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主教开始》 第一章 火光 “热，好烫！” 何塞安的记忆还停留在破门而入的火舌触及自己的那一瞬间，天知道哪里的电器出了问题，自己家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被大火吞噬。尽管在火势控制不住的第一时间就打了消防电话，他却还是没有能在清醒时等到救援的到来。 “如果有下辈子，一定不买高层的房子了。”何塞安在心中对自己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就被扑面而来的烈焰吞噬。 随后他就陷入了一片空洞的黑暗之中。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像这样，溺水一般永远沉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虚无之中时，耳畔忽然响起一阵无比嘈杂的声音。 那是爆炸声、火焰燃烧在木头上爆开的噼啪声，还有人们用某种难以理解的语言嘶吼咆哮混合在一起的声音。 “我没有死？” 当脑海之中开始浮现这个想法的瞬间，何塞安感觉到背后传来坚硬的触感，而他的身子也在同一时刻开始剧烈的疼痛。不过这些混沌的感觉并没有让他感到惊慌，反而开始从惊喜转化为强烈的求生欲望。 “既然没有死...那就给我睁开眼睛啊！” 几乎用尽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何塞安猛地睁开眼睛，随后他仿佛用力过度一般从床上滚落，摔倒在地上。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火光。 浑身上下仿佛跑了十多公里一般酸痛不已，摔倒在地上的时候脚又磕在床脚，不时发出一阵阵钻心的痛楚。然而何塞安却全然来不及在意这些让自己浑身抽搐的痛苦。他整个人僵在地上，看着面前这完全陌生的景象—— 火光来自墙角的壁炉，那是这间小小屋子之中唯一的光源。整个屋子由石头和木头砌成，顶部用厚厚的茅草遮住缝隙，防止风雨涌入其中。靠门的墙壁上用木头框出一面窗户，窗户上没有玻璃，只有两张油纸遮住光线，不至于让人随意窥探屋子里面的景象。 而在另外一侧，一张木头钉起来的破旧桌子摆放在墙角，桌上放着一盏没有点亮的油灯。灯下有一本厚厚的书，只是在他所处的位置，根本看不到书封上的字迹。 如果让何塞安寻找一个词汇来形容身处的房间，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答案： “落后！” “肯定不是地球...我穿越了？这是什么地方？” 何塞安试图站起来，却因为身上剧烈的疼痛而失败。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明显瘦削白皙了不少的手，心中的情绪究竟是惊慌还是窃喜已经难以明说， “我...是谁？” 坐在破旧房屋的地面上，何塞安心中百感交集。从火灾之中穿越重生，却来到了一个看上去连工业革命都未曾经历过的地方......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杀了他们！” “别让他们跑了！” 嘈杂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响起，随后是一阵由远及近地脚步声。在门口没有停顿，就冲着远处快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声相当模糊的惨叫，似乎是谁在与人争斗，而且听上去结果非常的不好。 “发生什么事了？” 何塞安皱着眉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着剧烈的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开始适应这具身体，不知不觉之间这疼痛似乎减轻了不少。 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稍稍松了口气，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些，何塞安迈出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步，冲着老旧的木门走了过去。 木门吱呀一声洞开，暗淡的光线从屋外照射进来，何塞安冲着外面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破败混乱的场景——路面是泥土平整而成，似乎是刚下过一场雨，水和尘土混在一起，显得泥泞不堪。狭窄道路两侧的房屋仿佛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一样破败不堪，甚至有几件屋子干脆连屋顶都少了一半，进风进雨看上去根本就无法居住。 “该死的贵族，别让他们跑了！” 就在何塞安沉浸在心中的惊愕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混乱的喊声，他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街道上到处都是乱跑的人影。身穿整齐制服的士兵四散奔逃，而追在他们身后的，竟然是一大群看上去衣衫褴褛精神却无比亢奋的老百姓？ 一阵杂乱的喊声响起，不远处忽然冲出来一伙穿着破旧的人，这些人的样貌看上去和印象之中的欧洲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头发是褐色和红色，其中间歇掺杂着两个金色，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看上去相当有立体感。 这些人看上去身份各异，但共同点是都相当贫穷，他们嚷嚷着口音奇怪的语言，手中握着杂乱的棍棒草叉当做武器，从小路上蜂拥而过。 何塞安吓了一跳，却已经来不及反应关上大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暴民”一般的角色一股脑冲着自己这边跑了过来。 “艹，不会穿越过来就被人砍死了吧？” 心中闪过这样一个想法，何塞安闭上眼睛准备等死，然而出乎何塞安预料的是，那些看上去就相当不好惹的人冲到自己面前后，非但没有挥起手中的武器冲着自己袭击下来，反倒用敬畏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甚至刻意放慢了些脚步，以防止打扰到自己。 “向您致敬，牧师先生。” 走在最后的是一个瘦高个子的青年人，在从何塞安身边走过时，对着他恭敬地鞠了个躬，同时伸出右手，在胸前轻轻点了五下，似乎是做出了什么象征性的手势。 “自己身体的原主人是个牧师，而且很受人尊敬？”何塞安在心中思考，动作和语言却没有停。 “你好...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因为不明白青年的动作是什么含义，于是他只是扶着门框，做出一副虚弱的模样，同时点头开口轻声问道。 “起义！牧师先生！我们在起义！”青年高声呼喊，神情激愤，“该死的贵族吞走了我们的税款，还打了场败仗。我们要起义，要推翻这个无能的王族！” “......祝你们成功。”何塞安的嘴角微微抽搐。 “再见，牧师先生！愿圣光护佑您！”天知道这些年轻人哪里来的如此之大的热情，冲着何塞安挥了挥手，一群人踩在破败的土路上，冲着远方四散奔逃的身影追了过去。 很快，道路的尽头就响起了一阵喊杀声，随后是惨叫声，以及尸体倒地后溅起泥水的声音。何塞安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忽然从小巷的深处飞了出来，重重地摔倒在不远处的地上，他的脖子到肩膀处被力气划开一个大口子，鲜血从中不断向外喷涌，很快就染红了地面。 “呜......” 看着死者瞪得溜圆的双眼，以及他脸上的血雾，何塞安忽然觉得一阵反胃。他捂住嘴巴，弯腰对着地面干呕了一阵，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乱成这样......这就是中世纪的欧洲吗？” 短短的几句对话中可以收获很多的信息，眼前的世界怎么看都像是文艺复兴之前的欧洲城市，混乱、狭窄的街道、贫穷而暴力的市民，配合上地位至高，哪怕在反叛或是起义时都备受尊崇的宗教。 这味儿也太冲了。 喊杀声之中，何塞安忽然觉得脑袋开始撕裂一般的疼痛。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何塞安差点没有站稳，扶着门框勉强稳住身形之后，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倒下，而思绪却已经混乱到了极点。 中世纪什么东西给现代人留下的印象最深？ 当然是黑死病和鼠疫啊，难道还能是十字军或者公主王子的恋爱故事不成？ 熟知历史的何塞安清楚那些病菌究竟有多大的杀伤力，自己现在浑身疼痛虚弱不堪，抵抗力显然好不到哪去。加上外面的局势显然乱的厉害，不用多想，借助这个受人尊重的牧师的身份老老实实躲到局势平稳，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无论如何，既然穿越到了别的地方，就先活下来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何塞安转身朝着房间里面走去，同时伸出手，准备关上门。 一阵铁器摩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先前经过的身影，无论是仓皇逃窜的士兵还是情绪亢奋的平民，他们身上都只穿着普通的粗布衣服，就算有些人手中带着武器，却也不会发出那么沉重的摩擦声。 何塞安下意识回头，惊愕地看到一个身影正从拐角处向自己这边蹒跚而行，强忍着脑袋剧烈的疼痛，他仔细看去，总算看清楚来人的面孔。 来人的身高至少接近一米八，比起何塞安现在这个身体隐约还要高了一些，身材纤细双腿修长，胸前傲人的起伏...这竟然是个女人？ 女人的手中握着一把长剑，但是胳臂上一道狰狞的伤口让她无法用力，只能让长剑斜搭在地面上向前拖动。她身上穿着厚重精致的铠甲，只是上面满是刀剑留下的伤痕，从破损处，隐约可以看到下方精致的骑士劲装。 她的脸上满是血污，让人看不清其下的面容，然而何塞安却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那是一双翡翠一般蓝色的双眼，深邃的瞳孔之中仿佛流淌着神秘的光辉，仅仅是对视一眼的功夫，何塞安就觉得自己的心神如同跌进旋涡一般难以自拔，就连难以忍受的头疼，似乎都减弱了不少。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女人抬起头看向何塞安这边。 如同疾风之中不愿低头的草叶一般，她的眼神坚定无比，只是在坚定的背后，似乎隐约有着几分绝望。 当看到女人冲着自己这边蹒跚走过来的时候，何塞安就知道自己摊上事了。 你说你多看那一眼是干嘛？ ———————————— 第二章 骑士与神官 “该死，那些贵族跑到哪里去了！” 又是几个手里提着各不相同的武器的平民从街角跑了出来，见到在门口发呆的何塞安，为首的年轻人愣了一下，然后冲着他招了招手，高声呼喊： “牧师先生，有没有看见那些贵族往哪里去了？” “没有没有。” 何塞安轻轻皱眉，然后连连摇头。而看到他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年轻人却不免有些疑惑。 “您还好吗牧师先生？”他向着何塞安这边走了过来，声音无比关切，“需要送您去看医生吗？” “不用不用。”何塞安吓了一跳，他可不确定要是真的跟着这群“起义”的民众走，自己究竟是去找医生还是找死。 “好吧。” 年轻人有些失望地挠了挠头，看他的模样，似乎非常希望能够帮助一位牧师。而这也让对这世界仍旧一头雾水的何塞安心里又多了些疑问——哪怕是在地球的中世纪，宗教的权威也是来自于高压的统治，但是想要让每一个平民百姓打心眼里的尊重爱戴他们，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世界的教会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边有尸体！” 一声呼喊将何塞安从思索中拉回现实，他抬起头，和正往这边走过来的年轻人一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边正是刚才死人的地方，死者的伤口中已经没有多少血液向外流出，他的眼睛圆睁，无神地朝着天空。 “呜......” 何塞安猛地一阵反胃，捂住嘴看向别的方向。 “该死...那些贵族一定是往那边去了！” 年轻人低头骂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看向何塞安，“那我们先走了，愿圣光护佑您，牧师先生！” “好的好的，圣光也会忽悠你。” 何塞安敷衍地回应了两句，看着年轻人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带着手下走进小巷之中，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时候他才发现就这么一会的功夫自己背后冒出一身的冷汗。 有些虚弱地咳嗽两声，他四下观望了一下，在确定再没人过来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退回屋子里，关上门。 随后他回过身来，看向坐在那张破旧木床上，冷眼盯着自己的女人。 就在刚才，何塞安在女人将长剑抵在自己脖子上后仅仅经过了一秒不到的犹豫，就二话不说让她躲进了屋子里——他可没有兴趣用实践探讨一下自己的脖子和这把血迹斑斑的长剑剑锋究竟哪个更结实一些。 “你......究竟是谁？” 吞了口口水，何塞安看着她，有些艰涩地开口问道。 “你不认识我？” 让他没想到的是，在问出这句话以后，女人竟然有些发愣。不过就在眼神中流露出疑惑的同时，原本一直保持着的警惕也随即放松了一些。 何塞安张了张嘴巴，随后猛然反应过来一个事实——面前的女人既然问出这种话，那要么说明她的脑子有点问题，要么就说明她的身份，恐怕高的相当离谱，属于贵族之中的贵族。 何塞安的脑子没病，所以他选择接受第二种理由。 “那个......我该认识你吗？” 何塞安哭丧着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过好在对方并没有在意他的这点小小的漏洞，女人随意地笑了笑，摆摆手，有些自嘲地说道： “没什么该不该的，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贵族骑士罢了。” “牧师，你叫什么名字？” 女骑士忽然看向他，开口问道。 何塞安正打算胡乱编一个名字搪塞过去，忽然微微一愣，脑海之中，属于这个身体原主的记忆忽然开始疯狂涌现，一瞬间涌出来的记忆让他有些难以应付。不过脑海中的眩晕感瞬间就消退而去，他渐渐开始能够将复杂纷乱的记忆读取梳理，并从最为浅显的部分，寻找到有关自己身份的信息。 “...何塞，我叫何塞，低阶牧师。” 让他有些惊讶的是，这具身体的主人竟然就叫做何塞，和自己的名字只有一字之隔。 这是某种命中注定的巧合吗？ 不知为何，何塞安的脑海中忽然闪过这样一个想法，似乎这具貌似是身患重病而死的青年的身躯，似乎就是为自己准备的一样？ “何塞......你姓什么？” 女骑士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 “我是孤儿，在孤儿院长大后就进入了教会，所以没有姓。”何塞安摇摇头，在这一刻他已经开始代入了原主的角色。不过脑海中源源不断的记忆带起的浪潮还在不断试图冲垮他的理智，他不得不竭尽全力控制表情，才没有表现出太过强烈的痛苦神色。 “原来是这样么......抱歉。”女骑士似乎是对于挑起这个有些“悲伤”的话题而感到些许抱歉，略作沉吟就转移了话题，抬起手指向自己，“我叫玛丽，大骑士。” 大骑士么...... 何塞安，不，从这一刻起他已经正式带入了“何塞”的身份。而几乎就是在同时，有关于这个世界的各种信息从脑海深处涌了上来。 在这个拥有超凡力量的中世纪世界中，大骑士并不只是骑士爵位的封号，同时还是实力的象征。想要成为大骑士，至少要有勋爵以上的爵位，加上高于三级的超凡等级。 也就是说，在这个名叫加莱的王国之中，只要拥有了“大骑士”的封号，就意味着走进了王国的贵族圈子，而且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实权人物。 面前这个女人......果然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吗？ 记忆的浪潮稍稍平复，脑海中的抽搐和眩晕也渐渐缓和，何塞轻轻吸了一口气，一边阅读着脑海中的记忆，一边看向面前的女骑士。而首当其冲就是她肩膀上的那道狰狞的血痕。 “你的伤......不要紧吗？” 他指了指对方左臂上的伤口，开口低声问道。 “我的伤？啊，确实挺严重的。”玛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那是刚才被一个同样有着大骑士实力的敌人偷袭导致的，如果不是自己左臂套着铠甲还带着一面盾牌，恐怕连这条胳臂都完全保不住也说不定。 不过作为代价，那名大骑士在给自己留下了这条狰狞的伤口之后，也被自己右手一剑封喉，现在他的脑袋应该还在郁金香大道的路牌上挂着呢吧。 她抬起头，看向站在那里有些拘谨的何塞，脸上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 “大骑士的体魄和恢复能力都很强，这道伤口虽然看着可怕，但也不算太过严重，只要及时止血，等我的体力恢复过来，很快就能将它痊愈。你这里有干净的布和草药吗？” 最后一句，女骑士看向何塞，眼中带着疑问。 “额......没有。” 何塞在原主的记忆之中搜寻了一下，最后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 似乎是因为出身贫寒的原因，这具身体的原主生活的相当清贫而且相当虔诚善良，教会每个月的薪水本就少的可怜，他还将其中的三分之一都拿去捐给了教会其下的福利机构。当上神职人员的五年来，他几乎没有任何积蓄，就连衣物都只有教会派发下来的几套神官服和两套冬夏常服轮着穿。 还真是个善良的家伙。 “好吧。”玛丽有些失望地轻轻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伤口，“那就只能等它自然愈合了。” “那倒不用。”何塞忽然在记忆之中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虽然没有药品和绷带，但是我会治疗术啊。” “......诶？” 第三章 叛变 对于这个意外之喜，玛丽并没有犹豫太久就点了头。 她盘起双膝，背对着何塞坐在床上，受伤的左臂上的衣袖被她随意地扯下，露出修长纤细却蕴含着强大力量的上臂。她的肌肤洁白如雪，只是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破坏了其中的美感。 何塞站在她的旁边，一只手虚盖在玛丽的伤口上方，另外一只手搭在自己胸前，按照记忆中的步骤进行祝祷。随着祝祷的进行，体内某种特殊的力量开始缓缓运转，随后在精神的指引下化作温和的光晕笼罩在玛丽的手臂上。 伴随着治疗的进程，一种说不上来的宁静祥和感出现在了周围的空气之中，微弱的圣光在昏暗的屋子里若隐若现，带来为数不多的微光和不怎么明显的热量。 在圣光的笼罩下，伤口之中的杂质微尘被悉数剔除干净，破损开裂的血肉缓缓蠕动，一颗颗细密的肉芽从皮肉之中冒出，随后开始缓缓生长、最终贴合在一起。 而随着伤口的逐渐愈合，玛丽原本苍白虚弱的脸色也渐渐多了一抹红晕，而何塞的脸色却越发苍白，呼吸的间隔也越来越短。 “好了！” 他猛地抬起手，结束施法。然后跌跌撞撞地向后倒退了几步，瘫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呼......只是放了三次治疗术就累成这样么......” 玛丽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臂。 伤口还在，但是比起刚才那狰狞可怖的模样已经好了太多，至少已经看不到骨头和筋膜的痕迹了。虽然还有些血丝隐约从皮肉的缝隙中渗出，但对于一名六级大骑士来说，这也就是分分钟就能痊愈的小事。 “把这个喝了吧。” 她看了看坐在桌子上累成死狗的何塞，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从腰带上的皮囊之中取出一个小巧玲珑的水晶瓶，递给何塞， “高阶精神补剂，对精神力恢复有奇效的。” 何塞也没有客气，顺手结果水晶瓶，拿在手里把玩了片刻，就把瓶塞拔开。 一阵奇异的幽香从瓶子里面飘出来，在他的身边几乎凝结出实质性的雾气一般。光是闻到这香味，何塞就觉得脑海之中的抽痛和空虚感迅速好转了起来。 “这东西...不便宜吧？” 他看向玛丽。 “这时候就别在乎便宜不便宜的事情了。”玛丽摆摆手，满脸写着“土豪”二字，“你冒着危险为我提供一片藏身之地，又帮我治疗伤口，区区一瓶药剂何足挂齿。” “那太谢谢了。” 何塞点点头，不去细究这瓶子里面究竟装着什么成分的东西——反正他不认为面前的女骑士会在这时候阴自己一道。于是仰头，一口气把瓶子里的液体吞进喉咙里。 药剂入喉冰凉顺滑，口感相比较液体来说倒是更像果冻一些。落入腹中后立刻爆发开一阵冰凉的感觉，顺着血管神经涌入何塞的四肢百骸，让他的脑海瞬间清爽了起来。 原本因为大量记忆涌入又强行释放三次治疗术而彻底枯竭的精神力被迅速填补，很快，何塞就再次感觉到那种让自己舒适无比的充实感。 “呼......活过来了。” 他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在何塞闭目养神恢复状态的时候，玛丽调整了一下坐姿，蜷起双膝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坐姿，铁质的军靴被她整齐地放在床下。女骑士闭上眼睛，调整着呼吸，控制着体内的魔力涌向左臂，进一步修复着初愈的伤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太阳落山黄昏降临，屋外的喊杀声已经渐渐平息之后，何塞缓缓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睛。 他感觉自己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脑袋里面的抽痛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饱满充沛的精神状态——事实上这种状态在他上辈子开始备战高考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结果谁能想到，自己在十七岁之后再一次精神旺盛，竟然是在死后穿越到另外一个世界？ “好了，现在可以和我说说，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城里的人们都开始暴动起来，而且听他们说......王国打了败仗？” 休息了片刻，何塞抬起头，看向玛丽。 在原主的记忆里面，对于这场发生在加莱王国和接壤的艾登王国之间的战争并没有太多印象。 虽然他目前身处的这座名叫“贝宁”的城市，距离战场不过几十里的距离，但作为一名不事生产、无需向王国效忠的神职人员，王国之间的小规模战争，从来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影响。 圣光不会参与凡俗的战争，同样，凡人之战亦不涉及圣光。 “败仗？就凭艾登那些废物，也想胜过王国的骑士？” 没想到靠在墙壁上的玛丽听见何塞的话，缓缓抬起头，露出丝毫不加掩饰的嘲讽，“战争开始的时候，我们不仅没有战败，反而连续大胜，两国之间的边境线至少冲着艾登那边推进了九十里地。如果这样的战绩叫做败仗，那我实在不清楚究竟怎样的战果，才足以被称之为胜利！” “那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人们为什么会暴动？” “因为这是一场叛变，一场早有预谋，由神官引发的无耻叛变！” 玛丽的声音中带着熊熊燃烧的怒火，她的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突然在自己后背爆发的圣光之刃，以及不顾性命，用血肉之躯为自己挡下致命一击的亲卫。 要不是那个刚刚获得骑士爵位不到半个月的年轻人以命相搏，为自己争取了半分钟的时间，恐怕自己根本就无法从教堂之中逃脱吧。 “背后的毒箭往往更为致命，尤其射出这支利箭的，还是我们曾经无比尊重的卡伦大主教。就在今天上午，这位王室大主教在我祈祷的时候骤然出手，险些要了我的性命。而他手下的王家国教骑士团，也在几乎同一时刻对我们的骑士团发起偷袭。” “为了彻底摧垮我们，他甚至在整个贝宁散播谣言，声称加莱遭遇了一场惨败，王室背弃了民众。如果不是这样，那些平民怎么会发了疯一样地暴动起来？” 玛丽的话让何塞大吃一惊，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场暴动，竟然还是由某种意义上的“自己人”引发的。 而在忽然想起来自己也是一名神职人员后，他忽然觉得当下的情况略微有些不妙起来了。 “倒是你，作为一名神官，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玛丽忽然抬起头，看向何塞，眼神渐渐开始变得锐利起来。 第四章 地上天国 屋子里面的氛围开始变得令人窒息了起来。 何塞的嘴角微微抽搐，他在脑海中使劲搜索了半天，却也没有发现任何与所谓“叛变”有关系的任何信息，甚至对于那位名叫卡伦的王室大主教都没有太多的记录。 原因很简单——就算神圣教廷的地位再怎么崇高，其中也是有着严格的等级分化，对于他这样一个刚入门的低阶牧师而言，别说什么王室大主教和王家国教骑士团，就连这座贝宁城大教堂的主教都是难以接触的大人物。 谋划一场叛乱最需要的就是保密，这保密不仅是对于自己的“敌人”，对于己方的下级人士同样重要。而每当叛乱发生，这些未能提前得知消息的“自己人”，总是各方势力中最惨的一部分—— 他们是叛军的牺牲品，叛军不会在意这点小小的“牺牲”，而被背叛的人，最次也会对于这些人提起重重警惕，要是碰见个杀伐果决的领导者，说不定干脆就把他们当成叛军，一起打扫干净了也说不定。 这样还更省事一些。 显然，此时此刻，何塞和贝宁城百分之七八十的下级神官，都被自己的上层当成了这类牺牲品。 “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我对此真的一无所知。”何塞叹了口气，看向面前的玛丽，苦笑着说道，“不过想来如此，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的背叛，我们这些生于加莱长于加莱的下级神官，恐怕都很难得到王室大主教的信任吧。” “毕竟，他可是来自‘神国’的使者啊。” “‘神国’么......” 玛丽轻轻颔首，接受了何塞的说辞。她抬起头，看向东边，锐利的视线似乎直接穿过墙壁，去往更加遥远的地方。 何塞很清楚她在看什么东西。 循着她目视的方向，在这片大陆已知的最东方，无尽之海的边缘，被称作世界之喉的山脉之下，永世伫立着的那座雄伟圣城。 神圣之国瓦尔廷根，这世上最为古老，同时也是最为强大的恢弘之城。 作为神圣教廷的发源地，这座“地上天国”在过去的千年之间一直保持着对于周边文明世界近乎绝对的影响力和控制力——依靠的并不只是对于圣光与神明的信仰，更多的是靠教廷领导下的三大骑士团、完全由中阶以上超凡者组成的神官军团。 以及身为半神的教宗，和其领导下的十七位传奇位阶的枢机主教。 拥有这样恐怖的实力，不客气地说就算那一天神圣教廷想要一举踏碎整片大陆一统天下，恐怕都不会遭受太大的阻力。 不过至少在明面上，这座宗教圣城对于大陆诸国之间的争斗还保持着相对中立的态势。除了向各国教会源源不断输出使徒与传教士，确保圣光之道在大陆上绝对正统之外，教廷几乎就没有做过其它任何牵扯政治的事件。 他们反倒是更喜欢在各国境内大开善堂接济穷人，并且从中挑选人才加入教廷，像何塞小时候生活的孤儿院，光在加莱一国就有二十多座。 这可就和何塞上辈子所知道的教会搞出来的那些丧心病狂的骚操作截然不同了。 不过这时候可不是感慨两边教会善恶分别的时候，何塞当然明白玛丽在这时候说起那位王室大主教的身份的原因——作为神圣教廷派谴到加莱的使徒，卡伦大主教一言一行所代表的自然是他身后的瓦尔廷根，而如今在职十五年的他悍然带人跳反，所行之事让人不由地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这次的叛乱的背后，会不会有着那座地上天国的影子？ 说句实话，作为一个学历史的文科生，何塞上辈子看的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小说和历史书籍，被现代和古代各种勾心斗角权谋斗争的故事洗脑的他在回忆完世界背景之后，没用十秒钟的时间，脑海里就开始冒出各种乱七八糟的阴谋诡计来。 “算了，先不想这些了。” 玛丽的声音将何塞从憋出一肚子坏水的状态里叫了回来，他抬起头，看到女骑士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牧师，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对你而言，瓦尔廷根和加莱，哪个更加重要？” 何塞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对方的言下之意。 “骑士大人。”他苦笑了一下，“虽然我的职位不怎么高，但是我对圣光的信仰还是蛮坚定的。” 这话也就只能说给别人听了，他在肚子里暗自吐槽道。 “是吗。”玛丽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但何塞的话却还没有说完，他顿了一下，接着慢悠悠地说道： “不过还是得看情况，毕竟我也只是个低级神官，如果是贝宁城的主教的话，他也许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瓦尔廷根，但对我来说......” 他叹了口气，做出一副遗憾的模样，“我在这片土地上已经生活了二十一年，却连王都大教堂都没有去过，更何况是传说中的地上天国呢？” 看到女骑士的表情肉眼可见的软化了下来，何塞心里稍稍松了口气，隐约还有点小骄傲。 还行，大学参加话剧团时候积攒下来的功底还没有丢完。 “原来是这样么......”玛丽点了点头，“连王都大教堂都没有去过，所以根本无法想象瓦尔廷根的盛况么。” “落后也有落后的好处，一辈子都接触不到锦衣玉食，对它们自然也很难产生足够动摇现状的幻想。” 何塞说道。 “是吗，可是从你这些话里，我可一点都感觉不到你的身上有什么落后、闭塞的模样啊......”玛丽轻笑着，忽然换了个坐姿，探身向前，看着何塞开口问道，“既然你说你连王都大教堂都没有去过，那么假如有机会了，你想去吗？” 何塞愣了一下，刚想要直接拒绝——他现在只想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苟下去，可不想趟王都的浑水。可是还没开口说话，脑海中突然涌出一个极其强烈的向往的情绪。 鬼使神差地，他并没有直接出言拒绝，而是苦笑着指了指外面。 “我觉得吧，在讨论未来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想办法度过外面这一关？” 他看着面前的女骑士，无奈地叹了口气，“骑士大人，别忘了您现在可还是一个被叛军追杀的对象，而叛军恐怕还在城里四处找你呢。” 第五章 一些准备 “是啊，而且外面在寻找我的踪迹的可不只是一支满编的骑士团，还有半座城市的平民呢。” 玛丽叹了口气，看向窗外已经转黑的天色，眼神晦暗。 屋外的喊杀声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但凭借超凡者敏锐的感知，她还是隐约能够听到在更远的地方，激烈的交锋仍未完全止息。自己手下残存的骑士还在和王家国教骑士团的追兵进行着更为残酷的巷战，只是经过了那场无耻的偷袭，自己这个骑士团团长又流落在此，哪怕是王国最为精锐的骑士团，他们又还能支撑多久？ “我必须赶紧离开，否则等到卡伦他腾出手来找到这里，一切都晚了。” 玛丽猛地抬起头看向何塞，“神官，你已经救了我一次，于情于理还，我都不能将你再往这摊浑水里拖了。” 一边说话，女人一边起身，她双脚一蹬就套好了铁质战靴，拿上靠在一旁的铁剑，就准备走出房门。然而还没等她走出一步，何塞却突然按住她的肩膀，开口说道： “以你现在的状态，出去就是找死。与其现在就离开，还不如在这里安心休息，等到天黑，你的精神状态也调整好之后再走。” 何塞声音微微放低了些，目光严肃，短短的几分钟已经足够他进行一场心理斗争并且得出结论——如果玛丽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场叛乱对于自己而言或许并不一定完全是什么灾难。 如果做出正确的选择的话......这也是一个机会也说不定？ “这里是上城区和下城之间分界处，还算是偏僻。就算是他们全力搜索，几百人的骑士团也不可能轻易找上门来。至于平民，我相信他们还不至于冲我这个神官的门。” 想到这里，何塞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玛丽说道。 “可是万一呢？万一他们找上来，你怎么办？” 玛丽轻轻甩了甩，但是害怕把面前这个瘦削神官直接甩墙上溅一身血，所以没敢使太大的劲。见一下没有挣开，女人皱着眉头，“骑士的天职是守护弱者，我在这只会连累着你一起死，那还对得起我的骑士身份吗？” “圣光的天职还有一条救死扶伤呢！看着你去死对得起我的神官身份吗？” 何塞瞪着眼睛，“再说我又没有让你真的一直在这死扛，比起你这个外地人，我这个本地人不是更熟悉城内的地形？等到天黑之后，我带着你从安全的地方出城，不比你一个人跟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跑来的轻松？” “你......” 玛丽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吧，那就麻烦你了。只是如果真到了最危急的关头，希望你不要后悔现在的决定。” “我后悔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怕多那么一件两件。”何塞耸了耸肩。 玛丽愣了一下，刚想问些什么，何塞却已经一头钻进厨房。等到重新走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个木盘，盘子里装着几块面包，还有半块形状不规则的黄油。 “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过饭，体力恐怕支撑不住。”他把盘子放到坐上，抬头看向玛丽，“不过我家里也只有这些东西，将就吃吧，我可不希望等会需要战斗的时候，你因为营养不良而使不上劲。” “那我就不客气了。” 玛丽笑了笑，伸手拿起一块面包，拿小刀往上摸了一块黄油，然后放进嘴里。 何塞嘴里干嚼着和木屑差不多口感的黑面包，心里满是苦涩。 淦......吃不好穿不暖还要担心被叛军裹挟或者一刀捅死，穿越之后还有什么更苦逼的事情是自己没遇上的吗？ 不过玛丽的表现倒是让他有些惊讶——虽然这面包的品质实在不怎么样，但女骑士的脸上却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满的表情，甚至比起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穷人”还要更适应一些。 “看我干什么？”何塞疑惑的眼神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玛丽咽下口中的面包，瞪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我又不是呆在城堡里只会享乐的贵族。” 何塞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低头喝了口水。 “只是可惜，要是有酒就好了。” 玛丽看着他手里的水杯，忽然叹了口气，转头看着窗外幽幽的说道。 “我上哪给你变瓶酒啊？”何塞翻了个白眼，指着桌上装水的罐子，“这可是我从教堂带回来的圣水，都是用圣光净化过的，不仅确保干净，还能治点小伤小病，不比酒还好吗？” “我就随口说说......” 女骑士嘿嘿一笑，端起水杯，将其中的圣水一饮而尽。 很快就吃完饭，又稍微等了一会之后，何塞站在床边看了看外面的情况，然后回身看向玛丽： “已经入夜了，准备出发吧。” 玛丽按了按腰间的长剑，轻轻点头。 随后她站起身，带起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 何塞看着面前身穿全身铠甲，迈出一步都要响个半天的女骑士，满头黑线。 “换了换了换了，你以为这是打仗吗？穿一身铁铠出去，你连这条街都出不去，就能吵醒半座城的人！” “哦......” 玛丽撇着嘴，举起右手按在胸前的板甲上，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她的指端忽然划过一道银光，随后浑身上下的甲胄就消失不见，只剩下铠甲之下，黑色劲装勾勒出来的傲人曲线。 “额......” 何塞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他转身从门背后取下一件白色的斗篷，扔给玛丽。 “这是教堂发下来的，普通士兵看到这身衣服，不会阻拦我们，你先穿上吧。” 说完，他像是躲着什么一样，迈步除了房门。 玛丽耸了耸肩，反手一挥将斗篷披上，带好了后面的帽子，将长剑藏在斗篷下面之后，才跟上何塞的脚步，走到街道上。 街道上一片死寂，没有一丝光亮，两侧的房屋内早已经吹熄了灯盏。经过白天一天的乱战，就算混乱没怎么波及到这边，人们却还是纷纷躲藏在家中，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来麻烦。 何塞站在街道拐角处，白天死在这里的那个青年的尸体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地上只留下浓重的血腥味，让人心里一阵恶心。 他冲着玛丽招了招手，等她到了身边，才低声说道： “我再确定一次，跟着我，送你出城没有问题，但是你确定出城之后你就能安全吗？” “放心，王家国教骑士团的战斗力确实强，但是他们的人数也就不到七百，占据上城区和我的骑士团进行巷战已经是极限，想要散到城外封锁道路，绝对不可能。” 玛丽轻声说道，“这个时间点，驻扎在另外两个方向的骑士团早该得到消息，只要我能出城，就能联系上他们回来平叛。到时候两个骑士团组成的军团战技，就算卡伦大主教是九级的高阶神官，也没那么好挡下来。” “......好，跟上我。” 何塞点头，然后一头扎进幽深的小巷之中。 ps：刚才脑子抽了一下，章节数字搞错了，现在已经改好了。 第六章 魔法师 两个身影在街头巷尾穿行，期间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何塞循着脑海之中的记忆，带着身后的玛丽穿过后方的贫民窟，很快就靠近了城墙所在的位置。 玛丽有些惊讶地看着前方的身影，似乎没有想到一个神官，哪怕是区区低阶神官，竟然会这么熟悉贫民窟的地形。何塞带着她在黑灯瞎火之中来往穿行，虽然中途拐来拐去好像绕了不少弯，但在她超乎常人的感知之中，距离远处的城墙，确实是越来越近了。 其实何塞心里也有些不解，不过在想到自己这具身躯的原主毕竟是从小生活在教会靠近下城区的孤儿院，从小到大除了每日的学习和劳动，剩下的时间也只剩下在贫民区里来回乱逛，对这里的地形了然于胸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关于那些城市内某些不为人知的暗门的记忆就显得有些怪了。 耸了耸肩，何塞强行把这些思绪全部压回了心底，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查阅原主的记忆这件事，以后有的是时间给他来做。 在拐出一条暗巷之后，高耸的城墙赫然出现在眼前。 作为加莱王国的边境城市，贝宁完全是按照要塞的级别修建而成，城市全境都被厚重高耸的城墙环绕，哪怕最低的部分也有接近三十米的高度。 当然对于超凡者而言，哪怕是数十米高的城墙也无法形成有效的阻隔——真正让这座城市在战时如同铜墙铁壁一般难以跨越的，还是构建在城市内部巨大的神术阵，以及由神术阵列充能，足以笼罩全城的厚重护盾。 在圣光的加持下，哪怕是传奇级别的强大力量也难以突破护盾，对城墙本体形成多少伤害。 当然如果在有心人的操控下，展开要塞护盾，阻挡内外人员沟通切断通讯，也就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了。 站在城墙下方，玛丽抬头看着头顶高耸入云的塔楼，皱着眉头。她的眼中隐约流淌着淡淡的银光，在骑士灵力加成下的特殊视野当中，一片淡淡的金辉笼罩在头顶，将内外之间的沟通完全阻断。 “护盾的管理权被卡伦夺走，可没那么容易强行穿越。你在找什么呢？”她扭头看向何塞，却发现年轻的牧师正低头忙碌，似乎在城墙的表面寻找着什么。 “神术阵的连接处。”何塞一边在城墙上摸索一边给玛丽解释， “贝宁城的面积不是一个神术阵就可以覆盖的，想要将圣光传递到城市的每个角落，至少需要七个大型神术阵才能满足需求。这七个神术阵有六个分别建造在城墙最高的箭塔下方，最大的一个则布置在了市中心的贝宁城大教堂正下方，负责连接彼此。圣光在神术阵之间穿行，这才形成了足以维持要塞级护盾的强大能量潮。” “想要强行突破护盾，按照书上写的至少要五位传奇级别的猛人一起全力出手，强行把为护盾功能的圣光通路过载。但是咱们现在别说传奇，连高阶超凡者都找不来一个，所以只能换个办法——取巧。” “取巧？” “神术阵虽然紧密相连，但毕竟不是一体，在它们连接的位置总是会有些小小的隔断。只要能找到这些隔断，往里面释放一道不属于神术阵本身的力量，就可以短暂地干扰其中的能量流动，使得护盾功能短时间难以维系，制造出足以通行的空档。” “哦，找到了。” 何塞忽然在一块城砖前停下，满意地拍了拍。 玛丽的嘴角微微颤抖，何塞随口说出来的事情可把她给吓了一跳——要塞级护盾可是国家最重要的屏障，竟然还有这种不为人知的破绽。要是哪天局势真的恶化到了需要依靠这护盾的时候，那还不得变成什么足以致命的大危机。 “你都是从哪知道的这些东西的？”她看着何塞，一脸费解。 何塞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背对着玛丽稍稍咧了下嘴，这才说道： “贝宁城大教堂里有一间巨大的藏书室，里面珍藏着这座城市数百年来收集的各种书籍。平常闲暇的时候我最大的爱好就是在里面整理书库，顺便找些有意思的书来看。看的书多了，知道的小道消息奇闻异事，也就多了。” “好了，不说闲话了。” 他拍了拍城砖，侧身看向玛丽，“我来帮你解决护盾，但是跨越城墙这种事情我就帮不了你了，你会飞吗？” 玛丽抬头，看了看接接近五十米的高耸城墙，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之后轻轻点头：“高阶骑士才能掌握飞行的能力，中阶骑士只能暂时悬空，但是光是翻墙，应该足够了。” “好，那就做好准备吧。” 何塞点头，深吸一口气，将体内并不算多的圣光调动到掌心，然后反手冲着稍稍凸出一截的城砖表面，狠狠地拍了下去。 然后这一巴掌就悬在空中，怎么也按不下去。 “怎么回事？” 何塞猛地抬起头，忽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将他牢牢地锁死。窒息感越来越强，让他的神智都微微有些恍惚。 “小心！” 身后的玛丽猛地顿了下脚，体内的骑士灵力猛地爆发，将周围锁住何塞的空气震散，与此同时她猛地抬头，眼神死死地盯住头顶无光的天空。 一个身穿长袍，看不清面容的神秘身影不知何时漂浮在他们的上方。 神秘人头戴兜帽，手中捧着一本厚重的大书，他的身体周围悬浮这一颗小小的光球，为暗淡的夜空添了一丝光亮。借助这光亮，他低下头看着下方的何塞和玛丽，嘴角划出一道弧线。 “抱歉，我可不能这么轻易地就放二位出城啊。” 说着，他随手一挥，手中的书本凭空翻动，一道道无形的力量在空气中骤然成型，冲着何塞和玛丽缓缓挤压而去。而他飘在空中的身形也缓缓下落，不带一点风声。 感受到周围空气中流淌着的陌生力量波动，玛丽的瞳孔骤然紧缩。她死死盯着从空中缓缓下落的神秘人，右手则已经轻轻搭在腰间的剑柄上。 “你是......魔法师？” “银塔所属，高阶魔法师，艾森·道尔，向阁下献上诚挚的敬意。” 神秘人落地，冲着玛丽微微躬身。随后他直起身子摘下头顶的兜帽，露出一张英俊却有些苍白的面孔。 那脸上带着说不清意味的笑容，在此刻却显得格外危险！ 第七章 焦灼 当玛丽说出“魔法师”一词的时候，何塞就感觉情况不妙了起来。 在一个拥有骑士神官之类超凡者的世界当中，当然少不了魔法师的存在，只是这世界上的魔法师和上辈子那些被宗教迫害的“女巫”、“巫师”一样，同样遭受了神圣教廷绝对的敌视。 在原主的记忆之中，古代的魔法师帝国早在七百年前就被神圣教廷彻底击败，一大半的施法职业传承断绝。残余的魔法师不是流窜躲藏在民间，就是纷纷渡海，在无尽汪洋的群岛上惶惶度日。 那场持续了三百年的战争如今被神圣教廷称作“第一次圣战”，在那之后，教廷也正式确定了在大陆上的绝对的统治地位。而魔法师，在数百年来的销声匿迹之中，早已经没有了多少戏份，除了各国的统治者和教廷之外，普通人对他们的印象，就只剩下了各种用来吓唬小孩子的传说故事，以及苍白脸色、佝偻身形，握着小刀挖人心脏的邪恶反派模样。 所以当一个神秘且强大的魔法师出现在这座几乎已经被教廷力量完全掌控的城市之中时，无论是刚刚穿越到这里一天的他，还是在这世上已经生活了二十多年玛丽，都感觉到浓浓的惊愕。 以及难以消除的紧张。 “银塔？我听说过这个名字，你们是隐藏在大陆南部最大的魔法师组织，却没想到你们竟然已经渗透到了大陆北方来。” 玛丽看着面前瘦削的魔法师，眯起双眼开口说道，“只是身为神圣教廷头号通缉的对象，这时候竟然转过头来帮助追杀你们的人来做事，是不是太可笑了一点？” 艾森·道尔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他张开嘴，慢吞吞地说道： “没办法啊......谁让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啊？” 见玛丽脸上露出不解，年轻的魔法师有些尴尬地摸了摸下巴：“这些年东躲xz，虽然好不容易找了个安生的地方，但是我们的物品钱财也是丢的丢花的花，加上魔法师研究和日常晋升都是不小的开支，组织的经济状况一直不太乐观。” “本来正愁着上哪弄钱，结果生意自己就找上门来，虽然是神圣教廷的生意，但是对我们这些孤魂野鬼来说，谁的钱不是钱呢。你说是吧，骑士大人？” “魔法师都是这样一群逐利的家伙么，我现在算是明白七百年前的魔法师帝国为什么会灭的那么干脆利落了。” 玛丽嗤笑一声，然后不再言语，而是微微低下头，对身边的何塞低声说道，“神官，等会自己小心，千万别死了。” 何塞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感觉身边突然拂过一阵劲风。 下一刻，白色的斗篷高高飞起，而下方的人却已然消失在空气之中。 “咦？” 十米之外的艾森·道尔忽然发出有些疑惑的声音，然后没见他有什么动作，整个人像是风中的落叶一样向侧面猛然飘荡。而就在同一时间，月白色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他原本所在的位置。 长剑第一次挥砍，落在了空气之中。 “好快的速度，你觉醒的是什么血脉？月光？还是疾风？”艾森看着出现在身前的女骑士，眼中不由浮现出好奇且兴奋的光芒，整个人似乎都进入了研究者的状态。 “你猜！” 然而玛丽根本就懒得理他，一剑落空之后接着就是下一剑，与此同时，体内的骑士灵力也悉数迸发，附着在剑刃之上。 “弧光！” 这次出剑的速度甚至比上一招还要更快，两道月白色的弧形剑光一前一后，冲着艾森劈了出去，将他所有的退路完全封死。 然而魔法师的脸上却完全没有任何惊慌的模样，他轻轻摇头，随后伸手在悬在身前的大书上方虚划一下，两人之间的空气之中骤然浮现出一层厚重的冰墙。 两道光刃最终还是成功撞碎了冰墙，但等来到艾森身边时，却也不剩多少威力。魔法师伸出右手，冲着光刃边缘轻轻一弹，就彻底灰飞烟灭，化成最基本的元素力量，消散在空气之中。 “招式很精妙，可惜能调动的魔力跟不上，强度不行。” 他抬起头看向玛丽，“要是你现在有六级骑士的实力，这一招我都没那么好接下来。可惜你只是刚刚晋升的五级骑士，还是弱了些。” 玛丽二话不说反手又要挥出一剑，然而出手之前，她忽然觉得浑身一暖，体内的力量似乎得到了明显的增强，就连挥剑的速度也一下子快了不少。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回头，正好看见何塞已经把半个身子都藏在城墙拐角的后面。而他举在身前的双手之间，一道淡金色的的圣光若隐若现。 她突然想起来何塞给自己治伤的时候说过自己只会三个神术，治疗术是其中一种，那么另外两种又是什么？ 现在答案好像呼之欲出了。 “初级神术·振奋，初级神术·激昂！” 何塞虽然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原主的身体素质那么差，却有着一颗战斗牧师的心，除了治疗术之外，自己所掌握的另外两个神术竟然全都是偏向战斗类型，虽然是辅助技能，但在此刻却异常的好用。 “你被强化了，快上！” 两道不起眼的流光顷刻间跨越十多米的距离融入玛丽的身体，在她的背后前胸凝聚出两个小小的符文，何塞放下双手重重地出了口气，感受着脑海中精神力枯竭带来的虚弱和痛苦，然后在艾森的目光扫视过来的同时一缩脖子，重新躲进阴影之中。 “增强了体力和灵力循环的速度么......虽然幅度不大，但也足够了！” 玛丽闭上眼，感受了一下体内猛然上涌的力量，随后向前重重地踏出一步，挥出手中长剑。 “区区一级牧师释放的神术，就能提供大约百分之十的输出加成，神术对于骑士的加成效果竟然这么可观？” 艾森的眼中闪烁着紫色的流光，一边游刃有余地应对玛丽的攻击，一边像是做实验一般分析着眼前的局势。 而在又连续接下她两剑之后，他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结果，轻轻颔首，然后看向面前的玛丽，笑了笑。 “抱歉，接下来我还有事，可没时间继续陪你们闹下去了。” 玛丽一愣，忽然感到一阵令自己毛骨悚然的危机感，她猛地向右侧一闪，躲开从虚空之中骤然浮现的冰锥与火球。而就是这耽误的短短两秒钟的时间，艾森已经做好了施法的前置准备。 魔法师抬起右手，指向面前的骑士，随着体内魔力的涌动，他苍白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妖异的血色。 随后他开口，用怪异陌生的语言，快速地念诵出一个词语。 令一旁的何塞感到惊愕的是，他明明从未听过这种语言，却在顷刻之间就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消除！” 玛丽的身形骤然一顿，身前身后的两个符文瞬间破碎。而何塞也在同时身形一晃，“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 ps：求个收藏吧 第八章 破魔 深夜的贝宁城里寂静无声，一度激烈的战斗并没有吵醒贫民区里熟睡的穷人，或者说他们也许早都被吵醒了，却没有一个敢于为自己发声——普通人与超凡者之间的实力差距，让他们连为自己争取权利的勇气都没有。 实力上的厚障壁，真是一件可悲的事情啊，何塞一边吐血一边苦中作乐地胡思乱想着。 “没事吧？” 玛丽挥出一剑，趁势向后退去，伸出手扶住摇摇欲坠的何塞，低声问道。 “......还活着。” 何塞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行将精神力崩散导致的剧烈头疼压制住，然后握住玛丽的手掌，借了下力站稳了身子，苦笑一下，“不过我可能帮不上你的忙了。” 用精神力维持的神术被直接暴力打散，对于施法者而言是足以致命的攻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艾森的出手好像留了余地，但还是让何塞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重新调动力量，再次施法。 理论上是这样的。 感受到掌心的触感，玛丽微微一愣，随后不动声色地松开，轻轻拍了拍何塞的上臂： “你已经帮的够多了，牧师先生。” 她抬起头，看向站在一旁迟迟未曾出手的艾森。 “悄悄话说完了吗？”魔法师非常体贴地问了一句，然后合上手中的大书，脸上带着真诚的微笑，“如果还有话要说，我可以再等一会。” “用不着了。” 玛丽摆摆手，“掌握了飞行术，还能够瞬发魔法，面对你这种高阶魔法师，拖延时间也没什么用。” “确实如此，可惜知道了这些也没有用。”艾森有些惊讶，随后他就耸了耸肩，“虽然我才刚晋升高阶，但也不是一个五级骑士，一个一级神官可以对付的。” “怎么样，你打算投降吗？我看你这位牧师朋友可支撑不了太久了。” 他看了看玛丽，又看向虚弱的何塞，开口问道。 “投降？呵。” 玛丽低低地嗤笑一声，“骑士永不投降。” 她抬起手中长剑，再次冲向前方。 “那就只好打到底了。” 艾森叹了口气，后退了半步，开始吟唱咒语。 这次，他似乎不愿意再继续拖延，因此选择了一个看上去就相当强大的魔法，以至于连他这步入七级的高阶实力，都需要一段时间的吟唱。 玛丽当然不会给他吟唱咒语的机会，挺身而上，挥起长剑冲着他劈砍而下。 然而携带着五级骑士全身力量的一击却被一层闪烁着淡淡辉光半透明屏障牢牢阻挡，那道屏障看上去薄如蝉翼，却在玛丽那附着着高温和锋锐符文的长剑下屹立不倒，完全没有任何被击穿的迹象。 “你不会以为我会傻站着让你打过来吗？” 艾森的吟唱已经完成大半，强大到恐怖的力量在他的书页之间汇聚，隐约已经开始成型。而在度过第一阶段后，他甚至可以停下吟唱，开口对玛丽说话，“高阶法师的护盾可以阻拦同等级超凡者至少三十秒的全力攻击，你拿什么来突破它的防御呢？” “友情提示，你还有三十秒的时间打破我的护盾。” “三十秒......是吗？” 玛丽忽然停下攻击，低下头喃喃自语，而等她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奇怪的微笑，“可惜，我可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就是现在！” 何塞在她的身后忽然大喊出声，“拍他！” 玛丽在他出声的同一时刻将长剑交到左手，空出来的右手冲着艾森的魔法盾上狠狠地拍落下去。而看到这一幕，魔法师的瞳孔骤然缩紧——在她的掌心，一个小巧却相当复杂的符文正闪烁着淡金色的光辉。 “神术·破魔！” 符文之中蕴含的力量相当微弱，微弱到以艾森敏锐的感知竟然都不小心将其完全忽视的地步，然而他的魔法盾在与符文接触的瞬间，就像是遇到烧红的铁块时的冰雪一般，瞬间破碎、消融。 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艾森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光盾散去，蓄力过半的强大魔法缓缓消散在空气之中。 他看了看挺剑在手的安妮，然后又扭头，看向躲在后面的何塞，疑惑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你现在......应该还不能施法才对。” “也许是运气吧。” 何塞耸了耸肩，忽然感觉胸腹之间一阵说不上来的恶心发闷，忍不住轻轻咳嗽两声，吐出一口血来。 不过虽然身体极度虚弱，他的脸上，却洋溢着丝毫不加以掩饰的开怀笑意。 就在刚才被艾森的“消除”命中，将他维持的神术击碎的时候，何塞的精神力虽然如魔法师所言的那样受到了相当严重的冲击。 但在即将崩碎溢散的瞬间，他的灵魂深处忽然出现一股奇异的力量，将四散的精神力牢牢锁死凝聚，随后猛然爆开。然而这次的爆发却并非受创的溢散，而是由内而外，整体产生的升华。 这一切变化都在瞬间发生，而何塞在下一刻就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水到渠成一般跨过原主两年都没能渡过的门槛，晋升成了一名二级牧师。 在晋升之后，无论是精神力的强度还是对圣光的掌控能力都有了明显的提升，同时他还发现，除了已经掌握的三种神术之外，他的灵魂之中，又可以铭刻一个新的神术。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个冷门至极的神术，“破魔”。 “破魔作为低级神术，唯一的效果，就是一对一强行破除一个魔法。只可惜在魔法师几乎已经完全销声匿迹的北方大陆，已经没有多少普通神官愿意学习这个神术的构建模型了。” 何塞扶着城墙，走到光明之下。看着面前的艾森，他忽然咧嘴笑了笑，“可惜你的运气不好，我的梦想之一，就是成为一名战斗神官，传说中的破魔神术的模型，早就被刻在脑子里了。” “原来是这样么......”艾森叹了口气，忽然又开始自言自语，“一个低阶神术，竟然能对魔法有这么强大的压制效果，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等你死了再去想吧！” 玛丽没有给他继续碎碎念的时间，手中长剑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地扎进艾森的身体。随后强大的灵力在剑锋上爆发，魔法师的身躯仅仅支撑了片刻，就在她最后的一次爆发之中，被彻底撕碎。 ———————— ps：更新时间大概在晚上五到八点之间，以后都是这个点了。 第九章 织梦人 看着艾森的身体被剑光撕成碎片，何塞微微愣了一下，随后脸色就恢复如常。 穿越过来才刚刚一天的时间，这是在自己眼前死掉的第几个人了？ “真他娘的刺激啊......”他长出了一口气，直接瘫坐在原地，“这一天天的，连个喘口气查看金手指的功夫都没有，就赶鸭子上架连救人带打架，真是太难了。” “你说什么？” 玛丽走过来，看到坐在地上碎碎念的何塞，不由有些疑惑地随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没什么......” 何塞摆摆手，却实在没力气站起来了。他就这样坐在地上，抬起头看向玛丽，“趁着还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战斗，赶紧走吧。” “你怎么办？” 玛丽来到何塞身边，拄着剑单膝跪下，在确定了他没有大碍之后，皱着眉轻声问道，“要不然你干脆和我一起走，在这里呆着实在是太不安全。这城墙虽然高，但是带一个人一起跳过去，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我也想，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何塞叹了口气，指着头顶那层无形的护盾，“想要切断维持护盾的神术阵，必须有人在这里为它注入能量，我跟你一起上去，谁来打开这层护盾呢？” “那......” “别说了，如果真的觉得这里危险，你就快去带人平叛吧。”见玛丽还想说些什么，何塞摆了摆手让她把话吞回肚子里，“晋级之后，我现在多少也有一些自保能力，支撑到你们回来，应该是没问题的。” 玛丽深深地看了何塞一眼，随后不再犹豫。她率先站起身，冲着何塞伸出手来。 “无论怎么说，咱们现在也是一同战斗过的‘战友’了。”玛丽看着面前瘦削的青年，忽然抿嘴笑了笑，“何塞神官，有没有兴趣交个朋友？” 何塞愣了一下，随后也是嘿嘿一笑，伸手握住玛丽的右手，站了起来。 “叫我何塞就行，骑士小姐。” “对了。”玛丽向后退了两步，忽然想起来什么，连忙又补充道，“之前问你有没有兴趣到王都转转，这可不止是个玩笑哦。” “嗯？”何塞疑惑，但玛丽却并没有想解释的意思。摆了摆手，女骑士双腿微曲，随后猛然一跃而起，身着黑色劲装的倩影在夜空之中一掠而过，在跳到二三十米的时候忽然再度加速，瞬间消失在了城墙的尽头。 何塞耸耸肩，伸手按在一旁的城砖表面，在精神力的驱使下，一道微弱的圣光悄然渗入其中，随后像是逆流而上的鮰鱼一般，涌进下方神术阵的能量潮流之中。 二十秒之后，一道剧烈的闪光在城墙那边骤然爆发。 远处的贝宁城大教堂中，静坐在漆黑一片告解室之中，闭目养神的红衣老人猛然睁开眼睛。 仔细看去，老人的眼底似乎流淌着如同潮水一般汹涌的金辉，强大到可怕的圣光几乎堪比贝宁下方神术阵列之中奔涌的能量。 老人漠然地扭头，看向后城的方向，他的视线仿佛无形的利刃，轻易洞穿了沿途所有的障碍。 然而当视线落在后城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寂静祥和。 “没东西么？”老人眉头轻挑，语气之中露出一丝疑惑的情绪，但下一刻就被漠然重新压过。他张开嘴，发出沙哑的声音，“凯文，请我们的魔法师朋友来一下。” 在看到与玛丽先前约定的信号之后，何塞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后松开手，切断了圣光的渗入。 虽然清楚在玛丽发出信号之后，这一片区域必然会被严加搜查，但何塞并没有立刻转身逃离。他站在原地，等待了片刻之后，才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出来吧，别藏着了。” 四周悄然无声，片刻之后，一阵夜风从小巷之中刮出，散落在夜空之中的血肉碎屑在风中缓缓重组，当风声止息时，身穿长袍的俊秀青年又一次出现在了何塞的身前。 “凭借二级神官的精神力，竟然能发现我的踪迹，我越来越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了。” 艾森·道尔手中捧着厚厚的黑色大书，笑眯眯地看着提起警惕的何塞，微微躬身，“有兴趣为我解释一下吗，何塞先生。” “哦对了，其实你没必要那么警惕我的，毕竟以我们之间实力的差距，你的警惕对我们双方而言，并没有任何意义。” 何塞死死盯着面前的青年，忽然释然一般地笑了笑。 “说实话，我其实很大一部分都是猜出来的。” “猜测，你的依据呢？”艾森的眼中露出一丝疑惑。 何塞找了个干净的石墩坐下，接着说道： “我的朋友也许会以为我们的胜利来源精妙的配合、坚定的意志和一些至关重要的运气。但是我不会这么认为，我可不相信凭借一个低阶神官、一个重伤未愈的中级骑士，就能战胜一名高阶魔法师。无论有多少的巧合，都不足以填平硬实力上的差距。” “能在刚才那场战斗中赢得胜利的原因只有两个，一是你的实力根本不是自己所说的‘高阶’，另外一个可能，就是你放水了。”何塞靠着身后的城墙，神情轻松地说道，“我原本以为是第一点，但在发现你‘死去’之后，这本书却突然消失不见，我才明白，原来其实是二者兼备啊。” “原来问题是出在这里了吗。”艾森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厚厚的魔法书，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这东西可不是一次性用品，不及时回收的话，丢了就太可惜了。” “除去这些，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你觉得呢？” 何塞指了指头顶那层无形的屏障。 “我们刚才战斗的动静可一点不小，但是卡伦大主教也好，还是他手下的叛军也好，直到现在都没有将自己的目光投向这边，把我吊起来锤，不已经可以说明很多事情了吗？” 何塞向前倾了倾身子，看向面前的艾森，“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你一定是做了什么的，对吧？魔法师先生。” “有点意思。”艾森毫无掩饰地点头，在何塞警惕的注视下，魔法师缓缓抬起手，无形的精神力如同蛛网一般向外辐射。 直到这时，何塞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的身旁不知何时，早已经被无形的魔力全部笼罩。而随着艾森的精神力的操控，无形的魔力开始回收，最终全部汇聚在他长袍之下的身体之中。 “你做了什么？” 何塞眯起眼睛，盯着艾森开口问道。 “夜晚是睡觉的好时光，所有人都有权在黑夜之中享受一段安眠。而我所做的，就是为这座城市之中居住的‘局外人’，编织一段不会被外界所打扰的美梦。” “重新认识一下，艾森·道尔，七级魔法师。” 艾森的脸色微微变得红润了一些，他合上手中的书，冲着何塞弯腰致意，“我的绰号是，‘织梦人’。” “哦对了，何塞神官，我必须要纠正你一件事情。”在何塞愕然的注视下，他的嘴角忽然勾起一道弧线，“你刚才说卡伦大主教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这话并不完全正确，因为就在那位骑士小姐在城外释放闪光的瞬间，我们的大主教，就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异常现象了。” 何塞的脸色猛然变得铁青。 ————————————ps：求收藏 第十章 太阳出现在地平线上 “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随着一阵轻微的风声，告解室之外倏忽间出现了一团黑色的雾气，模糊不清的声音从黑雾之中传出，虽然已经尽可能地压低了嗓子，但还是很容易辨认出，这声音的主人，就是艾森。 “从入夜以来，后城有什么异动吗？”布帘后面传来卡伦大主教沙哑的声音， “后城无事，至少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没有任何异动。”艾森如是说道。 “是吗？” 布帘那边的老者随意地附和道，“那么城外出现的那道闪光，你又作何解释？” “城外？那你恐怕问错人了。” 黑雾一阵翻飞，似乎是看向了后城的方向，片刻之后艾森的声音才重新响起，隐约还带着点无奈，“我只负责帮你们确保城市之内的人无法离开，城外发生什么事情，我怎么知道？” “魔法师，注意你的态度！” 开口打断艾森的并非告解室之中的老者，而是在一旁垂手而立的白衣主教。如果何塞此刻在场，他一定会认出这位有着方正国字脸的中年人，就是贝宁城教堂的负责人，高阶神官，白衣主教凯文。 然而艾森对于这位同样位于七级的高阶神官却显没有丝毫尊重，听见他的叱责，黑雾之中仅仅传来一声嗤笑，就不再理会，而是转而面向告解室之中的卡伦，开口说道： “主教，如果您的手下都是这样的态度，那我们的合作恐怕只能到此为止了。” “你！” 凯文气结，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告解室内的声音打断： “凯文，住口！” “我......”白衣主教的脸色涨得通红，但最后也只能愤愤地哼了以上，闭嘴不言。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合作。”卡伦继续说道，“但你时至今日的表现不免引人生疑，你真的可以确定，这座城市到此刻为止都没有任何人离开吗？” “我们的交易是在四元素之灵的见证下达成的，我想你应该清楚这份誓约的重量。在元素之灵的见证下背誓，此后终生都将被元素厌弃，我还没有为了欺骗你们而丢掉所有力量的兴趣。” 艾森的声音之中带上几分冷冽，似乎对于老者的怀疑有些不满，不过在说到一半的时候，他的语气一转，反而带上了些许玩味，“不过考虑到你们叛教者的身份，恐怕还真的很难理解何谓‘誓言的重量’。” “对了，有兴趣和我分享一下，你们是怎么做到在背弃圣光的同时，却没有被圣光反噬，成为废人的吗？” 听到艾森这过于冒犯的话语，就算是性格古井不波的卡伦也不由得微微有些失态，告解室之中强大的精神力稍稍震荡片刻，才重新归于平静。 “......也许我们对于‘背叛’的理解并不一样，但至少到目前为止，既然我们还尚未被圣光所厌弃，就说明我们所行之事，仍然属于圣光之道吧。” 卡伦说完，便有意结束话题，“无论如何，希望我们的合作能够顺利进行下去，也许在不远的将来，我们之间还会有更多的合作机会。” “希望如此，毕竟像你们这样出手阔绰的大财主，银塔可是已经几百年都没有见过了。” “那么，我便告退了。” 当艾森的话语说完，黑雾在教堂之中稍一摇晃，便悄然崩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到确定魔法师真的离开之后，矗立一旁的凯文才走上前，在告解室门口躬身，开口恭敬地问道： “主教大人，您认为我们真的可以信任这个魔法师吗？他毕竟......” “只要利用的方式得当，亵渎的无信者也会发挥出合适的用处。”卡伦打断了凯文的话，“不过我们确实不能完全信任他所说的话。” “那您的意思是......” “国教骑士团在全歼铁河骑士团后，自身也伤亡过半，几乎失去了战斗能力。城中的那些乱民也不过是随波逐流的虫蚁，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卡伦思索片刻后给出了自己的命令，“凯文，你的护教卫队，该派出用场了。” “将他们全部散出去，重点搜索后城区的每一处角落，如果有隐藏的敌人，就将其抹杀；如果没有，那就确保城市的护盾运行流畅。” “如您所愿。” 凯文俯身在地，随后转身准备去执行命令。 “对了，既然那道闪光在城外点亮，说明贝宁的情况已经被外界发现。驻扎在附近的两支骑士团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启程，而以我们此刻的实力，是绝对不够和加莱一国之力战斗到底的。”老人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他的声音听上去似乎苍老了不少， “让你的手下收拾东西，准备撤离吧。为了今天，我们已经死了太多人，没有必要让活下来的人继续无谓地送死了。” 凯文的眼神微微一凛，随后再次俯身行礼。 等到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小教堂中彻底安静之后，卡伦含糊不清的咕哝声才在告解室中重新响了起来。 “比预计的时间早了整整一天......真是可惜。” “要是能在这里多呆一天，我的收获也许会更加丰富......” “可惜，没有时间了......” 教堂的星辉尖顶之上，身穿长袍的艾森·道尔靠在夹角处，一缕雾气悄然从下方教堂的小窗之中上浮，如同游蛇一般钻进他的袖口，又从领口之中钻出，在他的耳畔停留。 片刻之后，年轻的魔法师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挥挥手拂散这缕黑雾。 “哪怕半梦半醒之间还是有着坚固的心防么，不愧是接近传奇的‘前’王室大主教，真是棘手啊。” 他抬起头，看向隐藏在厚厚云层背后的双月。 “看来这边是不会有什么结果了，不知道那边，又会给我带来什么惊喜呢？” 夜风吹过，尖顶上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消散，只在原地留下一块形状怪异的徽章，证明这里曾经有人来过。 徽章闪烁着淡淡的青光。 —————————————— 玛丽忍受着身上的伤痛，在乡野的夜色之中急速奔驰。 虚弱感从四肢百骸涌了上来，与艾森激战时使用燃烧潜力的秘法产生的副作用在此刻一个接一个出现，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如果不是靠着骑士坚定的意志，也许早在穿越城墙之后，她就会无力地倒地不起。 然而女骑士知道现在绝非休息的时间——贝宁城中的情况容不得半分拖延，还有何塞那家伙......她可不希望自己这二十多年来本就为数不多的朋友，因为自己的拖延而丢掉性命！ 终于，在意志即将压制不住虚弱，无力感将她彻底压垮前的最后一刻，一座高大的城堡出现在了眼前。 “终于到了。” 她在心里想着，同时脚下加速，冲着城堡冲了过去。 “站住！” 城堡大门下的哨兵老远就注意到冲着这边飞驰而来的身影，下意识抬起手中的长枪高喊示警，然而当他们看清楚来到近前的女人的面容时，立刻大吃一惊，连忙放下武器，挺身行礼： “公主殿下！” “免礼，时间紧迫，马上叫你们的长官出来！” 玛丽对哨兵急声说道。 “是，殿下！” 看着哨兵转身跑进城堡的身影，玛丽终于有时间稍稍松上一口气。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眼睛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抬起头看向城堡的后方。 太阳出现在了地平线的边缘。 —————————————— ps：今天一天课，晚上九点才开始写，写到现在才写完，所以发的有点晚了，抱歉。 第十一章 酒馆 “所以说贝宁的护教卫队正往这边赶来，你还拉着我在这呆着不走闲聊？” 何塞猛地从石阶上蹦了起来，指着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艾森破口大骂，“你想我死是吧？那大爷你痛痛快快给我一刀不就好了，反正我也不是你对手，至于这样欺负人吗？” 说完，他也不管艾森有没有什么反应，转身就冲进来时的小巷之中。而艾森对于何塞的暴怒倒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愧疚或者是不爽，只是微笑着，飘然跟随在他的后面。 然后幽幽地说道： “护教卫队从教堂那边过来的，你从这边走，是打算和他们面对面碰上吗？” “我......” 何塞停下脚步，狠狠地瞪了艾森一眼，可对方说的话虽然欠打，但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他可不认为战力惊人而且唯贝宁主教命是从的护教卫队，会因为自己和他们是同行，就对自己网开一面。 摇了摇头，他扭头朝着反方向的漆黑小巷中跑了过去。 在小巷之中来回穿行，何塞还不忘和跟在身后的艾森继续交流： “所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一边帮着教廷的人搞政变，一边又阳奉阴违地帮我们逃离贝宁，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我为什么一定要是哪一边的？” 艾森反问道，“银塔和加莱王国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和那位别有用心的卡伦大主教也仅仅只是一点生意上的来往，你们之间无论谁胜谁负，与我们而言无非是换了一个相隔甚远的邻居。” “在这种情况下，选择一边押死，倒不如两边投注，赢面还更大一些。反正这次出来，塔里的老师们允许我自主见机行事，只要不会影响大势的走向，细节方面怎么处理是我自己的事。” “还真是鸡贼啊你们。”何塞哼了一声，转身走进另一条漆黑的巷道，“这路怎么走来着......怎么越走越晕了？” “要不然来这？” 艾森忽然停下来，指了指身边的一道木门。 何塞抬头看去，发现这是一间小酒馆，酒馆木门顶上的招牌上写着它的名字，而仔细听去，隐约还能够听见门后传来酒客的交谈声和吟游诗人带着醉意的哼唱声。 “破釜酒吧，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何塞扬起眉毛自言自语了一句，不过也没心思细想太多，点了点头就推门而入。 艾森站在后面看了看何塞的背影，这才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木门吱呀一声关上，何塞小心地向里面走去，同时环顾四周，观察着酒馆的情况。酒馆的面积并不大，不过深夜的酒客也是寥寥，倒还有不少位置空了出来无人去做。 何塞抬腿走向墙角一处无人的座位上坐下，而艾森也自然而然坐在他的对面。还没等两人开口说些什么，身穿黑白格子裙的漂亮服务生就小跑着过来，手里还捧着纸和笔。 “二位要来点什么？” 看着俏生生的服务员，艾森的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情，但很快就露出笑容： “一杯‘龙血’，谢谢。” “龙血，那是什么？”何塞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然后对服务员说道，“我来一杯白水就好。” “一杯‘龙血’鸡尾酒，一杯白水，请二位稍等～” 服务员偷偷看了一眼面带笑意的艾森，脸上忽然泛起一抹红晕，小姑娘对两人稍稍躬身，然后转身，逃跑一般跑向吧台的方向。 “嘁，长得帅了不起是吧？” 何塞嘬着牙花子，对于眼前的这一幕表示异常的不齿。 “是啊，长得帅在某些时候，确实是别人学不来的优势。”艾森笑笑，语气中充满了欠打的意味。 何塞翻了个白眼，决定不和他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下去，不然自己非得气出病来不可。话锋一转，他盯着面前的青年，皱起眉头： “所以按照你的说法，现在呆在我面前的你，只是一具魔力的化身？” “没错，只是一具化身而已。所以在刚才打架的时候，你们才会有机会找到破绽把我‘杀死’。如果是完全状态的高阶魔法师，那你们绝对不会有任何机会从我的手里逃离。” 艾森轻轻点头， “我的本体需要呆在教堂之中，一方面完成契约，为卡伦监视全城的动向；另外一方面也是在拖住他的脚步、阻碍他的意识，防止他意识到自己所监控的城市之中，出现了意识无法察觉到的‘空白地区’。” “但既然卡伦大主教就足以监控整座城，那他为什么还需要你的帮助？”何塞疑惑地问道，“他老人家懒得动弹？” “当然不是！”艾森有些奇怪地看了何塞一眼，似乎在疑惑他是怎么得出这么离谱的结论， “因为一些其它的原因，卡伦暂时只能呆在贝宁大教堂的告解室内闭门不出，哪怕是手下的亲信，也不能与他直接接触。虽然他的精神力可以抵达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但他的肉体，却被困在区区一米见方的小隔间里面。” “至于我。”他继续说道，“银塔和他们建立联系，纯粹是处于巧合。三个月之前，我们的一名魔法师不行在加莱王都被捕，不过教会却并没有杀他，而是放他走人，这才和我们之间建立了联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卡伦他要在贝宁掀起政变，但是只要有钱拿，银塔也就乐得帮忙。”艾森耸了耸肩，“至于后面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你们......真的穷成这个样子了吗？”何塞的嘴角微微抽搐，怎么也想不到，无论是上辈子小说里，还是这个世界人们的传说之中，永远与神秘优雅邪恶挂钩的魔法师，现实之中竟然真的穷到这个地步。 就在这时，先前的服务生端着托盘，垂着脑袋走了过来。 “客人，你们点的饮料来了。” “哦，谢谢。”艾森伸手从女孩子的手中接过自己的那杯“龙血”，这通体泛红的液体被装在精致的水晶高杯之中，轻轻晃动下，果真泛着如同血液一般的质感。 艾森将杯子放到嘴边轻轻抿上一口，然后发出一声舒适的感叹： “真不错，我可是好久都没喝过这么精致的‘龙血’了。北方的调酒师总喜欢给这款酒里加入致死量的蒸馏酒，虽然口感确实更加刺激，但却破坏了这酒本身醇厚的回味。” “麻烦帮我给你们的调酒师说声谢谢。”他忽然抬起头，看着俏脸通红的服务生，“就说，旅行至此的客人，在他的这杯酒中，尝到了故乡的感觉。” “啊，是！我一定替您将话语转达过去！” 发呆的女孩猛地被惊醒，将托盘抱在胸前，语无伦次地说道。 何塞在一旁喝着自己点的白水，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个调戏小姑娘开心的不得了的家伙，心里面却在想着逃出城去的玛丽。 也不知道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她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就在发呆的时候，隔壁桌几个酒客的交谈声忽然吸引了他的注意。 第十二章 谁的梦 “也不知道这次的叛乱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一个身穿暗红色大衣，浑身上下圆滚滚的商人唉声叹气，“我的货都积在仓库里呢，再不把它们运出去，那些果子该烂在城里了。” “烂掉还算好的，至少你没有被那些暴民把店砸了，就偷着乐吧！” 坐在他旁边的瘦削酒客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下巴扬起，指向坐在另一边阴影中的中年人，小声说道，“知道那家伙是谁吧，王国北方有名的行商，贝宁侯爵的座上宾。结果今天早上叛乱刚刚发生的时候，一群乱民冲到他的商会，把里面的货物洗劫一空，顺手又一把火把整个楼都给烧了。” “这么惨？” “你以为呢，我听人说他儿子好像也被那些暴民们打死了。” “唉...，我现在只希望这场风波赶紧过去，好让我们继续做生意。”胖商人叹了口气，脸上忽然浮现出意味不明地笑来，“反正不管到到最后是王国打赢了这一仗，还是那位大主教在这里站稳脚跟，生意都还是要做下去的嘛。” “是啊。”瘦点的商人举起酒杯，“敬生活。” “敬生活。” 何塞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些商人还真是丝毫都不遮掩自己一切向钱看的本质，如果不是估计城里城外尚且焦灼的局势，恐怕他们这时候都该去大教堂和那位卡伦大主教献殷勤了。 “唉...也不知道育x今年都送什么游戏。” 何塞猛地睁大眼睛，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将心头掀起的滔天巨浪死死地压制了下去。 刚才那个胖商人......他为什么会突然说出上辈子地球上的名词？ 警惕之心大作，何塞忽然觉得脑海之中有一层薄薄的屏障悄然破碎，随后在一阵轰鸣之中，先前经历的一切仿佛走马观花一般在脑海之中重现，而一个又一个疑点，也随之出现。 “‘“护教卫队从教堂那边过来的，你从这边走，是打算和他们面对面碰上吗？”’” 自己明明就在城墙边，往反方向走......怎么会有一条小巷？ “‘破釜酒吧，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破釜酒吧......该死，那不是《哈利波特》里的东西吗？ 他突然扭头，死死盯着站在吧台边上的服务生，小姑娘被他有些凶狠的眼神盯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然而何塞根本无心在意对方的态度——他真正注意的是对方身上穿着的那身过于眼熟的衣服！ 圣光在上，如果这个中世纪的世纪里，酒馆服务生的制服会是上辈子霓虹最喜欢的女仆装.......那他现在就把眼睛抠出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 何塞猛地转过来，死死盯着坐在对面悠哉品酒的艾森·道尔，“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 “要么就是入梦失败，要么就是直接被人看破，我今天的运气真是差到家了。” 艾森放下酒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入梦，你是什么意思？” 何塞死死盯着他，开口问道。 艾森抱着双臂，饶有兴趣地看着黑着脸的何塞，在他开始说话的瞬间，何塞震惊地注意到酒馆之中的一切都瞬间静止，甚至连窗外一直吹拂的夜风都不再呼啸。 “反向进入的小镇可以理解为在我的言语诱导下，你希望找寻一条安全离开的道路，路旁的安全屋是你试图躲避心理的证明，但为什么是个酒吧？还有‘破釜’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服务生的制服是你内心某些奇怪兴趣的具象，漂亮归漂亮，不过这风格是什么地方的？感觉从来没见过的样子。至于那些商人......你潜意识对商人有恶感或是警惕？才会为他们安排这么悲惨的身世和毫无操守的言论。” “是的，这里是你的梦境。”魔法师站起身，张开双手，他身后的墙壁开始缓缓扭曲、融化，仿佛打翻的油画颜料一般逐渐分不清边际，“那么有没有兴趣猜一猜，你是在什么时候被我拉入的梦境之中？” 何塞的脑海之中思绪万千，忽然放松下来。 “恐怕在我们那场战斗之前，我就已经开始做梦了吧。”他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覆盖整个贫民区，让大家无视我们战斗’的梦境，真正入梦的，只有我和玛丽吧。” “聪明。”艾森开始鼓掌赞叹，而何塞忽然皱起眉头：“那么先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发生过吗？我们杀死了你的魔力化身，玛丽成功离开贝宁，而护教卫队......也在往这边走来！” “那我不是死定了？”他忽然一愣。 “这个世界的虚实之间，其实并没有足够明显的边界。”艾森笑眯眯地摆手，“放心吧，梦中发生的一切都在现实当中同样发生，那位骑士小姐也确实离开了贝宁。至于你嘛......” “你觉得你现在，死了吗？” 魔法师说完，不等何塞做出什么回应，忽然挥了挥手。 何塞猛然之间觉得自己好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一样天旋地转，视线之中的一切都开始模糊起来。在一片混乱之中，只有艾森的声音仍旧清晰： “既然已经发现了，那你就干脆回去吧。放心，那些护教卫队不会拿你怎样的，至少在今天之内你都不会有生命危险。” “不过之后嘛......你最好祈祷那位骑士小姐带来的援军，可以迅速把这场叛乱平息吧。” 何塞在半梦半醒之中听闻了这句话，气的不打一处来。 “你tm......” 他抬起手，冲着艾森竖起中指。 下一刻，黑暗袭来，一切归于沉寂。 ———————————— 城墙下，先前战斗发生的地方，几个身穿红白色长袍的身影走出阴影，将蜷缩在角落之中失去意识的何塞围在正中。为首的中年人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他脸上刺满了充盈神圣语句、象征圣光之道的刺青。淡淡的辉光在这些刺青的文字之间来回流动，看上去未免有些惊悚。 “队长，除了这个神官之外，附近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一名卫队成员在搜查完周边，走回队列低声对自己的队长说道，“这个神官怎么处理，直接抹杀掉吗？” “抹杀么......” 卫队长低着头低声咕哝了两句，他的神情隐藏在阴影之中，忽然摇了摇头， “把他带回去，安置在监牢里面，在他醒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听见一向杀伐果决的队长这次竟然改了注意，手下不免有些疑惑，但命令已下，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点了点头后，扭头叫上一名体格壮硕的同伴，让他背上昏睡的何塞，一行人便向着教堂的方向悄然而去。 卫队队长走在全队的最后，等到最后一名队员也走进小巷的阴影之中，他忽然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城墙。 原本锐利如鹰隼的双眼，此刻却闪烁着迷离的光晕。 —————————————— ps：今天考六级去了，结果刚开始听力耳机漏电差点给我人都直接带走......淦！ 另外谢谢读者2018虫的40张推荐票，这真的是我一次性见过最多的推荐票了。 还有一直稳定投票的闵敏id同学，同样感谢。 ps2: 后三百字改了一下。 第十三章 城墙之外 玛丽睁开眼睛，感受着身下软垫的触感和马车碾过土路时的阵阵颠簸，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有些无力地坐直身子，她随手推开车窗，看向外面沉默行军的队列。 在将贝宁城突发的状况以及军情全部向邻近驻军的将军说明之后，她终于没能继续压制身体的伤痛以及精神的虚弱，昏睡了过去。不过从头顶初升的太阳以及骑士团行军的速度来看，自己似乎并没有昏睡太久。 “殿下，您醒啦！” 耳畔传来一个的女声，玛丽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红色头发的女孩。女孩身材娇小，这让她身上那成人款的神官袍服显得大了些，穿在身上，甚至连双手都被笼在了袖子里面。 神官？ 因为王室大主教的叛变，玛丽对于神职人员心中下意识有所警惕，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面前的女孩应该是随军行动的战斗牧师之后，心中的警惕也就放松了下来。 和王家国教骑士团那种“圣教军”不同，随军牧师虽说也是信仰圣光的神职人员，但在军方和王室的双重影响下，他们对于加莱的忠诚甚至还要高于对圣光的信仰。 这种人，是绝对不可能随着卡伦一起叛变的。 “你叫什么名字？”她看向女孩，开口问道。 “随军牧师76号，卡莉安娜！” 小女孩仰起头，这个身份似乎让她有些骄傲，不过她马上就垂下脑袋，有些丧气地说道，“不过神官长说了，想要加入随军牧师，至少要等我成年之后才行。所以现在，这个序号还不属于我的说......” 看着女孩委屈的模样，玛丽忍不住有些想笑，她憋着笑意，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红发，开口说道： “随军牧师76号卡莉安娜，谢谢你在我昏迷的时候为我治疗。不过现在，能先帮我把你们的将军找来吗？” “啊，对啊！将军大人说了等您醒来马上去告诉他的，我差点忘了！” 卡莉安娜猛地从座位上蹦了起来，然后抱着撞在车厢顶上的脑袋蹲在地上哇哇大叫。玛丽的嘴角一抽，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小神官只是干嚎了两下就马上起身，灵巧地从车门处蹦了下去。 落地之后小姑娘回头看着车厢里的玛丽，有些尴尬地嘿嘿一笑： “公主殿下，您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告诉将军大人！” 然而还没等她的话说完，一片阴影就将她笼罩在下方，一只套在厚厚甲胄里的大手按在了她的头上，随后，沙哑粗重的声音闷雷一般响了起来： “不用了，我已经来了。” “吖！将军大人！” 卡莉安娜抬起头，看着头顶那个高大的身影两眼发光。而玛丽在看清楚来人的面容后，脸上僵硬的神情也渐渐软化了下来。 “戈姆林将军。” 她开口说道。 戈姆林将军是加莱军界资历最老的几位将军之一，这位有着公爵爵位的老人虽然已经年过六旬，却仍然活跃在军政一线。对于加莱的军人而言，这位将军的存在感，甚至比国王还要隐约高了一头。 听见马车上的呼唤，老将军抬起头看了过去，在看到玛丽有些苍白的面容后，这位有着“钢铁雄狮”之称的老人脸上洋溢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 “玛格丽特殿下，很高兴看到你这幅模样。”他说道，“要知道今天凌晨你突然闯到我的军营门口时的那副样子，可真的把我吓了一跳。我已经老了，经不起你们这些年轻人这样吓唬了。” “可是不远的贝宁城还有一位比您年纪还大的老人发起了叛乱，正等着您去平叛呢。”玛丽，不，或许该称呼她为玛格丽特笑了起来，“我们可以谈谈吗？” “当然。” 老人大步走向马车，在上车前扭头对卡莉安娜说道，“去休息吧，我给你留了两块糖。” “好的！” 小姑娘高兴地点点头，蹦跳着跑向后面的马车。看着她的身影逐渐远去之后，戈姆林才笑着摇摇头，转身一边上车一边对玛丽说道： “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女儿，他们一家都死在七年前的卫国战争里面，就剩下这孩子一个，所以一直跟在我身边，在军队里长大。希望她没有冒犯到您，玛格丽特殿下。” “这么可爱的女孩，谁会不喜欢她呢？” 玛丽笑着摇头，“另外我还是更希望您能够叫我玛丽，戈姆林叔叔。” “好吧好吧，玛丽殿下。” 戈姆林笑着摆了摆手，随后调整表情严肃了下来，“贝宁城的局势......真的已经严重如此？” “毫无夸张。” 玛丽轻轻点头，“卡伦大主教的叛变太过突然，王室大主教和王家国教骑士团也会叛乱，这应该是从来没有人想过，也不会有人敢想的事情。如果不是我的亲卫替我挡了最致命的一剑，也许您只能在葬礼上见到我了。” “卡伦啊卡伦，我还想等战争结束去和他喝一杯的。”戈姆林轻声感叹，随后皱了皱眉，“等等，卡伦那家伙是从瓦尔廷根来的，这件事的背后难道有那些神棍的操纵？” “目前还没有证据说明这一点。” 玛丽清楚面前的老将军并不信仰圣光，但他对于教廷成员过于不雅的称呼还是让她有些哭笑不得，“这场叛乱并没有得到所有神职人员的认同，因为我就是靠着一位神官的帮助，才得以逃离贝宁。” “我明白了。” 戈姆林轻轻点头，“狼牙骑士团和龙骸骑士团从两个方向向贝宁进军，算上我的亲卫军团，一共三个骑士团最迟会在今天正午在城外汇合。如果一切顺利，到时即可开始攻城。” “狼牙不是在戍边吗？把他们调来，边境怎么办？” 玛丽皱了皱眉头，开口问道。她可没有忘记，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叛乱，加莱的军队，现在应该已经推进到隔壁艾登王国腹地之中了。 “局势已经不允许我们继续前推，当务之急是稳定国内的叛乱，同时确保周边的国家不会趁乱入侵。” 戈姆林叹了口气，“我有预感，这场突入起来的变故所带起来的风波，不会那么容易消解的。所以在那之前，请忘掉那场战争吧。” 玛丽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远方，贝宁城宏伟的城墙已经出现在了视线的尽头。 第十四章 光 何塞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间逼仄的小屋之中，伸手摸索，屋子四周的墙壁上都覆盖了一层软垫，下面隐约还能看到传导圣光的神术阵的痕迹。 除却这些之外，屋子里面没有其它光源，何塞不得不将体内的圣光聚集在双眼之中，才能在漆黑一片之中看清东西。而在那之后，熟悉贝宁城大教堂一砖一瓦的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这里是贝宁大教堂下方的黑牢，专门用来关押异端、叛教者和魔法师的地方。 神圣教廷对外表现出来的温和总是会让人产生不必要的误解，他们会以为教廷之所以在大陆上有着今天这样的地位，是因为善良的内心和无私的奉献感化了大陆诸国——这当然也算不上什么大错特错的理解，只要别让异端叛徒魔法师听到这话就行。 至少就何塞所知，贝宁城的黑牢二十年来关押的“犯人”不下数百，而能够从这里走出来的人，至今为止都没超过个位数。 想到这里，何塞忍不住在心里对着艾森又是一阵加莱粗口，然后试探着走向牢房的门口，轻轻敲了敲。 “那个......有人吗？” 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尝试竟然还真的得到了回应，在敲门之后没过多久，就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自己的门口。 “何塞，贝宁大教堂低阶神官，今年二十一岁，居住在贫民区和教会区之间第三条小路上。” 严肃而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以上的信息都正确吗？” “......正确。” 何塞丝毫没有意外对方能够搜集到自己的各种信息，他只是老实点头，等待着下一步的安排。 “你的运气很不好，牧师。”门外的男人继续说道，“连续三天的病假让你错过了教会最后的集结，随后又不明不白的出现在城市戒严的地方。所以在你身上的嫌疑洗清之前，先在这里呆着吧。” “那我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何塞皱了皱眉头，试探性地问道，“还有......我请假的三天，教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些都不是你该知道的，另外至于你要在这里待多久嘛......” 门外的男人说到这里，语气之中忽然带上了几分冷意，“等什么时候主教大人有时间处理你了，你就可以出去了。但在那之前，你最好老实点，黑牢里面，可没有空子给你们钻。” 何塞神色一凛，但门外的男人却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冷哼一声就转身走远。 在他全身铠甲发出的金属碰撞声消失在远方之后，何塞才稍稍松了口气，坐回了床上。 “那我最好期待主教大人这辈子都没有时间处理我吧......” 随意地咕哝两声，何塞翻过身，在床上重新闭上眼睛。 然而他却并没有睡觉，而是悄然进入冥想状态——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到现在为止，这是他第一次进入深度冥想。在经历了迷茫、逃窜和战斗之后，他此刻终于有了一些安稳的时间，来检查自己脑海之中究竟多出来了个什么鬼东西。 说是在脑海之中其实并不正确，那东西其实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自己的灵魂之中，如果不是在为玛丽治疗后自己短暂进入了一次冥想，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灵魂之中竟然多出了个球出来。 是的，那是一个直径差不多四米左右的光球。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何塞在冥想之中仔细端详着这个比堪称庞然大物的光球，如果不是灵魂世界无边无际无形无质，他这时候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直接被这东西给撑爆了。 然而光从外表看去，却根本看不出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光球只是老老实实地悬浮在虚空之中，向外散发着不带任何热量的光晕，除了看久了会有点头晕，它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威胁。 何塞轻轻吸了口气，决定再做些进一步的调查。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光球的表面。 “......你好？” 光球上以何塞手指落点为圆心，向外扩散出一圈圈的波纹。 “该死，我在搞毛？” 何塞抬起手，狠狠地拍了自己脑门一巴掌，强行把突然冒出来的尴尬气氛打消。 用眼睛看用手戳看来都无法得出什么结论，何塞有些丧气地叹了口气，靠着光球随意地坐下，嘴里面嘟嘟囔囔： “别人穿越的金手指不是系统就是神仙，怎么搁我这就成了个看不明白的球了？” “来点作用啊大球，你好歹给我个鸡蛋垫垫肚子也行啊......卧槽！” 正说着，何塞的头顶忽然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他捂着脑袋惨叫一声，结果低头的时候，正好看到砸到他的罪魁祸首。 那是一枚鸡蛋......一枚鸡蛋？ 何塞猛地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光球......然后什么也没看出来，那光球只是老老实实悬浮在虚空之中，无悲无喜没有画面。 然而灵魂空间里面肯定不可能突然出来一枚鸡蛋......何塞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冲着光球说道： “那个......给我来片面包？” 这次他看清楚了，一片勃勃的面包从光球的表面快速浮现，然后掉落在地。 何塞捡起面包，另一只手握着刚才的鸡蛋，满脸难以置信。 难道这光球......是个许愿机不成？ “圣杯也不长这样啊......”何塞随意吐槽着，突然想到什么。随后他意念一动，迅速从冥想状态之中脱离，回到那座昏暗的牢房之中。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那里什么都没有。 “果然不是万能的么......” 何塞并没有太过失望，随口自言自语一声后坐直了身子，重新进入冥想。 站在光球之前，他思索片刻，开口说道： “能给我一本《圣经》吗？” 片刻后，他捧着并不算厚的书本，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第一页。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神说，要有光。” “于是，就有了光。” 何塞放下手中的书。 有这些就足够了，他想。 —————————— ps：上推了，希望大家多多收藏追读一下，这些数据对新人新书真的很重要的。 第十五章 知识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之后，何塞基本上算是搞清楚这个光球的状态和性能。 这东西并不是什么万能的许愿机，从中掉落的东西并不会随着冥想结束而被带到现实世界之中——知识除外。 虽然不能将记载知识的书本从中带出，但记录在脑海中的东西却并不会被抹除。何塞在结束冥想后，发现刚刚随便浏览过的《圣经》内容不仅没有被自己遗忘，反而像是刻在脑海中一样清晰可见。 不知道是这光球的原因，还是超凡力量强化了自己的体质和精神，何塞的理解力和记忆力比起上辈子学生时代还要明显提高了太多——虽然不至于是过目不忘，但只要他用心记忆的东西，还是很容易在脑海中保留更长时间的。 “该死，高考考研的时候要是有这本事多好......” 何塞叹了口气，忍不住又回忆起了曾经的青葱岁月。 不过在之后的探索当中，他发现这东西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全能。 这个光球似乎是和自己的两世记忆所挂钩，虽然它可以将那些自己只是余光扫过从未认真阅读的东西也能完全复制，但其他从未涉猎过的东西，就没法无中生有显现出来。 以上经验源自于何塞试图让它给自己整一本《高三物理》时，结果光球吐出来的书除了封皮之外，其他都是白纸。 很遗憾，作为一个文科生，他对物理化学的了解仅限于高中二年级。 “早知道这样，当时就该把所有书都看一遍了。” 何塞坐在牢房的小床上，意识却仍然游离在灵魂和现实世界之间。他的眼前仿佛树立起一道小小的屏幕，一边播放着以前刷过好几遍的电影，聊以打发时间。 而另外一边，则在不断出现着一个个奇异的模型和架构图纸一样的事物——那并不是来自何塞安的记忆，而是神官何塞，在过去二十年间所学习过的各种神术模型。 受限于并不优秀的天赋和贫弱的精神力，何塞在十九岁生日前夕成为一级牧师后就一直止步不前没有任何提升。能够掌握的神术也只有治疗术和另外两个强化类神术。 但这并没有打击到他对于神术和圣光的热情——抱着看到就是赚到的心态，虽然无法在灵魂之中铭刻更多的神术模型，但何塞仍然在孜孜不倦地学习着各种神术，到今天为止，贝宁大教堂几乎所有高阶一下且非保密类型的神术，已经被他完全铭记在心。 至于高阶以上的？ 那就没办法了，高阶以上的神个个都是保密级别的，那些被锁死在圣物库深处的神术模型，可不是他这个低阶牧师可以接触到的。 不过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了，自从在和艾森的战斗中莫名突破之后，何塞就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总量和灵魂的强度一直在持续不断地向上增长，而且直到现在都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保持这个状态继续下去，他甚至觉得用不了几天自己就能达到二级牧师的巅峰阶段，甚至直接进一步突破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在有了更强的灵魂、更充足的精神力以及更好的圣光感知和操控能力之后，再去学习曾经的那些神术，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难事。 正在何塞如饥似渴地学习着一个又一个神术的时候，牢房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最后在自己的门口停了下来。 何塞皱了皱眉，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着门的方向。 难不成那位卡伦大主教，真的腾出空来要见自己了？ “何塞，是你在里面吗？” 然而门外的人一开口就让何塞愣住了——说话的并不是先前那个男人，而是另外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何塞在记忆力面搜索片刻，很快就找到这个声音对应的身份。 “卡尔，你怎么在这？” 他皱了皱眉，开口问道。 卡尔·布莱特，这是何塞在贝宁大教堂中，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这家伙！” 卡尔急声说道，“你请假的这几天教会发生了一堆事情，我正想着怎么去通知你，结果在往小教堂方向走的时候听见有几个护教卫队的人在谈话，这才知道你被抓到这里来了。你到底干了什么事情？” “我......我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何塞刚想回答，突然想到了什么，到了嘴边的答复也变得含糊不清，“我在家莫名其妙突破到了二级，结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晕了过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对了，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是什么情况？” “外面啊......”卡尔忽然停顿了一下，才有些艰难地说道，“外面的情况可一点也不好。” ...... “情况不妙，大主教。” 贝宁大教堂的主教凯文走进告解室，在布帘那边俯身行礼，脸上的忧虑却丝毫没有掩饰， “城外目前已经出现了包括戈姆林将军亲卫队在内的三支骑士团，大型的攻城器械也已经运到城下，开始攻击城市护盾。我们的人手不足，根本无法对他们的攻势形成有效防御。” “照这样下去，用不了一个小时，城市的防御就要被他们彻底瓦解了。” “既然这样。”告解室之中静默了片刻，随后传出卡伦大主教沙哑的声音，“那就不要留人防守了。” 凯文惊愕地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前方，他的目光似乎穿过厚厚的布帘，看向坐在其后的老者： “您的意思是......” “大型传送神术已经准备完成，让那些值得信任的人全部聚集在教堂正门前的广场上吧，我们准备离开了。”老人缓慢地说道，“至于那些不愿离去和难以信任的人......就留他们在这城市之中吧。我们的事业，不需要那些貌合神离的‘同路人’。” “传送神术......原来您一直在准备这些。” 凯文张了张嘴，随后重重点头，“明白了，我这就下去准备。” 在离开之前，他又转过身，有些迟疑地问道： “那那些黑牢之中的犯人呢？需要将他们全部处决吗？” “那倒不用，你大可将他们全部释放。” 老人的声音之中带上了些许笑意，“虽然我们与加莱王国并没有深仇大恨，这次背叛也纯属圣光所指的道路，但既然已经为敌，那么给他们添点麻烦，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不是吗？” “如您的意志，大主教。” 凯文低下头，转身走出告解室。 ———————————— ps：今天第二更，以后会尽力双更，所以可以多些收藏吗？ 第十六章 一场交易 “攻城炮，准备——放！” 距离贝宁城五百米左右的平原上，十几架小型的攻城炮被架设成两排，炮身上的圣光水晶早已经充能完毕。在指挥官一声令下之后轰然作响，随后化作一道道纯白的光束，射向贝宁城的巨大城墙。 光束在距离城墙十几米的位置被突然出现的护盾抵消，然而在承受了强大的冲击之后，原本坚实无比的要塞级护盾也隐约开始泛起阵阵涟漪，某些被集中轰击的位置甚至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崩溃。 玛丽站在高台上，看着远方的城墙，心中的焦虑稍稍缓解了些。 从中午三支骑士团在城外汇合到现在，攻击已经持续了整整五个小时，在此期间，城内的反击并没有想象之中的猛烈——这也难怪，贝宁城虽然是靠近艾登王国的边境重镇，但是在战争的天平向加莱一方转移之后，这里的防备权重也就明显降低了不少。 而在昨天那场叛变中，虽然自己这一方面死伤惨重，恐怕效忠于卡伦大主教的军队也不会太好过。哪怕是完全由超凡者组成的王家国教骑士团，在面对王国最精锐的铁河骑士团时，也绝对不可能占到太大的便宜。 对于这一点，玛丽有着绝对的信心。 身旁的攻城炮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这是它们五个小时以来的第十次齐射，充能用的圣光水晶已经换过三次，而在这次轰击之后，城墙外的护盾终于达到了它所能防守的极限，一片接一片驳杂的噪斑出现在护盾表面，而当它们迅速扩大并且连接在一起之后，巨大的护盾终于无声的破碎。 “传下命令，等到护盾完全破碎之后，骑士团就发起进攻！” 玛丽向身后的传令兵挥了挥手，随后转过身，看向从后方骑马过来的戈姆林老将军。 “攻势很顺利，不是吗？” 老将军来到近前翻身下马，他的身上穿着轻便的软甲，背后背着一把黑色的骑士大剑。站在玛丽的旁边，老人看了一眼远方正在坍塌的护盾，略微有些感慨， “怎么都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会看到这座城市的护盾被击穿，而且还是被我们的人所击穿。贝宁的护盾啊......哪怕在整片大陆上，这座城市的护盾也算是最为宏伟的一批了。” “好在这座城市最终还是属于我们的。”玛丽说道，“只要时间充裕，护盾总归还是可以被修复的。到那时，它说不定比现在还要结实。” 说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何塞在昨晚和自己所说的，有关于要塞护盾隐藏破绽的事情，忍不住轻轻皱了下眉头，叹了口气。 “你看上去有心事。”老将军注意到玛丽的叹息，挑了挑眉随口问道，“胜利近在眼前，还有什么事情让你放心不下吗？” “只是想起铁河骑士团了。” 玛丽轻轻摇头，“等这次事情处理完，我会回去向父王请罪，但无论他怎样责罚，我都一定要将铁河骑士团重组才行。” “这是好事，而且我觉国王陛下并不会为此而责罚你。”戈姆林笑着摇摇头，“毕竟谁也想不到背叛竟然会来自一名出身瓦尔廷根，在加莱居住三十余年威望堪比国王的大主教。况且在叛乱发生之后，你不是第一时间就将这消息传递出来，从而成功阻止局势进一步的恶化吗？” “希望如此吧......”玛丽忍不住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作为圣光虔诚的信徒，哪怕已经到了此刻，她依然有些难以全盘接受卡伦叛变的事情。但时间不会等人，王室大主教和国教骑士团的集体叛变所产生的的影响，可不是仅仅一场平叛，就能全部消除的。 “卡伦已经背叛，那么王室大主教的位置就出现了空缺。”她忽然看向戈姆林，“瓦尔廷根也许会在不久之后派遣一名新的神官来担任此职，但我觉得，这件事情或许需要商讨一下了。” 戈姆林愣了一下，苍白的头发和胡须在微凉的风中微微颤抖，老将军看向玛丽，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的意思是？” “我们曾经天真的认为来自地上天国的神官不会参与到凡俗的权力斗争，所以放心地将教权交给一代又一代‘天降’的大主教，但现在，卡伦却狠狠扇了我们一巴掌，将我们从对瓦尔廷根的幻梦之中拍醒。” 玛丽低声说道，“也许......是时候该将这部分权力收回到自己的手中，让属于我们的人，来掌握教权了。” “看来我们的公主殿下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戈姆林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玛丽的言下之意，“我是否有幸知道那人的身份？” “那位神官就在面前的城市之中，先前就是他舍命将我送出城来。如果运气不错，我们很快就能见到他了。只是......” 玛丽说到这，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不自信了起来，“只是他自身的实力，实在是有些上不了台面——在我们分别的时候，也不过才刚刚晋升到二级而已。” “二级......” 戈姆林将军一时语塞，这个等级放在民间确实可以得到平民甚至是一些小贵族的尊重，但是对于常年活跃在王国一线的老公爵大将军来说，那确实是有点上不来台面。 “因为自身的实力不够，想要成功得到王室大主教的位置，就需要从外部入手寻求支持。而恰好，您最为熟悉且信任的王国军方，正有着这样的力量。” 老将军看向玛丽，脸上露出不怎么明显的笑容，“公主殿下，这真是好算计啊。” “再好的算计也需要得到答案才行。”玛丽不动声色地看着戈姆林，“那么，您的答案是什么呢？” 戈姆林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回答，老将军只是远远眺望着前方的城塞，半晌之后又转身向后，目光似乎透过身后的铁骑和营寨，看到坐在简易营房之中，认真看书的红发少女。 “我已经老了，不知道还能照顾我的孩子多长时间。”他慢悠悠地说道，“卡莉安娜的愿望是成为一名战斗神官，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亲眼见证她的梦想实现。” “她可以进入王国最好的神学院进修，得到最好的教育，我会亲自安排这件事，同时确保她的绝对安全。” 玛丽随即说道。 “是吗？”老人笑了起来，须发随着笑声微微颤抖，“那我就没有问题了。” 城墙之外的护盾已经彻底崩溃，玛丽和戈姆林对视一眼，同时举起自己的右手。 “骑士们，举剑——进攻！”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一道冲天的金色闪光骤然从城市的中心爆发，在短短一秒之内就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 而在数秒之后，这道光束就诡异地消失不见了。 第十七章 平息之后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何塞猛地抬起头，同时将双眼之中虚幻的画面全部关闭。 就在他坐直的下一刻，牢房的门闩上突然开始浮现出一道道复杂的符文，圣光的力量在符文之间来回穿梭，最后在某一刻形成流畅的回路。 “啪嗒”一声，门锁从外侧被打开，厚重的铁门缓缓向外洞开，一道并不刺眼的光线从牢房之外投射进来，照亮了逼仄的小屋。 何塞眯起眼睛，看清楚站在光影之中的身影之后，眉毛微微地向上挑了挑。 不是神官，而是一名身穿银白色重甲的骑士。 “何塞神官，是吗？” 骑士开口，严肃的声音中带着恰到好处可以听出来的好奇，似乎是察觉到自己遮住了为数不多的光线，他还刻意向侧面靠了靠，以便能看清黑暗小屋之中的景象。 “是我，你是......” “戈姆林大公亲卫军团，第三中队第五小队，约翰·凯文。”骑士抬起右臂轻锤左胸，“奉玛格丽特公主殿下之命令，护送您去见她。” 何塞听完约翰的回答之后却愣了一下：“玛格丽特公主殿下？那是谁？” “那是谁......您不认识公主殿下吗？”约翰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有些疑惑地问道，“可她不是在您的帮助下，才逃离贝宁的吗？” “她......该死，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何塞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小声自言自语，“我就说嘛，有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气质的人，怎么会真的叫‘玛丽’这种烂大街的名字。” “什么？” “啊不，没什么。” 何塞摇摇头，从床上走了下来，微微弯着腰走向门口——为了限制犯人的行动，黑牢内部的高度只有一米五不到，根本不足以让正常的成年人站直身子。而在走出逼仄阴暗的牢房之后，他终于得以站直了身子，活动起有些僵硬的筋骨， “麻烦你了，约翰骑士。”他转身，看向站在身旁闭口不语的骑士，“我们走吧。” 骑士点点头，转过身，一只手拿起挂在一旁钉子上的提灯，带领何塞向外走去。 “外面都发生什么了？还有，我被关在这里......多长时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走在通往上层的甬道之中，何塞忍不住开口问道。 黑牢之中无法感知外界发生的任何事情，而且因为长时间冥想和疯狂学习的原因，何塞对于时间的感知似乎也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混乱。他甚至弄不清楚好友卡尔·布莱特来找自己，试图将自己救出去的事情，是发生在多久之前的了。 “现在是霜月三十三日，晚上九点四十五分，距离叛乱发生刚刚过去一天多的时间。” 约翰回答道，“我们在今天拂晓时分得到情报，随后一路急行军赶到贝宁时是中午十二点过半。随即立即展开攻势，并于晚上五点三十分攻破贝宁城大护盾，于七点攻占全城。随后在经过一系列的排查审讯之后，才知道您已经被关在黑牢之中，公主殿下这才让我来接您出来。” “那......卡伦大主教他们呢？” “卡伦......我们也不知道。进攻城市的整个过程都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甚至连‘敌人’都没有见到几个。”约翰摇了摇头，有些疑惑地说道，“只是在攻破贝宁护盾的同一时刻，市中心的位置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极其强烈的闪光，但等我们攻入城市之后，才发现包括卡伦大主教、贝宁城的凯文主教以及王家国教骑士团在内所有的‘叛军’，都消失不见了。” “一道闪光，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了？” 何塞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皱起了眉头——按照约翰所说，这明显是一个规模庞大的神术产生的效果。自己怎么着也算是看了不少书学了不少知识，可是在记忆之中，却并没有与之有关的任何记载。 在他思索的时候，约翰非常贴心地闭上嘴巴不再说话，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出了甬道，来到灯火通明的大教堂之中。 何塞看着记忆之中熟悉无比的教堂，忽然感觉到一丝奇妙的违和感——曾经走在其中身穿长袍的教士现在几乎已经一个不剩，头顶日复一日回荡的圣歌也停止了咏唱，取而代之的是身穿铠甲的士兵和身穿短袍的文官，以及他们看向自己，低头窃窃私语时发出的嗡嗡声。 “别跟我说这座教堂现在只剩我一个神官了。” 他转过头，看着约翰，试图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倒也不至于，除了您之外还有一名年迈昏聩的修女，以及一名刚刚被从书库发现的见习牧师。。” 然而约翰却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随后在前往中庭的大门前站住不动，看向何塞，“我就送你到这了，何塞神官。公主殿下和大公在中庭等您。” 何塞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推开厚重的青铜大门，走了进去。 中庭的水晶穹顶上镶嵌着数万颗大小不一的圣光水晶，这些水晶为整个大教堂提供了绝对充裕的功能，同时在晚上也会释放出温和且适量的光线，照亮这片并不算小的区域。 何塞走在高大的回廊之下，他看到前方道路尽头两个身影面对着圣坛正襟危坐，其中一个身材壮硕，须发皆白却丝毫不损威严气势。而另外一个，则是那个熟悉的面孔。 “何塞，你终于来了，看到你安稳归来，真是一件令人快乐的事情。” 玛丽抬起头，看到向着这边走过来的何塞，有些高兴地冲他招了招手。 在何塞走近之后，女骑士盯着他上下打量，一直到把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之后才转过脸，抬起头，看向圣坛上方飘着的那个虚幻投影，开口说道： “父王，这位是何塞神官，他就是我所推举的最佳人选。” 听见玛丽这有些突兀的话语，何塞不由得愣了一下。而就在他还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缘由时，突然感觉到一道锐利无比的目光从侧面刺了过来。 他扭过头，谨慎地看向玛丽身旁的老人。 真高啊。 这是何塞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 —————————— ps：求收藏 第十八章 回报 老人身材高大，肩膀宽厚而有力，虽然已经须发皆白，脸上也不可避免地留下了时光侵蚀的痕迹，却仍然丝毫不减英武威风之意。哪怕是坐在椅子上，何塞却几乎还是需要仰视着看向他。、 不过两人的对视仅仅持续片刻，就默契地各自转移视线，看向圣坛上那道虚幻的光影。 看到光影之间身穿常服的身影时，何塞忍不挑了挑眉毛——眼前的中年人竟然是一张熟面孔，哪怕是在距离王都距离不近的贝宁城，教堂和一系列市政机构之中，也都挂着他的画像。 那是加莱的统治者，英武之王理查德三世。 何塞稍稍愣了一下，然后看向玛丽，眼神之中带着疑惑。不过在注意到对方向自己递了个眼色之后，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他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理查德三世光影的身前，微微躬身，右手抬起在胸前轻点五下，同时开口说道： “向您致敬，加莱的统治者，伟大的国王陛下。” “无需行礼，神官，请坐下吧。”国王抬了抬手，同时发出略微失真的声音，“你救了玛格丽特，又帮助她平息了这场叛乱，无论出于国家利益还是私人情谊，都值得我对你说一声谢谢。” 听到国王这样说，何塞心里的忐忑稍微放平了一些，他站直身子退到后排坐下，而国王则转过视线看向玛丽： “玛格丽特，这件事情不可能现在就做出决断，我需要考虑一下，同时......必须要征求瓦尔廷根的意见才行。” “父王，我明白的。”玛丽低下头，“但这决定必须早做，如果等到瓦尔廷根的‘使者’到来，再想做出什么决定恐怕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我明白，我明白。” 国王点头，逐渐迈向暮年的他虽然在体质上仍然强壮，但精神却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老，“通讯神术的极限快到了，具体的事情，等你们回来后再说吧。” “戈姆林，贝宁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国王又看向坐在一旁的老将军，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等到这边的事情平息，你也该回帝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我很期待那天的到来，陛下。”戈姆林正色说道。 “就这样吧。” 随后，国王的投影微微晃动两下，就消失在空气之中。 “一次和王都的远程通讯就需要耗费十颗高纯度的圣光水晶，真是太贵了。” 在最后几颗圣光的光粒消散之后，玛丽看着布道台上彻底暗淡无光的数颗水晶，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毕竟是可以直接连接王都的远程通讯神术阵，不用它的话，最快的信使一来一回也需要两天时间。”戈姆林的脸上也露出肉痛的神色，“可是这种情况下又需要及时和王都联系上，再贵也只能用了。” “说的也对。”玛丽叹了口气，她站起身来看向身后的何塞，脸上露出微笑，“怎么样何塞，我说过会回来找你，没有食言吧？” “没有没有......不过你还真是让我吃了一惊啊。” 何塞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公主殿下，我可真没想到一个挟持我的骑士，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加莱王国的公主殿下。难怪之前我不认识你的时候，你表现出来的那样惊讶。” “理解一下，在那种情况下，我当然不敢随意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挑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玛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毕竟相比公主的身份来说，一名普通的大骑士引来的关注，总归是要小很多的。” “咳咳，可以打断一下吗？” 戈姆林大公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的闲谈，老将军看了一眼何塞，随后笑着对玛丽说道： “公主殿下，我有些话想问问何塞神官，不介意的话，可以占用几分钟时间吗？” “啊，当然可以。”玛丽点点头，“需要我回避吗？” “不，也许何塞神官的回答您也应该听一听。” 戈姆林说完，看向露出疑惑表情的何塞，面色肃然，“何塞神官，对于你帮助玛格丽特殿下这件事我没有任何怀疑，也对你表示绝对的感谢，但是有一个问题我很不理解，可以为我回答一下吗？” “什么问题？”何塞挑起眉毛。 “在此之前，你应该不认识公主殿下才对，而且我看过你的履历，在此前二十年的时间中，你一直都是一名相当虔诚的神官。可是在昨天那场叛乱中，你却并没有站在教会一方，而是选择站在加莱这边。” 戈姆林紧盯着何塞的双眼，声音低沉，“可以告诉我，是什么让你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吗？” “怎么说呢......” 何塞沉吟片刻，开口说道：“神圣历960年，加莱王都发生著名的‘三人叛乱’，但叛乱仅仅持续一个小时，挑起骚乱的三位公爵就被国王击败。神圣历982年，加莱望族卡彭侯爵联合外国势力试图颠覆政权，叛军虽然一度杀进王都，但最终却还是被彻底歼灭。而在不久之后的神圣历990年，又是一次规模不小的叛乱，而今年......” “而今年，是神圣历1024年了。”老公爵接过话茬，面无表情地说道， “王国依然稳固如初甚至更加强大，但那些叛乱者却有一个是一个全都不见了踪影，你的历史学的不错，神官。” “历史会教给我们很多道理，有时候也能帮我做出一些正确的选择。”何塞说道，“我并不认为这次的叛乱会颠覆整个王国，而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所以我并不介意为平息这次叛乱贡献属于自己的小小的力量。更何况......” 何塞的表情有些古怪，他看向玛丽摊开双手，“当时你就差把剑架在我脖子上了，我要是再一腔热血地去搞什么‘起义’和你死磕到底，那不是找死吗？” 不过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底微微有点发虚。 怎么说呢......还好是穿越过来的自己，要是原本的那个神官何塞，以他对圣光和教廷的信仰之虔诚......说不好还真的跟着卡伦大主教一起叛变了。就算是玛丽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这哥们恐怕真的会一头撞死来“殉教”吧。 “只是怕死吗？” 玛丽似乎有些不信，“我看你后面帮我逃走的时候，那副劲头也不像是怕死的样子嘛。” “那就看是为什么而死了。”何塞笑了笑，“我虽然虔诚的信仰圣光，但毕竟也是加莱的国民，在这里活的好好地，为什么一定要和卡伦大主教那种‘大人物’一起叛变。我只是个随遇而安的小人物，小人物在这种大事件里面，越积极死得越快。” “我现在开始怀疑你对圣光到底有多‘虔诚’了。”戈姆林公爵看向何塞的目光变得有些怪异，“圣光的教义可不会提倡这种‘小人物’的智慧。” “就当是从小在孤儿院和街头巷尾摸爬滚打出来的一些经验吧，公爵大人。”何塞笑了笑，谦恭而有礼，“上不了台面，但很好用。” “小人物么......”戈姆林沉吟了片刻，随后扭过头，看向玛丽，“那么我没有问题了，公主殿下。接下来的事情，您会得到来自加莱军方的全部支持。” “那就太好了。”玛丽笑了起来，而何塞则变得更加疑惑了： “等等，接下来的事情......是什么事？” “卡伦大主教的叛变带来了很多大麻烦，但首先需要解决的是王室大主教的突然空缺一事，以往这个职位都是由瓦尔廷根的‘使徒’来担任，但是在这次之后，我们一致认为这种‘传统’需要作出一些变革了。”玛丽看了何塞一眼， “还记得我在离开贝宁之前，和你说过什么吗？” “你说问我愿不愿意去王都转转，还说这不是个玩笑......”何塞喃喃自语，忽然猛地一愣，看向公主殿下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难以置信，“你该不会想让我去当这个空出来的王室大主教吧，你开玩笑吧！” 他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一脸震撼地看着玛丽和戈姆林。然而从两个人的脸上，自己却是一点也没看出来开玩笑该有的调侃。 “怎么，你不愿意吗？” 玛丽看着这副模样的何塞，轻轻歪了歪脑袋。 “不是愿不愿意的事情......我只是个下级神官，二级牧师。”何塞重新坐下，嘴角微微抽搐，“历代王室大主教，哪个不是八九级的高阶神官，让我一个边境城市来的下级神官去担任加莱王国教权的掌控者......你们凭什么觉得我能在那个位置上呆得住？瓦尔廷根又会怎么看待这个安排？” “瓦尔廷根不会有什么看法，因为上一个从那地上天国降临的使徒刚刚挑起了这场内战，从道义上来看他们绝对是理亏的一方。”戈姆林面无表情地说道，“至于实力和资历的问题，有整个加莱军方和公主殿下为你做背书，那就不算是什么问题。就算有人对这个安排不满，他们也绝对不可能在明面上表现出来。” “至于私下里......”老将军的眼神骤然变的锋利了起来，话语之中也隐隐带着一丝嗜血的气息，“我正好想看看，都有谁想反对这个决议。” “另外有关你的人身安全，这点可以绝对放心。王室大主教身边的防卫力量堪比国王，考虑到你的实力我们甚至可以将防备等级再度提升。”玛丽接着补充道，“在有了这些保证之后，你还有什么疑虑吗？” “我需要想想，这件事情的冲击力太给劲了，我需要想想......” 何塞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当然，你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来考虑。” 戈姆林大公站起身，“那么我先离开了，还有军务需要处理，之后有什么结果，公主殿下会告诉我的。” 说完，老将军迈开脚步，走向中庭之外。而玛丽则仍然坐在对面，带着些许期待的目光盯着何塞。 何塞渐渐冷静下来，然而说话的语速虽然放缓，但他的头脑之中却开始疯狂思考起来。 在帮助玛丽平息这场叛乱之后，自己和这位公主殿下算是结成了私人的友谊。靠着这份友谊，如果自己选择呆在贝宁城安度余生，那绝对会得到最好的待遇和安排。 但那样的人生必然也是无聊无趣且毫无前途的。 而如果答应玛丽的提议，选择离开这座已经平静下来的城市，去往那座遥远的王都担任王室大主教的话......危险必然存在，这世上没有绝对牢固的防御，再严密的安保措施也不可能防备完全。 何塞之前的话半真半假，不过有一部分却是真实不虚的心里话——至少到目前为止，他都还是一个随遇而安的小人物，对于生活在相对和平的地球上的普通人来讲，这种心态应该是最为平常不过的。 可是自己从那场火灾之中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上白捡了第二段人生，真的就是为了再过一回平平无奇的日常生活的吗？ “你猜，这场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艾森的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划过，何塞下意识缩紧了瞳孔，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虽然叛乱已然平息，但在与那个神神叨叨的魔法师扯上关系之后，自己就算呆在贝宁，真的能有所谓的“日常生活”吗？ 不用继续想下去了。 他抬起头，看向玛丽，脸上的担忧和微微的惶恐被平静取代。 “我觉得在生活之中偶尔做出一些改变并不是一件坏事。”他开口说道，“如果要去王都，请带上我。希望那里的生活，会比我想象之中的更加有趣。” 听到他的回答，玛丽笑了起来。 “不会让你失望的。”她说着，同时伸出右手，“那么欢迎来到王都，未来的王室大主教阁下。” “荣幸之至，玛格丽特公主殿下。” 何塞笑着伸出右手，和玛丽握在一起。 第十九章 刑场 从穿越过来到现在为止接近两天的时间，何塞终于有时间可以放松下来，让身心都休息片刻。所以他拒绝了玛丽一起去军营逛逛的邀请，在教堂随便找了间卧室，饱餐一顿之后，就倒头陷入沉沉的熟睡之中。 直到第二天，他才神清气爽地走出教堂。 “何塞神官，您来了。” 先前的骑士约翰正站在教堂大门口等着何塞，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约翰迈步走了上去。 “有什么事吗？” 何塞看了一眼昨天有过一面之缘的骑士，有些疑惑地问道。 “城里尚未完全安定，可能还有残余的叛逆躲藏在暗处伺机反扑，所以为了保护你的人身安全，公主殿下命令我全程陪同您在城里的一切行动。” 约翰看着他正色说道，“请您放心，在此期间我会尽量沉默，不会影响到你的正常行事。” “其实我倒是不担心这点......”何塞随意地摆了摆手，“既然这样，那就辛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约翰低下头，正色说道，“那么您打算先去哪里呢？” “......先去一趟城外的军营吧，我有事想找玛格丽特殿下问清楚。” 何塞边说边走，在陌生人面前，他还是选择叫玛丽的全名。 约翰愣了一下，却看到何塞已经摆了摆手走下台阶，连忙跟了上去。 走在通往城外的大路上，何塞终于有时间可以认真地看看这座城市，虽然它的一砖一瓦几乎已经刻印在自己的记忆之中，但用自己的眼睛来看，和在脑海中回忆构想出来的景象，显然还是有着不小的差别的。 街道上冷冷清清，作为一个边境重镇，贝宁一座城的人口差不多有接近八万，这对于一座类似中世纪的城市来说已经很是不少。平日的上城区虽然称不上“繁华”二字，但比起现在这几十上百米见不到一个人的局面来说，显然也是好了太多。 果然，虽然这场战争的烈度和持续时间并不算高，但对于市民来说......仍然有着不小的影响么？ 何塞边走边思索着，在走出城门时，余光似乎看到不远处的空地上正在架设什么东西，他有些好奇地看过去，眼神忽然微微一凝。 那是一排高耸的绞架，以及为数不多的几个断头台。 这里本来是一片空地，以供入城的平民和商队在此停留，清点货品缴纳税负所用。然而现在，这里却成为了一处临时且简陋的刑场，在绞架之下，全副武装的士兵推着一个又一个被反绑双手的人走上绞架、扎好套索，随后在一声令下之后扳动机关。 犯人们脚下的木板骤然下坠，这些可怜的人只来得及呜咽一声，就被吊在半空失去了性命。 何塞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下意识转开目光不想再看过去。 但就是这短暂的注视已经足够他注意到很多东西——他注意到那些已经被吊死在绞架上的尸体和在下方等待死亡到惊慌失措的可怜虫们，无一例外都是衣着简朴，有些人甚至可以用衣衫褴褛来形容。 他们之中一部分人面黄肌瘦，显然是长时间营养不良导致的身体虚弱，另一些人虽然好点，但眼神之中的迷茫和惊恐，还是说明了他们的身份——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是平民。 “这是在干什么？” 他猛地转过去，死死盯着停下脚步的约翰，“你们在屠杀平民？” “只是一次执法，神官大人，那些都是参与暴乱的‘叛民’。请放心，我们的执法相当严格，几乎不会有任何错判、误判出现。” 约翰面无表情地说道，他的声音之中毫无波澜，似乎那边一个个死去的不是平民，而是一群牲畜。 “没有错判......也许你们没有错判，可是你们应该清楚这些所谓的‘叛民’绝不可能是这场叛乱的主谋！如果没有卡伦的指使和推动，他们现在应该在安心过着自己的日子！” 何塞死死盯着约翰，声音下意识抬高了一些，而这也不可避免地吸引了绞刑架下闭目等死的平民以及他们身边士兵的注意。 “何塞牧师，是何塞牧师吗？” 一个年轻人忽然叫出声来，同时他开始使劲挣扎试图挣脱身后士兵们的束缚，然而这挣扎只换来了身后狠狠的一脚以及更加不留情的责骂。何塞抬起头看了过去，愕然地发现那竟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所见到的第一个人，何塞还记得与这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青年见面的场景——他和他身后的人浑身瘦削面黄肌瘦，然而眼中却闪烁着充斥希冀的微光。 也许在那时，他们是真的以为自己正在进行一件伟大的壮举——推翻卡伦大主教所说的那个腐朽的王室，拯救这个“危在旦夕”的王国。 “牧师先生，救救我们！我们是被蒙骗的，我们是冤枉的！” 年轻人的哭喊仍然在不远处响起，何塞深深地看了一眼约翰，然后迈步走向另一边的军营。 “我去找玛格丽特殿下，在此之前，可以让他们先暂停行刑吗？” “作为平叛首功，您有这个权力。”约翰一边跟上何塞的脚步，一边沉声说道，“但恕我直言，这件事情即便您找上殿下，也不可能让她回心转意，哪怕是国王陛下或者是戈姆林大公，也绝不可能。” “为什么？” 何塞有些暴躁地随口问道。 “这些人虽然不是首犯，但毕竟背上了叛国的罪名。贵族叛国尚且收没家产流放蛮荒，遑论是这些‘贱民’。” 约翰的声音低沉，不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声音似乎越来越高，其中蕴含着的怒火也渐渐爆发出来，“更何况这些人的手上或多或少都沾了血，沾了那支曾经建立了赫赫功勋，却团灭在自己人手上的铁河骑士团的鲜血！” “或许您并不能理解战友之间生死与共多年所积淀下的感情，但相信我，那绝对比这世上任何情感都要坚固。而作为铁河骑士团的团长，公主殿下怎么会允许屠杀了她的战友的人还活在这世上？” 说到这里，约翰的声音已经变成了低沉的吼声， “反正如果是我，如果我的战友不明不白地冤死在了自己的土地上，我一定会用最为残忍的手段去报复那些屠杀他们的凶手，无论是谁！” 何塞猛地停下脚步，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之后，他低着头，嘴里咕哝了两声： “......这艹蛋的世道。” ———————————— ps：今天就这一章了，上了一天课累得要死。 第二十章 净化 何塞沉默着走进军营，迎面所见是士兵投向他这边或惊讶或敬畏的目光。玛丽和戈姆林的效率极高，在昨天晚上三人达成共识之后，“帮助公主殿下的神官将会成为新任王室大主教”的传闻短短的一夜之间就在三只骑士团中流传了起来。等到今天早上，就连贝宁城中不少平民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想要兵不血刃地达成一个目标，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大部分人都以为这已经是一个板上钉钉的事实，让他们把风声再放出去一点，最好边境四城今天内就都能得到消息。” 营帐之中，玛丽和身旁的副官布置着接下来的安排，随后才转身看向何塞，脸上露出笑容，“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昨晚没睡好吗？” “不弄清楚后续的安排我很难安心休息啊。” 何塞耸了耸肩，看向营帐外的方向，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王都？” “再等三天，我需要为战死的骑士团进行一场葬礼和弥撒。”玛丽走向桌案，给自己倒了一杯淡葡萄酒，又给何塞递过去一杯清水，“在那之后，戈姆林大公会暂时接管边境的城防，而我们就启程前往王都。” 何塞找了张椅子坐下，随意地晃着手里的银杯，看着里面澄澈的液体微微晃动，沉默片刻才点了点头：“那我还有三天的时间可以准备一下，幸好我的行李不算多。” 说完，他举起水杯，将其中的清水一饮而尽。 喝完水，两人对视了一眼，忽然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之中。 “其实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但很抱歉，那些杀害了我的士兵的人，我是不可能赦免他们的。” 玛丽忽然说道。 何塞一愣，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明白，所以我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打算劝你停手了，那样对谁都不公平。” “只是......你还打算杀多少人呢？” “其实并不算多，比起神官和那些叛国的骑士团，平民能够做的恶行并不多，需要上绞架的自然也就更少。”玛丽摆了摆手，“放心，我很清楚谁才是我要报仇的主要对象，除了亲手杀死过士兵的平民之外，其他人都已经被释放回家了。” 说完，女骑士反身坐在桌子上，举起酒杯慢慢抿着，她的眼神晦暗不定，原本英武自信的模样彻底消失不见。 何塞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注意到她这幅低沉的表情之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下去。 “如果你愿意的话，去给他们做一次安魂吧。” 最后还是玛丽打破了沉寂的气息，转头看向坐在低处的何塞，笑了笑，“尘归尘土归土，哪怕是背叛者，若是圣光有意，他们也该有死后归于宁静的权力才对。” 何塞有些惊讶地挑起眉毛，玛丽的态度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你......” “怎么了，你以为我是什么暴虐嗜杀的人吗？”玛丽看着何塞笑了笑，“那些人毕竟和你在同一座城市生活了二十年，说不定有些人还与你熟识，无论怎么说，这点肚量我还是有的。” “我明白了。” 何塞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放下手中的水杯，站起身走向营帐外面。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问道，“除了我自己以外，还可以带别人一起去王都吗？” “当然，只要别太多就行。”玛丽耸耸肩。 “那就好，我先走了。”何塞点头，转身出门。 玛丽看着何塞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突然放下手中的酒杯，有些不爽地砸了咂嘴。 “你们的交谈不是很顺利吗，还有什么不满？” 戈姆林大公的声音从帐篷后面响了起来，随后布幔向上抬起，老人的身影随着冬日的寒风一起进入帐篷之中。 “您在外面听了多久？”玛丽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的不爽消退，露出明显的笑意，她轻巧地从桌案上下来，随口说道“这可不像护国大公该做的举动。” “王国公主可还不该坐在桌子上喝酒呢，你不一样也做了。”戈姆林提醒道，随后摆了摆手，“放心吧殿下，我可没有听人墙角的习惯，只是走到这里正好听见你们之间的交谈罢了。” “是吗？那我就暂且这样相信吧。”玛丽撇了撇嘴。 “好了，现在说说吧，对于这位何塞神官，你还有什么疑虑不成？”老将军给自己倒了杯酒，边喝边问。 “他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但是善良的人在乱世都容易早死。”玛丽摇摇头，“我现在开始担心，这份邀请对他而言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了。” “我倒是觉得你无需担心这点。”戈姆林摆摆手，“你和我说过你们从见面到分别的每一步行事，在这个过程中虽然充满意外，但哪怕是在和魔法师对战的时候，他的每一步都是经过考量才做出的决定。” “能够做出这些惊人之举，足以说明他并不仅是心地善良，更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 “是吗？” 戈姆林大公的话并不足以让玛丽完全放下心来，不过她也没有力气去想那么多的事情。昨天忙碌了一整晚都没来得及合眼休息片刻，加上前日的战斗和逃亡，即便是中阶骑士的体质也有些支撑不住。 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站起身，女骑士摇摇晃晃地走向自己的军帐，同时对身后的大公说道，“无论怎么说，至少我们都要尽己所能地保护好他。” “放心吧，我们会的。” 大公点点头，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说道。 ...... ...... 何塞站在绞架下，看着几局挂在绞索上随风飘荡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这几天来看到的死人，比他上辈子一生看到的还要多。作为一个生长在和平时代和平国家的青年，这些尸体带来的冲击力实在是有些大的惊人，但所幸还不足以摧垮他那并不算脆弱的精神。 “神官，有什么需要吗？” 一旁正在殓尸的士兵走了过来，站在近处用略带敬畏的眼神看着何塞，开口问道。 “啊，没什么，你们不用管我。” 何塞猛地回神，摇摇头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顺着士兵来时的方向，他看到已经死去的人的尸体被放置在一张张草席上，尸体堆叠在一起，有些人的脸上还残存着濒死之前的惊惶。 “你们会怎么处理这些尸体？” 他扭头看向士兵。 “现在是冬天，我们会挑几个有辨识度的吊在城门外，用以警示其他人。”士兵说道，“至于其它的，等会在城外一把火烧了就是。叛国者的尸体，不配回归大地。” “......好吧。” 何塞深深地看了一眼其中几个比较熟悉的面孔，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随后他闭上眼睛，开始催动体内的圣光，施展神术。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瞳孔深处的纯黑被淡金色的微光取代，那微光之中带着些许神圣的气息，让他一时间看上去竟然不似凡人。 在圣光的引导下，他渐渐看清了天空之中漂浮不定的无形之物。 那是一个个虚幻模糊的灵体，是那些死去之人的灵魂。因为普通人灵魂力量相当薄弱的原因，它们没有具体的面容，然而扭曲的四肢和蜷缩痉挛的模样还是能够看出即使已经死亡，这些灵魂似乎仍然能够感到相当剧烈的痛苦。 “抱歉，我没办法把你们从绞架上救下来。”何塞轻轻摇头，“但至少我能给你们以解脱，归于圣光，这去处听上去还是相当不错的。” “纯净神圣之光，请聆听我的呼唤，垂怜悲悯之心，净化迷途之魂。” 何塞双手在空气之中虚划出复杂的符文，同时口中轻声念诵祷文。当符文成型，祷文最后一个字符从口中浮现，他眼中的圣光骤然升腾，掌心的符文释放出无形的力量，将半空之中的游魂团团包裹起来。 这是他在黑牢之中学习的另外一个神术，真正的安魂曲“圣光净化”。 在传说和宗教典籍之中，有关圣光净化的描述一半相当详细，另一半则语焉不详——这是一个仪式类型的神术，对生者释放时可以会净化他们身上的诅咒或其它污秽，而对死者释放时，它则会净化他们的灵魂，让他们以“初始之姿”归于圣光。 所有掌握它的人都知道这个神术对生者所能够产生的具体的治疗和净化效果，但却没有任何人知道所谓的“初始之姿”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这并不影响它在各种方面所起的效果都相当之好——因此从神圣教廷尚未一统主大陆的一千多年前开始，这个二级神术就一直被用在葬礼之上，并且沿用至今。 这是一个二级神术，而且是神圣教廷规定的“必修”神术，只有掌握了它，神官才有资格独立进行弥撒。只不过以前身为一级牧师的何塞根本无法学习这个神术，而当他有能力学习使用这个神术的时候，已经是昨天下午的事情了。 “所以一场完整的弥撒，其实只有这么一部分是真正有效的吗？” 想到记忆中那要持续接近三个小时时间的大型弥撒仪式，何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吐槽，“该死的形式主义！” 他缓缓推动双手之间的符文，随着他精神力的律动，游魂的身上开始浮现出无形的光焰，然而它们并没有因此挣扎，而是表现出无比的柔顺和接纳，甚至连它们本身表现出来的痛苦都减弱了许多。 何塞隐约能感受到从这些游魂之中表现出的情感波动，那之中带着些许解脱和欢喜的情感让他都隐隐为之所动，他闭上眼，安心接受每一个灵魂的情感，用精神力引导那无形的火焰将他们的灵魂洗净、升华。 如同闪电劈过一般，一阵无形的寒意骤然将何塞从这种虚幻的喜悦之中一把拽了回来。 他猛地睁开眼睛，满是惊慌和难以置信地看向高空。 那里是熊熊燃烧的灵魂之火，以及充当助燃剂和限制区域所用的圣光，亡者的魂灵在此间燃烧，燃烧殆尽后的残余精粹正在缓缓上升。而在它们所有东西的上方...... 那里有一张网。 一张由圣光编织而成，覆盖了整片天空，笼罩了全部大地的巨大之网。 亡者魂灵的精粹向上缓缓攀升，在与巨网接触的瞬间就被融入其中，虽然相比较那张铺天盖地的圣光之网而言，凡人的灵魂几乎轻若鸿毛，但当它们的数量累积起来时，何塞还是清晰地感觉到，那张网络的力量正在一点点地增强。 那是......什么东西？ 何塞猛地睁开眼睛，从圣光充盈的状态中回归，他满脸都是惊慌失措与难以置信。从那张大网，他没有感知到任何邪恶的气息，甚至感受到了更加恢弘的神圣气息，在他的记忆之中，只有每年在圣光之日举办的祭典上所展现出来的气息才能与之相比。 然而那股深入骨髓一般的寒意又说明这东西绝对充满了恶意，何塞眉头紧皱大口喘着粗气，心头却被骤然出现的疑惑所填满。 他不相信在看到这东西之后，还会有任何神志清晰的人能保持对圣光绝对的信任和崇拜。然而在这世界上千百年来，纵使有人与圣光为敌，却几乎从未有人怀疑过圣光的善意和正义。 该死，这东西不会只有自己才能看得到吧？ 想到这里的何塞骤然吓出一声冷汗，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约翰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了起来： “神官，何塞神官，您没事吧？” 何塞猛地从思索之中惊醒，扭头才看到约翰正站在自己身后，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我......我没事，就是第一次使用仪式类的神术，有点不适应它对精神力的消耗罢了。” 何塞连忙摇头，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好吧。”约翰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没再多问，“接下来您还有什么地方要去吗？” “接下来啊......” 何塞抬起头，心里稍稍冷静了片刻之后打定了注意，“陪我进一趟城吧，我要去见一个人。” ———————————— ps：改了好多，所以发晚了。 另外考研的兄弟加油，明年我去陪你们了。 第二十一章 孤儿院 贝宁城大，为了省力省时，约翰很贴心地找来了两匹战马以供赶路。看着比自己还搞了一个头的巨大战马，从没骑过马的何塞一开始有些心惊胆战，不过当他发现这看上去凶悍的战马骑上去却意外温顺时，心里的忐忑也就消失一空。 “这是龙血战马，锡兰公国培育出来的混血龙种。”骑在另外一匹马上的约翰给何塞介绍到，“虽然只是劣化后的龙种，但它们无论是体力耐力还是奔跑速度都远超普通战马，而且意外的性格温驯，在十年前锡兰公国开始出口这种马之后，它就成为了各大王国最常备的军马。” “原来是这样啊。”何塞恍然大悟，“我就看它的脖子上好像有鳞片一样的东西。” 关于锡兰公国，何塞的记忆之中并没有太多东西，那是一个位于主大陆北方边陲的强大而神秘的国家。大陆北方苦寒而多山，哪怕是胆子最大的冒险家也不会没事干往那边去，除了每年固定往返两次的商队之外，大陆诸国和锡兰公国几乎就没有任何交集。 不过关于那个神秘古国的传说故事和小道消息倒是挺多的，不过显然那都不足为信。 不过关于龙......何塞惊愕地发现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着巨龙精灵之类的超凡物种，巨龙一如既往的神秘，平日几乎无人得见。而精灵则不然，它们居住在大陆南端的丛林山脉之间，其势力之强大丝毫不亚于大陆诸国。 然而在这个世界上精灵最引人注目的一点，是它们都不信仰圣光。 精灵并不禁止与人类诸国的交流往来，彼此之间也有着商业来往，然而面对神圣教廷时，这些长耳朵的生物的态度却异常坚定——你传你的教，但别来我这里。 神圣教廷在千百年来倒也不是没有努力争取打开这片森林王国的国门，然而他们历经多年也只是让精灵王国允许神官在他们严密的监控下，在有限的时间内进入王国，至于传教的事情，则是门都没有。 何塞还发现自己这身体的原主人少年时第二大的梦想，就是将圣光教义带进那片神秘的森林之中，并且成为精灵王国的第一任大主教来着。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孩子......就不能有点稍微贴合实际些的愿望和梦想吗？ 胡思乱想之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这是一座建造在贝宁大教堂背后的三层小楼，小楼通体都是由砖石构成，外形朴实无华，但却异常坚实。哪怕在贝宁的富人区，能和这座房子相提并论的恐怕都没有几座。 何塞抬起头，看了一眼楼门上的星芒徽标，然后翻身下马走了进去。 这里是他在贝宁居住时间最长的地方——孤儿院。 神圣教廷或许在某些事情上的口碑毁誉参半，但在收容孤儿和病人方面却做的格外上心。他们会贴心的把几乎所有能见到的孤儿都带回当地教会开办的孤儿院统一照顾，给他们提供吃喝和住所。 这些孤儿在长大后很大一部分都成为了当地教会的中下级成员，而像何塞这样有超凡天赋的则会得到教会的重点培养，如果他们天赋异禀，甚至还有机会进入神圣之国瓦尔廷根进修。 说句实话，凭借这些深入民间的福利措施，就算神圣教廷在筹备着某些阴谋，恐怕都难以动摇他们在平民百姓甚至中下级贵族心中的地位。 “在外面等我一会。” 何塞扭头对约翰说道，然后伸手推开孤儿院的大门，走了进去。 约翰脸上的神情有些为难，但在思索片刻后还是停留在原地。找了个门柱将战马拴好，就站在孤儿院的门口闭目养神。 何塞走进孤儿院，这个在记忆中一向吵吵嚷嚷的地方此刻安静的吓人，平常到处乱跑的小孩都躲进了屋子深处，至于那些平常照顾他们生活起居的人——教会的低阶神父和修女，早在昨天城破之时就大多和卡伦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少数没有离开的也被暂时监禁起来，自然没法来照顾他们。 不用想也知道，在失去平日里照顾他们的人之后，这些最大不过十四五岁的孩子们会变得多么恐慌害怕。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悄悄从这里溜出去，对他们而言恐怕已经是做到极限了吧？ 何塞叹了口气，走过相对狭窄的门廊来到天井之中，抬头大喊道： “外面没事了，大家都出来吧！” ...... “是何塞哥哥！” 一声带着惊讶和兴奋的喊声忽然在头顶响起，这声音听上去相当稚嫩，而当它的主人从楼上窗台探出头来的时候也确实证明了这点——这是个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小男孩，男孩衣衫褴褛，身材瘦瘦小小，但两只眼睛却格外的亮。 何塞抬起头看了小男孩一眼，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笑容。果然，和骑士贵族魔法师之类乱七八糟的成年人相比，纯洁天真的小孩子总是能让人大松一口气的。 “塔利斯，下来！”他对着小男孩高声喊道，“说了多少次别扒着栏杆往下看......其他人呢？叫大家都出来吧！” 小孩高兴地“哦”了一声，随后转身跑进楼梯，而随着他的出现，周围其他屋子的门也随之打开，一个又一个高矮不一的身影从中跑了出来。他们来到楼下，围在何塞身边叽叽喳喳地喊个不停。 “何塞哥哥，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修女姐姐还有那几个叔叔阿姨......他们都去哪了？” 何塞一边安抚着这些小家伙，一边默默数着人数。听见小男孩塔利斯的提问，他沉默了片刻才蹲下来，轻轻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 “没什么，前两天城里出了点小乱子，教会接下来会有一些人员变动，所以他们可能会去其他地方任职。不过这些和你们暂时没什么关系，你们要做的，就是乖乖待在这里，在外面安全下来之前，千万不要乱跑。” “哦......”小孩们虽然还想问些什么，但看到何塞有些严肃的表情，还是乖巧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对了，叶莲娜在哪？” 何塞忽然发现围上来的小孩之中似乎少了一个人，皱了下眉头，开口问道。 ———————————— ps：今天有点事，要给去考研的同学送东西，所以只有一章了（指字数）。 另外这两天开始修bug，大纲乱七八糟就是这点不好，写了没多少bug就一堆。 第二十二章 觉醒的精神力 “叶莲娜？她从前天下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到现在也没出来过。”塔利斯指了指三楼的一间屋子，有些紧张地说道。 “从前天就没有出来过？”何塞皱了下眉头，然后瞪圆了眼睛，“你们就没有进去找她？” “我们进不去门！” 另外一个小女孩突然插嘴说道，“敲门没人理，我们也打不开那扇门，卢克想去把门撞开结果被弹飞了好远，差点从三楼摔下来——何塞哥哥，叶莲娜姐姐她到底怎么了？” 听着小女孩有些语无伦次的话语，何塞的心里开始被疑惑和担忧填满——一个十四岁的女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两天时间，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件令人放心的事情。 “你们在这等着，我上去看看。”他拍了拍女孩的脑袋，从十几个小孩身边穿过走向楼梯的方向，在上楼之前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的孩子们，“对了，千万不要乱跑，知道吗？” “放心吧何塞哥哥，我来照看大家！” 塔利斯挺了挺胸，相当有自信地说道。而何塞这才点了点头，转身踏上楼梯。 走在记忆中相当熟悉的楼梯上，何塞看着两边墙壁和扶手上某些令人在意的涂鸦和刻印，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这里面有不少都是少年时的“自己”所画，虽然现在这躯体之中的灵魂已经换成了自己这个“异界来客”，但当这些年少轻狂时的黑历史映入眼帘时，何塞还是感觉到一阵轻微的尴尬。 还有担忧。 叶莲娜...... 何塞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名字在原主的记忆之中占据了相当之大的一部分。作为一个五岁时就失去双亲进入收容所的孤儿，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何塞都显得相当孤僻，无论谁来和他交流最终得到的都只是沉默。 而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五年后的冬天。那年的冬天异常寒冷，十岁的何塞在完成主教堂的清扫任务后准备回孤儿院，却在路边听到一声虚弱的哭声。他走过去，看到一个被裹在襁褓之中女孩，女孩瘦瘦小小，如果不是她脖子上有一个小小的铭牌，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恐怕没人能想到她那时已经三岁。 除了出生年月之外，铭牌上就只剩下一个谁也看不懂的符号。 叶莲娜——这是何塞给她取的名字。 何塞将女孩抱回自己的住处，拜托修女找来热水给她清洗身体，烧热羊奶喂她饱腹，并且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看着她一点又一点长大。长大后的叶莲娜不怎么喜欢说话，唯独在和一直照顾自己的何塞待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显得热情一些，在她的陪伴下，原本性格孤僻的何塞逐渐打开心结，一点点变得正常......还有点中二了起来。 想到那些少年时期所产生的各种“远大”志向，何塞的表情就变得越发古怪起来。然而就在他想要把这些从心底油然而生的尴尬驱散的时候，一阵奇怪的违和感忽然让他停了下来。 自己对于叶莲娜所表现出的担忧之类的情绪......是不是太多了？ 何塞并不奇怪自己会对这个“素未谋面”却“相识已久”的少女产生担忧的情绪——毕竟从脑海中的那些记忆中，他确定那是一个相当令人喜欢的小姑娘，而且对于孩童弱者的担忧和关怀本身也算是一种美德，对于自己的品行素质何塞还是很有自信的。 但是这种担忧未免有点过头，就好像那不是一个出现在他人记忆中的身影，而是一个真的和自己朝夕相处多年时间，亲如家人的妹妹一样。 何塞惊讶地睁大双眼，他终于发现问题所在——脑海中那些属于原主的记忆虽然并不会鸠占鹊巢将他的意识侵占，但却在不知不觉之间影响着他的思维方式，在透过那些迷雾一般的记忆表象后，何塞终于感受到隐藏在其中最深层的，那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情绪颤动。 那是对圣光的憧憬、对王国的热爱，以及对叶莲娜的担忧。 何塞深吸一口气，虽然没有明确定量，但他的灵魂强度直到此刻为止都在极为显著地向上提升，只要他想，抹除这些微弱的颤动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他并没有这样做，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道德感正在作祟，让他只是从这些记忆深处退出，并且小心翼翼地在它们之外添加了一层又一层灵魂的防护。 “虽然你的死亡与我无关，但我毕竟是‘借用’了你的躯体，才得以在这个世界上拥有新的生命。” 何塞的灵魂注视着那些记忆，表达着自己的话语，“作为回报，我会帮你照顾好她。毕竟对我而言，在这个孤身一人的世界上，多个妹妹，其实也蛮好的。” 他不确定那些微颤是否能够自己的意思，不过在感知到它们逐渐平息之后，是否理解也就不再重要。 他叹了口气，将注意力放回现实之中，抬头看向面前那扇木门。 “叶莲娜，你在里面吗？” 何塞轻声呼唤着少女的名字，同时抬手轻轻敲响木门。 屋里无人应答。 何塞挑起眉毛，毫不犹豫地伸手向门把手准备强行开门，同时将精神力向着门后释放，探查其中的情况。 然后这两个举动全部宣告失败——那扇门被从后面反锁，而他的精神力......在进入房间的瞬间，就被一阵强大的混乱力量搅碎的渣都不剩。 “叶莲娜！” 何塞大吃一惊，来不及考虑其中是否还有什么未知的风险，飞起一脚就踹向木门。凭借着对这间自己住了十多年的屋子极为充分的了解，他并没有踹向门板，而是冲着门框边缘的墙壁踢了过去。 那里的墙壁好几年前就被虫蛀坏了，只不过“自己”并没有将这件事报告给修女神父，而是趁着夜色偷偷把那里修补好了——当然仅仅是用木板和楼下粉刷门廊剩下的水粉把表面糊好而已，至于墙壁内部的破损却没法修补。 这本来是他为将来偷偷溜出去时留的“后门”，却在这个紧要关头派上用场，也算是误打误撞的巧合吧。 墙壁应声破了个大洞，何塞微微弯腰看向里面，而在看清楚其中的景象之后，他原本就悬着的心并没有放下，而是直接蹦到了嗓子眼。 屋子里面看似没有任何异常，却充盈着肉眼无法辨析的强大且混乱的能量，这能量不是他所熟悉的圣光也不是骑士的“灵力”，反倒更像在前天晚上与艾森·道尔激战时，魔法师所使用的能量。 而在能量洪流的中心，身穿简朴衣裙的少女正悬浮在半空中，她那过膝的苍白长发向四周散开，如同蚕茧一般将她包裹在其中。 “叶莲娜！” 大惊失色的何塞没有任何犹豫，把手伸进墙壁上踹出来的破洞，从内侧把门打开后就要冲进去将女孩从混乱的能量风暴之中解救出来。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向前迈出半步，一道无形的力量忽然出现在面前，让他寸步难行。 没等何塞做出任何应对的举动，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脑海之中直接响起：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那么莽撞地冲进去。” …… 何塞猛地回头，却并没有在视线范围内看到任何异常。倒是楼下的孩子们注意到他有些夸张的动作，乱哄哄地开口问道： “发生什么了何塞哥哥？”“你见到叶莲娜了吗？她怎么样？” “啊......她没事，不用担心。”何塞回过神，冲着下面随意地摆了摆手，“你们不用担心，干自己的事就好，只要别上三楼就行。” 随后他才回过头，而艾森·道尔的声音也同时在脑海之中继续响起： “不用找我，你找不到的。你们那位军队的领袖是一位相当强大的超凡者，我可不敢冒着被他发现的风险出现在城市里——需要对话的话，就把你要说的话用精神力具现在脑海中，这对你来说应该并不算难。” “该死，你到底想干什么！”何塞只用了片刻就琢磨出艾森所说的传话方式，他在思绪之中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暴躁和焦虑，“还有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你搞的鬼？” “别乱说，这可和我没关系。” 艾森的声音之中带着明显的无辜，“而且如果你的眼界宽广一些，就会知道在这个小姑娘身上所发生的并不是什么坏事，而是一件极其难得的好事——她的精神力觉醒了。” 身为超凡者的何塞当然清楚什么是精神力觉醒——那是每个超凡者的必经之路，只有在勤奋的锤炼和运气双向的作用下觉醒自身的精神力，他们才能感知到空气之中蕴含的力量并为己所用，每个超凡职业所展现出的力量各不相同，但唯独在精神力觉醒这一点，是所有人都逃不开的起点。 何塞在四年前就已经觉醒了精神力，对于那些事情自然相当熟悉，但是眼前少女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却和他所经历的完全不同。 “这是精神力觉醒？”他忍不住在脑海之中质疑起艾森的话语，“精神力觉醒的人应该只是能感知到周边存在的原始力量，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请称呼那所谓的‘原始力量’为‘魔力’，这是数千年前就已经出现的名词。”艾森说道，“况且你说的所谓常识，只不过是神圣教廷想要让你知道的东西而已——在这女孩之前，你可曾见过有人在教会以外的地方觉醒精神力？” 何塞张了张嘴，发现还真是这样一回事。 “神圣教廷用了一千年的时间，改变了人们对超凡力量的认知。他们宣称唯有在圣光笼罩下的晋升才能得到祝福，并且在圣光所及的大陆诸国境内得到一致认可。”艾森说道，“然而他们只能垄断人们的认知却无法改变事实——在圣光注视不到的地方，总有人能够找到更适合自己的晋升途径的。” “尤其当这个幸运儿，还是拥有着远超普通人天赋的时候，她表现出什么样奇异的场景，说真的我都一点也不奇怪。” “你的说法很危险啊，魔法师。” 何塞的声音充满了质疑，“和一个信仰虔诚的神官说这些，你觉得我会信任你吗？” 艾森站在贝宁大教堂的尖顶之上，他浑身上下笼罩在一层模糊的迷雾之中，仿佛与现实世界完全隔绝开来。魔法师低头看向相隔了一个半街区的孤儿院，嘴角噙着微妙的笑意，就好像远处所发生的事情近在咫尺一般。 “相信我，何塞神官。”听见何塞的质疑，他无声地开口，“你的‘妹妹’此刻所经历的，对她未来的人生只有帮助，而不会有任何害处。更何况......”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更加细微飘忽，似乎在躲避什么事物的追捕一般，“在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之后，你对圣光的信仰，真的还会虔诚下去吗？” “你说什么，你都知道些什么？” 何塞的声音骤然冰冷，但艾森很容易就从中听出隐藏并不好的惊愕。魔法师笑了笑，没有回答何塞的质问，他忽然抬起头看向天空，眼底流露出一丝厌恶的神色，随后身影晃动，从尖顶上消失不见。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何塞神官。”在彻底消失之前，他的声音在何塞的脑海中响起，“你的妹妹就快要醒来了，在那之前，给你一个建议。” “如果你真的爱她，就让她远离圣光吧，如此优越的天赋，不该被圣光抹杀......” 在艾森的声音彻底消失之后，何塞又沉默了片刻才回头，看了一眼教堂尖顶的方向。 “说话都说不清楚，谜语人真讨厌。”他轻声自言自语道，“希望真有再见的时候，我还有一肚子问题需要有人帮我解答呢。” 屋子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何塞扭过头，看到悬浮在半空中的少女正在缓缓睁眼坐起，而随着她的意识重新归于清醒，环绕在周围的魔力涌潮也随即平静了下来。 “叶莲娜......” 何塞下意识向前迈步，同时轻声呼喊少女的名字，“你还好吗？” “啊，何塞哥哥，你来啦！” 女孩吓了一跳，不过在扭头看到熟悉的面孔后立刻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我没事......啊！” 何塞看着从悬浮之中掉在地上，四脚朝天摔了个结实的白发少女，嘴角微微抽搐。 这......算什么？ ———————————— ps：好冷...... 第二十三章 叶莲娜 “好蠢好蠢好蠢......” 片刻之后，少女捂着脑袋跪坐在床上小声嘟囔着，突然一咧嘴，“嘶——好疼！” 何塞站在叶莲娜的身边，绷着脸防止自己笑出声来，不过看到女孩龇牙咧嘴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抬手冲着她放了一个治疗术。等女孩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转起来，才开口问道：“怎么样，现在好点了吗？” “嗯。” 叶莲娜轻轻点头，然后抬起头看向何塞，女孩的脸上有着肉眼可见的紧张和惊慌，“何塞哥哥，我到底怎么了？” “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何塞没有回答，而是先问了一句，在得到女孩否定的回答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别担心，你的精神力觉醒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这是好事。” “精神力觉醒......”叶莲娜低声重复了一遍，然后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何塞，“那不就是说，我也可以成为超凡者了？太好了！” 看着女孩一脸惊喜的模样，何塞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容。因为自己这个“哥哥”的耳濡目染，叶莲娜从很小的时候就同样对圣光有着极高的兴趣和热情，在何塞教她识字之后，小姑娘把能找到的典籍和宗教传说都读了个遍，而这也使得她对于传说中的超凡职业自然也更为向往。如今她终于走出了迈向超凡世界的第一步，自己当然也会为之而高兴。 然而想到今早的所见，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怎么了，何塞哥哥？”叶莲娜敏锐地感觉到何塞情绪出现的变化，抬起头有些疑惑地问道。 何塞默不作声，他又想起来头顶那张笼罩天空的圣光之网，在看到那充斥着神圣却同时表现出浓浓恶意的巨大事物之后，他根本无法相信所谓的“圣光”，真的如同神圣教廷所说的那样“善良、温和、神圣”。 叶莲娜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修女，一名掌握圣光的超凡者。或许就在今天早上之前自己还会支持这个愿望，然而此时，他却不禁开始质疑起来——让她接受圣光，真的是一个好的选择吗？ “如果你真的关心她，就让她远离圣光吧，如此优越的天赋，不该被圣光抹杀......” 魔法师的话语再次在心底响起，何塞沉思片刻，最后轻轻叹了口气，看向叶莲娜。 “叶莲娜，有些事情我需要和你说一下。” 看着女孩闻言露出的疑惑表情，何塞在腹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缓缓说道： “其实，在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 “......所以在这之后，我就要和公主殿下一起前往王都赴任。”何塞说道，“我打算带上你一起去，那里比这里安全，你可以接受更好的教育，你的天赋也能得到更好的发挥。” 何塞对叶莲娜说完，闭上嘴稍稍休息一下，等待少女的回应。 他并没有把自己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告诉叶莲娜——毕竟关于魔法师和那片圣光之网的事情实在牵扯太大，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女孩而言，不让她知道这些就是最好的保护。 让他有些紧张的是在说完这些之后，叶莲娜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之中似乎蕴含着什么难以理解的意味，即使是何塞也有些难以明白。 “有......什么问题吗？”他下意识地问道。 “没，没有。”女孩似乎呆滞了片刻，才连连摇头，“何塞哥哥你说了算，我听你的。” “那就好。”何塞稍稍松了口气，伸手按了按叶莲娜的脑袋，“我先去收拾行李，晚上接你去军营，和公主殿下见一面。” 他的心里在想着别的事情，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在自己伸手的时候，少女似乎稍稍缩了下脖子，但最后还是没有躲开。 在何塞离去之后，叶莲娜轻轻扁了扁嘴吧，连脑后洁白的长发都微微蔫吧了起来。 ...... ...... “大叔，你不进来休息一下吗？” 约翰站在门口等待着何塞，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骑士抬起头，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头上的窗户中探出头来，正好奇地看着自己。 他咧开嘴冲着小家伙笑了笑，然后轻声说道：“不用，我站着就好。” “可是这样不会很辛苦吗？”小家伙歪了歪脑袋，疑惑地说道。 “不辛苦的，小朋友，骑士日常的修炼可比这要艰苦太多。”约翰摇摇头，“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开始每天挥剑三百次，同时还要坚持跑步，那种辛苦，可是你们完全无法想象的。” “骑士啊......”小家伙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声音中充满了向往，“我听何塞哥哥讲的故事里面，骑士都是威风凛凛，连巨龙都不是你们的对手，是这样吗？” “巨龙......” 约翰一时语塞，面色古怪了起来。巨龙这种几乎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幻想巨兽”，怕不是看自己这个普普通通的低阶骑士一眼就足以要了自己的命。不过这些话显然不适合和头顶这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说，所以他支支吾吾半天，竟然还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在聊什么？” 何塞恰好从门廊之中走出来，抬起头看到探出大半个身子的小男孩，皱了下眉高声喊道，“塔利斯，说了别往这么危险的地方钻，不怕掉下来吗？” “嘁——” 小家伙撇撇嘴，将脑袋缩了回去。何塞这才看向约翰： “准备走吧，骑士先生，我们再去一趟大教堂。” 约翰敏锐地注意到何塞眉眼之间的一抹担忧，下意识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了吗，何塞神官。” “没什么......”何塞摇摇头，“我们去收拾一下行李，大教堂里有些东西我想一起带上，就算是稍稍徇私一下吧。” 约翰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两个人很快就穿过街道，走到大教堂之中，循着脑海中的记忆，何塞很快就走进主教堂内部一条向下的甬道，在一阵曲折弯路之后，一扇厚重的金属大门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 这里是教堂的藏书室，何塞“生前”最喜欢去的地方。 —————————— ps：这是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周，因为回家和考试的各种事情夹在一起忙的要死，所以更新时间可能会不稳定起来。不过我会尽力确保每天的更新不会中断，质量也会尽可能得到保证。 这周就不求票了，不好意思，就请新来的读者多点点收藏吧。 第二十四章 启程 所谓藏书室其实并不贴切，这里的藏书量足以媲美何塞上辈子的市图书馆，庞大的馆藏在平日至少需要十几名神官专门负责这里的清洁和古书的养护。 然而今天这里却空空荡荡，除了几名守在这里骑士就再无人声，昏暗的灯光在书架之间晃动，给人格外寂寥的感觉。 “真是损失惨重啊......”何塞站在一座高大的暑假下，环顾四周最后叹了口气，“整个贝宁城上下接近七百名神官几乎全部失踪，现在想找个能说上话的人都难了。” “请放心，不久之后王国就会从其他城市的修道院中调派新的神官来这边主持大局。”站在他身后的骑士一脸严肃沉声说道，“在这之前我们会负责这里的一起安全，不会让这些藏书有任何损伤。” “这点我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何塞耸了耸肩，忽然扭头和站在另一侧的约翰小声说道，“话说我要是想把整个书库里的书全部从贝宁带到王都，你说公主殿下会同意吗？” “这......” 约翰脸色一变，抬起头环顾一眼这书库之中浩如烟海的书本，忍不住嘴角一抽，“神官大人，我认为您最好再思考一下，这些书要全部运往王都，恐怕一两年都办不完吧。” “我知道，随口说说罢了。”何塞摆摆手，“这里的书有一半都是孤本，冒着风险把它运来运去未免是一种愚蠢之举——不过我要是从中挑一小部分书带走，应该不算什么太过分的请求吧。” “或许如此吧，这些事情还是需要您和公主殿下去详谈。”约翰低下头，不再说话。 何塞看了约翰一眼，知道自己就算在说些什么，这位忠诚且负责的骑士也很难做出回应——人家毕竟只是负责自己的安全，打包行李这种事情就不必为难他了。 在书库之中看了一圈，何塞的心里大致有了个计划之后，才转身和约翰再次返回军营。而这在城里城外的一来一回，天色就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很快，洁白的雪片就从天而落，在天地之间缓缓铺上一层白色。 之后的两天大雪一直没停，听说贫民区那边的茅草房又被厚重的大雪压塌了不少，有人死了。 返回王都的车队在第三天上午大雪初停的时候准时出城，玛丽牵着马，和站在城门口的戈姆林大公对视一眼。 “之后边防的事情就拜托您了。”她说道，“等我回到王都立刻和父王商议派兵支援的事情，最迟开春之前，援军就能上路。” “援军......王国的常备骑士团几乎全部都布防在边境，王都附近的军队都是新兵或者是农奴征召兵，这些人真的有战斗能力吗？” 老将军的声音之中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王国三面受敌，现在又凭空折损两个最为精锐的骑士团，我们现在的境地，可是真的危险至极。” “就这样那些贵族们还在不停拖我们的后腿。”玛丽抿起嘴笑了笑，但眼神和语言之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反而散发着微微的冰冷气息，“请放心，在这种危难关头，可容不得他们再在后面煽风点火了，加莱王国需要忠诚的臣民。” “那我就等着公主殿下的好消息了。” 戈姆林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不过也别把自己太累着，年后的狩猎季就要到了，好好享受这场盛会吧。” “当然，我会把狩猎到的第一对鹿角作为礼物送给您的。”玛丽收起笑容，冲着戈姆林大公行礼，“那么，我就告辞了。” 她骑上马，抬起手使劲挥了挥。前方等待的骑士在得到信号之后立刻挥动马鞭，规模庞大的车队逐渐动了起来，冲着前方的大路缓缓驶去。 戈姆林站在城门口，看着车队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视线尽头，才转过身走进城门，面无表情地发号施令： “关闭城门，检查要塞护盾的完整程度，在滞留艾登的军队全部安全撤出之前，我们必须靠自己守住王国的边境线了。” ...... 何塞坐在车队中部的一辆马车之中，感受着马车在凹凸不平的道路中上下颠簸，不由得一阵阵反胃想吐。 坐在对面的叶莲娜看着脸色惨白的何塞，忍不住伸出手递给他一杯水： “何塞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我只是没想到坐马车竟然这么难受......呜！” 何塞强行咽下去一口水，然后往车厢边上靠了靠，打开窗户将脑袋探了出去。冬日的冷风一吹，他才感觉昏昏沉沉的脑袋稍微放松一些。 而玛丽的声音也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 “没想到你竟然晕车晕得这么厉害，要不要下来透透气？” 公主殿下一身劲装，骑着马从后面赶了上来，来到马车旁边笑着说道，“从贝宁到王都差不多要走一周时间，你要是一直这样，恐怕等到王都就得躺床上起不来。” “不用不用，我休息一会就好。” 何塞深吸了一口气，随手往自己脸上拍了一个清晰术，等到精神好些之后才和保持速度跟在车旁边的玛丽继续说道，“以前从来没做过马车，等我适应适应，就会好起来的。” “希望如此吧。”玛丽耸了耸肩，随后探头看向车厢之中。和朝着这边好奇看过来的叶莲娜对上眼神之后，才笑着凑近了些，低声问道： “等到了王都，你打算怎么安排你妹妹的去向？神学院？还是修道院？” “......再说吧，我希望她能多学些东西，然后再考虑是否要成为神职人员。”何塞皱着眉头，有些犹豫地说道，“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不放心她出去游学，但在安全的王都，多看些书总是没有坏处的。” “那确实。”玛丽点头，随即有些好奇地问道，“不过古人说？这是哪个古人说的？” “额......” 何塞张了张嘴，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过这话。 这让他怎么和公主殿下说？明朝人吗？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之中。 —————————— ps：今天还有考试。 第二十五章 时局 好在玛丽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下去，她看了看前方的一辆马车，有些好奇地问道： “关于那些书，你有什么打算？” 何塞抬头看去，那辆马车明显装满了重物，压出来的车辙印都明显比其他车辆深了不少——那里面装着他从贝宁大教堂的书库精挑细选的一批书，零零总总差不多有将近两千本。 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相当珍惜的孤本，如果不是在得到玛丽的允许，并且确保这些书不会在运输途中受到损坏，他恐怕真不敢把这些书带上路来。 “回去一本一本看吧，我现在可不缺时间。”他扭头对玛丽说道，“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找些学者，为那些孤本制作副本。” “学者的事情我来帮你搞定，王室和各大贵族家里可不缺热爱阅读和研究历史的人。”玛丽摆摆手，对于何塞的要求丝毫没有为难的意思，“不过现在研究历史的人大部分都人过中年，像你这样二十来岁就沉迷历史的，还真少见。” “没办法，从小到大我的生活都是这么无聊，除了看书之外也没什么好的消遣。” 何塞脸上露出苦笑，这话说得可不仅仅是这辈子的神官何塞，放在上辈子的学生时代何塞安也相当适用——因为奇怪的家庭环境，从小到大自己和同龄人就一直有些格格不入，除了看书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当做消遣。 “我一下子不知道该嘲讽你的无趣还是该同情你的无聊了。”女骑士叹了口气，伸手拍拍何塞的肩膀，“等到了王都，我带你好好享受一下那里的娱乐活动吧——权贵越多的地方虽然沉闷，但找乐子的能力却总是不缺的。” “啊，那我就心怀期待吧。”何塞笑笑，钻回车厢之中，而玛丽也轻轻夹腿，催动跨下的战马向车队前方冲去。 坐回车厢里，何塞一边用余光注意着在对面晃晃悠悠昏昏欲睡的叶莲娜，一边在桌上铺开他找玛丽借来的地图，分析着目前已知的局势。 这个世界并不太平。 虽然古人在几千年前就已经知晓脚下的大地其实是一个球体，然而迄今为止，人类势力所及的范围却也仅仅只限于脚下的主大陆和无尽汪洋近海的几处岛链——环绕大陆的无尽汪洋之中蕴含着各种难以预知的危机，而且每远离大陆一分，这危机就会呈倍数向上递增。 等到了那些群岛之外的海域，已经没有任何船只能够安然前行，在这千年不止一个势力曾经想过向外探索，然而哪怕是神圣教廷的舰队，也在抵达近海边境时就彻底迷失了方向，险些一去不回。 向外的探索无法进行，人们便只好将目光放回脚下，千百年来，曾经有无数强盛的帝国政权你方唱罢我登场，在这片大陆上征战不休。 直到一千多年前的神圣教廷异军突起，将大陆上所有强大势力打了个遍，才算是彻底终结了那段混乱血腥的“黑暗时代”，进入了辉煌与相对和平的神圣纪元。 从瓦尔廷根大神殿点亮圣光之柱的瞬间开始计算，今天已经是神圣纪元1024年。大陆诸国之间虽然偶有征战，但好歹没有动辄夷城灭国的战争。 不过这种平衡的局势在最近这一两百年间似乎开始出现变局——在距今二百年前，主大陆凡人诸国之中曾经最为强大的帝国“休伦”在一夜之间灭亡，帝国的遗产之上诞生了大大小小十数个王国公国。 而在乱局初现的一百年后，这片土地最终也是归于平静——三个王国和一众公国共同瓜分了休伦帝国的遗产，而在这之中，最为强大的就是何塞现在所在的加莱王国。 然而加莱王国虽然强势，但毕竟建国不到百年时间底蕴尚浅，相比较隔壁的艾登和略远一些的卡庭，虽有又是却无法完全转化成胜势。三个同根同源的王国之间互有争斗，但也谁都拿谁没有办法，属于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之中。 至于那些更为弱小一些的公国，就只是趁着三个王国互相僵持之下幸存在周边，这些公国的国力相比王国而言完全不在一个量级，却因为统治者自身或手下有着高阶甚至传奇级别的超凡者，让其他势力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对他们出手。 至于更弱一些的？那他们就不会存在到这时候了。 何塞伸手捏了捏眉心，心情有些沉重。 休伦三国之间的关系一直都保持着极为脆弱的平衡，如果这平衡能够长时间保持下去，局面至少还能维持在相对和平的范畴。 然而在今年发生在加莱—艾登边境的战争之中，玛丽带兵一波冲烂了艾登的防线，将这个位于东北方向的国家打了个半残。加莱自己也在刚刚发生的那场叛变之中丧失了最为精锐的两支军团和几乎所有的高层神官。 甚至就在昨天，玛丽得到来自西边的消息，卡庭王国发生严重的内乱，王室奥斯本家族几乎完全丧命，只有年轻的王子埃德加·奥斯本从内乱中逃出，并且消失不见。 一夜之间，休伦三国几乎同时遭受重创，这让本就紧张的局势一瞬间变得更加一触即发——主大陆可不仅仅是休伦三国，在他们的周围，还有其它国家对这片土地虎视眈眈。在三个国家同时遭受重创的情况下，那些更强的对手会做出怎样的反应，恐怕谁也说不清楚。 地图上，原属于休伦帝国的边境线贴心地用虚线标注出来，这个古老帝国曾经占据主大陆北方三分之二的平原和几乎全部的海岸线，这使得哪怕在它崩溃之后一分为三，这里仍然是产粮重地和陆海沟通的绝佳枢纽。 但地理条件的优越和幅员辽阔同样也意味着它四周环伺的敌人更多——南方的波旁王国、东方的维斯兰王国，以及东北方向更远一些的纳威亚王国，无一不是对这里虎视眈眈的强敌。 更不用说在古代休伦，如今的加莱王国北方紧邻着的那个神秘的锡兰公国——虽然对那里并不了解，但是何塞可不认为这个能够制造出混血龙种的神秘公国是什么弱小的近邻。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车厢桌子上的地图，长长地叹息。 “这局势，还真是一片烂摊子啊......” 第二十六章 长途 局势在短短几天之间变得如此糜烂危机四伏，这是何塞一开始完全无法预料的事情。 本来他只是想找个靠谱点的大腿，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站稳脚跟，才帮助玛丽从贝宁逃脱，从而平息叛乱。然而现在叛乱是被平息，自己也算是在加莱这个王国有了一点小小的声望和后台——结果谁能想到自己刚刚松了口气，整个国家甚至连带着周边一大片地区都陷入了山雨欲来前的平静之中。而自己所以为的“安稳”，在这种环境下也变成了一个笑话。 然而现在他的境遇甚至还不如几天前刚刚来到这世界时自由——那时候他至少还可以选择放任伤势初愈的玛丽从家里离开，对那场叛乱坐视不理。这样的话无论哪方最终得胜，自己都能继续当个小小的神官，虽然没什么前途，至少安全不是。 然而现在他却连选择的余地都没给自己留下——答应玛丽去担任加莱的王室大主教，他算是彻底和加莱绑在了一起。如果加莱真的大祸临头，其他国家或许会对来自瓦尔廷根的王室大主教保持敬意，但对自己这样一个连中阶都没到的“野路子”王室大主教，恐怕连正眼看都不会看一眼。 “前路茫茫啊......” 何塞咧了咧嘴，心里不免有些胆怯，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这条命都算是捡来的，不干点什么刺激的事情确实对不起这运气和作为“穿越者”生来搞事的身份，这胆怯也就随之烟消云散。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会对待所有事情都头铁硬上，至少在自己的个人实力提上来之前，该怂还是要怂一些的。 至少到目前为止，自己所拥有的优势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外人的帮助，外在的事物最大的特征就是不能绝对信任，毕竟这世界上还没有可以让自己完全放心的人，哪怕是玛丽，这位加莱的公主殿下在做出资助自己的决定时，心里一定有着属于自己的打算。 而且她的打算并不难猜——王权和神权从来都是一对水火不容的死敌，世界上没有哪个统治者喜欢自己身边一直有一个来自未知之处的强力掣肘，只是因为神圣教廷的权势力量太强，导致王权被持续压制。 而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借口，可以让王国从神圣教廷的掣肘之中脱离，身为皇室成员的玛丽当然乐得如此。只是想要推开巨石，他们还需要一副手套来防止被巨石划伤——显然，自己在这场谋划之中扮演的就是那“手套”的角色。好用、友善，还不会轻易反水伤手。 何塞并不介意这种利用，但他同样也不会以为这份善意是绝对可信的事物，为了让自己在未来或许存在的危机之中能多一分话语权，他必须尽己所能，让自己自身的实力得到更多提升才行。 他可不希望等真的大难临头的那一天，自己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只能喝醉了酒抱怨自己“太弱小了，没有力量......” 那也太蠢了。 于是他闭上眼睛进入冥想，开始继续锤炼自身的精神力。 叶莲娜抬起头，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何塞。心思敏锐的少女早就感知到自己的何塞哥哥刚才心思很乱情绪低落，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一直沉默不语，现在发现他的状态平复下来之后，少女才小小地松了口气，闭上眼睛打起了盹。 …… …… 晚上，车队在郊外的一片空地上扎营。 士兵们点起篝火烹煮食物，何塞和叶莲娜一人披着一件厚厚的斗篷，坐在火堆前躲避冬日旷野的寒风，一边等待着锅里的肉汤，一边看着天上的双月发着呆。 “你很喜欢看月亮？” 玛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回头看去，身穿轻甲外面罩着黑袍的公主殿下正站在后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而在她的身后，身穿黑色修女袍服的红发少女正躲在她的背后。 注意到何塞的目光，卡莉安娜探出头来，冲着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袖子忽然被拽了拽，何塞扭头，看到叶莲娜正伸手抓着他的袖口，小姑娘看向他的眼神之中带着浅浅的希冀和祈求。何塞笑了笑，抬手拍拍她的脑袋： “去吧，注意安全哈。” “嗯！” 叶莲娜站起身，小跑着向卡莉安娜那边，在经过玛丽身边时，小姑娘冲着她微微躬身行了下礼。而玛丽也笑着摸了摸她的白发，侧身让开位置。 公主殿下相当喜欢何塞这个妹妹，在前天何塞将她接到军营中暂住的时候没事干就去找她聊天，而叶莲娜对于这个看上去亲切友善的大姐姐也相当信任——当然何塞认为这和玛丽随时随地都能摸出来两块南方特产的青叶软糖，以及她身边这个和叶莲娜同龄的卡莉安娜有着不小的关系。 看着两个少女的身影跑到不远处另外一堆篝火前蹲下窃窃私语，何塞才放下心来，转过身看向玛丽，笑着说道： “月亮是个很有意思的意向，无论是文学作品还是宗教典籍之中对它的描述都数不胜数，我有什么理由不去喜欢它呢？” “确实。”玛丽摆摆手，百无聊赖地在坐在旁边另一节圆木上，“当然我更好奇这两轮月亮会不会在同一天迎来满月，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景色一定比现在还要壮观了不少。” 和上辈子的世界一样，这里头顶的月亮同样也是脚下星球的卫星。只不过这个星球的卫星比地球多了一个，距离地表的距离也近了许多，在海拔较高的北方，满月时的月亮甚至可以覆盖大半个天空，就连月面上的陨石坑都清晰可见。 平心而论，这世界的月亮给人带来的视觉心理双方面的冲击，可比地球上的月亮要大了不少。 至于玛丽说的两轮月亮同时满月的场景，何塞并不认为它会真的出现——按照他那浅薄的天文知识，两个轨道不同转速也明显不同的卫星想要同时满月，那概率恐怕比同时中了体彩福彩大乐透的概率还低。 “双月同天哪怕在历史上也没有任何记载，天知道以后有没有这种可能性。”何塞耸了耸肩，随口说道，“更何况考虑到教典中说双月同天会带来未知的灾难，我还是更希望它根本就别出现的好。” “那倒也是。” 玛丽随口说道，余光中瞟见何塞在寒风之中有些微微颤抖，于是抬手往篝火之中拍了一道灵气，看着火势瞬间猛烈，才继续说道， “王都的气候比这边温和不少，虽然冬天还有一个多月才过完，但都城的树木这时候都开始抽芽了。等你们到了那边，生活会舒服很多的。” “看来我们还要坚持九天时间啊。不过也算是好事，至少有盼头了。” 何塞耸了耸肩，转身接过士兵递过来的木碗，顺口道了声谢。 旷野上寒风瑟瑟，头顶上月光如洗，满月和弯月之间，星星稀疏而黯淡。 篝火默默燃烧，偶尔发出“噼啪”的爆响声。 ———————— ps：新年快乐 第二十七章 到达之日 这个世界的一周是十天，一个月四周一年十六个月，春夏秋冬每个季节恰好四个月。算算时间，一年足足有六百四十天之多。 何塞知道这是因为脚下的行星距离那颗同样名为“太阳”的恒星距离更远都有原因，但具体比地球远了多少，就不是他这半吊子水平可以搞清楚的了。 车队这一路走的并不算快，但还是如期结束了旅程，在第十天的中午时分，随着马车跨过坡顶，一片广阔的平原赫然出现在眼前，而在平原之上，两条河流交汇之处，一座宏伟雄城若隐若现。 何塞探出头看向远方的城市，他清楚那就是加莱的王城南斯。 加莱王城南斯位于王国北部两山之间的平原之上，南北两条大河由东向西在此处交汇成一条，这条名为宴宁的大河从谷底蜿蜒穿过，分割出两座不小的湖心岛。 这里原本只是一座小城，但自从二百年前休伦帝国崩溃分裂，加莱的开国君主阿尔萨斯·洛林在此处定都后，就开始不断扩建和改造，二百年之后的今天，这里已经成为大陆北方首屈一指的宏伟雄城，原先简陋的土石垒砌的城墙几乎全部被拆除，只留下几处断壁残垣供人凭吊历史。 如今的城墙规划处的区域比起当年要大出十倍不止——至少在北方地区，除了边境上几座类似贝宁的边境要塞之外，再找不到规模比这更大的城市。 王宫区坐落在宴宁河右岸的高地上，这里是全城地势最高的地方，一座高大华丽的宫殿伫立在其间。宫殿外面铺着洁白色的平整石砖，窗户是琥珀色的透明玻璃——这是赛尔斯宫，国王的居所。 “终于到了。” 玛丽坐在马背上，看着前方的城墙缓缓吐出一口气，“这趟旅程可真是够长的。” 确实够长的，从年初出巡边境遇上艾登偷袭战事爆发，玛丽这一年几乎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前往打仗的路上。等到再次看到这熟悉的城墙时，竟然还差一个月的时间就过完整整一年时间了。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是圣光之日了，我在城外给你安排一个庄园，你先暂时住在那里。”玛丽调转马头来到何塞的身边，和他说起接下来的安排，“等到年后，就可以着手安排大主教的就任仪式了。” “这么急？” 何塞挑了下眉毛，“这件事情恐怕会遇到不少阻力吧，你确定在这个月之内就能让所有人都认可我这个‘外人’？” “什么外人，历代王室大主教都是神圣教廷的人，那才是外人。”玛丽晃了晃手里的马鞭，“至于阻力当然会有，不过大多都是些无足轻重的角色。” “真正需要重视的，只有我的父王以及几位内阁大臣，只有王国实权人物全部意见统一，才能形成足够的力量来抵抗神圣教廷的意志。”玛丽叹了口气，“我想这时候，他们应该已经收到我和戈姆林大公的信件了。” “走吧，先进城再说。” 玛丽挥了挥手臂，车队前方的骑士们得到信号，立刻竖起旗帜。在那金杯与长剑并存的徽记的带领下，车队再次缓缓加速，向着下方的城市进发。 何塞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享受起这趟旅程的最后一段路。 “算算时间，玛丽还能赶上今天的晚宴。” 国王理查德三世坐在王座之上，看着站在侧面的侍从官，说道，“去安排晚宴，做些她喜欢吃的菜。” 侍从官躬身领命，在离开宫殿之前抬起头偷偷看了国王一眼。 这位绰号“英武之王”的国王今年其实已经年逾七十，只是自身中阶骑士的实力相当程度地延缓了他的衰老速度，让他现在看上去还是一副中年人的模样。 然而样貌可以通过超凡的力量维持年轻，心态和精神却难以永葆青春——在四五十岁的皮囊下，这位老人的精神不免走向衰老。 虽然在处理政务时仍然雷厉风行，但在面对自己的女儿和儿子时，国王陛下所表现出来的状态，已经和一般的老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侍从官退下之后，理查德三世从王座上站了起来，绕过王座走进身后的楼梯，当他从旋转向上的楼梯中走出时，已经来到这座王宫的最高处。 国王站在赛尔斯宫的天台上，眺望车队进城的方向——然而在这个位置他什么也看不到，两百年来的扩建让南斯的规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哪怕赛尔斯宫坐落在城市地势最高的地方，也难以在宫殿顶部一览城市的全貌。 这让国王不禁时常会想，在这座已经超出他眼界所能及的城市之中，是否每个角落都真正属于自己呢？ 他的视线忽然转变方向，看向河岸分流处的湖心岛，眼里流露出一丝自嘲的意思。 在骑士灵力附着的视线之中，那里向高处喷涌着浓郁的金色圣光，隐约还有空灵悠远的圣歌吟唱声在耳边响起——不过国王清楚这不过是幻觉，那只不过是过于强大的圣光在大地上停留太久所产生的“神圣异象”而已。 好吧，这城市从来就不只属于自己，至少那片“教廷区”就是如此——神圣教廷从来不效忠任何一国的王室，来自那片地上天国的教士在自己面前虽然谦恭和善，但那份铭刻在骨子里的傲然却是圣光和红衣教袍都无法掩盖的事实。 国王叹了口气，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份信件，信纸上那堪称亵渎的内容和语言若是让任何一位虔诚的圣光信徒看到都要暴怒到昏死过去，不过能够坐上王位的人最大的特质就是信仰绝不坚定。 所以在七天前收到这封信件的时候，他只用了片刻就稳住因为那过于大胆的提议而有些震撼的心神，转而开始思索其中是否拥有足够的利益。 而现在看起来这结论并不难下——王室大主教对于加莱而言确实不可或缺，但如果这位大主教是一个自己能控制住的角色，那就更好不过了。 是时候做出些改变了，国王低下头，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去找罗伦斯大公，请他来参加今天的晚宴。”国王转身看向跟在身边的另外一位侍从，“另外告诉玛丽，我想见一见她的那位‘客人’，如果可以，最好就是明天。” 第二十八章 香气 “国王陛下要见我？”何塞愕然地看着玛丽，“这么急吗？” 他现在正在城郊山下的一座庄园之中，这是青藤庄园，玛丽十三岁受封伯爵时的地产之一。 庄园的规模虽然不算太大，但因为坐落在依山傍水的安静之处，又有一片规模相当不小的葡萄园，整个庄园的景色相当宜人，因此深得玛丽喜欢，每年暑期最热的时候，她都会来到这里避暑度假。 在这次回到王都，玛丽没有思索太久就决定让何塞在这里暂住。原因很简单，这里离主城较远一些，考虑到何塞暂时有些敏感的身份，在这里可以有效避开很多麻烦和骚扰。无论那些政治嗅觉相当灵敏的贵族是有意来结交何塞还是对他心存不轨，看在这“公主庄园”的名义上，还是足以让他们三思而后行。 此刻玛丽正靠着窗框坐在窗台上，一条腿搭在窗外悠哉悠哉地晃着。公主殿下手里就这一杯红酒，抬头看天消食——今晚的王家晚宴菜品丰富的有些离谱，还都是她最喜欢且一年都没吃上的东西，一不小心就吃多了些。 听见何塞的疑问，玛丽有些慵懒地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扭过头去瞟了他一眼，开口问道： “这不是必然的事情嘛，你可是下一任王室大主教。就算父王已经默认这件事，他总得见一见自己的主教大人不是？” 似乎注意到何塞脸上隐藏的紧张，公主殿下忽然眯起眼睛，向着何塞这边稍稍凑了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怎么，难道你紧张了不成？” “我当然紧张。”何塞翻了个白眼，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我又不是傻子，那可是国王陛下，才来王都第二天就要去觐见，我能不紧张吗？” 说真的，哪怕在上辈子，自己见过最大的官也撑死就是个校长；这辈子自然更惨，除了贝宁城的主教之外就没见过任何大人物。本来在被魔法师艾森坑了之后，自己还以为能见那位卡伦大主教一面，却没想到半天时间不到贝宁城防就被玛丽攻破，那一面当然也没能见上。 所以在面对大人物的时候，他可没有任何经验可循。 “你还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玛丽撇了撇嘴，“打生打死的时候没见你紧张，现在一切安顿下来，你倒开始紧张起来了。” “没办法，之前要是光顾着紧张的话，恐怕也活不到现在了。” 何塞苦笑一下，站起身，“我去休息了。” 看着何塞走出书房的背影，玛丽不由轻轻撇了撇嘴，然后将目光转移到书架旁的酒柜上，露出垂涎的视线。 “在外奔波一整年，都好久没有见过你们了，我亲爱的精品葡萄酒们～～” 何塞走回卧室熄灭灯盏，坐在黑暗之中进入冥想。 在明天觐见国王之前，他认为自己需要做些准备——虽然自己这个“王室大主教”只不过是个傀儡角色，但如果能表现出相应的价值，总归能让那位国王陛下对自己更加重视一点。 这样也算是对的上玛丽出于“友情”对自己的举荐不是？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睁开眼睛，出现在灵魂世界的光球之前。随着精神力缓缓律动，一本本精装的厚书出现在他的手中。 “看来从今天开始又要进入疯狂学习的状态咯。” 何塞看着手里的书本，脸上浮现出有些奇怪地神情，“没想到在高考之后我竟然还会有这么一天。” …… …… 第二天，当何塞走进庄园别墅的客厅时，差点被浓浓的酒气熏得摔个跟头。 玛丽坐在沙发上，听见脚步声后醉眼惺忪地看向这边。看到冲着这边走来的何塞，她晃晃悠悠地举起手臂，冲着他咧嘴一笑： “已经到早上了吗，神官先生？那......早上好啊！” 何塞看着醉醺醺的玛丽，嘴角抽搐了半天，最后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我的公主殿下！？” —————— “啊......该死，有点晕。” 坐在前往王宫的马车上，玛丽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咕哝着说道，“平常我喝酒都很节制的，这次是一年没碰我的那些好酒，一不小心就喝多了......呜，头好痛！” “一晚上喝了七瓶酒，你不晕谁晕？” 看着捂着脑袋发出阵阵悲鸣的玛丽，何塞忍不住叹了口气，随手往她的脑袋上拍了两个清神术。这一周的旅程之中，他在灵魂世界之中修习了好多神术，虽然都不过是不超过三级的低阶神术，但用在正确的地方效果却意外的好。 果不其然，清神术的效果立竿见影，玛丽很快就感觉脑海之中的混乱抽痛减轻了许多，深吸了一口气，用感谢的眼神看了一眼何塞，就开始闭目调息，尽快从宿醉的状态中调整过来。 看着坐在对面闭目冥想的玛丽，何塞抿了抿嘴，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笑意。 虽然因为并肩作战的原因，自己和玛丽姑且算是不错的朋友，但还是隐约觉得对方一直有些端着态度，让自己感觉略微有些拘束。 不过在这次宿醉的模样被自己看见之后，他顿时觉得这位公主殿下一下子变得更加和善可亲了些——这很正常，没有缺点的人总是难以接近的，宿醉这事虽然听上去有些失礼，但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却也让玛丽变得更加贴合普通人一些。 反正在这个有着超凡力量的世界，又是在这位公主殿下的大本营，就算她真的喝大了，也只需要一个清神术就能调整回状态。 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下次还是劝她少喝点酒吧……嗯？”何塞撇了撇嘴，随口嘟囔着，忽然抽了抽鼻子，有些疑惑地睁眼望向玛丽那边。 这气味……似乎有点不对劲啊。 何塞上辈子没少喝酒，自然知道喝醉的人身上总是带着的那股酒气是多么令人作呕——学生时代在家里，老妈为这事还没少和父亲生气来着。 然而玛丽身上的酒气却意外的没有任何令人不适的感觉——除了微微有些刺鼻的酒精气息之外，她身上带着的那股酒气之中似乎混合着浓郁的果香味。 这气息充盈在马车车厢之中，不进没有让他产生任何不适，反倒感觉微微有些沉醉于其中？ “喝酒还喝出香味来了，这算什么？”何塞挑了挑眉毛，嘴角有些抽搐地自言自语，“美少女的特权吗？” “你说什么？” 玛丽忽然睁开眼睛，有些疑惑地问道。 “啊，没什么没什么......”何塞连忙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收了起来，连连摆手，“你赶紧休息吧，王宫还远着呢。” 玛丽狐疑地看了何塞一眼，却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东西，倒是脑海中的醉意再次袭来，她连忙闭上眼睛继续调息。 车厢里陷入安静的氛围，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赛尔斯宫高耸的外墙出现在了视线的尽头。 第二十九章 觐见 马车晃晃悠悠驶过石桥，在进入王宫正门后停了下来。 “哦，这么快就到了？” 玛丽探出头去，看了看外面的情况，然后回头看了何塞一眼，“走吧，我们下车。” 这会玛丽的已经算是彻底清醒过来，只是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酒气，而随着她在下车之后重重一跺，在自己身体周边掀起一阵强风之后，这些酒气也就消散无影。 何塞在她后面下车，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宫殿，忍不住轻轻“啧”了一声。 昨天进城的时候车队是往王宫的反方向行进，因此没能一睹赛尔斯宫的全貌，而当他今天真的亲临其间时，才发现这宫殿的规模远超自己的预期。 王宫主体的宽度目测看起来差不多有七八百米至多，三层楼每层都至少有七八米高。建筑左右对称，造型轮廓整齐、庄重雄伟。高耸的城堡尖顶隐藏在王宫背后，古风和新锐之风混搭在一起，却有种意外的美感。 外围广场上铺就着黑白相间的地砖，反射着晴天的阳光熠熠生辉。 看了一眼足以跑马的宽阔广场，何塞忍不住轻轻呲了呲牙，这才跟上前面玛丽的脚步，想着宫殿正门走了过去。 “这当国王的，还真都是狗大户啊……” 两人走进王宫，走过长廊，从右侧楼梯走上三楼，最后在一扇闭合的大门前停下脚步。 “陛下已经在书房等候您了。” 侍从官轻轻躬身，对何塞说道，随后转身看向玛丽，“公主殿下，陛下请您在休息室等候。” “不让我进啊？” 玛丽冲着何塞耸了耸肩，“去吧，父王又不会吃人，有什么好紧张呢？” “你这说的我更紧张了……”何塞轻声嘟囔一声，才向书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随着书房的木门在身后“吱呀”一声闭合，何塞抬起头，看向坐在书桌后面的中年人。 理查德三世面容方正，表情严肃不怒自威。老人的双眼之中透露着雄狮一般的威光，只是何塞敏锐地注意到在那双锋利的眼神之下，似乎还有着一抹不怎么明显的疲惫。 他轻轻挑起眉毛，眼底下意识流淌过一缕淡淡的圣光，在超凡视角下，他惊愕的发现国王陛下身后那看似澎湃汹涌的骑士灵力之中，竟然沾染着一片污泥一般的黑色阴影？ 在何塞观察理查德三世的同时，国王陛下也在大量着面前的青年。当注意到他眼神之中流露出没能掩饰住的惊愕时，才在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开口说道： “看来我的模样让你很意外，何塞神官？” 何塞猛的回过神，顿时感觉背后一凉——在国王面前发呆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尤其当这位国王还是一个打了二三十年仗的暴躁老哥的时候，危险性就更大了。 然后理查德三世的声音就传入他的耳中，何塞一愣，发现国王的脸上并没有不满，而是带着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意，才稍稍松了口气，微笑着开口说道： “我只是没想到，您比想象中还要温和一些，国王陛下。” 说完，他轻轻躬身，右手在胸前点出五角星的标识。 “身为神官，在世俗王权面前无需低头行礼，坐吧。”国王指了指书桌前的高背椅，对何塞说道，“你救了玛格丽特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作为一个父亲，我对你表示诚挚的谢意。” “身为加莱的国民，这是我应尽的职责，何况我和她还算是朋友，互帮互助而已，无需在意。” 何塞说完，抬起头和国王陛下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浮现出笑容——作为一个神职人员，自己却更希望以加莱的国民、公主殿下的朋友来面对国王，这样刻意与神圣教廷割裂的态度，显然让理查德三世心里非常舒服。 顺着这个话题随便闲聊两句之后，理查德三世忽然顿了一下，随后说道： “在玛格丽特把推举你成为王室大主教这个建议告诉我的时候，你知道我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何塞一愣，立刻明白这是准备要切入正题了。不过没等他回答，国王陛下已经自顾自说了下去： “我第一反应是她疯了，或者被什么人蛊惑了——和神圣教廷相比，主大陆任何一个国家的力量都显得相当孱弱，与他们抗衡，无异于自取灭亡。” 理查德看着何塞，笑着说道，他的语气相当舒缓，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何塞心里不由吃了一惊， “所以在那天通讯结束之后，我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决定，是命令戈姆林大公把你拘捕、甚至直接杀了算了。” 何塞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强行控制着自己没有太过失态。调整了一下呼吸，他顺着理查德三世的话说了下去： “但是我现在正坐在您的面前，说明您最终没打算杀了我，而是接受了玛丽的建议，是吗？” 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说起“玛丽”的时候，国王陛下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毕竟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了这次，下次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离神圣教廷的管控了。”理查德轻轻叹了口气，看向窗外教区的方向，语气惆怅，“你能胜任这个职位吗？” 国王的后半句话转折之快让何塞一下子差点没反应过来，他思索片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点了点头。 “竭尽全力，必不负重任。” “倒也不用那么严肃，毕竟你这个新任王室大主教所能掌握的权力肯定会少很多，责任也当然会少。”理查德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不介意我说的直白一些吧？” “哪里哪里。” 何塞笑了笑，他很清楚面前这位中年模样的国王陛下对待自己时绝对套着一层厚厚的面具，对于这种毫无杀伤力的玩笑，他当然不会（敢）有任何介意。 “在这里吃完午饭再走吧，下午让玛丽带你去教区转一转，算是提前熟悉一下未来的工作场所。”国王站起身，“在卡伦叛教之后，那里已经很久没有好消息了。” —————————— ps：这章的质量有点差，因为突然不能回家的事情搞的我心态有点小崩，希望这两天就能调整好心态吧，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第三十章 圣安德烈主教座堂 中午的宴席比起昨天的晚宴要简单了许多，宴席结束后，国王走上天台，看着刚刚走出王宫来到宫廷中的一男一女，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玛丽……啧，这孩子竟然会让别人这样称呼她。” “父王，您认为这个何塞真的可信吗？” 国王身后一名身穿华服，留着金色短发的中年人向前走了一步，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圣光之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到来，在这之前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寻找第二个可以合作的对象了。可信与否在紧迫的时间面前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毕竟这个被我们所扶植的王室大主教，本身也没有什么需要忌惮的地方。” 国王扭头看向自己的大儿子，“当然，他看上去已经得到你妹妹完全的信任了，不是吗？” “玛格丽特啊......”提起这个名字，大王子西蒙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对于这个比自己小了快二十岁，快和自己女儿一样大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一样疼爱有加。只是在自从玛丽在十五岁那年选择投身军营，兄妹之间的交流比起以前就少了许多。 “希望她看人的眼光不会出错吧。”王子说道。 “人心隔着一层肚皮，没有人永远不会犯错，哪怕是我们，这几十年来不也没有发现卡伦的异常么。”国王摇了摇头，“有件事情，你去处理一下。” “请您吩咐。”王子垂下眼皮，恭谨地说道。 “加莱的教廷势力现在基本上残废了大半，尤其是拥有话语权的高阶神官，就算尚且留在国内的也难逃清算冷落的待遇。等到这个年轻人上任之后，真正归他掌控的力量，只有圣教军了。” 国王挥了挥手，像是拂去空气中的尘埃一样随意，“你去把圣教军的掌控权拿回来吧。” “圣教军....我明白了。” 西蒙斯点头应承下来，随后转身离开天台。 理查德三世转过身，看着已经驶出宫廷走向大教堂的那辆马车，心中微微叹息。 “和神圣教廷掰手腕么，真是一个疯狂的举动。” 他在心里想着，“希望这不会将整个国度都拖向深渊吧。” 身下的马车微微颠簸了一下，何塞推开窗向下看去，发现车轮刚刚跨过一道石槛，走下长桥。 “这道石槛是二百年前开国大君阿尔萨斯·洛林在定都时亲自扎下的。”玛丽坐在车厢里对何塞讲道，“它象征着南斯的人神之隔，越过石槛，这头是人之国度，那头是圣光之地。” 圣光并没有传统具象的“神明”的概念，但在此之前大陆上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多神信仰，一千年的神圣纪年虽然可以将这种信仰完全抹除，但在潜移默化之间却也遭受了相当一部分的同化——当然仅限民间。 而将圣光称之为“神”，就是其中很明显的一环。 “听上去还挺有文采的。”何塞坐回车里，等到马车停稳之后才走了下去。抬起头，看向面前高耸的建筑物。 以普遍理性而言，面前这座教堂......未免也太大了点？ 教堂主体是一个主楼和环绕主楼的八个塔楼，主楼的中心塔高度目测不少于七十米，鼓形的圆顶镀着一层黄金，在蓝天下熠熠生辉。 教堂的八个塔楼形状各异，第一个拥有交叉设计，红绿相间；第二个的所有刺角均为黄色和黑色；第三个覆有蓝色和深红色装饰片块；第四个的一些部分呈椭圆形。乍一看上去有些混乱，然而仔细看去，却又能隐约感觉到无序之中存在的一丝莫名的美感 教堂全部笼罩在淡淡的圣光之中，沐浴在圣光之中，耳畔似乎响起空灵的圣咏之声，这圣光和圣咏并不算强，但不知为何，明明已经掌握圣光数年之久的何塞，浑身上下几乎所有的细胞都开始颤抖起来。 何塞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控制着脑海之中的精神力，将身体自发产生的异动死死地压制下去——这几天的时间足够何塞想清楚一个概念：作为神圣教廷在世俗王国的代言人（虽然是个傀儡），他早已无法与圣光割裂，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无条件地接纳一切与圣光有关的事物。 在搞清楚那铺天盖地的圣光之网到底是什么东西之前，这警惕心都不会有任何放松。 “这就是加莱王国大教堂，加莱所有神官的第二梦想之地，圣安德烈主教座堂。”玛丽垂下头，双手在胸前握住，沉默地祈祷片刻之后抬起头，看向何塞，“现在它是你的了。” 何塞深深吸了一口气，迈开脚步。 教堂的正门打开，内部整洁空洞，脚步踩在白石地板上的声音在上方圆顶之间回荡。何塞稍稍落后半步，看着走在前面身体微微起伏的玛丽，忽然发现她今天从上到下都换了一身装束。 先前的铠甲和骑士劲装换成了稍微宽松一些的过膝长裙，长裙上面绣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精致蕾丝花边。铁质的军靴则换成了黑色精致的及膝马靴，靴子和裙摆交叠在一起，鞋底击打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如果说先前玛丽给自己的印象是一个威风凛凛的骑士，那么现在的她就一晃成了一个优雅却丝毫不失精练的贵族小姐。而且无论哪一个角色，她都处理的相当完美，让人看不出半点破绽。 “贵族都是这样一群怪物么.......”他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的同时，小小地吐槽一句。 “什么？” 玛丽隐约听到身后的声音，回头却看到何塞一脸无辜的模样。不过她也没有继续追究，而是环顾四周，眼神复杂。 半晌之后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这里比平时安静了很多啊。” “那是当然的。”何塞停下脚步，看向空旷的教堂主厅，“王室大主教叛变，他手下的神官就算真的无辜，也不可能继续呆在这里。我接受的这教堂，不过是一具空壳罢了。” —————— ps：我现在是寄居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