。 他们见到殷璐，便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女儿！” “阿姐！” “小妹！” 四人快步朝殷璐走来，殷璐也迎了上去。 “爹，娘，阿弟，阿姐！” 失散的一家人终于团聚，开心地拥在一起。 文伯看到这一幕，笑得更加开心了。 周阳在一边看着，总觉得这四人脸上的神情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待众人都坐回桌上以后，文伯不知从哪里端来一锅炖肉，热气腾腾地摆在了桌上，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 “好了好了，该吃晚饭了，都饿了吧，咱们先吃饭，再叙旧。” 他给殷璐和周阳都分了一大勺，特别对周阳笑眯眯道：“来，周阳道童，这可是上好的驴肉，以后还请多照顾殷璐。” 第二十六章 斩杀妖孽 “好吃，好吃！” 没等周阳应声，殷璐的爹娘和姐弟都抓起肉往嘴里塞，眼眸露出不易察觉的红芒。 他们吃完一片又一片，还开始往锅里争抢。 “阿姐，你快吃啊，快吃。”坐在殷璐旁边的弟弟嘴里塞了一片又一片驴肉，不断地催促道。 “文伯做的驴肉可好吃了，我恨不得天天吃，夜夜吃！你怎么不吃呢！” “我……” 殷璐檀口微张，手心开始发汗，想说些什么，劝家人不必如此狼吞虎咽，但却被眼前的诡异气氛逼得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觉得自己的家人，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周阳碰了碰她，她转过头来，便看到周阳轻轻摇首，眼神传递出两个字： “别吃！” “你们怎么了，吃啊，怎么不吃呢？”文伯看到周阳和殷璐一直不动碗筷，笑眯眯的脸色变得阴恻起来。 周阳眼眸里的赤红闪逝，微笑着对他点点头，手却伸到了怀里，摸到了赤阳宝珠上。 他方才一直悄悄维持着血眼灵视术，一眼便看出来，摆在桌上的不是驴肉。 维持着驴肉的外形，却可被洞破虚妄，这是一种《余生手记》提及的左道旁门之术。 造畜之术！ 此术残忍非常，光是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脊背发凉。 若不是周阳默默持诵冰心诀稳定心神，早已吓得冷汗湿背，跌坐在地！ 一旁的殷璐此刻却已经忍不住了，她拉住姐弟，连声道：“别吃了，阿姐，阿弟，你们吃得够多了。” “不够，这么点都不够我一个人吃呢。” “小妹，你让开，再不吃就要没有了。” 两人一把推开殷璐，殷璐差点跌倒在地，但他们根本不理会，眼里完全只有那锅驴肉，双眸都变得赤红，一边抓着肉吃，一边抓起碗来大口喝水，仿若只知吞咽进食的饕餮。 “阿爹，阿娘……”殷璐看到就连爹娘也是一样的疯魔状态，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周阳一把拉住她，往后退开。 “别喊了，他们已经听不进去了。” 殷璐有些无助地望向周阳。 周阳叹道：“他们吃的不是驴肉，喝的也不是茶，而是……” “你，你是说……” 殷璐睫羽微颤，一下明白过来，顿时小脸煞白，捂住小嘴一阵干呕。 文伯的笑容在殷璐眼里不再和善，反而变得阴森恐怖，令她感觉一阵发寒。 文伯张口道：“是又如何？如此美味可口的佳肴，除了你家人，我都未曾和其他人分享过。今天邀请你俩过来享用这么丰盛的大餐，没想到你们竟然不赏脸。” 殷璐强忍心中的悲愤，质问道：“文伯，我们一家人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将他们变成这样？” “正是你们一家人待我不薄，我才在你爹娘他们被抓进来的时候，就带他们到我的洞府里来，教他们修炼，给他们最好的修行资粮。” 文伯摇头叹道：“殷璐，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呢？你看看他们，哪一个不是炼气初期的修为。只不过，我这套功法，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这叫小小的代价？这完全就是入了魔！”周阳冷笑道。 “这种代价，对于其他同品级的功法来说，难道不是再简单不过了吗？外门圈养的杂役无数，每日都可抓过来吃食，简直是《饕餮血魔功》最好的修炼之处。”文伯不以为意地笑笑。 “妖孽！”周阳将殷璐挡在身后，冷冷地盯着文伯，“你速速将这四人恢复原状，看在你救了殷璐家人的份上，此事就此揭过。” “恢复原状？”文伯大笑，“你看他们吃得如此欢快，怎么舍得让他们离开桌前？除非杀了他们，否则饕餮血魔功就会在他们的体内日夜运转。” “再说了，我还得等他们体内的血魔长大，好作我的修行资粮呢。” “你一个幽字府的小辈，也敢对我说出这种话来，还就此揭过？” 文伯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一双眯着的眼在此时缓缓睁开，显露出两只猩红如血的妖瞳。 “你怕是不知道我爬到地字府前十，手上沾了多少血腥。” “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那便给我死！” 文伯双手张开，周身倏然鼓荡起浓浓的血雾，整间洞府顿时溢满杀气。 周阳心中警钟大作，一把将殷璐推开。 “站到后面躲好，看我怎么斩杀这个妖孽。” 殷璐连忙退到了角落，看了一眼右侧，爹娘姐弟四人仍然毫无所觉一般疯狂进食，咬了咬嘴唇，转头看向周阳。 周阳全身真气鼓荡，一瞬间便将文伯的威压顶了回去。 丹田气海中的真气尽数被他凝到右手之中，怀中的赤阳宝珠开始散发微微红光。 同一时间。 文伯发出一声仿若来自地狱深处恶兽的嘶吼，红袍猛然破开，竟从他的腹部冲出一张血盆大口，拖着无比粗长宛如巨蟒的猩红身躯朝周阳扑杀而来！ 这张巨口长满了尖长獠牙，一口就能将周阳整个吞噬。 电光火石间，周阳闪身躲开，血盆大口一口咬空，腥臭唾液流了一地。 “不能硬碰硬，方才我竟连举剑去砍的念头都被遏制了。” 周阳是下意识的躲闪，稳住身形后，心中顿时作出判断。 而那张巨口只在空中微顿一下，立即朝周阳再度扑杀而来，宛如风雷奔腾，气势凶狠！ 文伯已经预见了周阳身死的惨状，阴声笑道： “我以自身精血饲养的饕餮血魔，五年来不知道吞了多少不知死活的家伙，光是炼气中期就有不下二十个。” “乖乖受死，成为我的修行资粮吧！” 话音刚落，血盆巨口已经来到周阳面前，冲他一口咬下。 “周阳大人！”殷璐失声大喊。 “叫也没用，他死定了。”文伯冷笑道，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品尝这人类道童的美味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周阳将所有的真气全部灌入赤阳宝珠，大声喝道：“唵！嘛！呢！叭！咪！吽！” 宝珠大放光明。 梵音骤起，赤红的佛光自周阳站立之处骤然绽放，照亮整个洞府。 六字密言，警世诛邪！ 血盆巨口被佛光触及，节节湮灭。 “什……” 文伯只来得及张了张嘴，便带着惊惶的神色当场炸开。 整个人炸成了斎粉。 肉身与神魂俱灭。 身上红袍成了碎末落下。 一滩腥臭浓郁的血水在地上咕嘟冒泡。 第二十七章 手刃人魔 “肉，肉，我还要肉！” “给我肉！” 只听一声凶兽般的嘶吼。 殷璐怔怔地看着自己阿爹的腹部破茧般扎出一张长满尖牙的巨口，扭动着蟒蛇般的身躯。 只是这巨口比起文伯身体里穿出来的要小型得多。 “阿爹……”殷璐掩住嘴，忍不住呜咽出声。 她知道，自己的阿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阿爹了。 他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头怪物。 只有短暂的时间能够保持精神清明。 接连三声嘶吼响起。 她的阿娘，阿姐，阿弟，都如同阿爹一般，腹部里冲出同样的一张巨口，扭动嘶吼。 “不，不要……” 殷璐看到这样的场面，浑身不住发颤，连连摇头。 这叫她如何能一下子接受？ 方才还拥在一起欢聚的家人，转瞬间成为了吃人不眨眼的饕餮妖魔…… 就在她发怔的时候，这四张巨口，突然发狂般朝着她扑杀而来。 殷璐小脸煞白，顿时跌坐在地。 “殷璐，躲开！” 周阳收起赤阳宝珠，一口含住青灵花，灵气快速涌入丹田。 他瞬时提气，箭步上前，手中血河剑吞吐血芒，高速横切，划出一道猩红血线，四张巨口被齐齐斩断，摔在地上化作了几摊浓稠的血水。 其后四条被斩断了‘头颅’的颀长身躯扭动着飞速缩回。 殷璐的爹娘姐弟四人，齐齐跌退几步，发出凄厉的痛嚎，好像被生生挖掉了血肉一般。 他们那赤红如魔的血眸和咧开的嘴角，与裂开血肉的腹部，俱是流下了紫黑色的血液。 四双血眸齐齐盯上了周阳，凶狠地吼叫起来：“痛，痛……该死……死啊！” 他们已然完全被《饕餮血魔功》的魔念侵蚀，彻底失去了理智，宛如活僵走兽。 好在他们都只是炼气初期，即便彻底被魔念所控制，也造不成什么威胁。 在他们发足奔袭而来的时候，周阳随手便将四人齐齐打飞。 四头活僵走兽般的赤眼人魔在地上挣扎爬起，哀嚎声此起彼伏。 周阳没有理会他们，伸手将殷璐拉起来，一股真气便渡入她的体内。 少女发白的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 “周阳大人，我的爹娘他们，他们……”她望着已经完全妖化，状若癫狂的家人，压抑着胸口的绞痛。 “振作一点，他们已经不是你的家人了。”周阳低声道，“他们修炼魔功，体内就好像那个文伯一样，养了一只饕餮血魔。现在被魔念彻底侵蚀，成了贪嗜血肉的妖魔了。” 殷璐紧紧抿住嘴唇，内心激烈地挣扎着。 ‘除非杀了他们，否则饕餮血魔功就会在他们的体内日夜运转。’ 文伯的话宛在耳边。 殷璐深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地将眼泪抹去，双拳紧攥起来。 “周阳大人，能将剑借给我吗？”她忽然开口道。 “什么？”周阳微微怔住。 “阿爹他们，一定不想这个样子活下去。” 少女看向周阳，蒙雾的眼眸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我想……亲手让阿爹他们清醒过来。” 周阳凝视着殷璐脸上的毅然，随后深深地点了点头：“好！” 他将血河剑交到了少女手中。 殷璐握紧血河剑，浑身凝起淡淡血雾，朝着四名痛嚎着扑来的家人冲杀而去。 四道身影在十多道剑光闪过之后接连倒下，紫黑色的血缓缓淌开。 殷璐脱力般跌坐在地，双手交叠将全身的重量撑在剑上，低垂着脸，轻声喘息着，汗水打着血水湿透了粗衣。 “这下……好了……” 她看向倒地的家人，他们眼眸中的赤红都已散去，恢复了正常模样。 只是殷璐为了彻底杀掉他们腹中的饕餮血魔，将他们的腹部全都斩开一道狭长狰狞的伤口，显得尸身有些骇人。 “小……璐……”忽然，一声细弱的声音响起。 殷璐猛地抬头，看到阿爹的嘴巴好像动了动，嘴角也上扬了一丝，但再眨眼，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顿时失声痛哭，任由两行清流决堤不休。 今日她亲手杀了妖魔化的家人。 从今往后，她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亲人了。 周阳微微动容，默默走到殷璐的身旁，将手搭在她的肩上，静静地陪她哭了很长时间。 这一关很难过，但数次走过鬼门关的少女，心神已然强大了许多，悲痛慢慢随着袅袅白烟飘散消隐。 殷璐抬手抹去眼泪站了起来，双手横握着长剑，转向周阳深深弯身行礼。 “周阳大人，你又救了我，我欠了你太多……” “殷璐无以为报，愿一生服侍你左右。” “那你便要好好修炼，才能早日帮上我的忙。”周阳说。 “好！” 殷璐怔了怔，随后重重点头，梨花带雨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深深的坚毅。 随后，二人很快将洞府清理干净，殷璐则是亲手将家人的尸首焚化成灰，任风扬去。 “不为他们下葬吗？”周阳问。 “在这种地方下葬，他们也无法入土为安，就让风带他们回到村子里吧。”殷璐轻声说，望着随风飞扬渗入薄雾的灰，朱唇抿起浅浅的笑。 几炷香后。 琉璃玉桌上摞得满满当当。 其上有数本古籍，几捧玉简，凡品武器一批，下品灵石一大袋，一大沓话本。 周阳上前翻看，古籍有《饕餮血魔功》、《血眼灵视术》、《造畜术》、《小遮目法》。 玉简则分别是《招风诀》《驱火诀》《易水诀》《辟寒诀》四种小术。 显然，驴肉和茶水就是用造畜术和小遮目法制成，周阳翻看一眼，很快便牢记在心。 在洞天福地之中日夜吸食洁净的天地灵气，更是不断服用青灵花，他的头脑愈发清晰聪敏，悟性也在悄然增长。 其他四种小术，自然也不在话下。 不过几盏茶的功夫，周阳就将招风、驱火、易水、辟寒四术运用得很是熟练。 随后，周阳将这些古籍和玉简，都扔给了殷璐。 《饕餮血魔功》之流，自然是不能学习，但可以了解。 至于那四种小术，就要她自己好生琢磨修习了，毕竟境界低微之时，这种小术还是极为有用处的。 特别是易水，修得大成甚至可在水上劈波行走。 不过等到筑基以后，便不再需要这种手段了。 周阳把玩着文伯的令牌，上面写着‘殷文地十’。 宗门的规矩，不允许一人独占多个洞府，假如他现在就敲碎令牌，那幽字府就回不去了。 “走吧，随我去搬家。”周阳说道。 “搬家？”殷璐对这小术颇感兴趣，正在翻阅，听到周阳这话，不由抬起头来，微微一怔。 待周阳带她西行穿过层层密林，走进幽字府，便听得诸多洞门齐齐打开，一群半妖恭声喝道：“恭迎首领回府！” 少女被这气势震天的喊声惊得一呆。 “你们不必再行此大礼了，我稍后便去地字府了。”周阳摆了摆手。 “啊？地，地字府？”所有半妖顿时愣住。 可是周阳没有跟他们多废话，带着殷璐转身就进入了一号洞府之中。 “那个……周阳首领上位应该还没到一天吧？”有半妖弱弱地发问。 “他，他应该不是在开玩笑吧？” “看首领那表情……似乎是真的。”狼九很严肃地点点头。 虽然他是最大的受益者，又有机会前进一位。 但他心底也忍不住惊呼，这人类少年的进步，也太恐怖了吧…… 以这般速度修行，都不惧异化的么？ 第二十八章 为何要管 在幽字府中，周阳带着殷璐，几乎是把一号洞府能搬的全搬走了。 可惜那些烛台香炉之类的本来固有布置不能动，否则执事道徒就会来追究了。 收拾妥当，周阳便捏碎了文伯的令牌，一点幽光便窜进了周阳的令牌之中，其上的字样便立刻幻化成为了“周阳地十”。 而无主的幽字一号洞府也乖乖洞开，只是里面曾经堂皇非常的布置此刻却变得格外简约…… 狼九见到周阳如此行径，心中在滴血，毕竟周阳走后便轮到他入主一号洞府了，结果里面所有的好处都被周阳搬空了。 他只能和一众半妖毕恭毕敬地送走周阳，并且默默安慰自己：狼九别泄气，好歹还有排位奖励。 回去的路上，周阳都在暗自思忖。 一天不到，自己再度从幽字府第一跃升到地字府第十。 而从上次丹殿开炉的情形看来，整个天字府目前不足百名。 可以说，自己现如今已经跻身整个外门界域半妖道童里前一百的行列。 所能享受的俸禄，也远超当初被执事道徒罚没的数额。 绝不能被这般地位跃升冲昏头脑。 自己现在飞快跃升修炼速度一定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猜忌。 “得抓紧修炼，在这种实力至上的冷血宗门，强大的实力可以堵住所有人的嘴巴，说不定还能让长老们为我说话。但实力不足，就会引人猜忌，甚至为了夺取我身上的秘密不择手段！” 周阳暗自想到。 他很清楚，殷文本身的实力还是极为恐怖的，倘若没有赤阳宝珠，可能他就真的当场身死了。 赤阳宝珠，是他目前最大的倚仗。 本来丹田气海中的真气可以催动宝珠四次，但当时情况紧急，周阳为保万无一失，将真气尽数灌入其中，再立即吞咽青灵花补充，确保自己不会力竭。 谁料全力催动的结果，竟可让炼气后期、身负《饕餮血魔功》的殷文当场炸成斎粉。 手握赤阳宝珠，他至少可越一个小境界对抗妖魔！ 这是周阳暗自推算的结论。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不可能让其他人知晓这个大杀器的。 入夜，月色皎洁，树影戚戚。 两道身影扛着两大麻袋踏进地字府，回到了十号洞府之中。 “你到坊市上，将这些物什全部变卖，所有灵石随你处置。灵石你可自行修炼，也可购置一些好使的法宝。”周阳对殷璐吩咐道，“之后我就要开始闭关数日，你持着我的令牌，小心行事。” “是，周阳大人。”殷璐接过冰凉的玉牌，美眸中微光闪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周阳沿着石梯踏步上楼，又回头说道：“对了，如果方便的话，顺带收集一些天字府和炼血长涧试炼的消息。” “晓得了，一定为大人办好。”殷璐微笑着欠身道。 后面的事情，周阳便不去理会了。 敢这般放手让殷璐去办事，一来是地字府第十的名头，已经可以唬住许多道童，没有半妖敢随便惹一个地字府排位第十的炉鼎。 二来不到回归时间，他可一直在洞天福地之中修炼，等到真正回归，他的实力已经再度跃升。 就算殷璐不慎出事，令牌被夺，来地字府惹自己的人也不会超过炼气后期，他可随意拿捏。 三来周阳想看看殷璐会如何使用这么一大笔灵石，顺便也省去收集情报的麻烦。 回到阁楼之上，周阳查看了一眼山河图，上面显示：四个时辰六刻七百三十四息后开启。 时间尚早，周阳沐浴更衣，施展易水术将换下的红袍洗净，又运起招风术将其吹干，不由轻笑道：“旁门左道之术，也甚是有趣。” 随后他将《无极混元真经》翻出，开始参悟突破炼气后期的法门。 …… 执事大殿。 在周阳捏碎殷文令牌的同时，执事道徒微微一惊，他面前的地字府名册和幽字府名册竟同时发出微光，字样不断变化。 “申行豹，幽一，令牌破碎，除名。” “狼九，幽三十二升至幽二，再升至幽一。” “宁九儿，地七十三升至天九十九。” “殷文，地十，令牌破碎，除名……” “怎么回事，短短一日，幽字与地字二府发生诸多变动？” 本来排位变动，这是很正常的情况，他是懒得理睬的。 但今日发生太多变化了，尤其是幽字府，闪烁不停，似乎在进行一场彻彻底底的大换血。 而许久未见动静的地字府名册也接二连三有所变化。 就连天字府名册也闪动了几下。 “对了，先前他们都领取了极品血河丹，想来是有一批天赋不错的道童突破上位了。” 执事道徒满意地点点头，这正是宗主要求增加炼丹数量的目的所在。 只是仔细查阅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极不寻常的名字。 “周阳？从幽字三百八十四跃升到幽字第一，并在当日直接冲进了地字第十！” 执事道徒惊讶起身。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此子被我克扣一年俸禄，又是杂役出身，他哪里来的修行资粮，又怎会有如此惊人的修行天赋？” “修行这么快，却还没有异化，他身上有大秘密！” 执事道徒拢起名册，直接奔向验灵大殿。 此刻一头虎妖道童正在前殿修炼术法，见得执事道徒形色匆匆，不由问道：“道徒大人，何故匆匆？” 此人正是天字府第三，验灵长老门徒，蛮虎。 执事道徒连连摆手：“一桩急事，待我向长老禀报，回头再与你说。” 蛮虎却是好奇，直接跟了进去旁听。 中殿里，一位须发皆白，身披蟒纹红袍的苍苍老道正阖目养神，座下是黑莲宝座，背后的血色磐石闪动奇光异彩，发出细微的嗡鸣。 “长老，宗门中有一名道童修行极为怪异，请长老明察。”执事道徒上来便半跪在地，连声道。 “你说的，可是那人类道童，周阳？”验灵长老眼皮都不抬一下，闭着眼睛用毫无情感的声音说道。 执事道徒微怔，连忙应道：“长老，原来你已知晓。” “回去吧。”验灵长老说。 执事道徒这下就愣住了，不解问道：“长老，你既察觉此子不寻常，为何放任不管？” “为何要管？”验灵长老没有丝毫情感波动，“只要他为我宗门驱使，半日筑基，一日金丹，又有何不可？” 执事道徒一时语塞，还想说些什么：“可是……” 验灵长老缓缓抬起了左眼皮，一只金色竖瞳蓦地亮起，冷冷地盯着他。 执事道徒狠狠打了个寒颤，他知道验灵长老已经极不耐烦了，连忙拱手说道：“长老，我明白此事该如何处理了。” “嗯。”验灵长老阖上了左眼。 执事道徒诺诺退出大殿，发觉后背已经湿透。 蛮虎却是若有所思地喃喃着。 “周阳？那个人类道童？有点意思……” 第二十九章 炼气后期 地字府十号洞府阁楼上。 四座黄铜夔纹烛台火光煌煌，两只三脚香炉吞吐紫檀香雾。 周阳凝聚精神，眼望着山河图里的冷却时间从十息跳至归零。 一点光芒倏然亮起，照亮万里河山。 “北河散人坐化处。”他心念随即一动。 识海深处大放光芒。 意识被混沌吞没…… 再度睁眼，便出现了熟悉的幽幽青光，嶙峋的峭壁和垂落指下的石笋。 “呼，还是此处的灵气清新，不过比之前已经稀薄许多了。” 在洞天福地之中的洁净灵气并不是取之不竭之物，就如瓶中净水，用一分便少一分。 这已经是第三次穿梭。 山河图里显示的回归时间，再度拉长。 “八天十一个时辰七刻八百三十九息后回归。” 足足增加了两天。 时间更加充裕了。 看来只要自己不断修行提高境界，允许留在洞天福地的时间也会不断增加，可惜冷却时间还未见减少。 不过九天时间也不算太长。 周阳不再多想，盘腿端坐，持诵冰心诀凝神静气，很快便进入了碧海阴阳双鱼图之中。 大日高悬。 茫茫碧波翻腾，阴阳巨鱼盘旋吞吐白色虹桥。 周阳化作的小鱼是近乎透明的，还没有凝滞的身形，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确乎的存在，与这片天地有着玄奥的勾连。 白虹照旧分出一线给他衔在口中。 精神完全融入鱼中，周阳瞬时便要被这股松软如絮、无色无味却令人舒爽不止的先天道气所迷醉。 周阳敢断言，但凡尝过这种滋味，无人不爱修行。 然而如今天地灵气污浊，修行在左，异化在右，又有几人能体验到周阳这般的畅快？ 念动玄妙的口诀，先天道气开始在他的丹田气海之中奔腾，不断地推动气海扩张。 气海因坍缩扩张而炼化更为雄浑洁净的真气。 经络因三轮洗炼而愈发坚实壮大。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炼气后期是气海扩张的过程，与突破中期时的挤压不同，周阳并未感觉到艰涩之处。 他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那便是凝炼先天道气，化入气海之中，气海丹田随即缓缓扩张。 就好像往一个开口细小而干瘪的水袋里不断注入涓涓细流，水袋自然而然缓缓膨胀，直至盈满。 水袋的形状和大小早已固定，不会因为水流的继续注入而改变分毫。 而在这一刻，也不可用血气和精神对其撕扯，否则便是自毁道基。 周阳并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一心一意地注入真气细流，而在气海盈满的那一瞬。 他听到了嗡的一声。 识海世界晃过一阵光，明晃晃的光叫他几欲晕眩。 炫光很快消散。 海水卷起，裹住他的鱼身，又落下。 周阳的精神再度凝聚，忽然发现，自己原本透明的鱼身，竟然变得实质了许多，而且似乎肥胖了少许…… “境界修为的提高，会导致小鱼发生变化？”周阳暗暗思索。 《余生手记》中，北河散人曾经试图写下关于《无极混元真经》的诸多变化，但从第一行起便字迹凌乱，最后只能草草写下一句，天机难解，徒儿你自行摸索其中奥妙吧。 不知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所影响，还是自身状态致使精神不济，再难解惑？ 这些都不得而知了。 周阳自识海世界里退出来，感觉整个身体力量澎湃，丹田气海与周身经络更加壮大。 他轻轻吞吐，竟吐出一道长长白线。 借着幽光，也能看得清楚石笋上的纹络。 随手施展几个小术，招风易水，也不费吹灰之力。 试了试赤阳宝珠，周阳感觉体内真气大概能支撑施展八次。 “灌入全身真气施展赤阳宝珠，估计筑基期也难抵挡。”周阳非常满意此物的威力。 只是看北河散人在手记中都不怎么提及，恐怕这宝珠迟早失去效用。 周阳再一看山河图，吓了一跳。 “三个时辰七刻六百八十息后回归，竟然花了几乎九天，也不是很快啊……” 自己居然花了这么长时间，真是修行不知岁月。 炼气后期，就这般轻易达成了。 他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与先前压缩气海的凶险可是相差甚远。 似乎少了点逆天而行的味道。 狼九等半妖若是知晓周阳的想法，估计要气得心肺炸裂。 他们都是靠炼化丹药、下品灵石，小心翼翼地注入真气细流，避免气海中纳入过多浊气。 可周阳根本毫无顾虑，他吸食的是最为精纯洁净的天地灵气，竟是咕嘟咕嘟往里灌，所以才会如此顺畅。 周阳在兀自‘郁闷’之时，也察觉这‘北河散人坐化处’的洞天福地中，灵气已经大为不足了。 “不会不能支撑我突破到筑基吧，那样的话就真得早点开辟第二处秘藏了。”周阳不禁心生忧虑。 非但灵气减少，青灵花也被周阳吃了大半，可以说此处的修行资粮已经告急了。 在吞服青灵花填饱肚子后，周阳再度盘腿坐下，试着去触摸筑基的壁垒…… 天字府。 九十九号洞府之中。 此处比两层阁楼的地字府还要宽阔高大，装饰宛如富家小姐的闺房，华美而雅致。 然而其中一口汩汩冒泡的小血池，便让这华美雅致的空间里，生生增添了几分诡异邪气。 墙壁上用鲜血涂满的怪异符文构成了锁链状，成八字环绕整个洞府，宛如八条锁链齐齐锁住整座洞府，使其看起来更如一座玄秘囚笼。 在玉床上，一名姿容俏丽、身着轻纱的娇艳狐妖随手搁下话本，伸了伸懒腰，倾洒出香风阵阵，展露出千娇百媚来。 那勾人心魄的轻吟浅笑，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姿，任何人见了，都难免被其魅惑，为之倾倒。 然而立在左右的两名粗莽大汉，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面目冰冷，宛若活僵。 “这天字府的感觉，的确是比地字府舒服了许多呢。”宁九儿轻笑起来，宛如银铃脆响。 “你说是不是啊，铁奴？” “是。”头发蓬乱，肥胖如猪的粗莽大汉生硬地回答，一双血眸毫无生气。 宁九儿站起身来，玉手探出，在‘铁奴’赤裸的上身上轻轻游走。 铁奴毫无反应。 宁九儿咯咯直笑，越看越是满意：“炼气后期的血奴，真是不错呢。力奴还需要在血池里，依靠血河丹再浸泡炼化数月才能晋升到炼气后期。” “到时候我有两个炼气后期的血奴，再去争夺前面的排位，就简单得多了。” “只可惜，我的精神力太弱，《天狐媚奴术》受限，否则我再驭使更多同境血奴，便是天字府前三，也可一战！” 借助极品血河丹突破至炼气后期以后，她的天狐媚奴术也是一日千里，直接将天字府九十九号的好色肥猪‘史铁’给媚化炼奴了。 这洞府，自然便成了她的。 宁九儿沉浸在实力大增的喜悦之中，忽然想起了一个曾经让她吃瘪的家伙。 她的眼眸，不由微微亮了起来。 “哼，人类小道童，这回我就不信你还抵挡得住！” 第三十章 九儿来寻 宁九儿披上红袍，从天字九十九号洞府里走出来，身边两个如山如岳的高大血奴赤着上身，手持巨斧，一左一右将她护住。 带着力奴和铁奴，她往前走了一段时间，渐渐出现一道血水瀑布，自高高的山崖前垂落而下，四周皆是劣树绝壁，前面仿佛已是死路。 “易水。” 宁九儿却是脚步不停，轻喝一声，手中掐诀。 她脚踏血水，如履平地，面色淡然地直接来到瀑布之前。 瀑布却宛如帘布一样自动分开，在凹凸不平的崖壁上露出一道令牌形状的凹槽。 宁九儿将令牌置入，右侧的石壁如灼烧的书页一般快速融化，竟是露出一条只能远远望见尽头光亮处的狭长暗道来。 她踏步进入其中，两头血奴紧随其后。 在她身后，血水瀑流又如帘布般合拢，石壁随着她的脚步自动复原，仿佛在追逐她的脚步。 待她走出暗道，出口处的血色瀑流自动合拢，将暗道缓缓遮掩。 一路南行，她来到了幽字府。 天字府的令牌不能开启府门，但可以传话。 “我是天字九十九号宁九儿，麻烦周阳道童出来开一下门。” 很快一名狼妖道童便打开幽字府界域，将宁九儿请进来。 “宁九儿大人，你都升到天字府了，恭喜恭喜！”狼九望着宁九儿，眼里没有丝毫妄图僭越之意。 面对天字府的狐妖魅惑，还敢生出妄念，那就真的是在找死。 “刚刚晋升没多久，”宁九儿轻笑道，随后有些奇怪地往前望去，“我方才叫的是周阳，怎么你倒跑过来了。他怎么了，不会是被你们欺辱了不敢出门吧。” 狼九听得打了个冷颤，欺辱周阳？那他真是不要命了。 连声苦笑道：“九儿大人，你这话说的，谁敢欺辱周阳大人啊。申行豹首领都被他灭了。他现在已经在地字府了，不在这里了。” 宁九儿顿时错愕，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他杀了申行豹，还入主地字府了？这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现在一号洞府由我占领，就是因为周阳大人将申首领灭了之后，当天又打进了地字府，随后便搬走了。否则我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能在幽字府排名第一。”狼九连忙解释道，说起这些，他又感慨又心酸。 感慨的是没有周阳就没有他现在的洞府。 心酸的是没有周阳就没有他现在的洞府。 排位第一，却寒碜得吓人。 这幽字府的半妖又刚刚被周阳压榨完没多久，真正的憋不出半颗灵石给他。 狼九觉得自己一定是幽字府史上最惨的排位第一，实力还没强大到能震慑群妖，只能靠排位奖励稍稍自我安慰。 宁九儿没有理会狼九妖瞳中的复杂神色，眸底闪过一丝震撼。 “我花费了整整三年，才从幽字府攀升到地字府，苦苦搜集情况，瞄准了贪图色欲之辈，才升到地字府七十三位，其后更是卡在炼气中期不得寸进，不敢再随便挑战。这周阳一眨眼就入主地字府了，这才几天？” 她心中情绪久久难以平复。 眼见宁九儿半日不说话。 狼九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知九儿大人，你找周阳大人有何事？” “自然是有要紧事，”宁九儿媚笑道，“你可知他入主了地字府哪个洞府？” “我有耳闻，周阳大人似乎是已经排位地字府第十……” “地字府第十？！” 宁九儿脸上的媚笑都有些绷不住了。 若不是这次得了极品血河丹，机缘得当，她差点就突破失败了。 而且刚好这天字九十九号修炼功法色欲大发，才中了她魅惑，溺死在她的温柔乡中，被炼成血奴。 在这之前，宁九儿根本都不敢尝试挑战地字府第十。 她深知那位可是个狠角色，根本不受魅惑。 没有铁奴，就算突破了她也没有把握能胜。 可这周阳，竟一下到了地字府第十！ 说明他的真实战力，可能还要强于带着铁奴加力奴的自己！ 宁九儿极为艰难地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有这么妖孽的人类么？ 他身上的秘密，难不成还能比丹殿长老用红莲业火亲自炼制的两颗极品血河丹还要厉害？ 自己整日想方设法搜罗修行资粮，更是用上了阴阳采补之术，才有今日的主谓。 其间修行还需万分小心，防止异化。 这人类道童，却好似不要命一般修为直升，却不曾听闻有半点异化迹象。 如果这家伙以这样的速度修炼下去，那么今年的炼灵血涧试炼，恐怕会相当精彩了。 这样的妖孽，真的还有必要再去招惹他么？ 宁九儿发现自己先前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 与此同时。 血河古城坊市之中，出现了一个人满为患的摊位。 “什么，消息和情报都可抵扣灵石？” “这里竟有如此多珍藏话本，还有绝版的《师徒迷津录》！” “你们看看，此等皮甲、丝衣也甚是不错。” “这武器虽是凡品，但却很是趁手啊……” 一群半妖在这议论纷纷，不断有人在纸上写下什么，然后递给摊主。 摊主过目后，又低声询问了几句，随后点点头，这道童便抱着几本话本，分毫不予，直接离去。 显然，他提供的消息和情报，竟将这话本的价钱完全抵去了。 不过，似他这般好运的，并无几个。 还有的纸条刚递上去，便被直接撕毁，毫不留情地被谢绝了抵扣要求。 被拒绝者有些羞恼，正露出凶狠目光之时，却被人暗自提醒，看向了摆在摊主面前的那个令牌。 ‘周阳地十’。 顿时凶光尽失，无奈地交上数目相当的灵石，摇首离去。 回望着那令牌的眼神里，充满了忌惮之色。 为何起先敢动怒？ 皆因这摊主是穿着灰布粗衣，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女子。 一看便知是替道童大人出来清货的炉鼎。 然而地字府第十的令牌就在那搁着，谁瞧见了，心底那股恶念都得如冷水浇下般熄灭。 落日西沉。 人流渐渐稀少。 摊位上的货物，也只剩几本话本了。 连凡品武器都被买光，多是幽字府的半妖。 殷璐望着满满的一大袋灵石和摞满的一小袋纸条，不由轻笑起来。 收获这么多灵石和情报，周阳大人会不会夸奖我呢？ 她将两个小麻袋，连同话本一起装进大麻袋之中，迈着轻快的步伐迎着暮光行进。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 三道身影拦在了她的前面。 一个秀媚妖娆的狐妖，眉眼温柔地冲她笑道：“殷璐妹妹，好久不见呢。” 第三十一章 山门钟声 “九儿大人，你叫住我，是想找周阳大人？”殷璐自然知道，对方这种身份，是不可能找自己一个杂役的。 “殷璐妹妹真是冰雪聪明。我方才在一边等你许久了，不知你家周阳大人怎么让你看摊，他人呢？”宁九儿笑吟吟道。 “他最近都在闭关，现在可能不太凑巧。”殷璐说。 “原来如此，那我送送你吧，这一路到地字府可是昏暗得很哩。”宁九儿挽上了殷璐的手，随手便将她的麻袋扔给了铁奴。 “有劳九儿大人了。”殷璐浅笑颔首，没有拒绝。 一路上，宁九儿显得十分热情亲切，一番嘘寒问暖，但话题总会时不时绕到周阳身上。比如周阳喜欢吃什么，最近做了些什么，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行为…… 殷璐都如实回答了。 因为确实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周阳大人一直在闭关，我从未进去打扰过，这些一概不知。” “好吧。”宁九儿有些失望，美眸又闪了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九儿大人，我到了，多谢你送我回来。”殷璐站在死灰色巨木前，从铁奴手里接过麻袋，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离去。 没有一点请宁九儿到洞府里坐坐的意思。 宁九儿轻咳一声，笑道：“不必客气，我与你家周阳大人可是好朋友。对了，这些是托你转交给他的。” 殷璐接过一袋物什，里面是一沓规整的灵石，光泽比下品灵石还要深邃，其上还摞着两本无名古籍。 中品灵石！还是几十块。 殷璐还是第一次瞧见。 在坊市里，没有人使用中品灵石交易，中品灵石在血河宗外门界域也属于较为珍贵之物。 “九儿大人，这些也太贵重了。”殷璐有些不知所措。 “一点都不贵重，你就收下吧。”宁九儿微微摇首，却是板起脸来，“你不收，姐姐我可要生气了。” 殷璐只好从命。 “多谢九儿大人。” “记得转告你家周阳大人，请他出关后来我天字府九十九号洞府做客。” 说完，宁九儿便带着两头血奴离去。 殷璐回到地字府十号洞府之中，将物什整理好，轻唤了声周阳大人，阁楼上没有回应。 她不由托着香腮，望着袅袅白烟出神。 …… 北河散人坐化处。 周阳缓缓从入定中醒转过来。 他已经感觉到，此地的天地灵气接近枯竭了。 而他体内的真气浑厚程度，较之先前更加强大。 但离筑基还是有一段距离。 “急不得啊，筑基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周阳摇了摇头。 忽然，地面微微颤动起来。 “地震？”周阳愣了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种事情。 同时，心底生出一阵莫名的悸动。 他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但却搞不清楚缘由。 只是这种感觉分明地告诉他，快离开这里。 看了一眼山河图，回归时间还有三百六十三息。 轰轰轰…… 地面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他不再迟疑，开始往前飞奔，不断地将沿路的青灵花收进怀里。 十。 九。 八。 七。 六。 五。 四。 三。 二。 一。 天旋地转，目眩神迷…… 周阳整个人消失在洞天福地之中。 而就在他消失的瞬间，整个洞天福地的颤动愈发激烈，啪的一下，周阳刚刚站立的位置坠下一只断裂的石笋，摔得粉碎。 …… 周阳悠悠醒转，看到怀里一大团青灵花，轻吐了口气。 不知为何，方才他总觉得不对劲，好像洞天福地就要塌陷了一样。 下意识他就开始抢着将青灵花都收下带走。 经过殷文一战，他更加体会到青灵花的重要性。 没有这随时能补充大量真气的仙草妙药，在这阴间宗门里还真是没什么安全感。 察看了一眼山河图，这古老地图又变得灰暗无光，显示接近十二个时辰的冷却时间。 “冷却时间一点没减，莫非光是修行境界的提高还不够？”周阳百思不得其解。 这山河图里似乎还有很多秘密需要自己慢慢摸索，日后再说吧。 不再多想，收拾好青灵花后，他换了一套衣服，慢步走下阁楼。 殷璐一见到周阳便站起身来，展露笑颜：“周阳大人，你出关了，我还以为没那么快呢。” 周阳身上强大的压迫感随着步履的靠近传来，她顿时轻掩小嘴，惊呼道：“周阳大人，你……难道又突破了？” 周阳轻轻笑了笑，说道：“闭关这么多天，肯定要有点收获。” “周阳大人，你也太厉害了吧……那你多闭关几次，岂不是要超越那些长老了？”殷璐望着周阳，美眸闪动欣喜的神采。 “哪有那么简单，”周阳轻轻摇首，“这几天，你的收获如何？” 殷璐立即起身，将麻袋放在周阳面前。 “这么多灵石，还有情报。”周阳没想到，殷璐竟办得如此漂亮，几乎将所有的杂物都变卖成了灵石。 特别是这些情报，上面描述了许多天字府的情况。 “还有这些，是宁九儿让我转交给大人你的。” 殷璐又递过来一个麻袋，把这几天的事情和周阳汇报。 周阳心下了然，点头道：“天字府九十九号么，正好去看看。” 对方赠了这么多物什，周阳自然猜出了她的心思。 在这里多一个朋友，也不是坏处。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激荡的钟声。 “古铜钟响，有大事发生。” 周阳立刻想起曾经翻阅过的门规，这时候自己是要到执事大殿集中的。 “出什么事了？今日我回来的时候，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殷璐也被吓了一跳。 周阳微微皱眉，吩咐道： “你就留在府中修炼，我去去就回。” 随后他便抓着令牌出了门，发现地字府的洞门居然齐齐洞开，这一景象实在罕见，先前可是个个禁闭不出。 这时候，却不断有半妖道童沉着脸往外赶。 周阳也连忙跟上，脑海却闪过先前北河散人坐化处地面震颤那一幕。 “难道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一紧。 第三十二章 幽冥大阵 一路上，东北两个方向，都有身影不断赶往血河古城。 这些半妖道童的脸色多为凝重，夹着几分困惑。 周阳心底更是一沉。 只希望这山门发生的大事，不要对他的逃离宗门大计有影响。 来到执事大殿之中，已经站满了红袍道童。 宁九儿就站在天字府一队的末位，一眼便瞧见了周阳，冲他笑吟吟地招了招手。 周阳走了过去，说道：“九儿姐姐，几日不见，听说你晋升到天字府了，恭喜。” 宁九儿正要说话，忽然感觉到周阳浑身隐隐散发的强大真气波动。 她不由微微惊讶，这人类道童，竟然已经是炼气后期。 上次丹殿一别，这才过了多久? 半个多月时间，竟真的从炼气初期攀升到炼气后期。 而且，他身上的真气波动，比起自己还要强得多！ 不是刚刚突破！ 宁九儿心底掀起惊涛骇浪，望着周阳的美眸满是惊疑不定的神色。 究竟此子是什么人？ 他身上……当真没有流着某位上古妖神的血脉么？ 否则要如何解释，他一日千里的修行速度？ 先前对他的炉鼎旁敲侧击，却半点话也套不出来。 如今周阳来到她的面前，她却是半句话也不敢再问了。 只有一阵从内心深处生出的莫名心悸！ 好像眼前这位少年，不是什么普通道童，而是如同验灵长老、丹殿长老一般，神秘威严的存在。 他身上，有着自己不可触碰的大秘密。 宁九儿悄悄吸了口气，开始暗暗庆幸自己没有执着于先前的念头，转为赠送厚礼拉拢结交。 她顿时轻笑道：“周阳大人，你就不要取笑我了。你的修行速度才惊人呢。还望日后晋升道徒时，能够照拂一二。”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执事道徒从内殿走了出来，扫视一眼，用极为不悦的声音说道：“今日紧急召集诸位道童来，是出了一件大事。” “幽字府，塌了！”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周阳一看旁边，真的一个幽字府之人都未曾现身。 这里只有天字府和地字府两拨道童。 “道徒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幽字府怎会塌了？里面的那些道童可有事？”立即有半妖不安地问道。 “原因只有一个，”执事道徒沉声道，“幽字府底下的幽冥大阵，松动了。” “丹殿长老和验灵长老已经赶过去。” “召集诸位，是为了提前布置好稍后的阵法修复一事。” “幽冥大阵修复，事关宗门上下，所有人务必倾尽全力。” “如被我发现有人偷奸耍滑，导致阵法修复后仍有裂隙，直接抹杀。” 执事道徒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冰冷肃杀，叫整个执事大殿的空气宛如冰雪天降一般凝滞阴寒。 周阳却是猛然想起了《余生手记》当中的内容。 北河散人这本手记，记载了十分珍贵的修炼心得与行走天下时发现的一些秘密，随身携带翻阅总会遗失，故而他不时会翻出来阅读熟记。 翻阅过程中，有一件事令他非常不解。 “为什么通篇没有一个字提及幽冥大阵？” “而且对于十万大山底下的恐怖存在，再无过多描述……” 无论是谁都能看出，幽冥大阵对于血河宗而言，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大型阵法。 宁可形成一片影响弟子修行的阴煞重地，都要维系此阵的连绵运转。 这等代价不是寻常阵法值得支付的。 北河散人，堂堂神游境修士，会发现不了这个端倪？ 讳莫如深！ 当时周阳的脑海里，一下子便浮现出这个词。 难不成，幽冥大阵与那恐怖存在之间有联系？ 这次幽冥大阵出现问题，会不会是因为那恐怖存在正在苏醒？ 自己这次参与阵法修复，有无机会触及那个恐怖存在？ 周阳十分大胆地揣测着，竟是有些紧张起来。 如果真的感知到了那个存在，自己该怎么办？ 自己的道心，会不会瞬间破裂？ 有些期待，却又没来由的有些……畏惧。 心中的情绪十分复杂。 持诵冰心诀后，周阳镇定下来。 好奇心害死人。 自己万万不可为了探寻那个秘密自寻死路。 届时万一有危险，必须立即逃离！ 周阳打定主意，跟着队伍往幽字府赶去。 来到那棵熟悉的死灰色巨木面前，周阳却是心中一颤，眼前的景象实在可怖。 障眼法全然破去，整个幽字府尽数塌陷，深三丈有余，三百多个洞府全部崩塌，放眼望去，竟是漏了一个无比巨大的空洞，宛如一头深渊凶兽正无言张口，等待着不知死活的猎物。 在空洞之上，两道裹着浓浓血雾的身影凌空漂浮，似有无形的风聚拢在其脚下，宛如黑暗中两支耀眼的烛火。 一道身影戴着笠帽，一道身影身负巨大磐石，自然是丹殿长老和验灵长老二人。 “你们来了。”验灵长老回过头，竟然罕见地睁开了两只金色竖瞳！ 周阳只是瞟了一眼，立即一个激灵，顿时不敢再看。 “那便速速结阵吧。” 丹殿长老抬手一挥，凌空轻点。 他手上的冥火莲台直接飞出，一点火星飞起，骤然朝四面八方喷涌出万千道火线，火线道道自行勾连，瞬息间便形成了一道火光煌煌的超级大阵。 “结阵！长老已经为你们划好阵点，速速落位！” 执事道徒大喝一声，所有道童立即往四面八方散开。 周阳随便找了个无人站立的火点，甫一落下这火点便拉着火线凌空而起，漂浮在他的面前，宛若有灵。 “好生玄妙。”周阳暗自称奇，对空洞中央漂浮的那位丹殿长老更是赞叹。 虽然此人是妖魔之流，但手段实在骇人。 这便是金丹期的实力么？举手抬足都令他感觉心神震撼。 周阳默默持诵清心诀，才能保持心神安定。 “周阳，别来无恙。”这时，有人开口叫了他一声。 周阳微微惊异，这声音有些熟悉。 他转头一看，一个虎头冲他笑笑。 周阳顿时认了出来，这是当初在验灵大殿前拦他的那位虎妖。 蛮虎！ 此人是天字府第三。 “蛮虎大人，这么巧。”周阳不动声色，淡淡笑道。 “可不巧，我是故意落在你身边的。”蛮虎咧嘴笑了笑，“一会儿阵法开始修复，你若是敢不出全力，我便向长老检举你，你可小心了。” 第三十三章 阵前对赌 周阳观察这蛮虎身上的气息波动，应该停留在炼气后期许久了。 看来上次领取的极品血河丹，也没能让他突破。 此人主动搭话，周阳也不计较之前的态度，淡淡笑道： “多谢蛮虎大人费心了，我自然会使出全力。” 蛮虎点点头，忽然咧嘴笑笑，“那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打赌？”周阳看他一眼。 “修复幽冥大阵，需要源源不断地灌输真气。长老为主，我们这些道童为辅。我们就一直往里灌输真气，直到大阵修复结束，看谁先真气耗尽，坚持不住，如何？”蛮虎说。 “赌注是什么。”周阳没有立即答应。 “我的命册，《虎魔炼骨功》。”蛮虎说。 他见周阳迟疑，又说：“这门功法，只需要一截虎骨熬煮就可以修炼，对你身体大有好处。你并不会吃亏的。” 锤炼肉身的法门？周阳心念一转，妖魔一脉的功法的确更为专注肉身修行。 到现在他都未曾见过御剑术之类的法术。 多一门锤炼肉身的法门，也不是坏处。 但他自然不可能用自己身上的珍贵之物和蛮虎对赌。 “那我也出一本命册吧，名为《饕餮血魔功》。”周阳转念说。 “你所修行的，是这功法？”蛮虎有些疑惑。 “不是，但从品级来说，这命册不比你的差。”周阳微微摇首。 “好吧，也可以。”蛮虎本来是想挖出周阳修行极快的秘密，结果周阳根本不买账，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这《饕餮血魔功》，的确也很是不俗。 就算他不用来修行，拿来与别人交换也不错。 “所有人准备！” 这时，场上的执事道徒已经落位，开声喊道。 昏暗的幽字府界域里，亮起漫天火点，数百名道童齐聚，皆是面色凝重地抬起手来，放在火点前方。 这些半妖道童的脸色，被浓浓火光映照，显得更为狰狞。 验灵长老回过头和执事道徒交换了一个眼神，对他点点头。 执事道徒大喝道：“大阵修复，开始！” 丹殿长老和验灵长老同时伸手朝面前的火点拍下。 其他道童也纷纷效仿，周阳也将手按到了火点之上。 瞬息间，他便感觉体内真气不断地被抽取出来。 他面前的火点渐渐生长成巴掌大小，还在继续变大，而火点身后的火线，愈发粗壮。 “哼。” 突然传来一声闷哼，是蛮虎。 周阳看过去，旁边这尊虎头脸色凝重，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看起来并不轻松。 蛮虎也注意到周阳的视线，顿时偏过头来，看到他面前比自己这边还要粗壮一倍的火线，顿时瞪大了眼睛：“周阳，你不要命了，一次输这么多真气，待会你抽的出手么？” “还好吧，怎么了？”周阳问道。 “这幽冥大阵在未修复完成前，会根据你的修为境界，源源不断从你体内吸取一定份额的真气，而且就算把你吸干了，还会继续抽你的血气！所有道童都是量力而行，小心翼翼地控制输送份额，确保自身无虞。倘若你不留足抽身的余力，届时会被吸成人干的。”蛮虎提醒道。 “原来如此，多谢赐教了。”周阳微微点头。 在抬手按到火点上时，他能感觉到有一股吸扯之力往丹田气海里拉扯，而在他输送到足量的真气吼，这股吸扯之力便消隐至无。 这点程度对于周阳来说不算什么，他保持这个节奏缓缓往大阵中渡送真气，怡然自得。 可蛮虎说完后，看到周阳手上连着的火线，并无半分减弱之意，不由皱眉道：“我都提醒你了，你怎么还不知道收回些许真气，不懂得控制么？再这么下去，大阵还没修复完，你当真要被抽取血气了。” “已经控制了。”周阳说。 “你……”蛮虎一时气结，但周阳脸上的轻松淡然又不似装模作样，忽然间，他有些反应过来了。 “你的真气，竟如此浑厚吗？”蛮虎的一双虎眼顿时瞪圆。 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周阳的真气浑厚程度，要远胜于他！ 所以才会如此轻松就使输送真气的火线变得这般粗壮。 在天地灵气污浊的当下，修行愈发艰难，导致炼化出来的真气浑厚程度也大相径庭。 在血河宗里修行的妖魔们，哪怕如他蛮虎一般地位不俗，也仅能依靠灵石和丹药修行，其中杂质不少，炼化的真气自然也就驳杂不少浊气。 如此以来，真气的浑厚程度便大打折扣。 然而他早早就成为验灵长老门徒，并升入天字府第三，享用的修行资粮几乎是外门界域里最为顶级的了。 靠这般条件修行到炼气后期的他，真气竟然不如周阳一个刚刚晋升到炼气后期的人类道童浑厚？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妖孽啊。 一念及此，蛮虎感觉胸口憋了一口气，又难以抒发，只能硬生生憋着。 随着时间推移，大阵修复将近尾声。 蛮虎的脸色却愈发苍白，蓦地喷出一口血，整个人直接跌退十多步。 属于他渡送真气的那道火线，焰光快速消散。 整个大阵猛然震颤起来。 丹殿长老顿时暴怒出声：“是谁在这么紧要的关头掉链子！我不是说过，就算死，也得给我死在阵点上么！” “大阵缺位，究竟是谁，速度报告！” “我饶不了他！” 执事道徒的怒吼响彻整个外门界域。 就连验灵长老也是满脸怒色。 在场的道童都互相张望，惊异之时，想看看究竟谁惹出了这么大的祸来。 蛮虎顿时脸色煞白，想走回火点补救，却是身形一晃，跌坐在地。 “不好，我真气实在不足了……”蛮虎暗自懊恼，方才因为被周阳气着，结果真气控制发生些许偏差，在最后关头，竟然真气枯竭！ 这下坏了，影响了幽冥大阵修复，就算他是天字府第三，长老门徒，都难逃责罚。 最要紧的是，这下大阵就算修复完成，恐怕也会生出一丝裂隙！ 这对于整个宗门来说，是巨大的隐患！ 捅大篓子了！ 普通的责罚，断然不足以平息宗主和长老们的怒火。 到时候验灵长老也保不住他了。 蛮虎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一只手却按到了他原先的火点上。 这条火线，倏然间再度燃起，比起先前还粗壮了一倍有余。 第三十四章 虎魔炼骨 “周阳！”蛮虎看到横跨一步，双手按住两个火点的身影，惊呼出声。 没想到在如此关头，救自己一命的居然是他。 “同时输送两个阵点的真气，你撑得住么？”蛮虎问道，心里很不是滋味。 毕竟是自己一时不慎，差点酿成大错，如今却要周阳为自己收拾。 “没问题。”周阳淡淡道，“这点程度，还受得住。” 事实上，要不是担心底下那个恐怖存在苏醒过来，把自己的道心给震裂，周阳也不会出手。 蛮虎的死活他并不关心。 实在是方才大阵震颤的瞬间，他蓦地感到一阵心悸。 几乎是毫不迟疑的，他就横跨一步，将手按到了那个火点之上。 直觉告诉他，这幽冥大阵正是用来镇压那尊恐怖存在之物！ 若是自己可以下山逃离，他绝对不会出手，看着大阵受损，其后这群妖魔被撕碎，岂不畅快。 可现在还没到离开的时候。 挽救大阵，就是救自己。 而在这个时候，周阳也隐约明白过来。 十万大山看似依托这尊恐怖存在，拥有了面对无数仙家正道围剿而屹立不倒的资本，原来自身也对其极为畏惧。 他们应当是没有制衡这尊存在的强力手段。 否则不会如此畏惧此存在的苏醒。 周阳心中将此暗暗记下。 此时，在周阳出手后，微微震颤的大阵瞬间稳定下来。 “嗯？大阵稳定了。”丹殿长老此刻终于能分出心神去关注方才某条火线骤然消隐的方向。 顿时挑了挑眉。 此子竟是一个人占两个火点，非但把方才的漏洞补上，还输送出比先前更为浑厚的真气。 这样一来，大阵修复后产生的裂隙影响几乎是没有了。 “做出这一切的，居然是一个人类道童？有点意思。”丹殿长老眼底流过一丝赞赏，随后问道，“验灵长老，此子你可认得。” “周阳，近日在外门界域颇受关注。”验灵长老说道，声音不带丝毫情感。 “他有些潜力，不过现在才炼气后期，恐怕无缘炼血长涧了。”丹殿长老摇了摇头。 验灵长老没有接话。 二人没有多言，此后阵法修复再无变故发生，顺利结束。 执事道徒脸色阴沉地寻到丹殿长老和验灵长老，想要追查究竟是何人触犯了此事。 验灵长老抬眼望向了周阳和蛮虎所在的方向。 …… “周阳老兄，这次多谢你了。若不是你及时出手，我定要蒙遭大难！”蛮虎连忙向周阳道谢，满脸庆幸。 “先前验灵之时，我对你多有不敬，请你多担待了。” “这是记录了《虎魔炼骨功》的抄本，上面还有我的注解。” 随后，他将功法秘籍恭敬送上，还连声说，以后周阳便是他蛮虎的兄弟，谁要与周阳过不去，便是与他蛮虎过不去。 这种话，周阳只是听了笑笑。 “没什么，阵法攸关宗门大局，我只是尽力为之。”周阳收下秘籍，淡淡道。 “不过，执事道徒往这边来了，虎兄，你多保重。” 蛮虎无所谓道：“小小责罚自是难免，不过有你出手，大阵修复顺利，我不会有什么事了。以阳兄你的实力，随时可以入主天字府了，我在那里等你！” 冲周阳拱拱手后，他便主动走向执事道徒领罚去了。 周阳转身要走，忽然察觉似乎有一双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他心念微动，回望过去，正好对上了丹殿长老的目光。 对方冲他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 周阳微微颔首，算是回了个礼，连忙转身，身后已经在瞬间湿了一片。 只是那一眼，他感觉全身上下都被看了个通透，与当初验灵长老看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便是金丹期的实力么？”周阳心中一动，若是能有这般修为，在这血河宗就可横着走了。 但眼下还是太遥远了些，先完成筑基吧！ 他加紧脚步，回到地字府十号洞府中。 “周阳大人，你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吧？”殷璐一见到周阳便迎了上来。 “我没事。幽字府塌了，洞府全部损毁，那些道童生死不知。原因是那里有个大阵损坏，连夜召集所有道童前去修复。”周阳说。 “塌了！”殷璐惊讶不已，“还好周阳大人你及时搬离了，不然……那些道童怎么样？” “不管他们，一群妖魔的死活，与我们无关。”周阳摇了摇头，坐下开始翻阅《虎魔炼骨功》。 殷璐也不打扰，坐在一边取出灵石，静静陪着周阳修炼。 一炷香后，周阳合拢秘籍。 “你出去买十斤虎骨回来。” “现在，买虎骨？”殷璐有些惊讶。 “不错，我今日得了一本功法，对我们两个锤炼肉身都大有好处。需要虎骨熬制药汤才能修炼，你快去吧。”周阳说。 殷璐眸子一亮，立即领命出门。 虎骨这种药材，在坊市上是没有的。 必须依靠身份令牌，前往执事大殿花费灵石采购。 殷璐踏入超凡之后，气血都有极大的提升，拎着十斤虎骨回来，也是轻而易举。 不过这虎骨倒是有些小贵，居然要三十块下品灵石灵石一斤。 周阳了解到，幽字府一号的俸禄，是十块下品灵石、两颗血河丹一个月。 地字府一号的俸禄，是三十块下品灵石、三颗血河丹一个月。 天字府一号的俸禄，是六十块下品灵石、四颗血河丹一个月。 周阳现在的俸禄，则还要少一些，只有二十五块灵石。 可见在血河宗光靠俸禄修行，是多么艰难。 还好周阳眼下并不缺这几百下品灵石。 在殷璐的努力摆摊下，他们现在财源充足，还有宁九儿赠送的几十块中品灵石。 “取锅来，准备熬骨。” 殷璐将大锅取来，周阳便屈指一弹，生火熬制虎骨。 足足四个时辰后，十块虎骨全部熬制完成，被周阳分开制成了两桶药液。 指点了殷璐修炼要诀后，周阳便回到楼上，脱下衣物，跳进药桶之中，阖目凝神，开始修炼虎魔炼骨功。 这套功法对应修行境界共分六层，前三层对应炼气期三个阶段，后三层对应筑基期三个阶段，每一层都需要达到相应境界才能修行。彻底大成后，整个肉身甚至能够硬撼金丹初期的修士全力一击而肉身不毁，神魂不灭！ 唯一的缺点，就是修行起来特别贵。 每一层需要的修行资粮，除了虎骨，还有其他药材一起熬制成特制药汤方可达到效果。 这是周阳现阶段最需要的保命功法，他自然是不遗余力修行。 第三十五章 十日醒骨 周阳泡在滚烫的药液中，默默凝心静神，催动真气，引导药力不断熔铸到全身上下的骨头之中。 药液汩汩冒泡。 白气升腾。 周阳微微皱眉，忍耐着浑身根骨被刀锉火炼一般的剧痛，缓缓按照秘籍里所言，修炼着功法。 动作很轻，很慢，幅度很小，但却是浸泡药液时，让全身骨头充分得到淬炼的必须动作。 他全身皮膜都肿胀通红。 这些异象和刺痛，都是蛮虎在注解里所提及的正常现象。 不知过了多久。 周阳听见最后一块骨头淬炼完成的脆响。 他顿时伸展了一下身体，浑身骨头便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药液已经凉了。 从浓郁的青绿色，变成了墨绿色。 他全身上下的经络，都经过了又一次的淬炼，排出了不少杂质，不只是筋骨，就连皮膜都变得更加结实。 虎魔炼骨功第一层，淬骨完成。 这时，窗外透进微光，天亮了。 周阳下楼，看到殷璐已经换上了干爽的衣物。 她本就会针线活，将那些情趣丝绸改制成了合身的衣物。 如今她身着一袭白裙，展露出曼妙的身段，黑发柔顺散落，很是好看。 玉桌上，摆好了佳肴。 “小米粥，青瓜肉片，哪里来的？”周阳微微怔住，没想到竟能在阴间宗门里吃到这种东西。 “前些天摆摊的时候，有个道童为了节省灵石，拿这些粮食和我换了一批话本。”殷璐轻笑着回答道。 小米、青瓜、牛肉这些民间粮食，在血河宗是极为鄙弃的，殷璐猜测是某位内门道徒想尝尝鲜，便在下山时掠了过来，结果发现不好吃，就打发给在外门的亲人了。 结果这外门道童也不喜好此物，正发愁如何转手，刚好遇见殷璐摆摊，这才来到了殷璐手上。 “虽然分量不多，我想着大人你应该会想尝尝味道，就留了下来。”殷璐瞧着周阳惊喜的模样，有些开心道。 “很久没有尝过这般美味了。”周阳将粥菜吃个精光。 这比那什么血馒头、血米饭可要美味得多。 可惜分量太少，也只有这两碗而已。 “如果日后再有粮食，只要大人想吃，我天天都可以做给你吃。”殷璐说。 “好。”周阳神色微动，轻轻点头，这都是成为内门道徒以后才有可能实现的事情了。 随后他打量了一下殷璐，突然打出一拳。 殷璐没有防备，匆忙抬手挡住，血色薄雾凝在双臂上，被周阳一拳打得退后几步，手臂酥麻，但没有受伤。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周阳。 “不错，看来这《虎魔炼骨功》你已修成第一层了。” 周阳满意道，这样那堆灵石就没有白费。 他虽然控制了真气凝放的威力，但这一拳也有炼气中期的强度。 殷璐不过是炼气初期，却能扛住这样的一拳，正是虎魔炼骨功第一层修成的功劳。 少女这才明白，周阳是在考校自己。 她微红着脸说道：“周阳大人你昨夜这般悉心指点，我再修炼不成，也太过愚钝了。” “现在换你倾尽全力打我。”周阳负手而立，开口道。 “当真用全力吗？”殷璐有些不敢。 “放马过来。”周阳点头。 “大人，得罪了。” 得到周阳首肯，殷璐将全身真气凝到拳头上，裹着浓浓血雾的真气一拳砸在周阳的胸口。 嘭。 殷璐拳头上的血雾瞬间消散，整个人被震退几步。 她抬手一看，指节已经出现了淤血。 全力打周阳一拳，反而自己受了伤。 “周阳大人，你欺负人！”殷璐顿时委屈道。 周阳笑着摸了摸少女的头，握住她的手，真气渡化过去，消除了她的淤血。 “其实你已经实力不俗了，以我现在的肉身强度，寻常炼气初期打我一拳，是要骨折的。”周阳悠悠说道，“再去按我的方子，买虎骨和药材来。” 这些杂事，殷璐都可以妥帖处理好了，无须他操心。 不过殷璐带着虎骨和药材回来的时候，还给他带回来一个情报。 有个豹妖道童一直执事大殿蹲守，不停在打听他的情况，殷璐看不出他的实力。 她便使了些灵石，从旁人口中得知，这豹妖道童名叫申云豹，来自天字府，前些日子一直在闭关，一出关就来执事大殿蹲守，说是要为弟弟报仇。 周阳一听就明白过来，这家伙应该就是申行豹的哥哥，之前那群幽字府的妖魔道童们故意隐瞒不报，是想看着自己被寻仇。 “也正常，我剥削了他们这么多灵石，估计是想看我被虐杀，出口气。”周阳心下了然。 他取出了殷璐先前搜集来的情报，重新翻看了一遍。 又翻出来宁九儿之前送的厚礼，拿出那两本无名书籍。 这两本书籍，原来是关于天字府的情报手记。 详细记录了所有天字府道童的具体情况，姓名，经历，实力，人际关系，等等，非常详尽。 这些字迹涂涂改改，显然是宁九儿日积月累，花费了大量心血才形成的情报。 这种情报，可不是用灵石丹药就能随便获取的。 为了拉拢结交周阳，宁九儿可以说是下了血本了。 周阳对宁九儿的看法好转不少。 翻开书页，他很快就找到了申云豹的信息。 “申云豹，天字府排行第九十八，炼气后期，修炼功法：《血河诀》第三层，《阴煞天魔功》第三层。身形鬼魅，速度奇快，擅长用毒。父母被人族修士猎杀，对人族极为仇恨，喜好虐杀人族炉鼎，曾因屠杀二十多名炉鼎取乐被执事道徒责罚。性情暴戾孤傲。在宗内无挚友，有一弟弟申行豹（幽字府）。” 周阳暗暗记下，随后吩咐殷璐：“最近这段时间，你都不要出去，万一中毒，你就服下此物。” 他给了殷璐几片青灵花瓣，这仙草妙用无穷，在《余生手记》后面都有提到，北河散人未及金丹之时，就靠此物解去世间奇毒。 对方是来找自己报复，不能牵连了殷璐。 “好，多谢大人。”殷璐心底暖暖的。 还好殷璐这次将《虎魔炼骨功》第二层、第三层所需的虎骨和药材全部买了回来，几乎将灵石全部清空。 多余的正好给她继续修行。 接下来的日子里，周阳专心锤炼肉身。 在修炼的过程中，他也穿梭到北河散人坐化处去看过，发现该地已经完全散去了灵气。 北河散人的尸骸被他安葬，立了个墓。 他已经找到了第二处秘藏，但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继续锤炼肉身。 没有准备妥当之前，他不打算冒险。 虎魔炼骨功，一共六层境界，淬骨，锻骨，醒骨，裂骨，凝骨，铸骨。 十日之后，他修炼到了第三层醒骨。 这时候他的骨头已经被彻底改造了一轮，整个肉身都比先前强劲许多，身上的肌肉鼓起，充满了力量。 蛮虎的注解里提到，那些需要搬运真气淬炼全身突破的关口，最是艰难，因为真气不纯，淬炼的效果就会很差， 然而周阳的真气实在太澄澈了，没有感觉到一点艰涩，再加上他是先修行到炼气后期再开始修炼虎魔炼骨功，一到瓶颈就直接突破，顺畅无比。 仅仅十天，就完成了醒骨。 嘭！嘭！嘭！ 周阳在阁楼上按照《虎魔炼骨功》的图引练拳，不用真气，竟能打得空气震荡出丝丝涟漪。 这是肉身力量达到了一定程度产生的异象。 “好了，现在可以去看看第二处秘藏了。”周阳收拳，吐气。 空气中飘出一道粗长的白线。 第三十六章 白骨秘藏 周阳阖目凝神，察看山河图。 先前的绿色光雾处，已经散去了颜色，成了纯白色的光雾，包裹着七个大字：北河散人坐化处。 证实了他先前的猜想。 这些光雾的色泽，不止预示了危险程度，还代表着其中灵气的蕴藏多少。 变成纯白色，就是灵气散尽，没有作用了。 而在他近日多番收集情报以后，终于拼凑齐了十万大山的地图。 在血河宗周遭的其他宗门界域，也渐次显现出来。 血河宗一直往北，依次是白骨殿、妙幻庵、黑莲门，还有其他十几个小型宗门。 第二处秘藏，就在白骨殿下方某处，一道深蓝色的光雾从中射出。 整座白骨殿，只有这束深蓝色光雾。 “就唤你为白骨秘藏吧。” 周阳的念头刚刚生出，‘白骨秘藏’四个大字便出现在深蓝光雾之中，命名完成了。 “带我穿梭到白骨秘藏。” 周阳不再迟疑，心念一动，整个人瞬间消失在阁楼中。 香炉上的烟随风飘摆，轻轻柔柔漫过他方才站立的位置。 意识褪去，又苏醒。 视野前方一片阴森的红色光雾曳动，寒风阵阵，片片阴影在头顶悬挂。 与第一处洞天福地‘北河散人坐化处’给人的第一感觉相差甚远，仿若魔窟。 周阳吸食了一下天地灵气，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灵气一样澄澈，此地没有被污染。 “不对。”他眉头微皱，真气涌动，双眸眨了眨，顿时焕发赤色血光。 霎时间，在他视线里的红色光雾倏然荡开，取而代之的是淡淡青绿色幽光。 嶙峋的石笋峭壁，清晰显现出来。 果然是障眼法。 凭借血眼灵视术，即便此处幽暗，他也能看得清楚。 前方不远处漂浮着数个指头大小的圆球物，微微闪动红芒，那团光雾应该就是它们制造出来的。 周阳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弹指射出。 噗噗噗噗—— 一连串炸响，圆球物被尽数毁去，光雾彻底消散。 整个洞口前恢复了淡淡的青绿色幽光，无数青绿色的藤蔓野蛮生长的姿态，完全展现在周阳眼前。 这些藤蔓上结着小小的青色果实，好像萤火虫一样幽光明灭。 “这是何物？”周阳忍不住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 忽然。 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自洞内深处传来。 一线红光闪过。 周阳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一股恐怖无比的力量撞飞，狠狠砸在峭壁上，闷哼出声。 这一撞，堪比炼气后期凝满真气的全力一击！ 要不是他将《虎魔炼骨功》修炼到第三层‘醒骨’，全身皮膜筋骨锤炼得如钢似铁，这一撞可能直接就重伤了。 炼气期的肉身，虽然清除了杂质，健壮异于常人，可完全扛不住如此程度的冲撞。 实在是太快，太突然了，这种陡然爆发的力量，不是寻常人能抵挡的。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冰心诀一诵，周阳整个人便调整过来，快速缓了一口气。 “吼呜！” 怒吼声再起，仿若地狱凶兽的吼叫，倘若不是周阳有冰心诀加持，心神都要被震颤得恍神。 在超凡之间的战斗中恍神，那就是要丢了性命的！ 嘭！ 一声炸响传来，周阳刚才撞上的峭壁处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直接撞出一道深深的裂口。 足足三尺深。 那道通体幽红的身影缓缓转过头来，两条长长的獠牙高高翘起，毛发如尖刺般耸起。 尖刺獠牙闪过一丝慑人的寒光，宛若开锋利刃在渴求穿金裂石！ 似猪非猪，似狼非狼。 赫然是一头小山般的赤红凶兽！ 其身上涌动着澎湃的血雾，气势丝毫不弱于周阳。 周阳此刻精神无比集中，这是他目前为止遭遇过最强的敌人。 也是第一次遇到凶兽！ 未开化灵智的凶兽，不能化形修成半妖，只会专注修行血脉天赋中的猎杀之术，却远比那群妖魔更可怕。 嗵！ 红影只是顿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闪身再度冲来。 “孽畜！” 周阳侧身一让，凶兽直接撞了过去，而他双拳凝满了全身的真气，朝着这赤红凶兽的脑颅狠狠砸下！ 浩瀚无比的真气瞬间爆发出来。 不再需要演化隐藏，这一刻周阳的真气是澄澈的湛蓝色，凭空幻化出一头虎面天魔摧山撼岳的虚影。 这一拳，裹挟天魔之力锤落。 一锤定鼎。 赤红凶兽惨叫都未及发出，整个脑颅直接被砸碎，尸首分离。 兽血将周阳整个人染成血红，红袍的色泽更为鲜艳。 周阳面无表情地施展招风诀和易水诀将脸上和双手清洗干净。 “这牙齿应该值点钱，还有这身皮毛，还有这肉，都不错。” 周阳将凶兽的牙齿拔掉，剥下兽皮，烧去其上的尖刺，烤了几块肉，味道还不错，剩下的留着修炼后再吃。 这些先放在一边，他抬足往前走去，一时却是不想再触碰周围藤蔓上的果子了。 这凶兽定是为守护这些果子而冲出来的，先看看后面还有什么。 北河散人说每一处秘藏都设了重重禁制，算上这凶兽才过了两关，恐怕没那么简单。 还好他谨慎小心，没有贸然闯进，等彻底锤炼完肉身再过来，否则真的出事了。 周阳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进，精神紧绷。 血眼灵视术不断警惕四周。 他已经绕了很长的弯路了，周围都是藤蔓，有的果子很小，有的果子已经熟透了，散发诱人的清香。 周阳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清香？ 他立即屏息，催动全身真气灌到大脑之中，将清香的影响全部驱散。 再一眨眼，周阳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居然还在原地，根本没往前走一步！ 原来他刚才竟是在反复地来回踱步，那些弯弯绕绕，全都是清香营造的幻境。 “不好！” 周阳脊背发凉，暗自惊呼，立刻向一边闪开。 笃笃笃笃笃笃—— 不知道多少声刺响霎时传来，周阳侧目望去，方才站立处后面的峭壁上，扎满了闪烁幽幽翠绿光芒的冰魄银锥。 其上浓浓的血雾悠悠散去。 明显是淬了剧毒，还注入了类似修炼了血河诀一般的妖魔力量。 密密麻麻的银锥扎在峭壁上，令人头皮发麻。 周阳虽然带了青灵花，自信能将毒解掉。 但在昏昏沉沉中遭受这么一下，定然会重伤。 周阳回过头来，望向前方那片幽暗深处，脸色凝重。 “嘿嘿，嘿嘿嘿嘿……” 一道阴冷的笑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第三十七章 丹诀、飞剑 比起幽字府阴寒更甚的煞气，自幽暗深处丝丝缕缕漫了出来。 随之响起的声声阴笑，像是漏了风的牙口里磨出来的，令人极为不适。 周阳微微皱眉，吞下一口青灵花，搬运真气护住全身，从腰间抽出长鞭，慢步往前走去。 殷璐送的血河剑是凡品，材质不及血河宗下发的这条骨制长鞭，周阳将剑留给殷璐防身，自己随身腰挎长鞭，带进了洞天福地之中。 方才赤血凶兽冲锋太猛，施展长鞭的速度还不及他拳头快，他才没有使用。 但这第三关禁制的对手，似乎擅长使用远程兵器，如果要招架这罗网般的淬毒冰魄银锥，自然不能纯靠肉身。 周阳小心戒备的时候，阴笑声戛然而止。 冰魄银锥也不再有射出的迹象。 整座白骨秘藏瞬间陷入沉寂，唯余幽光明灭。 周阳思索了一下，还是提着长鞭向前走去。 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退缩。 哒，哒，哒。 周阳缓步走在长满青绿藤蔓的岩洞之中，运转真气屏息，换气时快速以真气驱散头脑中清香的影响，避免再度陷入幻觉当中。 一脚踩死一只虫豸。 周阳停下了脚步，在他面前，终于不再只有无尽延绵的绿色藤蔓和散发幽香的绿色果实。 跟前的地面竟结了一层薄冰，一直延伸到一双只剩骨头的脚下。 一尊两眼冒着幽绿鬼火的白骨架子站在他面前，全身被浓浓血雾笼罩，如披血衣。 它手上提着一柄宛如无数冰魄缝制而成的长刀，锋芒毕露，寒光流转，被血雾般的妖魔之气染得血红。 白骨骷髅的两团鬼火盯着周阳，张口阴笑，吐出一口浅蓝色的寒气。 周遭的温度遽然下降。 周阳立刻掐动辟寒诀，身上顿时泛出淡淡微光，将寒意驱散。 一道寒光闪动，白骨骷髅已经提着宛如冰魄制成的长刀劈斩过来。 周阳倏然将真气灌入骨鞭，对准长刀一记凌空抽打。 砰！嚓！ 凝满血雾的冰制长刀与聚满浅蓝真气的骨鞭凶狠碰撞，迸射出一丝火星。 骨鞭竟如脆纸，被一刀应声斩断。 周阳立即意识到，这白骨骷髅的‘血色真气’强悍程度应该不下于他，甚至还要稍强。 否则绝对不可能凭着一把冰刀将自己凝满真气的骨鞭直接斩断。 除非这冰刀不是凡品。 念头飞转，电光火石间，周阳立即将断鞭扔掉，闪身疾步退开，快速往嘴里塞一片青灵花，真气快速恢复。 白骨骷髅紧追不舍，冰魄长刀瞄着周阳步步紧逼，越斩越快，破风声不绝于耳，阴笑声回荡不休。 “滚开！” 周阳突然一个侧身，一拳轰在白骨骷髅的胸骨上。 拳头挥舞的瞬间，一道虎面天魔的虚影浮现，随着周阳的动作一同怒吼挥拳。 一声颤响，白骨骷髅直接被轰飞，狠狠撞在左边的墙壁上，肋骨都裂开了一丝。 但它没有知觉，不知疼痛，瞬间就爬起来，再度化作一道残影杀向周阳。 不过只是这一下停顿就足够了。 周阳伸手握住赤阳宝珠，没有丝毫迟疑，朝珠子里灌入全部真气，大喝出声：“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密言一出，霎时大放光明。 阵阵梵音凭空生出，幻化出红莲绽放的异象，整个山洞之中溢满赤红佛光。 一声炸响。 白骨骷髅轰然崩解，化作斎粉。 它手上的冰魄长刀铿然一声跌落在地。 地上那层薄冰融化成水流淌开来，温度缓缓升高。 周阳吐了口气，连吞两片青灵花，恢复过来。 这白骨架子的骨头居然这么硬，方才那凶兽根本扛不住这样一击，凭借真气硬撼还真处理不了。 还好赤阳宝珠本身就克制这种邪物，全力催动之下，这白骨架子自然崩散。 周阳施展招风易水，将冰魄长刀上白骨骷髅的痕迹抹去，佩在了腰上。 随后放眼望向前方，只剩一堵峭壁，血眼灵视书望去也并无障眼法，显然已到白骨秘藏的尽头了，看来这尊白骨架子就是最后的一道禁制。 原来那淬毒冰魄银锥并非这骷髅施展，乃是禁制的一重。 ‘看来这白骨秘藏总共就有四处禁制，剩下两处秘藏肯定还要多，日后必须更加谨慎小心。’ 周阳暗自想着，上前打开这尊骷髅守护到最后的玉盒。 玉盒之中，只安静躺着一大一小两件玉制物品。 一捧被指头粗细的火纹玉带捆住的玉简，以及一根玉簪。 周阳打开玉简，开篇四个字便令他大喜过望。 《太上无极丹道要诀》。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在血河宗，炼丹法诀可是不传之秘，最高深的手段全在丹殿长老手中，即使筑基后晋升内门道徒，没有在炼血长涧中取得名次，连听丹殿长老讲解炼丹入门要诀的资格都没有。 能够完全掌握入门要诀的道徒，才有资格竞争外门界域执事道徒的位置，可以自己开炉祭炼血河丹。 周阳正为之苦恼，他知道这些洞天福地之中，定有许多仙草妙药，带来带去太麻烦，但留在洞天福地之中谁知道会不会给其他人闯入采了去？ 至于须弥戒和储物法袋之类的法宝，按照余生手记所言，未及金丹根本无法使用。 现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学会炼丹术，将这些仙草妙药全部炼成丹药携带最为方便。 他没有急着翻阅，又去查探这根玉簪。 手指刚刚放上去，便感觉掌心一痛，一股凌厉锋芒刺破了皮肤。 他轻嘶一声，还没来得及丢开这玉簪，掌心间的鲜血已将其染红，随后不可思议地尽数没入玉簪之中，仿佛是这玉簪在主动吮血一般。 在这一瞬，一道意念忽然传入周阳脑海中，让他立刻明白了这玉簪的本质。 “此物，居然是一柄飞剑！”周阳惊呼出声。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飞剑。 原来这么小巧？ 这玉簪平时扎在脑后，开战时陡然化剑杀敌，对手都不知该如何反应。 此物妙哉！ 但是周阳想了想，又不由得叹息摇头。 “可惜，此物已破损，暂时只是一根普通的玉簪。而且要想隔空御物，操纵飞剑，起码要筑基以后学习法诀才有可能。” 北河散人在手记中提及，他在后续秘藏中留了几件残破的法宝，能否修复使用，就全看徒弟自己的造化了。 周阳查看了一眼山河图。 八天十一个时辰一刻三十九息后回归。 破解这重重禁制，竟是花费了足足七刻钟。 周阳轻吁了一口气。 不过时间还很是充足，就在此继续修炼，争取一举筑基！ 他阖目凝神，再度化作半透明小鱼，进入了碧海阴阳双鱼图之中，口衔一缕先天道气，往炼气后期的瓶颈缓缓进发。 禁制全部破除以后，藤蔓果实散发的淡淡清香，却是奇异地失去了迷乱心神的效用，反而令周阳觉得异常舒适，连吞吐吸收天地灵气的效率都加快了。 藤蔓上的青绿果子幽光明灭，时间随着周阳悠长的呼吸不知不觉流逝…… 第三十八章 筑成仙基 周阳在这几天里，一直不断吸食白骨秘藏中的洁净灵气。 第二日，他便触碰到了炼气后期的瓶颈，在碧海阴阳双鱼图中吸食先天道气时，立即受到了阻隔。 小鱼头顶凭空生出一道透明壁障，不将其冲破，便无法攀升更高境界。 修仙一途，本就是逆天而行，不断突破人体桎梏，向苍天盗取超凡力量的过程。 这个过程，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周阳尝试着凝聚全身真气，催动小鱼往上轻轻一撞。 嘭。 这个声响，是从体内发出的。 嘭声响起的同时，伴随着轻微的疼痛。 《余生手记》和《无极混元真经》当中所学知识，在此时尽数涌入脑海。 周阳顿时明白，每一次尝试突破，都是催动真气和血气打通奇经八脉的过程。 而真气清流裹着血气冲撞全身经脉壁障，每一轮都会导致奇经八脉齐齐作痛。 北河散人说过，许多修士道心不够坚定，难以忍受这般剧痛，总会借助丹药完成筑基，看起来很是迅速，也没有什么痛苦。 但不经一番彻骨的剧痛，从苦难之中涅槃，道心难以磨砺，道基便会虚薄。 靠药力完成筑基的修士，纵然在炼气期是天纵奇才，筑基往后便逐渐泯然，全因根基薄弱，极难完成后续突破，甚至无法抵抗浊气侵蚀而异化身死。 在当时，北河散人没有名师指点，体质也颇为孱弱，却敢凭一身骨气游历天下。 曾有仙家大能见他这般毅力，顿生收徒之意，被拒后还想赠他筑基丹，仍遭婉拒。 北河散人说，我一介散人，本就资粮缺乏，若还靠丹药筑基，便是自绝仙途，与求死无异。 随后他寻一荒野山洞闭关三月有余，冲击一日，休息一日，冲击了足足五十多次，满身皆是创伤。 但他依然咬牙冲刺，抱着必死的信念，道心反复磨砺，最终成功筑得无比坚实的仙基，这才有了后面惊艳天下的种种传闻。 从炼气到筑基，是许多普通修士不敢凭借自身意志迈过的一道坎。 不是他们不知道这般筑基才能根基坚实，而是太多因为死在冲击途中的前车之鉴，使得他们心生惧意，走上了丹药筑基之路。 可能丹药筑基只能止步金丹，但凭一颗赤诚道心筑基却可能止步炼气。 如此权衡，选择前者自然多如牛毛，选择后者寥寥无几。 道心筑基，需要大毅力，大勇气，还有强横无比的肉身！ 第三日时，周阳冲击了整整一日，痛得几乎要晕死过去。 当时不禁闪过一个念头，不如学好炼丹之术，炼出筑基丹再冲击算了，何苦这般折磨自己？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掐灭了。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来到这个超凡世界，得到了山河图这样的至宝，能够穿梭洞天福地。 难道要用丹药筑基这种手段，自绝仙途？ 周阳叩问本心，他不愿。 未踏入超凡之前，他可能想的是尽快踏入炼气活命。 踏入超凡之后，修为一步步攀升，他的心思逐渐转变。 他不止要筑基，他不止想离开这个阴间宗门。 他想要在仙途上走得更远， 他想要神游物外，通窥至玄至圣至妙之境，履青云如平地，羽化飞仙！ 周阳持诵冰心诀，激荡的心情平静下来，眸里的光清澈而坚定。 第八日，周阳身上满是淤伤，青灵花都吃光了，伤势也没有完全好转，因为他冲击的次数实在太多太多了。 虎魔炼骨功修炼到第三层，醒骨境界，让他的肉身能够扛得住无数次冲击失败带来的伤势。 在这个时候，周阳都不禁感叹，自己这具肉身的根基确实太差了。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他咳出一丝鲜血，继续凝神冲击。 北河散人冲击筑基的时候需要间歇休息，除了身体因素，还有天地灵气污浊的缘故。 受伤后精神不能集中，就容易吸食过多浊气。 而周阳没有这个烦恼，他在洞天福地之中，享用洁净灵气，靠着虎魔炼骨后的强横肉身可以不眠不休。 此时，碧海阴阳双鱼图中的小鱼，不断撞击这层薄膜，额头隐约间已浮肿了。 连续数日不息的撞击，周阳已经痛得麻木了。 他依然咬着牙催动真气携裹血气，继续冲击奇经八脉的壁障。 冲击的响声，一下，又一下…… 忽然。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一连八声脆响，八股真气直接从气海喷涌而出，瞬间冲破全身奇经八脉的脉门。 同一时刻，碧海之中的小鱼，猛然一撞，穿破了透明的壁障，凌空高高跃起，一团柔和的光芒将其笼罩。 光芒渗入，鱼身变得实质，鳞片在大日下闪动光芒。 鱼头上更是隐隐约约凸出了两块，仿佛要长出什么来。 周阳感觉浑身酥麻，几乎要晕眩过去。 但他立即稳住心神，快速引导八股真气有序地游走在奇经八脉之上，最后回到气海之中，完成了第一次大周天循环。 这还没有停，周阳继续催动真气流转周身，一连游走了三十六个周天之后，丹田不再刺痛，浑身变得暖洋洋的。 周阳睁开眼睛，向前打出一拳。 一道淡蓝色的真气凝成拳印，从他的拳头之中飞出，轰然击穿了面前的峭壁。 八脉贯通，真气化形，这是踏入筑基的特征。 周阳双拳紧握，仰天清啸，穿越以来一直积压在胸中的种种情绪，随着这一声清啸全然吐出。 他靠着日夜不休的冲击，在八天内完成了筑基，更是完成了道心筑基！ 周阳轻吁口气，脸上笑容慢慢敛起，心情缓缓平复下来，吞下几颗藤蔓果实，收拾东西，准备回归。 浩瀚仙途，这才是第一步而已。 …… 地字府十号洞府外，一道身影静静站立，身后一条豹尾悠悠摆晃。 他一双黄色的妖异竖瞳死死盯着洞府紧闭的大门，面无表情。 微风拂来，吹落一片树叶。 “嗯，时间差不多了。”申云豹喃喃一声，自顾自地从怀里掏出一包晶莹粉末，身形绕着十号洞府飞转起来，将粉末利用招风术吹入洞府的道道缝隙小孔之中。 从执事大殿里调查清楚周阳就在地字府十号洞府后，他就随便抓了个地字府的人带他进来。 他已经蹲守在这里八天了。 八天来，每过一个时辰，他就往里面施一种毒。 或是毒粉，或是毒虫，或是毒水。 申云豹不相信，周阳能扛着毒修炼。 就算周阳不管炉鼎的死活，又能硬扛这么多混杂的毒多久？ 这些毒药混杂起来，毒性不知道翻了多少倍，有的甚至已经形成了连环毒。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解，这周阳区区一个乳臭未干的炼气后期人类道童，能有什么办法？ 申云豹施毒完毕，又落回原地，冷笑着盯着洞门。 “周阳，敢杀我弟弟，我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看你能龟缩在里面多久！”申云豹的声音在十号洞府内滚滚回荡。 殷璐用被子将全身包裹，竭力用真气护住口鼻，但时间长了，还是渐渐感觉浑身发冷，有些头脑发晕。 第三十九章 不可抵挡 十号洞府内，殷璐裹着被子微微发抖，苍白的小脸泛青，这是寒毒入体的征兆。 在昨日，她已将最后一片青灵花辦服用了，没想到现在又来了新的剧毒。 以她炼气初期的修为，即便修炼了虎魔炼骨功，体质较常人强了不少，也难以抵挡这般剧烈的毒性。 虽然她已经竭力将能封的缝隙都封住，但总不可能一个小孔都不留着换气，这样跟自绝生路没有区别。 而毒粉，只需要那么一点点缝隙和小孔，就可以渗进来。 不知不觉，她就中招了。 殷璐忽然感觉鼻子里流下了什么液体，挣扎着伸手抹了一下，原来是黑紫色的血。 时间慢慢推移，她中毒很深了。 殷璐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本能的，那位愈发成熟冷酷的少年道童浮现眼前。 “不行，不能打扰大人……” 殷璐微微摇首。 周阳大人还在闭关修炼，绝不可打扰他，万一走火入魔怎么办？ 自己这条命，已经被周阳大人从鬼门关面前捡回来两次了。 现在又要给周阳大人添麻烦。 殷璐内心很是自责，明明周阳大人都给自己想好解毒之策了，结果还是中招了。 都怪自己太弱了，要是她再厉害些…… 她自责的时候，感觉视线越来越恍惚，好像还出现了幻觉，居然看到了周阳大人的脸。 “大人，不要……出去……” 殷璐挤出一丝笑容，想让自己在周阳大人面前显得好看一些， 哪怕，只是她中毒太深产生的幻觉。 可眼皮怎么，这么沉呢…… 她一下向前倾倒，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随后殷璐在意识朦朦胧胧时，感觉嘴里被喂入了一丝冰凉甘甜，一股暖流从某个温暖的掌心渡入体内，浑身的寒意缓缓退散。 她微微呻吟一声，想要睁眼，但混沌的意识很快将她彻底淹没。 …… 夜色昏暗，密林遮得月光只能透过如丝如缕的缝隙。 地字府里寂静幽深，无人走动，唯有个个洞府前的烛火随风轻曳。 一道身影静静立在十号洞府前不远处的树影下，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洞府紧闭的大门。 申云豹心底默默估算着时间。 差不多又过了一个时辰，动手。 他将毒囊里的某物取出，身形飞动，步履轻点，一下子便来到了十号洞府顶上阁楼的透气孔前。 “这一次给你尝尝七星噬银虫。”申云豹冷笑一声，拿捏着一个黄豆大小的红色小虫，其背后点有七个小小星点，是申云豹以多种毒液培育长大的毒虫。 这七星噬银虫，会优先飞到附近血气最为强横之人的头上藏入头发之中，然后悄悄吸食人的脑髓，寻常炼气后期，不到身体出现异样根本察觉不了，更不用说抵挡了。 不过这种手段，申云豹并不会轻易使用，一直作为底牌藏匿在毒囊之中。 如今弟弟申行豹的死极大的刺激了他，竟将压箱底的毒物一并掏了出来。 “周阳，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申云豹曲指一弹，这七星噬银虫，便钻进了细孔之中，寻找猎物去了。 做完这一切，他拍拍手跳下来，准备走回原来的阴影处，那个地方是他考校了很久的，在夜晚也能看清十号洞府的举动。 忽然一道身影掠过。 一颗豆子弹到他的脸上。 申云豹一看，是那只七星噬银虫，已经被捏死了。 “谁！”申云豹登时大惊，作为天字府第九十八位，炼气后期已经积攒了一半底蕴，他很难相信在地字府有人能够如此接近而自己却发现不了。 “装神弄鬼的，快点出来！” 申云豹阴沉着脸大喝道。 倏然间。 在前方阴影底下，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先前站立的位置。 “你是什么人，敢来挑衅我，不知道我是谁么？”申云豹寒声道，心底有些微惊，他竟然感知不到眼前这人的气息波动。 炼气期，理应不能掩藏自己气息才对。 除非他身上有隐匿气息的法宝，或是修炼了某种秘法。 然而此种法宝和秘法何等珍贵，血河宗就算有，也不可能给到外门界域。 此子有古怪！ 地字府里有这种人物？ 申云豹顿时警钟大作，凝神戒备，浓浓血雾倏然包裹全身。 那人没有回答，静静站立，阴影下看不清面容，双眸却璨若星辰，在幽暗里发出慑人的冷光，直直盯着申云豹。 一息。 两息。 三息。 十息。 两人静默对峙，空气凝滞而压抑。 对方不言语也不出手，庞大的压力却一直压在申云豹心头，他的脊背不知不觉渗出冷汗。 “找死！” 话音刚落，申云豹周身血雾遽然化作乌黑煞气，整个人凝成一道乌光朝着前方的人影轰杀而去。 申云豹终于忍不了了，自己堂堂一个天字府九十八位的外门高手，竟然被人在地字府如此压迫。 杀了！ 先将此人杀了，再找周阳算账。 奔袭瞬间，一道幽幽魔影陡然从乌光里生出，发出修罗般的嘶吼，乌黑煞气凭空凝成两臂魔爪狠狠斩落。 阴煞天魔功第三重，阴煞如魔！ 申云豹就是靠此招横推十名炼气后期，杀上天字府。 与此同时，身上毒囊所有的毒粉、毒水、毒虫一并洒出，一道招风术将毒物裹挟，尽数朝前杀去。 剧毒加上杀招！ 眼前此人就算再古怪，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不过是纸…… 砰！ 电光火石间，人影陡然消失，随后一道宛如三山五岳凝成的无匹力量狠狠拍在申云豹的脸上。 申云豹惨叫一声，天魔虚影轰散，乌黑煞气消隐，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巨木上，将巨木都撞得折断，直接在地上翻滚了几下，才停下来。 他吐出一口鲜血，想也不想直接催动全身血气，化作一道血光朝着地字府门口冲去。 太恐怖了！ 这家伙绝对不止炼气后期，他从未对撼过如此恐怖的力量。 一巴掌，如三山五岳砸来，让他好像五脏六腑移了位，骨头都要散了架。 至于那些毒粉之流，被一道风直接抹去，根本对此人无法造成影响。 实力差距太大，快逃！ 在申云豹的脑海里，只剩下逃亡的念头，他将剩下的血气全都用来施展血灵遁法。 血灵遁法施展开来，申云豹化作的血光速度奇快，转瞬间地字府门口已在眼前。 申云豹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周阳今晚是杀不得了，来日再做打…… 嘭！ 申云豹直接被一下从血光打出身形，再度倒飞出去，在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狠狠吐了一大口血，痛苦地呻吟起来。 “跑啊，继续跑，不是很能跑么？” 黑影冷笑着走到申云豹面前，出手如电，直接扭断他的手脚，几声凄厉惨叫响起，随后是痛苦的喘息。 黑影将申云豹如小鸡般提起，身影如风，闪身进入十号洞府之中，将他直接扔在地上。 “你...你究竟是谁，”申云豹强忍剧痛，声音发颤，“我与阁下，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你要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连我都认不出来吗。” 洞府内烛火煌煌。 周阳冷峻的面容展露在申云豹眼前，筑基期的修为不再掩藏，淡淡的威压释放开来。 “周……阳……居然……是……你……你筑……基……” 申云豹瞪大了眼睛，胸口起伏不定，种种情绪袭上心头，怎么都想不到周阳在自己施毒的情况下还修炼突破了。 ‘他不是炼气后期吗，怎么能扛着毒修炼的，怎么这么快就突破筑基，这还是人吗？他又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我怎么没有丝毫察觉，我……’ 申云豹死死盯着周阳，他被数次重伤又透支了全身血气，再难抑制胸口不断涌起的种种负面情绪，仰头一大口血猛然喷了出来。 随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彻底失去了生息。 第四十章 潜心修行 申云豹竟然活生生气得吐血而死。 这让周阳有些意外。 本来还想折磨他一下，人既已死，只好作罢。 先前已经杀过申行豹，现在见到申云豹死在眼前，周阳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道心反而更加坚定。 毕竟死在他面前的，是一头妖魔，手上沾了不少血腥的妖孽。 真要说起来，他还是为民除害了。 周阳从申云豹身上一顿摸索，翻出了一块天字府令牌、一个香囊和装着四十多块中品灵石的灵石袋子，随后屈指弹出一点火星，将尸体烧成了灰烬。 又招来清风，将骨灰扬去。 再施展易水术，将整个洞府清洗了一遍。 这八天来，申云豹不知道往这里洒了多少毒物，周阳洗了一遍，还是感觉有些异味，不由皱起了眉头。 果然不该让这家伙死得那么轻松的，应该让他好好想办法将洞府变回原样。 不过申云豹这般施毒，他自己又是如何抵御毒物的？ 筑基以后，周阳可以随意闭塞周身毛孔。 在他十分警惕的情况下，毒素是无法侵蚀的。 申云豹显然是不可能做到的，一定借助了外物。 周阳忽然想到了什么，掏出那个香囊，仔细嗅了嗅，其内散发出味道驳杂的奇异清香，好像几十种药物香料混合而成。 周阳断定，这应该就是申云豹的辟毒之物。 这辟毒香囊对周阳来说没什么用，却正好给殷璐防身。 待殷璐醒来，周阳便将辟毒香囊和灵石袋子一并交给了她。 “周阳大人，”少女一见到周阳，便美眸泛红，“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没事，毒害你的仇人，我已经将他挫骨扬灰了。”周阳淡淡笑道。 “周阳大人就是厉害。”少女破涕为笑，对于周阳的话，她向来深信不疑。 简单回答了一下少女好奇的经过后，周阳便叮嘱她随身携带香囊，去买回虎魔炼骨功第四层‘裂骨’所需的虎骨和药材。 殷璐乖巧地点点头，在周阳的照料下，她的身体已经无恙，修为还隐隐精进了少许。 领了命，她便拿着令牌出门了。 …… 阁楼上，周阳把玩着天字府九十八号的令牌，觉得自己不能马上就去验灵晋升道徒。 在天地灵气如此污浊的环境里，短短一个月突破到炼气后期还能理解，但一个多月筑基就会有些耸人听闻了。 要想一个从明面上说得过去的法子。 按照北河散人所述，并非没有人借助旁门左道快速筑基，正如丹药筑基那种办法，只是完全牺牲了日后仙途机缘罢了。 而在殷璐收集到的情报里，也有几个炼气后期的半妖道童，提供了快速修炼突破的办法，只是他们没有修行资粮，所以一直卡着不动。 这些情报，都给周阳提供了灵感。 就把自己塑造成走旁门左道，为求快速筑基而不断吞服种种异丹，透支了仙途和血气的入邪痴人即可。 这样的说法，是完全能够糊弄过去的。 周阳的思路愈发清晰。 《无极混元真经》上便有藏匿气息的秘法，北河散人也在《余生手记》里有所指点，周阳在突破时便已掌握。 这也是申行豹第一眼看不穿他修为的缘故。 虽然在丹殿长老和验灵长老那种层次的大能面前没有什么作用，但他完全可以将自己伪装成炼气后期，然后利用两个月横推天字府七八十个洞府，营造出掠夺资源后闭关修炼的假象。 从而告诉所有人，自己是靠这般手段开辟出了一条快速筑基的邪道。 等到炼灵血涧开启前夕，再去验灵，晋升道徒，刚好两个多月。 两个多月从炼气到筑基，在血河宗的历史上也是有的，只不过那种半妖终身止步筑基罢了。 而周阳只需要找到下山的机会，就远走高飞，不再需要演下去了，无须考虑后面的问题。 只要宗门高层不抓他去研究血脉或者逼问即可。 另外，最好能够通过炼灵血涧，成为某位长老的亲传。 有这等身份做掩护，自己的修为进步再快都有借口了。 周阳打定主意，豁然开朗。 棘手问题想清楚，他终于有空打开山河图察看，顿时有些惊喜。 ‘五个时辰三刻三十六息后开启。’ 时间大幅度缩短了！ 原本山河图的冷却时间，应该是十二个时辰。 而周阳刚一回归便察觉到不对劲，捏死那只七星噬银虫，就下楼救下殷璐，随后便闪身出门。 从回归到擒杀申云豹的整个过程，最多四五刻钟的时间。 把这段时间补上去，正好是六个时辰。 足足缩短了一半的冷却时间。 从此，只需等待半日便能再度穿梭！ 要知道，先前踏入超凡后，一直突破到炼气后期，这个冷却时间都没有丝毫动静。 如今突破到筑基期，竟减少了一半，让周阳不禁生出了一个想法。 但是这个想法，他还不是十分确定，只能日后突破之时再去验证。 …… 殷璐将药材买回来之后，为周阳熬煮了九天的药汤。 虎魔炼骨功第四层‘裂骨’需要的药引，比之前贵了不少，光是裂目鸟的眼珠，就要三颗中品灵石。 一下子，就将申云豹的遗产花了个精光。 足足八天，周阳都在骨头开裂又重铸的痛苦当中度过。 不知不觉，他的身体都开始成长起来。 原本就是十五岁的少年身躯，正在长身体，现在经过修炼和药液的吸收，个头已经超过八尺了，肉身较之先前更为健硕，浑身肌肉匀称，一看便潜藏力量。 第九日。 周阳浸泡在滚烫的深紫色药液之中，身上泛着淡淡的天魔煞气，阖目打拳，一举一动都牵引出道道虎面天魔虚影。 忽然。 周阳闷哼一声，动作骤停，眉头紧紧皱起，左肩陡然恐怖地斜向上凸起，裂开两块，剧痛传来，周阳死死咬住牙关，硬是忍到两块裂骨合拢，恢复正常。 但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右肩立即同样凸起，一样裂开两块。 周阳呼吸一滞，连忙持诵冰心诀，默默忍耐，从头到脚都被汗水和药液蒸腾凝化的雾水打湿。 过了许久。 陡然一声脆响，右肩两块骨头合拢缩回，周阳长出一口气，睁开眼睛。 全身上下最后一块裂骨，终于修炼完成了。 深紫色的药液，此刻已经变成了浑浊的乌黑色，不知道排出了多少杂质。 周阳清洗过身体后，吩咐殷璐将药液倒掉，开始测试‘裂骨’境界的变化。 “缩。” 周阳一个念头，整个人倏然缩成了一个侏儒。 “长。” 又一个念头，他立刻恢复了原状，甚至再度开始生长，直到九尺才停下，变得如同一座小山。 简直就和宁九儿的力奴差不多了。 周阳微微一笑，念头微动，又缩回了原本的正常身高。 虎魔炼骨功的‘裂骨’修成之后，除了肉身更为强大，还可以控制自己的体型伸缩。 这让周阳不禁想起前世某部志异小说‘大小如意’的法门。 可惜这虎魔炼骨功只是一门到筑基期的肉身锤炼法门，还不能做到如意伸缩，有一定限制。 锤炼完肉身，周阳又将《太上无极丹道要诀》翻了出来。 这几日他曾穿梭到白骨秘藏，但吸食天地灵气的时候，发现修炼变得有些艰难起来，与筑基前简直天壤之别。 权衡再三，他还是决定先将炼丹要诀掌握，否则这么多仙草妙药无法妥善处理，万一泄露出去，以他这点修为又无法保全，那时候就可笑了。 这本丹经来自离阳王朝赫赫有名的道门‘太上道’，是北河散人花费了极大力气才抄录出来的。 虽然是抄本，却有着北河散人诸多详细的注解，深入浅出，让周阳一看便明白了。 只不过，其中很多玄妙的炼丹方法，没有经过实践，周阳无法理解，也记忆不住。 他只能默默了解一些最为基础的炼丹方法。 “原来如此，炼丹只需要丹炉、火种、药引三样即可。 普通的火种也可炼丹，但特殊火种比如丹殿长老施展的红莲业火就能够祭炼出成色更好，甚至效用特别的极品丹药。” 夜色深深，烛火明灭，只有少年轻轻的诵念声不时响起。 一连几天，周阳都在醉心丹道。 种种基础知识熟记于心后，周阳终于翻到了基础丹方。 第一篇：《青灵丹》。 …… 时间转眼来到了二月下旬。 周阳一把捏碎申行豹的令牌，他手上的令牌瞬间变幻成了‘周阳天九十八’。 虎魔炼骨功第四层修成，丹道要诀也差不多掌握了基础，现在就缺丹炉和材料去炼化青灵丹了。 “走吧，我们是时候去天字府看看了。” “是，周阳大人。” 对于周阳的所有安排，殷璐从无异议。 身形高大的红袍少年，慢步走出了十号洞府。 在他身旁，跟随着一身白裙，手执长剑的长发少女。 两人离开了地字府，一路北上，来到了一道血水瀑布前。 第四十一章 入天字府 天字府九十九号洞府。 宁九儿望着话本出神，突然发现自己拿倒了，顿时有些气恼地将其扔掉。 “完了，这下全完了，”她喃喃道，“我的灵石，我的情报……全部白白浪费了。” 当时她被周阳的修行速度所震撼，一心想着抓紧攀上这未来的道徒大人，却是一时忘了，那申行豹还有个哥哥申云豹，且其洞府就住在自己旁边。 主要这申云豹始终闭关不出，月俸都被执事道徒扣押了，渐渐被人淡忘了存在。 而宁九儿尚沉浸在晋升天字府的喜悦中，完全忘了此层关系，等到她收到消息，申云豹都已经堵在周阳的洞府好几日了。 她倒不是没有生出过一丝丝帮周阳解围的念头。 但关于申云豹的诸多情报，让她很快将这个念头打消。 这名天字府排位九十八的道童，虽然排名只高了宁九儿一位，但却是位用毒高手，毒物层出不穷。 申云豹蛰伏多年，未曾向前面的排位发起挑战，可天字府当中忌惮他的人并不少。 只靠铁奴和力奴，以及一身天狐媚术，宁九儿根本无力掺和调解这等死仇。 完全只能看周阳自己的造化了。 但现在都多久了？足足半个月了，地字府都没有半点消息传来。 听闻申云豹围堵八天八夜，在周阳所住的十号洞府四周洒满了毒物，无人敢靠近。 后来申云豹突然没了行踪。 周阳和他那名炉鼎也不见踪影。 三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但有人悄悄打探到，他们的令牌都没有发生变化。 按道理，如果周阳身死，那么申云豹应该会毫不犹豫捏碎他的令牌，反之亦然。 现在令牌不变，说明二人极有可能都还存活，这就很让人猜疑了。 关心此事之人，猜忌很多，有人认为周阳可能被砍断手脚折磨，他的炉鼎也被申云豹霸占，就是要活生生折辱他。 还有人认为，周阳已被申云豹用来试验毒物，申云豹不捏碎这块令牌，只是想让他吊着命罢了。 总之，没有人认为周阳能够胜过申云豹，八成是落到了后者手里惨遭各种折辱，毕竟申云豹的手段之狠毒也是极为有名的。 这些流言接连入耳，使得本就疑虑不安的宁九儿彻底没了念想，心底不住叹惋那几十颗中品灵石。 那可是她几年的积蓄，看准了周阳的妖孽修行速度才押上血本，却是不曾想到申云豹突然出关复仇，万事皆休。 “哎……事已至此，真是可惜了。” 宁九儿微微摇首，穿上红袍，带着铁奴力奴从洞府里走出来。 今天又是血河丹开炉的日子，丹殿长老也会出手祭炼丹药。 她得去领取月俸了，只有那极品血河丹方可稍稍宽慰她此刻低落的情绪。 一步踏出大门，便置身密林之中。 百间琉璃尖塔般的洞府错落分布，比尖塔还要高数倍的赤红巨木林立。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远远传来血瀑入潭的隆隆水声。 淡淡的腥香随着水汽弥散在林中。 宁九儿随意望了一眼九十八号洞府，转身要走。 然而没走两步，她的脚步猛然顿住，飞快转头再看一眼，随后无比惊讶地转过身，眨了眨眼，确认自己真的没有看错。 两道熟悉的身影正立在九十八号洞府前。 一个是右手按在腰间佩刀上，身段笔挺，面容冷峻的红袍少年。 一个是手握长剑，明眸流盼，白裙翩翩的温婉少女。 不是周阳和殷璐又是谁？ “周阳！你没死！”宁九儿惊呼出声，又惊又喜，展颜流露千娇百媚。 “……”周阳转过身来，有些无语。“九儿姐，你可别咒我啊。” 宁九儿快步上前，连声道：“所有人都传言，你被申云豹施毒围堵，已被其生擒折辱了。半个月，你们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自然以为你已身死。” “原来是这样，那倒让他们失望了。”周阳淡淡笑道。 现在周阳打开了天字府九十八号洞府，一切便不言自明了。 申云豹已死在他的手下！ “你是怎么做到的？”宁九儿感受到周阳身上强大的气息，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就算有铁奴和力奴的相助，我都无法在不中毒的情况下击败申云豹，他的阴煞天魔功第三层可是杀了不少炼气后期。” “……”周阳无言，只是看着她淡淡微笑，宁九儿顿时明白，自己不该问。 这时，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 “哈哈哈，阳兄，我特地来恭贺你搬入新居了。” “虎兄。” 周阳转身行礼，和迎面闪身而至的虎妖道童碰了碰拳。 “事情我都已知晓，只可惜我闭关太久了，刚刚出来，不然我一定帮你把那豹子精宰了。”蛮虎言语间，虎眼中闪过一道凛冽杀意。 随后他又笑着看看周阳，说道：“不过以阳兄你的实力，的确也轮不到我出手。那群蠢货还在谣传你非死即残，还说你被那豹子精擒了折辱，我当时就扇了那几头猪两巴掌。” “多谢虎兄回护。”周阳笑道。 “见过蛮虎大人。”宁九儿见到蛮虎过来，连忙行礼。 “你是……”蛮虎微微皱眉。 “我叫宁九儿，刚刚搬入天字府不久，就住在周阳大人旁边，九十九号洞府。”宁九儿轻轻笑道。 蛮虎转头看向周阳：“这狐妖，是你朋友吗？” 周阳看到宁九儿美眸中流露的期盼之色，便微微点头。 “既然是阳兄的朋友，那便是我的朋友。日后你在这天字府中，若是遇到什么事情，可与我说。”蛮虎道。 “多谢蛮虎大人。”宁九儿连忙低首再行礼，心中甚是欢喜，没想到周阳居然能和蛮虎这样的人物称兄道弟，看起来还很受其敬重，自己押宝周阳的选择实在太明智了。 “两位大人，马上长老要开炉炼丹了，不妨一同过去？”她又开口提议道。 “阳兄，同去？”蛮虎很是客气。 “我便不过去了，身体还需要调息。殷璐，你持我令牌，随九儿姐过去将月俸领回吧。”周阳摇头道。 “也是，你刚经历生死大战，好好调养。”蛮虎表示理解，“我那《虎魔炼骨功》你也得抓紧修炼，虽然修炼起来可能极为痛苦，但炼成之后，你就不会再是这么孱弱了。想当年，我也是个病秧子……” 蛮虎似乎回忆起一段不堪的过往，叹息摇首。 “好，多谢虎兄提醒。”周阳微笑点头。 他一直使用《无极混元真经》中的秘术隐匿气息，让自己看起来只有炼气后期，宁九儿和蛮虎二人都没有察觉。 但是到了丹殿上，丹殿长老和验灵长老都在，可逃不过这二人的法眼，周阳还不打算暴露自己的筑基修为。 殷璐跟着二人离去后，周阳转身回到洞府二楼的阁楼上，翻找出了一个茶壶大小的丹炉。 申云豹闭关许久，还偷偷钻研了丹术，不知道从那里弄到的炼丹术残篇和丹方。 周阳钻研了道门太上道的《太上无极丹道要诀》后，一看就知道这家伙被骗得很惨，估计是坊市上淘来的次品。 这丹炉品质倒是尚可，虽然有些焦黑的痕迹，但还算能用。 第四十二章 煞魔惊现 铜黄色的丹炉上冒出缕缕白烟，原本泛着焦黑的炉口此时愈加污黑了。 周阳沉着脸，没想到一上来就炸了三次炉，三份材料浪费了。 炼制‘青灵丹’这种一品丹药，所需的非常简单，只要三样：青灵花、迷神果和清水。恰好就是北河散人坐化处和白骨秘藏两处生长的仙草灵果。 按照丹方记载，此丹服下后可快速回气，调养内伤，祛除百毒，提神醒脑，辅助修行。 比起血河丹，自然更为适合人族修士服用。 周阳正好掌握了，用来处理这些青灵花和迷神果的储存问题。 不过炼药的火候需要掌控得极为精妙，一丝分神，都有可能导致炸炉，整炉药尽毁。 而他手法生疏，即便注意力高度集中，也有稍许控制不当，顿时就炸炉了。 周阳算是真切体会到炼丹的艰难了。 抛去以人命为药引的残忍行径，只看丹殿长老随手操纵冥火莲台，竟能够炼化出七百多颗极品血河丹来，那是何等出神入化的手段。 不知自己达到这种程度，要花费多久。 “《太上无极丹道要诀》曰：寻丹问道无捷径，千方万炼可登攀。不可好高骛远，老老实实从最基础的丹方炼起。” 周阳微微恍神，又收拾起心情，继续炼丹。 直至殷璐回来，已经入夜。 周阳捏着一粒焕发幽光的青色豆子，长长地吐了口气。 整整一个下午，耗费了二十多份材料，他总算炼制成了青灵丹。 十多簇青灵花和二十多颗迷神果尽毁，着实有些心痛。 在第二十五炉之时，他忽然灵光一闪，就顿悟了那一丝火候的掌控之法，随即水到渠成。 “炼丹没有点本钱，还真不行。”周阳不由感叹。 这青灵花和迷神果，就是放到坊市都得疯抢，哪有人能像他这般浪费材料，不断练习？ 再炼制一炉青灵丹后，周阳将十几颗豆子装入一个小玉瓶中，用赤木塞封住，便转身下楼。 殷璐静坐着等候多时，一见他下楼便起身轻笑道：“周阳大人，月俸领回三颗极品血河丹，按照你的吩咐，已和那位蛮虎大人兑换成了中品灵石，并未叫人发觉。现在我们手头上已有六十块中品灵石、三百六十块下品灵石了。” 这些灵石里，还有不少是在这个洞府里搜罗出来的。 “嗯，还有什么异常的消息吗？”周阳微微点头，这些都在预料之中。 “今日足足炼制了一千多枚血河丹，听说寮房中的杂役都快炼完了，要求外门界域的地字府道童们自行贡献上自家炉鼎。”殷璐眼神黯淡少许，毕竟如果周阳没有晋升到天字府，可能她自己都要被送出去了。 “寮房杂役不足了？”周阳愕然，完全没想到，血河宗里还会出现这种事情。 “回来路上，蛮虎大人跟我们说，近日又有几个道徒重伤返回，毫无收获。 主要是因为附近的村庄都被屠戮得差不多了，再远一些就会遇到人族修士的堵截。 而幽字府三百多名道童尽皆丧命，宗门为了快速培养后备力量，又加大了炼丹规模，导致寮房杂役都接连被拉过去当药引……” 殷璐将蛮虎在路上说的话复述出来，周阳顿时了然，血河宗这是有些着急了。 侧面说明，离阳王朝已经派出修士加紧围剿十万大山这群妖魔了。 到时候，也许又是一个机会。 但无论如何，他的实力还不够强大，流露出逃亡的心思，容易被血河宗的高层直接诛杀。 时机未到，在这里的角色还得好好演下去。 …… 月光洒落一片皎洁的清辉。 赤木林中寂寂无声。 殷璐已经睡下。 周阳没有穿梭到白骨秘藏中，而是继续炼制青灵丹，他打算把这些材料全部炼化，省得携带麻烦。 一瓶，两瓶，三瓶…… 后续的炼制，十分顺利，周阳炼制的手法也愈发熟练，此刻安宁的环境极为合适炼丹。 他不由满意地眯起眼睛，欣赏起跃动的火苗。 忽然，一声凄厉的嘶吼震破夜色。 周阳的心神不由微动。 嘭！ 丹炉轰然喷出浓浓乌烟，他的脸色一下黑了。 周阳披上红袍，收起丹炉，抓起冰魄长刀，阴沉着脸走出洞府。 赤木林外火光明晃，每座洞府便是巨型烛台，比起地字府亮堂太多。 周阳刚走出来，便看到不远处的九十三号洞府被直接从里到外轰破了一个骇人的巨洞。 一尊浑身冒着乌黑煞气的诡异存在，正在发狂嘶吼，浑身伸出数十条煞气森森的触手，其上长满了肉刺，触手尖端还张开一只獠牙血口，粘液丝丝流下，滴在地上冒出缕缕白烟。 同一时间，十多个洞府齐齐洞开，红袍道童们尽皆出现。 “不好，又一个冲击筑基失败，化成了煞魔。快去通知沈鹰大人！”登时有声音大喊起来，便有两道身影快速往血瀑出口方向奔去。 “沈鹰？”周阳默念了一句。 这个名字，就在宁九儿给他的情报第一页，他自然认得。 沈鹰，天字府排位第一，古妖金翅大鹏血脉，仅仅一年便突破至炼气后期，隐隐有筑基征兆，甚至传言其已经筑基，号称今年炼灵血涧第一候选人。其他情报不祥。 排位靠前的道童们都住在洞口附近。 周阳一听便明白，他们这是觉得无法处置这尊煞魔，要去请这位排位第一的‘沈鹰’出马了。 转眸望向这尊煞魔，周阳微微握紧了长刀。 观其身上气息，不过仅仅逼近筑基期而已，周阳就算不催动赤阳宝珠，也有把握将其斩杀。 不过眼下出手，等于暴露实力，所以他还是静立观望。 这煞魔已经发狂，连续摧毁了十几株巨木，开始朝着最近的半妖道童扑杀而去，显然已经被血气吸引。 那半妖道童浑身裹住血雾，连续挥砍，斩掉了几只触手，但那煞魔只是嘶吼两声，触手再度生出，连绵不绝的攻势，让其节节败退。 其他半妖道童见状，连忙出手，将这煞魔的攻势缓解。 这下周阳明白过来了，原来这群半妖深知煞魔可以不断复生，而他们没有将这尊煞魔彻底抹杀的手段。 局势愈发焦灼，周阳双眸透亮，脚步缓缓移动，始终保持在煞魔身后较远的地方，隐匿气息。 忽然，一个狼妖道童抵挡不慎，被一只触手直接击穿了手臂，顿时惨叫出声。 煞魔发出近似欢快的怪叫，十多只触手应付其余道童，本尊却是蓦然闪身到这受伤的狼妖面前。 “嘻……” 那被浓雾包裹得只露出两道尖长血眸的脸上，蓦然张开长满尖牙的血口。 第四十三章 雷鹰相邀 周阳抽刀出鞘，随时准备出手。 看到这煞魔冲撞毁坏了一座洞府，他也是心念微动。 要是被这煞魔破坏得太厉害，可不利于他先前拟定的‘伪装丹药筑基计划’。 就在这时，一道血光骤然划破夜色，轰然撞在煞魔身上，逼得后者嘶吼一声，连退数步。 “全部退开！” 一个面色苍白的红袍男子闪身而至，拦在了煞魔面前。 跌坐在地的半妖道童顿时大喜，连声喊道：“雷鹰大人，是你！” 随即捂着伤口，屁滚尿流地退到一边。 其他半妖道童脸上的神情，明显安定了许多，看起来对这突然出现的红袍男子极为信任。 “沈鹰大人正在闭关，区区煞魔，无须惊扰他了。”男子冷声道。 雷鹰，天字府第二，实力只比沈鹰差一线，二人是血脉同源的亲兄弟。 周阳回想起了此人的情报，又将冰魄长刀收回鞘中。 有这位在，应该无须自己出手了。 “周阳大人，你也出来了。” 一道软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宁九儿一从洞府走出来，周阳便感知到了她的气息，微微点头。 “动静太大。” 何止是他们，这一会儿的功夫，整个天字府几乎所有洞府都已打开。 “这煞魔应该是九十三号那位道童突破失败异化而成的。金丹以下连续不管不顾地修行，就很容易被浊气不断吞噬，成为煞魔。”宁九儿感慨道，“还好只是煞魔，若天妖出现，宗门上下都难以自保。” “金丹以上异化，便会成为天妖？”周阳想起了北河散人在《余生手记》中所说。 “是呢。不过我也只是有所耳闻，天妖的威力究竟如何，我没有机会得见，也不想见……”宁九儿道。 说话间，场上煞魔惨叫连连，全身上下的触手，被斩断了数十次，节节败退。 雷鹰手持一柄弯刀，浑身被浓浓血雾包裹，身形快若奔雷，看上去便像一团红光不断在丈许高的煞魔身上闪烁轮转，每闪现一次，便打出一团乌黑煞气。 隐约间，似有雷电随着他的每一次出手而闪动。 随着他连绵不断的进攻，煞魔身上浓墨一般的乌黑煞气，不断变淡。 而在此人密如雨点的攻势面前，煞魔看上去竟是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每每再生出触手试图反击，都被立马斩断，只能发出声声不甘的怒吼。 “这雷鹰的实力的确不俗。”周阳暗自想着，随后皱起了眉头。 不知不觉之间，这一妖一魔的对战，竟是迫近了他和宁九儿所站的位置。 他和宁九儿立即分散退开，宁九儿往左，他往右。 两人都十分自觉地退开了百步。 但这煞魔忽然发出一声痛嚎，整团魔影直接朝着周阳倒飞过来。 周阳微微一惊，堪堪闪开。 煞魔重重摔在地上，十多根裹着煞气的乌黑触手立即将它支起，同时朝着周阳猛冲过来。 “找死！” 周阳赫然变色，冰魄长刀遽然出鞘，血雾般的真气立即缠绕凝满刀身，原本晶莹透亮的长刀瞬间化作一柄血刃。 嗵嗵嗵嗵嗵！ 煞魔身上的触手如同无光标枪狠狠扎落，地面被扎出道道尖刺状深坑，泥土飞溅。 周阳身形连闪，总比触手落点更快一步。 虎魔炼骨功第四层‘裂骨’，加上筑基后肉身的淬炼，即便他隐匿气息，压制炼气后期的修为境界，身法速度依然远胜煞魔。 周阳突然一个变向，整个人凌空跃起，长刀蓦然斩出。 只见一道血线自煞魔身上划过。 周阳落地，煞魔身形凝滞数息，刚要挥动触手再度袭击，忽然整个魔体自中间裂开，全身化作团团乌黑煞气倏然崩散。 一个黑丹裂作两半，滚到了周阳脚边。 他一脚将黑丹碾碎，抬眼望向前方的红袍男子，脸色阴沉。 雷鹰早已将弯刀收在腰间，苍白的脸上咧开一道笑意，抬手鼓起掌来。 “厉害厉害，不愧是能将申云豹斩杀的高手，在这天字府中，你也算佼佼者了。” 这雷鹰，显然认出了周阳的身份。 果然方才的行为是故意的。 但不知道此人是不是为了申云豹而来？ 周阳不理会他的夸赞，淡淡道：“雷鹰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煞魔被我施展‘雷狱天鹏功’打得实力减退八成，如果你还不能解决他，那就太让我失望了。”雷鹰笑道，“不过现在看来，你确实有这个资格加入我们。” “加入你们？” “不错，沈鹰大人已经在筹备四月的炼灵血涧。只要你加入我们，到时候只需要跟着我们往前走，至少能混到前二十的名额，奖励不会少。”雷鹰道。 “我们只邀请实力强劲，潜力巨大的道童。” “本来你出身太低，是没有这个机会的。不过沈鹰大人对你极为关注，算你走运了。” “是吗，多谢二位大人了，不过我没什么兴趣。”周阳笑了笑，转身就走。 “等一等。”雷鹰顿时皱眉，“你是不是不清楚加入我们意味着什么？长老们是不会管外门弟子的死活的，全靠我们自行领悟突破。但加入我们，可以得到沈鹰大人的指点，让你顺利筑基。” “沈鹰大人可是正在觉醒古妖金翅大鹏血脉传承，得到他的指点，你就不会像这九十三号一样，沦为煞魔。” “这个道理，还要我跟你说的这么明白？” 周阳没有停下脚步，摆了摆手，回到了九十八号洞府之中。 雷鹰愕然片刻，随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不识好歹！” 场上的其他半妖道童看到这一幕，都感觉有些无语。 “这周阳，也太狂了吧，雷鹰大人这般邀请都要拒绝。” “谁不清楚沈鹰大人在天字府的地位，能够他的指点，胜过闭门修炼三五年！” “可恨，雷鹰大人怎么不邀请我呢？” “你？你能一刀将那煞魔劈成两半，直接将其魔丹斩碎么？” “……” 半妖道童们讨论了几句，也都各自回洞府之中了。 至于天字九十三号洞府的事情，已经上报执事大殿，很快执事道徒便会过来处置，这就无须他们操心了。 在一边看着的宁九儿，也是有些不可理解，但她又怎么敢质疑周阳的决定，只是暗自惋惜。 如果周阳接受这个邀请，那在两个月后完成筑基是大有希望的事情，现在却不敢说了。 宁九儿微微摇首，也回到了洞府之中。 忽然，九十八号洞府闪出一道身影，往九十三号洞府去了一遭，很快又闪身回来。 煞魔酿成的地方，煞气极重，极易侵蚀肉身。 这些半妖道童就算知道里面还有些物什，都不想去沾染。 但周阳早已筑基，根本不惧，将里面的六十五块中品灵石全部搜罗出来，祛除煞气，丢给了殷璐。 这等便宜，他断然不会留给执事道徒了。 又得一笔巨款，少女显得极为开心。 周阳嘱咐两句，又回到房中继续炼丹。 只剩十多炉就能将剩下的青灵花全部炼制完了。 第四十四章 难以寸进 第二日，执事道徒得知煞魔一事，走过来查看九十三号洞府。 片刻后，九十三号洞府修复如初。 “都升入天字府了，修行还这般不小心，真是废物。” 但他脸色明显有些不悦，冷冷望了一眼二号洞府的方向，拂袖而去。 这些半妖道童都有些迷惑，不知道执事道徒大人何故生气。 周阳身负筑基修为，感知比先前敏锐数倍，却是将这执事道徒在九十三号洞府搜寻后一无所获，而后有些气恼的小动作瞧得清楚，不由得微微一笑。 近日来，关于执事道徒的情报从各种闲谈里传到了周阳耳中。 此人在成为外门执事道徒后，极为喜好利用手上的权力牟取利益，对于灵石和美色更是十分贪婪，走到哪里都得刮点什么回去。 便是上回幽字府塌陷，此人都不声不响地将一些遗产收为己用。 这些事情在外门人尽皆知。 显然这执事道徒是认为雷鹰昨夜处理完煞魔后，便差人将九十三号洞府搜刮干净了，使得他白来一趟，心里对雷鹰有了些怨气。 “周阳大人，看来你今日心情不错。”殷璐站在周阳身边，朱唇微抿，美眸流露一丝笑意。 周阳微微点头，看到殷璐手里捏着一把半人高的弓弩，有些奇怪道：“你怎么开始练习弓弩了？” “我这些日子仔细考虑过了，我实力低微，近身搏斗反而会拖累周阳大人，不如练习弓弩，将来也好为大人打掩护。”殷璐道。 殷璐本来娇弱的身子，经过虎魔炼骨功的锤炼，力量变得强大了许多。 如今张弓搭箭，也是十分英气。 周阳感知到她身上的气息隐隐有突破到炼气中期的迹象，不由欣慰点头。 自己终有一日要与她分别，她能早日有自保之力，也是不错。 这些天他都闭关炼丹，都未曾注意到殷璐在悄悄练习。 “你练了几日？” “六日了。” “准头如何？” “大人若与敌交战，百步之内，我保证不会伤到大人。”殷璐的美目中倒是流露出几分自信。 “好，那便试试。”周阳微笑点头，率先走出了九十八号洞府。 殷璐却是微怔，这是说打就打了吗？ 眼看周阳就要走远，她慌忙背上箭筒，抓起巨弓，快步往外走。 砰！ 九十号洞府猛然震颤了一下。 “谁啊，找死么！”里面闭关修炼的半妖道童探出头来，羞恼万分，赫然是一名蛇妖。 看到周阳微笑的面容，蛇妖道童顿时微怔：“你是……昨夜斩杀了那个煞魔的人类道童？” “正是。”周阳点头。 “九十八号周阳，前来挑战。” 根据宁九儿的情报显示，这九十号洞府的蛇妖名为夔蛇，修行《血河诀》《玄水乌煞诀》，排位虽然靠后，但施展玄水乌煞诀后，可唤出滔天煞气显化血脉力量，实力也不容小觑。 “挑战？”夔蛇冷笑一声，猛然把窗关了，迅速冲出洞府，把令牌扔到周阳手上。 “……”周阳握着这九十号令牌，笑容有些凝滞。 殷璐刚挽起的弓，也尴尬地放了下来。 “快捏碎好么，我打不过你，我直接献上令牌和全部家当，可好？”蛇妖不耐烦地催促道。 嘭！ 蛇妖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巨木上，胸口塌陷，鲜血横流。 没见过打不过还这么嚣张的。 周阳面无表情地捏碎令牌，殷璐进去搜罗了一大袋灵石，二人继续往下一个洞府前进。 八十九号洞府，是一头名为熊罴的熊妖，辅修的功法一样来自血脉传承，名唤《极蛮大磐功》。 他看到了隔壁蛇妖的惨状，深深领会到，与这人类道童是非战一场不可，顿时狂吼一声，化作一团血光扑了过来。 咻咻咻！ 三根凝满血雾的弓箭倏然射来，熊妖一掌拍开，在这身形微顿的瞬间，红袍少年已经来到他的身前。 “受死！极蛮大磐掌！” 熊罴怒吼间，周身倏然荡开浓浓血雾，身形在半空陡然增大数倍，两只小山般的手掌狠狠拍向周阳。 一边的殷璐大惊失色，手中弓箭连忙再射。 数道血线接连朝着巨熊要害射杀而去。 可是这熊罴身形增大后，肉身更是强悍了数倍，竟生生将灌入血色真气的箭矢弹飞。 他丝毫不理会这挠痒痒般的攻击，双眼赤红，裹满血雾的巨掌啪地一声合拢。 “周阳大人！”殷璐惊呼出声。 “嘿嘿嘿！”熊罴得意大笑。 忽然，熊罴笑声止顿，两只熊掌疯狂地颤动起来，竟是慢慢地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推开。 被撑开的双掌之间，赫然是那名伸展双臂的少年道童。 一袭红袍随风鼓荡，毫发无损。 周阳淡淡笑道：“力量不小啊。” “你，怎么会……”熊罴难以置信。 “极蛮大磐功？不过如此。”周阳身形一闪，瞬间从熊掌之间消失，脚尖连点，腾空一跃，竟直接来到了熊罴面前。 “裂骨。” 周阳整个人身形骤然变得高大。 倏然间，一道虎面天魔的虚影凭空浮现。 “接我一拳。” 周阳的右臂瞬间凝满血雾，对着熊罴一拳轰出，虎面天魔同时挥拳，狠狠砸向巨大熊首。 轰声过后，熊妖倒飞而出，身形快速缩回常人，在地上翻滚了数十个跟头，擦出一道长长的印痕，卷起漫天尘嚣，最后顿在一棵巨木前，口吐鲜血，生死不知。 殷璐呆立当场，直到周阳叫了几声，才回过神来，慌忙跟着把东西搬入八十九号洞府。 其他半妖道童在一边观看了整场挑战。 突然有人说了一句：“这家伙，不会想一个个洞府打过去吧。” 沉默，难堪的沉默。 随后，洞门齐齐关闭。 一夜之间，天字府闭关不出的道童多了数十个…… 搬入八十九号洞府后，周阳没有急着继续挑战。 掠夺了资源，就应该好好修炼，才符合邪道筑基的人设。 周阳自然是穿梭进入白骨秘藏，继续观想碧海阴阳双鱼图，吞食天地灵气。 筑基后，山河图回归时间又延长了两天，让他随意穿梭的空间更大了。 另外，他发现自己化身的小鱼，头上仿佛长了两个疙瘩，痒痒的，总有什么要破出一般。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逐渐适应以后，眼见并不影响修炼，他便不再去理会了。 不过有一件事，使得周阳极为郁闷。 那就是他的修炼速度，开始变得极为缓慢，甚至有一种达到桎梏的感觉。 周阳明明修成了道心筑基，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 余生手记中没有怎么说这种情况，他只得仔细琢磨《无极混元真经》筑基篇的经文，才发现其中有一句这样的话：碧海一炁承天运，鼍（tuo）腥龙血铸神魂。 “莫非，我需要融入龙血才能加快修行速度？”周阳顿时冒出这个念头，随即被吓了一跳。 龙，在这种世界自然是存在的，而且是上古妖神一般的存在。 可现在要自己去找龙血？ 周阳突然想起来北河散人在《余生手记》的第一篇就写到：“我本南柯城城隍庙祝，偶然救下一女子，谁料那女子竟是碧海龙王之女……” 该不会，当时那碧海龙王，或那位龙族公主，便已将精血赠予了北河散人吧。 北河师尊，你该不会暗示我去碧海里找龙王讨要精血吧？ 第四十五章 精血传闻 白骨秘藏中。 周阳盘腿端坐，沉心静气，默默吸食天地灵气。 只是他体内的修为境界，真的宛如凝滞了一般，感觉不到丝毫增长。 即便他吞了一整瓶青灵丹下去，都不见效果。 已经三天过去了。 周阳的心无法再平静，睁开了眼，额上微微渗汗。 心不静，便难以修行。 主要是他实在不能再欺骗自己，这是正常的现象了。 道心筑基，有着成就神游境，甚至更高境界的底蕴。 如今他的修行速度，对一个道心筑基的修士来说，真的很不正常。 “刚刚道心筑基完成，便寸步难行……” 周阳慨叹一声，选择了回归。 披上红袍，他提着冰魄长刀便走了出去。 心情不太愉快，自然要找这些妖魔道童发泄一番。 八十八号，八十七号，八十六号…… 十头半妖道童被打得显露真身，在洞府外的赤木林间，摔得七零八落。 求饶的，一拳轰飞。 直接扑来的，一刀斩杀。 个个重伤，满身是血，躺地不起。 几具尸体上，还插着几根闪动寒光的精钢箭，其上裹着的血雾缓缓散去。 在八十号洞府前，周阳浑身的戾气凝而不散，叫不远处张弓搭箭的殷璐，都不禁微微心惊。 她不知道，眼前的周阳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如此暴躁。 下手狠辣，没有丝毫留手的意思，全部是两三刀将对方斩杀。 活口都不打算留。 此事甚至惊动了执事道徒，他脸色阴沉地走过来，就要呵斥周阳，却被一头虎妖道童拦下。 “执事道徒大人，只是死了七八个废物罢了，何必动怒。周阳什么资质，我师尊可是亲口跟你说过的，你不会忘了吧。”蛮虎死死地按住执事道徒，不顾对方怒火微烧的目光。 “我看他只是修炼不畅，憋坏了，我好好劝劝他，此事就算了吧。”蛮虎不动声色地将一个沉甸甸的小袋子塞入执事道徒怀中。 执事道徒脸上的愠色飞速褪去，敛起袖袍，淡淡道：“日后注意。” 随后便转身离去。 送走执事道徒，蛮虎脸色沉下来，转身对周阳说道：“阳兄，就算火气大，你也不能随意屠戮道童泄愤，这里可是天字府。” 天字府的道童，是最有希望晋升内门道徒的。 如今周阳一下杀了七八个。 已经触犯了门规。 如果执事道徒不是给蛮虎背后的验灵长老面子，今日这事就难了了。 “我鲁莽了，多谢虎兄斡旋。”周阳这时候也冷静下来，拱手行礼，微微叹道。 “无妨，一看你便是筑基突破不畅，心急了吧。你整日闷着修行，不憋坏才怪呢。”蛮虎却是突然笑了起来，“来来来，到我屋内坐坐，陪我随便聊几句。” 他也不理周阳反应如何，拽着周阳便往前走。 周阳只能留殷璐一人完成搬家大计，进入到蛮虎的洞府中。 天字府三号洞府内。 “喝酒，这可是我从师尊那里偷来的青梅酒，你们人族酿的好货。” 蛮虎将一坛酒摆到玉桌上，倒了两大碗，周阳忍不住悄悄开了血眼灵视术查看。 还好，这是真的酒。 “怎么，怕我糊弄你？”蛮虎看出来周阳的动作，说道。 “倒也不是，本能反应。”周阳哂笑一声。 二人推杯换盏，几碗酒下肚，蛮虎面色就泛红了。 周阳却是暗暗运气散去酒力，面色如常。 蛮虎喝得兴起，嘿嘿笑着，随口说道：“你可知我们宗门，为何以血河命名？” “莫非这血河中，另有玄机？”周阳略感讶异，“其实当时我也有些奇怪，为何炼制血河丹，必须以血河为炉。” “不错，阳兄不愧是天资过人，”蛮虎点头，“血河水，自峰顶而落，至于发源何处，乃是宗门绝密！唯有宗门高层方知。” “我只知，这血河水，蕴含十万大山中百种灵禽走兽精血，是再好不过的炼丹材料！也正是如此，炼制出来的血河丹药性才能完美融入所有道童的躯体。” “百种灵禽走兽的精血！”周阳不由微叹，这么浩荡的血河，连绵不绝，其中竟然蕴藏如此多的精血。 他忍不住低声问道：“里面……有龙血么？” 蛮虎顿时瞪眼：“阳兄，你在戏耍我不成？龙血，那可是上古洪荒神兽的精血，怎么可能存在内门道徒任意予取的血河之中？” “我只是好奇。”周阳笑了笑。 他明知蛮虎会这样回答，还是忍不住想问问。 万一真有龙血蕴藏，他定是会想方设法取得的。 他的修为停滞在筑基初期已经许多天了，实在是万分煎熬。 这点实力放眼整个血河宗都不够看，更别说出了十万大山以后了。 血河宗的内门道徒虽然近日死伤极多，但还有超过两百多名，都是筑基初期以上的修为，比如执事道徒就是筑基中期。 到时候逃出去，万一血河宗不肯放过他，就算有山河图可以暂避一时，也让他觉得十分没有安全感。 假如他的推测没有错，那么龙血，就是他打破修为凝滞的关键所在。 事实上，若是能穿梭到碧海的洞天福地，他都想闹一闹碧海龙宫了…… 可惜，整幅地图只有十万大山破开了云雾，其他地方都蒙在雾中，等待探索。 “不过，炼灵血涧中，可能真的有一滴上古神兽的精血。”蛮虎忽然开口道。 “什么？”周阳的眸中顿时燃起希望，“虎兄，你此言当真？” “我也不确定，只是传言。”蛮虎微微摇头，“多年来一直有传，有一滴上古神兽精血，就存在炼灵血涧中，作为一道隐藏试炼而存在。” “炼灵血涧，隐藏关卡……”周阳喃喃着，若有所思。 “不过这个说法，一直都没有得到宗门高层的亲口证实，而且也无人得到这滴精血，可能只是被人捏造出来的。”蛮虎笑道。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否则这流言也不会流传这般久了。”周阳道。 “确实如此，大家都不信此事是空穴来风，”蛮虎点头道，“其实这次沈鹰想拉拢你，也是为了争一争这滴上古神兽精血。” “你清楚他的计划？”周阳问道。 “他是开诚布公地邀请了我，但我不想为他做嫁衣。具体来说就是分散进行探查，在时限内分开感应上古精血的存在，然后告知他。”蛮虎道，“他自恃觉醒了古妖金翅大鹏血脉传承，想夺下炼灵血涧第一名，更想将这滴上古神兽精血纳入囊中，得到宗主亲传。” 周阳评价道：“很有野心。” “其他人自知天赋不如他，坐等其日后打压，不如早早站队，日后等他一飞冲天，得到的照顾自然是少不了了。”蛮虎冷笑道，“沈鹰可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主，加入他们，是要以妖神血咒赌誓的。” “一旦你违背誓言，就会立即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轮回，迫使你彻底断了私自吞下精血的念头。” 周阳心下了然，这沈鹰果然手段狠辣。 二人继续喝酒闲聊。 忽然整个洞府狠狠震颤了一下，宛如地动山摇，十分剧烈。 随后响起了一阵阵惊呼声。 好像这声震颤，惊动了整个天字府。 “什么动静？”蛮虎也并没有真的醉，一下子便运功散去酒气，站起身来。 “出去看看。”周阳道。 当二人走出洞府，看到眼前的一幕，同时皱起了眉头。 第四十六章 晋升道徒 天空上，乌云滚滚，翻涌如墨。 距离周阳和蛮虎不远处，一尊白玉尖塔高高耸立，有浓浓血色自其中喷涌而出，凝成一道无比粗长的血柱，直贯云霄。 周遭的风流以其为中心开始肆虐狂卷，赤色巨木随风乱舞。 无数飞叶嚣尘向尖塔方向汇聚席卷，回旋翻飞。 这尊喷薄血雾的白玉尖塔，宛如一支擎天血柱，搅动风云。 一瞬间，吸引了天字府所有道童的目光。 那尊白玉尖塔，便是天字府一号洞府。 周阳和蛮虎二人离得很近，甚至能感觉到其中散发出来的强横气息。 蛮虎赫然变色，沉声道：“沈鹰，终于突破了。” “你们晋升筑基，都有这种异象吗？”周阳有些无言，自己突破的时候，可没这么大动静。 不过这股强横气息袭来之时，周阳的心神并未有任何波动。 同是筑基初期，即便修为凝滞，周阳也是修行了《无极混元真经》的道心筑基，道心坚韧非常。 这沈鹰虽然是古妖血脉传承突破，还不能震慑到他。 “他不一样，这是觉醒了古妖金翅大鹏的传承，以此为契机突破到筑基，才会产生这种天地异象。”蛮虎慨叹道，“古妖血脉流传至今，不知道稀薄了多少，没想到沈鹰这都能觉醒。” “就连宗主，都未曾觉醒血脉传承。” “沈鹰的崛起，恐怕拦不住了。” “他在未来，很有可能成就神游境，甚至妖仙！” 蛮虎的眼中，充满了深深的忌惮。 “虎兄，不会后悔没有加入他的阵营了吧。”周阳不由笑道。 “后悔？”蛮虎哼了一声，“我蛮虎行事，从不后悔！他想要顶着我师尊打压我，还早得很！” “等他达到我师尊的层次，都是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百年……他有血脉传承，也须百年方成金丹？”周阳不禁咋舌。 “那是自然，从炼气到筑基，不过是大道伊始。筑基往金丹，甚至达到我师尊的金丹大圆满境界，只用百年，都算是妖族的一代天骄了。”蛮虎说道，“你们人族的修士，本身肉身孱弱，要一边小心浊气侵蚀，一边修行，起码要一百五十年。” “一百五十年？我怕是活不了这么长了。”周阳苦笑道。 “阳兄何出此言，你有修行我的《虎魔炼骨功》，应该会比常人更长寿，加上你又勤加修行……”蛮虎道。 周阳微微叹气：“不瞒虎兄，我能修行如此迅速，其实是因为有人指引了我丹药筑基之路……” “丹药筑基？” 蛮虎盯着周阳，顿时恍然，“是了，我就说你一介人类道童，如何能修行如此迅速。” “不过，其实许多道童都在走这一条路，但你可比他们快得多。” 蛮虎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周阳。 “此事说来话长，要从我仍为杂役，妄图逃离宗门说起。”周阳喟叹一声，“那日我离开宗门不过五里地，便被阴兵追上，一刀斩杀。 弥留之际，一位高人将我救下。 我只知自己吞服一团奇异之物，当日便奇迹般地突破了炼气期。 这位高人又指点我丹药筑基之道，又说待我筑基，便会再来看我。 我当时恳请他带我离去，他却说我命数早与血河宗纠葛难分，随后便消失了…… 如今筑基困难，却是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得见！” 周阳满脸遗憾，面露忧伤，叫蛮虎都不由微微动容。 他拍了拍周阳的肩膀，说道：“原来阳兄确有奇遇，难怪修行一日千里。 十万大山异人出没是寻常事，在外门边界游走撞见你也不甚出奇，你因祸得福，已是气运过人了。 你走丹药筑基之路，本就艰辛，也不必过于伤感……” 丹药筑基，由于一直依赖丹药，即便触碰到了瓶颈，也很难摸索到破境之法。 一味炼化药力，更是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 蛮虎对此也很是理解，不住地安慰周阳，还给他讲了一些自己试图突破筑基时的一些感悟。 二人交谈间，一号洞府的血光慢慢消隐。 云开雾散。 一声清唳响起，洞门大开。 一道高大的红袍身影走了出来，面如白玉，双颊斜斜鼓起一道血线，鹰钩鼻极为挺拔，正是沈鹰。 他用细长而蕴藏锐利的血眸扫了一眼二人，嘴角勾起一道冷笑，随后抬脚朝血瀑走去。 显然，他是要去验灵，晋升道徒了。 “神气什么。”蛮虎冷哼道，“过几日我也一样筑基。” “我也得加紧步伐了，今日先告辞。”周阳行礼躬身。 “好，炼灵血涧中见！” 二人就此分别。 过了几日。 又一道血气浓雾自二号洞府冲天而起。 不过这次并没有引发天地异象，这血雾也只是持续了片刻，便消散了。 天字府排位第二的雷鹰，也突破了。 同时，三号洞府也冲出一道血光。 血雾消散后，蛮虎从洞府中走出来，与雷鹰对视一眼，冷笑着离去。 而后的二十多天里。 接连有十多道血光冲天，自四号洞府到三十号洞府，有十多个道童突破到筑基期。 他们接连突破时，沈鹰和雷鹰二人都在场，对其表示祝贺，而这些突破的半妖道童，对沈鹰都是千恩万谢的激动模样。 显然，这些人都已被沈鹰拉拢，且其突破，与沈鹰有着很大关系。 看来，先前雷鹰所言，加入他们就可以得到沈鹰的指点，确实如此。 雷鹰看到周阳观望，冲他笑了笑，朗声道：“距离炼灵血涧只剩十日不到，现在考虑加入我们还来得及，再晚一日，你可就很难穿上这身行装，去参加炼灵血涧了。” 雷鹰拉了拉领子，他们身上的红袍衣领边缘，都已经多了一道镶金的纹路。 这是为了凸显内门道徒与外门道童的地位区别。 等到升为长老之后，红袍便是特别定制的了，其上的纹路都随各自心意所改变。 “周阳，你不必理会蛮虎，有我在，他不敢对你怎么样。”沈鹰忽然开口道。 其他半妖道童都是微惊，没想到沈鹰对周阳如此看重。 雷鹰微怔，显然也没料到沈鹰会这般开口，随后连忙附和道：“沈鹰大人都已开口，周阳，你就不要再自误了。” “我们都知道了，你在走纯粹的丹药筑基之路。” “这般压榨你的资质，日后你想金丹，就难如登天了。” “有沈鹰大人以古妖传承指点一二，可让你快速顿悟。”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这里，还在犹豫什么？” 周阳沉吟片刻，笑道：“多谢你们这么诚恳，不过我这个人，向来不爱赌誓。” “愚不可及，就这么喜欢跟着蛮虎么？”雷鹰摇首。 “罢了，不用强人所难。”沈鹰深深地看了周阳一眼，转身离去。 其他半妖道童也跟着他离开。 周阳转身回到四十六号洞府。 这些日子来，他接连挑战了三十多个洞府，已然从八十号，来到了四十六号。 屋内积攒的中品灵石，也多达六百多颗。 这些半妖道童的功法，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全都交给殷璐变卖了。 期间几度穿梭到白骨秘藏中，却是无法再吸食天地灵气，叫他终于放弃。 只好继续钻研《太上无极丹道要诀》，不时翻看《余生手记》，加深记忆。 这段隐匿修为的日子，不得寸进的日子，实在煎熬。 他早就恨不得快点开始炼灵血涧，到其中寻找那滴上古神兽的精血，碰碰运气看能否破解目前修为停滞的困境了。 周阳来到阁楼上，负手而立，遥望天际云卷云舒，长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既然有这么多人筑基成功了，那么我现在筑基，也不算太惊奇了吧？” “我想想，像他们那样筑基的话，应该有什么异象来着……” 勾连天地，模拟异象，《无极混元真经》当中，也不是没有方法。 只不过，比较消耗真气。 但周阳手上可是有十多瓶青灵丹。 真气，是问题么？ 赤木林间，沈鹰一行人往血瀑入口走去。 忽然，地面微微颤动。 狂风大作，天色一下昏暗起来，血光熠熠。 一道血雾凝成光柱贯入天穹。 “又有人突破到筑基？” 众人都往后看去，当看清血雾所在时，顿时大惊。 沈鹰都不由微微皱眉，眸底闪过一丝寒光。 “那个方向……” “竟然是他！” “周阳不是丹药筑基么，竟会引发如此异象？！” 雷鹰难以置信。 一行人望着那灌入天际的血柱，神色复杂。 “这家伙是不是故意戏耍我们？” “早已酝酿着突破，方才不言语，待我们劝他一番才突破，这是故意的吧……” 沈鹰和雷鹰的脸色，也是愈发难看。 “走了，有什么好看的。” …… 天字府九十九号洞府大门洞开，宁九儿走出来，望着那血雾的方向，也不由微微激动。 “周阳大人，终于突破筑基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他！” 其他洞府，也是接连洞开。 每一位成功筑基的道童，都是天字府的话题焦点。 “周阳也筑基了。” “听说他是丹药筑基，同走邪道之路，为何他这般快？” “你能如他一样，连挑三十多个洞府，你便也快了……” 半妖道童们望着四十六号洞府的方向，纷纷慨叹。 洞府内。 周阳缓缓睁开双眸，目光如炬，浑身浩荡的血雾慢慢收回。 “终于不用再压制修为了，演戏还是太累了。” 周阳舒展筋骨，慢步下楼。 殷璐早已收拾好行装，背着长弓和箭囊，对周阳躬身行礼，笑意盈盈：“周阳大人，恭喜您突破筑基。” “走，该去晋升道徒了。”周阳点头笑道。 二人走出洞府外，沐浴着一众半妖道童艳羡的目光，往血瀑出口走去。 炼灵血涧，只剩十日。 第四十七章 秘血灵虫 周阳带着殷璐，易水诀施展，踏在血潭上如履平地，踩出阵阵波纹。 少女也是步履平稳，显然已经十分熟练。 周阳闭关修行的日子，都随她取着腰牌进出此地。 血瀑如卷帘般分开，显现出一个暗道，其中昏暗无光，殷璐弹指点燃一个火折子，跟在周阳身后。 二人缓步行了一段时间，便来到了洞口，亦有血瀑如门帘般分开两边。 迈过血瀑门帘，走出暗道，周阳回头看了一眼。 天字府隐藏在这血瀑之后，任谁也难以想象。 “终于离开此地了。” 三个多月的道童生活，要结束了。 如今已是三月二十。 天朗气清。 身材提拔，眉目冷峻的红袍少年，携着一名背负弓箭的白裙少女走在血河古城之中。 不少杂役见到他们，都连忙低头行礼。 街道上一如往昔人流匆匆。 不过坊市上，明显冷清了许多。 周阳对此也有所了解。 近日血河宗虽然补充了一些靠着血河丹踏入超凡的幽字府道童，但内门道徒死伤过多，使得宗门高层也愈发谨慎起来，下达的任务数量大减。 内门道徒们下山掠夺少了，来来去去能倒腾的货物有减无增，坊市自然日渐冷清。 听到这个消息，周阳却是心下宽慰，同为人族，他也不想听到妖魔入侵，生灵涂炭的消息。 验灵大殿前，一位虎妖道童正在守候，正是蛮虎。 一见到周阳，他便面露喜色，走上前来，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阳兄，你可算筑基了！” “你是不是跟沈鹰他们说什么了，方才他们过来此处陪着一个家伙验灵晋升，脸色可是差得很啊。” “我可什么都没说。”周阳笑了笑。 蛮虎笑道：“反正看到他不开心，我就开心。你快进去吧，师尊在里面等着了。” “周阳大人，我在外面等你。”殷璐道。 周阳冲少女微微点头，随后迈步进去。 一进殿门，周阳便感觉到排山倒海一般的压力袭来，令他脚步一滞。 随后他不得不爆发出浑身真气，才能顺畅前行。 周阳一步一步走过前殿，穿过一个长廊，来到了中殿。 两侧烛火映照，但不知为何，焰光很小，似是畏惧着什么一般，不敢大放光明。 这便显得中殿有些昏暗。 验灵长老一如上次初见般，闭眼端坐在黑莲座上，身后巨大的血色磐石焕发幽幽冷光，在这道光芒的映射下，其红袍上的蟒纹宛若有了生命一般，细微游动起来。 “拜见长老。”周阳躬身行礼。 “弟子周阳，前来请求验灵，晋升道徒。” “嗯……” 一声沉吟。 周阳顿时感觉肩上一沉，压力倍增。 在这片昏暗之中，蓦然亮起一道金色的微光。 验灵长老缓缓睁开左眼，亮起一只妖异的金瞳，射出一道宛如能洞察世间万物的目光，笼罩在周阳身上。 周阳默默忍耐着这审视的目光。 良久，他才感觉到身上的压力如潮水般泻去。 “确已筑基，验灵通过。” 这八个字，令周阳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了下来。 没有过多盘问，就是好事。 他与蛮虎故意多说了一个故事，就是想借蛮虎的口，传递自己丹药筑基的事实。 又费了一番功夫，连挑三十多个洞府，就是为了把这场戏做足。 目前看来，这场表演，还算合格。 “将你令牌交上来。” 周阳连忙将令牌递上去。 验灵长老抬起手指在上面随意勾画了几下，就将令牌丢还给周阳。 周阳一看上面的字样，已经彻底抹去了‘周阳天四十六’，变成了纯粹的‘周阳’二字，且令牌的底色彻底变得赤红如血，边缘多了一道金边。 内门弟子的令牌，确实气派多了。 “多谢长老。” 周阳行礼拜谢，正要退出去，却听到验灵长老喊道：“等一等。” “长老，还有何吩咐？”周阳转过身来，有些疑惑。 验灵长老破天荒冲他微笑起来。 “你……比其他人多一道手续。” 只见他一弹指，一道红光闪过，周阳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立即感觉有什么钻进了口中，瞬间消隐。 周阳顿时狠狠打了个冷颤，寒意自脚底直窜脑顶。 一股如临深渊的战栗席卷心头。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他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问道：“长老……方才那是什么？” “那是秘血灵虫，每当我们不确定一个弟子是否忠于宗门之时，就会由我将此物种入该弟子体内。” 验灵长老面无表情，仿佛刚才的微笑从未发生。 周阳沉声道：“长老，您……不信任我？” “你的种种表现，还有故事，我和宗主，以及其他长老，都没有兴趣听……”验灵长老道，“以你的出身，我们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秘血灵虫，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只要你背叛宗门，便会立即被灵虫啃噬脑髓。” “当然了，等你修炼到金丹大圆满，想取出此物也是很简单的事情。到时候，无论你想做什么，我们都拦不住你……” 金丹大圆满？ 恐怕没等他修炼到这个境界，早被仙家诛灭了。 周阳心中冷笑，这群老狗，就是为了把他栓死在血河宗。 “好了，回去准备炼灵血涧吧。你很聪明，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你最有利的。”验灵长老阖上了左眼。 周阳咬着牙，将脸色埋在阴影中，深深地躬身行礼，转身走出大殿。 他看向蛮虎，后者的脸上带着微微的不忍，看来早已知晓周阳要面对什么。 “阳兄，我不能背叛师尊，不能背叛宗门，所以……” 蛮虎欲言又止。 周阳冲他笑了笑，是一个没有什么温度的笑容。 理解归理解，但二人的表面裂隙已生。 虽然周阳从未与其交心，只是利用，但如今连表面兄弟，都维系不下去了。 “大人，怎么了？”殷璐看出来周阳脸色不对，连忙凑上前来，关心道。 周阳摇了摇头。 “走吧，我们上山。” 取得了内门令牌后，就可以打开通往血峰的通道，到内门执事道徒处领取衣物和洞府。 周阳率先迈步，殷璐连忙跟上。 少年少女一前一后走在通往血峰的山道上，没有什么交流。 此刻的周阳，脸色极差。 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终究，没有蒙混过去，还是被下了蛊。” “这一关，到时候要怎么过？” 周阳感觉自己的头顶，悬着一柄骇人长刀。 随时可能将自己斩首。 这种感觉，实在叫人，很不愉快…… 第四十八章 血涧开启 天色阴沉。 血河水自峰顶沸涌而下，掠过两道向上攀登的身影。 长长的山道上，忽然就有了尽头，生出一堵墙来，周遭荆棘丛生，青苔爬满壁缘，好似荒废已久的遗迹。 周阳掏出令牌，随手一点，令牌便焕发血光，直直向前飞去，定在墙壁上。 在这一瞬间，荆棘收缩，墙壁破碎，显现出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青玉石阶来。 再度拾级而上，走了约摸一千三百级，便遇到一位接引道徒，将他们在半山腰拦了下来，领着他们走进内门界域。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阔的广场，赤色巨木耸立连绵，红叶缤纷。 其间错落十几间大小不一的木屋，古典雅致。 浩荡的血河水自更高处的山崖奔涌直下，隆隆声响跌宕。 这里没有古城，没有坊市，只是个别屋中零星进出几道身影，都穿着金边衣领的红袍，显然都是内门道徒。 接引道徒带着周阳二人来到一间较大的木屋前，一个老者昏昏欲睡，见到来人了才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嘴角的白须耸动了两下。 “这位便是内门执事长老。”接引道徒介绍道。 周阳不由神色微动，难怪自己感觉不出来这老者的境界，原来是金丹级别的执事长老。 老者懒洋洋地伸出手。 “令牌拿来。” 周阳递上令牌后，执事长老扫了他一眼，伸手往地下掏了掏，随后摆出两套金边衣领的红包，还有一枚通体透红的血色晶石。 “拿走。血石是用来参加炼灵血涧的入场证明，不得丢失。每日午时，可到隔壁讲经房听讲。其余的丹房、练功房等等，缴纳足额灵石便可使用了。” 执事长老一说完，便眯起眼继续睡了起来。 周阳只好无奈问道：“长老，我的洞府呢？” “往前走，随便挑一间没挂名牌的。”执事长老闭着眼睛答道。 一炷香后，周阳二人终于在内门界域彻底安顿下来。 有着天字府掠夺起来的财富，短时间内他是不会缺灵石了。 “看来进入内门就可以得到这些长老的指点了，到时候还是得学几招，这才能把这个身份演好。”周阳暗自想到。 经过一番的查探，他还了解到平日可以到内门执事大殿领取任务，但是比较抢手，而且不定时发布。 周阳只想要一种必须下山但是难度低的，这样才能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这个任务自然是交给了殷璐去盯梢，交代她一有合适的任务，便直接用令牌抢下。 时机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为逃离宗门做准备了。 不过一连几天，都是令人失望的结果。 因为前些日子内门道徒下山执行任务时伤亡惨重，血河宗的高层决定修生养息，暂停下山任务的发布。 基本只剩下祭炼丹药、到白骨殿和妙幻庵等地方送信之类的简单任务。 而送信就更简单，十万大山的几个阴间宗门在各自的半山腰上都修建了通道，方便互相联络，根本用不着下山。 而且通道上有阵法笼罩，若要撞破阵法逃离，必定会惊动高层。 到时候麻烦可大了。 这种情况，周阳也没有办法，只能让殷璐继续留心了，不过看血河宗这群高层的动作迹象，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发布下山的任务了。 此路不通，周阳就把精力全部放在调查炼灵血涧的情报上。 基本环节和其中的凶险，他心中都有了数。 但这些情报都半真半假，周阳自然也不会全信。 炼灵血涧据说是血河宗的老祖宗亲自炼制的秘境，专门设置了各种试炼，而且基本每向前走一小段路便会出现试炼，用来检测内门道徒的资质。 通过种种试炼，走得最远之人，自然就是天赋第一等。 不过这些试炼的危险系数极高。 故而血石的用途还有一个，就是觉得自己撑不住之时便直接捏碎，如此便可从秘境中直接传送出来。 虽然了解了这么多，但还是不能确定上古神兽精血是否真的存在于这炼灵血涧之中。 十日很快过去。 这段时间，周阳没有任何修为的进步，完全凝滞了。 他一直调整心境，让自己保持在最佳的状态。 悄悄装了三瓶青灵丹，作别殷璐后，他便来到了执事大殿前。 此时，已经有数十位道徒在此等候了。 沈鹰，雷鹰，蛮虎……这些老面孔，自然都在。 昏睡的执事长老忽然抬头，本来昏沉的目光一下子透亮起来，扫了几眼人群，开口道：“时辰到了，随我进来吧。” 随即转身往昏暗的屋内走去。 一群道徒连忙跟上。 ‘原来炼灵血涧的入口，竟在这间木屋之中，难怪执事长老不分昼夜地守在这里。’ 周阳暗自咋舌，他真是从未见过这位执事长老挪开过自己脚下的位置。 此刻，执事长老的红色蟒袍更是微微离开地面，却看不到他的脚。 好像是红袍托着他往前走一样。 “看什么？” 忽然一张老脸横亘眼前，周阳惊退半步，连忙摇头。 “到了。” 执事长老的脸猛然缩回，方才他的脖子竟是伸长了八尺长！ 周阳默念冰心诀，往前看去，一道浓浓血雾凝成的洞口呈现眼前，其中滚滚血气螺旋般翻飞，透着未知的玄秘光芒。 “进去，快点，快！”执事长老忽然怒吼起来。 一群磨蹭的道徒，硬着头皮一个一个往前走，惊呼声不断响起，只是音节生生被吞掉半节。 他们刚一凑近，整个人便消失了。 “快，快点……”执事长老的声音开始喘息，似乎这道入口需要花费他极大的力气。 周阳连忙凑近。 瞬间天旋地转，意识坠入混沌。 这种感觉，像极了依靠山河图穿梭入洞天福地的时候。 然而再度睁眼，眼前只有一条长的看不到尽头的昏暗狭道。 谁也不知道踏上狭道后，会发生什么。 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阴秽煞气，而非提神醒脑的洁净灵气。 在他们右侧，宗门高层已经守候多时了。 第四十九章 踏上血涧 炼灵血涧入口。 五道身影静静地站立在右侧，一言不发，却散发出神秘而威严的气息，令场上的骚乱一下子安定下来。 丹殿长老、验灵长老、执事长老、讲经长老，分立在血河宗宗主两侧。 为首的血河宗宗主，面色被浓浓的血雾面具所包裹，只露出一双赤红的细长妖瞳，冷漠地打量着众人。 “没有顺序，随便上吧，可以开始了。”执事长老轻咳两声，开口道。 诸位道徒对于如此随意的指令，显得有些无所适从，随后还是沈鹰淡淡笑着，率先走上狭长的暗道，他的步履犹如闲庭信步，淡定从容。 雷鹰，以及其他从天字府跟他出来的那些道徒，连忙紧跟其后。 只见沈鹰忽然轻喝一声，一道淡淡的金光忽然从他身上溢出，将雷鹰及其他早早决意要跟随他的道徒，一并笼罩在内。 一瞬间，这些人便好像如释重负一般，显得轻松了许多。 这群人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还能这样？” “沈鹰原来这般厉害，早知道我也跟他走了……” “你想跟便能跟？人家可是订立了同盟的。” 顿时惹出阵阵艳羡声。 “哼，歪门邪道罢了。”蛮虎冷笑一声，抬步走上过道，瞬间肩膀一沉，好像有什么重物自他肩上压下。 “醒骨！” 蛮虎轻喝一声，身上瞬间响起一阵骨头舒展的噼啪脆响，身躯猛然生长，整个人顿时变得如小山一般，肩膀一松，阔步往前走去。 “这蛮虎不愧是验灵长老的门徒，一身虎魔炼骨功修炼到了第三层，走得甚是稳健。”当下便有道徒赞道。 “我们也走吧。” “走，实在撑不住，大不了捏碎血石退出来便是。” 其他人也按捺不住了，接二连三往踏上过道，都想亲自体验这炼灵血涧的厉害之处。 周阳也慢步走了上去。 刚踏上过道的一刹那，便感觉肩上如负山岳，滔天的压力猛然压来。 “裂骨！” 周阳闷哼一声，整个人顿时如先前蛮虎一般疯长，刹那间拔高了几个个头，浑身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浓浓的血雾萦绕在他身上，令他看起来如同一头高大的人形血魔。 那股沉重的压力顿时泻去，他淡淡一笑，快步向前走去。 “试炼从第一步就开始了，这炼灵血涧有点意思。” …… “虎魔炼骨功，第四层，裂骨！”一旁的验灵长老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瞳，一双金色竖瞳紧紧盯着周阳，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惊异。 “这个周阳，什么时候找蛮虎学到的？如此秘技，那小子也舍得给他？” 丹殿长老淡淡道：“验灵长老，你连这都不知，看来蛮虎那小子还有不少事瞒着你。” “徒弟大了，不好管教了。”验灵长老说道，面上却没有丝毫神色波动。 “一介人族，修我血河诀，还能筑基，更是兼修了虎魔炼骨功，有点意思。”宗主蓦然开口，细长的血眸中流露些许玩味之色。 “他叫什么名字？” 这话是在问验灵长老。 “此子名为周阳，在天字府连挑三十多个洞府，一路掠夺资源成就丹药筑基，修行速度极快，从杂役到内门道徒，不过三个月。”验灵长老答道。 “三个月……有没有问题？”宗主问。 “已种下秘血灵虫。” “对此子动用灵虫，看来验灵长老还是有些欣赏他啊。”宗主笑道。 “近日那些离阳王朝的仙家逼迫甚紧，我们宗门力量削弱不少。无论此子心计如何，能牢牢控制为我宗门所用便无妨。到时候，说不定能成为一枚极好用的暗子。”验灵长老说道。 宗主闻言，微微点头。 “好，到时候直接安排到你名下便是。” “炼灵血涧还未结束，宗主便下断言了么？”讲经长老道，长长的白须无风自浮。 “沈鹰近日觉醒了古妖金翅大鹏血脉，定是他拔得头筹了，这还需要看么。”宗主道。 “这倒是……后面的试炼，关关凶险，没点本事是很难走得远的。”讲经长老不由点头道。 丹殿长老忽然开口道：“这还是炼灵血涧第一次有人类道徒参与吧。” “不错，确实稀罕，毕竟先前那几个，都死在了天字府。”宗主笑道。 “这一位聪明，即便透支资质也要走丹药筑基之路，快速提升修为。不知怎的还攀上了验灵长老的门徒，不然活不到这里。”执事长老感慨道。 “拭目以待吧，看看他能挺到哪一步。” …… 周阳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前面后面的身影不知在何时全都消失了。 狭长的暗道上只有他一个人。 他握住冰魄长刀，真气护住全身，开始谨慎起来。 忽然眼前一花。 狭长的暗道消失，眼前变成了碧波荡漾的清澈水潭，其上还冒着氤氲的热气，周遭是漫山遍野的桃花树，香风拂面，还有阵阵莺声燕语传来，甚是动听。 白雾朦胧，隐约浮现了道道赤条条的身影在水潭中嬉戏。 桃花，温泉，美人。 何等香艳的景象。 忽然，她们好像注意到了周阳的到来，却不害羞，反而纷纷从潭水里游到岸边，丝毫不遮掩曼妙的身姿，全部展露出千娇百媚，朝周阳扑了过来。 这些女子无一不是人间绝色般的面孔，周阳甚至还看到了与殷璐和宁九儿一模一样的脸！ 周阳立即持诵冰心诀，将不受控制翻涌的血气全部压下去，眉头一皱，怒喝道：“滚开！” “公子，周阳公子~” “求你爱惜奴家~” “你看看妾身，妾身不美吗？” “周阳大人~” 殷璐和宁九儿更是直接贴到了他身前，发出阵阵娇呼。 周阳心知这些全都是红粉骷髅，绝对不能着相，一旦沉迷，万劫不复。 “滚！” 他浑身血气爆开，殷璐和宁九儿连带着周遭的十几个赤身美人尽数倒飞出去。 手上冰魄长刀横空斩出，一道血线以他为中心蔓延。 接连十几声嗤响。 鲜血漫天泼洒，十几颗头颅横空飞起。 道道玉体跌落在地，尸首分离。 ‘殷璐’和‘宁九儿’的惨叫犹在耳边。 周阳轻吐了口气，再一眨眼，桃花温泉美人图瞬间消散。 又回到了阴暗的过道。 第五十章 徒生变故 周阳正要再往前走，身后忽然接连响起了几声惨叫。 他一回头，正好瞥到一位赤身裸体的牛妖道徒，原本披在身上的红袍不知去了何处，脸色潮红，大汗淋漓，双眼浑浊，却仿佛被什么扼住了咽喉一般，双手捂住脖颈，痛苦不已。 牛妖道徒拼命喘息，舌头都伸了出来，但周阳瞧得清楚，没有任何异物在他脖颈之上，根本不知道为何这牛妖会如此痛苦。 砰！ 忽然，牛妖一下跪倒在地。 随即响起了什么破碎的声音，一道血雾倏然生出，将他浑身裹住，数息间消隐无踪。 其后，周阳的身后再度变得空荡荡起来。 他顿时明白过来，这些发出惨叫之人，必然方才都遭遇了同样的‘色欲’试炼，但没有抵挡住，全都被驱逐出去了。 “还好我有冰心诀之类的宁心静神法诀，只要不遇到可以震裂道心的存在，很快便可以静下心来。”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尤定，神怡气静。 真正做到这一步，道心便不会动摇，周阳体内运转的《无极混元真经》便能催生出最大的威力。 只要足够强大，万般虚妄，一刀斩灭。 周阳深吸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没走几步，眼前一花，周遭景象骤然变化成为富丽堂皇的宫殿。 周阳坐在黄金御座上，身披龙袍，左右有身着宫装姿容艳丽的侍女浅笑摇扇。 座下立着百名衣着红色官服的官员，全部恭敬低首静立。 “陛下，臣有事请奏。” “如今妖魔四起，边关危机四伏，民心动摇。” “今岁贡银二百万两，臣请陛下恩准拨付百万给阳关天堑，借以巩固国防，稳定民心。” 站在最前方的一名官员走出来，伏在地上。 此人看起来已近五十，两鬓斑白，面容不怒自威。 一道讯息没来由地浮现在周阳脑海，随即他便知道，这是对他最为忠心的当朝首辅，张巨鹿。 自己这是成了独断天下的帝皇。 周阳看向前方，红毯铺陈直至殿门，随后是全副武装的甲士，琉璃玉瓦，白玉石阶，望不到尽头的宫廷高墙。 “请陛下恩准。” “请陛下恩准。” 张巨鹿一直跪伏在地，周阳没有开口，他不能起身。 眼前首辅长跪不起，陛下又不言语，百官阵列里不断走出官员，跪在张巨鹿身后，连声高呼。 “阳关天堑……现在如何？”周阳收回目光，忽然心底一动，开口问道。 “回禀陛下，三百年阳关天堑，曾拒妖邪无数。如今天地更为污浊，妖邪冲击更是严重，万仙盟戍守兵将折损日益增大，已生隐患，必须尽快解决。”张巨鹿连忙直其半身，回答道。 “……” 周阳无言。 他知道，这一关，就是权欲。 只要他回答了，便证明他开始享受主宰天下的权势之快。 周阳的前身，生活在阳关天堑之外，一直向往着离阳王朝境内的和平繁华。 但十万大山这边，距离阳关天堑遥遥万里，前身所在的整个村落都是凡人，想要远行谈何容易？ 比起迁回天堑之内，途中难以预测的诸多妖魔更为凶险。 只能囿居十万大山附近的贫瘠之地。 最后沦为血河宗的鱼肉。 所以前身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关于阳关天堑的记忆，也没有在离阳王朝生活的幸福快乐。 但是自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同为人族，周阳听到首辅张巨鹿这番言论，心底立即生出一种当场断言支持阳关天堑修补的冲动。 然而他不能说。 周阳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一眼跪伏在地的群臣，还有其他虽然低首，却隐露讥讽之色，或是畏惧之意，或是面无表情等等的大臣们。 慢慢从腰间抽出了冰魄长刀。 “诸位辛苦了。”周阳躬身行礼，将心底的敬佩送了出去。 群臣惊愕。 “陛下，您这是……” 身旁的侍女，更是惊慌大喊。 周阳脸上的表情收敛，变得冰冷无情，浑身血气爆发，长刀挥斩。 一道血线横扫四周。 大殿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眼前的辉煌大殿轰然崩散，再度恢复了狭长暗道。 周阳却是微微皱眉。 此处的试炼，很不简单，似乎会根据试炼者的心境和记忆，去模拟出极为诱人的场景。 而这些场景的模拟，太过真实，又远超常人所理解的范围。 如果周阳不是自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不是修炼了《无极混元真经》，道心坚韧非凡，真的差点就沦陷了。 至此，才走过了三关。 肉身承受力的考验，色欲的考验，权欲的考验。 周阳到现在，都没走出一小段路，就已经经过了三关。 而前面依然看不到尽头，并且没有其他道徒的身影。 难怪炼灵血涧被如此看重，号称走得越远，资质越高。 周阳握紧刀柄，继续向前走去。 接下来，在他眼前，不断幻化出各种试炼场景。 一道长长的桌子上，盛满了香味四溢的各色美食，有数十人正在大吃特吃，并且拉着周阳加入他们狼吞虎咽的行列，吃空一盘，又端上一盘，好像美食永无穷尽。 周阳面无表情，一刀将拽住自己的胖子斩杀，随后一顿乱砍。 焕发幽光的洞府里，堆满了兵器，法器，天材地宝，几十个美人围着他，求他恩赐几件法宝。 周阳想都没想就将这群美人全部斩死。 他已经找到了一条似乎简易的破关之法。 只要秉持道心，无论遇到什么试炼，一刀皆可破之。 不知不觉，就闯过了十几道试炼。 暗道依然没有尽头。 周阳想起自己初看之时，这暗道并没有这么长，现在却感觉脚下的暗道在随着脚步不断延伸。 就在他皱眉思索之际，忽然眼前亮起一团火光。 不，不是一团火光。 是自前方脚下升腾而出的炽热红光。 前方的暗道底下，不知何时变成了熔浆一般滚烫猩红的血池，汩汩冒着气泡，其中的火热气息，隔着甚远，周阳都能感受得到。 眼前的暗道一下生出了十多条分叉的长桥，长桥跨着血池，连通一个个幽暗莫测的洞口，完全不知道要通往何处。 周阳茫然地停下脚步。 现在，要开始做选择了么？ 为何他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意动，并且直直勾住了底下那火热如岩浆的血池？ 第五十一章 神秘感应 一炷香之前。 沈鹰一脸满不在乎的散漫模样，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身上漂浮起淡淡金光，将身后亦步亦趋的一群道徒尽数包裹。 他以自身血脉天赋为联系，在破开试炼后，传讯惊醒沉湎幻境的其他道徒，确保他们无虞。 不过多时，一行人便已连续破开十多道试炼。 每位半妖道徒多多少少都陷入了一两个幻境当中不能自拔，却都被沈鹰一声大喝震醒，只是受了轻伤，没有被驱逐出血涧。 他们先周阳一步，来到了火热血池之上，面对着分叉长桥。 “这里便是分叉长桥了，据说，上古神兽精血最有可能隐藏在这片区域。”雷鹰打量着道道黑黢黢的入口，目光闪动。 “诸位，现在便到了履行誓言的时候了。稍后我们分开行动，如若感应到上古神兽精血并第一时间传讯，沈鹰必定重礼答谢。”沈鹰微微颔首，转身望向其他道徒说道。 距离较为相近之时，内门道徒的令牌是可以互相传讯的。 “沈鹰大人放心，如果不是你，我等早已被驱逐出去，此份大恩必报。”当下，便有一名狐妖道徒开口道。 “正是。” “但听沈鹰大人吩咐。” 其余人纷纷附和。 沈鹰微笑道：“那便请诸位自寻一路前去吧。” 雷鹰带头选了最左边的一道长桥，其他人正要上前之时，忽然有人问道：“沈鹰大人，这底下的血池，会不会……” 沈鹰点头，面色也变得慎重：“说的不错，这血池有些古怪，热度不同寻常。我亲自查探。半个时辰后，若无结果，诸位尽量返回此处，我带你们继续往前走几步。” “多谢沈鹰大人。” 其余道徒皆是面露喜色，底下这血池一看就有问题，谁都不想往下跳，沈鹰决定亲自去，那便再好不过。 炼灵血涧虽然只有前三名方可成为长老甚至宗主亲传，但只要走得足够远，也能得到讲经长老的点拨。 如今沈鹰这般许诺，他们自然是十分欢喜。 这群道徒纷纷踏上了长桥，很快便没入一个个漆黑的洞口之中。 沈鹰跨上中间的暗道，低头朝底下的血池看去。 “这血池，我催动血脉传承之力去感应，竟是毫无波动……”沈鹰眉头紧皱，“但却给我一种极为危险的气息。” 纵然他身负古妖金翅大鹏血脉传承，在此刻都被陡现心头的危险直觉所慑，犹豫起来。 “富贵险中求！” “万一，此处当真有上古神兽精血存在……” 沈鹰的脸上掠过一抹决然，血脉传承之力顿时鼓动，身上涌现一道金色的大鹏展翅虚影，宛如古妖再世。 他纵身一跃，咕咚一声没入了血池当中。 …… 炼灵血涧出口处，是一处宽阔的大殿。 其间空空荡荡，唯有幽幽血光明灭。 血河宗的高层们都已闪身来到这里等候。 在他们身后，有浩大的幽暗虚影隐约浮动。 一个巨大磐石立在了几人面前，赫然呈现着方才沈鹰跃入血池的一幕。 验灵长老一双金色竖瞳睁开，面无表情地鼓动真气，将浓浓血雾注入磐石之中。 “咳咳……真快，咳咳咳……沈鹰这拨人，咳咳……竟是第一批到达分叉长桥的。”执事长老用力地咳嗽着。 “执事长老，要不你还是去歇息吧，看来先前被悬空寺的秃驴留下的伤势还未痊愈啊。”宗主说道。 “多谢宗主关心，无妨……咳咳咳……”执事长老摇了摇头。 “这老家伙，想要亲自挑选衣钵传承的弟子，怎么舍得离开。”讲经长老笑道。 “如今我们几人座下，只有验灵长老收了蛮虎一个门徒，其他人可都没有传承弟子。” “最难挑的，就是丹殿长老了。每回都让他先挑，结果一个都瞧不上眼。”宗主感慨道。 “宗主，我座下弟子需要什么条件，你再清楚不过了，不是我瞧不上眼，是冥火莲台瞧不上眼。”丹殿长老有些无奈。 “这倒也是，催动冥火莲台需要的条件过于苛刻。不过这一次，沈鹰应该可以符合你的要求了。”宗主道。 “尚未可知。”丹殿长老摇了摇头。 “咦，那小子也来到分叉长桥了，没想到啊。”讲经长老忽然惊异道。 在磐石之上，一名人类道徒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分叉长桥之前，谨慎地打量着血池。 “了不起，一个人类道徒，现在竟然已经排到了二十名。” 他们只看一眼，便知沈鹰带着十七名道徒，蛮虎还在周阳后面，加起来刚好二十个。 “验灵长老，你那位爱徒还在周阳后面，这倒是令人没想到啊。”讲经长老瞧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验灵长老。 “他的道心还需要锤炼，竟然沉浸在权势中片刻，令我失望。”验灵长老道。 “此子倒是清醒非常，无论何等试炼，到他这里尽皆一刀斩去……”讲经长老微微眯起眼睛，“很有潜质，很有潜质啊！” “讲经长老，这是动了收徒之心了？”宗主笑道，“这倒是难得，这几年，入得你法眼的弟子倒是不多。” “血河宗门的弟子，杀意不盛，如何成魔！”讲经长老大笑道，“此子可是人族道徒，身负如此强横的杀意，好生调教，定成一柄所向披靡的凶器。” “也不一定要你调教。”验灵长老忽的开口道。 讲经长老笑眯眯地看过去，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二位长老，言之尚早了，再看看。”宗主开口打了个圆场。 …… 分叉长桥之上。 周阳选了最正中的一条长桥，踏步向前走去，但是当他准备进入洞口时，丹田处的真气竟然疯狂运转起来，一股强烈的意动拼命地将他往底下的血池牵引。 噗通。 噗通。 噗通。 这一瞬间，周阳甚至能听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什么情况……”周阳暗自心惊，猛地将目光投向底下的血池。 这汩汩冒泡，看起来无比炽热危险的血池当中，究竟蕴藏着什么，会让《无极混元真经》产生这么强烈的反应。 难不成…… 周阳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 这血池给他的感觉实在太过于危险了，不然他早就下去查探了。 方才可是好不容易遏制住那股念头，他才继续往前走的。 没想到本命经在暗自运转的时候，会被这血池勾引出如此剧烈的反应来。 他心底的那股好奇，再也压制不住了。 手上冰魄长刀悍然斩出。 一道血色真气凝成的长刀虚影俯冲撞进血池中，竟然瞬间被吞没。 他以筑基修为催动的一击，连这血池的一道涟漪都劈不开。 “……” 周阳静立无言，皱眉思索起来。 “大不了，就是被驱逐出炼灵血涧。” “可惜不知道自己现在排名如何，能不能得到长老们的关注……” “不过我走的路途也不短了，应该能有些许好奖励吧。” 周阳下定了决心，血雾顿时裹满全身，朝底下的血池跳了下去。 第五十二章 龙血沸腾 血池底下不断有水泡上升。 一道身影正伸展双臂在其中遨游，身上闪动着金色大鹏虚影。 正是沈鹰。 他施展易水诀，加上一身筑基修为，还有古妖金翅大鹏血脉传承，将这炽热的血水隔绝在真气薄膜之外，不断向下潜游，心神默默感应上古神兽精血的存在。 “奇怪，明明有一种十分莫名的悸动，但却无法感知到那股悸动的真正所在位置。” 沈鹰眉头愈发紧皱起来。 他已经在血池内巡游了一炷香时间。 时间慢慢流逝。 沈鹰一直在向下潜行，不久便看到了凹凸不平的池底，其内只有黑黢黢的藻荇漂浮，此外再无它物。 微叹口气，沈鹰再前后来回，却始终无法感知到上古神兽精血的位置。 他不禁生出疑问。 或许，是自己的感觉错了？ 那上古神兽精血，也许真的只是流言。 皮肤忽然传来炙热感，沈鹰顿时眉头一跳。 “不能再停留下去了，我的真气都快支持不住了。” 没想到在这血池内屏息巡游，消耗的真气如此之大，沈鹰立即开始从池底向上游去。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猛然扎进池水当中，激起一阵水花。 “周阳？”沈鹰微怔，他对周阳的印象极深，一眼便看出来跳入血池当中的是此人。 估计也是听到传闻，前来感应上古神兽精血的。 “不用白费力气了，此处没有你要找的东西。”他冷笑着，以真气开口道。 周阳听到这道声音，顿时一怔，抬起头看到沈鹰，嘴角略微勾起：“看来沈鹰大人无功而返啊。” “我以古妖金翅大鹏血脉感应，都毫无波动，劝你好自为之吧。”沈鹰说完，直接跃出血池。 对于周阳，他也懒得管太多。 破出水面后，沈鹰踏波而起，回到长桥之上，看到周阳没有随他上来，不由微微摇头。 “朽木不可雕。” 沈鹰没有离开，他在等待其他道徒返回。 很快，一道道身影自各个黑黢黢的洞口中出现，汇聚到沈鹰身边。 只不过，他们脸上没有沈鹰期待的表情，纷纷向沈鹰抱歉。 显然，都是无功而返了。 “人数不对，其他人呢？”沈鹰问道。 “那些洞口后还有试炼，估计没有回来的，已被驱逐出去了。”雷鹰开口道。 “罢了，看来传闻终究只是传闻。”沈鹰说道。 可惜没有找到这滴上古神兽精血。 若是能够再融合一滴精血，他的血脉传承便能更进一步，三年内突破金丹，都不是没有可能！ 现在，可惜了…… “走吧，我再带你们走十步，后面便全看自己造化了。” 沈鹰淡淡道，大步向前走去，金光再度从他身上溢出，笼罩着其他道徒。 道徒们连忙跟上。 在他们走后不久，一个虎妖道徒来到分叉长桥，看了一眼底下的血池，摇了摇头，随后又继续向前走去。 蛮虎从来都未曾相信过那些传言，更没有兴趣探索这些长桥，成为了长老门徒的他也不在乎排名。 只是为了检验自己的资质，磨砺心境罢了。 “可惜了，终究还是没有胜过沈鹰。” “不过，周阳走到哪里了，该不会已经被驱逐了吧？”蛮虎暗自想着，迈开了步伐。 “以他人类道徒的资质，又是丹药筑基，早早淘汰，也是正常……” 蛮虎喟叹一声，本来没有秘血灵虫那件事的话，他就准备在这次血涧上好好报答周阳，帮助他取得名次的。 现在看来…… 蛮虎微微摇头，迈入了长长的暗道之中。 …… 血池底下。 噗通。 噗通。 噗通。 周阳轻轻捂住胸口，呼吸都不禁急促起来。 他越是往那个位置潜游过去，越是能感觉到真气流速的异常，心跳愈发激烈，全身的气血都变得活跃起来，心头不知为何生出了如此强烈的冲动。 “那个地方，到底有什么？” “头一次，无极混元真经的运转被莫名牵引，完全不受控制。” 周阳暗自心惊，加快潜游的速度。 保持着真气护体的状态，体内的真气在快速消耗，他隔一段时间便会掏出青灵丹吞服一粒。 血池中的热度着实骇人，如果不是他的真气清澈浑厚，又有足额的补给，还真不敢在此停留太久。 但凭着身上携带的三瓶青灵丹，周阳敢说自己在此驻足七八个时辰都无碍。 “近了，更近了。” 周阳整个人在快速向下潜游，随后再循着那股感觉往前。 他感应到有某个奇异的存在正在向自己发出呼唤。 眼前已经出现了凹凸不平的池底，还有不住浮动的藻荇。 但是周阳还在往前，向前方暗红深寂处潜游过去，心头的那股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能分明感觉到，自己一直在靠近。 越来越近。 甚至连距离感都清晰起来。 还有十丈。 九丈。 八丈。 七丈…… 周阳深吸了一口气，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他从未出现过如此强烈的期待。 恨不得立刻揭晓勾引自己全身那股躁动的神秘存在。 三丈。 两丈。 就在前面！ 周阳抬头搜寻的瞬间，一道璀璨亮光骤然亮起，照亮整片血池。 他顿时瞪大了眼睛，被这道亮光浮现的虚影所震撼。 这是一道金光熠熠的虚像，似龙非龙，似鱼非鱼，头生鹿角，鳄吻长须，鱼身鱼尾高高摆起，赫然是一头龙首鱼身的神兽，淡淡的威压扑面而来，让周阳在一瞬间几乎窒息。 但当体内的无极混元真经飞速运转，而他在一刹那不自觉地进入了碧海阴阳双鱼图的观想世界中时，这股威压倏然消散。 周阳再一眨眼，血眼灵视术运转，登时看到那道龙首鱼身的虚像中心，竟有一滴金色滴状的血。 他不由深吸一口气。 “这就是上古神兽的精血！” 体内的冲动再也抑制不住了。 周阳猛然朝这滴精血冲去，一口将其吞下。 “啊！！！！” 浑身的血液顿时燃烧起来，尤其是丹田气海之中，一股沛莫能御的炽热能量疯狂灼烧，经脉好像都要被熔化，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第五十三章 岂是金鳞 周阳紧闭双眸，眉头紧皱，牙关不住咬紧，随着体内经络的焚烧感微微发颤。 这个时候，他就如同置身血池丹炉之中，浑身被血池包裹，沸反盈天的能量汹汹鼓荡全身，似乎要将他烹煮成渣！ “碧海一炁承天运，鼍腥龙血铸神魂……”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一句句经文忽然在周阳脑海中浮现。 他下意识跟着默诵起来，体内的真气疯狂流转。 身体的疼痛感稍稍缓解，可脑袋顿时生出剧痛，条条青筋鼓起。 他嘶吼着，意识却一瞬间遁入了碧海阴阳双鱼图中的小鱼里。 周阳又化作了一条小鱼。 但此刻他这条小鱼就好像不甘被按在砧板上一般，疯狂地在碧海翻腾跳跃。 痛苦，太痛苦了。 尤其是头顶的左右两处似乎有什么正在妄图破茧而出，传来阵阵钻心刺骨的疼痛，令他面目都纠结得狰狞起来。 他的血液好像在燃烧。 火辣辣的刺痛连绵不绝。 全身经络和肌肉都好像要被什么割裂开来一样。 周阳死死地咬住牙关，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挺过去！ 在剧痛之中，他分明能感觉到，凝滞的境界修为，开始松动了。 只要能挺过去，就一定能更进一步！ 周阳心中不断持诵冰心诀，拼命保持意志的清醒，不让疼痛将自己淹没。 始终阖目克制的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全身都开始焕发淡淡金光。 他的身体在透明与实质之中交错反复，条条经络变得金光流淌，宛若实质显现。 整个血池池水都以他为中心旋转沸腾起来，无数水泡自池底向上涌起，水面疯狂搅动。 …… 沈鹰慢步向前走去，洞口已经近在眼前。 在他身后之人，均未能通过后面的试炼，被驱逐出血涧。 包括雷鹰和蛮虎，都在最后几步失败。 最后几步的试炼，是彻底崩坏的天地大劫景象！ 坏劫显现，天地崩坏，无数妖兽被浊气侵蚀，变成了种种怪异天妖。 只看一眼，二人便陷入大恐怖之中，道心崩坏，呕血不止。 瞬间被驱逐出血涧。 沈鹰却靠着古妖金翅大鹏血脉，硬是扛过了那一眼，一步迈了过去。 不过饶是如此，他也受了不小的伤势。 皮肤还带着淡淡的焦黑，赫然是先前在血池中硬抗了半个时辰的伤势，还未痊愈。 走到洞口，他看到了五位宗门高层，那几位高层也正在向他看来，均是露出满意的笑容。 古妖金翅大鹏血脉传承，果然没有让人失望。 沈鹰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走到炼灵血涧尽头的内门道徒。 他的名字终将载入宗门史册。 沈鹰也笑了起来。 炼灵血涧第一，终于到手。 宗主据说不会再收亲传弟子了，那么在这几名长老之中，最厉害的传承莫过于丹殿长老。 这名长老手中的冥火莲台，沈鹰觊觎已久了。 一切就在今日。 这一次，丹殿长老的传承，他势在必得。 冥火莲台，这个仅在宗主手中‘血河印’之下，全宗门排行第二的法宝，也终将属于他！ 沈鹰向前踏出一步，心情都不禁激荡起来。 然而整个炼灵血涧突然狠狠震颤了一下，让他的脚步一歪。 五名宗门高层，脸色俱是一变。 “什么声响？” “谁能让整个炼灵血涧都震动起来？” “验灵长老，发生何事了？” 他们刚才都把注意力放到了沈鹰身上，没有人关注血色磐石上画面的动静，此时将目光再度投向磐石上的画面，所有人赫然变色，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画面之中，血池池水围绕周阳凝成了一个沸反不止的旋涡。 周遭的分叉长桥疯狂颤动，呈现出道道裂痕，似乎随时可能崩塌。 “是周阳，他在搞什么！” “炼灵血池，被此子搅得翻天覆地，甚至彻底倒灌回去了！” “不好，炼灵血涧要毁了！” 宗门高层都震惊了。 丹殿长老死死盯着画面中周身焕发金光的周阳，以及其身上隐约浮现的金色虚影，那种景象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感应到了璃吻精血的存在。” “他在融合璃吻精血！” 丹殿长老激动不已。 “我终于等到了，此子……正是我苦等了数十年的弟子！” 宗主和其他长老也都发现了这一幕，很是震撼。 “此子，莫非身上还流着不俗的血脉？”验灵长老皱起了眉头。 “一个人类道徒，把我们最为珍贵的璃吻精血给融了……”宗主喃喃道。 “这个徒弟，谁也不许跟我抢！” “滚开，这个徒弟……咳咳……要让给老……咳咳……老夫！” 讲经长老和执事长老转头怒视对方。 方才走出来的某位第一，被他们一下抛到了脑后。 不远处的沈鹰听到长老们的惊呼声，顿时反应过来。 自己苦苦巡游了半个时辰，想尽办法拉拢二十多名道徒去感应寻找的上古神兽精血，竟然被周阳得到了！ 而且就在他无功而返的那个血池之中！ “这怎么可能！” “我身负金翅大鹏血脉都没有感应得到，他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会这样？” 沈鹰一口闷气憋在胸口，飞速冲到长老们的身后，看到周阳正在融合精血的画面，更是感觉一口气梗在喉咙之中。 “竟然，真的被他得到了……” …… “啊！！！” 小鱼头顶剧痛不止的两处，终于有异物破茧而出。 周阳的神识剥离小鱼，顿时看到，在小鱼头顶上钻出了两只角！ 但只是犹如破土的芽儿一般，十分短小。 他忽然发现。 自己这头小鱼，似乎在往方才似龙非龙，似鱼非鱼，龙首鱼身的异兽方向‘进化’。 小鱼的身形也变得更为实质，鳞片更是隐隐焕发出金色的光泽。 在两只短角生出的瞬间，疼痛如潮水般褪去。 周阳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上正在焕发金光，不过已经在渐渐消隐。 而随着金光的消隐，他感觉自己的双颊，似乎在生出硬质的异物，顿时有些不适地伸手摸了一下。 鳞片！ 这种触感，是鳞片。 筑基之后，体内的杂质再度洗炼，他的肌肤早已变得光滑如玉。 但此时他的脸颊，竟然生出了坚硬的鳞片。 周阳心中顿时有些惶恐，自己吸收了这滴上古神兽的精血，莫非要妖化了？ 但是金光消隐之时，他手上的触感倏然消失，再度恢复了光滑细腻。 “呼……还好。”周阳顿时松了一口气。 也许方才只是吸收精血产生的异状，并不持久。 他的担心应该是多虑了。 随后一股无比舒畅的感觉自丹田气海中生出，他顿时长啸一声，整个炼灵血涧发出阵阵轰鸣，震颤不止。 修为凝滞的感觉彻底消除了。 周阳明白，自己现在可以迈向更加强大的境界了。 刚缓过神来，周阳猛然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了凹凸不平的黏滑地面上。 周遭尽是赤色的藻荇，血池池水不知何时尽数被排空。 地面生出了道道裂缝，其上更是不断掉落碎石。 “不好，这里要炸了。” 周阳顿感不妙，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把将血石掐碎。 第五十四章 长老亲传 一道血光闪过，周阳便感觉天旋地转，随后再一睁眼，出现在执事大殿之外。 其他道徒早已在这里等候。 沈鹰被一群道徒簇拥着，看到周阳出来，面色不善。 五位宗门高层静立一旁，散发出强大的气场。 周阳见到众人都盯着自己，正要说话，宗主却冷着脸开口道：“周阳，真有你的，把炼灵血涧都搞塌了。” “弟子知罪，请宗主责罚。”周阳面对血河宗宗主，感受到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波动，连忙低首告罪。 “稍后再处置你。”宗主微微摇首。 “先宣布炼灵血涧的结果吧。” 周阳心下微叹，成功吸收了上古神兽的精血，没想到引发如此异动，只好捏碎血石。 这下看宗主的意思，自己是捞不到好处，还得挨罚了。 不过融合了这滴精血，已经不虚此行了，周阳退到了一边，静候发落。 执事长老一步上前，扫视众人一眼，开口道：“此次炼灵血涧，六十八名道徒参加，前二十名可得奖励。” “第一名，沈鹰。” 场上响起一片掌声，沈鹰微笑颔首，但是目光中却流露冷意，望向周阳。 周阳不予理会，心知这家伙肯定是不爽自己融合了他苦苦追寻的上古神兽精血。 “第二名，雷鹰。” “第三名，蛮虎。” …… 执事道徒陆陆续续念了一些名字。 基本都是围在沈鹰身边的那些道徒，纷纷露出喜色。 其余道徒望着他们那个小群体，神色复杂。 “第二十名，周阳。” 周阳知道，正是因为自己停留在血池中融合那滴精血，才导致血涧震动，没法走到最后。 否则名次还能更高。 蛮虎看向周阳，眼中流露一丝讶异，没想到周阳一个人能走这么远，真的只是丹药筑基么？ “接下来按照惯例，各长老可以开始挑选亲传了。”执事长老道。 “这还用挑吗？”其余道徒都向沈鹰投去了艳羡的目光。 沈鹰这个名副其实的第一名，在今日可谓是出尽了风头了。 接下来还会成为长老们争抢的热门。 不过十有八九就是丹殿长老了。 大家都知道，丹殿长老一直在寻找优秀的传承者，数十年过去了一个亲传弟子都无。 现在出现了沈鹰这样的古妖金翅大鹏血脉传承者，定然不会犹豫。 其他长老也不会与他争抢。 果然，丹殿长老一步上前，徐徐开口道：“周阳，出列。” 这一瞬，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长老，您喊我？”周阳错愕上前。 “你可愿成为我的亲传弟子？”丹殿长老看向他，蓦地展露出无比和蔼的笑容，两眼都在放光。 此言一出，场上顿时哗然一片。 “丹殿长老，竟然指定周阳为他的亲传弟子？” “我是不是听错了。” “长老，周阳可是二十名啊，沈鹰才是第一名，您是不是搞错了？”一旁的雷鹰忍不住开口叫道。 “就是啊，不是只有前三名才能成为长老亲传吗？” “长老，您不能破坏规矩啊！” 围在沈鹰身边的那些道徒都着急大喊起来。 蛮虎也是满脸惊讶地望向周阳，不敢相信周阳排在末位都能得到丹殿长老的青睐。 唯独沈鹰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破坏规矩？”丹殿长老忽然冷笑一声，扫了众道徒一眼，场上顿时噤若寒蝉。 弟子辈，没有人敢在丹殿长老面前耍横。 “我要挑弟子，关宗门规矩什么事？不是还有三个长老没有选人吗？” “可是……”雷鹰还要开口，被沈鹰一把拉住。 雷鹰回头看去，沈鹰对他摇了摇头。 雷鹰只好闭上了嘴巴，冷冷看了周阳一眼。 “长老，不，师尊在上，受徒儿一拜！” 周阳自然是一百个乐意，这与他先前的计划可是不谋而合，本以为第二十名没机会了，没想到丹殿长老却偏偏选中了他。 连忙躬身行礼。 丹殿长老满意地笑了起来，点点头：“乖徒儿。” 其他长老均是发出了一声冷哼。 忽然，场上响起了一道声音。 “长老，我不服。” “我才是炼灵血涧排位第一，身负古妖金翅大鹏传承。这周阳一介人类道徒，丹药筑基，天赋末流，凭什么能当你的弟子？周阳，你敢和我比试一场吗！” 沈鹰一步踏出，冷冷地盯着周阳。 不待周阳开口，丹殿长老怒喝一声： “放肆！” 沈鹰如遭雷击，整个人被震飞，要不是他立即激发全身真气，倚靠古妖金翅大鹏的血脉力量，差点被震得重伤。 “沈鹰，你敢对我的决定有意见？”丹殿长老冷笑道。“区区古妖金翅大鹏传承，你很了不起吗？” “弟子不敢！” 沈鹰被丹殿长老这一句，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低下头来，咬牙回应。 他暗暗望向周阳，眼神愈发愤恨。 “没问题，我跟你比。”周阳忽然开口道，“不过你觉醒了血脉之力，我刚刚融合神兽精血，有些不公平吧。” 其实周阳若是底牌全出，也是有自信战胜沈鹰的。 不过他并不想当场将这些底牌全亮，还是决定将时间拖得久一些，等到回去白骨秘藏修炼突破再与这沈鹰较量，就轻松多了。 “周阳，你要公平，那便给你三个月。三月之后，我们在斗法台见！”沈鹰咬牙道。 “好，三月之后，斗法台见。”周阳答应下来。 “好！不愧是我的徒弟，有胆色。”丹殿长老顿时赞道，望向周阳的眼神愈发满意。 “师尊过奖了。”周阳喊的很顺口。 丹殿长老这一踩一捧，却让沈鹰心里气得吐血，对于周阳的恨意更盛。 “沈鹰，你可愿承我亲传？”忽然验灵长老开口道。 “弟子愿意！”沈鹰立即开口。 本来他早有机会在蛮虎之前成为验灵长老的门徒，多次拒绝就是为了能在炼灵血涧中得到丹殿长老甚至宗主的传承。 结果宗主决意不招亲传，丹殿长老也选择了周阳。 更可惜的是，他谋划了许久的上古神兽精血也被周阳夺去。 竹篮打水一场空！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验灵长老的门下。 不过验灵长老在整个宗门的实力并不弱于丹殿长老，只是他手上没有任何高明的法宝传承。 有他的指点，沈鹰也有自信凭借古妖血脉一飞冲天。 到时候，什么周阳，只是他的垫脚石罢了。 一个人类道徒，融合了神兽精血，没被那滴精血烧死已经是福大命大了。 难道还能与他高贵的古妖血统媲美么？ 沈鹰盯着场上微笑着与丹殿长老交谈的周阳，微微眯起了眼睛，不再言语。 其后，雷鹰也拜入讲经长老门下。 蛮虎本就是验灵长老门徒，倒不用再拜师，如今多了个沈鹰“师弟”，神情复杂。 唯独执事长老有些失落地在咳嗽着。 “好了，炼灵血涧结束，都散了吧。周阳，沈鹰，雷鹰，蛮虎，你们几人可要好好修炼，很快会有重要任务交给你们。” 诸事完结，宗主开口道，脸色有些凝重。 “弟子遵命。”周阳跟着几人附和，心中冷笑。 不管什么任务，方便我下山脱逃就是好任务。 不过，还有那个秘血灵虫，倒是个问题…… 周阳暗自叹了一声。 第五十五章 倾囊相授 其余没有能够成为长老门徒的道徒，取得了较好名次的都到执事长老处领取奖励。 早早就被淘汰的，只能用艳羡的眼神看着他们，更多的眼神是给到周阳。 一个人类道徒，在炼灵血涧中竟比他们撑得都久，踏过重重试炼，跻身前二十的排位不说，还融合了上古神兽的精血。 数十年来，血河宗内觉醒古妖血脉传承的半妖道徒也不是没有，包括沈鹰在内，那可是古妖金翅大鹏的血脉传承者，都不能感应到那滴精血。 却给周阳感应到了真切位置，还将其融合了。 融合精血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一个不慎就会被其中蕴含的暴戾能量焚烧经络，断绝仙脉。 他们完全想象不到，周阳是如何做到的。 这些道徒望向周阳的眼神极为复杂，更多的是深深的忌惮和畏惧。 融合了上古神兽精血的周阳，即便是传闻的丹药筑基，也再不是他们能够小视的存在了。 敢主动邀战沈鹰，更足以说明了他的底气。 蛮虎很想与周阳重修旧好，但周阳并没有看他。 他叹了口气，跟着验灵长老离去。 “周阳，你等一等。”宗主忽然开口道。 “宗主。”周阳微怔，行礼听令。 “你将炼灵血涧搞塌了，准备怎么赔罪？这事儿我可还没跟你算账呢。”宗主道。 “这个……” 周阳顿时愣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宗主的面容被血雾笼罩，完全看不出脸色如何，虽然语气并无问罪之意，但周阳也不知他到底什么意思。 身为一宗之主，他不可能不知道周阳完全没有这个能力偿付炼灵血涧坍塌的损失。 “区区血涧，我稍后给你修复便是了，不要为难我的徒儿。”丹殿长老忽然开口道。 “这么快就开始护着他了。”宗主似笑非笑，“既然如此，此事就此揭过，周阳你可要好生修炼，不能辜负了你这位好师尊。他等了这么多年，可就你这么个宝贝徒弟。” “弟子遵命。”周阳连声道。 心底对这丹殿长老也是生出一丝好感。 虽然他祭炼那些杂役时显得十分冷漠无情，正是妥妥的妖魔。 但对自己这个徒弟，还是极为看重的。 “徒儿，随我来。” “是，师尊。” 丹殿长老随手一挥，这冥火莲台竟然从巴掌大小变化成了丈许宽的黝黑莲座。 周阳跟着丹殿长老站了上去，瞬息间，二人便乘着莲座升上了云霄。 强风拂来，身上的红袍翻飞乱舞。 周阳运转真气，两脚站定，不动不摇。 放眼望去，云海翻腾，霞光舒展，绚烂万千。 低首俯瞰，十万大山尽收眼底，山川河流，森林原野，村落城池，都变成了大地上一块块斑斓的色彩。 比起前世乘坐飞行工具的那种感觉，还要舒畅百倍。 “这就是御物腾空……”周阳心潮起伏，被困锁在血河宗的愁苦在这一瞬都消散。 察觉到周阳的心境变幻，丹殿长老微笑开口：“徒儿，等你到了金丹境界，御物腾空，便是寻常事了。未及金丹，没有法力，做不到这一步。” “多谢师尊教诲。”周阳点头。 “其实许多半妖，显化真身，也能腾空飞行。可惜你是人类，就算融合了璃吻精血，终究不是神兽之躯。我先带你看看这万里河山，领你体会一下这种感觉。” 丹殿长老带着周阳在半空中缓慢飞行，给他指了一下周围重要的地点。 “最近佛儒道组织了大规模的修士在周边猎杀宗门弟子，日后你接了下山的任务，定要万分小心。” “往东三百里，是荒古城，早前被我们占领，成了十万大山各宗门下山历练弟子的落脚处。现在已经被仙家攻占，切勿靠近。” “记住了师尊。”周阳点头，下山第一处就寻这荒古城。 “往西二百里，原先有不少村落，不过经过这么久的扫荡，人烟稀少多了。” “往北妖魔层出不穷，已经没有人族的痕迹，你也须小心。妖魔之间的厮杀，远比那些仙家的围猎更加凶险。” “往南有一些佛门禁地，具体行藏我们这些长老都不清楚，只能慎之又慎。那些老秃驴可不简单，执事长老现在还落着旧伤，就是悬空寺的手笔。” 听到这里，周阳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师尊，悬空寺那位伤了执事长老的秃驴，叫什么名字？” “觉命，悬空寺天下行走，一百年前便已是神游境，如今不知道是什么境界了。”丹殿长老眼中也流露出深深的忌惮，“当年，他与人间巡狩榜天榜十二散修之一‘北河散人’潜入十万大山，引发一场大战，如若不是……” 丹殿长老忽然噤声，好像后面的事是某种禁忌。 他长叹一声：“往事不提也罢，你只需记着我说的话便是。” 周阳也不好再问，点头道：“弟子谨记。” 二人自半空飞行而下，落在血峰旁边的一座高峰上。 此处赤色巨木林立，唯有一座大殿，空空荡荡，显得孤寂非常。 “此处便是我的洞府。”丹殿长老收回冥火莲台，说道。 周阳望着古朴的大殿，门牌上只有一个漆红的“丹”字，由衷道：“师尊的洞府真是气派！” “气派个屁，宗主的才叫气派，那家伙没少克扣我的灵石。”丹殿长老当即骂道。 “随我来。” 周阳跟着丹殿长老穿过幽暗的长廊，兜兜转转，来到一个紧闭的房门前。 这房间很大，但是一扇窗都没有。 “打开看看。”丹殿长老说道。 周阳上前轻轻一推，大门就开了，没有想象中的禁制。 随后，是铺天盖地的灵光射出，浓郁的仙草药香，五光十色的法宝，像杂物一般随意地被弃置在整间屋子里。 这里面的存量，让周阳都看呆了。 “这些都是你的，就作为你炼灵血涧的排名奖励和拜师见面礼吧。虽然都是一些破铜烂铁和凡品草药，不过对你这个阶段，还是挺有帮助的。” 丹殿长老很满意周阳的反应，微笑道。 “破铜烂铁……凡品草药……” 周阳无言了。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大家这么想成为丹殿长老的门徒了…… 几十年没收过徒弟的师尊，真是太豪气了。 第五十六章 妖魔师尊 “修行资粮给你了，接下来我先传授你本命经《冥火炼心诀》。” “你现在从头炼起，正好可以帮助你好好将璃吻精血炼化，彻底巩固你的道基。” 丹殿长老说道。 “师尊，那我何时可修行法术？”周阳问道。 “《冥火炼心诀》共五层，对应炼气、筑基、金丹、元婴、神游五境。待你修成第二层，为师便教你杀伐法术，”丹殿长老道，“至于讲经长老那里讲解的普通法术，你可听可不听，旁门左道罢了。” “弟子遵命。”周阳心下顿时欢喜，总算盼到法术傍身了。 “坐下吧。” 丹殿长老随手轻点，两只蒲团便落在二人跟前。 周阳入座，竖耳恭听。 丹殿长老坐下开始讲经。 天色昏沉，晚风吹拂，树叶沙沙。 这一讲，便从午时，讲到了黄昏。 二人没有丝毫倦意，一个认真聆听，细细品悟，不时还提问几句。 一个讲得兴起，连连点头，唾沫横飞。 周阳只觉得这《冥火炼心诀》不似魔功，与血河诀很不相同，不过要冥想业火灼烤魂灵，倒是非大毅力者不可修成。 其中一些修炼法诀，与《无极混元真经》，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周阳很快就明悟，并且牢牢记下丹殿长老所讲解的要点。 丹殿长老听周阳所提问题，不似初学，反而很有见地，不由大赞周阳的天赋，对周阳越看越是喜欢。 其间不由叹息：若徒儿你不是丹药筑基，必定走得更远！ 周阳只是笑笑，连连称是，这就全靠师尊栽培了。 丹殿长老哼了一声，让周阳放心，有璃吻精血的改造，加上冥火莲台的传承，必让他这个徒弟从此不凡，绝对不逊于沈鹰的古妖金翅大鹏传承。 这位妖魔师尊在周阳心中的形象，顿时又高大不少。 第二日清晨，丹殿长老才意犹未尽地止住。 周阳也对《冥火炼心诀》的前两层记得滚瓜烂熟。 “多谢师尊指点，那我便回去闭关修行了。”周阳道。 “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来取便可。”丹殿长老也不在意周阳在何处修行，随意道。“我给你一只纸鹤，灌入真气便可往返丹峰和内门界域，不过路线已经被我指定，不能远行。” “多谢师尊厚爱。”周阳拜谢，收下一只白色的千纸鹤，便要离去。 忽然丹殿长老又想起了什么，喊住他。 “你等等。” 周阳不解地停住，丹殿长老走过来，一只大手按在他的头顶。 倏然间，一股恐怖的法力灌入周阳的体内，让他浑身不由一颤。 就在周阳惊疑不定的瞬间，法力又瞬间从他体内抽出来了。 丹殿长老捏着一条血色小虫，冷笑道：“我的徒弟，怎能受人钳制。” 随后将其一把捏碎，一阵灰随风扬去。 周阳这才回过神来，愣愣道：“师尊，你这是……替我把秘血灵虫摘去了？到时候，宗主他们不会……” 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结果。 丹殿长老确实摸着长须，微笑起来。 “别怕。” “天塌了，为师扛着！” “你去好生修行吧，为师一身衣钵再不传承，都要带进土里了。” 周阳怔了片刻，胸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情绪。 身为妖魔，就真的冷酷无情么？ 望着眼前的老者，周阳在这一瞬间竟觉得他只不过是一个溺爱徒弟的老师傅。 “拜谢师尊。” “弟子一定勤勉修行，不让您失望！” 周阳躬身长拜。 丹殿长老笑得很开心，连连摆手：“去吧，去吧！” 遥望着周阳乘坐纸鹤飞行的身影彻底没入黑夜之中，随后发出了一声如释重负的长叹。 …… 周阳拜入丹殿长老门下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血河宗。 这名年仅十五的人类道徒，成为了所有半妖艳羡，以及仰望的对象。 宗主亲传之下，便是丹殿亲传。 但如今宗主并无亲传。 所以周阳摇身一变，成为了内门大道徒。 便是沈鹰，蛮虎，也要称呼他一句：师兄。 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入了天字府，还在九十八号洞府苦修的宁九儿得知这个消息，一时间心情难言。 手里握着周阳差人送的回礼，是一瓶血河丹，足足三十枚，作为宁九儿送的天字府情报的回报。 既有欢喜，也有落寞。 其中意味，自然也是两人之间从此互不拖欠了。 在丹殿长老赠予周阳的库房里，血河丹有上百瓶，区区一瓶，对他来说无足轻重，随手便给出去了。 对宁九儿来说，却是觉得贵重，这抵得上她一年苦修了。 她站出洞府，遥望血峰旁边的丹峰，有浓浓血雾缭绕，高不可攀。 就如同周阳一样。 想起当初两人在执事大殿外初遇的情形，宁九儿的眼眸中神色闪动。 谁能想到，不过数月时间，周阳便到了她难以企及的世界…… …… 验灵大殿。 两道身影静坐在身负血色磐石的老者面前，听老者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讲授法术。 正是沈鹰和蛮虎，正在接受验灵长老的指点。 炼灵血涧以后，二人的奋发刻苦程度，超过以往数倍。 几乎日夜都在修行，好像暗暗憋着一股气。 每日中午在内门听完讲经长老的讲解，下午便来听自家师尊验灵长老的指教。 到了晚上，还要自己修行。 这股气势，都吓到了雷鹰等一众道徒。 尤其是沈鹰，除了修行眼里已经没有了其他。 他的进步神速，掌握的法术日益增多，而且愈发熟练。 “这样下去，三月之后，那周阳必不是沈鹰大人的对手了。” “本来就是古妖金翅大鹏血脉，还这般刻苦。” “沈鹰大人才刚刚突破筑基初期，这些时日过去，好像已经能够触摸到瓶颈了，修行速度实在惊人……” “周阳近日也在闭关，不知他进展如何？” “他一直不来听讲经长老授课，不知如何。” “周阳终究只是一名人类道徒，即便融合了上古神兽精血，面对进步如此神速的沈鹰大人，到时候恐怕也不够看吧。” 几人的修行，引发了其他内门道徒的议论。 但这些道徒又想到，就算周阳再差，也是在闭关修行，不由得也加紧修炼起来，生怕被甩的太开了。 一时间，整个血河宗竟是变得人人苦修起来。 第五十七章 筑基中期 讲经长老座前。 一群红袍道徒正在端坐听讲，在一片红的末位，却掺杂了一点白。 “这位应该是炉鼎吧，她怎么在这听讲？” “新来的吧，她是周阳大师兄的炉鼎，不要胡乱非议。” 刚有道徒小声提问，便有半妖连忙提醒。 那些偷瞄的目光，听见这个名字，纷纷收了回去。 殷璐静静端坐着，无视所有异样的目光和言语，全神贯注地听着讲经长老讲解法术，并不时拿着笔作记录。 虽然现在还没有筑基，不能修炼法术，但她打算先记录下来。 总有一天会用的上的。 门规里虽然没有明确内门道徒的炉鼎不能听讲，但从来没有一个道徒敢放任自家炉鼎这么做。 殷璐出现在这里，所有人都认为背后有周阳的授意。 对于此事，宗主不过问，丹殿长老对此一言不发，讲经长老也不理会。 所有宗门高层都不言语，哪有弟子还敢议论。 一时间，他们对于周阳的忌惮又深了一层…… 殷璐却是完全不清楚他们的心思，周阳就更不知道了。 她听讲结束后便回到了木屋之中，取出弓弩，来到赤木林深处，运转虎魔炼骨功，深吸一口气。 张弓，搭箭，灌入真气。 嗖。 血箭破风而出，连穿十棵巨木，最后钉在第十一棵巨木上微微颤动。 每一棵巨木上都留下一个流着赤红汁液的窟窿。 殷璐轻吐一口气，眼神闪过一丝坚毅。 …… …… 白骨秘藏中。 周阳阖眼端坐，静静吸食着天地灵气。 他的身上鼓荡着一层宛如燃烧一般的幽蓝色薄雾，缕缕流焰向上飘浮，随后消隐。 碧海阴阳图中，头生两角的小鱼正衔着一道被幽幽烈火包裹的白线不断吞吐。 融合了上古神兽璃吻的精血后，之前阻隔的桎梏瞬间被冲破。 而阴阳巨鱼口衔的白桥旁边，凭空生出一道幽绿色的冥火，浮空而燃，生生不息。 这道冥火竟也分出一缕缠住白线，流入小鱼口中。 周阳只是按照《冥火炼心经》观想，却没想到会勾连到了碧海阴阳双鱼图之中。 而且这幽绿天火的能量还完美地融入先天道气中。 但是转念一想，又很是合理。 先天道气，可衍化万物，亦可谓万物的母源。 故而他本来要观想的冥火，反而被拖入了碧海阴阳图之中，轻而易举地融入了白线。 想通了这一点，周阳顿时明白，为何《无极混元真经》可以兼修万法。 但幽火包裹的白线一入口，便如同火入喉咙，肺腑灼烧。 淡淡的疼痛瞬息间刺激全身每一处神经。 而白线的能量不断游走，又将这股火热轻易拭去，一股冰凉流遍全身。 着实是冰火两重天。 周阳可以分明感觉到，曾经凝滞不动的修为境界，终于开始松动了。 但是筑基之后，丹田气海中的真气好像感觉不到盈满。 即便他连续十天都在白骨秘藏中苦修，都不能触碰到筑基初期的桎梏。 周阳也不着急，反正现在他的实力，下山也是跟蚂蚁一样容易被人一下捏死。 就算有山河图傍身也终究难以抵御大能或者天妖的无声袭击。 现在有了丹殿长老这个师尊庇护，索性先好好待着。 至于仙家围剿一事，这些妖魔忧心忡忡，周阳可是期待得很。 他手握血河宗这么多功法隐秘和情报，到时候就算被质疑也可全盘托出换取信任。 若是遇见了那位悬空寺的觉命大师，他只要停止演化真气，报出北河散人的大名便可以立即转换阵营。 退一万步，他都能躲进白骨秘藏里藏身。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了。 周阳心中有了计数，便专心修行，一连两个月都在白骨秘藏中度过。 每当山河图一开启，他便会立即进入修炼。 回归后等待冷却时间结束的半日里，他用来继续炼丹。 他已经将《太上无极丹道要诀》中的第二枚丹方“迷神丹”试炼成功。 这个丹药就和凡间的蒙汗药一般，但是能对筑基修士起效用。 只要直接捏碎，便会生出一道青色薄雾，对方稍微松懈就进入了幻境当中。 就如同当初周阳在白骨秘藏里反复兜圈一样。 一旦陷入这种幻境，那此人必死了。 周阳暗地里找了一个狐妖道徒试药，结果这道徒便抱着一棵赤色巨木发起情来，事后还死皮赖脸地缠着他讨要丹药。 咳…周阳发誓，他真的没有在丹方里加入欲蛇囊。 这真的是迷神丹，不是乱情丹…… 约定了不能泄露出去以后，周阳收下两百颗中品灵石，给了他两颗。 这狐妖面色潮红地离去，让周阳有些心情复杂。 小插曲过后，周阳怀揣的丹药也多了一种。 在这期间，周阳也不时收集修复玉簪飞剑的情报。 他问得很隐晦，但基本无人知晓。 而询问长老们，他又担心被看出端倪，只能静待时机，找机会再请教丹殿长老了。 冥火炼心诀在日夜的观想中，可算升到了第二层。 筑基初期的瓶颈也终于出现。 碧海阴阳双鱼图里，一层薄膜再度横亘在周阳这条小鱼头顶。 此时的小鱼头生短角，鳞片在大日下闪动异芒。 周阳调动全身的真气涌向头顶，猛然向上跃起，狠狠一撞。 嗤！ 一声清响在耳边回荡。 这是他调动全身血气冲击天泉桎梏的声响。 同时伴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疼痛。 周阳咬牙，再来！ 嗤！ 嗤！ 嗤！ 一连九下，薄膜轰然破碎，天泉处真气奔涌轮回七七四十九个大周天。 一股畅快的感觉涌遍全身。 体内的超凡力量再度得到了增长，周阳放声长啸，心情无比愉悦。 整整两个月。 总算突破到筑基中期了。 此时回归时间正好将要结束。 周阳微笑阖眼。 意识再度清醒过来后，看到殷璐不在屋里，知道她又默默修炼去了，他便往屋外走去。 在这内门，现在没有弟子敢惹他，他倒也不担心殷璐会出什么事。 按照约定，也该去丹殿长老处学习杀伐法术了。 他取出纸鹤，正要飞行，忽然听见两个迎面走来的道徒开口。 “真是没想到，沈鹰大人竟然会突破失败。” “还好验灵长老压制了他的邪性，不然事情就麻烦了。” “是啊，古妖金翅大鹏血脉入了魔，到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景象……” “以前沈鹰大人在天字府，修行一日千里，道心不知多么坚定。这回不知怎么的，天天憋着一股气。我早就觉着，他要出事……” “还能是什么原因，不就是炼灵血涧，被那个……” 两人走的近了，忽然发现周阳的目光，连忙止住交谈，行礼开口：“大师兄。” 随后好像避让邪魔一般快步离开。 被一群妖魔喊大师兄，周阳心中总有点膈应…… 沈鹰突破失败，道心不稳？ 周阳失笑摇头，随后驾鹤而去。 第五十八章 凌空斗法 周阳手指一点，怀中纸鹤激射而出，倏然变作一只牛犊大小的白鹤，随后被血色真气染得如魔一般赤红。 这赤鹤的羽毛就好像被画上去一般，棱角分明，一眼便知不是活物，只是依存着真气存活片刻。 周阳翻身跨坐上去，赤鹤便冲天而起。 每到这个时候，周阳心中便激荡着一股快意。 何时才能真正御剑腾空，踏剑飞仙？ 想到怀中残破死寂的玉簪飞剑，他又不得叹惋一声。 筑基之后的修行倍感艰难。 金丹期，还有些遥远。 来到这个世界五个月了，才是筑基中期。 要不是有着山河图，可以放肆地吸食洞天福地中的洁净天地灵气，恐怕还要更慢。 周阳正在微微感叹着，忽然看到一道身影同样驾着赤鹤迎面而来。 此人身上焕发着淡淡血雾，还浮动着淡淡的金色大鹏虚影。 赫然是沈鹰。 此刻的他略显狼狈，头发凌乱，面色较之之前更为苍白。 似乎刚从血峰峰顶下来。 周阳抬眼与他对视一眼，后者的眼眸中满是冰冷，挑衅意味十足。 “听说你突破失败了。”周阳顿时开口。 “哼！”沈鹰气息明显一滞，憋在胸口的那股气差点化作鲜血喷了出来。 “我这里血河丹挺多的，要不要借你疗伤？”周阳关心道。 “不必了，”沈鹰闷声道，“我和你不一样，一身修为不是靠着药力堆砌出来的，修炼出了岔子很正常，你还是小心一个月后吧。” “听说你从来不去讲经长老处学习法术，还是花点时间好好学吧。” “希望你到时候不要躲在丹峰，借口不擅攻伐之法，不敢应战！” “嗯，多谢提醒……” 周阳笑了笑：“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突破成功了？” 周阳浑身猛然燃起熊熊真气，《冥火炼心诀》悍然催动，一记冥火轰然打出。 “卑鄙！”沈鹰反应也是极快，即便是这么近的距离，也能倏然闪开数丈。 “躲什么。” 只是他刚刚稳住身形回头，周阳就在一瞬间出拳七七四十九次，漫天冥火拳印宛如火雨一般扑杀而来。 “《冥火炼心诀》，你就用来催动真气攻伐么。你也太小看我了。”沈鹰冷笑一声，周身喷涌出金色流光，一瞬间凝成金翅大鹏虚影。 大鹏清唳一声，竟然从他身上蓦然飞出，俯冲而下，直接朝道道冥火扑来。 冥火拳触及即灭。 而大鹏攻势不减，已然冲杀到周阳面前！ 周阳微微皱眉，这绝对不是筑基期的手段，已经堪比身外化身了。 古妖血脉传承果然有些变态…… 不过，也并非不可战胜。 “裂骨。” 周阳整个人倏然变成侏儒大小，驾着纸鹤闪开第一道攻势，但大鹏虚影一个掉头再度杀来，周阳直接驾着纸鹤凌空直上。 “想近身攻击我？”沈鹰冷笑，也驾鹤拉开距离。 两人一虚影，你追我赶，竟是周旋了十多个回合。 沈鹰渐渐流下了冷汗，察觉到似乎有些不对劲。 即便他的血脉传承十分强悍，能够激发出古妖金翅大鹏的虚影进行杀伐，但这是要消耗大量真气和精神来维持的。 他刚刚突破失败，从血峰上疗伤回来，被周阳突然开战，状态极差，被周阳这般紧追不舍，精神高度集中，又要控制大鹏虚影不住攻杀，竟是觉得有些疲乏了。 只是一个恍神，他控制的大鹏虚影就慢了一丝。 周阳刚刚突破到筑基中期，精气神都在最佳状态，始终游刃有余地控制对沈鹰的压制，冷静地观察着沈鹰的状态。 只这一瞬便捕捉到了战机。 “裂骨！” 整个人猛然壮大，凌空一跃，化作一道血色流光倏然冲到沈鹰面前，冲天血雾喷涌而起，一拳直接砸落。 “噗！” 沈鹰拼命鼓动真气和血脉传承之力抵挡，一下将金翅大鹏虚影收束，化作淡淡的金甲裹住全身，却还是被周阳这凝满真气的一拳打得吐血，直接从赤鹤上高高坠下。 “嘿嘿，什么法术，差我一个境界，还不是一拳的事情。” 周阳一脚将沈鹰的赤鹤踢下去，又回到了自己的赤鹤上，身形重新变回原本大小。 半空之中，沈鹰控制着赤鹤接住自己，然后回望周阳，却只看到一道驾鹤直上的背影。 “他娘的！”沈鹰黑着脸骂了一句。 对方打了就跑，也不下死手，就算有宗门高层在关注着这场战斗，他什么也不能说。 这哑巴亏，只能吃了。 沈鹰气恼地抚摸了一下胸口，搬运真气去愈合那断裂的肋骨，有些狼狈地往外门验灵大殿飞去。 “周阳，你给我等着！” …… 丹峰上，落下一个身材挺拔，气宇轩昂的红袍少年道徒。 一个老者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还不够狠。”丹殿长老看到他的第一句，便摇头微笑道。 “师尊，你都看到了？”周阳轻咳一声，“既然您在看，宗主他们也在看，我看他们挺看重沈鹰的，还为他疗伤，不好出手太重。” “无妨，只要你够强，为师就会为你撑腰。”丹殿长老微笑捻须，“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时代，不要凭着心中道义行事。” 丹殿长老却是一眼就看穿了，他是想等到三月之期满才认真出手。 “如果是我，方才他已经经脉尽毁了。”丹殿长老淡淡道，“他有宗主和验灵长老的庇护，你不是还有为师吗？怕什么！” 周阳微微一惊，没想到丹殿长老会说出这番话来，敢这般为他撑腰。 不管是真是假，他连忙躬身行礼：“多谢师尊厚爱，弟子谨记教诲。” “不过师尊，宗主他们一起出手，您也未必能救下我吧……”周阳试探道。 丹殿长老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没有接话，反而问道： “看你的气息，是突破到筑基中期了。今日过来找我，是修炼到第二层了吧。” “正是，”周阳也不纠结，听此一言立即抖擞了精神，“请师尊传我法术。” “好，两个月，天赋确实很高。”丹殿长老满意点头。 “为师今天就传你血河宗第一秘术。” 第五十九章 冥河三术 丹峰上，劲风鼓荡，赤木摇声。 丹殿长老负手踏步向前，周阳紧步跟上。 师徒二人并肩眺望赤红的云霞，延绵的山脉，远村的人烟。 还有自峰顶奔涌直落，无穷无尽的血河水。 “徒儿，你看血河水中有什么。” 周阳早已用血眼灵视术观望过血河宗的地形无数次，早早为逃脱山门做准备。 其中有超过他境界修为的障眼法，很多地方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却看不穿。 这血河水，自然也是他关注最多的。 因为他觉得这河水太过于神奇。 “其中有万兽血，藻荇，淤泥，还有不计其数的尸骨……” 周阳说了几个答案，丹殿长老不置可否，微微一笑。 “你觉得肉身死亡，是真的死亡么？” “自然不是，还有神魂。”周阳说道，忽然明白过来。 “师尊，你是说，这血河水还承载了亡魂？” “孺子可教。” 丹殿长老点头，“血河是我宗门立宗的根本，长久以来积蓄了万千族类的亡魂，依托血河施展法术，甚至能发挥出跨境的力量。当然你们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等到金丹之后再说吧。” “这样的妙法就是接下来我要传你的，冥河三术。” “你且看好——” 丹殿长老抬指一点，滔天血雾自身上喷涌而出，直接将整个丹峰罩住。 “掠水弥天。” 半空之中，赫然浮现了一条血河，滚滚河水奔涌，浓烈的杀意席卷整座山峰，无形的压力一下将周阳压得呼吸一滞。 “这一法术大成，可挡同境界大部分法术，主要用来遮掩防护。” “鬼卒过河。” 血河之上，千百道水花冲天而起，一下化作条条赤红鬼兵，手里握着奇形怪状的武器，鬼哭神嚎之声倏然响起。 此时周阳已经有些站不稳了。 他的神魂深处，竟是不自觉地颤栗起来。 若不是丹殿长老刻意控制法术的威力，他觉得自己会被这些鬼兵直接冲杀得神魂俱灭。 “这一法术是血河宗最强的杀伐之术，专攻神魂，道心不坚者极为容易被撼动斩杀。” “堕世血牢。” 轰鸣声迭起，头顶的血河骤然降下道道赤红水柱，瞬息间将整个丹峰重重关锁，宛如巨刃直接戳入大地，散发出极为危险的浓烈气息。 赫然成了一座巨大的赤红水牢。 冥河三术，都在上一术的基础上演化，一术比一术强。 这第三术施展出来，已经彻底改变战场的环境了。 周阳暗自心悸，如若自己遭遇这样的法术，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还击。 这些赤红水柱之间的间距根本难以闪躲腾挪。 但是一撞到水柱上，恐怕战斗就会立即结束了。 唯有直接破去这个法术，才能找到转机。 “这一术攻守兼备，困敌绞杀皆在一念之间，其中还有诸多变化，等你掌握了再摸索。” 丹殿长老大手一挥，赤红水牢散去，微笑道：“怎么样徒儿，看清了么？” “不愧是第一秘术。”周阳感慨道，难怪之前说讲经长老所传授的都是旁门左道。 虽然周阳所见的法术不多，但亲身感受到丹殿长老施展出来的威势，心中很是震撼。 “这秘术当前只有宗门我们四大长老和宗主掌握，没有一个弟子能够领会。接下来就看你的悟性了。” “我传你口诀，你且听好。” 丹殿长老将冥河三式的口诀都传授完毕后，又讲解了一些要点，周阳全部记下。 以他现在的境界，有丹殿长老的指点，要记住这样的法术并不算难，再高深一点的就根本无法理解领会记忆了。 随后，周阳又驾鹤回到内门界域的木屋之中。 “周阳大人，你回来了。”殷璐正在屋内擦拭弓弩，看到周阳回来立即展颜起身。 “你修行如何？”周阳微微点头，察看她的修炼状况。 “感觉到了炼气中期的瓶颈，但有些摸不着头绪。”殷璐顿时有些苦闷，周阳大人怎么就进步这么快呢？ “要积攒得够多，然后慢慢压缩，不要着急……”周阳给她讲解了一下要点，殷璐听着点头，露出思索的神色。 周阳走上楼后，她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是这样，多谢周阳大人！” 等她回过神，周阳已经闭关修炼了。 殷璐有些失落，眸底却又闪过一丝崇敬。 正因为这样醉心修行，他才是周阳大人。 …… 外门验灵大殿。 沈鹰身上浮现出一道被血雾包裹的金色大鹏虚影，被他驾驭着施展道道玄妙的攻击。 “掠水弥天！” 忽然，他大喝一声，金色大鹏虚影轰然崩散，化作一条茫茫血河凌空奔涌。 “成了。” 沈鹰眼中神色闪动。 然而数息后。 血河砰然一声散成了薄雾，让他脸色一沉。 “还是不行。” “这第一式，我就练了两个月。”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我无法长时间维持这道法术……” 沈鹰苦思冥想。 一边的蛮虎也在不断地训练这一招式。 真气不断透支，让他脸色都变得苍白，大汗淋漓。 面色上也是充满了疑惑不解。 验灵长老已经给他们指点了许多遍，但真正领悟起来，又不是三言两语的事情了。 那一丝窍门，只有自己悟到了才能真正将这一法术入门。 验灵长老只睁开一只金色妖瞳看着二人，一言不发。 这是他们必须自己迈过的一道坎，多说无益。 内门界域的一处空地上。 一道血河水刚从血雾化出，便立即消散。 雷鹰靠在一棵赤红巨木上，喘着粗气。 讲经长老看着雷鹰不断尝试又失败，微微摇头。 “你的真气控制太不均匀了。” “掠水弥天，非常考验对外放真气的掌控能力。” “你不要想得那么简单。” “可是师尊，我觉得我已经把真气分布得非常均衡了。”雷鹰很是苦恼。 “继续练吧。”讲经长老叹道，“现在其他几个人应该也在修炼这一秘术，你没有任何血脉优势，就得靠这一秘术来弥补差距。” “弟子一定努力。” 雷鹰咬牙道，吞下讲经长老给他准备的血河丹，再度开始尝试将真气凝成血河。 第六十章 三月已过 周阳到了阁楼，便阖目凝神。 云雾遮缭，只显露出十万大山的山河图便在脑海中浮现。 五彩云柱升腾而起。 唯一的白色浮动着‘北河散人坐化处’的字样，自血河宗升起。在其周围还有数道赤红云柱，透露出危险的讯号。 白骨殿处升腾出一道蓝色云柱，‘白骨秘藏’四个大字浮动其中。 在白骨殿旁边的黑莲门处，则有一道黄色云柱，一道赤红云柱。剩下的两处秘藏，皆在此地。 同时将两个秘藏放在同一个宗门，很是罕见。 莫非是因为这个黑莲门，正好处于十万大山的腹地？ 从《余生手记》中读到的种种事迹来看，北河散人心思缜密，谋划深远，其举动定然还有深意。 其实周阳一直想试试从内部破开洞天福地到外面一探究竟，看看这白骨殿究竟是怎样的宗门。 白骨秘藏附近，又有些什么。 但念及实力低微，恐生变故，若是一打开洞门，就遇到地底岩浆之流，或是潜藏的地下妖魔，到时候应付不来就麻烦了。 同时担心洁净灵气混入过多浊气，他便按下了这个念头。 “带我穿梭到白骨秘藏。” 念头一动，他便阖上眼睛。 两个月来，他已经习惯了穿梭洞天福地时被神秘力量吸扯的感觉，加上修为日益增进，不再有什么不适。 再度睁眼，已在白骨秘藏之中。 随着他进阶到筑基中期，山河图中显示的时间也变化为：十二天十一个时辰七刻八百三十八息后回归。 不过冷却时间却没有变化，还是六个时辰。 周阳越发确定，只有跨入一个大境界，才有可能减少冷却时间。 幽光明明，其中的灵气已经比周阳初入时稀薄了许多。 尤其是踏入超凡的第二境，需要吸食的灵气比先前明显增多数倍。 突破到了筑基中期以后，周阳分明能够察觉，其中的灵气已经渐渐有些不足了。 “看来快到时候进入第三个秘藏了。” “在这之前，要抓紧将冥河三术修炼成功。” 一直以来，周阳都是靠着体内真气的浑厚程度碾压这些血河宗的妖魔道徒，除了易水辟寒驱火招风四道小术，他都不曾修行。 这三道法术便是他今后一段时间的倚仗了。 “掠水弥天！” 周阳凝神静气，默念法诀，并拢两指，凌空轻点。 体内浩瀚的真气轰然爆发，一瞬间自指尖如潮水般倾泻而出，倏然在头顶化成一道奔涌的河流，这河流却并非纯粹的血色，反而在赤红、幽绿和淡蓝之中变幻不定。 随后砰然消散。 “我主修《无极混元真经》，兼修《冥火炼心经》，演化血雾真气，却是让这道术法变得不稳定了。” 周阳的真气澄澈，一直在碧海阴阳双鱼图以小鱼之身感悟海水的浩瀚与波澜，对掠水弥天所需要的均衡掌握感，顷刻便完成了。 只是他同修两门本命经，反而使得这道法术无法稳定。 “这么看来，我要么只催动一门本命经施展这道法术，要么将两门本命功法完美相融，就像先天道气与冥火交融一般……” 周阳心中微动，眼眸中闪过一丝光芒，若有所悟。 “再来！” 周阳在不断的尝试时，也没有停止吸食天地灵气，在这等洁净灵气的环境下，他可以自然运转两门本命经修行，也不耽误法术的修炼。 同时，他也会观想碧海阴阳图，仔细感悟先天道气究竟是如何完美与冥火交融的。 十三日就这么过去。 周阳从白骨秘藏中退出来，又回到小屋阁楼之中，陷入思索。 在这十多天的时间里，周阳已经可以纯粹依靠《无极混元真经》或者《冥火炼心经》来施展掠水弥天。 一旦同时运转两门功法，法术就会须臾间崩散。 但他非常清楚，若是成功将两门本命经同时催动运转来施展法术，那这法术的威力一定会再上一个档次。 这个尝试不能放弃。 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变强的可能性。 半日后，周阳再度阖目凝神，进入白骨秘藏之中。 时间悄然流逝。 白骨秘藏中。 周阳左手凝出幽绿如火的真气，右手凝出淡蓝似水的真气，随后又演化成为血雾。 双手猛然轰出。 两道真气倏然在半空聚拢，蓦地化成一条血河，环绕在周阳身边。 随着周阳的意动，不断变幻大小。 其中血水沸腾翻滚，散发出浓浓煞气。 “成了。原来如此，是阴阳交泰，左右互搏之法。”周阳微笑收手，血河消散。 看了一眼山河图，还有六天十一个时辰回归。 周阳继续修炼第二式，鬼卒过河。 静寂的山洞之中，不断响起鬼哭神嚎之声，又戛然而止…… 三月之期，如约而至。 验灵大殿中。 一条血河蓦然生出，一头金色大鹏虚影在其上盘桓，阴煞妖气席卷整个大殿。 “一个月修成掠水弥天，很不错。”验灵长老点点头，声音却没什么情感波动。 “这一式的修炼最快记录，是宗主创下的，足足两个月。你比宗主还要快一个月。” 沈鹰淡然而立，微笑收招，虚影尽皆散去，躬身行礼：“全凭师尊指教得好。” 这些时日，失败太多了，他的自信在这一刻才再度衍生。 与此同时，另一条血河赫然生出，只不过其大小和阴煞之气，较之沈鹰所化出的，就要差了些许。 “恭喜虎兄了。”沈鹰道。 蛮虎长出了一口气，沉默拱手，没有露出什么喜悦。 在沈鹰身边修行，他的压力可谓十分之大，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 “你做的也很不错了。”验灵长老开口道，“沈鹰本就是古妖血脉传承，不必灰心。” “是，师尊。”蛮虎闷声道。 “沈鹰，你和周阳的约战时间已至，移步论道台吧。”验灵长老道。 内门界域论道台前。 地域空旷，寸草不生。 周遭已经围满了一圈半妖道徒，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是周阳与沈鹰的约战之日。 验灵长老带着沈鹰和蛮虎先后驾鹤落下。 众人纷纷躬身行礼问候。 看向沈鹰的目光里，也是充满了期待之色。 “沈鹰大人来了，他的气息很强，显然也突破到筑基中期了。” “周阳大师兄呢？” “不会是怯场了吧，听说沈鹰大人最近在苦修冥河三术，应该已经修炼有成了。” 随着沈鹰的出场，场面也热闹起来。 “沈鹰，一会儿可否让我先与周阳一战。”蛮虎蓦然开口。 “为何？”沈鹰微怔，疑惑道。 “我想知道，我与他的差距如何。”蛮虎道。 “这个……”沈鹰沉吟起来。 一边恭候的雷鹰，急忙也站了出来，连声道：“沈鹰大人，让我来吧。如果他连我都打不过，也不必挑战你了。” 沈鹰还未开口，一道爽朗的声音忽然响起。 “可以啊，一起上吧。” 众人微惊，纷纷将目光投向来人。 一个高大的红袍少年迈步走来，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在他身边，跟着一名腰配长剑，背负长弓的白裙少女。 正是周阳和殷璐。 第六十一章 势不可挡 周阳一出现，场上的气氛立即变得紧张起来。 “周阳大师兄来了。” “他比沈鹰师兄还要早晋入筑基中期，据说也在修炼冥河三术，这些日子一直闭关，不知道实力如何了？” 众人俱是流露出期待的神色。 沈鹰看着周阳，却是冷笑一声： “一起上？好大的口气。周阳，你未免也太狂妄了！” “我的弟子，狂一点也无妨。” 一道浑厚的声音飘来。 沈鹰见到来人，顿时面色微变，只能压下心中羞愤，躬身行礼。 身着一袭红袍的老者翩然而落，袍上绣着一条口衔金丹的龙头鱼，不是丹殿长老又是谁？ 丹殿长老阔步行来，身上淡淡的威压让众弟子都不由呼吸一滞。 “徒弟不错，有我当年的风范。”他轻轻拍了拍周阳的肩膀，满意点头，随后斜睨了沈鹰几人一眼，走到了宗门高层的行列之中。 宗主和其他三位长老早已在此等候。 “丹殿长老近日传道受业解惑，没曾想却是恢复了往昔的雄风啊。”讲经长老开口笑道。 “有了徒弟是不太一样。”宗主看向丹殿长老，眼中藏了几分笑意。 “当师尊的不硬气点，怕徒儿被你们给欺负了。”丹殿长老道。 “你的徒弟，我们敢欺负么？”宗主无奈摇头。 “周阳既是你的弟子，便是宗门未来的希望，我怎么会让他受委屈。” “有宗主此言，那便好。”丹殿长老微微点首。 “你对他很有信心。”验灵长老忽然开口道。 “我的弟子，我当然有信心。”丹殿长老说道。 “拭目以待吧。”验灵长老说完，不再开口。 “丹殿长老，你真别把话说那么满，沈鹰有血脉传承，再施展冥河三术。周阳就算融合了上古神兽精血，短短三个月也无法完全将神兽精血化为己用，恐怕不是沈鹰的对手。”讲经长老摇摇头道。 丹殿长老只是笑笑，再不接话。 场上，殷璐站到人群中，看着周阳走到论道台中央。 “哪一位先来。”周阳负手而立，腰挎一柄冰魄长刀，红袍随风鼓动。 他也想看看，自己现在筑基中期的修为，加上冥河三术的前两术，算是什么样的战力。 测试的人多两个也无妨。 蛮虎和雷影都是筑基初期，对他来说消耗不了什么。 “周阳大师兄真的要一挑三么？” “太有气魄了，雷鹰和蛮虎虽然没有突破到筑基中期，但他们好歹也是炼灵血涧排名前三，真实战力绝对要强于一般的筑基初期，会给周阳师兄造成一定的消耗和麻烦。连挑这两位再战沈鹰，周阳真是太敢了吧。” “我觉得周阳这个风头，出得过了。” 周阳的话，一时间激起了众道徒的质疑。 没有人能想得到，周阳真的敢和炼灵血涧排位前三打车轮战。 “好！有胆识，既然你自己找罪受，我也不拦你。”沈鹰说着，对蛮虎和雷鹰示意，“既然他答应了，你们谁想上就上吧。” “我来！” “裂骨！” 蛮虎从人群中走出，浑身骨头一动，竟是一下子变得高大了许多，浑身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周阳，此战过后，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你意下如何？”蛮虎道。 “来吧。”周阳点点头。 “那你可小心了！” 蛮虎话音刚落，整个人化作一道血色流光，眨眼间便来到了周阳跟前。 “裂骨！” 周阳骨头一响，不慌不忙一拳递出。 两股真气自两人的拳头暴涌而出轰然相撞，蛮虎被直接震退数步。 “好强横的真气！”蛮虎甩了甩手，眼中流露一丝惊惧，随后咬了咬牙。 看来常规的以力破巧在周阳面前是没有什么效用的。 毕竟周阳的境界修为比他还高了一线。 既然如此…… “掠水弥天！”蛮虎怒吼一声，双手喷涌出浩浩血雾，一条赤红河带倏然出现在半空。 随后他念头一转，这条河流立即如同大坝开闸一般奔涌直下，朝着周阳狠狠扑杀而来。 虽然丹殿长老介绍‘掠水弥天’主要是用来防御的，但没有修炼的第二式‘鬼卒过河’，一样可以催动血河发动攻击！ “掠水弥天！” 周阳见状，也不由大喝一声。 他的左手缠着幽绿色的真气，右手握着血雾般的真气。 随后双手向上一推，两股真气瞬间交融，同样化作了一条血河，甚至比蛮虎招出的血河还要巨大许多！ 这条血河围着周阳不断流转，化作一副毫无死角的盾牌，将蛮虎的一记‘掠水弥天’完全挡下。 周阳的真气实在太强横，凝成的血河如同坚不可破的城池，蛮虎这一招竟连半点波澜都掀不起。 “我输了，没想到你也修成了冥河三术。”蛮虎眼中神色复杂，顿时颓唐起来。 他已经看到了自己和周阳的差距，当即爽快认输。 再打下去，也是无益，徒增伤势罢了。 蛮虎在一片嘘声中下场，这些道徒都还没看过瘾，两个回合就结束了。 周阳也没有追着出手，只是和蛮虎对视了一眼。 后者对他露出了些许感激的神色，显然是知道周阳念了之前的旧情，没有痛下狠手。 场下的沈鹰更是微微皱眉，没想到周阳也修成了冥河三式的第一式。 人类的丹药筑基，真的有这么强吗？ 区区一滴精血，还能让他激活了璃吻血脉不成？否则何来如此天赋？ 沈鹰百思不得其解。 他根本不知道周阳一直在洞天福地中修行，所学《无极混元真经》和《冥火炼心经》更是对这冥河三术的修行大有裨益。 周阳淡淡道：“下一位。” “我来！”雷鹰掠到场上，浑身真气倏然爆开，“掠水弥天！” 他同样施展了这招法术，但他凝成的血河，却比蛮虎的要壮大几分，甚至要超过了周阳凝成的血河。 在雷鹰的血河中，竟有缕缕雷芒闪动。 这是他融合了自己本命经施展出来的，明显比蛮虎掌握得更加熟练！ “杀！” 雷鹰的血眸之中杀意沸腾，催动天上的血河朝着周阳猛然扑杀而去，同时抽出长剑，对着周阳斩出七七四十九道血色剑气！ 血色剑气倏然凝成了一道剑网。 同时雷鹰手上又抛出数百张阴雷符，全部化作道道雷霆。 一时间，雷鹰竟是手段齐出。 血河与剑网裹挟数百道雷霆朝着周阳轰杀而去。 场上的其他人看得头皮发麻。 “这攻势太恐怖了，同境界谁能接得下来？” “雷鹰这是想置周阳于死地啊！” 要知道，一张筑基期的阴雷符，起码要五颗中品灵石。 雷鹰这一出手，就砸了起码一千五百颗灵石！ 蛮虎也是暗自心惊，这雷鹰是铁了心要镇压周阳。 周阳却是面色淡然，血河化作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他完全裹住。 轰轰轰轰轰轰轰—— 阵阵轰鸣响个不停，黑烟冲天而起，在场上弥漫。 雷鹰脸色苍白，露出一丝笑容。 “周阳，不行就别硬撑着了。” “你说的对。” 周阳淡淡的声音传来，随后响起了一阵鬼哭神嚎之声。 一条血河穿破黑烟直接杀到雷鹰面前，其上涌出道道血色鬼影，嘶吼着扑了上来。 “鬼卒过河！” “你居然练成了鬼卒过河！” 雷鹰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连忙再度施展掠水弥天，但这真气还没凝成血河就瞬间崩散，鬼哭神嚎之音直接入耳，将他震得耳膜流血。 这一瞬间，不只是雷鹰。 所有弟子都是大为震撼。 宗门高层全都神色变幻不定起来。 “一个月，修成冥河三术第二式……此子，难道真的激活了璃吻的传承？”宗主都不禁叹道。 “好小子，真是一直给我惊喜。”丹殿长老倒是开心极了。 场上，重重鬼影疯狂涌来，从雷鹰的身体上直接穿了过去。 每一次鬼影的穿过，都让雷鹰神魂震荡。 “徒儿！”讲经长老看得着急，却被一只大手死死按住。 “讲经长老，弟子们比试切磋而已。”丹殿长老微笑道。 “……” 讲经长老气息一滞，只能忍住冲动，眼看着雷鹰受苦。 “噗啊！” 雷鹰再也没法苦撑，喷出一大口血，整个人倒飞出去，被讲经长老提在手上，异常狼狈。 “哎……快回去温养神魂吧。” 讲经长老给了雷鹰一瓶丹药，摇摇头将他驱走了。 雷鹰捂住胸口，看了一眼周阳，满是愤恨和不甘。 但，实力不如人，又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蹒跚着驾鹤离场，回去休养了。 周阳收回血河，神色淡然，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雷鹰击垮了。 没有半点消耗过度的样子。 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在白骨秘藏中日夜修行，对这两式的掌握已经炉火纯青。 以他的真气浑厚程度，要施展这两式根本不消耗多少真气。 “下一位。” 周阳开口，目光锁在了沈鹰身上。 第六十二章 沈鹰出手 “沈鹰大人终于要上场了。” “方才周阳大师兄已修炼成第二式‘鬼卒过河’，不知沈鹰大师兄修炼到什么地步了？” 眼见沈鹰与周阳的大战一触即发，众道徒都不禁有些激动地议论起来。 “我听闻冥河三术虽是宗门第一秘术，但消耗极大。” “可方才周阳大师兄将蛮虎和雷鹰击败时，显得极为轻松啊。他的真气竟这般浑厚，实在叫人惊叹……” “我看周阳大师兄才是妖孽吧？以一介人类之躯，从幽字府起步，追赶到现在，短短数月已经可以跟身负古妖血脉的沈鹰师兄叫板……” “莫非这就是人间传说的‘大气运者’？” 周阳轻松解决两位炼灵血涧排行前三的强者，这两位还是早在外门界域就已经负有盛名的蛮虎和雷鹰。 看他那轻松的神色，实在太叫人意外。 筑基中期战筑基初期，本就有优势，胜负的确悬念不大。 但周阳是丹药筑基，又是人族出身，在他们的概念里，无论是天赋还是根基，都远不如蛮虎和雷鹰的，境界的差距，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大。 结果却输得那么干脆。 可以说，在周阳面前不堪一击。 这一下，正式刷新了众人对周阳的认知。 “诸位道徒，你们可别忙着捧周阳。我可是听说，沈鹰大人入主天字府以来，未尝败绩啊。” “说的对，沈鹰大人到底还是炼灵血涧第一人，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我还是觉得，沈鹰大人会略胜半筹！” “这两位，一位是古妖金翅大鹏传承，一位融合了上古神兽璃吻的精血。” “一位出自验灵长老门下，一位出自丹殿长老门下……” “同是筑基中期，同修了冥河三术。” “两人的对决，实在叫人期待。” 众人之所以如此期待，是因为这场对决不同寻常。 不止是两人之间实力与天赋的比拼，同时也是他们背后两位师尊的较量。 丹殿长老数十年未收徒，炼灵血涧试炼中一下便将出身人族的周阳选中，连沈鹰这等古妖传承之资，都弃之不顾。 沈鹰转投验灵长老门下，心中憋着一口气，才会悍然挑战周阳。 当时丹殿长老本已按下这场挑战，但周阳却主动应战，才促成了三个月后的今天这场比试。 可以说，周阳这一战，不止背负着自己的声誉，同时也背负着丹殿长老的名誉。 若周阳胜，那便证明丹殿长老眼光独到，慧眼识珠！ 周阳也将成为血河宗史上，第一位以人族出身、丹药筑基，问鼎内门第一人的道徒。 若周阳败了，那便证明上古神兽璃吻精血也不如古妖传承。 他丹殿长老，有眼无珠！ 验灵长老的声望也会随之上涨，并且获得下一轮炼灵血涧的优先挑选权。 沈鹰便会踏着周阳，一举成为内门中声望最高的大师兄。 而且本来沈鹰的出身和天赋，都被宗主和其他几位长老看好。 同为妖族，整个宗门上下，更加乐意看到沈鹰成为内门大师兄，而不是一个人族道徒压在他们所有人头上。 因此周阳这一败，会彻底失势。 之前众人的忌惮和敬畏，也会随之消减大半。 就算丹殿长老依然视他为己出，但他终究会沦为整个血河宗的笑柄。 一介人族，丹药筑基，融了神兽精血就敢自不量力，挑战古妖金翅大鹏血脉传承者！ 这样的话语，会顷刻传遍整个血河宗。 到时候就连丹殿长老想为他辩解几句，都是困难！ 毕竟本来丹殿长老都开口为他挡掉了沈鹰的挑战，可周阳却主动开口，结果落得惨败，不正是自取其辱？ 自辱者，人恒辱之。 既然周阳敢这样与沈鹰叫板，那他就得承担这样的后果。 沈鹰踏步走到了场上，直视周阳。 这时，场上的喧嚣一下子安静下来。 千百道目光，齐齐聚焦在场上二人的身上。 整个论道台的气息，倏然变得格外压抑。 “周阳，没想到你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成鬼卒过河。不过，想必这就是你最后的底牌了吧。”沈鹰寒声开口，眼眸中闪过一丝寒光，“今天我不止会让你彻底认识到我们之间的差距，还会把那日你偷袭我的伤害十倍奉还！” “有本事，你就试试。”周阳淡淡道。 沈鹰冷笑一声，浑身真气鼓荡，一头金翅大鹏虚影顿时出现自他身上凝成，用焕发金芒的妖瞳睥睨着周阳，如若有灵。 “掠水弥天。” 沈鹰只是背负双手，口吐法诀，血雾便自他体内涌出，化成一道宽阔的血色河流。 大鹏虚影顿时发出一声清冽的鸣叫，掠入血河之中，盘桓其上，赫然与这血河融为一体。 “好！血脉传承之力，与冥河三术完美相融。验灵长老，你教的好徒弟啊。”宗主忍不住当场赞道。 讲经长老与执事长老，眼中都是浮现异色，连声赞叹。 验灵长老依然面无表情，点点首道：“多谢宗主夸赞，分内之事罢了。” 丹殿长老冷哼一声，心中却也不由得略微担忧。 没想到短短一个月，沈鹰便能将古妖传承之力融入冥河三术，这等天赋实在骇人。 金翅大鹏虚影遁入血河之中，使得‘掠水弥天’这一式威力提高了数倍。 这下就连丹殿长老都不敢说，自己在相同境界时有把握只依靠‘鬼卒过河’战胜沈鹰。 除非施展出第三式‘堕世血牢。’ 前两式，修炼都不算难。 但第三式，需要广阔的阅历，坚韧的道心，还有种种观想感悟。 而且对真气的澄澈程度要求也极高。 如此才能完整施展这一式，并且不被其中的阴煞之气所侵蚀影响。 冥河三术，强行施展是会被反噬的。 对其他资质平庸的弟子来说，这不是秘术，而是致死的禁忌之术。 种种限制之下，此术才成为了宗门高层门徒的亲传秘术。 丹殿长老借着冥火莲台，花了整整三年才修炼成功。 但现在丹殿长老还没有来得及传授周阳冥火莲台的祭炼之法。 这么短的时间里，周阳以丹药筑基之躯修成‘鬼卒过河’已是惊艳，要他再修成第三术，怎么可能？ 丹殿长老暗暗叹了口气。 “周阳，受死吧！”沈鹰眼中闪过一丝戾色，怒喝一声，大鹏虚影竟直接骑着血河朝周阳扑杀而去。 阴煞血气瞬间弥散整个论道台！ 第六十三章 问鼎内门 天穹之上，风云涌动。 大鹏虚影驾着血河轰然掠至。 周阳在场上，最能感受到这一式的威势，脸色也是一沉。 古妖金翅大鹏的血脉传承果然不简单。 这掠水弥天，竟然被沈鹰演化成了新的法术，威力更盛几分。 “掠水弥天！” “鬼卒过河！” 周阳暴喝一声，左手凝铸幽绿真气，右手演化血雾真气，同时轰出。 相比先前击溃蛮虎和雷鹰之时，其双手凝成的真气粗壮如柱，倏然间化作滔天血河，其中窜出重重鬼影，手执斧钺刀剑，嘶吼狂叫。 随即化作铜墙铁壁，死死地护住周阳全身。 金色大鹏虚影发出一声清唳，狠狠朝着周阳面前的血河鬼影撞去。 轰！ 两道血河互相冲抵，大鹏虚影不断地吞噬一个个扑上来的鬼影。 双方一时之间，竟是僵持不下。 而周阳所驾驭的血河，更是隐隐掠过一缕幽绿光芒。 “好手段！”丹殿长老眼前一亮，“将《血河诀》与《冥火炼心经》相融，招式威力更上一层楼。” 方才周阳将蛮虎和雷鹰击退得太过轻易，都没有人认真细看。 此时丹殿长老才看出来，周阳竟然将两种功法融合施展招式，抵挡住了这看似同境界无法抵挡的一招。 “给我破！”沈鹰发狂般吼道，全身真气连同血脉之力一同灌入法术之中。 这一战，他不止要胜，还要将周阳打得满地找牙，甚至彻底废掉！ 澎湃的真气和血脉之力灌入，金翅大鹏虚影陡然凝实了几分，血河之上的浓烈煞气冲天而起，大鹏脚下的血河水势更是增长大半。 大鹏虚影再度发出清唳，展翅横扫，道道扑来的虚影竟然瞬间轰然。 蓦然间，周阳面前的血河出现了一道窟窿。 沈鹰疯狂加持的掠水弥天之术，竟然冲破了他的血河防御。 “不好！”他惊呼一声，连忙闪身退开。 但汹涌的血河水，在大鹏虚影的驾驭下流速飞快，刹那间便穿透窟窿，狠狠冲杀在周阳的身上。 “噗——” 周阳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 他胸口的衣襟都裂开，呈现一道骇人的红印，显然受伤不轻。 周阳艰难地轻咳一声，他倒是真的没想到，沈鹰竟然在瞬间透支血脉传承之力，法术威力变得如此恐怖。 失算了。 沈鹰脸色已经变得无比苍白，站在场上摇摇欲坠，显然，这一术让他负担极大。 但他双眸都变得猩红，拼命把喉间的那口血给咽了下去，狂吼出声。 “周阳！！！” 大鹏虚影宛如受到感召同时唳鸣，再度驾着血河朝着周阳扑杀而去！ “周阳大人！”场上的殷璐惊惧变色，想要冲过去，却被死死拦住。 这一刻，这群内门道徒，可不会再给周阳面子。 “任何人，不得干涉比试。” 场上，宗主突然开口。 更是警示般，看了丹殿长老一眼。 其余几位长老，更是站在丹殿长老周围，形成了拦驾之势。 丹殿长老浑身的法力蓦然释放开来。 “你们什么意思？” 宗主淡淡道：“丹殿长老，不必着急，比试还未结束。” 丹殿长老脸色铁青，死死地盯着场上的形势。 如果周阳有生命危险，他一定出手。 场上，大鹏虚影驾着血河已经冲到周阳眼前。 周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离死亡如此迫近。 与此同时，他的心脏竟开始疯狂跳动，声如雷霆。 噗通。 噗通。 噗通。 一如当初第一次感应到璃吻精血之时，完全抑制不住，心潮澎湃。 道道经文吟诵声竟自他神识深处响起。 “碧海一炁承天运，鼍腥龙血铸神魂……”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无极混元真经飞速运转。 周阳的神识深处，碧海阴阳双鱼图之中，此刻天昏地暗，风雨如晦，不受周阳神识控制的小鱼，此刻竟仰天怒吼。 恍惚间，周阳听见了一声极为缥缈而遥远的怒吼。 仿佛自远古破空而来。 这一声怒吼在耳边颤响过后。 他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轰隆！ 天上闪过一道惊雷。 大雨泼洒而下。 缕缕金光，竟从周阳的伤口处绽放开来，然后将他彻底包裹。 一道似有若无的金色虚影，自他身上浮现，缓缓壮大。 这道虚影，似龙非龙，似鱼非鱼，龙首鱼身，双角未生，胡须修长，金鳞闪动，一股远古浩大的气息轰然散发开来。 它扬起龙首，蓦然睁眼，冲着掠空而来的金翅大鹏虚影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叫。 大鹏虚影如遭雷击，身形赫然顿住，不敢寸进！ 神龙璃吻现世。 古妖金翅大鹏，也得顿首。 举座皆惊。 先前正在为沈鹰摇旗呐喊的道徒，全部吓得说不出话来。 就连血河宗宗主都瞪大了眼睛。 “璃吻虚影。” “他竟然在生死之际，激活了血脉传承！” “只融了一滴精血，此子……竟然能激活血脉传承！！！” 所有长老都震撼不已。 此刻就是验灵长老那双金色妖瞳之中，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也不由动容。 “给我杀，杀啊！璃吻又如何，上古神兽又如何？”沈鹰已然癫狂，全然没有想到，自己施展的法术，在这一瞬间居然不受自己的控制。 面对周阳身上陡然出现的璃吻虚影，竟是赫然止顿。 他更是感觉到自己的神识深处，生出一股不由自主的，本能的颤栗之感。 千万妖族面对远古龙族的恐惧，早已深深烙在血脉之中。 连金翅大鹏，都不可避免！ 沈鹰死死咬牙，甚至都要咬出血来，但他依然无法催动金翅大鹏虚影再杀进分毫。 大鹏虚影就这么驾着血河，凝滞在了半空，止顿在周阳面前。 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洒落，整个论道台都笼罩在雨幕当中。 轰隆！ 又一道耀眼的亮光闪过。 周阳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双颊之上不知何时生出了数片光芒闪动的金鳞。 就连他的双眸，都不时闪动金芒。 “掠水弥天。” 周阳一抬手，全身真气涌出，化作一条血河。 璃吻虚影跃入血河当中，整条血河赫然变作澄澈清波。 就好像碧海阴阳图之中的碧海具现了一般。 龙首鱼身的璃吻自碧波之中探出头来，睥睨天下。 “破。” 话音刚落，璃吻嘶吼一声，驾着碧波将大鹏虚影连同血河撞成血雾弥散，随后猛然轰向沈鹰。 “师尊救我！” 沈鹰顿时大叫出声。 但璃吻虚影的攻势实在太快了。 他才喊出声，璃吻虚影已经轰杀而至，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鲜血在空中喷洒，验灵长老连忙将他接住。 沈鹰已经昏死过去，浑身是血。 验灵长老皱着眉头检查了一下，性命倒是无碍，但周身经脉寸断，修为境界日后一定大受影响了…… ‘原来这就是《无极混元真经》真正的厉害之处。 只靠一滴精血，就能激活远古龙族的血脉。 不愧是碧海龙王所赠，兼修万法的本命经。’ 周阳心中感慨，收敛了璃吻虚影，脸上的金鳞迅速消隐，面色也有些苍白。 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露出淡淡的笑容，负手站在雨幕之中，雨滴却自行避让，没有一滴落在他身上。 长袍随风翻飞鼓动。 所有道徒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几乎忘记了呼吸。 “执事长老，还不宣布吗？”周阳开口打破了沉寂。 “此战，周阳胜！”执事长老如同大梦初醒，连忙开口。 “好，好，好！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徒儿！”丹殿长老连说三个好字，大笑着走向周阳，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宗主深深看了周阳一眼，开口道：“此子前途不可限量！丹殿长老，真是收了个好徒儿啊。” “那是自然。”丹殿长老笑眯眯道。 验灵长老闷声不响带着沈鹰回去疗伤了。 讲经长老微微摇头，叹道：“没曾想这周阳小子，竟真的能激活璃吻血脉，从此要一飞冲天了。” 道徒们看向周阳的眼里，也是充满了深深的畏惧和崇敬。 他们心底都清楚，此战过后，内门当中再无人能压得住周阳了。 古妖金翅大鹏血脉的沈鹰，已经透支了血脉之力和全身真气，倾力一战，都被周阳一举击溃。 其余人更是连挑战的心思，都生不出来了。 这个年仅十五岁的人类道徒，就此问鼎血河宗内门第一人。 人族出身，丹药筑基，上古神兽璃吻精血，激活血脉传承，问鼎内门。 这些词全部加在同一个人身上，简直是不可思议。 旷古未有。 丹殿长老看着场上的周阳，越看越是满意，看来冥火莲台真的找到传人了。 第六十四章 冥火相传 沈鹰与周阳一战，轰动了血河宗内门和外门界域。 他的名号甚至在外门寮院之中，都流传开来。 此战过后，周阳所住的小木屋，几乎是轮番有人过来拜会。 要么是妖媚绝伦的狐妖蛇妖，不断透露想与周阳结为道侣之意。 要么是见风使舵之辈，既想着结交周阳，也想向从周阳身上挖出一些修炼要诀，或是得到他几句指点。 这些道徒，都给周阳送上了不少见面礼，他都吩咐殷璐收下，满打满算，竟也收了五百多中品灵石。 但周阳根本懒得和这些妖魔打交道。 对于周阳收礼不办事的行为，这些道徒非但没有怨言，还很是欢喜。 在这实力为尊的妖魔宗门里，问鼎内门的大师兄摆摆架子再正常不过了。 无论如何，只要礼物收下了，与周阳的关系都拉近了一丝嘛。 而沈鹰几人，在此战后彻底销声匿迹，据说日夜在闭关，发愤修行。 周阳微微摇首，最后他虽然没有下死手，但还是摧毁了对方的全身经脉，对其修行的影响极大。 沈鹰再怎么努力，也很难再追上来了。 自那日之后，殷璐瞧着周阳的眼神里，更是多了一抹光彩。 她还是第一次瞧见真龙的模样。 周阳告诉她，那只不过是法相虚影，并非真龙。 《余生手记》中，北河散人也曾提到过，修为达到金丹以后，是有机会学习‘法相天地’之类的法门。 这等法门的修行可不简单，需要借助一定媒介方能观想修行。 妖族的血脉传承，金丹修士的请神降世，都是类似的手段。 凝聚法相，可以驭使远古妖魔或是诸天神佛之力，从而拥有超出原本境界的强横战力。 这等法门，妖族和佛门最为擅长，道门和儒家则是极少。 周阳也没想到，自己能在大战中福至心灵，激活璃吻血脉。 更是一瞬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神识深处，在碧海阴阳双鱼图里蕴养的小鱼，就是璃吻。 难怪要融合龙血才能突破筑基期的修炼桎梏。 《无极混元真经》实在太不简单了。 但如果没有一直观想碧海阴阳双鱼图，没有在洞天福地中吞食洁净的天地灵气，修炼《虎魔炼骨功》，锤炼了强横的体魄和磅礴的真气，没有强忍苦痛修成道心筑基…… 他其实在融合那滴璃吻精血的时候，就已经要被龙血之力活活烧死了。 即便有了古妖金翅大鹏的生死威胁契机，也不会促成璃吻血脉的觉醒。 周阳的每一步，其实都走得十分踏实。 看起来是福至心灵，实则是水到渠成。 和殷璐简单闲聊了几句，周阳又驾着赤鹤来到了丹峰。 丹殿长老已经在这里等候他多时了。 “内门大师兄的感觉如何？”丹殿长老笑问道。 “弟子实力依然低微，放眼十万大山不值一提。”周阳躬身行礼。 “好！”丹殿长老欣慰点头，“有此心性，为师对你日后的成就，更是期待了。” “弟子惭愧，冥河三术的第三式，始终不得要领。”周阳微微摇首。 “你小子，短短一个月便修成了第二式，还想如何？你已经是宗门里修行最快之人了，连宗主都不如你。”丹殿长老瞪他一眼。 “什么？”周阳愣住，这他还真不知道。 一不小心，又修炼得太快了。 只是当时他一心想着稳妥将沈鹰打服，日后省去许多麻烦，同时为进入开启第三个秘藏做准备，便一心修炼去了，没想这么多。 话又说回来，如果他不修成鬼卒过河，还真的很难在沈鹰透支血脉之力后获胜。 那家伙可是拼着自损修为也要废掉周阳的。 也正是领悟了鬼卒过河，周阳才能在激活璃吻血脉后，完美地将璃吻虚影融入冥河三术之中。 熟能生巧，融会贯通。 “好了，不说这些。看到你此战的表现，为师可以放心地将真正的传承托付于你了。” 丹殿长老摆摆手，说道。 “真正的传承？”周阳心中微动，立即回想起了初见血河开炉时的情景。 那漫天业火，仿若来自冥府深渊，其澎湃的炽热能量能将万物灼烤成灰烬。 这一切都来自丹殿长老手中的冥火莲台。 真正的镇宗之宝！ 此物，就连宗主都不能驾驭。 其实周阳在初见丹殿长老之时，便瞥见了他双颊之上的鳞片。 丹殿长老的脸部十分妖异，但他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妖物才会化成这般模样。 直到他那日激活了璃吻血脉，双颊也生了鳞片，才反应过来…… 丹殿长老分明是远古龙族血脉化形！ 他衣袍上所绣图案，正是璃吻！ 从那时起，对于冥火莲台，他心中就有某种猜测。 看到周阳的神色，丹殿长老会心一笑：“看来你已经猜到了，不错，为师今天就要传你冥火莲台的祭炼之法。” 他一摊手，一方巴掌大小的漆黑莲台便从他袖袍中飞出，淡淡血雾真气将其托在掌心之上，浮空游动，隐约之间，似有业火浮现。 周遭的空气倏然便炽热起来。 丹殿长老开口讲授修炼要诀，周阳认真倾听，很快便入了夜。 “如此，你可听明白了？” “弟子……”周阳这一回，却是不敢说自己明白了。 “无妨，此物交给你了，就在这里修炼，我会看着你，不让业火将宗门给烧了。”丹殿长老似笑非笑。 驾驭法宝，操控冥火，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得通的。 周阳深吸了一口气，有些颤抖地从丹殿长老手中接过这漆黑莲台，手掌立刻便被烫伤。 连忙催动真气将他托在掌心之上，淡淡清流也治愈着他的掌心。 “师尊，那我开始了。” 丹殿长老已经退得很远，对他微微致意。 周阳按照口诀开始催动。 轰！ 一道业火凭空生出，将一片赤木点燃。 周阳脸色一黑，还好丹殿长老眼疾手快，搬来血水将其浇灭。 “继续。”丹殿长老淡淡道。 数个时辰后。 “师尊，我不是有意的……” 丹殿长老看着周遭一片焦炭，嘴角抽了抽：“没事，明天再练吧。” 周阳擦了擦额角的汗，暗自苦笑。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当时祭炼血河丹之时需要丹殿长老亲自出马了。 换个人来，怕不是能把丹殿给烧了…… 不过有丹殿长老在一边看护着，他倒是可以放心犯错。 放开丹殿长老的期望不谈，周阳自己也很是渴望得到这尊莲台。 有这样的法宝傍身，日后行走这妖魔横行的世界，也踏实得多！ 无论如何，都要将这莲台的运用之法修成。 周阳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 血峰峰顶。 血河宫之中。 “周阳此子，你觉得如何？”血河宗主的面色隐藏在血雾之中，只露出一双淡漠的血眸。 站在他面前之人，背负着巨大的血色磐石，正是验灵长老。 “宗主，我还是那句话……” 验灵长老缓缓睁开一双金色妖瞳。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第六十五章 更进一步 宗主深以为然地点头：“本来按照计划，应当是鹰儿拜入丹殿长老门下，令其自愿剥离一身璃吻血脉传承给鹰儿，顺理成章取得冥火莲台。谁想到突然杀出来一个人族小鬼。” “此子真是了不得啊，非但将冥河三术修炼到第二式，还激活了璃吻血脉传承。连鹰儿透支了血脉之力，都没能将其废掉。” “宗主，此子有不对劲之处，我早已察觉。不过当时他只是区区炼气期，后来顶多是个丹药筑基，想着有秘血灵虫可将其制服，便没有理会。”验灵长老微微摇首。 “未曾想到，他竟能在炼灵血涧之中，感应到璃吻精血，一下将我们的计划彻底打乱……” “传说人族体内都流淌远古龙族的血脉，莫非真应了这个传说？”宗主也是若有所思，随后摇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这几日，我都感觉不到秘血灵虫的存在，怕是丹殿长老爱徒心切，为此子亲自拔除了。”验灵长老目光闪动。 “几十年不曾收徒，又是寿元将尽，有些溺爱可以理解。”宗主淡淡笑道，“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们几人之中，最强的金丹大圆满。若非手握幽冥大阵，我都未必能胜得了他，好在他对宗门忠心耿耿。” “但他若真的将冥火莲台传承给那个周阳，就真的油尽灯枯了。” “那等法宝，可不能放任其在一个外人手中啊……” 宗主的血眸之中，闪动寒光。 “宗主说的不错，但此事须寻万全之策。”验灵长老点头，“近日离阳王朝的那群仙家活动痕迹愈发靠近了，不得不防备。” “哼，只要有老祖在，人族修士都是蝼蚁。一百年前，两尊神游境还不是被我们震退了？”宗主淡淡道，“不过内忧外患之下，的确不能对这两个人用强。” 周阳成长到现在的地步，只要他出事，不用说丹殿长老都能猜到是谁下的手。 现在丹殿长老将周阳视如己出，动了周阳惹怒丹殿长老，到时候上演一出玉石俱焚，反倒不美了。 “所以，不如让周阳自己去寻死。”验灵长老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情感波动。 …… 一个月转瞬即逝。 夏去秋来，七月流火。 本是秋意乍起，凉风吹拂的时节。 在丹峰之上，却炽热得宛如人间炼狱。 一道熊熊业火在光秃秃的峰顶上空释放骇人的威势。 “好，收。”丹殿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激赏，顿时喝道。 场上的红袍少年立即掐诀，业火在瞬息间缩进漆黑莲台，消隐无踪。 “仅仅一个月，你便掌握了冥火莲台的控火之术，比为师当年快多了。”丹殿长老打量着周阳，感慨道。 “全靠师尊指教得好。”周阳道，“这修炼之法，可是师尊你一点一点摸索出来的。没有师尊指导，我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修成，甚至因控制不慎，被业火灼烧身死。” 说到最后，周阳眼中还闪过一丝余悸。 他说的都是实话。 在这段时间里，没有丹殿长老在一旁看护，别说把丹峰给烧毁了，连他自己都可能被焚烧成灰。 这业火可不是什么生了灵智的异火，还懂得不伤害施术者。 “呵呵，你也不必自谦，就算有我指导，你这般悟性，也是天纵奇才了。”丹殿长老抚须叹道，“或许是璃吻血脉传承，真的在你身上生效了。” “待你修到金丹，若能生出龙鳞来，便可随意施展璃吻法相了。” “那时候的法相威力，比你当时施展出来的，不知要强多少。” “生出龙鳞？”周阳微惊，自己不会真的变成妖吧。 “不错，龙鳞护体，你的肉身会更加强大。等闲同境法术，不能伤你。”丹殿长老点首道。 “这么厉害。” “上古神兽璃吻血脉，岂是浪得虚名？”丹殿长老瞪他一眼，“既然你已学会控火之道，便随我去祭炼血河丹罢。站在我身边观摩，我给你讲解祭炼要诀。” 周阳微怔，应承下来。 片刻后，两人便来到了外门界域丹殿中。 周阳站在丹殿长老身边，看着一个个男童女童在血河水中挣扎，翻滚，然后彻底熔化。 默然地听完了丹殿长老的讲解。 他不禁想到，往后再呆久一些，自己完全得了这冥火莲台的传承，是不是就得接替丹殿长老，在此处祭炼同族？ 周阳微微叹了口气。 他终究不是妖魔。 只是想了想这画面，便觉得过于残忍无情。 不过还好他神色敛藏极快，丹殿长老也不觉有异样，见自己所讲周阳都记下了，也很是满意，便让他回去好好体悟，改日再找时间让他尝试祭炼。 周阳松了口气，倒没有立即回去。 他来到执事大殿中，购置了《虎魔炼骨功》第五层‘凝骨’的材料。 依然是虎骨，但这次加了‘黑水莲’‘白玉晶’等好几样珍贵药材。 到了筑基中期许久，因为各种事情耽搁，都把这门肉身锤炼功法给落下了。 强横的肉身好处太多，不能停止修炼。 买完所有材料，直接一千颗中品灵石就花出去了。 要不是先前那群道徒不断上门送礼，周阳那点可怜的俸禄还真不够。 回到小木屋，吩咐殷璐煮好药汤后，他便立即跃入紫黑色的药液中修炼起来。 猛烈的药力疯狂灌入，浑身的骨头都开始咔咔作响。 周阳感觉自己身体在酥软和凝实中不断变幻。 他闷哼一声，眉头紧皱，咬紧牙关运转《虎魔炼骨功》，同时缓慢地挥舞‘凝骨’拳法。 不知过了多久。 紫黑色的药液缓缓变得澄清。 随后又变得浑浊。 “吼！” 周阳猛然睁眼，眼眸射出一道精光，身上一头虎头天魔虚影遽然窜起，随后消隐。 第五层‘凝骨’，成了！ 他站起身来，舒展筋骨，凭空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骨头已经比先前更加强横了。 可以说是真正的‘钢筋铁骨’了。 但这是内敛的变化，光从表面，看不出来多少。 要到了实战才能真正体会得到。 只是整个人比先前还要高大了几分，肌肉更是凝实。 已然从一个少年，变成了一尊九尺高的壮汉。 周阳握了握拳，看着自己健硕的肉身，不由苦笑。 这形体，有点吓人啊…… 第六十六章 消除执念 周阳从阁楼下来，把小姑娘手上的木盆都吓得掉在了地上。 “大，大人，你这是……”殷璐看到周阳又窜了一个个头，瞪大了眼睛。 “《虎魔炼骨功》突破后，便是如此了。”周阳也有些无语。 这功法修炼之后，自己的肉身愈发壮硕得不像话。 “对了，你好像也修炼了这门功法吧，怎么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啊……”殷璐小脸飞过一抹绯红，“可能是因为我只修炼到第二层吧？” 其实还是有些变化的，只不过，不方便告诉周阳大人…… 周阳若有所思，看到少女肌肤愈发雪白，气质较先前更为动人了，小臂雪白，身材凹凸有致，身段修长。 现在借着中品灵石修行，吸食的浊气较少，又有周阳的偶尔指点，殷璐的体魄日益改善，修为也已经向着炼气后期迈进。 不过好像没怎么长高，即便在人类女子中已经很高挑，但在周阳面前却显得娇小了。 “嗯，也可能这功法男女修行后的效果不太相同。”周阳点点头，也不打算纠结，他准备前往论道台。 论道台上，有很多半妖道徒在进行对练。 现在十万大山周遭都有离阳王朝仙家的活动痕迹。 较之以往，他们敢随意下山掳掠人族的情况已经大不相同了。 周阳在内门也有数月了，即便他闭关在白骨秘藏的时间更多，但还是有半日在周边行走，搜集情报。 身处这等阴间宗门，随时掌握形势的变化，至关重要。 现在这些内门道徒如此发奋修行，主要还是因为荒古城一战，让血河宗筑基后期的内门道徒尽数陨落。 其实周阳能够以筑基中期问鼎内门，也确实是血河宗出现了断层。 当前筑基后期仅剩外门执事道徒一人，但那也相当于半个长老席位了，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内门弟子。 像周阳这样五个月冲到筑基中期的，根本是闻所未闻，除了沈鹰这般觉醒了古妖金翅大鹏血脉的异类。 但所有人都知道周阳是透支了仙途的丹药筑基，日后的成就极为有限了，这些有修行天赋的妖魔道徒也不会效仿。 所以筑基中期，暂时不多。 虽然血河宗主提升每月的血河丹祭炼数量，甚至请丹殿长老亲自祭炼极品血河丹，帮助拔高宗门弟子的实力。 但境界修为的提高和生死实战还是差距较大。 遇上了离阳王朝那些仙家，便是生死大战。 这些妖魔也不是蠢辈。 缺乏下山历练的机会，那就加强同门对练，提高生存能力。 周阳正好可以借他们的手段，测试一下自己肉身的强度。 看到周阳准备往外走，殷璐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大人，我最近听到有些传闻……” “什么？”周阳听完殷璐所说，面色微变，“你说的是真的？” “也只是传闻，偶然听到的。”殷璐微微摇首，“毕竟也没办法找那位执事道徒亲口验证……” “这种事情，就算真的是他，也不会承认的。”周阳道，他的眼眸里，却是隐隐浮现一丝怒火。 原身父母被数十条长满尖刺的怪异触手穿膛而过的画面，蓦然掠过眼前。 原来殷璐这两日听到了几名道徒抱怨山门禁令，不能下山捉人族来吃实在有些无趣。 同时回味起以往下山历练，屠杀掳掠人族时的畅快经历。 其中就讲到，他跟随执事道徒一路虐杀了几个不知死活的人族修士，然后将周家村屠杀殆尽，那种徒手给那群人族开膛破肚的感觉，实在过瘾。 当时，这名道徒也见到了执事道徒体内蕴养的异魔，竟是能伸出数十条怪异的触手杀人，而那每一条触手都蕴藏着恐怖的能量。 这等异魔，在宗门里绝无仅有，堪比冥河三术，是执事道徒在那一次的下山历练中的机缘。 而执事道徒正是因为那一轮屠戮了十多个人族筑基修士，甚至还有一名受伤的金丹初期，带回来数千名男童女童，立下前所未有的大功劳，又深得宗主和验灵长老喜爱，才一举成为外门执事大殿掌事人。 那个时间点，与周阳原身和殷璐被双双擒进外门寮院的时间完全吻合。 执事道徒，很可能就是将二人的家乡变作尸山血海的元凶！ 虽然周阳与原身父母并没有感情。 但原身的执念一下涌了出来，在心神中不断动荡，让他生出一股怒火。 而周阳也回想起来，初次观看血河开炉时，执事道徒出手镇压幽字府那群吼叫的道徒，身上的确窜出了十多道长满尖刺的触手。 当时他并不清楚血河宗诸多弟子的情况，也没有这个能力去搜集情报，以为血河宗这群妖魔基本都是如此诡异的。 所以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但按照殷璐今天听回来的说法，整个宗门上下，只有执事道徒才以肉身蕴养了这长满触手的异魔。 如此说来，原身的灭门惨案，当真是这外门执事道徒一手铸就……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 先前周阳没有实力，也没有心情去理会前身的悲惨身世。 但现在不同了，周阳已经问鼎血河宗内门，只论境界，也不过比这执事道徒稍低一个境界，更何况他底牌诸多，已然拥有了斩杀执事道徒的能力。 神魂深处不断地发出波动，带出一股愈加难以抑制的愤怒。 前身虽死，但魂灵的印记犹存。 “你放心，既然我穿越到你身上，就会帮你了结了这段因果。” 周阳默念道，神魂中的悸动才淡了一丝。 “不过现在动手，还不够稳妥。虽然我在修炼，但别人也在修炼。这执事道徒的实力究竟如何，底牌如何，还有情报来源是否准确，都要再去核实……”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斩杀执事道徒，相当于斩杀半个宗门长老，非同小可，不可贸然动手。 “此事算了，”周阳微微摇头，“你好生修炼吧，只是传闻而已。” “是，周阳大人。”殷璐正是心生怀疑才告知周阳，此刻心中虽有怨恨和怒火，但周阳说什么她绝不会忤逆。 周阳大人判断不要深究，那就放下。 安抚完殷璐以后，周阳就走到论道台前，测试肉身的强度。 这群半妖道徒见到他，都停下手来。 “大师兄。”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都过来，使出你们最强的法术和手段，我不还手。”周阳道。 “凝骨！” 周阳顿时壮大了数分，全身皮膜都鼓荡出奇异的亮光，淡淡的血雾真气萦绕全身。 十几位道徒面面相觑，随后在周阳的催促下，才有人慢慢出手。 一道血雾真气化形轰在周阳身上，什么感觉都没有。 周阳顿时不悦：“用力，就这点本事吗？” 终于，妖魔们被激得都认真起来。 数十道筑基初期的法术轰在周阳身上，才将他的真气轰散，让他受了轻伤。 “可以了。”周阳摆摆手，大概确认自己现在可以扛住筑基后期的全力一击。 这《虎魔炼骨功》确实是提升肉身强度的好功法。 可惜只有六层。周阳暗自微叹。 听到周阳喊话，这些半妖道徒松了口气，纷纷停下手来。 在这位人族大师兄面前，他们实力远远不济，生怕手段下狠了，激得对方暴起，将自己打得经脉寸断。 沈鹰血淋淋的例子尤在眼前…… 谁敢说自己的骨头比沈鹰硬呢？ “你们都过来，我问你们一点事情。”周阳招了招手。 …… 外门执事大殿。 烛火摇晃，不断有道童进出。 在大殿右侧的密室里，有两人正在交谈。 “怎么样，都散布出去了么？” “散布出去了，他的炉鼎应该已经听回去跟他汇报了。” “好，办的不错。这些灵石是赏你的。” 执事道徒听着一个半妖道童的汇报，摆了摆手，让其退下。 这个道童领了灵石欢天喜地离去。 “鱼饵已经撒了……就等大鱼上钩了。” 执事道徒从身后的收藏中，挑出一张三品引雷符收在身上。 这是验灵长老赐给他的，堪比金丹初期全力一击，不过制作的材料十分珍贵。 再取出一大袋中品灵石，掀开红袍，腹部露出一个漆黑的小洞，内里似乎有什么异物在蠕动，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将灵石全部倒了进去，随后洞内传出啃噬的声音。 而他享受般地微眯起眼睛，浑身散发出浓烈的阴煞之气，血雾真气宛如河流在他身上流动。 过了许久，执事道徒才睁开血眸。 “呼……饭量越来越大了，这盘剥的灵石，都有些不够了。”执事道徒微叹着摇头，将红袍收拢，慢步走了出去。 夜色幽深。 外门界域内，只有阴兵巡逻。 这个时候，无论是外门道童还是内门道徒，都在闭关修行。 夜晚最易凝神静气，是他们最佳的修炼时间。 执事道徒漫步在幽暗的山林间，幽字府重建后，按照宗主的吩咐，需要定期巡视，防止再出现意外。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 “出来吧。” 明明周围一片幽暗，执事道徒却是血眸熠熠，定定地注视着前方。 阴暗之中，顿时走出一道高大的身影。 “执事道徒大人，好久不见。” “周阳，你找我有何事。” “来问你几个问题。”周阳淡淡开口，“我问你，周家村，殷家村，是不是你带人屠杀的？” 执事道徒笑了笑：“是。” “我父母，是不是你杀的？” “是。” “那你今日必死。”周阳淡淡道。 “就凭你？”执事道徒微微摇头，“我看，是你来找死。对我出手，你就触犯门规，今天你死在这里，丹殿长老都没有办法替你报仇。” “我师尊时刻牵挂我的安危，你敢对我下死手？”周阳反问道。 “哈哈哈，愚钝。”执事道徒一听，便大笑起来。 “你到现在还不清楚么？是我故意诱你到此。” “这里早已被我布置了遮掩大阵，方才我已开启阵法，现在就是宗主都感知不到此地的战斗。” “受死吧！” 执事道徒大喝一声，一掌祭出三品引雷符。 轰鸣骤响，一道紫蟒般的阴雷将整片山林照得亮如白昼，金丹初期级别杀招瞬间朝着周阳奔袭而去。 他的红袍底下蓦然窜出数十条尖刺触手，包裹着浓浓血雾，同时朝着周阳杀去。 电光火石间，一道璀璨红光绽放，梵音四起。 执事道徒惊恐地瞪大眼睛，在他眼里竟然看到一尊巨佛降世，直接朝着自己狠狠碾压下来！ 他在这一瞬肝胆碎裂，周身窍穴同时涌出墨色的血，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口，一下炸成了斎粉。 周阳闪过那道雷光，毫发无损。 他屈指弹出一点火星，将执事道徒的碎骨焚成灰烬。 原身的执念在此刻，也瞬间消散……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周阳的眼眶莫名湿润，他知道，这是原身执念散去最后的一丝悲意和痛快。 “爹，娘，我为你们报仇了……”他喃喃出声。 随后转身离去，若无其事地回到小木屋之中。 …… 验灵大殿中。 验灵长老在闭目端坐，忽的睁开了双眸，一双金色妖瞳射出慑人的寒光。 一旁的沈鹰和蛮虎，都不禁吓了一跳。 验灵长老向来都是古井无波，没有丝毫感情波动。 此刻竟然露出如此愤怒的神色。 “师尊，发生什么事了？”蛮虎连忙问道。 验灵长老冷冷地扫他一眼，吩咐道：“你去查探一下，外门执事道徒‘涂蛇’现在的行踪。” “是！” 蛮虎不敢怠慢，立即领命去办。 沈鹰看验灵长老这般神色，也不敢多问，只能在一边候着。 一个时辰后，蛮虎赶了回来，脸色也有些阴沉。 “师尊，查遍了，找不到人。” “只知道，他最后去了幽字府巡视，但幽字府无人见过他，应该还没进入幽字府，就失去踪迹了。” 自从下了不能下山的禁令以后，血河宗就设了重重禁制，除了宗主和长老，其他人都不能破开。 可以说，执事道徒‘涂蛇’应当还在宗门里。 但蛮虎已经发动宗门上下都去搜寻了，都找不到。 蛮虎心中，不禁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而验灵长老则是长叹了一声。 “不必再寻了。” “他已经死了。” 第六十七章 众生之道 “死了……” 沈鹰和蛮虎俱是沉默，内心震颤。 整个宗门上下，除了宗门高层，谁能出手杀了涂蛇。 他可是筑基后期，战绩显赫，能坐镇外门执事大殿，又被宗门高层器重，实力和手段都不俗。 别说宗门高层没有一个长老有理由出手，就算他们真的对涂蛇出手，也不可能半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是宗门弟子所为？ 可执事道徒的实力摆在那里，就连周阳和沈鹰恐怕都难以匹敌，这些弟子又如何能杀得了执事道徒。 “莫非有高人潜入，但就为了杀一个涂蛇……而且又没有丝毫动静……” 蛮虎觉得说不过去。 沈鹰也是一时想不通。 “此事，你们不用再理会了。”验灵长老却是阖上了双目，走出大殿，直奔血峰去了。 宗主得知后，立即召集高层商议。 “昨夜，外门执事道徒涂蛇被杀，你们怎么看？” 宗主的冷眼在众多长老身上扫过。 几位长老面色都是一沉。 “昨夜？我没有察觉到丝毫动静，怎么会……”讲经长老惊异道。 执事长老轻咳一声，说道：“能够在我血河宗里悄无声息地杀人……除非布下遮掩大阵，亦或是有元婴境之上的修士，破了重重禁制而入。” “这等大能，特地降临只为杀一个筑基后期……也未免太可笑了。”验灵长老摇了摇头。 “那这么说，是门内人出手了，而且应当是借助了遮掩大阵。”丹殿长老道，“放眼宗门上下，懂得布下遮掩大阵，又有这么多资源与能耐，还能斩杀执事道徒的，屈指可数吧。” 此言一出，场上的气氛顿时凝滞。 “不错，诸多弟子也只有两个人才有可能，沈鹰和周阳。其余筑基中期，连冥河三术都学不会，根本没有对抗执事道徒的可能。” “剩下的，就只有我们在座的几位了……” 宗主笑了笑，目光却是阴冷。 “沈鹰和周阳其实不可能吧，他们两人都没有这等实力。” “而且现在这等关头，我们有什么理由杀自家弟子？”讲经长老道。 “咳咳，宗主，现在可不是互相猜疑的时候……”执事长老摇头道。 “有一人，有这样的理由。”验灵长老抬眼看了过去，“丹殿长老，你说呢？” 宗主的目光，也移到了丹殿长老身上。 其他两位长老，似乎想到了什么，微惊之下，也是投来目光。 丹殿长老血眸微动，忽然露出了笑容，淡淡道：“不错，为了替周阳剪除心魔，他的灭门之仇，我替他报了。” “涂蛇正是我昨夜诛杀的。” “为了我徒儿的仙途，这也是没办法。” 没想到丹殿长老承认得如此干脆，其他长老神色微动。 在验灵长老提醒的时候，他们已经很快联想到了，最近宗门的一些传言。 刚刚问鼎内门的周阳，就是被执事道徒屠了满门，掳掠至此的。 可以说，两人之间有血海深仇。 周阳如今实力大涨，为此悍然出手，也不奇怪，但他的实力尚不足以击杀执事道徒。 除非，背后有丹殿长老的助力。 但他们没想到，丹殿长老不是借出了冥火莲台，而是亲自出手。 “果然如此。”宗主叹了口气。 “丹殿长老，你为了周阳做到这个地步……”验灵长老摇了摇头。 “杀就杀了，一个筑基后期而已，往后周阳何止这个成就？若他因为心魔耽误，才是宗门最大的损失。”丹殿长老冷笑道。 他这话倒也不错，讲经长老和执事长老对视一眼，换做他们，也未必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不过，终究是触犯了门规。 “你说的也不错，但执事道徒的身份非同一般，若是此事不好好处置，会极大影响宗门的士气。如今内忧外患，必须好好稳定。”宗主无奈道。 “这样吧，我将丹峰库中所存尽数捐出，全凭宗主分配，如此也算有个交代了。”丹殿长老说道。 宗主颔首道：“就这么办吧，对外宣称其在下山执事任务时陨落便是。另外执事大殿不可一日无主，就安排沈鹰过去吧。” 无人异议。 其他长老离开后，只剩验灵长老和宗主二人。 “本来想借搜寻来对此子下手，没想到这老家伙竟做到这个份上，将数十年积攒的资粮全部捐了出来，这般委曲求全，我也不好不答应了。”宗主叹道。 “丹殿长老真是力保此子啊。”验灵长老神色微动，“看情况，也只有他亲自出手，才能这般无声无息地杀掉涂蛇了。” “不过也在意料之中，正好将鹰儿放到执事道徒的位置上，还能得这许多资粮。”宗主说道，“接下来，就是下一步棋了……” 验灵长老微微点头。 …… 周阳在小木屋中，突然被传唤。 丹峰上光秃秃一片，丹殿长老脸色阴沉地看着他。 “昨夜涂蛇死了，你可知道？” “是我杀的。”周阳没有隐瞒。 “果然如此……”丹殿长老叹了口气，“你是为了报仇吧。” “此人灭我满门，不共戴天之仇。”周阳咬牙道。 “他是筑基后期，实力不俗，你是如何做到的？”丹殿长老定定地看着他，“你透支了血脉之力？” 周阳浑身一颤。 “师尊，被你看出来了……” “竖子，糊涂！”丹殿长老恨铁不成钢，“你若非要杀他，为何不告知为师？透支血脉之力，学那沈鹰，自毁仙途？” “啊……？”周阳怔住了。 他只是演个戏，圆个谎…… 没想到丹殿长老这么紧张他的未来。 当真是把自己当成宝贝疙瘩徒弟了。 “不过事已至此，懊恼也无用了。你以内门弟子身份袭杀外门执事道徒，是以下犯上，即便是为了报仇，也是死罪。” “你不要以为有遮掩大阵存在，死无对证，便可脱身。” “要定你的罪，只需要一个想法……” 丹殿长老摇首道，“今日宗主寻我问罪，我一猜便是如此，替你扛下来了。可惜，为师给你准备的满仓资粮，要全部捐出去了……” 周阳没想到这事会如此解决。 心下顿时涌起一阵感动。 “多谢师尊厚爱！”他深深地行了个礼。 昨夜，其实周阳只是试探。 没想到涂蛇自己爆出，他布下了遮掩大阵，连宗主也察觉不了。 那周阳自然是放手一搏，灌注全身真气，甚至催动了璃吻精血之力，激活赤阳宝珠。 也没想着能杀死，但赤阳宝珠天生克制妖邪，特别是像涂蛇这种以身饲养异魔的怪异，就如同当初轰杀殷文一般，再度激发了超越筑基中期，甚至隐隐超过筑基后期的威力。 一举将涂蛇轰成斎粉。 本来周阳想着毁尸灭迹，又在遮掩大阵下，无人察觉。 他也想到了宗门高层可能会根据自己的身世进行联想，但只要自己抵赖不认，谁能奈何得了自己？ 不过丹殿长老的话，一下将他惊醒。 这里可不是前世的法治社会。 这里是杀人不眨眼的阴间宗门，是一方妖邪主宰的世界！ 主要还是这段时日里，一切都太顺利了。 有山河图傍身，有丹殿长老护着，他都有些淡忘了。 周阳惊出了一身冷汗。 丹殿长老说的很对。 如果没有他扛下来，宗主一句话，可能他就要被问罪，甚至被诛杀…… 至于那满仓资粮，周阳本就不在意，只是取了灵石交给殷璐罢了，没了也就没了。 “不过也好，你亲手报仇，也算除却了身为凡人时的心魔，日后修行也是大有裨益的。”丹殿长老想了想，神色又缓和下来。 “你过来吧，我为你消除透支血脉之力的影响。” “啊？这，还能消除么……”周阳微怔。 “这是自然。”丹殿长老露出淡淡笑意，“你这小子，是不是又忘了，为师是凭借什么催动冥火莲台的？” 周阳顿时醒悟。 丹殿长老，是货真价实的璃吻血脉传承者！ 他说要消弭自己透支血脉的影响，还真有可能。 但周阳有些汗颜，方才都是他的借口啊，实际上他压根没有透支血脉，待会不会被看出来吧…… 他忐忑地跟着丹殿长老穿过中殿，来到了置在后殿里一处幽静的清池前。 只见丹殿长老右手猛然凝起一团血雾，一把拍在自己胸口上。 “噗！” 一滴金色的鲜血自他口中喷了出来，宣抚在半空，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周阳精神大振，心脏竟是再度怦怦直跳，震如响雷。 这是一滴璃吻精血！ 吐出这滴精血后，丹殿长老的脸色瞬间苍白，整个人的神态似乎也苍老了许多。 “脱光，入池。”他有些虚弱，惜字如金。 “是！”周阳连忙褪去浑身衣物，跃入池中。 “去——” 丹殿长老一抬指，这滴精血便融入清水之中。 嗡—— 一声颤响，整个清池顿时变得赤红，同时隐隐有龙吟生出，一道金色龙头鱼虚影冲天而起。 池水更是变得汩汩冒泡，一下沸腾起来，宛如熔浆！ “你在此好好吸收，为师先去处理些事情了。”丹殿长老轻咳两声，拂袖离开。 虽然这位师尊的确是杀人不眨眼的妖魔，但对自己真的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周阳收住心中的感动，凝心静神，忍住肌肤灼烧的痛苦，飞速运转《无极混元真经》和《冥火炼心经》，努力地吸收这滴璃吻精血。 小池旁的香炉烟雾散了又聚。 池水渐渐从赤红变为清澈。 从汩汩冒泡变得平静无波。 炽热的温度也降了下来。 周阳睁开眼睛，原本漆黑的双眸竟是变作金色竖瞳，浑身显露出金色的纹路，那是璃吻精血在他体内经络流淌的异象。 随着金光慢慢消隐，他的眼眸也恢复原状。 “呼——” 周阳长出一口气，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与神识深处，碧海阴阳图里那条璃吻小鱼的感应更为密切了。 而经过第二滴璃吻精血的改造，他的体魄似乎比凝骨时，又要强大了几分。 “看来吸收得很顺利。” 此时传来一道欣慰的笑声。 周阳连忙起身，穿好衣袍，躬身行礼：“多谢师尊，不惜自伤血脉，也要为我修弥血脉之力。” “我是你师尊，这算什么。”丹殿长老摆摆手，“血脉之力难道还能带进冥府不成？我不传你，我传给谁！” “行了，既然你已修弥好血脉之力，那为师就要教你如何借冥火莲台观想‘堕世血牢’了。” “这么快？”周阳以为还要过一段时间。 看着丹殿长老略显苍老和疲惫的神色，他心中微动。 “师尊，你再好好休养一段时日也是可以的。” 换一个妖魔师尊，周阳一定会恨不得立刻榨干其身上的所有传承。 但，眼前的丹殿长老，实在对自己太好了。 即便他手上沾染了这么多血腥罪孽，但作为师尊，真的做到了淋漓尽致。 毫无保留地传承，还为周阳百般考量，更是为他化解罪罚…… 这种种举动，让周阳看着他的神态，都生出了不忍。 “休养什么，为师是金丹大圆满，还能让你小子小瞧了不成？！”丹殿长老顿时瞪眼，“莫要废话，过来！” 周阳无奈，只好跟了过去。 丹殿长老咳嗽两声，祭出冥火莲台，开始给周阳讲解如何观想‘堕世血牢’。 明月皎洁。 丹峰上，师徒二人又开始不断催生新一轮的火海…… …… 十万大山往东三百里处。 荒古城。 城内千座石屋鳞次栉比，却无人走动，人烟稀少。 只有一处大庙火光明亮。 数十个服饰各异的修士正在言谈。 “方圆百里的妖魔，都清理得差不多了。” “悬空寺的那位，还没来么？” “那一位神出鬼没，等他来，黄花菜都凉了。”有人很是不满。 “一百年前，两尊神游境，三位元婴，十多位金丹，这样的队伍开进十万大山，都死伤大半，其中不知道掩藏着什么样的恐怖存在。我等自然要小心行事。”一位剑眉星目的男子开口道。 他即便是坐着，都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叫人不敢直视他的锋芒。 “话虽如此，可我们已在此扎营三个月了……” “李剑尊的话有道理，再等等吧。”一位儒生打扮，面色温和的男子微笑道。 “既然李剑尊和皇甫大人都这般说了，那我们就再等一等吧。”其他人这时也附和起来。 “闲着无事，切磋切磋。” “来，算是趁夜磨刀，届时好多杀几个妖魔！” 庙内的氛围，也再度活跃起来。 李羽尘望向夜空，微微眯起了眼睛，盯着烁动的星辰。 他默念道： “北河仙人……你当年救的孩童，现在已是太上道的剑尊了。” “现在，他要来寻你的道了！” 第六十八章 明定心意 周阳在丹峰上，一晃就是十天。 十天来，他在丹殿长老的指导下，不眠不休地催动冥火莲台，观想修炼冥河三术最后一术‘堕世血牢’。 苦修之下，他终于能够将堕世血牢短暂地凝成。 不过，也只有一个呼吸的时间。 随后，血牢轰然破碎，而他浑身的真气也被抽空。 想要再度凝聚，就很是不容易。 堕世血牢，的确不是筑基中期便能轻易施展的法术。 哪怕以周阳这般，身负两门与之极为契合的本命经，在丹殿长老是天纵奇才的存在，都不能彻底顿悟。 而丹殿长老也看出来，周阳距离彻底掌握冥河三术，就差那么一丝顿悟。 但这一丝顿悟，可能下一瞬便悟了，也可能一甲子都没悟。 修行就是这么玄妙的事情。 如今的情形，周阳再留下，也没有太多帮助。 丹殿长老便让他回去自行修炼了。 如今丹峰库存尽捐，让周阳留下也没有什么裨益，还不如回去锤炼境界，自行感悟。 要知道，丹殿长老能将这一式修成，便是从极北之地返回宗门的途中，在不断厮杀中感悟到的。 周阳现在就是欠那一丝观想的灵妙之感。 这个谁也没法教。 只能靠他自己，慢慢来。 可能在日常的修炼生活和切磋历练中，不知不觉就悟了。 周阳也明白这一点，行礼告退，暗自琢磨着，回到了小木屋。 “周阳大人，你回来了。”看到周阳回来，殷璐顿时展颜轻笑。 周阳微怔，发现桌上早已备好了香喷喷的小米粥和青菜小炒。 “方才瞧见你的身影，我就赶紧备好了菜肴，快来尝尝吧。”殷璐笑道。 二人一同坐下享用久久未尝的人间食粮，这在血河宗里堪称美食了。 周阳三两下便倒进胃里，风卷残云。 殷璐看着这一幕，掩嘴轻笑。 饭后。 “这些米和菜，都是哪里来的？”周阳奇道。 “周阳大人你忘了，十万大山的各个宗门之间有通道，其他宗门的妖魔弟子会到送信往来。这些弟子顺便就进行了一些交易。” 殷璐乖巧答道。 “昨日碰巧撞见他们在交易人间掳掠的物资，想着周阳大人应该会想尝尝，便花了十枚中品灵石购置下来，没曾想大人今日便回来了。” 周阳想起来，当初是觉得通道之中有阵法，他就不想再理会。 不料殷璐很是细心地关注着周遭动静，还发现了有弟子在交易。 “另外周阳大人，我无意中听他们小声交谈，说是其他几个宗门都有弟子陨落在什么荒古城附近，好像离阳王朝的仙家正在蓄势攻杀过来。”殷璐压低了声音，轻声道。 “听他们的语气，都是忧心忡忡，似乎那些仙家威势不小。” 周阳心中一惊，荒古城，这个名字丹殿长老也同他提起。 血河宗诸多内门弟子，就是在那里陨落的，才会造成如今元气大伤的局面。 一群筑基后期陨落，证明那里的仙家修士，定然有金丹以上的修为。 而能够让十万大山的各大宗门都产生惊惶的情绪，证明那群仙家的压阵修士，应当比这些宗主的修为境界还要强大。 否则这些宗门高层直接联合出手便是，哪会起阵龟缩不出？ 这可不是什么妖魔做派！ “大人，我们是不是早做准备？”殷璐看周阳沉吟不语，小声问道。 “你说的不错，倘若仙家真的攻进来，便是大好机会。”周阳微微颔首。 “只不过，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来，到时候局势变化又会如何，很难预料。” “如今还是要苦修，走一步看一步。” “就算有机会逃脱此地，出了这个宗门，可能会面临追杀，也可能会面临其他妖魔和凶兽，大意不得……” 周阳微叹了口气。 他自己一人倒还好，但…… 殷璐却是粲然一笑：“大人放心，殷璐宁可以死报恩，也绝不会成为你的牵累。” 周阳心中微动。 白裙少女一双美眸定定看来，满是坚毅的神色。 这话不是戏言，而是她从很早开始，就下定的决心。 周阳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瞎说什么，我救你活命，可不是为了让你去送死的。” “到时候若能顺利下山，我便会解开你的炉鼎印记。到时候你也不必非得跟着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周阳大人，我哪里也不去。我只想留在你身边。”殷璐的美眸一下便泛红了。 周阳怔了怔，又说道：“下山之后再跟着我，真的会很危险，以我现在的实力，我也很难保你周全……” “我不怕！”殷璐摇了摇头，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万一遇到危险，周阳大人你尽管抛下我便是了。” “……”周阳无奈地捏了捏她的小脸，“傻丫头，到时候大难临头，你就知道错了。” 随后转身走上了阁楼。 殷璐望着周阳的身影，小声喃喃起来。 “周阳大人肯定是嫌弃我没用。” “我要更努力修炼才行！” “还要攒很多灵石给周阳大人买法宝呢……” 转身也跑到了床上，握住一块中品灵石开始修炼起来。 这段时间，她对炼气后期瓶颈的感知越发强烈了…… …… 周阳又穿梭到了白骨秘藏之中。 这里的迷神果，都被周阳采摘干净，祭炼成了青灵丹和迷神丹，只余藤蔓在焕发幽幽绿光。 回归时间再度开始流动。 “该向筑基后期发起冲击了。” 周阳阖目凝神，进入碧海冥火阴阳双鱼图当中。 碧波荡漾，大日当空，阴阳双鱼盘旋回转，吞吐一道白色虹桥。 虹桥旁边，一团幽绿冥火生生不息。 周阳进入璃吻小鱼之中，再度开始吞食融入一缕冥火的先天道气。 无极混元真经筑基篇和冥火炼心经第二层，在他体内不断运转，化为道道血气涌流的玄妙轨迹。 时日流逝。 此地的天地灵气也在飞速被周阳榨取。 缕缕洁净灵气，不断化作周阳的修行滋补。 在回归时间还剩一天三个时辰三刻两百三十六息的时候。 周阳蓦然睁眼，停止了修行。 露出一丝苦笑。 “没想到，这么快就将这里的灵气吸食完了……” 觉醒了璃吻血脉以后，他觉得自己对于天地灵气的需求，更大了。 整个白骨秘藏的洁净灵气都吸食完了，他感觉自己也不过在筑基中期迈向后期的仙途上，走了一半…… “看来只能立即开启下一个秘藏了。” 周阳的神识深处，显现出山河图来。 而他的精神力，也聚焦到了白骨秘藏旁边的黑莲门之上。 在此处赫然升起一道黄色云柱，一道赤红云柱。 剩下的两处秘藏，皆在此地。 第六十九章 三号秘藏 黑莲门的两道光柱，给周阳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 一红一黄，预示着其中潜藏的禁制比起白骨秘藏更高了一档。 不过现在周阳身负两门本命经，手握赤阳宝珠、冰魄长刀，修成《虎魔炼骨功》第五层凝骨，还有冥河三术其二‘掠水弥天’‘鬼卒过河’，更是融合了两滴璃吻精血，激活了璃吻血脉传承。 对战筑基后期，绝对不再话下。 面对金丹初期的攻击，他也有自信扛下一击，立即回归。 “这黄色光雾处，就定为三号秘藏吧。” “红色光雾处，为四号秘藏。” 同为黑莲门的秘藏，为了容易分辨，周阳采取了更为简单的命名方式。 倏然间，在黄红两道光柱上便接连漂浮出了‘三号秘藏’‘四号秘藏’的字样。 命名完成，周阳隐隐有些期待，却也不免有些紧张。 其中的收获值得期待，但危险也是未知。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眸。 “带我穿梭到三号秘藏。” 意识陷入混沌，然后苏醒。 周阳睁眼，顿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团幽深的迷雾当中。 前方只有星点荧光。 他顿时皱眉。 “不好，这迷雾有古怪！” 周遭的黑雾宛如活物一般，竟慢慢缠住了周阳的手臂、大腿，甚至脖子！ 他立即爆发浑身真气，但这些黑雾的动作只是停滞了一下，而后如同受到了刺激一般，遽然收紧。 淡淡的疼痛感传来。 以周阳‘凝骨’的肉身，加上两滴远古龙血的滋养，竟然还会被勒出疼痛的感觉。 可想而知，如果周阳先前境界差一些的时候进来，恐怕就被这黑雾直接绞杀了。 眼看真气爆发对此毫无效果。 周阳也不再迟疑。 他立即将全身真气灌入右手，猛然挣脱一团黑雾的束缚，握住了赤阳宝珠。 六字真言顿时吐出，赤红佛光大放光明。 滚滚黑雾中，竟是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轰然散去。 佛光消逝后，才缓缓显现出整个秘藏的全貌。 周阳催动血眼灵视术，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地宫之中，地上生长着遍地的黑莲。 半空中浮现的淡淡荧光，原来是一群蝙蝠的眼睛。 这些蝙蝠倒悬在地宫顶梁上，有如羊羔般大小，一双翠绿的妖瞳冷冷地盯着周阳。 它们口中不断喷出淡淡的黑雾，这黑雾慢慢下坠，在空中妖异舞动，如若成妖。 方才的黑雾，原来就是它们的手笔。 此时周阳也清晰感知到，这群怪异蝙蝠，居然每一个都有着筑基初期的气息波动。 “看来这就是第一道禁制了。” 周阳没有任何迟疑，直接施展冥河三术。 “掠水弥天。” “鬼卒过河！” 周阳双手一扬，一道血河浮现半空。 他身上焕发金光，璃吻虚影也自他身上冒了出来，直接跃入血河之中，道道血色鬼影却是变得湛蓝，身上的气势反而更盛。 它们跟随着璃吻虚影迎阵冲杀，朝着那群怪异蝙蝠直接杀去。 就在这时，所有蝙蝠猛然齐齐发出妖异音波。 这是神魂攻击！ 与赤阳宝珠是同样的攻击法门。 周阳眉头一皱，立即运转真气护住全身窍穴，再持诵冰心诀，神魂丝毫没有受损。 而璃吻虚影已驾着血河掠过蝙蝠大阵。 怪异蝙蝠也被惹怒，全部嘶叫着携裹浓浓黑雾冲了上来。 但完全不是璃吻虚影的对手，顷刻便被碾为血块，一个个碎裂摔落。 还未冲上前的蝙蝠想要逃脱，哪里有周阳的法术快，一下便被璃吻虚影追上，瞬息碎裂成条条血块碎末落在地上。 周阳收回法术，连吞五颗青灵丹，真气才完全回复。 筑基中期以后，青灵丹的消耗也变大了。 周阳握着冰魄长刀向前走去，用刀划拉了一下这些蝙蝠碎裂的尸身，血肉竟都是墨黑色的，令人作呕。 而地上那些黑莲，看起来也不是什么仙草妙药。 反倒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阴煞气息。 “怎么回事……这个秘藏，有些不对劲。”周阳惊疑不定，摄入一缕灵气。 依然是洁净的。 与这般阴煞气息共存，却没有丝毫污秽掺杂？ 周阳暂时将心头的疑问按下，继续向前走去。 浩大的地宫里，只有周阳一人踩踏着这些巨型蝙蝠的血肉前行，回荡着阵阵脚步声。 前方深处，一直有两道幽绿火光烁动。 周阳循着幽光往前，警惕着四周，除了遍地黑莲，没有察觉什么异样。 忽然，咯噔一下。 周阳的脚底好像踩到了什么。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与空气里嗖嗖的破风声同时生起。 躲闪完全不够。 周阳浑身真气猛地爆开，手执冰魄长刀挽出道道刀花护住全身。 嗵嗵嗵嗵嗵嗵—— 顿时砰声大作，数十道异物刺在刀花上，被周阳全部斩碎。 他微微皱眉，心头那股危机感尤未消失。 当下不再迟疑，双手凝起一蓝一绿两道真气，凝出一道清澈河流。 璃吻虚影也再度浮现，扎入清流当中。 淡淡的金光照耀，周阳也终于看清脚底碎裂的异物。 赫然是一柄柄玄铁断剑。 他一脚触发了剑阵！ 在血眼灵视术的作用下，周阳可以洞破同境界的虚妄，幽暗的环境对他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阻碍。 脚底的石板，他看不到任何异样之处。 即便如此，他还是触发了剑阵。 缕缕剑意如烟般散去。 在周阳看来，这带着剑意袭杀而来的每一柄剑，都相当于一位筑基初期全力出手。 这才只是第二道禁制，开胃菜罢了。 往后的禁制只会越来越危险。 倘若换一个底蕴不深的筑基中期修士进入此地，恐怕顷刻便要身亡。 本来一直施展冥河三术掩护自身是再好不过，但青灵丹再多也终究有限，周阳本着能省则省的心思，没有继续使用。 但如今看来，不得不先维持着了…… 周阳微叹口气，调动五识，继续缓步向前走。 这一回他更为小心，凭着直觉走了一道诡异的线路，好像真的被他绕开了藏在暗处的机关，剑阵没有再触发。 周阳忽的停下了脚步，冷笑出声： “这畜生……原来不是只会乖乖等着我啊。” 两团幽绿火光，不知不觉，竟已来到周阳眼前。 一尊庞然巨物，用俯瞰猎物的眼神，冰冷地注视着他。 第七十章 迷雾散尽 龙头鱼藏身清澈河流之中，怒目昂首，洒出淡淡金光。 在这道金光映照之下，立在周阳身前的这尊庞然大物，终于是显露真容。 赫然是一头长着血盆大口的赤鬼，巨如山岳，獠牙毕露，一双幽绿鬼眼冒出凶光。 “吼！” 赤鬼怒吼一声，猛然伸爪朝周阳抓来。 周阳可以清楚地感知到，这赤鬼身上散发的波动与自己相差无几，也是筑基中期。 “看看你有多硬。” 周阳一刀斩出，湛蓝的真气凝作一道凛冽的刀锋，竟直接没入赤鬼的皮肤，只在巨爪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斩痕。 这硬度出乎周阳意料，这肉身强度都可以与‘凝骨’后的他媲美了。 赤鬼吃痛，发出更为愤怒的嘶吼，化抓为拍，朝着周阳狠狠拍落，庞大的阴影携裹着浓烈的阴煞之气压来。 “去！” 周阳不再试探，倾尽全力催动冥河秘术。 璃吻虚影抬起龙首仰天怒吼，立即驾着清河，带着兵影朝这双巨爪冲去。 嗵！ 一双鬼爪竟被周阳的秘术直接捅了一个血窟窿，赤鬼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 而璃吻虚影还未消散，聚拢剩余的能量继续向赤鬼的头部杀去。 赤鬼一双幽绿鬼眼闪烁，张口喷出一道幽绿鬼气，竟也如冥河一般大小，奔涌着挡在璃吻前面。 周阳在瞬间便察觉到，这鬼气威力不俗。 果然下一瞬间，残余的冥河秘术被鬼气一冲，全然溃散。 “掠水弥天，鬼卒过河！” 周阳猛然吞下三颗青灵丹，催动全身真气再度唤出冥河，璃吻虚影亮起更为耀眼的金光遁入冥河之中，荡开更为凶悍的气息，朝着奔袭而来的幽绿鬼气扑了上去。 周阳恢复后倾尽全力的一击，根本不是区区鬼气能抵挡的。 鬼气被吞没，璃吻虚影却驾着冥河再度朝赤鬼的头颅直冲而上。 “吼啊！” 赤鬼浑身燃起幽绿鬼火，同一时间，把周身鬼气全部凝在口中，一气喷出！ 只见又一道幽绿光柱朝着璃吻虚影轰去。 但这般鬼气根本可能敌得过周阳激活了璃吻精血后催发的冥河三术。 瞬间剑，这道鬼气便被璃吻虚影一口吞没。 而这道秘术还在扶摇直上，速度飞快，只见一道亮光闪过，璃吻精血已经驾着冥河直接从赤鬼的额上穿了过去。 道道神魂攻击，尽数轰在一处。 赤鬼惨叫一声，竟炸做漫天血雾。 明明斩杀了又一道禁制，周阳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丝毫轻松。 在此时，他心中竟立即警钟大作。 好像接下来的禁制，远比这巨鬼还要可怖！ 就在周阳警戒四周之时，血雾陡然分作五团，飞到了五个方位。 光芒四起。 整个地宫一下子变得亮堂起来。 在周阳东西南北还有头顶五个方位，五道剑阵凭空凝聚，神秘莫测的符箓文字漂浮而起，宛如白烟不断显现腾升又消隐。 在这剑阵之中，不断有剑意凝聚。 周阳顿时感觉自己被万千剑意锁定，插翅难逃！ “没想到这赤鬼才是剑阵的启动关键。” 又是三颗青灵丹吞入，周阳再次催动法术，招出璃吻虚影驾着冥河在他周身巡游，一双金眸冷冷地扫视五方剑阵。 下一瞬，五方剑阵同时启动，万千剑光绽开绚丽锋芒，从四面八方朝周阳激射而来，要将他当场绞杀！ 嗵嗵嗵嗵嗵嗵—— 然而周阳身揣五瓶青灵丹，就这么悠闲地控制着冥河挡下道道剑意。 只是这剑意无止无休，虽不见威力上升，但也不见减退。 “这样下去可不行……” 跟禁制打消耗战，那纯粹是找死。 此刻整个地宫无比明亮，周阳催动血眼灵视术扫视周遭，寻找这凭空出现的五方剑阵真正的阵眼所在。 “嗯？那是什么！” 维持着冥河旋转不休地抵挡剑意，周阳仰首凝视，终于看到，在头顶这方剑阵之后，竟是闪动着一道人形虚影。 这道虚影时隐时现，双掌按在剑阵之上，显然就是真正阵眼所在。 周阳眼眸一凝，拔地而起。 璃吻虚影驾着冥河宛如一条游龙将他缠绕，吞没漫天剑意。 “给我破！” 周阳浑身真气爆发，转瞬间便冲杀到头顶这方剑阵身前，直面汹涌喷出的刺目剑光，手中冰魄长刀狠狠斩出！ 震天轰鸣过后，剑阵尽碎，剑意消解，淡淡星点如雨般洒落。 周阳落在地上，长出一口气。 那些星点触碰到地面上，污秽尽除。 一株株黑莲被星点浸染，乌黑之色褪去，变作怒放的红莲。 整座地宫转瞬间被彻底洗刷，先前的阴秽气息消隐无踪，地上宛如燃起了团团赤焰，道道亮起的红光驱散了重重阴暗。 “原来这才是此处洞天福地的真正面貌，我就说北河师尊应当不会坑我。” 周阳松了口气，要是这三号秘藏真被污染了，那他的修行可就得停滞了。 前方不远处，一尊玉匣静静躺着。 这就是北河师尊给他留下的宝物了。 周阳连忙走过去将其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捧玉简，一个玉扳指，以及一截漆黑无光的玄铁。 “又有新的功法？”周阳心中一喜，首先打开玉简。 这不是功法，但却是另外的惊喜。 玉简开篇四个大字——炼器总纲。 “这里面，莫非有修复玉簪飞剑之法？” 周阳心中暗道，连忙往后翻阅。 果然，这《炼器总纲》在讲述了基础的炼器知识后，就开始对各个法宝进行详细的品阶划分，随后就是修复法宝的种种法门，一共有三十六种之多。 法宝实际上分为先天至宝和后天法宝。 先天至宝是上古遗物，难以划分品级，非神游境以上不能驾驭，曾经响彻整个离阳大陆的，只有定海珠、东皇钟、先天五方旗，其他先天至宝不曾流传，玉简中也没有记载。 后天法宝则是与超凡六境对应，分为六品。 比如赤阳宝珠，就是一品法宝，炼气期便能催动。 但实际上，一品、二品的都不能叫做法宝，不具有法力，威力一般，别称是灵器。 三品到六品，那就是各大超凡通过种种炼器法门，利用各种珍贵材料祭炼出来的法宝，蕴藏法力神通，妙用无穷。 不过炼器总纲上，也没有列举太多。 而三品以上的后天法宝，经过修士以自身精血洗练蕴养，千锤百炼之后，便可与之心意相同，如臂使指，甚至发挥更大的效能，成为真正的本命法宝。 北河散人在《余生手记》中就提到，他就是以自身精血祭炼一口本命飞剑，斩妖除魔，成为当世登上巡狩榜天榜的十二散修之一。 第七十一章 秘藏收获 “先天至宝，本命法宝……”周阳默念着，不免心驰神往。 尤其是那些先天至宝。 自己若能得到一件，那当真是可以在这方世界中横着走。 可惜至少也得达到超凡第五境神游境才能驾驭。 但这实在太遥远了。 修行越往后越难。 要知道，北河散人天纵奇才，也修行了两百多年才到神游境。 丹殿长老也是两百年结丹。 此后一百年才金丹大圆满，再难寸进。 别看自己现在进展飞速，但随着境界的提高，周阳也能感觉到，自己修炼消耗的天地灵气也是见长，后续的修行，若他不想吸入浊气异化，恐怕就得不断进入那些极为危险的洞天福地之中了。 而此时山河图中的白骨秘藏也从蓝色光雾变成了白色，表示其中的洁净灵气已经彻底耗尽，与先前的北河散人坐化处一样。 也不知道这三号秘藏中的灵气，够不够他突破到金丹期。 周阳可不想那么早就进入红色光雾标识的洞天福地之中。 万一其中有金丹期的禁制回护，那可真是生死难料了。 这种没把握的事情，周阳不想去赌。 他微叹口气，将《炼器总纲》放下，再查看另外两件物品。 “这玉扳指是何物？”周阳将那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扳指拿起来，感知到其中有一缕灵韵，尝试着灌入真气，但又毫无反应。 周阳把玩了一阵，不得要领。 忽然他灵光一闪，随后拿冰魄长刀在手上一划，一滴鲜血滴落在玉扳指上。 玉扳指顿时发出一抹翠绿亮光，将鲜血完全吞没。 “果然如此。” 周阳啧啧两声，再度向玉扳指灌入真气，猛然生出一股奇异力量，将他的神识一下吸扯过去。 嗡—— 在他神识探查之下，竟然发现玉扳指当中有一片光亮空间，而他能清楚地感知到这空间的大小，大约能放下一座小山。 周阳顿时瞪大了眼睛，流露出一丝惊讶。 “这……不就是我一直苦寻的储物戒指吗？” 周阳甚是心喜。 一直以来他都有些奇怪，这种储物法宝似乎在十万大山中颇为稀罕，至少他从未见过丹殿长老使用。 至于宗主他们有没有，他就不知道了。 反正内门界域里，没有任何弟子拥有此物。 他倒也不好意思询问。 毕竟在这血河宗里修行，饭食供应，灵石俸禄，听讲修炼，都不需要用到储物戒指。 而且现在整个宗门上下禁足，又无远行执行任务的需要。 贸然提问，反而会遭一番询问，挺麻烦的。 如今有了这玉扳指，他身上的诸多物件，终于有了藏匿之处。 再也不用担心打着打着抖落出来了…… 摸索了一阵，周阳便掌握了这储物戒的使用法门。 身上的青灵丹和迷神丹之类的物什，都一股脑放了进去。 只需要动一个念头而已。 实在是太方便了。 周阳感慨了一番，将玉扳指待在手上，随后拾起了那截漆黑无光的玄铁。 刚拿在手上，他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呆在当场。 一股强横无匹的剑势竟直接灌入他的脑海。 广袤天地间，一人一剑一白衣。 白衣剑客立在一叶扁舟之上，迎风而立。 江流奔涌，小舟起伏，他却岿然不动。 忽然，天上妖风起，魔影笼罩。 于是白衣剑客出剑。 清冽的剑鸣响彻天地。 一道剑气划破天穹。 魔影瞬间被斩灭。 天穹竟被撕开一道深深的裂口。 这一剑，竟可开天！ 周阳神识一凝，白衣剑客再度出剑，但是在他的眼里，却变得很慢，很慢。 仿佛想要向他展示这一剑的真正要领。 但就在他凝视这一剑的剑意时，猛然生出一股刺痛，将他神识直接震了出来。 周阳惊出一身冷汗，头脑隐隐作痛。 “看来，我还没到能够领悟这道剑意的境界……”周阳明白了，这截玄铁，竟是北河师尊亲自凝在其中的剑意！ 能够施展出这样的剑诀，无愧是当时的十二散修，实在惊艳。 这恐怕是……神游境才能施展出来的剑意。 所以自己只是想深深看一眼，都会头疼欲裂，神识受损。 只能先将这截玄铁收起，待日后再观摩学习了。 周阳将玄铁收进储物戒中，再度翻阅起《炼器总纲》，找到修复玉簪飞剑的最佳方法至关重要，赤阳宝珠终究只是一品灵器，虽然能够发挥出二品灵器的威力，但显然遇到金丹期的敌人就没有什么办法了。 目前他手上真正的攻击型法宝，只有玉簪飞剑。 将其修复，便能成为他下山后的最大底牌！ 一连三天，周阳都在认真领悟炼器法门，基础知识都被他熟记于心。 同时也知道了，三品和三品之间，是有区别的。 比如太上道人手都有一口飞剑，这种由宗门统一下发的，都是用产量极高的玄铁所祭炼而成，能够发挥出的威力十分有限。 倘若在对战时，对方使用了稍微好点材质的飞剑，同境界之下，次品便会被斩碎，十分影响斗法结果。 当看到炼制一尊普通飞剑的材料，和里面简单罗列的价格，周阳都不禁咋舌。 即便是最普通的三品飞剑，都要一千颗上品灵石才能铸成。 大路货，也贵得很啊！ 修复的法门，也是价格不菲。 周阳仔细研究这三十六种修复法门，仔细研究之下，终于是确定了修复玉簪飞剑的法门。 其所需要的材料，周阳还勉强能够承受。 玉簪飞剑的破损并不是十分严重，可用一件一品或二品法宝作为主材料，玄铁石、陨星铁、昆仑玉各十块作为辅助材料。 再滴入十滴自身精血，便可按照指引进行重铸修复。 他手上的赤阳宝珠可以作为主材料，至于其他几样，回去找丹殿长老这位便宜师尊想想办法，说不定能凑齐。 看炼器总纲里的描述，这些辅助材料，并不是十分昂贵。 玉簪飞剑，总算有修复的希望了！ 周阳长出一口气，这可是他下山后的最大倚仗，无论如何，都要想方设法修复成功。 第七十二章 有点不妙 黑莲殿三号秘藏。 遍地红莲散发幽幽红光。 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在端坐凝神，周遭洁净的天地灵气不断向其汇聚。 周阳感受着体内的真气走过一个又一个大周天。 确定了玉簪飞剑的修复法门后，他便一刻不停开始了修炼。 碧海冥火阴阳双鱼图中，璃吻小鱼吞吐先天道气。 修为境界，在缓慢地增长…… 周阳保持着打坐的姿态，整个人的身影倏然消失，回到了小木屋阁楼的玉床上。 他睁眼看着香炉袅袅升起的白烟，微叹口气。 自己在秘藏中待了足足十五天，日夜不休地修行，只感觉增长了一点点。 已经和先前境界飞涨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灵气摄入得更多，但他的体内仿佛不知何时撑开了一个无底洞。 吸食了这么多灵气，还是不见动静。 “看来筑基中期到筑基后期，已经是一个小坎了。往后的境界，恐怕更难。” 还好，三号秘藏这座地宫中蕴藏的天地灵气，似乎比白骨秘藏中还要多上不少。 应该能保证他突破到金丹初期。 不过一旦发生意外，就不好说了。 所以这段时间，周阳始终在抓紧时间修炼，同时也会抽时间翻阅《太上无极炼丹要诀》《炼器总纲》。 期间从洞天福地里回归后，丹殿长老会喊他过去，催动冥火莲台感悟‘堕世血牢’。 四个月很快过去。 眨眼就来到了十一月份。 秋去冬来。 山风凛冽，鹅毛般的雪花自灰冷的天空簌簌落下，十万大山都覆上一层薄薄的白纱。 血河宗内门界域的穿着，却没有什么变化。 这里人人都修行了辟寒术法，体内真气鼓荡，身体如养火炉，严寒难侵。 殷璐也一如往常，穿着白裙，露出雪白的藕臂和长腿，轻踏着雪在山林间行走，弯弓练箭。 天气严寒，食物也好储藏得多。 在周阳的指点下，她竟是制出了冰箱一般的冷藏柜，藏了不少野味和美食。 等到周阳难得从阁楼里闭关出来，她就变戏法般轮着给周阳端上美食。 少女做饭的手艺，是一天比一天见长了。 同时她的修为也突破到了炼气后期，并且修成了《虎魔炼骨功》第三层‘醒骨’，体态终于是发生了变化。 身段比先前更为高挑，显得更是窈窕，风姿绰约，只是走在路上，便吸引了不少妖魔道徒的目光。 但他们的眼神里，从来不敢有丝毫亵渎之意。 因为内门里谁都知道，殷璐是内门大师兄周阳的炉鼎。 敢对她动歪心思，那就当真是不想活了。 而且他们惊讶地发现，这位清美绝伦的炉鼎修为又增进了，比他们当初修行的速度还快，俱是艳羡不已。 在殷璐突破后，一夜间想与周阳双修的女妖更多了…… 只可惜周阳对这些妖魔的戒心很重，看到他们周阳便想到‘红粉骷髅’，运起血眼灵视术时，更是能看到那些筑基初期的女妖本体，顿时没了兴致。 这段时间，宗门里都很平静，只是不时传来十万大山周遭有仙家修士出没的消息。 白骨殿、黑莲门、妙幻庵这些妖魔宗门都有内门弟子被杀，近日也像血河宗一般，开始龟缩不出。 丹殿长老在指点周阳修行时，偶尔也会同他说起这些事情，语气里不免忧虑。 周阳随意附和着，心底自然是巴不得仙家修士早日上门将这魔宗给拔除了。 他现在的悠闲日子，全是靠着之前一步一个脚印爬上来的，用拳头扫荡出来的安宁。 当初选择应战沈鹰，就是为了一战消除所有麻烦。 现如今效果就显现出来了。 再加上丹殿长老的多番照应。 无论他怎么闭关，怎么增进修为，都无人再理会。 只是在此苦修的日子，终究不是他理想中的修仙生活。 再怎么无人叨扰，毕竟身处妖魔宗门，周阳的心里无时无刻不是绷着一条弦的。 只有彻底逃离此地，周阳才能完全放松下来。 之后先去荒古城，然后进入离阳王朝，随便再拜师哪个仙家宗门…… 回到他熟悉的人类社会，他才能彻底安心下来。 丹殿长老和周阳所关心的事情，显然是截然相反的。 虽然周阳也看得出来，丹殿长老与其他的宗门高层，甚至宗主，都有一些隐隐的矛盾。 但他始终把宗门放在心底很重要的位置，最近与周阳会面时，总会不自主地遥望远方出神。 这一天，周阳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尊，你说这次对方会派出什么境界的修士来呢？” “一百年前，来了两名神游境，都被震退了。”丹殿长老说道，“这一回，起码也得有三四个吧。” “三四个神游境……”周阳觉得自己不可想象，那是什么样的画面。 丹殿长老不过是金丹大圆满，但他给周阳展示堕世血牢的时候，还没有完全释放周身法力，周阳都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 那股压迫感，实在太强了。 真正有神游境降临血河宗，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周阳和丹殿长老并肩立在丹殿廊前，山风狂涌。 “山雨欲来风满楼。”周阳道，“师尊，仙家修士真的攻来，到时候会怎么样？” “还能如何？”丹殿长老淡淡道，“死战不退。” “但师尊，那可是神游境……”周阳面色古怪。 直面超凡第五境，那不是说死就死啊？ 金丹捏筑基，如同捏蚂蚁一样。 神游境降世，这血河宗哪里有人挡得住？ “你放心，血河宗一百年前能够根基不灭，一百年后也一样。”丹殿长老笑了笑，“生死存亡的时候，老祖宗会出手的。” “幽冥大阵底下的那尊存在，就是老祖宗吗？”周阳自然是知道血河宗还有这个底牌，随即小心翼翼地问道，“不过从幽字府那时的动静来看，这位老祖宗，脾气不是太好吧，到时候不会……” 丹殿长老看他一眼，自是知道他想说什么。 随后无奈一笑：“是啊，到时候便听天由命了。” 这时候，周阳算是确认，血河宗只有本事将底下那尊存在封印和放出，无法控制其作战，反而还可能深受其害。 无差别攻击，甚至能对撼两名神游境。 周阳心头感觉一阵不妙。 好像再不跑，有点来不及了啊…… 就在周阳暗自思索的时候，丹殿长老忽然面色大变，一下将冥火莲台收回，沉声道：“徒儿，暂时不修炼了。” “山门外，来人了！” 第七十三章 风雪纷飞，儒生讲理 十万大山血河宗外门界域，本是一片荒郊野岭，荆棘丛生。 如今山风呼啸，满地银光，枯枝负雪衣。 雪地上只留下一只只非人的爪印。 那是血河宗巡逻警戒的白骨阴兵所留。 它们鬼魅般在风雪中来回穿行，一刻也不停歇。 茫茫风雪里，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来者身长八尺，头戴方巾，白衫素装，面如白玉，笑意谦和，赫然是一名白面儒生。 他一手执一卷无名书册，一手负于身后，缓步自风雪中走出。 明明衣衫单薄，面对风雪茫茫，他却毫无所觉般，步履平稳。 雪花还未落到他身上，便自动消融，蒸成白气，好似有一股莫名的热量在他周身游荡不休。 他看起来走得很慢，下一瞬却已经踏入了外门界域的阵法领域。 “杀！” 一头白骨阴兵蓦然出现在书生身后，手上长刀毫不迟疑，立即斩落。 儒生微笑开口：“子不语……” 白骨骷髅的长刀挥斩得如此之快，可在儒生开口的瞬间，动作却一下停滞。 话音落下，嘭的一声，白骨骷髅连同手上长刀炸成了斎粉。 粉末洒落在雪地上，悄然隐没。 “怪、力、乱、神。” 儒生继续开口，他的声音洪亮而坚定，回荡在山林间。 嘭嘭嘭嘭嘭嘭—— 紧接着数不清多少声炸响接连响起，远远近近，漫天晶莹的斎粉落地。 一句话，就将外门界域的所有阴兵，全部轰碎。 儒生笑容依旧，好像这只不过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抬足向前，一步就来到了五里之遥的血河古城门前。 千百名浑身甲胄的白骨骷髅猛然从城墙上飞跃而下，朝着儒生劈砍而去。 儒生不慌不忙，将手中的书册翻了一页。 “三军可夺帅也。” 最先跃下的白骨骷髅，刚刚来到儒生身前，就连同身上甲胄一起炸开。 “匹夫不可夺志也。” 儒生的声如震雷，整个外门界域都在回荡。 此言一出，其后的所有白骨骷髅，尽数炸成粉末。 城墙上的鸦雀惊飞。 躲在城门后窥伺的外门道童，暗自庆幸有着宗门大阵回护，这儒生话语中的诛邪力量不能侵入。 就在此时，响起了一声缥缈的冷喝，仿佛自天上来。 “长生书院何人大驾光临，报上名来！” 儒生站在城门一步之外，微笑道：“离阳王朝长生书院皇甫奇，奉旨前来踏平十万大山。” 天上那道声音，顿时大笑起来。 “无知小辈，就凭你，也敢口出狂言？” 皇甫奇笑容如故，微微摇首道：“自然不只是我。我身后还有三百修士，三个月后就到。” “三个月？” 天上那道声音，又惊又怒。 “你的意思是，你能站在我血河宗门口三个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竖子，这就让你死！” 一道赤红流光自城中激射而出，在半空擦过一道血色光痕，直取皇甫奇的面门！ 皇甫奇的眼神这才微变，点了点首，似乎对这血色流光的攻击，表示认可。 随后，他洪亮而坚定的声音，再度响起。 “未知生，焉知死？” 一片鹅毛雪蓦然停在皇甫奇的眉心，生生抵住这道只差三寸便要刺入他额间的刁钻红芒。 只听他轻咦一声，又念道：“岁寒。” “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红芒砰然散去，这一片鹅毛雪陡然化作一道白光猛然朝城中撞去。 却在刚刚触及城墙上空的位置炸成了点点萤光，在鹅毛雪消融的位置，荡开了淡淡的血色波纹，渐次隐于虚无。 皇甫奇终于露出了略微的惊异之色。 “这便是血河大阵，果然不同凡响。” 此时，数道流光纷纷落在城头，均是红袍金边，其中一人还背负着巨大的血色磐石，赫然都是血河宗的长老。 丹殿长老、验灵长老、讲经长老、执事长老，全部出现。 在他们身后，站着数道身影，远远观望。 自然便是周阳、沈鹰和蛮虎几人。 “我道哪来的书生这般狂，原来是青云榜第二皇甫奇。”验灵长老一来便睁开了一双金色妖瞳，如临大敌。 “青云榜第二！”讲经长老面色微变。 离阳王朝万仙盟订立的巡狩榜，他们也有所知晓，只有金丹以上才有资格入榜。 青云榜的修士，都是金丹期。 上榜的修士，全都是万千修士中惊才绝艳之辈。 他们的排名依据，除了修为境界，还有斩杀妖邪的积分。 也就是说，这个来自长生书院的皇甫奇，不止境界修为排万仙盟中所有金丹修士第二，而且身经百战，杀妖无数。 不容小视！ 周阳听着长老几人的议论，也是好奇地打量着城门外的这个儒生。 看到这个名叫皇甫奇的书生，嘴里念着他上一世最熟悉的《论语》，短短几句话，却好像言出法随一般，将阴兵全部轰杀，还挡下了讲经长老方才的全力一击。 心中不由暗叹，果然自己这个筑基期实在不够看。 这个世界，超凡大能实在太多了…… “青云榜……说起来，北河师尊好像在手记里说过，他曾经名列青云榜第一，地榜第三，天榜第五十。” 周阳当时还不知道那些榜单排名是什么概念，直到他看到这皇甫奇。 口含天宪，言出法随，连手势都没有，法力波动都看不到，道道法术似乎就施展出来了。 完全颠覆了他对修行的认知。 这就是青云榜第二的实力？ 青云榜第二，就敢张口要踏平十万大山，孤身站到五位金丹大圆满坐镇的血河宗门前？ 太狂了吧！ 长生书院，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书生，修的又是什么功法？ 周阳的头脑里，一下冒出许许多多的问题。 此人敢这么神情淡漠地看着四位金丹大圆满长老，定然也是金丹大圆满的修为，甚至更强。 但他只能感觉到这儒生身上隐隐散发的强烈波动，无法得知其真正的修为境界。 不过看这几位长老没有一人贸然出手，就知道这皇甫奇绝对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周阳沉下气来，静静地观看着局势的走向。 “什么第二，都是虚名罢了，不过难得有妖魔认得我，真是教人惊喜。”皇甫奇似乎很是高兴，当场变出一口小锅。 “冬月里逢喜事，得好好吃一顿。” 数息间，一个小火锅就在血河古城的城门外搭好了。 火锅上沸水翻滚，肉片起落。 皇甫奇席地而坐，拿着碗筷夹起一片送进嘴里咀嚼，然后露出十分享受的表情，点了点首。 随后抬头看向城墙上面色古怪的几位血河宗长老。 “几位，来点？”儒生温和笑道。 第七十四章 君子不器 几位长老的脸色都在瞬间变幻了几下。 从来没见过有人族修士在血河宗门口煮火锅吃肉的。 周阳的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 这书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族修士。 没想到第一个见的就这么狂…… 在四尊金丹大圆满的妖魔长老，还有一个藏匿在血峰上的血河宗主面前，光明正大起锅吃肉？！ 真就不把这些妖魔当一回事啊。 虽然此人似乎能够言出法随，可若是血河宗这五位高层一齐出手，他真能抵挡得住吗？ 但周阳分明感觉到这位皇甫奇身上的气息和丹殿长老差不多，并没有强大到不可言喻的地步。 “这家伙，该不会是离阳王朝的先锋，过来送的吧……” 周阳有些无语。 看着皇甫奇旁若无人一般大口吃肉，还不知从那里掏出了一个玉壶饮酒，大呼畅快。 血河宗的长老们，脸色愈发阴沉起来。 内门外门这么多双眼睛在看着，他们难道真的就放任一个人族修士在门前放肆吃喝？ “找死！” 讲经长老勃然大怒，悍然出手。 “堕世血牢！” 半空中倏然浮现一道血河，道道血柱齐齐打入地下，将皇甫奇重重困锁。 一出手，就是冥河三术中最强的一式。 “灭了他！” 其他三位长老同时祭出法力，四道堕世血牢瞬间出现，层层叠合，整条血河顿时变得宽阔如汪洋，外门界域尽数变成血海。 道道粗壮的血色水柱更是直接朝着皇甫奇绞杀而去！ “四尊金丹大圆满一起动手了么，真是好大的阵仗。皇甫奇领教了。” 书生微微笑了起来，将手中书册抛至半空。 “子曰，君子不器。” 无名书册悬置半空，骤然大放光明，一串串典义文字竟如同飞虫一般从书中钻了出来，从头到尾将皇甫奇团团围住，好像一条条金光灿灿的彩带飞扬。 条条血河水柱一旦触碰到他身上的金色文字，立即溃散。 而这金色的文字就会黯淡一丝。 血河水柱源源不绝，而悬浮半空的无名书册也不停涌出金色文字，将皇甫奇团团裹住。 “文字也能护身？”周阳真是第一次见，暗自称奇。 这些场景以前从未见过。 今日算是大开眼界。 场上血色水柱疯狂地朝皇甫奇攻击，但没有任何一道水柱能真正碰到皇甫奇。 水柱不断地绞杀而去，又轰然崩散。 皇甫奇神态自若，无名书册在他头顶翻飞，他坐在地上吃肉。 根本不惧四名金丹大圆满的联手攻击会将他周身的防护打碎。 丹殿长老忽然沉声道：“这家伙吃的肉，不是普通的肉。” “他在吃灵兽肉！不断补充法力！” “那玉壶中，也不是普通的酒……” 周阳顿时恍然，其他人也是一下明白过来。 难怪他能在此烹肉吃喝，不动如山。 皇甫奇正好又喝了一口酒，冲城墙上的几位长老举了举杯，倾杯入口，舒服地咂咂嘴。 “好酒！” “真是好酒！” “几位不要再白费力气了，天下人都知道我皇甫奇最怕死，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会出现在此地的。” 儒生朗声笑道。 但他的笑容在丹殿长老等人看来，实在太招人恨了。 “那卷书册，的确不是凡物。我们四人联手施展的法术，都伤不得他……”验灵长老沉吟道，“看来，只有祭出法宝试试了。” “不如罢了。”丹殿长老却开口道。 “罢了？”讲经长老微怒，“丹殿长老，你什么意思，任这家伙在家门口耀武扬威么？到时候，山门上下要如何看我们？” “此子是个聪明人，并不打算强闯我们护宗大阵。”丹殿长老说道，“他始终保持一步的距离，反复挑衅，不就是想我们出去与他争斗，展露出更多的手段来么？” “人族修士向来狡诈，绝不会放任他一人前来送死。” “等我们手段穷尽，他们便会制定好所有对策，到时候麻烦才大了。” “此刻应该保存实力，等他们大部队来了再说。” 丹殿长老这番话不无道理，讲经长老的愠色也消了几分。 只是看到皇甫奇那张笑脸，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统统收了法力，我来会会他。”讲经长老蓦然开口，“我便不信，区区一个竖子，能张狂至此！” 他脚一踏，便凌空飞起。 双掌之间，凭空浮现一只长满尖刺的血色巨锤，讲经长老一把将锤柄抓住，宛如握住一座小山。 倏然间，整个巨锤便燃起流火一般的法力虚流。 澎湃的法力逸散开来，连百步之外的周阳都能感受得到其中蕴藏的强大威力。 “讲经长老这是动真格了。” 他微微动容，先前可从来没见过这些长老使用法宝，这还是头一次。 只瞧了那巨锤一眼，周阳就觉得头脑炸裂，浑身真气涌动，才压下了这股异样。 金丹大圆满全力催动的法宝，竟带着这般异象！ 但方才看儒生的无名书册，就没有这种感觉。 周阳思索的时候，讲经长老已经动了。 “给我死！” 讲经长老暴喝一声，狠狠挥锤砸落。 皇甫奇忽然板起了脸，冷声道： “食不言，寝不语。” 他周身的金色文字瞬息间凝成一柄戒尺，宛如教书先生教训学生一般，狠狠打向讲经长老。 砰！ 巨锤和戒尺狠狠相撞，发出震天响声，巨锤上的赤红法力瞬间崩散，金色戒尺也崩解成个个大字。 讲经长老直接被打飞回来，被丹殿长老一手撑开法力托住，随后稳稳落地。 金色大字落回皇甫奇身上，一如先前那般在他周身游走。 他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容：“你们这群妖魔，难道不知道别人吃饭的时候不能乱动手吗？” 随后又大口吃喝起来。 讲经长老闷哼一声，低声道：“此子手上的书册，恐怕是三品法宝之中，最为顶级的一种。不止是他的本命法宝，还蕴藏着一股浩大莫名的力量。” “反正他也不敢进来，我们就不要妄动了。”丹殿长老说道，“就让他在门口吃吃喝喝又如何，我们自回去血峰上商量对策。” 几位长老对视一眼，都点点头，斥散众弟子，转身便往血峰上飞去。 其他人都乖乖散了。 周阳却抬脚向前走去。 蛮虎顿时喝道：“周阳，你去干什么！” 这一声大喝，吸引了其他道徒和道童的目光。 周阳并不理会他，一脚踏上了城墙，往门下的儒生看去。 “哦？没想到，还有人能在这妖魔宗门里，成长到筑基中期。”皇甫奇笑望着周阳，眼眸里闪过一丝异色。 第七十五章 天下疾苦，何惜一战 城墙上，高大的红袍少年低眼与底下的白衣儒生对望，随后露出一丝笑容。 “在下周阳，见过皇甫先生。”周阳微笑拱手行礼。 “周阳……”皇甫奇上下打量着他，目光里流露一丝好奇，“你看起来有话要说啊。” “在下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嘴馋。”周阳看着皇甫奇面前的小火锅，目光盯上了那翻腾不休的肉片。 明明皇甫奇已经吃了很久，但其中的肉片好似不见减少一般。 他手上小小的玉壶，不过巴掌大小，里内也好似装着江海一般，不见枯竭，往嘴里倒了一口又一口。 这等奇景，周阳只在话本小说中见过。 周阳心中暗自猜测，这火锅和玉壶一样，都不是凡物，端是法宝之流，内藏乾坤。 先前在血河宗生活得百般恶劣，全无修真气息。 此时他才感觉自己看到了仙侠世界的冰山一角。 “原来是想吃肉，”皇甫奇温和地笑起来，看着周阳眨了眨眼，“你那些妖魔长辈可都跑了，你还敢出城，不怕被我一巴掌打死吗？” 周阳摇了摇头，眼眸黯然，叹道：“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在下只是想和皇甫先生吃肉喝酒，聊聊世间风花雪月，如若先生不允，那便算了。” “等等！” 他转过身之时，皇甫奇忽然喊了一声。 “小友，下来聊聊吧，我不伤你。” 周阳的眸底顿时闪过一丝笑意，这皇甫奇果然是个文人书生，听到好诗就来精神了。 他转过身，一下便跃下了城墙。 “如此，那便多谢先生了。” 周阳很自然地席地坐下，没有显露出丝毫其他情绪来。 皇甫奇果真没有伤他，递过一双筷子，还取出一个小玉杯，倒了一杯酒给他。 “请用吧。”皇甫奇笑着看他，似乎也有些感慨，“你的胆识是真的有些不一般。” “那是因为我看皇甫先生端是位君子。”周阳道，“金口玉言，可不得作假。” 周阳接过筷子，毫不客气地从火锅里夹起一片异兽肉吞入腹中，顿时一股热流涌遍全身，让他整个身子都燃烧起来，淡淡的胀痛感更是从经络里不断传来。 他连忙运转无极混元真经和冥火炼心经，快速消化肉片中蕴藏的灵力，难受的感觉才慢慢压下，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慢慢地饮一口酒。 有了肉片的前车之鉴，周阳也不敢像皇甫奇一般一口喝完，只是小口滋了一下。 只这一小口，经络的胀痛感再度传来。 周阳连忙运功，才慢慢消化。 这到底是什么酒，什么肉？ 内里蕴藏的灵力竟然能让自己有如此强烈的感觉，他暗自心惊。 周阳的小动作，可完全逃不开皇甫奇的眼睛。 他笑道：“小友，这是三品夔蛇肉，三品金琼露，吃不下，就不要硬撑了，免得受了伤，还要回去找那几位告我的状。” 周阳轻咳一声，干笑道：“让皇甫先生见笑了。” “这没什么，不过你方才那首诗写得确实不错，很有一番味道……”皇甫奇看着周阳，眼中流露几分玩味，“可惜，你有此诗才，应入我长生书院，如今却堕了魔道。不过能写出这样的诗，说明你的心性还未完全堕落。” 写得不错？ 听到皇甫奇这番话，周阳便醒悟过来，这里的历史发展轨迹已经完全改变了，自己吟诵的这首诗在这个时代并不存在。 可能只是《论语》之流的儒家学术论著流传了下来，可能有唐诗，但绝对没有宋朝以后的诗文了。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周阳低声回应道：“先生，我只是为了活命。” 只是一个眼神交换，皇甫奇好似就明白了许多东西。 随后，他微微颔首，慨叹道：“性命珍贵。现在这世上，最难的便是活命。” “那为何先生还要孤身至此？”周阳问道。 “孔夫子建立长生书院时，便向天下发声。” “长生书院，不为一人之长生，但为天下之长生。” 皇甫奇笑看着周阳，眼神很温和，语气很坚定：“我来，就是为了让像你一样的人，能够少一些。” “我的性命，在我选择长生书院之时，便不再属于我自己了。” 皇甫奇眼神明亮，声音平静，话音落下，温和的笑容未曾改变分毫。 周阳知道，眼前这位儒生，句句发自肺腑，并非虚伪，全无欺瞒。 这番话，令周阳也不由微微动容。 “先生……”周阳欲言又止，随后抬起酒杯，“敬你。” 皇甫奇举杯相碰，二人一饮而尽。 周阳运功炼化入腹的灵力，微叹口气。 有些话，不是他现在的身份可以说的。 “先生，你方才说，三百修士三个月之后便到，是真的吗？”周阳问道，“此地可是曾让两名神游境修士折戟，你们这次可有把握？” “没有。”皇甫奇摇了摇头，“此地的那尊存在，我们全部人加起来也未必有把握。” “那你们不如……”周阳听了有些无语，张口就想劝返。 “不可再退了。”皇甫奇脸上的笑容，却是慢慢收敛起来。 “一百年前，我们退了，此地百姓沦为妖魔的鱼肉。” “一百年后，我们一路从万里天堑横推至此，再不能退。” “妖魔乱世，天下疾苦。我辈修士，何惜一战。” “就算我们全部战死，也要彻底挫灭此地的妖魔气焰。” 白衣书生清澈的眼眸里，燃起了不可磨灭的火焰。 周阳肃然起敬。 他将筷子和玉杯洗净归还，起身长拜。 “多谢先生款待。” “小友，不再多饮一杯么？”皇甫奇道，“下次再见，就没有机会了。” 周阳笑道：“会有机会的。” 言罢，他转身便跃上了城墙。 蛮虎等半妖看着周阳安然无恙回来，都不禁呆住。 周阳没有理会他们的想法，径自坐上纸鹤往小木屋飞去。 如今整个宗门上下人心惶惶，他又没有真正做出对血河宗不利的动作，不管其他人怎么猜忌，只要丹殿长老不动自己，就一点事都不会有。 他只是想尝试提前接触一下离阳王朝的仙家，没想到真的成了，还稍微拉高了一下与这位青云榜第二的好感度。 接下来的战斗，让这些妖魔头疼去吧。 万一有机会，再反杀出来找投名状转换阵营。 不过在周阳看来，这个风险还是太大了。 抓紧时间继续修行，趁宗门高层全部参战时偷偷溜走才是最保险的法子。 血峰上，血河大殿内。 气氛沉闷。 五位血河宗高层脸色都很是难看。 “都不说话啊……”宗主沉声道，“如今这种形势，诸位能不能想想办法？” “除了忍气吞声，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作为一宗之主，最不想妥协的自然是他。 这种选择，实在太伤士气了。 到时候影响了心态，山门中那些道徒道童可能都发挥不出本来的实力了。 第七十六章 碧海潮升(上) “这皇甫奇口口声声说三个月后会有三百修士过来，也不知真假。”执事长老十分恼火，“不管他想做什么，我们调动全宗法宝将其直接镇杀，一了百了。” “倒不是担心别的，若真的有黄雀在后，我们的处境就不太妙了。”验灵长老道。 “不如联系其他几个宗门，让他们派人过来一起出手。对方的口气可是要诛灭整个十万大山，不只是我血河宗。”讲经长老提议道。 他这话倒也实在，白骨殿、妙幻庵、黑莲门这几个宗门当中，若能调出一两个金丹后期的长老过来助阵，法宝齐出，要灭了这皇甫奇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血河宗宗主却血眸微闪，长叹一声，道：“晚了一步，这几个宗门方才送了信过来，门前各有一尊青云榜前五的人族修士站着，他们也联手试探，被对方轻描淡写挡下，慎重之下没有再出手。如今我们几个宗门，都是被人族修士威慑的状态。” “这一次，这群人族修士当真是有备而来啊。” “一百年前，他们可还没有学会分割我们几大宗门的势力。” “如今这般手段，让我们不能互相支援，的确有些许影响。” 如果在这些宗门面前的那些人族修士，都与皇甫奇的实力不相上下的话，那就真的出大麻烦了。 离阳王朝仙家每处只派出一个高手堵门，就算为了可战可退，就算牺牲了也无妨。 而他们这些妖魔宗门出动得少了，很可能白白送命。 因为对方身后究竟伏藏了多少力量，他们不清楚。 面对未知，无论是谁，都有着天然的戒备。 “这人族玩的这一手，还真是有些难拆解啊。”丹殿长老也忍不住道。 “但我们坐以待毙，只会贻失战机。”验灵长老睁开一双金色妖瞳，淡淡道，“比起潜藏暗处的危险，被对方打个措手不及逐个击破，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自然我们还有老祖宗这张底牌，但是对方一百年前便早已知晓了。” “这一次定然有备而来。” “而且，我觉得悬空寺那位，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悬空寺，这个名字出现，在座众高层都是神色微变。 一百年前那位年轻僧人的佛光之威，依稀浮现眼前。 “一百年了，那秃驴该不会已经更进一步了吧。”执事长老轻咳一声。 他的伤势就是那位僧人留下的，至今未愈。 “应该不会，我听说他去极北之地走了一遭，受了重伤，实力可能还大不如前。”血河宗宗主却是摇头，“可叹，我们之中若是有人能突破元婴境，也不会如此进退两难了。” “不如派出一些弟子从后山出去打探虚实。”验灵长老说道，“不过能承担此大任的，实在不多……” 筑基期的弟子，面对金丹期只是蝼蚁。 “这也是个办法，但对方若是凶悍，很难保全性命，也不一定能将讯息传回宗门。”宗主沉吟道，“看来要动用十方阴傀了。” “用吧，藏着掖着太被动了。”丹殿长老表示赞同。 其他长老也是点首。 “哎，十方阴傀，一百年未见血了……” 幽幽的叹息在血河大殿回荡。 …… 小木屋内。 周阳一回到，便对殷璐说道：“收拾好行李，我们可能随时动身了。” “发生什么事了，周阳大人？”殷璐有些惊讶。 “离阳王朝的仙家们，开始行动了。今天门外来了位长生书院的大能，叫做皇甫奇，把长老们都震退了。”周阳把下午的见闻说了一遍，殷璐听了都不禁微叹。 “世间竟然有如此玄妙的法门，随口吟诗，都能施展法术？” “是啊，如此看来，离阳王朝的仙家底蕴深厚，十万大山这群妖魔根本不是对手。”周阳点头道。 如果没有底下这尊老祖宗的恐怖存在，这十万大山应该早就被剿灭了。 这些妖魔们虽然占山为王，祸害百姓无数，但离阳王朝的仙家们显然也不是吃素的，从皇甫奇身上就可见一斑。 他只是青云榜第二，在青云榜之后，还有地榜，天榜。 青云榜第二就是这般实力，那地榜和天榜上的那些大能，该有多强？ 有朝一日得见一两位，得其指点，说不定自己的仙途会进步更快。 周阳也不由一阵心驰神往。 不过现在，他还身处魔窟，身份也很是尴尬。 这一切的念想，都得找个机会下山，并且转换阵营才行。 “收拾好行李后，你继续修行，我们下山的日子马上就到了，山下的世界更加危险。不过……我跟你说过的话依然有效。”周阳道。 “周阳大人，你又说这样的话。”殷璐的美眸里顿时流露些许黯然，“我说了，我只想跟着周阳大人你，哪里都不想去。” 周阳笑了笑，也不再坚持。 人的想法都是会随着环境和事态的改变而变化的，到时候殷璐见识到了另一番广阔的天地，说不定又不是那么想了。 他不是一个喜欢束缚对方的人，若是她真的选择离开，也不会阻拦。 一切随缘吧。 周阳微微摇首，回到阁楼之上，立即穿行到了三号秘藏之中。 遍地红莲入眼，感受着周遭澎湃的洁净灵气，周阳长长地吐了口气。 只有在这样宁静而清澈的地方，他才能真正感觉到一丝丝放松。 整日在妖魔宗门里，就算有丹殿长老照顾着，他的心底也依旧藏着些许不安。 不够强大，是安全感缺失的真正原因。 特别是今天见识到皇甫奇以一战四，震退四位金丹期大圆满之后，他对力量的渴望更加迫切了。 “什么时候才能像皇甫先生那般霸气？”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 周阳便凝心静神，进入了碧海阴阳冥火双鱼图中。 他的神识注入璃吻小鱼里，吞吐先天道气，不自觉又想起了催动冥火莲台时，漫天火雨的场景。 “若是以碧海为引，施展堕世血牢……” 念头刚刚生起。 碧海陡升万丈潮澜。 半空里，长出了一片海。 第七十七章 碧海潮升(下) 周阳的神识从璃吻小鱼中剥离，观望半空中这片碧海，虽然规模比底下无垠海面要小得多，但依然有遮天蔽日之感。 小鱼身处的碧海不断升起道道水潮，凝成螺旋水柱冲天直上。 道道水柱撑住半空的碧海，这才使其凝而不散。 周阳的眼前，忽然又闪过几位长老联手施展‘堕世血牢’试图绞杀皇甫奇的情景。 心中若有所悟。 他立即再回到璃吻小鱼中，仔细体会，脑海中那股念头越发明确。 要起势。 堕世血牢的关键，在于借势发力。 冥河三术，是层层蓄势，最后才凝成血牢，将敌人困住绞杀。 法术的维系，威力的大小，都与真气或者法力的浑厚有关。 只不过，在自身力量不足以支持法术时，完全可以借助外力不断凝聚。 周阳恍然大悟，从鱼身中退了出来，走向一旁的红莲。 先前他便感知到了，这红莲之中，蕴藏着极为浑厚的灵力。 但与先前的青灵花和迷神果不同，这红莲不可吃食。 这些日子，周阳研习《太上无极炼丹要诀》，对于仙草妙药也有了更为深刻的了解。 这种红莲正好在要诀中有记载。 赤丹莲，内含剧毒，向阴而生，常在地底深处可见，是炼制许多三品丹药的主药之一。 但周阳认为，北河散人是绝对不会留下这种仙草给自己的。 从这赤丹莲的长势来看，很可能是它自己入侵了此地，以极强的生长力将其他仙草妙药都挤走了，才会遍地都是。 虽然有储物戒可以将这些红莲全部带走，但是空间毕竟有限，先前周阳并不打算那么快开始炼丹，也就没有动作。 如今有些不同了。 周阳想到了这红莲的妙用。 他摘下十朵红莲，一把抓在双手上，所有红莲尽数蒸发成了道道红色流光，一瞬间窜至半空凝成了一道湛蓝河流。 “果然如此……”周阳神色微动，凝结在这河流中的可没有半点周阳自己的真气，全是红莲本身蕴藏的灵力。 以周阳现阶段的真气，要施展和维系冥河三术的确很困难。 但如果借以外物，难题便迎刃而解了。 “鬼卒过河！” 周阳的身上猛然跃出一道金色虚影，窜入湛蓝河流之中，龙头自水流中探出，道道金色人影随之持着刀斧窜起。 在这一瞬，周阳对着半空中的河流猛然注入全身真气，低喝一声：“堕世血牢！” 浩大河流上的金色人影倏然消散，底下随即鼓起无数个水泡。 嗵嗵嗵嗵嗵嗵—— 水泡尽破，道道湛蓝水柱径直打落，将周阳团团围住，形成一座巨大水牢。 一息，两息，三息…… 十息！ 周阳感觉到法术有崩散的迹象，立即再摘十朵红莲，将其尽数化作红色灵气流，灌入河流之中。 水牢顿时稳固，并且散发出比先前还要强大的威势。 直到三十息，才彻底破碎。 二十朵红莲，加上周阳本身的真气，足够让堕世血牢支撑三十息！ 可以说，他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这道法术。 如果修为能更进一步，红莲的消耗会更少。 周阳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 “冥河三术总算掌握了，接下来，就可以着手修复玉簪飞剑了。” 想了想，他又摘了二十朵红莲，又试着施展了一次，掌握得更为熟练。 周阳心底也更加明悟，这堕世血牢所消耗的真气，根本不是筑基期修士能够支撑得住的，只有踏入金丹后才能毫不费力地施展。 不过地上的红莲几乎有千来朵，只要省着使用，还是能作为杀手锏的。 一念及此，周阳将地上的红莲全部收进玉扳指中，随后阖目凝神，继续修炼起来。 方才感悟修炼成堕世血牢，只不过花费了数个时辰。 在洞天福地中修炼的时间，他是一秒也舍不得浪费。 十五天很快过去，周阳体内的真气愈发浑厚，而他也终于是感知到了筑基中期的桎梏了。 在这个时候，他也终于明白，原来天泉上的桎梏，足足有三道。 筑基往去金丹的阶段，就是要打通这三道桎梏。 每一次的冲击，都是气融于血的过程。 当三道桎梏完全打通，就能臻至金丹，衍生法力。 这个时候他再去看《无极混元真经》的筑基篇，又有了诸多新的感悟，反复咀嚼。 在他苦思的时候，回归时间一到，就被山河图踢了出来。 阁楼里，周阳坐在床上，沉浸在感悟之中，直接把玉簪飞剑修复一事搁置了。 境界修为的提高，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不到金丹，这飞剑修复好了也只是摆设。 半日很快过去，周阳迫不及待地再入黑莲殿的地宫秘藏中。 一进来，他就盘腿端坐，贪婪地吸食洁净灵气，神识深处的璃吻小鱼，也在不断吸食先天道气。 璃吻小鱼身上的鳞片愈发明亮。 周阳对那道桎梏的感应，也越来越清晰。 三天很快过去，但他依然有种走不出云雾遮缭的奇妙感觉，桎梏明明近在眼前，但真正要去触碰，又好像还差很远。 这种触手可及，却又仿佛水中捞月的感觉，实在有些折磨人。 “继续！” 周阳吞下一颗青灵丹补充能量，再度阖目修行。 第四天。 第五天。 第六天…… 第十三天。 “有了！”周阳心中一紧。 曾经那股真气胀满的感觉再度回来了。 真气在行走大周天的时候，分明感觉到了天泉处的那道桎梏。 而此刻碧海阴阳冥火双鱼图中的璃吻小鱼，也触碰到了一层薄膜，这道看不见的薄膜将先天道气和冥火之力完全隔绝开来。 不敢怠慢，紧揪着这股感觉，周阳立刻调动全身血气，全部轰向天泉处的桎梏。 只是第一下，他就感觉头疼欲裂。 比起先前突破至筑基中期的时候，还要难受。 他咬紧牙关，再度催动血气发起冲击。 每一次破境，都是对肉身、精神和道心的考验。 挺不过去的人要么境界停滞，要么异化，要么身死！ 轰，轰，轰…… 雷鸣般的震响在周阳的脑海中响起，伴随着阵阵剧痛。 他全身渐渐被汗水打湿。 连几处窍穴，都渗出了丝丝鲜血。 但周阳没有停下。 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 第七十八章 筑基后期 黑莲门地下深处。 地宫之中，周阳盘腿端坐，身上隐隐浮现金色璃吻虚影。 他不断催动全身血气轰击着天泉桎梏，每轰击一次，身体就要遭受一份剧痛。 若不是他已修成五层凝骨，肉身根本支撑不住。 但在剧痛中，周阳也能清晰感知到自身经络在细微地壮大。 滋啦。 头脑中忽然发出脆响。 天泉桎梏，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周阳心中大喜，立即凝神聚气，狠狠一撞！ 随后响起一声爆鸣。 第二道天泉桎梏，破了！ 血气直接冲过桎梏，又往返于丹田，形成了新的周天循环，血气交融得更为紧密，奔涌得更为热烈。 碧海阴阳冥火双鱼图中，璃吻小鱼冲破薄膜，跃至半空，龙头望天，清啸一声，风吹潮浪起。 先天道气和冥火之气一同飞落，迫不及待地灌入小鱼口中。 倏然间，小鱼整个身形再度壮大了一分。 滚烫！炽热！ 浑身都好像要烧起来了。 血气奔涌之间，也在不断对周阳全身进行洗炼。 周阳没有停止运功，继续稳固境界。 不知过了多久，全身的血气终于平复。 血气完成流转一个大周天的速度，明显比先前要快得多。 不过距离“血如汞浆”的层次，还有一些差距。 周阳长出一口气，口中的白气化成梭剑，直接射出，没入不远处的地宫石壁，显现出一道深深的凹陷。 “这就是筑基后期……”周阳感受着身体的变化，肉身明显更为轻盈，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但他的身形更为结实了。 而体内的真气，经过新一轮洗炼，也更为浑厚。 “堕世血牢！” 周阳抬手施法，这回不需要借助红莲，血牢都坚持了十息之久。 “离金丹更近了……” 接下来，只要打破第三道天泉桎梏，就能晋升金丹之境。 御物腾空，衍生法力…… 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修仙者。 周阳从入定中醒来，感知到地宫中的灵气少了大半，回归时间也只剩三刻钟。 在这十五天的突破过程中，他就是靠着这洁净灵气源源不断地输送转化血气，才能一遍遍聚力轰击这天泉桎梏，大大缩短突破时间。 换作其他人，没有进入洞天福地修炼的手段，只能忍耐浊气侵蚀的情况下，又没有强悍的肉身为倚仗，不得不经常停下来修养恢复，根本做不到这样连续不断地突破，修炼的时间自然要更长。 而周阳从筑基中期到筑基后期，掐指一算，也不过数月时间。 但面对现在的状况，他自觉还是慢了些…… 不到金丹，仍为蝼蚁！ 想想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他还在为引气入体而烦恼。 现如今，一天不至金丹，都有些焦虑。 主要是下山在即，前途未卜，而皇甫奇和几位长老的交手场面，也让他印象过于深刻。 “离开血河宗第一件事必须去荒古城，加入仙家阵营。否则一路上这么多妖魔，我只靠山河图穿梭躲藏，不是办法……”周阳暗忖，敲定了对策。 随后阖目凝神，主动选择了回归。 山河图顿时灰暗，陷入了六个时辰的冷却时间。 一连闭关一个月，都不知道外面变成什么样子了。 周阳心中也有些担心错过了离开的时机。 一回到阁楼上，便立即下楼，想查看一下外面的情况。 殷璐一看到他，急忙迎上前：“周阳大人，你终于出关了。这段时间不断有人过来找你，还好丹殿长老都拦下了。” “发生什么事了？”周阳闻言，不由皱起眉头。 居然有人会找上门来，说明事态很严重，并且得到了血河宗宗主的首肯，所以丹殿长老才会出面让他不被打扰。 “你闭关的这些日子里，宗门祭出了一个叫‘十方阴傀’的大杀器，将那位皇甫奇成功逼退，但只不过一天之后，他又就回来了，而且伤势痊愈。” “据说这个大杀器，需要筑基中期以上才能驾驭。” “之前驾驭的那些道徒里死了一位，迫切需要大人你补上。” 周阳听明白了，这是看自己躲在大后方不出力，有意见了。 “好，我知道了。” 他点点首，正要推门而出。 殷璐却一下抓住他的衣角，连声道：“周阳大人，务必小心。我打探到，这‘十方阴傀’驱动似乎是以自身血肉为饲，那死去的道徒，不是被皇甫奇镇杀，而是支撑不住阴傀的索取，被活活榨干了。” “竟是这种诡物？”周阳眉头微皱，本来他还不在意，但听殷璐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这驾驭的方式有些过分了。 “明摆着要我去死啊。”他眼神闪动，冷笑道。 “大人，要不我们现在就想办法离开？”殷璐道，“丹殿长老应该还会帮我们拦一阵子的，现在离开应该还来得及。” 周阳正待说话，门外忽然传来一声低喝。 “周阳，闭关一个月了，你还不出来？宗门有难，你岂能坐视不理！” 这是沈鹰的声音。 周阳想起来，这家伙已经代替原来那个‘涂蛇’成为外门执事道徒了，也算半个长老，给自己盖着畏惧龟缩的帽子，就是想公报私仇。 他一脚踢开房门，站在门外的沈鹰顿时一滞，随后沉声道：“周阳，你终于出来了？你可知因为你闭关不出，差点坏了宗门大计！” “少给我扣帽子，我闭关是为了增强战力，”周阳淡淡道，“现在我不正要去助战么？” “增强战力……”沈鹰凝神一看，顿时脸色微变，“筑基后期，你竟然又突破了！” 话语之间，不免隐隐透出一丝震撼和酸楚。 他有着古妖金翅大鹏血脉传承，本应成为血河宗资质最强的弟子，如今却被周阳这个人族丹药筑基甩了一大截。 ‘可恨，若是我得到那滴璃吻精血，岂有此子嚣张的道理。’沈鹰看着周阳，神色变幻不定。 “既然如此，那这尊阴傀给你使用正好。” 一尊浑身上下被甲胄包裹，仅露出眼睛一处孔缝的傀兵就立在周阳身边。 它身上散发强烈的阴煞之气，还隐隐透出血腥味，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这玩意儿，怎么用？”周阳问道。 “直接穿上，催发真气，你就能驾驭阴傀之力。”沈鹰道。 他身上也套着沉重的阴傀甲胄，只是把头盔取下了，周阳才认得出他来。 “这么简单？”周阳微怔，随后研究起这尊阴傀来。 沈鹰不动声色，心中冷笑：‘只要你穿上那具阴傀，便是死路一条……’ 第七十九章 阴傀之力 周阳摩挲着这尊阴傀，感觉到其中的确蕴藏着强大的力量，但煞气凝重，寻常人根本支撑不住。 他灌入一丝真气，竟然瞬间被吞噬，连半点波动都没有生出。 这可是筑基后期的真气。 能够将这股真气完全吞噬，又毫无反应……确实很是古怪。 “周阳，你在做什么，还不快穿上阴傀甲胄，前去助阵。”沈鹰看到周阳一直若有所思，不由沉声催促道。 周阳闻言，抬头看他一眼，忽然露出一抹笑意。 沈鹰心头一惊，在刹那已然感觉到不妙，但周阳突破到筑基后期，高出他一个境界，出手实在太快！ 眨眼间，凝满血色真气的大手已经猛然将他的脖颈拧住。 另一只手，更是将沈鹰握在手上的阴傀头盔直接打飞。 “咳……咳咳……周阳！” 沈鹰面色痛苦，浑身血脉之力骤然爆发，金翅大鹏虚影从他身上窜起，连同身上的阴傀甲胄之力一并荡开。 周阳身上也同时燃放金光，璃吻虚影一出，沈鹰身上的大鹏虚影顿时缩了下去，璃吻龙头俯身瞪着他，将他身上的血脉力量死死压制。 周阳的大手死死拧住沈鹰的脖子，血色真气如同流火一般燃烧着。 “你……咳咳……” 沈鹰惊恐地发现，自己身上的力量竟然完全无法与周阳抗衡。 周阳直接将他双手牢牢剪住，澎湃的真气四溢，冷笑道：“看来这阴傀甲胄，少了一个头盔，是不能发挥全部实力的啊。” 刚才周阳就发现了，这阴傀甲胄按理说穿戴上之后，应该实力倍增，起码能堪比金丹初期的实力。 但是沈鹰穿着这甲胄，给周阳的感觉却只是增强了那么几分，远远没有金丹期的压迫感。 当时就注意到沈鹰扣着头盔的动作，心中已有了猜测。 所以他才没有任何征兆，悍然出手，就是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沈鹰发不出话，只能用怨恨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我不怎么喜欢你拿过来的这套甲胄，我要你身上的。你脱不脱？”周阳问道。 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份。 沈鹰面色涨红，连忙点头。 “你直接解除装备，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招。”周阳冷声道。 沈鹰瞪着他，嘴角抽了一下，身上的甲胄尽数跌落在地，露出红袍。 周阳嘿笑一声，双手松开，倏然一拳将他轰飞。 沈鹰倒飞出去百步，好不容易止顿身形，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一具阴傀甲胄紧接着跌落在他身边。 他转眼一看，周阳已经拿着他身上的甲胄，还有刚才从他手上打飞的头盔，都搬到了屋内。 “周阳，你欺人太甚！”沈鹰顿时怒吼道。 “我欺人太甚？”周阳回过身来，冷冷地看着他，“你给我的这尊阴傀是什么情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前不久，是不是刚榨干了一个内门道徒？” “给我这种东西，你是何居心啊，沈鹰执事道徒。” 沈鹰赫然变色，没想到周阳闭关一个月，竟然还能得知这种消息。 他更没想到，自己凭借半身阴傀甲胄之力，都无法与周阳抗衡。 主要是方才周阳的出手太过于果决，直接扼住他的咽喉，使他体内的血气涌流都受到了影响。 加上璃吻血脉压制，使得他古妖血脉之力都不能发挥出来。 “你给我记着。”沈鹰面色阴沉，不再说什么，拾起身边的阴傀甲胄，转身就走。 “怎么，沈鹰大人，不是急着去助阵吗，为何不赶紧将这甲胄穿上？” 周阳的话音悠悠传来，沈鹰暗自咬牙，冷哼一声，快速离开。 看到沈鹰狼狈离去，周阳冷笑摇头，这群家伙怎么也想不到，殷璐一直在血河宗内帮他收集情报，这等情报收集的本领已经锻炼出来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多不是特别的隐秘的情报，殷璐都能想办法得到。 只要事关周阳的，不管有没有帮助，殷璐都会第一时间记下转达。 要不是殷璐的提醒，可能今天周阳就算存心戒备，也会有些压不住心中的好奇心，真就直接穿戴上了。 周阳回到木屋之中，殷璐为他端上热茶后，不再打扰他。 他兀自拿起漆黑无光的阴傀头盔仔细打量起来。 “这头盔定有蹊跷，否则沈鹰为何不一直将其戴着，融合阴傀之力？” 头脑中闪过种种念头，他忽然灵光一闪，将怀中的赤阳宝珠掏了出来。 佛门宝物最克制妖邪，即便这只是一品法宝，定然也有点效用。 他先是对这赤阳宝珠灌入真气，然后将其放到阴傀头盔之中。 嗤！ 瞬间，头盔中冒出一道白烟，随后生出道道幽光，整个木屋里一下充满了怨鬼哀嚎。 殷璐在一边吓得小脸煞白，但看到周阳神色不变，又松了口气。 “周阳大人，这阴傀甲胄如此诡异，还是不要穿戴为妙……”殷璐方才全程观看了周阳与沈鹰交手的一幕，也知道这是什么，联想到先前打探到的情报，顿时低声提醒道。 “不能不穿，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现在违背血河宗的命令，是会出大麻烦的。”周阳摇了摇头。 他灌入一丝真气，低喝道：“唵嘛呢叭咪吽！” 佛光闪烁数息便消逝，同时将怨鬼哀嚎带走。 阴傀头盔上的幽光也消隐无踪，只有道道白烟不断涌出，消散在半空之中。 等到感觉到头盔的热量散尽，周阳才将头盔和甲胄穿上。 顿时变成了一个全副武装的卫士。 四肢上顿时传来一股吸附之感，好像有什么想吞噬他的肉体。 但周阳冷哼一声，周身血气涌动，璃吻虚影猛然窜出，震得半身甲胄嗡鸣一声，吸附感瞬间消失。 “我和其他人不一样，如果你这阴傀还不知死活，我不介意彻底把你弄死。”周阳淡淡道。 甲胄顿时发出微弱的黑光，闪动两下，随后隐没。 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力量缠绕到了他的四肢上，一道任君驱使的意念传入他的脑海之中。 周阳知道，这尊阴傀现在彻底降服于自己了。 强大的气息缓缓逸散开来。 这股气息，远远超过了筑基后期。 “法力！” “居然是法力！” 感受到手上的力量涌动，周阳忽然反应过来，这阴傀之力，是法力。 不过这股法力非常邪异，比起他从皇甫奇和血河宗高层身上感受到的，还要诡异得多。 仿佛不属于这凡间尘世。 不过，这终究是法力！ 他心念一动，玉扳指中立即有一物发出感应。 周阳神识探了进去，果然…… 第八十章 掌握法力 储物戒指空间内，玉簪飞剑竟然在闪动微光。 这是周阳拥有了法力之后，心念一动，与玉簪飞剑发生了感应。 只不过这不是他本身修炼出来的法力，感应十分微弱。 “也不知道经过修练，可否借助这阴傀之力，提前驱使玉簪飞剑？” 周阳心念微动，同时也是暗叹，还好他方才思路敏捷，没有给这沈鹰戴上头盔，拼凑完整阴傀甲胄的机会。 不然这沈鹰凭借法力，周阳就根本打不过了。 周阳细细推敲，这沈鹰定然有三重顾虑，才没有一直将这阴傀穿戴完整。 一来是根本想不到自己会突破，二来没有手段克制阴傀，戴上头盔就得给阴傀供给血气，只能扣在手上，三来这阴傀头盔应当还会影响精神，比四肢处的阴煞吸附还要严重，他不敢长时间戴着。 否则谁会拒绝一身堪比金丹初期的法力傍身？ 代价过大，不敢支付罢了。 周阳非要换掉那尊阴傀，也是隐隐感觉到，那尊阴傀身上的阴煞气息太过浓重了，即便用赤阳宝珠也消抹不掉。 他一脚将这麻烦踹给沈鹰，至于后者去求验灵长老亦或是宗主给他解决，那便与他无关了。 “先掌握这阴傀之力，不急着出去。” 周阳可没那心思为血河宗拼命，心里产生了另外的心思。 若是能将这阴傀甲胄完全收为己用，那他就相当于拥有了一丝金丹初期的战斗能力。 只不过，十尊金丹初期也不可能将皇甫奇逼退，这说明，‘十方阴傀’完全集聚时会产生奇妙的效用。 也就意味着，其上定然有血河宗宗主等人烙上的印记，不是那么容易收走的。 周阳心下暗叹，只能先熟悉这股力量了，到时候说不定是带不走的，想也是白想。 “周阳！” 忽然传来一声呼喊，周阳听出来这是丹殿长老的声音，连忙开门走出。 “师尊！你怎么来了。” 丹殿长老果然站在门外，一看到周阳浑身披着漆黑无光的阴傀甲胄，便皱眉道：“人家给你你就穿上了，难道不知道这东西在吸食你的血气？先脱了，为师给你捯饬一下。” “那群老东西纠缠了我好一会儿，不然我早过来了。” 原来是听到周阳出关后沈鹰上门，丹殿长老就摆脱了宗门高层的纠缠过来了。 “多谢师尊！”周阳连声道，将身上的甲胄一并取下。 丹殿长老一查看，惊咦一声：“这头盔部分的阴煞之气，怎么这么淡了。” “这不是沈鹰给我的那尊阴傀，是我从他手上抢来的。”周阳道。 “这难怪了，你这小子，倒是机敏。”丹殿长老瞬间会意过来，这肯定是宗主或者验灵长老帮助沈鹰压制过阴傀头盔上的阴煞之气了。 “他们给你的那尊阴傀，是大阴傀，阴煞之气最重，其他四个老东西都点名让你穿戴，”丹殿长老长叹一声，“他们以宗门大局的名义压我，再加上你如今是内门第一人，为师实在不好回绝……” “我当时要求他们联手将大阴傀的煞气降下来，被他们严词拒绝，因为这样十方阴傀实力削弱太多，便难以抗衡离阳王朝的仙家了。” “还好你当时闭关不出，我好拦着，他们才给了另一个道徒。结果那道徒果然支撑不住，仅仅一日便被吸成了干尸。” “原来是这么回事……师尊为我费心了。”周阳心下了然，这宗门高层，除了丹殿长老，其他人都想把他往死里坑。 一直不安排沈鹰穿戴大阴傀，明显就是为了保护他，不让他被吸食过量血气。 “不过，我现在将大阴傀踢回给沈鹰，会不会……” “无碍，你又不知内情，为师到时候会力挺你。”丹殿长老打量周阳一眼，露出笑容，“好小子，这回闭关又突破了，不愧是我璃吻血脉传承者。” “况且你闭关的时候我也琢磨了许久，想到了折中的法子，既能保留阴傀之力，又能减少你的血气消耗。非把那东西塞过来，也不用担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祭出冥火莲台，对着周阳的阴傀甲胄炙烤了数息时间。 随后又有一缕冥火自丹殿长老的指尖冒出，跃进了甲胄之中。 这漆黑无光的阴傀甲胄，一下变成了幽绿色。 “好了，现在你再穿戴上去，好好掌握这股力量，相当于可以施展三次金丹初期的全力一击了。不过你只有一天时间，明天你必须出现在古城之外了。”丹殿长老轻吐一口气，收回冥火莲台。 “你的角色还是很重要的，到时候组成十方阴傀大阵，帮助宗门抵御那群仙家，不成问题。” 他拍了拍周阳的肩膀，转身离去。 周阳躬身行礼，目送他离开，望着幽绿色的盔甲，目光微动。 到底还是得扮演反派和人族修士们做过一场么…… 人在妖宗，身不由已啊。 方才丹殿长老看他的神色，流露出一丝隐隐的复杂。 周阳很快就想到，应该是先前自己与皇甫奇的会面一事，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不少话。 再加上自己本就是人族出身，丹殿长老再溺爱他这位徒弟，也不免生了一丝顾虑。 “还是得再好好演一场戏啊。” 周阳暗自咬牙，散去杂念，回到小木屋中穿戴起阴傀甲胄，开始修行阴傀之力的掌控方法。 衍生法力最简单的特征，便是开始隔空御物。 经过丹殿长老的进一步洗炼，这阴傀之中的煞力已经服服帖帖，任由周阳驱使一般了。 这种依顺的感觉，周阳是能清晰感觉到的。 不得不说，丹殿长老这位师尊，实在考虑周到。 他现在尝试将这股煞力控制起来，凝成一条线，缓缓向桌子上的茶杯探出。 这个过程，非常的艰难，从法力凝线的时候就不断崩散。 周阳从下午尝试到深夜，殷璐撑着下巴观看都有些心疼了。 但周阳大人认真修行，她又不好打扰。 只能默默在一边，看周阳停歇下来，就不时补上甜点和茶水，给他擦擦汗。 美人温柔，周阳却无暇关心，他几乎没有任何察觉，完全沉浸在法力的掌控修行之中…… 话分两头。 血河古城上。 八尊阴傀立在城头，冷冷地俯瞰着门外那位又开始架锅烹煮念书的儒生。 “周阳大人和沈鹰大人怎么还没回来，仅靠我们几个，是完全不能将这家伙逼退的……”其中一位驾驭阴傀的道徒低声道。 “听说周阳今天已经出关了，沈鹰大人亲自去请了。我们再坚持一天，明日他们便会来了。”雷鹰沉声道。 等周阳穿上大阴傀过来，便是他的死期。 雷鹰暗自冷笑。 第八十一章 朝闻道 血峰。 血河大殿内。 “被周阳换了？！” “你不是亲自将大阴傀送过去了吗，怎么还会被他给换了？” 血河宗宗主从面具里露出的双眼里，满是惊怒。 沈鹰咬牙半跪在地，心中羞愤化作一口气梗在喉间，难以吐露。 “宗主，是我无能……” “那周阳没曾想闭关一个月，又突破到筑基后期了，实力突飞猛进，我防备不及。” “筑基后期又如何，你当时就该全副武装去见他。”宗主怒喝道，“沈鹰啊沈鹰，你在他手上折了多少次，还没把你那点高傲放下吗？这周阳虽然是人族，虽然是丹药筑基，但是你不要把丹殿长老和璃吻精血不当回事。远古龙族的血脉，比你古妖金翅大鹏血脉强横多少，你还不明白吗！” 宗主震怒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沈鹰浑身一颤，心神都不住发抖起来，跪伏在地。 “弟子知错，请宗主责罚。” “知错，你知错有何用？”血河宗宗主狠狠拂袖，空气里生出爆响。 “现在良机已失，你的阴傀甲胄也被夺走，丹殿长老也去看望过周阳了。现在的情况，难道你要我以势压人，寒了一尊长老的心吗？” “弟子不敢！”沈鹰连忙喊道。 血河宗宗主长叹一声。 “为今之计，只能先应付外敌，再从长计议了。毕竟离阳王朝那群仙家，才是威胁我们宗门的根本。” “是，但听宗主发落。”沈鹰垂首道。 “大阴傀就定给你吧，我给你一物，可暂时压制阴傀煞气，你有古妖血脉传承，多少还能撑多十天半月。”宗主抛了一个红色圆珠丢到沈鹰手上，摆了摆手。 沈鹰大喜过望，连忙接过圆珠，快速腹中，将大阴傀穿戴起来。 他被漆黑甲胄包裹，浑身瞬间燃起浓浓乌黑煞气，金丹初期的气息一瞬逸散开来。 “呼……宗主，我这便去将那皇甫奇驱逐！” 沈鹰神色一振，颓靡之色一扫而空，行礼道。 “去吧。” 血河宗宗主点了点首，这才像点样子。 一代古妖之后，竟然被一个人族出身、丹药筑基的小子，夺了机缘，反复压制，传出去都要笑掉大牙了。 但周阳表现得实在太过耀眼，一直以来又循规蹈矩，更是深得丹殿长老厚爱。 考虑多番因素，他也不好直接出手镇杀。 “希望你这次不要让我失望。” 宗主的眼里透出深深的阴鸷之色。 沈鹰打了个寒颤，连忙应诺，转身便骑鹤往血河古城赶去。 …… 城楼上，八尊阴傀已经在等候。 沈鹰骑鹤而落，身上金翅大鹏的虚影立即随着乌黑煞气浮现，其他人立刻齐声喊道：“沈鹰大人。” “周阳还没来？”他扫视一眼，顿时皱眉道。 “没有，我们还以为大人你会和周阳一起出现呢。”立刻有人说道。 “怎么回事，沈鹰大人，你不是亲自去请他了吗？”雷鹰低声道，“而且这大阴傀……怎么是你穿上了？” 第一眼看到沈鹰身上的阴傀甲胄，雷鹰就觉得不对劲了，普通阴傀和大阴傀的外形没什么区别，但沈鹰身上的煞气太强了，很容易就分辨出来。 “说来话长……不提了。”沈鹰阴沉着脸回应道，“今天的战局，我来主导。” 以他高傲的心性，怎么可能说出自己戒备不足，被周阳打了个措手不及，夺了自己的阴傀甲胄这种话来？ “是！”雷鹰看到沈鹰神色不对，连忙应了一声，不再追问。 眸子转动，却是猜到了什么，微叹口气。 沈鹰却不顾那么多，他这次是在宗主面前立了军令状的，门外的人族仙家才是关键。 看着城墙下悠悠烹肉吃喝的皇甫奇，他咬了咬牙。 “都把头盔先摘了，等周阳来！”沈鹰沉声道。 “是！” 其他人都迫不及待地将头盔摘下，实在是皇甫奇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不将阴傀甲胄穿戴完整，他们都不敢在城头站着。 不过现在沈鹰驾着‘大阴傀’来了，就完全不同了。 九人站在一起，整体的气势暴涨，即便摘下头盔，那股威势也比寻常筑基期强大得多。 皇甫奇头顶悬着无名书册，无数金灿灿的文字将他团团围绕。 感受到城头的气势大增，他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露出淡淡的笑容，又开始大口吃喝起来，好像血河宗怎么变化都与不放在心上。 “这迂腐书生，真是难缠……”沈鹰心下对皇甫奇也是极为警惕。 九人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周阳才施施然地骑着赤色纸鹤落下。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他全身穿着阴傀甲胄，从头盔的孔缝处露出的眼眸充满了笑意。 “哎，这不是沈鹰大人么，大阴傀穿着挺合身。” 周阳笑着上下打量了一下沈鹰。 “废话少说，开战了。”沈鹰冷冷瞪他一眼，“所有人穿戴头盔！” 刷！ 九名半妖道徒同时戴好头盔，乌黑煞气轰然爆发！ 在周阳收敛神色瞬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不由自主地被牵引起来。 而这牵引的点，就在沈鹰这尊大阴傀身上。 现在其他九尊阴傀，都听沈鹰调遣了。 “众阴傀，随我杀！”沈鹰暴喝一声，领着所有阴傀，从墙头一跃而下。 就在半空之中，沈鹰猛然运动阴傀之力，周阳顿时感觉到阴傀甲胄上的煞气一下就被吸走，其他八位也是一样。 所有的乌黑煞气一瞬聚集到沈鹰面前。 他立即大喝：“十方阴傀阵，杀！” 半空中，所有阴傀忽然分成十个落点，纷纷落下，将皇甫奇团团围住。 与此同时，他们跟着沈鹰伸出手，对准了这已经收起碗筷的儒生。 轰！ 一声惊天震响，道道乌黑流光直接轰向皇甫奇。 金灿灿的文字倏然崩裂，无名书册一下跌落到皇甫奇手上。 “他的法宝被我们破了！” “杀！” 沈鹰毫不犹豫大喊，十方阴傀再度凝聚杀阵，十道乌黑流光再度轰出，直取皇甫奇。 周阳没有丝毫留手。 既然决定要做戏，就得做足。 虽然他有些担心皇甫奇，但想到后者上次被十方阴傀震退一次，还敢回来，必然有所依仗。 “奇怪，居然被你们给破了。”皇甫奇惊疑一声，随后不慌不忙，对着无名书册再度灌入法力。 他盯着场上乌黑煞气最为浓郁的身影，缓缓开口道：“朝闻道……” “夕死可矣！” 第八十二章 总攻开始 “朝闻道……夕死可矣！” 皇甫奇握住无名书册，眼眸里满是毅然和坚决，字字铿锵，声如惊雷，身上金光大放。 一个“道”字从无名书册中飞了出来，辉煌如大日，一下变得无比巨大，将飞来的乌黑流光全部挡下。 这一击碰撞，这“道”字连半点折损都没有，就这么拦在皇甫奇面前。 “阴魔生！” 沈鹰大吼一声，将周遭九尊阴傀的乌黑煞气全部吸来，煞气一下从他身上膨胀成一道十丈高的巨大魔影。 所有人都很清楚，皇甫奇手上的无名书册先前抵御了四位长老联手攻击，是防御力极强的法宝。 但血河宗祭出这十方阴傀，自然是因为它的特异之处。 十方阴傀齐聚，会生出一道阴傀大阵。 其中的阴煞之气，以沈鹰操纵的大阴傀为主位，自血河宗地底深处直接拔起，直接借用了底下那尊恐怖存在的力量，如此才轻而易举穿透了皇甫奇的无名书册防御。 正是因为夺取的力量如此恐怖，他们才会不断支付血气。 若非如此，凭他们的修为，就算有一尊阴傀，也顶多算得上金丹初期，根本拿皇甫奇没有办法。 “去死！” 沈鹰操纵阴魔狠狠捶向那金光灿烂的道字。 轰！ 道字露出一丝裂痕。 皇甫奇脚下的地面都龟裂了。 但他不动分毫，笑意温和。 “这么硬……” 周阳都不由暗自心惊，煞气从地底渗出，以他身上的阴傀甲胄为媒介源源不断向沈鹰的大阴傀处输送，他能够分明感觉到这阴魔的恐怖气息，甚至要超过丹殿长老！ 这十方阴傀唤出的阴魔，竟比金丹大圆满，还要更强一些。 底下那尊恐怖存在的一丝力量，就有如此威力了。 那它真正展现身姿的时候，该有多强？ 周阳有些头皮发麻，他现在能够稍微体会到，当初北河散人面对的存在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了。 只不过这样的阴魔一拳，都被皇甫奇挡下了。 这也符合他现在能够轻松对抗四位金丹大圆满的战力。 不过，沈鹰眼中的戾气更甚，他狂吼一声，操纵阴魔朝着皇甫奇发动了凶狠的攻击！ 一拳又一拳，不断轰在道字上。 裂缝越来越大，而阴魔的阴煞之气也更加浓郁。 连沈鹰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自己的双眸已经变得猩红无比。 皇甫奇的嘴角，也渗出了一丝鲜血。 ‘不好，皇甫先生吃不住了。可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周阳注意到这一点，微微皱眉，心念飞转。 他顿时阖上眼睛，一丝真气悄然透入赤红宝珠。 六字密言，默念出声。 一道红光在他甲胄底下闪过，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 但他身上的阴煞之气，却被这佛光阻隔，忽然一滞。 也就是这一滞，让沈鹰身上凝聚的阴煞之气，一下断了一道重要来源。 顿时半空中高大的阴魔，身形便飘忽起来，轰向皇甫奇的拳头也卡顿了一下。 就是这一顿，让皇甫奇眸光猛然一亮。 他立即引动面前的金色道字，狠狠撞向阴魔的拳头。 “破！” 一声疾呼，阴魔的拳头应声溃散。 而金色大字没有停滞，势若奔雷，直接撞到了沈鹰所在的大阴傀身上。 凄厉的惨叫顿时响起。 这一击撞得无比结实，沈鹰双目赤红，身染煞气，受到的伤害更为严重，整个人一下被轰在城墙上，煞气尽散，吐出一大口鲜血，将他的无光甲胄都染得深红。 而他的甲胄龟裂，上面的裂纹赫然可以组成一个“道”字。 那金色大字，竟是狠狠地烙进了大阴傀甲胄上。 “沈鹰大人！” 其他道徒都惊呼出声。 “这可是毁了我十张书页呢……”皇甫奇也呕了一口热血，洁白的雪地出现一片梅花。 他一抹嘴角的鲜血，将其往无名书册上一擦，顿时金光暴涨。 “朝闻道，夕死可矣！” 又一个巨大的“道”字浮现。 皇甫奇望向其他九尊阴傀的眼神，变得杀气四溢。 “这下可不能再让你们将这玩意儿拼出来了。” “不好，出岔子了！速速救援！” 在一旁观察的众长老纷纷现身，一下拦在九尊阴傀面前。 “你们快快退下！” 验灵长老喝道，和其他几位长老，纷纷祭出法宝，和皇甫奇缠斗在一起。 皇甫奇以血为引，更是狠心损耗法宝战斗，一时之间，再度将几位长老压制住了。 雷鹰等人如闻大赦，快速退到后面将昏死过去的沈鹰带走。 周阳看了一眼场上的战斗，眼中掠过一抹忧色，也退到城墙之上。 “你们先去照顾沈鹰，我看看情况支援长老他们。”周阳对几人说道。 “好。”雷鹰深深看了周阳一眼，立刻扶着沈鹰下去疗伤了。 其他几人各自看了一眼，他们倒没受什么伤，只是场上都是金丹大圆满级别的战斗，他们能帮上什么忙？ 可现在周阳一副随时准备为宗门献身的模样，让他们都不得不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周阳心里完全是另一套心思。 ‘现在可不好出手了，希望皇甫先生能胜。’ 城墙外，四位血河宗长老祭出各自法宝，声响震天，但都被皇甫奇不断挡下。 而皇甫奇的脸色，也变得愈发苍白。 很明显，独自战四位手段尽出的金丹大圆满，他也不是那么轻松的，到底他没有突破到元婴期，远没有那么夸张的碾压性优势。 战局隐隐要倒向血河宗这边，周阳也不由微微皱眉。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清冽的剑鸣。 一片亮如白昼的剑光破空而来。 丹殿长老连忙将冥火莲台祭出，以红莲业火将这剑光堪堪挡下。 在他转手之时，皇甫奇这边立刻感觉到攻势骤减，催动道字当场炸开，快速后退。 与此同时，虚空里蓦地闪过一线青光。 一道身影踏剑而至。 此人剑眉星目，青袍加身，双手负于身后，周身十道冰魄剑意轮环般流转。 “皇甫先生，没事吧。” “没事，剑尊来得正好。”皇甫奇虚弱笑道。 此人点点头，随后抬眼看向前方。 “太上道，李羽尘，请赐教！” 话音落下，剑意铮鸣，十道冰魄剑意暴涨，倏然激射而出。 “竖子！”验灵长老抬手，身后磐石顿时化作巨大圆盘，挡下所有剑招，其上显露出深深的剑痕。 “太上道也来了。”执事长老皱眉道。 “不止……”丹殿长老却是长叹一声，“他们全到了。” 嗖嗖嗖嗖—— 数百道流光自云霄奔流而下。 倏然间，半空出现了三百尊金丹修士。 三百双杀气腾腾的目光，投向了血河古城。 就连穿戴阴傀甲胄的周阳，都感觉到了恐怖的威压。 “终于来了！”周阳心中一紧。 第八十三章 大阵攻破 血河古城外，风雪纷飞。 三百名金丹修士御剑腾空，站在皇甫奇和李羽尘身后，肃杀之气涤荡四周。 “三百名金丹！” “青云榜第一，太上道剑尊李羽尘。” “人族修士的年轻一代怕不是都来了。” 验灵长老开口道。 场上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即便是站在城墙之内，都能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威压。 周阳看着那位太上道剑尊李羽尘，心中却是有些激荡。 这就是传说中的剑修吗？ 不得不说，他身上轮转不休的剑意，的确有些惊艳。 这也是周阳曾经遐想的剑仙模样。 “这家伙，不是说三个月之后才来吗？”讲经长老黑着脸道。 “事到如今，只能见招拆招了。”验灵长老一双金色妖瞳绽放金光，他面前的巨大磐石猛然放大数倍，宛如一座堡垒横亘在双方之间。 “请各长老助我！” 他沉喝一声，其他三位血河宗长老顿时法宝齐出，冥火莲台烧出熊熊烈火将磐石护住，一道招魂幡招出漫天冤魂怪叫，还有一只巨大的白骨骷髅头围着磐石不断旋转，森白的嘴巴部位吞吐出幽绿色的光芒。 面对离阳王朝的三百金丹修士，血河宗的四位金丹大圆满，手段尽出！ “好强悍的防护。”看到这被施加了层层防护的巨大磐石，皇甫奇的脸色也不由微变。 李羽尘脸色平静，双指一并，迎空抬起。 “众道友！剑起！” 半空上的三百名修士，纷纷落地，数百声铮鸣瞬间嘹亮，震破风雪。 三百道飞剑一瞬间齐聚在李羽尘面前，焕发慑人的寒光。 “凝剑！” 李羽尘低喝一声，身后十道剑意凌空飞出，将三百道飞剑全数卷起。 三百一十道剑意同时暴涨，随后疯狂汇聚成一柄通体透亮的巨剑，七彩流光在剑身上水波般流转。 李羽尘的身上冒出一道剑气，直贯云霄。 他身上浩大的剑意将身后所有人遮掩，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他这一柄剑，还有半空中浮动的巨剑虚影。 “这就是太上道的玄钧剑道。”皇甫奇肃然起敬。 他身后的三百修士，也是露出了崇敬的眼神。 只不过看李羽尘脸上的凝重神情，他要凝结这三百飞剑的剑意，并不轻松。 只见他长吐一口气，抬眼望向那尊堡垒般的血色磐石，毅然开口。 “我借人间三百剑……” “但为天地开一线！” “给我破！” 玄钧巨剑缓缓抬起，然后猛然斩落！ 轰！ 一声震响爆出滚滚声浪，连空中的云层都被震散，风雪迟迟落不下来。 玄钧巨剑一瞬崩散飞出一百多把飞剑，身形锐减。 白色骷髅头直接碎开。 红莲业火被生生斩灭。 万千冤魂轰然消散。 血色磐石露出了一丝裂缝，其上转瞬间多了数百道深深的剑痕，一下缩成了原本大小回到了验灵长老的背后。 “噗！” 验灵长老吐出一口鲜血，金色妖瞳紧紧闭起，血流如注。 其他几个长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全数受伤。 “验灵长老！” 丹殿长老连忙将他扶住，和其他两个长老快速后退。 “想走？”李羽尘闷哼一声，剑指一扬，玄钧巨剑再度斩落。 “快退！” 丹殿长老将验灵长老往后一扔，转身怒吼一声，浑身血气冲天而起，一道仿佛来自远古的龙吟骤然响起，自他身上遽然浮现一道高大的龙头鱼身虚影。 他脸上的鳞甲都闪烁起猩红的光芒。 “冥火……炼心！” 丹殿长老一把将冥火莲台抛出，只见小小的漆黑莲台一下变得巨大，同时生出一道炽热业火，璃吻虚影一下钻到其上，一口将业火吞下，随后仰天怒吼，竟是朝着劈来的玄钧巨剑喷出了龙炎！ 龙炎如柱一下便顶到了巨剑之上。 巨剑倏然间便如同遇到了坚硬无比的盾牌，动作一下凝滞。 “死！” 僵持之下，李羽尘的脸上都浮现出了细密的汗珠，他面色一狠，沉喝一声，身上直贯云霄的剑气一下便窜入了玄钧巨剑之中。 玄钧巨剑形态再涨，一下便将龙炎破开，狠狠斩灭璃吻虚影，再度将冥火莲台砍出一丝缺口。 只是这一次碰撞，又有数十柄飞剑被震出。 丹殿长老喷出一大口鲜血，一把将冥火莲台收起，快速奔向城墙，进入护宗大阵之中。 “师尊！”周阳连忙扶住丹殿长老，“你还好吧？” “咳咳，咳咳咳……”丹殿长老摆了摆手，“走，快回到……丹峰上……” 他刚走两步，就又吐了一口血。 周阳这才发现，丹殿长老的胸口裂开了一道骇人的伤口。 “震碎心肺！”他心中惊骇，这玄钧巨剑也太恐怖了。 “师尊，我带你走！” 丹殿长老的状态极差，前所未有的虚弱，周阳连忙唤出纸鹤，带着丹殿长老往丹峰上飞去。 剩下的事情，他才不管。 “宗主怎么还不来！”讲经长老恼怒道。 验灵长老方才已被蛮虎送回去疗养，这时候丹殿长老又重伤，只剩他和执事长老主持大局了。 “妖孽，跑得还挺快。” 李羽尘接过身边皇甫奇递过来的灵肉，又喝了一大口酒，脸色立刻好转。 他踏前一步，道：“诸位道友，随我杀妖！” 玄钧巨剑铮鸣回应，三百修士高声呼喊。 三百柄飞剑再度凝入玄钧巨剑之中。 “什么护宗大阵，给我破！” 玄钧巨剑对着血河古城狠狠斩落，立刻触碰到一层坚固的阵法，随即响起破碎的声音，阵阵血气波纹般炸裂开来。 血河宗护宗大阵，真的破了！ 讲经长老和执事长老赫然变色，他们也不敢再面对这三百金丹合力凝成的巨剑，连忙招呼着其他弟子后退。 但那些机灵又怕死的，早就不再外门的血河古城了。 外门寮院的人类杂役们，都呆呆地望着天上的巨剑，流下了热泪，高声呼喊起来：“神仙！” “是神仙！” “神仙来救我们了！” 此时，天上忽然飞落一道血光。 一道戴着血色面具的红袍身影，挡在了李羽尘等人面前。 正是血河宗宗主。 他手上凝出一道无比修长巨大的血色长刀，悬在寮院之上，能够一刀就将底下的人类杂役尽数绞杀。 “住手吧，再往前一步，我就将这些人都杀了。” 第八十四章 师徒 血河宗宗主的屠刀悬在寮院之上，顿时惊起一阵慌乱的呼嚎。 底下的人类杂役乱做一团。 无助，惶恐，嘶吼……在这一刻，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投向了半空中的三百名仙家修士。 血河宗宗主冷笑地看着最前方的年轻剑尊，目光里流露些许玩味。 “再往前一步，我就将这些人全部杀光。” “你们要打，还是退？” 拷问人心的选择。 打，成百上千的人当场死去。 退，气势一落千丈，血河宗立即获得喘息的空间，战局瞬息可能发生天大的变化。 皇甫奇在这一瞬都沉默了，他此时状态极为虚弱，而李羽尘本就是青云榜第一，太上道剑尊，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实力，都是当之无愧的决策者。 其余的三百修士，也是有些神色复杂地看着前方这位年轻剑尊的背影，等待他的决断。 每个人的心思，都有所不同。 李羽尘看了底下惶恐求救的人们一眼，随后淡淡道： “太上道，只为天下大局。” 话音未落，玄钧巨剑已经猛然斩下！ “你！” 血河宗宗主万万没想到李羽尘如此果决，狠狠扬起血色屠刀与这巨剑拼了一下，血色屠刀瞬间溃散，而他就趁着这止顿的一下飞速逃开数百步。 “既然你如此无情，我就如你所愿！” “炼血大阵，启！” 咻咻咻咻咻—— 一阵阵嗡鸣声接连响起，血河古城里倏然亮起刺目的红光，漫天血色符文冲天而起，一个庞大的阵法赫然出现。 寮院里顿时传来一阵惨烈的嚎叫，没数息便戛然而止。 转眼间，所有杂役一个个被抽干了血气，变成了干尸。 李羽尘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皇甫奇神色微动，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在他们身后的三百修士，眼神也从惊疑不定，变得凛然。 “宗主，我们来助你！” 讲经长老和执事长老这时也折返回来。 血河宗宗主微微点头，三名血河宗高层悬在半空，与三百修士对峙起来。 半空之上，周阳扶住丹殿长老，回头看到底下的惨烈场面，心底也是一颤。 “太上道……竟如此无情。” 但，不能说李羽尘做的不对。 在这种时候，但凡犹豫一下，今天死的可能就不只是那些人类杂役，包括这群人类修士。 看到底下亮起的璀璨红光，周阳的心突地狂跳起来。 他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该不会，宗主准备召唤地底那尊老祖宗了吧……” 四大长老联手都败退，多他一个金丹大圆满，面对三百金丹合力凝成的玄钧巨剑，也只是螳臂当车，不如直接亮底牌。 看得出来，血河宗宗主考虑得很清楚。 周阳暗叹一声，立刻扭头，将丹殿长老送回丹峰，将他放入血池之中。 满池血气立刻涌入丹殿长老的体内。 “师尊，你还好吗？” 周阳同时给丹殿长老注入真气，丹殿长老顿时轻咳出声，按住了他的手，微微睁开眼睛。 这张平素里威严而暗藏杀气的脸，此时显得无比疲惫。 “好了……不用再给我渡真气了，咳咳……”丹殿长老挤出一丝笑容道，“好徒儿，为师知道自己的情况。” “没想到，一百年前都能在两名神游境手下活过来，如今却抵不过三百个金丹了。” “老了……老了……” 丹殿长老的目光游离，望向殿外的虚空，不知想起了什么。 “师尊……”周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丹殿长老摆了摆手。 “看现在的情况，那群老家伙要启动大阵，将老祖宗唤醒了。不然今天的场面，没有办法收拾。你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好，老祖宗可认不得你……” “这个东西，以后就交给你了。” 丹殿长老掏出了漆黑无光的冥火莲台，这尊曾经被宗门上下都追捧不止的至宝，此刻裂开了一道裂痕。 “为师现在没有办法帮你修复它……咳咳，等此劫过后，再帮你……咳咳……你且拿着，关键时候能保你不死……” 周阳接过冥火莲台，心中情绪涌动，不由问道：“师尊，那你呢？” “臭小子，还担心起我来？”丹殿长老大笑起来，瞪他一眼，“为师……咳咳……可还没死呢！” 周阳也笑起来：“也是，师尊可是金丹大圆满，哪用得着我担心。” 他郑重地收起冥火莲台，忽然跪下，对着丹殿长老磕了三个响头。 丹殿长老骂了一句“臭小子”，却也没有阻止。 “师尊，那我走了。”周阳说道。 “快走。”丹殿长老没好气道，“咳咳……你不是还有个小娘子得照顾吗？别在为师这里磨磨蹭蹭的。” 周阳起身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 但走到大门时，他又折返回来。 “怎么了，臭小子。”丹殿长老看着周阳的眼神，不由得笑骂道，“为师可还活着，你注意点你的眼神。” 周阳认真地说道：“师尊，不如……你跟我一起下山吧。” “你说什么，下山？！”丹殿长老顿时惊怒地看着周阳，但过了片刻，眼里的怒火又慢慢熄了。 他好像一下子想通了什么，长叹了口气，说道：“也好，你下山也好，好好看看这方世界吧……不过为师就不走了。” “为什么，师尊？”周阳劝道，“老祖宗醒来有多危险，你比我清楚。在这丹峰之上，根本就是等死！” 毕竟丹殿长老待他不薄，他思量一番，还是不忍看着丹殿长老就这么死在这里，才回头说这些话。 丹殿长老笑了笑，说道：“我大限将至，加上今日一战心脉受损，活不了几天了，去哪里都一样。” “我从小就在宗门长大，就让我叶落归根吧。” 周阳这才明白，对于丹殿长老来说，血河宗就是他的家。 大限将至，谁愿客死他乡？ 周阳沉默了片刻，伏身长拜道：“既如此……师尊，珍重。” “慢着。”丹殿长老的声音，忽然变冷，“周阳，你可还没出师呢。” 他从血池里慢慢地站了起来，金丹期的强大威压一瞬间席卷整个大殿，将周阳压得呼吸都不禁一滞。 “师尊……”周阳转过身来，运转阴傀之力堪堪抵挡住这股威压，神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丹殿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