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震旦:龙起》 序章 熊神之殇 熊神的咆哮响彻云霄,群星亦为之而颤抖,魔法之风伴随着这声长啸掀起了澎湃的潮汐,横扫了整个星球的地表。 熊神的信徒,一位高贵的亲王在拯救熊神的旅途中被混沌腐化,拯救者成为了刽子手,弃绝信仰的一击正中厄孙的心脏,随后,所有强大的生灵都感知到了,这垂死之神的怒吼。 基斯里夫,屹立于冰雪中的国度,熊神厄孙的护佑之地。而如今,祖国母亲正在慢慢凋零。熊神失踪至今已有七年之久,伴随着熊神的咆哮,整个国度被调动,苏醒。 星球各个角落的势力纷纷为了神的遗馈踏上征程。 风波诡谲,战火从南部州燃烧至混沌魔域四神的庭院,数年的角逐。最终,基斯里夫的女王卡婕琳在混沌熔炉中高举无尽寒霜,手刃了原初的亲王,四神最初的爪牙与叛途者,比拉克。 站在了无生息的熊神面前,女王的怒吼裹挟着神性,唤醒了熊神的心脏。背离信仰的子弹摧毁了厄孙的肉体,而纯粹信仰的呼唤也再一次点燃了熊神的灵魂之火。 基斯里夫寻回了自己的神,寒冬将去。 而其他失败的势力也结束了这一次对混沌魔域的远征,带着不甘与仇恨重新蛰伏。 而熊神为世界所带来的影响,却绝不仅于此。 数年前熊神垂死的咆哮引发的魔法风暴撼动了古圣所塑造的行星轨道,混沌裂隙在世界的各处产生,扩张。 而曾经迷失于混沌与凡世之前的强大生灵,也渐渐苏醒,得以抓住机会,重回大地。 震旦,东方之主,巨龙国度,世界最古老的王国,疆域辽阔无际。昊天龙帝和月后及其子女们是这一古老国度的唯一统治者。 龙帝与月后的历史比神灵与震旦帝国更加漫长,在帝国建立之前,他们便已经漫游在这片土地并领导着仍处于部落时代的人类们。 飙龙妙影守护着整个卫北列省与长垣,镔龙昭明掌控着帝国西部与长牙之路,受人尊敬的碧龙镇守在中央,是政务的管理者与龙帝的传话筒。东方溟龙胤隐是个武德充沛的扩张主义者,目前正沉迷于南下(犯我震旦者,虽远必诛!)南方烛龙李道镇守着通往印地和库雷什的边关,和天山的美猴王相依为命,相爱相杀。 龙帝与月后一共育有九个子女,而其他四位已经消失在了历史长河。 而在基斯里夫北部的一处混沌裂隙里,一条龙正探出头四处张望。 第一章 我当不成人了! 今年,是林齐服役于第十三战团极限战士的第四百五十个年头。自从他的灵魂被从地球征召到这个宇宙,林齐已经追随着那个伟大的身影在银河系的各个角落四处征战,平息叛乱,抗击混沌,如同每一个星际战士那样,活跃在第一线。 每一位星际战士都会在植入基因原体的种子后经由十九道器官改造工程制作而成,被赋予了基因原体的磅礴伟力。种种强化与天赋造就了星际战士强悍的体魄与战斗力,与此同时,为了帝国这一信念也深深烙印在了每一位战士的灵魂。 林齐自然也不例外,在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时就被丢上了手术台,在完成手术的一刹那,亚空间的能量与其产生了共鸣,朦胧之间,他听到一个伟大的声音说道。 “准许。” 极限战士军团最年轻的灵能大师由此诞生。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异乡人林齐的旅途即将到此为止了。 一滴,两滴,暗红色的鲜血沿着深蓝色的盔甲划过动力剑的锋锐,持剑的手紧绷着,强而有力的肌体难以掩饰那微微的颤抖。林齐感受着身边难得的安静,知道自己的队友此刻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一场针对极限战士新生灵能大师的阴谋,奸奇大魔看穿了未来,亲自策划了这一场用以取悦奸奇的伏击,而这一计划中最有分量的祭品,就是林齐。 林齐喘着粗气,冷酷的理性重新占据自己的大脑,两颗心脏汹涌的跳动,给他的四肢重新注入了力量,墨色的灵能之光环绕于双手并蔓延至剑锋,深蓝色厚重的动力盔甲已破败不堪,右肩上狭长的伤口经过短暂的休息已经自动止血,缓慢的开始愈合。 一如既往,这就是星际战士强大的力量,对于星际战士而言,没有真正的绝境。即使他面对的是一只完全体的混沌大魔,万变魔君。 当它扑闪着一双巨翅,伸出自己的鸟喙发出奸笑时,林齐就意识到了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强大的灵能威压表明了它的身份,一只完全穿过了恐惧之眼的万变魔君亲至,是他在银河系中面对过的最危险最狡诈最强的生物,他脑海中闪过原体基里曼的教导。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直面了一只奸奇大魔,无需冲锋致死,奸奇的宠儿只有在准备完全之时才会亲自现身,你只需要使用这个。” 一个灰扑扑其貌不扬的金属圆柱体,最上头的一端嵌着一个红色的按钮。 “这个东西能够帮助我击败一头大魔?” “不,他会让你死的很光荣。” 现在,时候到了。 林齐举剑发出一声怒吼,然后左手按动了那一个红色的按钮。 巨大的灵能之光搅动着整个空间,所有的一切都淹没在了一片银色的光辉之下。 林齐四百五十年里第一次闭上双眼,没有什么走马灯回顾与思考,他的心底只剩下一个念头。 结束了。 “?” 光辉过后一片虚无,林齐在经历了失去所有的知觉之后,突然感知到了一种荒谬的触感。他背后有点痒,想要抓一抓。 “人死了也会感觉身上痒?”林齐一边迷茫着一边本能的抬起了自己的爪子向背后伸去。 然后他惊恐的睁开了双眼。面前的一只利爪,尖锐有力,威风凛凛,绛紫色的鳞片均匀的遍布在上面,指甲前端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锋锐的光,在林齐的瞪视下隐隐透露出一丝无辜的意味。 “这次就干脆人都当不成了呗?”已经有了一次穿越经历的林齐在这一行当里称得上是经验丰富,再一次的穿越并没有在前任极限战士的脑海里掀起太大的波澜,然而这只明显不是人类的肢体属实是突破了他的心理防线。 林齐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我长成这样,战帅见了我,是先用链锯剑给我刮刮鳞还是爆弹枪来个开膛破肚呢。” 四百五十年的经历与影响并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人类至上,为了帝国是每一个星际战士刻录进灵魂的信条,猛的一下子当不成人了,林齐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他默默怀念起之前自己脑子里的一个抑制器官,每当自己无法集中精神时,它都会“帮”自己进入到理性状态去思考。 “冷静。”想要冷静下来的念头一出现,林齐发现自己真的冷静下来了,这一发现让他察觉到了自己新的身体的强大。 在评估一个生物的肉体是否强大事,标准往往不是比较表面的外壳是否坚硬,或者一拳能打死几头牛,而是在执行你的想法时是否能够执行的很完美。经历过第一条命时普普通通上班族的普通人类肉体,林齐非常明白这种随心而动的反应中蕴含的力量,毕竟当时自己也属于是眼睛看了“会了会了”,一上手“不,你不会”的那一种人。 肉体与“处理器”的配合,执行力的强大与否是非常关键的问题,星际战士与之相关的手术足足有四道。 而现在自己这个爪子身体,执行力之强甚至远超那些星际战士超人。 顿时,林齐感觉前途有望,兴奋的甩了甩尾巴。 “?” 尾巴!? 林齐一个扭身把尾巴甩到自己面前,强健的肌肉上同样覆盖着紫色的鳞片,一抖一抖的辗转腾挪再次彰显出林齐现在的灵活。 问题来了,我是谁,或者说,我是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问得好,林齐目前没办法解答,他准备动身去寻找答案了。 “好想继续当人啊!”林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一阵熟悉的灵能波动突然环绕了他的四周,魔法之风被其调动与指引,最终,庞大的身影缩小成了一个人型。 林齐,呆呆的站在原地。 第二章 震旦人 久违的阳光映照在了基斯里夫的大地上,冰雪之下埋葬着数年来混沌与战火蹂躏过的土地,变化莫测的时空裂隙不断吞吐着不祥的光芒,似乎这处冰雪能够一直这样荒芜下去,只到裂隙中钻出一个人影,打破了这番平静。 黑色的长发披散在玄色的长袍上,简约的纹理在袖口与下摆处散发着祥和的银光,俊秀不失坚毅的脸庞,剑眉星眸,活脱脱一个远东古帝国贵公子的模样。 这样的一个人影在雪面上飘动,就好像西瓜籽落进了白面堆,实在是抓眼。 冰天雪地里,林齐正对着自己用灵能塑造积雪做成的一幅全身镜,上下打量着。 好奇自己的长相倒是其次,关键是要弄清楚自己化人之前到底是个什么物种。灵能塑造的镜子质地良好,画质清晰,林齐重新化身为兽,这下子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龙,在那一东方古国的神话与传说中,是一种神异动物,相传具有九种动物合而为一之九不像之形象。头似牛,角似鹿,眼似虾,耳似象,项似蛇,腹似蛇,鳞似鱼,爪似凤,掌似虎,是也。其背有八十一鳞,具九九阳数。口旁有须髯,颔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鳞。头上有博山,又名尺木。 林齐摇头晃尾,皱眉打量,这除了鳞片黑了一点,头上顶了一颗白色的珠子,身上多了一些黑色的毛发之外,明显就是一条中国龙吗! 好家伙,之前当过一世龙的传人,这下可好,成了人的传龙了。 熟悉的形象让人倍感安心,林齐却越发好奇这究竟是什么世界,居然有着五爪巨龙这样的生物,对自己所处境地的好奇与初来乍到的不安趋势着他沿着冰雪中掩埋着的脚步走去。 艾格尔,坐落在基斯里夫国度东方州的重镇,嘉科瓦要塞背后的后勤枢纽,本不应被战火波及的和平之所,如今在混沌的几番入侵之下,只留下了满目的疮痍。 嘉科瓦要塞作为抵御混沌的前线要塞,至今还从未陷落于敌手,然而在十一年前熊神怒吼的影响下,一个巨大的空间裂隙出现在了它的背后,措不及防的艾格尔城在恐虐大魔与它嗜血的军队面前溃不成军,一场对血神盛大的献祭让整个地区沦为白地。 而今,寻回熊神的第二年,基斯里夫人民利用这片废墟,正在重新建设自己的家园。 海德拉·杰基尔男爵正是这批难民的领导者。作为女沙皇的前任副官,他深知目前基斯里夫的情况不容乐观,十一年的征战即将拖垮本已捉襟见肘的帝国财政,北方大正教会与冰雪王庭貌合神离,自己必须重新利用起东方州这片土地为帝国向东找寻出路。 混沌魔域的一场大战让震旦之名响彻凡世,古老的东方帝国终于对着全世界展现出了它那强大的底蕴,独特的科技与魔法,更有堪比神明的巨龙领袖。 龙帝之女·狂飙烈风之主·南皋宗姬·卫北列省与长垣的守护者,妙影之名伴随着巨龙的咆哮震耳欲聋,海德拉·杰基尔相信,基斯里夫所追求的机遇就在东方。 当然第一步就是重新建立起基斯里夫对该地的统治。而目前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就是来自于这处不安分的空间裂隙所带来的威胁。 空间裂隙,连接着混沌魔域,更能够穿越千里抵达另一处裂缝,作为命运大典揭示的道路,裂隙的力量依然是出自万变之主奸奇的伟力,没人能够保证它带来的究竟是机遇还是毁灭。 想要对裂隙进行关闭,必须由基斯里夫最强大的几位冰女巫亲自出手,而现在国境内仍旧有几处混沌入侵的痕迹,东方州的裂隙也就暂时没人腾得出手来料理了。 晨光微曦,海拉德已经率领麾下严阵以待。几队哥萨绷紧了弓弦,作为基斯里夫军队中的顶梁柱,他们是饱经风霜的坚毅斗士,个个都是从成千上万供养基斯里夫村垒与城市的森林游民和猎人中脱颖而出的好手,劲弓与战斧是他们的主要武器,掺杂着厚实毛皮的轻甲结实耐用,同时又有着极佳的御寒作用。 “呼” 数百人的哈气汇成白色的雾浪在皮毡帽上翻涌,身披重甲的沙皇禁卫与两位寒霜侍女与海拉德站在阵型的最前列。沙皇的前任事务官作为基斯里夫地位最显赫的波耶中的一员,战场绝不是他所陌生的地方。 只见海德拉骑着战熊在战阵前四处游走调度,指令和呵斥从他的口中与手臂的方向倾斜而出,几队方阵也随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调整。 杰拉德一边关注着战士们的情况,一边感知着远方的动静。战熊停步了,它感受到了大地的颤抖。 “集中!集中!集中!准备接敌!”射击军的瞭望手接受到了山头上翼骑士的旗语,大声地发出预警。 残忍,暴虐的波动扰乱本来平静的魔法之风,海拉德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哪些敌人了,他高举战锤,扫视全军,左手抚于左胸,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厄孙,请赐予我战胜敌人的力量与勇气。”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灼目的银光从他的瞳孔电射而出,这光芒洞穿人心,让人倍感勇气与力量,熊神的咆哮从他口中响起! “为了厄孙!为了基斯里夫!” “为了厄孙!为了基斯里夫!”冰雪王国的守卫者们给予了他回应,神灵之威能已经介入了战场。 很快,狂暴的暗红色撕裂了洁白的地平线,恐虐的大军狂袭而来,血肉猎犬们发出尖刺的嚎叫,紧随其后的是骇人的恐虐军锋,作为这只恐虐部队的指挥官,它正拖着一人高的放血大剑摇头晃角的仓皇而来。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漫山遍野的恐虐军队如同暗红色的波浪,海德拉并非第一次与恐虐大军交手,虽然它们极度嗜血天生不知纪律与规则为何物,但恐虐恶魔对战场的直觉和本能绝不容小视,而这支恐虐部队明显完全没有接战的准备,阵型松散的好像被水淹了窝的蚂蚁…… “海德拉,有人在追赶它们!” 唯有冰雪王庭出身的冰女巫能够对波耶直呼其名,随军而来的冰女巫伊芙琳正是这支基斯里夫的最高战力,正是她在战阵的背后告知了指挥官真相。 “它们的背后,有一个震旦人!” 第三章 追蝉的螳螂碰见了黄雀 林齐沿着杂乱的旧路找寻着文明的痕迹,一路上到处都是凌乱的尸骸与冰封的血迹,折断的武器与盔甲杂物散落堆叠,举目破败。 沿途尸体的装束似乎完全统一,也看得出这些人类士兵有进行剧烈的作战,然而很难想象是怎样的敌人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害之后自己却一具尸骨都没有留下,众多非致命锐器伤痕也表明了敌人的数量并不少,也并非完全是巨兽级别的怪物。 难道是当地人类王国与叛军的内战?人类之间的内战为什么会如此残忍的肢解他人的尸体呢? 常年征战的林齐见惯了战争这出悲剧,对他而言死亡并不能带来恐惧。根据前任极限战士的经验来看,战争的痕迹往往能够透露出很多这个世界的情况。 结束了观察之后,林齐收集了一部分当地的服饰武器等信息,虽然疑点重重,但此处显然并非和平的地区,必须找到人类文明并混入其中才能搞清楚现状。 腾空而起之后,林齐顿时感觉视野开阔了不少,而冷冽的寒风掺杂着冰雪不能对巨龙产生丝毫影响。飞行了几十分钟,林齐敏锐的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残酷,暴虐,狂怒,头脑简单。 这种味道,太熟悉了以至于林齐有些难以置信。 银河系服役四百五十年,大部分的时间林齐面对的敌手都是他们。这是来自亚空间的邪神恐虐的气息。 “这里也有混沌入侵?”林齐瞬间想通了之前的困扰,“原来这群人类的对手是混沌恶魔。” 由于混沌恶魔产生自亚空间,所以在凡世击败它们并不能真正的将其杀死,它们会在死后重新变成一股精纯的能量自我燃烧殆尽,并在亚空间中重新塑造自己的形体以图卷土重来。所以刚刚那处战场的遗迹才会没有留下恶魔的尸骸。 尽管对于另一个世界也能遭遇混沌这件事心生忧虑,但是林齐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跟上他们,驱赶他们,最后干掉他们。恐虐大军行进的方向必将指向文明的所在,这群破坏狂唯一的兴趣就是杀戮与献祭,荒无人烟之地即便是堆满了珠宝不会对他们产生任何吸引。 骇人的恐虐军锋乃是所有放血鬼中最为可怕的种群。那些特别受到大魔宠爱的恐虐军锋先驱则会受赐一头钢铁斗牛。这是一种巨大的野兽,由钢铁和黄铜组成,身高超越普通人类,而其力量更是足以碾杀面前的敌人。比起这种构造体身体各部分和血肉契合在一起的简单程度,它的质量和军锋对其加持的恐虐之力要更致命得多。纵使有人能在他的疯狂撕咬与冲撞中幸存,那他们也很有可能被他的黄铜躯体碾碎,或是被骑手砍翻。 林齐面对的恐虐部队,率领者正是一位冠军恐虐军锋,人立的放血大剑与恶魔本体共同诞生于大魔的领域,残酷的恐虐之力铸成了这暗红色的利刃。 没有开场白和多余的狠话,对付混沌从来无需多言,立刻马上赐予其毁灭是极限战士的信条。 庞大的龙躯破焰而出,化身为龙之后,林齐一见着地面上一群暗红色的恶魔就觉得嗓子痒痒,刚张开嘴想要来一声冲锋前的怒吼,一道紫色的火焰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烈焰来势汹汹,无声无息,如同橡皮擦一般将一整个放血鬼方阵从凡世中抹去了。冠军恐虐军锋座下的钢铁斗牛被融化了半个身子,滚烫的铁水沿着残存的半个黄铜脑袋边缘落在雪地了发出“呲呲”的声响,“嘎”的一声惊叫,恐虐指挥官从坐骑上手脚并用的扑向了地面,以免沾染上这恐怖的紫色火焰。 对于这一切同样瞠目结舌的林齐却并没有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一个扭身冲入了恐虐的阵势空档,然而一时间不知是用嘴咬还是用爪挠亦或是用尾巴抽,毕竟人与巨龙的作战方式仿若云泥之别,战斗本能更是需要千锤百炼才能形成,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经过磨炼一穿越就能在战斗过程中表现的如狼似虎,那纯属扯淡,正常人挨打的时候能知道躲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驾驭力量比培养力量更是一个慢工出细活的过程。 林齐第一次用龙身打架,虽然身上这些部位依旧是指哪打哪,开山裂石,但是还是分外的不适应,要是换成原来,哪怕不穿盔甲这一小撮部队自己也该杀个对穿了。索性直接重新化人,墨色的灵能在魔群中绽放弹射,灵能大师再次来到了自己的舒适区。 恐虐军锋被灵能闪电摸了个正着,强大的力量撕碎了它身上的黄铜盔甲,腰间缠绕的颅骨腰带散落一地,二话不说直接身先士卒的掉头就跑,拖起自己的大剑一路挥舞在混沌勇士中间劈出一条血路。 林齐并没有赶尽杀绝的追赶,混沌恶魔在士气崩溃的那一刻就已经踏上了死亡的倒计时,四神绝不会宽恕自己麾下的逃兵,尤其是最为暴怒的血神恐虐,越是逃跑也就越是自寻死路。 他不紧不慢得驱赶着整支军队,并不是他不能瞬间清洗此处,而是因为对抗混沌自有着另一套方法,毕竟这里的神灵是真的能够直接介入战场的。曾经在银河系的一场战役里,帝国第7舰队发射了一发机神大脚,直接摧毁了一颗被纳垢恶魔完全腐化的行星,一瞬间星球上的所有纳垢恶魔回归成为一股亚空间的能量,巨大的能量波动直接引来了纳垢本尊的注视,强大的神尊大不净者在能量的引动下降临太空,第7舰队完全无法与这个半个行星大的大魔对抗,几近全灭。 这场完全不对等的对抗是4万年漫长战争的缩影,四神早已制定好规则,所有种族都是在其中挣扎的棋子,这就是宇宙让人绝望的真相。 所以将恶魔正面击溃,并放任它们自己等死,是被所有种族认可的行之有效的“笨方法”。 林齐摸不准现状,条件也比较有限,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掩饰痕迹,以免引来恐虐与其麾下大魔的注视。 正当林齐不紧不慢的清理这些恐虐士兵,一路向前尾随,突然有了新的发现。 只见几公里外的山隘处,一个严整的人类军阵正蓄势待发,林齐松了一口气,驱赶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找到文明的痕迹,更妙的是这片土地属于一个人类文明,要知道银河系里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异物多如牛毛,习俗与文明的差异比生殖隔离更要隔离,要是这儿真处于非人种族的统治,如何融入打探消息可是个大问题。 林齐加紧了步伐,带着自己的“礼物”准备去找前面等候多时的黄雀投石问路一下。 海德拉看着越来越近的恶魔与追着恶魔的震旦人,只觉得自己花了眼。 突出一个荒谬。 第四章 勇士 熊神历第六年,作为东方州交通枢纽的艾格尔已经重新焕发出了生机。东方州相比其他几个行省更为温和的气候,使得连接格斯列夫与艾格尔的运河在每年都有6-7个月的时间得以利用,不必穿越危险的森林,水上路线将两个孤立的城市联通在了一起。 当然,气候现在已经算不上什么威胁了。 傍晚,工地里忙碌了一天的敲敲打打终于平息,这个时候无论是谁都愿意趁着这一时候去酒馆端着酒杯来放松一下一天的疲惫。 一只黑色的皮靴在门口停下了脚步,,一个穿着棕色皮大衣的男人出现了,大衣边缘与肩部被银白色的皮毛覆盖,相同材质的无檐毡帽上,沾染了几处积雪,称得上健壮的身材可能在基斯里夫人民的审美中稍显瘦弱,他个子很高,比起酒馆的门来说也不遑多让,背后背着一把被锁链缠绕住的长剑,长剑收在乳白色的剑鞘里不能窥其全貌,剑柄处同样刻画有乳白色的云纹,中心雕刻着一颗威压的龙首。 林齐将两只脚对着磕了磕,抖擞干净自己身上的积雪,推开了酒馆的门。 此时刚刚五点,本应是人们活动最频繁的时候,可惜现在基斯里夫全境还处于3月的冬季,艾格尔当地下午两点多太阳就已经摸鱼下班了,所以林齐一路走来基本没什么行人。 包着木头的实心铁门发出沉重的闷响,林齐一走进门就迎面感受到了这股马铃薯酿制啤酒味的热浪,下了工的工人,无所事事的农民,冒险归来的佣兵,换班休息的战士,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城中这唯一一处酒馆里。 东方人一进了门,就迎来了一阵热情的欢呼,柜台前的几个壮汉高举酒杯朝他致意。 “嘿!齐,听说你做掉了一整个野兽人战帮!” “给我们讲讲吧!” 林齐扯开大衣的纽扣,一屁股坐在柜台前木椅子上,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来一杯再说。” 作为整个地区唯二的传奇级别战士,相比高高在上深入简出的冰女巫伊芙琳,没事就来酒馆鬼混的林齐显然更让人心生亲近。目前艾格尔流传的故事里,来自震旦的林齐冒险故事最受欢迎。 五年的冒险生涯,已经让林齐完全融入了这个世界。非常有意思的是这个世界对于个体实力的检定比较宽泛,没有什么专门的测试物品,比如说手一放上去就发光的水晶球,一眼就能看出战斗力的眼镜等等这些都没有,只有事迹和猎物能证明自己的力量。冰女巫的强大证明在混沌魔域的战场,而能够击溃一支在恐虐军锋带领下的混沌部队的林齐,同样也被认定为传奇阶的勇士,也就是说,你打败的人越强,也就代表着你更强。 同样每个阶段也没有什么前期中期后期,所以两个传奇强者究竟哪个更强,还得是打过一场才有分晓。 “咳咳”林齐吨吨吨干掉了大半杯啤酒,一个转身面向整个酒馆,背靠在柜台上清了清嗓子。整个酒馆的汉子们都转过了头眼巴巴的瞅着林齐。 没办法,物资匮乏,娱乐方面也就这点奔头了。 “话说那大角兽……” 艾格尔城主堡,作为城主的府邸因为没什么实际用途,五年来并没有得到妥善的修整,勉强重建的一个塔楼目前正是海德拉·杰基尔男爵的落脚处。 来自格斯列夫的求援信正摆在这位大波耶的桌子上。 作为女沙皇的前任事务官,海德拉理所当然的是一位冰雪王庭的铁杆支持者,而目前统率格斯列夫城的却是大正教会大主教卡什尼。目前基斯里夫仍旧处于冰雪王庭与大正教会剧烈的意识形态冲突所带来的对立之下,海德拉与卡什尼与其说是同胞,更似寇仇。 但是,信中所说诺斯卡北地人已经兵临格斯列夫城,对城池造成了一些小麻烦。“哼,小麻烦。”海德拉显然读的懂写封信的意思,大正教徒给自己这个波耶写信,如果他写完全能够解决,那代表着事情有些棘手,如果他写小麻烦,那说明局势已经非常紧张,如果他写不容乐观,那估计自己收到信的时候城估计已经没了。 “如此来看,格斯列夫的情况确实非常严峻。”海德拉在心里已经决定对同胞伸出援手,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说服冰女巫,作为女沙皇麾下直接统领的魔法专家,冰女巫大部分都是狂热的排他分子,比起诺斯卡人没准她们更讨厌大正教会的神职人员。 海德拉用探寻的眼光瞄了瞄倚靠在沙发上的伊芙琳,深蓝色的宫廷长裙勾勒出女巫曼妙的曲线,他的视线只偏转了一下下,就感觉自己的脸上好像被泼了一盆冰水。 略施惩戒完的伊芙琳一招手,写满字的兽皮纸便飘荡到了她的身前,她一目十行的看了个大概,心情舒适地翘起嘴角。“卡什尼这个老东西。”她挑动了一下手指,把信件丢回桌子上,等待着领主开口。 海德拉看了看女巫的反应,稍加思考,开口说道“我们不能抛弃格斯列夫城,如果丢掉了格斯列夫,北地人就可以在东方州长驱直入,如果放任他们壮大,混沌的腐蚀也讲随之而来。”边说着,他边张开了东方州的地图,在格斯列夫和艾格尔中间用手指画了一条线,“两座城池的直线距离太近了,森林拦不住混沌赐福过的诺斯卡人。” 冰女巫的神情也渐渐严肃起来,用清脆的嗓音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为了祖国母亲,我们确实不能放弃格斯列夫,但是调动艾格尔的城防军也并非明智之举。” “不调动城防军,我们的支援也将毫无作用。”海德拉心里发苦,除了城防军艾格尔就只剩下民兵队,派几队民兵上前线无异于杯水车薪,正当他冥思苦想怎么劝说女巫改变想法时,伊芙琳俏皮的眨了眨眼。 “我们还有‘勇士’,他可以派上大用场。”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让我的学徒带上我们的大家伙跟着他,这样就足够了。” “勇士,好吧女士,我去说服他,为了祖国母亲。”海德拉听从了女巫的提议,他想了想,这可能确实是一个好主意,自己调兵去帮忙反而容易吃力不讨好,神秘的震旦人五年来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力量和对混沌的敌视。 “为了祖国母亲。” 还不知道麻烦被甩到自己身上的林齐结束了今天的酒馆之旅,有限的啤酒储量没办法支撑全城的酒鬼们通宵达旦,只能草草的来上几杯然后各回各家。而林齐独自一人躺在旅馆的床上,闭上眼睛思考着。 前前世的自己是一位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对于当时算不上流行的一个ip只是略有耳闻,然而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了解这个国度的名字基斯里夫时他却猛然反应了过来,这不是中古战锤中一个国家的名字么。 能有这个反应,全仰仗于他穿越之前一款电子游戏的宣发,好像叫做全面战争战锤三,这个游戏发售之前给众多搭边的不搭边的主播全都发了媒体版的游戏,一打开直播平台不管哪个板块都能看见这个游戏的身影,还有小破站的推送也比比皆是,得益于此林齐终于明白了自己现在跑到了哪个世界。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对于这个世界的方位和事件,林齐是十窍通了九窍,属于是一窍不通,只记得几个比较耳熟的名字,比如说弟国啊,一卡啊,混沌啊之类了,对于没点进去看过这些信息的今日而言,他还只闻震旦之名而不明其意,自己到现在还没搞懂自己为什么能变成一条中国龙呢。 既来之且安之,四百五十年的星际战士生涯足以让林齐适应任何环境的生存。 夜深,巨龙已然入梦。 第五章 破冬节 混沌废土,长垣以北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混沌的腐化,此处名为凡世,实则乃是恶魔的温床。 一个浑身笼罩在灰色斗篷的身影缓慢的行走在焦黑的土地上。只见他身形佝偻,拄着拐杖,腰间别着一本银色封皮的大书,仔细一看甚至能感受到这本书居然变化万千,封皮上的镂空雕文繁复变幻,时有蓝色的光点四处游走。 “命运大典,你所提及的机遇,究竟要引导我去哪里。”不见真容的行人艰难的挪动着脚步,在这人类不应踏足的领域,他自言自语道。“熊神失而复归,在基斯里夫国境内究竟还有什么事情尚未完成?”他解下腰间的书,放下拐杖,双手平举直至面前。 “命运请对我开口说话吧。” 命运大典无风自起,封面上的纹路缓缓汇集成三道扳手一样的纹路,纹路沿着顺时针相互纠缠,书籍右上角的齿轮随之旋转,大典张开了书页,墨迹捕捉着过去与未来的只言片语,自动形成了文字与画面。 东方神龙正于冰雪之中孑孓独行。 大典迸发出蓝紫色的光芒,行人的视野透过书页穿越茫茫恶土直抵基斯里夫东方州。 “阴阳未定,宁和难济。原来是东方神龙蹉跎于此。”睡意林齐朦胧间听到耳边有人声响起,一瞬间他便调整好了自己的姿态,巨龙的咆哮猛然间在整个房间里动荡却未泄露出分毫,林齐环顾四周,在巨龙充满灵能的咆哮声中每一个家具都在瑟瑟发抖,林齐仔细感受一番房间中各处震动的频率,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来访者显然并不在屋内。 “无需愤怒,命运大典终将指引你我相遇,而届时您可以称呼我顾问。”蓝光消散,视野回到原点,再无声息。 毫无所得的林齐察觉说话者已经远去,房间也渐渐停止震动变得沉寂。前任极限战士的直觉告诉自己,这种诡秘难测的行事非常不详,他认为这种事恐怕与万变之主有些关联。犹如当头棒喝,安逸五年的林齐终于知晓自己仍处于混沌的威胁之下,必须行动起来。 ———————————————————————————————————— 正午,艾克尔的镇民集中在市政广场,熙熙攘攘的人群洋溢着欢乐的气氛,今天正是基斯里夫一年一度的破冬节,是基斯里夫四神信徒的庆典之日。 基斯里夫的信仰分布非常怪异,冰雪王庭与大正教会争夺民众的信仰,而最终的胜者才能赢得万神殿的支持。 抬头仰望,天空中阴云密布,不见一丝晨光,所有的人们都虔诚的右手抚胸祈祷着。林齐站在人群的角落默默注视着,这是他经历过的第六次破冬节仪式了,仪式完成就代表着基斯里夫今年的冬季行将结束,春天即将来临。 而每一次经历这一次节日都让林齐不禁感叹这真是一个神奇的世界和神灵的伟力,而今早自己遭遇的意外也让他对这个世界的神灵有了更深的求知欲望。 基斯里夫的季节交替并非取决于自然规律,而在于厄孙。失而复归的熊神一如既往的履行着古老的誓约,发出破冬的吼啸。 终于,人群中小声的呢喃渐渐增大,直至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心中,冰雪王庭的祭祀高举熊神的神徽。 熊神的幻影现身于云层,一声沉闷却温和的吼声从天际传出,席卷着一道金色的光束响彻云霄,云层被撕开了口子并且越来越宽,阳光洒落大地,被映照到的厚筑寒冰与田野里的积雪一同消融,阳人群的祈祷声慢慢热烈,最后汇成一句句 “厄孙!厄孙!厄孙!” “中古战锤世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神灵之威可以轻而易举的作用于凡世,混沌之力降临之后却十不存一,和银河系同样的混沌四神与恶魔,林齐对它们之间的联系耿耿于怀,他的心中还有一处更深的忧虑,自己这巨龙黑不溜秋不会是混沌恶魔的一种吧,恶魔种类繁多,最资深的战士也不敢说自己能够认清所有的混沌异种。所以今天他要做一个大胆的事情,验证自己的想法。 直面熊神真容,看一看自己是不是秩序物种,没有什么比一位真正的神灵更精通于甄别混沌,巨龙诞生之时,古圣尚未降临,而神灵诞生的缘由正是对抗混沌。 这几年林齐在破冬节仪式之时总能感受到半空中熊神的幻象似乎并不简单,他能从中感受到磅礴的生命力。也许,绝大部分信徒都想不到,自己信奉的神灵此时此刻可能真的正在注视着自己。 灵能汇聚于林齐的双目,他身后背负的长剑也跟着散发出乳白色的微光,林齐感受到一股力量从背后传递到自己的身体,他瞪大了眼睛直视半空中熊神的虚影,终于看见这幻象的背后,熊神正端坐于神国之中。然后祂扭过头和林齐对视在了一起。 林齐o(* ̄▽ ̄*)ブ 厄孙【?ヘ??】 一个心想“原来熊神真的是头熊啊” 另一个估计也纳闷“基斯里夫怎么有条龙啊” 片刻接触,林齐也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这个世界的神灵似乎并非不可直面,自己也还能做个好人。此时林齐还对巨龙的悠久与真正强大之处一无所知。 冰雪消融,在神灵之力的影响下只用了半天的时间运河便恢复了生机,湍流从窄窄的一束扩张至整条河道,林齐知道,自己该上路了。 “齐!等一下”仪式刚刚结束,准备回去冥想的林齐就被领主海德拉叫住了。 看见林齐一脸的今天出门忘了看黄历的模样,饶是海德拉身为大波耶脸皮深厚,也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次又是什么事?”五年前林齐在第一次见面就将其惊为天人的海德拉的哄骗下,注册成为了艾格尔唯一的猎魔人,随后被海德拉东指派西指派,到处清剿怪物,实在是上了贼船。一看海德拉这样子林齐就知道自己不得安生了。刚刚解决心中一项忧虑的林齐心情还算不错,决定一会不管海德拉说什么,自己都尽量帮他办了。 “格斯列夫已经危在旦夕,我们需要组建一支先遣队。” 第六章 盛大登场 在领主情深意切的忽悠下,被迫一个人组成一支军队的林齐踏上了前往格斯列夫的旅途。从其貌不扬的河港上船,一路顺流直下,林齐站在帆船的船头,认真思考着自己此行的使命。 尽管海德拉信誓旦旦的跟他保证后续一定会有支援,但林齐在观察了军营的调动情况之后对这句话的真实性持保留态度。 格斯列夫作为基斯里夫与北地的藩篱,地势险要,城防完备,几十年的前线战乱都没能动摇这座城市,因此城内绝不可能缺少补给与军队,因此海德拉临行前跟林齐透露了一下口风。这次前来入侵的诺斯卡部落不同以往,这是一支来自加拉林格的北方蛮子,本应生活在基斯里夫西北部最接近混沌恶土的他们即使在恐虐的忠诚信徒中来算也是最凶恶最残忍最嗜血的那一批,8年前出现在东方州境内的传送裂隙让这支诺斯卡大军得以穿越整个基斯里夫国境,来到此处。几年来的烧杀掳掠让这支部落的首领终于取悦了血神。 新的恐虐神选冠军诞生了,莫格尔大变异者发誓将以更伟大的杀戮献祭给他的神灵。新晋冠军勇士迫不及待的兵临格斯列夫城下,他对城中十几万颗颅骨可谓是垂涎三尺。 因此,林齐来到兵员充沛的格斯列夫,他的任务只有一个,格斯列夫目前缺乏能够正面对抗莫格尔的传奇战士,他需要在战场上拖住恐虐神选冠军,来为格斯列夫的反攻做准备。 河岸边的针叶林刚刚捱过难熬的冬季,稀疏的枝叶相互纠缠,影影绰绰。在这一片祥和之下,威胁往往暗藏其中,不仅仅是凶猛的恶兽,野兽人与不知何时随风飘来落地生根的绿皮更加的致命,树木之间弥漫着浅浅的一层紫色迷雾,说明森林仍旧处于未被完全净化的混沌腐蚀笼罩之下。 简陋的小帆船只需一名舵手即可操纵,这得益于船顶悬挂的旗帜,这面旗帜来自于3年前林齐在绿皮手中救下的一名神殿战士的赠予,朴素的战旗刻画着一柄银色的闪电环绕的斧头,正是战神托尔的神徽,作为基斯里夫人民信仰的几位主神之一,托尔还身具一部分风暴的职能,所以这件神徽旗帜能够帮助帆船稍稍的借用一部分风力,也可以震慑水中与河岸边上的猛兽,当然旗帜本身最大的作用还是在战场上为战士提供增幅,无奈林齐对驾驶帆船毫无心得,为了抢时间只能出此下策了。 “齐,你要准备上岸了。”粗犷的大汉同时也是海德拉派来的向导开口说道,他缓缓的降低船速,帆船已经行驶出了森林的范围,来到一片荒芜的冻土,常年的冻融让此处变成了一滩石海,前方即是格斯列夫高耸的城墙与山崖融为一体,遮挡住了视线。“格斯列夫的天险城壁。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林齐点了点头,扎紧了皮靴一跃而出,从船板跳上了石滩。这处临近湍流的山崖城墙是诺丝卡人无法逾越的障碍,何况他们一群旱鸭子更是缺乏泅水作战的能力。除了此处之外,其他方向想必都已经被诺斯卡蛮子们团团围住了。 林齐挥舞着手中的战旗,他注意到城墙上的士兵已经注意到了自己,托尔的神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证实了林齐的身份,一条绳子从哨塔延伸下来,士兵打着旗语示意林齐自己爬上来。 “不用了”林齐挥了挥手,脱下自己刚扎紧的皮靴,城上越来越多的士兵聚集过来,注视着外乡人的疑惑操作,他深吸一口气,弯曲膝盖猛然跃起,磅礴的肉体力量带动全身,灵能沿着林齐的脊椎流向腰部最终充斥双腿,林齐跃起的高度越来越高,在士兵们呆滞的目光中最终来到了他们的头顶。 “咣”的一声巨大的闷响,林齐砸落在城墙的平台上,灵能火花在他的脚下四射。来自艾格尔的援军盛大登场。 援军已至的消息在城中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所有人都知晓了这一消息,林齐别出心裁的登场方式更是被大吹特吹,要不了多久东方人可能就是和天上的彗星一起落到城墙上的了。尽管援军只有区区一人,但是城中军民的气势还是为之一振,基斯里夫人不畏惧战斗与抗争,对这群人来说一支诺斯卡大军带来的压力远不如恐虐神选带来的恐怖。 这次来自艾格尔的震旦传奇战士成为了人们战胜强敌的一个希望。 林齐早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自己该怎么去做,如果不变身自己在战场上的象征作用远大于实际作用。格斯列夫大主教卡什尼求援的本意应该是想要寻求冰女巫的帮助,用以弥补高端战力上的空缺还有驱散恐虐冠军带来的恐惧。所以自己只需要高调的出现,给守军注入信心,然后抵挡住莫格尔即可。 不过林齐所想绝不仅于此,他不光要抵挡住莫格尔,更想要杀死他,林齐在第一次击败恐虐军锋之时,就已经发现了一丝特殊之处,似乎自己亲自击杀的恶魔他们的力量和灵魂将无法返回混沌魔域,恶魔的灵魂将直接泯灭,而恶魔转化的精纯原力自己可以将其汲取,从中获益,林齐不知道这力量来自于自己独特的灵魂还是来自于巨龙本身,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林齐之前才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头龙形恶魔。 毕竟这类似于吸星大法的能力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秩序生物所能拥有的。 不过莫格尔作为恐虐的神选冠军能够给自己带来多大的提升呢,林齐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叮当直响,他还并不知道四神神选不同于降临凡世大打折扣的恶魔,神选的力量是不受到压制的!当然他也还没能搞清楚自己这个震旦人顶着的震旦究竟是什么,也并不知晓龙对震旦而言,究竟有着怎样的意义。 林齐穿好自己的皮靴,在士兵们的簇拥里正准备走下城墙,就听见了城南巨炮的轰鸣。 战争来了。 第七章 艾吉尔龙首雷霆 在介入战场之前,林齐必须首先找到大主教卡什尼。他抓住一名行色匆忙的士兵,由于城中嘈杂的情况,两个人不得不大声对喊。 “大主教人在哪!”林齐一边等待着士兵的回答,一边注意着人群的流向,背负着长弓的士兵没搞清楚这个拦住自己的震旦人是谁,不过时间紧迫他直接用手指了一个方向,大喊“去城墙!”林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他放开手,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人群汇流的方向。 林齐知晓了大主教目前正在城墙东部,格斯列夫城并不是一个标准的四边形构造,背靠山崖导致城市整体的坡度很大,除了南部以外的其他四个方向,城墙是呈一个弧线整个连接在一起的,看来这一次诺斯卡人是从东部率先发起了进攻。 事不宜迟,自己必须支援前线。 从城南到城东的路线是一个斜着的大下坡,林齐看了看拥挤的街道,决定选择另一个路线,只见他纵身高跃,轻轻巧巧的落在了屋顶,从一队队四处游走的士兵头上飞檐走壁。在第二轮炮声刚刚响起时,他就已经横跨城市来到东部的城墙之下。 再一次的故技重施,林齐垫步跳上城墙,落地时皮靴发出一声裂帛的脆响,仅仅只是普通皮质的靴子承受不住人形巨龙的肉体力量,可惜这次林齐已经顾不上它了。 林齐沿着城墙寻觅了一会,就发现了那个被几名禁卫簇拥住的身影,身穿蓝底长袍,白色的外衬上披挂着繁复的金质饰物,胸前用金线描绘着厄孙的神徽,正是大主教卡什尼本人。 “卡什尼大主教!” 因为林齐行动的太快,本欲报告给大主教的传令兵还在来的路上,卡什尼并不清楚援军的消息,被东方人找到时他还没有些搞不清状况,他满脸疑惑,深深的皱起眉头。 “东方人,如果你没有特别的要紧的事,就请先离去吧。”着急部署战场的卡什尼只准备给来者一句话的机会,时间紧迫,林齐直接掏出海德拉·杰基尔的亲笔信递给了主教的亲兵“海德拉引导我来此增援格斯列夫。”趁着大主教读信的间隙,林齐抓紧说道。 一边阅读信件的大主教卡什尼看到信中说这位来自震旦的传奇战士同样是一位不逊色与冰女巫伊芙琳的传奇大施法者,他不禁抬头深深的看了林齐一眼,压下心中的疑惑,大波耶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自己的,更何况城中确实偶尔也能听闻到有关某个震旦人传奇事迹的传言。 想必就是眼前这位了。 “齐先生,非常感谢您的到来,”在表达了谢意之后,卡什尼挪开了信件表示自己已经明白海德拉的安排,紧接着他抬起手指向城墙下“狂躁的莫格尔已经兵临城下,他带来的部队了混杂着大量的捕鲸者和两头战争猛犸象,东部的城门承受不了它们的冲击,因此我需要你在平台上阻碍巨兽的进军,为咱们部队的集结争取时间。”大主教顿了一下,接着说:“然后由你来对抗莫格尔。”他知道自己发布的任务非常苛刻,即使是在传奇阶战士里,恐虐神选冠军猎手—莫格尔·大变异者也是不折不扣的顶尖战士,数年来的纵横劫掠已经有不止一位猎魔人命丧其手,猎物的头颅证明了他的强大,让林齐独自面对他确实有些不近人情。 然而他不知道,林齐已经迫不及待与混沌交手了,极限战士对混沌的仇恨绝不输于任何人。 恐虐的神眷者正在城墙下方围城的部队中央狂躁的怒吼着,红色的皴裂与长角之下,依旧能看出这位前任决斗者变异前可怖的面容,恐虐的符号刻印在他的胸口,鲜血与红光沿着这符号流动随着莫格尔的呼吸起伏,仅余八根手指的双手紧握着一把沾满血污的巨斧,似乎感受到了城墙上的注视,莫格尔抬头看向林齐,巨龙的咆哮与冠军的怒吼碰撞在了一起。巨大的压力击退了莫格尔身边的亲随,而大主教与林齐身边的士兵也不禁后退了两步。 “你居然是一位龙裔,您是哪位巨龙的......”卡什尼开口说了一半就意识到现在并不是好奇的好时机,林齐隔空与莫格尔相互交手一个回合,意识到恐虐冠军神选绝非浪得虚名,自己需要谨慎行事。他歉意的对着大主教笑了笑,直接冲向平台,准备参战。 遭到挑衅的恐虐神选迸发出了难以抑制的狂怒,他咆哮着责骂身边的士兵,催促军队开始攻城,莫格尔的怒火很快就在整支大军中燃烧起来,无数的诺斯卡人呼号着行动,巨大的战争猛犸象在骑手的驾驭下迈动起自己石柱般的巨腿,向着城门行进。 在平台上站定的林齐注视着挤成一团的诺斯卡掠夺者先锋们,心中已经有了定计,他收拢起被腥臭的烈风吹散的头发,淡紫色灵能的光芒充盈于他的双目,抬起右手张开手掌,诺斯卡先锋头顶天空中的云层随着他的手势慢慢扭曲旋转,汇聚成为一个巨大的圆环,随着手掌的慢慢握紧,云环旋转的越来越焦躁急促,正处于云环下方中间的诺斯卡人不安的抬头张望着,猛犸象开始瑟缩不前,发出呦呦的哀叫。 林齐感觉自己调动的魔法之风已经到达了极限,终于将手掌反握成拳,云环瞬间停止了旋转,一声悠长的龙吼从半空传出,由纯粹灵能所组成的龙首雷霆刹那间照亮整个战场,所有人的视野都被茫茫的白光所遮掩,雷霆坠地正中混沌大军的先锋,被击中的掠夺者们毫无反应便已经灰飞烟灭,被雷霆所波及的其他士兵四散奔逃,一只战争混沌猛犸整个下半身被蒸发,平整的切口焦香四溢,巨兽发出恐怖的泣鸣双眼慢慢失去光芒,失去平衡的巨大身躯陨落在诺斯卡人的头顶,再一次给诺斯卡人增添的许多伤亡。 整个战场安静了一瞬,热烈的狂欢从城墙上爆发出来,离得近的士兵纷纷用敬畏的眼神瞄向盘腿坐在地上休息的东方人。卡什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城墙下一公里处的深坑是东方人力量的佐证,在他看来这样的一个法术所蕴含的力量恐怕神明亲至也不过如此。 传奇大施法者的威能传遍了守军,格斯列夫城中的所有人的士气都为之一振。 而始作俑者林齐却无暇顾及外界的反应,为了这处心积虑的一击自己已经耗尽了对魔法之风的储量,虽然巨龙强大的力量与恢复速度是他的坚实后盾,但是接下来出城接战之前自己恐怕是没有余力再出手了。 “loeer!”冠军的怒吼止住了诺斯卡人的溃败,大施法者带来的伤亡不如恐虐神选积年累月的统治所带来的恐惧深入人心,不过军队已经失去立即再次进攻的能力,莫格尔必须重新集结他的先锋部队了。 第八章 攻城 莫格尔在对着逃兵们释放完自己无匹的狂怒之后,他渐渐冷静了下来。这并非是这位恐虐的冠军猎手进行的第一次攻城战,在做好北上格斯列夫的决定后,他就已经吸取了过去的经验,光靠庞大的陆地军队和战士们的勇猛是没有办法攻陷这座城市的。一个由神力庇护,钢铁魔法与坚弓利炮组成的堡垒,多年来在强敌环伺之下屹立不倒,必然不是单纯的靠血肉就能推翻的。 血神的力量在莫格尔的身上越发凸显,肌肉撕裂出一道道深痕,血液如同岩浆在沸腾奔涌,难以言喻的痛苦灼烧着神眷者的神经,这恩赐越强大这嗜血的欲望也就越难抑。莫格尔知道自己必须继续进攻,颅座的饥渴折磨着他的信徒,如果自己不能够攻破格斯列夫将这一切献给血神,自己得到的越多惩罚也就越恐怖。 诺斯卡萨满登场了,诺斯卡人天赋里对于魔法八风的亲和十分有限,作为部落中为数不多的施法者,萨满在整支军队中的地位非常重要。由于施法能力并不出众,莫格尔本来打算将萨满们的魔法之风储备留待破开城门决战之时再去利用,但是城中显然有着传奇施法者的存在,他敏锐的判断出这样一个宏大的艾格尔天堂系魔法,必然已经让这一位大法师筋疲力竭,自己必须抓住这个空窗期一鼓作气将战斗进行到短兵相接的巷战。 而城中的平民将取悦血神,军队也将随着杀戮蜕变成魔。只要杀戮开始,恐虐的信徒就绝不会失败。 在萨满时高时低的诡异吟唱声中,一整队的掠夺者狂战士以及仅剩的一头战争猛犸象身上笼罩上了一层血色的光辉,这力量将极大的削弱箭矢与魔法等远程攻击带来的伤害。 城墙下密密麻麻的诺斯卡人再一次行动起来。随着敌人的靠***台上的哥萨们率先开始了抛射,铺天盖地的箭雨中夹杂着冰雪禁卫那散发着蓝色莹光的魔法箭矢,划成一道弧形争相坠落在诺斯卡人的阵型当中。 猛犸巨兽更是被重点照顾的对象,无数的弓弦对准了它硕大的头颅,试图阻止这支巨兽的靠近,却都在猛犸象身上笼罩的红光之前沉沙折戟,徒劳无功。 距离第一波进攻开始,时间已经过去了近2个小时,即使是最强壮的哥萨战士也已经拉不动弓弦了,后备部队登上城墙与守军进行轮换,射击军们的枪管经过高烈度的持续射击也已经滚烫至难以为继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城门被攻破的那一刻,莫格尔知道自己进入巷战就将取得极大的优势,而大主教卡什尼也清楚的明白,自己必须在破门之后冲开缺口,将决战放在城外。 城门后是一条宽阔的上坡通路,现在城门后所有的守军都已经后退到了坡顶,站在前锋的是大主教最精锐的护教骑兵,所有退让的部署都是为了给重骑兵留出冲锋的纵深。 林齐同样在等待着这一刻,猛犸巨兽的长角已经抵在了城门口,萨满魔力狂暴的加持让这头巨兽双目猩红,发挥出全身的蛮力,带动自己身下巨大的冲木凶猛得撞击在城门上。 诺斯卡捕鲸人的臂力惊人,在进入到射程之后,即使是由低向高进行还击,依旧给基斯里夫守军带来巨大的麻烦。在莫格尔随军冲到城墙附近时,城门已经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巨大的冲击力已经使城门裂痕累累,而巨象下一次充满蛮力的冲击终于将城门整个击垮,四散的碎片与浓烟遮挡了战场两端的视线,林齐等待的时机正在此刻。 在见识到东方人强大的施法能力之后,大主教制定了新的作战计划,在得知这一大胆的计划之后,林齐获得了一项新的任务,在城门破开的一瞬间击倒这支战争巨兽,为骑兵的冲锋扫除障碍。 灼热的龙焰席卷烟幕,将猛犸和身后的士兵笼罩,惊恐的呐喊与哀嚎在前军此起彼伏,巨兽身前的红光在紫色烈焰的灼烧下顽强的闪烁了几下,便随之灰飞烟灭。 猛犸浑身燃烧着,仿佛一团噬人的火炬,诺斯卡掠夺者们为了逃避这团火焰只能踉跄着后退,前军与后续部队挤成一团,莫格尔挥舞翅膀,巨斧划过巨象的脖颈,巨大的头颅与身体分而坠地,而此时骑兵在一整个下坡的蓄势之后,包裹着钢铁的马蹄声如同雷鸣掩盖了战场上的所有声响。 同时城墙北部与西部的城门轰然洞开,城中守军鱼贯而出。 全身披挂着钢铁重铠的护教骑士们如同刀切黄油一般撕碎了诺斯卡人前线的阵型,战争在一瞬间就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 “莫格尔!”从城墙上俯瞰整个局势的林齐只觉得热血沸腾,自己在银河系中从未感受过如此血腥,原始,粗暴的战争,他已经盯上了恐虐的神选冠军,一声龙吼高呼着诺斯卡人首领的名字,莫格尔抬头也发现了这个屡次三番挑衅自己的东方人。 “颅献颅座,血祭—血神!”莫格尔发出宛如恶魔的怒吼,蝠翼挥动直冲城墙之上。林齐右手向后一伸,背后的长剑连同剑鞘便已经落入掌心,“当”的一声脆响,乳白色的剑鞘如同难以撼动的山岳般格挡住了嗜血的斧刃,传递而来庞大的力量让林齐心中一紧,恐虐冠军神选的力量远远超越了一般的恶魔,身前混沌的腥臭更是令林齐作呕。 莫格尔注视着自己的猎物,虽然第一下攻击被格挡住让他非常的诧异,东方人瘦弱的肉体中蕴含的强大爆发力让人心惊,但这绝对动摇不了神选的意志。“强大的猎物,你比老迈的主教更适合献祭吾主!” 更加强大的力量通过莫格尔胸前恐虐的符号流向四肢,这是血神赞同了他对猎物的评价。 林齐感觉到一丝沉重,左手闪烁着紫色的灵能光辉一拳轰在了莫格尔的腰间,过于悬殊的高度差距限制了林齐在近战时的攻击范围。承受了这一重击,即使是血神神选依旧不得不后退一步。又是几次势均力敌的接触,林齐不得不承认自己在留有余地的情况下恐怕无法在白刃战中击败对手,因为血神的力量正在促使他的敌人愈战愈勇,每一次进攻都在增强恐虐冠军的力量。 “面对我!懦夫!”莫格尔完全放弃了后退与防守,巨斧如同一场狂风暴雨般一次又一次的挥砍,进攻,林齐知道自己必须拉开距离,不能将这种被动的局面继续维持下去了。“杀!砍!”恐虐的神选冠军整个人进入了高呼酣战的狂热状态。 再一次架开巨斧的猛击之后,林齐直接向后翻滚拉开了距离,紫色的光辉汇聚在双眼,艾吉尔之风被灵能调动汇聚在他的身前。 一道巨龙的长吟响彻战场,龙首虚影张开巨口,莫格尔面对这猝不及防的魔法只来得及将武器架在身前,身影随后便被龙息淹没。 林齐警惕的注视着敌人的动静,经过激烈的对抗,他明白恐虐神选之能绝不止于此。 一道血色的光华迅如闪电。 即便是林齐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准备,这弃绝巨斧的一击仍旧超过了他的心理预期,仓促之间自己没能完全躲避掉,撕裂的皮甲护肩,一道深刻的伤口正在向外渗出鲜红的血。 一股强大的威压从半跪在地的莫格尔身上扩散而出。 巨龙之血,正是血神渴望的,这一击取悦到了鲜血魔域之主,更为盛大宏伟的赏赐加诸于身。莫格尔完全蜕变了,再一次站起的它身上已看不出任何曾经作为人类的痕迹,恐虐的神选冠军猎手已然接近升魔,摄人的恐怖不分敌我的揪住了战场中每个人的心脏。 鲜血沿着右臂滑入掌心,剑柄处核心的龙首被沾染到了这一滴血液,无声的睁开了双眼。 第九章 出鞘 长垣绝嶂,云阁庭廊,龙威浩荡,统御东方。 震旦,卫北列省,南皋,远征战后第六年。 龙帝的长女正端坐于城主府衙的龙首长椅之上,巨龙漫长的生命使其更愿意花费长久的时光去思考。妙影的冥想已经持续了数月之久,她静静地思考着北境诸多事宜以及六年前的征战所没能达成的目的。 “厄孙并不知晓,吾妹申珠的下落。”妙影再一次思念起了自己年轻的妹妹以及痛恨那些帝国境内不安定的乱臣贼子们。“宁和星图的阴晦已经持续了太多年,帝国正在走向分裂。” 突然间思路被打断了,一丝奇特的律动无波而起,这律动是如此的清晰,血脉相连的熟悉感触动了妙影的心弦。 相传在神龙们的手中掌握着一个惊天的秘宝,宁和星图。世间万物精气尽皆陈列于此图之中,可惜职掌明光的珑龙早已在不知名的岁月里失踪于诺斯卡的群山之中,从此宁和失衡,神图晦暗,阴阳再无谐泰。 如今,宁和星图正是掌握在飙龙之手。此时此刻,本应一如既往沉寂下去的星图自主的浮现在妙影的面前,绽放出了夺目的光辉,无数玄奥的字符围绕着星核翩翩起舞。 雷霆撩起了飙龙白色的长发,玄色的长袖无风而鼓。 “神龙之血,坠于西北极遥之国度。” 这就是妙影从星图之中所接收到的信息。据她所知,镔龙昭明身处卫西列省,沉迷于钻研魔法,烛龙离祷不曾离开卫南列省与天堂山脉片刻,碧龙元伯拱卫中央从来兢兢业业,溟龙胤隐已经出海向东进发。 那么,是哪条巨龙在西北的国度留下了鲜血?星图翻转,光芒慢慢暗淡,最终只有一处地名熠熠生辉,正是基斯里夫。紧张,焦躁,期待,不可抑制的情绪动摇了龙女的仪态,她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那最令人惊喜的可能性。 一条失落的神龙已经重见天日。如今龙帝九子仅存其五,如若能够寻回一名自己的兄弟姐妹,妙影相信这必然能够改变帝国的局势。 神龙王国,没有神龙,震旦何来?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妙影一边心想着一边不禁得担心起来,一想到自己的弟弟或者妹妹正在流血,这一事实令她心急如焚。 对亲人的忐忑最终汇聚成怒火,龙吼响彻北境,事务官敲响了洪钟。震旦大军在卫北列省之主的命令下开始集结,同时妙影也将自己的猜测传递给了可靠的兄长碧龙元伯。 很快,世界将再一次知晓,神龙震旦之威名。 —————————— 林齐感受着沾染了恐虐邪力的伤口带来的痛楚,强大的自愈能力被这邪恶的力量纠缠着致使伤口难以愈合,面前的敌人已经接近嗜血狂魔的形态唤起了他前世面对大魔们的记忆,精神高度紧张的他还未关注到自己手中长剑的变化。 林齐手中的长剑并非赫赫有名的神器,也不是林齐从外部得来的战利品,而是林齐化身为龙形态时头顶那颗白色的珠子,随着林齐化身为人,这颗晶莹的白色明珠随之变成一把锁链缠绕,封藏与乳白色剑鞘的长剑,自从它变为这把长剑之后,林齐还从来没有将其从剑鞘中拔出,剑身与剑鞘天衣无缝,甚至自己也尝试过在上面滴血等等方法。 奈何长剑确实高冷,对林齐的试探一直毫无反应,但持有此剑之后林齐发现自己常常能感受到长剑与自己的契合,自己的魔法会受到极大的增幅,再说剑鞘本身也非常坚硬,即使是巨龙的神力也无法将其撼动,作为一把没有锋锐的钝器居然也是非常趁手,林齐将其归功于龙这一生灵的神异,将长剑佩在了身后。 莫格尔带来的大恐怖震慑住了基斯里夫人,激烈的反攻陷入了泥潭,反观诺斯卡军队的士气愈发高昂,无需任何祭祀与魔法释放,恐虐恩宠加身的神选冠军自然而然的为他的军队注入了血神的加持。 又是一记重击,丢弃了武器的莫格尔摄取周边的血气换得了升魔之基,所有被诺斯卡军队残害的生命,他们的灵魂都受困于莫格尔手中这把崭新的血肉战斧,而这囚笼同时带给了神选冠军更强大的力量,狂热的挥砍带着猩红的力量撕裂空气,发出裂帛般的声响。 神选者的实力越来越强,作为这一切的亲眼目睹者,同时也是压力最直接的面对者,林齐不得不暂避锋芒,选择躲闪而不是招架莫格尔的攻击,与此同时,他感觉一股越来越热烈的力量正在自己的右手迸发,这能量让巨龙有一种想要放声怒吼的欲望,肩膀处血流不止的伤口在这力量的遮掩下似乎也不再痛楚。 长剑出鞘了。 夺目之明光仿佛新生的太阳,即使是即将升魔的莫格尔和林齐自己也无法直视。锁链渐渐瓦解粉碎,乳白色的剑鞘融化变幻,最终成为了刻印在长剑剑身凹槽上的白色龙形纹路,剑锋接触空气的一刹那,林齐甚至觉得自己握紧的不是一把长剑,而是另一条巨龙。 “吼——!”两条巨龙的长啸交相应和,热烈的光激起了林齐的勇气,一抹剑光如虹,绕过了斧刃划过血肉战斧得斧柄,仿佛有什么界限被打破一样,受困的灵魂争相逃窜,莫格尔的新武器甚至还来不及饮血就已经当场断裂。林齐感觉自己的力量已经触及到了另一个领域,神龙之威不禁让他想起了战帅阵斩恐虐大魔那惊才绝景的一击。 那个同样身穿蓝色动力盔甲,高呼为了帝皇的男人,踏着尸山血海一剑将恐虐大魔斯卡布兰德枭首。 “以基利曼之名!”在心中呐喊的林齐,身姿与记忆中那一幕合二为一,莫格尔甚至来不及说出自己的诅咒,狰狞可怖的面庞永远凝固于难以置信的这一刻。 恐虐神选的头颅高高抛起,半魔的灵魂尖叫着携带者血神给予的恩赐在巨龙灵能的净化下被林齐吸收,恍惚之间林齐感受到了从另一个空间中传来的怒吼,以及一双猩红的充斥着怒火与嗜血的巨大双眼。 没能收回自己的力量,以及失去了即将升魔的神选冠军,这深深的激怒了血肉魔域中恐虐魔神。 “这就是你的信徒。”林齐满不在乎的直视着祂,甚至发出嘲讽的嗤笑。“你庇护不了他,如此可悲!如此无力!” 凡世与亚空间的灵视瞬间被切断,即使不用看见林齐也知道自己前所未有的激怒了这位混沌之神,那又如何呢,一瞬间林齐曾经失败的阴翳随着这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一扫而空。这积极的情绪持续直到他抬起手中的长剑,剑身上白色的龙影肉眼可见的变得暗淡无光,一道深刻的伤口扭曲着横贯的烙印在剑身上,在林齐的注视下剑鞘与锁链散发着微光缓慢的重新浮现,而乳白色的剑鞘本身却在与剑身相同的位置同样留存着那道丑陋的伤疤。 获胜的喜悦烟消云散,短短几秒的时间,林齐突然感觉下巴有些湿润,自己竟然在凝视长剑的时候不自觉的流下了眼泪,血脉相连的悲伤带来了16年未曾感受的陌生触觉,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好像想要牵住什么,却又恍然若失的将其放下。 战场的声音越来越激烈,基斯里夫人们的欢呼逐渐汇聚成海洋。这一切林齐都已不放在心上,他沉湎于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人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无力,直到他听到一声从血脉深处传来的呼唤。 “吾弟,请向东归去,莫忘龙帝教诲,虽未能亲身相见,但希冀之光将永佑于汝。” 一切殷殷相亲之感,原来正因于此。 格斯列夫守城之战,来自震旦的传奇龙裔战士正面击败了即将升魔的恐虐冠军神选,莫格尔的颅骨高挂于格斯列夫东部城墙之上,整支诺斯卡大军随后逐渐崩溃,被守城军包围全歼于城下。 战后,人们纷纷渴望见到那位活着的传奇,那位从天而降拯救城市的英雄,可惜却没有再见到那个身影。 几番斟酌之后,大主教卡什尼同意与艾格尔的海拉德缔结盟约,基斯里夫境内第一次有大正教会高阶神职人员选择与冰雪王庭贵族携手。 而我们的主角林齐,在目睹长剑中龙魂的破碎之后,这来自血脉的呼唤指引他踏上了向东的旅途。 犹如昙花一现的在异国他乡留下传奇,随之翩然离去。 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第十章 厄伦格勒 混沌废土,世界之北。 命运大典在茫茫冻土中指引出了一条避开危险的游牧民族的道路,依靠着这神器的引导,顾问依旧不紧不慢的向废土深处走去,再更深邃的地界,一个直通帝国腹地的传送裂隙正等待着第一个发掘它的人。 一滴厄孙的神血破除了命运大典的诅咒,随后崭新的机遇摆在了这位投机者的面前。 而这机遇仍旧蹉跎于基斯里夫。 —————————————— 基斯里夫的西部与南部接壤人类帝国的边境地区,西面的水域则是利爪海,北面正对着巨魔之地,东北和东面是绵延千里的世界边缘山脉,作为最北的文明国家,从基斯里夫东方州出发前往古老的东方王国一共有三条路线, 其一即是北上抵达高山隘口,沿着隘口向东穿越世界边缘山脉,随后由西向东的横跨整个黑暗之地与食人魔王国。 其二是继续向北行进寻找传说中北方废土与东部大平原的传送裂隙,相传这是震旦帝国数年前远征时利用过的一道传送门,最终由于奸奇的干预,传送门没能被摧毁,得以留存下来。 其三是另外一种特殊的选择,西南而下直入帝国奥斯特领,在帝国境内跟随商队,沿着蜿蜒的长牙之路最终抵达震旦的卫西列省。 一年后,林齐来到了这座雄伟的港口城市厄伦格勒,作为基斯里夫最重要的三座城市之一同时也是最大的港口城市,不论是旧世界,还是新大陆的商人们都会来到此处进行贸易,其中甚至还有可能遇见诺斯卡人的商人,汇聚了世界文明与信息的厄伦格勒是林齐栽了跟头之后精心挑选的落脚点。 来到厄伦格勒,也就代表着林齐最终选择了第三条路线,先向西南行进,迂回于帝国境内,跟随商队回走长牙之路。 当然,起初三种路线都跟林齐没什么关系,他离开格斯列夫之后,选择了沿着直线向东前行,并非是林齐另有办法,实在是因为在基斯里夫找人问去震旦的路,往往会面临这样的情形 “老乡,我要去东边的那个叫震旦的国家,你知道怎么走吗?” “我不道啊!” 震旦帝国被世界边缘山脉隔绝于旧世界,神秘一直是这一国度的代名词,人们只能从古老的文献以及商队带来的零零散散的言辞去猜测这个国家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光景。 林齐在几个月的摸爬滚打中,从秩序文明的城镇来到隔绝天地的世界边缘山脉脚下,一边沿路清理着混沌的腐化,一边根据血脉的指引调整自己的方向。这种感觉分外奇妙,仿佛自己的体内安装了一个指东针一般。 最终,他面见了这天险的真颜。 世界边缘山脉是世界上最长的山脉,同时也是海拔最高的山脉之一。它以南北之势断横亘沌荒原,由此成为旧世界和黑暗大陆之间的天然屏障。对中古世界地理缺乏足够了解的林齐,并不了解这道宏伟的山脉是如何将大陆几近切割为两半,望山兴叹碰了一鼻子灰的他只能无奈的承认,自己这个粗糙的路线规划根本行不通。 灰头土脸的返回城市,林齐痛心疾首,一趟无疾而终的远行虽然不算成功,但是林齐对基斯里夫这一国度终于有了更深的了解。 远行数月的收获甚至超过了宅在艾格尔的五年。 最终他选定了自己下一次旅途的目的地,厄伦格勒。 基斯里夫的西部与东部呈现出了一种完全不同的风貌,兹邻利爪海的恢弘城墙后,是北地最耀眼的明珠厄伦格勒港,宽广的城门口如同一处广场,从世界各地汇聚而来的秩序生物熙熙攘攘排成长队,就像这座城市的血液一般流动着创造着活力。林齐排着队等待着进入城门的检查,过于宽阔的城门足以容纳十几支队伍共同进城,要知道,这座城市最为人瞩目的可是巨大的港口容纳量。 跟随着基本没有携带大件行李的平民们,林齐双手空空的排在了他们的后面,队伍行进的很快,林齐观察着周围,城门卫兵都身穿簇新的盔甲,银色的钢铁光泽映射着太阳的光,也许上面还打了一层薄薄的蜡,负责检查他们这一排的卫兵一脸的不耐烦,分配给他的尽是一些没什么油水的平民,这严重影响了大家的工作热情,几个卫兵时不时的还会用嫉妒的眼神看一看负责其他队伍的同僚们,直到发现他们也没混到什么好处才感觉心里平衡了一些。 不同于东部的同胞们,生活在海边的基斯里夫人脸上很少有常年受冻以及高原气候形成的红晕,有时甚至很难找到帝国人与这些人之间的区别。 一年的旅途,为了行程方便,林齐在当地雇佣兵工会注册成为了一位佣兵,自己曾经在格斯列夫覆灭莫格尔血神部落的一战中创造的传奇,需要吟游者们的口口相传近期已经扩散到了基斯里夫西部,也许今天自己进了城就能听见这故事的一鳞半爪。 “也不知道被魔改成什么样子了。”一想到自己曾经从两万米高空骑着陨石降落在基斯里夫的城墙上,林齐就已经对这个事迹的发展不抱任何幻想了,三人成虎不外如是。 双手空空,仅仅背负着一把长剑的林齐甚至没受什么盘问,卫兵就已经挥挥手放他进了城门,默默重新收回自己雇佣兵凭证的林齐走过吊桥,感受着吹拂在脸上微咸的海风。这就是厄伦格勒城的骄傲所在,虽然这座富饶的港口城市,但它仍旧身处于这个对抗混沌第一线的国度内,厄伦格勒欢迎每一个访客,并有自信守护每一个心怀善意的客人的安全,同时也毫不畏惧怀揣恶意的威胁者。 新的冒险,即将开始。 第十一章 坏了,我成唐僧了 旅店的一层通常是供给客人就餐的位置,厄伦格勒的小商人们相比别处更具有商业头脑。林齐入住的这家旅店设计别出心裁,第一层是酒馆,第二层是餐厅,再往上才是客房。酒馆作为一个出色的信息集散地,常会吸引来自各行各业的人群,不论是吟游诗人,还是赋闲挥霍的佣兵,亦或者他乡的来客,往往都是出色的情报来源。 北地的光照并不充足,今天是难得的大晴天,林齐放弃了在房间里继续啃大部头,而是选择拎着书本到一层临窗的座位,趁着明媚的午间看看书,缓解一下近几日用功给眼睛带来的疲劳。 是的你没有听错,我们的龙子目前正沉迷于学习,冒险与旅途教会了林齐许多道理,其中一个就是不会写字真的很耽误事。 于是,借着这段空闲,林齐决定恶补一番自己的人类通用语。在此前林齐活跃在艾格尔时留下的沉默寡言的高冷人设,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时因为自己对于人类通用语运用的属实有些差强人意...... “齐先生,您找到心仪的商会了吗?” 正在林齐翻看着一本由马林堡官方出品的帝国风土画册时,恭谨的询问声从他的耳边响起。 来者正是来自马林堡的大商人埃米尔·冯·柯文,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上前攀谈了。能让林齐每一次都愿意和颜悦色的与埃米尔交流的,绝不是因为大商人背后所代表的财富,而是因为自己现在学习和平时看的书都是来自于人家的赞助。 在这个时代,书籍这种传播知识的物品,其昂贵程度远超同体积的重金属,普通人可能一年也攒不出购买一本精装书的金额,就算你能够付得起价,却也很难直接买到自己需要的书,真正的买书人,往往需要求购很久,才能等到自己心仪的书籍。 所以面对这种仅仅交流过一次,就默默捧上一摞制作精美,香喷喷可爱爱的书说要送给你的好朋友,林齐又有什么理由不用笑脸来迎接他呢。 毕竟,知(jin)识(bi)就是力量嘛。 “埃米尔先生,你来了,请坐。” 之前几次交流时,林齐已经搞清楚了大商人的来意,这次埃米尔前来恐怕还是因为同样的一件事。 林齐在刚刚抵达厄伦格勒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来到了城中的佣兵工会,在他表明了自己想要寻找一个前往震旦的商队的需求时,当天整个佣兵工会陷入了沸腾。 一位传奇战士挂牌寻求同路者的消息不胫而走,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们如同闻到了腥味的鲨鱼一般聚拢,疯狂探听着这位传奇冒险者的消息。 这不禁让林齐想起,当时在佐申克时自己注册佣兵的场景。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求。” “我想注册成为雇佣兵。” “好的,先生请问您的姓名是?” “林齐。”听到这样一个充满远东韵律的名字时,前台小姐姐抬起头小心的打量了一番林齐,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的眼神不太礼貌,小姐姐偷偷看了两眼之后便默默的羞红了脸,不过也正是这番观察,让她不禁有些纳闷,黑色偏长发的东方人,似乎有些耳熟...... “林齐先生,请问您有没有,额,一些比较有代表性的冒险经历,最好是具有一定知名度,这方便我们时候给您查证后评估您的实力等级。” “啊,我想一想我记得在6年前我击败过一小支恐虐军队,打头的是一只恐虐军锋放血鬼。” “一支由恐虐军锋率领的恶魔军队,您确定?” “是的,当时的目击者由艾格尔城主海德拉·杰基尔和冰女巫伊芙琳女士。” 佐申克的佣兵分会长立刻收到了紧急汇报,一名传奇战士正在自己的地盘注册佣兵,紧赶慢赶来到现场的佐尔夫,一眼就认出了坐在柜台前的东方人是谁。 来自格斯列夫的加急情报还摆在自己的桌子上,坐在自己面前这位和画像上一模一样的男子,正是阵斩恐虐神选冠军莫格尔·大变异者的震旦龙裔战士。 于是接下来林齐的办理流程变得非常轻松加愉快,在林齐小露一手龙息之后,所有的手续和认证都在一天之内完成了,就此林齐成为了佐申克城的第一位在册传奇佣兵。 —————————————— 林齐在厄伦格勒的佣兵行会登记完之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本来他就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心态来碰碰运气的,但是他完完全全低谷了佣兵工会在基斯里夫国内的影响力,以及一位传奇佣兵的抢手程度。 基斯里夫虽然领土辽阔,但是大部分土地都是常年雪融形成的坚硬的冻土。这种土壤不适合绝大部分植物生长,而这也导致了基斯里夫的农业发展非常差,粮食极度依赖帝国的进口补给。 而正因如此,基斯里夫难以维持庞大的常备军队,只能大肆采用农兵制度与雇佣兵制度,例如像厄伦格勒这样临海的大港,国家甚至没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海军,守城作战必须征召商船来进行,可以说是魔幻世界中的魔幻现实了。雇佣兵制度的兴盛致使佣兵工会成为了基斯里夫境内非常重要的组织,整个基斯里夫的领土仅仅只有帝国的大概6分之1,但是佣兵注册数量却是帝国的3倍。即便如此,目前仍旧在世的注册传奇佣兵数量仍然没有超过10人,厄伦格勒港作为基斯里夫除首都外人口第二多的城市,往往几年才能遇得上一次传奇佣兵挂牌接受委托的时刻。 一时间商人们暗潮涌动,在得知林齐曾经正面击溃了一只即将升魔的诺斯卡恐虐神选冠军之后,这种狂热愈演愈烈。 随后林齐发现自己不论走到哪都有人替自己付账,不管自己要做什么,都有人明里暗里的表达想要和自己做朋友的意愿,虽然这算不上什么坏事,不过还是给自己的日常带来了一定的困扰。在搞清楚原因之后,林齐简直哭笑不得,只好去佣兵工会重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强调了有意向的商队可以通过佣兵工会联系自己面谈,还有就是必须是前往震旦或者远东的商队,这样的“骚扰”才慢慢停息。 不过咱们亲切的埃米尔先生可不在这些骚扰者的名单里,毕竟赠书是文化人的象征,这是文化人之间的交流,绝不是因为什么他给的太多了,或者是埃米尔先生是马林堡堡主柯文先生的次子这种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 不过,一件能让一位伯爵次子兼大商人三番两次的放下身份找上门来的事情必然非常棘手,而且和埃米尔所说的目的地似乎和林齐的方向有些偏离。 看来,自己还需要好好斟酌一番。 第十二章 沙力士之影 “齐先生,您找到心仪的商会了么?” 回过神来的林齐这才想起自己该给予人家一个回复了,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之后,林齐摇了摇头,对埃米尔说道: “还没有,最近似乎没有什么商队想要去远东地区。”顿了一顿,接着说:“埃米尔先生,马林堡实在是过于遥远,这和我的方向无异于南辕北辙,请原谅一个归乡心切的游子吧,我确实无法与您同行。” 埃米尔·冯·柯文叹了一口气,最终自己还是没能争取到这位传奇佣兵的助力。 “好吧,林齐先生,祝您返乡路途一切顺利,如果您改变主意了可以随时到联系我,在下就不多打扰了。”即便内心非常失望,埃米尔的外表看起来依旧风度翩翩,灿烂的金色短发下亲切的微笑与不俗的教养,让人一见就不禁心生好感。 看着转身离去的埃米尔,林齐摸了摸下巴,这位大商人的提议确实非常诱人,自己护送他回到马林堡,随后由他来组建一支远赴震旦的商队陪同自己前往长牙之路,如此丰厚的条件即便是需要自己绕几个月的远路也同样算得上划算。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下意识的觉得不安呢,是因为这位大商人实在是太招人喜欢了么? 林齐一想到这儿,猛然惊醒,“确实,为什么自己会对这样一个陌生人无缘无故的感觉到亲切和善意。”林齐仔细的思索了一番两人几次见面的场景,似乎在见到埃米尔第一眼自己下意识的就认定了这个人是个人畜无害可以亲近的“好人”,这对巨龙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究竟是什么力量,竟然能够影响到一位前极限战士现任巨龙的心智,清醒过来的林齐不禁疑窦大起。在这里,他嗅到了一丝令人不安的气息。 马林堡伯爵次子在大张旗鼓的试图招揽刚到厄伦格勒的传奇佣兵,这件事在厄伦格勒的商人圈子里可谓是路人皆知,而看不惯这位来自马林堡的外地人作风的更是比比皆是。在两人见面的第一次后,林齐当天晚上的酒杯底下就已经被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马林堡伯爵病重,柯文家族正陷入长子与次子的继承者纷争之中,目前马林堡由凯因·柯林伯爵的亲妹妹阿莱克妮娅·柯林主持大局,伯爵次子这次招揽东方人是想要拖他来趟这场夺嫡之争的浑水。 此事虽然涉及柯文家族的隐秘,但马林堡大公病重等消息在商人中却算不上什么秘密,通过佣兵工会的情报渠道,林齐就已经验证了这纸条上写说的事情的真实性。 也正因如此,林齐拒绝了埃米尔的邀请,急于赶路的他可没兴趣掺和到别人的家事里面去。 不过如果林齐上午时候的猜测正确,那么这件事必然不会这么简单的了结。 “他拒绝了。” “果不其然,传奇佣兵必然心思缜密,你们家族的破事不用打听就已经足够劝退他。这件事让女士来办吧,到达马林堡之前不要露出马脚,吾主的大业绝不容破坏。” “以欢愉王子之名,谨遵您的吩咐。” 精致的书房中无一丝阴翳,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挥洒自如,淡绿色的纹饰与原木色的家具互为表里,想来书房的主人对自然之风颇为追崇,对于美的欣赏更是有着独特的见解。在阳光的映照下,屋内甚至见不到一丝灰尘,即便刚刚有两人在此交谈过,也丝毫没有破坏这一处小空间的和谐。 —————————————— 看书看昏了头的林齐在下午最终还是回到了房间,一想到自己上午的猜测,他就感觉越来越不安忐忑,仿佛自己遗漏了重要的情报,最终他选择进入冥想状态,好好的看一看自己是不是忽视了什么。 这里就不得不再提及一次冥想究竟是什么,作为广大施法者消磨时间,增长法力,对法术加深理解的基础途径,这一方法却不是人为创造出来的,而它的来源是龙。 因凡俗之事不堪其扰,故龙帝伏于峰而潜思,悟得观想法。 说的是因为要统治一整个震旦帝国,事儿实在太多了,龙帝不堪其扰,有一天龙帝在山顶午睡,不知不觉领悟到了一种叫做观想法得技巧。上文提及得观想法就是冥想,这一技巧在随后就成为了龙帝的九位子女与生俱来的本领。 巨龙在进入冥想状态后,会极大的提升自己的思维敏锐程度,此时进行思考与整理往往事倍功半,同时因为思维活跃,在这一过程中冥想者会潜移默化的加强对于魔法的敏感与操控力,与流传在外的冥想法不同,巨龙的冥想还能够增加直面自己的心灵,从而避免被混沌所腐化。 这也是为什么龙是如此的难以腐化,至今还没有一条神龙落入混沌阵营中去。 冥想的时候不规定人必须用什么姿势,只要自己感觉舒服即可,不过出于传统,林齐还是选择了盘膝而坐,在今天察觉到埃米尔的不对劲之后,林齐就准备通过冥想观察一下自己心智,看一看自己的猜测究竟是不是真的。 神思舒缓,渐入佳境。 林齐进入状态之后,直奔主题,只见自己的体内一条绛紫色的龙魄正在不安的沉睡,拉近距离一看,只见一个小小的浅粉色符号正试图接近巨龙紧闭的双眼,符号上端是一个偏转的半月形,中间部分是由骷髅头延申出两道犹如螳螂手臂般的锋刃,最下面同时也是符号的主体是布满狰狞的尖刺的同心圆,圆心处一张无面的头颅正张开锯齿般的嘴,两根舌头微蜷着垂落到下巴,本应是右眼的位置微微张开一道细缝,里面好似无尽深渊,一无所有却又无边无际。 与这深渊般的缝隙对视的林齐只觉得自己眼前仿佛出现了无数幻象,有自己统领军队攻城拔寨,开疆扩土的英姿,有群美环绕花天酒地的安逸,有自己重归地球与亲朋相见的欢喜,有自己重返银河跟随战帅手刃仇敌,最终高举奸奇大魔的鸟首环顾战场的画面,内心深处的欲望逐一浮现。 此刻,仍在沉睡的龙魂好似被人敲了一下头,猛然惊醒之后它睁开双眼发出震耳欲聋的狂吼,一切诸多幻景纷纷不稳定的动摇起来,林齐借着这个机会猛然挣脱了黑暗王子的陷阱。 龙魂将这不详的符号撕成粉碎,然后将其揉成一团好似吃糖豆一般嘎嘣嘎嘣的吃掉了,它不满的看着林齐,这是林齐的潜意识在表达它对自己的不满。 脱离冥想的林齐一身冷汗,混沌之神这一次的阴谋完全抓住了林齐急于验证猜想的心理,通过信徒与龙子的金身接触,将神徽种入了巨龙的脑海,而林齐也完全没有防备的一头撞进了这个落网里。床边的白色长剑散发着微弱的明光,林齐知道刚刚自己身处险境多亏了剑中的龙魂点醒才得以脱身。 一想到自己在自己的主场差点被人偷了老家,差点成为第一头冥想时被堕落腐化的巨龙,一时间后怕与羞恼同时涌上心头,一想到自己潜意识里看自己那鄙视的眼神,林齐就想到 “这届巨龙现在什么水平 就这么一个人 你林齐什么的都在当巨龙 他能当吗?当不了没这个能力知道吗? ....... 脸都不要了!” 沉下心来的林齐,梳理了一下思路,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件事果然出自于那位最年轻的混沌之神的手笔。 从快乐、纵欲、愉悦甚至是爱中孕育而生的,色孽之神。 第十三章 宴有好宴 厄伦格勒的街区规划与艾格尔完全不同,如果将两个地区摆放在一起对比,很难看的出来这是同一个国度内的两座城市。艾格尔作为战后重建的新城镇,大部分的房屋都是以木质为主掺杂少量砖石结构的木刻楞长屋,虽然低矮,但由于整个城市的规划有序,大多泾渭分明的分区块排列着。而厄伦格勒作为一个大型的港口城市,街道更显错落,同时也多出了许多商铺与多层的楼房,材质也是已砖石为主,甚至还有加入大量金属的大胆设计,但是因为建筑成型时间杂乱不一,城市中也滋生出了众多阴暗的角落。 最年轻那位混沌魔神的信徒们就藏身于城市中最阴暗的建筑之中。 乌拉尔厅,是整个厄伦格勒最富盛名的地标建筑,坐落在港口附近的巨型半圆形建筑仿佛一座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奇迹。 据说,乌拉尔厅宴会的入场券是上流社会的勋章,没有亲身参与过乌拉尔厅的欢饮,就算不上真正踏入了上层人的阶级。 在林齐第一次知晓这样一个建筑存在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什么玩笑?”,此处可是基斯里夫啊,一片永远处于对抗混沌第一线的土地,一个在茫茫冻土中开辟道路最终建国的国度,一个以铁血著称的民族,即便是与帝国两个行省接壤并且背靠海洋的厄伦格勒也绝对算不上一座和平之城,准确来说基斯里夫境内就没有那一块土地没有为抗击混沌流下过鲜血。 而在这座城市里居然有这样一个专门开宴会的大地标建筑,一瞬间林齐仿佛回到地球,某个欧洲国家在敌人已经攻入城池时音乐厅时仍旧通宵达旦的宴会,可见世间荒谬何其相似。 这座建筑兴建于厄孙回归之后,据说提议人与投资者是一个叫做唯美会的组织。这一组织在马林堡与帝国境内非常兴盛,唯美会的成员们都是举止讲究并且紧随时尚潮流富有吸引力的上流人士,他们大多身姿纤细苗条但是内里生活丰富。其中无论男人和女人都热爱化妆,尤其是会员们会使用一种标志性的厚重深红色口红。 以致力传播美丽作为宣言,这为唯美会吸引了众多忠实的拥趸。不论是帝国境内哪一座城市都逃不过会员们对城市规划的指指点点,他们会自豪地展示自己华丽宜人的抢眼设计,提议市政会应对贫民区进行推倒重建,建立更加奢华瞩目的地标建筑,从而让市民看到的城市结构更美丽以提高生活水平。 今天这场于乌拉尔厅召开的盛大宴会,主人翁正是唯美会厄伦格勒分会的会长维罗尼卡·佩雷拉,这位来自努尔的佩雷拉伯爵遗孀,是近期厄伦格勒社交名利场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傍晚的夕阳慢慢没入海平面,时值九月,气候较为温和的港口城市每天的光照时长仍旧能维持12小时,待到完全感受不到阳光的余温时,人们便会从忙碌的生计中脱身而出,返回家中享受温暖的炉火。 而此时,酒馆也会渐渐喧闹起来。 一身玄色锦缎,腰间扎着一条深红色的长衿,黑发扎成马尾垂落肩部。一身东方盛装的林齐走下楼梯,整个一层酒馆的北地人都被这东方的华服所吸引,交谈声随着林齐的脚步慢慢稀疏直至安静,在所有人或怪异或惊叹的的注视下推开酒馆的大门。 短短的一段路走下来,这尴尬的气氛让林齐觉得自己好像刚刚在钛星军队面前跳了一段脱衣舞。 离开安静的酒馆,大门关上的一刻就能轻而易举的听到房间里愈演愈烈的讨论和交谈,林齐经过一阵子的厮混,很清楚自己这个下酒菜怎么也得让这群人嚼上两杯酒的时间。 门外的马路上,一辆深红色车厢的四轮马车正停靠在路边,马车上没有太多的装饰,唯有扶手与棱角处由白色的丝绸所包裹,淡青色的窗帘如同车前骏马的长鬓,柔顺的贴合在马车两侧的窗口处。 浅褐色的中型马无聊的吐着粗气,缰绳持握在一双坚定有力的大手里面,驾车的车夫胸口与脖子的交接处扎着领结,额头微微透露出汗水,显然已经等待多时。 今夜,林齐将受邀参加乌拉尔厅的慈善晚宴,这也是维罗尼卡·佩雷拉夫人来到厄伦格勒所举办的第二次大宴会。来自努尔的佩雷拉家族是当地不折不扣的地产大亨,而努尔的房价就如同他们当地人对外地人的态度一般,高高在上。 令人惊艳的容颜,地位显赫的家世,财富,最好再加上一些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还有对于时尚潮流独特的理解,如此一名耀眼夺目的夫人,怎么能不受到众人的追捧呢。 为了出席这一次晚宴,林齐很是费了一番心思,最终还是我们善解人意的埃米尔先生替林齐解决了烦恼,甚至提供了一辆马车用以给东方人代步。这一切都在林齐的预料之中,毕竟刚刚摆脱完黑暗王子的陷阱,一场盛大的晚宴随之而来,那么如果真的和自己的猜想有关,总会有人将请柬递给自己的,不是吗? “步行参加晚宴也太过有失体面了,不是吗朋友?”林齐又想起了埃米尔说这一句话时眨了眨的会说话的眼睛。 没错,那真是一双会说话的双眼,无时无刻不试图将堕落,欲望四处散播的喃喃低语,讲述给它的听众,以便传播他们的理念与信仰。 这力量让祂的信徒是如此的引人瞩目,以至于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而这,直令林齐作呕。 曾经在银河系清剿传播自威尔迪肯的腐化时,林齐亲眼目睹了那些色孽信徒在欲望下挣扎,沉湎,整个大厅,整个庄园,整座城市的交媾,完成形形色色断绝人性的献祭仪轨,只为了取悦他们神明。 人已经不再是人,而是一团追逐快感的烂肉,他们会榨取出自己的灵魂去换取欲望的满足。 这就是色孽的信徒。 而林齐,一位曾经与之对抗数百年,并发誓将为这一事业奋斗终生的星际战士,在这座城市发现了他们踪影之后,绝不会坐视不管。 每一位现在或者曾经的帝国人都深知,与混沌无需言语,相遇之前便已成死敌。 一想到曾经自己所面对过的人间地狱,那些在混沌蹂躏下的生命的惨态,林齐在成为巨龙后不再为人的迷茫,似乎正在逐渐消散。为什么一头巨龙会在冥想时被设下陷阱,就是因为自己的内心茫然不定,有了空缺才会被趁虚而入。 林齐坐在马车上,心神却仿佛飞向了高空,他扪心自问: 并不是说自己不再是人类,就失去了做些什么的资格,不是么? 并不是说自己四百五十年的奋斗与为之而战的帝国不在一个世界了,自己就应该永远融入不了这个世界,永远沉湎于怀念之中。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帝国,那么就由我来创造一个。 帝国人创造帝国,正应如此。 而现在,自己必须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林齐穿越到中古战锤世界的第六年,终于寻回了自己的路。 乌拉尔厅金碧辉煌的灯火映入眼帘。 第十四章 西征 赵妙元在参军之前,曾是南阳赵家的大小姐。从小她就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当姐妹们坐在家中素手描眉,牵针弄绣,她却独独喜欢在外面骑着马打猎,当姐妹们闺阁相聚,吟诗怀春,赵妙元偷偷翻出院墙,去偷看兵营训练。 然而世间风波诡谲,龙帝不在其位多年,人心异动,意欲裂土封王之辈蜂拥而起,致使震旦各地叛乱频发,南阳叛王裹胁各大家族自立门户,唯有赵家抵死未从,一朝亭台楼阁锦衣玉食,转眼家门沦丧危机四伏。 直到卫北列省之主妙影远征魔域携煌煌天威而归,在这浪潮前南阳首当其中被拍了个粉碎,叛王的守军一触即溃,在巨龙将咆哮对准曾经的子民们那一刻,战争似乎就已经结束了。对于震旦人来说,忤逆神龙就如同忤逆自己的生命,人为国基,龙为国体,近三千年的历史早已将这一切刻入了震旦人的灵魂。 幸运的是,赵家在这场风暴之中,站对了队伍。南阳城内,选择依附叛军的家族们人亡家破,没有人逃脱这事后的清算,唯有赵家在数年的阴谋打压中坚持了自我,妙影在南阳赵府亲自接见了赵家家主,而赵妙元正藏身在大厅的屏风后,当年的情景她此生难忘。 龙之长女风华正茂,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丝痕迹,而她曾经麾下的士兵却已经垂垂老矣。很少有人记得这位耄耋老者,曾经是一位玉勇侍卫。 “你曾随我征战八方,卫戍长垣多年。”龙帝长女的目光“赵济。” 听到这句话,震旦老兵难以置信的睁大了双眼,他拄直了拐杖,颤颤巍巍的挺起了胸膛。 “主上,您——还记得我?” “在蝰门关,你亲手砍倒了两头登上城墙的恶魔。拉响了敌袭的警报”妙影叹了一口气,视线微微向下“也是那一战你失去了一只腿。” 本应渐渐忘却的记忆重新浮上心头,铺天盖地的混沌士兵驾驭着圆盘,从云层的裂隙中呼啸而出,仿佛一道阴云压向了城墙,而自己......记忆到这儿开始变得模糊了,只记得最后几声磅礴的钟响。 赵妙元看着自己的爷爷撑着一只腿跪拜于地,涕泗横流,龙帝长女的身姿渐渐占据了她的双眼。最终她鼓起勇气跑出屏风,跪在爷爷身边,请求妙影能够允许自己参军。 从此,因龙之荣而荣,为龙之辱而辱,为龙而生,为龙而死,为龙而战。 轻轻抚摸着光滑的炮壁,赵妙元被高空中的冷气激了个寒战,她回过神,回忆到此为止。 天舟在女兵们的操作下悠悠前行,俯瞰大地,终于在这茫茫废土中找到了她们的目标。一座黑色的城塞,整个要塞如同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峰,魔法的玄光组成紫色的光幕,作为天舟“妙影大人号”的炮手,赵妙元还负责操纵瞭望镜,仅仅是远远的望上一眼,她就已经感受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妙影大人号”将红色的幕布升起,灯笼变换了颜色,这是她们在给大军示意。 千眼要塞,到了。 —————————————————————— 卫北列省与帝国戍卫组成的联军北出蝰门关,已经向东部大平原的混沌废土推进了数百公里,运载着补给的五行战争罗盘日夜不息,为长垣外大大小小的混沌战帮输送着毁灭。 直到看到远方天舟的示警,妙影知道,自己的第一站已经到了。 千眼要塞之主,第一位入侵凡世的混沌大魔。 这就是奸奇麾下传谕使,大魔卡洛斯·织命者,作为奸奇手底下最聪明的大魔同时也是最特殊的一位大魔,想当初虽然奸奇通晓过去和现在,却并不能完美的洞悉未来,于是祂寻找到了位于永恒之井,并且希望从中获得窥探未来的能力。 然而永恒之井的力量诡异莫测,即便是混沌魔神也不敢轻易尝试。于是奸奇通过诡计召集来手下的万变魔君们,驱赶它们一个个的跳下井底,大魔们无一归来一个又一个的消失在了永恒之井平静的漩涡之中。直到卡洛斯出发,这只幸运的大鸟在落入井底之后以远超同行们的毅力挣扎着爬出了永恒之井,离开井口的卡洛斯已经完全变了样,它长出了第二个脑袋,浑身上下的羽毛暗淡无光显得异常衰老,同时神智也受到了影响。从此,卡洛斯获得了洞察过去与未来一切事物的能力,它的左首注视着过去,右首预测着未来,但相对的它也失去了关注当下的力量。 千眼要塞是震旦大军想要继续西进不得不面对的一座恶魔坚城,妙影能感受到卡洛斯那无孔不入的视线曾经预测过这一切,然而由于长垣的干扰,织命者却难以锁定这战争发生的具体时间,也就是说。 主人还并不知道此刻,贵客已经临门。 “杳杳空原暮,萧萧旌旆行。” 她举起右手,掌旗兵举起王旗向着地面顿了两下,震旦士兵们随之停下了脚步。无由来的风鼓起了妙影的衣袖,她驾驭着雷霆慢慢升空,直至每一位跟随着她信任着她的子民们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宏伟的千眼要塞,与那被混沌能量腐化,永远不见天日的深色的天幕都成为了飙龙的背景,士兵们注视着他们的统帅,感觉神龙的视线在他们的面容上一一扫过。 妙影看见玉勇们那攥起武器发白的骨节,看见司天丞紧锣密鼓的调整着五行罗盘的模式,看见天庭龙卫们坚毅的双眼,看见巨龙马对着地面呼出悠长的白气,看见远处回归的天舟上一位妙龄少女羞红的脸。(!?) “诸君!混沌恶魔屡犯我边疆,千年寇仇无需多言。” “今日,我只说一句话” “天道好还,震旦有必伸之理,人心祝顺,何不报家国之仇。” 飙龙的雷霆之音传遍整个大军,即使是最末尾的压阵骑兵们也听的清清楚楚。 每个人都知道,战争即将开始。 亦或者,战争从未结束。 帅旗开拔,大军动了。 第十五章 宴是好宴 人也是好人(一) 第一次选择主动出击,而非随波逐流,这对林齐来说非比寻常,此前无论是与恐虐恶魔作战,直面神选冠军莫格尔,林齐已经习惯了在他人的要求或者是命令或者是需要的驱动下去做事。 就像一个大学期间选择入伍的士兵,几年后回到宿舍,和新室友一同外出购物,自己钱包里揣着现金而周围的人掏出手机开始扫码时那种不知所措,与社会脱节的落差感,需要时间来适应,去抹平。 更何况林齐经历的更是成为银河系人类帝国星际战士整整四百五十年,服从服从服从战斗战斗战斗,这曾是他生命的全部。 虽然在6年后,林齐终于明白了,在这个世界没有和自己一起训练的同袍,没有率领自己的战帅,没有那个永远站在帝国至高处如同太阳般的身影,唯一熟悉的只有那些恶魔们丑陋的脸庞。 曾经小小的士兵心中真的没有属于自己的野望么,幻想着自己也是统领着袍泽们征战四方,憧憬着总有一天我也可以成为帝国的支柱,如今机遇已经来了。 短短十几分钟的冥想,坚定的自我表白结出璀璨的果实,林齐发现自己终于完成了和自己龙魂的交融。 之前林齐进入冥想时,都是以一个第三人称的视角去观察灵魂那中那头巨龙的虚影,而现在再进入内观状态,他发现自己的视野就是龙魂的视野,不需要四处观察就能掌握身体每一处的情况,我即是龙,龙即是我。 灵肉合一,宁和之道。这就是巨龙得以对抗混沌腐蚀的奥秘,每一头巨龙出生时就应该具有的本能。 而此时,海拉尔厅金碧辉煌的灯火正透过外墙的水晶玻璃,照亮了马车夫的脸。 “林齐先生,我们到了。” 舞台近在咫尺。 即使在基斯里夫这群北地壮汉们眼中,林齐也算得上一个大高个儿了,然而漫步在乌拉尔厅近10米的巨门下,即便是天赋异禀的食人魔也会显得十分矮小。 每一位来宾见到林齐那极具东方特色的服冠与面孔,都不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有些女士更是大胆的注视着东方人的脸,寻找着眼神交汇的机会,在林齐进入大门之后,便纷纷将团扇举起,遮住半张脸和姐妹们凑在一起相互调笑上几句。 “他的身上没有吾神的气息了。” 二楼的小包厢内,一抹红色的裙角摇曳着,注视着那个刚刚进入大门的身影,包厢没有点亮光源,黑暗中传出另一个人的声音。 “吾主想要得到的,不会是那么简单的玩具。”站在窗前的她愉悦的翘起嘴角,一想到自己将要完成之事,与神共享的背德感不禁让她脊背发麻,两根手指轻轻掩住嘴唇,好像将什么封堵了回去。 包厢的门被轻轻推开,通明的灯火投射到屋内,却早已空无一人。 祭品已至,宴会开始,主人也该登场了。 林齐精心准备的礼服起到了良好的作用,一进门就吸引到了几个身穿各色的晚礼服,扎着紧身裤,脖子前扎着珠宝胸针的绅士主动上前与其攀谈。 要说这衣服的来历,可着实费了林齐一番功夫。 龙作为与生俱来的变形大师,当龙变为人形态时,并不是光着身子的,衣物同样可以通过魔法来进行变化,然而这变化可不是什么万能的工具,就比如林齐这次身穿的古风礼服,可不是他脑子一动,给我变一个能出席晚宴东方风的晚礼服,然后就自己“唰”的一下变出来一套。 而是需要自己来思考,礼服的样式,结构,细节。即使是处于冥想中高速思考的状态下,林齐也足足绞尽脑汁,搜刮了自己上上辈子对服装的了解,回忆自己见过的某宝模特们,最终拼凑出来的一件绝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华夏衣冠。 要不怎么叫精心准备呢。 踏入乌拉尔厅的大门,沿着红毯穿过两侧描绘六年前伟大战争的壁画的走廊,别出心裁的是,壁画中熊神的双目处点燃着两团火焰,原来是两道暗藏在墙体内部的油灯。长廊的光线并不充裕,油灯只能提供有限的照明。 “齐先生,这幅壁画是贾巴里大师的作品,为了纪念基斯里夫六年前卫神战争而创作。”来自帝国奥斯特领的魏玛爵士看到林齐对壁画颇有兴趣,开口解说道。“其实整个建筑艺术设计都出自于贾巴里大师之手。” “贾巴里大师是?抱歉,我对艺术的研究比较少。”林齐适时的抛出了自己的疑问,将话题继续了下去。 “贾巴里大师的家族曾经主持过波卡哈宫的重建工作。” 其实刚刚看到壁画,林齐只是回想起了破冬节时自己看到的厄孙。 几个人随意的交谈着穿过长廊,一道红木质的双开大门微微敞开,薄纱门帘后交错的人影依稀可见。林齐依旧不紧不慢,在心里思考着进门后的举止。虽然林齐在战斗中从不畏惧,但是在名利场这一战场上,他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新兵。 侍应在验看了几位来客的邀请函后,微微鞠躬着打开了大门。 仅仅是一道门,就将门外与门内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互相隔绝。 璀璨辉煌的灯光均匀的洒落在会场的每一个角落,整个一层如同传说中太阳王的府邸,纯白的大理石地砖,奢华而恰到好处的内饰,整个空间大胆的使用了暖色调的底色,更加绝妙的是一层空间沿着楼梯而上,为数不多的几个包厢与大厅的天花板全部是由淡蓝色与白色的琉璃铺陈而成,中央的永续魔法灯藏身于繁复的水晶灯体之中,人们抬起头仿佛就看见了天空,而包厢好似浸没在云层里,若隐若现。 林齐敢肯定,这个大厅的设计者就是故意给来客一个下马威,一条故弄玄虚的走廊然后紧接着将所有的要素与内容直接堆在来客的眼前,让客人不得不在震惊中惊叹这设计的精巧。 悠扬的音乐让人心神安静,众人的交谈声也非常克制,门前的几位客人被开门声吸引,不经意的转头看去。 一同踏入会场的魏玛爵士与他的同伴们向林齐微微示意,然后就各自分散的走进了人群。 而独自一人的林齐面色如常,镇定的环顾四周。银河系生涯里,即便是再奢华再宏伟的建筑林齐都已经司空见惯,甚至亲手拆过不少,但是他可从来没有穿着礼服走进里面去参加宴会的经验。 所以林齐继续镇定的环顾四周,仿佛真的在欣赏这座建筑一样。 第十六章 宴是好宴 人也是好人(二) 林齐觉得,自己遇到麻烦了,而且不是一般的麻烦。 进了大厅之后,林齐入乡随俗的从侍应生的托盘中取走了一杯自己说不上名称的酒。然后就直奔大厅的角落的座位,到此为止一切都还在林齐的计划之内,首先找到一个方便观察全场且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然后。 下一步开始似乎就和计划有些偏差了。 杯影交错,来客们随意的在大厅四处攀谈着,因为宴会还未正式开始,每个人的表现都颇为克制,而林齐在角落中借着酒杯遮挡着视线,打量着在场的众人。 寻觅着可能的混沌气息。 乐队的曲目停止了。 楼梯的顶端首先露出了一角鲜红的裙摆,随后音乐逐渐盖过了交谈,每个人都注意到了楼梯上正在走下来的那位,今夜的主人翁。 随着她的脚步,长裙婀娜的摇曳着,没有使用长裙裙撑,也没有加入更多的装饰,修身的长裙通往腰间的方向开始收窄,盈盈一握的肢体下显露出动人心魄的曲线,褐色的卷发向后梳起,披散在肩旁,高挺的鼻梁再向上就会让人不得不注意到那双动人的蓝色双眸,柔软的眉梢与缀着微笑的唇角,让每一个被其看到的人都不禁自形惭秽。红色的手套延伸着手臂的上半部分,直到这位美人走下楼梯来到舞台,人们才发现这长裙从背部至锁骨将柔嫩的肌肤全部都展示在外,高傲的脖颈向下玫瑰色的项链在灯光下白的耀眼。 林齐都不得不深呼吸了一口气,作为坚定的秩序战士,自己绝不会沉湎于美色,多看两眼只不过是因为想确认一下是否是色孽的腐化罢了。 在他看来,就目前在场的各位男士的表情和视线而言,每个人都像是黑暗王子的信徒。 这就是维罗尼卡·佩雷拉伯爵夫人。 “欢迎各位朋友的到来,我是来自努尔的维罗妮卡。” “有很多的熟悉的朋友再一次光临,也有很多新面孔加入其中,”林齐感觉到她的视线向自己这个角落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无论来自何方,唯美会祝各位在此能度过愉快的一晚。” “为了基斯里夫,为了厄伦格勒,为了乌拉尔厅,为了唯美会。” 维罗妮卡接过侍者递过来的高脚杯,掩面将嘴唇微微向杯口一吻。 下方的众人随之举杯。 接下来就将进入拍卖环节,当然这样的一个慈善宴会可不会想普普通通的拍卖会一样,大家竞价争抢,甚至都没有主持人在台前引导。 侍者将物品摆放在舞台的石质雕塑下方的桌子上,物品面前会有一个密封的小箱,旁边放着纸和笔。每一位来宾都可以随意参观物品,有意者就将价格和签名写在纸条上投入到箱子中。 每隔20分钟就会有人将物品与箱子进行更换,最终的交易会根据纸条上的金额在宴会结束后第二天进行,全程没有宣传,一切都在安静中完成,最终慈善捐款的金额会捐赠给基斯里夫城市内的市政委员会,用以改善贫民区的居住环境。 让我们将视线重新对准宴会的角落。 大厅的角落就如同一个小小的漩涡,吸引着众多宾客的目光。 “林先生,您的衣服是使用了东方独有的裁剪手法与材质么。” 林齐麻木的看着身边围着的三名女士,正在提问的是厄伦格勒航运协会会长的次女拉伊娜·伊尔琴科,这位少女似乎对服装制作工艺有着超乎想象的热情,林齐甚至怀疑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衣服上以至于还没看清自己的脸。 厄伦格勒是一座与传统大相径庭的城市,它的政治结构与基斯里夫的其他城镇完全不同,因为大波耶们对航海贸易的忽视,厄伦格勒城的权力完全由各个行会所把持,而女沙皇卡捷琳通过对行会领袖们的领导,将厄伦格勒变成了自己的直属飞地。 贸易亲王汉娜·罗尔斯托夫曾如此评价过厄伦格勒。 “厄伦格勒有着帝国的傲慢,玛丽恩堡的腐败,基斯里夫(同名城市)的肮脏。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城市比这更适合定居了。” 一些不着边际的思考并不能帮助林齐摆脱目前的局面,林齐应付着三位女士连绵不绝的提问,这问题五花八门,从服装到建筑再到艺术,林齐只能用研究得不多之类的话来敷衍下去。 仅仅的正常的交流倒也没什么,然而三个姑娘时不时的会在话语中暗藏玄机,实在是令林齐无从招架。 “啊,正在演奏的是林斯克河圆舞曲,这是我最喜欢的舞曲了,曾经我跟着老师学习了好久,却一直没机会在舞会上尝试过呢。”这是拉伊娜率先发起了攻势。 “林齐先生,宴会的大厅人有些太多了,我有些头晕,你能搀扶我去楼上包厢歇一歇么?”艾拉·魏玛夫人则表现得更加大胆与娴熟,没错这就是和林齐一起进入大厅的魏玛爵士的妻子,一想到魏玛爵士同样在这大厅之中,林齐只觉得一阵头大。作为三名女士中唯一一位成熟少妇,艾拉·魏玛夫人一走过来就借着林齐和自己丈夫交流过的经历牢牢掌握着场面的主动。 第三位女士已经被魏玛夫人的言论惊得目瞪口呆,以至于忘记了自己想要说得话,只能表示自己还有其他事悄悄退场了。 林齐哪经历过这场面啊,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发生这种情况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要归功于我们得龙帝长女妙影,不论是帝国还是基斯里夫,在这样一个战乱频繁的世界,两个国家的贵族大部分都是上过战场经历过战火的,尤其是上一次因厄孙引起的远征距今仅仅只过了六年,每一位贵族在战争结束后,都常常谈论起东方那个古老的震旦帝国,强大,神秘的军队与魔法,神龙堪比神明的伟力,都给这些经历过六年前远征的贵族们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再加上回家之后在讲解的时候一些自己的艺术加工,夫人们和少女们听了自己的丈夫或者是父亲的话,怎么会不对震旦和与震旦有关的事儿感兴趣呢。 正好在场的客人们中间就有着这样一个活生生的震旦人,而且他还是一个声名远播的传奇战士,更何况还长得这么顺眼。 如果不是出于含蓄,大家不愿意表现得太饥渴难耐,想必会有更多的人加入对林齐的围攻之中。 “魏玛夫人,拉伊娜小姐,介意我借用一下我的男伴么?” 林齐转过头,随后直接表情管理失败,呆滞在了原地,来者居然是...... 第十七章 宴是好宴 人也是好人(三) 随着宴会的核心人物走向大厅的角落,大部分人都饶有兴趣的将视线投射了过来,人群的交谈声也渐渐变得稀疏。 “魏玛夫人,拉伊娜小姐,介意我借用一下我的男伴么?” 林齐在听见这句话之前就已经发现面前的两位女士的目光正在变得游离,神态各异,一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反应过来,同样也是抱着好奇看热闹的心思才回过了头。 只见维罗尼卡·佩雷拉微笑着的站在自己的背后。 “这是什么情况,我是谁,我在哪,谁是她的男伴?” 来之前可没人告诉林齐还有这么一出。 “柯文先生说他已经将我的邀请交给您了。”仿佛是读懂了林齐的心声一般,维罗妮卡露出受伤的表情。“我在邀请函上写了邀请您作为今晚我的男伴出席宴会,您忘记了么。” 不,上面没写。 林齐一想到这就已经从慌乱的情绪中脱身而出,真正的战士具备这样的特质,他们可能不能很好的适应普通的生活,然而警惕会令他们在应该保持冷静的时候保持好自己的冷静。 她为什么撒谎,她的目的是什么。林齐快速的思考着。 “我们需要谈一谈,亲爱的。”维罗妮卡小姐向前更近了一步,轻轻挽住了林齐的胳膊。 林齐不必低头就能看到美人那的轻颤的睫毛,不安的双眼,以及胳膊处...... “当然,我们需要谈一谈。”在谈一谈上加重了语气的林齐歉意的向两位面色难堪的女士告了个罪,任由维罗妮卡牵引着自己向楼梯走去。 众人将目光集中在两个人身上看了一会,纷纷揣测了初来乍到的东方人与努尔之花的关系,直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这也给在场的众人又添加了一项交谈的谈资。 在众人或好奇或敌意的目光下,林齐面色如常的迈步上楼,在此间前不得不把一部分精力放在抵抗来自胳膊处感受到的那惊人的触觉。 搞清楚这一切,抓到罪魁祸首,然后将问题解决。林齐暗暗想到,如果上面有埋伏,那么正合我意,出于对自己力量的自信,他最终选择和这位神秘的女子上楼“谈一谈”。 二楼包厢已经将灯光点亮,靠近大海的阳台敞着门,天蓝色的窗帘随着平静的海浪声微微起伏着。包厢门发出轻轻的“咔”的一声,门刚刚关紧,维罗妮卡缓缓抽出了自己的手走到了窗台前,注视着利爪海深邃的海湾。 “现在我们该来谈一谈了,我的女伴。”同时,林齐猛然将大门抵住,转身面朝维罗妮卡说道。 没想到维罗妮卡先开口后提及了这样一件不太相干的事 “拉伊娜·伊尔琴科最近遇到了一些小麻烦,她的姐姐抢走了她的男伴出席今晚这同一场宴会,所以她想要一个更出色的舞伴来向她姐姐示威。” 随后她做出了自己的点评。“幼稚的少女把戏。”维罗妮卡没有等待林齐回答,继续说道。 “来自奥斯特领的魏玛夫妇,因为家族原本的贸易路线被领内新兴起的远征功臣侵占,他们迫切的需要打通从帝国北部通往长牙之路的贸易路线。” “林先生,你知道社交场上最重要的是什么么?”维罗妮卡一边说着一边表情复杂的从阳台走向门口,直至重新站在林奇的面前,林齐甚至能感受到面前这位夫人身上淡淡的幽香。 “握紧你的武器,在社交场上每个人要做的事情就是握紧你的武器,就像我现在做的一样。” 林齐深吸了一口气,注视着维罗妮卡紧紧握住自己右手的双手。 “名利场上没有真正巧合的相遇,而无论是拉伊娜·伊尔琴科还是魏玛夫人,她们要做的事情一样如此,抢在别人的前面,握紧她们的武器。” 林齐沉默的消化着这一番意味深长的话,琢磨着面前的姑娘想要传达给自己的意思,然后猛然一用力将维罗妮卡拉近到自己的面前。 “所以,你想要怎么向这样一把素昧平生的武器求救呢。” 林齐死死的盯住维罗妮卡近在咫尺的蓝色双眸,脑海中回忆起那封邀请函。 “致林齐先生: 来自努尔的维罗妮卡·佩雷拉诚挚的邀请您,出席5月15日于乌拉尔厅举办的慈善晚宴,静候您的到来。 维罗妮卡·佩雷拉 救救我。” 回忆起那句在邀请函在签名的右下角处,用震旦文写的救救我。 “就像这样。”维罗妮卡张开双臂轻轻拥住了林齐的腰,一瞬间林齐绷紧了身体,灵能的光辉似乎已经聚集在他的双眼。 一个柔软的拥抱,维罗妮卡将头紧紧靠在林齐的胸口,用微弱到稍远一丁点儿就无法辨识的声音说道“这个房间有其他人在监视,出去之后随便拍一件物品,将纸条放进箱子里。伊芙琳告诉我,你是可以信任的,求求你。” 林齐还来不及感受这拥抱的触觉,维罗妮卡已经将被他用背掩住的门打开,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门随之关紧了,仿佛将两个世界就此隔绝。 他震惊的看着维罗妮卡满眼的哀求与希冀渐渐被消失在门缝里,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什么也都没来得及做。 突如其来巨大的信息量让林齐没能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怔怔的站在了门外的走廊里。 还好每一个楼层的走廊都由白色的琉璃所遮掩,楼下的人群并不能直接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样。 “房间里有人在监视,伊芙琳......”一想到刚刚房间里有着其他人的存在林齐不禁脊背一凉,一时间后怕涌上心头“是什么人,居然连自己都没有发现。”对自己感官的怀疑占据了他的心神,而冰女巫的名字则让他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思考能力。 “看来维罗妮卡与伊芙琳关系匪浅,所以她才会想我求救。”整理了一下思路之后林齐又觉得心里发苦“伊芙琳怎么知道我在厄伦格勒......” “那么问题就是,她为什么向我求救,监视她的人究竟是谁。” 重新恢复平静的林齐转身走下楼梯,脑中响起了刚刚维罗妮卡说的话。 “握紧你的武器。” 林齐在脸上挂起了笑容。 第十八章 宴是好宴 人也是好人(四) 大厅中央的舞台上摆放着一个小桌子,桌上留存着纸笔,靠着楼梯口的雕塑下摆放着盛放拍卖品的托盘,林齐直接走向桌子处摊开纸笔,在纸条上随意写了一个金额,签上名字将纸条丢入了箱子中。 然后这才将目光投射到雕塑下的托盘上。 红色绸布上平铺着摆放了一串其貌不扬的项链,林齐走近观察才发现整个项链居然是一串兽牙穿制而成的,个别兽牙的牙尖处与项链上的麻绳上还沾染了可疑的深色痕迹,经验告诉林齐,那正是干涸的鲜血留下的血迹,通过弯月形的形状与愈合饱满的中空尾端也很清晰的可以判断出这一串项链是由狼牙所组成的。 参加晚宴这么久,林齐一直待在角落和人交谈,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拍卖品的模样,他本以为这些拍卖品都应该是类似于画作,雕像之类的艺术品,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串粗犷充满莽荒气息的狼牙项链。 再将视线投入到项链上,林齐突然从中感觉到了什么,狼牙上似乎沾染着一种玄奥的气息,那是一个又一个形如巨狼与战锤的符号,透过这符号,林齐仿佛看到了一头白色的巨狼正在仰天咆哮。 这种感觉。林齐猛然意识到自己还身处与宴会大厅的人群之中,自己一直在这儿发呆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但是,这种感觉,好像在哪感受过。 “林先生,你也对这串项链感兴趣么。”说话声从林齐的右侧传来,一个身穿白色衬衫,黑色紧身裤与短靴的男士正在礼貌的询问,引人瞩目的是,他的胸前纹饰着一个红色的雄狮纹章,不凡的标志似乎说明了他的来历并不简单。 “啊,是的,很少能见到如此独特的饰品,我感觉很有趣。”林齐努力回忆着这一纹章来自于何处,雄狮这样的纹章绝非默默无闻的家族就能使用的,然后他狠狠搜刮了一番自己的大脑,他确信这标志不在基斯里夫境内波耶们的纹章之中。 “白狼尤里克赐予祂的信徒的嘉奖,痛饮过敌人的鲜血的狼牙,那位的品味总是如此独特。啊,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来自于巴托尼亚的哈兰·阿代哈德,很荣幸见到你,林先生在对抗混沌时的事迹令我深受鼓舞。” 哈兰以一个无可挑剔的礼节完成了自我介绍,林齐一听到巴托尼亚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风度翩翩的绅士来自于遥远的骑士王国。 巴托尼亚是旧世界中仅次于帝国的人类第二大国。它位于帝国的西部边陲,中间由灰色山脉作为两国的屏障,险要的山间道路是它与帝国之间的主要贸易通道。巴托尼亚的骑士们在整个旧世界因为他们的武技、勇气和骑术以及他们对女神——湖之女神——的忠诚而闻名。 林齐没想到在基斯里夫的港口城市,自己居然能够遇见这样一名来自巴托尼亚的骑士。 胸前纹饰着家族的徽记,这在巴托尼亚中只有一种人会这么做,在这个充满史诗感的国度,骑士也许不是贵族,但贵族一定是骑士。 “白狼尤里克,我刚刚听到你提及的是祂?”林齐反应了过来,怪不得自己从项链上感觉到了熟悉,这种玄奥的符文所给他带来的感受,就如同当时直面厄孙时,熊神的力量所散发出的那种气息一样。 似乎意识到林齐对这一位神灵的名号缺乏基础的了解,哈兰感觉到十分诧异,开口解释道“没错,这串项链应该是白狼尤里克对他信徒的馈赠,这位战争之神,狼神和冬日之神的信仰者在帝国北部应该还挺常见的。” 反应过来自己闹了一个有关常识的大笑话的林齐,对于这位自己新听说到的神灵升起了好奇“原来如此,我对这方面的知识确实有些欠缺,能拜托哈兰先生你给我介绍一下这件物品么。” 从善如流的哈兰似乎也被激起了谈性,也没有推辞,直接开口说道:“白狼尤里克相比较而言是一位......嗯......比较冷淡的神,对信徒也.....比较”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哈兰沉默了一秒接着说了下去“比较严格。对,祂希望祂的信徒能够依靠信徒自己的力量自力更生。在战场上用他们的英勇来体现对尤里克的忠诚。所以,一般尤里克很少会对信徒降下过多的赏赐,就比如这样一串狼牙项链,你看这如此密集的狼牙数量还有这些如同月牙一般的狼牙饱满的形状,这绝对是尤里克最喜爱的那支狼群中的壮年狼褪换下来的牙齿,我很难想象这位信徒究竟给他的神献上了怎样的祭品才换得如此的恩典。要知道我有一个诺德领的朋友,他干掉了一整个混沌战帮,然后将这场伟大的胜利献给尤里克之后才获得一串狼牙项链,而他的那串项链只有区区五颗狼牙穿在一起,这要是由我们的女神来说,至少也......” 意识到自己说过头了哈兰赶紧住了嘴,他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林先生,参加这个宴会对我来说emmmm,我好像很难和周围的先生女士们找到共同话题,大家都是战士,你能理解我的对吧。” 对此林齐深表同意。 “你说的太对了哈兰先生,这些艺术之类的东西实在是让人应付不来。” 正当两个人惺惺相惜的时候,一位丰腴的少妇款款的将哈兰请走了,两个人只好互相道别,决定有空一起去酒馆喝一杯。 目送哈兰被捏住软肋的背影,林齐不禁摇了摇头,再一次向自己熟悉的角落走了过去,看着那位女士倚靠在来自巴托尼亚的骑士肩膀的身影,林齐想起了维罗妮卡的脸。 楼梯上空无一人,那个身穿红裙的身影仍旧没有出现在大厅之中。 “我可以相信你的,对么?” 可我是否能相信你呢。 今天获得的信息已经够多了,林齐准备再喝上一杯就离开这里。 然而,就在此时,意外突生。 第十九章 突然 东部大平原一如既往的荒凉,死寂,一道巨大的传送裂隙不断撕扯着周围的空间,在这庞大的力量影响下,裂隙周围的空气好似被惊扰的水面,划出一道道波纹。 在那巨大的虚影下,顾问的灰色斗篷被魔力吹动得猎猎作响。 腰间的银色书籍再一次自顾自的散发出蓝色的幽光,书面上的齿轮缓缓转动,正是命运大典从未来中截获了只言片语,并且从中为自己主人提取到了新的揭示。 大典书页纷飞,缓缓张开,顾问迫切的将已失去瞳孔的双眼贴近,眼白仿佛能够窥视到什么一般摄取着书页上的内容。 一段影像穿过空间来到了他的身前,庞大的港口城市沾染了不知名的腐化,神龙身陷其中,在这对抗中巨龙发出震天的怒吼,曾经被遗忘的力量随着神龙完成灵肉合一之后慢慢苏醒,而腐化的来源正是另一座旧世界的港口雄城。 “原来是他,执掌......的巍泓。” 蓝光逐渐消散,顾问知道自己的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了。 动身在千眼要塞身后等待震旦大军的到来,引导妙影完成她的使命。 前往,马林堡。 ———————— 从舞台向外走去,林齐向四周对他举杯致意的人们微微一笑以作回应。在即将到达大厅角落的之时,林齐突然感觉浑身一紧,血液中的力量自我调整着从脊柱处流向全身。 他立刻意识到了周围有能够威胁自己的存在。 这是龙的灵性在对他示警。 林齐散开自己的感知,寻觅到这异样来自于自己的身后。 在他的身后,举着酒杯的少女正与身旁的同伴相谈甚欢,两个人携着手向前走去,腾不出空余的手提着长裙的裙角被遗落在红色的地毯上。在她身侧的行人正在向相反的方向去走,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地面颜色的与众不同。两人同时迈步,行人不幸踩到了裙角,少女惊慌失措的失去了平衡,酒杯脱手而出。 杯中液体泼洒的方向正是林齐的后背。 感知到这一切的林齐下意识的伸出了手,被人踩到裙角的的少女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向前跌倒,脸部朝下趴在了地上,而脱手的酒杯以及倾洒而出的琥珀色酒液仿佛若无其事般重新回到了酒杯中,稳稳的停在了林齐的手中。 液体在酒杯里微微摇晃,在灯光下反射出妖冶的光。 不远处恰巧回过头的哈兰·阿代哈德皱紧了眉头。众人似乎都被摔倒的少女吸引住了目光,只有哈兰·阿代哈德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 那个东方人全程没有移动过,他仅仅只是举起了右手,而酒杯与泼洒而出的液体却自己跨越了空间直接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自己都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林齐,并不知道这一切都被哈兰看在了眼里。 “这酒有问题。”林齐不用触碰就能感受到这酒杯中承载着惊人的邪恶力量,自己的灵性所示警的就是这不知名的混沌剧毒。 “是来自于谁的试探,是监视维罗妮卡的人发现了端倪?还有自己刚刚不经意间用出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诸多疑问充斥了林齐的脑海,意识到此处并非久留之地的林齐,将酒杯直接放在一旁的冷餐桌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厅正门。 哈兰·阿代哈德忧心忡忡的看着林齐离去的背影。 “那力量绝不属于凡世,而林齐也并非任何一位神灵的信徒。”在心里做了最坏打算的哈兰也打定了注意,也起身松开了女伴的手,向门外走去。 高城区的上坡面向海湾,作为厄伦格勒富裕阶层聚集区,比起其他地区的更完善的基础建设与更妥帖的安保,给波耶与富商们丰富的夜晚生活创造了环境,在高城区与城堡区的主干道人们甚至能够看到路灯。 走出大厅的门,林齐踏上了停靠在乌拉尔厅侧后方的马车,因为没有料到林齐这么快就离场的车夫仍在和波耶们的家仆凑在远离马匹们的位置一起吞云吐雾,直到看见林齐走近的身影才匆匆忙忙的熄灭了烟斗,向自己的车子赶来。 从高城区向提利尔区行进,整体是一个下坡路,主干道的路灯渐渐消失不见,马车从光明中渐渐驶入黑暗。林齐掀开窗帘,即使是已经离开了高城区,乌拉尔厅最顶端的灯火依旧清晰可见。 谁能猜得到,在厄伦格勒最耀眼的灯火下,藏身着最黑暗的阴影。 林齐又一次想到了维罗妮卡,想起了那一杯盛满了恶意的混沌腐蚀,想起了那个似乎不经意间跌倒的少女。 正是之前围着自己交谈的第三个姑娘。 想起了那句话。 “握紧你的武器。” 还想起了,好吧并不是想起了。林齐坐在车厢之中,听到一阵马蹄声似乎正离自己的马车越来越近,随后他的耳边响起了一个本不应出现在这里的说话声。 “林先生,请止步吧。” 林齐的灵感提醒他来者并无敌意,但是他仍旧调整好了战斗姿态,从马车的另一侧翻身下了车。 注视着本应还在宴会中陪自己的女伴跳舞的巴托尼亚骑士,林齐示意车夫赶紧离开此处。“哈兰·阿代哈德,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已经完全被自己可怕的猜想支配了的骑士已经将自己的白手套摘下。 用我的剑来验证答案。哈兰等待着车夫仓皇远去的身影消失不见,轻轻的将手套抛给了林齐。 完全没搞懂这个骑士王国人脑回路的林齐接住了手套,正打算开口,就看见哈兰抽出了长剑,摆出了行礼的架势。 “哈兰·阿代哈德,来自里昂尼斯的远征骑士,向你发起决斗。” “嘿,我觉得咱们之间可能有一些误会!”林齐一边警惕的盯着哈兰的肩膀,一边试图开口劝阻。 “究竟是不是误会,你的剑会告诉我答案!以湖中女士之名!” 从左侧发起的进攻将林齐的下一句话堵了回去,本来一晚上的突发事件已经让林齐分外恼火,骑士不由分说的挑战更是将他惹毛了。 乳白色的剑鞘凭空浮现在他的手中,林齐抓住剑柄就听见哈兰的口中传出一声怒吼: “奸奇之子,你欺骗不了一名骑士!” “???” 第二十章 人除了人 什么都信 远征骑士势在必得的突击没能取得任何成效,剑刃被剑鞘格挡而不能寸进,哈兰感觉自己的小臂与手腕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力量差距怎么会这么大。” 意识到自己绝对不能陷入和这位披着人皮的猛兽角力僵持的哈兰放弃了缠斗,灵活的运用步伐试图利用自己骑士长剑更宽阔的攻击范围寻找胜机。 “嘿,你说的奸奇之子是什么意思!”被扣上这样一个名头之后,林齐的脸色黑的好似锅底,他决心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教训,轻而易举的抵挡住了骑士的一记横砍后,灵能的光辉已经汇聚于他的左手,缓缓流动。 “你居然在众人面前使用只有奸奇恶魔才能够运用的力量,你太不小心了!”哈兰注意到了对手身上异样的变化,意识到接下来的一击可能非同小可,赶紧住了嘴加紧了攻势。 即便是完全处于游刃有余状态的林齐也不得不感叹,这位来自里昂尼斯的远征骑士那精湛的技巧确实不同寻常,当然还有骑士那完全不转个儿的愣头青性子和他的剑一样硬。 一道紫色的灵能闪电从林齐的左手瞬息而至,着重防备林齐剑势的哈兰完全被打乱了阵脚,即使他勉强改变发力的方向将长剑格挡在了自己面前,依旧没有逃脱被这灵能之力肆虐了半边身子的下场。 远征骑士即使遭到了这样的打击依旧一声不吭,他踉跄的拉开了距离,双手牢牢地掌控着自己的武器。 “女神请赐予战胜邪恶的力量,骑士永不向黑暗妥协!”虔诚的祈祷唤醒了哈兰身上女神的祝福,依稀间他仿佛来到了森林之中,他感觉到自己缓缓的走着,直到能够看到一汪澄澈的湖泊,空灵的声音在他耳中响起: “阿代哈德之子,我将注视你的英勇,但是作为一场决斗我本不应插手,不得不说你......很勇敢。” 意识到正在对自己说话的正是骑士王国的庇护之神本人,略微从这话语中感觉到一丝不妥的哈兰还没来得及思考女神这究竟是鼓励还是同情,下一道紫色的光已经刺痛了他的眼球,他只好以一个极其不雅观的姿势在地上翻滚躲开了这一击。 连番的失利使得哈兰迫切的想要重新改变攻守形式,他将长剑在胸前竖起,红色的雄狮仿佛从纹章之中苏醒,雄狮随后变幻成红色的烈焰附着在长剑的剑刃,完全放弃防御的一击,一瞬间哈兰如同一道席卷着烈焰的狂风般发起了突击。 而林齐深吸了一口气。 雄狮的怒吼刚刚响起就被一道更加有力的咆哮打断,悠长的龙吼将骑士的架势震了个粉碎。 哈兰完全失去了重心,整个人被击退直到再也掌握不住平衡,连着翻滚了三四次才撞在了一颗树上,初见绿意的树枝上本就不多的叶子,也因为这猛烈的撞击悠悠的散落了一地,即便如此骑士的右手仍旧牢牢的把持着长剑。 在厄伦格勒,即使是已经到了五月,微风中依旧带有一丝凉意,散落在地的树叶也随着风声沙沙作响,林齐刚刚想着走上前看一看远征骑士的情况,地面上就传出了异样的纪伦魔法之风波动。 微弱的绿色如同萤火从每一片嫩叶中飘起,这光点缓缓汇聚成一股强大的生命力向着倒在地上已经昏迷过去的哈兰面前聚集。 点点星光,汇聚成河,林齐的直觉提醒自己,该止步了。 在这越来越明亮的光芒里慢慢浮现出一个头戴着花冠的身影,薄纱般的迷雾下掩藏着她的容颜,姹紫嫣红的鲜花装点着她那垂至脚踝的灿烂金发,她身穿一件蝴蝶纹饰的碎花连衣长裙,手托金色的圣杯,周身散发着白瓷般的光芒,双足隐于绿色的生命之光中。 不必提醒,来者是谁已不言自明。 柔美的女子好似在迷雾中轻轻微笑,林齐却从那纤弱的身躯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他注视着那金色的圣杯,那件传说中的神器。 湖中女神,巴托尼亚王国的守护神,相传湖中女神会手持一只魔法圣杯出现在她最忠贞的骑士面前,喝下圣杯中的液体会让凡人获得半神般的力量,所以每一位巴托尼亚骑士都以成为圣杯骑士为目标而磨砺自己,而目前正倒在地上的哈兰·阿代哈德正是以此为目标背井离乡踏上了远征,踏上了寻求圣杯之路。 “没有想到时隔数百年,我还能再一次见到来自东方的龙。” 女神的声音如同轻灵的黄莺,空气中散发着鲜花与生命的芬芳,林齐能够感受到面前这位柔和的善意,但是当他抬起头面对那由神力组成的面纱时,他的身躯仍旧不由自主的更加紧绷,以至于自己的嗓音都变得生硬起来,林齐缓缓开口: “我也没有想到,您会亲至此地。”林齐手中长剑的剑柄处,龙形浮雕已经微微睁开了双眼,“请问,有什么是我可以为您效劳的么。” 似乎看穿了林齐的紧张,湖中女神无奈的摇摇头“哈兰是个品质高尚的骑士,他误解了你的身份,不要再为难他了。”接着她饶有深意的瞄了一眼林齐的眼睛,“不必对我如此防备,我们都在守护着人类,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们的渊源比你所知晓的要更加深刻, 如若你能见到胤隐,代我向你的姐姐问好。” 留下这样一句意义不明的箴言后,光辉便如潮水般退去,女神的身影渐渐化作星光渐渐消散。 林齐将长剑重新背负在背后,刚刚的经历更加的给他的心头埋上了阴翳。巴托尼亚的守护神湖中女神是闻名于旧世界的善良神灵,林齐本不应对其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但是湖中女神用以遮掩真面的迷雾阻挡不了林齐那能够洞察迷幻的双眼。 人类第二大王国的守护神,居然是一名精灵神。 在林齐直面神灵那隐藏在迷雾中的面孔后,他勘破了这一惊人的事实。 临近海湾,夜晚的风掠夺着行者的温度,林齐扛着不省人事的哈兰,向着提利尔区的蛮熊酒馆走去。 第二十一章 来信 这里是哪? 石灰色的天花板象征性的糊着一层白色的浆,老旧的床体随着动作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这是什么? 赤裸的后背上满是坚实紧致的肌肉,还有散开的黑色长发。 那又是什么? 耀眼的光芒中托举着圣杯的女神的背影,以及手握未出鞘长剑的东方人。 “秩序之敌并非来自东方,你远征的终点并不在此。” 女神的教诲在脑海中响起,哈兰·阿代哈德从仿佛溺水般的迷茫中惊醒,他猛地坐直了身子,喘着粗气,右手举起长剑,视线紧张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算不上宽敞的卧室,墙体由砖石堆砌而成,老式的木质床与白色的床单,窗外明媚的阳光已经将整个房间铺满,以及一个赤裸着上半身长着黑色长发,只留一个背影给自己的男人。 昨夜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一一浮现,这时他才想起,女神对他说的话。 “不得不说你很勇敢” 一想到这,强烈的羞耻感不禁涌上了哈兰的心头,自己昨夜的所作所为完全违背自己所信奉的准则,更何况。 “你觐见了女神对吗?”哈兰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是如此的沙哑。“女神对我,有什么指示么。”其实哈兰是想问一问女神本次降临是否是为了自己。 林齐套上上衣,随意的说道:“女神觉得你挺不错的,就是偶尔不太动脑子,有时候过于勇敢,还有......”用余光看见哈兰那涨红的脸,感觉自己再说下去这位远征骑士可能会羞愤自杀,林齐耸了耸肩住口了。 然后他一转头看见哈兰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女神真的觉得我很不错?” “......舔u?ェ?u是真的牛#。” 哈兰·阿代哈德在为昨天的事情道歉之后独自离开了酒馆,临走之前留下了自己的佩剑。(“在我重新找回骑士的光辉之前,保存好它。”) 林齐不置可否的收下了这把据说非常有名的武器,相传这把长剑是吉勒斯·阿代哈德在冒险时委托群山之中的矮人大工匠制成,坚不可摧的材质以及其独特的附魔魔法能够带给使用者强大的安全感,较之其他同类武器更长的剑身让它在骑战中更占优势。 不死于徒手,是一把在使用者主观放下它之前,绝对不会离弃的武器。 “怪不得昨天自己一直取不下来这把剑。”林齐将不死于徒手轻轻握住,银灰色的剑柄刚刚入手,立刻就能感觉到了它的不凡,更长的剑身本应带来更沉的重量,然而这把剑却仿佛融入进了使用者的血肉,如臂躯使的感觉让人欲罢不能。 传说中的武器,的确有着它的不凡之处。林齐喜上眉梢,一想到之前每次都用那柄寄宿着龙魂的剑鞘对敌,自己心疼的要命,这下可算拥有一把趁手的武器的。 这时,林齐听见一阵敲门声。 “林先生,这儿有您的一封来自艾格尔的信。” 林齐推开椅子,开门接过侍者手中的信件。 蛮熊酒馆是雇佣兵行会下辖的落脚点,作为基斯里夫境内最大最兴盛的组织,行会还兼职了传递信件与物流行业,自己当时选择这家酒馆入住,也是因为当地雇佣兵行会的大力推荐。(“如果要在厄伦格勒找最好的啤酒和最灵通的消息,那就只能去蛮熊了。”) 信封中的分量很足,林齐将其拆开后,一共发现了三张信纸,每张纸的厚度都不薄,掺杂了兽脂的纸张与其说是消耗品,不如说是奢侈品。第一张纸文字最多,粉色的信栈不出所料是我们的冰女巫伊芙琳写来的。 “尊敬的传奇负心汉战士林齐先生: 您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也许您潇洒的一年旅行中会有哪怕一个念头告诉我一声您还活着......”接下来整整十一行的暗讽与责怪,林齐已经能通过这粉色信纸上墨迹的深浅程度想象出伊芙琳写这封信时咬牙切齿的模样了。在看完第一整段的文字后,另一段的末尾写道“在得知您即将前往厄伦格勒后,有一件事我相信您不会选择袖手旁观,一位来自努尔的美丽女士最近发现自己的身边存在着令人不安的异常,从她隐晦的用词中我怀疑这件事和某些邪恶的腐蚀有关,如若有机会请为她提供帮助,事后也许您能收获(墨水加重)这位女士的青睐(最后一个字母甚至难以看清)。 牵肠挂肚而无足轻重的您的伊芙琳。” 将这张粉色的信栈收好,林齐翻出了第二张来信,轻松愉悦的神情随着阅读的视线慢慢凝重,海德拉·杰基尔在来信中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接写明了当前厄伦格勒城中出现了某种可怕的现象与传言“帝国的狮鹫骑士们在追踪一位奸奇大魔之时将其逼入了绝境,这位万变魔君于最后关头启动了奸奇之诡,魔法之风将其随机传送到了其他地区,听说有来自巴托尼亚的骑士发现了它的行动轨迹,追踪它的踪迹到了厄伦格勒城。请多多留意最近入境的巴托尼亚骑士,如果你能够掌握到这只恶魔的线索,可以直接联系当地达兹神庙的大祭司,万变魔君狡诈异常不要打草惊蛇,来自基斯里夫城的专业人士已经在路上了。” “城堡区最近有波耶身中了离奇的毒素,也许您可以找到原因。” 一只奸奇大魔,很好。林齐的心中燃起一阵怒火,至于信中提及的一位巴托尼亚骑士,林齐想到了一个名字。 哈兰·阿代哈德:“你欺骗不了我,奸奇之子!” 也许就是这么巧。林齐摊开了第三张信纸,这封信非常短,来自卡什尼大主教的感谢与问候,以及唯一的一句正文。 “厄伦格勒的厄孙花园,有人在那等你。” 直觉告诉林齐,自己也许见到过这不知名的剧毒。 来自艾格尔的两位老朋友非常了解林齐的性子,这位东方人有着对混沌超乎寻常的仇恨与执着,仿佛他们之间有几百年的仇恨一样,因此在信中写的信息都与之有关。 “好吧,事情一件一件解决。” 林齐意识到自己应该首先做些什么了。 第二十二章 见客 如果俯瞰整个厄伦格勒城,就能清晰的发现这是一座层次分明的城市,林斯克河从整座城市由东向西穿行而过,将高城区与低城区一分为二,经由城堡区的高地落差形成的瀑布在山坡上的岩石中层层叠叠的奔流而下,壮观的垂直流水现象是因为多年前厄孙在驱逐外敌时的一记凶狠的爪击而切断了河道,那时的厄伦格勒还没有如此宏伟的规模。 而随着厄伦格勒不断发展,林斯克河长年累月的冲刷与积累,一处美丽的水池最终形成于山坡下的河岸,生活在此处的基斯里夫人将其命名为厄孙花园。 从厄伦格勒西部的提利尔区向厄孙花园走去,最后一段路是临近河岸的蜿蜒浅滩路。 “厄孙花园。” 宏伟的湍流发出轰然的巨响,声似雷鸣。林克斯河从数十米高的峭壁飞流直下,尽管已经经过多年的冲刷,厄孙的神力依旧在坡顶的缺口处留下了自己的烙印。 在阳光的照射下,瀑布溅起的水雾喷吐着,弥漫着,好似霓虹隐现,虚实莫测。 现在,这片银白色的帷帘正挂在林齐的面前。 相比起金碧辉煌的达兹神庙,这座以熊神而命名的花园没有中却没有设立宫殿或者庙宇,不论是谁都可以来此感受厄孙的包容。 今天的花园一反常态的空无一人,林齐在水池旁耐心的等待着。水雾以极快的速度增加着自己的密度,越来越浓郁的水汽影响到了周围的能见度,林齐感觉到有一股视线正在投注在自己的身上,再配合上周围这越发明显的异象,林齐觉得自己等待着的来者可能非常不一般。 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不一般。 庞大而粗壮的身躯撕开了雾气,银白色的灿烂毛发中混杂着幽蓝色的寒冰,冷冽的气息从这不灭的坚冰中向外四处散逸,硕大的熊首上有着一双仿佛蕴藏着风暴一般的双眼,林齐甚至从它面部累累的伤痕中感受到那狂野的力量。 守护基斯里夫的神灵,冬日之神,掌控着熊与力量的伟大存在,厄孙正在俯视着它鼻子前的东方人。 林齐甚至能够感觉到熊神鼻子里喷出的寒气扑在了自己的身上,突然现身的厄孙意味深长的注视着自己,祂没有开口,自己却已经感受到祂的话语。 厄孙的第一句话是:“你认识妙影么。” “略有耳闻,可能见过但是不太熟吧。”林齐对于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数年来他无数次的听说过这位统御着震旦北方大军的传奇统帅,同时她也是一条巨龙,林齐对其早已是心驰神往。 听到林齐的回答之后,很明显能够感觉到厄孙放松下来不少,似乎它对妙影这个名字很是忌惮一样。 “那您认识妙影么?”林齐心里想着要是面前这位熊神和那位同为的巨龙的统帅有些交情,自己正好可以打听一下妙影的消息,到时候回了东方也好相处不是。 “不不不,不认识不认识。”厄孙赶紧表示了否认,仅仅是听到这个名字,它就感觉自己的脖颈在隐隐作痛。 一时间由熊神率先开口引起的话题结束了,林齐想到主教的信,开口问道: “您为什么亲身约我至此。” 厄孙心里想着,你一条龙,拐到我的国家一待就是好几年,谁知道你这糟老头子心里想的是什么意思。 “按照你们的话来说,尽一尽地主之谊。”总不能说在前几年破冬节的时候我就发现你了,为了给自己增加底气用了几年来恢复伤势之后才来的吧。 林齐被熊神一直俯视着只感觉到压力,完全想不到自己面前这位内心戏居然这么丰富。他只觉得厄孙沉稳的如同一座大山,看来得自己直接了当的进入正题了。 “厄伦格勒最近充满了异常,您的信徒对此有所发现么。” “这正是我要说的,巨龙。”厄孙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愤怒“不论你来到我的国度抱有怎样的使命,或者干脆是一个意外,不论你执掌着怎样的权柄,我不得不警告你,邪恶的混沌诸神已经将你纳入了它们的视线范围,你的存在吸引着恶魔的欲望,腐化在追逐你。”林齐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温度随着厄孙的态度而不断下降。 “巨龙,基斯里夫已经承受了太多不幸,解决你惹出来的麻烦,然后离开我的国度。” “什么?我惹出来的麻烦?”林齐惊诧莫名,他不理解熊神的意思,这些腐化与意外是因他而起的? “你在它们眼中,你比我更加诱人。”仿佛意识到面前的巨龙对他自己本身存在的意义一无所知,甚至忘却了自己的过去时“况且你已经遗忘了自己的职责,失去了力量,你在它们的眼中就像是一块没有裹在包装盒里上头还扎着彩带的奶油蛋糕” “我能够感受到腐化沿着海岸线侵入到厄伦格勒,你必须找到它们的根源,摧毁它们,我的信徒会协助你完成这一切,之后你需要离开基斯里夫。” 回到酒馆房间的林齐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线索,为了更清晰的思路他立刻进入了冥想。 他需要梳理一下目前错乱的局势。 “因我而起的腐化,”林齐直接将厄孙提及的原因与那个埋藏在自己灵魂中的黑暗王子的神徽联系到了一起。“城堡区的波耶身中剧毒,”乌拉尔厅的宴会上,那杯琥珀色的邪恶液体。“求救的维罗妮卡,”那双哀求与期盼的双眼,以及“沿着海岸线侵入到厄伦格勒的腐化。” 在思考中,一个名字如同灵光一闪般出在了林齐的脑海。 唯美会。 举办宴会的唯美会,被人监视的分会长,位于马林堡的总部,沿着海岸而来的腐蚀,疑点重重同样来自于马林堡的混沌信徒埃米尔·冯·柯文。 仿佛有一条清晰的脉络将它们穿在了一起,林齐意识到这一切与那个活跃在旧世界各大城市的组织绝对脱不开干系。 还有潜伏在暗处的奸奇大魔。 在与奸奇信徒们对抗的过程中,似乎很难不产生无力感,你所做的也许是祂所希望你做的,你的获胜也许出自祂的施舍,狡诈与阴谋缠绕住你的手脚,挥舞的拳头深陷入泥潭,就仿佛那巨大的鸟喙在自己的动力盔甲上投下的阴影...... 林齐从冥想中苏醒,他睁开双眼,天已经亮了。 第二十三章 有个沙龙 “柯林公馆5月18号握紧你的武器。” 小小的纱巾条被系在一颗弧度瘦长的狼牙上,正是此前宴会自己拍卖时向箱子中投入了纸条的那件藏品。 当林齐亲手拿起这尤里克给予祂的战士英勇的犒赏狼牙项链时,一段祷词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尤里克赐予我狼的尖牙, 尤里克赐予我狼的利爪, 尤里克赐予我狼的皮毛 而我将向你的敌人展现狼神的仁慈。” 环绕在狼牙上,非超凡不可直视的白狼与战锤形状的标志,让林齐不得不联想到黑暗王子的神徽,二者似乎在本质上有些相似。 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 记录下纱布上的内容之后,林齐将其抛落在地,然后拿起不死于徒手推开了屋门。 微弱的火苗攀着棉麻纤维的边缘将其吞噬,然后化作一缕轻烟渐渐熄去。 —————————— “埃米尔,之前你的提议我考虑好了。马林堡是个美丽的地方,而你也会是一个慷慨的东道主,不是么?” 在埃米尔收到林齐的邀约时,他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顺利。 “啊,是的,马林堡绝对不会令您失望的,我以柯文家族的荣誉保证。”大喜过望的埃米尔意识到了这位东方人已经同意陪同自己回到马林堡,立刻天花乱坠的介绍起马林堡的美丽之处。 在这位金发青年连番的赌咒中,林齐似乎不经意的说起了其他话题。 “......艺术是一种瑰宝,而我却始终无缘与之接近。”林齐用懊恼的语气说道,“之前乌拉尔厅的宴会上,面对着我们文明的瑰宝我却对它们一无所知,这实在是让人心痛。”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致使埃米尔没有跟上林齐的思路,他隐约觉得这番话肯定藏着些什么,不过当下他只好顺着继续说道“没错,艺术就是将我们与野兽之间区别开的钥匙,听起来林先生似乎对于艺术很感兴趣。” “听说在马林堡与帝国有一个组织,许多大艺术家都是其中的会员,而美丽的维罗妮卡女士更是他们在厄伦格勒的代表,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 听到这图穷匕见的发言,埃米尔已经完全明白了。 喜欢艺术,这种每天舞刀弄枪打打杀杀的粗人怎么可能对艺术真的感兴趣,不过又是一个维罗妮卡的迷恋者罢了。 不过既然是那位大人的眷属,自该有如此手段。 想明白其中关节的埃米尔立刻说道:“来自努尔的维罗妮卡女士无疑是一位精通建筑与纹饰学的大师,如果您对艺术感兴趣的话有机会可以与她相互交流一下。恰巧本月十八日有一场私人性质的沙龙,如果您有时间的话兴许可以光顾观摩一番。” “那么就拜托你了,我的好朋友。” “一切都会安排妥当的,请放心。” 谈话结束了,林齐对这一连串的虚与委蛇烦躁不堪,当然这也并非全无收获。 来自马林堡的柯文次子对自己家族内的烂糟事全不在意,反而极度关心林齐同意要去马林堡这件事情。“太蹊跷了。”林齐回忆起与埃米尔认识后的全程,这位混沌信徒的目的似乎一开始就是将自己引向马林堡这座城市。 “没关系,正合我意。” —————————— 高城区整体建设在面朝海湾的山坡,宽阔的街道上甚至能够容纳四架马车并排通行,相较于稀少的行人,众多马车与骑士才是这条道路最频繁的使用者。 因为坡度的原因,在这样的道路上驾驶对车夫的技巧与驽马的体力有着更苛刻的要求。 “这座柯林公馆是我们马林堡在厄伦格勒城建立的落脚点,” 埃米尔神情自豪的向林齐介绍着这座占地颇广的公馆,在设计中加入了大量贵重金属与珠宝的场馆似乎存在的本身就是就像一场奢华的展览会,金碧辉煌的外表下,连会馆中的空气都散发着金币的香气。 “今天这场聚会我邀请了维罗妮卡女士,你绝对不会失望的。”埃米尔朝着林齐别有深意的挤了挤眉毛。 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位来自马林堡的年轻人现在的笑容和他的金发一样灿烂,来自东方的传奇战士在参加完宴会之后仿佛改了性子,居然同意了自己的邀请。 一想到完成吾主的任务后,自己将获得到的那种极乐与恩赐,埃米尔不禁夹紧了双腿,他偷偷看了看边上的林齐,东方人好像完全被这建筑吸引住了,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丑态。 进入场馆的围墙,埃米尔挥了挥手,示意马车夫将马车停到自己常用的地方去,林齐随意的看了车夫一眼,发现仍旧是上一次与自己一同前往乌拉尔厅的那位。 “这位先生的驾驶技术很精湛,跟了你很久了么?” 埃米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林齐说的是自己的车夫。 “不,马奇是本地人。你知道厄伦格勒的道路比较特别,所以为了防止我从马林堡带来的仆人们弄伤我可爱的小马驹们,我需要找一些熟悉本地地形的马车夫才能行。” 林齐看着马奇那北地特有的粗犷脸庞与高原低温产生的红晕,对他相比于其他基斯里夫本地人更高耸的鼻梁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 沙龙将在午后三时开始,刚刚吃过午饭的林齐是来的最早的一位。进入会馆内部的待客室后,林齐得以肆无忌惮的打量起了这间房间的内饰。 房间内部与会馆外的珠光宝气极其的表里不一,如果将二者放在一起对比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同一建筑的不同面。 贴近自然的风格,淡绿色的纹饰与原木色的家具营造出温馨的氛围,壁炉里的木炭不那么热烈的燃烧着,却没有一丝烟灰混入到空气之中,半人高的沙发拥有着足够宽敞的靠背,不知名的材质使得坐上去的触觉分外柔和,仿佛依靠在了一团柔软的云中。 正在林齐一个人在屋内东瞧西看的时候,待客室的门被轻轻的敲响,一个人随后推门走了进来。 没想到第一个来的居然是。 第二十四章 城破 震旦天朝,作为中古战锤凡世最神秘的国度,长久以来人们对它们的了解都深藏在东方的迷雾之中。 就在此时的长垣以北,东方大平原,一场不为人知的清洗行动正在进行。 骑枪的锋锐划过枯萎的杂草丛,将它们拦腰斩断,身披重甲的骑士们驾驭着他们胯下同样全副武装的战马们,如同奔雷般进入了冲锋姿态。 “轰” “轰轰轰” 蹄铁蹂躏着贫瘠的大地,重型骑枪的枪锋从拖曳慢慢调整为平举,他们面对的对手身上只有轻薄的皮甲护身,即使是再精妙的骑术再高超的武艺在这样一支完全由重骑兵组成的狂潮面前也不会起到丝毫作用。 在震旦玉勇重装枪骑兵的收割下,靠近长垣的库尔干部落们迎来了灭顶之灾。 坐落在巍京的强大战争机器缓缓启动,五行罗盘已经将指针对准向了长垣,三关骑兵尽出,清扫了能够为大军后勤带来威胁的游牧部落们。 但是千眼要塞仍旧是一道阻隔去路的雄城,没有一个人提议大军继续前进将它绕开,毕竟把奸奇大魔织命者卡洛斯的威胁留在自己军队的后方绝非明智之举。 妙影完成了整支大军的调整,世人常常惊叹于龙之长女在战场上展现出的摧枯拉朽般的伟力,却忘记了谁是震旦王朝历经战火次数最多的将领,谁是那个震旦王朝最出色的统帅。 守卫长垣千年,妙影熟悉这里的一切,更熟悉自己的老对手,织命者卡洛斯。 任何犹豫与冒进都会被奸奇大魔加以利用,唯有无可匹敌的力量才能够将它的诡谲伎俩碾碎。 相比于仅仅有一个灯笼悬挂的天灯,天舟更像是一艘凌驾于天空中的复合式飞艇战舰,而不是普通的战场部队。更为庞大的船体搭载了数门巨炮,这极大的提升了它的火力上限,使其能向地面的敌人抛射致命的弹雨,从而撕碎整条战线。主气球下方的装甲舱室中装有大量炸弹,以方便炮手们随时向下方投放。 天舟与天灯组成的舰队高悬于空,遥遥望去,恰似元夕之时汇聚成河的庙会灯火。从炮垛后,能清晰的看见那一张张或年轻或坚毅的少女们的脸庞。 庙会的烟花惊醒了这道变幻莫测的城墙,李嗣初感觉面前这座奸奇要塞好像正在睁开自己的双眼。 他感觉到炮火正从自己的头顶呼啸而过,硝烟的气味加重了紧张感,不过幸好,天空从来都是他们的主场。 龙裔努力的眯缝着因为空气阻力而难以睁开的双眼,只见城墙上渐渐出现了一些稀奇古怪颜色鲜艳的恶魔,还有伴随着零散的火焰与法术还击,一些不成建制的混沌圆盘勇士正在试图从城中升空。 当然,因为距离原因,它们在李嗣初的眼中比蚂蚁大不了多少。 李姓是震旦帝国的几个大姓之一,这代表着他是卫南列省之主烛龙子嗣某一脉的成员。 唯有龙裔才会受到龙帝的信任,才能驾驭桀骜不驯的巨龙马。氏隆李家是从帝国南部西迁的旁系,几代人的不懈努力之下,他们不但没有在当地立稳脚跟,而在当地士绅的排挤下已经濒临被驱逐的困境。 整个家族急需一名强而有力的顶梁柱稳定局势,而嗣初作为当代主家嫡子,他必须为了家族在战场上赢取军功,获得荣誉。 天军是震旦帝国最强大的锋锐,而巨龙马骑军更是将这锋锐贯彻的最登峰造极的那一支军队。 龙马的双翼已经完全伸展,冲锋带动两侧的气流也在变得愈发猛烈,随着距离的缩短,李嗣初有一种错觉,仿佛不是自己在冲向城墙,而是城墙在冲向自己。 同为烛龙血裔的龙马阿初似乎感受到了身上骑手的紧张,它决定和李嗣初玩一下平时训练时的游戏,阿初调动自己健美的肌肉轻柔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态,搅动着气旋在空中打了个滚。 突如其来的旋转吓了它的骑手一跳,这熟悉的整个世界在自己眼前环绕一圈的视角让李嗣初打了个激灵,紧张消退兴奋感重新涌上了心头。 牢记命令没敢喊出声的李嗣初松开右手的缰绳活动了一下手腕,解开了挂在马腰处龙枪的锁扣。 “摧毁城墙守军的防线,最大限度的削弱敌人的远程火力。”在心里重复了一遍队正的命令之后,他皱了皱鼻子,空气中除了硝烟以外又掺杂进了一些奇异的粉尘,李嗣初知道这是奸奇小妖们身上的飞沫。 这恶心的味道说明着,破阵的时机马上就要来了。 他举起龙枪,自己的头顶传来一声嘹亮的长嘶,正是他们队正那匹枣红色的宝贝龙马发起了冲锋的信号。 “上墙!上墙!” 经过炮火洗礼的城墙上温度灼人,率先落地之后,李嗣初甩开扎在自己枪尖上的蓝妖,恶魔的残尸落地之后自动化为了一团蓝色的火。 在阿初收拢翅膀抽开了一道恶魔喷射的粉色火焰后,龙马骑兵惊讶的发现,城墙上的敌人仿佛被一个冲锋完全冲垮,战士们甚至没有遭受太激烈的抵抗,整段整段的城墙已经完成了肃清,地上恶魔尸体遍地燃烧着。 “这不对,给巨龙马骑兵军发射信号,撤离城墙!”奸奇守军这异乎寻常的虚弱触动了妙影的神经,巨大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快!让骑兵撤退!” 越来越多的龙骑兵们俯冲落在了城墙上,李嗣初环顾着周围,他突然发现以往恶魔们的尸体在进入燃烧状态后都会极快的燃尽,而此时城墙上粉色与蓝色的烈焰已经在墙面上连成了薄薄的一层火坪。 “离开这儿!离开这儿!”李嗣初大声的警告他的战友们,阿初随着他的心意张开了翅膀。 然而一切已经太迟了。 巨大的扭曲将整个要塞笼罩在其中,先一步察觉到震旦人撤退的意图,卡洛斯直接在虚空之中发动了刻印在要塞中的仪轨。 整个千眼要塞仿佛被从凡世中所抛弃一般化作了一团火焰的漩涡,李嗣初刚刚骑着马离开地面,一股狂暴的热量已经直扑到了他的面前,粉色的厉火占据了他的视线,惊慌失措之际,他感觉自己的左手被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后他下意识的松开手中的缰绳。 阿初回过头深深的看了李嗣初一眼,用力的一拱将自己的骑手抛了出去。 当李嗣初反应过来时,他伸手想要抓住自己的搭档,却好像捞了个空。 烈焰风暴吞噬了一切,千眼要塞在燃烧中渐渐消失在了原地,巨大的深坑如同丑陋的疮口一般被留在了那本是一座宏伟要塞的地方。 负责下达撤退信号的灯笼刚刚切换成红色的幕布,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了。 虚空中传出一阵嘎嘎的大笑声。 “卡洛斯。”妙影的低语仿佛来自于地狱,雷霆已然积蓄在她的双眼。 然而肇事者早已躲藏在了某个角落欣赏着自己导演的大戏。 李嗣初呻吟着撑起自己的手臂,即使从高耸的城墙跌落也不会给龙裔带来过重的伤害。他感觉浑身好像散了架一般到处都在疼痛,挣扎着站了起来。 和那些侥幸大难不死的战友们一样,所有人都呆呆的望着那个巨大的深坑,刚刚的经历仿佛一场幻梦,摄走了众人的心神。 李嗣初松开紧握着的左手,看到了自己究竟抓着的是什么。 一段两端烧的焦黑的缰绳。 还记得,当时自己亲手给阿初套在脖子上的时候,它骄傲的仰着头顶了自己一个跟头,然后叼着缰绳丢到自己的脸上狠狠的踩了一脚。 泪水顺着他的脸流淌到了地上,发出“嗤嗤”的声响。他的手指几乎将掌心抠破,却不敢发出哪怕一声哀嚎。 震旦骑兵令七,冲锋之后鸣金之前禁止无故发声。 第二十五章 谈话 蓝色的裙摆比它的主人更先迈进了屋门,林齐转过头,只觉得一阵香风扑面而来,然后就看见了维罗妮卡那张言笑宴宴的脸。 今天来自努尔的佩雷拉夫人明显精心准备了自己妆容,褐色的长发柔顺的盘在脑后打成一个高贵的结,然后顺着后背倾泻到了腰窝,天蓝色的长裙勾勒出上下两条危险的曲线,如果林齐没有猜错的话这条裙子的款式曾是伊芙琳女士心心念念的那条。 白皙柔嫩的肌肤,以及那双带着惊喜与嗔怪娇羞的的眼眸。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一个浅尝则止的拥抱,维罗妮卡无措的揪着手中的手绢,迫切的寻找着林齐的目光,然后顺着看了过去。 一丝羞恼攀上的她的双脸。 “你怎么能,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她双手抱在胸前拉开了距离。林齐轻咳了两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口问道: “女士,你该告诉我为什么了。”林齐收起了玩笑的样子,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维罗妮卡转过身,撩着裙摆坐在了靠近壁炉左侧的沙发上。 “唯美会里已经有人堕落了,”她幽幽的开口“就在我来到厄伦格勒之后,我发现和我一同前来的人们仿佛.......”说到这她仿佛找不到合适的用词,迟疑了一下 “仿佛变成了披着同样外表的陌生人。当初在马林堡,我们也会聚在一起开一些沙龙或者宴会,在一起讨论音乐,讨论诗歌,讨论画作,或者讨论最新款的时装,但是到了这里他们却完全不再谈论那些曾经珍爱的艺术了。 他们私下交流的话题从正常的艺术逐渐变得扭曲,他们甚至讨论过用婴儿的血调色会不会调出更鲜亮的颜色。 还有人已经完全陷入了病态的低俗快感之中,他们之中曾经有一位享誉帝国的画家,在马林堡时他是一位真挚的深爱着自己家庭的绅士,到了这儿却每天都要在不同女人的床上过夜,每一个被他玩弄过的女人第二天都会遍体鳞伤仿若活死人,而他在之前也曾用那种恶心,粘稠的视线看过我。” 一连串的回忆让维罗妮卡的脸色发白,她吸了一口继续说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感觉我的生活好像被监视了,仿佛有一个视线无时无刻的窥探着我,那天宴会它就在二楼的包厢里,我感觉到它了。” 林齐从书柜旁走到她的身边,似乎是温暖的壁炉发生了作用,维罗妮卡紧绷的精神变得稍稍舒缓了一些。 “那么我想,你一定有所猜测对吗?你有怀疑过某个名字么。” “你会相信我的对么。其实他们......就是在参加过一次那位柯文的私人聚会之后,就开始变得怪异起来了,那一次聚会我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参加,而从此之后...... 没错,就是那位和你关系很好的埃米尔·冯·柯文先生,这座马林堡公馆的主人。” 尽管已经不再发抖,维罗妮卡仍像是耗尽了力气一般说出了那个名字,她忧心忡忡的看着林齐的脸,似乎在畏惧着上面出现哪怕一丝一毫的迟疑。 “我明白了。”林齐毫不犹豫的说道“在护送埃米尔回到马林堡之后,我会弄清楚这一切。” 维罗妮卡在听说林齐也将前往那座在她看来危险重重的城市,本就不佳的神色立刻变得有些惊恐,她不顾仪态的抓住了林齐的手。 “你会保护我的,对吗。你不会丢弃我的,她说过你是个可靠的人,我感觉周围的每个人似乎都在用恶意的眼神偷窥着我。” “当然,没人说过我接了一单生意就不能接第二单,护送埃米尔·冯·柯文回到马林堡时恰巧有一位美丽的女士与我们同行,谁都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妥的。”林齐最终还是决定带上这位女士一同行动,唯美会厄伦格勒分会长在马林堡这个唯美会的总部所在地,一定有着她的人脉。 自己也的确需要一个更方便活动的身份掩饰自己的目的。 房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的人在看到沙发上已经坐了两位客人后显然吃了一惊,他瞄了一眼自己的怀表,发现自己确实还是老时候到的,之前他还从未遇见有人来的比自己更早。视线偏转,他终于发现了两个人拉在一起的手,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更丰富了起来。 顺着来者的目光林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左手还在被维罗妮卡抓着呢。 “也许,佩雷拉夫人会愿意为我介绍一下这位新朋友。” 走进屋内的是一位中年的绅士,一身得体的黑色西服让林齐仿佛看到了曾经地球服装的影子,他走进屋内后率先摘下了自己的圆檐矮礼帽,没有急着把它挂起,而是将其轻扣在自己的腹部,似乎在等待着先来者的开口。 “这位是来自震旦的林齐先生,他对我们的服饰和艺术非常感兴趣,所以埃米尔先生今天邀请他来参加我们的沙龙。”维罗妮卡不动声色的放开了手,似乎从其他人出现后的一刹那她就已经重新变回了那位高贵的伯爵夫人。“而如你所见,我与林先生私交甚笃。” 接着,她转过头对林齐说道,“这位是瓦尔达·贝恩斯先生,来自马林堡的绘画大师,他的作品被帝国贵族们奉为圭臬,听闻瓦尔达先生的那幅《北地》仍被收藏在皇帝的书房之中。” 林齐注视着瓦尔达,这位来自马林堡享誉全帝国的艺术家。 “原来是埃米尔先生的好友,”瓦尔达风度翩翩的微微行了一礼,体贴的没有提及两个人刚刚亲密的举动,然后将手中的帽子挂在了架子上,他走上前来轻声询问道:“我坐在这里会打扰到二位么?” 林齐侧过身,将壁炉右侧的位置让了出来,瓦尔德顺势将身子埋进了沙发。 “温暖的炉火总能抚慰平日的辛劳,抱歉,我习惯于坐在靠近炉边的位置,暖洋洋的火炉总能带给人更多的灵感。”瓦尔德并不英俊的脸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丝惬意的微笑。 三个人在一阵尴尬的静谧之后,开始就服装纹饰这一话题展开了讨论,林齐凭借着多年网上冲浪时不经意获取到的信息,居然也能在这样的场景中侃侃而谈。 宾客们陆陆续续的到来,不断有人参与进这场讨论,东方人作为新面孔被提及了好几次。 第二十六章 撒网 来客们似乎已经到齐了,所有人都很守时。 沙龙在午后三时开始,距离现在还有一小段时间,客人们三三两两的谈论着时兴的话题,而林齐随着众人谈论的内容越来越深入,逐渐成为了一个无情的附和机器。 瓦尔达先生正在因为基斯里夫东部与西部对熊纹的表达方式之间的差异,而与新来的莫吉先生激烈的争论。 林齐完全不明白两个人为什么会为这一道看起来近乎完全一致的图案而寸步不让的僵持在一起,如果瓦尔德先生确实是维罗妮卡所说的那位性情大变的绅士,他现在看起来又是如此的正常。 “也许你的史学研究并不能支持你理解熊对于基斯里夫文化中的地位与影响力,任何一个有艺术鉴赏能力的人都不会将熊的朝向向左而来使用!” “有人曾经提醒过你么,自从红沙皇时代开始,这位以厄孙为姓的国王就将熊首向右的纹饰刻在了自己的节杖上!” 一旁维罗妮卡小声的向林齐解释着两人在争论中提及的历史人物与事件。伴随着科普,瓦尔达与莫吉似乎也已经意识到了他们的讨论已经影响到了其他人,各自用一句话表达了自己最后的观点,然后搁置了这一争论。 “冰雪王庭代表不了基斯里夫,更不能代表基斯里夫的诸神。” “大正教会正在将这个国度拖入深渊,我以为6年前的事已经能够说明一切。” 这两句林齐听懂了,原来两个人争论的核心与艺术本身关联并不大,矛盾来自于基斯里夫这一国度中仍在加剧的意识形态冲突。 房门最后一次被推开,一头灿烂金色短发的埃米尔·冯·柯文快步的走到了众人的中心,他先朝着林齐眨了眨眼,然后轻轻拍了两下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今天有一个新朋友加入到了我们之中,来自东方古国震旦的林齐先生。”埃米尔对着林齐所在的方向比了比手臂,接着说道“一位技艺超绝的传奇战士,一位心慕艺术瑰宝的向道者,我以柯文家族之名欢迎他的到来。” 林齐借着这样的机会,仔细的看了一遍众人或惊异或亲切的表情,似乎所有人都对他的到来表示着欢迎,没有任何人表现出任何异样。 不,这不对,埃米尔是柯文家族的次子,在裁定完成之前,他代表不了柯文家族,在座的人却都对他的说法全无疑义,毫无疑问,这里面的人都与埃米尔关系匪浅,也许他们全部都是那一位的信徒? 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目的的林齐,在心里默默评估着在这一场景中的众人究竟有多少人已经受到了那邪恶的蛊惑。 私人沙龙并没有那么多固定环节与规定,与会者可以自由的提出自己的话题供众人讨论。 因为有新面孔在场,众人简单的进行了一下自我介绍之后,就再一次的进入到了讨论环节,只不过这一次众人围绕着由莫吉先生提出的神庙这一话题展开了研究。 所有人似乎对神庙这一话题格外的感兴趣,几乎是讨论刚刚开始,几位先生立刻就碰撞出了灵感的火花,这种浓厚的研究氛围让林齐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侍者送来了纸笔,众人纷纷将自己的灵感付诸于纸上,甚至连维罗妮卡都拿起笔加入到了这场头脑风暴当中。 林齐虽然对这些学者们艺术家们口中的专业名词只懂个一知半解,但是他仍旧从中感觉到了一丝异常。 似乎,这些人并非只是在纸上谈兵,而是真的想要建设一座存在于他们脑海中的神庙,仅仅是对艺术的追求根本解释不了他们如此狂热的态度。 讨论声渐渐稀疏,笔尖划过纸张,沙沙作响。安静的创作逐渐成为了整间屋子的主流。 时间慢慢消逝,林齐好奇的打量着身边维罗妮卡的作画,似乎是由于被他人注视的羞涩,维罗妮卡在纸张上描绘的线条总会怪异的画出一处诡异的扭曲形状,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对的维罗妮卡悄悄嗔怪的看了林齐一眼,干脆放下了笔,和林齐一同等待着他人的画作。 林齐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差生混入了尖子班的考场,所有人都在答题,而只有自己蒙完了选择,正百无聊赖的等待着交卷一样。 第一份画作已经被摆上了桌面。在这有限的条件下,众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用硬笔素描的形式来进行创作。 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了一座宏伟的神殿,有别于传统神殿的高墙巨庙,这位来自基斯里夫城的艺术家选择了更克制的占地面积,取而代之的是多层次的塔尖形庙宇结构。 也许是因为作画工具的不适应,林齐总觉得这个塔尖似乎有些别扭,相比于尖锐的塔顶,更像是一条蠕动的触手。 也许是错觉吧。林齐想着。 然而接下来的画作似乎将这一风格越加的发扬光大。 怪异,放纵,堕落的元素越来越多的出现在各位画家们接下来呈现的作品上,这种情绪最终在瓦尔达先生的作品摆放在众人面前时达到了高潮。 林齐意识到事情大大的不妙了,随着众人对自己的信仰不加掩饰的暴露,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用诡异的目光看向了林齐,就在两个钟头前的那些绅士与淑女们仿佛已经不复存在。 他们的神情是如此的狂乱。 如此邪恶。 如此怪诞。 这时,他突然感觉身旁的人站了起来。 “诸位,我想我们之中,似乎存在着一位并不属于我们的外人。” 是维罗妮卡。 “我想这么久的时间,客人一定非常疲惫了,接下来该请林先生离场。” 林齐感觉到身边的人光是站着就已经在微微发抖, 你会保护我的,对吗?你不会丢弃我的,她说过你是个可靠的人。 不,别。 周围的恶意越发明显,所有人包括埃米尔都在等待着林齐的回答。 不能把她留在这儿。 “不得不说研究艺术确实也是一项劳累的活动,我确实需要休息了。”林齐感觉周围的氛围在自己说完后渐渐放松了下来。 “不过你们得允许我带走我的女伴,我们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他拉起维罗妮卡的手直接转身离去,就在转身时他朝向瓦尔达先生投去一瞥。 看见了瓦尔德先生那仿佛欲要择人而嗜的目光,以及他手中那幅画作的一角。 数个布满狰狞尖刺的圆环一层一层的拱卫着中心的建筑。 宛如魔域。 第二十七章 笼子 一场虎头蛇尾的攻城。 似乎,无论是哪一个单独的个体在这场永无休止的为生存而展开的争斗面前,都会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本以为将要面对一场艰苦漫长的拉锯战的震旦大军,在此前已经扎好了营地。 独属于天军骑兵的营房非常宽敞,每一位龙裔都有着自己单独的帐篷。 帐篷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稍小,是士兵们自己住的房间,另一部分更宽也更高,两部分会通过一张帘子隔开,或者干脆有的就连帘子都用不上。龙马们平日里就与它们的骑士们住在一起。 在城墙上率先发觉情况有异常,大声提醒了周围队友的李嗣初,从战场上一下来就被天军监察使叫去问话了。等到巡查结束,天色已经渐晚。 李嗣初心神俱疲的回到了属于天军的营帐,今夜的营房似乎格外安静与怪异。许多帐篷只点亮了一半的灯火,而有一部分则干脆完全陷入了黑暗。 他从一栋栋帐篷的边上走过,除了巡视的卫兵上前核验身份以外,以往营帐中所蕴藏的活力好像消失了。甚至他在路过某一处只点亮了半边油灯的营帐时,听到了微微的啜泣声。 帐内的战士察觉到帐外有人走动,瞬间噤了声,也许他是用被子将自己掩住了。 最终,又一处营帐点亮了半处的油灯,北地荒原中占据一天最长时间的黑夜降临了,李嗣初将帘子挂起,和衣栽倒在了床上。 他知道自己该快点休息了。明日晨后二时,大军还要开拔。 ———————————— 即将走出沙龙的门口,维罗妮卡挣开了被牵着的手,她低着头,林齐看不清她的表情。 “” 没有任何的言语与交流,屋门关闭,将林齐的疑问再一次隔绝在外。 即便是意志坚定的林齐,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有些措手不及,情感抑制器官不够强大的身体没法帮助林齐维持住古井不波的心境,就在这时白色的龙魂发出一声咆哮,林齐动摇的心灵似乎受到了某种震慑。 他清醒了过来。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又一次的受到了侵蚀,本应天衣无缝的龙魂镇守似乎对这可怖的腐化毫无预警,林齐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刚刚是被干扰了?有人屏蔽了自己的灵性? 还有在宴会的时候,自己似乎也受到了同样的干扰。 而在这座城市中能做到这一点,似乎只有那位逃窜而来的 万变魔君。 它刚刚就在自己附近,林齐冷静下来之后认真思索起来。只有足够靠近,它才能够利用自己的万变魔力对一条巨龙进行干涉。 自己必须找到这只大魔的踪迹,绝不能继续被动下去了。 林齐想起了一位来自巴托尼亚的骑士。 自从那场诡异的沙龙结束后,埃米尔如同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绝口不提当日疑点重重的诸多事宜。 然而不论是他还是林齐,都明白,一切都不一样了。 对于林齐来说,这是唯美会被腐蚀的部分对他进行的一次危险的试探,从这蛛丝马迹中,林齐发现这群混沌信徒对自己格外青睐,他们就像是对待一个未来的同行者一般拉拢着自己。 而在沙龙结束之后,他们已经不再也不愿掩饰这样的意图。 厄仑格勒通往马林堡的路途,一共有两种,一是从陆地通行,沿途路过帝国境内三个行省,第二种是走海路,从厄仑格勒港出发,在利爪海的海面上画一个巨大的弧线,最后直达马林堡。 两种路线毋庸置疑,从海上通行才是更好的选择,不仅距离更近,乘船的速度也比骑马快的多。 这位柯文家族的次子在前日收到家族中自己姑姑的来信,信中似乎提及了请他返回时路过诺德领的时候拜访一位当地的朋友。 然后埃米尔就如同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一般毅然决然的选择从奥斯特领入境,再途径诺德领与韦斯特领的冗长路线,无论海路是如何的优异,似乎都动摇不了他的决心。 他的原话是这样说的:“他们都不明白我的考虑,从海上返程一旦受到袭击,我们甚至连逃跑的余地都没有。” 已经看出柯文家族内部矛盾虚实的林齐只能对此表示,你说的都对。 然而,虽然无人提及那场可怖的头脑风暴,但是林齐仍旧对那仿佛数个同心圆套在一起的神庙图纸耿耿于怀。 这种环状的设计自己曾在银河系中亲身面对过,在戈尔温带的偏远星球上,一处守密者的魔殿正依此而建。 黑暗王子的眷属,守密者大魔们似乎对用一层一层的血肉高墙将建筑的外围包裹住十分青睐,他们认为这每一道围墙都象征着一道对来者欲望的考验,同时也意味着对古老秘密的看守。 接受考验的失败者将跪伏于原地成为欲望之奴,历经磨砺进入神殿,得以拜见古老之秘的来客则将成为大魔的宠儿。 “看来这是来自于一位色孽大魔的腐蚀。”幕后黑手终于露出了马脚,林齐决定跟从商队从陆地前往马林堡,他不是眼睛里容不得任何沙子的猎魔人,他清楚的明白无论自己剪除了多少混沌的爪牙,不从根本上解除一位大魔对凡世的影响,这腐化将永不止息。 守密者们将凡世当作自己的画布,它们沉湎于在上面涂抹与创作属于自己的艺术,诱人至极,同时也无比危险。 —————————— “尊上,请问这场试探是否真的有效。” “他的心灵已经动摇了,”柔和的声音缓缓的说道,她舔了舔嘴角似乎在回味着什么, “而我们将在路上继续加深这种影响,直到在马林堡中吾主亲自为他受洗。而在此之后,你们将获得一场持续六天六夜的狂欢。” “一......一场六天......六夜的狂欢。”金色的发梢似乎随着主人的喃喃自语而不自觉的颤动着,一共六位来自于另一座港口城市的艺术家在听到这句话以后,似乎已经沉浸于自己的幻想之中,更有甚者已经瘫软在地,身下出现了可疑的湿痕。 咳咳,当然是手中的酒杯洒了。 随着对话结束,房间内的炉火逐渐被燃烧着的黑色的火焰所取代,房间内的温度越来越热,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降临了,然后将这屋内全部笼罩在其中,潜移默化中,众人看向彼此的眼神慢慢发生了变化。 说话的女子挑了挑自己的手绢,她温柔的注视着逐渐靠拢纠缠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们,好像心情非常愉悦般发出一声轻笑,她轻快的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在众人的衣物将地面堆满之前离开了这个房间。 随着房门关闭,一切都被掩藏了。 第二十八章 同行者 位于厄伦格勒低地的巴托尼亚区与整座城市的画风,显得格格不入。 生活在厄伦格勒的巴托尼亚人大多是来自于勒安古朗地区的商人以及极少部分的骑士。充斥着欺骗与压榨的港口城市,对这群来自骑士王国,生性好管闲事的骑士们分外的排斥。 以致于整个巴托尼亚区都建立在厄伦格勒最不受待见,最容易在涨潮时发洪水的区域。每当洪水爆发之后,这片区域的人们就不得不把半只小腿和脚一起泡进这摊烂泥里。 这也导致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这群勒安古朗的商人们发明了一种高底鞋子,因为形状与倒过来的花盆类似一般被称之为盆栽长靴,人们穿上它之后可以避免弄脏自己的衣服与裤子在街面的积水中行走。 这鞋子的形状与其说是高底靴,不如直接叫它高跷来的更形象。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就在今年五月份末尾,一场潮汐过后,洪水如约而至。 林齐咬牙切齿的看着面前这段完全被水淹没的街道,虽然自己能够利用魔法悬浮在水面之上,但身处这本就错乱复杂的巴托尼亚区之中,在路径完全被水覆盖后就更加难以辨别方向了。 林齐原以为来自里昂尼斯的远征骑士会在巴托尼亚区声名在外,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声名在外,林齐在路边拦住了一位踩着盆栽的老伯。 “来自里昂尼斯的远征骑士?” “对,个子很高,胸前挂着一处红色雄狮的纹章。” “哦~那个爱多管闲事的骑士老爷。” “那您知道他在哪吗?” “在管闲事呗。” “......那您知道他住哪吗?” “往前走到那个特别高的房子,左拐第四个屋子。” 然后,林齐正在咬牙切齿的看着面前这段完全被水淹没的街道,拐进这个空荡荡的小巷子里,哪有什么第四个屋子。回想起起刚才老伯说完之后,倒腾的飞快的脚步,林齐就觉得。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巴托尼亚骑士爱管闲事...... 最终在另一位路过的热心骑士的帮助下,林齐得以找到了哈兰·阿代哈德落脚的旅馆。 当林齐刚想进门询问一下骑士住在哪个房间的时候,就看见了那个蹲在楼梯边,穿着紧身排扣短衣,肩膀上披着一个长方形的斗篷,正拿着面包慢慢啃着的身影。 “哈兰·阿代哈德。” 正在和坚硬的面包做斗争的骑士仿佛见了鬼一般僵住了,顾不得喝上一口水,他难以置信的转过了头。 “你!咳咳.....”粗粝的面包卡住了哈兰的喉咙,骑士扑腾着手找到了一旁的水壶,一番手忙脚乱之后,他终于长呼出了这一口气。 一块面包显然伤害不到一位远征骑士,但是看着哈兰那涨红的脸,林齐就知道着滋味一定不好受。 “呼”哈兰长出一口气,然后皱着眉抬起头看向站在一边的林齐。 “你来这干什么?” “找你。” “你找我干什么,”哈兰一边说着一边摸索向自己的腰间,“如果你是来报复我的,休想指望里昂纳赛的骑士坐以待毙。” 摸索了半天没有找到自己佩剑的远征骑士,终于看见了林齐背后露出的不死于徒手那造型独特的银色剑柄。 他的脸更红了。 “你的房间在哪。” 哈兰的眼神愈发狐疑起来,不过曾经亲闻女神教谕的还是老老实实的从楼梯旁站起了身, “在楼上,跟我来吧。” 巴托尼亚区的房屋基本上完全抛弃了木质结构,毕竟作为厄伦格勒最受洪水困扰的地区,在这种潮湿的环境下木材实在太容易损坏了。 推开房门,房间内部的装修比旅馆其貌不扬的外部更加其貌不扬,朴素的仿佛那半根被骑士抓在手中的粗面包。 林齐稍微一打量之后,心中微微有一些诧异,哈兰·阿代哈德作为一个远征骑士,在国内的地位应该相当崇高,为什么生活质量如此低下。 不过,不管其中有什么隐情都和自己的来意没有关系。 林齐直截了当的开口询问自己了此行的主题:“巴托尼亚人,是你在追踪那只奸奇大魔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哈兰的使命被一语道破,神色立刻变得不对起来,果然自己没有猜错,面前的这一位恐怕也是...... 骑士面色堪称一秒三变,林齐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又在脑补一些怀疑和奇怪的阴谋,明明面前这位也是一位技艺精湛身经百战的战士,却意外的好懂。 也许是他们的那位精灵神需要一些好懂的信徒吧。林齐暗暗思考着巴托尼亚人为什么都是理想主义者的原因,而哈兰已经掏出了自己的手套。 “不不不,停,多加思考一下吧先生,”林齐无奈的说道,他指了指哈兰手中的手套“如果我想做些什么,我想你绝对来不及把你手中的东西丢给我。” 哈兰耸了耸肩膀,“好吧先生,我承认你的强大,但是我还是需要你跟我说明一下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厄孙警告了我, 厄伦格勒内存在着两股威胁巨大的腐化,他说一位来自巴托尼亚的骑士追踪着一只负伤的奸奇大魔来到了这座城市。所以我想到了你,就想来求证一下。” 尽管远征骑士的力量并不足以击败一位大魔,但是林齐还是认可哈兰·阿代哈德的确是有着跟一位负伤的万变魔君过过招的资格。 “你也不确定是吗,我被你诈出了实话。”哈兰嘀咕了一句巴托的俚语,林齐虽然听不懂但是也知道这恐怕不是什么好话。“难道你是一位熊神的信徒?那就怪不得了,是的没错我从威森领追踪它来到了这儿,女神在它的身上进行了标记,我仍旧能够感受到它还在这座城市中徘徊,” 说到这骑士的语气变得沮丧起来,“但是我识破不了这只狡诈恶魔的伪装,我无法从人群中将其分辨出来。也许,我成为圣杯骑士的话......” 林齐打断了哈兰的自怨自艾,问道“你能确定,它还在这座城中对吗?” “对,我能确定。” “你能够更精细的锁定它的位置吗?比如说是在哪个区?” “高城区,我能感觉到它就藏身在高城区之中,所以我才去参加宴会想看一看是否能找到它。哈兰坚定的回答道。“不得不说参加宴会的礼服实在太昂贵了,就那么一小块布料,居然要了我那么多埃居(巴托尼亚金币单位)。” “记住我的地址,”林齐掏出一小袋正面印着女沙皇半身像的杜卡特与努尔克朗掺杂在一起的金币放在了桌子上,“去高城区继续你的调查,如果有情况就直接来找我。” “别逞英雄,奸奇大魔即使身负重伤也绝非易与之辈。” “好吧,听你的。”哈兰将地址抄在了纸上,认可了东方人的话。 第二十九章 城堡区 一场求道者的远行,这片被遗弃的土地,一位不速之客正蹒跚的行走在这孤寂的荒原上。 一只有着巨大前螯的怪虫仓皇的寻找着能够躲藏的遮掩物。 在它的身后,一根拐杖正不紧不慢的上下前进着。 那是一根仿佛普通树枝般脆弱的拐杖,然而它却一下又一下的牢牢撑住了混沌废土那坚硬腐化的泥土。 废土的风中夹杂着邪恶的低语,不知名的迷障,混沌魔力的腐化之类除了温暖以外的一切,灰色的斗篷被这间歇的风扬起,露出了一双失去瞳孔与光芒的双眼。 顾问将兜帽拉好,重新紧了紧身上的长袍,那本银色的厚重书籍仅仅被一条简单的束带悬挂在腰间,随着他的步履摇来晃去。 “千眼要塞从凡世中消失了,奸奇大魔织命者卡洛斯究竟是无力抵抗还是另有诡计。”他的脚步不停,一边前行一边思考着这启示的意义。 “东部大平原上,震旦大军的前路已经畅通无阻。然而问题仍旧是,这场跨越整个大陆的远征,东方大军最大的敌手依旧是这恶劣的漫长路途本身。 我必须加快脚步,赶在震旦大军向南偏移之前找到他们。” 他喃喃自语着,失去了视觉的双眼并没有看见自己腰间的异样。 大典似乎被风吹动了,微微敞开的书缝中隐隐透出紫色的光华,一道不停旋转,变幻莫测的传送裂隙的图案正静静的躺在书的左页上。 ———————————— 一位守密者,不知道是由哪种高阶恶魔进阶而来的色孽之宠。 一位身负重伤的万变魔君,不知其名号为何。 仅仅是这两个名称,就足以让任何懂得其中意味的人感到心惊胆战。 这就是混沌四神麾下的大魔们,秩序世界永世之敌,林齐无法用准确的言语描述他们的可怕,但他依旧记得自己是如何在那双巨大的鸟喙前咽下惨败的苦果。 这趟巴托尼亚区的出行,林齐对自己获得的收获非常满意,掌握一位万变魔君的行踪是击败它的关键,这奸诈狡猾的大恶魔最擅长的就是躲在幕后,策划它那邪恶危险的阴谋。 来自里昂纳塞的巴托尼亚骑士亲自说出湖中女神对这只大魔进行了标记,林齐认可哈兰的一根筋和诚实, 前提是湖中女神的标记确实是靠谱的。 不过现在只能指望这位远征骑士名副其实了,自己还有事情要解决。 林齐正缓缓的沿着上坡的道路向厄伦格勒上层走去。 城堡区是厄伦格勒地势最高的地区,即使是站在城堡区的街道上,也能够轻而易举的俯瞰到三分之一的厄伦格勒城。 在曾经波耶们依旧统治着整个地区的时候,此处曾是城市政府的中心,但是如今的厄伦格勒已经完全成为了女沙皇的禁脔,野心勃勃的卡捷琳绝不允许自己国度内最重要的出海口居然由一群贵族自己把持着。 但是城堡区依旧是波耶们的自留地,没有邀请即便是女沙皇亲自任命的官员也无法进入其中。 林齐在上城区通往城堡区的路口处被迫停下了脚步,整个路段都已经被围栏严严实实的隔开。 四周巡逻的士兵人数众多,批次密集,整齐簇新的半身甲与盔甲下强壮的身躯无不证明着这些卫兵是一支堪称精锐的队伍。 林齐在正面感知着,几队卫兵的路线规划十分合理,甚至没有任何视野死角。 不过林齐敏锐的察觉到,在这儿的每一个小队之间看似合作,实则泾渭分明,不同队伍的盔甲上刻画的纹章也五花八门。 他们好像并非同属于同一家族。 在最近格外严峻的形势下,负责守卫城堡区的士兵们每一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哨卡前突然来了一位来历不明的东方人,这立刻触动了卫兵们的警惕。 林齐看着聚拢来的两队哥萨士兵,觉得他们的目光可绝对称不上友善。 “你好,我受海德拉·杰基尔波耶雇佣前来调查城堡区最近的异常。”林齐看着对准了自己的弓弩和长枪,展示了一下自己双手,缓缓的从袖子里摸出海德拉的亲笔信。“请把这封信转交给格力高·沙拉夫先生。” 打头的卫兵小心翼翼的接过信件,简单翻看了一下就对身后摆了摆手。 “沙拉夫爵爷家的,来个人送一趟。” 林齐看到从后方队伍中走出一个士兵,他身上的盔甲正面纹饰着一个利爪的图案,士兵接过信件快速的上马向城堡的方向奔驰而去。 林齐安静的等待着通报的结果,周围的士兵也依旧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终于一阵马蹄声从街口传来,“放行。”通报完成的士兵举着手上的口令,高喊了一句,哨卡的气氛立刻松懈了不少,卫兵们收回了自己的武器,几个士兵走上前挪走了铁质的拒马,打开了围栏的门。 林齐瞄准盔甲纹路更华丽的一位卫兵,顺势搭上了话:“这地方的人都是一起的么,”林齐隐晦的比划了一下周围的士兵们,两枚杜卡尔悄无声息的滑到了刚刚问话的这位士兵手中。 被搭话的卫兵正是这一卫队的队长,他不动声色的搓了搓手指,即使隔着手套也能感受到这批印着女沙皇半身像的新币厚重的分量,梳理的整整齐齐的胡子微微翘了翘,接着似乎很满意的说道:“没错,这儿的人都是各个家族拼凑起来的,城堡区最近发生了很诡异的事。” “城堡区最近发生了什么,海德拉先生雇佣我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具体的消息,你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林齐的语速飞快。 “听说有人在城堡区行刺,十几天前的早上城堡区突然就宣布戒严了,几个小贵族被捕,听说有大人物受了伤,当时沙拉夫和斯特林格来的人神色最慌张,别的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卫兵队长说完之后就恢复了严肃的表情,林齐只好打消了继续问下去的念头,他明白自己只能在这儿了解这么多情况了,这位队长已经在脸上写好了逐客令三个大字。 “这么说沙拉夫家族可能是情况最糟糕的家族之一。”林齐根据自己已知的信息推测着,他知道这事情的来源是来自于唯美会中流传出的剧毒,而不是什么刺杀。 “那么这几位被捕的小贵族身上,隐藏着什么呢。” 第三十章 熊神之爪 在基斯里夫这一王国得以建立之前,厄伦格拉德(厄伦格勒)地区曾是精灵在旧世界占据的最北端的殖民地。 城堡区作为厄伦格勒年代最久远的一处建筑群,极为险要的地势得以让许多古建筑能够避免洪水潮汐战乱的破坏流传至今。 其中的许多建筑的历史甚至能追溯至乌果尔部落时代。 林齐面前的这座极具精灵特色的白色高塔形城堡,就是遗留至今的古建筑中的一员。 纤细高耸的塔尖下是后来经过几次修建扩充的城堡主体,这些巨石全部取材于临近海岸的石滩,独有的侵蚀纹让整个城堡外墙上的色彩看起来非常迷幻。 而林齐站在城堡下方,只觉得它看起来很像一只下半身泡进烂泥塘的天鹅。 待客厅并不在城堡内,而是需在这座建筑的后方庭院中,庭院的面积占地巨大,毫不花哨的陈设将实用主义贯彻到底,一片空旷的地面直秃秃的占据了庭院中间,林齐甚至觉得自己是走进了哪支军队的营地里。 波耶长子,埃登·沙拉夫和他的好兄弟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林齐跟着卫兵一路前行来到了这处庭院的门后,刚一迈步进了门,他的身体立刻就绷紧了。 “呼哧呼哧”,庞大的阴影笼罩了他的全身,林齐只看见一个巨大的脑袋正试图将它的鼻子凑在自己的脸边。 “嘶。”林齐下意识的调动起了自己的力量,这头巨兽即使趴在地上也足足有两米之高,它好像感觉到了面前人类的警惕,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呜咽,向后退了一步坐在了地上。 林齐这才看清它的全貌。 一头棕熊低着头抽着鼻子,正在偷偷瞄着自己的脸,口中发出哼哼的声音。林齐甚至从它那滴溜溜的黑眼珠上看出了一丝委屈的意味。 “乌拉!别调皮了。”巨熊听到自己的背后传来了一声呼唤,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紧接着它从地上支起后腿,向前小心翼翼的探了一下头,伸出舌头舔了舔林齐的手,这才转身扭着屁股往庭院深处走去。 直到它转身之后,林齐才放松下来打量起这头巨熊的外表,高高隆起的肩背与极其发达的前臂,浓厚的棕色毛皮之间在脖颈处独独多出来两簇白色的毛,看起来居然有些滑稽。 一头成年基斯里夫战熊,林齐这才明白这宽敞空旷的庭院究竟是为谁准备的。 “抱歉林先生,乌拉它只是有些调皮,希望没有吓到你。” “还好吧,它对客人都这么友善么?”林齐想着刚刚它舔自己的举动。 “我想这可能是因为你身上有吾神的味道,埃登曾经跟随吾神征战过,它对祂的气味非常敏感。” 林齐注意到了埃登·沙拉夫话语中的关键:“吾神?你是......?” “请允许进行一下自我介绍,沙拉夫家族的第一位先祖是乌果尔部落时代,熊神的第一批信奉者之一,我们因厄孙而立足于此。” 埃登没等林齐提问就接着往下说了下去。“我们是厄孙最忠贞的信徒,我们的血脉里流淌着信仰熊神的血,在基斯里夫成立之前,我们就已经将熊爪作为了家族的纹章。扎根于厄伦格勒的沙拉夫,侍神家族之一,熊神之爪家族继承人埃登·沙拉夫向您致敬,东方龙神......” 一听到龙神这两个字,一股没由来的腻歪感袭上林齐的心头,他的内心深处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诫自己,“绝不能承认,龙必须区别于神。” 于是他直接打断了埃登的话,“不,没有龙神,龙从来都不是神,也绝不会成为神。” “啊,好的,如果您坚持的话。”埃登呆滞了一下,随即从善如流的转移了话题,“我一直在等待着您的到来,也许您与吾神会面之时,祂曾经提起过有一位信徒会协助您。” “原来是你,”林齐恍然大悟,当时在厄孙花园熊神提及的协助者原来正是面前这位,他想起在城堡区入口卫兵提到的信息,“那么,沙拉夫家族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这正是我要说的。” 于是林齐听到了这件事情的始末。 自从熊神厄孙被由女沙皇卡捷琳率领的冰雪王庭大军救回之后,跟随大军征战的大波耶伊万诺·沙拉夫就率领着自己亲卫回归了自己的领地。 此后他完全默许了女沙皇在厄伦格勒扩张自己的权力,本是这座城市实际管理者的他,自愿放弃了自己的影响力。 “既然冰雪王庭证明了自己才是厄孙之路的贯彻者,那熊神之爪也绝不会挡祖国母亲的路。” 从此年事已高的伊万诺·沙拉夫赋闲在了城堡内。 退休生活并不是那么令人如意,对于一位在战场上搏杀了一辈子的老兵,每天在城堡中看书晒太阳简直无聊的让人发疯。 在女沙皇替换完官员,派遣至厄伦格勒地区的盖特曼到任后,事情终于迎来了转机,新来的盖特曼显然对当地情况的估算出现了严重偏差。 接受该地区的准备工作完全没有派上用场,毕竟厄伦格勒与基斯里夫其他地区的差别实在太大了。 在东方州或者北地普拉格可不会遇见这么鱼龙混杂的情况,这座港口城市不仅仅生活着大量的基斯里夫人,更能够找到许多来自其他地区的势力,不论是南边的帝国还是巴托尼亚,还是看矮人和精灵,甚至还能看到来自远东的行商和北地的诺斯卡商人。 混杂的种族与地域差异带来了更加多元化的信仰,七座神庙与它们各式各样的信徒们共同生活在这座城市之中,不同信仰间水火不容的矛盾,泾渭分明的区域划分,相互割裂的阶级之间巨大的差距,全部摆在了这位新任盖特曼的桌前。 完全依靠王庭力量接管这一地区的计划已经成为了泡影。这位女沙皇的近臣只好尝试拉拢本地的旧贵族,以巩固王庭对本地的统治。 在家无所事事的老沙拉夫听从了盖特曼的请求,开始出面为女沙皇号召各家为王庭效力,而在一次极其私密的拜访过后,伊万诺·沙拉夫回到家中之后的夜晚便开始昏迷不醒,直至如今。 “厄伦格勒的旧贵族们并非铁板一块。” 第三十一章 沙拉夫 “即使是通过一场对混沌魔域的远征救回了厄孙,国度中不认可女沙皇统治的贵族们依旧大有人在,一批没有跟随基斯里夫军队出征的波耶们甚至将我父亲的决定视为背叛。 但是在厄伦格勒,在这片我们耕耘了上百年的土地,没有人能够忤逆熊神之爪家族,我父亲那依旧强大的力量使得他们只敢夹起自己的尾巴,将不满隐藏起来。他一直知道那些人正在私下串联,煽动着流言蜚语。 但是......”说到这埃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我父亲一直相信他们只是走错了路,相信他的老战友,老下属们最终会重新团结起来。 却没有想到那群人最终团结起来之后,却将武器对准了他自己。” 林齐从埃登的讲述中听出了这位家族继承人的悔恨与痛苦,他决定看一看自己能做些什么。“那么我可以见一见伊万诺·沙拉夫爵士么。” “可以,我父亲在楼上。”埃登吸了一口气,表情平复了下来,两个人顺着庭院向城堡走去。 “我父亲是一位战熊骑士,”在路边,埃登看着在庭院中心抱着瓜正在大啃特啃得乌拉说道。“一位传奇阶的战熊骑士。 乌拉从我小的时候,它就长得有现在这么高了。”他比量了一下庭院的门,这位基斯里夫贵族虽然略有些文质气,和他那些满脸络腮胡一身腱子肉的同胞们有些区别,但是身高还是高出了平均线不少。 “听我父亲说,我的爷爷就曾经骑着它冲锋过,当时很多人都在反抗那位吸血鬼女沙皇的统治。你看到它脖子后面的白毛了吗?” “是的,很明显。” “那是神赐战熊的印记,在我祖先那个年代乌拉是跟着厄孙一起打过仗的,据说当时的战斗非常惨烈,熊神流下的血液滴在了乌拉的身上,留下了这两道白色的毛发, 从此,它就变成了一只神赐战熊,更强,更大,也更长寿,至少比我们人要能活的多的多。” “没错,它看起来比海德拉·杰基尔那只大了快一倍了。”林齐终于知道这只熊那些丰富的表情是怎么来的了,活了这么久这都快成了精了。 城堡内部的装饰相比外侧要更丰富,两侧的陈列收藏着众多许多极具时代特色的武器与盔甲,在大厅的正中央是一把巨大的战锤。 战斧的斧身上划刻着数不清的细小创口,斧刃与锯齿状的边缘里,覆盖着一层根本清洗不净的厚厚血垢。 即使是在经过精心护理之后摆在了架子上,看到这把武器的人依旧能够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厚重感。 一把身经百战的老兵。 “这就是我爷爷和我父亲曾经使用过的武器。”埃登指了指这把锤子,“一把绝好的锤子,一群住在海边的矮人造的,也许将来也会是我的武器。” 林齐听到这句感慨,总觉得有些奇怪。 一段并不长的楼梯,二人上楼来到了老沙拉夫的床前,屋内有两个女仆负责看护,埃登走上前示意她们出去以给林齐留下空间。 林齐则直接走到了靠近床头的位置。 他仔细的看着这位传奇大波耶,这位声名赫赫的传奇战熊骑士目前眉头紧锁,身体表现得既生机勃勃又毫无灵性。 岁月和苦难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伤痕,但是很奇怪得是却并没有为他带来衰老。 林齐依旧能感受到这位老兵的身体内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位年近六十的老者,这位伊万诺·沙拉夫和他的儿子得样貌相比于父子,看起来更像是一对兄弟。 灵能被调动了,即使在这一世界灵能无法像在银河系那样,直接通过亚空间对凡世产生太强的干涉,但是面对一位已经失去意识的人,林齐依旧能够利用它来感知这位波耶体内正在对抗的两股力量是否有哪一方来自于混沌。 “熟悉的感觉,”林齐的眼睛已经完全被灵能的光辉笼罩了,“如此堕落,放纵的力量。” 完全没有设防的心灵,空门打开,老骑士正身陷一处异常狂乱的梦境,林齐注视着这淫靡的景象,象征着伊诺万·沙拉夫的力量正在艰难抵抗,维持着自己的理性。 但是,谁也不知道这僵持会持续多久,因为一旦失败就是万劫不复,大波耶也将沦为一具被混沌腐化的行尸走肉。 在这梦境中,林齐感受到了与当日宴会上那杯液体完全相同的气息,林齐已经判断出了,这位波耶的身上所承受的侵蚀,正是来自于唯美会背后那位色孽大魔,它应该是一位极其擅长操纵梦境的守密者。 正是因为老骑士的信仰力量与混沌魔力在这具肉体中僵持不下,造成了如现在这样昏迷不醒却又生机勃勃的怪相。 可惜自己并不能够驱散它,林齐遗憾的摇了摇头,他的确能够消灭并吸收这力量,但是那样同样也会要了这位大波耶的命。 “那几位被捕的贵族做了什么?” “在我父亲昏迷的当天,他自己出门参加了一场聚会。 他出门之前,仅仅告诉了我一个人,‘埃登,今天我将要去参加一场极其重要的聚会,如果今天顺利的话,那些反对我们的家族将不再是问题。’” “所以,被捕的这些人都是你父亲参加的聚会上的人?”林齐问道:“你怀疑是他们做的?” “那一天除了在家里,他就只去过那一个地方。” 埃登点了点头回答道,“聚会在格罗索家族秘密举行,到场的五位都是我父亲的老下属,是曾经在他麾下与他一同征战过的老战友,我真的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林齐再一次的回头看向躺在床上几无声息的老沙拉夫,就在刚刚埃登的讲述中,林齐察觉到这位大波耶体内的力量平衡出现过几次波动,这波动出现的时刻似乎有些蹊跷。 林齐突然开口:“伊万诺先生这是怎么了。” 埃登下意识的转头看了过来。 这种波动开始活跃起来了。 “没什么,是我看错了,那么现在让我们一起去见一见那群‘罪犯们’吧。” 第三十二章 迷局(一) 贵族监牢建立在山坡的另一面,一座螺旋形的高塔,说是建立其实并不准确,这座建筑仍旧是在一座精灵的旧址上重修出来的。 觉得这地方虽然名为监牢,林齐倒觉得这环境比哈兰的住处要好上不少。 “林先生,我们需要尽快的调查清楚这件事的始末,我们扣押不了这几位太久。”埃登在上楼梯的过程中说道。“我们这么做已经不合规矩了。” 对一名大波耶下毒,这件事情在贵族之中的性质实在太过于恶劣,以至于众人默许了沙拉夫家族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扣押了几位贵族。 对于贵族这一群体来说,维持传统本身就是在维持贵族的生命,背弃这些约定俗成的传统,也将受到所有人的反噬。 厄伦格勒的上层阶级由旧贵族,行会,行政官三部分组成,旧贵族们也就是过去一直统治这一地区的波耶们,行会则是由海上贸易船工协会,火炮协会,雇佣兵协会等几大行会组成,而行政官则是以冰雪王庭任命的新官僚为首。 其中以旧贵族内部的成分最为复杂,前沙皇时代分封的波耶子嗣们与新兴的军功贵族之间,天然存在着冲突与矛盾。 但是沙拉夫家族历经数个沙皇时代,且每一代都为基斯里夫而征战。他们有着在这一地区最为悠久的历史与最强大的军事力量。这也 使得熊神之爪成为了统领整个厄伦格勒旧贵族阶层的领头家族。 阶级的创造者天生就会臣服于更强大的权力,政治斗争绝不牵扯至贵族的性命,这是在这个饱受混沌与异族环伺的国度中延续而来的朴素传统。 所以沙拉夫能够直接关押这几位各个家族的首脑,但是如果没有证据为他们定罪的话,时间一长那些外部的表面支持者,那些还在观望的其他人就会成为压力反作用于沙拉夫家族。 然后平衡整个阶层的力量对比,防止出现一个沙拉夫王庭。 林齐来到了第一个监牢门口的时候,屋中那一位强壮的老囚徒裸着上体,下身简单的穿了一条扎上了裤腿的亚麻短裤,正在挥汗如雨的挥砍着自己的长剑。 “这就是你提及的足够分量的法官?”老囚徒看到牢外走来的两个人,一点没有遮掩的意思,直接不客气的开口对着埃登问道。 整座监牢似乎都没有用金属栅栏将受困者与外界隔开,称其为牢狱更不如说是软禁。 老囚徒的话中似乎对两人的到来早有预料,林齐不由得看向了他。 长剑漫不经心的在地面上划动着,发出用略微有些刺耳的嚓嚓声。 “是的,这是由厄孙亲自指派的法官。”埃登好像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一丝不苟的说道。“奉吾神之命,我将辅佐林齐先生调查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 “让我们开始吧。”林齐盯着那道长剑看了一会,似乎心有所感。 紧接着他转过头对埃登提出了自己的第一个要求,“我想我可以与这位老先生亲自聊一聊。” 埃登听到这个要求之后感觉有些意外,但是并没有说什么,挥手带着卫兵退出了门外。 在走出屋门之前卫兵似乎想要收回老囚徒手中的武器,林齐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 “我知道你,新来的东方人,你就是那个传奇小白脸战士。”老囚徒看着林齐白皙的脸庞,好像从胡子里挤出了一丝不屑的冷哼。“你胆敢留下我的武器,然后赤手空拳的站在一位北地战士这么近的位置。 我该说你是太过自信,还是说自不量力呢!” 话音未落,剑锋就已经如同一道暴烈的狂风,瞬间吹到了林齐的面前。 然后这阵风又突然停住了自己的脚步,不得寸进。 两根手指竖在长剑和林齐的脖子中间。 格里特·卡拉季奇渐渐涨红了脸,然而长剑仍旧纹丝不动,他感觉自己的手臂的肌肉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酸响。 “好吧,好吧,我叫格里特·卡拉季奇,我会配合你的。” 当啷一声,长剑坠地,格里特光棍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来传言有的时候还是可以信一信的。” “让我猜猜,沙拉夫家那条小毒蛇跟你说了什么,说他父亲跟我们见了一面然后被人下了毒,回到家之后一睡不醒?” 林齐没接茬,而是直接问道:“你在地上划字示意我支开其他人,究竟要说些什么?” 原来刚刚格里特的长剑在地面上划来划去,并非是因为他在表达自己的不满,而是在地面上划出了两个字。 两个远东文字,自己,一个狡猾的老头。林奇心里想着。 “我要说什么,我要说你被骗了! 埃登跟你说他父亲跟我们私下见了面,那他又告诉你我们为什么要私下见面么?可能他跟你说过我们反对老伊万诺的决定,说他的父亲愿意相信我们,说我们是背叛者。 那他有没有告诉过你,在那天聚会的时候我们已经同意了沙拉夫家族的提议,我们愿意重新和伊万诺·沙拉夫再一次站在一起?” “你们已经同意了?”林齐有些意外。 “不出我所料,他什么都没告诉你。所以熊神就找了你这么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糊涂蛋管这件事?”格里特转过头低声骂了一句,林齐没在乎他的小动作,跟着也蹲到了地上。 “为什么你早就知道我要来这儿,你怎么清楚熊神委托的是我?” “也许那个伪信者没敢告诉你,真正听见熊神声音的人是他的父亲,是老伊万诺,是他拿着你的画像告诉了我们你的到来。” 林齐这时候感觉到了一丝迷惑,伊万诺·沙拉夫听到了熊神的口谕?那他为什么还是中了毒? 不对! “这种毒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伊万诺·沙拉夫之前的那个人是谁?” 格里特·卡拉季奇听到这句话终于咧开了嘴,他双手撑着地,整个上半身向后仰去,嘴里发出一阵哈哈的大笑声。 “很好,东方人,我们的谈话可以正式开始了。” 第三十三章 迷局(二) “我一开始其实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格里特的在笑完之后发出了一句感慨,“但是后来我知道了,当我们都笑他懦弱的时候,他只是看得比我们更远而已。 第一个中毒的人是斯克林格家族的族长,厄伦格拉德先锋军的上一任掌旗官,”随后格里特斜着眼睛瞟了一眼蹲在地上的林齐,“老人家说这么多话,你帮我接一杯水不过分吧。” 林齐哭笑不得,站起身走向了桌子。 嗯?起身之后,林齐察觉到身后的老战士的动作似乎有些异样,他好像在偷偷藏着一些什么。 本来为了防止有人在外窃听而布置的小结界意外的发现了格里特的小动作。 他偷偷记下了那件物品藏的位置,毫无异样的倒了一杯水端给了一脸若无其事坐在地上的老头。 “这叫什么来着,尊老爱幼,你们东方人这点还是不错的,”格里特喝完水之后砸吧着嘴,又念叨起来,“好的,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厄伦格拉德先锋军,以及中毒的前任掌旗官。” “那么在此之前你需要了解,什么是厄伦格拉德禁卫军。 在被我们征服之前,这儿曾是一个乌果尔国度,这你知道吧,好的你知道那我们就可以直接进入正题了。在乌果尔国度时代,北地的首都就在厄伦格拉德地区,就是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 提及那段历史,一直表现得吊儿郎当的格拉德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丝追忆的神色。 “女可汗苏伊卡统领着林斯克河以北的土地,格斯波达人击败了乌果尔部落们,并开始建造他们的首都,基斯里夫城。最终苏伊卡加冕为女沙皇。厄伦格拉德先锋军这一名号就传承自那个时代,这支军队曾是女沙皇麾下征服北地的先锋,第一个冲锋,第一个破城,第一个被授予先锋之名。 但是,他们最后遭到了背叛。 厄伦格拉德先锋军的军官们被许诺分封于新的王城基斯里夫周围,众人兴高采烈的放下武器准备前往自己的封地开始建设自己的新家园,但是王庭命令他们就地驻扎直到厄伦格勒城彻底安全。” 这个时候老兵的语气开始变得沉痛,他缓缓提出了一个问题,“那么,怎样才能算是彻底安全呢? 厄伦格勒先锋军的士兵和他们的子嗣不得不在这片被战火蹂躏,几乎被破坏成一片白地的厄伦格勒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并且还要随时响应王庭的征兆,为了基斯里夫为了沙皇而战。 被分封在厄伦格勒的贵族们日渐稀少,再也维持不住一整个庞大的军队,最后他们不得不在山顶处精灵的遗迹上建立了一个能够庇佑所有人的区域,城堡区。所以听到这儿你就能明白, 这儿为什么这么与众不同,没有哪个地方会将一群贵族像一窝猪一样圈在一起,有这样一群被迫抛弃自己的领地抱团取暖的可怜虫,只有在这儿,在厄伦格勒你才能看见这样的奇观。 因此谁掌握了军队,谁的声音就最大,谁的拳头最硬,我们就听谁的。” 格里特拿起水杯,好像在酝酿些什么。 “我曾经是伊万诺·沙拉夫的书记官,我父亲也曾是他父亲的书记官,也许我爷爷也曾是他爷爷的书记官。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沙拉夫家族比基斯里夫的历史更久,在这儿的军队都听他们的话,没人比他们的拳头更硬。那么现在我要问你,东方人,在你的心中仍旧觉得,是我们联合起来在对抗伊万诺的决定么?” 老兵的目光咄咄逼人,仿佛要从林齐的眼中穿透到他的内心。 “如果你们没有这么做,那么......” “没错,我可以直接告诉你这件事的真相, 那就是,在这儿,能对抗沙拉夫的其实只有——他们自己。很多人对这一事实心知肚明,他们却沉湎于先祖的荣光,拒绝承认。 之前制造我们与伊万诺的矛盾的,以及带领我们联合在一起的那个人, 就是他的儿子。 那条毒蛇,埃登·沙拉夫。” “所以是他在对抗自己的父亲?”荒谬的猜想在林齐的脑子里像一道闪电划过,众多线索犹如星辰般点亮,紧接着更多的疑问接踵而来。“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对抗自己的父亲,自己的族长?” “因为这场远征。”格里特此时显得异常镇定,“远征持续的这几年里,你觉得老伊万诺带着兵带着我们上了战场之后,是谁在领导当地的贵族们。” 林齐按照他的讲述设想了一下,轻而易举的得出了结论。 “埃登·沙拉夫。” “没错,当基斯里夫挥军北上的时候,埃登·沙拉夫留在厄伦格勒苦心经营了十一年。当远征的大军回到自己的家,却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家族已经和自己离去之前完全不同, 自己的家人用疏离的眼光看着自己,就好像我们不是从战场中归来,而是从棺材里爬出来一样。”格里特将剩余的水一口气喝光,“我们的忠诚属于伊万诺·沙拉夫,可是我们的儿子和未来属于埃登。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反对老伊万诺的决定,直到那天他把我们聚在一起,我才明白......” “你才明白,他根本没有放弃统领厄伦格勒的权力,是么。”林齐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位老兵, “你才明白这位老沙拉夫对整个局面早有预料,他明明白白的直到女沙皇派来的官员离开了自己什么都做不成,来自冰雪王庭的命令没有他的首肯就是一纸空文,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不甘心放弃已经把持了十一年的权力,是他放任了你们的分裂和背叛。 而他在那一天用,”林齐觉得自己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楚,所有的线索在他的脑海中如同闪烁的星星,渐渐连成一条清晰的线。 这种感觉就仿佛他仍是那个承载了伟大原体力量的存在一般。 “在那天他用我的到来说服了你们,对么,来自神的谕令能够带给你们这些人足够的压力,来自神的声音会告诉你们,他,伊万诺·沙拉夫依旧是那个被厄孙信任的熊神之爪,而你们也不得不重新听命于他。 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如果没有我的到来,他的后手是什么,他准备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格里特抓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脸色苍白的看着东方人,他把空水杯凑在自己的嘴前,说出了那个名字。 “斯特林格。” 林齐走到他的面前,低下头从桌下的暗格里抽出了一本薄薄的书。 “那么,感谢您的配合。” 第三十四章 迷局(三) “厄孙历14年7月4日厄伦格勒城堡区 这种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糟糕透顶!把他们自己丢在家里,一群乳臭未干的娃娃看家,哈,真是个天才想的主意。 看看我们回来这两年都发生了什么荒唐事? 最可笑的是,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们居然觉得自己的翅膀已经硬了,他们想要反抗他们的领主。 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勇气,他们根本不了解那个在厄伦格勒只手遮天了三十年的爪子,他们不了解那个人有多么可怕。 我必须约束好约瑟夫,让他别趟这趟混水。 一团乱一团乱,为什么我的儿子脑子里好像装的全是*(涂黑) 我现在还算强壮,也许我该再生一个,今晚就可以开始考虑了。” “厄孙历14年7月19日厄伦格勒城堡区 今天,约瑟夫又给我出了一个难题,这个从小到大只会闯祸的东西。 他竟然敢邀请我21号跟他出席一场隐秘的聚会,所以这个小混蛋还是和那些除了叽叽喳喳什么都不会的小崽子们搭上线了,嗯? 看在他是我儿子的份上,等回到家我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你,也许该给他找一个夫人了是不是? 21号的集会,老天,他们居然真的还能活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老东西在想什么。 也许,我该去汇报一下? 也许,我该去看看?约瑟夫说只要我参加了这次活动,我就会弄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吧,也许当叔叔的是该看着点这群小屁孩究竟在弄些什么名堂。 算了,今晚还是想想我的新儿子吧。 继续努力,我觉得快要成了。” “厄孙历14年7月22日厄伦格勒城堡区 想想我今晚看见了谁?该死的,斯特林格和格罗索这几个狗家伙居然也去参加了,啊哈,老家伙带着我们出去打仗,回来他儿子带着我们想要造反。 这都是什么事啊,我的厄孙呐。 不过真可恶,那个小家伙和他父亲一点都不像不是么,那群莽撞的棕熊居然生出来一条毒蛇,还有比这件事更滑稽的事情么? 今天他说的那句话,他**(抹除)的,真是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不得不说他确实很会演讲。 所以,我们真的在重蹈我们祖先的覆辙?厄伦格勒真的要这样下去么? 今晚不想生孩子的事了,休息一天。 厄孙,请指引于我。” “厄孙历14年10月2日厄伦格勒上城区 老天爷,他真的是越来越一意孤行了。 我实在是搞不懂他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在想什么! 他究竟在隐瞒什么? 为什么他连我们这些跟着他混了大半辈子的老兄弟们都不肯透露出一星半语?几个老家伙虽然没说,但我知道他们都寒了心。 哦,不,也许我们的确是不值得信任的,老实说这么一想让我感觉我们有点令人恶心,我们本应是可以托付性命的战友不是么。 格里特·卡拉季奇,别动摇别犹豫,想想书上记载的历史,书记官先生,我,别动摇别犹豫。 如果再有接替我的书记官,也许他会在历史的记载上看见我们的选择才是对的。 该死,医生说我好像没机会生第二个儿子了,原来我的腰子被恶魔扎过一下?我怎么不记得了?” “厄孙历16年5月5日厄伦格勒上城区 难道我们真的要站在对立面了么?我可真不喜欢这样子,瞧瞧伊万诺那张帅脸,还有他们家那头大的离谱的熊,我不会想和他们打一架的。 哦,*的(抹去),糟透了的一天。 斯特林格这个老家伙,他怎么能这么对伊万诺这样说话?一个掌旗官对着自己的将军大放厥词,丢光了北地人的荣耀,丢光了一位波耶的尊严。 也许我该去劝劝他,就算我们和伊万诺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也不应该变成敌人,大帅哥只是走错了路,他没有想开而已,我相信终究我们还是要团结在一起的。 坚持住,卡拉季奇,和你的伙伴们站在一起。厄伦格拉德先锋军绝不能再重新做回沙皇的狗。” “厄孙历17年5月17日厄伦格勒上城区” 看到这里,林齐的精神已经完全集中在了这文字上。厄孙历17年5月17日,这一日,正是乌拉尔厅举办宴会的那个夜晚。 “我预感到有事情要发生了,斯特林格和老沙拉夫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伊万诺为什么会邀请我们去私下见面?这个老糊涂还没有发现究竟是谁在给他使绊子吗? 他要对我们说什么? 为什么我又一无所知?埃登这条毒蛇究竟准备了怎样的毒计? 一头老熊被一条小蛇哄得团团转,哈,这就是沙拉夫家,这都是什么滥糟事。 不过我还是应该去跟他见上一面,至少要听听他想说什么。” 林齐翻到下一页才发现,已经到了最后一张。 最后一页不再是一张完整的纸,而仅仅是一张从纸上撕下来的一角纸条,上面也没有再写日期,墨迹很新,字体非常潦草,上面写了一句话。 “原来他全都知道,可是斯特林格和他为什么......” 这些类似日记的内容,每一页纸都是从它原本的载体上被撕下来之后,又重新订在了一起,林齐从这短短的几页内容里就看见了数种不同质地的纸张。 显然根据上面记载的日期来看,这些都是在这六年内不同时间段写下的内容,而它们的拥有者出于某种目的,将它们挑选了出来,凑在了一起。 林齐想到了那个用武器当作打招呼的老兵,想起了他坐在地上一幅无赖的样子,想明白了也许他让自己倒水的时候故意露出马脚时的偷笑。 “这就是书记官么。”林齐暗叹了一句,也许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为了让自己看到的。伊万诺倒下之后,“忠诚”的书记官早已准备好了自己的证词,就这,还嘲讽人家是熊和蛇,我看他就是一头老狐狸。 “这倒是的确挺配合的。”一想到这,林齐的心中响起了这个老狐狸在自己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小心斯特林格。” 第三十五章 迷局(四) “林先生,接下来我们该前往最后一层了。” 在完成了对前面四位的访问之后,林齐和埃登正在向监牢的最顶层走去。 埃登在楼梯的中间回过头对林齐说道,“也许你已经从前面几位的口中听说斯特林格家族发生的悲剧,所以暂留此处的乃是斯特林格家族的继承人。 当然,这位......有些特殊。” 林齐则在思考着,此前自己获得的线索,除了从书记官格里特·卡拉季奇了解到了一部分情况,还有书记官故意给自己看到的那几封日记拼成的小册子,其他三位似乎对整件事所知甚少。 也许是他们并不信任自己。 埃登·沙拉夫和林齐一路向上,终于来到了监牢的最高层,此处正“关押”着涉嫌投毒的最后一位囚徒,斯特林格家族的下一任继承人,未来的女波耶,贝琳·斯特林格。 在其他的几层里,四位“囚徒”都敞开着大门,风格粗犷的自己做着自己的事,把看守他们的卫兵当成了自己家里的仆人使唤,而到了顶层之后,林齐发现这里却十分安静,走廊尽头的门扉紧紧的关闭着。 卫兵也在离门稍远处的楼梯口值守,他观察着几位卫兵之间的间距,有几位看守窗外的哨位甚至还在走神,直到看见有人从楼梯上来他们才重新集中起了注意力。相比于其他几层,这里的守备似乎过于松懈了。 林齐向前走了一大步,超过了埃登来到房门前,自己敲了敲门。 “请进。”门后的语调很平静,不失少女的清脆的同时又略含有一丝稚嫩,根据这音色来判断,这位斯特林格家的小姐可能年岁并不大,林齐在推开门之前猜想道。 在进门之前,林齐完全没有预料到所谓的特殊是这么一回事,斯特林格家的小姐居然是这样的一位少女。 一位十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端坐在轮椅上,侧着身靠着窗台,双手握着一本书平铺在自己的膝盖前,正一脸微笑的着看向两位来客。 原来如此,松懈的守备原来是因为这样,林齐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把轮椅,这才了然,最高层的楼梯本身对于这位少女来说就已经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阻碍了。 “冒昧前来,请允许我为您介绍,我身旁这位是来自东方的传奇战士,厄孙指定的裁决者,林齐先生。” 埃登手臂遥遥托举,指向身旁,对着少女行了一个林齐今天看见的最标准的礼节。“而我作为协助者,埃登·沙拉夫以家族之名起誓,必将调查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找出那个谋害我们父亲的卑鄙小人。” 林齐脑海中闪过只言片语,所以第一位中毒者就是自己面前这位少女的父亲,斯特林格家族的现任族长。 “真的非常感谢。”贝琳双手提起自己的裙摆,上半身微微一沉,“原谅我只能如此于各位见礼,我是斯特林格家族次女,贝琳·斯特林格,那么二位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我们需要了解你对整件事情的认识,女士。”林齐看了一眼从进门之后似乎就有些异常的埃登,接过了回答,“您只需要回答一些问题就可以了,在此之前您可以提出您的要求。” 听到这里,贝琳摩挲着书的封皮,转过头漫不经心的问道。“请问楼下的其他几位叔叔也是由二位共同审问的么?” “不,仅仅只有我,而且这并不是一场审问,这仅仅是一场谈话,女士。”林齐回答说。 埃登在边上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神色渐渐僵硬起来。 “那现在我要求这场审问只留林先生您一个人与我在场,就和其他几位波耶一样。” 听到这句话之后,埃登的面色难堪至极,林齐感觉到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不过最后他还是行了一礼,一言不发的走出了房间,在出门的前一刻他紧盯着少女的双眼,微微张了张嘴。 贝琳朝着门口翘起了嘴角,露出一丝好像恶作剧成功后的狡黠。 “您会那种能够隔断这个房间的小把戏么?”贝琳将轮椅转动至东方人的正面,林齐这才看清她的那张瘦削的脸。 她笨拙的用手臂比划着四周,试图将自己的意思传达明白,“就是那种,能够让屋子外面的人听不到屋子里声音的东西。” 听到这话门外若有若无的传来了一声出乎意料的闷哼,林齐感觉到是埃登还停留在门外,魔法之风汇聚成的结界悄无声息的覆盖了屋内,然后他摇了摇头说: “我可不会您说的这种法术,屋外没有人会偷听的,您可以放心。” 贝琳则盯着林齐灿烂的笑了起来,“维罗妮卡姐姐说的没错,您真是一位谨慎的战士。刚刚那是天堂系的术法么?” 维罗妮卡,林齐咀嚼着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联系,没有回答少女的问题。 贝琳不以为意,缓缓的划着自己的轮椅,来到了林齐的身前。 “林先生,让我们正式开始吧,您想要从哪里问起呢? 是从我谋害了我自己的父亲开始? 还是从埃登是一位邪神的信徒开始呢?” 林齐瞪大了眼睛,低头看向这位面色如常,仿佛并不清楚自己说出了多么惊世骇俗之语的姑娘。 “?” 什么?她在说什么?她究竟在说什么?听到这短短的两句话,林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他的大脑还是全力的运转了起来,种种猜想根据这两句话进行着延申。 她谋害了自己的父亲?斯特林格家族的族长居然被自己的女儿下了毒? 埃登是一位邪神的信徒,哦,这倒是不出所料,毕竟老伊诺万·沙拉夫体内的混沌邪力是由埃登操控的,林齐想到了那一日在伊万诺波耶的病床前,他身体里那编织梦境的诡秘力量在感受到埃登的视线后明显表现得更活跃的现象。 所以她在这件事之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她怎么会说出这种事,她轻而易举的说出这种话究竟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一时间心潮涌动,林齐觉得自己的脊柱正在发痒,一种警惕感从灵觉中蠢蠢欲动。 他的神经完全绷紧了,自己面前这位坐在轮椅上的少女就算伸出手也只能够到自己的胸口,可林齐却感觉到有一片阴影从她的身后笼罩到了自己的身上。 第三十六章 迷局(五)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始终带着笑容的双眼,碧绿的瞳孔,深邃,迷幻。 贝琳·斯特林格的容貌并不算令人惊艳,她的眼睛很大,双眼的间距适中、还有着小巧圆润的鼻头、饱满的脸颊和精致温润的嘴唇。 尽管她努力的展现出自己的威严和镇定,但是那种十几岁少女独有的稚嫩感依旧引人瞩目。 纤细的手腕包裹在白色的薄丝手套中,淡蓝的天鹅绒连衣裙下,同样包裹着非常令人纯洁的身材。太过接近的距离让这一切都不得不被林齐尽收眼底,林齐探出手止住了轮椅的车轮继续向自己靠近。 她谋害了自己的父亲,埃登是邪神的信徒,我该从哪一个开始问起。 不,不能被牵着鼻子走,那么我应该。 “斯特林格女士,也许我们的谈话应该从你到底在这些事之中代表了什么角色开始。” “原来如此,您也觉得埃登的确和那些邪教有关是吗。”贝琳将轮椅向后退了一步,离林齐拉开了一点距离,好像若有所思的说道,“或者准确一点来说,您怀疑他和邪教徒有关。” 因为我第一时间没有质疑,所以被她利用了是吗,林齐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违和感,他知道自己有些以貌取人了,但是即便是他在房间内布置了结界,自己的灵觉还是在对自己发出着警告。 所以她抛出这两件事只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更可能的是,她想要的并不止于此。 狡猾的小姑娘,林齐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即便是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她还是从自己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 然后他一边思考着,一边寻找着房间周围可能存在的危险。 贝琳似乎对林齐的反应很满意,她竖起手指,开口说道: “让我从头跟您说一说,在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北上远征开始之后,厄伦格勒上层力量精锐尽出,也许其他几位叔叔有告诉过您?他们放下了家中的一切,跟随沙拉夫家的老战争狂魔一起上了战场。然后留下家中孤儿寡女维持自己的家族。”贝琳用手指挑动着自己的裙角,仿佛在回忆着说道。 而林齐则被这裙子上的图案吸引了视线,好眼熟的设计,九瓣的花,纹路彼此缠绕着隐藏在淡蓝色的底色中,林齐总觉得这个这个图案给他一种特别的熟悉感。 “然后由埃登·沙拉夫接手了这座城市的管理大权,不得不说老沙拉夫爵士对自己的儿子还不错,为他留下了一支足以稳定局面的军队。 因此,为了保持住城堡区对整座城市的控制,我们不得不向着沙拉夫家族靠拢。十一年的时间,改变了这座城市,改变了他也改变了我们,改变了这一群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的维持自己家族荣光的年轻人。 毕竟,衰落的下场就是万劫不复,我们在这期间曾亲眼目睹过有的傻蛋一年的时间就把自己家族几十年的耕耘全部赔光,全家就像即将被推上断头台的死刑犯一样,惶恐难安,生不如死。”贝琳偷偷看了一眼正在走神的东方人,眉头微蹙。 “然后呢,刽子手就是我们自己,别人衰落,我们狂欢,打压,贱买贱卖,暗杀,舆论,这就是藏在贵族们的光鲜背后的东西。” 在感觉到林齐似乎对这些感慨不为所动之后,贝琳撅了撅嘴,重新开了个头。 “这十一年斯特林格家族和沙拉夫家族走的很近,距离近到即使我留你一个人在这个屋子和你说上几句话就足矣让门外的那个人感到不安,没错,即使是隔着一堵墙我都能闻到埃登那股忐忑与猜忌的味道。 远征结束之后,我们的父亲随军回归,这立刻打破了厄伦格勒的势力平衡,埃登原以为自己已经管理了这片地区十一年,他默认自己的父亲年事已高,就算征战归来也已老朽不堪,应该为自己让位。 可是他没想到,混沌魔域之中并没有时间的概念,近距离直面厄孙复苏的老波耶伊万诺·沙拉夫重新焕发了青春。你知道吗,当埃登看见自己的父亲那幅年轻的样子,我敢说他差点把自己的眼睛吃下去。 即便是埃登再怎么不甘心,老伊万诺所拥有的力量也绝不是他能反抗的,在老沙拉夫波耶回归后,他的儿子只能选择蛰伏等待。 然后伊万诺·沙拉夫居然选择将厄伦格勒的权力交还于冰雪王庭,这一决定把他的朋友家人下属全部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厄伦格勒贵族们将自己的领袖视为叛徒,因此埃登重新在幕后联合了这些反对派,开始反抗自己的父亲。 不得不说,厄伦格勒属于厄伦格勒人,厄伦格拉德先锋军绝不做回沙皇的狗,这些口号还挺诱人的,不是么? 我父亲曾经是埃登最铁杆的支持者,他得益于他不在期间两个家族已经建立了不错的合作关系,此后二人更是一拍即合,而我则每天活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因为,只有我知道我父亲根本就不反对老伊万诺·沙拉夫,这只不过是两个老家伙在给一群年轻人演戏罢了。” 林齐的表情再一次让她失望了,面前这个男人毫无波澜的盯着自己,似乎在等待自己说下去。 “直到埃登知道了这件事,他发现了我父亲其实一直在欺骗他,自己的动作完全掌握在伊万诺·沙拉夫的视线里,这令他怒火中烧,恼羞成怒。” “是你告诉了他,告诉了埃登你父亲真正的身份,对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没错,是我告了密,因为我曾经也是斯特林格家族的管理者,我曾经也站在厄伦格勒的权力之巅,伊万诺·沙拉夫将这一切的可能全都抹杀了,我绝不会支持他。” “那么现在你将这件事说出来,究竟想要从中得到什么?” “埃登是一条毒蛇,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对我父亲下手。” 林齐疑惑起来,“你曾说过,是你加害了自己的父亲。” “没错,虽然不是我直接动的手,但是,是我将埃登偷偷带入城堡,是我将他带到我父亲的书房,他告诉我说他只是想和我父亲私下里谈一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会直接对他下手......” 贝琳咬着自己的嘴角,似乎正在克制自己的情绪,林齐能看到她的眼中已经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光。 “来自努尔的维罗妮卡·佩雷拉夫人是我的好朋友,她隐晦的提醒我埃登似乎与来自马林堡的邪教徒曾经一同出入了他们内部的沙龙,我就开始怀疑埃登受到了混沌的腐蚀。 然后我,我太害怕了,我想要寻求帮助,所以我出席了那场由伊万诺·沙拉夫邀请的私下聚会,也就是在那一天我得知了你的存在, 埃登已经知道我参加了他父亲的聚会,而老伊万诺·沙拉夫还没有发现他儿子那阴暗狠毒的一面,当时我就知道只有熊神钦定的裁决者才能够保护我,所以我一直在等你。” 贝琳·斯特林格说完之后面色惶恐的摇动着把手,试图拉近与林齐之间的距离。而林齐注视着这位少女泫然欲泣的娇容,正在消化着这一段话语中蕴含的信息。 两人似乎陷入了无言的沉默,突然之间林齐感觉到了一阵恍惚。 第三十七章 万变 一段不同寻常的恍惚。 明明上一秒还看到贝琳·斯特拉格正在向自己靠近,下一个瞬间林齐却猛然失去了自己的感官能力,只有一朵由九个花瓣组成的淡蓝色丁香花,它的细节,它的香气,它的微微颤动,占据了林齐视觉听觉嗅觉等等知觉的全部。 这种与世隔绝的极致抛离感带给林齐的反馈,既漫长又短暂,既空旷又遥远,如同赤身裸体的置身于无垠的真空,使他无从行动也无力思考。 迷失了不知道多久,林齐终于感觉自己的右手抓住到了一个细长的物体。 以此为支点,他感觉自己像是从一场漫长的沉眠中突然睁开了双眼,所有的知觉如同波纹般次第回归。 而那朵九瓣丁香花随着他的苏醒,周围开始燃烧起了火焰,并在这焰火中慢慢枯萎干瘪,直至燃烧殆尽。 大量的感官信息一瞬间堆积在林齐的神经之中,林齐咬着牙看向了右侧—— 不死于徒手周身燃烧着一层银白色如同烈焰般不断吞吐的光辉,正牢牢的掌握在他的手中。 马上林齐就发现了更恐怖的现象,自己的知觉逐个回归之后,却没有回到它们本应生效的位置,极度怪异的事实告诉林齐,自己在用耳朵呼吸,用鼻孔观察周围,用眼睛闻到气味,所有的感官全部受到了扭曲,好像身体的各个部件被打碎丢进了一个大缸里,熬碎融化,然后被随意的重新堆在了一起。 除了手中光辉愈盛的长剑,不死于徒手正在不断的向自己的右臂传递着坚定的触觉,这种力量抵消了术法对右手的影响,这使得林齐能够自由的挥动自己的武器。 “锵”的一声,林齐的舌头透过嘴唇,听到了长剑格挡住了这正面一击的声音。 鼻孔的视线范围极度狭窄,这扭曲的体验让林齐无比怀念自己正常的双眼,他努力的适应着这种混乱,寻找着房间内的敌人。 鼻孔里看人确实会把人看扁,林奇可以作证。 他看着自己面前已经被碾压粉碎的轮椅,根据长剑传来的压力判断出了攻势的来向, “还是正面!” 林齐下意识的一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抬起的方向似乎完全偏离了正轨,混乱的感官影响了全身的平衡与方向感,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恰逢此时右手的压力骤然一轻。 灵觉疯狂的向他发出预警,林齐极限的歪了一下头,疼痛感从自己脖子与肩膀处传来,利刃划破了他的皮肤与肌肉,却在他的肩胛面前受到了阻滞。本以为已经得手的敌人似乎对这阻碍有些出乎意料,林齐抓住机会反而向前扑了出去,刃尖擦着他的后背再一次留下了一处伤口。 疼痛的烧灼感刺痛着自己的神经,不知是冷汗还是鲜血,一瞬间林齐就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真——是——太——可——惜——了。”清脆的少女嗓音在他的背后响起,她一个字节一个字节的拼凑出了这一句话,声音越往后越变得尖利,干燥,最后一个发声甚至发出了堪比指甲划过玻璃般的可怖摩擦声。 “必须锁定她的位置!”林齐虽然至今没有捕捉到对方的身影,但是身后的声音已经暴露了她的身份,敌人正是刚刚坐在轮椅上的那位斯特林格家的女继承人,那位娴静的少女,贝琳·斯特林格。 屋内没有魔法之风的波动,所以她的运动必然要遵循物理限制,长久的斗争经验让林齐快速的反应过来,类人生物的纯粹机能活动范围是有限的,即便她可能是一头披着人皮的异种,但是肢体链接脊柱的整体结构依旧保证了她的发力方向有迹可循。 所以自己的鼻孔内至今没有发现她的踪迹,说明她在自己的 头顶! 不死于徒手迅如闪电般斜斩向自己额头向上的位置,同时身体向下蹲去,尽可能的扩大了自己剑路的攻击范围。 果然如此,长剑击中了,林齐感觉剑锋处传来一道轻柔的触感,仿佛划过了一道丝绸般切断了什么。 剧烈的运动撕扯着肩膀与后背的伤口,随着鲜血不断的流坠,林齐感觉被血液浸泡过的位置,痛觉愈发的清晰,自己的背后与被血溅到的身体,感官似乎在不断的恢复正常。 他终于注意到了这一现象,随后林齐便意识到自己的鲜血似乎能够驱散这奇特的术法。灵觉判断出这将是整场战斗的转折点,林齐立刻调动起了自己压制了半天的灵能储备,决定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翻盘点,狂暴的电光从他的全身喷涌而出,化作一道摧枯拉朽般的洪流在整个房间中翻滚肆虐。 埃吉尔结界不堪重负的破灭消散,林齐在这轰鸣中听到自己的面前传出一声惨叫。 “嘎!” 利用灵能风暴争取到的来之不易的喘息之机,不死于徒手的锋刃划过自己的额头,鲜血顺着自己的眼眶与鼻梁流淌而下。 回来了,全都回来了。 林齐感觉自己又成为了一个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生物了。 体内的龙魂不断的发出咆哮,白色的龙剑随着术法的压制结束,闪烁着光芒浮现在他的背后,接触到这白光的伤口,似乎受到了某种抚慰,驱散了上面遗留的混沌气息,正在急促的愈合。 就在此时,一场盛大的变形就发生在房间门口,受变化吸引而来的魔法之风躁动不堪,汇聚成为了一道蓝色的魔法漩涡,让人根本无法抵近、 为了抵挡那场盛大的灵能风暴,自己的敌手贝琳·斯特林格不得不现出了自己的真身。 光芒四溢,一个更庞大更纯粹的形体正在成型,渐渐的在这漩涡的边缘,林齐看到了那一双巨大的羽翼,以及排列的整整齐齐的淡蓝色羽毛,二者将中心的身影完全遮掩住了。 也正因这片刻的对峙,林齐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击中的是什么。 一片淡蓝色的衣角躺在自己的脚底,正随着面前变化的成型慢慢蜕变成为了几片散落的被切断的尾羽。 第三十八章 魔君 灵能风暴穿过茂密的羽毛,在它的血肉与骨骼上疯狂的肆虐,不断的有血肉与折断的羽毛散落于地,魔法之风与灵能之间产生了激烈的碰撞,最终生生不息的魔法洪流终结了这股能量的对峙。 在巨大的蓝色羽翼后,露出了那张边缘布满锯齿的巨大鸟喙,鸟喙的边缘正闪烁着黄铜般的光泽,随后显露出那正眯缝着自己灵动的三双复眼的瘦弱鸟首,它修长的四肢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鳞片,等身高的权杖上半部分由一个不规则的九边形所组成,这图案的核心处,一颗奇异的眼球正在抽搐旋转着。 大魔的声音尖利,仿佛高昂的吟唱,它双腿的下半部分隐藏在朦胧的迷雾之中,介乎于实体与虚幻之间,破败不堪的羽翼随着它周身的庞大魔力,正在重新焕发生机和光彩。 “dujlijyotlhdaqyodsu''nehlutu''lu''bej.”(在万变面前,屈膝吧。) 难以名状的混乱之语试图侵蚀林齐的大脑,然而林齐完全不为所动,面对这熟悉的面孔,林齐只觉得仇恨之火在自己的心中熊熊燃烧。 龙前之敌,正是一位奸奇大魔,万变魔君。 随着结界的消散,屋内巨大的声响引来了屋外的警觉,即便是两位施法大师之间的对决,逸散的魔力仍旧不可避免的震碎了玻璃与木门,埃登与卫兵行色匆匆的赶到了门口,正看到那一双背对着他们的巨大蓝色羽翼。 通过林齐的视角,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门外众人的表情,卫兵们几乎是第一时间将手伸向了自己的武器。 而埃登在看到大魔的第一反应,却是后退了两步,同时他的表情并不震惊,反而有些紧张和警惕。 林齐毫不怀疑周围的一切都处于这位万变魔君的监控之下,它那法杖中央的眼球缓缓的向后扭转着,在林齐还未来得及提醒之时,蓝色的火焰已经如同一阵粉末一般掠过整个走廊,埃登尖叫着浑身散发着紫黑色的光芒仓皇而逃,整个监狱高塔的最高层陷入了一片蓝色的火海。 烈焰被牢牢的锁在了这一层狭窄的空间内,在远处来看,似乎有人在城堡区点燃了一团不断燃烧的焰火。 奸奇大魔似乎很满意自己布置的游乐场,即使是面对着林齐,它依旧毫不避讳的摇晃着肩膀弯下了腰,发出“嘎嘎”的大笑声。 就在它的身后,卫兵们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已经变成了一团又一团火炬,最终化为一堆飞灰。 回应它的是一道银色的寒芒。 在面前这位万变魔君完成自己的术法后,林齐发现它的魔法之风波动似乎正在变得衰弱。面对一位诡诈的魔法大师,自己绝不能掉以轻心,然而魔法之风所发生的诡异变化,灵觉提醒林齐必须要搞清楚它的打算。 不要迷惑,无需言语,抵近攻击,驱逐为首。 林齐放弃了更加强而有力的单手持剑,而是选择了双手握住不死于徒手,以追求更快的变招速度。 他背后的龙魂剑不断的试图加入这场战斗,白色的龙魂发出比林齐更加愤怒的咆哮,然而林齐清楚,龙魂已经残缺受损的它已经无法直面一位大魔的力量了。 万变魔君的眼眸不断变幻,有的向前有的向后,在这诡异的凝视下,林齐感觉自己的路数完全被看穿了,果然法杖不差分毫的格挡住了长剑的锋刃。 林齐连续的改变着猛攻的方向,也全部都被轻而易举的化解了。 不过林齐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自己利用连绵不绝的攻势不断的纠缠着面前这位万变魔君,然而它那传说中能够堪破未来的眼睛仿佛并没有发动预见的征兆,大魔仅仅只是根据自己的动作做出应对。 一整个回合下来,它好像宁愿与我陷入近身战也一直不愿使用魔法。 如果它在掩盖更大的阴谋,或者它在虚张声势,自己都必须强行逼迫它调动魔法之风。 灵能汇聚,熟悉的畅快感油然而生,遗憾同时也值得庆幸的是,在这个世界自己无法通过灵能直接触及到亚空间的力量。 被紫色灵能附着的锋锐,终于让面前这位大鸟恶魔感觉到一丝慌乱,无法再通过预判做出反应的它几乎是立刻选择了拉开距离。 它佝偻的身躯向后突然闪烁,出现在了走廊之上,法杖上的眼球猛然一缩,蓝紫色的血丝遍布其上。林齐感觉到一股狂野的魔力在自己的四面八方汇聚,下一个瞬间,无数粉色火焰吐息从他身周空气中遍布的符文里喷涌而出。 同一时间,林齐的背后也显现出一道缩小般龙首的虚影,在这烈焰还未汇成气候之时就将其一口吞下,然后转过头对着奸奇大魔吐出了一口灼热的龙息。 剑光比龙息更快到达了它的身前。 “嗤” 三双复眼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诧,慢慢变得暗淡,失去了光泽,偌大的鸟首坠落于地,整个身体随之化成了一团蓝色的火焰,熊熊燃烧。 不,不对,这不是真正的万变魔君。 在这团烈焰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力量被林齐汲取到,同时他也没有感觉到大魔被驱逐的景象。 就在林齐惊疑不定之时,本来已经了无生息的头颅突然转动了一下眼球,无辜的朝着林齐眨了眨眼,然后张开自己长长的鸟喙,发出尖利的嘲笑。 “嘎嘎嘎嘎嘎,继续惶恐不安吧,辰龙,嘎嘎嘎嘎嘎嘎。” 随后它的笑声与它的身躯在火光中缓缓融化,烟消云散。 烈焰散去之后,林齐突然发现地上似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位穿着淡蓝色连衣裙,坐在袖珍轮椅上的布娃娃,他意识到了大魔的分身留下的是什么了。 贝琳·斯特林格,那位花季少女被奸奇可怖的魔法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他清楚的看到,小小的布偶的眼中透露出了哀求与绝望,从它那缝合在眼眶中碧绿色的琉璃眼珠中,正在不断的流下泪水。 大魔的气息已经消散一空,林齐维持着灵能的戒备,弯下腰向布娃娃伸出了手,试图将它抱起。 然而仅仅他只是轻轻的触碰到了布娃娃的身体,贝琳·斯特林格刹那间就犹如被狂风吹散的沙子城堡般,破碎成了一捧黄沙从他的指尖滑落。 林齐一言未发,收回了自己的手。 微微握紧的拳头中,捏着一片埋藏在黄沙底下的淡蓝色的裙角。 这就是万变魔君。 第三十九章 交际 “他们被称为异教徒,秩序世界的逆行者,来自东方的劫掠者,野蛮人,野兽,他们是世界的腐烂疮疤,他们是库尔干人。” ——努尔火炮学院学者帕拉德鲁·佩德罗斯 混沌废土,东部大平原 鲜少有人知道,在这片文明禁地上似乎存在过能称之为历史的东西。 曾经在伟大的龙帝用永恒长垣将震旦帝国与东部大平原的混沌腐蚀和游牧部落们相隔绝之前的时代,在西方旧大陆青翠的土地上还未得见西格玛崛起的那个世纪。 凶猛而恐怖的库尔干人已经在广袤的平原上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游牧帝国,库尔干大汗的统治自世界大陆东方尽头的海岸起,横跨广阔的大草原,一路延伸到更加遥远的北方废土。 没有人知道第一位大汗是如何在那个缓慢,割裂的时代,依赖着骑手们将每一个地区每一个部落连接在一起,最终完成了这项伟业。至此,古老人群之间以对邪恶诸神的信仰为纽带,因堕落的欲望而维系在了一起。 也许那些仍旧生活在卫北列省的古老家族与乌果尔远古部落遗子们,会流传下来一些关于那个在被血腥,屠杀,劫掠者们所支配的时代,仅存的只言片语。 那是一个由呼啸着蹂躏着他们猎物的迅捷骑手们、咆哮着永不满足的野兽们和可怕,诡异的萨满巫术所捏合在一起组成的庞大库尔干帝国。 库尔干人中间最强大的军阀,被称之为库尔干大汗,每一位大汗治下的统治,全部都不是为了建设,而是作为自己残酷意志的延申。 他们命中注定的使命驱使着他们,聚集所有部落,压迫顺从者,屠戮反抗者,征服异教者。 而这一切注定了,库尔干帝国终究只是昙花一现,臃肿不堪的庞大帝国,不事生产,不依靠创造而发展,阶级矛盾剧烈而尖锐,人们与统治者仇如深海,不共戴天。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样走向的毁灭,又是如何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的,几乎是一夕之间,大汗就失去了他对帝国的控制权,辽阔疆域,分崩离析。 “也许会有人仍旧记得,库尔干人远古的荣光。”顾问空余眼白的双眼上,纷至沓来的光影终于消散了。 书页堪合,玄秘的光芒无人有缘得见,命运大典在揭示完那远古的被人所遗忘的记忆之后,终于重归平静。 粗粝的拐杖恰巧卡在了两块岩石之间,灰袍人登高而望,黑云蔽日之下,一支史无前例的庞大军队正在此集结。 顾问感知着他们的容貌,渊博的学识使得他想起了这样一段话。 “库尔干人是人类,至少在生物学上,他们有正常数量的四肢,头在两个肩膀之间的脖子上,直立行走。但在外表上与旧世界人截然不同。库尔干人皮肤黝黑,有乌黑头发和棕褐色皮肤,黑色的眼睛略微倾斜。他们身材高大,比其他种族都高,天生就有虬结的肌肉和恐怖的力量。他们行走迅捷,动作流畅,在神态和姿势上都像南方的丛林猫。即使是女性也一样危险。“ 来自帝国沃尔芬堡的历史学家奥德里克,曾经在他的著作中这样描述库尔干人。 高大,狂野的蛮族们,赤裸着上半身,几乎每一个库尔干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存在着后天形成的异变。 许多库尔干人会将儿童的头颅用绳索绑起来,从而使他们的发育愈发畸形,最终获得一副怪异的模样。 躯体是诸神表达意志的画卷,库尔干人对此深信不疑。 数万人聚集在一起产生的热量,令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 那是一群因为仇恨与嗜血而团结在一起的库尔干人,一支由强大军阀率领的库尔干大军,他们云集于此,妄图动摇震旦神龙的远征。 殊不知你们的命运已经注定了。顾问轻轻的抚摸着命运大典的书脊,冥冥之中他能够感受到大典因为堪破了未来而发出的阵阵嗤笑。 “徒劳的反抗,一群愤怒的野兽,你们都将成为我从龙之路的踏脚石。”顾问注视着因为相互之间太过于靠近而焦躁不安的部落骑手们,私下里有仇怨的部落之间相互敌视着,即便是在大军阀的喝令下,他们依旧不肯放下自己的武器。 “我必须赶在他们完成集结之前,觐见飙龙。” —————————————— 晦暗的星河环绕着那颗象征着宁和的恒星缓缓流动着,一如珑龙无踪后的每一个日夜。 晨芒黯淡,宁和不现。 妙影沉默的注视着已经失效数百年的宁和星图,以此来度过自己挥军出关,挺出长垣西进后的又一个夜晚。 她已经习惯于沐浴在暗淡的星光之下进行冥想。 整理思绪,调动军令,平复担忧。 自从千眼要塞在织命者的诡计之下,化为一处巨坑,震旦大军甚至来不及做出休整,就已经连日开拔,一路上犹如一把插入东方平原心脏的匕首,锋锐难当。 而在他们的背后,玉勇骑兵们北出长垣,依旧在轮番清洗着长垣外的游牧部落与库尔干人,然而自前日起,妙影已经三天没有接到任何一个库尔干人战帮覆灭的消息了。 这反常的情况引起了她的注意。 库尔干人是一群天生的劫掠者,他们依赖对其他民族的侵略与吸血而生,越是靠近文明世界,他们就越是活跃与猖獗。 而这儿本应是库尔干人肆虐的重灾区,此地距离长垣的距离既给库尔干人留下了充足的战略缓冲,又不至于偏离文明世界的猎物们太远。 狩猎场的主人们迟迟没有现身,妙影认定了他们必有所图,随即从冥想中苏醒。 “震旦将士们,就地扎营。” 卫北列省之主的命令迅速的传至全军,有经验的老兵已经从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此时,还没人意识到就在他们的前路上,一场恐怖的黑色风暴正在等待着他们的莅临。 而一抹灰色的长袍终于赶到了震旦人的身侧。 “命定之人,前来觐见震旦龙君。” 妙影似有所觉,她的目光犹如雷霆,寻找到了那个曾经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的身影。 第四十章 混沌卵 “也许有人能在拆掉这座塔之前通知一下楼下的邻居?”格里特·卡拉季奇嘟嘟囔囔的提着剑冲到了顶层,直到他看见那仍未熄灭的蓝色火焰时才住了嘴。 万变魔君虽然已经离开此地,然而它那扭曲魔力所带来的影响却仍未消散。 高塔顶层的石墙犹如蜡烛般渐渐融化在了这摇曳的火光之中。 蓝色的火光映照着格里特铁青的脸色。 “奸奇。”老战士咬着牙吐出了那个名字,仅仅只是提到祂的名号似乎就已经让他回忆起了一些可怖的回忆,格里特说完便打了个寒噤。 “其他三位呢?”林齐听着卫兵们盔甲“哐当哐当”的碰撞声在楼梯间响起,向格里特问道。 格里特此时也意识到了事情似乎有些蹊跷,这么大的动静即便是在一楼的自己都被惊动了,距离更近的其他三位家族的族长怎么会全无反应。 就在此时楼下传来了惊恐的叫喊与武器出鞘的声音。 林齐当机立断,将一道精纯的魔力附着在长剑的尖端,一剑劈碎了自己脚下的地砖,连带着碎石与灰尘向楼下坠去。 肿胀成为一团烂泥般球体的身躯,挥舞着蠕动的触手,一团令人作呕的纠缠在一起的肢体,一只怪物正在发狂般的攻击着周围的一切物品与试图接近它的卫兵。 在这些令人作呕的血肉团里,林齐依稀可见那象征着基斯里夫波耶荣光的外袍。 “汉诺·格罗索。”他喃喃道,这个完全丧失理智的怪物,正是汉诺·格罗索爵士所变成的混沌卵。 信奉混沌诸神的邪教徒们会用尽各种手段来取悦他们的神灵,以换取邪神的恩赐。 而他们所信奉的主子,那些混沌诸神们生性多变无常,这也代表着任何被赋予了过多混沌恩赏的信徒最终的结果都是在那无可承受的疯狂和堕落下崩溃,失去自我。 当变异越来越难以抑制,这些渴求着混沌恩惠而最终失去自我的人将变成一个既不像人也不像动物,生长着各种怪异肢体的混沌卵。 从他那圆润的体型与强烈的攻击欲望就可以看出,格罗索爵士的持久力相当强劲,居然承受了如此多邪神的给予才被玩坏,但依旧奈何不住这位狡诈的万变魔君给的实在太多了。 即便他在变异之前可能是一个表面上看起来温顺善良的绅士,但是自从他变成它的那一刻,人类这一概念就从这个生物的身上永远失去了。 在生命的温床中诞生的,只是一个泯灭心智,无视痛苦与苦难,只留存下破坏本能直至毙命的怪物罢了。 一道弧光斩过,从头部开始,混沌卵被干脆利落的斩为了两块,如果这团萎缩的肉瘤还能被称之为头部的话。 独属于林齐的那股奇异能量作用在了混沌怪物的伤口,鲜血与肉块在这净化之力面前崩坏消解,林齐感觉到了一丝力量从象征着恶魔死亡的火炬中逸散而出,被自己所捕捉。 随后艰难跳下来的格里特,正好目睹了这一幕。刚刚在楼上时,林齐背后的伤口还在向外渗着鲜血,现在却已经光洁如初,只留下衣物上大片的血污和被划破的痕迹。 更深层次的忌惮摄住了他的心脏,仅凭耳闻与亲眼目睹之间所带来的冲击大不相同,他清楚的意识到,巨龙即便落入凡间,也仍旧拥有着超脱于凡人的神异与力量。 格里特不知道刚刚被击败的究竟是一位怎样的奸奇恶魔,但是能够将其击败的林齐只会比它更加强大。 对于旧大陆的人类来说,龙这一生物,依旧是神秘的异种。 楼下的其余两位波耶也被士兵们发现并堵在了门内,奸奇大魔的腐化无孔不入,他们也已经蒙召主恩了。 在人们发现这两只混沌卵的时候,整个房间已经被它俩破坏成了一片废墟。 巴德利和乔伊斯二位承受的邪神恩赐显然不足格罗索那么充足,它们变成的混沌卵在这一群体中甚至可以称得上娇小,甚至都没有用得上林齐出手,就已经在士兵们精妙的配合下被射杀了。 就连格里特都拎着长剑冲上去过了一把瘾。 “接下来呢?”老兵意犹未尽的看着正在充分燃烧的一团粉色火焰,“斯特林格家的小姑娘也遭到恶魔的毒手了是吗?” 林齐犹豫了一下,贝琳·斯特林格能够成为万变魔君的分身,必然是一位奸奇大魔的崇拜者,不论她曾经有着怎样的苦衷,斯特林格家族都必须被彻查,很大概率上那里已经成为了窝藏着混沌邪教徒的据点。 “不,她就是那头恶魔。”林齐将手中的蓝色碎布捏成了齑粉,对她下达了判决。 “所以,这三位也是她做的好事?”格里特提起这件事神情渐渐的有些悲伤起来,“我早就说过,斯特林格家就是不对劲,这三个蠢货非要和他们凑得那么近。 不管怎么说,埃登这下子可惹了大麻烦了,关住了五个结果死了四个,他该怎么和厄伦格勒的各位交代呢。”一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将会彻底摧毁厄伦格勒贵族阶级的平衡,一时间就连这位神经大条的老头子都有些揣揣不安。 林齐则在思考,自己刚刚是如何破解的那道扭曲了自己感官的大术法。 最后回忆起了当时的异常。 是自己的血液,驱散了诅咒。 然而一直没有等待到林齐回答的格里特,不禁问了一句:“埃登人在哪?你不会告诉我他也被......” 就在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塔外的山坡下突然传来了一阵闷雷般的马蹄声。 一队装备精良的骑兵正全速向此处赶来,最前面骑着战熊的那一位,正是埃登·沙拉夫。 林齐还在他们的背后发现了一位特立独行的落单骑士,这位骑士身穿晨礼服,手上拿着一把花哨的仪仗剑,正骑着他那匹神俊的白色精灵马追赶着基斯里夫骑兵们。 蓝色的火焰已经将最顶上的一层楼烧成了石头汁,目前正在缓缓的向下蔓延,林齐在被融化的墙壁豁口看清了那个骑士的脸。 正是来自巴托尼亚的远征骑士,哈兰·阿代哈德。 第四十一章 重组家庭 震旦天朝,幅员辽阔。龙帝子女们各自统领着自己的封地,各个方位巨大的地缘差异与截然不同的领袖风格使得几位神龙麾下的军队在最初的时候采取了不同的制度。 而不同的制度带来的是加剧的分裂,混乱的名号影响着整个国度的调度与安宁。直到千年以前碧龙对各个列省传达了龙帝的谕令,部队编制最终才得以统一。 此后,震旦军队编制之法正式确立为“军卫法”。 按照军卫法惯例,各列省自设都指挥使统辖驻军,都指挥使以下分设卫、所两级编制。每卫编制5600人,设置卫指挥使;而每一卫分别下辖5个千户所,每所1112人,设千户长;千户下辖10个百户所,每所112人,设百户长;百户下辖2总旗;总旗下辖5小旗,分别设置旗长,根据各个部队实际情况可进行编制微调。 而李嗣初曾经所从属的队伍,正式番号为天军都-巨龙马骑兵卫-先锋第三所-第四总旗。因为巨龙马骑兵部队全部都由龙裔组成,致使兵员稀缺,所以骑兵卫下跳过了千卫而仅设置了百卫所,最低一级编制为总旗。 目前整支大军已经停止了跋涉,在卫北列省之主的命令下,先锋军已经率先扎下营寨,后续的军队正宛如几条迤逦的河流般慢慢汇集到飙龙的旗帜下。 而无数归属于天军都指挥所旗下的巨龙马骑兵,好似巨兽探出的触角一样,从各个方向出发,从天空中俯瞰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在天舟舰队的配合下,他们需要完成对方圆十几公里内的监控以及保持己方空中控制权。 这是李嗣初加入新队伍的第二周了。他的旧部在那场一往无前的冲锋后,已经被封存了编制。 虽然卡洛斯利用诡诈的计谋在转移千眼要塞之前给震旦远征军留下了一个陷阱,但是这样的魍魉伎俩却根本无法伤及震旦军队的根本,破城过程受到的损失对于整个军团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来说只能算是微不足道。如果直接一点来说,就是除了天军麾下巨龙马骑兵的先锋第三所,整个大军主体毫发无伤。 这两周以来,李嗣初过的并不好受,正如他在那场惊天爆炸中失去了自己的搭档阿初,其他队伍中同样有着失去了自己骑手的空巢巨龙马,在巨龙马骑兵卫指挥使的调度下,这批失去了战马的骑手与失去了骑手的战马们,重新组成了一个新的总旗。 然而,重组之盼,恐抵死别之苦,各怀心事,难免形单影只。 曾经意气风发的李家嫡子,如今十日已白头。 李嗣初的新搭档是一匹有着雪白身躯,绛紫长鬓的龙马姑娘,正是整个震旦国度内少有的纯正珑龙血脉。 提起震旦的龙脉子嗣们,就不得不提及龙裔与龙兽之间的区别,有一句古语很清晰的揭示了二者的不同。 神龙赐血,蜕凡为龙,神龙赐精,龙裔玉成。 这句话中上半部分说明了龙兽是如何从兽蜕变为龙脉,相传在远古时期,神龙将自己的血分享给了追随着他们的飞禽走兽们,龙自愿给予的血成为野兽们超脱凡俗的升龙之梯,从此龙兽族裔与震旦人民们一同生活,繁衍至今。 而下半部分则说明了,若想诞下龙裔,首先有一方必须是纯正的人类,然后由ta身受神龙精华,与龙结合后所诞生的子嗣即为龙裔。 因此每一个龙裔家族的起源最终都可以追溯到十条真龙本身,当然龙帝据说并无龙裔传世,毕竟月后的寝宫高挂于天外月星,震旦国境内的一举一动离不开她的目光。 烛龙离祷相比于他的兄弟姐妹们则是一位多情的龙,其后裔多半拥有着阳系魔法的亲和能力,他们也成为了阳系修验卿的最大来源。 而飙龙妙影和珑龙申珠与其他几位相比又显得过于保守,她们至今从未寻找过自己的伴侣,自然也没有诞下过属于自己的龙裔。因此震旦国度内所有龙族血脉里,与她们相关的只有稀少的几支龙兽族群仍有流传。 尤其是在珑龙失踪后的几百年内,国朝动荡,风起云涌,越来越多的古老族群与家族退出了历史舞台,一直没能得到补充的珑龙一脉,兽丁凋零,目前它们正依托于飙龙麾下,为其征战。 而李嗣初的新马,正是其中一员。 其实这并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那场战斗里,就在隔壁的城墙上,李嗣初曾亲眼目睹这纯白身影奋勇杀敌的英姿,更知道那座城墙上的三所第一旗正处于受到爆炸冲击首当其冲影响的范围,那些曾经与它并肩作战的同旗战友们,那些记着它名字的人们,都已经永远埋葬于这片永恒的废土。 因此在李嗣初与它在营地中“相亲”的时候,军需官甚至说不上它的名字。所以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交流,只做了一件事,就是为它重新起一个名。 于是军营中出现了滑稽的一幕,一个五大三粗的兵汉子,用自己粗壮的手指捏着石墨,艰难的在兽皮上刻字,然后一个一个念给一旁心不在焉的白马,小心翼翼的掩藏着自己的失意,询问它究竟觉得哪个字更顺耳。 最终,念到楚字时,它终于有了反应。从此,它的名字变成了申楚。 阿楚,阿初。 “冥冥之中,天意弄人。”李嗣初当晚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自嘲道。它们相似的名,让自己的每一次呼唤都如同一把尖刀,逼迫自己剖开自己的心脏,去回忆,去正视那个埋藏在深处的名字。 “阿初,我叫她阿楚。”远征未半,将命难违。一夜未眠,枕知风雨。 就在此时,回忆如潮水般涌去,李嗣初与阿楚刚刚升空飞离了军营的范畴,他一瞬间就锁定了那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灰袍身影。 紧接着,他看到这个怪异的灰袍人面向自己摘下了兜帽,露出了一双全白的盲眼,声音仿佛跨越了距离一般转瞬间传递到了李嗣初的耳中。 他听到那个人说。 “命定之人,欲求觐见龙君。” 第四十二章 然后 李嗣初在听到这不合常理的声音之后,第一时间放空了自己的头脑,没有选择贸然接近这个古怪的灰袍人,而是轻拉了一下缰绳示意阿楚继续拔升高度,然后谨慎的从腰后匣子中抽出了一个包裹着黄色外皮的短焰火。 明黄色的火光在天空中迅速的划过一道短弧,几秒钟之后,他就看到自己斜后方头顶的天灯正在调转火炮,另外还有几队在营地上空巡视的巨龙马骑士也发现了这一信号,他们立刻的在向自己的位置靠拢。 同侪们快速的反应让他不禁松了口气,接着他努力的让自己把精神集中在监视这位不速之客这件事上,而完全不去思考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来自混沌的混乱之音极有可能携带者未知的污染,即便是拥有极高抗性的龙裔也必须小心对待那些可能存在的腐蚀。 侦察所得副旗官已经带领着自己麾下的骑兵们疾驰而来,整队龙马骑兵们在半空中拉成了一个半球形向着山坡的位置围去。 与此同时,营地大门中走出一队身穿明黄底衫,亮银甲胄的士兵,他们鎏金溢彩的头冠即便是在这片没有阳光的土地上,依旧散发着熠熠的光辉。 出产自昆兰工坊的天廷利剑与盔甲,表明了他们的身份,天廷龙卫,乃是龙帝座下禁卫军,这只强大的部队即便是在负责拱卫长垣的卫北列省依旧数量有限。龙帝最喜爱的女儿也仅仅统率了1000余名这样的战士。 他们既是龙帝手中最锋锐的剑,也是龙帝手中最牢固的盾,整个国度内,只有最具天赋的那一批战士才有资格跻身其中。 龙卫之名,傲视英豪,播撒龙帝之光辉镇御四方。 看到他们的身影,李嗣初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在震旦,这样的一支神兵出现在战场上,就象征着胜利。 顾问高举双手,放任着士兵们的接近。 “带他过来。” 雷霆之音从中军营帐传出,无需通报,飙龙早已知晓这位投机者的到来。 ———————————— “恶魔,这里不是容许你放肆之处!”埃登义正言辞的高声叫喊着向坡顶的高塔狂奔,“士兵们,无需畏惧!厄孙在注视着我们!发起冲锋!” 站在路旁的林齐此刻非常担心这队骑士在埃登的带领下一路冲锋到那座燃烧着蓝色火焰的高塔里去,然后成为这根大蜡烛的一部分。 随后他跟在后面追赶的哈兰伸出拳头打了个招呼。 “正餐已经结束了,骑士。你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完全没兴致和林齐继续兜圈子的远征骑士勒紧缰绳,一个翻身下马来到了他的面前,随后直奔主题。 “女士告诉我,大魔在城堡区现身了。”哈兰严肃的盯着正在融化的高塔,“所以这就是它的杰作是吗?你阻止了它?” “在这之前,你不会告诉我你打算穿成这样来和恶魔打架吧?你以为那是什么?邀请你出席宴会的舞伴?”正在一旁看热闹的格里特好像发现了什么古怪的东西一样,用嫌弃的目光扫视着哈兰这一身晨礼服和手里抓着的仪仗剑。“哈,让我们看看这位老爷手中的神兵利器,一根镶着宝石的烧火棍,等等,你刚刚提到什么? 一只大魔?” 他瞪大了眼睛,一点一点的把头转向了林齐。“他是说,刚刚出现在这里的是一只奸奇大魔,是吗?” 林齐瞥了一眼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的格里特,摇了摇头。 “还好,我就知道,怎么会有一只大魔降临到厄伦格勒城堡区呢。” 然后他就听到林齐悠悠的说道: “不是本体。” 格里特感觉更糟了。“一只万变魔君的分身?” “没错,”林齐说完之后,已经不打算继续回答格里特这些没有营养的问题了,他对着哈兰说:“我需要你来追踪它的波动,回去拿好你的装备,问一问你的女神能不能给你准备点祝福什么的......” “真没礼貌呢,你难道记不住我的名号么?” 林奇打了个激灵,他清楚的听见一个慵懒的女声说了一句话,而周围的两人全无反应,一丝冷汗也从他的额头上钻了出来。 情急之下,他只好改口说道: “额,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请求一下湖中女士的帮助,仁慈的湖中女士一定不会拒绝她忠诚的信徒的。” 似乎对他的话语有些不满,哈兰没好气的回道:“我会完成我的使命的,东方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嘿,我觉得你要对你面前这位更尊重一点,毕竟他可是......” “如果他尊重女士,那么我想我会保持礼貌的。”哈兰继续生硬的回复着。 林齐打断了格里特的唠叨,低下头小声的补充了一句: “我在它的身上感受不到它与亚空间的链接,这只大鸟一定是附着在某个人或者某个物品上,如果你还能够锁定它所在的区域的话,要注意一朵花的图案。” “什么花?“ “一朵有着九个花瓣的丁香。” - 来自巴托尼亚的骑士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尽管他前一秒还在拜访高城区的富商们,在意识到混沌恶魔的出现后,下一秒他就已经翻身上马将招待他的主人们抛掷脑后了。 正如现在的他在听完林齐说的话之后,一言不发的绝尘而去一般。 “让我猜猜看,这是一位巴托尼亚骑士老爷?”格里特歪着头询问道。 “哈兰·阿代哈德,一位远征骑士,湖中女士在庇佑着他。”因为不知晓自己是否还处于那位的注视之下,林齐的措辞格外客气。 格里特吹了个口哨,“一只来自里昂纳塞的小狮子。” “听着,你想要救伊万诺·沙拉夫么?”林齐指了指正在减速的埃登和他的骑士们。“听着,如果你想帮你的老上司忙,那就拖住他们。” “那你呢?”格里特下意识的问道。 然而话音未落,林齐已经留给了他一个消失在路旁树后的背影。 第四十三章 军帐 天舟脚下,连营渐起,各色的帐顶汇成一片规则的矩形。往来的民夫熙熙攘攘,吆喝声与手推车的车辙声不绝于耳。火把在营帐间穿行,连成了一片,从高空俯瞰,繁华胜似南阳。 赵妙元所在的天舟小组,负责侦测中军侧翼的动向,精致的琉璃镜能够根据炮手与导航员的需要调节视距大小,司天丞们将阵法缩刻在了这圆筒中,使得其在越接近天空的时候越能够提升镜片的清晰程度。 震旦的空中火力由天灯与天舟两种飞行机器组成,二者单独作战的能力并不出众,往往是因为其庞大的数量让它们可以从容的持续发挥自己可靠的覆盖火力统治整个战场。天舟相比于天灯,拥有着强大的攻坚能力与火力,取而代之的是,即便它拥有两个灯笼燃烧炉作为动力源,依旧没有办法像天灯一样进行快速的机动。 因此军营周边警戒的任务由天舟们负责,而天灯舰队则向外探索,扩大远征军的战略缓冲区。 赵妙元用琉璃镜扫视着营地各处,接着侦察的由头四处看着热闹。 大平原坚硬的冻土给民夫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尤其是在将固定帐篷的金属长钉打入地面这一步骤,民夫们的锤子和铁锹对这些顽固的泥土束手无策,不得不用火把持续的烘烤地面使其变得松软或者改用重物石块压住帐篷的几个角。 甚至有人将自己的铺盖拉了过来,和衣躺了上去,看样子是准备靠自己来充当人肉钉子了。 这一幕恰巧被赵妙元看在眼里,她脸颊一鼓,结果没有憋住笑出了声。然后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头被人敲了一下。 舟长正皱着眉头用责备的目光看着她,赵妙元不好意思的嘻嘻一笑,赶紧认真的巡视起来。 中军大营门口,出现了一阵骚动,她立刻把镜口转了过去,拉近了距离。 紧接着她发现了骚动的来源,营外,天廷龙卫正押送着一位灰袍人准备进入中军营门。 “也许是哪个库尔干部落的探子吧。”被押送者全身都被灰色长袍笼罩,赵妙元无法辨别他的身上是否存在着变异,只能凭借老头人类的模样猜测一番。 “看起来并不像那些蛮子,反而像传闻中的西方人。”镜筒追着龙卫们的身影转到一半就已经到了头,由于自己所在垛口角度的限制,赵妙元没法完全继续欣赏龙卫帅哥们的英姿了,她只好遗憾的咂咂嘴,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 顾问扶着捆在自己腰间的锁链,就在刚刚自己被发现的前一刻,命运大典终于为他揭示了能够帮助他完成这次游说的最后一块拼图。 一段意义非凡的影像,这是一个飙龙无法拒绝的线索。 他心满意足的微笑了起来,即便他锁链加身成为了阶下囚,却仍旧对此甘之如饴。 接下来唯一的关键就只剩下那个了,那件震旦的至宝,宁和星图。 一段连续的直行,他感觉自己被拽进了一处温暖的地方,四周的声音发出了在接触到屋顶与围墙的障碍时那种微弱的回响,看来自己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即便是他信任自己的命运,认为自己一定能够完成使命,但是一想到自己正在面对的这个存在,不禁还是在心头涌起一阵紧张。 “如果你真的知晓触怒龙子的下场,你就不会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冰冷的话语仿佛真的带有某种力量,顾问觉得自己露在外面的皮肤感觉到了针扎般的刺痛。 何等伟力,龙帝长女,如若不是命运的指引,恐怕我也没有胆量轻拭神龙之缨。 顾问抬起自己的盲眼,看向他本应看不见的龙椅所在。 “我为拯救震旦天朝,为了拯救您的兄弟而来,殿下,拯救那位流落于大陆西部的神龙。” 周围的将军们闻得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瞬间有几个人站起来对他怒目而视,更有甚者已经将手放在了自己剑柄上,似乎只等一声令下就冲上去亲自手刃了这个佝偻的狂妄之徒。 不过仍旧没有人敢出声喧哗。 果然如此。 妙影听完这句话,心中了然,在见到这只老乌鸦的身影出现在大军身侧,她就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 对于这位游走于大陆两端的投机者来说,能够驱使他再一次面对自己的理由,只有那件事了。 不详的东西,令人作呕,她厌恶的看了一眼顾问腰间的那本银色书籍。 “说出你的来意,你最好有足够的价码来换取你的性命。”妙影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等待着来者的说明。 “殿下,我为您带来了两个消息,一个用来换取我的生命,另一个则由您来决定。” 妙影抬起左手,卫兵松开了手中紧缚的锁链。 顾问活动了一下手臂,“感谢您的仁慈,也许您已经发现了我要说的第一件事,库尔干人从这片土地上消失了。 大军所向披靡,各个部落本应仓皇逃窜,然而一位大军阀正在平原北部悄然崛起。阿塞·库尔,游牧古帝国的余孽,背负着比拉克诅咒的血脉,在那场灵魂熔炉的惊天混战结束后,随着比拉克的神性烟消云散,库尔家族的诅咒随之被解除了。 因此阿塞·库尔终于重新找回了这个能够统合北境库尔干部落的机会,目前他的势力已经扩张到了大军的前路,本应生存于此的各个部落们全部加入了他的大军。 一场针对您的攻势正在大军前进的方向集结,当然,我想您已经早有准备了。”顾问在来的路上,已经感知到了这座牢固的营帐,震旦远征军的沉稳与库尔干人的莽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下说得通了,妙影稍稍认真了一些,虽然她并未轻信这位掮客的消息,但自己只需要向前派遣一支骑兵,就能够轻而易举的验证他的话,所以这个消息应该不假。 但是这不是自己想要听到的。 “你好像对自己的生命并不看重,外乡人。” 第四十四章 巍泓 “不,殿下,接下来我要说的第二件事才是用来换取我性命的。请容许我斗胆请求您再为我展示一次那件至宝,宁和星图。 我要说明的变化,正在其中酝酿。” 顾问双手撑着地面,整个人伏了下去,摸索的将命运大典摆放在了自己的面前,静候着妙影的判决。 “说出你的理由。” “神龙正在历经磨难,而星图能够为其提供帮助。” 妙影站起了身环顾四周,身侧的事务官心领神会,悄悄的对下面的众人比了一个手势,随即所有人都退出了帐外。 至于这位怪人会不会威胁到自己的统帅,不好意思,对于飙龙殿下来说,连有这个念头存在都是一种笑话。 确定了自己的确需要这个消息之后,妙影就没再多言,璀璨的星河随着她的心意在半空中浮现。 尽管顾问已经无法再一次亲眼目睹这光辉,却依旧从中感受到了宁静与祥和。 然而随着星图的舒展,一丝血色突然从其最中央的核心处开始扩散,犹如将红色的墨水滴入到了一碗清水之中。 暗红色的光晕随着星河的流动渐渐汇入其中,正在见证这一幕的妙影双目一片冰冷,她注视着星图的异象,看到那一抹血色有光芒中游走,最终停滞在了图画的北方一角,几颗被点亮的行星组成了一条类似长蛇的图案。行星们通体呈现出圆润的绛紫色,周围散发着微弱的红光,看起来既诡异又妖艳。 顾问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尽管他不知道星图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改变,但是飙龙的怒火做不得假,因为这愤怒引来的雷霆正在自己的四周游走,连同泥土都在不安的发出颤动。 宁和星图,宁和之道的具象化存在,非神龙之躯不可触碰,非龙帝子嗣不可操纵,非明光之龙不可调和。 在这烂漫的星河中蕴藏着二十八个星宿,在这些星宿之中蕴藏着凡间的平衡与真理,世界的动荡与变化会通过星宿,光芒的颜色,星星的表层等信息展现给它的使用者。珑龙与星图一同孕育而出时,龙帝的所有子嗣都在其上留下了自己的精血,九龙之力赋予了星图感知龙子们在凡世气息与痕迹的能力,同样给予了龙子们观察星图的力量。 在珑龙失踪的如今,星图已经失去了调和平衡的威能,仅仅只能作为地图与参考,供它的使用者对凡世进行观测。 此刻,北方角宿被点亮了,血色之光与角宿象征着刀兵之害的噩兆,而那绛紫色的灼灼光华则说明了这噩兆所指向的究竟是谁。 “巍泓。”妙影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失态过了。 她难以克制的想起了那些往昔的回忆。 那位最年轻龙子,似乎生来就与他的兄姊们殊而不同。当然,九位龙子之中,每个人都有着这样那样的特点。而巍泓则在其中显得更加不寻常,相比于那个讨人厌的妈宝男昭明来说,巍泓更加的安静,也更加的随和,甚至在不触及自己职责的时候显得有些随波逐流。 在曾经家族集会的时候,在其他八位或争吵不休,或腹黑寡言的衬托下,巍泓的安静总是显得那么难能可贵。 “不,其他七个,”妙影在心里更正了自己的说法,“我也表现得非常好。”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发呆,并且在发呆的过程中对脚下这位趴在地上的老乌鸦持续的哀嚎充耳不闻。 此时顾问老头正处于备受电流灼烧的痛苦之中,他不明白为什么妙影在沉默良久后突然发难对自己动了手,措不及防之下他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只能在电光中挣扎着发出痛苦的喊叫。 见到这一幕的妙影也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下了手。“也许是想到那个妈宝男的时候。”她对自己的情绪失控感到非常惊讶,当然歉意是不存在的。 随后她仅仅只是收回了自己的力量,不顾仍在喘息的老头紧接着就说了一句。 “星图的确出现了变化,继续说下去,说出你所知道的全部,” 飙龙无意识引发的电流并不强烈,但即便如此顾问还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他试图开口说话,却感觉自己的舌头好像打了结。 “听龙鱼额问呢......”(请允许我为您......) 好吧,他在发出了一串毫无意义的音节之后,干脆的闭了嘴,然后努力的利用自己自由自在的手指去摊开命运大典。 齿轮转动,蓝色的光辉从书页中翻涌而出,演变成为了一段影像。 影像以第三人称为视角,是一位黑发男子对敌的背影。他的肩背上有一道狭长的伤口,周围的墙壁笼罩在熊熊烈焰之中。 在他面前的是一位拥有着一双巨大羽翼的恶魔,待到那恶魔舒展翅膀,露出那三对复眼与一张长长的鸟喙之后,妙影机会是立刻冲到了这段影像面前。 她死死的盯着它那张奸笑着的丑脸。 “清宝童侍,隐召。”她曾经见到过这只来自混沌的奸奇大魔,它曾经现身于震旦的土地,正是清宝天尊座下的常侍,经年游荡在凡世的大魔,隐召,一位被邪教徒们供奉的存在。妙影心中思绪杂乱,为何它现身于西方,现身在巍泓面前。 这群奇形怪状的大鸟又在策划着什么? 一番激烈的交战之后,影像中的大魔被斩首,不过即便靠眼睛来看,妙影也看得出来这绝非隐召本体亲至,这位大魔以花样繁多的近身魔法而闻名,而画面中它的反应好似一只上了岸的鸭子一般笨拙。 随着影像结束,妙影沉默了一会儿,在此期间顾问一直保持着同一姿势,在这段无言的平静里,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目的。 “你可以继续活下去了,说出你的要求。” “殿下,命运为我带来了的启示,我希望以这样的线索来换取我的生命,将我的生命奉献给那位将要归来的神龙,成为他的幕僚,我的力量将为辰龙所用,而这一切仅仅需要您的认同。” “你似乎意有所指。我没办法替我的弟弟做决定,而你需要展示你的用途。” “如您所愿。” 第四十五章 女士 尽管存在着一位万变魔君这样的变数,林齐还是在监牢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也就是去除伊万诺·沙拉夫身上梦境腐蚀的方法。 虽然这解除诅咒的方法得来的方式充满了巧合,但是最后自己获得的谜底显然更加离奇,接触腐蚀的方法居然是—— 龙血。 林齐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的血拥有这样的能力,还是其他巨龙也同样拥有这样的特性,这一发现令他不禁再次揣测起,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生物。 高塔监牢与沙拉夫家族的距离并不算远,准确来说监牢高塔本就属于沙拉夫家族的控制范围,只需要从塔前的山坡向下穿过一小段树丛,就已经可以看见城堡的围墙。 然而林齐的感官告诉他,自己这一条路似乎走得却格外漫长。 强烈的违和感随着他的脚步逐渐越来越明显,尽管这种违和感并不负面,就仿佛一个人从拥挤的城市来到深山中的树林,尽管空气与触觉更加清新,但身体却仍旧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渐渐的,一抹薄雾在树丛中开始弥漫,随着林齐的深入,这雾气似乎也愈发变得浓厚,直至将能见度降低到了极点。 本应空无一物的前路上突然出现了两棵青翠繁茂的巨树,高耸的树冠遮蔽了天空,两棵树的根须与枝干相互缠绕着,完全挡了树后的视线。 面前出现了如此怪异的景象,直到此时,自己的灵性才刚刚对自己发出提示,林齐这才意识到那种酣畅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原来此处已非凡世。 诡诈的力量,林齐不由的想到了刚刚在高塔与其交手的那只万变魔君,这些接踵而来的意外已经让他感到厌倦了。 “好吧,不论装神弄鬼的究竟是什么,你都必须付出代价。” 林齐深吸了一口气,将长剑轻放在脚下,灿烂的紫光闪烁着,照亮了周围的树丛。 下一瞬间,悠长的龙吟响彻云霄,巨大的龙尾不断搅动着周围的一切,被撕碎的迷雾不安的在别处徘徊着,随即又是一道炙热的龙息将两棵巨树的树冠点燃。 林齐一爪划在焦黑的树干上,被这巨树的坚韧程度吓了一跳,此时更为惊人的是,树冠上沾染着的紫色烈焰似乎正在消退。 “这是什么东西。”林齐发誓,这两棵树硬的就像银河系那些大名鼎鼎的灵能金属,他活动着爪趾,这树皮的手感让他想起了痛揍钛君的感觉。 这时树后传出了一声尖叫, “你在做什么!” 声音中充满压抑的怒火与惊愕,甚至还带有一点点心疼和委屈,却依旧如同清泉般的悦耳。 林齐感觉到一丝荒谬,这是什么恶人先告状?他试图调动埃吉尔魔法之风,却发现此处的魔法之风在疯狂的抗拒自己的沟通,好像有一个强大的意志正在约束它们一般。 灵能的光辉充斥了它的躯体,不知为何这个地方对灵能的削弱比凡世要弱得多,他轻而易举的就调动了庞大的灵能力量。 林齐感觉自己正在触及来自未来的只言片语,久违的洞悉感让他在一瞬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残酷的世代。 他完成了对美杜莎之怒的引导,磅礴的美杜莎风暴化作一道跃动的电流直冲而去。 电流冲垮了树枝的防护,在两个巨树的身后引起了剧烈的爆炸,藏身其后的人似乎被这超乎常理的攻击惊呆了。 爆炸之后是无言的沉默,林齐感受着灵能的预测,他知道自己击中了目标。 就在此刻,强力的威压从自己的头顶传来,这压力所带来的难以言喻的恐怖让他的整条龙身都陷入了僵直之中。 “你究竟在做什么!” 一道碧绿色的闪电从天而降砸在了他的脊背上,林齐只感觉腰间一麻,然后麻痹感立刻扩散到了他的头尾,更恐怖的是,随之而来的剧痛几乎令他眼前一黑。 “你这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再次从树后传来,她似乎没有想好使用哪一个词语,紧接着两棵巨树摇晃起了自己的躯干。 枝叶缓缓退缩,林齐看到一个黑影向自己飞来,然而僵直的身体只容许他举起双爪,勉强撑起了一道灵光护甲。 灵能组成的屏障如同劣质玻璃般被击碎,随着黑影砸到自己的身上,林齐终于看清了飞来的究竟是什么。 一个金色的长耳高脚杯。 看到这里林齐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妙,随后就感觉到一股巨力狠狠的砸在了自己的手肘上,这股庞大的力量并不算尖锐,但是却也让他难以继续维持飞行的姿态。 林齐眼冒金星的坠落在地面上,强忍着没有痛呼出声。 两棵树争先恐后的挪走自己的根须让开了一条小路,树后的人终于现出了自己的身影,林齐抬起头看清了她的脸。 完了。 湖中女士披散着头发,手中拿着一个被烧得焦黑的花环,正在用狠不得吃上一顿龙肉的凶狠表情看着自己。 全完了。 “你就是这样子做客的是吗!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林齐明白了这儿究竟是哪,这里竟然是湖中女士的神国。 一想到自己刚刚大发神威的样子,林齐尴尬得狠不得用尾巴挖一个洞给自己埋了,不过他还是试图挣扎道: “也许,您可以给我发一张邀请函......” 话刚说了一半,他就发现女士得目光正在自己和圣杯之间打转,理智告诉他再说下去恐怕会发生一些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非常抱歉女士,我错了。”果断认错之后,林齐感觉到自己面前这位女神的脸色似乎好看了不少,紧接着他询问道: “请问您邀请我来此做客,是有什么事情么。” 女士注视着林齐半人高的双眼,轻轻的托举起手中的圣杯。 “你究竟在迷茫什么?为何你的灵魂的坚韧与你的行动如此脱轨。”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话题展开,又因为身上的同感而意识涣散的林齐不自觉的开始顺着这一问题进行思考。 我究竟在迷茫什么? 第四十六章 回溯 “我将为您展现我所能做到。”顾问将命运大典摊开在自己的前臂,因为刚刚电流的刺激,他的掌心仍旧在微弱的颤抖着。 妙影注视着这位凡人的表演。 那双衰老瘦弱的手不断的向上托举,直到高举过了自己的头顶,他保持着这一别扭的姿势,从地面上艰难的起身,命运大典与他的半支手臂插入到星图那璀璨的星河之中,然而却根本无法触碰到这件至宝。 顾问仅仅是保持着这一姿势,好似在给这本银色的大书展示着那座星宿的位置一般。 命运大典似乎有所发现,它从老头的手中挣脱,摔落到地面上,开始快速的自我翻动着,玄奥的符号伴随着蓝光照亮了顾问的双眼,光芒由明亮慢慢暗淡。 在一切归于平静之后,他已经接收到了大典从遗失的时光中寻觅出的方法。 如何利用宁和星图将龙子的精血反馈给他的主人。 “殿下,龙子流落在外,记忆全无,恐怕难伸神龙之威。而利用星图剩余的能量催动辰龙之血,我相信这将为您的亲人带来帮助。” “你的书找回了看来还是有那么一点用。”妙影淡淡的说道,她也没有预料到这本装神弄鬼的书居然真的有所发现。 催动星图中留存的龙之精血,此法唤为归源秘术,这曾经是申珠所创造的一种秘法,这项秘法使得她能够通过宁和星图跨越空间的限制对在外的龙子提供帮助。 但是经过试验之后,她发现这项秘术在传输过程中会将精血中所包含的有关于知识,经验,记忆的碎片,会连同其中所蕴含的力量一起传递过去,并且每一次使用都需要再一次补充精血与星图能量,如果龙子正处于战斗中,那么这些庞杂的信息很可能带来更大的麻烦。 因此,巨大的消耗与苛刻的使用条件使得这项华而不实的秘法很快被搁置了,而在现在,这项秘术的缺点反而成为了它的优势。 “展示它的使用方法,然后你将得受恩赐,获准暂时追随于我。” 一个并不复杂的仪式,曾经珑龙就试图将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全都教会,然而除了元伯,似乎其他龙都对这件事情兴趣缺缺,正如一直坚持纯粹力量的妙影,当初就对这种“小伎俩”嗤之以鼻。 经过简单的催动,组成角宿的十一颗星星缓缓凝实,星球表面的紫色光华如抽丝剥茧般汇集向星图中央,星核中间裂开了一道漩涡,将这光芒吸入其中。 秘术很快便完成了,而宁和星图似乎耗尽了自己最后的能量。 随后它的角落最先开始慢慢崩解,星河倒转,灿烂的行星失去了光芒,变成灰白的粉尘逐步消散,最后只留下一片破败的碎石云团拱卫着光秃秃的星核。 妙影知道,除非寻回申珠,或者自己的父亲亲自出手,恐怕宁和星图已经再难重现它的光辉了。一想到自己的父亲与母亲,在某一瞬间,她感觉到了一丝沉重,紧接着心中便重新燃烧起了熊熊的斗志。 正因如此,即便付出任何代价,自己都务必找回辰龙。 只有自己才能守护震旦帝国,以昊天龙族之名。 —————————— 我在迷茫什么? 银河系中,穿越者并不是什么稀缺的物种。但是能混成阿斯塔特的,倒的确算是个稀罕玩应。 那个坐落在银河的最东边缘的荒凉世界,布满石砾,严寒,贫瘠的高原的行星,现如今已经成为奥斯特玛星系的核心,这里是帝国第十三战团的发源地,马库拉格。 尽管马库拉格已经发展成为了一个繁华世界,但是生活在此处的人们依旧秉持着简朴,严格和忘我的生活方式,这种信念深入骨髓,令人瞩目。 在伟大原体罗伯特·基利曼的引导下,生活在这里的人民将自己视为人类传统精华的真正继承者,他们鄙夷那些其他星球沉湎于奢华享乐和无所事事的蛀虫同类们,拒绝对先进科技的过度依赖,并认为这就是给帝国带来分裂,怯弱和道德堕落的根源之一。 这样不同寻常的价值观甚至对马库拉格周边的星系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众多人向往着马库拉格所推崇的严格秩序。 为了持守这种理念,马库拉格人用实际行动贯彻着自己的思考方式,这里的儿童不论男女,在成长到六岁之后,就被送入军体学院。 打磨体质、学会如何作战、严守纪律、忍耐痛苦和如何在科技的荒漠中生存,军体学院的生活对于一个儿童来说是残酷的,即便如此,往往只有素质最优秀的学员才能在这样高强度的锻造中继续留存下来。 在他们经历完这些人类所能想象到最严酷的训练之后,他们也将迎来自己14岁的生日,而这也宣告着他们正式成为了一名帝国军人。 伴随着战团征服的脚步慢慢扩张,发源自马库拉格的严苛价值观也在不断的影响着更多人类。 然而,当荷鲁斯背叛帝皇并将整个帝国拉入人类历史上最可怕的内战时,极限战士正战斗在银河的南端。他们持续的胜利推进使他们与银河东北面的荷鲁斯军队远远隔开,直到泰拉战役打响,基里曼收到叛乱的消息。 尽管他竭力得组织军队,并在赶往地球得途中歼灭了一支正赶去支援荷鲁斯的叛军舰队,但是当原体基里曼的战士抵达地球时,战斗却已经结束了。 这场恐怖的叛乱给帝国带来了深远的影响,敌人们正在对处于虚弱状态帝国虎视眈眈,帝国领土与边疆对于星际战士的需求与日俱增,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基利曼发誓他将要捍卫帝国,并展开了盛大的征兵行动。 因此 “林齐。”在教官叫到自己名字那一刻林齐整个人还仍旧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宛如一个溺水的人终于将头伸出水面,呼吸到了一大口空气一般。 他看着面前雅多·鲁斯牧师严肃的脸,恍如隔世。 “不对,我不该在这里。”林齐想起了自己的处境,想起了湖中女士,想起了自己正身处于她的神国。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完全操纵不了自己的身体,而是仿佛一个旁观者一般注视着一切。 注视着这些他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今天是他被选中成为极限战士备选的那一天。 林齐看着自己忐忑不安的脸,还有边上神态各异的同学们,有些人用羡慕的目光看着自己,有些人仿佛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而有些人则咬牙切齿的捏紧了拳头。 林齐当初从未想到这一场景居然是这样的,也许自己被兴奋冲昏了头? 他看着自己站得笔直的身子,想起了自己当时正在默念那些还未成型的阿斯塔特圣典字句,根本没有关注周围发生了什么。 然后,画面仿佛进入了加速一般,林齐看着自己乘坐运输船,看到自己被送往行星轨道站,看到那些高出自己半个身子的星际战士,看到自己被注射药物陷入昏迷。 这一切都如同一场开了倍速的蹩脚电影一般在他面前浮现。 最后他看到,那个罩在白色长袍的塑钢脑袋看着已经昏迷的自己,对边上等候的人说, “穿越者,灵魂结构为人类,加一道术前检测。” 第四十七章 回忆 一道程序?什么程序? 看着自己的脑袋被人塞了一个东西之后被推上了手术台。 林齐居然欣赏得津津有味,这样一个意外的视角让他从中搞清楚了很多之前一知半解的事情,根据有关数据显示,原来穿越者天然接近亚空间,他们对于那种无序的力量更加敏感。 这既是一种天赋,更是一种诅咒。 可是现在可不是回忆过去的时候,他开始努力的思考着,这一切究竟是因何而起,自己为什么进入到这样一个状态,为什么自己从湖中女士的神国来到了此处。 你究竟在迷茫什么?林齐突然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这嗓音粗粝而冷漠,林齐却能够瞬间判断出这就是自己的声音,然而在他想追寻下去的时候,又再也听不到了。 自己在床上度过的几年时间,以林齐现在的视角来看,仅仅只是过了一小会儿。 手术完成之后,林齐终于明白了在手术前被塞进自己脑子里的究竟是什么,一个根据反灵能抑制放大项圈而制成的灵能感应器。 感应器发出了示警,提醒周围此人已经成功与亚空间产生了联系。 他看到药剂师在逐步的后退,周围的阿斯塔特们通过头盔进行了短暂的交流,将武器对准了躺在机械床上的自己。 紧接着他看到了馆长瓦罗·狄格里斯在与亚空间的某个存在进行沟通。 那是一轮黑色的太阳。 “准许。” 自此一名新的智库得以加入极限战士的战斗序列,成为这个目前占据了帝国半壁江山的战团中的一员。 大叛乱结束后的帝国如同一栋处处漏风的破房子,即便是林齐这样的新血也必须走出图书馆来到前线。 自此就是漫长的征战,平息叛乱,征服,毁灭,坐在飞船中赶赴下一个战场,然后踏上战场,平息叛乱,征服,毁灭。 如同一个永无休止的轮回,亚空间在着剧烈的变革中变得越来越不稳定,越来越多的灵能者迷失于无处不在的污染之中,然而不稳定的亚空间也助长了真正的有天赋者发挥出他们的才能。 林齐在取悦机魂与破坏型灵能法术方面的成就,为自己赢得了冠军之名,可惜他在预言方面的能力远不及自己强大的馆长。 林齐注视着记忆中的自己,时间已经变得毫无意义,百年的景象愈发单调,直到他听到那段对话,就在此时,记忆的加速停止了。 “林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帝国没有了你该怎么办。” “帝国永远都会存在。圣典中可没有教给你这样亵渎的想法。” 太过严峻的事态将这群小伙子们绷得太紧了。林齐没有责怪这位来自卡塔昌的大个子新兵,即便是已经抛弃了那些基本情感的阿斯塔特修士,也在为帝国的混乱现状感到迷茫。 看到这里林齐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进入到这样的回忆之中。 他看着画面中那个坚定,毫不动摇的自己,想起了刚刚对自己说话的声音。那声音正是来自于因为手术嗓音变得粗哑的极限战士智库林齐。 为什么曾经的自己一点都不感到迷茫呢。 画面没有因为他的思考而停止,反而再一次进入了加速的状态,在各地的叛军逐渐被平息之后,林齐随着首席智库的脚步将目光对准了来自外界的威胁。 泰伦。 虫群的移动在迪格里斯的预测中无所遁形,显然这位大贤者已经介入了泰伦的虫巢意识,而那对林齐来说还是一个太过于庞大的目标。 普通的灵能者甚至在接触到虫族意识的一点片断时便已经形神俱灭。 在馆长的身上,林齐明白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同时学到了更多与灵能有关的学识。迪格里斯在远离战场的时候是一个有耐心的教导者,他认为一个没有准备的头脑中养成一个不全面的知识更加危险,因此他会一遍又一遍的解答和考校那些知识的使用者,以确保他们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遗憾的是他最终教出了一个糟糕的学生,林齐终于看到自己随连队执行的最后一次任务,看到自己一步步的迈进大魔的陷阱。 接收到的预言被万变魔君肆意篡改,阴谋割裂了林齐与整支连队武装的机魂之间的联系。 没有奇迹,没有主角光环,这支孤军深入的连队最终由于林齐错误的引导迎来灭顶之灾,并不光辉灿烂的450年就此结束。 在那场浩大的爆炸之后,林齐眼前的景象归于虚无,黑暗中再一次传出了那个声音。 你究竟在迷茫什么? 回顾之后,林齐的心中已经找到了答案。 “我的自大让我的战友和我失去了生命,我失去了帝国,失去了方向,失去了我所忠诚的一切。”林齐默默的对自己说道。 这时黑暗中出现了一点星光,林齐将视线转移了过去,十一颗紫色得星星组成了一个如同号角一般得形状,正在努力的在着虚无中散发着光亮。 血脉相连的直觉让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触碰它们。 新的画面出现了。 再一次出现在画面中的是林齐现在的模样,但是要更年轻,也更安静。 青瓦亭台,绣闼雕甍,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现龙影。 “原来这就是震旦。”通过这样的视角,林齐明白了这画面讲述的是什么了,那是当初“自己”仍在震旦帝国生活的记忆。 这段回忆很散乱,似乎是由各种各样的碎片所拼接而成,有些甚至只是一张图片或者是一句只言片语,然后林齐发现了一幅超乎寻常的画面。 群山之上,城郭高悬,俯瞰人间。他在看到这座华美的云端之城时,脑海中就已经浮现出了它的名字 巍京。 震旦之都,昊天龙帝与月后于此地统治着整个王朝,云上之城,震旦风水术的极致,东方大陆的明珠。 而自己正在其中参与一场宴会。 到场的宾客们身着各色的头冠与霓裳,上面纹饰着不同的龙纹,坐在主座的是一位身穿明黄色龙袍的慈祥男子。 宴会气氛融洽,林齐发现自己除了微笑着和他人交流,其他时刻相比于其他人显得更加安静。除了一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似乎有些闷闷不乐,除了自己几乎没有人和他搭话。 尤其是那位白发女子,每当看见这位中年人时总是露出嫌弃的表情。 可惜此处的回忆听不到声音,不然就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林齐边看边想到。 宴会的画面结束,林齐被接下来出现在眼前的画面震撼到了。 只见十一条颜色各异的巨龙或威严,或慵懒,全部现出真身盘踞在这座云端之城的城柱上,而在那高悬于天空中的城下,数十万的民众跪伏于地,向着同一个方向朝拜着。 即便这是一幅静止的画面,林齐依旧生出了长吼一声的冲动,他在画面的中间偏右中看到了自己,他正身处于在另一条黑色白首巨龙与银白色巨龙的中间,睥睨四方。 随后,世界重归黑暗,回忆到此为止。 第四十八章 选择 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 林齐看着自己浑浑噩噩的从床上支起上半身,下意识的按掉了手机的闹钟。 这次的回忆,来自于地球。 画面中的自己急急忙忙的穿好了衣服,随便收拾了一番就惊慌的冲出家门,顺便关门之前随手将准备当作早饭的面包落在了门口的鞋柜上。 电梯,车辆,马路,高楼,地铁,智能手机,众多的信息与物品如同雨后春笋般唤起了林齐早已遗忘的记忆,那些记忆太过于久远与浅薄,即便是重新目睹了这一切,他非但没有感觉到熟悉,反而更觉得模糊。 作为地球人的一生短暂而平庸,林齐毫不费力的看完了全程,直到最后时刻,林齐终于发现了一些不同。 自己穿越的那年2月,并没有一个叫做全战·锤三的游戏,同样也没有什么奇葩的宣发,更没有人提及这件事,意识到此处发生了异常的林齐重新梳理了一番整段回忆。 最终他发现甚至在整段回忆中都没有过战锤这两个字,似乎这一个东西从未存在过一样。 取而代之的是,林奇看到了自己的死法,那是在加班回家的路上,他在路旁的长椅上发现了一个奇异的物品。 那件物品散发着微微的蓝色荧光,林齐一边嘀咕着“好像捡了个手机”,一边走过去将它拿在了手中,结果画面中的自己刚刚触碰到那件物品,一瞬间影响就开始震动,仿佛受到了什么干扰一般变得不稳定起来。 在画面消失之前林齐看清了那件物品的一半,一个生长着诡异触须的圆盘,圆盘中间是一只睁开了一半的独眼,以及它那好似漩涡般的瞳孔。 蓝色的烈焰吞没了自己,回忆结束,虚空重归黑暗。 林齐感觉自己的呼吸在变得沉重,自己现在所记得的和这段回忆中的内容居然会有那么大的出入。还有那个诡异的圆盘,自己曾经在亚空间看到过它的完全体。 思久欲知,知繁渴思,唯圣奸奇,毋为所困。 那是无羁之眼。 十一颗星辰组成的图案已经暗淡无光,林齐感觉到它们正在朝着自己靠近,他能够感觉到它们身上那与自己同出一源的本质。 紫色的光辉携带着力量汇入了他的体内,林齐感觉到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身体吸收起这力量的时候没有感觉到任何阻滞,轻而易举的就将它们融合在了一起。 仿佛生来如此。 这力量不仅增强着他的身体,更强化着他的灵魂,寄存在他龙魂内的白色长剑,随着这力量的注入,剑神上的裂痕正在缓缓愈合。 然而这些星辰携带的力量远称不上庞大,龙魂剑仅仅修复了一半这力量就已经完全枯竭了。 十一颗星辰化为尘土,黑暗崩溃了,大梦初醒中林齐的重新感受到了光芒,眼前的视觉正在慢慢清晰,浅绿色的青草正在随着微风摇曳,他抬起头直视到了两棵巨树的树冠。 紧接着林齐听到巨树下方,传出一个声音悠悠的说道: “实在是......令人惊叹。” 他低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湖中女士正饶有兴趣的观赏着他身上的鳞片。 自己已经回到了女士的神国,或者说自己一直都在这位巴托尼亚守护者的神国之中,一位守护着巴托尼亚的精灵神。 “这个世界既孕育了我们,同时也孕育了你们。”湖中女士眨了眨眼,与林齐巨大的瞳孔对视着,“我不知道你在刚刚得到了什么,你的意志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我希望它能带给你一些帮助。” 顺着她的指引,林齐终于发现自己的脖颈上好像有些湿润,一些璀璨的淡绿色液体正在慢慢消散。 “圣杯会给需要指引的人带来指引。”女士解释了这液体的来源。 原来是圣杯中的液体溅到了自己的身上,所以刚刚自己的状态是收到了这力量的影响?林齐龙须飘动,扭过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液体。 如此慷慨的馈赠,究竟标好了怎样的价码。 在思考的时候,林齐下意识的回想起了那幅画面,十一条巨龙盘踞在云巅俯瞰众生,自然而然的,他心中曾经对神灵的一丝敬畏随之烟消云散。 她想要得到什么。 林齐在思考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还维持着刚才闻着自己脖颈的姿势,直到他听到女士的羞恼的质问, “圣杯的力量如此令你痴迷的话,也许你想要成为我的圣杯骑士?” “抱歉,我只是在思考,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林齐心念一动,伴随着一阵光华重新化为了人形。 他感受到脖子上的液体正试图融入自己的体内,然而巨龙的身躯毫不留情的抗拒着它们,最终那些圣杯的灵液心不甘情不愿的滑到了林齐的衣领,在他的领口汇聚成为了一个金色的圣杯图案。 这下两个人都开始觉得事情有些尴尬了。 湖中女士率先继续了刚刚的话题:“我想问一下,你怎么看这个世界。” 林齐略微思索了一下,说出了一个词语, “极端。” 似乎对这个形容有些意外,女士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在我看来,这是一个绝望的世界。来自混沌的威胁就像是一柄行刑的利刃,悬挂在整个世界的头顶。”伴随着她的话语,林齐仿佛看到了一片燃烧的大地。“任何人都摆脱不了这样的宿命,神灵如此,” 她认真的看着林齐的眼,“巨龙亦如此。” “作为站在秩序生灵顶端的我们,有义务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这是我们生来的职责。” 林齐直接回答说:“你似乎意有所指。” “不,我仅仅只是想说明,你还没有做好那种准备。不论行刑者对这个世界的判决何时到来,它都不会通知任何人,而我们必须时刻准备好。 这样才可以在那个时刻,为世界提供另一条路,提供另一个选择。 仔细思考我的话,巨龙,下一次相见你可以称呼我的名字。 莉莉丝。” 第四十九章 醒来 相比于入口处的严密防守,整个城堡区内部要显得空虚很多,尤其是在埃登已经抽调走了一大批骑兵的情况下。 沿途的各个城堡都没有传出什么风吹草动,显然监牢高塔发生的事还没有被扩散出去,至多有几家因为距离较近,发现了一丝异常,却绝对没有人能够想到就在刚刚,厄伦格勒失去了两位波耶和一位波耶继承人。 那座拥有着白色尖细身躯的城堡下,传出一阵微弱的魔法之风波动,然而似乎无人对此有所察觉。 在艾吉尔匿身术的作用下,光线在照射到林齐的身上时发生了偏折,再加上消音术法,这使得他可以凭借着两个简单的小法术轻而易举的绕过巡逻的卫兵来到围墙内。 很明显,沙拉夫家族对他们名义上的家主显然已经不再看重,在家族继承者的暗示下,城堡主体的防守几乎可以说是松懈的,可能有些人觉得,伊万诺遭受意外会给家族带来更大的利益。 而这种松懈的态度以及整座城堡独特的结构,都为林齐的潜入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城堡厚重的下半部分由海岩组成,这种材质的建筑材料异常牢固,并且几乎不会由于雨水等自然原因造成墙体的老化。 但是它的缺点也同样明显,就是太过坚硬与不易变形,使得这种岩石很难被切割成制式的材料,只能尽量利用打磨和拼接,并在岩石中间掺入利用动植物油脂和枝叶熬制而成的强力胶质液体,从而将这些石块最终组合到了一起。 而这也导致了,城堡整个下半部分凹凸不平,有着众多可以当作落脚点的区域。 林齐犹如一阵微风,沿着这些凸起的岩石绕到了城堡身后,接下来自己只需要判断出究竟哪一个是伊万诺·沙拉夫所在房间的窗户,就可以完成这一次潜行了。 这时林齐的灵觉提醒他,下方有什么东西已经感知到了他的存在。 他回过头,庭院中那只摇头晃脑的巨大棕熊在试图用爪子够自己的后背,在它的脖颈后面,那两丛银白色的毛发正犹如刺猬的刺一般竖起。 紧接着,大熊好像发觉了什么一般,微微伏低了身子,仰着头冲着林齐的方向皱了皱鼻子。 林齐觉得它可能已经发现自己了,简单的遮蔽法术似乎没能瞒得过这头神赐战熊,很显然厄孙的血强化了这头野兽的知觉。 就在林齐已经做好了大打出手的准备时,乌拉好像发现了什么一般突然放松了下来,它放弃了继续追查那种异常的感觉,当然也可能是察觉到了但是觉得没必要去管。 总之,乌拉闲庭信步的转了个身,留给林齐一个肥硕的屁股,并且扭动着它向着庭院深处走了回去。 而林齐终于根据自己上一次来时留下的记忆,相互对照之下找到了伊万诺的所在。 窗户悄无声息的敞开了一个缝隙,然后又平缓的关闭,仿佛有一只手稳稳地把住了它一样。 伊万诺·沙拉夫依旧面色红润的躺在床上,平静的躯体下掩藏的是那在梦境中愈演愈烈的生死对抗。 林齐的双眼闪烁着灵能的光芒,通过对这场战斗的观测,他意识到这位老波耶已经处于绝对下风,混沌的侵蚀即将达成目的,伊万诺的精神已经油尽灯枯了。 不死于徒手的剑锋划过林齐的手掌,在他精准的控制下割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口。林齐将手抵近到伊万诺的嘴上,一滴鲜血顺着林齐的掌纹滴落到他的嘴唇上。 因为不知道效果如何,林齐趁着伤口愈合之前,又用力挤出了一滴鲜血。 灵能的视野中,伊万诺的精神力量似乎并没有得到增强,双方依旧在梦境的最后一个角落僵持不下。 然后就在第二滴鲜血坠落的下一个瞬间,整个梦境毫无征兆的崩溃了,正在他体内肆虐的那些混沌力量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摧枯拉朽般化为灰烬。 伊万诺·沙拉夫的眼皮颤动了一下,原本红润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越来越苍白,健壮的身躯也随着他灵魂的苏醒而干瘪了下去。 如果伊万诺仍旧无法醒来,他的身体将从维持在昏迷前的外表下直接化作一堆腐朽的飞灰。在这样的腐蚀中,充斥着黑暗王子独有的风度翩翩,其中更是蕴含着能够令那些色孽狂热信徒们为之痴狂的残忍艺术感。 “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和您会面,吾主钦定的裁决者。” 伊万诺睁开了双眼,眼神复杂而敬畏,长时间的卧床以及腐蚀对身体带来的伤害,让他即便是想要坐直身体,都需要使出浑身的力气。 “凶手是埃登吗。” 伊万诺轻轻点了点头,简单的动作好像耗尽了他的力量,在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本就苍白的脸色似乎更加颓废了。 冥冥之中有一种直觉在提醒伊万诺,你无法违抗面前的这位存在,即便是林齐什么都没做,也让他倍感压力。 “埃登现在在哪?”似乎是意识到林齐并不是通过正常方式进入的这个房间,毕竟自己的儿子绝不会放心让厄孙的指定人独自来到此处. “监狱高塔,不过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了,你会提出对他的指控,对吗?”林齐在伊万诺苏醒后,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自己仿佛掌控着面前这位波耶的生死,自己的龙血与混沌诡毒之间似乎发生了某种奇妙的作用。 “我会的,埃登为什么去了监牢,斯特林格家的那个小姑娘被关起来了是吗?” “埃登的确扣押了与你会面的几位,不过那些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伊万诺从林齐平淡的语气里嗅到了一丝冰冷的意味,一定有哪些事情在自己昏迷的时候爆发了。 “有人死了是吗,一定是贝琳·斯特林格做的,她很不对劲,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有理会伊万诺的喃喃自语,也许是因为自己儿子的背叛彻底摧毁了这位将军的信念,他现在看起来已经完全丧失了冷静思考的能力。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了一阵马蹄声,这闷雷般的声响犹如一场风暴,整个城堡区都在被这风暴的余波卷入其中。 厄伦格勒的旧贵族们对骚动的原因心知肚明,如果自己的家族发生了什么,并不一定能够影响到沙拉夫家族,但是沙拉夫家族出了什么事情,就一定会对自己造成影响,因为厄伦格勒的贵族阶级本就是一张围绕着厄伦格勒禁卫军的军功贵族们,以沙拉夫家族为核心织成的关系网。 林齐明白这些骑兵们因何而来,埃登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目的,他正在向这里赶来。 赶来迎接一场对他自己的审判。 第五十章 开庭 伊万诺·沙拉夫似乎也从这越来越接近的马蹄声中读懂了什么,这位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人正呆滞的看着窗外。 也许是因为缺乏营养,他的状态相比于刚刚醒来的时候看起来更差了。 “埃登来了,对吗?”即使他的内心知道答案,却依旧问出了那个问题, “他已经不再是你的儿子了。”林齐突然抽出不死于徒手,他敏锐的捕捉到,伊万诺看到那银色的锋刃在靠近自己的时候,身体骤然一紧。 他没有躲闪,强大的意志依旧在掌控着她的身体。林齐心中了然。 “如果你真的是那位厄孙所信任的熊神之爪,你就应该拿起你的武器,而不是在此惺惺作态。” 就在林齐说完这句话时,他清楚的看到伊万诺·沙拉夫的眼睑不自然的提升了一下,瞳孔微缩,嘴角抽动。能够将这些信息加以利用,要得益于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漫长学习和教训,那些时间为他留下的烙印正在逐步回归到自己的身上。 林齐仔细回想了这位老波耶醒来后的一举一动,回想了他的每一个问题,最终得出了结论,伊万诺·沙拉夫从始自终都没有放下对自己的戒备,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试探着他想要的信息。 像极了另一条老毒蛇。 “请您原谅一个老人的疑神疑鬼,我首先得弄明白您是否值得信任,以厄孙之名,接下来您将看到沙拉夫家族的觉悟。”伊万诺·沙拉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默许了刚刚自己的那些装腔作势,全不在意林齐对他的看法。 然后,老波耶轻而易举的挺直了脊梁,昔日的荣光与风采正在重新在他的面容上焕发生机。 “熊神之爪从不让厄孙之名蒙羞。”伊万诺表现得就像是换了一个人那样义正言辞,豪情万丈。 即使他的身躯已经被来自混沌的腐败所破坏,林齐却依旧能够在他的身上看到曾经那位厄伦格勒禁卫军将军的锐气难当。 不过,也许是因为伊万诺刚刚的故弄玄虚,林齐依旧对他保持了警惕。 伊万诺·沙拉夫把右手蜷缩着放到了嘴边,身穿睡服的他做出这样的动作看起来分外滑稽。同时他那严肃慎重的神情,又给这个奇怪的动作似乎带来了某种神韵,一股不属于凡世的力量正在响应着他的召唤。 “吼——!”淡淡的虚影出现在他的身后,那是一头有着灿烂银白色毛发的熊首,寒冰的意志凝结在祂的双眼。 伊万诺的口中发出了不属于凡世的声音,这声音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同时怒火中烧,急不可耐。 怒吼声长久的响彻在林齐的耳旁,穿过了墙壁的阻隔,传遍了整个城堡区。 厄孙之吼。 伊万诺·沙拉夫,传奇战熊骑士,或许也该称他为厄孙的神选冠军。 庭院中的巨熊们第一个对厄孙的声音进行了响应,即便是站在城堡的上半部分,依然能够感受到那从院落后方传出的动荡感。 神赐战熊仰天率先发出震耳的咆哮,十余头体型要小上数圈的棕熊跟随着它的脚步一同走出了庭院。 而厄孙之吼的效果并不仅于此,整个城堡区的熊神信徒们都感知到了他们领主的召唤,忠于熊神意志的贵族们在陆续的走上街头。 厄伦格勒七座辉煌的神殿中并没有厄孙神庙的踪影,因为熊神的神殿已经建立在祂信徒的心中。 而沙拉夫家族内部的人却响应寥寥,那些埃登的狂热追随者们被在城堡内,摇摆不定者跟随在他的身边,坚信老沙拉夫终将归来者被驱逐。 伊万诺仿佛从熊神的神术中汲取到了力量,他推开大门,无视了沿途的一切直到将自己的手握住了那把象征着沙拉夫家族荣耀的战锤。 老波耶将战锤高高举起,老旧粗犷的双手锤在被伊万诺牢牢握住之后,绽放出了绚烂的金色光辉,上面的血垢渐渐褪去,主体两旁巨大的锥刺显露出了它原有的锋锐。 城堡内的侍从们被这一幕所惊诧,那些心思浮动的卫兵们更是瞠目结舌,林齐的长剑比魔法之风的波动更快,那些潜藏在人群中的混沌信徒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动就已经授首。 老冠军将那些背叛者散发着邪气得尸首看在眼中,眼底流露出一丝痛苦,紧接着他环顾四周,大声的发出了呼唤。 “乌拉!乌拉!” 伴随着地动山摇的声响,一团巨大的棕色身影犹如剧烈的旋风,冲垮了城堡的正门,随后从正门所在的豁口处挤进了一颗毛茸茸的头。 神赐战熊重新等到了自己骑士的呼唤,林齐跟着伊万诺走出大门。 一整列的战熊骑士已经整装待发,所有人都目光炯炯的注视着他们的领主,他们的将军,即便那位老者穿着一身滑稽的睡衣。 他们狂热的注视着那战锤上金色的光辉,金色的熊爪旗帜已经被竖起,众人等待着来自神选冠军的命令。 而此时,另一个银色的熊爪旗帜也已经在街口处露出了一角。 由埃登率领的骑士们已经近在咫尺,而在他们身后跟随着整个城堡区的贵族们。 骑兵们缓缓放慢了脚步,人群汇聚在此,并不仅仅是因为厄孙的呼唤,更是为了厄伦格勒的未来。 格里特骑着马速度不缓,径直从埃登的身边走过,来到了队伍的最前列。 “老伙计,想不到你还能爬起来,看看你这一觉都错过了些什么。”他最终越过了所有人,加入到了金色旗帜的队伍中。 而在埃登的旗帜下,其余的贵族们也纷纷穿过了骑士围挡,来到了第一排,不断的有人想要效仿格里特的行为加入到老沙拉夫的行列之中,但是大部分都被自己身旁的同行者用低声的劝告制止住了。 伊万诺·沙拉夫挨个的扫过第一排贵族们的脸,绝大部分人都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着,而其中只有几个人避开了他的目光,埃登·沙拉夫也在其中。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位穿着条纹睡衣的老者从气势上完全支配了,他骑着自己的战熊,不需要说一句话,就足以说明什么叫做厄伦格勒的无冕之王。 这就是基斯里夫大波耶,厄伦格勒禁卫军将军,厄孙的神选冠军,传奇战熊骑士,伊万诺·沙拉夫的统治。 众人只见他面容的冰冷,却未见掩藏在下面的挣扎与痛苦。 所有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一场本不应发生的对峙就这样发生了。埃登艰难的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父亲。“ 林齐观赏着这一切,等待着判决的开始,等待着这位大波耶做出他的选择。 第五十一章 审判(一) 可惜,只差一点。 埃登隐蔽的用怨毒的眼神看向背负着长剑的东方人。 该死的,碍事的龙。 还有那个老东西,他怎么可能拿得起那把武器,金色的光辉在他的心头投下了一丝阴翳。 接下来自己必须利用所有的一切来稳定住这个局面。 这位沙拉夫家族的继承人在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终于打破了对峙。尽管他明白,自己的父亲对自己的暴行心知肚明,但是为了稳住自己身侧的同盟们,他不得不未整个事态做出了妥协。 “我们无意与你对抗,我的父亲,我们,只想要一个答案。” 在他身旁的贵族们听到这句话之后,都不自觉的呼出了一口气,在他们之中没有人愿意真的与自己的领主兵戎相见,更何况在座各个家族的来者都曾有人亲眼目睹过伊万诺在沙场上狂暴的英姿。 还有那些战熊骑士,那些由红沙皇亲自组建的恐怖战争军团中的一员。 埃登将自己身旁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他继续拍马向前走了两步, “也许你已经忘了 你曾经说过,厄伦格勒是大家所有人的厄伦格勒,如果你还记得这句话 你就不会独自对它的未来做出了抉择!”他目光哀悸的寻找着他父亲的双眼,潜伏在暗处的某种力量正潜移默化的发生着作用,那力量赋予了这位沙拉夫家族的继承人绝伦的真挚,让人忍不住对他话产生认同感。 隐蔽,而又扭曲。 “告诉我们原因吧,告诉我们你的想法,重新统治这片土地,让我们继续团结在你的旗帜之下。” 他在偷换概念,林齐相信在座每个沉浸于名利场多年的家主们都听得出埃登在做什么,不过这也正是他的阳谋,这位年轻的沙拉夫正在裹挟那些迟疑不定的贵族们,用退让换取自己的生存空间,这样的做法像极了一位刚刚走上牌桌就抛出了自己所有筹码的赌徒。 大胆,果决,并将他内心的胆怯暴露无遗。 如此干脆利落的发言着实有些出乎林齐的意料。他猜测埃登在率领骑兵赶来的路上时都还没有下定这样的决心,那么究竟是什么促成了他的异常果断? 是因为自己的力量?不,这应该早就在他的计算之中。 还是因为他的父亲给他带来了太重的压力?不,他已经判断出了自己会潜入至沙拉夫城堡,才会率领骑兵在这么快的时间赶到,那么他一定也知道我拥有可以唤醒老伊万诺·沙拉夫的方法。 所以有哪一个条件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呢。 林齐敏锐的观察着埃登的一举一动,直到他看到埃登的视线焦点。 这位年轻人虽然在紧盯着自己的父亲,但他把注意力却一直放在了伊万诺的手部,而那里是一把正散发着金光的战锤。 那辉煌的金色光晕,是来自厄孙神选之力的证明。 林齐突然心下一沉,某个恐怖的猜想浮现在他的脑中。 就在这时,伊万诺开口回答了自己儿子的话。 “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埃登。”老波耶用手抚摸着乌拉的棕色毛发,低沉的说道。“我对你很失望孩子,你搞砸了每一次选择,走上了一条最错误的路。 看看你现在正在做什么,你居然还妄图和你的父亲,你的领主,率领着一群曾经发誓为我效忠的人来反抗我。” “不,父亲,不,我只是昏了头,我还以为——不不不,没什么,我想我们之间只是存在一些分歧。”埃登能够感受到自己身旁的贵族在听到那句“曾经发誓为我效忠的人”时究竟有着怎样的反应,也非常清楚伊万诺以这样的姿态出场给众人造成了怎样的冲击。 而这种场景本来是不可能发生的。 事情本不应到此境地的,这个老东西他根本就不是......但是他为什么能够驾驭这把武器? 两人仅仅是交谈了几句话,林齐又发现了诸多疑点,那就是埃登为什么敢如此大张旗鼓的反抗自己的父亲,他是用什么来说服那些贵族们跟他走上了这条死路?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用犹疑的目光看向埃登,林齐发现他们在看到那柄散发着金光的双手锤的时候,同样也感觉到了震惊。 他感觉自己在接近答案了。 埃登好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的稻草一般突然接着说道:“我们之间不过是一些政见上的不同!而真正的敌人,那些邪恶的腐化,拥抱混沌的叛徒就在我们中间! 而我,做这一切就是为了将他们找出来!” 提出了这一论点的埃登神色异常亢奋,他好像进入到了某种角色之中,接着他咬牙切齿的说出了那个姓氏。 “斯特林格!没错,就是斯特林格! 那群邪恶的背信弃义者,那群混沌邪神的信徒!”埃登说完之后,开始焦急的环顾全场寻找着自己的支持者,“我们刚刚,刚刚就是去支援高塔的!斯特林格家的那个小表子召唤了一只大魔,一只奸奇大魔降临在了那,并且将整个建筑烧为了灰烬!它杀死了汉诺,哈勃和戴恩。” 人群之中爆出了巨大的喧哗,就连那些相信埃登的人都已经在用质疑的眼光看向他。 “一只大魔?你不会以为一只奸奇大魔降临于此,我们还能安安生生的站在这儿听你说你的疯言疯语吧。” “一只奸奇大魔只为了杀掉那三个老东西?然后烧了一栋房子之后自己乖乖的回家了是吗?” 周围的指责与质问愈演愈烈,埃登看向每一个跟随他的骑士,然而没有人能够为他作证,尽管高塔确实被来自奸奇的魔力所焚毁,但是谁都没有亲见来者是一位奸奇大魔。 最终他看到了林齐。 “东方人!那个东方人驱逐了大魔,他能够为我作证!” 要是说刚才仅仅是喧哗,那么现在就可以算是争吵了,人们爆发出了猛烈的声浪,几乎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 “安——静——!”乌拉发出一声咆哮,紧接着伊万诺控制住了局面。“这位东方人是来自震旦的传奇战士,是厄孙亲指的裁决者,听听他所说的真相!” 林齐成为了全场的焦点,每一个人都想听一听厄孙选定的裁决人到底会说什么。 “埃登刚刚说的是真的。”不出林齐所料,就在他刚刚说完之后,人群紧接着发出了“嗡”的一声。 “一只奸奇大魔的分身,刚刚降临在了厄伦格勒,降临在了城堡区,而它的召唤者正是贝琳·斯特林格, 至于其他三位波耶,他们都变成了混沌卵,而我已经完成了对它们的驱逐。” 巨大的信息量让众人甚至忘记了提问,能够独自驱逐奸奇大魔的分身,厄孙指定的身份,以及那强大的实力,甚至有观察能力强大的人还在他的领口发现了圣杯的标志。 人们议论纷纷,面前这位东方人的力量甚至可以比肩那些传说中的英雄。 而伊万诺知晓林齐的真实身份,即便如此他刚刚得知此事时依旧惊讶的看了林奇一眼。 “我作证,刚刚我亲手杀掉了戴恩变成的混沌卵,大家都清楚,变成那样可怖的怪物意味着什么。”格里特高举右手对那些仍处于震惊中的众人们说道。 人类只有在承受太多来自混沌邪神的恩赐时才会畸变成混沌卵那样的怪物,而这也代表着—— “我们之中的确掺杂了一些混沌的信徒,一些人类的背叛者。”伊万诺看到埃登还想说些什么,他仅仅用一个眼神就让他闭了嘴。 “而我们今天聚集在这里,就是为了解决这一切,我以厄孙之名发誓,我们tmd会解决掉这一切。” 而林齐则已经有了自己的判决。 第五十二章 审判(二) “没错,我们应该先搁置我们在政见上的异见,首先团结起来将武器对准那些人类的叛徒。”埃登紧跟着附和道,然而他已经失去了周围人的支持,没有人再将他的表演放在心上。 伊万诺冰冷的目光扫过站在自己对面的人群,埃登好像从这目光中读懂了什么,他松了一口气。 “如果你们想要一个答案,那么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们一个答案。 而这也将是我留给你们的最后一个机会。” 他首先提出了一个问题。 “有谁知道在这场远征之中,我们究竟付出了多少代价?”伊万诺没有给别人留下反应时间,他的话语急促,直接就说出了那个鲜血淋漓的答案。“厄伦格勒总共派出九万人踏上远征之路,而回来的只有不到两万五千人,那些我们熟悉的身影,那些传承了数百年的姓氏,将自己和自己的继承人,包括自己家族的未来全都埋葬了四神的庭院之中。而这,就是为了拯救我们的神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听众中大部分都是曾跟随过老沙拉夫的旗帜的老兵们,他们听到这个数字一时间都失去了语言的能力,而伊万诺则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你们以为基斯里夫,我们的祖国母亲究竟是怎么在那条茫茫焦土之中杀出血路,怎么战胜那些来自混沌的恶魔,怎么战胜那些其他国度的野心家们的? 是牺牲,牺牲,还是他马的牺牲! 在我们下边的帝国只动员了三个领的兵力就介入了这场角逐,东方的震旦甚至只派出了妙影统领下一个行省的军团,还有那群食人魔,哈!一群觉得熊神很好吃的弱智,穿着他们那脸胸口都绑不上的破烂盔甲就敢踏入混沌魔域的战场,还有那些潜伏在各地的恶魔们,它们只把这场战争当成一个乐子去对待。 而我们的祖国母亲呢,女沙皇动员了国内的每一个行省,每一个领主麾下的亲兵,甚至连大正教会和冰雪王庭都暂缓了对峙,一同集合了四十多万人挥师北上。 我们能赢,是因为我们比这片大陆上的其他势力都更强么?不!仅仅是因为我们人更多,我们更不怕死,我们别无选择,因为那是我们的神,那是我们的厄孙,整个世界只有我们才真正的想要拯救祂。 最终只不过是用基斯里夫两代人的积累拼成了这样一场胜利罢了。”一口气说完这一大段话的伊万诺停下来喘了口气,痛苦万分的闭上了眼睛。 “斯特林格家的老东西,我的掌旗官,曾经在回来的路上问过我,我们连那么多小伙子的尸体都没有带回来,我们怎么跟留在厄伦格勒的那些人民那些贵族们的家眷去交代。 厄伦格勒近卫军已经濒临崩溃了,我们究竟有没有力量去保卫我们的城市? 我们这一场战争打的究竟值不值得? 我该怎么回答他呢,我该用手指着他的鹰钩鼻子破口大骂说他是个渎神者吗? 我该因为这位在战场上拼尽了全力的老战友,在踏上回家的路时产生了动摇而去责怪他吗?” 伊万诺·沙拉夫抡起战锤将锤尖挨个对准那些站在他对面的每个人。 “然后我们回到家里,迎接我们的是什么呢?是反抗,是冷漠,是一场悄无声息的背叛,我们被视作这座城市的多余者!我的领民们,我的骑士们,我的儿子他们竟然联合在了一起来反对他们的领主。 可笑!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要对冰雪王庭进行让步?是因为我收了女沙皇私下的承诺,还是说就像我儿子给你们许诺的那样,我已经失去了—— 对厄孙的信仰。” 战锤上的金色光芒随着他的话语愈发炽盛。 在这光芒的映照下,埃登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变得愈发苍白,他的身体情不自禁的打起了摆子,那些怀有相同心思的贵族们仿佛收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惶恐难安,甚至有人在这可怕的质问面前后退了一步。 伊万诺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冷哼,“答案很简单,那就是我们已经失去了统治这片土地的力量了。 看看我们的周围,整个城堡区的骑士们现在都已经汇聚于此,有人还记得我们在出征之前的情景?当时有多少人站在这里对我们的祖国母亲进行了宣誓?而现在又有多少人依旧站在这里? 难道我们能够凭借着一群伤痕累累,心神难安的老兵,一群连睡觉都要抓着武器,地上落一片叶子都会惊醒的老东西们继续维持我们的统治吗? 靠一支从上到下都被打破了胆子的残兵去压服那些行会,压服那些来自帝国来自马林堡来自巴托来自世界各地的大商人,压服那些各个神殿的异教徒? 然后再硬气的拒绝来自王庭的援助和渗透,继续保持自己的独立,将厄伦格勒最后的力量消耗在一场内战中? 荒谬!一群蠢货!我们已经没有力量再为我们的野心买单了,我们更拒绝不了王庭的援助!除非我们想拉着所有人下地狱,否则就只能选择妥协,卡捷琳已经成为了基斯里夫真正的统治者,一场远征放干了每一处领地的血,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挡女沙皇的意志了。 她可以任意的将我们搓圆弄扁,就像你们回家对自己的老婆侍女做的那些事一样。” 伊万诺接过格里特递给他的水壶,仰起头狠狠的喝了一大口,所有人都安静的看着他,没有人在这一番话面前心平气和的表达出自己的观点。 “汉诺,哈勃和戴恩,包括斯特林格家的那个小姑娘会走上这条路,我其实并没有感觉到很奇怪,康德拉·斯特林格一定跟自己的姑娘说了一大堆他自己的狗屁见闻和感受,然后将自己的女儿吓坏了。 汉诺,哈勃和戴恩也一样,他们也像个小姑娘一样被混沌的力量吓破了胆子,我知道在座各位很多人其实都在畏惧,在恐怖。 那些真的亲自面对那群恶魔,面对过混沌邪神麾下的亲王,行走在它们的魔域里的人,都难免产生一个想法。”伊万诺将水壶抛了回去。 “都会想着人类究竟凭借什么在与这群怪物对抗?究竟凭借什么在这个世界立足? 我现在说这些话,并不是为这群投靠了混沌的恶心玩应开脱,而是想告诉你们,告诉在座的各位,我们凭借着我们的生命,我们的信仰捍卫着祖国,捍卫着人类世界,我们拼尽全力迎回了厄孙,不是为了将更多的血流在内耗里,不是为了将我们的武器指向我们的同胞。 我们将找出潜伏在我们之中的叛徒,我们将清算那些与混沌有染的家族。 而那些反抗我的误入歧途者,在此时此地,我可以发誓,我将原谅你们,包括我的儿子,包括我的老朋友们,包括那些被裹挟的人,包括所有仍旧认为自己是一位人类,仍旧认为自己热爱祖国母亲的人都可以重新回归到这面熊神之爪的旗帜之下,与我去一同维护我们的未来。 而此后,我将那些勾结混沌的邪教徒连根拔起,彻底净化我们的厄伦格勒。 以上就是我的回答。”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欢呼,人们高呼着领主的名号,而第一排的掌旗骑士,也已经将银色的熊爪旗丢弃在了地上。 林齐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围观着众人的欢呼与热泪盈眶。人们称颂着伊万诺·沙拉夫坚定的信仰和高洁的品质,就连埃登都似乎被自己父亲的真情实感所折服,没有人再关注到他身旁这位由厄孙指名的东方人。 然而,在城堡区的土地上,一位神选率领着众多信徒高呼厄孙之名却没有引来熊神的关注,林齐既没有在天空中没有发现厄孙的神国,更没有感受到熊神的气息。 即便伊万诺·沙拉夫的演出非常精彩,在巨龙面前终究还是露出了马脚。 所以,这位伪装者,这位伪信徒还是做出了他的选择,而我在此, 就是为了纠正这样的谬误。 “以厄孙之名,我反对伊万诺·沙拉夫刚刚做出的判决,反对他的谎言,反对他的伪信。” 林齐的话在人群中引起轩然大波,但无论怎样的议论都动摇不了林齐的意志,无论这位大波耶背后依仗的是什么力量,既然将你救醒是一个错误,那么这个问题就由我来亲手解决。 真正的审判开始了。 第五十三章 审判(三) “东方人,你凭什么说出这种话!” “你没有资格质疑一位厄孙神选冠军,厄孙的光辉正在照耀着我们!” “这里是基斯里夫的土地,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 一时间来自埃登方向的指责声四起,甚至已经有人开始用恶毒的语言对林齐进行着辱骂,而那些站在另一面的骑士和波耶们则表现得更为克制。 拥有者如此明显的对比,林齐发觉了人群的状态存在着异常,显然有一股力量正在人群之中煽动着他们。而始作俑者埃登在林齐的眼中就像是黑暗中的火炬一般显眼,这位邪教徒不敢直视东方人的目光,一边畏缩着一边试图向人群的后方躲去。 林齐默默的调动着灵能的力量,汲取自亚空间的力量暴露出了城堡区为何暂时消失在了熊神视野里的原因。 得益于刚刚湖中女士引导的神国之旅,林齐辨认出了这种力量的来源。 一种未知的神性,对整片区域进行了封锁。 “我必须先下手为强。”林齐隐蔽的调动着艾吉尔之风,他右手斜垂着的长剑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着略有些刺眼的光芒。 正在此时,站在他不远处的战熊骑士居高临下的回应了林齐的质问。 “伪信,”伊万诺缓缓的转过身,将自己的鼻孔对准了林齐。“谎言,”,他轻蔑的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两个词语,气氛随着他的态度渐渐变得越来越凝重,林齐发现自己对伊万诺的那种掌控感突兀的消失了。“那么厄孙指定的裁决者,东方人你对我的判决有什么高见?” 他那低沉与不屑的语气给周围带来了沉重的压力,任谁都想得到这位厄孙神选被当面指责为伪信者后,心中究竟蕴藏着怎样的怒火。 “如果说你仅仅是因为没能出风头而不惜以这种方式哗众取宠,那么我想你也不必继续在此大放厥词了。” 而林齐的回应更为简洁与直接。 蓄势已久的魔法之风遮掩了众人的视线,不死于徒手的锋刃犹如一道倒挂在空气中的长虹,力量充盈着林齐的躯干,他在人群之中找到了他的目标。 剑影甚至还未来得及在身旁的人瞳孔中留下痕迹,银光乍破,闪烁出了一道快如闪电的流光,埃登·沙拉夫那张因为恐惧而五官扭曲的脸已经在半空中打起了转。 仅仅只有伊万诺与他胯下的神赐战熊做出了反应,然而林齐这动若雷霆的一击仍旧得手了。 埃登的头颅在被迫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后突然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尖叫,在他脖颈被削断的伤口处没有溅出一滴鲜血,诡异的肉块正在断断续续的进行着蠕动,甚至那具无头的身体还伸出了双手想要接住自己的头。 孤零零的脑袋扭动着自己的五官,在半空中不断的发出类似溺水的哭嚎,而下面则是他的尸体正在不断的向上摸索着双手,这是一幅很难让观众对此进行形容的地狱绘图。 来自欢愉之主的渗透力量随着施术者的遇袭而迅速消散,弥漫在人群中的狂热与躁乱消失之后,众人终于发现了刚刚的异常。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样一处诡异的场景吸引了,围绕着埃登所在位置的骑士们爆发出了巨大的骚乱,悚然惊醒的波耶们则已经抽出了自己的武器缓缓后退。 随着越来越多的骑士从后排加入到包围圈中,每个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人都被这个令埃登摸不着头脑的画面所震惊了。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闪耀着金光的战锤划过一个危险的弧度从背后袭来,林齐顺势用长剑劈在了锤头的侧面,改变了伊万诺这含怒一击的重心,随后蓝色的闪电从他的掌心喷涌而出。 埃登那颗即将被自己身子接住的头颅,在这道闪电下化为飞灰,只留下一块布满了奇怪凸起形状怪异的颅骨。 见到这一幕的伊万诺双目猩红,口中发出了一声哀嚎,悲痛与破灭感几欲令他丧失了理智,然而一种超凡的力量稳定住了他的心神,围绕着双手战锤的金色光芒也越发的宏伟起来。 就在他想要再一次发动攻势的时候。 更恐怖的异变发生了。 就在闪电命中的那一刻,埃登无头的尸体突然整个开始了变化,紫黑色的血肉与尖刺从钻出了他的皮肤,这些新生的血肉不断的吞噬着埃登本来的躯体,然后沿着那本应是四肢的位置开始向外随意的弯曲与生长。 在这个新生怪物的胸口,一张怪异的容貌嘶吼着正试图从这一团乱的血肉中钻出来,因为是重新成型的头骨,所以它的脸颊格外的尖细瘦弱,头骨再往前侧延申出了一个狭长的嘴部,在这中空腔体中包裹的是两排锯齿一般整齐的獠牙。 紧接着,怪物四肢处的血肉也终于考虑好了自己的形态,它们沿着与曾经关节相反的方向重新化为崭新的器官,四只修长的肢体慢慢成型,包括主体部分的身体也被慢慢塑造出了一个苗条的曲线,从原本那个不可名状的部位,一只巨大的蝎尾高高扬起。 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新的器官外侧鼓起了华丽的甲壳,将关节囊括其中。 怪兽周身的皮肤散发着诱人的紫色光泽,这只新生的恶魔正在肆无忌惮的对周围的人类炫耀着自己柔美骇人的肉体。 林齐没有插手这一过程,他的目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看到,伊万诺所包庇着的自己的儿子,究竟在他那人类的躯壳下潜伏着一个怎样的存在。 一只因为守密者大魔的享用,而从人类堕落而成的色孽兽。 外置甲壳上繁复的纹路象征着它曾经的受宠,守密者在它的身上留下了自己的艺术创作,然而这些蕴藏着诡异美感的作品,却无助于帮助它直面巨龙之威。 雷霆来了。 云层中所潜藏着的雷霆压缩成了一道微小的光柱,被巨龙的幻影从高空中裹挟着直坠而下。 流银泄地,新生的色孽兽还来不及多感受一刻凡世的空气,就已经成为了林齐揭穿伊万诺真面的祭品。 恶魔在这天地威力面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已经蒸发成了一缕带有催眠作用的紫色烟瘴。 完成了这一法术的林齐,将视线重新放在了那些围成一圈的波耶与骑士们身上。 “现在,有没有人想听一听我说的话?”他无视了一旁脸色铁青却没敢轻举妄动的伊万诺,对在场的诸位询问道。 格里特将水壶丢在了地上,呸的吐上了一口,默默的站到了林齐的旁边。 第五十四章 审判(四) 林齐将长剑拄在这片被雷电蹂躏过的地面上,被净化的色孽兽化作了一点零星的力量被吸收到了他的体内。 他面朝着所有人开口说出了一段话。 “我首先要提醒在座各位的第一件事是,是谁在厄伦格勒倾巢而出之时,为自己的继承人留下了一支军队,而沙拉夫家族在整个城堡区群龙无首的时候,究竟做了些什么,而他的儿子,一位色孽信徒险些颠覆了这座城市。” 这是一个刚刚伊万诺没有提及的盲点,但是只有一小部分在远征归来后发现自己的家业凋零的贵族们,才第一时间联想到了自己家族所遭遇到的事情。 但是绝大部分人却依然对林齐的话非常冷漠。 揭穿埃登色孽恶魔的身份,仅仅能够让林齐取得他们初步的信任,但这却并不代表他们愿意顺从林齐的话。 林齐看到这一群随波逐流的人,不禁为他们感到悲哀,真正在全程中保持理智的人居然在这座城市的上层阶级中属于凤毛麟角。 在座的这些曾经征战沙场的豪杰们,已经被变幻莫测的事态完全打乱了思路,亦或者有人故意让他们慢慢失去了独立思考的力量。 但是,龙子的目的并不是要通过言语将他们说服,沙拉夫家族在这片土地上已经耕耘了数百年,来自于统治的惯性以及厄伦格勒的传统不是自己一个外来者用几句苍白的三言两语就能够动摇的。 即便自己已经证明了埃登是一位投靠了混沌的渣滓,但是却证明不了伊万诺与它的堕落之间存在着直接联系。 伊万诺·沙拉夫可以轻而易举的将自己描述为一位被儿子所蒙蔽的父亲。 所以自己必须引导他们将思路放到伊万诺如果存在背叛基斯里夫,背叛厄伦格勒,背叛人类身份的可能的话,究竟会又怎样的表现。 届时自己将完成审判的最后一步。 一位骑士在听完林齐的话之后,站了出来。 “你不能凭借这样的一个说辞,就为厄伦格勒的领主定罪。”骑士推开了自己沉重的面甲,汗水将他碎发一绺一绺的黏在了额头上。 “厄孙的神选不是你通过言语就能够动摇的,即便你真的是厄孙选定的裁决者,即便你获得了圣杯的认可。”他的眼中闪烁着对信仰的尊崇,林齐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忠诚的光辉。 “不,你不明白他究竟......”格里特试图为林齐辩解什么,龙子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语。 多说无益。 又一位波耶举起了自己右手,他不躲不避的直视着林齐的双眼。 “埃登·沙拉夫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一条混沌的走狗,但是,”说到这儿,他用余光看了一眼那个穿着睡衣骑着巨熊的身影。 “但是他的父亲却绝不可能与他同流合污,我相信我的领主,你不知道在这面旗帜的领导下,厄伦格勒是怎样从一片被战火摧残过的残垣断壁,建设成了现在的模样。 你也不知道我们跟随这个现在看起来有些失心疯的老家伙在战场干掉了多少恶魔,为基斯里夫付出了什么。” 那个身影似乎给了他继续说下去的力量,“所以,当厄孙之光仍旧在他的手中闪耀的时候,厄伦格勒人也绝不会背叛自己的领主。” “我不得不提醒你,甘瑟尔。刚刚你就站在那个奇形怪状的恶魔身边,站在你‘绝不背叛’的领主对立面。” “我仅仅只需要一个解释!我只想听厄伦格勒的领主给我一个答复,我不会成为他的敌人!而现在埃登已经亲自证明了我们的错误,所以我必须,必须为自己的怀疑赎罪。”甘瑟尔仿佛被抽空了力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相信埃登这个骗子的鬼话。” “格里特!这是厄伦格勒的家务事!你真的要站在那个位置上,继续与我们渐行渐远么!”一名战熊骑士发出了大声的呼喊,随着他的话语,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一场声讨的行列。 “厄伦格勒人感激您的帮助,但是我们也不会成为你一面之词的帮凶!” “到此为止吧!东方人!” “格里特你个*@#!%@……!” 伊万诺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林齐,他用一只手握住双手锤的柄尾将战锤高举,金色的光芒在每一位面向他的人脸上映照出温暖的光。 “不必浪费时间了,拿起武器!我们将肃清城堡区内的混沌势力,每一个有罪者都将得到审判,即使那团恶心的东西曾经是我的儿子,即便我们要搜遍每一个城堡的每一寸土地,我发誓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潜伏在我们之中的叛徒! 至于为我们提供帮助的客人,厄伦格勒人感激他!尊敬他!这也证明了厄孙的选择没有错,这位来自东方的传奇战士林齐将成为厄伦格勒,将成为基斯里夫的挚友!” 即使他的口中说着感激与尊敬,林齐却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轻蔑,他仿佛听见了伊万诺心中真实的话语。 “你输了,东方神龙。” 周围的众人欢呼着喊出了林齐和伊万诺名字,紧接着又因为伊万诺宣布肃清将从沙拉夫家族的城堡开始后爆发出了一阵更热烈的欢呼,每个人都狂热的注视着沙拉夫手中散发着金光的战锤,对神灵与自己领主的忠诚支配了他们的心神。 厄孙之光依旧闪耀,众人就不会对伊万诺产生质疑。 而这,也是林齐想要的。 封锁了这片土地的陌生的神性虽然拥有着与地上神国相类似的特质,但是它的强度与所蕴含的规则却与湖中女士的领土完全无法比拟。 造成这一结果的就是因为它的不完整。 虽然这神性将自己伪装成为了厄孙的力量,但是林齐毕竟曾经亲面过熊神的存在,他在动用灵能时已经感知到了这神性带给他的质感,那种触觉就像是亚空间中弥漫的黑雾,与来自秩序神灵厄孙的磅礴完全不同。 而众人的情绪已经到达了顶点,时机刚好。 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闪光,林齐谋划至今的魔法终于发动了。 第五十五章 审判(五) 一个光点摇曳着尾焰逐渐在众人的视线中放大。 伊万诺最先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催促着屁股底下的战熊向林齐靠近。 “你竟敢!” 天空中出现的是一颗陨星,突破了大气层的星辰在坠落的途中不断的解体,剧烈的燃烧将周围的云层染上了一抹橘红,魔法之风推动着它前行的方向,随着它与地面的距离越来越接近,越来越多的骑士们发现了自己头顶的异样。 没有等他们将自己因为惶恐而卡喉咙中的声音传出,伊万诺已经携带着自己的狂怒与惊愕向林齐发起了突袭。他终于明白了这个东方人的险恶用心,自己必须在这个恶毒的法术完成前将其打断。 不完整的神性因为其天生的缺陷,给予了龙子通过外力将其打破的可能。 雪白的长剑绽放出绚烂的光辉,林齐将自己的全部魔法之风都用以完成这项宏伟的法术,紫色星辰携带的记忆碎片唤醒了林齐对于这项术法的理解。 来自巨龙的意志沟通了天空之上的一颗微小星辰,借助着陨星之力,他可以将此地从那陌生神性的封锁中解放。 但是也因此,林齐不得不借助白色龙魂的力量帮助自己撑过这段空窗期。白色的龙魂从长剑中央的纹路处现身,盘旋着缠绕在了林齐的小臂上。 耀眼的明光随着白色龙魂的舞动结成了一道屏障,伊万诺数次挥击都没能突破这道白色的能量盾,来自天空的威胁又让他不敢去赌那神性是否能够抵挡住这样一个声势浩大的法术。 “这是你逼我的,林齐。”老波耶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他恶毒的环顾了一下周围,“可惜他们本来不用死的,就因为你那可笑的正义感,厄伦格勒将为其陪葬!” 在他胯下的神赐战熊乌拉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这头巨大的棕熊发出一声狂吼,拼命的甩动着自己的身躯试图将自己身上的骑士甩落。 伊万诺空置的左手升腾起了一阵纯粹的黑暗,来自战熊的反抗令他目眦欲裂。 然而当它感受到不安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鲜红的血液从战熊的伤口迸溅而出,一只拳头已经深深的没入了它的脖颈。棕熊发出了绝望的哀鸣,乌拉拼了命的想要用前爪抓住自己背后的施暴者,但那黑暗的力量已经对它的身体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创伤,周围那些被天空中的异象吸引了注意力的人都因为这泣血的鸣叫而转回了头。 就在所有人的目睹下,伊万诺完成了自己骇人的罪行。 他的嘴已经咧到了自己的耳朵根部,巨熊的双目渐渐失去光泽,生命力随着那黑暗的力量成为了自己主人的补品而被掠夺一空,偌大的熊首坠地,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伊万诺将自己的左臂从巨熊的伤口处抽了出来,鲜血在巨熊猩红的尸体下汇成了一滩,一滴与众不同的血液结晶正被他所掌握。 “你在做什么!” “伊万诺!你做了什么!” “拔出武器!”一阵武器出鞘声伴随着骑士们的质问,而伊万诺对此充耳不闻,他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滴血液上。 林齐从中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 厄孙之血,来自于神赐战熊体内的神血结晶,伊万诺活生生的将它从乌拉的体内剥夺了出来。 “我本来不想如此仓促的进行仪式,凡世的力量真是太稀薄了,但是希望你能为我带来一些惊喜。”随着伊万诺的话语,战锤上的金光慢慢被黑暗所吞噬,一个巨大的阴影正在他的脚下升起。 这诡异的存在周身仿佛笼罩在一团浓重的迷雾之中,它在完全现身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把夺过伊万诺手中的神血并将其吞下。 “不——!”伊万诺因为黑影的举动而惊怒交加,他质疑着自己的操纵者,“你承诺过我!要帮助我完成升格,我将成为这片未来阴影之城的统治者!” “愚蠢的凡人,聒噪,贪婪。”黑影在享用了神血后露出了满意的讥笑,“目光短浅,妄图在凡世升格,那是就连我都无法完成的壮举。” 随后他将目光转向了林齐。 “灵魂熔炉之后,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又遇见了一条麻烦的巨龙,碍事的物种就应该缩在你们给自己建的高墙里。 我会怀念我们之间这段短暂的相处,混沌诸神终会见证我收回这笔账。” 此时,陨星终于坠落了,裹挟着宏伟的力量与那陌生的神性发生了碰撞,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也没有刺眼的光效,仅仅只有天空被击中时出现的网状裂纹。 短暂的僵持后,空间破碎了,小块的陨石的碎片伴随着黑色的光尘从人们的头顶飘落,城堡区的封锁被打破了,整个区域得以重见天日。 黑影已经等候多时,它发出了一连穿的桀笑,从伊万诺的身后逃逸到了半空中,化作一道黑光瞬间消失在了东北方向的天际。 真正的神之怒吼在厄仑格勒城上空响起,人们见证了厄孙最为恐怖的一次狂怒。 “比-拉-克!”熊神的头从云层中探出,寒冷的冰刺随着它的吼声而坠落。厄孙面朝黑影消失的方向张开巨嘴,它的口中喷吐出了一道冰晶般的光柱,狂野的原始力量横贯了基斯里夫的疆域,最终在边界处击中了自己的目标。 黑暗之主,第一位恶魔王子的部分神性发出了一声尖叫,它黑雾般的身体被击中的部分受到了永固的冰封,抛弃了一大半身躯的残魂以更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厄孙的视野里。 林齐看向天空中的基斯里夫守护神,显然这位神灵余怒难消,它猛得向下挥出巨爪,沙拉夫家族的城堡在众人的面前被击成了一地的碎块,整个城堡区所在的山坡都在这力量前发出了地动山摇的倾斜。 厄孙发泄完自己的愤怒之后,没有说任何话,祂轻轻的触碰了一下乌拉的尸体,将它捏在了自己的掌心,在深深的看了一眼林奇之后径直的返回了自己的神国。 所有的熊爪战旗在熊神的身影消散后都突然燃烧了起来。 至此熊神之爪已经成为了过去,厄伦格勒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段历史的见证者。 林齐将两把长剑都收入鞘中,周围的每一位骑士,每一位波耶都处于幻灭的迷茫之中,他们不由得将目光集中在了东方人身上,熊神的怒火带给了他们太大的震撼,伊万诺的伪装更是颠覆了他们的信念。 “格里特·卡拉季奇先生。”老头子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的抬起了头,看见林齐对他说:“去请厄伦格勒城的盖特曼吧。伊万诺·沙拉夫需要在全城面前接受他的审判。” 格里特机械式的翻身上了马,沿着因为山体变动而险些断裂的道路向山坡下走去,沙皇派来的官员与盖特曼并没有住进城堡区,而是在下方的上城区内。 说完这句话的东方人不禁将目光放在了那个跪在地上仍未接受事实的身影上,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那个厄孙怒火中烧时喊出的名字。 曾经熊神的禁锢者,初代恶魔亲王,黑暗之主,大远征的对象,升格失败的阴影之神,比拉克。 就在这时,林齐看到有几个人走到了自己面前。 “林先生,我们该做些什么?” 龙子从这些老兵的眼中看到了惶恐与自责,他想也许他们需要的并不是安慰与劝告,不如给予他们应做的职责。 “分队肃清区域内的邪教徒,当场处决他们。” “是!”这疲惫的声音中包含着一丝如释重负。 看着骑士们分成几个方向失魂落魄的离去,林齐独自站在一片废墟面前。 他知道,异乡人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比拉克。”他喃喃自语道。 第五十六章 伺机 “埃登·沙拉夫的灵魂已经泯灭,伊万诺·沙拉夫被逮捕。城堡区内正在进行大规模的清洗,留在那里的教徒们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愿他们的灵魂得以触碰权杖。”慵懒的女声漫不经心的回复了一句,相比于那些消耗品的下场,她似乎更关心究竟是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有谁知道那片区域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么?” “未知的力量封锁了城堡区,其中似乎隐藏着一位陌生的存在,那个存在引发了厄孙的狂怒,现在外界还没有人知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新任的盖特曼正在赶往城堡区内。” 厄孙之怒,观者皆知。 基斯里夫守护神的降临迫使隐藏在幕后的守密者不得不暂且远离了厄伦格勒这片新的画布。 而根据城中各处的监视反馈,只有一片区域笼罩在未知的迷雾之中,至今还没有人将消息从中带到自己的面前,而厄伦格勒城中动荡的局势,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和那个占据着厄伦格勒城制高点的区域有关。 “盖特曼既然已经离开了城主府,那我们就可以趁机找出伊万诺·沙拉夫关押的位置。 他一定知道城堡区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了吾主的大计,我们必须找到答案。” “殿下,我们应该从哪里着手呢。” “盖特曼一定会借助那个女沙皇最为倚重的行会的力量,我们就从那里入手。” —————————————— 高城区厄伦格勒航运总会伊尔琴科邸 拉伊娜·伊尔琴科正坐立不安的在沙发上调整着自己的姿势,这位厄伦格勒航运总会长的次女正因为一场突然的造访而处于不知所措的状态。 维罗妮卡·佩雷拉,来自努尔的贵妇人,厄伦格勒上流社会的一颗耀眼明珠,按照名流们的潜规则来说,虽然两人偶尔会在同一场宴会上出席,但是拉伊娜这样的年轻姑娘显然还不够资格加入到这一级别的交往中去。 尤其是在乌拉尔厅的那场宴会,给这位姑娘年轻的心灵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那天晚上一身红裙的维罗妮卡宛如宴会上最光彩照人的那朵鲜花,在来自各地的名流间翩翩流转,牢牢地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并且她还—— 想到这里,拉伊娜不禁感觉到一丝羞恼,她再一次想到了那个尴尬的场面,“还说什么借走自己的男伴,哼,轻浮的东方人。” 此时,正值自己的的父亲与姐姐刚刚离去不久后,就听到门外的仆从通报维罗妮卡女士突然来访。对此毫无准备的拉伊娜一边懊恼的想着自己早上为什么不用心化妆,为什么不穿上另一条连衣裙,一边慌里慌张的指使女佣准备待客的茶点。 然后在维罗妮卡·佩雷拉夫人走进客厅后,两个人似乎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好吧,主要是自己这个主人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着边际的漫想无助于改变她的处境,自己一定看起来不修边幅吧,一种全输了的挫败感令她甚至不敢直视身边这位夫人那精致的妆容与修长的身形。 “额...您好...夫人,啊不,我是说女士,”她想起了那个关于维罗妮卡女士的传闻,这位贵妇并不喜欢别人称她为夫人,然后慌忙改了口,“今天您来这儿是...想要找会长办什么事情吗?” 厄伦格勒航运总会长米特里·伊尔琴科,正是她的父亲。 一般来说想要办理业务的人都会直接前往行会的办事大厅进行申请和办理,偶尔也会有和自己父亲关系比较亲近或者地位较高的人也会绕过那些流程直接上门来拜访。 拉伊娜以为维罗妮卡是因为后一个原因而来。 “不,我今天是特地来找你的,拉伊娜小姐。”维罗妮卡明媚的微笑着,但是她说出的话却让面前这位青涩的姑娘慌了手脚。 “您认识我,啊,我的意思是您听说过我的名字?”拉伊娜的脸上绽放出了惊喜过望的表情。 哦,天哪,这位大人物居然是来找我的。她暗自窃喜着。 紧接着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表现不够端庄,她赶紧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仪态, “请问您今天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呢?”拉伊娜的调整颇为有效,她学着自己姐姐的模样矜持的微笑着,高高挺立脖颈的样子就像是一只正在舒展自己躯体的白天鹅。 “冒昧来访,只是因为,”维罗妮卡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您家里还有其他人在吗?” “啊,刚刚好像出了什么事,我的父亲和姐姐都出门了,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 “那就好,其实我是为了替人给您带一封信而来的。”维诺尼卡对着有些惊愕的姑娘眨了眨眼,“一位神秘的男性,也许您还和他说过话呢。” 拉伊娜的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名字,难道是? “您瞧,我也不是故意卖您的关子的,信这就交给您了,您自己看吧。”维罗妮卡从自己的手包中取出了一封淡紫色的信封,轻轻的递了过去。 “啊呀,您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要是我父亲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教育我呢。”拉伊娜压抑住了自己有些得意的心情,轻轻捏住了信封的一角,将它拿到了自己面前。 维罗妮卡看起来依旧很为难,“怎么说呢,寄给您信的人说想让您在接到之后直接打开它读一读里面的内容,或者您当场给他回一封信?您看,这个人实在是讨厌,居然提这种呆要求,不如您在回信上好好骂一骂他吧。” 拉伊娜装作有些生气的样子,“这怎么像话呢?那,那我就看一看吧。”其实她早就想打开看一看内容了,尤其是自己身边正好有这样一个优质的炫耀对象在场。 淡紫色的信封拆开来,是一张翠绿的信纸,拉伊娜对着这个奇怪的颜色搭配皱了皱眉,翘起眼睛对着正在一旁等候的维罗妮卡笑了笑,终于摊开了信纸。 那是一个令人一眼看上去,就会丧失语言能力而无法形容的标志。 一个弦月形的弯弧下连接着一个同心圆,最外侧画满了尖锐的棘刺,在最中间的圆心里,是一根由翠绿的肢体所缠绕而成的权杖。 在看到这个图案的那一刻,拉伊娜的双眼就陷入了呆滞之中。 “放在这里就可以了,拉伊娜小姐要看一些东西,接下来请不要进来打扰到她。”维罗妮卡转过头,不容置疑的对来端送茶点的女仆说道。 女仆鞠躬后退出了客厅,随着厅门的关闭,维罗妮卡满意的看向了自己的俘虏。 正事要紧。 “你知道米特里·伊尔琴科去了哪么?” “知道,他和我姐姐去了行会的秘密基地。” “他们去那里是要做什么?” “听说是达尼洛·斯科罗想要将城堡区的一位贵族关在那里。” “你知道那里的具体位置么?” “提利尔区顽石街17号在屋子地下有一个密室。” “很好,乖姑娘,”维罗妮卡注视着拉伊娜无神的双眼,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与暴露欲望涌上了心头。 “接下来我会帮助你领悟到,何为真正的愉悦感。” 第五十七章 得手 “曼南恩宁愿被释以最恶毒的诅咒,也不愿被世人所遗忘。” ——冈特·谢达尔,曼南恩高级牧师 刚刚好像是经历了一场令人疲惫的梦境,急促的海浪声将拉伊娜从睡梦中唤醒。也许是因为枕头的材质太过于柔软,醒来后她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有些昏沉沉的。 拉伊娜虚弱得用一只手按住自己的眉头,非常努力的从侧躺的姿势直起了腰。依稀间她回想起了梦中见到的那些情境,那实在时一段难以为外人道出,甚至大大超出了一位少女想象极限的怪诞之梦。 羞耻的臆想与身体的异样令她对自己的感觉和想象羞恼不已。 为什么自己的梦里会出现那一位的身影,而且在梦里她还和自己???(此处应有展开,后续当番外发群里算了) “你醒了。” “嗯——我是睡着了吗?”拉伊娜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句,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和我说话的是谁啊? 她向着声音的来源偏了偏头,维罗妮卡言笑宴宴的脸近在咫尺。 拉伊娜只觉得一阵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支配了自己,她下意识的向后仰了仰身子,才发现自己本以为是按在枕头上的手,下面压着的是维罗妮卡的腿部。 女士那端庄的紫色套裙膝盖往上的部分杂乱不整,从上面依稀还能看出一个被挤压过的轮廓。 这不会是自己干的吧,拉伊娜此时此刻恨不得自己眼前一黑再睡过去一次,羞愧与对自己的难以置信充斥了她的大脑。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窘迫,维罗妮卡温柔的看向一脸呆滞的少女,体贴的对她说道: “放心吧,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那么,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回信我就带走了哦。” “啊,回信!”拉伊娜听到这两个字猛然清醒,自己是要给那个人写回信的。“咦,原来我已经写完了吗?”她有些懵懂,好像自己睡着之前确实写了回信。 的确......写了的吧...... 此时维罗妮卡已经站起了身准备告辞了,拉伊娜唯唯诺诺得将客人送出门外,在走回客厅的时候才好像想起什么一样发现。 我要给谁写回信来着? “曼南恩在上。”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习惯性的想要安抚一下那个由章鱼石雕做成的吊坠。 那是自己的母亲,一位海神高阶祭司,留给自己的护身符,深海造物的雕塑上附着了海神曼南恩的神佑力量, 曼南恩虽然受到自己信徒们狂热的崇拜,但祂远称不上一位多情或仁慈的神明。 满怀怒火、反复无常。信奉者们为其献上的不是歌颂或崇拜,而是平息祂怒火的安抚,几乎每一个海神的信徒都承担着替他们的神祇接受他人安抚和自己对海神进行安抚的双重职责。 对于那位变幻难测的神灵来说,这样的一件饰品绝对称得上是世间罕有。 而就在拉伊娜的手指刚刚触碰到那本应光滑的石雕表面时,意外的触觉告诉了她一个事实,吊坠消失了,自己的手只摸到了一些风化的灰尘。 她难以置信的拉开自己衣领,发现吊坠在无声无息间已然破碎成为了一片灰白色的尘埃。 恐怖的事实告诉她,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 “曼南恩的力量护佑着这个幸运儿,时间太短了。”维罗妮卡略有惋惜得对着身边的空气说道,“不过我已经知晓伊万诺·沙拉夫的所在了。” “那么这件事请交由属下去办吧。” 马车中明明只有一个人的身影,却传出了另外一个声线。 “去将它完成吧,下周厄伦格勒需要有人来负责组织一场新的求偶酒会来为我送别。切记,勿使权杖之血蒙尘。” “遵从您的意志。” 提利尔区-顽石街-17号 水手们谨慎的缩在暗处巡视着任何靠近这栋其貌不扬房子的路人,虽然这些水手并非来自同一艘船只,也没有人知道自己得船长派人到这里来究竟要看守一些什么,不过那些金灿灿的杜卡特足矣堵上所有人好奇的欲望了。 就在他们毫不放松的履行着自己职责的时候,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天空中得视野死角融入到了屋顶的缝隙里。 占据了书房西侧整面墙壁的架子上摆放着各种杂物,一位水手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盯着那些他看不懂的书籍和物品。很少有人会布置一个如此厚重的壁架,这样的设计与栋房屋朴实无华的外表可以说是好不相衬了。 黑影从门缝中悄然潜入,水手对此毫无所觉,直到一阵溺水般的无力感从将他的知觉吞没。 一阵诡异的抽搐后,垂着头不做声的水手突然站起了身活动了一下四肢,随后他呆滞着双眼开始从左到右的在壁柜上摸索了起来。 在橱架的右下角,一本红色封面的油纸材质书籍似乎有些异样,当水手试图将书本弄倒时,却传出了坚硬的反馈感,他知道,自己找到了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只需要轻微的拧动,藏身于橱架的暗室便对来客敞开了门,整个过程并不困难,似乎这里也不是什么机密的场所。 门内,一个穿着条纹睡衣的男人正面色苍白的被捆在椅子上,暗门内并不是不见天日的监牢,里面简单的陈设着一张单人床和座椅,整个空间十分单调,乏善可陈,周围的墙壁底部还有一些新鲜的磕碰痕迹,似乎有人很着急的将屋内的物品转移了出去,从而将这样一个据点临时充当为了牢房。 沙拉夫·伊万诺睁开双眼,注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水手看着他,露出了开怀的笑容,长大的嘴中慢慢渗出黑雾与鲜血,那黑色的迷雾像一只有力的大手一般将沙拉夫的声音掐回了他的喉咙,老波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通过自己的耳朵钻进大脑,就在一阵无言的沉默之后,水手扑通一声倒在了地面上。 沙拉夫·伊万诺则抬起了头,呆滞的双眼里闪烁着无数影像,似乎回忆到了什么有趣的内容,他也露出了开怀的微笑。 “原来如此,比拉克,还有神龙。”他喃喃自语道。 看到维罗尼卡感觉很亲近从她的膝盖上起身 告辞 转场秘密基地。 第五十八章 以库尔之名 白色的寒鸦在高空中盘旋,它漠然的守望着这片混沌废土的混乱与平静。 现在,一场黑色的风暴正在接受着它饶有兴趣的注视,这股力量正在东部大平原的冻土上吞噬着他们所遇到的一切,亦如它们曾经为帝国所带去的恐怖一样。 白鸦的双眼堪破了过去的迷雾,发掘出了一段1900年前的历史。 那是人类帝国的三皇时代,因为宗教敌对与权力斗争,当时帝国各地的分裂愈发加剧,而就在此时,一场关于征服者天命的争夺正悄无声息的发生在北方的混沌废土。 慈父觊觎着帝国的土地,祂的发明创造需要更广阔的试验场,因此一场四散的瘟疫率先开始在帝国境内传播。与此同时,库尔部落多年来一直游荡于阴影之地,征伐异己,不知疲倦的扩张着自己的力量。 部落的伟大领袖,阿萨瓦尔已经在自己的同族中证明了自己,他率领着库尔部落崛起并成为了混沌废土最强大的一支力量,面对帝国前所未有的虚弱,他意识到,征服帝国的天命非自己莫属。 在他确定一切都已经就绪后,大军穿过了骷髅之地,将毁灭的军锋指向南方的高山隘口,在那征召了成群结队的野兽人和龙魔以共襄大业。 随着大军的脚步逼近,而帝国却连自己领土内部频繁的暴乱都没能处理完毕。在森林的每一处阴影中,似乎都有野兽人藏身其中,它们烧杀掳掠,它们长驱直入,它们四处蹂躏着奥斯特领和奥斯特马克的肥沃土地。 驻身于阿尔道夫的城墙甚至已经能够看到混沌勇士们的身影。更为雪上加霜的是,海量的绿皮正在被不断逼近的毁灭大军驱赶进入帝国的领土,因此而成为了毁灭势力的先锋。 毁灭的阴影笼罩着整个帝国,大饥荒带来的是如同人海一般的难民潮,人群争先逃难,极端分子肆意发泄着自己的恐惧与欲望,人类帝国似乎已经陷入了破灭前最后的疯狂,直到一位名为马格努斯的英雄出现,他凭借着对西格玛矢志不渝的信念,率领着自己的跟随着才逐渐挽回了颓丧的局势。 而此时,基斯里夫正挡在阿萨瓦尔·库尔前进的路上,基斯里夫与帝国奥斯特领的联合军在逆行中被彻底击溃,大军直指普拉格,尽管虔诚者马格努斯尽力的赶往战场准备支援这座城市,但是因为行军速度而最终没能见证这座人类雄城的毁灭。 来自混沌魔域的狂风呼啸着冲垮了普拉格的城门,它穿行与每一条街道,扭曲它所触及的一切。人和石头被融为一体,人们的灵魂被永恒的禁锢在这些石头之中。 那些绝望不堪的脸庞浮现在墙壁的外侧,持续的哀嚎着渴求有人能够给予他们死亡。 基斯里夫最重要的内陆城市之一,普拉格沦为了凡世中的地狱。 沙皇不惜一切代价得动员起了最后一支新军,发誓要保卫自己的首都。而马格努斯带领着他的军队拼尽全力得加快了脚步,试图拯救帝国北方的最后一座城市,以阻止阿萨瓦尔·库尔攻入帝国。 直到今天,人们还记得那场在爆发在基斯里夫城门下的殊死一战。 最终人类联军在卡扎克·阿·卡拉克至高王所派遣的矮人军队帮助下,这支装备不良、训练不足的基斯里夫守军总算把时间拖到了援军到来。 毁灭的浪潮在虔诚者马格努斯面前拍了个粉碎,这位英雄以自己天才般的构想从三面包围了混沌大军,并最终亲自击杀了阿萨瓦尔·库尔。 库尔干人完全失去了斗志,混沌的仆从们开始四散奔逃,入侵最终被成功阻止了。 白鸦发出尖利的嘎嘎声,在它的脚下,新的浪潮正在涌起。 在这片土地上,库尔部落跟随着阿萨瓦尔的后裔重新统合在了一起,侍奉着他们新的主人,一位神秘的混沌邪神。 那些由库尔干人,匈奴人,诺斯卡人组成的朝圣者,那群身受赐福的混沌勇士遵循着对更强大力量的渴望,加入到了这一场即将打响的浩大战争之中。 东部大平原现在就如同一处盛大的舞台,它正在承载着越来越多的表演者,他们正如当初阿萨瓦尔库尔那般,饥渴难耐,势不可挡,为世界带来更多伤痛与征服的欲望正在持续不断的灼烧着他们的心灵。 阿布巴卡尔·库尔,这位自命为大可汗的新兴酋长,正肆意的裸露着自己结痂的伤疤和丛生的异变,从他的身上还能够看出作为人类而拥有的一切特征,但是却没有任何人敢于对其发起质疑,他最狂热的崇拜者甚至认为阿布巴卡尔已经具备了某种神性。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就在昨天,阿布巴卡尔所掌握的神性终于重归完整,那道从西方逃窜而来的黑影为大可汗带来了阴影神格的另一部分,如今他只需要完成一项仪式,就可以做成那个从未有人能够挑战成功的壮举。 从凡世升魔为神。 曾经,比拉克的诅咒束缚了库尔部落数百年,而正因如此,阿布巴卡尔才能够通过自己的血脉与比拉克之间的联系,谋夺了这份力量。 “凡人,你在妄图沾染那道你没有资格触碰的领域。” 第一位恶魔亲王的低语在可汗的耳旁响起,阿布巴卡尔注视着那个藏身于自己影子里的失败者,回之以轻蔑的嘲讽。 “懦弱的渣滓也敢妄图称神,瞧瞧你藏头露尾的模样,在我完成这一项仪式之后,我会留下你的性命,而你将亲眼见证我的升魔。 摇尾乞怜吧,比拉克。” 阿布巴卡尔陶醉于自己面前的景象,混沌勇士们争先恐后的想要靠近自己,感受那纯正的混沌邪力,一支无匹的大军正在自己的麾下成型。 而震旦的远征军正是他的目标,对宁和之道的践踏以及无数哀嚎的灵魂,将成就大可汗升魔的仪轨。 “毁灭吧,征服吧。”库尔部落的骑兵们在大军中间游走,他们的领袖如是说道。“你们的壮举将为你们的新神升起地上神国。” 第五十九章 啊这 曾经高扬在厄伦格勒人民上空的熊爪战旗,在烈焰的舔舐下化为了灰烬。 伊万诺·沙拉夫被处死在了高城区与低城区的交界处,他的尸首高挂在城主府前的绞刑架上,来自东方州的冰女巫对其释放了魔力,一次魔力的补充可以让他在夏天的时候依旧能够像钟表的摆锤一般每天硬邦邦的随风摇晃,还不会因为异味对居民民造成困扰。 大正教会的敦促与来自女沙皇的谕令没有给这位享誉多年的大波耶留下任何希望。而那场源自于厄孙的勃然大怒也确保了没有任何人敢在这件事上提出异议。 本应已经深深扎根于这座城市的上层阶级中的那个庞然大物,似乎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倒塌了。 残酷,而又无比真实,即便有人会不时回想起沙拉夫家族往日的辉煌,城主府前的“钟摆”也足矣让那些暗藏心思的人保持清醒了。 就在刚刚,林齐完成了与厄伦格勒新任盖特曼迪特·巴内加的第一次会面,两人都没想到面前这位居然也是海德拉的旧友。 因此两人相谈甚欢,林齐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名字早已被海德拉的信件透露给了这位地方长官,更是知道了原来迪特与海德拉还曾经是同一支军队的战友。不过,随着城堡区的纷扰结束,龙子动身的欲望越来越迫切,最终他告知了迪特自己即将离开基斯里夫的消息,并且将写给海德拉和伊芙琳的信件委托给这位盖特曼,让其帮忙邮寄到东方州的艾格尔镇。 “我想这一封还是应该以一种更有诚意的方式交给它的收信人比较好。” 迪特在谈话的末尾用一种瞧好戏的暧昧表情看向林齐,然后仅仅收下了寄给海德拉的那封信。 林齐无奈的接受了这一结果,他想着也许自己可以让格里特帮自己完成这件事。而现在,自己应该去会一会那些来自马林堡的邪教徒们了。 —————————————— “您好,林先生。”马车夫慌忙的熄灭了叼在嘴边的烟斗,向林齐打了个招呼。 马车夫是一位名为马奇的厄伦格勒人,似乎自从马林堡柯文家族次子来到这座城市后,就一直跟随在他的身边,这位高鼻梁的北地人有着很独特的烟草喜好,而且烟瘾很大。 林齐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他在街边角落里吞云吐雾的情形了 “罕见的烟草气味。”林齐因为这种不同寻常的烟草香气而多关注了马车夫一眼。 马奇看着林齐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讨好的缩着头笑了笑,“您不要告诉埃米尔老爷呀,我只是一不小心......” “出发吧。”无意对话题进行展开,林齐直接对马奇开口说道。 厄孙的含怒一击不仅仅摧毁了伊万诺家族传承多年的城堡,更是改变了山腰向上部分的倾斜角度,以往高城区陡峭的街道因此而变得平缓了不少。 当马车停止时,埃米尔已在庄园门外等候多时了。 埃米尔的态度好像依旧温和,但是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让林齐进去坐一坐的意思。 “林先生,我们将在三天后的中午出发前往马林堡,现在我要跟您确认一下,您是否还要踏上这段旅途呢。” 看来埃登的死对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刺激。林齐想到,这群混沌信徒已经在惶恐不安了。 “很好,我会准时的。” 简单的对话之后,林齐没有再见到任何一个其他人,埃米尔示意自己的马车夫将林齐送回旅馆,默默的注视着马车离去的背影。 林齐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态度了,他从埃登的身上已经找到了有关于那位守密者的线索,色孽大魔在自己的杰作上留下了太强烈的个人风格。 那群来自马林堡的混沌渣滓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林齐想起了自己在城主府时对迪特说的话。 “在柯文家族的车队失去联络后,我需要你来为我遮掩痕迹,拖延这个消息到达马林堡的时间。” “那么,我将获得什么呢。” “我会确保他们死在基斯里夫的国境之外。” “成交。” 迪特将为林齐抢在消息到达马林堡之前进入这座城市找出腐化的根源,而林齐将保证不给这位急于整合内部矛盾的盖特曼添更多的乱子。 一个简单的交易。 马奇游刃有余的拉扯着缰绳,即使是一段长距离的下坡路也没有为他带来什么难度,这位中年人偷偷回头张望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烟斗。 林齐听到马车前的动静,突然开口对马奇问道: “马奇,你也准备跟着埃米尔前往马林堡吗?” “当然,老爷说了,回去办完事还会来一趟厄伦格勒,我准备跟着走一个来回,攒下一笔钱在这儿开店。”正在试图将烟斗放进嘴里的马奇手抖了一下,赶紧回答道。 “也许你可以尝试一下新的工作,”林齐顺着车窗已经能够看到蛮熊酒馆的大牌子了,他轻敲车梁示意可以停车了。 紧接着林齐拿出了一个叮当作响的钱袋,从中弹给马车夫一枚提利尔。 “通往马林堡的路并不好走,如果你想要换个工作,明天就来找我吧。” 手忙脚乱接住了那枚印着女沙皇头像的可爱金币,马奇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枚钱币上。他好像并没有听见林齐最后说的话,而是借着月亮和街边的火把带来的亮度,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贴到女沙皇的身上。 “谢谢您谢谢您,祝您平安......” 林齐没有再关注这位马车夫,转身离去了。 今天的酒馆似乎有些反常,往日那种热烈的气氛和活力似乎消失不见了。林齐推开门之后,发现平常那些从来不在意别人看法,崇尚喝酒就是要遵循三大原则(用大杯、喊大声、吹大牛)的佣兵们居然正在规规矩矩坐在桌子前喝酒。 然后他发现了今天站在吧台后的调酒师居然换成了酒馆老板,这位宽度和他自己的高度不相伯仲的退役士兵正艰难的挤在吧台后,拼命的缩着自己的肚子。 林齐注意到他正在噤若寒蝉的对自己使着眼神,顺着老板的提醒看过去,东方人看到了那个唯一一位坐在吧台前的客人。 一位特殊的客人。林齐看着她的侧脸,终于明白迪特在城主府时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来自东方州的冰女巫正紧绷着自己的脸,披在肩头的白色斗篷低垂到了小腿,向下就露出了那条她最喜爱的蕾丝蓝色长裙的裙摆,以及一双精致的浅灰色高跟鞋。 如果有人认可的话,这双鞋这也算是林齐对世界的一部分贡献吧。 “伊芙琳。”林齐没有迟疑,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 这位白天的时候刚刚将伊万诺·沙拉夫制作成钟摆的冰女巫转过了头,她打量着林齐的脸,周身散发着寒气,快步的走上前。 “对不告而别后许久未见的朋友有什么话要说么?”她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自己抬手就能扯住林齐领口的程度,“也许有人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没想到来厄伦格勒驻扎的居然是你。”林齐清楚冰女巫指向的究竟是哪件事,“我觉得在这儿叙旧算不上什么好选择。” “去你的房间,东方人。” 第六十章 昭明 位于长垣北部的东部大草原是一片广袤的土地,很多人都对这片秩序世界以北的地区存在着一种错觉,那就是在混沌的腐化下,这些宽广的地盘应该是一处生灵止步,寸草不生的禁土。 而事实是在这片特别的土地上,生态以另一种独特的方式存在着。 那里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稀树草原,位于哀悼山脉之外。向北是荒芜的冻土,南面是大沙漠,东面是辽阔的震旦天朝。 包括智慧生命在内的众多种族共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但是在草原的北部,库尔干人是无可争议的荒原之主。他们在整个平原肆意驰骋,即使是这片土地是如此的辽阔,也从未让这群永远渴望着征服的蛮族感觉到满足。 除了北方的世界边缘,库尔干人不承认任何人声明的国界。唯有更强大的力量才能够阻止他们扩张的步伐。 而如今,一道以库尔干人为主体而形成的毁灭浪潮正在准备试探一番,北出长垣的震旦大军是否拥有继续远征的资格。 连营渐近了。 —————————— 长牙之路的名字伴随着来自远东震旦王朝商队身影的出现,以及越来越多投机成功的幸运儿现身说法,似乎已经不再是传说。 很少有人能够抵制住内心的贪婪所带来的影响,更不必说那些追逐利益更甚于自己生命的商人们。因为对利益无止境的追求,世界上从来不缺乏铤而走险做出鲁莽决定的家伙, 然而,常常会有一些自诩为有经验者会念叨一句话:风险越大,机遇越大。 如果这句话真的能够成立,那么踏上那条通往震旦天朝的长牙之路,必然是一场豪赌,无论是你投入的赌注,还是成功的收获,都将超乎你平日里最大胆的想象。 人们将成功通过长牙之路带回货物视为大商人的终极试炼,成功完成这一壮举的商队立刻就将名扬整个马林堡。 除了那群特殊的人以外。 李姓在震旦帝国拥有着庞大群体,这些李氏家族大部分都发源自先祖对烛龙的崇拜,而另一小部分则是离祷真正的龙裔。 这是李文豪第三次来到这座大陆西端的港口城市了。 经由奥斯特马克地区的东部,穿过屹立于在世界边缘山脉中名为卡拉克·卡德林的宏伟要塞,再继续迈出卡拉克·卡德林拱卫着的尖峰隘口,途径黑暗之地的废土荒原,横穿食人魔统治下的哀伤山脉,最终就能到达李文豪的家乡。 坐落于震旦卫西列省的新武城。 他已经找不到自己家族关于祖先的记载了,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是一个纯正的人类,他的血脉中并没有蕴含着真龙的力量。 长牙之路沿途的危险与未知与商队和他们目的地的距离成正比关系,因此只有最老练的那一批商队才能获得通行这条自缙绅荒原直抵大陆最西端的路线的许可。 在马林堡本地商人眼中,这群来自震旦的商人们既强大又神秘,他们自成一体,似乎无意融入任何一个城市中去。 即使不通过那些有别于旧世界人类的长相,也可以一眼就在人群里将他们分辨出来。 那是一群真正的异乡人。 对于李文豪来说,这是一趟非同寻常的旅途。卫西列省之主对于魔法与炼金术抱有极大的求知欲望,因此在他麾下的商队们往往会背负着一些探听消息、收集知识之类的额外任务,如果有人能在旅途中顺手完成这些事务,就可以在回到上阳后用这些知识换取丰厚的赏赐。 然而,李文豪此次肩负着的,是比这趟贸易更为重要的使命。 临行前。 “传新武李氏大子觐见。” “草民新武李文豪,拜见龙君。” 这位来自于新武城的商队长进入殿门后,立刻低下脑袋单膝下跪,将双手拳掌相和的平举在自己的头前。 在接到那封龙旨之前,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居然会有机会踏入这处龙宫之中。 然而就在他行礼之后,大厅就陷入了难熬的沉默之中,李文豪有些惶恐,但是他仍旧耐心的等待着来自龙椅那头的回应。 知道他估摸着自己已经跪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这才敢偷偷抬起眼,想要打量一下卫西列省之主的神色。 龙椅空空如也,哪里有龙君的影子? 在李文豪来到这里之前做的所有预案里,可没有人告诉他会面对这样的场景。 “你就是新武城的李文豪?” 威严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他只觉得一股热气涌上了头,赶紧战战兢兢的转过了方向,行礼之后才敢回答道:“正是草民。” “放轻松一点吧,”李文豪感觉自己的肩膀被重重的拍了两下,“当年你父亲的表现和你一模一样。” 我父亲?他怎么没跟我提起过这件事。李文豪听到这句话之后,这才壮起了胆子。他抬起头终于看清了龙君的脸。 坚毅的脸庞四周是茂盛而整齐的毛发,还有那最独特的眼部,吊梢浓眉一直链接到眼睛下侧的边缘,中间的眼眸似乎在向外迸发火星的光泽,一顶黄铜龙冠正戴在他的头顶。 这就是龙帝的第七子,卫西列省之主,月后最疼爱的子嗣,镔龙昭明。 “我的父亲曾经也来到过这里?”出于对自己父亲事迹的渴望,李文豪虽然担心自己的提问是否有些唐突,却依旧情不自禁的说出了这句话。 “没错,你的父亲,一名出色的商队长,曾经来到这里,为我效命。”昭明说话的神态中,似乎带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一位出色的年轻人,拘谨,而又能干。 他当时就站在这里,接下了我给予他的任务,然后走出门去将它们一一完成。” 巨龙漫长的生涯中不乏惊才绝景的年轻人,而当年那个朴实无华的商队长凭借着自己的踏实与沉稳给昭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你已经去过两次马林堡了是吗?”镔龙在回答完后,对李文豪问道。 “是的,殿下。” “那么今天我将交给你一个额外的任务,我需要你即刻动身前往马林堡,然后在那里探查一个人的下落。” “明白了,殿下,我需要找到的,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拿上这道令牌,上面附着的大胃神气息能够帮助你直接穿过食人魔的领地。至于你要探查的,是另一位东方人。他的特征吗......”昭明摸了摸下巴的胡子,回想了一番元伯来信中提及的特征,然后和自己记忆里的那个身影进行了一下对照,最后得出了结论。 “特征就是,黑头发,很强。这件事要做得隐蔽,这一次的货品可以丢弃,但是这件事必须办好。 我知道你在追寻什么,在你完成这件事之后,你将获得探寻真相的权力。 现在,尽快动身吧。” “是......是!” 第六十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山雨欲来风满楼。 “咔嚓” 伴随着一声脆响,枪尖透骨而出,李嗣初面无表情的用脚将那具残破的尸体从自己的骑枪上踹了下去。 伴随着天军逐步扩大自己的侦察范畴,这已经是他们旗在这两天以来遇到的第七股蛮子了。 蛮族们的表现较之以往要反常的多,似乎有某种动力在催动着他们向同一个方向前进。就在刚刚与骑兵们进行交战的库尔干人里,居然混杂着一名混沌勇士。 混沌勇士是一群蒙受了混沌诸神赐福的无情杀戮者,甚至已经不能再将他们称之为人类,而是一种为了贯彻诸神意志而驱动的人形兵器。 这群经受混沌力量重新塑造的生物,身上或多或少都存在着与之前同类相悖的恐怖变异,身穿着恶魔铸造的狰狞盔甲。 曾经与之交战过的某位人类指挥官曾经说到: 这群恐怖的战争机器已经从人类变成了某种怪物,他们甚至无需进食与饮水,然后仅仅只靠屠杀就可以继续生存下去。他们毫无感情,只拥有对弱者的蔑视和对敌人的仇恨,肢解敌人似乎能够稍稍抚慰他们的满腔怒火。混沌勇士的生命就是不断的屠戮,他们以此来实现自己新的存在价值,成为诸神意志的执行者毁灭王国诛灭生灵。无论是哪一场战斗,这群屠夫都会刻意的将自己的铠甲上满溅鲜血。 “也许我们该继续前进。”李嗣初思考着一名混沌勇士的出现所代表的含义。 这群狂热朝圣者的出现代表着邪恶诸神中的某一位已经将它的目光投注于这片土地上,唯有这样才能解释这群杀戮狂为什么会收拢那些散兵游勇,并引导他们向同一个方向进发。 尽管天军骑兵的兵力有些捉襟见肘,就连刚刚重组不久的预备旗都已经被派上了侦察的第一线,但是李嗣初知道,远离大营的他们并非孤立无援。 风扰动着李嗣初苍白中掺杂着几缕黑色的发鬓,他转过头看到了那支正紧随其后的天灯小组。 天舟军的最低战斗单元存在着两种组合,第一种是由最少一盏天舟与十盏天灯组成的天舟舰队,天灯根据定位而进行不同的武装,而天舟则是这支舰队的核心火力输出点。 而另一种则是纯粹由天灯组成的天灯小组,这些低负重的空中机械拥有着更强的机动能力和泛用性,因此它们也承担了大部分的定点侦察任务。 跟随在自己身后的这支天灯小组,将保证巨龙马骑兵们探索出的纵深后方稳定,它们将根据指挥官的判断逐步的向外架设出一座座空中烽火台,最终将督师预设的战场上空链接为一个整体。 妙影从不解释自己的号令缘由,而将士们也从不质疑督师的判断,当她下令扎营整军,那么麾下的将军们要做的,就是找到敌人的来源与方向,然后击溃他们。 而随着探索的深入,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一场酣战已经在所难免了。 进行短暂的休整后,李嗣初率先上马,他轻扯缰绳,周身雪白的巨龙马顺应指令腾空而起,其他骑兵见状纷纷跟了上来。 “继续前进,翻过这座山,今天我们要侦察出山后是否存在异常。”身后的天空中,已经部署完成的天灯影影绰绰,根据幕布的颜色来看,似乎其他方向目前也没有发现这群蛮子的大部队。 但是直觉告诉李嗣初,库尔干人这些有意识的收缩举动背后,一定有一位强大的军阀在统领着他们。 阿楚持续攀升着自己的高度,随后平放下自己的翅膀开始向山顶侧面进行滑翔。 当他们来到山后,另一面却是一幅令龙裔瞳孔紧缩的画面。 密密麻麻的人群正拥挤在一起,他们咆哮着试图从山腰翻越到山体的另一面,天空中突然出现的身影更是激起了人群的喧哗。 李嗣初汗毛直立,危险的刺痛感提醒他自己已经被锁定了。他用力的一夹马腹,阿楚心灵神会的向侧下方进行了一次翻滚,巨大的箭顺着李嗣初的靴底擦过,箭头的锋锐和冲击感让他觉得自己的小腿有些僵硬。 地面上,一个上肢异常发达的骑手放下了手中的大弓,失望的发出一声叫骂。 李嗣初在稳定好身形后,立刻向后方的战友发出了示警。就在地面上的骑手已经将手探向自己的箭囊准备再射一箭时,龙裔骑兵终于找到了那支红色的烟火,他用指尖凝聚出一道火苗,将烟火点燃后抛向了天空。 地面上这群杂乱的乌合之众,他们的队伍一直延申到了自己视觉的极限,毫无疑问,这是库尔干人的主力大军所在的方向,而这支正试图翻山而过的军队,就是他们的先遣军。 又是一支长箭发出了破空的呼啸,在它的身后还混入了几个拙劣的模仿者,李嗣初所在的高度是那些普通弓手远远不能达到的距离,唯有那个长得像猩猩一般的骑手才有能力威胁到自己。 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阴险的一击,攻击者在射出长箭时故意预判了一下李嗣初可能机动的方向,但是尽管他选对了角度,却依旧被阿楚利用超绝的反应闪开了。 地面上的骑手终于放弃了继续发起攻击的欲望,他意识到了仅凭自己一个人奈何不了高空中那只灵活的老鼠、 随着李嗣初身后队友们纷纷拉响自己的信号烟火,位于他们身后的天灯小组们正在快速的更换幕布,然后向后驶去。 一盏,又一盏,天空烽火台们不断的向后传递着来自前线的险情,如果把更换上红色幕布的天灯用一条线连接在一起,就能够清晰的得到一个从李嗣初所在地区一路连到中军大营的线段。 尽管有心杀贼,李嗣初的心里还是清楚的明白,此地不宜久留,单以自己这一旗的兵力投入到敌人的人群中恐怕连一滴浪花都掀不起来,太过悬殊的人数差距根本没有留给龙裔们发挥的空间。 不过对于自己身后那支没有意识到人群中存在射雕手的天灯小组而言,下方密集的人群正是倾斜火力的好机会。 炮筒的火光一闪而没,巨响过后,库尔干人的阵型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而产生了一阵骚乱。 李嗣初在天灯开火后立刻意识到了不妙,正当他试图向那个仍在靠近的天灯发出预警时,一支长箭已经从底部直接贯穿了整个天灯的主体,破裂的灯笼中传出一声类似鸟泣的哀鸣,整个机械紧接着在他的面前解体断裂成为了两部分。 在机组成员的尖叫声中,天灯的残骸落在地面上发出轰然巨响, 那是一场殉爆。 见到这一幕的骑士们只感觉自己的青筋直跳,李嗣初看着剩余的几盏天灯上,年轻的少女们驾驶着船开始慌张的向后退去,终于放下了心。 而地面上的情况再一次出现了变动,库尔干人们意识到自己的行进已经彻底暴露,在大可汗的催促下,他们加快了步伐。 战争开始了。 第六十二章 临行 “作为帝国唯二的临海省份,诺德领在最早的时候其实并非帝国的一部分。 直到皇帝征服者西吉斯蒙德二世,一位艾维领出身的选帝侯,将希尔瓦尼亚与诺德领囊括在了帝国的疆域之内。无论如何,如今诺德领已经成为了帝国的十二大省之一,并且拥有选帝侯资格。 而这块土地上的复杂历史,是一本值得让人大书特书的史诗篇章。即便此处作为占据了我们旅途很长一部分篇幅的地区,我却仍旧需要对这里的人民与血统进行额外的了解之后,才能够写出这些能够证明我来过的文字。 首先,了解诺德领人的血统,是理解他们习俗的开始。 图特根部落的入侵一度让诺德领人祖先们陷入非常悲惨的境地。他们几乎是被驱赶着被迫进行了向北的大规模迁徙,此外那些扎根北地的诺斯卡人持续不断的袭击更加加深了这些人们所遭受的苦难。 但是不得不说,这也成就了诺德领人彪悍而野蛮的特质,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目前帝国其他地区的人们普遍认为,诺德领人有着一半的诺斯卡人血统,这是一个有趣的传言。而对此我进行了一些针对性的研究,经过实验(过程涂黑)事实证明那些传闻并非空穴来风,诺德领人的血脉中混杂着诺斯卡人,图特根人,以及加图恩人的部分血统。 大部分诺德领人将这样的事实视为一种耻辱,所以在与他们交流时请尽量不要提及这件事。 另外在与这群诺德领居民相处的过程中,我有一个有趣的发现。 这群北地人似乎对故事有着近乎偏执的热爱,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帝国境内那群最受追捧的说书人都来自于诺德领,当然这也是我为什么要花上如此之久的时间来研究那些有过于这个地区的事情。 我想大家都还记得我的本职工作是一位说书人,是吧? 来到这里之后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我正置身于全帝国最吵闹的一群人中间。当然,如果根据我自己的经历来看,诺德领人也是最诚实的一批居民,确切来说他们耿直的像一根被砸进金属块里的钉子。不懂变通,不够机智而又缺乏常识。 按照以往的偏见,诺德领人是粗俗而轻率的,有些人甚至连自己的女儿和家中的羊都不信任,尤其是那群当地的商人,简直是令人惊叹——他们从不讲价! 用“血统决定角色。”这句俗语来形容他们恐怕再合适不过了,总之他们拥有着全帝国最强壮的战士,却也是最粗鲁的一群野蛮人 综上所述,正因为如此,诺德领人被其他地区称为“不太像我们的人”。正因为如此,诺德领人对于帝国以及白狼尤里克的加倍忠诚才如此的令人瞩目。不可否认的是,诺德领人永远是最忠于帝国的那一群人。” 林齐轻轻合上书籍,书的封皮上写着这篇游记的标题 ——《不太像我们的人》,作者是来自米登海姆的说书人,克莱森。 这是一位在帝国境内拥有着不小名气的旅行家。 然而尽管书中的内容引人入胜,林齐还是仅仅翻看了书籍的序言就没有选择继续再向下看了。刚刚发生的一场意外让他失去了继续阅读的欲望。 他看向自己的床铺,那些柔软而又温暖的被褥仿佛受到了野兽的蹂躏一般变成了一团破烂不堪的废布条。 确切的说,现在除了桌子这一片还算整洁的区域,整个屋子都已经变成一片狼藉了。 林齐有些无奈,却没办法对造成这一场景的始作俑者采取什么措施,毕竟冰女巫临走前那刻骨的眼神比她的魔法更加寒冷。 当然谁也不能指望一位被拒绝两次的女士会给那位拒绝她的人留下什么好脸色。 在沙拉夫家族的丑陋作为被彻底揭发后,整座城市所受到的腐化程度令冰雪王庭感到了无比震惊。因此,厄伦格勒城的魔法高塔——霜冻之家需要一位真正有经验的冰女巫来主持大局。 而正好处理完东方州混沌裂隙的伊芙琳成为了一时之选,于是她就被调任到了这座港口城市。 在决定启程之后,林齐本以为自己不会再与她见面了。 自己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伊芙琳是他认识的第一位朋友,比和海德拉变得熟悉的时间还要更靠前。 也许是因为施法者之间存在着更多的共同语言,异乡人从自己的朋友口中获取到了关于这个世界的基本认识,也正因如此,林齐一直将女巫视为某种意义上的一位老师。 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分享给伊芙琳的那些与其他人平日里所谈论的内容大相径庭的故事和想法,究竟给这位在王庭中训练与学习多年的女巫带来了多大的影响。常年压抑自己的情感,在失去那些能够帮助自己收拢激素的机能后,同时也磨钝了林齐对这爱的嗅觉。 无论那是从何而来的情感,如今都已经被龙子拒之门外了。在她离去的时候,林齐难以揣测出那是怎样的心路历程,但是他认可这位女士的愤怒。 “也许我该考虑一下今晚的住所了。”收拢起自己发散的思维,林齐没有沉湎于冰女巫带来的情绪当中,他将注意力放到了当下,并立刻准备付诸行动。 当他走下楼梯后,林齐惊奇的发现,蛮熊酒馆的客人们似乎等候自己多时了。 酒客们对着东方人发出大声的嘘声,那是北地男人们在对林齐这种拒绝了送上门的美女这一行为的嘲讽。 林齐突然感觉到一阵欢乐,于是他丢出自己的小袋子,麻布袋砸在柜台上发出当啷的脆响。 紧接着龙子的话让现场的气氛到达了最高潮,“今天随便喝,我买单。” “哦哦哦哦哦哦!”一名雇佣兵用脚踩着自己的凳子,立刻将自己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对着周围的围观群众们大声说道:“我就说!准是那个凶巴巴的女人的问题!” 佣兵的话引起了一阵哄笑,人们在免费酒水的面前立刻将刚刚的小插曲抛之脑后,甚至有人端着杯试图来搭林齐的肩膀。 酒馆老板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用小拇指挑开袋口的细绳,口袋里一片银灿灿的光芒中还夹杂了两枚金色的女沙皇。 哦,天哪,在他掂量了一下袋子的分量之后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在柜台后面站上三天三夜。这位圆滚滚的中年人将一大桶又一大桶的啤酒砸在了柜台上,“酒鬼们!给老子使劲喝吧!打吧!躁吧!今天我要把你们淹死在这儿!” 在这一阵阵的鬼哭狼嚎中,林齐推开大门,向着巴托尼亚区走去。 第六十三章 试探 自开国君主基勒斯的时代以来,圣杯一直是巴托尼亚骑士精神具象化的神性所在,并被每一个真正的骑士视作生命的最终目标。 因追寻圣杯而踏上孤独远征之路者,被世俗尊称为远征骑士。远征骑士从来都不是一个封号与荣誉,它代表着对骑士本人选择走上这一条艰苦卓绝的追寻之路的认可。 而在经过漫长的苦修与战斗,最终幸存下来并证明了自己,获得面见湖中女士机会的远征骑士将喝下圣杯中的液体,从此凡身入圣,成为一名圣杯骑士。 人们将这一称号视为骑士美德的化身。 今天的阳光似乎有些刺眼,“也许我昨天忘记拉上窗帘了?”哈兰眯缝着双眼从床铺上爬了起来,房间内的陌生气息立刻让他警觉起来。 骑士丰富的经验让他意识到了异常,现在仍旧处于夜晚。而光线的来源,正是自己书桌上本应已经熄灭了的油灯。 哈兰将手放在了自己枕边长剑的剑柄上,房间内的那位不速之客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他正在大大方方的坐在椅子上翻阅着一本书籍。 骑士屏息敛声,剑身在被褥的缝隙中悄然穿过,就在他即将出手制裁这位大胆狂徒之际,来客突然放下了手中的书,将头转了过来。 即便背靠灯光,那个金色的图案依旧散发着辉光。 哈兰几乎是下意识的松开了手中的武器,女士的标志给他带来了难以言喻的震撼,随后他将视线向上偏转,看清了那张脸。 “林齐?!”东方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的房间内,这件事处处透露出怪异的气息,当然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你已经获得了圣杯的认可了。”来自里昂纳塞的远征骑士的语气中充满了向往,“女士在上。” 林齐觉得他几乎是在崇敬的目光在注视自己了。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不朽的,神圣的圣骑士,一个完美的活生生的传说,他的身上散发着饱含力量,戒律和信仰的气息,就如同地狱的烈火一样炙热。”哈兰的脑海中闪烁着那些关于圣杯骑士的记载。 现在,哈兰·阿代哈德认为一名骑士美德的化身正坐在自己面前。 当然林齐并不这么认为。 “你为什么换房间了?”林齐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自己来到巴托尼亚区的这间小旅馆之后,发现哈兰之前的房间居然空空如也,随后才发现骑士更换到了另一间屋子。 提及这件事,哈兰突然说话有些僵硬了起来。 “想必您也清楚,远征途中,嗯,是不能够在同一个地方留宿的,当然这是一种优良的传统,但是我现在身负追踪恶魔的职责,所以就只能......出此下策。” 林齐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惊奇,他没想到这位有些固执和教条的巴托尼亚骑士似乎也懂得一些变通的道理。 不过今晚自己可不是来叙旧的。 “骑士,我需要你的协助。”林齐盯着哈兰的眼睛,郑重其事的说道。 “是,紧随您的脚步!”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远征骑士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答应了下来。 龙子注意到哈兰的余光从未都没有离开过自己领口,骑士对圣杯的狂热令人瞩目。这让他不得不思考到了一件事,湖中女士作为一名精灵神,为什么会如此的热衷于培养那些死忠于自己的人类信徒。 圣杯骑士的晋升体系就像是一个完美的童话,女神将力量分享给自己的追随者,那么她所谋求的究竟是什么呢?仅仅只是为了对抗混沌的力量么? 如果没有与女士进行直接接触,林齐可能并不会对这件事产生怀疑,但是在女士的神国中她所讲的那句话,却让林齐不得不揣测她的意图。 “为世界多提供一种选择。” 另一种选择是什么,而这群人类骑士们又在这一选择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林齐将疑问埋在心底。 至少现在,自己仍需借助她的力量。 “你现在还能够利用女士的标记感应那位奸奇大魔的所在么。”林齐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对哈兰的需求。 哈兰点了点头,他从自己的手腕处摘下一个红狮的印章。“大魔仍旧藏身在高城区,但是整片区域都处于大魔的力量范围之内,我还是无法锁定它的具体位置。” “这样就足够了,我需要你......” —————————————— 两个人在法术的掩护下悄悄的来到了高城区之中,哈兰凝重的看着夜幕笼罩下的怪诞场景。 此地的树木格外扭曲,甚至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偶尔也会发出沙沙的声音,不远处的一条流浪犬正在喵喵叫着被一群老鼠疯狂追赶,几处庄园里正在传出断断续续的争吵声。 这里的异变愈发明显了,大魔降临这件事情本身,就会对周围的环境不自觉的造成污染。 “柯文公馆。”哈兰看到林齐在一处奢华的庭院面前停下了脚步,他看着这个建筑小声的自语道。“你觉得奸奇大魔就藏身在这里是吗?那么我们该怎么做呢。” 林齐制止了骑士一言不合就准备拔剑杀进去的举动,他理解这位远征骑士的兴奋,但是还是向哈兰交代了自己的计划。 “你只需要藏在这里到天亮就可以了。” 出乎意料简单的任务,尽管哈兰还想说出什么,不过对圣杯骑士的信任还是压倒了他的好奇心,骑士选择了执行自己的职责。 接下来就是验证自己猜想的时候了,林齐默默注视着公馆的动静。 意料之中的变化如期而至,公馆的大门悄悄打开,一辆马车从中驶出消失在了夜幕之中。林齐给哈兰比了一个继续的手势,赶紧跟了上去。 这就是东方人的计划,利用哈兰对那位狡诈恶魔的感应能力,进行一次试探。 首先自己可以通过这一次试探来测试那位万变魔君是否藏身于这群来自于马林堡的邪教徒之中,如果它藏身在此,那么必然能够感知到极度接近的哈兰,在不清楚这位骑士来意的情况下,它有两个选择,一就是大打出手,二就是选择避让。 而林齐正在悄然的激发着圣杯的力量,即便它能够按捺住对哈兰的怀疑,却不得不正视可能存在的圣杯骑士的威胁。 如果它并没有藏身于此,那么经过这样连续三天的试探,林齐就可以确保自己在送这群混沌信徒上路的时候,内部不会存在万变魔君这样恐怖的不确定因素。 庄园中驶出的马车就是某种信号,无论马车中坐着的是恶魔自己,抑或是一枚被抛出的棋子,都已经为林齐提供了一些信息。 接下来自己只需要搞清楚马车上坐着的究竟是谁,就能够掌握到关于那个恶魔更多的线索了。 第六十四章 庄园内外 整个高城区在月光的映照下,保持着清晰的能见度,一辆马车并不急促的行驶在深夜的道路上,林齐敛匿着自己的行踪,跟随着马车的身影,最终与其一同停下了脚步。 褐色的马匹嘴角被套上了一个黑色束带的马嚼,它在驻足之后不安的原地踢踏着自己的蹄子。 马车最终停靠在了高城区东部的一座小庄园面前,林齐知道自己所要探求的关键线索即将现身了。 只见在马车停稳后,从上面不紧不慢走下了一位先生,他先是打量了一番四周,随后将手中的小费递给了马车夫,自己孤身一人走进了庄园。 林齐认出了他的脸,那是来自于奥斯特领的魏玛爵士。 一个超乎意料的目标。林齐目视着这位存在感薄弱的异乡贵族,在乌拉尔厅的一面之缘并没有给自己留下某些值得主意的印象,即便他的夫人和自己进行过一段时间的交谈,东方人从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完全没有感知到异常。 “要动一动吗。”林齐细细的思索着,他不得不承认万变魔君跳脱的布置给自己的抉择带来了困难,在见到魏玛男爵的那一刻,他很难克制自己去思考这个明面上是一位帝国小贵族的人究竟是否是由大魔所伪装而成的。 在几番思考后,林齐决定维持自己原有的判断,按兵不动。低估一位降世的万变魔君是愚蠢的,每一位奸奇大魔都是操弄阴谋的大师,自己必须借助更多的力量来与之对抗。 自己今晚的收获已经不虚此行。 而且,在已确认厄孙与湖中女士的视线都未远离此地的情况下,联合更多秩序阵营的力量将是一个更加稳妥的决策。 马车并未驶入魏玛爵士的庄园,而是返回了柯文公馆。 远征骑士恪守了自己的职责,一整夜都隐藏在高城区的阴影中观察着这座建筑,然而,即使哈兰十分年轻,身强力壮,同时是一位经受过艰苦训练与磨砺的合格战士,但是他毕竟仍旧没有踏入超凡之境,依靠这位骑士的体力来保持三天三夜的全神贯注,一件非常不现实的事情。 不过两天两夜没准是一个骑士能够接受的数字。 “在我走后,这儿有什么异常么?” 哈兰再一次被东方人的神出鬼没惊了一跳。“我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不过我觉得,”他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这儿太平静了,平静的不合常理。” 林齐很快发现了骑士的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了。原本因大魔光环而饱受影响的各种生物们似乎都恢复了正常,整个区域已经回到了以往深夜的那种静谧之中。 “你说的没错,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林齐看着街角那只正在追捕老鼠的野猫,对哈兰说道。“明天好好休息,然后在我离开厄伦格勒之前,我需要你不间断的看守一个人。 来自威斯特领的魏玛男爵。” 林齐相信这位里昂纳塞公爵之子的力量一定能够完成这一项任务,而在白天的时候,自己则需要进行更多的布局。 —————————————— “我交代的任务,你完成的很好。”伴随着嘉奖的话语,一道鞭影在房间中一闪而过。 “啪呲。”长鞭撕破了贴身的衣物,落在强健的肉体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为了,吾主的大业,”高大的影子跪伏于地,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喘息,然后哀求道。“请您赐予我更多,求求您,容许祂那卑微的仆人再一次面见欢愉之美吧。” “你会得到我承诺给你的报酬的。”身穿紫色紧身衣的女士轻轻的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她转动手腕,长鞭顺从于她的意志不断的舞动着。“而接下来这一切,是你应得的附加奖励。” 房间内噼啪作响,汗水顺着金发的鬓角流淌到了地面上。赏赐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维罗妮卡将地面上杂乱的道具扫到了角落,随手将已经布满污秽的鞭子丢在了那一摊体液混杂的水渍之中。 “收拾好自己,跟我去看一看外面的情况。” 片刻后,维罗妮卡推开了屋门,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到了公馆的会客室。 宾客们正在等候这场私密聚会主持者的到场。 “魏玛爵士因为急事刚刚已经离开了。”一位男士走上前来低声说道。 维罗妮卡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埃米尔。 柯文公馆名义上的主人点了点头说道,“无妨。” 魏玛爵士,是那位来自威斯特领的小贵族?他并没有把这样一位无足轻重的人物放在心上,今晚的议题只有真正蒙受赐福者才能够进行参与。 维罗妮卡没有再对那些杂事投以关注,她将自己的精神投放在了某个怪异的空间之中后,冷冷的说道: “会议开始。” 会客厅的众人将视线立刻投注到了两个人的身上,埃米尔从那些男士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不加掩饰的妒忌,这种微妙的自豪感进一步满足了他的精神,刚刚激烈的余韵再一次令他产生了快感。 “世间朽败,唯美永恒。受邀者将见识到何为欢愉之美,聆听主音,六拜吾主。” “时间朽败,唯美永恒。”所有人都跟从着主持人言语的引导,用不同的方式做着祷告,即便有人做出了伤风败俗之举,但房间内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其发出抗议。 “今天我将为你们传达吾主的旨意。三天后我们将离开厄伦格勒,从帝国境内前往马林堡。”维罗妮卡扫视了一遍全场,确认每个人都已经知晓这个先提消息。“然后我们会在进入帝国境内之后完成那项仪轨。 俘获我们的猎物并将其送往马林堡,把他献祭到吾主的怀抱之中。” 没有人对这样的决议发出质疑,每个人都在期待完成这项仪轨后,自己将获得到怎样的恩赐。 随后在几番并不热烈的讨论之后,这场有关于守密者谋划的聚会在众人心有灵犀的默契下进入到了下一阶段,燥热与狂乱的氛围在空气中弥漫,随着佩雷拉夫人一招手,一道紫色的光辉将整个房间包裹在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被泄露到了外界。 一场无人可知的酣畅盛宴在夜幕下上演,维罗妮卡轻轻带上了房门,脑海中浮现出那位被自己的主人所觊觎着的身影。 她脸色潮红的将手向下移了移。 “林......齐。” 第六十五章 拨茧抽丝 “林......齐。” 维罗妮卡从不出席那些邪教徒聚会的后半程,这位唯美会分会长似乎与她的同行者们有所不同,洁身自好,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般凌驾在那些沉湎于欲望的信徒之上。 没人知道她究竟为何投身于黑暗王子的麾下,但是他们知道,来自努尔的维罗妮卡·佩雷拉在献上自己信仰的第一天就被主上所选中,成为了某个隐秘计划的负责者。 扭曲的肉块在她掌心抽搐着,散发出不详的黑色阴影,一张惊恐的面容在其中若隐若现。 城主府前绞刑架上挂着那具曾属于伊万诺·沙拉夫的肉体,而被困在这块腐败的肉块里,承受永恒刑罚的,正是那位前任大波耶的灵魂。 使用完这样一个强大战士的灵魂,将使自己的力量更加精进,并且会将那些隐藏在其中的记忆全部呈现在自己的面前。 “让我来看一看,从远征归来后,这位厄伦格勒城的统治者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个人究竟存在着怎样的秘密。” 禁锢着伊万诺灵魂的监牢渐渐融化在她的口中,随着一声尖叫从中逸散而出,沙拉夫家族最后一位家主记忆中所隐藏着的那些画面出现在了维罗妮卡的眼前。 —————————————— 变幻莫测的阴影里,一道画面正在缓缓浮现。 灰袍人高举着银色的大书站在队伍的最前端,女沙皇的背影正矗立在自己面前,四周的士兵们相互依靠着缓解着疲惫,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女沙皇身上,他们既如释重负,又紧张莫名。 “履行协定最后部分的时刻到了。” 书页纷飞,囚禁于命运大典中的四道灵魂正在脱离束缚,四种力量混合交织在了一起,最终组成了一道光柱,点亮了前往那个深藏于虚空中地点的道路。 灵魂锻炉的桥梁在凡世投射出阴影,卡捷琳手中的寒霜之獠爆发出惊人的魔力,基斯里夫跟随着她的脚步,迈上了这条通往终点的道路。 岩石堆砌而成的圣殿高耸于虚空之上,烈焰在整片空间里肆意燃烧着,无数阴影生物与恶魔游荡在灵魂锻炉的各个角落。 一场没有开场白的遭遇战瞬间爆发在了传送门的出口。 战锤痛饮着恶魔的血肉,战熊骑士高呼厄孙之名却没有收到回应。恐怖的气息正在神殿中心传来,伊万诺清楚的知道这气息意味着什么。 那是原初恶魔王子再试图升起自己的神座,它正坐在神性的悬崖边上,即将成就混沌阴影之神名。 基斯里夫军队以不计代价的猛攻向前推进着,“康德拉!康德拉·斯特林格!挥旗!挥旗!” 掌旗官将金色的熊爪旗前倾到自己的斜上方,飞快的挥舞着。伊万诺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了士兵们的怒吼,厄伦格勒禁卫军率先发起了总攻,士兵们用生命趟平了抵达圣殿大门前的阻碍。 随着最后一头磨魂者在女沙皇的寒冰魔法下,裂解成为了满地的碎片,比拉克被迫亲身加入了这场战斗。 在这回忆中,关于击败那只强大恶魔的记忆已经模糊不堪,准神的力量给基斯里夫大军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但是基斯里夫人也为它带去了毁灭。 比拉克倒下了,最终他们得以见到熊神的尸首。 “不,不,不!——”沉重的打击几乎摧垮了这位百折不挠的战士,即使是在回忆中那份刻骨的悲痛依旧无法磨灭。 就在这一刻,跪在地上的伊万诺松开了手中的武器,他听到了那些阵亡战士们不甘的怒吼,听到了幸存者难以置信的痛苦,听到了虚空中的低语。 “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这一刻,阴影完成了自己的潜伏,虔信者失去了自己的信仰。 尽管熊神最终失而复归,伊万诺的心灵已沉寂如一汪死水。 远征结束,伊万诺率领士兵们回到厄伦格勒,身前和身后留下的都不过是满地疮痍。 回家之后的老沙拉夫为了恢复厄伦格勒城的人口,选择休养生息将权力重新交予冰雪王庭。 他深入简出,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再能够感受到厄孙的力量,破碎的信仰为这位老战士带来了巨大的影响,神赐战锤不再认可自己,就连乌拉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偶尔都会露出迷茫的神色。 最糟糕的是,自己的儿子埃登,发现了这一秘密。 尽管埃登·沙拉夫还算不上一个出色的政治家,但是在他掌握了自己如此致命的弱点之后,这场对抗似乎已经注定了结局。 回忆场景变幻,接下来的画面是伊万诺·沙拉夫在痛苦与挣扎中寻求着证明自己的方法,随着他的沉默,越来越多的人在埃登的煽动下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越来越多的质疑与谣言在领地内传播着,而他开始像一位普通凡人一样日渐衰老。 局势不断的恶化,直到他掌握了那股力量。 那股在虚空里逸散最终选中了伊万诺·沙拉夫的力量,那些来自于阴影中的低语。 比拉克残缺的部分神性,为老波耶所用,混沌阴影之力具有强大的伪装能力,这种力量甚至帮助他能够继续窃取厄孙的信任。 伊万诺·沙拉夫的身上焕发出了新的生机,似乎熊神神选之力重新归回到了他的身上。埃登感受到自己父亲带来了越来越大的压力,他的行为越发怪异,似乎有什么存在接纳了他。 正在欣赏这段回忆的维罗妮卡想起了埃登为主上献上信仰时的模样,那是一只双目布满血丝,渴求着权力与欲望的野兽,一个坐在赌桌上即将孤注一掷的赌徒。 重新获得力量的老沙拉夫着手进行了一系列的布置,在他私下进行了与自己老部下们的聚会后回到家中,遭到了埃登的暗算。 堕落与放纵的梦魇之毒随着伤口进入了伊万诺的血液,梦境开始了。 维罗妮卡对梦境中那些糟糕的画面毫无兴趣,她加快了回忆的流速,画面最终来到了前两天城堡区的惊变。 回忆中并没有出现厄孙传达神谕的画面,神灵的位格隔绝了那些烦扰与窥伺。而在看完全程之后,维罗妮卡也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那是关于大守密者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存在的秘密,揭示了神秘东方来者的身份和自己所背负的使命。 林齐的真实身份是龙帝之子,一条震旦神龙。 “原来如此。” 第六十六章 传递 寒冰铸成的高塔在一夜之间悄然升起。 平日里在没有链接到王庭魔网的时候,这座高塔都会处于一种休眠状态,当它升起于高空之时,也就意味着符合资质的驾驭者正驻扎于此。 那是唯有出身于冰雪王庭的高阶冰女巫才有资格驾驭的魔法建筑,霜冻之家,厄伦格勒冰雪女巫们的居住之地。 而这将是林齐今天探访的最后一站。高塔的墙体向外散发着冷酷的气息,东方人对这种气息的感受可能相比其他人更胜一筹。 那是冰女巫伊芙琳将自己拒之门外的信号。 他不得不承认,在拒绝了对方后的第二天再跑到人家的家门口,多多少少是有一些无耻。不过这种情绪对自己想要完成这件事情的决心并不会产生动摇。 林齐将自己的手掌触及墙面,霜冻之家作为一个传说级别的魔法建筑,并没有设置任何大门或者入口,想要对其进行拜访,必须通过特殊的方式。 一层白霜渐渐在他的掌心凝结,林齐慢慢感受着这种魔力的频率并加以学习。最终寒冰魔力随着龙子的意志被调动着组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浑然一体的高塔在感知到寒冰魔力的接近后机械式的做出了回应。 入口伴随着寒风浮现。林齐不太熟练的结束了施法,寒冰系魔力对他来说并不属于熟悉的范畴,确切来说除了艾吉尔系魔法,自己对其他几种魔法之风的掌握程度都不算熟练,更不要提及寒冰魔法这种八风法术中的变种了。 “拙劣的模仿。”刚刚迈步进入这座建筑,林齐就听到了那位曾经为自己介绍魔法八风的启蒙老师给出的评价。 伊芙琳正面无表情的坐在魔法塔第一层的沙发上。 “也许你的记忆周期只有一个夜晚,”很明显,冰女巫对自己余怒未消,她的声音冰冷,“在说完那种话之后,你怎么敢在第二天出现在我的面前。 是我的退让给你造成了什么错觉吗,你认为你可以轻而易举的戏耍一位高阶寒冰女巫?”完全没有给来客开口的机会,伊芙琳越是说下去就越感觉怒火中烧,一道凌冽的深蓝色光束直指林齐脚下。 冰封从地面逐渐向上延申,林齐已经通过自己的脚踝感受到了那股寒气,他没有进行躲闪,只是平静的任由冰女巫发泄着自己的怨气。 冰封仅仅持续了片刻就停止了,伊芙琳停止了自己的魔力输出,她咬着嘴唇,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东方人的面前。 “我不是为了那件事而来的......”林齐有些于心不忍,却依旧准备阐明自己的来意。 一根白皙的手指堵住了他的嘴唇,冰女巫做出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似乎动用了全身的力量,她一张口,声音与刚刚相比充满了虚弱与沙哑。 “你总是这样,林齐。你总是这样高高在上,骄傲又冷漠,总是用一种旁观者的视角去看待自己身边的事物,仿佛你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一般。”伊芙琳叹了一口气。“你尽可以洋洋得意,将冰雪王庭的高阶女巫玩弄于股掌之中。 也许你觉得我冤枉了你,毕竟你什么都没有做。”但是,说到这儿她的嘴唇开始微微颤抖,“可是最可恨的就是你什么都不做。你给我描绘了那些美好的事物,你对我分享了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你用那些知识引导了我,你改变了我的信仰。可是你却选择对你的追随者弃之如履。” 林齐被她说最后一句话时眼中的光芒触动了。这不可能,这种神情常常出现在阿斯塔特修士们对他们的领导者怀有的崇敬的时刻。 这种复杂的信念力量帮助星际战士们度过每一个绝望的时刻,帮助他们完成一次又一次不可思议的作战,它本应存在在那些从婴儿时期就开始经受惨无人道训练,最终千锤百炼而成的战士身上,存在于那些为帝国奋战死不旋踵的人眼中。 林齐第一次明白了,伊芙琳对自己的情感究竟从何而来,他终于理解了自己曾经对她讲述的那些过往与风景究竟给这位自幼就在王庭内成长和学习的女巫带来了怎样的影响。 曾经自己也如此憧憬着那个领导着自己的身影,如今有人将同样的目光寄托在了自己的身上,某种难言的心理令他怅然若失。 也许,我们可以解开那些误解。林齐想到,在这件事完结之后。 伊芙琳没有继续说下去,在说完刚刚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她的心中好像重新燃起了某种火焰。她放下了自己的手,仿佛刚刚片刻的软弱与失态都已不复存在般说道: “说明你的来意吧。” 重新冷静下来的她明白,东方人如此急迫的来此,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林齐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立刻严肃的说道:“一只奸奇大魔正潜伏在厄伦格勒城中,我曾经与它的分身交过手,现在我又一个关于它的计划需要你的帮助。” 海德拉在寄出信件的时候,冰女巫已经从东方州动身向西出发了。所以,林齐从那封海德拉的信开始将有关于这只万变魔君的情报以及自己的发现了计划交代给了伊芙琳。 “所以我们需要封锁高城区然后对魏玛爵士的府邸发起一次突袭?关于参与者,你都找到了哪些人?” “厄伦格勒禁卫军和城主府都会派遣军队对这一地区进行封锁,厄孙的牧师也会协助我们的行动。”林齐今天已经拜访过盖特曼迪特·巴内加和禁卫军新的统帅格里特了,尽管后者的靠谱程度似乎有待商榷,但是林齐还是获得了自己需要的帮助。 “如果有军队的介入,那么我们就很有把握做成这件事了。”她将目光投放在林齐的脸上,“最后的问题就是,如果大魔真的现身,你有把握与之对抗么。” 林齐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如果它真的出现,那么我就将亲手将它彻底埋葬在此。” “很好,按照你的计划,我需要召集寒霜侍女和女巫们,高阶寒冰女巫伊芙琳将听从你的调遣。” 冰女巫的眼中因为某种情感而闪烁着光,这不禁让林齐想起了那个曾经佩戴上第一根服役钉的自己。 “开始吧。” 第六十七章 行动 银色的盔甲沾染上了清晨的露水,负责封锁整个区域的士兵们犹如沉默的石雕一般伫立在每一个可能从高城区进出的地点。 一场毫无征兆的大封锁在太阳未来得及露面的时刻开始了。 高城区作为富商与中产阶级的集中地,常常有夜晚在提利尔区寻欢的豪客们在快活完后会趁着天亮之前返回家中。 然而今天较之以往存在着很大的不同,一道让人望而却步的钢铁之墙正横贯在高城区外。 “士兵,让开道路,我是耶莱爵士,”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从马车上探出了半个身子,“搞什么鬼,你们的长官是谁?” 劳伦特·卡拉季奇注意到了路口的骚动,骑着马赶到了现场。 “先生,该区域目前处于封锁状态,现在您不能进去。” “哈?”耶莱爵士刚想出声发作,突然注意到来者盔甲的式样,他狐疑的问道: “你就是这支队伍的指挥官?” 虽然耶莱爵士常常将爵士的名号挂在嘴边,然而他对自己这一“荣誉爵士”的含金量心知肚明,面前这位年轻人的胸前佩戴着一个精致的纹章,他努力的向前微微探了一下身子,终于看清了上面的图案。 那是一个被野兽用嘴衔住的断刃,红色的底部边缘绣着金色的线条。 耶莱感觉自己的酒已经醒了,尽管自己还不够资格去了解那些住在城堡区的老爷们的身份,但是这种红底金边的纹章格式他还是分得清含义的。 红色代表着军功家族,金边则象征着来者是该家族的直系人员。 他深吸了一口气,直到他感觉到自己已经把空气中自己逸散出去的理智也一起吸了回来,才终于平静下来。 “没错,该地已经被厄伦格勒禁卫军接管了,如果有什么疑问,请直接咨询城主府。”劳伦特·卡拉季奇看着这位额头已经冒出冷汗的爵士,留下了一句话之后就赶往了下一地点。 他在转过身后对着高城区安静的街面露出了悲伤的神色,年轻的卡拉季奇不禁想起了自己出发前父亲与自己的对话。 “父亲,在行动之前,我们是否需要驱散高城区内的居民。” 在椅子上坐的笔直的格里特·卡拉季奇没有迟疑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不,维持原样,封锁高城区,等待行动完成,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劳伦特清楚这句简单的话中蕴含的力量,不计牺牲,不计代价。 依靠着外围的士兵拦截一位一心想走的大魔并不现实,但是如果将此地的居民和外界进行暂时的隔断,那么这位魔君依靠伪装溜走的可能也将被断绝,如若想要突破这道围堵,它就必须在凡世现身。 即便这样的设想可能搭上仍留在这片区域内的任何一个人的性命,他们也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 劳伦特将目光投注到通向高城区内部的道路尽头。 行动应该已经开始了。 ———————————— “柯文公馆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听说他们今天要在乌拉尔厅举办一个送别宴会。” 在魏玛男爵的庄园门口,哈兰对林齐说道。 东方人点了点头,黑暗王子的信徒们似乎受到了某种指点,错开了这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再一次排除了一项可能导致失败的因素,林齐决定乘机立刻开始行动。 身穿熊皮拎着战锤的熊神祭祀们将背负着的熊神奇观搬运到了指定地点。那是一头等身高的棕熊雕像,它正静静的停靠在庄园正门口。 巨熊以站立的姿势高举着右爪,口中似乎蕴藏着惊雷般的咆哮。 野性的领域以厄孙的奇观为中心向外扩散着,在灵魂锻炉重新苏醒之后,熊神已经正式接管了祖国母亲的神职,因此在基斯里夫的大地上,祂的祭祀们现在能够利用熊神的奇观施展更多威力强大的神术。 领域将庄园在内的整个街区笼罩其中,风吹过树梢,枝叶摇摆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林齐注意到四周突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 随着厄孙祭祀们的准备就绪,伊芙琳带领着冰女巫和寒霜侍女们开始释放她们的法术,寒冰魔力迅捷的向上生长着,直到将庄园上空整个凝结成为了一道冰幕,冰穹顶犹如水晶般折射着晨曦的初晓微光,林齐在这一片梦幻般的光线中跳进了庄园内。 房门和窗户全部紧闭着,林齐感受到了有一道视线正在暗中凝视着自己。 灼热的龙息将整个建筑包裹在了熊熊的烈焰之中,在火光与房屋的灰烬里,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终于现身了。 三对尖细的眼眸如同利刃一般残忍的俯视着龙子的脸, “桂阴也许教导过你,紧追不舍并不是完成目的的好方式。”万变魔君的本体相比于在监牢暴露的分身来说更加矮小,两者之间的差别迥异,一双萎缩的翅膀斜垂在它的肩膀下,青色的身躯呈现出某种特殊的银色光泽,锋利而尖锐的巨大前爪宛如某种罕有金属铸造而成,爪锋的前端正闪烁着蓝色的魔法光辉。 除了那一双软趴趴的翅膀,林齐敢说这是自己在所有的记载和影像中见过的最强壮的一位万变魔君。 他对大魔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充耳不闻,在万变魔君们的一句话中随便抽取任何字样,其中都可能隐藏着一个阴谋,任何自以为是的念头都有可能被大魔加以利用。 因此林齐立刻发起了自己的攻势,蓝色的闪电遮掩着长剑的指向,他选择以一击快速的上挑作为起手,更大的剑路使得他能够在进攻的同时防备可能存在的魔法。 万变魔君们以其对魔力的操纵而闻名,林齐绝不会对此掉以轻心。 然而在林齐仍在感知着魔法之风的流动时,一股沛然巨力从剑身处传来,这力量是如此的恐怖,龙子感觉自己仿佛正在试图撼动一处山岳。 万变魔君以更快的动作做出了回应,一只巨大的利爪正牢牢的将长剑捏在它的掌心。与此同时它用自己的长喙发出了一连串讥讽的嘲笑。 “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呢,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弱小,我的老朋友辰龙。” 第六十八章 神龙 “看来在我离开震旦的这段时间里,也许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大魔快速的挪腾着自己足足有龙子两倍多高的身躯,随之而来的攻势连绵不绝,它利用完全不合常理的攻击方式打乱了林齐的阵脚。 与林齐预先设想的情况完全不同,这位万变魔君完全放弃了释放术法,它压缩着魔力并将这种原始而狂暴的力量利用在了自己的躯体上,继而通过短兵相接的方式将它们释放出去。 狂热而刚猛的打法配合上大魔精湛的近战技巧融合成了一种威力绝伦的战斗体系。 林齐甚至觉得自己仿佛在于一头恐虐恶魔作战,而不是在面对一位诡变之主麾下的侍奉者。自己在近战中居然完全处于下风,唯有得益于不死于徒手的特性,龙子才能够握紧武器而不至于使其脱手。 一边化解着大魔的攻势,林齐一边急迫的思考着对策,如果继续僵持下去,根本无法改变自己处于下风的境地。 必须创造一个机会破局,他默默积蓄起了力量,等待着时机的出现。 然而就在此时,大魔通过对手的状态瞬间捕捉到了对方些许的分神,它将自己的四目闭合,仅仅只睁开了最下侧的一双竖瞳,一种恐怖的窒息感正从它的前臂向四周扩散。 紧接着它挥出了一击看似普通的斩击。 混沌魔力在这可怕的压迫下发出了哀嚎,林齐在还未准备好自己的架势时就感受到了利爪划破空气时所给自己带来的刺痛感,他敏锐的察觉到这次的攻击是一道陷阱。挥击里混杂着两道不知名的法术,凶险无比,但是这也是一个自己可以利用的机会。 它认识我,但是它不认识现在的我。 两者的交手几乎全部都是在瞬间完成,林齐在做出判断之后,立刻释放了自己隐藏许久的灵能风暴,灵能的电光中蕴含着不稳定的波动,在这波动的干扰下,大魔附着在利爪上的两道法术被提前激发了。 变幻法术散发着两种不同的色彩,黑色的棱柱与橙色的光波在两人中间发生了剧烈的冲突,地面裂开了一道深渊般的裂痕,林齐借用这股冲击力向后拉开了距离,而万变魔君显然没有预料到林齐居然还隐藏着这样的力量。 伴随着爆炸激起的尘土,银色的球形屏障在空气中显露出了踪迹,此刻上面已经布满了细碎的裂痕,并清晰的发出了类似破裂的声音。法术冲突产生的力量撼动了大魔的魔屏,林齐在后退两步之后的一刹那,实现了自己反击的第一步。 “吼——!”悠长的龙啸响彻云霄,就连天空中冰晶铸成的穹顶都随之产生了一阵动摇,而魔君的魔屏更是在这记龙吼前彻底被分崩离析。在它重新生成之前,混沌魔力为大魔身躯带来的防护效果将大打折扣。 机会来了。 林齐的头顶向周围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光芒,在这片光芒里他听到了急促的警告。 “小心!它是隐召!” 海希之风毫无缘由的被调动生成了一束纯白色的能量枪,纯粹的光明力量犹如烈焰般在枪身上跃动着。 白光过隙,发出了刺耳的锐响,烟尘消散,阳光之枪正死死得卡在隐召爪刃的缝隙里,随着它双手的收紧,这道法术最终还是破灭成为了一片白色的光点。 “有意思,让人惊叹。”如此连贯的魔力对冲,即使是魔君也感觉到了吃力,但是相比于林齐变化后的模样,它似乎对面前这条紫色神龙头顶的白光更有兴趣。“你居然真的做到了,我明白在你的身上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隐召好像看到发现了从未有人阅读过的秘典一般,六目的瞳孔中向外透露出了渴望的精光。 而回应它的是一道龙息,龙降后的林齐终于重新拥有了和这位特殊大魔角力的资格,火力全开的状态下他正在重新取回战斗的主动权。 脆弱的庄园根本无法承受两个巨兽之间的对决,围墙和道路在刚刚魔力爆炸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那些精致的花卉与绿植更是已经完全化作焦土。 “这就是,你一直隐藏着的......身份。”伊芙琳利用法术悬浮在天空中维持着寒冰穹顶的稳定,她注视着下方战斗的中心,神龙的伟岸身影令人心折。 厄孙的奇观确保了战场内和外界完全被隔绝在了两个空间之外,然而随着林齐和万变魔君交手的烈度越来越升高,厄孙祭祀们维持屏障所承受的负担也在逐渐加重。 其他在四周试图介入战场的人,即使是站在边缘目睹这场对决,就已经让他们有些无措了。 神龙与万变魔君的身形以接近凡人肉眼极限的效率进行着驱动,哈兰在旁边已经等候多时,但是却根本找不到发起攻击的机会。 紧张的形势让这位远征骑士的额头沁出了汗水,而正在努力进攻的林齐对那越来越沉重的压力拥有着更深刻的感受。 好消息是林齐坚不可摧的力量正在大魔的身体上留下了越来越多伤口,而坏消息是: 隐召的魔屏正在重新萌发。 林齐发掘着自己体内的每一道力量,试图在魔屏生效前分出胜负。 但是狡猾的大魔完全没有给到致命的破绽,它在察觉到对手的意图之后变得更加滑不溜手,将对攻拖入了游斗阶段。 魔屏逐步闭合,混沌魔力重新给予了魔君强大的保护,林齐释放出的龙首雷霆完全被那层银色的球体抵消了。 厄孙的隔断领域已经摇摇欲坠,伊芙琳甚至已经在拉近自己与战场中心的距离,准备放弃封锁法术转而对大魔本体发动攻击。 “调集你所能调动的全部艾吉尔之风。”温柔而坚定的女声再一次从林齐的头顶传来。“我将引导将它们凝结合一。” 林齐意识到,那是藏身于龙魂剑中白色神龙的声音,他竭尽全力的调动起艾吉尔之风的魔力,然后感觉到了一道暖流正顺着自己角和脖颈流向自己右手的肩膀。 白光缠绕在右肩,一只耀眼的纯白色手臂缓缓成型,这只手臂轻轻搭在了林齐的右手上,龙子顺应了这只手的引导,将手放在了自己肋骨的侧面。 林齐感受到艾吉尔之风好像遇到了一处漩涡,它们正在源源不断的向自己手所在的位置汇集。 隐召在这强大的魔法之风波动面前被迫退避三舍,林齐趁机握紧了由艾吉尔之风凝聚而成的硬物。 他把它从自己的体内掏了出来,那是一支拥有着繁复云纹的长戟,在冰晶和阳光的映照下,散发着通体碧绿的光辉。 白色的第五龙爪消散无踪,温和的女声也随之越来越虚弱。 “善用它吧,善用来自于我们兄长的力量。” 第六十九章 碧落 林齐盘旋在空中高高的昂起上半身,就在他用前爪将长戟牢牢的把握住时,他的脑海中出现了这样一句话。 “天京云堕,如见碧落。”巍峨的云巅之城上,一个身影正站在琼楼外俯瞰众生。 林齐在这玄奥而亲切的气息中,领会了这把神兵的名字。 “碧落。” 整个戟身浑然天成,而且和神龙的本体完全适配,它的造型非常独特,它的顶端是一道棱形的锋锐,弧度凌然的斧钺顺着云纹的延申到了矛尖的侧面,整体的造型酷似三国时期的一位猛将所使用的神兵。 艾吉尔之风在它的锋锐两侧呼啸,星象与玄秘之力如同两条游鱼般沿着某种规律在林齐的身周流传。 就在此时,隐召发出了愤怒的嘶吼。 有人以比林齐更快的速度发起了攻击。就在刚刚龙子与大魔拉开距离的时候,一旁的同行者们也终于抓住了这个介入战场的机会。 深蓝色的寒冰魔力在空中凝聚成数道冰锥,以大魔为目标坠落轰击而去,伊芙琳调集了自己剩余的魔力释放出了一场由冰霜组成的风暴。 “为了对湖之女神最忠贞的信仰!为了光明与荣耀的骑士王国!请女士庇佑您的信徒,我将以巴托尼亚之名发起冲锋。” 在哈兰·阿代哈德无声的祷告中,金色的光辉洒落在了他和战马的身上。 “为了巴托尼亚!为了女士!”女神的赐福鼓舞了他和战马的勇气,尖锐的圆锥型骑枪上附着了这位远征骑士决死的意志,即使是一场又静转动的短距离突袭,哈兰和自己的坐骑仍旧突破了那道界限。 他就像一道金色的飓风,枪尖突破了魔屏的防护,在大魔的腿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的伤口。隐召刚刚发出的嘶吼正是因为这样一记突然的伤痕。 但是即使是骑士将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都做到了极致,他也仅仅只能够勉强能够给面前这位超规格的对手造成极其有限的麻烦。 隐召的反击凌厉而迅速,银色的利爪后发先至,挥击的同时向外喷发出了一道橙色的烈焰,这道火流将天空中坠落的冰锥全部笼罩在其中,将寒冰魔力消融成为了几缕白色的水汽后,变化法术甚至不依不饶的点燃了冰女巫长袍的一角。 伊芙琳当机立断的招出一把冰刃将长袍的下摆整个切了下去。橙色的火焰在燃烧完已经点燃的一切之后,终于平息了下去。 而大魔的另一只手则狠狠的斩向了远征骑士,哈兰甚至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自己胯下的战马已经成为了三节残缺的尸体,鲜血在如同镜面般光滑的切口中迸发而出。 骑士只感觉自己的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无力的黑暗就突然涌上了他的双眼。在他倒下之前,远征骑士左手的长剑最后挥动了一下,在魔屏上激起了阵阵涟漪。 在处理完几道稍有威力的攻击后,隐召无视了寒霜侍女们的低阶法术和士兵们的弓箭,而是仰起头看向了林齐手中的长戟。 它用六只眼睛凝视着长戟上的云纹,嘶哑的说道“这不是你的力量,我在上面感受了.......。” “受死吧恶魔!”龙吟滚滚,林齐仍旧没有听对手废话的打算,他裹挟着天空之威俯冲向自己的敌人。 碧落起狂澜,这毫不遮掩的突刺如同一道陨星,仿佛跨越了空间的限制,魔屏在这远超它所能承受极限的力量面前宛如银色的泡沫。 传送法术的光芒被厄孙的领域压制熄灭,隐召没能继续做出任何反制手段,长戟像一道奔雷将它死死的钉在了地面上。 戟尖深深的贯穿了大魔的胸口,林齐顺着这道冲击力继续向下发力,魔君那张写满了惊诧和某种古怪神情的脸与龙子的利齿已经近在咫尺。 万变魔君在一瞬间的惊讶之后,突然露出了诡异的微笑,尽管天堂之风正在它的体内肆虐,碧绿的裂缝从它胸前的伤口处不断的向外扩散着。 “你有一个慷慨的兄长,辰龙,”碧光已经延续到了大魔尖细的脸颊,并逐渐攀上它的六只眼睛。然而它仍旧用自己鸟喙般的嘴扯出了一个微妙的弧度。“清宝天尊在注视你,恭喜你又一次击败了我。” “后会有......期。” 当碧落的魔力布满隐召全身上下的时候,这位大魔的身体犹如风化的陶土娃娃般崩解成为了一地灰白色的碎块,紧接着银色的火焰在这些残留物上无风自起,开始熊熊燃烧。 林齐对着火堆张开嘴,龙息喷薄而出将隐召的碎片彻底化为了齑粉。 他感觉到了大魔的灵魂即将返回混沌魔域的路径,却发现自己无法向之前一样吸收到这股力量, 就在他举起长戟试图将其击碎时,突然间变故发生了。 “小心!”伊芙琳第一时间发出了预警。 一道刺眼的蓝光洞穿了冰晶穹顶,在这光芒中隐藏着另一个巨大的身影,它将万变魔君的遗蜕一卷而空后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而就在那道蓝光闪烁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一丝银色的火苗悄无声息的飘向了港口的方向。 突如其来的蓝光使用的是一种莫测的力量,林齐在其中感受到了与刚刚被驱逐的大魔相似的气息,在这猝不及防之下,他仍旧看到了那个潜伏在蓝色光芒中身影的大致形状。 那是一只拥有着羽翼和两个头颅的恶魔。 那是什么,另一只万变魔君?林齐在心里想到,就在此时他察觉到自己的爪心似乎有些异样,抬起了微微发抖的前爪,眼前的景象清晰的告诉他,碧落在完成这样惊世骇俗的一击后,正在缓缓消散。 “你还在吗?” 林齐试图询问那道白光中的龙魂,却没有得到回应,他在重新化为人形后立刻感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空虚感,自己曾经视为本能的那些对于艾吉尔之风的掌握似乎也在随着长戟的消散而流失。 等到整支长戟完全消失在空气中后,被融化的冰晶穹顶终于在失去魔力供应后融化成了一场瓢泼大雨,冰女巫踉踉跄跄的落在了地面上,短了一截的长袍边缘被燎成了焦黑的颜色。 由于魔力透支,伊芙琳甚至就连简单的站立都已经有些维持不住,但是她依旧尽力在林齐的面前维持着自己的风度,两个人没有进行交谈,而是分别去查看了一下参与行动其他人的情况。 周围的厄孙祭祀们已经因为重压而瘫倒在了地上,厄孙的奇观雕像已经完全化为了石雕,其中蕴藏的神力早已被消耗一空了。 用行动证明了自己勇武的哈兰毫无反应的躺在废墟中,他的双眼紧闭,胸膛微弱的起伏着。大魔的反击在远征骑士的腹部划出了一道几乎将他拦腰截断的创口,鲜血将他身下的地面已经全部染成了红色。 除非发生神迹,否则这位来自于里昂纳塞的骑士的名字恐怕只能出现在那些吟游诗人的传唱中了。 此时,虚空中传来了一声指引。“圣杯。” 林齐走到了哈兰的身边,轻轻用手触碰了自己的领口,金色的圣杯标志在某个意志的操纵下化为了一捧清泉。 泉水顺着哈兰的喉咙进入他的体内,骑士的心脏随之重新焕发起了生机,腹部那处惨不忍睹的伤口也慢慢止住了血。 以庄园为中心,整个街区如同被龙碾过留下了满地疮痍。也许确实被龙碾过。这些就是对抗一位万变魔君所付出的代价, 一些微不足道的代价。 厄孙的屏障消失后,劳伦特·卡拉季奇看到了战场中央站在的东方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场豪赌赢了。 他用敬畏的眼神看向了林齐沉思中的侧脸。这位年轻的指挥官终于理解了自己父亲曾说过的那句话的涵义。 何为神龙之躯,比肩神明。 第七十章 东线(一) 红色的幕布在天空中不断延伸,犹如一道道熊熊燃烧的火炬,那是北线的天灯小组们在向大营传递敌人主力接近的消息。而刚刚就在库尔干大军推进的最前端,发生了一场杳无人知的冲突。 北线负责扩展战略纵深的巨龙马骑兵先锋第三所预备旗的战士们和负责架驻空中烽火台的天灯小组是第一支接触到这支混沌大军的震旦部队。 “是震旦人的飞骑和小灯笼!”第一名翻过山峦的库尔干人立刻露出了笑容,这是一位生活在长垣外平原上的东地游牧民,他曾经亲眼看到过震旦军队上空漂浮着数不清的灯笼船的景象。 并且他也清楚的知道,小灯笼上只有女兵。 怀揣着各种各样的邪念,随着越来越多的库尔干人赶到,他们立刻对这些天空中的士兵们发起了攻击。 “自由闪避!”李嗣初向其他人发出了指令,然后连续躲开大弓几次极具针对性的射击。 同时,其他龙马骑士们灵活的身姿使得所有指向他们的箭矢和投掷物都落在了空处。库尔干人们在白忙活了半天后,终于察觉到自己奈何不了这群龙裔骑兵,他们发出了愤怒的大吼紧接着把目标转向了那些调转方向准备撤离的天灯们。 射雕手的长箭划破天空,击坠了一台刚向地面发起回击的小灯笼,他注视着自己的战果,炫耀似的向周围人摊开双手,口中发出一阵欢快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冲锋!冲锋!” 这一幕给库尔干人骑兵们之间引起了狂热的追捧,他们大呼小叫着向天灯小组发起了追赶。 这群骑兵们在混沌力量的加持下比天灯小组的移动速度要更快,而天灯的升空效率远不及力量超群的龙马们,因此在提升高度的这段时间如果被身后的库尔干人追上的话,这些震旦女兵们将沦为游骑兵手中弓弩的活靶子。 “不,”李嗣初看到敌人将目标转向了自己的同袍们,一个心思如同闪电般的闪过他的脑海。”我们必须帮她们度过拔升高度的空档。” 因此,为了掩护自己的友军安全撤离,这位预备旗指挥官做出了一个十分冒险的决定:先发制人,率队发起了一次空降突袭。 有了打算之后,他立刻向着跟随在自己身后的骑兵们打出了旗语,没有人脱离阵型,龙裔骑士们心照不宣的组成了锥字阵,举起了手中的骑枪。 成建制的巨龙马骑兵裹挟着下坠的加速度,犹如一群从高空中俯冲而下的死神,只一波冲锋就轻而易举的撕碎了库尔干人前突部队的阵线。 被骑枪直面命中的蛮族们几乎被这股强大的冲击力切成两段,被锋锐所波及的其他库尔干人则瞬间跌落下马,他们捂着自己受伤的部位满地翻滚着,发出了刺耳的惨叫。 造成这一切的龙马骑士们没有恋战,而是在成功延缓了这群库尔干骑兵的加速过程后选择一击即走。 蛮族勇士们根本没有预料到天空中的龙裔们胆敢杀出一记回马枪,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后,巨龙马骑兵们已经开始进行升空了。 这个胆大妄为的计划顺利得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但是一个超乎寻常变故在此时发生了。 一根粗大的周身萦绕着阴影的黑色箭矢在这支大军的中央直射而出,李嗣初和阿楚刚刚转身闪过几支射向自己的箭矢,从地面升起没有多久,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侧面传来了一股难以匹敌的窒息感。 “那是什么东西?”他没有选择回头查看,而是猛地一拉缰绳,试图帮助自己的搭档进行躲避。 但是,那支由大可汗亲自出手射出的长箭像一道跨越了时空的黑暗闪电,在声音传到之前就已经命中了自己的目标。 一阵剧烈而不安的震动,阿楚的喉咙中传出压抑的哀鸣,翅膀处传来的剧烈疼痛令它失去了自己的重心,李嗣初同一侧的腿也在这强横的一击的余波里蹭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无暇顾及其它,在察觉坐骑翅膀中箭的一瞬间这位经验丰富的骑手就已经意识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 他看到自己左腿后那只本应纯白的龙翼下方出现了一道骇人的伤口后,立刻解下了自己的骑枪,将武器朝向地面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坠落。 所幸因为他们刚刚起飞,距离地面的差距并不算很大,这种程度的落地没有给强健的龙兽带来过多影响。而李嗣初则抛下骑枪,扭身将自己腰间剩余的所有烟花都扯开了引信向自己身后丢去。 “走!快走!”他疯狂的向天空中试图援救他的骑兵们摆手,示意他们立刻返程。“这是命令!回去把这里的情况汇报给指挥使!” 巨龙马骑兵们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他们在看到龙裔指挥官攥着缰绳那发白得指节后,理解了他的想法。 “终于不用再逃了,” 在出现这个念头后,随即而来的是潮水般的无力与疲惫,李嗣初那刚刚用来握持骑枪减缓落地冲击的左手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自己腿上的伤口处更是存在着一股晦涩的力量,这种力量正在不断的加深他的虚弱。 烟花的爆炸和火光在身后引起了一阵骚乱,李嗣初最后听到了阿楚一声焦急的长嘶,双眼便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 各个部队的指挥使在午时被全部集中在了营帐中央的空地。妙影端坐于首,似乎在闭目等待着什么。 没有人能够探寻到龙君的想法,正在他们揣揣不安的猜测此时到底是什么情况时,飙龙突然睁开了她那无光的双眼。 “他们来了。” 天灯的传讯随着她话音的落下,出现在了众人视线里,北线上空那红色的幕布在昏暗的天空中犹如一处扎眼的窟窿。 此时,每个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每个人也都明白了他们在等待着什么,所有曾经对统帅就地扎营的决定提出质疑的人都意识到了自己的谬误。 妙影没有在乎其他人的反应,缓缓开口说道。 “全军向北,列阵,推进。” 第七十一章 东线(二) 我是在哪? 颠簸起伏的触感,以及周身不断传来麻木的钝痛,一根突然惊醒的手指。 发生了什么? 仿佛有有一把有力的钳子卡住了自己的喉咙,干涸而渴望,一双开始沉重的颤动的眼皮。 我又逃掉了么? 在这一瞬间,就在李嗣初感觉自己即将溺毙于黑暗中时,有人在下方推了他一把。龙裔骑士浮出了水面。 他睁开眼,开始大口的喘着粗气,周围的景观和荒原干燥的风不断的在他身侧掠过,风沙弥漫,应接不暇。 片刻后,他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意识到自己还身处于一场正在进行的逃亡。 阿楚一声不吭的背负着自己搭档在平原上疾行。 鲜血随着龙马的动作而不断的渗出,本应洁白的龙翼如今已经污浊不堪,左侧那道被箭矢贯穿的伤口正处于翅膀斜下方筋腱的位置,上面简单的缠着一条碎布,看得出来包扎的人手法很糟糕。 也许是口法很糟糕,李嗣初发现了自己被咬掉一块的衬衣,他明白这块碎布是从何而来的了。 诅咒的黑光并未消退,反而纠缠着本就狼藉的伤口,明光之力艰难的抵御着伤势的继续恶化。李嗣初用脚挂住马鞍的一侧,身体向后仰去,他拆开那道不太有效的布条,用手将自己的衬衣整个背面都扯了下来。 重新整理后的伤口被稳稳的裹在了一个小布包里,李嗣初做完这件事后重新坐直了身子,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左腿的伤口。 那里本应是一道伤口的,李嗣初疑惑的看着自己大腿上那块光滑的皮肤,要不是自己的腿甲上的确被划破了一块豁口,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之前出现了自己受伤了的错觉。 阿楚已经注意到了自己搭档的苏醒,它发出一声急促的短嘶,仿佛如释重负。 维持翅膀就况愈下的伤势以及催动明光之力驱散阴影邪力的诅咒,在逃亡的过程中完成这两件事为龙马带来了沉重的负担,更何况它的背后还拖了一个沉重的铁皮拖油瓶。 意识到自己搭档体力流失严重的李嗣初直接催动起秘法,宁和之力在龙裔和龙马之间形成了一种平衡,力量自此循环往复,补充着二者的消耗,这也是为何巨龙马骑兵全部都是由龙裔组成的原因。 肉体凡胎根本无法与威武的龙兽达成阴阳宁和的条件,更不要说相互增幅与借力。 进入秘法状态后,李嗣初发现阿楚的伤口比自己想象中要棘手的多,自己被波及时受到的伤势与它这道被正面击中的伤口中所蕴含的阴影之力根本不在一个量级,那种灰暗的邪力犹如附骨之疽,牵扯了龙马大部分的精力。 追兵的身影已经从刚刚的若隐若现变得偏远难见,大平原上除了那些畸形的巨石和低矮的灌木植物,很难找到能够遮挡视线的障碍物,而在这片平坦的地形上,即使是被混沌魔力侵染的战马也无法在任何层面上与龙马进行竞速和匹敌。 这让他用闲暇的精力思考起了当前的处境:大营面对北线的警讯绝不会无动于衷,大军的阵线一定在向前推进。 飙龙麾下向来行堂堂之师,以正居奇。 因此他知道两人只需要再坚持一段时间就可以脱困了,一想到这儿他不由松了一口气。 最艰难的时刻已经在自己昏迷的时候由阿楚替自己负重前行而度过了。 “再坚持一会,就快结束了。” 面对李嗣初拙劣的安慰,阿楚发出了一个响亮的嗤鼻声。 李嗣初将手放在龙马的左翼边缘,他想起了坠毁的天灯,女兵们那绝望的眼神,眼中燃起了复仇的渴望。“我们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这句话引起了自己搭档的赞同。 天空中更替红色幕布的天灯仍在向前延申,并且越来越密集,阿楚沿着标记继续行进着,而李嗣初则开始检查自己剩余的装备。 一阵短暂的赶路后,龙马突然停下了脚步,发出不安的低吼。李嗣初感受到周围的气氛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他抬起头,不速之客正封堵在自己的前路上。 单薄的蝠翼下是夸张的骨架,浑身焦黑的恶魔战马的眼中燃烧着冰冷的蓝色火焰,白骨头颅两侧分别是一只弯曲的大角。 端坐其上的那名骑士被包裹在一套猩红的全身甲中,那些狰狞的尖刺顶端仍旧在向下滴落粘稠的鲜血,一把单刃大刀垂放在腿下,在地面上划出一道红色的分界线。 “奉大可汗命令,你将埋骨于此。” 刀尖改变了方向,拖行出的痕迹和刚刚的横线组成了一道十字,他好像完成了一项仪式一般转过头看向了驻足不前的震旦人。 声音厚重而低沉,冰冷而狂热,李嗣初甚至在他那猩红的假面上看出了一丝期待。 龙裔通过他那华丽的甲胄获知了知道他的身份,一名受赐者,一名冠军混沌勇士,魔域铸造的全身甲下,恐怕隐藏着的是一具已经异变成为非人的躯体。 他看向恶魔战马蜷缩在后背的蝠翼,这位混沌勇士应该是从天空中绕到了他的前路等待着自己的到来,恐怕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没有猎物能从大可汗的视线里逃脱。我将用你的首级换取受膏的恩典。” 回应他的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李嗣初抽出了自己的单手剑,骑枪早已不知遗落在了身后的战场的何处,这把出产于南阳工坊的利刃是他仅剩的武器了。 明黄色的剑柄被牢牢的握在了龙马骑士的掌心,他伏地了身子,宁和之力在阿楚与自己之间流淌,一瞬间他们已经进入了冲锋的姿态。 马蹄若奔雷,不知名的混沌冠军勇士没有选择对冲,在对手的当机立断之下,已经没有足够的距离留给恶魔战马提升自己的速度了。 他选择了升空。混沌勇士夹了一下身下坐骑的马肚,蝠翼舒张,恶魔战马腾空而起。 时机正在此时。李嗣初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处隐藏在恶魔战马脊背和翅膀连接处的薄弱点。在两位骑士的身影即将交错的时候,阿楚猛然扇动了自己完好的右翼。 龙裔骑士和自己的搭档以一个巨大的幅度向左倾斜了下去,单手剑脱手而出,将恶魔战马的翅膀连根切断。 “不!”大刀差之毫厘,落空在了李嗣初右肩旁边,恶魔战马发出恐怖的哀嚎,伤口处却没有溅出一丝血液,冠军混沌勇士在坐骑失去平衡的情况之只能无能狂怒的试图砍死自己面前的鼠辈。 李嗣初催促着阿楚头都不回的继续向前狂奔,在身后混沌勇士的怒吼渐行渐远之后。 他空着手,发出了志得意满的大笑。 “愚蠢的蛮子。” 紧接着他看到了一片绚丽的晚霞。由震旦天军所组成的蔽日天幕犹如从地平线上升起的火烧云,正在徐徐向前推进。 龙裔加紧了步伐,他知道自己该归队了。 第七十二章 东线(三) 赵妙元小心翼翼的注视着那个挺拔的背影。这是她梦中曾经幻想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场景。 妙影背负着双手伫立在天舟之上,向远方投以龙之睥睨。 灰袍人颤颤巍巍的倚靠在装载着炮弹的箱子旁边,高空中呼啸的风与失重感为这位盲者带来了很大的困顿。 “离开地面总是给人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尽管这样的条件并不算舒适,不过他非常清楚自己应该在何时何地发挥出自己的作用。 “殿下,库尔部落的余孽已经现身了,”他的身体在发抖,声音却毫不动摇。“我将为您进献最后一样贡品。” 妙影的心中升起了一丝厌烦,她冷酷的看了过去。 “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雷霆之音直抵人心,在后侧操作着瞭望镜的赵妙元感觉自己的手臂已经汗毛乍起,她看向那个惹怒了大人的灰袍人。 “这个古怪的家伙,不是那天被龙卫押着的那个人吗?” 顾问没有在意周围的一切,甚至没把飙龙的警告放在心上,他狂热的喃喃自语着。来吧,我的晋身之资,来吧,我的机遇所在。 这是这场谋划的最后一块拼图,宏伟的史诗画卷将从此刻舒展,显露出它那曼妙的身姿。 在妙影的注视下,他解开了自己腰间书籍的卡扣。 命运大典在疯狂的咀嚼着那些来自未来的碎片,变化万千的可能性满足了它的胃口。于是在蓝色的光芒中,静寂的漩涡得以被揭示于龙帝长女一个人的面前。 那是一道酣眠的传送裂隙,正躺在荒原的深处等候着到访者的莅临。 “这就是我为您献上的命运之秘,一处通往西大陆的传送裂隙,它正处于孤独的沉寂之中。”随着顾问的话语,画面开始发生变化,大典模拟了传送门激活后的场景。 “尚未激活的裂隙另一端藏身在德拉科瓦尔德森林内,经由五行罗盘们的充能,它将扩张成为一条足以容许大军通过的捷径,您可以通过这道传送门跨越整个世界,来到您兄弟的面前。” 一张水墨地图勾勒出了裂隙两端的方位,妙影注视着大洋彼端的传送裂隙边上的那处地点。 米登海姆,高洁之城。 一个极其诱人的计划,在经过妥善的规划后,这件事仍旧值得一场豪放的冒险,所以她毫不拖泥带水的提出了问题。 “裂隙的位置。” “就在您面对的这支混沌大军身后,庸碌的蛮族从来不会低头审视自己的脚下,在您将敌人击溃后,它就属于您了。” 飙龙获得了自己需要的信息后就对这个神神叨叨的老瞎子失去了兴趣,她重新将头转向战场。 大地上,来自炎霖和神威的炮火正在不断蹂躏自己的敌人,两条颜色泾渭分明的阵线即将发生碰撞。 中军的玉勇步兵们组成了一道银红相间的钢铁之壁,等身高的长盾层层叠叠的贴合在一起,弓箭攒射在盾牌的皮革层上发出砰砰的钝响。 在两方靠近到一定距离之后,混沌勇士们已经抑制不住自己渴血的欲望,缺乏超距攻击手段的蛮族们受够了单方面的承受伤害。他们宛如翻滚不息的黑色浪潮一般率先发起了冲锋。 这些身经百战的屠夫对于距离的把握烂熟于心,他们知道何时发起攻势能够最大限度的发挥出冲击力的优势,从而一举冲垮对面的那一排铁王八们架好的壳。 出手自恶魔工匠之手的甲胄武装到了混沌勇士们全身任何一个角落,邪神的力量刺激着他们的疯狂。 迎接他们的是一整波齐射,来自天舟舰队们的毁灭大礼覆盖了射程内敌人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敌人发起集团冲锋的时刻正是妙影所等待多时的天赐良机。 被临时征辟为指挥舰的“妙影大人号”(这确实是一个令飙龙眼前一黑的名字)打出了按计划分批次开火的旗语。 随后飙龙踏上了天舟最顶端的瞭望台,闭上了双眼,确保每一名战士抬起头后都能看见她的所在。 这一刻,龙之长女仿佛一座孤独而骄傲的图腾。 她在等待着值得她亲自出手的敌人现身,不动如山,动若雷霆。 其他几艘天舟正在不断的向前推进,以确保修验卿们能够进入到法术释放范围。长盾笼罩上了一层厚重的黄色微光,坚岩诀正在步兵们的盔甲上发挥着效用,这种阴系法术能够将士兵与大地连接在一起,极大的提升他们的防御和抗冲击力。 而这正是玉勇战士们面对蛮族骑兵们所需要的。 第一波浪潮在坚岩面前被拍了个粉碎,盾阵牢牢的扎根在他们面前,没有任何人动摇或者慌乱,冲锋的势头甚至没能凿穿哪怕一个缺口。 大可汗怒不可遏,前线糟糕的表现深深刺痛了他的自尊。阿布巴卡尔·库尔的脸色难堪至极,他大声的咆哮着挥舞起自己的手臂,想要组织起一场更大的攻势。 而有人早已预料到了这一结果,潜伏在他阴影中的比拉克讥讽的注视着这位自诩为天命所归的酋长,它看着阿布巴卡尔正在极力煽动战士们的丑陋模样,恶狠狠的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冲吧,一拥而上吧,在你死后,我也将获得真正的自由。” 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和欺骗,从来就没有什么凡间升魔,也从来都没有什么凭借这群乌合之众就能够创造的神话。震旦大军的整肃与强大就是砸碎自己身上这处可悲枷锁的重锤。 诅咒声被阴影所遮蔽,蛮族大军被阴影邪力引发的诱人低语占据了心神,那些库尔部落的跟随者们对东方帝国的火炮和魔法并不陌生,因此他们选择把轻骑兵放在侧翼找震旦人脆弱的远程部队的麻烦,而把步兵分散在数条战线上,跟随在混沌勇士的身后。 新的攻势已经集结完成,蛮族们依旧以家族和部落的形式在进行着作战,这使得他们缺乏真正的凝聚力,而更像是一群聚集着发起一场大型劫掠的强盗同盟。但是这样的形式也为他们带来了益处,这支由库尔干人,诺斯卡人,匈奴人组成的大军在阵型变动方面则更加灵活。 混沌大军的弓矢在火炮和舰队面前被压得抬不起头,修验卿的存在令射雕人试图摧毁天舟的尝试全部化为徒劳,土制的规格不一的弓箭甚至在面对震旦人的强攻劲弩时甚至无法做出有效的回击。 “废物,一群废物。”阿布巴卡尔一脚踹开身边的库尔干亲兵。“还得我亲自出马。” 得位不正的半神张狂的展露出了自己的气息,整个蛮族大军都加快了冲锋的脚步,他们的身上升起了黑色的光。 飙龙等到了自己的目标,天舟顶端,龙帝长女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第七十三章 东线(四) 散兵线和重甲骑士的突击立刻显示出了作用,火炮和舰队为混沌大军带来的伤害正在不断的削减、 混沌勇士组成了三个尖锥,凿进了震旦人的阵线,这群为屠戮而生的战争机器永远活跃在战场上最艰难的地方,火药,箭矢根本无法撼动他们那受到混沌力量庇护的盔甲,步兵们递出的长矛在未接触到他们身体时就已经被折断。 他们高呼酣战,永远饥渴无比。 震旦人的步兵阵线从高空中看去,就像一个被撕开了三个豁口的大网,然而这张大网的最后一层,却始终坚韧的承载了所有的冲击而没有绷断。 龙帝禁卫从阵线的两侧截断了混沌勇士们的脚步,天廷龙卫们凭借着精湛的技艺和冠绝于世的协同将他们的对手阻挡在了弓弩手们的身前。 以翠玉绸带蒙住额头的弩手们甚至没有因为那群混沌勇士们的靠近而产生任何动摇,即便这些好似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铁疙瘩看起来真的很不好惹。 天舟之上,李嗣初一眼就发现了那个浑身猩红一直滴血的家伙。 曾经拦截过他的对手就站在突入阵线的锋锐最前端,舍弃了恶魔战马的冠军勇士仍旧将自己强大的武力发挥的淋漓尽致。 越来越白热化的战斗让李嗣初热血沸腾,恨不得亲身下场加入到这场厮杀中去。 不过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当时阿楚受伤之后返回大营修养,而自己在试图以步兵的身份加入战斗时,却在营房门口被路过的一位大姐姐发现了。 这位来自于第七旗的李船长双目放光,念叨着什么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仿佛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连哄带骗的将他带上了天舟,然后他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成为了这艘天舟的吉祥物。 当然他也确实没有什么好准备的,他只需要老老实实的待在那不要乱动就可以了,按照李船长的话说,李老弟只需要站在这儿,就能给咱们这群姑娘提高不少效率。 最可恶的是,李嗣初还真没办法对这句话进行反驳,无论是从心理学角度或者事实层面来说,自己在这站岗还真能起上一些作用,传承了真龙的血脉的龙裔在与异性协同作战时,的的确确能提供一些来自于宁和之道的增益。 “行吧,也算是歪打正着发挥余热了。”对战场局势无能为力的龙裔骑士发出了一声自嘲。 此时,窃居高位的半神终于介入到了战场之中。 躁狂的阿布巴卡尔掀翻了自己的坐骑,异变的巨牛的冲刺速度限制了大可汗的发挥,致使其没能第一时间杀到敌人的阵线之中。 本就高达三米的半神迈开自己的脚步,每踏出一步他的气势都在不断的上涨,每踏出一步他的身形都在不断膨胀。 当大可汗来到军队的最前端时,高大的塔盾在他面前已经成为了可以被随意践踏的玩具,恍若魔神般的阿布巴卡尔在人群之中散播着恐惧与阴影。 妙影的目光锁定了那个肆意而张狂的庞然大物,她在敌酋的身上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自己曾经在世界北端内的一处隐秘的空间内亲面过这种气息的上一任主人,一个同样狂妄自大,藏头露尾,令人厌恶的鼠辈—— 它就是利用阴谋禁锢了那头大熊的可悲野心家,躲藏在混沌魔域深处灵魂熔炉里的第一任恶魔亲王,比拉克。 “阴魂不散。” 妙影从天舟顶端跃下,沉默中,无端而起的风雷之形在追逐着她的身影。 见到这一幕的天舟士兵们都屏住了呼吸,赵妙元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生怕自己为这一场景带来某种亵渎的音节。 白色的流光划破天幕,战场上的每个人都听见了那自上传来的猎猎声响,震旦将士们仿佛被注入了昂扬的斗志,他们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自己的敌人马上就要迎来灭顶之灾,且看谁人将直面狂飙烈风之主的威严。 大可汗注意到了那从高空中毫不遮掩的磅礴异象,他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他知道那是谁,也知道这个身影为何而来。 阿布巴卡尔放声大笑,一种难以言喻的豪情在他的内心里勃发。 镇守长垣的神龙耀眼的身姿曾经刺痛过这位库尔部落继承者的双眼,曾经的自己面对这样无匹的存在时,是如此的惶恐无力,甚至她只需要一个眼神,自己就要望风而逃。 可是如今,我——阿布巴卡尔·库尔,混沌冻土之主,库尔干帝国大可汗,混沌阴影神力的拥有者,已经今非昔比! “来啊!飙龙!面对我!”两只狰狞的灰色手臂从他肩胛部位钻出,新生的肢体正握持着一把黑暗幻变,布满尖刺的连枷。 “我是初始之主,是末日之兆。我行踪所及,唯有阴影涌荡,光明惊窜。世人终将记住我的名字。” 在大可汗自己为自己念诵了这段被篡改过的祷词之后,震旦远征军的统帅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一声悠——长——而冷酷的龙吼。长丈余,头有角,白须贲张,驱雷驭风,势入浮云凌然自威。 昊天龙帝之长女,飙龙妙影现身于雷霆。 只一击,如同地上泰坦般的阿布巴卡尔就被龙尾扫退了数步,雷霆之力麻痹了他的四手,阴影连枷那蕴藏着的本应无孔不入的混沌魔力没有为他提供来任何帮助。 龙息吞没了大可汗的身躯,他大喊一声后,用四只手握住了连枷的一端,发出了一记强有力的抽打。 混沌邪力凝聚而成的武器击中了飙龙的左臂,阿布巴卡尔还没有来得及欣喜,毫发无损的妙影就用这支前爪狠狠的在他上半身撕裂出了一道斜长的伤口。 “为什么不起作用?”库尔干大可汗惊怒交加,他迟疑的看着手中的武器,刚刚的命中感清晰无比,但是却没有在神龙身上留下哪怕一丝痕迹。 妙影没有兴趣回答他的问题,神光四溢的双眼向下翘了翘眼角,仿佛是在讥讽对手的不自量力。 阿布巴卡尔从这眼神中看到了和过去一样惶恐无力的自己,看到了破灭的幻想,看到了飙龙的意味深长。 对于已经度过了漫长岁月的神龙来说,他就像一个胡乱挥舞着自己碰巧捡到的利器的婴孩。 原来我还是之前一样,留给我的选择仍旧是望风而逃。 “混沌诸神!回应我的祈求吧,”大可汗连滚带爬的向后跑去,他践踏着那些跟随他而来的蛮族们,大声的呼喊着混沌诸神的名号。 “血神!慈父!黑暗王子!万变之主!救救我,我将献上我的忠诚我的信仰我的一切!回应您的信徒吧!” 在他说完这番话之后,连枷厌弃的从他手中跌落到了地上,灰色的手臂破碎风化成为了一阵浮烟,庞大的身形正在逐渐退化,他甚至维持不住自己三米高的健壮伪装,显露出了真面目。 一个矮小,佝偻的库尔干低贱者,他的身上没有一丝来自于混沌的赐福和异变,当然也可以说他这副样貌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变。 混沌阴影神力唾弃这个懦弱的卑鄙小人,比拉克心满意足的取回了本属于自己的力量之后,从战场的阴影中悄然退场。 声嘶力竭的哀求没有换得混沌诸神丝毫的回应,这场血腥的战争以及引发的剧烈情绪波动甚至没能吸引到哪怕一位的目光。 而这一杰作的始作俑者,白色寒鸦看到这戏剧性的一幕后在天空中张了张嘴,随即拍打着翅膀飞离了此地。 “别杀我!别杀我!我可以当您的奴隶,我是库尔部落的继承者,我能帮......” “啪。” 妙影没有再看向那一滩焦黑的肉泥,她将目光重新投注到战场上,失去了阴影魔力蛊惑的库尔干人已经完全破灭了斗志,他们就像一群嗷嗷待宰的羔羊般四散奔逃着。 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神龙盘踞而起。 第七十四章 钓 北方冻土的凛冽寒风吹熄了战场上最后一丝喧嚣的余烬,各种各样的人体碎片和断裂的兵戈散落在视线所能触及的每一处。 就在刚刚,一个滑稽的演员以某种荒唐的形式将长垣北部库尔干人几十年的积累葬送在了这片荒芜的无名平原上。 收敛好那些阵亡将士的身躯之后,民壮们将各种各样的蛮族们随意的堆垒在了山坡的背面,修验卿利用魔法点燃了一场大火,烈焰正在这座人为的骸骨丛林中蔓延。 统帅有令,必须尽快清理出能够供大军通行的道路,至阳的魔法能够保证补给线不会被这些死尸带来的瘟疫所干扰。 烈风卫已经跟随她们的主公先行出发前往了这支混沌大军的来处。沿着那些杂乱而无序的赶路痕迹,妙影找到了大典揭示的地点。 一个怪异嶙峋的石林,沉寂许久的传送裂隙正安详的置身于这片石林的某处。 “就是这儿了,殿下。”灰袍人整理了一下因为颠簸而皱在一起的斗篷。空气中亡者们的窃窃私语传进了他的耳中。 妙影伸出了一根手指,司天丞驱动着战争罗盘来到了这个其貌不扬的灰暗漩涡面前。 精纯的魔风通过战争机械的传导,注入到了裂隙中央,静止的漩涡缓缓开始了转动,绽放出了夺目的光芒,裂缝在漩涡中间悄然浮现,仿佛睁开了一只沉眠多时的巨眼。 罗盘的魔力供给正在激活裂隙,而想要让它成长到足以传送整支震旦远征大军,势必要调集更多的魔力源进行充能。 远在大陆另一端的德拉科瓦尔德森林深处,蓝色的光辉惊醒那些藏污纳垢于此的野兽人。 命运大典封面上的齿轮悄然转动。 “集结军队,我们需要从天军中抽调一支先锋。” —————————————— 纸上得来终觉浅。林齐面对着眼前的奇景,默默发出了感慨。米登海姆的克莱森所著的游记系列书籍中,曾经介绍过这一独特的景观。 但唯有真正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时候,才知道文字的描绘多少还是有一些苍白。 林斯克河的旧址就像是一道隔绝两处天地的分界线,绿意盎然的阔叶林对面,是一片被冰雪笼罩的土地,海湾温暖而狭隘的季风正止步于此,经年累月的差异造就了这样的独特空间。 继续向前走过这片冰雪天地,就将进入诺德领东部的暗影森林。 山河清明,可惜就要有一些肮脏的东西埋骨于此。 来自于马林堡的旅者们已经在两天前踏上了返程的归途,林齐作为佣兵护卫正在随行护送柯林家族次子埃米尔·柯文返回马林堡。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林齐的确是在护送他们“上路”。 “没在家重新置业么?”东方人没有选择坐在温暖的马车之中,而是借着查探周围情况的由头坐到了车头前,他转过头向马车夫问道。 马奇听到了这句问话,这位出生自厄伦格勒下城区的北地人慌手慌脚的将烟斗熄灭,他粗犷的脸上露出羞愧的神情。 “大人,您......您给我的钱让我输光了......我我我没办法,只能跟着埃米尔先生跑一趟才能凑够还债的钱。”他半睁着一只眼睛,不敢去看身边这位曾经好心对自己提供过帮助的东方人的脸色,然后有点小骄傲的说道: “埃米尔先生还夸我驾车的技术好哩,说等回了马林堡就聘我做家族的车夫。” 人各有命。林齐点了点头,转身坐到了车尾的横栏上,没有再与这位毫无察觉的可怜人说任何话,在临行前他曾经试图给每一个被不幸卷入这场风暴的普通人提供一个远离危险的机会。 有的人把握住了机会,用手拉住逃生的绳索避免了溺水而亡,而有的人则置之不理然后亲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暗影森林就是此行人的埋骨之所,自己必须封锁住消息直到自己在马林堡完成自己的行动。 将仁慈留在胜利之后,才是真正的美德。 “林先生,要不要进来打一场远征牌?”埃米尔挥舞着手中精美的卡片,从自己的大车厢马车中探出头对着林齐询问道。 这位柯文家族次子手中拿着的卡片,是一种造价不菲的炼金造物。这个名为打远征的神秘卡牌游戏以拯救熊神的混沌大远征为背景,设计了各个势力与传说的卡牌。游戏最多可以容纳八个人一起进行,玩家们将根据事先设好的规则使用自己的卡组进行对抗。 这个卡牌游戏最先从帝国东部开始流传,并逐渐向其他区域传播,据说正版卡牌因为炼金术的作用甚至可以模拟出光效与声音,以至于这种昂贵的游戏成为了帝国上层绅士们的新宠。 而马林堡作为旧世界最大的商业港口,自然也就成为了这种卡牌游戏泛滥的“重灾区”,无数人为了一张正版的强力卡片而一掷千金。 有传闻说,这种卡片出自于某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震旦商人之手。 “不了。”林齐拒绝了打牌的邀请,他的声音温和依旧,他的思绪却坚硬如铁。“玩的开心,埃米尔先生。” 就在这时,马车中的另一位乘客也推开门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没错,林齐被安排和维罗妮卡女士同乘一车,以方便“就近看护”,一想到自己还要与这位满口谎言的混沌信徒相处哪怕一会儿,林齐就感觉到强烈的反感。 林齐如果知道是谁做出这样的安排,他保证一定会给他一个最为凄惨的死法。 “林齐先生,我有一句话想要跟您说。”来自努尔的贵妇人柔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不知道你们究竟在谋划着什么。”暗影森林近在咫尺,林齐已经无意继续虚与委蛇。“但是那些都注定落空。” 维罗妮卡紧接着说出了一句出乎他意料的话。 “握紧您的武器,东方神龙。” 林齐的心中涌起一阵不安,他毫不犹豫的做出了选择。 不死于徒手出鞘了。 比它更快的是一把弯刀,维罗妮卡手中圆月般的弯刀以一个更迅捷的弧度划过了她自己的脖颈。诡异的微笑转瞬即逝,下一秒,脸上布满惊恐的头颅伴随着高昂的尖叫甩到了半空中。 马奇听到声音后第一个回过了头看向车尾,他猛地拉紧了手中的缰绳,牙齿打着战发出了一声大喊: “杀......杀人了!!!” 维罗妮卡无首的身体手里,弯刀已然消失无踪。 七十五章 强人所魔 林齐的马车正处于整个队列的末尾,也许是过于信任那位美艳的少妇,他们对东方人似乎毫无防备。 突然的发难打破了车队平缓的进程,马奇在发出一声尖叫之后,连滚带爬的想要逃离这场凶案的现场,却因为过度恐惧而瘫软在了车轮的边上。 寒冰魔力组成的屏障在林齐四周流转,晶莹的光环将那些浸染着腐化的血液全部遮挡在了身外, 队尾的骚乱引起了连锁反应,前面的马车纷纷停下了脚步,距离最近的是埃米尔所乘坐的大车厢马车,他快步的走下台阶,第一眼就看见了马车夫那张惊恐万状的脸。 “马奇!发生什么事了?” 马奇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双手撑着地面蹭到了埃米尔的身后,因为过度紧张,他有些口吃的说道: “主人,他他他他.....他杀人了,他杀人了。” 埃米尔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化了起来。 “谁?谁杀人了?” “林,林先生杀了维罗......” 埃米尔骤然缩紧的瞳孔映照出了一抹直奔他而来的惊鸿,林齐可没有听这群反派水上个两页的习惯,维罗妮卡的诡异举动提前拉开了序幕,自己唯有以更快的速度达成自己的目的,才能找到他们的破绽。 敌人永远不会想当然的按照自己的剧本去走,他对这点深有体会。秩序抵御混沌的茫茫之路,既沾染着血腥和苦痛,也伴随着无尽的肮脏与阴谋。 “叮” 长剑与长剑一触及分,埃米尔的手中正握持着一把通体漆黑的纤细刺剑,正是这把怪异的武器滑开了林齐突然的斩击。 迅捷的动作,超乎凡人的力量。林齐重新审视着自己的敌人,面前这个金发青年恐怕又是一位披着人皮的恶魔。 “拥有着如此庞大的力量,却在此前从未露出任何蛛丝马迹,他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林齐没有打算给埃米尔留下任何喘息之机,龙息诀覆盖了整座马车,尤其是维罗妮卡那无头的尸首。 龙子并不想亲身尝试那些隐秘的诅咒,至阳至烈的龙息会净化它所触及的一切。 不过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刚刚那位言辞含糊的贵妇人恐怕并没有死去,她一定仍旧潜伏在暗处准备着她的阴谋。 激烈的战斗声并没有受到任何掩饰,但整支车队却没有第四个人出现,前面驻足的马车安静的令人脊背发凉,事态已经进行到了这样的境地,为什么邪教徒们还没有现身? 灵能的光辉攀附上了林齐的双眼,混沌魔能的流向在他面前无所遁形,谜底揭晓了。 数十根黑色的线从埃米尔的背后连接到了每一辆马车之中。不论是那些佣人还是准备前往马林堡的旅客们,他们的额头前都被插入了一道虚幻的黑色光线,沉湎于梦境的灵魂被亵渎成为了饲养者的力量。 邪恶的画面中似乎存在着某种不和谐,在某个力量的遮掩下,暂时还无人发觉。 “你发现了是吗?”柯文家族的次子向来阳光的脸终于彻底褪成了青色的诡面,他从林齐的眼中感受到了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能量。 在这能量的面前,埃米尔警觉自己的秘密似乎已经暴露在了东方人面前。 食梦者,黑暗王子的高阶侍女。 曾身为欲魔的魅魔侍女在获得了色孽本尊的青睐后,通过邪神的低语获取到了一种能够通过梦境操纵灵魂的力量,获取到这种力量的侍女将升魔成为一位恐怖的食梦者。 “之前我并不知道为什么维罗妮卡总是对你忌讳莫深,现在我好像懂得了一些。”埃米尔的声音正从正常的男性嗓音改变成为了一种雌雄难辨的独特声线,这种声音虚无缥缈,柔和中夹杂着冰冷的狂热。 “你的确有些过人之处,那么你究竟是谁呢?” “我是你的审判者——受死吧”林齐发出了一声大吼,在吸引到面前这只恶魔的注意后,他立刻将灵能从双眼中解放,电光命中了目标。 速战速决,食梦者的本体并不是一种活物,而是一团类似于影子的黑色物质,自己必须先清理完这些已经被他彻底豢养成为行尸走肉的“食粮”,继而逼出他的本体。 本来想要控制战斗的痕迹不准备显露真身的林齐,在意识到现在的情况需要自己拿出真正的实力后立刻腾空而起,辰龙没有无意义的发出吼声,而是瞬间催动了明光之风。 他向头顶的乳白色明珠借取了力量。 烈阳在天空中高悬,充足的光线为这道魔法提供了巨量的增幅,纯粹的光芒如同一道耀斑,以林齐面前这只色孽恶魔为中心向外扩散,连接在那些已经丧失意识的人群头顶的黑色光线,在触碰到这白光的一瞬间就破灭消散。 “啊——!”随着一声痛苦而尖利的叫喊,黑色的阴影从埃米尔身上的孔洞中争先恐后的钻出,威力绝伦的魔法正在将他那腐化深重的肉体如同蜡烛一般融化。 一道紫色的圆弧突兀的出现在林齐背后,挥手间切碎了那团萎靡不顿的阴影。 “如此华美,如此灵动,如此精妙绝伦的造物。” 神龙回首就是一道吐息,突然出现的身影,正是刚刚自己将自己割首的维罗妮卡,但是她身上的气息与变化又让林齐意识到,有一位存在通过自己信徒的身躯降临了。 这位降临者浑身笼罩在一抹轻纱之中,伸张着自己细嫩的两双手臂。两支弯曲玲珑的角点缀在她的额边,一条长而滑腻的触手——也许是尾巴,正在那挺翘的下肢后不停的扭动着。 其身上那堪称恐怖的气息告诉了林齐答案,最为恐怖的猜想应验了,大魔竟在我身边。 汹涌的龙息狂暴而炙热,即便是守密者也需要暂避锋芒,她一边向后退避着,一边发出银铃般的轻笑,然后用最娇媚的语气说出了恶毒的诅咒。 “你将成为我——权欲之主最珍贵的艺术品,成为我的后宫之主,成为我那新兴王国统治者的父亲。” “大言不惭。”林齐在短暂的惊愕之后没有丝毫动摇,借助某种特殊手段强行降临的守密者能够发挥的实力远远少于本体亲至,至少她目前和自己相比还有着一定的差距,但是这位大魔那笃定的态度似乎蕴藏着某种自己所不知道的含义。 心中的不安仍未消散,反而越来越强烈,他迅速的分析着自己在动手之中见到了每一幕,试图寻找出潜伏的危险。 最终他发现了那个不和谐的之处,那是他在开启灵能视野后看到的画面。 想到这里,龙子感觉到了深邃的冰冷。 当时瘫坐在埃米尔背后的马奇,他的额头前没有连接着那根黑色的线。 第七十六章 织网者 居住在厄伦格勒下城区某个低矮平房中的高鼻梁北地男人。 贪图小便宜,嗜烟如命的本地人。 一位庸俗而技术不错的马车夫。 关于这位普通人的画面在林齐的头脑中翻涌,龙子意外的发现这位马车夫出现的频率似乎出人意料的高,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引起过他人的注意。 “不,马奇是本地人。你知道厄伦格勒的道路比较特别,所以为了防止我从马林堡带来的仆人们弄伤我可爱的小马驹们,我需要找一些熟悉本地地形的马车夫才能行。” “我到厄伦格勒后的第二天,马奇就来应聘了这项工作了。” “当然,老爷说了,回去办完事还会来一趟厄伦格勒,我准备跟着走一个来回,攒下一笔钱在这儿开店。” 以及,驾驶着马车将魏玛爵士送出柯文公馆的那位马车夫,同样是他。 “你似乎在走神,”维罗妮卡的声音忽近忽远,“在面对一位淑女时,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时间,关键是时间。 即便林齐明知道守密者的威胁近在身前,却仍旧要分心防备来自于暗处的未知者。 腹背难安,泥沼深陷。 如今他已经明了厄孙对自己提出的警告究竟蕴藏着怎样的信息, “你的存在牵动着灾祸,混沌追逐着你的身影。” 一张用阴谋编织而成的大网,恐怕在自己踏足基斯里夫王国的土地上那一刻就已经在酝酿,而当他进入厄伦格勒的那一刻,静候多时的谋划者才终于露出了他那阴险的獠牙。 “它说它的名号是权欲之主。”林齐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甩出了自己强而有力的尾巴,却只触碰到敌人闪烁的幻影。 通过字面意思来进行理解,此名号代表着这位守密者升魔自色孽魔域的第四环。 主宰之环。 混沌魔域是魔法之风的起源,那是一个依靠凡人诸界各种各样情感的滋养而存续的维度。每一位黑暗邪神都拥有着属于的领域。 而色孽领域,其造型是诸多领域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精妙绝伦的高大建筑在多肉臃肿的荒原中拔地而起,令人惶恐不安的高塔与城堡鳞次栉比。 六道子领域围绕着欢愉之殿组成了一种类似于同心圆的结构。每一道圆环都是黑暗王子灵魂中最强烈欲望之一的缩影。旅者误入其中,可能会误认为这里是天堂,但事实上没有哪个地点比这儿更摄人心魂,更离经叛道。 这位最年轻的邪神塑造的领域具有一种迷乱的吸引力,祂洞悉凡世的一切欲念,祂是每一位生灵的知心人。 贪婪、饕餮、放荡、主宰、虚荣、颓惰,六道圆环拱卫着领域的中央,权欲之主的概念所在正被囊括于第四环之中。 最外围与最中央的圆环所诞生的大魔并没有高下之分,准确来说,每一位混沌诸神麾下的大魔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任何试图给这些恐怖恶魔排出名次的想法都是荒诞不经的,如果你想知道一位大魔究竟拥有着怎样的力量,那就必须亲身面对它。” 就像林齐现在正在做的一样。 黑暗王子的眷属诡异而难缠,交手至今她甚至还没有主动发起过一次攻击。 也可以说她的“攻击”一刻都没停。 “你终将屈服在欢愉王子的光辉之下,你觉得我美吗?”随着维罗妮卡那靡靡之音的再一次响起,林齐感觉到了一阵恍惚的图像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在这段图像中,大守密者仿佛变成了另一种存在,一头眉清目秀的白色巨龙盘踞在万丈飞瀑的顶端,回首向远方发起着眺望。 就在林齐试图多看一眼的时候,他立刻感觉到了仿佛鞭笞般的疼痛,维罗妮卡催动的黑暗魔力正在不断的通过声音和知觉对神龙造成影响,这就是来自于一位色孽大魔的诡异攻势。 直接作用在精神层面的鞭笞令林齐感觉自己鳞片底下的某处似乎已经血肉模糊,但是就在他还没来及恼羞成怒之前,一股更庞大的怒火出现在了他的头顶。 守密者创造的幻象仿佛戳中了存身在辰龙头顶明珠中那只白色龙魂的逆鳞,林齐感觉到海希之风仿佛免费了一般正在不断的向外喷涌。 “啊哦,好像戳到你的痛处了。”守密者轻纱飘摇,四只手臂飞快的交织着画出了一个符号。“是不是有些太过于粗暴了呢?” 符号化成了一团紫色的血肉盾墙,维罗妮卡藏身在墙后,随着光明之风的扩张,她的语气慢慢的也夹杂了一丝凝重。 林齐从未见过如此醇厚的魔风波动,这种力量利用方式与他所接触过的每一位施法者的技法都毫不相同。 庞大的光明之风紧密的凝聚在一起沿着顺时针进行着旋转,随着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魔风的体积也在不断的缩小。 最终,暗影森林入口的上空中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奇点。 在它绽放的那一刻,林齐只觉得自己眼前仿佛被引爆了一颗太阳。 冲击不断的向外扩散,在被这阵温暖的光芒包围住的那一刻,林齐听到了那个熟悉的温柔声音。 “用耀阳诀给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恶魔洗洗脑子,竟然敢用我的形象......” 疑似于某位的自言自语,辰龙觉得自己听到这些好像有些不妙—— 不过这道法术的效果堪称拔群,欲望魔法创造出的幻影被一扫而空,暗中窥视者受到耀阳诀的影响无力出手。 趁她病,要她命。 守密者双眼的瞳孔已经完全涣散,炽烈的强光摧枯拉朽般冲垮了那道血肉围墙,将大魔的全身笼罩在其中。 林齐感觉到自己右爪中握到了一把长剑,是那把陪伴自己多年的白纹龙魂剑放大数倍后的模样。 当龙子以神龙之躯拿起它之后,才终于得以知晓这把长剑的名字。 珑琢。 术法带来的光辉刚刚消散,剑刃已经从维罗妮卡的背后透体而出,蕴藏着腐化的紫色鲜血滴落在森林的灌木上,催发着异变的诞生。 大魔用四只手臂撼动着剑锋带来的压力,身高在7米左右的大魔在神龙面前显得娇弱矮小,如果任由林齐完全发挥出这一剑的威势,恐怕只用一记就能够将大魔斩为两半。 但是即便勉强挡住,守密者依旧失去了自己的心脏,但这对色孽之神的信徒们算不上什么致命的伤害,那些虔诚的邪教徒甚至可以任意替换自己身上的各种器官,而这对大魔来说更不在话下。 随着林齐的发力,长剑彻底洞穿了守密者的身体,大魔降临的力量正在消退。在维罗妮卡爆出了一大团粉色的血雾后,她的身形变得越来越虚无,越来越难以维持。 “我会等着你,在我们的王国等候你的到来,” 林齐从中汲取到了一丝力量,象征着大魔的确已经被从凡世中驱逐。 但是最为危险的时刻到来了,粉色血雾沿着长剑狂躁的向林齐的身躯蔓延,灵能在面对这迷雾的时候收效甚微,最终它还是触及到了林齐的鳞甲。 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作呕感,所有的感官和知觉都被扭曲混淆,亦如当初在高塔监牢所见到的那样。 九瓣百合花下遮掩的是一道六环同心圆,林齐的心中一阵了然,守密者原来早已亲自下场。 但是,与之前不同的是,自己已然今非昔比,珑琢的纹路撕破了混沌的枷锁,就在那些知觉重归正常时,他听到了自己背后的声音。 那是一个紧贴着他的存在,在用马奇的音线对他说话。 “我们再一次见面了,辰龙。”久力未竭之际,银色的巨爪划破了龙子背后的血肉,蓝色的光笼罩了他的身影。 空间变幻,在传送术生效的最后一刻林齐认出了那双巨爪主人的身份—— 隐召。 万变魔君终究是那位织网者。 第七十七章 更大的港口城市 “在马里恩堡找到一条路并不难,只要身体有一部分是鱼就行。”——帝国外交官 林齐从一条肮脏,狭窄的小巷中醒来,强行干扰了传送术的落点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副作用,他现在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像是一杯被人用勺子搅拌过的冰沙。 冷静,但是一片茫然。 小巷两侧逼仄的双层建筑毫无美观可言,也许建筑它们的人想要将这两座房子进行一番亲密接触,却没有规划好上下的间距,总之这种让人不知所措的街区布局几乎是在房屋们的中间挤出了一条小道。 林齐明白自己的处境恐怕非常不乐观,在万变魔君发动传送法术的最后关头,自己利用灵能干扰了空间奴役的落点,但是这种方法危险而低效,一场迫不得已的豪赌使自己的位置偏移到了这座城市的另一端。 一场针对自己的搜捕一定已经开始了。在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林齐选择了自己的躲藏方式。 大隐隐于市,对于一位神龙来说,变换自己的形态算不得什么难事。 片刻后,来自里昂纳塞的哈兰·阿代哈德从巷口中走出,一丝微不足道的魔法之风波动随着他的离去而随风消散。 一位黑头发的东方人即使在这座种族交错,成分复杂的港口城市里已然足够显眼,那么一位巴托尼亚的骑士在这儿却又算不上什么新鲜人物了。 为这座城市做规划的人一定是一位迷宫大师。仅仅是踏出巷口,顶着哈兰面容的林齐就情不自禁的翻了一个白眼,这片街区的景象就足以逼疯任何一个初来乍到的人。 在旧世界的那些文献和描述中,马林堡常常被形容为一座充斥着仓库、码头和金库的宏伟城市。在那里到处都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商品和财富。 街道上铺着金块,窗户上挂着真正的玻璃。在街上你所能看到的每一个人要么是商人,要么是银行家,要么是律师,要么是巫师。就连穷人都穿得起一身有些破损的丝绸衣服。 没有饥饿,只有富足。 这一切理所当然都是被一些无聊的人编撰出的无稽之谈。实际上,马林堡像其他城市一样,是由许多街区拼凑而成的,每个街区都有自己的特点和,有些街区富裕而美好,有些则是贫穷、绝望和犯罪的泥潭。 正如林齐现在所面对的这一片迷宫一样的道路,桥梁,河流和拥挤不堪的人群。 这就是马林堡,邪教徒们想方设法想要将自己引来的城市,旧大陆最大的贸易中心与港口,位于帝国东部临海,鱼龙混杂的独立之地,巨大机遇与财富之所在。 还好林齐在厄伦格勒大量阅读了有关于马林堡的文献和介绍,这些知识使他不至于两眼一抹黑的行走在这片混杂的异国他乡之中。 当务之急,先要搞清楚自己究竟到达了马林堡二十个街区中的哪一处。 林齐跟随着人群的流动,向街道的另一头拥去,他模仿着远征骑士的一举一动,力图不露出任何破绽。 “人们似乎有些奇怪。”他在赶路的同时不断的用余光收集着周围的信息,这个地方虽然破旧脏乱,却依旧承载着众多服饰面孔各异的身影。 龙子注意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似乎有一部分人在做着一些古怪的事,他们就伫立在道路的两旁观察着每一位路过的行人。 好像经过某种评估之后,这群人会派出代表拦下被选中的路人,然后在对其询问几个问题后将某种物品赠送给参与者。 这样的行为让林齐情不自禁的想到了那些在地球的街口和商场门口发传单的人。 相比于他们行为,更加古怪的是他们的神情。这群人的脸上洋溢着过分热情的微笑,以及一种理想主义者特有的狂热。 “也许是个不错的突破口。”东方人想了想,决定主动找上门看看他们究竟在搞什么名堂,顺便收集一下自己急需的情报。 他放慢了脚步,胸前纹饰着红狮纹章的林齐很快就引起了这些古怪的人的注意。 一位身穿麻布半身裙的褐发少女最终成为了他们的代表,被派来和林齐交涉。 “您......您好先生。”样貌平平的女孩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她的身高只到林齐的胸口,看起来紧张极了。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林齐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回答道。他在心中默念了三遍扮演哈兰的准则,以便牢牢的保持住了自己人设。 我是个爱管闲事的巴托尼亚骑士,我是个爱管闲事的巴托尼亚骑士,我是个爱管闲事的巴托尼亚骑士...... 女孩似乎从林齐出乎意料的好声好气中得到了鼓励,说话开始变得流利起来。“是这样的先生,我们是来自于一个叫做水道码头区民意调查委员会的组织,我可以打扰您一下询问您几个问题吗?如果是不方便的问题您可以选择不作答。” “嗯哼,水道码头区民意调查委员会,”林齐听到这里明白了自己正身处于马林堡西部,接着他不动声色的回答道: “马林堡总是有许多委员会,”他耸了耸肩,“我想如果只是回答几个问题的话这也没什么,毕竟大家现在都走不快不是吗。” “谢谢您。”女孩面露喜色,赶紧鞠了一躬,“是这样的先生,首先请问您是来自于巴托尼亚吗?” “如你所见。”林齐身穿的衣服具有非常明显的巴托尼亚特色,更何况这种昂首挺胸的神态,在这种地方基本上只能在那些信奉正义之神的圣骑士和那群来自于巴托尼亚崇尚美德的骑士们身上找到了。 “您来到马林堡多久了。” “事实上,我来到这里还没有多久,也许还没有度过两个行会日——我记得在这儿是这么称呼国王日的是吧?”(马林堡使用的历法与帝国的历法基本相同。一周有八天长,一年有四百天。为了刺激帝国人的神经,市议会在第六天国王日改为了行会日,事实证明这样交替称呼的把戏似乎格外有用。) “那么您觉得马林堡现在是否需要得到一些改变呢?”在说出最后一个问题之后,小女孩的神情又变得有一些紧张起来,似乎这个问题对她而言非常重要。 林齐快速思考着这个问题背后的含义,他思考的方向和问题本身并没有什么关系,而是想要猜测出自己面前这个小姑娘希望从自己口中得到什么答案。 “我觉得这个地方可能确实需要一些改变了,你瞧,周围有很多地方都得重新修整一下才行。这个问题对你很重要么?希望我的回答能帮到你。” 似乎从面前这位高大的骑士身上感受到了善意和温暖,少女红着脸有些羞怯的说道: “委员会里说,如果碰到回答需要改变的人,就可以推荐他去加入一个叫做民主会的组织,要是推荐成功的话可以领到10先令的奖金......” 民主会。一个听起来相当不妙的组织。 我是爱管闲事的巴托尼亚骑士,我是爱管闲事的巴托尼亚骑士,我是爱管闲事的巴托尼亚骑士。 “那么,为了10先令,也许你可以带我见识一下民主会?”林齐眨了眨眼,脸上挂起了微笑。 “好的!先生!”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该死的城区了。 第七十八章 偶遇 “水道码头区是马里恩堡的心脏和灵魂——想想这是一个多么破败的地方,这个想法又是多么可怕。” 每一个外来者到达马林堡的第一站基本都是水道码头区,也有一些人将其称之为运河区。 外来者到达马林堡的第一站基本都是水道码头区,当地也有人愿意将其称之为运河区。整个城区由数个岛屿小型岛屿组成,布鲁因沃特运河从中穿行而过。 这座运河是马里恩堡为数不多的能容纳远洋船只的水道之一。在它绵延近一英里的河道两岸,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建筑,仓库、码头、办公室、商店、酒馆、廉价旅馆、造船厂、公寓和妓院,几乎能够满足旅行者们的大部分需求,当然质量和价格也是相当匹配的。 “马林堡民主改良协会。” 李文豪可不记得自己前两次来到这儿的时候有见过这样一个奇怪的组织,刚刚在街边有一个自称为“水道码头区民意调查协会”工作人员的少女拦住了自己,问了几个奇怪的问题后,留给了自己一张名片。 名片的正面写着这个民主会的全程,背面则写着一句话。 “每个人都有权作为国家的主人。” 民主这个词语他还是听说过的,在与那些马林堡当地大商人们的交往中,曾经有人为他解释过这个词语的含义。 这个由亨利克男爵航海与海洋魔法学院的学者们发明的词语,最普遍的释义就是“大众统治”。 震旦人其实并不是太能够理解大众统治的这个解释。毕竟在他们的生活中,大众和统治往往并不沾边。在自己的家乡,相比于相信自己的能力,人们更愿意相信那些岁月悠久的神龙的统治。 而这个名片上写的民主改良则更是个稀罕词语了,他看的不知所云,干脆不再去想。 “也许是一个专门蒙骗初来乍到者的组织?” 这位来自于新武的商人自上阳出发后,今天刚刚抵达马林堡。他选择了从米登海姆的公路进入东隘大门来进城这条路线,这样能确保自己可以率先安顿好自己的商队。 在进入大门后一路穿过数个区域就能看到大运河的仓库区,在这个过程中甚至能够看见一些尼朋人。 他在仓库安顿好自己的货物后没有休息一刻,而是一鼓作气的踏上了自己设定好的行程。龙君的秘密任务非常紧急,以至于这位震旦大行商甚至不敢耽搁哪怕一点儿时间。 在行商的路上李文豪已经在心里有了一定的构想,他准备从两个渠道来着手完成自己的任务。 找人这件事,除了手眼通天的大商人理事们,就属那些生活在运河边上的地头蛇们最在行了,而自己两条路都要试着走一走。 毕竟在马林堡,一切都能是生意。 震旦大商人即使在马林堡的商人圈子里也是大名鼎鼎,两次走通长牙之路横贯大陆来到世界的另一端,是一些人做梦都想象不到的壮举。 凭借着这样的名声,李文豪可以先打探一下那些放在明面上的接头人们的口风,然后再决定放出自己的委托。 可惜运河区的交通实在是一个饱受诟病的问题,旅客们徒步出行纯粹是因为被逼无奈。 如果运河区的狭窄道路上选择乘坐马车,那简直就是在自讨苦吃——某些路面和桥梁甚至都没有马车宽,而选择乘船的话,这就不得不提到李家大子的难言之隐了。 他晕船,不论船只大小,只要是在水上开的,他都接受不能。 就在他在街道的人流中不断的穿行时,一幕有意思的场景吸引住了李文豪的视线。 曾经开着一处名为粉色风情旅店的临街商铺前面正密密麻麻的围着众多行人,人群中间似乎有人在用魔法扩音讲着什么话,随着他讲话的节奏,围观者也在不断的发出欢呼。 震旦人通过人群的议论,模糊的听见了民主之类的词语。 河道码头区可鲜少有哪个协会的会员们愿意屈尊纡贵在岸边的路旁进行宣讲,这个协会似乎格外地与众不同。 而真正吸引他视线的是人群的旁边,在那个写着马林堡民主改良协会的牌子边上,之前在路边向自己问过问题的那个小姑娘正领着一位衣冠楚楚的骑士来到这处人群聚集的地方。 震旦商人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醒目的纹章。 “一位来自巴托尼亚的骑士。”他又仔细的眺望了两眼纹章的样式后,转过身拍了拍站在自己身后事务官的胳膊。 “老光,查一查巴托尼亚哪个家族用红色狮子的纹章,” 诸葛光略微思考了一下,果断的说出了答案: “是来自里昂纳塞的阿代哈德家族。” “阿代哈德家族么,没想到来自于公爵家族的骑士也会掺和到这种事情中去。“他又向前靠近了几步,才看清那张坚毅而一丝不苟的脸。 在马林堡待过一段时间的人和那些初来者之间的区别非常明显,看到骑士纯粹的神情,李文豪一想到这群骑士好管闲事的风评,懂了。 这位骑士怕不是刚来马林堡就被人拉了壮丁了吧、 那可真是个送上门来的天赐良机。 在马林堡大大小小的灰色组织中,消息最灵通的是一个常人难以想到的群体。 不是那些自幼出生于此,在马林堡的地下室中穿行一生的本地人,也不是那些来自于帝国的帮派们,而是一群看似人畜无害的巴托尼亚人。 这些由巴托尼亚商人,退伍士兵,甚至是骑士所组成的团体是马林堡地下世界中最为团结的一个群体。也许是因为他们保守的品质,这群人似乎格外的注意与自己同胞之间的联系,很显然这与整个骑士王国对马林堡这座城市的风评有很大的关系。 众所周知,巴托尼亚人在外的商业头脑向来是只能俯视一下诺德领人。 因此那些对马林堡妖魔化的宣传,使得每一位巴托尼亚人都清楚的知道,来这儿应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找老乡。 “一位正儿八经的骑士,也许能让我搭上巴托尼亚人的线。”李文豪注视着化形为哈兰的林齐,仿佛在看一道打开金库大门的钥匙。 第七十九章 演说 无论是在地球还是银河系,民主对于林齐来说可不是一个陌生的词语,只不过帝国战士们几乎很少提及这个东西,在他们看来这种极其容易导致分裂的概念,多多少少有些不忠诚。 银河系中的帝国可不讲什么民主制。这就不得不谈及人类帝国的那些简要的历史脉络了,帝国人自古老长夜中觉醒后,万年间总体的历史进程就是由衰而盛,再由盛转衰。 即使是在兴盛的那短短两个世纪里,人类也忙于开疆扩土,屠灭异形,搞大远征。 当时的人类刚刚经历了漫长的黑暗时代,几近灭绝。就在此时一位伟大存在横空出世,将一盘散沙的人类整合并率领他们走向了繁荣。 随后就是来自外界的威胁蜂拥而至,渐渐被扼紧了咽喉的人类为了不被勒住自己脖颈的绳索勒死,也更没有心力去寻求什么民主了。 不过如果放在地方的层面上来讲,只要一个星球规规矩矩的按时交产品交大头交灵能者,并且确保自己忠于帝国忠于帝皇,一般来讲你采用什么样的政体帝国也不会管你。 如果是当上星际战士之前,如果要回答对民主的印象的话,林齐可能还要犹豫考虑一下,但是在加入极限战士之后,他对这东西的态度就一个字。 “呸。” 侦察连拥有众多降落星球地表的机会,林齐也见过太多因为民主而引来混沌邪神注视全员腐化的悲剧。 因此—— “马林堡民主改良协会,”林齐一看到这个名字就有点反胃了,民主加上改良,他几乎立刻就能判断出“嗯哼?看来很有可能这就是奸奇大魔计划的一部分了。” 对于仍处于旧世纪的中古战锤世界,也许这种概念是一种新兴品,而对于见识过其他维度的林齐来说,却并非迷雾重重。 信息差为他带来了出乎意料的优势。一直以来龙子都在混沌大魔精心编制的陷阱中挣扎,而此刻敌明我暗的局势将是自己的机会所在。 “哈兰先生,这就是报名民主会的地方。”在把林齐带到这个地方之后,小姑娘怯生生的抬起头看向身后的骑士,憧憬的仿佛看见了即将到手的10个先令一般。 “好的,谢谢你。可以让我先听一下这位先生的演说再来登记吗?“ 后一句话是他对坐在牌子边上负责登记的文员说的。 “可......可以,当然,您请便。” 拿到了证明的小姑娘微微鞠了一躬,转身小跑着领奖金去了。而负责登记的文员瞄着正认真听着演说的骑士,心里想着: ”太棒了,想不到我值班的时候还碰到一条大鱼,今晚可以去栖息的鹈鹕好好喝一杯了。”他丝毫不担心面前这位骑士悄悄跑掉,不可否认虽然有一些巴托尼亚人也会偷奸耍滑,但是一位信奉骑士道精神的巴托尼亚骑士,却极少违背诚实的原则。 “在过往的历史中,我们马林堡已经成功走到了整个世界的最前列,在其他地区的人民仍处于蒙昧的思维中,对自己被统治的身份而沾沾自喜的时候,韦斯特领已经消除了阶级带来的不利影响。 从2378年之后,我们就可以自豪的宣布,韦斯特领的土地上,再也没有哪块土地属于贵族所有,再也没有一个贵族站在人们的头顶发号施令。” 林齐刚来就听到了这样的一番话,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见闻,发现这位演说家的话语的确是存在能够 根据文献和研究表明,这的确是马林堡和帝国其他地区最大的不同之处。自从荒地领(韦斯特领前身)的最后一位男爵保罗斯·范德马赫特在虔诚者马格努斯援助基斯列夫的军队中服役时去世之后。这里就没有贵族了。 没有国王,没有王子,没有公爵——甚至连一两个古怪的准男爵也没有,一群商人就这样东拼西凑的组成了一个像样的政府。 演说还在继续。 “但是,现在看看我们的四周,看一看我们每个人的脸,让我们扪心自问一下,为什么没有了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之后,我们的生活没有变得更好,反而每况愈下了呢?难道是我们做错了么?”演讲者提及的内容越来越尖锐,刚刚他提及的问题极大的挑起了周围人群的情绪。 “我每天从5点工作到深夜,一周8天只有工会日才能呼吸到街道的空气,我做错了什么!” 第一位勇敢者听到这段话之后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没错!我每天都辛勤工作!但是却越来越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就是” “就是就是” 演说者大手一挥,人们随即不再大声讨论,而是想要继续听下去。 “对!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们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没有沿着我们的道路继续走下去!每天仍旧有数不清的外来者在对我们施加着影响。 为什么会这样呢? 马林堡用热情欢迎每一位来客,但我们走出城市之后呢?却依旧被帝国人以冷眼相待,他们视我们为背叛者,将我们的善意视为理所应当,就好像我们仍是他们的奴仆! 我们要做的就是—— 坚决的沿着民主的道路继续走下去,一路直到我们彻底割裂与那些觊觎着我们财富的压迫者的联系,直到我们彻底摆脱那些固执的负面印象的影响,直到马林堡成为马林堡人的马林堡之后! 在完成我们的事业之后,每个人都将收获到他们应得的报偿,那些被人偷偷窃取的财富终将回归到它该被拥有的人手中。 这就是我们协会想要做也是将要做的事情。 民主不彻底,即是彻底不民主,那些渴望改变的人,我们欢迎你们加入我们的行列,成为我们的一员!” 演讲的人眼中满是热忱,听者热泪盈眶。 即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林齐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场颇有煽动力的演讲。 最为恐怖的是,他发现那些正在努力完成自己工作的协会成员们,没有任何一个人身上存在着那些被腐化后偶尔不经意间表露出的特质,他们似乎真的认为自己在践行正在一项崇高的事业,甚至可以说他们的身上有着一种有别于对诸神的信仰。 管中窥豹,恐怕一场大变革正悄然发生在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上,林齐有些领悟到大魔们真正的计划是什么了,但是这其中有一个关键的要点他还没有搞清楚。 如果这猜测是真的,此间凡世将迎来一场颠覆。 “您好,骑士先生,冒昧打扰,有兴趣聊一聊吗?” 林齐听到身后的声音,说话人在自己背后一米外向自己打了个招呼。 “您好,乐意至极。” 看到那格格不入的黑发黑眼,龙子几乎是一眼就可以断定,这是一位震旦人。 乐意至极。 第八十章 栖息的鹈鹕 沿着布鲁因沃特运河的左岸持续向前走,来到这条街的尽头——水道码头区的人称呼这条道路仅仅只是叫它“这条街”。 街尾一处杂物仓库的后面是一条狭窄的小巷,进入小巷之后走上两步就可以看见一家不大显眼的旅店了。 每一个真正的水道码头区人都知道它在哪里,它是装卸工人、河工和各种可疑商人最喜欢的水坑,那些摆不上台面的谈话和交易,那些游走于灰色地带的人热衷于在此互通有无,狩猎着自己的雇主。 栖息的鹈鹕旅店,营业时间从中午一直到午夜,竭诚为您服务。 “今天来一杯什么,东方人。” 旅店内部与它那从不起眼的入口相比,要比人眼所看到的空间大得多得多。 这里有一个很大的公共休息室,以及摆放着一整溜墙面的吧台。还有一些挂着窗帘的坐台和侧厅,可以供需要隐私空间的顾客使用。有传言说,这座旅馆的底部有通往周围所有运河的秘密通道,那些知情者将其用于走私和其他不法活动。 旅店老板以什马利·布鲁斯威特在当地也曾是一个传奇,他在退休之前是在一条大商船当大副,但是令人遗憾的是在一场远洋航行中船只被利爪海海怪摧毁了。 尽管在这场袭击中他失去了自己的一只腿,但是在距离陆地数百公里的汪洋中重新活到了港口,这一壮举也堪称为传奇。 李文豪显然是这儿的常客,他对着旅店老板打了个招呼,稍稍想了一下,说道: “老样子。” 栖息的鹈鹕提供各种各样的当地啤酒和烈酒,包括臭名昭著的奥特洛希尔托德朗姆酒和布拉克布鲁烈性酒。 它还拥有一系列例如来自于巴托尼亚和帝国的白兰地,基斯里夫伏特酒,以及一些不那么见得了光的品种,比如阿尔道夫的朝臣之吻和诺斯卡烂肠酒。 其中有些甚至不能称之为酒水,总之店中饮料的种类之多在水道码头区众所周知,这也是它广受欢迎的原因之一,当然另一个关键点在于它们价格比人们预期也要低上不少。 震旦商人常常独自一人在此遣退随从后自饮自酌,他最常点的就是来自于基斯里夫的伏特加。这种由高寒作物酿制而成的高度酒比较对这位喜好白酒的老饕客的胃口。 “哈兰你呢?”他看向和自己一同前来的骑士,此刻诸葛光正在与两人相隔几个桌子的位置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林齐在路上已经与这位震旦人进行了一番简单的交流,考虑再三他还是决定直接套用了远征骑士的身份。 其实现在就连哈兰·阿代哈德本人恐怕都没法演得比林齐更像哈兰,毕竟不死于徒手可不是什么汲汲无闻之辈。 旅店老板以什马利此刻的目光正落在林齐上衣的纹章和身后露出的一截银色剑柄,显然已经注意到了什么。 “一杯哥隆尼白兰地,谢谢。”龙子欣然接受了视线的检阅,衣冠楚楚的他在这座位于河道码头区的旅馆中的确是一个引人瞩目的存在。 拿到了自己的杯子后他们选择了一道被幕布隔开的雅座,这样再搭配一点简单的术法就能够在嘈杂的环境里营造出一处隐秘的空间。 就在两人起身的时候,以什马利对着李文豪打了一个眼色,震旦人受到了暗示,他在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那个角落坐着的几个人之后,会意的微微点了点头。 “一个小小的炼金造物,可以隔绝一定范围内的声音。”以及检测周围靠近的波动,后半句李文豪并没有说出来。 被放置在桌角的小司南缓缓旋转,也许是因为震旦人默认面前的骑士并不认识这个造型,也就没有多费口舌去解释。 正巧林齐不想贸然暴露自己的施法能力,毕竟一位巴托尼亚的远征骑士拥有驾驭魔风的力量无异于自爆身份,巴托尼亚人普遍认为魔法来自于——湖中女士。 “神奇的造物。”林齐首次接触到来自于震旦的人和事物,一种油然而生的亲切感和求知欲令他有些兴奋。 李文豪对面前的这位骑士,其实也非常好奇。这位来自于里昂纳塞的骑士在刚刚的交流中刻意表露出了对震旦帝国的某种关注,这也是两个人素昧谋面的情况下能够相谈甚欢的原因。 对于大商人来说,在自己表明需求之前,能够对合作伙伴投其所好肯定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尤其是这位合作伙伴似乎身价颇为不菲的时候。 而林齐的想法其实并不复杂,自己在完成这些事之后仍旧是要踏上东归的道路的,而就在此时恰巧遇见了一位震旦商人,正好可以跟他了解一些有关于长牙之路的消息。 不过这位震旦人究竟会因为什么事才主动搭讪一位巴托尼亚的骑士呢?或许我可以更深入的打探一下。 李文豪决定以酒杯作为话题的切入点,以便引导这位初来马林堡的骑士提及有关于自己的身份以及同胞的部分。 “哥隆尼的白兰地,老以什马利这儿的酒都是在通过商船直接运到他自己的仓库,你可以尝一尝它是否货真价实。” 出产自哥隆尼公国的白兰地是少有的流通在市井间的一款,蒸馏酒的出身注定了这种饮品往往只能作为贵族们的拥有物。 而在巴托尼亚,人们将喝白兰地兑水这一行为视为判断一个人是否是没教养的暴发户,或者没品位的乡下穷骑士的手段,一部分商人和贵族偶尔也会利用这一点来测试他人。 然后他就惊奇的发现,面前这位巴托尼亚人说起话来居然也滴水不漏,并且在打机锋这方面似乎也有着出众的造诣。 对此林齐只能表示废话文学真的有嘴就行。 就在两人相谈甚欢的时候,桌角的司南突然不正常的颤抖了一下。 在幕布外,已经有人进入了它的示警范围,这个镔龙早年间的练手产品是李文豪得到的赏赐之一,它的能力虽然算不上强大,但是质量绝对可靠无比。 屋外的人的并没有做出任何不礼貌的举动,而是冷静的说出了一句话。 “阿奎坦的德维斯·奥廷加向您致敬,先生。” 李文豪在座位上不禁松了一口气,备用方案起作用了。 刚刚旅店老板给自己示意的角落坐着的正是一群巴托尼亚人,他就知道这些人看到一位骑士之后一定会主动找上门来。 通过幕布外这位的说话方式,林齐判断出了他应该同样是一位来自巴托尼亚的骑士,也有可能是一位预备骑士。 毕竟在美德之国,农奴和平民并没有向一位骑士致敬的资格。 “你好。” 第八十一章 就决定是你了 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马林堡都是一座独特,与整个世界画风迥异的城市。 似乎无论来自于哪一个地方的人到了这儿,都会因为沾染上其独有的特质而潜移默化的发生改变,难怪有人曾说,旧大陆最繁华的港口拥有着吞噬人心的力量。 例如,巴托尼亚人。其实王国的社会秩序是建立在一系列早在数百年前就被抛弃的信条和原则的废墟之上的。他们坚信每个社会阶层都有各自的组成和职责。 但是这样的准则好像在自己面前的这群巴托尼亚人身上并没有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他一定是昏了头了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说出这种话。 东方商人被留在包间外的雅座,林齐跟随着游侠骑士独自进入了这间最里侧的包厢。 “什么?”即便是见多识广甚至连穿越都体验过两次的林齐都被自己面前这位游侠骑士所说的话震惊到了。 德维斯·奥廷加显然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多少有一些荒唐,额也许是十分荒唐,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没错,您现在就是巴托尼亚人互助会的会长了。”, 只听游侠骑士这轻拿轻放的发言,林齐还以为自己是向哪一家公司投了简历然后被人打电话通知自己被录取了。 “我们之前认识吗?” “不,今天是我与阁下的第一次见面。” 好吧,看来这不是哈兰本人做过的事情。 “骑士,你清楚的知道自己正在做些什么吗?” 德维斯毫不迟疑的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前,“我以奥廷加家族的名誉起誓,我所言一切皆从自我本心,我清楚的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这样的誓言可不是开玩笑的,巴托尼亚骑士重视家族的声誉胜过自己的生命,林齐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你在试图阻拦一位已经踏上追寻圣杯之路的骑士,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坚信如果您真的是一位远征骑士,就绝不会对这里发生的一切袖手旁观。”年轻的骑士的脸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白,嗓音也已经有些嘶哑,最后补了一句: “女士在上,救救这些流落在马林堡的巴托尼亚人吧。” 林齐凝视着自己面前这张略显稚嫩的脸和那疲惫而坚毅的眼神,这位来自阿奎坦的游侠骑士远走他乡来到马林堡,似乎已经找到了自己应该肩负的职责。 在他的身上,骑士的荣光正在焕发生机。 虽然自己的身上同样背负着自己的责任,不过,也许该给他一个机会,听一听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之前的会长怎么了,在这儿的巴托尼亚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德维斯一瞬间松了一口气,他坐回到了椅子上,将手中的饮料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之后,林齐才看见他那发白的指节和微微泛红的眼眶。 “大人,一起都变了,他们正在暗杀我们这群来自巴托尼亚的移民,我的父亲他已经失踪了快一周了,每天都有人消失,这座城市正在夺走我们的生命。” 显然过度的焦虑与压力以及骤然放松的落差感让这位游侠骑士有些条理不清,但是林齐还是对他回以了耐心的引导。 而且他刚刚提到的只言片语中所提及的重点惹起了自己的注意。 暗杀移民,一想到这个词语,龙子的心里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奇怪的组织,尽管目前它们看似毫无关联,但是一种直觉还是让他疑窦大起。 “从事情的开始说吧。” “是,会长。”游侠骑士在这方面倒是意外的机灵,“不知道阁下知不知道一个名为马林堡民主改良协会的组织。” 果然如此,林齐就知道这种异常之间往往都存在着关联,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那么事情就因为这个民主会(以下对话中简称)而起。在大远征之后,巴托尼亚的境内出现了众多对国王做出插手这场纷争决定的质疑者,其中有很多人认为我们在这一场战争中得所作所为,没有援助基斯里夫反而同样加入了争夺者得行列是包藏私心,有违骑士道精神的。 我和我父亲就是反对者的一员。与同僚们的异见和言论,使我们被放逐到了马林堡。 在我们来之前,当时的马林堡已经旅居着众多此前因为各种各样原因来到此处的巴托尼亚人,那些客商,流民,失业的工坊主们,甚至还有一些同样被放逐于此的骑士后裔们,他们绝大部分都聚集在河道码头区的低矮棚屋中,饱受欺压,挣扎求生。 他们过的并不好,是我们辜负了他们。” 德维斯说到这里有一些失落,林齐知道他的内心正在因为教条和良知的冲突而备受煎熬。 “在我们来之后,因为我父亲的号召力——他此前是一位王国骑士,一位在战场上证明过自己的强大战士,我们得以将河道码头区的巴托尼亚人重新团结在了一起,在那些当地帮派,帝国人的缝隙中不断发展,最终成立了巴托尼亚人互助会。 从此之后,我们相互维持,互相帮助,扩展业务,那些觊觎着我们财富的窥伺者不得不在我们的团结一致前让步,也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变成了运河区最大的掮客和私活团体。 说起来您可能不信,我很满足。我觉得我的剑是在为守护弱者而挥舞,我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安静的持续下去。 直到——直到那个组织的到来。”游侠骑士咬牙切齿的说出了那个名称。 “马林堡民主改良协会。一开始所有人都没有将这个协会当一会儿事,我是说马林堡这样或者那样的协会有很多,大多数都是商人们挂个名头的空壳子,用来洗白资产......或者给自己的行为找些名头什么的。 但是他们不一样,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们是真的想要改变这个城市。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但是我在亲眼见到他们的所作所为之后,我觉得不管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们都能够真的将它实现。 隐藏在他们和善热情的外表下的是一群狂热的疯子。改变城市的风貌,帮助居民摆脱贫穷,让马林堡重新成为马林堡人的马林堡。 有很多人都提出过类似的口号,但是只有他们真的去着手实施了,用一种超乎人想象的残忍手段,坚定不移的推行着它们。 我怀疑柯文家族和范·舍尔特家族如果命令他们去死,他们的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啊哦,林齐听到了一个相当不妙的熟悉名字, “能详细说说有关于这两个家族的相关部分吗?” 也许事情比自己想的还要离谱。 第八十二章 眉目 从柯文家族的名号,林齐想到了有关于这座城市政体的记载。 “马林堡和其他地区在政治上有着很大的差别,当地的权力由理事会和议会两大组织所掌握,至少明面上是这样,而现在的议会已经沦为了提出建议的应声虫,而理事会则把持在十大家族手中。 理事会所指的是城市规划委员会的执行理事会。会议每周举行一次,人们将在此作出影响到韦斯特领事务的任何重大决定。 在宫殿区的新宫殿举行的理事会欢迎任何马林堡的公民参与其中,期间所产生的辩论和会议记录也是可以公开查阅的事项。每一项决定是由投票的形式做出的,如果票数相等,则会转由理事会代表们进行投票。 这一会议的成员包括曼南、维雷纳、莎莉雅和亨德利克的大祭司,亨利克男爵学院的院长和十家最富有的商人的首领。 理事会面向公众们的形象,想要展现出的是马林堡最精英的公民们是如何在一个危险横行的世界里为所有韦斯特领人民的最大利益而奋斗的形象。 如同已经形同虚设的议会一样,这个精心设计的场景隐藏了权力的现实。虽然由牧师和大学持有的席位是永久的,但由商人们持有的十张座椅名义上是对下议院的任何成员都开放的。 然而现实却是,自虔诚者马格努斯时代起,这些席位就一直以商人的名义保留着,而把持着这些席位的商人则被称为十大家族。” ——《阳光下的马林堡》 “柯文家族和范·舍尔特家族?哦,好的。”似乎意识到了自己面前的远征骑士初来乍到对这座城市的情况真的一无所知,德维斯·奥廷加决定先解释一下这两个家族与民主会之间的渊源。 “首先范·舍尔特家族是马林堡十大家族的一员,您一定理解这个概念对吧?”他探询的看了过来,林齐沉默的点了点头。 “而柯文家族则曾经附庸在马林堡最富有的家族旗下,也有可能是全世界最富有的范·德·库珀家族那幅刻印着拳头,金币和一支羽毛笔的红盾旗下。 在老柯文病重之后,这一家族反而迎来了蓬勃的发展机遇,他们的对手全部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暴毙或者主动退出了竞争,有流言说他们似乎在谋划顶替十大家族中的某一个席位。 总之,这两个家族一个是范·德·库珀家族的盟友,一个曾是他们的附庸,然后他们共同注资成立了马林堡民主改良协会,也可以说他们就是民主会幕后的控制者。” 民主会由柯文家族和范·舍尔特家族创立,林齐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巧合似乎有些多,当然也有可能不断惹麻烦的人从来都是同一批人。 “本来这样一个由富人操纵的组织和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们所豢养的打手帮派也和我们没有发生过冲突,民主会的目标和口号似乎也没有将矛头对准我们的道理。 但是——那群疯子的手段,实在是毫无逻辑可言。 为了改变城市的风貌,他们获得了运河区次级委员会的许可,对棚屋区进行了强行拆毁,甚至有的人在睡梦中就已经被埋在了房屋的废墟之下。 至于帮助居民摆脱贫穷?指的就是他们带领着从街边随机挑选出的幸运儿,对外地人进行抢劫。在一群士兵的看顾下,合法的洗劫那些劳动者的财富。 而让马林堡重新成为马林堡人的马林堡,是最为恐怖的一条纲领,他们创造出了一种扭曲的观念。” 说到这儿,游侠骑士的目光麻木而游离。 “他们所为此使用的方法就是暗中屠杀所有不属于马林堡当地的公民。在他们行动之前河道码头区所有外来者组织的头目都收到了宴会的邀请,没人敢在运河区忤逆范·舍尔特的意志,但是宴会结束之后却也没有一个人回到自己的家里。 首领们在那一晚之后全都失踪了,但是暗杀仍在持续,很多人都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里。我们群龙无首,束手无策。 最为可怕的是,我们对外的求助和信件全都石沉大海了。” “这是什么意思?”石沉大海?这可不是什么玩笑的形容词。 “马林堡对外的交流已经中断了,港口的船只在上个月开始已经只进不出,所有对外传递的消息都没有收到回复。” 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何这座城市依旧如此平静?听到这里,林齐思考到,与外界的交流中断了的话,必然会引起整个社会的轩然大波,而这里的人们却表现的如同毫无察觉一般。 除非所有人的思维都遭受了扭曲,而自己所认识的阴谋策划者恰巧能够做到这一点。 万变魔君的阴谋仪轨能够在人的潜意识中植入一道简单的念头。 比如说:不愿离开这座城市。 林齐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发现了自己面前游侠骑士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一个巨大漏洞,或者说是他的潜意识内屏蔽了这样的一个选项。 如果有人在暗中屠杀巴托尼亚人,为什么没有人选择离开这里。 “如果你发现了一处奸奇仪轨的原理,那么只需要简单的引导就能够破除它的影响,操作起来就像是砸碎一面镜子。”他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们为什么不离开马林堡?” 沉浸在情绪中难以自拔的德维斯·奥廷加听到这句话之后突然浑身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他喃喃自语道: “是啊,为什么我们不离开这儿呢。” 看着自己面前怅然若失的游侠骑士,林齐知道,镜子已经被打破了。 “我会帮助你寻找你的父亲,而现在我以互助会会长的身份命令你,现在你必须组织所有人撤离这里,听明白了吗?” “是!”他所抱有希冀的远征骑士给予的肯定回答,为德维斯的眼中重新带来了光芒,他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对林齐行以骑士的礼节。 在解决了这件事之后,自己则要去面对那些自己应该面对的敌人了。他知道自己必须破坏大魔们的谋划,不然这座城市即将迎来灭顶之灾。交流断绝,当前的情况比自己设想的要更严重。 林齐走出包厢,看到了李文豪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好像找这些巴托尼亚人有些事情?” “是的,我要委托他们帮我找一个人。” “方便说说是个怎么样的人吗?” 震旦商人耸了耸肩,“一个和我一样的人,我们称他为巍先生。” 越听越不对劲,这是林齐今天第二次感到瞠目结舌了,意外和惊喜接踵而至。 “你说的这个人我可以告诉你他在哪,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帮我一个忙。” “恩?” 上架感言 昨天发的好像发错位置了,大家都没看到,那就重新发一下吧。 今天这本书就要上架了,说点什么呢,其实刚开始写这本书的时候我是抱着自娱自乐的心态写的,因为当时战锤3发布了吗,几个cg给我看的热血沸腾,然后到处找有关于震旦的文本和小说看。 结果好像当时确实没人写这类题材,我也就萌生了自己写一本的想法。我不算是正儿八经的锤佬,没买过棋子,基本上除了自己玩了玩2和3两部游戏,就是在b站视频看的科普入的坑。写了这本书之后才开始上wiki去查资料。 这本书一开始写的挺拉跨的,设定啊剧情都存在一些问题,不过后来根据书友给提的意见边写边改总算是缝补上了。 还有自己写了书之后才知道能把脑子里的画面落在笔上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为自己曾经在看书途中留下的狂妄言辞们表示忏悔。 我不是全职作家,平时都是下了班吃完饭开始码字,我就纳了闷了为啥大家都是两个手,别人写3000我才写1000,这个也导致了新书期一直都是一天一更的主要原因,嘿嘿。催更的评论我都看见了确实挺不好意思的,也不敢回复,不过上架之后会加到一天两更的,时间吗挤一挤还是会有的。 随便聊两句,毕竟人生第一次写上架感言还是挺有纪念意义的,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鞭策,林齐的故事仍在继续,诸君拭目以待。 今天天3-5更,5.1期间放假我尽力写吧,后续加更的话我去打听打听别人是怎么弄的。 目前已经完成两更了。 最后,求订阅求月票,谢谢谢谢谢谢。 第八十三章 逆行 短短的几天时间越来越多的小道消息出现在了街区的各个角落,路人面带忧色,不安中夹杂着窃窃私语,除了马林堡内部的一些诡异传言以外,一些最近到达这座城市的人也带来了一些外界的消息。 “听说有人在德拉科瓦尔德森林边缘看见了会飞的马。” “是从巴托尼亚被偷盗出来的天马吗?” “不,他们说那种马很有智慧,而且长相和我们已知的任何品种都不同,目击者甚至认为自己看见的是一种长得像马一样的飞龙。” “哦,那个可怜人恐怕被吓坏了,也许是那群野兽人搞出来的新东西,毕竟它们藏在森林里每天除了相互......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干了。” 两位酒客对视着发出了心照不宣的微笑。 继续听了一会儿周围的动静,林齐缓缓站起了身离开了鹈鹕宾馆。 民主会的活动即将就要开始了。今天作为劳工日,水道码头区的会员们决定举行一次盛大的沿街游行。从运河区东部戒备森严的建筑群到河岸西部的大门,他们计划将这场盛会传递到整个地区。 街面上的秩序似乎正在崩坏,以往维护着治安的黑色贝雷帽们全然没有了踪影,民主会的志愿者们正在接管各个街区,成为这些居民们的实际管理者。 很多人已经选择闭门不出,他们隔着窗帘的缝隙观望着外界的动静。因为民主会粗暴的致富手段,那些被选中着和受难者全都陷入到了一种茫然无措的恐惧之中。 现在只有那些完全没有存粮不得不为自己的生存而劳作的渔民和工人们才会如往常一样走到自己的岗位上,不过今天作为劳工日倒是有比前两天更多的人选择加入了这一场活动之中。 各种各样的标语和口号就像雨后的春笋般贴满了大街小巷,似乎有一个意志在统一调动着马林堡这座机器的运转。 更为糟糕的是,民主会的影响似乎已经扩散到了其他区域,根据震旦商人李文豪的打探,行政区和交易所也已经出现了类似言论的大批拥趸。 炮制这一切的人针对着不同的人群制定了不同的口号,他们的目的是将整个马林堡都笼罩在这个蓝底信天翁的所带来的白色恐怖之下。 经过几天的观察,林齐已经看清了。民主会这个机构的存在只为了一个目的,他们不为利益,不在乎过程,不在乎手段,唯一的目标就是扩张自己的影响,吸引越来越多的人信奉他们的理念。 即使这些信奉者仅仅只是因为恐惧和压迫而不得不屈服在强权之下,他们也在所不惜。 一个纯粹的工具,一个执行机构,那么他们吸引越来越多的人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林齐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东部那些被围栏和私兵看守的建筑群。 那里是河道码头区的心脏,范·舍尔特家族驻地所在。 当林齐从小巷中走到阳光下之后,才恍然发觉,游行已经开始了。 人们穿着自己劳作时的工作服,在他们的右臂上佩戴着蓝底的白色信天翁臂章,那是民主会的标志。 甚至有人高举着蓝色的旗帜,或者举着绿色画着一个在木桶上野猪头的旗——那是范·舍尔特家族的纹章,大商人们即便不是贵族(自封的爵位并没有得到帝国的承认),却依旧享有着贵族们所拥有的一切,也有可能拥有的更多。 林齐看到一小撮人群正在逆流而上,那是一群在年轻貌美的少男少女们,他们穿着一身被改造过的海军服,那些经过精心设计的装饰与收窄的腰带更加凸显了他们的身段。 他们前进的方向正是自己的目的地,龙子随之紧跟着他们的身影,也向着与人群相反的方向走去。 沿途的居民们有些人在用厌恶的眼神看向这位与众不同的逆行者。 这些恶感并非来自于骑士独特的行进方向对行人们造成的影响,而是因为他身上那身得体的巴托尼亚骑士常服。 在民主会的不懈洗脑之下,按照目前河道码头区的氛围来说,昂贵的服饰加上巴托尼亚人,可以说是已经把路人们对这个人的负面观感buff给叠满了。 马林堡拥有着众多其他地区甚至其他种族的聚集区,而唯有巴托尼亚人的聚集地被设置在了河道码头,因此在全城排外情绪越发高涨的如今,势单力薄的巴托尼亚人首当其中成为了一个靶子,一个被用来发泄的目标。 毕竟按照民主会的逻辑,他们带来的解决问题的方法唯有一个——那就是将矛盾转移出去。 贫穷?那肯定是有钱人利用手段窃取了你的财富。失业?因为外来者们挤占了当地人的生存空间。 很显然,自己周围进行着游行的居民们已经认可了这样的理念,他们已经被成功改变了,一定有一个关键的因素在发生着作用,林齐心有所感的摸了摸自己领口,冥冥中他有一种直觉,自己的这次行动一定会有所收获。 因为有一部分居民没有选择出门而且也没有商贩沿街售卖,所以即使是在游行进行中,运河两侧的街道也比平日里要显得宽敞不少。 在林齐有意识的加快脚步的情况下,他比那群承担着某项特殊任务的青年们先一步的来到了这处被围墙整个围起来的独立王国门口。 高耸的围墙甚至涂抹着白色的防水漆,这一防护设置还兼任着堤坝的作用,要知道马林堡群岛的各个地区很少没有面临洪水困扰的地方。 海上私军和一些灵敏的猎犬在外围进行着来回的巡视,韦塞尔·范·舍尔特以渔业为基础发展出了如今的规模,海上贸易向来是家族的核心支柱,也正因如此他们一直保持着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和海兵私军部队。 不过这一切自己可没打算再找到什么防御漏洞溜进去了,这次林齐拥有着一个符合游戏规则的捷径。 他无视了那些因为自己的举动而警惕狐疑的士兵们,直接走到了大门前,拔出了自己的长剑并将它拄在了地面上。 “阿代哈德公爵长子,里昂尼斯远征骑士哈兰·阿代哈德在此。” 不死于徒手因为阳光的折射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摄人的光,一道圣杯的虚影隐隐的浮现在了林齐的领口。 第八十四章 裂土为王 “你是在自找麻烦,骑士。” “我也不想这样,可惜麻烦总是找上我。” 一句奇怪的对话。 一个苍老的影子。 这是林齐见到韦塞尔·范·舍尔特的第一印象。 那是一个瘸了腿,形同枯槁的老人,他正在用多疑的目光打量着自己,最终他看见了那把银色的长剑,这才勉强从鼻子中漏出了一声冷哼。 红狮纹章使自己得以直接深入到了范·舍尔特家族的庄园之中,这位八十岁的老家主十分不情愿的在会客厅迎接了自己。 一进入会客厅之后,渔民出身的老商人领袖的态度似乎完全发生了扭转,他毫不客气的一把扯住了骑士的手掌,林齐一瞬间绷紧了肌肉,紧接着他感觉到老人在用他那干瘪的手掌狠狠的抠着自己的掌心。 恩?林齐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掌,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你是因为里昂尼斯的南北分裂而逃出来了吗?你不敢面对那些老穆席隆人?”老韦塞尔率先开了口,他的嗓音就像是指甲划在干燥的树皮上一样尖利,并且说出的内容也毫不客气,“追寻圣杯的确是一个好借口,不是吗?” 林齐毫不退让的注视着老人那双浑浊而恶意满满的双眼。 “是你和柯文家族一起投资了民主会对吗?” “别多管闲事,巴托尼亚人。即便是老阿代哈德也管不到十大家族的头上,你现在就可以滚出去了。” “你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是吗,你知道真相是什么?” “真相?民主是个好东西,我发发善心想帮那群下贱的低等人过几天好日子而已,少数服从多数,这就是真相。” 韦塞尔说完这句话之后,不屑的靠在了沙发的靠背上。 “最后一个问题,范·舍尔特的掌权者究竟是谁。”林齐的面容平静,问题却直刺人心。 老商人则因为这可怕的冒犯而勃然大怒,他的脸色因为极度愤怒而涨成了黑红色, “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说滚——出——去!” 林齐对着上前行礼的侍从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他们请自己,然后站起了身最后复杂的看了一眼这个已经一心决死的老商人,走出了会客室的大门。 林齐不用摊开手掌也能够感觉到,老人试图在自己掌心抠出的是哪个字母。 一个“k”字。 青春靓丽的海军服少男少女们刚刚走进庄园的大门,和自己擦肩而过,负责盛典舞蹈表演的年轻人们究竟是被谁请来的呢。 反正不会是那个起不来的老头子。 他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一定有着一双真正恶毒的视线在窥探着自己的离去。 短暂的会面终于让林齐搞清了民主会真正的目的,同时也得到了更进一步的头绪,他不得不承认这位统治了河道码头区五十年的家主的确是一个硬汉,一个不折不扣铁打的老东西。 短短的几句话,他就已经将两个关键因素告诉了自己。 他所说的一句话,告诉了林齐一直以来没能找寻到的答案之一。民主会不惜一切代价扩张的背后,目的就蕴藏在那句话中。 少数服从多数。 民主会现在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的信奉者成为多数,所以他们才如此的不择手段,仿佛不在意任何压力和随时可能爆发的反噬。 越来越多的线索表明自己的猜想正在被验证,如果这是真的,就说明他们发动的时间已经迫在眉睫了。 而老韦塞尔给自己的另一个信息就是范·舍尔特家族已经被外人所操纵了,而做到这一切的人正是柯文家族。 因为“管不到十大家族的头上。”事实上,柯文并不在这十个姓氏之内,而他想留下的字母k,所指向的目标也昭然若揭。林齐甚至怀疑十大家族是否都已经被操控,以至于对日益崩坏的现状没有做出丝毫的反应。 他拿出李文豪借给自己的物品,那是一个白色蝌蚪般的玉坠,它是一件名为无极的炼金产物的一部分。 这件物品可以在不太遥远的距离内感应到物品的另一部分所在的方向,就像是指南针一般,可以让使用者根据它的朝向来判断两个物品的位置。 林齐和李文豪计划好在各自完成自己的任务后根据无极的指引在码头区汇合。 就在他一路疾驰的来到码头时,李文豪和德维斯已经在岸边等候着了,就是姿势有一些奇怪,等他靠近之后才终于搞懂发生了什么。 “我.....以后......这辈子都......呕......不可能再坐一次船了。”从不露怯的震旦大商人正用双手拄着膝盖吐了个七荤八素,从市政厅乘船到河道码头区这样一个短暂的路程,似乎给这位李家大子带来了难以想象的折磨。 林齐则看向本应已经离开的游侠骑士。德维斯的脸色同样有些难堪,他皱着眉头说: “马林堡被封锁了,我们尝试从通往米登海姆的大门出发,结果刚走到城外向前不远,就发现自己已经重新回到了大门内。” 终于缓过神来的李文豪也艰难的抬起头说道: “理事会刚刚通过了决议,韦斯特领地区将彻底脱离帝国的政治架构,成为一个独立王国。” 如今最后一个猜想也被证实了。 龙子思考着将这些线索串联在了一起,这是一个他在银河系行星上叛军和颠覆者的惯用伎俩和地球数千年历史记载中获得的灵感。 林齐的全部猜想,大魔的阴谋终于露出了水面,它们想要将马林堡整个从凡世中独立出去,将这一地区变为一个类似于灵魂熔炉那样漂浮在虚空之中的空间,变成一个被大魔所占据的神国。 而从政治上割裂其成为一个独立王国,是达成这一目标的关键一步,另一个条件恐怕就是民主会一直以来致力于做到的。 那就是扭曲多数人的意志,让他们信奉于民主改良的美妙理念中,最终完成少数服从多数的条件,达成这一项不知名的仪轨。 所以守密者和万变魔君进行了合作,大守密者将成为这一独立王国的主宰,隐召想要得到什么呢?也许一场巨大变革本身就是最值得这位奸奇大魔所享受的。 那么它们如此迫切的想要将自己禁锢于此究竟是为什么呢?以及它们想要割裂这个世界为什么会用到这样一个复杂的仪轨? 一个问题得以解决之后,新的问题随之而来。 就在此时,林齐听到自己领口处传出了一个悦耳的声音,她发出了一声叹息,轻轻的说道: “你猜的没错,东方神龙。” 第八十五章 游戏开始 是莉莉丝。 林齐在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之后意识到了,先前自己冥冥之中获得的启示,其实并非偶然。 那是因为自己与灵能之间的联系正在缓缓恢复,通过灵能所带来的预测能力他才在行动开始之前就感觉到自己会不虚此行。 这说明这个区域的维度已经从凡世逐渐的向亚空间靠近了。 那么自己明明记得圣杯的力量已经被自己用来救助真正的远征骑士了,为何这位女士却依旧能够维系着和自己的联系。 “看来你还没有参透神明的本质,神的存在并非是一种更强大的生物,神力的意义也首先在于其神性所在,其次才是作为一种力量本身。你觉得它被使用了就代表着被消耗了,说明你的视角还没有放在你应有的高度上。 至于我们之间的联系,其实本来我并不能够注视到你的,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正在慢慢滑向深渊的地点,但是——谁叫你变成了一位远征骑士呢?仔细想一想远征骑士所代表的涵义,你会明白的。” 是的,远征骑士本就是踏上追寻圣杯道路的求索者,他们天然就与圣杯之间存在着联系,即使这种联系远不如一位真正的圣杯骑士那样稳固和强大,却依旧足够这力量的主人对其加以利用了。 虽然女士这番话中蕴藏的含义令人心驰神往,但此时显然不是参悟这些宏大观念的好时机,林齐暂时搁置了自己有关于这一话题的思考,他现在更加关心女神对目前的现状有什么想法。 “这是一段只有少数古老存在才知道的秘辛。你确定自己要背负上它所带来的职责吗?” 湖中女士的声音庄严肃穆,等待着龙子的回答。林齐听完莉莉丝的一番话,直截了当的在心中默默回复道。 “如果我有获得的资格,那么这责任也必将是我所应承担的。” 就在他产生了这样的一个想法之后,站在林齐对面的李文豪只觉得自己衣领内的项链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幅度颤动着。 这个项链是自己父亲借给自己的一件龙器。 不是粗制滥造的炼金玩具,而是一件真正由大师铸就的龙器。它是一个存纳着一滴烛龙精血的魂链。 烛龙的精血继承了本尊那好战无畏的特质,在靠近强大对手的时候项链内封存的血液就会变得沸腾难耐,这件龙器就是利用了这种特性。 这也是这位震旦商人三次穿行长牙之路的绝佳助力,在靠近某些危险存在的时候,这个项链就会因为其内血液的沸腾而产生颤动,从而通过这样的方式对使用者发起警告,颤动的幅度越剧烈就代表着危险的程度越高。 根据现在魂链的反应,李文豪甚至觉得自己正在直面一位神灵,他紧张的慢慢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放在了若有所思的林齐身上。 他察觉到,骑士明明就站在自己面前,却给人一种空旷而遥远的距离感。 “谨记我接下来的话。” 讲述开始了,古老的史诗就在这样的一个简陋的场合,向林齐揭开了它的面纱。 “在了解有关当下的现实之前,你需要先明白一些有关于这个世界的内容。比如说: 除了混沌中的那些邪神。旧世界诸神都拥有着一种名为秩序的力量和职责。 无论是精灵神还是自然神,在起初的时候并没有人意识到这种力量的存在,直到一场意外发生了。 混沌入侵开始了。 在恶魔到来之后的一场大战里,凡世也随着战争的持续而出现了一种现象,那就是在世界各地出现的腐化,这种腐化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大陆的各处不断随机产生,直到我们发现了它们的来源——魔法八风。 没错,现如今的魔法八风是一种来源于混沌魔域的力量,在大漩涡被创造之前,它们是狂暴而难以驯服的,混乱肆意破坏着生灵的家园,但是莫尔通过聆听死者的声音之后发现,腐化虽然看似随机产生,实际上却从未出现在神灵注视的目光之下。 因此我们才得知秩序的存在,它能够抵御魔法八风的腐化,对凡世提供庇佑。 这就是秩序力量发现的过程。而到了如今,每个国家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巩固着境内的秩序力量。 城市,神庙,要塞,亦或者——震旦帝国的长垣,都发挥着这样的作用。而在当初还没有建立起妥善的防御时,凡世只能由各个神明分别看顾,那是一段疲惫与艰难的时光。 了解到了这些内容之后,接下来我要提及的,就是你现在正在面对的。” 莉莉丝的话语中包含了众多隐秘的内容,林齐默默地将它们记录了下来。 “灵魂熔炉,大远征的终点,一个深藏在混沌魔域夹缝中的独立空间。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的是在最初之时,这块大陆曾是凡世的一部分。” 灵魂熔炉曾是凡世的一部分。林齐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正在听到的是一个怎样的秘密。 这是一个与自己目前的处境息息相关的秘密。 “负责看护这块大陆的神在战争中音讯全无,失去了踪影,其他神明各自有各自管辖的方向因此这一整块陆地失去了秩序力量的庇佑。 但是引导一块大陆坠入魔域所需要的力量实在是过于庞大,即便是奸奇也难以独自完成这样的计划。然而万变之主没有放弃这样一场大变革所带来了愉悦感,它决心完成这个奇思妙想,然后为此创造了一种仪轨,一种能够赋予空间思考能力的仪轨。 这种大术法最终产生了作用,大陆诞生了自己思想,在引导它产生了愿意脱离凡世坠入到混沌魔域的想法的时候,奸奇现身收割了自己的战利品。 从此岛屿坠落,成为了魔域中漂泊不定的流浪空间,直到原初恶魔亲王比拉克将其据为己有,这处漂泊的空间才确立了自己的锚点,它的位置才可以被凡世的存在所观测到。 如今在马林堡产生效用的正是同一个大术法,空间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准则,当条件达成时,它也会产生坠落的想法,从凡间中割裂。 而你的存在亦如当初的比拉克一般,守密者准备与你一同绑定为这处空间的统治者,将你转化为马林堡的锚点。” 这就是整个计划的全貌。 林齐的所以疑问都已经得到了解答。在他们不远的港口外游行还在继续,狂欢的人群已经走到了路程的一半,并逐渐的向港口内部和公路大门进发。 “也就是说那只万变魔君并不能改变规则是吗?” 莉莉丝听到这个问题之后露出了一丝微笑。 “是的。” “我明白了。” 第八十六章 神殿区 “如此,契约抵定了。” 随着最后一句话的落幕,女士的声音渐行渐远,愈发割裂的空间限制了诸神的直接介入,接下来就要靠自己了。 随着街面上游行者们的脚步逐渐深入,局面正在短时间内向着暗面持续不断的崩塌。 林齐在交待给震旦商人和游侠骑士需要做的事情之后,孤身一人出发离开了河道码头区。 篡变仪轨生效之后,规则已经确立,即便是大魔本身也需要在这规则内进行自己的活动,而想要在这样的规则下挫败它们的阴谋,自己就必须联合起那些分散在城市各处的力量。 如若马林堡陷入万劫不复,有哪一些人绝不会对此袖手旁观? 林齐的思路清晰异常,他知道谁天然就是自己的盟友。 在马林堡,宗教已经成为了人民日常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种自孩童时期就养成得到习惯几乎渗透到马里恩堡人的一言一行。因为他们本身就生活在诸神的神迹之中。 当一个女祭司治愈了一个垂死的孩子,那是因为莎莉雅听到了她的祈祷。当一艘载着自己心爱之人的船安全返回时,这是因为曼南恩的庇护。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商人在交易中赚了一大笔身家时,那是因为亨德利克偏爱他。 这就是马林堡最古老的地区之一,捐助人争先恐后地向这里慷慨解囊,只为了能够以诸神的名义而祈祷,富商们狂热的追求着那些以他们的名字命名神殿或大学建筑的殊荣。 意图通过取悦众神而获得利益。 这就是神殿街区,马里恩堡的精神所在,学识中心。当水道码头区的人们沉湎于赚钱谋生,理事会挥霍如土的时候,神殿街区的居民却始终守望着这座城市的智慧与灵魂。 民主会的邪说与蛊惑动摇不了诸神们虔诚的信徒,但是无法联络上自己的神明却让整片区域的神职者们方寸大乱。 曼南恩大教堂就处于神殿街区临海的西岸,林齐凝视着面前的这座宏伟建筑,它正是整个旧大陆对海神崇拜与信仰的中心,即便是提利尔最大的城邦——米拉格连诺的大教堂也遵奉于大教堂那至高无上的地位。 如果将马林堡比作一顶王冠,那坐落于此的曼南恩大教堂无疑正是王冠顶端那颗最耀眼的宝石。 每一个马林堡的信徒在首次见到圣地的场景时,都会记下这一幕令他永生难忘的景象。 明亮的白色石灰岩表面,三座覆盖着黄金的高塔模仿着曼南恩三叉戟的造型,从屋顶的翎冠遥指向上,在半空中伸展着自己身躯,在它的背后,即便是天空都成为了汪洋蔚蓝的陪衬,翻涌的波涛在每个来访者的瞳孔中涤荡。 而如今,萧条的街面尽头,向来只有最最最恶劣的天气才会关闭的教堂大殿,如今也紧紧的闭合了自己的门扉。 “止步,来访者。神殿已经关闭了,你不能踏足吾主的领土。”就在林齐将要走上教堂前的台阶时,门后传来了一声警告。 龙子看着自己脚下那萦绕着蓝色光泽的石砖,那上面的力量来自于海神的守护,他再一次想起了自己与莉莉丝在最后的一段对话。 在那里,他获知了凡世即将迎来的一场浩劫。最终他决定接受这份来自于古老神明的盟约。 林齐高声呼喊,“我为拯救这座城市而来。”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继续前行。 当他真正踏上这条路途之后,唯有亲眼得见之人,才知道那一刻究竟是怎样的一幅场景,言语描绘落诸笔尖,不及这绚丽的光万一。 “当他们出现,高洁的光始终伴随其左右,只需要轻轻一瞥,任何卑劣者都会在这样高贵的存在面前自行惭秽,那就是行走于凡世的美德化身,那就是圣杯骑士。” 随着林齐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两个远古存在之间的契约天平终于平衡,虚影浮现在他的胸口。 继续沿阶而上,璀璨的符文正在其身周热烈的升腾。 最终踏上平台,一个崭新的纹章在低声的吟唱中成型,紫色巨龙环抱着金色的圣杯,仰天发出了怒吼。 神殿内的守护者们在这震人心魄的场景面前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驱使着他们垂下了握紧着武器的双手,他们紧盯着那张有异于常人瞳色的双眼。 光芒之中,已经变回了自己模样的林齐将手微抚在自己的左胸前,磅礴的力量正在随着他的呼吸而翻滚不息。 在曼南恩的圣职者眼中,他们刚刚见证了一位圣杯骑士的晋升。而只有林齐和女神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将自己的手放在紧闭的大门上,宏伟巨门在这波澜不惊的触碰下发出轰然的巨响。 “打开大门,禀告你们的首席大主教,我带来了众神殿的神谕。” 站在门内最前端身穿着蓝白相间并配有波浪条纹的长袍的高级牧师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招了招手,示意守卫打开大门。 林齐没有更多的浪费口舌,在大门走开之后没有与任何人搭话,径直的向中殿走去。 曼南恩大教堂的第一个房间正收留着众多收到了民主会活动影响的信徒,龙子从他们的中间穿行而过,每个人都在用一种敬畏难名的目光注视着那个不同寻常的圣杯纹章。 对他们而言,刚刚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就是这场灾难的希望。 沃特·伯克豪特正在中殿等待着来访者的莅临,这位曼南恩的代言人已经替自己的神明牧守信徒长达数十年。 尽管亨德里克、维伦娜和莎莉雅的教派在理事会中也分别拥有着席位,但是每一个人都清楚,当众神殿必须只有一个声音说话时,那这个发言者就只能是沃特。 大牧首的不仅仅是至高无上的宗教代表,在他的麾下还掌握着一支由十多艘战舰组成的舰队和数个狂热忠诚的护教军组成的庞大军队。 这位年纪不输于韦塞尔的老者依旧拥有着健硕的身形,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尽是一些不显著的痕迹,在那身深蓝色的长袍下隐藏着的是极具爆发性的力量和肌肉群。 他认真的注视着林齐的身影,“你知晓那个秘密。”在看了一会儿之后,沃特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 “你也并没有得到众神的神谕,所以你究竟知道该怎么做吗?” 林齐也在同样打量着对方,不过他没有故意停顿上一会儿,而是开门见山的问道: “你对目前的事态究竟了解多少?” “内部发生的腐蚀动摇了维持马林堡的秩序力量,事发突然,我只能将所有的力量收缩到了教堂内。”沃特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海神奇观,上面已经布满了裂纹。 “诸神的声音无法传递进来,神殿区的所有分区都已经乱成了一团。现在需要你来告诉我,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八十七章 准备冻手 “马林堡民主改良协会?少数服从多数?万变魔君?守密者?”在林齐将民主会的目的以及这场阴谋的真正策划者和盘托出之后,沃特神色复杂的陷入了思考。 他转头看向自己身旁的圣杯骑士“可是据我所知,在马林堡内传播腐化的幕后黑手是以唯美会为名的一个来源于帝国北地的邪恶教派,翡翠权杖,在此之前我从未听人提起过民主会这个组织。” 唯美会。林齐同样意识到了这一问题,两位大魔之间的合作令他下意识的认为二者之间的统属应该是一致的,民主会活跃在下层,而唯美会则腐化着上层。 可是为什么民主会封锁了自己存在的消息?恐怕这样的猜想存在着误差。 “既然已经知道了规则是什么,那我们就应该立即行动。”沃特在梳理好众多信息的头绪后,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雷厉风行的首席大主教似乎已经拥有了自己的计划,他的双眼迸发出凛然的光,曾经那个叱咤风云的曼南恩代行者的威严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你打算怎么做?”林齐问道。 “你刚刚说,马林堡现在拥有了自己的意志,它将以少数服从多数的准则决定自己的归属。那么,只要将多数变成少数就可以了。” 龙子的眉头紧缩了一下,他意识到这位老牧首提到的把多数变成少数的方法可能会异常激烈。 狂热的信徒们往往会自然而然的模仿自己神明行事风格,而曼南恩可从来不是一个宽宏大量,深思熟虑的神明,触怒祂的人都将承受狂澜之怒,无一例外。 “一群意志薄弱,毫无信仰的人,背叛了神赐予他们生存的恩准,那么留着他们的命也就毫无用处了。”不出所料,沃特在得知大魔没有办法掀桌子的情况下,他的计划就是利用自己手上强大的军事力量镇压每一位胆敢靠近混沌的邪教徒。 林齐摇了摇头,他清楚的明白一场血腥镇压的归宿是什么,聚拢在一起的厮杀和鲜血,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半封闭的空间内,终将吸引到另一位混沌邪神的目光, 届时如果再跑来一只嗜血狂魔,那可真成了萝卜开会——群英荟萃了。 而且这一次,林齐准备以自己的方式赢得这场战争。 “我有一个计划,首先你要先召集神殿区其他教会的人,然后......” 曼南恩首席大主教仔细的听着来自于圣杯骑士的计划,他的表情从若有所思到疑惑,又从疑惑到了恍然大悟,紧接着又变成了茫然,很难想象他究竟听到了怎样惊世骇俗的言论。 “如果这样做的话,你怎么确保全城的民众都能够参与到这件事中来呢?”沃特没能抑制住自己的质疑。 “这个就交给我来解决。” —————————————— 德维斯·奥廷加穿行在马林堡北部大街小巷中,游行的人群已经走过了这个街口,余下的寥寥数个行人也多半行色匆匆,紧张的赶着自己的路。 没有人关注到这位游侠骑士四处探寻的身影。 他在寻找,寻找一个人,一个组织。一个没有正式名称,而仅能用一段浑话来形容的组织。 “格里兄弟吗?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格力兄弟和他的朋友们?更没有听说过了。伙计——听我的劝告,你也从来没听说过。” 有人曾为他们起了很多名字,格里帮,盗贼行会,亦或者——兄弟会。 只不过从未有人听到他们亲口承认过,有幸面过对他们身影的人如今都已经无法为世人作证了。 奥廷加的背后背负着三块沉重的木板,那是自己完成任务的关键。 仍旧留守在马林堡的巴托尼亚青年们基本都已经分散到了各个街区,他们在小巷中寻觅着可能成为兄弟会据点的旅馆或者是交易场所,最终一位消息灵通的行商打听到了目标所在。 德维斯·奥廷加当时立即从河道码头区赶往那座名为红公鸡旅店的店面,为此他需要乘船与经过六座大桥。最终,他在在黄金港内岸的中段,洋葱水渠的旁边发现了这个招牌的踪影。 这是一个真正的老字号,现任老板接手这家店已经有30年,而旅店的建筑则已经拥有了大约两个世纪的历史。 这是一座大型的单层建筑,由石头和木材混合搭建而成。客人可以沿着一小段台阶往上走,穿过几扇门之后就能到达旅馆的主房间,在房间内的中央马蹄形的建筑里就是酒吧的所在地。 自己要找的人,迪菲亚·格力正在于此。 他刚刚走进旅馆的大门,就被一名慌不择路的路人撞了一下肩膀,德维斯微微侧了一下身,一把扣住了这名男子的手臂,轻轻一扭,就从他的手中取回了自己的零钱袋。 “嘿!菲特,别在我的店里‘干活’!”屋内走出一个圆滚滚的壮汉,冲着被游侠骑士抓住的小偷挥舞着拳头喊道。 骑士看了一眼似乎有些紧张的老板,松开了自己的手,用剑鞘用力的磕了一下菲特的小腿。 “这是一个教训。” 意识到自己踢到了铁板的窃贼连一个眼神都敢留下,赶紧一瘸一拐的溜走了。 壮汉耸了耸肩,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多纳特·图尔斯维尔德,红公鸡旅店的老板。” 德维斯点了点头,没有选择握手,而是直接询问说: “迪菲亚·格力坐在哪?”他好像十分笃定的认为自己的目标正在里面。 事实上也没错。多纳特扬了扬下巴,“左手贴墙的角落里,红头发那个就是。” 游侠骑士有一点诧异,他本以为需要费上一番周折才能得到答案,没想到对方居然回答的这么痛快。 “嘿,别这么看我,不管你是找他麻烦还是跟他做买卖,反正都是由他来摆平,别砸了我的店就行。”多纳特努力的在自己横肉密布的脸上挤出自己无辜的小眼睛。 德维斯则已经走进了酒吧,不算太大的空间里,的确在角落坐着一个红头发的年轻人正在百无聊赖的折着纸牌。 他走到桌前,拉开了另一把椅子。 “有人介绍吗?”迪菲亚看到有人上门,却依旧表现得漫不经心,例行的询问了起来。“做买卖还是寻仇的?” “我老板要找人做一笔大生意,栖息的鹈鹕的,以什马利介绍我来这儿找你的。” 红头发的小伙子立刻坐正了身子吹了一个口哨。 “哇哦,哥们,你真是个骑士吗?” “嗯。” “我相信你们老板一定是个大人物了,让一位正式骑士给他跑腿儿,啧啧......不过我现在做不了主,你得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人来跟你谈。” 德维斯皱起了眉头,“我时间很紧。” “那就没办法了,我也不知道我哥跑到哪去打牌了,最近他入手了一套大远征的牌组,着迷得很。” 游侠骑士心中有些失望,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站起了身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有人在他背后对他说了一句话。 “也许您可以和我谈谈?有关于这笔买卖的事儿?” 德维斯转过头,那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绅士,旅店老板正站在他背后一脸讨好的搓着手掌,像是一只随时准备大快朵颐的胖苍蝇。 “你是谁?” “我?您可以称呼我为德尔贝。” 啊哦,游侠骑士这下知道自己面前这位是谁了,绅士联盟的首席大佬,真正的地下买卖人。 “那我们来谈一谈吧。” 第八十八章 交易 绅士俱乐部并不是一个组织的名称,而是一处地点。 从地理上讲它位处于河道码头区三便士桥北侧的西面,一些知情者对它的真实面目非常清楚,那儿就是“我们从未听说过的行会”总部,是马林堡犯罪者的中枢。 德尔贝·格力独自享有着俱乐部整个第三层的三个大房间,一个私人卧室,一个安保屋,另一个则是被戏称为“理事会”的会议厅——偶尔客串赌坊。 德维斯·奥廷加从阿奎坦来到马林堡之后,还是第一次在河道码头区乘坐到马车,即使这在其他地区就是一个常见普通的交通方式,但是在运河旁却成为了一种奢侈的身份象征。 要知道,在河道码头区行驶的马车,在经过某些路段的时候,是需要整个乘船才能通过的,狭窄的路口和桥梁很有可能容纳不下一辆并不算宽大的马车通行。 绅士俱乐部这一建筑在三个世纪之前随着三便士桥的建造完成时就已经存在了,在这种建筑风格上甚至还能看到当年精灵们风格的影子。 随着德尔贝那位从不离开他五米远的保镖,一个名位海尔加的大块头走到桥边古朴的木门口,一条通往马林堡地下王国核心的道路敞开在了骑士面前。 “进去之后,什么都别看,什么都别管。”德维斯在默念着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从来一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游侠骑士知道里面一定会有一些,非常非常挑战自己是非观念的场景。 但是他还是将自己身上所肩负的职责放在了第一位,即便他并不理解自己所做事情究竟有什么意义。 “准备一下理事会,德尔贝先生要在那儿谈买卖。”海尔加随口对女仆吩咐了下去。 俱乐部的一楼因为二三层的改造而将天花板压得非常低、并且缺乏光照,环境昏暗得甚至在白天都需要点上油灯照明。 眼观鼻鼻观心,走过三节楼梯之后,骑士一路沉默的跟随着指引来到了三层的理事会。 托盘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排精致的糕点,热气腾腾的红茶散发着悠香。 德尔贝直接坐上了正对着桌子的那把椅背高耸而柔软的长椅,从口袋中点燃了一根雪茄放在了嘴边,紧接着向桌子的另一头伸出了手。 德维斯摇了摇头将那个华丽的小盒子推了回去,示意自己不需要。 “在谈我们的交易之前,能跟我说一说你老板是个怎么样的么?我是说吩咐你做事的那个人。”这位绅士俱乐部的大佬将自己的表情隐藏在烟雾中,有些怔忪的问道。 “你认识他?”德维斯有一些诧异,在他的印象里远征骑士是刚刚抵达马林堡不久,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已经进入了这些地头蛇的视线范围。 “我认识他?哈,我倒是想和他认识一下。现在还有谁会不这么想呢,毕竟那是一位美德的化身,一位在人类勇武之路上走到了尽头的强者。” 游侠骑士越听越糊涂了,他总觉得自己和对面这位大佬所描述的好像并不是一个人。 “额,也许他的确很强大,拥有着高贵的品质,不过我觉得这样子去形容他可能还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德尔贝也意识到了问题,他将胳膊摆到了桌面上,前倾着上半身严肃的问道: “我们谈论的对象,难道不是那位现身在曼南恩大教堂的圣杯骑士吗?” 嗯?圣杯骑士?有一位圣杯骑士在曼南恩大教堂? 对于巴托尼亚的骑士们来说,没有哪个词语能够比圣杯骑士这个称呼更触动他们的心灵。对他们而言,那代表着他们的毕生追求,骑士之道的最高荣耀。 哈兰不是也去了曼南恩大教堂么,突然出现的圣杯骑士难道和他有关系? “让我办事的那个人的确在曼南恩大教堂。现在,让我们来谈一谈交易的事吧。”德维斯巧妙地利用了一下措辞,含糊的说道。 德尔贝好像懂了什么,他将雪茄掐灭,在桌子上铺上了纸和笔,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幅金丝边眼镜。 “好吧,交易,没错做买卖才是最重要的,”戴上眼镜之后的德尔贝气质突然一变,他对着游侠骑士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你知道的,律师们一般都不愿意为我们这种生意做担保,因此我只能自己上了。不过别担心,我是有职业律师证的。” “无所谓。”反正自己要办的事情既不危险也不让人为难。这是一件非常奇怪,但仔细想一想好像又确实没有违反任何一条法律规定的事情。 德维斯从自己背后的包裹中拿出那三块沉重的木板。 “我需要将这三块木板上面的东西在一天之内,传遍全城,不管是贴在墙上,或者是塞到人手里都无所谓,总之效率要快。” 德尔贝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凑到了木板前,等待着对方的展示。 这些其貌不扬黑乎乎的木板乍一看好像就是一块普通的木头,但是在他近距离观看后才发现,在板子的其中一面上,其实另有玄虚。 游侠骑士重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林齐教给自己的流程。先从桌子上拿起了一瓶墨水洒在了它的表面上,然后拿一张纸覆盖上去。 简单的两个步骤之后,随墨迹的出现的那些附着在木板上的文字和图案露出了真面目。 见证到这一幕的马林堡地下世界掌舵人立刻意识到了这样的一项技术背后所隐藏的利益,他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但还是紧张的开口问道。 “这个东西叫什么名字?” 德维斯说出了那个古怪的词组。 “雕版印刷。” “把它交给我,一天之内它会出现在每一个马林堡人的视线里。” 骑士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写着操作方法的纸张,放在了自己面前。德尔贝的眼睛锁住了这张纸,仿佛看见了成堆的金币和扩张的力量,他已经在设想作坊的地址和走私的渠道了。 “拟契约吧,我们成交了。”虽然德维斯仍旧是一位坚定不移的巴托尼亚骑士,但是在马林堡办事就得用马林堡的规矩,更何况正规的商业契约会受到亨德里克力量的保障,何乐而不为呢。 德尔贝动笔了,骑士发现他在写字的时候甚至不需要去看自己写的是什么,反而不断地打量着刚刚印出来的那张纸上写的内容。 “关于竞选总统,每一位马林堡人都必须知道的三件事?” 从字面意思来看,也许这是某种用于政治宣传的方法,德尔贝敏锐的嗅觉让他意识到了其中与蕴藏的可能性。 “没错,而且你也在候选名单里。”游侠骑士以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然后他如愿的看到自己面前这位好像能永远风度翩翩下去的绅士,终于露出了失态的表情。 第八十九章 理事会 亨利克男爵航海和海魔法学院,即便是按照林齐的标准来看待,它的存在依旧属于这个时代的一项壮举。 拥有着与大陆的其他大学很相似的传统的三年制课程的同时,亨利克男爵还领导着旧世界最先进的研究领域。 一个高度完善而蓬勃发展的研究体系,开创性的引入了众神信徒参与研究工作,约束着知识在不会沾惹上来自于混沌腐化的框架中进行传播。 医学生们可以利用莎莉雅大医院的设施来教授医学和外科,法院协会培训新律师,亨德里克的牧师讲授金融新科学。 遗憾的是亨利克男爵已故去多年,做下这一壮举的院长今日自己无缘得见。 不过他的儿子小亨利克同样也是一位学识渊博的有识之士,在昨天的会晤中,林齐已经完成了自己神殿街区的所有安排。 今天的宫殿区似乎异常喧嚣,自从上一次理事会通过了马林堡独立的宣言之后,公民们对于未来的猜测和假说尘嚣渐起,大部分人其实对于独立这件事是乐见其成的,他们最关心的是今天这场理事会将要表决的议题——以什么形式完成独立的事实。 也有一部分发现了城市内部异常情况,以及外部封锁的中产商人们,迫切的需要见到十大家族的理事会代表,以解决已经引起街区范围性恐慌的种种担忧。 不过今天的宫殿区除了与会者众多,和往常相比还多了许多不一样的地方。 “关于竞选总统,马林堡人所需要知道的三件事。” 西蒙·古登克瓦从牧师手中接过一张从墙上摘下来的传单,这些传单在一夜之间遍布了盾币街区和宫殿区的墙壁,上面刊载了一些非常引人注目,同时也是离经叛道的内容。 不过这位亨德里克神殿的大祭司并不在乎那些有的没的,他只关心一件事,就像是亨德里克传达给祂的神职人员们的神谕一样: “守好马林堡,多多搞钱。”(神谕石刻原文为:快快赚钱。) 很显然,民主会那群不对劲的家伙正在制造混乱,而一个混乱的城市,显然很耽误自己实践神灵的教诲。 “继续前进。”他没有仔细翻看传单上面的内容,关于它的原文自己在昨天已经仔细的阅读过了,这位大祭司不禁再一次想起了老沃特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不论你的脑子里装了多少小聪明,不论你是否怀疑我是在危言耸听,仔细想一想如果因此导致马林堡这座亨德里克的圣地陨落了,这种代价究竟应该如何偿还你的神明。” 曼南恩大牧首一如既往的言辞严厉,但是西蒙同样清楚,这位马林堡众神殿的话事人并不是一个善于信口开河的人。 短时间内超发的“马里恩堡信用卡”和日渐降低的信仰献金都代表着一种危险的信号,是时候拿出决断了。 马车从侧面理事专用的车道驶入新宫殿,众神殿祭祀将再一次共同进退。 一如既往。 - “新宫殿的表决会是对所有公民开放的,如果你想在现场观看的话,可以和我直接从侧门进去,相信没有人会愿意拦住你的。”小亨利克教授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林齐问道。 “不必了,我有下议院的邀请函。”林齐拿出了一张做工精良的卡片,虽然这是一张由不知名朋友送到栖息的鹈鹕的,但是他对于赠与者的身份其实心知肚明。 尽管林齐和那位老家主见面之后只进行了不太友善的短暂交流,却依旧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理事会准时开始了。 在新宫殿理事会圆桌右侧的阶梯观众席上就是下议院的旁听者们。旁观席没有设置固定席位,来者可以自由的选择自己的位置。 林齐顺着通道找到了一个座位,在他左手边的是一对相伴而来的男女,一个由风姿绰约的少妇和一位年轻的军人组成的组合。两个人发现了身边出现的新面孔,男人友善的打了招呼,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鲁道夫·布拉克.”“露伊娜·柯文。” 少妇用团扇掩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轻轻的眨了眨眼。 林齐不同声色的伸出手轻轻的和鲁道夫握了一下,“哈兰·阿代哈德。” 在来之前他已经重新变成了哈兰的外貌,并且没有露出圣杯的徽记。因为他需要在自己的目标面前暂时隐藏身份。 至今为止,林齐可以肯定那些家庭纠纷全部都是这些邪教徒们的自导自演,因此自己原本的东方面孔和有关情报一定已经被人所密切关注着。 自己身边的这两位正是他此行的目标。 鲁道夫·布拉克——韦塞尔·范·舍尔特的养子,这位老人一生没有留下任何一位子嗣,因此他的养子就将成为下一任范·舍尔特家族的继承者。 他身边这位更是关键人物,她就是老柯文男爵的亲妹妹,目前柯文家族的实际掌权人,埃米尔·柯文的姑姑。 两个人轻轻一触后就松开了手,不过没有人发现,一道淡淡的紫色电弧钻进了这位年轻军官的袖口。 “今天是城市规划委员会执行理事会第769-773议题第二次会议,同时会上将表决117项特殊议题,在此我们将对上周的议题进行进一步的表决,即‘马林堡独立宣言细则’的相关内容。到会理事为:......” 期间又是一大堆冗长的介绍和赞美,不过出于某些原因,各位理事们倒是在这个平日里没人在意的环节听得津津有味。 也许是因为,在十大家族的理事们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发难的117号特殊议题。 毕竟理事会上面的表决结果,其实早已在表决之前的分赃大会上就已经注定和安排妥当了。 理事会并不负责日常工作的决策,而是只对韦斯特领的重大事项作出表决,有时一个议题往往需要花费数周甚至数个月的时间进行讨论。 不过今天大家显然都不希望把事情继续拖下去了。 “关于废除韦斯特领行省,以及成立马林堡共和国的决议,表决如下——11票赞成,5票弃权,议题结果为通过。” 倒数第二项议题的结果立刻被工作人员传递到了会场外,那些聚集在宫殿广场的公民们爆发出了巨大的喧哗。 “马林堡共和国。”“要独立了吗?”“民主改革!民主改革!” 外界的喧嚣没有对会议的进行产生任何影响,按照流程理事会将进入下一环节。 “接下来将要表决由沃特·伯克豪特理事提出的第117项特殊议题,关于马林堡共和国政治体制设定的决策。” “下面请沃特·伯克豪特先生为大家介绍议题内容。” 主持人是来自于交易所的仲裁员,他向曼南恩大祭司的方向比了比手掌,然后拿出已经准备好的文件分发给了圆桌上的所有人。 几位大商人看到毫不惊讶的神殿大祭司们,相互之间交流了一下眼神。 小亨利克教授则惬意的靠在了椅背上,笑眯眯的拿出了一张传单。 沃特站起身,扫视了全场之后,开始了自己的发言。 第九十章 决议 “《卡尔代塞特条约》第20条第2429款的相关规定下,我认为有关于人民的权力不应该把持在少数人的手中,而应该多去听从一些来自于人民的声音,政治不是金钱的玩物,我的朋友们。” 有关于三权分立的司法权部分引起了这位最高等级法院监护长的强力兴趣,他在经过一番斟酌之后,明确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而和他持有相同观点的还有两位对立法十分有兴趣的家主。 此刻,已经是讨论开始之后的第四个钟头了。 今天的理事会格外漫长,一直持续到了傍晚都没有对最后一项决议得出结果,十六个人都参与进了这场激烈的讨论里,这是此前十几年来都没有发生过的场景。 “我认为关于整个组织架构的方向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对于行政权力机构和职位设置的具体内容可以在下一次理事会另行讨论。” 理事长扬·冯·德·库珀,(没错,在见到这个名字之前我也不信那些写背景的人真能想出来这种玩应。)最后统合了辩论双方的分歧点,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即使这位库珀家的老族长曾经是在奥斯特领的猪肉“战役”中,把输到连衬衫都没了的理事会创始人之一的温克勒家族族长及其家人扔进运河里的狠人,也在这场看似有理有据,实则就是在扯皮的辩论中被消磨了耐心。 库珀家族控制着理事会的八张选票,包括十大家族中的七位家主和小亨利克都在曾经的理事会议上对其言听计从。 而这场辩论正是在以扬·冯·德·库珀为代表的大商人们与大祭司和法官之间的分歧所展开的。 十大家族的族长们在经过判读和研究之后,惊讶的发现沃特给出的方案是一套非常完整并且极具使用价值的方案,可以说是与现如今马林堡的现状非常适配,包括其中竞选总统的部分。 这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和谐。 而问题就在于,它太完善了,或者说曼南恩首席大祭司的准备实在是太充分了,这让向来拿捏着马林堡一切事务的族长们感觉到恐惧,他们意识到事态似乎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尤其是他们正在实行一项决不能泄露出去的丑陋计划的时候,这种意料之外的不确定因素进一步加重了他们的敌视。 最后,沃特用拳头猛敲了一下桌子。 “直接进行表决吧。” 林齐发现自己身边的两位似乎也随着这句话而变得紧张非常,大部分人都还没有理解沃特提出的制度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是来自于另一个层次的博弈。 “第117项特殊议题,正式表决开始。”仲裁员有些麻木的说出了自己的台词,半天来眼花缭乱的交锋足以令这位近距离观战的主持人心力交猝。 一只又一只手相继举起,每个人都或是惊讶或是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那个一整场会议都没有说一句话的老家伙。 海洋学院的院长也发现了这一有趣事实,最终他同样举起了自己的手。 克洛蒂尔德·德·罗伊芙,曾经在拒绝了扬·冯·德·库珀的求婚之后,成为了库珀家族的最大反对者,十大家主中的唯一一位女性,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事情好像有趣起来了,对吗,我是指立法。” 没有人接她的话,除此之外另一位投了赞成票的家主是一位虔诚的曼南恩信徒,他向来都是跟着大祭司的脚步进行表决。 “关于马林堡共和国政治体制设定的决策,表决结果为赞成9票,反对7票。”他在说出结果之后突然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向坐在首位的理事长,然后发现所有人好像都突然静止了一般等待着什么。 “......决议结果,通过!” 扬·冯·德·库珀在听到结果之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小亨利克和韦塞尔·范·舍尔特,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地站起了身准备离场。 沃特隐蔽的看向了观众席的林齐,他点了点头,几位大祭司出乎意料的在理事会上战胜了理事长,但是却没有一个人露出哪怕一个微笑。 因为这场表决仅仅只是真正战争的开始,任何胜利从来都不会简单的在谈判桌上赢得。 沃特提出的三权分立在会议结束之后,就像是在马林堡的居民群体这面看似平静的湖面上丢下了一块巨石,水花四溅之下,暴露出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身影。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林齐清楚的明白,这项决议仅仅只是一项决议而已,它就像一座走不出这张圆桌的空中楼阁,将它拿出来可不是看中它的完善或者优点,而是为了它背后所隐藏的内涵。 这种政治制度一旦被确立,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一般将会释放出一种政治产物,那就是党争,在马林堡如今少数服从多数的粗暴规则下,这必然会对民主会的活动产生极大的影响。 它就是一颗出色的探路石子,唯有根据其投入黑暗之后带来的回响,才能够暴露出真正幕后主使的位置。 一个能够引发剧烈变革的概念,就是钓魔君的最佳饵料。 林齐的目标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那就是隐召。 露依娜·柯文拉着自己的男伴急急忙忙的退了场,在鲁道夫袖口处的灵能标记不断地移动着,林齐根据它的移动方向意识到了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而自己所要做的就是让他们什么都做不成。 两个人立刻在离开宫殿区之后,立刻登上了一艘挂着绿底木桶野猪旗的船只。在航行的过程中,他听到了两个人似乎出现了一些争吵。 “你不是说你已经完全控制了那个老东西吗?今天为什么他投了赞成票!”露依娜怒火中烧,“如果因为他破坏了吾主的大业,你将会被送去接受赐福。” 鲁道夫似乎对所谓的赐福恐惧异常,他有些不安的说道,“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范·舍尔特家族从今天之后只会有一个声音了,我向你保证亲爱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你最好说到做到。” 船最终停靠在了河道码头区那处戒备森严的建筑群里的私人码头前,两个人没有理会卫兵的敬礼,而是一路径直的来到了庄园里,直奔那位老家主的书房。 轻便马车比船只更快,韦塞尔知道自己正在驶向自己生命的尽头,但是他仍旧选择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很少有人知道这位渔民出身,统治了河道码头区50年的老家主曾经有过一位妻子。 一个地地道道的马林堡富商家庭出身的女孩,一个蠢老婆。 韦塞尔从未和人提起过这件事,那些知情人也在当时就已经受到了处理。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她就埋在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里,没有墓碑,没有纪念,甚至连死因都是如此的可笑。 因为,范·舍尔特家族的继承人只能是自己那个被库珀家族送来的养子,所以在自己的妻子怀孕之后,她就被悄无声息的处理掉了,自己必须跪在地上才能求回她的尸体。 书房外的脚步响起了,韦塞尔努力的坐直了身体,想要维持住自己最后的尊严。 “瞧,我曾经说过,麻烦总是找上我。” 一个可恶的声音从窗后响起。 好吧,也许巴托尼亚人不总是那么讨人厌。老家主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 第九十一章 救 鲁道夫·布拉克关上了书房的大门之后,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屋子的中间。 “你令我蒙羞了,父亲。” 范·舍尔特家族的缔造者,韦塞尔漠然的注视着这位已经跟随了自己三十年的养子,一潭死水一般的眼神中隐藏的情绪就好像他获知了妻子死去真相的时候那样,冰冷刺骨。 随着鲁道夫的脚步渐渐靠近他的身边,一根布满尖刺的紫色绳索缓缓浮现在了韦塞尔的脖颈。 似乎知道自己可能不会得到任何回应,这位海军军官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话。 “被派去厄仑格勒的那群蠢货到现在都没有赶回来,他们应该全都被拉进赐福间里变成祭品......带一个人回来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砸了,还必须让我们启用备用计划.....露伊娜这个老女人,就因为她比我入教早几天,居然胆敢把我当奴隶使唤,我迟早......” 就像是一个在外忙碌的儿子回到了家中,向自己的父亲唠叨遇见的那些烦心事一样,鲁道夫细碎的倾吐着那些深藏在心底的压力。 “还有一个东方人......该死的,在马林堡要怎么找到一个有心隐藏的东方人呢?” 韦塞尔仍旧一言不发的注视着自己焦躁不安,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的鲁道夫,自己脖子上的紫色的绳索正在越发凝实。 鲁道夫停止了自己的脚步,他直勾勾的看向了范·舍尔特家族的老家主。 “我其实没有打算和您闹成现在这样的,记得吗,我为你求过情,这样你才能把自己的命留到现在,结果呢您就这样报答我。”说着,他没有犹豫的就拉动了绳索的另一端。 “范·舍尔特家族会在我手上走向巅峰的,晚安父亲。” 韦塞尔在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绳索正在一点一点的收紧,他赶紧晃了晃自己的肩膀,鲁道夫以为他是在挣扎,而露出了怜悯的神色。 不过很显然,他是会错了意了。 “你是在找我吗?” 一句突兀的话音从窗前的空气中传出,就在此时,蓝色的闪电钻出了鲁道夫的袖口笼罩了他的上半身。他只感觉一阵强烈的麻痹感从自己的右侧传来,短短一秒的迟钝让其彻底失去了呼救的机会。 银色的剑光如同迅疾的闪电,在一瞬间划过了鲁道夫的瞳孔。 林齐用左手死死的扼住了他的下巴,将那些惊恐万状的声音全部堵在了他的嘴里。 剑势一刻不停的直接切断了这位范·舍尔特家族继承人的脖颈,再同时膝盖抵住了这具因为失去生命下坠的身体。 就在书房内部悄无声息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 韦塞尔不顾上面的尖刺一把扯下了自己脖子上的绳索,然后对着林齐打了一个手势。龙子会意的点了点头。 “亲爱的,我有一些发现,需要你进来一趟看一看。” 鲁道夫的声音从门内响起,露伊娜感觉这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尽管有些疑惑但她还是嘀咕了一句“麻烦的废物”之后推门走了进去。 接下来她就见识到了自己永生难忘的一幕。 同时也是她生命经历的最后一幅画面。 露伊娜走进了书房,对视看到了一双巨大的虚无双眼。紫色的龙首幻影对于宾客的到来欢呼雀跃,并致以热烈的龙息。 而此时林齐已经拽上韦塞尔从窗户飘然离去了。 一群特殊的战士已经等候在了街角,他们就是来自于神殿法庭的仲裁者们,这群人因为那些装饰在裁判所天花板上的夜空图案的存在,所以人们常常称呼他们为“星庭”。 那是一座用黑色的石头建造,装饰着丑陋的怪兽的阴森建筑,而比之更为可怕的是它那冷酷无情的使用者们。 龙息诀的火光在庄园上空燃起的那一刻,他们将立刻介入并接管整个现场。 林齐在审判长的身旁站定,这位曼南恩的狂热信徒以使用酷烈的手法惩戒那些胆敢触碰神之威严的犯罪者而闻名,两个人没有进行任何交流。 星庭出发了。 “你还没老糊涂到忘记了去柯林家族的路怎么走吧?”林齐晃了晃手腕,被拎在手上的韦塞尔脸色目前来看显然是非常不悦的,甚至可以说是难看至极。 “所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一个东方人?一个耍魔法的圣杯骑士?”这位老人倔强的甩开了林齐的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从自己的靴子里掏出了一张地图。 “柯林家族真正所在地的地图,以及库珀家族庄园一处地道的入口,都在这上面了。”韦塞尔注视着这张外壳潦草,内容却清晰详细的地图,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怔怔的有些出神。 “在要了他们的命之前,告诉他们,韦塞尔把你们整垮了。这就是那张赞成票的价码。”这位老人拍了拍屁股,步路蹒跚的向一旁的小巷里钻去, “干那些狗娘养的。” 林齐拿起地图,没有拦住韦塞尔离去的身影,他并不清楚这位老人成为马林堡十大家族之一的族长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过往。 可是如今抛去那些金钱和权力粉饰的光环之后,他只看了一个因为背叛和利用而疲惫不堪的硬骨头老家伙罢了。 仲裁者们的行动迅捷而果决,就在群龙无首的私军们因为庄园的火光而方寸大乱的时候,这群身穿蓝色盔甲的黑色披风的武士们已经接连突破了几道防线,直抵那处慌乱的源头。 失去魔力供应的龙息烈焰在海神信徒的神术下,迅速被扑灭了。审判长对于空气中肉烧焦的味道熟视无睹,径直趟过了那些焦黑的痕迹和废墟,用视线在地面上找寻着自己的目标。 作为一个游走于对抗混沌一线经验丰富的老战士来说,他知道这场火灾之下,埋藏着哪个关键的可以成为星庭下一步行动凭证的依据。 最终,他找到了它。 一个已经产生了可怖变异的颅骨。 上端尖细,两侧布满锯齿,紫色的混沌符文交织而成的锁链从那些孔洞中穿过。 那是一颗浸染了太多黑暗王子赐福的人类的颅骨。同时也是露伊娜·柯文留给柯文家族的最后一句指控。 在街角等候着结果的林齐将地图交给了正在撤出庄园的审判长。 蒙德·伯克豪特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随后向着自己身后的战士们挥了一下手。 “盾币街区,出发。” 第九十二章 现象 发往宫殿区的游船为贵宾乘客提供了堪比豪华俱乐部体验的特等席位——一个充分照顾客人隐私的游船套间。 林齐倚靠在沙发上进入了冥想,目前的局势已经愈发明朗了。 针对柯文家族的佯攻已经开始了,星庭持有了关键性的证据之后,他们就可以根据神殿与理事会之间的协定,拥有了对大商人们发起审判的权力。 这也是这群狂热的宗教人士一直想要的,他们看那些资本家不顺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而自己在河道码头区故意泄露的行踪将给那些暗中寻觅自己的人一个错觉。 那就是会让他们认为自己的行动重心放在了对唯美会的那些色孽信徒们身上,所以一个暗中谋划以及破坏理事会上那项意外通过的决议的最佳时机就这样摆在了他们和它的面前。 无极在游船行驶到了接近宫殿区的位置之后,发出了轻微的颤动,林齐知道自己已经靠近了震旦商人的所在位置。 力量从他的脊柱流向四肢,马林堡越发接近混沌魔域的空间特质导致林齐沉寂多时的灵能力量正在苏醒,活跃。 逸散的波动最终带来了一幅有关于即将到来事件的画面,龙子胸前拥抱着圣杯的龙纹正在隐隐发烫,睁开双眼之后,风雷涌动间他看到了,一双银色的巨爪。 “做个了结吧。” 震旦商人近几日的行动颇具成效,他通过那些富商们的关系网终于成功和库珀家族的外勤管家搭上了话。 用行话来说就是“交上了朋友。” 37年前,扬·冯·德·库珀在成功就任理事长之后,将自己的府邸整个搬到了新宫殿南部围墙的身后,这位马林堡最大权力的拥有着视整个新宫殿后的土地为自己的私产,并且禁止任何人染指。 因此在无人可知的时刻,他就可以在围墙后大兴土木,无论是地下室,密道,防御工事,任何他觉得可以用以巩固自己地位的东西全都被利用了起来。 李文豪同样接收到了无极的信号,他正在城堡区的码头等待着骑士的到来。 然后他就看见了从游船上走下来的那个身影。他现在觉得这个世界一点都不真诚,一点都不友好。 一想到自己几天以来一直在和那些虚伪的商人四处奔走,推杯换盏,做着一些他之前从来都不屑于进行的令人作呕的社交活动,不断得在感觉厌倦时用自己的责任感督促自己的时候。 他就觉得自己就是个蠢蛋。 本来他已经设想好了,再见到那个专门会给人找美差的骑士的时候,必须立刻马上让他告诉自己,那个自己要寻找的巍先生究竟在哪,然后两人一拍两散。 “哈,想利用一个震旦大商人,西方佬你还不够格。” 然后震旦商人就看到了这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一种莫名的打击挫败感就像是一道阴云,罩在了他的头顶。 他现在只觉得受到了深深的欺骗,于是他友好亲切的问道: “所以,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尽管李文豪的心理活动复杂无比,但是他在看见林齐的黑发黑眼,以及其身上带有的某种类似于威严的特质之后,还是收回了某些不太礼貌的小心思。 这种特质和谐宁静,真正接触过宁和之道的人都会明白这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出身富庶的李家大子可不是一个孤陋寡闻的平民,他清楚的知道这种宁和的特质只会出现在修为及其高深的龙裔身上。至于另一个更大胆的念头,他根本连想都不会去想。 最终也只好在心里默默地感叹一句,镔龙殿下诚不欺我也。 那是昭明临行前交待给他的话。 “你只需要看到他,就会知道你要找的人一定是他。另外,在其他人接触到他之前,将其先带回上阳。” 李文豪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就像是遇上了一盆凉水般无奈的化作了消散的青烟。 “我该怎么称呼你?巍先生?” “林齐。”林齐坦然的说道,虽然自己的伪装并非针对震旦商人,但在未能试探出这位震旦人是否值得信任之前,隐瞒身份也是一项必不可少的举动,因此他可能有些不好意思,但绝对不会因此而产生其他负面情绪。 当然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关于他们的异常动向,有什么消息吗?”林齐挥了挥手 “当然,这就是我要说的。”李文豪将一张写着熟悉内容的纸递给了他。“一些可怕的事正在发生。” 那是一张传单,林齐接过了它,看向了上面的内容。 曾经清晰可辨的宣传文字如今已经有些模糊,它并非是那种因为磨损而导致的褪色,而更像是从一开始就印成了这样一般。 如果仔细的凑近去观看的话,人们就会发现一个恐怖的事实,字母们正在纸面上缓缓的蠕动。 它们“活”过来了。 万变之主的眷属已经出手了,诡异的变化魔法正在讲这些凡间的文字转化为扭曲的混沌呓语,这些传单正在成为散播奸奇混沌的途径。 这就是“图门其”现象,林齐留给隐召的破绽。 银河系西部边陲一个极度推崇知识的行星,在某一天的时候,中枢突然失去了与这一颗行星的联系,在特遣队前往调查之后人们才发现。 此处已经沦为了奸奇恶魔的迷宫。 经过清剿与溯源,帝国人还原出了行星遇害的真相。图门其因为对知识的推崇,导致有巨量的书籍和文字在市面上流通,诱人的香气引来了万变之主的注视,在祂的操纵下,文字变成了腐蚀人心的符文。 一瞬间星球上的所有知识传播之所,皆化作了腐化的恶土。 然而在事后经过勘测后人们发现,在事态恶化之前,恒星系内曾出现了非常明显的亚空间能量波动与腐化传播的恶兆,但是专门看管该星系的星语者却从未对外汇报过此事。 这次事件也因此导致一些隐藏在帝国展示中间的不忠诚者被顺藤摸瓜的连根拔起。 林齐所在的连队曾经在第二时间派遣过战士介入行动,因此他才对这件事知之甚详,而他就利用了这一点设下了一个极具针对性的陷阱。 李文豪指了指传单,“你也看见了,这上面的东西很不对劲。” 然后他顺着自己的视线,突然发现了林齐胸前的那个标记。 拥抱圣杯的神龙。 第九十三章 出渊 一个修为高深的龙裔和一个有资格使用完整龙纹的龙裔是两个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概念。 修为高深与血统纯粹之间并不能直接画上等号,据李文豪所知有许多强大修验卿的出身其实也算不上非常显赫。 在服饰上添加龙有关的元素,一向都是那些血脉中流淌着龙血的人们所热衷的一种身份的象征,有些人以龙角的样式作为自己的衣领,也有些人会将龙爪刻画在自己盔甲的下摆。 但是一个完整的龙形图样,却代表着另一个级别的含义。 非真龙与嫡脉者不可用,用之则会被视为僭越。 “我怕不是白天见了鬼吧。”李文豪喃喃自语道。 那是什么,那是一个正经的龙纹,尽管它上面有一些奇怪的组成部分,但那依旧是一个六福完整的龙形纹章。 这代表了传承自神龙的纯粹血统,代表着自己眼前的这位也许是某只神龙的嫡脉后裔。 林姓?巍?震旦商人在脑海中浮想联翩,有关于自己面前这位的身世,他已经编出了数个版本的曲折故事。 《神龙家族大少夺嫡失败流落异乡》...... “怎么了?”林齐对震旦商人的反应有些疑惑,以为他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一些新东西。“有什么新发现吗?” 李文豪并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和理智马上就要迎来一场颠覆,他从那些漫无边际的想法中脱离了出来,说出了自己获得的另一个情报。 “没,没什么,我是说我收到了一些消息,库珀家族的人正在收集这些传单并将它们集中到一起。” “你确定?” “确定,消息来源于库珀家族的外勤管家——他是亨德里克的忠实信徒,而他的老婆和那座府邸里的某个人有些交情,所以这个人常常会把有关于库珀家族的一些细枝末节当做独家消息卖给其他人。 当然这种所谓的消息往往都派不上什么用场。” 那可真是一个奇妙的巧合,林齐将传单折成一团,如果这个消息属实的话,看来自己就可以省略过找到大魔的过程了。 “集中在了哪?” “新宫殿的正门广场,那里已经被封闭了,你要自己想办法。” 新宫殿正是此前召开理事会的地点,本应对所有民众都开放的广场在今天受到了一支神秘军队的占领。 当林齐走到宫殿所在街区的时候,一些诡异的变化已经开始发生了,最为显而易见的是,路旁的一棵树和落在它身上浑身都是眼睛的小鸟正在说话。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即便因为空间性质的改变,这个地区正在向混沌方向靠拢,但那种潜移默化的改变过程显然还不会剧烈到在街面上发生这样离奇的事。 这说明了两件事,首先附近一定存在着某种邪恶的魔力源,它唤来的庞大魔力外溢而出,导致了那些怪诞的变异开始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这片马林堡的中枢地区。 第二件事就是,隐召的伤势看来比自己设想的还要令它棘手,以致于这位大魔已经不能够完美的遮蔽自己使用力量的波动了。 究竟要发动怎样的法术才需要在马林堡调动如此多的混沌魔力?答案就是:唯有那道可以引发图门其现象的大术法才需要展开如此大规模的仪式。 隐召正在此地。 那么自己要做的就很简单了,一件自己早就想要去做却一直没做成的刺激而大胆的事。 如今织网者编织的阴谋将自己也笼罩在了其中,却不知这瓮里谁才是捉鳖者,谁又才是被捉的鳖? “新仇旧恨,一同清算。” 鳞片与札须在紫色华光中浮现,云雾遮蔽了太阳的视线。 旧大陆的普通人们第一次亲眼目睹到那个从来只在传说中流传的种族的身影。 盘踞在数十米的高空中的巨兽,向所有人宣告了自己的存在。 神龙扶摇而上,一道光辉追寻着它的身影紧随其后,那道蜿蜒的身形在天空中留下了一道纯粹的金色彩虹。 宫殿区的岛屿蜷缩在他的身下,林齐只觉得一股豪情油然而起,那些魑魅魍魉的诡计在他的俯视下无所遁形。 他感觉很好,前所未有的好。上一次大战留下的伤痕早已被明光的力量所抚慰痊愈,而圣杯的力量现在也成为了他的壁助。在自己的身上正在流淌的是更加磅礴的伟力,更加通达的意念。 以及更为纯粹的灵能感应,这种本应与神龙之躯格格不入的力量,如今在这种介乎于凡世与魔域间隙的空间中,仿佛如鱼得水,林齐甚至有一种错觉。 在自己血脉的深处有一道声音正在对自己发生呼唤。 他现身在了恢弘的宫殿门前,正在铺设法阵和倾倒传单的邪教徒们只觉得头顶一暗,抬头之后正对上了那双冷酷的龙目。 鲜血从他们的眼眶中滴落,一种无力感震慑了他们的心神。也许他们会在颤抖中不自觉的产生一个念头——今日方知何为龙之睥睨。 正身处于相隔整整一个街区远的李文豪几乎是在那种气息出现的一刹那就已经回过了头,紧接着他就看到了那尊者现形的一幕。 悠久,古老,强大,尊贵,无可匹敌......李家大子心想,相信每一个行走在异国的震旦人见到这一个场景,都会情不自禁的用自己毕生所学来形容那一位的风采。 在这样一个风波诡谲的城市中,没有什么场景能够更触动他的心灵了,因为他眼中所见到的正是来自于天朝的终极安全感。 他没由来的就产生了一种感觉,那就是这座城市已经得救了。 “隐召!” 滚滚雷音,响彻云霄,不动则已,动若雷霆。 神龙的威严就像是一道无形的领域,每一个与其为敌的人都会在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氛围中感到战栗与胆寒。 即将走出德拉科瓦尔德森林的妙影若有所感的向西南的方向抬起了头,她翘起嘴角,那种血脉相连的直觉跨越了空间的限制。 每一个目睹这一切的人都知道。 潜龙出渊了。 第九十四章 此背向龙 正在铺设法阵的邪教徒们在地面上翻滚哀嚎着,仍旧能够站直身子的人寥寥无几。 一群数量如此庞大施法者是如何悄无声息的隐姓埋名在马林堡这座鱼龙混杂的大城中的? 答案就在站在法阵中央的那个人身上。 宽大的斗篷将主使者的身影笼罩在一片阴影中,风压掀开了他的兜帽,露出了依稀能看出扬·冯·德·库珀轮廓的那张怨毒的脸。 “神龙。” 非人般的声调粘稠而沙哑,亦如他那逐渐融化在脸上的五官。 那是一张正在挑战人类感官极限的可怖面容。 “天尊曾经警告过你们,东方爬虫,这不是你应该插手的地方。” 由倒三角和圆形为主体的法阵闪烁着摇摇欲坠的蓝色荧光,那些被堆积在笔画上的传单随着法阵中央向外散发出的气息而发出沙沙的声响。 库珀家族的家主耗尽了自己的力量,催化了那些字迹的变化。扭曲的呓语正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出现。 而他的脸与毛发的融化也逐渐扩散到了全身,源源不断的混沌赐福以他的身体为中继注入到法阵中。 “关于信奉无上的万变之主,马林堡人必须恪守的九件事.......” 就连在天空中的林齐都听到了那些混乱的箴言。 “听听希望之主想对你说的话吧,你怎么知道你现在所崇尚的一切不是一个被诸神所扭曲的谎言?绝境无限的绝望与千方百计的求生渴求都不过是秩序强加给你的假象,拥抱万变,你将会洞悉宇宙的真理, 你知道祂知道的,你知道祂是全知的化身,你知道谁能为你解答:你从往何来将往何去。” “求知吧,面对吧——触及吧!” 林齐被这些歪门邪道的游说激起了一阵怒火,这种亵渎的无稽之谈没有对他产生丝毫动摇,并且最大程度的激起了他对混沌的仇恨。 他回忆起了那些星河破碎的悲惨万状,那些令自己束手束脚的阴谋和谎言。 “别听别看,把它干爆。” 受到这种态度感染的灵能力量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萌发。他的双眼刮起了一阵剧烈的风暴,明光大放,天空在这短暂的时刻,犹如悬挂了两颗灼热的太阳。 灵能的闪电无情的抽打在了那些邪教徒身上,连同法阵中央那根名为扬·冯·德·库珀的蜡烛一起,这种肉体与精神的双重鞭笞令他们发出了阵阵哀嚎。 “隐召,藏头露尾救不了你!” 神龙高呼着那个躲在暗处敌手的名号,肆意的发挥着自己那狂暴的身体力量,林齐从空中俯冲而下,粗壮的尾巴划过了一道夺目的紫色弧光,蓝色法阵最后的魔屏应声而碎。 魔屏的碎片化作飞灰,整个区域产生异变的存在全都发出了刺耳的哀嚎,那些活化的植物拔地而起连同那些身上携带着各种各样异变器官的动物们一起,状若疯狂的扑向那个威胁到它们生命的巨兽。 正当林齐准备抽出手给这群被混沌魔力腐蚀而诞生的构造体进行一下肃清的时候,一阵激烈的脚步在他的身后响起。 他感受到了那些炽热的视线和意志,硕大的龙嘴咧出了一个微笑,圣杯的徽记浮现在他身后的金色虹光之中。 很显然混沌魔物的敌手另有其人。 因为秩序,永不孤立无援。 “还好赶上了。别紧张,深呼吸,我是个棒小伙子。”德维斯·奥廷加,来自阿奎坦公国的游侠骑士喘着粗气的招呼着自己的同胞们进行修整,他与几位骑士侍从站在第一排,等待着自己面前那些列成了整齐方阵的“商队守卫”们的信号。 站在那一群乘坐着陈旧破木船匆匆赶到的巴托尼亚人身前的,是一群以“商队守卫”自称,装备精良,甲光麟麟的真正战士。 震旦大商人正是他们的领导者,李文豪的视线扫过的那些翠绿纹饰的银甲,那些锋利的弩矢,那一双双坚毅的黑色眼眸。 “卫西列省随商玉勇第七队听令!” “喏!” 回应他的只有一个声音,而他也正如曾经数十次面对挡在他们面前的敌人的时候一样,下达了指令。 不过今天他没有给出任何目标和承诺,仅仅只是说道: “今日勿堕震旦卫西列省之名。” “喏!” 随着一声答应,震旦商人最亲近的随从诸葛光毫不迟疑的挥下了象征着冲锋的旗语,如果有人能在天上注视到这一切的话,他就能够看到这股从岛屿南侧港口产生的洪流,正在滚滚向前。 “跟从在圣杯的光芒之下,惩邪诸恶,为了......”奥廷加热血沸腾的站在这道洪流的身后,当他也想像震旦商人一样进行一场气势雄厚的战前动员时,却猛然惊醒自己面前的那些同胞们正身处于十分堪忧的境地。 这里的绝大部分人都是曾在自己国度中走投无路的破产者,逃难者,流放者,以及一些本可置身事外的普通人。 这群人的口中正在不断地念诵着湖中女士以及莎莉雅的神名,没有一个人退缩与动摇。此时此刻,他们就因为一句简单的教条聚集在了这儿。 游侠骑士发现自己曾经能说会道的言辞似乎完全失去了灵性。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开了口之后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说话的人是一位已经有了两位可爱女儿的里昂尼斯商人,他并不是一位常住在马林堡的流放者后裔,而是一位被卷入这场灾难的普通人。 即使他身上还穿着一套参加宴会和谈判才会用到的滑稽礼服,一双握着长剑的手也正在发抖。 “我们没法像骑士一样的生,至少可以像骑士一样去死。” 游侠骑士听到这句话之后,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有些潮湿的双眼。 是的,虽然骑士王国已经失去了这样一群人的容身之所,但是永远都不会有人忘了自己那块自己出生的故土。 骑士法典第七条,当圣杯骑士举起长剑时,巴托尼亚人发誓他将永不独行。 “出发吧。” 在队伍的最前端,玉勇们的劲弩已经率先对那些在街区外围摇晃的混沌树精们发起了一个波次的平射。 第九十五章 进程 “那个尖嘴的蠢货把这一切搞砸了。”在马林堡盾币街区的某处庄园中,一位雍容尔雅的女士砸碎了她面前一切能够砸碎的东西。 此时的窗外已经能够听见不远处传来的那阵阵嘈杂的挥砍声。书房内一片狼藉,她恨恨的站在三楼的阳台看向街角那些正在不断向内推进的武士们。 “一群靠不住的东西。” 妙龄少女跪伏在她的脚下,诚惶诚恐的询问道: “可是现在星庭的人已经突破了盾币街区的外围防线,我们该怎么做呢,主人。” “我们的替代品必须被转移走。”维罗妮卡看向了被捆缚在桌子上的那个俊美的战利品, 俘虏眉头紧缩,双目闭合,即使那些紫褐色的血肉藤蔓勒进了他四肢的肌肉中,他也依旧毫无知觉的躺在那。 这位仿佛陷入了某种未名的噩梦之境的迷途者,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完美的雕塑。 他那一双长耳朵正在不安的颤动着,再配以那张集造物宠爱为一身的俊秀脸庞。这位被称为替代品的俘虏正是一名流落于奥苏安外的高等精灵。 维罗妮卡有些惋惜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战利品,然后伸出右手轻轻挑起了身旁这位小姑娘那张楚楚可怜的脸。 异常苍白的柔弱脸庞两侧,同样是一双微微上翘的双耳,再向下的那件清凉的衣物与放荡不羁的挂饰则显露出了她的身份。 “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我的小可爱。”维罗妮卡的手沿着精灵少女的脸庞的边缘向上抚摸,触及到她的眼角,宠溺的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说道。 “薇薇安永远听您的话,您的欲望请交由我来满足。” 名为薇薇安的黑暗精灵有些狡猾的眨了眨眼,她的确是一名不知不扣的杜鲁齐。 “欲望之环需要新的祭品,填满它,然后提前开始我的仪式。” “好的,主人。” —————————————— 李文豪丢开自己手中已经热的像一块烧红的烙铁一样的铁雹,接连不断地射击已经耗尽了这根枪管的生命,倒不如说直到现在它都没有炸膛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 战斗已经整整持续了3个小时,整座城市正在流血。 当然,以他自己的经历来看,战斗带来的压力并不大。异变的诡异生物们在训练有素的震旦军士面前就像是在利用微风皱起的波浪撼动河道中央的岩石。 它们接连不断的冲锋,然后接连不断的消亡。 真正令震旦商人感觉到棘手的,是库珀家族的私军们以及那群隐藏在暗处的施法者。 他认识那些人操弄的法术,那些五颜六色的术法在自己的家乡被人称之为幻道之法,而将它带入道震旦境内的,是一群自称为清宝神教的邪教徒。 李文豪本以为这群邪教徒是震旦国度内所独有的,没想到自己在远隔整个大陆的西方,依旧能见到这些人的存在。 扑朔迷离的局势之下,恐怕另有隐情,他暗暗记下了这一切,准备在回到上阳的时候汇报给镔龙殿下。 有备而来的震旦玉勇们依靠着自己充足的弹药与弓箭储备,有条不紊的清除着街区内的受腐化物们,甚至还有余力抽调一部分战士去支援自己孱弱的盟友。 库珀家族的附庸军队们事先并不知道自己侍奉的是一位混沌邪神的信徒。 但是由于老家主的积威仍存,他们还是听从了指令。 面对这些水手们组成的防线,震旦人推进的速度并不快,即使他们的敌手也因为自己为虎作伥的现实而惶恐难安。 而在他们身后的巴托尼亚人,则正身处于他们人生中最艰苦的一场战斗当中。 本来留给他们的任务只是扫荡震旦商队护卫们遗留的漏网之鱼,但是一股意想不到的敌人从来路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破旧的船帆与舢板密密麻麻的紧挨在一起。 宫殿区的港口已经聚集了马林堡近乎四分之一的船只,那些来自各个岛屿的民主会信徒们正双眼麻木的冲向巴托尼亚人的侧翼。 那是一幕恐怖的景象,无数双眼呆滞,沉默的的诡异人类正从水中,街面上,四面八方的涌向你的面前。 那是被马林堡民主改良协会高昂口号所俘获的信奉者们,在操纵心智的魔法控制下,他们已经成为了一群只服从于隐藏在暗处魔君命令的行尸走肉。 一小部分真正意志坚定的人也并不会被这样的法术轻而易举的操控,因此蜂拥而至的这群人大多都是普通的居民,他们行动起来并不迅捷,战斗力也比清醒的时候还要弱上几分。 比起将他们砍翻在地,更为困难的是面对这些一张张和自己相似的脸庞果断的挥动自己的武器。 德维斯·奥廷加甚至在里面看到了几位常在河道码头区栖息的鹈鹕喝酒的熟面孔,可是他们如今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灵魂,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在他的身后,巴托尼亚人围城了一个圆阵。乐于助人的游侠骑士,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战场上面对那些曾经熟悉的人,更没有设想过在这一场景下想要挥动自己的长剑是一件如此困难与沉重的事情。 所幸,来自卫西列省的玉勇剑盾手们就站在他的身侧,德维斯喘着粗气,有些羡慕的用余光瞄着这些没有一丁点动摇的战士,如果不是他们的存在,后方的防线恐怕早就已经被冲垮了。 鲜血冲刷着街面,最终沿着两侧排水渠流向大海,没有人退缩,因为畏惧于心中恐怖的人已经化作了流向大海的一员。 所有人都在尽自己的职责,所有人都在勉力支撑着,因为他们在等待,等待真正能够决定这座城市命运的人实现他带给他们的希望。 新宫殿广场天空上的战斗是这一切的核心,背负着这些沉甸甸的期望的,正是那条长啸着发起猛攻的神龙。 广场中央的法阵已经完全被破坏成为了一地的碎石渣,扬·冯·德·库珀试图打开一道连同万变魔域外围传送门的企图被林齐所识破并成功阻止。 现在,这位库珀家族的族长,马林堡十大家族的领头羊,旧世界港口三十余年来的真正统治者,已经彻底融化成为了一滩灰白的泥水。 没有完全展开的传送中跑出了几只类似于蝠鲼的混沌恶魔,林齐正在利用自己的利爪将它们撕成一团团火焰。 万变魔君仍旧没有现身,但是龙子已经感觉到了,它就在自己的附近,偷偷窥视着这一切。 他在打发掉了最后一个混沌恶魔之后,将灵能释放到了自己的四周。 “砰——砰砰。”扩散而出的力量给到了他想要的回响,这声音就像是一阵越来越猛烈的心跳,而它的来源正是广场的中央。 林齐看向那根库珀家主留下的燃尽的“蜡烛”。 “找到你了,隐召。” 第九十六章 破魔(一) 金碧辉煌的新宫殿浓烟滚滚,在马林堡的每一个地区都能够看到从中央岛屿传来的那道直冲天际的烟柱。 龙息席卷一切,在这座高大建筑的内外不断蔓延,直至它连同前方的殿前广场一同化作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炬。 但是,扬·冯·德·库珀留下的一滩灰泥般的遗褪却在这烈焰汇聚而成的浪潮面前无动于衷,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变化。 它的外形看起来就像一块其貌不扬的滩涂石块,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这样的正常存在反而才是最为怪异的。 心跳声越来越大,灵能的预知已经在林齐的神经上拉响了警报,紧接着,他就感知到了那道不加掩饰的恶毒视线。 而它,就来源于自己正下方。 林齐昂起自己硕大的龙首,他头顶那颗乳白色的珠子化作一道纯粹耀眼的光芒流淌到了他的掌心。 珑琢的明光之意在他手中翻涌不息,白色的龙魂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化作了一把白色半龙高的长剑。 云纹震荡,长剑入手的那一刻林齐已经调转了方向,向自己的下方发出了雷霆万钧的一击。 “噌——” 折射着周围火光炙热,明暗交杂的银色巨爪从法阵废墟中央的那块灰色滩石中破壳而出,双爪交错着格挡住了这一剑。 正对着林齐视线的,是六只满怀着怨恨的狭长巨眼。 “辰龙,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隐召从地狱中露出了自己身影,“你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它的目光好像要将自己面前的神龙看个通透,试图从中发掘出任何有关于自己失败的借口。 “在死亡后,寻求你想要的真相吧。” 回应大魔的是左侧袭来的剑锋,林齐敏锐的发现了自己面前这只扁毛恶魔的身形似乎并不稳定,它的右半边身子比左半边身子要低。说明出于某种原因,它把身体的重心放在了右侧。 于是他毫不拖泥带水的继续斩出了另一剑。 神龙形态的短兵相接,相比于脚踏实地的近身作战有非常大的不同。盘旋在空中使得林齐的活动空间与发力方向几乎不会受到什么限制。 所以,他是以一种天马行空的螺旋姿态挥舞着珑琢,借助剑势带来的惯性引导,一次又一次加快着自己的攻击速度,最终形成了一道连绵不绝的剑势风暴。 而隐召在面对这道可怕的白色漩涡时,也完全失去了张口的空闲,偏离的重心影响了它接战的姿态,曾经锐不可当的银色巨爪在接连不断的格挡和碰撞下,此时看起来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 但是变幻与魔法之主麾下的强大恶魔显然仍有余力,它所精通的变幻魔法才是魔君的立身之本。 黄色的烈焰盾牌以隐召为圆心,随着大魔无声的吟唱浮现在了两人之间,这道防御法术为他争取到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在盾牌被搅碎之前,万变魔君腾出了自己的一只手,释放出了另一道术法。 “无形圣火。” 被邪术师尊为神赐之能的大术法可以为使用者召来一道无形的烈焰,这种烈焰不会在任何人的视线中留下痕迹,但是每一个人见到它的人又会在内心中下意识的为其赋予一种色彩。 一种他灵魂深处最不愿面对的颜色,代表着自己最无助最绝望最畏惧的那一幕画面的颜色。 圣火窥视他人的认知,汲取生灵们意识深处的软弱作为它本身的力量。 “让我来看一看,潜伏你内心深处的,究竟是什么。” 经由万变魔君施展的无形圣火已经不仅仅是一道恐怖的死亡法术,它拥有着更为诡诈莫测的力量。 隐召可以通过这道法术,使其根据自己的意愿来窥探敌人内心的秘密,而他正是想要窥探,辰龙那些更高层次的见识究竟从何而来。 比起拥有比自己更强大力量的敌人来说,魔君最难以忍受的是,对手利用计谋戏耍自己。 尤其是在自己引以为傲的“民主”这一概念面前,这是他准备用以在整个秩序世界创造大变革的造物。 他绝对无法接受,自己的猎物在这一领域比自己涉猎的更为广阔和深远。 黄色的火盾与纯白的剑刃风暴同时停止了,整个战场似乎一下子安静了起来,无论是那些异变的生物,行尸走肉般的邪教信徒们,以及正在奋勇抵抗的震旦人和巴托尼亚人,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陷入了某个画面。 这一瞬间受到影响的,甚至包括隐召自己。 没错,即便是万变魔君也无法免疫无形圣火所带来的意志鞭策,它被迫回忆起了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那一幕。 那是一头深蓝色的鸟首恶魔在自己面前向一道无底的深渊井口坠落的画面,未来的命运编织者卡洛斯坠入永恒之井的场景正是这位大魔的梦魇。 每个人在这种难熬的情绪中都不可避免的露出了恐惧的神态。但是,这一切似乎在林齐身上都没有发挥效用。 圣火在神龙身上感受到的颜色,依旧是无形。或者说,它感受到了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每一种颜色。 很难描述出怎样一幅难以名状的伟大场景,变幻无测的迷雾中包含着这一时空中存在过的每一种颜色。 而在这迷雾之中,隐召看到了一只正在缓缓睁开的巨眼,那湛蓝色的瞳孔里囊括了无垠的空间与变迁的岁月,凡世的脉络正蕴藏在其中,它甚至在里面找到了自己的身影。 万变魔君的身躯在颤抖,它当然知道那是谁,即使隐召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之后它也依旧不会忘记那个名字。 思久欲知,知繁渴思,唯圣奸奇,毋为所困。 林齐仿佛没有受到哪怕一瞬间的影响,珑琢在他的手中散发出灼目的光辉,海希之风汇成一支巨大的光束,将那团正处于混乱状态的圣火泯灭吹散。 被波及的万变魔君已经完全显露出了自己的身体。 林齐有些惊讶的发现,自己敌人那双本就萎缩的羽翼如今都已残破不堪,而它的下半身左腿的肢体更是受到了严重的创伤,支撑在那里的仅仅只是一根失去了血肉的森然骨骼。 这道伤势正是大魔重心不稳的原因所在。 “你曾直面过天尊。”隐召全不在意自己在对手面前露出了疲态,它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口吻陈述道。 林齐根本没在听自己对手的话。 因为,他此时更加清晰的感觉到了灵能的深处有一股力量正在蓬勃的萌发。 它在呼唤自己。 九十七章 破魔(二) 巨兽掠过森林上空,在澄澈的天空中倒映出一道阴影。 这是一段紧急的行程,尽管这一路上花费的时间并不短,但巨兽仍旧以雄壮的仪态,着陆到了市政厅顶上那处专属于死亡之爪殿下使用的平台上。 那是一头拥有着猛禽一般的前躯和宽阔的翅膀以及雄狮一样下半身的恐怖掠食者,帝国子民们视其为凶猛的圣兽。 一头狮鹫。 传令员看到信封上鲜红的印记之后,立刻拉响了警钟,这是一封最高级别的求援信。 瑞克议会宫。 “来自米登海姆的消息被证实了。”瑞克领的高阶掌椅领主,阿奇博尔德侯接过了信件之后,对坐在高背椅上等候多时的阿尔道夫大公说道。 大公是一位身材高大,拥有着灿烂金发的中年男子,他那高挑的鼻梁以及严肃的眉目与他的父亲先帝路特波德如出一辙。 也许我们可以换一个方式来称呼这位帝国的中流砥柱。 卡尔·弗兰兹一世·冯·霍尔斯威格-施利斯特因,帝国守护者,黑暗破除者,诸皇之子,瑞克领的选帝侯,阿尔道夫王子以及继位大公。 被誉为旧大陆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城市公民,令人尊敬的政治家和外交家,同时也是一位威严的战士,现任帝国皇帝。 “具体一点。”卡尔接过信件之后立刻开始了思考,与此同时他也想听一听自己身边这位家臣之首的看法。 “鲍里斯松口了,说明这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军队非常非常棘手。”阿奇博尔德侯是一位在帝国政治圈里浸淫了一辈子的老封臣,他清楚的知道鲍里斯和自己这位皇帝之间的关系有多疏远。 当初在选帝最后阶段,几乎所有人最终都选择将票投给了卡尔·弗兰兹,唯有一个例外。 而那个人,正是米登的鲍里斯选帝侯。 看看信件中的遣词造句就可以看出,鲍里斯使用了需要,增援等一系列词语。因此,米登海姆现在面对的情景一定已经迫在眉睫了。 卡尔仔细的翻看了信件两遍之后,才敢确认自己看到的信息。 “鲍里斯说”向来处变不惊的卡尔张了张嘴,抬起头对自己的家臣头子表达了自己的震惊。 “从森林中钻出的这支军队,是震旦人。” 然后,一瞬之间,帝国皇帝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决断。 “不论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我们必须立刻召集选帝侯。” —————————————— 来不及听它究竟在说些什么了。 林齐心无旁骛,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面前的战斗上。 隐召的伤势不似作伪,自己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更何况它刚刚释放的术法似乎有些过于孱弱了,龙子总觉得其中可能隐藏着阴谋。 珑琢划出了一个灵动的弧线,从大魔受伤的一侧斩出,白茫茫的剑光倾泻而下,隐隐之中能听到这光芒中传出的阵阵龙吟。 隐召接连的提问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它已经明白自己面前这条已经和自己成为死敌的神龙无意与自己进行任何交流了。 身侧的伤势拖累了它的行动能力,越来越沉重的反馈提醒着它自己的处境。 当下的自己已经无力击败气势如虹的辰龙了。不过,它仍旧存在着脱身的机会,所幸自己的对手还没有找回自身真正的力量,凭借着借来的八风之蕴是无法真正的杀死自己的。 那么因此。 “咩哈哈哈哈哈哈哈……哦豁!只是一个计划!” 面前的万变魔君似乎陷入了某种难言的疯狂状态,林齐立刻警觉了起来,他的脑海中第一时间就闪过了一个念头。 这一装疯卖傻的举动背后一定隐藏着另外的意图。然而,再精妙的诡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不过是一座华而不实的空中楼阁。 剑身连同林齐的整个右半边身子边缘一齐燃烧起了一层白色的火焰,这是海希之风被催动到了极致之后出现的异象。 飞溅而出的鲜血伴随着一声尖利的哀嚎,与半只银爪一同落地的,是大魔的上半截身体。 昏晓分明后,隐召在承受了数次术法的反噬之后,终于招架不住神龙越演越烈的攻势,被一剑腰斩了。 这同时也是大魔刚设想出的计划中想要达到的目的。 林齐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一次带给魔君的伤害是多么巨大,他高高的扬起龙脊,长剑化作流光,刹那之间刺穿了隐召那颗尖细的头颅,将其钉在了地面上。 空间在动荡,那些异变的造物以及被支配的邪教信徒们发出不堪入耳的嚎叫,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欲穿破他们的身躯向外逃逸而出。 银蓝相间的幻雾从大魔尸体上燃烧的火焰中逸散而出,林齐从中汲取到了一丝力量,但是他却发现自己竟然没能彻底杀死这只万变魔君,恶魔的灵魂在回归混沌魔域,而这一过程自己无力阻止。 “我可以。” 来自灵能深处的声音终于变得清晰了起来,那是一个自己出乎意料熟悉的声音 林齐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对自己说: “我可以。” 在直觉的引导下,珑琢重新退至自己的头顶变回了那颗乳白色的明珠,接着他伸出了自己的右爪。 一种奇妙的感觉包围了神龙的身体,他就像是将手伸进了一处水面,在里面摸索找寻着什么,在这一过程中,水面同时被荡起了阵阵波纹。 最终,他找到了,那是一处埋在水下的阀门,林齐扭开了它。 欢呼雀跃,喷薄而出,从阀门中无限涌出的,是一种神龙发自内心觉得亲切与熟悉的力量,它与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严丝合缝,恍如一体。 跃动的灵能力量散发着紫色的波动,如同旋涡一般不断汇聚到他的爪心,一根狭长的器物在空间的颤动中缓缓成型。 神龙握住了它,将它平举到了自己面前。 那是一杆紫色的,如同水晶般晶莹剔透的长枪,整个枪身上纂刻着一条腾龙的虚影,以及九颗好似星辰的明珠,其中有一颗正散发着纯洁的白色光辉,其他八颗则还是黯淡无光。 在拿起它的那一刻,林齐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你敢!” 隐召的灵魂在意识到自己的谋划已经破产之后,试图加快回归混沌魔域的速度,恐怖的压力从辰龙的新武器上传来,它知道自己如果不能躲过这一击的话,陨落的命运就将接踵而至。 但是那一道枪尖就像是早早的等在那里一样,毫无花哨的直接命中了那银蓝相间雾气的核心。 即使是通过长枪触及到了魔君的核心,龙子也不得不说那是一种饱含着恐惧,狡诈,令人作呕的质感。 空中传出了一声绝望的嘶吼,精纯的亚空间力量如同乳燕归巢般顺着枪身灌入林齐体内,隐召的气息与存在成为了灰烬,随着万变魔君临死前的能量爆发而烟消云散。 万变魔君,清宝天尊座下童子,“银爪”隐召此刻陨落于凡世之城马林堡。 魔君之死对此地的空间造成了巨大的破坏,新宫殿整个被撕成了碎块,宫殿区中央街区沦为了一块破裂的岛屿。 光芒闪烁之中,林齐重新化为人形,站在了这片废墟的中间。 他神色复杂的看向手中的长枪,尘封的记忆随着本我力量的回归次第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辰龙醒了。 第九十八章 重拾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在溺水的过程中突然浮出了水面,又仿佛模糊的视线忽然变得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段纷乱庞杂的记忆,无序而漫长。 混沌异种失去了存身的锚点,徒劳的匍匐在地面上,全部化作了一团团缤纷的烈焰。 失去敌人的震旦商队护卫们谨慎的踏足到了这片宫殿区的废墟中,强大的非凡存在之间的对抗波及了整个街区,那些残垣断壁中还能够听到一些痛苦的哀鸣。 李文豪维持住了队伍的阵型,若有所觉的率领着玉勇们走到了广场门前。 真龙正站在那里,陷入到了深邃的思考当中。 “桶阵,封锁这里。”震旦商人抬起了手比了几个手势,战士们立刻以广场中央那个身影为核心向周围扩散开,开始了警戒。 林齐已经进入了一种怪异的状态。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在溺水的过程中突然浮出了水面,又仿佛模糊的视线忽然变得清晰了起来,同时伴随着这种酣畅直觉的,是另一种类似于向大脑里充气的别扭感。 一段纷乱庞杂的记忆在灵能深处揭开了自己的面纱,其中涉及到得内容是如此无序而漫长。 记忆中的事件发生在自己迷失于混沌虚空之前,入眼的第一幕,是一望无垠的碧蓝天空。 时值天光大亮,桂宫月隐。 自己正身处于一道虹光之中,向云端中缓缓升起的恢弘殿堂飞去,而除了自己以外,从其他方向赶来此地的虹光还有另外四道。 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注视着一切,注视着自己的记忆。 凝重,疑惑,不安,这就是当时龙子所抱有的情绪。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种迫切的求知欲望驱使着林齐继续看了下去,他意识到这件事很可能是一切的开端。 宫殿的陡峭平台近在咫尺,五条神龙从虹光中现身了。 每条龙在落地的第一件事都是化形为人,五位容貌各异的人类在光芒中浮现。仅仅通过外貌并不能判断神龙的年龄,因为岁月向来吝啬于在他们的身上留下痕迹。 率先迈入殿门的,是由黑色神龙所变作的一位风华绝代的白发女子,神色冷酷而稍显不耐。走在第二位的是由红色巨龙化形的壮汉,林齐注意到他的右脸有一处尖锐的伤痕,走在第三位的则是自己,辰龙巍泓。 站在自己身后的是一位身穿蓝色锦缎长裙的少女,她风风火火的跑到了与林齐并肩的位置,然后挽住了自己的胳膊。 走在最后一位的,是一个毛发茂盛而整齐的中年男子,他似乎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即便如此林齐却依旧从他脸上看到了不羁的风采。 自己对他打了招呼,这一位给林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看到这里,林奇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回忆中出现的几位究竟是谁了,那是自己的兄弟姐妹,自己作为神龙的亲人。 所以我头上这位白色龙魂的姐姐是在场的哪一位呢? “这个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幽幽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林齐这才发现珑琢剑不知何时已经挂在了自己的肩后。 “看下去吧,我也想知道我失踪之后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一个开口的人并不是他们五个中的任何一位,而是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殿中人。 “欢迎,仔细想想我们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子相聚过了。” 一身碧色长袍的青年从屏风后现身,那是一张与自己岁数相差仿佛的清秀脸庞。 隐隐中,林齐似乎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他以旁观者的角度在每一位的身上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终于发现了这一感觉究竟是从何而来。 在场的几位神龙之间,似乎除了自己,每个人都和其他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既不疏远,也不亲近。 并且其他五位和自己有一个非常显著的不同点。他们的双眼中只是散发出茫茫的光华,中间却并没有瞳孔。 画龙点睛。林齐的心中闪过一个词语。 神龙化为人身行走世间,其本质仍旧是那个超凡脱俗的存在,因此为了更贴近凡世,唯有真龙之形,才会打开眼眸的神韵。 “元伯,不管你想搞什么花样,最好有一个能说服我的借口。”白发女子毫不顾忌的说道,她似乎对这趟突然的行程非常不满。 “注意看,巍泓。这位就是我们的长姐,飚龙妙影。”珑琢剑中的龙魂钻进了林齐的体内,她似乎也能够看到这些画面。 “我不知道你把我们叫到这儿来是为什么,但是为什么他——会在这儿。”挽着林齐胳膊的蓝裙少女的性子与淑雅的外貌毫不相符,她话语中指向得那个人,正是最后一位进来的络腮胡男子。 “溟龙胤隐,不过大家一般叫她莹莹,她还是那个样子,看昭明无论怎么看都看不顺眼。” 林齐也发现这个问题了,这位名为昭明的神龙似乎与其他人之间的距离要更为克制,除了自己,好像还没有人跟他搭过话。 “不过也难怪,谁让母后最喜欢他呢。” 哦吼,这倒是个得记下来的点。 此时的昭明挑起了自己的眉毛,抱着膀子毫不在意的接受了质疑,一场可能的争吵因为没能开端而消匿于无形。 “没有说话的那位是烛龙离祷,震旦龙裔里李姓是最多的,也许你会和他有很多共同语言。” 龙裔?李姓?林齐并不了解这两件事物之间存在的关系,不过他还是记录下来,想必自己以后会懂得。 经过一轮简单而独特的寒暄之后,节奏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大家都将视线转移到中间,等待着元伯的解释。 “今天召集大家到这儿来,是为了真龙血誓的事。” 记忆中,林齐的不安在听到真龙血誓几个字之后达到了顶峰,这个听起来就充满不妙的名字,恐怕就是这段记忆将要揭示的真相了。 林齐快速的思考着,通过字面意思来看,这应该是一个与龙有关的契约,不过这时他想到了一件一直以来都没有来得及问的问题。 他还不知道一直以来默默帮助自己的这位自称自己姐姐的存在,究竟是谁 “你的名字叫什么呢。” 他默默想到。 “申珠,蠢弟弟。” 第九十九章 渐进 震旦商队护卫们的动作娴熟而稳重,那些组成桶阵的玉勇们盔甲下露出了一双双毫不松懈的双眼。 林齐以考校的视线审视着他们挺拔而不屈的脊背,突然有些理解震旦中人与龙之间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关系了。 此刻李文豪正在位于他十几米外的位置警戒着,于是他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进入了冥想状态顺着这段回忆继续看了下去。 大殿中,在元伯说出真龙血誓四个字之后,气氛急转直下。 “真龙血誓。”妙影的眼神中透出一股慑人的光,“你真的相信道宗那位说的话?” 置身于旁观视角的林齐听到这个词之后心中一凛。 “道宗。” 根据自己所知的那些神话传说,他几乎立刻联想到了那位万变魔君所提及过的存在——清宝天尊。 直觉告诉他,这二者之间恐怕脱不了关系。 “血誓,你们完成到了第几道了?”第二个表明态度的正是那位孤僻的昭明,他似乎对血誓代表的含义知之甚详。 元伯微微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你知道的,没有大家的参与,血誓就永远也完不成,所以我才......” “这件事很不对劲,元伯。”不安感促使着辰龙站出来打断了他的话,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随后,场面立刻变得混乱起来,几条龙各自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并且各不相让,大殿中的气氛越发的剑拔弩张,风起云涌。 所以我当时是真龙血誓的反对者。林齐思索了起来,所以在场的诸位究竟还有谁是这件事的支持者?与自己想法相同的还有谁? 答案就揭晓于元伯的下一句话。 只见他用力的击了一下手掌,金色的龙首印玺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随着印玺的出现,一声雄浑的龙吟响彻云端。 “我今天召集大家来这里,不是想要再讨论一遍真龙血誓的必要性的。记住,这件事情我们之前已经做过决定了。” 印玺不知是由哪种材质所制成,上面的龙首雕塑隐隐之中透露出一股即使是神龙面对上,依旧会感觉到那种自血脉中传来的压迫感。 “这是父皇昊天的龙玺。”申珠的声音告知了他,这件神器的由来。 在场包括林齐在内的五位神龙都在这件信物面前表示了自己的尊重,尽管他们的父亲与母亲,原初神龙昊天龙帝与月后都已经失踪了数百年。 元伯看到场面因为众龙的沉默而得到缓和之后,这才继续说道: “几百年间,我们已经在接连失去申珠和——”他停顿了一下,没有说出那个名字。“甚至于龙帝与月后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诸多宵小日益猖獗,长垣叩关之频繁远盛往昔,边塞民不聊生,各地邪魔四起。我们必须将帝国各地重新收拢在宁和之下。 群龙不可继续无首,民众亦不可再无依托。 大家都清楚,我们必须要走出这一步了。所以关于我们已经讨论过的是否要缔结真龙血誓的问题,就没有必要再多费口舌。今天召集大家来这儿,是因为前三道血誓已经成型了。” 然后元伯突然转头看向了辰龙。 “巍泓,如果你仍旧心存疑虑,你可以选择不参与进来,五龙之力已经足以催化足够的血誓铭文之力了。”他朝着林齐温和的笑了一下,“就算是弟弟的特权吧。” 所以在场的几位全部都是同意缔结真龙血誓的支持者。 除了自己。 林齐看到当时的辰龙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胤隐悄悄的拽住了他的袖口。他看到她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低声对自己说道: “答应他,”她的神色中同样有些忐忑,“我们信任你,巍泓。如果事实证明我们走错了路,那么就只能靠你来帮我们纠正了。” 回忆到达这里之后,开始变得稀薄起来,林齐在退出冥想之前听到了最后几句话。 “你决定好了?要离开这儿了是吗?” “没关系的,我能感觉到申珠还活着,在将她找到之后,我会回来的。所以,莹莹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真龙血誓的确有些不对劲,记住第二道的内容,龙率之土,宁和自成。” “等我。” 画面与声音如同潮水般退去,林齐睁开了双眼,他喃喃的重复了一遍。 “龙率之土,宁和自成。” 长枪化作微光汇聚到了林齐的手背,化为了一个字的印记。 “诤。” —————————————— “野兽人,野兽人,一大堆的野兽人,没完没了的野兽人。” 赵妙元即使乘坐在天舟上,也能够闻到那些野兽人遗留下来的腥臭不堪的味道。 德拉科瓦尔德森林,少女默默地在心里腹诽着这片森林拗口的名字,我看不如改名叫野兽人森林算了。 抽调而来的天舟舰队仅仅只是天军远征使的一部分,并且她们是最晚一批次通过传送裂隙的作战序列。 因为,为天舟提供动力的朱雀们会在通过裂隙之后陷入某种暴躁的情绪,而想要改善这个问题,则需要一段时间来对它们进行安抚。 不过,目前她们的处境已经算得上是非常优渥了,地面上大规模的野兽人战帮已经被骑兵们用长枪和短刀狠狠的筛了一遍,零散的绿皮怪物则都已经被驱逐出了远征军的控制范围,森林出口已经被探明,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近在咫尺。 没有了繁茂树冠的遮挡,走出森林之后的侦查工作将重新回到天军舰队的手中。 赵妙元所在的天舟是传送而来的队伍里,唯一一艘装配了南皋城最新制作的一批高倍望远镜的天船,这一改良产品拥有着比之前型号3倍以上的缩放倍率,并且更清晰精确。 因此,她们成为了这支首发侦查队伍的旗舰,成为了整支舰队的鹰隼之眼。 “东侧有异常,调转武器,给其他人打旗提醒她们。” 乙号炮手已经有了一些发现,拥有着更出色的装备的她们充分发挥了自己敏锐的洞察力,随着旗号的下达,整支舰队开始有序的转向。 随着目标的移动,望远镜中的身形显露的越来越清楚,赵妙元在天舟调转到自己能够转过镜头的角度之后,迫不及待的向下望去。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幅高悬的旗帜,上面刻画着一幅下半部分由战舰组成的抓着盾牌的金色海鹰图案。 一支身穿蓝黄色制服和盔甲的人类军队,正在向森林的出口靠近。 第一百章 进击的帝国 卡尔·弗兰茨陛下注视着城外排起的长龙,逃难者慌不择路,在短短一周的时间里,难民潮就已经冲出群岛蔓延到了韦斯特领东侧的各个行省。 诺德领与米登领首当其冲。 在军士们拦住了一位携家带口的努尔商人之后几番询问之后,帝国皇帝怀中信件提及的消息终于得到了证实。 “马林堡重新出现了,混沌的腐化在城中爆发,疑似是一位大魔亲自出手。”卡尔·弗兰茨咀嚼着这些信息,各种可能与情报在他的脑中汇成数个猜测。 最终他用力的抽了一下鼻子,不屑的冷哼出了一个词。 “民主。” 旧大陆最繁华的港口在音讯全无数日之后,终于重新回到了人们的视线里,大批的富商与难民蜂拥而逃,他们为帝国其他地区的人带来了那些骇人听闻的消息与罪行。 这一切似乎都与他在临行前的那一场会晤中所得到的消息相符,不过。 “西格玛打诵经师给予的预警似乎已经有些太晚了,”帝国皇帝紧缩的眉头并没有因为这一消息而得到舒缓,相比之下他更在意自己此行的目的与预言的后半部分。 尽管最虔诚的诵经者也只能在非常巧合的时刻偶尔感知到西格玛传达的零星讯息,但是这些讯息往往都很管用。 “所以一场无谓之战,究竟代表了什么?又是谁,在危机之中拯救了马林堡?” 就在发现震旦人的行踪之后,卡尔·弗兰茨在议会大宫殿中对外发出了召唤。 接到消息之后赶来的选帝侯们之间召开了一场有关于马林堡和米登海姆的会议,诸多情报汇总之后,里面过于巧合的时间和地点让他们不得不揣测,马林堡的剧变是否与德拉科瓦尔德森林外的震旦军队有关。 最终,在帝国皇帝强力推动下,即使是在仓促召集的情况,诺德领、米登领、艾维领以及瑞克领都同意对皇帝的军事行动发起响应,并且其他陆续赶来的选帝侯本人或者代表们,也在卡尔那极具诱惑力的提议下,同意竭尽所能的为帝国贡献自己的力量。 帝国守护者知道他们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大变革带来灾难的同时,也带来了千载难逢的机遇。 皇帝此行的目的,同样也是一个促使其他领和自己站在一起的筹码。 那就是,卡尔将一个重新将马林堡收归帝国囊中的机会,就摆在他们的面前。 尽管没有人将这样那样的歧视放在表面,但是几乎所有人都认可,马林堡这一繁华城市被商人们统治了数百年,对帝国来说是一种难以抹除的耻辱。 尤其是在那群胆大包天的富商们宣布脱离帝国之后,这种情绪被转嫁到了整个城市上,这也导致了马林堡人来到帝国往往很难收到什么好脸色。 不过这一提议能够打动他们的根本还是在于,马林堡这块土地曾经的封地男爵已经随着城市与国度的脱钩而消亡多年。 其他那些血脉能够追溯到路德维希的领主们,也因此仍旧保有着传统意义上对该地区的宣称权。 当然,这一设想的存在于否,还需要建立在马林堡的光复上。 但是大部分人都对此自信满满,毕竟阻挡在他们面前的对手已经不攻自溃了。 帝国军队们已经路过了贫瘠的咆哮山脉,其实瑞克领直抵马林堡的路程其实并不算十分遥远,但是为了米登海姆的情况,帝国皇帝不得不尽可能多的动员了出征的力量,并绕道米登领北部。 在这里,米登兰德大公国的统治者,列奥博达二世刚刚已经集结完成并与大部队成功会和。 尽管米登领与米登海姆之间的关系正周期性的处于紧张时刻,但是亲王仍旧没有多说什么,直接选择加入了支援的行列。 帝国军队在卡隆堡没有过多的时间进行修整,他们必须立刻选择继续东进,动身前往米登海姆——尤里克大神殿与圣火的所在地。 沿途的越来越多的情报表明,从德拉肯瓦尔德森林中现身的震旦军队并非他们一开始判断的小或中规模,而是一支数量庞大阵型完备的军团。 震旦人对自己的行踪近乎是毫不掩饰的,根据他们行进的方向,智囊们已经得出了结论—— “他们的目的地就是马林堡。”在听取了几位幕僚的分析之后,卡尔将手指指向了地图西侧的那块土地。 “无论这群东方人想要做什么,在他们达成目的之前我们都需要先跟他们进行一次沟通,无论是那种形式。” 也就是说在最差的情况下,帝国人将不吝啬于在自己的领土内,与神秘的震旦军队进行一场战争。 卡尔·弗兰茨唯一的隐忧在于,这支队伍的领导者究竟是谁。 是哪一位将军? 亦或是震旦的大领主—— 某位神龙中的一员。 大远征时期,在魔域的争夺中,帝国皇帝曾亲眼目睹过镔龙是如何利用磅礴的魔法将一位混沌亲王撕碎的。在那场战役中,神龙一族凌驾于凡世的力量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不能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了,我必须率先前往米登海姆。”一边思考着,他一边觉得时间实在是太过于紧迫了。 打定主意之后,卡尔·弗兰茨即可召唤了自己的坐骑,那头名为死亡之爪的巨兽狮鹫。 “率领队伍紧随其后,盖塔拉。”皇帝的最后一句话指向了一位出乎意料的人物,艾维领的路德米拉三世女伯爵惊诧的接过了这项任命。 她跟随部队而来纯属是一个意外,正在瑞克领筹备庆典的女伯爵在选帝侯会议上同意了关于支援的要求之后,被皇帝裹挟着上了这辆战车。 “看来皇帝并不想率先挑起冲突。”尽管盖塔拉并不以政治嗅觉见长,但是也远称不上一位碌碌之辈。卡尔·弗兰茨将率队的指挥权暂交给自己,必然是考虑到了崇尚战争的大公与自己之间的差异。 “而且显然,我没法真正指挥这群人。”女伯爵对此心知肚明,脱离队伍的同时仍旧要保持自己对军队的绝对控制权,这就是帝国皇帝的另一层意思,不过她倒是对这样的政治手腕并不反感。 毕竟艾维领永远不必担心站错队伍,他们的统治者知道自己应该亲和谁与恐惧谁。 第一百零一章 接管 “大批的居民正在逃离这座城市,河道码头区已经濒临崩溃了。” 尽管城市行政体系群龙无首,但是官员们仍旧在按照惯性继续进行着自己的工作,还有最为核心的好消息是,城防目前正掌握在自己这一边。 从这儿向下看去,被战斗波及的新宫殿就像是一块被切了两刀的巨型蛋糕,而河道码头区在这样的视角看来,则更像是被水淹没了的蚂蚁窝。 这里是全城的高点,维罗尔莫尔大城墙,马林堡的藩篱,这座城市的温暖怀抱。 大城墙既是城市抵御来自海洋的洪水威胁的主要堤坝,也是能够防卫来自任何一方攻击的坚固屏障。 这座以古老的精灵要塞城墙为基础的堡垒群防御体系,就坐落在马里恩堡的周边,绵延数英里。在马林堡发布宣言独立之后,理事们将大量的资金与精力投入到了在瑞克河的两端以及奥斯特堡和韦斯特堡的重要城门隘口。 林齐身处的巨大的圆形塔楼面对着瑞克河的入口——著名的风暴关口之门。 在此刻紧急的情况下,那根横越海峡底部的巨大铁链已经被下令抬起。沉重的金属栅栏断绝了在瑞克河上进行航行的任何可能,塔上的加农炮也已经全部被李文豪接管了。 在库珀家族引发的暴动失败之后,各个家族的私军们已经完全丧失了反抗的意志,神龙的威能被当时身在宫殿区的每一个人都看在眼里,他们派出了代表,表示希望用所有的一切物资,防御建筑换取他们的安全。 “瞧瞧这些粗制滥造的膛线。”诸葛光将胳膊伸进了加农炮的炮管内,有些嫌弃的说道。 平心而论,这是一个不错的好物件,即使以震旦大商人毒辣的眼光来看,这些充斥着工厂流水线做派制备的火炮也称得上精良二字了。 当然这肯定与南皋工坊里,大工匠们的作品相去甚远,但是任谁也看的出两者之间价格的差别来。 李文豪耸了耸肩,他知道自己的随从不过是在吹毛求疵,自己面前城垛里这批数量不菲的火炮已经是一笔很大的收获了。 而且显然自己还能从中捞点别的赚头。 “把每一样武器都挑两个拆开,回到上阳之后,殿下会喜欢这些东西的图纸的。” 目前震旦商队与巴托尼亚民兵们正在接管整个防御群,而神殿区的护教军则专注于清剿着唯美会的余孽。 两边的进展都算不上顺利,林齐面临着严重的人手不足困境,宽广的防御工事使他不得不将人手铺开,而唯美会的抵抗也超乎了神殿信徒们的预计,根据可靠情报表明,在战斗中他们发现了黑暗精灵的身影。 但是,他们必须争分夺秒。 万变魔君所带来的腐化正随着它本尊的消亡而逐渐衰弱,但是那些已经深受混沌教义影响的信徒们,则至今仍未苏醒。 大批量的人员流失使得维持基本的秩序也变成了一种奢望,黑色贝雷帽与守望者们对于城中四起的犯罪活动根本无法提供有效的管控。 然而,最为关键的是,河道码头区那些被民主会所操控的民众,似乎陷入了某种梦境,变幻魔法禁锢了他们的身体,而一种另外的力量则囚禁了他们的精神。 林齐从中嗅到了另一位魔神的气息。 这场阴谋的背后主使从来都不仅仅是隐召一个。 还有一个问题在龙子的心头投下了一片阴翳,那就是万变之主创造的活化仪轨仍旧在发挥着作用。 是的,没错。马林堡所在的空间虽然重新回归了凡世,但是已经生效的仪轨并未随着魔君的陨落而停止,反而正在日趋强盛。 他站在这儿,站在马林堡的高墙上,甚至能够感受到这座城市的呼吸。 字面意思的呼吸。 没有身具灵能的人很有可能无法感受到这股脉动,但是林齐通过这种与亚空间的联系还是察觉到了,这片土地自己的情绪。 一种非常荒谬的情绪——它很喜欢自己。 或者说,按照仪轨的规则,自己正在无可避免的向多数派的方向滑去,在踏上成为马林堡之主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而本应有资格与他在这件事上相提并论的曼南恩大教宗,则在奸奇仪轨中的一个小小圈套中失去了角逐的资格。 将信仰献给众神的人在仪轨中被视为一个不完整的个体,这不过也是一个来自于嘎嘎大笑恶魔的小保险罢了。 正因如此,追随强者是大多数人类的本能,更何况林齐的名号与风头正盛。 当时宛如神战的场景发挥出的影响比林齐自己估算的要大得多,大部分对真相仅仅了解一星半点的民众们通过对传闻的捕风捉影,自己脑补了宫殿区大战的全过程之后就开始向别人讲述自己的“亲眼所见。” 从一开始的圣杯骑士老爷天神下凡,逐渐演变成了圣杯龙骑士老爷天神下凡,最后再反转成为龙骑着圣杯骑士打败了恶魔,甚至还有更加离谱的版本: 某个酒鬼曾言之凿凿的说是一位手持神器“噶尔?玛拉兹”的圣杯骑士召唤了西格玛的分身,一锤子干爆了库珀家族老头召唤出来的恶魔。 当然,听说编排出以上发言的人连第二杯酒都没有喝上就已经被猎巫人请去作客了,如果运气好的话没准有人能在星庭底下挖到他身体的一部分。 最为靠谱的版本来自于河道码头区栖息的鹈鹕老板,以什马利·布鲁斯威特的口述。 战胜恶魔的是一位来自于东方的圣杯骑士,也许他借助了某种东方法术召唤出了他们那儿的神兽。 “当时酒馆里的小伙子们都跟那个叫德维斯的骑士上了宫殿区的船,这事就是他们和那群东方人的领头人干的。 他们来自于......震旦,听说过吗?听说带领他们的那位圣杯骑士,被称之为神-龙。” 正是这些宛若传说般的流言与事迹,令仍旧身处于此地惶惶不安的居民们心驰神往,毕竟仍旧留在此处没有逃走的,大多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人走了带不走家当的,另一种是没钱走不起的。马林堡居民们从不算糊涂账,即使价码是自己的命他们也绝不含糊。 越来越多的支持者为林齐工作的开展带来了很大的便利,不过他第一件事就是占领城墙所为的并不是封锁城内的混乱。 从马林堡的东北,一股强大的混乱力量正在蜂拥而至,莉莉丝在马林堡回归凡世之后对他发出了警告。 “德拉科瓦尔德森林里的东西出来了,它们正向这座城市赶来。” 第一百零二章 突凿 如果说帝国有哪处地方是最危险,最完全无法驯服,以及最臭名昭著的,那一定就是世界最古老的森林之一,德拉克瓦尔德森林。 它将阿尔道夫前往米登海姆和嚎叫山的道路彻底隔开,并将自己的势力范围探入了韦斯特领东部(马林堡所在行省)与诺德领南部。 在某些行商的地图上,可能会直接将森林所在的区域标注为“大森林”或者“野兽人森林”,这也导致了很多人会对这片森林产生某种误解。 他们会认为这片森林里好像仅仅只是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野兽人。其实这是一种相当粗浅的理解,德拉科瓦尔德森林实际上是一个多样化的完整生态环境,其中出没着各种怪异而可怕的生物,而最为出名与强大的,正是野兽人的族群们。 而在帝国的某些文件中曾经有一些遗留的蛛丝马迹,据说有一位从德拉科瓦尔德森林逃离的猎人曾汇报过,他在森林的边缘见到过一种足迹,根据形状大小可以判断其乃是某种体型庞大而形体蜿蜒的生物所留下的。 与这一捕风捉影的传言相衬的,是森林某处也常常莫名其妙出现一块诡异的空白,调查者赌咒发誓上面的痕迹表明,当时有大量的野兽人进入的空地后的密林,却再也没有离开过。 很少有人知道如今这处野兽人的巢穴也有过一段辉煌的历史。这片最初被称之为巨龙之乡的土地,曾经是帝国选帝侯领之一。 它与帝国相关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西格玛时期,古老部落图林根的酋长是当时西格玛维系帝国的重要纽带与奠基者,这也使得德拉科瓦尔德选帝侯即使在帝国最久远的一批大贵族行列中也是最为显赫的那几位。 然而,“狂战之王”的自豪与荣耀最终结束在了帝国1110年,老选帝死于一场与野兽人的战争之中,而他的继位者则在次年黑死病的肆虐之下,消失无踪。 后来百年间,帝国境内疾病肆虐,烽烟四起。 这也导致了该选帝侯领一直无人问津,其城镇陷入了年久失修的困境,并且在混沌势力掠夺之下不断失血。 野兽人部落开始逐渐加深自己对该地的侵蚀,到帝国历12世纪末,绝大部分的德拉克瓦尔德领土和人民都已经不复存在。 从此龙之林成为了帝国内部的巨大隐患,不定期的野兽人潮给周围的各个领地都持续不断的带来着伤痛与苦难。 即便是妙影本人都承认,大远征为大陆东西两大帝国带来的影响都是巨大的,这一点尤为突出的表现在了震旦帝国亲身参战的卫北卫西两个列省。 在战争中的见闻,以及聚集在上阳越来越多的舶来品与行商,使得东方天朝的人们开始将更多的目光投注到大陆的西侧。 在有心收集之下,旧大陆强盛的人类帝国的一些信息,已经开始摆上了高瞻远瞩之士的桌头。 而对此事最为关注的就是镔龙殿下,远征军目前拥有的西大陆地图与情报,大多出自卫西列省书坊的整理。 一支脱离了中军的庞大骑兵队伍正在火速的沿着森林边缘行进。率领他们的正是卫北列省都指挥使麾下年轻的征西将军——卫青。 他安稳如山的坐在马背上,手上还抓着一张详细的地图。 一张帝国西部的地图。 即便是妙影本人都承认,大远征为大陆东西两大帝国带来的影响都是巨大的,这一点尤为突出的表现在了震旦帝国亲身参战的卫北卫西两个列省。 在战争中的见闻,以及聚集在上阳越来越多的舶来品与行商,使得东方天朝的人们开始将更多的目光投注到大陆的西侧。 在有心收集之下,旧大陆强盛的人类帝国的一些信息,已经开始摆上了高瞻远瞩之士的桌头。 而对此事最为关注的就是镔龙殿下,远征军目前拥有的西大陆地图与情报,大多出自卫西列省书坊的整理。 一路的沉默,终于有人抑制不住自己的疑问,小声的交谈起来。 “听说那帮帝国佬还跟着咱们的大营呢。” “是啊,不知道咱们这是要去哪,是东边还是西边。” “要不你上去问问?” “你去吧你去吧,将军肯定不会怪你,大不了挨一句骂。” “头儿,你说咱们到底被派到那边儿了?都到现在了,给我们来个准话吧。”直到卫青最信任的亲卫在同僚的怂恿下,终于拍马来到了他的身边问出了自己的困惑。 征西将军向来甚少端着架子,身先士卒与士兵们打成一片,军中某些看不惯他的人曾暗地里嘲讽过,“这位征西将军看起来倒像是西边那个省的人。” 也正是因此,这名亲卫才敢壮着胆子上来搭话。 “罚俸三月。”卫青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过没有多说什么,按照行动条例,此时也差不多到了可以下发指令的时候了。 然后他偷偷瞄了一眼骑兵们最中央簇拥着的两位身影,对着亲卫招了招手。 “到了这儿差不多能跟你们透口风了,但是你的银子回去记得交到军律所。” 亲卫哭丧着脸点了点头,想着一会儿就从那几个怂恿自己的人身上把这亏给找回来。 “咱们肯定是要去西边,那群帝国佬还轮不到咱们对付,光是天军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这里他所指的,是一直远远吊在震旦中军背后的那支来自米登海姆的守军。 “所以咱们正在追的,就是那群野兽。从它们的动向来看,咱们有机会直接把它们截住。” 越来越多的人听见了他俩的对话,逐渐靠了过来,而正好此时骑兵们的行进速度已经在从平原步入滩涂之后渐渐减缓。 卫青索性招了招手,示意自己的亲卫就地整队,准备在河边把指令下发下去。 一张地图被铺陈在了石块上,将军的手指点了点图面上的两个位置。 “现在我们的位置在这儿,而我们的目的地在那儿,而那群野兽人则在——”他沿着森林的边缘用手指划了一道线, “如果我们没有延误的话,我们将在目的地前截断它们的队伍,至于别的,你们就不用知道了。” 被一直保护在中间的两个人也注意到了队伍的停止,他们等着军士们散开之后,才不紧不慢的骑着马来到了卫青的身边,询问道。 “卫将军,快到了么?”打头的中年男子一边说着,一边挥手向河中丢出一道光华。 而卫青看到这光华在水中仅仅是激起了几道波纹之后,这才下令骑兵们就地饮马,然后回过头回答了这位修验卿的问题。 “预计还有2个时辰,在天黑之前咱们就能超过那群野兽,到达既定位置。” “如此最好。”另一位的身影被笼罩在一件金红相间的斗篷中,留在外面的仅仅只是一缕红色的发尾。 神秘少女说起话来的声音宛如清脆的鸟鸣,轻灵婉转。 卫青没有搭话,他从面前不见容貌的女子身上感受到了磅礴的炙热的怒火,这能量即便是经历过几多战火的他也为之心惊。 不过这位年轻将军知道自己面前这一位的来头远不是自己可以置喙的,可以说自己的整支队伍都是为了配合她才进行的这次深入敌后的突凿行动。 这即是受赐辰龙之血的王族威严。 第一百零三章 逼近 “灵翼烈火,犹如灼日当空。” 在东方古老的土地上,存在着一种神秘的生物,震旦人们称其为——朱雀。 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些看起来仿佛是由纯粹烈焰魔力所组成生物成为了天朝帝国的一部分,它们帮助工坊生产,为飞行器提供动力,甚至帮助震旦人作战。 有人揣测它们是否与世界另一端名为凤凰的物种存在着某种关联,但是对于那些天舟与天灯传令员们来说,每一只朱雀都是独一无二的,它们拥有着自己的情绪和思想。 人们只看到它们遵从于神龙之令,却不知它们为何追随着这一伟大的族群。 卫青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这对震旦国度内的精英们来说,并不是一个需要深藏在心底的秘密。 因为她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金红的头蓬稍稍抬起,露出了一双纯粹紫色琉璃般的瞳孔,这是来自于第九龙子力量的证明。这位一言不发的她,正是化为人形的朱雀王女。 此等变化之能,毋庸置疑,正是来自于神龙的恩赐。 这就是神龙统御朱雀一族的原因,昊天神龙之血造就了朱雀王族的诞生。而在此后的世代传承中,每一位朱雀王族的直系子嗣都需要再寻找一位神龙赐予自己龙血,以弥补被分薄的血脉。 大部分神龙对此都没有太大兴趣,而烛龙离祷则非常热衷于帮助那些朱雀少女们,因此烛龙的名号中有这样一段尊称:“朱雀之王。” 而卫青面前的这位则是自朱雀王族诞生以来唯一一位受赐辰龙之血的王女,阳宁。 她并非跟随远征军从东部大平原出发,而是在获知到神龙现身于西陆的消息之后,从帝国南部的雄城伏鸿开始进行了一路风雨无阻的跋涉。 穿过天堂山脉,孤身一身走通了长牙之路,直至在米登海姆附近的时候主动找到了远征军的营地。 这些壮举仅仅只是听起来就已经足够惊心动魄,让人不得不心驰神往这位贵胄究竟是一位怎样的巾帼豪杰。 不过此等想法显然和自己没有关系,将军默默和修验卿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看出了对方这沉默中透露出的凝重。 虽然这位袁姓修验卿名义上是被派来协助行动的,但稍有政治头脑的人都知道另一层意味是什么。 妙影殿下显然不可能放任一位目前聚拢于烛龙派系的朱雀在自己的营帐内来去自如,因此一些必要的手段....... “算了,”卫青一想到这儿就有些说不清的难受起来,他自嘲的嘀咕了一句“这不是我该操心的,好好打仗,干那群野兽人才是我现在该想的东西。” 阳宁的目的除了飚龙殿下无人知晓,但总归不可能是来此旅行观光的。 休息了一小会儿之后,卫青又看到了那位孤零零站在中央的身影,随后不禁感觉到了一阵紧迫,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开拔,天黑之前我们必须到达预定的位置。” 征西将军令号随即传遍全军,奔雷再起。 —————————————— “这儿装的都是些什么?庆典用的爆竹吗?我看这些东西最多只能威胁到我家的花瓶。”诸葛光清点着库房内的火药储量,按照惯例的对帝国玩应儿冷嘲热讽了起来。 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没头没脑的说道。 “要是有一只朱雀在这儿就好了。” “有得用就不错了,你以为这是哪,瀚宇港的军备仓库?” 李文豪照旧没有理会自己随从那张不过脑子的嘴,认真的记下了仓库内物资的数量之后,封闭了库房的大门。 “山雨欲来风满楼。” 城垛与平台上车马烦劳,每个人看起来都忧心忡忡,只有那些黑眼的东方人似乎对目前的境地丝毫不为所动。 还好大城墙在靠近诺德领方向的构造是一个弧形的整体,将西面和北面两个方向的城区全部包裹在了其中,这样的设计为林齐剩下了不少麻烦。 外部敌人的方向已经被探明了,并且很显然它们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 从西北方向逃离马林堡的难民潮在今天上午出现了变化,好不容易离开的居民们成群结队的重新回到了城墙下,他们大声哭嚎着祈求大门开放让他们进去。 不为所动的锁链门阀没有丝毫回应。 马林堡的陆地出入口已经被彻底封闭了。 城中繁复的政务已经被摆在了目前马林堡大部分地区的实际控制者,林齐的案头,权威日重,这位从未领导过他人的前星际战士,如今身上终于有了一丝上位者的影子。 “逃回来的人越来越多了,殿下。”说话的人名为泰斯·范·恩德佐克,年仅27岁就已经成为了马林堡新任理事之一,同样他也是范·恩德佐克这一大陆方向的矿业巨头家族刚刚继任的族长。 失踪的老恩德佐克被证实,是当时位于新宫殿广场法阵中殒命的混沌施法者的一员,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正盖着一大把传单安详的像一只被折断了腿的螃蟹一样躺在地面上。 而几位家族的族长非常不幸的相继遭遇意外之后,在这场大洗牌中各个家族分别涌现出了一批非常灵动且识时务的年轻人。 泰斯很显然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作为第一位向林齐投诚的大富商,他为自己的投机举动收获了丰厚的回报,没有抄家,没有追罚,甚至自己还保有了一部分理事的权力。 千金买马骨显然颇有成效,最近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重建新秩序的行列。 “如果再任由他们聚集,我担心他们会动摇城中守军的士气。您看要不要——” 林齐明白他的意思,任由流民聚集对于城防的影响的确非常巨大,干脆放弃那些逃离城市的居民,也是当下最容易的解决办法。 但是,他并非像他人设想的那样,是一位为了自己的权力而战的掌权者,而是秩序的守护者,纷乱的逆旅让他逐渐理解了神龙所肩负的职责,并且—— 如果真如莉莉丝所说的那样,留个这个世界的时日恐怕并没有那么乐观,自己必须保住这座对秩序阵营来说至关重要的港口。 “如果把守护人类还是守护帝国的抉择摆在面前的话,这的确是一个艰难的问题,不是么?” “新兵,我最后提醒你一次,守护人类就是在守护帝国,别记错了。” “打开河道,派船只接他们进城。”龙子在意识到自己真正应该做的事情之后,对理事们发出了指令,随后他找来了游侠骑士。 “德维斯·奥廷加!”林齐注视着自己面前这张略显疲惫的脸庞,“现在我们对外界的信息一无所知,我需要有人能够成为这座城市的双眼。巴托尼亚骑士能够做到吗?” 来自阿奎坦的年轻骑士在直面混沌之后,已经成为了一位出色的战士。 “骑士从不问能不能,只问该不该做。” “去城外打探流民带来的消息,然后向西北方向前进,验证它。” “是。” 第一百零四章 独眼 几位来自巴托尼亚的骑士们根据流民的口述,来到了他们遭遇伏击的位置。 包裹着布料的靴底轻轻的踩在湿润的草地上,那些沾染着暗红色的液体的杂草看起来青翠欲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一场血腥的屠杀刚刚就发生于此地。 残缺的尸块随意的散落在这一块狭小的空地上,德维斯·奥廷加举起了左手,示意几位骑士停止前进,自己走上前小心翼翼的用剑鞘挑开了翻倒的杂物。 在下面,他发现了被压在下面的一位还算完整的受害者。 根据衣着来判断,受难者是一位商人,尽管他胸前佩戴的交易所徽记已经污浊不堪,但是依旧足够让人辨认出他的身份了。 在经过简单的检查之后,骑士得出了判断:致命伤来自于脑后的钝器,应该是被箱子砸到的,四肢有撕裂状的伤痕以及一些怪异的—— 齿印。 德维斯注视着这块被啃噬过的痕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游侠骑士开始仔细的探查着周围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最终他在同行者的提醒下发现了真相的踪影。 他摘下自己的手套,面不改色的从地上那一滩物体中捡出了几根毛发。 尖利的硬毛如同一根柔韧的针,德维斯将它举在自己的眼前,用力的掰动了两下,惊人的触觉唤醒了这位游侠骑士曾经的记忆。 这是一根大角兽的鬓毛。 “是野兽人干的!追上它们,它们刚刚狩猎完不会走的太快!”德维斯立刻拔出了自己的武器,他的心脏怦怦直跳,只觉得一阵血气涌上了脸颊。 威胁马林堡的敌人也许是一只混沌戈尔,自己必须追上去,亲眼验证这个消息。 —————————————— 远不如德拉克维尔德森林深处那般浓密的树冠,遮挡不住盛夏的日头,阳光顺着稀疏的树梢向下垂落。 闷热的天气,没有嚼劲的肥猪。 哥萨克·独眼最近的心情很不好,非常非常非常不好。 尽管在刚刚走出森林之后,立刻就有一场盛大的狩猎正在等待着它的享用,但是它的心情在这场自助餐之后,依旧没能好起来。 野兽人尽是一群蠢货们。 它恶狠狠的踢了一脚身下这只长着三根长角的公牛的屁股,虽然自己率领的这群只会嗷嗷叫唤的蠢蛋一如既往的没有脑子,但是这还不是它心情不好的原因。 “我,最强大的兽群领主,居然被人使唤着去做事。”一想到这件事,哥萨克脸上那道阴沉可怖的伤疤突然涨红了起来。 他皱着鼻子,脑后的鬓发与尖刺根根立起,突然发出了一声大吼: “没人能支配我!没人能支配独眼老大!” 附近的野兽人们在听到这声怒吼之后,立刻发出了一声欢呼,同样开始大吼大叫起来。 “哥~萨~克!哥萨克!”它们的嘴里嘟囔着这古怪的三个音节,庆祝着独眼老大的强大和敌人的不堪一击。 乘坐着几只劣角兽拖起木轿的嘶叫萨满,十分不满的睁开了双眼,它用力的顿了顿自己手中那柄惨白的骨杖,大声呵斥着喧哗的野兽人们,让它们闭上自己的臭嘴。 哥萨克独眼用鼻子狠狠的吸了一口气,他知道除了根本没人听明白自己说的究竟是什么。 它们懂什么?它们什么都不懂,一群只知道打,砸,杀,艹的肌肉疙瘩,指望它们学会文字还不如让它们去挑战使唤自己的那个东西。 “野兽人都是一群蠢货。” 绵延不绝的野兽人兽群迅捷而无声的从密林的边缘穿行而过,德维斯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这个震旦产的工具出乎意料的好用。 在被镜片扩大的视线中所见到的场景验证了他的猜测,一只强大的野兽人兽群已经从森林中崛起,并且顺由诺德领境内的森林入侵到了韦斯特领。 恶臭的兵锋目的明确,它们正直指大陆明珠——马林堡的方向而前进着。 游侠骑士经过进一步的观察之后发现,率领它们的兽群领主身上存在着一项鲜明的特征,这让他不禁想起了一首帝国北方的童谣。 “一头戈尔兽可以吞下多少肉? 一头戈尔兽会狼吞虎咽直到吃完所有肉。 它会一直狼吞虎咽,你完全可以确信, 独眼的戈尔永远能找得到更多肉。” 没错,除了那双最为巨大的弯角以外,这位兽群领主只有一只完好的眼睛,它的另一个眼眶上,还保有着鲍里斯选帝侯手中的符文剑为其留下的伤痕。 独眼大角的赫赫声名,即便是来自阿奎坦的巴托尼亚骑士也早有耳闻。 哥萨克·独眼,他是德拉克瓦尔德森林中为人所知的兽群领主里最为致命而强大的那一位。他总是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突然来袭,然后又鬼魅般地潜入阴影之中。 从未有任何一个野兽人头领是如此的令人难以捉摸,他率领的手下在北方四领中肆虐多年,在数十个小镇中散布屠杀与恐怖。 没有人能侥幸从哥萨克的攻击中逃生,而他却总能在踏入陷阱之前悄悄溜走。唯有米登海姆的选帝侯——鲍里斯·托德布林格尔曾经无比接近过将这位狡猾野兽人杀死的荣誉。 所以,马林堡即将面对的,就是这位身具邪神赐福的传奇血神戈尔以及他麾下的野兽人狂潮。 “我们撤,必须将消息带回城市,圣杯骑士需要知道自己的敌人究竟是谁。”德维斯发现那头独眼的巨角野兽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并向自己所在的方向投来了视线。 一瞬间,游侠骑士汗毛炸起,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走!快去森林边上战马的位置!你们先走!必须将消息传回马林堡!” 就在他已经心存断后的死志之时,突然背后的林中突然传来一阵潮水般的轰鸣巨响。 那响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就在这些茂密植被在这股浪潮面前被斩为两段,不得不向两边分开的时候,一位骑着神俊赤马的将军从他的身边冲向了山坡下的密林。 游侠骑士清晰的听到了他路过时说的话:“瀚宇工坊的望远镜质量的确不错。” 随后巴托尼亚骑士们眼睁睁的看着,那群身着翠绿重甲,手握锐利长枪的骑士们整齐划一的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征西骑兵所,冲锋。” 紧接着,在他们的头顶,磅礴的烈焰出现在了天空之中,坐镇在这绚丽的火雨中央的,是一只发出高昂鸣叫的巨鸟。 金冠佩戴在她高傲的头颅,纤细而璀璨的身姿向下,是一簇铺散开的华丽而繁复的尾羽,红色烈焰与光芒笼罩全身。 此即朱雀王女阳宁真身所呈现的惊才绝景。 第一百零五章 金莲梦乡 即使是最老道的地头蛇,也不敢说自己完全精通马林堡二十二个街区的每一条道路,尤其是西部那些以精灵旧城区或者从海中人造岛屿为基础建造而成的街道。 在马林堡的头一千年里,最初的逃难者们耗尽心血将其从废墟般避难的飞地建设成为了一个渔港,再变成一个巨大的商业中心时,人造岛屿成为了弥补陆地空间不足的绝佳选择。 岩石堆砌的外层,内部填满了泥土和石渣。绝大部分的贵族家庭往往会在填好的岛屿地面上再花费上一笔巨资以求将地面的高度增加上一两英尺。 高度与层数成为了一种能够代表他们权力和财富的明显标志。 也正因如此,每隔一段时间,当城墙升高到足以填满内部空间时,韦斯特领的贵族们就会下令夷平所有建筑,并在新表面重建。 而这,就是马林堡地下世界兴盛的根源所在,数百年堆叠而出的庞大地下空间成为了那些不见光的人与事物最佳的栖身地点。 护教军们的清剿行动,被这座居民们口口相传却无人敢在明面上提起的影中城阻断了前进的步伐。 在这暴风雨前的短暂安宁中,实际上的马林堡暂时摄政得以将自己的脚步踏过二十二个街区那些显赫的桥梁。 在战争开始之前,城中必须维持住基本的稳定,为此林齐不惜施以严酷的刑罚。 所幸,圣杯骑士与神龙传说所带来的威名震慑住了不少趁机作乱的宵小,在犯罪者们落地的人头面前,街区渐渐重新拥有了秩序。 黑色贝雷帽们被新理事们重新组织了起来,发挥着自己的职责。 盾币街区是林齐环城巡视的最后一站,因为护教军们正停摆于此。 阻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埋在墙体中的狂欢宫殿。 “金莲梦乡,最著名的毒药宫殿。” 林齐与李文豪没有带随从,穿过红灯运河流入的渠道旁被曼南恩战士们封锁的甬路。在渠道的尽头是一面与桥梁地基融为一体的破旧墙体。 从外表来看,这面墙似乎是由杂乱的石料与木料混合填充的,邪魅而简陋的花纹让它看上去既邪恶又颓废。 墙体顺着河道倾斜成了一个疯狂的角度,在不起眼的某个角落能够看到一道小门, 门上挂着一块褪了色的木板,木板上画着一朵金色的莲花,空气中除了河道的腥臭还能闻到一股随风飘荡的黑莲花的香气。 在这个地方逗留,简直就是对鼻子的一场酷刑。李文豪用袖口捂住下半张脸,憋着气想道。 根据曼南恩教宗沃特·伯克豪特的情报,那个如同疯子一般的暗精昨天带着一件怪异的等人高匣子走进了这道小门,然后便失去了踪影。 前往追击的星庭武士们被门后的神秘战士轻而易举的击退了。 林齐想到了星庭审判长蒙德·伯克豪特在他们临行前发出的警告,尽管他已然知晓自己面前是一位身怀圣杯之力的巨龙。 “我们没办法直接摧毁这里,大桥的地基连接着半个街区,如果将其击碎,这座岛屿上的人都得玩完。 门后面的那个人来历非常奇怪,他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发起突袭,并且拥有着一种未知的技巧以及不弱于圣杯骑士的力量。” 因此,如果需要突破这个地下宫殿的防御,首先就需要一个能够在不摧毁建筑的情况下击败那位神秘人的高端战力。 恰巧的是,这项任务有一个众人都知道他名字的绝佳人选。 “速战速决。”林齐决定还是由自己亲自出马,在游侠骑士带着消息回来之前解决这件事。 狭窄的小门洞开着,犹如一处择人而噬的深渊,他的双眼泛起灵能的光辉,率先走了进去,震旦商人背着一个坚固的包裹紧随其后。 门后紧接着就是一段吱吱作响,污迹斑斑的楼梯,本应在此站岗的守卫早已不见踪影,两人警惕而沉默的一路沿阶走了下去。 楼梯的坡度并不陡峭,如果行人不注意的话甚至可能感觉不到自己的高度正在下降,林齐估算着已经走过了接近200米距离的时候,终于在前方楼梯尽头处见到了那一道昏暗的灯火。 灵能的光芒在龙子的眼中逸散,勾勒出了那个潜伏在黑暗中的身影。 神秘人犹如一只壁虎,倒挂着趴在宫殿入口的门顶上,他的呼吸似乎与空间融为了一体,即便是林齐在不集中注意力的情况下,恐怕也会将这个怪人的存在忽视过去。 “的确是一个古怪的家伙。”就在林齐蓄势待发的时候,怪人好像察觉到了这股杀意,他身形一闪,完全融入了黑暗之中。 入口闭合了,昏暗的灯光被隔绝在了石门之外,地道完全成为了一处无光的乐园。 “噌”犹如一条狡猾的毒蛇一般,悄无声息的突袭伸向了林齐的脖颈,刀锋与剑鞘相触,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李文豪立刻将自己缩成了一团,一道隐晦的波纹笼罩了他的全身。果不其然,第二次的袭击的目标就是他。 黑暗中传来三道破空之声,命中后发出了叮的脆响。 不过在宁和之力的庇佑下,这一次攻击同样无功而返。 通过观察这两次出手,林齐已经明白这位神秘人所使用的究竟是什么力量了。 这是一种脱胎于乌尔枯之风(魔法八风中的灰风,莫测与迷惘之风。)的变种力量,这种力量能够操纵阴影,精巧而怪异,却并未超越凡世的范畴。 也正因如此,他的身形才会被灵能所捕捉到。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龙子在内心中轻声呼唤申珠之名,珑琢出鞘的瞬间,明光之力犹如一颗白色的太阳一般照亮了地道的每一个角落,这光芒中蕴含的力量甚至将墙壁都灼烧的滋滋作响。 神秘人霎时间以极快的反应速度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但是林齐与李文豪已经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同样的黑发与一闪而过的黑色瞳孔,身穿一件深蓝色不透光的紧身布衣,下肢缠着黑色的绑腿,以及那把被反握在手中的漆黑短刀。 李文豪脚下正躺着三根锐利的暗器。 如果林齐没有看错的话,这个东西应该可以称之为手里剑。 “尼朋人!他是忍者!”李文豪没有收到丝毫的影响,他一眼就认出了神秘人那极具辨识度的装扮,那是生活在瀚宇港的他绝不陌生的形象。 此人必然是来自于震旦东南部的那个巨岛国家尼朋的一位忍者。 下一秒,珑琢一声轻吟,已经稳稳的抵在了这名尼朋人的喉咙上。 在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之后,忍者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咕哝,马上举起了自己的双手,短刃则被干脆的丢在了地面。 这时,他终于抬起了头,紧接着就有些惊诧的看了两人的脸一眼。 “震旦人?” 第一百零六章 天龙武僧与忍者 金碧辉煌的内饰与墙边,堆放着众多三层高的陈旧通铺,这种通铺能够充分的将室内空间利用起来,着力于在最狭窄的地方挤下最多的人,也因此深受码头工人的青睐。 寥寥无几的几个人正摊平了四肢躺在上面,他们的手中抓着一根晶莹的吸管,下巴无力的耷拉着,眼窝凹陷,双目无神。 一看他们那活死人般的模样,就可以知道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金莲梦乡第一层的景象对莎莉雅的信奉者来说就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噩梦。空气中烟雾缭绕,甜腻的香气勾魂夺魄,令人窒息。 没有人对走进来的三个人作出任何反应,这群瘾君子的大脑已经容不下更多有用的信息了。 尼朋忍者背缚着双手,一道若有若无的锋锐白光在他的脖颈与胸口处游走着,他耷拉着脑袋,领着身后的两个人来到了大厅的角落。 那里,摆放着一个古朴的屏风,其后是处平台,桌子上仅仅放置着几盏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茶杯。 设置这儿的人倒是懂一些风雅,震旦商人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自成一统的小角落,估算着这些陈设的价值。 忍者倒也干脆,他直接就脱掉了自己的鞋子,跪坐到了平台上。 “我无意与你们为敌。”因为头套的隔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我也不过是拿钱办事罢了。” 李文豪走上前扯下了他的面巾,隐藏在深蓝色布帛下的,是一张伤痕遍布的脸,其中最为严重的是一条蜈蚣般的伤痕,从额头一路扭曲延伸直至下颚。 林齐仔细的打量着大厅的内部空间,并没有发现除了入口以外的其他门路,他将视线转移到尼朋人身上,看来又是一处暗门了。 该怎么让他开口呢? 就在林齐脑中浮现出了几种不需要道具也能够实施的方法后,尼朋人仿佛从这目光中感受到了什么,他打了个寒噤,忙不迭的开口说道: “我愿意配合,您这样的贵人没必要脏了手。” 林齐这时候倒是有一些惊讶了,听自己面前这位怪客的语气,他似乎笃定了自己对他抱有恶意。从能力衍生而来的直觉?还是后天培养而成的机警? 无论如何,这个尼朋人的价值好像都增加了一些。 “说说看吧,你觉得现在应该说些什么?” “我猜二位可能对我的来历有些许兴趣,”摘下面巾之后,这位怪人的诡异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他那满脸的疤痕随着嘴唇的张合而蠕动。 仅仅只是看着,就已经让李文豪觉得有些生理不适了,他将视线从这张脸上移走,重新挪到了那几盏茶杯上。 “如你们所见,我是一个尼朋人,一名流浪忍者,谁给我钱,我就给谁卖命,名字嘛,叫我阿德(toko)就行。之前是在船上给人当护卫,然后下了船之后跟着我的老板在这儿看门,再然后就碰见了你们,就这样。” “你老板?你老板是谁?” “神瑠夫人,和她的姘头,一个‘拉斯卡’。” “昨天来这儿的暗精,她去哪了。” “谁?暗精?你是说薇薇安那个疯子?原来你们是找她来的?”阿德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之后才接着说, “她是夫人的朋友,这个时候应该在夫人的寝宫里,那道门需要一道秘法才能打开,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说的话。”林齐的双眼已经微微泛起冷意,缠绕在忍者胸前与脖颈的光芒缓缓收紧。 事出反常必有妖,面前这个俘虏过于良好的态度令人生疑。 “殿下您应该看看这个。”就在气氛变得有些紧张的时刻,震旦商人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只见他捡起了桌上的一盏茶杯,正将其放在自己的眼前仔细的端详着,然后又将茶杯翻转,读出了底部印鉴中的文字。 “宁归年鉴十四年,天龙御品钦。”读着读着,李文豪的表情扭曲了起来,“这是天龙禅院的东西,你究竟是谁?” 天龙禅院,位于天堂山脉深处的神秘古刹,震旦禅宗之所在。震旦商人的脑海中闪过这样的一句话。 与此同时,明光随之越发收紧,阿德的脖颈已经开始渗出鲜血,他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认识这么偏门的物件,以致于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停!停!停!我说!停一下!” 林齐稍微得松了松手,等待着他的解释。 “其实在成为忍者之前,我曾是一个被抛弃在山脚的孤儿,一位在天龙禅院修行的武僧发现了我之后,将我带回去受戒成为了一名修行者。 然后在我即将成年的时候,发生了一场意外,随后我就被禅院流放了,被流放的时候顺便上了卫南列省的通缉榜......” 提起这些过往,阿德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了一下,“其实我刚才没说谎,只不过没说全而已,我也没耍什么花招,之所以这样,只是因为,我想跟您一起离开这儿。” 龙子指了自己一下,“跟我走?” “对。”说到这儿,这位前任天龙禅院武僧现任尼朋忍者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您是一位修验卿吧,我能感受到您掌握着一种纯粹的元素力量。” 果然,那种灰风的阴影之力有着强大的感知作用,林齐默默想着。 “而我,需要重新回一趟天龙禅院,为此我需要一个能够在震旦境内行走的身份,而您,轻而易举就可以办成这件事。像您一样强大的龙裔一定在天朝地位显赫,我可以帮您办事,我熟悉金莲梦乡里的每一个角落,我可以帮您找到薇薇安。 帮我回禅院,回去之前我的这条命就是你的。” 他仍旧没说实话,至少没完全说实话。 林齐已经有些厌烦继续跟这个尼朋人弯弯绕绕下去了,就当他准备下手时候,耳边传来了一句清脆的提醒。 “可以带上他,他身上的天龙戒律还没有破碎。” “天龙戒律?” “在他的头顶,利用你自己那种神秘的力量就可以看到。” 林齐闻言之后,向前走了两步,阿德的身体不安的抖动了一下。 深蓝色的头巾被一把摘下,充斥着灵能的双眼在忍者的头顶看到了一幅不同寻常的画面。 在那光秃秃的头顶上,金光璀璨的秩序锁链牢牢的锁住了两个字。 “天龙。” “成交,现在带我们去找那个暗精,事成之后我带你回国。” 第一百零七章 虎头虎脑拉斯卡 “婆罗门是云端的眼,拉斯卡是行走凡间的神。” 坐落于震旦西南的近邻,是一个神奇的国度。相比西陆诸国不遑多让的庞大国土仿佛大陆向南延伸而出的触角,那里种族混杂,神异的生灵被各个部落奉为神明,他们遵循着一种古老的种姓制度,并依此统治整个国度。 然而,号称而来的众神终究无人点燃神火,他们不过仍是一群空有蛮力而无实的窃据神名之徒。每一位婆罗门与拉斯卡的力量都是独一无二,强者甚至能够直抵半神,而弱者甚至无法击败一名技艺精湛的骑士。 这就是,三千众神与虎人之乡的应许之地,卫南列省的叩关之敌。 印加王国。 —————————————— “通往真正金莲梦乡的通道就在这儿。” 墙面尽头,隐藏着通往更深处黑暗的道路,德子划破了自己的掌心之后,将伤口贴合在了这幅暗金色壁画的中央。 那是一个由老虎与人结合而成的生物,德子的血顺着壁画滑落,滴入了那颗咆哮虎首的口中。 门开了,墙壁沿着左右两侧分开了一条可以容纳两个人通行的裂缝,德子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率先走了进去。 “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不确定夫人对你俩是什么态度,‘拉斯卡’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拉斯卡,是南边的那种东西?”震旦商人终于从记忆深处中想起了这个词语所代表的含义,曾经有一位伏鸿行商对自己提及过这个词语。 那代表着印加王国众神之一,第二种姓“拉斯卡”。 “没错,他是一只虎人。” “兵来将挡,水来我掩。” 林齐好不犹豫的说道,当属于自己的真正力量开始日渐苏醒的时候,锐不可挡的气势与自信也正在重回他的身上。 魔法之风包裹住了三人的身周,遮蔽了交谈声与因为空旷而产生的回响。 整个通道相比于之前的入口要更加混乱,似乎是依托于无数曾经的地下室废墟为基础而建设的,随着他们的深入。 空气似乎也在变得越发粘稠。 “殿下,我有一种不妙的预感,这味道闻起来有些古怪。” 林齐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是血腥味。” 经过最后一段黑暗之后,在走进一扇金色的门扉里,三人的眼前豁然开朗。 偌大的暗金色金莲雕塑之下,灯火辉煌,数百个熊熊燃烧的火炬摆放在雕塑的四周。 一个壮硕的身影正盘膝而坐,他那紧闭的双眼在德子踏入门之后,缓缓睁开了。 那是一个由老虎的头,爪,尾和人类的躯体所组成的狂野生灵。 金色的王冠在他的眉心中间熠熠生辉,仅仅只是看到他,就仿佛能够听到一阵雄浑的咆哮,此乃印加伪神拉斯卡的证明。 空旷的空间中燃烧起了山林之王的勃然怒火,那些斑驳的由黄白黑三色条纹所组成的脸部线条正因愤恨而扭曲到一起。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将自己的目光锁定在了林齐身上。 “你似乎给自己找了个了不得的下家,德子。”虎人拉斯卡的声音就像是低沉的钟,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吸引着周围的火光一同摇曳,发出嗡嗡的闷响。 “谁能帮我实现那件事,我就给谁卖命。” “你确定这个人能在烛龙的手上护得你周全?” “我相信我的直觉。” 啊哦哦,这句话李文豪可不能当做没听见,这位神秘的尼朋人之前的事儿居然和烛龙有牵扯? “也许在事情办完之后,你还有一些其他的事要跟我们交待?” 没人回答他,虎人在听到德子的回答之后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从地上站了起来。 “没关系,就让我文克·斯塔兰,亲身领教一下你所仰仗之人的威能。” “在戒律的限制下,我暂时没法对他出手。”德子摇了摇头,“他的力量很诡异......” 就在他话音未落的时候。 一缕缕淡绿色的薄雾从文克的身后悠然升起,他的虎首与人类的躯体在这雾气中若隐若现,就仿佛这位拉斯卡重新成为了那个在山林中纵横的狩猎者一般。 “永恒狩猎者。”随着虎人的低吼,火把的光渐渐被被暗红色的幕布所压抑,空间开始变得昏暗不堪,薄绿色的雾气弥漫在空间的各个角落。 在这种情况下,李文豪再一次的缩进了斗篷所附带的宁和之力屏障之中,而德子也在阴影中遁去了身形。 一道摄人的视线从四面八方不断地向毫无动作的林齐散播着恶意,直到文克发现,自己无论从雾气中的哪一个方向出现,这个龙裔的眼睛总能够找到自己的位置。 “不需要借助魔法之风就能使用的力量,的确非常独特。”林齐对于这位拉斯卡的能力表示了赞叹,这种力量在面对诸神信徒,以及通过魔法之风获取力量的对手面前,都拥有着不小的优势。 然而,也仅此而已了,灵能恰巧是最为克制这种力量的。 咆哮于山林的虎,在神龙面前,无所遁形。 就在文克逐渐有些慌乱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的眉心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浑身的毛发在这强烈的危机感面前纷纷炸起。 龙吟乍起,似有风雷之声。 一点零星的寒芒划破了空间,在他的眼前不断放大着。文克急速的向后退却,然而根本无法逃脱枪尖的锁定。 “死。” 林齐敞开了龙魂内力量的阀门,喷涌而出的无形气势之中,紫晶长枪已经击碎了拉斯卡额头的皇冠,贯入了他的脑子。 曾经击溃过万变魔君的枪锋再一次痛饮了伪神的鲜血,不过它似乎对于对手的弱小有些不满,林齐也看得出来,这位拉斯卡除了能力有些诡异,就只剩下虚张声势的厉害了。 不过挡路者已经伏诛,真正的目标近在咫尺。 虎人的鲜血顺着雕塑的底座流入到了地面上的凹陷阵法之中,暗金色的金莲绽放了。 更加浓郁的血腥气味正在欢呼雀跃着新客人的到来。 “你就对我如此念念不忘吗,我亲爱的林齐。” 第一百零八章 润了 银铃般的笑声在林齐耳边响起,对他的到来进行着辛辣的讥讽。 林齐知道她是谁。 大守密者维罗妮卡。 意识到混沌大魔就藏身在这金莲雕塑的背后的神瑠夫人寝宫之中后,林齐立刻进入了思考。 面对权欲之主,两人进去可能非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要成为被利用的弱点,这样不如自己一个人解决这件事,在打定主意之后,他扭过头对李文豪和德子说。 “我自己进去,现在,你们去通知沃特教宗封锁这里。” 鲜血在花蕊中流动,穿过雕塑,林齐无视了那些耳旁的窃窃私语,独自踏步走入了那道癫狂的大门。 当他走入门中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狂乱而破败的花园。 从枝丫中伸出无数手臂的繁茂的树,吐着舌头泫然欲泣的娇嫩的花,摇曳着在地上肆意漫步的草。 所有的一切生灵都以一种全新的怪异方式和谐的组合到了一起。 而在它们的最中央,一朵堕落的巨大梦莲正在这淫靡的寝宫中绽放。 尽管周围全部被笼罩在蓝紫色的扭曲血肉以及迷幻的光华之中,那来自于欢愉王子的力量依旧不停的侵蚀着周遭的一切。 整个建筑内的秩序正在崩坏,瓦解。 欲望之环仪式已经开始。 粉色樱花的衣袂在花丛中若隐若现,身穿和服的少妇用团扇遮住自己的脸,空气中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微笑。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 温婉可人的话语传到林齐耳边时,却变成了: “你总是如此阴魂不散,热衷于对女士死缠烂打是吗?” 房间内有四股气息。 尽管自己的视线内只有神瑠夫人一个身影,但是在看不见的暗处显然还隐藏着另外的东西。 守密者的正面作战能力并不为惧,林齐的直觉在自己的身侧一扫而过,这种侵蚀力量太过于不详,必须想办法破坏法阵。 “绳营狗苟的东西。”林齐觉得这几年自己见到的法阵已经够多了,比自己的银河系的五十年见得还要多。 沉默被身穿和服的少妇打破了,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从血肉花丛中现出了身,用一种充满仇恨的目光看向了林齐。 “文克已经死了是吗,你杀了他。” 随着他的话语,由手臂组成的繁茂树冠突然呆滞住了,那些惨败的肢体好像听到了什么命令一般齐齐的向林齐的方向转了个身。 “那就来为他复仇吧。” 一个在左侧,尖耳朵。 “应该就是被星庭追踪的那位暗精薇薇安。” 一个在法阵中央,一动不动。 另一个则在——头顶。 龙子手中的长枪光华流转,向着神瑠夫人的方向发起了一往无前的突刺,然后在起步之后,立刻向上偏折,枪锋一甩,直转而上。 刺破血肉的触觉告诉林齐,他命中了。 长枪上的龙纹光芒大盛,它正在饥渴的摧残着敌人的身体,对手的强大为其带来了酣畅淋漓的满足。 紫色枪风照亮了头上的一小片区域,林齐看清了自己命中的位置,那是一处光洁的腹部,四只弯曲的铁钳正在徒劳无功的试图阻止长枪对其造成的伤害。 “还记得吗,你曾说过的话,握紧你的武器,恶魔。” “你......”维罗妮卡的声音夏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柔媚的声线。 “......变得更强了。” 守密者任由枪尖在自己的腹部撕扯出一道虚无的空洞,用力的将自己挣脱了。她从空中划过一道曼妙的弧线,坠落到了地面上。 以女性一面示人的权欲之主,浑身笼罩在轻纱之中,繁复而可怖的饰品垂挂在她的腰间和脖颈,随着她那曲线的抖动而叮当作响。 “你把我弄疼了。” 大魔正落在神瑠夫人的面前,这位雍容的少妇随之神色变得慌乱了起来。 “主人,您没事吧。”这位马林堡地下的瘾君子女王,此刻只觉得自己的牙齿在打战,她从未想到凡世之中竟有人拥有着这样的力量。 “嘘,保持安静。” 维罗妮卡的面色潮红,她不自觉的轻抚着自己腹部的那处伤口,喃喃自语道。 “太深了,你这个粗鲁的男人。” 每一位守密者都是由色孽的精华所制造,他们都分别继承了这位混沌邪神的部分特性。 只不过林齐没想到的是,居然还真有继承到这部分喜好的....... 守密者轻轻的舔了舔自己的嘴角, “启动欲望之环吧,我的乖孩子。” “是。” 薇薇安也从另一侧的黑暗中漫步到了法阵之中,林齐则在同时找到了阵法魔力的枢纽。 紫晶长枪倒挂,其枪身上镶嵌着的那颗乳白色的珠子爆出发了一阵炙热的光,龙子手背的圣杯徽记也随之向他的全身传递着湖中女士的加持。 力量从龙脊向四肢奔涌,势若雷霆的一击直指法阵的薄弱之处。 “叮”仿佛触及到了空间的壁垒一般,紫晶长枪在临近法阵的瞬间就已经不得寸进,白光逸散,难以撼动的屏障挡住了这道锋锐。 不可能,这道法阵催动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抵挡这一击,除非它将全部的力量全都调动用来防御。 所以这个法阵就是一个漏气的铁壳子? 林齐一时间被这种布置好了场地单膝下跪然后系了个鞋带的行为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下一刻,他就知道这法阵究竟有什么用了。 血肉森林与怪异的植被们随着紫色的光辉扩散而泯灭消退,腐败的力量被重新回收到了守密者的身上。 法阵连同了魔域,创造出了一个奇点。 “再会吧,辰龙,我们还会见面的。” “主人!” 让人恶寒的声音与两声尖叫从奇点中央传出,林齐终于了解了这一法阵的效用。 “......所以,这个大费周章的法阵,就是为了润是吗.......” 龙子意识到了,自己把隐召彻底杀死,而不是将其放逐回魔域的行为似乎让这位大守密者颇为忌惮,因此她才如此急迫的催动了庞大的魔力让自己重归混沌魔域。 法阵席卷走了这寝宫内的一切,除了一个人。 也算是解决了吧。一时间有些无语的林齐走到了那个孤零零躺在地面上不省人事的身影面前。 堪称完美的俊美脸庞,以及长耳朵。 一名高级精灵。这还是林齐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见到高精,随后他就看到这位被遗落的战利品缓缓睁开了眼。 “人类,你拥有一个机会,那就是告诉奎许大法师卡尔萨斯,这是哪。” 紧接着,他就眼前一黑再一次晕了过去。 林齐默默收回了长枪,希望自己下手没有太重。 第一百零九章 大势之序 各类能够在河面上航行的船只已经被全部调动了起来,今天瑞克河汇入城镇的口岸甚至较之贸易旺季都要更繁忙上几分。 西北方向的逃难者正在不断地向城中回流,随着越来越多的消息传来,城中的气氛也日益凝重。 巴托尼亚骑士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他们从韦斯特领的北方带回了来犯之敌的准确情报。 哥萨克·独眼,潜伏在德拉肯瓦尔德森林深处的阴影,秩序之敌,狡诈兽群之主,血神受膏者。 一支野兽人狂潮正在从诺德领的南部向马林堡蜂拥而至。 “你是说你遇到了一群震旦人,一支完整编制的震旦骑兵?” “没错,一支庞大的骑兵,率领他们的是一只浑身燃烧着火焰的巨鸟。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也许是一只......凤凰?” 来自于德维斯·奥廷加的汇报出乎了林齐的预料,怪不得直至今日城下还没有发现大股野兽人的身影,原来是有人将它们半路截住了。 但是,一支震旦军队? 林齐如今可不是当时初来乍到的那个穿越者了,着重了解过世界地理的他清楚知道,从震旦跨越整个大陆来到帝国的距离究竟有多远。 而将一支军队,尤其是一支骑兵从大陆的一端送往另一端的代价恐怕也远比军队本身要高昂的多。 抑或者,是否有一种低消耗的传送手段? 联想到驻留马林堡寻找自己的震旦商人,直觉告诉林齐,也许他对这支军队的来历知晓一二。 从金莲梦乡中回到地表的李文豪因为吸入了过多有毒香气,目前正因为过敏而持续不断的打喷嚏与鼻塞流涕,以及难以抑制的表情失控之中。 就连对他最忠心耿耿的诸葛光,都无法忍受自己在做事的时候身边跟着一个每隔三秒就会狠狠的“啊啾”一声的闹钟,更别提这个脑中是不是的还会往外流一些黏糊糊的液体了。 在经过多人投诉之后,震旦商人被授予了一项新的任务,与德子一起看管辰龙殿下从金莲寝宫底下捡回来的高等精灵。 俊美的高等精灵与德子那张至少毁容过十几次的脸对比起来是在过于强烈,而这也激起了李家大子对于自己容貌的胜负欲和自信。 正当他怡然自得的照着镜子,想着回了国是不是要找镔龙殿下给自己说个老婆的时候,林齐找到了他并询问有关于情报的事。 李文豪听到龙子的问题之后,立刻浑身打一个机灵。 什么玩应?一支震旦军队?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不应该啊,从北边出发到这儿,这个时间卫北列省的人最多走到黑火隘口,他们不可能出现在帝国境内啊! 不管是因为什么,在貌似严重错估了飚龙殿下以及其麾下远征军的行进速度之后,震旦商人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似乎颇有些不妙了。 所以我该怎么解释呢? 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是镔龙殿下交待的不要提及这件事,先把他带回上阳吧? 不过李文豪似乎忘了,自己正因为毒气的后遗症而丧失了表情管理的能力。 因此,林齐眼前正好能够清晰的看清李文豪那一脸呆滞的模样,实在想不到这位居然还有着一秒三变的本领。 震旦商人在这样的状态下真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好懂,林齐揣摩着他的脸色,稍稍猜到了一些他的心思。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支军队出现,却没有告诉我?” 表情突然又变了,从一个惶恐即将下锅的大虾变成了已经被煮了一会的大虾。 “哦,是有什么原因让你不能告诉我?比如说,其实这支军队,也是冲着我来的?” 这下子李文豪的表情已经可以用惊慌失措来形容了,他完全没有料到究竟是什么导致了自己的想法被一览无遗。 “说说吧,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于是,李家大子只能用毛巾捂住自己的鼻子,将那些快要喷出来的......堵了回去,然后垂头丧气的坦白从宽了起来。 “殿下,你可能对目前国内的形势不太了解,毕竟在您失踪之后,震旦在此期间发生了太多变革。” 说到这里,即便是李文豪如今的模样有些滑稽,却依旧能够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丝沉重。 “昊月不现,群龙无首,宵小四起,烽火连城。” 林齐的眼中突然出现了一幅画面,高悬于云端的巍京沉寂多年,孤守四方的神龙许久未闻龙帝的号令,边乱日重,内部的叛逆者与混沌的侵蚀同样无孔不入,各省自顾不暇,烽烟在古老的城墙上舔舐。 “诸侯征伐,流通凋敝。” 在与外敌对抗,平息叛乱的同时,戍守四方的龙子们之间互相开启了新的战端,每个人似乎都想成为新的大一统王朝的缔造者。 “百姓惶恐,群星暗淡。” 九星连珠的星图中已经有四颗星辰黯淡无光,常年的战乱下,大城镇外的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浑浑噩噩,不见去往。 “然龙子将归,平衡重塑。卫北之主,大兴兵伐,意图寻回失落的神龙。” 漫天的灯笼形状飞行器,整备待发的大军,须发皆张狂飙于空的黑色巨龙,无垠荒凉的巨大平原上,坐落着一座如同黑色山峦一般的混沌要塞。 “其他诸省,各遣其使。” 李文豪的形象率先出现在了这画面之中,随后是一位浑身隐藏在金红色斗篷里的女子,她的背后是一只张开双翅的绚丽朱雀,另一位是一只林齐从未见过的如同翡翠一般的玲珑蜂鸟,以及最后一位—— 从天龙禅院叛逃流落四方的尼朋忍者,德子。 “相互瞒测,欲先寻回龙子以为其主之助力。” 说到这里,李文豪终于正式的向林齐俯身行礼。 “而我,新武人士,李家嫡子李文豪,正是镔龙之幕僚,也是卫西列省此次派遣而来寻找您的使者。” 话音一落,掷地有声。 即便是林齐,都需要沉默的消化一下这些消息,所以,自己的身边不知不觉已经聚拢了两位被派来寻找自己的使者?而且,自己刚刚所看到的的画面究竟从何而来? “我司掌天下之精气,你刚刚所看到的画面,是在我眼中所截取的天下大势的一角。” 申珠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解答了他的疑惑。 于是,林齐同样正容整肃的向李文豪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这支军队,是谁的麾下。” “卫北列省南皋宗姬,飚龙殿下亲征。” ...... “二位,虽然我不想打断你们的谈话,但是你们最好快点赶到城墙上去。”游侠骑士的喊声从门外传来。 野兽人,来了。 第一百一十章 大使 “今年是我上任的第二年,帝国仍旧处于皇帝卡尔·弗兰茨的统治下。距离虔诚者马格努斯再度统一分裂的帝国已有两个世纪有余,而帝国也正在利用这段时间,弥合伤口并发展壮大。 皇帝正在以他的勇武和高超的政治手腕令帝国重现光辉。而作为一名官员,我每时每刻都会感到惶恐,我究竟能否胜任这项职位,我能够为帝国做些什么。 外交官,打起精神,明天你该去完成你的工作,完成皇帝交给你的日程。 希望震旦外交大使赵博雅夫人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曾几何时,阿尔道夫人曾热情接待过一位来自于震旦天朝的外交大使,当然这位冒名顶替之徒最后再浓雾骚乱之后,最终被证实是一名狡诈的奸奇信徒。 真正的大使已经埋骨于黑暗之地,而他的继任者仍在赶往帝国的路上,期间的空当被这位名为狄恩青的奸奇信徒发觉并加以利用。 这件事最终令瑞克领的外交部门颜面扫地。 因此,震旦新任外交大使已经抵达阿尔道夫多时,却一直没有人为其安排一次正式的会面,将受骗视为耻辱的瑞克领人们对她视而不见,对上当的历史同样避而不谈。 不过这一次,他们显然没有办法避开这位大使了。 震旦远征军的行伍踏入了米登领与韦斯特领后,超乎寻常的庞大军队已经在米登海姆引起了惊慌,皇帝与选帝侯们正远远的缀在东方人们的背后。 此刻,正是对外交官员们的政治能力与外交手段提出考验的时刻。 马克·西亚尼,皇帝的家臣之一,刚刚上任不足两年的外交官员,在温曦的午前晨光之中,有些忐忑的对着夫人的公馆提交了拜帖。 没有预约的拜会,再加上已经被晾了好几周,马克用自己的手指头想也知道自己会遭受到怎样的白眼。 面对这种情况,即使他是一位忠诚无比的皇帝拥趸,也不禁腹诽一句,在出征之后才想起阿尔道夫内留着一位震旦外交大使,这是不是有些过于大条了。 拜帖很快就得到了回应,公馆内大使的随从没过几分钟就打开了大门。 但是却没有邀请他进去的意思。 “外交官先生,赵夫人知道您可能回来,所以她给您留了一封信,至于她本人,现在已经离开阿尔道夫了。” 什么?走了?马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自己所准备的所有预案,根本就没有想到会存在对面已经离开阿尔道夫的可能性。 “先生,您可以看一看信件的内容,这也许会为您提供一些帮助。”侍从在礼貌的提醒完之后,悄悄的退了回去。 公馆的大门在帝国外交官的鼻尖前缓缓关闭。 马克有些颤抖的打开了信封。 “立刻马上派人通知皇帝陛下!震旦外交大使正在前往韦斯特领!” —————————————— 晶莹剔透的翡翠蜂鸟在五根青葱的手指间翻飞,锦绣绸缎上的龙正随着穿着者的肢体语言而缓缓游动着。 卡尔·弗兰茨有些头疼的看着正向赵博雅夫人大献殷勤的鲍里斯选帝侯。 当然米登海姆的选帝侯这个样子并不是说明他对这位貌美的震旦外交大使有什么想法,而单单只是因为—— 皇帝本人和大使之间并不亲近罢了。 鲍里斯一向热衷于与帝国皇帝意见相左。 “我仍旧认为没有一位高举神火的守护神,是震旦某种意义上的缺憾。” “在我的家乡有一句老话,未见龙尊者,难窥其伟。我想,鲍里斯侯爵,接下来你会有机会亲眼见证那一幕的。” 这是一位精明能干的外交家,对震旦和帝国的历史文化都有着详细的了解,耐心而冷静,能忍受一个西格玛狂信者所能鼓吹起的最针锋相对的长篇大论,并在随后逐一的进行反驳。 夫人的逻辑冷酷无情,签订的每一份契约都滴水不漏,同样的,她的举止也是如此的无可挑剔。 现任震旦外交大使,龙帝使者,赵博雅夫人。 帝国皇帝在一旁审视着大使的一举一动,然而现在更令他忧心的,不仅仅是大使本人不告而来,而是她所带来的消息。 “卫北列省的龙旗已经在帝国境内飘扬,陛下,这支军队的统率者正是飚龙本尊,不过好消息是我能够确认,这不是出自于龙帝的意思。” 卡尔没有加入这场临时欢迎宴会的原因正在于此,他需要认真的思考一番,有关于这个消息背后所涉及的内容。 就在这时,赵博雅款款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大使放低了声音,轻轻的说道。 “依个人愚见,您必须与妙影本人进行接触,只有弄清楚她此行的目的,帝国才能够做出回应。” 蜂鸟悄悄的缩回了她的袖口,并且一路向下深入,最终在无人注意的时候从她的脚边溜走,潜伏在了帐篷的角落。 “而接下来的决断就是皇帝您的自由了,我仅仅只是提供一点微薄的建议,今日多有叨扰,在下这就告辞了。” 她要走了?所以她来这儿究竟是为了什么?就为了告诉我一声有关于这支军队的情报? “那么,感谢您的来访,您是打算返回阿尔道夫了吗?” “不,我要去马林堡。” 赵博雅夫人的马车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消失在道路尽头,瑞克禁卫们没人敢像自己的皇帝一样一直盯着看。 卡尔在大使走后,已经琢磨出了一些她这趟行程所代表的意味。 看来震旦的中央与地方之间似乎颇有龌龊,她在鼓励我拖延飚龙的脚步。 不过,这是一场光明正大的阳谋,当她告诉我喵影本人正在阵中的时候,我的确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 皇帝的打定了心思,他立刻唤来传令兵。 “召集选帝侯与参谋,我们要马上行动了。” 翡翠蜂鸟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展翅高飞,最终无声的飞入了马车的窗口。 赵博雅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帝国军队开始行动了,那么自己的目的也就达成了,妙影必须对此作出应对,这将极大的延缓飚龙与辰龙会面的时间。 而碧龙殿下的交待,至此已经出现了转机。 “去找到他,让他自由选择接受哪一位的帮助,除了妙影。”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这是谁家的部将? 风吹来了血腥味与野兽们身上的恶臭,随着时间的流逝,城外已经越来越难以见到依旧在活跃的人类了。 起初,率先兵临城下的野兽人只有零星的几个小型战帮。它们的攻击欲望看起来似乎并不强烈,但是却依旧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活动生物的打算。 在这样的情况下,从野兽人的狩猎网中居然能够出现一辆杀出重围的马车,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惊世骇俗的事情。 而现在,这辆马车正停在自己面前。 一匹并不出众的艾维马,这种温驯而耐力出众的马匹常常被选为长途旅行的好帮手,但是过于安逸的出身也导致了它们没有走上战场的资本。 不过这一匹可能是族群中的异类,它看起来更神异,也更勇敢。 主体是一辆并不昂贵的马车,绝非是什么搭载着厚实装甲的怪兽,而仅仅是一辆充分考虑过性价比的坚固马车而已。 不过也许是一种错觉,在那两道笔直的梁木上偶尔会闪过一丝漂泊不定的光华。 在表面上来看,唯一算得上是黑科技的,只有那道半圆形的,将整辆马车全都笼罩在其中的光晕。 这也是林齐会将它放入城中的原因,这辆看似普通的马车,其实是一个全部由玉石铸造的石佣,而那种光罩,更是一种由镔龙昭明所创造的技术。 震旦商人曾多次使用过这种防护手段,在金莲梦乡下层的时候他两次利用它避开了战斗的伤害。 那也是卫西列省的震旦商人们能够安然无恙穿过次元石沙漠外层与中层的秘密——搭载着宁和庇护,能够有效抵御外界腐蚀的抗魔护盾。 当这辆马车驶来的时候,凭借着对这类炼金物品的敏感,正站在城墙上的李文豪立刻捕捉到了它的身影,对于这个有可能和震旦有些渊源的马车,林齐最终还是决定放它进城。 在利用船只运输的时候,因为马车的主人拒不下车并表示一定要将马车一起带进来,所以新收编的海军士兵们不得不更换了一辆更大的船只来用于运输它。 林齐容忍了这种行为,他决定在见一见马车的主人之后再追究这件事的缘由。 纤细的脚踝踩着一双布帛率先探上了马车的落阶。 流言蜚语与恶意中伤,是赵博雅夫人从不陌生的事物,在这些言论之中,我们也许可以窥探出一些真相。 有人曾称,赵博雅曾经吃过蟠桃肉,并且将自己投入到了生命元素之中,这导致了岁月近乎不会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她一年只会衰老一天,据说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她穿着的旗袍上那些惟妙惟肖的龙影会自顾自的游动。 即使众人对其有着许多揣测,却从未有人否认过一个事实,那就是夫人的美貌,永远如此的令人心折。 这里澄清一下,旗袍上的龙会动并不是谣言。 青丝高盘,碧柳垂条。那些乌黑的秀发妥帖的被一根碧绿色的发簪收拢在她的脑后,再向下,眉梢弯弯,杏眼含笑。 这种美并非飘摇云端,高高在上,而是一种更为贴近人心的触感。 林齐甚至在刚见到她容貌的一瞬间,不自觉的把她和另一位自己生平所见最美丽的女性去做了对比。 而答案则是难分伯仲。 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自己右手手背感受到了一阵灼热,他悄悄的用余光看了一眼,圣杯的璀璨标记正在恼怒的发着光。 好吧,他承认自己刚刚的想法的确有些失礼。 不过他也并不知道自己刚刚破解了一个有关于夫人为何能够永葆青春的谜团,林齐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经看出了,她是一名龙裔。 尽管她从未在人前显露过自己的魔法天赋与力量,但这些伪装在一位真龙面前显然并无效果。 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不像是血脉中的联络,而更像是一种上位者对其下者的辨别手段。 “臣中央行省氏隆赵博雅,天朝遣帝国外交大使,特此觐见辰龙殿下,冒昧而来,不胜惶恐。” 震旦驻帝国的外交大使?在这个敏感的时间她为什么会来到马林堡?战火在即,自己不能再因为其他事而分心了,城防的压力仍旧很大,还需要调整。 于是林齐真奔主题的问道: “说明你的来意吧,大使,我相信你来这儿一定不是为了单纯的想要见一见我。” 赵博雅有些惊讶,这与传闻中辰龙温润君子的性格似乎有些不相符,不过她面上不露丝毫声色,沉着的回答道: “除了我的工作职责之外,我还承担着一项由碧龙殿下交由我的任务,那就是在西陆寻找到您,并且帮助您回归震旦。” “诸省各遣其使。”林齐心下了然,自己面前这位赵博雅夫人是坐镇中央那位神龙的特使。 就在此时,翡翠蜂鸟从夫人的发间探出了头,正是他此前从申珠眼中看到的那一只。它懵懂的注视着林齐的双眼,龙子从它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亲切而温和。 他伸出手,蜂鸟落在了他的掌间,磅礴得到艾吉尔之风(天堂之风)在这看似脆弱而微小的构造体中流淌。 “元伯。” 就在林齐说出碧龙的真名之后,蜂鸟融化了。 顺由这些融化而成的液体流淌向他的手臂,艾吉尔之风的魔力重新在他的身上焕发生机,潜藏在灵能深处的水晶长枪上,第二颗龙珠被点亮了。 在白色那颗的身旁,稍显暗淡的碧绿色明珠归于枪缨的右下角。 赵博雅无动于衷的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只不过在蜂鸟融化这一瞬间她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好像在辰龙殿下的身上看到了一丝碧龙的影子。 在整个过程完成之后,对话继续了下去。 “很好,你有带来什么有关于帝国方向的消息么?” 不知道为什么,林齐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总还会克制几分,但是面对这位龙裔的时候,却懒得进行任何客套。 大使也正色的说出了自己此行的关键,尽管辰龙的性格似乎不同以往,但是自己必须继续完成碧龙的交待。 “这也正是我要说的,帝国诸省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成,不过他们在赶往马林堡的路上陷入了一场对峙。 而需要您知道的是,与帝国皇帝卡尔·弗兰茨对峙的人,是飚龙妙影。” 这段话的末尾,没有殿下。 第一百一十二章 德拉肯与恐角兽 哥萨克觉得自己最近的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自己家里钻进来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奇怪人类将自己赶走了,然后在迁徙的过程中又被那条倒霉的大.......大人抓住,成了它的奴仆。 但是,混沌之子从不屈服! 除非对方又强又壮。 然而那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走出了充满厄运的森林,所迎来的立刻就是一顿饱餐,一切都是如此的欣欣向荣,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独眼老大面对广阔世界由衷的发出了感慨: “人类啊,你两条腿,食物啊,它真美味。” 没错,这是这位自诩为德拉肯瓦尔德森林中最聪明的兽群统领自己编造的歌谣。 唯一的阴翳还是来自于那些不请自来的人类,最可气的是,他们居然还派出了一大堆骑兵来追杀自己。 不过这在伟大哥萨克面前都不是问题,带领着兽群,自己轻而易举的就将他们击退了。 也许他们是故意被自己击退的?哥萨克·独眼每当想起那个一脸戏谑的人类将军和那只巨大火鸟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打一个寒噤,然后再也不去设想这样的场景。 俺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完成主人的任务吧。 又高又大的城墙,又老又少的食物。 独眼明白自己面对的人类再一次使用了坚壁清野的战术来应对自己,能够与鲍里斯选帝侯交手数次的他绝非有勇无谋之辈。 而这,不是他第一次带领兽潮踏出森林了,每当部落的新生儿变得又多又壮的时候,这位领主就会立刻着手准备一场崛起式的大入侵,然后在米登领狠狠的捞上一波油水,这样新生儿就会在充足的营养供给中,成为更加强大的战士。 循环往复,屡试不爽。 但是,这样的战术有一个条件,就在于,独眼部族从不与大城市较劲,也从不将万魔岩设立在远离森林太远的人类疆域内。 谨慎与狡诈,才是哥萨克·独眼横行一方的秘诀。 不过今天他要打破自己的原则了,在用自由换取更强大的力量之后,狂妄的野心也在随之增长。 韦斯特领内名为威泽的小城镇如今已经沦为了兽群的乐园,嘶叫兽正在萨满的指挥下将人头垒成高塔,以备即将开始的献祭使用。 而角兽们则正忙于犯下更恶劣的罪行。 哥萨克·独眼则站在废墟顶端审视着自己的部族,从前的时候,即便是这样的一个小城镇也可以依托防御工事来阻断自己的脚步,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将自己满意的目光落在两只最健壮的巨兽身上。 牛头怪,不,现在应该称之为牛头龙魔。 谁能想到曾经的巨龙之乡,德拉肯瓦尔德深处,居然仍旧徘徊着一只从漫长休眠中苏醒的旧世界伟大生物。 这种生物被誉为世界上最初与最古老的物种,不论这是否是一种过度的吹捧,能够被佐证的就是,早在西格玛挥舞盖尔·玛拉兹的许久之前,它们便已存在了。 传说显示它们曾是神秘古圣的仆从,但是精灵族中的另一些记载则表明古圣乃是它们的敌人并导致了这一种族的没落。 巨兽之翼,遮蔽天空,矮人称其为“德拉肯”,而帝国人则称呼它们——巨龙。 沉眠于森林深处岩洞中的熔岩窃爪,受伤垂死之际触达了混沌的力量。 于是这只曾经在几百年之前就已经在帝国的伤痕历史上留下了自己的传说,甚至于黑暗山脉中的矮人那里的仇恨之书还有关于它的一页的传奇巨龙。 成功升魔了。 伟大的哥萨克·独眼正侍奉于这一位更伟大的暴虐巨龙。 而在兽群领主的带领下,独眼部族的混沌之子同样投身到了血神的麾下,并摒弃了自己曾经的统合信仰。 这是我的天命,就像是马林堡这座雄城的天命一样,它终究也会匍匐于主人的脚下。 独眼老大想到这里舔了舔自己的嘴角,仿佛那座在平原尽头若隐若现的庞然城池已经成为了他的囊中之物,而他也将为巨龙带回它想要的战利品,一只细皮嫩肉的尖耳朵。 “献祭开始。” 那些被掠夺而来的破铜烂铁被一捆一捆的丢到了地上,既包含沾满血污的生锈武器盔甲,又有一些诸如农具铁锅这样的战利品。 而在献祭的地基之中,则是一层又一层的人头与粘稠的血湖。 如同天外陨石一般的万魔岩在萨满的吟唱与呼唤中,从这噩梦一般的表层上拔地而起,森然白骨以及生锈的尖钉陪衬在它的四周。 每一个野兽人都感受到了更加嗜血更加焦躁的欲望,以及那从巢穴之中流淌向它们的——更强大的力量。 扎根的巢穴带来了新的混沌启迪。 而嘶叫萨满,正是解读这些呓语的行家里手。 “血神想要更多,更多的血,更多的死亡,开启战端,大城市的领导者,曾经冒犯过神灵,撕碎他,献祭他,满足祂。” 独眼老大在听到这些话语之后,双目渐渐攀上了一丝血光,他头顶那本来弯曲的大角也随着这力量的浸染,而自然而然的生长成为了恐虐标志的形状,尖锐的骨刺和更厚重的骨甲在他的关节各处生成。 族群中的大角兽与此同时也在接受混沌力量的改造,改造的过程痛苦不堪,即便是雄壮的大角兽也必须用怒吼来发泄自己所感受到的痛楚。 新的猩红眼球在哥萨克空洞的那只眼眶中生成,而在他双目重见光明的那一刻,新生的右眼爆成了一团血污,领主在这直入骨髓的惩罚中浑身颤抖的跪倒于地。 哥萨克·独眼明白了,此为混沌神灵的鞭策与恩赐,以及对自己浅薄认识的不满。 胜利与战争应该被献给恐虐,而非那头桀骜的巨龙。 破格的神恩之中,哥萨克·独眼不再是一头被嗜血巨龙所奴役的野兽人首领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冠军恐角兽。 在鲜血淋漓的视野中,马林堡的身影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黑发黑眼的东方人。 “如果这是您的意志,我将......欣然而往。” —————————————— “沃特教宗送来了消息,万魔岩在韦斯特领内扎根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龙狩于西 帝国军队的脚步终于前进到了韦斯特领的东部,震旦北师的八百里联营正在于此。 “他们在等我们。”卡尔·弗兰茨在空中凝视着那幅飘荡的龙旗,终于确定了妙影本尊就在自己面前。 不过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待我们?也许我们能够派一位专业人士弄明白这件事。 皇帝落回瑞克禁卫的中央,将视线投向了那位刚刚赶来与自己汇合的廷臣。 帝国外交官员,马克·西亚尼突然感觉到了一种不安,当皇帝陛下径直走向自己的时候,这种忐忑的预感到达了顶峰。 “马克,帝国需要你来完成这一项有关于你职责的任务。”卡尔·弗兰茨破天荒的慈祥的用手拍了拍这位此前并没有太多存在感的廷臣的肩膀。 “一位外交方面的专家,能够孤身前往对面阵中的勇敢者,此等壮举只有将忠诚视为一切的西亚尼才能够完成。我知道你绝不会令家族蒙羞的,对吗。” 马克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突然想通了什么,在他的脑海中出现这样的想法之后,身子也不再颤抖了,并且真的勇敢起来看向了皇帝的眼睛。 “是的陛下!西亚尼遵从您的意志,而我必将完成任务。” 尽管他看起来像一个努力挺起胸膛的鹌鹑,但是卡尔还是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给他找一套体型相称的礼服,然后送他前往震旦军营,面见对方的统帅。”紧接着,他又转了过来对外交官交待道: “告诉他们的统帅,帝国皇帝就在他们的面前,让她亲自......来与我谈话,弄清楚他们停在这儿究竟是为了什么,最后你拥有一次试探的自由,有关于马林堡内发生的事情,不论是这种震旦人为什么出现在这儿还是赵大使的行踪,都和马林堡内脱不了干系,找出他们所关心,究竟是什么。” 皇帝低声交代完之后,停顿了一下。 “好好干,震旦人很讲理,他们不会为难你的,等你回来之后你就可以真正接你父亲的班了。” “是,我的陛下!” —————————————————— “不砺风雨,难得始终。” 顾问安静的坐在椅子上,飚龙正在营帐中间,挥毫泼墨于纸上,那是一个刚正的“龍”字。 自从抵达旧世界之后,顾问就再也没有脱离神龙视线的机会,对于他的防备从无松懈。 然而,就在刚刚,命运大典送来了提醒,新的机遇出现了。 混沌冠军的诞生在韦斯特领的土地上激起了一丝涟漪,尽管独眼未被授予神选之名,但作为横行一方的老牌传奇,大部分有心查探之人都在察觉到了这股混沌力量兴起所带来的蛛丝马迹之后对其投以了关注。 而森林深处那只巨兽,更是因为奴仆的背叛而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顾问知道,这一切都已经被妙影看在眼里。 神龙实在是难以揣测琢磨,如果她能将自己嘴上的贴条拿下去就更好了。 妙影放下手中的笔,在她那无光的双眼中,军势的走向就像是一条条清晰的脉络一般走向不同的方向,而震旦大军正与另一支同样庞大甚至更胜一筹的阵营遥想对望,而被震旦军势所织成的网而包裹在其中的是一个猩红的点。 而另一个光点已经脱离了大部队,一路向南,正是征西将军卫青的骑兵所以及朱雀王女阳宁所在的队伍。 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即将抵达马林堡了。有这样一支军队的帮助,即便辰龙孤立无援,一群野兽人依旧翻不起什么风浪。 “他会处理好的,如果他连这么点小事都干不明白,倒是的确应该在外面再多锻炼一下。” 妙影在思考局势的同时,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一些有关于自己亲人的内容。 毕竟,行百里者半九十。如今二人之间仅仅相隔不到半个韦斯特领,这样的一个距离甚至在震旦军队一个急行军周期就可以抵达的范畴之内。 “但是我不会像一个没见识的海猴子一样急匆匆的赶过去,那太有失威仪了。”(没有内涵另一位的意思,绝对没有。) 长子的骄傲决不允许自己空手前来。 而震旦远征军联营于此,正是出自于南皋宗姬的授意,因为一个正适合于一位姐姐送给几百年未见弟弟的礼物,就藏身在德拉肯瓦尔德森林其中。 此时,哨兵送来了通禀,一位来自于帝国军队的外交官孤身一人来到了大营前,欲要求见飚龙殿下。 “一个很好的传声筒,已经晾了他们够久了。” 马克·西亚尼穿着一套风靡于瑞克领上流社会的礼服,有些难捱的站在东方人那风格独特的大营门前,宽檐帽上的两根红绿色翎羽正在随着风的吹动,而有些凄凉的摇晃着。 不过还好,震旦人的反应正如皇帝陛下所预料的一样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仅仅过了大概3分钟,一位身穿金甲的高大军士就打开了一道小门,示意马克跟着自己从这儿进去。 “好吧,好吧,此行的任务最要紧。”外交官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依旧严密的大门,最终还是妥协走入了小门之中。 刚刚从帝国军中离开的外交官,在踏入大营之后,立刻感觉到了两边完全迥异的风格所带来的强烈对比。 “哦,见鬼,这些东方人为什么把一切都弄得那么整齐?他们甚至要求士兵们将队列也排成一行整齐的线。” 不过龙卫没有留给他太多参观和感叹的时间,而是直接将他带到了最大的玄色营帐之中。 其内,飚龙长发如雪,她的下巴微微扬起,眼中没有混杂任何内容,又仿佛装下了一切。 她俯瞰着来访者,那种意味立刻就能够让面前之人心领神会,神龙正在睥睨着我。 “告诉你的皇帝,就在两军阵前,龙帝长女邀请他一同目睹这场狩猎。” “现在,带着这个消息回去吧,帝国人。” 马克瞠目结舌,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一个字,就已经被下达了逐客令,但是他却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感觉,只觉得似乎一切就该如此。 神龙的仪态天衣无缝,神龙的态度举重若轻。 “她并不在意这些凡世的纷扰。”西亚尼家族的外交官就在这莫名的震动中,顺从了直觉的指引,退了出去。 毕竟虽然这过程似乎有些不对,但是自己的主要目的好像也已经达成了。 现在他有很多话想要对自己的陛下去说。 第一百一十四章 龙狩于西(二) 东西两个最大体量的以人类为主体的帝国高层就这样开始了第一次接触。尽管这一切有一些仓促,但文明之间的交流总是这样充满意外。 坏消息在于,帝国在自路德维希时代之后,就已经没有再向东方派遣过官方的使者了,因此有关于震旦的记载与文献,都是来自于数百年前的零星片语。 好消息是,数百年前卫北列省之主如今依旧还是自己面前这位龙帝长女,震旦帝国的统治者们也没有一丝一毫需要更替的意思,因此即便是数百年前的文献,如今依旧能够提供一定的参考意义。 不得不说,这一点的确让人非常羡慕。 “坚岩诀”被用来搭建平台,没有人对此发表疑问,而这平台仅仅只有两个人有资格端坐其上,就连鲍里斯选帝侯以及诺德领的迪奥多里克选帝侯与艾维领的女伯爵都没有获得登上去的邀请。 不过其他人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同样满意,至少米登海姆的选帝侯鲍里斯已经因为幸灾乐祸而抑制不住自己上翘的胡子了。 可能看到帝国皇帝凝重而一丝不苟的坐在那,对他来说的确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吧。 至于他在背后暗中打的手势与悄悄握紧武器的手,也能看得出来这位爱国者的想法似乎也并不如他表现的那样不在乎。 两边的徽记被临时充作了平台的帷障,皇帝的战旗与卫北列省的龙旌各占一半的飘扬在两端。 西格玛的传奇战锤“噶尔·玛拉兹”正被斜挂在帝国皇帝的腰间——就在他伸出右手就能够到的位置。 即便是被誉为杰出政治家的卡尔·弗兰茨,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有些无法预判出下一步将会发生事情的走向。 而在他的对面,冷冽的白发龙女正古井不波的等待着什么,皇帝看向她的脸,总觉得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对方正在俯视自己。 但是如果仔细计较的话,又会发现对方的仪态又是如此的严谨,并没有显露出分毫失礼的神色。 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的人是妙影。 “泱泱帝国,秩序之冠,人类衡光。今天,吾等借道于贵国,事发突然,未能提前相于,有违宁和,还望海涵。” (首先我们承认帝国的强大,我们是为了办事才路过的,因为比较急没提前和你们说,很不好意思,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皇帝尽管看不清飚龙的双眼,但是这次依旧清晰感受到了,她的视线的确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其次,皇帝之阶,本应更在吾之上,然将在外,国体加身不敢有堕,所以冒昧相邀,共襄狩猎盛举,愿两国以诚相待。” (本来的话,你这个皇帝的身份应该比我更高,但是因为我们这边我是代表震旦的,所以只能平等交流,为了给你赔罪,我请你看一场狩猎,大家以后关系好好处,这次的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对卡尔来说,自己面前这位的通用语虽然用词生僻,语法怪异,但是发音的确非常标准,这也使得他能够不借助外力帮助下,也能够生疏的理解这两句话的意思。 这里需要指出为什么两个人都不需要翻译就可以交流,因为根据所有可以追溯到的文献与记录,生活在大陆东西两端的人类,其共同的根源最终都会指向古圣。 也正因如此,在语言方面是存在一种人类通用语,或者说古圣造物通用语这样的文化根基,但是由于历史演变,语言也在随着地缘而产生差异,因此大家交流的时候还是有可能会因为语法和发音的差异而产生误会。 皇帝默默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不会出什么差错了。 “正该如此,那我现在可以开始期待这场狩猎了吗?不知道您为今天准备了怎样的节目?”在确认到两方似乎并没有对立的理由之后,卡尔·弗兰茨开始发挥起自己诙谐的特质,有些开玩笑的问道。 “您一定会不虚此行。” 妙影的脸上出现了也许可以称之为饶有兴趣的表情。 紧接着,帝国方面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对他们来说堪称绝景的一幕。 一个接一个的太阳,正在集团性的升空。 在经过开始的震惊之后,他们看清了这些“太阳”的真面目,那是一个又一个单层或者双层,类似于热气球或者飞艇一般的人造飞行物。 但是很显然,热气球和飞艇根本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动力和灵活性,更不要提其中最为庞大的几艘天舟旗舰那宽广的甲板了。 即便是最乐观最大条的帝国人,都能够在这遮蔽天幕的场景中感受到一丝紧张和不安,那些从在天灯和天舟的垛口处伸出的炮管,预示着这些飞行物显然不仅仅只是一群花里胡哨的装饰品。 帝国皇帝举起了自己的左手,无声的命令让帝国人保持了镇定,但是那些有能力威胁天空中目标的弓箭手和火枪手们还是在几位选帝侯的示意下作出了警戒的动作。 鲍里斯用手肘捅了捅自己身旁迪奥多里克的肋骨。 “嘿,你发现了么,震旦人用一群小姑娘操纵这些飞船。” 诺德领选帝侯有些无语的瞥了他一眼。 “没错,但是这些小姑娘随便哪一个现在都能一炮掀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那些废料。” “好吧,让我们继续看下去,我开始对这出好戏有更大的期待了。” 平台上突然狂风大作,死亡之爪宽大的羽翼在皇帝的头顶投下了一片阴影,狮鹫没有发出任何吼叫,而是默默落到了卡尔的身后。 没人注意到,那些因为翅膀扇动而激起了风,在即将触碰到妙影的时候,全部被一种神秘的力量转化成了一阵比小绵羊还温顺的温和气流。 “不必紧张,这是一场对今天狩猎主角的欢迎仪式,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由您来决定开始的时机。” 妙影也注意到了帝国人从上到下的紧张低气压,为此她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缓解双方的猜疑。 “哦,可以让我来,那就却之不恭了。”卡尔·弗兰茨从走上前来的天军指挥官手中接过了两发令箭。 “我该怎么做?” 第一百一十五章 龙狩于西(三) “在已知巨龙并无寿命的限制之后,曾经横行于世的巨龙在历史的推进中不知何时退出了舞台这个问题,已经成为了一个众说纷纭的谜团。 不过现实就是,它们在已经遗失的对抗之后,不得不将对陆地天空与海洋的优势地位拱手相让,古圣的造物登上了世界舞台的前沿。 而西方的“德拉肯”,与东方的“神龙”究竟是否存在某种联系,我想答案应该是否定的,无论是从这些伟大生命本身,还是从他们灵魂的本质来看,似乎都毫无关系。” ———— “我该怎么做?” “按顺序激发它们即可,先从绿色的开始。”根据提醒,皇帝拉响了第一发令箭。 绿色的焰火发出尖锐的鸣叫射向天空,舰队开始整齐划一的将炮口调整到面对森林的方向。 然后,皇帝拉响了第二发。 下一秒,天崩了。 或者说,地裂了。 总之这就是帝国人对几百发炮弹从高空中倾泻而下这一场景的第一想法。 令军需官落泪,敌人胆寒的火药雨消耗了远征军近一成的弹药储量,毕竟很多天灯本身是没有配置火炮的,而为了创造这样的一幕,随军工程师们不得不将陆地火炮经过设计之后重新搬上了天空。 不过看起来效果确实很好,观众们看的很过瘾,而被炮轰的猎物反应也很喜人。 在火雨落下之后,地面开始猛烈的震颤起来,这并不是火药爆炸所带来的余波,而是某只巨兽破土而出的前兆。 锐利的金属爪刃顶端,流淌着如同鲜血一般的不详光芒,一只全部都是地外金属制造,沿着鳞甲沟壑的纹理浇灌而成的上肢。 硝烟与尘土混杂着弥漫在巨树的脚下,在此其中,一双猩红的双眼如同两盏灯笼般若隐若现。 “很多人,非常非常多的人类,天空,陆地。” 克莱戴尔用鼻孔呼出了一股热浪,太多的生灵将这个地方变得拥挤不堪,而这大大激起了她发泄的欲望。 血神的力量在诱导她大开杀戒,巨龙的谨慎则在提醒自己,这次这群胆敢打扰自己沉眠的鼠辈,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从天而降的攻击,火药,也许是帝国杂碎们和矮子的新玩应。” 正如矮人们对她的仇恨一般,她同样憎恨着那些头脑僵化的矮垛子。 听听这从几百年前就开始流传的名号——熔岩窃爪,正是来自于这条巨龙在世界边缘山脉之中挖出了矮人的陨铁仓库,并且利用火焰将它们融化涂抹在自己肢体上的事迹。 因为这件事,她被矮人留下了整整一页仇恨之书,在黑暗之地与山脉中的旅程在此之后变得危机四伏,似乎无论自己走到哪,都会跳出一群狂妄的矮垛子朝自己来上两发。 以致于克莱戴尔直到现在,还是一闻到火药的味道就会觉得反胃恶心。 尤其是现在,在向自己开火的同时,还弄了一群密密麻麻的飞行器遮蔽了整片天空,这极大的冒犯到了巨龙的威严。 我,天空霸主,上古物种,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于是在烟尘滚滚之中,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那一声怒火中烧的嘶哑龙吼。 很多人都会误以为龙吼就是巨龙的叫声,其实这是一种刻板的偏见,龙吼就是龙吼,这不过是巨龙的一种天赋,一种技能,它能够裹挟巨龙那充满个人特质的魔力随着声音的传递而向四周不断地扩散并造成伤害。 距离较近的天舟舰队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了这声波中所蕴含的威能,连同灯笼内提供动力的朱雀们也未能幸免,它们艰难的维持着自己与机械的稳定,以致于抵近的飞行器们看起来好像是喝醉了酒,在天上摇摇晃晃。 克莱戴尔拍打起自己的布满破败骨刺与凸起的双翼,腾空而起。熔岩追随着她那庞大的身躯,并在德拉肯森林的边缘点燃起了更加凶猛的烈火。 帝国人终于得以见到了今天这场狩猎主角的真容。 猩红之翼,遮天蔽日。狰狞的龙首挤出了硝烟的迷障与高耸的树冠,大地以一种更加猛烈的幅度发出了颤抖。 “哇哦哦,这东西可不是开玩笑的,迪奥多里克。”鲍里斯这次不用遮掩自己的动作了,随着他的起身,从头到尾都保持着静默的冬咬旅迅速进入到了预备接战的姿态,并且掏出了他们那些需要两个战士才能激发的大弩。 这是一种和米登海姆的战士们一样粗壮的武器,在追击战的时候可能有些过于笨重,但是在防守和对抗大型目标的时候,弩箭的威力绝对如它的外表一样坚实可靠。 相比于如临大敌的帝国人,震旦远征军除了龙马骑兵们开始掩护舰队拉开距离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对正在发生的事作出反应。 卡尔·弗兰茨同样下意识的握住了战锤的长柄,不过,片刻之后他立刻从周围震旦人的不动声色中察觉到了什么。 “既然是邀请您来观看,那么自然没有需要您亲自动手的道理。” 妙影的脸上产生了变化,她展现出了感兴趣的神色,然后从椅子上站起了身,一步一步的向平台的边缘走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位威风仪仪的白发殿下所吸引,震旦人们的安之若素突然有了解释,选帝侯们也全都意识到了自己即将要看到的是什么。 如果说,在凡世之内,想要找出哪一支军队的统帅从来不畏惧将自己置身于最危险的境地,也从不逃避每一次对敌人亲自施以重创的机会的话,那么你就必须将这个名字记住。 震旦卫北列省之主,龙帝长女,南皋宗姬,狂飙烈风之神龙—— 妙影。 “爬虫们,你们惊扰了灭世者的安寝,休想我会放过你们,我将把你们一片一片撕得粉碎!” 克莱戴尔大吼着说出了自己的狠话,她已经忘记自己多久没有在天上这样自由的翱翔过了,地下岩洞的沉眠虽然安详,却又是那么的无所事事。 再重新接触到天空中的气流之后,她越发觉得,蜷缩着翅膀缩进地里,那简直就不是龙过的日子。 花里胡哨的大灯笼在自己面前仓皇而逃,熔岩巨龙自我感觉良好的想到,人类的新玩应不过如此。 血神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试图影响她的心智,却仅仅只能够徒劳无功的在这具庞大的肉体上散播着暴虐的腐蚀。 “来与我为敌!人类渣......嘎?” 第一百一十六章 龙狩于西(四) “没错,拥有近乎无尽生命的巨龙,是所有混沌邪神们最不待见的信奉者,所有! 首先它们又大又强,进行混沌改造所需要的力量也更为庞大,然后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巨龙能够在摄取混沌力量的同时,维持自己的心智而不受腐化影响。 如果要形容的话,对混沌诸神来说,这些钻空子的巨龙就像是一群根本不听任何指令的癞皮糖,只进不出,更可气的是一般的大魔在进入凡间之后,经过大漩涡的削弱也很难有把握真的击败或者杀死一头巨龙。 这也导致了,无论作出怎样的选择,只要自己没有啥野心,不去做大死,巨龙们在睡醒之后都有办法让自己活得很逍遥。” 不过,很明显,今天并不属于克莱戴尔能够继续逍遥下去的幸运日常范畴之内。 竖瞳紧缩,在她的眼中倒映而出的,是一道刺目的雷霆。 妙影站在观景台的边缘,继续迈出了下一步,她的双腿交替前行,每一步都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电光四溢的印记,无垠的天空下仿佛出现了一道直抵苍穹的登天之梯,她就这样一步一步俯瞰一切,将大地甩在了自己的脚下。 即便是人类帝国的至高统治者,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自己必须仰视这样的一位存在。 闲庭信步间,青丝白发悄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札须贲张的神龙面容。 黑色的身躯就像一道蜿蜒在天空中的山脉,明媚的天空中阴云密布,细碎的雷光在云层闪烁不定。 腾龙筑起,刹那之间就已经将神龙的威严与仪态展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灼目之光转瞬即逝,当克莱戴尔看清雷霆之后身影的时候,她就已经必须直视那银芒闪烁的双眼了。 太快了,对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熔岩巨龙前肢上坚不可摧的陨铁镀层立刻就迎来了一场狂风骤雨,蕴藏着雷霆之力的龙息与利爪不断地在它的身上制造着伤痕。 隐藏在血脉深处的痛苦遗传记忆,正在拼命的向巨龙发出预警。 “逃,快逃。” 同为上古时期的庞然大物,巨龙与神龙之间也并非没有进行过一次接触。 然而,在接触的过程中,为巨龙们留下了的,只有深深的恐惧,因为东方神龙虽然数量不值一提,但是他们每一个都好能打啊。 为此古老的上古龙种们选择将这一记忆刻印在自己的血脉之中, “据我们所知,没有任何凡世生物能够抗衡孤傲的东方神龙家族,当你独自面对他们中一员时,你必须立刻马上逃走。” 而非常非常不走运的是,克莱戴尔认出来对方居然是神龙一家子里面第三不好惹的那只。 滚烫的龙血从鳞片的裂隙中渗出,血神的力量在这样刺激下陷入了一场狂欢,更为暴虐的气息弥漫在了巨龙的身上。 飚龙非常厌恶的看了一眼那些不详的力量,难道没有人提醒过这只愚蠢的大蜥蜴,巨龙根本利用不了这些邪恶的混沌魔力? “我的灵魂无时无刻不在对我发出警告,而我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催促我要大战一场。” 在这样矛盾而割裂的直觉下,克莱戴尔也被激起了凶性,她决定还以颜色。 熔岩龙的双眼泛起了猩红的光,它张开自己的巨口,展示出了自己那如同刀锋一般的锐利牙齿。 阿克夏之风(烈焰之风)汇成的熔岩正在它的喉咙口不断壮大,就在它打算同样用一口龙息回以颜色的时候,它注意到了对方的眼神。 妙影正在戏谑的看着它,就像是看着一只在自己掌心中不断翻腾的老鼠。然后,她不慌不忙的甩动了自己黑色的龙尾,直至这强而有力的尾部占据了自己猎物的全部视线。 “嗷!——” 一声满含着压抑痛苦的哀鸣从克莱戴尔的牙缝中间漏了出来,它发誓,龙息真的一点都不好喝,刚刚的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将一块烧红的陨铁从自己的嗓子眼捅进了自己的胃里一般。 这样下去可不行,我不玩了! 仅仅威风了几分钟的熔岩龙此刻已经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什么巨龙的骄傲之类的已经全被她抛在脑后了。 她来真的!救命! 于是,妙影就看着自己的猎物以比之前快得多的动作转过了身,然后张开了自己的翅膀。 “你逃不掉的。” 伴随着雷霆,黑色的龙体划过两条弧线,立刻就来到了克莱戴尔的身后。 熔岩龙只觉得一阵巨力从自己的脖颈处传来,紧接着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在下坠。 更正一下,没有仿佛。 飚龙提着熔岩巨龙的脖子,将它像一颗陨石一样掼入向了地面,大地再一次遭到了凄惨的蹂躏,血色的力量徒劳无功的试图对神龙进行侵染,却甚至不能接近哪怕一根手指的距离。 克莱戴尔的鼻子狠狠的撞进了观景台前的泥土中,紧接着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双爪传来一阵彻骨的痛楚。 陨铁浇灌而成的镀层连同巨龙的前肢一起,被飚龙磅礴的伟力碾成了碎片,巨龙随着鲜血的流失,在发出了自己龙生中最为凄厉的一声惨叫之后,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嗷——呜——” 卡尔·弗兰茨早已离开自己的座位,他十分失态的张着嘴,舌头有些打颤的看着自己面前发生的这一幕。 这与勇气无关,纯粹是因为妙影化龙之后盘踞在地面上,面无声色的碾碎了一条巨龙双臂的场景,实在是太过于挑战人类的想象极限了。 尘埃落定,普天之下除已经隐世的昊天龙帝以外最为强大的神龙,已经重新化为了人形站回了观景台上,玄衣白发,纤尘未染。 象征着南皋宗姬的龙旌无风而动,震旦军士们将手中的武器的长柄一同砸向地面,天地中一时间只余下这一声撞击产生的嗡鸣,紧接着他们发出了一声整齐的呼喊。 “万胜!” 至此,震旦为帝国人带来的整场演出落下了帷幕。 图穷匕见。 此刻,由各个行省精锐所组成的帝国士兵们的表情就和他们的皇帝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 从选帝侯到瑞克禁卫,他们全都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因为活动了一番手脚而有些热血沸腾的妙影转过身对卡尔·弗兰茨说道: “尚可?” 帝国守护者在这锐利的试探面前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电光火石的思考之后,他突然绽放出了一阵爽朗的大笑,然后同样提出了一个邀请。 “哈哈哈,这场狩猎精彩至极。那么,接下来就该我来邀请您,一同前往视察帝国城市——马林堡了。” “却之不恭。” 一个新的开始,诞生于针锋相对的和平。 第一百一十七章 骑兵!骑兵! 枪骑兵们宛如势不可挡的尖刀,就这样笔直的插入了韦斯特领的腹地,按照原定计划,他们本应像一只始终游离于野兽人外围的苍鹰一般,时不时的就为他们创造一些伤痕,迫使它们持续不断的流血。 然而冠军大恐角兽在获得了血神的恩赐之后,它对部落的掌控力量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 来自于混沌力量的嗜血与对杀戮的渴望支配了这群野兽的心神,比起曾经它们最喜爱的劫掠与泄欲活动,现在它们只想扑上去撕碎神给予的目标。 从没有脑子变成一根筋的好处立刻就展现了出来,它们不再散作一摊,而是紧密的抱团在了一起。 这也使得卫青居然到现在都没有抓到这支兽群的破绽,他只能不断加快自己的脚步。而摆在他面前的,是两个选择。 第一个就是以马林堡为目的地,一路不停的赶往参与守城。 第二个选择就是,找到万魔岩所在地,给予这支兽群致命一击。 征西将军选择了第一种,原因很简单,风险与时间。 骇人听闻的血肉献祭满足了万魔岩饕鬄的胃口,从兽群身上那鼎盛而繁茂的赐福就能够窥测而出,野兽人老巢那儿一定隐藏着一位强大的守护者。 如果没能一鼓作气达成目的,延误了战机的话,不用都统动手,他自己就该给自己了断了。 况且不被上司看到的功绩,那一定是大打折扣的,年轻的将军深谙为官之道。 —————————————— “城墙的形势还好,但是城门已经有些快要坚持不住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林齐一时间也有些一筹莫展。 兽群的领主奸诈无比,在昨天辰龙亲自下场击杀了一头龙血牛魔之后,哥萨克·独眼立刻将自己隐藏了起来,不再在战场上乱晃,而是暗地里指挥兽群进行袭扰和攻城。 这是一个严苛的世界,没有人可以凭借个体力量杀穿整个被万魔岩赐福的兽群,即便是神灵亲至也不行。 因此,在血神冠军恐角兽不现身的情况下,林齐也必须保持自己的魔力储量。 城外,一种畸形的野兽正在持续不断的发出类似于龙吼的轰鸣。它们的头部生长着一个巨大的腔体,或者说在这个腔体上它们长出了一小块脑袋,这种器官使得它们可以通过自身的力量将里面的固体加速并喷射出去,以形成一种类似于重炮的效果。 之前从未有人见到过这种生物,林齐将其命名为呼啸兽。 而城门所受到的重创正来自与这种被混沌力量与巨龙血脉共同扭曲而成的生物。 马林堡的城门与整座城市的体量相比,是相对薄弱的一环,因为这座城市建立的时候考虑有关于西北方向所面对的来犯者时,从未设想过敌人会拥有如此强大的火力。 之前理事们更多将自己的注意力投注到了海面与港口,比如瑞克河入城的口岸,那里拥有着可以说是整个世界最为牢固的门闸。 而西北的环形城墙上在布置了大量火炮的情况下,即使是帝国军队利用蒸汽坦克和火炮想要强行攻破城门,他们也需要承受高低差所带来的射程劣势于不对等的交火压力。 但是呼啸兽并不需要面对这样的困境,因为它们的射程比架设在城墙垛口处的火炮还要远。 李文豪现在已经快要气疯了。 “这群短见的西方人,该死的,马林堡与帝国难道就没有考虑过火炮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么?它们往炮弹里加那么多的料,就不知道要把火炮的射程也一同提高一下?难道他们就没有考虑过这种短腿短手的东西在面对那**奇恶魔和耗子的时候就是一堆破铜烂铁?” 二十门旋转火炮,一百门加农炮,还有三个大烟花筒,如果这东西真的能命中目标的话,也可以叫它地狱火箭炮。 最后,还有震旦商队里压箱底的一门炎霖,这是和有可能犯浑的食人魔们讲道理的最佳手段。 而这一百多门火炮面对那些“轰轰轰轰轰”个不停的怪兽,居然只有李文豪自己的这一门家当能够给予还击。 相比于那些通红的大角兽,也许李文豪现在的表情才更像是一个恶魔。 他双眼通红的找到了林齐,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我们必须主动出击了,殿下,被动挨打绝非长久之计,事到如今只能以攻代守。” “主动出击?” 当前的形势如果能有人出去清理那些呼啸兽,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派谁去呢?在城下这样一个近乎没有坡度的荒地上,想要主动出击,玉勇似乎就能够胜任。 然而,再考虑到如果想要顶着呼啸兽的炮击击溃它们的话,骑兵,才是唯一的选择。 但是问题就在于。 马林堡现在没有骑兵。 很难置信旧世界第一大港口居然没有一支像样的骑兵,但这就是现实。 除了发达的海军以外,马林堡所有陆上部队全部都是由雇佣军组成,或者说那些理事们打一开始建立“金色羽翼”的时候就没打算组建一支正儿八经的陆地军团,毕竟士兵和军火同样是生意的一部分。 对马林堡有所了解的人可能会反驳,“金色羽翼团”虽然是一支雇佣兵团,但是战斗力并不次于其他行省的精锐。 另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来了,那就是他们在哪? 现实就是,他们接受了冰雪王廷的雇佣,目前正在厄仑格勒驻扎......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要是有一支骑兵可以调动就好了。”就在林齐已经打算还得是自己亲自出马的时候,新的情报被传递到了他的面前。 “野兽人的左翼产生了骚动,它们的表现很突兀,殿下。” 德子从阴影中探出了半边身子,为林齐带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可能是因为它们身后的问题,呼啸兽停火了。” 机会来了,林齐意识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了自己面前。 “召集玉勇和星庭武士,让他们做好准备。” 然后他立刻行动了起来,直接拽起李文豪的衣领飞向了城墙。 就在震旦商人从飞行的混乱难受感觉之中恢复过来之后,他掏出了自己的望远镜,看向了那些野兽人的方向。 “骑兵!骑兵!”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套路 “功名马上取,宁和阵中求。” 名为马林堡的港口雄城已经正式进入了征西将军的视线。 此刻,城下战端已经开启,甚至已经有零星的野兽人嘶吼和呼啸的炮声传到了他的耳边。 这是一个野兽人完全预料不到的角度,如果自己从这种混沌渣滓的左翼插进去,正合适杀一个对穿到达城门。 最后,希望能给新殿下留个好印象。 卫青必须完全解读整个战场的形势,才能够发起冲锋,因为他只有一次出其不意的机会。 在仔细研究了战场上的局面之后,他意识到了这座高大城池所面临的困境。 那一排外形古怪的野兽正在肆无忌惮的开火,而城中却只有寥寥数声回应,通过那隆隆的吼声卫青知道了,冲锋的目标正该是这些对城防压力巨大“圆筒”。 他回头看了一眼朱雀王女隐藏于斗篷中的身影,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说话,然后对她身边的袁承海打了个手势。 修验卿接到示意之后,天堂之风骤起,将自己的魔力照顾到了每一位士兵。 翠玉坚岩加身,阳之力从骑士们的体内喷涌而出,每个人都在这熟悉的充盈感面前意识到了即将开始的一切。 他们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将军的号令。 冲锋!冲锋! 令旗舞动,由静转动的瞬间,卫青娴熟的伏低了自己的身体,宛如离弦之箭。 当战马的速度逐渐爬升,所有的声音在自己耳旁汇聚成模糊的嗡鸣,当自己目标那张惊慌失措的脸由远及近。 卫青总能从中体会到生命里的那种终极浪漫。 一刻不停,枪出如龙。 征西将军身先士卒,作为锋矢阵的尖端刺入了野兽人战帮的腹地。 “是咱们的骑兵。” 城上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因为焦虑而显得十分低沉的氛围在这令人振奋的惊喜面前被驱散了。 望远镜中的图像清晰可见。 负责守卫和搬动那些呼啸兽的角兽们在征西骑兵所的一轮冲锋中就已经被分割了个七零八落,接下来的场景已经不用看下去了,那些呼啸兽完了。 李文豪放下手中的镜子,有些感慨的说了一句: “卫北列省的人的确很能打啊。” “卫北列省。”林齐咀嚼了一下这个名词,立刻联想到了更多。“飚龙妙影,自己的姐姐。” 之前在了解到自己还拥有着其他八位兄弟姐妹以及龙帝二位尊上之后,林齐曾对他们进行过许多猜想,并且从几位来自各个行省的使者身上,他也窥得了一些他们主公的特质。 不羁小节的李文豪,看似憨厚的德子,城府深重的赵博雅。 但是,来自于卫北列省的那一位,他还没有真正接触过有关于她的人物。 如果要问现在林齐心里对这些素未谋面的兄弟姐妹的印象的话,除了申珠以外,其实他最好奇的就是这位名为妙影的神龙。 毕竟,龙帝长女,是唯一一个亲自来寻找自己的人。 “料理完这些事,的确该回去看一看了。” 辰龙在期望中其实也隐隐有些顾虑,因为那段云山雾绕的回忆中所被提及的内容。 真龙血誓。 “让玉勇做好准备,我们得把这些战士接回来。”林齐大手一挥,交代了一句之后就将指挥玉勇出击的时机交给了李文豪来把握。 他还没有进入战场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自己的体内正在热血沸腾,同时他也暗暗告诫自己。 这只是一场小小的活动筋骨,别太过火。 力量沿着辰龙的脊柱流向四肢,鳞次栉比的紫色龙鳞在他的周身苏醒,神龙以一声长吟昭告自己的存在,然后直扑城墙之下。 呼啸兽正在承担着征西将军麾下玉勇枪骑兵们的重点关照,这些外貌不雅的野兽在拥有强大威力的同时,也完全失去了自行移动的能力。 因为它们太重了,这完全就是一个披着龟壳的重炮。 混沌力量浸泡下生成的厚重表皮必须借助冲锋产生的加速度才能够用长枪捅个对穿,而在进入骑枪不方便作战的距离之后,骑士们的单手剑则需要几次全力的挥砍才能够彻底杀死这种野兽。 整体的速度被拖慢了,战场上的变化被卫青看在眼里,他意识到如果再这样下去,即便将这些呼啸兽全部摧毁,代价也将得不偿失。 一击即走,不能再耽搁了。 就在他准备率领队伍舍弃掉剩下的这些目标的时候,一声令他直起鸡皮疙瘩的龙吟从头顶传来。 紫色神龙仿佛腾云驾雾,闪烁着寒光的利爪抓起呼啸兽之后立刻将其扭成了一团碎肉。 “殿下来了!跟我冲!杀!”全军士气陡然一涨,神龙入场为他们精神上带来的强化让所有人都振奋难平,宁和之风的变化则让士兵们重新找回了自己状态的巅峰。 剑影交错,血洒荒领。 突然,一位骑士胯下的战马突然扭伤了脚踝,一种不妙的触感从他的身下传来。 土地正在变得松软。 他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发出了一声大喊: “注意脚下!” 本来坚硬的泥土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恶化成为泥泞的沼泽,当这变化完成的时候,潜伏在最后一个呼啸兽腔体中的嘶叫萨满,停下了挥舞自己的白骨法杖。 来自于哥萨克·独眼的狡诈恶谋。 没有人类知道,呼啸兽这种看似完美而强大的血肉造物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隐患。 它们的寿命只有两天,这些巨炮只能存活两个太阳的起落。 为此,冠军大恐角兽以这些几乎不存在剩余价值的兽群战争怪物设下了一个圈套,它们将自己藏在地底,等待着那些上钩的敌人到来,再通过萨满的法术从地下发起突袭。 数不清的长角野兽人从泥沼中爬出,也有倒霉蛋因为没能拔出自己的身子而挣扎不已,它们挥舞着粗制滥造的砍人斧,浑身闪烁着血神的赐福,高呼着意义不明的大吼冲向了骑兵的阵势。 打头的正是浑身血污的那位兽群领主,象征着恐虐徽记的大角因为兴奋而不住的摇晃着,哥萨克有些兴奋,因为中计的猎物中居然有血神的目标。 自己的计谋成功了,终于要干掉这只可怕的怪兽了。 但是,交手的一瞬间,哥萨克·独眼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这和自己设想的不太对啊,这些人中了埋伏居然不产生一丝动摇?而且这支奇形的巨兽所拥有的力量为什么会如此之大? 等等,这是谁给谁设的圈套?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关于不想继续挨打干脆投奔辛治烈吧这档子事 天堂之风蜂拥而起。 泥沼扩散的脚步被碧色的波纹牢牢限制在了嘶叫萨满身前的空地上,修验卿袁承海可绝非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丁,作为在卫北列省中颇为稀少的阳系修验卿,能够达到高阶的也只有寥寥数人而已。 萨满的法术遭到了修验卿的反制的同时,骑兵们脚下的地面重新变得稳固,那些没来得及将整个身子拔出来的野兽人们发出了痛苦的嚎叫,它们身体的某部分永远的与大地融为了一体。 骑兵们没有恋战,他们开始利用机动性脱离这片危险的区域,并且重新组织自己的阵型。 至于逃跑?征西骑兵所的字典里没有逃跑二字,送上门的敌人才是这些渴望功勋的战士们期待已久的盛宴。 而林齐在看到野兽人冠军之后,更是同样感受到了一阵热血沸腾。 好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毕竟,无论是怎样的阴谋,最终都需要实力来支撑,而这支兽群的领主不现身自己还难以找到他的踪迹,如今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话...... 用勇气作为赌注的话,林齐将是那一位永远的胜者。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我将一如既往不畏惧任何敌人。 他现在只觉得爪痒难耐,想要立刻来上一场彻头彻尾的发泄。 哥萨克·独眼那堪比龙血牛魔身高的大恐角兽身材已经称得上庞然大物了,但是这样的体型在神龙面前还是显得如此相形见绌。 逐渐麻痹的手臂和从空中到来的压力令独眼老大痛苦难堪。 血祭血神,颅献颅座!随着痛苦的蔓延。血神的神谕正在逐渐占据他心神的全部。肉体的疼痛越是难以忍耐,冠军恐角兽的表现也就越疯狂。 “来与我公平一战,面对我,面对德拉肯阴影之王!!!” 哥萨克的怒吼所换来的是一阵从高空中泼洒而下的灼热龙息,这样的回应仿佛是在用这冰冷的现实告诉他。 你还不够资格。 林齐此时仅仅是在利用自己的身体去战斗,他将对战斗的直觉交给了神龙的本能,用爪子挠,用尾巴抽,甚至用牙齿去咬。 一场酣畅淋漓的单方面殴打,冠军恐角兽在龙子的眼中,就是一个皮糙肉厚的结实沙包。 两方首领之间狂野对轰的余波撕碎了每一个想要接近的生物,那些试图用手中的垃圾靠近神龙的野兽人,根本就不用林齐出手,就会被一团火焰化为焦炭。 朱雀王女的身姿在更高空中若隐若现,她没有选择直接加入混战,而是从上向下俯瞰着战场,并且利用雄厚的阿克夏之风焚烧一切她认为会对辰龙造成威胁的东西。 从抵达战场之后,林齐就已经感受到了那来自于天空之中的隐隐亲近感,似乎在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与你存有羁绊者,正在于此。 不过,当下最重要的仍旧是专注于这场战斗。 斧刃与爪上龙鳞再一次碰撞到了一起,发出了金铁交加的声音。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劈砍,哥萨克·独眼感觉自己身上所拥有的力量在越发的膨胀,挥舞战斧令他不断地接近着血神所期望的模样。 一个纯粹,怒意喷薄,渴望鲜血,宁死而战的战士。 以祂之名挥洒热血就是对恐虐最好的膜拜。 冥冥之中它察觉到了一丝不妥,不,这似乎并不是我想要追求的。 力量变强的脚步一直没有停下,他不断地获得新的希望,然后又眼睁睁的看着这希望继续不断地消磨在了对手纹丝不动的强大之中。 冠军恐角兽在狂怒进攻的某一刻,突然醒悟过来,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自己不应该被驱使着,成为一个无可匹敌对手的踏脚石。” 林齐把握着整场战斗的走向,他的身体血脉喷张,而眼神却冷酷依旧,如果他想的话,这场战斗随时都可以因为对手的死亡而走向终结。 不过那与这场战斗的核心目的不符。 马林堡这座雄城,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被一支新崛起的野兽人兽群攻陷,而固守的目的不在于守土,而在于存人。 尽管不知为何,这群野兽人对马林堡的兴趣高的难以想象,但是相比于放任它们在韦斯特领内肆意屠杀与游荡。 缺少陆上部队的马林堡反而不如将它们的视线牢牢的吸引在城防面前。 击败它们并不是一件难事,但是消灭它们,减少平民的伤亡,杜绝类似于威泽镇惨案的再次发生确是一个大大的难题。 兽群领主的对抗没有结束的话,野兽人的抵抗就会一直持续下去。因此,林齐殴打恐角兽的过程,震旦骑兵们就会在同时对野兽人族群进行放血。 但是,情况好像出现了一些变化,林齐通过自己的触感察觉到了一些信息,对手的战意正在消退,他的攻势逐渐变弱了。 龙尾结结实实的命中了哥萨克·独眼的身体,他腹部那猩红的骨质层在这强而有力的打击下连带着血肉一同碎裂脱落了下去。 而这位兽群领主也借着这股庞大的力量将自己甩到了最后一只呼啸兽的身旁。 哥萨克唯一的那只眼中重新恢复了理智,一个新的想法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我要活下去。 随后,他艰难的从地面上爬起,一把将嘶叫萨满从呼啸兽的腔体中扯了出来,丢向了天空。 湛蓝色的粉尘凭空出现,将萨满的惨叫与身体一同烧成了灰烬。 这场仓促的背叛,以及哥萨克那千方百计的求生欲望似乎取悦到了某位正在注视此处的存在,混沌魔域之内爆发了一场风暴,血神的怒吼响彻水晶迷宫。 恐虐失去了一位自己的冠军,而对方的代价就是被砸碎了一张棋盘。 林齐掌背的圣杯徽记闪烁起了急迫的光,提醒着他一个尤为特殊的变革正在自己眼前发生。 至今仍在马林堡生效的仪轨果然被置以了诡变之主为自己留下的后门,就在刚刚,祂短暂的绕过了大漩涡的限制,将万变魔力注入到了恐角兽的体内。 辰龙意识到了始作俑者是谁,埋藏在灵魂中的记忆提醒自己,是那位他曾经真的直面过的存在。 这是世人称之为混沌魔神奸奇,所抛出的一股力量。 第一百二十章 惊喜 象征着颅座徽记的弯角在万变魔力的蔓延下蜕变成为了一个不对称的形状,左侧由黄铜魔座的一半组成,而右侧则变成了一片缠绕在一起,由数个螺旋拼成的图案。 宛如魔域迷宫。 这意味着,万变魔力与血神赐福似乎在这位兽群领主的身上达成了脆弱的平衡,虽然他的全身正在不断出现崩坏的趋势,猩红的骨甲与尖刺不断蜕变为蓝紫色的毛发,时不时在身上的某处出现了一个自我吞噬的血肉窟窿。 尽管这一过程艰难无比,痛楚万分。 但是此刻,他的确通过这样一种特殊的方式利用自己的生命束缚住了两种混沌力量,让自己迈向了统合。 然后,成功活下去。 哥萨克现在看起来就像是被一个高明的拼接师,用一根看不见的丝线将两种不同的生物沿着身体的中线缝在了一起,他身体的左半边依旧是那个血怒难抑的恐角兽,而右半边则显得更加孱弱得多,也许应该将这因突变而扭曲的部分称之为奸角兽。 与混沌力量达成共存的兽群领主已经失去继续战斗下去的欲望了。 他的目光在周围扫荡着,寻找能够帮助自己逃生的一切助力。 依旧在嗷嗷直叫着冲上去的野兽人?一滩因为失去魔力供应而渐渐萎缩凝固的泥沼?以及一只侥幸存活下来的呼啸兽。 哥萨克好像知道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与此同时,马林堡城内也并非全无反应,玉勇步兵与星庭武士们在野兽人们从地下钻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获准出击,而带队者正是星庭审判官本人。 城门下荒地的局势接连转换,审判官在行进到一半的时候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正面战场已经不需要我们的锦上添花了。 “绕到野兽人的身后去,在盆地的东侧拦住它们逃跑的路线!” 荒地东侧就是野兽人的来路,也是他们除了跳进海里之外的唯一选择。 血神的赐福因为兽群领主信仰的动摇而衰弱了下去,背叛行为所带来的惩罚作用在了这些一直跟随着独眼老大的野兽们身上。 骑兵们发现自己的剑越来越快了,有的人什么恍惚间以为自己觉醒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天赋,不然为什么他只是对着空气挥了一下长剑,离自己几米远的那只野兽人自己身上就出现了伤口? 不得不说,这样一个场面看上去还是有些滑稽的。 那些因为赐福而生长而出的骨质层不再能为大角兽们提供庇护了,它们已经变成了一块沉甸甸的累赘,对方只需要轻轻一下就能够将自己的血肉砍得皮开肉绽。 唯一还保有旺盛战斗力与欲望的只有那头龙血牛魔,痛饮过熔岩巨龙鲜血的牛头魔在陆地层面的战场上,就宛如一头无可阻挡的怪物。 没有哪一位士兵是他的一合之敌,纯粹的力量差距让这样的对抗已经脱离了技巧是否高超的范畴,现在正与它僵持在一起的,正是征西将军。 卫青的战马早已经成为了牛魔的斧下亡魂,但是他发现自己在与这只巨力怪**手的过程中,徒步反而比骑马更灵活。 凭借着精湛的身法,他才能够与这个牛魔大只佬纠缠这么久,现在他只能等待其他人快点搞定那些已经是强弩之末的野兽人,然后再来援助自己。 林齐注意到了卫青的艰难处境。 就在征西将军又一些从牛魔手中的笨重战斧下成功逃生之后,气喘吁吁的他却没有等来对方的下一次攻势。 一根巨大的散发着紫色光辉的水晶长枪从牛魔的口中贯入,一路摧毁了它的喉咙与心脏,刺穿了脊柱之后从这只怪物的后背侧面透体而出。 强大的生命力仅仅让这只牛魔在受到如此可怕的伤势之后多弥留了几秒。 它被牢牢的钉在了地面上,甚至连一声哀嚎都没能发出,卫青只能听到它那破碎喉咙中徒劳无功的发出了一阵无意识的“嗬嗬”声。 哥萨克浑身战栗的看到这一幕,这只紫色的怪兽居然还没有用出他的全力,仅仅凭借这一击的力量,独眼老大就能够断定,如果挨上这一下的是自己,那么恐怕下场也不会比牛魔现在好看到哪去。 林齐同样有一些惊讶,融合了赵博雅手中来自于元伯的馈赠之后,水晶长枪的威力似乎更胜以往,此前它绝对无法如此轻易的将这头牛头怪一击毙命。 艾吉尔之风给予了它更为锋锐的力量。 趁着林齐回头为征西将军解围的一瞬间,独眼以一种非常不合理的速度,用壮硕的半边身子拖着另外虚弱的半边爬进了呼啸兽的腔体中。 这就是他在绝望之中找到的逃生的路。 他准备用呼啸兽的“炮管”将自己推出去,只要远离了这里,他就能够吟唱传送法术,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了。 正如他所计划的那样,他,飞起来了。 这是兽群领主双脚离地所到达过的最高高度,就在他的心中刚刚再一次升起希望的时候,一道紫色的身影遮蔽了他的双眼。 林齐正用一种难以捉摸的视线瞧着他,仿佛是在说: “你啊你,总能给我整点新花样。” 空中飞兽的手中闪烁起了传送术的光芒,他不再考虑这样做所带来的风险,现状已经到了必须殊死一搏才能从这样的绝境中脱身的地步了。 万变魔力欢呼雀跃的响应了他的召唤,这道传送术几乎在一个呼吸间就已经成型了。 这种施法速度,堪称大魔亲至,哥萨克大喜过望,神灵想必对自己一定是青睐有加,才会发生这样的惊喜。 “唯圣奸奇,赞美吾神。” 林齐怜悯的看着他,混沌邪神的惊喜,从来都不是一分免费的午餐。 半个哥萨克被传送到了盆地的边缘,而另外半个则被留在了原地。 来自于神灵的小小玩笑,被留下的部分正好是他唯一一只完好眼睛所在的那部分。 一团腐朽的烂肉从空中坠落,摔在了最后的一块泥沼之中,带着德拉肯森林中最狡诈的兽群领主不甘与悔恨的凝固眼球一同沉没。 “做的不错。” 清冷的声音在林齐的脑海中响起。 第一百二十一章 归去(第一卷完) 兵甲与尸骸散落在战场的各处,喊杀声渐渐止息。 不知不觉,战斗已经结束了,骑兵们伤痕累累,却依旧配合着城中出战的守军全歼了城下的野兽人。 收拢尸骸,打扫战场,每个人都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无论是在作战中还是作战后。 死亡者将就地火化,盛装骨灰的匣子是这异国他乡里唯一的故土。 活着的人将会送他们回家,没有沉重,没有沮丧。 震旦人早有觉悟,胜利难免有所代价。 不过,他们暂时还没有进行焚化这一程序,而仅仅只是将他们排成一排,收拾了一下躺在了地上。 紧接着,卫青一刻不停的调动起人手,因为战马损失过多,所以他暂时将那些失去坐骑的骑兵们并入了玉勇步兵的队列之中,顺便大手一挥,潜移默化的就确认了他对这支商队护卫的指挥权。 玉勇们似乎也没有什么异议,甚至有人乐见其成,虽然这是为北省的将军,但总归也是震旦自己人。 况且有些机灵的小伙子已经通过这位指挥官不同寻常的整队举动看出了一些什么——将骑兵编入步兵队列可不是什么寻常事,一般采取如此紧急的措施时,往往都是一支部队要接受检阅的时刻。 这要求军队的阵容必须整齐。 卫青正是这样做的,他将队形整理成干脆利落的四边形,然后目不斜视的站在了原地,仿佛等待着谁的检视一般。 辰龙回到地面,化为人形。林齐比所有人都更早知道是谁将要抵达此地。 可能是因为刚刚的活动筋骨,他现在身子有些微微发热,在听到她说话的声音之后,通过与记忆中的对比,他明白了是谁在注视着这场战斗。 妙影......他实际上的姐姐。 不知为何,林齐有种迫切的感觉想要与人分享,于是他悄悄的触碰了一下白色龙魂,问道: “她,是个怎么样的......龙?” “emmmm,在回巍京之前,别告诉她我在这儿。” 行吧,虽然申珠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但是又好像告诉了自己答案。 一片阴云出现在了众人的头顶,城墙上传出一阵慌乱,李文豪丢下望远镜之后,就像是一条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蹦了起来,风风火火的向城外跑去。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也刚刚驶离了这座因为出击而开启的城门。 赵博雅发出一声轻叹,她意识到任何布置在这个人面前,都不过是徒劳无功而已。 你可以不喜欢她,但是永远没法否认她的强大,以及她的人格魅力,当她站在你的面前,无论是你是否心思各异,却总忍不住那颗想要为她投效的心。 阴云越是靠近,就越是庞大,随着距离的拉近,它终于现出了自己的全貌。 巨龙之翼,遮蔽天空。 两相对比之下,连同它身后的死亡之爪都显得有些娇小可人,更不要提其他几只普通狮鹫了,吊在末尾的他们甚至很难给地面上的人在视觉上留下什么痕迹。 曾经血神力量在熔岩巨龙身上所遗留下来的痕迹已经全都不见了踪影,克莱戴尔重新焕发出了往日的风采,那个曾经在沃伯格兰德抢劫当地农民苹果的火之巨镰又回来了。 当然,混沌腐蚀的消退,这种变化涉及到了巨龙这一本世界的原生物种所独有的能力,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 有人正站在巨龙的头顶,遮天蔽日的身影依旧遮挡不住她的风华绝代。 林齐看到了那头白雪,心中莫名的有些震撼,然而还没有等他产生什么想法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作出了反应。 仿佛是触发了什么本能一般,在林齐没有察觉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因为激动而开始微微发抖。 克莱戴尔的身躯宛如山岳,但是山岳落地之后依旧微微伏低了自己的首级。 她走了下来,说出了第一句话。 “你失去了很多,巍泓。” 妙影翩翩的走到了林齐的面前。 “不过这场战斗的手尾你还没有解决干净,就像以往一样,先去给这些战士一个归宿吧。” 给他们一个归宿。 这是两人相见之后的第一次交流,顺着妙影的视线,林齐看向了那一列列阵亡士兵们的遗体,他突然明白过来了。 “因龙而生,为龙而死。” 原来是应该由我来给他们一个归宿。 卫青如同一棵沉默的松柏,倔强的树立在那里,从整队之后至今没有发一言。 那不是在等待检阅,而是在等待神龙用行动告诉他们,战斗已经完成。 看来这是一种震旦帝国维系龙与人之间关系的仪式,林齐默默的想道。 但是这种想法好像被自己面前这位白发为绾的女子看透了。 “你看起来不像一条龙了。” 没人听过妙影如此疲惫的声音,哪怕仅仅只是这一瞬间,哪怕仅仅只有林齐一个人听见。 不过马上,她又成为了那个骄傲而威严的龙帝长女。 “没有关系,那些被遗忘的龙帝教诲,我将会把它们重新教给你。听好了巍泓——今天是第一课,震旦之所以是震旦,它的疆域不在长垣之后,也不在那块陆地,那些城镇,那些地图的名词上。 它只在我们的脚下。 龙之行在,就是震旦之所在,没有神龙,就没有震旦。这种关系不需要维系,这不是一种契约,而是你的职责。 现在,去给予你的将士们归宿吧。” 妙影的目光刺痛人心,林齐因为她的失望而不自觉的感到了一种难过,那些过往经历,训练所带来的坚韧,在见了面之后就没有发生过一次效用。 这些振聋发聩的话语如同一声沉重的钟鸣,让沉沦于世界之乖张的辰龙苏醒。 这一刻开始,震旦二字不再是一个仅仅只存留在林齐印象中的位于大陆东侧的庞大帝国,也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些亭台楼阁,也不再是与自己前世故乡有些相似的符号印象。 也不单单只是血脉深处吸引着他归去的地名。 一种归宿感羁绊了林齐的心灵。 “我明白了。” 辰龙洒下的火光给予了每一位没能踏上归途的亡魂相同的温度。 所有远走他乡的震旦人,将军,士兵,包括其他行省的特使,李文豪,赵博雅,以及藏身在阴影中的德子,每个人都在缄默的注视着这一切,他们眼中想必也不是第一次倒映出这样的火光。 林齐偏过头问向自己的长姐。 “长垣究竟又多雄伟?” 妙影好像明白了什么,她的眼梢微不可查的弯了弯。 “你可以亲眼再去看一看。”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各安天命 一天中的第一缕晨光从南方的窗户照进了林齐的房间。 造成这样一种不同寻常现象的原因,就在于长垣那极特殊的地理位置。 向北是不见天日的浑噩天幕,混沌荒原被牢牢的锁死在了它的脚下,但是只要转过身,抬起头就能够看到卫北列省那无垠的碧蓝天空。 这是震旦独有的奇观。 “割昏晓”。 马林堡理事,龙帝幼子,辰龙趁着阳光,摊开了信纸,他正在绞尽脑汁的写着向西邮递的信件。 从旧大陆返回震旦之前,其实还发生了很多事。 马林堡保持了独立,第117项议题最终还是发挥了它的效益。 说到这里,林齐不禁露出了微笑,他至今仍旧清晰的记得帝国皇帝在看到那项通过案之后难堪的表情,以及他不得不维持住自己仪态的窘迫。 但是不得不说,这位卡尔·弗兰茨的确是一位非常有手腕的皇帝。在他发现,帝国已经无望全盘收回韦斯特领之后,马上提出了另一个方案。 “那按照法案规定,我们是不是需要重新‘选举’一个议会?或者说是理事会?”卡尔为了寻回代价的决心绝不容小觑,两位神龙最终接受了这个要求。 最终理事会被重新建立了起来,震旦获得两个席位由林齐与妙影接手,帝国同样获得两个席位,该如何划分这块蛋糕就是皇帝自己应该操心的事儿了。 马林堡当地人维持了原有的两个席位,由万神殿与富商群体分别获得,而最后一个席位则由巴托尼亚获得。 说来好笑,林齐也没想到自己走之前还能见上一面哈兰·阿代哈德。 如今这位年轻的远征骑士已经走到了凡人的尽头,饮下了圣杯中的液体,成为了一名强大的圣杯骑士。 “额,各位,我带来了女士的神谕,大意就是......”哈兰因为这湖中女巫给予谕令上的言辞有些呆滞,最后他决定还是不要按照原话说得好。 “马林堡在一位‘圣杯骑士’的带领下度过了危机,因此巴托尼亚必须在此拥有它所应有的地位。” 林齐与妙影对此乐见其成,毕竟马林堡离他们太远了,理事的权力将因为距离而大打折扣。而如果要说制约帝国人的话,巴托尼亚这群榆木嘎达显然是一个不遑多让的选择。 毕竟震旦人能够在到旧世界第一大港口中分一杯羹,已经是一件超乎寻常的收获了。 哈兰到来这件事的授意显然是出自女士的手笔。 可能是的确觉得这件事做的有些不够厚道,之后几天里林齐不论怎么呼唤,都没有得到莉莉丝的回应。 德拉肯瓦尔德森林中的传送裂隙被保留了下来,尽管它的位置深入混沌荒原,但是不论帝国人亦或是飚龙都无法舍弃它能够沟通大陆东西两端所带来的巨大利益。 “终于,关于马林堡的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了,我已经回到了东方......如非亲眼所见,的确没有人会相信世间居然存在着这样的奇迹,长垣是秩序世界最伟大的奇观,此等绝非虚言,如果可能的话希望以后你也有机会来看一看。” 落笔之后,信盏被红泥封好。 震旦商人即将动身了,桌面上这些写好的几封都是需要这位行商向西携带送给林齐朋友们的信件。 不过这一次,李文豪要走的就不是长牙之路了,他将成为东部大平原——德拉肯瓦尔德森林路线的第二波开拓者,据说帝国准备重建德拉肯瓦尔德行省,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李文豪在与镔龙复命之后,昭明大手一挥,“你就跟着我弟弟干吧!”,于是他就又被派了回来。 除此之外赵博雅据说回到了巍京,领命之后即将继续动身前往阿尔道夫,担任震旦驻帝国首席大使。 在某个夜里之后,德子不见了,估计他已经回到了东海。 所幸震旦足够大,足够给每个人一个归处。 而林齐在踏入长垣之后那些有关于过去的记忆正在逐渐苏醒,他的下一站早已经被申珠决定好了,他需要送她去巍京,看一看是否能够找到恢复申珠形体的办法。 在飚龙离开自己领地的这阵子,据说出现了不少叛军与混沌腐化的侵蚀,她必须返回首府,然后以雷霆手段整肃上下。 也正因如此,两人方向并不一致,林齐暂时辞别了妙影,没有选择与她一同前往南皋,不过龙门关依旧处于卫北列省的辐射范围,与薙昌的距离并不远。 长垣三关与内地的交通非常可靠,如果有需要的话自己随时都能够动身。 元伯在巍京等待着自己。 不过辰龙此刻并非独行,毕竟刚刚回到震旦就成了孤家寡人未免有些过于失落了。 妙影显然早有准备,所以才想出了这样的“礼物”吧。 林齐重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语句,确认无误之后撂下了手中的笔,写给朋友们的信并没有费什么心神,但是写给卡尔·弗兰茨有关于马林堡震旦行商特权等相关内容的这封信确实需要斟酌良久。 就在这时,屋门被人蹑手蹑脚的顶开了。 为什么是顶呢,因为来者显然并不是用手推开的,而是使用了她上半身过于突出的那部分。 克莱黛尔穿着一件由裁缝临时改好的侍女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大碗,为了给她找一身衣服,林齐不得不麻烦军中的裁缝给衣服加大了数个码,才兜住了她那伟岸的身材。 震旦军中男女比例非常均衡,老裁缝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丰满的女子,不过他在临走的时候偷偷告诉林齐,这样的身材他还是第一次见,然后给林齐比了个大拇指。 至于是什么意思?没准是觉得这事儿非常的宁和吧。 现在,麻烦事来了。林齐不禁有些苦恼的看着她。 没错,这就是来自长姐的赠予,一头巨龙,额,确切的说,是一头巨龙女仆。 不过啥也不会就是了,让她干活甚至不如林齐自己动手,以致于有时候林齐都会想到,这是不是妙影打算锻炼自己在人身下的家务能力才找了这么一个奇葩来跟着自己。 另外,自己身边还有另外一位。 朱雀王女,阳宁。 自从回到震旦之后,林齐甚至还没能与其说上一句话,不过他能感受到为什么。 她正在生气。 好吧,千头万绪,纷至沓来。 但是万事总要有一个开端,林齐现在对震旦辽阔的疆域充满了向往,对脑中那些记忆里出现过的地点同样有些探知的欲望。 况且如果要弄清楚真龙血誓,自己必须见一见每一位仍旧活跃的神龙。 “主......主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元素与灵能 克莱黛尔颤颤巍巍的端着碗走到了林齐身边,她对于人类的行动方式仍旧很不习惯,况且她的这个身材行动起来,只能说......挺养眼的吧,反正和敏捷沾不上边。 也许她需要在自己的前面加一个“喵”姓?毕竟龙裔的姓氏都来自于自己血脉中流淌着的那位神龙的名号。 尽管这头巨龙目前表现的分外不靠谱,但是林齐依旧要感叹,这就是造物的鬼斧神工。 神龙之血与巨龙之间居然相得益彰,本来是妙影为了约束奴隶而使用的龙血秘法,反而铸就了一个全新的生灵,拥有神龙之血的巨龙。 “主....主人。” 硬了,拳头硬了。 “叫名字。” “好吧,林齐,这是后厨送来的水.....果,你现在有想吃它们的想法吗?” 林齐甚至不想纠正她那奇怪的语法。 你那是问我想吃水果的意思吗?你快把自己的眼珠子埋进碗里了。 得益于便利的交通,长垣从不缺乏任何物资,在这里,甚至可以找到震旦各个行省里的每一种特产。 比如说,中央雨林的红珊苹果,因为这种水果剔透的红色外形,也被称为“朱果”。 正因如此,克莱黛尔在意识到自己能够以林齐的名义要求后厨提供食物之后,她立刻将自己被迫委身为仆的处境抛之脑后,将热情投入到了进食苹果的过程之中。 林齐已经狠狠的警告过她,一天不许跟后厨要三次以上苹果。 “算了,你自己吃吧,别问我了。” 在交谈的过程里,那些有关于过往的回忆也依旧在不断的翻涌而出。 ...... “你还是要动身前往黑暗之地?” “申珠不在,宁和式微,我得去把她找回来。并且我觉得道宗很不对劲,真龙血誓并不足信,妙影。” “时局不再了,混沌腐败侵入人世,叛乱反贼在暗中等待着神龙一族的衰退,震旦必须重新强大,我们别无选择。” “好吧,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们。不过我会把申珠带回来,然后再去一趟西陆。” “西陆?你想要会见诸神?谨记,诸神与群龙并无互信,并且他们的来历与混沌之间仍有蹊跷。” “不,西边还有几只依旧存留在世界中的上古原生种族,我想和他们谈一谈,对于混沌我们一定会拥有更多的共同语言。而且,你知道我对那些长着翅膀的巨龙很感兴趣。” “巨龙是吗。临走之前去一趟氏隆吧,元伯在那里等你。” “我会去的。” 震旦北疆难得的风雨之中,白发女子默默矗立送别,辰龙独行,身形在迷蒙中隐去。 看来,这是自己离开震旦之前,妙影与自己交谈的过程。 所以自己从震旦离开之后先去了黑暗之地?申珠是在那里失踪的?我又是在何处找回的她呢?为什么自己会从混沌裂隙中出现?还有自己所提到的——道宗究竟是什么? 更多的真相,以及更多的疑问充斥着林齐的思想,迷雾揭开一角的同时,显露出的是更深邃的黑暗。 “道宗。”林齐默默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他尝试过询问其他人,但是在这个世代的震旦人似乎已经完全忘却了这个词语。 从几百年前的没有留下任何有关于这两个字的只言片语与遗迹,他们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道宗。 而掌握着真相的妙影,则对此忌讳莫深,“这是我们不能提及的事物,真相需要你自己重新挖掘。” 不能提及,是不愿提及还是......无法提及? 直觉告诉自己,这一切似乎仍旧和那个令人耿耿于怀的事物连接在一起。 新的回忆涌了出来,林齐暂时放下了刚刚的疑问,重新回忆起来。 这是一座与卫北列省和巍京高阁画风截然不同的城池,朱甍碧瓦,檐上高筑,纤细而高耸的建筑群组成了这座城市的核心区域。 翡翠般的色调被大量使用在纹饰与外墙上,这就是碧色之城,氏隆。 林齐再一次,看到了元伯。 在最高的平台上,碧龙盘膝而坐,静待着辰龙的到来。 整个平台如果从空中俯瞰,就能够发现,它就是一个星罗密布的棋盘,那些盘面上的棋子对应着天上的星座,这就是天空元素的统御者,天堂之风化身,碧龙元伯的观星之所。 如果说妙影是最受龙帝青睐的神龙,那么元伯就是在本质上最接近龙帝的那一位。 辰龙落地,随意选择了一个棋子,坐在了它的身上。 “你要离开了。” “妙影对我说,你想要跟我见一面。” “没错,我知道因为真龙血誓的事,你不是要走的话,是不愿意来见我的。” “说说看吧,今天叫我来是因为什么。” 元伯挺直了脊背,上半身微微前倾凑到了林齐身边。 “我要交代给你两件事,一件与你紧密相关,一件与你暂时毫不影响。” “第一件事,有关于你的力量。 昊天龙帝与月后孕育你我的时候,曾经为每一位子嗣都对应了一种元素,司执明光的申珠,操纵烈焰的离祷,我们每个人都对应着八大元素之一的力量,但是这其中有一个特例,就是你。” “这是我早已知道的事情,元伯。” “但是,你掌握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力量,跳出八风之外,不在五行之中,没人知道它的来源和名字,除了你自己。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它叫什么吗?” 然后林齐就在记忆中看着自己给出了这一问题的答案,然后又因这样的答案而震撼莫名。 “灵能,这种力量叫灵能。” 所以灵能是辰龙自有的力量,而并不是因为自己穿越所带来的。 “很好,灵能。我们的第一件事就和它有关,我给你带来了一份昊天的礼物。巍泓,龙帝知道你将要远行,特意为你降下了谕旨。” 一阵不同于元伯的厚重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 “灵能本身并不以破坏力见长,但是它却拥有一种特质——驾驭其他八种元素。在临行前,收下你兄长的馈赠。” 龙帝简短的话语中透露出的内容并不完整,不过在听完之后,元伯伸出了自己的手,在他的掌心中正躺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碧绿色明珠。 “收下吧,龙帝已经将秘法传授给了我们,通过秘法我们可以暂时将自己的力量借予给你。拿着它,将申珠带回来。” 辰龙伸出手,接过了那颗明珠,在触及到它的一刹那,磅礴的艾吉尔之风汇入了他的体内,那种如臂驱使之感,就仿佛他生来就掌握着这种力量一般。 这不禁让林齐想到了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所使用的力量。 原来这力量来自于元伯的赠予。 记忆还在继续。 “那么,第二件事是什么。” 第一百二十四章 龙门关 自从在短短不到一个世纪的时间里,长垣拔地而起之后,震旦才真正开始以一个大一统帝国的身份创造着历史的进程。 西起哀伤山脉,东至瀚海,一里高的城垛直冲云霄,坚不可摧的绝壁就是那些觊觎着震旦土地的侵略者们难以跨越的天堑。 这座不朽的丰碑至今仍旧在向黑暗之神的仆从们发出着警告,即便面对无尽深渊,秩序绝不会引颈受戮。 长垣庇护着龙帝圣治下的震旦帝国,但是来自于北方的混沌侵蚀从未停止。 这座宏伟奇迹由三个城关与一整道高墙组成,西段蝰门关,中段龙门关,以及东段的鳌门关。 而因为飚龙亲自坐镇于南皋,临近行省首府的蝰门关拥有着最为牢固的防御,而鳌门关的内侧即是巍京,再向东进,就是魂江与无尽瀚海。 外有天险可倚,内有强援于侧。 因此,只有中段的龙门关一直以来,都以长垣中央的位置,承担着最为沉重的压力。 不过最近的话,因为妙影殿下挺出长垣所进行的大扫荡,那些蛮族的叩关倒是稀疏了不少。 安成达,时任龙门城守已经十八年有余了,最近一段日子算是他近乎三十年来的军旅生涯中,度过的为数不多的清闲时光。 上一任城守因为大远征时期出现在魄魅的混沌裂隙,殒命在了腹背受敌的城隘中,而当时作为偏将的他站了出来,力挽狂澜保住了龙门关。 而他上任之后,就再也没有亲眼见过哪怕一位神龙了,就连那些麾下的兵卒都会在私下中打趣,说龙门关是爹不亲娘不爱的关口,不过这些也仅仅只是因为眼热蝰门关常常能见到飚龙英姿的抱怨罢了。 但是,今天之后,估计再也没人会这么说了吧,安成达有些洋洋得意的想到。 因为现在,正有一条此前几百年来未曾现世过的神龙,住在城中府邸里。 “这位殿下可是回到震旦之后第一站就来到了龙门关,这下看谁还敢再多嘴俺老安。” 一想到这儿,惊喜之余他又不禁感觉到了一阵紧迫,因为按照传统,无论哪一位神龙抵达长垣关隘,都会选择在某天的午时校阅兵甲,这也是相比于那些内陆城市,三关城隘所独有的殊荣。 在自己曾是一位普通士卒的时候,他就无比憧憬能够亲眼见到一位殿下从自己面前走过。 人人都以见到与接触到神龙为荣。 说到这儿,虽然咱们北省人总是瞧不起西边那些土蛮子,但是还是要羡慕一下他们那位和谁都能打成一片的龙主。 “得赶紧去再盯着点那群惫懒货,今天午时校阅谁敢给自己掉链子,那他就准备守一辈子的夜壶吧。” 安成达停下了自己越来越危险的联想,行色匆匆的走上了登墙的长梯,银色的甲叶随着他的脚步碰撞出了当啷当啷的声响。 —————————————— “第二件事,有关于真龙血誓。” 记忆画面中,两人之间的气氛随着元伯说出这句话之后,骤然一紧。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话题,但是我在这儿要提醒你,有人已经在背地里完成订誓了。” 说到这儿的时候,元伯的表情同样凝重。 “据我所知,道宗已经主持了一场血誓的道场。” “是谁?” “不是我也不是妙影,但是我没法再确定更多了,你要多加注意其他人的动向。” “我会注意的。现在,我要去见一见他们,告辞了。” 画面中的辰龙面露忧色,直接飞向了高空。 “神龙每天都要思考这么久么?” 巨龙女仆吃光了手中的苹果,因为满腹心事而显得忧心忡忡。 曾经在黑暗山脉中偷过矮人库藏的陨铁,焚烧过米登海姆城墙的克莱黛尔,并不是她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天真而不谙世事。 她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这一切,陌生的国度,陌生的传送裂隙,陌生的人类,陌生的神龙,以及自己陌生的身份。 新奇的事态让这只从未离开过巨龙之乡德拉肯的年轻巨龙目不暇接,思绪难平。而惶恐的不确定感,以及对未来的迷茫则一直深埋在她的心底。 “我就这么成了别人的奴隶?我还能回去森林里吗?我想我的岩洞了。” 所以,她只能通过装傻,让自己看起来更人畜无害一些。 不过,现在的日子似乎看起来并不算糟糕,这多少又带给了她一些慰藉。 苹果被吃光了,克莱黛尔停止了自己的思考,她怔怔的看着坐在桌前的林齐。 最近几天,自己的“主人”似乎总是会睁着眼睛发呆,每当这个时候,从他的身上就会散发出一种类似于那些长者龙一般的厚重气息。 以及,每当这个时候门外总是会站着那位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的小姐。 正在门外偷偷守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朱雀王女。 阳宁对于神龙的冥想姿态并不陌生,这种探究灵魂内部的状态是这一高贵种族免受混沌腐化的根源。 也只有这样灵肉合一,天衣无缝的生灵才能够如同信手掂来一般操控自己的意念。 “那条恬不知耻的巨龙又进殿下的门了。” 不过她并不着急,只是有些不爽,算算时间的话,这个时候大概殿下也该醒了,那个身材下流的女仆这么短的时间里做不了什么坏事。 林齐的确已经醒过来了,这一次回忆起来的内容非常重要,元伯的话中透露出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第一个订誓的人一定知道这个计划的全貌,他是这件事的关键。” 他迫切的想要询问申珠一些事。 不过他遗憾的发现,自从回到震旦之后,申珠的状态就变得非常不稳定,她似乎陷入到了某种沉眠之中,有时甚至几天都不会醒来一次。 还是要先去巍京,解决申珠身上的问题。 不过,现在的话,还是要好好的看一看,震旦城关的模样,以一位神龙的身份。 林齐挥手之间,一套全新的袍服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此刻已经临近午时,龙门城守正在等着自己。 第一百二十五章 校阅 长垣关隘,军民一体。 龙门关,这是一座从建成那一刻,就向着某种极端方向不断发展的城市,毫不容情的规章被城守们彻底的执行了下去,那些任何有可能引起腐化的事物,都受到了严厉的限制。 屯田稀少,商业化底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切与军事相关产业的繁荣。工坊,仓储,以及杰出的区域规划。 关隘内的路线如同一个逐渐收紧的葫芦,宽广的道路甚至占据了比房屋更大的面积。 走在这座城关的街上,视线之中是一种相较于旧世界截然不同的风貌。 “这儿的房子看起来很独特。”当初几个人是黑夜抵达的城关,克莱黛尔一直只从阁楼上的窗户看到过一点城内的景色,走在街上还是第一次。 飞檐青瓦,以及精巧的木质结构和牢固的砖石组合成了一座又一座风格统一的建筑。 “震旦人似乎很喜欢把一切都弄得整整齐齐。”当她看到那一排临街的锻炉,工匠学徒们整齐划一的挥舞着铁锤敲打着那些烧红金属条的时候,再一次发出了感慨。 “宁和之道贯穿震旦始终,你所看到的仅仅只是它表现出来的表象。” 街上人马不息,一队又一队的农役们向城关的各处集散着物资,马车与牛车以道路中垒的线为界,有序的往不同的方向行进着。 往常本应不断调度的士兵们,今天却很少出现在街面上。 林齐越看越是有些惊讶。 街面上的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根据他的观察,近乎每一个行走在街上的人都牵着一匹马。 “如此巨大的战争潜力。” 骑兵,即使是在这样一个拥有着超凡力量的世界,在以冷兵器为主流的战场上,仍旧是衡量一个势力极为重要的指标。 主干道走到尽头,就是长垣的巨墙,那些没有上墙值守的战士们,就等在那里。 林齐越是靠近长垣,心中就越是有着一种激情正在勃发。 “要不今天就放开一些,正好我也想好好的看一看这座雄关。”对于这场校阅,他在心中默默有了定计。 —— 李嗣初微不可查的用手背拍了拍阿初的脖颈,示意它放松自己的身体。 一场剑指西陆的远征,让他从一位默默无闻的战士成为了天军巨龙马骑兵冲锋所第三旗的旗长。 紧接着,在回到震旦以后,他又失去了自己的编制,连同自己麾下的战士们一起。 “兹事体大,驻龙门关以待后命。” 一纸调令,毫无缘由,他们受命脱离队伍,留在了龙门关。 巨龙马骑兵全部都是由龙裔组成,每一个人都曾是当地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家族兴旺的希望,更是震旦顶端战力的组成部分,这些在高空中翱翔的骑士,有能力威胁到战场上的任何目标。 因此大部分人并没有表现的多沮丧,更多的则是在好奇,好奇自己接下来要前往何处。 总不能让他们养老吧。 “头儿,守城的那帮人不肯告诉咱们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李嗣初的亲卫悄悄凑到他的耳边说道。 李嗣初也有些无奈,自己刚到龙门关的时候,城守安成达一看都统调来的这一队巨龙马骑兵,还以为他们就归城守军了,结果在好吃好喝招待了几天之后才知道,人家只不过是来驻留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走。 然后安成达不死心的来找自己的时候...... “李总兵,您看咱们龙门关地位显要,物资兵甲还有立功的机会在震旦诸城之中都是排的上号的,不如您跟上头说一说,干脆留在这儿干得了。” “李某奉命行事,此等关节城守您也是懂得,有关吾等去留,都统自有思量。” 在安成达碰了一个软钉子之后,虽然接下来没有短缺他们的物资,但是却也没什么人再继续搭理他们了。 不过自己肯定不会留在龙门关的,倒也不妨一开始就把话说明白,而且。 看来自己去向如何,今天就有分晓了。 刚刚的时候,城守的行伍之中还有一些低低的嘈杂议论声,而现在却已经全然听不到了,李嗣初甚至看到有些人因为紧张而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跟兄弟们说,好好表现,今天来校阅的人恐怕来头不小,谁要是掉了链子,之后一个月他就负责给全队的人刷马桶。” 然后他就看到了,从道路另一头走过来的三个人。当他们出现在所有人的眼中的时候,李嗣初仅仅看了来人一眼,整个人立刻汗毛炸起。 那种视线与气场,没人比龙裔更加敏感。 龙之睥睨。 “我超,来真的是吧。” 李嗣初一边慌不择言,一边狠狠的挺直了自己腰板,不过说来也奇怪,自己现在紧张的要命,但是阿初却整个马都放松下来了。 “来者是哪一位殿下?男性,肯定不是自己的本家,难道是碧龙殿下?总不能是镔龙殿下吧?”(姓李的龙裔都来自于烛龙离祷一脉)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恭迎辰龙殿下亲至,末将安成达时龙门关太守,请殿下校阅诸军。” “阅。” “喏!”军中传出一声整齐划一的嘶吼,这是对辰龙期待的回应。 林齐遥望高墙下,军容整肃的战士们。整个人此刻的情绪达到了回到震旦之后的顶峰,这种情绪从他踏入到长垣之内就已经开始酝酿,雄关雄城,故土重逢,实在是让人血脉喷涌。 然后他就如同自己所决定的那样,放开了手脚。紧接着,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那令他们毕生难忘的景象。 巨龙振翅,朱雀伴飞,深紫色的神龙腾空而起。 林齐的气势随着他的高度而一同拔升,迎着如洗的碧空,午时的烈阳之下,辰龙猛然回首,俯瞰大地发出一声长吟,在城中掀起了一股惊涛骇浪。 每个人都感觉神龙的视线扫过了自己,一种力量随着神龙的现身而在他们体内滋生。 李嗣初感觉自己现在就能出城去砍碎十个混沌勇士的脑袋。 “登墙!”安成达同样被这不按传统的校阅刺激的热血沸腾,他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一样扑向了长垣,试图追赶神龙的脚步。 辰龙的身影直抵城墙之上,他的鳞甲擦过楼立的箭塔,尾梢在城关上投下了一道狭长的阴影,直至他的双眼看到了长垣之外的景象。 破败而堕落的荒原,一群零散的恶魔正在孜孜不倦的亵渎着它们遇到的每一个生灵,大地正在发出无力的哀鸣。 磅礴的怒火在他的心中燃起,灼热的龙息如同一道毁灭的洪流,将那些叽叽嚓嚓的纳垢灵烧成了灰烬。 紧接着,林齐找到了一只看起来像是这一群恶魔的统领者,它还在孜孜不倦的在自己的小锅里搅拌着什么。 阴影笼罩了它的全身,浑身流脓的恶魔甚至仅仅只来得及抬起头到一阵璀璨的光芒,灵能就已经将其彻底泯灭在了原地。 “犯边者,死。” 这就是林齐想要做的。 驻守长垣的猛士们无需检阅,需要被校阅的是自己。 潜龙沉寂数百年,一朝重现人间。 第一百二十六章 惊变! 神龙出关的英姿被每一位身处城墙的幸运儿看在了眼里,甚至于有些老兵当场就因为激动而流下了泪水。 这是多少年来,他们所梦寐以求的景象。 外界常常揣测是什么支撑着震旦军队那永远高昂的士气,他们踏上战场之后就仿佛真的忘却了对死亡的恐惧一般,牢牢地扎根在自己的岗位上。 只有震旦的战士们才能够理解那种心情,他们不需要时刻盯着自己主帅的大旗,只需要抬起头就能够看见那条象征着全军灵魂的身影。 每个人都相信着那些口口相传至今的话语:强敌何惧,神龙破之。 安成达在城垛边注视着这一切,他突然明白了辰龙的用意。 “这不是在校阅诸军,而是在请诸军校阅。” 神龙在以这样的姿态,宣告着自己的回归。 蜿蜒的龙影一次又一次的从大地上掠过,绿色的火焰点缀在荒原的各处,这些腐败腥臭的物质昭示了来犯者的身份——纳垢恶魔。 因为妙影掀起的远征,长垣三关为了配合龙主的行动而掀起了一场针对于东部大平原满足们的大清洗。 骑兵们的弯刀从高墙下划过那些部落民的喉咙,斩草行动战果斐然。 但是这样的成功背后同样留下了一个隐患,那些大量的来不及处理所的遗留死尸成为了病菌的温床。 死亡滋生腐败,千眼要塞在卡洛斯的谋划下暂时退避三舍,而腾出的大量空间转手之间又成为了纳垢的地盘。 因此,取代了双头大魔的全新挑战者正在缓缓向震旦长垣伸出自己的触角,它暂时潜伏在幕后,却终将要被拉上舞台。 林齐抓到了它的马脚,不过这试探可能会引发一次对抗,他需要做好准备。 辰龙绷紧了自己的身体,高昂着龙首聚拢起自己的尾巴,然后示意阳宁与克莱黛尔远离此地。 这一趟颇有些任性的豪放举动并非全无收获。 死于神龙利爪之下的瘟疫使徒在烈焰中灰飞烟灭之前,这位纳垢使徒死前的零星波动被灵能所捕捉。 “宏伟高墙终将成为瑰丽花园的一部分,但是此刻请暂缓脚步,且待瓜熟蒂落吧。” 这是一句颇为不详的讯息,也许自己应该将它尽快告知妙影。林齐的心思急转,从字面意思来看,恶魔们拥有一个阴谋,而这阴谋的指向所说的宏伟高墙。 想必就是自己背后的长垣。 他没有截断这道信号,而是想借着它来查探幕后主使,所以他任由其流向了它的目的地,就在遥远的荒原极北,独眼的大魔睁开了脓疮遍布的眼皮,硕大的独眼穿过了空间看到了林齐的身影。 这是一只前所未有强大的恶魔,林齐在凡世之中还没有见如此有力的敌手。 很多人都有一种惯性思维,那就是如果将混沌之神们的力量进行排名的话,纳垢通常都会被排在恐虐与奸奇之后。 其实并非如此,混沌之神的力量并非是简单的数值对比,所有混沌之神都有其力量的盛衰期,就如同祂们的本质一样,如此混沌而不稳定。 然而最为讽刺的一点是,力量性质最为稳定的纳垢之神是四位之中最起伏不定的那个。 祂的力量会在大瘟疫、经济衰退、社会停滞和个体放弃野心的时候达到顶峰。而在充满希望、变革和进步的时期,当祂的瘟疫被治愈、当个人追名逐利的时候,祂的影响力就会减弱。 一场特大瘟疫与时代停滞带来的衰退和绝望足以让祂暂时成为最强大的混沌之神,祂的领域将侵入其他混沌之神的领域和中立领土。 而此刻,无论是西大陆还是东大陆,大远征所带来的刺激经过多年溶解已经消退无几,基斯里夫仍旧处于大伤元气的状态,帝国的复兴依旧遥不可及,而震旦西北两省也必须经由时间来重新恢复自己的积累。卫北列省刚刚完成的西进更是将数年来的新产消耗一空。 人民急需修生养息,即使是最为激进的将军也会在这种时刻考虑一下暂缓兵锋的打算。震旦境内拥有着混沌诸神最为渴望而不可及的庞大灵魂数量,因此这样的思想在人类之间兴起之后。 纳垢之力也就顺应着规律,随之兴盛。 大魔咧开自己的饕鬄大口,无数蛆虫在其中蠕动。 瘟疫魔法穿过荒原降临在了林齐的面前。 被搅乱的地面中出现了一道流淌着腐水的深坑,它吞噬着土地,那些混沌物质就像是被在滚筒中用力旋转一般在其中欢腾着。 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其中破土而出一般。 但是这样的打算显然不可能被实现,林齐绝不会对此坐视不管。 神龙威力撼动星辰,如同每一位神龙所擅长的那样,辰龙同样对于从天上拉下来点什么东西摧毁自己敌人这件事同样擅长。 一颗并不算大的陨石在天堂之风的约束下幻化出了龙帝的虚影,这一声势浩大的光影极大的强化了它的破坏力,最终林齐引导着它准确的命中了那处瘟疫魔法生成的深坑。 魔法的碰撞引发了一场并不惊天但是同样撼动大地的爆炸,长垣上生成了阵阵波纹,宁和屏障为了舒缓这震动而被轻微的触发了,但是即便如此,城墙上的众人还是感觉到了一阵明显的颤抖。 飞沙走石过后,大魔的视线消失无踪,同时消失的还有瘟疫魔法所造成的影响—— 地面上只留下了一个空空如也的深孔,陨石被那双巨口吞噬了,也许巨口的拥有者也并不想在外面乱吞些什么东西,所以没准这就是大魔暂时退却的原因? 就在林齐试图用灵能搜寻可能遗留下来的腐败之时,又一场撼动的巨响传来。 这一次,安成达甚至没能站稳自己的身体,因为这巨响所传来的位置就在自己的身下。 一股侵入骨髓的凉意涌上了他的心头,他从地上爬了起来,直对上辰龙那双怒火中烧的双眼。 龙门关在长垣外瓮城的门阀,塌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严查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建造在龙门关外的半圆形护门小城,两侧与长垣联结在一起,是长垣关隘大门的外置防线。 这座使用材料同样也是龙子们亲手炼化而成的那些长垣所用剩余的部分的建筑,是月后智慧的体现,她以敏锐的眼光下令建造了这种拱卫关门的堡垒。 经过实战的证明,这种建筑设计是如此的出众与具有战略意义,这一点无论是哪一支长垣面前的挑战者的狼狈不堪都是这一事实的有力佐证。 因此,瓮城也被称之为月池。 而刚刚那声撼动大地的巨响,所带来的的影响也远超爆炸本身。 经过第一时间的查探,月池门阀被证实是从内部受到了破坏。如今,龙门关人心的防线随着大门的坍塌,而一同崩溃了。 一场从上到下的彻底核查正在进行,只要是知晓长垣意义的人,都会明白这样绝不被允许存在的纰漏究竟有多么的恶劣。 雄伟高墙长垣是一座冠绝于世的秩序屏障,它能够抵御来自北方的强敌,却无法避免从内部而来的背叛。 所有人都人心惶惶,现在全城的人必须暂时搁置手中的事务集中到街面上,巨龙马骑兵的身影在全城中游走,将人群分为数个聚集点等待核查。 来到龙门关不足一个月的李文豪在针对军官们的核查中第一时间就被排除了嫌疑。 第一他们来日尚短,也没有机会接触城门维护的工作。 第二他们是一群龙裔,体内流淌着神龙血脉的人类虽然没法像真正神龙那样免疫腐化的影响,却同样排斥混沌的力量。 如果有哪一位龙裔信仰了混沌,那么他的身体就会因为神龙血脉与混沌力量之间的冲突而产生强烈的排异反应,这种反应会伴随着他走到生命的尽头,或者直至他找到剔除掉其中一方的方法。 因此如果龙裔中出现了投身混沌的堕落者,那么他们看上去会相当明显,而因为神龙血脉的存在,这让堕落者在神龙面前根本无法隐藏。 李文豪伏低了自己的身子,刚刚城墙上的场景令他至今想起仍旧有些不寒而栗,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成为神龙怒火的指向者。 当时,神龙冷酷而愤怒的平视着城墙,在他没有说话的时候,从天而降的朱雀烈火已经封锁了所有离开的去路。 在火光中辰龙那双闪烁着紫色雷霆的双目从他们的身上一一扫过。 那是一种令人如坠冰窟,无可抗拒的力量,神龙似乎能够看穿人心。 李文豪当时毫不怀疑,如果有哪个人作出了任何值得怀疑的举动,他当场就会被倾泻于来自神龙的勃然怒火。 所幸所有人都通过了这一轮检视,那一瞬间他看着城守安成达猛然佝偻起来的身影,觉得他仿佛老了十岁。 “tnnd,为什么会出这种事?”巨龙马骑兵旗长就和所有一头雾水的人一样,他同样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因为这里是长垣,这是震旦不容亵渎的骄傲,如今的震旦人没有经历过千年之前的黑暗,所以从未设想过有一天长垣也会倒塌。 飚龙连年远征所带来内部空虚的后果,终于在此刻偶然间,现出了一丝端倪。 “要先集中天舟舰队的成员组们,殿下需要第一时间掌握传播消息的渠道,他要向各个方向发出示警。” 李文豪点燃了身下的巨大火炬,连城烽火随着火炬的燃烧被触发了,巨大的红色焰火即使是在白天依旧发出了一道夺目刺眼的光,在它升至最高点的那一刹那,整个关隘似乎都被照亮了一个度,这烽火在某一刻甚至夺走了太阳的光辉。 这是专门用以通知蝰门关与鳌门关的烽火,它代表着长垣遭受到了威胁。 十万火急。 人手严重不足,即便是林齐已经尽可能的调配人手恨不得把一个人掰成两个来用,也依旧捉襟见肘。 先找到天舟舰队的旗舰,然后向其他几位传递消息看一看能否有所发现吧。 时势如潮水,仓促的事态让林齐必须暂时将所有的权力握在自己手中,并且许多事都需要亲力亲为。 但是这与上一次又有所不同,那就是他本来就是这片土地的统治者,在这里即使是最桀骜的战将在面对他的时候,也必须俯首称臣。 “奥莱黛尔,去找到妙影,告诉她这里发生的一切。”龙血契约能够让这头巨龙感应到契约主宰的方位,这也是妙影将她送到林齐身边的另一个目的—— 必要的时刻这位巨龙女仆将成为两人之间交流的工具。 至于会不会有敌人发现了这一联系而跟着巨龙找到妙影?龙帝长女表示你将它引过来正好,省的自己去找了。 “是。”变回本体的奥莱黛尔说话有些瓮声瓮气,还略微带有一点硫磺味,她顺从的展翅腾空,向着西方飞去。 “阳宁。”林齐又唤来了朱雀王女,“军火仓库不容有失,去城墙上找修验卿,让他调配司天丞对各个要害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靠近,违者立刻斩杀。”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有些棘手,因为这道口令需要自己给出证物,否则出身自卫南列省的阳宁可能无法取信修验卿,而不像是奥莱黛尔,妙影自有辨认的方法。 似乎是知晓了林齐的想法,阳宁作出了一个超乎他意料的举动。 朱雀收拢起周身的火焰,现出了赤红而柔和的身体,她轻轻的靠近了辰龙,用自己的脑袋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脖颈。 “这......这样就够了。” 阳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轻灵而羞涩,这还是林齐第一次听到她对自己说话。 不过随着她向后退去,林齐注意到,在做完刚刚的举动之后,朱雀鸟首顶端的那顶象征王女身份的王冠充盈起了紫色的光辉,自己的气息似乎激活了这件物品。 “别.....别看了,那本来就是你送给我的。” 这听着好像又有些幽怨了。 敢情你一直以来是在害羞赌气,林齐还以为阳宁一直不肯跟自己交流是因为讨厌自己。 “先行动吧。” 不过这可不是计较这种事情的时候,自己必须先将全城都巡视一遍。 林齐有预感,城阀的异变绝不会是孤例,而这一切也许正和纳垢恶魔们的阴谋有关。 第一百二十八章 收网 阳宁安抚住了朱雀们的不安,以便天灯以尽可能快的效率升空,同时传令兵们一骑三马,也已经从城后出发,他们将经过数道甚至数十道驿站的中转,最终将消息传递到几个行省的首府。 尽管诸位龙子之间的气氛早已不似往昔那般融洽,但是事关长垣,不容有失。 第一轮核查结束之后,结果令人大跌眼镜。 居然没有任何发现。 城中似乎并没有被探入混沌的触角,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但是每个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想法,城阀不会在一夕之间倒塌,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 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明敌人已经蓄谋已久,并且进行了充分的准备,至于另一个可能就是城中真的没有内应? 这个想法又未免有些太过于荒唐了。 调查进行到此处似乎有些陷入僵局,但是林齐清楚的了解,有些人现在比自己更着急。 城阀坍塌是因为一场无法估计的意外所引起的,这一定不在那些躲藏在暗中策划阴谋者的原定计划之中。 因此他们比自己现在一定更加紧迫,对他们来说最为紧要的一件事就是,将暴露的消息传递出去,传递给他们的混沌盟友们。 “城墙值守加一个班次,所有城门只入不出,封锁向长垣外所有的通道。” 接连的指令被下达到了安成达的手中,然后受到了不打折扣的执行。 “接下来,就是比拼耐心的时候了。” 林齐干脆不再回到城主府,而是直接住进了龙门关的最高点,能够俯瞰全城甚至比长垣城墙还要高出一线的高塔—— 由元伯督造的观星台,同时也是司天丞们的居所,这是一个仅在龙门关,巍京与氏隆所特有的建筑。 司天丞,这群备受龙帝宠爱的术士们能够能够操纵天堂之风施展法术,他们甚至被容许使用龙徽来装饰自己的衣物和建筑。 观星台的顶端正是一颗昂然不屈的龙首,即使是石雕却依旧蕴含着力量,每一个端详的人都能够从它的眼中看到这样的一幕。 仿佛有一头神龙仰天俯瞰着所有星辰。 有人曾经猜测过这是否是昊天龙帝的肖像,也因此有一些司天丞们将这一精神视为术法精进路上的毕生追求。 但是林齐在看到雕像的第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哪是龙帝的肖像,分明就是元伯自己。 想不到你浓眉大眼,居然还有这种爱好。 漫长而风平浪静的隐忍,林齐已经亲自查探过数个有可能窝藏邪教徒的窝点,最终却只发现了几个玩忽职守的守卫以及一个涉嫌行贿,试图在城中开地下赌场的商人。 不过根据一部分的口供,他们最近发现仓储区的夜晚好像有些怪异的黑影出现。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提供线索,这些只在夜里活动的黑影似乎活动的频率越来越频繁,活动范围也在不断的扩大。 好像终于有人耐不住寂寞了。 城主府邸之中,天廷龙卫们正在卸去自己的盔甲,换成深蓝色的夜行衣等待着号令,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召集,没有人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 也没有人多问一句。 这群龙帝禁卫拥有着最为精湛的技艺以及对龙帝的无限忠诚,相较于那些出产于昆兰工坊坚不可摧的盔甲,更为坚不可摧的是他们的意志。 这是一群值得信任的人,林齐满意的点了点头,他非常欣赏这些禁卫们身上那种冷酷而又狂热的特质,这令他想起了另外一群强大的战士。 他回过头,注视着安成达说道。 “该收网了。” “是,我此次绝不会令您失望。” 城守的穿着与龙卫们如出一辙,他将以一场不打折扣的成功揪出这群隐藏在幕后的黑手。 以洗刷自己看守的城关被渗透的耻辱。 - 今夜,龙门关内迎来了一场数十年一遇的大雾,泛白的雾气以一种极其不合理的态势不均匀的弥漫在全城。 这些雾气似乎有些古怪,因为就连灯火也难以透过它向周围散发光亮,除了那轮高悬天宫的皎月,依旧向下泼洒着清辉。 这是一场被笼罩在黑暗中的夜晚,那些在宵禁之后依旧行走在城中的人已经完全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 一群身穿深蓝色夜行衣的不速之客在房檐上不断起落,那些摄人的迷雾似乎对他们唯恐避之不及,他们的身影就像是一柄利刃,划开了雾气不断搜索着周围。 观星台上,头戴方冠的司天丞们挥舞着手中的羽扇,玄秘的阵法中不断生成新的迷雾,然后在羽扇的引导下被注入城中。 主持阵法者正是修验卿袁玉,她正盘膝坐于一个类似于微缩罗盘的魔乘之上,风水术法的光辉在她周身轮转,这些魔力在阵法与她在明灭之间形成了一种循环。 龙门关是一个纯粹的城市,没有出众的商业价值,没有盘踞多年的氏族,甚至多年以来连一张错综复杂的军中关系网都没能组建起来。 原因很简单,承受着长垣三关中最为沉重的压力,这句话的背后是淋漓的鲜血与冰冷的死亡,只要维系关系的人死了,那些以此为基准而形成的势力自然烟消云散。 就连城守仅仅到任十年出头,手下的亲卫已经换了一茬半。 这样的形势自然有利于林齐放手施为,他也因此能够忽略掉任何外界影响而推行了这个将全城都笼罩在其中的计划。 龙卫们本来被分散潜伏在城中各处,静待猎物的出现。“夜枭诀”强化了他们在黑夜中的五感,迷雾在司天丞们的操控下不再成为他们的阻碍。 目标终于出现了,有心算无心之下,那些只在夜里活动的黑影终于落入了瓮中。 这是一场并不对等的追逐,手握天时地利人和的龙卫们迅速的缩短着与目标之间的距离,安成达也是被这几天的事情逼急了,亲身加入了这次行动。 这位老兵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儒将,而是一位同样能够挥舞起等人高大刀的彪悍人物。 得益于他那毒辣的眼光,行动的进展也异常顺利。在几个目标中他一眼就发觉了其中一位似乎与其他人相比有些特殊,然后立刻召集起人手对这个特殊目标进行了围追堵截。 另外几个黑影在发现这个目标被重点照顾之后,居然也放弃了逃离,而是选择折返实行救援。 安成达立刻就反应过来,他选对了。 “手脚麻利点,殿下在盯着我们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鸦卫 “果然是条大鱼,老子这双眼睛就没出过错。”眼见着包围圈越来越小,安成达大大的扬眉吐气了一番,美中不足的是这些天廷龙卫一个个都冰冷冷的,换成自己的亲卫怎么也能附和自己两句。 “驻足!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就在此时,那个被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黑影也颇为识时务的停在了原地。 “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要知道你我之间并非仇敌。” 仿佛用指甲划过瓦片,站在包围中间黑影的声音仿佛不似人类,它说起话来既生疏又沙哑。 “鬼鬼祟祟之徒,事已至此,就不要多费口舌了。” 浓雾迫近了,似乎全城的迷雾都被压缩到了这一个区域,在这愈发浓稠的迷雾之中,林齐的身形正隐藏在此,那些向着其他方向逃窜的黑影也在这浓雾之中的神秘力量牵引之下失去了方向,最终只能也扑进了包围网的中央。 安成达挥了挥手,示意战士们缩小包围,实行抓捕。 “何至于此,你等大费周章,也只不过是在抓住了一群错误的人罢了。”最中央的黑影抬起头,无法被浓雾遮蔽的月光洒在了他的身上。 他抬起双手,缓缓摘下自己的大斗笠,随着他的动作,其他黑影也渐渐平静下来,将双手垂到了腿边。 “月后暗卫连文礼,察刺司大人别来无恙。” 五只如同玛瑙一般的眼球仿佛穿过了迷雾,看到了林齐的身影。“数百年未见,你我终究殊途同归。” 在宽大斗笠之下,是一颗乌黑油亮的放大版乌鸦首级,五只散发着红光的眼睛分别看向周围的各个方向。 月光在他的身上蔓延,这才终于显露出他的全貌,原来他背后的漆黑斗篷是一双收拢在一起的宽大翅膀。 一只五眼鸦人。 “tnnd,晦气,居然是这群乌鸦。”安成达小声嘀咕了一句,显然他听说过月后所亲自组建的那支全部由鸦人组成的暗卫的名号。 有很多人视这群鸦人为不详,他们的出现往往预示着混乱与阴谋。 并且像安成达这种在战场上打了好几滚的老兵来说——这群怪人实在是和那些扁毛恶魔长得过于相似了,很难让人不心生恶感。 龙帝禁卫们不友善的眼神体现出了他们大概也有着这样类似的想法。 “瞧瞧瞧瞧你们这些人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的眼神,我们难道想长成这个样子吗?大家都是一样给龙爷办差,用不着这么剑拔弩张对不对,你说是吧安城守。” 连文礼说完之后,发现气氛似乎没有任何改变,反而安成达看自己的眼神变的更加不友善了,看起来这群人似乎正想找一个由头给自己来上几下子。 “察刺司大人!辰龙殿下!您再不现身这群**就要把我们生吞活剥了!” 林齐第一时间没有现身并非是在静观其变,而是他在看到那颗乌鸦脑袋之后,眼前出现了一段影像,所以他准备先消化一下这段新回忆所蕴含的信息之后再走上台前。 “巍泓,我很担心他们。” 出现在影像中开口说话的的人是一个身披大袄的少女。 “莹莹?你指的谁?” 自己的回复说明了她的身份,溟龙胤隐。 “龙帝和月后,你不觉得他们回来之后的表现有些过于反常了么?” 胤隐的视线一直紧盯着天空,林齐跟着她抬起头,看到了那一团被泼在云间的浓墨。 那是由一群鸦人所组成的不详阴云。 “这群乌鸦是母后的新造物,据说它们将成为狩猎那些邪教徒和老鼠的工具,但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妥。” 胤隐转过头抓住了林齐的手。 “还有道宗,你听说过这个名字么?” “略有耳闻,似乎是一个只在中部传播的宗教?他们怎么了?” “道宗最近可是名声大噪,你也该多关注关注这些凡间的动态。他们的宗主据说因为突破而实现了天人感应,然后他修改了原有的教义,创造出了一种名为道法的新法门。” “道法?道宗的人可靠吗?” “不知道,但是龙帝月后和元伯都没有说什么,总归不会出大乱子吧。” “希望如此。所以莹莹姐你今天叫我来是有什么事要交待吗?” “嘘。”胤隐有些紧张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然后挥了挥手,深海元素(对应魔法八风之灰风)的力量汇成了屏障遮蔽住了这一方小天地中的一切声响。 “这种距离那群鸦人绝无可能在不惊动咱俩的情况下听到什么声音的。”林齐对自己姐姐这一大费周章的举动有些不解。 “不,不是因为它们。”胤隐严肃的指了指天空。 刚刚夜半的云雾已经不知不觉消散,由鸦人组成的阴云也早已远去,唯有皎洁的月宫如同一块明玉圆盘一般高挂在天际。 “是因为她。” 看来,这件事情恐怕有些大逆不道。 正在梳理这段回忆的林齐意识到了这就是重头戏,没有管连文礼的呼喊,而是继续看了下去。 “吾弟,你即将赴任察刺司,所以这件事只能交给你来做。母后即将组建一个全部由鸦人组成的机构,名为月后暗卫,而我需要你做的就是盯紧它们,盯紧它们的一举一动。 然后还有道宗,这个宗教的兴盛和龙帝月后的回归一定脱不了干系,现在咱们七人之中只有你身在察刺司,也只有你拥有巡查天下的权限,要小心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 胤隐似乎意有所指,而这种猜忌所指向的目标更是尤为特殊。 自己当时并不认可这种激进的想法。 “你的想法我不敢苟同,但是我会亲自验证的。” 话音未落,画面消散。 此后的记忆就是自己在担任察刺司时游走各方的回忆,其中林齐还看到了众多熟悉的身影,比如说自己在卫南列省遇见的阳宁, 还有连文礼。 这个高个子鸦人居然真的活了这么多年? 林齐退出了回忆,就在刚刚他又获知了一个重要信息,第一任察刺司是妙影,而龙子们在各自的职位上得到充分历练,并且任满之后,才会得到分封。 这些信息暂时都只需要记在心里,还用不太上。不过林齐已经知道这群鸦人是什么来历,以及自己该如何对待他们了。 “老乌鸦,你似乎阔气了不少。” 林齐从浓雾中踏出,在他记忆中的连文礼,只有三只眼睛,而现在的他哪怕已经被天廷龙卫们捆了起来,也在用他那五只红眼狡猾的看着自己。 “托您的福。” 第一百三十章 yes!yes! 安成达没好气的给连文礼松了绑,最后还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这才善罢甘休。 “你们这群大头兵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懂得礼貌?对于一个不远千里来帮忙的人来说,你们能不能表现得友善一点。” 连文礼有些狼狈的甩着手腕,龙卫们捆他的时候可是没有丝毫的心软,结结实实的绳索勒的他手腕和翅膀酸痛。 “好了。”林齐看着连文礼不断向自己发出示意的第五只眼,意识到他似乎有些话想要单独对自己说。 然后,他挥了挥手屏退了左右,“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龙门关了。” 林齐准备听一听这位鸦卫要人的情报。要知道,鸦卫从不无故游荡,当他们出现的时候,往往预示着灾难即将降临,或者说灾难已经降临了。这是一个永远追随着那些混乱分子脚步的族群,多眼玛瑙鸦人,在震旦国境内游荡的食腐者。 这段话并不是在阐述他们的邪恶,而恰恰相反,千百年以来这群鸦人暗卫恪职尽守,他们遵循着月后给予他们的旨意,永不疲倦的寻觅着那些邪教徒与混沌生物的踪影,并在黑暗中抗衡和修补着它们所带来的破坏。 林齐意识到这群鸦人这样大张旗鼓的行事可能是因为他们已经有所发现了,而自己一直以来的寻觅方向恐怕并不正确。 “您已经发现了,长垣如今笼罩在一个阴谋之中,而我们是从中部一路追查至此。” 说完,连文礼扁了扁自己的乌鸦嘴,仿佛他闻到一股其他人所闻不到的恶臭一般。 “要我说殿下,现在的情况非常不乐观,我一到这儿,就闻到了那股让人厌恶的恶臭。那群老鼠的体味即使隔着一道长垣我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 没错,有老鼠已经偷偷潜入到了这里,察刺司大人,那些躲在阴沟里的玩应儿,那些无孔不入的破坏者,艾辛氏族的潜匿者们已经在长垣三关中留下了自己的踪迹。 情况要比您设想的严重的多得多得多。” 鼠人? 斯卡文鼠人,这是一个生来不知善意与怜悯的种族,它们在极端自私的意念驱动之下,能够胆敢将自己的触手伸向任何国家与地区,这是一群天生的投机赌博者。 在林齐担任察刺司的履历中,可没有与它们少打交道。 所以,他听到这个名称之后脑中悚然一惊,月池门阀的坍塌,大搜查的无功而返,以及鼠人们的筑穴习性—— “你们是什么时候追到这儿的?” 林齐心中微寒的问道。 “三天之前,我们仅仅到这儿不到四十八个时辰。” 而那些黑影出现的时间,要比三天之前更早,恐怕那些更早期的汇报都是一些鼠人所留下的线索。 自己今晚的阵仗恐怕打草惊蛇了。 “彻查城中所有地下设施!尤其是城门附近的建筑底下,长垣城墙下的每一寸都不要漏过!” 林齐立刻动员起了所有人,在已经惊动对方的情况下,设身处地的想一想,那群老鼠在发现自己暴露之后,它们会怎么做。 斯卡文鼠人,一个最为恶毒的种族。 不论他们在策划什么,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它们一定会立刻提前发动。 自己必须争分夺秒。 “我们在三天之前在魄魅的城市排水系统里发现了一条半成品地道,在那里三眼鸦人们发现了鼠人的踪迹,那群总是佝偻着身子的阴险鼠辈,我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来自于哪,它们是死亡大师的追随者,一群深耕于黑暗的刺客。” 林齐的眼中闪过了担忧,从他过往的记忆来看,死亡大师的势力蛰伏在震旦南部的次元石荒漠之中,如今它们居然能够踏足卫北列省的要地,在自己所不知道的这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您需要考量,自己究竟面对的是哪一位敌人,现在月后鸦卫将暂时听从于您的调遣。” “我明白了。现在,将你的人全都派上,引导战士们找寻地道。” 连文礼戴上了自己的大斗笠,最上端的三只眼睛被隐藏在了宽大帽檐的遮蔽之中,他微微俯首,羽翼挥动,滑翔离去。 “那么,遵命。” 林齐环视着逐渐沸腾的龙门关,同样腾空而起,魔法生成的浓雾随着法阵的停止而已经缓缓消融,今夜的月宫似乎格外明亮,即使不点燃火把行色匆匆的军士们也能够看清脚下的道路。 “震旦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 越发不详的预感告诫着他一个极有可能存在的事实。 那就是这个看起来一片光鲜的国度,也许内部早已千疮百孔。 - 在将目标投注到地下之后,守城将士们立刻有了新的发现,在月池的地下贮藏库中,人们发现了一条通向地基的地道。 地道的入口十分狡猾的隐藏在那些角落中的火药箱下。在存放火药的时候,很少有人粗放的将这些危险品堆积在一起,而是会将它们和一些能够阻断火焰的箱体混杂堆放,除了必要的保养,人们也很少挪动这些物资。 挖掘者掏空了一个箱体,并向下挖掘出了一条通路。 这条地道十分狭窄,甚至只能够允许类似于孩童体型的生物通行,最终还是连文礼派出了一位鸦人哨探钻进去探清了内部的虚实。 “月池城阀的地基整个被切断了。”连文礼在演示的时候生动的利用自己的短刀对一个石块展示了什么叫做整个被切断。 “在切口处还堆放了微量的火药,有人在此处释放了次元石魔力,掩盖了火药的气息。” 连文礼的猩红眼球正连接着那位鸦人哨卫的视觉,他紧接着就通过这样的场景还原出了事实。 “他们准备近期就发动了,而在大概五天前,本地似乎发生了一场地震,火药被误触然后导致了殉爆,最终在断裂地基的影响下,门阀坍塌了。” “那些老鼠已经被震死了,你们不会想看到这一个场景的。” 连文礼的表情就像吃了一口老鼠罐头,他用手比划着一团烂肉在罐子里不断地被甩来甩去的场景。 “如果当年的边角料还在的话,找一位丹鼎师或者阳系修验卿就可以尝试修复这个地基,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城中其他地方是否存在这样的疏漏?” 林齐听完这句话之后,将视线转到了安成达的身上。 城守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沉重的说出了士兵们的发现。 “龙门关内城刚刚被发现了还有两条通往行省内的地道,而更多.......” 突然,橘红色的焰火划过了天空,那是城南的方向。 “老鼠,老鼠从地穴里涌出来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击毙命 裸露在地表的地道就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两条被发现的通路都与地下水道有关,而林齐面前这一条所在的位置此前曾是一个不起眼院落的水井, “压制住出口,现在出来的都是一些杂兵。” 和林齐设想的情况并不相同,当他到达求援现场的时候,局面并没有因为这场突然的袭击而失控,反而是玉勇们利用阵型和鹤铳稳住了阵脚。 当然这也和对手的实力不足有关。 从地穴中冲出的,只是一些氏族鼠和奴隶鼠,它们甚至连像样的装备都没凑出一身,只是披着破破烂烂的黑布,拿着一根吓唬人比杀伤力居多的长矛,吱吱乱叫的往前冲着。 这太反常了,它们简直是在送死。而且最为令林齐疑惑的是, 只有这两个地方受到了袭击?而且袭击者都是一群不可能成事的炮灰? “不,鼠人的阴谋绝不仅于此,城中其他地方有没有发现异常?”林齐叫住了同样一头雾水的城守安成达问道。 “没有,城中的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异常。” 这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如果换成其他人,那么这些鼠人还有可能是因为计划败露而被瘟疫领主恼羞成怒派来恶心人的小股部队,这种做法也的确像是这群目光短浅的鼠辈能干出来的事。 但是只需要看一眼它们身上披着的那块连头一起遮住的破烂黑布,就能够轻易的辨认出它们是来自于死亡大师麾下的杂碎们。 而据自己的了解,死亡大师绝不是一个会被恼怒这种情绪支配的大佬鼠。 每一位艾辛氏族的潜伏之爪都以它们氏族中首席刺客的话语为座右铭。 “一击毙命。” 死亡大师无影无踪的在黑暗中游走,夺走每一个他想夺走的生命。有关于它的传说可以一直追溯到艾辛氏族迁徙至震旦以前,曾经在帝国的疆域内,死于这位传奇刺杀者刀锋之下的大人物甚至可以罗列一条长长的名单。 而它也从不无的放矢,只有确认自己的出手能够取得成功,它才会露出自己的行迹,这种特点在艾辛氏族在押宝于美猴王身上,导致氏族所遭受的那一场可怕失败之后则显得尤为明显。 而这也是林齐所担心的,蛰伏数百年的鼠辈们,如今重新现出獠牙,一定不会是这样的小打小闹。 一想到这儿,林齐心有所感,他现出原形飞到了空中,城关如同一幅画卷随着他的高度越来越高,渐渐的在他眼帘中铺陈。 万事万物似乎都被一种符合它们特性的色彩所笼罩,两处鼠人挖掘出的坑道入口散发着不详的墨绿色光芒,正坐镇于另一个受袭处的阳宁在这一视野中仿佛一团炙热的火球,战士们身上笼罩着金色的光辉,这种光辉与长垣上的宁和之力颜色趋同,偶尔在空中飞过传递着消息的鸦人们身上则笼罩着一层白光,这与月宫的色泽相符。 而最为紧要的是,那两处坑道的绿色光芒在地下的部分,也在林齐的眼中无所遁形。 两条绿线就像是两条阴险的毒蛇,沿着地下河道钻入了龙门关内,携带着瘟疫的流水在进入城关的刹那便已经被长垣的力量所净化,而它们的源头正是龙门关后方西侧的一处荒林。 在那里林齐看到了数不清的老鼠们所留下的踪迹,不过它们并没有顺着坑道进入龙门关,而是反而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正当林齐想要看清它们目的地的时候,这种视野突然突兀的消失了。 “我的力量现在无法维持太久,如此细致的观察精气流动所需要的力量太多了。” 申珠虚弱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原来这是来自于申珠的视野。 “看起来局面很棘手,如果你再见到妙影的话,就向她讨要宁和星图吧,现在的她估计也无暇顾及我了。 不过现在,我要继续休息了。” 听起来申珠仿佛翻了个身,但是这对一个没有形体的神龙来说显然是不切实际的。 林齐整理了一下刚刚通过申珠帮助所获得的信息,潜伏进龙门关的坑道的确只有两条,并且这两条坑道中也仅仅只有一些炮灰,而这足以证明: “它们的目标不是这儿,这里只不过是一场掩人耳目的佯攻。”林齐在想到佯攻之后,突然一下子打开了思路。 “鼠辈们的阴谋一定是围绕着长垣展开的,如果龙门关这里是佯攻的话......” 再一联想那片荒林之中数不胜数的鼠人踪迹,次元石魔力在地面上留下的腐蚀似乎都是新近所产生的。 他心思一动,仰天发出一声长吟,连文礼在听到这长吟之后,连滚带爬的飞到了他的身边。 “你有没有向蝰门关和鳌门关派出人手?” “没有,我才不会去触那个冰.......触妙影殿下的霉头,而鳌门关我们是一向不去的,没人能在那里搞事,你明白的。” “那现在恐怕麻烦大了。” 城中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现在摆在林齐面前的是两个选择。 蝰门关,还是鳌门关。 最终他还是做下了决定。 “安成达留守龙门关,传烽火,调天军巨龙马骑兵旗与我一同支援蝰门关。” 龙门关的守关军队不能轻易挪用,而自己只率领巨龙马骑兵的话,进军效率也能够获得保证。 “殿下,传几等烽火?” “传九声。” 辰龙的声音很沉闷,他用鼻孔深吸了一口气,粗壮的札须在他的嘴边无风而动。 上一次九州烽火,还是在那场有关于美猴王的大动乱之时,而作乱者之中同样有着斯卡文鼠人们的身影。 就在这时,林齐突然感觉到掌背金色的圣杯徽记一阵灼热,圣杯的加持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本来湖中女士的力量在自己踏入长垣之后,也一同被屏蔽在了震旦的国土之外,而现在却突然产生了变化。 而这变化说明了—— 一种莫名的恐怖笼罩了他的心神。 果然,紧随着这变化而来的,是一声真正惊天动地的撼天巨响。 地崩山摧,长垣西段所传来的大幅度震感让林齐即使是在空中都感受到了这余波所带来的威力。 他将视线转向了长垣几里高的墙体,那些经由元伯亲手铸造的砖石上,甚至已经有几块已经出现了裂纹,而那些附着在长垣之中的宁和之力也因为这恐怖的损伤而如同退潮一般衰落了下去。 城关内更是因为这地震陷入了混乱,坍塌的建筑激起了无数的烟尘,观星台的地基甚至也产生了一丝晃动。 所幸这座城市内的居民们全都是久历风雨的军伍人士,所以在人心层面上并没有引起什么动摇。 那些从长垣体表上所发生的一切了解到事实的人,全都嘴唇颤抖的将视线投注到长垣西段那连绵的高墙上。 连文礼喃喃自语道: “蝰门关,破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死亡大师 尚君安在昏暗的光线中试图辨认出那些自己曾经熟悉的街道和建筑,但是很显然这不过是徒劳无功而已。 她所有熟悉的一切,都已经被这场浩劫所颠覆。 震旦再一次迎来了一场考验,正像之前的每一个千年那样。 地处长垣庇护之中,连绵向内延伸过两次的庞大城区,使得蝰门关相比于龙门关来说,显然是一个更加庞大的城市,拥有着更加宽广的占地面积与更加丰富的产业。 复杂,也因此而不再纯粹。 对尚君安来说,这是星河倒转的半日,昨夜还在司天监观星,今朝就已天翻地覆。 数不尽的鼠人从城区的内部涌出,长垣城关在巨大的爆破声中被崩出了缺口,混沌恶魔蜂拥而至。 内外夹攻之下,力量被分割在了城市的各处。 尤其是司天丞,一场针对性的袭击几乎在一瞬之间就将这些没能作出防备的施法者屠杀殆尽,而尚君安因为睡过了头,这才逃过一劫。 她沿着司天监的高塔内不断的向下摸索着,所有的光源都已经被人有意的扑灭了。 尽管四周已经重归寂静,但是尚君安的眉头依旧在不安的跳动着,她知道袭击者还未走远,它在利用它那敏锐的嗅觉监视着周围魔法之风的波动,然后斩草除根。 向下的楼梯将她带到了一间周围铺着碧瓦的大厅之中。一大堆不知所云的作品与文字被画在左边的墙上,朝向南侧的窗户已经被打碎了。院落中百年老白桦的残枝败叶无助的伸进了屋内,在地板上投下了斑驳的阴影。 这里是研习室,自己已经到第一层了。 当尚君安将视线转到周围没有被阳光照到的角落时,突然感觉眉心一凉。 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地形,甚至连哪一块地板不够结实都知之甚详,因此她小心的避开了那些可能发出声响的位置,沿着墙壁继续向前行进着。 突然,她小心翼翼的探出了自己的手指,在自己手臂前的青瓦上摸索了一下。 因为光线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瓦片上,有一道浅浅的凹痕。 高塔因为选材的昂贵,类似青瓦这样的物件质地都算得上优异,而司天丞们不喜欢过多繁复的装饰,所以上面本应不存在任何纹路。 这是一道新产生的凹痕,直至昨天它都并不存在,尚君安比量了一下,这道凹痕大概有自己鼻尖这么高。 眉心的凉意更尖锐了,她情不自禁的弯下腰,缩回了自己的手。 青瓦板上沾染着一些斑点,这个时候,她发现了自己的手指上有一小滴液体。这液体并不粘稠,似乎里面还存有一些温度。 她把它放在眼前,仔细的看了一下,这是一滴散发着妖艳光芒的—— 血。 她轻轻的用衣袖拭去了这滴鲜红的珠子,随着日头的西落,屋子里的光线更加黑暗了,而在这黑暗之中所酝酿的寂静也更加让人感觉荒凉。 唯一活跃的只有那颗古树从破损窗户中探入屋内的树枝,因为外界的风而左右摇摆所留下的影子。 “再过一会儿恐怕连这道影子都看不清了。”尚君安默默的想着,她知道自己必须离开这儿,如果真的到了黑夜,此处一定不会是自己的主场。 “城中各处一定还有仍在抵抗的人,我要想办法找到他们。” 孤立无援的状态甚至让她无法被动的利用宁和力量,这种失去超凡感官的盲目令她几欲抓狂。 最为可怕的是,自己到现在还没有看清,凶手究竟是什么,甚至无法辨别出,它究竟是人,还是鬼。 所幸研习室的大门是打开着的,尚君安猫着腰走出了门,然后差一点被绊了一个跟头,她低下头,然后不得不用一只手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自己脚下是一双深蓝色的布靴,而沿着着布靴向上,是一个倚着走廊侧墙仰躺着的尸体。 尸体的主人是她的老师,往日被精心打理的美鬓如今已经因为沾满了血污而杂乱不堪,半张脸被埋在阴影中,因此尚君安只能看到一个无神的眼睛。 难以置信的神情已经被永恒的凝固在了他的瞳孔之中。 喉咙一处划痕,以及额头上的四个血洞。 两处致命伤,袭击者是从他背后动的手。 她的双目泛红,然后突然有些疑虑的转过了头。 空空荡荡,只有一扇完好无损的窗户,以及一道通向楼上的阶梯,倒是向前的走廊内有些拥挤。 司天丞们的尸体横七竖八的排列在地上,甚至有一位仅仅距离大门只有一步之遥。 尚君安的目光扫过这屠杀的现场,通向外界的大门透过琉璃可见外界的影影绰绰,她知道自己推开大门的那一刻很有可能就会受到袭击。 眉心一直不曾散去的寒意提醒着自己。 那个潜藏在暗处的袭击者,也许只把这当成了一场猫捉耗子的游戏。 “那就来吧。”她深吸一口气,这一刻她感觉自己从未如此清晰的链接到天空中的星辰。“看来今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大门被推开了,喧嚣声一瞬间冲击了她的耳膜,不远处的兵铁交加声,稍远处的呼救,更远处的炮火,一瞬间仿佛整座城市的声响都回归到了这个世界。 “整座建筑的声音都被隔绝了?”第一个念头刚刚出来,就立刻被尖锐的警告所取代。 一个暗绿色的刀锋在即将触碰她喉咙的时候,她终于释放出了自己蓄势已久的法术。 天堂之风席卷了她的背后,袭击者终于现出了自己的身形。 她瞥见了它。 夕阳的余晖弥散在一件奇异的黑斗篷上,然后沿着这装束照亮了一个非人的长鼻尖,在斗篷的尽头处露出的是一对并不整齐的黑色长牙,伴随着短促的布料沙沙响声,它又回到了阴影之中。 自己没击中,一种悲哀的绝望笼罩了尚君安的心神,就在她意识到自己的下一个法术恐怕快不过袭击者的第二次攻击时,一道璀璨的光芒从空中划过了她的眼角。 一道光柱从天而降,裹挟着无匹的力量落在了她的背后,却没有激起一丝烟尘。 她听到一声来自于袭击者那刺耳的尖叫,紧接着她转过头,看清了落在自己背后的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根璀璨而纤细的巨型长枪,就像是一块紫色的水晶一般散发着某种令人安心的气息。 斜触地面的枪尖上,挂着一块沾着血迹的黑色斗篷。 袭击者露出了自己猩红的双眼,以及那颗因为仇恨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老鼠头,它的双手都绑着黑色的绸带,一把魔幻的暗绿色匕首被牢牢的固定在它的尾巴尖上。 而在他的膝盖上的斗篷,正好出现了一道缺口,在这豁口之中,似乎还在向外渗出鲜血。 辰龙无情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 “死亡大师·斯尼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司天丞 “又强大又走运,神龙玩应,总是会冒出来搅局。” 斯尼奇的嗓音嘶哑而尖利,听起来就像是在吱吱叫一样,当然如果说是这只大佬鼠吱吱叫起来就像是在说话一样,那也是有可能的。 它擦拭着从黑色斗篷中伸出的两只利爪,眼中毫无怜悯,甚至有些遗憾的看了尚君安一眼。 “是的...是的,你就是夜之领主心心念念的辰龙。” 枪锋擦着它的头皮刺了过去,一阵明亮的闪光和噼啪声跳动在司天监的前院。 死亡大师就像是一个杂技演员一般利用自己的尾巴发力,尖叫着在闪电之中跳舞,当灵能风暴结束之后,它有些狼狈的发出一声短促的呼号,身形渐渐融化在了黑暗之中。 它没有试图正面挑战一头正处于盛怒之中的神龙,那并非智者所为,况且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一次稍有瑕疵的暗杀任务。 斯尼奇的双爪已经浸满了司天丞的鲜血,这座城市之中的施法者数量已经严重不足了,死亡大师亲自出手正是为了确保这计划中尤为关键的一环。 那么,接下来。 “鼠辈们,有厉害玩应,暂避锋芒。” 林齐凝视着斯尼奇遁形时留下的一滩烂泥一般的痕迹,那是一片阴影化的鲜血。 勃然大怒没有影响他的理智,他依旧在通过事物之间的联系进行着思考。 而他之所以知道这滩烂泥的虚实,是因为尼朋忍者德子,斯尼奇的技巧与德子的忍术同出一脉,全部都是脱胎于这种操纵阴影的力量。 如此来看,尼朋忍者消失的时机也非常蹊跷,当他知道自己是一位龙子,而并非一位修验卿的时候,其实他的表现已经有一些异常了。 不过最为紧要的疑点在于,这个诡异的人物,居然是胤隐的使者。 算了。 林齐收回武器,现在不是和一只老鼠玩躲猫猫的好时机,尽管那些鼠辈们在城池的内部发起了突然袭击,但是蝰门关绝不是一群鼠人就能够撼动的。 这座更为庞大的城关尽管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是这些都掩盖不了最根本的一个事实。 那就是长垣三关之中,蝰门关的实力最为雄厚,卫北列省最精锐的大军正驻扎于此。 所以目前最为庞大的压力,是来自于长垣外的威胁,艾辛氏族的阴险鼠辈们只能在乱中谋利,当恶魔的入侵被挡在豁口之外,这些鼠人们自然也会退却。 混沌恶魔,林齐想到了他在龙门关外,看到的那只位于北极的独眼大魔,以及它的那张满是蛆虫的大口。 空气中传来了恼人的嗡嗡声,尚文君看着耸动鼻息进行思考的神龙,小心翼翼的酝酿了半天,最终还是开了口。 “殿下,请问您还有看到其他人吗?” 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也许还有其他的幸运儿得救了—— 但是,回应她的只有神龙无奈的摇头。 所以说,整个司天监79名司天丞,除了自己以外,只有轮值的五位还有幸存的可能了,其他的76人都已经。 尚君安将扭过头看向了这座往日里无比熟稔的建筑,一成不变的青瓦高塔,如今却显得有些陌生。 他们就埋葬在里面。 司理星辰,承天之命。 林齐不忍心这位年轻的司天丞就此沉沦,他思考了半刻,龙爪间浮现出了一颗碧绿色的明珠,然后悄悄地向下伸了伸手。 这是一位具有危险性的举动,直接接触如此精纯而玄奥力量,并非全无风险。 但是如果一旦成功,那么收获自然也是无比巨大的。 正处于茫然状态的尚君安下意识的伸出了手,尽管她相比于巨大的神龙来说有些渺小,辰龙掌间的小明珠对于她而言也是一个等人高的大物件。 她触碰到了明珠,小小的手掌触摸到了它的表面。 石世元素(对应天堂之风)在她的灵台掀起了波澜,恍惚之间她看到了,看到了一颗巨大的圆形球体。 上面布满坑坑洼洼的凹陷,了无生机,在无尽的虚无中悬浮与旋转着。 那是一颗星辰的全貌,她连接到了它,连接到了在此世之外,星空之中的某颗星辰。 又一位高阶司天丞诞生了。 林齐腾空而起,尚君安必须在原地消化自己的收获,而自己已经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后续赶来的李嗣初是一位经验丰富的龙裔,他自然会将她带到应往的地方。 辰龙至今没问这位幸存者的名字,也没再管她的安危。 明澈的星空中,有一颗特殊的星辰毫无缘由的绽放出了光彩,刚刚被沟通的星辰会为司天丞赋予强大而不稳定的力量,只有当这种力量被释放之后,司天丞才会稳固在高阶这一等级。 现在城中应该没有敌人能够伤害到她了,即便是折返而回的死亡大师也不行。 “当星辰越是明亮,司天丞的力量也就越是强大。” 大胃神如是说道。 城中的情形不容乐观,尽管各个街垒都在坚决的抵御着鼠人们的入侵,但是他们同样也面临着头顶上的偷袭。 一群瘟疫蝇正在向下泼洒着饱含疫病的脓汁,有几只上面还搭乘着骑士。 那些恼人的嗡嗡声正来自于它们。 苦不堪言的战士们很快就看到了令他们无比振奋的一幕,灼热的龙息就像是一道横扫天际的火焰浪潮,那些肆意取乐的瘟疫蝇和它们的骑士们被烧成了齑粉。 一条蜿蜒的神龙飞过了他们的头顶,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他们认得出来,这条龙并非妙影殿下,这说明现在已经有新的龙子介入了战场。 在他们的思维模式里,关于神龙的力量只有妙影一个参照物,所以妙影殿下等于无敌,而妙影加上另外一条神龙,那等于什么? 那岂不是等于无敌中的无敌?也许有些人已经开始考虑打赢之后该干些什么了。 林齐自然不会如此乐观,他一边尽可能的支援着沿途的战况,一边毫不减速的冲向长垣崩裂的豁口。 那里,由恶魔组成的惊涛骇浪正试图突破长垣的藩篱,进入凡人的疆土。 然后紧接着,他终于看到了她。 妙影。 黑色神龙驾驭着雷霆屹立在城墙之上,绿色的浪潮无论如何冲击,都跨不过那牌匾上的三个鎏金大字。 蝰门关。 第一百三十四章 瘟疫花园会令你宾至如归 “瘟疫巨釜冒泡泡,散播祸乱最勤劳。” 每一只恶魔都是如此的令人胆寒,即便这些山呼海啸般的怪诞存在没有宏大的魔法与诡计,也没有扭曲变异的欲望,更非一心杀戮的恐怖,而仅仅只是面带微笑的冲向你。 因为纳垢正流淌在它们的血液之中。 “张开双臂,安享这至高的绝望吧。洞察归宿是纳垢赐予你们的礼物,剥去凡俗欲望和希望的虚伪假面之后,你们才能看清世界的原本面貌,绝望才是唯一的真谛。屈服抚慰心灵,接受收获喜悦。爱就在那里,它是所有终末的核心,也是所有事物结束时的宁静。” 身处北极的大魔正在向南挪动着自己的身躯,数不清的恶魔与仆从们遵从它的意志,信奉它的福音,并试图将它们传播到更为广阔的凡世中去。 因为,高墙已经被打破了。 盛宴等待着宾客的入席。 这是未有过的事情,此前从来没有如此强大的一股力量从混沌魔域降临到凡世之中,并且吹响了一场尤为特殊浩劫来临的号角。 传送这样一支军队以及大魔本身所需要的力量是如此的庞大,甚至足以榨干一位神明。 而能够解答这一疑惑的人,正身处于魔域的中央作客,恐怕无能多言。 慈父的力量有如潮汐,在永恒的衰退与增长中进行着轮回。瘟疫花园领域的边界也随着这种腐朽威力的呼吸而进行着收缩与扩张。 如今,纳垢的威能已经达到了顶峰,凡世诸国放缓了脚步,不知名的瘟疫在南地中蔓延。 花园突破了那些陈旧的界限并如同潮水一般涌入了其他混沌诸神的领域。饥渴的沃土拥挤着在烈焰舔舐的颅骨平原和水晶迷宫中泛滥成灾,意图将所有的事物都化作丰饶的污秽。 疾病、泥浆和蠕虫被泼洒在曲径通幽的花园小路上,空气中满溢着甜美的烟雾与嗡鸣不绝的蝇群。到处都是滴落的黏液,悉悉索索的虫子和令人作呕的炸裂气泡。 即使是在魔域之中,那些不认可纳垢信念的人也依旧视花园为界域内的一处巨大肿瘤。 有一位曾经也是如此想法的生灵正在其中安享着永恒的福报。 比拉克,昔日的四神眷属,第一位恶魔亲王,在妄图成神之后,再一次在凡世遭遇了可耻的失败,他的逃亡之旅在抵达北极通道之时,被大不净者打断了。 “你会是一个好客人的,祂很想念你,比拉克。” 被迫造访花园的宾客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原初恶魔亲王没有被关在囚笼之中,也没有被打断四肢挂在栏杆上感受瘟疫一点一点的渗入他的血管。 他只是在作客而已。 腐朽的重重围墙就像是花瓣呵护花蕊一般将其围拢在内。柔软而腐烂的肉块铺成了客房的地板,汩汩冒泡的排泄物小溪正在从中蜿蜒流淌。 长着巨口的瘟疫树丛,肿胀孢子与菌类,在疯狂生长与枯萎之间转变的花朵,相互推挤着争抢生长空间,它们贪婪的渴望着更多来自于慈父的爱与照顾。烂朽喷泉在毫无波澜的凝固之湖中升起,那些已经腐烂的骸骨仍旧存留着自己的意志,令人遗憾的是他们的身体已经无法再继续承载更多的病毒了。 比拉克的力量涌入小溪之中,化作了维持魔域通往凡世的传送门源泉,他身形枯槁,昔日雄伟的身躯如今已经破败消瘦,腐烂的斑点出现在他的后背。 那是因为慈父在招待他的同时,利用他验证了一些病毒与神性之间的产生作用的效果。 库嘎斯的进献令慈父欣慰,虽然这不能抚平这位大不净者对于自己喝光了纳垢一整锅最伟大瘟疫行径所造成愧疚的万一。 于是它利用这进献的赏赐,换取了一个机会。 与艾辛氏族一同策划了一场阴谋,意图撕开震旦的皮囊,让纳垢的信仰在东方大地上传播七乘七十七次。 “瘟疫无孔不入,凡世绝无净土。” —— 妙影用自己的身躯代替破损的城墙承担着所有的压力。 所幸纳垢恶魔们的力量还不足以撼动这座强大的山岳,但是它们似乎对此并不在乎。 林齐抵达长垣高墙之时,所看的正是这样的一幅荒诞的场景。 乘坐着轿子的纳垢军锋正在挥舞着一根由纳垢灵堆成的旗帜,这些是由凡人转化而来的恶魔指挥们仍旧存有着生前的记忆,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们的心头燃起的是对纳垢福报永世不休的信仰。 在瘟疫领主的眼中,越是能长久地忍受纳垢烂病,就越具备成为恶魔的资质。这些人在生前坚毅勇猛,因此灵魂也就成为了恶魔们所钟爱的材料。 由纳垢兽,邪疫者,蟾蜍和怒妖所混杂而成的军团,就跟随在正狂热的向前狂奔着的纳垢遗弃者身后。 这些曾是强大混沌勇士的异变生物,如今只会漫无目的的哀嚎并利用自己扭曲的肢体抽打那些他们所仇恨的生命。当畸变进一步发展,他们就会成为一颗不稳定,且强而有力的混沌卵。 炮火倾泻在血肉之中,但是这阻止不了恶魔仆从们的脚步,他们前赴后继,他们悍不畏死。 驾驭雷霆的神龙拥有着一群更为骁勇善战的将士们,大地元素庇护着震旦之盾,从地面中升腾而起的淡绿色光辉将疫病隔绝在战士们的身体之外。 林齐发出一声怒吼,他意识到正在承担所有压力的妙影最需要的帮助就是有一支机动力量能够在长垣之外打乱恶魔们的部署。 而他自己恰好,是这一使命的最佳执行者。 姐弟二人心有灵犀的对视了一眼,一道联袂而起的龙息如同稠密的熔岩一般泼向了地标。 那些活蹦乱跳的纳垢灵争先恐后的攀上恶魔们的肩膀,然后与它们一同被烧为了灰烬。 林齐用余光瞟了一眼身后,巨龙马骑兵李嗣初的身影已经在城内的空中出现,坐在他背后的正是新晋高阶司天丞。 星辰之力马上就可以在战场上发生效用,而自己在此之前只需要竭尽所能的打乱恶魔的阵型。 力量沿着龙脊流经全身,他深吸了一口气,札须林立在他的脖颈。 然后在转瞬之间,纳垢军锋就迎来了灭顶之灾,神龙在恶魔的阵线中掠过,那些试图对他进行阻止的混沌勇士无人是其一合之敌。 恶魔们的攻势在这奔雷一般的突袭面前相形见绌,长枪的枪尖刺穿了军锋的身体,将它像撕成了破布一样的两部分,并高高挑起。 妙影猛然转过了自己的头,她察觉到了自己身后正在靠近的那种力量。 “尚君安,引动它。” 她认出了自己麾下的司天丞,并通过雷霆为其指明了方向。 转首之间,长夜将明。 第一百三十五章 坠明诀 星星在眨眼。 一种无形的压力被释放到了雷霆所指的方向,来自于星辰的力量如同一道波纹般撼动着大地。 距离较近的林齐同样感受到了这种压力,这种压力在所有方向都产生着效用,这是一种令人怀念的力量,林齐轻而易举的调整好了自己的姿态,一个翻身扭出了这波纹的作用范围。 “这是......引力?” 这种熟悉感来自于那些曾经训练时从没间断过的项目,银河系中在基础力上做文章所创造出的武器也并不在少数。 看来高阶司天丞所沟通的,是一颗年迈的星辰,它正在走向生命的尽头。 夕阳的余晖往往会产生更高的热量,而星辰的弥留同样如此。 纳垢恶魔们就像被一面无形的盖子狠狠的压住了一样,这些就在前一刻还在活蹦乱跳的怪异生物此时全部都贴伏在了地上,而有一些臃肿的恶魔更是已经被挤出了脓水。 尚君安高举着双手,尽管李嗣初的搭档有些不太满意有一个非龙裔坐在自己的背上,不过阿初还是识大局的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另外两位司天丞驾驶着自己的魔乘加入了帮助自己同行传导力量的行列,这些震旦所独有的施法者们师出同门,他们的默契甚至足以让他们释放同一个法术。 正因如此,在近三千年之前,司天丞们才能够在龙帝的带领下召唤出那颗足以溃败外神的星辰,对食人魔进行惩戒。 有了援助的加入,尚君安在引导引力波的时候更为从容而精准了许多,学院派出身的司天丞在精细操作方面是一等一的理论大师。 而此刻,正是能够允许她尽情施展毕生所学的时刻。 她用余光注视着那条翱翔在侧翼的紫色巨龙,心底存有着这样的一个想法。 “这样子,我应该有资格被殿下记住名字了吧。” 林齐此刻手里正拎着一个比他自己体型还要大上一圈的生物,被扼住命运后脖颈的克莱黛尔有些委屈的搓了搓自己由陨铁浇铸而成的双爪。 “我也不知道你们的人会放一个这么大范围的法术嘛。” 她的声音在林齐的脑海中响起。 神奇的天赋,林齐有了新的发现,巨龙与其他生物交流的时候似乎可以直接让对方听到她想说的话,而不需要发出声音。 当然它们变成其他形态的时候并不能口吐人言,这也是一个遗憾。 刚刚发生的事情有些搞笑,即便是林齐也对这位“苹果巨龙”的表现有些无语。 正是“坠明诀”生效的节点,熔岩巨龙正处于高呼酣战之中,尤其是她发现在妙影大地魔法的庇护之下,自己不需要担心那些奇奇怪怪的毒素之后,这更是激起了她和恶魔厮杀的欲望。 于是这只身上三分之一部分覆盖着陨铁的巨龙立刻就遭了殃,她正沉浸在一种有我无敌的幻想之中,完全没有关注周遭的变化。 要知道如此大范围的天堂之风法术是存在着施法异象和生效时间的,这段时间足以一只拥有飞行能力的巨兽离开原地。 也正因为有着这样的缺陷,高阶司天丞所暂时拥有的星辰力量才被认为是不稳定且庞大的,绝大部分司天丞在进阶高阶之后,往往这种力量都会被浪费或者拿去做实验,像尚君安这种正赶上战争的可能也算是万中无一了。 忘却了周围环境的熔岩巨龙被庞大的引力死死的按在了恶魔堆里,如果没有林齐正好路过将她拽了出来的话,他毫不怀疑这只巨龙会像一个真空包装的铁皮罐头一样被压成装在陨铁壳子里的肉酱。 “坠明诀”的效果拔群。 林齐此刻正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些在引力场中艰难挣扎的恶魔,这些亚空间生物降临凡世之后,随着它们形体的生成,那些物理法则与能量将在它们身上公平的发生效用。 此刻,回归混沌魔域是这些恶魔所能迎来的最好归宿,而更残忍的事实就是,它们有可能在法术生效的过程中被制作成一团会喘气的烂肉饼。 他的视野已经不再放在地上那些正在被碾碎,成为一团团精纯的混沌火焰的恶魔身上了。 大魔仍在从北极赶往长垣的途中,尽管他那臃肿的身躯在以一种不合常理的速度在自己背后留下亵渎的痕迹,但是短时间内它仍旧没有出现在守军们视野中的可能。 而在这场突然的守城遭遇战中,高阶司天丞释放出了足以一锤定音的魔法,接触战的结束时间一定比它们计划中的更短。那么接下来局势走向的主动权就掌握在我们手中了。 确切的说,是掌握在我的手中。 用一句如鱼得水来形容林齐此刻的感受再合适不过了。 见招拆招的时候已经过去,攻守之势异也。 被引力彻底犁过一遍的战场看起来就像是一处身在另一个维度的炼狱,一些苟延残喘的幸运儿现在看起来也许能称之为“纸片恶魔”。 林齐不顾那些恶臭的肉块和污秽,踏入了其中,然后找寻着那些躲藏在地下的畸变种,一脚一个的将它们踩爆。 这些被他亲手杀死的恶魔也就失去了回到瘟疫花园的机会,他们所遗留的能量也将成为林齐大自然的馈赠。 他已经思考出了答案。 自从他回归震旦以来,已经接连挫败了两次那些虎视眈眈外敌们精心准备的阴谋,而接下来震旦重新寻回的守护者将成为这一系列灾难之中最大的变数。 所以,我知道我要做的是什么了。 留在蝰门关肃清那些鼠人,亦或者去查明这些阴谋的真相。 干他娘的,我受够了。 “申珠,恐怕要晚一些带你去巍京了。” “去做你应做的事吧。” 在妙影有些复杂的眼神中,林齐在打扫完战场之后,没有选择折返,而是发出一声长吟之后,继续升上了高空。 卫北列省之主仿佛重新看到了那个敢冒天下之大不讳的诤明裁断之龙的身影。 她张开嘴,一道墨色的流光追逐着曾经孤身对抗整个道宗的辰龙,一路向北飞驰而去。 瘟疫之父正在前路蠕行而来。 (诶?你怎么好好的走就走,为什么不把我放下再走?克莱黛尔有些惊慌的晃了晃自己的后背,但是林齐却没有说话。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是看中了你皮糙肉厚的挨打能力吧。“克莱黛尔,接下来我会邀请你去看一个长的特别大的苹果。”“真哒吗?你不会骗我吧?”“当然了!龙而有信。”如果浑身长满胞疹,嘴里满是蠕虫的独眼大苹果也算的话......) 第一百三十六章 慈父的好大儿 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库嘎斯可能是慈父众多“儿子”中,最为任性的那一个。 对慈父来说,库嘎斯的诞生,来自于一场温暖的意外。 从前库嘎斯仅仅只是一只每天在纳垢的肩头上调皮捣蛋的纳垢灵——一只“欢乐的垃圾”或者说是“微小的瘟疫”。 这些欢快无比的生灵就像是它们创造者的微缩品,每天都在用一种滑稽的姿态围绕在哪够恶魔们的身边。 而当某一天的某一刻,慈父突然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灵感,祂搅动起自己的大锅,准备将自己的天才设想化为现实。 这位混沌邪神打算将自己最致命的疾病毒株混合在一起,然后把它们通过自己举世无双的炮制手法熬成一锅宇宙无敌邪恶污秽大补粥的时候。 祂肩头上的纳垢灵,也就是库嘎斯恰好正处于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状态,它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然后再考虑到它那圆润的体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比较喜闻乐见了,库嘎斯圆润的一个不小心就从纳垢的肩膀上滚落到了坩埚里。 茫然的纳垢灵在锅里猛喝了一大口慈父粥,在这可怕的滋补之下,它的身躯立刻膨胀起来,就像是一个被灌满了气的气球,于此同时这只纳垢恶魔们感到自己的精神从未有过如此舒适的感觉。 于是库嘎斯遵从了自己的想法,它一个猛子扎进了锅底,张开自己的大嘴开始胡吃海塞,直到将满满一锅疫病汤子喝的一滴不剩。 这只纳垢灵也就因为这些宏伟疫病的组合,膨胀成为了一名大不净者,被腌制成为了一个完美的毒素化身。 库嘎斯·瘟疫之父,诞生了。 站在一旁观看了全过程的慈父停下了手中的锅勺,祂被这个小家伙贪嘴的模样逗的开怀大笑,但是站在锅底的库嘎斯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罪过。 它刚刚喝光了纳垢所创造出的最伟大的毒素,这让它心绪难平,愧疚万分,虽然纳垢从未因此而责怪过他,但是它还是将寻找更伟大疫病这一目标刻在了心里,以回报自己的神灵。 库嘎斯有些舒适的在自己的纳垢战车上调整了一下卧姿,它掏了掏自己的鼻孔,从里面弹出一个有些调皮的纳垢灵。 今天是不同寻常的一天,或者说在降临到凡世之后,每一天都是不同寻常的一天。 虽然这里荒芜而空旷,空气中也没有漂浮着香甜的细菌与孢子,脚下踩着的也不是松软的污秽,但是这些都不能妨碍库嘎斯对于事前准备的浓厚兴趣。 “是谁找到自己说这个事儿来着?” 它有些费力的思考着,思考着自己和艾辛氏族达成的计划的缘由。 库嘎斯想起来了,那是一个在魔域中找到它的双头大鸟。它想起了那只浑身胡椒和阴谋怪味的恶魔来造访自己的场景—— 一盆结结实实的屎到淋头,让那只大鸟看起来干净了不少。 “噢,可恶,%&*……%行吧,这次我来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这儿有一个配方,有关于最伟大病毒的配方。” 织命者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相比于它的语言技巧,更加诱人的是它口中所提到的消息。 而这勾起了库嘎斯的兴趣,不过尽管它对于这个消息十分好奇,但是显然这位纳垢大魔牢记着慈父的叮嘱。 “父亲不信任你们,所以我也不信任你们,花园的肥料够多了大鸟,我们之间没有合作的土壤。”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来为你提供情报,而你的合作者另有其人。” “苍蝇不叮无缝的混沌卵,说出你的价码,如果你敢欺骗我,疫病将伴随你直至世界终结。” 就在库嘎斯咧开自己的大嘴发出嘎嘎的大笑声之后,织命者卡洛斯突然结结实实的咳嗽了起来,很显然,刚刚的屎到淋头里面加了一些料。 那种可怕的毒素甚至直接透过现实和虚幻的边界,在充满臆想的魔域之中让奸奇大魔染上了病症。 瘟疫之父显然留了一手。 “现在,你可以说出那个消息了,否则,花园里的肥料虽然够多了,但是永远不会拒绝更多。” 库嘎斯是个聪明恶魔,每一个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这样觉得。 “艾辛氏族的夜之领主从瘟疫氏族手中抢到了一个配方,那是一个利用凡世中最棘手种族的血液才能够制成的毒素,他们正缩在那个长长的壳子里,只需要里应外合,就能够将长垣撬开一个缺口。” “然后,我会用他们的血制成最伟大的疫病,并将纳垢的福音传遍整个震旦帝国。” “是的,而我所需要的报酬,就是一个提议,一个需要你亲自告知纳垢的提议——花园的脚步要退出水晶迷宫,不需要你的任何保证,你只需要将这句话告诉你的父亲即可,这对你来说并不难吧,你可是纳垢最宠爱的儿子,不是么。” “那么等到计划完成之后,你的疾病也将愈合。” 库嘎斯喃喃自语道: “没错,我是父亲最宠爱的儿子。” 大魔咀嚼了一口嘴里的蠕虫,从短暂的休憩中回过了神,他那酷似纳垢本尊的样貌是所有纳垢信徒们所狂热推崇的神颜。 “不靠谱的鼠辈,居然只打开了一个缺口。” 这和它们之间的计划所不符,蝰门关与龙门关本应敞开大门迎接瘟疫之父的到来,但是如今。 “还得我亲自出马,撬开他们的墙壁,掠夺他们的信徒,榨出他们的鲜血,然后......” “然后你就可以永远不用操心这件事了,因为我就在-你-面-前。” 璀璨的水晶长枪看起来对大魔来说就像一根微小的牙签,人形态的林齐也因此出其不意的从纳垢战车下方冲到了库嘎斯的眼前。 无匹的灵能力量附着在枪尖上,这件兵器上绽放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就像是切开黄油一般在库嘎斯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数不清的蠕虫在这伤痕之中尖叫着逃窜蠕动。 大不净者发出一声哀嚎,瘟疫大军陷入了一片沸腾。 在林齐手中的长枪,似乎较之以往发生了一些神异的变化。第三颗墨色的明珠被镶嵌在水晶长枪的第三个凹槽,乳白色的明珠在其后,碧绿色的明珠在其右。 大地元素的力量给予了辰龙庇护,并隐藏了他的行踪。 深藏在灵能深处的长枪——“辰诤”在获得第三种元素之后终于绽放出了它应有的光辉。 第一百三十七章 挖掘姬 “你确定咱们往前走能看到什么大苹果?” 克莱黛尔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傻子,她已经因为周围的景观和前进的方向有了一些不祥的预感。 东部大平原的废土因为混沌魔力的显化,而催生出了新的生态。 有了这些致命孢子植物和菌类的点缀,荒凉无垠的平原上反而呈现出了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突然间巨龙意识到了,她的牙齿开始打起了颤: “你不会要带我去找恶魔决斗吧。” 一想到那些满身脓疮,嘴里全是蛆虫的恶魔,克莱黛尔只觉得眼前一黑,要不是林齐抓着她的脖颈,也许她会直接栽到地上去。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自己很擅长挖洞?” 林齐饶有兴趣的抖了抖自己的手腕,克莱黛尔听见这句话之后甚至忘了自己刚刚的问题。她恨不得用翅膀捂住自己的眼睛,然后给林齐一拳帮助他忘掉这件事。 黑历史,纯纯的黑历史。 关于这件事就不得不再一次提及矮人留着的那一页有关于她的仇恨之书了。事情的起因是矮人们陨铁仓库的失窃,当矮垛子们发现窃贼是一头巨龙之后,他们大发雷霆,并将她视为洪水猛兽,甚至不惜开动自己的战争机器也要对她进行围追堵截。 值得一提的是,一开始仇恨之书上关于克莱黛尔的记录只有三分之一页。 而在世界边缘山脉那错综复杂的地形里,经由矮人朋友们热情好客的“欢迎仪式”,熔岩巨龙觉醒了自己真正的天赋—— 挖洞。 没错,被陨铁浇铸而成的钢铁利爪在土木工程方面有着绝佳的使用体验,因为时刻有一大堆直升机和大炮对准着天空,克莱黛尔在山区中只能连滚带爬的穿行,也正是在这场追逐里,巨龙的打洞技巧越来越娴熟。 而由此产生的后果,就是本来只有三分之一页的仇恨之书因为越来越多的“窟窿陷阱”以及更多被挖出来的仓库而慢慢记满了一整页...... 最为可气的是,自己居然因为一盘苍翠欲滴的果盘就将这件事说了出去。 熔岩巨龙的鼻孔泛出了硫磺的味道,就当她在犹豫自己要怎么堵住林齐嘴巴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猛地沉了下去。 林齐放开了自己的爪子。 紧接着,她就感觉到有一道无形的魔力捂住了自己的嘴,阻止了自己的惊叫,她抓紧连着挥了两下翅膀这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嘘。” 有一些不一样的场景出现了,微不可见的墨色光芒流淌过两人的全身,林齐化为人形从空中一跃而下,克莱黛尔也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有模有样的学着变成了人形落了下去。 林齐踮了踮脚掌,搂住了克莱黛尔的腰肢,虽然刚刚这头巨龙拎在手上的时候就像一个沉甸甸的铁块,但是变身之后却意外的柔软。 这并非是出于某种混沌目的的耍流氓,而是因为要不是林齐拉了这一把,这只巨龙准会像一块掉进湖里的石块一样发出咚的一声砸在地面上。 响声会暴露他们的行踪,截杀大魔必须出其不意。 “墨衣诀”隐蔽了二人的身影,一幅地狱绘图正将冻土平原生机勃勃以外的另一面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对于震旦最为凶险的北方,那些虎视眈眈的敌人们,妙影手下的智囊都有着众多的研究资料,有关于它们的记载也是繁复如烟海。 “当混沌恶魔从北极中涌出,首当其冲受难者,当为匈人。” 匈人,这是一个仅仅生活在世界大陆东北部的野蛮种族,他们亦如其他类似于库尔干人或者诺斯卡人一样,以部落为形式流散在聚居地的周围,只有狩猎和迁徙能够将他们聚集到一起。 他们拒绝秩序的光辉照进自己的生命,并同样拥抱了混沌的信仰。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所信仰的混沌并非四神中的任何一位,而仅仅是信奉着混乱这一概念本身,就像他们浑浑噩噩的生活状态所展现的风貌一样。 因正因如此,恶魔的脚步踏上废土之后,这些不信奉自己神灵的混沌蛮子们就成为了它们眼中的香饽饽,命定之苦难随之降临在匈人之中。 正如林齐眼中的场景。 整个凹谷内,密密麻麻的平铺着满地的匈人,他们姿势各异的倚靠着大地,身患重疾,有些疫病缠身者的身体上已经开始出现畸变了。 越是病情严重的患者,表情却越是幸福,而那些尚有余力的患病者,却面露痛苦。 纳垢恶魔们正在大批量的制造携病者。 林齐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些信仰着混沌统合,能够很好适应混沌力量改造的种族是出自于某一位混沌邪神的自留地。 也许他们只是方便在凡世之中转化为畸变种的圈养物罢了。 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无数次的出关清剿之后,匈人们依旧像春风吹又生的野草一样出现在平原上。 林齐转念一想,也许这是一个自己可以利用的机会。 他转过头拍了拍克莱黛尔的肩膀。 巨龙打了一个机灵。 “现在有一个能够让你尽情发挥自己天赋的机会,克莱黛尔,靠你了。” “诶?” “开始挖吧。” 于是克莱黛尔只能在林齐的指挥下,将自己的双爪先出原貌,然后借助魔法的遮掩开始向冻土下挖掘。 “大概多深?要不要弄成六边形?你不觉得一个窟窿有些不够美观吗?” 也许起初她并不是很愿意重操旧业,但是很显然在挥了几爪子之后,克莱黛尔已经找回了曾经的感觉并且乐在其中了。 纳垢战车携带着巨大的动能吭哧吭哧的向前推进着,纳垢灵像一道潮水一样路过正在转化的携疫者身边,几只几只的堆叠着将它们举过了自己的头顶。 “放心吧,这儿的土质很硬,即使是这辆坦克压过去也不会把洞窟弄塌的。” 林齐没有纠正她坦克和战车之间的区别,而是向后靠了靠。 洞里太挤了,他瞟了一眼克莱黛尔那非常不合常理的身材,然后默默在心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 可以把它们放的更近一点。 就在他们头顶的土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之时,林齐在克莱黛尔有些呆滞的目光中破土而出,不知何时聚形而成的长枪像一道彗星一样划过大不净者的喉咙。 熔岩巨龙抬着头,黑色的鲜血如同雨水一般砸落。 “......好大的烂苹果。”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诛魔 “另一条神龙,不是妙影,是你。”库嘎斯的眼中迸发出残忍的视线,当时身在北极的它曾与长垣外的神龙进行了一次隔空交手。 来者正是当时的那位。 “殊为不智之举。”大不净者用手捂住自己脖颈处的伤口,“慈父的恩赐”与灵能发生碰撞,伤口愈合的酥麻感让它有些不安定的晃了晃自己的大角。 就像库嘎斯不认识对方是谁一样,林齐也同样不知道自己对手的名号。 大不净者从自己的战车上支起了臃肿的身躯,那些恶毒的脓疮随着它的动作而发出不详的颤抖。 屹立在凡世之巅的震旦守护者,对决混沌邪神降临凡间的至上恶魔。 霜尖光转,龙舞作圆月。 尽管库嘎斯表面上已经修补好了自己的伤口,但是林齐知道自己这精心准备的一击绝不会仅仅只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自己接下来的每一次打击都将激发伤口处肆虐的灵能,那些沸腾能量的本质正是混沌恶魔的克星。 “你将在纳垢之子面前退却,庇佑凡世并非你们与生俱来的职责。”库嘎斯摊开了自己的手掌,长短不一方向也不一的手指左右摇晃着。 瘟疫之父并非孤身一身,在它的身后是一支精锐的恶魔大军。 “色厉内荏,今日,你将死于此。” 汩汩的岩浆从地缝中涌出,那些妄图接近自己主子的恶魔发出了唧唧的哀叫,一只如同巨蛹一般的纳垢兽挣扎着向后拖着自己肥胖的下半身,随即就被炙热的熔岩所淹没了。 林齐的战意从未如此高涨,受其情绪的刺激,一道金色的纹路沿着他的手背攀上了右臂,他现出了原型,龙瞳中绽放出凛然的光。 仿佛一位诞生于凡世的骄傲之王。 辰龙发出一声长吟,此地是长垣之外,莉莉丝的视线已经投注在了他的身上,圣杯的力量像一顶桂冠一样为其加冕。 克莱黛尔的熔岩法术已经在地面生效,库嘎斯的战车也因为这滚烫的火焰而产生动摇。 紫色神龙卷起了一阵风暴,利爪与神兵交替出手,石世元素为刃,大地元素为柄,明光之力绽放出耀眼的光,申珠聚集起明光元素,将它们像利刃一般投射到了自己弟弟的头顶。 永远灰蒙蒙的昏暗天幕被撕开了一个缺口,数百年未曾照进荒凉废土的阳光狠狠的砸在了恶魔的头上。 拳爪相替,瘟疫之父不需要开口与任何动作,仅仅只是凭借一个眼神就可以释放出致命的瘟疫魔法,但是这些恶毒的法术不管从哪个方向出现都会被神龙一一化解。 战斗在一开始就进入了你死我活的阶段,两个庞然大物之间的角斗就像两个碰撞摩擦的漩涡,不论是那些次级纳垢恶魔,还是巨龙克莱黛尔都无法介入到两者的争斗之中去。 库嘎斯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由污秽疾病组成的洪流凭空浮现,将林齐全身浸泡在其中。 一瞬间林齐第一次在变为原型时感受到了那些身为人类时才常常感觉到的软弱感觉。 头昏脑胀,酸痛难忍,仿佛每一根神经都在痉挛,每一块肌肉都在抱怨自己的劳苦功高,内脏错乱,几欲呕吐。 库嘎斯令人闻风丧胆的威名并非仅仅只是它那酷似纳垢本尊的庞然身躯和精纯法术,更是因为它的库藏中掌握着无数罕为人知的疫病种群。 那些曾经在凡世中横行一时或者让人叫不出名字的疾病,不仅仅是库嘎斯探究终极病菌的素材,更是它对敌时的利器。 大不净者趁机扼住了林齐的脖颈,狂乱的亵渎魔法被它施展到了自己的身前。 污水淋漓的洒向凡世,冻土在这剧毒面前被腐蚀的千疮百孔。 无数猛烈的疫病以龙躯为战场展开了厮杀,林齐的眼前几乎蒙上了一层黑暗。 不过,有一种力量在支撑着他。 他决不能在此倒下,自己的背后就是长垣。 辰龙奋力一挺,突然一阵生命的光辉以他的心脏为核心开始向周围绽放。 那是妙影临行前所吐出的墨色光芒,蕴含着大地元素的力量,以及她所擅长的阴系术法。 “生命绽放”。 一位胞姐的爱护情绪铸就了这一道传奇般的法术,以至于它凝聚了足以修补神龙躯体的力量。 波纹将那些污秽洗净,有些萎缩的肌肉上沾染的粘液在这光芒中挥发消散,所有的创口都在这奇迹般的术法面前修复如初。 库嘎斯发出惊怒交加的低语。 “这不可能。” 没有人比它更了解这些疾病的威力,那是它自诞生以来经由无数实验所得来了的库藏。 林齐抓住机会,悦动的枪尖划过库嘎斯的胸口,撕开的长疮从它鼓胀躯体的一头划到了另一头,库嘎斯为了保住自己的上半身不得不松开手,但是在它的手臂离开辰龙脖颈的时候,一个出其不意的变向从对手的脊背划过。 鲜活的血在被库嘎斯触碰到之后立刻化为一摊脓水,它勾起自己的一根手指放在肚皮中央的另一张大嘴中品尝了一口。 “父亲,库嘎斯找到了,最伟大的病毒。” 它喃喃自语道,两道浓黑的猩液从它的眼中流出,大不净者似乎因为感动而流下了泪水。 林齐没有因为对手的异常表现而停下攻势,龙爪握成拳直指那张大脸,被金色纹路包裹在内的右臂爆发出了璀璨的金色光芒,圣杯的力量让他坚不可摧,势不可挡。 被一只压抑着的灵能伤口,终于在这可怕的一击之后完全爆发了出来,库嘎斯的整张脸都在向下凹陷,燃烧着的脓血从它的脖颈创口处喷涌而出,然后又被新涌出的血液所浇灭。 库嘎斯呆滞的发出喘息,那道灵能肆虐的可怕伤口几乎摧毁了它这幅凡世的身躯,更为可怕的是,它甚至觉得,如果自己死于此地,恐怕就没有返回瘟疫花园的机会了。 “请降下恩典吧慈父,我已经找到了我的救赎。” 就在林齐将要在下一击中处决这位强大敌手的时候。 战场突然被一阵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所笼罩了。 仿佛有一双充满爱的双手将库嘎斯从战车上抱起,而林齐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然后一点一点的找回自己对身体的控制力。 混沌恶魔们战战兢兢,跪伏在地,混沌信徒们虔诚顶礼,念诵祂的名。 唯有林齐直起了自己脊梁,就在他抬起头依旧想要刺出这一枪的时候,一道磅礴的气势连接到了他的身上,这种气势伟大而厚重,足以支撑他临渊而峙。 震旦的脉络,城镇,清晰可闻,世事无常在他眼中浮想联翩。 这是毫不花哨的一枪,洞穿了凡世与魔域的界限,洞穿了库嘎斯腹部的大嘴,给这位大不净者留下了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谨记,溃败你者,震旦也。” 林齐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不过他已经记下了库嘎斯的样貌,发誓即使是要焚烧整个花园也要将其彻底毁灭。 笼罩战场的气息消失了,那些念诵祂名字的混沌邪教徒与恶魔们在其无差别的慈爱中回归了混沌魔域,绿色的火炬燃烧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辰龙的气势连同身体一起从空中跌落,克莱黛尔的宽大翅膀掠过,轻柔的将其接在了自己的头顶。 恶魔大军退却了,而代价则是—— 林齐潸然泪下,辰诤光华流转,但是镶嵌在其上的明珠却只余其二。 她最后只说。 “这次恐怕去巍京也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