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妃至上,朕第二》 第一章 宫杀(一) [第1卷]第一章宫杀(一) ------------ 第一章宫杀(一) 龙月王朝景佑十三年,乾阳宫中一片肃杀之气,雕刻精美的内殿之中,一代君王此刻正躺在床上怒视着眼前妖媚的中年妇女。(.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瘦骨嶙峋的左手伸出遥遥指着大殿那扇朱红的大门,口中竭力发出嘶哑的嗓音:“来人呀,来人。”可惜这位君王的命令再也不会有人理会。整个乾阳宫早已被眼前这位美妇——也就是当今皇后洛水烟所控制。洛家世代掌管内廷军,早在景佑帝三个月前病重之时,洛氏一族便将所有内廷侍卫换成心腹亲信,筹划已久,正是为了等待此时。 皇后走到景佑帝面前,嘴角掀起得意的笑容,“皇上,不用白费心机了,您的侍卫总管三天前就已经被调往塞北边境任骁骑将军,举家迁徙了。现在整个皇城都已在我洛家控制之下。” “贱人,你想做什么?难道你还想谋朝篡位吗?”景佑帝强撑着一口气,怒斥道。 “皇上严重了,寞儿怎么说也是我的亲生骨肉,何况他从小就听我的话。当今天下既然是由他继承,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说到这里,皇后面有得色,掏出一块绣絹捂嘴轻笑后复又露出阴狠的神色,“可是太子妃既然颇得皇上厚爱,深受皇家恩宠,自然应当代替太子与地下孝敬皇上。” “你,原来如此,你竟是想让后宫也一起落入你洛家之手。可惜啊,贱人,你棋差一着,晚了一步。”景佑帝躺在床上气喘吁吁,依旧掩不住面上那股胜利喜悦。 皇后柳眉一竖,“皇上既然不愿下诏,那臣妾就只能用懿旨成全太子妃一片孝心了。喔,不,马上就应该是皇后了。” 话音刚落,皇后身边的云姑姑就是捧着一卷黄绢往殿外走去。 景佑帝眼看着云姑姑往外行去,不怒反笑,终于在一连串的大笑之后,一代帝王了结了此生。而此时的洛皇后反而是被景佑帝不同寻常的表现给弄得心颤不已,担起心来。 三年前,太子纳妃。她本欲扶植侄女为太子正妃。mianhuatang.info不料,那时的皇上却一纸诏令,封其嫡系庶出长女——舞轻扬为正妃。当时朝廷之上曾有谏言,道庶出之女身份低微,不足以堪当太子妃之重任。谁料皇上遂令舞氏正妻——苏扉然收舞轻扬为女,彻底堵住了大臣的嘴。她原以为皇上此举是想将苏舞两家变成太子的力量,借此控制洛家在朝堂后宫的势力。 事实上,舞轻扬在舞家虽不受宠,但是毕竟是舞家人。自此之后,舞阳大将军果然不再保持中立姿态,。面对洛家与上官家族和皇室之间的争斗,时不时的站到了太子一边。而舞轻扬在后宫之中也大肆清除洛家势力。景佑帝更是借着皇后身体病弱,让太子妃辅助处理后宫诸事。洛贵嫔,云妃纷纷被打入冷宫。现如今,太子身边只剩下一个璇良娣可以依靠了。眼看着洛家几代在后宫中的辛苦经营即将毁于一旦,洛家岌岌可危之时。景佑帝早年征战杀伐的身体终于撑不下去了,病困于乾阳宫中。她趁此机会重掌内宫。虽然碍于帝制——太子监国,无法抢夺朝政大权。但是自己那个优柔寡断的儿子离了舞轻扬根本不会对她有任何威胁。可是景佑帝见她要除去舞轻扬,竟然半点也不担心。尽管心中有万千疑惑,他仍是决定,舞轻扬非死不可。 东宫荷韵斋 荷韵斋本是为迎接太子妃——舞轻扬而特意新建的宫苑。当初景佑帝下旨,令江南各地采集上好的珊瑚石,配以紫檀香木,由内务府督办,日夜赶工。并从各地运来奇花异石装饰宫苑,让宫中诸人纷纷羡慕这位皇媳的皇宠之重。然而此时的荷韵斋一如冷宫,自从景佑帝病重,皇后趁机将太子妃软禁在此,宫中诸人见风向一转,便立马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生怕皇后将矛头转向自己。如今的荷韵斋,柳条随意垂地,亦无人修剪。残菊孤零零开在寒风之中,似在预示着主人即将的悲凉结局。 璇良娣冷眼看着被人架在地上的舞轻扬,心中说不出的舒畅快意。眼前的这个女人,明明是卑贱的妾氏所生,却因为皇上的宠爱,而凌驾于她之上。进宫伺候太子以来,明明自己比她美艳千百倍,偏偏太子对她情有独钟,呵护有加。最可恨的是,因为舞氏家族的庇护,皇上的宠爱,自己只能忍气吞声,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蚕食自己的利益。可是,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啊! 皇上病重,姑母重掌大权,现在自己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她——洛璇,要让天下知道,后宫之中谁才是真正的胜者。 “太子妃,不,刚才先皇驾崩,您已经是慧娴淑丽皇后了,不过这只能是您死后的封号了。”璇良娣勾起舞轻扬的下巴,娇媚的眼中透出丝丝凉意。 舞轻扬苍白的脸上依旧是高雅的笑容,完全没有一丝慌乱。“那又如何,我还是皇后,名正言顺的太子正妃。而你-----”舞轻扬抬头看向她,不屑的道:“终究——只是——个——妾。” “你!”璇良娣气结,三年了,妾这个身份像跟针一般,狠狠扎在她心上。就是因为这个身份,所以晨昏定省,她永远需要比太子妃早起一个时辰,在荷韵斋等候着给正妃请安。每年佳节,她只能独自一人呆坐在空空荡荡的房中寂寞流泪。而此时她的丈夫正按照祖制,与嫡妻一起欢度佳节。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她甚至不能有任何抱怨。就是这个女人抢走了她所有的尊荣,她的丈夫!她恨她! “你做了皇后又怎么样,不过是个死人。”璇良娣妖娆的翘起手指,护甲上的银粉发出凛凛寒光。“而我,在你死后,就会彻底取代你的位置。你——再也不是我的对手。” “你还是不明白吗?即使你坐上后位,只要孤寞心中没有你,将来还会有无数个舞清扬来取代你。你永远是个可悲的输家。”舞清扬平静的道出事实,刺得璇良娣终于狰狞了面孔。 “啪。” 屋内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被璇良娣的怒气给吓得不敢大声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将璇良娣的怒气转移到自己身上。屋内一片静谧,正在这时,屋中的巨大屏风后却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 璇良娣皱起眉头,示意身旁的侍女楠苍过去看看。舞清扬紧张起来。她当然知道那后面都有什么,那后面躲藏着的正是她的丈夫,现今的天子。 早在皇上驾崩的消息传来之时,她就已经知道自己必然难逃一死。她并不害怕死亡,可是在临死之前她一定要见自己的丈夫一面。三个月前,皇后就调来了一队御林军,将整个荷韵斋围得铁桶一般。正在她苦于无法之际,景佑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康公公却将打扮成小太监的孤寞带了过来。 原来皇后的一切打算都没有逃过景佑帝的眼睛,是以他早早就命康寿伺机带齐孤寞过来见舞清扬最后一面。没想到两人刚见面,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外面就是一阵喧闹。璇良娣已然带着太后赐死懿旨,浩浩荡荡的杀了过来。虽然孤寞一脸恨意决意要跟璇良娣见面,将她救下。但是舞清扬心里清楚,此时此刻,是绝对不能让璇良娣他们发现新帝在此的。一旦让皇上他们起了争执,说不定洛氏家族就会来个鱼死网破。皇上现在的力量,毫无胜算。所以舞清扬才让康寿强行将皇上拖到了屏风躲藏起来。 齐孤寞在屏风后面见了璇良娣嚣张的行径,几乎气的背过气去。堂堂新后居然被一个尚未正式封号的妃嫔如此欺压。叫他这个刚即位的皇上情何以堪。他早就忍耐不住想要冲出去狠狠教训这个女人。平时的温婉良顺,恭和善良全是假象。可笑他居然一直都以为璇良娣是个教养极好的贵族女子,是他那个幼时清纯无双的表妹。齐孤寞脸上全是自嘲的笑意。 康寿死死拉住齐孤寞的衣袖,生怕他控制不住情绪。先帝要自己带皇上来见皇后娘娘最后一面,就是要他清楚地看到太后一族的狼子野心,只有真正的心痛过后,皇上才能彻底下定决心对抗舅族,才能真正成长为一个君王。但是皇上若此刻控制不住情绪,一切都毁于一旦了。 舞清扬见楠苍已然快走到屏风后边,心悬的老高。心道不能再让她继续接近屏风灵机一动,故意挑衅的说道:“怎么,对那个御赐屏风还是不死心吗?” “你,”璇良娣再次狠狠地一个耳光甩了过去。这个屏风乃是藩国进贡的礼物。上面绣的是岛国风光,而其中的树木枝干则全是用异域夜明珠串联而成。当初,使节在国宴之上贡上此物,言道将此物送与太子妃。她一见之下,欢喜不已,当即就向皇上讨赏。不料皇上在大殿之上就道此物应该给太子正妃,一个小小的良娣肖想此物根本就是不知分寸,自抬身价。随后一脸笑意的将屏风赐给了舞清扬。那夜,这件事迅速成为了大街小巷的笑闻。她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舞清扬毫不在意的继续激怒她,“怎么,说中你的心事,恼羞成怒了?” “如果你真的喜欢,姐妹一场,你大可以将它抬回去,不必借口让侍女去看它。” 璇良娣已然气得脸色紫黑,怒哼一声“不必了,一个死人用过的东西本宫不稀罕。楠苍,回来。”话语中已然是把自己当作了后宫之主。此时的楠苍早已被璇良娣的怒气吓得冷汗涔涔,哪里还敢靠近屏风,连忙的就走了回来。此时的舞清扬与康寿都是大大的长乎了一口气。 璇良娣看着舞清扬一脸不奈,“我不想跟你多说废话,这是十步醉,喝下去吧。你不会有任何痛苦。”话音刚落,立刻便有人捧了一个托盘上前,上面放的是一个玉色的瓷瓶。 舞清扬冷冷一笑,毫不犹豫的拿起瓷瓶,揭开盖子,一饮而尽。屏风后的齐孤寞几欲冲出阻止,却都被康寿抓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舞清扬喝下毒药。舞清扬放下瓷瓶,冷言道“现在可以了吗?” 璇良娣见目的已经达成,不再逗留,带领着一帮人扬长而去,准备回去筹备她的封后大典。 见璇良娣等人已走。舞清扬的身体也随之瘫软在了地上。 “清扬,清扬。”此时的齐孤寞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悲痛,猛然推开屏风,奔到舞清扬身边,将她抱起。 此时的舞清扬已然如破败的棉絮一般,嘴角不断渗出殷红的鲜血顺着曲线优美的颈项,沾湿了她一身洁白的宫装。开出大朵大朵的雪花。但是清扬感觉不到任何痛苦,她只是觉得整个人如云朵一般轻盈起来,想来这就是十步醉的威力吧。明明是杀人的毒药,却能给人以如此美妙的感受。 “孤寞。”见了眼前这张焦急的面孔,舞清扬微笑起来,纤手抚上面颊。心中洋溢起幸福的感觉。这是她的丈夫啊,她今生挚爱的男子,即使为他付出了性命又如何,有了彼此的全心眷恋,死又何悲!7344911 第二章 宫杀(二) [第1卷]第二章宫杀(二) ------------ 第二章宫杀(二) “清扬,你不可以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你不可以死。”齐孤寞将舞清扬紧紧搂在怀里。他好恨好痛,如果不是他,清扬根本不会弄得今天这个结局。 清扬刚进宫时,就建议他防范母后的势力,遏制住洛家。是他念及亲情,迟迟不肯下手。任清扬在前面冲锋陷阵,为他铲除障碍,让母后对清扬恨之入骨。父皇病重之时,母后将清扬软禁在荷韵斋中,他明知清扬已有危险,仍旧自欺欺人的以为母后会为了他放过清扬。直至乾阳宫中传来讯息,父皇驾崩,太子即位。太后懿旨,太子妃代皇殉葬时,他才幡然醒悟。他居然忘了,权利才是母亲一生追寻的啊,儿子与她不过是争权的工具。 “齐孤寞,枉你身为大齐天子,居然如此无知,如此可笑。”悲极痛极的齐孤寞反而在此时大笑出声。 一旁的康寿见状,连忙劝道“皇上,先帝已逝。如今政局动荡。望皇上且记以江山社稷为重。振作精神,维护祖宗基业呀,皇上!” 齐孤寞眼中透出阴寒:“江山,如果不是为了江山,清扬怎么会弄到这个地步?” “皇上。”一声悠然长叹唤回了齐孤寞的注意力。[.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清扬,你想说什么?” 舞清扬打起精神,艰难的开口。“皇上,臣妾时间无多,请皇上仔细听臣妾接下来的话。”见齐孤寞忍痛点了点头,这才接着道 “皇上,你现在刚即位,羽翼未丰,而臣妾若去,则父亲必不会再支持皇上。内宫已被洛家把持,朝堂之上又有上官家族。皇上处境堪虑。幸亏先帝早有安排——”说到这里,舞清扬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转瞬之间,如玉的衣裙上又是几朵血花绽开。 “清扬。”齐孤寞担忧的唤道。看着怀中原本鲜活的女子现在的枯萎凋零,感触到她原本炙热的温暖一点点消散,齐孤寞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也在随着她生命的流逝而渐渐失去温度。他知道,当清扬带走他仅剩的温暖后,他就不再是他了。 舞清扬的手再度抚上齐孤寞的脸颊,“我没事。皇上,臣妾求你他日善待我妹。我妹性情清雅,但与我素来姐妹情深。将来皇上若无法说服她,可将此信交她。”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已然沾上鲜血的书信交到齐孤寞手中。 齐孤寞颤着手接过信,书信上面的字迹已陈,显是早已写好。上书“璃儿亲启”。 “皇上,此生此世,臣妾不能再伴你左右,但臣妾永远记得你我大婚之日的誓言。现在臣妾想再听一次皇上当日对臣妾所说的话,可以吗?”舞清扬扬着微笑看着自己挚爱的丈夫,一如成婚时那个娇羞可人的少女。 齐孤寞颤抖着两片嘴唇,重复着当初的海誓山盟。“我——-齐孤寞,今日对苍天起誓,今生挚爱,唯吾清扬。若有违誓,孤独一生,寂寞永世!” 随着齐孤寞誓言最后一个字的终结,舞清扬留下了她在人世间最后一个幸福的微笑。 齐孤寞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喝下毒药,看着她在怀中凋谢,感受着她此刻的冰凉。心中的痛苦再也无法掩饰,一滴温热的液体滑下,空气中氤氲起刻苦铭心的哀伤。自此刻开始,大齐那个温柔的太子已经随着眼前这个如花女子死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将要实行铁血政策的冷酷君王。 康寿眼见齐孤寞的脸色从悲痛欲绝转为阴沉冷静。知道齐孤寞已然彻底成长,面上显出欣慰的笑容。 “皇上,老奴已将先帝遗旨交与九贤王。老奴职责已尽,今后全靠皇上自己了,皇上保重。”说完,重重叩了个头,从怀中掏出一柄袖剑,刺向心口,倒在了地上。而齐孤寞只是冷淡的看着,眼中再无一丝波澜。 两个时辰后,位高权重的九皇叔召集亲贵大臣,宣读了康寿临死之前冒死偷交给他的遗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今自知天不假年,大限已至。今令太子继承大统,尔等务必尽心辅佐新帝。繁盛我大齐王朝。尔媳舞清扬侍君至孝,今必追随朕于九泉之下。然后宫不可一日无后。今有舞氏琉璃乃镇国公嫡女,太子妃之妹。血统高贵,才貌双全。朕心甚悦,特令其三年后及笄之期,进宫与太子完婚,掌管后宫。钦此。” 圣旨一下,满朝哗然,已然成为太后的洛水烟惊得几乎踉跄摔倒在地,而当朝国舅更是脸色灰败。唯有齐孤寞冷冷看着太后等人的惊恐,冷笑不已。 大臣们议论纷纷,就在不久之前。闻所未闻的太子妃为皇上殉葬的消息传出,人们便猜测太后一族已经开始动手铲除异己,下一步要登上后位的必定是国舅亲生女儿——璇良娣。谁知现在突然出现一个先帝遗诏,遗命太子妃之妹承继后位。如果是别人宣读的遗旨也就罢了,偏偏还是皇室宗族族长的九贤王。这一下朝廷之上又会风云变幻了。众人心中都有了这一共同认知。 慈安宫中,新换的紫晶熏炉正在往外散发着异域进贡的异叶青兰香料。雕饰着凤纹图案的檀木桌上摆放着一杯已经放置冰凉的上好碧螺春,茶香依旧袭人,品茶人却久久不肯问津。因为此时此刻,这位端坐慈安宫下首的国舅爷正在担心着一个重要的问题。 “太后,你可要想想办法,千万不能让舞家那个丫头进宫。否则——”洛放一脸紧张,心下懊恼不已,明明唾手可得的后位,如今弄成这种局面。 太后柳眉倒竖,“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法子可想。满朝文武都听见了先帝遗旨,难道哀家还能抗旨不成。” 顿了顿话,又是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当初就让你带人看紧乾阳宫,你居然会放走康寿这个老家伙。任由他把圣旨交到九贤王手中。” “那我们就眼看着舞琉璃三年后进宫登上后位?”洛放不死心的道,“太后可别忘了,她是苏舞两家嫡亲的掌上明珠,身份来头远比舞清扬大得多。她若进宫,朝上朝下,就再无我们洛家容身之地了。” 太后冷哼一声,“慌什么,她还有三年才及笄进宫,就算进了宫,她也休想当上皇后。” 洛放面上一喜,“太后的意思是——” 太后摆摆手,从旁边的果盘中拿起一串水晶葡萄,状似不经意的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让璇儿抓紧皇上的心,只要皇上心在我们这边,皇后又如何。至于你,朝堂之上,也是时候为自己外甥多参谋参谋了。” 话说到这里,洛放已然明白太后的意思,连忙是笑容满面的伸手做了个偮口中道“微臣谨尊遗旨。” 大齐朝的争斗自此起步入了新的宿命轮回!7344912 第三章 母子之争 第三章母子之争() 乾阳宫养心殿中,齐孤寞看着面前一堆奏折,上面不约而同的写着,当今洛贵妃诞育长公主,有功于朝廷。奏请皇上封为皇贵妃。 齐孤寞冷冷一笑,“诞育长公主?”三年来,若不是太后洛贵妃等人处心积虑,将他后宫之中有孕的或治罪,或暗施毒手使其流产。有何时轮到她产下长公主,可惜啊,机关算尽怀上龙种,偏偏是个女孩。 一旁此后的易坤见状,立刻知道又是朝臣们奏请给贵妃进位的折子了。但是有些话他不得不提醒。 “皇上,太后娘娘已经派人来催了好几次了。” 齐孤寞扬扬眉梢,嗤笑道,“易坤,母后与朕真是母子情深,这几日天天都请朕去慈安宫中用膳。“ 易坤不敢随意答话,这三年来,皇上的脾气性格越见古怪冷漠,处理起朝政来,杀伐决断,从不手软。如今,连太后都得小心伺候皇上的脾性,宫中诸人更是不敢随意。如今见皇上问他话,也只能赔笑道。 “皇上乃九五之尊,天下人自然都是关心皇上的。” “关心朕,倒不如说他们现在是惦记着那个后位吧!”齐孤寞心里清楚,这些年来他在朝政之上的果断冷酷着实将洛氏与上官一族吓破了胆。所以三天之前当他提出将舞琉璃接入宫中完婚时,那位洛贵妃竟然当场就晕了过去。现在太后借着洛贵妃产下皇长女要求晋位,无非是怕舞琉璃进宫之后他们洛氏的形式会更加危急。想到这里,齐孤寞嘴角轻挑,眼中散发出嗜血的光芒,母后啊,既然您还是不愿意放弃权利,那儿臣只能陪您好好玩玩了。 “易坤,摆驾慈安宫。” 洛贵妃抱着女儿在殿中坐立不安,她本以为即使生下个女儿,好歹也是皇上唯一的骨肉。至少能让皇上对她眷恋一段时间,没想到,她产下孩子不到两日,皇上就一道圣旨,下令下月初八接舞琉璃进宫完婚。她心中的委屈,愤恨自不待言。 太后坐在上首,见着洛贵妃的模样,没好气的道:“你沉住气吧,这幅样子,哪还像个贵妃。” 洛贵妃委屈的叫道:“姑妈,皇上分明是故意的,如儿才刚出世,皇上就要接那个狐媚女子进宫。” “放肆!”太后一声怒斥,“那舞琉璃乃是先帝亲选的女子,又怎么会是什么狐媚女子。”太后顿顿话,见了殿外那由远及近的明黄身影,又板起脸训斥开来 “璇儿,皇上乃是天子,他想什么时候接人进宫,那轮得到你过问。何况,你身为贵妃,他日琉璃进宫以后,你自当尽心照顾她,又怎么能有这么多抱怨呢?” “姑妈?”洛贵妃有些犹疑的看着太后,不敢相信她居然会要自己照顾舞琉璃。刚想说话,就传来了一个朗朗的男声。 “母后不愧是母仪天下的国母,见识胸襟果非一般俗女可比。”话音刚落,齐孤寞已然跨进殿中。 “皇儿已经到了,母后还正在念叨呢。”太后脸上全是温柔的笑意,像是个关心儿子的慈母般问道“皇上今日朝政杂事处理起来还顺利吗?” 齐孤寞略一施身,算是行礼,随即坐在太后身畔道,“有国舅的多方费心,儿臣又岂会有麻烦呢?”言下之意分明是指国舅对朝廷之事干涉太多。 太后面上一僵,随即恢复过来,“皇上说的哪儿话,国舅是朝廷俸禄,又是自己亲戚,自当为皇上分忧。” 齐孤寞听了这话,不再言语。只是端起面前的酒杯,浅酌一口,忽而又转向坐在太后右面的洛贵妃,似笑非笑的问道:“刚才似乎听见爱妃对朕接琉璃进宫一事颇有抱怨。” 洛贵妃心下一紧,强撑出笑脸道:“刚才只是小公主哭闹不休。臣妾心下担忧。所以一时失宜,万望皇上恕罪。”她此刻即有万千委屈,也不敢说出口。面对齐孤寞的质问,她只能以女儿为借口。希望齐孤寞看在亲身骨肉份上不会大加责怪。。 “是吗?”齐孤寞淡然一笑,转而微笑着将洛贵妃手中的小公主接过,轻轻拍打着小公主的背部,原本僵硬的线条奇异般得柔和了许多。 这是他的女儿啊,一个纯洁的生命。可是将来她的命运会怎么样呢?身在这个宫廷之中,有一个野心勃勃的母亲,她又能变成什么样呢?想到这里,齐孤寞原本温柔的脸上悄然泛起痛楚,但是也仅仅只有一瞬间。 洛贵妃眼见着皇上抱着公主,本来心中大为欢喜。她就知道,纵然皇上这几年日渐冷清,可是他终究是个人,又怎么可能完全隔绝感情呢?看来即使生了个公主,于她也是大有助益。正在她悄然欢喜的时候,齐孤寞忽然将孩子交给了一旁侍立的乳娘。对着她冷脸开了口。 “爱妃既然如今已经疲于照顾长公主,那么琉璃进宫之后就将这凤印归还于她吧。” “皇上!”洛贵妃惊叫出声。 就连太后也忍不住失声道,“皇上,这怎么可以?” 太后刚一开口,瞧见了齐孤寞阴沉的面孔,就知道自己刚才太过心急。连忙缓缓脸色,柔声道:“皇上,璇儿掌管后宫多年,又是目前后宫中分位最高的――”岂料太后话未说完,已经被齐孤寞打断。 “母后也说是目前。将来琉璃进宫以后,凤印自当由国母掌管。”这番话一说下来,洛贵妃更是直接哭得梨花带雨。心碎的叫了声,“皇上。” 太后此时再也沉不住气了,这凤印交出去容易,想要拿回来那可就是难上加难了。于是也板上面孔道:“皇上,哀家不同意你封舞琉璃为后。” 齐孤寞盯着太后,眼中喜怒未明。强大的气势压得太后背脊全是冷汗,但仍然强作镇定。与齐孤寞对视着。 “母后不同意,母后难道忘了,接舞琉璃进宫,让她掌管后宫,可都是先帝遗命。母后难道想违抗先帝?” 太后左手暗自撑在椅上,深吸口气挤出一个笑容道:“皇上难道忘了?先帝遗旨只是说接舞琉璃进宫,并为说过封她为后。” 是了,这就是先帝遗旨中最大的破绽!当初她之所以这么笃定舞琉璃没法成为皇后,就是因为先帝这个巨大的错误。 “母后!”齐孤寞加大音量,声音中有着明显的怒气,他确实早就想到这一点,也没有办法反驳。“难道母后认为掌管后宫之人不应该是皇后吗?” 见齐孤寞动怒,太后反而静下心来。“皇上,您可别忘了,我朝曾经有过两位皇贵妃共同掌理后宫的先例。” 天祁朝嘉安帝年间,由于嘉安帝有两位非常宠爱的妃子,没有办法取舍。所以嘉安帝干脆下诏封两位妃子为皇贵妃,共同掌理后宫,后位则永远空缺。 太后早就计划好,既然阻止不了舞琉璃进宫,那么至少要为洛贵妃争取到与她同样的身份地位。这样今后才有足够的力量与她周旋。 齐孤寞的脸色更加阴沉,他本以为太后不过是想阻止舞琉璃成为皇后,没想到太后居然搬出这个例子,原来这才是他们急于将洛贵妃晋位的真正原因。 第四章 伤别离 第四章伤别离() “两位皇贵妃,就算琉璃进宫封为皇贵妃,皇贵妃又怎么会是两个?难不成母后心中还有人选?”齐孤寞故意冷眼看着依然在旁边止住哭泣的洛贵妃,嗤笑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太后依旧是一幅公正的模样:“洛贵妃诞育长公主,掌理后宫多年,理当晋位。” 此语一出,洛贵妃立刻惶恐的道:“这些都是臣妾分内之事,又怎么敢妄求晋位呢?” 哼,齐孤寞看着洛贵妃这副模样,只是冷笑道:“若朕坚决要让舞琉璃做皇后呢,母后又当如何?” 太后猛的愣住,洛贵妃一刻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太后见了齐孤寞这副模样,只好一咬牙,使出杀手锏:“皇上难道忘了,前日您在朝上提出要将世家大族纳入征税范围时,可是国舅极力支持。皇上的新政尚未成功呀。”话语中满满的全是警告意味。 齐孤寞深吸一口气,俊朗的脸上随即出现笑容,“既然母后认为舞琉璃暂不适合担当国母,那一切就依照母后安排吧。” 闻听这话,太后当即也变回慈母,“既如此,哀家也该早日让内务操办皇上与皇贵妃的婚事了。” 洛贵妃也恢复了那副娇俏模样,“皇上放心,臣妾定会好好与舞妹妹相处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齐孤寞亦是满心宠溺,“如此就有劳爱妃了。” 本来暗潮汹涌的局面又恢复成为母慈子孝,似乎刚才这里一切都未发生过。 进宫 齐孤寞刚从太后宫中回到寝宫,屏退左右后,便是拍拍手,很快的,紧挨着龙床的墙面上显出一道门缝,从中走出一名黑衣男子。男子对着齐孤寞俯身行礼,恭敬地问道:“皇上可有何吩咐?” “你立刻出宫,将今日朕与太后为了舞琉璃后位而起争执的事散布出去。记住一定要让舞阳大将军听见这话。” “是”男子应身而去,离开的悄无声息。 齐孤寞遥遥看着寝殿之中或明或暗的烛火,笑的凉薄。目光中有着悲哀的胜利之光。这才是他的目的,他就是要让太后出言反对,再讲这话传入宫外。听说,舞家上下对舞琉璃爱如珍宝,倘若让舞阳将军知道太后如此挡他女儿前路,他又怎会再保持中立之姿。母后啊,母后,这一次,您又失算了。 秦烟河本是天祁朝最为繁华的烟巷之地,一眼望去,尽皆秦楼楚馆。可是这秦烟河中的青楼女子不比别处,都乃是鸨母重金从外购得。再加以悉心调教。故而多有奇女红颜。即便是女中豪杰,一日为妓,以后也很难再找到好的出路。于是年老后也只好经营青楼。但到底读了诗书,建起妓院来远比别处多了许多清幽雅致,加上此处原本风光秀丽。几十年下来,这秦烟河竟被打点的恍若人间仙境一般。 当年,舞阳将军的夫人自此路过,安上了这的明媚清幽。适逢舞阳将军得胜还朝。景佑帝大喜欲赏,舞阳将军为博红颜一笑,求圣上将秦烟河赐予他。景佑帝当即下旨将秦烟河两岸土地全部赐予舞阳,并为他修建大将军府。圣旨一下,青楼自然得拆除。新建的将军府巧妙地让秦烟河从园中穿过,成为天祁朝一大建筑奇迹。耗资之巨,外人莫不艳羡舞阳将军恩宠。后来,将军手下纷纷将家迁徙至秦烟河畔。如今的秦烟河边,林林总总俱是将门大家。世人为此戏言道: “冲冠一求红颜笑,风流雅士俱让道。本是江南烟花地,如今全是沙场将。”也就是说,此处的集结了天祁朝所有名将,由此可见舞阳将军军威之盛。 舞府之中,琉璃看着一屋子人的忙前忙后,颇有些头疼。 “好了,你们都别折腾了,宫里什么都有的。” 舞夫人拉着琉璃的手,眼中噙着泪珠,却是强撑出笑意:“那怎么行呢,宫里的东西你用的未必就顺手。你打小就挑剔,即便是去――”说到这里,声音越见哽咽,连忙打住话头,别过脸去。 琉璃见了母亲这副模样,连忙忍住心酸劝道:“娘,您别担心。我进宫是做贵妃,按照体制,您是可以进宫来看我的。” 一旁的乳母一听这个贵妃,心里就有气。抱怨道“咱家小姐本来是进宫做皇后的,若不是太后” 舞夫人截住他的话头,叱喝道:“蓝姑姑,你也是一大年纪人了,怎么还这么没规矩。说话没个把门的。” 蓝姑姑没好气的道:“本来就是” “你还说!”舞夫人叹口气道“璃儿明日就进宫了,你这样的话若是传到宫中,璃儿以后可怎么办?” 蓝姑姑这才自知失言,连忙赔礼道:“老奴糊涂了,险些害了小姐。” 琉璃倒是蛮不介意,笑意盈盈的撒娇:“娘亲,姑姑也是疼我,您就别生气了。就算太后真的不喜欢我,可是她母仪天下,也必定不会刁难我的。” 舞夫人望着眼前明媚喜人的女儿,心里绞痛起来。仿然已经预见女儿未来多劫的道路,右手轻抚上女儿面颊,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娘!”琉璃一声长唤,扑倒在舞夫人怀中,眼中的泪水在此刻也肆无忌惮的滑落下来,浸湿了那御赐的锦衣,显出浅浅的痕迹,烙痛了屋外男子的心。 苏远轩在门外已经站了三个时辰,看着屋中人儿的美目流转,他心中纵有万千不舍,也没有办法。进去又如何,见面又如何,她从来不知道他爱她,既然如此,他又何苦在此时此刻让她徒增惆怅。 一旁的府上总管本是奉命将表少爷引进后院与小姐相见。听说,这次小姐进宫夫人娘家也准备了不菲的嫁妆。于情于理,苏舞两家同气连枝,于情于理,表少爷这个未来苏家当家人都应该与小姐见上一面。可是,表少爷明明人已经到房外,偏偏不肯挪动脚步。只是痴痴的站在门外,就这么傻傻的站了三个时辰,到叫他不知如何是好。 想了想,管家还是唤道:“表少爷,咱们还是进去吧。再晚,宫里就的来人给小姐装扮了。” 脚下的棉鞋由于在冬日积雪中站了三个时辰,早已浸入化开的雪水。然而苏远轩却丝毫未感觉到凉意,事实上,早在三年前圣旨公告天下之时,他便已经是个活死人了。 听了管家的话,苏远轩身子呈现轻微的颤抖,是了,今日就会有人来为她披上凤冠霞帔,从此红颜是路人!轻启冰凉的唇瓣,苏远轩对管家道, “我就不进去了,璃儿即将为皇贵妃。接见外姓男子多有不便。你将这些礼物给表妹送进去。” 管家哈着腰点点头,忽而又听苏远轩沉沉的道:“还有,告诉她,今后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委屈自己。只要她想要的,想做的。我苏远轩倾毕生之力也会给她。”说完这话,便是一个利落的转身,迎入了漫天风雪之中。 第五章 心碎 第五章心碎() 琉璃一听苏远轩刚走,便是两手提起罗裙,奔出了屋子。屋中众人俱是大惊失色,刚想去追,却被舞夫人拦住了。 舞夫人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女儿匆忙的背影,惆怅不已。 琉璃一袭长裙在雪地中奔跑着,道路两旁残存的灌木狰狞着尖锐的木枝刮破了她名贵的衣服。她却并未留意。只是固执的往前跑着,往前方那个依稀可辨的清瘦身影奔去。她一步步竭力跑着,可是男子与女子的步伐终究有着太大的区别,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渐行渐远。 肆虐的风雪不断往琉璃身上加重负担,琉璃的脚步开始缓缓慢下来,即使心中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呐喊“快一点,再快一点。“但是她终于跑不动了,娇小的双足步履踉跄,整个人重重的摔倒在冰凉的雪地里。 周身传来的彻骨冰凉激出了她潜藏于内心的悲哀与痛楚。她不死心的抬头看着远处快要消失的背影,见到他在风中飘然而起的白色衣角,仿佛忽然看到了儿时的他们。那时的他,亦是一身白衣…… 上元灯节,街上办起灯会。父亲坚决不许她出门,是他带着她翻过高高的院墙,那一晚,她第一次见到府外的世界。即使后来他被罚跪在宗祠整晚,依然对她说,以后还会带她出去看最美的花灯。 她刚被送入姨母的落英宫时,怕的每晚夜不能寐。是他昼夜赶路,骑着快马将她房间中所有物品全部运来,为她重新布置出了一个琉璃别院。 他们之间有那么多无法磨灭的美好及约定,她一直以为,他在等自己长大,他如自己爱着他一般爱着自己。 可是,三年前,圣旨下时,站在一旁的他却是那么平静,甚至还能微笑着祝福她。那样云淡风轻的表情将自己的痴念打成碎片,也是从那时开始决定不再爱他,把他当做一个纯粹的哥哥。 那么,现在他那不惜一切的承诺又算什么?还是一个哥哥的关心吗?苏远轩,你为什么到最后都不肯留下一个答案? 琉璃眼见着彻底消失的身影,再也无法压抑住经年累月积聚的爱恋,喉头颤了几颤,强烈的感情随即喷薄而出:“轩哥哥,苏远轩!” 望着前方依旧空荡苍茫的雪地,琉璃埋下头,苍茫雪地中全是她微弱而绝望的哭泣。 一个几乎融入雪中的白色身影回转,心痛的看着地上哭泣的女孩,“璃儿。”苏远轩的手在空中犹豫不决,终于敌不过心中汹涌的感情,跪上雪地,将她抱在怀中。“璃儿,璃儿,我的璃儿!” “轩哥哥!”琉璃透过凄迷的泪光看着苏远轩纠结的眉目,哭泣的更加不可抑止。太久太久了,这个怀抱曾经是她最安全的所在,但是当圣旨一下,一切都变得遥远陌生。 “璃儿。”苏远轩只是一遍遍呼喊着这个镌刻入他骨髓中的名字,再也说不出别的话语。名动天下的文武公子面对着心爱女子的悲伤,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悲哀? 这一天,府中所有的人瞧见了这样一幅哀婉凄美的画面,清俊忧伤的男子和美丽哀戚的女孩在大雪中用尽全力的拥抱,谁也没有前去打扰他们。即使那个女孩即将贵为皇妃。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拥抱将是他们此生关于这段爱恋最后的美好。天祁史记:“天祁王朝景安帝四年,上大兴纳妃之礼,皇城为之震动。四方邦国皆来朝贺。妃出身名门为舞氏嫡女,已故慧娴淑丽皇后之妹,上赐封号倾城,世人皆称之为倾城贵妃。” 第六章 宫中初见 第六章宫中初见() 是日,秦烟河畔道路两旁由内廷禁卫管制,皇上另调出身边三千银骑护卫护送贵妃入宫。从舞府至皇宫的道路之上铺满了由淮南三百家顶级织绣坊连日赶制的百凤地毯。底线周边以金线覆裹,日光照射之下发出耀眼光芒,灼的有心人心底滴血。 十二名内侍抬着凤銮从舞府出发,按照天祁礼制,皇贵妃入宫只能用半幅銮驾,入宫之时所经路线也只能用普通凤毯装饰。此次逾制而为,朝臣颇有非议。直至最后,齐孤寞在朝上大发雷霆,以一句“朕之所爱,即与天下又如何?”结束争论,舞氏琉璃圣宠之名亦不胫而走。 銮驾在万丈光芒簇拥下缓缓行进,周边不时有蝴蝶环绕,旁立之人皆闻着诱人异香。百姓不明所以,道是天降祥瑞。其实此乃冰山雪莲与优昙花之功。 銮驾周围缀满了两种花瓣所做成的绣球,两种奇花皆产自异域。是齐孤寞下旨,让异域小国加紧采摘,放入特制的冰盆,八百里加急,每一驿更换冰盆。方才将其送入宫中。仅此运花一项,便耗费白银十万两,骁骑营七千官兵,可谓劳师动众。 太后与洛贵妃对皇上如此大费周章颇有微词,无奈皇上坚持认为未将舞琉璃封后已是大大委屈,不待太后多说,便是又下旨将舞琉璃即将入住的漪澜殿修葺一新。朝堂后宫终于明白皇上在此事上的固执,纷纷闭口不言。 午时,銮驾入宫,齐孤寞召集宗亲大臣,在太庙实行祭天祝告祖宗之礼,颁诏天下,一切仪制皆与封后无异。 经历了漫长复杂的仪式,琉璃被送入了漪澜殿中的主室之内。 负责婚仪的嬷嬷早已知道这位皇贵妃主子未进宫便深获皇宠,在宫中多年,自是极有眼色。见了琉璃不安的模样,连忙奉承道: “娘娘放心,皇上待拜见过太后之后便会来此陪伴娘娘了。” 一旁的宫女也是讨喜得道“是啊,娘娘长得国色天香,将来必会宠爱不尽的。” 国色天香?琉璃黯然的抬头,打磨的光滑锃亮的铜镜在龙凤红烛的照射下,将她清丽无双的容颜清晰的呈现出来。她一直知道自己的美丽,母亲苏扉然是当年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自己又是由才气出众的姨母悉心调教长大。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女子焉能不美。可是美丽在这个深宫之内到底能为自己带来什么?她真的不知道! “娘娘”宫女小心的唤着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让这位主子如此伤感,若是皇上知道他们还能活吗?想到这里,连忙跪下去道: “娘娘,奴婢伺候不周,还望娘娘开恩。” 琉璃大惊失色,家中规矩虽多,却从未有人向她下跪。何况是这般什么都没有发生的状况之下。连忙伸手去扶,这一下,宫女吓得更厉害,连连在地上磕头,口中不停念着“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你”琉璃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见着随之跪下去的一屋子宫娥太监,五官都纠结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冰凉的话音陡然响起,引得一屋子人全是向门外看去,却是齐孤寞皱着眉头在屋外站着。就在众人一晃神的时间里,齐孤寞已经走入殿中。 “皇上,奴才叩见皇上。”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急忙是给请安,随之明白过来的奴才呼啦啦又是一阵山呼万岁之声。待请安过后,因着齐孤寞并未说话,也无人敢动。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冷凝下来。 齐孤寞打量着面前的女子,见她一副愕然的模样,润泽殷红的嘴唇犹自保持着微微张开的弧度,卷翘的睫毛显出轻微颤抖,一泓清泉般的眼睛里有着明显的迷茫与震惊。那模样像极了刚入宫时的她。 “毕竟是姐妹啊!”齐孤寞心中悠然划过一丝感叹,眼中闪过迅疾的波澜。对着琉璃道: “你这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声音中竟然有着许久不可见的温柔。 “我”琉璃被他这么一问,有些局促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现在首先应该做什么,是立刻补上刚才缺失的礼仪,还是回答他的问题。琉璃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定位与眼前这位君王的关系。“丈夫”还是“姐夫”。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团,一时之间,平日口齿伶俐的她只能怏怏的低下头去,沉默起来。 气氛重归于冷寂,屋内清晰可闻龙凤双烛燃烧时的窸窣声,偶有奴才忍受不住这样的气压,大大的喘个粗气,立时就会引来其他人怨责的眼神。 所有人的心此时此刻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自从三年前宫中发生大变以来,皇上的脾气就诡异的让人发寒。如今这副样子,倒是不知道是喜是怒。 齐孤寞微眯了眯眼,道“来人,漪澜殿诸人伺候皇贵妃不周,杖毙。” 此语一出,地上的奴才全都瘫软在地上,求饶声也随之不断。 身后的易坤倒抽一口冷气,试探的道:“皇上,今日乃是宫内的大喜之日,为着皇贵妃娘娘……” 话未说完,就是被齐孤寞一个伶俐的眼神给吓了回去,只得道“拉到刑室去。” 立即就有侍卫上来抓人,满屋中充斥着哀哀哭声,先前那个宫女连忙跪到琉璃身边,哭道: “娘娘,求您救救奴婢们,奴婢们以后再也不敢了。娘娘开恩呀。” 易坤一见这等情形,连忙呼喝道:“大胆奴才,还不快放开皇贵妃娘娘。来人还不把她给拖下去。” 侍卫们抓住她,无奈那宫女仿佛认定琉璃是她的救命稻草,死也不肯松手。侍卫们唯恐冒犯琉璃,一时间,竟然就动她不得。 宫女奴才的声声告饶像一把利剑狠狠刺进琉璃的胸膛。她早就听说过当今皇上虽然励精图治,一心开创盛世王朝。但是同时也是一个冷血无情,性情残虐的君王。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可以在眨眼之间,用一条甚至能够称之为莫须有的理由就要了这漪澜殿中上上下下数十条人命。 第七章 争锋相对 第七章争锋相对() 伺候皇贵妃不周,难道今日就要因为她无心的沉默而杀这么多人泄愤吗?不,她绝不能让自己甫进宫廷就双手染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思及此,琉璃对着侍卫冷冷的道: “放开她。” “娘娘?”易坤愕然的看着眼前这位新封的贵妃,赔笑道“娘娘,这批做死的奴才气着娘娘了,待奴才处置了他们,立刻就给娘娘换些通透人儿过来。” “不用了。”琉璃拒绝道。眼中突然而起的凛冽让易坤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琉璃转向齐孤寞,先是稳稳的行了个大礼,待到齐孤寞道句免礼后,这才浅笑妍妍的道: “皇上,臣妾有一事不明,请皇上赐教。” “哦?”齐孤寞眼瞳之中闪过明显的兴味,道 “爱妃有什么事情尽可以问朕,朕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琉璃微微一笑,道:“皇上刚才说漪澜殿中奴才是因为侍主不利,所以才要将他们全部杖毙?” “不错。” “那臣妾敢问皇上,他们如何侍主不利了?皇上又可曾亲眼见到。” 琉璃这句话颇为有力道,当时就将一干人等几乎震晕过去。新封的贵妃居然如此大胆,当着众人面前就敢质问皇上的不是?康寿更是着急的往琉璃那个方向使眼色,生怕皇上震怒,会有更多人丧命。可惜琉璃偏偏对于这一切视而不见。 齐孤寞脸上温柔的神色瞬间消失不见,转而挂上一抹阴寒,“爱妃是在质问朕?” 琉璃不顾旁边众人的暗示道:“臣妾不敢。只是臣妾觉得既然皇上给他们定的罪名是侍主不周,那么身为他们主子的我才是应该判断他们是否有罪的人。” 琉璃强忍住心头强烈的恐惧感,拼了一口韧性将话是完整的给说了出来。 齐孤寞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冰冷的探索着眼前这个看似娇弱却实则胆大包天的女子。渐渐的,他嘴角牵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 琉璃站在齐孤寞面前,表面上是迎着齐孤寞的目光毫不怯懦。然而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的喉头已经恍如被一只狰狞的巨兽用利爪给扼住了,血气翻涌之中,脸上的神色青白交替,只能佯装着恭敬的样子死死的低下头,唯恐齐孤寞看出她此刻的虚软无力。 在家时,父亲常常教导她,攻心为上,现在她如果输掉气势,那么反而会让齐孤寞更加强悍,要他改变决定也就难如登天了。 尽管琉璃掩饰的很好,齐孤寞依旧看出了他肩膀微弱的颤抖,齐孤寞嘴角弧度加深,仿佛捉到了有趣的猎物一般。 “爱妃说得有理,既然是你漪澜殿中的奴才,那么这件事就由爱妃自行发落吧。”说完,便是对着身后的易坤道:“摆驾回乾阳宫。” 见着齐孤寞走远,琉璃这才板起脸孔道: “今日你们言语冲撞了本宫,念是初犯,又是本宫大喜之日。就将你们全部罚俸一年以为惩戒。”顿顿话,又道:“今日乃是本宫与皇上大婚之礼,普天同庆,特赐漪澜殿之人每人白银十两。” 这一罚一赏之间,既不会太过搏了齐孤寞的脸面也不会让本来无罪的宫人受莫名的委屈,可谓是最完满的结果了。 满屋奴才原本以为今晚在劫难逃,没想到如今居然还能得到赏赐,一个个全是跪在地上急急的叩起头来,琉璃又是好不容易止住了。 今日一场本不应该发生的闹剧让琉璃深感疲惫,命令众人散去之后,便是留下那个胆大的宫女为贴身婢女,为她梳洗就寝。 轻巧的双手小心的梳理着琉璃光滑可鉴的发丝,琉璃对着铜镜显出疲倦的神色。见那宫女也不敢说话,像是今日之事吓着了。自铜镜中见着她犹显稚气的脸庞,不由得在心底微微的叹息。面上和缓的问道: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没想到那宫女被她一问,反是及其慌张的跪了下去,言谈之间带了浓重的哭音。 “奴婢多谢娘娘今日救命之恩,今后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娘娘的。”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琉璃慌得连忙起身扶她。 宫女哪里敢受,又见琉璃坚持,是以自己也就起身回话了。 “娘娘,今日若不是您,我们这些奴才早就见阎罗王去了,给您做什么原都是应该的。” 琉璃笑道:“皇上乃圣明之主,又岂会真要你们性命,我不过是顺着说了几句话而已,你不必这样做的。” 宫女却连连摇头,“不是这样的,君无戏言。何况皇上这些年来性情大为不同,因琐碎之事而死的奴才……”说到这里,似觉自己犯了大错,连忙道“奴婢该死,娘娘恕罪。” “你有什么该死的?”琉璃有些闷闷的叹口气道:“其实,我在宫外的时候也听说了一些皇上性情转变的传闻。”摇摇头又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奴婢名叫碧玉,原是衾藻宫的宫女,是易公公特意将奴婢调过来的。” “碧玉”琉璃笑言:“不愧是衾藻宫出来的人儿,连名字也比一般人多了股雅气。对了,听说,衾藻宫因为是宫中皇家史库的与缘故,是以这宫的宫女都许是经过特别培训的,因而身份也比一般宫女高出许多,怎么竟会将你安排到后妃宫室了?” 碧玉捂嘴偷笑道:“娘娘,这可是皇上对娘娘的宠爱呢。” 见了琉璃一副迷茫的表情,碧玉又道:“娘娘,这漪澜殿中的宫女太监俱是由易总管亲自细细挑拣,再安排到娘娘身边来的。易公公说,皇上知道娘娘自幼饱读诗书,胸襟见识不比一般嫔妃,在娘娘身边伺候的人自然也得粗粗懂点诗书礼仪,所以这才破例调动了衾藻宫的人。” “你是说,皇上为我破了例制?”琉璃惊急的道。 “娘娘,皇上为您破的例还少吗?您看这漪澜殿的规模布置可全是比着皇后的身份来的。为了这事,洛娘娘可没少发脾气。” 碧玉似乎很高兴自己的新主子能够收到如此宠爱,兴奋地接着道:“皇上可真疼娘娘,这些年,皇上决定做的事即使是太后也没法子改变,今天晚上,娘娘只是寥寥几句话就让皇上收回成命,我看娘娘以后在宫中可是尊荣不尽了。” 第八章 故人红妆 第八章故人红妆() 碧玉打住话头,将琉璃扶起身,拿来一旁的月浣纱,给她穿上,扶她到了床边坐下。 琉璃眼见了身上的月浣纱,嘴角不由得溢满苦笑。月浣纱啊,产自边塞云蒙山上的珍品。听说这样一匹轻纱,需要山上所有的月族女子在月光下整整工作一年,此纱因为吸收了月之精华,所以穿着起来轻柔无比,即使是在宫廷之中亦是无价珍品。现如今,皇上居然将它给了自己做寻常的睡服。 眼见着琉璃瞅着月浣纱的专注神情,碧玉笑道:“娘娘,咱宫里吃的用的可都是顶尖的。只是今晚因为奴才们皇上有些不快,没有留下来陪娘娘。”说到这里,碧玉脸上现出愧疚的神色。 琉璃拍拍碧玉的手道:“不妨事的,今后日子还长着呢。” 碧玉这才又高兴起来:“对啊,皇上气消了,就会过来看娘娘了。再怎么着,皇上也会看在慧贤皇后的份上。” 慧贤皇后!一句无心之语扯痛了琉璃心底掩埋的伤口。她灵气逼人的姐姐――舞清扬,就是死在这个深宫之中。虽然与姐姐乃是异母所生,可是因了父亲对于姐姐母女的疏忽,所以母亲对于姐姐总是颇为照顾,视如己出。她也因此与姐姐亲昵无比。即使后来被送入姨母的落英宫中,姐姐也总是来看望她,姐妹之情从未断过。 直到后来姐姐进宫为太子妃,虽偶有书信出宫,但是却难再见姐姐一面。她以为,既便如此,只要姐姐一切安好终有再见之期,没想等来等去,等到的居然是姐姐的死讯! 代帝殉葬,一时间天下士子百姓无不称道于姐姐的贤惠孝顺。紧随而来的是太后新帝下旨将舞家封为天朝第一家。多少朝臣眼红于此等荣耀,但是她不想,舞家也不想要这样鲜血淋漓的荣光。再多的死后褒奖又怎能换回她姐姐一条鲜活的生命? “姐姐”琉璃哽咽着道,右手轻轻覆上左腕的琉璃镯子。琉璃镯子是姐姐死前一个月托人从宫内带出交给她的。随着镯子而来的还有一句话“若是争不过命运,那么就加快它的前行。”直到今天,琉璃依旧不明白这句话到底隐喻着什么样的含义。 现在的琉璃唯一清楚的就是,在这个后宫佳丽无数的地方,齐孤寞如此唯恐天下人不知的宠爱分明是将她逼上了一条无休无止的争斗之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爱?哼,琉璃自嘲的笑道:“他这哪是爱我。自幼在宫廷之中长大的皇上怎会不知什么样的人在宫里才能最安稳的生活。” 碧玉见到久不言语的主子忽然说出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奇怪的问:“娘娘在说什么啊?” 琉璃嫣然一笑,美目流转之间直叫碧玉也看傻了眼:“我只是随口说说,你也早点下去歇息吧。”说完就自己放下纱帐,闭眼睡了。 碧玉见了琉璃的样子,只道她是今日劳累,也就俯下身子道:“娘娘,奴婢就在外间,有啥吩咐就唤奴婢。” 琉璃懒得再说,只是模糊的嗯了一声。直到听闻碧玉屋中木门关闭的声音,才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这一夜,月弯如钩,流泻一地清凉光彩,照的漪澜殿外湖水之中一众莲花也染上了阴柔的气息! 红妆 按照天祁王朝的规矩,新妃入宫第二日就应该去向皇后问安,听凭国母训示教导。 可是琉璃是以皇贵妃身份进宫,虽然在她进宫之前,皇上奉皇太后懿旨以其诞育长公主为名,将洛贵妃进为皇贵妃,但是两人依旧只能是名分相当。故而觐见皇后这一节自然省去。 叩见皇后可免,但是给太后问安却是无论如何不可省去的。 所以次日一早,琉璃便由碧玉伺候着换上了一色华贵的皇贵妃礼服,金色和紫色交相绣成的凤纹裙角,一色的上等碧玉琉璃首饰,耳朵上的盈白东珠将琉璃本就白皙娇嫩的肌肤衬得更加风雅出尘。 碧玉呆呆的望着自己一手装扮出来的琉璃,惊道:“娘娘,您真的好像仙女一样,难怪皇上这么疼你。” 琉璃微微一笑:“是吗?” 碧玉不住的点头,似是怕琉璃不相信自己的说辞,又道:“是真的,奴婢呆在宫里这么久了,从来没见过娘娘这样美丽的女子。” 琉璃拿起面前一根成色上佳的雕花玉簪插入如云秀发之中,幽幽叹口气道:“我倒宁可自己不是一个美丽的女子。” 琉璃眼见碧玉又是一副茫然的模样,知道她不懂自己的话,便堆起笑意道:“行了,去慈安宫吧。” 碧玉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扶过琉璃,往门外走去,门外有眼色的太监已经准备好轿舆,漪澜殿中的主事姑姑――红妆在门口打起轿帘,恭敬的等待琉璃上轿。琉璃刚准备入轿,见了一旁的红妆,觉得有些面熟。随口问道:“我好像见过你。” 就是这一句普通的问话,琉璃却发现红妆的肩膀在轻微的抽动,琉璃心中奇怪,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红妆的头埋得更低,琉璃细听之下,她竟仿佛抽噎起来。不禁愣住。 轿前的太监是个机灵的,生怕琉璃生气,连忙小声的对着红妆道:“姑姑,娘娘问话呢?” 红妆这才一愣,跪下去道:“娘娘恕罪,奴婢该死。” 琉璃皱起秀眉,“好好的又跪什么?我只是想知道我们是否见过。” 没想到红妆居然被这一问给弄得泪水涟涟,哽咽着道:“娘娘,奴婢红妆,原是慧娴皇后身边的婢女。” 第九章 风波起(一) 第九章风波起(一)() “姐姐!”琉璃闻言,神情一震,惊叫道:“抬起头来。” 红妆依言抬头,琉璃打量半响,心头浮上无可言喻的伤痛,美目之中渐渐泛起晶莹。 是的,她认出这个姑姑了。三年前,正是这个红妆昼夜兼程,将姐姐的琉璃镯子交给了她,并且带来了姐姐最后的嘱托。当时她已经预感姐姐处于危险之中,本来想让红妆留在落英宫中,不料红妆忠心于姐姐,坚持要回宫陪伴。 眼见姐姐跟前旧人,琉璃悲喜交加,亲自扶了红妆起身,问道:“你怎会在这里,我以为姐姐身边的宫女都陪姐姐随先帝殉葬了。” 听闻“殉葬”二字,红妆眼中迅速划过浓烈的愤恨之情。琉璃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还没来得及她细想,红妆已经开了口。 “奴婢那天刚被带到大殿,准备饮下鸠酒。皇上就派人来把奴婢带走,后来皇上就让奴婢一直呆在浣衣局中。直到前几日,易总管来问奴婢,愿不愿意来伺候娘娘,奴婢一听是伺候您就随着易总管过来了。” “浣衣局?”琉璃拿起红妆的手细细看着,但见上面全是交错的茧子。明明还是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手却像五六十岁的老妇一般,显然这几年吃了不少苦。神情不由更加悲伤。mianhuatang.info 琉璃不明白,既然齐孤寞有心护着姐姐身边的宫女,为何又把她安排到如此艰辛的地方,让她受尽折磨。难道以他的帝王身份,想要护住一个宫女也是如此困难吗? “红妆,你受苦了。今后我不会亏待你的。”琉璃坚决的道。 红妆轻轻一拜,“奴婢不苦,奴婢现在能伺候娘娘,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眼见时间不早,一旁的碧玉上前道:“娘娘,时间不早了,您该去慈安宫给太后请安了。” 琉璃乍见故人,念起往事,心中千头万绪。回想起与姐姐当年在闺中的乐事,不由得泪珠坠地。对于碧玉的催促,恍若未闻。 “娘娘,此乃深宫之中,娘娘刚进宫封妃,如果不能按时给太后问安,必定会落人口实。”红妆已经清醒过来,在宫中呆了多年的她,自然知道此事的厉害轻重,连忙在琉璃身旁低语提醒。 琉璃闻言,知道此刻再也不是她可以任意妄为的家中,只得强打精神,用手绢整理一下仪容,笑道:“今天是我初见太后,咱们快走吧。” 宫中奴婢皆知这位皇贵妃娘娘乃是已故皇后的胞妹,因而也未见奇怪,连忙跟了脚步,一行人往慈安宫去了。 琉璃刚到大殿口,便有太后手下的贴身崔嬷嬷站了出来。脸上是一幅冷色,道:“奴婢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言语虽是恭敬,神态动作却完全是一幅目中无人的模样。琉璃见了,只道这嬷嬷脾性不好,因而笑道:“嬷嬷请起。”亲扶了崔嬷嬷起身,又道:“有劳嬷嬷带我觐见太后。” 本以为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岂料崔嬷嬷突然变脸,道:“娘娘,您自是可以进去参拜太后,可是您身后的这些奴才太后却是传了旨意,每人要杖刑五十的。” 刚言罢,便有奴才搬了刑具上来,将红妆碧玉等人拿住就要开打。 “慢着!”琉璃急急喝止,站上前去道:“嬷嬷这是何意,我漪澜殿中诸人犯了何错。” 崔嬷嬷弯身答道:“奴婢只是奉太后旨意行事。娘娘若有疑问,自当进去询问太后。” 琉璃看着崔嬷嬷故作恭敬的模样,不由得怒火骤起。好一个嬷嬷,明知道以她皇贵妃的身份,自然不能为了几个宫人前去质问太后,她这样说法,不过是故意刁难。 但是琉璃虽然心性淡薄,却是心地纯良之人,想着漪澜殿中诸人昨日就因为她而饱受惊吓,今日又怎可再因为她而受这般皮肉之苦。 想到这里,琉璃明知为了几个奴才与皇太后为难是大大的不智,仍旧对崔嬷嬷道:“好,那就请崔嬷嬷先等一下,让我先进去向皇太后求求情。” “娘娘,奴婢等不值得您这样。娘娘!”红妆猛然抬头,出言阻止。 琉璃看了他们一眼,安慰道:放心吧,太后他老人家一心向佛,必不会为难我的。“言罢,便抬脚进了殿中。 大殿之内,后宫三妃五嫔以及各宫才女丽人早已盛装而待,就等着见见这个还未入宫便已将皇上迷得晕头转向的绝色女子。 当今皇上是个性情凉薄之人,一向对于女色之事不太在乎。可是如今居然为了这个皇贵妃不惜一再违背礼制,更加不顾众大臣谏阻,强行大修宫苑不说,还为了她特意创制一个封号“倾城”。 倾城,倾国倾城。在皇上的心目中,这位皇贵妃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那她们这些日日夜夜在后宫之中翘首以盼皇上驾临的嫔妃又算什么。这样的皇宠,这样的偏心,让她们这些明明也是人比花娇的女子如何不怨呢? 是以在接到皇太后的懿旨,说今日要到慈安宫中叩见新的皇贵妃之后,一个个是早早的就到了,都想见一见这个幸运的女子。琉璃一踏入殿中,便见着后宫佳丽,环肥燕瘦尽皆其中。大殿上首之位,端坐着一个华服女子,身着正红的宫服,头顶的五彩金凤冠上缀着八颗明珠,威仪尽显。按照规矩,正红色是只有皇帝正妻才能穿着的服色,如今后宫之中皇后之位未定,那么她必定就是当今太后了。 瞧着太后,琉璃不得不感慨后宫之中的岁月最是催人。想太后不过也就是四十许左右,又得太医精心保养,本应是风韵尤存。可惜啊,现在的太后,一眼看去,虽经过精心装扮,依旧掩饰不住眉梢眼角细密的皱纹。一条条记录宫廷沧桑的沟壑蜿蜒爬过太后的面容,让她的面容再也不复当年的妩媚娇俏。 深吸口气,琉璃强迫自己微笑道:“舞琉璃给太后请安,恭祝太后千岁吉祥。” 太后眉目一动,笑道:“自家人这么多礼干什么。快,洛妃把琉璃扶起来。” 话音刚落,就有人将琉璃扶了起来。琉璃抬眼一看,见得眼前这个女子身着与她同品级的暗红宫装,头上插着镶玉金凤簪,脖上一串夜明珠所串成的珠链发出夺魄光芒。 眉心一点朱砂痣,即便不笑也自有一股娇媚气息。眉梢上翘。隐隐透出一种傲气。五官精致,妆容细腻,一派大家风度。唯一的败笔便是她眼中无可掩饰的恨意,即使在笑着,笑意也无一丝一毫到达眼底。 琉璃在心底叹口气,想来这个光华四射的女子就应该是宠冠后宫的洛贵妃了。 第十章 风波起(二) 第十章风波起(二)() 对于这个洛贵妃,琉璃想不知道都很难。她是比姐姐更早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人,家世资历本都足以堪当国母,却因为先帝的一纸诏书,屈为良娣。又因为她的进宫,虽然剩生下皇长女,又有着皇太后的苦心谋划,依然只能成为与她平起平坐的皇贵妃。而且皇上还以皇后之礼将自己迎入宫中。于一个才情美貌皆有的女子而言,想要不生怨恨只怕是很困难的。 可是天不作美,琉璃自知虽无争宠之心,但一朝入宫门,一切便再由不得自己。千般无奈,万般不愿。身是帝皇妃,奈何奈何。 琉璃环视一眼这慈安殿中的万紫千红,暗道只怕今后是非惹人来了。 仅仅是极短的时间,琉璃的心思已经转过千头万绪。心中打定主意,便道:“这位想来便是洛姐姐了,琉璃初进宫中,未来得及给姐姐请安,还望姐姐不要见怪。” 洛贵妃捂嘴笑道:“妹妹说的哪里话,你我同为皇贵妃,怎么会要妹妹给我请安呢?”说完便将琉璃扶到下首右侧坐下,自己挑了左边位子坐了。 在场众人一见洛贵妃的举动,纷纷露出看好戏的神情来。mianhuatang.info 琉璃眉目一动,皇家规矩,以左为尊。既然中宫之位空出,那么在这慈安宫中便无人有资格去做那左首之位。看来这位洛贵妃口中虽说自己身份与她相当,心中却早已将自己临驾在了她之上。 再看太后笑意盈然地望着自己,分明是审视的眼光。琉璃不欲在这些方面过多计较,既无争宠之心,坐哪又如何。她现在心心念念的实在是漪澜殿众人。 琉璃看看众人渴望的表情,不由得好笑:“太后,琉璃有一事相求,还望太后恩准。” 太后看似温和的道:“倾城皇贵妃有事就说吧。”言语之中有意无意加重了倾城二字,此语一出,果然在场嫔妃脸上均露出了愤然之色。 琉璃不以为意道:“臣妾殿中诸人惹恼太后,本该重罚。可是臣妾恳求太后念在臣妾初进宫中不会教导奴才,饶过他们这一次吧。” 不待太后说话,屋中想起一个刺耳的声音,“若是人人都像皇贵妃一样,拿着这个理由生事。那宫中的奴才还不翻了天去。” 琉璃回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个打扮的妖冶女子,酥胸半露,粉面含怒。心头觉得好笑,这嫔妃怎么看都应该有二十几许年龄了。怎么还会这么沉不住气,白白充当别人的打手。 果然,太后先是一声怒斥:“陈嫔,还不快给皇贵妃赔礼。皇贵妃与哀家说话,哪有你插嘴的道理。”顿顿话头,状似不经意的看了琉璃一眼又道:“这宫中是上上下下都不懂规矩了吗?” 陈嫔不甘愿的撒娇道:“姨妈!”尾音拖长,斜着眼看了琉璃,眼中满满的全是不屑。 原来,竟是太后的姨外甥女,难怪这般盛气凌人。看太后这副模样,分明是名为贬斥陈嫔,实则暗骂自己不懂规矩。 琉璃微欠了个身道:“太后恕罪,臣妾斗胆想知道我漪澜殿中奴才到底犯了何罪,这样臣妾以后也好训斥她们。” 太后本来笑意莹然的脸孔却突然间变了脸色,肃穆道:“听说昨个晚上皇贵妃冲撞皇上了?”语气虽轻,已夹杂责备之意。 琉璃心中一惊道:“昨晚之事实在是臣妾的不是,还请太后恕罪。” “哼!哀家念在皇贵妃初进宫中,本就不予计较。没想到皇贵妃竟然还敢来问哀家他们犯了何罪。” 面对太后的突然发难,琉璃慌忙跪下去道:“太后恕罪。” 太后重重的拍了一下木椅扶手,道:“主子鲁莽行事未加劝阻是为一罪。今早伺候主子请安居然姗姗来迟。可见漪澜殿的奴才完全未将宫规放在眼里!哀家难道还教训不得。” 见琉璃并未答话,太后怒道:“来人呀,将漪澜殿一干奴才给哀家狠狠的打。” “太后,昨夜之事罪在臣妾,与他们无关。”琉璃见状,连忙道。 太后眉目一挑,并未答话。 屋外,已有手脚麻利的宫人摆好刑具,琉璃扭头一望,只见碧玉已经被牢牢的压在凳上,一下两下的重重责打起来。 “太后饶命啊,太后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瞬时间,原本安静的慈安宫处处回荡着凄厉的求饶声。 宫廷御制的明黄木板不断挥起又落下,犹如冬日疾风下的落叶放肆狂舞,吹痛的却是有心人。 “太后,昨日之事皇上已经训诫,也答应交由臣妾自己处置。还请太后开恩明察。”顾不得抬出皇上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此时的琉璃已经方寸大乱。 听说这些年来太后颇为顾忌皇上,琉璃只能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且不说不愿漪澜殿之人因她受罪甚至丢掉性命。单是为了红妆,姐姐在这个深宫之中为她留下的唯一念想,她此刻就非得想尽法子不可。 琉璃的想法本没有错,太后确然一直惧怕皇上的阴晴不定,但是此次太后却一反常态,听闻琉璃抬出皇上,反是更加生气,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拿皇上来压哀家。你可知道,皇上再怎么着也是哀家的亲身骨肉。何况,管理后宫,本就是哀家的事。” 说完冲着为首的一个大力太监道:“给哀家下死劲打,打死为止。哀家今日倒要看看,皇贵妃能把哀家怎么样。” “太后!”琉璃没想到竟是这般局面,眼见着红妆被打得气息奄奄,一干漪澜殿奴才都是性命垂危,再也顾不得体统,猛一转身,扑到了红妆身上。 行刑的太监一时没有收住手,竟然就将结结实实的板子落到了琉璃背脊上,琉璃只觉得背部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咬住牙,没发出一丝声音。 第十一章 杖责(一) 第十一章杖责(一)() “娘娘!”众人惊呼,连太后都不禁给愣住一瞬。mianhuatang.info 行刑的太监是赶忙跪了下去,杖责皇贵妃是何等严重的罪名,这一下他还如何能有命在,全身抖个不停,只能不停叩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娘娘!”红妆含泪道:“奴才等多谢娘娘,可是娘娘金枝玉叶,千万不可呀。” 琉璃闻言,只是倔强的将头扭过去,然后怒目视向太后,一字一句:“太后,今日之事全因琉璃而起,太后若要问罪,就请杖责臣妾吧。”言语之中,毫无惧怕低头之意。 眼见着太后气的面色涨青,琉璃反倒是露出一摸深笑来。 太后指着琉璃,胸口不断起伏,道:“好,好一个皇贵妃,哀家奈何你不得吗?” 一旁的嫔妃纷纷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陈嫔更是莲步轻移到琉璃面前,道“皇贵妃娘娘,快起来吧,莫要让这板子伤了您,要是这样的话,还怎么伺候皇上呢?” 琉璃怒意翻腾,这些妃嫔,得不了宠爱,便将一切都算计到她头上吗?既然是非逼人来,她又何必再节节退让呢? 面上浮现如花笑颜,道:“既然陈嫔知道本宫要忙于伺候皇上,陈嫔又是经常闲置于宫中,为了皇上,倒不如替本宫挨了这顿打吧。” 这番话分明是讥讽陈嫔虽然身居嫔位,但是皇宠淡薄,不过是个被打入冷宫的人而已。周遭的嫔妃听闻琉璃这话,纷纷窃笑起来。 想那陈嫔入宫一年。皇上招寝的次数不过三次,还都是皇上看在太后与洛贵妃的份上应酬一下而已,但是仗着与太后的关系,在宫中一向作威作福,宫人背地子里早已是很的咬牙切齿。现如今皇贵妃毫不留情面的讽刺,怎不叫人大为舒心呢。 陈嫔被这一奚落,自然觉得大丢颜面,虎着脸就是上前道:“你说什么?” 太后闻见琉璃这话,不由得向她深深一瞥,对于陈嫔的行为倒未加阻止,只是洛贵妃在一旁几不可见的拧了拧秀眉。 红妆担忧的看着倔强的琉璃,挣扎着压下声音说道:“娘娘,此处乃是慈安宫,娘娘快给太后认错吧。” 碧玉见了琉璃这般维护,心下感激,带着哭音道:“娘娘,奴婢等皮粗肉厚,不打紧的,娘娘快让开吧。” 一时之间,漪澜殿众人都是苦求起来。在宫中多年,何曾见过这样护着奴才的主子,现在的他们倒是真心宁愿自己被打死也不愿琉璃因她们而受杖责了。 不料琉璃自小就身居落英宫中,心性淡薄纯良,要她眼见别人因她受难,实在是比杀了她还难过。何况因为太后的过分刁难,一口闷气挤在心头,上下不得。又如何还肯退下去求饶。 扬起优美的颈项,一缕微风轻轻滑过,卷起几束青丝拍打在琉璃莹白如玉的面庞上,自有一股风流雅致。琉璃双眼微微闭上,卷翘睫毛似蝴蝶飞舞一般有着优美的颤抖弧度。樱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却是坚决异常:“太后,请您下令行刑吧。”“娘娘!”漪澜殿奴才无不悲声大喊,眼中含泪。 太后身上猛地一震,指着琉璃道:“好,好一个倾城皇贵妃。你当哀家果真不敢打你是不是?” “琉璃不敢,太后掌管后宫,执行宫规本就是太后责任。琉璃教导无方在前,冲撞太后在后,琉璃不敢让太后徇私,违背规矩。”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说完是俯在红妆背上,低下头行了个礼。 “你!”太后被堵的几乎背过气去。一旁的崔嬷嬷连忙替太后拍打着胸口,口中不住道:“太后息怒呀,太后息怒呀。” 陈嫔嗤笑道:“太后,既然皇贵妃如此通情达理,你干脆成全她吧。” 洛贵妃本来是担忧的看着形式的发展,见太后已经恼羞成怒,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求情,一来给太后一个台阶下,又可在皇上面前留个贤惠的印象。可惜陈嫔的这一火上加油,倒是使事情再也没了个转圜的余地,洛贵妃不由得恼怒的瞪着陈嫔。 太后眼见琉璃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怒道:“来人呀,将这个了不得的皇贵妃给我一起打。” “太后恕罪呀!”红妆趴在凳上,动弹不得,只得将头扣在凳上,不住求情。 碧玉等人见太后果真要杖责琉璃,亦是跟着不住叩头求饶。 太后充耳未闻道:“还等什么,打!” 大力太监们心中为难,宫中众人皆知这位皇贵妃皇宠之重,见所未见。加上身份特殊,是已故慧娴皇后之妹。今日若是打了她,皇上追究起来,他们还能有命在吗? 但是太后尚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违抗懿旨又是何等大罪!万般无奈之下,大力太监道了句:“贵主子恕罪。“便是闭目打了下去。。 一板子下来,琉璃已经是浑身沁出冷汗,只觉得木板所打之处,火烧般难受。麻麻木木的感觉传遍全身,到后来,已是痛入骨髓了。 红妆扭过头来,见着琉璃汗水涔涔的模样,哭道:“娘娘,奴婢求求您了,就算是不为您自个,您也得为着皇后娘娘珍重自个啊!您就认个错吧!” 皇后两个字如一颗巨石投入慈安宫现在这个形势不定的战场。洛贵妃踉跄倒退,幸亏旁边的楠苍眼明手快将她扶住,这才稳住阵脚。 楠苍当年随她一起逼着皇后喝下毒酒,自然知道她现在这幅反常的模样是因为什么,但是这会还有更重要的是事情要办,刚才就在混乱之间,她看见漪澜殿的一个小太监跑出了慈安宫。看情形,是准备给皇上报信,是以低头道:“娘娘,有人给皇上报信去了,咱们要不要拦住他。” 洛贵妃听闻这话,往太后那边看了一眼,略一思索后道:“不必了,让他去吧。” 楠苍虽不明白。仍是恭敬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行刑的太监一板子下去,只觉得浑身全是虚汗,再要抡起板子,已是浑身乏力。不敢再动手,无奈之下,只得跪下去道:“太后恕罪,奴才,奴才实在不敢啊。” 太后怒道:“没用的东西,你今日要是不打,哀家先摘了你的脑袋。” 太监浑身一个激灵,只得又爬起来拿起板子行刑。 琉璃咬紧牙关,就是不肯吭声,手中抓住红妆的衣袖,指关节节节突出,原本明艳动人的脸庞此时呈现出一种虚弱的惨白。 一干嫔妃眼见琉璃挨打,纷纷浮现出快意的笑容,尤其是陈嫔捂嘴笑个不停。 第十二章 杖责(二) 第十二章杖责(二)() 乾阳宫中,九龙鎏金香炉燃放着齐孤寞最是喜爱的木兰香,金龙宝座闪耀着凛凛不可犯的至尊威严,香烟徐徐上升,笼罩在宝座之上,透出一股虚无飘渺的寂寥之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加上周围垂首侍立的宫人面容整肃,不闻一语,只有御笔朱砂的犀利之声,让人感觉置身于冰窟之中。 齐孤寞左手压着一份奏章的一角,右手拿起朱笔,随时准备签发上谕。这本是他每日必做之事。应该稀松平常,然而今日的他却异常烦躁,完全无法静下心来。脑子里满是昨夜在漪澜殿中见到琉璃的情形。 她竟然是那么一个清澈如水的女子啊!在她进宫之前,他便听说过舞家的二小姐乃是个绝色美人。他相信这句话,因为清扬便是一个秀丽的美人。因而在下诏之时,他破例给了一个“倾城”。 可是他身为皇上,三宫六院,环肥燕瘦,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他以为自己阅尽千帆,又有清扬这个挚爱在前,不再会有任何女子能在他心中荡起涟漪。 然而当他在门外听见她惊慌失措如小鹿般清透的声音时,心却被击中了。仅仅是一个婉约的声音,便叫他认为屋中的人活该是一个清纯无暇的女子。像他这般已经遍体血腥,满手杀戮的男子是不应该再去打扰她的清静。所以他犹豫踟蹰,站在屋外,只是屋外,迟迟迈不动进屋的步伐。 然而人总是这样啊,越是生活在黑暗之中就越是渴求光明,他已是坠入地狱偏偏希望自己能够再见阳光。他无可抑制的想见见屋中的女子,他未来的妻。他终究走了进去。 毫不意外的,她是一个美若天人的女子,即使惊慌失措,即使惧怕胆怯,依旧有着无可比拟的气韵风华,她像一颗深山中的绝世莲花,飘渺出尘。 那么一个有趣的女孩,明明怕得浑身颤抖,偏偏要为一屋子奴才求情,竟然不惜顶撞他。而他,也许是觉得有趣,也许是新鲜,终究如了她的意。只不过,自己昨晚既要顾忌皇上体面,又怕她不适应,没有留下,不知道她会不会失望呢,还是庆幸不已。 齐孤寞拿着奏章,眼中毫无焦距却自有一股一样的柔和。易坤伺候在旁,见了皇上这副模样,心中隐隐觉得惊奇,但是见皇上虽是一副深思的样子,眉目之间倒是渗透出笑意,大概猜到与昨夜之事有关。 在皇上身边伺候多年,易坤只觉得这个倾城贵妃在皇上心中似乎真要留下一些痕迹了。 乾阳宫清早的平静忽然被一阵哭声与挣扎声打破。齐孤寞思绪打断,不悦的皱起眉头。易坤见状,知道皇上已经生气,不敢怠慢,垂首退到殿门,道:“放肆,这是什么地方,吵什么,不要脑袋了?” 门口禁军恭敬地垂下头道:“易公公,实在是这个太监闹事,卑职立刻把他带走。” 说完就是招呼了人上来要把一个正与侍卫纠缠的小太监拖走。 易坤见状正准备回去复命,禀告皇上,不料,那小太监又哭又闹,心头不耐,正准备回头训斥几句。忽然听见小太监哭道:“公公,娘娘出事了,快禀告皇上啊。” “娘娘,你说是那个娘娘?”易坤招呼人放了他,上前问道。 小太监跪了下去:“是舞贵妃娘娘,娘娘今早请安迟了,太后要责罚我们,娘娘为我们求情,挡到了红妆姑姑身上。太后说要连娘娘一起打。”说完,便哭着道:“公公,现在只有皇上能救娘娘了。” 易坤大惊,骂道:“做死的奴才,怎么不早点过来禀告,娘娘要是……”顿顿话,想到这是宫中忌讳。连忙进了屋中,禀告齐孤寞。 手中奏折应声而落,齐孤寞从座位上呯然立起,心中又急又怒。一拳打在面前的龙桌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满屋子奴才皆是吓得跪下身去,口中喊着皇上息怒。 齐孤寞怒极反笑,道:“息怒,朕息什么怒。朕的好母后,今日就要替朕整肃后宫了。杖责皇贵妃,好大的气派,好大的权势。” 易坤壮着胆子道:“皇上,还是先去救娘娘吧。这杖责之刑,那里是娘娘受得了的。去晚了,万一……” 话语未完,就见齐孤寞一个冷冷的眼神射过来,连忙顿住话头,不敢再说。 齐孤寞忍住气,一甩衣袖,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易坤醒过神来,忙道:“快,摆驾慈安宫。” 第十三章 情殇 第十三章情殇() 琉璃背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五大板子之后,火辣辣的疼痛倒是过去,取而代之的便是一种近乎于麻木的痛痒。琉璃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这种感觉。嘴角自嘲的弯起,想不到啊,自小就备受宠爱的她刚进宫学到的就是挨打,要是父亲他们知道了,怕是要心疼死吧。 意识越来越模糊,琉璃只觉得一股强烈晕眩感冲击向脑海,尽管她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是感觉越来越明显,身体的虚弱与困乏正在一点一点的消磨她的意志。 头晕目眩,琉璃强撑着一口气,模模糊糊的听见上面有个尖锐的声音在不停火上浇油。 陈嫔见着琉璃浑身虚汗的样子,知道她快撑不下去了。心头恨意难消,巴不得琉璃就此被打死。这样也少了个人与她争宠,又见太后面上似乎显出收手的神色,当下假意对着琉璃道:“娘娘,您还是走一边去,别管这些奴才了。” 琉璃咬咬牙,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道:“太后,琉璃甘愿领罪。” 太后被这一激,如何还能下的来台,当下就又是一顿大声呵斥:“打,给哀家接着打。” 碧玉从凳上挣扎着滚下来,爬到太后身前道:“太后,奴婢等知错了,请您放过娘娘吧。” “拉下去,接着打。” 太监得令,拉过碧玉,又开始执行太后的命令。 明晃晃的木板再度举在半空之中,琉璃闭上双眼,等待着预想之中的疼痛,不料片刻过后,疼痛并未到来,反是感觉身上有一个异常温暖的怀抱将她紧紧的保护起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周围安静不闻呼吸之声,琉璃只觉得自己在这个怀抱之中可以完全放松,入宫短短一天,已是经历几番惊险,身心俱疲。这一个怀抱带着淡淡的木兰香气,清新隽永,莫名的让她安心的放松下来,扭头想看看这样一个带给她安心的人到底是谁,不料只是来得及对上一双怒意与担心交织的凛冽双眸,人便失去了意识。琉璃嘴角露出微笑,终于可以放心晕过去了,真好。 “琉璃。”紧赶慢赶,甚至顾不得君王的威仪,一路奔跑着过来,还是已经让她伤成这样了吗?感觉着怀中女子的虚弱,齐孤寞心头卷起一波波冰凉,三年之前空洞麻木的绝望再度波涛汹涌。搂住琉璃的右手不自觉的颤抖,左手惊惧的探上琉璃的鼻翼下,脸上满是担心的害怕的神情,直到感觉到那温润的气息,心头的冰凉才缓缓褪去,潮水安定下来。 然而接下来的便是一个皇上的滔天怒气,本就毫无暖意的瞳孔此刻更加布上冰霜,缓缓扫过场中众人表情各异的神态,唇畔勾起魅惑的弧度,薄唇轻启,下达死亡的诏令:“今日参与杖责之人,领受活剐之刑。” 慈安宫顿时哭声一片,太监嬷嬷纷纷跪倒求情,齐孤寞冷笑着看着已经虚软无力,由陈嫔和洛贵妃搀扶着的太后。目光冻结成剑:“其余相关人等,待皇贵妃清醒之后,再行处置。”说完便将琉璃抱起,大步离开。 顾不得太后的瘫软在地,也顾不得各宫主子娘娘的惊声哀嚎,易坤连忙召集了大批人手,一部分速去宣太医,一部分则紧急调往漪澜殿差遣。还得有一帮子人把伤兵遍地的漪澜殿奴才扶回去。整个皇宫为着一个漪澜殿忙的混乱不已。唯有洛贵妃望着那抹快速消失的明黄身影,艳丽的容颜上浮现出愤恨不敢的伤痛表情。 有眼见的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看皇上这会子的神色,要是皇贵妃娘娘有个什么不测,难保不会迁怒众人。宫中上下,人人自危。 后宫与前朝自古以来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慈安宫一场大闹很快就传遍朝野,这些年来,皇上与太后之间的紧绷关系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加上朝堂之上,舞家与苏家同气连枝,上官家族与洛家渊源深厚。一边是军权在手,富甲天下的士族门阀,一边是政权在握,依仗外戚身份急剧扩张的后起之秀。 早在先帝时期,便因为洛家与上官家族在后宫数十年的经营而心存顾忌,所以才会下诏让慧娴皇后进宫,以此打压洛氏家族,并将一直保持中立的舞阳将军拖入战局,制衡彼此。 本来,这都是台面底下的事,看苏舞两家一直未有明确表示,这下可好,太后在皇贵妃进宫第一天,便施以杖刑。皇贵妃乃是两家掌上明珠。太后这一打,岂非是撕破了脸皮,挑明了和苏舞两家过不去。看现下情形,他们这些大臣是非要挑边站了。一场杖刑,就此拉开了天祈王朝权势的争夺序幕。 “杖刑!”苏远轩手腕重重一颤,手中的狼毫笔尖随着颤动亦是一晃,久久停在空中的笔尖终于承受不了凝重压抑的气流,缓缓滴落下乌黑的墨渍,一滴一滴,在纯白宣纸上无声浸开,染得苏远轩的心亦是一片黑暗。 她挨打了,她这么较弱的身子怎么受得了。从小,她就连被绣花针扎一下都要拉着他娇声哭泣半天,现在是结结实实的木板啊。 那个人呢?那个以万众瞩目的荣宠将她接进宫去的皇上,在璃儿挨打的时候他在哪里?居然会让璃儿在进宫的第二天就被人欺负。思及此,苏远轩原本儒雅的脸上闪出浓重的杀机,目光逐渐变得像是被侵犯领地的狼王一般,睥睨天下,疯狂固执。 贴身伺候的小豆子从来见公子都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温柔模样,乍见公子的凶狠,吓了一跳。道:“少爷,你怎么了?” 苏远轩收拾思绪,提起笔来,继续画着画,仿佛刚才的杀气只是一种错觉,细致勾勒着刚才无意之中留下的墨点,不过三两下就将原本的瑕疵变为了一头白狼的凌厉眼瞳,笔尖往下面移动,一面平静的问道:“皇贵妃娘娘现在如何了?” 小豆子不敢迟疑的回道:“听说没什么大碍,只是皮外伤。不过的养好些天了。” 苏远轩强压住心头喷薄而出的怒火,道:“去南家铺子里买两串冰糖葫芦给送进宫去。” “什么?”小豆子瞪大了眼睛,皇贵妃挨了打,吃几颗冰糖葫芦就会好了么。好奇心终究抵不过苏远轩冰凉的眼神,立刻点头道:“是,少爷,我马上就去办。”说罢,夺门而出,再也不愿意与现在这个诡异的少爷共处一室。 待得小豆子消失于视线之中,平静的表情开始出现明显裂缝,一点一点,以摧枯拉朽的态势急速蔓延,终于温润如玉的脸庞上仅剩下了纠结的痛楚,愤恨,凄楚,伤痛,更多的却是无能为力的悲哀。 他在做什么,他还能做什么。立下了保护她一生一世的誓言。如今,她在深宫之中被打得遍体鳞伤,他只能在这里吟诗作画,连去看看她都做不到。让下人去买一串冰糖葫芦,可是他的关心能顺利送到她手里吗,只怕很难。 靖国侯的长子,母亲是当今圣上的亲姑姑,,名动天下的文武公子,他本来应该在朝为官,前程似锦。可是从小身处豪门世家,见多了明争暗斗,慢慢的心凉起来。不愿涉足官场,尤其是在心爱的人儿进宫以后,更是心如止水。原以为就此平淡度日,没想到啊,他当初的退却却是造成他今日无能为力的根源。如果他今天有个一官半职,是不是就能为她尽一份心力。 暗淡的双眸逐渐现出决然光彩,他不能再忍受一次袖手旁观的痛楚,下定决心要成为他的依靠。他是苏家世子,既然今日那些该死的女人仗着身份地位重责璃儿,那么他就要她们他日因为名利权势再也动不得璃儿一根头发。 “璃儿,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能够伤害你!”执着狼嚎的手指忽然加力,名贵楠木打磨成的笔杆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响,昭示着苏远轩玉石俱焚的决心 第十四章 帝王托付 第十四章帝王托付() 漪澜殿中,因为太医的嘱咐,琉璃伤在背部,怕伤口感染,只能将整个伤痕累累的玉背给露在空气之中,不敢接触到其他什么东西。现在正好是春夏交替之际,最是气候变幻莫测之时,怕琉璃这样着凉,伤势加重,于是在寝居之中置办了几个暖炉。虽是不多,银碳分量加的也少,到底是快要夏季了,所以齐孤寞踏进屋中便感觉气闷的慌,背部也渗出薄汗来。 易坤见了齐孤寞的模样,小心的道:“皇上,这屋子热,奴才让人把这暖炉撤了把。” 齐孤寞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摇摇头,示意不必,眼光四下扫了扫,对着跪在地上的碧玉问道:“娘娘今日怎么样了?” 碧玉缩缩脖子,道:回皇上,娘娘稍早醒了一次,服了药,现下又睡着了。红妆姑姑正伺候着呢。” 齐孤寞嗯了一声,抬脚往里屋走去,也不要易坤通报,一个眼神扫过去,让易坤在原地等着。 拨开暖阁的白色珍珠门帘,珠琅玉翠的撞击声响将正在床前伺候的红妆惊了起身。见是皇上,红妆忙忙的跪了下去。口中正要问安,齐孤寞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给止住了。红妆见皇上盯着床上睡熟的琉璃,连忙会意的压低了音量道:“回皇上,娘娘刚睡着。” 齐孤寞见了床上人儿苍白的面颊,心头猛地一个激灵,眼底闪过怜惜,放轻步子走到床边坐下,左手握住琉璃露在被子外的莹莹玉手,右手缓缓附上那张令人心痛的憔悴容颜,,万般滋味涌现,意再难平! 余光划过,见者还跪在地上的红妆,收拾起思绪,变回那个冷面帝王,道“起来吧。” “是。”红妆遵旨起身,乖乖站在原地,等着齐孤寞的吩咐。 齐孤寞触摸着手中那双光洁软滑尚有温度的手,只觉得在慈安宫中被提起来的心又慢慢的放了回去。多久了,他已经多久没有这样强烈的情感反应,自己也会担心,也会着急,也会无所适从。 这些年的铁血帝王生涯,让他几乎忘了自己一个人所应该具有的本能情绪反应。他只知道,当他下令将自己的亲舅舅,母后的二弟斩首于午门之外时,他仍旧能端着一杯上好的香茗,品味它的芳香。当母后在他面前痛哭流涕,指责他无情无心时,他的唇边还能勾画出微微笑意;当陪伴了自己五年的勤妃私下传递宫中要事于家中时,他可以为了杀一儆百毫不犹豫的赐她三尺白绫。太久太久了,他没有这般痛快淋漓,放纵自己为一个人担忧焦急,失态心痛。重新找回一个人的七情六欲,对于一个君王而言。到底是福是祸?罢了罢了,原本只是因着遗诏,因着制衡,因着清扬接她进宫,另眼相看。没想到,事情跳脱掌控,竟然只是一眼就对她产生了这般难以割舍的感觉。不是没有尝试过拒绝,所以才会在成婚当日匆匆逃离,现如今终于明白,有些人是你命中注定的魔障,逃不脱,甩不掉。 再度在心里叹气,嘴角浮现微笑,将紧握着的小手小心放进锦被之中,目光扫过玉背上的累累伤痕,眸光暗淡下去,看来有些事情还需要他去解决。 凛冽目光一扫,道:“你是红妆?” 顿顿话,又道:“你在皇后身边伺候过。” 红妆听闻皇后这个词,喉头哽咽道:“回皇上,奴才本是皇后的贴身宫女。” 齐孤寞看看她,再回头看了看睡熟的琉璃,道:“你随朕出来。”说完便是迈步往外厅走去。红妆听见这话,连忙跟了上去。 到了外间,齐孤寞先是挥挥手,让一屋子奴才都退到了外间,只余下他与红妆二人。 红妆,齐孤寞自是知道她这人。当初清扬被逼殉葬,太后与洛贵妃为了防止秘密泄露,也是为了报复。将整个荷韵斋的宫女太监全部赐死。他知道清扬与身边的几个贴身宫女一向感情深厚,有心想救她们一命,也算是为清扬做一点事情。可是当初立足未稳,只得想了法子,让御医谎报那几个宫女患了疫症,需要另行处置。 本来想,先将他们隔离起来,只要拖到他即位的那天,大赦天下,那么便能放他们出宫去。没想到,太后居然让人将她们一把火烧死,说是为了防止病症在宫中蔓延。最后,还是易坤想尽办法才将尚未断气的红妆救出来,悄悄安排到浣衣局这个最不起眼的地方。 当日,易坤请示调何人为漪澜殿主事姑姑,他心念一动,想到琉璃与清扬的关系,又想到红妆乃是宫中老人,也就特意将她调了过来,没想到,这次琉璃居然是因她受责,思及此,语气冷厉起来。 “红妆,你可知为何调你到漪澜殿伺候皇贵妃?” 红妆犹豫了一下后道:“奴婢不知。” “不知!”哼,齐孤寞冷冷哼了一声,道:“你真的不知道?” “奴婢请皇上明示。” 齐孤寞听了这番有点赌气意味的回答,反而笑了起来,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脸上现出惊讶与惆怅,语气不由得低落下去,道:“你还记得清扬喜欢喝雨前龙井。” 红妆眼中蓄泪,哽咽着道:“皇贵妃娘娘也喜欢喝雨前龙井。”复又道:“娘娘与皇后本是亲姐妹,喜好相同亦不奇怪。” “你既然知道她们本是亲姐妹,就该明白朕为何舍了别人不要,偏将你调了过来。”语气陡然转换,凌厉非常。 红妆埋首在地,道:“回皇上,奴婢以为皇上是为了稍解娘娘的思念之情。” 齐孤寞将手中的茶碗重重一放,“不要再说这些不重要的东西,你当真不知朕为何要你来漪澜殿?” 说完站起身,在屋中走了几步,又道:“当初清扬整饬后宫,你们几个贴身宫女可是为她分担了不少事情。这样一个冰雪聪明的你怎会不知朕为何一定要你前来伺候皇贵妃。” 红妆种种磕了个头道“请皇上恕奴婢愚钝。” 齐孤寞冷冷笑道:“好,朕告诉你,因为你是皇后的心腹,朕调你过来。却并非是为了舒缓皇贵妃的思念之情。而是为了保护她,帮助她抵挡她将要面对的一切折磨灾难。朕以为,你绝对有这个本事。” “皇上!”红妆震惊的抬起头,为齐孤寞突然而来的预见话语。 齐孤寞直视着红妆的面庞,目光中隐有沉痛,“你该知道清扬当年是因何而死。”时隔三年,这件往事依旧是他心中最深的伤疤。 红妆肩膀颤抖,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恨意,咬牙道:“皇后娘娘贤惠至孝,自愿代皇上伺候先帝于九泉之下。” “贤惠?”齐孤寞冷笑,右手紧握成拳,道:“够了,不要再跟朕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句子。”一甩衣袖,重又坐回椅上,道:“你是个明白人,知道她们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琉璃刚进宫,对于当年之事又一无所知,你必须保护她,提醒她。”语气猛然加重,“而不是像今日这般连累她。” 红妆忍住泪,道:“奴婢知罪了,今后必不会再如此。” 齐孤寞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话也不宜说得更白,便站起身,道:“今日之事就此揭过,至于太后那里,朕自会处理。你起来吧。”说罢,往门外走去。 红妆起身道:“奴婢恭送皇上。” 齐孤寞走到门口,顿住身子,道“红妆,替朕照顾好她。” 红妆身形一滞,恭敬地弯下身子。齐孤寞再度回首望了望那依旧静止不动的珍珠挂帘,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什么。径自在易坤等人的簇拥下往殿外走去。 遥遥看着远去的明黄身影,红妆心中升腾起疑惑,“代朕照顾她。”皇上这句话是不是在告诉她,皇贵妃对于皇上的重要性,这是一个托付吗?或者仅仅是皇上一时动情的无心之语。 第十五章 慈安风云(一) 第十五章慈安风云(一)() 金水桥上,九龙銮由十二个太监抬着,在一阵微风中快步却又小心的前进着。齐孤寞坐在轿中一语不发,一旁的易坤不由的担心起来。 皇上刚出漪澜殿,就有上书房的太监来报,说是内务府大臣并礼部尚书呈上来了加急奏章,皇上粗粗一翻,竟是龙颜大怒。 原来是两部大臣弹劾皇贵妃不尊宫规,冒犯太后,请求皇上将皇贵妃废为庶民,打入冷宫。皇上先是命人将两部大臣召去慈安宫,接着又命人宣皇家宗室族长九王爷入宫,现下又命人加着急的往慈安宫赶,只怕到时又是一场惊天动地,震惊朝野。 正在想着如何约束宫人,尽力自保。前行太监已是敞开了特有的尖利嗓音,“皇上驾到。” 易坤连忙站到轿旁,扶住齐孤寞。待得齐孤寞稳稳落地之后,这才恭敬地将手收回,退到身后。 齐孤寞抬眼看看慈安宫几个瑞气腾腾的大字,祭出一抹不屑。慈安,慈祥安宁,这是盛赞太后的母仪天下之风。可是他的母后,不管是在犹为皇后之时,还是在成为太后之后,都当不起这慈安二字。 本来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居然还要让人上奏,想要将琉璃打入冷宫。原本以为,他经过这些年的雷霆手段,已经将母后折腾的心有畏惧。事实上,她们洛氏家族在这段日子也确实安分了不少。 没想到啊,在琉璃这个问题上,他们居然如此不知进退!步步紧逼,母后啊,母后,难道您还以为我是您当年的傀儡儿子吗? 果断的捋起云纹衣摆,挟着天子之威走入殿中,触目所及,是满满的一屋子大臣近侍以及后宫之中三品以上的嫔妃。[.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嘴角笑纹加深,看这情景似乎不仅仅是他召进宫中的臣子,母后啊,母后,难道今日您还想逼宫不成。 不动神色的接受着屋中众人的跪拜,却是不发一语,只是慢慢走进殿中,迎视着太后探索不安的神情,心头迭出冷意与不屑,原来你还是怕的。 突然,瞳孔紧然一缩,冷冽的目光化作冰刃射向太后,端静,居然是端静。他唯一的嫡亲妹妹,她怎么会在这里?疑惑的目光仅是一瞬就在心头转为了然的苦涩。是了,除了母后还有谁能驱使动自己的嫡亲妹子。 好狠的母亲,明知道这个宫廷是怎样的龌龊凶险,还要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拖进去。当初因为自己已经下定决心做一个真正的君王,随之要面对的必然是重重杀戮与血腥,因为不愿意见自己的亲妹妹卷入其中,不愿意她夹在自己和母后中为难,所以才寻个理由将端静安置到南阳别宫之中为先帝守灵。 母后当初也是心里明白,才默认他这个做法的。总以为,对于端静,到底她还是念着母女之情的,现在,连端静也不放过了吗? 无论怎样刻意冷心冷情,此刻,齐孤寞依旧因为母亲的残忍而受伤,心头压抑已久的恨意也更加肆意生长。 “皇兄”端静公主丝毫不知齐孤寞心头的重重纠结,一脸笑意的从台阶上奔下来,投入到齐孤寞怀中,一脸无邪的抱怨:“皇兄好坏,三年了都不找端静回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扭头看着太后。道:“还是母后疼我,知道派人将我接回来。” 齐孤寞怜惜的看着自己这个不解世事的妹子,收拾起诡谲心思,安慰道:“皇兄自然是比不过母后疼你的,毕竟是母后十月怀胎生下了你。”语焉不详,眼光既是愤恨又是轻蔑的看着太后。 果然,太后闻言,身子一颤,扶住了身旁木椅的把手,勉强笑道:“端静,还不回来,这么大人了,还跟皇上撒娇。” 端静撇撇嘴,不甘不愿的重又坐回太后身边。小小的嘴却一直高高翘起。 太后左手边的洛贵妃见了,扬起笑容,拍拍端静的手,安慰道:“公主,今日宫中有要事商议,公主先坐着等等,待会皇上忙完了,自然会好好陪公主的。” 一番闻言软语使端静公主重又展开笑颜,天天的道:“还是皇嫂最疼我。” 洛贵妃刚要伸手去捏她脸颊,一个怒斥的声音传来,惊得众人心下惧怕。 齐孤寞一脸怒气:“放肆,你岂能叫她为皇嫂,你难道忘了,只有皇后才当得起这个称呼。这么多年的宫中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几句怒斥让洛贵妃听得花容失色,现出凄楚哀怨的神色,一干大臣亦是心头惊惧,皇上这话分明是在说洛贵妃的身份不够嘛。 端静公主见了皇兄突然地怒火,更是吓得躲进洛贵妃怀中,不敢再说话。只是她自小被人娇宠惯了,齐孤寞更是不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当年莫名其妙的被送到南阳,好不容易回来了,迎面就是一顿劈头大吼。让她觉得实在委屈,眼泪也就掉个不停。 齐孤寞看她哭的双眼通红,心头不忍,虽不是真的想责怪她,不过为了敲山震虎,但到底也是因他而起。便走了上前,坐到正中,整整笑容,道:“别哭了,皇兄不怪你就是了。” 哪知端静公主听见皇兄的一番安慰,反倒是壮了胆子。一抹眼泪,硬起脖子道:“皇兄本就不应该怪我,不叫洛贵妃做嫂子,难道要叫漪澜殿那个狐媚子做嫂子吗?” 听见端静管琉璃叫狐媚子,齐孤寞脸色顿时变得铁青,重重拍上身旁的木桌,大喝:“放肆。” 除却太后,连洛贵妃也是急忙从位子上起身,跪了下去,一时间,屋内全是:“皇上息怒”的呼喊。端静公主见了皇兄脸色,自知闯了大祸,早躲到太后身边去了。 齐孤寞深吸一口气,指着端静,怒道:“身为公主,言行不知检点,居然对皇妃妄加议论,嘴里全是污言秽语。看来朕平日是太宠着你了,让你养成这幅刁蛮任性,不知进退的模样。来人呀,将端静公主拖到澹泊敬诚殿去,面壁思过。三个月之内,不许放她出来,也不许人进去探视。”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侍卫上前要压住端静,端静吓得紧紧拽住太后衣袖,眼里全是泪珠。 洛贵妃急忙道:“皇上,澹泊敬诚殿地势偏远,又年久失修。难免阴寒不已,公主金枝玉叶,又是舟车劳顿,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还请皇上三思啊。” 一直站在下方,一语未发的洛国舅亦是一脸赞同的道:“皇上,公主只是年少任性,皇上不必过于严厉。教训几句也就算了吧。” 洛国舅一说话,下方立刻就有四五个大臣纷纷为端静求情。 齐孤寞闻言,移转视线,嘴角挂上不明意味的笑容,道:“国舅。什么时候朕管教妹妹这种家事也要你们来插手了?” 洛国舅滞了滞身板,心底暗自悔恨,难怪皇上一反常态,对公主如此严厉。原来皇上根本就是算好了自己会看在太后面上出面求情,再藉以此事来警告他们,不可涉足皇帝家事。实际上,他要表明的,不过是在舞琉璃一事上的态度罢了。 洛国舅在心底感叹,如今的皇上,羽翼已丰,今非昔比了。虽是想到这里,心中怨气不散,仍旧的陪着笑脸道:“微臣不敢,还望皇上恕罪。”说罢,弓着身子退了回去。 几个大臣混迹朝中多年,如何不知皇上的意图,又见为首的国舅都吃了闷亏,自然也就学着样子,告罪退下。 齐孤寞满意的看着国舅恭敬的模样,漫不经心的卷了卷袖口,坐回御座,温和而坚决的道:“还不来人把公主带下去。” 当下侍卫不敢再犹豫,就上前架起了端静,端静眼见皇兄真要将她关起来,哭着拽住了太后的胳膊,撒娇道:“母后。” 第十六章 慈安风云(二) 第十六章慈安风云(二)() 坐在一旁一直一语未发的太后此时终于有了反应,拍拍女儿的手,先是一个眼神喝止住了侍卫。[.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又对着齐孤寞道:“皇上,国舅没有资格过问皇帝家事,哀家总可以了吧?” 齐孤寞接过宫女递上的茶碗,掀开茶盖,轻轻吹散了上面漂浮着的翠绿叶片,悠闲的道:“母后说的是什么话,您是太后,端静的母亲,有什么可不可以的呢?” 太后板起脸道:“难为皇上还记得我是太后,怎么要处置端静之前就不知道问问哀家?” 齐孤寞讽刺的笑道:“端静犯了宫规,朕以为母后最是维护皇家体统,这一点,连朕新封的皇贵妃也不能例外。那么处置端静母后也应该不会反对的。” 悠悠然品一口香茗,见了太后气恼的神色,齐孤寞又道:“或者是朕弄错了,这宫规如何原就是按照母后的意思定下。若是如此,那么,母后要认为端静无错,朕自然也得谨遵懿旨。” 太后被这一席话堵得胸口憋气,道:“皇上是在怪哀家打了您的皇贵妃。” “儿子不敢。不过朕想知道杖责皇贵妃是出自哪条规矩?”茶盏重重一放,让太后心中猛地一颤。 洛贵妃见状,道:“皇上请息怒,太后本不想杖责琉璃妹妹,只是妹妹自行请罪,又挡在宫女身上不肯下来。这才误伤了妹妹。” 齐孤寞眉梢一挑“照爱妃的意思,琉璃是自己找打,死有余辜?” 洛贵妃听得这话,从位上站起。跪下道:“臣妾不敢。” 齐孤寞没有看她,只是哼了一声,便道:“还不把端静公主压下去。” 端静知道齐孤寞这次是下了死心,赌气的一抹眼泪,对着上前的侍卫喝道:“别碰我,本公主自己会走。”说完自己走了出去,临出殿门之前,对着齐孤寞露出愤恨伤心的表情。 齐孤寞看着端静的模样,心下黯然。端静,不要怪我,朕也是没有办法。母后不惜一切将你拖入战局。朕只能尽量减少你的参与机会。朕希望你永远是那个无忧无虑的皇朝公主。 太后见端静已走,压下心底的不快,道:“皇上,端静的事处理完了。现下你该告诉哀家把这么些个亲贵大臣叫到慈安宫的用意了吧?” 齐孤寞看着明知故问的太后,感觉心头一阵厌恶,板起脸道:“朕收到内务府及礼部大臣奏章,要朕将琉璃打入冷宫,整饬后宫。” “喔?”太后疑惑的道:“这大臣们对于此事竟是如此愤慨吗?” “愤慨?”齐孤寞冷冷一笑,道:“且不论琉璃并未作出什么祖宗不佑,天地不容的大事。即便是真有此等事情发生,朕尚未明发上谕,不过一日,他们是如何知道此事的。难不成,有人私通宫闱?” 一语既出,震惊四座。私通宫闱,何等大罪,搞不好就是抄家灭族。皇上将这么一顶帽子扣了下来,不是分明不给这些上奏的大臣一条活路。 礼部的王大人正是此次上奏的主要人物,听闻皇上一番话,早就已经忘了先前对于琉璃一事的愤愤不平,几步站出人群,扑倒在地,道:“皇上,臣等实在是为我朝社稷着想,绝无窥视宫闱之意啊。” 内务府总管巴图也连忙跪在地上道:“皇上,臣等都是为了维护祖宗法纪,皇家体统。” 齐孤寞怒斥道:“皇家体统,皇贵妃做了什么事,让你们这般容不得她。” 巴图看看太后,壮足胆子,道:“皇上,皇贵妃进宫当日便因区区奴才冲撞皇上,昨日又不听太后训诫,执意行事。这实乃大不敬之罪呀。” 齐孤寞随着他的视线看向太后,冷笑道:“大不敬?朕且不提昨日慈安宫一事你们如何得知。就漪澜殿之事,朕早已下令不得再提,何况真相如何,皇贵妃是否冲撞朕,应该由朕定夺,岂容你们乱安罪名。”说罢,对着太后道:“母后最是维护皇家规矩,自然知道擅自打听后宫诸事应该定个什么罪名。” 太后额角青筋抽动,勉强道:“皇上,这些个大臣都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皇上还是从轻发落吧。” 见了齐孤寞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太后语调下沉,道:“皇上,何况舞贵妃的行为确有不妥。” 齐孤寞扭过头,死盯着太后,目光几乎化成利剑,周遭大臣侍女全被吓住,不敢再发一语。坐在太后身边的洛贵妃幽怨的看着齐孤寞,既悲且惧,一只手扯着太后的衣袖,忍了忍,终是在齐孤寞的目光中低下头去。 太后被自己儿子冰冷的目光刺得体无完肤,但是再不肯认输退步,两人僵持良久,齐孤寞的目光反倒是柔和起来。嘴角笑意流转,道:“母后说的是,既然都是有错,不如小惩大诫,就此揭过吧。” 洛贵妃听得这话,低垂的头猛然抬起,不敢置信的看向齐孤寞,却瞧见他已然转过头去,旁若无事的喝着香茗。面上都是沉静,洛贵妃盯视齐孤寞半响,渐渐的苦笑起来,轻摇了摇头,左手丝帕在手中绕了好几个结。瞳孔下掩饰的全是不甘与恨意。 太后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今日居然如此好商量,回神过后便是笑道:“既然皇上也是这个意思,那就这样处理吧。” 太后又是正色对着底下跪着的人群,道:“皇上今日仁德处置你们,但是你们必须谨记自个身份。今后一定要谨言慎行。明白了吗?” 众人连忙道:“臣等遵旨。” 满意的笑笑,太后又道:“至于舞贵妃,她是初进宫中,不可太过苛责。哀家做个主,她的事情也就就此打住了。” “太后圣明。” 太后对着齐孤寞和蔼的道:“皇上,你看这样处置可妥。” 齐孤寞整整衣襟,拱了拱手,道:“儿子代琉璃谢过太后了。” 太后点点头,道:“不过这舞贵妃对宫中事物尚且如此陌生,哀家看,这整理后宫之事还是先由洛贵妃掌管着,待日后舞贵妃熟悉了宫中事物再与洛贵妃一同掌管后宫吧。” 齐孤寞移转视线,直盯着洛贵妃,探索意味明显,直到看见洛贵妃右肩垮了一半,这才笑道:“母后说得甚是,如此就有劳爱妃再多费几日心了。” 洛贵妃强撑起身子,退后一步,跪下道:“臣妾一定不辜负皇上与太后的信任。” 底下的国舅一党,眼见这番情形,满意的捋了捋胡须,微点点头,与太后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神色。而在国舅前方的九王爷今日虽然一语未发,但是眉目之间显然忧虑重重。心头重重的叹了口气,不发一言。 一场风波基于太后与皇上的互相妥协而化为乌有。众大臣步出慈安宫都暗自在心头松了一口气。 九王爷叫住在殿门口叹口气,见前方的王大人心有余悸的模样,本想就此走开。想到平日同朝为官的情谊,紧赶几步,叫道:“王大人,留步。” 王大人转身,见是九王爷,堆起笑容,道“王爷,您有何事?” “王大人今日上奏弹劾舞贵妃之事,可是自己主意?” 王大人疑惑的道:“王爷此话何意。” 九王爷左右看看,放低音量道:“不管是出于何等原因,本王奉劝王大人,这舞贵妃之事大人切不可多加过问。” 王大人笑道:“王爷是看她圣眷正隆吧。不过上面还有个太后呢。皇上当不会太过出格,王爷多虑了。” 九王爷见他如此冥顽不灵,只得道:“本王言尽于此。大人自己斟酌行事吧。告辞。”说完,做个虚礼,快步走了。留下王大人在原地困惑不已。 第十七章 心伤 第十七章心伤() 楠苍扶着洛贵妃一路从慈安宫回承乾宫。[.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打量着洛贵妃闷闷不语的神色,不敢多说一句话,直到洛贵妃压抑的声音在空气中稀薄散开:“楠苍,你告诉我她到底有哪点好?” “娘娘。”楠苍惊愕的看着洛贵妃,秀目圆瞪,五官都扭曲在一起,本是娇艳欲滴的面庞因为这凶恶愤恨的表情变得丑露不已,目光中的视线涣散为一束束急于脱弦而出的利箭。刺得楠苍瑟缩不已。 洛贵妃松开紧紧抓住楠苍的双手,仰视着碧空苍穹。伸出手竭力往高处抓去,似乎想强留下什么。却终于无能为力的垂下头去,跌坐在地上。 身后的宫女太监从未见过自己的主子这般疯狂的模样,一时之间只能愣在原地。直到楠苍壮起胆子,上前欲将洛贵妃扶起,道:“娘娘,地上凉,您快起来吧。” 洛贵妃缓缓移过视线,泪眼婆娑的道:“连你也来可怜我?”一字一顿,右手一挥,将靠近她的宫娥都给唬得退开去。 “娘娘。”楠苍退了两步,不知该如何是好。 “谁要你们来可怜我,都给我滚,滚!” 楠苍眼见已有别宫的侍从们站在远处张望,议论纷纷,跺脚道:“你们都退下去,远远守着,不许人过来。” 奴才们见洛贵妃这等模样,心中害怕。早就不愿意呆在这里了。当下纷纷行个礼,四散开来。 楠苍见人都走开,这才跪倒洛贵妃身边,哀戚的道:“小姐,您这又是何苦?” 洛贵妃听闻这声小姐,终是再无法痴迷下去,抱住楠苍放声大哭:“楠苍,我爱他呀,我一直爱他呀。可是这些年来,他再也不肯将目光放在我身上片刻。” 楠苍轻抚着洛贵妃的背脊,柔声安慰道:“小姐,事情并不如您想的这般无可挽回。您还有太后,您看,今日之事即使太后杖责了舞贵妃,皇上不还是因为太后没有追究吗?只要有……” 楠苍话音未落,洛贵妃已经将她猛的推了开去。 “你懂什么,太后,太后如今在他心里能有什么分量,他是为了舞琉璃!” 看着楠苍疑惑的神色,洛贵妃凄楚的笑道:“你不明白吗?他是为了保护舞琉璃,今日慈安宫僵持不下,即使最后他动用皇权将一干异议强行压下,但是朝堂之上日后对舞琉璃难免多有非议。所以他顾忌着她,不得不与母后妥协。” 他放弃了一个心心念念已久的机会。这些年来,他铲除洛家朝堂势力的念头有多强烈,自己通通看在眼里。好不容易,太后棋差一着,急于除掉舞琉璃,反而将自己的左膀右臂陷于惊天大罪之中。自己原以为,他会不顾一切趁机除掉王大人他们。没想到,为了舞琉璃,他不惜错过大好时机。以他的性子,若不是动了真情,又怎么会甘愿接受太后的威胁,又怎么会舍弃掉天赐机缘。为了她,他连宏图大业都可以先行放下吗? 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宁可他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的屠刀,诛杀掉那些洛家的盟友,也不要亲眼目睹他对于另一个女人的情深意重!不甘不愿啊,十指芊芊早已弯曲变形嵌入骨肉,可是为什么那骨肉之中的疼痛还是比不过心头鲜血淋漓的残缺来的更加催人欲死。 楠苍经过这番怒吼,终于明白了皇上今日的一反常态。她自国舅府中便伺候洛贵妃,知道自己小姐对于皇上刻骨铭心的痴迷,无奈皇上对于小姐情缘不在,连幼时一起玩闹的情分眼见着都日益稀薄,只能长长的在心头叹了口气。 这一日的洛贵妃将心头的愁肠百结喷薄而发,哀怨凄厉的哭声久久回荡在紫禁城上空。一群鸦鹊飞过,天上想起一阵应和的悲鸣。 第十八章 琉璃心事(一) 第十八章琉璃心事(一)() 漪澜殿里,宫女奴才们紧张的侯在外间花厅里,未得传唤不敢迈进里屋一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琉璃在齐孤寞走后没多久便已经醒过来,四下里张望只见红妆伏在床头,发鬓松散两手枕着脑袋睡得正熟。微动动身子,这才觉得四肢百骸俱是痛楚。想起慈安宫中一顿板子,好笑起来。 当年父亲将她送去落英宫,便是希望将自己的性子磨得沉稳内敛一些。这些年下来,自己也总觉得自己已经是做够冷静淡薄了。没想到,事到临头,还是没忍下来。 在床上躺了许久,不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不想打扰红妆的休息,挣扎着起身,想倒杯茶喝。不料,这副瘫软的身子连动一下都很困难,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感觉到背部一阵阵痛楚袭来,琉璃一时没有忍住,呼出声来。 “娘娘。”红妆应声而起,大呼道:“娘娘,您醒了。奴婢马上派人禀告皇上。” “来人呀。” 外屋的茶水太监平安应声进屋,见了琉璃正被红妆扶着倚在床头,高兴的道:“娘娘,您醒了。”说完便是愣在原地了。 红妆斥道:“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禀告皇上” “是,奴才马上就去。”平安连声应着,退了出去。 琉璃笑看着他们一个个喜极而泣的表情,心头倍感暖和,虽然挨上一顿皮肉之苦,到底救下了这么多条人命。一切值得了。 红妆将琉璃安置妥当,这才道:“娘娘刚才可是要喝水。” 琉璃奇怪的看她,“你怎么知道?” 红妆笑而不语,一面去倒了水来,一面才道:“奴婢在浣衣局挨打时,便是醒过来就感觉口渴。” 琉璃听得这话,神情凝重的接过茶杯,轻轻喝下一口茶水,顺着喉头一股苦涩问出话来,“你以前常常挨打吗?” 忙碌的身影滞了滞,停下正在为琉璃牵整被褥的手,没有答话。 “红妆,苦了你了。”经过今日之事,琉璃已经知道太后她们对于姐姐的恨意有多深了。身为姐姐的贴身宫女,在姐姐故去之后,太后他们又如何会给她好日子过。现在想来,齐孤寞当初将红妆安排到浣衣局这个毫不起眼的地方,也是为了保护她。 “娘娘,奴婢不苦。只是娘娘,您再也不可像今日这样了。奴婢们本是贱命。您却不同,您要有什么三长两短,皇上会受不了的。” 皇上,在慈安宫时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再度浮现在琉璃脑海之中。他是一个挺拔坚毅的男子,身上总是带着不可侵犯的尊贵气势。让人感觉他的不可接近,只能抬头仰望。他的模样清俊又高傲,眼神像雪山上的山峰一般,孤绝冷厉,让人无所遁形。这样一个年轻富有四海的君王,明明应该是表里如一般的睥睨天下,可是为什么自己总是能感觉到他目光背后无能为力的哀伤,他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吗? “娘娘。” 一声呼喊将琉璃自沉思中惊醒过来,撇去额前一缕发丝,随口问道:“皇上很担心我吗?” 红妆诡异的笑道:“那可不,皇上可是将娘娘一路从慈安宫中抱回来的,直到上了銮轿都未曾松手呢。” 瞧见红妆打趣的神色,琉璃不由得红了面庞,转移了话题,“待会还是先去向太后请罪,皇上护着我,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 意外的没有得到回应,琉璃疑惑的看着沉默的红妆,心头浮起不妙,“怎么了?” 红妆张了张嘴,见琉璃不甘心的样子,这才答道:“回娘娘的话,这事皇上已经解决了,娘娘不必道歉了。” “皇上怎么处置的?”追问的声音随之而来。 “朝上有人参奏娘娘不尊规矩,不敬太后,皇上以私通宫闱的罪名要问罪他们。那几位大人本是太后的本家亲戚,太后为了保住他们,与皇上商议处置结果。” “说下去。”琉璃死死抓住红妆的手,焦急的问。 红妆不敢看着琉璃,将头埋得极低,“最后皇上并未追究几位大人,太后也宽恕了娘娘,说慈安宫一事就此揭过。只是,只是……” “说啊。”琉璃心绪已乱,不祥的预感充斥脑中。 “皇上下令杖毙了当日行刑的所有宫人,并且斥责陈嫔娘娘心思狭隘,最是刻薄。入宫三年,却嫉妒成性,下旨贬为贵人。太后随即以不尽心力为由将桂嬷嬷给赐死了。” 白玉般的脸庞刹那间布上惨白神色,双手无力垂下,琉璃目光呆滞,泪如泉涌。 终于还是这样了,自己的不顾一切,纵情任性还是害了他人性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自己而死。原以为,一肩担下罪责便可以救下他们。没想到,救下了漪澜殿之人,惩戒司的一干奴才却因自己而死。太后为了维护她的体统颜面,又杀了她的教养嬷嬷。 在慈安宫的一切,不过是宫中主子们的争斗而已,最终为此付出性命的却是一群毫不相关的奴才。上天何其不公,皇上,太后,这两个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轻飘飘的一句话一瞬之间便血染百步。可悲,可笑! “娘娘,皇上交代了不让告诉您这些,您还是好好休养吧。” 琉璃冷冷嗤笑道:“皇上倒是真关心我。” “娘娘。”红妆知道自己这个主子是个心思善良的人,所以皇上才会特意交代瞒下这些。只是这宫中生存法则,却是你死我活,娘娘这般心善,今后自保尚且困难,又如何能――眼神黯然,不再说话。 第十九章 琉璃心事(二) 第十九章琉璃心事(二)() 御花园中,齐孤寞脚步迈得极快,倒也不觉得累,只是身心都松快着,一腔喜悦满满充斥在心头。眉梢嘴角都不自觉的飞扬起来。毫不顾忌身后奴才窃笑的神情。 人们都知道皇上现在心情是极好的,刚才漪澜殿的小太监来报,说是舞贵妃醒过来了。皇上便兴致重重的放下手中的政务,要赶往漪澜殿。见皇上高兴,他们这些做奴才也轻松不少。 花丛中馥郁芬芳,偶有蝴蝶蹁跹飞舞。三三两两停足在娇艳花瓣上,清风徐徐而过,一阵芳香钻入鼻翼。齐孤寞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宁神舒畅。 顿足看看旁边的紫色花朵,道:“这是什么花?” 立刻就有御花园匠人从一侧上前答道:“回皇上,这是产自江南落英谷的紫檀香。” “落英谷?”记得当初影卫递上的一叠记录里面,提到过她曾经在姨母的落英宫中居住五年,那么这样淡雅高洁的花她是否会喜欢? 唇畔映笑,“这花极好,今后御花园要多种这样的花。” 花匠匍匐带地:“奴才遵旨。” 抬脚要走,想起了什么,齐孤寞又顿住脚步:“待会挑两盆上好的紫檀香送到漪澜殿去。” “是。” 琉璃本是应该躺在床上静养,等着太医晚些时候的第三次诊脉。可她一来因为心绪不宁,放不下那些无辜致死的奴才,二来在床上歪了两日,实在觉得周身困倦不已。懒洋洋的没有力气。昔日在落英宫时,姨母颇为注重养生之道,要求她每日必早起至山谷中慢行半个时辰,方能提气宁神。所以,边想着要到漪澜殿外的院子里坐会儿。 但是一屋子奴才且不说因着皇上的圣旨,太医的叮嘱,就是因了她拼死相救的这份情意,都断断不敢同意她这样的做法。见她想要起身,一个个都跪在地上,诚惶诚恐,一口一个娘娘恕罪。尤其是红妆与碧玉更是哭的仿佛泪人一般。 瞧见了一地黑压压的人头,琉璃哪还有心思去外面。只得对着红妆道:“不出去便不出去吧,你们扶我依着暖炕坐会儿便是。躺久了身上难受呢。” 红妆抹抹眼泪,唤了碧玉起身,一起小心的将琉璃扶到暖炕那坐下了。因为暖炕正好对着通向院子的一个雕花窗户,既能瞧见窗外的满园春色又不致让众人为难,琉璃心下舒畅起来,叫人们都散去做各自事情,只留下碧玉红妆在跟前伺候。 因着背部有伤,琉璃只能侧卧着,红妆见她无聊,道:“娘娘可要看看书。” 琉璃扭过头,感兴趣的问:“怎么这漪澜殿中还有藏书吗?” 她本身是极爱看书的,出身世家,加上姨母乃天下第一才女,琴棋书画她从小皆有涉猎。何况,苏远轩自幼与她亲厚,常与她切磋诗词。只是天祈朝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训示,后宫嫔妃都是不大看书的,偶有翻阅,也不过是些《列女传》之类的教化女子恪守妇道的书籍,所以她从未想过这深宫之中居然会有藏书,更遑论六大主殿之首的漪澜殿了。 “娘娘不知,皇上最是喜欢看书。前年下了诏令在宫中新建了一座藏书院,说是宫中嫔妃,宗室近臣都可以去看书呢。” “哦,皇上还有这样的旨意?”他竟然让女子看书,甚至可以说是鼓励女子看书。他就不怕女子看得多了长了心智谋略,威胁到他的江山吗? 成婚当晚的变幻莫测,慈安宫的着急眼神,未进宫前听闻的专横霸道,冷酷无情,民间传唱的盛世明君,宫廷之中的打破成规让她越来越不明白这个皇上,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娘娘若是想看什么,奴婢这就去取回来。” 琉璃瞧见红妆兴致极高的样子,不想拂了她的一片心意,随口说道:“既是如此,宫中可有文武公子的诗集,若有,你便去给我取几本过来吧。” 若是要看,就要看他的东西。这个念头闪过,心头不由得泛上微微苦涩。当初存定了此生再不相见的心思入宫,本以为就此斩断痴念,无奈情之一字,太过磨人,即使齐孤寞对她可算是恩宠有加又如何,心头那道温雅如玉的身影终究不曾消去半分。她拼尽全身的力量不去想他,现在只一句无心的话语就把她真实的想法给暴露出来了。轩哥哥,此生此世,你我还会有再见之期吗?眼神空洞的看着远方,揉了揉眼睛,将要跌出的串串珍珠给逼退回去。 红妆不知就里,听见文武公子几个字,反而恍然大悟,“是了,奴婢怎么忘了,娘娘与文武公子本是表兄妹呢,奴婢这就去拿去。” 心下颤动,“怎么,这宫里还真有他的诗集。” “娘娘说笑了,苏公子可是当今第一才子,如何能没有他的墨宝呢。”说罢,施了个礼,就要出去。 琉璃未再说话,垂下视线,瞧见守在门口的碧玉头重的样子,显然是无聊了。扑哧一笑,并未说破,“碧玉,那书恐怕极多,你陪着红妆一起过去吧。” 碧玉头抬得极快,欢喜的道:“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红妆自然明了琉璃是故意纵着碧玉爱玩闹的小孩心性,摇摇头,点上碧玉的额头,道:“还不随我出去。” “去吧,让我一个人歇会儿。” 碧玉欢天喜地的挽着红妆出门去了。琉璃身上有伤,半了这么半天,身子亦有些困乏。索性背对着窗口,侧躺了下来。准备养养神。 齐孤寞进到内殿,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幅美人春睡图。白皙娇小的双足裸露在外,脚趾头无意识的蜷起,在冰冷空气中微微瑟缩。只着了一件月浣纱的身子显出单薄晶莹的柔软肌肤,眉若远山,唇如花瓣,卷睫轻轻颤动,眼角犹带着一丝湿意。独有的娇媚婉约让人望而生怜。 第二十章 谁的悲哀 第二十章谁的悲哀() 齐孤寞只觉得喉头泛起难言的干涩,喉结动了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走到琉璃面前,却不敢伸手去碰触她。即使他心中是那么渴盼触摸到她温润的肌肤,也怕唐突吓坏了这甜然入睡的佳人。 鼻端传来淡淡的熟悉香气,琉璃模糊的揉揉眼睛,道:“谁啊?”待得眼睛完全睁开,首先进入眼帘的便是一袭清凉的雪纺衣摆,随风荡漾间,有蛟龙在凌空飞舞。 普天之下,只有皇上的衣物可以用龙来装饰。琉璃往上看去,恰好对上齐孤寞一双感兴趣的眸子。就要挣扎着起身下跪,不料,被一双更为急切的粗糙大手扶住。 “你身子不爽,不用行礼了。”语气虽是淡然,却夹杂着关怀之意。 琉璃抬起头,也没有说话,只是侧着身子为齐孤寞让出个位子,乌黑的眼珠盯着他。 齐孤寞瞧见这番体贴的动作,自然不忍辜负佳人美意。极为自然地坐在琉璃身畔,漫不经心的托起几缕青丝,放到鼻翼感受着那自然的香气。 琉璃脸蛋染上红晕,往里坐了坐。羞涩不已,“皇上,您……” 齐孤寞伸手把住她退缩的肩膀,语气坚定而又温柔:“琉璃,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他是天子,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去呵护一个女子,那么,他也同样不会允许她有半分退缩! 琉璃惊愕的看着他,为他话语中强烈的暗示意味,“皇上,我只是一个贵妃。您的妻子应该是未来的皇后,或者……”艰难的咽下心头的悲哀,迎视着齐孤寞火热的目光,字字泣血,“或者是我的姐姐,已故的慧娴皇后。”一滴泪缓缓淌下,灼痛齐孤寞把在她身上的双手。 仿佛触及到雷电,脑中空白一片,万千世界中,只余一个女子清丽带笑的容颜。 “孤寞,孤寞。”记忆中的甘甜嗓音盘旋于齐孤寞脑海中,仿佛是最甜蜜也是最伤人的利剑。齐孤寞猛然收回双手,拳头紧绷,条条青筋爆出。指关节泛出骇人煞白。死死的盯着床上的舞琉璃,齐孤寞阴冷的气息将他变做了地狱的魔鬼。 “你说得对,我的妻子自然应该是皇后。” 琉璃本想用皇后之位来表明自己的心志,甚至不惜揭开姐姐这个彼此的伤口。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即便齐孤寞已经如此痛苦,话语中依旧不肯有半丝退让。 “皇上,如今后宫之中后位未定。”颤抖着说出这句话,琉璃已是浑身虚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齐孤寞捏住琉璃的下巴,看见琉璃脸上的惊恐与不安。笑的诡异魅惑,“既是未定,爱妃如何知道皇后不会是你?” “不,皇上。太后不会同意的。” “为何不同意?这皇后之位本就是你的。”语调一转,“不同意又能如何,朕是天子,朕要做的事连天都不能拦我。爱妃等着看吧。”轻轻放开钳住琉璃的右手,齐孤寞着迷的抚上琉璃的面庞,坚定的道:“此生此世,朕绝对不会再失去一次朕想要的人。” 扔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语,齐孤寞的脸上又是雨过天晴。温柔笑道:“你早早休息吧,朕明日再来看你。” “皇上!”忍了又忍,除了感叹自己定力不够琉璃别无他法。“皇上是真心想封琉璃做皇后吗?” 齐孤寞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爱妃难道不知君无戏言吗?” 琉璃摇摇头,落寞的看着窗外飘零的树叶。“我只是想知道皇上是否是出自真心?” “何谓真心?” “因为爱,所以给予。”直视着齐孤寞的凛冽眼神,琉璃毫不畏惧。 “因为爱所以给予。”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齐孤寞只觉得荒谬无比。气势逼人的再度走近琉璃。讽刺的道:“你在向朕要求爱,爱?,你可知道,在这个宫廷里,这是最昂贵的东西。”齐孤寞像只受伤野兽,阴狠的表现出他的虚弱无力。 “朕不否认对你有着强烈的兴趣。可是爱,现在的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那么就请皇上收回成命吧。”琉璃平静的道。 “你说什么?”咆哮的吼声乍然响起,齐孤寞恼羞成怒的看着琉璃的淡然。这个女人自进宫之日起,就轻而易举的撩拨着他坚硬无比的心。现在,还敢堂而皇之的拒绝他的封赐。 “臣妾请皇上收回成命。”依旧是面不改色的回答与沉稳。只是让人已经挣扎着从暖炕上起身跪到地上。 “你……”恨恨从牙缝中挤出话来,“你是觉得朕对你太好,舍不得动你是不是?” “臣妾不敢。”扬起淡漠的笑脸,“臣妾绝不敢有此念头,皇上何曾对臣妾好过?” 怒气转为讽刺,“原来爱妃是觉得朕亏待你了。爱妃还想要什么,说吧。”原以为她不是一般女子,没想到,如同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一般,终是想要从他身上得到更多。 “不。”琉璃摇摇头,“皇上给的琉璃要不起,琉璃想要的皇上给不起。” “什么意思?” 琉璃淡淡的忘了齐孤寞一眼,齐孤寞此生接触过无数凶狠凌厉的眼神,。都未曾有过此刻这种惧怕的眼神。琉璃的眼神带着淡淡的忧伤,过多的了然。齐孤寞失态的大吼,完全丢掉一个君王应该具备的风范。 “回答朕,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想要什么?” 丢掉应该有的恭敬从容,琉璃眼泪来的太快太急,。在她想要用自己坚硬心肠烘干它们之前,它们已经迫不及待。 “皇上,您真的对我好吗?与太后针锋相对去讨要一个我并不稀罕的后位。结果,没有后位,只有天下皆知皇上为了我与太后反目;不惜背弃祖宗家法,逾越祖制的将我接进皇宫,结果,文官武将皆道我媚惑君主;您大修漪澜殿,结果,宫中上下将我视作死敌。慈安宫中,贬斥太后甥女――陈嫔,逼得太后赐死我的教养嬷嬷。皇上,凡此种种,您真的是为了我好吗?”秀目晶莹如星,凝视着眼前高高在上的君主,固执等待一个答案。 齐孤寞周身一颤,翕动嘴唇,话语强硬的单薄:“难道朕做这些不是因为宠爱你吗?” 失望的看着齐孤寞,琉璃心痛的道:“皇上,您自幼在深宫中长大,如何不知……女子的争斗,从来就是为了男人。” 第二十一章 两个男人的对决(一) 第二十一章两个男人的对决(一)() 支撑着的巨柱轰然倒塌,齐孤寞踉跄退后,大笑道:“不错,不错,你说的果真不错。mianhuatang.info真是个冰雪剔透的人儿。”猩红血丝满布瞳孔,妖异气息流淌,“朕从一开始便是利用你与太后对抗,朕要借助的不过是你身后的势力。朕对你,从未有过一丝真心。” 用尽力气勒住琉璃的臂膀,强迫她看着自己,吐出一句句更加冰冷的话语,“朕这般知无不言,爱妃可满意。” “皇上,臣妾说过,您想要的臣妾给不起。”明明早就已经知道君心如海,齐孤寞断然不会如此莫名其妙的宠爱。自古君王之道最忌功高震主。如今后宫朝堂上皆是太后亲信,身为皇上的他如何能容。为什么亲耳听到他毫不掩饰的回答时,心头还是有着难言刺痛。也许,是因为没有人喜欢被当做棋子吧。 “爱妃如何给不起,只要你在宫中,朕想要的一切都自会有人双手奉上。”舞琉璃在苏舞两家有着何样地位,众人皆知,他们怎样也不会任她在宫中吃苦受罪。 “皇上何必强人所难,我的家人只想过平静的日子。” 嗤笑一声,“朕以为你有多聪明,没想到,不过如此。你只知道深宫中的女人因为男人而争斗。你可知道,天下的男人,都是为了权势而牺牲一切。” 冷冷然转过身,却意外对上一双不敢置信的璀璨双眸。,里面汹涌的哀伤化作遮天蔽日的潮水冲向齐孤寞心灵深处的柔软。,一瞬间,所有他准备说出的光明理由都成为亵渎她的借口。江山社稷,还是家国百姓。他一溃千里!不敢再看那一双澄净的眼睛,强迫自己冷硬转身。 “既然深入宫门,你便再也没有回头之路。”齐孤寞急速的迈动步子,再不看琉璃一眼。 “皇上。” 背脊僵住,等待她最后一个问题。 “当初你也是这样对待姐姐吗?” 指关节泛出惨淡冷白,冰凉的话音响起:“你要记住,在这里,谁都只能身不由己。”决然离开,不再停留一刻。 白色的龙纹衣摆一点一点消散于视线之中,带走琉璃最后挣扎的希望。岿然不动的身躯土崩瓦解,身心俱疲啊。这般委曲求全,还是躲不过所谓的命运吗?姐姐,当初你就是为了这样一个男子丢掉性命吗? 竭力压抑的哭声回响在寂寞华丽的囚笼中,随风飘入尚未真正离开的齐孤寞耳里。一声一声的哭泣化作一柄柄利剑戳刺他冰冷的心脏。欣慰又痛苦的抚上心口。原来,这里还是会疼的,原来,心痛让人这么难以忍受。面上纠结万千,抬起的脚又放下,周而复始。深深吸了几口气,换上惯常的神色。 “摆驾乾阳宫。” 易坤等人不敢怠慢,皇上本是兴冲冲的过来看舞贵妃,偏偏出来是这等模样。好久未见皇上这样失常矛盾的样子了。娘娘与皇上到底说些什么,为什么一个在哭,一个又是进退不得。 即是心底有万千疑问,也绝没有人敢去质问皇上。只能谨守本分,跟在主子身后。 “不。”悲鸣声遥遥传来。宫女太监纷纷侧目望去。瞧见皇上阴沉神色。易坤重重的咳了一声。众人连忙收回目光,只剩下齐孤寞依旧站在原地,凝视着花团锦簇的宫殿。 蓦然,一个拳头在众人都没有提防的情况下猛然挥出,击打在身旁的栖梧树上。随着巨大的声响,奴才们都瑟缩不已。易坤壮胆看去,齐孤寞的右手死死抵在树上,皮肉绽开。树上斑驳交错的沟壑中尽是触目惊心的鲜血。 “皇上息怒,保重龙体呀。”易坤大惊失色,又不敢探手去看,只能跪在地上,殷殷恳求。 奴才们跪下跟着齐声高呼,面无血色。皇上受伤,分明是他们伺候不周。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呀。 “皇上……,皇上恕罪呀。” 齐孤寞冷冷的收回手,厌恶的看着底下的人群,这些人里,有几个是真正关心他的身子的。不过都是怕掉了自己的脑袋而已。手上的伤口仍在不停渗血,齐孤寞却是毫不在乎,甚至有种异样的快意。肉体的伤痛暂时掩盖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痛,是的,他是皇上,九五之尊。不管是否真心,他们永远都只能臣服在他脚下,由着他摆布进退! “今日之事,不得泄露一字。否则……” 故意拖唱的森冷语调让众人心寒不已。纷纷道“奴才,(奴婢)谨遵圣旨。” “皇上。”易坤困难的咽了口唾沫,顶着众人的期盼,在齐孤寞冷厉的目光中开口,“启禀皇上,奴才不知皇上是否要宣太医?”说完,又急急的低下头去。 将右手笼罩在长长的袍袖下,齐孤寞语调散漫:“朕既未受伤,又何须宣太医呢?” 只是一句,伺候皇上多年的易坤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道“是,奴才多事了。”看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舞贵妃在皇上心里始终还是有着非比寻常的地位啊。易坤在心里暗自感叹。 到的乾阳宫道口,便有一小太监匆匆而上。 “启禀皇上,靖国侯府世子求见。” “文武公子――苏远轩?”分明是疑惑的语气却带着肯定的意味。齐孤寞昂首看着前方淡漠的身影,“他来了多久了?” “回皇上的话,世子已经到了三个时辰了。” “哦。”嘴角勾起淡笑,“来的倒是挺快。 第二十二章 两个男人的对决(二) 第二十二章两个男人的对决(二)() 加快脚步上前,恰如其分停在苏远轩身畔,轻声道:“随朕进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苏远轩本要下跪行礼,听得这话,收起认命的笑容,挺直脊梁,换上淡然表情。不发一语的跟在齐孤寞身后。 齐孤寞往易坤的方向看去,易坤会意的做个手势,数十奴才停在了殿门之外。 殿门缓缓关闭,乾阳宫大殿中惯常的无声。阳光透过雕花木窗的缝隙,艰难带进一丝虚无暖意。光影纵横交错于站在殿内的苏远轩身上,亦未让他有半丝反应。 齐孤寞感兴趣的看着堂下这个文武公子。挺直的背脊,毫不掩饰的漠然眼光。整个人笼罩在一层云雾之中,飘然若仙。相比起来,自己这个皇上反而输了他几许气韵,成了一个俗人。但是,即便他是仙,今天他也不得不来!哪怕他万般不愿! 苏远轩知道皇上在看他,那眼神中挑衅确定的狂妄让他心头怒火骤起却又无可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现在是在报复自己,报复自己当日的拒绝。 算起来,他是自己血缘深厚的表兄。母亲于先帝虽是异母兄妹。但感情甚笃,幼时,他也常随着母亲进宫,与他一起玩闹。记忆中,皇上一直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直到三年前,先帝出殡之日,皇上遣退众人,独留下自己。目呲欲裂的抓着自己, “远轩,帮朕,帮朕真正登上那个位子,成为真正的九五之尊。” 那时的他有太多顾虑,皇上要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君王,首要铲除的障碍便是权势甚大的洛氏一族。岂非是要铲除太后? “皇上,您自然是真正的九五之尊。” 回答的是一声冷哼,“不要跟朕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皇上,既如此,臣只能说不愿涉足是非之中。”建议的话音泠然想起。 “不愿涉足是非?文武公子不果真超凡脱俗呀。”语调猛然一降,“既然如此,朕便不再勉强。不过,总有一日,你会选择效忠朕。下去吧。” 简短的交谈结束,苏远轩躬身退出。只是当日皇上再不复文雅的神情与性格在他心中烙下了一个深重的阴影,不安与怀疑久久盘桓与心中,挥之不去。 食指轻叩着楠木桌面,节奏的声音搭衬着齐孤寞得意的话语:“还记得吗?表弟,朕说过,终有一日,你会效忠于朕的。” 苏远轩直视着这个运筹帷幄的君王,疏离的道:“效忠皇上本就是人臣之道。” “喔……”挑挑眉梢,齐孤寞语意未尽,等着他说下去。 轻叹口气,苏远轩闭上双眼,长长的吸了口气。璃儿,今日我为你深入战局,你可会知道,可能换得你的幸福。压下心头难言的苦涩,猛地睁开双眼,映出朗朗决心,苏远轩毫不犹豫的跪下,“臣今日将性命交与皇上手中,苏家上下三千谋士,七千死士尽归皇上调配。” “表弟还说漏了一点,还有你遍布全国的数千家商铺,以及取之不尽的金银。”加重的语气再一次表明自己的了若指掌。 苏远轩敛去悲喜,语气平板。“是,今后苏家必倾全族之力效忠皇上。” 节奏的声响戛然而止,齐孤寞不敢置信的看着堂下的男子。他居然真的肯,为她做到至此! “你倒是痛快,这样忠心耿耿,可有所求。” “惟愿皇上善待璃……”强咽下过去那个甜蜜的称呼,换上恭敬的语气,“善待倾城皇贵妃。” “你倒真是直接。善待皇贵妃,用全副身家护换朕的一个承诺?看来,你与皇贵妃交情不浅嘛。” 苏远轩嘴角勾起浅笑,道“皇上既然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 受伤的右手再度锤向桌面,尚未愈合的伤口血肉翻卷而出。鲜血顺着楠木桌面蜿蜒流到光滑可鉴的地板上。 “皇上,您受伤了!”绕是沉稳如苏远轩,面上依旧起了波澜,想要上前探视伤口,却被齐孤寞冰冷的目光阻止,幽幽叹了口气,停在原地。 齐孤寞整个人已经被包裹在怒气之中,一股急促的气息哽噎在胸口,上下不得。火焰熊熊燃烧,想要将眼前这个故作伟大深情的男子化为灰烬。他凭什么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的宣扬他的爱,凭什么! 一步步走下御台,逼近苏远轩。一滴滴红色的液体狂放的纵情于地板上,喧嚣主人的决心,顿住脚步。一字一顿。“你――所谓的明知故问是什么?”指甲寸寸陷入,固执的刺痛皮肉。 瞳孔猛然一缩,爆射出精芒,苏远轩冷笑道:“皇上难道不知我与璃儿的情深意重!” 我郁闷,雪舞铁齿了,没票票,没留言,雪舞不更新了。连绝世红颜也不更了,我哭…… 第二十三章 守情容易忘情难 第二十三章守情容易忘情难() 拳风四起,心头压抑的怒气呼啸而出,齐孤寞挥出拳头扫向苏远轩脸上,然而,一击未中。 苏远轩移动身形,轻飘飘的推开。依旧淡漠的看着齐孤寞。 不敢置信的看看自己打空得拳头,齿缝中挤出话语:“你居然敢躲?”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音量拔高,“我答应过璃儿,保护好自己。所以请皇上见谅。” “够了。”璃儿,他唤她璃儿,他为她赌上一切,他为她拼死守住承诺。那么他们之间到底走到了哪一步,在她心里,自己又算什么? “她是朕的妻子,当今的皇贵妃,不是你的璃儿。”阴凉的话音,无力的悲哀,不过是在提醒别人,安慰自己。 苏远轩的身体猛然一震,道:“皇上,臣自知与她今生无缘,只求皇上别委屈她。至于臣,皇上尽可以当做棋子利器。”见了齐孤寞落寞失常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嗤笑道:“这才是真正如了皇上的愿,不是吗?” 齐孤寞背转过身子,未发一言。鲜血依旧在缓缓流淌。 “皇上身边的暗卫只怕早就已经埋伏在皇贵妃身边,三年的监视观察。皇上如何不知我对皇贵妃的情谊。若皇上当真不知,她遭杖责的消息又怎么会在第一时间传入我的耳里。那个时侯,臣可尚在千里之外的楼香小城。一切,难道不是皇上有意为之?” 再也无法维持强硬的姿态,齐孤寞凄凄的道:“果真是文武公子,心思敏锐非一般人能及。” “皇上,您已经达成心愿,今后就请让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想要的生活,什么是她想要的。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宠冠后宫。可是她都不屑一顾呢。那么,眼前这个男子,会不会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朕不知道她想要什么。”齐孤寞觉得自己仿佛是个三岁的孩子。这一天下来,到底说了多少个不知道还记得清楚吗?不知道啊,现在的他真是迷茫了。需要苏远轩为他指明一个清晰的方向。 直起身子,绵长思绪化作温柔目光,苏远轩唇角带笑,想在做一个最美丽的梦。“她最爱平静生活,她喜欢在花丛中翩然起舞。愿意永远待在幽深山谷中怡心养情。在落英宫的她才是最快乐的她,在舞府花园中扑蝶的她才是最幸福的的她。” “她已是皇妃,朕无法放她自由。但是朕可以承诺今后决不再去,再去……骚扰她。”喉头滚了几滚,艰涩的说出最后几个无力的话语。 苏远轩审视的看看齐孤寞,道:“那么今后臣就随皇上差遣了。” 不愿意再看见这张淡漠明了的脸,齐孤寞走上御台。转过身去,无力的挥挥手,苏远轩随即行个礼,退了出去。在离去殿门的最后一眼,苏远轩回头一望,忽然发现,齐孤寞的身影如此萧索悲凉…… 老朽的殿门带着叹息缓缓关闭。齐孤寞瘫坐在九龙宝座之上,回望四周的空荡,忍不住大笑起来。孤家寡人,这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象征无上尊荣的御座只有自己才能孤单的坐在上面。 血迹未凝,暗哑的猩红让齐孤寞皱起眉头,拳头稍一使劲,微微愈合的伤口便再度崩裂,刺目血液涌出,却嫌它流的太少,流的太慢。 又算错了一步。自己煞费苦心将苏远轩卷入局中,想要为自己寻找一名合格的冲锋死士。没想到,下棋的他反而困如死局。苏远轩说的不错,琉璃说的亦不错。他开始的千般宠爱确确实实是为了挑苏舞两家与洛氏一族的争斗。可是事情到了最后,已经走样。 他情不由衷,心不由己。被那个绝世脱俗的身影吸引,倔强的,高傲的,娇俏的,固执的,悲伤的,一颦一笑,一嗔一喜都牵动着他刚硬的心绪。挣扎犹豫俱是枉然。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放纵自己真实的宠爱她,她却告诉自己只要一颗心,唯一的爱。这是他唯一给不了的东西啊!决然离开,不去管她的落寞伤悲。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儿女私情不能左右他的决定。 他利用她成功达到目的,可是为什么当另一个男子为她毫不犹豫牺牲一切时,他却突然厌恶起自己,想扔掉唾手可得的利益。他惧怕看见苏远轩无畏的眼神。所以他才会恼羞成怒,心绪难宁。可耻的悲哀,为了帝位,三年前牺牲掉清扬性命,今日用琉璃幸福要挟苏远轩。到底他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 兀自长叹,原来权利早就已经把他腐蚀成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了,清扬,如果你知道当初为之付出性命的男子今日这般对待你唯一的妹妹,你会否后悔。 泪影斑驳中,一个女子的身影悄然浮现,一身红妆,羞涩着眉目。龙凤烛下,将一杯甘甜的女儿红送到他唇边,音色叮咚,“我们将会相伴一生。” 第二十四章 红颜一怒(一) 第二十四章红颜一怒(一)() 苏远轩在甬道上御风而行,胯下的白马――闪电似乎能感觉到主人复杂的心绪。扯开四蹄,想让主人尽情宣泄。 白马如风,主人如玉,白衣白马在这森严的宫闱中掀起别样风景。不少宫人纷纷驻足观看。 丽正门侍卫远远瞧见有人在宫中骑马,还想要闯出门去,急道:“快关门,有人闯过来了。” 旁边有人拉住他,“你做什么,那是震国侯府世子。” 苏远轩瞧见有人要关门,在宫门前勒马停住,道:“怎么这回就要下钥了。” 侍卫点头哈腰:“不不不,是我这兄弟没瞧见世子,以为是其他的狂妄之徒呢。” 摸摸闪电的额顶的鬃毛,笑道:“是我狂放了,在宫中原不该骑马的。” “不,世子在宫中骑马乃是先帝亲准的,自然不同别人。” 不去理会侍卫有意巴结的神色,苏远轩扬起鞭子,就要出宫。脖颈昂起,一个雕凤屋檐闯入他的视线,神情凝固。 侍卫见苏远轩不再言语,似在看着一处宫殿,顺眼看去,了然道:“那是漪澜殿,皇贵妃娘娘的寝宫。” “皇上可真是宠舞娘娘呢,这乾阳宫正对着漪澜殿,宫人们私下都说皇上将娘娘安置在那里,是为了能随时看见娘娘呢。” 侍卫自是知道苏远轩与琉璃的表亲关系,以为这一番马匹顶定能让苏远轩开心不已。没想到,却换来一个冰冷的眼神。 苏远轩听得宠爱二字,目光沉下,射向侍卫,正在说话的侍卫一个激灵打过,垂下头去。 乾阳宫本是宫中最高的建筑,不仅是因为殿宇恢宏,气势凛然。更重要的是因为当时修建宫殿之时,宫外的护城河――金水河曾因大雨一夜暴涨,险些淹没宫殿。所以为了保证皇宫之中后世君王的安危。太祖皇帝下令,将乾阳宫基址垫高五尺有余,一来防范灾劫再现,二来也是为了寓意九五之尊至高的地位。 原以为皇上将琉璃安置在华丽的漪澜殿仅是为了昭示他的宠爱,达到他的政治目的。自己却不知,漪澜殿竟然与乾阳宫如此相对相近,他这般的安排,难道,对于璃儿他竟是当初就存了珍惜的心思。如果当初仅是珍惜,那么现今呢,他是不是…… 一个念头划过。想到齐孤寞黯然神伤,心痛纠结的神色,苏远轩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太了解这个皇上,或者说是太了解性子冷清的男人,一旦动了心,要再收回恐怕不易。那他对自己许下的承诺还能兑现吗? 眼底冰凉一片,收回思绪不愿再去想这一切,对这侍卫道:“忘了宫中规矩吗?主子们的事岂是你们可以私下评定的。” “是,奴才知罪了。”跪下讨饶,恨不得连打几个嘴巴子。 “起来吧。” 侍卫战战兢兢起身,恭敬让到一旁,不敢再说话。(.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最后看一眼那雕凤屋檐,苏远轩拍拍闪电,闪电会意的疾驰出宫。马蹄声渐渐远去,徒留一地伤心。接下来的日子里,宫中难得平静起来,尤其是漪澜殿,慈安宫风波过后,初初的日子里,还有后宫嫔妃看在位份及皇上的面上,晨昏定省,往漪澜殿请安去。至后来,当日皇上怒气而去,舞贵妃纵情大哭的风声传开来,便有人开始不再请安,剩余几个谨慎小心的,怕有一天皇上问起来,依旧在漪澜殿穿梭。直至后来,皇上连着三月未踏入漪澜殿一步,漪澜殿便彻底成为一座华丽的冷宫了。 檀香的幽明静谧流散,简雅居室不闻一丝响动,唯有女子气若幽兰的呼吸声。漪澜殿外一汪池水翻滚着碧波,在夏日清风的吹拂下褶皱涟漪。有虫鸣声此起彼伏,为这个宁静的午后平添了一份趣意。 红妆进来时便瞧见琉璃手拿着一卷诗集,立在窗前,似在沉思些什么。叹口气,拿起屏风上的衣物走过去披到琉璃身上。 “娘娘,您身子骨弱,要多注意一些。” 琉璃莞尔道:“哪就有那么娇气了,这可是夏天了。” 红妆脸面一变,唇角动了动,还是把话问了出来:“娘娘,奴婢多嘴问一句,那天,皇上与娘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琉璃面色微变,转过头去,一望而知不想再多谈这件事情。 然而红妆不肯轻易罢休,“娘娘,皇上已经三个月未踏足漪澜殿了。” 琉璃面上依旧是一派怡然自得,“红妆,皇上的恩宠与我并不重要。” “娘娘。如何不重要。一个女子想要在这深宫之中活下去,没有皇上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何况娘娘当初皇宠太重,早已得罪了宫中上下。如今骤然失宠,她们会如何算计娘娘?娘娘不可不防呀。” 收起诗集,琉璃安抚的道:“只要今后我不去争宠,她们自不会将我放在眼里的。” 红妆担忧的看着自己的主子,如果真是像她所说的那样。当年太后掌权,大可将皇后拘于冷宫,又为何非要杀了她。 苦苦一笑,“娘娘可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琉璃定住,“红妆?” “在这个宫里,给别人机会,便是给了自己死路!” 惊讶于红妆话语中浓重的悲哀,过多的了然苍茫。加上红妆这些日子以来在她面前每每提及太后时,无法掩饰的恨意,琉璃正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不料,外头却传来碧玉的哭声,两个人相视一看后,都往外间走去。 屋子里,漪澜殿的奴才都围着碧玉悄声安抚着。碧玉站在中心,手不断抹着泪,哭哭啼啼抽噎不止。两个眼睛哭得通红,嘴里边不断念叨:“他们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 “这是怎么回事?” 琉璃一步出里屋,见着的就是这般景象,不免疑惑。 碧玉这丫头年龄尚小,只因进宫时年幼,所以名分上到成为了这宫中的老人。实际上,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女孩子。所以,她天性向来活泼开朗,平日里最是爱笑爱闹的。琉璃想着宫中如此性子实在不多见,也从未约束过她。今日遣她去书院拿几本表哥的诗集回来,没想到整个人却成了泪人。 众人一见琉璃,纷纷下跪请安。 琉璃被红妆扶着坐在上方,道:“起来吧。” 依言起身,未有一人敢说话。琉璃目光扫过去,瞧见碧玉依旧是一副委屈的模样,笑道:“碧玉,你这是怎么了。” 碧玉畏缩的擦擦泪,“奴婢……奴婢,没,没事。” “都哭成这样了,还能没事。”琉璃招招手,示意她上前来。 碧玉确实闪闪躲躲,不肯上前,只将脸面藏入手掌之中。 琉璃噗哧一笑,给红妆使个眼色,红妆随即会意的将走下去亲扶了碧玉至琉璃面前。 只一眼,琉璃便明白碧玉为何而哭,又是因何不肯上前,甚至将整张脸藏了起来。 稚气的面庞上触目惊心的留下几道血痕,在碧玉左脸上划出狰狞的曲线。琉璃心中一紧,几乎忍不住掉下泪来。 喔,雪舞要评论啦,亲们快告诉我意见。 第二十五章 红颜一怒(二) 第二十五章红颜一怒(二)() “是谁,什么人这么心狠,这分明是要毁了碧玉的脸啊。” 一向沉稳的红妆惊声叫道。原以为不过是几个小宫女之间使小性子而已,没想到竟是这样严重。 “碧玉,告诉我,是谁把你的脸弄成这样的。”琉璃诱哄道。 “碧玉,碧玉没事。”碧玉低着头,一副委屈的样子。 红妆压下火气,道:“碧玉别怕,告诉红妆姑姑,到底怎么回事?” 可是不管两人如何哄偎,温言软语,碧玉只是一个劲的抽泣,就是不肯说出伤他的人是谁。直到琉璃发了脾气,怒道:“本宫问话,你敢不说。” 碧玉见琉璃生气,吓的跪倒地上去,道“娘娘,娘娘息怒。” 红妆见状,在一旁道:“息什么怒,还不快说。”碧玉哇的大哭起来,这才开口道:“奴婢今早本来是要去衾藻堂新建的书院为娘娘拿书。没想到,经过钟萃宫时,听见,听见……”惧怕的看看琉璃,不敢再说下去。 琉璃安慰道:“说吧,不管是什么,我总不怪你就是了。” “奴婢听见钟萃宫的小桃和春熙她们说……”碧玉怯怯的复述起事情经过来。 “听说了吗,皇上已经三个月没有去那个狐媚子那儿了。” “怎么不是,这阵子咱么娘娘心情可是好呢,皇上连着三日翻了她的牌子,连带着给咱的赏赐也越发多了。” “就是,那狐狸精以为自己是什么货色,前一阵子仗着皇上宠她,连太后都敢冲撞。” “呸,这下看她拿什么嚣张,不要脸的东西。” 一直站在钟萃宫门外的碧玉这下才算听明白她们是在议论自己主子。碧玉这些日子被琉璃宠出了真性子,又加上琉璃对待她们一向极好。听见别人这样说她,哪里能忍的下来,当下就上去与她们争执起来。不料吃了大亏。 小桃二人一向是宫里挑拨离间的主,性子泼辣。钟萃宫近日皇宠颇盛,连带着她们的气焰看涨。见自己的话被人听去,不但不肯认错道歉,反而合起来将碧玉好好收拾了一顿。 “你做什么神气,你家主子都被皇上打入冷宫了,还在这逞能。” “敢惹我们钟萃宫的人,当心我禀告娘娘,连你们主子一起收拾。” 说着,一个揪着碧玉头发,拽住双手,另外一个,则是狠狠的往碧玉脸上招呼着耳刮子。天祁朝宫中女眷,不论是否主子娘娘,都习惯戴护甲。就这样,在碧玉脸上留下了一道长且深的伤疤。 打完人,两人扬长而去,留下碧玉委屈的一路跑回漪澜殿,也不敢告诉琉璃,怕她听了这些话,心里添堵,只能在外间小声哭泣。没想到,还是把琉璃给惊动了。 众人听见碧玉的叙述,都闷在原地,一句话不敢多说。红妆纵使心中气愤,亦无可奈何。这种说辞,即使娘娘如何淡漠,只怕也是心中难受吧。 碧玉见琉璃一语不发,哇的大哭道:“娘娘,奴婢错了,奴婢以后再不给您惹麻烦了。” “你有什么错?”一直平静处之的琉璃忽然笑道。 “碧玉不该与小桃她们争执,让娘娘为难。” 琉璃摇摇头,温和的道:“你忠心为主,何错之有。要说错,也只是那钟萃宫主子与奴才的错!”声音陡然下沉,夹带着平日难得一见的气势。 “红妆,那钟萃宫是哪位娘娘住的地方。” “回娘娘的话,是瑜妃娘娘。” “瑜妃。”琉璃自进宫以来,每日与太后请安,甚少与各宫嫔妃来往。对这个瑜妃也没什么印象,只是初初几日,她因杖责在漪澜殿静养,瑜妃倒是来探视过几次。不过,现在想来,她每次来都总是问起皇上什么时候会到这里,嘴里说着想避开皇上探视的时间,实际如何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后来见皇上再不往漪澜殿来,也就从此绝迹了。 于这些嫔妃复杂心思,琉璃不是不懂,只是懒得计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没成想,今日竟会因为自己的淡薄不争连累的漪澜殿众人跟着她受苦。他们都是这深宫里她可以依靠的亲人啊。 这些日子来,琉璃冷眼看在眼里,即使皇上绝迹漪澜殿,他们的伺候也未尝有一丝懈怠。这在其它宫里,是绝对难见的,对于他们,也就更加珍惜。 妩媚一笑,自己不计较皇宠,并不代表别人就可以随意欺辱她,尤其是欺辱她要保护的人。瑜妃,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个如何受宠的主子。 “红妆,把本宫的凤袍拿来。” 红妆惊讶有些讶异,随即不多话的去了里间, 琉璃了然的看着下面安静的人们,道:“想来这些日子你们大家都没少受委屈吧。” 众人默然无语,琉璃疲惫的叹息,移步到窗前,见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反而更加显出宫中的暗无天日。 “是非逼人来,轩哥哥,姐姐,我要怎么样才能守护他们,守护住自己。”在心里无声遥问,乞求着无望的支持与安慰。 “娘娘,凤袍拿出来了,您是要现在穿上吗?” 琉璃转过身,瞧见红妆手上紫色的凤袍。 云山锦缎织就的凤袍在白日的光华里投射出迷离多彩的尊贵气势。八只骄傲美丽的凤凰昂守着颈项向着天空放肆嘶鸣,周围锦绣云堆,万花簇拥。象征着主人在后宫之中尊贵的地位。凤袍裙摆处用金丝绣描了几朵牡丹,花瓣娇艳,媚而不俗。想来,这世上能与凤凰并肩而立却不显半分逊色的也唯有牡丹了。 这紫云凤袍是当初齐孤寞赐予两位皇贵妃的衣物。琉璃与洛贵妃一人一间。所不同的是,琉璃这件用了九缕金丝,而洛贵妃的则是八缕。这也是当初齐孤寞为她越制而为的又一个铁证。 收起凌乱的思绪,“红妆,暖儿,为本宫着上凤袍。其他人,帮着碧玉清理下伤口,待会,你们都随着本宫去钟萃宫看看瑜妃娘娘。” 众人难得见到琉璃拿起主子的架子,俱是一愣,不敢多言,退了下去。 红妆默默为琉璃大点收拾,琉璃自铜镜中见到红妆欲语又住的表情,道:“你可是认为本宫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去招惹一个得宠的娘娘。” “奴婢只是认为,娘娘不应再为奴婢们在宫中树敌。”红妆言辞恳切。 “树敌?”琉璃淡然一笑,拿起玉梳梳理着一头秀发,凝视着镜中绝色容颜,“本宫不想树敌,本宫只想保住自己真珍惜的人。” 钟萃宫里,一副热闹景象。瑜妃近日风生水起,不仅皇上常常至此留宿,更有太后的眷顾。原本宫人以为琉璃进宫以后,必会独得皇宠一段时日,岂料,不知她做了何等蠢事,竟然惹得皇上绝迹漪澜殿。接下来,瑜妃的风头猛烈了。今日,一干嫔妃又是寻了个名目,一起来到钟萃宫凑趣打牌。 孙婕妤摇摇头,四下瞧了瞧,甩出手上一张牌,娇嗔道:“瑜妃姐姐果然是得宠,瞧着钟萃宫里,尽是些好东西。” “瑜妃姐姐在皇上心里自然是不同的,你看着西洋珐琅哪是我们能有的。” 瑜妃听得这话,满不在乎的道:“这珐琅不过是皇上给我解闷玩的,妹妹若是喜欢,就拿去好了。” “哟,那可不行。”被唤作妹妹的李妃笑道:“这是皇上赐给姐姐的。” “没什么稀罕的,本宫这里还有好几个呢。”瑜妃说着话,又是一张牌落下。 众妃闻得这话,面上都是微妙起来。还是李妃先转移了话题:“对了,妹妹们还没向你道喜呢。” 孙婕妤跟风道:“是啊,今早太后指婚,将端静公主赐给了上官少爷,这可是对姐姐的恩宠呢?” “是啊,端静公主是太后的亲生女儿,皇上最疼爱的妹子。现今太后将她指给了上官大人,这可是好多皇亲贵族求都求不来的恩典。”坐在下首的武才人也是媚笑着恭维。 瑜妃心情愉悦,面上不显露出来,只是道:“今日姐姐高兴,各位姐妹就在这用完膳吧。” 各宫妃嫔均是喜气洋洋,虽然最近下了死劲跟瑜妃套近乎,但是瑜妃始终有着防心,不冷不热。今日居然留她们用饭。听说皇上最爱中午时分前来钟萃宫了。 立刻就有人道:“那敢情好,姐姐这宫里的厨子想来也是与众不同的。” 瑜妃但笑不语,孙婕妤正想接着道上几句恭维话,没想到宫女小桃突然面色慌张的进来了。 “娘娘,不好了,不好了,皇贵妃到钟萃宫来了。” “皇贵妃?”瑜妃第一个反应是洛贵妃,“洛贵妃来了?” “不是……不是洛贵妃。”小桃嗫嚅道:“是。是舞贵妃。” “舞贵妃,她不在漪澜殿呆着,上这寻什么晦气来了?”孙婕妤没好气的道,柳眉微蹙,走到瑜妃面前说:“姐姐,她准是看皇上对姐姐太好,所以故意来捣乱的。” “是啊,要不咱们去把她打发了,姐姐就别出去了。” “就是,省的姐姐看着她动气。”孙婕妤说着就要往外面走去。 瑜妃站起身来,整整衣裙,漫不经心得道:“什么时候这钟萃宫由孙妹妹主事了?”描着青色眼黛的丹凤眼只是一个扫视,便让孙婕妤浑身颤抖不止。 呐呐的声音:“娘娘,我,我……”半天憋不出话来,哭道:“姐姐,妹妹错了。” “哼……”走至孙婕妤身边,瑜妃冷冷哼了一声,往殿外走去。 琉璃正襟危坐在钟萃宫正殿之中,环视着钟萃宫的雕梁画栋,嘴角泛笑。刚才她不过随口说了一句,钟萃宫布置很是富丽。那名唤春熙的丫头立刻就炫耀般的道:“那可不,这可是皇上新近为咱们主子着人修缮的。” 道歉,非常抱歉,文文拖太久了,不过要先说这文是在别的网站已经上架了,不想骗人,亲们如果愿意看就看着走吧,雪舞会一直更新到收费章节,其它的就只能解禁再说。我不能违约啊,总之大家自行选择。 第二十六章 再见已惘然(一) 第二十六章再见已惘然(一)() 仅是一句简短的话语,便暴露出了这个宫女的娇悍,在她面前,尚且如此目中无人,那么今早是如何欺侮碧玉的便可想而知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瑜妃,真的这般得宠,或者,皇上真的对她好到这种程度,将她手下的宫女都宠成这样的脾性了。 不冷不淡的对着春熙笑道:“你是什么身份?” 春熙愣住片刻,后微施个礼,道:“我是钟萃宫主事宫女。”语气傲慢无理之极,让碧玉等人皆是心中憋火。 “主事宫女?”琉璃感兴趣的看着一脸傲气的春熙,突然玉手拍上桌面,“放肆,在本宫面前居然敢自称我。” 面对琉璃陡然而生的气势,春熙不由得当时软到地上,嘴上依旧倔强:“娘娘恕罪,奴婢一时疏忽了。” “恕罪,本宫哪敢让你恕罪,今早你的话倒是让本宫大开眼界啊。” “奴婢,奴婢……”春熙闻之此言,明白必是碧玉回去哭诉,抬起头,死死的盯着碧玉。吓得碧玉使劲往琉璃背后缩去。 “你不必看着碧玉。心里有委屈大可向着本宫来?” 春熙心下一横,道:“娘娘不可听信碧玉一面之词,奴婢并未辱骂娘娘。” “哦?”琉璃站起身来,挪到春熙面前,悠然道:“本宫从未说过你辱骂本宫,你是如何得知碧玉的一面之词便是这个?” “奴婢……”一时间,低下头去,再也无言。 琉璃回位坐下,明丽脸庞上全是怒气,“你辱骂本宫在前,殴打漪澜殿宫女在后。现在在本宫面前还敢如此狡辩。实在欺人太甚。” 见者下面面无人色的春熙,琉璃心中划过不忍,心中微一挣扎,终是咬牙道:“来人呀,将她拖进暴室。” 暴室二字一出,春熙立即瘫软在地,连求饶都说不出口。漪澜殿众人皆是惊讶无比。暴室乃是宫中处理犯事奴才的地方,只有决定处死的奴才才会送往那里。琉璃向来心善,怎么会如此行事呢? 红妆侧身过去,刚想开口说话,琉璃却抬起了左手,示意她不要求情。红妆敛去疑惑,点点头,退到一边。 正有人上前动手拖曳春熙,一个低沉的嗓音传来。 “娘娘,春熙乃是舍妹从家中带进宫的,还望娘娘看在诚璧薄面,小惩大诫。” 琉璃震惊,急速抬头望去。好耳熟的声音,三年未见,今日怎么竟会在宫中听见他的声音。三年前,他不辞而别,费尽心力,始终杳无音信。只剩下她一个人在落英宫中陪伴姨母,真的是他吗?她两小无猜的诚璧哥哥。 “诚璧哥哥。”试探,渴盼,又确定的声音从琉璃喉中转过千个纠结,哽咽而出,飘向殿门外花树下的昂然男子。 男子闻见这一声诚璧哥哥,肩膀微微抽动,许久,才在琉璃渴盼的目光中转过身来。干涩的唇瓣吐出梦回午夜时挥之不去的梦呓。 “小舞。” “真的是你,居然真的是你。”琉璃莲步移动就要上前看看这个幼时的青梅竹马。但是,她苍白而无措的止住了脚步。 “微臣上官诚璧参见娘娘。”锦缎衣衫翩然坠地,生生划出巨大鸿沟,直叫琉璃呆立在原地,进退不得。 忍了又忍,破碎的嗓音尖锐而出,“你,叫我什么?”娘娘,他消失了三年,回来就是为了这声娘娘的称呼吗? 伤人的话语绵绝不断,“上官公子昔日可曾说过,今生绝不向我这个小丫头讨饶,怎么今日竟给我跪下了?” 上官诚璧死死的低着头,单膝着地。听见上空袅袅而来的讽刺语句,咬紧嘴唇,将头低的越发低。他如何不知,小舞的心被他伤了,两人一同在落英宫长大,相伴无数寒暑。如今,他却用一句生硬的话语将两人划入天涯,一个无法逾越的天涯。 白色风信子花瓣旋转坠下,飘落在男子苦硬的肩膀,无法承担的重量让男子无声颤抖。利剑在花瓣飘落的瞬间再次温婉而绝情的刺出。 “微臣当日孟浪,今日娘娘已是金枝玉叶,还望娘娘恕臣当日之罪。” 琉璃踉跄倒退,“孟浪,金枝玉叶?”当日兄长一般的诚璧哥哥现在却是这般陌生。再恨,再怨,对他也下不了这个决心。无奈苦笑,强自压下心神,道:“上官大人如何会出现在钟萃宫中?” “瑜妃娘娘是臣的妹妹。” “你说什么?”震惊之中,琉璃再顾不得生气发怒,音量陡的拔高,“那你当日……”猛然收住话,见了四周众人环伺的情况,恢复常态道:“既是皇亲国戚,上官大人就先请平身吧。” “我哥哥可不是一般的皇亲国戚,他可是未来的驸马。端静长公主的夫婿。”瑜妃示威的声音遥遥而来。 一把拽起地上正要起的哥哥,瑜妃完全未将琉璃放在眼里,径自走到树下的石椅上坐下,染着丹蔻的纤细手指捏起一颗葡萄,笑道:“皇贵妃,端静长公主是皇上太后最宠爱的公主,娘娘怎可公然让她的未来夫婿跪在地上如此之久。” 心下有太多的疑惑需要解开,但是既然正主已经登场,加上已经了解到上官诚璧真实的身份。琉璃倒也并不担心他会再次跑掉。眼下,还是应该先解决这个瑜妃娘娘。 一步步走到瑜妃面前,衣袂翩然扫过上官诚璧,芳香侵入他的心怀。恭谨的低下头,依旧深吸了几口熟悉的馥郁芳香。 学着瑜妃的样子拿起葡萄,“瑜妃姐姐进宫很久了吧。” 瑜妃挺起胸口,颇有些自傲:“本宫已经在皇上身边伺候两年了。” 本宫二字一出,上官诚璧便知大事不好,懊恼的瞪着这个并不亲近的妹妹。先行跪下道:“娘娘,瑜妃乃是无心之过,还望娘娘海涵恕罪。” “哥哥。”瑜妃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哥哥,有些不明白。 琉璃抚直衣裙,悠闲坐下:“上官大人,今日似乎一直在向本宫求情?” “娘娘。”上官诚璧加重话音,抬头注视着琉璃,恳求的意味明显。 他太了解小舞,虽然从小心性善良,但是她有她的行事做法和底线。尤其是当别人侵犯到她想要维护的领地时,小舞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轻易放过。小舞不是争不过,只是不想争,不屑争罢了。否则,以她的心思敏捷,天资过人,又怎会屈居于漪澜殿中不见天日。 今日小舞为何而来,他刚才已经略略问过,自己这个妹妹实在太不济事,沉不住气。只道小舞失去皇宠便可任人欺凌吗?且不说小舞背后的权势让皇上不会舍她不顾,单是小舞的姐姐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就让皇上断断不会容忍一个从二品的妃子越到小舞头上去。何况…… 以上官家从宫中内线得回来的情报分析,小舞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似乎并不是这些日子以来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描淡写。 乾阳宫的太监曾道,皇上每日都要宣召漪澜殿御厨,过问小舞一日的进食,御医请脉,物品供应,无一不是细细叮咛。宫中上下谁敢怠慢,只是不敢拿出来说罢了。他虽不知皇上为何由以前的大肆张扬改为暗中照顾,甚至连小舞都瞒着。但是当今皇上心思缜密,做事常常出人意表,不是一般人可以猜度的。他唯一肯定的是,皇上这么做绝对是有重要原由。小舞,很重要。与公与私! 正因为分析利弊,所以他才先行求情,希望以昔日的情分打动小舞,放过这个笨的不知所谓的妹妹。在皇贵妃面前自称本宫,有个丞相父亲又如何,有太后撑腰又如何。皇上心心念念铲除洛家和上官家的势力,大好良机,岂会放过! 苦涩难言,再也想不到,今日竟是会利用小舞,那个他发誓拼尽一生去保护珍惜的女子。上官家,好沉重的负担,好沉重的名字。 琉璃呆呆的看着上官诚璧哀求的眼神,悲伤积聚,他在求她,或者说准确一点,是在利用她。他明知道,自己拒绝不了他这个兄长。 “你可会后悔今日所做。”飘渺的话音蕴含着最后的希望。 “不悔。”简洁的大字撕裂琉璃,收住泪,琉璃咬牙再问。 “如果我说,有舍才有得呢?” 上官诚璧凝视着琉璃近乎哀求的眼神,低下头去,浓重的嗓音带着决然的伤痛,耗尽力气开启双唇:“微臣不悔。” 第二十七章 再见已惘然(二) 第二十七章再见已惘然(二)() “好。”抽离了心肺,琉璃给他一个极致微笑,笑的凉薄,“瑜妃刚才说了什么,本宫一――字―未―闻。” “这般回答,可能让上官大人满意。” 裂隙已经以命定的姿态无可挽回的拉开,再无转换,从那一个下跪开始,从那一声微臣,娘娘开始,从现在这一个本宫开始。自此以后,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只是过客,只是敌人。 当上官诚璧在若干年后强撑着残弱病体站在昔日这颗见证他们拉开距离的风信子树下时,依旧忍不住思索,到底一切该埋怨天意,还是责怪他的懦弱不争,轻易屈服。他想了一辈子,依旧只能站在树下,无言哀戚。 通往乾阳宫的汉白玉道上,有小太监在烈日下急急行走,不时用衣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脚下却不敢落下一步。心中暗自咒骂这宫道怎的这般之长。 乾阳宫内室之内,齐孤寞屏退左右,与一白衣男子悠然下棋,棋路看似轻松无碍,但是步步杀机。 苏远轩执子轻放,赞道:“皇上真是好谋略,无声无息之间就吃掉了臣大半江山。” 、齐孤寞自负一笑:“这早说过,有些事,朕是无需多费周折的。” “如同皇上答应太后将端静公主赐给上官诚璧,名为恩宠,实则是为了削弱上官家族在江北士族的势力声望。” 一个黑子落下,苏远轩的白子已是被逼入死角,四周乌云密布,覆巢之灾只在旦夕之间。 “端静公主乃是太后嫡亲爱女,朕体谅太后心意,将上官诚璧留在京中任职,实乃一片孝心。想来太后应当不会反对。”齐孤寞淡然的道。 “皇上心思确实缜密,微臣输了。”苏远轩拱手一让,棋盘之上,白子已经全军覆没了。 齐孤寞扔掉手中的棋子,起身到照壁前的椅上拿起一杯泡好的君山银针,将叶沫一一吹散,直到只见了一片碧绿的茶汤,这才展颜笑道:“本是美好的东西,多了些挡道的物事总是不好的。你瞧,这不就好了吗?” 苏远轩会意一笑,接过齐孤寞递过的好茶,微一品尝,称赞道:“皇上圣明,果然是好茶。” 齐孤寞做到椅旁,继续品着香茗,“朕的母后太心急。先是要朕多临幸瑜妃,现在又将端静嫁给上官家失散多年的长子。拉拢意味明显。” “洛家与上官家的关系本就不稳。一直是靠联姻维系。只不过都是些旁枝末节。现在太后将自己最珍爱的女儿嫁给上官家未来的当家人,可以更好的稳固两家的关系。” 齐孤寞冷冷一哼,“也可以让上官无我那个老匹夫在朝堂上更加卖力的煽动群臣,逼朕立洛贵妃为后。” 苏远轩嘴角含笑,有些幸灾乐祸。“洛贵妃如此美人,皇上竟是这样不满意吗?”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真让洛贵妃当了皇后,恐怕朝堂后宫都再无他这个皇上立足之地了。洛贵妃绝不能当皇后,与才德无关,与他对她的好恶也无关。她的姓氏,早已注定她今生与皇后之位无缘。 “关于这个突如其来的上官诚璧,你了解多少?”齐孤寞随口问道。 苏远轩面色一僵,自从答应效忠皇上,他一直在宫外负责为皇上进行一些台面下的调查之事。负责收集官员情报,随时掌握各家动向。上官诚璧突显京城,当然引起了他的注意,只是,现在,他却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如实禀告上去。 根据苏家暗卫调查的结果,上官诚璧竟是当年璃儿口中的诚璧哥哥,这实在让他吃惊。璃儿在落英宫的日子里与他朝夕相伴,感情深厚非一般人可比。但是璃儿分明提过,上官诚璧是个孤儿。以他姑母的性情来说,即使幽居深谷,也知道上官家族与苏家有许多利益纠葛,绝不可能将上官家族的长子收在门下,悉心教导,为苏家培养一个强劲的对手。 上官诚璧,你到底是什么来历,用了什么方法让姑母收你为徒,今天又带着什么样的心思出现。你要让璃儿如何自处呢?阴毒的光芒一闪而逝,苏远轩心中的杀机已然浮现。 “怎么不说话,他的来历竟连苏家都查不出来吗?”若是如此,倒真是要千万小心了。 苏远轩思索片刻,最终决定先行隐下上官诚璧师出落英宫一事,遂开口道:“经查实,他并不不如上官无我宣称的那样是上官夫人失散在外的儿子。而是上官无我的私生子。二十五年来,从未在上官家族中出现过。至于他的能力如何。从他最近整饬上官家族的一干纨绔子弟,顺利进入绥远将军最后一轮比赛来看,当不是个寻常人物。” 是啊,姑母手下教养的人才又岂有废物之理。 “绥远将军。(.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们的胃口如此之大,连军权都想插手了。”齐孤寞轻蔑的笑道。若有似无的扫过身旁的苏远轩,语有暗示:“朕记得你可是文武双全。” “皇上有何吩咐。”苏远轩了然的看着这个变换莫定的君王。 “不如就由你去与他争争这个职位,顺便替朕试试他的深浅。” 果然如此,皇上怎会甘心自己这颗有利的棋子永远放在暗处,而不顺势将苏家与上官家族的仇怨挑明到桌面上。鹬蚌相争,才是对他最有利的啊。 苏远轩本可拒绝,却因为上官诚璧对于琉璃的一番心思未明,爽快接下。 “皇上有命,臣自当从命。” 齐孤寞掀起茶盖的手悄然一顿,片刻即恢复原状。一丝鬼魅的波澜无声划过。 诡异的气氛,两个男人存着各自的心思静谧品茶,外间尖锐的声响划破周遭的静默。 “皇上,漪澜殿小李子求见皇上。”易坤进门来谨慎通传。 小李子是皇上特意放在舞贵妃身边的人,每日娘娘的饮食起居都必须通报皇上。为了避免舞贵妃生疑,小李子绝不会这个时侯轻易来求见皇上,而是夜深人静时,有皇上召见。难道舞贵妃又出事了。在心里叹口气,看来皇上又要雷霆大怒了。 心神一荡,敛气宁神。一个简洁的大字,丝毫不曾犹豫耽误。 “传。” “可是娘娘出事了?”齐孤寞担忧的问道。是那些女人又去烦她了吗。该死的,他明明已经在漪澜殿周围布下暗卫,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见他不再踏足漪澜殿就去寻琉璃的晦气。宫中诸人拜高踩低的本事,他已经见得太多太多了。 “回皇上的话,不是有人去了漪澜殿。而是娘娘去了钟萃宫。” “哦。”闻言,苏远轩一颗提起的心放了下去。自己的璃儿是什么性子他大约还是知道的,既是她主动找上了门,那么便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断然吃不了亏。感兴趣的皱皱眉头,笑道:“不知道什么人这么有本事,能让娘娘这般生气啊。” “钟萃宫,那不是瑜妃的地方吗?”齐孤寞浓眉皱起,眉心摺出一个厌烦的弧度。瑜妃,这么快就耐不住寂寞了。 “娘娘为什么去钟萃宫?” 小李子低下头,将事情经过大致描述了一遍,话越往下讲,两人的脸色越难看。 当听到狐媚子三字时,齐孤寞已是青筋爆出,神色阴沉了。而苏远轩面上不发一言,心中沟壑倒是可想而知。 “娘娘带了人前去钟萃宫,要将春熙打入暴室。不料上官大人出言求情。瑜妃娘娘又言辞激烈。贵主子上了火,寸步不让。这时,端静公主不知道听说了什么,过来就说贵主子是个狐媚子,勾引,勾引……” 遮遮掩掩的语调听得齐孤寞心里憋火,上下不得。“说!” 小李子再不敢停顿,“公主说贵主子勾引皇上,春熙他们说的就是事实。还说贵主子让上官大人下跪,是在寻她的晦气。一语不合,公主就要动手,不料反被贵主子打了一个耳光。公主气急了,就与贵主子纠缠起来。奴才们不敢伤了两位主子,所以特来请旨。” “胡闹。”齐孤寞一拍桌案,猛然立起。“这个端静越来越放肆,朕当日的禁足三月看来真是轻放了她。” 顿顿话,看着下面的小李子,又道:“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带路。” “是是,奴才这就先行过去通报。”说完,连滚带爬,出去了。 齐孤寞起身要走,苏远轩道:“皇上,臣随您过去,正好瞧瞧上官诚璧。” 其实,私心里,苏远轩是怕琉璃见了上官诚璧控制不住情绪,在众人面前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来。让齐孤寞下不来台,那么到时候便是齐孤寞不想处置她,也不得不为了。 齐孤寞打量了一眼苏远轩,见着他今日有些异于平常的行径,探询的目光游移不定。点头道:“也好,爱卿就随朕一道过去吧。” 钟萃宫今日的热闹非凡倒是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两个娇滴滴的女孩子拉扯在一起,一堆人在旁边围着惊声尖叫。顾忌着两人金枝玉叶的身份,不敢强行动手,只得在一旁跺脚哀求。 “两位主子,奴婢们求求您了,都快松开手吧。” “您二位伤了一个,奴才们这项上人头都得搬家呀。” “姑姑,快想想办法呀。要是伤着主子,我们可怎么交差?”碧玉眼见缠在一起的琉璃与端静,急的眼泪直掉。 红妆亦是一脸无奈,手心沁出汗来。娘娘最近皇宠薄弱,加上端静公主乃是皇上嫡亲妹子,非一般公主可比。在这宫里,娘娘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皇上了,如果……红妆不敢想下去了。见着仍旧难分难解的两人,走到一旁看戏的瑜妃面前跪下。 “瑜妃娘娘,奴婢求您想想办法吧。” 瑜妃捂嘴笑道:“这可真为难本宫了。舞贵妃位份可在我之上,公主又是太后皇上的心肝宝贝。本宫怎敢管这档子事呢。” 狰狞的阴谋化作无情拒绝吐露出瑜妃真实的想法。她如何会管呢。端静公主本就是她叫人刻意引来的。公主对她哥哥情深意重,在他面前,娇蛮脾性丝毫不见。如今见了他跪在地上讨饶,又如何能不发作。 也是那舞琉璃倒霉,她本是只想让公主来与舞琉璃闹上一场,寻个面子回来。哪就能想到恰好就碰上了哥哥下跪这一幕。 “本公主今日绝不放过你,当日就是因为你,皇帝哥哥才把我罚去澹泊敬诚殿的,今日你还来欺负我的驸马。” “你敢找本公主的麻烦,你也不看看自己是谁。不过是一个下贱胚子。” 端静死死的扯住琉璃的头发,往上拽住。琉璃衣衫早已破碎不堪,仪态尽失。琉璃从不欲与端静多做纠缠,是以处处手下留情,仅是竭力抵挡。没想到,端静越见过分,撕扯到后来,竟是下了死心,拼命往她脸上使劲。 琉璃自小在落英宫长大,虽是不喜武术,但是为了避免意外发生,,也是习了些轻功防身的。眼瞅着端静将她逼到莲花池边,又是一个巴掌过来。便要移动脚步,侧身去躲。却在这一转一动之间,见到上官诚璧安之若素的神情,满腹愁苦涌上心来。 她离别家人,失去轩哥哥,众人厌弃,如今连这个哥哥都要将她视做陌路人吗。曾经,见她受伤,他是一脸诚惶诚恐的样子。自己还曾笑话他,又不是性命垂危,这么急做什么? 他却一脸慎重的告诉自己,只要伤在她身,与他而言,就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言犹在耳,物是人非。为什么爱她的人终归都会远离她。悲伤入骨,魂失过往。 呼呼指风携带者凛凛寒光,重重落向失神的琉璃脸上,琉璃丝毫未动,闭目等待可以预知的疼痛与麻木。 “娘娘” “璃儿” “琉璃。” 三道尖利的惊呼在空中骤然响起。待得微妙的片刻过去,钟萃宫上下纷纷变了颜色。 第二十八章 错位的爱 第二十八章错位的爱() 上官诚璧将琉璃抱在怀中,脸上是一道深深的划痕。[.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因为刚才的突然上前冲劲太大,加上琉璃站在莲花池边,所以两人双双跌落进了莲花池中。所不同的是,琉璃被上官诚璧小心谨慎的扣在怀里,并未进到水中,而上官诚璧早已是浑身上下,未见一缕干爽。 “小舞。”刻意压低的呢喃让琉璃睁开了晶莹明眸,并为忽视掉他眼中得心痛不舍,琉璃笑的犹如一池白莲。 “你总不会不管我的,是不是?” 两人无声的眼神交换看在匆匆赶到的齐孤寞眼里,又如一把猛烈地大火骤然升起。这是在做什么,当着他的面示威吗?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早已相识,再看向一旁焦急却了然的苏远轩。齐孤寞握紧拳头,又骤然松开,走到莲花池边,面对着上官诚璧,理所当然的伸出了手。 抱住琉璃的手微微一紧,挣扎,不甘,愤恨一一闪现,最终归于平静,成为一个最尽忠职守的臣子。朝着齐孤寞恭敬的低下了头,欲将琉璃放到齐孤寞手中。一个伸手,万斤重量,上官诚璧忽然有种错觉,这一下交出去的是他全部生命的鲜活与灵魂。 错乱的人生托付近在咫尺,一个猛然冲撞出的身影打乱所有人的步调,齐孤寞毫不设防的双手被这猛然一撞,尽管竭力稳住,仍旧错失。 上官诚璧本是满腹怒气,对于刚才的事情,他在一旁瞧得一清二楚,从头至尾都是端静步步紧逼。他只是碍于身份,不方便出面。没想到,端静竟要学着春熙毁了琉璃的容颜。他情急之下,顾不得其它,没想到正是这一下,伤了这个公主的心。 于端静,他并无感情,有的是责任与家族重托。但是,现在看见端静伤心流泪的模样,责怪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心思百转,化作默然。 “做什么不说话,为什么护住她?为什么?”端静固执的追问,他的态度那么奇怪,刚才紧张担忧的态度让人侧目。他不是在人前最重体统规矩,连与自己亲近少许都不肯。今天却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跳入水中救那个女人。让她如何不恨。 相对于上官诚璧的无语呆立,苏远轩的反应相当直接,再也没有仪表风范。怒吼道:“璃儿。” 一把拽住端静的右手,血丝条条可数,“若是璃儿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放过你。” 端静被他目光中的冷厉震住,缩到上官诚璧身后。 上官诚璧无奈侧身挡住端静,淡淡的道:“苏公子不可对公主无礼。” 苏远轩心系着水中的琉璃,丢下一个阴狠的眼神便疾步跳入水中,与齐孤寞一起寻找着落水的琉璃。 “皇上,你是万金之体。还是先上来让这些奴才找吧。”瑜妃在一旁焦急的唤道,回应他的只是一个冷漠的背影。瑜妃咬咬牙,跺脚道:“该死的奴才,还不下去把皇上扶起来。” 易坤一甩手中的拂尘,道:“娘娘,奴才们都在帮皇上找贵主子,若是娘娘有心,倒不如也下去找找吧。皇上不肯起,奴才们怎么敢自作主张呢。” 瑜妃面色一僵,倒也不敢拿这个太监总管怎么样,冷冷哼了一声,将手中丝帕搅得不成形样,退了下去。 上官诚璧静静看着水中焦急无比的齐孤寞与苏远轩,,脑海中划过一句简洁的话语。突然之间,脸色大变,就要上前去一起救人。步伐尚未迈出,已有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 端静的手无力却坚定的抓住上官诚璧的臂膀,对上端静的视线。盈盈目光中满是哀求,满是恳切,却又隐含着骄傲与命令。上官诚璧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应该保持沉默,陪在端静的身边,但是,他的心不容许自己那样做啊。 左手缓缓伸出,以让端静绝望的姿态坚毅的将她的手指节节掰开。一根,一根,粗厚的大手冰凉,纤细的玉手冷凝。最后一根手指离开上官诚璧温润的肌肤,也将端静残存的温度抽离。留下一个决然背影,上官诚璧犹如一只从天空中笔直下坠的雄鹰,跳入池中,追寻着他今生耐以生存的猎物。 三个人在水中疯狂寻找,一池碧莲迎风摇荡,迷住人眼其实池小水浅,根本不会将琉璃窒息。只是三人关心太过,加上水中的莲花满池,琉璃被这一下给震了出去,一时之间,倒也有些难以寻找。 终于,远处的花瓣摇曳中,传来一声浅浅的咳嗽。三人如闻天籁,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急急奔了过去。到得那里,齐孤寞先伸手拨开了荷叶。 琉璃正坐在池中,环抱着自己,不住发抖。衣衫浸湿,脸上零落的飘散着点点碧绿。发髻散乱,脸面上更是显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眉梢处,一点雪白晕上,渐渐的,那微小的雪白迅速扩散,转眼之间,琉璃全身已是满布寒霜。身上更是显出层层冷雾。 “寒症。”苏远轩叫的撕心裂肺,扭过头去,冲着被这一幕吓得呆立不动的奴才大喊,“快,快去传太医。” 三双手伸到前方,想要温暖那个冰冷弱小的身子,却只有一个胸膛光明正大的将琉璃包裹。苏远轩与上官诚璧黯然的看着那个较弱的身子承受冰寒的折磨,无能为力!心头万千利剑彼此挥砍,刀伤层层泛滥成灾。 冰软的身子一如怀中,就传来一阵透骨的冰凉。将齐孤寞冻得体无完肤,明明是六月天气,为什么她小小的身子却会毫无温度。(.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猩红着双眼,齐孤寞如怒吼的狂狮。 “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苏远轩闪烁着恨意的目光盯视着上官诚璧,竭力稳住情绪,道:“娘娘两年前掉入碧水寒谭,寒气入骨。之后就一直有了寒症。” 齐孤寞惊恐转身,看着怀中已经昏厥过去的人儿,来不及多想,将她打横抱起。冲入钟萃宫内殿,口中扔下一长串的命令。 “将御医全部传进宫来。关上钟萃宫四处门窗,在宫中四处升上暖炉。”话音未落,人已经进入钟萃宫主殿居室。 “是。”得到圣旨,一干奴才立刻忙活开来,再没人去管呆立在当场的端静与瑜妃她们。 本是过来凑趣巴结的妃嫔们,一直在一旁见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原是想借机羞辱琉璃,不料皇上对于琉璃的态度竟是这样紧张在乎。此刻见着皇上发怒,生怕琉璃有个好歹。皇上迁怒,落到陈嫔的下场。于是一个个纷纷借口告辞。 瑜妃冷着脸色,没有答话,由着她们一个个虚情告辞。上官诚璧凄然的看着钟萃宫忙乱的场景,惆怅苦笑。 曾几何时,她的受伤,她的哭泣,她的病痛都由他安慰呵护,陪伴相随。即使她总是在哭泣撒娇时念着轩哥哥。但,那又如何。他依然能光明正大陪在她身边。一直以为,只要他坚持付出,总有一天,那个懵懂女孩会明白他不可动摇的心意,会成为他最美丽的新娘。 可是,他的身份,她的地位绝望了他的痴恋。现如今,他只能卑微的将手中的全部拱手交与另一个男人。因为,她是他的妻,他是他的臣。苏远轩还可以依仗着表哥的身份堂而皇之的进去看视她,自己呢,非亲非夫。不过是一个天下皆知,即将与公主完婚的驸马。或许,有一天他们之间终究会有一个崭新的名分,那应该是皇嫂妹婿吧!阴阴冷笑呈现,这一生,他还要承受这份可笑的捉弄到什么时候。 虚无的怨恨执着被强行压下,上官诚璧装上笑脸,对着一旁的端静道:“公主,臣送您回宫吧。” 端静从刚才的震惊中恍然回神,笑得勉强:“好啊。” 两个人默默往端静住的锦绣宫行去。端静看着上官诚璧憔悴担忧的神色,张张嘴唇,想说些什么。终是忍了下去,直到到得宫门口,端静才鼓起勇气,急匆匆的脱口而出。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只是想……”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我只是想让你的目光回到我的身上。端静在心里默默将未说出口的柔情倾诉。 “公主不必担心,皇上定会明白公主只是一时失手,不会多加责怪的。”上官诚璧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我……”端静张口欲说,瞧见上官诚璧无谓的淡然,喉头被烈酒呛下,独剩下满腹委屈与辛辣无比的刺痛。泪珠转了几个圈,强撑着最后一丝尊严,傲然道:“既然已到锦绣宫,你就请回吧。后宫重地,外间男子多留不便。” 上官诚璧拱了拱手,“既是如此,公主就请早些休息。,微臣告辞。”一个利落的转身,淡薄身影毫不犹豫的走出锦绣宫。 端静立在原地,上官诚璧不带一丝留恋的背影将浓浓哀伤渗入她的骨髓。眼泪再也无法停顿收回,上官诚璧,你离开的这么潇洒痛快。连一个回头都不肯给我,如果今天是那个女人在这里,你还不会这样落荒而逃。端静对琉璃的恨意被今日的一切委屈心碎浇灌,抽出了妖媚花瓣。 钟萃宫中一派奇异忙碌景象。三伏天里,宫中各处升起旺旺的炉火。门窗封的密不透风,来来往往的奴才们一边擦拭着额上细密的汗珠,一边未有丝毫懈怠的将手中的活计做的精细无比。 内殿之内,御医不断擦拭着汗珠,屋内炙热的高温与皇上虎视眈眈的的眼神将太医们全身上下如过水一般。数十个太医凑在一起,眉头紧蹙,对着床上寒霜笼罩的琉璃摇头叹息,无可奈何。 齐孤寞紧紧拥着琉璃颤抖的身躯,怒火越蹿越高。琉璃的温度在不断下降。殿中上下已经是一片炙热,琉璃身上也是盖了好几层绒被。但是不管他怎样做,如何用自己的体温去包裹她,琉璃依旧是如坠在冰窟一般。眼见着琉璃已经撑不下去了,可是这些该死的御医还在那摇头晃脑,不知所谓。再也压抑不住心头无法言语的狂乱心痛。 “你们这群废物,看了半个时辰竟开不出一个药方吗?”咆哮的吼声震得屋内一片瑟缩。太医院医正率领着数十名御医跪在地上。 “皇,皇上息怒。” “息怒?”高亢的语调骤然下沉,前一刻喷发的火山在表面凝结为山岩,眼底锋芒毕露:“你是叫朕息怒。” “臣,臣……”听见皇上语调的急速改变,久处深宫的医正谭天自然知道皇上已经是怒火攻心,当即不敢再遮掩,道:“皇上,娘娘本就体弱,前一段时间皮肉之伤虽未伤及肺腑。到底,到底还是让娘娘伤了元气。今日娘娘掉入池中,引发寒症痼疾,加上心力交瘁。臣等,臣等实在,实在无能为力啊。” 拼着一死将话说完,谭天抖着身子将头紧紧扣在地上,不敢去看齐孤寞铁青的脸色。 “无能为力。”乍闻这四个此生最厌恶的字眼。齐孤寞眼角抽搐的几乎滴出血来。他连琉璃此刻一直下降的温度都忍受不了,更何况要琉璃永远沉睡与冰凉寂寞之中。他是帝王,他是天子,名副其实的天子。此生此世,他绝不允许再一个无能为力的场景在他面前发生。哪怕是天要收走琉璃,这一次,他也要与他斗上一斗! “听着,琉璃生,你们活,琉璃死,你们……十族尽灭!”鬼魅入魔的声音夹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破天而出。在场众人听见这充满杀意的圣旨,无不惨然变色。 夷十族,更古未有的酷刑连坐。皇上为了舞贵妃竟要如此大开杀戒吗,宫中诸人背脊无不沁出虚汗。在这三伏天里,一个烧满炉火的宫殿中,竟都感到丝丝凉意入骨。 太医们悚然变色,齐齐求饶:“皇上,皇上饶命啊。” 齐孤寞恍然未闻,只是收回妖异杀气,一脸温柔的安慰着怀中迷迷糊糊梦呓的女子。 猛然一声嗤笑打破原不该有的诡异宁静。齐孤寞皱眉看他,苏远轩迎上他的眼神,冷冷道:“这会这般情深意重做什么,若不是你当初费尽心机安排的事,哪会有人恨璃儿至此,非要将她逼死不可。” 齐孤寞眼角危险地翘起,不发一语。从旁的易坤紧张的道:“世子,圣驾面前不可无礼啊。” 苏远轩毫不理会易坤明显的暗示,继续道:“将太医全部刺死又怎样,即使你杀了全天下,也敌不过璃儿一条命。”皇上又如何,今日若是璃儿有事,对于齐孤寞,他又岂会只是一个无礼而已。 “够了。”不屑的打断苏远轩的话语。齐孤寞目光如炬,“朕不想在这会与你讨论这个,朕只问你,是否有办法遏止琉璃的寒症发作。” 苏远轩惨淡一笑,“如果我有办法,就不会这样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再一次在璃儿需要他的时候,依旧只能无能为力,即使这一次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却不过还是眼睁睁看着她受苦而已。 “当初璃儿掉入碧水寒谭,为了将她救活。我们不惜从千里之外快马运来艾山上的火山温泉水,这才将她救过来。可是艾山泉水已经干涸,天祁朝哪还有这等温度的泉水。”苏远轩的声音无力悲哀,富甲天下,偏偏没法子买来已经消失的东西。 惊喜的火焰在齐孤寞眼中跳跃,沉声道:“有,皇陵的芝兰香汤。” 苏远轩毫无斗志的头颅瞬间抬起,脸上光华乍现。 “你是说有天下第一泉之称的芝兰香汤?”对啊,关心则乱,怎么忘了,天祁朝皇室的皇陵圣地有一眼温泉,素来最富盛名,比艾山泉水不知好上多少倍。 “朕现在就带她过去。”齐孤寞将锦被随意往琉璃身上一裹,就要出去。易坤却是难得的开口说了话。 “皇上,按照祖宗规矩,芝兰香汤是只有皇上与皇后才有资格享用的。违背祖宗规矩……” 齐孤寞嗤嗤一笑,“朕今日带进去的本就是列祖列宗的儿媳妇。” 第二十九章 兰汤往事 第二十九章兰汤往事() 易坤震惊的抬头,随即退了开去。 齐孤寞不再犹豫,随即将琉璃抱着急急出去,与苏远轩擦身而过,见了他面上恍惚的表情示威般笑道:“朕今日为她所做的,你是否也能做到。” 昂藏的身躯倏然一震,恭敬地低下头去,带着不得不为的伤痛语调。 “微臣恭送皇上与娘娘,希望娘娘早日病愈归来。” 齐孤寞嘴角得意的翘起,“苏卿家,你,真是个聪明人。”胜利的将琉璃紧抱入怀中,随着大堆宫人的指引上了钟萃宫外准备的轿舆。转瞬之间,原本热闹的大厅里只余了苏远轩一个格格不入的皇亲国戚。 凄然一笑,落寞的转身。苏远轩迈动沉重的步伐往外走去,钟萃宫下,落日余晖,将一个萧索身影拉的好长好长。 “你是说皇上将舞贵妃带去了皇陵?”虽然极力压抑掩饰着心中强烈的情绪波动,拔高的语调依旧显示出了洛贵妃此时的不安惶恐。 踏足皇陵,那是作为一个皇家女人至高无上的荣誉,世人只知道天祁朝祖训,非皇后不入皇陵。但是还有一件事是他们不知道的。那就是,天祁朝的另一条祖训,若非君王所爱,亦不得入皇陵半步。 之所以有这样一条祖训,那是因为,当年天祁朝的建立者,太祖皇帝钟爱一位民间女子,本想立她为后。无奈当时强敌环伺,国祚不稳。为了江山社稷,太祖皇帝忍痛将另一个将门之女立做皇后,将那个女子封为兰妃。为了补偿心爱的女子,在兰妃诞下皇长子后,随即将之封为太子。太祖死后,与兰妃同居一棺,而他的孝睿皇后却葬在了偏殿之中。太祖并立下祖训,后世子孙,若要携女子祭拜皇陵,除非是皇后之尊,并是君之所爱,才可以前往皇陵,拜见他与兰妃。 一直以来,能进入皇陵的女子寥寥可数,天祁朝传位至今已过十五个君王,百年以来,只有两个皇后随皇上进入皇陵,享受过芝兰香汤。本来这段宫廷秘辛一直只有传给历代君王,直到有一天洛贵妃前去拜见太后,太后忽然提及皇陵二字,她才恍然大悟为何能进入皇陵的皇后如此之少。 “如果有一天皇上愿意将你带入皇陵拜见列祖列宗,那么你在皇上心中就真的占有一席之地了。”太后感慨的声音倏然而起。 “太后,臣妾不明白,既然是皇后才能进入皇陵。那为何太后您……” 太后眼中爆射出寒光,转眼又是浑浊。“因为,在先帝心里,只有她才配进入皇陵。” “她?”洛贵妃心中纵使疑惑,也不敢再问。 似乎是看出了洛贵妃心头的疑惑,太后冷冷笑道:“今日哀家只告诉你一件事,他日皇上若是将谁带入了皇陵,那么,那个女人必是你今生登上后位最大的敌手。” 洛贵妃蓦地抬头,只瞧见太后讽刺的笑容。 “人说君王无情,谁又想得到,咱们天祁朝自太祖皇帝以来,便个个都是痴情种子。”眼角的皱纹堆砌成一朵残败的菊花。太后神情中现出痴迷,将那段不为人知的秘史道出。 “现在你可明白了哀家为何不能进入皇陵,历代皇后为何不能进入皇陵。”语气中添入悲苦愤恨,因为历代皇上终其一生都在心中为他们心爱的女子留下了皇后的位子,而堂而皇之坐在凤座上的女子只不过是他们心中维护政权的摆设!” 洛贵妃震惊的抬头看着太后,这是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太后。那么无奈,那么心伤。仿佛是被一个沉重的事实击打的体无完肤,身心欲碎。 “娘娘,娘娘。” 楠苍急促的呼唤声将洛贵妃从沉思中唤醒,洛贵妃理理神色,平静的道:“什么事?” “娘娘,端静公主来了,现在正在外厅等着你呢。”、 魅惑的笑容浮现,端静,怎么忘了,她可是造成舞琉璃这次命悬一线的凶手呢。现在这个时候,她来自己这里,必是为了讨个主意吧。敛下心中的思索, “快,去把公主请进来。” “是,娘娘。” 挑高的眼角晕上阴谋,“舞琉璃,我们之间尚未分出胜负呢。” 第三十章 香山情愫(一) 第三十章香山情愫(一)() 天祁皇陵位于京城远郊,这些年来,由于朝中的风云动荡,除却皇室每年固定的大祭祀之外,很少有人踏足此地。虽然皇室每年拨下的修缮经费从未短缺,但是在此处服役的宫人整日都是无从事事,插科打诨的荒废时光。现如今,一道加急上谕从宫中急促降下,弄的整个皇陵都忙乱起来。 明黄披风在风中掀起君王的气劲,齐孤寞紧紧搂着怀中失温的佳人,一手执着缰绳,远远瞧见皇陵的殿宇,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低头对着怀中失去意识的佳人温柔道:“琉璃,坚持下去,我们已经到了。” 似是有感应般,琉璃紧闭的眼睛轻微颤动,蝴蝶睫毛抖动着优雅弧度。齐孤寞没有忽视这个微末的细节手中一紧。 “琉璃,你听见我说话了,对不对。” 在没有得到琉璃的回应,齐孤寞沉下神色。“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放下缰绳,跃下御马,立即就有人上来跪道:“奴才皇陵总管德安参见皇上。” “嗯。”点点头,齐孤寞伸手拢了拢琉璃身上的披风,道:“芝兰香汤可有准备好?” “回皇上,一切已经按照皇上的旨意准备妥当。” “很好,立刻带朕过去,皇贵妃急需要沐浴泉水。” “是。” 看出齐孤寞心头的急切,德安不敢再有一丝耽搁,连忙急匆匆的带了齐孤寞等人前往芝兰香汤所在之地。 皇陵重重宫殿背后,一座峭壁隐蔽其中。峭壁上,树木葱郁,种种奇花次第盛开。峭壁之中,又一个天然的溶洞,溶洞外间石壁在空气中显出罕见的赤青色,洞口处不断有袅袅的烟雾挥洒而出,犹如蓬莱仙境一般。 德安将齐孤寞一行人带至此处,指着巨大的溶洞道:“皇上,此处便是芝兰香汤所在地了。” 闻着空气中烟雾所散发出的清雅香气,齐孤寞恍然明白何为芝兰香汤了。 当年太祖皇帝的兰妃闺名幽兰,太祖皇帝选定此为皇家陵墓后,意外发现此处有一眼珍贵温泉,不仅能治疗疾病,还能散发出与兰妃身上相同的兰花香味。大喜之下,赐名芝兰香汤。太祖皇帝在位时,便常常带着兰妃来此沐浴养身。 物是人非,太祖皇帝的风流韵事已成为昨日黄花,今日带着琉璃来此地却不再是为了闲情雅致,只是为了保住琉璃的性命。太祖皇帝,如果您在天有灵,就请您保佑我齐孤寞留下琉璃吧,让我们也能像当年您与兰妃娘娘一样终有一日琴瑟和鸣。 在心中默默的向祖先祈求,齐孤寞凝视着琉璃的目光中饱含着恐惧与希冀。 “皇上,事不宜迟,就请皇上安排一名宫人将娘娘抱着浸入香汤中吧。”紧随而来的御医叩首请求道。 齐孤寞皱起眉头,“抱着。” 御医解释道。“启禀皇上,娘娘现在已经失去意识,将她一个人浸浴温泉之中,很容易让娘娘发生溺毙的危险。所以必须有一个人与娘娘一同泡在水中,随时看护着娘娘。” 微拧拧眉头,齐孤寞审视了怀中毫无反应的琉璃一眼,道:“既是如此,就由朕随她一起入水吧。” “皇上,使不得呀。”御医大惊失色,急急道:“夏季本就酷热,还要浸入温度如此之高的温泉中数十个时辰。娘娘身有寒症无所惧怕。可是正常人是受不了这样的高温的。万一皇上中暑晕厥过去,皇上……” 齐孤寞不耐的打断御医喋喋不休的话语,怒斥道:“既然会有风险,朕就更不会将琉璃交与他人手中。” “皇上,您一身冀天下安危,皇上不可为了娘娘以身犯险啊。” “放肆!”齐孤寞勃然大怒道,“不必再说了,朕绝不会将自己妻子的生死交给他人掌控。准备一下,开始沐浴吧。”齐孤寞说完,便是一个利落的转身,抱着琉璃进入了溶洞。 明白齐孤寞的态度已经不可逆转,御医叹口气,对着身边的宫人道:“咱们可都得提起精神,万一皇上有什么不对劲,咱们大家的项上人头就都别要了。” 众人一阵唯唯诺诺的应下,心头都忐忑不已。 第三十一章 香山情愫(二) 第三十一章香山情愫(二)() 芝兰香汤中温泉水翻滚着泡沫,偶尔有一个个气泡腾空跃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泉水四周早已经被名贵的汉白玉封闭起来。整个溶洞内壁都被能工巧匠打磨的光滑异常,洞中由夜明珠照射的如同白昼。 齐孤寞将琉璃放在温泉边的石台之上,就要动手去接琉璃的衣衫,有随行伺候的宫女见状,欲上前去帮忙。被齐孤寞挥开了手。 “这些事让朕来做。” 齐孤寞稳定心神,将琉璃外衣解开。衣裙轻轻飞散。露出里面的丝滑锦缎。颈口处白玉无暇的肌肤曝露在空气中,本是摄人心魄的场景却因为肌肤上明显可见的寒霜而让人心头发痛。 强忍下心头的不忍,齐孤寞低头凝视着怀中的娇弱人儿 “琉璃,我一定会治好你,一定。”将琉璃外间衣衫全部褪掉,只剩下一件贴身的罗裙。接着,齐孤寞将自己的衣衫褪尽,抱着琉璃进入了泉水之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双足刚一踏进水中,齐孤寞便觉得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胸口闷热的气息让他胸膛一阵狂跳。压下心头的不适感觉。齐孤寞小心的探视着琉璃的状况。只一眼,便让他所有的不适消散与漫漫雾气中。 芝兰香汤内在的热量散发出功效,持续刺激着琉璃周身的血液运行。刚一浸入水中,琉璃的眉梢处一层淡淡的白霜就悄然退去,在芝兰香汤强烈的攻势下败下阵来。齐孤寞亲眼瞧见了这一变化,不由喜上眉梢。搂紧了琉璃。 “琉璃,看见了没有,看见了没有,你一定会好的。”欣喜若小孩般的神色褪去了平日冷酷威严的外衣,更有一种别样的温柔蕴藏其中。齐孤寞静下心来,继续抱着琉璃,忍受着强烈热气的熏烤。 温泉水的热气源源不断传入两个人身体之中,齐孤寞只觉得周身如火烧般疼痛。剧烈的炙烤感觉游走于他的经络之中,,让他心慌憋闷起来。只觉得一阵急促之后,便是心脏不顾一切的颤抖。咬紧了牙,看看怀中琉璃的面色逐渐红润,嘴角展开舒心的微笑,右手想要举起来感触一下那红润肌肤的细腻,却在举到半空时徒劳无声的放下。热量冲击入四肢百骸,齐孤寞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两个紧紧依偎的身子缓缓滑向水中,一寸一寸,从腰肢向颈项,由颈项蔓延到苍白的唇瓣。炙热的泉水以寂静而张扬的姿态逐渐侵蚀着两个昏迷中的病人。 泉水的湿润侵入琉璃的喉中,昏昏沉沉之下,琉璃只觉得有个人一直在身边牢牢守护着自己,未曾放弃,未曾别离。轻轻吐出心头纠结的气息,蝴蝶卷睫在氤氲热气中飞舞开来,随后,一双美目在夜明珠的光亮中更显盈盈光辉。 一片云雾之中,四周事物隐隐约约出现在视线之中。琉璃想要探手揉揉额角。却发现双手被人禁锢,动弹不得。这才发现,竟然有人紧紧的抱着自己,而抱着自己的人,竟然是齐孤寞,琉璃大惊失色,面上殷红一片,就要伸手去推。无奈齐孤寞人虽然昏迷过去,手上的劲道依旧不可小看,琉璃动弹不得,挣扎之下,才又发现,两个人的身子,已经全要浸入水中了,眼看就要受到灭顶之灾! “皇上,皇上,您快醒醒,皇上。” 不管琉璃如何呼唤,齐孤寞就是没有反应,料想着以齐孤寞的身份,断然不会一个人出门。既然两人在这洞中浸泡温泉,那么外间必定有人。思及此处,琉璃强撑着一口气息,费力的大喊起来。 “来人呀,来人呀。” 太医及一众宫人本就在外间忐忑等候,生怕齐孤寞在这个酷热夏季浸泡温泉发生什么意外。猛然听见里屋急促的呼唤声,立刻就冲了进来。 “娘娘。” 太医刚要跪下问安,却发现琉璃肩膀莹润的肌肤暴露在外面,吓得浑身如筛糠一般转过身去,跪道:“娘娘恕罪,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琉璃见了他这般模样,本来不明所以,待得看见宫女偷摸的视线,低下头,见了自己仅着了一身近乎透明的纱裙。立刻羞愧起来。可是此一时彼一时,琉璃本是将门之后,对于女儿家闺阁之事,虽然注重。但是也绝不至于迂腐成规。当即敛去羞涩。 “这等时候,还讲这些做什么。难道要等到皇上气息奄奄吗?” “微臣,微臣不敢。” “娘娘恕罪,恕罪。” 见着颤颤巍巍的一干宫人,琉璃有些哭笑不得。 “还告什么罪。还不来人将我和皇上扶起来。” “是。” 立刻就有有眼见的宫女将琉璃从水中扶起,连带着紧紧抱住琉璃的齐孤寞也被人搀了起来。待得二人一出水中,太医等便快速的将齐孤寞搀到一旁,并背过身去。给琉璃时间整装穿衣。 素雅简洁的宫殿不失大气,处处显示着皇家气派。琉璃站在窗前看着宫中难得一见的宁静,笑了开来。窗口处带有山间绿草气息的清风迎面扑来。黏黏的湿气吐纳入肺腑,不由得回想起在落英宫中的无忧日子。柳眉淡淡,沉思如海。辗转之间,一声男子嘤咛闯入耳中,琉璃蓦然转身,看着床榻上沉睡疲惫的男子。 第三十二章 香山情愫(三) 第三十二章香山情愫(三)() 莲步轻移,走了过去,微微叹了一口气。齐孤寞,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皇上呢? 当日在宫中,自己与他大吵一番,本以为就此明白心志,断了往来。他也确实大怒而去,三月未曾踏足漪澜殿半步。没想到,在钟萃宫时,他竟然会不顾帝王之尊,跳入泥泞的花池中,拼命搭救自己。即使寒症入骨,自己神思恍惚,依然记得,不管什么时候,总是会有一个温暖的身子将自己牢牢锁入怀中,绝望固执的不肯松手。贪恋于这份温暖,所以自己也一直强撑着这最后一口气息。没想到,这份温暖却是来自于他,这个最不应该出现在她生命中的男子。 芝兰香汤中转醒后,耳边一直有宫人带着钦羡的语气诉说齐孤寞为自己所做的点点滴滴。 “皇上带着娘娘昼夜赶路,一路上连换了八匹汗血宝马呢。” “御医说,皇上进入香汤之中会有危险,可是皇上还是抱了娘娘进去。皇上真疼娘娘。” “娘娘这会身子大好了,皇上要是醒了瞧见,不知该有多高兴。” 不是不知道齐孤寞为她所做的一切,自打在温泉中转醒时,用尽全力却挣脱不了他一个陷入昏迷中的人。便已经知道,对于自己,齐孤寞投注了多少心力,包含了多少不可放弃。无论这份心意源自于真心或是功利算计,自己都已经被深深打动。他是皇上啊,这样纡尊降贵,耐着高温陪伴自己泡在温泉之中,得有多坚定的意念才能支撑下来!何况,他还因此差点丢了性命,若不是自己醒得快,只怕两人都要溺毙在水中了。 长长的吐出心头的气息,右手探上齐孤寞的额头。感觉到温度稍微有些下降,这才放下心来。想要缩回手,为他端过已经凉好的药水,却被他一把捉住皓腕。 本能的反映就是要甩开那只突然袭击的手,待得一个愣神,对上那双乌黑的眸子,琉璃惊喜的叫道:“皇上,您醒了。” 齐孤寞细细打量着琉璃发自内心的喜悦,舒畅又有些自嘲的道:“这是你第一次在朕面前笑的这般高兴。” 琉璃面色一僵,转而又笑道:“皇上醒了,臣妾自然是高兴的。” “是吗?“齐孤寞挣扎着要起身,但是颇为费力。琉璃见状,连忙扶着他,为他在背后垫下软垫,让齐孤寞靠坐在床头。 齐孤寞静静的看着琉璃为他细心打理一切,心头涌起从未有过的幸福满足。多么不可思议啊,这么些年来,无论他在朝堂上取得多大的成绩,在后宫之中如何胜利的打压了太后一党的气焰。都从未有过这样单纯的幸福感觉。几个单薄无比的动作,就将他心头尘封已久的琴弦拨动,奏出生涩但欢快的曲调。 察觉到齐孤寞痴缠眷恋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流连,琉璃心头如击鼓一般,跳跃起伏。忍受不了这暧昧的气息,琉璃低下头,语调有丝慌张。 “皇上,御医说您是身子受热过重,只要休息两天就好。皇上不必担心。” 瞧出琉璃此刻的慌张,难得的调皮心态从心底深处跃出,齐孤寞伸手支起自己的下巴。故作不知的捏捏在自己手中的柔荑,慵懒的道:“有爱妃在此陪着朕,朕自然不会担心。” 头颅伸过去靠近琉璃,魅惑的气息喷吐在琉璃娇嫩的肌肤上,着上一缕缕嫣红,满意的看着琉璃更显慌乱却没有如往常般退缩畏惧的表情。齐孤寞接着道:“爱妃的身子为何发抖呢?” 血液在肌肤中急速流淌,琉璃慌乱的道:“没,没有。臣妾没有发抖。” “没有,是吗?”疑惑的皱皱眉头,齐孤寞将琉璃的身子贴入怀中,狐疑的道:“怎么爱妃的身子还是这么冰凉。”忽而又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御医不是说朕受热太过吗,既如此,不如就由朕为爱妃暖暖身子吧。” 心脏几乎要弹跳出来,琉璃吓得猛然推开齐孤寞,道:“皇上,你,你身子还没好。而且臣妾还不冷。” 看着琉璃慌张的表情,心头涌起一股甜腻的气息,忍不住心头清冽的幸福感觉,扯开喉咙大笑出声来。在这一个静谧的空间里,齐孤寞突如其来的笑声无疑显得十分突兀,收到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一般明显。 外边众人本来正是提心吊胆的伺候着,这会听见这样一连串的大笑,不由惊喜过望,由太医领着,进入了屋里。一进屋,瞧见齐孤寞果然坐在床头,心情甚佳的样子,太医不由得跪下去,高兴的道:“臣等恭喜皇上,皇上洪福齐天。” 琉璃本是被这一长串的笑声给震得迷糊过去,这会子,见了这么多人,反而是清醒了过来。再一醒悟,发现自己的皓腕仍旧被齐孤寞捏在掌中,顿觉有些不好意思,手上使劲挣脱,嘴里道:“皇上,这药凉了,臣妾去给您热一热吧。” 觉出琉璃明显的挣扎,齐孤寞脸上呈现出不豫,冷下眼神,扫视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群,慢条斯理的道:“这种事情,不需要你亲自去做。” 宫中奴才何等机敏,立刻就有人道:“奴才该死,奴才们这就去为皇上重新煎药。”药字尚未落地,一屋子奴才已经迅捷有素的退了开去,刚才还热闹无比的寝居重归于暧昧不清的平静。 琉璃难以忍受这种诡异的平静,晃了晃身子,手上使劲,想要挣脱开去,“皇上,臣妾去为您拿件外衣披上吧。” “拿什么外衣,御医都说朕是热气太重,你却还要为朕添衣。” 回应齐孤寞的依旧只有低垂的头颅,齐孤寞牵强的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语气中有着从未可见的落寞。 “琉璃,你就这般不愿意见我吗?” 哀戚声音触动琉璃心底的柔软,琉璃慌忙抬头,“不,臣妾只是,只是……” 盈盈剪瞳盛满不可逃离的痛楚,咬咬牙道:“臣妾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你。” “为什么?”强势的抬起琉璃的下颚,逼她迎视自己的目光。 “要怎么面对你呢,是把你当做姐夫,还是丈夫。或者是一个费尽心机利用我的君王,还是不顾自身安危拯救我于水火之中的恩人?”万千紊乱思绪化作质问射向齐孤寞胸口,压下心头的不忍和不知名的心痛,琉璃接着吐露心扉。 “你曾经为了自己的目的将我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又将我冰封在漪澜殿三月,我以为你彻底放过我。没想到,你却会在我最狼狈不堪的时候,伸出你的手。现在,你又为了我,不惜以身犯险,豁出性命,我真的被你搞糊涂了,现在的我甚至不知道应该恨你还是感激你。”颤抖着话语,琉璃盯视着齐孤寞,“皇上,这样的情况下,要我如何面对你?” 承载天下的肩膀战栗不堪,齐孤寞带着苍凉的话音无力响起。 “若是我既不要你的恨,也拒绝你的感激呢?”瞧见琉璃愕然的神情,齐孤寞自嘲的一笑。“若我说我只想要你的爱呢?” “皇上!”任凭琉璃如何聪明,也绝不会想到齐孤寞居然对她说出一个爱字。震惊直接化作苍白写满俏脸,落进齐孤寞受伤的心里。 “不敢相信是不是。朕曾经口口声声拒绝将真心交付给你,现在却在这里祈求你的爱。” 本想直接的拒绝,奇怪的是,见了齐孤寞落寞惆怅的身影,残酷话语到了嘴边总会被另一股强大意念压了回去,就这样,绕了几个圈子,琉璃依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似乎是瞧出了琉璃的为难,齐孤寞淡然一笑,道:“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否则以后也许我再没机会这样放纵自己了” 松了一口气,琉璃微微地点点头,安静站在原地。心头早已起了万千波澜。 齐孤寞艰难的吐出心头一口闷气,整理一下心头稍显凌乱的思绪,神情有丝心甘情愿的恍惚迷茫。 “我一直以为,只要手握江山大权,一切便尽在我的掌控之中。可是,唯独你,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所有事情便跳脱了一切安排好的节奏,你是一个意外。” 温柔注视着眼前娇弱动人的女子,齐孤寞满心满脸全是无可奈何。 “琉璃,相信我,如果我可以控制,我绝对不会让自己爱上你。漪澜殿中,第一次见你,你为了一群奴才顶撞我,不是没有想过严惩你。可是我却下不了那个会伤害你的命令。我告诉自己,我这样做是为了清扬,为了将来得到你父亲的支持。我在心慌中说服自己。但是慈安宫中,看见你身受杖责,我心如刀割,那个时候起,我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此生此世,你我之间恐怕总有一段牵扯不断的缘分了。我下定决心要去宠爱你,呵护你,你却要求我所有的真心。我给不起你想要的东西,所以我落荒而逃,接受别人的条件,不再见你。我以为可以就此斩断我们之间所有的牵绊。可是……” 颤抖着滚热的手掌抚触上那张布满憔悴的面颊,齐孤寞喉结滚动,“琉璃,我已经尽力了。我尽力想要给你宁静生活。可是为什么你偏偏要步出漪澜殿,偏偏要再一次让我为你魂牵梦萦,让我知道这一生再也割舍不下你!”落寞表情忽然化作执着痴狂,如同发疯一般紧紧攥住琉璃的胳膊,齐孤寞宣誓道:“琉璃,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你离开。” 曾经竭尽全力想要忘掉脑海中的窈窕倩影,无奈命中注定,在她逐渐退出他的生活时,一个无心的错误再一次将两人的生命轨迹重叠起来,他成为拯救她的唯一希望,而他又甘之如饴。既然老天心心念念将他们结成一个同心扣,这一次,他又为何还要放弃上天的恩赐呢。孤独寂寞的人生他已经过得太久太久了。 一声声如泣如诉的凄绝表白像是暴雨中的冰雹,来势汹汹彻底将琉璃击打粉碎。从来不知道,对于自己,这个冷酷的君王居然是有着这么多的困苦烦忧,原来他们都只是一样的可怜人。 “爱而不得,放又不甘。”呢喃悲调,琉璃擦去眼中的泪珠,问道:“皇上,你明知道你不应该爱我。” “是,我不应该爱你,但是我注定爱你。” 老天爷跟他们两个人开了一个凄美的玩笑,在他们决定最终将彼此视作陌路人的时候,道路转了个诡异的弯道,然后……一切归于真心! 齐孤寞爱琉璃,爱的整颗心发痛,琉璃思念着自己的轩哥哥,可是此生再难相见!现在这种情况,只是让琉璃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慌乱起来,蓦然发现,对着齐孤寞如此绝望的表白,她的拒绝是那么难以启齿。 艰难的转过身子,颤抖着嗓音道:“皇上,我想先静一静。” 盛满伤痛的眼睛留恋的看着那个孤单倔强的小小身子,知道她此刻心情有多么的混乱不堪,无法抉择。齐孤寞心头忽然鄙夷起自己来,琉璃那么善良,在自己这一番肺腑表白后,又怎么会毫不动摇,让他一个人在深宫中孤独生存,即使她不爱自己!真的不能,也不愿再逼她了! 空灵的话音带着浓重的疲倦,“朕,有些累了,你照顾朕这么久,也便先回去休息吧。” 不愿转身继续面对齐孤寞,琉璃感激他的体贴,仍旧背过身子,淡淡道:“臣妾先行告退,皇上好好休息吧。”说完这一句套话,娇弱的身影便快速的逃离出了齐孤寞的视线! 静静的看着琉璃仓皇无助的背影,齐孤寞忽然不知道今天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琉璃本来已经平静的心绪,安宁的生活将会因为他今天这番话彻底毁灭。他不仅背弃了对苏远轩的承诺,也将以后的磨难痛苦都强加上了琉璃。骤然浓烈的凄怆折磨着他内疚的心绪,化作声声大笑。可是即使成为了一个自私的魔,他依旧,依旧放不开她呀。 羸弱身影穿梭在锦绣花园之中,琉璃倾尽全力奔跑着,想要突出这片噬人的心痛,周围的景物像是云彩一般,不断变幻出迷离的美景。可是渐渐的,琉璃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她跑了那么久,逃了那么久,最终还是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自己跌落成碎片的心。怔怔的坐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了,躲不开,避不开,原来一切都是枉然,只是枉然。 怔怔的跌倒在地上,脑海里全是这些日子以来最折磨的画面。 冰天雪地里,轩哥哥抱着自己,一遍遍呼唤自己的名字,“璃儿,璃儿。”一声呼喊,一把利剑,反反复复切割着两人无望悲哀的心。 漪澜殿中,一串精致的糖葫芦,带着他特有的馨香暖意,一颗一颗化作他最痛苦的温暖沁入心脾,让两个人痛在一处。 凄凄苦笑,原以为啊,就这样守着对轩哥哥永生难忘的怀念在宫里孤独终老,也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也许能守着自己最纯净的心过一辈子亦是件幸福的事。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一定要让她再度踏出漪澜殿,要让自己的心被诚璧哥哥的绝情撕裂,还要让她在最脆弱的时候亲眼见证齐孤寞的深情,甚至欠下永生无法偿还的债。 “听着,琉璃活,你们生,琉璃死,你们……十族尽灭。”鬼魅的话音听在她浑浊但清晰的脑海里却有着异样的温暖。让她在黑暗世界里一直尽力保持着最后的残缺气息。 “为什么要走出漪澜殿,让我这一生再也割舍不下你。” “我不应该爱你,可是我注定爱你。” “天下的男人,都是为了权势而牺牲一切。” “在这个宫里,谁都只能身不由己。” 低沉话音里承载的全是一个帝王的不甘与任命,齐孤寞,齐孤寞,到底是什么样的痛苦才能让骄傲的你变成这样进退不得的可怜人。明明不甘心被命运所操控,偏偏不得不将上天的安排视为自己所有的人生。这一次,对于我,你也是同样的无能为力了吗? 痛苦忧伤的目光垂垂落到皓腕上,澄净的镯子此刻也发出了惨淡的光芒,琉璃心头一痛,喃喃道:“姐姐,姐姐,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应该怎么办。” 滴滴泪珠洒向琉璃镯子,留下浅淡的痕迹,又迅速滑到地面,被干涩的地面吞噬。即使这滴泪是多么不愿意顺应万物规律。 痴痴的笑了起来,琉璃不知该是喜是忧于自己突来的明朗,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终于明白,姐姐当初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是争不过命运,那么就加速他的前行。”原来,姐姐只是想要告诉她,凡事只能顺势而为。想来,在宫中沉浮多年的姐姐得出这句结论时亦是一般的心痛神伤吧。在这个宫里,谁都只能身不由己。 单薄颤抖的手放在心口,感触着自己狂乱微弱的心跳,在脑中最后一次放纵的回忆着那个白衣翩然的男子,自己曾经最美丽的梦想。 “璃儿,我带你去看花灯。”翩然的少年一脸噙笑看着面前娇俏的女娃。 女娃欢喜的跳着拍手,抱着少年的腰肢,咯咯直笑,“好啊,好啊,璃儿就知道轩哥哥最好了,璃儿最喜欢轩哥哥了。” 少年笑得更加温柔,拍拍女孩的脸,无比认真的说:“轩哥哥也最爱琉璃了。” 鲜花丛中,少年急速翻飞,停在地面时,手里无数美丽的蝴蝶飞散开来,女娃在旁边大笑着道:“轩哥哥好厉害,璃儿还要看蝴蝶飞。” 少年宠溺的一笑,再度施展轻功,在花丛飞翔,将蝴蝶抓住,再放掉,开心的重复着这一个单调的动作。 幽幽山谷里,文雅男子将手中的花环轻轻的放在清丽女孩头上,缱绻多情。 “璃儿,好看吗?” 女孩娇羞的抬起头,满心满眼里全是一个少女的爱慕憧憬。 “好看,璃儿以后都要轩哥哥为我做花环。” 男子笑的如沐春风,答的坚定无比:“好。” 纷繁的甜美记忆化作世间最锋利的剑反反复复切割着琉璃此时的坚决,苏远轩的温柔,齐孤寞的悲伤犹如汹涌的潮水,一波波拍打过来,琉璃使劲甩着自己这颗沉重的头颅,似想要扔掉这些繁杂的欲念。无声的,汹涌波涛最终畏惧于琉璃此刻的坚决,退离战场。琉璃挥手抹抹泪水,擦掉今后不属于她的懦弱,咬紧了银牙,面上是前所未见的狠厉。 纤纤玉手颤颤巍巍的颈项上拽出一根丝线,一点一点的,琉璃牙关咬紧,痛苦而执着的拉出她的生命,柔白的丝线即使万般不愿,还是被彻底拽离琉璃滚热的肌肤。丝线那头,终于还是现出了它的容颜。 那是一个小小的玉葫芦,纯净的羊脂玉被精细无比的雕刻成了一个可爱的玉葫芦,十三年了,这个玉葫芦陪伴着琉璃整整十三年,对于它,琉璃一直爱若生命,只因为它原本的主人是那个温润的男子。 这块羊脂玉本是苏远轩生辰之时得到的礼物,见了琉璃喜欢,苏远轩不惜以世子之尊,亲自学习玉雕技艺,然后一点点的为琉璃雕成了这个玉葫芦。 怔怔的看着这个泛着泪光的白玉,心在不断呼唤她停止将要进行的残忍,曾经,它是她的生命,唯恐别人将它有一丝损毁,而现在,她却要对它做出最残忍的事情!水亮的眼睛缓缓闭上,无法接受将要面对的现实,琉璃选择逃避,右手发狠的拽上丝线,使劲一拉,线断心碎!将玉葫芦紧紧握在手中,想要最后记住它过往的温暖。 终于,颓然无力的松开紧握的拳头,清脆的哀鸣声响起,玉葫芦,她珍而又珍的玉葫芦,她青春年少时最美丽的记忆,她一生最甜美的梦,碎了…… 再是不甘不愿,也要有承受的一刻。睁开紧闭的双眼,一片模糊中,依旧有着清晰无比的碎片泛着凛凛冷光呈现在她的面前,在这个萧索的空旷里,无声的斥责她的冷心冷情。 悠然的笑容带着决裂的惨痛,原来最残忍的不是决定,而是成为事实之后的面对。琉璃将一颗颗浑圆的珍珠逼回眼眶,今时今日,她再也不要这些虚无的东西,因为,他,已经无法再为自己拭去眼泪。 不再看那一地的碎片,琉璃利落的起身,对着花园中一池碧水稍稍整理了一下惨淡的容颜,然后,轻快冰冷的脚步飞扬,往皇陵主殿中而去,因为,那里有她的丈夫!一个她今生都再也无法割舍的人。 山谷中特有的馨香吸引齐孤寞久久的驻足在窗前,很久了,依稀记得仿佛是从被立为太子开始,自己就被一堆的庞杂事务所围绕,上书房学习帝王之术,演武场上御马弯弓,朝堂之上政事浩瀚,后宫之中千娇百媚,从太子到皇上,这一路,他走的到底有多心酸,有多孤寂呢。多少年了,未曾这样欣赏过纯粹的花木,呼吸过原始的芬芳。 以前有清扬,成为他烈日下最舒心的甘泉,一切的一切,只要困扰到他,清扬总会想法子抹平他紧皱的眉头。可是,幸福太短暂,箭一般射出,射中红心,穿透了靶,他与清扬的幸福透支了清扬原本花一样灿烂的生命。然后,清扬消失了,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地狱里沉沦了三年,在他逐渐变作魔的时候,琉璃却带着世间最绚烂的光芒照亮他所有的黑暗,心又被一颗颗拼凑起来。 琉璃,我的琉璃,这一次我赌上全部的真心和自尊,你可不可以与我就此相守。心脏急剧的跳动,齐孤寞茫然无措的如同七八岁的稚气孩童,他是朝堂上的君王,却是情场上最无能的失败者,对于爱,他总是有那么多的无能为力,擦肩而过。 轻盈的脚步踏着山谷中屡屡静谧,来到了空旷殿宇中。静静看视着这个一直孤单的背影,琉璃心头忽然涌起强烈的辛酸,血液里有种叫心疼的感觉在涌动。 他是皇上啊,富有天下,却只能一个人站在这里感触阳光,身后有静默的宫人,有华丽的桌椅,可是一切都与他那么格格不入,他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已经被天地遗弃了,从头至尾,都只有他一个人在抗争。 再一次,琉璃肯定自己的选择,既然他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那么就让他们选择彼此温暖吧。 凝视着窗外渐渐下沉的红日,齐孤寞失望的叹了口气,已经一天了,她再也没有出现。看来自己还是高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只不过是一个救命之恩,怎么就能让她放弃心里最珍视的爱,与他并肩携手呢?心一寸寸沉入谷底,沉入黑暗的冷清里,就在即将永生坠入地狱时,一个天籁瞬间点亮他所有的生命。 “皇上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才刚好一点,就到处走动。” 一件薄薄的衣衫随着嗔怪的话语随即落在了齐孤寞的肩头上,奇异的,如此单薄的一件衣物,却是让齐孤寞从发肤一直暖到了血液里。 迅疾的抓住那只将要离开他肩头的温软小手,齐孤寞绷直了身子,有些不确定的翕动唇瓣。 “琉璃,是你吗?”波折的声线折射出了说话人此时的不安与惊喜,惶恐不安的模样像是受惊的孤雁,怯怯的。 琉璃心头再度涌起强烈的心疼,看着近在咫尺的颤抖背影,琉璃挣脱了那只抓过来的手,感觉到那具身子在这一动作下明显的僵硬和颓然的放手。然而,这样的悲哀只有一瞬! 抽回了自己的手,琉璃整个人贴上了齐孤寞的后背,双手轻轻环住他瘦削的腰肢,吸收他表里的温暖,融化他坚冰的内心。 “琉璃?”再一次的呼唤已经被汹涌的情感所覆盖,那急促的心跳将齐孤寞整个人都给燃烧起来,似乎看见了曾经的冬雪在悄悄融化。 “皇上,以后就剩下我们彼此照顾了。” 猛烈的日光穿透经年的阴暗,天地间,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声响,只有那一个女子有丝彷徨却坚决无比的话语。 “今后,彼此照顾。” 第三十三章 香山情愫(四) 第三十三章香山情愫(四)() 猛烈的日光穿透经年的阴暗,天地间,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声响,只有那一个女子有丝彷徨却坚决无比的话语。 “今后,彼此照顾。” 齐孤寞的心在急速的跳跃中几乎要脱离那具温润的身体,铺天盖地而来的喜悦将齐孤寞整个人包裹起来,什么寂寞,什么黑暗,什么冰冷统统抵挡不住这一句话语的魔力,天地万物,只余一种感觉――幸福。 是的,即使琉璃还没有爱上他,但是琉璃答应他了,留下来,真正的留下来,不止是自己的人,一个残缺的躯壳,还有自己的心,琉璃选择了照顾他,陪伴他,这样,就已经足够了。至少,在今后的人生岁月里,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改变琉璃的想法,拔掉那根刺。 猛然间回转身子,用尽自己的全力将琉璃紧紧搂在怀中,单薄的唇瓣吐出帝王的承诺。 “琉璃,相信我,你决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没有回答,没有闪躲,只是一个轻微的点头,柔软的发丝抚触着齐孤寞坚实的胸膛,就已经让这个帝王再一次品尝到了人生极致的醇美。 那一日的天祁皇陵,全都沉浸在醉人的芬芳之中,殿外的山花烂漫,殿里的情意融融,交织成所有人的欢笑。人们只知道,那一日,他们看见了他们君王最灿烂的的表情,这才明白,原来,他亦只是个男人,一个普通的心有所属的男人。 接下来的日子里,是齐孤寞多年未曾体味过的宁静幸福,每日的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殿堂的时候,会有一个女子轻轻在他耳旁低语,催促他起床,可是,这时的齐孤寞反倒像是个顽皮的孩子,搂紧怀中人的腰肢,不停地用鼻尖去碰触琉璃娇嫩的小脸。然后,琉璃就会佯装生气的拍拍他的手,起身坐了起来。每当齐孤寞看见琉璃气鼓鼓的小脸时,就会忍不住一场大笑,心里对她的疼惜也就越见加深,这么清透如水的女子啊。而皇陵中以及齐孤寞从宫里带来的宫人也是难得的轻松写意。 人们都知道,现在的皇上只要有贵主子在,绝对不会有疾言厉色之时,清晨有贵主子伺候皇上更衣,初初时,有宫人见了皇上赖床的模样,给惊吓得不轻。皇上向来是面皮紧绷,不苟言笑的,何时有过这等小孩子般的无赖痴缠,在贵主子面前,就仿佛是个三岁的孩童。 午间时,更是要亲自过问食谱,唯恐娘娘吃的不开心。批阅奏折,山间狩猎,都会把娘娘带在看得见的身边,就怕一个闪神,娘娘就不见了。这样的细致呵护,让人们看了都不由得感叹皇上的细致多情。只不过,对于其他人,皇上依旧是冷冷不苟言笑,杀伐决断也丝毫未见手软。 又是一个美丽的清晨,山间的鸟语惊醒了向来浅眠的琉璃,揉揉眼睛,眼看时辰已经不早,想着今日已是到的皇陵的第七日,朝中奏折堆积如山,太后已经连着下了几道懿旨,要求皇上回宫。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应该回去了。但是,一想到回宫后,齐孤寞将要回转的帝王之威,琉璃心头依旧泛起心酸。想着,就想到应该先叫齐孤寞起身。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齐孤寞的坚持,每晚两人都是同塌而眠,不过齐孤寞从来都只是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再也未有其它的动作。琉璃知道,这是因为,他心底仍旧有强烈的不安,不是不相信她,只是在这条君王之路上,怀疑似乎已经成了他的本能。所以,每一晚,不仅他抱着她,而自己,也是给以了充足的回拥。不料,一个转身,却并为见到意料之中的人,刚要奇怪,再一次翻过身时,到时见到了一张放大的俊颜。 齐孤寞正站在床头,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目光中有着足以将人溺毙的柔情。 琉璃到底还是一个少女,见了齐孤寞眼也不眨的盯着,有些恼怒的捂了脸,嗔怪道:“原来皇上早就起床了,还这样来吓唬我。” 齐孤寞邪邪的勾起嘴角,拉下琉璃的双手道:“我早就过来了,本想叫你的,可是不知道爱妃在想什么,在床上不停地打滚。” 听了这取笑的话,琉璃更加羞涩,撅嘴道:“人家还不是以为你没有起床,才想叫你的,你还怪我。”话音刚落,见了齐孤寞一瞬间面色的古怪改变,琉璃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没有用尊称,连忙就要起身请罪。 “皇上,琉璃一时忘情,还……” 话未说完,便被齐孤寞捂了嘴,粗糙的大手摩挲着鲜花唇瓣,锁住琉璃晶莹的眸光,齐孤寞魅惑的开口。 “琉璃,我喜欢你的忘情,今后,叫我寞。” 可是,琉璃抬头想要说些什么,于理不合,祖宗家法,却在抬头迎上齐孤寞时,见着了他眼中热切的期待,小心翼翼的讨好,心再次软下来,被蛊惑着开了口轻轻吐出一个缠绵的单音。 “寞。” 单薄的话音因为琉璃独有的香甜被炮制成为极品的佳酿,齐孤寞,整个人都醉了起来,将琉璃搂在怀中,头顶摩挲着她的青丝,有些微痒,有很多幸福。刚想要说些什么,外头来了不识趣的人。 “皇上,一切已经准备妥当,请问皇上何时起驾回宫。” 被人打断柔情,齐孤寞自然是心中不悦,可是现在却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先安抚一下怀中的女子,刚才,随着回宫二字,他分明感觉到了她身体瞬间的僵硬。他知道,她是多么喜欢安静淡然的日子,不愿回到那个是非之地。可是,他是皇上,没有办法啊,这些日子的偷闲已经是极致,再要多的,他也给不起了。 眼下只能先委屈她,待得将来大业成就的那一天,他一定会给她想要的天空。如果三千佳丽,后宫规矩束缚了她的心,锁住了她的笑,那么将来,他必定会按照她的喜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规矩礼仪,皆做粪土! 不料当他不安的看着琉璃,想要开口时,如花的笑颜已经绽放开来。 “寞,我想红妆她们和我的漪澜殿了,我们回去了好不好?”看似期盼的眼神,渴求的话语,齐孤寞却知道一切不过是因为琉璃善解人意的体贴。 感动的将怀中的珍宝再度拥紧,齐孤寞身上的帝王霸气再度回转,阴历的冷光闪现在琉璃此刻看不见的天地里。 “琉璃,你放心,即使回了宫,也再没人能欺负你。”因为,这一次,为了捍卫他心中的珍宝,他将会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即使那个人是他自己! 第三十四章 心事谁人知 第三十四章心事谁人知() 这里是一座巍峨的宅院,四周重重房屋堪比皇宫,华丽的装饰,高耸的楼台,更有人造的潺潺小溪纵横于亭台楼阁之中,奇花异草,金玉银丝。华而不俗,占地数百亩的大宅子丝毫未见一处杂乱,统统被人打扫的一尘不染。只可惜,这样一个宅子,与上官诚璧而言,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气,所有的,不过是一种强烈的束缚和沉重的负担。 脚步重重踏在院子里的枯朽树叶上,发出沉闷的嘎吱声,旁边立刻有恭候侍立的奴仆惧怕的蹲下身求饶。 “大少爷,奴才疏忽了,马上让人打扫干净。” 看着奴仆恭敬的模样,上官诚璧心头更加的烦闷,只觉得那种窒息欲死的压抑在瞬间窜到喉头,不耐的挥挥手,示意奴仆退下,奴仆不敢多话,只是行了个礼,便匆匆的离开了,见着他们像是逃命一般的迅捷身影,唇角不由得泛出一丝苦笑。 “大少爷,呵,大少爷。”曾几何时,自己只是一个落英宫中被师傅收养的孤儿,现今,却成为了宰相府中的大少爷,未来的主事族长,不久之后,还会成为太后的乘龙快婿,当朝尊贵的驸马!极致的荣华不断袭来,让他登上权势的巅峰,但是,他的心,残缺了。 有微风吹过来,园中的风信子在此时已经开出绚烂的花儿,白色的风信子顽皮的在上官诚璧眼前嬉笑打闹,却不经意的将他尚未愈合的伤口撕裂的更深更痛。举手想要拭去属于过往的温暖,无意间,却触发了一阵清脆的回忆。 叮咚作响的玉玲珑,小舞送给他的护身符,他今后唯一可以怀念的,可以带在身边感触小舞气息的东西了,昨日的永不放弃已变换为今日的最后的残存。无法忘记,储钟翠宫中小舞绝望的眼神,悲哀的目光,那一句不悔不仅将小舞打入地狱,也将自己彻底沦丧。今后的上官诚璧,只是为了保护上官家而生存下来的工具了。 淡淡的回眸,轻柔的擦拭着玉玲珑上不可见的脏污,心绪有短暂的平静,但是一个威严霸道的声响打扰了属于自己的想念。 “舍得回来了,你到底做了什么蠢事,居然在宫里帮我们上官家的死敌。” 当朝宰相,他的父亲,迈着大步,人还未走近,语气里已经是毫不加掩饰的教训霸气。上官诚璧皱皱眉头,抬头看着由远及近的威猛男子,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憎恨。 是的,憎恨,眼前这个人虽然是自己的亲身父亲,可是也是他一生最恨的人。若不是他,今日自己与小舞怎么会到如斯地步。是他,将所有的痛苦加诸于自己的身上,加诸于母亲的身上! “怎么不说话了,你居然敢得罪公主,擅作主张!”刚从宫里回来的上官唯我听闻女儿的一番哭诉,心力早已是怒火腾腾,这个儿子自打宫里传出舞贵妃病危的消息后,就一直没有回家。 听见事情发生在钟萃宫,上官家早就慌了神,无奈按照宫中规矩,今日才能进宫探望,这才知道,这个儿子居然对舞贵妃多方维护,甚至不惜得罪公主。只叫他气得差点当场昏厥过去,回了府却听见下人说他刚好也回来了。 上官诚璧淡淡的瞥了青筋直跳的上官无我一眼,嘲讽道:“父亲也一大把年纪了,见惯了朝廷上的风浪,怎么如今遇着事,还是如此沉不住气。” “你……”上官无我胸口一堵,不住的咳嗽,好不容易顺下气来,却见上官诚璧依旧是一副悠闲模样,不由得怒道:“你这个逆子,居然这样跟我说话。”冷哼了一声,又道:“你母亲就没教导过你礼仪之道吗?” 上官诚璧听闻母亲二字,勃然一怒:“我母亲自然没法教我,难道您忘了,我的母亲早就死于难产,我是个孤儿。” 上官无我面色一滞,想起那段抛妻弃子的不堪往事,尴尬的清清嗓门,这才又道:“不是我要说你,公主是太后皇上的掌上明珠,你怎么可以当面给她难堪呢。” “够了。”上官诚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声暴喝打断上官无我的说辞,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步步逼近眼前这个他将仇恨一生,却不得不为他卖命的男人,上官诚璧化身为熊熊烈焰,逼视着这个仅有血缘维系的父亲。 “你我当初早就有协议,我可以遵从母亲遗命回到上官家族,但是你也答应过我,决不动她。你违背了你的承诺,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照顾你们的利益。” 嗫嚅着嘴,上官唯我阴狠的道:“不动舞琉璃,她可是舞家的人,是你妹妹成为皇后最大的绊脚石。何况,舞家与我们可是死敌。” 不要伤害舞琉璃,自己这个儿子是在说笑话吗?光是看她身患奇症后皇上的反应,舞琉璃就非除掉不可。何况,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诚璧对她这样牵肠挂肚,今后断会因为她毁了上官家的前程,儿女情长,是这世间杀人最狠也最利的武器! 将上官唯我冷厉的眼神看在眼里,上官诚璧绷紧了身子,扔下最后的警告。 “不要再动她的脑筋,告诉你的女儿,若是今后她再找小舞的麻烦,别怪我不念兄妹之情。” “孽畜。你要为了一个敌人毁掉自己的亲妹妹!”高高的举起手,却在看着上官诚璧泛着冷光的双眼时颓然的收回了手,一阵严寒几乎冻僵了这个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宰相,不得不承认,他畏惧自己的儿子。 如听到笑话般。上官诚璧笑的无比萧索,在这个宽阔的庭院里满是鬼魅的苍茫。 “妹妹,如果不是上官家后继无人,全是纨绔子弟,你如何想得起我这个青楼女子所生的儿子。如果不是我在落英宫长大,习得一身本领,你们如何会让我坐上族长之位,如果不是我成功得到了公主的芳心,让我那个金樽玉贵的妹妹获得太后照拂,她如何会承认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哥哥。” 原本斯文的俊彦上满布寒霜,上官诚璧步步紧逼,道出潜藏于上官家族人内心的恶魔。上官唯我无法抵挡这样狂厉的罗刹,只能节节败退。 面容扭曲狰狞的上官诚璧见了自己父亲仓皇失措的模样,忽然笑了起来,说出了最后的一击。 “如果……我不是与小舞有着这样深厚的感情,你们又怎么会逼着我扛起上官家族的责任。” 脚下一颤,上官唯我几乎跌倒在地上。惊恐的看着这个儿子,周身全是惧怕的寒冷,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是的,上官诚璧什么都知道,知道父亲突然找到他的原因,知道整个家族要求他继承族长的原因,知道瑜妃对他亲昵有加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是落英宫尽得天下第一才女真传的上官诚璧,只是因为,他是公主喜欢的上官诚璧,只是因为,他是舞贵妃视若兄长的上官诚璧。 在这场争斗里,谁死谁活实难预料。可是不管将来争斗的结果是哪一方获胜,只要他一日是公主的驸马,小舞一日对他有着不舍之情,那么,上官家族都可以保存下来,可以进退有据。只是这样的安排,却是牺牲了他作为人的本性,扼杀了他对于小舞的一片痴情。可是,在这个家里,谁又会真正为他想呢? 苦涩的泪被吞入腹中,母亲,您可知道,为了完成您的遗愿,您的儿子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丢弃了感情与灵魂,一生都将活在痛苦之中。 几乎耗尽全身的力气,上官唯我用残破的声音尽量温情的道:“诚璧,你想多了,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不屑的看着这个步入风霜的瘫软男人,上官诚璧撇过脸去。 “这些话留着哄你的嫡子吧。”两眼放出精光,突然间盯着上官唯我,“记住,今后再敢动小舞的心思,我就让整个上官家族陪葬。” 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浑身杀气的男子,上官唯我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恐惧浮上心头,“你,你就不顾及你母亲的遗言吗?” 上官诚璧不屑的道:“顾忌什么?我答应她的,都已经做到,我此生都会与上官家族共同进退。” 话音陡然加重,“可是我从未说过,我不会带着上官家族一起步入地狱!” “你宁肯陪着上官家族去死,也要护着她?” “不错,为了她,我宁可负天下!”掷地有声的话语重重的击打在上官唯我的心上,忽然发现他一直以为的掌控上官诚璧,让他为了上官家族根本就是一种妄想,这个儿子,文雅面容下隐藏的是强烈的恨,滔天的怒,这样一个愤世嫉俗,痴迷舞琉璃的儿子将他迎回上官家到底是福是祸? 第三十五章 争执 第三十五章争执() “老爷,少爷,吏部送来官文。” 管家刚踏进院落时,就已经对此时的微妙气氛感应出不对劲,不过朝廷的公文他可不敢耽搁,只得硬着头皮送了过来。 上官诚璧淡淡的一瞥,管家心里一凛,连忙把公文递了过去,上官唯我见儿子移开视线,也似松了口气般,站直身子,回复那个威仪的宰相风范。 “可是三日后绥远将军的比试名单?”诚璧尚未正式封官,吏部若有公文要给他,那么就只能是告知他三日后绥远将军对阵名单了。 绥远将军乃是京畿地界的要职,虽然在权力上比不过舞阳的大将军一职,不过若是能顺利拿到这个位子,那么京畿地界军权就全在上官家族手里了,到时候,再联络上洛家的势力,只怕皇上也不得不看他们眼色行事了。 上官家与洛家的算盘都打得很好,事实上,当初天祁先祖正是为了防止绥远将军权大难治,会有世家豪门世袭罔替,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才定下五年一比试的规矩,五年任期一到,随即重新进行武试。碍于这条祖宗规矩,齐孤寞即使有心安插心腹上位也不行。可是,历朝以来,又有几个靠真本事当上这个将军的人能安然度过五年任期呢? 手握重兵的将军就在自己面前,却不是自己的心腹,随时有造反的可能。任何一个皇上都无法忍受这种事情。所以,几朝下来,总会有将军死于非命,然后再行比试,换上皇上的心腹。渐渐的,朝臣们都体会到了帝王心意,学会明哲保身,不再去竞争这个可以带来莫大荣耀,也可以置自己于死地的位子。 但是今年格外不同,上官诚璧有上官家族与太后做后盾,又在落英宫习了一身武艺,大臣们纷纷看好他,只要他能胜出,那么,他身后的势力绝对可以让他坐稳这个位子。而这一个比试,实际也是皇上与太后和上官家族的争斗。 上官诚璧漫不经心的翻阅着这上面的名单,至最后一页时,意外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嘴角勾起笑容来。 “苏远轩,文武公子。” 似是自语般的轻叹让上官唯我变色,“苏远轩?” “怎么可能,他并不喜欢踏足官场。” 如果真的是他,那倒真有些麻烦,苏远轩师承江湖第一高手——天剑,又是苏扉心的亲侄子,可以说诚璧会的他不能说全会,但到底还是有着根基的,万一他们两个对上,鹿死谁手真的难料。mianhuatang.info想到这里,上官唯我心里一紧。 “诚璧,你与他之间可曾交过手?” 上官诚璧干脆的回道,“不用交手,师傅曾说过,我与苏远轩之间功夫只在伯仲。” 上官唯我一听这话,骤然紧张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你没有把握赢他?” 苏家已经有一个长公主做靠山了。长公主乃是先帝最疼爱的女儿,钦赐丹书铁劵,连太后都要忌她三分。何况苏家是累世的书香世家,在士族朝野名声极盛。又有着富可敌国的财富,掌控天祁经济命脉。与舞家又是联姻,若这次再让苏远轩拿到绥远将军这个位子,他们上官家族还有什么立足之地可言。 不行,一道冷光在上官唯我心底闪现,即使诚璧拿不了这个位子,那么绥远将军也绝不能是苏远轩。 看透了父亲心底再打的如意算盘,上官诚璧嗤笑道:“父亲,我劝您收起那些想法,苏远轩岂是那么容易被您暗害的。” 名动天下的文武公子,没有一身本事如何能以一个世家公子的身份在江湖上留名。没有周密的计划,又怎么可能在这个关头来抢这个位子。 上官唯我背脊渗出冷汗,对啊,差点轻率行动,万一一击不成,反是将自己置于了危险的境地。不过,心头的懊恼之情仍未消散。 “真是奇怪,他不是一向不慕名利,怎么这会却要来争这个位子。” 苦涩的疼痛浮上心头,上官诚璧怔怔的望着那张薄薄的名册,烫金的苏远轩三个大字刺进心坎,抖了抖唇瓣,似是赞赏又似是哀叹一般。 “为了她。” 是的,为了她。普天之下,能让不屑于名利的文武公子甘入俗世,沾染一身红尘的人只有她——小舞! 从在钟萃宫见到苏远轩随着皇上出现的那一刻起,自己就知道,苏远轩已经与皇上达成了某种协议。否则,即使苏远轩是皇亲国戚,又怎么可能随意出入后宫。虽然不知皇上是用了什么法子让苏远轩甘心卖命,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皇上用的筹码绝对是小舞。 为了小舞丢弃一生的自由,成为朝堂上维护皇权的工具,甚至不惜拉进整个苏家吗?苏远轩,我这一生总认为对小舞的爱绝对不输于你,可是这一次,我真的败了。我败在一个虚无的誓言下,败在我母亲的执念下。 沉痛的哀伤绵绵不绝,身为一个男人,眼见着别人对于心爱女子的倾心付出,自己却要被逼着在将来的日子里与她渐行渐远,上官诚璧,你这一生倒真是过得精彩!熊熊燃烧的爱恋之火被心底强大的自嘲凉意所覆盖,触目所及,只觉得一切都是沦陷。 上官诚璧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上官唯我却是已经心急如焚,见了他毫不在乎的样子,便要发作。转念又想到这个儿子阴晴不定的脾气,只得甩了甩袖袍,怒哼了一声。 庭院里重归于寂静,偶然间有几只不懂人间哀乐的雀鸟飞过,扑零零的扔下几声清脆,再快速的离开。眼见着自己的儿子再也不愿意开启尊口,上官唯我只得叹叹气,再度怒气冲天的哼了哼,离开了。 弯起唇角,瞅着那个气急败坏的身影,上官诚璧心里反而兴起了丝丝趣味,摩挲着几个大字,兴趣极佳。 文武公子,不知道这一战谁胜谁败啊。不知她又会希望谁胜谁败呢!瞳孔的颜色加深,心底久久的疑惑即将得到解答,心情忽然明朗起来。小舞,也许,这一次,我会知道在你心里最重的究竟是谁了。 天空中的浮云变幻莫测,还是要化为一缕淡淡的水汽。上官诚璧眼瞅着蓝天,静静等待着盘桓心里已久的追诉。 第三十六章 宫门斗 第三十六章宫门斗() 天祁皇宫今日分外热闹,皇上带着倾城皇贵妃出宫疗伤,已是七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好不容易皇贵妃顺利度过难关,皇上下旨祝祭天地,上告祖宗。宫中众人接到旨意,早早就忙碌起来,只等着皇上回銮,就开始祭祀大典。 后宫之内,一干嫔妃早就已经梳洗打扮,力求展现出自己最美也是最端庄的一面。毕竟今天不若往日,即使再想着讨皇上欢心,也得顾忌一下场合。总不能在拜祭祖宗时,穿的花枝招展。是以,稍有眼色的宫妃都知道今天的装扮实在是以高贵典雅为宜,不过,总是有那么几个愚蠢的人。 端静站在太后身边,不屑的看着一身花红柳绿的陈贵人,心头暗自觉得奇怪。母后一向遵守规矩,怎么偏偏对这个不识时务的外甥女这般厚爱,明明已经被贬斥,今天还要冒着触怒皇帝哥哥的危险将她带到宗庙来。按照规矩,一个贵人的身份,是再也没有资格踏入宗庙的。 不过端静即使心头万千疑惑,于这些事情上,到底跟她没有什么关系,现在,她的心思都一心扑在台阶下那个淡漠身影上。 自从那日锦绣宫前离别,他就再也未踏足过皇宫,对着母后时自己强装笑颜解释,道是那日就已经说好,虽有未婚夫妻之名,到底也是皇帝哥哥的内宫,外间男子多有不便,所以今日才少了联系。 母后夸她识大体,可是母后又怎知,是他根本就不愿意见自己!如果他愿意,以自己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将宫中规矩看得这样重要,怎么可能忍受得住这日日蚀心的相思。 就连今日,别人是为了皇帝哥哥一身隆装,自己却也只不过是为了他的一个回眸。无奈啊,他的眼神,早就死死的盯住了耀眼地毯的那一头,皇帝哥哥和她将要出现的那一头,未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 汹涌的恨意再度将少女纯真的心撕得鲜血淋漓,脑海中不断回想起洛贵妃与瑜妃的话语,惶惶然然中,端静已经瑞蜕变为这个深宫中又一把杀人的利剑,剑未出鞘,已见狰狞,舞琉璃三个字,随着上官诚璧今日醉心的眼神,镌刻进了端静的骨血之中。 没人注意到端静此刻繁杂的心绪,宗庙前的人群早已将满腹心神投注到了那个即将归来的帝王面前,女子,即使是金樽玉贵的公主,在强大的皇权面前,依旧只能悄无声息。 “快到了吗?听说皇上今日会带着舞贵妃直接过来祭天呢。(.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怎么回事?祭天大典不是应该由掌管后宫的娘娘与皇上一同主持吗?现在掌管后宫的可是洛贵妃啊。” “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个掌管后宫的位子,听说还是太后费了老大的劲,从皇上手里要过来的,皇上心里可是不太情愿的。” “就是,不是说皇上只同意洛贵妃暂带处理六宫事物吗?不是正主呢!” “可是皇上很久没去漪澜殿,怎么会?” “哎,傻妹妹,你还看不出来,芝兰香汤岂是一般人能去的,何况皇上还陪着在那里住了那么久,你看看,后宫中谁这么得过皇上的宠?这还不是摆明的事,洛贵妃这个位子呀,长不了。” “李大人,您掌管礼部,按理说这今日祭天应该洛贵妃主持,怎么皇上竟要携了舞贵妃来此?” 被唤作李大人的大臣看了巍然如山的洛国舅一眼,这才擦擦汗道:“昨日皇上突来圣旨,这圣心如此,我也无可奈何呀,张大人。” 想到昨日快马传来的圣旨,李大人就一阵心寒,圣旨难违,可是只怕如此操办祭祀大典会得罪太后,他在中间真是很难做人。不过到底圣旨大如天,太后再怎么着,也无法忤逆皇上的决定。这就是皇权,至高无上的皇权,太后的封号,尚须皇上拟定。 问话的张大人看看对面代表苏舞两家的苏远轩与舞琉璃的族兄舞益阳,再看看身边静默的上官诚璧与国舅爷,压低声响道:“难不成,皇上心中已有计较?”所谓的计较,自然就是指立后一事了。 现如今,即使是睁眼的瞎子,也看得出来,随着舞贵妃挨打与钟萃宫一事,苏舞两家与上官家族和洛家的争斗已经摆到了台面上,只差没有直接破口大骂,动粗斗殴了。 中宫之位悬而未决,后宫舞贵妃与洛贵妃鼎足对立,朝廷风云,瞬间即变。像他们这种无所依附的小小蝼蚁,万一站错了边,可是就带着全家人送死。所以这个时侯,体察圣意才是最重要的,毕竟天大地大,皇上最大嘛。 李大人顾不得体统,连忙伸手捂住张大人的嘴,道:“张大人,这等事情,岂是你我可以随意胡说的。小心……” 顿住话,使了个眼色,看向上头明显已经气怒却仍旧勉力维持着风范的洛贵妃及太后。 张大人会意的点点头,将身子弯了下去。 洛贵妃揉进了丝帕,面上还不得不装出一副温婉的样子。自己现在是一个等待丈夫归来的的妻子,后宫位份最高的副后,又怎么可以因为听到几句别人的闲言闲语就暴跳如雷呢。所以,自己一定要保持着绝佳的微笑,恭候万众瞩目的皇上携着“姐妹”平安归来,这就是她的人生。 尖利的爪子一遍遍抓着心肺,每一次,都留下深刻的伤痕,血中带泪,心在悲鸣。如果不爱齐孤寞,是不是会好一点,至少现在不会被绝望蚕食。指甲陷入骨肉,洛贵妃笑的泣血。 敞亮而整齐的马蹄声回荡在广博的空间里,雷鸣声响震荡在天地间,昭示着皇权的神圣不可侵犯。远远地,明黄的旗帜举得威武,翻滚的是帝王尊贵。前行的宫人面容紧肃,沉默无声的前进。 数百战马维护在一辆华丽的马车旁,马车周边,九条巨龙昂首摆尾,吐露威仪。战马上,有冷面暗卫身着劲装,手执缰绳,待命而从。 高台上,宗庙下,人们见着了那腾云上的车驾,早就翘首以盼,却又肃穆有序,畏惧,崇拜,是他们此刻心头唯一的写照。 一切的中心,都仅仅是车驾中那个坐拥天下的男子,而那个凌驾天下之上的男子此刻的中心却仅仅是怀中睡得慵懒的佳人。 第三十七章 裙袂飞 第三十七章裙袂飞() 剑眉上没有纠结,星目除掉寒霜,这一刻,齐孤寞只是个最温情的丈夫。(.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一路之上,顾不得自己的手有多酸,齐孤寞始终任凭琉璃以最舒适的姿态躺在他的怀里安静恬然。原来,她这么贪睡。 摩挲着琉璃精致的容颜,齐孤寞惟愿一生醉死于这样的温柔乡中。古人曾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一直以为,这是风流者的托辞,现在才发现,纵使抱着牡丹,即便她的刺依旧生硬如初,他亦是无悔无怨。 兰花香味从琉璃身上飘散出来,齐孤寞放纵着鼻翼窃取少女芬芳,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什么时候,自己竟也成了个偷香窃玉之辈了。 自打在芝兰香汤中沐浴一番后,琉璃的身上竟就沾染上了兰花气息。总是在不经意间,氤氲开来,直叫人舒心凝神,爽气不已,也许待琉璃封后时,自己可以去掉她的倾城二字,改作香后。想到琉璃身披凤袍,站在自己身边的模样,齐孤寞心头不由得又是一阵舒心,兀自沉浸起来。 车外恭候多时的易坤不知是何缘由,眼见得一干大臣嫔妃,甚至太后公主都已经在烈日下晒得面皮枯荣,怏怏不已。又见车驾听闻早已近半个时辰,拿捏轻重,只得冒死开口。 “皇上,奴才请旨,祭祀大典何时开始?”话刚说完,全身上下已如水涝一般。 眉头皱起,眼见着怀中的琉璃仍是好梦正酣的样子,就想着要将大典押后。可是未待他有任何动作,琉璃已经清醒了过来,有些迷糊,又有些媚态。 “寞,咱们已经到了吗?” 眼瞅着琉璃的美丽容颜,齐孤寞只恨不得将她拥在怀中,揉进骨血。抬起手,随手拿起车中的一柄玉梳,为她整理着微乱的秀发,极轻极柔的动作,一个君王做来,却是那么细致温柔,每一次梳动,都是一次深情的告诉。 “是到了,等会你要是累,就先回去。祭祀大典我一个人主持就行了。” 重复着这几日早已驾轻就熟的动作,感触着发丝调皮的从手指间划过,一股骚动从齐孤寞下腹蔓延到喉头。强忍下腹中的骚动,齐孤寞维持着面上的镇定。 不是因为外头的等候,也不是因为怕被言官上奏说他毫无体统,他齐孤寞,从来视规矩为褴褛,视人言为无知。唯一顾忌的,只是琉璃一颗芳心尚未完全托付,不愿强迫她。琉璃值得他用最深情的方式珍惜一生。 没有注意到齐孤寞古怪的脸色,琉璃猛然转过身来,急切的道:“这怎么行呢,圣旨上已经公告天地,说要由我跟你一起主持大典。我若不出现,你岂不是言而无信。” 其实琉璃并不愿意主持这个原应该皇后主持的祭祀。只是齐孤寞一番心意,她又岂能辜负。不过,今日之后,只怕后宫中人更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咽了吧。罢了,原就不是朋友,现今又何须在乎。 看穿琉璃心底的担忧,齐孤寞强硬的抬起琉璃的下巴,逼她对着自己的炯炯目光。 “琉璃,看着我,相信我,今后决不会有人能伤害你。” 心底注入一股暖流,琉璃点点头,她是真的相信他,即使自己依旧无法爱上他,但是如今,她已经可以完全感受到那份浓烈的情意。一份可以毁灭天地,唯独不会伤她一丝一毫的情意。 心中的欲念未息,再加上对于琉璃舟车劳顿的不舍,齐孤寞实在很想叫外头的一干人等都打道回府。不过,他也清楚,祭祀大典事关国家社稷,任性不得,只得叹口气,一边扶着琉璃坐直了身子,一边探手掀开了华彩布帘。 随着指点江山的宽厚手掌伸出,易坤终于在心底松了一口气,立马跪在地上。 “奴才恭迎皇上回宫,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自然后面的一干人也都随着跪了下去,只除了太后目光凶厉的直盯着那从车上下来的一对璧人,眼中几乎要滴出血来。 齐孤寞生性不羁,未待宫人前来搀扶,便自己跃下了高大的马车,琉璃想要下车,秀足尚未点地,一双大手伸来,放在她的腰间,再一转瞬,整个人已被抱在齐孤寞怀中。 “皇上。”琉璃再也想不到齐孤寞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亲昵,半是懊恼半是羞涩的低语唤道。 齐孤寞调调眉头,戏谑的看着琉璃的娇嗔样子,想要放肆大笑,又怕琉璃更加恼火。他却是故意的,不过只是为了再一次拥抱那缕芬芳,没想到琉璃竟然如此在意。只得无可奈何将琉璃放下地来。 地上跪着的众人,见着皇上与舞贵妃这般亲近的模样,皇上脸上更是未曾见过的宠溺,既惊又奇。 原本以为,洛贵妃在后宫把持多年,又已诞下皇长女,加之太后,洛家在背后的鼎力相助,即便有个舞琉璃进宫,这后位也非她莫属。毕竟先帝在遗诏中钦点了舞琉璃,太后也有法子给他弄出来两个皇贵妃。最主要的是,皇上答应了太后的做法。 现如今,看来皇上不踏足漪澜殿是假,宠爱舞贵妃倒是十足十的真呀。朝臣们心中各有计较,却不约而同的看着两个风度翩翩的男子。 即使长袍坠地,即使弯腰恭敬,依旧掩不去一身的华贵风流,两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一个是当朝长公主之子,一个即将迎娶公主。 而他们,将要代表四大家族,在日后的演武场上,进行第一次的直面决斗。但是无论事关家族荣华,万千富贵。此刻,他们的视线都已经锁在了御道的飘渺身影上,再也舍不得移开视线。 琉璃正陪在齐孤寞身边,带着微笑,轻盈的走向高台。齐孤寞紧紧攥着她的手,不时在她耳畔低语两句。体贴的照顾着,这样小心翼翼的神情,苏远轩和上官诚璧都太过熟悉,因为,曾经他们也是如此照顾着身畔的佳人。 白色的雪缎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一如苏远轩死寂的心灵,没有声响,没有波纹。 璃儿,我的璃儿,我以所有去交换你的自由却还是无能为力么?为什么齐孤寞还是不肯放过你,非要将你拖进这场带血的杀戮。 眼中爆射出寒光,死盯着那个仍旧笑意十足的君王。却在留意到女子眼底一闪而逝的笑痕时,寒气嘎然而止。心底凉过一声叹息。原来如此…… 再一次凝视心底独一无二的珍宝,苏远轩在心底喟叹。 “璃儿,如果这是你的选择,那么我一定拼死助他扫除障碍,唯有如此,留在他身边的你,才能得到幸福。”再一次无声的许下承诺,倾注所有。这一次,却是为了将她永远平安的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 不,上官诚璧心底在咆哮,我的小舞,他本是我的小舞,你怎么可以让她被一个后宫三千佳丽的君王迷惑住。小舞的笑太刺眼,小舞的欢喜太噬人。撑着身体的手死死抵住地面,磨出道道血痕。 被心中强烈的恨意啃噬,上官诚璧几乎要冲上去将琉璃从齐孤寞怀中抢过来,曾经的明丽笑颜黯然失色,化作了他今生求而不得的痛苦,再一次痛斥上天的不公,上官诚璧心中的恶魔在这一刻,终究抵不过情感的狂潮,压抑了残存的理智。成为了他日残忍的根源。 而琉璃依旧伴着轰鸣的奏乐声,一步步,迈向她自己选定的人生,浑然不知,那一个笑容,扭转了两个男子凄苦的心绪,也决定了他们几人此生的命运。 “臣妾参见皇上。”优雅的盈盈一跪,齐孤寞口中平身二字尚未说完,洛贵妃已经就势起身。摆明了刚才的跪拜不过是一个虚礼。 随着后宫中位份最为尊贵的皇贵妃的率先起身,所有的宫嫔都已经站直了身子。而人们似乎都已经忘了,在给皇上请安完毕之后,按规矩,她们是还需要给另一位皇贵妃行礼的。 凝视着眼前一片娇艳,齐孤寞眼角危险的眯起,看戏般逼视着洛贵妃羞涩无限的模样。嘴角微微翘起,邪魅的拉住了身边正要给太后行礼的琉璃。 按照规矩,只要有皇上这个九五之尊在,所有人都必须先行向皇上行礼跪拜。此为国规。至于皇上向太后问安,不过是家法,家法焉能大过国规。 不过此刻既然众人已经行礼完毕,琉璃自然是应当要向太后问安的,没想到,正要弯下去的身子居然一股力道强行拽住,抬头一看,始作俑者却是面色诡异的齐孤寞。虽然他是在笑着,但是琉璃已经分明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寒意。 “皇上?” 试探着想要让他放手,不料那劲道反而加强。带着绝不让她下跪的坚决。琉璃无奈,只得顺势站直了身子。 第三十八章 各有计较 第三十八章各有计较 太后面色铁青,早在齐孤寞那道钦点倾城皇贵妃暂代皇后,与朕主持祭祀大典的圣旨传入京城时,她就已经无法控制住心头的熊熊怒火了。 暂代皇后,如此说法,岂不是摆明了舞琉璃才是他最终选定的皇后人选。那么,洛贵妃又要放在哪里,她们洛家又要放在哪里。皇上这么做,不是直接告诉众人,自己这个皇太后再也做不了主吗! 还没来得及与皇上计较祭祀一事,现在,连舞琉璃给她下跪这一规矩,他都要废去不成。 努力压下心头强劲的怒火,干涩面容上勉强挤出一丝签浅淡的笑意,目光却是炯炯带有杀意。 “舞贵妃大好了,哀家也安心了。不过……”拖长的语调昭示着太后的意有所指。 唇畔的笑容更加邪肆,齐孤寞静静等待着太后接下来的质问。果然! “不过既然已经身子安好。皇贵妃也应该注意些礼仪规矩。在这宗庙社稷面前,还是不要落人口实。” 琉璃自然知道太后所指何事,这一次,也确实无从辩驳。不过,身边的齐孤寞死抓住自己,又如何行礼呢。而这一切,也无从解释,说是皇上意思,恐怕不到片刻,自己仗持皇宠,脾性娇纵的传言就会满盖京华。 正在心中怪责着这个始作俑者,齐孤寞已经开口去捋太后的胡须。 “太后不必如此,本就是朕不让琉璃下跪。”扭头看着身畔得琉璃,深情无限的为她拂去一缕发丝,也不看着太后,直接就道:“琉璃身子刚好,行礼一事还是免了吧。” 未待太后开口,又陡然转过身子,冷冷的扫过一应嫔妃,语调森然。 “何况,太后若真要肃整宫闱,就应该知道。今日有些人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刹那间,冰凌目光就将后排的一名宫妃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整个人如瘫软的泥塑。人们被声响惊动,纷纷退开来,想要看看触怒圣颜的到底是谁。 一身华彩,眉眼依旧能看出精心修饰过的痕迹。只是此刻,额角的冷汗,颤抖的身躯将平日的横行风光全部埋葬,风过水无痕。 高台之上了解事情的妃嫔,高堂之下不解帝王怒气的大臣,见了陈贵人,现在都露出一副诡异的模样。腮边肌肉不停抖动,看来忍笑忍得很是辛苦。 无暇顾及于自家人的怯懦,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就吓破了胆,如何能够成就大事。本是因为看在她是自家里长相上等的女子才一再相助,岂料…… 皱起眉头,看来她确实不是成大事的材料,也罢,今日维护了自己的颜面,就由她自生自灭吧。 疏散开眉目,太后再度向自己的儿子示好。 “皇上,陈贵人也是因为思念你成疾。哀家见了她的模样,于心不忍,这才……” 不屑的打断热络话语,齐孤寞嗤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朕的不是,冷落了太后的外甥女?” 四目相对,强烈的君王霸气逼得太后倒退两步,心如鼓擂,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琉璃见势不对,高台下众大臣都在关注着皇上与太后之间的暗流涌动,实在不宜再争下去。又想到齐孤寞为人容不得半丝挑衅,所以这等态度多半是故意为之。也不能明着劝,心思一转,计上心来。 “皇上,我胸口太闷了,咱们还是早些完成了祭天,回去吧。” 盈盈玉手不胜烈日的挡着阳光,声音低婉。 胸闷二字果然成功转移了齐孤寞的视线,眼看着琉璃使劲挡着头顶的阳光,头颅埋着,又听了她刻意压低的音线,只以为她已经很是疲惫。 心疼自责的揽过琉璃的腰肢,举起宽大的袖口,道:“是朕疏忽了,竟忘了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咱么这就进去祭天。大典完了就宣太医给你看看。”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心急火燎的将琉璃带进了宗祠里,哪还有心思与太后对垒,自然也就顾不得追究陈贵人了。 嫔妃们面面相觑,这,这唱的是哪一出?就这么算了,就因为舞贵妃一句胸闷,皇上就如此简单的放过了陈贵人。还把太后与洛贵妃都落在了门外。有胆大的偷偷看看洛贵妃与太后的脸,却被吓得缩了回去。 太后本就因为年老,而面容枯萎,此时,更是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成为一个巨大的沟壑。 一旁扶着母亲的端静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不安的唤了唤:“母后。” 太后回过神来,拍了拍端静的手,道:“咱们都别愣着了,要是拖下去,热坏了舞贵妃,你们谁担当得起?” 刻意将音量放大,让满朝文武都知道皇上今日又为了一个舞贵妃与太后争吵,却掩去了她私自安排陈贵人来到宗祠的这一个事实。 随着舞贵妃二字飘向台下,端静敏感的发现,有一个男子眉头阴厉的皱起。 很好,恩爱非凡,宠爱非常。小舞,你果然是世间最厉害的精灵,没有任何人能逃得过你的动人。上官诚璧微笑点头,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妹妹见了这一刻会有什么样的打击。在他心里,总是小舞最重要的。 好看的眉梢隐隐夹杂着担忧,苏远轩在心底燃起怒火,无关于吃醋,无关于情感,只是对于琉璃将要面对的担心。 齐孤寞,爱上璃儿让你变得如此蠢笨。在祭天大典上与璃儿如此亲昵,跟亲手给她安上一个惑乱君王,不敬祖宗的罪名有什么区别?亏你还如此洋洋得意!微妙的波澜划过,或者,这只不过是你又一次的故意安排? 一想到这个可能,苏远轩的周身立刻泛起强烈的冷光,让周遭的人恨不得远远躲了开去。都不明白一向温润的文武公子这段时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屡屡做出些与性格不符的事情来。 祭天大典进行的异常顺利,在短短的两个时辰后,所有的仪式便都已经完成。实际上,是因为齐孤寞在一旁虎视眈眈,执行祭祀仪式的礼官根本不敢有任何耽搁,能省去的步骤统统被去掉,而一应需要琉璃跪拜叩首也被齐孤寞一人代替。还道,今日天子亲自跪拜,当更有诚意。 下面的官员,哪一个不是体会圣意的好手,见了皇上今日存心体贴袒护舞贵妃,又有谁敢说个不字。不过都是在下面唯唯诺诺,阿谀奉承。道是皇上为国为民劳累身体。 齐孤寞自然知道这批臣子都是些什么玩意,不过倒是很满意他们今日的识时务,为他找个台阶下,还歌功颂德一番,彻底堵上太后的嘴。因此,倒也不介意在宗庙之上说出一大片今有忠臣辅助,必国祚昌隆的废话来。 如此作为,其实也是为了安抚一下最近因为他接连整治世家大族,推出新政所带来的人心浮动。至于下面的大臣们,谁要生硬的对号入座,为自己安上忠臣的名号。他是毫不在意。 最好的就是所有人都以为是在歌颂他们对于朝廷的功德,放松警惕。那么,对于下一波整肃朝堂的行为实在是大大的有力了。 琉璃眼瞅着齐孤寞眼睛也不眨的说出一大篇安抚之语,而面容依旧生硬的难看,不由得在一旁闷笑起来。好不容易整理好情绪,想要维持一个皇妃应该有的气度风范。岂料,直起身子来,竟然看见一副永生难忘的画面。 仓促抬头的琉璃,正好对上齐孤寞悄悄溜出的眼神,可是,他在干什么? 原本薄微的唇角弯起一个诱人的弧度,脸上全是调皮的笑意。恍如被雷电击中,琉璃心底泛起暖流,懵懵懂懂间,似乎有种情感在转换,随着时间的沉淀,化作迎春的怒放。 迷惑于这个笑容,琉璃呆愣起来,一丝微妙在心底流淌,还没来得及抓住。下一刻,琉璃已经憋不住的笑出声来,齐孤寞居然趁着众人晃神的时候,伸出舌头,舔舔唇,悄悄地给她做了一个鬼脸。 虽然只是一瞬,齐孤寞便恢复了威严,琉璃依旧控制不住那种欢愉。堂堂帝王,祭祀祖先,却在这里像个孩子般与她耍赖逗趣。脑海中停驻于齐孤寞纯真的俊彦,琉璃恍然不觉自己的笑声已经惹得太后极度不满。 瞳孔圆瞪,看着捂嘴窃笑的琉璃,太后就想要令人上前掌嘴,身畔来了一丝阻力。 洛贵妃强压住心头翻天的醋意,在太后将要发火的时候,暗暗拽住了太后的衣袖。对上太后恼怒的神情,只是轻微的看向齐孤寞冷淡的身影,点醒了太后此刻她们处于下风的事实。不得已,一只迈出的脚又不甘不愿的收了回来。 “早晚有一天,哀家得收拾这个小蹄子。”气上脑门,顾不得皇家体统和身份,太后暗自丢下了一句粗言。 洋洋洒洒的安抚终于结束,齐孤寞在心头松了一口气。视线撇到下头两个出尘于众人之上的身影,鬼魅的波澜再度滑起。漫不经心的瞅着台下。 “苏远轩和上官诚璧何在?” 被点名的两人几乎在同时背脊挺直,抬头扫视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君王,然后迈出行列,跪倒在地。无论不甘或是不愿,为了家族或是为了爱人,此刻他们都只能拜倒在这个君王脚下。 一样的高傲不逊,同样的飘然出尘。众人眼见着苏远轩与上官诚璧的风范,都不由得感叹自家怎么就生不出这等好儿郎。 随着齐孤寞一声传唤,高台上的女子也已被扰乱心神。尽量维持住心境的平和,既然选择了,就要学会面对。琉璃如是安慰自己,打量着台下两个与她渊源甚深的男子。而端静的心思,从头到尾只锁在一人身上。 “朕知道二位爱卿皆是人中龙凤。六日后,绥远将军一战,就看二位爱卿的本事了。绥远将军责任重大,二位爱卿务必拿出各自的看家本领,如此才能择的良才,护卫我天祁王朝。” 冠冕堂皇的话语将原本有数十人参加的比赛变成仅剩苏远轩与上官诚璧的龙争虎斗。事实上,这一场比试,的确也就是在二人之间决出。 齐孤寞今天提前道破,不过就是想看看满朝文武都会做些什么选择。相信今日之后,是敌是友,于两家都会有个界限分明了。 果然一石激起千层浪,朝臣早已风闻二人决战一事。不料皇上竟然在此提前助威。言语之中却无偏袒之意。聪明人都知道,若是在决战后再行靠拢,那么是必不会得到诚心对待,看来必须要有个抉择了。面面相觑的打量暗藏的其实是天祁朝势力的重新洗牌。 满意的看着朝臣们惶恐模样,齐孤寞在心底笑的得意。于君王,他确实已经做到驾驭有方。可是于丈夫,却忽略后头那一张苍白的容颜。 他们要决斗,居然是他们要生死角逐。身为将门虎女,琉璃不至于不知道那个绥远将军的争夺是何等凶险。为了寻求一个最威猛的虎将,决斗之时从来不会遵从什么点到即止的规矩,不过是沙场征伐的又一次杀戮演练罢了。 生死由命,富贵有天这一句话,正是绥远将军争夺的写照。多少年来,那个权力甚大的位子引得豪侠名士命丧当场。现如今,为什么却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子要去拼死争斗。 一身白衣染满鲜血,身体蒙受重创的苏远轩躺在他的面前,嘶哑的呼喊。“璃儿,我的璃儿。 视若亲兄的上官诚璧冰凉的躺在面前,了无生息,再也听不到他呢喃的呼唤。 “小舞,小舞,你在哪儿?” 想了千万种可能将要面对的凄惨景象,琉璃发现,即使决然告别昨天,她也没有法子面对自己的心被生硬的撕扯。没法子接收血液逆流的惨痛。 “不,不。”脑海里满是鲜血与杀戮,在最后一寸肌肤被撕裂之前,黑暗袭来,软软的身躯怅然倒下。 “娘娘!”尖声呼唤响起,齐孤寞骤然转身,看见的只是一个残花身影坠落在地。 “琉璃。”推开围住的宫人,惶恐的呼喊,“来人,传御医,传御医。” 两个脱俗身影迅疾起身,想要上去看视他们心中最重要的女子,却只来得及看见一抹明黄抱住她跑入后宫,然后无声的坠下了脚步。 漪澜殿内,原本因为琉璃平安回宫的喜悦全被冲淡,只余下一种萦绕于怀的担心。红妆碧玉等人在外焦急的等候着消息,却也不敢硬生生闯入内殿,一个个伸长了脖子。 “姑姑,这是怎么说的?不是说娘娘的病情已经好了吗?怎么这会又宣起太医来了?”皱着一张苦巴巴的小脸,碧玉拽着红妆的袖口问道。 红妆拢了拢眉,闻见碧玉拔高的音量,生怕惹恼了里面的那位发狂的主子。 “说了多少次,还不长性子,我看真是娘娘把你给你惯坏了。哪有奴婢说话这么大声的!” 碧玉吐吐舌头,还想在为自己解释几句,就见一个挺拔身影大步迈出,门口的易坤急忙掀起了帘子。 齐孤寞强行压下心头的担忧,尽量缓和了语气道:“娘娘是怎么回事,寒症未愈吗?” 太医弯着身子,额角冒汗,刚才快速奔行过的的年老身子依旧没有完全缓过气来,无奈皇上在前虎视眈眈,稍有耽搁,只怕就要丢掉一家性命。气喘吁吁,好歹吐出了几句话来。 “回禀皇上,娘娘身体并无大碍,今日只是因为忧思过重,才会昏倒了。与寒症无关,臣待会开服静气凝神的方子,娘娘服了药,在休一下就没事了。” “忧思过重!”本来听到并无大碍几个字,齐孤寞心头已然放下大石,不了一句忧思过重又让他的心里翻搅起来。 忧思,什么忧思,又是为谁而忧呢?齐孤寞心里可不认为琉璃是为了自己担心。不是不相信她,而是现在自己诸事顺遂,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操心的地方。那么,唯一能让琉璃担心的就只有…… 心底一股醋意袭来,对那个闪现过的人名竟是一种复杂的情绪。且不说今日还需要他的助力,即便他日障碍扫尽。那个人也是一个不世良才,身为君王,如何又能因为一己恩怨,将他除掉。 何况,嘴角释出苦笑,他可不希望琉璃将来恨他一生。也罢,倚在桌案的拳头攥紧,霸气重归于身上。今后还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改变琉璃,他不相信,一个君王竟会输给一个文武公子。 心里释然许多,面上笑了开来,对着内室缱绻留恋。想到多日未还朝,必有许多杂事堆积。便转过身子来,对着一旁侍立的宫人细细交代。 “娘娘大病刚愈,又舟车劳顿。你们要好好伺候着,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朕可不会饶了你们。” 宫人见了齐孤寞脸带寒冰的神色,又见他刚才的一番喜怒不定,吓得连忙跪下去。 “奴才等必定竭尽心力服侍好娘娘。” 微点了点头,齐孤寞又道:“你们娘娘性子柔善,今后若是有谁欺负了她,就直接上朕这里来,朕给你们做主。!” 这一番话实际上就是为了给漪澜殿众人壮胆,上次便是因为钟萃宫一事才会导致琉璃的寒症病发。于齐孤寞内心而言,这样的事情经历过一次便已经是极限不能再容忍。但是他也深知,上次禁足漪澜殿三个月的事情在宫内影响甚深。 加之前一段时日为了安抚上官家族与太后一边,对于瑜妃又宠爱太过。所以难保宫中众人不会再找琉璃麻烦,只怕有些人会以为对于琉璃,自己这次又是昙花一现。想到自己在众人心中根深蒂固的喜新厌旧的形象,齐孤寞还真有些委屈。 可是,后宫中尚有太后在琉璃上方,又有一个洛贵妃平起平坐。再加上琉璃心性淡薄,想要琉璃使用雷霆手段震慑众人看来极为困难,不得已,见到琉璃身边的贴身人倒是不像善于之辈,这才明白无误的下了旨意。 宁可壮了漪澜殿众人的胆子,让他们知道有自己在后面撑腰。即便横行无忌都好,也绝不能再让琉璃受半分委屈了。此刻的齐孤寞已经下定主意,偏袒如何,护短如何。反正他那个尊贵的母后一向就是如此行事,这一次,倒也不妨效仿一下她老人家的绝招。 红妆久居深宫,历经两朝,自然知道这番言语等同给了漪澜殿中人一张免死金牌,不过,到底也还是有着心里的的担忧。 “回皇上,现今后宫由洛娘娘主事,真有事情,只怕还得由她决断才好。” 冷冷的看着红妆,齐孤寞不由得在心里赞赏,好一个聪明的丫头。是怕到时候真有人刁难,自己会因为太后洛贵妃而不为她们做主吗。这番言语分明就是想要更进一步稳定漪澜殿在后宫独一无二的地位。要自己一个保证。 第三十九章 心潮起 第三十九章心潮起 很好,琉璃身边要的正是这样全心全意且有智谋的奴婢。 “洛贵妃?”似回想了一番,齐孤寞这才淡淡的说道:“她的位份越不过你们娘娘,如何能做的了你们娘娘的主。”语调冰凉下沉。 “何况,既然你们娘娘病愈回宫,就该依照原先的决定,两宫皇贵妃共同主事。” “易坤。” 没有一丝拖沓,一直伺候在旁的易坤连忙上的前来恭候差遣。 “传朕旨意,今日起,后宫诸事三十六宫,以雨花阁为界,东面十六宫由洛贵妃掌管,至于这西面,则由舞贵妃管理了。嫔妃封赏,贬斥,都由两宫娘娘共同商议,再行封号。两宫决断不下的事情,上报给朕,由朕亲自处理。” 易坤谨守听完旨意,强压下心头的震惊之情,道:“奴才遵旨,立刻前去传旨。” “慢着。”齐孤寞皱皱眉头,摩擦着手上的玉扳指,又补充道:“去洛贵妃那里,将凤印收回。今日起,凤印先在朕这里保管。” 易坤又是一惊,背脊渗出汗来,仍旧不敢多言。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算计的寒光闪烁着噬人光芒,齐孤寞突然渴盼起来,想要亲眼看到自己的母后听闻圣旨时是什么样的惶恐震怒。不过…… 张扬的霸气充斥周身,如何不甘也的听命行事,今日,他才是那九霄之上的帝王。圣旨大如天…… 将后宫分治一是为了保护琉璃不受洛贵妃的管辖,二却是为了分割掉洛家在后宫的权利。如果她们掌控不了后妃的封赏晋位。那么自己倒是想看看,还会有多少忠心的妃嫔紧跟在她们身后誓死追随,又还会有多少大臣会为了女儿的位份紧紧贴着洛家呢? 一场有趣的游戏,可惜了,自己没法亲眼见证她们的慌张。毕竟自己可不想自投罗网,去目睹太后拙劣的苦恼把戏。 红妆一直静静看着眼前的君王用帝王权术举手之间几乎就将太后等人在后宫的辛苦经营摧毁大半。不由得在心底倒吸一口凉气,也有着隐隐的欣慰。 “皇后娘娘,您看见了吗?当日您耗尽心血,甚至不惜付出生命扶持的夫君终于成为一个霸主。您可以安心了,您的仇,奴婢也一定不会忘记!” 经年的残忍场面恍如昨日,鲜血淋漓的惨痛一直铭刻在红妆内心深处,今日齐孤寞的做法更加为她带来曙光,也许,报仇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并没有注意到红妆心底的沉浮,齐孤寞只是觉得今日该说的话该做的事都已经安排妥当,就要急着回乾阳宫中处理政务。抬起脚来,忽然想起了什么。 “前日里,与钟萃宫宫女打架的是谁?” 碧玉一听这话,还以为齐孤寞是要罚她,吓得瘫软在地上,怯懦的道:“奴婢知罪,还请皇上饶命。” “知罪?”感兴趣的挑挑眉,齐孤寞面上三分笑容,说出的话却是残忍无情。 “你何罪之有,朕还要赏你。忠心护主。今后若再有人侮辱你家主子,你就直接要了她的性命吧。” 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齐孤寞,碧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皇上,皇上竟是在鼓励她杀人么。 不错,齐孤寞正是此意,在他心里,人命轻贱,更何况是一个卑下的宫人。事实上,除了琉璃,这宫里又有几个人,是把奴才当人看的。连宫人们自己也觉得这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看出了碧玉的疑惑,齐孤寞微微一笑,俊挺得笑容蛊惑了碧玉的心,让她跟着沉浸下去。mianhuatang.info “你没有听错,他日再有这种事情,你。就替朕杀了她们。” 递过一把短柄的小刀,塞入呆愣的碧玉手中,齐孤寞扬长而去。 “碧玉。”红妆在心里喟叹一声,担忧起来。只怕这个傻傻的女孩已经因为刚才皇上难得的温柔动了心了。她不担心碧玉因为这份爱慕做出其它事来,毕竟碧玉对琉璃极为忠心,也自知本分。 可怕的是,皇上心中一心只有娘娘,为了娘娘,竟然……只怕今日后,碧玉心中魔障已成,再也回复不了纯真天性了。它日,她真的可能为了皇上的一句话而满手血腥。 自知无力阻止的红妆也只能将满脸娇羞的碧玉从地上扶了起来,对着一干人等正色教训。 “今日皇上说的话,你们可都要记在心上,以后娘娘若是再有半点差池,你们的脑袋可就在不能安在脖子上了。” “奴才(奴婢)谨遵姑姑教诲。” “还有,娘娘现在已是西十八宫的主事者,只怕圣旨一下,就会有各宫主子前来贺喜。你们都要打起精神来,今后在宫中也要注意分寸,不可妄自尊大,给娘娘惹麻烦。但是……” 秀眉一扫,环视一圈,“若是有人欺负到咱们娘娘头上来,欺负到咱们漪澜殿,皇上的话,你们可还记得!” “奴才誓死保护娘娘。” 满意的点点头,红妆挥挥手,示意众人散开,宫人们这才嘻嘻哈哈的各处理自己的事情去了。 他们可都欢得很呢,皇上如此明白无误的护着漪澜殿,今后看还有谁敢把他们小看了去,就算是有人不长眼找了麻烦,皇上都说了,闯祸了还有他顶着。加之琉璃对于奴才一向管理松散。漪澜殿人只觉得一扫过去的颓废,纷纷昂首挺胸的在宫里干起活来。 红妆看着他们的模样,摇了摇头,今后恐怕漪澜殿人骄横的名气就要传遍后宫了。不过,骄横二字,有时候也是宫里的一种生存之道。 “你说什么。” 苍白的面容,起伏的胸口显示出这个苍老吼声的气急败坏。易坤缩了缩脑袋,也不得不面对此刻太后的震天怒气。 刚打洛贵妃宫中宣完旨意,洛贵妃倒是面色沉静的让人害怕,没有什么辨白的交出了凤印。还打赏了自己不少银子。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岂料,刚一出们,便被太后的贴身的冯嬷嬷给宣了过来。现下里,还不知道太后要怎么大怒。 “荒唐,后宫之事,本应该由哀家做主,皇上怎么可以擅自下旨,收回洛贵妃的凤印。” 一手拍上桌案,“好一个后宫分治,简直闻所未闻。我天祁朝什么时候有了这等规矩。” 无法控制住心中的怒火,更不甘心就此丢掉多年筹谋回来的后宫权柄,太后踉跄着身子就要起身。 “给哀家备轿,哀家要亲自去问问皇上是何道理。” 冯嬷嬷连忙扶着太后劝慰道:“太后,您息怒呀。” 易坤见着太后这等气喘的模样,心中也是担忧不已,再怎么说,太后也是皇上的亲生母亲,万一气急攻心,出点什么事情。不说自己,只怕就是皇上也难堵悠悠众口。 “奴才该死,还请太后您老人家息怒呀。要是您有个什么闪失,奴才万死难赎呀。” 易坤诚惶诚恐的跪倒在地上,咚咚的磕着响头。 太后一把挥开冯嬷嬷想要为她捶背的手,指着易坤气喘吁吁的道:“你有什么罪,哀家的好儿子干了这么一件大好事,哀家谢你主子还来不及呢。”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急速的咳嗽。 “太后娘娘。”见了太后这番情景,易坤只急的额角冒汗,又不敢再说话。毕竟自己虽然是乾阳宫大总管,可总管的是这宫内的奴才,皇上与太后之间的纠纷,又岂是他们这些奴才可以插手的。正思量着要不要去禀报皇上,外间一个声音传来。 “启禀太后,洛贵妃求见。” 易坤心里咯噔一下,要是洛贵妃是来向太后告状的,万一两个人一起哭闹起来,如何是好。抓耳挠腮间,一阵香风扑面而来,洛贵妃已经婀娜入殿。 “臣妾参见太后,听闻太后身子不爽,臣妾特来看视。”洛贵妃盈盈一拜,倒是面色和稳,眉目间没有任何怒气。 太后看了洛贵妃一眼,意有所指的道:“我可怜的孩子,你倒是想着我这个老太婆,处处关心,唯恐这后宫里哪出了问题。可是有人偏不领你的情啊。” 易坤当然知道这话是故意说给他听,让他回去转告皇上,洛贵妃的温柔体贴的。可是,身为奴才,尤其是这个皇上身边的奴才,又岂能多话一句。再说了,太后说的这些可全不是事实啊。 洛贵妃表情仍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一步步的迈上台阶,来到太后身边,一下下的给她拍着背,顺着气。 “太后,皇上行事自有安排,臣妾不敢质疑。其实这样也好,臣妾可以多一点时间来照顾小公主。” 太后吃惊的看了看沉稳的不似平日的洛贵妃,双目中爆射出精光,渐渐的,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来。看来自己还是老了啊。 右手颓然的挥了挥,对着易坤沙哑着嗓子道:“你下去吧。” 第四十章 遇瑞玲 第四十章遇瑞玲 易坤心底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心里也着实纳闷洛贵妃竟会特意跑来劝慰,带着几许嘀咕,退了出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眼见着易坤已经离开,太后突然一把抓住洛贵妃正为自己捶背的手,炯炯目光逼视着着她。太了解这个侄女了,一直就是争强好胜,不肯屈居人下的。平日里沉不住气,总是要自己在多方提点教诲。 即便是慧娴皇后死了,她坐上后宫之主,也是但凡皇上多宠了谁几日,就要想尽办法挣了回来。今日被收回凤印,后宫权利分割去一半,她还能这样沉稳,甚至来安慰自己。她怎么了? 毫不畏惧褪色的淡然应对着太后的审视,手腕上已被勒出一层淡淡的粉色,洛贵妃依旧是那样的面容,未见慌乱。 久久的,太后松开了手,哈哈大笑起来,忽然间,又是一阵剧烈的喘息。 “很好,很好,璇儿,这才是我洛家的女子,怒而不燥,急而不乱。你已经能这样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哀家日后也不需要为你担心了。今日倒是哀家失态了。” 洛贵妃手下蓦地一顿,苦涩的泪水逆流回到心底。洛家的女子,太后可知道,这一个沉稳的洛家的女子是她用了什么样的的代价换回,他又是否知道,平日里的争风吃醋,心狠手辣,真正的原因都只是因为,因为…… 往事随风灭,他们之间,似乎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轻吐出心里的喟叹,洛贵妃娇俏的容颜上满是杀机。 “太后,现在皇上大权在握,咱们不可以与他硬碰的。事到如今,还是要先想法子把端静与上官诚璧的婚事给办了,万一上官家夺得这绥远将军的位子,却不肯跟咱们联手,那么瑜妃……” 太后点点头,赞同道:“你顾虑的有道理,哀家看那个瑜妃也不是个善了的主。再说,哀家看,皇上对于端静还是很是疼爱的。上次端静打了那个贱人一巴掌,皇上也没有多说什么。” 洛贵妃听得太后这么说,讥讽的笑意一闪而过。看来这个太后真是上了年纪了。竟连这件事都打探不出来。端静根本没有打到舞琉璃呀,而且宫中传言,是舞琉璃为端静求了情,否则皇上只怕这次是要将端静发回别院的了。 “太后说的极是,以臣妾所见,咱们还是等绥远将军比试过后,立刻就为他们举行大婚吧。” 太后点点头,“这件事就有你去筹划,切不可丢了两家的体统。” “臣妾遵命。”领旨谢恩过后,洛贵妃便带着楠苍前去了锦绣宫。毕竟这婚事的操办,还是要问问这个当事人的意见的。 夏日拉长的尾迹里,有蝉鸣声在不断的挣扎。正对着漪澜殿的窗户,两三扇有些颓唐的绿叶偶尔扇着翅膀,随着热气呼哧两下。淡淡的香草气息飘了进屋,和着屋内上好的檀香酝酿出一股沁人的宁静。 琉璃坐在窗户旁边,手里拿着一卷词集,凝神看着,一转眼,又是一页泛黄的纸张翻了过去。红妆看着琉璃静心看书的模样,面上是一抹嫣红,不由得笑了起来。 “娘娘是真爱看书呢。这几日下来,宫里的词集可给娘娘看了不少去。” 琉璃放下书卷,微微一笑,伸出手揉了揉发疼的脖颈,道:“在这宫里,闲来无事,不看书做什么。” 红妆见了琉璃揉颈的动作,知道她必定是又看书久了,身子发麻。连忙走过去,给她按摩起来。嘴里有些埋怨的道:“娘娘,以后看书还是有些分寸,您身子骨可刚好。” 琉璃有些好笑的吐了吐舌头,像个小女孩般撒起娇来。 “好了,你还来念叨我。我可都是很听话的,哪日你们送来的药我不是乖乖的喝的。” 红妆噗哧一笑,“娘娘哪里是听我们的话,恐怕是听皇上的话吧。” 这几日以来,齐孤寞只要有空,都是一下了朝便往这边赶,每日里盯着琉璃喝药,亲手喂服。细细交代,生怕琉璃再有个什么意外,惹得宫中众人羡慕不已。 听了红妆的打趣,琉璃羞红了脸,道:“哪有,我还不是怕你们难做。” 两个人正在说说笑笑见,一个娇小的身影一把掀开帘子,气喘吁吁的道:“娘娘,大喜事呢。” 一瞧见这个风风火火的身影正是碧玉,红妆立刻板着脸道:“没点规矩,进着内殿,怎么可以不先给娘娘请安?” 眼瞧着又要挨骂,碧玉连忙的跪了下去,“奴婢参见娘娘。” “好了,在这里面,皇上又不在,你管她做什么?”琉璃最是喜欢碧玉这个活泼的样子,每每让她觉得自己不是生活在规矩重重的深宫之中,还有一点人气。因而也总是放纵着她们。 无奈的叹了口气,红妆问道:“怎么了,大呼小叫的。” 碧玉见琉璃说情,兴奋的起了身,道:“刚才听说了,端静公主下个月初八就要出嫁了,她是咱娘娘的死对头,她走了,可不是大喜事吗?” “什么?端静公主出嫁?”无法控制自己心中激动地情绪,琉璃失态的站了起身。 终究还是这么快吗?他这么快就要决绝的告别昨日。与太后,与太后身后的洛家联姻。这是不是代表一切再无转换的余地。 不是傻子,很清楚这一桩婚姻背后的含义。琉璃忍不住心里的酸涩,呆呆的走到窗前,万千忧思无从说起。他自幼在落英宫长大,虽然不知怎么会突然成为了上官家的少主,只是有一点很清楚,以他的性格,断然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爱上端静。这一点,从他那天在钟萃宫看端静的眼神就可以得知。一个人的眼睛是说不了谎的。 可是诚璧哥哥,你为什么要如此,为什么一定要是上官家的少主,为什么一定要选择站在太后的一边。你让我今后如何再面对你。 原本平静的心绪被打破,咬着牙,琉璃强撑着心底最后的一点希冀。命运弄人,事到如今,是不是只能祈求上苍为他们这些人留一条最后的生路。至于今后的抉择,这一刻,琉璃的心里真的只剩下迷茫了。 红妆眼见琉璃乍然骤变的神情,不安的唤道:“娘娘,您没事吧?” 深深吸进一口夏日里的浓郁,琉璃稳稳心神,回过头来,道:“我没事。”看着碧玉似乎有些吓坏了,笑了笑。对着碧玉道:“好了,我没事了,碧玉。” 碧玉这才停止了搓揉衣角,高兴地直起身子。 “只是今后不可以再这样说端静公主是我的敌人了。算来,她是皇上的妹妹,也是我的小姑子呢。” 碧玉点了点头,应着话不敢再吭声了。 琉璃见状,知道她还是被刚才自己的情绪波动吓着了,见窗外满园翠色。想着这几日闷在屋子里,夏季又快过去了。还没上御花园逛过。便道,“好了,趁着今天天气好,你们随着我上御花园逛逛吧。” 红妆虽然心里仍就有些疑惑,但是又怕多话了惹得琉璃心里更不舒坦,也就附和着道:“奴婢也觉得今天日子不错呢,娘娘想逛逛,咱们这就出去。” 天祁朝御花园内,花瓣缤纷妖娆,朵朵香雪兰藏在其中,虽然一层淡白难以惹人注目,但是琉璃偏偏就是把目光停驻在了她们身上。也许是因为这花,就像是深宫之中的自己一般,一心只想着掩藏起所有的美好,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但是,最终还是会被人发现。 手腕轻轻挥动,扫开几只想要采蜜的黄蜂,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被蜜蜂给蛰了手。旁边有眼见的太监连忙环伺在周围,生怕主子有一点损伤。 今日的琉璃皇宠隆重,天下皆知。加上已经贵为西边十八宫的的主事者。想要阿谀奉承的人自然不计其数,因此,一得知,难得踏出漪澜殿的舞贵妃想要游览御花园,便是一大堆奴才涌了过来。掌管御花园的安公公更是谄媚的就要过来亦步亦趋的跟着,却被知晓琉璃的红妆挡在了十步开外,远远地等候传唤。 安公公本就是一心想要讨好,诸样事宜唯恐不周。却不料,一片静谧之中,突然闻见几句刺耳的打骂声,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对着身边的小太监吱唔起来。 “去,去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告诉他们,舞娘娘在此呢。” 第四十一章 琉璃动怒 第四十一章琉璃动怒 小太监应声领命而去,不多时,面上有些惨白的回来,附耳在安公公耳边嘀咕了几声,安公公也是面色一变,踟蹰起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正在安公公犹豫着用该如何处理事情之时,打骂声越来越响,且言辞极为不堪,终于惊动了心情极佳的琉璃。 收回正在感触花瓣芬芳的温润之间,琉璃听着那些想过滤掉的不堪言辞。 “小蹄子,这可是咱们娘娘的膳食,你也敢偷。” 微弱的辨白声响起,“我不是偷,这是咱们梅妃娘娘的份例。” 猖狂的笑声响了起来,“梅妃,咱们这皇宫里何时有了什么梅妃了?” “就是,梅妃早就被打入冷宫了。这种贱婢还吃什么!” “娘娘就是娘娘,即使被打入冷宫,她还是主子,还是皇上的女人,当然有份例!”掷地有声的话音响起,让琉璃等人不由得只在心里为她赞赏。这。是个硬气的女子! “贱骨头,敢顶撞我们,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一阵女子的呻吟声响起,惨痛的挣扎声抓烙在琉璃心间,眉梢皱起。使了个眼色给身旁的红妆,红妆立刻会意的高叫道:“什么人这么放肆,胆敢在御花园内喧哗。” 安公公心底暗叫不好,想要上前阻止,又觉得两边都不能得罪,只能呆站在原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那边的人想来也是在宫里横行惯了的,听见红妆高声的质问,居然还是一副嚣张的吼道:“谁敢管咱们的闲事,不想活了是不是?” 说罢,便有几个宫装女子盛气凌人,踏着大步子想要过来兴师问罪。 琉璃感兴趣的抬起头,想看看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嘴巴里打趣道:“红妆,碧玉,倒不知道今天咱们是怎么找死的呢。” 红妆倒是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捂嘴笑了笑。可是碧玉还有几个小宫女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这几日来,因为有了琉璃的放纵,齐孤寞的背后撑腰。她们可是在宫里上上下下都顽皮惯了。虽不至于仗势欺人,但是还没谁敢给她们脸色看呢。即便是乾阳宫的易总管,知道琉璃向来疼她们,见着了也是客客气气的。当下就吵了起来。 碧玉双手插在腰上,对着花丛中穿行过来的的一个领头女子就道:“哪个找死的在说话,快点站出来。” 刚才施暴的几个女子听闻这话,更是火冒三丈,加快了脚步。周围兼着发出了一些悉悉索索的摩擦声。琉璃疑惑的看过去,一晃神,已有几个女子高傲的站在了面前。还没来得及询问,琉璃便被一个呻吟声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满脸都是血污,只能从一双乌黑的眸子里依稀看出还有一丝属于人的鲜活。特意用花岗石铺就的古朴地面上,沿着几个女子刚才走过的痕迹,蜿蜒的留下了几道狰狞的红线。再看向地面上的女子,膝盖处,关节处,全是被摩擦过后的痕迹,仍在触目惊心的流着鲜血。 躺在地上的女子原本只是发出一些微弱的呻吟声,此刻见了面前站着的穿着一身华丽宫装的琉璃,知道她必定是宫中的嫔妃。抱着一线希望,抖了抖嗓子,怯怯的开口。 “救我,娘娘,救救我。” “救你。”不屑的一脚踹去,转眼间又是一声惨痛的呻吟。 一名站在前方的玲珑女子粉面含春,梳着天祁朝贵族少女的发式,大眼睛扑闪着动人的光泽。说出来的话却是极为狠厉。 “什么娘娘能救你,得罪了本小姐,谁也救不了你。” 绣花脚尖又要踢向地上伤痕累累的女子。琉璃眼看着这暴虐的一幕,终于忍不住心头的怒火,大喝一声。 “住手!” 眉眼冰冷,嘴唇泛白,琉璃心头的怒火与不忍让她再也维持不住情绪。眼中渗出寒意,将那为首的女子猛然间骇的战栗了一下。 明明是贵族小姐,却这样心狠手辣。看着地上女孩的伤势,只怕她们打了不少时候。斜眼看去几个人刚才走过的道路,正好穿过一片蔷薇丛。 本来就有伤势,还被人拖着过来,蔷薇有刺,一个气若游丝的女子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她们如此做法,分明就是要这女孩子的命! 那为首的贵族少女怯于琉璃乍现的气势,初始是愣了愣,再到后来,想到自己的身份是向来在后宫里横行惯了的。便又挺起胸口来。 “你就算是个娘娘又怎么样,你敢惹我,小心被打入冷宫。” 碧玉等人本来极为不满那女子的蛮横无理,可是琉璃在前,未见动作。他们也不敢多嘴。此刻听得少女说要把琉璃打入冷宫,倒是全都憋不住笑出声来。 真是好笑,这宫里还有人敢说要把娘娘打入冷宫,只怕最先发怒的人不是娘娘,也不是她们,而是皇上。瞧这皇上现在对于娘娘的态度,捧在手里都怕化了。怎么可能打入冷宫。这女子敢这样说话,简直就是自己找死。 琉璃近来在宫中憋坏了,难得出宫走走就碰上这种事情,性情上很不想忍耐,也不想与她再纠缠下去。现在,救人是最紧要的。 甩了甩袖口,对着红妆吩咐道:“把她扶起来,带回去。” 红妆自然知道琉璃说的是什么,应了声就要上前去扶人,不料走至面前,手刚伸出去,要搀人。一个耳光呼啸过来。急忙的往后一退,红妆踉跄两步才站稳脚跟。 安公公心里暗自叫遭。红妆姑姑可是舞贵妃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姑姑。现在宫里上上下下谁不给她几分面子。即便是皇上,红妆姑姑也是能说上两句话的。 今日的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正好自己又在场。不管眼看是不行的了。衡量局势,终究还是舞贵妃后面的皇上最大。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劝说。 “郡主,不可以呀,这位是……” 没等安公公把话说完,刚才没有打到红妆的怒气全部发到了安公公身上,一个耳光闪过来,“放肆,本郡主说话,要你这个死奴才多嘴。” 安公公挨了这个耳光,只好站在一旁。心里面恨恨的。既然你不听劝阻,就别怪我这个奴才了,到时候惹恼了皇上,看你和瑜妃怎么收场。 安公公发泄着心里的不满,也终究只能在心里说说。这个瑞玲郡主乃是上官唯我的嫡生女儿。仗着家里的权势,自来是骄横惯了的。太后喜欢她,收了她做干女儿,有事没事就进宫来玩,每一次都弄得宫里人心惶惶。 可是瑜妃一直皇宠颇重,宫里上至妃嫔,下至奴才也都只有忍着让着,由着她横行无忌,加上最近端静公主要下嫁入上官家。这个瑞玲郡主也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今天见着琉璃胆敢拦她,也就存了心思要教训琉璃。 “郡主”将瑞玲的蛮横一一收归眼底,琉璃对着安公公问道:“是哪个府上的郡主?” 瑞玲以为琉璃害怕她的身份,得意的上前一步,傲慢的道:“我是上官家的嫡女,瑞玲郡主。怎么,怕了吧。要是怕了,给我磕头道歉,我就饶了你。” 第四十二章 杖责(一) 第四十二章杖责(一) 瑞玲郡主,红妆眉头皱起,怎么就没想到她。自己刚从浣衣局出来不久,认得的人不多,这个瑞玲郡主倒是早有所闻,是个霸道的千金小姐。不过今日,可算是她要倒霉了…… 上官家,琉璃的心神有一丝恍惚。淡定的眼神漂泊出落寞,眼前这个毫无礼教,不知分寸的女子也是他的妹妹,另一个需要他操心维护,耗尽心力却依旧只会给他闯祸的妹妹。 微微的刺痛像是狂烈的夏雨,来的急促。真的心疼他啊,当日在落英宫,他是何等洒脱不羁,可是钟萃宫中,为了瑜妃的错误,他甚至赔上了自己的尊严,下跪求她。 琉璃知道,上官诚璧是多么高傲的一个男子,在众人面前向自己的师妹恳求,于他是无与伦比的痛苦,终生的印记。所以即使当时痛恨他的要挟,可后来想想,也就释然了,毕竟那是他的家人。 现在,又一个妹妹出现在面前,却还是这样的不知进退,一味的给他闯祸生事,要他来收拾烂摊子。难道这就是他今后全部的人生吗?为了一帮根本不值得的人赌上全部。诚璧哥哥,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走这条路! 琉璃也是一个人,对上官诚璧的担忧不舍在此刻全部转化为对瑞玲的厌恶,打定了主意今日必要好好教训她,让她以后少给上官诚璧惹麻烦。(.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本宫掌管后宫,在这后宫之中,还不知道有谁有资格让本宫下跪叩头!” 满意的看见瑞玲等人面上乍现的惨白,琉璃接着道:“今日倒是要想瑞玲郡主讨教讨教。” 她是……她是……,瑞玲吓得心里扑通直跳,看着面前美貌倾城,但是却散发出浓烈怒气的女子,几乎要瘫软在地上。 贴身的丫鬟翠玉扶住她,小声的道:“郡主,怎么办啊,她是,她是舞贵妃呀。”言语之间,说话已经是舌头打结了。 怎么办,是舞贵妃啊。当今圣上宠爱犹恐不及的女子。皇上为了她,几次与太后争执。最后连太后都不得不退让三分。上一次,瑜妃娘娘只是在旁边说了几句话,就被皇上下令罚俸三月。这还是有太后公主在一旁帮衬的结果。 想到钟萃宫的春桃因为与漪澜殿碧玉争执一事被打入暴室重刑责打八十大板,整个人几乎去了半条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翠玉等人就是一阵心寒。 郡主是郡主,上面还有娘娘太后,老爷少爷撑腰。可是她们只是些地位卑贱的丫鬟。万一皇上怪罪下来,太后他们要拿自己出去抵罪,那可是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想到这里,翠玉几个丫鬟就是手软脚软的跪了下去,不住叩头求饶。 “娘娘饶命啊,奴婢有眼不识泰山,惊了娘娘游园子的雅兴,还请娘娘开恩饶命……” 咚咚响声回荡在此刻静谧的花园里,颠倒了刚才上演的戏码,颇有一番讽刺的意味。 红妆摇了摇头,在心底喟叹一声,早知如此,又何必这样折腾同是奴才的别人呢。 碧玉不屑的撇了撇嘴,冷眼在一旁瞧着。嘴巴里咕哝道:“这会才来求饶,刚才干嘛去了。” 琉璃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们有力的节奏,视线一直盯着脸色发白的瑞玲。 瑞玲被她看的心虚,终究还是在家里被娇纵惯了,嘴硬道:“看着我做什么,人是她们打的,她们都已经叩头求饶了,你还想怎么样。” 摇了摇头,火苗被这一番毫无道理的言辞再度激起。 “你还要狡辩,你是她们的主子,没有你的命令,她们如何敢在宫里行凶。见了本宫,不仅不跪还言辞恶劣。你好歹也是名门千金,怎么如此不懂规矩!” “我下的命又怎么样,不过是一个奴才。再说了我又不知道你是贵妃,不知者无罪……” 蛮横的话音顿住,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声。瑞玲不敢置信的抚着自己的脸颊,刚才,刚才是有人打她了吗。回过身来,看着眼前的琉璃,怒吼道:“你敢打我!” 毫不在乎的掰正有些弯曲的护甲,琉璃迎上她的眼睛,颇有些嘲弄。 “本宫身为皇贵妃,掌管后宫。难道打不得你一个大臣家的郡主!” 不带瑞玲说话,琉璃又是一阵教训。 “你在本宫所掌管的十八宫中打人,本就是犯了忌讳。见了宫中嫔妃,却毫无规矩礼法可言。即便今日你冒犯的不是本宫又如何,皇上的妻妾,岂容得你一个小小的郡主教训。即便是你的姐姐瑜妃,想要教训这宫里的嫔妃,也要看看品级。” 又是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瑞玲捂住脸颊,已经完全呆愣过去,不敢再说一个字。 “更何况,你已知本宫身份,还是在此大放厥词,毫无悔改之意。只知道将责任推给她人。仅凭你今日的种种作为,本宫就可以将你打入宗人府,处以极刑!” “你!”此时此刻,见到琉璃周身所散发出的强烈气势,瑞玲才相信,眼前这个女子,是真的敢这么做。她不仅敢打她,恐怕连更狠的事情都做得出。 可是自小养成的骄傲不允许她求饶,依仗着家里的权势,她再一次挑战琉璃的底线。 “我可是当今太后的干女儿,我哥哥马上要跟端静公主完婚了。我就不信你真的敢拿我怎么样!” “正是为了你的哥哥,我今日才非要教训你不可。” 听见她提起上官诚璧,琉璃心底更加生气。这会知道拿哥哥出来做挡箭牌。刚才惹是生非时心底怎么就没丝毫考虑过自己的哥哥会面临什么样的为难。 沉下脸色,挥了挥手,叫上来不远处几个太监,“来人呀,把瑞玲郡主给我重责五十大板。” 顿了顿话,看着地上躺着的那个气息微弱的宫女,又道,“就在这里给我打,本宫要让郡主知道,宫里的人,不是谁都可以教训的。” 第四十三章 杖责(二) 第四十三章杖责(二) 附近的太监都是琉璃掌管的宫人,平时也是吃了瑞玲不少苦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今天见舞贵妃要出头教训她,心里高兴不已,连忙就走了上来,上好刑具,将瑞玲架在板上。 红妆则是不发一言,眼明手快的叫了几个宫女。将刚才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女子扶到一边了。 瑞玲身边的婢女见琉璃真要打,吓得不住叩头,今日郡主若是打了五十大板,恐怕她们回去也逃不了干系。 “娘娘饶命,郡主乃是金枝玉叶,怎么挨得下来这五十大板啊?” “娘娘饶命啊!” 瑞玲被压在凳上,听见了婢女的求饶,心里害怕。这宫中廷杖如何厉害,她是早就知道的。平日里她可没少杖责别人。想到那火辣辣的疼痛。就眼泪直掉。 “她们说得对,我是金枝玉叶,纵使我犯了错,你也不能打我,你要打就打她们好了。”手指着自己的几个贴身婢女,好似理直气壮。 本来还在求饶的几个婢女突然静默下来,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认命的看着瑞玲。 “看着我做什么,还不求娘娘打你们。难不成真要本郡主挨打吗?” 张扬的怒吼声过来,翠玉等人默默的垂下了头,半晌,抬起头来,异口同声的对着琉璃道:“请娘娘责罚。” “你们……” 琉璃只看着翠玉几人的麻木表情,心里泛起一股酸楚。红妆碧玉更是几乎掉下泪来。 漪澜殿众人面上显出愤愤不平的神色,忽然又有一丝慰藉。跟着皇贵妃这个主子,到底还是他们的福气啊。 当初在慈安宫,太后要打她们,可是舞贵妃拼死护住,不惜与太后对抗。最后还大病了一场。这样的主子,让久已经麻木于自身的卑贱他们感受到了生为人的尊严。 相比起来面前这几个丫鬟,他们还是幸运的了。 琉璃看向瑞玲一脸得意的神色,再一次痛苦于上官诚璧未来的忧心操劳。手指着瑞玲,面上却是收敛了不少怒气。 “今日本宫偏要教训你,自己犯的错误自己承担。难不成你是金枝玉叶,她们就是蝼蚁虫豸。她们打了人,本宫自会责罚,可是你,今日也非受教训不可!” 脸转到一边,右手探向一朵娇艳的玫瑰,红唇中淡淡的吐出一个字来。 “打!” “是,娘娘。” 执杖的太监应了一声,挥舞起大板,结结实实的打了下去。 瑞玲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板子已经落在了自己身上。张大着眼恶狠狠的看着琉璃。 “你等着,你真敢打我,我爹爹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我是太后钦封的郡主,你敢打我?” “姐姐,救命啊,太后救救我。” 狠话也罢,哭喊亦好。任凭瑞玲如何大叫谩骂,琉璃依旧笑着看向满园芬芳,神色平静。未曾分过半丝注意力到瑞玲身上。 眼瞅着娘娘如此淡然的漪澜殿奴才们也就随着琉璃的视线随便扯起了话题,眼神却偶然间飘到了正在挨打的瑞玲身上。 廷杖何其厉害,以瑞玲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又如何能承受得住,没过几下子,瑞玲便哭着求饶了。 “娘娘,我错了,我错了,你饶过我吧。饶过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嘴角微微翘起,琉璃转过身来,冲着行刑的太监挥了挥手,太监们立刻停止了行刑。 移动脚步,拖拽着皇室后宫之主的尊贵来到哭哭啼啼的瑞玲面前。 “你知道错了?” 瑞玲听见琉璃问话,早就被打的恐惧的她连忙回道:“是,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喔,知道了?”随手摆了摆衣衫,拭去上面微末的细尘,问道:“错哪儿了?” “我,我,”瑞玲支支吾吾了半天,始终拉不下面子来承认自己的错处。只是一个劲的憋足了劲不住的哭泣。 “既然不知道错在哪里,就接着挨打吧。” 冷然的看了大惊失色的瑞玲一眼,琉璃再一次挥挥手,让太监们接着行刑。 这边琉璃在大快人心的对着瑞玲实行责罚,那边早有有心之人将瑞玲挨打的事情报到了锦绣宫中去。 今日瑞玲进宫,其实并不是一个人来的。是太后宣了上官诚璧觐见,瑞玲听说了这事,非要缠着一起进宫。 对于上官诚璧而言,不过就是多了一个人而已,加上瑞玲的母亲是上官唯我的发妻。上官诚璧也就懒得再多说什么。拜过了太后,听了几句婚后要善待端静的训话。太后就破例让上官诚璧去了锦绣宫,见见端静。 瑞玲在锦绣宫里闲的无聊,又见了姐姐瑜妃也在,不差她一个,就跑了出来在御花园里闲逛,顺便打人为乐,哪里想到,就会惹着了琉璃呢。 此时端静正想尽办法,拉着上官诚璧说话,希望上官诚璧能够抹去那冰冷的神情。无奈,任凭她如何委屈自己的公主之尊,上官诚璧都是一副冷淡有礼的表情。没有半丝未婚夫妻的柔情。 一腔心意被辜负,端静终于耐不住脾气,变了神色,就要发火。 “禀告瑜妃娘娘,公主,上官少爷,瑞玲郡主在御花园里被杖责了。”一个太监的闯入化解了即将要爆发的怒火。 “什么。”最先惊声尖叫的是瑜妃,在这宫里,在这个她们上官家风头最盛的时候,居然有人敢打她的妹妹,岂不是把耳光往她身上放吗。 相比起来,上官诚璧的神情反倒是冷淡多了,还不在意的拿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了一口。颇为闲散的感受着那淡雅的香气。 端静神色不安的看了上官诚璧一眼,心忽然就凉了下来。 原以为,瑞玲是他的小妹妹,好歹这次能看见他一点不一样的表情。没想到还是一样啊。除了冷漠再没有其它。如果他连妹妹都不在乎。那么对于自己的划开距离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了。 用着不成曲调的理由安慰自己早已残破的心曲,端静维持住公主的威严,问道:“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打郡主。” 来通风报信的太监低下了头,没敢说话。 瑜妃仪态大失,一脚踹了过去,发狠的道:“死奴才,你倒是说呀。” 太监抬头看看端静等人,又很快的低下了头去,怯懦的样子就是不敢开口。 上官诚璧打量着眼前有趣的戏码,眉梢处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终于,嘲讽声音散了开来。 “你特意跑到这里来,不就是告状的吗,现在怎么又不敢说了。” 哼,演技拙劣的家伙,真若不敢,又何必来趟这趟浑水。 “说吧,再不说错过了时机,只怕回去没法向你的的主子交差了。” 地上跪着的小太监肩膀一颤,瑟缩不已,惧怕的看着上方云淡风清的男子,指头不听使唤颤抖起来。但是,不得不承认,今日若是没把差事办好,只怕回去…… 硬了硬头皮,头抵着地面,道:“回娘娘和公主的话,郡主在御花园里得罪了舞贵妃,所以……” “又是那个……”瑜妃尖利的声音响起,恨不得现在就去拆了琉璃,一转身,回头寻找着自己的支持者。“大哥,咱们现在就去……”没料到,一个看视,又引来一阵惊声大喊。 “天,大哥,你的手……” 原本还在手中的玉骨瓷茶杯已经化为碎片,淋漓的陷入粗厚的掌心,刺目的鲜血一点一滴渗透出来,染红了洁白的地面,苍茫了端静的心。 顾不得心里的狰狞不安,端静含住泪水,急促的走上前去,捧起上官诚璧的手。想要拔出那些碎瓷,又怕弄疼了他。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一下露在表面的尖峰,又收了回去。 “疼吗?”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是那只手猝然间收了回去,再一次攥紧了拳头。没有来得及顾上指责上官诚璧的无礼,端静只是呆呆的看着上官诚璧近乎自虐的行为。 随着拳头的紧握,手指间残忍的合并,原本就深入骨血的利刃再一次沦陷几分,鲜血不住流淌。而手的主人依旧是一副置身世外的表情。 再也无法控制住心头的不舍,端静疯了一般扑上去,使劲想要掰开上官诚璧紧握的手。 “你疯了吗,你这是在做什么,快放开,放开呀,诚璧……” 没用,没有任何效用,男子的拳头固执的紧握着,嘴唇泛出白色。脸上却诡异的透出幸福的笑意。 大颗大颗的眼泪汹涌而来,端静阻止不了她们的急促,哭的像个泪人一般。终于放弃掉了无望的争夺,逼视着上官诚璧毫无波澜的眼睛,用上最后一个令自己心碎的办法。 “上官诚璧,这一次,挨打的人不是她,有危险的人也不是她,而是你的妹妹!” 涣散的瞳孔忽然凝聚起点点星光,僵硬的表情松动下来,拳头缓缓松开,露出里面泛红的血肉。上官诚璧终于看着端静,吐出一句淡薄的话语。 “微臣驾前失宜,还请公主恕罪。” 恢复正常的上官诚璧,如此疏离的上官诚璧,映照在端静的眼中,全部成为了难言的痛楚。上官诚璧,,你是不是我今生最甜蜜最残忍的折磨。果然,令他失去分寸的只有她,令他恢复从前也只有她! 悲哀只能在心底哭诉,端静背过身去,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曾经,她也是那么胡作非为的任性女子,可是,她爱上了上官诚璧,然后甘愿为她收敛了锋芒,减去了自由的羽翼。放弃了全部的自尊,为了一份执迷不悟的爱。 事到如今,她已没有了退路,从来不知道,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会让自己如此快速的成熟。但这份强行的长大,付出的代价却是她时时刻刻都在遭受凌迟一般的痛楚啊! 终于再一次咽下心底的苦水,在此面对上官诚璧时,已是皇家进退有据的公主。 “你的手还是先找御医看看吧。”在心底嘲笑自己过后,再一次关心那个男子。卑微的伏在他的脚底! 瞥了一眼鲜血淋漓的右手,上官诚璧随手拿起旁边的一张绢帕,动作快速的缠了上去。简单的包扎,系上一个结扣。 “先这样吧,我们还是先去看看瑞玲,毕竟,毕竟舞贵妃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咬紧了牙关,终于撕裂出最后的尾音,上官诚璧青白的脸,带头走了出去。脚下很是着急。 并不担心瑞玲挨了多少责罚,他只想知道,这一次她们这些低俗的女子到底又对小舞做了些什么事情。小舞一向心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杖责别人。 刚才,他承认自己是失态了,只是上一次小舞苍白的容颜,断续的呼吸,僵硬的身子,夺走了他几乎全部的勇气,他不要这种事情再发生,也无法再面对一次。他的生命仅剩的鲜活,随着小舞每一次的伤害而一点点的逝去。 可是这一次,又是他的妹妹,不得不照顾的上官家人。那么他必须去解决。是不是意味着又要像上一次那样,亲手拿着利剑在小舞的心上残忍的增添一个伤口。这样的可能让他突然坠入冰窟,只能借着疼痛来压抑心头的仓皇。 他知道,又伤到了端静,可是,他的心,那么小,除了小舞,对于别人,哪怕是自己,都再已经无暇顾及了…… 矛盾着心绪,上官诚璧准备再一次挥刀砍向自己。却听见后头张狂的话语。 “公主,待会我定是要好好问问那个贱人,凭什么打我妹妹……” 步子骤然停下,上官诚璧暴怒的看向喋喋不休的瑜妃,眼中几乎可以射出冰箭来。 “住口,瑞玲惹的事还不够多吗,你这个做姐姐的还要在这里兴风作浪。” 瑜妃一直对这个半途出现的哥哥颇有畏惧,加上端静在旁边,听了上官诚璧的呵斥,不敢说话的呆在一旁。 不再理会毫无头脑的瑜妃,甩甩袖子,上官诚璧急匆匆的往御花园赶去。 心急的背影再一次割裂了端静伤痕累累的心这一次,连眼泪都不肯再同情端静的悲哀了。强挤出笑脸,对着神色不豫的瑜妃道:“咱们还是快去吧,否则瑞玲可要吃大亏了。” 瑜妃点点头,随着端静也匆匆的往御花园里赶了过去。 指关节有力的敲打着桌面,衬和着一室的清雅。审视眼前无畏无惧的男子,渐渐的,笑容肆虐开来。 齐孤寞手掌一拍,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笑道:“苏远轩,朕还真是服了你,就这么站了一个时辰。” 今天很多了…… 苏远轩微微躬了躬身子,唇畔满是春日般的剔透笑容。 “皇上没有说话,做臣子的又怎么能逾矩呢?” 嗤笑一声,齐孤寞道:“你什么时候把自己当过臣子了。” 听闻这话,苏远轩忽然就捏紧了衣上的一个玉饰,似有些坚决的松开了手,然后抬头,目光里全是无畏的坚决。 “从这一刻开始,我,是你们最忠实的臣子,永远的守护者。” 齐孤寞心底一惊,逼视着苏远轩沉静的容颜,缓缓的开口。 “你,知道了什么。” 苦涩蔓延,忧伤难散,即使心痛如绞,担忧甚深,苏远轩也知道,自己再没了退路。 “臣什么都不知道,臣只是想维护住她的幸福。” 凉寂入骨的话音在空旷的大殿里轻灵的飘荡,沾湿了齐孤寞干涩的双眼,心底忽然就泛起羞愧的感觉。 “你知道了她的决定,为什么?” 一抹笑容绽放开来,没有怨恨,没有责备,只是全心的温柔与想念,苏远轩牵起嘴角,似乎沉溺在那虚无的宠溺中。 “她看你的眼神,在祭天大典上看你的眼神。” 是的,璃儿的眼神已经改变了,多年的爱慕痴念让自己对于璃儿的一举一动如此熟悉,哪怕只是最微末的差别,他的心也能在瞬间做出最敏锐的反应。 齐孤寞觉得自己在一个人面前如此愧疚,这般不堪。帝王的尊严没有抵过心头的歉疚,有些苍白的道歉,即使这声歉意根本无法弥补什么。 “朕毁弃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从今日起,你可以不再实践当日的承诺。” 事到如今,再也没有法子放开琉璃,那么也再无理由以此来要挟苏远轩的相助了。如果这是将琉璃留在身边的代价,那么,他心甘情愿。即使这样会影响他的江山。 “不。”带着微笑摇摇头,苏远轩拒绝了齐孤寞这个可以让他纵情于山水间的放手。 “皇上,没有听清楚吗。臣刚才说了,今后会是你们最忠诚的守护者。” 眼神温和的看向颇为紧张的齐孤寞,笑道:“皇上并没有违背你我之间的约定,只要你能让她幸福。” 是的,当初所做的约定本来就是要齐孤寞让璃儿幸福,只要璃儿幸福,他不在乎齐孤寞用的是什么方式。既然今日璃儿选择了陪在齐孤寞身边,那么他就支持她的决定。陪着她,全心守护璃儿想要守护的人。 望着那副坚定无悔的清雅面容,齐孤寞的心沉静下来。佩服,赞赏,感激。苏远轩的确是一个值得人去爱的男子。难怪,难怪…… 布下台阶,走到苏远轩的面前,齐孤寞右手附上心脏的位置,随着心脏强而有力的跳跃。以一个男人的名义许下诺言。 “你放心,我今后绝不负她,她,永远在我这里!”拍拍自己的心口,坦然的迎接着苏远轩的目光。 相信了齐孤寞此时的真心,苏远轩满意微笑着。没有多说一句话,却让齐孤寞感觉到了他的信任。 一个君王,一个才子,在今日里,他们成为了一个女子在这天地间最忠实的守护者,永生永世的守护者。 商量好了私事,齐孤寞走回御座之上,开始行使一个帝王的权柄有一个问题,萦绕在他的内心已经很久了。今日,为公为私,他都必须要了解事情到底是如何。 “苏远轩,朕希望你老实的回答,上官诚璧到底与琉璃有什么关系。” 似乎是早就料到齐孤寞迟早会提到这个问题,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选择坦白告知。反正齐孤寞是绝对不会伤害流琉璃的。 “上官诚璧曾经在我姑母的落英宫中学艺,与娘娘之间感情深厚。” “你说什么!” 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是这样的回答,齐孤寞原本以为因为同是世家大族,所以两人之间难免认识。又或者因为一些原因,琉璃与上官诚璧有了交情。即使那日在钟萃宫中看出了上官诚璧对于琉璃的深情,也绝不会认为琉璃爱他。因为,中间早就有了一个苏远轩。 可是现在,从估计的浅交变作青梅竹马,是不是意味着动了上官诚璧对于琉璃而言也是一件极为残忍的事情。那么…… 赫然想到琉璃在祭天大典上的昏厥,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忧思深重,御医所说的的忧思深重,是因为她知道了生命中两个重要的男子竟要生死角逐,却绝不仅仅是担心苏远轩,也不是旧情难断。 想到自己当时在大殿上一箭双雕的得意,事后荒唐的醋意,齐孤寞就恨不能给自己两个耳光,他又一次伤害了琉璃啊…… 无法忽视掉齐孤寞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苏远轩也知道他此刻正在担忧什么,但是有些事情,既然发生,那么谁也无法逆转了。 齐孤寞沉下脸色,冷冷笑道:“既然是琉璃的师兄,还来为难她?” 该死的男人,即使自责,齐孤寞也绝对不会就这么忽略过上官诚璧应该承担的责任。 “有些事情,是谁都无能为力抗拒的。”落寞的垂下眼帘,苏远轩凝视着前方,却忽然发现一切似乎都空洞起来。 “皇上,奴才有急事禀报。” 大殿之外,响起了易坤急促的声音。 心里一凛,齐孤寞深知,能让易坤这么着急的事情又这么大胆的求见的只有一个可能,与琉璃有关。使了个眼色。站在离殿门处不远的苏远轩立刻眼明手快的拉开了大门。 易坤站在门外,看着大门打开,深知事情的严重,也不敢再废话。挑着重点回报。 “启禀皇上,舞贵妃在御花园赏花,瑞玲郡主冲撞了娘娘……” 话未说完,就被齐孤寞急促的声音打断:“娘娘可曾受伤?” 拳头捏的死紧,一口气提在嗓子眼,齐孤寞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眼看着齐孤寞与苏远轩怒目相视的神情,易坤哪里还敢再耽搁。连忙道:“皇上请放心,娘娘没事,只是娘娘下令杖责瑞玲公主五十大板,此刻正在行刑呢。” “喔?”终于恢复了平日的闲散,听闻琉璃无事,两个人都是一副好笑的表情。 “杖责,瑞玲郡主,哪个郡主?” 苏远轩露出惯常的风雅姿态,舒展开手里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同时不是很关心的问着话。 “回世子的话,是瑜妃娘娘的妹妹,太后的义女。” 义女两个字一出来,齐孤寞倒是有了几分印象。似乎一年前,自己那个母后确实是收了一个义女,当时还为她求了一个封号。想到不过是一个闲散的郡主,齐孤寞倒也没有什么质疑。也就同意了。没想到,竟然是瑜妃的妹妹,上官家的女儿。 瞳孔的颜色骤然加深,看来自己的母后对于联络上官家族倒是一直都不遗余力啊。 嘲讽的笑了笑,齐孤寞对着易坤道:“不过就是个认的郡主,打就打了,有什么好着急的。” 哼,既然是冲撞了琉璃,即使万死也难恕罪。能把琉璃逼到动手,这个瑞玲,他日倒是要好好教训教训她!在心里冷冷的想着,齐孤寞哪里还有心情去管瑞玲的死活。 苏远轩眉头一皱,伸出折扇挡了挡,道:“等等,是不是太后去御花园了?” 听闻苏远轩的问话,齐孤寞神情一变,坐直身子,音色狠厉,“太后果真又去了?” “没有,是,是端静公主和上官大人还有瑜妃娘娘正在赶往御花园。” “端静!”眼眸危险的眯了起来,怒气直冲入喉管,齐孤寞随手拿起桌案上的一个玉杯,恼怒的掷了出去。 玉杯碎裂,满地狼藉,一如齐孤寞遍布伤痕的心。多番宠溺这个唯一的妹妹,想要将她隔绝在是非之外,漠视她的任性,她的不明事理,没想到,自从上次之后,她还是要与琉璃作对。 浓郁的悲哀浮上心头,难道,真的连这个血脉亲人也要于自己誓成死敌吗。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齐孤寞对于太后的恨意不由得又加深了几分。 可是端静又如何,既然她执迷不悟,那么为了保护琉璃,他这一次也必然是要心狠了。站直了身子,就要往御花园而去。 “皇上。”苏远轩知晓了他的打算,连忙起身出声拦住他。 疑惑的看向苏远轩,很不解他此刻的行为,他不是最容不得琉璃受伤害的吗? “皇上,臣认为这事您去不妥。您与公主之间已经有了太多的误会。这一次,挨打的是公主未来的小姑子,公主前去出头无可厚非。您一去,难免公主又会与您矛盾更深。” 苏远轩顿了顿话,苦笑的将差事揽上了身,“不如您给臣下道旨意,由臣前去解决此事,只要娘娘不受伤害就可。也免去了您与公主的直接冲突。” 体会到苏远轩关心他的一片诚意,齐孤寞有些动容,但是端静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苏远轩,能够镇得住她吗? 看出齐孤寞的疑惑,苏远轩颇为自信的笑道:“皇上,您别忘了,臣的母亲,可是连太后都要惧怕三分的护国长公主。” 齐孤寞微微一愣,随即大笑出声。怎么忘了,那个姑母当年可是一派伶牙俐齿的作风,性格爽利丝毫不逊于男儿。加上深获皇宠,有丹书铁劵在手,即便太后亦不敢动她。 苏远轩乃是姑母的独生爱子,宠溺非常,端静怎么敢不听这个表兄的话,敢惹上那个凶悍的姑母呢。 朗朗一笑,齐孤寞道:“既然如此,苏爱卿,这件事情朕就交给你了。只要娘娘高兴,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朕把调用宫中侍卫的权利交给你。” 这样一句话其实就是暗示了万一端静太过任性,要硬来的话,苏远轩可以不用顾忌她的身份,调用侍卫将她拿下。当然,这已经是最坏的打算了。 苏远轩躬躬身子,行了个礼,道:“微臣领旨。”然后转身,面带笑意的往御花园而去。 御花园的青石小板上,上官诚璧走在前面,行色匆匆。一路向来,宫中奴才见了几人铁青的脸色都纷纷让道唯恐不及,根本就顾及不上请安。 好在现在的瑜妃担心着自己的妹妹,也无暇计较这些事情,否则的话,只怕今日挨打的倒是不止一个瑞玲了。 走到御花园口,一阵凄厉的苦叫声传来,端静瑜妃听见了这熟悉的惨叫声,心头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唯有上官诚璧,只是皱皱眉头,毫不见慌乱。 瑜妃早已控制不住情绪。瑞玲与她乃是一母所生,又是家中最小的妹妹,从来都是呵护有加的。哪里听过她哭得这般凄惨。当下迈了步子,就要往前冲。不料,一柄折扇挡住了去路。 “好大的狗胆,敢拦本宫的去路。” 瑜妃柳眉竖起,就要命人上前来拿人,抬起头来定睛一看,却是护国长公主的儿子,苏家的世子苏远轩一脸笑意的站在了他们的面前。苏远轩的身后,赫赫然是数十名宫中皇上的贴身禁卫军 此刻,他们都挡在前方,纹丝不动。 苏远轩闲散的站定,表情文雅和煦。 “微臣给瑜妃娘娘问安,不知道娘娘是要往哪里去啊?” 瑜妃对于苏家的权柄还是甚为顾忌,加上最近齐孤寞屡屡召苏远轩进宫见驾,言谈甚欢。因此即使依旧盛气凌人,于其上亦是和缓了许多。 “瑞玲郡主在御花园被舞贵妃杖责,本宫要前去救人,世子莫要耽误本宫的时间,速速让开吧。” 本以为说了这样一番话,苏远轩即使是看在身后的端静面上,也会尽快让开,不料,苏远轩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娘娘这话就说错了,瑞玲郡主违反宫中规矩,自然应当受罚,娘娘如何救她!” 双目中陡然放射出不可直视的慑人光彩,“再说舞贵妃乃是受皇命掌管西边十八宫,郡主在西十八宫犯事,舞贵妃处置她理所当然,旁人岂能逾矩。” “你。”被苏远轩强烈的气势所震慑,瑜妃倒退两步,冷冷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端静也很奇怪一向温雅的苏远轩近日来连着几次都是这般强硬的性格。不过瑞玲不久便是她的小姑,她的事情,也是不能不管。 上前扶住有些站立不稳的瑜妃,对着苏远轩亲切一笑道:“表哥,瑞玲是我的未来小姑,今日我们是一定要救她的,还请表哥让开吧。” 对于苏远轩,端静是颇有顾忌的,加上当日在钟萃宫之时,他所表露出的狠绝已经让她畏惧不已,是以今日说话极为客气,完全不敢露出半点公主的威风来。 苏远轩仍旧是淡然处之的态度,对着端静冷然的道:“公主即将出嫁,后宫的事情,公主还是拿捏轻重,少管为妙。” 第四十四章 杖责(三) 第四十四章杖责(三) 这话说得极为不客气,但是苏远轩却是为了端静好,即便不看在他们之间的血缘上,他也不希望端静过多参与宫中事情,让璃儿为难。(.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对于璃儿的性情,他一直了解甚深。若是璃儿打定了主意要相帮齐孤寞,陪伴在他身边。那么对于端静,璃儿就必定会选择忍让一途,长此以往,她是非吃亏不可的。 所以,苏远轩还是想要用一番直白的话语劝退端静,无奈,端静闻听此言,反而将之视作了无礼及羞辱。面上虽未表露什么,暗地里,却将这笔帐再次算到了琉璃身上,因为,今日苏远轩亦是为了琉璃才阻拦与她。 世间的事情,很多本就是因为误会而生。今日一番警示,再次成为了端静与琉璃之间至死方休的仇恨养料。 一直冷眼旁观打量这一切的上官诚璧突然就微笑起来,晦暗莫名的眼光辉映出隐含的光泽,对着苏远轩悠然的神态,道:“想来,世子必是受了皇命而来。” 了然的随着上官诚璧的而目光看了看身后严阵以待的护卫,苏远轩也是一副坦荡神情。 “上官少主既然知道,又何必多问。” 话音刚落,前方又是一阵哭喊声传来。 “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姐姐,姐姐,太后,爹爹快来救我啊,大哥……” 瑞玲恍如拨皮拆骨般的凄厉惨叫声传在瑜妃耳中,无疑是一种酷刑,心头上火,瑜妃就要不管不顾的硬闯。 端静眼尖的发现了一群侍卫迅捷的扯开了刀口,就想要拉住瑜妃不让她冲动行事。 回宫这些日子以来,端静已经深为了解了自己皇兄的脾气秉性,再不是过去重情重义,温雅善良的男子。相反的,他的周遭,总是充斥着一种浓重的杀气,他现今的残酷无情,只怕比恶魔还要胜上几分。 今时今日,如果还能有人在他心里占上一席之地的话,那么就绝对只有舞琉璃。皇兄既然明目张胆的派出禁卫军给舞琉璃保驾,就是打定主意要由着舞琉璃行事。所以瑜妃要是硬闯,这些皇兄的心腹手下,绝对不会留情。 悲凉的目光缓缓划过苏远轩与上官诚璧的俊逸非凡的脸上,不得不承认的苦涩充斥心底。说到底,他们在乎的都只是同一个人罢了。 不过让端静意外的是,上官诚璧居然也伸手拉住了瑜妃,而且比她更快一步。虽然顾忌宫廷礼法很快的收回了手去,但是上官诚璧到底还是阻止了瑜妃愚蠢的行为。 端静心头一喜,难道,他的心里还是有着感情的,是不是意味着他的心里不是只能装下一个人,那么只要她继续努力下去,他们两人之间仍旧还有机会。 可怜的痴念在瞬间被上官诚璧接着吐出的残忍话语所打破。 妖娆的勾起唇角,有丝挑衅的看向苏远轩,上官诚璧清晰无比的对着瑜妃道:“既然瑞玲是罪有应得,咱们还是等她行刑完毕再接她回去好好教训吧。” “大哥?” “诚璧?” 两道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还能微笑从容的上官诚璧,几乎怀疑自己刚才是神志恍惚,听错了言语。 “大哥,你在说什么,瑞玲怎么受的下来五十大板,她是,她是咱们的妹妹啊。” “瑞玲违背规矩在前,咱们即使心疼她,也得遵守宫中法度啊。” 似乎是极为心痛但又不得不为的纠结表情,上官诚璧对着瑜妃安慰道, 随着这一句话语的落下,前方又是一阵哭天喊地的声响传了过来。 瑜妃更加着急,但是连上官诚璧都保持着一种无谓的态度,她,又能如何。说到底,她今日能够在宫中横行无忌,多半还是因为近来有了端静公主的撑腰。而端静,向来却是只肯听上官诚璧的话啊。 何况,这个哥哥,自打回了府中以来,手段狠辣,出手迅捷毫不容情。连母亲都不得不对他畏惧。将弟弟的族长之位拱手让出。 苏远轩目光如炬,在上官诚璧的周身流转,最后,不得不承认,这个男子,真的很不一般。 能够在他这样的言辞挑衅下,纹丝不动。还能一边听着妹妹的惨叫声,一边装作是个谨守礼法的忠实臣子。看来,姑母似乎教出了一个颇为厉害的徒弟。 “啊,救命啊,我受不了了,你放过我吧。” 再一次的,痛苦求饶的声响在广博的空间里四散开来,瑜妃再也控制不住心头的煎熬,扯起裙角就要往前冲。而上官诚璧也再度拦住了她。 没有给瑜妃说出愚蠢话语的机会,上官诚璧抢在前头开口。 “世子,杖责似乎也该差不多结束了吧。我们是否可以先去御花园等待,方便及早将舍妹送回府中救治呢?” 有理有据的要求,寻求不到一丝可以拒绝的方法。苏远轩佩服上官诚璧的才智,却厌恶他的做法,甚至仇恨…… 等待杖责完毕,好冠冕堂皇的理由。难道他不知道,只要璃儿见到他,那么是决不会再下的去手的。说到底,他最后还是要利用璃儿那一份感情来免去他妹妹的皮肉之苦! 不过,听到那瑞玲郡主的惨叫,再算算时辰,想来该打的也差不多了。璃儿虽说是五十大板,但是瑞玲身子娇弱,真要有大闪失,虽不至于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到底还是个麻烦。 衡量轻重,自己现在过去,倒是正好给了璃儿一个台阶下。点点头,苏远轩侧过身子,算是默许了。 眼瞅着苏远轩终于让开道路,瑜妃连忙抢在前面冲了过去。 汗颜,这几天为了我们社团的事情,一直没有更新,等到要更的时候,又没办法上网了,我对不起大家。啥也不敢要了,琉璃妃先连更十章,以示道歉吧。 第四十五章 再相遇 第四十五章再相遇 华丽的衣衫急急飞扬,站定在前方,面前的情景,让瑜妃瞪圆了眼睛,看着闲散的琉璃,几乎说不出话来。只剩下胸口急剧的起伏。 瑞玲早已被打的连哭都没了力气,,此时好不容易见了几个救星,连忙憋足了劲,哭叫起来。 “大哥,姐姐,快救我呀,快救我呀。” 淡淡的眼神从瑞玲身上扫过,移转到花丛前边的曼妙身影上。上官诚璧心里忽然就舒展开来,还好,她的身子已经好了。 端静眼睁睁看着上官诚璧的注意力被琉璃全部吸引,咬紧了银牙,却始终一语未发的站在旁边。 瑜妃恨恨的盯了琉璃半晌,终究是不敢去找琉璃的麻烦,只得跺跺脚,对着身边的宫人出气。 “死奴才,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郡主扶起来。” 宫女们诺诺的应了两声,就要上前去扶人,琉璃扬扬眉,转过一直背对着众人的身子,拍掉手中的花瓣,盈盈走了过来。 视线看向几个宫人想要扶起瑞玲的手,还未说话,几个宫人便被吓得退到了一边。 满意的收回视线,对着怒气打的瑜妃道:“这五十大板尚未打完,瑜妃姐姐就要把人带走吗?” 瑜妃被琉璃挑衅的姿态弄得说不出话来,倒是端静收起了静默在旁的态度,讥讽的道:“怎么,舞贵妃是当日挨了打,今日也想常常打人的滋味吗?” 瑜妃见有端静在旁撑腰,连忙配合的捂嘴笑道:“想来是咱们的皇贵妃娘娘多日没挨打,今日想要再去见见太后呢。” 带出太后,不过是意有所指,想告诫琉璃瑞玲可是太后心疼的义女,打了她,太后那里是必不好交代的。另一方面,又嘲讽了琉璃当日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打的晕厥过去的事情。 上官诚璧一听这个妹妹说话,就是肌肉抽动,想要狠狠撕裂她的嘴巴。心底着实愤恨上官家出的一群废物。 琉璃面对着瑜妃端静的讽刺,也不生气,只是故作天真的看看站在瑜妃等人后边一脸笑意的苏远轩,给了他一个调皮的眼神,眨了眨水灵的大眼睛。 苏远轩见了琉璃的动作,想起琉璃本性活泼,知道她必定又是寻了整人的心思,也不担心。只是用折扇捂住脸,偷笑起来。 果然,琉璃忽然就板下脸道:“当日本宫在慈安宫中受罚,本就是因为违背宫中规矩礼法。今日,本宫杖责郡主,也是因为她不守规矩,善用私刑。就算太后她老人家今日在此,想必也会赞同我这等做法。” “娘娘口口声声说瑞玲违背宫规,倒是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端静存了心思跟琉璃争到底,就是为了她的脸面,今日也不能让琉璃再在她面前打人了。 “哼,什么规矩,公主不妨看看旁边那个宫女。” 端静随着琉璃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只见一团血肉模糊的身影蜷缩在御花园的一个角落里,红妆碧玉几个人正在小心的照顾着。 自小养尊处优,端静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当即吓得胆寒的退到上官诚璧身边,嘴角颤抖的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厉芒扫过低下了头的瑞玲,再看向紧张的瑜妃,琉璃嗤笑道,“怎么回事公主不妨问问瑞玲郡主,这可是她的杰作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端静不敢置信的看向瑞玲,这,真的是瑞玲做的。 素日里,也知道瑞玲脾性张狂,宫里的名声一直不佳。但是自己毕竟也是个娇纵的公主,倒也不认为金枝玉叶的她们戏耍两三个奴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是,怎么会这样。瑞玲居然如此心狠,把一个好端端的人折腾成这样。这……根本就是存心要折磨别人至死啊。 失望的看了一眼瑞玲,端静闭上眼睛,淡淡的问道:“瑞玲,这,真是你干的。” 瑞玲趴在椅子上,委屈的哭道:“不过就是个奴才,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端静无法再说出什么来了。 原本以为,今天是为她未来的夫家出一口恶气,让舞琉璃这个可恨的女人下不来台。没想到,最后竟是自己大大的理亏。以瑞玲现在的样子看来,事情却是她干的没错了。 宫中有规矩,不得动用私刑。虽然说到底,奴才的性命微贱。主子们一直是想打想骂都随心而行。但是到底不敢拿上台面,更不敢在大庭广众下如此猖狂的使用酷刑。 况且,瑞玲乃是太后义女,既不是皇室宗族,又不是皇上嫔妃,根本算不得后宫的主子。这样殴打后宫奴才,实在是犯了大忌讳。 舞琉璃今天要如何收拾她,都没有人能反驳。即便是她的母后,也没有办法。如今,西十八宫已在舞琉璃手中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端静自觉没有脸面的道:“舞贵妃,今日是我们莽撞了,您请继续行刑吧。” 苏远轩感兴趣的看了端静一眼,几日不见,这丫头似乎长进不少啊。看来,自己与皇上倒是白担心一场了。 瑞玲一听端静的话,立刻慌了神,好不容易唯一能救自己的公主来了。现在却被几句话吓得退了回去。当下大哭起来。 “公主,你救救我啊,我不要挨打,大哥……” 瑜妃也着急的上前,对着上官诚璧低声恳求道:“大哥,你就想想办法吧,在这样下去,瑞玲会被打死的。” 上官诚璧的视线一直停驻在琉璃身上,仿若刚才的一番争执都与自己无关。多日的相思累积为狂暴的潮水。淹没了他的理智。直到瑜妃的一声轻唤,他的面上,终于有了轻微的波动。 “我要如何救她,实在是她咎由自取。”上官诚璧只不过是一个冷冷的看了瑞玲一眼,便再度将全副心思放回到琉璃身上。 出乎意料的,不只是瑞玲和瑜妃因为上官诚璧寡淡的言辞而震惊,连琉璃都忍不住逼视着上官诚璧。 如果说当日她伤心于上官诚璧的利用,那么现在的此刻,她反倒是希望上官诚璧能够再一次求情,哪怕是为难她也好。毕竟那是为了家人。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毫无动容,置身事外的看着妹妹挨打。 不是她矛盾,只是现在的上官诚璧太过决然,太过冷清。他的脸上,甚至找不到一丝属于人应该有的鲜活与波澜。 痛楚的风缓缓吹在心头,琉璃疼惜的看向昔日潇洒万千的男子,到底是什么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纠葛,将他变成了这样的人物。原以为是上官家的血缘牵扯了他,现在,他对于上官家却又表现的如此不屑一顾。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隐藏于万丈云端之中,不可触碰,不可捉摸。琉璃的心,再一次的惶惑不已。 扯动嘴角。他不在乎,自己却在不能在他面前杖责他的妹妹了,与他,自己始终是做不出太过残忍的事情。何况,是要将他逼成毫无人性的恶魔。 寻找出一个不成调的理由,琉璃挥了挥手,尽量平静的道:“既然上官公子如此通情达理,本宫亦相信,上官公子今后必定会好好教导令妹,这杖责刑法就算了吧。” 上官诚璧面上未见一丝松动,只是从头到尾的保持着一个臣子应该有的恭敬从容。行了个礼,淡淡的谢恩。 瑜妃与瑞玲一听见琉璃的话语,表情可就大不一样了。瑜妃连忙恨恨的招呼着一旁的小翠等人。 “死奴才,还不快过来把郡主扶起来。” 就连瑞玲,危机刚过,也是马上就丢弃了但刚才楚楚可怜的样子,凶光毕现。 “快点啊,还等我再挨打吗?” 无可奈何的看着瑞玲以及瑜妃盛气凌人的模样,琉璃在心底哀叹。看来今日的一番功夫除了让她们记恨上自己以外,与其它的,倒是一点功效都没有的。 郁闷中,我相信你们更郁闷,雪舞最近真的更新很慢还不稳定。拿砖砸我吧,我默默承受……今天一定要是十章! 第四十六章 红颜泪 第四十六章红颜泪 面对着自己妹妹失当的行为,上官诚璧只是冷眼旁观。却从未纠正阻止。 事实上,对于上官家族人的猖狂放肆,他早就知道。即便是瑞玲在宫中的无法无天。在内心里,他亦是早已心知肚明,总有一天会触怒天威,为上官家带来祸事,不过,那又如何呢。 上官家,只是他心头最仇恨的尖刺。整饬上官家族,不过是为了母亲的一句遗言。就算今日瑞玲被琉璃活活打死,他也只会认为她是死有余辜。不过…… 再多的狠心残忍也抹不去他此时心头的苦涩,今日,还是救了她,一个他漠视的女子。甚至为了这个本不该救的人再一次利用了他心头的珍宝。 他的冷漠发自于心,但是他亦知,只要他站在琉璃的面前,与琉璃而言,就是一种为难。琉璃断不会让他变成这样视亲情于不顾的人,所以,根本就不用他开口要求些什么,琉璃都会放人。算尽千机,终究又一次让他如了愿。 没有忽略掉上官诚璧眼底的挣扎,苏远轩嘴角祭出一抹嘲讽,不置一词的转过身去,眼中晦暗未明。 他当然知道刚才上官诚璧玩的那一套把戏,甚而可能琉璃自己也是清楚的。只不过人的理智在很多时候总是抵不过心中汹涌的感情,然后,就心甘情愿的掉入了别人张好的大网中。 并不责怪琉璃的固执,因为,关于情感,苏远轩知道自己亦是这般跳入齐孤寞经年的算计,虽然,曲子在后面变了调。但是,对于上官诚璧一而再的利用,苏远轩的心里已经有了别样的看法。 如果他真的这样不知进退,一定要拿着往日的情感来谋取利益,那么,即使璃儿会伤心。他也要选择一种永久的解决办法。长痛不如短痛! 擦然的错过,各自的计量,注定了五日之后那一番较量的动人心魄,也注定了他们在逆行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眼看着瑞玲已经被府中的丫鬟搀在肩头,上官诚璧淡淡的施了一个礼。 “今日多谢娘娘手下留情,臣回府后必定严加管教舍妹。” 琉璃望着他一径漠然的脸孔,想要说些什么,终究心里还是有些恼怒的,而且这个时侯端静公主还站在一旁。 幽幽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又是一个痴情的女子,却注定要为情所伤。 端静眼中的痴迷如缠绵的丝线,无时无刻不想着要把那一个如风般捉摸不定的男子覆裹在织就的茧中。可是,男子不想要这样的温暖,拒绝旁人的碰触。一次次破茧而出,也就在一次次的挣扎中耗损着端静匮乏的心力。 不是不同情端静的,同时女子,爱而不得的女子。她爱着一个人,却不得不留在另一个人身边。而端静,拥有留在心爱的男子身边的资格,但是……那一个人却连一个眼神都吝啬施与,于端静而言,这无疑是在时时刻刻享受凌迟的酷刑,然后,甘之如饴。 似乎是看见了琉璃眼中明显的怜悯,端静忽然射出一道慑人的视线,扭过头去。如果她已经注定沦为上官诚璧的囚徒,那么一切也是她心甘情愿,却绝不需要这个女子来施与她的慈悲。 琉璃再一次叹息,知道端静对她的敌意,不想再说些什么。回过身来,对着上官诚璧道:“既然上官公子如此说法,就快些把令妹带回去吧。” 强压下心底的留恋不舍,最后一次让甘泉嗓音回旋在心底,上官诚璧深施了一个礼,带头退了出去。 端静紧紧跟随在上官诚璧后面,只留下一个记恨眼神飘散在甜腻的花香气息里。瑜妃眼见着可以撑腰的靠山都走了,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指挥着丫鬟把端静给扶走了。 苏远轩看着琉璃眼底受伤的神色,知道今日上官诚璧的态度还是再伤了她一次,柔弱的身躯即使在这夏日的微风里,依旧有着微微颤抖。 娇弱无比的璃儿,活泼动人的璃儿,善解人意的璃儿,美丽无双的璃儿。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行不通,道不明,为什么上官诚璧会一次次的去伤害她,也伤害自己。 全身都在咆哮着要把此刻飘荡在浪潮中的人拥入怀中细细疼惜,无奈的,也总有另一道声音告诉他伊人已经另有所属。 攥紧了手中的折扇,贪婪的看着萦绕在午夜梦回的脸庞,眼波晶莹似水。 “娘娘,臣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告退了。” 蓦然的一阵,又是一个臣字。冰凉翻滚,琉璃深深地看着心底永存的美好,几乎是哀求的道:“轩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叫我。” 无助的悲凉划裂苏远轩心底最坚韧的琴弦,终于抬头注视着琉璃,将她的痛楚全部刻上心门,留下了挥之不去的伤痕。 “求你!” 几乎要控制不住泪水,强撑着最后一丝希冀。琉璃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他们之间的距离早就不是一个称呼可以改变的了。 她与苏远轩,明明相爱,却因为各自的原因,然后亲手终结了情感,亲手画下了那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天涯。 哈哈,先三章,我预存上,五点再三章,七点再三章,九点来章四千字的。 第四十七章 相知不相忘 第四十七章相知不相忘 但是,内心里,仍旧有一个小小的卑微的梦想,至少,至少她还能呼唤他的名字,那一个只属于她的称呼,至少,她们可以在心底留下一个很小的角落,只属于彼此。(.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如果这是璃儿心中所想。他又何必为了别人的想法而惹出璃儿的眼泪呢。 释然的一笑,苏远轩对着琉璃道:“璃儿,你身子虚弱,快早些回去吧,轩哥哥改日再来看你。(.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惊喜的抬头,明了苏远轩的疼惜,琉璃亦不再勉强,有些事情,只能到此为止,强求已无福! “好的,那轩哥哥也早些回去吧。” 苏远轩点了点头,看着琉璃转过身,对着红妆她们交代了几句。 红妆等人点点头,对着苏远轩弯腰失礼,苏远轩淡然的点点头。红妆等人也就扶起地上气若游丝的宫女随着琉璃的脚步跟了上去。 眼见着琉璃的身影几乎快要消失在花丛晏婴里,苏远轩对着一直侍立在一旁的禁卫伸手示意了一下,训练有素的宫中禁卫立刻调转身子,准备回去复命。 这时,一个气喘吁吁的呼唤传了过来,苏远轩皱眉转身,看着琉璃身边的碧玉奔跑着过来。 “世子,世子,娘娘有话要我带给您。” 碧玉在苏远轩面前停下脚步,慌张的道。就怕苏远轩不见了。 苏远轩眉梢一调,清明的光线激荡在脑海中,如果没有猜错,他应该知道这句迟来的嘱咐是什么。 “怎么了?” 碧玉喘了喘,道:“娘娘说,要世子不要忘了当日在落英宫的承诺。” 温暖流淌入心怀,苏远轩璀璨一笑,道:“回去转告你们娘娘,答应过她的事情,我必定做到。” 风雅之极的笑容一瞬间犹如最皎洁的月光,叫碧玉小小的失了神,半晌后,才道:“是,奴婢记住了。” 苏远轩心情极好,又是笑道:“那就快回去吧,好好伺候你们娘娘。” 碧玉低头答应了,又像来时一般小跑着回去了。 这一次,看着碧玉都跑远了,远处还依稀传来她绘声绘色的回报声,苏远轩这才摇了摇头。率领着数十禁卫回去复命。 经过了御花园中的一番动静,宫中的妃嫔们都早已经收到风声,早早的跑来巴结讨好。也因此,漪澜殿里聚集了一大帮艳丽的花朵。红妆在内殿门口看着这些心怀叵测的人儿,颇有些嘲讽。 嗯,这章少一点,实在不好分了。^-^^-^ 第四十八章 宫中玄机 第四十八章宫中玄机 琉璃看出了红妆隐藏的不屑,打趣道:“今日,咱们倒是不应该出去赏花的。” 宫女小暖好奇的问道:“娘娘是觉得瑞玲郡主坏了您的心情吗?” 琉璃摇摇头,瞅了门外的热闹一眼。道:“那倒不是,只是本宫觉得今日在漪澜殿分明比御花园还要妖娆多姿呢。” 红妆等人立时明白琉璃是在讽刺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妃嫔,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外间的吵闹声响越来越大,琉璃揉了揉发疼的额头,颇为不耐的走回内殿的软榻上坐了下来。 红妆知道琉璃素爱清静,便打发了小暖出去告诉那些妃嫔,说是皇贵妃尚且还在休息,让她们先安静一会,待会再出去见她们。 小暖点了点头,出去了一会。果然,不多时的,外间纷杂的吵闹声便都消失了。 琉璃有些好笑的道:“今日她们倒是真给我脸面,在外面等了那么久不说,现在一个小暖倒也能叫她们闭嘴。” 红妆拿起桌案上的玉杯,将茶水注入杯中,给琉璃端了过去,嘴里一边道:“她们是见了娘娘今日惩戒郡主,知道娘娘心里也是有计较的人,这才害怕了。” 见琉璃喝了一口清茶,红妆顿顿话又道:“何况,娘娘皇宠深重,她们又是西十八宫的,当然要赶着来巴结娘娘了。” 琉璃好笑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对于宫中的长久习俗,她倒是知道一些的。 “可是,娘娘,奴婢不明白,您既然不想应酬她们,为什么又不把她们叫走,还要由着她们在外面等着,您不怕……” 似乎有着顾忌,红妆并没有把话说出口。 琉璃见着红妆的模样道:“不怕传了出去,别人说我侍宠生娇?” “娘娘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琉璃放下茶杯,道:“你在宫中多年,可听过梅妃这个人?” 红妆一愣,在脑子里想了想,道:“奴婢没有听说过,也许是前朝的妃子吧。” 琉璃摇了摇头,道:“不对,即便是先帝的废妃,此刻也应该在怡妃园。按照本朝礼制,只有当朝的妃子,才会在废后被打入冷宫。” 红妆吃惊道:“可是奴婢从未听说过啊,皇上身边的妃嫔被封为妃位的并不多呀,奴婢怎么可能不知道。” 琉璃正色道:“这也正是我奇怪的地方。” 近来,她闲暇无事,几乎阅遍了皇家典籍,这其中也有着皇室的玉牒名册。可是上面并没有一个被封为梅妃的妃嫔。所以今日听见那名宫女喊出来了梅妃的名号,瑞玲她们又口口声声说她是被打入冷宫的。那么事情就很有可疑了。 红妆在宫中处事多年,当年更是跟着舞清扬掌管了后宫诸事,如果连她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妃嫔,如果有人居然能够把一个有封号的妃子掩藏在深宫中,那么,一切似乎真的就有些可怕了。 “娘娘是想?” 琉璃舒展衣袖,道:“我本来并不想管这些事情,只不过既然天意让我遇见了,而且看上去那梅妃在冷宫过的很是可怜。所以想帮帮她。” “所以娘娘才留下那些妃嫔。” “不管梅妃是如何被打入冷宫,又是如何消失于宫廷。这些久居后宫的女子总会有人知道一些端倪。但是,她们未必肯如此轻松的告诉我实话。” 琉璃清楚能在宫中隐藏下一个妃嫔,势力必定惊人。想要问出个结果来,哪怕只是试探一番,不下点功夫,相比很困难。 所以这才想着借由今日杖责瑞玲的余威,加上此时刻意的怠慢,让她们对自己心有畏惧。这样的话,问起话来相对的也就容易得多了。 红妆第一次用惊叹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主子。原本以为琉璃只是心性淡薄,但是性情坚毅的女子。没想到,她处理事情的手段,思量竟是比慧娴皇后还要高上几分。难怪当初的皇后每每提及这个妹妹,总是赞不绝口。 这样一来,她的心里倒是放松不少。后宫鱼龙混杂,最是凶险的地方。如果这位主子想要仅仅凭着一个身份,一份皇恩就在后宫中长久平安无事的呆下去,几乎是不可能的。在这里生存,除了忍,还需狠呀! 如今娘娘才智无双,就端看她在将来是否能下定那一份决心了。 第四十九章 艾儿 第四十九章艾儿 红妆理解了琉璃如此做法的深意,也没有表示出什么意见,仅是恭敬的站在一旁。(.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不一会儿,就有碧玉擦着眼泪,哽咽着进了来。 “奴婢给娘娘请安。” 琉璃笑看了碧玉哭哭啼啼甚是委屈的模样,道:“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咱们漪澜殿还有人给你气受?” 碧玉擦擦眼泪,道:“娘娘,您救救艾儿吧,她好可怜,全身上下都是伤。再让她被欺负下去,她早晚会没命的。” “艾儿?” 琉璃疑惑的看向红妆,红妆也甚是奇怪,问道:“谁是艾儿?” “就是咱们从御花园带回来的宫女。” 琉璃一惊,与红妆对视一眼,道:“她醒了,御医怎么说?” 碧玉几乎忍不住又要哭起来,还好红妆瞪了她一眼,也就哽咽着道:“御医说,幸好及时带了回来,要不她身上这么多伤口,就是不会因为伤及肺腑而死,也会因为失血过多丢掉性命的。” 碧玉脸上满是愤愤不平的神色,道:“娘娘,她们真是太过分了。” “碧玉!”红妆见她似乎是要开口大骂瑞玲她们,连忙出声喝止。毕竟此刻外间多是宫嫔。万一有人听见这些以下犯上的言论,传了出去,到底对于琉璃是不好的。 知道自己犯了规矩,碧玉又垂下了头去。 琉璃笑笑,瞅着碧玉的样子,很是不甘心,自己心里也是在很想了解一番这个梅妃的情况,瑞玲又是为了什么原因非要将艾儿置于死地。便道:“艾儿现在还在你屋子里吗?” 碧玉这才恍然想起事情来,拍了一下脑袋道:“奴婢怎么忘了,艾儿非要求见娘娘,现在正在侧门那里候着呢。” 琉璃居室中离外间大殿还有一个回廊,中间隔着花厅。却可以透过一个拐角清晰的看见大殿的情况。但是外间对于内殿的风光则是全然无法接触的。而居室侧门,则是连着一个小小的花园,后面是新近才建的一个浴室。 因为齐孤寞对于琉璃上次寒症一事,始终介怀,所以回宫前,便下令在漪澜殿扩建了一个沐浴之地,引了皇城中狩猎山上的温泉入殿,虽然效果明显及不上芝兰香汤。但是对于琉璃的身子确实是大有裨益的。 因为工程耗资不菲,齐孤寞又要求三日完工,是以耗费的银钱也就更加巨大。朝臣上奏谏阻,多有非议。后来,文武公子苏远轩上奏朝廷,愿意由苏家全权承担经费。而齐孤寞为了不让琉璃担上祸水之名,最后决议,苏家负责经费的一半,而另一半则由他皇帝的私库中拨出,不动用国库一分一毫。至此,再也无人敢说话了。再一次的,帝皇明白昭示了对舞氏琉璃的宠爱。 这一次,碧玉将艾儿引到后方侧门等候,分明也是顾忌大殿妃嫔见着艾儿,生出事端。红妆不由得对碧玉投去了几缕赞许。 “既然人已经来了,就把她领进来吧。” 碧玉闻言,开心的应了声,就连忙出去领人了。不一会,就带着艾儿进了屋来。 “奴婢艾儿叩见娘娘。” 明显是刚收拾过的服饰,原本的破烂衣衫已被换去,取而代之的是素色的婢女宫装。凌乱的发髻也被打理的整洁。只不过面上依旧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痕,看行动言语,肢体僵硬。分明是受伤未愈的痛楚。 看上去,是个周正的女子,倒是那双眼睛,一直心有余悸的看着琉璃,不时投过去一瞥,似乎想说些什么。 仔细打量完艾儿,琉璃从软榻上坐直了身子,道:“起来吧。” 艾儿依言起身,看了琉璃眉目的温和,紧紧喉咙,突然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琉璃被她的动作惊愣了一瞬,随即道:“这是怎么了,碧玉,快扶她起来。” 艾儿却是躲过碧玉的搀扶,爬到琉璃面前,头抵着地面,道:“奴婢求皇贵妃救救我家娘娘和小公主吧。” “小公主?”琉璃几乎是呆在当场,红妆则是大叫,“胡说些什么,什么小公主?玉如长公主什么时候要我们娘娘来管了” 众人皆知,这宫里能被称为小公主的只有当今皇上的女儿。但是皇上即位三年,宫里除了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如玉长公主以外,哪里还有什么小公主。 如玉公主乃是洛贵妃的女儿,身份贵胄自不必说。即使皇上并不宠爱,也是皇上目前唯一的子嗣,谁敢小看了去。如何还需要人去救呢。更遑论是求到琉璃这里来了。 艾儿被这一吼,倒是并未吓回去,反而是更加急着道:“奴婢求求娘娘,救救小公主。” 第五十章 梅妃 第五十章梅妃 红妆还要再说些什么,琉璃已经从初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道:“红妆,让她把话说完。” 红妆不再言语,只是有些怒气的盯着地上跪着的艾儿。 艾儿见琉璃给了她机会,连忙抽抽噎噎的道:“回禀娘娘,奴婢绝不敢撒谎,奴婢所说的并不是玉如长公主,而是梅妃娘娘所生的香雪公主。” “香雪公主,你是说这宫里除了玉如公主外,还有一个公主。” 绕是琉璃再好的心性,也被惊得几乎从软榻上跌坐下来,在宫中隐藏一个公主,这,这怎么可能! 艾儿的眼泪来得急迫,似乎是憋了许久,再也无法隐藏,红着眼睛,把心底积攒了多年的秘密全都给倒了出来。 “娘娘,奴婢本是秀云宫的婢女,与婢女梅殇共同伺候璇良娣,也就是当今的昭容皇贵妃。可是,后来,有一日,太子来到秀云宫,见着了梅殇,不知怎么的,就宠幸了她,还很是喜欢,钦封了她为梅妃,享受侧妃之位。本来太子是要举行册封大典的,可是后来没多久,皇上下旨,将当今的慧娴皇后封做太子妃,太子要前去迎娶。便将这事搁置起来,只说回宫后再与太子妃商议此事。没想到……” 似乎想起了什么惊恐的过去,艾儿身子不住颤抖,面色惨白。 太子刚走,便有人来将梅妃娘娘绑了起来,要逼她喝下毒酒。(.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是璇良娣身边的楠苍姑姑献计,说是要把梅妃留下来折磨,这样处死太便宜了。于是我和梅妃娘娘便被送进了冷宫,关押起来。没想到,后来梅妃娘娘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也不敢声张。她知道自己是绝对逃不出去的,如果让别人知道了,甚至连孩子的性命都保不住。所以……” “所以,你们才把孩子悄悄的藏了起来,这一藏,就是六年……” 薄微的喟叹抢先出声,琉璃涣散了神智,整个人陷入巨大的恐慌中。不是她的人生,但是她可以感受到那个名为梅妃的女子这些年来心底无止境的绝望。 身受皇宠,本应该是福,到了她的身上,已经成为最惨痛的烙印,绵延两代人的凄苦。在这深宫里,到底还有多少耸人听闻的黑暗隐藏在那些未明的角落里,放纵的肆虐着人们本就稀少的良知。 一个孩子,本应该是金枝玉叶,享尽尊荣。却因为大人可耻的斗争生活在一路风霜里。丧失了她所有的安乐,就这样过了六年。 几乎没有心力去核实艾儿所说的一切,想到这个宫廷里的泯灭,人性的狰狞,琉璃心口生生绞痛起来。泪水大滴大滴滑落。皇陵之中,那个落日下寂寥苍凉的身影再度跃上心头。 齐孤寞,你怎么可以这么可怜,如果你知道你有一个五年不见的女儿,如果你知道这么多年你与她咫尺天涯,你,是否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当年,她们到底又是用什么样的方法掩藏了这对母女的存在,让你完全遗忘了他们。 承受了这样一个沉重的事实后,琉璃自觉地已经筋疲力尽,外间无法克制的骚动又隐隐传来,琉璃强打起精神,挥挥手。 “叫她们都散了吧,今日我身体不适,就先不见她们了。” 即使明知琉璃这样的举动会加深宫妃们心底的怨恨,认为她是戏耍她们。但是红妆也体谅琉璃今日受到的震撼实在太大,故而不发一言的静静退了出去,处理后续事宜。^-^^-^ 第五十一章 决断下 第五十一章决断下 好不容易将凌乱的思绪稍微整理,琉璃抬首看着依旧跪在地上啜泣的艾儿,一丝清明闪现。 “你今日告诉我实情,不怕我与洛贵妃是一伙的吗,或者你不怕我惧怕洛贵妃势力,将小公主的事情告诉她。” 艾儿先是惊恐的抬头,继而又是任命的模样埋首下去。、 “奴婢以为娘娘是个好人,否则娘娘也不会就救奴婢了。” 骤然抬头,忧伤出现在脸庞上,“何况,奴婢实在是没有时间了,梅妃娘娘身患恶疾,时日无多了。小公主不能一辈子呆在冷宫,如今,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娘娘了。” 其实,对于将多年的秘密相告与琉璃,艾儿心底并不是不担心的。毕竟后宫中狠辣事情她多已见过。可是没有法子,如今梅妃病重,试过很多方法,她根本不可能见到皇上,即使皇上相信了她,还记得梅妃。可是以皇上如今性情,只怕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儿也不会细心到哪里去。 后宫早已被洛贵妃把持,唯一能与她对抗的只有琉璃。如果能够说服琉璃照顾小公主,那么皇上对于小公主也必定会另眼相待,多加照拂。而且,听闻这位舞贵妃性子善良,想来不会亏待小公主。这是艾儿与梅妃多日以来苦思算计的最好方法了。 所以,今日在御花园一事,根本不是偶然碰巧。而是艾儿故意偷跑出冷宫,好不容易耗尽了梅妃所有的积蓄才打听到琉璃在御花园。可是四周严阵以待,苦无接近的法子,没想到,撞上了瑞玲。瑜妃当日是伙同洛贵妃一起将梅妃关入冷宫的。瑞玲当然认得艾儿,当下就上前去大骂。艾儿灵机一动,故意触怒瑞玲,果然,成功的把琉璃引了过来。 算计加上天意,使她最终达成目的。可是琉璃会为了她杖责瑞玲,倒是出乎她的以外。毕竟,在深宫里,奴才的命是最不值钱的了。 对于艾儿脸上明显的慌乱,琉璃并非是没有注意,在心底也起了疑惑。不过,在看到那一丝慌乱之后,琉璃反而放下心来,确实了事情的真实性。 她本就是随意试探,看看艾儿的反映,既然艾儿生硬如此,那么证明她说的却是实话,只不过在另一个遇见的巧合方面,事情的真伪就需要再斟酌斟酌了。 对于琉璃而言,原就是起了怜惜的心情想要帮助那个梅妃,没想到如今还牵涉到了一个小小的孩子,齐孤寞的亲生骨肉,要她再坐视不理就是不可能的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守候齐孤寞,似乎已经成为她人生的守望了。 装作平静的样子,打发了外间的妃嫔后,红妆便急忙来到内殿,看着琉璃若有所思的神色,红妆知道,在琉璃心底,必然是已经有着主意。 “娘娘,您……” 琉璃知道红妆想要说些什么,事情涉及洛贵妃,说不定还与太后有着牵扯。在这个时候,去触及这种宫廷秘辛,无疑是激化自己与洛贵妃之间的矛盾。但是…… “红妆,你该知道,我不可能不管这件事的,香雪是他的孩子。” 明了琉璃的固执放弃了劝说,红妆担忧的道:“那娘娘是这会要先去向皇上禀告吗?” “不。”琉璃摇了摇头,“我得先去确定一下这件事情,至少,要先见见那个孩子。” “准备一下,待会你随我先去冷宫一趟。” “娘娘要去冷宫。”闻听此言,红妆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可是皇上是要来用晚膳的,这会天都快黑了,皇上来了怎么办。” 微微一笑,琉璃脸上竟然有着一丝调皮的痕迹。 “他不会这么早过来的,你忘了,今日我打的是谁的义女。” 实际上,琉璃虽然很是疑惑今日杖责瑞玲太后没有出现来找她的麻烦。也许是怕救不下人失了面子,也许是怕再度弄得僵硬起来,会与齐孤寞的裂隙加深。但是,琉璃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即便本尊没有出现,太后依旧会想方设法将齐孤寞叫过去,抱怨一顿。顺便把洛贵妃叫上,让两人好好培养一下感情。毕竟自打从皇陵回来,齐孤寞就一直宿在漪澜殿了。 第五十二章 仙女姐姐 第五十二章仙女姐姐 妆了然的一笑,对着琉璃的得意有些无可奈何,最近,这个主子,似乎是越来越以戏弄皇上为乐了。 一直没有出生的碧玉突然窜出来道:“那娘娘什么时候去冷宫?” 琉璃面色一怔,道:“你交待下去,就说我想要再睡会,若是皇上来了,我还没出来,你就说我去衾藻堂取书了。至于艾儿,你现在立刻就带我们去冷宫一趟。” 碧玉虽然很想跟去,但瞧见了琉璃坚决的神色,也就点了点头,出去办事了。 艾儿显然是没有想到琉璃说话做事是这样的雷厉风行,倒是有些缓不过来神。半晌才意识到,这是她们主仆唯一的生机了,这才摸摸眼泪,踉跄着站了起来。从漪澜殿后门而出,给琉璃她们带路。 自古以来,冷宫都是一个让人畏惧的地方。天祁朝就更是如此,自太祖以来,倡扬仁义治国,对待后宫妃嫔也就多加宽容。所以,很少会有妃嫔被打入冷宫。也因此,关入冷宫的女子都是犯了严厉的刑罚。是以,冷宫就更加没有人去注意修缮整理了。即是身在宫闱,依旧是破败的不如穷苦人家的民宅。 就算后来的皇帝因为性情不同,打入冷宫的妃嫔增多。也不会有人注意这样一个晦气的地方。经年下来,冷宫的情景可见。 散乱的枝条随意的伏倒在地上,蝼蚁横生,偶有几只老鼠窜出来觅食,四周都是恶臭,脏乱不堪。残破的屋檐斜斜依靠在裂纹砖石上,摇摇欲坠的让人心慌。红妆小心的搀扶着琉璃躲避脚下的脏污,眉头越来越紧。 “娘娘,您真是不该来的,要是让皇上知道您来了这等地方,可怎么得了。” 前头领路的艾儿听了这一声抱怨,肩膀瑟缩,仍旧没有说话,只是在前面走着。 琉璃发现了艾儿的动作,拍拍红妆的手,安慰的笑笑。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她知道艾儿刚才是在为自己的主子心疼。同是皇上的妃嫔。她如今被捧在手心里保护着,而梅妃,却在这个地方受苦,艾儿心里,终究是会有些不平的。 这样一份忠于主子的心意,她又如何不能体贴成全呢! 在破烂的宫廷里饶了几个圈,前方依稀露出一个稍算整洁的大殿,琉璃心底有数,道:“艾儿,前面可就是你们主子住的地方。” 艾儿回过身子,刚想点头,一个粉嘟嘟,圆乎乎的身影像只猫咪一般窜了出来,一下子就蹦到琉璃的面前。 琉璃没有防备,唬了一跳,双足倒退一步,好不容易站稳身子,软软绵绵的嗓音就传入耳中。 “你是谁?” 稳定心神,琉璃低头看着声音的主人。 乌溜溜的眼睛闪动着水润的光泽,一双眸子澄澈无比,这是没有受过污染的玲珑,带着喜人的天真。圆润的脸颊上有两团嫣红,明显是奔跑后的成果。梳着的两个小辫子,还在风中晃动,粉红色的小衣衫搭在小娃胖乎乎的身子上显得分外可爱。 只不过此时的小女娃似乎有些生气,像是一个被人侵占领地的猎豹,张扬着利爪。可惜,她的能力不足,强撑起的气势,瞪圆的双眼,反而更为她添上不少童趣。 瞧着小女娃鼻翼翘起的模样,琉璃仿佛看见齐孤寞跟她着急时的样子。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几乎在一瞬间,肯定了小女娃的身份。 伸手捏捏小女娃胖乎乎的脸颊,琉璃笑道:“你是香雪,对不对?” 小女娃的手扫过来,似乎很是不满琉璃对她的动手动脚,一双大眼睛转的不亦乐乎,歪着身子打量了琉璃半晌。突然一拍手掌。 “你长得比我娘还好看,你是仙女对不对?” 琉璃很是喜欢香雪的可爱,阻止了一旁着急拉人的艾儿,道:“为什么说好看的就是仙女?” 香雪脸上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道:“娘亲说,香雪不能随便出去,得等到有一天好看的仙女姐姐来接我,我才能出去。” 抬起渴盼的脸蛋,香雪对着琉璃道:“所以,你一定是仙女,来接我了,对不对?” 琉璃眼眶一热,想到这样一个玉雪可爱的小人儿在暗无天日的冷宫里呆了整整五个寒暑,泪水几乎就要夺眶而出。强忍下心头的酸涩,琉璃摸摸香雪柔润的发丝。 “香雪乖,带我们去见你娘。” 香雪点点头,喜悦的心情明白昭示,蹦蹦跳跳的在前面引路,一路撒下她银铃般的曲调。 “娘亲生病了,仙女姐姐来了,就能把娘亲医好了。” 孩子不经世事的童言让琉璃喉头哽住,她根本不是什么仙女姐姐呀,也根本无法医治好她娘亲病入膏肓的身体,也许,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仅仅是把她带到她父亲的羽翼之下了。 几个人的步调匆匆,也许是都意识到了一个女子年轻的生命正在急速的逝去,不由自主的,都想要尽快去抚慰一下那伤痕累累心灵,给予她最后的温暖。 第五十三章 伊人已逝 第五十三章伊人已逝 糊的门框上几个洞口沸腾着凄苦,斑驳脱落的门柱上大大小小的缺口相依生存,旺盛的藤蔓沿着窗花静悄悄的盛开着,琉璃站在满眼破败前,有些窒息的气闷感。(.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艾儿讪笑,指着门内侧首右面的一张木床,道:“舞娘娘,那就是梅妃娘娘了。” 深吸一口气,琉璃抬脚走了进去,瞧见先进屋的香雪正拉着一个女子的衣衫在说着什么,圆圆的眼睛几乎就要完成月牙儿。 “娘,仙女姐姐来了,你的病可以好了。” 床上的女子容颜枯槁,干枯的发丝散乱在棉絮做的枕头上,见到琉璃进屋,原本浑浊的眼中陡然放射出希冀的光芒,挣扎着起身,一动却又急剧的咳嗽起来。 艾儿着急的走上走上前去,轻拍着梅妃的背部,给她顺着气。几下之后,梅妃抬了抬手,示意艾儿退到一旁。挣扎了几下,梅妃最终还是没有顺利起身,只能在床头扣了个头,道:“废妃梅氏参见娘娘。” 琉璃打量着梅妃颓废的容颜,连忙上前几步,道:“快起身吧。” 艾儿这才扶了梅妃靠在床头,背后塞上枕头,让梅妃坐得舒服一点。红妆自发的在屋内找了一个有些残缺的木椅,放到床前,服侍琉璃坐下。 梅妃有些尴尬的看了看那张破烂的木椅,道:“委屈娘娘了。” 琉璃嫣然一笑,道:“如何就委屈了,我这不是坐着吗?” 梅妃心头一暖,看向旁边安静的看着琉璃的香雪,目光中闪现慈和的光芒。 “艾儿,你把香雪先带出去。” 艾儿知道梅妃是要交代遗言了,含着泪珠,咬咬牙,就要去牵香雪的小手。不料,香雪挣脱了,跑到琉璃面前,抱着琉璃的腿,道:“仙女姐姐,你快给我娘治病啊。” 琉璃忍住心头的悲怆,安慰道:“香雪乖,先出去,我这就给你娘治病。” 香雪掉头看看一脸笑意的母亲,又看了看琉璃鼓励的神色,兴冲冲的道:“好,我相信仙女姐姐。”说完,就由艾儿牵着小手,出屋去了。 那一句相信极大的震撼了琉璃,童稚的孩子带着满心的天真去相信,自己却注定要辜负她的期望了,在心底叹了口气,转回视线,看着病榻上的女子。 “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就说吧,我尽力就是了。” 梅妃神情淡然,夹杂着看破生死的无畏,道:“娘娘蕙质兰心,想必早已知道贱妾所求了。” “不错,我自会完成你的心愿,将香雪带到皇上面前。” 梅妃却摇摇头,嘴角含着一丝讥讽,道:“即便带到皇上面前,又能如何?” “你!”万万想不到梅妃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言语,琉璃奇怪的看着他。 目光转为迷离,紧抿的唇瓣带出了一点少女的鲜活,又在转瞬之间化为愤恨的伤痛。 “娘娘,以皇上如今的性子,对于这个五年未曾见面的女儿,你认为他会付出多少心力?” 质问的话语却因为其确实性让琉璃无从反驳,是啊,当初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温柔的齐孤寞尚且没有花太多心力去思量一下这个梅妃的失踪。如今冷酷孤绝的齐孤寞就更不可能为这个而筹谋多少了。 或许当年是因为姐姐进宫俘获了齐孤寞所有的心神,但是无论如何,这都表明,梅妃在齐孤寞的心里从头到尾占不了多大分量。 看出了琉璃的哑然,梅妃笑的更深,胸口起伏中,一阵血气上涌,拿了锦帕捂住嘴角。赫然间,一朵梅花盛开在一片白雾中。 没有丝毫慌乱,梅妃只是平静的卷起那抹鲜红,道:“娘娘,贱妾这些年虽然身居冷宫,也知道皇上对于慧娴皇后感情极深,对于娘娘更是情深似海。皇上性子孤傲,但对于娘娘的事情却绝对不会松懈怠慢,所以,贱妾恳请娘娘将香雪收在身边,皇上看在娘娘的份上,也会善待香雪的。”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咳嗽,琉璃连忙安慰道:“你多心了,香雪是皇上的亲生骨肉,不会有人敢欺负她的。” 冷冷一笑,梅妃道:“娘娘,若是洛贵妃知道这个宫中还有一个公主,她如何能容。香雪没有母亲庇护,有没有皇上的恩宠,在这深宫中,恐怕还不如一个奴才,更不如呆在冷宫安全。” 逼视着梅妃闪现睿智的眸光,琉璃在心底静静思索。的确,一个毫无根基的公主,洛贵妃想要对付她,简直易如反掌。况且,还有太后在后面撑腰。如今是不可能再把香雪留在冷宫,要是带了她出去,那就必须要好好照顾她。以现今的情势看来,自己确实是最有能力照顾她的人。 想到孩子一脸天真的模样,想到香雪那一个相信。琉璃决定抛却掉不愿与太后等人对峙的繁杂,接下这一个沉重的托付。 “好吧,我答应你,今后香雪就是我漪澜殿的公主了。” 梅妃的眼中先是出现一抹震惊,接着就是全然的安心状态,望着琉璃颇为感慨的道:“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我。” 毕竟要跟洛贵妃与太后直面对上,即使琉璃如今在后宫炙手可热,就算皇上对她视若珍宝,要为了一个可以称为情敌生的女儿来冒这个险,还是需要很大一份决心的。 琉璃粲然一笑,道:“你不必怀疑我有什么目的,我答应你,只是因为香雪是他的女儿。” 是的,香雪固然可爱,促使琉璃最终答应下来的却只有一个重要的理由。她是齐孤寞的血脉。齐孤寞如何冷清,如何淡漠,琉璃不是不知。 可是从那一个夕阳开始,从彼此照顾的承诺许下,琉璃便下定决心,想要温暖包裹齐孤寞凄清太久的心灵。也许齐孤寞会对香雪不屑一顾,但是至少他会在漪澜殿看见这个女儿,会让这个女儿知道自己的父亲没有抛弃他。琉璃不要齐孤寞永远在地狱里,永远沉沦于亲人背弃的深渊中。他太需要一点亲情的抚慰了。 梅妃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琉璃温情的炙热,嘴角弯起。原来在这场宫中华丽的争斗盛宴中,不止是她一个人丢了心魂,原来那个男子不是在独自的拼搏捍卫着他们的爱情。 这样真的很好,爱了一生的他心有所属,千般不舍的女儿有了依靠,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解脱的冰凉从脚底无声的攀爬进心肺,梅妃有些疲惫的想要闭上眼睛。 猛然间惊觉梅妃的异样,琉璃从椅上跃起,坐到床边,将梅妃小心的扶到自己的肩上靠着。 “你怎么样了?” 梅妃摇摇头,又是一阵咳嗽,拼力抓紧琉璃的手腕,再一次渴求的道:“娘娘,我的香雪就交给您了。” 红了眼眶,不舍这个曼妙女子的离开,又知道这是她今生的解脱,琉璃神情肃穆的点点头。 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那副强撑了多时的破败身躯骤然松懈下来,梅妃只觉得周身从未有过的清爽,终于,终于可以离开了呀。抖动的眉目缓缓闭上,嘴角呢喃出最后的话语。 “别让香雪知道。” 咬紧了唇瓣,琉璃将肩头随风远去的女子轻轻放在床上,对一旁凄然的红妆道:“找几个人,将梅妃火化了,送回她的家乡吧。” 不知道为什么,琉璃心里有种异常的固执,认为梅妃是爱着齐孤寞的,她不会希望自己为她昭雪,然后将她葬入有无数妃嫔做伴的陵寝。伊人已逝,每一个女子最美丽的梦都应该在青春初绽的地方萌发。既然如此,那么就让这个女子魂归故里吧。至少那里还有她的家人可以想望。 红妆擦去眼角的泪水,低低应和,拉起窗幔上的几寸白纱,缓缓附上。窗门处,有一缕清风随着洞口无声潜入,招摇起梅妃干黄的发丝,琉璃心中一动,折回身子,皓腕翻飞,拔下了头上的金玉钗。 发断人亡,缱绻发丝挥舞在琉璃手心,琉璃静默的看着那卷失去光泽的枯萎,对着红妆道:“将我的紫罗香囊拿出来。” 红妆先是一愣,继而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紫色的香囊,递给琉璃。空气里顿时弥漫开独有的清新。琉璃接过香囊,打开,然后将发丝放入其中,勒紧开口处,系上了一个死结。手拿着香囊,深吸一口气,琉璃步出了屋子。 外间一个杂乱的院子里,不知世事的小女娃玩得正欢,艾儿在一旁紧张的看着她,脸上有着莫名的恍惚见着琉璃与红妆出来,艾儿身子一震,了然的悲伤出现在苦撑已久的面庞上,捂住嘴,呜咽出声。 香雪在原地转了几个圈,见着琉璃,连忙停下身子,欣喜的道:“仙女姐姐,你把我娘医好了,是不是。” 琉璃没有说话,只是哀伤的蹲下身子,水眸中光华流转,不知道应该怎样抚慰这个受尽创伤的孩子。 香雪见没人理她,嘟了嘟嘴,“你们都不说话,我自己去看娘亲。” 琉璃反手将香雪圆圆的身躯揽入怀中,尽力稳定住自己的情绪,笑道:“我把你娘亲的病治好了,你娘亲才是天上的仙女,她现在回天上去了。” 香雪扁扁嘴巴,看着琉璃,突然哭了起来。 “娘,娘不要我了,是不是?” 琉璃被她这一哭,搅得心痛不已,连忙哽咽着抱紧香雪,咽下早已汹涌的泪水,继续编织着美丽的谎言。 “香雪乖,娘要回天上当仙女呀,要是这一次不会去,以后就回不去了。她没有不要你,她在天上看着你呢。” 香雪扁扁嘴巴,抽抽噎噎的道:“那,那是不是,香雪以后就没人要了。” 琉璃擦去香雪满脸的泪珠,笑道:“香雪怎么会没人要呢,香雪还有父皇啊,还有我啊。” 香雪呆住,似乎很迷茫的样子,想了半天,怯怯的问道:“父皇是什么?” “父皇就是香雪的爹爹,香雪是个小公主呢。” “公主?就是可以吃很多好吃的,不用挨饿的公主吗?”香雪的脸上充满了兴奋。 在场的几人都是心头酸涩,一个金枝玉叶,对于公主父皇的概念却如此陌生,甚至把公主定义为不用挨饿。对上琉璃明显的探究,艾儿带着哭腔解释。 “小公主有好几次饿得受不了,就问梅妃娘娘她什么时候才可以不用挨饿,娘娘告诉小公主,说是等到有一天她成了真正的公主,就可以吃很多好吃的了。” 自那以后,天真的公主每一天都在数着手指头等着仙女姐姐来解救她,带她吃好多好吃的。 红妆再也忍受不住,捂着嘴跑到旁边抽泣起来,琉璃咬咬唇,又松开,宽慰怀中的小女孩。 “是的,以后香雪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香雪会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以后我就做香雪的娘亲好不好?” 香雪歪歪头,打量了琉璃半晌,然后拍拍手道:“好,娘昨日就告诉我了,说是有个仙女姐姐来接我的话,就要把她当娘亲一样。” 琉璃点头微笑,将红妆叫了过来。暂时把香雪交到她的手里,自己对着艾儿细细叮嘱。 “因为你是梅妃的同乡,这次送她回家一事我就交给你了。待会我会让红妆给你点银两。若是你回家安顿之后,还想回宫来,就到我身边伺候,若是不愿意再回到这里,就拿这银子做点小生意吧。” 艾儿听闻琉璃的安排,看了眼被安抚的极好的香雪,跪倒在地,含着泪珠道:“奴婢多谢娘娘大恩,公主以后就有劳娘娘了。” 只此一句,琉璃便明了她的选择了,是啊,好不容易能够脱离这个伤心地,她又何苦再回来受罪呢。宫中有洛贵妃在,以她一个奴才的身份,只怕今后更是凶多吉少。 叹了一口气,将艾儿扶起身,再一次叫过红妆,将她刚才的打算安排了下去。 “为防生变,你今日就离开吧。至于皇上那儿,我自有计较。” 艾儿接过红妆递过来的银两,又是三拜。最后看了看香雪,咬牙回了屋中,关上门房,准备完成交托去了。 第五十四章 认女 第五十四章认女 知道艾儿是不想再见香雪惹出不舍,琉璃也并未勉强,走到正在玩着野花的香雪旁边,掏出一块手帕,细细擦去了她脸上的脏污。 “香雪想不想见父皇?” “娘娘,您现在就要去见皇上吗,还要带着公主?” 红妆听见琉璃的话语,连忙问道,皇上现在可是极有可能在慈安宫啊,这去见皇上,不是分明要将事情瘫在众人面前,彻底掀开吗? 琉璃站直身子,握着香雪的小手,清丽的面庞上第一次流露出浓重的杀机。 “为何不能带着香雪,难道堂堂公主不能见见自己的父皇吗?” 红妆语气急促,颇为踟蹰,见了琉璃坚定地神情,自己也知道琉璃如今对于香雪的事情早就有了思量计较。可是,如果琉璃为了香雪而直接对上太后,对她自己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破落的庭院里有蝉鸣声节入耳,迎合着此刻凝结的气息散发出悲鸣的决绝。琉璃从怀中掏出那上了死结的香囊,仔细的为香雪挂在腰间,温柔的目光凝视着这个一脸无邪的孩童。 “香雪,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要好好带在身上,知道吗?” 眼睛眨了眨,香雪乖乖的点头,回答的清脆爽甜。 “知道了,娘。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琉璃呆住,继而将香雪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柔弱身躯上平添了一股激扬。 “你既然叫我一声娘,我今后就必定会护你爱你。” 红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自知再也无法说些什么,事到如今,也只能巴望着皇上对于娘娘的深情不变了。否则,以娘娘如今在后宫之中万众瞩目的地位,还要再护上一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小娃娃,今后的道路有多艰难,可以想见。 琉璃瞧见红妆的担忧,知道她一心是为了自己在盘算。像是解释又像是安慰般的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既然做了,倒不如破釜沉舟,把香雪的身份正名,否则他日她们随便找了一个理由都可以伤害香雪的。” 这番话入情入理,身份在这个宫廷之中,从来便是一把双刃剑。就如同帝王的宠爱一般,没有一个身份,在这个深宫里,如何能生存下去。 宫中的是是非非,人心理念,早就被名利富贵腐蚀的仅剩下了一个个荒芜的躯壳。谁有了身份,有了权势,才能真正的保护自己。 如果香雪成为了皇上的女儿,即便是不受宠,太后要处置她,也许经过皇上一关,到时候,自己才能再有机会为她筹谋。若是将香雪不明不白的带回去照顾,那么,他日,那些人只要趁自己不在,随便寻了一个理由,便就能在顷刻间取了她的性命。而且,无需交代。 这就是世间真是而无情的残酷,没有理由,只论结果。所以,即便此举有些凶险,琉璃认为,也非去不可。趁着太后她们尚未收到风声,来个措手不及。也许,一切事半功倍,也未可知。 何况不知为何,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琉璃心中忽然有种根深蒂固的信念,无论她做了什么,齐孤寞,那个高高在上,冷酷却又柔情的君王总会为她挡去风雨的。说到底,自己还是有些挟天子之威啊。 莞尔的翘起嘴角,琉璃带着一股信念,牵着香雪的小手,往慈安宫走去。^-^^-^ 第五十五章 斗法 第五十五章斗法 古朴的殿堂里有阳光斜斜射入,门口侍立的宫人不是往屋中投去几个好奇的眼神,又在接触到殿内节节攀升的气温时慌张的把头缩了回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来往穿梭的婢女太监在嬷嬷的指挥下不时的为殿中尊贵之极的主子们换上从冰窖中刚抬出来的冰块。刻意放缓的步调仍旧在此刻紧绷的压抑里发出刺耳的呜咽声。 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过炎热,或者是天子的龙威太盛,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刚换上的冰盆便化为了一滩清水,滴滴答答的掉落在干爽的殿中,晕开团团水渍。 持续的声响传入上座柳眉竖立的女子耳中,立时招致一顿大喝。 “这是怎么回事,连个冰块都弄不好了吗,是不是都欺负哀家上了年纪,做不得主了?” 慈安宫总管荣安听见太后乍来的呼喝,连忙率领着宫中奴才跪倒在地上。 “太后恕罪,奴才马上差人再去换过。” 荣安在心底暗自叫苦,这太后请了皇上来已经快两个时辰了。却什么话也不说,只是让皇上在那坐着。皇上的态度也是好生奇怪。一贯的冷漠寡淡,不言不语的坐在一旁。还似乎极为有兴致的品着香茗。看情形,是等着太后先开口呢。 两位上位者的心思莫辩,不止是他们这些奴才,连带着一屋子闻听皇上在此而特意赶过来的妃嫔们亦是胆战心惊的模样。精心修饰过的容颜,皇上连看也不看,只顾着低头神思。 没想到,现今一个冰盆,倒是惹来了大祸。可是,天气炎热,冰盆放置屋中,怎么可能不会化开,明知太后是语有它意,身为奴才的荣安也只能认罪求饶。 太后瞧着宫人们诚惶诚恐的样子,道:“现在来求哀家做什么,办事的时候怎么不利落点。” 冷眼看着太后怒气横生的脸孔,听着她指桑骂槐的教训,齐孤寞眼角眯起,怡然的松开手中的茶盖,碎裂之声顷刻间划破了太后威势的大网,扯开裂口,将众人的视线全部吸引过来。 未待太后发言,齐孤寞便露出惯常的淡然,食指习惯的叩击着桌面,不痛不痒的道:“儿子失手打破了母后宫中的杯盖,倒是要像母后请罪了。” 太后怔了怔,挤出笑意,“皇上说的这是什么话,不过是一个杯盖而已。” 齐孤寞冷冷一哼,逼视太后,语调沉降如千钧巨石。 “母后此言差矣,儿子在慈安宫中没把事情办好,自然是要在事后来求母后恕罪的。” 尖利无比的言语瞬间扼住太后的咽喉,飘然的话语明白昭示了齐孤寞心头的不满。太后恍然明白,刚才某些话勾起了自己儿子的火头。 是的,正是那一个求字,齐孤寞本来就是心知肚明自己的母后差人来将他请去慈安宫是何用意。无非是因为瑞玲被杖责一事。虽然顾忌着自己没有明面上去阻止。但是也绝不可能就此作罢。 倒不是认为这个连亲生骨肉都不疼惜的母后会对瑞玲有多少真情。而是瑞玲身份特殊。乃是上官家最受宠爱的嫡女,现在是洛家与上官家联姻的关键时期。太后又怎能不给上官家做个样子,交代一番呢。 是以,即便是演戏,看在最近他心情不错的份上,加上上次收缴了洛贵妃的凤印,与太后已是剑拔弩张。所以他才肯呆坐在这里,看他母后摆出的脸色。不过,这一切并不意味着就有任何人可以凌驾他上头去。 什么是求,办事之后再来求她?嘲讽的看着那个垂死挣扎,想要夺回权势的女人。她以为自己还是未及弱冠的少年,或者是三年前那个任她宰割的傻子! 今日他只是来看戏,却不想深陷戏中,沦为她重振声威的戏子,是以,他虽然表面一副冷清的神色,内里却是将太后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行动都收归心底,细细分析。绝不可能让太后占了一丝好去。 刚才那个求字,那不成是说,他放纵琉璃打了瑞玲,这会儿还是得给她来道歉讨饶不成。若是真让她坐实了这种说法,今后她恐怕更不会放过琉璃了。 琉璃,他心目中独一无二的珍宝。是他在汪洋中孤身漂泊的浮木,此生最重要的灵魂,要在她身上动心思,齐孤寞如何能容! 洛贵妃面容一动,看着齐孤寞掩藏不住的火焰熊烈的舞动在眸子里,没有说话,只是再度扮演起柔顺的角色,低下了头。 反而是洛贵妃身边的秦美人打不住话头,在一旁谄媚的笑了笑,扭着柔软的腰身靠到齐孤寞身边,娇媚的道:“皇上怎么会有错呢,皇上可是天子啊。” 齐孤寞翘起嘴角,颇为好心情的附上秦美人光滑的面颊。 “那爱妃说说,是谁错了呢?” 秦美人心头激颤,皇上向来冷情,除了舞贵妃更是不准别人碰触身子。今日这般温柔笑意,难道是自己的美丽终于打动了皇上,心头一喜,就有些不顾尊卑了,急急忙忙想要趁着大好机会铲除那个最大的敌手。 “其实太后动怒,也是,也是因为瑞玲郡主挨了打。” 杀机立现,瞅了眼太后与洛贵妃二人静默一旁,明显旁观的神色,齐孤寞忍住心头的厌恶,继续陪着怀中放荡的女子玩着诱导的把戏。 “喔,是吗。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既然敢让太后动怒呢?” 秦美人暗道太好良机不可错过,装出委屈的样子,怯怯的道:“臣妾本来不应该说的,可是,实在是担心太后的身子。” 齐孤寞凝视着她,面容中隐隐有鼓励的意味。 “就是舞贵妃,宫中奴才,死就死了,舞贵妃还要打了郡主,谁都知道太后最疼瑞玲郡主,这么一打,太后怎么能不心疼呢。” 撒娇谄媚中没有一丝一毫是为了自己着想,倒是全为了太后打抱不平。齐孤寞打量着这张娇嫩如花的容颜,想着即将要做的残忍,心中没有半丝不舍,反而有种凌迟的快感。 搂住秦美人的右手一松,将她摔倒在地上,痴迷的神情骤变,周围布满阴寒的气息。 “放肆,舞贵妃司掌西十八宫,如何处事自有分寸,你一个小小的美人也敢妄自非议。” “皇上!” 龙威突变,只吓得秦美人梨花带雨,哭泣起来,不明白刚才还是柔情蜜意的君王如何就在瞬间成为了夺命的修罗。她又哪里知道,齐孤寞深恨她秦家已久,今日是故意引出她的话端来的。 秦美人的父亲乃是当朝的工部侍郎,在淮水治河时贪污了大笔银两,致使工程枯朽,毫无抵御洪水能力。将淮河两岸弄得哀民遍野。可是,秦侍郎老谋深算,一早就投靠了国舅,湮灭证据。让齐孤寞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逍遥法外。这都是三年以前的事情了。 如今,秦侍郎与洛家更加狼狈为奸,联合起来亏空国库。淮河一案已经尘埃落定,再难寻突破。但是要让秦家一直逍遥法外亦是不可。最后,齐孤寞才决定由秦家这个蠢笨的女儿下手,一步步削弱秦家的势力。女儿冒犯贵妃,虽然不至于将全家入狱,总可用一个教养不善的罪名,削去那个老狐狸的工部侍郎一职吧。 阴沉的看着地上瘫软女子的哭泣,齐孤寞没有丝毫动容。 “来人,秦氏美人非议皇贵妃,着即打入冷宫。工部侍郎秦如海教女无方,贬为御史。” “是。” 外间静默恭候的易坤听闻天子旨意立刻安排人上来架住秦美人,往外面脱去。 秦美人嘶鸣挣扎,哭喊求饶,见到齐孤寞不为所动,转而对着太后苦求道:“太后,臣妾知罪了,求太后救救臣妾吧。” 太后皱眉,努力压下心头的惊骇,看着自己孤绝的儿子,这才明白了他刚才一番诡异行为的缘由。 适才秦美人在慈安宫中公然引诱皇上,她本来想加以阻止。但是看见齐孤寞很是欣悦的表情。,也就忍了下去,想看看自己的儿子打的是什么主意。 太后也知道,齐孤寞如今是绝不会将这样一个狐媚子放在眼中。正好秦侍郎最近似乎有些浮动,是以她隔岸观火,想着若是秦美人因为触怒圣颜,那么贬斥了她也是间接给了他秦家一个警告。告诫她们,他的女儿尚在宫中,没有她这个太后的庇护,随时都会置于险地。他们秦家也别妄想可以反出洛家,她这个太后不是吃素的。却没有想到,又一次错误估计了儿子的心思。 本是想着齐孤寞不过是不喜人说舞琉璃的坏话,哪里能想到,他竟是故意如此,惹得秦美人犯错,寻个由头,箭靶转向了秦家,或者说,最终的目的确是她们洛家。 第五十六章 恨难平 第五十六章恨难平 洛家多年经营,笼络群臣,饲养家将。一应事情,那一件不需要银两。洛家既无法在商业上抢占苏家独一无二的地位,也不能指望皇上的照顾。唯一的法子,便是在国库官银上动心思了。 秦侍郎这个位子,一直是洛家为聚敛银钱苦心安排的,更是挡在洛家前面的一面盾牌。如果真让齐孤寞去了秦侍郎的官位,那么下一个安插的必定是他自己的亲信。洛家多年的殚精竭虑付诸流水不说。以往的勾当也极有可能被翻出旧账。 是以,太后考虑再三,万般不喜秦美人,仍旧决定尽力一试,维护娘家利益。只可惜,在机缘上,已经差了齐孤寞一步,想要搬回局面,很是困难。 轻轻咳嗽了一下,太后厌恶的看了看惹出麻烦的秦美人,原本盛气凌人的态度戴上了伪善的慈和面具。 “皇上,哀家看秦美人也是一时失言,小惩大诫也就算了。”说着,给一旁的洛贵妃使了个眼神。 洛贵妃本来经过这段时间接连的打击以后,有心想要重树她体贴温顺的形象,所以今日来在后宫皆是言行举止无不端出贤惠模样,所求的,只是齐孤寞一个回头罢了。 但今日,情况不同,事关家族利益,明知有可能触怒齐孤寞,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皇上,秦妹妹年纪尚轻,都是平日臣妾教导无方。” 话音未落,齐孤寞的呵斥声便倾泻而出。 “你也知道是你教导无方,朕把后宫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管教的。” 嗤笑一声,带着几分讥讽,似是没有看到太后铁青的脸色,洛贵妃神伤的黯然,齐孤寞继续道:“朕看你素日里就是为了讨这个贤惠的名声,才将她们放纵到如此地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毫不留情的斥责如惊雷般炸响在慈安宫中,妃嫔们惊愕的看着齐孤寞,再想不到他竟是如此不留情面。 纵然平日里齐孤寞屡屡不将洛贵妃放在眼里,可是又何曾在众人面前如此声色俱厉的斥责过,现在这样一番说辞,分明是将一个巴掌狠狠的扇在了洛贵妃的脸上,让她沦为笑柄。 太后悚然大惊,几乎就要从那把象征身份地位的大椅上跳起,额头青筋蹦跃,气息不稳。 “皇上,你,你……” 一语未完,思虑过重的身子已是颓然倒了回去,惊得众人连连看过去。崔嬷嬷更是顾不得体统,直叫太后息怒,慈安宫中,陷入一片忙乱。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颓废老去的模样,齐孤寞只觉得一股可悲的胜利感流淌周身。这就是他曾经呼风唤雨,叱咤朝堂的母后啊。她毫不留情的毒死了儿子今生的挚爱,让自己一个人孤单的在黑暗中跋涉了三年。如今,自己将要一步步把苦难与折磨还给她。过往的恨与痛,她,全部都得承受。 不孝吗,如此残忍的对待自己的亲母。不,咆哮的声音风滚云动,是这个女人将自己变成魔鬼。因果循环,这只是她自找的死路! 光华流转,俊逸的面容上全是妖异的气息,齐孤寞噙着笑意,重新做回位子,打量着别人的慌张。 跪在地上,接触到被冰水浸湿的凉微地面,洛贵妃却没有丝毫感觉,她的心,已被刚才的冷言冰封麻木了。 费尽心机改掉自己的脾性,将身上一根根为了爱他而生成的利刺连皮带肉的扯了下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不在乎会鲜血淋漓,不在乎会伤痕累累。她只求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会注意到她的改变,会给她一个肯定眼神。可是,看看,她都得到了些什么。 “为搏贤惠之名,放纵宫人。” 是,她是放纵她们,放纵那些女人来抢夺自己的丈夫,放纵自己不管不顾的爱他!雷霆手段整饬后宫压制嫔妃,他说自己善妒,如今为情敌求情,他说自己为搏名声。一个人的心,怎么可能冷硬到如此地步! 迷恋-<38看书网^>-着那从小就刻在脑海中的朗朗眉目,却寻不到一丝悔意与愧疚。心,忽然就沉寂下来。对周围的同情眼光视而不见,洛贵妃仍是跪在地上,只是端直了身子。 “臣妾自然不会掌管后宫,在皇上心里,只怕还是舞贵妃举止得宜吧。” 讽刺的冰凉显而易见,齐孤寞眼中带怒,斥道:“你把琉璃扯进来做什么?” 琉璃,哼,琉璃呀,从一开始,他就坚持着称呼那个女人的名字,对着自己,永远只有一声四平八稳的爱妃。显见的亲疏,叫她如何意能平。忍住忧伤多年,今日他这般作为,如何再掩饰心头的创痛。 “皇上独宠舞贵妃,她做的事情,自然都是好的。” 大掌重重一挥,发出震天惊响,妃嫔们全都跪倒在地,惧怕天子的怒气烧到自己身上。太后看着洛贵妃倔强固执的样子,顾不得身子的不适,连忙道:“洛贵妃,你在说什么,还不向皇上请罪。” 这个孩子是怎么了,太后在心里懊恼。前几日不是还挺能沉得住气吗,就算今天皇上太过,她也不能与皇上顶撞啊。 不料洛贵妃完全未理会太后的警示,撇嘴露出淡笑,道:“今日若是舞贵妃为秦美人求情,皇上必会赞她心性纯良吧。” “放肆。” 身为君王,即使齐孤寞心底不得不承认洛贵妃说的却是实情,也容不下她这样蔑视自己的权威,挑战自己的底线。 带着盛怒的巴掌毫不犹豫的挥下,切断一个女人最后的想望。掌声利落,再回神时,洛贵妃的嘴角已是嫣红的血花凄清的绽放。 众妃嫔惊呼一声,都呆在原地,不敢上前劝阻,唯有太后更是气喘吁吁,眼睁睁看着,却说不出话来。 洛贵妃被力道十足的巴掌打的瘫软在地上,右手捂着脸颊,挥开着急上前的楠苍,冷冷傲骨迎视齐孤寞的怒火。 “既然皇上已经教训过臣妾的放肆,臣妾恳求皇上一个答案,今日,若是舞贵妃如此作为,皇上是否也会龙颜大怒!” 浓重的绝望早已逼得洛贵妃快要窒息,既然今日已经丢掉了她所有的自尊颜面,那么,她一定要知道他对那个女人的爱,到底有多深,有多重。她和她,两人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么不可逾越! “你。”没有想到洛贵妃是这般坚持,清冷疯狂的目光竟让齐孤寞心底浮现浅淡的愧意。然而,昙花一现,转瞬之间齐孤寞便收拾好情绪,冷冷的道,“既然你如此强求,朕,就成全你。” 洛贵妃笑的悲凉,“臣妾恳请皇上赐教。” 弯下身子,齐孤寞抬起洛贵妃的下巴,眼中波澜隐隐,一字一句,说的缓慢无比。 “如果今日是她,朕不会去考虑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求情,朕只会顺着她的意思。如果今日是她质问朕,朕只会认为是自己言行失当,然后诚意哄她。这样的说法,爱妃可曾满意?” 温润的言辞彻底击垮洛贵妃强撑的高傲,要怎么逾越啊,他们之间,是他一直在前赴后继的筹谋,他舍弃一切捕获那个女人的心,而自己,却是在原地想要留恋于他的一个背影。 在他眼底,根本就不在乎那个女人的对错,他只是单纯的宠她爱她罢了。她没有输,因为,她,连输的资格都没有! 抬手擦掉嘴边凝结的血迹,心底的妖物强烈的咆哮,长久的愤怒不顾一切的想要倾泻而出,却发现所有言语都太过苍白无力。于是,那个高傲的洛贵妃便只是静静的跪在那里,既没有求饶,更没有哭泣,沉默的等待丈夫的处置。 这样一个洛璇是齐孤寞从来没有见过的,凝视着她沉肃的面庞,齐孤寞忽然想起年少时那一个跳跃舞动的身影,那般娇笑,欢愉恬然。冷硬中残存的柔软就要破茧而出,毕竟,他们之间没有爱,却有一段两小无猜的青梅时光。 饶恕的话语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另一个缠绵悲凉的声音在这时插入。 “孤寞,孤寞……” “我们相伴一生。” “我不后悔。” 盘旋心头的梦呓割断了唯一的丝线,当日的狰狞归于脑海。双目中射出精芒,几乎就要将洛贵妃钉死在原地。不,他怎么可以对这个女人心软,当年的一杯十步醉早就将他们之间所有的情意全部毒死了。 收回不该有的悸动,齐孤寞转过身子,阴沉的道:“洛贵妃举止失宜,罚俸三月,于祠堂面壁三日。” 不置一词的看看齐孤寞决绝的背影,洛贵妃叩头谢恩,然后挺胸走了出去。 第五十七章 旧事重提 第五十七章旧事重提 太后眼见着齐孤寞只是这样轻描淡写的处罚,到是在心底松了口气,眼底甚至隐隐有着欣慰的波纹。大好机会,她的儿子却放弃了,应该是对于洛贵妃还是有着割舍不断的情意吧。岂不料,她又一次错估了君王的心思。 洛贵妃既走,太后也是自震惊中缓过气来。瞅了一眼地上还呆呆跪着的秦美人。知道齐孤寞已经是下定决心要除去秦家。也就只能在心头暗自恼恨,不敢再多做言语。痛悔着一条臂膀的失去。 没多大功夫,齐孤寞便招呼着门外禁卫将秦美人拖了出去。气氛重新回到之前的沉寂诡异中,过了一会,齐孤寞瞅着太后忐忑的样子,先行开了口。 “母后今日叫儿臣来到底有何事。” 太后一惊,惶急抬头,看着明知顾问的儿子。她本就是为了瑞玲一事寻了齐孤寞来,想借机数落几句,最好让齐孤寞在压力下去洛贵妃那里待上两天。 原本只要皇上没与她彻底撕破脸,在这件事情上,多半还是会顺着她的意思。毕竟宫里宫外皆知,瑞玲是她宠了的义女。二来也就此给了上官家一个交代。 没想到马失前蹄啊,被齐孤寞掌握了先机,打翻了她的如意算盘不说,还失去了一个工部侍郎之职,差点连洛贵妃都搭了进去。mianhuatang.info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可以说是完全处在下风,又哪里还敢去扯齐孤寞的逆鳞,道琉璃的不是呢。 太后讷讷的红了脸,道:“今日就是叫皇上过来话话家常,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 齐孤寞诡谲的看着太后,道:“喔,母后不是因为瑞玲挨打一事有所怨愤?” 手指一颤,太后连忙道:“当然不是,皇上多心了。” 眉头松展,齐孤寞很高兴今日的戏剧终于唱完,起了身,拍拍衣袖就要跟太后告辞。他实在没有心情再陪着这一屋子心思狡诈的女人,想要早点前往漪澜殿看视心中最深的牵挂。[.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语未出口,易坤从外面匆匆进来。 “启禀皇上,太后,舞贵妃求见。” “琉璃。”齐孤寞面上表情的变化显而易见,惹得一屋子刚起身的妃嫔心中更是嫉恨不已。没有心情管这些女人的态度,齐孤寞着急的是琉璃怎么会突然至此。 “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去吧娘娘请进来。” 面对着君王的怒气,易坤在心底苦笑。若是此处是别的地方,他哪里来的狗胆还让舞贵妃久等通传。可是,这里是慈安宫啊,本来刚才的情形就不妙,再给了舞贵妃特例,岂不是让太后有机会找茬。 诺诺的迎合出去,易坤恭敬的将琉璃请了进来。 莲白的裙角飞扬在众人的视线中,兰花的淡雅扑面而来,随着轻灵飞舞的步调,偶尔间杂几声童稚的话语。 “娘,我马上就能见到我爹了吗?” “是啊,香雪的爹爹就在里面呢。” 正在屋中人全部一头雾水,搞不清楚哪里来的小孩时,琉璃已经拉着香雪的小手,站在众人面前。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太后。” 遵循着礼节,琉璃就要弯身,齐孤寞眼明手快,抢先一步来,将琉璃扶起,道:“好了,免礼吧。” 太后亦是一脸笑意的道:“自家人,就不必多礼了。” 在场妃嫔愤愤不平,连身子都没弯一下,皇上就迫不及待的叫了免礼。不过,今日太后都不敢为难琉璃,其他人也是颇具眼色。不待齐孤寞的目光扫过,便都急忙的给琉璃弯身行礼。 规矩做到十足,人们开始将关注的目光挪到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身上。 在场的玉嫔笑了笑,对着琉璃道:“刚才臣妾仿佛听见这小娃娃叫皇贵妃娘,不知道娘娘是从哪里认的义女。” 玉嫔不敢直接讽刺琉璃在外厮混带个野种进宫,毕竟齐孤寞在此。何况,以琉璃的年龄根本不可能生出这么大的女儿,只得拐了个弯打探虚实。 齐孤寞闻言皱皱眉,其实他正在思索这个问题,琉璃最近身居内宫,哪里会认识这么个小孩。波光一闪,也许是哪个亲戚今日进宫看视,琉璃特意留下来陪她的吧。 不过,皱眉看着香雪一身衣裙的脏污,还有明显的破旧,齐孤寞实在想不明白舞家苏家哪里有这样穷困的亲戚。即使有,带着进宫,也会着人打扮收拾一番。 想了想,就准备暗示琉璃先带这个娃娃去梳洗一下再来跟太后请安,不料,琉璃下面说出来的话实在是惊动宫闱。 琉璃毫不在乎玉嫔的媚笑,怜爱的摸摸香雪柔顺的发丝,转而对着太后露出一抹深笑来,唇瓣开合,吐出真相。 “她不是我的义女,而是皇上的亲生骨肉!” 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人惊讶的消息了,在座的人无一不为琉璃这句话而呆立若木鸡。 妃嫔们神色诡异的看着齐孤寞却发现那个突然被人道出多了个女儿的男子仅是微微的皱皱眉头,随后便是一副云淡风青的样子了,所有的温柔依旧全部凝住在那个卷起惊慌的女子身上,对那个女儿毫不在意。 太后回过神来,顾不得齐孤寞在场,就是一声呵斥 “舞贵妃,你在胡说些什么,皇上哪来这么大的女儿,宫里只有一个……” “如玉长公主是吗?”琉璃毫不客气的截断太后的话,面容上一片嘲讽肃杀,攥紧了手中信任的温暖,琉璃带着香雪一步步走进太后的凤座。 “既然你知道,还在这胡说什么?”迎着琉璃身上耀眼的光芒,太后忽然虚弱起来,第一次的,发现那个柔弱的女子身上竟然有着不可亵渎的圣洁。 “太后可还记得梅妃。” “你,你在说什么。” 瘫软的靠到椅背上,太后眼角无法控制的抽搐,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一个梅妃,这个孩子,精光凝聚,注视到香雪身上,赫然发现那丝丝眉目居然如此相似,又如此模糊。 是啊,她的双手早已沾染了太多的血腥,即便记住了这个几乎夺去她洛家子女地位的女子,她的样貌却在经年的勾心斗角中变的氤氲了。 齐孤寞听到这里,记忆里有个女子袅袅的形象浮上心坎,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问道:“琉璃,你说的可是朕身为太子时尚未来得及正式册封,便已经得了急症死去的梅妃。” 第五十八章 一吻倾情 第五十八章一吻倾情 “急症。(.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琉璃心酸的了然,原来,竟是这样一个单薄而又无谓的借口,轻松的湮灭了一个女子的存在,埋葬了她美好的青春年华。 齐孤寞松快的表情映入心底,琉璃竟有种恨意,若不是帝王薄情,她们这么苍白的借口又怎么可能得逞! 在心底悲叹,想到三年前齐孤寞傀儡般的地位,尊崇母亲的心情,又不由得无法狠下心来将这个罪名强加在他的头上,那时候的他怎么可能来怀疑自己的母亲和自己的妻子呢。 事情的纠缠到如今似乎已无法弄出对错,现在最要紧的是趁着太后神智慌乱将香雪的名分定下来。 “皇上,梅妃娘娘并没有身患恶疾暴毙,而是……” “启禀皇上,当年梅妃娘娘乃是因为患了天花之症,太后仁德,不忍心将其送出宫等死,这才把娘娘挪往冷宫了。”一直紧随着太后,伺候太后三十余年的崔嬷嬷忽然不顾尊卑,大声打断琉璃的话语。 未待琉璃反驳,齐孤寞已经瞳孔紧缩,像是被踩到尾巴的雄狮,暴喝出声。 “该死的奴才,什么时候轮到你多话。” 梅妃是如何,他并不在意。可是,如果是这群女人处心积虑的谋害了他的女人,那么,她们触动的是他的权威。何况,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不用把琉璃拖下水就能铲除洛家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 恭敬地看着太后,齐孤寞语气里颇有质疑的味道。 “母后,即便是身患恶疾,也应该告知朕一声吧,为何你们却要说梅妃已死?” 太后早已从初始的混乱中稳定下来,加上刚才崔嬷嬷的一番砌词给她提供了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凶狠的看着下面不解人事的香雪,目光中毫无祖母应有的慈爱,只有这满腔的厌恶和鄙视。 浅浅的笑容浮上嘴角,阴狠的注意闪现,说不定这一次还能连那个女人一起除去。天花,多么美妙的借口呀。 拿起怀中的锦帕,太后擦拭着面上根本不存在的泪水,抽噎道:“皇儿,当时你刚迎进太子妃,哀家怎么忍心告诉你这种事情呢。与其让你日夜为梅妃担心,不如以为她已经登了仙境。长痛不如短痛啊!” 声泪俱下的说辞在在体现着一番慈母之爱,却只引得齐孤寞恶心作呕。哼,怕他担心,的确,以他当年的性子确实会对梅妃心有愧疚,可是既然经过御医诊脉,梅妃有了身孕她们又怎会不知。 未待齐孤寞再次质问,太后突然指着香雪道:“皇上,哀家以为即使身为皇家血脉,可是梅妃身患天花之症,这个孩子绝不能养在宫廷,甚至她接触过的人也应该立刻隔离起来。” 言下之意,便是琉璃一直与香雪在一起,现下还紧紧的拉着香雪的小手,她就应该被立刻遣送出宫! 一直顾着看戏的妃嫔们被太后一语提醒,这才纷纷退让,惊恐的看着琉璃与香雪二人,生怕被沾染上了。 琉璃好笑的看着太后主导的剧目,未曾言语,只是一径安抚着有些不适应的香雪,等待着齐孤寞的回答。(.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齐孤寞额头青筋暴跳,拳头攥的各个作响,喷薄的烈焰射向高坐的那个垂死挣扎的母亲。 天花,她居然敢用天花来除去琉璃。三年前,她用毒酒害死清扬,如今,变本加厉,丑事败露,反而要公然用一个恶毒的天花毁掉他的女儿,毁掉琉璃。 历朝以来,天花都是宫中大忌,天下大忌。但凡宫中有人患上天花恶疾,无疑是等死一途。就算是天子宠妃,最后也只能在朝堂压力下,黯然出宫。他的母后,给琉璃冠上天花,分明是要置琉璃于死地。 好,很好,这个女人今日的狠辣,必会付出惨痛的代价。他绝不可能让琉璃出宫,但是她们洛家却必须要为这一番言辞尝遍苦楚! 齐孤寞暴躁的神情在太后眼中无疑是心慌的最佳证明,得意捂住窃笑的眉目,太后接着煽火。 “皇儿,哀家知道你舍不得皇贵妃,可是你是天子,断不能留这样的女子在身边伺候了,就是母后同意,大臣们也会上奏的。” 明显的以朝堂来压迫,逼到墙角。齐孤寞面对着太后的不肯后退,嘴角奇异的泛起微笑来,炯炯的看着太后,突然一个动作止住了太后的得意。 大手在空中挥出一个坚决的弧度,转眼之间,原本还在香雪身边美目盼兮的人儿已经落入齐孤寞坚硬温暖的胸膛。在无数眉目清晰的注视下,君王缓缓的低下了头,将多日来萦绕梦回的想望付诸现实。 温热的唇瓣映在琉璃有丝冰凉的柔软上,激射出甜美。琉璃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男子独有的厚重气息包裹全身,心,沉浸下来。 齐孤寞看着琉璃愣愣的模样,顽皮的笑意一闪而过,灵活的舌尖钻入樱桃唇瓣,呼吸吐纳的空隙间蛊惑的呼唤着。 “琉璃,闭上眼睛。” 感触到绵软的舌尖在嘴里肆意的横行,琉璃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里澎湃着一种奇异的欢腾,有些心慌,更多的却是少女情怀的懵懂。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配合的投入到溺毙人心的迷醉里。 齿间相触,踩在云端上的浮幻像是春日里盛放的馨香将琉璃彻底卷入了齐孤寞精心描画的图卷。感觉到琉璃的意乱,齐孤寞更加得意起来,熊熊的烈火炙烤着他本就薄微的意志力,琉璃唇齿的甘甜让他想要疯狂的吸允。却在眼角的余光里,看见了太后青红交错的可笑脸庞。 在腹中吐纳辗转压下欲望,齐孤寞微微松开了搂紧琉璃的右手,却依旧将手心停驻在琉璃柔润的腰间。 琉璃早已被这突来的一吻烧灼了神智,气息急促,两腮全是娇羞的嫣红,好不容易甩去头脑中的迷糊,站稳身子,看着四面众人嫉恨压抑的目光,这才恍然觉出自己刚才与齐孤寞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耳根通红,低垂着脑袋,再也不复之前的沉静淡然。 齐孤寞满意的欣赏着琉璃娇嫩魅惑的风情,目光痴缠的流连在琉璃身上。 “皇上,你,这可是慈安宫。” 找不出言语来谴责齐孤寞方才的纵情纵性,太后只能气喘的大喊,宣泄她的愤怒。 齐孤寞得意的看着太后今日第三次的呼吸不畅,语调清冷的道:“母后,刚才儿子与琉璃这般接触,不知道母后是否也要把儿子送出宫去?” 一半威胁,一半嘲讽的话语化作有效地利剑瞬间刺破太后所有的阴谋诡计。 的确,刚才的一幕众人在场,看得分明,皇上确实与舞琉璃相依相存,如果硬要以舞琉璃接触过香雪这个孩子来指证她患上天花恶疾,那么皇上势必也要牵涉其中。放眼朝野,谁敢站出来说要把皇上送出宫去。 原想着只要先下手强加上罪名,到时候,皇上即便想要找太医来验证,那么,宫中太医多是她的人。何况,一个妃子,近身伺候天子,即使是疑似,大臣们也不会允许的。现如今,皇上以身体为舞琉璃筑起一座牢不可破的屏障,哪个太医敢做次伪证。就算是自己,堂堂太后,也不能再在这上面动脑筋了。毕竟,诬陷皇上得了天花,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皱纹横生的眼角带着惊怒看向自己坚定冷漠的儿子,凉微的喟叹。又一次输了,低估了一个君王的神情,为了一个女人,不惜那名声江山作保。 琉璃动情的看着一脸沉肃的齐孤寞,心乱如麻。不是不知道他爱自己,但绝没有想到爱得这么深,这么决绝。齐孤寞不可能不知道,一旦他可能身患天花的消息传了出去,对于他辛苦筹谋的江山会有多大的祸患,皇上命不久矣,对于国祚,又是何等危机。齐孤寞,此生,你到底要我如何偿还你的深情。 第五十九章 落雁之火 第五十九章落雁之火 头一次的,琉璃没有同情,没有杂质的将身心全部放松,软软的投向了那个以所有来捍卫她的男子,她的丈夫。mianhuatang.info感受到琉璃身体的放松靠近,齐孤寞心底一荡,回头正对上琉璃眷恋依存的波光,暖暖的感觉蔓延开来。更加坚定了决然的信念。不想再让齐孤寞孤军奋战,琉璃清理思绪,对着上首打击甚重的太后开了口。(.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太后说是香雪有可能沾染了其母的天花恶疾,若是如此,香雪又怎么可能长到五岁呢。”掷地有声的话语让太后语塞,是啊,都知道,假如患了天花,是活不过一年的。方才着急于下手,竟忘了这个错漏。太后顿了顿,仗着身份,狡辩道:“也许这孩子是有些什么奇遇,给治好了吧。”“那太后的意思是说,香雪身上如今没有天花病症了?”咬着牙,功败垂成的太后无法再多做辩驳,齐孤寞的行为已经将琉璃密不透风的保护起来,现下即使太后想要找出些其他明目的病症,也不过是自取其辱。虽然不甘愿,太后仍然勉强的回答。“看来倒是哀家思虑不周了,差点误了皇家血脉。”话语中虽然承认了香雪的身份,仍旧不肯表明出自己的私心欲念冷冷一笑,这样就承认了,仅仅是搬出了一个梅妃,甚至都不问来历,不问经过。就明白的道出香雪乃皇家血脉。想来这个太后根本就是清楚事情的经过,亦知道梅妃当初为何会将香雪隐藏五年,所以她直接给香雪一个身份,就是不想让人追究过往的真相。可是,一想到那个轻灵的女子,琉璃的心就有种愧疚感,梅妃含冤在冷宫中苦守了五年,到头来还要背上一个人人畏惧的天花之名离去。就算今日不能戳穿洛贵妃等人的诡计,她也决不能任梅妃走的这般凄惨!冷下眼神,琉璃走到被众人一直忽略的香雪身边,拉起她已经有些瑟缩的小手,昂扬的抬着头,继续与太后的对峙。“可是,太后,据臣妾得知,梅妃乃是今日才离去,一个天花病人又怎么能独自在冷宫生活五年呢?”太后白了脸色,有些愤然的道:“舞贵妃是在质疑哀家的话,既然这个孩子能够被人治好,她娘自然也可能是被人医好了。”稳稳心神,太后又道:“那冷宫早已荒废多时,谁知道有些什么人出没那里?”说完,不屑的瞥了眼琉璃,暗示琉璃不重身份,潜入冷宫。琉璃没有将太后的嘲讽放在心上,只是扭头看着齐孤寞。“皇上,臣妾怀疑梅妃当年并非患了天花,而是被人蓄意陷害。臣妾恳请皇上请太医前去验尸。”本来只是想让梅妃安静的离开,没想到太后等人为了自身利益,非要强加一个罪名在死去的人身上。琉璃心有不甘,估摸着红妆尚未安排人手火化尸首,故而大胆提出要求。太后一听验尸二字,勃然大怒,想要以怒气掩饰自己的心绪。“舞贵妃,不要以为皇上宠你,你就可以胡作非为。被人陷害,你指的是谁,是哀家吗?” 琉璃淡淡的看着太后气急败坏的神情,没有多余的的言辞,只是拉住香雪的手,对着一旁的齐孤寞无声的恳求着。 齐孤寞在心底凉凉的叹息。他的琉璃啊,总是这么善良,为了别人的事情拼尽全力。 其实事情走到这样一个地步,无论是谁,都无法在这件事情上讨到什么好处了。私心里,齐孤寞也实在不愿意太后等人对于琉璃的恨意更加增长。何况那个梅妃在他心里,从头至尾都没有留下过痕迹。 可是,对上琉璃清澈的眸子,齐孤寞拒绝的话语难以启齿罢了,既然琉璃坚持要还梅妃一个清白,索性就如了她的意吧。即使是徒增烦恼,无法撼动洛氏家族。 薄唇开启,就要吐出让太后胆寒,让琉璃满意的答案,却被外间突来的嘈杂声给打断。 “走水了,走水了。” 齐孤寞皱眉,大喝一声。 “易坤。” 一直在外间伺候的易坤连忙进入屋中。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易坤躬身侍立,额角上依然有着因为突来的以外而惊出的冷汗。 “回禀皇上,是落雁宫走水了。” 齐孤寞蓦然一阵,带着无可压抑的愤怒转身看向高台上的女人。看见太后虽然放松却依旧掩不去疑惑的神情。慢慢的,神情却放缓下来,本就幽深的眸珠滑动着不可捉摸的波纹。 无法忽视眼前有些诡异的平静,琉璃奇怪的问道:“落雁宫,那是什么地方?” 入宫这些日子以来,对于宫内大大小小的殿宇已经相当熟悉,加上要掌管西十八宫,所以琉璃自认对于宫中建筑都是清楚地。乍然来了个从未耳闻的落雁宫,且大家神色这般凝重怪异,琉璃心里不由的泛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齐孤寞小心翼翼的将琉璃揽入怀中,尽量斟酌着言辞。 “琉璃,落雁宫就是冷宫。” 落雁,落雁,陨落之雁,正是因为此意,太祖皇帝才会在当时将这一座宫殿视为不祥,并且最终决定将其用作关押废弃的妃嫔。 第六十章 父女相见 第六十章父女相见 轰然巨响在脑海中炸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泛滥开来。残存的意识无情的分辨出了当下的真实。 落雁宫着火了,落雁宫就是冷宫。惊雷阵阵,琉璃只觉得烧灼的痛楚已经延到自身。怎么会这样,即使她本来就是想要将梅妃的尸体火化,运回故乡,但绝不是采用这样的方式。那个守候了一生,命运哀戚的女子,她应该在鲜花和祝福中烧去尘世的牵绊,化为离世的仙子。 而不是在人间的最后一刻,还要遭受这样惨无人道的对待,在熊熊烈焰中,与那些腐朽的殿宇,肮脏的渣滓一起化为灰烬。 琉璃踉跄着脚步,推开挡在身前的易坤,跌跌撞撞的跑到殿门前。 日已西沉,天边仅剩下疏朗的残晖,几朵浮云飘散空中,像极了无家可归的幽魂,琉璃抬头望去,只见西面本应该是暗黑的空旷早已被染做鲜红,滚滚浓烟升起,迎合着那一场焚尽悲欢的俗世火焰。 烟雾四散,红云喧嚣,宫人们的惊呼声遥遥传来,紧紧付住心脏,琉璃的心头也化作了一片沸腾。 齐孤寞眼见琉璃悲伤的情绪,生怕她再像上次一样昏厥过去,急忙从后头揽住她。 突然,琉璃脑海中一道精光闪过。艾儿,艾儿现在还在冷宫,她听了自己的吩咐,是要等着梅妃火化后才会离开的。如今冷宫已成火海,冷宫中人又自来遭人厌弃,谁会去救她。 想到这里,琉璃转身紧紧抓住齐孤寞的衣衫,近乎疯狂的大喊道:“快,快去救艾儿,我求你,救救她……” 齐孤寞被琉璃涣散的瞳孔,异常的神情吓了一跳,想要顺着琉璃的意思,但是…… “琉璃,你冷静一点,谁是艾儿?” 琉璃神智早已不清,聪敏如她,就算是在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下依旧能够明白,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关头,冷宫的大火断不会是无心之过,必然是有心人湮灭证据的作为。 正是因为清楚的知道缘由,琉璃才会这般失常,早知道会把那些人逼到这样狠绝的地步,她就不应该妄自逞强,如今,不仅保不住梅妃的尸首,连艾儿的性命都可能赔了进去。强烈的自责不停冲击着琉璃本就薄弱的意志,造成了她现在的狂乱。 齐孤寞瞧见琉璃只知道失神的唤着艾儿两个字,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恐怕很难平复,也知道这个艾儿对于琉璃必定很重要。(.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可是,诺大的皇宫,他又如何知道谁是艾儿呢! 着急担忧,齐孤寞紧紧的将激动地琉璃拦在怀中,生怕她伤了自己。正着急时,一只小手牵了牵他的衣摆。 “父皇,艾儿是照顾我长大的人。” 齐孤寞埋下头,只见一对黑溜溜的眸子泛着童稚的聪慧盯着他,小小的手心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衫。 香雪眨巴着眼睛,对着正看向自己的齐孤寞路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因为琉璃曾经在殿内说了香雪是皇上的亲生骨肉,而香雪聪明的脑袋瓜里也就知道了这个被称作皇上的好看男子就是她的爹。所以香雪一点也不怕他,看着他问艾儿,就自动的站了出来。 这是齐孤寞第一次正眼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儿,可惜,性格已经冷硬无比的她除了对于香雪刚才令人意外的聪明表现有些赞赏外,再无过多的感情。 沉稳的收回思绪,齐孤寞将仍旧哭泣不已的琉璃抱起。 “易坤,派几个人,去吧那个叫艾儿的宫女救出来。” 瞧见易坤有些为难的情绪,齐孤寞补上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完,齐孤寞对着上首受了太多惊吓的太后道:“母后,儿子就先行告退了。” 齐孤寞也不顾太后的表情,抱着琉璃就想往漪澜殿赶,迈过门槛时,又见着巴巴的望着自己的香雪,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信任,心弦一动,看了看怀中哭泣的琉璃,齐孤寞再度叹气。 “易坤,找几个宫女将公主带到漪澜殿去,以后,她就交给舞贵妃照顾了。” 一团忙乱之后,齐孤寞终于将琉璃安置在了漪澜殿的居室里,怕琉璃激动的情绪伤着自己,齐孤寞招来了太医,为她开了一副凝神静气的方子,着了碧玉等人煎药,齐孤寞亲自给琉璃喂服的汤药,看着琉璃沉沉睡去,这才松了口气。 凝视着眼前娇小的人儿,齐孤寞的目光渐渐深邃,手指在琉璃的发丝间灵活穿梭,平日里柔顺的触感中竟也夹杂上了冷寂的味道,拇指拭去残存的泪珠,齐孤寞的心阵阵抽痛。 自己当然知道,琉璃今日这番失常,肯定是想到了那场大火的蹊跷诡异,所以她又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可是,她怎么不想想,就算是今日不是一场大火,他日,太后他们又能容得下梅妃多久,困居冷宫,却不过是早晚要下手的。 摇了摇头,心里何尝不恨,为了琉璃,为了江山,今日这场大火,也是非要查清楚不可的。 好厉害的手段,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收到消息,还能堂而皇之的在宫中放火,这样的人,他焉能容下。否则,他日,卧榻之上,岂不是由他人安睡了。 杀机浮现,空气中似乎都因为齐孤寞思绪的转圜而浮上了一层淡淡的冰雾。 “启禀皇上,靖国世子求见。” 齐孤寞纠结的眉头稍微舒展,暗暗一笑,来的倒是真快,看来自己果然没有找错人,要他去查这件事情真是找对人了。苏远轩,果然是个人才。 看着身边侍立的碧玉,齐孤寞不放心的交待道:“仔细照顾娘娘,她若醒了,立刻来禀告朕。” 碧玉低声应了,恭送了齐孤寞出去,眼中是掩饰不去的流连。 第六十一章 各有所谋 第六十一章各有所谋 苏远轩第一次来到琉璃住的漪澜殿,只见屋中一应摆设俱是上品,九转龙纹香炉上熏烟袅袅,散发出屡屡沁人心脾的气息,明珠串成的锦帘不时飘荡着清脆的曲调,座下用上好的雪缎缝制了坐垫。(.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将种种细微收归眼底,苏远轩面上出现和缓的笑容。 很好,细微之处才能见真实,齐孤寞能如此布置漪澜殿。且处处符合了璃儿的喜好。看来,他是真的将璃儿放在了心上,如此,自己也可以放心了。 宫中诸人都已早闻文武公子大名,可惜苏远轩素来不爱进宫,虽说近日多有往来乾阳宫,但是那里可是天子居所,谁敢擅入。即便是上次御花园匆匆一瞥,苏远轩也是不时用扇面遮着眉目,今日,一身清爽的来了漪澜殿,倒是掀起了不少风波。 漪澜殿庭院里,来了不少仰慕的宫女,机会难得,众人纷纷找了漪澜殿中相熟的宫女太监,想要趁机进去一睹文武公子的风采。 暖儿本是从茶房过来,端着一壶上好的君山银针想要往大殿走去,却被外间的宫女扯住了衣袖。 “暖儿,你就让我去帮你上茶吧。” 服侍孙婕妤的安心一脸谄媚的哀求着暖儿,遭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谁说你去上茶的,应该我去,我跟暖儿才是好姐妹呢。”李妃身边的琴儿不屑的道。 暖儿苦着脸,看了看冒着热气的茶壶被她们扯得晃动不已,心里生怕有个万一,只能尽力保持着平衡。这可是南野进贡的上品,一年只得四两,平日里除了皇上那里,估摸着也就娘娘这里能有了。 这是红妆姑姑特意交代的,说是世子不比其他,家世贵胄,又是娘娘嫡亲的表哥,关系亲近,什么都得用最好的。没想到,茶泡好了,却眼看要毁在这些人手里了。 “好了,你们别吵了,你们又不是漪澜殿的人,怎么可以进去送茶呢?” 琴儿闻言,有丝尖刻的道:“怎么不行,世子又不认识我,他怎么知道我是哪个宫的。” 慵懒的声调闲闲溢出,“李妃娘娘宫中的人,在下怎么不认识?” 苏远轩双手环胸,倚在漪澜殿的门口,白衣素服,趁着漪澜殿一树璀璨,出尘高雅。苏远轩嘴角噙笑,看着慌乱的琴儿几人。[.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琴儿等宫女初初一愣,直到后来暖儿行礼问安,方才知道原来这么个温润公子就是大名鼎鼎的文武公子,瞬间羞涩嫣红,只顾着埋头,说不出话来,再不复先前的咄咄逼人。 苏远轩毫不顾忌在场之人的暗自惊呼,用扇面敲打着手心,眼神锐利,笑容却是一径不变,只看了琴儿与安心。 “回去转告叫你们来的人,若是担心害怕,当初就不应该参合进去,如今,还是收敛些吧。” 琴儿与安心听了这番颇有警告一味的说辞,身子一抖,顾不得其它,连行礼都来不及,便急忙掩面回去了。 苏远轩瞅着两人慌张的背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着迷糊的暖儿,笑道:“怎么还不上茶,皇上都已经在里面等候了。” 听见皇上二字,原本还想着多在漪澜殿外呆会的宫女们立刻跑的烟消云散。倒是平时胆小的暖儿,反而精气十足的跟在了苏远轩后面,走了进去。这也是今日齐孤寞多来漪澜殿,却总是柔情万千的结果,惹得漪澜殿众人也不复之前那么惧怕性情不定的齐孤寞了。 齐孤寞意见苏远轩信步回到屋中,斜靠在椅背上,言语间颇有打趣的味道。 “怎么,你那些仰慕者都已经离开了?” 苏远轩横过去一眼,右手捋直了衣摆,也不给齐孤寞行礼问安,径直坐在了椅上,眯着眼睛,道:“有劳皇上费心,她们一听皇上圣驾在此,便都着急离开了。” 暖儿听见两人你来我往,也不敢多问,只能在心中奇怪世子如何能在皇上面前这般放肆,难道竟是因为皇贵妃,皇上多了宽容。自己在脑子里闷闷的想了想,上完茶,就被齐孤寞示意退了出去。 其实,暖儿倒是并未想错许多,苏远轩与齐孤寞之间关系陡然转到这种怪异的地步,不止别人看在眼里奇怪,连齐孤寞与苏远轩两人自己都是没有想到的。 一开始本是一个设计,一个自愿进套,不过是一场交易。及至后来,齐孤寞爱上琉璃,苏远轩为了心爱的人,甘愿放弃成见。再至齐孤寞深知琉璃心中苏远轩的痕迹不可磨灭,加上苏远轩的人品才能确实让他引为知己。因此甘愿放下君王之威。也就造就了二人如今的相处模式。 说到底,两个骄傲凉薄的男人不过都是为了自己心中爱慕的女子互相妥协,倾其所有罢了。 掀开瓷白杯上的茶盖,一股热气晕散开来,吹去浮动不安的云雾,齐孤寞像是不经意的问道:“如何了。” 扇面节奏的敲打着茶碗,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苏远轩淡笑道:“是个高手。” 齐孤寞感兴趣的抬抬头,“哦,连你也这么说?” “皇上说笑了,能在皇宫内院放火并且安然退场的人,怎么会是简单的角色?”放下折扇,品了一口香茗,苏远轩看上去极为悠闲。 齐孤寞眸光一沉,茶碗落桌。 “这么说来,真是有人故意纵火。”顿了顿话,目光扫了一眼内殿,齐孤寞又道:“那个艾儿呢?” 苏远轩亦是面色不豫,终于收起了闲适。 “去的太迟,人已经死了,而且,确实是被活活烧死的,不过,御医倒是论断,应该是在大火之前就被烧死了。” “哼,干的倒是小心。”齐孤寞冷冷一哼,心里恨急了这帮人的算计,更不由得担心起屋中的琉璃来。梅妃尸首被毁已经是沉重打击,若是知晓这个艾儿也惨死冷宫,只怕到时候更是承受不了了。 第六十二章 夜宴(一) 第六十二章夜宴(一) 苏远轩早已听闻琉璃今日在慈安宫中的失常,心底着急,几乎就要从位上跃起。齐孤寞看出他的心急,抢在苏远轩更进一步的动作前,道出了一句平安。 “放心吧,琉璃已经服了药,睡下了。” 苏远轩有些不甘心的做回位子,没能亲眼见到琉璃的安然,总是有种漂浮在云端的虚无,少了一份踏实。 “既然人已经死了,你可还能查到什么?” 苏远轩神色变幻,捏紧了指间的缝隙,言语中浸透出强烈的愤恨。 “宫殿已经焚烧殆尽,尸体也差不多化为灰烬了。但是,艾儿的骨灰有些不同。她的尸首,不是被一般的火种所烧,而是被一种内功心法所烧灼。” “什么意思。”齐孤寞从未听说过武功也能将人烧死,奇怪的看向苏远轩。 凝眉神思,苏远轩语气颇为沉重。 “这种武功失传已久,本就是邪门心法。连这种武功的人,掌力可以透出高温,甚至能将人化为灰烬,但是,要练这种武功,也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身体会定期受到烈焰灼烧般的痛苦,实在是先伤几,再伤人。” 讥诮的讽刺随即而出,“他们本是怕没有烧死艾儿,留下一个活口,才用了这种方式。没想到反而留下了这么一个破绽,明白的告诉了我们这场大火来的蹊跷。” 眉头中挤出一个川字,齐孤寞优雅的弯起唇角,眼神锐利,像是看见了百年难得一见的猎物,带着誓不罢休的狠厉。 “如此说来,这个人倒是个狠角色。爱卿可是名动天下的文武公子,你可知道现在谁会这种邪门功夫?” 掩去眉梢的杀机,苏远轩拿起茶碗。轻啜一口,道:“已经有点头绪,待确定之后,必会立刻禀告皇上。” 没有忽略道苏远轩细微的拨动。齐孤寞选择了暂时沉默,苏远轩表面温和,实则性子深沉难测,这一次涉及到琉璃,相比他心中早已起了杀意,只要他顺利处理好事情,其它的,齐孤寞并不想过多干涉。 君王用人之道,虽然处处小心多疑,但是分寸上面,齐孤寞一向是个机会掌握的人。何况,苏远轩从一开始,臣服的就并不是他。一杯烈酒,浅尝一口,可以带来无穷回味芳香,但是,若喝的太猛,太多,伤害的就只能是自身了。 “既然如此,此事就全权交给爱卿处理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得到齐孤寞的诏命后,苏远轩犹在大殿中等了一会,可是琉璃因为心绪起伏太大,甚至受损,待到二更十分尚未醒转。想到苏家暗卫及宫廷禁军尚在等候自己的指示差遣,无奈之下,苏远轩只得先行离去。 夜晚的皇城空灵寂静,宫人们零星的捧着贵人的膳食衣物穿梭往返,镂空的宫灯早已被点亮,灿烂了整个宫廷。齐苏远轩依旧是御马而行,达达的马蹄声在静谧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座下白马敞开了四蹄风驰电掣,苏远轩衣袂飘飘,在夜风里颇有羽化登仙的味道。凝视着浩瀚苍穹,一弯新月皎洁如钩,眼见着天狼星大放异彩,苏远轩心中一沉,原本要忘西门而出,尽速回府的打算已然更改。座下缰绳一勒,白马转往东直门口。 马声嘶鸣,守门的侍卫本已经下钥,却见白马冲出,立时知道乃是靖国侯府世子来临,因为有了上一次同行的经验教训,也不多说废话,恭敬的打开了城门,白马未受阻挡,如风一般席卷而出。 上官府内,今日亦是注定无眠,灯火通明的映照着府院上空。不是有中年女子的嘤嘤哭泣传来。 大厅之上,上官夫人坐在右首卷着锦帕,不断哽咽拭泪,上官唯我暴躁而无奈的狰狞着面孔,脸上全是不耐的神色。大厅之中,尚有上官夫人的娘家,掌管江南税利的岑氏家族长老――岑钟鸣在下面虎视眈眈,一干上官族人亦是个个憋足了脸,瞪视着场中唯一散漫的男子。 上官诚璧悠闲地靠在椅背之上,双目微闭,一副不屑处置的神情在厅中安之若素,看上去似乎只是在闭目养神,并没有把厅中的情形放在眼里,唯独嘴角若有似无的讥讽笑痕泄露了他此刻的不耐和厌恶。 上官夫人哭了半晌,看了看岑钟鸣的颜色,这才道:“老爷,您倒是说句话呀,好歹玲儿也是您嫡亲的骨肉,如今被打的这副模样,我可怎么活呀。” 上官唯我早已被她哭的心神不宁,本想大声呵斥,无奈今日家族亲老来的极多,加上上官夫人娘家兄长又在一旁,只得放软了语调。 “夫人,玲儿乃是被皇贵妃杖责,你要我如何为她做主,难不成去找皇上讨要公道?” 上官夫人一愣,说不出话来,只是又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口中只不停地说着,我可怜的玲儿。弄得上官唯我更是头疼,面色难看。 此时,坐在下方的一名上官家的长老捋捋胡须,表情高深的开了口。 “族长,在下认为夫人所言未必无礼,今日舞贵妃杖责瑞玲,分明是不把我们上官家放在眼里,我们何不借此事要舞家做出一个交代,也给了皇贵妃一个警告。否则,舞贵妃气焰太盛,瑜妃娘娘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啊。” 终于,再也听不下这些自以为是的滑稽言语,上官诚璧一直紧闭的双目骤然睁开,嗤笑一声。也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长老被人当中嗤笑,自己极端不满,沉下脸来,道:“少主这是笑什么。” 上官诚璧厉眸一扫,强劲的气势让长老当场败下阵来,只觉得刀锋已在眉间,不敢再言语,怏怏的低下了头去。 上官唯我眼见这种场面,不悦的道:“诚璧,你这是做什么。” 上官夫人眼见众人不满于上官诚璧,想到自己儿子的族长之位莫名其妙被他夺去,更是借机发泄不满。 “大少爷,好歹你也是瑞玲的哥哥,怎么她挨了打,你反而在这里幸灾乐祸?” 说完,又是一通大哭。 第六十三章 夜宴(二) 第六十三章夜宴(二) 上官诚璧拧紧了浓眉,看着上官夫人惺惺作态,讥诮的笑容越见深邃。[.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半晌,终于凉凉的吐出几句话来。 “上官夫人严重了,我不过是一个卑贱之人,如何能委屈夫人做我的嫡母?” 上官夫人被这一句话噎的说不出话来,当初,上官诚璧进门,她确实怒骂呵斥其为卑贱野种。现如今,她也是无从反驳。 “诚璧,你怎么可以说话。”不敢把娘这个字再说出来挑起上官诚璧的火头,上官唯我只能有些郁郁的道。 上官夫人的亲生儿子上官剑早就不满这个突如其来的哥哥,见了母亲吃亏,又有众多叔伯壮胆,当下如蚱蜢一般跳出来,狐假虎威。 “上官诚璧,瑞玲说你当时就看着她挨打,却不说话,是不是。” 直呼兄长名字本就不妥,加上口气又是颐指气使,上官唯我皱了皱眉。 “剑儿,不得对你大哥无礼。” 上官剑毫不示弱,道:“爹,就是他眼瞧着妹妹挨打,还在旁边说什么妹妹是应该受教训的,我看他,分明是被舞琉璃那个狐媚……” 一跟银针急速飞出,堪堪擦过上官剑细致的肌肤,留下了一旦惊心的血痕。在场众人大惊,皆是看着那个已然一脸寒霜的男子。 上官剑浑身颤抖,虚弱的瞪视着朝自己逼近的上官诚璧,嗓音沙哑。 “你,你想要怎么样……” 上官诚璧冷冷一笑,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浑身俱是鬼魅的味道,踩着空旷的步伐,狰狞纠结的狠厉看在众人眼中,不由得战栗不已。 快如闪电般的伸出利爪,却在即将卡住猎物的关头戛然而止,凌空一个虚幻,细长的手指已经在轻柔的抚着自己的衣衫。被这惊险的一幕给彻底击垮,上官剑只觉得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浑身瘫软下来。 在场众人眼见的上官诚璧一身诡异莫辩的功夫,无不是惨然失色,上官唯我看着不置一词,阴冷无双的上官诚璧,心绪复杂。 这个儿子智谋算计,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刚才显露的功夫更是让他对于今日后便要举行的绥远将军一战放心不少。可是,上官诚璧的情感重心完全不在上官家族,却又已经掌握了上官家全部的实权,他日,恐怕…… 想了想,看着已经紫涨了脸皮的岑忠鸣,咳嗽一声,端起父辈的权威,道:“诚璧,剑儿说的可是事情,你是否眼睁睁看着你妹妹挨打?” 话语中虽然有责备之意,但是却只字未提刚才上官诚璧对上官剑的所作所为。上官族人都知道如今上官家所有暗卫钱财俱已掌握在上官诚璧手中,也明知上官唯我不过是为了安抚岑家人的情绪,想给上官诚璧找个台阶,让他随便挑个理由,是以都保持了沉默姿态。 岂料,上官诚璧只是扭过身去,讪笑的看着猥琐困顿如惊弓之鸟的上官剑母子,毫不留情的给予讽刺。 “父亲,您的嫡女不顾尊卑,冒犯皇贵妃,您要我如何保驾,难道,要我在宫中与皇上的禁卫军动手,搭上整个上官家来保全您的宝贝女儿。[.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岑钟鸣眸光暗沉,怒斥道:“上官公子莫要危言耸听,宫中杖刑,不过就是行刑司与内命妇的事情,以公子堂堂未来驸马的身份,难不成舞贵妃还能搏了您的脸面。如何就能扯到禁卫军身上去。” 顿了顿话,岑钟鸣脸上显出一抹深意来,接着道:“何况本人听闻少主与舞贵妃系出同门,渊源甚深呀。” 此话一出,上官唯我便知道不好,方才正是因为上官剑口出污言秽语,将话头打到舞琉璃身上,这个儿子才会勃然大怒,现在岑钟鸣再去点他死穴,只怕这个儿子不会顾及他的脸面了。 果然…… 上官诚璧眉梢一调,道:“岑御史年老昏聩,不通宫闱,在下可以体谅。” 岑钟鸣大惊,怒道:“你……” 上官诚璧不去理他,精芒四射,煞气如魔,硬是将一个风云朝堂多年的世家族长压了回去。 “今日御花园中瑞玲冒犯皇贵妃,触犯皇家大忌,本就是死罪。舞贵妃何等人也,乃是舞家掌珠,苏家明月,已故慧娴皇后之妹,更是皇上的心上之人。近日以来,皇上是如何对待舞贵妃,天下皆知。就连太后现在也不敢触其锋芒。今日御花园行刑,皇上早就知晓公主可能前去阻拦,派出苏家世子率领宫中禁卫守在前方,岑大人倒是告诉我,我是否也应该学习我那善良的瑜妃妹妹,硬闯过去?” 掷地有声的话语,无懈可击的理由,岑钟鸣涨红了脸,再也想不到当今皇上竟会独宠妃嫔至此,为了一个舞贵妃顺利执行杖责,竟不惜出动宫中禁卫。 上官唯我惨白了一张脸,道:“诚璧,皇上果真动用了禁卫军?” “动用的岂止是禁卫军,还有苏家世子亲自领军,谁敢擅闯?” 目光阴暗,欣赏着在场众人青白交错的神情,一股舒畅的快意涌来,上官诚璧继续道:“今日若是端静公主出手阻拦,只怕连她也没法逃过皇上的雷霆大怒。” 上官剑撑着一口气,嘴硬道:“你撒谎,端静公主是皇上最心爱的妹妹。” “妹妹?哈哈……”凄厉苍绝的笑声回荡在空中,上官诚璧鄙视的看着面前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残酷的道:“连母子之情都可以抛却的皇上,你们当真以为他会为了一个妹妹纵容上官家族继续做大?” 明明白白的击碎上官家人一直以为的坚硬屏障,上官诚璧嘲笑着这些人的痴傻。 坐视上官家族与洛家联姻,下旨赐婚,绥远将军一役冷眼旁观,这样的皇上太令人意外。他不会像那些蠢材一样,以为齐孤寞实在顾念母子之情,兄妹之情。 朝政风云纵横交错,根结复杂,齐孤寞不过是在等,等一个连根拔起的机会。现在,他一面护住小舞,以舞家和苏家之力打压后宫中的反对势力,一面在明面上将上官家族渐渐引入死角。让苏远轩出来夺取绥远将军一职,就是一个明显的表示。借力打力,所用的全部是世家豪族的势力,皇权却越见稳固。这样的齐孤寞,心计不可谓不深! 说到底,最后得益的都会是他,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美人,江山,俱在手中! 不屑的扫过那些畏缩的面容,上官诚璧走进血色尽失的上官夫人,警告道:“上官夫人,教好你的女儿,若是再有下一次,我必亲手送她上黄泉。” 上官夫人抖抖唇,恍惚的的看着这个阴沉的男子,心底恐惧的藤蔓疯涨起来,无边无际的缚住身心,让她再也无法挣脱。可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她还是问出了疑惑。 “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哼,上官诚璧甩着衣袖,妖娆的芬芳散开,侵入在场众人浅薄的神智。 “你的女儿,最好不要再做蠢事,不要去惹不该惹的人,不要做些徒劳无功的事情,我不敢保证下一次,会不会突然间忘记了我们原是兄妹,身上还有那么一点相同的血缘!” 几乎就要彻底粉碎上官夫人凌乱纷杂的情绪,让她陷入疯狂,上官府的管家却在此时闯入,打乱了一池黑暗。 “少爷,靖国世子来了。” 厅中众人本就是如惊弓之鸟,被上官诚璧的一番言辞彻底打掉了近日的锐气骄傲。现在听闻最大的仇敌苏远轩登门拜访,一时间都慌乱起来。喧嚣如炉鼎中被鼎盖死死压制的沸水,阀门一开,顿时失去了控制。 静静的看着自己族人无措,上官诚璧只是流泻出一缕不耐,随即迈着步子,踏了出去。 上官唯我眼瞧着上官诚璧邪魅的身影远去,再瞧着族人不堪一击的颓废,冰凉一波波拍打入心。遥望着浩瀚月空,心却像被钉死在了一个小小的空间里,寸步难行。 上官家族一门传到他手中,已经是人才凋零。好不容易出了一个上官诚璧,偏偏又是对于家族毫无半分情分可言。难道,真是天要亡他上官家族? 第六十四章 昔日护花情 第六十四章昔日护花情 再也容忍不了族人的丑态,上官唯我一声咆哮稳住了局面。 “都给我闭嘴!” 四周寂静一片,胆怯的看着上官家的族长。上官夫人缩了缩脑袋。看到自己的兄长还在一旁。壮着胆子,想要开口。却立刻换来一个凌厉的眼神。 横过一眼,上官唯我稳稳气息,道:“今日诚璧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当今皇上早已经不是昔日稚子,心中丘壑非你我所能掌控。不要以为将有个公主嫁进上官家,你们便在外面越发胡作非为起来。” 座中几名中年男子闻言立刻低下了头去,上官唯我哼了一声,却不点破,继续道:“近日,皇上明显对靖国世子信任有加,宫中又有个舞贵妃撑腰,咱们上官家族再不收敛一点,只怕他日绝不是瑞玲受辱这般简单。” 上官夫人听见上官唯我如此顺着上官诚璧的话语,终是忍不住心头一口恶气,斥道:“那瑞玲竟就被白白打去了不成。” 顾不得岑钟鸣尚在厅中,上官唯我便指着上官夫人大动肝火。 “你还有话说,若不是素日里你放纵溺爱她们,怎么会让瑞玲闯下这等大祸。白白打了,今日就算舞贵妃将她杀了,难道你还能叫皇上杀了舞贵妃给你赔罪不成!” 眼见着上官唯我毫不留情的说辞,上官夫人当即大哭起来,上官剑在一旁撇撇嘴道:“不过就是一个宫女!” “你也给我闭嘴,你的那个妹妹我是不指望了,你姐姐在宫中今后也少不了公主的庇护,今后,你少给你大哥出去惹麻烦,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上官唯我的态度如此强硬,终于是将上官夫人的气焰压了下去,带了儿子退到后院去了。 岑钟鸣将今晚的一切看在眼中,只能在心底微微叹气。不是他不想为自己的妹妹外甥争个名分脸面。实在是如今形势比人强。上官诚璧已经不是他所能撼动的人物。何况……岑家现在也是危机四伏,尚须上官家族的支撑呀。如何能为了一个已经出嫁的妹妹与上官家撕破脸面。 皎洁月辉映照在浅浅的湖水中,几朵残莲零落的散乱在里面,有极轻极淡的声响静静流淌。苏远轩站在萧索的院落里,参差粉红落入心底,让他不由得皱紧眉头。悉悉索索的摩擦声靠近,扇面在掌心一敲,缓缓转过身来。 “上官公子来的倒是挺快。” 上官诚璧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依旧白衣温润的男子,却没有忽视掉他眼中浓烈的杀机。 “世子大驾光临,诚璧怎敢怠慢?” 两道冰冷的视线胶着在一起,无数利剑倾轧而出,彼此试探,互不退让。利剑已经出鞘,强弓无法再直,两个疯狂的赌徒早已经在这一场战役里压下全部的筹码,谁也无法再后退。 彼此都从对方眼中感受到那份死亡的坚决,一时间,顺也无法撼动对方分毫。扇面敲击,苏远轩淡淡释然,松开眉梢。 “上官公子府中这一池极品瑶莲可是要开败了。” “人尚有阴晴圆缺,何况是花。” 苏远轩眉峰紧蹙,转向上官诚璧,波纹不动的话音里参杂了一丝恨意。 “上官公子果然是豁达之人,在下不懂养花之道,却是听过一个花匠的故事,不知道上官公子可有兴趣听听。” 上官诚璧轻笑了笑,道:“世子不妨说来听听。” 苏远轩收起锋芒毕露的深沉,转而带着一种既然的疼痛与哀伤。 “一名花匠原本常年陪在一个绝世的花仙子身边,每日为她的元神细心浇灌,唯恐有半丝不妥。两人感情深厚,仙子以为花匠对她绝不会有分毫伤害,更不会舍弃背叛。可是,三年前,花匠却无故失踪了。” 上官诚璧看着苏远轩移转的目光,身子轻轻的颤了颤,复又道:“是吗?” 苏远轩攥紧手中的折扇,挤出笑容,“因为花匠的失踪,仙子不顾孱弱的身子,私自离家出门寻找花匠。却在偶然的机遇里,听闻花匠可能出现在松莲雪山上的碧水寒谭里,于是仙子一个人前往寒潭。等了三日,冻得全身冰冷,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掉入寒潭之中,从此染上无法治愈的寒症!” 话到此处,苏远轩已是面色阴寒,瞧着眼前的男子,只觉得心肺炙烤,血脉上涌处就想要掐着对方的脖子,捏断他的筋骨。 上官诚璧强忍住内心的波动,僵硬的发肤间,奇异的赤红色的暗潮堆叠起来,继续笑道:“如此,仙子倒是受苦了?” 冷冷一哼苏远轩接着道:“可惜,纵使花匠知道仙子身患奇症,亦是绝情,屡屡行些伤她之事,总想在不经意间便取了她身边人的性命。” 身子一颤,上官诚璧背负着双手,冷然的目光下参杂了一丝暖意。 “世子的故事在下已然知晓,世子有话但说无妨。” “我只是想告诉你,花匠若是还念昔日护花之情,那么就不要再将仙子的的心一寸寸凌迟下去。” 说完,苏远轩似乎再也无法看到面前这个阴沉的男子,转过身子,大步离去。独留下上官诚璧一人对月萧索。 花匠,仙子,昔日护花,今日凌迟,到底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到底还是重重的伤了她吗。 心脏微薄的跳动,扶手上去,却再也感觉不到一丝生命的迸发与暖意,他们之间,到底还要走过多少的身不由己。 黑发无风自舞,迎着月光,上官诚璧的目光在苏远轩话语的一番刺激下,竟然转变为暗红,心绪难安,血气翻涌,猛然间,一缕残红从嘴角无声的浸透出来。在这个寂静的黑夜里,一个男子,诡异妖冶。 第六十五章 女儿绕膝下 第六十五章女儿绕膝下 靖国侯府门前,等候着苏远轩的总管早已昏昏欲睡,无奈主子未归,他也只能带着一干下人在此等门。好不容易,伸了个懒腰,朦朦胧胧中,却看见了白马迅捷而至。连忙领了家人,在门前候立。 “世子,你看要不要再上点夜宵?” 总管一面上前牵着白马,一面殷勤的问着面色不善的苏远轩,生怕有个万一,最近这位主子的脾气,可是越来越难猜度了。 苏远轩摆摆手,回首看了看幽暗夜空下浓重的杀局,在心底凉凉叹息,今日为了璃儿,作此警示,却未必有用啊。也许他日,他们之间的生死角逐,是注定要让璃儿伤心了。 心底一冷,苏远轩双手伏在身后,进了院子。黑夜中,那颗天狼星依旧在闪动着熠熠光芒。 夏日渐渐远去,正是初秋时分,素日本就清凉的漪澜殿里更是较别处多了几分寒气,琉璃自从那日在慈安宫情绪失控,隔日醒来后,又得知艾儿身死。大受打击,自此之后,身体便一直很娇弱。 齐孤寞心中怜惜琉璃,特意命了内务府在漪澜殿中早早的加上了绵软柔和的皮裘,铺设在屋中座椅软榻上,为琉璃抵挡寒气。此时,琉璃正坐在内殿中,手捧着一卷诗词,淡淡的看着。 外面红妆例行每日之事,领了香雪进屋中来,给琉璃请安。 “香雪给母妃请安。” 虽然是个养在冷宫的幼龄女娃,但是随着琉璃将其带会漪澜殿,细心教养数日下来,香雪已经脱去了早前那种野性不羁,行事作风也颇有几分皇家尊贵了。 琉璃放下手中的书卷,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招了招手,香雪立刻会意的挤上了软榻。 圆乎乎的眼睛望着琉璃,香雪有些气呼呼的道:“娘,为什么我一定要叫你母妃呢,香雪喜欢叫你娘。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琉璃抚了抚香雪多了不少肉的下巴,点点她的鼻头,道:“你若是喜欢叫我娘,就这么称呼吧。” 凝视着香雪骤然欢喜的俏脸,琉璃的心却又再度灰败起来。 当日,她自混乱中清醒,一眼望去,见到的便是齐孤寞担忧的目光,仅仅只是一晚,齐孤寞的嘴角已经长出了从乱的胡渣,形容憔悴。琉璃知道,他必然是很担心自己的。 然而,在那样阴郁逃避的目光之下,琉璃更清楚的是,艾儿无救了,否则,他不会这般殷切的守在自己的床前,连早朝,都不肯前去。不过是惧怕万一自己知道又一条人命的逝去,心中更加抑郁。 死者已矣,看着那么多关切渴盼的目光,琉璃最终还是选择了缄默自己的悲哀,封锁空洞的无力,只是把对梅妃艾儿的愧疚全数补偿到了香雪身上,每日悉心照顾,请了宫里最好的嬷嬷教养,至于诗书才学,琉璃反而没有那么看重了,琉璃希望的,还是香雪能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一生。 只是放下并不等于放弃,冷宫突来的大火,烧掉了她对与太后一党最后的希冀,连一个小小的宫女都不肯放过,当日太后更是为了除掉自己不惜将自己的亲生孙女一起置诸死地。这样的残忍,让琉璃不得不恨,不得不防。时至今日,为了香雪,她也必须打起精神,仔细防备。 “娘,娘你在干什么,都没有听香雪说话。” 香雪瞧着琉璃出神,嘟着嘴巴,有些不高兴起来。 琉璃回神,捏捏香雪的鼻头,道:“生气了,怎么在你父皇面前表现的那么乖?” 低下了头,香雪闷闷的道:“父皇好凶的,都不理香雪。” 琉璃莞尔一笑,事实上,齐孤寞倒也并非是对香雪很严肃,至少比起别人来,已经是尽量放缓情绪,无奈,他身为帝王,束缚太多,自然不能像一般民间父女,随意打闹嬉戏。那一日的初见,齐孤寞更是因为自己,在漪澜殿大发雷霆,将香雪吓得不轻。打那之后,香雪只要是见到齐孤寞,就想远远的躲开,再也不敢亲近了。 见琉璃似乎有些不相信的模样,香雪立刻拽着她的衣袖,委屈的道:“那日,红妆姑姑说是让我去见艾儿姐姐最后一眼,要不她就要上天了。我急忙跑过去,看见艾儿姐姐红红的躺在一个罐子里。后来,我问父皇,为什么艾儿姐姐变成红色的灰了,结果父皇好凶的大骂我一顿,还不准我再跟别人说。” 红色,红色的,艾儿的骨灰竟然是红色的。没有顾及的上香雪的喋喋不休,琉璃脑海中划过一道精光。往日的旧语闪现出来。 第六十六章 烈焰掌 第六十六章烈焰掌 烈焰掌,魔教邪功,以修习生猛内力为主,发力时掌有火焰,可将人烧灼致死。死者全身呈现赤红色,骨灰中亦会带有烈焰余威,暗红难退,故名烈焰。 这是当年在落英宫书库时,她偶然翻到的的典籍上所记载。姨母苏扉心曾经告诉过她,这种武功已经失传多年,今天居然会在宫廷之中重现,到底是谁,难道! 如冰凌刺穿心肺,那个可能,劈头盖脸的一顿狂击,让琉璃不由得怔怔的呆立起来,如果真的是她的猜想的这样,如果一切都已经变得生疏陌生,如果他当真绝情至此,她,到底要怎么办! 昨日种种昨日死,今日是非千秋恨。厉芒闪现,低头看向怀中一无所知的幼小孩童,抬头仰视那碧玺蓝天,琉璃艰难的定下心神。 “红妆,去问问易公公,若是皇上下朝后无事,就请皇上来漪澜殿一趟。” 香雪一听要出漪澜殿去,哪怕是去见自己最畏惧的父皇,也是麻利的下了软榻,讨好的道:“姑姑,我随您一块去给父皇请安吧。” 琉璃好笑的看着香雪睁圆眼睛的谄媚样子,笑话她道:“你不是最怕你父皇了吗?” 香雪转转眼珠,装着正经的样子,“嬷嬷说了,要定时给父母请安,这是孝道。” 琉璃红妆笑的乐不可支,也都知道,这几天香雪虽然回复了公主身份,但是因为琉璃的身体,也实在是没有人能分出心神来好好陪她逛逛宫里,以她天真活泼的性子。(.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在冷宫里拘禁这么久,现在放出来再让她整日呆在漪澜殿,也是太委屈她了。 红妆看看琉璃,上前拉着香雪的手,道:“娘娘,就让奴婢带着公主出去吧,公主多见见皇上也是好的。” 琉璃本是担心,在这个时候,纵火烧宫的人尚未抓到,加上太后洛贵妃心思未明。所以极为不放心香雪的安全。而漪澜殿,是有禁卫军保护的,比起其它地方,安全许多。 转念一想,又觉得红妆说的的确有礼,齐孤寞虽然每日都来漪澜殿,可这孩子总是躲着。今日主动去给他请安,对于父女关系,的确是好事。何况,漪澜殿离乾阳宫并不远,乾阳宫又是宫中守卫最森严之地,应该不会有事的。 这样计较几番后,琉璃便点了点头,对着香雪道:“香雪,见了父皇,要好好请安。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都可以管父皇要。” 香雪本来极为惧怕齐孤寞,要不是在漪澜殿关久了,哪里会主动去请安。现在琉璃还让她跟父皇要东西,香雪的脑袋立时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琉璃捏捏她胖乎乎的脸颊,道:“香雪不用害怕,要是父皇骂你,你就说,娘说的,爹爹给女儿东西是天经地义的。” 见香雪似乎还是有些犹疑,琉璃又诱惑道:“香雪,你父皇可是很厉害的,你提什么要求,你父皇都能办到的。” 香雪终于心动,馋馋的点了点头,什么都能办到,原来自己的爹爹这么厉害。小脸上布满兴奋,几乎立刻就想要去试试。 红妆见着琉璃使劲蛊惑的样子,捂嘴一笑,最近这个主子,是越来越喜欢给皇上找麻烦了。皇上当然不会生气,即便生气,估计也是拿公主没法子。公主可是领着娘娘的旨意去的呢。 其实,红妆倒是误会了琉璃今日的举动,琉璃心中所想的,实在是不忍那个孤寂的男子凉薄太过,希望一个小女儿的撒娇讨好能让他稍微松懈一点,温暖一点。身在帝王之家,也许,平常人的幸福一直都是他所渴望的。只不过,很少有人愿意给他这份真心罢了。今日,她便要香雪去迈出那第一步。^-^^-^ 第六十七章 昭和怨念如此生 第六十七章昭和怨念如此生 红妆带着一大群仆从,跟在香雪的身后,面带笑意的看着她好奇的在回廊上蹦跳嬉戏。后面跟着的教养嬷嬷,贴身侍女担心的紧跟着香雪的步伐,生怕有个什么万一。 香雪自打从冷宫出来以后,尚且是第一次在宫中肆意行走游玩。难得的是红妆也不管她,只要不跑远了就好。当日在冷宫之中,因为梅妃担心香雪会被别人发现,招来杀身之祸,是从来不肯让她出冷宫一步的。即便是后来在漪澜殿,也是亦步亦趋,今日又怎能不让她似出笼的鸟儿一般呢。 玩性正酣的香雪跑在前头,忽然见了一处檐角蜿蜒低回,伸展疏放,气势的宏伟比她在漪澜殿中见到的凤凰顶还要盛上三分呢。扭过头来,对着红妆道:“姑姑,那里是哪?” 红妆顺着她手指的的方向看过去,回道:“公主,那里就是你父皇住的地方了。” 香雪一听是父皇住的地方,脑袋里马上就回想起琉璃告诉她的父皇无所不能的话语。加上这个年龄的孩子总是对于一个强势的父亲有种莫名的崇拜和期许。因此,拍着手笑道:“姑姑,那我们走快一点吧,我想父皇了。” 红妆含笑点头,任由香雪在前面放肆的奔跑着。 彼时 瑜妃咬着朱唇,手里的锦帕早已被汗浸湿,颇为踟蹰不安的在前面走着。 原本因为瑞玲挨打的事情,自己私下通报了母亲娘家的兄长,想着至少要杀一下上官诚璧的锐气,为嫡亲的弟弟在家中争得一席之地。mianhuatang.info没想到,传回来的消息却是,母亲被父亲训斥,竟连岑家的脸面都顾不上了。 这几次的交锋下来,瑜妃已然完全发现,自己的长兄从来就没把她放在心上。在他眼中,只有那个心心念念,青梅竹马的师妹。想到琉璃一身系这天下几个优秀男子的痴情,瑜妃便恨不得将琉璃拨皮拆骨。 没想到,家中事务未平,今日皇上竟然突然宣召,想到那件事情的最后她所扮演的角色,瑜妃心中便不由得一阵胆寒。 就这么心神不宁的往乾阳宫奉召而去,没想到,在快至乾阳宫大殿时,居然远远地听到了一串银铃笑声。秀目一挑,就带着一股杀气向前望去。 “小离,那是谁?” 自打瑜妃身边的春桃等人被打入暴室之后,小离就被调来贴身伺候瑜妃,实在是受足了她暴虐的脾性。猛然间听到瑜妃的问话,愣了愣,看着前方。 “回娘娘的话,那是皇上新封的昭和公主。” “昭和公主!” 这个封号如同穿肠毒药,直叫瑜妃难以克制勃发的怒气,就是那个贱人的女儿,一朝得志,被舞琉璃收养,竟然从一个冷宫中的孤女变为了尊贵的昭和公主。 昭和,是何等名分。前朝以来,昭和本就是中宫皇后起居的宫殿,后来因为一把大火,年久失修,未免前事不详。新建的中宫便改作了云凤宫。但是,昭和二字,却一直在宫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皇上将这个女娃交给舞琉璃抚养,又赐她的养女昭和二字,是在暗示她日舞琉璃必是皇后吗。连洛贵妃生下的名正言顺的长公主都仅仅只有个玉如的封号。现在…… 不,她入宫数载,一心就是想要登上那个万众瞩目的高位,她决不能就此罢手,功亏一篑! 细长的眼角微微眯起,打量着那个一身正红的娇笑身影,心头的刺越见尖锐。阴暗的角落里,有种名叫恨的毒物正在丝丝的吐着信子,想要将那个扎眼的人儿一举拔除。^-^^-^ 第六十八章 变故生在宫门前 第六十八章变故生在宫门前 香雪一路横冲直撞的跑来,倒是没少撞到人。不过,她如今已是有了封号的公主,加上养母又是最得宠的皇贵妃。也没有人敢于她为难。不过说笑一句,夸赞这个孩子极为可爱,舞贵妃教养的当也就罢了。 几番下来,香雪也就不再像之前那样畏惧害怕了。反而是更加快速的往乾阳宫冲去,只唬的后面的嬷嬷宫女气喘吁吁。 红妆一直只是看着,即便是到了乾阳宫中,也没有刻意限制香雪的言行。身边的人见她不说话,都知道这位姑姑是舞贵妃身边第一得力的手下,也就不敢说什么香雪举止失宜了。 “公主,您也慢着点,可别摔着了。”眼见着已经到了殿门口,红妆也终于有些担心,开口唤着前面的香雪。香雪扭头去看红妆,正好变故骤起。 因为那一个回头,香雪没有看见前面匆匆而来的瑜妃,竟是迎头撞了上去。香雪身子虽小,到底跑得快,冲劲极大。加上瑜妃没有防备,顿时被香雪压倒在地上,后面的奴才大呼娘娘,伸手就要去扶,也被一并压在了地上。红妆等人也是大惊失色,急急跑了上去。 瑜妃定过神来,瞧着香雪还是一脸迷茫的坐着趴在她的身上,又看看四周忙乱的景象。只觉得今日在乾阳宫门外大大受辱,挣扎着抬起手腕,猛地一巴掌扇向香雪。 “公主!” 红妆等人大惊失色,更加着急的跑上前。想要探视香雪。 香雪捂着脸,坐在瑜妃身上,她虽是长于冷宫,到底梅妃及艾儿对她都是小心呵疼的,从未挨过打。这一巴掌过来,香雪就是突然嚎哭不已,嘴里小孩心性的骂个不停。 “你,你凭什么打我,我,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这个坏女人。我要找我娘,找我父皇!” 瑜妃本就肝火旺盛,正要在奴才的搀扶下起身。但是打了她一巴掌,到底还是有些后怕。毕竟今日她的身份已经不同了,皇上就算不宠她,看在舞琉璃份上也绝不会让她受委屈。 刚想着先把香雪自身上抱起来,说两句软话,没想到就听见香雪大哭之下骂她是坏女人。心头懊恼,香雪却又抬出了琉璃来压她。 想到平日里琉璃在宫中的盛宠,如今掌管西十八宫的身份地位,瑜妃心头更加恼火愤怒,左手撑起身子,右手一推,就将香雪推下了自己的身子。 她们几人本就是躺在乾阳宫的石阶之前,香雪身子娇小,被这一推,就顺着石阶扑扑的滚了下去。红妆等人救而不及,愣在原地看着香雪滚到台阶下,就没了声响。 “公主,公主,天啊!”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香雪的教养嬷嬷,尖叫着顾不得年老的身子,一阵急速奔跑往台阶下而去。 随着嬷嬷一声呼喊,红妆等人也是回过神来,跟着往下面跑去,担心的模样溢于言表。 瑜妃也是一脸惊愕的模样,她本来就只想将碍眼的香雪从身上推开,没想到竟然会造成这样的结果。整个人愣在当场,恐惧的鬼魅浅浅滋生。 伺候瑜妃的小离等人更是心惊胆战,香雪公主可是舞贵妃的养女,皇上的嫡亲女儿。听说这几日在漪澜殿是大受宠爱,连玉如公主的风头都比不过她。如今在皇上的乾阳宫门前被自己的主子推了下去,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她们也得跟着吃罪。 一想到当今圣上的冷酷绝情,对于舞贵妃的宠爱温存,钟萃宫的奴才们一个个都是惨白了脸色,竟然无一人上前将瑜妃扶起。只能呆在原地,看着漪澜殿的人一拥而上,探视香雪。 二更……玩鸟……^-^^-^ 第六十九章 声声哭诉各人忧 第六十九章声声哭诉各人忧 红妆跑在最前面,到了台阶下,顾不得尊卑,将香雪搂在怀中,拼命呼唤着。 “公主,公主,您怎么样了。” 教养香雪的吴嬷嬷更是一脸泪水的跪在旁边,道:“哎哟,我的小祖宗呀,您可千万别吓唬老奴呀,这可怎么好啊。” 香雪紧紧闭着大眼,唇瓣抿紧,额头上一个大包肿的老高,其它地方倒是未见伤痕。 红妆着急的轻拍着香雪的脸庞,想要将她唤醒。正在众人提心吊胆的时候,一声小小的咳嗽从香雪紧闭的唇瓣间渗透出来。 “咳咳……” 香雪咳嗽了几下,卷翘的睫毛飞舞几下,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眼中凝满泪水,看了看抱着她的红妆和旁边的嬷嬷,一阵大哭。 “姑姑,姑姑,香雪好疼,香雪好疼……” 松了一口气的红妆见了香雪哭的气喘不及的样子,挂满泪珠的小脸满是委屈,一阵心疼,哄道:“公主不哭,奴婢这就为您找御医去。” 香雪移了视线,不经意间瞧见了上头正看着她的瑜妃,心中害怕却又委屈指着瑜妃大声道:“我要找娘,这个坏女人欺负我。” 红妆扭过头,冷冷的看了上方的瑜妃一眼,目光中的冷冽竟然让瑜妃心中一颤,随即又挺直了背脊,堂堂二品正妃怎能让一个小小的女官给唬住。 眼见着瑜妃强自撑起的虚弱,红妆不言不语,只是再度低头哄偎这怀里惊吓后的香雪。 小离等人暗自惊心,听见香雪口中喊出要找琉璃做主,更加惧怕。谁都知道,在宫中只要舞贵妃开了口的事情,皇上无一不从。若是舞贵妃盛怒之下进言,她们钟萃宫如何能担得下这泼天罪名。 何况,有些同情的看了看仍坐在地上的瑜妃,今日他们的主子早已不复几个月前风光。皇上禁足钟萃宫,妹妹瑞玲郡主在御花园众目睽睽下被杖责。钟萃宫这些时日早已被沦为宫中笑柄。若不是还有个长兄即将成为驸马,只怕钟萃宫早已经化作冷宫了。 想到昔日钟萃宫的花团锦簇,车水马龙,众人面上更是惨然。一个失势的主子惹下这等大祸,他们这些奴才到底会有怎样的凄惨下场。 面面相觑中,钟萃宫奴才无一不是背脊生汗,可是主子不开口,他们也只能静静等待。 瑜妃将香雪的一干言辞收归耳中,心里更是愤然。因为失宠凝结的冰雪尚未化开,便又是一团烈火熊熊燃起。冰火两重天的纠缠让她本来皎然的面庞下生起丝丝突起的筋脉。整个人看上去如变色的画盘一般,纵然依旧艳丽,已是少去了无数风情,反而透出骇人的沧桑来。 卑贱宫女的所生的丫头,居然也敢仗着舞琉璃的身份指着她的鼻头大骂。公主又如何,皇贵妃也如何。纵使先前有一丝惧意,现在也被香雪的态度给激的无影无踪。 哼,说到底,今日也是这个丫头先冲撞了她,堂堂皇妃被她压在身子底下,她又怎能忍下这口气呢。 想到这里,瑜妃定下心神,看着旁边关注香雪的小离等人,立起柳眉,道:“该死的奴才,愣着做什么,还不将本宫扶起来。” 小离几人被这一吼,见自己的主子依旧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过去搀扶瑜妃。^-^^-^ 第七十章 孤家寡人何日终 第七十章孤家寡人何日终 瑜妃被人扶起,想到待会还要去面见皇上,整了整衣衫,将头上的玉簪扶正,右手搭在小离的手上,然后扔给下方的红妆等人一个不屑的眼神。 漪澜殿众人顿时心下忿然,想那香雪虽然不是琉璃亲生,但是这几日也是一直被宠在手心,加上琉璃尚未有亲生骨肉,都是把香雪当做漪澜殿真正的小公主来呵疼爱护的。如今见着瑜妃无所谓的蔑视模样,要他们怎么不生气呢。 可是,纵使庇护于齐孤寞对漪澜殿的独宠,众人也知道宫中规矩,瑜妃到底还是妃嫔,他们这些奴才是不能不敬的。因此也只得压下火气,准备回漪澜殿找琉璃做主。只要皇贵妃向皇上进言,即便这个瑜妃身处东十八宫又如何,一样能将她治罪。 当下境况就僵立起来,乾阳宫的前门转弯处,钟萃宫与漪澜殿的众人静默无语,红妆搂着哭闹不休的香雪,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这样先行带香雪回去,可是琉璃吩咐的事情尚未完成,带了进去面见皇上,又实在没把握在琉璃没在的情况下,齐孤寞不会被瑜妃的花言巧语所蛊惑。若是在一开始不能将瑜妃摆在下风,那么后来想要在这件事情上治她就晚了。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香雪的伤势要紧,吩咐身边的太监抱起香雪,就要先行回转漪澜殿。没想到,却听见了一个森然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低沉暗哑的嗓音盘旋在众人上空,如同一把乍然而出的利剑,将每个人的心肺都刺激的战栗起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所有的宫人迅捷的跪下请安,在间隙中,大着胆子抬眼望去,那个冷冽非凡的君王正皱着眉头,冷冷的看着发生的闹剧。 齐孤寞今日在朝堂上本就因为一些琐碎事情与洛家一党多有不满。 洛家除去当今太后,原本有三个兄弟。一年前,齐孤寞逐一收回朝政大权。太后的三弟心怀不满,在民间大放厥词,道是齐孤寞这个江山都是洛家为了他苦心孤诣而来。消息传到齐孤寞耳中,焉能不怒。随即指示身边暗卫收集洛家三老爷的卖官证据。然后不顾太后的哀求阻拦,将其斩首示众。自此,也颇有了杀鸡儆猴的作用。洛家在朝堂上的气焰顿时萎靡不少。 不料,今日在朝堂上齐孤寞刚提出来想要将前日空缺出的工部侍郎一职由自己的亲信谏议大夫吴仓担任。国舅立刻联合了上官唯我多所阻拦。抬出了吴仓资历不够,且入朝至今已是连升三级,再加提拔有违前例。想要将上官唯我的门生,原国子监大夫陈赓抬上去。琉璃的堂兄舞益阳则说用人唯贤,岂能固守陈规。 争执半天,齐孤寞冷言扫去,竟是多数朝臣面对两边人马的争执,都选择了保持缄默。眼望着下面一张张平日高呼万岁,誓死效忠的面孔,齐孤寞的心忽然就苍凉起来。 孤家寡人,真是孤家寡人。道貌岸然的朝臣们一心要维护的就是家门利益。何曾真动过为国为民的心思。即便是舞家的顶力支持,到头来,也不过是因为他们最金贵无双的妹妹已成为了他的妻子。否则,舞家只怕还是中立而已。 这一生,到底谁会因为他这个人而鞠躬尽瘁。不想再去面对这些算计的狰狞,是以,早早的就挥了手,下次再议。终于,还是没能顺利的安排上计划中的人选。 想到一朝天子,拼搏三年,如今还是多所掣肘,齐孤寞便有着数不尽的怨恨恼怒。清除威胁皇权的阻碍者的心思更加旺盛。原想早早的回了宫,稍事整理,就前去看看心中唯一的温暖,没想到,偏偏又在宫门口遇到了这样滑稽的一幕。^-^^-^ 第七十一章 娇儿哭泣动心肺 第七十一章娇儿哭泣动心肺 锐利的眼眸无声的扫过瑜妃净白的面庞,齐孤寞看了眼地上满满的黑影,再移向下方抬了抬头,却有瞬间低下去的红妆,终于,开了口。(.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瑜妃,你们这是在闹什么?” 一个闹字,未明原因,已经定下基调,问讯瑜妃,固然因为她是在场女眷中地位最尊的人,却也是因为,他看见了红妆目光中的恨意。漪澜殿的人,是不能随意欺负的,这,是当日一个君王的承诺! 瑜妃身子颤了颤,随即带出两滴泪来,软软的跪了下去,“皇上,臣妾只是奉召前来给皇上请安。” 齐孤寞的手指不可见的动动,并没有理睬瑜妃的哭泣,转而看着台阶下的红妆。 “红妆,昭和公主怎么了?” 说话的同时,眼角留出了一丝虚无去注意着那个含羞带屈的女子。果然,瑜妃的擦泪的手正在颤抖。 不屑的嗤笑一声,愚蠢的女人,在他面前哭泣做什么,如果一个女人的泪水就能将他软化,那么,他的皇位,早就被洛贵妃廉价的泪珠给彻底淹没了。 虽然刚才没有在场,但是,昭和,她的女儿额头上的伤痕可是不能忽视的。漪澜殿的人不会伤她,钟萃宫的奴才不敢伤她,那么,唯一能做出这件事的就是正在这个哭泣的女人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很快的,红妆便确定了齐孤寞的猜想。 “回禀皇上,昭和公主被瑜妃娘娘从上殿门外推了下来。” 简练的事实,既不强加故意二字,也不为瑜妃开托,说是失手,那么,一切的判断都交诸到了这个君王的手中。齐孤寞赞赏的看着红妆不卑不亢的态度,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个伶俐的女子。 瑜妃面色一变,失态的指着红妆道,“该死的奴才,我什么时候推了公主下去,明明就是公主自己从我身上不小心跌下去的。” 即便有了先前的一番准备,事到临头,瑜妃依旧慌乱了心绪,大喊大叫起来。这样慌张的模样反而更加坐实了罪名。 齐孤寞嘴角勾起,看似温和的道:“哦,爱妃是说红妆在冤枉你。” 一听久违的爱妃二字,瑜妃的忙乱有稍微减弱,更是参杂了一种甘甜。皇上叫自己爱妃,不是说明并不相信红妆的说辞,看来宫里传言的漪澜殿红妆姑姑极得皇上看重也不过如此,说到底,还是个奴才,哪比得上自己是皇上的爱妃呢。 羞涩的抚了抚身子,瑜妃委屈的道:“皇上,昭和公主是您的掌上明珠,臣妾怎么敢欺负她呢。” 齐孤寞望着瑜妃惺惺作态的样子,扯动嘴角,吐出一句冷冰冰的言辞。 “昭和不止是朕的掌上明珠,更是倾城皇贵妃的心肝宝贝。而朕,是最见不得琉璃伤心的。” 瑜妃心底一惊,对于齐孤寞这般清楚明白的昭示琉璃在他心中的地位颇为不满,但是也只能暗自在心底生气,依旧娇笑妩媚。 “皇上,说的是,舞娘娘自然是皇上的心头宝,臣妾又怎么敢去动她的昭和呢。” “是吗?” 齐孤寞闪了闪身子,躲过瑜妃不胜柔弱的投怀送抱,只是笑看着她表演。 眼神一凉,刚才仅余的温度都消失不见,齐孤寞转过身子,看着台下的红妆,正想要再考教她的应变能力,一直被红妆搂在怀里的香雪却突然大哭了起来。 “父皇,就是这个坏女人欺负我的,是她推我下来的,就是她,她欺负我,就是她……”^-^^-^ 第七十二章 妾心惶惶不可言 第七十二章妾心惶惶不可言 抽噎的嗓音,加上香雪晶莹的珍珠串子成功的勾起了齐孤寞的注意力,一个眼神,易坤已经会意的步下台阶,将香雪从红妆怀中抱起,交到齐孤寞手中来。 第一次这样近的凝视自己的女儿,看着她挂满泪珠的小脸上赫然一个鲜红的掌印,齐孤寞竟然感到突来的心疼,随即而来的便是一股怒火燃烧。 轻轻覆上香雪俏嫩的脸颊,齐孤寞尽量控制着心头光怪冲撞的感觉,道:“香雪告诉父皇,身上的伤疼吗。” 面对齐孤寞异乎寻常的慈和,瑜妃终于有种濒临坍塌的恐惧,她所以为的妃嫔地位,所重视的家族地位,也许在这个皇上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他连自己的亲母都可以咆哮狠辣,又怎么会因为一个枕边人的软语娇侬而柔肠万千呢。 鬓发纷乱,瑜妃倒退一步,咬咬牙,带着讨好的笑容看向香雪,此刻,她已不再期盼齐孤寞相信她的无辜,因为,活生生立着那么多个人证,还有一个被君王抱在怀里呵疼的当事人。所能希冀的不过就是齐孤寞看到她对香雪的和善,相信自己只是一时失手。可惜,香雪显然不是个善良的娃娃。只是个天真的孩子。 拽住齐孤寞头上束发金冠的丝带,香雪摇了摇头,道:“香雪不疼了,可是香雪讨厌那个坏人!” 骄傲的手指一扬,指间点向仓皇的瑜妃。 齐孤寞依旧只是浅笑着,诱哄道:“那香雪想要怎么处置这个坏人呢?” “皇上,”瑜妃大惊失色,皇上这等说法,岂不是这个小丫头想要将她如何都会依她。这怎么可以,自己好歹是一个二品妃啊,今日被一个小小的丫头压得死死的,他日还怎么在后宫中立足呢。 不服输的气性赶走了刚才的理智,瑜妃上前一步,就想要跟齐孤寞争执,却被齐孤寞毫无温度的眼神钉死在原地,不得前行。 香雪歪着脑袋,笑嘻嘻的露出两个门牙,“是香雪想怎么做都可以吗?” 这样的问话,倒是让齐孤寞有些踟蹰起来,毕竟后宫之事牵涉重大,自己虽然想借机杀掉上官家的气焰,但是香雪毕竟是个小孩子,万一说出来的话太过惊悚,自己到时候反而不好处理了。 似乎是瞧出了齐孤寞的犹豫,香雪扁扁嘴巴,道:“娘说的,父皇是爹爹,香雪想要什么做什么父皇都会答应的。” 齐孤寞微微一愣,还未来得及消化掉自己女儿的委屈,暌违已久的暖阳便冲开禁锢的门锁。久违的年少轻狂冲击上来,想要急速化去香雪的愁容,比邻接踵的话语脱口而出。 “既然父皇问了香雪,自然是由着香雪处置了。” 香雪立刻咯吱一笑,唤着齐孤寞的颈项,神情亲昵,不过到底真是个小孩子,开心过后,确实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置心目中的坏人了。 香雪的世界也许经历过困苦冷暖,但是却少去了阴谋算计,从冷宫中的破败走出,及至现在漪澜殿中的辉煌,她都没有丢掉一个孩童的天真与纯善,唯一不同的,不过是多了一点皇家公主的骄傲气焰罢了。所以,真要让她来处置瑜妃,她是断断想不出来什么狠辣手段的。 手指托着脑袋,在瑜妃面如死灰的惨淡中,在齐孤寞难得散发的温情里,香雪想了半天,终于哈哈笑起来。 瑜妃心里咯噔一下,紧张的注视着这个恨不能除去的小魔王,就怕她说出什么阴险招数来。 齐孤寞柔媚着笑容,道:“如何了?” “父皇,既然刚才是她把我推下去,那香雪也要把她推下去一次。” 听见香雪这般言辞,瑜妃心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恨意却又喧嚣而起。^-^^-^ 第七十三章 贬妃为嫔帝王心 第七十三章贬妃为嫔帝王心 说得容易,看似这个惩罚确实是极为轻巧的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毕竟自己在众目睽睽下殴打皇室血脉是事实。如果齐孤寞真要追究,只怕连家族都要牵累。然而这个台阶极矮,摔了下去,也是不会伤筋动骨的。 可是,她是堂堂皇妃,今日在众人面前被一个小孩子压在底下已经很丢人了,现在还要像狗一样滚下去吗,她颜面何存,后宫之中又会怎样看她。只怕消息传了出去,整个上官家族都抬不起头来。 “皇上,臣妾……” 没有给瑜妃辩驳的时间,齐孤寞用强悍的帝王气势压下她急于辩驳的腔调,转而漫不经心的道:“既然朕已经将此事交给公主决定,你就照着公主的话做吧。” 瑜妃面色惨淡,咬着嘴唇跪谢恩典。伺候这个皇上已经数载,每当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来时,便是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屈辱的蹲下身子,侧躺在地上,视线对着那个在齐孤寞怀中得意非凡的小女娃,瑜妃眼角几乎逼出血来。 “昭和公主,舞琉璃,今日我所受之屈辱,日后必将奉还!” 眼睛缓缓闭上,瑜妃猛一使劲,身子就像是断了线的圆球一般,咕咚咕咚的滚了下去。等到天旋地转的翻滚停止时,瑜妃已经是发髻凌乱,肤色凄然,嘴角处隐隐现有一抹青灰。 伺候瑜妃的奴才早已候在台阶下,见着主子到达,七手八脚的将她扶起,接着跪在地上,等候君王的训斥。 齐孤寞一直是冷眼瞧着瑜妃笨拙的动作,心头没有什么恻隐之心。对于他而言,这样一个女人的下场不过是自讨苦吃。虽然平日里不多管后宫事物,并不代表他不知道瑜妃在后宫的无数奸诈计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今日给她一个奇耻大辱,也算是稍微杀去了她的气焰。 香雪拍着手掌,极为开心的恭维着自己的父皇,“父皇,娘没说错呢,你真的是什么都能办到的。” 齐孤寞好笑的捏捏香雪的脸颊,像极了宠溺孩子的父亲。 “这会儿可高兴了?” 得到女儿肯定的点头,齐孤寞转过身子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瑜妃,语气冷淡下来。 “刚才只是让你体会一下香雪所受的痛楚,你殴打皇家血脉,朕不能不惩处你,易坤……” 易坤闻言站出,“奴才在。” “传朕旨意,瑜妃素行不端,自今日起,贬为贵嫔。” 瑜妃闻言,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求饶,只是点滴的泪水沾湿双颊,头扣在地上,像是失去生气的木偶一般。 没有心思去看一个落寞女子的惆怅,齐孤寞抱着香雪,抬脚往漪澜殿走去。 “父皇,我们是要去娘那里吗?” “香雪喜欢你娘吗?” “喜欢啊,娘最疼香雪了,可是香雪也喜欢父皇,因为父皇好厉害。” “你这个小鬼头。”^-^^-^ 第七十四章 微微漪澜心意近 第七十四章微微漪澜心意近 父女之间亲密的对话渐行渐远,瑜妃的心被这样甜蜜的话语吞噬的枯萎,长长的护甲中崩裂出痕迹,永生难忘的愤恨已经将她整个人陷入了一种不可救赎的偏执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小离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自己的主子,缩缩脖子,道:“娘娘,奴婢扶您回去梳洗一下吧。” 瑜妃推开前来搀扶的众人,自己挣扎着起了身,阴狠的目光瞪向小离,看见她脸上明白的畏惧,火气上来,一个耳光甩了过去。 “该死的奴才,连你也敢看不起我。” 小离哭着捂住脸庞,跪在地上求饶。 “娘娘,奴婢不敢呀。” 楠木制成的鞋面一脚踢去,瑜妃恨恨的道:“不要以为本宫被贬做了贵嫔,你们就可以骑在我头上,我告诉你们,我一样是主子,你们还是奴才。” 钟萃宫众人连忙的跪在地上,表达着自己的忠心,生怕那把火又烧到了自己头上。 哼,强撑出一种傲气来,瑜妃整理了一番衣物,便不甘不愿的回了自己的宫殿。 齐孤寞将香雪抱回漪澜殿后,想了一番,怕是琉璃看见香雪现在可怜的模样再担心累神,就将香雪交给了红妆,命她请了太医为香雪细心诊治,再打理一番后才去见琉璃。(.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而自己,则是急忙的步去了琉璃的寝殿。 琉璃正在临帖,在漪澜殿居住多时,不是生病就是受伤,现在写起字来,倒是感觉有些生疏了,所以命了碧玉找了一些大家的字帖,细细揣摩。 齐孤寞掀开晃动的帘幕,一个丽人执笔凝神的景象便出现在眼前。 今天的琉璃没有盛装整理出一派皇贵妃的尊贵。只是在娇嫩的肌肤上套上了层层叠叠的月浣纱,烟笼寒水月笼沙,佳人眉目在飘逸的轻纱下更显得皎洁如玉,清丽似云。如烟的秀发被巧手简单的在背后系起一个结扣,随着曼妙身形的拨动闪耀出朦胧的飘渺来。额上悬挂着一颗南海的透色东珠,更与一剪秋瞳辉映,,令人目眩神迷。 齐孤寞痴迷的看着今生的温暖源泉,恍惚了半晌,直到碧玉端了茶水进来,瞧见在门外出神的君王,这才猛然跪下,惊醒了酣醉的男子。 “皇上,奴婢参见皇上。” 齐孤寞有些尴尬的稳住了一下神态,掩住面上的潮红,淡淡的叫了碧玉起身,随即朝着一脸窃笑的女子走过去。 双手穿过琉璃的腰肢,将她紧紧偎贴在自己有些冷意的怀中,立刻感觉到一股暖意直达心肺,满足的呻吟出来。 琉璃开始并不习惯两人这样亲密的接触,只是她也明白,两人已经是夫妻,终是有一天会圆房的。现在齐孤寞不时的靠近抚触,其实也是想要给她适应的时间。以一个君王来说,以一个男人来看,齐孤寞所做的已经是没有让她拒绝的理由了。所以,现在已经是渐渐习惯,甚至有些依赖这样的拥抱了。 头抵在琉璃柔润的肩头,享受着温香暖玉抱满怀的齐孤寞显然是拿那个放肆朝笑自己的女子毫无办法,只能闷闷的转移着她的注意力。 “红妆说,你要见我。”^-^^-^ 第七十五章 君王贵妃相漫漫 第七十五章君王贵妃相漫漫 琉璃心神一凛,想到寻他来的目的,终究还是有些酸涩的,可是,有些事情,若是不弄清楚,她这一生,都会被困在梦呓中,无法解脱。所以,即便残忍,她也要亲手掀开那个伤口,不想让她糊涂的结痂。 放下手中的狼嚎,琉璃将身体的重量往齐孤寞身上靠去,轻灵的话语挥洒出来。 “寞,我想让你提前绥远将军的比试。” 齐孤寞身子一僵,再也想不到琉璃寻了他来竟是为了此事。 当日,琉璃在慈安宫中晕倒,又因为冷宫大火,钦天监说是近日举行比试,恐怕触及血光,危害到皇室。想到琉璃的病症,苏远轩估计也暂时没有心情去处理这棘手的事情。更不想因为苏远轩与上官诚璧的决斗再让琉璃受到打击,所以将绥远将军的比试延后一月。 本以为琉璃会乐意见到这样的结果,没想到,现在她却主动提出要提前进行比试。琉璃既然将上官诚璧看做兄长,对苏远轩又有着不可割舍的情谊,那么是什么原因促使她这样做呢。 拧紧了浓眉。齐孤寞尽量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转过琉璃的身子,两人的目光相对,齐孤寞笑问道:“琉璃,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琉璃无法承受那样探究关心的炙热,扭过头去,话音中夹带着一点无力的哀伤。 “我只是在这宫里闷久了,想要看看我们天朝大将的风采。[.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苍白无力的借口让人一听就能明了中间的诡异,齐孤寞又是着急又是好笑的看着琉璃躲闪的目光。欣赏天朝大将的风采,这是什么鬼借口。难道这些日子下来,自己还会不知道她的性格喜好吗? 或许在很多时候,琉璃都会展示出一些小女儿的活泼娇媚来,但是琉璃是最不喜欢血光杀戮的女子。像这样杀戮的比试她根本宁可永远不要发生,更何况是以此为乐。而且,这次比试的人是她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两个男子,她就更不可能提出这个要求了。 可是,琉璃做事向来心思细腻,断然不会无理取闹。事关国家朝堂的事情她更加不曾多言半句,今日的一反常态,中间必然有着极为重要的缘由,若是她不想说,自己是否应该非要寻个明白呢。 想到苏远轩当日在乾阳宫时的笃定,誓死效忠的无怨,齐孤寞的困扰里注入一泉清明。是的,爱她呀,既然爱她,那么就应该像苏远轩一样相信她的抉择。又何必事事都要水落石出,强求一个她的答案呢。 收回探究的欲望,齐孤寞将琉璃拥入怀中,呢喃缱绻。 “既然你想要见识一下他们的风采,那么我就将比试定在三日之后吧。” “寞……” 琉璃被这样坚定的回答震惊了神智,准备了千种理由来说服他,就是不想在没有确定之前为那个人安上罪名。可是对上了那双关切的眼睛,任何与谎言有关的话语都成为了可耻的逃脱。最终选择了一个最不足以让人相信的回答。 可是,这一次,他还是答应了。没有追问,没有质疑,只是一句浅浅淡淡的回应就将这样一件大事拍板定案。他都不怕自己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吗,那是他极为看中的绥远将军啊。 如果说以前是因为齐孤寞的际遇困苦所怜悯,那么此刻这样万般纠缠的强烈决堤就是一种奇异的愧疚了。愧疚因为齐孤寞无条件的纵容而生,因为他绵绵不绝的宠溺而来。 当初的誓约似乎渐渐跳脱了琉璃的掌控。她再也没有办法轻易地将这样混乱的悸动归为对齐孤寞付出的歉意,相反的,对于这样的深情,她产生了一种无可回报的悲哀。^-^^-^ 第七十六章 为何而生歉疚情 第七十六章为何而生歉疚情 为什么要悲哀,为什么要愧疚,在这个深宫里,有多少女子是真心爱着这个君王,至少自己还是对他有着一份真心的关怀。多少个日夜里,琉璃捏着这样单薄的理由心安理得享受着齐孤寞如火的温柔,但是,现在,她再也没有办法平静处之了。 昔日姨母的一番话语乍然间闪过脑海。 “当年,我原本以为我不爱他,所以,面对他对我的好,我总是逃避,闪躲。害怕无法回报,永远愧对他,可是,琉璃,后来,姨母才明白,我当时为什么那么害怕没有办法回报他呢,那是因为我害怕自己爱的不够,害怕自己的感情不够纯粹。如果我这么担心他受到伤害,那么,除了我已经爱上他,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呢。” 是的,就是这样,如果自己没有爱上齐孤寞,根本不会有这样复杂的情绪。关心则乱,自己现在这样的愧疚担忧,是不是也如姨母一般,在当初怜悯的嫩芽里结出了一个愧疚的果实,然后,化作心动的起点了。 无法判断自己感情的归属,琉璃只能紧紧抓住此刻的真实,颤抖着伸出手,搂住齐孤寞粗狂的腰肢,贪婪的吸取着上面无穷无尽的温暖。 齐孤寞对于琉璃此刻内心的波动有着微微的感应,但是,他错误的将它理解为了琉璃是为了三日后比试的担心。所以只是竭尽全力的拥紧了怀中娇弱的女子。却放过了一次难得的机会,一次可以逼出琉璃真心的机会。 静谧的殿宇里,碧玉见着两人互相依偎的场景早已经羡慕又安慰的退了出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暗黑的字帖在风里沙沙的滚动,试图惊醒一对鸳鸯。月浣纱的纤柔,云锦缎的华贵,摩擦奏出恒久难消的深情。今日里,君王的心,少女的情,无声的靠近再靠近。 夜色渐近,月亮早已缓缓的爬上枝头。难得的,齐孤寞今日里因为朝堂事物的繁杂没有在漪澜殿中陪琉璃一起用膳。只是再度小心的交代了漪澜殿中人要小心伺候,便离开了。 齐孤寞走后,琉璃召香雪一起用膳,才发现她额头上的伤痕,本来大为担心,还是红妆安慰,说是御医已经看过,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才放下心来。交代嬷嬷以后要小心照顾后,就让香雪用完膳回屋休息。等一切妥当,才听了红妆禀告事情的经过来由。 “依你看来,今日瑜妃是有意将香雪推下去的吗?” 红妆笑着摇摇头,道:“依奴婢看来,今日那瑜贵嫔倒真不是有意如此的,想来只是一时恼怒,不计后果罢了。” 琉璃点点头,叹口气道:“她素来是心高气傲,做事冲动,但绝不是毫无大脑之人。若不是香雪压在了她的身上,让她颜面尽失,她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分寸。可是……” 秀眉蹙起,琉璃脸上有着不赞同的神色。 红妆会意的道:“娘娘可是认为今日皇上让瑜贵嫔在乾阳宫前自行滚落台阶太过分了。” “再怎么说,她也是后宫嫔妃,且份位不低,皇上这般由着香雪胡闹,只怕今后她对香雪更是恨入骨髓了。” 红妆不以为意,道:“娘娘,奴婢知道您担心今后瑜贵嫔会寻机找公主的麻烦。可是恕奴婢直言,即便今日皇上不惩处瑜贵嫔,只怕她也不会给公主什么好脸色的。倒不如趁今日的事情,给那些人一个警戒,让她们知道,公主也是颇得皇上的心。” 琉璃拿起一把羽扇,若有所思的看着红妆的坦荡,不由得暗自赞叹她的敏锐洞察。想了一想,觉得红妆说的确有道理。 “既然事已至此,你们今后就多看着香雪一些,在这个宫里,皇宠可能是福,也可能是祸呀。”尤其,还有一个公主被冷落在洛贵妃的储秀宫里。^-^^-^ 第七十七章 宫闱深深各计谋 第七十七章宫闱深深各计谋 在香雪之前,本来宫中只有一个玉如公主,虽然皇上并不是十分重视,但是因为独一无二的身份,也是洛家一族重要的筹码。如今,香雪从冷宫出来,被册封为昭和公主,比之玉如二字,金贵不少,大大抢去了玉如的风头。 加上,洛贵妃被禁足掌掴,几乎都与香雪有着微妙的关系。现在皇上又因为香雪如此戏弄瑜贵嫔,只怕,太后洛贵妃那里更是恨不得将香雪除掉了。 平心而论,作为一个母亲,眼睁睁看着别人生养的孩子获得丈夫的关注宠爱,自己的女儿却是遭受白眼冷落,无论如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尤其,这个丈夫还是皇上! 所以,即便很高兴香雪今日成功的唤起了齐孤寞的一腔赤诚,琉璃仍不得不为香雪的今后仔细筹谋,宫中步步危机,一步错,步步错。若是香雪在她手中再有危机,她又如何面对死去的梅妃呢。 琉璃心中为了香雪的安危忐忑不已,却不知,宫里宫外,早已因为齐孤寞突如其来的旨意混乱起来。 齐孤寞自离开漪澜殿后,便让易坤连发了两道圣旨。第一道是贬谪瑜妃,第二道却是将原本已经押后的绥远将军比试再度提前。这样敏感的时机连着两道关于上官家族的圣旨,让人们不由得猜测其中深意。 再一次的,上官家族陷入忙乱,还来不及痛惜女儿的苦楚遭遇,上官唯我已经匆匆的临时请了宫牌,拜访太后。 慈安宫中,太后依旧是端坐上方,既没有明显的怒气,更褪去了往日的凌厉。相反的,那苍老的容颜里明显的渗透出一股力不从心的疲惫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近日来,与自己的亲生骨肉直面交锋,无一不是铩羽而归。还将洛贵妃困如死局,太后早已是被齐孤寞的心狠无情吓坏了,可是,面对家族利益的岌岌可危,她又不得不再度披甲上阵。 洛国舅得知消息,出于与上官家族的利益纠葛,也是早早的进了宫来,想要探听一下自己太后妹子的想法,不料,却看见太后萎靡的困顿。心下有些黯然,更有一种担忧。若是洛家这颗巨树倒地,只怕皇上的手段会更加决绝。 “太后,皇上今日突下圣旨,贬谪瑜妃,不知道是因为……” 因为圣旨下的突然,上官唯我来不及打探消息,便急忙入宫,现在,却不得不先行问个明白。若是,那个蠢笨的女儿真做出什么愚蠢事情,只怕也只有弃车保帅了。 太后揉揉眉心,懒懒的道:“上官大人,且让您的千金消停一点吧。哀家前日里才为了瑞玲与皇上大吵一番,甚至连累了洛贵妃,没想到,今日你那个女儿又跑去招惹了舞贵妃。” 上官唯我顿时又惊又怒,虽然痛恨琉璃抢去了皇上的恩宠,让自己女儿的皇后梦遥遥无期。更让自己的儿子魂牵梦绕,视家族利益不顾。可是,现在琉璃锋芒正盛,更是齐孤寞心头逆鳞,无人敢去招惹,怎么自己的两个女儿偏偏就要在这个时候去犯难呢。 “不知道贵嫔娘娘是如何冒犯舞贵妃了?” 太后给上官唯我一个白眼,不愿多说,倒是洛国舅颇为惋惜慨叹的样子。 “这事说来,贵嫔娘娘也没什么大错。” 将贵嫔二字咬的极重,满意的看了上官唯我骤变的脸色,洛国舅继续点火。 “贵嫔奉旨前去乾阳宫觐见,遇上了去给皇上请安的昭和公主。两人撞在一起,娘娘心里着急,也不知道怎么的轻轻一动,昭和公主竟然就摔到乾阳宫的台阶下去了。昭和公主可是舞贵妃的养女,皇上怎么可能不心疼,当即下旨贬谪了贵嫔。” 太后见了上官唯我铁青的面容,抚抚额头,叹口气道:“今日的事情,要是撞到了玉如,哀家倒也能做主说上几句话,洛贵妃并不是这么不通情理的人。可是,偏偏是那昭和,皇上心疼舞贵妃,自然不愿让人欺负昭和,居然也就由着昭和的性子,让瑜贵嫔从台阶上自个滚了下去。真是……” 话说雪舞那个视频制作的通知,大家看看啊……怎么没有人响应啊……抑郁鸟! 第七十八章 暗袖心思各不让 第七十八章暗袖心思各不让 上官唯我闻听这番言语,更是暴怒,明知道太后与洛国舅不过是想进一步挑动上官家族与苏舞两家的不合。可是终究多年的朝廷历练没有抵过对于女儿的心疼和家族颜面的受辱。对于琉璃的恨意,更是源源不绝起来。 想到此刻还身在宫禁,再怎么样,也不能因为一时冲动白白让洛家得了便宜,上官唯我压制住心头的愤怒,恭敬的道:“微臣管教不严,倒是给太后您添了许多麻烦。“ 太后在心底暗自咒骂上官唯我的控制力,也只能就这话应酬下去。 “端静马上就要嫁进上官家了,大人又何必客气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太后严重了,臣等身为臣下,既是迎娶了公主,也还是臣子。” 满意探视着上官唯我的忠心表情,太后知道,这样的说辞已然表明了身份。虽然没有顺利将上官家对琉璃的仇视激化成明面上的矛盾,但是,到底还是将上官家族紧紧的牵系在了自己身边。至少,在这个刀光剑影的时刻,少了一份背弃的忧虑。 两边人马各有盘算,却也都是极为关心三日后的比试,互相应酬刺探半天,上官唯我终于说出了今日进宫的最大目的。 “太后,皇上突然将绥远将军的比试提前,到底是……” 一提起这件事情,太后便是一个冷哼,满脸的不悦之情。语气里全是被忽视的不甘和怨愤。 “还能为了什么,除了皇上心爱的舞贵妃,有谁能让皇上改变主意,连钦天监的话都不听了。” 其实,刚收到齐孤寞将比试提前的消息时,太后也曾设法阻止。她是有着自己的心思的。想要在押后的时间里,尽量找出谋害苏远轩的方法,就算害不死他,也要让他功力大减。如果上官诚璧登上这个位子,于他们洛家是大大有利。 可是,齐孤寞现在突来一转,让太后几乎以为是齐孤寞知道了自己的盘算,惊骇恐惧。后来才知,是琉璃向齐孤寞进言,原因居然是什么想要观赏天朝将士风采。而她那个性情孤绝冷酷的儿子,居然也同意了。 事关国家朝臣挑选,自己的儿子也由得她做主。而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却插不上半句言辞。让这个曾经手握朝纲,享尽了权势的太后怎能不生气恼怒呢。 可惜,形势比人强,或许现在的齐孤寞还不能将世家大族剔除殆尽,但是,对于朝堂的事情,却是拥有绝对的掌控权利。像这等决定日期的小事,是不会有人愿意出面自找晦气的。洛家,也不能例外! 想到当年凤冠朝袍,飞扬大殿,无数名门世族,高官皇族都要拜倒在脚下俯首称臣。手控天下大事,身系举国安危,何等的威风,何等的快意,今日,养大了儿子,曾经的辉煌戎马却要渐行渐远,太后是怎么也不甘心。 她这一生,无法得到丈夫全心的宠爱。留不住儿子过往的孝顺,难道,却要连费尽心机,牺牲一切得来的权柄都要拱手送人吗。不,她绝不要落得那样碌碌无为的下场。她一定要让九泉之下的他看见自己永远光线淋漓的生活,后悔当年的抉择。^-^^-^ 第七十九章 红妆忠心自然忧 第七十九章红妆忠心自然忧 掩不去皱纹处刚硬的倾颓,太后对着上官唯我,笑的开怀。 “上官大人也不必过分忧虑,令公子乃是人中之龙,三日后的比试,哀家可是对他极有信心的。” 上官唯我鼻翼抖动,自然知道太后也是极为希望自己的儿子取胜,甚至语意中颇有暗示自己寻些其它门路的意思。可是,如果,不是当日上官诚璧的一番提醒,他真就照着这么做了。可是,现在…… 洛家在朝堂上渐渐失势,现在还要让自己去当那个下手之人。真出了事情,他可不相信这个太后能保得下上官家族。明了局势的上官唯我又岂是那么容易给人当枪使的人。 “诚璧这些日子都在家中勤练武功,不敢辜负太后的期许呢。(.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你来我往的惨淡应酬,洛国舅冷眼旁观,总觉得两家的盟约虽然几经联姻,互相依靠。到底还是随着利益的逐步剥夺,齐孤寞的渐渐紧逼进入了一个阴暗的死角。一切,似乎越来越不利了。 慈安宫的一幕并没有逃得过齐孤寞一双锐利的眼睛。只是他现在没有心思去与他们玩那一场游戏,仅仅,是在听完暗卫的回报后,祭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三日之期迅捷而过,在所有人还没有理清明白齐孤寞的用意,或者说是琉璃的用意时,演武场上已经搭起了宽敞舒适的御台。 天祁皇朝军中的暗黑龙旗迎风招展,士兵身上,银色的铠甲耀眼光芒直逼九天,刺痛人眼。凛凛寒光发散自尖锐的长矛。上面折射的点滴皆是军魂,马蹄声响,翻滚出浩瀚烟波,喧嚣黄沙卷卷而上,热血青年张扬着属于他们的日子。台阶上方,一名副将手执令旗,熟练舞动,脚步,马蹄随着这样的节奏踏出军中的高亢。 在场的文官们甚至是有些畏惧的看着天祁朝最精锐的禁军表演他们平日的演练阵法。刀起,矛挥,尽皆飒爽英姿,整齐划一。没有人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这样负责皇家保护的军队也有了如此浓烈的杀气。仿佛是经年征战沙场的悍将,手舞之处,满是狂放。 满意的看着台下众臣们的骇色,苏远轩站在台阶上方,对身边的舞益阳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事实上,对于这个绥远将军的职位,他们是谋划已久。就在三个月前,绥远将军一职空出,齐孤寞向他询问最合适的人选。苏远轩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多年来随着舞阳将军征战的舞益阳。 舞益阳不是舞家嫡系所出,却是舞阳将军身边最亲近的侄子。从小在身边教养长大。性格上颇有舞家的骄傲秉性。是以,多年来,因为不愿意染指官场的是非而一直在军中做个闲职。这一次,苏远轩亲自相邀,齐孤寞又是琉璃的丈夫,舞益阳也就不再推辞,暂代了绥远将军一职,并领了尚义将军的位子在朝中参与议政。 虽是暂代,舞益阳却是费尽心机的将这支京中禁卫军训练成为了一直铁血部队。并且时刻给他们灌输效忠皇上的思想。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假如将来争取到这个职位的人是洛家一派,那么,他们想要动用这支部队威胁天子也是极不容易的了。 没想到,当初的以防万一,竟然让齐孤寞大加赞赏,在看过禁卫军队的情形后,齐孤寞决定今日比试之前先行演练一番,求的,便是震慑二字。他要那些始终摇摆不定文武百官看看,谁才是天下之主。谁才是这些赤胆男儿誓死效忠之人! 演武场上的杀声震天不仅威震了在场之人,轰雷般的含杀甚至穿透了那层层宫阙,挥洒入了漪澜殿静谧的殿阁之中。而此时,琉璃正在着衣。^-^^-^ 第八十章 倾国倾城伤心事 第八十章倾国倾城伤心事 红妆有些担忧的看着琉璃自从早上起来时,就有些木然惨淡的神色。那样的矛盾不安,让红妆意识到这次的比试,琉璃担心的似乎不是苏远轩一个人的安危,还有些什么冰雪下掩盖的深渊让她踟蹰了脚步。 “娘娘,您真要前去观战吗?” 琉璃将身上的流苏缎带轻轻散落开来,笑的有些勉强。 “怎么了,碧玉她们不都还吵着去见识见识吗?” 红妆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把满腹心事说出来。若是今日琉璃纯粹是为了开开眼界,她断不会拦她。可是,自打钟萃宫中明了出她与上官诚璧,苏远轩三人之间的剪不断,理还乱。红妆又怎么忍心她今日再去见证两人的厮杀呢。 只是,琉璃看似柔弱,决定了的事情却绝没有更改的道理。事到如今,也只能顺势而为了。 琉璃了然的看出红妆隐藏的担忧,却没有什么心力去安抚解释。现在,她的心头,又何尝不是点点污迹染黑玲珑,过往的沉静全体消散呢? 当初坚忍不变的决定在真相渐渐踏着沉闷的脚步推进时,融化去了强作的壳衣。无数次,在梦里看见那双过往熟悉的温润眼睛激荡出魑魅的红光,心悸的骇然伴随着被欺骗的沉痛化作刚硬的锤子,一下下的敲打着琉璃虚弱的肺腑。(.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然而,就当自己想要逃避这样的困境时,总会有一个娇媚但是憔悴的容颜在一旁凄惨的望着。琉璃无法忽视掉那容颜上的愤懑与不甘,梅妃,艾儿的冤屈,真相下潜藏的悲楚,无数次让她从梦中惊醒,然后泪水淋漓。 痛也好,伤也罢,仰望碧水蓝天,琉璃此刻还是有种涅槃的清明。她的人生,已无退路。今日收回那艰难迈出的脚步,或许可以让她求得短暂的宁静。但是,经年之后,那美丽的女子失望苍白的容颜终究还是会化入她的骨髓,生生世世,夜不能寐。 那么,揭开真相吧,惨痛的一幕来临,也许,也许,在最后一刻,她还能有侥幸的收获。或者,这一次,真的是她的聪明才智判断失误,或者,他却是无辜。 最后一次审视了镜中绝世的容颜,琉璃将象征着后宫威严的雕花玳瑁漆金凤簪插入如云秀发之中,颤抖着蝶翼卷睫,雍容万千的对着面前的宫人。 “红妆,香雪那里安排好了吗?” “回娘娘的话,公主已经遵照您的嘱咐,被带到衾藻堂去看书了。” 琉璃点了点头,香雪昨日吵了一晚,想要去看看难得一见的大战。可是,她始终没有同意。那样鲜血盛开的荼靡,有自己去承受就够了。她,不想,让一个孩子过早的涉入其中。杀戮,可以开出最艳丽的花朵,但是,却从来不是迷人的清丽。 漪澜殿外,早有宫人备下的轿撵在等待。琉璃触目一望,今日的宫中,为了迎合那即将产生的英雄,已是经过细细装点。想来,不论结果如何,如了谁的心意,今晚的宫廷里都会有一场华丽的宴会绚烂绽放吧。 艰难的迈动沉重的步伐,琉璃进入那个华丽的空间里。耳中清晰地听见领头太监尖细吟唱。 “娘娘起驾……” 绸缎微薄的晃动,窸窣节奏的脚步声,让琉璃知道,她离那个残酷的真相越来越近了。曾经的绝无可能也许就是今日的触手可及。^-^^-^ 第八十一章 沙场对峙意生寒 第八十一章沙场对峙意生寒 齐孤寞站在高台之上,打量着下方已然蓄势待发的两个卓绝男子,不知为何,浅淡的隐忧浮上心头。[.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样无措的失常来自于琉璃莫名的坚决。他可以相信她不会另有所图,却无法劝服自己那个心上的珍宝不会在这场注定的杀戮中再一次心痛神伤。 视线迎向白马上依旧面如冠玉的飘然公子,得到了一抹沉稳,心,稍微安静下来。虽然不愿接受,但是不得不承认,苏远轩对于琉璃的心思猜度,始终比他更加敏锐。这是长久以来相濡以沫的相通。无人可以胜过。既然,他也赞成琉璃所做的决定,那么,一切应该是无事的。 苏远轩今日丢弃了手中的一柄折扇,三尺寒峰捏在手中,白衣白马在这个混沌的沙场里奇异的融化出一副清新的画卷。风烟滚滚,拂动发丝,文武公子凝视着对面散发出浓烈杀机的上官诚璧,心下,恻然! 他们之间,终于有了一个决一雌雄的机会。他可以猜到琉璃坚持提前比试的原因,也许对面那个看似冷漠的男子也可以明了此种玄机。否则,他的眼中不会潜藏了那惧怕的惶惑,对于璃儿,他,始终是无法割舍的。 上官诚璧,一代人杰,你又何必自困局中。明明不愿,非要亲手为自己添上累累伤痕。今日你身上霸道的彰显,是否只是为了掩饰阴暗下无力的脆弱。 春雪一般的白净似乎永远与自己沉沦的黑暗对立无匹。上官诚璧有些自嘲的拍拍座下黑雷的鬃毛。打量着面前洒脱不羁的男子。他的眼神中有着太过清晰的了然,甚至有些悲悯。 原来他也知道啊。上官诚璧弯起嘴角,与苏远轩遥遥而望。是的,他们彼此都知道这场大战的仓促从何而来。只是,他无从逃避。既然如此,就让他魔魅的妖异更加肆无忌惮开放吧。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至少在这条路断绝之前,他要让小舞知道,他上官诚璧,终是能够战胜那个出尘男子的。 右手拇指稳稳的压在剑鞘处,只是一个轻微使劲,就会有摄目寒光铺天盖地放射出来,将对手带入沦丧。然后,毁掉自我。 黑白对峙,一个是名震天下的文武公子,一个是轻松取下十八场胜利的落英宫不世奇才。每一个人都紧紧盯着场内诡异的气流,生怕错过任何精彩。只是,时机未到,此刻,他们还在等待,等待日当正中,君王令下。 今日的比武,聚集了天祁朝内所有的世家大族。太后坐在齐孤寞左边,心里忐忑不安。从面上看去,这样两个伟岸的男子是不会有高下之分的。那么,或许今日拼的就只能是一场耐力了。 端静紧张的注视着场下一身劲装的黑衣男子,俊挺的眉目间没有留下丝毫缝隙给她,只是强不过心底的欲念,端静依旧为无心之人而忧虑。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深沉,他的睿智,他的漠然都成为她心中念念不忘的根源。甚至于他的残忍,他的无情,都已经化作自己心头无可除去的竹枝,砍掉一节,长出一节。终于的,再也无法忍受蚀骨相思。还是随着母后来到了这个演武场上。^-^^-^ 第八十二章 怎堪昔日情缱绻 第八十二章怎堪昔日情缱绻 犹记得当初母后下旨,想要将她下嫁给他。自己却因为心高气傲,一心认为皇家公主不是一个庶出之子能配得上的。于是,让人将他请到御花园中,召集天下名门才学之士,多加刁难,想要羞辱与他,然后让其知难而退。可是,没有想到,最终丢了心的却是自己。 牡丹花下,他侃侃而谈,面对众人联手算计,只是举手之间,便扭转了局面,让一干人等,灰头土脸而去。自己并不服气,想要再折腾他一番,故意让他去采莲池深处的藕花。没想到,一个轻纵,衣衫摆荡,他已经蹁跹而回,手上拿的,正是一朵洁白玉如的白莲。 就是那一刻的意乱情迷,让她对他再也没法子移开目光,可是,他却对自己说,“公主若是不愿下嫁,上官诚璧绝不勉强,因为,诚璧亦有心爱之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是啊,心爱之人,从一开始,他就清晰的表明了态度。对于这一场错乱的因缘,他亦是不愿! 可是,那个时侯,他的心爱,他的冷漠已经阻止不了自己澎湃的爱情。就算是飞蛾扑火,她也希望自己能够留在他身边,承受他经年的残忍。就这样,一步步的,造就了今日这个卑躬屈膝的皇家公主。 炙热的目光缠绵在上官诚璧身上,等待着他轻微的波动。久久的静默,一直到她双膝酸麻,才随着远处太监的一声宣扬瞧见了他眼底的慌乱。应该是她来了吧!了然的看向台面左边的大道,果然,一顶明黄的轿舆在众人簇拥下迤逦而来。而她的皇兄,早就欢颜的等在台边。 素净修长的指尖轻轻探出,轿帘掀动,琉璃一身清爽的从轿中而出,迎面对上的就是齐孤寞涌动情潮的双眸,淡淡一笑,安抚着他身上无可掩饰的焦虑。 “皇上,还没有开始吧。” 齐孤寞知道琉璃是不愿意让自己担忧,因此也随着她的话,将她扶到自己的身边,往台上的主位走去。 “还没呢,离正午还有一会儿。” 点头随着齐孤寞的脚步前行,不经意的往下面一看,满是黑压压的人头,想来是听见太监的通传,给她请安的。连忙叫了红妆。 “红妆,快叫大人们起来吧。” 红妆依言而行,又是一阵轰隆谢恩声响。琉璃吓了一跳。惊魂未定的拍拍胸口,道:“这军中之人,果然不一样,连问个安都是如此气势十足。” 齐孤寞毫不避忌的将她拉到龙座上与他紧靠着,笑着捏捏她的鼻头,道:“这可是你堂兄的功劳,要不是他,哪里来的这些威猛男儿。” “哦,是益阳哥哥吗?” 琉璃素知自己的这个堂兄自幼随在父亲身边,用兵打仗是尽得父亲真传。幼年时还常见面,只是后来他多从军旅,倒是很少来往了。不过,他也是极疼自己的。 眼睛随着齐孤寞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对上舞益阳的关怀目光,两人相视点了点头,算是见过了。却在回转视线时,瞧见了场中两名蓄势待发的男子。多番整理的心绪在此刻几乎又有决堤溃退的危险。 手心的温度四散逃逸,化作一片冰凉,琉璃哀伤的看着黑衣男子,决绝而又无望。似乎是感触到了琉璃束缚的痛楚,上官诚璧僵硬着转过身子,在接触到一汪明媚希冀时,哀哀凌乱。 头一次的,上官诚璧躲避着这个每晚入梦的女子,狠心不去看她。而这样的神情动作,让琉璃的心陡然下沉,像是被一张密实的网牢牢捕捉,再也找不到出口。 二更……^-^^-^ 第八十三章 纵使痴情也是恨 第八十三章纵使痴情也是恨 齐孤寞敏锐的感觉到握在手心的温暖消去,扭头看去,寻到了琉璃的沉痛,没有说什么,只是伸过手去,将她环在了自己的怀里,同时,对着场下苏远轩投去安抚的一瞥。 苏远轩握紧手中的长剑,对着上官诚璧几乎可以说愤恨的,无数次的让心爱的女子受伤,难道这就是他用以表达深情的方式。即使痛也要一起? 见不得齐孤寞对于琉璃的温存体贴,太后有些不满的开了口。 “皇上,就算舞贵妃深得您的宠爱,也不能坐在御座上,这可是与礼制不符。” 礼制,礼制,又是礼制。齐孤寞现在担忧琉璃,实在没有心情去与太后玩这种你来我往的低劣把戏,也不想再去顾忌那些可能出现的风言风语。他只是想尽快安抚好怀中娇弱的女子,让她冷寂的心灵有一个宣泄依靠的地方。 所以,对于太后有理有据的说辞,齐孤寞只是极为不屑的回过去一瞥,就再也不肯多说什么了。甚至,面对太后接二连三的呼唤,也是置若罔闻的态度。 “皇上,你……” 太后眼见着身边诰命贵妇多有掩嘴窃笑,心知她们是在看自己这个昔日威风八面,如今却落得无人问津的太后的笑话。更加寻了心思要把颜面挣回来。动了动身子,竟然想要上前来与齐孤寞一争长短。却被洛贵妃与端静联手阻止。 “太后。” “母后。” 两个身边贴心女子的呼唤,让太后恼怒的哼了一声,再看见齐孤寞已经有些不耐的神色,想到如今的格局,又恨恨的坐了下去。 洛贵妃安抚的为太后端来一盘水晶葡萄,道:“太后,这日头大盛,皇上想来也是被晒得厉害了,太后可不要生气啊。” 知道自己即使闹了上去也不会得到齐孤寞半分退让的太后见了洛贵妃这个明显的台阶,连忙道:“想来也是,你还是吩咐人给皇上送点冰碗过去吧。” 洛贵妃拨皮的手微微一顿,看向正中一心呵护琉璃的齐孤寞,无边的苦笑缓缓溢出。 其实,她明了,太后这番说辞一是为了缓和刚才因她冲动而闹出的僵硬气氛,另一个,为的却是让自己跟皇上更加亲近一些罢了。可是,有可能吗? 当日慈安宫中的一个巴掌几乎打掉了自己所有的信念。多少年的等待,多少日子的痴盼,毁灭在那日的疾风骤雨中,像是多年来辛苦累积的高墙,他只是用一种轻描淡写却又张扬宣誓的说辞,然后就在刹那间推倒了她所有的努力。 如果说当年的舞清扬留给她的是无始无终的愤恨,那么现在这个舞琉璃所带给她的就是绝望灭顶之灾了。或许别人无法评价出来他到底更宠爱谁,是已故的慧娴皇后,还是今日的倾城皇贵妃。 甚至有人说,舞贵妃今日的隆宠之致。固然有其绝色之功,但更多的还是因为皇上对于慧娴皇后的一片深情。她们,毕竟是姐妹。可是,唯有爱慕了他数千个日夜的自己知道,他最爱的人只有舞琉璃。 因为,当初的齐孤寞可以在舞清扬死后隐忍多年,伺机待发,却在今时为了舞琉璃屡屡不能控制心中情感,不惜放过无数次铲除敌手的大好良机,孰轻孰重,一眼明了。 一个是爱逾生命的易碎琉璃,一个却是可以随意损毁丢弃的零落贵妃,太后真的认为,一个冰碗,几缕温情就可以改变那个心意如铁的男子吗。^-^^-^ 第八十四章 伤怀往日恨悠悠 第八十四章伤怀往日恨悠悠 眼中划过冷芒,虽然不信,但是仍旧渴望着离他近一点,哪怕这是这样微薄的机会,哪怕需要见证他对别人的温存。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所以,她还是接过了侍女的银盘,袅袅上前。 “皇上,天热难耐,太后特命臣妾给你送上冰碗解暑。” 双手牢牢附在欲躲闪的琉璃掌面,齐孤寞冷淡的看着面前容颜精致,却透出憔悴的女子,心头未有半丝怜惜。 齐孤寞不说话,洛贵妃也只能保持着半躬的姿势,烈日当空,不过一会,洛贵妃的鬓发处就已经湿了大半,台下台上,已经有不少贵妇在窃窃私语。太后几次想要说些什么,都被端静止住了。而齐孤寞,依旧是不动如山的欣赏着这一幕。 琉璃于心不忍,好不容易挣脱了齐孤寞紧握的大手,顾不得他冷冽的眼神,上前接过洛贵妃手上的银盘,放置一旁的椅案。 “洛贵妃辛苦了,皇上让您快起身呢。” 见洛贵妃仍旧不动,琉璃知道她是在等待身后男子的恩准,哀求的回过头去,看着齐孤寞绷紧的面皮。 齐孤寞无奈的看着面前这个公然在自己面前假传圣旨的女子,却拿她有没有丝毫办法,只能淡淡的应和。 “洛贵妃免礼吧。” 未待洛贵妃站直身子,齐孤寞又是一句伤人的话语吐出,“既然天热,洛贵妃又为什么私出宫禁呢?” 身子一颤,洛贵妃有些惊恐的看着那个面上邪意横生的男子,这才想到,今日自己虽然是奉了太后的恩诏前来观战,却并未得到至高无上的君王同意。 是的,算算日子,离当日所说的三月之期还为时尚早。可是太后笃定今日场合不同一般,她若不能亲自出席,宫里宫外她失宠的传言必定会喧嚣而上。是以,用了太后的懿旨,将她带到了这里,却没有想到,齐孤寞竟真会不顾场合的突然发难。 琉璃心中的悲悯再度涌出,对于这个洛贵妃,她始终是有着一些愧意的。她本是注定要得宠的一个女人,而先是自己的姐姐后来居上,现在又是自己独得皇宠,因此,不管洛贵妃对她如何有意刁难,琉璃始终很难狠得下心来。 “皇上,今日乃是绥远将军比试,洛贵妃出来透透气也是应该的。何况,时辰到了,大家还在等着你呢。” 再一次的无可奈何,齐孤寞幽幽一叹,不是不了解琉璃的刻意解围,对她的纯善亦是毫无办法。视线一瞥,远方的日昼却是已经直指正中。随即,开了尊口。 “既然来了,还是待会吧,往后不可随意出宫了。” 洛贵妃咬了咬唇,虽不想承琉璃的情,仍旧在齐孤寞威严的注视下,谢过了琉璃的帮助。 “臣妾多谢皇上恩典,也谢谢舞贵妃的美言。” 然后,挺直了背脊,回到太后身边坐下。 齐孤寞冷笑着看向已坐回位子,正被端静等人连声安慰的洛贵妃,对着旁边的琉璃道:“你这样做,她也未必会感激你。” 琉璃笑的如高山上的冰雪般净澈,“我不需要她的感激,我只是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 第八十五章 沙场点兵风萧萧 第八十五章沙场点兵风萧萧 淡笑着摇了摇头,再一次抬头仰望烈日当空,手腕一展,一旁的易坤立刻恭敬的递上了一面龙纹令旗。 左手拿着令旗,齐孤寞低声安抚着面色骤变的琉璃。 “别怕,我马上就回来陪着你。”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琉璃嘴角有些不受控制的抽动,说出来的话音也显得有些破碎。 “没事,皇上快去吧。” 担忧的看了看琉璃惨淡的神情,齐孤寞最终还是站直身子,手拿着令旗,往看台边沿走去。 指点江山的大手生猛的高举挥动,满朝文武尽皆下跪,所有的女眷亦是弯下了身子。训练有素的将士们翻身下马,单膝着地,跪拜着上方光芒万丈的君王。一时间,又是一阵风起云涌,满场雷鸣。 齐孤寞手执令旗,睥睨的看着场下的金戈铁马。英挺的面容上写满了壮怀男儿的意气勃发,天子风度尽显无疑。日正当红,云亦狂涌。黄沙不尽风流,谁主天下江山。万里涌动下,到处是君王纵情的宣泄。 “天祁朝的将士们,今日就是绥远将军的决胜之期,我天祁皇朝数百年来,以武护国。mianhuatang.info现在我们就来亲眼见证绥远将军的诞生。” 令旗逆风而下,随着旗帜的舒展,远处战鼓雷鸣,破天巨响惊动云霄,飞鸟四散。军中副将敲下最后淋漓的一击。 “比武开始!” 随着声响的坠地,台上台下,霎时陷入一片紧张的气息里,琉璃贝齿互相死死抵住,秀目中全是场中两个奔驰渐近的身影。争端未开,魂魄已失。 一白一黑两匹神驹,在冲天鼓声的催促下,扬起前蹄,斗志昂扬。遥遥嘶鸣,迎合着背上主人的一声令下,赤红着双目,奔涌上前。 两个如风男子,衣袂飘飘,青丝舞扬,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手握三尺寒锋,迎面而对。在一个女子揪心的注目下,展开鲜血的洗礼,争夺沙场的荣耀。不过须臾,场中已迸发出脆烈的撞击声响。 尖锐的撞击直直刺进心肺,琉璃只觉得有一股强大的怨念应时而生,身体活像被两股力量往两边撕扯。血液逆流,无数次想要闭上眼睛,不敢去看刀光剑影中斑驳的陆离,却又在求真的心思中涅槃回来。凝神驻足。这样纠葛的意动,让琉璃不到半刻就已是血色尽失,面色惨然。 齐孤寞早在开始就感觉到琉璃今日的心态绝不会淡薄平静,行使完一个君王的权威之后,立刻便几个箭步,走回到了琉璃的身边。厚实的大掌紧紧覆裹住琉璃微弱的颤抖。将她的恐惧忧伤,连同坚决都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琉璃感动的看了看无声支持自己的齐孤寞,觉得一股暖意汇入自己疲惫的身体。稍微舒了口气,就将目光投入到了下面搏杀的战局里。^-^^-^ 第八十六章 流光溢彩心生寒 第八十六章流光溢彩心生寒 云烟滚滚的战地里,白马后蹄敞开,随着苏远轩的一声令下,再度鼓动起力量奋力上前,手中的流光剑斜斜刺出,激射起强劲的剑气,回旋辗转。上官诚璧眼见着剑风抵达,忙纵身一跃,脚尖轻点,宛如雄鹰凌空而起,升腾到座驾的上方,堪堪躲过了凌厉的一击。 衣衫在迅疾的飞腾中舞动起来,下摆却在刚才的杀招中毁损了完整。沉滞呼吸里,一片碎裂缓缓降下。上官诚璧双眼爆射出精芒,却是嗜血的兴奋被全数击出。 很好,文武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居然能在三招之内就削掉自己的衣衫。 侧着身子坠到地面,不顾场中人因为刚才的酣战而发出的抽气之声。上官诚璧指间灵动,食指借力按上身旁的战马。一柄赤色宝剑从马上剑鞘中飞出,跌落到男子骨节分明的手里。 苏远轩眼见着上官诚璧取出落英宫的不世宝剑,明了他被自己刚才的一剑击出杀意,唇瓣一动,拍拍白马的鬃毛。亦是翻身下马。 两匹神驹收到主人的暗示,哀哀嘶鸣一声,各自背道离去,场中间,只剩下两个绝世的男子。而人们知道,战局,似乎才是真正开始。 苏远轩与上官诚璧虽然武功高绝,但是沙场的马上比拼却远远不足以发挥出他们潜藏的实力。之所以要求仗马驰骋,不过是要看看他们是否能在真正的沙场中运筹帷幄。既然刚才已经看见了他们卓越的马上技艺,那么,此刻,关于胜负,自然还是要拿出他们的绝活了。 “溢彩,他手中拿的是溢彩!” 只是一眼,琉璃便能确定,上官诚璧手中拿的确实是溢彩宝剑。再看着苏远轩的流光寒意不散,琉璃只觉得说不出道不明的心酸溢满胸怀。 流光溢彩,本是一对绝世宝剑。收藏于落英宫的剑阁之内。流光属寒,剑身以雪山上的万年寒铁打造而成,用剑之人只需催动气劲,便能瞬间激发出可致人死地的彻骨寒气。而溢彩,却是用赤龙山上的火山铁矿锻造,炽热非凡,被溢彩刺伤的人,周身必会有烈火焚身之感。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当年,琉璃的姨母,苏扉心找来巧匠造出这两把剑,一把给了承袭她阴寒功力的苏远轩,而另外一把溢彩,则交给了上官诚璧保管。可是…… 当年因为上官诚璧未曾修习过那样足以驾驭溢彩的炙热内劲,所以他一直把它存放在剑阁之内,现在,溢彩在他手中凌风舞动,是否又是一个铁的明证! 这个念头一浮上心海,琉璃便觉得自己又重坠轮回,彷徨与生死之间。阴阳相克的宝剑,象征着世间万物的调和之理,此刻却被当做互相搏杀的利器,若是剑有魂魄,是否也会悲叹。 溢彩高举,上官诚璧手腕翻飞,剑尖如笔走龙蛇,脚下四海生风,忽明忽暗的前行,闪电一般的速度,幻化出重重人影。在场众人无不被这样的迷乱蛊惑,分不出那一个才是本尊。就连齐孤寞,见了这样的功夫亦是为苏远轩担忧。太后等人则是得意一笑,似乎胜券在握,唯有琉璃,周身舒展。 魅影之术,虽然神鬼莫测,但是,对于苏远轩这样的高手,并不是什么难事。^-^^-^ 第八十七章 生死角逐刹那间 第八十七章生死角逐刹那间 果然,苏远轩面对包围在身畔的物化景象,未曾尽心分辨,反而是闭上了眼睛,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流光在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黑影渐行渐近,苏远轩几乎已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那冰凉的剑锋抵在了自己的鼻尖。 气韵大震,就在所有人为苏远轩担心的同时,他的全身上下却被笼罩在了一层光晕之中,束发玉冠脱落,满头发丝再无束缚的肆意飞扬,流光乍现,激起沙浪,细小的流沙被赋予千斤之力,攻向层层人影。 迫于这股气劲,上官诚璧身形一滞,后退半步。就是这电光火石间的退步,苏远轩已经准确的分明出影化的本尊。提剑前倾,若潮水一般,看似绵软,实则强悍的往上官诚璧步步紧逼。 战局变幻莫测,眼见着苏远轩已然扭转战局,上官诚璧落于下风,齐孤寞长长的输出一口气,而太后等人则是青白交错起来。一直隐忍不发的端静,瞧着上官诚璧被苏远轩剑指胸膛,神色惊慌的上前一步,口中脱口大喊。 “不要!” 这一声大喊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洛贵妃余光瞥见齐孤寞眼底的不悦,连忙拉了拉端静的手,示意她做回位子。无奈端静早已肝胆欲裂,只是怔怔的立在前方,充耳未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齐孤寞冷冷一哼,极为不满的就要开口训斥。琉璃瞧得分明,拉拉他的衣袖,软软的劝慰。 “寞,公主和上官诚璧将会如你我一般的。” 只是一句轻柔的话语便将齐孤寞的怒火拭去,只因为,齐孤寞明了她的意思。 不能责怪端静失宜,即使今日他这个兄长与上官诚璧处于敌对立场。因为,他们将是夫妻。像自己和琉璃一样,相依相守。想到平日里为琉璃所做的重重痴狂,齐孤寞凉凉一叹,也罢,他们兄妹不过都是深陷情泥之中而已又何必对端静苛责呢。 洛贵妃亲眼瞧着齐孤寞从怒火的巅峰幻化做温润的体贴兄长。中间有谁的功劳不言自明,朱唇溢血,被啃噬的心脏死寂的跳动。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面对现实。只怕今日若是自己上前求情,又成为了拉拢公主的明证吧。再不去看那残酷的温情,洛贵妃静静的陪在了端静身边。 那样锋利的剑尖啊,他的胸膛即使坚硬如铁也无法承受。端静心如刀割,若不是左手被洛贵妃紧紧拉住,端静已经要飞身下台,抵挡在上官诚璧面前。可是,战端瞬息万变。 如同之前人们对于苏远轩的但有一般,正当人们为上官诚璧提着心神时,那个孤傲的男子竟然迁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左侧身子一闪,然后整个背脊贴着那柄流光迎面侧身而上,人们几乎可以听见衣物被利剑切割的凌厉声响。 人们倒吸一口冷气,不明白上官家的公子为何做出这样自找死路的举动。端静的身子锁在当场,想要冲下台去却发现早已周身空乏。 齐孤寞皱起眉头,亦是一脸糊涂,唯有琉璃缓缓闭上了双目,像是等待判处极刑的囚徒,誓死的决然后,再度睁开了眼睛,心里有个微弱的声音在不停呼唤。也许,一切就要接近终点了。^-^^-^ 第八十八章 烈焰倾颓伊人泪 第八十八章烈焰倾颓伊人泪 触剑而行的声影在碰到剑柄的时候突然回转,上官诚璧一直放在身后的左手猛然打出,掌心是一团诡异的红雾萦绕,无可抵御的强烈掌力重重击向苏远轩的心口,苏远轩见掌风挟着杀意而来,早已急速后退半步,撤回流光挡在胸前。 石破天惊的对决,上官诚璧十足劲道的一掌隔着流光剑击打在苏远轩胸前。空气中漂浮起诡异的烟雾,远远望去,竟像是火与冰的碰触,瞬间化作水云。掌力的凛冽和流光的反弹将两人齐齐隔开三步之远,上官诚璧与苏远轩站稳身形后,都是手心伏在胸前,曾经高昂的头颅有些无力的垂下。一时间,人们也无从看清他们的表情,亦不知道谁胜谁败。 然而,即使别人不明白,一直紧攥手心,直至肌肤泛血的琉璃却已经是被粉碎了所有的残存希冀。怔怔的重复着呆滞的字句。 “烈焰掌,居然真的是烈焰掌!” 话语咬到最后,凄矿的破碎零落凋谢,遥看着场中默立的男子,琉璃找不到任何言语来形容此刻的苍白空洞。是痛,是恨,或者是怨念,还是不解,万般惆怅皆是过眼云烟,屡屡情愁浮现水面。所有的情绪都是无力的,所有的悲哀都是徒劳的。 是的,她麻木了,苦心积虑求的一个结果,难道真是为了证实自己残酷的猜想吗?不,不是的啊,她是想给他一个机会,哪怕是欺骗,也希望他能够隐瞒下这样的狠辣。让她活在美好的希望里。可是,他还是做了,为了求得一个胜利,毫不犹豫的使用了原本应该隐藏起来的掌法。 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样一来,自己必然会看出冷宫大火的根源。或者,他现在根本就不会在乎自己的感受。彻骨的冰凉从脚底到眉心,一寸寸的盘旋而上,一个凶猛的漩涡,就轻而易举的将琉璃多日来的坚韧卷入未可知的深渊。 静止的画面仍旧可以带动泼天的狂潮,女子哀伤的波纹遣散于空气中,被台下的男子化作呼吸一点一滴纳入心肺。痛楚的极致是比流光溢彩更加锋利的武器,藏于血脉中,植在肺腑里,就这样反反复复的切割着本就受创的器官。喉头涌起一股腥甜,只觉得再也没法撑起骄傲的天下,两个男子同时喷出一道血剑。 “世子!” “苏远轩!” “诚璧!” “轩哥哥,诚璧哥哥。” 无数疯狂凌乱的响声都化作两人黑暗之前吟唱的歌谣,身心松弛下来,疲惫不堪的身躯轰然坠地。神思恍惚间,两个人都仿佛听见了仙子温婉的喟叹,然后,心神静谧。 所有人都在疑惑着今日最后的胜者,张大了眼睛等待那个威猛的将军诞生,却再也没有想到会产生这样一个近乎荒谬的结局。两个人吐血倒地,那么,谁胜谁负呢?没有给这些疑惑的人以求解的时间。两边人马早已各自蜂拥上前,关注着自己的领军人物。^-^^-^ 第八十九章 魂失有时何须言 第八十九章魂失有时何须言 端静冲下台去,连声高呼御医,舞益阳着急的探视苏远轩的脉搏,太后,上官唯我,苏家门生,数不清的朝臣都是变色侧目。演武场上,慌张的面容处处可见。 当今天子,齐孤寞在突来的意外下,眉头拧的死紧,冷冷俯视着一干失措的人群。然而,在这样混乱的情绪里,他最关心的还是身畔的佳人。如果,这些只因为利益而牵扯在一起的朝臣都悚然变色,那琉璃,心神不定的回头,却发现了一张平静的近乎诡异的容颜。 琉璃望着齐孤寞担忧审视的目光,柔柔一笑,甚至安抚的拍拍齐孤寞的手背,想要借竭力表明自己的安好。目光如水般灵动,摇摇头,示意齐孤寞不要担心 齐孤寞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其它的话来,只是道:“琉璃,今日估计会有一番波折,你还是先回漪澜殿吧。” 想了想,似是怕触及到什么伤心似的,齐孤寞又道:“你放心,若是他们……若是你表哥有些什么事情,我会派人通知你的。” “好。”只是简洁的一个回答,琉璃便带着身后的宫人往漪澜殿而去。明明是飘逸的背影偏偏染上了一缕逃脱的仓皇。 齐孤寞眼见着琉璃已经远走,深吸口气,回复了冷酷君王的干练气度,招来易坤,开始安排后续事宜。 “将世子和上官诚璧送回各自府中,传御医前去看视。召集三司朝臣立刻前往议事殿。” 易坤诺诺应和,连忙前去传旨。众人收到圣旨,顾不得手忙脚乱,迅即前往了乾阳宫的议事殿。而舞益阳,上官唯我等人虽然放心不下,但是事到如今,谁也不肯让对方占了上风。只得交待了各自的家人好生照顾后,也随即赶了过去。 齐孤寞有些恼怒的坐在龙撵上,再也想不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原本以为苏远轩胜券在握,毕竟当日上官诚璧在府中吐血一事自己也是收到了暗卫的消息的。却没有想到,今日的上官诚璧还是这样凌厉,竟能够跟苏远轩拼个两败俱伤,事情就此陷入僵局了。看他们俩的样子,分明都是出了浑身解数。难道真是如人所说,不分上下吗? 要想再战,估计也不会有另外的可能出现,可是将军一职,事关重大,虽然有舞益阳在军中立威,但是三年任期,若不能选个心腹,只怕还是会有异动。狠了狠心,既然两人不分上下,看来要求得脱困,唯有分而治之了。 思绪困在朝堂中,齐孤寞心情极为不佳,却偏偏还是有人来触他的眉头。龙撵乍然停止前行,齐孤寞冷冷的嗓音随即呵斥而出。 “怎么回事?” 前面的太监显然知道皇上的心情极端不好,可是前面那个一脸泪痕,满目伤悲的女子也不是他们惹得起的,只能哭着一张脸。 “启禀皇上,端静公主求见。” 端静,齐孤寞疑惑的拧拧眉,这个时侯她在这里做什么,想到朝中事物繁杂,这个妹妹还不能让自己省省心,就是一阵怒气上扬。猛然掀开明黄的缎帘,还来不及说上什么,已被端静憔悴哀伤的神色惊骇。 到底还是自己的嫡亲妹妹,即使恼怒她不知自爱,与太后同为臂膀,处处袒护他欲诛之人,仍旧忍不住在此刻对她爱怜起来,声音又不由自主的放缓。 “端静,你这是在做什么?”^-^^-^ 第九十章 哀哀祈求少女心 第九十章哀哀祈求少女心 端静渴求的望着自己高高在上的皇兄,心里升腾起一阵悲哀。凝视着那曾经熟悉温柔的眉眼,却再寻不到过往的呵护疼宠。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兄妹之间变得这样陌生了呢。 双膝缓缓着地,端静跪倒在地上,哀求道:“皇兄,臣妹恳求你赐药给上官诚璧。” 齐孤寞一听是为上官诚璧而来,不由冷笑一声,道:“朕不是已经派了御医去给他治伤吗,怎么,还有御药房没有的药品?” 端静见了齐孤寞讽刺的神情,便知道他对于上官诚璧实在没有什么好感。可是,刚才御医经过诊治,已经道出,上官诚璧不止是因为动了真气,伤及腠理,体内更有一股邪意的炙热气流,时时在炙烤肺腑,若不能寻得灵药,遏止他体内的这股力道,只怕他会成为一个废人。 原本,普天之下的珍奇药品,以她今日的公主之尊,皇上就算再如何,也不会不给,可是那药,偏偏在那个人手里,所以,今日,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她不得不泣泪恳求,哪怕会惹得皇兄龙颜大怒。 “端静,你怎么不说话了,要什么药,派人去取吧。” 终还是不忍心,见了端静的怔愣样子,语气又软了下来。 端静一咬牙,带着泪痕,道:“臣妹恳请舞贵妃放血救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周遭默然,所有人听到端静的话语,无不是悚然。公主要求灵药也就罢了,怎么就要舞贵妃的血呢。谁不知道舞贵妃身子娇弱,何况舞贵妃可是皇上的命根子。只怕就是皇上自己病了,也舍不得舞贵妃放血,公主这番话不惹得本就焦躁的皇上雷霆震怒才怪。一时间,所有宫人都提心吊胆起来。 齐孤寞目次欲裂的看着面前的嫡亲妹子,半晌之后,血红的丝线充斥于整个瞳孔中。周身散发出极致的寒意,教人蚀骨冰凉。几乎是将话语字字击出,齐孤寞幽昧的语调仿若催命的魔鬼。 “你,要琉璃放血?” 端静被齐孤寞扭曲的面孔震惊,但是仍旧一派坚定,道:“求皇兄成全。御医说只是要小半碗血做药引,绝不会伤及娘娘身子。” “放肆。” 惊天怒吼震得所有人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只盼君王的怒气不要难以压抑。 齐孤寞对于端静残存的爱怜全被她不知进退的话语驱散,剩下的只有满腔的恼怒恨意。猩红了双眼,手指着端静,怒火过后,竟然是绝魅的笑容。 “是哪个庸医竟敢提出这般言辞,朕要诛他九族。” “皇兄,这不是御医的错。” 端静一听见齐孤寞竟要牵连御医,心中骇然,事实上,御医一开始也根本不敢说出救治之法。后来还是她以其全家性命相威胁,御医这才战战兢兢的说出了方法。若是皇兄真把御医给斩了,上官诚璧又要怎么办呢。 “不是御医的错,难道是朕的错不成?” “皇兄,臣妹求求你,看在我的份上,救救诚璧吧。” 齐孤寞一挥袖袍,猛然的转过身去,道:“不必再说了,宫中药物,朕随你取用,但是,要用琉璃的血做药引,朕绝不答应。”说完,抬脚就要往龙撵上而去。^-^^-^ 第九十一章 血色遮掩兄妹断 第九十一章血色遮掩兄妹断 端静见齐孤寞要走,心急之下,竟然顾不得伦理体统,扑上前来,抱住了齐孤寞的左腿。(.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皇兄,诚璧他命悬一线,臣妹求你,求你救救他。” “端静,你……” 端静仿若疯妇的举动让齐孤寞一股酸涩涌上喉头,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他的妹妹呀,原是骄傲的。先帝在世时,是皇后的嫡亲女儿,皇上的掌上明珠。宫中上下谁不疼宠万分。现在,是皇上唯一的嫡亲妹子。即便娇纵任性,仍不失纯真本色。她的一生,本该享尽荣华,灿烂无双。(.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可是,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尖锐刻薄的女子,屡屡为虎作伥。此刻,更是这样卑微的跪倒在他的脚下。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手心轻轻抚着端静干涸的发丝,齐孤寞哑着嗓子道:“端静,你应该知道,纵使上官诚璧即将贵为驸马,然而琉璃却是皇贵妃,一为主来一为臣,要琉璃放血救人,实在有违纲纪。” 齐孤寞有理有据的话语听在端静耳中不过是袖手旁观的言辞,依旧紧抱着齐孤寞的左腿不放,头却固执的挺起。 “皇兄,什么纲纪不过是您的一句话而已,若是今日舞贵妃重病难当,要你的血来救治,端静不信你会顾什么君臣。(.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你……” 恨恨的盯着这个咄咄逼人的妹妹,齐孤寞实在无法再克制心头滔天的怒火,抬脚就是一踹,力道十足竟让端静瞬即匍匐倒地,胸口一股桎梏涌来。 端静望着狂躁的兄长,仅是冷冷一笑,道:“皇兄是要像对待洛贵妃一样,处置皇妹吗?” 固执的移开颈项,端静缓缓的站起身来,眼中全是痴迷的绝望,之间顺着乌丝盘桓而上,竟是拔下了头上的一只金钗,抵在了自己白皙的颈项前。 齐孤寞本来心头恼火,正要叫人将她押回锦绣宫去。却听见众人的一阵抽气之声。更有太监的仓皇大喊。 “公主,万万不可呀。” 齐孤寞心头莫名一个激灵,转过身来,就是端静绝望的眼神凄厉的注视着他。那刺目的耀眼金色虎视眈眈的盯着皮肤下血流的涌动。然而,没有众人意料之中的大惊失色,担忧不已,齐孤寞反是冷硬了面庞,语气肃穆冰凉。 “你要做什么?” 狂乱的眼神,弥漫的水雾,犹如一场酝酿已久,蓄势待发的朦胧春雨,在眼眶中绕过千百个轮回,终是不堪重负。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端静哀哀决绝的祈求。 “皇兄,今日你若是不肯成全端静,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紧缩的眸子显示出齐孤寞现在处于暴怒之中,诡异的是嘴角居然渗出了无害的笑容,端静握着金钗的手抖了一抖,想到病榻上苍白的男子,又缩小了指间的缝隙。 “你威胁朕!” 不是质疑的腔调,而是笃定的冷漠。 关节的碰撞激荡出索命的华彩,齐孤寞收回停驻在端静身上的最后一缕瞩目,袍泽舞动出绝情的弧度。留下泠泠的背影和失却温度的话语。 “你若要自找死路,朕绝不留你!” 龙撵上的轿帘随着君王最后一个冰冷的眼神无声放下,金枝玉叶的公主被这样一个回答击垮,带着苍白的惊天质疑看向那个稳坐轿中的男子。却只看见明黄色翻飞舞动。 “起驾。”^-^^-^ 第九十二章 悠悠天地伤心人 第九十二章悠悠天地伤心人 没有人再去理会这个被兄长舍弃的公主,金钗入骨,血色蔓延,无力的任手中的金钗被旁边的宫人夺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端静瘫软在地上。鲜血淋漓的手附上凉薄的面颊,苍白的面容上顿时增加了一线嫣红。 她刚才听见了什么?她的皇兄,血脉相连的哥哥说,她若要寻思,绝不拦她,绝不拦她啊。她的皇兄,宁肯看着自己死在他的面前,也不会让那个女人流一滴血! “公主,公主。” 身旁的宫女眼见着端静痴痴呆呆的模样,吓得使劲呼唤。虽然刚才皇上是不顾公主的行为,执意离开。可是,公主到底是金枝玉叶,是皇上太后疼了十几年的明珠,皇上若真不管她,刚才也不会让侍卫伺机取走金钗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要是公主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没法子交代。 其余的宫人见无论怎样呼唤,端静依旧是一副痴呆的模样,有人心下一动,道:“公主,你不能放弃啊,上官少爷还在等着您呢。” 说话的人原本是想借用端静最在乎的上官诚璧来刺激端静恢复意识,没想到,端静脑海中竟然划过另外一个疯狂的想法。 是啊,诚璧在等她,即使收到了皇兄无情的折辱,她也不可以放弃希望,骄傲如诚璧,他的人生若是武功尽失,成为一个废人,他要如何面对世人的目光呢。(.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皇兄不肯答应她,可是还有另一个人。那个女人是诚璧的师妹,十年情谊,如果她肯自己放血救人呢。皇兄现在忙于政事,此刻就是最好的机会了。她若是不肯,那么她就……阴狠的厉芒闪现,让身边的宫人都不由得满身寒意。 推开身边的人,端静跌跌撞撞起身,凌乱着脚步往漪澜殿冲去。她要去求她,求那个女人。为了诚璧,她可以丢掉金贵的公主尊严,去求自己最痛恨的敌人,只要她肯伸出援手。 “公主,公主,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丢下身后一大堆的呼唤,端静此时早已听不见任何声响,只是一味的前往那座宫中最华美的宫殿。 突然,有太监大声惊呼响起。 “快,那是漪澜殿的方向,快拦住公主。” 所有的宫人醒悟过来,全都奋力追逐,唯恐端静骚扰到了皇上最宠爱的皇贵妃。可是一群心急的人如何拼得过抵死的爆发,不一会,端静就将一群人甩在了后面。 漪澜殿的花园里,已经是一片苍茫景色。不过是初秋时节,满院子偏多了几分肃杀。败落的霜华从生动的绿色姿容化作现在枯灵的萧索。花木下,团团腐叶堆叠,到处是悲鸣的氛围。 琉璃一身青纱,驻足在园中的残景前,红妆见她面容中化不去的哀伤笼罩,陪笑道:“娘娘,奴婢还是令人把这院子打理一下吧。” “不必了。” 空灵的话音里几分落寞无处可藏,琉璃弯身下去,随手拾起一片枯萎。 “除去这些又怎么样呢,换上新的景象又如何。物是人非。若是执意强求,得到的不过是更深的痛楚而已。” “娘娘。” 纵使敏锐慧黠,红妆也依旧听不明琉璃此刻的语意,更读不懂她脸上浓重的哀伤。如果是担忧世子,早已来了信使,说世子的伤势并无大碍。如果是挂怀那个关系不明的上官诚璧,却又不曾叫人前去探听。反而,只是一直静静的呆立在这院子之中,像是在等待一些什么。 “红妆,去准备一个银碗,一柄利刃吧。” 遥遥看着天际浮云滚动,琉璃淡漠的吐出心中难消的郁结,神情飘渺的仿佛即将羽化。^-^^-^ 第九十三章 金枝玉色亦心碎 第九十三章金枝玉色亦心碎 虽然听见利刃二字,红妆心中不免担心,可是仍旧听命的前去取物。 毫无预兆的秋风袭来,卷起琉璃身上的薄雾轻纱,探手前去抚平那些褶皱痕迹,。却发现,无论怎么努力,终究是有一些痕迹留在了上面。随着时间的沉淀,难以磨灭了。 琉璃墨色的眼珠看着漪澜殿外深重的楠木大门,幽幽冷香传来,深吸一口气,琉璃似是淡然的自言自语。 “应该到了吧。” 话音未曾绕梁,已有殿外争执的喧嚣投入寂静的空间里。细听之下,却是琉璃熟悉的声响在悲哀的发泄怒火。 “放肆,我乃是端静公主,你们都给我让开。” 冷眼瞅着一干挡在前面,纹丝不动的宫中禁卫,端静即使衣衫凌乱,满目狼狈,依旧洗不去一身的雍容。 带头的侍卫统领虽然对端静脸上的血污感到惊惧,更对端静的身份有着顾忌,可是,禁卫军效忠皇上的理念压倒一切。因此,只是对着端静躬了躬身子,并未曾挪开半步。 “公主,卑职奉皇上之命,驻守漪澜殿,公主若没有皇上圣旨,恕卑职不敢从命。” “你,本宫乃是皇上的亲妹妹,要去哪里还用得着圣旨吗?” “回禀公主,今日就算是太后来了,若无圣旨,卑职也绝不敢抗命。” 好不容易跟到这里的锦绣宫宫人们见了端静与禁卫军僵持不下。连忙上前劝阻道:“公主,咱们还是回去吧。若是惊扰了舞贵妃,只怕……” 可是端静一心为上官诚璧求药而来,既然已经到了漪澜殿门外,她又怎么肯这样离去呢! 一把挥开宫人的手,端静怒道:“岂有此理,我堂堂天祁公主,要见后宫嫔妃还要圣旨。我今日偏要进去,看你们能奈我何?” 侍卫统领伸手拦住端静前行的脚步,沉下声,肃穆道:“公主若是执意硬闯,卑职只得遵照皇上旨意,便宜行事了。” 端静冷冷一笑,昂首道:“便宜行事?何为便宜行事?” “皇上有旨,擅闯漪澜殿者,禁卫军可先行将其收押,等候发落。” “哼,好一个便宜行事,本公主今日闯定漪澜殿了,你们要抓我就动手吧。” 骄傲的语句并不是空谈,端静已经在侍卫明亮的刀光中不管不顾的前行。 “公主,不要啊。” 面对着端静的进发,锦绣宫的奴才们再不敢上前,随着端静跳跃雷池。 侍卫统领眉梢一皱,令下当场,“来人,把公主拿下。” 无情的大手捉住扭动抵抗的瘦小手臂,端静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娇嫩肌肤上的疼痛。金枝玉叶的她啊,何曾受到过这样的羞辱。 不甘心泪水再度低落,为什么,她不过是想要为他尽一份心意,竟也这样的困难。难道,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永远麻木的躺在床榻上吗?喉头涌起悲凉,端静泣声大喊起来。 “舞琉璃,你给我出来,舞琉璃!”^-^^-^ 第九十四章 烈焰伤寒对面仇 第九十四章烈焰伤寒对面仇 侍卫们被端静的喊叫惊吓住,回过神来后,便是更加强制着端静往漪澜殿外走去。这时,一个女子绝美的音线滑出。 “放开公主吧。” 像是无可奈何的喟叹,又似是任命的凉寂,琉璃不知何时带着这样落寞的语调出现在众人面前。单薄的身影静静立在端静前方十余步外,眼波灵动的望着这个可悲可赞的女子。 琉璃早就已经听到端静与侍卫的争执,更知道她为何而来。实际上,从看到上官诚璧使出烈焰掌的那一刻,纵使心冷如灰,琉璃却也明白,自己终是会救他,会等待端静的到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上官诚璧练习烈焰掌,却功力不深,或许他现在可以轻易的将一个不懂武功的弱女子焚毁灼烧。却无法运用这门掌法与苏远轩这样的高手决斗,即使侥幸为之,也不过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何况,她的轩哥哥,早就收到了自己的讯息。自打决定提前比试,窥探上官诚璧的武功,琉璃便已令人传书出宫,告知苏远轩必定要在比试当日带上寒气最盛的流光剑。那一掌,打在流光剑上,上官诚璧不仅会被自身的内力所伤,更会被流光所反噬出的热劲伤及肺腑。是以,若无灵药,他可能会终身缠绵病榻。 明知道这样的结果残忍,可是她别无他法。若想证实上官诚璧的无辜,只有在这样利益重大的场合下才有可能逼出他的全部。没想到,最后他还是用了这个两败俱伤的方法。伤人伤己! 也就是在亲眼见证,亲眼死心的那一刻,琉璃就开始等待,因为,所谓的灵药,正是她的血。 琉璃自小身子阴寒,更是曾经误入千年寒潭,体内的至阴至寒之气正好可以克制住上官诚璧的阳刚热劲。也许,世间上不止一个她有这样的阴寒血液,可是,要在短时间里,找出一个入过碧水寒谭却未死的人,宫里宫外,为人熟知的就只有她了。 所以,琉璃已经等了好久,只等着御医下药,端静求取。无论心中有多少怨恨不甘,他终是琉璃心间萦绕的诚璧哥哥。会在山间小溪里陪伴自己戏耍开怀的善良男子。她宁可给他找千百个理由去诠释他的残忍。也无法漠视他如杂草一般荼靡消亡。 侍卫们面面相觑,面对着宫中最受皇宠的皇贵妃,不知道应该如何进退。侍卫统领弯下身子,有些疏离的道:“娘娘,臣等奉旨守护漪澜殿,放了公主只怕无法向皇上交待。” 幽幽一叹,琉璃上前一步,唇瓣染上体贴,“既然皇上是让你们来保护我,那么就让公主在这里说话吧,有你们看着,想必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这……”侍卫统领犹豫了一会,看看琉璃的坚决,挥挥手,让侍卫们四散开来,环在琉璃与端静的中间。 端静凝视着面前清丽无匹的女子,即使今生恨她入骨,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身上的芳华馨香是她努力一生也无法达到的境界。揉揉被侍卫捏的酸麻的手腕,端静似是嘲讽又似是自嘲的开口。 “想不到,我端静也有需要别人搭救的一天。”^-^^-^ 第九十五章 一碗寒血断情仇 第九十五章一碗寒血断情仇 琉璃淡淡一笑,如同秋日里微红的枫叶,晕出丝丝甜美。 “皇上心疼公主,是不会为难你的。” “哼!”对琉璃的说法不置一词,端静忽而爆射出精芒,“我今天来,不是想要跟你讨论皇兄的,我是……” 话未说完,高傲的女子再次重复了今日已经上演过的卑躬屈膝,叩拜着这个午夜梦回里,除之欲快的情敌。 “我求你,救救诚璧!” 没有抬头,端静挺直了脊梁,跪倒在琉璃面前,但是,那冷硬的线条依旧显示出了她此刻的骄傲。 所有人都意外的呼出声音,甚至红妆也极为讶异的看着平日里宫中娇蛮任性的公主。她刚才这样大吵大闹不是来找娘娘麻烦的吗,现在怎么会跪在地上恳求娘娘的帮忙?疑惑的扭头看向琉璃,见到的是悲悯的了然。(.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你真的很爱他。” 似乎是绕在心头的百转千回,又似乎是对现实的概叹,琉璃望着面前憔悴的女子,只能有这样一句淡漠的话语。 “红妆,去把公主扶起来吧。” 红妆闻言上前,搭上端静的手臂,得到的是被推拒的冷漠。 固执的抬起头,端静很坚决的道:“你若是不答应我,我不会起来的。” 琉璃寂寥一笑,“怎么,公主觉得要琉璃放血救人是如此困难的事情吗?” “你知道。” 这一次,换做了端静脸上是满满的惊愕,这个女人,她什么都知道。 红妆一听见放血二字,这才明了琉璃为何要她取银碗利刃,心急的看向琉璃,还是咬咬牙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可是红妆身后的暖儿就不是这样从容的态度了。 手捧放着银碗与利刃的暖儿身子晃了晃,往前迈了一步,急急的道:“娘娘,你怎么可以放血呢?” 暖儿看看端静,又道:“公主若是要血去救驸马爷,就把暖儿的血拿去吧。” 琉璃轻笑,一股暖意涌了上来。 “暖儿,没事的,再说你的血,救不了上官公子的。” 端静面对暖儿等人的仓皇,有种别样的苦涩充斥心间,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出色的地方。连一个宫女都愿意这样真心护她。 有些傲气的仰起脖子,端静道:“舞贵妃既然知道我为何而来,应该也知道诚璧的伤需要的是你身上的极寒血液。” “我知道,所以,我已经等了你好久。” 琉璃缓缓走到暖儿身边,十指芊芊拿起冰凉的铁器,那冷硬的锋利接触到琉璃柔嫩的肌肤,恍惚间竟有种嗜血的急切贯穿出来。 “娘娘……” 纵使明知无法阻止,红妆仍旧是上前一步,颤抖着嗓音,道:“娘娘,是否,是否要先请示一下皇上。” 端静一听就急切起来,着急的望向琉璃,如果皇兄知道,是断然不肯答应的。 琉璃落寞的抚开几束青丝,拇指在刀锋上游走。 “不用了,他不会答应的。” 暖儿端着盘子的手颤了颤,嗓音里已经带有了几丝哭泣。 “娘娘,您身子骨本来就弱,万一……” 侍卫统领也上前道:“娘娘玉体尊贵,此事还是先禀告皇上知晓吧,否则,属下等难以向皇上交代。” “不,不会的,只是一点血,不会威胁到舞贵妃的身体的。” 见了众人的阻止,端静心头着急,生怕琉璃改变主意,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疾走几步。渴望急切的看着琉璃。 红妆不满的道:“公主怎知没有伤害,公主不能为了救你的驸马就拿娘娘的身子来冒险吧!” 眼中凌厉的气势竟让端静有些微的恍惚,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公主,而面前的女子不过是卑贱的奴才,沉下脸来。 “本公主问过御医,这点血是不会让人怎么样的。” 第九十五章 (上) 第九十五章(上) 红妆等人欲待再说,被琉璃阻止了。mianhuatang.info 温温一笑,琉璃道:“不必说了,我粗通医道,这点血不会有事的。” 扭头看向侍卫统领,“皇上只是让你们来保护我不被人伤害,可是今日是我自愿救人,皇上那里,我自会交代清楚。” 说完,不给众人反驳的时间,刀口对着洁白如玉的皓腕,只是一个优美的弧度,银光一闪,原是纯净的白上便有了点点红梅绽放。 一条细细的红色溪流在众人侧目的惊呼里无声淌向银色的容器中。一点一点的融汇出粘稠的伤悲,击打出一圈圈薄微的苦楚。红色的鲜血在众人的视线中升高,漫漫填满整个小碗。随着鲜血的流逝,琉璃本就如瓷的面颊上更添了几许倾颓。 “娘娘,够了。” 红妆见着琉璃额角已冒出细汗,再也顾不得什么体统,带着哭腔按过琉璃的手腕,从怀中掏出一块绣帕,仔细的给她包扎好伤口。 琉璃任凭红妆动作,眼神却看向端静,淡淡的道:“公主快把这个给上官公子送回去吧。” 没有任何言语,也未曾表示出什么关切,端静只是淡然的接过暖儿递上的银盘。 “我不会谢谢你,因为是你自愿救他,我也不会因为你救他而对你心存感激,因为是你霸占了他全部的心神。对我而言,你还是那个我痛恨的舞琉璃。” 说完这样一番话,端静便端着银盘,不顾身后暖儿,红妆等人气急败坏的神情,小心翼翼的离去。 “娘娘,公主,公主怎么可以这样!” 气愤的抱怨着,暖儿整张脸上都是晕红。 琉璃因为血液大量失去,有些气息不稳的倚在红妆身上,唇角是释然的笑意,原本纠结的心竟因为端静这番既不客气的言辞而开朗起来。 “她是真的很爱他。” 也许这样就好。他们之间已是无可挽回的敌对,那么,今后,有一个那么爱他的端静在他身边,他的心,是否也可以因此温暖一点,柔软一点。然后,慢慢变会那个落英宫中无欲无求的淡雅男子。 诚璧哥哥,我在为你祝福,小舞还是希望你过得幸福的,所以,请不要再伤害我,伤害你自己,好吗? 心潮之中的默默期待穿过云际,刺破黑暗,一直渗透到缠绵病榻的男子身上,引起一阵剧烈的战栗,忽而,在床边守候的众人吃惊呼唤下,又沉沉睡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迷蒙中,一直有个甜美的声音在喃喃呼唤。 乾阳宫中的议事殿里,气氛是从未见过的压抑,手执羽扇的宫女们紧张的攥紧手中的物事,门外把守的侍卫似乎也能感触到里面剑拔弩张的氛围,初秋的清爽里,依旧是大滴的汗珠滚落。 齐孤寞冷言一扫朝堂下泾渭分明的众臣,讽刺的开启薄唇。 “怎么,众位卿家还是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吗?” 舞益阳踏步而出,看了另外一边的上官唯我一眼,道:“皇上,臣来此之前,曾经询问过御医,御医坦言,上官诚璧的伤势比世子重上许多,就此而论,世子的功力应该更在上官公子之上。” 话音落地,上官唯我的门生,工部尚书便出列觐见。 “启禀皇上,臣曾听闻,上官公子曾经在数日前受过内伤,但是今日仍能以未愈之躯与世子战成平手,臣以为,应该是上官公子获胜。” 一向以苏家为主的新贵士子代表人物,谏议大夫莫如林立刻道:“梅尚书此言差矣,即便是受了内伤,也是证明上官公子自己学武不精,如何就能说他胜过了世子呢?” “荒谬,上官公子重伤之下仍能力敌,岂不是说明了他的武术超群,更加有男儿的誓死之风。” “若是人人落败都以受过重伤为由,我天祁朝绥远将军一职如何能让人心服口服。” “上官公子明明是与世子战成平手,何来落败一说。” “既然世子已经能够进服汤药,而上官公子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自然是世子胜了。” “两个人都是重伤晕倒,如何能从谁先醒过来就断定谁输谁赢。” “世子……” 原本沉寂的朝堂在瞬间化作吵闹不朽的市集,齐孤寞眼看着两方人马为了各自的利益争执不下,心头恼怒不已。纵使舞益阳等人极力推举得苏远轩是他中意的人选,他也没法容忍自己的帝王之威被人这样漠视。 重重的拍上身边的龙头雕花,齐孤寞暴喝出声。 “都给朕闭嘴。” 朝堂上死寂下来,继而便是轰隆的“皇上恕罪。” 齐孤寞双目充血,深吸几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怒火。点出一个一直隔岸观火的老狐狸。 “九皇叔,您是三朝元老,今日的比武您如何看?” 朝臣们眼见着皇上点到了位高权重,极有分量的九王爷,自然明了他说的话对局势有极大的影响,何况,九王爷几乎是现在唯一的中立之人了,皇上对他的意见,应该会放上更多的心思。 九王爷瞧着众人希冀的目光,清了清嗓子,无奈的应和齐孤寞故意的折腾。 “回禀皇上,老臣认为,既然大家各有意见,两位又都是人中龙凤,难分轩轾,不妨将绥远将军的权限一分为二。” 齐孤寞赞许的点点头,此举正好迎合了他的心意,不过他尚须确定一下九王爷所谓的一分为二是否与他心中所想完全契合。 “此议倒是新鲜,就不知道九皇叔所谓的一分为二是如何做法呢?” “自天祁朝盛宗皇帝以来,便是以武定此职位,今日比武难分高下,皇上大可将十万禁卫军的领兵之权交给世子或者上官公子,然而,却将调兵之权交给另外一人,如此领兵与调兵分治,即可防止日后权大难治,又可以不亏待两位人才。” “哈哈……” 齐孤寞大笑出声,喜道:“九皇叔不愧是我天祁朝的顶梁柱啊,此法甚妙,众卿家以为如何?” 冰冷的眸光一一扫过下面的众臣,让众人就是有意见也不敢冒天子之威,只能有些郁郁的低下头去。 齐孤寞满意的一笑,很好,果然还是九王爷这样的人精能够体会出他的意思。今日议事之前,他便已先行召见过九王爷,言语上小心的暗示了一番。 事到如今,想要将绥远将军的大权独揽,恐怕是不可能的了。众目睽睽,二人吐血晕倒,不如借此机会,了结以后的祸患。 他现在是可以信得过苏远轩,可是后继者呢。现在实行权利分治,将来便可以沿袭旧例,世代都将绥远将军的权限分薄出去。如此妙事,何乐而不为。 而选择九王爷,固然是因为他心向皇家,更重要的是因为他是洛家等人急于拉拢的的对象,由他来提出这个方式,想必,洛家上官唯我等人不会太过反驳。果然,事情朝着他设定好的方向顺利发展了。 第九十六章 流言纷纷终是痛 第九十六章流言纷纷终是痛 站在旁边看了许久的洛国舅敏锐的注意到了齐孤寞一闪而过的得意光彩,心底一动,几乎就要上前。不过,这一次,舞益阳杜绝了洛家最后的机会。 “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带头的一声呼喊出现,后面便是无数的追从者,一时之间,殿内满布皇上的英明的颂咏之声。就此,大局抵定,洛国舅无可奈何的一甩衣袖,随着跪了下去。 商定好法子,剩下的几乎就是独断朝纲了。既然是权利分治,两派之间谁也讨不了便宜,众人乐得有皇上做主,不愿招惹皇上厌烦。 很快的,又是两道圣旨颁布天下。 “今有镇国侯府世子苏远轩,丞相长子上官诚璧,武术超群,卓尔不凡,比武场上难分轩轾。兮国有良才,不可辱没,特册封世子苏远轩为绥远彪炳将军,掌管京畿十万禁军调动之权。册封宰相之子上官诚璧为绥远威武将军,掌管京畿十万禁军领兵之权,特此昭告天下。mianhuatang.info” 然而另一道却是朝堂上由上官唯我向齐孤寞求下的婚旨。 “宰相长子上官诚璧,气度非凡,文韬武略可堪重任。前有太后指婚,许以公主,今日上官诚璧功成名就,特令钦天监择定十月初八为良辰吉日,为公主完婚。” 两道圣旨迅速的传遍天下,天下局势,似乎也因为这样一场争端的落幕而渐渐的安稳下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取而代之的,是端静的婚事成为了街谈巷议的话题。 众人皆道,这个上官公子深获皇宠,既当上了炙手可热的大将军,又即将迎娶如花似玉的尊贵公主,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然而,是喜是悲,所能感知的,还是只有当事之人罢了。 原本因为解决了一件困扰多日的大事,齐孤寞心头极为高兴,难得的留下了众朝臣,说是要赐膳。可是,却在易坤匆匆步上身畔,低语几句后,面色大变。 “朕另有要事,众卿家各自回府歇息吧。” 望着齐孤寞匆忙离去的背影和不豫的眼神,大臣们心中疑惑,搞不懂皇上的脸色怎么说变就变了。瞧着齐孤寞去往的是后宫方向。有女儿在后宫为妃的更是慌张,怕落得一个和昔日的秦大人一样的下场。因此,都互相打听起来。 上官唯我因自己的女儿频频触怒圣颜,自然也十分紧张,抓过一个跟在易坤身边走动的小太监,就开始追问。 “公公,皇上这是怎么了?” “是啊,莫不是后宫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小太监古怪的看了一眼围在身边的诸位大臣,再也没觉得更有脸面的时候了。细声细气的道:“回大人们的话,是漪澜殿的舞贵妃身子不爽,皇上担心赶过去了。” 上官唯我想到自己的女儿在齐孤寞心头连根杂草都算不上,琉璃却能频频牵动圣心。加之这次绥远将军一事又未占半丝便宜。捋捋胡须,瞅着正要抬脚出门的舞益阳讽刺起来。 “倒是舞贵妃是皇上心头的肉,只不过娘娘的身子也太虚了,怎么就又生病了呢?” 还没待舞益阳说话,就有小太监在拆台。 “怎么,大人竟不知道吗?舞贵妃这次生病可是因为驸马爷呢。” 有人反应过来太监口中的驸马爷正是上官诚璧,连忙追问道:“这是怎么说的。” “奴才听说,是御医开出了房子,救治驸马的药里竟需要舞贵妃的寒血做药引。公主先求了皇上,可是皇上不准,这才自己找到了舞贵妃,娘娘心善,当场就割了手腕,现在,正因为失了血气,在养着呢。皇上听说后,可是不高兴了。” 众位大人明白过来,皆是有些古怪的看了看上官唯我,怪他竟然自取其辱。明明是舞贵妃救了他的儿子,还非得逼得人说出来不可。 上官唯我铁青着脸色,难看之极。其实他自演武场上后便一直呆在议事殿上。关于上官诚璧的病情他并不了解。却没想到竟是要让舞贵妃的血来做药引。现在,实在是大大的丢了脸面。而且,听这小太监的意思,只怕皇上那里还是不好交代。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此事是由公主出面,又是舞贵妃自愿,那么皇上要怪也找不到他们上官家的头上。现下,证明了自己儿子在舞贵妃和公主心上的位置,又使儿子得到救治,实在算不上什么坏事。 这样一想,也就心怀舒畅,道:“舞将军,老夫倒是要劳烦您进宫看视娘娘时,转达一番咱们上官家的谢意了。” 舞益阳沙场之人,不惯与人虚与委蛇,见了上官唯我的做作模样,极为不耐的转了个身。 “大人也不必如此,惟愿驸马爷今后少受些伤,也免得连累娘娘罢了。” 场面随着舞益阳的离去而重归死寂,最后,还是九王爷出面转圜,说是今日议事辛苦。邀了众人往王府一聚,于是,大臣们相互应酬,开始向王府进发。 第九十七章 倾心相许乐悠悠 第九十七章倾心相许乐悠悠 漪澜殿内,御医刚刚退下,红妆碧玉几个红着眼眶,仔细的为琉璃重新包扎伤口,指间本是白玉的皓腕突然多了一道狰狞的伤口,刺目的惊人。 香雪本是由着碧玉带出漪澜殿玩耍了的,此刻闻听自己的娘亲受伤,亦是巴巴的趴在琉璃面前,头抵着软榻上的枕头。 “娘,你怎么会受伤呢。是谁欺负你了吗?” 琉璃见了香雪的样子,挪出一只手来,拍拍她的面颊,道:“娘亲没有受欺负,是不小心把手割伤了。” 香雪只是个小孩子,自然不知道脉息之处是极不容易伤到的。眼珠子转了转,只管抬了琉璃停在她脸上的手。嘟起小嘴,吹了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 “娘不疼,香雪吹吹,就不疼了。” 红妆等人本是面有凄色,见了香雪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且不说她是对着琉璃的掌心吹气,就是那手,也是不对的。琉璃受伤的,分明是另外一支手啊。 不过,琉璃却是心有暖意的任凭香雪在那里展现她的孝心,嘴角撇起一个灿烂的弧度。 当齐孤寞急匆匆的不如漪澜殿时,看见的就是这样温馨宁静的一幕。 龙诞香的熏染下,他的娇妻倚在软榻之上,眉目如云,秀丽似画,脸上满是幸福的洋溢。而他的女儿,小心翼翼的捧着妻子的手心,小口小口的吐出气息,带着孩童的天真,一对眸子乌黑发亮。 一时之间,暖意涨满了胸口,未见到琉璃之前,他想了千万种容颜,苍白的,哀戚的,无力的。却惟独没有想到这样从容淡雅的平静。心,安稳下来…… “皇上……” 红妆等人的慧眼让齐孤寞再也无法躲在一旁,尴尬的咳嗽一声,掩饰去面上不正常的潮红,齐孤寞挪动身子,走到琉璃身畔坐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疼吗?” 暗哑的嗓音包裹着浓烈的心疼,轻轻抬起琉璃受伤的手,眉目间是无法掩饰的创痛。她又受伤了,在宫中,在他的眼底。而这样的情绪,被琉璃觉察出来,因为指尖上冰凉的颤抖泄露了齐孤寞此刻的不安。 素手轻轻的附上齐孤寞的恐惧,企图以温暖的触感挥去齐孤寞的不安。事实上,在接触到琉璃肌肤下涌动的鲜活时,齐孤寞忐忑的心情也慢慢的平复下来。不过,有些该说的话他还是要说。 “琉璃,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受伤了,不管是为了谁。” 带有命令的腔调显示了齐孤寞的霸道和决然,这一次的话语不似以往,没有给琉璃留下任何一丝选择的空间。因为,齐孤寞再也无法忍受看到一个面色苍白,虚弱无力的琉璃,这样的冲击与他实在太过残忍。所以,他宁可琉璃抱怨他的专制。 可是琉璃并没有他意想之中的反弹,反而是明媚了双颊,郑重的还给他一个保证。 “好。” 琉璃是真心的,因为,不想再看到身边的人为她担忧神伤,该做的,所能做的。为了那个人,她通通做了。至于今后,自有另一个女子为他筹谋。 对上那一双透澈的眸子,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齐孤寞的心间里充斥着的全是甜腻的甘露,无可抑制的,薄雾般的轻吻落在了琉璃莹润的面庞上。在刹那间点亮了女子仍有写苍白的容颜,羞涩了眉目。 “寞……” 害羞的低下头去,躲藏着宫人们的视线。此时的琉璃更有一种妇人的风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齐孤寞经常会对她做出一些亲昵的举止,而她亦是享受起了这样的温柔。心也就被一点点的蛊惑去。 这样的琉璃,是齐孤寞希望看见的。这些日子以来,他花费了无数心血在琉璃身上,就是希望能够在不经意间,让琉璃渐渐接收自己的存在。不再是仅仅把他当作一个相敬如宾的夫君,他要的,是琉璃的心。 满意的看着琉璃脸上的一片嫣红,动情的话语还未说出,有个小小的人儿已经不甘寂寞,硬是爬上软榻,挤进了两人中间。 “娘,你们怎么都不理我。” 娇侬的话音里满是抱怨的语气。 琉璃噗哧一笑,低头看着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写满不甘,抬手弹了弹香雪稚嫩的脸蛋,诱哄道:“香雪乖,娘怎么会不理你呢。” 不料,香雪却是难得的犯了脾气,扭过头去,就是不肯搭理琉璃。于是,皇贵妃只好将求救的眼神抛向那个一个冷淡的君王。 第九十八章 情意绵绵深深许 第九十八章情意绵绵深深许 齐孤寞接触到琉璃的目光,再看向卡在自己和琉璃之间的肉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锐利的瞳孔里危险的划过一道暗芒。不可否认的,他对于这个从冷宫之中出来的女儿因为爱琉璃及公主的关系多了几分疼宠。但是这样的关爱还绝不到可以容忍她插足自己与琉璃之间的地步,所以,若是要他来解决这个问题,那么,他只会选择最直接的方法。 “来人呀,将公主呆下去早些安置了。” “是。” 瞧出了齐孤寞的不耐,一旁的红妆等人哪里还敢躲起来偷笑,连忙的就有几个嬷嬷上前来想要将香雪抱走。 可是,自打上次齐孤寞将香雪从乾阳宫中抱回漪澜殿以后,对于这个严酷的父皇,香雪早就失去了先前的畏惧。现在,将齐孤寞将要将自己赶走。便使劲扭动着小小的身子,像个泥鳅一般,硬是不肯让宫人们抱走自己。 “我,我不要回去,我要跟娘在一起。” 望着不住扭动的小人儿,齐孤寞的唇角微微的勾起,大手一揽,就将香雪扣在手上,随即丢向等候的嬷嬷怀里。 香雪见齐孤寞毫不留情的动作,哇哇大哭。 “父皇是坏人,父皇是坏人。” 嬷嬷听见这等大不敬的言辞,吓得伸手想要去捂住香雪的小嘴,却招来齐孤寞的一声呵斥。 “放肆,公主也是你可以欺负的。” 嬷嬷双腿一软,若不是抱着香雪,几乎就要摔在地上。天啊,她是害怕公主触怒圣颜才这样做的,怎么皇上刚才还是对着公主冷若冰霜,现在又这么呵护。 “皇上恕罪,老奴一时情急。还请皇上开恩啊。” “好了,你带着公主下去休息吧。公主是小孩子,她以后要说什么,你也不用太过在意。皇上是不会在意的。” 琉璃笑着打了圆场,安抚掉嬷嬷的惶恐不安。 “是,老奴遵旨。” 嬷嬷胆战心惊的看了齐孤寞一眼,只觉得君心难测。还好今日有性情温和的舞贵妃在这里。不愿再呆在诡异的皇上面前,嬷嬷连忙带着伺候香雪的宫人,强行抱了哭闹不止的香雪退了出去。嬷嬷等人一走,红妆等人也被齐孤寞喝令退下了。一时间,空荡的内殿里就只剩下了齐孤寞与琉璃二人。 贴心的将琉璃靠在自己的怀中,齐孤寞的眸光从浅至深,最终,还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琉璃,我已经决定让你表兄和师兄同时担任绥远将军。” 绵软的身子一僵,“你,知道了。” 大手梳理着乌亮的发丝,齐孤寞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怅然一笑,“是的,我早就知道了,所以今日才严令侍卫不准端静接近你。” 以琉璃的性子,即便上官诚璧如今已是舞家死敌。她依旧会毫不犹豫的为他献出自己滚烫的鲜血。所以,才会在端静请求之时,断然拒绝,更对侍卫下了死令,不许端静进入漪澜殿,没想到,还是阻止不了。 感觉到齐孤寞的无可奈何,琉璃倚在齐孤寞怀中。柔润的发丝在齐孤寞身体里荡起涟漪。 “寞,对不起。我……” 两片火热的唇瓣阻止了琉璃接下去的话语,像是孤锁多年的野狼,齐孤寞贪婪的在琉璃身体里汲取着罂粟的芬芳。灵活的舌尖在湿热的口腔里辗转蔓延,铺天盖地而来的浓烈欲念如野原上的苍茫灼烧着齐孤寞微弱的理智。 毁天灭地的吻在见到怀中女子的气息急促时终于停止了,齐孤寞抬起头来,望见琉璃一脸的迷蒙韵致,几乎又要忍不住狠狠的掠夺她甘甜的汁液,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可是,现在还不行,纵使依赖,纵然交心,却,还是没有爱。他必须等,等到琉璃心甘情愿,以一个女人爱慕丈夫的心情将自己交给他。而不是一个嫔妃和君王的身份。 脑袋深深埋在琉璃的颈项间,吐出屡屡湿热的气息,卷起心悸的颤抖。 “琉璃,我只是想让你幸福。所以,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没有得到什么实质的回答,只是一双柔荑在呼吸间托起齐孤寞指节分明的手掌,一根根纤长的手指契合的嵌入彼此的缝隙。十指相依,一个曼妙坚挺的拳头形成,那是琉璃的回答,而齐孤寞懂了这样的承诺。相依相守,绝不背离! 漪澜殿的风悠远绵长,带着男女间忠诚的誓言,轻盈的飘向远方,散播的空气里,很久以后,人们还能体味到那里面缱绻的回忆。 第九十九章 宰相府邸乌云遮 第九十九章宰相府邸乌云遮 皇城之外,聚集官绅贵族的龙虎街上,有一座府邸正充斥着紧张的氛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宅邸里的厨房盘旋着热气,四散的烟雾里满是无可抑制的药草气息,来往的仆从们不停地端着热水,头顶大汗,穿梭在宅子里,从人满为患的大厅再到喧嚣的院落。一屋子重臣长老们哀哀叹气,满面愁容。而这座宅邸正是当朝宰相的相府。 身为上官家族的未来族长,现在实质的掌权人。又是即将上任的绥远将军。上官诚璧的重要性对于每一个上官家族甚至他们的盟友来说,可谓不言而喻。演武场上伤重,御医宣布必须要皇贵妃鲜血。人们先是震惊,再是无可奈何。因为没有人敢去要求贵妃放血。 可是,端静公主一身之力奇迹般的讨来药引,甚至皇上也没有下旨降罪。所有看上去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都已经达到。宫中的灵药也被太后公主源源不断的取出来,但是,无论如何,那个病榻上的男子依旧还是紧闭着双目,未见一丝反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就这样,沉滞的气氛一天天笼罩在上官家的头顶,若是上官诚璧不醒,上官家将失去顶梁大柱,不仅绥远将军的职位会彻底落入别人手中,只怕苏舞两家更会借此大大削弱上官家的势力。因而,上官族的所有人已是愁眉苦脸的在大厅耗了三日。 “御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诚璧为什么还是没有醒。” 念舞居里,再次传出女子的愤怒声响。仆从们抬头一看,又是静谧的低下头去,在心底微微的的叹了一口气。 憔悴的容颜,凌乱的发髻,深陷的眼窝组成了端静现在颓败的沧桑。唯有那脸上出离愤怒的高贵还隐约可见属于皇家的仪态。 眼见着御医的唯唯诺诺,像是被抽干了最后的力气,端静痴愣的坐倒在后方的桌椅上,血丝斑驳的眼中满是哀伤和无措。 三天,已经是三天了。这三天里,她不眠不休守在床前,不顾宫廷的规矩,丢却公主的身份。她甚至跪倒在那个女人的面前,求来了御医口中的药引。可是不管她如何亲奉汤药,细致照顾,那个男子,只是以沉默和倔强的姿态保持着他的淡然。唯有胸口上微弱的起伏才能显示出他依旧活在这个世上。 “公主请息怒,驸马爷根本服不进去汤药,臣等也无可奈何。” 御医在心底暗自懊恼,拿来这么多灵芝妙药又有什么用,不辞辛苦取来极寒之血制成药引也是白费心机。驸马爷整个人昏聩在床上,根本连嘴都张不开。这段时间也不知道灌了多少汤药,可惜没有一滴进到胃里,不过是白白浪费罢了。 上官唯我的一个姨娘在旁边捂了捂嘴,窃笑道:“瞧御医说的,难不成大少爷一直不醒,就一直不喝药,就一直躺在床上当个活死人。” 笑的花枝乱颤的身子陡然间被人一把扯过,接着便是一个重重的耳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端静满眼血丝,狰狞的表情像是历尽艰辛才从地狱中逃出的恶鬼,不待那个可怜的女人明白过来,敞亮的声响再一次发出。 失却尊宜,端静因为嘲弄的语言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多日来心中的急促不安都在此时迸发出来。一把扯住那个姨娘的头发,一面恨恨的道:“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妾室,竟敢诅咒我的驸马?” 上一刻还笑得眉眼弯弯的女人霎时间化作了可怜的奴仆,头向后弯着应和端静拉扯的弧度,想要减轻一点身上的疼痛。 “公主,公主恕罪呀,妾身不敢了。” “不敢,哼,什么不敢,本公主还坐在这里,你就敢如此猖狂。” 不屑的松开手,让那个女人瘫软在地上,接着招来外面的侍卫,瞳光扫过屋中不敢发出声响的众人,皇家的风范展露无疑。 “这个女人冒犯本公主,给我拖下去鞭笞三十。” 一听到会遭受鞭笞之刑,那姨娘回过神来,死死的抓住上官夫人的裙摆,梨花带雨的哭诉求饶。 “夫人,我求求您,救救贱妾吧,夫人。” 上官夫人本是应了自己相公的命令,前来陪伴端静。因为知道这个公主自小锦衣玉食,脾气甚为娇纵,担心自己应付不来。这才带了上官家的一众小妾过来。想的是这些人素日里八面玲珑,将她的相公哄得高兴不已,必能起点作用。 哪知道竟会有个笨女人这样不济事,惹恼了端静。心下对她恼恨不已,何况,又是分去丈夫宠爱的妾室,平时顾忌贤惠之名,动她们不得,今日有公主出面,上官夫人更是何乐而不为,又如何肯救她。 于是用力的推开那姨娘的身子,摆出大家闺秀的端正,“弦琴,你今日冒犯公主,自当受责,我也救不了你。” 说完,柳眉一竖,冲着外边的家人就道:“没听见公主的话吗,还不把弦夫人拖下去。” 没有人再顾忌弦夫人曾经的得宠,取而代之的只是迅速的奴才侍卫将她拖了出去,然后寻个地方处以刑法。当然,没有多少人可以撑过那可以在瞬间鞭打死雄马的虎皮长鞭的三十鞭子。等待弦夫人的最终是乱葬岗上破败的草席和苍鹰的吞食。 人如黄花,仅存一线,而今日,不过是弦夫人进入宰相府的第七天。花未开净,便凋零了。可是,被她诅咒的上官诚璧还是默默的躺在华美的床上,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第一百章 兄妹之间原真情 第一百章兄妹之间原真情 以一个人的生命发泄了心中的窒闷不满,端静再度回过头去,想要在上官诚璧的脸上寻找到一丝一毫的波动。无奈,还是失望。 锦绣宫带出的婢女瞧见了端静显而易见的失望和那强撑下的脆弱,心里一酸,上前道:“公主,您已经几日没有休息好了,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吧。” 端静挥挥手,示意不必,眷恋的目光仍就纠缠在上官诚璧苍白的面颊上。 “公主,您已经三日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万一皇上知道了,只怕会立刻召您回宫的。” 端静身子一颤,很明显的,宫女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当日向皇兄请求出宫亲自照料,引起轩然大波。最先反对的就是她的母后。毕竟一国公主,身份何等尊贵。她与上官诚璧婚约虽昭告天下,到底还没有成亲。这样进入别家府中,照顾臣下,外间的风雨会是如何,她自然清楚。 可是,她爱上官诚璧,丢了名节脸面又如何,她就是爱他。上官诚璧卧床不起,她根本没有法子在锦绣宫中安然度日。所以,她与母后,第一次的在慈安宫争执起来。没想到,后来竟是她万般无法谅解的皇兄前来做主,放她出来。 乾阳宫里,端静倔强的站在齐孤寞面前,然而,齐孤寞只是专心的处理奏章,连头也未曾抬一下。屋外的天色由金黄转为暗淡,端静的指间渗透出愤恨,僵了僵身子,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怎么,忍不住了。” 略带有嘲讽意味的话音响起,端静再度转回身子,看着齐孤寞。 “皇兄,请问您召见端静有什么事情。” 从慈安宫到乾阳宫,传旨打的太监只是说皇上有事召见,可是自从端静来了这里,见到的就是齐孤寞埋头处理政事的模样,连跟她说一句话都不曾。既然冷漠如此,又何必叫她过来呢。 齐孤寞放下手中的朱砂御笔,身子往雕龙的椅背上一靠,嘴角撇起笑纹。 “母后说,你要前去上官府亲自照顾上官诚璧?” “皇兄,不管您同不同意,端静都一定要去。” 凝望着端静娇小固执的坚毅,齐孤寞万般感觉浮在心头。当年呵护备至的小妹妹,今日也有了心上人。端静那么任性纵情,胆子却极小。或许可以对自己这个皇兄撒娇,但始终保持着尺度,不敢太过放肆。 可是,这几日来,她的违背体统,都是为了同一个人。那么,她是真的爱他。或许,如琉璃说的一样,他应该试着体谅这份心情,而不能因为上官诚璧的立场就对妹妹的情感擅加指责。 “朕可以让你去照顾上官诚璧。” “皇兄……” 再也料不到竟是这个回答,端静惊愕看着从熟悉到生分的齐孤寞。 “可是,伱必须答应朕,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若是让朕知道你只顾着上官诚璧而没能好好照顾自己的话。那么,朕不管你有什么反映,都会立刻让人带你回宫。” 看似霸道实则保藏浓烈关怀的话语让端静红了眼眶,久违的兄妹温情让端静喉头哽噎,只是有些怔愣的回答了一句。 “端静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齐孤寞点了点头,神情上还是维持着平日里的冷淡,“母后那里,朕会交待的,你去吧。” 说完,似是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便再度埋首于繁杂的朝政之中,端静喉头滚动几下,想要说些什么,还是无力的低下头去。随着易坤的脚步,慢慢步出乾阳宫,直到脚迈在门槛上方,一种强大的动力促使她转过头来。 “皇兄,谢谢你。” 齐孤寞没有抬头,没有回声,仅仅是御笔一顿,朱砂染纸,而后,一个淡漠的声音回应了端静的诚挚谢意。^-^^-^ 第一百零一章 梦中呓语吐真心 第一百零一章梦中呓语吐真心 思绪回转,端静的心神再度移到病榻上的上官诚璧那里,深吸一口气,想到几日前对齐孤寞的承诺,转过身子,就要随着去吃点东西。[.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不料就是这一个轻微的转身,竟然让上官诚璧的身子有了波动。 “公主,驸马爷在说话……” 紧贴着端静站立的宫女敏感的发现了上官诚璧的唇瓣在抖动,欣喜的告诉端静。 端静闻言,猛地回过头去,果然瞧见多日沉睡的上官诚璧在不停的呢喃着什么。喜悦的笑容浮现,焦急而小心的覆上上官诚璧的身子,轻声呼唤着。 “诚璧,诚璧,你醒了吗,诚璧,你想要说什么。” 因为上官诚璧的微弱无力,端静根本没法知道他想要表明的心绪,只能贴在她的唇边,想要弄清楚他的呓语。 “小舞,小舞……对不起,小舞……” “小舞,不要,不要,恨我……” “小舞,小舞……” 终于明白了心爱男子的念念不忘,可是这个明白却让端静本就憔悴的面容增添了更多的凄苦。挺起身子,怔怔的看着仍在不断呼喊的上官诚璧,端静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是开心他终于有了反应,还是悲哀自己的驸马在生死关头揪心挂念的竟是别人的妻子。直觉的伸手附上脸庞,仍是一片干涩,一如她心底无望的沙漠,她的人生,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甘霖降下了。而现在,连泪水对她都是一种奢侈。 痛的极致是什么,端静不知道,她只知道,此刻,她还能挤出一抹笑容应对满屋子人的疑惑,清清淡淡的下令,继续关心那个男人的身子。 “来人,还不去把御医请进来。” 两指搭在上官诚璧的手腕,盯着无数人关心瞩目的视线,御医艰难的完成了这一次的诊断。擦擦额角的汗珠,欣喜万分的向围拢的众人报告好消息。 “臣恭喜相爷,恭喜公主,驸马已经脱离险境,再修养些时日就能完全康复了。” 相对于上官唯我等人的欣喜若狂,端静仅仅是淡淡的瞥了床上的人一眼,便有些随意的交代身边的侍从。 “去准备些清粥送到这里来,其余的人,都先行退下吧。” 虽然对于先前如此急切盼望上官诚璧恢复的端静如今这般冷静有些奇怪,上官唯我仍然知道端静的身份不容小觑。因而,只是挥了挥手,对着端静躬身行礼,便带领着所有的嘈杂出了屋子。让端静独自一人陪伴着眯眼养神的上官诚璧。 房门发出吱嘎的响声,紧闭的门扇抵挡住了外间的微凉,却无法洗去端静心头的沧桑。从上官诚璧开始呓语到现在,已是过了一个时辰。从他睁开眼到现在,端静的心已是等待了数个寒暑。可是,除了开始那薄微的一瞥,上官诚璧便再度合上了眼睛,不同于开始的昏迷,而是无谓的淡然。 咬咬泛起干涩皮屑的嘴唇,端静缓缓的靠近倚在床头休憩的男子。柔软的手搭上上官诚璧的手背。 “诚璧,你现在感觉如何了。” 眼珠转了转,不找痕迹的脱离端静的碰触,上官诚璧依旧闭着眼睛,看不清楚他眼底的波澜。 “有劳公主费心,在下已经好多了。” 仓皇无助的看着面前的男子,端静感觉到自己在上官诚璧面前,终究如往日般的卑微,却又甘之如饴。 “诚璧,你,你还想要吃些什么,我立刻吩咐人去做。” 诡异的不安席卷着端静的薄弱的心脏,面对上官诚璧永恒的冷漠,她心头忽然敲起莫名的魔音,下意识的,就想要寻找些什么事情来证明自己在上官诚璧身边的存在感。 转过身子,要去来开紧闭的大门,呼唤人进来冲淡这样冷清的氛围。疲惫暗哑的嗓音阻止了她的行动。 “不必了,公主,微臣不饿。且公主离宫多日,现在也应该回宫去了,否则,与公主名声不利!” 疏离冷漠的腔调没有掩饰的吐出,端静只觉得整个人如同踩在浮云上边,骤然从高空坠下。还没来得及享受与上官诚璧独处的欣喜,便承受了一场无情的大雨。将她的身和心都浇的冰凉不已。 第一百零二章 心有纠葛亦心伤 第一百零二章心有纠葛亦心伤 深陷的眼窝充斥着愤恨,端静骤然转过身子,讥诮的对着床榻上的男子爆发心头的不甘。 “你赶我走,上官诚璧,我这般对你,你居然赶我走。” 还是纹风不动的沉稳,上官诚璧闭着眼睛,淡淡的道:“公主想多了,微臣只是为了公主的名节着想。” “什么名节,你不过是不想让我呆在这里,因为我不是你所希望的那个人。” 平淡的面容上开始出现松动,继而又恢复了波纹不兴的宁静。 “微臣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 端静勾起唇角,嘲讽的从脑海中挑选出最精美尖刻的字句,现在的她,什么都顾不得,她只知道,她要让面前这个男人也尝到锥心之痛,要他再也无法漠视她的尊严。 “说来也对,本公主不过是在这里照顾了你几日,她却是为了你不惜割腕取血。这般对你,难怪你对她难以忘怀。” “你说什么!” 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爆射出道道精芒。即使还躺在床上,上官诚璧周身散发出的慑人气息依旧让端静心底一颤,禁不住歪了歪身子。然而,惊慌过后,是更多的愤恨涌上心头。 “我说她为了你,整整放掉了一碗血,现在,还在漪澜殿中修养呢。” 忽略掉心底的不安,端静近乎偏执的欣赏着上官诚璧怒火肆意的样子,继续道:“不过,就算是她的血救了你,上官诚璧,你也应该感谢我,若不是我拼死闯去漪澜殿,你以为……” 端静话语未完,就见一道身影扑了过来。睁大眼睛,端静不敢相信,病床上疲惫憔悴的上官诚璧竟然下了床,如流星般窜了过来,并且紧紧地拽住了自己的手腕。 “是你让她放血的?” 此刻的上官诚璧早已丢掉了往日对端静的从容细致,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狠厉。胸口处还在急剧的起伏,额头上挂满了因为刚才猛烈地动作而迁出的细密汗珠。可是,这些,都被上官诚璧视而不见。 “是你让她放血的。” 没有温情,没有呵护,只剩下强烈的恨意,端静凝视着面前这张凶恶的面孔,禁不住悲上心头。[.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顾不得挣脱上官诚璧已让她感觉到钻心疼痛的扼制,像是市井的小妇一般咆哮起来。 “是,是我,是我听了御医的话,是我拦了皇兄的龙撵,是我以死相逼皇兄却毫无作用后又擅闯漪澜殿,也是我亲眼见着舞琉璃割腕放血,更是我小心翼翼的捧着救你命的药引来到上官府中。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不惜触怒皇兄,甚至连命都不要也要救你!是我是我,都是我……” 决堤的泪水和着心头的鲜血滑下端静的面颊,面对端静疯狂的呐喊。上官诚璧的神色里参杂入了一丝诡异的笑容,须臾缓缓松开拽住端静的手。 “公主,今后不要如此了。因为微臣并不需要!” 极轻极缓的语调化作一把利刃将端静数日来的努力全部便做了一场笑话。浑浊迷蒙的消化上官诚璧刚才的话语,端静蓦然大笑起来。 “很好,很好,你不需要,这么看来,是我白白操心,自己去跪倒在那个女人的面前,沦为宫中上下的笑柄。” 笑中泣血,带出点点霜寒,端静阴索的看着已站在窗前的上官诚璧,嘲讽道:“你们俩还真是般配,一个可以为了对方割腕取血,一个却可以连命都不要也不忍对方受一丝伤害。” 慢慢走进上官诚璧身边,像是要他听清楚话中残忍。 “可惜啊,情深意重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一个嫁做帝王妇,一个却要娶了我这个金枝玉叶。上官诚璧,无论你怎么做,你的小舞还是不会属于你,永远不会属于你,你只能跟我呆在一起!” 出乎意料的,没有狂暴的风雨,仅是萧索的薄弱,上官诚璧拢拢身上的衣衫,一股气劲从上官诚璧的指间飞出,打落下外间的几片黄叶。 “公主,微臣会在大婚之日谨遵圣旨准时前往宫中迎娶公主的。” 没有温度的话音停顿,外面传来了一个如木偶般冰冷的嗓音。 “少主,不知召唤属下有何要事!” “进来吧。” 端静尚未回神,面前便已站定一个黑衣的挺拔男子,只是那双眸子,没有任何波动,如同一汪死水。 “带上暗影组,护送公主回宫。” 对着属下下完命令,上官诚璧扭过头来,看着端静,“公主,他们是我上官家的卫队,微臣相信,他们一定可以让公主安全回宫的。” 蔓延的苦笑褶皱上端静的全部,原来,这个男人是真的一刻都不想跟自己呆在一起。那么,将来成亲后,她的存在会不会成为他最无可容忍的酷刑。或者,他根本不会让自己停驻在他的眼中半刻。恍惚间,对于未来的日子,端静似乎有了隐约的明了。 不再看上官诚璧,端静转身离开,决然的没有注意到那个面上一脸从容的男子早已因为她刚才的残酷诅咒狰狞了身心,目光中满是心痛。抬手拭去嘴角溢出的淡淡红痕,上官诚璧凄凄一笑。 这一次,端静是真的踩上自己的弱点了。他与小舞,却是相对无期,再多的感情也敌不过那一纸诏书,一个意愿!可是,他一定会改变这一切的,一定……将来,小舞会因为他有最幸福的人生。坚毅鬼魅的目光散发出凛冽的痴狂,上官诚璧的身体里再度显出凶狠的炙热。 第一百零三章 权掌后宫亦是难 第一百零三章权掌后宫亦是难 震国侯府中,一个白衣男子噙着单薄的笑,萧索的风拍打在他仍旧有些虚弱的身子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静静的等待些什么,良久,有下人匆匆来报。 “世子,上官驸马已经醒来。” “是吗?” 惆怅的语调稀薄在空气里,苏远轩面上是奇异的纠缠,放心,或是担忧,忽而一转的,是更加隽永的疑问。 “上官诚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发自心底肺腑的困惑随风远去,直等到真相揭开的一天,留给人一地的荼靡叹息。 又是数日过去,天祁朝这年的秋季过的极为快速。不过短短的时间,竟仿佛大有从初秋一跃而至寒冬的迹象。天祁朝国都本就地势偏北,这样气温的骤降,让很多人都措手不及,各宫上下,也早早的就用上了暖炉,皮裘。开支增加,身为西十八宫主事者的琉璃在身子好转以后,也更加忙碌起来。 漪澜殿里,聚集了各宫的主事姑姑,带来各宫的开支需求,等待着琉璃的审度。生怕一不小心,自家宫里就少了份例。 宫中内务主管审看着账目,仔细的回禀近日的调度物品。 “娘娘,近日里西蛮国新上贡了十张银狐皮袄,皇上吩咐由娘娘处理即可,还有月泷纱二十匹,雪缎五十匹,都已存置在库中。至于后宫的份银,上个月是十万两,这个月考虑到气候的寒冷,又新拨了五万两,所以这个月可以动用的银钱是很充足的。” 那总管停了一会,讨好的道:“皇上让易大总管吩咐了,娘娘这里若是缺些什么,都可以差人去领,有缺补的,从皇上那里补上。” 一旁的姑姑们听了这话,都不由得露出羡慕妒忌的神情。别说皇上那里的物件自来就是最好最足的,永远不可能用尽。单是皇上将今年各属国上贡的绫罗绸缎全部搬了到西宫来由舞贵妃随意处置,就可以瞧见皇上到底有多宠爱这个皇贵妃。 按照规矩,既然后宫分治,那么这些东西若是皇上不留下也应该均分给两宫主事,由他们处置。现在皇上连太后那里都没有送去,一股脑儿运到漪澜殿里,摆明了是告诉所有人,只有舞贵妃才是他心中真正的后宫之主。 银狐袄,月泷纱,雪缎,无一不是珍品,尤其是那银狐袄,若能有一件做上皮裘,穿了出去,不仅是面上荣光,代表的更是独一无二的荣宠。可惜,皇上全给了舞贵妃,估计,她不会轻易的拿出来送与嫔妃了。 没有理会下面人的心思,琉璃只是先应和的对着那总管点了点头,后叫过红妆,嘱咐道:“既然送来了银狐袄,你叫上几个手巧的宫女,赶着给端静公主制上一件皮裘。她就快出嫁了,就算是我们其中一份礼物吧。” “是,娘娘。” “太后那里,也送去一件。至于皇上那里的,就由我自己动手了。还有香雪,她身子还小,用不到一张整皮,你将那皮一分为二,给香雪和如玉各做一件。” “是,娘娘,奴婢记下了。” 琉璃捧起面前的茶盏,想要润润唇,忽而又想起什么,想要再交待,却又颓然的缩了回去。 屋中的人见着琉璃叹气,以为是谁触怒了她,唬的不敢说话,唯有红妆了解琉璃的心思,淡淡的在一旁提醒。 “娘娘,有些事勉强不得,您还是多宽心吧。” 红妆如何不知,琉璃做事总是愿意事无巨细,不愿亏待了谁。自从琉璃主事以来,一应后宫中稍微珍惜的物事都被皇上送到了漪澜殿,而东面几乎什么都没有,只除了日常的开支应用。 上两日,内务府库送来了几颗百年灵芝,说是让琉璃处置审度,按照份例规矩,琉璃先给皇上留下了三颗,吩咐御医院制成颗粒,给皇上来漪澜殿时做冲茶养身之用。剩余的,送去了太后宫里,震国侯府长公主那里,这些都是长辈。而还有两颗,考虑到洛贵妃乃是东面主事之人,理应有权处理这些东西。便差人送去了两朵。 可惜,被人退了回来。说是皇上赏赐,不敢妄动。此事甚至惊动了皇上,最终惹得皇上又是一顿脾气了事。现在,即便琉璃想给,也得看别人是否愿意收受了。否则,不过又是后宫的一出闹剧罢了。 心知红妆又一次敏锐的窥测到了自己的心事,琉璃淡然一笑,拿起桌上各宫的开支账目,翻阅了几下,一笔数目庞大银两吸引了她的注意。 囧,都说我更慢了,我真是……哎……大家先等等,我去解决一个问题再说…… 第一百零四章 绵里藏针对挑衅 第一百零四章绵里藏针对挑衅 “孙嬷嬷,这笔一千两的银子是要做什么的?”琉璃抬手看着下方一个花白头发的宫人。 “娘娘,孙嫔娘娘的侄女下个月就要满十周岁了,这笔银两是要给娘娘的侄女打造饰品的。” 见着孙嬷嬷有些有恃无恐的样子,琉璃淡然一笑。“孙嫔的侄女过周岁,这礼物理应从娘娘自己的份例里掏出来,为何还要求另外拨银子。” 孙嬷嬷嚣张的看了琉璃一眼,道:“娘娘,咱们主子的嫂子可是定国郡王府的郡主,皇亲国戚。这笔银子从皇家内务府出乃是名正言顺的。” “笑话,后宫自有规矩法度。既然是孙嫔娘娘要给自家的侄女庆生,就应当自个掏银子出来。又不是皇上下旨赏赐,凭什么要皇贵妃再拨银子给你们致爽宫。”红妆未待琉璃开口,已经是话语尖锐的教训起来。 “你……”孙嬷嬷瞧见琉璃闲适的神情,便知她并不打算教训红妆,想到自己的主子如今有人撑腰,冷了脸道:“红妆姑姑,您这话怎么说的,定国王爷是皇上的亲叔叔,多少后宫嫔妃都要巴结他呢,郡主又是王爷的掌上明珠,给了郡主这个脸面,娘娘是不会吃亏的。” “是吗,如此说来,本宫倒是应该感谢孙嫔给我这个机会了。” 疏离的腔调,平和的面容,明明没有什么剧烈的反映,偏偏就是琉璃这个沉静的样子让孙嬷嬷的咄咄逼人消失无踪,嗫嚅着张不开口来。 “孙嬷嬷,这笔银子本宫是不会给的。而且,上个月你们以为定国王爷从边境接风为名花去的五千两银子本宫也不会拨钱给你们补上。因为,这不是内务府应该支出的银两。后宫嫔妃平日里的赏赐应该是从自己的私己份例里拿出。明白了吗?” “可是……”孙嬷嬷想要在说什么,却被琉璃的神情给逼退回去。 见她已然不再说话,琉璃满意的低下头,处理着手上其它的事宜。再不管她在心底有什么埋怨,也不想理会孙嬷嬷面上愤恨的神色。 这一次,琉璃也算是小惩大诫。自打定国王爷从江南调任回京,颇受皇宠。孙嫔在后宫就开始不太安分起来,先是经常提出些逾越身份的要求,后来更是将她宫中的位份低下的妃嫔的份例私吞挪作他用。 这些事情,琉璃都早有所闻,只是碍于受了欺负的苦主都不愿意吭声,她的性子向来冷清,也就更不愿意多管了。凡事也就随着孙嫔闹腾。 没想到上个月,孙嫔又擅自做主向内务府借了五千两银子,说是要给从江南回京的郡王爷接风洗尘,现在居然还敢堂而皇之的要求自己给她拨银子向自家侄女贺寿。 逼得琉璃今日不得不做出表示,要是再任她这么胡闹下去,只怕事情闹到齐孤寞那里,就绝不是一个什么郡主可以济事的,即便是郡王亲来说清,在齐孤寞心里也占不了半分作用。这一点,只看他对于嫡亲表妹出身的洛贵妃是何等狠厉便可知晓了。 处理完孙嬷嬷,其它的事情,倒是极为简便爽利。那些姑姑嬷嬷们,见琉璃不动声色间就逼退了今日最是嚣张的致爽宫,那里还能不明了这个舞贵妃看上去柔弱,实则心里亮堂。赶紧的都赔了笑脸,呈上各宫的实情须知。 而琉璃,对于这些合乎情理的要求,也总是在最大限度内予以满足。毕竟,现在后宫她一人独宠,其它嫔妃的生活凄苦,何况后宫的份例又足,多给一点,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一切不太过分。 就这样,在琉璃的宽容下,除了孙嬷嬷以外,其余的宫中主事都是带着一脸满意的笑容回去向自己的主子回禀的。 处理完一天的杂事,琉璃揉揉发疼的肩膀,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想来很多人还是很欣羡她的生活的。皇宠深重,又是后宫主事,可是,又有谁肯相信她宁可一座茅庐,一个两人陪伴着度过永生呢,而不是在这深宫里做些今生不可企及的美梦。 摇摇头,挥掉短暂的想望,接过红妆体贴递上的茶盏,突然想起今天意外的一天都没有看到那个小小的活泼身影。 “香雪呢?” 红妆抿唇一笑:“今日世子进宫,公主早早的就去乾阳宫外等着了。” 听闻这话,琉璃无可奈何的笑着摇头,这个香雪看来真是被宠坏了。这些日子以来,也越来越没大没小。仗着琉璃对她的宠爱,还有齐孤寞的纵容,老是喜欢在后宫里窜上窜下。 上一次,甚至捉了御花园湖里的青蛙放到新晋的李美人床里,将李美人吓得半死。哭哭啼啼的找了齐孤寞去告状,不料香雪却说是李美人欺负了她,骂她是没娘养的孩子。结果,齐孤寞不仅没有惩罚香雪,反而将太后册封的李美人给贬到浣衣局里做粗使宫女。 自此,这个昭和公主的恶名算是在宫中上下传开。连着两个得势的妃嫔因她而被贬斥。众人开始给她冠上小魔女的称号,见了她都是绕道走开。 香雪因此而无聊,整日里在宫中更加调皮,直到两日前苏远轩进宫,香雪一见之下,竟然脱口而出个仙人二字。 自此后,便开始不停缠着别人打听苏远轩的事情。因为琉璃的缘故,素来不怎么接近别人的苏远轩也对香雪格外优待。香雪更加着迷,这两天只要一听到苏远轩的消息,就开始缠着要找舅舅。宫中上下现在无人不知金樽玉贵的昭和公主迷上了风雅出尘的文武公子。 第一百零五章 宫中一事江南起 第一百零五章宫中一事江南起 “娘娘,您也不用担心,公主这两日极听话,又有嬷嬷小暖在旁边守着,不会出事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红妆见了琉璃的苦笑,还以为琉璃是怕香雪又出事,连忙在一旁劝慰。 “我倒是不担心她,我是怕她又挑着轩哥哥去做些古灵精怪的事情。” 只要一想到香雪让苏远轩用轻功帮她偷御膳房的菜肴,琉璃就觉得一阵头疼。而红妆也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堂堂的文武公子,绥远将军沦落为偷菜贼,真是…… 这日的漪澜殿里,因为那个小公主的种种趣事倒是添上了不少欢乐的氛围,稍微冲淡了因为整肃的宫廷杂事而带来的凝重。 乾阳宫里,齐孤寞审视着手中的奏章,面上不时露出一些鄙夷的神色,须臾,将奏章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引得伺候的宫人都是一顿战栗,唯有那个立在下方的白衣男子依旧是云淡风清的温文笑容。 “怎么,皇上可是又被为难了。” 齐孤寞见了苏远轩的窃笑,冷冷一哼,拿起桌上的奏章在空中荡起一个弯折的弧度,下一刻,那本标示着皇亲贵族身份的暗黄奏章转到了苏远轩怀里。 “臣江南盐运道使孙维按启奏,父定国郡王多年戍守江南,功绩彪炳,但为其年老体衰,膝下唯有一女。臣恳请皇上准臣随父调职回京,以尽孝道。” 苏远轩收回投注在奏章上的视线,眼中带上一抹深沉,认为说话已是露出无痕的杀意。 “调职回京,是冲着工部侍郎一职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上一个工部侍郎因为与洛国舅狼狈为奸,贪污治河款项,被齐孤寞以教女无方未明,贬为御史。后因为两方势力的角逐,工部侍郎的之位久悬不下。 现今,定国王爷带着一身功绩回京颐养天年,他的女婿,江南盐运道使竟是看上了这个肥缺。可惜,他是上官唯我的门生,这个位子无论他拿出什么理由,齐孤寞都绝不可能交给他。 齐孤寞布下台阶,双手附在身后,昂藏的身躯里写满了不屑。 “以为他是定国王爷的女婿,朕就会任他予取予求吗?” 按照品级,江南盐运道使调任回京,目前就只有工部侍郎这一个职位可以匹配了。如果齐孤寞不准,定国王爷这些年来毕竟为朝廷立下了不少功劳,他入赘的女婿要求回京尽孝,似乎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两相比较之下,也难怪上官家和洛家挑了孙维按来夺这个位子。 “你有什么看法?” 齐孤寞眼见着苏远轩一副志得意满,成竹在胸的模样。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怒火。他看够了这个男子随时的飘然欲仙,总是想要寻些什么方法来撕掉他安然的面孔。 身为男子,苏远轩又如何不知齐孤寞对他的亦敌亦友的欣赏,纸扇一挥,道:“臣倒是认为,皇上不妨先贬后升。” “先贬后升……” 细细咀嚼这四个字的含义,等到脑中灵光闪现时,齐孤寞不由得对苏远轩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薄微的唇瓣也在这一刻舒展出魅人的弧度。先贬后升啊…… 只要先寻了孙维按一个错处,稍微将他的官级贬斥到工部侍郎以下的位置。然后为了安抚定国王爷,再随便封他个毫无实权的爵位。这样,既堵住了悠悠众口,也体现了他对于朝廷有功之臣的宽纵。实在为上上之策。不过,还是有一个问题。 “孙维按为人小心谨慎,宁可无功也不愿犯错。要在短时间里寻出他的错处,只怕不是很容易。” 齐孤寞拧起浓眉,这个方法好是好,只怕时间上来不及了。 “皇上难道忘了,上一任的秦侍郎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降职的。” 秦侍郎。对啊,拧紧的眉头松开,既然上一次有个不知死活的秦美人,现在宫中不是还有个同样嚣张跋扈的孙嫔吗?何况,他那个郡主皇姐是孙维按最大的依靠,因为是定国王爷的独生爱女,性子简直比端静瑞玲的娇纵任性还要厉害上几分。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残暴。 第一百零六章 把酒国事与昭和 第一百零六章把酒国事与昭和 以前是齐孤寞不想管这些皇族之中的琐碎事情,不过,既然现在她有了利用之处。齐孤寞倒是决定好好关照一下这个自以为是的堂姐。 也因了自己夫君的贪恋,因了宫廷斗争的黑暗绝情,更因为安北郡主的狂傲,注定了她在随父回京后的惨淡下场。 大事解决,齐孤寞本想拉着苏远轩这样一个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前往漪澜殿看看琉璃。为对于苏远轩,齐孤寞或许有着多多少少的嫉妒,不过却深知他和琉璃都是一言九鼎的人,既然各自有了允诺选择,那么剩下的就只会是放在心底的思念关怀。 而琉璃的念念不忘是自己需要努力的部分,却并不希望为了自己的嫉妒生生隔开琉璃与苏远轩的距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那样只会造成琉璃的愁眉不展,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齐孤寞所希望的。 因此,到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放开心怀,相信自己,也相信那个心爱的女子。是以,苏远轩与琉璃的亲近在后宫朝堂尽人皆知,却无人敢置喙半句,只因为,那是君王的许可。 不料,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外时,就有小太监跪倒参拜。 “奴才叩见皇上,给世子请安。” 苏远轩眉梢一挑,觉得面前的小太监极为眼熟,“你不是昭和公主身边的小太监吗,到这里做什么?” “回世子的话,奴才奉命在此等着世子,公主说要是世子忙完了就去吟风亭里找她,她要和你在那里把酒畅谈国事。” “把酒畅谈国事……” 绕是齐孤寞生性冷淡,这阵子也是被这个女儿的调皮弄得有些头疼,这会儿猛然听见五岁的香雪要畅谈国事,只能困惑的看着撇起嘴角的苏远轩。 “皇上,是这样的,公主前日问臣都在跟皇上说些什么,臣就随口回道是把酒畅谈国事,是以……” 无言的揉揉发疼的额角,齐孤寞瞥了一眼苏远轩,语气里带着微微的酸味。 “苏爱卿,朕的女儿倒是极把你的话放在心上。” “皇上,臣毕竟是公主的舅舅啊。” 无能为力的挥了挥手,齐孤寞疲惫的道:“这样也好,香雪实在顽皮,琉璃心疼她,不愿意束缚了她,朕也不能多管,唯恐琉璃不高兴。难得她听你的话,你就多约束一下她吧。等时辰差不多的时候,你把她带回漪澜殿去,今日,你就留在宫中晚膳。” 说完,齐孤寞似是再也没有兴趣跟别人讨论自己女儿的丰功伟绩,连忙往漪澜殿而去,留下苏远轩在太监的带领下前往已成为战场的吟风亭。 吟风亭,天祁皇宫里最大的湖上建筑,虽名字不过一个小小的亭,但是却在后宫的西海子上绵延了整整十里,几乎将占地上万亩的西海子给占去一半。 当初,太祖皇帝修建此亭,是为了朝事纠结时用以疏散胸怀。后来,历代君王都喜欢这里的清幽雅致。代代扩建,便有了这样的规模。 以上等竹木架构的廊道在水面上盘旋回转,四周几处延伸出去的平台下停靠的是上亭的画舫,因为亭在湖中心,因而四周满布透亮湖水,有微风出来,便是湖上水莲摇摆,亭中衣袂飘飘。不过,这样优雅的精致都因为现在亭子里的那个小娃给破坏掉了。 吟风亭中心的白玉石桌上,摆满了御膳房精心备下的点心,更有几壶温好的绿叶清静静等待着品尝。而这些,都是最得宠的昭和公主为亲爱的舅舅所备下的。^-^^-^ 第一百零七章 娇蛮小娃祸开端 第一百零七章娇蛮小娃祸开端 香雪歪着一个脑袋,不时探出身子去寻找湖面上有没有画舫的踪迹,随行的嬷嬷眼见着她半个身子悬在外面,心提到嗓子眼,忙不迭上前去将她抱到椅上。 “哎哟,公主,待会摔着怎么得了。” 香雪闷闷的低下头,不高兴的从宫女的怀中钻出来,拽住小暖的手,问道:“小暖,舅舅怎么还不过来呢。” 今天她可是一听闻舅舅进宫就立刻从床上起来了,都没有赖床。可是,舅舅还是被父皇抢过去了。而且一抢就是一整天,她都吃过午膳,小睡一会儿了,舅舅还是没有过来。 小暖自然知道自己的小主子对于文武公子是有多么的崇拜迷恋。忙哄道:“公主,您不是叫了小李子去看着了吗,等世子一忙完,就会过来的。” 不开心的晃了晃脑袋,香雪还是决定再等一会,不要任性,免得舅舅不喜欢她了。 香雪这边垂着脑袋,忍耐着不要去找别人的麻烦,却是有人自不量力的送上了门来,而且,这一送,正好符合了齐孤寞和苏远轩的心意。 西海子的岸边上,有两名身着宫装的丽人正在款款行走。婀娜的腰肢,垂摆的裙角。身后还有大群衣饰精致的仆从。两人前方,有十岁的左右的女娃一脸不耐,在众人的哄偎下仰着高傲的面孔趾高气扬的打骂着身边瘦弱的宫女。 女娃的言辞极为刻薄犀利,身着一身红装的她挥舞着手中小小的牛鞭,使劲抽打着。 “死奴才,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 那瘦弱的宫女不敢求饶,只能强忍着疼痛,眼里的泪水硬是不敢掉出半颗。 而那后面的两名女子见了,一个只是不屑的撇撇唇角,另外一个则是一脸爱怜的清脆嘱咐:“娇娃,打累了就歇会,可别累着自己了。” 名唤作娇娃的女孩兴高采烈的跑了回来,拽着母亲的衣衫,道:“娘,待会把她带回府去好不好,娇娃还没打够呢。” “好好好,待会就让你姑姑把她送给你了。” 女子呵疼着心爱的女儿,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面色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而这样两个一大一小的娇蛮女子,正是在宫里宫外以任性出名的北安郡主和她的女儿孙娇娃。站在她们身边的正是让琉璃头疼不已的孙嫔。 今日北安郡主携了女儿进宫来看看自己的小姑,两人在宫中就听到孙嬷嬷的回报,说是琉璃将孙嫔的一千两纹银要求给搏了回来。北安当时就气恼不已,认为她是皇上堂姐,琉璃这是大大削了她的颜面。好歹孙嫔知道分寸,不敢让北安直接对上琉璃,在一旁好说歹说,劝慰了一番,这才拉了北安来到这里散步。 然而,娇娃却不依了,由内务府出钱置办她生辰的礼品代表的是皇家的赏赐,由自己的姑姑出钱就不过是家人的宠溺了。娇娃年纪虽小,却是如母亲一般极为在意这些脸面问题。当场大哭大闹,孙嫔的一个宫女去哄,成了她发泄的对象,拿起鞭子就是一顿抽打。孙嫔为了哄她开心,也就懒得去管。没想到,现在这对母女竟想着要把内务府名册上的宫女带出宫去,这怎么是她做的了主的。 想了又想,孙嫔还是决定先把话说明白,毕竟这个嫂嫂可是极为难相处的。 “大嫂,鸳鸯是造册上有名字的宫女,您要把她带出宫去,只怕……” 北安丢过来一个白眼,一边擦拭着娇娃额头上的汗珠,一边道:“这有什么。不就是一个奴才,带走就带走了吧。” “大嫂,娇娃喜欢,尽管上我宫里来打骂便是,要带走,这我可实在做不了主。” 自从上次瑞玲一事后,宫中上下对于奴才就是打骂,虽然照常如旧,可都是会注意分寸,更会寻个妥当的名目。今日娇娃在这里肆意妄为,又是以外人身份,比之当初的瑞玲有过之而无不及。这要是让琉璃知道,只怕……想到瑞玲的下场,孙嫔更是打定主意不能让北安母女将鸳鸯带出宫去。 北安闻听孙嫔几番推脱,原本温和的面容上也带出了几丝骄横。 第一百零八章 凤女欲管不平事 第一百零八章凤女欲管不平事 北安闻听孙嫔几番推脱,原本温和的面容上也带出了几丝骄横。 “孙嫔娘娘,好歹娇娃也是您的亲侄女,不过要一个宫女,您又何必推辞呢?” “大嫂,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西十八宫份属舞贵妃掌管。我要是能做主,岂有不心疼娇娃的道理。” “舞贵妃,不过就是个为我皇家继嗣香火的妃子罢了,能拿我这个皇姐怎么样。” 北安不屑的看着唯唯诺诺的孙嫔,不待她再说话,便挥了挥手中的绣帕,道:“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别说了。” 孙嫔郁郁的瞅着已经往前走的北安母女,娇媚的容颜上满是怨恨的神情。 北安这个嫂子从来自恃着皇家血脉的身份。对于孙嫔一直不以为然。即使后来孙嫔进入皇宫封为贵嫔,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在北安眼里,她是正统的皇室血脉,嫁入皇家的女子都是为皇室延续香火的器具,这样高傲的想法一直维持到现在,碍于北安父亲的德高望重,也鲜少有人与她计较。导致的结果便是她更加的自以为是。 早刻的拨银请求被驳回,现在又被北安这般折辱,孙嫔的心里如何能服气,奈何这两人都是她招惹不起的,也就只能忍气吞声的跟在后面,暗自在心底懊恼。 娇娃得到自己娘亲的支持,打起人来更是毫不手软,粗大的牛皮鞭子落在鸳鸯的背脊上,鲜血透过衣物纹理显出触目惊心的红痕,鸳鸯本来以为只要今日躲过一劫,以后娇娃再来时尽力躲着就是,哪想到娇娃竟要将她带回府去,心底一惊,整个人爬到了孙嫔脚下。 “娘娘,奴婢求求您,不要将奴婢送到王府去啊。” “贱人,小姐是看得起你,要不是娇娃,本郡主才不想要你呢。” 没等孙嫔说话,北安已然恨恨的踹上鸳鸯的肩头,将她踢翻在地上。而娇娃也随着娘亲的动作继续挥动着鞭子。 岸边的呼喊求饶隔着西海子浩渺的湖水传入了亭中,吸引了香雪的注意。[.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听着凄厉的惨叫声,香雪好奇的再度趴回栏杆上,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小暖,那边有人在哭唉。” 小暖顺着香雪的手指看过来,见是近日经常进宫的北安郡主和孙嫔,脱口道:“咦,那个泼妇郡主又在打人了吗?” 随行的嬷嬷一听小暖的话,斥道:“小暖,怎么可以在公主面前说这些呢。”很是不满意小暖的口无遮拦,虽然北安的泼妇之命已在宫中传遍。 小暖吐了吐舌头,缩了回去。然而,香雪已经挑起了兴头。 “泼妇郡主?就是书上说的很凶很坏的女人吗?”香雪眨巴了眼睛,不耻下问的追求一个答案。 “公主,您不可以这么说的,按辈分,那是您的皇姑姑呢。” “那我要叫那个泼妇姑姑吗?” “不是的公主,她虽然是长辈,可是您是昭和公主,您地位在她之上,所以您只要直接称呼她的封号就行了。”嬷嬷细心地解释着,希望趁机让香雪明白宫廷的等级礼仪,不过香雪就只听见了一句,那个女人的地位在她之下,所以,她是可以去找她麻烦的。 齐孤寞为了预防香雪去惹到太后,让他浪费时间处理。于是干脆直接告诉香雪,所有在她下面的人她都可以欺负,唯独不能跑东面找洛贵妃和太后的麻烦。 香雪的脑袋瓜里在这一刻想了些什么自然是没有人知道,唯一所能听见的便是香雪简洁的命令。 “我要上岸。” 嬷嬷瞧着香雪眼睛发亮,就知道自己的主子必定是又有了好玩的主意,而这一次,只怕还与那出名的北安郡主有关。 “公主,您不是要在这里等世子吗?” “是啊,公主,咱们还是在这里吧,别过去了。” 七嘴八舌的阻拦都是不想让香雪过去犯险,可惜,香雪哪里肯听她们的话,眼珠子一转,摆出了公主的威仪。 “我就是要过去,你们不听我的话我就告诉父皇。” 在香雪的意识里,琉璃虽宠她但不会为了大她加责罚宫人,她英明的父皇就不一样了,宫人们每每一听就吓得胆战心惊,果然,这一次也不例外。 “公主,公主饶命啊,奴才马上就送您过去。” 小太监摇尾乞怜,皇上如此纵容公主,若是知道他们不顺公主的意,只怕命就没了。话说到这里,再也没有人阻止,大伙乖乖的将公主送到画舫上,往岸边划来。 “打死你,我打死你,死奴才!” 娇娃正在志得意满的欣赏着鸳鸯满脸怯懦的委屈,忽而耳边传来一声稚气的大吼。 “住手!” 岸边的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艘精致的画舫正在水面上滑行,逐渐靠近岸边。画舫甲板上,有数名宫女模样的人儿袅袅而立,为首的却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娃,正瞪圆了乌黑的眸子,气势汹汹的看着她们。 第一百零九章 金枝玉叶缠丝绕 第一百零九章金枝玉叶缠丝绕 香雪很任性,可是内心依旧保持着孩童的天真与纯善,这也正是琉璃从不费心管束她的原因。mianhuatang.info如今娇娃在她面前打人,香雪的心底里就泛起强烈的正义感,就想要救下那个可怜的宫女。 画舫到岸,在小太监的搀扶下,香雪蹦蹦跳跳的到了娇娃面前,伸出圆润的手指,喝道:“你不许打她。” 娇娃嫉妒的打量着香雪的一身装扮,上好的紫缎织就了明丽的衣物,小巧的发髻上缀着几颗南海进贡的明铛珠子,手腕上一个精巧的金丝珐琅铃在举手之间奏出清脆的声响。这一身装束,竟比自己的不知要尊贵多少倍。当下扔了鞭子,回到北安身边,指着那个发出耀眼光芒的珐琅铃,满是渴求的语气。 “娘,我要那个金铃。” 北安初回宫廷,对于香雪的身份自然不清楚。只见香雪刚才毫无分寸的呵斥了自己的女儿,也就顾不得香雪的气度和常人不可能有的装扮。安慰的拍了拍娇娃的手,斜睨着美目,道:“听见了吗,还不把那个金铃取下来送给小姐。[.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孙嫔见到香雪出现,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唯恐得罪了这个小魔王,这会听了北安的话,紧张的就道:“大嫂,不可以啊,那是昭和公主。” “公主!”北安初始一愣,复又嗤嗤一笑,道:“原来就是那个冷宫出来的公主啊。”扬了扬手中的绣帕,“哼,不过就是个宫女生的低贱血统罢了。” 在北安心里,因为香雪的母亲是宫女出生,所以香雪的身份一样卑微。却从未想过,她不过是个末流郡主,又有何地位质疑皇上的亲生骨肉。 北安言语的讽刺虽然让香雪不是很明白,但是香雪却敏锐的觉察到了自己的公主威仪被人漠视了。嘟起小嘴,香雪双手插在腰间,呵斥道:“放肆,你敢对本公主无礼。” 北安不为所动,走到香雪的面前,抬起香雪的小下巴,颇有点狐媚的样子。 “小丫头,公主怎么样,我可是皇姐,你的姑姑呢。” 香雪眼珠子转了转,毫不客气的拍掉北安的手,“胡说,我是公主,你是郡主,父皇说了,地位在我之下的人都得向我行礼,听我的话!” 这番话抬出了齐孤寞,自是极有压迫力度,小暖等人本要帮忙的,见了这情形,纷纷捂嘴偷笑,独留的北安愣在当场,再也想不明白,怎么会被一个出身卑贱的公主给压了下去。 北安被父皇两字唬住了,娇娃却是比母亲更加天不怕,地不怕。见了北安久久没能为她讨来想要的金铃,干脆自己冲上前来,拽住香雪的胳膊,想要强行把金铃给摘下来。 这个金铃是苏远轩特意选了上等的黄金,令手下金铺巧匠为香雪打造,香雪如何肯给,何况娇娃的做法大大羞辱了她,香雪不是斯文的女孩,只是个被宠坏的公主,当下也不叫人,径自跟娇娃扭打起来。 “你给我,放开。” “不给,这是我的,你滚开……” 两个皇族血脉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当初琉璃和端静比试的戏码。眨眼之间,两道圆乎乎的矮胖身影就已经滚到在岸边的草地之上。 “公主,公主,您快放开呀。” “公主,万一伤着了怎么得了。” “小姐,小姐……” “娇娃,娇娃你小心点……” 香雪即使强悍,到底娇娃比她长了五岁,很快的就落了下风,整个人被娇娃压在了身子下面,几束发丝也被娇娃扯起,头皮一阵阵发疼。 贴身伺候的嬷嬷见了,哪里还受得了。也不管北安还在旁边,对着随行的太监就是一阵吆喝。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吧那个放肆的丫头给抱走。” 乍来一语,才是将愣住的众人心神回位,谁还去管北安孙嫔的脸色。保护公主才是要事,郡主郡王再厉害,还能压得过娘娘皇上。当下,不再犹豫,几个小太监一涌而上,在娇娃举手扇耳光之前将她扯到了旁边的草地上,小心翼翼的扶起了真正的金枝玉叶。 第一百一十章 凤女纤纤有灾劫 第一百一十章凤女纤纤有灾劫 小暖和嬷嬷几步上前,细心的为香雪清理着满头的碧绿叶子,嘴里不住埋怨。 “这可怎么好,公主,有没有伤到哪儿呀?” 娇娃平生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回过神来后立即扯开嗓门嚎啕大哭,北安孙嫔连忙上前安慰。反而香雪不过是懊恼的任凭别人擦拭整理仪容,对于娇娃的哭泣颇为不屑。 “娇娃,怎么哭了。”见了女儿的眼泪,北安心疼不已,还算明艳的脸庞爬满青灰,红艳的大口张开,斥道:“死奴才,竟敢对我的女儿动手,来人呀,把他们压下去。” 没有人听从她的号令,无论是稍远的侍卫,还是近处的太监,甚而连孙嫔一边的宫人也只是垂首立在当场,不肯挪动一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北安更加恼怒,“没听见本郡主的话吗,还不动手。” 回应她的依旧是静默,小暖等人更是一副悠闲地样子,环绕在香雪的周围。孙嫔唯恐北安闹出些更大的笑话,紧走了几步,低声劝慰道:“大嫂,算了,他们都是舞贵妃身边的人。” 这个时侯,漪澜殿荣宠正隆,更有齐孤寞当日亲口许下的承诺。漪澜殿只有不欺负别人的道理,又怎么敢有人去捉拿琉璃身边的宫人。 “舞贵妃,舞贵妃也不过是个外姓人,嫁到咱们皇家来的,她的奴才也不能欺负我的女儿。” 尖锐幼稚的言语划破致爽宫中人最后一根紧绷的琴弦,致爽宫的奴才面面相觑,几乎可以预见皇上听到这一番言辞后的震怒。可是,在齐孤寞听到以前,她的女儿已经先行明了了有人对她的娘亲不敬。 “死泼妇,你在说我娘的坏话。” 鼓动着腮帮子,香雪细嫩的指间毫不客气的指向疯狂叫嚣的北安。 气的云鬓微摇,北安不敢置信的看着香雪,“你,你骂我是泼妇。” “怎样,我父皇说的,型容可怖,仪表不端,是为泼妇!”香雪摇头晃脑的回忆起当日齐孤寞随口教给的词句,跳跃的发髻让整张小脸看起来极为可爱。 “扑哧……” 再也憋不住,一声声闷笑从小暖开始蔓延,进而发展到所有宫人,连孙嫔亦是憋得极为辛苦。 原来,公主整日里惦念的泼妇竟是皇上亲自教导,嬷嬷心灰意冷的暗想,今后要教导回来只怕不能了,那可是皇上口谕啊。 “不服气吗,可是我父皇说的话就是圣旨,你说自己不是泼妇就是抗旨!” “抗旨……”这一会,北安根本无法再从颤抖的牙关里挤出半个言辞,什么时候,她不承认自己是泼妇竟然就变成了抗旨。 “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丫头竟然敢骂我,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训你不可。” 北安气恼之下再不把孙嫔的劝阻放在眼里,左右训了半天,正好娇娃开始丢下的皮鞭闯入视野中。往前一个迈步,将皮鞭抓在手里,一道鞭影直冲香雪飞去。 “大嫂,不可以啊……” “公主……” 所有人的呐喊高呼都没有阻止北安的疯狂,香雪如同一个摆设好的靶子一般独自站立在众人前方,呆滞着目光看向那道突如其来的生风皮鞭。人们紧闭了双目,不敢面对即将发生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一章 惊鸿身影救香雪 第一百一十一章惊鸿身影救香雪 一道翩若惊鸿的白色身影孤绝闪现,如同飒爽的秋风席卷,缥缈的掠过香雪稚嫩的身躯,洁白如玉的衣衫与皮鞭擦出凉微的辗转,身影站定时,已是男子将香雪牢牢地护在了怀中。 人们瞧见香雪躲过了那劲道十足的一鞭,正在暗自庆幸自己头上的脑袋得保。下一刻,却都感觉到了冷冽的气息一寸寸蔓延开来。抬头望去,正是苏远轩满布冰霜的风雅面孔。 “奴才(奴婢)给世子请安。” “起吧。”舍去往日微笑的面具,苏远轩淡淡的扫过众人,而后声如寒风。 香雪自方才的一转中醒过味来,小手揽上苏远轩的脖子,兴奋的喊道:“舅舅。” 瞧她完全不受影响,苏远轩也是极为高兴,手臂一松,放她下地。 “香雪,你又调皮了?” “才没有呢,是这个泼妇说娘坏话,还想抢香雪的金铃。” 气鼓鼓的冲着心目中第二号厉害的人告状,香雪仰着脑袋诉说北安的恶行。 “说你娘的坏话……” 婉转悠长的语调在湿冷的空气里拉出危险的余韵,面对着多年不见的表弟,北安的心里莫名的打了一个寒战。 北安不认识香雪,可是却认识这个皇姑母的独生爱子。从小天资过人,性情文雅。但是这会儿的他整个人除了冰凉就剩下诡异。苏远轩看着北安的眼神让北安想起当年打猎时在围场碰见的猎豹,下意识的,让北安退了几步。 “表弟,你别听这丫头胡说,是她不懂规矩,我不过代皇上教训教训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凉凉的唇角勾起,苏远轩淡定的抚摸着香雪的头顶。 “郡主,自古君臣有序,公主即使犯错,也只能由皇上教导,你,一届臣女,岂可越俎代庖!” 剑刃飞出,来的又凶又恨,温文下的狠厉轻而易举的粉碎北安的傲气,没有更多的解释,苏远轩执起香雪的小手,再一次毫不留情。 “小暖,去禀告皇上这里发生的事情,我先带公主去御医那里,待会在乾阳宫等待皇上定夺。” “是,世子。” 得了苏远轩的命令,宫人们都开始迅捷的动起来,比之北安的言而无用可谓天壤之别。 “表弟,你惊动皇上做什么,不过是我这个姑姑教训了晚辈而已。” 北安强行压制住心头的不安,挤出一丝笑容,试图让苏远轩改变主意。 牵起香雪的小手,苏远轩最后留给北安一个鄙夷的眼神。 “郡主,有些事,一错即是一生……” 隽永的话语回荡在北安迷蒙的脑海里,凉意慢慢渗透出来,第一次的,北安感受到恐惧的滋味。 “世子,我大嫂只是一时心急,你看娇娃不也吃了亏吗?” 孙嫔自然明白齐孤寞的脾气,让他处罚只怕是连带着整个孙家甚至定国王府都会搭了进去,连忙指着一旁吓得不敢再哭,眼泪未干的娇娃诉求,企图说明是香雪先行欺负了娇娃,错不在她们。 不感兴趣的抬了一下眸子,苏远轩随即转身,保持着世子的风范,嘴里说出的话却是毫不留情。 “孙嫔娘娘,您应该知道,即使是郡主的女儿,没有特殊的封赐,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官家小姐。” 孙嫔身子一震,倒退两步。是啊,没有封号,她的哥哥入赘又如何,所能继承的仅仅是王府的家业,却承继不了王爷的爵位,他的后代更不能打上皇家的烙印。按照皇室法规,一个官宦千金敢于公主动手,最终不过死罪二字。王爷的外孙女,对其他人来说,或许是高不可攀,但对于真正的公主,也只是臣下。 “看来娘娘已经想明白了,臣尚有要事,先行告辞。待会,娘娘还是同令嫂自行前往乾阳宫吧。” 不再去看孙嫔,北安青白交错的脸孔,苏远轩抱起咯咯娇笑的香雪,带领着宫人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些惶惑的女人在那里颤抖担忧。 第一百一十二章 携手相依纸墨香 第一百一十二章携手相依纸墨香 如瓷的白卷上,一个女子的婀娜身影随着男子画笔的挥动一点一点的鲜活起来。从乌黑柔润的青丝,到极致柔美清丽的面庞。衣衫处随风的灵动,眉宇间脱俗的细腻,秋水剪瞳里盈满的温情都被男子倾注心血的描绘,齐孤寞再度提起笔尖时,纸上的仙子已经跃到身边。盈盈注视着他的画作。 琉璃触摸着画卷,透过画上的灵动看见了齐孤寞包裹在冰山面容下的细腻心灵,眼眶里温温热热的,许久,伴着齐孤寞的探视一笑。 “想不到你还精于画工。” 齐孤寞放下画笔,伸手揽过琉璃柔软的腰肢,贴上她的脸颊,湛黑的眸光里深邃无底。 “琉璃,那是因为画中的人早已刻在我的心底。” 鼻尖充斥的兰花幽香,怀里真实的柔润触感,让齐孤寞一股热气直冲头顶,几乎就要忍不住将琉璃转过身来,狠狠的印上她嫣红的唇瓣,品尝极致的甘甜。 蓄势待发的狂狮还没来得及掠夺美食,外面偏偏有不识相的人前来打扰。 “启禀皇上,世子差人来报,昭和公主出事了。” “香雪。” 惊呼出声的琉璃几乎就要迈出步子去,她的女儿,又出事了吗。或者,这一次,又是被谁给伤着了。 “琉璃……” 安抚的将混乱的人儿拥入怀中,齐孤寞冰冷的看向地上跪着的太监,“怎么回事?” “启禀皇上,公主在御花园里遇见了北安郡主和孙嫔娘娘,互相起了争执。” “北安吗?”邪魅的勾起嘴角,齐孤寞在心底里庆贺上天赐予的良机。看来,这一次,倒是真不用费心寻找了。此刻,他已然明白苏远轩急急差人来报的用意了,打铁要趁热么。 齐孤寞的心思计量琉璃并不知晓,现在,她只是担心香雪,“公主如何了?” “回娘娘的话,幸好世子及时赶到,公主无恙。” 听闻香雪无事,琉璃的心放下一大半,探询的眼光看向齐孤寞。孙嫔她或许可以处置,但是北安毕竟还是皇室血脉,虽说她绝对有资格处理内命妇,在这件事情上,她还是希望尊重齐孤寞的意见,照顾一下郡王的颜面。 齐孤寞对上琉璃盈动的眼神,已经明白她体贴的心意。感动琉璃的善良,不过有些事却不得不为。今日错过,他日机会断难再得。敛去情绪,“世子将公主带往何处了。” “回禀皇上,世子说会将公主带往乾阳宫,恳请皇上定夺。” “差人去将定国王爷和郡马请进宫来。” “是,皇上。” 琉璃被齐孤寞搂在怀中,见了他沉稳淡定的表情,想要努力拂去那抹隐藏的戾气。 “寞,你想要干什么……” 齐孤寞自嘲的一笑,琉璃总是这么敏感,只凭着他的一个表情就能判断出心中的想法。手背摩挲着细嫩,齐孤寞迎上琉璃的双眸。 “琉璃,若是我一再对亲人出手,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残忍。” 他今日必须狠厉,既然机会送上,甚至是不用弥补爵位的机会,更是可以趁机夺去定国王爷江南权柄的机会,他焉能放过。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他连着对亲族下手,朝臣江湖多有议论。但,他不在乎。如果可以维系他所想要的,成就盛世江山。魔又如何……,一个没有权力的君王,连魔都比不上。何况,如今他有了想要珍惜一生的人。然而,他还是有着担心,他可以面对全天下的唾弃,唯独无法接受琉璃的一个鄙夷。 定定的看着在自己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男子,心里蔓延起苦涩。她努力栽种感情,用言行灌溉它们,可是,还是没有能在齐孤寞的心里开出安全的花儿吗。他依旧那么害怕会失去她啊。 “寞,如果只有残忍才能保护你,那么我宁可你对被人残忍一千次,也不希望你受一次的伤。” 誓言的肯定让齐孤寞稳定了骚乱的心情,迷途道路上至少还有一个人肯于自己携手前进。万千言语化作有力的抚慰,齐孤寞搂紧坠入深渊后最后的甘露,目光流连的道:“琉璃,你要和我一起去乾阳宫吗?” 无能为力的选择,齐孤寞从不欲让琉璃参杂到这些事情中。那些污秽会沾染了她纯如冰雪的高洁。可是,太后,洛贵妃,北安,定国王爷,很多事情,已经分明的将后宫联系其中,如果琉璃不能准确把握,不能亲身狠厉,他日,受伤的只能是她自己。 琉璃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将手放在了齐孤寞的掌心。 简单的动作洞彻齐孤寞的心灵,温暖的微笑,齐孤寞拉起琉璃的手,踏上了外间人准备好的龙撵。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宫妃何处不生怨 第一百一十三章宫妃何处不生怨 相对于齐孤寞和琉璃的从容淡然,北安与孙嫔却是一直处于惶恐不安的状态。 孙嫔在致爽宫内来来回回的走了几圈,地面上已经显示出她仓皇的痕迹,往日的莲步逶迤都化作了混乱。想到昔日里齐孤寞即便在太后面前也是一样的狠绝,想到瑜妃的前车之鉴,想到洛贵妃如今的徒有虚名。孙嫔不由得更加毛骨悚然,只恨不得将那两个给她惹下大祸的人给轰出宫去。 娇娃并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事情。她自幼随父母祖父据守江南。见过的无非是朝廷命妇,却鲜于王公贵族。 自打回京之后,与那些郡主千金也有了交集,但是因为北安一味的宠溺,也是摆出了一副皇族派头。被她欺辱过的贵胄之后不计其数,可是多因为定国王爷的威名正盛而懒于计较。她又哪里知道,这次惹到的是比她身份高贵无数倍的人呢。所以,直至现在,她心心念念的仍旧是那串美丽的珐琅铃铛。 “娘,我要那个金铃,娘……” 呜呜的哭啼声绞痛了北安的心,爱女心切的她竟然再次忘记适才的警告,许下了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诺言。 “好好,不哭了啊,娇娃,待会见了皇帝舅舅,娘亲让他做主给你就是了。” “真的吗,可是那个丫头都不给我的。” 娇娃泪眼朦胧的问道。 北安面露张扬,道:“她敢,皇上是你舅舅……” 孙嫔再也无法忍受北安的狂妄自大,不知死活。怒斥出声:“够了,大嫂,皇上是娇娃的舅舅,更是昭和公主的父皇!” 真是不知死活的女人,皇姐,又不是一个父亲生出来的。不过就是一个郡王的女儿,连亲王都不是呢。怎么就会时时刻刻以皇姐自居呢。 连端静公主和太后在舞贵妃面前都要避其锋芒。她凭什么去跟皇上的心头肉斗。还敢要真正的公主让出物事来给女儿玩耍,就算是皇亲国戚,也有个亲疏远近吧,一个是甥女,一个是亲骨肉,远近亲疏,岂非是一眼明了。 受够了北安的窝囊气,更恨她还不知悔改,将自己的拖带下水。孙嫔的脸上再也没有那样的谄媚讨好,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北安显然没有想到孙嫔会突然发难,怒上心头,也顾不得哭泣的娇娃。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不过就是一个宫女生的女儿,有什么了不起的。” 孙嫔鄙夷的一笑,坐倒在椅上,“大嫂,你没有听见世子说什么吗,君臣有序,公主就是公主,母亲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皇上的女儿。而娇娃,未受封号,不过也就是一个臣女。” “你……” 不给北安任何说话的机会,孙嫔接着道:“何况,皇上已经下旨,正式将梅妃的封号记名入皇家玉碟,她便再不是一个宫女。而且,子以母贵,昭和公主如今的母亲是后宫位份最尊的倾城皇贵妃,是皇上的嫡女。身份如何不言自明,岂是娇娃可以比较的。大嫂一向自诩为皇室贵胄,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吧。” 北安无法否认孙嫔话语的确实,可是今日先是被五岁的香雪戏耍怒骂,后又被苏远轩漠然视之。长久以来的任性骄傲通通成为笑柄,如今连她一向看不起的孙嫔都来堂而皇之的教训她,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怒火。 “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因为舞贵妃受宠,今日若是其它娘娘生养的公主,你也不会这么害怕,到底还是你的皇宠比不过人家。” 尖刻的言语毫不客气的挑开孙嫔自入宫以来最大的隐痛,气恼的看着这个面露得意的女人,孙嫔揉揉发痛的额角,再不想多说。 算了,何苦来哉。入宫本就非她所愿。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辱,她豆蔻年华入宫,大哥忍屈娶了北安,更不惜入赘王府。孙家多年精心经营的背后,有多少人在唾骂鄙弃。 无可奈何啊,这些年,她拼尽了全力,无奈后宫之中,前有洛贵妃为尊,后有年年秀女争宠。无底洞的争斗浩乏了她全部的单纯良善。她只知道,伪装自己,魅惑皇上,为自己,为家人求的一个荣华富贵。努力到最后,也不过是一个月不见君王的嫔而已。 而现在,舞贵妃入宫,更是没有她的立足之地。她的家族不同于洛贵妃,有太后国舅,血脉亲缘维系。更不同于瑜妃,一开始就是累世的大家。孙家,不过是靠着四处联姻撑起的空壳。一旦脱了微薄的皇宠,就只能是人人脚底下的泥巴。 所以,她不仅伺候皇上,更要伺候那些比她位份高的女子。哪怕,是用自尊去舔舐别人的脚趾。但她,得到了什么,家族的强求付出,大嫂从始至终的唾弃,她耗损了心力,不过一无所有。既如此,又何必再担忧别人的富贵。反正,与她,最悲惨的也不过是打入冷宫,其实不见君王的妃嫔,呆在那里不都是冷宫吗? 北安的刻薄化作冷冷的凉风吹去了孙嫔长久以来的争斗心态,所谓的颜面,所谓的骄傲,失去皇宠都不过是一个浮面的笑话。北安说的是对的,若是今日有了皇上宠爱,打了一个公主,又如何……春去秋来,争斗许久,却不过是场空啊。 孙嫔的安静反而吓到了北安,失去对手的争吵是笑话。讷讷的看着安静坐在位子上的孙嫔,北安懊恼的挥挥手,重新走回娇娃面前,将她搂在怀中,细细哄偎。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天子之怒谁之过 第一百一十四章天子之怒谁之过 几个人,承载着各自的心绪,连带了致爽宫人的不安,一直等到月明星稀,终于有人前来通传,皇上召见。 北安一向大胆,可是回京以后,一路听闻当今的性情大变。狠厉非凡,也不由得在起身觐见时,身子微颤。而孙嫔,面对北安的恐惧,仅仅是掀动了一下面皮,就带头走了出去。 乾阳宫里,齐孤寞端坐主位,琉璃陪伴在一旁。苏远轩及早的等待于殿中,见了齐孤寞和琉璃到来,也只是起身示意便被赐座下首。至于香雪,琉璃仔细检视一番后,发现未有伤痕,也就随她脾性,腻在了苏远轩怀里。而大殿中剩余的两人,就再没有这样的待遇,只能冒着冷汗,战战兢兢的立在殿中,等待着君王的处置。 齐孤寞厉眸一扫,未有言语,自有周身的绝冷将定国王爷和孙维按定在当场,半天不敢抬头,更不敢开口。 只觉得已经将两人全部的自信抽离,齐孤寞懒洋洋的语调才挥散出来。 “定国王爷,孙爱卿,可知朕为何宣你们进宫。” 定国王爷与孙维按面面相觑,这趟进宫,来的蹊跷。传旨的太监极为匆忙,向他打听,也说是不清楚内情,只知道昭和公主与娇娃起了摩擦,其余的,就再不肯说。 定国王爷与孙维按一听说事关昭和公主便觉得不好。自家的孩子什么脾性还是清楚的。今日进宫探视孙嫔,多半是娇娃任性惹了公主。想到事情是小孩子引起,定国王爷担忧之下又有些许放心,怎么说他也是皇上亲叔,小孩子犯错,若是不太严重公主无碍,当能保下娇娃,最多不过就是稍加训斥罢了。 思及此,定国王爷先行开口,道:“皇上,老臣管教无方,臣的外孙女年幼无知,冒犯公主。mianhuatang.info还望皇上看在她年纪尚小的份上,饶恕她一回。” “哦,朕倒是不知道,北安已为人母,仍是年幼无知啊……” 齐孤寞诡异的语气里渗出的明显嘲讽让二人心里一惊,不是说娇娃和公主起了冲突吗,怎么又扯到北安身上去了。 看着二人的疑惑的状态,齐孤寞冷冷一笑。这下的尖锐更加添了二人的不安。互相探寻一番,还是不知道缘由,正巧的是,外间太监传来了通报声。 “启禀皇上,孙嫔娘娘,北安郡主,娇娃小姐奉旨觐见。” 将眼神转向定国王爷和孙维按,齐孤寞端起面前的茶盏,轻敲了敲杯盖,淡淡的道:“既然二位爱卿不知道是何事,就自己问问天祁朝的好郡主吧。” 顶着一屋子人的眼光,孙嫔和北安牵着娇娃的小手进了殿中。 “臣妾参见皇上,给舞贵妃请安。” “臣妇参见皇上。”、 意料之中的,高作得北安未像孙嫔一般礼仪具备,面对当朝的君王,北安自认为是皇姐,仅仅弯了一下膝盖。(.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蜻蜓点水的划过,更别提给琉璃行礼。 而娇娃,短短的童年时光里,对于宫廷礼仪,或者说是向比他身份高贵的人下跪的常识是完全空白的。面对上方的帝王,娇娃在母亲和姑姑行礼时,直接的表现是冲向了定国王爷,撒娇告状。 “外公,我要她得金铃,你快派兵给我抢回来。” 定国王爷和孙维按满头大汗,在北安轻描淡写的问安时,他们几乎就可以看见齐孤寞脸上肃杀的铁青,现在娇娃居然指着堂堂昭和公主,在皇上面前抢夺他女儿的东西。 晃晃身子,定国王爷一把扯过娇娃,摆出了从不曾有过的疾言厉色。 “放肆,还不快给皇上跪下问安。” 娇娃手腕一摆,看了看齐孤寞,不服气的道:“你就是我的皇上舅舅吗,你还不把我的金铃给我抢过来。” 这样娇蛮命令得语调让定国王爷几乎吓软在当场,就连北安也禁不住白了脸色。 “娇娃,快给你皇帝舅舅道歉。” 怒斥的声调一再表明娇娃和齐孤寞得亲的,然而自以为是的拉拢换得的只是定国王爷和孙维按等人更加的心慌,以及苏远轩淡然的讽刺,更有齐孤寞祭出的满脸鄙夷。 没有怒火,冷硬的面容下看不清真实,仿若是一层隔离开来的纱曼。带着这样的距离,齐孤寞轻声开口。 “哦,舅舅,那郡主就是朕的姐姐了。” 北安面对齐孤寞晦明莫辨的面庞,感觉到一种强大的凉意。只觉得面前清冷的君王再不复童年相处时那一点萧索的记忆。 “皇上,娇娃她……” 齐孤寞眉梢一动,好笑的打量着明显底气不足的女子。 “刚才不是还称呼朕一声舅舅吗,怎么郡主倒是先改了说法。” 定国王爷混迹朝堂多年,太熟悉这样的语调中包含了多么浓重的杀意。心里一个机灵打过,整个人拉了北安跪倒在地上。 “皇上,臣教养无方,还请皇上饶恕臣的女儿。” 孙维按也在这时强行按下娇娃的膝盖,面如白纸的跪倒在地上。 “哼……” 齐孤寞没有说话,只是任凭定国王爷和孙维按磕头求饶,唇瓣的笑纹一直没有隐去。 教养无方,仅凭他们刚才的态度就可以想见这个皇姐和她的女儿平时里到底蛮横到了什么样的程度。齐孤寞性子极端冷傲,自从舞清扬死后,更是不容许别人冒犯他的权威领地。 或许他现在对于香雪的真心关爱尚且太少,但是香雪毕竟是公主,是他羽翼之下要保护的人。何况琉璃在此,在他面前,那个女人和她的女儿竟敢这样无礼,齐孤寞杀意顿起,连开始商定好的安抚意愿都随之消失。 “北安郡主,朕听闻你近日是大大的给朕的女儿上了一课啊。” 父亲和丈夫的哀求恐惧没有能毁掉北安最后一点的骄傲,她始终认为,及时即便齐孤寞怎么发怒,终不会拿他们如何,到底还是皇室亲属。 “北安愚钝,还请皇上示下。” 齐孤寞冷冷一笑,“好,好个骄傲的郡主。” 琉璃自北安进屋以来便一直一语未发的坐在齐孤寞身边,此刻见了北安的态度,心底一凉,不由得为这个倔强的皇家女子生起几分同情。前途即可预见。 “朕听闻宫人回报,今日郡主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要朕的公主给你行礼问安?” 顾不得定国王爷和孙维按的冷气倒抽,齐孤寞接着道:“不仅如此,还教训朕的女儿说她身份卑贱,血统低下。朕倒是不知,若是朕的女儿血统不够高贵,难不成郡主的千金才是真正的云端凤凰,否则,郡主怎么公然纵容她殴打香雪,还要出手帮忙。” 怒火步步燃烧进逼,桩桩件件的事实让定国王爷和孙维按不敢置信的看向那个犯下滔天大罪的女子,脑袋里完全无法接受北安的鲁莽言行。 “朕不妨告诉你,朕的女儿,即使如何,也自有朕教训管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皇姐,你既非先帝之女,未有公主封号,如何就成了朕的姐姐。即便是,也须知君臣有别。” 刀锋挥出,毫不留情的斥责教训超脱了北安所能接受的事实,更让她长久以来精心维护的自我欺骗化为无形,高高在上梦破灭后,剩下的就是打落凡尘的痛楚了。 即便再怎么怒其不争,依旧是自己的女儿,眼见得齐孤寞话语中暗藏的利刃快要挥到独生爱女的身上,定国王爷顾不得颜面,更顾不得体统,竟然抢了齐孤寞的话头,就怕晚一步圣旨下达,再无回天之力。 “皇上,老臣教女无方,还请皇上看在老臣唯有一女的份上,饶老臣的女儿一命。” “饶你的女儿一命,那谁来饶过朕的女儿!” 怒气昂扬的大掌凛冽的夹带上劲风,齐孤寞讥讽的看着垂垂老矣的定国王爷。不是不想给他留下一丝情面,只不过,这个人,一生功劳不见得如何惊天动地,与儿女的事情上,却没有断过烦恼。因此,齐孤寞对他的余念残恩也被消磨的无几了。 孙维按见者齐孤寞磅礴的怒气,心知今日必是要拿出一番说法了的。思及此,不由得凶狠的看了一眼犹自猖狂的妻子。多年的苦心经营,在王府忍气吞声,只为了孙家的一场富贵。一朝回京,原以为就此在京中安身,更有了青云坦途。怎料想,竟会被北安所阻,多年的怒气积聚,让他有了弃驹宝帅的残忍。 “皇上,臣妻冒犯公主,微臣不敢护短,但愿皇上体谅微臣心意,不要牵累无辜家人。” 此话一出,无疑是直接的表明了要从此事中间脱离出来的意味。所谓的不要牵累无辜,表里下的阴暗却是想要向君王证明自己的忠心。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夫妻同林各自飞 第一百一十五章夫妻同林各自飞 孙维按的话效果很惊人,齐孤寞和苏远轩讥诮的看着那个堂堂男儿,定国王爷则是双唇颤抖,面色变了又变,最终化作一缕青白。而琉璃,更关心的却是那个在地上瞬间抽离血色的女子,目光中隐隐带着悲悯。 北安不敢置信的看着同床共枕十余年的丈夫,昨夜的辗转温存犹在指尖留有余韵,这一刻竟就是毫不掩饰的抛弃决绝。孙维按平稳的话语中携带的不是金蝉脱壳的各自临头,而是飞鸟未尽,良弓已藏的彻骨悲鸣。 当年的海誓山盟,素日的闻言软语在强大的皇权面前,在那个男人锦绣前程面前不过就是一场水中月亮。如霜眼神射向那个始终低头不敢看她的男子。 “相公,你是说要我自行承担罪责,不要连累家人吗?” 孙维按听闻北安难得一见的温柔语调,竟是觉得犹如鬼魅附身,寒冷之际。再看了看定国王爷愤恨的脸色,心中一沉。 今日心中恼怒,多年来在王府的抑郁不得化作怒火在大殿上堆积爆发,竟是完全忘记了若是定国王爷此番不倒,将来必有他孙家的苦头。如今骑虎难下,定国王爷是必然得罪了。倒不如横下心来,顺势而为,只望北安揽下罪责,到时再由上官宰相出面,料想定国王爷也不能奈何与他。 心中衡量情势,孙维按心中一横,再也顾不得与北安的夫妻之情,头磕在凉索的地面,心也承接上了冷气。 “皇上,还请皇上饶恕无辜之人。” 齐孤寞似乎是觉得眼前的画面及之有趣,不愿草草收场,笑意如风,竟是只看着下面呆滞的北安。(.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郡主,你待如何?” 沁寒的眸子毫无温度,不过是戏耍的询问北安的意见,哪知出乎众人意料的,北安竟然是端肃的给了一个回答。 “启禀皇上,一切都是臣妇擅作主张,冒犯公主,还请皇上绕过臣妇的家人,不要怪罪臣妇的女儿。” 恭恭敬敬的将头抵在地面,平静的容颜下是否隐藏着不甘没有人再能分辨,只知道这个回答似乎意料之外,又有些合情合理。连齐孤寞和苏远轩亦是对视一眼,继而默默无语。 随着北安的认罪,孙维按翕动着双唇,吐出一口气息。而北安的眼中,随着孙维按的喘息,落下了几滴麻木的泪水。 四周似乎只是恐慌的安静,前途未定,圣意未明,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唯有定国王爷,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了一个父亲应当有的疯狂。 年老体衰的身体上满是惊惧,不住的对着上座的齐孤寞哀哀恳求。没有时间去计较女婿的临阵倒戈,更顾不上对唯一的女儿说上几句斥责的话语。定国王爷风霜的脸上枯肉抖动,一个父亲的真实彻底展现出来。 而娇娃,待在一旁,尚不懂自己厉害无比的外公和母亲怎么就会落到这样的地步,一直不是别人向她们下跪的吗?战战兢兢的走了几步,殿中竟然没有人理会,从未得到过这样漠视的女娃克制不了心头的慌乱,终于大哭起来。 齐孤寞拧紧眉头,显然已经是有些不耐。站在一旁的孙嫔见了这种场面,原本想要置身事外的想法还是被打破。毕竟娇娃也是她孙家骨血,若是再由得她苦闹下去,只怕就算她母亲抵命,今日她们母女也出不得宫门了。 娇娃不是香雪,更没有一个皇贵妃母亲。孙嫔在齐孤寞身边也有了些时日,深知他现在极为不满。脚步微移,到了娇娃面前,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更有北安等人跪倒在地,无能为力,只能采取最原始的办法,狠狠心,捂住了娇娃的嘴。 “皇上,娇娃年纪尚小,惊扰圣驾,还请皇上恕罪。” 这是孙嫔入殿之后除去问安第一次开口说话,齐孤寞斜睨着她,问道:“孙嫔以为朕应该如何处置你的甥女?” 言下之意,竟是大有由孙嫔做主的架势。北安等人闻言,不由得惊喜的看向孙嫔。 孙嫔面对着众人期盼的目光,只能暗自苦笑。如果现在齐孤寞问的是琉璃,也许孙嫔心里还会安慰。 因为即使心中深恨琉璃,孙嫔也不得不承认,琉璃确实是宫中最为仁善的嫔妃,只不过很多时候,她们按照自己的想法把琉璃给魔化了。然而,此刻,冷漠无情的君王问的是她,一切就有些不可同日而语了。 舞贵妃可以在皇上面前一言九鼎,别人不行。皇上这一问,不过就是要她顺着明白的圣意说出来,到最后,还是要残忍的利用孙家人自己的手来隔离开孙家与定国王府的牵绊。 试想一番,若是自己说要放了娇娃,皇上必定会说是自己一味袒护,若是定了娇娃的罪责,哪怕不过是蝇头罪名,落在爱女如命的郡主眼中,还是死敌,加上今日哥哥的自作聪明,只怕与定国王府数十年的关系,只得破败一途。 再一次的,孙嫔惧怕于这个枕边人的狠厉,自问不是齐孤寞对手,孙嫔唇瓣青紫,最后一搏的面对着舞琉璃躬身行了个礼。 “娘娘,臣妾的大嫂在西十八宫的范围内触犯规矩,臣妾认为,此事还是由娘娘处置较为妥当。” 琉璃一愣,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日张扬跋扈的女子竟会突然转向自己。试探的看着齐孤寞,接触到的是一张横生怒火的俊彦。 好聪明的女人,平时倒是小看她了,竟知道利用琉璃的善良来为娘家人开脱。要是自己不同意让琉璃处理,传了出去,岂非抹杀掉琉璃在西十八宫的权威,琉璃又如何主事立足! 摇摇欲坠的悬崖下,掩盖的满是齐孤寞凌迟撕裂孙嫔的欲望,顾忌琉璃,不能反驳,齐孤寞也只能丢下不满,温柔的凝视着琉璃。 “琉璃,这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琉璃早已从孙嫔的措手不及中恢复过来,站起身子,来到北安面前,一袭衣摆趁着天然的馥郁芬芳钻入北安鼻尖。 “郡主,我只问你,你真要一人担下罪责吗?你可知道,殴打公主,侮辱皇室血脉,以你一人之力,所要受到的将是什么样的惩处?” 北安蓦然抬头,为琉璃语意下流淌的关怀惊愕。情怀心后,就是彻底的苦涩。 焉能不知,她一生最熟的可就是那皇家律例了啊! 因为自己的母亲来自异族,被祖母看不起,她便一直下定决心将来绝不受人欺负。后来,因为父王疼她,她更加重视血统身份,想要维护自己的皇家威严。 可是,没有想到,越在乎,心里越空洞。面对那些更加尊贵的公主王爷,她总是高昂着头颅,尽全力填补虚幻的执拗。而这一次,因为自己的固执,终于还是被抛弃了。被最亲最爱的人抛弃了。 说不清楚那股虚浮的感觉从何而来,只知道人生的倔强和勇气都被抽离。连着血脉,割断筋骨,埋葬在枕边人的无情里,北安木然的睁大双目,看着风华万千的琉璃。 “回娘娘的话,臣妇甘愿认罪。” 了然的注视着北安,琉璃似乎可以看见镇静的冰层下覆盖的不安。不想再逼迫这个被抛弃的女子,琉璃弯下身子,将北安搀扶起来。 意外的举动让北安惊愕的看向琉璃,更让孙嫔喜色乍现,以为自己走对了棋路。尽管这步棋让齐孤寞对自己心生恨意。 “郡主,香雪是我的女儿,我很介意她被人欺辱。” 琉璃明确的表示让孙嫔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更让定国王爷的心再度高高提起。 北安苦笑一声,道:“娘娘,臣妇不是说了甘领罪责吗?” “可是,事情既然是由你的女儿言行不端开始。那么所谓言传身教,身为娇娃的父亲,身为一家之主,孙大人又怎么可以独善其身,划入无辜之人的范围。” 第一百一十六章 贵妃鼎言终事故 第一百一十六章贵妃鼎言终事故 北安愣住不语,孙维按倒抽一口冷气。[.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而苏远轩和齐孤寞则是齐齐赞赏的看向安之若素的琉璃。深为她的聪敏感染。再想不到,在这个意味不明的时候,琉璃竟然就轻而易举的体会出他们的用意,并且在瞬间抓住了关键之人。 孙嫔大惊失色,原本想利用琉璃的善良被打破,所有劲风巨浪转向亲兄。而且听其意味,竟是在罪责之外更看不起孙维按的毫无担待。又急又忧的情况下,孙嫔就要开口,却被琉璃抢占先机。 “孙嫔,既然你认为此事应该由本宫处置,那么现在就没有你置喙的权利。” 整肃的面容,无形中散发的凤威将孙嫔压下,琉璃挪动脚步,来到孙维按的面前。 “孙大人,本宫以为,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更有三从四德一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虽说孙大人入赘王府,可仅凭娇娃仍随父姓,便可知孙大人在郡主心中,在王府上下的地位。既然孙大人堪称主事之人。那么,今日的事情,孙大人应当算不上无辜家人之列吧。” 孙维按的如意算盘被琉璃步步截断,想好的说辞无一能从口中脱出,更在有理有据的劫杀下阵地失守,无可奈何之下,孙维按只能硬着头皮,当一次男儿丈夫。 “回禀娘娘,臣妻犯错,臣自不能置身事外,自然也算不上无辜。还请娘娘惩罚微臣,饶过家眷。” “好,既然孙大人也不失丈夫本色,本宫就成全孙大人维护妻女之心。” 琉璃等的就是孙维按的这句话,一见他点头,立刻转身看向齐孤寞。 “皇上,今日香雪并未受伤,依我看,不如小惩大诫,稍加贬斥吧。” 齐孤寞微笑点头,步下高台,将琉璃揽入怀中,毫不在乎的在众人面前宣示他的亲密。 “既然琉璃如此说法,孙爱卿,定国王爷,朕念你们镇守江南有功,今日就将王爷封号贬为定国公,孙大人没有爵位,只有连降三级,贬做国子监章台了。” 一听国子监章台几字,孙维按的心就凉了半截。从二品官员到五品小吏,其中差别不可谓不大。尤其是筹谋多日的工部侍郎一职,几乎就可谓是遥遥无期了。整个人满腹不甘,也只能随着定国王爷等人叩首谢恩。 “今日皇贵妃做主饶了你们,还望郡主,国公以后严加管束自己,更要教养后人,不可乱了分寸。” 定国王爷对于能够保住女儿性命已经感激不已,哪里还会计较区区的贬谪,何况齐孤寞还给他留了个爵位,当下大呼谢恩。再也不去理那个临阵倒戈的女婿得到了什么样的下场。 而北安只是冷着脸,做足了礼数,自始至终,却再也不肯看丈夫一眼。 孙嫔面对齐孤寞冷冽的眼神,面如死灰。苦心谋划,为了家族鼓起勇气的最后一拼,不仅完全没有作用,更让齐孤寞对她往日的娇媚全然颠覆。到最后,家族,地位,甚至兄长的官位和王府的关系,也全盘失却。 踉跄的承认心头的事实,孙嫔深施一礼,想要告退。齐孤寞莫测高深的审视着难得一见的妻妾,挥手准奏。准备好的贬斥说辞涌到喉口,又被身边的人儿柔和,做了一次温柔的丈夫。 乾阳宫的帝皇心术让定国王爷等人胆颤,更在短短的时间里传遍宫廷内外。人们除了在茶余饭后消化定国王府昙花一现的繁盛外,更多是是对当前时局的深思。 绥远将军比试定案,一直镇守江南的定国王爷回京。其得意的乘龙快婿眼看着就要登上位高权重的工部侍郎一职,却在最后毁于王府郡主的蛮横无理。不仅官位落空,甚至爵位被贬,更让素日拥护定国王爷的江南官员大多改投主上。 然而,谁都知道,孙维按本是宰相门生,更知苏舞两家和上官家族及洛家争得死去活来。沙场上的绥远将军,官场上的工部侍郎。那么巧合的是,孙维按的降职与舞贵妃的养女昭和公主又有着那么密切的关系,一切的一切,都化做了两派之间的斗争,风起云涌的诡异间,无数人的心事被毫不掩饰的勾起,乌云压近,似乎在昭示着背后将有更狂猛地风暴袭来。 天祈王朝的接连动荡,皇上太后之间的暗潮汹涌,无疑都为这个繁盛的帝国添上了浓重的阴暗色彩。出于对朝廷政事的考虑,也想到最近的风波确实掀起了过多的不安。齐孤寞于乾阳宫风波过后下令筹备端静公主婚事。因为了太后的意愿,也是端静公主的希望,齐孤寞将洛贵妃的禁锢令收回,下旨洛贵妃筹备婚事。 一时之间,人们的目光再度俱向立于朝廷数百年不倒的上官家族,关注那个名动天下与文武公子齐名的绝世男子――上官城壁。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凤彩刺目做嫁衣 第一百一十七章凤彩刺目做嫁衣 漪澜殿里,冬日的严寒早就累计在枯灵的枝头。琉璃轻盈的脚步一踏上去,就听见了隐藏在暗哑下的碎裂声。延绵的破碎如同锦绣皇宫中不歇的争斗,一时间,琉璃心头就生起了浓重的无力感觉。 红妆站在一旁,知道自己的主子心头有无限的心事,却始终不得要领,或者说,在这个深宫里,每个人都有一些不得外道的谜团,留在心底。也许终其一生,都只能随着归于尘土的一刻霉烂。 就是因为对于琉璃强烈的不确定感觉,阻止了红妆心底的欲念,经年累月喷薄着想要告诉琉璃真相的狠绝。也许,时机还未到吧……红妆只得在日复一日的消耗里如此的安慰自己急躁的心情。 素裹的雪地里,一束枝头上积满了昨夜的白花,琉璃探手一摇,就有满目的凉意抖落凡尘。琉璃眼看着白色和地面混沌在一起。恍惚间,竟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错觉。很久了,自己似乎也在宫墙的包围下,如同这雪色一般,沾上了污秽,再也无法脱离。 两三个小宫女梳着简单的发髻,手捧一摞摞锦缎,青稚面庞上写满了羡慕和喜悦在漪澜殿外的廊桥上走过。叽叽喳喳的嬉闹声带琉璃想起了过往的少女无忧。唇瓣含笑,琉璃笑着开口。 “把那几个宫女叫过来。” “是,娘娘。” 很快的,在廊桥上行走的小宫女就被带到了琉璃面前。面对宠冠后宫,连太后都要避其锋芒的舞贵妃,几个小宫女互相畏缩着身子,挤在一处,手脚施展不开来。 她们都是刚进宫的孩子,现在还是最下等的粗使宫女,若不是今日东面事情庞杂,也不会用到她们来搬运金贵的锦缎。(.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没想到,不过是从漪澜殿外走一遭,竟被带到了舞贵妃面前。她们是犯了什么错,触怒舞贵妃了吗。 心底的怯意,和琉璃在宫中的盛名,让几个小宫女在站了半晌后,止不住害怕的心情。一个大胆的宫女呜呜的求饶。 “娘娘,奴婢冒犯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学着教养嬷嬷教导的规矩告罪,换来的却是一声憋不住的嗤笑。 碧玉瞧着红妆不赞同的眼神,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强行的把笑意憋了回去。 “你们犯了什么错,要告罪啊?” 琉璃身边的几个碧玉等人向来是被琉璃的宽纵,齐孤寞的无视养坏性子。说起话来也是不顾体统的,可是对于这些小宫女来说竟是大大的不妙,无法理解其中的深意,以为碧玉是在暗指她们不懂规矩。只能一个个接着求饶。惹得碧玉小暖更加笑意连连。 “好了,我并没有责怪你们。” 琉璃有些无奈更有些好笑的开口。皇宠,盛名,在宫中大半年的时间里,随着齐孤寞对她的宠溺日渐加深,宫人们对她的畏惧也是逐日累积,渐渐的到了闻名色变的地步,即使她并不是这样严苛的一个人。 宫女大着胆子抬抬头,又迅速的低下去。 “你们不用怕,我只是看你们稚气可喜,所以叫人把你们叫过来聊聊天罢了。” 聊天,几个小宫女面面相觑,再想不到舞贵妃的用意竟是为此。哪有一个皇贵妃会找几个奴才聊天的呢。 见无法拭去她们的疑惑,琉璃只得自己换了话题,眼波一转,瞧着犹捧在手上的几卷绫罗。 “这些不是织造坊新进的凤彩吗?” 小宫女心里一惊,嗫嚅着道:“回禀娘娘,这些正是凤彩。” 凤彩乃是织造坊三年才能绣出一匹的绝世绣工。需要上等的云罗缎,花上数十个巧手绣娘三年的时间细细描绘出凤凰的细腻纹路。按照规矩,只能是皇家专用的贡品,而且,因为所耗须时,除非有皇上的圣旨赏赐,是不能擅自动用的。 而这一次,她们前去内务府珍宝库领取凤彩,凭的不是皇令,只是太后的一阕懿旨罢了。何况,宫中上下谁不知道,皇上早已下旨,所有珍宝库物品由舞贵妃司掌。如不是洛贵妃的贴身婢女澜沧姑姑陪同她们前去领取凤彩,内务府官员是绝对不敢放行的。 现在,舞贵妃询问此事,所为何意,是要生气大动干戈了吗?还是心里不郁,逮着事情发泄。 第一百一十八章 无所放开更心伤 第一百一十八章无所放开更心伤 忐忑不安的心情让几个小宫女战战兢兢,冬日的凉爽下竟然在额上渗出汗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琉璃将她们的举动收在眼底,也不点破,站起身来,手摸上光滑如玉的凤彩,满口赞叹。 “这凤彩果然不愧是皇家极品,绣工面料倒是都很精致。” “娘娘,凤彩没有您的允许,怎么可以随便拿出来。” 面对琉璃的不骄不躁,小暖显然有点点沉不住气,在一旁咋呼起来。 几个小宫女听见小暖的话,身子抖得更加厉害,琉璃责备的瞪了小暖一眼,回过头来,温和的问道:“你们这是要拿凤彩去做什么?” “回,回娘娘的话,奴婢,奴婢是奉了太后的懿旨,取凤彩来给端静公主做嫁衣的。” “嫁衣……” 悠长的语调带着一丝怅惘,琉璃摸索着丝滑柔媚的锦缎,红艳的布匹上缀满了象征皇室尊贵的金丝凤凰。孤傲的抬头高昂,落入琉璃眼底,不过是啼血的悲哀。 他要成亲了吗,原来时间过了如斯之久。久到他已经可以从灭顶的伤势中站起,可以迎娶回如花美眷,重新做回人上的骄子。为什么她却没有一点感受,凝固在了一些虚幻的往事里呢。 如果,如果他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爱人,是不是一切就可以回转到彼此的关怀中。他娶的是公主,她嫁的是皇上,他们之间的鸿沟,是随着越来越多的纠葛归于安然,还是走向诀别。 浅浅轻轻的苦笑蔓延,深宫中的日子早已教会琉璃,过多的向往只是痴念。还不如顺势而为,随风飘零。收回瓷质的手,琉璃柔和眉目,看着面前惧怕的少女。 “公主要大婚,是宫中喜事。你们就快把这凤彩拿回去吧。” 几个宫女闻言,惊愕的抬头。不敢相信琉璃竟是如此就轻易地放过了她们。 红妆嘴角一撇,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回去?” 宫女们被吓住,讷讷的点头。紧紧抱着手中的绸缎。忙不迭的离开了。望着几个人仓皇的背影,琉璃弯起笑容,娇嗔的埋怨。 “红妆,你吓着她们了呢。” 红妆有些恨铁不成钢,“娘娘,你难道看不出来,太后没有知会你就去取了凤彩是……” “是在向我挑衅……” 肯定的接下红妆的话,琉璃拍掉掌心上的残雪,转过身子抱起了碧玉捧着的暖炉。 “算了,不过就是一匹缎子……” “娘娘……” 尤待再说的红妆丧气的看看琉璃完全不在意的态度,只得咽回了话去。 零落的风纷纷扬扬过来,击打在琐碎的打在琉璃额头。微末的尘灰吹进眼中,缭绕心底。一匹泣血的凤彩再度展现在琉璃面前。然而,琉璃清楚,那不过是一场幻影。 凤彩,本来只应该是一匹华美的锦缎。因为它的难得,所以被限制了它光芒的绽放。现在,它的取用,甚至也蒙上一层灰败。 诚如红妆所言,太后洛贵妃等人此举,无疑是为了挑衅。宣示在后宫中尚有其他人是不可忽略的存在。不过,这样单薄的举动,能证明些什么呢? 按照礼制,凤彩若是要做嫁衣,只能是皇后才有资格。所以,三年来送进宫的唯一一匹凤彩,齐孤寞将它深锁库门。为的就是将来新任的皇后能够披上它。 这一次,太后,洛贵妃一心想要为端静,为洛家,更为自己争一个脸面。动了凤彩。只怕给端静公主带来的不是如潮喝彩,只是蜂拥的弹劾。还有,君王的怒火吧。 到头来,放不开的人才会是最痛苦的受刑者。^-^^-^ 第一百一十九章 莫道欺人或自欺 第一百一十九章莫道欺人或自欺 锦绣宫里,十里繁华。[.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所有的物品都已经整点好。一朝公主的嫁妆更是不能马虎。尽管齐孤寞对于这个妹妹的情感日渐稀薄。到底还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宠了十几年。也不能让她寒酸离开。所以,一应的物事器具齐孤寞都是难得的放纵洛贵妃取用。宫中珍宝库里,太后洛贵妃来往进出多次,齐孤寞也是睁眼却闭目,装作不知罢了。 正是这样的态度让太后窃喜,私心以为齐孤寞终不过是个人,心里还有着软肋。关于端静,还是无法放下的。 凤彩一送入锦绣宫中,就俘获了无数嫔妃艳羡目光。那样铺天盖地,倾倒天下的迷红可以让人神智迷离,陷入癫狂。至高无上的红色下,高傲的凤凰欲飞展翅。 瑜贵嫔本就是为了巴结端静太后而来,此刻见了太后竟真是取来凤彩要为端静做上嫁衣,不由得直冒酸气。 “公主,您可真有福分。这可是皇后娘娘才能穿的衣服呢,您看太后多疼您。” 拿着凤彩在端静身上比划的太后收回笑容,皱纹迭起,凌厉看着瑜贵嫔。 “瑜贵嫔,凤彩给谁做衣服,哀家自有主意,轮不到你来多嘴。” 在场的嫔妃见了瑜贵嫔被训话,都窃笑开来。李妃捂嘴道:“妹妹,反正这凤彩将来都是要给洛贵妃做嫁衣的,娘娘都不介意先把她让给公主,再等上一段时日了,你又何必白操心呢。” “就是啊,瑜姐姐,说来,这嫁衣好歹还是穿到你上官家去呢。” 妃嫔们之间的互相搭调虽然让瑜贵嫔大失颜面。却极为符合太后的口味。想来正是凤彩即将属于洛贵妃的睁眼说法符合了太后无望的梦想。愁眉展开,又露出了舒心笑容。 洛贵妃立在一旁,听闻李妃的话语,护指仓促来不及收回。竟在凤彩上留下一个浅印,端静清楚地感觉到洛贵妃僵硬的肢体,同情了然的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 事到如今,她再不是当初养在深宫,万事不知的娇蛮公主。半年的时光改变了很多事情,也让她看清兄长和母亲之间有着怎样不可调和的矛盾。只是,她爱上了城壁,于是选择了母亲。而这个表姐,以一个女人的身份深爱着丈夫,却要为了自己的家族苦苦挣扎。 这便是一个妃嫔的悲哀。她的母亲,太后,只希望随时紧握着过去的辉煌,不肯放手。她不知道,她苦心筹谋的凤彩,甚至皇后宝座,都不是她们想要的东西。 心底流淌过一声叹息。她知道了表姐的心思,又能如何呢。且不说皇兄深恨洛家,防备洛家,绝不会让表姐掌权。与感情上而言,也早有了一个舞琉璃啊。所以,她清楚,洛家决不会有人再登上皇后之位!只是,这样简单的道理,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就是看不明白,还要在里面投入一些不该有的心力。 洛贵妃的笑并没有凝固太久,在希冀和现实的冲击后,她又是后宫中最端庄的皇贵妃。巧手翻翻凤彩,招呼上了身边的澜沧。 “澜沧,还不去把绣娘叫过来,为公主量量身段,这嫁衣可一定要在三天内做好。五天后,就是公主大婚了。”^-^^-^ 第一百二十章 母子之间依旧隔 第一百二十章母子之间依旧隔 澜沧领命而去,太后满意的瞧着洛贵妃有条不紊的处理端静婚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李妃心机一动,一个马屁又拍了出来。 “哟,瞧娘娘处理事情的利索,将来正位中宫肯定能把咱们管的妥妥帖帖的。” 太后点点头,就着崔嬷嬷的手回位上坐下,这些日子,饱受打击。总算有了端静的婚事让她重新体会到做主的滋味。稍微休息后,越见开怀。 “哀家倒是以为,皇上这次让洛贵妃主持婚事不错。你虽说打理后宫多年,到底没碰过这种大事,先让你历练一番,将来总管后宫了也不会太慌乱起来。” 言下之意,竟是大有齐孤寞是借此事为洛贵妃铺路的意味。宫中多人都是风口浪尖上下来的人精,谁有不知道太后的权威已经是日暮西山。不过看在她犹存余威的份上随口胡诌几句。没想到,处于下风的太后竟然昏聩至此,早就丧失了以前雷厉风行的狡诈。熏熏然的顺着别人的吹捧接下去。 历练,总管。(.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连凤印在手皇上都能讲其强行收回,活生生把洛贵妃在手的权利分给了舞贵妃一半,又还有什么事情是皇上做不出来的。只怕到时候,总管的是谁也不会是洛贵妃吧。 不过,太后是太后,洛贵妃是皇贵妃。名分在上,权益相连。即便明知是妄想,也不会有人去拆穿。只能一个个陪着笑脸,继续挑着小心话。因为他们可不是舞贵妃,惹恼太后,皇上是不会花费心力去维护的。 “是啊,相比这次之后,皇上必会有更多重任交代娘娘呢。” “就是,娘娘的才情是最适合主事后宫的了。” “除了娘娘,谁还有资格正位中宫啊。” 一句句的甜言蜂拥向笑意不止的太后,直到齐孤寞将一盆凉水兜头泼下。 “什么时候,朕的皇后要由你们来替朕决定了!” 一径的霸道语调,卷起风暴和怒火,齐孤寞大步迈进殿中,伸在后面的左手小心固执的拉着脚步有些仓促的琉璃。平日里冷淡的脸上更多的还是难辨的诡异凉薄,唯一泄露出他正在生气的也只是他刚才火药味浓厚的语言。 毫不理会旁人的拉了琉璃坐在锦绣宫殿中的主位之上,齐孤寞尚未来得及换下的朝袍上依稀带有紊乱的色泽,但是影响不了他天生的王者气派,依旧有古慑人气势散发。 狭长的眼角眯起,齐孤寞强行按下欲要起身的琉璃,冷冷的与太后对视。周遭的妃嫔们拿不准喜怒不定的君王今日是为了何事大动肝火,一时之间也不敢开口,只能弯着身子侯在原地,维持着请安的架势。 时辰飞梭中,日渐正中,隐藏在冬日厚重云彩下的光线蓄势而出。明亮和着热度扑向此刻冷凉的宫殿,外间压弯了枝头的纯白淅淅沥沥融化,滴滴答答敲在每个人紧张的心头。 琉璃坐在位上,无波的余光敏锐的接触到了端静腮边的一片白色,咬紧的唇瓣上丝丝泄露的恨意。心头一软,微微叹了口气。与齐孤寞交缠的指尖上暗自使上了几分力道。齐孤寞接收到琉璃的暗示,拧过头去,锐利的眸子下掩映着柔和。 “琉璃,怎么了?” 琉璃眉头一动,想要暗示他这里是端静寝宫,她马上就要大婚。眼见兄长和母亲这般剑拔弩张,她要情何以堪。可惜,太后的身子抖了抖,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皇上,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你别忘了。” 齐孤寞没有回答她,仅仅是投以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 太后气的脸上松弛的皮肤不住晃动,“皇上,哀家在问你话呢?” 琉璃一听太后如此逼人的语气便知不好,就连洛贵妃都想要上前阻止,无奈齐孤寞已霍的从位上站起,竟是如同凶猛的猎豹一般,迅速窜到了太后面前,居高临下的傲然让太后浑身无力。 “母后问我什么事情,母后难道不知朕为何而来。” 太后身子一倔,凭借着这几日齐孤寞给予的微薄脸面,不肯示弱。 “皇上心思向来只有体贴的舞贵妃能懂,哀家这个做娘的如何能明白?” 言辞之下,竟是在骂了琉璃的同时更将齐孤寞贬做了不孝之人。 琉璃从来都是齐孤寞的逆鳞,不得擅碰,太后这番言辞让齐孤寞再也无法忍耐,索性说个明白。 “母后也知琉璃体贴,所以才随意欺辱她吗?” 周遭的人这才露出恍然的神情,原来又是为了舞贵妃。也是啊,除了舞贵妃,这后宫里还能有谁让皇上如此大动肝火呢。可是,人们面面相觑的看看,太后这几日都在锦绣宫中处理公主大婚的事宜,舞贵妃也不是个滋事的主。照理说几个人应该是相安无事才对,怎么就会惹得皇上这般呢? 太后嗤笑一声,拂开崔嬷嬷的手,讽刺道:“哀家倒是不知,又是哪里委屈了皇上的心肝宝贝。大半个后宫都由她做主,谁敢给她气受!” “不敢,母后明目张胆的将朕留给未来妻子的嫁衣挪作他用,还说什么不敢。动用凤彩做嫁衣,母后可知普天之下只有一人能够穿上它!” 齐孤寞大手一伸,转眼之间就将仍在端静手中的凤彩扯开来。价值连城的凤彩不能自主的凌乱展开,在地上铺出血色的触目。 “皇上,就算哀家动用了凤彩,与侮辱舞贵妃有什么关系?” 太后明眼里瞧着齐孤寞的态度,有些惧怕,不过想着只是为了端静做嫁衣,又不是要给别人。也就不怎么担心。好歹,不用了也就是了。但关于所谓的侮辱琉璃一事,她却是非要争个由头回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锦绣繁华如烟灭 第一百二十一章锦绣繁华如烟灭 齐孤寞邪魅的唇纹加深,飘忽笑意扩散,在凝滞的气氛里加上了即可预见的风暴。 “母后是问朕凤彩和琉璃有什么关系吗?” “哀家,哀家……” 记不清多少次了,太后只觉得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在这个儿子面前越来越怯懦,很多时候甚至不敢直接看向他的眼睛。到如今,竟是连一句简单的句子也要经过气息里全力的奔涌。 “凤彩是琉璃的嫁衣,而且只能是琉璃的嫁衣。” 冷酷的面容上写满决心,琉璃知道齐孤寞这句话说的有多么认真,因为她的手腕在齐孤寞手中几乎被攥出一个银白的痕迹。 琉璃可以明了为心爱的人拼命抗争的心情,却无法伤害另一个为爱挣扎的女子,更不想让齐孤寞为了她在端静面前,与太后这样争执。 “皇上,公主身份尊贵,给她做嫁衣是应该的。” “琉璃……” 齐孤寞恼怒的回过头来,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自己为她拼尽全力争取所有时,她如此不肯领情。难道她不明白,自己争得不是一匹缎子,而是她将来的名分啊。假如今日事情随了她们的心意,将来岂不是被步步紧逼。 或者……,眸子黯淡下来,复杂的看着面前清澈的人儿。或者她并不在乎这个名分。所谓的名正言顺在她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因为,自己根本就不是她所爱的那个人。 缓缓流淌的悲哀刺痛琉璃的心脏,她可以看见齐孤寞极力平静下面隐忍的汹涌。这个男人,是这么的高高在上,在她面前,却又是那么的微末不安。无心的言语也能让他狂潮四起。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感受到一点安全,感受到被需要。 瘦凉的细指根根滑落齐孤寞倔强的坚持,琉璃的脱离让齐孤寞瞳孔上染上悲哀,从惊愕到黯然,从黯然到绝望。自肺腑点燃的灼烧循环的奔涌,黑暗的力量逐渐占据整个身心。再也无力握紧那份勇敢。齐孤寞惧怕被人看出自己的无能,果断的想要松开手,任凭琉璃飞离自己的手心。最后一根手指的勾连即将散去,齐孤寞忍受着锥心,留恋的松开,却被琉璃反手握住。 第一次的,齐孤寞对于琉璃露出了惊怒的神情,她这是在做什么。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选择了拒绝,选择了放手。现在自己成全她了,不去争了,为什么又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挽留自己。 琉璃对这齐孤寞露出一个调皮无奈的笑容。刚才本来只是想现行让他松开手,去将凤彩捡拾起来。事情弄到这样不尴不尬的地步,总要有一个人出来圆场。其他人不敢,端静不能,洛贵妃太后不肯,那么似乎就只有她来做这个没人领情的好人了。 只不过,琉璃没有想到,只是如此竟就让齐孤寞误会如斯。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她只好再度握住他的手。给予齐孤寞一个安定的鼓励,看着他脸上痛楚散去,换上疑惑。琉璃这才放心的再度松开齐孤寞,走了几步,弯下身子,将泣血凤彩捧在手心。 “公主金枝玉叶,身份尊贵,自然当配凤彩。” 双手托起凤彩,琉璃诚意十足的将它交到端静的手中,端静咬紧唇瓣,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笑颜如花的女子,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这一次,齐孤寞没有怒气,淡淡的一声叹咏,“琉璃……” 琉璃背脊一动,肌肤上笼罩细腻柔和的光泽,“皇上,无论将来我的嫁衣是什么,只要是你给的,我,都会很开心的。” 无法抑制的喜悦从齐孤寞每一个毛孔,每一根发丝当中淋漓尽致的释出,强烈到几乎让心脏无法承受,对上琉璃闪动诚挚的眼睛,齐孤寞无法想象自己要怎么承受这样的幸福。心情的大起大落让他仓促的如同孩童,顾不得众多人在场,嗓音竟然颤抖起来。 “琉璃……” 恐惧失去,害怕是场幻影,齐孤寞需要借由呼唤来稳定躁动不安的心情。 琉璃将凤彩轻轻的放在端静的手腕上,转过身子,脚步移动的很缓慢,翠色的衣摆下绮丽不断。众人瞩目的看向琉璃端庄平和的神情,仿佛都被蛊惑了进去。 “皇上……” 心爱的人近在咫尺,齐孤寞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琉璃呼纳之中的芬芳,涌动眼波下无比的赤诚。他选择了相信,感动于自己还能被上天眷顾。 这一次,他是真的得到了那个女子的情感,哪怕她表达的这般含蓄温婉。但是,他就是明白了。诚如琉璃所言,有了彼此的真心,一匹凤彩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只要琉璃想要,凤彩,不一定非要三年才能织就。 将娇软的身躯贴近胸怀,“你说得对,我们之间不需要任何东西来锦上添花。” 知道齐孤寞已经明白自己的心意,琉璃不由得放下担忧的心情。 “端静,既然你皇嫂执意如此,这匹凤彩就当作是朕和她送给你的嫁妆吧。” 经历过刚才的风波,一匹耀目凤彩无疑已成为端静眼中的一种耻辱。可是,她早就领教过了齐孤寞的狠厉,更明白他对于琉璃的宠溺。不敢也不想再为了颜面做些无谓的争执。默默的忍下一肚子难堪,强作笑颜接纳凤彩,叩谢恩典。 而洛贵妃,对于这一场变故,更多的只能是欲语不能的痛楚。怔怔的看着昔日万花丛中嬉戏的青梅竹马,枕边曾有过的软语姣侬腻在记忆力,无法洗去。 缅怀的舔舐伤口的悲哀下,她恍然想起当日的慈安宫中,端静一声皇嫂,召来雷霆怒火,而现在,他的凤彩,他的直言,都是为了另一个女子,不是为了她!为什么,他总是能够毫不留情的给予最残忍的一剑。 天意啊,关于情感,她似乎永远都只能是个输家! 第一百二十二、一百二十三章 漪澜春意暖融融 第一百二十二、一百二十三章漪澜春意暖融融 太后不能言语,事情的发展不受她的控制,太后的权威顷刻间崩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镜中花,水中月,闹了半天,志得意满的接受恭维。她的儿子,却总能在瞬间击溃她来之不易的尊崇。难道,她真的要就此甘愿认输,服老不成? 没有给太后更多的时间做出决断,齐孤寞已经拉着琉璃的手步出了锦绣宫,如同来的时候一般,没有言语,没有交代,匆匆而来,匆匆离开。留在殿中的妃嫔们看着那个刚毅冷漠的背影,忽然都觉得,这个男子的人生离他们从未近过,曾经的少女期盼,君王承宠都是一种幻觉,比人生还要虚无的幻觉。 凤彩最终还是被绣娘割裂开来,按照端静的曼妙少女身段,制造成为华美的嫁衣。宫人不知锦绣宫的争端,只道皇上对于公主还有有着莫大的情谊。连舞贵妃向皇上哭诉都没能令皇上改变心意。还因此触怒皇上,被训斥了一通,皇上也是大动肝火。 林林总总的传言喧嚣不已,不过是好事之徒,又或者终日苦守的妃嫔们臆想出来的自我安慰。[.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凡类此事,琉璃听后即忘,一笑而过。 只是消息传到锦绣宫中和洛贵妃耳中时,都得一抹深笑,苦涩的痕迹爬满眉梢眼角。 暖室之内,硕大的炉顶中炭火正旺,银丝碳上跐溜一段热气,下面是噼啪的灼烧声音。琉璃看了外面铺天而来的雪花一眼,探手关上了窗户。 “寞,多亏你让人加快步子,否则咱们倒是真要踏雪而行了。” 清清爽爽的调子没有很快的得到回应,琉璃意外的扭过头去,见到齐孤寞竟是有些痴呆的坐在床头,神情还处于一种迷蒙的状态之中。 “寞,你怎么了?” 齐孤寞身子骤然一惊,目光灼灼的抬起头来,痴迷的看着琉璃,鼻尖抵着鼻尖,瞳孔对着瞳孔,每一下呼吸的动作,每一次毛发的拂动都是如此鲜明的展现,齐孤寞有一种错觉,他们之间,再无隔膜,近的连心都能享受同样的悸动。 “琉璃……” 这是第三次,齐孤寞在一天之内,如同一个稚龄的孩童,没有缘由的呼唤刻入骨髓的名字。[.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手随着心意抚摸上莹润的面颊,感受指尖下血脉的涌动。 卷睫抖动,琉璃闭上眼睛,齐孤寞的手在她的脸上,而她的手在齐孤寞的手背上,层层重叠。彼此的温度都在升腾。 齐孤寞的身子随着琉璃温顺的臣服愈见滚烫,心肺里的相望快要将他整个人撕裂开来,他控制不住澎湃的欲念,浓重的呼吸,暗哑的粗喘泄露了他无数次隐藏在梦中的绮丽。 “琉璃,琉璃……”粗噶低沉的呼唤,齐孤寞努力着,失败着,他所有的神智在告诉自己要控制住,另一股力量却在不断嘲笑他的徒劳。 猩红了双眼,齐孤寞哆嗦着嘴唇,用前所未见的沉肃语气叫出那个名字。 “琉璃,推开我。” 没有预想之中的恐惧,反而是温温润润的身子彻底投入怀中,肌肤下同样的热劲彼此触碰,带给齐孤寞却是清凉的享受,欲念占据上风,齐孤寞搂紧如玉芬芳的腰肢,使劲嗅着脖颈上甘甜的气息。理智的弦上被锐利的刀剑反复切割,濒临了最后的边缘。 “寞,我是你的。” 轻灵的话音是最厉害的武器,最致命的诱惑,齐孤寞最后的理智在这一瞬间全部崩塌。牢固的山石抵不过驰骋的闪电,齐孤寞在这样妖娆而清丽的琉璃面前,只是一个徒手无力的男子。 脑中炸开火海一片,琉璃说她是他的,琉璃说她是他的。齐孤寞再想不到,在一句委婉的示意后,回到漪澜殿中,竟还有这样巨大的惊喜在等着他。琉璃今天所做的一切,是不是真的意味着,她真的彻底属于他了,无论身还是心。 狠狠的推开胸前温顺的人儿,齐孤寞专注的看着面前的女子,找不到任何后悔的痕迹。狂潮火焰促使他猛烈覆上殷红的唇瓣,拼命索取罂粟香甜,辗转的吸允,柔软触觉让他如坠云端,轻飘飘的迷离令身体温度节节攀升。肺部的空气几乎都要被这样疯狂的欲念给挤压出来。 金黄的龙袍和浅绿的清爽交错上演,窗外纷扬的雪花敲打在细致的窗棂上,随着两人的身躯一起舞动。银碳热气下掩映的是两个急切安慰彼此的灵魂。一声女子的嘤咛疏落散开,微微吹出齐孤寞残存的理智,他稍微在两人间分出空隙。 醇厚的嗓音魅惑面前双颊晕染幸福的女子,“琉璃,你是我的……” 女子颤巍巍的闭上双目,对于即将面临的事有点胆怯,有很多憧憬。如果对于未来她已经选择,如果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失去了心的自由,那么,她愿意用尽任何方法去给予面前的男人安全,不要他的身心再飘零无依。 厚重的大手抱起娇小的身躯,齐孤寞笑意盎然的凝视出水的芙蓉脸庞,将琉璃小心的放在暖衾罗被之上。黄色的袍泽扫过琉璃肌肤纹理,绵密的麻痒渗透琉璃的经脉,紧张的张开眼睛,渴求惧怕的张开嘴唇。 “寞……” 齐孤寞温柔的触摸琉璃的脸,冷厉的面容上柔和了所有的深情,“琉璃,别怕。” 右手扬起,一道气劲飞出,层层叠叠的帐幔次第落下,遮住一层层风景。挡住女子不胜欢喜的娇羞。掩盖男子强烈的渴望。明黄的衣,浅绿的服,轻轻堆叠在地面上,夹杂着男子赞赏的蛊惑,女子低吟婉转的回旋在殿中。外间风雪依旧,却挡不住室内的满屋蜜香。 第一百二十四章 暖色倾心众人喜 第一百二十四章暖色倾心众人喜 冬季里难得的阳光在清晨的云雾下破出,久违的温暖让憋在巢中已久的雀鸟跳跃欢呼。(.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漪澜殿中的宫人开始了一天的洒扫。红妆站在一旁,喜笑颜开的瞧着碧玉等人擦拭器皿。每一个人面上都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昨晚的皇上和皇贵妃终于合房了。这么久以来,漪澜殿中人都知道虽然皇上对自己的主子恩宠爱恋,甚至也经常歇息在漪澜殿中,可是昨晚却是第一次兰汤赐浴。这是帝王临幸的代表。现在,琉璃成为齐孤寞之人,可算是了解了漪澜殿上下的心愿。红妆等人更是渴盼琉璃早怀龙胎,如此一来,她的地位就再也无人可撼动。 易坤耷拉着脑袋,没有总管形象的在漪澜殿中探脑。红妆瞧见易坤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嘻嘻一笑,道:“易总管,您这是在做什么?” 易坤陪着小心,不敢得罪琉璃身边的红人。 “这不是该上朝了吗,可皇上……” 意犹未尽的话语谁都听的明白,皇上从未出现过这等状况,都是自行早早起身。昨晚第一次临幸舞贵妃,只怕是温柔缱绻不在话下。这会儿去请圣驾,无疑是有些自讨苦吃。可是,早朝之事极为重要,皇上又没个交代,哪里是他们这些奴才能做主的。所以,易坤这才在这里踟蹰。 红妆软了嗓音,招来身边的碧玉。 “你去,把娘娘的早膳给送进去。” 碧玉本是机制的丫头,闻言会心一笑,道:“奴婢遵命。”然后有着易坤嘴角带笑的跟在自己身后。 易坤哪里不明白红妆的好意,当今圣上性子阴沉不定,唯在舞贵妃的事情上极为细致小心。每日的饮食更是丝毫不肯耽误。既然不能明目张胆的去请示皇上,给舞贵妃送早膳不就能拐个弯子告诉皇上应该早朝了吗?皇上也不会怪罪, 易坤不由的感叹,一个漪澜殿上下竟是些通透人儿,哪里是其他宫殿人所比的。只怕今日若是落在其他嫔妃那里,上至主子,下至奴才,都巴不得君王为此不早朝,哪里还会想着什么委婉法子。 一夜春宵,齐孤寞身心都得到了无可言喻的满足。早在第一缕阳光进入屋中,齐孤寞就感受到了沁人心脾的暖意。眼睛清明的睁开,深情凝视身边的睡颜。 娇小的琉璃睡得很安稳,如同一只小猫蜷缩在齐孤寞怀中,眉目上晕满了激情过后的娇羞,风情处处的韵致让齐孤寞几乎忍不住又要唤醒她,与之共赴云雨。顾忌到琉璃身上青青红红的痕迹,齐孤寞心疼她的初次疲惫。体贴的忍下了心头的骚动。 可是大手始终忍受不住怀中人儿的诱惑,深深浅浅的摸索上莹润细腻的肌肤。掌心里传来阵阵暖意,让齐孤寞的心更加滚烫起来。阳光爽气的照射下面,齐孤寞眉目中带着前所未见的满足,只觉得心里空缺的地方正被一寸寸填满幸福。 碧玉端着一盘精致的膳食,在门外站了许久,鼓鼓勇气。虽说肯定不会因此遭受责罚。对于齐孤寞到底还是心存一份畏忌。接受到易坤鼓励的目光,碧玉这才清脆的开了口。 “奴婢给皇上和娘娘请安。” 齐孤寞不悦的拧紧剑眉,右手轻拍抚慰着被惊动的琉璃,看见她嘤咛几句后又睡了过去。 “什么事?” 意识到齐孤寞的语气里夹杂着不悦,碧玉心提到嗓子眼。 “启禀皇上,娘娘的早膳送来了。” 手上安抚的动作一顿,齐孤寞看看琉璃瘦削的身子骨。想到以琉璃的状况确实应该按时用膳,不得已的,只好轻声唤醒了琉璃。 “琉璃,琉璃。” 温润的言语滑入琉璃的耳中,酣睡刚醒的她带着一身迷蒙的气息,如同幼娃般揉揉眼睛。似睡非睡的慵懒模样让齐孤寞差点把持不住自己。 “琉璃,先吃点东西再睡。” 昏沉的甚至逐渐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男子胸口一片裸露的结实,琉璃恍然想起昨夜抵死的缠绵,脸蛋一红,整个人说不出半句话来,缩进了被子里。 齐孤寞瞧见琉璃害羞躲避样子,哈哈大笑。童心呼起,坏心的拽掉琉璃身上的薄被,让她无处躲藏,赤裸的肩膀暴露在空气里。而殿中暖意虽足,到底也还是冬日。空气里的凉意和肺腑中火辣交替上演,琉璃不满的撅起了红唇。 知道琉璃面皮薄,齐孤寞也不再勉强,好笑的点点琉璃的唇瓣。 “好了,我不闹你了,来,我给你穿衣服。”说着,就赤身下床,从香兰木柜中拿出一套套簇新的衣饰。 琉璃眼见齐孤寞真要为自己穿衣,吓得将整个人包裹进锦被,也不敢抬头看他,只是嗫嚅的回话。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 齐孤寞从未见过琉璃结巴的样子。回想起来,与琉璃相处的时日中,她从开始的据理力争到后来的清冷决绝,至皇陵中的温柔似水。都似是隔着一层飘忽不定的纱雾,叫他探不清楚背后的悲喜。如今的琉璃,娇羞懵懂似婴孩。更让他爱恋万千,心里也添上足够的安全感。因为,他是被依赖的。 将衣物轻轻放在琉璃身边,齐孤寞暗哑的嗓音下满是躁动的情欲。 “你若不想让我帮你穿衣,就叫人进来服侍吧。” 琉璃大惊失色的抬头,阻止齐孤寞传人入屋。 “不要……” 齐孤寞愕然看着琉璃的慌张,须臾明白的瞅着琉璃紧埋在肩中的脑袋,再一次大笑出声。 “寞……” 娇娇软软的抱怨酥麻了齐孤寞的骨髓,顿住笑,齐孤寞体贴的道:“好了,那我就陪着你自己来吧。” 看琉璃一直不敢抬头,齐孤寞知晓她是不敢看向自己的赤身裸体,摇头微笑,径自走到了屋内的屏风之后穿衣。 见齐孤寞不在屋中,琉璃这才钻出被窝,微一挪动身体,就有一阵酸麻的疼痛传来,折腾了半晌,这才艰难的穿上了衣物。 等到琉璃弄好一切,发现齐孤寞早已一身清爽的等在眼前,深邃的目光下有掩饰不了的情感,娇羞的低头换来的是一个香甜湿腻的吻。 直到琉璃气息不稳,齐孤寞才结束了这场迤逦,拍拍手,将琉璃揽在怀中,等待外间的宫人进来伺候洗漱。 外面的碧玉和易坤得到齐孤寞无声的暗示,。都知道这是在告诫他们等待起身。这会儿听到屋中的抚掌声响,立刻迅速的指挥着身后的宫女们送进净脸的清水和漱口的香茶。 宫女们训练有素的伺候齐孤寞和琉璃洗漱后,又迅速的退了出去,只留下碧玉和易坤两人在屋中伺候。 碧玉将盘中用九龙暖炉热着的膳食一道道小心放在桌面上,眼神不时斜斜的偷看琉璃,嘴角若有似无的笑痕透露出她此刻的心态。 意识到碧玉是在偷偷打探自己,琉璃害羞的捉紧手中的银筷,拼命往嘴里塞着东西,想要掩饰心里的紧张。 齐孤寞了然的一瞥眉梢,知晓昨夜欢愉后的兰汤赐浴已经让漪澜殿,甚至宫中上下都知晓了他与琉璃的进展。终了心事的他心情极佳,并没有怪罪碧玉好奇之下的不敬,只是关心的往琉璃碗中夹菜。 “琉璃,吃点点心,别光顾着喝粥。” 琉璃窘迫的脸面大红,听话的吃下碗中的菜肴。齐孤寞失笑的看着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这个皇贵妃的失常行为。 待齐孤寞陪着琉璃用完膳食,已经时辰不早。好在易坤长久的跟在齐孤寞身边,处理事情自然很是聪明。早早的就差人前往乾阳宫中,命众大臣稍安勿躁,先行等候。按照惯例的,齐孤寞嘱咐了漪澜殿的宫人小心伺候琉璃,便带着餍足的笑容前去早朝,独留下琉璃面对一干人等暧昧的笑容。 第一百二十五章 门庭争斗风波平 第一百二十五章门庭争斗风波平 乾阳宫前密集的停着密不透风的宽大马车,冬日既到,除却了久经沙场的数名武将外,许多朝臣都丢却了夏季惯常使用的轿子,转而使用内备炭炉的华丽车驾。 各府的小厮们先是因为今日齐孤寞的晚到而陪着主子苦等,继而又在朝会开始后恭敬的侯在车外。冬日的寒冷并没有因为今日难见的阳光而消散多少。人们互相打趣,手陇在怀袖里,私下传递着劣质的鼻烟。 所谓豪门多事宜,下人们闲来无事,也不去管主子朝廷上的争执,只是小声的聊起了一些风流韵事。其中,进来最热门的就数琉璃和洛贵妃的分庭抗礼了。 “依我说啊,这皇后的位子非西面那位莫属,您看皇上宠她那劲。” “这可难说,我听我家夫人说,上次进宫拜见太后,太后可是很不喜欢西面哪位呢。你们想呀,怎么着,东面的也是太后嫡亲的侄女,又生了长公主。” “瞧你说的,长公主,现在长公主不是在西面住着吗?虽说不是亲生的,我看皇上爱屋及乌,对这个昭和公主可宠着呢。” “是啊,咱家的大小姐,现在的瑜贵嫔就是为了这个昭和公主才被贬斥的,为了这事,咱们夫人没少发脾气。” “发脾气,你家夫人能把人家怎么样,皇上可把那位当心肝似的。” 七零八落的闲话虽是市井小民的瞎扯,却清晰地反映出了现在的阵势格局。双方之间的矛盾几乎已经走到天下皆知的地步。是以民间有人传下诗谣,真实刻画出了天祈朝的涌动暗流。 “漪澜殿里倾国色,鸳鸯宫中尊洛妃。太后素喜亲侄女,无奈君王重琉璃。前有惠娴独圣宠,今日复见君喜妹。洛妃后宫苦经营,太后大树无可撼,舞氏军威震天下,苏家财富堪比国,洛族上官比翼飞,公主明珠连心锁。后宫朝堂皆波澜,鹿死谁手却未知知。” 既当年舞阳将军为红颜一笑修筑将军府后,一曲后宫笑成为茶肆酒楼传唱的热门小调。人们纷纷以自己的方式,猜测这场充满血腥的争夺到底何时落幕。 掌握天下的皇室大家,都成为了这场争斗中的棋子。事情走到这一步,皇权如山,各家利益纠葛不休,谁也没法子从中抽身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胜则权倾天下,福泽后世,拜则门阀凋零,万劫不复。一场豪赌,如同乾阳宫前分裂两边的轿撵,始终都需要有一边因为风雪的方向而被埋没于苍凉之中,湮没在尘世里。 今天的朝会进行的很顺利,也许是因为齐孤寞愉悦的心情,更多的却是因为,洛家和上官家族在连连败北后,一直选择了按兵不动的方法。在孙维按的事情上,因为理亏,上官唯我也没有方法再为自己的闷声开拖。 冒犯公主,本就是死罪,真要牵扯下来,甚至可以满门抄斩,即便定国王府是为皇亲,也无法跨越祖宗家法身份地位的门槛,君就是君,臣就只能是臣,皇家,是没有备份可言的。 而洛国舅,只要一想到手下的两名大将先后因为家人的疏忽而被贬斥,就心中暗恨。不由得传书给宫中的洛贵妃,让她千万忍辱负重,否则一旦被捉到把柄,只怕洛家也会因为同样的原因倾覆,以当今圣上的性子,是断不会给洛家机会的。 在这场战役里,洛家和上官家族似乎一直都在节节败退。若不是一个上官城壁尚能稳住全局,他们真的危矣。在这样的局势下,洛国舅和上官唯我都只能眼睁睁看着齐孤寞得意的宣布一纸诏书,任命新的士族才子,没落的济北琴家嫡孙琴仲蓝为新任工部侍郎。 让人奇怪的是,齐孤寞并没有提拔原先人们所猜测的舞家心腹,而是将一个七品监生猛然撅起。殊不知,这正是苏远轩的希冀。 苏远轩深知,功高震主,现在齐孤寞需要苏家和舞家为他对抗太后一党,然而狡兔死走狗烹。今日齐孤寞信任于他们,他日这种信任便可以成为君王下手最重要的因素。 即便齐孤寞深爱琉璃,即便他们这一代可以誓死撼主,那么以后呢,谁能保证舞家和苏家以后不会因为累世的皇宠,心生它念,谁又能保证后世的君王再能保持对于两家的深信不疑。 更何况,若想要琉璃在宫中幸福生活下去,权势地位是不可少的利器。所以,将来继承皇位,登上皇位的必须是琉璃的血脉。 既是琉璃骨肉,苏远轩也不希望为他留下一个危机,以致血脉相残。所以,苏远轩争得了舞家和苏家长老的意见,一致认为在权力上需要注意分寸,不能盖住皇权风光。如此,才能让两家顺利绵延富贵。而琉璃,将来也不用面临两难的痛楚。 对于心中的想法,苏远轩选择坦言相告,齐孤寞考虑良久,最后决定接受。并立下保证,他日百年,皇位必由琉璃之子继承,琉璃若无子,则由宫中嫔妃处抱养至琉璃膝下。如此,苏舞两大门阀为了家族利益,为了心爱的掌中明珠,与君王立下了一个不可言明的默契。 而琴仲蓝,虽家族没落,于苏舞两家权利极空的济北一代却颇有盛名。门户牵连有亲,苏远轩曾经在琴家家族危难时,暗中以齐孤寞名义扶持琴家,至此琴家对齐孤寞感恩戴德,是为君王底下的心腹。这次启用,也没有得到上官家族等人的大力阻拦,轻松地就得到了一个重要的职务。也为日后齐孤寞对洛家侵吞巨款的清算布下了一招暗棋。 朝会在一种平和状态下结束,没有不死不休的争执,反而是齐孤寞宣布了将凤彩作为端静公主的嫁衣。无上荣耀惹得上官唯我满面红光。难得的轻松气氛竟然让习惯了剑拔弩张的朝廷大臣们颇有些不习惯的感觉。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漫步踏上外间白色里。 第一百二十六、一百二十七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第一百二十六、一百二十七章有人欢喜有人忧 苏远轩放慢脚步,走在最后,凝视着眼前的一堆素白。恍惚中看见一个少女轻灵的身影,手握着雪团,腿上的长裙摇摆与风中。缤纷的衣衫,笑语的欢畅为苍茫的大地染上无穷生机。心口一痛,想到昨夜星象的闪动,思虑琉璃沉淀过往的固执,他还是决定去成为推动最后的那一个人,即使,他会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皇上,我想见见她。” 齐孤寞的身形在高台上一滞,为苏远轩沉肃的口吻。他自然知道苏远轩口中那个她指的是谁。 展唇一笑,忽视心底的不安。 “朕从未阻止过你们兄妹见面。” 刻意添加的兄妹二字让苏远轩了然齐孤寞的不安,患得患失吗,得到了最美好的齐孤寞,手握天下的皇上,已经是这么在乎琉璃了啊。那么,他今日做的一切就应当是正确的,应当可以……彻底成就她的幸福…… 蜿蜒的叹息流淌在苏远轩清冷的心神里,冲击出一道道心甘情愿的伤痕。 “这一次,我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去见她。所以,我必须先行告诉你。” 齐孤寞面色一变,再怎么容忍他也接受不了这样明目张胆的挑衅。 “苏远轩,你放肆!” 苏远轩挺直背脊,手中的折扇被攥的咯吱作响,面容上却是哀伤的沉静。 “她的心里还有一个结,而我,是唯一能解开这个结的人。[.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齐孤寞微微一愣,凝视着苏远轩黯然的表情,继而复杂的开口。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苏远轩,你可知道,解开这个结,琉璃的心思就真的只会把你当做哥哥了。你们之间,除了青梅竹马,什么也没法子剩下。 “我在让她获得最终的幸福。” 苏远轩如玉的面容下是对一个女子无悔的痴情眷恋,那样抛弃一切悲喜只为所爱的心情让齐孤寞不得不动容,幽幽的叹出一口气息。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我不得不说,你确实是琉璃心结的钥匙。为了琉璃,我容许你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去见她。” 神情陡然冷厉决绝,“但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因为,琉璃今后的人生可以有很多个兄长,却只能再有他一个丈夫,一个所爱之人! 鸳鸯宫中,新进的银丝碳烧的正旺,宫人小心翼翼的来去,就怕招惹了正处于怒火之中的主子。端静公主的婚事就在后日,澜沧有些不安的看了看洛贵妃出神的面容,一面指挥着宫人们将大婚需要的器皿再精心擦拭打理一番。 一个小宫女因为紧张,终于还是不小心将一个用以盛放吉祥果的金盘摔在了地上。咣当一声巨响在静谧的空间里如同一场暴雨,瞬间刺激了洛贵妃的神智。 豁然从位子上站起,洛贵妃不悦的看着面前已经吓得哭啼不止的小宫女。 澜沧见势不妙,赶紧在旁边求情。 “娘娘,公主就要大婚了,不宜见血,否则皇上……” 洛贵妃瞥了澜沧一眼,那种冰寒的目光让随侍已久的澜沧也不由得心神一惧。 见洛贵妃只是冷冷一哼,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轻巧的走回了位子上坐下,澜沧连忙呵斥着宫人把地上的器皿捡拾起来,擦拭干净。 捡回一条小命的小宫女不敢多说,哭哭啼啼的梗着嗓子谢了恩,退下去了。宫人们都被刚才的变故给吓着,一时间,都出屋寻事做,大殿里只剩下澜沧有些忐忑的陪伴阴晴不定的洛贵妃。^-^^-^ 第一百二十八章 欲死之心恨难平 第一百二十八章欲死之心恨难平 殿门大开,屋外有风呼啸而入,卷不起半丝凉意,洛贵妃只觉得心口处灼烧的痛,冰凉的绝望。荆棘鸟从空中而下,一头扎进枯木的尖锐上面,利刺穿过心肺,鲜血汩汩流出,倾泻在冰雪上,白与红的交融,触目惊心。 荆棘鸟最后的嘶鸣传入殿中,洛贵妃仿佛听到心底的呻吟,忽然,就笑了出来。 低吟的笑声从心间的峰峦间跌撞,由婉转到疯狂,最后只剩下了泣诉的阴霾。 “娘娘……” 澜沧担忧的看着癫狂的洛贵妃,不知道应该如何劝慰。 “他终于得到她了,终于得到她了……哈哈……” 洛贵妃的脸上一半笑容一半狠厉,诡异的融合让澜沧见了,也不由得胆寒。 “娘娘,您不要伤心了……” 心里知晓是昨晚的漪澜殿兰汤赐浴将自己的主子变成这般模样,澜沧同情之余,亦是无能为力。 事实上,舞贵妃承宠多日,皇上却从未临幸,是宫中人尽皆知的秘密。只是人们却不以为皇上这是不愿意碰触舞贵妃,只怕下面存的乃是一份体贴之情。然而,没有临幸就不可能身怀龙裔。与夫妻之间,到底就还是有一层浅薄的隔膜。 现在,皇上得偿所愿,今后的亲昵可想而知,要不了多久,舞贵妃必会传出喜讯,若是一朝得男,舞贵妃膝下有子有女,任是太后国舅等人再如何殚精竭虑,也无法阻止舞贵妃登上皇后宝座,要皇上移情,更是毫无可能。 “伤心,为什么要伤心,本宫还要为皇上一偿心愿恭贺皇上呢。” 瘦削的身子不复之前的丰盈柔软,洛贵妃如同风中柳絮一般摇摇晃晃的站直身子。 澜沧大惊,顾不得尊卑,拽紧了洛贵妃手臂,喊出了昔日在洛府中的称谓。 “小姐,小姐,您冷静一点啊。” “您这一去,皇上会龙颜大怒的。小姐!” 澜沧满面泪痕,苦苦哀求着。 洛贵妃整个人似乎已是失去了理智,五官纠结在一起,对澜沧大声咆哮。 “我为什么要理智,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洛贵妃撕扯着身上繁复的锦衣,满头珠翠被纤细的指拽下。长长的的护甲上是对自己也决绝的恨。澜沧从未见过洛贵妃这等模样,就连上次的凄厉呐喊也没有现在的疯狂。顾不得被洛贵妃的指尖划伤,澜沧冲过去箍住了洛贵妃的双臂。 “小姐,小姐,您冷静一点啊……” 洛贵妃奋力将澜沧推开,手上是丝丝血珠,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澜沧的,更不知道是肌肤的鲜血或者是心里的悲伤河流。 “我害怕什么,怕他夺了我的皇贵妃之位,还是怕他将我贬入冷宫,或者是他毁了我的娘家。我告诉你,我不在乎,我都不在乎了。” “娘娘……” 澜沧无言以对的面对着面前的疯妇,只能暗自饮泪。 洛贵妃吃吃一笑,扭过头来,麻木面容下皆是绝望。 “你也知道,我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对不对。” “执掌东十八宫,只是一个摆设。没有舞琉璃的诏令,我连上珍宝库的资格都没有。位及皇贵妃,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心中恨我如斯。太后最珍爱的侄女,洛家尊贵的女儿,却不过是他们手中绵延富贵的棋子。丈夫不爱我,家人利用我。澜沧,你告诉我,这一生,我到底还有什么可以失去!” 一滴滴浑浊的泪从枯槁的面容上落下,汇聚成小溪,流淌为心河。洛贵妃抬头仰望天空,天地浩渺广阔,偏偏寻不出一点温情。 “娘娘,娘娘。” 澜沧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洛贵妃口中的事实,就连她自己,也是随时在为了自己筹谋。对于这个主子,又有几分真心呢。 空寂的大殿中,一时之间只剩下洛贵妃反复周折的哭泣,高山的崩溃并非一夕之间。洛贵妃早就对挽回齐孤寞的心无所希冀,却希望至少能够争得一个皇后之位。为自己多年的苦心压抑,为困于深宫中的日子做出一个交代。 但是,兰汤赐浴将她最后的希望打破,皇后的凤冠离她越来越远。她无法做到姑母的交代。既握不住那个人的心,更没有办法留住手中的权。那么,她到底还要活下去做什么? 一死的意念从脑海中闪现,猛然拔下头上的金钗,那是她成为侧妃之时齐孤寞赠送给他的礼物。昔日温柔,今日狠厉。那么,就用这支金钗终结了自己的性命,了却情缘吧。 澜沧惊骇的看着洛贵妃欲自残的举动,疾步上前,想要夺过洛贵妃手中的金钗,无奈步子仓促,竟然被罗裙绊倒,摔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空中一道金黄闪过。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为儿留下一身悲 第一百二十九章为儿留下一身悲 “哇……” 敞亮的婴儿啼哭声从内殿之中传出,洛贵妃手上一滞,澜沧趁此机会从地上爬起,抢过了洛贵妃手中的金钗。洛贵妃呆滞的任凭澜沧动作,缓缓的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 澜沧恍然想起,决定彻底打消洛贵妃求死的欲念。 “娘娘,您听,公主在哭呢,您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公主还不到一岁,她要怎么办?” 洛贵妃抬头望着澜沧诚恳的神色,嘴唇翕动,“如玉……” “是啊,如玉公主,您还有小公主啊,娘娘,您得为了公主想想啊……” 洛贵妃豁然从地上站起,跌跌撞撞的走向了内殿。 负责照顾如玉的嬷嬷听见洛贵妃在外面的惨笑本来就已经吓着,此刻见了洛贵妃衣衫凌乱的跑了进来,更是退到一旁,连请安都顾不得了。 洛贵妃摇晃着身子,跌到如玉的窗前,苍白的手指颤颤巍巍的伸向血脉相连的小小人儿。嬷嬷唬了一跳,刚要说话,被澜沧阻止了,只能退到一边。 两眼凝视着床上娇软的身子,胖乎乎的肚子节奏起伏,圆润手指放在小嘴巴里吸允着,不懂世事的如玉大哭之后,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面前的母亲,好奇的转转眼珠子,露出一个笑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洛贵妃吸允着婴娃身上的奶香,女儿明亮的笑容那么纯净那么无忧。心里一酸,手附上了玉如稚嫩的面颊。 她的女儿啊,还那么小,那么纯真。如果她不在了,如玉会怎么样?没有母亲庇护的孩子,在这个深宫里,该有怎么样的悲惨生活。何况,她的母亲还曾经手握重权,身处高位,那些在阴暗中嫉恨她的女人,又会怎样折磨她。 如玉不是香雪,她的出生从一开始就太过瞩目。无法隐藏在深宫中贫贱却安全的度日,更不可能有香雪的机遇,得到那个女人的庇护。一切的一切,只因为如玉是她的女儿。洛家的武器。 然而,即使她在,又能如何。自己已然日落西山。冠宠如端静,在兄长和母亲的争执里,也只能成为一个无辜的牺牲品。她当然看得出来,这场太后洛家执意促成的婚事里,新郎有多少冷厉,难道她的女儿,最终也如自己一般,如端静一般,注定牺牲,无法幸福。 不,她不要这样的结局。既然生下她,既然玉如因为自己才有了悲苦的命定。那么她一定要为如玉寻一个光明的未来。要做到这一切,他就必须在九天之上,凌驾众人,甚至凌驾皇权。 残忍的决心拂动在洛贵妃眼底,那个人不爱她,她却要保护自己的女儿。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可以顾忌的。倒不如狠下心肠拼上一拼,也许还能为女儿争一个光明未来。大不了,一死而已,对玉如,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洛贵妃的主意既定,面上竟增添了一股柔和。温言软语的诱哄着自己的女儿,慈母的表象里掩盖着杀机。 澜沧愕然的看着洛贵妃仓促的转变,只觉得有些事情似乎在这一刻超脱了单纯的后宫之争,她知道,自己的主子,心,变了……^-^^-^ 第一百三十章 心意迷茫何处平 第一百三十章心意迷茫何处平 如玉软软的打了一个哈欠,在母亲的疼爱下再度甜甜睡了过去,洛贵妃露出一个笑容,抽回手来,将凌乱的发髻微微整理。 澜沧见状,连忙走上前去,扶着洛贵妃坐到铜镜之前,拿起木梳,细细为她打理。 “澜沧,这一次公主大婚,舞贵妃可有送什么礼物?” 澜沧不明白洛贵妃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问题,但仍旧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各宫的主子都将礼物呈上来了,倒是漪澜殿,还没有什么动静。” 洛贵妃冷冷一哼,道:“漪澜殿珍品不少,她没有理由这般吝啬。” “公主与那位一向不和,想来那边是担心送了礼也会自讨没趣,不如端个架子吧。” 澜沧小心的揣测着。 洛贵妃嗤笑一声,道:“澜沧,你还不了解那个女人的性子吗,单看那个香雪如今被宠的那个模样,就知道那个女人对身边的人狠不下心来。公主是皇上的亲妹妹,就是为了皇上,她也不会这样做的。何况,驸马爷可是她青梅竹马的师兄。” “对啊,上次驸马爷受伤,那位还放血救人呢。” “是啊……果真是情深意重,连凤彩都让出来了……” 洛贵妃遥看着内殿里已经完工的精美嫁衣,若有似无的嫉妒夹杂其间。 “所以,那个女人不是不送礼,而是送出去的东西一定会是珍品,而且,说不定会直接交到驸马爷手上。” 洛贵妃的唇瓣露出一抹算计的笑容,语气里的笃定让澜沧有股不寒而栗的感觉。 “娘娘,可是那边送什么东西跟我们有关系吗?” 秀美的身子站到屋中的盆景寒松面前,玉指伸出,一个弯折,就有一截苍翠的枝桠断裂枯萎。 “当然有关系,而且,关系还大着呢……” 洛贵妃的笑容冻结在鸳鸯宫中,澜沧几乎可以预示将来的某一天必会发生一些大事。但是她不敢追问。很久以后,当事情走到无可挽回的结局,当她面对着高举的利刀,当她满门被缚于刑场之上,她才后悔,也许当初应该让洛贵妃自落地狱。 漪澜殿离得炉火烧得很旺,加上一身厚厚的皮裘,琉璃人站在窗台的轩栏前却并未感受到多少凉意。只是一脸柔和的看着香雪在宫女的带领下在院落中戏耍。 香雪的小手捧起一堆白色,挥舞着小胳膊往琉璃的方向扔来。 红妆挡在琉璃面前,唯恐琉璃被一点雪花溅到,眼神语气中满是不赞同。 “小公主,娘娘身子虚寒,您怎么可以拿雪扔娘娘呢。” 香雪不服气的撇撇嘴,道:“娘一个人坐在里面做什么,我要娘陪我玩。” 琉璃浅笑,滤过一缕发梢,“香雪乖,娘不能玩雪,你要是喜欢,去找你父皇陪你玩。” 一听见父皇二字,香雪顿时皱了小脸。自从上次她跟娇娃大打出手却丢脸的惨败后。齐孤寞就对她很不满意。找了许多人来教养她,倒不是什么要求举止端庄,规规矩矩,反而是要让她习武防身,而且要求颇严。 根据齐孤寞对琉璃的说法,乃是因为皇室不比一般豪门。尤其是现在局势复杂,宫中侍卫都有可能是信不过之人,苏远轩也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护香雪。再说,万一出事,他们再追究也悔之已晚。倒不如让香雪学会保护自己。让公主习武虽然有点惊世骇俗,好在齐孤寞本来就是漠视规矩之人,太后不愿为此与他争执,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香雪由此开始了练武生涯。 初始的时候,孩童的好奇还能让香雪坚持下去,及至后来,因为师傅们听从圣旨,要求日渐严格,香雪便受不住了。小孩子都喜欢到处玩,哪里能被整日拘束。这一次,齐孤寞不肯从她任性,是以,现在香雪是对于她伟大的父皇有诸多不满,又爱又恨。(.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才不要去找父皇呢,父皇最坏了。” 琉璃闻言失笑,碧玉捂嘴笑道:“公主前几日不是还跟奴婢们说皇上最好了吗?怎么这会儿又变了。” 香雪扔掉手中的雪团,嘟嘴道:“父皇就会让我练武,每天都好累,父皇最坏了。” 红妆摇摇头,叹口气道:“公主,皇上那是为了您好,这后宫里多少人想让皇上看一眼,管一管,皇上都不理呢。” 小小的公主哪里知道,若不是因了她遇见娘娘,只怕早已命丧黄泉。现在,东面的洛贵妃那里,太后那边有多期盼皇上对于玉如公主也如此严加管教。哪怕,玉如公主还只是一个婴孩。 “对啊,那边那个公主皇上可是连看都不看一眼的。” “暖儿!” 琉璃不满的呵斥一声,阻止了兴奋地暖儿,暖儿等人自知失言,将头埋了下去。 琉璃缓下语气,告诫的道:“暖儿,我知道你说话一向直言,可玉如公主只是一个孩子。我和洛贵妃之间的事情,不要把小公主扯进去。而且,这等大不敬的话,以后也不可再说了。” 暖儿知晓琉璃是为自己担心,东面再不济,现在也还是主子,还是公主。暖儿连忙道歉请罪。 “娘娘,奴婢一时失言,知错了。” 香雪不明白气氛为什么突然凝重起来,眨巴眨巴眼睛,好奇的问道:“娘,什么公主,我不是在这里吗?” 琉璃柔和一笑,道:“香雪,娘说的是你的妹妹,玉如公主?” “妹妹,那她也是娘的女儿吗?” 琉璃微微一愣,倒是香雪的乳母紧张的道:“公主可别胡说,玉如公主怎么是娘娘的女儿。” 乳母与琉璃的时间接触并不长,大半的时间都在忙于照顾香雪。只以为琉璃和洛贵妃之间是死敌。香雪如今把玉如拿来说是琉璃的女儿,必会惹得琉璃生气,故而紧张的叮咛香雪。 琉璃却是毫不在意,“没事的,嬷嬷,香雪弄不清楚,我们原该给她解释一下的。” 嬷嬷尴尬的红了老脸,嗫嚅着退下去了。 “香雪,玉如不是娘的女儿,她是洛贵妃的女儿,也是你父皇的女儿,你的妹妹,知道了吗?” 香雪似是而非的想了想,突然蹦出一句话来,“父皇为什么要跟别人生女儿,不是只有娘才能给我生小妹妹吗?” 琉璃一滞,再想不到香雪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来,半天说不出话来。在场的其他人也愣在原地。不知道应该如何向一个孩子解释身为女人的悲哀,或者说身为帝王所必须的三宫六院。 然而,惊愕过后,琉璃心底浮上的是一层不可捉摸的悲伤。意味不明,心底的触痛却很明显。这,是第一次,琉璃去思考齐孤寞的三宫六院对她的影响。 香雪看着琉璃的沉默,以为琉璃是受了欺负。幼小的心灵里,捍卫琉璃的意念却一直很坚决。当即拍拍手,气鼓鼓的道:“父皇欺负娘,我要去找父皇。” 较小的身子急急跑走,激起一团雪花。宫人们都被吓住了。望着香雪愤怒的背影发呆。好不容易,嬷嬷回过神来,迈着仓促的步子追了上去。 “公主,您不能去啊。公主……” “娘娘?” 红妆担忧的看着香雪远去的身板,轻声征询着琉璃的意见。 皇上虽说宠爱公主,可哪里会由得公主去质问他的闺房事宜。何况,自古以来,那个皇上不是三宫六院,皇上会不会以为是娘娘让公主前去的,为的就是想要永远独获圣宠。嫉妒,可是女子的大罪啊。 琉璃摇摇头,微笑的回味刚才香雪的话语。心底里对于香雪稚气却真诚的举动感到很温暖。她并不想阻止香雪,事实上,她也很想知道齐孤寞会怎样回答。她也有信心,无论如何,齐孤寞是不会将香雪怎么样的。 意识到心中对于这个回答的期盼和在乎,琉璃突然明白,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对齐孤寞如此在乎。在乎到想要将他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独占他的关怀。哪怕,因此背上后宫中所有女人的怨恨。原来,她真的爱上他了。 可是,她怎么能爱上他。情感的理清背后有更汹涌的波涛。她身上还有尚未还清的债啊。还有一个男人,为她付出了所有,如今仍然处在身不由己的环境当中,这样欠着别人的她,要拿什么去爱齐孤寞。 苏远轩永远清雅如风的背影拂动在心头,如同一根锐利的针无止的转动扎入心肺。提醒着琉璃过往的美好和苏远轩如今的付出,更让她有了背叛的愧疚感觉。 她的轩哥哥,明媚如春日,笑容似朝霞。明明厌恶追逐权势,却为了她深陷宫禁。琉璃并不是傻子,早在得知苏远轩入朝为官的时刻,便已然明了他的抉择由何而来。 琉璃知道,苏远轩想要保护他,丢弃一切的保护她。用今后所有的清净无忧来换取一个她的幸福。一路走小来,她欠了她的轩哥哥太多太多。多到身体承载不了,多到从心口处满溢出来。 然而,她无能为力的身入皇宫之后,她抚慰齐孤寞的交出身体后,却连最后一寸心都变节了。她不是下定决心要将轩哥哥永远放在心里吗,不是要把最美丽纯净感情留给为她赴汤蹈火的轩哥哥吗?为什么,现在竟然无法坚守,连这一生唯一能给他的东西都要收回去。 不,真实的感情归属和固执的欲念起了冲突,琉璃无法分辨对错,也无能为力去阻止自己对齐孤寞已然生根的爱情。内心的苦痛缠斗不止,木然的身子不动,两行清泪却顺着面颊滑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相见之时已惘然 第一百三十一章相见之时已惘然 红妆站在旁边,陡然见到琉璃落泪。不明白刚才还笑语莹然的人怎么就会泪雨滂沱。 “娘娘,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奴婢马上宣太医啊。” 琉璃怔怔的坐在栏前的木椅上,突如其来的现实让她只能呆愣的重复一句简单的话语。 “我对不起他,轩哥哥……” “轩哥哥……” 红妆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知晓这必然是在指苏远轩、在宫中伺候琉璃多日,红妆知道琉璃和苏远轩之间有着比和上官城壁更加复杂难解的情感。更甚至琉璃对于苏远轩这个表哥的依赖在很多时候甚于任何人。 “娘娘,您是在说世子吗?奴婢马上去请他来看您。” 后宫嫔妃私自召见男子不妥,可是齐孤寞向来不禁止琉璃和苏远轩见面的。因而红妆也顾不得许多,直觉的就想要出去让然宣召苏远轩。 敏感的听到这个名字,琉璃身子一抖,铺天盖地的愧疚感瞬间淹没于她。让她开始本能的选择逃避,即使这从来不是她处理事情的原则。 “不,不要去找轩哥哥。” “娘娘?” 红妆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主子,不明白为什么琉璃一面念着苏远轩的同时却又要拒绝见他。 琉璃抖动着唇瓣,脑子里的杂乱让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的在说些什么,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已是把心头的恐惧完全昭示与人。连忙寻了接口,想要弥补自己的空洞。 “我,我只是觉得他朝事繁杂,这些小事就没有必要去打扰他了。” 红妆惶惑狐疑的看着面色苍白,说话躲闪的琉璃,心知肚明原因绝对不会是琉璃说的这样简单。 这些日子,红妆一直在琉璃身边贴身伺候。对于琉璃和苏远轩之间的感情,了解甚深。更清楚的知道琉璃对于这个表哥的依赖有多么的不可拔除。而今,琉璃竟会为了所谓的怕他分心而拒绝见他,是在无法让红妆接受。 只是,虽说不解,红妆也实在被琉璃现在的样子吓得不轻。她见过琉璃处理事情的模样,进退有据,温柔却绝不懦弱,此刻选择一味的逃避让红妆也不敢再贸然行事,只能依言退了回来。 看见自己成功阻止了红妆举动的琉璃,长长的输出一口气息。在没有理清心头的千思万绪前,琉璃是在没有办法去面对苏远轩,然而,下一刻,这样逃避自慰的心情被一个温润的嗓音打破了。 “璃儿,你竟是这么不想见我吗?” 苏远轩一身白衣,站在漪澜殿的院落门前,疏朗的眉目下是无可掩饰的沉痛。对上琉璃的怔愣,他心底一凉,脚下的白雪嘎子发出摧人的低鸣。 琉璃再也想不到,竟会在自己最无措的时候见到此生最愧疚的人。瞬间的张皇席卷了她,只能无所言语的对上苏远轩清淡凄冷的眸子。 一身白衣,一地白雪,苏远轩整个人仿佛要融化在这样寂静空灵的苍茫中,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忧伤的望着琉璃。院中一树梅花抖动,飘飘落下几片缤纷,跌落在苏远轩的肩头,那是他周身唯一的色彩,此刻看起来,竟是那么难以协调。 始终无法忍受琉璃慌乱的神情太久,苏远轩吐出一口白气,将他整个人笼罩在模糊里。 “你们都下去吧。” 漪澜殿的宫人自然都知道苏远轩是在让他们离开。只是世子得获皇宠,可以随意出入宫禁是一回事。但是单独与皇上的宠妃相处又是另外一回事。不知应该如何是好的宫人们面面相觑后,将征询的目光投向了红妆。 红妆心中忖度片刻,扬起笑脸。 “奴婢给世子问安,还请世子入殿,奴婢们马上奉茶伺候。” 言下之意,便是不愿意让琉璃和苏远轩独处。红妆作此决定,固然是因为规矩在前,更重要的却也是知道苏远轩一向颇为估计琉璃名声,更加温和有礼。只是,这一次,红妆错估了形式。 苏远轩此次而来,本就是为了抱着了却前缘的心绪,纵使一心知道是为了心爱的女子,也难免感受到剜肉之痛,心绪难平。何况,刚一踏进殿中,听见的便是琉璃不愿意见到自己的推脱。心痛所爱之人的为难,更失望于她如此不了解自己一心希望她获得幸福的成全。复杂感情的冲击下,绕是苏远轩理智如斯,也不由得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动了肝火。 “让你们下去就下去,多说什么?” 从未见过的疾言厉色不仅让红妆惊骇,就连琉璃也是一脸震惊。 瞧见琉璃不安的表情,苏远轩握紧折扇,眉梢处放缓几分严词。 “我和璃儿有话要说,皇上已经知道了。” 红妆等人这才放下心来,暗忖世子办事果然滴水不漏,倒是自己太过多虑了。 “既然如此,奴婢等就先行退下了。” 恭敬的请安后,红妆带着漪澜殿所有的宫人退到了后庭之内。无垠的纯白里,只剩下了苏远轩和琉璃彼此无所遁形的真心。 琉璃眼中一片朦胧,眼睁睁看着年少时光里最爱恋的眉目缓缓放大,曾经的过往从锁紧的记忆中鲜血淋漓的被剜出。然而,爱过,伤过,痛过,之后呢。他是妃,他是臣。他们之间,似乎什么都不是了,他们之间却偏偏又还有那么多无可切断的联系。家国,血缘,真心,桩桩件件都是无法剥离的共同。 琉璃知道,已经站在面前的这个男子依旧爱她,可是,她的心,却无从坚守了。刻意冰封的心情没法抵挡齐孤寞狂扬不熄的烈火。她败得很惨,输了心输了人。还要背上一份无可磨灭的愧疚,却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指尖扬起,想要抚摸一下那张堆满哀戚的脸庞,琉璃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还有这个资格。因为,分明的了然如此明显,他一定看透自己的心了。 手腕扬起又收回,瑟缩在无法逾越的愧疚里,苏远轩眼波一晃,温暖肌肤下渗透凉意的手将琉璃缩回的手指捉住,紧紧贴在自己被白雪熏凉的脸上。紧闭的眼帘下是雾气的萦绕。 “轩哥哥……” 凝神看着风雅脸庞上无可掩饰的创痛,琉璃心中一紧,她伤他这么深吗?罪恶感促使琉璃想要抽回手来却被苏远轩用尽生命的抓住。 “别动……” “轩哥哥,你……”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过往之情终断绝 第一百三十二章过往之情终断绝 苏远轩没有睁开眼睛,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琉璃无法看透他心里的想法。从未有过的惶恐席卷琉璃的心,似乎那个永远留在她身边,永远守护她的男子就要乘风远去了。 相贴的肌肤因为各自不能自已的悲痛而冰凉,静谧的空间中,有梨花木的香味缭绕散开,熏人欲醉的气息被俗世情怀打扰,夹杂上了刻骨。 “璃儿,我的璃儿,这是轩哥哥最后以一个男人的身份拥抱你,一个爱你的男人。” 忧伤诀别的话音未坠地,琉璃已经惶惑的被苏远轩死死搂入怀中。 琉璃没有说话,泪水在不知名的恐惧下蜂拥而出。她从没有这样的感觉,哪怕是三年前接下晴天霹雳的圣旨,哪怕是看见苏远轩一身淡洁的漠视,哪怕是带着一心死寂坐上入宫的凤鸾。她都不曾这样迷茫恐惧,仿佛前方是看不见路途的黑暗,会将她吞没在没有出路的地狱里。此刻的苏远轩,为什么明明在她身边,却让她有了这样未知的惧怕。 “璃儿……”悠长的叹息下透过一团团形成的白雾,仓促的诞生,又迅捷的死去。一如他们之间曾经生如夏花的爱情。开的缤纷,去的无望。 “璃儿,我从未告诉过你,我是如何爱上你,又是如何拼尽全力告诉自己不要爱你。” 苏远轩眉目如霜,脑海中想起十六年前命中注定的开始。 “你出生的时候,太小太软,我第一次抱着你,你是我第一个妹妹,第一个对我笑的如同莲花般清永的妹妹。然后,你就像是岩缝里不停滴下的水珠,无声却从不曾断绝过的占据我所有生命的空隙。” “你周岁的时候,拽着我的裤腿不放,姑父说,你是他的掌上明珠应该匹配天下最无双的英雄。然后,我走遍天涯,遍寻名师。我成为了名动天下的文武公子。我以为我可以为你挡去一切风雨。可是,三年前,兴致勃勃准备向你提亲的我却听见了你将入皇室的诏书。” 苏远轩搂住琉璃的手忽然一紧,直到今日,那明黄的绸缎依旧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 “那个时侯的我,终于明白,所谓的无双,不是举世无双的文武公子,而是指点江山,独一无二的君王。我无法抗拒,也不能抗拒,因为我深知,你或许爱我,却绝不会赌上整个舞家来陪衬我们之间的爱情。所以,我选择了沉默,然后,微笑着祝福你。” 两行清泪凝结成冰,琉璃压在喉头的哽咽缓缓放大,原来,这就是三年前他漠然对她的原因。原来,他用了这么残忍的方式来表达他的温柔。 “我以为自己真的可以看着你进宫,可是,夜里梦回,我还是无法入眠。一次又一次,混混沌沌的我跑到你的楼阁之前,看你对灯落泪,看你红妆憔悴。我知道,你恨我,恨我不为所动,恨我只字不提。我不知道到底应该如何是好,那一段日子,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人还是个只能在夜里凝望你的鬼魅。” “你出嫁的前一晚,大红的凤袍放置在你的屋中,我偷偷去看你,我多希望那是你我之间最后的距离。我却知道,最后掀开你盖头的人必是另一个男子。我忽然就想要带你离开,不管一切的离开,可是,离开之后呢,要你跟我颠沛天涯,要你在孤寂的山野中日夜担忧日夜想念家人。要我眼睁睁看着你眉头深锁,抑郁而终。我办不到!所以,对不起,那个时侯的我,还是退却了,我无法承担可能会将你沦丧的风险,我选择了离开。” “不,轩哥哥,你是这么知道我,这么了解我。你所思所虑的全都是我啊。” 干涩的喉管,湿泞的眉目,昨日的伤心决断,盘亘的疑惑忧伤得到答案后,竟是这般鲜血的苦楚。 苏远轩再一次收紧双手,想要将此刻完全属于她的女子融进血脉之中。 “我逃到了边塞,听到的是你杖责重危的消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我恨我的懦弱。不敢面对你躺在另一个男人怀里,放你独自在深宫之中垂泪。我告诉自己,从今以后,谁若再以权势欺你,我必以十倍狠厉还之。我回到京城,找到抢走你的男子。我恨他没有保护你,恨他对你的利用,我决定按照自己的心保护最珍视的你,于是,我和他做了交易。我告诉自己,若是不能与你相伴一生,至少我要还你一片宁静的生活。” “可是,我没有想到,冷酷如他,居然爱上你,居然肯放弃苏舞两家滔天的助力,只为换回他与我的承诺,换取一个问心无愧爱你的机会。哪怕,那个时侯,你并不爱他。” 一句那个时侯你并不爱她让琉璃明白,她的心意在苏远轩面前,真的是从来无所掩藏。心里的愧疚感在苏远轩隐藏的挣扎大白后更加剧烈,琉璃几乎想要让苏远轩停止言语,终止这些不得不面对的悲哀。 温润的大手轻轻抚摸着琉璃的背脊,苏远轩的声调因为琉璃的情绪而带上了安抚的温暖。 “其实,从我知道他爱上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将会彻底失去我所爱的女子。因为,我从开始就输了,当他成为名正言顺站在你身边的人,我就注定不是他的对手。” 一丝浅淡的笑音忽然破出,带点寂寥的味道。 “男女之间的爱情是双生的藤蔓,彼此依附才能生长,如果在一方缺失养料的时候,另外一方已经被移到远处,那么,所谓的情感还如何继续呢。一如你我之间,你在深宫中孤独,绕是我如何在外间筹谋,能够分担你所有悲喜的人依旧只能是爱你的他,而不是远观焦急的我。我输给了他,输在一段无可抗拒的距离下。” 苏远轩直接的道出琉璃心中的阴暗,毫不拖沓的步调让琉璃泪水来的又凶又急。除了道歉意外,琉璃想不出还能说些什么来面对这个为她付出许多的男子。 “对不起,轩哥哥,对不起……” 哭泣迷茫的强调恍如三岁时倚在他怀中撒娇的孩童,看似失却仪容的颜面下是对他全心的信任。苏远轩嘴角翘起,一直冰凉的心里升腾起卑微的满足。 这样就够了吧,此生不能携手是注定,天意也好,人力也罢,都是无从转换了。至少琉璃所爱的人也是深爱着她,至少他还能亲手捍卫她的幸福。至少上苍还没有剥夺他守护的权利。至少琉璃没有选择欺骗,而是坦然相告。至少琉璃还是依赖他的。 “璃儿,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很高兴,你能让齐孤寞爱上你,这样,在你以后的时光中,才不会孤单度日。” 从苏远轩怀中抬起头,琉璃水样的眸子清晰反映出苏远轩面上的真挚和纠结。 苦笑一声,苏远轩抚摸着琉璃如瀑的发丝。 “璃儿,我承认,我很难受,可是这样的难受与眼看你终生凄苦的痛楚比起来,实在算不了什么。所以,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放心去爱所爱的人,我……” 唇角如风的笑容,心脏颠倒的悲伤,苏远轩定定看着清丽带泪的容颜。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守护你,以一个哥哥的身份守护你一生的幸福。” “轩哥哥……” 这是琉璃今日重复的最多的话语,她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面前的男子,甚至想要否认心头认定的归宿。却只能单纯的翕动嘴唇,郁郁无声。 修长的手指比在琉璃的唇间,阻止她将要出口的道歉。 “璃儿,答应我,顺应自己的心走下去。就当作是你最后爱我的礼物。” 琉璃清楚地看见那双眼睛下的期许,为了自己,也为了为她的幸福背负一切的苏远轩。良久的,终于还是点点头。 “轩哥哥,你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即使知晓自己这样的要求自私无理,琉璃仍旧无法丢弃长久以来形成的依赖。毕竟,在十几年的人生中,苏远轩,不仅是那颗小小心灵爱慕的人,更是分享她所有心事的守护者。在她心里,不管最终爱上了谁,苏远轩都会有一个无法代替的地位。谁也掩藏不了他在她心底的光芒。 苏远轩温润一笑,郎月星辰也抵不过他绝世的风华。 “轩哥哥永远不会离开你。” 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琉璃的心终于从一开始就蔓延的恐慌里安定下来。 拇指拭去琉璃还挂在脸上的晶莹泪珠,苏远轩最后放纵自己的印上了琉璃光洁的额头。暴露在空气里的肌肤有微凉的触觉。抖动的双唇贪婪吸收着馥馥芬芳,苏远轩眼角一滴泪滑出,逆流回到心里。血脉中到处涌动起一片苦涩的甜蜜。 琉璃并没有反抗苏远轩的亲昵,只是颤抖着闭上了眼睛,卷睫下的蹁跹蛊惑苏远轩的神智,湿热一路滑下,延伸到眼帘,一阵急促的呼吸后戛然而止。琉璃睁开眼睛,看见的是苏远轩温柔的笑容。 手指穿过三千发丝,苏远轩薄微的笑。 “璃儿,今后,你是我的妹妹了。” 心血凝结出的妹妹隔开两人所有的过往,难以忘怀的记忆就在现实的残酷下埋葬入飞舞雪花中,从此冰封。 一股急促的气息涌上喉头,苏远轩心中一滞,笑意有些牵强。 “璃儿,我还有事,先回府里去了。” 是以至此,情愿已定,琉璃知道,苏远轩为了成全自己心头已是千疮百孔。不由点点头,想给彼此一个适应的空间。 苏远轩看一眼琉璃恬静的表情,涌动的气息越见强烈,点头示意后,迅速的扭转身子,白衣兮然和天地融合,离开的步子又急又重。 嘎吱作响的雪地上深深浅浅的留下男子的伤痕脚印,苏远轩一步步远离此生最挚爱的女子。直到行入隐秘的廊道拐角,一口压抑许久的鲜血才从口中喷泻出来。转瞬间又被突来的大雪掩盖在纯白之下。 苏远轩苦笑一声,此时此刻的肉体创痛也无法磨灭他心底的烙痕,回头遥望已经远离的漪澜院落,面上满是凄迷。他的璃儿,彻底离他而去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终是心意相玲珑 第一百三十三章终是心意相玲珑 夜间的风雪肆虐不止,一行人在宫中错落的殿宇中穿行,易坤小心翼翼的走在一旁,间隙的嗓音不时提醒抬着龙撵的太监们,生怕一个不注意脚下一滑,让撵中男子受到损伤。 红妆领着碧玉在漪澜殿外等候,直到看见一抹瞩目的明黄出现视野,连忙招呼了宫人们上前接驾。 齐孤寞淡然的看看面前的宫人,嘴角轻撇。 “都起来吧。” 红妆起身,示意后面的嬷嬷上前接过了齐孤寞怀中抱着的小小人儿。 “皇上,娘娘在里间等候,公主还是交给奴婢吧。” 齐孤寞点点头,眸色加深,将已然睡熟的香雪交到了嬷嬷怀中,大步的往里间走去。身上淡杂的几许雪花也在一室的暖意中迅速化开,只留下几点水渍。 内殿之中,琉璃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吞噬一切的黑暗,熟悉的男子麝香传入,琉璃牵动唇角,回过身子。 “寞……” 齐孤寞悬了一天的心神在望见明媚清纯的笑容后安定下来,满足的深吸一口凝神的兰香,齐孤寞走上前,将琉璃拥在怀中,安静的空间只闻间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 “他来过了。” 确定的语调下是成全的包容,琉璃鼻头一酸,脑袋轻轻点了点。 齐孤寞叹气,心头可以明白另一个男子所做出的成全。 “我应该谢谢他的。没有他,你永远无法毫无愧疚的接受我的爱。” 琉璃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在齐孤寞的腰上滑动,许久之后,齐孤寞似是想起了什么,话音里加上了调皮的意味。 “我也应该谢谢香雪,若不是她,我也不知道你已经这么在乎我。” 琉璃面上一红,夹杂着点鼻音。 “她真的去问你了。” 闷闷的笑声震动了齐孤寞的胸腔,“岂止是问了,简直是责骂我这个父皇。” 一想到香雪冲进乾阳宫时气呼呼的模样,齐孤寞便觉得心情畅快。他本来对香雪擅闯乾阳宫大为不满,想要教训一下她的不知分寸,哪里想到他还没动肝火,香雪已经哭成泪人。大惊之下,才知她竟是不满意自己还有一个妹妹,齐孤寞细细询问半晌,明了到了香雪是在琉璃的默许下前来乾阳宫,由此,他便确定了琉璃的心意。 若不是心存在乎,琉璃又何必让香雪来追求答案。若是真心在乎,那么琉璃便的确是将他放在心上了。苏远轩前去见琉璃所带来的阴暗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喜悦。 捧起面前的如花娇颜,齐孤寞深情而郑重的许下诺言。 “琉璃,我答应你,今后无论是天祈朝的君王还是你面前的齐孤寞,都不会再有别的嫔妃生下子嗣。” 这是另外一种方式的承诺,意味着弱水三千的舍弃,只饮一瓢的忠诚,琉璃的眼底漾满水波,深信男子的誓言。唇印上唇,屋中跳跃的炉顶下,两个缠绵的身躯胶着在一起。 锦绣宫中,从昨夜的喧嚣一直持续到今日的热闹,来来往往的宫人们手捧着精美的器具,穿梭于一屋子妃嫔贵胄之间,端静心情紧张的看着面前的洛贵妃,眉目上是娇羞的不胜。 太后拿起木梳,缓缓疏动端静的长发,看着当年倚在怀中撒娇的女儿渐渐长成,即将送入他家,心里的感慨难以自言。 铜镜之中的娇俏生动下是对未来生活的期许,太后和洛贵妃对视一眼,心底里浮起一股歉疚。说到底,端静是被爱冲昏了头脑的女子,她们都是过来人,深为了解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其中包藏着多少苦楚,尤其,那个男子还有一个深爱的女人。 然而,事情走到这一步,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只能看着端静披上鲜红,走上她自己的人生。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十里红妆送凤女 第一百三十四章十里红妆送凤女 代表祝福的梳子在端静发丝中穿行三次,太后放下木梳,堆砌皱纹的眼角迷蒙上灰暗。mianhuatang.info “端静,今后你就是别家的媳妇了,你要好好与驸马相处。” 本来想要女儿牢牢掌控上官家权柄的话语终是没有说出来,太后最后以一个母亲心态慈悲了女儿出嫁的喜悦,不忍在这个时候让她背负上沉重。 端静点点头,叩头行礼,泪水忍住未曾肆虐。 “母后,今后您要多保重身体。” 洛贵妃扶起端静,第一次以一个嫂子的身份关怀嘱咐,说出的话语却只是一种淡淡的感伤。 “端静,如果你抓不住他的心,那么就放开自己吧。” 千万不要如我一般,进退不得,此生难欢!面前的大红凤彩刺目入洛贵妃眼底,五年前自己满怀希冀的进入轿中时的喜悦还未散去,泼天的痛楚便比邻接踵。 从此以后,他们的距离日渐遥远,也许是爱被磨光,也许……洛贵妃惨淡一笑,也许是从未有爱吧。他与自己的,不过是年少的无知,悸动心情下的表象。那个时侯,任何一个女子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应该都能得到那种距离的温柔。 可是,她宁可生活在虚伪下啊,也不要幸福如此短暂,痛苦这般绵长。 端静惊愕的抬头看着洛贵妃,心底流淌起悲伤,安然的点点头。洛贵妃会心一笑,拿起了宫女递上的头冠。 一袭珍珠垂帘落在端静眼前,厚重的珠冠将端静笼罩在一片华彩之下,透过闪烁的珠光,端静依稀看见前方或明或暗的道途。 嬷嬷牵起端静带有湿意的手,殿中唱响清远的吟唱。 “公主起驾。” 悉悉索索的衣摆之声,外间等候的低级嫔妃纷纷跪倒在地,锦绣宫外十里长河,命妇近亲遥遥望去,组成送嫁的队伍。苍茫的雪地和错杂的服饰交错一起,流连出皇家的尊贵。被掩映的目光灼上殿外傲然挺立的身影,端静心中反反复复的轰鸣。(.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一身红衣的他依旧掩饰不了眉目中的冷寂,即使他们还相隔的如此遥远,她似乎也能看见那样清楚地不甘不愿。可是,她还是想嫁给他,哪怕是留在他的身边,重复看他呢喃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齐孤寞站在台阶之上,望着行到面前的妹妹,他今生唯一的妹妹。不知道是应该欢欣她的人生开始另一个旅程,还是悲痛兄妹之间已成的死局。 三年以前,他从未想过,他会用这样复杂的心绪来送走这个心疼十余年的妹妹。一切,到底是谁的错……那个男人,烈焰目光放在迈到台上的男子,瞳孔猛然收紧。 干涩压下,齐孤寞抬手扶起叩拜的端静。 “端静,今日之后,你就是别人的妻子,别人的媳妇了。人生的取舍,你,自行把握吧。”、 拳头捏紧,齐孤寞清晰地看见端静身子颤动,苦笑一声,行驶兄长的权责,将端静的手交到了上官城璧的手中。面对着上官城璧的默然和接受,齐孤寞觉得面前的场景如此可笑。 这个男人爱着他的妻子,今日却从他的手中接走了自己的妹妹。他们之间转了个轮回,成为了名义的亲人。然后,又将在未来的某一天殊死对决。老天爷的安排,到底是在讽刺他们的争斗可笑,还是在为皇城下无数的冤魂报复。 冰凉的手指握紧端静,上面没有一丝暖意,更没有一点应该有的慌乱。端静所能感受到的,就是一如上官城璧面上的沉稳一般的入骨冷淡。 “上官城璧,今后,你就是朕的妹夫了。” 带着点浅笑,带着些嘲讽,齐孤寞扬眉开口。 上官城璧身子一动,恭敬的伏下身子。 “臣谨遵圣谕。” 齐孤寞嗤笑一声,没有再说话,对身边的司礼监点头示意。司礼监接到指令,尖锐的嗓音再度响起。 “送嫁……” 上至一品官员命妇皇室亲缘,下到宫中奴婢侍卫,尽皆下跪,为天祈朝最尊贵的公主送上心中或真或假的祝福。这是齐孤寞对于妹妹最后的关怀。下旨让王室贵妃也前来跪送,就是为了给端静一份体贴。让她风风光光完成人生的唯一。 上官城璧牵起端静的手,沉肃的往前迈进,一阵冬风刮起,上官城璧尽责的挡住端静的脸颊,头迎着风势偏向左边,一个熟悉的绿色身影站在锦绣宫台阶拐角处,一身淡雅,未见妆容,却让上官城璧有了撕裂的悲痛。目光定在那里,看衣衫的飘起落下,无法抽离。 红妆打开手中的纸伞,有些担忧的望着琉璃。 “娘娘,要下雪了,您还是到殿沿那里去吧。” 琉璃摇摇头,注视前方依偎在一起的一对人儿。 “不用了,我只是想来祝福他,我若是走到前面,反而惹得他们不快。” 已经从琉璃口中得知上官城璧是她师兄的红妆叹口气,尽力为琉璃挡住纷扬的雪花。 目光淡然,琉璃伸出手去,几片白色落到手心,掌中的温暖融化了寒气,水珠润泽的亮起。前方的人儿在一片洁净中走到一起,今后是否也能纯洁无垢的幸福生活。心中燃起的美好冀盼让琉璃抬头仰望天空,默默的为珍视的兄长许下祝福。 人力已尽,心念已全,嫣然一笑,叮咚的话音遗落唇边。 “好了,咱们回去吧。” 飘飘扬扬的雪花泛起在俗世,埋藏了一个玉人曾经悄悄来临的痕迹。 端静欣喜的看着上官城璧的关怀,心头一暖,娇羞的站在他的羽翼下。然而,风过之后,身畔的男子依旧是站在原地,耳边响起众人的窃窃私语,端静扭过头,想要提醒他应该回神离开,顺着视线过去的却是一道熟悉刻骨的身影在渐行渐远。刹那间,似有火热的巴掌冷却满心的喜意。眉目,身心,都凉了下来。 绿色的柔和消失无踪,,上官城璧的心神依旧不能收回。她还是来了吗,来见这个为她人一身红袍的城壁哥哥。 在台阶之上没有发现她的身姿,他的心中,或喜或忧。也许她也不愿意见自己迎娶别的女人,也许她对自己有这一点在乎。又或者,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娶得人是谁。他就在这样矛盾无措的心神下,强撑出一脸淡漠,从她的丈夫手中接过了另一个女人的手。 现在,她还是来了。躲在远远的角落,目送自己的离开。她是来祝福自己的。因为相隔的距离无从阻止她淡定的传递,她的小舞,若是忧伤,步伐不会这样利落稳定。 第一百三十五章 婚礼之下悲鸣鸣 第一百三十五章婚礼之下悲鸣鸣 佼佼的身躯挺立在雪地之中,肌肤乃至腠理混乱的忧伤。[.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司礼监意识到情况不对,发现上官城璧的呆立后,撇了撇身边齐孤寞不郁的神色,连忙放开嗓子,再度提示。 “送嫁……” 人们会意的跟着山呼公主千岁,如潮的巨响终于成功惊动了上官城璧,回过神来,捏起身边女子颤白的手心,往前方的马车走去。 被鲜花簇拥的缎帘缓缓放下,端静只来得及从交错的缝隙间窥视到上官城璧死寂的苍凉,外间的大雪映上彼此的伤心,端静忽然微笑起来,原来,这就是他们的开始呵…… 喜悦冰封在所有人的祝福里,忧伤蔓延在无边的广阔中。那么,他们的结束,是否也会这样轰轰烈烈却又无从寻觅,找不到一点点相爱的痕迹。 皇城之外,侍卫们昂扬士气,顶着风雪守在位置上,京城的百姓翘首企盼的等待这场华贵婚事的主角。稚气的孩童兴奋地在侍卫刀剑之后欢腾,皇家的队伍穿行而来,红袍披身的上官城璧视若无睹的骑在马背,眼前的火热激不起他点滴的情怀。 “来了,来了,公主的车驾到了。” “快看啊,那就是驸马爷,真是英气逼人呢。(.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听说这个驸马爷是宰相的公子,又是新任的绥远将军,现在又娶了公主,真是前途无量。” 端静的车驾行到之处,百姓们铺天的叩拜之声就会涌动,在大雪之下,渗透出汩汩热烈。 端静坐在车中,接受众人的千岁祝福。嘴角抖动出悲哀。千岁啊,前途啊,即使无法看见那个人此刻的表情,一张无动于衷的脸庞依旧在端静脑海中幻化开来。他不会在乎这些的。 从第一天开始,她就知道他从来不将这些放在眼里。他自己的荣华,甚至整个上官家族的命运,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在终于明白这些之后,端静的心里更多的是无从言语的困惑。 她无法自以为是的以为上官城璧答应婚事是因为爱上自己。可是,既然什么都不放在眼中,他又为什么要屈从于家族,屈从于自己的母亲,将并不爱的她娶回家中。 这样的疑云一直笼罩在她的心头,最后还是想要永远留在他身边的欲望占据了上风,让她忽视掉所有的未知恐惧。 包裹了厚重棉絮的车轮缓缓行驶在雪地之上,无言的沉重压迫上心头,耳中无从抗拒的喧嚣和脑海里浮现的冷漠缠绕一起,,让端静心中泛起尖锐的刺痛,泪水竟就这样措手不及的流出。端静大吃一惊,连忙挥手擦去,却看见了凤彩之上明显的渗透。 “喜裙染泪,婚后不祥。” 民间的箴言回荡在端静耳边,呆滞的一怔后汹涌的泪水决堤而出,将凤彩上的金丝团团揉进,放肆奔涌的泪水湮没在外间的欢呼中,无人知道他们祝福的女子已成泪人。 上官府门前,大红的灯笼映照出喜气,一府的人们都是带着发自肺腑的喜悦。皇上嫡亲妹子下嫁,这是多么难以抒发的荣光。他们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光耀门楣,至于门楣之下男女的幸福微不足道。 上官唯我双手附在身手,与前来道贺的朝中重臣们寒暄,大红的喜字贴在墙上,金箔镶嵌的表里昭显了这个家族数代的富贵。 宫中准备好的陪嫁先行一步而来,已是两个时辰的整理依旧还有无数珍宝停放在外间的马车上。众人欣喜羡慕的看着数不清的绫罗绸缎,明珠翡翠抬入,在乎的不仅是明面的富贵,还有背后的含义。如此多的嫁妆,是历朝以来前所未见的。 岑钟鸣虽然不悦与娶到金枝玉叶的不是自己的嫡亲侄子。依旧开怀亲家里能得到一个如此深获皇宠的公主。 “妹婿,看来皇上对于这个公主还是很心疼的。” 上官唯我扫扫一屋子的楠木箱子,深陷的笑涡掩饰不住得意,话语之间却有几分保留。 “皇上皇恩浩荡,对于亲人一直是很照顾的。” 苏远轩站在屋中,疏离的笑容面对前来巴结讨好的众人。他是代表齐孤寞而来,亦是今日的主宾。齐孤寞不能亲来见着妹妹完成典礼。只好挑了于皇家血缘颇重,又是心腹的他。因而,今日他端坐上方,上官家的人面对代帝而来的他,宜只能赔笑尽欢。 莹润的目光扫过屋中极尽张扬的富贵。眸低下全是嘲讽。百年煊赫的上官家族啊,这般张扬行事,招来的只怕不是别人的羡慕,而是滔天的祸事呀。 探手摸摸怀中的锦盒,那是琉璃托他带给上官城璧的贺礼。不用打开,只需要感受到那四溢却不渗人的寒意,他便知道,这到底是如何珍贵的物件。到底,璃儿还是放不下过去的竹马感情啊。只不知,这份情意,是否能打动那个冷心如铁的男子。 马车嘎吱停在府前,小厮慌慌张张的进入内院。 “老爷,凤驾到了。” 随着这一声通传,屋中的人们尽数走出,前往接驾,唯有苏远轩一身闲适,坐在上位。目光如炬的等待着一对新人的前行。唇瓣的笑意如此明显,明显到藏不住他急于窥视那个男人的心情。 车驾停稳,上官城璧跃身下马,来到端静的缎帘之前。 “公主……” 浑厚低沉的嗓音落在端静耳里,急急擦去眼角尚未干涩的泪水,将手伸出,搭在上官城璧手上。 手心交融,一股湿意冰凉,上官城璧微一皱眉,抬头一望,珠冠下的面容隐隐绰绰,未见端倪。 “驸马爷,快把公主带进去行礼啊。” 这是今日上官城璧第二次的闪神,明白事情已到了何种地步的他自嘲一笑。 上官城璧,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期许,难不成你还希望这个女人并不愿嫁给你,难道你还可盼着能够悔婚不成。皇室贵胄,家国社稷,到如今,只怕连那个高坐上方的男子都不会同意解除婚事了吧。 一条红罗带勾系两边,明媚芙蓉点缀于中。盖头之下的喜悦泪颜,红罗这边的沉肃如山。苏远轩静静看着面前的新人行礼谢恩,跪拜代帝而来的他,面上全是掩不住的讥讽。 触目所及,除了新郎的冰冻外,每一个人都是喜笑颜开。或真或假的格局下,这场婚礼真是极之有趣啊。 意味深长的笑容,上官城璧知道苏远轩是在看她的笑话,笑话他一面深爱不愿放手,一面却冷静的迎娶另外一个女人。其实,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一场闹剧。又何论别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栖霞寒玉往日情 第一百三十六章栖霞寒玉往日情 天地既拜,自当大开宴席。端静被送入了新房,留下上官城璧面对众多来贺喜的皇亲贵族。然而,在酒宴之前,苏远轩一阕旨意,将上官城璧独独带到僻静居所。 上官唯我不敢怠慢,着人准备了上好的雅斋,心中却有丝忐忑。不知道苏远轩是何意思。 屋外的大雪依旧未停,纷纷扰扰如同尘世喧嚣,上官城璧站在窗前,冷眼看残梅霜雪。 “世子代帝而来,不知道皇上有何吩咐微臣。” 清清冷冷的强调找不到些微的欢悦,苏远轩闻言眼神亮然,折扇在手里敲出啪啪的响声。 “驸马多虑了,驸马大婚之喜,皇上怎会吩咐驸马办差?” 不知道为什么,大婚之喜从苏远轩口中说出,上官城璧莫名的竟有些烦躁。转过身子直视面前的男人,上官城璧的语气里多了些急促。 “既然如此,世子把我叫到这里是有何用意?” 苏远轩将折扇收起,从怀中掏出木盒。 “皇上虽未有旨意,皇贵妃却有贺礼托在下交给驸马爷。” 皇贵妃三字重重击打在上官城璧的心坎,手畏缩的伸出,接过锦盒,温润而不刺骨的寒意渗透指尖,上官城璧惊疑不定的看着锦盒,心里恻恻难安。 “驸马为何不打开看看?” 苏远轩一见到上官城璧的举动,便知他已然猜到这是何物。 苍白的面容看不出悲喜,唇瓣的鲜红刹那间退去。上官城璧的整个人仿佛画作漆白的一景,呆立良久,幽幽一叹,掀开了盒盖。 上好的栖霞寒玉满布冰雾,安静的盛放在锦盒之中。玉中一点朱红分外夺目,夺去了上官城璧的的心神。痛楚一波波袭来,只叫他难忍悲苦。 栖霞寒玉,这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珍品。乃是当年落英宫的镇宫之宝。因为琉璃身子虚弱,苏扉心担心她入宫后被人暗算。所以将可以解去百毒的栖霞寒玉给了她,如若中毒,只要将寒玉浸入水中,饮尽浸玉之水,便可转危为安。 然而,栖霞寒玉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可以化解练就邪功之人体内的热毒。若是体有热力难散,将栖霞寒玉随身佩戴,将会保护身体,不致旧病复发。 此番,琉璃将栖霞寒玉作为贺礼赠与上官城璧,其用意不言自明。就是为了防范他将来再因烈焰掌而危及自身性命。 上官城璧怔愣的神情落在苏远轩眼底,也不禁有了几许同情。到底都是为情所困的男子,只不过,上官城璧比之自己,似乎更无从选择。 “你该知道,她为何要送你这个东西,又为何还要以血养玉。” 上官城璧只是看着玉中的朱红,一语未发。以血养玉,寒阴之血,寒阴之玉,融合一处,才可以完全保证他今后的安危。他的小舞,在他千疮百孔的伤了她之后,还是狠不下心。 “她说过什么?” 暗哑的嗓音泄露出上官城璧的心绪,苏远轩眼望天地,耳边响起琉璃盈满关怀的话语。 “轩哥哥,你替我把这个交给他,告诉他,小舞无法亲临祝贺,今后还望他兀自珍重。缘聚缘散,是是非非,都不再重要。无论如何,他依旧是我的城壁哥哥。只是,小舞不想他日再见之时,他的手,他的心,都被鲜血污浊,无法自拔。” 重复出琉璃叮咛的言语,意外的,苏远轩看见了那个永远沉默的男子眼角泣血的泪珠。 “无法自拔,无法自拔……” 摩挲着手中寒气四溢的碧玉,相思成灰,情深难灭。小舞,你可知道,我对你的爱,从当年的落英宫初见,就无法自拔,我对上官家的责任,却从出生之时,母亲的一个誓言,就已经避无可避。我这一生,从来就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你要我双手干净,又可知,我的每一寸肌肤都早以沾上了洗不净的杀孽。这样的一个人,你还要他做你的城壁哥哥吗? 再多的情绪都是枉然,惊涛过后,一切还是要归于平静,按照原定的命运前行。将锦盒往怀中一放,上官城璧的面上清冷如霜。 “微臣多谢娘娘的厚礼。” 苏远轩直视着上官城璧恢复的沉静,没有多说什么,往门外步去。门槛之处,阳光薄弱的渗透,苏远轩暗沉的吐出心里的疑惑。 “我一直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你不断的折磨自己折磨她,可惜,现在看来,不仅我不知道原因,就连你自己,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在为何拼搏。” 身子猛然紧绷,灰蒙蒙的眼底蒙上决绝。 “世子说笑了,在下虽愚昧,却一直是在竭力完成心中的梦想。” 让彼此解脱的梦想啊,只要能做到那一步,那么,小舞,他,齐孤寞,苏远轩,他们这些人,都能彻底解脱了。 “是吗,那在下就拭目以待了。” 永远的白色清雅如风离去,上官城璧羡慕那种可以在阳关下赤裸裸展示真心的机会。这样的羡慕更加深了他要完成毕生所愿的想法。自怨自艾解决不了问题,他只希望,当那一日来临的时候,他的小舞不会畏惧他满手的污秽,还愿意唤一声软语香甜的城壁哥哥。 夜晚的相府除去层层明明灭灭的烛火,只剩下一堆喧嚣后的浮华。上官城璧跌撞身子,穿过回廊,来到红烛高燃的新房之前。 门外守候多时的嬷嬷宫女连忙扶住一身酒气,步行不稳的上官城璧。 邹嬷嬷乃是端静的乳母,一直照顾端静长大。此番跟着端静到上官府中。平日里邹嬷嬷就对上官城璧对于端静的态度大为恼火,今日大婚之喜,上官城璧偏偏也是冷漠如斯,好不容易来了新房,却酒气冲天,邹嬷嬷心痛端静,顾不得尊卑,话语冲口而出。 “驸马,今日乃是你与公主大婚之喜,你怎么可以喝喝成这样?” 上官城璧冷冷一笑,道:“今日文武百官前来祝贺,我怎么可以不尽兴而归呢?” 祝贺,尽兴。在人们蜂拥而来的浪潮下,上官城璧已然记不清自己到底饮下多少解忧之物。从一杯到一壶,再从一壶变作一坛烈火滚滚吞入腹中。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动如山的面对这个必经的过程,没想到还是需要麻醉自己的神智。唯有这样的浑浑噩噩,他才有把握忽略长久的梦,不去提醒自己梦碎之后,新娘非爱的事实。 然而,就算是这样,也缓和不了心头尖锐的痛。当雕花木门出现在眼前,当大红喜字狰狞的刺目,他就迈不动脚步了。厌恶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无法摒弃。 邹嬷嬷被上官城璧一席话噎的开不了口,皱纹挤成一团。想她数十年呆在宫中伺候皇室,在宫中名声颇旺。如今这个驸马爷却完全不把她这个公主乳母放在眼里。 但是,上官城璧的冷厉之名她早已听过,公主既然出嫁,就是别家媳妇。今后是好是歹,都要看着这个手掌上官家族大权的驸马如何对待。否则,即便有太后皇上撑腰,等待的也不过是表面荣华,一身凄苦而已。 压下心头的不满,邹嬷嬷对这上官城璧赔笑几句。 “老奴一时心急口快,还望驸马不要见怪。” 上官城璧也不欲和这个一心护主的老人多做计较。抬脚想往已经被邹嬷嬷打开的大门而入。猛然一阵清风出来,夹杂点点雪花拍在上官城璧的脸上。 寒意四起,上官城璧浑浊的神智清明不少,屋内的龙凤烛火闪闪烁烁提醒他屋中尚有一个等待他的女子,然而,那个女人却不是他所爱之人。 畏惧感排山倒海移来,下意识的,上官城璧收住了脚步,停顿在门口。 邹嬷嬷不明就里,提醒道:“驸马,您快进屋吧,公主还等着您呢。” 公主二字是淬上剧毒的银针,在上官城璧溃烂不堪的心口扎入七分。猛烈地痛感再也无法欺瞒上官城璧本就微薄的迷离。一句句痴念袭来,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 “公主,公主,她是公主。” “上官城璧,今日你娶得人不是小舞,而是公主。” “上官城璧,你还在希望什么,你早已丧失了资格。” “城壁哥哥,快来追我,快来追我。” “城壁哥哥,我才是小舞。” 清丽无双的笑颜,落英宫中坠落凡尘的仙子,那才是他的小舞。钟萃宫里,决然哀婉的带泪脸庞,即使悲伤依旧掩不住的绝世美丽,那才是他的小舞。万花丛中,恩怨分明,进退有据的飒爽姿容那才是他的小舞。 他的小舞,此刻身在宫中,是别人的妻子。绝不会是屋中红妆浓重的女人。 上官城璧,你是怎么了。即使再多的酒,再多的痛,也不应该让你混淆了视听。小舞是独一无二的,你不应该妄想可以借用烈酒来让另一个女人代替她的位置。哪怕只有一夜! 愧疚夹杂悲愤蚕食上官城璧的理智,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下,上官城璧最终还是选择了落荒而逃。他不在乎逃脱的狼狈,只想要保存最后爱她的权利。 第一百三十七章 凤彩与心共撕裂 第一百三十七章凤彩与心共撕裂 急促踉跄的背影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人们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变故,呆呆的看着上官城璧消失在天地之间。邹嬷嬷等人回过神来,才觉得事情完全脱离了原本应该清醒的轨迹。 “驸马,驸马,怎么走了?” “嬷嬷,这可怎么办?” 邹嬷嬷原地跺脚,暗自懊恼,在宫中数十年,再也没有遇见过这种状况。探头看看屋中,小声呵斥道:“还不派人去把驸马追回来。” 一众小厮宫女早已没有了主意,好不容易听见能做主的邹嬷嬷发话,连忙叠声去追。 “慢着!” 邹嬷嬷神色凌厉的看着面前的宫人侍卫,警告道:“要悄悄去追,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驸马新婚之夜失常离去,未入洞房,传了出去是多么大的笑话。只怕男子无事,到最后还是会有闲言碎语道乃是公主的问题,才让丈夫不愿碰触。与女子而言,这是天大的悲哀与侮辱。 众人自然都知道其中厉害,也不敢通知上官唯我等人,暗自分成几队,照了邹嬷嬷的吩咐,踏着雪印前去追寻。然而,上官城璧师承落英宫,当日可以和苏远轩打成平手,又岂是这些宫廷侍卫,寻常小厮能够轻易追上的。 时间在晃晃荡荡中过去,更鼓敲了几次,新房之内的烛火未熄,新房之外等候的众人已然冰凌入骨。 邹嬷嬷眼见时辰不早,再也无法掩盖实情,叹口气,走进屋中。 “公主,驸马大醉不醒,今晚就请公主先行歇息吧。” 大红盖头下没有波动,半晌,才有清远的话音幽幽传出。 “还是没有找到他吗?” 邹嬷嬷大惊失色,陡然抬头,“公主。” 刺目盖头被一把掀下,珠冠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定在一处,死寂悲寞。有明珠在跌撞间无声碎裂,化为齑粉,风雪拍打门窗,卷起尘埃,复又不见。丢却掩藏的容颜霍然孤立于床畔,映衬着烛火。 “找不到他,是不是。” 端静的嗓音沙哑而破碎,泪水装点了她新婚之夜所有的期盼,随着上官城璧的离去,最后的欢喜也被冲走。 邹嬷嬷愕然的看着端静的面庞,狠厉决绝,心头一颤,“公主,您知道了。” 端静冷冷一笑,唇瓣被咬出道道血痕。血珠子沁出来,会成河流,在凤彩上印出清晰的痛和恨。交集到手心时,和着指甲的尖锐一起汩汩而出。 邹嬷嬷大惊失色的看着端静遍及周身的红色,忙扑上前去,使劲掰开端静的嘴唇,努力抽出陷入皮肉的指甲。 “公主,公主,您这是做什么?” “我恨他,我恨他,他不要我,他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人的绝望倾斜为愤怒时,所能引发的震颤往往超出自己的控制。端静现在早已丢掉了所有高贵的外衣,只想着要将将心头一团团的怒火肆意燃烧出来。她不想再一个人承受烈焰焚身的痛苦了。 邹嬷嬷被端静青白交错的恐怖模样吓得跌倒在地,有宫人听见里屋的咆哮,闯了进来,正对上端静在烛火下剪影的凶神。 “你们来的正好,告诉本宫,他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 宫女被端静骇人的样子吓得倒退两步,嘴里支支吾吾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爱她,他这么爱她……为什么无论我怎么做,我都得不到他的爱?” 没有人能够回答端静歇斯底里,对于她口中的爱与不爱更加无从回答。端静触目所望,眼见得净是惊惧怀疑的紧张,似乎所有人都把她当作了疯妇,惨然一笑,扯开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凤彩。条条碎布随着众人的惊呼阻止飞舞在地上,端静只是冷眼看着,手中的劲道愈见凄厉。 “公主,那是御赐之物,不可以啊。” “公主,凤彩乃是皇上所赐,您不能……” 甩开上前阻止的宫人,端静噙着笑意,誓言将嫁衣化作飞灰。 凤彩又如何,当日,她带着万分卑微接受那个女人的给予。只是因为她依旧怀着圆梦一般虔诚的心来嫁给他。只因为她嫁的人是他。如今梦碎了,心醒了,凤彩还有何用。女人的幸福,从来就不能够依靠一匹锦缎来成全。 红色遍及满地,端静看着寄托祝福的嫁衣幻灭如同她短暂而美丽的梦。心中是死亡的轻松。一切都走到尽头了,他们之间,似乎也应该有个说法,哪怕他不爱她,至少也该留下只字片语吧。 飞身出屋,跃入茫茫天地,嫁衣里面白色的棉裙上不小心坠上几滴湿润,凝结成冰。 “公主,公主,快,快去把公主追回来。” 在一连串惊变下,宫人们又是一团骚乱,没想到驸马尚未寻回,公主竟又如此跑了出去。天寒地冻,公主仅着罗裙,万一有个好歹,如何向皇上和太后交代。 蜂拥而出的众人踩着先前错乱的脚印,呼啸而出,而所有的忙乱,依旧停留在上官城璧居住的内所。没人敢把这惊天地的消息泄露出去。 单薄的罗裙出现在天地中,孤单的身影下,端静矛盾的按照自己的揣测去追逐。凭借着昔日曾在上官府中照顾上官城璧的熟悉,她终于来到了那个他最可能出现的地方。 枯败的莲池下,寒霜料峭在黄褐茎杆。死沉暗淡的布上整个莲池,没有半丝能够惹人怜惜的美景,然而,端静依旧看见那个负手垂立的身影萧索的站在旁边。任凭风霜扑面,不动如山。 “你果然在这里。” 了然的创痛,端静冷笑着看向上官城璧,肩头上还有未化的积雪。他,应该是一离开就奔这里来了吧。 上官城璧转过身子,眼珠寂静无光,似乎恢复成为了人前的冷漠少主。 “公主,你不应该来这里。” 上官城璧的面容寂寞燎原,端静冷冷的看着他面具下孤索不安的心。心底的恨意挣扎蔓延。 “我不应该来这里,难道你就应该在这儿?” 在这里做什么,缅怀过去,还是逃避他这个新婚妻子。 或许是意识到端静的心态有所不同,上官城璧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淡然的扫过端静被雪沁湿的鞋袜。 “雪寒天冷,公主若是执意在此,应该多穿些衣服。否则……” “否则什么……” 赤目血丝破茧而出,端静缓慢而沉重的逼近上官城璧。若是今日之前,上官城璧的这般话语会被她自欺欺人的解释为情深爱重,关怀有加。可是现在,不过是对她雪上加上的讽刺罢了。 “否则,你没法向母后交代,还是没法向皇兄交代。可是,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哪怕冻成冰人,上官城璧,你都永远不会想到向自己交代的问题!因为,你不需要!” 不需要,根本无爱,根本无情,又何必花费心神来向自己交代。愧疚自责,那是深爱妻子的丈夫才应该有的情绪。 上官城璧皱皱眉,只是定定的看着端静,那样冷然的表情却让端静的心里更加无望。 凄凄一笑,端静指着满池残荷,“上官城璧,你不想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找不到你,我却肯定你在这里吗?” 娇贵的眉目陡然竖起,苍白的衣衫,苍白的容颜,苍白的天地,端静觉得自己是世间最可笑的女人。新婚之夜和丈夫的赤诚相谈,哪怕是发泄愤怒,也只能在他缅怀别人的地方。 “那是因为,你重伤之时,我偶然至此,发现一池荷花开的正艳,我想要采一朵回去,却被你府上的暗卫阻止,他们告诉我,这荷花是你的心爱之物,任何人,都不能采摘。我脾气倔强,想要强行采了回去,没想到,连你的父亲亲来,也不敢做主。言语之间,颇多掩饰。” 就是那样的姿态和掩饰让端静起疑,不过一池荷花罢了,为什么上官唯我都要退避三舍。难道是上官城璧独爱莲荷。也许是好奇,也许是想要更多的了解自己的夫君。端静差人下去调查。幸而,那池莲荷在上官府中名气颇重,不幸,那池莲荷的意义是在她心头另一道伤痕。 “我命人一查,才知,这池莲荷是你回府之后,从落英宫中移出,种植在此。曾经,你的堂弟不顾禁令,采摘送人,结果,被你活生生打断了双腿。连你的叔叔跪地求情你也不肯放过。后来,便再无人敢动这里面的荷花。而我,问过漪澜殿的宫人,他们说,舞琉璃,最喜欢的便是莲荷!” 残忍的答案。她一心想要探寻上官城璧的爱好,日后讨好丈夫。却发现,那个女人的身影时时刻刻充斥在他身边,这让她,情何以堪。 “公主到底想要说什么?” 上官城璧喉头微微一动,似有些动容,却又什么话都不想多说。因为,连他都不知道,此刻心底而起的波澜。到底是思念的痛,还是错乱的悲。 白色的绣袍一挥,端静无声的倒退,太多的恨意涌在一处,反而将一切的言语都单薄起来,什么也说不出了。 上官城璧看出端静此刻的挣扎,攥紧拳头,木然而动。 “既然公主说不出来,那就由我来一一回答你吧。” 面对上官城璧的坦白,端静的心怯懦起来,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本就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决绝来发泄。到面前的男人终于愿意打破沉默,直言相告时,她又害怕他即将要说出的字字句句。她下定了决心此番路人,临头还是无法割舍。散发三千夹着冷玉面庞,端静惶恐的看着上官城璧。 眼神落在残荷前方,上官城璧没有注意到端静的无措,脑海中只剩下昔日的过往。是应该给一个交代,他不爱她,甚至恨她,但是关于感情,他有责任给她一个事实。 “我确实爱她,一直爱她。而这些荷花,是我和她第一次相见的证人。” “你……”轻松畅快的承认让端静措手不及,却矛盾的见到了上官城璧面上缓缓而行的愉悦自然。仿佛是放下了一个背负很久的包袱。又像是将心头压抑的巨石移开,身心都舒展了。 是的,他爱她。上官城璧的心情飞扬在远端,长久以来,他欺骗别人,隐瞒自己。如今,给了被人一个回答的同时,他也饶恕了自己。 “我从小没有父母,被师傅收养与落英宫中。我每日的生活,除了练功,习字,再无其他。我的生活如同深渊下隐藏的幽湖,平静无波,死寂暗淡。照不见阳光,也无所谓未来。直到我遇见小舞,花一样美丽的精灵,月一般柔和的仙子。” 上官城璧的眉梢眼角都沁上幸福,过去的经年里他曼妙过的甜蜜,是深入骨髓的剧毒,切骨亦难忘。端静悲哀的审视他沉醉的面容,那是从未见过的安静祥和。 “那时的她,站在莲池外面,玉做的胳膊努力伸过去,我心里一动,以为她是想要采摘莲花。正准备帮她,却被阻止。她告诉我,她只是想碰碰它们,仅此而已。但是她不要把它们摘下来,因为,摘掉的花会枯萎,会很快死掉。她说,每一个生命都要盛放的权利。然后,我忽然就有一种感觉,这个女孩,是我将要守护一生的人,因为,她可以带给我盛放的生命。”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师傅的甥女,是将要随我一起习文的师妹。我与她每日在落英宫一起读书,学习诗文经史子集。唯一遗憾的是,她的身子虚弱,无法习武。她很羡慕我,我告诉她,我的武功为她而学,将来我会保护她走遍天下。” 端静嗤嗤一笑,道:“走遍天下,这永远只能是你的梦!” 上官城璧陡然转身,狰狞的看着端静讥讽的容颜,口气霜降如冰。 “是,只能是梦,如果不是你们皇家的争锋相对,如果不是这世家豪门的血腥纠葛,如果不是我身上该死的血液亲缘,这不会是一个梦!” 就是这些该死的牵绊让他无能为力,取舍难断。造就了他今日和小舞的相忘与天涯。 “我做了二十二年的梦,被你皇兄的一卷圣旨全部破碎。我远走天涯,却被告知身份,告知母亲的临终遗命。”以及那个让他束手妥协的诅咒誓言。瞳孔下满是碎冰,上官城璧回想起那个知晓身世的滂沱雨夜,心中恨就咆哮如野兽的受伤。 “你们逼着我回来,回来继承我不想要的一切。回来和小舞成为死敌,让我亲手伤害此生最爱的人。” “哈哈……此生最爱的人……” 端静昂首大笑仰望湛黑星空,看不见一点明亮。这是否昭示了他们的未来。根本就没有一个光明的结局! “你终于肯承认了吗,上官城璧,舞琉璃,你的小舞,才是你最爱的人。” 凄冷嘲讽的断金走到上官城璧面前,逼他面对自己的眼睛。 “你最爱的人又如何,她现在是我皇兄的爱妃。后宫三千佳丽,独宠与她一身。粉黛失色,情深不渝。而你,守护她,真是笑话,以你现在的立场地位,只怕连与她成为朋友都是妄想!” 上官城璧捏紧拳头,坚毅冷然的面容下泄露出缄默的悲哀。 “怎么,我说对了吗,无论如何,你已是上官家族的少主,已是我端静的驸马。你早已经没有了爱她的资格。” “我失去了爱她的资格,但是我不会放弃守护她的权利。” 萧索坚决的话音让端静怔住,“你说什么,你……” “我永远会保护她,直到我消失于天地之间。” 上官城璧的语气里没有半点戏谑,这是他永远不会放弃的最后的梦想。生命继续的唯一理由。 “你要永远保护她,那我呢,为了你,我和皇兄死目成仇。你只看到她为了你放血救命,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跪在皇兄面前毫无尊严的祈求,为了你,违抗圣旨,擅闯漪澜殿,跪在那个女人的面前。我丢掉了所有的自尊和骄傲,就是为了爱你,你却在今晚,在大婚之夜告诉我你只爱她!” 风霜包裹着端静的愤怒,灭去上面狂躁的火焰,浇不熄心头恨怨的冥炎。 上官城璧依旧无心无动,静静等待端静发泄完怒火。 “公主,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心头,亦有所爱之人。” “所以,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满池残荷映入眼帘,上官城璧愀然开口。 “不是你咎由自取,而是,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个死局。” 他们之间的爱恨难舒,都无从牵扯出对错。谁是谁非,早已经埋葬在一次次的争斗中,周而复始的轮回对峙。背叛和伤害后面,都背负了太多沉重的争斗。如果感情无法纯洁,那么还有什么继续的必要。他和端静的结合,正是从一开始就染上了污秽的利用,没有将来,无从谈爱。 端静不敢置信的看他,原来,从开始他就将他们之间判上死局。抹去了所有的悲喜,只是僵硬的按照设计走下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永远不会爱我,不管我如何做法。” 上官城璧闭上眼睛,幽幽一叹,“公主,你可以将铭刻在魂魄里的烙印消除吗?” 端静的身体里再无一点温度,铭刻到魂魄里的印记,他是在告诉自己,不仅是活着,即使死掉,即使转生,他的爱也会连同魂魄一起轮回,永远不灭吗?还是他在告诉自己,他的爱,永远不会给别的女人。 “好,很好,上官城璧,我会记住你今日所说过的话。”凄厉的眼神锁住上官城璧,端静眼中雕出一抹不再转移的杀戮决心。 “但是,我得不到的你的爱,你也休想看着她平安。” 悚然的话语让上官城璧猛地转身,端静的眼睛被一阵忽来的风霜迷住,冷冰冰的雪花从地上卷起拍打在她的脸上。再睁眼时,上官城璧暴怒的面容已经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端静冷冷一笑,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如此相近,却又如此遥远,因为他的手卡在她的颈项之上,他的心透过眼神,表现出了喷薄的杀机。 “你要杀我?” “你若敢动她,我会让你后悔生而为人。” 脖子上的劲道越见十足,端静挣扎着喘出一口粗气,道:“杀了我,你如何向皇兄母后交代。” “无需交代。” 随意的语调让端静脸上卷起湿意,很快的成为一束束冰条。 无需交代,是的,如果他的皇兄知道自己有意对付那个女人,只怕会比面前的男人更快出手解决掉自己吧。而她的母后,是不会为了自己在这个关键时刻和最重要的盟友翻脸的。说来说去,自己才是最无关紧要的那个人。 缓缓的松开手,上官城璧看着端静瘫软在雪地之上。他不爱她,清冷如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心怀愧疚。倘若这个女人可以安分守己的呆在上官府中,他日事情解决之时,他尚可为她留下一丝余地。但若是她不知进退,就不能怪他心狠手辣了。 小舞,是连神都不可以侵犯的存在。 “言尽于此,何去何从,公主自行斟酌吧。” 上官城璧也不管端静在雪地中缠斗削薄的身影,径自离开,走了几步,方又觉得有些事情尚需言语。 “还有,这里是我独思之所,今日之后,还请公主勿要踏足此地。” 痴痴的注视着那个挺拔淡漠的身影埋藏在风雪之后,端静蓦然爆发出兽鸣一般的嘶吼。双眼赤红的看向四周空寂的氛围,只瞧见残荷冬意,枯木颓废。苍天浩渺,黑夜难安,竟无她可以宣泄悲伤的地方。 她是谁,一国公主。金枝玉叶,黄天贵胄。为什么竟会走到这个地步。她带了兴师问罪的心情而来,得到的除了更深更痛的屈辱,一无所获。 可是,她如此的无能为力。她的丈夫,根本不将她的身份放在眼里,她的母后,不会为她剪断那根维系盟约的红绳。他的兄长,更是对那个女人爱逾性命,不会为她做主责难。 如果,如果今日上官城璧爱的不是那个女人,她可以将她赐死,可以有千万种方法折磨她,抚慰自己。而现在,一切都成为空谈。 不,她绝不认命。凭什么舞琉璃可以在宫中享尽荣华,心安理得的接受皇兄的宠爱呵护,还有那么多男人为她死心塌地,守护她的幸福。然而她,真正的龙凤子孙,却只能在这里自怨自艾。 既然天不助她,无人护她,那么她就靠自己。他一定会毁了那个女人,她绝不会让自己成为唯一的凄惨之人。她一声凄苦拜她所赐,如何能让凶手独善其身。 舞琉璃,你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尖利的指甲抓挠着雪地,雪水点滴深入肌肤,冰封了端静最后一寸良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兄妹之间生嫌隙 第一百三十八章兄妹之间生嫌隙 上官府中的一场闹剧以端静独自回屋而告终。(.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在端静回屋后不久,上官城璧遣人来禀,说是今晚在书房就寝,以后将院中的蔵影居作为起居之所。若无要事,就不来打扰公主清净了。 邹嬷嬷闻言一怔,问着来禀报的小厮。 “驸马怎么要另立居所呢?” 小厮支支吾吾不敢回答,落荒而逃。邹嬷嬷唤之不及,只以为是自己开始的态度热闹了上官城璧,才使他离去的。心里愧疚的邹嬷嬷踱到里屋,只见端静孤身一人站在窗前,门户大开,任凭冷风拍呆在自己孱弱的身子上。 邹嬷嬷连声叨念,关掉门窗,心痛的道:“公主,您不必难过,都是老奴不知好歹,今晚多说了几句话,得罪了驸马。等驸马气消了,老奴去给他赔罪,驸马会好好待您的。” 端静寂然一笑,缓缓转过身子,“嬷嬷,若是赔罪有用的话,我宁可给他下跪道歉。” 然而,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他以说明,不管如何,他的心,乃至他的魂,都是那个女人。今后,她只要过自己的日子就可,她只要让他们都与她一般痛苦即可! 邹嬷嬷被端静诡异的平静和赤红的瞳孔所惊,只觉得今晚的公主回来之后便有些不一样了。mianhuatang.info但此时此刻,她亦再不敢多说。 呼啸的冷风,漫天的无垠并没有办法彻底掩盖去上官府中今晚的悲悯。两条暗影在凝视新房片刻后,轻飘飘的移动身影,消失于掩盖之下。 苏府之内,一处优雅的宅院隐藏在深处,门前大片潇湘竹混合冰雪,斑竹点滴是为娥皇,湘妃一曲又怎堪情灭。苏远轩浅影离散,站在竹前,一柄玉笛横于唇瓣之中,浩渺的歌声飘荡开来。 风动无痕,竹叶摇曳之下,苏远轩停下手中的曲目。 “如何了?” 暗影跪倒在地,“回禀少主,如您所料,上官城璧并未与公主圆房。” 果然如此啊…… 痴情男子不止他一人,只是上官城璧这般做法未免太过愚蠢。既成事实,又何必逃脱。选择了与太后这边巩固关系,这样对待端静无疑是在中间画出嫌隙。若此画虎不成,不过是多造就了一双怨偶。困了自己,困了别人。他又是何苦来哉。 怅然冷笑一声,苏远轩遥望远方。 看来,到了最后一步,他还是没法跨过自己的那一关啊。 收回视线,瞧见眼前的暗影未动,神色之间,似乎有事拿捏不准,犹犹豫豫的仓皇。 “你跟随我苏家许久,有话不妨直说。” 那暗影得了指令,这才坦然道:“回禀少主,此番上官城璧与端静公主挑明……挑明心之所属,公主,似乎十分震怒。” 苏家暗卫从交到苏远轩手中时,就被灌入了为保琉璃而不惜一切的代价。苏远轩心恋琉璃更是苏舞两家人尽皆知的秘密。这一次,意外发现端静的脾性变化,暗卫心知有异,不敢擅专,可是,端静毕竟也是公主至尊,又是苏远轩的表妹,因而如何抉择,很是为难。 “我知道了,下去吧。” 苏远轩沉默良久,淡淡的挥手,示意暗影退下。 端静能忍到如今,早已超出他的预料了。苏远轩幽幽一叹,看来今后不仅需要提防宫中的那几个不安分的嫔妃,尚需要隔离开璃儿和端静。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伤害端静,他相信,这也是琉璃和齐孤寞的心愿。 不过,按照家礼国法,明日端静就会进宫谢恩,琉璃位尊皇贵妃,又是司掌西十八宫。说不得可能会和齐孤寞在一起。端静必然是要去拜见嫂嫂的。 既起杀机,女子的怨恨,绵绵无期,无从摸透方向。苏远轩不能拿琉璃的安危冒险。想了一会,还是决定连夜派人入宫通知齐孤寞,早做预防。 “来人。” 屋檐阴暗处,一名风信使走出,这是苏远轩为了和齐孤寞互通消息而特意培养的十二信使之一。 苏远轩疾步回屋,提笔朱墨,以蜡封口,交给了等候的信使。 “速将此信交给皇上,转告皇上,就说我请他早做筹谋,不可大意。” “是,少主。” 信使应了一声,施展绝佳轻功,迅速往皇宫方向而去。 乾阳宫内,更鼓正响,宫人们在首领太监的带领下,来来回回的穿梭,检视是否有被风雪吹灭的烛火。端静大婚的喜字红花尚张扬与众人视线之中。侍卫交班之后,三三两两的低声谈笑,商量着要前往值房烫上两壶热酒。 易坤站在齐孤寞旁边,看着他专心审视今日的奏折,今日因为端静大婚,免去早朝,不过奏本依旧被送入乾阳宫,一番仪式下来,只好直到三更齐孤寞还在操劳。 “皇上,三更了,您是否……” 齐孤寞放下御笔,笑道:“竟是这晚了,也罢,你去漪澜殿走一趟,告诉贵主子,让她先行休息。朕待会再过去。” 深知齐孤寞近日每晚必去与琉璃同寝的易坤不敢多言,告了个礼,带着几名小太监,退了出去。待得易坤消失于殿中,殿门关上,齐孤寞眼眸一沉。 “出来吧。” 信使从廊上而下,跪倒行礼。 “参见皇上?” 齐孤寞丢掉御笔,神色沉肃。 “发生什么事了?” 信使不敢多言,躬身将信呈上,齐孤寞深知这个时侯让送进宫的必是重要事情,也不多话,接过信封,拆开一看,几个大字跃然纸上,触目惊心。 “端静生恨,璃儿将危。” 齐孤寞眼中光华骤然拭去,却并不显露出来,只问着下面的信使。 “世子可还有其它话说?” 信使低头埋首,道:“回禀皇上,世子请皇上早做筹谋。” 齐孤寞将信纸扔往一边的琉璃灯罩之下,瞅着纸片在火焰中化为飞灰,轻渺渺的透出点残雾来。 “朕知道了,让你家世子放心。” 信使深施一礼,带了回音,飞身而去,齐孤寞再度拿起面前的御笔,神情似怒非怒,似悲又伤,看不出一点真实的痕迹,然而,他知道,有些东西,随着那纸片的飞灰被磨灭尽了。 他的人生,将再多一个死敌。端静和他之间,失却了最后一寸可以转圜的余地。不仅仅是为了琉璃,亦是为了他的江山。天下,所谓天下人之天下,其实不过是种谎言。天下只能一家独掌。岂容他人分羹。端静对付琉璃,既是对付他这个天子,既是洛家的同党,皇权的障碍。 御笔朱砂而立,齐孤寞面上映照出明灭的笑容,万钧力量一下,兄妹之间,水火难容! 第一百三十九章 荣华之下深如海 第一百三十九章荣华之下深如海 大雪的纷扬没有持续太久,及至皇城喧闹后的次日鸡鸣,久违的阳光出现,街头孩童欢闹着蹦出屋子,在自家园里搭起简易的雪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街面上厚厚的一层积雪,被百姓们各自洒扫干净。至于宰相府到皇城一段路面,早已被人细细检视,确保路面的畅通无阻。就怕耽搁了公主和驸马的入宫谢恩。 端静冷然的坐在梳妆台前,任凭宫女为她细扫峨眉,淡妆添彩。只余下一抹浅淡的笑痕于唇边,曼妙俯视屋中来来往往的奴仆。 上官族人接着端静回宫之际,送来许多礼品。其中不乏珍宝。都是让端静带回去孝敬给各宫主位的,上官家,现在太需要跟各方修好关系。后宫朝堂,千丝万缕,不可慢待。 邹嬷嬷忐忑的面对此刻的风平浪静,潜意识里,很想遗忘昨晚的一场风波。可是,不知怎么的,越是想要忘记,那种恐惧慌乱的感觉就会越袭上心头。只得惴惴不安的服侍着。 端静打扮妥当后,出了府门,众家眷在外恭送。上官城璧依旧傲然一匹黑马。并未坐上翠羽华盖的玲珑宝车。端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两相无话,冷冷一笑,自顾自的上了马车。 夫妻之间淡漠的令人诧异,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问话。上官城璧不是不知道端静昨晚受伤甚重,只是端静的异常依旧引起了他的怀疑。而怀疑若不去证实,后果可能是他不能承受的。所以,他心中聚起了一个想法,但是,需要时间地点去准备。 厚实的手拉紧缰绳,上官城璧行在前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皇宫进发。没有任何欢天笑语,安静的可以分明处马车下那个车轮与地面更久的摩擦。 宫女太监们在环在周围,手捧着器皿,再不懂这个谢恩因何原因这般肃穆。地位低下的他们只能小心再小心,生怕中间出了什么问题,累及自身性命。 晨起的安静若素让琉璃分外清爽,漪澜殿中的宫人也在仔细洒扫。琉璃很少管事,这一次,却一反常态的亲自看了殿中的摆设,怕室内凉意,还命人将地龙烧的暖和一些。 红妆眼见琉璃面带笑颜,暗自摇摇头,上前道:“娘娘,您还是先去歇息吧。” 琉璃怀抱着银丝暖球,面上现了微微的薄汗,看满室洁净芳香,这才坐到一旁。 “红妆,今天是端静和驸马谢恩的日子,我理当小心些的。” 碧玉闻言,不服气的放下手中已经换过的新茶,道:“娘娘,您这般小心,那端静公主也未必领情。明明……” “碧玉……” 琉璃微沉下去的语调让碧玉委屈的住了口,泱泱的退到了一边。琉璃见状,叹了口气,看外间冬日雪景正好,偏偏怎么人心就要蒙上一层阴霭呢。 今日端静进宫,她真的是诚心祝福,希望他能和城壁哥哥之间有段美满的姻缘。所以,才特早起命人去慈安宫中等候,想了端静给太后问安之后,就将端静接过来,送上自己的心意。 哪知,太后之后,因为有了齐孤寞早早的旨意,说是要让端静直接到漪澜殿,他下朝之后,往漪澜殿接受公主的问安。按规矩,端静毫无理由拒绝,也不能拒绝。没想到,派去接的人愁眉苦脸的回来,说是公主道既然皇上这会没有时间,她应当先去拜会洛贵妃,还说洛贵妃进宫日久,当是后宫之主。过会再来向皇上问安,却丝毫不提琉璃之事。 琉璃心知端静与她心结甚深,可是总以为,既然心结来自上官城璧,既已成亲,心结当解。如今面对这样的窘迫,琉璃却只能暗自叹气,并不知端静早已将她视作死敌。 可是无论如何,琉璃还是愿意倾力一试,她不想让齐孤寞为难,更不想永远成为毁去别人幸福的侩子手。心中幽怨难安,为了息事宁人,也只能压下漪澜殿众人的不满,免得事情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于人于己,又有何益…… 鸳鸯宫中,端静手握洛贵妃亲手递上的一杯热茶,看盏中打着旋涡的翠绿叶片,袅袅的热气喧腾上来,不知道这样慈眉的表姐容颜下有几分真实。 洛贵妃对于端静的愤恨几乎一望可知。且不说她早已在端静身边埋下了棋子,但是从明丽妆容下的残缺便可窥出端倪。她亦是从一步步心碎中走过,如何看不出同是强颜欢笑的端静。 一个女人的美丽若要绽放,丈夫的关爱才是最佳的养料。其他的重重,不过都是用以掩盖的器具,及表未至里。 了然一笑,这般境况,于她应该是是最为有力的,她或许同情端静的机遇,却不会笨的为了这份同情丢掉一个盟友。只是,现在这把愤恨之火烧的似乎还不够旺,她还需在后面推上一推,那么锻造出来就必定是最锋刃的武器了。 “公主,今日喜气回宫,想来驸马昨晚应该很是体贴了。” 打趣的词句挑起端静心头最深的痛,勉强一笑,端静放下手中的茶盏,道:“表姐说笑了,哪及得上皇兄对舞贵妃的温柔体贴。” 洛贵妃面色一白,继而轻笑出声,挥退宫人,直视端静。 “公主不过出宫一日,怎的与我就生份起来,拿这种话来刺我。” “表姐客气了,你又何尝不是在试探端静呢?” 洛贵妃面对端静毫不慌乱的神情。满意的点头。也好,若是端静一味任凭自己挑唆,自己没有分辨的能力,那么,自己拉拢的不过是一个痴傻的打手,却分担不了什么重任。如今看来,端静已是被昨晚的事情伤透了心肺,性情大变,这样狠辣的盟友才是能够助她完成大事的人。 “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说了吧,公主既然与我有共同的仇人,不妨咱们联手谋求一些东西。” 端静自然知道洛贵妃所说的是何意思。自昨晚过后,她已经对于所有绝望,更不会希冀洛贵妃这时的筹谋是为了自己,不过,她的目标或许是舞琉璃,但是却绝不包括那洛贵妃和太后等人筹谋的江山权利。 荣华富贵,她是天生的所有者,不需要耗费心机。她所输的,只是一寸真心,一缕真情。她又何必将自己虎狼联系起来呢。 “表姐多虑了,端静心中所深恨的,自会自己除去,不牢表姐费心。” 洛贵妃嗤嗤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声未歇,已有点点水花盈动在眼角。带着不敢不愿的妥协,指尖拭去那些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自己除去,公主,您以为仅凭你一人之力,真的能除掉你心中的毒刺。” 洛贵妃豁然起身,浩瀚天地,银装素裹中蕴藏着那么多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却都被一个女子独自占去。天下君王的庇护,富甲世子的默默关怀,阴森敌人的黯淡不弃,还有那家族出身的滔天军权,甚至,一缕已然逝去的阴魂也成为了她身份尊贵的证明。 而她们,想要对付她的这些人,只能卑默如尘埃,隐藏在暗处,幽幽等待一个机会,极具微薄的力量,渴望集水成河,撼动高川。只是,也许,等待会绵延一生,只是,她再也没有了选择的退路。 “公主,你可知道,舞琉璃是何身份,她的周围,有多少或明或暗的守护者,舞家的军威,惠娴皇后的身份,殉葬成就的名声,皇上的独宠,世子的独爱,甚至……” 嘲笑同情的丢给端静一个眼神,洛贵妃缓缓开口,“甚至,还有您的驸马,绝不放手的守候,您以为,就凭你,动的了她?” 最后一句强调成功的扎穿了端静用漠视填补的心肺,即使认清事实,端静也不容许有人来刺破自己构筑的假象。 “住口,你虽为皇贵妃,也不能如此污蔑我的驸马?” 洛贵妃鄙视的看着犹在挣扎的端静,道:“侮辱吗,那公主可知在你朝拜鸳鸯宫的同时,驸马在哪里?” 端静木然怔住,无言以对,半晌才道:“外臣不见内妃,他自然是在外间等候。” “笑话,是在外间,还是守候在漪澜殿外注视一个求而不得的女人。” 节节逼近的事实击溃端静的理智,双手愤怒的扯住洛贵妃的手腕,似是警告又似是哀求的无力诉说。 “不要再说了,他真的是在外面,他真的……” 嗓音寸寸低沉下去,端静的身子慢慢倾颓。她不知道啊,他们之间,自从昨晚,就冷漠如霜,从慈安宫中出来。她抗旨先来了鸳鸯宫,意气用事的为自己争一个脸面。而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淡淡的离开,留下一个背影。 她在别人面前,为他找了一个看似光明正大却虚薄的近乎荒谬的理由。外臣不见内妃,可是他已是自己的丈夫,按照规矩,只要有皇上诏命,是可以见到妃嫔的。 只是,她不愿以承认,她已经输掉了心魂,连仅有的自尊都要失掉不成。 洛贵妃眼见端静的神智已经接近癫狂,暗自高兴目的快要达到。狠心的扔下最后一根将火焰烧至鼎盛的木柴。 “公主若是怀疑,为何不随我亲自去看看。” 说完,也不待端静反驳,径自拉了端静的手,急匆匆往漪澜殿方向而去。她早已命人守住了漪澜殿外间,刚才有人回奏,上官城璧打从慈安宫出来,便去了漪澜殿外痴痴守候。不顾严寒,已是两个时辰。现在,他们过去,能欣赏到的可是一场绝佳的好戏。 第一百四十章 相思之人相狠绝 第一百四十章相思之人相狠绝 失去思维的端静傻傻的任由洛贵妃近乎粗暴的拽住自己,行走在从小熟识的廊道里。(.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只是,过去流连于宫中嬉戏的美好记忆,那些精美的华丽,此刻映在眼中,虚虚实实,触手可及,又蒙着一层雾气,仿佛,一伸手去触碰,就会消失于天地之间。 漪澜殿外,上官城璧已经独自站立了许久,他可以看见里间忙碌的宫人,看见被擦拭的焕然一新的器具,甚至,还有殿中炉火上的香烟打着旋子往上攀爬。但更多的,还是殿外他可以轻易闯过的侍卫,以及心中那道不可逾越的愧疚。 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阻挡了自己的脚步。事实上,今日本该是他的良机,一个光明正大去见小舞的机会。可惜,他还是踟蹰不已。 黯然苦笑,三年来,他从权掌上官家族,到训练底下死士,何曾有过这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遥遥远望,空自长叹。 冬日的阳光绵绵的打在琉璃肩上,一心等候的琉璃见所有的一切都已妥当,抱起一个暖炉,走到窗边。看外面泫然素裹,嘴角沁上笑容。忽然,面前的衣袂一闪,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那么近,那么遥远。 “城壁哥哥……” 呢哝出声,琉璃看出了上官城璧下意识的退却,连忙叫了人留下上官城璧,自己也追出了屋子。、 “驸马,舞贵妃请您过去。” 几乎就要离开的上官城璧在最后一刻慢下步子,恰如其分的被琉璃唤出的侍卫拦截住。 上官城璧只得转身,对上的是一汪剪水秋瞳。朝思暮想的人儿站在他的面前,他手脚急促,失常的无法言语。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能说出些什么。 琉璃瞧见上官城璧的模样,扑哧一笑,道:“城壁哥哥这是怎么了?” 熟悉的笑声流淌在上官城璧心底,但有了许久的尴尬,茫然都因为琉璃的欢颜而拭去,上官城璧陡然自我嘲讽。 他是在担心什么,小舞不已经让人来明确表示过了吗,他永远都会是小舞的城壁哥哥啊,只如此,他心满意足了。 忧思不在,上官城璧暖暖一笑,也不行礼,只有些责备的盯着琉璃被雪水浸湿的绣靴。 “小舞,你本就畏寒,怎么可以就这么跑了出来。” 琉璃吐吐舌头,感觉到上官城璧的关心,恍若时光倒流回了落英宫中无拘无束的日子。 红妆等人本来抱着一种敌意随了琉璃的脚步出殿,现在看到上官城璧眼中毫不掩饰的真诚,和与平日对待别人不同的关心,也不由得心中松了一口气。 “娘娘,您和驸马去亭子里小坐,奴婢等去把茶果奉上。” 琉璃点点头,和上官城璧一起进到了漪澜殿中用于赏景的追风亭内。 外间景色如故,宁静的氛围衬着雪意轻悠悠的酝酿,琉璃探出手去,正好树枝间一阵抖动,有凉意曼妙进手心,琉璃难得的调皮轻笑。 上官城璧莞尔,回想昔日两人一起往树上采摘松果时的乐趣。那时的琉璃,逞强而美好,任性而妍丽,连生气的模样都带着鲜亮的生动,让他,白看难厌。 “小舞,你过得还好吗?” 心思百转,上官城璧还是决定问个明白,即使会冒着打破此刻的闲适的风险。 琉璃停在空中的手微微一顿,扭过头来,甜甜的道:“城壁哥哥,我很好的,以后也会很好的。” 有丝落寞涌上心头,上官城璧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些什么。那么迫切的希望小舞拥有一份幸福。可是,现在眼睁睁看着她的幸福和自己绝缘,由别人所给,心头又有点莫名的苦涩。 罢了,只要她好,只要她好,一切都不重要了。三年前,他做那个决定的时候,不是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吗。唯一错漏的不过是那个坐拥天下的男人会如同飓风一般迅速席卷小舞的心罢了。 琉璃心知上官城璧仍有心结,存心想转换一下话题,道:“城壁哥哥,昨晚你们……相处的还好吗?” 琉璃这话问的有丝犹疑,她不是傻瓜,自然知道这些年来,上官城璧到底是抱持了什么样的心思态度守候在自己身边。所以,她不能也不会去强求上官城璧要对端静如何,甚至鼓励他去爱上别人,这样的劝慰,谁都可以说,唯独她不能啊。 她可以选择不爱,但无能为力阻止别人的爱,她不能为了自己的心安理得让上官城璧面对所爱之人将自己推给别人的痛楚。 她此刻,只是想知道,那个爱她的男人在新婚之夜是否伤己伤人而已。 然而,透过上官城璧浑身线条的僵硬,琉璃已经知道了答案,在心底凉凉一叹,琉璃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囊,那是今晨她的姨母,上官城璧的师傅托人从落英宫中快马传过来的,只说是给上官城璧的贺礼,其它的,只字未提。 “城壁哥哥,这是姨母给你的。” 上官城璧伸手接过,锦囊绣工细腻,却实非什么珍贵物事,只不过上面的金漆封烫有点引人注目。 上官城璧挑挑眉,掂掂手中锦囊的分量,实在不明白里面能够有些什么东西,引得师傅如此郑重,大费周章的用金漆封好,如此做法,分明是怕别人看见。 “师傅有说些什么吗?” 琉璃面对上官城璧的询问,摇摇头,道:“姨母只是说这是你新婚的贺礼,还交待了里面的东西只能你一个人看见。” 上官城璧心里更加困惑,不知道问什么,一种即将堕入深渊的恐惧感从心底泛起,让他整个人迷蒙起来。琉璃见了他的模样,关心的上前,两个人的身影在远处看来似乎胶着在了一起。 幽怨的眼神锁住两个身影,端静和洛贵妃站在御花园架空的高桥之上,遥遥注视,端静唇色惨白,本就浑浊的双眼此时更是布满了血丝,手上的青筋盘横交错,鼓起一道道伤痕。 洛贵妃满意的看着端静的癫狂,在一旁故作劝慰的道:“公主,您也别生气,也许,是驸马和舞贵妃有些体己话要说呢。” 所谓的体己话没有跟端静这个妻子告诉,却找了琉璃这个师妹。洛贵妃的言语无疑是在火上浇油,端静只是看着上官城璧细细打量锦囊的眼神。 专注的视线加上距离的隔膜让端静从混乱的神智里理出一种缱绻来。 那个女人送他锦囊,锦囊是什么东西,是天祈朝女子之间的盟首,是传情的物品。她恬不知耻的给了,而他,心安理得的收了,还收的这样沉醉,这样深情。 他从未用那样专注的眼神来看过自己。原来,在他的眼中,自己还不如一个锦囊。只因为那是舞琉璃送的不成? 洛贵妃的喋喋不休犹在响起,周围纷纷扰扰的喧嚣都变成了世人嘲笑鄙夷的面孔,端静猛然大喝一声,感觉脑袋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绷断。 “够了。” 洛贵妃停下话语,嘴角轻佻的看向端静,“公主,如何啊?” 端静的双手死死的抓住面前的护栏,指甲断裂开来,嘴唇翕动出残忍的嗜杀。 “你说,想要我怎么帮你?” 是的,她动摇了,她确实没有能力一个人对付那个女人。此刻,她不再管那些个朝堂政事,甚至忽略洛贵妃的目的,她只要能够报复,只要能够看到有人陪她一起痛楚。那么,即使要她做天祈朝的罪人,她也甘愿! 终于得逞的洛贵妃携了端静的手,正要再说上几句闲话,远远的,看到了一乘明黄的龙撵过来,知道必是齐孤寞已经来到漪澜殿。 现在,若是别的嫔妃在此与男子独处,她必会乘机进言,让齐孤寞治其淫乱之罪。可惜,是舞琉璃啊。 皇上纵容世子苏远轩出入内院已不是秘密,而上官城璧,她能查到他和舞琉璃之间的同门之谊,聪明如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何况,这次,还是圣旨让驸马公主到漪澜殿候驾的。 洛贵妃撇撇唇,提醒端静,“公主,皇上圣驾已到,您还是先去见驾吧。” 端静恨恨的咬了咬唇,道:“见驾,只怕是给那个女人请安吧。” 洛贵妃扶起端静瘫软的身躯,替她整理者紊乱的仪容。 “公主,忍字心头一把刀,此刻我们处于下风,您只能忍。” 就如她一般,忍了多时,候了多时,为的不过一个良机。 端静拂开洛贵妃的手,自己掏出绣帕擦拭脸庞的污秽。一切妥当,这才袅袅的往漪澜殿走去,莲步移上台阶,端静忽然轻笑转身。 “洛贵妃,您如此能忍,可惜我的皇兄竟不识您这等贤惠佳人啊。” 洛贵妃面色刷的一白,挤出一个笑容,道:“公主笑话了,等公主见驾完毕,本宫自会在鸳鸯宫中恭候。” 端静轻笑一声,扬长而去,唯见洛贵妃狰狞错综的面孔阴森暴露在日头之下。 烈火啃噬心脏,洛贵妃依旧告诫自己必须控制情绪。忍字心头一把刀,只要忍过去了,他日,就该轮到那些耻笑自己的人来尝尝这噬心之苦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针锋相对护皇权 第一百四十一章针锋相对护皇权 明黄的龙撵行近,停在漪澜殿前厚实的积雪上,红妆等人连忙行礼问安。(.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长靴踏在地表,齐孤寞皱眉看着染上鞋面的纯白,声音里潜伏着淡淡的怒气。 “这是怎么回事,雪这么厚,要是摔着娘娘,朕诛你们九族。” 未待有人回答,齐孤寞转而逼视着身边的易坤。 “不是说过,漪澜殿内一定要特别注意吗?” 易坤苦着脸,连连告罪。其实,这漪澜殿内的事务都是红妆在负责,易坤只管着把最好的东西按照齐孤寞的旨意源源不断的送进来。又哪里敢来干涉琉璃身边的红妆呢。 红妆看出易坤的为难。连忙道:“启禀皇上,这积雪是娘娘特意吩咐不要扫去的,娘娘说,大地银白,踏雪而行,别有一番滋味。” 齐孤寞听完后,没有再责怪易坤,只是眉宇间依旧有着担忧。 “琉璃怎么这般调皮,万一摔着了岂是什么风趣乐事。” “我哪里有你想的这般没用,这点子雪就能伤着我?” 俏皮撒娇的语调覆上一层温暖,轻易地化解了齐孤寞的不悦,浅笑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下一刻,琉璃清丽的身影出现,齐孤寞噙着笑意,等待琉璃靠近,然而,忽然的,他的脸色又变换起来。乌云占据上风,齐孤寞死死的盯着紧随在琉璃身后的男子。 上官城璧可以从齐孤寞炽烈的眼神中看出他对琉璃的真心爱意,不甘,欣慰,怨愤的感情纠结在一起,上官城璧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掩饰,最终,他选择了回避。 快捷的跪倒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行李问安。 面对上官城璧的虔诚,齐孤寞将走来的琉璃搂入怀中,眼底光芒一闪,随后唤了起身。 上下打量一番,齐孤寞似是无意又似是有意的问道:“驸马,公主呢?” 上官城璧当然知道今日自己应该和端静一同出现。只是端静不愿来他也不能勉强,或者说,私心里,他根本就不想和端静一同出现在琉璃的面前,所以对于端静不智的举动,他选择了沉默。 现在齐孤寞突然来到,又突然问话,让上官城璧只能选择诚实回答。 “公主尚在鸳鸯宫中。” 齐孤寞虽然介意上官城璧的种种作为,但是听闻端静居然罔顾圣旨,先行拜谒鸳鸯宫。心底的怒火猛地窜起,掩盖掉了一切。 昨晚苏远轩连夜差人送进宫的示警大字还回荡在眼前,今日端静就这般明目张胆的表明了对琉璃的不屑,甚至对于皇权的罔顾。(.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是齐孤寞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底线。 怒气的拳头攥紧,齐孤寞扬声喝道:“来人呀,立刻把端静公主押到漪澜殿来。” 侍卫们大吃一惊,不知怎么突然有此变化。易坤心里暗自着急,今日乃是公主回宫谢恩,若是突然间皇室里就闹出什么纷争,那可真是天下的笑话了。不敢多言的他只能求助般的看向琉璃。 其实,在齐孤寞问话之时琉璃便知事情不好。她深知齐孤寞一直颇为注重宫人妃嫔,内命妇对于自己的尊敬。而今齐孤寞亲下旨意,端静仍旧抗旨,所引发的反映实难预料,只是,她也没有办法,一则齐孤寞就在眼前,无法与上官城璧协商,二则,这端静先往哪去,宫中人尽皆知,无从隐瞒。 现在齐孤寞动了肝火,琉璃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前来。 “皇上,洛贵妃毕竟也是皇贵妃,又是公主的表姐,公主与她自小一起长大,出嫁了回宫先去看看她也是无可厚非的。” 软软的劝慰落在齐孤寞心头,浇出了点凉意,只是…… 齐孤寞暗自叹口气,他善良的琉璃啊,不会知道,他这般的生气不仅因为端静无视圣旨,还因为她动了不该有的念头,这才是他最不能容忍的。 可是,这些事情,阳光下潜藏的脏物,他却一丝一毫都不敢跟琉璃提起。只因为,齐孤寞知道,说了也无益,除了叹息以外,琉璃还是不会对端静心狠的。这其中,有琉璃的善良,更多的却是因为端静是他的妹妹。 很多时候,齐孤寞回想起当初的情景。依旧忍不住自嘲的轻笑出声。他和琉璃啊,一个因为对方而对自己的亲妹妹狠下心肠,一个却因为对方一再的包容敌人。而所谓的狠心与包容,竟都是同一个人。他们之间,到底为了哪出。 齐孤寞欲言又止的看看琉璃,只对上清澈无垢的眸子,可以从面容直接看到心灵。 “琉璃,你总是为她说话,甚至连凤彩……你可知道……” 齐孤寞频繁中断的话音成功的吸引了上官城璧的注意,眉梢微微一蹙,又展平回去。上官城璧心底有种不安的了然。 琉璃拉了齐孤寞的手,笑道:“她是我的小姑子,又是师兄的妻子,我自当帮着她的。” 齐孤寞冷冷一哼,道:“只怕你当别人是亲人,别人却未必如同你一般。”说话的同时,眼神看向了静默在一旁的上官城璧。 这是齐孤寞第一次这样直接的在别人面前表示出对端静的不满,或者说是对于上官城璧的不满。 只是,这个说话的语气,却表示着齐孤寞接受了琉璃的劝慰,暂时放掉了端静的事情。 易坤暗地里长吁出一口气,包括周遭等候的侍卫也是一脸喜意,感激的看向琉璃。 要知奉圣命捉拿公主不难,难得却是公主解脱之后他们如何能够保存小命。公主毕竟是公主,他日要想报复,取他们奴才的性命不过一句话了事。更何况,上面还有一个太后在那里顶着。皇上和太后之间的斗争哪里是他们这些小小的奴才能参与进去的。 见风波稍平,琉璃忙挽住齐孤寞的手,道:“想来公主也快到了,红妆刚做了几碟点心,就等着皇上前来品尝呢。” 齐孤寞好笑的看着琉璃欲盖弥彰的转移话题,不过也甚为享受琉璃的亲昵姿态。笑了笑,随着琉璃的步子进殿了,上官城璧黯然的看看琉璃和齐孤寞紧密贴合的手腕,跟在了后面。一时间,漪澜殿外,又恢复了冬日里惯有的宁静。 易坤这时才敢擦掉额头的汗珠,找了手,叫过来一个乾阳宫的小太监。 “快,快去把公主请过来。” 若是再让皇上亲自久候公主,只怕连舞贵妃也救不了她了。 小太监知道事情轻重,连忙一路小跑着往鸳鸯宫的方向去寻端静。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最后一丝心念断 第一百四十二章最后一丝心念断 漪澜殿里,齐孤寞和琉璃坐在上方的软踏上,齐孤寞也不避忌,将琉璃的手心一直紧握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言语之间甜意难掩,对于上官城璧,似乎有着故意忽视的意味。 上官城璧邪魅的看一眼齐孤寞的态度,忽而感觉出一股浓重的酸意。捧起面前的茶盏遮挡住自己大半个眉目,溢出的余光撇向温香满怀的男子。 何必炫耀呢,何必刺探呢。上官城璧自问他对于琉璃的心思几乎已经昭然若揭到满朝皆知的地步,毕竟他从未刻意隐瞒,唯一的几次对于端静沉默回答,都是出于最后的慈悲。相较起来,齐孤寞今日的刻意反倒显得有点孩子气了。 琉璃看出了齐孤寞和上官城璧斗气的心情。也不想去阻止。她心底有着的是更多的想法。 也许,她的城壁哥哥见了,会对她死心,也许,她的城壁哥哥会就此爱上端静,过着幸福的日子,也许,她的寞就不用再为难,大家都能好了。 琉璃的心思如海水的一般拥有那么多狂潮且不可切实的希冀,也有着雪地一样澄净的相望。 可惜,雪水会融化,会蒸发,而海水的波涛,澎湃之时也多半是因为上空蒙上一曾乌云的黑暗。所有美好的早已经在终结了。这不是困局,而是,死局! 怀着不同心思的人们共聚一屋,静静的等待端静的到来,慢慢的齐孤寞有些沉不住气了。想他堂堂天子,就算是琉璃,也未曾让他这样久候,何况,是他现在正懊恼的端静, 正中的龙凤炉鼎越来越旺,和着齐孤寞的怒气昂扬,散发出沉闷的气息来。 齐孤寞再也按捺不住的一章拍向身边的梨木桌案,桌案碎裂四散,吓得宫人们匍匐到底,除却琉璃一脸的担忧,上官城璧只是微微站了起身,没有一丝波澜的看向齐孤寞。似乎,置身事外了。 “来人呀,去告诉端静公主也别上漪澜殿了,立刻自行前往宗人府牢房候罪。” 宗人府乃是处置皇室王族的专司衙门,而齐孤寞开口便是候罪二字,情况又是不同,这代表了已有罪名,只是轻重而已。天祈朝数百年来,但凡有皇上亲命打入宗人府,又定下了候罪二字的,后来最轻的也是要削爵贬为庶民。此言一出,吓得众人连忙跪在地上。 “皇上息怒呀。” “皇上龙体要紧,皇上保重。” 就连红妆碧玉,一干被琉璃宠坏的宫人见了齐孤寞从未出现过的暴怒模样,亦是吓得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不敢多言。 琉璃顾不得众多人在场,站到齐孤寞的面前,喊出了平日里两人独处的称谓。 “寞,不可以,她是你的妹妹。是端静。” 齐孤寞怒哼一声,面上青筋鼓起,道:“她眼中什么时候有过我这个皇兄。” 顿了顿话,齐孤寞似乎觉得自己对琉璃的语气太重,又道:“琉璃,今日我不给她一个教训,他日还不知道她要怎么惹事呢。” 齐孤寞所担心的,所想遏制的正是端静后面的惹事。他不愿意最后只有处死端静一途,还是希望借由现在让端静清醒,至少,现在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将端静关入大牢。 而如果,端静他日真的谋害到了琉璃,齐孤寞不知道,那个时侯,他会做出什么样残忍而绝不后悔的事情。所以,很多时候,冷酷,也是给对方留下一条知难而退的活路。 只是,这样隐秘在幽暗的心情他无从何琉璃说起,他只有继续毫不留情的扮演下去,真实下去。 外间一直等候端静的易坤听见齐孤寞发出的爆喝声,身子猛地一个激灵,背脊就在瞬间被汗浸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擦擦额头的汗珠,心里正在求神拜佛,眼角余光忽就看见了那个盼望已久的身影。 端静的脚步很慢,即使看出了漪澜殿外所有人无声的恳求,听见了里面震天的怒吼,她也依旧很轻很慢的行走着。 易坤派出的小太监早就寻到了她,他们在路上遇见,只是,她坚持一种公主的高傲步调,漠视旁边的催促。她马上就要见到那个恨之入骨的女人,如果下跪叩拜,匍匐倒地无法逃脱,那么,她至少要保留住一种应该有的尊荣吧。 站在易坤面前,看着易坤急不可待的焦急,端静浅浅讽笑,细细整理了衣衫,检视清楚,发现没有一点疏漏,这才在易坤的带领下进了屋去。 “皇上,端静公主求见。” 内殿中的碎裂声响戛然而止,一阵骇人的沉默过后,齐孤寞沉滞的语调传出。 “让她进来。” “是。” 易坤担忧的看了端静一眼,后者却毫不在意的直接迈进,看不到一点为自己担心的痕迹。易坤也是宫中的老人,如今见了以前张扬的公主变得这样诡异莫测,也不由得暗自叹息。 “端静给皇兄请安,给……” 咬了咬失色的唇,端静深深凝视琉璃一眼,才在齐孤寞几乎逼视的目光下低语着给琉璃问安。 “给舞贵妃请安。” 齐孤寞并没有如平时一般及时叫起,深色的眸子看不清楚喜怒,原本明显的怒火此时仿佛如潮水一般四散却并未退去。 许久之后,周遭的人都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气息急促,齐孤寞才淡淡的问道:“端静,你去哪里了。” 端静硬着脖子,毫无惧色,看看上官城璧,再转向齐孤寞,浅笑道:“皇兄不是应该知道吗?” “端静,看来朕一直对你太纵容了。” 没有起伏的语调才是最吓人的,易坤站在端静的身后,看着齐孤寞嘴角那似有若无的笑容,猛咽下一口唾沫。回想起,当初齐孤寞面对太后的哭闹纠缠,执意下了处决太后二弟的诏书时,便是这样的笑容。极浅极淡,蜂拥而来,又无声无息。 “原来皇兄一直纵容的是我,而不是别人。” 端静似有所指的看向齐孤寞身边的琉璃,两人的手指还交缠着挽在一处,似是有最坚韧的丝线维系,无论什么样的力量都无法隔断。 而这样的情感,是她终身也无法企及得到的。 端静一再的挑衅终于让齐孤寞失去了耐心,左手胡乱一捉,掌中多了的是熏香的小小珐琅炉子,炉子里面熏香正燃,迷雾烟云渗透出来,滚滚的飘灵出一种孤独。 左手扬高,香炉就要往端静身上砸去,宫人们大惊失色,不敢阻止,闭上了眼睛。端静面如死灰的看着,视线不受控制的转向肃立一旁的男子,死寂后,嘲讽的浅笑,迎向了齐孤寞的高举。 齐孤寞心一横,举起手要砸过去,琉璃不顾一切身形一移挡到了前面,齐孤寞见状,连忙挪开手去,电光火石的瞬间,端静清楚地看见了上官城璧本要挪动的身形和强行压制下的担忧。 上官城璧的步子并没有迈出,只是长靴换了个方向,然而,微末的改变始终还是逃不过有心人的。 齐孤寞虽然即使收手,奈何距离太近,熏炉还是堪堪在琉璃面上擦出一道浅浅的伤痕。手中的劲道一松,齐孤寞将琉璃紧紧搂入怀中,又是自责又是埋怨。 “琉璃,你这是做什么,你……” 端静亲眼瞧着齐孤寞对于自己的狠心,对于琉璃的痛惜,自行站起身来。 “皇兄,既然您已经无暇顾及处置端静,端静就先行回府了。” 齐孤寞覆在琉璃伤口上的手一顿,两眼爆射出精光,“你简直是……” 琉璃怕齐孤寞说出一些更狠绝的话来,连忙拉了齐孤寞的袖子,对着端静道:“既然公主府中还有要事,就先行回去吧。” 齐孤寞无可奈何的瞪了琉璃一眼,也不好直接在这里驳了琉璃的脸面,冷哼一声,挥挥手,示意端静退下。 上官城璧确实担心琉璃,甚至想要不顾一切的留下。可如今的情况由不得他。端静都离开了,他这个随公主入宫谢恩的驸马又要以什么样的理由留在这里呢。 告了礼,最后凝视一眼琉璃,上官城璧站到了端静的身旁。端静嘴角一抹古怪的笑意,游荡漂移后,转身大步离开,从她进门到现在,不过呆了短短的一刻时间,却已经成功的将齐孤寞的狠心历练到最高点。 琉璃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一根绷紧的弦舒缓开来,额头上忽挨了不重不轻的一下。 齐孤寞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看着琉璃,手里依旧抚摸着那道伤痕。 “琉璃,下次不许这样了。” 琉璃知道自己吓着了他,故作轻松的调皮一笑,道:“我才不怕呢,你不会伤害我的。” 齐孤寞喉头一紧,将琉璃拥紧,嘴里呢哝出誓言。 “是,我决不会伤害你,也绝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你。” 琉璃不知道齐孤寞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情绪起伏如此之大,一时间也只能迷糊的回手抱紧了他。 窗外寒意正浓,殿中春情正盛,红妆等人见危机已过,彼此相视一笑,退了出去,体贴的为齐孤和琉璃关上了殿门。 第一百四十三章 阴谋算计狠心肠 第一百四十三章阴谋算计狠心肠 宫人们小心的扶着端静的手,出了廊道,便是上官府停在西门的马车,端静和上官城璧之间,一直疏离的前行,中间隔着的岂知是几名宫人,更有许多无形的山川横亘不可逾越。(.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马车之前,一串挂着的铃铛摇晃出清脆的声响,和着雪地上支吾的声音搅动在一起。端静已然走到了马车,就在宫人们要伸手去扶她的时候,又缩回了脚步。 “本宫还要往母后那里去一趟,驸马先行回宫吧,不必等候了。” 宫人们着急的看向上官城璧,不知道两个人之间还要疏远到什么地步。瞧见的却不过是一张居高临下的淡漠脸庞。 上官城璧攥紧手中的缰绳,点点头,道:“既如此,你们可要好生伺候着公主。” 诺诺的宫人连忙应了,环绕着端静离开。明宇簇拥逐渐远离,上官城璧跃身下马,看向一直为他牵着马匹的小厮。 “跟着她,弄清楚她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小厮弯腰恭立,没有表情的应了一声,随即迅速的跟了上去,融化在苍茫的雪地中。 自从端静昨夜说出报复的话语,上官城璧就一直没有对她放下戒心,直到端静清晨不同寻常的平静,实在不像是一个刁蛮的公主受辱后所能拥有的。所以,上官城璧在进宫路上,就已经使用暗号招了手下的死士混进来,目的就是要跟着端静。 从鸳鸯宫中的点点滴滴,到洛贵妃种种的挑拨,都没有逃过死士的双眼。上官城璧没有机会听见回禀,却清楚洛贵妃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败琉璃的机会,现在,端静和她之间,应该是最可靠的盟友了。 所谓的觐见太后,上官城璧是根本不信的。太后已是日薄西山,不会为端静想出什么好主意,那么,端静折回去要见的人是谁可想而知。只是,他不想阻止,与其将来一味防范,不如让她们自以为计得,在最后关头给予最沉重的一击,伤害小舞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双眼嗖的一眯,端静,不是我不给你机会,而是你不懂得争取! 鸳鸯宫中,洛贵妃一手拿着银勺,一手往翠绿的盆景中添置一些纯水,笑意一直没有离开她的脸上,回想起刚才在慈安宫时,太后震怒惆怅的神情,她的心里,更加有了无形的把握。 想必今日在漪澜殿的一场好戏,皇上的绝情作为帮自己浇熄了那端静公主的最后一点火苗。连带着,也让太后更加深恨舞琉璃那个贱人。如此,甚好啊…… 愤怒可以焚烧掉一个人所有的理智。这样一来,将来自己有所动作的,走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她们都会成为自己手上的武器。齐家皇族,她洛璇就要让这些巍巍皇室自相残杀。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多美妙的设想啊…… 漫笑浅吟,一注清水浸入盆中,挣扎几下,还是混合着泥泞陷入污秽,沉沦置底,无从逃脱。 一缕熟悉的怨气萦绕在身后,洛贵妃放下手中的小勺,回过神来,看着煞气浓重的端静。 “公主可是来了。” 端静讽刺的笑道:“我必会来的,不是吗?” 洛贵妃捂嘴一叹,妖娆姿容盛满得意,“不知道漪澜殿中,皇上的怒火可曾伤及公主?” 端静走上几步,站定在洛贵妃须臾之间。 “宫中从来没有秘密,结果为何,你何须问我。” “本宫可是为了公主担心呢,若不是舞贵妃良善……” 端静手上一顿,停留在盆景上的护甲猛然掐断一截枝桠,发出和心底一般的哀痛。 “够了,你不必再说什么,到底有什么办法,就快说吧。” 洛贵妃也不再赘言,从袖口中的袋里掏出一个天祈朝女子用以熏香的香囊。做工精细的绣制着几朵莲花,香气轻缓的渗透出来。 端静疑惑的接了过去,问道:“这是什么。” 忽而嘲讽的看着洛贵妃,“难不成这就是你的武器,杀掉那个女人的稀世毒药?” 洛贵妃也不介意端静的讽刺,摩挲了香囊繁复的花纹。 “公主,这可不是普通的香囊,乃是藩国――鬼谷国传进的蝶金香,蝶金香单独使用却是凝神静气的极品香料,可是,一旦和金丝芙蓉香混合,就会使女子迅速受孕,而且,腹中婴孩,必为双头怪婴。” “你说什么?” 端静赫然吸一口冷气,颤抖着手接过香囊。 “据本宫所知,那个女人,最喜金丝芙蓉香,皇上和苏世子为了她,可几乎把天下最上等的金丝芙蓉香都给搬进了宫里。” 仅此一项开支,漪澜殿每日就要烧掉近五百两银子。太后曾经就此发难,无奈仍是苏远轩一肩担下,道今后所有的金丝芙蓉香由苏家门下商铺提供。苏家甚至为此,买入了专产金丝芙蓉香的江南曲家,太后再也没法多言。 不过,洛贵妃鬼魅的弯起唇角,这样的享受尊荣,倒是给了她一个绝佳的下手机会。 端静自然明白洛贵妃的意思,若是舞琉璃产下怪婴,皇兄再如何护她,都无法可想。这可是皇家大忌。世人必道她是妖孽转世。不仅舞琉璃的孩子活不下去,舞琉璃也只有被赐死一途。就是不赐死,哪个女人又能承受这样的事实。十月怀胎的骨肉啊,母子连心,舞琉璃最后也只能郁郁而终。 好狠的招数,好凌厉的残忍。面对笑意莹然的洛贵妃,端静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可是,漪澜殿一直检查甚严,所用所食,都有专人督责,我们要如何把这个送进去。” 明知太过残忍,端静仍旧决定附合洛贵妃,只因为,她心头被啃噬的痛蔓延的她无从选择。 洛贵妃古怪的看了端静一眼,神秘的道:“这,就要看公主的了。” “我……” 端静自问和琉璃已经近乎撕破脸面,她送进去的东西应该更容易被查出来吧。 “我们不能送进去,可以让漪澜殿人自己呈上。” “你在说什么鬼话……” 宫中上下谁不知道,漪澜殿的人最是忠心,宁死不肯背叛的。 洛贵妃拍拍手心,甜笑着看向香囊,眼神灼灼。 “据本宫所知,那漪澜殿的暖儿,父母的奴籍可是在公主名下,而暖儿,一直是负责那个女人的香囊刺绣。” 说到这里,端静终于恍然大悟,“所以你是要用暖儿的父母来威胁她?” 洛贵妃的手停在香囊之上,嘴角的痕迹狰狞恐怖。 “漪澜殿的人再怎么忠心,也得先顾及着家人!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端静沉默起来,好狠的洛贵妃,从头到尾,设计了一个局,将自己心甘情愿的圈入局中。想要借用自己的手除去舞琉璃,然而,她只是在一个无人的环境里提供给了自己香囊,即便一旦事败,暖儿是自己去找的,香囊是自己让暖儿放的,与她洛贵妃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的作为,无论成与败,她都不会有什么损失,相反的,若是舞琉璃成功被除,她就再度复起,后宫之中,将唯她独尊。 可是,她要接受吗?接受这最有可能轻而易举除掉那个女人的武器,甘做别人的棋子,还是另想它途,完成报复的计划。 拳头紧了又送,周而复始,终于的,端静颤抖着手接过了香囊,出卖自己的灵魂。 洛贵妃早已料到端静必会接受,无论如何,她们都是一样的人,都是堕入深渊无法自拔的人。不同的是,她还有一个纯真的女儿为她保留一些清明的理智,挣扎下去。而端静,被母亲利用,被兄长舍弃,被丈夫漠视,早已失却了所有可以浮上水面的力量。现在的端静,不过是一个无心的傀儡罢了。 浑浑噩噩的拿过香囊,端静什么也没有说,径自走出了鸳鸯宫。宫内的奴才们见了端静的模样,也不知道她与洛贵妃在里间到底谈了些什么事情。 澜沧一直奉命守候在外面,不许任何人靠近,此刻见了端静的痴傻容颜,担忧的张了张嘴,却被随即步出的洛贵妃那眉飞顾盼的阴险神情吓得缩了回去,一种无形的担忧态势涌上心头,澜沧觉得,自己的生命似乎在渐渐的流逝中。 机械的跟着宫人们引领的脚步,端静不知道自己在长无边际的廊道上回旋了多久,只记得,那样一个鲜血杀戮的东东西被自己接过后,她便一直模糊了神智,分不清现实和幻想。直到走到车驾前,宫人们轻声呼唤,她才最后一眼回望从小长大的宫廷。 她曾经是那么鄙夷,居高临下的俯视那些为了皇宠而心狠手辣,花样百出的女子。她总以为,自己永远不需要这些东西,然而,现在,她还是沦丧的成为了连自己都要唾弃的人。 只是,她不悔,攥紧手中的香囊,她一定会要那个女人付出代价的! 马车的锦帘缓缓关上,关不住一车悲曲。随着马车在雪地上压出深深地痕迹,车后面,一个身影迅速闪现,攀爬在宫中高耸的檐角上,眼见着端静的马车出了宫门,再不会突然回转。黑影身形一转,从宫门上空跃起,脚踏在重重殿阁之上,往宰相府邸而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惊天真相故人恨 第一百四十四章惊天真相故人恨 上官城璧回到府中,已是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中,他一直独自坐在书房,静静地面对放在桌案上的锦囊。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也不明白心底蜂拥的恐慌从何而来,能够在未知的一切里将所有的勇气全部席卷离去。他害怕面前的锦囊,甚至怕到了不敢去拆开它。 三个时辰里,他试了无数次,最终都颓然的收回了手,那个锦囊对他而言,就像是烈火上炙烤的冰块,他想要去解救心头的疑惑,却害怕连同自己都被化为一滩水渍。 右手再度伸出,眼睛狠命闭上,凭着本能,上官城璧最终还是拆开了锦囊,两张蝉翼纸片柔柔飘出,睁开眼,熟悉的墨色字迹映入眼帘。 上官城璧自然认得,其中一张是他的师父苏扉心的亲笔书信,而另外一张,泛黄的纸片,边沿上有些残破。字迹有种熟悉的陌生。似乎他应该认得,但是他偏偏从未见过,只在心底里泛起一个声音,告诉他那是熟悉的人所写。 手指不由自主的颤抖,努力了许久,才能将书信一一拿起细看。 二姐,你若见此书信,则离伤已命归黄泉。离伤一生,堪怜堪恨。恨苍天既生离伤,何再添一个绝色红颜。我与她半生争夺,终是不敌,今负心人即将迎娶他人,我亦无心念再存于人世。唯留一子,希冀二姐细致照顾。 离伤一生颠簸,皆因出生不正,难入人眼,离伤不欲我子与我同一清苦,受人轻视。今离伤曾在江南别院下嫁上官唯我,他日我儿长大,必要他认上官唯我为父。离伤此生从未负人,唯独唯我,虽是逼不得已欺骗,离伤仍自心中难安。希姐照顾我儿长大后,必要他尊我遗言,与上官家同生共死。则离伤无憾! 离伤,这个名字,上官城璧自然之知道,而且是在三年前,上官唯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才明了原来自己的娘亲,叫做水离伤。 可是,这封信中,那么隐晦的言语下,却是道出了一个秘密。是不是说,他根本就不是上官唯我的亲生骨肉,甚至,这个秘密,连上官唯我都是不知道的。 上官城璧无法分辨出心头此刻的感觉,他一直痛恨于和上官家族无法斩断的血缘,现在一道生机出现,或者他不用再背负这般充满恨意的人生。但是,为什么,他的心里还有更加剧烈的惶惑。 他娘所说的绝色红颜是谁,负心人又是谁,为什么他的娘亲在心中称呼她的师父为二姐,急促的抓起桌上另一张尘封的书信。[.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上官城璧直觉得认为那里面必会有他所需要的答案。 城壁吾徒, 为师深居幽谷,本不欲身染俗物,奈何你母与我之间血脉相系,无从拒绝。 你母水离伤,本是我父苏天成游历江南时,与名妓水飘零所生。因父亲怯懦,祖母拒绝,你母被置于外庄长成。 我苏家三姐妹,原本同心同喜,并无爱恨。奈何你母性高情烈。二十六年前,你母往朝云寺拜佛进香,巧遇大将军舞阳,你母本为绝色,和舞阳之间情缘纠葛,辗转难断。 奈何舞家殊死拒绝,道你母出身寒贱,婚事难定。你母性情刚烈,远走抗争。舞阳心痛难安,恰大姐,亦即琉璃之母扉然外出归家,为了你母亲上舞府,原意劝慰。岂料就此三人纠葛难断。待你母归家,已物是人非。 舞阳钟爱大姐,前缘难续。我父苏天成自来深爱大姐,做主让两人成亲。大姐本不欲抢夺,奈何舞阳将军深陷情愫,难以自拔,竟欲自残。你母追问之下,舞阳亲口坦诚,两人之间再难舒爱恨。你母愤而离开,后扉然与舞阳成亲,天下同贺。 苏舞两家曾历数月寻找,皆无你母踪迹。后你母托人寻到落英宫中,将你托付与我,然你母已难产死去。 你母遗言要你认上官唯我为父,然苏舞两家与上官府誓成死敌,为师甚忧。曾数度欲道真相,告知你实乃舞阳之子,惜你和琉璃情深,为师唯恐你难受打击。故今闻你已别娶他人,为师心中稍安。则必不能再由你对付亲父,和远轩手足相残。 今真相既出,何去何从,为师不敢擅专,唯你好生斟酌,切勿遗恨一生。你与琉璃,实为同父异母之兄妹。还望今后痛斩前缘,勿如你母,一生孤独。 师苏扉心泣写 轰天巨响而下,小小的纸片竟有千斤重量,双手再脱不起那一个真相的分量。随风坠地的不只有那一片信笺,更有上官城璧的心在瞬间死去回来的反复挣扎,碎裂聚首,无从抗争。 这算什么,到底算什么?是在讽刺他做了一个傻瓜,还是在真真实实的告诉他,他不仅没有资格去爱小舞,甚至他的爱,根本就是不容于世俗的龌龊不堪。 他是小舞的亲哥哥,血脉相系的哥哥。不是师兄,不是情如兄长。而是比那苏远轩更加亲近的哥哥啊…… 鲜血和着泪意一同涌了上来,上官城璧的胸口燃烧沸腾起来。单薄的信笺轻易地将他人生所有的执着烙印成笑柄。 真相既出,何去何从,不敢擅专,痛斩前缘。说的这般简单。爱已生根,如何能断,是要他将所有的心魂一起舍弃,还是把天地的宿命看做必然。 他对于小舞的爱,本来就是在干涸土地上生长的一株奇葩,没有水源,没有支持,全凭他用心血灌溉走到今日。在这个时候,他步步筹谋,奋斗如今,却要告诉他痛斩前缘! 上官城璧瘫软的坐在地面上,喉头里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嘶鸣,外间早有小厮在一直等候,听见了声响,从昨日开始就蔓延的恐慌情绪暴露出来。 “少爷,您没事吧?” 小厮推开门去,瞧见的却是上官城璧一脸的凶相,狰狞着望向他。小厮节节后退,吓得不能自主。上官城璧内心压抑的暴动涌了上来,一掌拍出,将来人打出门外,犹在门外守着的下人不敢再去打扰,只去了探视被打出来的小厮。却发现,已然气息全无。当下,再没有一个人敢进的屋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终有决断化身魔 第一百四十五章终有决断化身魔 时间一晃而过,已是三日,端静自从回了府中,外人不知道她与上官城璧之间的爱恨。曾有府中叔婶前来拜会,恳求端静能够做主,端静在外间人面前依旧摆足了架势,何况,对于上官城璧,她始终是无法完全放下的。 答应了别人,来到紧缩的门前,端静走了几个来回,手未扬起,已被里面沙哑残破的嗓音所阻止。 “不管是谁,都不要进来。” 上官城璧武功卓绝,即使到了昏聩的地步,依旧能清晰的分辨出有人在门外踟蹰。可是,现在他需要一点时间来理清自己。 所谓的成败,所谓的争斗,一切的一切到底还有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他曾想过对着郎月繁星,了此残生。可是,他还有无法割舍下的人,他还未为了她拼尽最后一丝力量。 小舞的周围还有那么多敌人,他舍不得,真的舍不得让她面对那些痛楚,面对那么多血腥。如果,他继续原定的道路,或者,还有机会为小舞争得一个彻底无忧的未来。 思绪在一寸寸沉淀安宁,上官城璧已经做出了选择,只是他还要最后一点力量,让自己接受一个现实,然后,继续爱下去! 此刻的他,不需要任何人来打扰,不需要任何人来分享他的悲喜。 那样无力却坚定地力量灼痛了端静的心,他还是不要自己。(.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三日,每个夜晚她都能听见他从未有过的愤怒嘶吼,在这个最脆弱的时候,如果是那个女人,是否他会坦然接受,欣喜若狂。 原本因为上官城璧的变故而耽搁下的计谋再度浮上端静的心头。卷在袖口下的手捏紧了吐露幽谧芬芳的香囊。 “去,差个人把漪澜殿一个叫暖儿的宫女带过来。” 四小无人的寂静里,端静轻淼的话语淡淡而出,听话的邹嬷嬷不敢怠慢,不敢询问,应声而去。现在的公主,已是她不能窥测的了。 “等等,不许让任何人知道。” 邹嬷嬷在深宫中呆了许久,人面极广,自然知道这样的话意味着什么。只是,担忧的看了端静一眼,明知那漪澜殿盛宠正荣,这又是何必。 或者他们这些奴才已能从驸马和舞贵妃的情由流言中窥出端倪,但是,毕竟上头还有个皇上,他们根本没有可能,公主又何必…… 良言并不敢出口,邹嬷嬷诺诺的转身,惆怅一叹,准备去宫里找那昔日欠下人情的老太监商议一番。要知道,漪澜殿守卫堪比乾阳宫,要无声无息的带出一个舞贵妃的近身宫女,哪有如此简单。 一直因为事情未禀告却又担忧端静行动的暗卫将一切收在眼底,终于再也按捺不住,隐秘的一窜,来到了上官城璧的屋中。 “少主。” 暗卫跪在地上,心中几分忐忑,从上官城璧第一天接手训练他们开始,他们便已经知道这个少主的手段。如今冒死闯屋,情非得已。 上官家族的死士暗卫如同苏家的暗卫一般,早已接受了誓死保护琉璃的命令。他们深知琉璃在上官城璧心中重于天下。若是今日不报,一旦琉璃有何差池,他们面对的会是生死不得的惨痛结局。 上官城璧埋葬了许久的眼眸抬了起来,眼底一簇幽暗似来自地狱的火光让双手杀戮的暗卫也不由得背脊生汗。 “少主,属下不敢逾矩,只是事态紧急。” 上官城璧盯了他半晌,想起来那原是派去跟踪端静的暗卫。如此,事情应当和小舞有关了。敏捷的从地上站起身子,阴暗的背影在窗户的逆光下显得格外萧索。 “说。” 暗卫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道出了那日偷听到的对话。 关节处嘎吱作响,阴寒的气息充斥整个房屋。暗卫缩了缩身子,再抬头,是上官城璧狭长妖媚的双眼。 “这等大事,你居然拖下。” 一道掌风而出,暗卫被打的在地上翻滚,好不容易稳住身形,顾不得擦去嘴角的血痕,连忙道:“少主放心,属下一直守着公主,公主尚未动作,直至刚才,派了人去将暖儿接出宫。” 上官城璧嘴角伸出一抹嗜血的杀机,很好,端静,洛璇,你们用如此狠辣的计谋来对付小舞,也怨不得我了。既然我已经非是上官族人,既然天如此负我,那么,我今后要怎么行事,连天都怨不得我。 娘,您一生情缘纠葛,您自问身欠上官家族,您的爱却留给了小舞的父亲。今后,我的所作所为,您也应当瞑目,无从指责,因为,您欠的最多的人是我! 其实,这样也好,他是小舞的哥哥,为她做了事情,负了什么人,以后都是应该的。一切没有不同,他对小舞的爱依旧,不过多了一个爱的理由。 “少主,请您示下。” 战战兢兢的暗卫不敢多言,依旧只能等着上官城璧的号令。 反手步回书房桌案之前,上官城璧的眼眸幽暗的看不见出口,慵懒的嗓音混合一点嘶哑。 “暖儿的父母是公主的奴仆。” “是,属下已经查过,暖儿的父母老李夫妇却是公主下面的奴才。” “赤影,你说,没有了筹码的交易还能成为交易吗?” 暗卫试探的问道:“少主是说,杀掉暖儿的父母。” 上官城璧摇摇头,一抹古怪的笑意浮现出来。 “不,我要将计就计,只是,你要让暖儿知道她的父母已经在我们的手中,而不是公主的手中。” “属下不明白。” “他们怎么算计琉璃的,我便要他们尝到一样的代价。” “少主的意思是?” “公主的房间,也应该可以点上一些金丝芙蓉香吧?” 鬼魅悠长的语调让赤影心里一寒,难道,昂首看向上面的男子。公主的房间,若是公主有孕,不是应该是少主的孩子吗?少主难道想要谋害自己的骨肉。 不敢置信的看向上官城璧,难以想象他会做到这个地步。 感受到赤影惊惧的眼神,上官城璧自嘲的一笑,道:“怎么,觉得本少主不是人对不对?” 赤影连忙低头,“属下不敢。” 冷哼一声,上官城璧道:“不必说不敢,本少主不在乎你们如何看我。你的任务,就是在暖儿拿到香囊后,将香囊调换,然后告诉她,这件事情不可以让舞贵妃知晓,至于她的父母,自会有人为她打算。” “是,属下知道了。” 迅捷身影一晃而出,上官城璧推来了关闭许久的窗门,外间寒意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上官城璧闭上眼睛,忽然觉得,似乎,一切都成了一场血腥的游戏,连空气里都夹杂着淡淡的腥味。 嘴角微翘,端静,洛璇,她们绝不会再有欢笑的机会……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阕圣旨显恩德 第一百四十六章一阕圣旨显恩德 漪澜殿外,负责御膳厨房的崔公公等了许久,双手拢在袖口里望着殿前的大道,不时的踱着步子,想要靠动作来驱逐一点寒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可是,不管他怎么做,只要一瞧见漪澜殿外刀剑在手的层层侍卫,那股子冷然还不不断地从心底里窜出来。 暗自咒骂自己一声,要不是当初好赌,欠了别人一屁股银子,借了那老泼妇许多还债,他今天也不用来冒这个风险了。 这崔公公不是别人,正是太后身边崔嬷嬷的对食,前几年好赌着实输掉了不少,幸好端静身边的邹嬷嬷积攒了一笔数目。崔嬷嬷和邹嬷嬷是同乡,找了邹嬷嬷借钱。邹嬷嬷一心在宫中服侍端静,也没多少用银子的地方,痛痛快快的借了出来。 本来是没有打算要崔公公还债的,偏偏这个崔公公还有另外一层身份,乃是漪澜殿暖儿的本家舅舅。 漪澜殿复起,宫人跟着沾光,尤其是暖儿这样的近身婢女,崔公公跟暖儿的关系也密切起来。因为崔公公在御膳房做事,常常能跟着内务府总管出宫采买食物,所以,暖儿经常托了崔公公把漪澜殿中一些丰厚的赏赐带出宫去给她的家里人。 崔公公自然从中黑了不少,只是暖儿也没有法子,宫中原本是不准私带物品银两出宫的,不过每每值班侍卫查到,都能认出是漪澜殿的东西,也知道琉璃极其宽纵手下的奴才,哪里会有人去触这个霉头。 没想到,这一层关系被邹嬷嬷知道了,端静吩咐要将暖儿带出宫来,那崔公公可不就是最好的人选。 崔公公自然知道带暖儿出宫不比平日携带些东西,不过邹嬷嬷拿往事要挟他,他也没有法子,这才提心吊胆的等在了外面。 漪澜殿的侍卫,常见崔公公来找暖儿,也不奇怪,还有人跟他打趣两声,就有人进去叫了暖儿。恰好暖儿正好在伺候琉璃午睡,不敢擅自出来。 冬日绵绵,内殿里一片暖意,一点金丝芙蓉香在香炉中烧着,琉璃身上只盖了薄薄一床锦被,因为殿中有地龙,也不觉得冷。 两个时辰后,琉璃揉揉眼睛,面颊殷红。微微坐直身子。莹润的肩膀随着露了出来,眼神迷迷糊糊,像极了初生的婴娃。守候在一旁的红妆见着琉璃醒了,昏昏沉沉的坐在床头,连忙凑了过来,为琉璃拉好被褥。 “娘娘,今日睡得可好?” 琉璃好不容易清醒了一点,笑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是越来越想赖在被窝里。” 碧玉在琉璃身后靠上一个软枕,道:“冬日里面,娘娘畏寒,自然嗜睡的。” “还是不可大意,要不宣太医瞧瞧?”红妆有些担心的道。 琉璃喝了一口碧玉递过来的新茶,好笑的看了红妆紧张的神色一眼,道:“哪里有这么娇气,再说了,哪有人睡觉还看御医的。” “朕倒是认为,你确实应该多睡一些。” 低沉绵柔的声音传了进来,琉璃抬头一看,齐孤寞一身黑色锦缎,九龙金冠上面还有一点湿意,眉目中满是柔情的望着她。 “皇上……” 齐孤寞似乎心情极佳,淡淡的挥了挥手,叫了众人起身,只有琉璃,依旧迷蒙着眼儿躺在床上,看神情,还有些惶惑。 齐孤寞又好气又好笑,偏偏爱极了琉璃这幅慵懒的样子,充满诱惑的风情,走过去,一手为琉璃紧紧身上的被子,一面弹上琉璃的额头。 “见了我过来,你还坐在这里,看样子,是真把你给宠坏了。” 琉璃揉揉额头,撅起嘴,赌气的背过身子,道:“那你过来干嘛,不去批你的奏折。” 齐孤寞哭笑不得将琉璃转了过来,笑道:“你现在是越来越爱跟我闹,我可是刚下朝就过来看你,你却还在睡着。mianhuatang.info折了回去批折子,你又醒了,想跟你用过午膳,你倒是又睡了过去。” 琉璃看见齐孤寞无奈的神情,这才觉得自己最近情绪实在不太对,总爱跟齐孤寞闹些小性子,对着别人还好,对着齐孤寞就很肆无忌惮了。一时过意不去,埋下了头。 “对,对不起。” 齐孤寞手指挑起琉璃明丽照人的脸庞,眼神浑浊的透出情欲,嗓音暗哑起来。 “我喜欢你这样跟我发脾气,但是只能这样跟我发脾气。你的笑与怒,都属于我一个人。” 轻啄上琉璃的额头,琉璃看看身边捂嘴偷笑的宫人,脸红的钻进了齐孤寞的怀里。 易坤见齐孤寞难得心情极佳,想着齐孤寞今日午膳只用了一小碗珍珠粥,连忙道:“皇上,娘娘刚醒,要不传点点心上来。” 琉璃瞧见易坤暗中使的神色,知道齐孤寞必定是午膳用的极少。相处下来,琉璃也是知道齐孤寞的,照顾她一直很仔细,对于自己却是一直不太上心。 “寞,我也饿了,想吃点东西。” 齐孤寞眸色暗沉,浅浅的笑意并不明显,却充满了宠溺。 “好。” 易坤闻言大喜,好似是自己饿了许久终于有饭吃一般的欢心,连忙跟着出去了。红妆等人闻听要进食,都上来要伺候琉璃穿衣起身,都被齐孤寞阻止了。 宫人们看齐孤寞拿起了琉璃的衣物,都知道他必定是要亲自为琉璃穿衣,识趣的退了出去,唯有暖儿,有些着急的看看窗外,欲言又止的吞吐样子引起了琉璃的注意。 “暖儿,你怎么了?” 暖儿知道崔公公已在外面等了许久,开始琉璃午睡,她不敢擅离职守。等到琉璃醒了,没想到皇上却来了。崔公公从来没有主动来找过她,都是她带信要他过来的。心里担忧,怕家里出了什么问题。想出去看看,又不敢提。 琉璃一直知道她们这些宫人有私下给家里联系,不过不代表敢在皇上面前提这个事,左右为难。 齐孤寞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手中为琉璃着衣的动作并为停下。 “说吧,有什么事情?” 暖儿躬着身子,看琉璃在一边,壮着胆子道:“启禀皇上,奴婢的舅舅在外面等了许久,奴婢……奴婢想出去见见。” “你们倒是越来越放肆了。” 没有什么起伏的话音,听不出情绪,就已经让暖儿吓得背脊冷汗涔涔。 一边还未出去的红妆见了,连忙斥道:“瞎说什么,进了宫就都是宫里面的奴才,哪里还有什么本家舅舅,还不快请皇上恕罪。” 暖儿吓得忙不迭的跪在地上,“皇上恕罪,奴婢知错了。” “好了,暖儿打小就进宫,好不容易有个亲人在宫里,为什么不能见见?” 琉璃微笑着将脚套进鞋里,亲自前去扶了暖儿起来,嗔怪的看着齐孤寞。 “宫里的规矩本来太苛责,我看也是时候改改了。” 齐孤寞走过来,并不反对,眉梢一挑,道:“你说说看,想要怎么改?” “依我看,不妨每月初一十五都把宫人们轮流放到外面去,即可见见亲人,又可放松心情。” 齐孤寞皱皱眉,道:“虽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万一宫人和外面的人私相授受,那可就容易出事。” 琉璃想了想,道:“要是不放心,大可以叫他们聚在一处,选几个总领姑姑看着,不许随便乱走就是了,要想见家人的,都在一个地方。” 齐孤寞神色有些松动,暖儿等人闻言,无不渴盼的看着齐孤寞,等他作出决定。 “寞……” 娇娇软软的语调让齐孤寞莞尔,无可奈何的拧了拧琉璃的鼻头,齐孤寞纵容万分的道:“我总是拿你没办法。” 转过身子对着已经捧了膳食在外间候着的易坤,“易坤,给朕传旨,自今日起,每逢初一十五,后宫宫女太监皆可轮流出宫一次。具体事宜由内务府和总司衙门商酌办理。” “是,皇上。” 琉璃欢心的抱住齐孤寞的胳膊,笑颜如花,“寞,谢谢你。” 齐孤寞搂紧了琉璃的肩膀,邪魅一笑。 “一句谢谢就把朕打发了,今晚总得由朕尝点甜头吧。” 琉璃霎时由脖子红到耳根,不依不饶的拍了齐孤寞一下,惹得齐孤寞纵声大笑。 红妆笑意流连的催着身边的宫人,“快,还不谢谢皇上的隆恩。” 在场的宫人们初始一愣,从巨大惊喜中回过神来,都开心的带泪跪了下去。 齐孤寞淡淡的扫视一眼,“免了吧,还是谢谢你们的娘娘。这个恩典,可是她为你们求来的。” “是,奴才等一定尽心竭力伺候娘娘。”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暖儿,你舅舅还在外面等着,快去吧。” 琉璃最不喜欢别人给她谢恩,急着招呼了众人起来。等到所有宫人应声散开,各自归位。暖儿这才抹抹泪,出去见了崔公公。 “你呀,总是宠着他们。” 齐孤寞不知道应该如何评定琉璃对于奴才的宽纵,他深为琉璃的善良而心动,另一方面。却又有些隐隐的担心。怕纵容太过,奴才们欺上瞒下,干出不利于琉璃的事情来。只是,他又不忍心扫琉璃的兴子。 琉璃双手搂紧齐孤寞的脖子,整个人像只猫一般偎在他的怀中。 “这样不是很好吗,我宠着他们,而你,宠着我。” 齐孤寞心神一动,低下头来,印上了琉璃芬芳的双唇。 “是,我会一直一直宠着你……” 绵长的话音消失在甜腻的亲吻中,易坤红妆相视一笑,放下内殿的门帘,摇摇头,这膳食又要热过几次才行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阴谋诡计次第展 第一百四十七章阴谋诡计次第展 从漪澜殿中颁发的圣旨很快传遍宫廷,宫中上上下下的奴才们无不欢欣鼓舞,感念万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要知宫中奴才都是家贫进宫,抱持的就是一种此生不见家人的决绝。现在圣谕开恩,虽说是宫人数目庞大,仅仅每月初一十五轮流见面,不过是杯水车薪。但是即便是只能一次,也算是了了心愿。因此,宫中的奴才们都开始传诵着琉璃的恩德。 只不过,宫中上下对此事的反映各有不同就是了。奴才们感恩戴德,然而上位的妃嫔却看不过去,纷纷到了太后宫中去哭诉琉璃收买人心,皇上为了她不顾祖宗法度,却全然不管这是一件多么仁善的事情。 太后固然是咒骂几句,日薄西山。也只能是自个说说,感叹着昔日手中牢牢掌握的权柄已经完全被别人夺了过去。而洛贵妃,却是不一样了。 无论来了多少人,无论那些妃嫔们怎么挑拨,洛贵妃始终是淡笑了事,甚至于在宫里传言,齐孤寞此事是为了他日抬琉璃上了后位布下的暗棋,她也是不管不言,只顾着做自己的事情,妃嫔们无趣,也就自个散开了。无人知道洛贵妃心里是在想什么。 然而,望着众人远离背影,洛贵妃却似有所得的笑了起来。她又何必去跟一个将死的人争呢。舞琉璃再如何,也不过就是这几天的辉煌了。要知道现在她的名声越盛,端静下手的可能就会更加提前。一切都已步好,只等着最后一刻棋子的落下! 另一边里,暖儿乍然听闻崔公公的来意,一口回绝。 “不行,我不会去的。” 崔公公苦着脸哀求道:“你就看在舅舅素日里为你帮忙的份上,去见见公主吧。” “不行。” 暖儿依旧一口拒绝。虽说她性情憨直,但是还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不懂。 端静和琉璃不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虽说他们上上下下的奴才不知道其中的原由。可是就算不看平日里端静和琉璃的相处,但从端静已经下嫁上官家族,成为了上官家的媳妇,从这一点上来说,锦绣宫和漪澜殿便算是耗上了。 想那出自上官家的瑜贵嫔被贬谪就是因为漪澜殿的昭和公主。还有那上官家族和舞家在朝堂上的争夺,千丝万缕之间,简直是蠢笨如猪的人都能明了看出。 琉璃对漪澜殿的奴才们一向亲如家人,此番端静叫暖儿过去,意味极端明显,暖儿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崔公公见暖儿意志如此坚决,狰狞了面孔,威胁道:“你可别忘了,你爹娘还在公主的庄子里当差呢。” 暖儿脖子一扬,撅嘴道:“那又怎么样?大不了让咱们娘娘把我爹娘接出来就是了。” 崔公公大惊失色的看着这个倔强不输人的暖儿,再也想不到这就是那个初进宫时柔弱胆怯的女孩。没想到现在竟然这样强势。果然有个得宠的主子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不过今天要是暖儿不去见公主,他可就惨了。 “你,公主的奴才岂是你说要就要的。” 暖儿鄙夷的看了崔公公一眼,道:“那有什么,大不了就让咱们娘娘求皇上下道恩诏就是了。” 暖儿敢这样说话,固然是因为琉璃的宽纵,更因为齐孤寞对于琉璃几乎是无一不从,连这等出宫圣旨琉璃都能求了来,想来她的父母的问题应该很容易解决才是。 “你……” 崔公公被暖儿的强势给噎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瞪圆了眼珠子看着她。 “好大的口气,就是不知道你的爹娘等不等的到皇上亲自颁下圣旨。” 邹嬷嬷一脸怒气的走过来,本来她是一直站在远处的。因为心里担心,对于崔公公这个人,她还是知道一点,色厉内荏,所以她远远地看着,生怕出什么意外。 不过,她也不敢靠漪澜殿太近,毕竟谁都认识她是端静身边的人。直到看见崔公公只喘粗气的模样,才急匆匆的走了过来。正好听见了暖儿说要请琉璃帮忙向端静讨要父母的那一段。 邹嬷嬷一时护主,也是有心要吓唬暖儿,说出来的话极具分量。加上她是宫中的老人,又是端静身边的乳娘,身份地位自然不是小小的御膳房崔公公可比,暖儿当即有些吓住了。 “你,你说什么。” 冬日的天气里,暖儿急急喷出的一团热气刷的就消失在了冰凉中。 邹嬷嬷冷冷一笑,道:“说什么,我相信舞贵妃能为你讨来皇上的旨意,不过要是在圣旨下来之前,你父母就有个三灾两病的,皇上总不能还为了两个奴才治公主监护不力的罪吧?” 暖儿一时语塞,愤恨的看着邹嬷嬷。不过她也知道,她说的的确是实话。 奴才的命是最不值钱的,何况是农庄里的下贱骨头。地位还不比他们宫中的奴才,她现在在漪澜殿中无人敢动。但是她的父母,若是公主真要下手,到时候,皇上也不可能为了两个奴才惩治自己的亲妹妹,即便是娘娘也不会答应的。 想到这里,暖儿虽无奈却又不得不问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邹嬷嬷心知已经把暖儿说动,缓下了眉目之中的狠辣,装作一副慈和的样子。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你出宫去见见公主就是了。” 暖儿还在试图挣扎,有些抗拒的迟疑,“可是,可是我是不能随便出宫的。” 崔公公在一旁笑道:“这有什么,你可是舞贵妃身边的红人,你就说是出宫给娘娘办差,谁还敢拦你不成。” 邹嬷嬷也在一旁道:“现在可是大好时机,今日皇上不才下了旨意,宫中奴才初一十五能够出宫吗,你若是现在出去,侍卫们也不过以为就是舞贵妃的隆恩,提前放了你们出去罢了。” 见暖儿还有些迟疑,邹嬷嬷最后加了一把火,“说不定,此刻你爹娘也很想见你呢。” 只一句话就让暖儿无力的垂下了肩膀,道:“好吧,我随你们走。” 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暖儿跟上了邹嬷嬷的步伐,因为琉璃是知道暖儿去见本家舅舅的,原是因为体贴,想着亲人之间难得一见,特意交代了红妆他们,暂时不要去找她,让她和舅舅多聚一会儿,没想到,正好给了端静等人机会。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夫妻之间刀锋对 第一百四十八章夫妻之间刀锋对 邹嬷嬷带着暖儿一直到宫门处,开始还有侍卫询问,崔公公站在一旁,狗仗人势的说是漪澜殿的人要出去。那些侍卫一听是漪澜殿,连问都没有问,不敢多说半句,就给放行了。崔公公眼见邹嬷嬷和暖儿顺利出了宫门,自个也就放心的回去了,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参与了一场阴谋,闯下了大祸。 邹嬷嬷暖儿两个人一路畅通无阻的行了许久直到上官府门前,邹嬷嬷带着暖儿从侧门而入,悄悄地绕到了专门划给端静上官城璧的院子,没有半个人瞧见。除去一道黑影一路尾随着而入,瞧见暖儿和邹嬷嬷进了端静的寝具以后,便倏然消失了。 幽谧的莲池前,依旧是一片衰败的景象,错落的茎杆灰蒙蒙的搭在有些泥泞的水面。上官城璧看着这象征昔日过往的甜蜜,不知道应该如何评断那些如云烟一般触手可及,遥不可望的回忆。 他和小舞之间,有相同的血脉在维系,他和小舞之间,至今还是对立的家族。世事无常,有些时候,他甚至会想,会不会下一刻,他反而和那个高坐上方的君王成为了朋友,还是和苏远轩也有把酒谈欢的一日。 只是,无论将来如何定论,伤害小舞的,想要伤害小舞的,都必须除去。 “少主,暖儿已经到了。” 飘渺的黑影如羽毛一般坠落在地表上,没有表情,僵硬干枯的如同幽魂。 上官城璧没有动作,背影萧索的面对来报的人。 “她的父母呢?” “已经被控制在天一楼。” 天一楼,是上官城璧背着上官族人秘密建立的组织,里面的死士全是他精心培养。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小舞,这是他从三年前为了定下的目标就计划好的存在。 “很好。” 修长的指间扬起,干冷的空气里出现一小簇火花,妖娆的燃放在上官城璧的指尖,轻轻一弹,火花飞溅出去,将一朵开败得莲花残叶化作飞灰。 上官城璧满意的看着枯叶从有到无,唇角全是杀机。很多东西,从耗尽最后一点微薄开始,就再也没有存在的权利。 “等暖儿出来后,立刻将她带来见我。” “是,少主。” 一股干风飒飒而过,只把人的身和心都刮得生疼生疼。 嘀嗒,嘀嗒,屋子里只有暖儿和端静两个人,本来应该是充满喜意的新房却让暖儿觉得很是寒冷。这样的感觉不是因为大开的窗户,也不是因为那窗格上冰凌的化开,只是因为前面那道如狼似虎的冷光。 状着胆子抬起头来,暖儿对上的恰好是端静似笑非笑的目光,眉梢斜斜往上,轻微的渺慕从上扬的眼角放射出来,给端静添上了一丝邪气。 暖儿心里一个激灵,再不敢多留,就想着早点回宫。 “公主,奴婢……,奴婢不知公主叫奴婢前来有什么要事吩咐。” 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极为困难,很明显暖儿吓得不轻。 端静本就是故意花了妖冶的浓妆,在暖儿进来后又冷眉相对。就是为了让暖儿心生恐惧之意。现在,眼见势已造足,她也不多说废话,皓腕处一串翡翠镯子晃晃悠悠的清越无比,暖儿再抬头时,端静已站在了近在咫尺的地方。 “听说,你在漪澜殿里,是专为舞贵妃绣制香囊的。” 暖儿不明白端静为何突然说起这个,仓促的应了。 “回公主的话,是。” 端静呵呵一笑,亲自扶了暖儿起来,更让暖儿忐忑不安,连忙后退一步,躬着身子。 “不用怕,本公主只是让你帮我一个小忙罢了。” “公主,公主请吩咐。” 虽然明知是有古怪,在这样的环境下,暖儿也只能依照尊卑,先行询问。 “很简单,只要把这个香囊献给舞贵妃,说是你自己做的就行了。” 暖儿颤抖着手接过香囊,仔细一看,发现上面的花纹极为精细,做工繁复不在话下,只是……里面的香味,虽然雅致,却不是她所熟悉的。 暖儿一直帮着琉璃处理熏香事宜,对于香料也有几分认识,在宫中上下,她还没有闻过这样奇异的异香。好像不是内务府进的香料,但是对于一名女子来说,却是有着极大的诱惑。 若是这香囊从其他人手中接来也就罢了,说不定暖儿会欢天喜地的收下给琉璃呈上去,可是,端静公主怎么会无端好心的给自己的主子送上一个香囊,而且,还是这样诡异的把自己叫出宫来。 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深,暖儿壮着胆子抬起头,问道:“奴婢还请公主明示,这里面是什么香料?” 端静看暖儿居然敢拿话问她,反而有点欣赏的意思。心里更加起来怨恨之心。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是暖儿在防备着她。 凭什么,那个女人身边的人都护着她,连一个奴才,明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她手里,为了那个女人,都还是要执意问上一问。 而她,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夫君,没有亲人,端静打量着暖儿忐忑不安的表情,冷冷一笑,伸出手来,勾起了暖儿的下巴。 气息如兰,妖异似魔,端静的话语中带着一点皇族的张狂和对人命的毫不在乎。 “既然你一定要问,本公主不妨告诉你,这香乃是传自异域的蝶金香,你若要是还想询问它的功效,本公主也可以直言。” 端静满意的看见暖儿竖起的耳朵,知道接下来的话她一定会好好的听进心里,也会大大的震惊一番。 “蝶金香本是安神之物,不过若与金丝芙蓉香混合……” 端静的语音故意拉长,将暖儿的心整个提了起来。 “就会让女子迅速受孕,然后……产下双头怪胎!” “啪……” 暖儿整个人无力的跪倒在地上,身子上面全是汗珠,仿佛突然之间被大雨叫了个透心凉。就在端静说出能让女子迅速受孕时,她还有一点侥幸,以为端静是想化干戈为玉帛,然而接下来的话却是将她实实在在的打了个彻底。 双头怪婴,这是什么意思,若是她真答应了,岂不是……恐惧的看着又在手上的香囊,仿佛上面淬满了毒汁,甚至下一刻就会看见琉璃捧着孩子痛苦不堪的场景,暖儿慌乱的将香囊丢了出去,香囊滚了几下,落到了端静的脚边。(.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端静的笑容很是古怪,面对暖儿的张皇失措,她默默地弯下身子,将香囊捡了起来,又塞到了暖儿手里。暖儿拼命挣扎,却被端静扼住了手腕。 冰凉如同蛇信子一样毒发入暖儿的心肺,让她无论如何再没有一丝暖意。 “记住,若是你不照本公主的话做,你的父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暴尸在京城的楼门前。” 鲜红的唇角一弯,端静魅光四射的用最柔媚的话音问道:“或者,你是想让他们尝尝我天祈朝的活剐之刑,还是在无人之地,被人放入油锅之中,炸上一炸……” 种种残酷的刑罚不停地透过端静的嘴唇进入暖儿的心底,恍如千万只蚂蚁从内脏上爬过,暖儿再也受不了的大喊出声。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照你的话做就是了,我照你的话做……” 端静站直身子,看着几近崩溃的暖儿,一点笑意分外真实虚无。 半个时辰后,手拿着一个香囊的暖儿颤抖着身子,浑浑噩噩的从端静房中踏出,整个人出于一种迷蒙的状态下,邹嬷嬷见了心中奇怪,更是明白必然是端静说了,或者逼迫着暖儿做什么事情。除了心头暗自叹息一声,她也无可奈何。 邹嬷嬷将神智萎靡的暖儿送到了侧门口,便转身回去了。暖儿抬脚刚要出屋,一个黑影袭来,暖儿只感觉面前亮光一闪,整个人晕了过去。 黑影看看四周,确定无人发现,将暖儿扛在肩上,悄然往上官城璧的书房中而去。 诺大的书房里,上官城璧独自一人拿着一卷兵法古籍正在检视,外间传来一个暗号,上官城璧薄微的唇角绽放出一个笑容,终于来了啊。 “进来。” 黑影闪身进屋,将肩上的暖儿放在了地面。上官城璧一个眼神使过去,黑影会意的掏出一个瓷瓶,放在暖儿的鼻间,片刻后,就有轻微的咳嗽之声传来。 暖儿只觉得脑袋沉重无比,四处看了看,却看到上官城璧端坐上方,目光阴森冷暗,比端静鬼魅的笑容更加寒意四溅。 想到上官家和舞家的关系,暖儿心底一凉,想到背叛琉璃已是注定的,多多少少又有什么关系,一时间破罐子破摔起来。 “驸马,您有什么要吩咐奴婢做的吗?” 奴婢命,地位卑贱,连想要做个忠心的奴才都不行啊。 上官城璧的脸上挂满寒霜,这个女人,居然敢一来就讨要差事,或者…… 邪魅的双眼眯了起来,或者她根本就不是对着小舞忠心,这样的女人怎么可以留在小舞的身边。杀机一起,上官城璧的发梢处几根发丝扬起,背后一股强大的气流让暖儿骇圆了双目。 虽然暖儿早就打算在完成端静交付的事情之后自行了断已赎去罪责,不过此时本能的恐惧还是占据了上风。 “驸马,您,您有什么事情?”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置自己的主子于死地。” 嘲讽的声音从头顶压下,暖儿苦苦一笑,道:“奴婢只是奴婢,何况,奴婢父母的命还在驸马和公主的手上。” 直觉的,暖儿因为端静依然嫁进了上官府中,便将两人混为了一潭,却忽略了平日琉璃和上官城璧之间的暗流。 上官城璧看出暖儿说这话时的真心和不愤,微微收回杀意,重新换上了冰冷的表情。 “东西呢?” 暖儿疑惑抬头,不明白天外一句是什么意思。 “驸马要什么?” 一道利光利落闪过,削去暖儿一束发丝,上官城璧看着暖儿,目光如炬。 “公主给你的东西。” 暖儿这才明白上官城璧是在讨要香囊,不敢多说,连忙颤颤巍巍的将手中一直捏紧的香囊放到了上官城璧的桌面上,然后又迅速跪了回去。 上官城璧拿起面前香囊,放到鼻端,气息里涌动的是异域芬芳的沁人心脾,只可惜,剧毒伤人,眼中寒意凝结成冰,攥紧了香囊。 蝶金香,蝶金香,多么美妙的名字,万金难得一求的异域奇香,也难得那两个女人竟然想出了这样狠辣的主意,只是…… 他也应该多谢她们,要不是她们提供了一个如此完美的机会给他,说不定,在后面,他的计划要多费上数十倍的心力。 “香囊还给你。” 上官城璧左手一翻,将怀里一个香囊扔了出去,暖儿愣愣的接过,发现香囊的确是一模一样,只不过,里面的味道似乎不对。 暖儿不知道上官城璧是何用意,怯怯的问道:“驸马,这,这不是公主给的香囊。” 上官城璧冷眼一扫,“怎么,你竟这么想要这个有毒的东西吗?” 暖儿被上官城璧语气中的寒意吓到,原本不敢再说,可是想到危在旦夕的父母,又不得不再说下去。 “驸马,奴婢求您了,奴婢的父母还在公主那里呢。” “你的父母不在公主那里。” 淡淡的话音激起的是强烈的反应,暖儿不敢置信的抬头,看见的是上官城璧侧面模糊的剪影。 “你的父母,在我的手上。” 接二连三的古怪巨变早已抽尽了暖儿的力量,苦笑着问道:“驸马,您到底想要如何?” “不想如何,只要你把这个香囊带回去交给你们娘娘,但是,你如果想要保住你父母的性命,最好忘记今日见过我的事情。” 暖儿一愣,一股熟悉的香味飘到鼻尖,她随着心底的疑惑将上官城璧交给她的香囊放到鼻尖一嗅,熟知香料的暖儿立刻闻出这是常用的安神香,对身体绝对无害。 疑惑的看了看沉肃的上官城璧,暖儿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公主和驸马不是应该一体吗?为什么一个下毒,一个却要威胁自己换掉毒药,还不许任何人知道。 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琉璃曾将上官城璧唤作师兄的事情。或者,这位驸马爷是念在昔日的情分上,想帮帮自己的主子,却又不能公然的和公主过不去,这才选用此等方法。 暖儿自以为是的想明白了,根本不知道上官城璧不让她说出的背后是有着更深切的报复。只是,这样的结果对于与暖儿来说却是极好的。 既不用伤害琉璃,又不用背叛自己的主子,暖儿在宫中的十日也不短,深知明哲保身,不想探究后面的隐情。 “奴婢知道了。” 上官城璧赞赏的看着暖儿的表现,冰凉的嘱咐道:“你的父母不会有事,只要……” 心口一痛,上官城璧继续道:“只要舞贵妃平安,我自会保住你的家人。” 暖儿心底窃喜,果然这个驸马是对娘娘有着难舍之情,如此,她就放心了。 “奴婢知道了。” 上官城璧看出暖儿是个不会多话的人,事情已毕,将她再留下也是多余,双掌利落的拍了拍,就有外面等候的黑影进到屋中。 “少主。” “送她回去。” 黑影点头应声,一把搂起暖儿,不从正门而过,而是直接跃上房顶,穿行在上官府地的屋檐之上,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躲避端静,以防她发现秘密。 上官城璧见了暖儿离开,唇角之处如同冰山上的雪莲,冷幽绽放,美奂不已,却也无情于心。 “来人。” 又是一个黑影闪出,躬身等候问询。 “少主。” “叫你们准备的事情可已备好?” “回禀少主,公主房内的熏香已经全部换做金丝芙蓉香了。” “没有让人察觉出来?” 若是让端静提前得知,嗅到端倪,一切似乎就不好玩了。 “我们已经将金丝芙蓉香放在别的香料水中熬煮过,不会显出原来的气味。” “很好。” 上官城璧捏紧了手中的香囊,深深一嗅,脸上现出着迷般的样子。 “人呢?” “少主的替身已经在府中暗道里等候。” 修长的指尖细细摸索了花纹,上官城璧妖异的话音在细微的暖意中无形飘渺起来。 “那么,一切就在今晚开始。” 注定的悲剧,因为上官城璧精心的谋划,更改了主角,变更了轮回,然而,无论如何,还是会有一个女子崩溃在将来的哀婉中,一切,无从转换了。 晨昏时分,经历了大起大落的暖儿终于回到了漪澜殿中,却因为都知道她去见了舅舅,也没有人多问。暖儿放下心来,迎合着众人一起为琉璃呈上精美的晚膳。 这一日,因为齐孤寞将奏章全部带到了漪澜殿中,也陪着琉璃一起用膳,菜色多了不少。琉璃喜欢雪景,齐孤寞下令将窗户大开,只是加热了殿中地龙的热度,两人并着香雪坐在靠窗的桌上用膳。 香雪久未见过齐孤寞,这段时间学得功夫也小有进步,赖在齐孤寞怀中就不肯撒手,只管父皇父皇的唤个不停。齐孤寞没有法子,想要板起脸来,香雪精得很,一双眼珠子立刻转向身边的琉璃,齐孤寞只好苦笑一番。 “说吧,这一次你又想要什么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步步逼近深渊下 第一百四十九章步步逼近深渊下 香雪本来就是撒娇讨赏的,听见了齐孤寞开口,就知道这个时侯说出来是无有不从。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去学武都是拜上一次和娇娃打架所致。现在好不容易学成了两招,气性极大的她又怎么会不心心念念着报仇呢? “父皇,我想要跟那个娇娃再比一场。” 本来满面含笑看着身边的两父女打闹的琉璃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惊疑的抬头。 “香雪,你说什么?” 香雪挺起了胸口,一脸不服输的样子。 “我要把上次吃的亏给打回来。” 干脆的挥了挥小手,香雪气鼓鼓的模样引得众人发笑。 琉璃没好气的捏了捏香雪的小脸,道:“不许,你是个公主,怎么可以每天想着要和别人打架呢?” 香雪才不理会,望了齐孤寞,道:“父皇,不是你说的吗,在谁的手里吃了亏就一定得要回来,不能让人欺负的。” 齐孤寞赞同的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堂堂公主是不能让人欺负的。” 琉璃更加哭笑不得,“寞。你……” 齐孤寞捏了琉璃着急伸过来的手,安慰道:“没什么的,当初你不也是带了漪澜殿的人浩浩荡荡的去钟萃宫算账吗?” 想到自己的往事,再加上那一次是两人之间的转机,琉璃不由得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唇腮粉色晶莹,看的齐孤寞一阵心动,想要一尝芳泽,偏偏有个香雪在中间碍事。 “香雪,你不是要找娇娃报仇吗?” 齐孤寞阴险的抛出了诱饵,果然,香雪上当了。 “父皇,您同意了?” 香雪可不傻,知道这种事情还是必须要从他英明伟大的父皇面前过一下的。 齐孤寞浅笑着道:“你如此上进,父皇怎么会不同意呢?” “可是……” 齐孤寞话音一转,道:“娇娃的外祖父可是赫赫战功的名将,你要是想赢她还应该练习一番。” 香雪转了转眼珠子,道:“是这样的吗?” “当然,待会吃了晚膳,父皇就让你的师父再指点你练习,然后,父皇明日就让人把各府的王爷皇亲都宣到宫里,让所有人都看着你赢过那个娇娃。” “真的?”娇娃高兴地两眼放光,自动的爬下了齐孤寞的膝盖,捧着饭碗猛吃起来,嘴里还有些含糊不清。 琉璃开始还不明白齐孤寞为什么用这样柔和的语气哄着香雪说话,毕竟他虽是尚算宠爱香雪,却也不曾如此,此刻见了他迫不及待将自己拥入怀中,嘴角还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来,不由得觉得齐孤寞越发孩子气,心口也感觉暖洋洋的。 “寞,你怎么可以这样糊弄香雪?” 琉璃似是埋怨又似是调笑的弯起了唇角,齐孤寞大手一揽将琉璃和他之间的空隙再度缩短了几分。 “如何不行,要是不先解决了她,今晚你怎么偿还欠我的?” 琉璃面颊更显红润,故作不知的问道:“我欠你什么东西了?” 齐孤寞的指尖滑过琉璃桃李一般的芬芳,唇瓣擦在琉璃的耳膜上,卷起一阵暧昧的气息。 “你可是答应过我的,我放她们出宫,你今晚,就得随我处置。” 刻意压低的声音因为在喉管的震动显出一点单薄的颤抖来,厮摩的沙哑更加破碎了琉璃躁动的心情,羞极困窘的缩回了身子。 齐孤寞莞尔一笑,也不说破,却整个人转过身子对这后面偷笑的易坤。 易坤被齐孤寞逮个正着,吓得连忙站直了身子。 齐孤寞的心情极佳,并未责怪,“去,立刻传旨,就说明日午时过后,朕的女儿要和定国公的外孙女较量一番,让各家宗族,三品以上官员都去后花园观战。” 琉璃大惊,她还以为齐孤寞不过是在哄了香雪玩的,哪里想到他竟然真要这样兴师动众。 “寞,她们小孩子,你怎么可以?” 齐孤寞自负的一笑,看看正埋头苦吃的香雪,道:“怎么不可以,身为一国之君,君无戏言。” 齐孤寞再度魅笑,道:“何况,香雪上一次可就敢来质问我这个父皇为什么多了个妹妹,这件事情要是不应了,下一次我岂有颜面在?” 琉璃默然无语,知道齐孤寞向来就是这样纵情纵性的脾气。尤其是当他想要宠爱一个人的时候,是可以漠视天下的。今天面前的这个男子对于香雪到底有多少爱屋及乌她不知道,有多少真情父爱她更不清楚,唯一了解的是,香雪至少已是后宫多少人羡慕的天之骄女,也许,这样就够了,也许,这样还是不够的…… “还有,再去定国公府上,告诉他,明日一定要把他那外孙女带进宫来。” 易坤得了圣旨,应了一声,连忙抽调了几个宫人去外间传旨。一时之间,更深露重的冬日里,数匹快马从宫中几个宫门四散而出,奔往京城几个达官贵人聚居地地方,传达天子圣谕。 宰相府中,平时是冷冷清清的院子里突然多了几抹鲜活的气息,下人们来来往往将上官城璧和端静的新房洒扫干净。 端静亦是一脸喜气,即使已是深夜,仍旧在镜前细扫峨眉,浓重装扮,心情起伏忐忑中,更带有深深地渴盼。 邹嬷嬷眼角湿润,看着宫女们为端静梳头擦粉,一点一滴,极为细致,也是这几日来第一次看见端静的笑脸,这一切,都是从上官城璧身边的小厮突然前来通报造成的。 就在端静心思填满恨意的独用晚膳时,上官城璧突然遣了人来,说是今晚要过来就寝,不知道公主是否方便。这样的消息乐坏了众人,所以,即使是拖了三日得洞房,依旧让端静忘却了前几日的羞辱,瞬间充斥了满面笑容。整个人的阴沉气息似乎也一扫而空。 端静紧张的拨弄着面前的首饰盒子,始终觉得哪里还是有不对的地方。 他终于还是过来了,这样就好,只要她今晚用心留下他的人,然后……狠厉的神情只有一瞬间,端静看到镜中反射的自己后,连忙把那样不完美的自己抹去,换上女儿的娇态。 只要再把那个女人除去,他们之间一定还是可以走上坦荡的大途,一直以来,都是那个女人在蛊惑他的,否则,又怎么会送什么锦囊呢。所以,根本就不是他的错啊。 想到这里,又是一个如花笑意展开。 一番折腾,端静终于将自己收拾妥当,整个人就那样凝固的坐在床边,不敢挪动一步,生怕会被不小心从窗口泄进来的风弄乱了发式,或者出了汗珠,花了胭脂。一更又一更过去,时值深夜,端静还是保持着那样的姿态,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冻僵在了当场。 邹嬷嬷于心不忍,想要上前劝慰,或者是告诉端静不再等下去,驸马不会来了,然而,接触到端静固执绝望的眼神,一切又停在了唇边。 屋中的奴才渐渐困倦睡去,烛火燃尽再点,周而复始,端静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遍遍的说服自己,可是,她知道,上官城璧从来是一个一言九鼎的人,他既然差人来问,就一定会来的,或者,是前面又是耽搁了,或者,突然发生了什么变故。 终于,急促的脚步声而来,外间响起欢呼高喊。 “驸马,驸马过来了。” 端静的身子一震,紧张的挺直了背脊。居室的大门猛然大开,随着冷风灌入的同时,还有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带着一点阴沉却又致命的诱惑慢慢的步进了屋子。 “公主,前面突然有了点事情,让公主久等了。” 上官城璧淡淡的解释,端静却生怕他生气,站直了身子,急匆匆的步过来,嘴里急切的道:“没,没事的。” 邹嬷嬷眼见上官城璧果然来了,欣慰的擦擦眼角,退了出去,只是,上官城璧吩咐了人送上了一壶热酒。 待得屋中奴才走光,上官城璧看着端静低下的头,忽然微微一笑,挑起了端静的下巴。 “公主的手怎么这般冰凉,是奴才们伺候的不好吗?” 端静从未这样与上官城璧靠的如此相近,只觉得每个呼吸吐纳之间都有一种强烈的心跳在支撑。 “没有,没事的。” 上官城璧嘴角一挑,也不说话,顺手拿来了桌案上温好的热酒,酒水注入杯中,荡起一圈圈浅浅的涟漪。酒水已满,上官城璧温柔的将端静的手心展开,把酒杯放到了端静的手心里。 “喝杯热酒,暖暖身子。” 端静惊讶于上官城璧的温存,沉溺于这样的假象之中,忽视了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有这样大的行为反差。 “怎么,不喝吗?要是不喝,待会儿公主僵硬着身子可怎么春宵一刻呢?”上官城璧扬眉调笑道。 端静见上官城璧话说的如此直接,不由得再度低下头去,又生怕上官城璧误会什么,连忙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酒水入喉,一股清甜的气息窜入肺腑。端静的神智立刻有些恍惚,面前的景物都有点迷离起来,只是下意识的,心情却极为舒畅。 “这是什么酒,又香又甜?” 端静双颊嫣红,沉醉在酒香人暖里。上官城璧接过酒杯,放在桌案上,轻轻拥着端静往床榻走去,眼神里有一点诡异的寒光被巧妙地隐藏起来。 端静自然知道上官城璧是要做什么,整个人柔若无骨的躺在上官城璧怀中,媚色连连的看着上官城璧冷峻的眉目。 上官城璧望着端静的体贴顺从,嘴角一展,将端静轻轻的放在了床榻之上,然后手指尖上一个弹指,屋内的烛火顿时黯淡不少。 端静眼见光亮微弱,心里莫名的泛起一股胆颤,却又实在无法解释那样的情绪从何而生,只觉得脑海中似乎幻化出了一片花海,面前的上官城璧容颜更加清晰,却又无法碰触,鼻尖熟悉的兰香淡淡,隔着薄薄的纱帘,端静看见上官城璧的人影一闪。接着,那张熟悉无比的俊彦俯身在脸面上方,有温热的唇瓣贴在自己的红唇之上。 那样朝思暮想的温度和柔软让端静霎时丢开了所有,皓腕上前,搂住面前男子俊挺的身躯,和着一屋子熏香与男子炙热的纠缠起来。 层层罗裙被褪下,屋中散漫了一室的凌乱,端静紧紧拥着男子瘦削强壮的精干身躯,虽然光亮不及,她也能清晰地看出覆在她身体上的那个人正是她此生最挚爱的男子,她命定的魔咒。 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伴着幸福的泪水,端静咬紧了牙,只是仍旧控制不住发出颤音,男子停止了动作,却始终没有说话,直到端静眉梢舒展,才又继续起来。端静感动于这样的温柔体贴,忽略了那粗喘之下的嗓音暗哑沉闷。 居室之外,一座楼阁正对着那交缠的身影,一个挺拔的男子站在楼阁的外台上,眼眸中清晰地映出对面焚尽一切的纠缠,居高临下的表情里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上官城璧,此刻的他,眼神冷冽,五官僵硬,早已没有了在屋中对于端静的柔和态度。赤影站在一旁,看着下方仍在动作的鸳鸯,心中生出一点不忍。 “少主,若是皇上知道了。” 上官城璧冷冷一笑,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那又如何,你以为我惧怕那个人吗?” 赤影连忙道:“属下不敢,只不过这样对公主,是否……是否太过残忍。” “残忍?”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上官城璧逼视着面前神色已近仓皇的赤影。 “你不要忘了,你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赤影端正了身子,回道:“属下不敢,属下知道凡是危害到舞家小姐的人,绝不能容。” 上官城璧收回冰冷的视线,“你还记得就好。” 目光转向下方的纠缠,似有若无的杀意从每一个毛孔中倾泻而出。 “那个女人胆敢打上小舞的主意,必须付出代价。我留她一条命,已是手下留情了。” 赤影跟着看过去,脑子里还是无法磨灭那种微弱的愧疚。他不是被上官城璧辛苦训练出来的死士,而是上官城璧偶然救下的良才,因为报恩留在上官城璧身边,誓死效忠,担当了天一阁的阁主。所以,在赤影的心中,依旧有着人情是非。 上官城璧利用端静的迷恋,步步算计,先是在酒中下了上等的迷药――梦迷离。然后趁端静神智晕眩的时候灭掉烛火,换上了事先准备的替身,让端静深陷自己编织的梦中,以为替身便是上官城璧。 这就是梦迷离的功效,可以让人觉得一切都是真实,所思所梦阻止了人们浅薄的理智,将虚无都化作了发生。 而且,在端静的屋中,上官城璧早就令人点上了四倍的金丝芙蓉香,连蝶金香都是换上了双倍的分量,确定了一定要让端静在今晚受孕。 所有的计谋,所有的安排,上官城璧都已步好,等的不过就是端静最终产下婴孩,梦破的那一天。 赤影同情端静的遭遇,只是这样的同情还不足以让他背叛自己的主子。因此,他只能远观,无从哀伤。 第一百五十章 对面何曾存心机 第一百五十章对面何曾存心机 烈火终究是有被扑灭的,一夜缠绵,端静倦极,沉沉睡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与她春晓一度的男子默然起身,穿做收拾,一切妥当。悄悄地开了房门,往楼阁之上一望,上官城璧嘴角含笑,纵身跃下,进入了房间,坐在一旁的桌案上,看着端静睡得沉稳。 心里恶魔的花朵绽放开来,忽然就生出一种错觉的急切。不知道当一切揭开的时候,这个睡得这样香甜的女人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上官城璧的心中并没有产生任何不安和愧疚,在他看来,既然是的静先要下手,也不能怨她。唯有一点,就是这件事情不能让他的小舞知道,否则以她的善良,必会把罪孽都背在自己的身上。 天空随着心神的辗转而渐渐变作稀薄的白色云朵,然后,东边一抹透亮穿透阴霭,放射出无限的夺目。外间的大雪停下,外面轻微的声响惊醒了端静。 露在薄被外面的香肩及上面青青红红的痕迹让端静欢喜的体味了纵情过后的酸楚,嘴里无力的呼唤了一声,便有宫人端入了一盆热水。 “公主,您醒了。” 端静嗯了一声,随即想到上官城璧不在身边,心里有些急切。 “驸马呢?” 小宫女抿嘴笑了笑,道:“驸马一早就上朝去了,走的时候还交代奴婢们不准打扰公主呢?” 端静害羞的红了脸,觉得心里被满满的的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蜜,被宫人们伺候着梳洗完毕后,端静正在用早膳,邹嬷嬷一脸喜意的走了进来。 “老奴给公主道喜了。” 端静明了邹嬷嬷是在指自己和上官城璧圆了房的事情,只是笑笑,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后来,邹嬷嬷突然一拍脑门,想起来宫中的圣旨。 “老奴差点忘了,宫里有圣旨的。” 端静一愣,放下手中的筷子,问道:“大清早的,怎么就有圣旨了?” 邹嬷嬷脸色也不太好看,有点不服气的样子。 “是皇上昨晚就差人来传的,也不让人正经接驾,所以公主不知道。” “到底是什么事情?” 邹嬷嬷老了脸色,道:“皇上要各府贵戚皇族今日午时后都到宫里去,看昭和公主和定国公的外孙女娇娃小姐比试武艺。” 昭和,娇娃,端静蹙起了眉头,“皇兄这是做什么,两个小娃娃比试什么武艺,还要把这么多人拉到宫里去观战?” 不屑的撇了撇唇,端静也不想再吃东西了,招呼了个侍女,下去给她准备进宫的衣物。 邹嬷嬷四下看了看,确定都是从宫里带出的心腹后,这才道:“还能有什么,听说是昭和公主不服气上次在娇娃小姐手里面吃了亏。一心想要挣回脸面呢。” 端静又是一笑,虽然跟琉璃不睦,但是怎么说昭和也是她的亲侄女,以前偶尔也会去锦绣宫里给她问安。端静也不怎么厌恶昭和。现在听了这话,加上心情极好,也就随口说说。 “昭和那个性子,跟皇兄是差不多,也怪那个北安太霸道,连公主都敢打,活该被整治。” 端静和北安一向不和,素无深交,却一直知道北安本身生母地位卑下,但北安一直看不起别人,即使在她面前,也很端了皇姐的架子。上一次被自己的丈夫当众出卖,更是人尽皆知。 邹嬷嬷贴心的为端静选出一个碧玉镯子,交到端静手上,嘴里还是不服气。 “说是这么说,但若不是昭和公主现在养在舞贵妃的名位下,皇上哪里会这么大张旗鼓的为昭和公主报仇。” 什么公平比试,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上次在宫中发生的事情,几乎把整个定国公府都给拖了进去,孙维按更是丢掉了进上的唯一机会,从此沦为朝廷小卒,就是上朝都只能候在大殿之外等候宣召。 定国公府既然从煊赫一时的皇亲走到这样的地步,心里还能不胆战心惊。只怕就是那个娇娃小姐不知利害想要跟昭和公主比上一番,也会被提前谆谆教导,不敢造次了。 自古以来,凡是跟王孙公主比试,又是皇上心尖上的公主,哪里能有什么公平可谈。齐孤寞也深知这样的定律,才放心了让习武不过数月的香雪去和自幼受到定国公教养的娇娃比试,图的就是香雪平了心中的一口怨气。 宫里宫外谁人都知道这个公平的比试毫无公平可言,然而,只要琉璃是得宠的皇贵妃,只要昭和依旧是齐孤寞的爱女,那么,千言万语也抵不过一旨诏书。 端静自幼也被人让了不少,哪里不知道,只是开始高兴,这会儿听见邹嬷嬷说出了琉璃的名字,心里勾起了往事,也有了不快。面容上显出点凌厉。 “哼,没有多久的好时日了,现在就先让她在上面风光两天吧。” 这段时间啊,那个女人越是受宠越好,只要她被宠幸的次数越多,受孕的机会就会越大。她真的是好想看到那个受尽天下宠爱的女人露出痛苦不堪的样子。她,也会有被人抛弃鄙夷的一天。 邹嬷嬷看着端静突然露出的狰狞面容,心里一阵胆寒,不知道端静怎么会变成这样难以捉摸的性格。 今日的皇宫有些奇怪,只因为甚是热闹,除去了大臣们早早的上了朝,各府的诰命王妃们自从接到了圣旨,都早就收拾妥当,往漪澜殿给琉璃请安而来。 都是在朝堂后宫里混迹了许久的精明人物,自然明白齐孤寞的心思动向,哪里有人还不紧赶着来给琉璃说说好听话,也能帮着自己的夫君在以后的日子里铺下一点好出路。 红妆待在漪澜殿的小厨房里,看着宫人们将上好的茶点一一准备妥当,往外边端去招呼客人。 碧玉没好气的挥挥衣袖,“这些夫人们可真是烦人,这么早就来了。” 红妆板了脸看看碧玉,见碧玉低下了头,这才道:“说话小心点,让外面的人听见了,还以为咱们娘娘看不起她们呢?” 以琉璃如今的身份地位自然是不惧怕这些诰命夫人在背后说上几句闲话的,只不过,琉璃皇宠太盛,在很多人眼里,已经是恃宠而骄的存在了,红妆实在不希望这样的想法再流出宫去,给琉璃找更多的麻烦。 琉璃坐在殿中上首,不时微笑的看着面前姹紫嫣红的夫人们,面上淡淡的笼罩着一层疏离的高贵,偶尔的只言片语就能让人感受到那股灼灼的光华。 各府诰命大都是第一次来给琉璃请安,虽然琉璃盛宠之名由来已久,可是由于齐孤寞的性格,保护太深,让众位夫人即使有心亦是无力,根本不能踏足漪澜殿,打扰琉璃的清静。今天名正言顺的奉了圣旨来到漪澜殿给琉璃请安,近看之下,才知道何为倾城,何为绝色。 那样的灵动风流,娇媚可人,心思百转之中带着的透亮如洗,根本就不是宫中的富贵艳丽可以比较,难怪,会让皇上无法自拔,甘愿折腰。比起当年的惠娴皇后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 倾城倾城,舞贵妃的动人又岂止是一个倾城可以解说的。 “娘娘,不知道昭和公主现在是在哪里?” “对啊,说起来我们这些人还没有给公主请过安呢?” 几位诰命夫人互相对视一眼,打开了话茬,香雪在正式有了封号的时候,因为涉及到皇家秘辛,更因为当时与太后之间的关系已经极为紧绷,又涉及到落雁宫大火一事,为了将事情尽量处于被控制的范围之内,齐孤寞不得已只好委屈了香雪,将册封礼悄然举行。所以宫里宫外虽然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个得宠的公主,但是见过的人寥寥可数。 今日齐孤寞费尽心思为香雪举行了这场比试,其中也不乏借这个机会将香雪介绍给各府贵戚的意思,只是,那些人,一个个面带笑容,心中有多少诡异的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琉璃揉揉昨晚因为齐孤寞的疯狂而发疼的肩膀,轻啜了一口茶水。 “香雪今日一早就去找师傅练武了。” 暖儿正好站在琉璃的身边,本来以她的身份是不允许说话的,不过漪澜殿实在没有那么多规矩,听见琉璃的话,扑哧一笑。惹得了琉璃的瞩目。 “怎么了?难道香雪不是去习武了?” 琉璃眉心皱起,心里面有淡淡的担忧,想到万一香雪在这个时候惹出点什么事情来,只怕别人的都会说香雪是恃宠而骄,对香雪以后在外面的名声大有影响。 其实就是连这个比试这样隆重,琉璃于心里,都是有些不愿意的,毕竟她占据了这个皇宫唯一的男主人全部的身心,午夜梦回,想到那些女子独守空闺的愁眉,听见宫道里低低回旋的啜泣,她很难没有半点不忍之心。 只是,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能用理智的心情去判断,如果一定要让她选择,此时此刻,她宁可背负着这样的愧疚,继续享受这份不算完整的宠溺。 “娘娘别担心,公主确实是去练武了,只不过不是平时候的练武师父在那里教导了?” “怎么,香雪又吵着换师父了?” 从香雪开始习武以来,大大小小已经更换了数十位名师,都是香雪嫌弃他们本事低微。齐孤寞不同意香雪中断习武,但是对于师父的挑选方面或许是懒的花心思去跟女儿计较,总是无一不应。 到了后面,香雪多闹几次,齐孤寞干脆的令人从上等的暗卫里面一次给香雪挑了五十名绝顶的高手,就算香雪日日都换,也有好些时日不能去烦他。 “不是的,这一次,是世子在亲自教导公主呢?” “轩哥哥?” 琉璃的脱口惊呼让在座的贵妇们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闪过古怪的神色,却都没有说出来,都明白世子指谁,只是琉璃的称呼似乎……太过亲密了。 琉璃放下手中的茶盏,很不赞同的问道:“这个时侯不是应该早朝吗,怎么世子会在教导香雪习武。” 暖儿跟随琉璃许久,看琉璃的神色就是知道琉璃有些不满了,连忙帮着香雪说话。 “不是的,娘娘,是世子听说了公主要比试,特意请旨来给公主指点一下,皇上也是同意了的。说是现在朝中无事,世子不必太过忧心。” 琉璃轻轻一叹,怎么会不明白必定是香雪又吵了些什么,即便真的朝中无事,又怎么可以让堂堂绥远将军不去上朝,反而来教导武功呢? “他们太宠着香雪了。” 轻微的感叹一出口,立刻就有许多的人拍着马屁道:“昭和公主是皇上娘娘的掌上明珠,世子又是公主的舅舅,多宠着一些也是正常的。” “是啊是啊,公主是金枝玉叶,自然不比常人。” 似乎是恐落下了话,贵夫人们拼命地赶着在琉璃面前夸赞香雪,似乎所有人都忘了,正是突然她们口中这个理所应当被众人呵护的孩子,不久之前,还在冷宫吃着残羹冷炙,无人问津。 琉璃淡淡一扫环坐在周围的众人,心里有些厌倦。齐孤寞不过随口一句圣旨,就给她惹了这么多人来她宫里闲坐,赶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一味的浅浅笑着,随口迎合。 “说的对啊,香雪本来就是我皇兄的嫡亲女儿,宠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端静迈着端庄的步子从外面款款而入,一色上等的朝服都被端静穿了出来。因为昨日和上官城璧的温存,加上端静现在已经在稳定心思等待着琉璃的受孕产子,所以她也不急,听从了邹嬷嬷等人的劝告,虽然不屑于琉璃,也不想再在这个时候跟琉璃过不去,来了漪澜殿问安。 “公主?” 琉璃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因为外面雪色的白光而浑浊了。否则那日照规矩应该给自己的请安的端静尚未过来,为何不过是香雪一场小小的比试反而能劳动她的大驾呢? 端静毫不慌乱的走进屋中,贵妇们都知道端静和琉璃之间是有疙瘩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反应,只能匆匆忙忙的起了身问安。 “免了吧,按理说,还是我应该先给娘娘问安的。” 端静笑意盈盈的看着琉璃,琉璃虽然不明白端静为何一反常态,仍旧亲自紧赶了几步,扶了端静起身。 “公主不必多礼了。” 面对琉璃的笑容,端静唇角一翘,忽然装作无力的样子揉揉自己的肩膀处,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琉璃见状,连忙关心的问道:“公主是有什么不舒服吗?我立刻给你找个御医瞧瞧。” 说完就要招呼身后的暖儿去请御医,暖儿一见端静,下意识的就有些慌乱,又听见琉璃的见喊,手中一抖,打翻了面前的茶盏,清脆的碎裂之声响起。暖儿连忙告罪。 琉璃也不忍多责怪她,只是这么多人在这里,若是没有什么表示,只怕外面的人又有说法了。正在这时,端静却意外的开了口。 “你这奴才怎么这么不小心,好在你们娘娘心善,必然是不会怪罪你的。” 端静的言语中始终透着强烈的古怪,只不过琉璃因为端静难得给她下了一个台阶,也不想深究。淡淡的吩咐了暖儿退下去,重新上壶好茶来。 此刻的暖儿恨不得在背上插了翅膀,离端静远远的。听了琉璃的吩咐,慌乱的退了出去。 端静的望着暖儿的背影,眼神中琢磨不定的犹疑越来越明显,琉璃站在端静的近处,只是觉得端静身上透出一种似有若无的凉气,钻入心肺,却又恍恍惚惚的好像是种错觉,让她没有办法控制心头的燥乱。 “被暖儿一插,我都忘了,来人呀,快给公主传御医。” 端静笑着握住琉璃招呼外面宫人的右手,娇俏万分,语意中又带点炫耀的味道。 “娘娘不必担心,我只是昨晚和驸马……” 殷红的双颊配上羞赧的话语,在场的众人都是已为人妇的女子,又怎么会不明白端静话语中之中的意思。 贵妇们虽然意外端静堂堂公主之尊,竟会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等有些轻佻的言语,不过依旧暧昧的开着玩笑。 “公主和驸马新婚燕尔,原就是应该如此的。” “是啊,驸马应该是很体贴公主的。” 端静一一笑着应承了众人的恭贺,唯有在琉璃面前,扔下的是一个警告示威的眼神,然后就让身边的宫人扶着到了位子上坐下。 或许别人不明白端静为什么要将床弟之事摊开到台上来说,但是琉璃心知肚明。一切的原有都是因为端静心中的那根尖锐的刺。 端静的话不过是要告诉琉璃,无论以前上官城璧如何爱她,现在的上官城璧也已经是自己名副其实的夫君,容不得别人来窥伺。或者其中还有着纵使以前爱你致死的男人,我也能把他的心抢过来的炫耀和得意。 端静的示威出于满心满腹的爱和压抑太久的委屈自以为的得到了纾解,在琉璃看来,端静的行为不过是一种肤浅的误会,从未爱过,又怎能让她介怀生气呢。 唯一能有的,应该也只有对于上官城璧能和端静好好相处的开心吧,只要她身边的人们都能的到幸福,被端静这样误会又有什么好介意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过往幽幽何处寻 第一百五十一章过往幽幽何处寻 轻笑着摇摇头,那样善良纯净的笑意让端静如今染上心机的面容黯然失色,端静忽然生起一种错觉,面前的这个女子,似乎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固执狠辣,只是个会抢夺别人爱人的狐媚女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然而,终究的,捍卫所爱的心还是占据了上风,端静的仁慈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斩草不除根的隐忧。 流艳的波光一转,端静的眼神见到了那个琉璃系在腰间的香囊。 “娘娘这个香囊可真是好看。” 琉璃笑着低下头,抚摸了一下,道:“这是暖儿昨日才绣好了给我的,说到绣工,我这漪澜殿里再没有比暖儿更好的了。” 端静拿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诡异的笑道:“是吗?” “是啊。公主若是喜欢,我就给你吧。” 琉璃本来是好心,想到端静难得这样和她和颜悦色,一个香囊,也没有什么要紧,虽然这里面的香料味道特别,她极为喜欢。 哪知,香囊刚递到端静的面前,端静就像是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连忙将整个身子都缩进了木椅之中。 “不用了,这样好的东西还是娘娘自己留着吧。” 香囊是由端静所给,里面的蝶金香的功用她最为清楚,何况今日一进殿中,她就闻到了金丝芙蓉香的气息。在端静的心里,昨夜才和上官城璧一夜缠绵,满怀欣喜的想要孕育一个属于两人的可爱孩子,又怎么不会对这个香囊避之惟恐不及呢。 琉璃奇怪的收回后,清淡的眉头拧紧,不明所以的看着端静失态的模样,下意识的,也有些怀疑。琉璃一直是个聪敏的女子,端静的示好来的太急促,毫无预兆,现在又这样在众人面前慌张,不禁的,她的心里泛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只是,在众人面前并没有说出来而已。 端静自知失态,为了避免琉璃的怀疑,只能尴尬的笑了笑,道:“我进宫许久,还没来得及向母后请安,我这就先过去了。” 贵妇们一听端静要去向太后请安,也知道今日在宫中,太后还是一个不可忽略的存在,加上端静在一旁看着,如今胜败未定,若是今后太后得势,知道她们只顾着巴结舞贵妃,那可就不好了。 “既然如此,咱们也是应该去给太后他老人家问安的。” 琉璃明白朝廷上这些人左右摇摆的心思,也不阻拦,实际上她才是真正的昨夜被齐孤寞的热情似火折腾的厉害,现在就想着能够清静一会。 “既然这样,你们就随公主一起过去吧。待会早些到比武场上。” “是,娘娘。” 贵妇们像琉璃行了个礼,都跟随着端静出了漪澜殿。带人们都走完,琉璃的眼中瞬间出现了锐利的光华。 “红妆,你有没有觉得今日端静公主的表现有些奇怪。” 红妆也极为疑惑,道:“奴婢也注意到了,只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琉璃浅笑一声,拿起卷卷白纱长袖,道:“端静一直深受皇宠,性情极端要强,不是个肯轻易服软的人,不会因为城壁哥哥和她的一夜温存就放下对我的敌意,这中间,必然有别的理由。” 红妆迟疑了一番,道:“或许……或许是皇上找公主说了什么。” 琉璃再度摇头,“不会,上一次,明知道有皇上的旨意,端静还敢擅闯漪澜殿,她对城壁哥哥爱的这么深,对我的恨也不应该少的。” 何况,刚才即使端静一直努力释出善意,深种在血脉里的敌意却是无法掩饰的。 鼻尖一股幽香传来,琉璃下意识的低头看着昨天刚换上的香囊,想到昨夜暖儿进上香囊时眼中的疑虑和端静今日的症状,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却又无从抓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红妆,昨晚暖儿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娘娘的话,差不多一更天的时候。” “一更……” 琉璃喃喃念叨,一更啊,御膳房那个时侯应该是在准备各宫的晚膳,身为御膳房的领事太监,崔公公是不可能还跟暖儿在一起叙旧的。 若是平时,琉璃或许会以为暖儿是找了别宫的宫女们谈心。但是偏偏今日端静对于暖儿的宽纵,香囊献上的时机那么巧合,端静看见香囊时无可掩饰的惊惧,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太过巧合了。 琉璃并不想相信暖儿会伤害自己,可是,所有的联系都表明暖儿似乎有了秘密。心中一痛,琉璃接下香囊,放到鼻尖,果然香气不同以往。 “红妆,去把御医找来。” 难得凝重神色出现在琉璃的脸上,红妆自然知道事情非比寻常,也意识到了出了什么事情。不敢多问,淡淡的应了一声,走到门口,又被琉璃叫住。 “等等,传御医的事情,先别让旁人知道。” 红妆处处一愣,后才明白,琉璃是担心惊动了皇上,那样的话,以皇上宁枉毋纵的性子,暖儿是无论如何也活不下去了。这才点头答应了,准备出去悄悄地叫个御医。 因为漪澜殿在宫中的地位一直特殊,所以一见到是漪澜殿中主事的红妆姑姑前来太医院召见御医,太医院主政兰若新立刻亲自来了,生怕琉璃出现什么问题。哪知道到了漪澜殿,琉璃让他看的却不是自己的脉诊,而是一个香囊。 香囊已被琉璃用利剪划开,香料零散的摊开在桌面上,兰若新四下一望,殿中除去自己和琉璃红妆便再无他人,就知道事情似乎有些不对了。 “兰御医不必紧张,本宫只是一时好奇,想知道里面的香料都是些什么品种,他日好叫人按着配方配制罢了。” 兰若新明白这是琉璃的推托之词,不过在宫中生存,向来就是要学会眼口紧闭,浑浑噩噩的人才是能获得长久的人,何况,他欠了面前的女子,有什么事要交代他,本就是应该的。 想打到年前那个清丽如花的人儿,兰若新心中一痛,咬了咬牙,目光里出现一种挣扎的留恋,大着胆子抬头看了琉璃一眼。 琉璃无意间看到兰若新的窥视,疑惑刚想要开口,却发现兰若新又低下了头,装作无事的翻检起面前的香料来。琉璃一时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觉得兰若新刚才充满眷恋倾慕的眼神似乎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自己在想念着另一个女子。 “回禀娘娘,这些东西都是普通的沉香,冰玉兰,梨木花调制的香料,有安神的作用,只不过其中加了一味紫檀香,这是在落英宫中独有的奇花,可以……” “不必再说了。” 琉璃挥了挥手,阻止兰若新继续说下去,紫檀香出自哪里,她自然再是清楚不过。没有多少人知道紫檀香可以拿来做香料,只有一个人…… 上官城璧清晰俊朗的身影浮现出来,琉璃原以为香囊之中有毒,没想到香囊出自上官城璧之手,对于上官城璧,琉璃自然是放心的,只是不明白暖儿为何会将这个香囊给了自己,她又是怎么拿到香囊的。迷惑依旧未解。 不过,香囊无毒,琉璃的心中放开不少。 “红妆,赏兰御医一百两银子。” “微臣谢娘娘赏赐。” “兰御医,既然本宫无事,我想辨识香料这等事情,你应该无需向皇上禀报吧。“ 兰若新明白琉璃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连忙回道:“皇上日理万机,微臣是不敢贸然打扰的。” 琉璃满意的点点头,抬头看看外面素裹的天地,语气轻缓。 “既然如此,兰御医就早些回去吧。” 琉璃的话音刚落,红妆便上前来将兰若新领了往外走,到了一个拐角处,红妆俯身做礼,刚要回转,兰若新却极为犹豫的回过了身子,唤了一声。 “红妆姑姑。” 轻淼的语音里带着强烈的不确定感觉,红妆疑惑的转身,看着兰若新那样挣扎无力的表情,心里大为疑惑,下意识的脱口问道:“兰御医,可是刚才的香料有什么问题吗?” 兰若新面色慌乱,道:“没有,没有。” 红妆还有些犹豫,总是觉得哪里有些什么不对的地方,不过看见兰若新目光炯炯,对着她的探视也毫不躲闪,这才放下心,温文的笑道:“兰御医可是还有什么事情?” 兰若新嘴唇动了动,千言万语梗在后头,掩盖了三年的秘密最终还是没有躲过心上对那个人的最后一丝维护,又悄悄的咽了回去,摇头苦笑一声,对着朗朗广阔。 “我没有什么事情,有劳红妆姑姑亲自送我出来。” 红妆见他为难,也不想多问。心里想了想,还以为就是如同最近宫里的繁琐,都是想让琉璃帮忙,那样的名利争夺不是琉璃所喜欢的,红妆更不愿意给琉璃找了这样的麻烦。鞋底在地面摩挲几下,留个笑影,转身回了漪澜殿。 兰若新只看着空气里细微的背影,那个处事凌厉的红妆姑姑勾起了他心中一个美丽的梦幻,如同经年的往事沉淀在深渊里,却被现实的瀑布无意间带回了凡尘。久已麻木的心脏淡淡的抽痛出一个女子清丽的身影。旧人已去,何时再相见。 还是,这一生他都无法将背负的罪孽说出口,告诉别人他亲手终结了最爱的女子,无论什么理由啊,他的梦,自己衍生,却被他自己埋葬。 气息凝结成冰,兰若新步子有些摇晃,心神混乱的往太医院而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片狠心是为何 第一百五十二章一片狠心是为何 红妆走到路上,一个小宫女匆匆而来,和她迎面相撞,红妆皱起眉头,想要呵斥两声,让她们以后不要太没规矩,在漪澜殿里随性而为。没想到,那个小宫女一见了她,就吓得跪到地上去。 “这是做什么,我还没有说你呢。” 红妆皱起眉头,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的心里也是种存了不少疙瘩,语气自然不比平时,添了几分凌厉。 “姑姑,不好了,娇娃小姐,娇娃小姐受伤了。” 红妆大吃一惊,惊声道:“怎么回事?” “回姑姑的话,今早娇娃小姐随着定国公他们一道入了宫,说是要等候和公主比试。可是定国公要上早朝,北安郡主又去了孙嫔娘娘那里,娇娃小姐不乐意去,舞娘娘就叫了奴婢跟着娇娃小姐。” “这些我都知道,说她是怎么受伤的?” 红妆不耐的打断小宫女的絮絮叨叨,一心只想听明白重点。 “娇娃小姐让奴婢去找煤球,说要堆个雪人,奴婢回来的时候,小姐就出了问题,御医瞧了,说是右腿已经骨折了。” 那小宫女说到这里,哇的一声大哭,定国公府虽说不是什么王府了,但还是皇亲国戚,今日注定进宫受奚落,那也是皇上公主那般贵妇才能做的事情。她一个小奴才,没有看好娇娃,让她受了伤,北安她们怎么会饶过她,一想到可能性命不保,这小宫女哭哭啼啼的就来找了红妆。 红妆秀气的眉目挤在一起。心口一道气流憋得死紧,知道这个事情是很难处理的。 因为今日是要和香雪比试,所以娇娃一被领进宫来,就交到了琉璃这里,孙嫔过来请安后,带走了北安,请琉璃找个人先看着一会娇娃。琉璃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没想到,现在娇娃却受了伤,还是在琉璃的监管下。 虽然不是在琉璃的跟前出事,可是宫女是琉璃的人。何况,宫里宫外,都知道有香雪和娇娃的前事,又知道今日是为了什么而来,若是有心人暗中造谣,说琉璃是害怕香雪不能胜出故意弄伤娇娃,那样事情恐怕就有些棘手了。 暗中品度了一番事情的严重,红妆也不敢耽搁,顾不上理那个哭泣的小宫女,急忙去往正殿禀报。 “什么,受伤?” 手中修建枝叶的利刃轻轻一歪,上好的青翠被无辜剪下,琉璃放下手中的物事,走到红妆面前。 “什么时候的事情?” 红妆不敢怠慢,回道:“不到一刻。” 琉璃的眉梢微微拧了拧,一阵风微扬过来,吹开琉璃的发丝,掀起一阵阵的波澜。 “伤势如何?” 红妆一滞,“奴婢来的时候已经差了御医去问过,说是脚腕处骨头断裂,恐是有以后跛脚的担忧。” “好好的一个孩子。” 微微的清风吹过来,琉璃挪到窗前,远方那些雕梁画栋的檐角透过宫廷层层迷雾,一直延伸。次第展开在人们面前的似乎永远是宫廷的华丽富贵。可是人们忘了,那些迷雾之下,未必都是美好。 那个孩子,虽然娇蛮任性,毕竟是定国公府的嫡亲血脉,如今为了不丢掉那份名声,居然下了这样的重手! 琉璃心中陡然一怒,眼角处慢慢渗透出一股血寒之意,“香雪人呢?” 红妆一时不明白琉璃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个时侯,不是最应该先找出让娇娃受伤的人吗,否则以那边北安的脾气,又有上一次的折辱在,只怕大闹一场,纵使不惧,对娘娘的名声也不好啊。 “娘娘,公主自有人照顾,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娇娃小姐吧。再问问到底是何人伤了她。” 无论如何,人是在漪澜殿这边伤的啊! 琉璃淡淡一笑,微微摇头看着红妆的着急,“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你以为那个孩子,真的肯说了实话,或者……” 凉凉一叹,琉璃接着道:“你以为我们这次真的能找出伤了娇娃的人?” 红妆先是一惊,继而了然的放大了星眸,“娘娘的意思是……” 琉璃揉揉眉心,“我进宫这些时日,最不信的便是巧合二字,娇娃伤在我这里,世人都知道是我的责任。明白者,,自然不过说这是定国公府惧怕比试的缘故。不明白的……” 琉璃话虽未说完,红妆已经彻彻底底的明白过来,怒道:“肯定都说是娘娘下了狠招,不过,她们也太狠了一点,都是自己的骨肉,竟然让她以后一生都带着残缺行事。” “人性至此,宫廷深深,谁又能有什么办法,幸好,香雪是跟着轩哥哥在一起,否则,只怕她们是要将责任推到香雪身上,责怪我管教无方了。不过如今,没有把柄证据,不过空说而已。” 步步盘算,步步计划,琉璃的心,一想到那个曾经娇蛮,被定国公府捧在手心的女子,最后也不由得落这么一个下场。有的,不过是沉重的感概。 稚子无辜,并不应该让她们涉及到大人的争斗中。何况是这样机心百出的后宫风云。 她是不能确定,今日下了狠手的到底是谁。不过,北安吗,定国公吗。在心里暗自摇头,定国公那日的叩头求饶,全是父亲恩典浓浓深情。北安的泣泪承担,满是对于夫君女儿的深情厚意。 这对父女,或者趾高气扬,却是将亲情看的比性命还重。唯有那个人。孙维按!本就是为了仕途进入定国公府,当日也不曾为了娇娃说过半句好话。所以,真是不难猜测啊。 琉璃回眸抬手,叫了人伺候更衣,红妆不明所以,问道“娘娘,您这是要往哪里去?” 琉璃浅笑道:“虽然问不出个缘由,我肯定要做这个恶人,可是那个孩子,我们还是该去看看。” 红妆也明白这些,只能伺候着琉璃穿衣,锦纹金丝八爪凤凰绣过在眼前,琉璃仿佛看见了血海中沉浮的富贵风云。就这么把一片白净的人心,慢慢,染成深不见底的汪洋…… 第一百五十三章 终是无望对枕边 第一百五十三章终是无望对枕边 致爽宫中,一片忙乱,御医额头不住擦汗,身后是定国公和北安郡主孙嫔几个的灼灼眼神,面前又是哭闹不休的小女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手骨处分明就是伤的再无完好的理由,偏偏他还一个字不能言语。 此事乃是出在漪澜殿中,没有皇上的意思,他岂敢乱说,皇上护着漪澜殿,可不是一日两日了。 娇娃从来就是千般呵护,万般小心的脾性,就是上一次在宫里惹出了那么大的祸事。回到家里,不过是被叮嘱了几句,并不曾真的吃了什么苦头。如今断骨之痛,要她如何能忍! 泪水涟涟珠串一般滚落下来,砸在北安这个做娘的身上,犹如万箭穿心一般剧痛。 孙维按在殿中来来回回走了几次,突然顿步扬声,“这个舞贵妃真是欺人太甚,咱们已经到了宫里,也嘱咐了娇娃不许胜过昭和公主,她为何还要如此行事。” 北安原本守在娇娃跟前,叮嘱御医细细诊治,听到孙维按的话,却不禁唇瓣一丝凉意,猛然回身。 “你说,是舞贵妃派人伤了娇娃。” 冰凉的目光如风霜冷冷的渗透进孙维按的心中,竟让他比在朝堂上遇见可怕的对手还要胆颤。牙口处一松,说出来的话明显也带着后劲不足的气势。 “难道还有别人。” 北安只是看着孙维按笃定的神色,虚无仓皇。再也没有了当初在江南小船上遇见她时的透彻坦荡。瞬间的迷惑涌了上来,什么时候开始,她爱的那个男人消失了,却变成了如今阴暗森冷的男子。 或者,只是当初用父王的威名,借助孙家急于攀爬富贵的心理,逼死了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便已然开始,又或者,是他丢弃了本该继承家业的长子身份,成为她定国公府的入赘女婿开始,或者,是他初初相见的冷硬刚强,变作在她面前俯首帖耳的夫君开始。 一切的一切啊,十余年的夫妻之情,为何到现在,她却觉得,自己,似乎从未曾看明白过面前的人。 “舞贵妃生性磊落,必不会如此行事。”北安的语调,难得的清脆沉稳,疼惜的在女儿脸上擦去泪珠,“何况昭和公主近来都在名师之下研习武术,虽则少不更事,可是娇娃……” 摇头看着自己的父亲鼓励的神色,北安明明白白的昭示出她此刻的坚决。 “娇娃自幼被我们宠护,不可能是昭和公主的对手。” 定国公立刻附和,欣慰的看着北安道:“正是如此,昭和公主可是一直在苏世子那里教导,他的身手,教出来的徒弟,怎么会怕一个娇娃。” 难得温和冷静,反而让孙维按大惊失色,脸色上熏满了涨红。 “如果不是舞贵妃下的手,娇娃怎么会在漪澜殿中受伤。mianhuatang.info” 北安转过身子,只是看着御医小心的为娇娃接骨,话音回答的却是一丝不曾落下。 “如果真是舞贵妃下的手,她不会这么傻,挑着娇娃在她手中的时候下手。” 孙维按依然说不出话来,面对北安的逆转态度,他手足无措。这样的北安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恍惚中,如烟的迷障里,他遇到的北安,就该是高高在上,霸道十足。 现在的北安,站在他面前,却……离他太过遥远。 孙嫔眼见得自己能言善道的兄长竟然被北安几句话堵得说不出来,移步上前,轻声慢语。 “嫂子,当初娇娃伤了昭和公主,虽说昭和公主不是舞贵妃亲生的,可是到底也是养在身边的骨肉。舞贵妃心生不满原是可以理解,只是此番重创娇娃。致她今后跛足。实在是太过心狠了。” “太过心狠……” 北安的身子僵硬,听见接骨之时,那一声清脆的响,娇娃彻骨的喊,幽浮在深处的碎冰伴随着了然的清明涌现出来。 眼睛里,倒映出那张不敢直视的面孔,许久,一声怅然,说话间,却是一直看着孙维按的方向。 “的确是太过心狠了。” 孙维按瞳孔紧缩,拳头在宽大的绣袍下握紧,一如他的心,掩盖在宦海中,连自己都看不到真心。 “对娇娃下这样的手,不知道动手的时候,他的心里,会不会看到我女儿骨头处的裂痕,听得见娇娃的哭声。或者,他根本就不曾在乎。” 明明就是轻飘飘的话语,为何砸在心口上,是抽缩的剧痛。 恰巧娇娃一声啼哭传来,背脊一凉,孙维按面色苍白的在地上倒退两步,遥看着娇娃那双盈满泪珠的眼,说不出一句话来。 “娇娃,很痛吗?” 声音小心翼翼,带着颤抖,此刻的孙维按,脸上,终于有了为人父应该有的焦急担忧,而不是开始时那样暴躁的神情。 娇娃吸吸鼻头,将手软软的伸出来,唤道:“爹爹抱。” 孙维按脚步一晃,还没有上前,孙嫔忽然看似不经意的将孙维按前进的步子挡住,耳畔低语,字字可闻! “大哥,事到如今,不该做的也做了,你可千万不能心软,孙家的富贵,都压在了你一人之上!” 孙维按面色惨白,本来迈出去的脚也已然收了回去。只是,再也不敢抬头去看娇娃的脸,北安的眼。 定国公也是在朝堂混迹了多年的人物,如何能不知道今天娇娃伤的蹊跷。 何况,宫里都说是漪澜殿的奴才在带着娇娃玩耍。他方才却已经问过,娇娃她,是因为在御花园中看见了自己的爹爹,才支开了那奴才。然后,面前一黑,醒了的时候,腿骨已然折断。 其中到底有什么事,娇娃一个孩子,不会明白。可是他知道,他的北安也知道。宫廷之中,阴谋重重,为何这些阴谋,竟会让他的女婿狠心断了娇娃以后的后路。一个女娃,跛足,一生的幸福,都将无缘了! “爹爹,抱我。” 娇娃依旧在喊,北安平静的看着孙维按,只是,眼底,漫漫生出绝望来。 孙维按咬紧了唇,对着娇娃的笑,虚无如同鸿宇中的芦苇,狠心别过头去,“娇娃,你乖,爹爹这就联名上书,去为你讨个公道!” 定国公府千金受伤,只要能遵照恩师的吩咐,将朝堂诸人一起请奏,按照后宫规矩,皇亲国戚,太后自然能够插手。。皇上为了护住舞贵妃,那些区区官位,该当舍得,唯有抓住这个机会,他才能复起,孙家,才有希望! 脚边的官袍舞动,伴着娇娃不满的哭上,孙维按的脚步,未及踏出宫门,已然坍塌了该有的理所当然。 “你果然还是要这样做!” 北安清冷的话中再也找不到半点温存,剩下的,不过是冷冷的刀锋。 孙维按回转身,“北安,你在说什么。” 北安凛冽一笑,示意旁人将接好骨的娇娃抱下去,裙角飞扬,趁着寒霜俏脸,蓦然间,孙维按的心里,浮出不祥的预感。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夫妻休离终是恨 第一百五十四章夫妻休离终是恨 “我在说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绝望已经将北安彻底的摧毁,此刻的她,再也找不到半分皇家郡主的威仪。仅剩的,不过是痴缠后的癫狂。 一步步走进曾经的枕边人,现在的陌路者,北安眼角滑下的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孙维按,就算我北安欠你许多,可是娇娃呢,那是你的亲生骨肉。你的血脉,你为何……如此狠心!” 唇色嫣然,娇艳的却不是妇人的深情,而是一片狼藉后的破碎。 孙维按凝眉,许久,有严肃的面容浮现出来,轻轻低斥,“北安,你在胡说什么,娇娃受伤,我自然心疼,所以才要拼了身家性命去给她讨个公道!” 孙嫔亦是走到北安的身边,软语劝慰,“嫂子,我知道你心疼娇娃受伤,大哥若是不心疼她,岂能冒着得罪舞贵妃的风险,前去请皇上做主。” 一把甩开孙嫔搭在肩上的手,北安遥遥望着前面那个男人,一脸无愧的男人。忽然身子软下,跪倒在定国公的面前。 “父王,北安对不起你,若是当初听了你的话,您今日不会被我所累,若是昨晚听了您的吩咐,娇娃不会落得一生跛足!一切,都是北安任性!” 定国公长叹一声,顶着孙嫔和孙维按惊疑的目光,不过长叹一声,纵横了沙场,杀敌无数的手,此刻有的,只是心痛儿女的颤抖。 “北安,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北安眼中喊泪,泣血而哭道:“父王,今日,北安还要累您名声一次!” 定国公了然的目光梭巡过惊慌失措的孙维按,斑白的花发垂落在眼角皱纹之旁。语气里,是无可奈何的痛惜。 “北安,父王当年对你所说的话,今日依然有效,无论如何,随着你的心意去做吧。” 被定国公父亲的北安,哽咽一声,擦去泪水。再转身时,已是笑意波动,影影绰绰下,满是迷蒙。 “你要去皇上面前请皇上做主,正好我今日也有事要请皇上做主,莫不如我们一道去了。” 层层叠叠的宫服,轻缓迤逦的步调,侧身而过的瞬间,孙维按的心里,满是怔忡。为何如此,为何如此,他原想的,不就是让北安和他一起去皇上面前吗,虽说北安被贬,皇亲身份犹在,只要他和恩师在一旁推波助澜,何愁事情不成。 可是,现在北安要去了,他的心,却不断的阻止脚步。一根线,牵住了他。 孙嫔眼见孙维按愣在当场,连忙上前笑道:“大哥,大嫂都要陪你一道去求皇上做主了,你还愣着做什么?” 求皇上做主。不对不对,北安的性格,他太过了解,既然开始还是那般冷淡,确信了不是舞贵妃下的手,这一下,怎么就可能又如此巨变,要和他一起去面见皇上。 除了这件事情,北安,还有什么需要皇上做主。 彻骨的凉意涌了上来,恐慌如同蛛丝一样,迅捷的从脚底蔓延上来,不过须臾之间,孙维按已经觉得整个人被包裹在密密实实的蚕蛹之中。 僵硬的伸手,拉着流水袖口,唇瓣微微哆嗦,“你,要找皇上做什么。” 北安顿住脚步,没有回答,唯有定国公一声叹息。 孙维按固执的又问了一声,“北安,你告诉我,你要找皇上做什么。” 依旧无言,致爽殿外,是一片冰封,此时的人心,仿佛也被僵硬在了漫天的寒意里。 孙嫔看到情形尴尬,难免上前打个圆场,“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大嫂还能去做什么,不过就是……” “闭嘴!” 极难得,那个在人前总是隐忍不发的孙维按,在众人心中,不过就是靠着妹妹,靠着妻子,毫无本事的孙维按,竟然在脸上现出了勃发的英气。森严之下,竟有巍峨之势罩在全身。 北安眼角一眯,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当初在船上一眼相望。她的少女心,就是被这样霸气的目光吸引。可是后来,为什么再也不见,再也不见! 可是,现在,再见又如何! 淡淡的抽回手中的水袖,“皇家规矩,若是皇室夫妻休离,必得求皇上一纸恩诏。” 北安的语气里,是极浅的漫不经心。对于孙维按,却是惊天的响雷。 面上一片青筋勃起,手腕上血管爆出,空空荡荡中,只听见拳头咯吱作响。 “大嫂,你在说什么。” 孙嫔不敢置信的看着北安,难以相信,此时此刻,这个女子会说休离二字。毕竟,即便是当初大哥在皇上面前要她一人承担罪责,她也甘心情愿。甚至回府后,不曾怨愤。 北安嘴角轻彻,微微仰头看着面前的孙维按,“难道我记错了,皇室夫妻休离,并不需要皇上的恩诏?” 忽而又自嘲起来,“若是如此,也便简单了许多。” “不准!我决不答应!” 手腕一扯,将北安拉到胸前,当场就是这个女人,执意下嫁,所以逼得他的未婚妻子自缢而亡。家人誓死逼迫他入赘,他这么些年隐忍如此,大业未成,她却要休夫! 肩上传来的桎梏之痛没有让北安皱眉,她的眼神和心早已经空旷起来。 “你不必担心,皇上那里,你要如何,我自然不会拆穿,即便我知道娇娃到底为何所伤。” 惊雷炸响,手顿时松开,孙维按恐慌的看着面前的北安,却又瞬间挺直了背脊。 “北安,你,到底怎么了。” 北安凝视着孙维按,长久之后,才有叹息飘出来。 “维按,你我夫妻十余年,到如今,你还要骗我?” 孙嫔和孙维按的脸色都一起苍白,抬手挥退了左右,得到定国公的允许,北安方才走到孙维按的面前,袖口处一封书信,堪堪递上。 孙维按颤抖着手接过,展开,字迹陌生,透着男子浑厚的力度。他无心去管自己的妻子是何时和别的男人信笺联系,只知道,上面寥寥的字字句句,都是将他打落深渊。 “次日进宫,需当小心,非为他人,却是枕边。” 第一百五十五章 从此天涯相背离 第一百五十五章从此天涯相背离 北安凝眸,泪水缓缓滑落出来,对上那张她固执着爱了许久的面庞。说过的,隐忍的,刻骨铭心的痛终于还是将她逼迫出最后的伤。 “维按,你可知道,这封信,是苏远轩,我那名分上的表弟,昨晚连夜托人送进府中。你又可知道,苏家暗卫死士,遍布天下,你的一言一行,皆是在他的掌握之中。所以,今日你让人伤了娇娃,一切,亦是落在远轩的眼底。他告诉我,固然是为了给舞贵妃少去一份麻烦,可,又何尝不是念了最后一份血脉亲缘。” 指尖擦过已然痴傻的脸,“维按,他和我,不过是远房的亲眷,尚且给我最后的脸面。而你,娇娃的生父,我的夫君,你怎么可以如此。我信你,我告诉父王,要是今日你不动手,我便信了你,再不听信外间那些流言,说你娶我一心只是为了让孙家世家豪门的地位。我便一心一意陪你走下去,哪怕,拼上我的性命!我也要给你争到你想要的。可是,我没有想到,你还是下手了,而且,还是对娇娃下手!” 想到娇娃那即将永远跛足的脚竟然是被亲生父亲所赐,北安的心里,就有残酷的绞痛。 “跛足,你真的狠,真的绝,你要娇娃以后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告诉我们的女儿,毁她一生的人,就是她的亲生父亲,为的,就是那青云直上的荣华!” 话音凋零破碎,北安终究还是跌坐在了地上,即便下了决断,可是心里的伤口,还是不可抑制的扩大。 她用自己的心,自己的命,去陪这个男人做一场豪赌,可是赔上的,居然是她的女儿。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当年江南烟雨时,今日泣血断肠泪! 孙维按早已经被事实支离破碎了神智,北安,北安居然什么都知道啊。或者,是不是北安也看见了他,看见他站在娇娃的面前,看见手下扬起手,对娇娃的脚骨施以重手。然后默然以对。 见到孙维按的沉默,北安更是心痛,径直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往外面走去。孙嫔面色苍白,急忙拉着孙维按道:“大哥,你快拦住大嫂。” 既然苏家那边早就已经得知今日她们的安排,那么必然是嫁祸不了舞贵妃,大哥的官位也不过就是水中月亮。可若是再和北安休离,那么孙家,只怕在朝堂之上,再无复起之日了。而她,好不容易才鼓起来的希望,也要付诸流水。 可是这一次,她不能输啊! 孙维按面对孙嫔的催促,只是眼神看着外面走的极慢的北安,开合之间,有惨淡的云雾缭绕出来。 “我,还有什么资格去留下她。” 曾经以为,他这些年的虚情假意,便是那日在皇上面前的舍弃,亦是心安理得。他对她,从来无情,她对他,一直紧逼。可是现在,他再也无法告诉自己,还能去留住那个女人,还能在一片洁白中,悠然自得说着哄骗的话。 只是,为什么,即将远离,他的心里,不是将要被永远埋没脚底的恐慌担忧,更多的,反而是那一种挥之不去的痛。一如当年,看见白绫上毫无气息的采薇时,那样孤独绝望。 定国公眼睁睁看着这一切,苍老的身子,只能是无穷无尽的叹息。他已然老了,怒又如何,恨又如何,若是这一次北安求的了皇上的圣旨,他便带着女儿外孙远避江南别院,是是非非,从此无关了。 慢慢转过身子,此时此刻,他这个老人,还是去陪着那个可怜的娇娃要紧。 云层之上,高高宫墙针锋相对,地上,是深深浅浅各色不一的脚印。琉璃拖曳着裙角,静静站在远处,看北安匆忙身影,步伐的虚弱。眉目中,溢满了同情。 刚才站在外面,她已经听完了所有的话语,所有的争执。原本想要进去,可是,该说些什么呢。是以至此,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红妆收回视线,轻轻道:“娘娘,咱们还要进去瞧娇娃小姐吗?” 琉璃摇头,“此时此刻,我们进去,不过是徒增怨念而已。” 孙嫔既然如此鼓动,那么其中,她必定也有自己的计较。目的未达到,若是再得知她已在外面探听到了所有的消息,恐防,竟是会酿出别的悲剧。 说来也是好笑,孙嫔派了人在外面把守,原意就是防着琉璃徒然而至。可是她却忘了,以琉璃如今的身份,又有谁能拦住她。 “红妆,你说,皇上能答应北安郡主的请求吗?” 看北安的样子,心力交瘁,恐怕执意休离,只是,寞,会否网开一面。孙家,和太后上官家族连在一起,一直就是寞想要除去的大患。 而定国公,在南边尚有余威,若是将来再和孙家连在一次,措手不及,正是祸害。寞的性格,一直就是斩草除根。此时,真的这般容易放纵。 琉璃隐约有些担忧,同是女子,若是不能得到丈夫的真心,还要被心爱的人利用。该是何其可悲。她曾经不满过北安骄纵的性子,只是现在…… 红妆扶住琉璃,看她面上隐隐显出疲惫,劝慰道:“娘娘,这些事情,皇上自有分寸,只是如今您还是好好回去休息。待会赐宴过后,想必还有很多的事情,要您料理。” 琉璃展眉一笑,“也是,皇上赐宴,内命妇们吃完膳食,可是都要到我这里来的。” 今日突发症状,虽然大家心里不说,可是都有着自己的主意,为了待得时间来料理,齐孤寞下旨留了内命妇朝臣贵戚在宫中用膳。琉璃原以为,这是齐孤寞在拖延时间,方才却听到北安的话语。那么,就该是早有准备,另做了打算。她,似乎,也该回去等待处理接下来的事情了。 只是,琉璃到底还是叫了人,送过去一些上等的药材,纵然父母之争,纵然朝堂森暗,一个孩子,跛足而居,被父亲设计,她仍旧不能认为是理所应当,她的心,无法冷硬到那个地步。 第一百五十六章 雪色消融悲剧生 第一百五十六章雪色消融悲剧生 龙案高台,明黄遍色,外间层层守卫森严。九个铜鼎闻炉正燃的极旺。地龙偷出来的热气足以让人穿着轻薄的外衣,然而,北安跪倒在地上,却依旧没有片刻的暖意。 “你要朕下旨准你们夫妻休离?” 放下手中刚批阅完的奏折,齐孤寞终于分神看了看下面跪着的女子。不久前,这个女子还顶着皇姐的威名在这宫中横行无忌。现在,却是这般内敛深沉。看来,这段时日,倒是磨去了不少的骄横。 “请皇上恩准。” 头抵在地上,北安所行的,乃是十足十的国礼。 齐孤寞扔下手中的御笔,将身子往后面软软一靠,技巧的看着北安。 “北安,虽则当初你和孙爱卿成亲之时,朕尚未登基。可朕却知道,你和孙爱卿的婚事,乃是定国公亲自求来,甚至,不惜动用了先帝赏赐的金牌,只为了换的一个恩典。” 当年孙家不过是九品小官的末流子弟,定国公却是先帝倚重的王爷,位高权重。且定国王爷无子,唯有一女,视若掌珠。定国王府正妃之妹,又是先帝宠爱的刘贵妃。所以,这中间,纠葛渊源。即便北安娇蛮任性,也是多少豪门世家想要迎娶的媳妇。 然而,定国王爷竟然进宫求了先帝的圣旨,定国王府正妃,泣泪扣求刘贵妃开恩。若论皇室规矩,北安绝无下嫁当时的孙家之礼。可定国王爷用先帝御赐的金牌换了恩典。一场婚事,由此天下皆知。 只是,孙家的公子孙维按已经和京城富商徐家之女定亲,既然天子赐婚,又是身份尊贵的郡主。自然北安不能做了小妾。 北安不能容忍未来的夫君先有情深意重的小妾,深爱孙维按的徐采薇也不忍心让孙维按左右为难。于是,三尺白绫,从此香消玉殒。 轰动的婚事,依旧在那个女子香魂未曾远逝的时候热闹喧嚣,许久以来,孙维按的入赘被人津津乐道,谈的不过市场怨女孤独的笑柄。 北安从不曾在意,可是此刻从齐孤寞的口中问出。遥望御座权柄,她忽然明白,当年那个女子,在面对横梁上的重锁时,是什么样的怨恨和无奈。所谓殉情,从来就不是什么高洁的传唱,不过就是对命运不公的最后抗诉。 “皇上,臣妇知道,当初任性娇蛮,如今,臣妇只想带着父王女儿避居江南,还请皇上恩准臣妇夫君休离,前往江南修身养性。” “修身养性……” 齐孤寞摸索着下巴,若是如此,他倒是可以考虑放过定国公府,只要他们肯交出最后的权柄。 北安早就从初初的青涩中明了了现今的格局,何况,昨晚苏远轩的书信,无疑是告诉了她,苏家的势力。与天斗,与苏家争,死路一条。若是之前,她愿为了深爱的男人鞠躬尽瘁,此刻,她去要想到年迈的父亲,膝下的稚女。 “皇上,只要皇上圣旨一道,臣妇和父王立刻启程,从此再不踏入京城半步!” 还回来做什么,京城之中,既然风云突变,何况,不过是一个伤心地。看出齐孤寞的语调开始松动,北安连忙送上最后的保证。 齐孤寞眉梢一抬,淡淡笑道:“皇姐说笑了,毕竟你们还是皇家亲眷,逢年过节,还是该入京看看。” 北安苦涩默然,现在,是皇姐亲眷了吗,皇家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御笔朱砂,一卷皇布,随着九龙玉玺的落下,北安的面前,生出的,是漫天的血雾。从心里一寸寸撕裂出来,造出最断肠的布。 圣旨已下,再无逗留的理由,北安告退离去,未及起身,外见殿门沉重而开。传来的,是宫女惊慌失措的喊声,以及宫廷大总管,前所未有的慌乱。 错综交杂在这个顶端的殿宇里,响起的回声,袅袅窜出诡异的气氛。 齐孤寞眉峰锁紧,扬声高喊,“易坤!” 随着声响滚进来的,是易坤满布汗珠,抖着身子的模样,齐孤寞冷冷看过去,发现易坤从来没有如此匆忙过,连一句请安问礼,都说的如此支离破碎。 齐孤寞大惊,易坤在宫中多年,也是经历了风浪的人,怎么会这般仓促,莫非。 匆忙从位上站立,“可是琉璃出了什么事情?” 易坤身子一个大跌,被齐孤寞的话音吓得手中浮沉一抖,许久,才凝聚了几口气息,扑倒在地上,哭喊道:“皇上,昭和公主,昭和公主,” 话到此处,再也说不下去。 齐孤寞绣袍一扬,“昭和公主怎么了。” 易坤死死抵在地上,痛哭失声,“皇上,昭和公主掉入幻海池中,被人救起时,已然,已然没有气息了。” 兜头巨浪而下,瞬间淹没了血液里所有如狼似虎的气息,身子踉跄一步,坐倒在龙位上,心口处,一种不知名的痛楚蔓延开来。 手扶上心口,齐孤寞不知道该如何去分辨那股酸麻的滋味。失去的滋味,还是……他的女儿,从冷宫出来的女儿,在他膝下不过数月的女儿,没有了。 那个他不满的,老是夹在他和琉璃之间的调皮鬼,总是软软的揪着他的缎带,喊父皇的女儿,会玩尽心机,缠着他不要再学习功夫的女儿,惹得他生气无话,却不得不看琉璃的脸面放纵的孩子。真的就没有了吗? 举目而望,依稀记得,恍惚间,还有个孩子,沾着满面的泪水,手指着他,骂他欺负了娘亲。不要别的兄弟姐妹。那么霸道,可又让他的心,一寸寸温暖起来。 前一天,他还在漪澜殿中,为她下了圣旨,想要成全她的愿望,可现在,居然告诉他,他的女儿,没有了气息。 双目赤红,齐孤寞猛然抬头,“易坤,你竟敢诅咒公主!” 易坤身形一滞,大哭出声,“皇上节哀,公主,确实已经没了气息,现在正躺在鹤壁阁中。” 鹤壁阁三个字入耳,齐孤寞脑海中轰然炸响,鹤壁鹤壁,驾鹤西去。宫中皇室,一旦归天,就要送往次第,择日举行送葬礼仪,片刻不得耽误,此为祖宗规矩! 所以,他的女儿,真的就是不在了! 原来,他终究还是个人,血脉之情,还是他心中至深的一条线,斩去了,就是深渊之底。 第一百五十七章 空庭唱晚病势沉 第一百五十七章空庭唱晚病势沉 “娘娘,娘娘,您不要吓奴婢啊。” 漪澜殿中,地龙的火焰正旺,可是,不管那些火如何旺盛,冰冷的寒意依旧无法扩散的包围着此刻的漪澜殿。 床榻上的琉璃,双目紧闭,似乎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任凭宫人们如何呼喊,依旧是那样静静的躺着,没有一丝响动,也没有一丝声响,更没有一丝的回应。 红妆眼角带泪,给琉璃掖上一角的薄被,眼神看着满头大汗的御医,充满希冀。 “兰御医,娘娘到底如何了?” 兰若新颓然的收回手中的诊脉丝线,轻声叹息,“娘娘本就身子薄弱,此次又悲伤过重,恐怕病势汹汹啊。” 漪澜殿里,本就压抑的哭声顿时四散开来,天地间蓦然晾上深沉的痛楚。窗外冷风吹进,碧玉站起身子,想要关上窗户,可是寒风如此肆虐,试了几次,终于让她颓然的倒在了地上。 泪水滚滚而出,看着脸色惨白的红妆,哭道:“姑姑,娘娘要是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小公主已经不在了。” “琉璃不会有事!” 坚决的语调从外面飘进,齐孤寞肩头上是遍布的白色,绣纹龙靴上亦是一片仓促。[.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屋中的暖意不断地将他身上的雪尘化开,衣服渐渐沁出湿意。一寸寸冰封进去。就好像是三年前的黑暗,一步步吞噬掉他的措手不及。 殿中的人纵使心中悲痛,依旧慌忙的给齐孤寞请安,双眸留在床榻的女子之上。齐孤寞捏紧双拳,缓缓的走到床边,将覆在琉璃额前的发丝拂开。声音极轻,却带着毁天灭地的固执。 “琉璃不会有事,你们都要记住。” 手腕蓦然使劲,攥住脉上那抹若有似无的跳动,“她不能有事!” 声音到最后,已经在沉凝中参杂了决绝的疯狂。不知道是在告诉别人答案,还是在说服自己相信。 琉璃,你是我的,你是我最后的光芒。我求你,不要在这个时侯,离我而去。如果你选择了跟随香雪,那么我,是不是也应该跟随你死去灵魂。 额头抵在琉璃冰凉的身躯上,齐孤寞默默祈求上苍,让他留下面前的女子。他一直知道,琉璃的身子不好,他也知道,香雪的死去,可以强大到摧毁琉璃的心智。但是,他不能相信,琉璃会选择沉默下去。 他可以忍受一个撒娇的琉璃,可以顺着那个娇俏的琉璃,却不要这么无声的回应。mianhuatang.info 手中的力道渐渐收紧,那跳跃的血脉涌动似乎在逐步的衰弱下去,齐孤寞心中一紧,眉色渐沉。利落的扶起琉璃,将她靠在自己的背上。手掌搭上琉璃的背脊,将身体中的功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 红妆几个不明白齐孤寞在做什么,可兰若新却极为明白,眉梢一跳,疾步上前。 “皇上,您以龙阳心法为娘娘续命,可娘娘身子至阴至寒,若是功力反噬回来,你也有性命之忧啊。” 冒着大不韪将话说出来,兰若新已经打算好了接受雷霆怒火。 天祁王朝相传的龙阳心法,至阳至刚,虽然可以暂时稳住病危之人的心脉,但若是稍有不慎,就可能连传功力的人也被反噬丢掉性命。 “皇上,娘娘固然金贵异常,您却是一国之尊,皇上,请三思。” 一道斜斜的掌风打出,让兰若新在地上接连翻滚,齐孤寞的脸上,满是青黑之色,吐出来的字,犹如十月的刀锋,不仅锐利,而且染上的全是寒意。 “兰若新,朕给你三日之限,三日之后,若是舞贵妃不醒,太医院上下,连同家眷,领受活剐之刑!” 继续将体内的热劲送入琉璃体中,直到感觉那些气息渐渐回转,齐孤寞才收回手。 即便疲惫不堪,只要有那一抹温暖在,他的心,就会安宁一点。手指摩挲过安稳的脸庞,齐孤寞的脸缓缓贴上去,琉璃,上一次,我可以把你从老天爷手里抢回来,这一次,我也可以。今生今世,我决不会放开你! 窗外寒风陡然四起,停了许久的雪花忽然再度漫天而下,齐孤寞遥看着那些四散的飞扬,眼神化开层层利剑。 如果,你是要告诉我你想要彻底冰冻琉璃,老天爷,我不准,我决不准! 兰若新欲言又止的看向齐孤寞,他深知,对于琉璃,这个君王到底付出了多重的感情。自天祈朝开朝以来,历代君王,以龙阳宫为妃嫔续命者,绝无仅有! 君王虽情重,然而这等伤身之法,只得一时之便,君王却背负了一身天下,所以即便不舍,也不能尝试。如今,既然面前这个皇上做了。就再也没有折回的道理。也许,他所能做的,就只是拼命想出办法了。 可是…… “启禀皇上,舞贵妃乃是心伤过重,要想娘娘回转,必须先让娘娘有求生的意念啊。” 医家可以治病,却如何能治毫无斗志的病人! 齐孤寞闻言神色一滞,继而将琉璃轻轻放在床榻之上。凝视琉璃那张苍白柔弱的脸,上面重重的忧思,让他的心,揪的快要破裂开来。 他的琉璃,是因为香雪的离开变得如此,香雪不能回来,那么,找到伤害香雪的人,是不是就可以让琉璃有一丝的欣慰。 沉淀在魂魄中许久的嗜血幽灵浮出,他不相信,被无数人跟着服侍的香雪,会自己掉入幻海池中。香雪不是呀呀学步的孩童,她连在西海子的游船上都能平安归来,一个幻海池,居然吞噬掉了她的性命。 站直身子,齐孤寞冷冷的交代,“照顾好你们娘娘,朕……” 喉头一股酸涩涌上,吐出来的话力道千钧。 “朕去寻找能让琉璃醒来的药引!” 明黄的龙袍再次翻飞而出,易坤紧紧跟随上去,只留下红妆和碧玉几个,一脸希冀的守候在琉璃的病榻之前。 时间沉默的流过,那些不能断的悲伤,无可折损的还是沉重在漪澜殿人的心头。也许,这一次的争斗,比上一次更加厉害。可是如果天子的决绝都拼不过上苍的残忍,那么,他们真的就无从依赖了。 白云苍狗,澄净的天地中,余下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希望混合着微妙的沧桑,将漪澜殿,一圈一圈的包围。 第一百五十八章 萧索之中爱恨难 第一百五十八章萧索之中爱恨难 “舅舅,舅舅……” “舅舅,我在这里,你要快点找到我。” “舅舅……” 一声声空冥回响游荡在苏远轩的心中,他黯然抬头,视线接触的,仿佛满屋都是化不开的幽灵。唇上是干涩的皮屑,几次想要伸出手,碰碰那个小小的身子,又都胆怯的缩了回来。 鹤壁阁中,冷冷清清,一屋子宫人,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看空置了许久的殿宇,因为一具小小的尸首,再度有了人烟。 纵使人头攒动,苏远轩,依旧觉得,心头胸腔那个地方,无依无靠的空旷,像是累赘了许多的繁复,明明是满的,却是虚无的。 冰雕白玉床上,小小的身板,片刻之前,还在那里围着他,欢快的舞蹈。他也自信,绝对可以护好香雪的平安。毕竟,孙家的阴谋诡计,他都已经提前得知,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是此刻,为何,那个爱缠着他,说长大了要嫁给他的小小女娃,却是浑身湿意,一动不动的停在那里。 上官城璧静静的坐在边上,看苏远轩的神情死寂深沉。回首望向外间朵朵漂浮,凤舞的惨淡一点点连缀到天边。 此刻,漪澜殿里,小舞在做什么呢?他只是进宫,只是不经意间到了幻海池,没想到,却看见了池上衣物如同夏日的莲香一般,浮起,游荡。 公主的朝服,他认得,宫中这个岁数的公主,他更清楚。本是不想管,不想问的,可是,那是小舞珍惜的孩子,所以他还是下去救了,只是没想到,纵使用了烈焰掌在冬日里为她续命。依旧,还是无法挽回。 “世子打算在这里看多久?” 苏远轩没有说话,温软如玉的脸上,此刻充满的全是悲哀和恐惧。他不过是离开了一下,去找香雪要的松子果,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上官城璧怀中死寂的幽灵。这一次,他要怎么去面对他的璃儿。 苍白的几乎融合在衣物中,苏远轩的身体,在这一刻呈现出一种透明。 “你知道是谁推她下去的?” 上官城璧挑眉,“世子这话什么意思?” 苏远轩冷淡的语调如同碎冰,“驸马爷难道想告诉我公主是自己掉下去的。” 上官城璧抚弄着自己手上的扳指,神情懒洋洋中见不到关注。 “我是第一个救起了公主,可公主如何掉入幻海池中,我却不知道。” 就算看见了那个最后离去的身影,他也不能说,皇家的争斗,与他何干,何况,那个人,如今还算得上是他的盟友。 苏远轩猛然转身,一记掌风而出,面对着躲避过去,眼带杀机的上官城璧,嘲讽的笑。 “你自负对她的爱举世无双,你可知道,若是找不到凶手,她一生都将无望!” 璃儿一直把香雪当做亲生骨肉,香雪出事,他虽然现在尚不敢去面对璃儿,可是他知道,璃儿的心,必然已经伤透。若是连凶手都找不出来,璃儿要怎么活下去! 挺直的脊梁迎向风雪,黑袍下面,是用尽力量的隐忍。 “世子,恕在下愚钝,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 不是他不肯,只是,在这之前,他还有保护那个人的必要。所以,小舞,原谅我…… 没有看顾好香雪的愧疚和对于琉璃的担忧,终于让苏远轩接近癫狂,愤怒的上前抓紧上官城璧的领口。 “上官城璧,上官城璧,以你的身手,当真看不见那个人!” 香雪不过掉进幻海池中片刻,若不是冬日水凉,也不至于送命,可是……上官城璧一身轻功绝伦,就该知道到底是如何回事,该明了,是谁下了这个死手! “世子,驸马!” 照顾香雪的宫人本来跪倒在地上,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马上就是泼天大祸来临。此刻见了苏远轩和上官城璧的争执,更加无奈,着急的想要上前,又不敢轻易迈动一步。 “苏爱卿,放开驸马。” 沉稳苍凉的声音从雪地里传进来,大开的殿门处,伴着风声呼啸而入的,还有那个看不清楚悲喜的帝王。唯有身上凝滞的气息,让人感觉到他此刻的痛楚。 墨黑的眼珠一转,停留在白玉床上,听不见旁边的山呼万岁,也不看了那些畏惧的脸孔。 指尖滑动在稚子细嫩之上,心口处,只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痛。一下下,伴随着心跳,消失,崛起,抓不住,看不清。如果是连绵的伤,还能找到方向去压制,可若是无根的浮萍,齐孤寞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到底应该做些什么。 “香雪,是驸马救上来的。” 沙哑的干涩回荡在殿宇中,负责伺候香雪的嬷嬷,一声大喊,扑倒在地上。 “皇上恕罪,奴婢等因为听了公主的吩咐,远远地在翠竹亭里等着,不知道公主竟会跑到了幻海池里。” 香雪本来就是和苏远轩在一起玩捉迷藏的游戏,嬷嬷不敢说是苏远轩的错,可也不甘心受死。只好用这等模棱两可的语言祈求一线生机。 苏远轩的身子颤抖,双腿骤然间跪到冰冷的地面上,“皇上,微臣保护公主不力,还请皇上责罚!” 是他太过自负,若是一直让暗卫跟着香雪,片刻不离,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只是个文武公子,却不是文武神君! 齐孤寞转身,眼珠里看不到倒影,黄色的龙袍在他身上,层层剪影,一直从缎带里飘扬出嗜血的恨意。 “驸马救起了香雪。” 上官城璧背对着银雪,“回皇上的话,微臣无能,竭尽全力,依旧无法将公主救回。” 齐孤寞的指尖一动,“朕知道,驸马定然看见了伤害香雪的人。” 既然苏远轩能有这样的说法,那么就必定是如此! “回皇上的话,微臣不知是否有人蓄意谋害,还请皇上查证!” 几句话,干脆利落的推掉一切责任。齐孤寞冷冷一笑,目光如刀,扫过屋中的众人。 “没有查证,香雪必然是别人所害!” 被如此决断的话震惊,上官城璧抬头,“皇上?” 这个皇上,不是应该最是沉稳,他对于香雪感情,真的能够混乱他的神智。在一切未明之前,就下了决断? 齐孤寞绣袍一挥,脸上线条绷成刚硬的锋利,“朕要给琉璃一个交代。” 所以,不管香雪是不是被人谋害,他一定会找出一个凶手,然后告诉琉璃,唤醒琉璃,让她亲自来处置!有的时候,恨意,也可以刺激一个人的心再度活起来! 上官城璧肩膀抽搐,小舞,这个男人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舞娘娘担忧公主,势必影响身子,微臣若是知道实情,必定不敢隐瞒,为皇上和娘娘分忧。” “分忧!” “哈……” 蓦然的大笑,齐孤寞一步步走近上官城璧,看到他节节的后退,心里泛起强烈的厌恶之情。 这就是这个男人的爱,丝毫不肯承担的爱!而这个男人,不能爱他的妹妹,却吝啬于对他爱的人付出一分! “你若要分忧,现在就告诉朕,你看到了什么?” 或者他可以随意开出杀戒,找个人来替死,可是琉璃,若是将来有一天知道杀错了人,必定心生愧疚。若非不得已,齐孤寞还是不想错杀无辜。那也是,他对于香雪的交代。 “你可知道,她如今病势沉重,意志沉沦,若是找不到害了香雪的人。她的寒症,该当如何!” 字字句句力拔千钧,上官城璧惊惧看着面前的帝王,虽然霸气却逐渐减缓的语调。若不是小舞果真危急,他,该不会这般说话。 拳头一下下收紧,小舞,真病的这样严重,她对于那个小女娃,居然投入了这么多的心力。 烛光晃动,只要一想到那张明媚在山花中的脸,此刻可能有的憔悴,心里面,就像是一把钝刀,来来回回的切。 罢了罢了,他不愿意将那个人说出来,想要维护的,只是他大计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盟友,只是因为,香雪,从来就不是他的生命中想要保护的那个人。可若是小舞因此有任何痛楚,岂不是得不偿失! 牙根一咬,上官城璧恭敬地低头,“启禀皇上,微臣略略记得,救起公主的时候,曾看到一个致爽宫的孙嫔娘娘从假山后面匆匆离去。” “孙嫔!” 苏远轩猛地起身,垂手而立如同杀神,“皇上,微臣请旨前去致爽宫。” 齐孤寞上下打量了上官城璧一眼,这个男人,若不是因为琉璃,断不会说出来这些实话。上官城璧,你到底,在筹谋什么! 面对苏远轩的请求,齐孤寞果断的做出了抉择。 “世子带着朕的旨意,立刻前去将孙嫔拿下,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一定要孙嫔说出实情!” 杀了他的女儿,伤了他的琉璃。这一次,他要让那个女人,一一尝尽天地不容的酷刑!区区孙家,他倒要看看,这一次,他们要拿什么来填补帝王滔天的怒火! 风声鹤唳,鹤壁阁外,北安听到里面的对话,身躯倚在墙面之上,缓缓下滑,控制不住的担忧,随着泪水,打在雪地之上,沁出看不清的涟漪。 第一百五十九章 动情才知满心悔 第一百五十九章动情才知满心悔 滴滴答答,时间随着枝头的积雪缓缓游走在众人的心间。雕花木椅里散发出陈腐气息,孙嫔一身曳地长裙,十指纤纤紧紧扣住边上的木桌,嘎吱一声闷响,所有的宫人都跪倒在地上。 霜花飞舞的时节,孙嫔额头上陡然沁出汗珠,卷起袖口擦拭,忽而鬓角处又有一丝凉意浸透出来。外面的内室中,北安抱着接好骨头已然服药沉睡的娇娃,缓缓走出。鲜艳红裙在地板上透出血一样的森寒。 孙维按僵直的身子缓缓转过,对上那双死寂如同深潭的眸子,万千言语,皆在心头,理不出一个思绪。 北安深深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她爱了一生,亦是伤了她全心的男人。本来可以毫不犹豫的离去,最终还是选择了在紧要关头回来告诉他那个消息。纵使,她也知道,如今孙维按和孙嫔都身在宫廷,不可能逃了出去,即便逃了出去,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又能有什么样的救赎留下。 可是,心灵深处,还是要她不顾一切的回来,告诉自己,是要亲自来接走女儿父王,却否定不了,亦是为了那个人。 将娇娃交到定国公手上,北安的笑容清淡如同夏日的梨花。一片一片,在风雨中凋零破碎,却渐渐有了诱人的风韵。 “这是皇上的圣旨休书,今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了。” 孙维按颤抖着之间接过圣旨,忽而觉得,某个地方,慢慢的灌进了水,一寸一寸,将他湮没在里面。 指尖堪堪擦过,卷起那些过往,枕边画眉,江上吟诗。无穷无尽的笑,如同无穷无尽的伤。猝不及防的转身回头,抱过女儿,北安的脚踏在门边,轰然决堤的泪水,流出来又吞噬回了心里面。 孙嫔仓皇的把住北安的手臂,这个时候,皇上已经知道了香雪的死,是她下的手,北安若是离去,这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没有,她该如何办! 方才,北安已经匆忙告知,说是苏远轩已经去带人来查抄致爽宫,是不是,意味着他也会保不住。她不要这样的日子,她的人生,才刚见到一点美好啊。 何况,谋害公主,导致舞贵妃病重垂危,只怕皇上雷霆大怒,会灭了孙家全族,若是有北安这个皇亲在此,按照朝廷规矩,至少九族可保! “大嫂,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孙家。” 孙嫔眼含泪水,使劲拽住北安,誓死不肯松手。 北安淡淡挣扎开,“孙嫔娘娘,我已经和孙大人夫妻休离,我再不是您的大嫂了。” “不,不,大嫂,您不能在这个时候扔下孙家。” 北安幽幽一叹,和定国公对视一眼,将娇娃再度交到定国公怀中,弯下身子,手指穿过锦缎,将孙嫔扶起来。 “孙嫔娘娘,昔日北安狂放无知,引致父王为我受累,如今,请恕北安要为家人打算了。” 掏出锦帕为摇晃哭泣的孙嫔擦了擦泪水,“我不知你们是为何竟会谋害了昭和公主,可是北安已然尽力告知你们消息,剩下的,实在不是北安所能为的了。” 深色的眸子流过孙维按绷紧的脸,北安转身,再一次被孙嫔牵住腿脚。 哭声凄厉,“大嫂,大嫂,我不是故意的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死不足惜,难道你要看着大哥都被皇上处斩吗!” 北安抱着娇娃的手蓦然一紧,怀中的女儿,呼吸温暖,有着和后面人相似的五官。孙家此次注定覆亡,日后是不是要对着这张相似的脸,在痛苦中纠缠。 可是,老夫已经白发如霜,她怎么忍心再将他拖入这个生死皆是无望的战局。 “菡儿,让郡主离开,郡主已经和我夫妻情断,自当不再管孙家的事情。” 唇色发白,上好的美人妆掩不住刺骨之痛。北安抱紧了怀中的女儿。面容清清冷冷。他这一次,是真的大方,为了让自己的妹妹放人,连妹妹昔日在家里的闺阁之名都喊了出来。说到底,对于最后,他对她,还是无情的,或者,这么些年,他从来就不想要她的爱和分担。 “多谢孙大人体谅。”北安没有再回头,也许,很多时候,不回头只是一种选择,可惜,却要付出那么重的心力、 三个身影相携离去,漫天的凉意总是能吞噬掉短短的尘缘。孙维按遥看着消失的背影。颓然坐倒在椅上。 孙嫔含泪痛苦,“大哥,你怎么可以让她走,你明知道……” “她是我们免去夷灭九族的最后希望……” 孙维按无力的开头,目光空洞,“可是菡儿,你要知道,我今生欠她太多,为了孙家,我连自己的骨肉都牺牲掉了!” 他的娇娃,一生已然无望,现在孙家即将大祸,谋害公主,岂能放纵。就算是北安留下来,只怕也只能惹得皇上大怒,继而将北安一家先行贬为庶人,再判斩首之刑吧。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将她们脱下深渊之中。难道,他这个做爹爹,竟是连死都要拖着女儿一起下黄泉。何况,北安啊,此刻,才知道心为谁痛。只是,往事不可追,不可追! “大哥,为何,你不是说上官城璧即便看见了是我动的手,也不会说出去。” 就算是死,孙嫔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上官家的族长,竟会帮着皇上来对付孙家! 手中摸索着当初定情的玉佩,孙维按的心里恍惚一片,一开口,就是层层的雾气。 “也许,他心中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维护。” 苦笑一声,孙维按看着给孙家惹来泼天大祸的妹妹,“难道,你不是为了那个人,才甘冒奇险,杀了昭和公主吗?” 他的妹妹啊,一生被家族舍弃,送入宫中,向来让他心疼。没想到,今日却会为了一个男人,干出这等傻事。只因为昭和公主看见了她和那个男人的私会,就没有任何顾忌的下手将昭和公主推入幻海池中,等他知道时候,已经太迟。 原本以为,上官城璧,即便是看见了,也不会说,不会问,再如何,昭和公主,还是漪澜殿的孩子,而上官城璧,此时却是太后的女婿,洛贵妃的盟友。 没想到,没想到,最后他还是说出了实话,也许……遥看着外面苍穹,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道伤,不可触碰,不可侵犯。如同他,明知道能够留下北安,为孙家拼上一拼,却是放弃。 原来,人总是要到最后的时候,才会知道,他心中,最想要的,最想保护的人是谁。 两道深深的泪痕滑过面颊,丹寇朱砂,寸寸相丝,寸寸不悔。大哥说的对,她是为了他,不能将他置于危险之中。只是,毁了孙家,成全她的爱情,她也是不悔。如今,只等着来人吧,只要,她不说,没人会知道她的身份。只要他平安,她何惧! 第一百六十章 兽人之祸十族灭 第一百六十章兽人之祸十族灭 迎面的风透过窗棂呼啸而入,摧枯拉朽的阴沉从远天地方渗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数十个宫中禁卫军,手持利刃,整齐划一行进在致爽宫被落雪覆盖的地面上。为首的侯府世子,面容阴森的可以拧出水来。宫人们纷纷行礼,避道而让。 端静扶着太后苍老的手心,站在慈安宫门之前,看神鸦一只只自天空盘旋,想到逝去的香雪,心中不由得有一丝黯然。 只是,太后脸上似乎并没有多少伤心的神情,在听到舞贵妃因为过多忧思病重的消息后,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舒坦。 “若是能除掉了那个祸国妖姬,也算是咱们天祈朝的福分,香雪这孩子,也便死得值了。” 端静扶着太后的手微微松动,又精妙的掩饰下去。她还在期盼什么呢,皇家的亲情,这几天她见识的还不够多吗。只是,没想到她的母后啊,为了夺回权柄,即便是自己的孙女,也可以没有半点怜惜之意。 轻轻叹一口气,也许,母后是对的,只有除去那个女人,她们大家,都才能有好日子。 眼珠深处是希冀的光,至少,城壁,会多爱她一分吧。[.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样,孙嫔,也算是做了好事。 苏远轩静静站在致爽宫中,身后是大片大片借着雪地反射的光线,在一袭白衣上打出交错的剪影。孙嫔和孙维按静静跪倒,早有预感的未曾辩驳一句。 圣旨捏在掌心,面对无声无息的反抗,苏远轩的眼前,满是心痛中琉璃苍白的容颜。若不是这个女人,琉璃不会如此! 牙根咬紧,苏远轩甚至不曾宣读圣旨,已经一记掌风打在孙嫔的身上,顿时,孙嫔胸骨处猛烈地剧痛袭来,那养在宫中的娇小身子,承受怒火重创,吐出一口鲜血。 孙维按连忙伸手去扶,只是望着苏远轩的神情,虽怒却亦是愧疚,更不敢说出半个责备的话。 按照规矩,若是没有宣读圣旨,孙嫔就还是孙嫔,一个世子自然没有资格伤害皇上的嫔妃。可是那卷圣旨,已然尽在咫尺,读与不读,还有什么分别。 扶好孙嫔,孙维按头叩在地上,殷殷诉求道:“苏世子,昭和公主乃是在下失手推入幻海池中,还请您向皇上美言几句,饶了孙家性命,微臣自当献上人头。” 苏远轩浓眉处一点霜花尚未散去,看着这个忽然有了决心承担罪过的男人。 “孙大人以为,你的一条命能够抵过了昭和公主?还是,你以为谋害公主,孙家还能有一条活路!” 孙维按身子抖动,“微臣不敢妄想,只是此事和孙嫔娘娘无关,娘娘既然已经入了皇家,还请皇上看在孙嫔娘娘这些年尽心伺候的份上,绕过娘娘。” 事到如今,只要孙家剩下一个人,都是希望啊,何况,孙嫔她日若能复起,孙家的血脉,就能延续下去了。虽然是奢望,可无论如何,要拼上一拼! “哈……” 苍凉寡绝的笑声震落树枝上的残雪,苏远轩冷冷看着孙维按。讽刺的道:“孙大人,你以为,如此,就能让孙嫔逃了罪责,她的所作所为,可是有驸马证供。” “何况!你已经和北安郡主夫妻休离,再不是皇亲国眷。可受夷灭九族之刑。你以为你担下了罪责就能保住孙家!” 异想天开的人,若不是他们害了香雪,怎会将原本无忧的璃儿,逼上再不愿醒的绝路! 一直默不作声的孙嫔,忽然在此时整理了鬓发,目光里,满是破釜沉舟后的恬然。 “世子,我自知罪孽深重,可是我娘家,还请世子饶恕。” 她如今已是一无所求,只是面前的这个男人,虽为世子,在皇上面前的分量却不可小觑。若能求得他的谅解,毕竟是文武公子,当不会这般心狠。孙家旁支的性命,也可保全了。 只是,这一次,苏远轩自责甚深,何况琉璃缠绵病榻,岂会心软。再是一掌打出,径直碎了孙嫔的胸骨,钻心的痛袭来,孙嫔只是咬紧了牙,不肯轻易说一句话。 “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不过一句话,就要我相信,就要皇上相信,你们是无意中推落昭和公主入了幻海池中,这背后的纠葛,倘或你们不愿意说,本世子自然会亲自去查询。” 眼底是漆墨色的坚决,乱乱的发飞舞,孙嫔猛然发现,这个传说中温文尔雅的文武公子,身体里潜伏着的,恐怕是比当今皇上更阴暗的幽灵。 身子一僵,想到那个他的处境,孙嫔一直不动如山的表情现出裂缝,力量被抽离,蚕丝一般褪去。 “皇上已经下了旨意,即刻起将你废为贱籍,打入大牢,审问清楚,再做处置。” 视线转上旁边的孙维按,苏远轩笑的就像是外间结出的冰莲。疏离而又狠厉冷意。 “至于孙家,皇上下旨,十族亲眷全部压入大牢,十六岁以上男丁者择日下诏处斩!十三岁一下女眷,冲没军营,贬做官妓。世世代代不得赦免!其余人等连同孙大人,废为兽人,和昆仑奴共戏之。” 孙维按身形踉跄,十族,是连他们孙家旁支已然出嫁的女儿都要算作在内吗?连他们的后人,都要赶尽杀绝。十六岁以上男丁者处斩,已是绝灭了孙家全族,然而剩下的稚子,兽人! 不敢相信啊,皇上居然下了十族之昭,还搬出了兽人刑罚! 何为兽人,便是那砍去四肢,挑断筋脉,在脸上烙印出兽类斑纹的人。且要割断舌头,只能发出如野兽一般的嘶吼。实在比死还要痛苦上几分。天祈朝开国皇帝,曾用此法惩治窃国叛变之人,可是之后的君王,皆认为此法太损圣德,弃之不用。 现在,孙家的子侄,却要落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狠绝如此,孙嫔不若孙维按的安然接受,发狂一般滚到了苏远轩的面前。 “不,世子,不能这样,我求求你,杀了我大哥他们,不要将他们贬做兽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最难决断伤浓重 第一百六十一章最难决断伤浓重 她在宫廷之后呆了许久,以前就是太子庶妃,太过了解作为取悦达官贵人的兽人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这些年,朝里没有被贬做兽人的人,但是却有南帮进宫的昆仑奴。形似兽人,凄惨无比。那是地狱之下的凄厉,她怎么忍心,因为自己得错,要孙家的人,去承受那种逼死还不如的痛楚,何况,其中还有她的大哥。 好不松动的将孙嫔的手掰开,苏远轩冷笑道:“你若是现在肯说出为何要将昭和公主推入水中,也许,皇上会让你们家人死的痛快一点。” 呼吸止住,心里满是纠结的撕裂,她,不能,望着大哥的眼,她还是不能。那个男人,是她生命中誓死要护住的绝恋啊。 愧疚流泻出来,孙维按看在眼里,不过叹息一声,不想再多说一句话。何必呢,自古以来,能熬过兽人之刑的便没有几个,也许他们早就在收到砍去四肢刑罚的时候,就已经去了地府,所以,何必再搭上菡儿的梦啊。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苏远轩沉稳的面容下满是怒火,此刻的他,恨不能将满心的仇视都化作千刀万剐发泄出来。 扬手,立刻有侍卫上前将孙嫔二人架起,宫门处,马蹄纷飞,无数宫中禁卫军,在风雪之中奔袭马蹄下,卷起的不是白色的雪,而是孙家十族的命! 朱雀街上,豪门士族林立,孙家本是没落之流,能和定国公府比邻而居,皆因为一点亲缘维系,加上后宫之后有个虽不得宠,仍旧位列嫔位的女儿。 可是荣华富贵,来得容易,去的也容易。天子一怒,倒下的岂知是一家门楣。 孙家多年来济济于联姻之策,十族连坐,无异于是将那些姻亲一道打入地狱。彻底摧毁了孙家的根基。 只是,此次孙家是因为谋害公主获罪,属于十恶不赦之刑,所以纵使上官唯我等人有心想要保住孙家这个棋子,朝堂之上,却拿不出理由。何况,这一次作证供的是堂堂的驸马爷,也是上官家族未来的族长。 因此,上官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得意门生,被押到内廷衙门,等待兽人之刑。 冬日的寒冷随着时间的运行,渐渐消散,然而天祈朝上下,却无人感受到了大地即将回春的温暖。那个冷酷君王,眼角凝结的细纹,将整个江山都带入了不可盼望的深渊。后宫之中,不断传出的舞贵妃病危消息,就像是霜网,从天空尽头一直往下坠落,压得人,无法呼吸。 这些时日里,每每都有朝臣上书,要求皇上尽快为孙家的处置做个决断。既然已经救不了人,那么,至少要赶快封住那些人的嘴,孙家手里,可有不少朝臣的把柄,一日将他们关在牢里,朝臣们,都放不下心。 可是,齐孤寞每次横眼一望,看下面芸芸官吏,舞家的沉默愤恨,苏家的隐忍不发,上官家的针锋相对,曾经能将他惹得斗志昂扬的计谋,此刻,都在他空空荡荡的心里激不起半点涟漪。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场闹剧。 又一次疲惫的朝会散去,齐孤寞依旧没有办法下达处置孙家的圣旨,不是不能,只是琉璃,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每天,他都会为她暖去寒意,可是她双目,卷睫,从来不曾给与半分回应。 照例坐在龙撵上,来到昔日能给他无限暖意的漪澜殿,少了一个人,却就是少了所有的欢笑,有一个人用沉默去应对他,却就散漫了全部的繁华。视线凝聚在那个纹丝不动的美丽人儿上,齐孤寞的唇,柔和出笑容。 “琉璃……” 一旁伺候的红妆见到齐孤寞到来,行了大礼,悄悄带着众人退下。这是一个月来的规矩。皇上每日都会来为娘娘更衣擦洗,陪娘娘说上半日的话,而这个时候,皇上,是不希望有任何人在身边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侧身坐在琉璃身边,背后是鸳鸯床颈项交缠,浮刻表里上似乎还隐藏着往日的甜腻。 手指擦过青黛如眉,流连上蝶翼卷睫,从鼻头上的微醺滑落下,直到夹着白色凉意的唇瓣。不管他如何努力,琉璃还是不一样了。 “琉璃,我还要如何做,才能唤醒你。” 这些日子,他试过了无数种方法,御医的针灸,江湖高手的内力真气,每日在琉璃的耳边说话,告诉她,今日他批阅了多少的奏折,间或给上一曲玉笛,吹箫。甚至,连苏远轩,也竭尽了全力。可琉璃,为什么还是不肯醒过来。 青丝绕指柔,外面是雾气寒烟笼罩的江山,他的心,真是好累好累。 “琉璃,我求你,醒过来,杀害香雪的人,我已经抓到了,她还在大牢之中等着你。你不是说最疼香雪,你不想亲自为她报仇吗?” 越见低沉和无望,得不到回应的诉说,让齐孤寞整个人浸泡在了无边寒意中。到底还要如何呢。 他不惧怕朝堂上那些老夫子的理论,说什么十族之刑有亏圣德,也不惧怕他们说他重启兽人之刑,是对祖宗的不敬。他只怕,在他做了这么多,付出这么多之后,依旧不能换回那个如同风信子一般轻灵似水的女子。或者,这一次,她的飘然欲仙,真的就将她带入了仙境,再不回转,不愿面对世间的丑陋了。 “启禀皇上,兰御医求见。” 易坤站在卷帘之外,看见齐孤寞憔悴的脸,亦是惆怅。舞贵妃一月不醒,皇上,亦是伤了一月啊。 “传他进来。” 珠帘深深,兰若新将诊病的盒子轻轻放在地上,叩首问安。 “微臣参见皇上。” 每日见了这个君王,似乎,都要比昨日更加寒冷上十分。当初的她,是否也拥有这样的情重。 “兰若新,你可知道,朕为何留着你的命。” 静静看着面前的臣下,齐孤寞攥紧了琉璃的手,语调轻飘似鬼魅。 兰若新身子一僵,“微臣明白,皇上乃是为了让臣寻找救治娘娘的法子。” 太医院一月以来,已经连着斩杀十五名御医。可是,太医院的御医最近却是连着增加了人数。只因为,苏世子领了圣旨,在国内,大肆打探名医,用尽手段,也要绑入宫中。甚至,就连天祈朝的藩国,迫于圣旨,也连连送来了无数医家圣手。 只是,眼神着落向了病床上的琉璃,兰若新不由得生出无可奈何。他何尝不想救她,不仅因为医者之心,身家之名,就算是为了她,他也会拼死保住这个舞贵妃。 奈何啊,舞贵妃身体虚寒,大病初愈。本就需要固本培元。偏偏身受重创。谈何容易! 没有说话,按例将丝线搭在琉璃的手腕上,顶着如剑利光,兰若新静静诊脉,随着那起起伏伏的脉象通过丝线蔓延传达,兰若新的眉梢,忽而泛出奇异的光泽。似是不敢相信,接着又小心的搭了指尖,重新诊断。 齐孤寞这些时日,每日亲自看着兰若新诊脉,早已经习惯了他们摇头,叹息,然后列出长长的滋补无用之方。兰若新的脸色,如同箭在弦上,让他想要张嘴询问,发出叱诧,偏偏又怕一箭偏离,落得个最不能忍受的结局。 忍了许久,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齐孤寞沉肃的问道:“娘娘如何了。” 这一次,每日说来无望的问话,真的就要掏空他的心了。 兰若新神情不定,最终确定了脉象,却是惶恐。 “启禀皇上,娘娘脉象无碍。” 悬着的石放下去,只要无碍就好,至少,没有更坏的情况出现。 “可是……” 兰若新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法。 齐孤寞本是回复常温的指尖再度冰凉,“可是什么!” “可是娘娘身怀有孕,却脉息微弱,微臣恐怕,娘娘腹中龙种不保。” 不啻于惊雷炸响,齐孤寞的手,陡然加重十分力道,顾不得会不会捏痛沉睡中的琉璃,这个消息来得,实在太过惊人。 琉璃,他的琉璃,有身孕了。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 哆嗦着唇瓣,齐孤寞第一次不确定的开口询问,“你说,你说琉璃如何了?” “启禀皇上,娘娘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刀刻的深邃五官上依旧是怀疑,“一个月的身孕,你也可以诊断出来?” 兰若新不卑不亢的埋下身子,“启禀皇上,微臣的师傅,曾经教过臣一种诊脉之法。若不是娘娘因为病势沉重,脉象虚寒不稳,微臣早就应该诊断出来。” 咬了咬唇,回头看到静静躺在床上的琉璃,齐孤寞的话里,希冀又无望。 “你方才说,琉璃腹中的孩子,可能保不住?” 兰若新神色一滞,依旧选择说了实话,“回皇上的话,娘娘因为有了身孕,腹中龙种吸收了大部分的虚寒之气。竟是让脉象好转了许多,不出多久,微臣便有法子让娘娘醒转过来。只是……” 明显的停顿让齐孤寞的心高高揪紧,“只是娘娘如今的状况,若是要冒险留下腹中龙种。只怕……”只怕还没有等到人醒过来,就已经被渐渐长大的胎儿,榨干了精气。医家之道,也是一利一害,相辅相成啊。 猛然截断兰若新的话,齐孤寞拒绝听到后面的话,心念一转,疲惫的问道:“若是不留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 御医院下风波起 第一百六十二章御医院下风波起 此言一出,即便是外间一直提心听这话的易坤,亦是惊得跪倒了地上。(.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皇上,这可是龙种,皇室血脉……” “朕只问你,若是不留下这个孩子,琉璃醒过来的机会,有多少。” 看出齐孤寞问话的坚决,兰若新死死的将头扣在地上,“回皇上的话,若是现在就打掉娘娘腹中骨肉,微臣有把握,半月之内,救醒娘娘。” 舞贵妃体内寒气已经被未成形的孩子吸收去一部分,现在施以猛药救治,应该不难。 “半个月……” 眼中透过薄暮水光,齐孤寞凝视着床榻之上至爱的容颜。目光梭巡过那依然平坦的小腹,满是炽烈和痛楚。 那里,有他和琉璃的孩子了吗?他殷殷期盼许久的孩子,若是女孩,必定是他最疼爱的公主,若是男孩,当是他江山的继承。 手指停在琉璃的腹上,里面,有个小小的人儿正在长成。只是,这个孩子,为何偏偏此刻到来。救了琉璃,却要舍了他,他是琉璃的夫,孩子的父,为何竟是要面对如此两难的结局。 “孩子,你是来救你母妃的吗?” “孩子,父皇对不起你,可是父皇,不能没有了你的母妃!” 双拳锁紧,齐孤寞望着地上的兰若新,目光中几乎滴出血来。 “兰若新,朕要你,立刻配齐堕胎之药。可是……” 咬了咬牙,齐孤寞脸上一片潮红泛起,眼角处隐隐藏着泪光,“不要伤及娘娘分毫。” “皇上!” 未等呆若木鸡的兰若新说话,易坤已经一个打跌窜到齐孤寞身前含泪道:“皇上,您在乎娘娘,可娘娘肚子里乃是皇室血脉,娘娘为尊后宫第一,若是生下皇长子……” “够了!” 齐孤寞阴沉冰冷的目光从易坤身上收回,缓缓停驻在琉璃身上,越过那一片犹自平坦的小腹,哽咽道:“若是皇长子,他便是朕最骄傲的儿子,他,是为了他的母妃而死!” 孩子,不要怪我这个父皇,父皇可以舍了一切,唯独你的母妃,父皇丢不下,放不开。 “兰若新,配药去吧。” 无力的挥挥手,眼瞧着齐孤寞眼底的沧桑疲惫,兰若新再也不敢多说什么。虽然明知道齐孤寞此举违背了皇室规矩。妃嫔腹中龙种和妃嫔之间,向来就是选择保留龙种。但是,齐孤寞身为天子,决意如此,兰若新也只能遵循话语离去。 易坤垂泪一声,擦去满眼的水珠,悄悄退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今日他已是大胆,只是跟随在齐孤寞身边多年,先有太后洛贵妃压制后宫嫔妃,导致后宫多年除了一个公主之外,别无所出。如今,齐孤寞独宠漪澜殿,绝迹六宫。其它妃嫔更无怀有子嗣的可能。若是这个孩子保不住…… “唉……” 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声,易坤放下帘子,退了出去。 齐孤寞眷恋的看着床上的容颜,心里升腾起缓缓的希望。 琉璃,我已舍了一切,你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陪我看尽万里河山,纵横天下! 漪澜殿的外室中,殿门紧闭,齐孤寞从内室出来,就已经叫了易坤将众人召集到一起。刀削一般的脸上,看不清楚神情,宫人们垂首侍立,看这个平时冷漠的君王脸上,从不可见的软弱,墨一般的眼珠,丝丝冷意渗出来,让人诡谲难辨。 “今日兰御医的话,你们可都听见了?” 沙哑的嗓音明显透出此刻不稳的心绪,易坤身子软下,带头跪在地上。 “回皇上的话奴才们都听见了。” 一股压力从头顶罩下,齐孤寞缓缓扫过地上的众人,警告道:“既然听见了,你们该知道如何做!” 小暖慌了慌,忙扑在地上,“奴婢们定然好好伺候娘娘生下小皇子。” “哪里来的小皇子。” 一道掌风打出去,暖儿在地上滚了几下,脸色苍白如雪。跪在暖儿身边的碧玉一惊,爬过去将暖儿扶正身子,又在齐孤寞身前恭敬地跪下,无人再敢说半句言语。 为首的红妆和易坤互看一眼,再听到那句哪里来的小皇子几个字,已然明白了齐孤寞的意思。顿时心中都是一痛,知道齐孤寞是打定了主意,再不回头了。 红妆眉色一皱,轻声道:“启禀皇上,暖儿这丫头,不经事,奴婢们定当好好伺候娘娘,断不会让娘娘醒后为流言所扰。” “流言!” 齐孤寞眼神一怔,继而凄凄苦笑,“好,好得很,今日兰若新关于龙种的诊断,不过就是流言一场。既是流言,就不可以让你们娘娘知道,徒增烦忧!” “奴婢遵旨,今后必定好好管好漪澜殿上下的碎嘴。” 齐孤寞没有再说话,听到红妆的回答,扭过头去看了看内室的珠帘晃动,眼前忽然重叠出一幅母子嬉戏的场面。如果……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祸事,不久的将来,他回来看见的,就该是香雪守在床边,看着琉璃轻哄稚子的场景。 那样的温暖,胸腔处都会被灌满,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孙嫔,你不仅杀了朕的香雪,你还害死了朕和琉璃的骨肉,朕决不饶你,决不饶你! 满心满眼的悲痛都化作一腔恨意将齐孤寞重重包裹起来,大手一挥,脚步匆匆。生怕最后,他无法面对亲手将血脉画作流言的残忍。 易坤微一摇头,跟在了后面。只得了红妆的怅惘呢哝,所谓悲苦,各自在心间。 御医院里,药香正浓,褐色镶边的药锅里面,正冒着赤褐色的泡,气息袅袅上升,握着勺子搅拌药汁的兰若新,喉头一下下的叹息。 苏远轩手里拿着一包上好的灵芝,走了过来,琉璃生性阴寒,灵芝乃是热性之物,搭在药里面,也不会有什么差错,总之补身而已。 只是,走到殿中的苏远轩,眉头赫然一动,再一看,那个煎药之物竟然是漪澜殿专用,煎药之人,正是齐孤寞指明了凡事琉璃之病,都要亲力亲为的太医院医正。顿时身形一动,如同狂风一般卷了过去。 “这些是什么?” 声音沉稳,紧扣住兰若新的手腕,苏远轩脸上满是浓重的杀气。 他通晓医理,这个药里面的红花之味,他不用花费力气就能判断出来,红花凉血,动态之物,为何要放到琉璃扥药里面! 鬓角一动,手腕上更使出了三分劲道,“你给舞贵妃下药!” 第一百六十三章 棋盘混乱心悠悠 第一百六十三章棋盘混乱心悠悠 琉璃已经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自然会有身孕,或者,这个御医是太后那边的人,那么,这么多日,他治不好琉璃,无疑就是该的,或者,他这些日子,都在谋害琉璃。 心头闪过千万个心念,苏远轩几乎要化身地狱罗刹,将兰若新击毙在当场。 兰若新软了一软,关节处剧痛无比,垂声道:“苏世子,舞贵妃确实有了身孕。” 敏锐觉得苏远轩身上杀机更浓,兰若新连忙在后面又补了话。 “世子,非是下官有心谋害娘娘,实在是皇上下旨,下官不得不为。” “你说什么!” 怒吼声而来,苏远轩再也安静不下来,右手猛地一挥,将兰若新扯开,强烈的劲道让兰若新撞上后面的药柜,刹那间,太医院的药房里,轰鸣四起,散落的药材遍布外间。 争执声传到外面,几个御医带着人匆匆跑过来,却看见一身白衣的苏远轩,面容上,寒意四起,原本温软的眉眼,也带着刺猬一样的尖锐。当下停住了脚步,不敢靠过来,只远远的抱拳相问。 “不知道兰大人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世子,还请世子手下留情。” 苏远轩贵为公主之子,世袭的侯爷府小世子,又是天子近臣,皇贵妃兄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太医院众人自然不敢得罪,不过今日宫中事务庞杂,也不能任由他砸了太医院,只能赔笑而问,希望可以平息苏远轩的怒气。 可是苏远轩此刻的心里,万千纠结,一言难平! 皇上下旨,不得不为!几个大字重重的敲打在心间。惊涛骇浪,恨意喷薄。他,要打掉琉璃的骨肉。 “滚出去。” 苏远轩的语调很轻,可却就是这么轻的语调,让众人的背脊上都生出冷。冷到心间,冷到骨子。就好似下一刻,就要进了修罗地狱。 所有人都不得不退避开,有人仓皇失措,望着素日就交好的兰若新不忍。 “世子,兰大人他……” 没有回答,劲风扑面,话未落地,人已经滚落在太医院生冷的台阶之下。所有人再也顾不得什么同朝为官的感情,纷纷跑远,生怕下一刻,自己真的就进了地狱。 静谧无声,空气里像是充斥了一团团的死灵气息,火炉上,药罐子因为热力而扑腾往上挣扎了几下。苏远轩血红的眼睛从上面挪开,冷霜目光盯着地上不住咳嗽的兰若新,一字未说。 兰若新苦笑一声,倚在药柜之上,若是可以,他何尝愿意打掉舞贵妃腹中的骨肉,他已经欠那个女子太多。即便一定要打不可,他也不愿意这服药是由他所配制,可惜除了他,再也不能信任别人。若是有人在打胎之药里加了其它,舞贵妃的性命堪忧!若是如此,他如何对得起她! 透过如烟的药气,兰若新的眼前,回转的是昔日的光景,一滴红尘泪,一碗断肠药。 当年兰香幽幽在,佳人已渺恨无言! “世子,却是皇上下旨,可皇上,也是不得不为。” 指骨蜷起,嗓音干哑,“为何。” 兰若新忖度片刻,苦笑道:“世子,舞贵妃身子薄弱,此时有孕,腹中龙种吸收了她体内积聚的阴寒之气。若是臣施以针灸之法,娘娘半月可醒,若是强行保住胎儿,则娘娘即便平安到生产之日,也会性命堪虞。” 白衣拂动,苏远轩的眼瞬间点亮,又瞬间沉寂,“你是说,母子不能均安。” 兰若新心中不愿,仍旧咬牙道:“正是如此。” 不能均安,原来如此。齐孤寞舍了骨肉,保住琉璃。他该是高兴的。可是璃儿她,若是醒来,知道自己的性命是牺牲了腹中的骨肉换来,会有怎样的愁思。 似乎是看出了苏远轩的心思,兰若新道:“世子,皇上有旨,娘娘有孕一事,不可让外人知晓。” 点点头,苏远轩明白了齐孤寞的意思。站起身,如玉的面上看不出喜怒,仿佛刚才的震惊仅仅只是一种突来的暴雨,来得快,去的更急。让人捉摸不出半点痕迹。然而兰若新却分明从这一副瘦削的身子上,感觉出了森喊和杀意。 “方才多有得罪,兰大人见谅。” 兰若新微微摇头,看苏远轩的目光从药汁上收回,一步一步走出了太医院,进入漫天雪地之中。 挣扎了几下,兰若新从地上起来,抖掉身上的尘灰,外面的那个身影,渐渐远去,融于天地之间。分明的哀伤,反而弥漫进了所有的空间。宫廷上方的乌云,到底何时才能散去。 踏着沉重的步子,苏远轩只觉得身体里面都是一股轻飘飘的气息,脑子里,混混重重。心里,全是后悔心痛。说来说去,要是他能看住香雪,他的璃儿就不会病重如斯。也不会在香雪之后,还要失去掉一个骨肉。 他无法伤害自己,他还要留着这副身躯继续守护他的璃儿。可是那个害死香雪的人,他定然不会放过! 孙嫔,关在牢里多日,任凭拷打,始终不肯说出是为何要将香雪退下幻海池。一个女子,能够隐忍连番酷刑,必定就是有想要维护的存在。那么,他就要彻底摧毁她想要保护的。死并不可怕,可若是亲眼看到最珍视的消失在眼前,那样的生不如死,才是孙嫔应该得到的。 白马如云,飞卷在街头。四周行人散开。侯府门前,下人躬身而立,一见到苏远轩回府,匆忙上前禀告。 “世子,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 苏远轩眼波一动,长袖一飞,将手中的马鞭交给下人。几步进去了书房。 “少主。” 黑衣女子面容冷凝,绝美的五官上没有丝毫波动,可是眼底的冷后隐藏的火焰,在看到男子进来时,欣喜点燃。 “查到了。” 坐在书房的椅背上,苏远轩削瘦的容颜让女子一阵心痛,却恭敬地守着自己原该有的本分。 “是,属下已经查到那名男子的下落。” 递上手中查回来的信息,女子知道,这一次必定是出了极重要的事情。否则面前的男人不会将驻扎在边境的她召回,暗痛难忍。他瘦了这么多。应该是为了病重的那个人吧。也只有她,能够得到他全部的关爱。能让他动用自己这个最重要的棋子。 “是他!” 苏远轩的眉梢一挑,千算万算,没有想到竟然是他。难怪那一日,上官城璧会有开始的迟疑。只是既然后来选择说出孙嫔,那么,定然就是做好了牺牲那个人的代价。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线之间生死隔 第一百六十四章一线之间生死隔 书信在手中揉成一团,手心真气发出,瞬时间灰飞烟灭。 “冰影,你多日劳累,下去歇着吧。” 女子心头一颤,每一次听他唤出自己的名字,都是这般美好,就是这一点微薄的关爱,让她心甘情愿的双手染血,宁肯一生活在地狱里面。 “少主可要属下把人抓来。” 既然查到了身份,以少主的性情和对那个人的关爱,就该立即动手才是。 “不用了。” 瞳孔一缩,寒光怒放,声音如索命罗刹,“人,我要他自己送过去!” 冰影不再说话,躬身退出,关上门的刹那,看男子清冷的眉眼,高高在上,不可触碰。心头一酸,她是冰影,冰冷的影子,从来就不该肖想不属于她的东西。只要留在他身边就好,如此就好。 漪澜殿中,空空荡荡,手指扫过曾经巧笑盈盈的眉梢眼角,齐孤寞不知道,这样的孤寂,还要多久。 琉璃,琉璃,我的琉璃,你到底还要何时才肯醒过来。 “皇上,兰御医求见。” 齐孤寞的指尖陡然一颤,眉角微扬,“让他进来。” “是。” 珠帘卷动,红妆和易坤侍奉在旁边,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药汁随着兰若新一同进入殿阁。淡淡药香里面,穿透出死灵一般的气息。易坤动了动身子,未及上前,已经被红妆一把拉住,视线盯住床上的琉璃,摇了摇头。易坤长叹一声,退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兰若新弯着腰,将药汁恭敬的举在前方,“皇上,药已经煎好了。” 没有回答,齐孤寞的心,前所未见的安静,眼神死寂无光,手指从床上女子的面容,缓缓下降。终于停驻在了女子平坦的小腹之上。手心泛着微微的湿热,掌下,小小的,一点一点的,似乎是有感应般,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回应他。 薄薄的唇温暖翘起,“他在跟朕说话。” 兰若新愕然,继而看到齐孤寞脸上的神情,眼神停留的地方,有丝明白的不忍。本想说现在胎儿尚未成型,不可能有感应,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 “他在叫朕父皇,告诉朕,他,很愿意,很愿意救他的母妃。” 齐孤寞的唇角弯起如同春风,只是他的眼神,依旧坚决的难以撼动。 “他很乖,朕的孩子,总是最勇敢的孩儿。他说,他想要和朕一起守护琉璃。” “他喜欢琉璃,也喜欢朕这个父皇。” “你们说,若是他能长成,是像朕多一些,还是像琉璃一样聪慧善良。” 笑意涌现,帝王难得一见的温柔却偏偏让殿中众人齐齐眼角带泪,跪倒在地上,齐声呼喊。 “皇上保重龙体要紧。” 下巴绷紧,齐孤寞的手从琉璃的小腹上收回,凄凄一笑道:“朕有什么保重的,琉璃醒了,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冷酷的帝王眼里最后一丝留恋收回,残忍的挥袖斩断那么不舍。沉声道:“药呢。” 红妆从地上直起身,接过药碗,不忍的道:“皇上,让奴婢来吧。” “不必了,朕的骨肉,朕亲自送他最后一程!” 指节分明的手断然挥出,拿过红妆手中的药碗,最后看了一眼,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小腹上涌动。心里有个地方残忍的血流成河。 所有的牙都在哆嗦着抖在一处,肌肉绷紧,药碗慢慢的靠近那张白如雪的唇,殿中众人齐齐下跪,不忍再看。 “琉璃,喝了药,快醒过来。” 帝王的眼角泪光闪动,近乎残忍的一手掰开女子的唇瓣,一手试图将药汁灌进去。 药未入唇,蝶翼卷睫忽而一动,怀中温软的身子轻轻挣扎,齐孤寞眼光一闪,继而苦笑一声,又将药继续凑过去送上。 “不,不要。” 薄如纸,凉如风,低如水的声音缓缓溢出,手指一颤,齐孤寞不敢置信的看向下方的容颜。几乎就要以为是自己再一次的错觉时,那唇再度开启,轻轻吐出天籁一般的音符。 “不要。” “咣当。” 药碗坠地,帝王的脸上浮现出狂喜,双手搂紧了怀中的人,热热的一遍遍呼喊。 “琉璃,琉璃,琉璃,你醒了,你醒了。” 女子睫毛舞动,似乎是经过了长长久久的沉睡,有些不稳,不过依旧很坚持固执的睁开了眼。对上那双心急熟悉的眸子,微弱一笑,“寞,不要伤害我们的孩子。” 这一次,齐孤寞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整个脑袋埋在琉璃的胸前,泪水缓缓溢出,打湿了锦绣衣衫,身子颤抖如同柳絮漂浮。 “琉璃,你真的醒了,你醒了。” “寞。” 再度听到熟悉的呼喊,齐孤寞心中一惊,才又想起来琉璃的现状,抬起头,怒声大吼,“兰若新,兰若新,快给娘娘诊脉。” 兰若新几乎是踉跄着从地上滚过来,顶着众人欣喜若狂的目光,心中也很激动,顾不得什么不得直接碰触妃嫔的规矩,伸出手,想要搭上琉璃的腕。 可是就在兰若新要触碰到琉璃的一瞬间,那双皓腕却果断坚决的收了回去,放在胸口上。 齐孤寞不解,着急的道:“琉璃,你这是做什么。快让兰若新给你看看。” 万一再有什么不好,也好早做准备。 琉璃没有说话,脸色苍白,显然她现在身子的状况并不好,可是那双手,牢牢的抓紧胸口,黑眸中有齐孤寞从未见过的坚决。只是看着,没有说话。 许久许久,齐孤寞长长一叹,“琉璃,朕不能。” 琉璃没有说话,还是那样看着他,目光悲凉,充满渴求。 嘴唇抽动,齐孤寞妥协的软下僵硬的背脊,“我答应你。” 神色舒展,如玉的容颜展开绝世的笑容,似是最纯净的梨花的怒放,将齐孤寞整个人整颗心都融化进去。 “寞,我相信你,你,你也要相信我。” 动容的一笑,将琉璃的手握在手心,凑到唇边,烙下一吻,“我相信你,定能护住我们的骨肉。” 炙热的火焰点亮齐孤寞原本阴沉的脸,帝王的尊贵和霸气凝结成不可撼动的决心。 “你也要信我定能守护好你们母子!” 琉璃轻轻点头,困倦袭来,这一次,她可以放心了,寞既然答应了她,就决不会再做出伤她的事情。她在黑暗中挣扎许久,可以听见外间的一切,只是梅妃,香雪,所有的痛楚叠加起来,就像是一个网,牢牢地将她困在那方小小的黑暗中。 她不是不想挣脱,不是不想醒来,可惜,力量不够。总觉得回去,就会再一次面临人间最惨痛的伤。是寞,一次次呼唤她,在那个深不见底的地狱之中,寞的声音,成为了唯一的救赎。她的面前,是一道山崖,寞,缓慢了她的脚步,然后,她腹中的孩子,成为了她最后一股力量。 那是她和寞的孩子,无论人间有再多痛楚,前路上有再多的荆棘,她都要护住这个孩子。她知道寞爱这个孩子,她能感觉到寞的手停留在她腹上时,带着那么多的爱,那么多的不舍。她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犹豫,让寞承受这种伤痛。 她终于成功了,醒过来了。寞,这一次,我们一起努力。 浓重的疲惫侵袭,琉璃愧疚的一笑,“寞,我好累。” 指尖带起几束发丝,齐孤寞浅浅一笑,“好好睡一会儿,我会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微微点头,视线交汇处,琉璃这一次,安心的带着笑容睡过去。齐孤寞并不惊慌,他知道,琉璃回来了,绝不会舍下她。 将怀中的佳人轻轻放倒在床上,依旧见了兰若新上前把脉。他想要守护的,想要留下的,已经如愿以偿,可是琉璃的身子,还是齐孤寞最担忧的事情。 心中如同擂鼓一般,看兰若新的眉头时而松紧,十二舒展,好不容易诊脉完毕。齐孤寞甚至不敢开口去问,他有足够的决心,可是他不知道,老天对他,是否有足够的慈悲。 “启禀皇上,娘娘今次实在是凭着一股念力醒过来,如今身子虽说尚未大安,不过已无性命之忧,只是腹中龙种吸收了太多的阴寒之气,娘娘身子又耗损严重,只怕将来产子之时,极为艰险。” 这些话,早在齐孤寞的意料之中,他已经答应了琉璃,要保住他们的孩子,他就必然会做到。 “朕知道了,这些时日,你就好好为娘娘调养,她和腹中骨肉,绝不能有事!” “微臣遵旨。” 诊脉完毕,易坤和红妆相视而笑,带着漪澜殿中众人欢天喜地的退了出去,将一切,都留给那个温柔的君王。 齐孤寞除掉龙靴,翻身上了床榻,将琉璃紧紧的护在怀中,热气和暖意一点点的传送过去。心里是前所未见的安宁,他的琉璃,终于醒了,这一次,他终于可以放心的睡上一觉。 冬意未散,可是殿中,早已是暖情融融,外面的天空,弥开一层层乌云,渐渐的,一束光从天空坠下,射进殿中,床榻上的男女,在梦中,甜甜而笑。 第一百六十五章 幽幽余香何人喜 第一百六十五章幽幽余香何人喜 “少主,舞贵妃醒过来了。” 书屋之中有着月光一般容颜的男子笔尖一颤,白衣翩翩,脸上带着狂喜的神色冲出府中,片刻之后,天祈皇朝京城的街道上,白马如电般疾驰进皇宫。 “醒了么。” 洁白的莲花绽放在手中,上面还带着清晨晶莹的泪珠。上官城璧望着自己用内劲催开的莲花,本不属于这个时候的花朵,是她最喜欢的高雅。 黑袍翻飞在风中,对上雪地里的纯色,那泯灭了人性的心,悸动无比,柔软无双。 “是的,少主,宫中传来消息,舞贵妃已经转醒,而且,腹中有了龙种,暂时母子均安。” 暗卫跪在地上,不敢直视前方诡异难辨的主子,一直知道自家少主对于宫中舞贵妃的维护爱慕,如今知道舞贵妃身怀有孕,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震怒传出来。 不料,低沉冷冽如同修罗的语调,吐出却是决然的捍卫之意。 “没有均安。” 上官城璧蓦然转身,冰冻的目光杀机四起,长发飞在空中,字似是从牙缝间迸出。 “舞贵妃和她腹中的骨肉,必须平安。” 暗卫惊愕,“少主。” 保护舞贵妃他们可以明白,可是舞贵妃腹中的孩子,上官家明明就是要对付皇朝的。舞贵妃的孩子,是舞家和皇室的血脉延续。于公,是上官家的祸害,于私,是少主情敌之子,难道少主真的如许大度,连舞贵妃的孩子,都要一起护在手心。 “危害舞贵妃的,杀无赦!” 眼神一凛,上官城璧周遭的气流下降几分温度,“不管是谁!” 暗卫心底一惊,被上官城璧此刻的神情吓唬住,慌忙的低下头去,再也不敢说什么。 “找个人,将这些花送入宫中,就说是……” 话音一顿,略有些嘲讽的语调浮出,“就说是本驸马恭贺舞贵妃醒转有孕。” 暗卫抬头,面前是几朵看的正艳正美的白莲。这是,暗卫壮着胆子将视线移向主子。发现男子的脸上一片诡异的妖红,那是耗损了大量烈焰功力的征兆。 上官城璧没有说话,看着暗卫接过白莲,淡然一笑。 小舞,你醒了,真好。 长廊处,宫装女子,带着几名奴才,后面的人手中,端着正冒热气的豆汁,还有一盘做工精美的糕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豆汁是女子一早选了上好的黄豆,亲自磨好,糕点是她找了御厨,学了数日才有的成就,本是青葱的手指上,还有点点伤痕。此时此刻,女子的身上,伴着豆汁糕点袅袅散发出香味和厨房烟火的气息。 热气在冬日的寒风中渐渐吹散,女子脸上本来的笑容也渐渐凝成寒霜。手指紧紧扣在旁边的廊柱上,风吹过,木屑飘散。 崔嬷嬷眼见得她们已经站在这里许久,而面前的主子和几步远的驸马,却就这么相隔。心中担忧,上前道:“公主,要奴婢去请驸马过来用早膳么。” 端静的眼神黯沉,讽刺一笑,“他,还需要吃早膳么?” 只怕宫中那个女人醒来的消息已经让他欢喜若狂了吧,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自从那一日,他就再也没有进过自己的房间,日复一日的等待,日复一日的重新燃起希望。他给自己的神情,就是初始的冷漠如冰。 她今日,好不容易学会了宫中御厨所教。折腾了三个时辰,送去书房,下人说他不在。她找遍了所有的地方,直到最后,才不甘不愿的来到这里,莲池之外,她只能静看,因他的令,不能靠近。 暗卫隔他很远,那是一道线,从不许人逾越,所以他们之间说话的声音也很大。大到她可以清楚听见他下的令,可是她和他又隔的很近,近到她可以看见他用内力在冬日里为那个人盛放无数温柔。白莲为她而开,他的心,也只为她而开! 贝齿紧紧,上官城璧,你果真够狠。你绝不会不知道我就在这里,却那么清晰告诉暗卫,伤她者,杀无赦。你是在告诉手下的人,还是在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 明眸中亮起狠厉之色,内心的孤狼再度崛起,可惜啊可惜,你警告我也无用,那个女人怀孕了,金贵的香料,早已经送到她的身边,我等着,看她产下怪胎的时候,你还能不能对她如此矢志不移。 舞琉璃,若你是一个妖孽,这些男人,还会不会再爱你! 端静脸上阴狠的笑容吓坏了崔嬷嬷和身后的一干人。正要说话,端静却忽然变回了端庄的皇家公主。 “崔嬷嬷。去请驸马过来。” 崔嬷嬷不敢说话,也不敢询问,疾步上前。 “驸马,公主请您过去用早膳。” 上官城璧转过身子,皱眉,眼神看向端静这里,在看到端静温婉的笑容后,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抬起脚,走到端静身边。 崔嬷嬷眼见得如此轻松地就请了上官城璧过去,不由得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进入上官府这些时日,她早就已经怕极了这个驸马。他的身上,似乎总是带着随时都能将人碎尸万段的冷意。 “公主找我用膳。” 看了看后面人端的鎏金铜盘,拿起一块糕点凑到鼻尖,“很香。” “这可是公主一早就起床为驸马做的呢。” 端静身边的小宫女难得见到上官城璧如此和悦的神情,兴奋的道。 “是么。” 上官城璧轻笑,咬了一口蜜桃酥,称赞道:“公主辛苦了,今日的早膳很是丰厚。” 即使明知道上官城璧并不如面上表现的那般温柔,端静依旧沉浸在这样虚幻的幸福里。这张冷酷至极的脸,像是对她下了不可解的药一般,只要一个笑容,就让她无从抗拒。 “你若是喜欢,我以后天天给你做。” 上官城璧轻笑,“怎敢如此劳累公主。” 端静急急道:“不,不劳累,是我想要给你做的。” 哪怕是一辈子,将这双手浸泡在普通妇女的辛苦里面,她也甘愿,只要眼前这个男子,愿意给她机会。 这一次,没有回答,端静的眼中,映出的又是一个冷淡的背影,咬了一半的蜜桃酥重新回到盘中。 心沉下去,许久,端静缓缓道:“听说舞贵妃醒了。” 男子背影不动,淡淡的回答:“是。” “你不入宫去看看。” 略微嘲讽的语调带着试探恐慌的味道,上官城璧背对着端静,冷冷道:“事情处理完,我自然要进宫给皇贵妃请安。” 素手抓紧旁边的裙,端静想要发难,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无动于衷在她面前表示出来他对于那个女人的重视。只是下面一句话,成功堵住了端静的嘴。 “难道公主不随我进宫去么。” 端静一愣,“你,你要我和你一道去。” 上官城璧忽而转身,玩味道:“怎么,公主不乐意。” 端静慌忙点头,他是要和她一道进宫,这是第一次,他主动开口,要和她一起出门。 “既是如此,公主就去准备一下吧。” 端静看了看自己的衣衫,的确不合进宫的规矩,生怕上官城璧会丢下她,慌忙保证。 “你等一下,我立刻去换身衣服。” 着急的身影迅速消失,上官城璧的脸上,逐渐显出深邃残忍的笑容。 真的是该好好准备一下,今日,宫中定然有一场好戏,让端静进宫去看看,想必,今后在睡梦之中,也会有不断地精彩。 漪澜殿舞贵妃转危为安的消息迅速传遍朝野,洛家纵然懊恼不已,舞家和苏家却是欢天喜地。太后也在慈安宫中大发脾气,听说琉璃身怀有孕,更是背过气去,只是洛贵妃反而一丝耐人寻味的浅笑,搂了怀中的如玉在园中散步,欣赏起冬景来。 宫中众人,纷纷传言,说是洛贵妃已经知道复起无望,所以准备安分过自己的日子了。 纷纷扰扰,世事多变,漪澜殿中,却是一祥和宁静,因为齐孤寞下旨道倾城皇贵妃身怀有孕,身子虚弱,所以不许后宫之人擅自打扰,所以在见过苏远轩之后,琉璃就一直被隔绝在喧嚣之外。 看了看被水养着的莲花,幽幽的香气窜入鼻尖,琉璃眼神有些无奈,身子并不是太好的她只能倚在床榻之上。 “这是驸马送过来的。” 身边伺候的暖儿一愣,小声的道:“皇上说了,娘娘最喜欢白莲,所以让摆在这里。” 琉璃轻轻叹气,她知道齐孤寞是好意,明了她和城壁哥哥之间的兄妹之情,所以如此。另外,却也真是因为她最喜欢白莲。 只是,城壁哥哥,这又何苦,冬日白莲,你以为小舞不知道这是你用烈焰掌的功力催化出来的。 花苞可以在温室火炉中养出,但是最后的花成,所要的温度却绝非温室可以控制。你…… “娘娘不必担忧,以驸马的功力,催化之法不会损害他的身子。” 冷冷淡淡的语气像极了冰山上的雪莲,琉璃抬头,看面前一脸淡漠的女子,冰影,这是今日轩哥哥带进宫来的人,说是要给她的侍卫。因为是女子,且功夫高强,寞也觉得这个时侯有这么个人在她身边极为方便,所以便答应了。 可是这个女子,从方才她就注意到,她看自己的目光,总是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复杂。琉璃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情绪纠结,但是唯有一点,冰影看轩哥哥的目光,却是完全不同的,同是女子,即便冰影用外表的冷漠掩盖,也不能让琉璃忽略那种深情。那么,她可不可以将冰影的复杂,取一个名,唤作嫉妒。 “你随在轩哥哥身边多久了。” 冰影掠过琉璃绝美的脸,“属下自幼随在少主身边。” 琉璃似乎起了兴趣,“为何轩哥哥没有说过。” “属下身份卑微,不值一提。”冰影苦涩的道,在少主心里,除了面前这个女子,恐怕所有的人,都是死物。少主从来温柔,可是他对于别人的温柔,只是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而已。真正的温柔,被他珍藏起来,只对着一个人释放。 琉璃敏锐的觉出冰影此时的波动,勉强一笑,不再说话。她不能去做主轩哥哥的情感,即使,她希望他得到属于他的幸福。可是她却不能去强求他应该接受什么样的幸福。每一个人的路,总该是自己决断的。 至于冰影,若是她愿意留,她成全,若是冰影觉得留下来是种痛楚,那么她让她离开。毕竟,保护心爱之人爱的女子,与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种悲哀。 现在,她应该想的,是如何将腹中的骨肉平平稳稳的生下来,她和寞的孩子啊,一定会很可爱很可爱的。柔和的笑渗出,右手一下下抚在腹上。脑海里,心深处,有孩童一遍遍的呼唤。 “娘亲,娘亲。” 脸上微微黯然下去,她的香雪不在了,她没有护好她,终其一生,她都无法原谅自己。所以这一次,她决不允许自己再失去。 轻烟散尽,香气涌动,冰影透过烟雾看面前云卷云舒的女子,那张脸,沉静恬然,带着清丽出尘的笑,光辉映照在她低头的瞬间,十指纤纤,温柔的望着自己的腹部。美好的如同天上的神女。就连她,也无法动了伤害的意念。 难怪,他那么爱,和她相比,自己满手的血腥,一身的杀戮,简直就是不可言语的差别。 绝望的笑,护着他所爱的人,这也是成全他的心,他的情,这也是她对他的爱吧。 两个女子的心思,各有不同,却同样的讳莫如许。只因为,她们心中,都有各自想要守护的人。 然而,内殿之中的平静却不会波及到外间,漪澜殿的花厅里,齐孤寞沉着脸色听完苏远轩的回报,早已经是怒火狂燃,恨不能将某个人生吞活剥。 “你确定是他!” 苏远轩悠然一笑,笑意不到眼中,“是。” 齐孤寞冷声一笑,身边的桌案随着一掌应声而碎。 “好得很,这一次,朕要他们付出百倍之痛!”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何事不关风与月 第一百六十六章何事不关风与月 眸光扫过苏远轩淡定的面庞,齐孤寞嘴角挂上了一丝讥讽,“你就这么确定,上官城璧一定会交出那个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茶盖击撞茶盏,声音清越,苏远轩的脸上柔和与狠厉交织出一片奇异的诡谲,“他的心,并不比我们轻几分。” 那个人对于上官家族只是可有可无的摆设,何况,他太过了解上官城璧,这个男人,已经伤了璃儿一次,断断不会再第二次做出错误的决定。 齐孤寞皱了皱眉,没有说话。身为一个帝王,身为琉璃的夫君,他对于上官城璧,实在没有太多的把握。何况,上官城璧若是到了如今还这般惦念着琉璃,那么,端静,又该如何呢。 暗卫打探回来的消息,上官城璧和端静已经圆房。他相信上官城璧不会轻易爱上端静,可是到底事情有了一丝转机,只是随之而来的,又是上官城璧多日居住书房的消息。上官城璧,你到底想要如何! 手指缓缓摩挲着玉扳指,帝王的脸上,倏然的杀机,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白梅,融于天地之间,看似无形,实则凛冽。 两个人久坐无声,似乎是在等待什么,半个时辰之后,宫中禁卫队长虎虎而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启禀皇上,上官刃求见。” 视线交汇,苏远轩对着齐孤寞的眼里,有些得意,埋下头,状似不在意的品了一口清茶。 齐孤寞淡然一笑道:“世子,果真是料事如神。”随即又道,“让他进来。” 上官刃,上官唯我嫡亲的侄子,上官城璧的亲堂弟。除了上官城璧,他当算的上市如今破败的上官家族唯一有能为的人。可惜啊…… 齐孤寞打量着面前静静跪着的男子,清雅的面容和上官城璧的冷酷截然不同。一身灰色衣衫垂立在身侧,进入殿中问安之后,就不曾开口说话。 “上官爱卿缘何至此。” 许久,帝王岂唇,有意无意间,风卷起,殿中的门洞开。上官刃抬头,看面前龙威内敛的齐孤寞,死寂悠然。 “微臣特来向皇上请罪。” “请什么罪?” 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口吻,可上官刃知道,齐孤寞是在等待他自己亲口说出。 罢了罢了,一切成灰,若是不能同生,那便共死吧! 该来的,始终是要来的,他当日匆匆离去,是为了保全上官家族。他提心吊胆许久,一路风雪之间,摔倒无数次。他知道谁看见了一切,却不知道事情会如同暴风骤雨突然的就揭开。快的让他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不该遇见的,不该爱的,他从来就不该妄想。只是,他已经远避逃离,偏偏上官城璧迎娶公主,他不得不回。 上官家入宫谢恩,他看见满目哀愁的菡儿站在风雪之中,当初温柔婉约的女子,却成了泣血带泪的宫娥,让他如何不心痛。他终究还是下了一步不该有的错棋,孙家满门尽皆而亡,菡儿解脱掉了一生困住她的家族,却也因此即将丢掉自己的命。此时此刻,他若逃离,怎对得起那个以命护他的女子! “孙嫔娘娘谋刺昭和公主,乃是因为微臣私会孙嫔娘娘。” 齐孤寞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上官刃,对于他如此直接的说出来并不意外。至于私会嫔妃,他也不震怒。后宫诸人,从来就不是他想要的,除了琉璃。 “上官大人倒真是爽快,不知道驸马爷和宰相大人可曾知道此事?” 悠悠然的语调让上官刃转首去看旁边云淡风轻,永远不沾尘世的男子。心头苦笑,好一个文武公子啊。 他之所来此,纵使是因为他的堂弟为了保全舞贵妃供出了菡儿,让他不能忍受菡儿一个人赴死。可是,何尝又不是因为苏远轩步步紧逼,他自行前来,尚可为上官家求的一丝喘息机会。上官家乃是皇室姻亲,和皇家的纠葛不止一星半点,断不会有满门抄斩的祸事。可皇上若是在之后亲自查找出更多证据,上官家的权势就会折损大半。 现在,他的堂弟,上官城璧告诉他,自行认罪,上官家可保。上官刃知道,上官城璧并不是想要保护上官家族,只是因为,宫中的舞贵妃,还在等待一个答案,一个昭和公主遇害的真相。 所以,他和上官城璧之间,是一场交易。他认罪,与菡儿共死,而上官城璧为他,减轻下因为他一时情动而无法磨灭的罪过。至少,对于上官家和菡儿来说,他都无愧于心了。、 “罪臣今早前来之时,已告知驸马,至于伯父,尚且不知罪臣所犯之事。” “你倒是爽快。”雷霆之怒陡然而起,大掌一落,梨花钓凤桌案碎裂四溅,冷冷的眼,攫住上官刃。 齐孤寞冷笑道:“你可知道,私会后宫嫔妃是什么样的重罪。” 上官刃无所惧怕,只是冷冷道:“罪臣甘愿领受责罚。” “上官大人和孙嫔娘娘倒是很情深意重。” 讥诮的勾起笑容,苏远轩毫不意外的看见一双充满了绝望的眼睛。一个人,抱了必死之心而来,定然不会再惧怕,只是,不知道若是上官刃看见了孙嫔现在的模样,还会不会这么冷静。 “淫秽后宫,其罪当诛!” 冷冷的从齿缝中蹦出几个字,齐孤寞心头的怒火狂燃。他不在乎上官刃和他后宫中的妃嫔私会。可是,他们不该杀了他的女儿,更不该,引得琉璃病危,险些害了她腹中的骨肉!所以,这一次,孙嫔和面前的这个男人,必须死,而且,永生永世再无投胎做人的机会! 他们是想共赴死,求的来生,那么,他就要这两个人被挫骨扬灰,连一丝魂魄都再不能存在于天地之间。他是帝王,翻手为云,一对鸳鸯而已,能耐他何! 扬起眉梢,杀机四溢,香雪,父皇定会让这些人连九州地狱都下不了!琉璃,伤过你的人,绝对不会再存在于天地之间! 上官刃敏锐觉得周身被一股说不出的气息压制住,心空寂起来,该来的,就快一些吧。 第一百六十七章 含烟池畔碧连天 第一百六十七章含烟池畔碧连天 上官家少辈最有才华,地位仅在未来族长上官城璧之下的上官刃被压入大牢,等候处决的消息迅速传遍朝野。上官一派和洛系人马都纷纷惶恐。 上官刃的罪名,因为涉及宫廷秘辛,并未昭告天下。可是上官唯我和太后那边,都已经心知肚明。上官唯我连连打了几个踉跄,随即晕倒过去。而慈安宫中的太后,也面色苍白,身心恐惧。 此时的洛家和上官家族早已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说洛家一直谋求独霸朝纲。可现在仅凭洛家的实力,还远远不能。舞家和苏家势头强劲,后宫之中,洛家又已势微。上官刃虽然不若上官城璧掌了京中兵权,也不像上官家颇多子侄,在朝堂上有交错的关系网。 可是,上官刃多年前远走边塞,被先皇任命为都护使,和天祈朝各个藩国之间的关系,乃是上官家重要的一张王牌。家国天下,虽说天祈朝如今实力非凡,但是藩国安定仍旧是齐孤寞必须考虑的,若是边塞动乱一起,想要集中稳定皇权便不能。现在,上官刃因为这个滔天罪名而被下狱,上官家该如何,洛家又该如何。 毕竟已然年老,这段时日又经历颇多的风波,太后一张脸上满是惶恐,只能将征求希冀的目光投向下面恰好入宫请安的上官城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城壁,你说这个事情还如何是好。” 怎么会如此啊,昭和的事情,本该还在庆幸的。虽说那个舞琉璃没有死掉,还有了龙种。可是谁能说她可以平安生下来,就算生下来,也有无数法子让那个孩子养不大。时日尚长,还可想法扭转。好不容易今日端静带了上官城璧一同入宫请安。眉目之间,两个人的关系似有转机。难得的心情愉悦,竟会在这个时候,一个这么大的坏消息过来,孙家已倒,再一个上官刃被除…… 太后的背脊陡然升起一阵凉意,偏偏此等重罪,断无可恕之礼。若上官刃不认,她尚能转换,可惜,自行请罪。如何说法。 上首之人的心思辗转让上官城璧心中暗自升起一阵笑。轻抿了一口茶,随意道:“太后稍安勿躁。” 太后大惊,“稍安勿躁,城壁,那可是你的兄长。” 更是上官家不可少的棋子! 上官城璧依旧不动,冷凝的脸上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端静看他了然于心的模样,心中暗叹。 只怕上官刃要入宫请罪是城壁一手安排的吧,今早的时候,她在车驾之旁,就看见上官刃对城壁深施一礼,面容上,是决绝的凄苦。而城壁,唇角轻勾,奕奕而过,跃身上马,之后入宫,上官刃并未随同一起,反而直接去了漪澜殿觐见皇兄,她便知道,事情有了蹊跷。 只是,没想到,是这么一个事情。所以,她的丈夫,一手促成了这桩事情。甚而,是强行要求了这么一件事情。为了什么,这明明是动摇上官家的大事。她的心中有一个答案,却不想去深究。 云鬓微摇,端静看上官城璧的侧脸,安慰道:“你不要担心,皇兄不会对上官家如何的。” 上官城璧回眸,脸上释出一个笑容,“公主放心,我自有安排。” 闻听此言,太后舒出一口气,而端静,只是露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 接下来的时间,似乎有些沉寂,端静记起今日本是来宫中向琉璃贺喜她身怀龙种,虽说不愿意让上官城璧见到琉璃,可是她更不愿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因为她此刻的不能容忍而毁掉。 和太后说了几句话,端静先行求了太后的意思,说是要往漪澜殿而去,太后脸色沉了沉,知道如今情势如何,无可奈何的挥挥手,让端静和上官城璧离去。 因为宫中的积雪甚多,出了慈安宫,太监们抬来轿舆,端静敛裙未入,看见上官城璧在早已负手前行,轻声道:“撤下去吧,我随驸马一道走路。” 上官城璧顿住身子,回首看端静脚下的雪已经漫上裙角,千丝白纹凤底鞋湿了大半,随口道:“天冷风大,公主还是坐入轿中为好。” 听见上官城璧淡淡的关心话语,一抹甜蜜窜入心间,如同一个孩子般,端静顶着宫人短暂的惊呼蹦过去抱住了上官城璧的手臂,“靠着你,可不就暖和一点。” 深沉的眼底划过一道光,上官城璧不着痕迹的抽回手,身形一晃,略微移开几步,淡淡道:“既如此,公主小心一些为好。” 掩饰掉眼底的黯然,端静提起裙角,跟在肆意而走的上官城璧后面,追逐的身影落在风霜之间,看的崔嬷嬷眼底留下湿润,身后大堆的宫人眼中,也沁出同情之色。 一路渐行渐近,上官城璧始终和端静保持着微妙的距离端静无话,偶尔小跑几步,追上男子的步伐,觉得走在他身边的感觉,如此美好,所有的寒意,都被驱散了。 “这是……” 端静先是一惊,继而看着面前的景象,嘴角缓缓浮现怅然。 漪澜殿院前,原本一个普通的含烟池,本该是冰雪封冻的时候,袅袅的散发出热气。一条华丽精巧的廊道从内殿之中延伸而出,横跨在含烟池之上,池水之中,一朵朵莲花虽然还未盛开,可是已经翠绿一片,在冬日的冷清丽,平添了一抹闹意。池子四周,被赤红色的岩石包裹。似乎将无穷无尽的热气都困在了池子里面。 雀鸟飞过,震落枝头一树寒雪,空中回荡几个轻灵的圈,落入池中,迅即融化。 “温泉水,火龙石,皇兄好大的手笔!” 端静冷冷而笑,随即去看上官城璧看着莲花的脸,忽然起了一种讽刺的笑。 他送她几朵莲花,皇兄就搬来一座莲池。莲花未开,可是引入的温泉水,可以渗出热气的火龙石,迟早会将莲花催成一汪秀色。谁输谁赢,一眼明了。 荷叶盈动,玉盘雪水,风景绝佳,上官城璧牵起笑容,赞叹道:“很美。”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 第一百六十八章人生自是有情痴 荷叶盈动,玉盘雪水,风景绝佳,上官城璧牵起笑容,赞叹道:“很美。” 小舞看了,应该会很高兴。他送莲花入宫,就是要告诉那个人,小舞不开心的时候,见到莲花,最是欢喜。很久以前,他就知道,若是小舞不开心,在落英宫中的莲池旁边呆上半日,看莲花次第开放,小舞的脸上,就会露出舒心的笑。 或者他比不过苏远轩那般灵犀于小舞的心,可是小舞的所爱,小舞的蹙眉,小舞的欢颜,一丝一毫,他都记得清楚。而如今,小舞在齐孤寞的身侧,他不介意告诉他,要如何,才能让小舞开心,齐孤寞需要一点一滴的记得,而他,需要永永远远的铭记。 端静愕然,回首看身边的男子,他,不是应该伤心萧索么,怎么会……晃神之间,就见到上官城璧已经移步往前,叫了宫人前去通禀。 迅即再度看了一眼满池碧色,端静听见正在树下收集寒雪烹茶的漪澜殿宫人笑声漫语。 “瞧瞧这些莲花,再隔些日子开起来,可真是好看。” “那是自然,皇上昨日见了娘娘盯着驸马爷进上的莲花眼都不眨,特意叫人从外面运来了火龙石,又将后面池子里的温泉水引了出来。这些莲花,可都是苏世子连夜从京郊火窖里催出来的,金贵的很。” “皇上本就心疼娘娘,如今又有了龙种,自然是更加的小心。” 碧玉领了下人收集寒雪而去,而端静,听见龙种两个人,脸上阴沉一笑,一甩袖,跟了上去。 行至门外,红妆见了端静和上官城璧,微微一笑,继而俯首问安道:“奴婢给公主和驸马爷请安。” 端静抬抬手,看里面空空荡荡,“皇兄未在这里么?” 红妆恭敬的道:“回公主的话,前头突然有些事情,皇上和苏世子刚去了乾阳宫。” 端静一愣,想到上官刃下狱的事情,心中有些明白,看了看上官城璧,沉声道:“娘娘可在?” “请公主稍候,方才北安郡主入宫求见娘娘,此刻正在内堂。” “北安。” 端静皱眉,“北安怎会也进宫来了,她不是已经和定国公去了江南?” “这个,奴婢也不明白,只是郡主正在里面,还请公主和驸马爷稍候一会儿。” 红妆引着疑惑的端静和冷漠如雪的上官城璧进了内廷。随即叫了去泡茶,也去内阁之中禀告琉璃。 红妆也是有些担心的,定国公府和漪澜殿纠葛重重。现在又有了孙维按谋害昭和公主的关系。虽说北安已经和孙维按夫妻休离。到底还是不妥。 北安求见的时候,红妆并不想通禀,奈何北安含泪跪在漪澜殿前,看样子,还是知道皇上和世子已然离开,方才过来。北安还是郡主,红妆无奈,只好禀告了琉璃,而琉璃,沉吟片刻,幽幽一叹,让了北安进去。 红妆正自心神忐忑,旁边的暖儿忽然喃喃道:“姑姑,好生奇怪,今日怎么公主和郡主都进了宫来见娘娘。” “是啊,姑姑,那两位,可从来都是不爱到咱们漪澜殿来的主。” 红妆皱眉,听见这等轻慢的话,斥道:“瞎说什么,主子就是主子,如今娘娘有孕在身,你们可不许在外面妄自尊大,惹娘娘生气。” 暖儿二人连忙低下头,跟在红妆身后,再不敢说话。 内室之中,芳香怡然,琉璃身着三色锦纹皮裘,发丝随意挽起一个流云髻,看对面坐了许久的北安,沉默依旧,心中一叹,轻声道:“郡主有话,就请说吧。” 琉璃是知道北安为何而来,她也知道,北安如今的心境,殊为复杂。站在她的面前,必定忐忑不安。可是北安既然从南行的路上折回,定然是无法放下。同是女子,她心中也起了恻然之心。 北安身子一颤,抬手看了琉璃,又见到琉璃身边面无表情的冰影,下意识的有些惧怕这个周身寒气的女子。 琉璃见到北安看着冰影,款款一笑道:“你不必介意冰影,她是我身边的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咬了唇,北安从椅上起身,跪了下去道:“娘娘,北安求您一件事情。” 琉璃打量了许久,看曾经高傲的背脊如此羸弱。想到当初乾阳宫时,北安那句一力承担。眉梢拧起,却坚决的道:“想来,你也知道,要我求皇上放过孙大人,断断不能!” 柔韧的语调,饱含一腔的恨和坚决。她是不愿意和人为敌,她知道救人一命,会种下怎样的善因!可是,那并不包括,她可以仁慈到对杀害自己女儿的人心软。 孙维按没有亲手将她的香雪退下幻海池,但他默许了这种行为。他早就知道孙嫔做了什么,却没有及时通禀。孙家,于情于理,她都无法原谅! 眼波一沉,琉璃抬手擦过乌亮青丝,凤凰一般的清贵灼灼逼人。 “郡主,昭和是本宫的女儿,你以为,我这个做娘亲的,若是放过了伤害她的人,又该如何对自己的女儿交代!” 一字一句,力压千钧,北安含泪而笑,抬头道:“娘娘放心,北安知道孙家此次的结局,断不敢向娘娘求这个天大的恩典。北安此来,只为一事。” 琉璃稍稍有些意外,若不是为了孙维按的性命,那么北安为何快马加鞭赶回京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除去此事,郡主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北安抬头,看眼前淡然的女子,眉宇间还有失去女儿的忧伤。而自己眼中,以后蒙上的只能是一层层云雾罢了。她不得不这么做,即便以后会心痛至死,终其一生都活在无穷无尽的伤里面。 “北安求娘娘开恩,让臣妇再见一次孙维按。” 琉璃凝眉,看面前已经苍白的女子,发现她眼神躲闪,心底清明若白纸,脑海中精光一闪,怅然叹道:“你果真想要见他?” 北安颤了颤,回道:“臣妇求娘娘开恩。” 旁边的冰影眉梢一皱,洞悉的烛火似是剑一般射向北安,回头去看琉璃,却对上琉璃暗暗摆手,让她不要说话。冰影重又垂下头去,琉璃如今是她的主子,只要她平安无虞,其他的事情,她不会去管,也不会去问。 “你与孙维按多年夫妻情分,还有一个娇娃,若是要你全全割断,实属艰难。也罢,你便去看看吧。” 北安惊喜的抬头,感激的眼神不到片刻,又有些黯淡,“娘娘,皇上那里……” 琉璃嘴角淡笑道:“你来找本宫,不正是知道本宫可以说服皇上么?” 心事被琉璃直直的说出来,任凭北安如何,亦是有些愧疚,埋下头,不敢再说话。 “若要皇上答应你去天牢里面,只怕会耽搁许久。这是皇上给本宫的令牌,你带上去了牢里,不会有人拦你。” 小巧精致的玉牌被递到眼前,北安含泪接过。看琉璃清丽的脸,泣泪道:“娘娘,今后若有差遣,定国公府万死不辞。” 琉璃微微点了点头,挥手道:“去吧。” 知道孙维按时日不多,北安也不再说,擦了擦泪,躬身而出。琉璃见她的脚步虚浮,抬手整理发髻的背影,心中垂怜,不由的又是一叹。 “娘娘明知道郡主是为了……” “她所做的,我当然知道,只是情之一字,本就是如此,你我,便当是不知道罢了。” 冰影没有再说,默默地将琉璃身上略略有些下滑的锦被重新给琉璃盖上,再度垂立在一旁。弯腰的时候,琉璃见到冰影清冷的脸,似有所思的道:“冰影,其实你和北安一般,都是痴情的女子。” 手顿住,说话的语调没有一丝儿起伏,“属下愚钝,不知娘娘在说什么。” “你若是在我身边觉得不自在,我会告诉轩哥哥,让你出宫,呆在想陪伴的那个人身边。” 这一次,冰影如同着了雷击,迅即后退,不敢相信的看向琉璃,“娘娘,您……” 这个女子,怎的这般聪慧,她和她,不过初初相见,话也不曾多说过半句,为何她在她的面前,竟有一种完全透明的感觉。从来,她以为自己的心就是锁在迷雾之后,偏偏这些迷雾在这个女子的眼中,不值一提。 可是,不愿么,是啊,除了他的身边,她还愿意呆在哪里?只是他不要,她不敢。她是他的属下,不是他要呵护的人儿。若是回去,该当如此自处。会不会用厌弃的眼神看她,嫌她没有好好照顾面前的女子。 若如此,还不如忍着心痛心伤呆在这里,看他对她不尽的温柔。一如昨晚,他交代自己将准备许久的莲花移入宫中时的恍惚。那个时侯,他的脸,神采飞扬,只因为,做的事情,是为了心爱的女子。 苦涩的味道无边无际的漫出来,“娘娘多心了,能够伺候娘娘,是属下的福气。” 琉璃欲言又止的看冰影坚持的神情,轻叹道:“或许很多人会把呆在我身边当做福气,可是你……” 话音一转,道“绝不会把这当做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此事无关于将有的荣宠,也无关于漪澜殿在宫中的特别,只为了一颗心,一种相思不断。 冰影别过头去,再不肯回答。她若再说一句,也许,下一刻说出来的就是大不敬的言辞。她只是个女子,心中亦有恨。何况,她知道,琉璃最后选择了齐孤寞,那个君王。那一日,少主从宫中回来,喝了一夜的酒,孤独的站在门外,青丝未束,她从边塞回来禀报消息,匆匆而过,分明的见到少主面前的雪地上,是大片大片的鲜红。 那是少主心伤的痕迹,忍了痛,将烂醉如泥的少主扶回房间,她从未见过少主这般颓丧。可是又该如何呢。手滑过紧缩的眉,喃喃的唇。眉不是为她而锁,念的也不是她的名字。帕子擦过的瞬间,她清晰地听见了一句话。 “璃儿,忘了我。” 眼角湿润,桌上,满是凌乱的狂草。风吹进来,她去关窗户,身后的宣纸没有被压住,从桌案上飞起来,往外面飘去。诺大的不悔二字如同鲜血幻化的钢刃,刺痛了她的心。 那个时侯,她就知道,有些人不可忘记,有些情,不可改变。少主要所爱的人忘了她,只因为希望那个人得到幸福,一生无忧。而少主忘不了所爱的那个人,只因为,少主觉得,即便痛,只要为了他的璃儿,亦是不悔。一如她此刻,哪怕剜心,也要替他守护好面前的女子! 从来,人生自是有情痴啊…… “娘娘,端静公主和驸马求见。” 红妆的声音打破了屋中的一室沉静,琉璃含笑道:“他们夫妻二人,这一次倒是一起来了。” 真心的欢喜,想到端静和上官城璧之间有所缓和,忙忙叫了红妆进来给她更衣。 红妆虽说不赞成琉璃折腾许久,可上官城璧是男子,又知道他是琉璃的师兄,感情深厚,因此小心的伺候琉璃更衣,又叫了人小心的扶着琉璃往外间花厅走去。 冰影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幸亏方才来了人,否则她,摇了摇头,不敢再想,跟在了琉璃身后。 等待许久的端静见到琉璃过来,难得站起身请安,被琉璃拦住,笑道:“都是自家人,公主不必客气。” 端静直起身子,发现一旁的上官城璧不过头轻点,依旧坐在椅上,可是脸上,分明晕出了掩不住的淡笑。 “娘娘,城壁他尚且来不及给您请安,请您恕罪。” 琉璃浅笑道:“公主不必如此,我说过,你们都是自家人,本就不用请安的,何况,城……” 话到嘴边,互看见端静的脸,硬生生转了语气道:“驸马原是我师兄,我怎可受他的礼。” 上官城璧不动如山的神情在听见驸马二字时划开一道口,食指微微弯曲,不经意的看了琉璃一眼,随即沉默如初。只是再如何沉稳,那个不经意的动作,依旧被两颗心觉了出来。 琉璃心中了然,上官城璧并不愿她称呼他做驸马,她心中无愧,无论何时,上官城璧都是她的城壁哥哥,视作兄长的哥哥。可他和端静之间,好不容易有些转机,端静又……如此,也只好暂时城壁哥哥难受一些了。 也许等到以后端静明白她的心思,他们之间,就可以再无芥蒂的相处。 道歉的眼神透过一汪秋水剪瞳看向上官城璧,男子颔首,嘴边莞尔的弧度代表着理解,琉璃松了气,放心的坐了下去。 “今日天气寒冷,你们一路行来必然凉意更重,快些喝点热茶吧。” 示意身边的红妆将暖身的参茶端上来,端静见茶水橙黄,水波盈盈,轻抿了一口,笑道:“这可是极品的雪山参王,果然还是娘娘这里最多好东西。” 随即话锋一转,笑意中带着一丝诡谲的看着琉璃道:“不过娘娘如今身怀龙种,想来娘娘就算如何,别人也不能任何闲言碎语,娘娘切勿担心。” 端静的温和,不可掩饰的光芒,总让琉璃觉得有些诡异,下意识,手扶上腹部,身子有点颤抖。 “娘娘天人之姿,腹中龙种定得庇护。” 上官城璧忽来的话让琉璃侧目,正好对上温柔安抚的目光,琉璃的心,慢慢放松下来。她多心了,虽然端静让她想到那个香囊,让她想到暖儿,可是兰御医不是已经检查过了么,那分明是城壁哥哥的一番心意啊。 嘴角释出笑容,也许,香雪的事情真是她被吓坏了。带着笑意抚了抚腹部,琉璃未曾在说话。 端静不知道上官城璧为何说出这些话,不可她明了,身边的这个人,总是在无时无刻的用温柔包裹面前的女子。只是,那又如何。 看着琉璃温柔的目光,期许的凝视自己的腹部,端静的心中得意更甚。 再过不久,她就能看着面前这个女人生下万众唾弃的婴孩,皇兄,城壁,都会将她视若敝履,那个时侯,她会亲自去告诉她,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解了她这么一个祸害。 幽幽冷眼放射出寒光,看着这样的端静,琉璃的心,纷乱不堪,又不能将心中的话话说出来,只能低下头,暗自抚摸着腹部,感触里面的些微暖意。 她不怕自己有事,只是…… 忽而,今早听说的事情回射脑海,琉璃略略歉意的看向上官城璧,“驸马,今早上官大人的事情。” 话未说完,上官城璧已经不紧不慢的皱眉开口道:“娘娘如今有孕在身,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其余琐事,不需烦心。” 琉璃心中一暖,上官城璧担忧的神情体现出了他的关心。可是,琐事,不仅端静在听到这个词后,复杂望了过去,就连她,都百感交集。 那张冷漠的脸,不同于寞的霸气俊挺,也同于轩哥哥的温润光华,慢慢的全是化不开的阴暗邪魅,虽然一样有着举世无双的风华。可是,还是心痛。 城壁哥哥从小和她一起长在落英宫中,情同兄妹。虽然幼时城壁哥哥就寡言少语,但是眉宇间充斥的,绝不是如同现在一般的无情绝杀。到底,这些日子,他也不是就过得极好,到底,上官家,与他还是一个沉重的包袱。否则,堂兄入狱,上官家祸事临门,他又如何还能悠然自在的在这里品茶。 蝶金香的香味传开,无形的散发在花厅里面,琉璃想要透过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看出些端倪,无奈,除了一池的死寂和对于她的温柔,再也见不到其他的东西。 城壁哥哥,我们终是长大了么,连我,都不懂你了…… 这些日子,时乱时疏,事情纷杂,可琉璃也知道是说出了孙嫔,导致了上官家重要盟友的败亡,还有以前的种种,琉璃总觉得,似乎,这个城壁哥哥酝酿的,谋划的,根本就不是众人所能想象。那里面,包含着巨大的痴狂。 只是,她猜不到,也不想猜,人心,回不到从前了…… 眸光幽幽,一时无言。空对门外唱晚殇,时光仿佛凝冻在此刻。上官城璧看琉璃忧思的侧脸,心头苦涩。 他的小舞,一直就是这般的敏感,她或者不知道端静谋划了什么,可是她能感觉的出危机的来临,是以今日总是对于端静有些畏惧。他想要告诉她是无事的,他会在她身边遮去一切风雨,所有想要伤害她的,他都不会放过。 可,该如何说呢,时机不对,身份不能。万般痴念,皆成空。也许,他现在有了比苏远轩还能光明正大的理由,哪怕这个理由能够让他心痛的几乎死去。但是只要能站在她的身边,看她幸福,那,又有何惧。 不过,如今,他只能暗示,想尽办法让小舞放心。他决定好的路,那条充满荆棘,危机重重的路,才是对小舞最好的,若是有一天,他能站在那条路的彼端,亲口告诉小舞最后的结局,那便是最大的幸福了。 至于端静,轻抬眸光移向那张娇艳的脸,再过不久,她就会知道,她的满心谋算,到底会有何样下场! “娘娘,奴婢有要事禀报。” 琉璃听见语气里的着急,回过神,叫了红妆出去。上官城璧的唇角,在这个时候,牵出舒展的笑。 红妆出门一看,一个陌生的小太监站在门外,身上一层薄雪,脸上青紫交错,很是狼狈。显然摔倒了几次,从地上爬起来。 红妆不悦的皱眉,这又是哪里来的小太监,打量她们娘娘心善,最近总是有其它宫的太监宫女上漪澜殿来请安,说些讨巧的话,娘娘见他们多半是家中贫瘠的子女,每次总会丰厚的打赏。如果今日得宠的是其他妃嫔,只怕早已经打死这些奴才了。 “你是哪个宫的?” 小太监抖了抖身子,第一次到后宫中最为得宠的漪澜殿,很是害怕。 “回姑姑的话,奴才乃是宫中天牢里面的小太监,奉了狱典大人的命前来禀告。” “宫中天牢?” 红妆神色初初疑惑,继而大变,惊道:“你是宫中天牢的小太监?” 宫中天牢,是专门关押犯了重罪的皇家亲眷和重臣,兼且有秘密处置的功效。自古皇室多秘辛,不能与外界道之,所以天祈朝在皇城之内独隔开一个地方,用以关押那些特殊的犯人,也避免了将一些秘密宣扬到坊间去。 若是没有记错,这一次,天牢里面关押的,乃是孙家即将执行兽人之刑的众人,而北安郡主,方才来过这里。万一…… “可是孙家的人出了什么问题?” 小太监惊惧,不愧是漪澜殿的人,能够在宫中屹立不倒,连个主事的姑姑都这般聪慧。当即不敢耽搁,回道:“北安郡主说是奉了娘娘懿旨而来,又有娘娘所给的令牌,进去看了孙维按,可不过片刻,孙维按就中了千机草的毒,已经死了。” “死了?” 怎会死了,原以为,是北安放走了孙维按,而北安是拿了娘娘的令牌过去,必会连累娘娘,可是,却是这么一个结果。难道……红妆心中忐忑,细细问道:“可是真的死了?” 小太监连连点头,“确实死了,找了御医看过,如今北安郡主还扣在那里,认了是她带了掺毒的酒水过去。” 顿顿话,小太监有些讨好的道:“狱典大人知道娘娘是开恩心善放了北安郡主过去,所以先行着奴才过来告诉娘娘一声,免得皇上问起,娘娘也没个准备,不好交待。” 这话分明就是讨个人情,想要在琉璃面前立功,红妆在宫中多年,见多了这种人。当即板下脸,冷冷道:“不劳你们狱典大人担忧,咱们娘娘做的事情,皇上那里自会交代。” 死了便死了,就是放了,想来皇上那里,也不过如此,不会怪罪到娘娘头上,如此担忧,不过是怕太后那边拿到把柄罢了。现在有一个郡主认罪,红妆也不再担心,挥挥手道:“你回去吧。” 小太监讨了个没脸,怏怏的磕头,满心雀跃的神情化为乌有,告辞离去。嘴里暗自嘀咕,好一个厉害的姑姑,都还没见到舞贵妃,就被你打发了。 红妆琢磨半响,终觉得还是应该早早的告知琉璃,只是,北安郡主啊,为何要如此做呢。叹口气,回了殿中。 琉璃见红妆回转,淡淡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回娘娘的话,宫中天牢狱典差人来禀告,说是孙维按在牢中死了,北安郡主认了罪,说是她下的毒。” 琉璃眼波一敛,滑过微微的惋惜,轻叹道:“我知道了。” 红妆抬头,有些奇怪,若说驸马素来冷然,且和孙维按没有交情,闻言不过挑眉而已,公主高高在上,和北安郡主也是远途之人,所以冷傲讥讽而笑。可娘娘…… 看出红妆的疑惑,琉璃解释道:“早在北安过来的时候,说要去见孙维按最后一面,我便知道她想做什么。” 红妆尚来不及说话,端静略带讽刺的声音已然响了起来,“娘娘果真是恨透了孙家,如此迫不及待的置人于死地。” 明知道北安是要去杀了孙维按,她还放人进去,看来,平时,小看了她的心狠手辣。 “公主,若是不知,不如不言。” 上官城璧举起面前的茶,轻啜一口,冷酷的脸上,一抹讥讽的笑,显而易见的刺眼。 端静赫然怒火叠叠而起,又是护着她,每次都是护着她,从不掩饰。这一次,分明就是那个女人置别人于死地,心机深沉,他也要护着! “驸马此话何意。” 冷冷一笑,仰头饮尽杯中水,上官城璧薄唇轻喃,“有时候,伤害亦是爱,漠然亦是成全。娘娘此举,不过是为了成全北安郡主的一番心意,知道她不忍孙维按受兽人刑罚!” 端静愕然,再看上面琉璃云淡风轻微笑的脸,和上官城璧寂寂轻鄙的眼神,心中一凉,不是同中人的滋味而出。她似乎,总是不能如他们一般,彼此明了,反而;屡屡因为心中的恨,让她成了一个不懂得分辨的人。 原来,北安杀孙维按,不为恨,舞琉璃放北安进去,也不是为了报复。从头到尾,他们都是了解的人,慈悲的人,只有她,因为嫉恨面前的女子,反而在所爱之人面前,露出了最浅薄的模样。 苦笑一声,带着似真似假的嗔道:“驸马果真是和娘娘一起拜师多年,心有灵犀的很!” 上官城璧埋头无言,而琉璃,看出端静的不甘,急忙解释道:“公主切勿多想,驸马只是……”该如何说呢,他们之间,是多年培养的兄妹默契,如此说法,端静能信服么? “娘娘,端静身体不适,想要先行回府,改日再来给娘娘请安。” 一个仓促的礼,转瞬间,琉璃只看到端静飞扬的宫装裙角消失无踪。 上官城璧深望了琉璃一眼,万千言语,现在都不是说的时候,端静已走,他再留下,不过是给人诟病于琉璃的借口。示意,他只能忍,忍着痛和不舍,在端静离开后才能放下差距的嘱咐。 “小舞,你有身孕,一切要多小心。” 琉璃点头,有些担忧的看过去,“城壁哥哥,你回府后,好好开解公主。” 上官城璧冷冷一笑,“你不必管她,也不必担忧我,我行事自会有分寸” 明白上官城璧性格的琉璃只能无奈点头,目送上官城璧离去。心头悠悠一点惋惜,北安,还是如此做了啊。以后又该如何呢,明知道孙维按是圣旨处置的人,先行去毒杀,她亦是重罪。只是为了让所爱的人死前少受一些折磨,便一同丢了性命。 或许值得,或许不值,谁又能清楚的算出其中的亏损补益…… 她该成全的,都已经做了,如今的北安,自己做了决断,便该有自己的打算。 定国公嫡女进入天牢将要犯毒杀的消息很快震惊朝野,一日之内,先是上官家族的上官刃入宫自请认罪,再是江南尚有余威的定国公府出此大事,风云激变,上下惶恐! 是夜,有朝臣深夜入宫,受定国公所托为北安求情,齐孤寞安坐宫中,沉吟许久,圣旨落下。北安乃属内命妇,在宫中杀人,令倾城皇贵妃酌情处置。 史记,天祈朝昭帝三年,定国公嫡女北安郡主因昔日夫妻情仇,私自谋害宫中重犯,倾城皇贵妃舞氏琉璃怜恤其心,偿北安之所愿,赐毒酒。 琉璃的处置最终让人惊惧,外界多所言舞贵妃是借此而报当日娇娃和香雪之仇,无人知道,北安毒杀了孙维按的那一晚,定国公便连夜带着娇娃从江南路上赶回,带着娇娃去了天牢中见了北安一面后,颤抖着手将一封书信呈给了圣旨令下处理此事的琉璃。 如雪的白绢上,只有红艳的八个大字,“不求同生,惟愿共死。” 白绢在琉璃的素手一扬中化作飞灰,看面前白发鸡皮的老者,虽然万般不舍,依旧顺应了女儿的意愿,不肯求情,不愿女儿如同死人一般活着。 无从言说,最后琉璃执了宫中法度,赐下千机草酒,定国公闻听琉璃懿旨的刹那,本就苍老的身躯顿时更加颓废了许多,眼角处明显的泪光,嘴边,却是笑着。 “多谢娘娘成全老臣女儿。” 定国公告退离开,抱着浑然不明白的娇娃,见了女儿最后一面,现如今,他要去偏殿中等着,他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为任性的女儿做最后一件事情。 琉璃看定国公垂垂老矣的身影,扼腕而叹,千机草,一样的毒酒,有人说,若是饮下前生一样的毒,来世便能凭此而遇。心有戚戚焉,痛有千千结,北安,但愿来生,你们真的能遇见…… 千机草赐下后的第三日,已是走路不稳的定国公求的圣旨体恤,不需将北安葬入皇家犯罪亲贵的罪陵中,而是将北安于万花丛中火化,骨灰带去了江南。没有人知道,本该是死后易受千刀之刑的孙维按,这个传言中被定国公府郡主恨到以命换命的人,也被悄悄的火化带走。 随后,江南香河边上,多了一个信坟,圈在柳树之下,坟头对立的地方,是繁盛画舫楼船云集。依稀,依稀可以看见当初两个年轻男女,对立船头,遥看淼无双…… 朝廷毕竟人多事杂,两个人的死去,很快的就是风过水无痕,转眼间,在这种本该风云突变的时候居然奇异的过去了接近半年的时光。 酷寒已过,初春的漪澜殿里面,一池的莲荷随风摆动,清爽无比,丽质无比,琉璃被宫人扶着坐在了院中,斜躺在软椅上,旁边是上好的宁神香,微烟袅袅。这几个月,太安宁,安宁的让她只需要静静等待着孩子的降生。 埋首看腹部的凸起,琉璃脸上带着暖意,这几个月,寞每日下了朝就往漪澜殿而来,所有的奏折都是在这里批阅的。很多时候,还会带着小心和期盼,趴在她的肚子上,给腹中的孩子念朝廷的奏折,也念淡淡的诗词。寞说,这样,不管是男是女,听了都有些好处。 第一百六十九章 蒸人刑罚惊天事 第一百六十九章蒸人刑罚惊天事 琉璃失笑,看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如此温柔孩子气的举动,心里蜜一样的甜醉,这样就好,这样就很好。[.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只是偶尔,琉璃还是能听见一些碎言,孙家的众人都已处置,无论斩首还是兽人,都算作了一个了结。唯有上官刃和孙嫔,各自在不同的地方关押了数月,却始终不见圣意决断,人心惶惶,到底如何,寞是如何打算的,琉璃心中,也不是没有疑惑。不过,她相信,她的寞啊,一定会给她一个最好的方法解决这些烦忧。 “娘娘,虽说到了春日里面,可是您腹中还有小皇子呢,碧玉她们这些丫头,也不说给您那件披风。仔细着了凉。” 琉璃微笑,拢了拢身上的火红色披风,上面绣着堇色木棉,伴并蒂的水色青莲,两种清雅的花蕊,三个别异的颜色,居然奇异的融合到了一起,如同她一般,本来就该是在幽谷中静度余生,没想到,现在,在这个宫廷里面,也能寻找到一丝乐趣了。 爱上一个人,或者真的是能让人甘心情愿去承受一切。当年,师父不就是因为一些缘由,终生不出落英宫了么。 两只蜻蜓盘水绕,一色碧洗竟碧函,琉璃微眯着眼,看旁边的红妆依旧是一脸担心的表情,轻轻笑道:“红妆如今也成了老人家了。” 红妆皱眉道:“娘娘,您腹中的龙种一定要保住,否则……” 否则,君恩虽盛,可是万事多变,三年前的君王,不也一心和皇后有着白首不离头的誓言,如今爱上的宠着的虽说是皇后的妹妹,现在的娘娘。可是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再出现一个舞琉璃,一个舞清扬。 心中有着担忧,娘娘腹中若是一举得男,天祈江山必然是皇子所得。那么,三年前的仇,也就能得报了,九泉之下,她亦有面目去见逝去的皇后和那些姐妹们! 可惜,现在还不能告诉娘娘,娘娘一直以为皇后果真是一心殉葬,若是娘娘乍然知道事情的真相,难保不会真动了胎气…… 轻轻一叹,红妆见到琉璃心情愉悦的逗玩着旁边鎏金雕花笼里面的金丝雀。暂时放心的端起了旁边凉掉的参茶,准备进屋再去换一壶出来。娘娘体寒,还是要随时补着才好。 “娘娘,小安子求见。” 琉璃抬头,笑道:“碧玉,你越来越大胆了,小安子是皇上身边的人,你也敢把他拦在外面。” 碧玉促狭一笑,灵致的脸上充满淘气,一面叫了人去让小安子进来,一面道:“娘娘,可不是奴婢淘气,这可是皇上的交代,说是任何人都不能擅自惊动娘娘呢。” 琉璃捂嘴笑着摇头,碧玉她们如今愈见活泼,寞也说,是被她宠出来的。可是那又如何,她喜欢这样宁和的氛围,主仆之别,在这个深宫之中,已经太多太多。就连那些妃嫔,也因为这个咫尺天涯的位分,付出了无数鲜血生命。其实,若是能留在寞的身边,若是果然深爱身边的那个男子,要的只是一颗心而已。 这样的要求,或者太少,或者真是太多,寂寞深宫堪寥寥,君王却只有一个啊。 很快的,在外面整理冬日腌渍的梅花酱的暖儿就带进来一个小太监,琉璃冷眼看去,竟觉得身量极小,和平日常常过来通禀消息的小安子差了许多。 心中疑惑,再看小安子,不见往日的大方讨巧,反而身子抖个不停,一直埋着头。只是那身天子近侍的太监服色,分明又是小安子。 心中疑惑,琉璃温温的道:“小安子,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小安子身子更加抖颤,站在琉璃身边的碧玉扑哧一笑道:“小安子,你真是做什么?平时见了我们娘娘可跟个猴儿似的,一直要赏呢。” 暖儿也觉得小安子有些怪,冷哼了哼,骂道:“装什么样子,谁不知道,你最爱在咱们娘娘这里讨好处。” 小安子闻听此言,双腿一抖,扑的一声跪倒了地上,正好压倒了地上一个残缺的莲茎,深墨色的汁液流出来,旋起一个让人不安的图案。 琉璃越来越觉得有些问题,秀眉紧紧拢起,当初小安子就是因为说话讨巧,能逗得她开心。所以偶尔有些轻佻活泼的举动,连寞也不去计较,现在碧玉和暖儿不过如常说了几句话,怎么就…… 神色冷下去几分,语气里也多了几分严正,“小安子,抬起头来!” 暖儿吓了一跳,看琉璃不同以往的温和神色,意识到有些不对,也不敢再和碧玉说话,伸了手去扯扯小安子的袖口,轻声嘱咐道:“还不抬头,惹了娘娘生气,皇上不剥你的皮。” 小安子猛然一震,浑身筛糠一般,颤颤巍巍的将头抬了起来。赫然是一张陌生的脸。 “你,你不是小安子。” 暖儿和碧玉齐齐惊呼出声,听到院中的惊呼,原本在几步外闭眼假寐的冰影如同一道繁星坠落,眨眼睛就到了琉璃的身前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一柄青锋寒剑,警惕的逼视着面前的人。 琉璃尚未回过神,只是觉得这张脸虽然陌生,可依旧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暖儿和碧玉回过神来,连忙跑到琉璃身边,一边一个扶住琉璃的手,抬声高呼道:“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 琉璃苦笑,什么刺客,这人就算不是小安子,也必定是宫中的人,漪澜殿守卫森严,刺客如何进得来。何况,若是刺客,方才进来,何以这般胆怯。 几声刺客大喊瞬间惊动了外间的禁军卫,四周遍布的数十个顶尖暗卫亦从隐身处飞了出来,环在琉璃周围,刹那间,气氛紧绷。弄得琉璃更是想要苦笑连连。 一手排开了持剑而立的冰影,琉璃淡淡道:“先退下。” 禁卫军不敢动弹,让一个不是小安子的小安子进来,他们已经是滔天大罪。若是再让舞贵妃有个万一,只怕满门皆在屠刀之下。而暗卫,亦在迟疑。 见此状况,琉璃轻笑道,“她不是刺客。” 禁卫军微微退下去几分,暗卫们却将思量的眼神投到了冰影身上。冰影见到琉璃的确定神情,再看面前装成小安子的宫女,感觉不到一丝杀气,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抬手示意暗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自己退到琉璃的右侧。 人群散开,琉璃这才将视线投注到这个陌生的宫女脸上,“告诉本宫,你是谁。” 宫女咬牙,只是颤抖,吐不出一个字。 琉璃柔了神情,安抚道:“你不必怕,你能穿着小安子的衣服进来,必定是和他熟识的人。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本宫给你做主,但说无妨。” 宫中多刑罚苛责,最近一段时日,因为寞独宠于她,听说那些不得宠的寂寞妃嫔越发喜欢用一些残酷的手段折磨手下的宫人。每每常有一些实在受不了的宫人遍体鳞伤前来漪澜殿请求。 只是,有些时候,来的宫人是东十八宫所管,她已经锋芒太盛,洛贵妃如同身居冷宫,她也不想再和太后有所冲突。所以只好放任,至多不过让人将来的宫人调到别的地方,却不能通通收到漪澜殿中。 而西十八宫所辖的嫔妃,琉璃始终心中有愧,毕竟深宫寂寥,不见君王,还能如何。 脑海中思绪繁杂,琉璃对着这个宫女,不由得更加柔和了神情。 许久没有回音,只有呜咽的哭泣,暖儿不耐的斥责道:“你哭什么,擅闯漪澜殿,娘娘还没有治你罪呢,还不快些说实话。” 做死的小安子,弄这么个人进来,若是惊扰到了娘娘,动了胎气,该如何是好。 那宫女抖了许久,方才闷着声在地上连连叩头,乞求道:“娘娘,奴婢求您,奴婢求您,放过孙庶人吧,庶人对奴婢有恩,奴婢实在不忍心见她再受折磨了,娘娘若是真的恨她,就赐死了她吧。” 孙庶人,孙庶人?琉璃凝神想了许久,还是不知道所谓何人,放过,难道宫中有人冒她的命折磨谁? 探究的眼神看向身边的碧玉,碧玉弯下身,轻声道:“娘娘,孙庶人就是被皇上贬做庶民贱籍的孙嫔。” 是她,琉璃顿时明白过来,难怪这个小宫女会说是她折磨。她在漪澜殿中不问世事。连后宫诸事都是红妆在打理。而孙嫔两人,一直被羁押不做处置,想必很多人都以为是她有心留了两人的性命在折磨。 赞赏的看了看这个害怕不已却依旧对主忠诚的小宫女,琉璃温温道:“你先起来吧,有话好好说就是了。” “娘娘,孙庶人昔日救过奴婢的命,奴婢愿代娘娘受蒸人之刑,只求娘娘赐死孙庶人。” “蒸人?” 琉璃先是皱眉疑惑,继而起身,大惊道:“你说蒸人!” 蒸人刑罚,居然会是蒸人刑罚。将人放置在大锅之中,活活烹煮而死。若说兽人之刑,不过是延迟死亡的痛苦,因为断去四肢,很少有人能活得下来,可是蒸人之刑,绝对是世间最残酷的刑罚。 因为蒸人,是放在火上慢慢的烤,如果有心折磨,在将其断气之前从锅中捞出,加以治疗,那么以后再用刑罚,循环往复,痛苦不绝! 是谁,寞吗,因为孙嫔的罪过,夺去了他的女儿和伤害了她,所以寞要用这样的刑罚来折磨孙嫔。 琉璃自知心中也是深恨的,孙嫔为她带来的痛苦,永远不能磨灭,可是,蒸人,那样一个女子……于心不忍啊…… 垂怜目光看向面前的宫女,幽幽道:“你说孙庶人在受蒸人刑罚。” 小宫女咚咚又扣了几个响头,含泪道:“娘娘,奴婢不敢胡说,奴婢知道孙庶人不该做下大不韪之事,只求娘娘赐其一死而已。” 抹了一把泪,又道:“奴婢和小安子是同乡,这一次,趁着他去给我送饭的时候,奴婢打晕了他,换了这身衣服出来,孙庶人说,若是娘娘愿意放过她,赐她一死,她愿用惊天秘密来回报娘娘。” 惊天秘密,琉璃心中疑惑甚深,不知道为何,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心里骤然滑过一抹不祥的预感。 “既如此,你去将孙庶人带到这里吧,就说是本宫的懿旨。” 小宫女摇头,“娘娘,孙庶人已经四肢肌肉腐烂,无力行走了,恐怕不宜挪动。是否能请娘娘移驾。” “放肆,娘娘金枝玉叶,身份贵重,怎么能去那种地方看一个贱民!” 碧玉赫然冷斥,身为漪澜殿的司事宫女,她虽然活泼天真,可也知道分寸,而且,她定然要为皇上护住娘娘。 “奴婢不敢劳动娘娘,实在是孙庶人如今已然寸步难行了。” 一个四肢都被煮的面目全非,骨头皆软的女子,就算是用步撵,也难以成行。 琉璃思虑了片刻,虽然觉得前放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可是那个惊天秘密,仿佛是在她心中下了一个障,不断地蛊惑着她。她从来不是爱打探宫中秘辛的人,但是这一次,莫名的担忧,不祥的预感反而有种促使她寻找谜底的冲动。 神情一怔,薄唇吐出漠然坚决的言语,“本宫随你过去!” 无论如何害怕,无论那个秘密是什么,只要她守着一颗心,只要有寞和孩子在她的身边,她又怕些什么? “娘娘,那可是暴室,肮脏污秽,您有孕在身,怎么可以过去,而且孙庶人受了蒸人之刑,必定,必定面目全非,万一惊吓到您可如何是好。”暖儿着急的道。 琉璃微微一笑,安抚的道:“不必担忧,本宫从未做过亏心事情,即便是鬼又能如何,何况,只不过……”只不过是一个可怜可恨的女子罢了,面目全非也只是痴情之人,纵使犯了滔天大罪,亦是一个人啊…… 暖儿和碧玉见到琉璃神情坚决,只能着人去准备凤銮,一切事毕,当琉璃一只脚踏上去的时候,带着的依旧是平和安定的神情,只因为坚信,身边的那个男子,会为他遮去一切的风雨。她并不知道,就是这么轻轻的一迈,导致了今后她绵绵不断地哀伤,也让她和所爱的人,经历苦楚风雨。 很多年后,当琉璃在睡梦中醒来,看枕边人俊朗的眉目,依旧会想,若是当初不知,会不会后来便是不痛。若是当初无悔,会不会一切,会好一些,再好一些…… 可是想了良久,思了良久,依旧无解,毕竟她放手,别人未必愿意成全,人的心,从来就不是那般容易掌控的。唯一可以想到的,明了的,不过是那个白衣似雪的男子,那个黑暗中逆光而走的男子,终于还是再也回不来了。而她的幸福,终于还是圆满在了另一种沉静里面。 第一百七十章 惊雷浮云隐隐现 第一百七十章惊雷浮云隐隐现 漪澜殿在乾阳宫左侧,而暴室,却在这个重重宫殿中最黑暗阴森的一处地方。地势偏僻荒凉,充斥着种种最可怖的传说,一路行过去,宫人避及,透过锦帘看那些或羡慕或愤恨的神色,琉璃的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几乎要将她平和了许久的心境全部打破。然而,随着而来的探索欲望,也越发的浮上了心头。 穿过三道九转玲珑桥后,轿子已经到了暴室的门口,九个手持剑戟的卫士守在门口,见到凤撵过来,神情一愣,继而恭敬弯身。 “奴才参见娘娘。” 一只素手隔空而出,琉璃微微一笑道:“本宫要进去瞧瞧孙庶人。” 侍卫长迟疑片刻,神色有些凝重,“娘娘,您身怀龙种,里面皆是污秽之人,若是冲撞了娘娘,奴才等恐怕……” 琉璃抬手止住了那侍卫的话,笑道:“放心吧,本宫知道你们自有你们的难处,我只是进去瞧瞧,片刻就出来,至于皇上那里,本宫自会去交代的。” 侍卫长闪神许久,终于还是让开了道路。如今漪澜殿的舞贵妃乃是宫中最贵重的人,甚至比皇上还有金贵几分,此次若是一举产下皇子,必是皇位继承者。他们不敢也不能喝舞贵妃作对。 何况舞贵妃素来在宫里面有贤名,不至于会为难孙庶人,就怕那个形同妖怪的模样会…… 叹了口气,侍卫长招来几个懂事的禁卫,随在琉璃身后,即便舞贵妃身后有皇上安排的高人,他们的责任,也必当尽到。 一缕光从殿门处斜着照到破旧的大门上面,折射出一个虚虚实实的幻影。从暴室而出的小宫女走在前面,殷勤的带路,偶然间一个回身,琉璃从那半边沉入黑暗的脸孔上,蓦然看到的竟是一张鲜血淋漓的脸。心中陡然一跳,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 身边的暖儿见到情形不对,连忙扶住琉璃,“娘娘,您怎么了?” 琉璃一愣,对上暖儿关心的脸,再看过去时,小宫女已是沉寂的走在前方。琉璃顿时暗自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她到底在惶恐些什么呢,她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情呵…… 微风从墙上四散的破洞中吹入,越往里走,就越有一种淡淡的浓重气息充斥在鼻尖一袭仿佛带着腥甜的味道。间或夹杂中呜呜的响。旁边是疏疏落落的木栅栏,灯光照在壁上,灯油已尽,好似关押在里面的人,从娇颜欲滴的女子,变作今日的黄花已谢。 走到最里面的时候,引路的小宫女停下了脚步,因为这里的守卫森严,所以暴室里面,反而只是各自为政,再也没有什么看守。是以,琉璃除了在路上看见一双双透过牢笼伸出的无望的手,再也见不到一丝鲜活的人气。 而现在,她停留驻足的地方,小宫女弯下身,似乎是在和人低语,可她看不见,除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什么也看不见。黑暗中影影绰绰的闪烁,突然间,幽冥的光射过来,极致的诡异中,一双眼似是而非的望过来。 琉璃心中颤抖,脸色顿时苍白如雪,好不容易稳下心神,再看过去的时候,已经是恢复同样的寂寥。 “娘娘,孙庶人说这个事情只能单独和您说。” “不行,娘娘身份尊贵,谁知道孙庶人耍什么阴谋诡计。” “是啊娘娘,还是回了皇上,让皇上来处置这个胆大妄为的人吧。” 暖儿和碧玉一人一句说的厉害,让琉璃不禁失笑,又觉得心中暖意大盛。毕竟这两个丫头都是因为担忧她啊。 “舞贵妃不必担忧,我如今已是废人一个,手不能动,脚不能行,没有那个办事危机您!” 残破嘶哑的话音像是粗糙的破布,恻恻然从每个人的心头滑过,都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味道。所有人都不禁惊疑。这,这是昔日的孙嫔在说话么? 当初的孙嫔,就算容颜不是宫中最娇媚的,却是宫中声音最美的女子,如同黄莺出谷,悠悠酣甜。几乎能将人的骨头融化掉。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当初孙嫔在宫中大宴上,一曲美人殇,被先帝看上,赏给了当时的太子,如今的皇上。 现在,竟然这般可怖,到底她经历了什么? 琉璃往前迈了一步,静静的凝视着那个黑暗中故意隐藏的身影,感觉到里面气息的强烈拂动,叹口气道:“你们都先退下吧。” “娘娘……” 所有人都齐声惊呼,万一……若是有个万一,她们,就算满门抄斩,也断不能赎! 琉璃弯了唇角,安慰道:“不必担心我,她在牢中,我在外面,何况你们就在外间。若是我有事,叫了你们进来就是了。” 暖儿和碧玉对视一眼,知道琉璃素来决定了的事情就再也没有更改的理由。只好相携着行了礼带了宫人退下。几个禁卫也随之而出。 冰影一直站在琉璃的身侧,安静沉默。这段时日的相处,已经足够她了解面前这个女子柔中带着韧劲的性子。扭过头,右手手指轻轻一叹,无人注意的风劲吹往笼罩在黑暗中的人,见到孙菡的几处大穴已经被她用独门手法封上,冰影默默的行了礼,退了出去。 殿门沉重的关上,粗糙的声凉过喉头的恨意,喷薄而出,“舞娘娘果真是皇上的掌中宝,所到之处,不禁宫女太监相随,还有顶尖的高手相伴。” 多次的蒸人刑罚早就已经让她眼角处溃烂一片,本是秀美的眼珠子几乎因为肌肤的不完整要脱离出来。这几个月的日子里,她抚摸着脸上肿胀流脓的脸,从来没有绝望过,哭泣过。更没有恨过! 只因为,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一切都是她最有应得,她选择了将满门拖入她无望的爱情战局,就绝不会后悔!可是,不该,不该,他们不该在她已经零落如斯的时候,还要毁去她最后强撑的美梦。所以,她要那个高高在上,总是带着笑意欣赏她在大锅中挣扎惨叫画面的男人付出此生最大的代价。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娘娘身边的人,可是不放心娘娘的很,临走之前,竟然还有封掉我身上的几处大穴。” 封穴,琉璃皱眉,忽而释然,当是冰影吧,她做事素来仔细。若不是如此,轩哥哥也不会将冰影派来照顾她。 “你托人叫我过来,应该不是想跟我说这些。” 琉璃冷冷清清的话音进入孙菡的耳中,卷起一阵大笑,笑声时断时续,夹杂着几声极浅的咳嗽。 “娘娘果真是快人快语,只不过贱妾本想给娘娘请安,如今身子被箍,只能让娘娘见谅了。” 琉璃听见孙菡咄咄逼人的态度,冷了脸道:“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娘娘果真想知道?” 风微微的吹,烛光被飘摇着吹响一直隐身的孙函刹那即逝,可就是这么电光火石的瞬间,琉璃依旧看清了一张溃烂不堪的脸,已经分不清楚五官,唇瓣往上翻,牙齿有好几颗赤裸裸的露在外面。眼珠子几乎是半吊着的残存,琉璃心中骇然,抚着胸口急急的喘息。 孙菡似乎感觉到了琉璃的注意,烛光闪过之后,朝着琉璃的方向露出一个冷笑道:“贱妾吓着娘娘了?” 琉璃不语,孙菡继续道:“娘娘可知,这些都是皇上的恩赐呢?” “够了!” 一声冷斥打断孙菡的话,琉璃鄙夷的注视着她。话语掷地有声。 “你叫人到漪澜殿来,口口声声喊着是我将你变成这么模样,却明知道是皇上的旨意,既然如此,不过就是为了故意引我过来,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琉璃顿了顿话,尊贵的气势显露无疑,“你说是皇上的恩赐,你可曾想过,为何皇上要恩赐你,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皇上痛失爱女,纵使刑罚有过,也是你一手造成!怨不得天地!” 就算寞的做法伤天害理,天地不容,她也不会怪,那是她的寞,虽然从来没有直接说过有多重视香雪,可是那双清清冷冷的眸底,每次看见女儿欢快时,都会露出温柔的光啊。 寞在这个事情上,只是一个父亲,孙嫔如果只想想要借她的惨状来挑拨寞和她的关系,那么,她注定只能失败! “哼……” 幽暗中的眼浮现狠意,“娘娘和皇上情深意重,对于皇上的做法自然坚信不疑。只不过,贱妾今日想要告诉娘娘的事情,可是和娘娘切身有关,于贱妾并无多大干系。” 琉璃抚了抚衣角,尽量稳住心中那股熟悉的不祥预感,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道:“什么事,你说吧。” “娘娘倒是处事不惊,贱妾希望,娘娘听完三年前的这段往事后,还能这般安之若素!” 阴恻恻的语调似乎是从地狱的熔浆里跃出来的一个缺口,孙菡的心里闪着计谋算计的光,那是即将见到破碎的狰狞。 她本不愿,本不想这么做,不过一死而已,可是今日,他们居然带了刃哥来见她,来见这个模样的她。她宁死,宁可再受千万年的蒸人刑罚,也不要刃哥看见她这等模样啊。 苍天不仁,齐孤寞,你我总是夫妻数年,同床许久,既然你为了心爱的女人心中一口恶气就要置我于死地,那么,我也要你尝尝剜心之痛。 眼前浮现出一张男子痛苦的脸,那是见到她在锅中被烹煮后生不如死的殇,不过,马上,就该是另外的人尝到这种痛苦了! 一切,都怨不得她!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君心似云难看清 第一百七十一章君心似云难看清 “贱妾十三岁之时进入太子府中,陪伴当今圣上五载有余,当时皇上身边,除了贱妾这个良媛之外,只有璇良娣位分最尊,也最的皇上的欢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已经过去许久的尘封再一次从口中婉转道来,就算是再过嘶哑的话音,也让孙菡的眼前,看见了最是少女时轻柔的单纯时光。 琉璃点点头,她自然知道璇良娣是谁,便是今日的洛贵妃。当初,的确是如此。 “洛贵妃从小和皇上一起长大,感情深厚,皇上多宠她一些,也很应该。” “应该?”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破旧的屋子里,灌风而起巨大的嘲笑声。嗓子眼里冒出浓浓的讽刺心酸意味。 “确实如此啊,当初,所有人都以为洛璇那个女人会顺利进身为太子正妃。所以她在皇上面前温柔活泼,在我们这些姬妾面前却摆着正妃的架势,我们也便忍了,毕竟是今后的国母之尊。” 话锋一转,孙菡顶着两个凸出的眼珠,道:“只可惜,皇上的圣旨将她所有的美梦都给击破了。而惠娴皇后,拥有绝色姿容,兼且性情聪敏,很快就吸引了皇上全部的心神,从此再也没有踏进过其他妃嫔的殿宇。” “当年性格温文的皇上和现在的冷酷决断从来不同,对身边的任何女子皆是雅致有情的。即便不碰,也会细心周到的体贴。所以,他竟会为了一个女子,连一丝同情的温柔都会吝于分给其他人。这样的举动分明刺激了别人的心,而首要的,就是荣宠失却的璇良娣,如今的洛贵妃。” 听到这里,琉璃隐隐有些不耐,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她从来不是沉不住气的人,更不是那些爱追根究底的人。这一次,到底是为了什么,明明不想,偏偏还有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不断的听下去。 深吸了一口气,却是一中腐朽的味道,琉璃呛了呛唇,抚了抚肚子,难道竟是因为有了身孕,所以心浮气躁所制。 “娘娘耐心一些,下面贱妾要说的就是正题。” 琉璃轻轻嗯了一声,无端的,十指柔荑忽而掐紧了旁边的衣裙,一条丝线被牵扯出来,斜飞到地上。 “娘娘可记得,三年前圣旨昭告天下,说是尚未正式册封的皇后自愿代帝殉葬,一时间天下传诵。” 清丽脱俗的脸蛋血色近褪,贝齿要紧,忍下心底伤痛的泪水,琉璃冷声道:“自然记得,姐姐她从来就是这般果敢坚决。” 垂眸看向前面的一团模糊,琉璃清澈如水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嘲弄,“你叫本宫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些往事。或者是要告诉本宫,姐姐当年的死,另有蹊跷?” 当然有蹊跷,她不是傻子,一直都知道,代帝殉葬,历朝历代,天下间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更没有这样的先例,唯一的答案,只能是当年的宫闱争斗,姐姐成为了牺牲的人。 三年前,先帝驾崩,太后和姐姐一向不睦,天下皆知。而之前,姐姐托人送来了示警的玉镯,就表示姐姐已经预感到了危险的来临。 只是,聪慧如姐姐,选择了留下,选择了赴死。只因为,她爱着那个男子,她的丈夫,寞。 琉璃自知,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傻子,姨母多年的辛苦教导,她的天生敏锐。宫廷深处隐藏的,或者众人竭力想要像她遮盖的,其实从来就不如那么隐秘。她不过是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再去揭开已然泯灭在时光中的事情。 伤又如何,姐姐选择了她想要走的道路,如此便好,追究一个谁是谁非,又有什么用处。 “当年的事情,不管真相如何,都已经过去,本宫不想追究,也没兴趣听你在这里大放厥词。” 琉璃一甩袖子,难得的在脸上露出怒容,轻烟一般的眉梢挑起来,转身欲走。 “娘娘心急离开,是害怕听到宫变的真相,或者,是不想面对皇上的残忍。” 身形凝滞,琉璃停住脚步,心底深处一个声音想要让她开口斥责,可是百转千回,她竟然就是开不了口。 “娘娘可知道,当初惠娴皇后被太后下旨殉葬,贱妾念在惠娴皇后对待宫妃素来不错的份上,前去送行,却看见了一个人。” 孙菡说到这里,阴沉的语调更见冰冷,仿佛藏了很多的得意之情,又渗透着悲悯。落魄如她,居然还有悲悯别人的能力。 手心泛出汗,琉璃缓缓转过身,一字一顿,抽尽了全身力气的问道:“是谁?” “谁?”失去肌肤皮肉的眼眶上挑,形成说不出的残酷之色,“当时的璇良娣奉旨前去送上十步醉,本是逼死惠娴皇后,独揽后宫大权。贱妾位分低微,无能为力,只是贱妾没有想到,皇上当时也在那里。” “你说什么?” 震天惊雷平地炸响,琉璃艰难的捂住腹部,往后踉跄几步,齿缝见生硬的挤出几个字,“你说皇上?” 孙菡得意一笑,冷冷道:“娘娘难道不明白贱妾的意思,当初皇上和皇后情深爱重,却在璇良娣之后紧随而出。那皇上岂不是……” “够了!” 凋零破碎的话从抖动的唇瓣中呐喊而出,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涩感觉遍布全身,又像是有巨大的斧头将她从上而下的劈开。那般冷。那般绝望。 不需要再说,不需要再说了。姐姐当年的死,她早有怀疑,宫闱的争斗,心甘情愿的牺牲,她无法责怪。可是!亲眼看着姐姐去死,寞,亲眼看着姐姐去死,不,她不能接受这个太过残酷的结果! 似乎很满意琉璃的慌乱和痛楚,孙菡继续道,“贱妾本以为皇上对于皇后爱若珍宝,没想到……” “呵呵,皇上初初登基,贱妾曾经为了向皇上示好,找到当年在先帝身边服侍的小太监,亲自向皇上证实太后伪造圣意,逼死了皇后,可娘娘知道皇上当时如何回答臣妾的吗?” “如何” 有些无力的话音,带着残存的莫名希冀,那怕前方是一个越陷越深的陷阱,琉璃也希望,至少此时此刻,带给她一点点光明。 “皇上杀了那个小太监,然后告诉臣妾,不要多管闲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猖狂放肆的笑声伴着外面呼呼风鸣,一遍遍回荡。乌云笼罩的宫殿上方,卷起的满是凄楚悲戾。 “当然不能多管闲事,三年前,皇上羽翼未丰,手中一丝权利也没有,如何能跟太后对决。皇后虽重,比不过江山社稷,否则,皇上当初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皇后去死。贱妾果然愚钝,既然皇上并非是救之不及,贱妾却还拿着这个事情去邀功,岂不是自取其辱……”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抽去了全身最后的力量,琉璃冷冷的看着黑暗中那个不断向她施加咒语的人。抬手间,忽然发现周围一片寂静冷清,伸手不见五指的惨淡中,似乎有无数个冤魂在向她招手。而那里面,有一个,是她最亲最爱的姐姐。为了一个男人拼尽全力却最终在他冷淡的目光中死去的姐姐。 身子一步步软下去,耳边伴着的是孙菡不肯放过她的鬼魅。 “皇上和皇后,曾在新婚之日许下誓言,今生挚爱,唯吾清扬。若有违誓,孤独一生,寂寞永世!” “天下传唱的誓言,难怪皇后代帝殉葬的谎言京能瞒过天下人。” “娘娘果真绝色天骄,皇上有如此誓言在前,还能这般心心相印于娘娘。” “只是不知道,娘娘在舞家的地位,可否也是皇上如今愿意多管闲事,和太后针锋相对的理由。” “一个帝王的深情,娘娘自问能够留得了多久。”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步步紧逼而来的语句,扼住了琉璃的咽喉,泪,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她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可是,名叫心的那个地方,还是好痛好痛。无关于姐姐殉葬的真相,无关于爱或不爱……只因为,孙菡的话,成功的挑起了她一直试图压抑下去的真相。 长久以来,她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进宫,她的婚姻是帝王一颗棋子,从三年前就安排好的棋子。所以一开始,她也抗争,她也不愿。 但是命不由人,她爱上了那个男人,霸道的,孤绝的,一身冷寒,却愿意为她敛尽锋芒,以命相夺的男人。 于是,她开始选择忽略,忽略掉姐姐身死的真相。选择忽略轩哥哥身入朝堂,选择忽略苏舞两家为了她一个掌上明珠所做的全部拼搏,安心的锁在他的怀中,从此为君笑,为君哭。 可,若是他当真亲眼目睹了姐姐的死,那对于她,绝对是不一样的。若是当初真的有机会为姐姐报仇,而他为了江山放弃了,更是不同。 一个君王,当如此。但她从来没有把他当过君王啊。他只是她的寞,爱的寞,如此而已。所以她愿意为他折去一身向往山间幽谷的羽翼,困居深宫,伤人伤己。她求的,只是一份爱情的圆满。 如果当初,他那孤独永生的誓言,都不能阻断他成为铁血君王的道路,那么如今,对于自己的爱,又有多少。几分真几分假。她不是姐姐,她在家中拥有比姐姐重要的多的地位。 至少,父亲的兵权,苏家财富,轩哥哥的绝世英才,现在都被磨如愿以偿的握在了手心。那么,上一次,他所说的,所做的,因为爱她而愿意放弃和轩哥哥的约定的话,她应该如何理解,毕竟寞,现在得到了更多的东西。 心乱了,那些过去的日子里,俊朗温存的眉目陡然间变得模糊不清,笼罩上了皇位浮浮沉沉的烟。世事如棋,一潭死水,几个黑洞,将她牢牢地吸入进去。 也许孙菡真的是有心挑拨,可惜,起了疑心的琉璃,再也无能为力去想这些纷乱繁杂的事情。她不想再去碰触,偏偏这一次,连沉沦黑暗都办不到。意识如此清明,唯一所剩的,只能是逃避。 “咚咚咚……” 听着空旷里的脚步声,凌乱心痛,孙菡满意的咧开了缩成一团的嘴角,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不是伤害他最爱的那个人,让他生不如死,而是让他所爱的人不再爱他,让他和爱的人都生不如死! 齐孤寞,皇上,你知道用刃哥来折磨我,难道我就不能同样如此么。您,太低估曾经的枕边人了。 笑声沉寂,心渐渐悲凉……想要附上那张残破的脸,却已是手中无骨。没想到,到了死的时候,是带着这样一张脸去转生。不知道,下一世,刃哥会不会认出她来。前缘能否再续。 刚才的残忍一遍遍在脑海中回响,她说的畅快无比,却明白无法压制的心虚。或者那个男人当初的确看着惠娴皇后死去,甚至放过了一个报复的机会。 可那又如何。即便是有着那个天下皆知的誓言,她心中明白,作为目睹了那个男人一步步蜕变的妃嫔,始终冷眼旁观,绝不带爱的女人,她很清楚,亦很明白。 一个温柔的男人,对着相濡以沫的发妻,一个绝色姿容的女子,许下那样的誓言,其实并不需要多么的情深意重。或者,确实情深,却并不是爱,并不是男女之情。 当年的皇上,太过温文,面对突如其来的如花美眷,因为心动,因此欣赏。将她放在手心,却不是心间。那样的感情,更多的是亲情,仰慕。 只因如此,所以皇上昔日为了惠娴皇后性情大变,难以忘怀,无法言语的内疚之情困住了皇上的心智。然而,舞琉璃,这个舞贵妃是不同的。能够激出现在的皇上,阴沉冷厉的君王最真实的情绪,让他用性命江山去做一场豪赌。那是真真实实的爱,无法撼动。 世间上,唯有陷入癫狂的男女之爱方能这般。那个男人,天祈的君王,早就爱舞琉璃成魔。只可惜,只可惜,今日一席话,恐怕舞琉璃从此心结难解。情再深又如何,丢却了信任,只能枯死! 皇上,爱愈深,伤愈重。舞贵妃太爱您,容不下您一丝一毫的隐瞒犹豫,而您,太爱舞贵妃,臣妾想知道,您是否能忍受,她日日夜夜因您落泪! “娘娘,您该用晚膳了。” 一池白莲,迎风摆荡,飘飘扬扬的空气里,慢慢的都是纯净的香味。琉璃抬眼看面前的风旌摇动,几个时辰之前,这些都还是寞爱她的明证,可是现在,这些东西都不过成了一种摇摆不定的讽刺,一如她的心,回不到那种全心全意的信任。 人世间的情爱,果真变得这么快么,就像是人的心境,善变多疑。 寞,你告诉我,我到底该如何办,到底该相信些什么,若是真爱,为何你可以忍心亲眼看着姐姐赴死而不去阻止,若是不爱,为何那些誓言可以如此深入骨髓的打动人心。 真心,似乎触手可及,为何偏偏有那么遥远。只差一步,她就能触摸到背后,然而,那一步,却是如此难以逾越啊…… “娘娘。” 红妆端着热了三次的饭菜,看面前遗世独立,仿佛要羽化而去的女子,担忧不已。 从暴室回来,娘娘就是这等模样,叫她如何能不忧心。问碧玉她们,一个个只能支支吾吾的说是见了孙庶人,至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因为都等在外间,无人能够知道。 心中暗自恼怒,好糊涂的几个丫头,娘娘如今身怀有孕,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还单独见了那个女人。 只是,娘娘性子素来冷清,到底是什么事情,竟能惹得娘娘这般愁思。从未见过琉璃如此的红妆乱了分寸,再也不敢耽搁,端着凉掉的盘子,转身走到远处的廊道之中,对脸上露出愧悔之色的碧玉交待了几句。 “姑姑,这就要去禀告皇上么?” 红妆淡淡的瞥过去一眼,“娘娘如今不肯吃饭,若是有个差池,谁能担待?” 碧玉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的道:“可皇上今日不是差了人来说外邦有使节朝贡,事务繁杂,此时去打搅皇上,岂不是……” “放肆!” 红妆满脸怒火,暴斥出声后,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远处依旧不受影响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琉璃,这才压低了音量,气势十足的教训道:“你在宫中呆了多年,难道不懂规矩,主子就是主子,何况皇上有旨,娘娘的状况得随时禀告。该如何,自有皇上决断。何时竟由得你一个奴才来替皇上决定事情!” 碧玉自知失言,连忙跪倒在地上,眼泪婆娑的道:“姑姑息怒,碧玉知道错了。” 暖儿几个,自来和碧玉交好,虽然明白碧玉此次却是失言,也忍不住跪在地上为碧玉求情。 红妆深吸一口气,缓下几分语调,暗示的道:“碧玉,姑姑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不该自己肖想的,还是不要妄念。否则,粉身碎骨的只能是自己。” 碧玉身子一颤,紧了紧身子道:“姑姑教诲,奴婢碧玉谨记,断不敢痴心妄想。” 红妆嗯了一声,点点头,亲自扶她起来,依旧叫她去了乾阳宫,只是看着那个背影,隐隐起了担忧。 这个碧玉啊,皇上当初不过是因为娘娘,偶然一个笑容,就如此虏获了她的心。这也难怪,当今皇上丰神俊朗,冷似冰,却又魅似火。碧玉幼时入宫,这些日子,见到皇上对于娘娘的温柔缱绻,只怕情根越见深重,无法隐藏。今日失口一言,满心满眼都是为了皇上打算、难保他日不会因为心生妒忌而做出别的事情。 寒光一凛,也许,该找个日子告诉皇上一声,处理了这个事情,还要想办法瞒着娘娘,娘娘心软,不过皇上,该是杀伐果断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决裂之初风云起 第一百七十二章决裂之初风云起 乾阳宫中,肃杀静穆,今日朝堂之上,西北边境,西南边境,接连报上了藩国异动的情况。自先帝以来,这是第一次有兵祸之灾。 朝堂之上,那些过关安逸日子的朝臣们,立刻惊慌不已。上官刃乃是当初的边境特使,西北西南的两个藩国正是他最为熟悉的地域。原本已经被淹没下去的为他求情之语,忽然又浮现出来。 以兰台寺卿为首,十数人上奏,暂缓对上官刃的处置,先让他出使藩国了解敌情。齐孤寞当朝大怒,隐忍不发,点上此时反而默不作声的上官唯我。 上官唯我不愧为老谋深算的朝臣,混迹朝堂几十年,此时竟然避嫌巧妙,和洛国舅你来我往,一唱一和。说有罪之臣,断断不可再堪大任。此一举固然是为了做个样子,实则也是想要在给齐孤寞一个下马威,告诫这个年轻的君王,上官家和洛家,还是有些实力存着的。 这样一个法子,如果是别人,兴许也就罢了。偏偏,是这个性冷如冰,绝不容许别人冒犯一丝一毫的齐孤寞。突然自龙座上起身,龙袍灼灼,目如星火。一句决不可灭了天朝之威,便将决心昭然天下。 上官刃不是伯仁,却是促使香雪逝去的利器,更是逼得琉璃差点一同随风消逝的祸首。齐孤寞心里清楚,这是上官家的计谋,正好,就此告诉他们,没有人可以侵犯他的领域,他是天子,他要的,他爱的,绝不容许一点危害。不管是江山,还是美人! 于是,人心不稳,僵持难下的时候,早已不上朝堂的舞阳将军,托其侄带来了驻守边疆的奏章。世子兼骠骑将军苏远轩,亦甘愿捐献家产重做军费。如此一来,有兵有粮,且君臣一心,上官唯我和洛国舅见到这样万众一心的境况,不由得暗自垂头丧气。郁郁不语! “依你看,那两个老家伙可还会想别的办法?” 下朝之后,志得意满的齐孤寞独独留下来苏远轩,两个人斜倚在茶案对面,颇有点君不君,臣不臣的潇洒意味。 苏远轩浅浅一笑,看对面意气风发的男子。最近朝堂之事解决的颇为顺遂,后宫之中,琉璃也即将诞下麟儿。若是男子,自然江山有继,也难怪他心情畅快。 只是,眉宇一拧,端过茶轻抿了一口,道:“皇上难道还想要微臣去辛苦一回?” 齐孤寞算计的眸光滑动,意有所指的道:“正所谓能者多劳罢了,这一次的事情,不就是爱卿打探回来的么?” 宫中暗卫也曾回报说是上官家和洛家派了人去边塞,但是具体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却是没有探听回来。幸而苏远轩早早的就遣了人过去,刺探进藩国王宫之内,知道上官家和联络了藩王,许以重酬。让他们在这段时间之内制造一些异动,方便营救上官刃。 一旦上官刃出使,再要定罪,谈何容易。藩王看在重金的份上,再者和上官刃的交情,因此答应。只是却绝不肯真的起兵,如今天祈朝兵力强盛,小小藩国,还不敢冒天下只大不韪! “皇上,微臣最近的事情,可是越来越多,您这个皇上,却是越来越清闲了。” 苏远轩话里的不满立刻引来齐孤寞的白眼道:“朕若不是在宫中多陪着琉璃一些,心里总是不放心。” 说到琉璃身上,苏远轩收起了闲话的心思,神情严肃的敲了敲桌案,若有所思。 “皇上,听闻公主有孕?” 齐孤寞冷如寒冰的脸上滑过一抹深沉,点头道:“端静的身子,比着琉璃,也不过晚了半个月的光景。她的孩子,姓上官!” 语气到最后,已经平添上了一分杀机,在春日的温暖中,也能颤抖了人心,冰冻了血液。 那个孩子,不管如何,虽然有他皇家的血脉,但他姓上官。终有一天,他要将上官家族连根拔起。那个孩子,也绝不能留! 随着杀机而来的,亦有一丝惋惜。当初将端静嫁到上官家,他并不愿。奈何端静自己爱上了上官城璧。而太后,一心促成。他将计就计,不是他要舍了这个妹妹。是这个妹妹自己选择了她的人生。 没想到,端静这么快,就有了上官城璧的骨肉,将来,注定只能让她伤心一世了,否则此事一了,他或可再给端静指婚,虽然兄妹之情已断,也算对得起九泉之下的齐家先祖。 一切皆是命,万般不由人! 齐孤寞本以来苏远轩担心的是到时候对于上官家下手的顾忌,故而有此一说,哪里知道心细如发的苏远轩,想的问题,从来就不是这个。 “皇上,微臣从不担心一个小小的孩子能对局面有所左右。微臣担心的,是端静公主未曾参拜后宫的举动!” 苏远轩突来的一问让齐孤寞惊神,许久,疑惑,怒火,交替闪现,空气里面,浮动着诡异的气息。 “皇上,按照朝廷规矩,出嫁的公主有孕,自当向后宫之主问安。公主被诊断出有了身孕后,便再也没有进过宫,反而以身子不爽为名,连太后那里的请安都给免了。甚而专门留了太医在身边调养,每日问诊三次以上。皇上不觉得,这般小心,徒留疑惑么?” 齐孤寞的眉,在听完这样的一番话后,终于越收越紧。的确,端静注意的举动,矫枉过正了! 自从琉璃醒来之后,端静的行事作为大有改善,经常入宫给琉璃问安,照着规矩做事。齐孤寞并不认为性格倨傲的妹妹一时间会有多大的改善。但是既然如此做了,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端静有喜,该当注意,可不会因为这一个事情,就乱了规矩。如果是为了避开琉璃,以小人之心误会琉璃会对她暗下黑手,没道理连太后那里,都禁了脚步。而上官城璧,对此也默然无语。对于端静的有喜,大喜乃至反感,都没有出现过。唯有那常常挂在嘴边的诡异笑容,让人觉得,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心之中。 “你是说端静这次身孕有问题?” 苏远轩摇头,道:“公主只是公主,她的孩子,即便是男孩,也只是上官家的骨肉,成不了皇位的继承人。微臣所担心的,只是公主的态度。她为何不愿进宫?” 甚至,唯一的一次入宫拜谢皇上,都远远的避开了后宫之地,回去了也是连夜就找了太医诊脉! 齐孤寞也是大惑不解,正思索的时候,外头传来易坤急切的声音。 “启禀皇上,漪澜殿碧玉求见!” 心中一颤,漪澜殿三个字入耳的时候,齐孤寞莫名的觉得心口痛楚难当。琉璃,难道是琉璃出了事情! 身形顿时坐直,沉声道:“快传进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但问君王故人情 第一百七十三章但问君王故人情 “娘娘怎么了?” 一个问,两人惊,齐孤寞和苏远轩都齐齐的打叠起整肃的精神,开口询问。(.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那张英挺冷漠的脸上,挂满了忧心,窗花的影子衬在墨发上,碧玉抬头看那张无数次近在咫尺的脸,少女心事中还是有一些故意压抑的东西无声的喷发出来。只是归于沉寂。恭敬地道:“启禀皇上,娘娘自从暴室回来之后,就不言不语,也不肯吃东西。” “暴室!” 齐孤寞惊怒的一掌拍上身边的桌案,巨大的力道让茶盏一跃,滚烫的茶水翻滚出来。将手背灼出一片红。碧玉一惊,失声道:“皇上,您的手……”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让娘娘去那种地方!” 丝毫没有顾忌手上的烫伤,整个脸无形的散发出怒气,可是偏偏又有一种慑人的冰寒。让碧玉不由得瑟缩了脖子,再不敢言语。 苏远轩听见琉璃不肯吃东西,早已心中大急,不冷不热的撇过去一眼,却看见下面的碧玉眼中流露的心痛之色。眼波一沉,对着齐孤寞道:“皇上,还是先去看看娘娘要紧。” 齐孤寞冷哼一声,噌然起身,也来不及问琉璃时如何而去。明黄的龙袍从碧玉眼前滑过漠视的弧度。 殿门大开,外边传来帝王着急的咆哮,“摆驾漪澜殿。” 苏远轩懒洋洋的从位上起来,平复了对于琉璃的担忧,脚步跨过随即起身要跟上的碧玉时,温雅的脸上牵出复杂的笑容。 “人,总是安分一点好。” 折扇一扬,碧玉眼睁睁看着那个绝尘出色的文武公子离开,忽然发现那张总是温和的脸上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嗜血之意。人,整个差点瘫软在地上,只是片刻之后,露出一丝苦笑。打起精神,紧赶着随在了龙驾之后。 好风正浓,春日刚到,琉璃站在荷前吹了许久,看了许久,想了许久。(.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还是理不清那一团如同乱麻的思绪。只是湿腻的气息拍打在身上,腹中渐渐涌起一股骚动。琉璃皱皱眉,捂紧了腹部。 一直静静站在远处观望的红妆等人,立刻疾步上前,就连冰影,眼中也划过一丝担忧。 “娘娘,这里风大,奴婢还是扶您进去吧。” 琉璃轻叹了一声,见到众人担忧的脸庞,终还是不忍因为自己凌乱不堪的心绪而影响到她们。就着红妆的手正要转身进去,眼神一扫,却发现少了一个人。心中顿觉的有几分了然。 “碧玉去禀告皇上了?” 暖儿几个宫人都低下头去,不肯说话。唯有红妆,一面扶着琉璃往里面走,一面道:“娘娘,皇上会担忧您的。” 轻扯唇角,琉璃并未说话。现在的她,不是不愿意相信,不是不肯理解。只是心伤了,心痛了。就好似是一间抵御风雪的屋子,本来牢不可摧,却陡然间破开一个大洞,夹杂着风雪爱恨,淋漓而来。让她手忙脚乱,无从提防。也不该从何处提防。 爱么,恨么。若是爱,当初何忍欺骗,若是恨,现在为何还是这般不舍。爱是他的,恨她却又不能。矛盾的心情,她原本暂时不想面对,只想静静一个人呆上许久,说不定,就能为她们之间寻得一个契机了。 没想到…… 也罢,来了也好,很多事情,终归还是要问个清楚明白,牵出个头,她才知道,最终应该如何去解决。 被红妆几个人扶着到了屋中躺下,琉璃却坚持不肯歇息,只是淡淡的倚在榻上。红妆瞧见琉璃眼下的清影和疲倦,张口欲问,终还是什么也没说,退了出去。 这位主子的性子她是清楚地,和当初的皇后不同,外表柔若,可骨子里的坚韧倔强却比谁都还要胜上几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若是娘娘不想说,谁也不能问出话来。 何况,如今能让娘娘这般忧思浓重的,必定是重要之人,除了皇上,除了苏世子,除了驸马上官城璧,她想不出还有谁。若果真是这几个人的事情,那么,她,便什么也做不了了。 心思辗转,红妆正欲领着人退出屋子,琉璃忽然睁开了假寐的眼,轻轻唤道:“红妆,姐姐当初……” 水眸似有挣扎,仍是破唇一问,“姐姐当初,走的可还好。” 身形摇晃,绕是红妆经过了多年沉浮历练,依旧认不出形容仓皇。 娘娘居然问了,居然问了!她忍了三年啊,从当初看见皇后辛苦营建的后宫氛围被毁之殆尽。最后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她心中的恨意便浓重无比。娘娘如今这般问法,难道是…… 渴望,愤恨,哀伤,千般心情,万般苦,一样一样皆在心头,张口欲言,一柄剑刃画出来,挡在红妆的身前。 “说话之前,三思而行。” 冰影运用身后的内家劲道密语传音如红妆的耳中,红妆怔愣,随着冰影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见一脸疲惫的女子仍旧闭着眼,睫毛微微抖动,藏在衣衫的手似是不经意的紧紧握着。 红妆隐隐有些明白冰影的意思,只是诧异的望过去一眼,再没想到平时这个冷若冰山的女子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 顾忌琉璃的身子,红妆只能先行忍下了多年的积怨,咬牙道:“娘娘放心,皇后,走的极好!” 一字一句,重如千钧,泣血无比。琉璃没有说话,睫毛处微微挑动,轻声慢语,带着点点凄凉和苦涩,“是么,既如此,你下去吧。” 红妆忍不住抬头看了琉璃一眼,退出身去。 感觉到屋中还有别人的气息,琉璃睁开眼,看到冰影还站在身边,勉强笑了笑道:“冰影,你也下去歇息吧。” 冰影眉梢一挑,伸手握了握琉璃的脉息,声音冰冷,却充斥着几分关怀的意味。 “气血凝滞,心结淤积,无论如何,娘娘该明白现下最重要的是何事。” 琉璃略微有些意外,感激的看过去一眼,见外面影影绰绰的人性渐行渐近,语气中有几丝迷茫和怅惘道:“冰影,你告诉我,若是你爱的人,骗了你,你当如何?” 冰影身形不动,缓缓道:“若是爱,自当信,何来欺骗。” “你……” 琉璃转过身子,打量冰影。 “这句话,不是属下说的,乃是一人醉酒后而言。他说……” 冰影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女子,脑海中回响的却是昔日树下男子当风而立,醉舞长剑的情景。 “不管璃儿做了什么,她还是璃儿。” “她爱上了他,冰影,她爱上她了。可是,璃儿的爱,必然是有原因的。” “你问我为何如此辛苦,天下人问我为何为他卖命。可,我又有什么办法,璃儿爱了她,我就该相信她的爱,相信那个男人是她的良人。” “若是爱,必信之!” 一句句的回荡,从那之后,她看见他隐忍在心中的痛楚,多少次他醉卧长亭,多少次夜中癫狂。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守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如同他一般相信自己所爱的人。例如,现在,她相信面前的这个女子,值得她用性命去守护! 琉璃没有再说话,她知道冰影在说谁。看冰影走出去时清冷的侧脸。心中起的还是怅惘。或者终究她对于轩哥哥,爱的还是不够深,当初抛却的,放弃的,除了年少时真心的爱恋,更多的还是那样不可或缺的依恋吧。 龙涎香的气息传进来,随着一阵山呼万岁的声,珠帘摇晃。还未来得及整理心绪,整个人已经被一个暖热的胸膛拥在怀里。 琉璃想要挣扎,最终还是屈从于那种温暖,静静的将头靠在上面。一下一下,心跳如雷,骤然间,泪水纷飞,连琉璃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何而哭。只是止不住的,就将那片纷扬浸染了龙袍。勾勒出一道道伤心的痕迹。 感觉到胸口的施以,齐孤寞本来因为见到完好无缺的琉璃的心情骤然紧绷,想要抬手将琉璃的脸撑起来给他看看。可是,偏偏,这一次,琉璃说什么也不肯抬头,只是紧紧的埋在他的胸口。 “琉璃,你怎么了?”语气里,带着一丝明显的颤抖。 沉默半响,耳边只闻微弱的风声,许久之后,一个虚空般的声音闷闷的从胸膛口传来出来。问出的,却是齐孤寞今生最不想回答的问题。 “寞,姐姐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平地炸响一声惊雷,齐孤寞的身体骤然冰冷,脑海里面,渐渐回忆起那些曾经刻意想要遗忘的凌乱片段。 绿衣飞扬的清扬,一杯毒酒,洛璇凶恶的脸,屏风后面的绝望愤恨。 还有苍白春色便绽开的嫣红鲜血,一丝一缕,多久不曾回忆起,是被他刻意遗忘,还是有心隐藏。而,琉璃,为何会这样问。 浓重的不祥窜上心头,让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只能无力的收紧双臂,将怀中人搂的死紧,不知道为何,他忽然有一种放了手,就是永生的感觉。 怀中人轻轻一笑,余音缭绕,“那寞,你告诉我,你是否知道姐姐为何而死。” 冷酷刚毅的脸上出现慌张的神情,双臂更加收紧,琉璃的心,都被勒的痛楚起来。 “或者你告诉我,曾经,你是否有过机会将毒酒归还给赠酒的人。” 只是……你放弃了……这句话,琉璃留在了心底。其实不需要回答了,只凭这样的力道,这样的无声,代表的就是千言万语! “琉璃。” 干涩艰难的喊出这个名字,齐孤寞死死的搂紧怀中的人,再不肯放松一丝一毫。曾经害怕许多次的噩梦,忽然的,全都涌上来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心伤心乱是为何 第一百七十四章心伤心乱是为何 “琉璃。” “琉璃。” “琉璃。” 无言以对,只能将手死命的搂紧犹在怀中的温暖,口中不断呼喊这个爱到发痛的名字。仿佛下一刻,就是地老天荒。 泪水越来越肆意,最终的,琉璃的眼前,出现一副极致的美景。 蹁跹的女子,含泪而逝,在她的身前,过去一幅幅画面,后宫中姹紫嫣红的岁月过去,一身骄傲,徒留心伤。金冠明黄的男子站在她的身后,冷眼旁观,冷心冷清。 那是她的姐姐么,那是寞么,谁伤了谁,谁爱了谁。好似错综纷乱,心,更痛了。 “寞,你让我,如何原谅你!” 泪水夹杂着痛楚渗出血唇,一点点,一点点推开依恋无比的温暖,好似从身上剜去了最重要的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从心中,被剥离出去了。 “琉璃。” 似一个惶恐不安的孩子,齐孤寞甚至没有去阻挡这轻轻一推的能力。呆愣的看着空空的怀抱,下意识的,那个名被喊出来。 淡淡的背过身子,当齐孤寞终于走出惶恐,明白过来的时候。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身冷淡如玉的背影。 “不,琉璃,你听我说,我只是……” 我只是,只是当初不能。清扬为我拼了命,为了尽了心,我只能选择撑下去。不管多累,不管需要背负多久的痛苦,我都要撑下去,撑起这片江山。 当初确实有一个机会可以除去伤害清扬的人,但是那个时侯,我手中的势力太过薄微,至多,力拼到最后的结果,我能除去一个洛璇,洛家会选择牺牲掉她,成全太后的,名节。假传圣旨一事,无法将太后的权柄夺回来。反而,会将我好不容易一点点挣回来的局面陷入困境。洛家会拼死抵抗。 所以我继续忍,所以我继续做一个糊涂的皇上。而现在,不是不动,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掀开哪一个尘封的惨痛,我不敢让你知道真相,我怕你受伤。 万般言语,皆在心头,每一句,都想沉重的诉说出来,可是每一句,到了嘴边,见到女子清冷伤心的面孔,就会有一种声调告诉他,字字句句都是狡辩。无论如何,当初不能,事后不为,最重的都是江山! 他可以对天下人理直气壮的解释,甚至包括对自己的心,唯有琉璃。mianhuatang.info从一开始,她就是用一种爱的想望在面对他,她爱的,重视的,是一个男人,她的夫君,而非皇上。帝国的王者。既然如此,他要如何以江山社稷的长篇来唱响自己的苦衷。 “琉璃,对不起。” 三个字,万般的言语回答皆在其中,琉璃的肩膀微微颤抖,本已经哭泣到麻木的泪水,继续肆虐而出。 “琉璃,我求你,不要恨我。” 因为,我承受不起你的恨,我可以面对天下人的唾弃,我可以手刃亲族,化身为魔,但是我唯独不能面对你的一丝一毫的鄙夷。我只希望,每一次,在你面前的寞,都只是那个干净的男子,爱你的男子。如此而已…… “寞,你,先走吧。” 至少此刻先走,至少此刻离开,让她的心,沉静一些。 “琉璃。” 齐孤寞迟疑,现在的琉璃怀有身孕,身子虚弱。他并不想离开,可此时,他留下来,于琉璃再也起不到温暖的作用。不过增添心伤而已。理智在告诉他应该还琉璃一份清静,可是他的心,为什么如此绝望。会不会,这一走,就是永不再见的深渊。 手无力的伸出去,好像掰过女子的身体,吻掉她脸上的泪珠。想了千种,最后还是叮咛一声了此残局。 “琉璃,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无论如何,我求你,照顾好自己。” 轻轻的一个点头,齐孤寞心头闷痛,血气翻滚,手撑在心口,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退了出去。 “寞……” 低迷的呼喊湮没在随即而来的风中,珠串,点点滴滴烫在地上,灼开一个个无法弥合的洞,将这个人,都吞噬了进去。 她可以感觉到寞的伤心,只是此时,真的不能原谅。她只是个女子,不是一个圣人。面对挚爱之人的隐瞒,面对那么多爱的不定。她只是需要一个时间来转圜。该如何告诉他,她根本就无法去恨他,恨他,会剥离了她的一切呵…… 可人的心,偏偏如此,明明不想去恨,不想去怨,始终还是有一种莫名堆叠在心头,彼此折磨。也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也许,终是暂时…… “寞,给我一点时间。” 坚韧的决心,手放在腹上,感受到里面强韧的跃动,寞,我会好起来的,一定! 琉璃并不知道,她如此强大要回归美好的心念,最终还是没有能阻止残忍的发生,以至于今后,她的念念不忘。挚爱之人,苍白脆弱的倒在她的面前。那个时候的她才知道,若是爱已入骨,无论对方如何伤,滔天的爱,都能淹没卑微的怨。若是早知道,她的一丝犹疑会导致所爱之人垂危于阎王殿前,她,宁可真相永远尘封在黑暗中。哪怕,那会导致她的姐姐永远背负着冤屈。 当寞一直高昂倔强的身躯颓然瘫倒在她的面前,她的心,渐渐冷凝。终究,还是走上了一条不愿意的路。只因为,她再不想躲在寞的身后,若是如此便可保护他们的爱,双手染血,又如何! 若干年后,当史记上写出倾城皇后如何铁血手腕,不让须眉的辅佐帝王开创盛世天朝时,当人们在口中津津乐道于那个女子的聪慧非凡时,谁也不会想到,那个时候的琉璃,怀的并不是所谓的家国天下。她的心,小的只能为了她的爱而拼搏。 然而,那个时候,史书上,更忘了另外凝重的一笔,它隐藏了这个深宫中最绝唱的爱是为何而生。那是另一个巨大的迷雾,至始至终,百姓所能见到,都是宫廷之中华美的喧嚣,无人明白,这样的喧嚣下,隐含了两代人的深情不渝,也兼有两代人的绝望愤恨。 第一百七十五章 对面相识仇敌见 第一百七十五章对面相识仇敌见 “皇上。(.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小心翼翼的易坤走上去,见到齐孤寞的神情极端阴郁,又充斥着狰狞之色。心中不由得直跳。 这可是怎么一回事情,说是去看娘娘,若是跟娘娘起了争执,屋中有没有声响传出来。何况娘娘如今身子虚弱,就算因为身怀龙种,偶尔有些任性撒娇,皇上都是心疼尚且来不及,怎么可能和置气。 忐忑不安的望过去一直守在内殿之外的红妆得到的同样是一脸迷惑的神情。 红妆心中一转,不管是今日的娘娘,还是今日的皇上,都有些不对。娘娘突然问了那个问题,必然是有些原因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自暴室而起,或者,暴室里面的那个孙庶人,是一切的答案。 果然,心思转念间,帝王已经用一种森寒无比的语调开了口。 “今日娘娘去了哪里?” 他不怨琉璃,不管琉璃如何对他,都是他的心甘情愿。可是那个在此时此刻告诉琉璃真相的人,必然居心叵测。。他此生,绝不会再给琉璃留下任何一个隐患! “回皇上的话,娘娘去了一趟暴室。” “暴室!” 惊怒的神情,齐孤寞阴狠如同索命阎罗,掌风猛然袭出,横扫之处,将站在身后,战战兢兢的漪澜殿宫人都打得吐血。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所有人都吓得跪在地上,惶惶不安的埋着头。那些被打中的宫人,包括红妆,都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只能言辞切切的请求。 红妆皱皱眉,大着胆子抬头看了面前的齐孤寞一眼,心中大惊。皇上,对于漪澜殿的宫人素来宽纵,这一次,动了真怒,事情,只怕绝不简单! “息怒!” 齐孤寞冷笑一声,“你们还敢叫朕息怒,说,为何会将娘娘伺候到暴室去了!” 他的琉璃,应该呆在最美丽安静的地方,只要享受他的保护就好,她不应该去到那种肮脏的地狱里面去。这些人,该死!若不是怕琉璃伤心,今日一掌打下去,他们定是要血溅百步的。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是有人装成小安子的模样,混了过来,将娘娘骗过去的。” 一个宫女连滚带爬的出来,却是暖儿,在齐孤寞冷如冰的目光下,颤抖着将孙菡如何叫人假扮小安子,如何请了琉璃过去的事情一一道出。mianhuatang.info “皇上,奴婢等没有伺候好娘娘,还请皇上恕罪。” 深暗的眸子紧缩,露出一个冷到极致的笑容,齐孤寞冷哼一声,“息怒,今日若不是看在琉璃的份上,你们,统统该死。” 宫人们头抵在地上,不敢说话。 沉默许久之后,就在所有人都快因为这样的氛围而将心脏活活跳跃而死,齐孤寞忽然开口唤了一声。 “易坤。” “皇上,老奴在。” “小安子,乱棍打死。” 易坤心中一惊,禁不住抬了抬头,想要为那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求求情。终究还是没有说话,当今皇上的不忍,只在一个人的身上,其他的人,命如蝼蚁。当初皇上为了娘娘的命,连龙种都可以撇掉,一个小太监,无心却干下这等事情,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但惹得娘娘伤神,必死无疑! “老奴遵旨。” “摆驾暴室,朕要去见见那个女人!”这一次,他会要她知道,人生的苦痛,到底能够如何到极致,顺便告诉上官家的那些人,一个边疆动乱,在他眼里,有多少不屑! “皇上要亲自去暴室。” 下意识的惊呼,易坤随即低下头去,皇上的心思从来不是他们可以揣度的。 黑漆漆的屋子,耳边是凌乱的呼痛之声。那些女子的凄厉喊叫,早已经被她麻木掉了。唯有一丝的鲜活,是不远的洞口,传来的一点点风的气息。那是这个屋子里面,所有的外界,几乎是有些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芬芳。即便那里面,还是夹杂着这个屋子的腐朽臭味。 破碎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原来,不管到什么时候,人还是期盼一份美好的,哪怕,她已经是如此绝望乃至于抱了求死之心。 不远处,忽然有些刺眼传进来,眼睛已经被折磨的看不清东西,只是凭借着微末的听觉,感觉到有匆匆而来的脚步声。似乎不止一人,鼻子一嗅,孙菡敏锐的感觉到里面有她曾经在无数个寂寞的夜里或真心,或假意的期盼过得龙涎香味道。心,恍然明白过来,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松爽。 果然过来了呵,她给他最爱的女人添了痛楚,他如何不能匆匆而来。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他又准备了什么样的刑罚给她,那有如何呢,连蒸人她都承受了呢。 齐孤寞,皇上,你还能耐我如何! “娘娘,娘娘,皇上来了,皇上来了。” 小宫女兴奋地呐喊,孙菡笑了,这个小丫头,当初不过是小小的恩惠,就让她誓死以报。可惜,她还是连累她了。那孩子,想必果真以为她是让舞琉璃去给皇上求情的吧。现在带了皇上进来,那孩子的命,也了了。 下一刻,外面传来凄厉的喊叫,是宫女呼痛垂死的声响,孙菡一愣,在心中道了一声抱歉。 可她不悔,也没有什么不忍,在宫中浸淫多年的女子,哪一个不是满手血腥,临死之际,多一条人命又何妨,只要能够报复那个男人加诸在刃哥身上的痛楚,又有何惧! 龙涎香的气息越见浓厚,屋中光影大盛,伴随着外面屋子里那些癫狂呼喊皇上的声音,迅即的又被沉寂下去,孙菡知道,人,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手背挡住长久不曾适应的明亮,人未说话,孙菡已经感受到勃发的怒气和彻骨的森森寒气。无齿一笑,“皇上来的好快,贱妾无法请安问礼,皇上恕罪了。” 她就是要如此,要挑衅这个男人的怒气,曾经为了家人,他是她的天,现在,哼,不过是一个恨不能吃肉啃骨的男人罢了!她还有何惧! 第一百七十六章 便是成魔也要爱 第一百七十六章便是成魔也要爱 身后的宫人们因为屋中点上的烛火,都看清了此时那个曾经明媚的孙嫔变成了什么样的恶鬼罗刹。禁不住一个个胆寒,强心忍住了心头的作呕之意。 好好的一个人,居然,会变成这等模样。那样残缺不全的脸,真的,就是曾经的孙嫔么。 唯一无动于衷的齐孤寞双手伏在身后,目光如刀般凌厉,逼视着安之若素,甚而有些癫狂得意之色的孙菡。这个曾经宠幸过几次的女子。忽而,笑了起来。 她以为,一心求死,或者经历了蒸人,甚至让上官刃亲眼见到她受刑就是最惨痛的事情了么。不,这一次,她会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地狱! 他,甚至一句话都不用说,就会让这个女人立刻感受到她自以为是的聪慧。 双袖一展,斜坐在置备好的软榻之上,只是一个眼神,就有人会意的在屋中架起了孙菡熟悉无比的锅炉。下面烧的火红的木柴散发出嗜血的热意。 孙菡见了,淡淡一笑道:“不知道今日皇上又准备烹煮贱妾多久?” 果然是黔驴技穷了么,只知道用这个方法反反复复的折磨于她! 齐孤寞笑的邪肆无比,对着孙菡的目光中,透出深意,“谁说这是朕为你准备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孙菡被这样的目光一看,心中闪现一抹捉不到的感触,强撑着软绵绵的身体爬到牢门边,狰狞着嘶哑的嗓音喊,“你到底想做什么?” “放肆,竟敢跟皇上这样说话。” 狗仗人势,管理暴室的嬷嬷立刻怒声责骂,好不容易皇上来了这里,她怎能不好好表现一番。只是,没想到,这样的巴结讨好,却迅速的被不满的齐孤寞叫出宫中禁卫,压了下去。连求饶都来不及喊。 在场的宫人立刻被帝皇喜怒不定的脾性给震慑住,舞贵妃如今不再,没有人能够稳住皇上的脾性。他们只能小心更小心的服侍了。 “你问朕要做什么?” 嘴角轻佻,伸手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齐孤寞邪肆的眼神忽然变作狼一样的残忍嗜血。 “朕,现在便告诉你,要做什么。” 大手一挥,沉声道:“带上来。” 孙菡顺着这一声喊,心中一跳,僵硬的转动脸,看过去。铁链拖动的声音,沙沙作响。一个无数次如梦的熟悉身影,即使闭着眼,她也不会错认的身影,渐行渐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刃哥!” 本是低垂着头任命的男子听见这一声喊,抬起头来,看到孙菡的惨状,眼中深痛。 菡儿,这是他的菡儿,那一日亲眼看见她的受苦,他的心,比凌迟还要痛上几分。 “你们两个,倒是果然情深,早知道如此,朕该一早成全你们。” 齐孤寞漠然的语调似真似假。若是当初早言,一个无关紧要的孙嫔,一个于藩国有力的上官刃。或者他真会选择成全。毕竟他也是深陷情爱之中的男子。于国于民,皆是有力,何乐而不为。可惜,他们不该,私下淫乱,更害死了他的香雪,导致他们今日结局的是不是他,是他们自己! “皇上,贱民有罪,还请皇上饶了孙庶人,早日赐她一死!” 亲口为所爱的人求情,求的却是一个死局,上官刃的心,无可言喻的痛楚。只是,如今,死也便是一个最好的结果了。菡儿若去,他便可追去九幽黄泉,若有来生,他会补足今生所有的亏欠! “今日若你能受得三个时辰的蒸人刑罚而不死,朕就赐她一死如何?” 齐孤寞顿了顿话,充耳不闻孙菡凄厉的大喊,继续道:“若是你受不住,那么,朕会继续如此这般每日煮上她半个时辰,再叫御医为她诊治。让她这般活下去!上官爱卿,你看,如何?” 轻悠散漫的语调冰冻人心三丈之下,上官刃回过头去,见到孙菡生不如死的痛楚,终于明白这个皇上为何会叫他前来。原来如此。原来,还是为了折磨菡儿。 可是,如果真的就此能够为菡儿求的一个了断。那么,菡儿原谅我的自私,正如你不忍心见我受苦,我又何忍你如此活下去!请再痛上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之后,你,便安宁了! 眼中闪过坚决的神色,上官刃俯身一拜道:“请皇上成全!” “好!” 齐孤寞冷冷一笑,“将上官爱卿送进去。” “是,皇上。” 两个宫中大力太监立刻上前,抓起了上官刃的手臂,往大锅走过去。 “不,不要,不要……” 孙菡疯狂的抓住牢房的木门,竭尽了全力的呐喊,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痛楚,她不要啊…… “皇上,皇上,贱妾知罪了,贱妾知错了,求您饶了刃哥吧,求你,皇上,贱妾愿意受刑,愿意受刑,求您饶了刃哥。” 凉薄丢过去狠厉,“孙菡,你以为你现如今还有求朕饶了你的资格!” 杀了香雪,本就罪无可恕,伤了琉璃,更是该死!这个女人,一错再错,挫骨扬灰,已经不能让他平息心头怒火! “皇上,皇上,贱妾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您了求您了。” 一味的求情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当看到那副身躯浸入到锅炉之中,承受着她承受过得痛,锁紧的眉,隐忍不泄露一丝喊叫的唇,将痛楚放大到千万倍到她的身上。 绝望彻底的蔓延到周身,孙菡蓦然睁大了眼睛,她该如何,她该如何,她现在,连求死都办不到啊。 “不……” 凄厉惨叫穿过云霄,整个宫闱都能听见女子的分愤恨不平。可是那又如何,这个深宫之中,从来最不缺的就是这般的惨叫之声。 “齐孤寞,你,不得好死。你今日这般折磨于我,你满手血腥,他日,你所爱的人,你的舞琉璃,也必将得偿此报,人神共愤之!我诅咒你,诅咒你生生世世和你所爱的人不得好死,若是神不收你,就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狰狞的面目搭上奇丑的面庞,让所有的宫人都不寒而栗。却仍旧壮着胆子捂住了孙菡的嘴。 第一百七十七章 错乱人生已了结 第一百七十七章错乱人生已了结 齐孤寞冷笑一声,豁然站起,身上散发出逆天光华,决绝道:“神又如何,神若是敢夺朕的琉璃,朕必成魔,杀神逆天!而你,没有做鬼的机会。(.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龙袍翻飞,业已成魔的君王带着满身冰冷一步步走近修罗女子,字字句句狂放而出。 “朕会将你和上官挫骨扬灰,朕要将你们永远锁在九幽地狱,再也不能危害朕的琉璃!” “不……” 颓然的倒在地上,孙菡忽然发现,面前的这个男人,真的,已经成魔了,天下间,再也没有一种力量可以阻绝他的心,他的爱。哪怕,是他自己…… “刃哥……” 无能为力的看着那双紧闭的眉眼,泪水滑过满布伤口的脸,掀起阵阵痛楚。 见到不再说话的孙函,齐孤寞冷哼一声,对着身后第一次亲眼见到蒸人刑罚,几乎被吓傻的宫人吩咐。 “给朕把火加旺,朕倒要看看,上官爱卿能忍多久。” “是,皇上。” 吓得浑身颤抖的宫人又往锅灶下面加了一堆木柴。锅中的上官刃咬紧了牙,神智渐渐迷糊崩溃。这个锅炉有隔绝热水沸腾的功效,只会将底下的热气宣泄上来,是以人能不死。 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了,他不能现在就死掉,不能,为了菡儿,他绝不可以功亏一篑! “刃哥,不要,不要,你放弃吧。” 早已熟知对方的心意,孙函如何能不知道上官刃是在如何死撑,只为了她求的一个痛快的结果。 她真的后悔了,真的后悔,不该为了一时之气,想到用这个方法去折磨这个冷酷无比的君王。她早该知道的,这三年的性情手段,她早该明白了啊,有了所爱之人的他,为了保护那今生唯一的温暖,到底能够做到何种地步。 可是她为何,还是愚蠢的去挑衅,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刃哥受苦…… “不要……” 残破的语调零落而出,却没有人理会,就在孙菡以为自己将要面对这种痛苦绝望致死的时候,一个清冷的语调响起来。 “皇上请息怒。” 屋门处,手握长剑的冰影,对于空气中人肉的气息毫不所动,面前的场景也似乎勾不起她半点的情绪。只是一步步走到齐孤寞的面前,躬身而立。 齐孤寞凝眉,没有责怪冰影的不敬,冰影是苏远轩身边的人,只对他敬忠,而他也不在乎一个虚无的跪拜之礼。只是,“你不是应该守在琉璃身边?” 擅离职守,是他最不能容忍的,若是琉璃因此有事,他绝不会容她! 冰影淡淡道:“皇上请放心,属下已经交待了手下布下七星阵法守护娘娘。[.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知道琉璃身边还有其他暗卫在守护,齐孤寞微微松下眉心,淡淡道:“你来做什么。” “属下奉娘娘指明而来,转告皇上一句话。” “说。” 冰影的视线扫过孙菡和锅中的上官刃,并无一丝不忍,“娘娘说,只为情故,虽死足矣。” 目光豁然一跳,齐孤寞当然明白琉璃这句话的意思,只为情故,虽死足矣。是要叫他给这两个人一个痛快,一个终结。 轻轻在心中叹一口气,他的琉璃,到底还是不忍心的。只怕,今日见到了孙菡的时候,就已经了起了这样的心思了吧,哪怕,她们是害死香雪的人,她也不愿再过多的折磨。 他该如何呢,琉璃,从来就是他不能拒绝的人…… 冰影见到齐孤寞并未说话,从怀中掏出一个雕花瓷瓶,恭敬地呈在手心道:“皇上,娘娘说了,若是皇上准许,就将这个药交给孙庶人和上官刃。” 齐孤寞没有说话,再度回过头去深深看了孙菡一眼,阴郁的神情未散,却是对着易坤道:“将上官刃放出来。” 易坤连忙点头,齐孤寞逼视着不敢置信的孙菡,“这一次,是琉璃给你们的成全。你若是敢在死后扰她清净,朕必捉你魂魄,化作飞灰! 他一生不信鬼神,不信天地,只是事关琉璃,他决不允许错漏。 孙菡没有想到竟然是那个安静恬然的绝美女子为她求来的解脱。在她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原来,这才是她争不过的原因,罢了罢了,她还能说些什么,如何还敢有恨! 头抵在地上深深一扣,片刻后,握紧了已经被扶到身边的上官刃的手,诚心道:“皇上放心,贱妾若有来生,必当报舞娘娘今日之恩!” 上官刃身上的伤还翻滚出热气,心已经平静下来,“请皇上代草民和孙庶人谢谢娘娘。” 齐孤寞在他二人的脸上一阵梭巡,确定了那目光的诚挚之后,无声步出,走到门口的时候,轻轻道:“将他二人送去宫外安葬。” 宫人应了一声,迟疑道:“启禀皇上,不知是合葬还是……” 宫中妃嫔,即使已经废弃,也没有和别的男子葬在一处的道理,可皇上的意思…… 齐孤寞略微迟疑,脑中闪现琉璃如水的目光,淡淡道:“合葬。” 说完,再不迟疑,转身而出,顺便带走了所有的宫人。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两个同样伤痕累累的人,只是这一次,屋随破,身虽痛,心却暖了起来。 握住手中的冰影留下的瓷瓶,孙菡轻轻揭开瓶盖,迷醉的香味散发出来。孙菡闭目一笑,喃喃道:“居然是十步醉呵。” 当初她亲眼见到洛贵妃拿着十步醉前去逼死惠娴皇后,现在轮到她了么。不过,十步醉,据说是当初为了太子妃殉葬,一名御医特意调配的毒药。毒香弥漫,醉如心间,弥留之际,好像漫步云端,不会有半丝痛楚。只不过人生恍如一梦而已。 “刃哥,这该是舞娘娘对咱们的仁慈了。” 用最美好的毒药送他们最后一程,那个女子的心,如其名,比琉璃还要纯净美好啊。 上官刃缓缓接过瓷瓶,颤抖着伤痕遍布的手附上同样伤痕的脸,轻轻问:“菡儿,怕吗?” 孙菡摇头,倚在上官刃怀中,“我很开心,刃哥。” 这错乱的一生,终于要结束了啊,从开始被家人逼着进入宫中的马车,就是一个错误。如今,都要结束了。 微笑,上官刃启唇道:“菡儿,来生,我必会找到你。” “我信你。” 看到面前的男子一口饮尽瓶中物,温热的唇瓣附上来,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和眷恋,细细的辗转。有清凉的液体缓缓滑入喉中,脑海里面,幻化出绝美的场景,那是昔年少时的回忆。桃李芬芳下的沉醉。 刃哥,来生,我也必会等你…… 光影乱,人生尽,携手问天涯,原来,对错,都已终结…… 第一百七十八章 金水桥边相思苦 第一百七十八章金水桥边相思苦 飞燕宫中,牡丹花开的正艳,身着宫裙的女子,脸上淡然,手拿着洒水的银缕朱文铜壶,往花瓣上面浇水。花瓣上布满晶莹的水珠,一片片舒展,呈现出清明的芬芳。 宫人们在身后垂手而立,一个嬷嬷站在中间,怀抱着粉妆玉琢,明日便是周岁的小人儿,神情拘谨。最近洛贵妃的脾性越来越奇怪,以前是刁钻心狠,现在却是极为的安静,不管那些嫔妃如何来闹,如何在面前说漪澜殿的得宠,娘娘都充耳不闻,只是安静的呆在自己的宫中。 照理来说,他们这些奴才,应该庆幸的。舞贵妃皇宠隆重,太后已经日暮西山。若是自己的主子还是以前的性子,处处和漪澜殿寻了不对,那么他们也只能是跟着倒霉,在皇上面前讨不了好去。 可是为何偏偏主子改了性子之后,他们反而越见害怕,如履薄冰。 脖子上戴着金项圈的如玉嘴巴张开,吐了几个泡泡,也许是觉得氛围太过安静,忽然哭了起来,嘴巴里咕咕哝哝。 洛璇本来正在浇水,眼看着自己几个月前种下的牡丹开的如此繁盛,就仿佛见到自己当日定下的计谋一步步走向成功。心中的得意参杂着某种不知名的悲哀,侵占了心神。 只是,听见女儿的哭声,连忙丢掉了手中的铜壶,转过身,扔给嬷嬷一个怪责的眼神,将如玉抱到怀中。 教养如玉的嬷嬷吓得不轻,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上,还是身边的澜沧眼明手快,扶住了她,低声提醒道:“你也是积年的老人了,在娘娘面前,如此失礼。” 那嬷嬷连忙告罪,洛璇依旧不说话,不过轻看一眼,只是轻轻抱紧了女儿,一下下的摇晃着。 澜沧叹口气,现在的主子,神情性子太过诡谲,连她,每每见到了这个从洛府中就开始伺候的主子,也觉得心里冷颤。一个人,怎么可以变到这样的地步。眼里,一点温暖也看不见,至少,以前还可以看见那双眼里,对于皇上的爱恨纠缠,而现在,一汪死水,唯有在看到小公主的时候,才有一种轻微的波动。 那种感觉,就好像……脑海里蓦然闪现当初惠娴皇后被赐死的那一晚上,皇上登上龙座时,打量朝臣的眼神。 心中一跳,果然还是爱的缘故么,连改变,都这般相似…… 澜沧看到被哄得咯咯直笑得如玉,想起过三日就是公主周岁,可惜宫中上下尚未打点,不由得问道:“娘娘,公主的生日,该如何操办。” 摇晃女儿的手微微一顿,洛璇嘴角,难得牵出一丝怨愤的笑容,继而淹没无踪,似是满不在意的道:“横竖皇上也没有说话的,我们便在自己宫里给公主抓周吧。” 这个女儿啊,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过她父皇的疼爱,后来有了一个香雪,更是没有人在意。而如今,那个女人有了身孕,宫中上下,谁还会看一个小小的失宠的公主。 不过,皇嗣么,舞琉璃,我倒是期盼你早日产下一个孩子来呢,最好还是一个男婴,不知道皇上看见他最心爱的女子,生下双头之子,会有什么反应! 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女儿,巴掌大的脸上带着不懂世事的笑容,嘴巴动了几下,依依呀呀的喊出嬷嬷苦心教导的母妃二字,心里有种悲伤的温暖。 “如玉,如玉,你再忍一忍,只要你熬过了这么一个无人问津的生日,母妃以后,定会为你争来许许多多万人朝拜的生日。该是你的,母妃会一样不少的为你拿回来!” 心里那个欲望逐渐强烈,洛璇的脸上不自觉散发出浓烈的杀意,澜沧害怕的后退两步,心中惊疑,这个娘娘,到底是怎么了,这段时日,这种样子,她并不曾少见啊。 惊疑间,一个小太监匆匆而来,澜沧认出乃是慈安宫中的人,连忙叫了起。 洛璇并不曾抬头去看,对于慈安宫,她这段时日也不曾常去。她现在需要安宁的待在宫里,越是沉静越好。因为,待那个女人产下怪胎后,必会掀起一场风雨。皇上不可能不查,她的安静可以避免许多的风波,而太后,是最有可能,最有权柄谋划这件事情的人。她怎能再和太后过从慎密。 太后啊太后,非是洛璇要你当这个替罪羔羊,不过下手的人是您的女儿,将我引入宫廷的人是您,您也休怪我无情了! 小太监见到洛璇不太搭理的神色,说话也小心了几分,“启禀娘娘,太后叫奴才来请娘娘过去。” 洛璇眼光依旧着落在女儿的身上,那柔柔的小手指,正紧紧的捏着她不放。神色娇软,语气不由缓了几分,“可是有什么事情?” “回娘娘的话,今日公主和驸马进了宫给太后请安,太后说公主也是快临盆的人,说不定便是最后一次入宫请安,因此请娘娘过去一家人乐呵乐呵。” 端静么,洛璇抬头,眼看着面前的繁花似锦,每一朵,都盛开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如同事情的发展,似乎渐渐的,就要回归原位了,只要除掉了那个女人,一切都会好的。 “本宫去换身衣服,你先回去吧。” 小太监浑身浸满汗珠子,最近每一次过来,见着这个变得安宁的洛贵妃,心里都如同打鼓一般。 问了安,小太监匆匆离去,洛璇略一思索将手中的如玉交给嬷嬷,嘱咐了她待下去给换一身敞亮的衣衫。自己也进去换了衣服。 轿子行进在宫道中,素手掀开轿帘,一手拍打着怀中的女儿,抬眼往外面看去。有种奇怪的清幽闯进心中。 洛璇脑海中忽然回忆起曾经这里面的姹紫嫣红。三年前的后宫,那个时侯的她,还是一心一意期盼皇宠的女子。可是每一次,行进在宫道上,她从来都不喜欢掀开轿帘。 只因为,每一次掀开,她都会看见御花园中,碧波庭下,无数或明艳,或娇俏的女子,绚烂宫服,灿笑在华丽妖娆之中。而这些女子,都是属于一个人,她的丈夫。每一次看见,都是难忍的辛酸和愤恨。 而现在,她敢掀开了,不惧怕,或者说是心死的面对了,却发现,曾经她愤恨的那些女子,一个个都消失了踪影。孙嫔,因为谋害公主被赐死。然后,后宫的喧嚣不仅于此。 一个孙嫔,并未止住了他的杀意。李妃,许昭仪,常贵人……无数个他曾经宠幸过,甚而没有看过一眼的女子,因为各种近乎匪夷所思的罪名,纷纷离开人世,成为宫中上空幽魂中的一缕浮云。 可惜,那个君王,那个他,不惜背负这一切杀戮的缘由并不是她。只是为了那个女人,那个他呵护在漪澜殿的女人。 漪澜殿,舞琉璃,皇宠太盛,身怀龙种,想要下手的人太多。尤其是后宫之中。他防得了一万,防不了所有。所以他选择了一条血腥的路,来维护他的珍宝,不惜错杀,绝不放过,以杀护爱。 凡事有能力威胁到那个女人的妃嫔,都已经被他用各种罪名斩杀殆尽。剩下的,不过都是一些懦弱无能的人。也是将来,绝不可能阻挡那个女人成为皇后的人。他,已经在开始为那个女人登上后位铺路了啊…… 洛璇的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若她不是宫中的洛贵妃,若不是她这些时日还算安分。恐怕他最想除去的人是她吧,只要她现在露出一点点威胁到那个女人的迹象,皇上,她的表兄,绝对不会再顾及什么朝廷政局,立刻下手。 算计,杀戮,皇上,您尽管天怒人怨,为魔护她,一个月后,若是您看到自己的孩子,不知道您会否后悔今日的杀戮! 眼光一闪,微风拂面,吹动轿帘,洛璇眼中,映出金水桥边,两行清晰地身影,默然无言,相对心伤。 那是…… 金水桥边,齐孤寞立在桥头,远远地看着对面那个刻入血脉的身影,唇翕动,却无言。只能任凭风吹起他身上的龙袍,感觉到丝绸抚过肌肤的丝丝凉意。 又是四月过去,足足四月,他每夜站在屋外。看琉璃孤独的立在屋中,脸上是化不去的愁思和悲伤。他想要进去搂紧她,将她的忧伤全部吞噬进去,可是,每一次,都是害怕的收回脚步。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唯一清楚的,只是,他绝不要琉璃有一丝一毫的勉强。他所爱的琉璃,便是要他这样等待上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娘娘,皇上在那里。” 红妆在旁边轻声低语,见到琉璃依旧是一副怔忡的景象,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叹气。 皇上和娘娘到底是怎么了,若说是娘娘惹恼了皇上,可皇上每日每夜悄悄地探视,那样的不舍眼神,那般的柔情万千。甚而在雨里依旧会默默站立屋外,这样的疼宠,又怎会是弃了娘娘。 冷眼看来,却仿佛是娘娘有万般的心事在心头,虽说每日依旧看书习字。为了腹中的皇子,作息极为安稳。可漪澜殿上下,都看得出来,娘娘不开心啊,自从四个月前娘娘去了暴室,又叫了冰影去给孙庶人两个求了请,娘娘便再没有露过一点笑容。就连上次苏世子前来探望,也只能黯然离去。 红妆心中忐忑,碧玉也暗自着急,不禁有些急道:“娘娘,您好歹和皇上说说话吧。” “碧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和娘娘这般说话!” 红妆目如寒冰,怒斥出声,碧玉被一声轻斥,这才明白自己的逾矩,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说话,然而红妆的心里,对于碧玉的戒备,不由得又增加了几分! 只是,琉璃并未曾听见碧玉说的话,她,一双如水秀目,已经沉浸在对面的男子身上。看风卷衣物,衬出男子的轮廓,心中刺痛。 她的寞,又瘦了么。脸上的神情,那么孤寂和无望,让她如同被针细细密密的扎过。一下下的痛,一下下的酸涩。 她还是伤了他么,她真的不想如此。每一次,看见那漪澜殿中的莲花正好,看殿中应和她所有心意的摆设置备。甚而每一天,看见桌上,她最喜好的菜肴。她都知道,这是谁的全心全意。 夜凉如水,月色高悬,无数个晚上,她看见漪澜殿外被月光拉扯的颀长的身影,即便是隔着窗户,她也能感觉到寞凝滞的呼吸,里面充满了悲伤。 她努力过了,想要拉开窗户,或者干脆奔出去,告诉寞,她一直爱他,一直爱他啊。可,每一次,当她鼓足勇气,踏出那一步,眼前就会出现另一幅场景。 她绝美清婉的姐姐,倒在血泊之中,旁边是寞绝情的笑。明知道那样的画面不是真实,明知道寞应该是唇染血痕,在旁边同样的心痛如绞。偏偏那种令人窒息的犹疑就是束缚住了她,最后,她只能妥协在那丝疑虑里面,连自己和寞的甜蜜过往都统统画作利剑。然后,困坐愁城! 这便是爱的太深的痛么,爱太深,因而容得下的东西,便也太少……能够原谅的,更是极致到细微。 到底还要多久,手附上肚子,也许等孩子生下来的时候,看见那张相似于寞的脸庞,她的心,就会更加坚定。现在,就先如此吧。若是相见,若是对上,或者,她不经意的心,说出来的话,反而会更伤了寞几分。 幽幽一叹,琉璃对着身后的宫人道:“回去吧。” “娘娘。” 红妆轻唤了一声,见琉璃神色坚定,只能遥遥对着齐孤寞行礼问安。叫了太监将轿子折回漪澜殿中。 轿帘放下,思念的眉目再也不见,渐渐退出视线,齐孤寞不由得苦苦一笑。他的琉璃,还是不愿意原谅他。 身形晃了晃,推开伸手欲扶他的易坤,语气里,有丝无能为力的疲惫,“摆驾回乾阳宫去。” 易坤张嘴欲言,仍是无话,叫了宫人摆驾。 两个相爱的人,桥头对望一刻,彼此转身,金水桥上,重归平静。只留下淡淡的相思之苦。 第一百七十九章 慈安宫中乐融融 第一百七十九章慈安宫中乐融融 见到齐孤寞失魂落魄的笑容,更见到他眼底那种心甘情愿的等待。(.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洛璇的嘴角不由得牵起讥讽的笑容。原来,他也有这么样的一天。这个样子的皇上,倒是颇有点像昔日的自己呢。 轿帘放下,宫人们抬着轿子沉默无声的往前行进,不管方才他们看到了什么,都只能腐烂在心中。在这个深宫之中,最不缺的,便是人了。 半刻之后,轿子停在慈安宫门口,澜沧伸手打开轿帘,将洛璇扶出来。 脚踏入地面,有种萧瑟之感。洛璇抬头,依旧是大气华美的宫殿,不过,少了很多的人气。 曾经,不管她什么时候过来,这里总能看见无数垂手等待主子的各宫奴才们。现如今,只怕都挤到了漪澜殿那边去了。宫中人,从来只认权势富贵,所谓太后,若是无权,亦是一个虚名而已。 何况,如今皇上大权在握,又和太后交恶,那些渴望分得微薄皇宠的女子,又怎么还肯到这里来。 “皇贵妃娘娘来了。” 崔嬷嬷眼尖的看见洛璇,连忙迎了上来。洛璇淡淡一笑,随着崔嬷嬷往里面走。 “皇贵妃这几日身子不爽,未曾过来,可叫太后想念的紧。” 崔嬷嬷一面领路,一面随意的说着话。 洛璇闻言,不由得暗自好笑。身为宫中积年的老人,崔嬷嬷的嘴果然很厉害圆滑。哪怕明知道她是有心疏远,也能找到这么一个台阶。 只是,不知道这一个台阶是太后的安排,提醒她这段时日的作为,还是不过一句转换的无心之语。 而那一个皇贵妃,每一次听见,洛璇的心,都忍不住颤抖一次。皇贵妃,皇贵妃,她和舞琉璃都是皇贵妃吧。不过,如今在宫中上下,谁还会真心的将她当做皇贵妃呢。只一些口头上的恭敬罢了。 神思恍惚间,上方一个略带柔和的嘶哑声线发出。 “洛贵妃可是带着小公主过来了,快,快抱过来给哀家看看。” 洛璇抬头,迈过门槛,抱着如玉的,身子微微曲了一下,还未的及请安,就被太后叫了起身,崔嬷嬷也将如玉抱了到上方,送至太后的怀中。 方才坐定,洛璇才看见上方抱着如玉逗乐的妇人,竟然双鬓斑白,不过短短数月,如斯老矣。昔年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气魄早已不见。就连那些纹路中隐藏的风霜刀剑,也被无声的磨灭在儿子连连不断的狠厉中。 一只金镶翡翠凤凰钗在太后疏落的白发上摇摇晃晃,象征着这位妇人过往极致的巅峰权势。洛璇认得,那是天祈朝皇室历任皇后之物。曾经太后有机会将凤凰钗给她,只可惜,那个时侯的太后,还舍不得这个美好的权利,然而,到了如今,想要给谁,已经再不是太后能做主的了。 现在还在太后头上炫目的凤凰,只是因为后宫暂时无后。皇上的心中,应该早就有了定论了吧。 凤凰钗,凤凰座,多少岁月里,她从小就被教导着一定要得到的东西。如今与她,已经不是如此重要了,昔日想要,是因为想要所爱之人亲上为她梳髻插钗。现下,她要的,只是最后的胜利。如此而已…… 只是,为何她今日看到太后,忽然起了不确定的模糊光影,仿佛看见自己,不久以后的结局。白发如霜,一无所有。甚至,连短暂的辉煌都不能拥有。 心里辗转,洛璇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出神,忽闻有人在耳边说话,回过神来,却是一脸笑意的端静,柔柔的抚着自己的肚子。对着她,盈盈浅笑。 “洛贵妃可是想到什么事情,居然这般出神?” 洛璇勉力一笑,看端静的脸上,此刻充满了许久不曾现的祥和,身段丰盈,不仅肚子极大,脸上也圆润了许多,肌肤下,泛着淡淡的红晕。显然,这一段时间,过得极为舒心。 端静的身边,是那个依旧看不清息怒的男子――上官城璧。黑衣摆动,冷漠的脸散发出魅惑人心的气息,似魅似邪。 “公主见笑了,看公主气色不错,想来驸马对公主必然极好。” 洛璇微微笑着,果然看见端静一脸羞怯的笑意看向身边的上官城璧道:“城壁,他照顾的我很好。” 虽然很少言语,但是衣食住行,都安排的很妥当。家中的奴仆都得了他的交代。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她,要她必然能够安稳的生下孩子。 可惜,端静眼中快速的滑过一丝黯然。自从那一次之后,城壁就再也没有去过她的房,总是独自睡在书房。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的城壁,依旧寡言少语,可对她的态度,是再也没有见过的温柔。 只能在心中暗自鼓劲,慢慢来吧,只要这一次,给城壁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孩子,只要宫中的那个女人,同时生下来孽障怪胎。城壁就会知道,谁才是最能带给他幸福的女子! 轻轻拍了拍端静的手,洛璇的笑容里平添了几许打趣和放心,“驸马倒是个体贴的人,如此,公主就有劳驸马多多照顾了。” 上官城璧轻抿了一口面前的茶水,感觉到滚烫的水进入心中时,角落里无法调和的凉意。挑眉一笑道:“这是我的本份,洛贵妃不须多言。” 视线辗转落到端静鼓起的肚子上,上官城璧的笑容更加深意起来。 “何况,我可是很期盼公主腹中的骨肉降生。” 真的是很期盼呵,那个时侯,小舞的孩子也该出来了吧,一定会是个最可爱的仙子转生。无论是男是女,小舞的孩子,便是好的。哪怕,这个孩子身上是另一个男人的血脉。 而孩子降生的时候,也是他看见这两个女人梦破的时候,他一定会睁大眼睛,看着两个女人癫狂崩溃的模样。尤其是端静,若是知道反而自己生下来双头怪胎,不知道那样的表情,会是如何的让他心悦。 端静眼见到上官城璧望着她的肚子出神,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光芒。心中不禁泛过缕缕甜意。 毕竟是自己的血脉,城壁,还是在乎这个孩子的吧。看来,只要是她平安生下来孩子,必定,必定就能得到她渴望已久的幸福了。 眉目含羞,嗔道:“城壁,你老是盯着我的肚子看做什么。” 上官城璧收回目光,见到端静羞怯的神情,薄唇一展,脸上的邪气肆无忌惮的带着寒意散发出来。只是再不说话,用茶盖轻轻的敲打着手中的茶盏边缘。 第一百八十章 抓周之礼有缘由 第一百八十章抓周之礼有缘由 彼时,洛璇的目光正好从端静的腹部收回,电光火石间,对上上官城璧那一抹来不及散去的笑容。身子竟然不由自主的僵硬战栗。那种酷寒之色下的阴霭,成功的让她感到了恐惧。 不知道为何,洛璇固执的感觉到,这样带着期盼的目光,并不是对于血脉的期许,而是另一种游戏般的猎取。 心战栗,人颤抖。不禁的又看过去几眼。然而,那种稍纵即逝的波光是她再也无法见到的。映入眼帘中,不过是上官城璧安然喝茶的场面。眉心一簇,洛璇也只能就此打消怀疑。 太后开开心心的逗了许久如玉,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再过三日,该是如玉的周岁生日了吧。可曾安排好了抓周礼。” 洛璇见太后问话,完全的将心神抽回来,淡淡的道:“牢太后挂念,如今舞贵妃有喜,臣妾也不敢多加隆重其事,打扰了舞贵妃的清净。是以准备在飞燕宫中热闹一下就行。” 太后立时板起脸来,“这是什么话,舞贵妃怀的是龙种,难道如玉就不是皇上的龙种不成。” 本已经衰颓下去的脸竟然在此时焕发出一种昂扬的斗志,好比垂暮的落日,总是,还有一丝虚无的光亮。不会猛然间就从高处隐于黑暗之中。 “好歹还是皇上的长公主,该好好庆贺一番。” “长公主。” 慵懒悠长的语调,夹杂着浓浓的不屑之意,太后和洛璇同时闻声望去,只见到上官城璧低垂的头,青丝飞扬在看不清神情的脸边,唯有噙着的笑容分外明显。 太后皱了皱眉,道:“城壁,你这是做什么?” 上官城璧仍是一笑,笑声很轻,却能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城壁,你……” 珠钗摇动,对于上官城璧完全昭示的不放在眼中,太后已经气得胸口起伏不已。 端静从旁见了,连忙道:“母后息怒,城壁他,他只是……” 只是了许久,端静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辩解,毕竟城壁的不屑之意表现的太过明显。(.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可,这到底是她的母后啊。帝国中最尊贵的女子。哪怕,只是明面上的。 “太后,微臣只是想告诉您,皇上早已下旨,钦封昭和公主为长公主。您如此手法,传到有心人耳中,恐怕徒增烦忧。” 清清淡淡的语调仿佛缭绕着一层冰雾吐出来。太后被上官城璧的态度气得不轻。偏偏他字字句句说的都是事实,不能反驳。 天祈朝位分森严,圣旨钦封的长公主地位和别人截然不同。不管是谁,若是弄错了尊卑,都会给别人落下把柄。哪怕,那个人是太后。皇上之母。 何况如今,太后苦苦一笑,她心中早已清楚,自己的儿子恨不能废了她,剥夺掉她仅剩的尊荣。她若有个行差踏错。她就再不是太后了。 可……恼怒的看了上官城璧一眼,这个上官城璧分明是没有将她放在眼中。原本以为,这段时日,他和端静相处的极好,端静又有了他的骨肉。对于洛家,对于她这个母后,他也该尊敬几分。 没想到啊……冷心冷清处依旧如此…… 然而,她奈何不得,昔年她可以翻手为云,今日,这个女婿,他掌控的上官家族,早已是她重要的支撑。她如何敢怪责什么。 目光浑浊,这便是虎落平阳的结果么,争了一生啊,儿子,女婿,甚或和她越来越远的女儿,都已经是渐成两端,死敌一场。 “母后,我看洛贵妃一心想要在自己宫中为小公主抓周,如此自在一些。不如就依了她的意思。” 端静见得场面尴尬,连忙从中转换,说了些别的事情。 太后冷冷一哼,不满的看了上官城璧一眼,越加搂紧了怀中的如玉,道:“不是长公主,也是皇上的嫡亲血脉,自我天祈朝开国以来,哪有皇上的嫡亲血脉不在宗亲大臣面前抓周的道理。” 一个嫡亲,让端静和洛璇两人终究明白为何太后要如此固执于一个抓周礼。 原来,天祈朝一直注重抓周典礼。尤其是皇上的嫡亲骨肉,必得要皇室宗族长老见证,祝告祖宗后,方可在太庙前实行抓周典礼,所抓之物甚至关系到今后皇子皇女的封号。也是向众人宣示地位的机会。 是以,若是太庙抓周,便是嫡亲血脉,那么,生母的地位自然也就是后宫最尊者,否则,怎担得起嫡亲二字!若是在自己宫中自己置办,那无疑是向天下昭示,这个公主,连带着洛贵妃都已经彻底在后宫中失宠了。 而太后,决不能容许这样的结果!因为,那也预示着洛家的没落! 洛璇心中冷笑,原来如此,说来说去,争得还是朝堂上的格局。她早已怀疑,太后从来不曾分给如玉多少关爱,为何今天会对她的一个抓周礼这般重视。祖母啊…… 不过她并不像符合太后,她也知道抓周礼对于如玉的重要性,但是现在她宁可委屈一二。也不愿去和那个已经成魔的男人对上。 唯有端静,见到太后坚决的神情,这些日子的修身养性,让她对于自己的皇兄和母后之间又恢复了一丝希望。皱眉小声的道:“母后,皇兄,是不会答应如玉在太庙中抓周的。” 既云嫡亲血脉,她的皇兄,整个人,整颗心都埋葬在了那个女子身上,怎能再容许,有人越到她的前面,侵犯她独一无二的威势。母后此举,不过徒增烦忧而已。没有皇上圣旨,天祈朝女子,决不能入太庙一步。太后亦如此。 太后愣了一下,冷声道:“就算不去太庙,也该在乾阳宫中大摆宴席。请宗亲们来观礼。” 昔年,那些得宠却不够尊贵的妃嫔,便有前例,在乾阳宫中,最尊贵的地方举行抓周礼,那亦是一种别样的荣宠。 “可……” 犹豫了许久,端静终于还是将话说了出来,“可那还是要皇兄的准许才行。” “端静,你可是如玉的亲姑姑,难道就不该在皇上面前进言一二?” 太后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几丝威胁和怒气。 端静抬头,见到旁边的洛璇只是但笑不语,心中一沉,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此时的心机,深沉的谁也看不清了么。 可母后,到底还是母后,便是她如此汲汲于名利不放。不过一个抓周礼,也不是太庙,她便去说说,又有何妨。 “母后放心,待会端静前去给皇兄请安的时候,定会将小公主的事情放在心上。”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重又恢复笑颜,片刻之后,忽然抬起头道:“吃罢饭,哀家随你们一起过去乾阳宫,哀家也好久没有见过皇上了。” 端静惊愕,唇惨白的张了张,似是想要说什么,终还是忍了下去。 蓦然间,安静的大殿中传来一个戏谑的语调,上官城璧悠悠道:“太后,您难道不知,如今舞贵妃临盆日近,皇上已经将起居作息都搬到了漪澜殿的龙翔阁中?” 眼神随意打量了一下外间的日头,不顾太后青白的脸色,继续道:“如今午间议事时辰已过,想来皇上必然到了漪澜殿,是以臣和公主必是要去漪澜殿给皇上问安的。” 上官城璧难得说这么长篇的话语,却都命中了太后心中的大忌。见到太后青筋勃发,几欲昏厥过去的神情,上官城璧心中自冷笑。 “城壁。” 一双柔荑越过隔离的桌案,握住了他,上官城璧对上端静恳求的眼神,淡淡一笑,重又低下了头,不再说话。这样的态度,让端静心中一喜,城壁,终还是在乎她的吧。 殊不知,上官城璧今日有意挑衅太后,一是为了激的她再度动手,窥探洛家背后剩下的势力,再一个,却是洛璇那种超脱局外的态度引起了他的警惕,想要看看,她到底能隐忍到什么样的地步。 太后已经是心境不再,一个连怒气都不能控制的老人,他再不会放在心上。然而洛璇,忍字是心头最痛的一把刀。一个女子,从后宫的云端跌落至此,还能安稳以待,听见所爱的男人纡尊降贵,搬去了漪澜殿照顾别的女子,依旧面不改色。 这样的洛璇,必定心中有大计在身。而他,绝不容许,一丝一毫的错漏发生。他的小舞,就是伤了一根发丝,他也要天下人陪葬! 也许,回去之后,他该再找人查证一番,到底这个女人的身后,还隐藏着些什么。或者,那个金丝芙蓉和蝶金香并不是她全部的安排。 黑发挡住上官城璧冰雕一般的脸庞,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他如狼一般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太后怀抱着的小女娃身上。 那是洛璇的死穴,如果…… 唇角轻轻一扯,上官城璧复又拿起面前的茶水,轻啜了一口,只是袖袍舞动的时候,一道指风伴随着薄微水雾散出去,凌厉的冰针在没有人能够看得见死角打中襁褓中的小娃。 慈安宫中,猛地传出哭声,太后皱眉低头,看着怀中突然哭泣的婴孩。 洛璇心中绞痛,豁然起身走了几步道:“太后,如玉哭闹,还是交给臣妾吧。” 太后眼神冷淡,将孩子交给崔嬷嬷抱了下去送到洛璇手中。 见到女儿哭的红通通的小脸,那红艳浮华的和往日完全不同的潮色让她惊疑,将如玉的襁褓打开检视了一番,直到没有一丝伤痕,心跳,慢慢平复。 洛璇的举动惹了太后的冷哼道:“洛贵妃,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还以为哀家下手伤了如玉,好歹,她还是哀家的宝贝孙女呢。若不是为了她的周岁礼,哀家今日又何须费神。” 洛璇自知刚才陡然而生的情绪已经引起了太后的不满,连忙告罪,太后直到如今局面,也知道她疼爱如玉,扔过去一个冷冷的眼神,不再说话。 而上官城璧,见到对面那张犹挂着泪珠,从襁褓中露出的小脸,笑容,更加邪肆起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金丝芙蓉再起雾 第一百八十一章金丝芙蓉再起雾 “这些日子,她还是这样?” 苏远轩捏紧了手中的折扇,化不开的担忧凝聚在眉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远处的璃儿,站在窗前,神情平静。但是那种眼神,潜藏在心里的悲哀,让他感应的心都痛了起来。 齐孤寞无言的看了许久,心,同样的痛,同样的伤。 “后悔么?” 这一刻,苏远轩忽然想知道,在当年的隐忍后,现在的齐孤寞,会不会觉得当初所做的背负,其实是一种错误。 “我没有选择。” 语音一顿,齐孤寞想起了昔年的痛楚,那种绝望到极致的悲哀。无数个漫漫长夜里面,夜深人静的时候,大汗淋漓的醒来,看见的都是清扬绝丽的脸。 清扬一直是骄傲的,哪怕是在临死的时候,都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固执的交待了所有的事情。然后,更加固执的带着一种最美丽,最安详的姿态离去。唯有她嘴角的一点红艳,在苍白的脸上呈现出极致的对比,才让人能够意识到那个时候的清扬,其实早已在地狱的边缘。 清扬的死,让他从只懂得风花雪月,吟诗作对的太子,变作今日的绝情帝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梦靥陪伴他许久,初初惊醒的时候,身边都是空荡荡的冰凉。 想要寻找一点安静,推开窗户,大殿的侍卫,门边的宫人,一个个都是太后身边的爪牙。到了后来,他开始宠幸妃嫔,在睡梦中,他也不能喊出心中的所想。因为,他不知道,那一夜侍寝的人,是不是太后又从哪里找来的暗棋。 第一年的隐忍,他宠幸了洛璇无数次,每一次,都闭上眼睛,心中翻江倒海的不是欲望,而是一种恶心的冰凉。第二年,他有了自己的势力,一步步的,从后宫中剥离,将身边的人全部换上心腹。第三年,他已经手握可以和太后抗衡的半壁河山,于是,对于洛璇,对于那些费尽心机被安排进来的女子,他终于可以肆意妄为。终于可以不用忍受心中排山倒海的鄙夷,让她们躺在身边。 他不知道这些年经历了多少。唯一清楚的一点便是,如果当初躺在他面前的人,是琉璃。他,无法忍受!无法忍受这么多年的孤独。 琉璃是他生命中的一束光,他紧紧抓住的温暖,这种温暖会让人上瘾,无法自拔。若是有人夺走了,他没有理智来费心思量,只会采用最直接的方式,毁了那些人,然后一起下地狱。(.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而清扬,这些时日,齐孤寞忽然弄明白了一件事情。为什么他如此恨那些夺走清扬的人,还能隐忍如此之久。直到如今,见到琉璃悲伤的脸,他才明白。原来,不是爱的不够深,原来不是为爱而生。原来,只是不爱。 他和清扬,是太平盛世中的清幽兰花,感情纯美真挚,却是他对于女子才华容颜的欣赏。而他对琉璃,是雪地里经过酷寒后洗礼出来的雪莲,不管中间有多少阻隔艰险,他都决绝的要这朵花开出长长久久的花朵。 原来如此呵……所以不能忍受琉璃受一点伤,原来,爱琉璃如此之深,所以,对不起,清扬,你为我献出了生命,而我到如今,才明了,我永生,都无法真正实现当初的誓言。 所以,我当初的别无选择,只是因为不爱,别无它由。 “你该知道,我对于你所有的忠诚,只有一个缘由。” 不想去理会齐孤寞此刻的所思所想,苏远轩只明了,若是他的璃儿再如此心伤下去,他心中滔天的愤怒,真的会毁掉所有的布局。 齐孤寞自嘲一笑,仿佛没有听见苏远轩话中若有似无的威胁,“我知道,你要保护的人,从来就不是我。” 这一句话里面,去了一个朕字,完全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来说。 微风轻摇,了解了齐孤寞想法的苏远轩,也只能无言皱眉。事到如今,他能如何。他的璃儿如此深爱身边的这个男人,他就只能选择继续守护下去。 回眸间,对面的窗户缓缓关上,女子侧影清晰的映照出,惊鸿一瞥中,淡然无所依的眼神穿透苏远轩的心,唇角一瞥,对上痴痴凝望,不愿回首的帝王。 “她一直爱你。” 窗户已经完全关上,齐孤寞再也见不到梦回千百遍的容颜,心里有丝失望,说起话来也仿佛充满了抑郁之感。 “朕一直知道琉璃是爱我的。”可惜,就是不肯原谅我。 轻轻晃了晃扇子,苏远轩笑道:“你放心吧,璃儿只是困在自己的心结中,她并未恨过你,怨过你。” 惊喜乍现,转瞬又带着一些不敢相信,若是琉璃没有怪过他,为何这些时日就是不肯见他! “你如何知道?” 苏远轩好笑的看着齐孤寞此刻的惶恐不安,心里面竟然莫名的有种幸灾乐祸的清爽感觉。对于璃儿的心绪,他从来就是独一无二的心有灵犀,哪怕这个男人,最终得了璃儿的心,他也无法攻占那份从小培养起来的默契。这,该是他今生唯一胜过齐孤寞的地方了吧。 “璃儿方才,对我笑了。” 那一笑里面,有太多他们之间彼此熟悉的意味,和他一月前来看望璃儿时的笑容不同。所以,他明了,这是种不能解释的彼此相知。 齐孤寞脸色青黑,难得的对于早已放下的苏远轩起了嫉妒之感。语气里充斥着一丝酸味道:“对你笑了,是没有怨我?” 这个苏远轩,一定是故意生来气他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甚至是将来,他都可以预料到,琉璃对苏远轩的态度必定都不会变,永远是这么信任和依赖。而该死的苏远轩,也确实每一次,都能完美无缺的抓到琉璃的心思。让他总是生出一种挫败感。 也许,等办完朝廷的事情后,他应该给苏远轩封个藩王,他宁肯裂土封侯,也要远远将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打发出去。反正,苏远轩是绝对不会有反叛作乱的心思。 帝王的想法,苏远轩并不清楚,反而鼻尖是不是窜进的一丝幽香,让他精神渐好。回过头去,香炉里面的热气丝丝散发。 “这月的金丝芙蓉香味道似乎浓了一些。” 第一百八十二章 问君是否应有悔 第一百八十二章问君是否应有悔 齐孤寞见到苏远轩忽然就将话题转了过去,又想到刚才苏远轩说的琉璃并未曾怪他恨他的话。虽则心中没有深究,可也明白苏远轩从来没有错估过琉璃的心思,心情不由得好了许多,也就顺着苏远轩说了下去。 “漪澜殿里用的香不都是你送进宫的么?” 苏远轩拿着扇子将鼻尖的香味随意挥了挥,有些不悦的道:“这些人是如何办事的,璃儿就快临盆了,这香味太浓了反而不好。” 当初璃儿喜欢这个香味,正是因为它足够淡雅。所以他才费劲心机的将祖传织造金丝芙蓉香的江南曲家买入苏家产业下面。也交待了送入宫中的香料必以淡雅清香为主。怎么,还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脸上不悦之色顿显,几步走近香炉,揭开铜盖,里面尚未燃尽的香料静静躺在其中,下面一点暗蓝色的火焰隔着银网灼烧。一掌扫尽余火,苏远轩两指夹起香料,凝神一看,忽然面色大变。 “这是谁送进来的东西!” 齐孤寞听见苏远轩气息沉重,怒容满面,心知有异,连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远轩手中捏着香料,清雅的容颜上是很不能将人剥皮拆骨的恨意。(.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这个香料,看上去和平日的无异,只是调制的时候,金丝草的分量加重了一倍,香味太重,效用和麝香无异!” “麝香!” 齐孤寞脸上神情变幻交替,他不似苏远轩师承落英宫,精通药理,可是麝香,当初因为琉璃有孕,他曾经召见过御医,询问过孕妇需要注意的东西,自然之道,麝香,是什么功效。对于孕妇,天长日久,只能有一个功效,堕胎而已! “那琉璃?” 来不及思虑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敢在漪澜殿中动这般手脚,齐孤寞已经先想到琉璃腹中的骨肉。那是他和琉璃的孩子,他答应了琉璃一定要保住的孩子,在这个时候,若是胎死腹中,琉璃她…… 钻心一样的痛和担忧,两眼望着苏远轩,他不敢贸然去告知琉璃这个消息。也不能在今早御医已然问诊过后的情况下招人进来给琉璃把脉。否则,聪明如琉璃,必定会想到其中出了一些问题。他承受不起任何一丝关于琉璃的损失了。 苏远轩已是一般的心中擂鼓,在拿起面前的铜炉,观察了半晌之后,脸上的躁动之色终究慢慢平复。 “这个香,应该是今日才在漪澜殿用上的。” “你如何知道?” 虽然知道苏远轩如此说法必然是有着缘由,可齐孤寞依旧想要确定一番。 扇面指了指炉内香料燃烧后的红痕,苏远轩淡淡的解释道:“金丝芙蓉香里面加了金丝草,如是分量正常,只能宁神补气,对身子有益。而正常的金丝芙蓉香,在铜炉里面燃烧过后,炉里的颜色必是赤红色,若是加了一倍的金丝草分量,那颜色,就该是火红色。” 将铜炉斜着露出里面给齐孤寞看了后,苏远轩笑道:“照这个颜色深浅来看,加了分量的香料,应该只是燃了不到半个时辰。” “今日这香,该是今早送进宫中的,而琉璃那里,用的是前日里剩下的香料。” 齐孤寞松下心头紧绷的气息,为了以防万一,终究还是叫了红妆进来,叫她前去探视琉璃那里是否正在燃香。直到得知这几日,琉璃都因为睡得安稳,又因为金丝芙蓉香太过昂贵,心中不愿在后宫中引起太多流言蜚语,所以不需必要的时候,早已不用。这才心中大定。 红妆看着苏远轩和齐孤寞二人如释重负的神情,困惑不已。不过得了齐孤寞的暗示,约略明白跟后宫朝堂的事情脱不了干系。只是遵照嘱咐,依旧如同无事一般前去伺候琉璃,召见的事情,只字不提。 确定了琉璃无事,齐孤寞的心,就有了处理事情的闲暇。 “依你看,是谁下的手?” 居然还敢对琉璃下手,原以为,经过这几个月,他近乎宁可错杀的血洗后宫态度,那些不安分的人,终究还有一些顾忌,可以让琉璃安心的生产,没想到,还是有这样不识好歹的。或者,他应该做的更狠上十分! 冷冷一笑,齐孤寞的脸上,再度出现了痴迷血腥的神情。 “是谁下的手?” 苏宇轩不紧不慢的盯着齐孤寞,“除了皇上后宫里面的那些人,皇上一位,可曾还会有别人?” 这话分明就是讽刺齐孤寞后宫争斗连累了琉璃。即便明知道苏远轩说的是事实,的确是后宫诸人下的手。齐孤寞嘴上却并未见得肯落下多少下风。 “金丝芙蓉香一向是你负责进上来的,如今出了事情,自然该从你那里查起。” 一番话说的苏远轩面孔陡然杀机闪现。绷紧了脸道:“皇上放心,微臣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已经百般小心嘱咐过,宫中女子的手段,很多时候比征战沙场的男子更加狠上十倍。他长于侯府中,母亲又是长公主,这样的事情,早已是司空见惯。 所以,漪澜殿的一切用度,都是从苏家供应进来。没想到,苏家下面,竟然有人敢做出这等事情,他这一次倒要看看,是谁干的好事。 想到这里,苏远轩又有一丝庆幸,幸好当初因为璃儿喜欢,他也害怕有人会在香料上做手脚。所以特意叫人将金丝芙蓉香的配料,制作方法都给他看过。否则今日也不能一眼就敏锐的看出问题。 齐孤寞见到苏远轩的神情,就知道这件事情他必然有着安排。也不想再多问,既然事情出自苏家手下,他就只管放心看好宫中就行。 琉璃即将生产,宫中那些不安分的人,只怕此时早已是如坐针毡,想要下手的,应该防范的,多如牛毛。加之朝廷政事繁杂,边境藩国调兵频频,一应事物,他都需要撑下去,一切尘埃落定后,他就能给琉璃和他们的孩子一个太平江山,盛世年华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心生醋意冷对妹 第一百八十三章心生醋意冷对妹 “皇上,端静公主和驸马求见。” “端静来了?” 齐孤寞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自从上一次苏远轩暗示端静有身孕之后,一应举止行为太过小心。他便派人前去查过。可惜,一无所获。 他和苏远轩,不约而同的都查到暖儿曾经出宫,去了上官府上。也以为端静必然嘱咐了暖儿一些事情。 可那个时侯,琉璃尚未查出身怀有孕,无人知道。若是不为了琉璃腹中骨肉。他们也已清查过漪澜殿所有的物事,没有一样东西是对人身有害。御医每日诊脉,都说琉璃的身子正常。暖儿那里,也再没有出过宫,和端静联系。 万般无奈,暖儿是琉璃身边贴身的宫女,投鼠忌器,思量之后,最终还是决定此事就此搁下。 没想到…… 苏远轩听见端静过来轻轻一笑,斜看着齐孤寞道:“公主什么时候又学上了宫廷礼仪,知道来请安了。” 齐孤寞略带着不满道:“今日端静先去了慈安宫。” “那公主岂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苏远轩浅笑一声,晃了晃扇面,一面往外走,一面道:“既然是皇上的家事,微臣另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身形一纵,清雅的身影伴着白衣偏飞消失在漪澜殿暖阁外的墙头之上。 隔着墙头,马蹄声伴着长啸传如齐孤寞耳中,马蹄踏在花岗石上,溅出哒哒响声。齐孤寞听见声音由近及远,怒火狂燃。咬牙切齿的仰天喊道:“苏远轩!” 哪里有这样的臣下,不说为君分忧,明知道端静此来是个麻烦。还要这样溜之大吉。连一声告退都不曾喊。而且…… 每一次,都是这般从墙头离开,丝毫不顾及礼法。齐孤寞双目赤红的盯着苏远轩方才站立过的墙头。[.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牙齿更是嘎吱作响。 这道墙,明面上一道墙,实际上,却是因为墙后便是连通外城的宫道。为了不让外人知晓漪澜殿有此一个连接皇城外围的地方,所以修了一道花墙阻隔。不过掩人耳目。 当初,苏远轩只说是很多事情,他不能将自己时常进宫的消息让有心之人得知。因而请旨开了这条宫道、没想到,现在反而成了他进入漪澜殿的便捷方式。 常常的,他下了朝就往这边赶,依旧还是能看见那袭讨厌的白衣早已立在院中和琉璃浅笑妍妍。 他知道,苏远轩和琉璃再不会有什么,可心里的滔天酸意还是让他每天好似是和苏远轩较劲一般。匆匆而行。偏偏,琉璃这段时日和他隔阂甚深,白白让苏远轩这个混蛋在他面前示威。 而他,这个皇帝做的如此窝囊,不能像某人一般在外城中骑马过来就算了。还不能对这个目无君主的文武公子动手。不是怕他撤走苏家的势力,而是他承受不起琉璃怨愤的眼神! “苏远轩,有朝一日,朕必定要让你再也不敢在朕面前放肆!” 再一次看了看那碍事又春意盎然的墙头,几朵素色的杜鹃花开的正好。齐孤寞眼前,仿佛就看见了淡笑出尘的俊逸脸庞,心里怒火叠起。甩了甩袖子,沉声道:“易坤,将那墙上的花都给我摘掉。” 易坤迟疑的看了一眼,犹豫的道:“启禀皇上,那花……” “如何?”怒目而对,难道现在连易坤都敢跟他作对不成? 易坤缩了缩脖子,道:“皇上息怒,可那花是娘娘亲手种的啊。” 要是真的摘了,惹得娘娘伤心,那可如何是好。 齐孤寞脸上怒色顿去,却又觉得这般收回说法有损于他的帝王尊严,一时之间,反是弄得自己在那里不上不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暗生恼恨,更加埋怨苏远轩给他出的难题。 想不出来,干脆一甩长袖,往大殿而去。易坤见此情形,知道齐孤寞是要去见端静他们,再瞧了一眼花墙上的杜鹃,迟疑的问道:“皇上,那花……” 话音未完,就听见前方一阵雷霆怒吼,“留着!” 顿了顿,又是一阵大吼声,带着古怪的尴尬,不过意思异常明白。 “好好照料。” 易坤连忙应了声,瞧着齐孤寞离开的背影,再看到大难不死的杜鹃,不由得暗自叹气。 皇上的脾性,越来越难揣测了,唯一不变的,也就是对舞娘娘,始终如一的宠爱了吧。 漪澜殿正殿之中,齐孤寞方才的怒火还未完全熄灭,此刻又见了端静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不由得更加不耐。手中的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一语未发,只是看着端静,眼中警告之意明显。 端静这幅样子,果然就是和苏远轩说的一般,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些日子,他看在兄妹情份上,加上虽则怀疑端静和洛贵妃太后商量了事情,可终究还是没有对琉璃下手,想到将来注定有的亏欠,所以他一直还是在明面上对于端静多加照顾。 端静有喜的消息传来出来,他也赏赐下不少的东西。可这不代表,端静可以在他面前为所欲为。如若再和太后一起,那,也怨不得他。今日,就看端静是否让他失望了。 “皇,皇兄……” 端静的见到齐孤寞的神色阴沉无比,脸上看不见明显的怒气,薄唇紧抿。打量她的眼神充满了讥诮和冷然。心中不由得更加忐忑。 现在的皇兄,不是以前的皇兄了啊。她曾经也面对这样的皇兄毫无所惧,甚而故意挑衅。可那仅仅是因为城壁不曾理会她,现在她有子有夫,当然要想到便是保护丈夫孩子。至于母后那里,如玉和她,又有多少亲缘呢。不过,既然来了,不说,似乎她也有些不甘心啊。 毕竟,如玉的周岁礼办的隆重,也是打了舞琉璃这个女人一个重重的耳光。 思来想去,端静还是开口道:“皇兄,我……” 齐孤寞淡淡的撇过去一眼,见到端静神情紧张,而旁边的上官城璧,眼神清远,心思似乎早已着落到了别的地方。心中有些微的了然。 看来,端静依旧是没有抓到上官城璧的心。一个男子,若是心爱的女子在身边,又见到她这般慌乱的神情。哪里还会心神恍惚,不曾言语。 一想到这里,齐孤寞对于端静又加了一抹怜惜之意,语气态度都不由得缓了缓道:“有什么事,你便说吧。” 见到齐孤寞柔和的五官,端静慌忙笑着道:“皇兄,如玉马上就是周岁礼了,不知道皇兄有什么安排?” 齐孤寞闻言,剑眉立时扬起不悦的弧度,冷冷道:“端静,你既已出嫁,后宫事情你便不该再过问。” 端静怕惹得齐孤寞动怒,解释道:“皇兄,好歹我也是如玉的亲姑姑。” “行了。” 齐孤寞敲了敲身边的桌案,淡淡的道:“如玉的事情,自然有洛贵妃筹备,不用你操心。” “可是……” “端静,你该知道朕对你,一直心存怜惜!” 冰冷目光射向端静,齐孤寞截断端静的话,见到她脸上露出害怕惊惧的神色,又道:“你如今,只好好养胎就行。” 一句心存怜惜,让端静知道再无说下去的必要。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却是真心的为着如玉。 生在皇家,本就是亲情最淡薄的地方。想要利用如玉谋取利益的人太多。而皇兄,明明知道给了如玉会有什么后果,加之如玉不是皇兄认定的那个人所生。那么,她似乎,注定只能被皇兄选择遗忘放弃了。 她既已尽力,便再也问心无愧。皇兄已经给她留下余地,她决不可再逆势而为。毕竟,她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安胎。 满意的见到端静不再说话,齐孤寞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上官城璧,带着几分戏谑和试探的道:“驸马也是如玉的姑父,怎么未曾说话?” 上官城璧浅笑抬头,嘴角邪魅的笑容趁上日渐阴冷的面容让人有种见到地狱妖孽的错觉。 “皇上的公主,自然是皇上决定周岁礼,微臣,不敢逾矩!” 齐孤寞逼视良久,两双眼,一个充满霸气的帝王睥睨,一个充满将天下视作尘土的不屑,交织一处,谁也不肯先退下半步。 端静敏锐的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手心里捏出了汗。许久之后,齐孤寞忽而大笑,抚掌道:“驸马倒是个受礼之人。” 上官城璧亦是一笑,弯着身子神色看上去极为恭敬的道:“皇上谬赞,身为臣子,自当明白本分。” 笑容顿收,语气里加了几分不容忽视的意味。 “上官爱卿,可要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 “皇上放心,微臣必会谨记。” 齐孤寞瞳孔一缩,眼神重又寂静无波,大殿之中,恢复了安静的气息。两个男子,坐在自己的位上,幽幽品茶,偶尔说上几句家常的话语,仿佛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息从来就只是一场梦。 望着这样的情景,压在端静心头的一口闷气,终于长长的舒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端静连忙拉起上官城璧,告辞离去,齐孤寞只是望着端静的慌张和上官城璧的悠然,双目中,隐隐凝聚起一股随时可能迸发的风暴。 第一百八十四章 怜意乍现无所依 第一百八十四章怜意乍现无所依 横卧在舒适的马车软踏上,端静的眉宇间蹙起一股轻愁,今日如玉的周岁礼,她尚未来得及说出在乾阳宫殿前筹备的话,就已经被皇兄堵了回去,还语带威胁暗示。想来母后那里,得知消息,必然是大怒。宫中,又少不了一场风波。 正因如此,所以她才早早的拉着城壁离去,连皇兄难得的留了午膳都给推拒了。 今日皇兄和城壁的语气态度,她早已看得出来。想来,将来的变天,必定是难免。她只能希望,将来的一天,城壁的能够保住自己,她和腹中的骨肉,能和城壁好好地活在一起。至于母后那里,一心只有权势富贵,也怨不得她这个女儿自私了。 腹中一阵胎动,暖意浮上心间,端静微微一笑,探手抚了上去,感觉到孩子薄弱的胎动,脸上满是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之感。 见到旁边的上官诚璧闭眼假寐,端静心中一动,手一伸,将上官诚璧的手拉过放在她的腹部之上。 “城璧,这是咱们的孩子。” 上官诚璧轻轻的笑,眼从端静充满期待的脸上扫过,伏在腹部上的手感觉到低下的胎动,脸上不自禁的露出一种迷离的笑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一抹笑,带着太多的意味,却绚烂了端静的心,见到上官诚璧的笑容,端静对于这个孩子的期望更加大了一些。好久,城璧都不曾对着她笑过,现在……果然是血浓于水的关系么? 马车静静的行驶,两只手一直交叠着放在端静的腹部之上,手心下面的涌动和手背上男子粗燥的触感,让端静的心,仿若沁在了蜜罐里面。 许久之后,见到上官诚璧的淡漠的神情,含笑的唇角,端静才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城璧,今日在皇兄那里,你为何……“ 上官诚璧抬头,轻轻的嗯了一声,“如何?” 端静咬了咬唇道:“你为何没有说说要给舞贵妃问安?”甚至都没有问过那个女人的近况。这实在不像是你的作风。 心中暗自咬牙,难得进宫一次,城璧怎么会放过和她相见的机会呢? “这个啊……” 慢悠悠的语调几乎让端静的心都提了起来,脸上满是既担忧又期盼的神情。会是城璧已经将那个女人放下了许多么,还是只是顾及着在皇兄的面前,不好开口罢了。 “听说舞娘娘这段时日过的极好,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不轻不重的话语说完,上官诚璧依然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眼神看向窗外。余光中,见到得到这样模棱两可一般回答的端静略微失望的低下了头,却没有再说话。 上官诚璧心中冷笑,想要试探他,可惜啊,他现在是不会给她一个明确的回答。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些日子对于端静的态度让她充斥了更多强烈的希望。可他绝不会说爱,也绝不会张扬的让端静自以为得到了全天下。 他会一步步蚕食端静的心,用暧昧的环境让端静去自己编织一个又一个的梦境。最后,再狠狠击碎她的梦。这是她必须要承受的代价。只因为,她想要伤害小舞i 而端静,应该以为他这段时日的刻意冷化和小舞之间的态度,是为了她。可笑,小舞的一举一动,都自有向他禀告。潜进宫中,探视小舞,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虽则小舞这段时日遇到了一些问题和那个男人之间出了状况,但是小舞还能坚持下去。所以,他又何必再在那个男人面前刺激他,这样,小舞也会不开心的。 一切,都在按照他希望的步调进行呢……看着马车外的眸子忽然爆发出血红的色泽。 小舞,你等着,我一定会为你创造一份完整的幸福!所有的人,都不能再伤害你一分一毫,为了你的幸福,我宁可背负全天下的罪恶! 一路行驶,马车终于到了上官府门口,上官诚璧和端静二人一下马车,就已经见到脸色阴沉,却仍挤出一副笑脸等候二人的上官唯我站在门前。 端静知道上官诚璧和家人的感情一向淡漠,但是对于上官唯我,她还是很尊敬了几分。因此见到上官唯我在门口等待他们,忙道:“父亲怎么等在这里。” 上官唯我摸了摸胡子,四下扫视了一眼道:“公主,宫中来了圣旨,在这里等着你和城璧一块接旨呢。” “圣旨?” 端静有些不明所以,“我们刚从宫里面回来,也没听皇兄说过有什么旨意。” 眼神转而看向身边的上官诚璧,只见到上官诚璧转了转手中的玉扳指,淡淡道:“既如此,就快进去接旨吧。” 端静点了点头,被嬷嬷扶着进了屋去,一进去,上官家的族人已经都在厅中等候,脸上是肃穆的表情。端静更加奇怪了几分。 上官家乃是累世的豪门家族,一道圣旨,怎的担心紧张成这样。若是来了禁卫军,自然事情非同寻常,可看外面的仪仗,这道圣旨,也不能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直到端静抬头,看向正坐上方,手拿圣旨,一脸悠闲自在的人,这才终于明白,上官家的怪异来自何处。因为来传旨的,不是别人,正是舞家的后起之秀――舞益阳! 端静微微一愣,见到身边的上官诚璧神色平静,她也掩住了心中的疑惑。 舞益阳启齿一笑,从位上起身,常日在军营中操练的他,却自有一种高贵清冷的气度,配上那副刚硬的面容,军人将帅的风采展露无疑,哪怕是面对端静这个皇家的公主,行礼举止间也分毫未有错失。 “微臣见过公主。” 端静点了点头,叫了免礼,再看着舞益阳行礼问安之时,上官剑与上官瑞玲得意的神情,不由得心中一叹。 难怪母后和上官家在近段时日来的争斗上屡屡吃亏,上官家和洛家的子弟,除了寥寥几个,如今都只懂得靠着家族的庇护外面为非作歹。好不容易有个上官刃,又因情而死。 侧脸看着身边沉默的上官诚璧,端静难免有些酸涩之感,城璧他,一个人撑得很辛苦吧,他的性情冷漠些,想来也是因为负担过重所致才对。何况,早些年,家里人又那般对他。 第一百八十五章 圣旨忽来满族惊 第一百八十五章圣旨忽来满族惊 意识到端静眼中居然带着一丝怜悯和心痛看他,上官诚璧只觉得好笑。 这,是在可怜他么,可惜了,这个世上,除了小舞的心疼,无论是谁的慈悲,他都不屑一顾! 转过视线,看着只是用无声眼光打量他们的舞益阳,上官诚璧淡淡道:“你是来宣什么圣旨的?” 语气里,居然有几分温和和熟悉的意味。弄得习惯了上官诚璧冷酷态度的众人皆是一惊。 舞益阳摇了摇头,好笑道:“多年不见,你就是这般跟老朋友说话?” 众人更是奇怪,上官唯我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上官诚璧随意的往身边的椅上一坐,“到底什么事情。” 舞益阳亦是在军中自在惯了的人,毫不客气的坐倒在上官诚璧身边,懒懒道:“能有什么要事,不过是因为我闲极无聊,正好进了宫里,皇上恰好要找人来你这里宣旨,我想自打从军营里面回来,不是在朝廷上见了你小子的死板模样,就是那次比试的时候,我们一边一个的站着,也没时候跟你喝上几壶,就自己向皇上讨了差事,来你这里要酒喝。” 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看似不经意的口吻,将上官家人吓得不轻。偏偏两个在风暴中的男子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悠闲样子。 许久,上官诚璧见到舞益阳眼波底下隐藏的暗流,神色一松,道:“既如此,你宣了圣旨,我就请你进去好好喝上一顿。” 舞益阳利落的抚掌大笑道:“好,好得很,办完这些麻烦事情,我们好好喝一顿。” 整肃的神情忽然换到那张不羁的脸上,明黄的丝绢展开,上官家人立时跪倒在地上。 然而,所有人都忐忑不安的圣旨,只不过是一道让瑞玲进宫帮洛贵妃打理如玉公主生辰的诏令。(.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语气,轻描淡写的甚至让人无法想到任何一丝特别的含义。 可就是这么一道寻常的圣旨,偏偏让人觉出了不寻常的味道。 尤其是端静,心中疑云顿起,又不敢在众人面前直接询问出声。毕竟在慈安宫中那些话,以后后来齐孤寞回答她的语气态度,充斥了太多如今对于上官家族和洛家的不屑,是以,在这些无能为力且好冲动的上官子弟面前,她又能说些什么。说不定,一个冲动,就会给前来宣旨的舞益阳可趁之机。 而上官城璧只是挑了挑眉,目光落到一旁不敢置信大任降下的上官瑞玲身上,语带警告。 “既然皇上圣恩信任,瑞玲,你还不谢恩!” 上官瑞玲愣在一边,不曾说话,上官夫人已经握住了女儿的手,神色略微有些紧张的道:“城璧,瑞玲年龄尚小,又是异性郡主,不,不能担此重任。” 上官城璧冷冷一笑,不曾说话,舞益阳懒洋洋的抚了抚额前的发,眼神忽然带着力压千钧的威势,直直的将上官夫人和上官瑞玲笼罩起来。 “上官夫人的这个话,是说皇上眼光有误,或是……” 语调拖长,直到将所有的人心都高高的托起,舞益阳方才有些不紧不慢的扣下一定大帽子道:“或是上官夫人丝毫不将圣旨放在眼里?” 上官夫人身子一个激灵,差点软到在地上。上官唯我虽然觉得事情如此诡异。可上官城璧冷漠的态度,端静咬牙欲言却又收回的状况,加之上官夫人方才不假思索的话语,早已将上官家逼入死角,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圣旨已下,不遵便是抗旨,思及此,上官唯我连忙道:“舞大人说笑了,我上官家世世代代忠于皇上,能为如玉公主周岁礼效力,乃是小女的荣幸。mianhuatang.info” 说罢,虎目一瞪,对着呆呆愣愣的上官瑞玲吼道:“还不过来谢主隆恩。” 上官夫人跪倒在地上,含泪道:“老爷,您明知道瑞玲不能进了宫去啊。若是让那个……” “闭嘴!” 上官唯我气的胡子一抖,差点忍不住狂怒的心情将发妻一巴掌扇到地上。 “喔,为何不能入宫?”视线一转,舞益阳脸带疑惑的看着这一出上演的戏码,实则心中冷笑不已。 “瑞玲郡主乃是太后钦封的郡主,将来也当配王爷皇室子弟,如今进宫帮着洛贵妃料理如玉公主的抓周礼,也算是提前练习一番,如何郡主不能进宫了。” 粗糙的手指在微微有胡渣的下巴上轻轻一搓,舞益阳带着调笑的神情看着旁边静默的上官城璧道:“城壁,难不成你这个妹妹自打上次进宫挨了舞贵妃一顿揍,现下心中还在嫉恨,所以不愿进宫?” 上官城璧不过冷冷哼了一声,瞅着地上瑞玲的神情,仿佛她已经是一具死人,挑不起他的本分情绪。 而又是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上官唯我眼睁睁看着舞益阳随意说出来的话语,却都是给上官家安排的一个个罪名。几乎气的喷出血来。 枉他堂堂三朝元老,今日偏偏因为那个愚笨的妇人,不仅差点将那些计划说了出来,还要在这里忍受一个后辈的大放厥词。这个舞益阳那一次沙场演练,见到的就是他的绝世将才。只以为他是承袭了舞阳半生的兵法。没想到,后来朝廷的争斗,他居然每每都能抓住最关键的地方,和皇上苏远轩几个人配合默契。这些日子,又因为苏远轩的不喜与人亲近,联络各家世子甚至藩国质子的任务都落在了舞益阳头上。 这个后生晚辈,一步步从舞家的后面走到前方。没有苏远轩的名动天下,更没有皇上的手握江山,可如今看来,也是个绝不能小看的人物。 以他这等年龄,就能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在这里谈笑杀人。怎能小觑,舞家,果然是能人辈出!苍老的眼一扫屋中羸弱不堪,目不敢抬的上官家子侄,上官唯我的心中,有疲惫,亦有扼腕伤感。如何,竟会到了这个地步啊…… 若不是…… 若不是城璧从不扶持教养家族中人,以他如今在家中的威势,那些子侄怎会散漫到这等地步。他能调教出上官家绝顶精锐的暗卫,又怎会调教不出几个上官家的上进子弟!只是他不愿而已。 很多时候,看到这个优秀的超凡脱俗的长子一脸冷漠的神情,上官唯我甚至会恍惚觉得,他从来,都不曾将上官家放在心上半点,或者,他根本就是恨不得上官家早一点毁灭。 可是,就算无情,他手中还有那个誓言,如烟的飘零,为了维护他所留下的誓言。不管当初和舞阳如何争斗,最后,至少飘零属于他了,不是么,至少,还给他留下了这么一个重要的儿子。 所以,飘零,当初,你是否也是有一丝爱我……若是你真的爱过我,若是你当初肯告诉我你爱我,我绝不会将你一人留在别院,错过我们儿子的成长,也不会让他今日变成恨我的模样。 前尘往事亦如烟啊…… 不知不觉中,上官唯我的神思走远。然而,一切的一切,刹那的柔情,终究还是年少轻狂时的爱恋。电光火石间的松懈已足够让上官唯我心生警惕。时至今日,最重要的是保住上官家族的富贵,拉住这个儿子的心! “舞大人见笑了,舞贵妃当日不过执行宫规,瑞玲怎敢有怨言。” 赔笑的语气充斥了官场上的虚伪,上官城璧皱眉,每次见到别人用实则愤恨,面上带笑的神情说起小舞,他总是不自觉的厌恶。小舞是天上的仙子,这些人,不仅是她的名,连她的封号,都没有资格说! 上官剑听见父亲的话,在一旁小声的絮叨道:“那个女人打了瑞玲,我们都恨死她了。还说什么怨言不怨言。” 舞益阳功力深厚,听见上官剑的低语,眼波一闪,未成说话,反而淡淡一笑。 上官唯我自然知道舞益阳听见了上官剑的说辞,恼怒的瞪了一眼,又不便开口斥责。既然舞益阳装作没有听见,他又何必再主动提起。岂不是正好告知别人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孽子如何以下犯上。 舞益阳拍了拍手,懒懒道:“好了好了,今日我来,宣旨只是讨要来的差事,更想要的可是城璧你的好酒。” 意味明显的看着上官城璧,大有你不给我酒喝我绝不离开的架势。极其难得的,上官城璧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带着暖意的笑容,没有冰寒,没有嘲讽,纯粹干净。 端静大惊,除了那个女人,城璧居然还能对人露出这样的笑容。舞益阳,到底和城璧是什么关系。如今,这两个人,分明是对头啊,上一次沙场争斗,舞益阳从头到尾,也是坚决的站在了苏远轩那边。然而没有太多时间给他们想明白。上官城璧已经下了决断。 “你既然来了,我自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描金黑色袍泽舞动,上官城璧不发一言的在前面带路,舞益阳摸了摸鼻头,跟着上去。快要跨过门槛的时候,突然间回过头,对着上官唯我笑眯眯的道:“上官大人,有劳您给瑞玲郡主收拾打点一番,皇上有旨,让我待会亲自护送郡主入宫。” 上官唯我一愣,犹在思索上官城璧和舞益阳关系的脑袋明白过来,赶紧虚应了一声,随之目送满意点头的舞益阳离开。 第一百八十六章 殷殷叮嘱女儿心 第一百八十六章殷殷叮嘱女儿心 “老爷,您真的要送瑞玲进宫去?” 上官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上官唯我,双手同时死死的抱住唯一的女儿。哭诉道:“老爷,瑞玲进宫,必然凶多吉少啊。” 上官唯有厌恶的皱了皱眉心,这么多年对于这个发妻的不依不饶的哭闹,他早已心生厌倦。加上岑家失势,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多少可以利用的地方。 因此,说起话来,上官唯我不免多了几分随意的姿态,“你没有听见刚才舞益阳的话,要是不进宫,就是抗旨。” 上官夫人见到他不经心的神情,带着几分悲愤道:“老爷,瑞玲可是您的女儿,您怎能如此狠心。” 哭了几声,又道:“这道圣旨来的蹊跷,皇上一直不喜欢瑞玲,这一次突然叫瑞玲进宫,显然是大有深意。而且,后宫早已是舞贵妃的天下,瑞玲早些时候冲撞过她,若是进去了还是随着舞贵妃折腾。哪里还能有命出来。何况,瑞玲可是送……” “你个愚妇!” 上官唯我眼见到她又要将事情脱口而出,一巴掌狠狠地打下,几乎将上官夫人打的吐血倒地。 此时屋中早已只剩下上官唯我和上官夫人及瑞玲三人,其余人等已被送了回各自的屋中。只是,事关重大,上官唯我是断断不会让任何人随意说出事情的。 上官瑞玲见到母亲被打在地上,害怕的过去扶起上官夫人,颤着嗓子道:“爹,您,您不要生气。” 此时的上官瑞玲,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气焰嚣张。从宫中挨打回来,她也想过要报复。可是那个大哥,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她知道他一直喜欢舞贵妃,却没有想到他可以为了舞贵妃毫无亲情人性。居然因为那一日她的不敬,不仅斩去了她的一节小指作为警告,甚至,甚至在后宫中,对于姐姐的遭遇不闻不问。而姐姐因事被贬入冷宫的消息传来时,她看见的,是带笑沉醉的满意笑容。 那双恍如深渊的眸子里,充斥的凉意,薄唇下掩藏的对于血腥的渴望,即使骄傲任性如她,也被彻底的震颤了,从此再不敢有一分不敬的言辞传出。 见到瑞玲害怕的样子,上官唯我缓了缓语调道:“瑞玲,你放心,你进了宫中,太后自会护着你。有什么事情,爹爹会救你的。” 瑞玲被温情目光下掩藏的锋利骇住,下意识的乖乖点头。 上官夫人忽而冷笑道:“老爷,您口口声声要保住瑞玲,若是到时候您的爱子不曾说话,您可敢动,要是您的爱子知道您让瑞玲办的是什么事情,您敢说您不会舍了瑞玲,维系住和上官城璧的关系!” “你!” 上官唯我再度怒火陡生,半晌后,冷言道:“若是皇上召瑞玲进宫真的是为了那件事情,身为上官家的后人,自当牺牲!” 冷冰冰的话不带一丝感情,虽然早已知道自己和儿女都不过是上官家的棋子,上官夫人依旧忍不住心痛如绞。 到底是为何啊,她嫁了这么一个男人,自以为得了全部,利用家族的权势逼走了那个女人。到头来,那个女人还是赢了,她的儿子是上官家的少主,上官家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而自己的孩子,剑儿,正室嫡出,却毫无权利可言,瑞玲,满心以为得了宠幸,封做郡主,多年凤凰一般的养大,现在,还是成了一个可以随时被牺牲的物品。 上官夫人的沉默悲伤激不起上官唯我的半点怜悯,只是对着瑞玲吩咐道:“你快些去收拾东西,既然进了宫,也要给各宫主子带些礼物。至于舞贵妃那里……” 沉吟半晌后,上官唯我思量道:“东西要好一些,态度恭敬一点,舞贵妃自然不会那你如何。” 说完,上官唯我拂袖而去。不是他半点不念血脉情缘。只是走到了如今的这一步,为了上官家的大业,这个责任,当初,他连心爱的女子都可以忍痛割舍,连所爱之人生的骨肉都可以算计在内。一个不爱之人的女儿,又算得了什么。 一切,都是有价值的!上官家百年煊赫,绝不能毁在他的手中。 如果皇上尚未知晓事情的始作俑者,那么,瑞玲就是命大,他这个做爹的,今后会好好给她寻一门亲事。如果皇上是为了别的什么,那么,瑞玲,注定是要担了所有的罪责了。 不过,一个女儿而已! “上官唯我,你不是人!” 多年的夫妻共枕换的这等结局,躺倒在地上的妇人心中是满满的恨!早知如此,她昔日绝不会听了他的甜言蜜语,放任瑞玲去做那样危险的事情。她已经为了上官家赔进去一个女儿在冷宫中凄冷度日,现在,又亲手将另一个女儿送上了死路! “瑞玲,娘对不起你。” 瑞玲握紧了上官夫人的手,很是害怕的道:“娘,万一皇上真的知道了,我……” “不会的,刚才娘只是想要打动你爹,不让你进去冒险。看如今的情况,皇上该是不知道的,否则,这等大罪,他何必用别的方式找你进宫,直接命了禁卫军拿人就是。” 毕竟是身出豪门世家,这么多年,和上官唯我的众多姬妾周旋,上官夫人亦是个有些计谋的女子。细细思量一番,瑞玲去办的事情,无疑是戳中了当今死穴,何必再用这等迂回,甚至是荣宠的方式将瑞玲接入宫中呢。 抬手抚了抚女儿布满担忧的脸庞,上官夫人道:“你放心吧,想来该是太后和洛贵妃要你进去的。这不过是个小事情,就算是皇上和太后如今交恶,也不会拒绝,到底,如玉公主还是皇上现下唯一的血脉了。” “至于舞贵妃那里,你也不用担心,娘虽然深恨她抢了你姐姐的宠爱。可这些时日也进宫过几次,她不是个会暗下死手,固执报复的女子。只要你安分的呆在自己地方,不去招惹她,她是不会为难你的。” 说到这里,上官夫人忽而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落寞和讽刺道:“况且,瑞玲,你不要忘了,你是顶着什么身份进宫的?” 瑞玲奇怪的道:“郡主啊。” 就着瑞玲的手从地上起身,上官夫人坐到在旁边的桌案上,否决了女儿的话。 “不,不是郡主,在舞贵妃眼里,从来不曾有什么公主郡主的说法。她在乎的,是你另一个身份。” “是什么?” “上官城璧的妹妹!” 瑞玲大惊,问道:“娘,您这么说是……” 上官夫人沧桑顿起,幽幽道:“瑞玲,上一辈的事情,你并不清楚,可娘却时时刻刻历历在目。舞贵妃,到底和她有血脉联系,她们的骨子里,同样都有那种目无天下的清丽出尘。所不同的,只是她够狠,而舞贵妃……” 话到如此,上官夫人落寞的笑道:“或许,只是时机未到,经历的事情尚且不多吧,舞贵妃对于所在乎的人,终是不会狠下心肠的。你的这个大哥,与她是再重要不过的一个存在。只要你一日是他的妹妹,舞贵妃,就不会冒着任何伤害上官城璧的危险来贸然对你下手。就算是你做的事情让她知晓了,她必然也会先问过上官城璧的意思。” 上官瑞玲神色之中愈见迷茫,困惑的道:“娘,我不明白,大哥对她,我当然知道。她该是不爱大哥的啊……何况……” 搓了搓手指,上官瑞玲道:“大哥根本就不会在乎我的死活,她又何必顾忌。” 深深地叹气,握住女儿的手,上官夫人道:“孩子,你要知道,人这一生,有太多的感情琢磨不清,思虑不透。舞贵妃对你大哥,是兄妹之情也好,男女之情也罢,都是一份割舍不掉的感情。否则,这些时日,皇上大力整饬后宫,多少位分高的妃嫔都是死路一条。而你姐姐,为何能以不得宠的身份,紧紧是贬了做昭义,说是冷宫,衣食住行,依旧与寻常无异,只不过是挪了一个地方而已。你以为,果真是你爹爹的权势所致。” “难道不是” 上官夫人摇头冷笑道:“皇上既然敢如此做,就自然想好了应对的法子。说不定,皇上是有心如此,借机惹怒你爹爹,逼他露出端倪。而你爹爹忍了,皇上就该知道你爹爹是不会在乎一个女儿死活的。终究还是手下留情,那么,世间上,除了一个舞贵妃能让皇上心存怜惜,万般宠爱,还有谁能改变皇上的主意。而舞贵妃,如此做,除了你大哥的脸面,难道会是为了上官家的声望。” 千种纠缠,万般纠葛,周而复始的争斗,最终这些小辈们,还是走入了他们当初的怪圈么。一个个,为了情,心头生忌。 “所以,你大可放心,真的在乎一个人,是容不得一丝冒险。只要一日上官城璧是你的大哥,一日舞贵妃都会心中斟酌一番。” 虽然上官城璧的存在一直是上官夫人心中的一根刺,扎的她午夜里辗转难眠,恨不能连骨头都剔除掉,也要拔出那根刺。可在此刻,她也不得不承认,上官城璧的存在,已经成为了拯救瑞玲性命最重要的盾牌。 听到上官夫人如此说法,上官瑞玲略略放心道:“娘,我知道了,我进宫以后,绝不会去惹怒舞贵妃,我会做足礼数,让她安心。“ 上官夫人听见女儿懂事的说辞,心里也放下一半。这个女儿,从初初的刁蛮不下端静,在经历过苦痛之后,慢慢的也变成了懂事的孩子。文雅安宁好比现在的端静。 曾经灵动骄傲的眼中,总存在也是柔顺的光华。可是,这样的成长,对于她们,两个金枝玉叶的女子,是不是太过残忍一些。 带着湿润目光看着上官瑞玲右手尾指的残缺,上官夫人幽幽道:“虽说如此,你进宫还是要小心一些,我怕,太后和洛贵妃那里,反而不好应付。” 洛家现在失势,会趁机再逼迫瑞玲去做些什么,谁又能说得准。 明白进宫无忧,不会被琉璃刁难的上官瑞玲显然心情松爽了许多,笑着安慰道:“娘亲放心,我有分寸。” 入宫么,若是没有了舞贵妃那层障碍,或者她该常常去问安,说不定,能够见到他。那袭白衣,从御花园开始,已经缭绕在她心中许久,挥之难散。 他那么珍爱舞贵妃,时常进出漪澜殿,她进了宫,终究会有机会见到他的。 远山如墨,气宇轩昂,他的名,他的人,都仿佛是冬日里,雪山上的涤透清香,幽幽扑鼻,经久难散。不知不觉间,就进入了她的心,她的魂。 一见已是惊鸿,再见时,那袭白衣下的猎猎英姿,演武场上光影幻化间傲视天下的气韵,彻底沦陷了她。 他的剑名叫流光,像他的人,无论何时,总是能让人一眼看见周身流转的光华。 上官夫人敏锐的察觉到女儿眼中异样的痴盼光泽,担忧瞬起。 瑞玲是从她身上掉出来的一块肉。女儿的心事,她如何不知。这些时日,瑞玲虽然乖顺了许多,也不随意去街上玩耍嬉戏,可府中伺候她的丫鬟,却每每上了街面都会给她打探回来一些震国侯府的事情,家中议事的时候,每一次听到那个名字,瑞玲的脸上,都是娇不胜羞的嫣红。 苏远轩,无论家世人品,都是不世的男子。可那是苏远轩啊,苏家的承继者,世子之身,皇上臂膀。且不说身份上的敌对,更重要的是,那个男人心中,早已有了最重要的存在。瑞玲真的爱上了他,这一生,岂不是又和她一般,痛苦一辈子。 可惜,情孽已成,她这个做娘的,也只能将尽力护卫自己的女儿了。好在,苏远轩的性情,应当不是个会如同为了权利阴谋,利用女子的人。那么,瑞玲,这一趟出了宫后,她找个人将她远嫁,或可避免她未来一生的痛楚。 第一百八十七章 情之一字太伤人 第一百八十七章情之一字太伤人 “小舞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舞益阳端起酒杯尚未入喉,就已经听见了上官城璧迫不及待的问话。[.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舞益阳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道:“你总是这样,一对上小妹的事情,就忍不住。” 上官城璧一记掌风劈过,舞益阳躲闪不及,酒杯一晃,几滴酒水洒在地上,上等的梨花酿酒香四溢,惹得舞益阳一阵心痛。 “你真是败家子一个,梨花酿怎么可以这般浪费。” 上官城璧收回手,斜过去一个凶狠无比的眼神。舞益阳无奈的道:“好了好了,我说便是。” 浪荡不羁的眼神收起,舞益阳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周围早已被一个阵法掩护起来,外面的人根本不能窥测内里的动静。心中暗自称赞上官城璧果然做事小心,于琉璃的事情更是不让分毫的细致。 只是,姑母苦心教养出来的孩子,承袭了落英宫千年的才学,偏偏走到这么苦痛的一步。 舞益阳和上官城璧相识于微识,若论时间,比琉璃还要早上许多。那个时侯,因为舞阳急着带舞益阳上战场历练,可舞益阳身手尚且生嫩。因此左思右想,舞阳将这个侄子送到了落英宫中,那个时侯,上官城璧不过五岁,而琉璃,刚好出生。 舞益阳在落英宫呆了六年,亲眼见到那个时候的上官城璧就是一副世外高人,任凭风霜遮面,亦是不动如山。他的性情,似乎像极了表弟苏远轩。可又有巨大的不同。 苏远轩是安静淡雅的,对任何人都温柔以对的隔出距离,而上官城璧,是不将任何人生死放在眼中。哪怕亲近如同舞益阳,和他一起相处了六年,亦只能算作友人。但于他,也是了不得的情景了。 所以,当三年后,舞益阳从沙场上回归,领了舞阳之命前去落英宫给姑母问安的时候,亲眼见到上官城璧对着那个莲花边灿烂笑容的女孩露出几乎溺毙的笑容时,就震撼无匹。 也就是那个时候,舞益阳便清楚,上官城璧,这个一起长大的手足,对于他的堂妹舞琉璃,到底投入了多少心力。那是鲜血浇灌而成的爱。一点一点,希望养出深爱女子不败的娇艳笑容。 虽然最终成为陌路靡荼,花未开,缘已尽。但,深入骨髓的爱意,任何人,哪怕是天,哪怕是神,都再也无法撼动了。 昔日情景激起舞益阳的惋惜,对于这个师弟,他终究还是有深厚的感情,或者在朝堂上,他们各自为政,不得不誓死成仇,然而从私交上来说,从保护琉璃上来说,他们从来没有任何隔阂。 “城璧,你就打算如此下去,用暗卫守护琉璃,让我暗通消息。为何,你不去直接告诉琉璃,你从来就不会做伤害她的事情。” 上官城璧闭上眼,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颤抖,许久,干涩的话音伴着忧伤吐出来。 “我伤了她。” “你也是为了护住她,飞燕宫的事情和烈焰掌,你……” “我还是伤了她。” 打断舞益阳迫切沉重的话,上官城璧拒绝别人或者自己找任何的借口。无论是为了什么,无论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他都伤了她,只要是让她受了伤害。那么,他就活该承受这份剜心之痛!世界上,没有能够伤了小舞而不付出代价的人,哪怕,这个人是他自己! “城璧,你这又是何必如此。我不信,你娘亲的那个誓言遗命,真的是禁锢你留在上官家的原因。你从来,就不是一个在乎这些的人。” 一个将天地万物都看作蝼蚁的人,区区一个未曾见面,未曾养育他的生母,留下一个虚无缥缈的临终誓言,算的了什么! “那不是誓言,也不是遗命。” 是诅咒!他今生最恨的诅咒,若不是那个女人,他所谓的母亲,留下的诅咒,他从一开始,就不会走上这条充满血腥的道路! 双目再度转化为赤红,上官城璧的周身,萦绕起一股强烈浓重的血腥气息。几步开外树木枝头上的鸟儿,都扑打着翅膀,急忙逃开。 “你的烈焰掌内劲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舞益阳担忧的望着上官城璧渐渐缓下的气息,直到看见他脸上回复正常的神韵,才略微放心。 “你不可以再练下去了,否则你。” “我自有分寸。” 再度打断舞益阳的话,上官城璧食指附上腰间的一块玉佩,轻轻的摩挲,神情专注的几乎能滴出水。 舞益阳无意的一瞥,心头惊愕惋惜。 栖霞寒玉么,原来到了你这里,难怪最近城璧控制烈焰掌的功力越来越轻松。落英宫的宝物,当年多少英雄求而不得,姑母一直偏疼小妹琉璃,琉璃临走之前,交给了她,现在,琉璃又给了城璧,在深恨城璧狠心的时候,依旧给了他。 这样的不舍浓情,这样美好的女子,难怪城璧终其一生付出几乎毁天灭地的代价,还是不能放手。 “小舞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听见上官城璧重又平静的问话,舞益阳只得淡下其它思绪道:“今早我入宫的时候,远轩告诉我,琉璃那里的熏香被人动了手脚。” 握住玉佩的手一紧,赫然抬头,上官城璧的眼中满是凶光。 “熏香,小舞怎么了?” 刹那间,心里激荡,万千情绪涌上心头,惶惑不安的几乎要被潮水淹没。 他百密一疏了么,或者端静那个女人还用了其他的法子在熏香上动手脚。若是如此,他定要那两个女人生不如死,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眼见到上官城璧脸色凝重,舞益阳忙道:“你放心,琉璃没事,远轩及时发现了。” 思绪略平,上官城璧厉声道:“如何做的手脚。” “她们只是在配方上加重了分量。所以若是不懂曲家金丝芙蓉香制法的人,断断不会察觉。” “果然好计谋。” 邪佞的笑容让杀戮满手的舞益阳也不由得不寒而栗。 “瑞玲郡主,似乎和这个事情有关。” 想了想,还是将事情告诉了上官城璧,在保护琉璃的问题上,舞益阳相信上官城璧会支持他们的决断。 “瑞玲。哼!” 上官城璧食指在石台上敲了敲,淡淡道:“我相信,那两个男人,狠起来,应该不会让我失望。” 能够支使瑞玲的人,不做其他人选。如果这一次,那两个男人,不能还给小舞一个完全安稳的环境,他必会自己动手。至于所谓的妹妹,也许,一根尾指,还是不够啊…… 树影散漫在黑袍四周,男子绝冷妖冶的脸上,闪动着来自地狱的光,地上的落叶被风卷起,滑行开几步,似乎连这种即将化为腐朽的尘埃都怕极了男子身上不可阻挡的煞气。 而舞益阳,眼见到上官城璧的面容,就算端起了上好的梨花酿,也觉得里面充斥了腥甜的味道,不由得皱了皱眉,放下酒杯。负手望向天空,看远处高高耸立的宫楼,里面,即将再度埋葬一个青春女子的如花性命啊。 这一次,他来,就是为了亲口及时告知城璧琉璃的事情。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在暗中告知城璧琉璃身边的讯息。瑞玲,必然是要付出代价,虽则现在没有证据,加上皇上还要那个幕后的黑手,所以以礼请进宫中。可进了宫中,瑞玲的命运,也就定了。毕竟,谁都知道,一个异性郡主,在宫中发生意外的可能,几乎是随处可见。 然而苏家舞家和洛家上官家族的争斗,则从不在他们交谈的范围之内。泾渭分明的让人诧异。 可那又如何呢,旁人无法理解,他们知晓就可以了。 上官瑞玲很快就打点收拾好了,毕竟是一个异性郡主,以上官家如今的身份,也不宜太过招摇。所以瑞玲只是带上了几件轻薄的衣物。不似以往进攻陪伴太后时的大张旗鼓。 面对上官瑞玲的配合和乖巧,上官唯我显然极为满意。交待了几句,就看着她踏上了宫中的马车,缓缓行驶进去。 而上官夫人,在看到上官城璧居然亲自出门相送的时候,心中,牵起了捉不住痕迹的担忧。恍惚间,已然见到女儿的车驾远远离开,在空荡荡的朱雀路上渐行渐远。路过的两边,有许许多多寥落败坏的空屋,那都是这些年来,被皇上一步步清除掉的世家豪门。 马车行出冰冷的声响,及至一座屋前时,上官瑞玲忍不住掀开车帘,恰闻一声巨响,心中一惊,抬眼看去,一个破烂不堪的牌匾掉在地上。透过疏疏落落的蛛网和弥补的灰尘,依稀可见孙府二字…… 上官瑞玲眉宇间就此纠结出一种不可解释的仓皇。孙家,他们上官家曾经最忠实的盟友,已经画作飞灰。会不会他日,他们的府门前,也变得如此寥落。 心神一转,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即使如今剑拔弩张。皇上最多也是削了她家的权柄。好歹上官家乃是皇朝开国君王钦封的功臣之后。只要家族中人不犯上谋反大罪,皇上,也不能不顾忌天下悠悠众口,如同灭了孙家一般诛杀上官家满门。 如此想法,平复心头思绪,闭上眼,在马车中假寐的瞬间,眼前,重又出现白衣清俊的出尘。嘴角浸出笑容,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血色渐起宫楼上 第一百八十八章血色渐起宫楼上 “人已经进宫了?” 站在高高的阁楼之上,齐孤寞嘴角噙笑,看着由舞益阳领头的马车缓缓从燕陨门进入宫中。余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就着一身紫色的龙袍,九爪金龙的头颅高高扬起,一如此时齐孤寞想要狩猎的心情。 易坤点头,瞅了瞅入了宫门,下了马车后,就径直往飞燕宫而去的众人。依旧是困惑的。 今日端静公主前去漪澜殿请安的时候,皇上亲口驳回了其为如玉公主讨要隆重周岁礼的请求。可不到片刻,在皇上见过了苏世子之后,一个人在乾阳殿关了半响,出来的第一个时间,便是满脸煞气的叫人去宰相府宣读旨意。 本该是找个太监去的,哪知道舞益阳将军恰好进宫,自己要了这个差事。谁去宣旨不是他们这些奴才能管得,只是,皇上当时的神情,像极了当年决定斩杀国舅时的满面凶厉。这宫中,看来又要生出许多事端了。 “瑞玲郡主就安排在飞燕宫中宿下,一应事情,不可怠慢了。” 齐孤寞悠长的语调平平稳稳的说出这句话,让易坤不由得心里打个冷颤。皇上突然这般优待上官家的人,绝不是一件好事。 “是,皇上,老奴知道了。” 低着头,齐孤寞额前的发丝掩去了他暗沉的眼波,只听见似云似雾的话出口。 “易坤,郡主来到宫中,为朕的女儿处理周岁礼之事,你说若是她在此之间出了意外,朕应该给她一个什么身后封赏。” 易坤脚下一弯,擦了把冷汗,陪笑道:“启禀皇上,奴才愚钝,想不出来。” 齐孤寞淡淡的回过头看了易坤一眼,随即咕哝出声道:“果然很难想么,朕也没能想出来呐。” 随即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温暖的笑容,遥看着远处精致的凤凰檐角,“天色不早了,去漪澜殿把。” 易坤收了收震惊的心神,一甩拂尘,喊道:“皇上起驾。” 宫人迈动步伐,踏着春日里残阳的光泽,紧紧跟随在帝王身后,脚步轻缓。踏上他们早已熟悉无比的宫道。 因为齐孤寞一路悠闲的步调,到了漪澜殿之时,天空已经挂上了半遮半掩的圆月,清辉从云朵深处洒满了整个庭院。 站在院中,看见自己亲手为所爱之人布置下的莲池,带着满心满眼的爱意,自在摇摆。齐孤寞的脸上,不自觉沁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等到正常的莲花开放季节,这里必然要比火山石催化而出的骨朵更加美上十分。那个时侯,他和琉璃的孩子也已经降生于人间,一家三口,在这里看每个日出日落,该是多么和美的时候。所以,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必定会维护住这份幸福,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 脸上的温暖随之而去,身后的拳头攥紧,周遭的宫人,都不由得为帝王突然而来的怒气,冰冻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片刻过后,齐孤寞转过身子,问道:“娘娘今日的晚膳用的如何?” 这段时日,齐孤寞虽然依旧是起居皆在漪澜殿之中,不过因为琉璃心结未解,因此也一直单独用膳。可是琉璃每日里吃了什么,做了什么,齐孤寞每日都是必然要过问的。 琉璃从来知道红妆等人伺候完她以后,都会将事情详细的告知齐孤寞。可她也从未曾阻拦。她并不想折磨所爱的人,她现在之所以如此,她一直明白,需要的只是那份时间二因。 见到齐孤寞过来,早就等在一边的红妆,连忙上前几步道:“皇上放心,娘娘今晚用了小半碗珍珠八宝饭,又吃了一碗碧梗玉米粥,胃口极好。” 想了想,又道:“娘娘今晚还一直夸赞那道雕花醉鸡味道不错呢。” “哦?” 齐孤寞听见琉璃吃的极好,心情大为畅快,连声道:“传旨御膳房,每人赏白银十两。那道醉鸡是何人所做,告诉他,今后要多做一些娘娘喜欢的吃食。” 见到面前诸人皆是喜色,齐孤寞又道:“你们将娘娘伺候的好,每人也去内务府领二十两银子吧。” 一时间,众人都是一阵欢喜。因为琉璃最近和齐孤寞之间的状态不定,连累的漪澜殿上下,乃至于整个后宫都怕被君王的怒气牵连,现在齐孤寞心情畅快,怎能不叫众人大为放心,齐声谢恩。 满意的见到宫人们跪拜谢恩,齐孤寞眼神看向前方,一道雕花镂空的木门,轻易地阻止了他相思成灾的步伐。本来畅快的心情,又涌起一阵奇异的悲哀和紧张。 很久了吧,他都没有好好地看过琉璃,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唯一确定的是,他已经无法再忍受下去了。所以今日,不管如何,他要逼琉璃面对他,也面对自己的心。 若是果然是苏远轩所说,琉璃只是需要一个时间,一个过程来适应这样的事实。那么他也要陪在琉璃的身边,共同来适应这一个转变。毕竟,当初的誓言许下,是他年少轻狂时对于清扬放纵肆意的承诺。不管是否是真实的爱意。他的确有责任保护清扬,但他,没有办到,这是过了千万年,他也无法辩驳的错! 若是琉璃真的恨上了他,那么他也要穷毕生之力,去改变这个局面。无论如何,对于琉璃,他绝不放手!哪怕琉璃最终恨了他,也只能留在他身边恨他,他们之间,只能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心中大定,再也没有了前一段时日的忐忑和迷茫。所谓乌云蔽日,很多时候,视乎心境而已…… “易坤,东西呢?” 突然被点到名,纵使易坤久在宫中伺候,也难免怔忡了许久,瞧见齐孤寞不悦的眸光,这才明白过来,齐孤寞所指何事。 易坤从身后的小太监手上接过一方锦盒,恭敬地呈给了齐孤寞。 “皇上。” 齐孤寞眉宇黯然,接过锦盒细细的摩挲,金漆方盒上楼镂刻着并蒂莲花,间或有一个小角已经被磨得圆润光滑,显然是人长期的抚摸所致。 打量半晌,齐孤寞眼底骤然现出一抹坚决,轻声道:“你们都退下。” 语气轻缓,但是那股冷凝深沉的意味可以让人瞬间就领悟到眼前这位帝王必然是要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因而各人也不敢多嘴,乖乖的退了出去内殿外,去了漪澜殿和内院相连的小花园中等候。 第一百八十九章 谁欠了谁 第一百八十九章谁欠了谁 “琉璃。” 这个名字曾经百转千回,无数次于梦中萦绕也曾让他惶恐彷徨,生怕自己从此后再不能掌控住自己的心,自己的情。最终又心甘情愿跌入情爱凡轮。他们之间,经历过了太多的喜怒哀乐。他不相信,竟无法得到一个美好的结局。他只是爱她,所以隐瞒,罪不至死吧。 齐孤寞自嘲的笑了笑,再度轻唤一声,“琉璃。” 从窗前转过身,早在开门的一刹那,琉璃就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他身上的气息太过熟悉。记忆里伴着她入眠多日的味道,这些日子也很想念。 “皇上。” 齐孤寞习惯了听她娇娇软软的唤一声寞,此刻听见她用宫廷后妃习惯的尊称隔出二人间疏离和淡漠,禁不住心头苦涩难言。 真是不能再忍了。可以背负天下人的骂名,无数人的诅咒,踏着鲜血成就万世河山,却再不想和她如此的远远相望下去。他等不起苏远轩说的那个守候。 手指摩挲过锦匣上繁复无端的花纹,齐孤寞手中带着丝颤抖递过去,尽量控制声音的平稳道:“这是清扬的遗物。mianhuatang.info”下意识的抬头,看见面前人花容惊白,齐孤寞压下心头一丝颤抖,强作冷硬,“清扬说,若有一日你知道她死的真相,就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也许看完这封信琉璃会难过,会再受一次打击。可他真的不能再忍下去。原谅他的自私和卑劣。他早已看过这封信,知道里面写些什么。虽然他确定清扬绝不会留下对他什么不好的东西。只会是将每一步路都为他铺好。但此时他容不得任何一个危机出现在他和琉璃中间。他看了信,除了对逝去的清扬更加上一份愧疚之外,心头竟无一丝一毫多余的心痛。mianhuatang.info果然不是真爱么,那对琉璃,就更不能放手了啊。一生冷清,若是此时放开,孤单寂寞的余生,如何承受。 齐孤寞小心的看着琉璃颤抖着接过信,看她目光如水,浸出丝丝哀戚浏览,看她浑身瘫软坐倒软榻,那夹杂着昔日往事的陈旧书笺飘飞如同宫中女子不可逆转的柳絮宿命。 琉璃呆呆的坐在,目光迷离,良久,流出泪来,怔怔的喊了一声,“姐姐。” 齐孤寞小心的搂住琉璃,腕上用力,看着地上曾经熟悉无比的字迹,男儿亦有热泪,将琉璃的脑袋摁到怀中,闷闷无言。唯心上逐字盘旋,清扬,这一生,朕注定负你。 而那封揭示一切的信,被漏风杀杀翻动,过往的真相一点一点,就此被掀开微妙的一角。 “琉璃吾妹 一别经年,你见此信之时,我之身躯或已化作凡尘,散于天地之间。如此,万望小妹切勿忧虑,徒增愁思。然清扬虽去,尚余几事需作交代,务请念在姐妹之情,为清扬完成。 清扬幼时丧母,多蒙娘亲照顾庇护。我母本是父亲娶亲前侍妾,且父亲不喜。娘亲良善,视我如亲女,妹妹亦自小尊重,清扬深感恩情,无无以为报。后终寻得良机,清扬自此,粉身碎骨,亦是不悔。 昔年父亲曾于皇上有议,聘舞家女为太子妃,遏制洛家势力。奈何妹妹年纪尚小,宫中情景昏暗,父母担忧妹妹难以应付,父亲询我之意,清扬深知形势,自请代嫁。进宫之时,皇上早已告知清扬我庶出身份无法震慑朝堂后宫,局面平定之日,必不能安坐凤位。然清扬不悔,若能代妹妹清除宫中恶瘤,他日换妹妹一个清明后宫,又有何所惧也。 只清扬千算万算,竟不知得遇良人。寞绝世男儿,我心早失。清扬愧于妹妹,竟起动摇之心,存长伴他身边之意。清扬本日夜难安。恰皇上病体每况愈下,皇上知清扬心意,暗中警告。时值太后一党动作频频,清扬自知一旦皇上故去,则我性命亦难保。然后宫布局,虽十之八九,却未有圆满。我心甚忧。 幸而皇上留下遗诏,我自可放心。若以我之死,换得寞之决绝,则天下幸已,我之无憾已。唯有一事,尚有余忧。 我知妹妹重你我姐妹之情,而太后诸人奸诈,我与皇上设下寞亲历我死之局。必会有人知晓此事,从中挑拨你与寞两人。妹妹乃是苏舞两家掌上明珠,皇上苦心安排你入宫为寞臂膀,妹妹必不可因此事而和寞互生嫌隙。一切清扬早知,甚合皇上同谋合计,寞也不过被隐瞒之人而已。 妹妹品性聪慧,容颜无可出其右者。寞为我一生情之所系,清扬衷心渴盼你二人携手白老,则于地下含笑瞑目尔。 清扬绝笔 初露端倪的一切,或可解释的言语。却让琉璃更加心伤。这封信,斩去了她对于齐孤寞最后一丝的犹疑。 如果,让寞亲眼目睹姐姐的死,本就是先帝和姐姐早已定下的计谋。那么其实经历过那种无能为力的心伤心痛的寞才是一个真正受伤之人,她又有何资格去责怪。 可是,为何是这样。姐姐心甘情愿,甚至参与谋划了自己的死。而这一切,更多的却是为了她,原来,自始至终,应该承受当年的暴风苦雨的人就是她,是她舞琉璃。 难怪,当年姐姐一个妾室生出的女儿,舞家名不见经传的舞清扬会被一朝选入宫中。尊为太子妃。先帝赋予无上荣光权利,所为的却不过是为了她清扫道路。若说太后诸人将她姐姐推上了黄泉路,那她,也该是个不能逃脱的帮凶。 姐姐为她进宫,最后又爱上了寞。替她顶了一条命,现在又要她好好照顾帮助所爱的人建下河山基业。到底是谁为了谁,又是谁欠了谁! 脑海中乱麻一片,忧思,愁绪,不甘,怨恨,疑惑,可笑,涌作一团。腹上有一种热热的东西在狂潮一般奔腾。琉璃捂住小腹,软软一笑,身子滑下去,耳边是齐孤寞惊怒焦急的呐喊。 一切,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又要如何结束。 第一百九十、一百九十一章 情深不悔 第一百九十、一百九十一章情深不悔 “闭嘴,朕不要听这些,朕只要知道,娘娘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启禀皇上,娘娘身子虚弱,又动了胎气,所以……” “所以什么。” “砰……”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好吵,好吵,感觉到一种重物击打的剧痛从头顶开始蔓延,想要睁开眼睛,沉重的压力从外边渗透,四肢百骸仿佛被灌入铅水,无力举起,只能默默承受。 周围都是乱糟糟的,夹杂了无数分辨不清楚的声音,男人的暴怒,惶恐的磕求,还有重物砸落在地上的声音。不可辨明的混乱夹杂在一起,让琉璃感觉到更加头痛了。只是,奇异的,腹部始终有一种暖暖热热的波动,说不清,道不明,偏偏能安慰她的痛楚。 琉璃试了几次,终于咽语出生,喊得,依旧是她心中百转千回,最挂念的名字。 “寞。”简单的一个字,清明澄澈,却让刚刚还喧嚣不已的屋中瞬间死寂。 男人迫切的身躯贴过来,伴随着物器跌落在地上的颤抖声音,几乎是有些哽咽的低沉,“琉璃,琉璃,你醒了。” 齐孤寞扔掉手中想要砍掉御医脑袋的剑,扑在床头,小心翼翼的将右手伸过去,环在琉璃颈后,却不去看她的容颜。直到再听见了一声轻如蚊蚋,对他而言却恍如天籁的寞,他终于有勇气睁眼去看。 雪一样的肌肤,因为沉睡七日而呈现出近乎透明的白,白的在不经意间看到颈项上血脉的滑动。齐孤寞将自己的脸贴上琉璃梨花一样的脸庞,眼睛一眨一动之间,热流缓缓沾湿琉璃白色的衣襟,留下擦不净的痕迹。 “寞,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如此担心,对不起,始终都是我在庸人自扰,却让你一次次徘徊在痛苦担忧之中,对不起,明明你也是被算计牺牲的那个人,我却将所有责任都强加在你的身上。对不起,用你给我的爱,伤了你的心。 琉璃的嘴唇翕动,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此时此刻,感受到齐孤寞温暖而颤抖的怀抱。她终于明白,这个男人,天下的王者到底有多爱他,爱到可以抛弃他所有的尊严和理智,在这么多人面前,不顾一切为了她的苏醒喜极而泣。所以,这一次,姐姐,我无法完成你的嘱咐了,因为,从今以后,我只会因为他是我的寞而爱他,却不是因为他是你的夫。 因为虚弱太久,而无法说出太多的话,琉璃只能拼尽全力抚上齐孤寞的脸,这张脸,紧贴在她的面前上。[.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她可以吸入他温热的呼吸,里面的气息,满满的都是对她的爱,真挚缠绵。手底下,暖热的荒凉,从他饱满的额,到挺直孤鹜的鼻,再到他薄薄热热的唇,还有下巴上新生的胡渣。 琉璃一寸寸感触,到了脖子的时候,她的手被人抓住,紧紧贴在略微冰凉的肌肤上,耳边传来齐孤寞霸道的话。 “不许收回去。” 琉璃轻轻一笑,淡入梨花清酒,“好,不收回去,永远都不收回去。” 齐孤寞抬头,这抹笑容瞬间点亮了他冰凉的心,舒缓了多日的不安。他笑的苦涩而甜蜜,更充满感激。 他知道琉璃的意思,他更感到刚才琉璃碰触他时的心痛不舍。长达数月来害怕琉璃就此离他而去的担忧终于远离。没有人会知道他有多感激上苍。哪怕明知道怀中抱着的人,只要一个笑容,一个碰触就能将他完全掌控在手心,甚至这种情绪可能将他逼近一个昏君的边缘。他依旧甘之如饴。如果注定是饮鸩止渴,他惟愿,此生,能够中毒更深! 琉璃低头,轻轻的笑了笑,眼睛看着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有些担心,“寞,我们的孩子。” 齐孤寞将她白玉一样的手握在掌中,安抚的柔声道:“没事,我们的孩子,没事。” 这是个坚强的孩子,就连御医都不敢相信,在琉璃这样虚弱的身体下,屡屡动了胎气,却还能如此安稳的留下来。 齐孤寞的心中充斥着骄傲和自豪。他和琉璃的孩子,优秀坚强,将来,一定是个绝世的帝王。 “皇,皇上。”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兰若新谨慎开口。 齐孤寞冷淡的扫了兰若新一眼,淡淡道:“何事。”现在琉璃已经醒过来,他也可以恢复自己的情绪。一个帝王,并不适合时时将情绪外露在别人面前。 “启禀皇上,娘娘既然醒过来,只要调养几日就会无事,臣等是否可以先行退下。” 兰若新的语气里不卑不亢,更有几分无奈。太医院毕竟不是为了一个舞贵妃而开。这几日,皇上将所有的御医拘在漪澜殿中,宫中每日例行的请安问诊也都停了,再这样下去,是会出乱子的。即使,这个舞贵妃对自己而言,也有很重要的意义,但是医者的心态,还是促使兰若新说出这番话。 何况,连续几日在漪澜殿提心吊胆。太医们都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齐孤寞眸子中厉色一闪,“让你们留在这里给贵妃看诊,你们觉得很委屈。”如此,这些人也就都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兰若新心头一惊,忙道:“启禀皇上,微臣不敢,只是怕打扰贵妃的歇息。” 齐孤寞冷哼一声,并未说话。先前因为琉璃苏醒过来而放下心中大石的太医们,再次因为齐孤寞的喜怒不定而颤抖着身子跪在兰若新后面,心中暗暗叫苦。 琉璃见了这种情况,手指滑动在齐孤寞略显僵硬的掌心里,柔声劝道:“寞,让他们下去吧。” 没有听到回答,琉璃面色泛起一股微红,轻声道:“我只想让你陪着。” 听见琉璃娇羞的撒娇,齐孤寞的心,就软绵绵陷下去,低头看到琉璃如花笑颜,面上不自禁的舒缓放松,粗厚掌心一遍遍摩挲过细腻的脸,“好。” 齐孤寞没有再抬头,只是一句都退下就让所有人如闻大赦。红妆带着所有宫女太监欢喜的下去准备清粥膳食,御医们争先恐后,狼狈而出,唯恐落在后面,又被齐孤寞抓住。只是,在所有人的急切里面,眼角余光中,琉璃清楚看见兰若新复杂且带着深意的一瞥,心就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 这个兰若新,似乎不是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他了。带着痴缠眷恋,却又迷雾哀戚。他到底在透过她看着谁。 第一百九十二章 查探 第一百九十二章查探 “查到了?” 距离琉璃和齐孤寞和好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里面,齐孤寞竭尽全力隔开了后宫和前朝的纷争,为漪澜殿创造一个近乎于世外桃源的环境。每日下完朝后,琉璃看见的都是齐孤寞胆小淡笑温柔的神情,手掌小心翼翼的抚触在她的肚子上,辗转留恋,近乎膜拜。 琉璃知道齐孤寞的心思,是希望自己更够安安心心的生产。可既然已经知道了三年前那场宫变斗争的惨烈,亲眼见到了姐姐的书信,她又怎么可能将所有的千斤重担压在所爱的男人身上,甚至苏舞两家人为她默默牺牲打拼,而她什么也不做。 是以,一旦定了决心。为了腹中的骨肉,为了深爱的人,柔弱的女子,也是可以瞬间成为一个斗士。何况,琉璃自小在落英宫中被悉心调养长大,她并不柔弱。 因此,琉璃明面上不动,暗地里已经找好了一个突破口,兰若新!这个御医,似乎很不寻常。 当年舞清扬服毒的事情,可以算是半逼迫,也可以算是双方都设计好了的一步棋。太后等人是为了从此把持后宫权柄。而先帝和舞清扬自己则是为了让齐孤寞看到太后的狼子野心,从此做一个真正的帝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琉璃想要为舞清扬寻一个公道,已是不能。但是三年前,殉葬的大批宫人,乃至于先帝的嫔妃,却并不是如同太后所说的先帝遗诏赐死。也许,这便是一个那捏住太后罪名最好的突破口。 琉璃甚为明白,做这样大的事情,宫中不论男女死去,都是要验尸的。没有太医配合,根本不能。三年前,负责处理遗诏鸠杀后宫诸人的正是今日的医正兰若新。 多么奇怪,太后一向疑心深重,居然能将此事交给当时入宫只有两年的兰若新,而且后来的时间里,哪怕是兰若新明显对帝王效忠更重,太后也不曾远离或者下了杀手,依旧关爱有加。这中间,本来就值得人深思。 何况,琉璃记得,兰若新,每一次看她的眼神,或者都有几分恭敬,但更多的,可是柔情,一种恍惚飘渺的柔情。仿佛含着万般深情厚谊,却又不得不远离的悲哀。这一切,都让琉璃不得不对兰若新存上十分的关注。所以,她叫了冰影安排暗卫去查探兰若新的底细。 冰影虽然对琉璃查探一个普通御医的行为颇为不解。可她进宫本来就是以性命保护这个苏元轩爱逾性命的女子,因此,她不会拒绝琉璃的任何要求。 “兰若新是豫州人,四年前经过太医院的会试,入宫做了御医。一路升迁,到了此时,已经是太医院的第一红人。” 冰影停了停话,用几分意外,几分赞赏的口吻道:“说来,这个兰若新也是个厉害的人物。太医院无数太医,混迹半生也不过如此,他竟然在短短的数年间就成了医正。医术精良处,不可谓不深。” 看了看坐在软榻上,静默如是的琉璃,冰影有些丰厚的唇弯起来,安慰道:“您可以放心,既然皇上安排了他来为你诊脉,自然不会有问题的。”何况还有他为了你的苦心打点呢。 苦涩的滋味翻上来,冰影说不出此时的自己到底是何滋味。看着别的女人夺去了心上人的万般珍重。还要出言安慰,真是可笑之极。命也,缘也,恨也! 琉璃抬起头,明澈的眸子中一道浅笑划过,缓缓拂过自己已经有些圆滚的肚子,语带深意道:“你以为,我是怕他谋害我腹中的骨肉?” 冰影意外挑眉,“难道不是?” 后宫倾轧厉害,是以皇室龙子凤孙虽然珍贵万分,可却少有能顺利生产的,就算是生下来,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多有早夭。宫廷禁忌,讳莫如深。不说,且不代表诸人不明了。冰影原以为,琉璃是唯恐御医作怪,因此多存了几分小心,没想到琉璃现在却矢口否认了。 琉璃摇摇头,碧色的宽松纱裙微微摆荡,激起一片溢流风姿。 “我要查他,是因为他看我的样子。” 冰影身形一滞,素来冷面的脸竟牵出一丝笑意,带着点玩味的口吻道:“莫非这位御医,竟迷上了皇贵妃的风姿,顾不上帝皇威仪了?” 这也并非不可能,眼前这位可是号称倾城贵妃呢。 琉璃明知道冰影拿她取笑,也丝毫不放在心上,这段时间,冰影陪她走过风风雨雨,也阻断了几次后宫一些心急嫔妃使下的暗刀,于冰影,琉璃不是不感激的。甚而,培养出了一种近乎于姐妹的感情。所以说话间随意许多,琉璃心里,反而能舒服一点。 “他看我的眼神,的确带着迷恋,不过却不是真的在看我。” 琉璃看到冰影闻言更加困惑的神情,轻轻一笑,略略坐直了身子,撑起已经有些沉的腹部,淡淡道:“我和我姐姐,惠贤皇后,有三分的相似。” 虽不是同母所生,却是同父,血脉的牵系,以及母亲当年一般无二的教导,让琉璃和舞清扬不仅在面容上有轻微的相似,气韵举止更是有八分的无二。 是以,当琉璃第一次意会到兰若新是在用那种缠绵缱绻的眼神透过她看别人的时候,脑海中反射出来的第一个便是舞清扬。那个时候,兰若新已经入宫,而舞清扬还是太子妃,两个人,若是相识,甚至让兰若新产生情愫,琉璃想,以自己姐姐的才情美貌,也并非不能。 冰影沉默下去,手放在身边,握住了剑柄,没有多说话。涉及皇室秘辛,尤其是已故的惠贤皇后,那个空有天下称赞的虚名,却红颜早逝的女子,她还是不说话的好。 琉璃见此状况,轻声笑道“你不必顾忌,我敢这样直接告诉你,自然是没有把你当外人,何况我姐姐她……” 琉璃没有往下说,只是在心里清楚无比。姐姐是断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寞的事情。姐姐对寞,早已经爱如骨髓之中,入宫以后,每一步,每一件事情,都是在为寞的江山社稷筹划,却从没有考虑过自己最终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甚至最后,还为此毫不犹豫的丢掉了性命。这样深爱寞的姐姐,又怎会和其他男人牵扯什么呢。一切,也许不过是神女无心,襄王无梦罢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路前行 第一百九十三章一路前行 “你说,他是豫州人?” 琉璃的脑海中闪现过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慈祥温和,内里却早已被这个华丽的宫廷浸透腐朽。只是,这个设想如此大胆,真是是她所猜测的一样么,或者两个人之间,仅仅是有些联系而已。 不过,目前,就算是这种几无可能的猜测,也是她手中握着的唯一线索,所以,就算多无稽也好,她都要查个清楚。 “是。” 琉璃轻轻笑了,勾了勾手指,示意冰影过来。 冰影先是一愣,她跟在琉璃身边许久,自从琉璃上次差点小产之后,就从来没有见过琉璃笑的如此自信。这个站在她面前的绝色女子,总是有千般模样在变幻,可无论哪一种,看上去都比冰雪还要剔透晶莹。难怪,他会这般痴迷眷恋,无悔无怨。 冰影附耳过去,琉璃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纵使沉稳如冰影也立刻脸色大变,震惊的看着琉璃。 这个猜测太过大胆,教人不敢相信。但是看到琉璃嘴角噙着的笑意,冰影又有些怀疑,她知道,琉璃从不做无端揣测的事情,也不可能为了报仇故意制造流言去安慰谁。若这个猜测是真的,那,真是太大的把柄! “去吧,我现在虽不能拿他们怎样,但,他们欠我舞家的,欠我姐姐的,欠寞的,总该先还回来一些!”琉璃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掌心覆在微微鼓起的肚子上,能敏锐的察觉下面血脉的跳动,那是她的骨肉,她和寞的孩子。若是男儿,他将是这个天下未来的主宰,若是女儿,她将是帝国最幸福的公主。 为了她的孩子,她要做一个勇敢的母亲,从现在开始,踏着前方的荆棘,一步步为自己的孩子,在这个满是陷阱和冷漠的宫廷里建起一个温暖的家。属于她和寞以及自己孩子的家。 看到琉璃眼中决绝的自信,冰影没有说任何话。退了出去。她手下有三十暗卫,苏家遍布各地的情报暗人也随她调派。要查这段看上去已是经年的往事并不是十分困难。只不过,以前没人敢去查罢了。 红妆本来站在远处,见到起风,拿着薄薄的春意走了过来,“娘娘。” 琉璃转过身子,身上的长衣流苏在迎风飞舞,“红妆,姐姐当年是不是也像我一样,一步步变化,一步步勇敢。” 须臾,未等红妆回答,琉璃又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姐姐不像我,我还有这么多人在保护着,在支持着,而姐姐,当年只有自己一个人。” 那个时侯,除了一个不能过多干涉后宫的先帝,用荣宠的方式来表示对她太子妃的承认,谁又给了姐姐什么实质的支持呢。 何况,先帝给姐姐的宠爱,也招致了东宫那些妃嫔的嫉妒和愤恨之心吧。所以,姐姐真的就是一个人,孤孤零零,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然而,就算是困难危险到这种地步,姐姐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这本来就不该属于她的责任。那么,自己就更没有放弃退缩的理由了。 “娘娘,皇后娘娘不会怪您的。”红妆曾经最渴望的事情就是琉璃能够振作,为自己昔日的主子报仇雪恨。可真见到琉璃慢慢走到这个地步,红妆心中又有掩饰不住的心酸。这个宫廷里面,真的就没有一片净土么,连原本如此澄澈的女子,有皇上这等呵护的女子,都无法避免要走上这条道路。 看出红妆心中所想,琉璃握住她的手,眉眼间一片真诚。 “不要为我难过,我此生早已得到太多,太多人爱我,太多人护我,我也总该付出些什么才对。” 潋滟一笑,琉璃柔声道:“何况,你们都会留在我身边帮我是不是?” 红妆对上琉璃诚挚的眼,忍住泪水,哽咽道:“会的,娘娘,您放心,奴婢等就算拼了性命,也会护着娘娘走下去!” 漪澜殿皇贵妃差点小产,却又奇迹般的康复的事情不是最叫后宫诸人震惊不甘的。最让她们想不明白的是,为何皇贵妃前一段时日听说还在和皇上冷战之中,转眼之间,又恢复了情深脉脉。而且,以皇上堂堂帝王之尊,居然在贵妃有喜的时候,也不招其它妃嫔侍寝,反而日日处理完政事之后,就陪伴在贵妃身侧,整个宫里,都留下了他们一同漫步的足迹。 洛璇站在远处,看到齐孤寞小心翼翼的扶着琉璃,走过花丛,带刺的月季被细心的摘除掉所有的刺,再放到柔嫩的手心,女子的脸上,是明媚胜过春日的笑意。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紧,再攥紧。 “娘娘,您的手,您的手!” 身旁伺候的澜沧惊叫出声,一把捧起洛璇早已被荆棘花刺得满是血珠的手,连声道:“快,快去请太医过来。” 澜沧掏出怀中干净洁白的绣帕,想要为洛璇包扎止血,却被一把甩开。 洛璇举起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深深的凝视,忽而又将视线投向远方那对眷侣,唇色发白,一字一句道:“慌什么,这点痛,这点血,死不了!” 若是能活活痛死,她早就已经被那个绝情的男人折磨的去了地府。她现在还活着,既然天都让她这样痛苦的活着,活死人一样的活着。她就绝对死不了,一定会看到亲眼看到他们的结局! “娘娘,您还是让奴婢给你包扎一下。”看到那双手还在不停地滴着血,花园中的泥土本就猩红的颜色此时更染上了一层血腥的味道,澜沧就不由得担忧的开口。 洛璇凌厉的看了澜沧一眼,那一眼饱含锋凛,刹那间就冻住澜沧还欲再张开的口,“回宫去。” 洛璇扭身回转,再不去看她注定得不到的幸福。既然从一开始就错过,那么就至死纠缠,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七凤鞋踏在地上,洛璇受伤的手被宫女小心的搀扶着,年幼的小宫女看着自己搀扶的手不断往地上滴着殷红的血液,再抬头看到洛璇冷凝的什么表情也没有的脸,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感觉自己走的每一步仿佛都踏在血海上。 终于控制不住,身子打个冷颤,歪倒一旁,差点将洛璇也带倒在了地上。 澜沧抢钱几步,迅速接手扶过洛璇,自知闯了大祸的小宫女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澜沧张了张嘴,想要求情,看到洛璇依旧平板的脸时,所有的话都不敢再说了。 洛璇就拿着那只带血的手,肌肤的莹白和血液的红色晕成极致妖媚诡异的画面。她轻轻地扶过自己的裙角,对满手的血腥视而不见。薄唇微张,吐出了两个字,“杖毙。” 然后,四周寂静,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没有鲜血,没有心伤,没有愤恨,更没有即将被夺去性命的宫女,只有那一个孤单的女子,一路前行。 恢复更新的第一天,我先慢慢来,大家不要着急,等我慢慢恢复以前的水平,就会更的快一些的,我现在更多了,保证不了质量。 第一百九十四章 可怜人 第一百九十四章可怜人 “这是李妃娘娘送来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郡主,内务府总管差人来问,明日公主的周岁宴上,可要准备焰火?” “郡主……” 瑞玲觉得自己从未这样的疲惫过,她进了宫后,一直战战兢兢的遵守自己的本分。只因为清楚,如今上官家族再也无护佑她,只因为明白,她的平安,在这个深宫中,还无法保证。 所以,虽然瑞玲曾一度想要踏出西十八宫的范围,往漪澜殿周边去一趟,哪怕是偶遇一次心中的那个男子也好。但最终,出于各种各样的顾忌,端静还是忍了下来。 就这么蹉跎挣扎,如玉的周岁宴就已经近在眼前,瑞玲是以协同洛贵妃打理周岁宴的名义进宫来的。洛家和上官家族一直绑在一起,并没有惹人生疑。而琉璃,就算此时已经下定了决心站出来勇敢抗争。可如玉只是一个孩子,还是齐孤寞的孩子,琉璃自己又身怀有孕,所以此事,琉璃已经表明了姿态,绝不插手。 既如此,内务府和三司六局的人一应事情都往洛璇这里回报,洛璇却表示了十足十对瑞玲的信任,将大部分事情都放到了她的手中。(.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似乎,两人真是亲密无间的关系。 瑞玲早已经不是昔年养在闺阁之中的少女,明了了残酷争斗的她,对于洛璇异乎寻常的示好不得不打点起十二万分的小心,生怕出现任何差错。瑞玲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是行走在悬崖上的独木桥上,一不小心,就会跌入深渊,万劫不复! 而瑞玲的小心翼翼,被洛璇看在眼里,报以冷笑,落在琉璃眼中,却得了一抹悲悯。 自从和琉璃和好如初,并且知道了琉璃的打算后,齐孤寞就将一切事情都和琉璃开诚布公的谈过。在这个寂寞冷酷的深宫里面,他们都需要彼此信任,彼此温暖的走下去。 如此,琉璃自然也知道了齐孤寞将瑞玲招进深宫的用意。明了不管端静如何做,这一次,她都是没有办法再平安出宫去了。 “娘娘不必心软,郡主所为,乃是大罪,断无宽恕之理。” 琉璃轻轻叹一口气,素手捻起面前小盘子里金黄色的熏香。就算是尚未点燃,也能闻到其中淡雅宜人的味道,使人心旷神怡。却不知,这小小的熏香后头,竟然背负了如此多的人命。 “当日我嗜用金丝芙蓉香,本以为只是价格昂贵,后来表兄买下江南曲家专为我制香。我原以为,此事一可以为苏家财富增财,也可以圆了表兄一片为我之心,是以从未曾阻止。没想到,他们竟会将脑筋动到这个上头。” 红妆目光流转,冷哼一声道:“娘娘,这宫中的人,都是见缝插针,何况娘娘身怀龙种,那些人怎能不急。好在发现得早。江南曲家也是大胆,竟敢收了瑞玲郡主的银子,买通制造熏香的工匠,减去用料,步步拖垮娘娘的身子。” 对于那些已经被秘密处死的工匠,琉璃始终恨不起来,“他们只是普通的老百姓,别人给他们银子,却同时也给了刀子,他们自然没有选择,至于瑞玲……” 琉璃虽然安心养胎,可手下有冰影,有暗卫,有宫中死忠的红妆等人,即使端坐在漪澜殿中,她也并不是瞎子和聋子。这些日子,听来的消息,她已然知道,那位曾经在御花园跟她公然顶撞的瑞玲郡主,似乎爱上了一个不能爱的人。她的轩哥哥。 什么时候爱上的,琉璃不知道,琉璃想不明白,悲伤的是,世事为何会这般捉弄人呢。若是他们没有生在对立的家族,若是人心没有这样贪婪的欲望,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解开,也许他们可以得到各自的幸福。就算轩哥哥最终不会爱上瑞玲,就算城壁哥哥不会爱上端静,可是他们至少会有一个平和美丽的开始,每个人都能为自己的幸福,怀揣着希望去努力,去拼搏。不会像现在这样,就算城壁哥哥娶了端静,两个人之间还即将有一个共同血脉的骨肉,依旧彼此冷淡,彼此隔阂。只因为他们的结合,一开始就掺杂了太多的不甘不愿和脏脏利益。而瑞玲的爱,则更加可怜,连相守的机会都没有,注定遥望,然后无疾而终。 一想到孩子,琉璃不由得低头,曾经清风明月一样的容颜此时更增添了十分的温柔缱绻,那是属于将为人母独有的温婉。 “瑞玲那里,别去管了,皇上会处理的,说起来,她也只是被家门利用的可怜人罢了。” 红妆知道琉璃虽然下了决心,但骨子里的柔和善良因为怀有身孕的原因更增添几分,没有再说话。其实,就连红妆也认为,在熏香一事上,瑞玲其实并没有过多的错处。父母命,不敢辞而已。她,不过就是个依附家门而生的弱女子。 站了一会儿,红妆扶着琉璃靠在软踏上,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产,宫中上上下下已经严阵以待。因为琉璃的肚子实在太大了,大的有些不同寻常。 齐孤寞为此诏了无数次御医诊脉,苏远轩亦从外面找了不少隐居避世的杏林好手前来宫中。无论是隐士高人还是御医妙手,最后都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皇贵妃身子之所以如此反常,并不是因为体内寒毒作祟,也不是因为早前身体衰弱所至,而是因为皇贵妃腹中怀的,乃是双生子。不过是男是女,或是龙凤呈祥,却是无法判定的了。 齐孤寞闻听消息的时候,从一开始的惊愕到后来的大笑不止。然而从最初的喜悦反应过来,齐孤寞下的第一道旨意不是大肆打赏漪澜殿侍奉的宫人,而是杀气腾腾的警告,任何人不得将此消息泄露出去。 琉璃深知他的意思,不是不想骄傲欢悦的公告天下,而是因为,她有身孕,早已经引得朝野瞩目,上官家族和洛氏族人都已经坐不住,若是知道是双生子,只怕再也顾不得禁忌风险,会拼着下手,万一一个不仔细,他们都会后悔终生。 所以,琉璃这段时日都幽居在宫中,妃嫔们也不得打扰,以免消息被泄露出去。然而,纵使齐孤寞如何不愿,琉璃如何不想,有些该面对的事情,还是要面对的。 春,四月初七,冰影归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 真相 第一百九十五章真相 “查到了?” 这一次冰影归来带回来的消息让琉璃万分关注,她此时也不知道心里到底作何想法,是希望自己的猜测属实,成功抓住那些人的把柄好,还是,希望自己的怀疑不过就是异想天开。然而,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她如何想的了,唯一能决定最后结果的,只有――真相! 冰影默然,面对琉璃的询问,那双带着矛盾如同水一样不可探测的双眸,心里几多起伏。 没先到事情真相真的如同这位皇贵妃猜测的那样,是她的直觉太敏锐,还是老天注定要将本就复杂的局面弄得更加波澜迭出。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的任务,她的职责,是去查出真相,真相既出,决定却不是她来做。 “太医院造册上记载兰若新出身豫州兰家,可属下前去豫州差问过当年兰家的旧人,都说兰家早已断了直系的血脉。后来属下又调用了当地的暗人,让他们彻查神医世家旁系的后人,但是,兰家自七十年前大火之后,就只剩下一个女儿,其余的兰家血脉,不论嫡庶,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 琉璃眉梢一紧,盯着冰影,她了解冰影,冰影的眼神表明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女人生了一个儿子?”询问又确定的口吻。 冰影赞赏的目光落在琉璃脸上,好聪明的女子,因为琉璃问的,是生了一个儿子,而不是女儿。 “是,属下循着线索查下去,发现当年侥幸从大火中活下来的那个女人后来生下了一个儿子,不过,是庶出,那个女人是被人卖为奴婢,后来被收了房。” “是哪家人?” “北地赵家。” 冰影利落干脆的报出答案,不意外的看到琉璃双拳猛然攥紧旁边雕花梨木的把手,晶莹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失望又欣然的复杂情绪。 轻轻呼出一口气,琉璃笑意飘渺的重复道:“北地赵家,北地赵家。” 琉璃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一半火热一半冰凉,她是开始怀疑的人,她打开了那道从未有人去探查的大门。叫冰影去查探的时候,她毫不犹豫,也许当时还有点侥幸,如果真相不是她猜测的那样,那么她可以找寻别的办法,不会伤害到挚爱自己的寞。可现在,真相已经触手可及,几乎不用再问,她又该如何选择? “查清楚了?”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这几个字,琉璃的呼吸粗重,胸口起伏的很快。[.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冰影带着几分自信道:“娘娘放心,属下有十成把握。的确是北地赵家,而且,当年,那个生下来的儿子和那位的往事,属下也已经找到赵家逃出来的老嬷嬷询问过,可以证实,娘娘的猜测都是真的。” “够了!” 琉璃从未用过这样尖锐的嗓音说话,此刻她眼底的温和全部褪去不见,仅剩的是后悔,铺天盖地的后悔。 怎么办,要怎么办,她当初怎么会为了保护自己,报复别人迷糊了心智。她不该赌的如此心安理得,没有想到万一证实了这些事情,对于寞,到底是怎么样的打击。 现在,到底要怎么办! 灼热和闷气不断的堆积在胸口,琉璃紧紧攥住胸襟的衣服,感觉天地都在旋转。 冰影本来想要劝说琉璃,让她以大局为重,不要小看那个帝王的承受能力,可是转而看见琉璃痛楚的表情,再想到她怀有身孕,刹那间面色大惊,顾不得尊卑之分。一把拽住琉璃的左手腕,急速几个大穴点下去。慢慢的,琉璃终于恢复了神色。 冰影松了一口气,叫门口的红妆进来,服侍琉璃喝下茶水。 红妆早已在门外等心急如焚,她从来没有听见过琉璃那般的尖叫,绝望而悔恨的情绪,让她心里担忧不已。可碍于琉璃开始下的禁令,她又不敢逾越,只能在门外走来走去,直到冰影叫她进来,她才连忙上去照顾琉璃,给她轻拍着背脊顺气。 “娘娘,这是怎么了,您有身孕在身,可要保重身子啊,万事还有皇上呢。”红妆不断自责,早知道就让娘娘永远不知道往事,自在的活着多好。 琉璃挥挥手,咳了几声,示意她没事,眼神却有几分空洞之色。 冰影虽然不忍,但有些话有些事做了选择就不能后退了。 “娘娘,此时纵使您有心隐瞒下此事,但属下出宫的事情,皇上是知道的,属下回来之后,您不说不提,以皇上对您的担忧关怀,必然会去亲自查探,到时候反而不妙,不如。” “我知道了。”琉璃截断冰影的话,不能再让她说下去了,此时她早已心乱如麻,万般滋味,千种愁结都夹缠在心口之上。哪里还能马上做出理智的判断。只能先行让冰影下去,她已经被心头的恨意控制着做了一个仓促的决定,现在,不能再鲁莽一步了。 “你先下去吧。” 冰影深深的看了琉璃一眼,叹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该呆的地方,她只是一抹苍白的影子,方才说的话已经是逾越,还是就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吧。免得,他生气自己没有照顾好他最爱的人。 “娘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 红妆不得不问,琉璃将冰影差出去查探事情并未隐瞒红妆,隐隐约约觉得,需要冰影亲自出宫查探的,必然是极为重要的事情,可红妆再也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让经历过许多之后的琉璃这般仓皇无助,产生这等强烈的反应。 看到琉璃青白的脸色,忧伤从眼底无尽的倾泻出来,红妆觉得心里都酸涩起来。 琉璃敛目,垂首喃喃,“北地赵家,北地赵家,果真如此,果真如此。” “北地赵家!” 红妆眼角霍然一跳,直觉上真是发生了大过天去的事情。因为,北地赵家,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太后生母的娘家! “娘娘,您为何要忽然派人查探北地赵家?”红妆小心翼翼的询问,纵使明白真相背后可能牵扯出惊天大事,也挡不住心头对于未知的一片惶恐。 琉璃抬头,轻笑一声,幽幽道:“红妆,你看兰若新此人如何,可有几分面善?” 第一百九十六章 如何说 第一百九十六章如何说 红妆初始没有明白过来,直到琉璃的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脸上,几分萧索,几分了然,红妆忽然想起来过往一直被她无意间忽略的事情,脱口道:“兰御医长的极为肖似太后。” 话一出,红妆终于隐隐捉到了真相背后的关键,也被这一点震得捂紧了嘴,用比琉璃方才还清白难看的脸色望着琉璃,眼神竟似乎是祈求的看着,盼望琉璃告诉她一个猜测错误的回答。然而,红妆经历了和琉璃一样的失望。 琉璃抚着胸口,似笑非笑的叹息口吻。 “我也不信,我开始只是猜测,我被姐姐当年的遭遇冲昏了理智,只要一捉到可以绊倒太后的蛛丝马迹,我就不愿放过。所以当我再注意到兰若新此人面目和太后极为相似时,我终于决定要冰影出宫查探,势必要打探出兰若新真实的来历。”说到最后,贝齿咬破了唇,也不知是悔是恨。 “冰影侍卫查出了什么?” “太医院的册子上,说兰若新出自神医世家兰家,因此被人举荐,为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诊政,而后得到太后赏识,一路提拔上来,平步青云。可是冰影查探回来的结果是,兰家早已败亡在七十年前的无名大火之中,只剩下一个女儿被卖入北地赵家,然后收做了赵家主人的通房,生了个儿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而这个儿子,昔年曾和一位表妹有情!” “表妹,赵家的表妹,那不是……”红妆咽下泛上心口的强烈恐惧感,好不容易终于吐出两个艰难的仿佛用尽她毕生勇气才能说出来的字,“太后。” 一声苦笑,琉璃无奈点头道,“正是太后,现在,你我都已明白他为何跟太后如此相像。”素手捂住脸,琉璃哽咽自责,“我当时还抱着侥幸之意,以为不过是我自己的妄想,可是此事牵涉太多,几乎是置太后死地的利器。我忘了,太后也是寞的亲生母亲,纵然母子已经对立至此,可若让寞知道,太后早年就已经跟人有旧,嫁给先帝的时候,已是不洁之身,而且还把私生的骨肉带进了宫廷,炼制毒药害死了我的姐姐,他的妻子,寞该情何以堪,他的帝王尊严又要如何保存。” 为什么,她原本是想要维护寞的江山,守护他们两人的幸福,却偏偏选了最糟糕的方式,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 “娘娘,您别难过了,事已至此,皇上不会怪您的。何况……”红妆本是宫中的老人,虽然这件事情给她的震撼实在太大,可是,在这个华丽的牢笼中这么多年,红妆不是那些没有见识的宫女。她早就知道,这个看似一尘不染的宫廷,内里多么肮脏。就算是入了宫的妃嫔,因为得不到皇宠,和 侍卫甚至太监私通的事情也多的是,只不过被掩盖的巧妙罢了。如此,昔年的皇后,现在的太后在入宫之前不洁又算是什么大事! 只不过,让红妆最意外的是,太后居然有胆子将孩子带到面前,还用了这等光明正大的手法,果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么? “娘娘,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如何告诉皇上这件事情?” 琉璃的目光落在远处,她的心绪已经稳定了许多,冰影说的对,红妆也说的对,不管如何,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接着往下走了,由她来说,总比让寞自己查出来要好,也比有一天事情败露了之后,寞被别人嘲笑讽刺的好。至少,她永远不会讥讽寞,她会一直陪着寞走下去。 使劲掐了掐手心,琉璃站起身,一身长裙迎风摇曳,她的下巴高昂,明丽的妆容下有涅槃的美丽。 “找个人去乾阳宫,请皇上速速过来,皇上来了之后,你调集侍卫,守在殿中十丈之外,若有人擅闯,格杀勿论,漪澜殿其余宫人,全部遣出!” “是,娘娘。” 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红妆立刻亲自下去交代,事关重大,她当然明白琉璃要这样做的原因,此事,在皇上没有做出一个决断之前,绝对绝对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 漪澜殿的宫人前往乾阳宫的时候,齐孤寞正好和苏远轩商量完事情,听到琉璃差人来请去漪澜殿用膳,齐孤寞嘴角露出温情的笑容,略带几分得意的看着苏远轩。 “爱卿可要和我一道过去用膳?”齐孤寞话虽是这样说的,然而眼睛里却流露出一种你最好不要跟过去碍事的表情。 清俊无双的脸上闪现笑意,扇柄敲了敲手心,苏远轩含笑看着齐孤寞道:“微臣家中还有事情要处理,皇上还是早些过去,免得娘娘惦记。” 齐孤寞满意的点了点头,径自摆驾去了漪澜殿。 苏远轩踏出大殿,夕阳余晖正好,他抬头,白色袍角飞扬起来,耳边是风沙沙吹过的嗓音,丝丝落寞从周身流转出来。纵使如何安慰自己说不去计较,可心里还是蔓延过酸涩。 自嘲一笑,耳边忽然听到一个极轻极轻的声响,苏远轩紧走几步,来到乾阳宫前殿的一个小花园里,下巴绷紧道:“出来吧。” 冰影从一座假山后走出,身上的黑衣翩翩飞舞,凝望着眼前无限孤寂的男子,心里涌现出强烈心疼的感觉。曾经,这是一个多么潇洒快意的男子,而现在,面上温文如初,身上的气息却早已变了。 似乎是察觉到冰影的凝视,苏远轩轻轻皱眉,并没有转身去看冰影,冰影的感情,他不是不了解。然而,他的情,早已经耗尽在璃儿身上,至于其它女子的感情,他实在没有心力去回应了。 “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苏远轩清冷的嗓音,冰影回过神,心中苦笑,正容道:“启禀少主,娘娘交待属下去豫州查探一件事情,已经有了结果,因为事关重大,属下不敢隐瞒。” 苏远轩拧紧眉,能让冰影说事关重大的事情,是什么?冰影出宫,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当时在朝堂上和上官一党争得正烈,加上璃儿一向做事有主见,他没有多问,难道竟是有天大的缘故。 今天状态感觉还比较好,我早点更啊,下午看情况,因为我要去把红楼的番外完了,所以亲们原谅一下。红楼番外实在拖得太久了,而且马上又要上传红楼新文。我回来了,不能不传新文,不过这个和总裁的更新不会再耽搁,亲们放心。新文一天一更就行的么。 第一百九十七章 第一百九十七章 苏远轩拧紧眉,能让冰影说事关重大的事情,是什么?冰影出宫,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当时在朝堂上和上官一党争得正烈,加上璃儿一向做事有主见,他没有多问,难道竟是有天大的缘故。 捏紧扇柄,沉声道:“说。” “娘娘怀疑太医院医正兰若新和太后有瓜葛,交待属下前去豫州查探,属下一路循着线索查下去,证实娘娘猜测属实,兰若新的确是太后进宫前……” 冰影没有把话说完,苏远轩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如山,一抬扇柄,阻止了冰影继续说下去。毕竟此处再隐蔽,也是宫中,既然已知真相,也没有必要把话说的这般完整。 强忍住心头的担忧,苏远轩打量了一眼冰影,看到她瘦削的脸上还泛着微微的青色。知道她必然是连日劳顿后,尚未来得及休息,然而就算是如此,他的心头,也只有担忧,却无法涌现心疼。 苏远轩忽然想笑,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前世到底有怎样的纠葛。为何一个个,都只能抱着遗憾终此一生。他和璃儿,曾经相爱,可惜,奈何情深,却是缘浅,冰影对他,痴情一片,却是枉托,还有上官城璧,曾经和璃儿近在咫尺,终于错过。mianhuatang.info唯有齐孤寞,明明开始的不完美,后来却能收获幸福的果实。 或者,他们这些人,上一世,造下了孽,种下了果,于是三生石上,佛祖座前,早已定下了姻缘,所以,齐孤寞成为了胜利者,而余下的人,只能拥着伤心夜夜孤寒。 “跟随你一起下豫州查探事情的人有多少?” 冰影凛然,望着苏远轩冰雪一样孤冷的侧脸,敛目道:“十三人。” “好好抚恤他们的家人吧。” 一声喟叹,事关重大,就算是苏家辛苦培养的暗人,也必须从这个世间上消失。这个世上,只有死人才是最能保住秘密的。 白袍飞扬消失在视线之中,冰影收回痴痴的凝望,手中的剑柄被攥出深深的汗迹,默然远离。她要亲自去执行这个命令,哪怕是举起屠刀砍向曾经一起经历过艰难训练的朋友,只因为,下了这道命令的是他――苏远轩。她的主人,她的神。 漪澜殿里,寂静一片,令人害怕的死寂,仿佛气息都凝滞在了这一刻,呼吸可闻,落针难隐! 齐孤寞倒在地上,脸上似哭似笑,似悲似喜,他的手紧紧的紧紧的攥在一起,指关节上,发出咔咔的响声,鼻翼耸动,额角的青筋,以一种不可遏止的姿态,不停地跳起。 “哈……” 齐孤寞不停地大笑,他用手撑住自己冰冷而麻木的心脏,曾经深邃而总是保持着沉稳姿态的眼里,此刻满是血丝,惊涛骇浪,翻滚不息。不断发出的大笑声,听上去如此苍凉而绝望。 “寞,寞,对不起,对不起。”琉璃走过去,跪倒在齐孤寞的脚边,将头埋在他的膝盖上,层层叠叠的龙袍被琉璃的泪水无声浸湿,冰冷的泪水此刻反而成了齐孤寞唯一能感觉到温暖。 齐孤寞整个人靠在椅背上,他的头昂起来,看着上方雕梁画栋的廊柱,就感觉他过往的一切,尤其是幼时记忆里那些母子情深的画面,都成了一场笑话。 “寞,寞……” 琉璃一遍遍呼唤他的名字,用尽全力握住他的手,覆盖住面上的冰冷。 两个人,就这样维持这种姿态,相护温暖那颗千疮百孔却依旧坚韧的心。 风涌过,树叶声响起,咸涩的泪水味道和空气中的熏香混合在一起,有一种似解脱又似怒火的味道泛滥在两人身边。 一个时辰后,齐孤寞终于伸出手,用缄默而不可抗拒的姿态将琉璃从地上拉起来,他的大手穿过琉璃的下腋,将琉璃柔软温暖的身子横抱到他的腿上,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更多的温暖,拥有更多的勇气来面对这个丑陋的事实。 “小的时候,母后经常抱着我,告诉我,要努力读书识字,讨父皇欢心。五岁以前,我并不是父皇最喜欢的孩子。父皇最喜欢的,是我七弟――孤辰。孤辰从小就被父皇抱在腿上教养长大,而那个时候的我,虽然是嫡皇子,但也只能远远看着父皇和孤辰的亲近” “嗯。”琉璃没有打断齐孤寞的话,只是将头靠在齐孤寞的肩头,轻轻的应了一声,诱哄鼓励着齐孤寞继续说下去。 “上书房的师傅告诉我,长幼有序,嫡庶有别。所以我是诸位皇子中最尊贵的,因为我的生母是皇后,我是父皇的嫡长子。所以我很奇怪,也很不高兴父皇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曾经跑到母后那里,问她,每到那个时侯,母后就会抱着我,轻轻的拍着我,哄着我,告诉我,只要我听她的话,好好读书,好好识字,父皇总有一天会喜欢上我的。” “五岁的时候,孤辰忽然生了急症,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无法医治,父皇贴了皇榜,依旧没能救回他的性命。我嫉妒孤辰,可孤辰也是我的弟弟,我很难过,我跑去找母后,我以为她会像小时候一样抱着我,安慰我。没想到,却听见母后和她身边的嬷嬷在说话。” 齐孤寞的语调瞬间变得深沉阴冷,身子也不自觉的绷紧,琉璃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头靠在他的胸口上不住磨蹭。 “我听见嬷嬷要母后放心,说那种毒药无色无味,一入了人的身体之内,就跟生了天花之类的恶疾一样,无药可医,也没有人能够查出来,七皇子是绝对活不了的。我很害怕,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我想要跑,踢到了宫里的宝树盆,被母后发现了。母后拦住我,抱着我放声大哭,告诉我一定要忘了今天的事情,她说她做的一切的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 齐孤寞笑着流泪,牙齿不住的打颤,双目迸射出兽类极度受伤过后才有的凶狠眼神,“她说一切都是为了我!琉璃,她说一切都是为了我!” 第一百九十八章 第一百九十八章 齐孤寞猛然拽住琉璃的胳膊,将她扯起来面对着他,鼻尖对着鼻尖,琉璃清楚地看见齐孤寞强忍背后的伤痛,唇色泛白,琉璃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双放在她胳膊上的手此时颤抖的有多厉害。 “我问她,皇后者,母仪天下也,为何要害她自己的骨肉,为何要害死七弟。她说都是为了我,她说普天之下只有我是她的孩子,只有我才是她要保护的孩子,为了我想要的一切,为了我的将来,她可以付出一切。她说,我是唯一!” 齐孤寞骨骼随着最后一句话咔咔作响,琉璃强忍住疼痛,一言不发,只是安静的看着齐孤寞,温情脉脉,情深不寿。 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对上琉璃没有怜惜,没有用情,只是充满了爱意的眼眸,齐孤寞颓然松开手,将头靠在琉璃的肩上,瞬间,琉璃就感觉到了那股带着悲凉的濡湿。 “琉璃,她骗我,她骗我,她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洛家,是为了她的地位,是为了她手中的权利。这些年,我亲眼看着她杀了我的妻子,看着她让后宫妃嫔流产,让我的骨肉一个个胎死腹中,看着她掌握权柄迟迟不还,看着她在朝野兴风作浪,为她自己,为洛家敛财聚富,我都一一隐忍,我不是没有置她于死地的方法,大权早已在我手中,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天下之主。可我总在想,我总惦念着那个唯一。” 齐孤寞的话微微断了断,琉璃了然的轻轻拍着他的背脊,不发一言。 “哪怕我曾经怀疑过,父皇的突然病逝也和她有关,但只要一想到昔年她为了我登上帝位所做的,想到或者她做那么多事,至少都有我这个唯一的儿子在里面,我就都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只因为,她也是我唯一的母后。可是,原来,我却不是唯一,从来都不是唯一,在我这个所谓的唯一的儿子前面,他早已经有了一个儿子!” 齐孤寞说的咬牙切齿,事到如今,除了被愚弄的帝王尊严外,他最受伤的是,哪怕到最后关头他都不忍下手,哪怕他曾经心硬如铁说再不放过却一直停于言表的那个人,骗了他一生。而那个人,是他的生身母亲。这才是伤他最深的利器! “我是皇子,我是太子,我是皇上,她是太子妃,她是皇后,她是太后。她因为生下我,一步步走上顶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可笑我还曾经埋怨父皇负了她这个发妻,原来,是她先背叛了父皇!” 曾经他看过的月下垂泪,见到的孤枕独眠,原来都只是一场笑话,一个不贞不洁的女人,又怎么会如此情深呢? 此刻,齐孤寞的心头满是滔天的怒,彻地的恨,他恨太后给他烙上了毕生的耻辱印迹,更恨她一直利用他的孺慕之思,让他心甘情愿成为她因无穷无尽的欲望而犯下滔天大罪染上满手血腥的理由,然而,他最恨的是,一个女人,怎么这般利用她亲生的骨肉,将他一生的痛苦作为自己登上权力顶峰的代价。他对她处处留情,那她对自己呢,可曾哪怕有片刻当过是她身上留下的血肉! 身子在发颤,冷,好冷,从来没有感觉到这般的冷!就好像每一块骨肉,每一片血肉都被冰封起来,埋藏在最不可见阳光的深渊里面。沉沦…… “琉璃,琉璃,你告诉我,告诉我,她到底是不是我的母后,她有没有想过我是她的儿子。” 这个时候的齐孤寞,不像帝王,不像其他,他只是一个被最亲近的人伤害的体无完肤的孩子,脆弱,敏感。 琉璃细腻柔滑的指尖穿插过齐孤寞的长发,一点点抚平他的悲伤。 “寞,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千言万语在心头,却无须多说其他任何话,只要这一句就足以表达她全部的心意。 就着这一句话,恰似一盏明灯,在齐孤寞心头无穷无尽的冰冷和黑暗中盛放出一束最美的花朵,射出最明媚的一丝光线。 齐孤寞的手缓缓收紧,搂住琉璃柔软却并纤细的腰肢,小心的,缓缓的,如捧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这的确是他当宝贝,他现在抱着的,是他挚爱的人儿,是他将要出世的孩子。 是啊,他还有琉璃,还有孩子,他的母后,失去了作为一个娘亲全部该有的慈和和温情,而他的琉璃,却绝对会是世上最美好的娘。没关系的,他没有得到的,他的孩子会得到,他曾经失去的温暖,琉璃会给他更多。 捧着琉璃的脸,温热的唇颤抖着膜拜上去,一寸一寸,辗转吸吮,从眉梢到唇角,一点点的,轻轻的吻下去,琉璃闭着眼睛,感受齐孤寞小心翼翼的吻,爱意永远,他们都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他们还有彼此。 “琉璃,今晚,我要去慈和宫!” 温情过后,始终还是有现实的风雨需要面对,听到齐孤寞的声调已经不如开始时那样的激烈,琉璃心里稍微放下了心。 可是,人的心,从来是最复杂,最会变化的。现在寞表现的很安宁,到了太后还会不会这样理智,却很难说。 不过,琉璃也没有阻止,她很清楚,既然齐孤寞已经了解了这件事情,不管是从皇家秘辛,还是从私人的感情上面,这件事情,都必须要尽快解决。她可以察觉到兰若新和太后的关系,那么其他人必然也可以察觉到,说不定早已有人知晓,只是出于各种原因,才将这个秘密握在手中,轻易不肯拿出,也许他们就是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一出手就能将这个王朝捏在手中的机会! 所以,他们等不起,也拖不起,只能尽早解决,而解决的方式,只能是血腥。 琉璃握住齐孤寞的手,目光坚毅的看着他道:“寞,今晚我和你一起去。” 齐孤寞心中痛楚难当,却依旧有清泉注入清洗那般污浊的伤口,他的手摩挲过琉璃的脸,微微一笑,“好。” 第一百九十九章 母子相见 第一百九十九章母子相见 今晚的慈和宫,不同寻常。平时严密防守的值班侍卫,都已经被撤走,本该各司其职的宫人们,也早早接到皇上要前来和太后续母子之情而不欲让人打扰的圣旨,除了留下零星的几个人在外殿中等候外,诺大慈宁宫空空荡荡,安静的渗人。 隐匿在各处的皇家暗卫,藏在看不见得阴森角落里,只待一声令下,就会出来除掉那些妄图打探消息的人。慈和宫里面,太后一身礼服坐在属于她的高位上,静静的呆着,神色中有股无所畏惧的凄然高贵,而崔嬷嬷,扶着她的手,对于眼前这一切宁静,都有种不由自主的恐惧。 突如其来的禁军守卫,突入其来的不许人进出,再是突如其来的遣走所有宫人,一切的一切的,都说明今晚慈和宫注定不平静。而后宫里面,也有无数人正在遥望这个方向。 洛璇站在属于自己的宫门前,长长的广袖垂到地上,怀里轻轻拍着如玉,轻笑,“瞧瞧,如玉,你的父皇,连等你过万周岁宴都等不及了,你父皇现在就要收拾的你祖母,下一个,也许就轮到母妃了。” “娘娘,皇上和太后总还是母子,您不要想多了,马上就是公主的周岁宴,您应该开心一些。” 洛璇拍着怀中的女儿,嘴角诡异又温和的笑容没有收回去,“开心,是啊,开心,如今的我,还有什么能让我不开心的事情。”抬起眼,看着远方屋檐脊柱,洛璇想,不知道这一次,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下手还会不会留情。 和其他人不同,洛璇并不关注齐孤寞为何要去慈和宫,反正,总是拿住了把柄罢了。这个宫里,母子兄妹,夫妻君臣,谁都在时时刻刻想要拿住对方的软肋,没什么好奇怪的。至于太后! 狞笑一声,那个老女人也嚣张的太久了。像是一座山,压在她的头顶上,不肯给她半刻身为人的尊严和自由。她落到如今的这个地步,太后可也有一份功劳,既然如此,还有什么比她的儿子出手对付她更好的方式呢。所以,她只要静静的等着,静静的等着,等到能让她的女儿坐上更尊贵的那个位子的一天就好。 掐指一算,好像距离那个女人临盆的日子也不远了,这个宫里,这段时日,好戏可是要连着上演呢。 冷笑一声,洛璇小心的抱着如玉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还在交。mianhuatang.info “今晚风有些大,交代看护如玉的嬷嬷,要关好门窗,别让如玉受凉了。” 澜沧应了声是,注视着洛璇的神情,不自禁的心里发凉,她的主子,连慈和宫这种情形都可以视若不见,安之若素,她的所图到底有多大,或者大到连太后这面最有利的盾牌都可以舍去了。 想到最近宫中不断消失又不断有人补上的那些无辜的年幼宫女们,澜沧越来越觉得,自己现在的一步步,都是走在一条根本无法回头的恐怖道路上。 “太后。” 齐孤寞站在太后的面前,心中说不清的感觉促使他张了张嘴,然而就算是抛却了初初那种震惊和不理智情绪的他,也再无法在此时心平气和的叫出一声母后了。 其实,他们这对母子,早就已经在日复一日的勾心斗角中,戴着虚伪面具扮演母慈子孝时名存实亡,此时换了一个称呼,齐孤寞忽然觉得心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至少终于在要面对这个彻底撕下温情的时候,他不用背负那么沉重的负疚感,毕竟,她本来就从没有将他当过一个儿子。 而她稀薄的可怜的生育之恩,这么多年洛家的富贵,也足够偿还了。今日,总算能够做一个了解。然而,齐孤寞心里还是有微微的遗憾,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的生身母亲只是把自己当一个工具,何况高傲如齐孤寞。 太后坐在上面,面对这个曾经给予全部希望的儿子,嘲讽一笑,“怎么,皇上连母后都不肯叫一声了。” 齐孤寞在来之前,因为琉璃的劝说,本是想要息事宁人,只要太后自己承认当年错事,保证从此不再干涉朝野之事。齐孤寞还是决定放她一条生路,只将她送去皇家寺庙里青灯古佛,茹素一生。到底,是自己的生母! 只是,太后的态度惹恼了齐孤寞,就算她还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何事而来,可是这么多年,她做的错事何止一件,难道非要他一一揭露出来,她才肯俯首认罪! “太后认为,时至今日,您还有资格让我称呼一声母后吗!” 齐孤寞不肯留情,太后自然也心生怒火。 对于今日慈和宫的不同她不是不知道,隐隐约约的,她也觉得肯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然而不管如何,太后始终相信,她是当今皇上的生母,就算她犯了滔天大罪,将罪证落到了齐孤寞手中,这个皇帝儿子也绝对不敢对她狠下杀手,弑母大罪,就算是皇上,也担当不起! “哀家没有资格,那皇上认为谁有资格?”轻蔑的瞥了一眼齐孤寞身边站着的琉璃,太后冷冷的笑道:“天下人都说女婿是半字,或者皇上因为宠爱舞贵妃太过,现如今,连这个母后的称呼,都想送给了岳母不成。皇上不要忘了,你固然可以将舞贵妃之母视作娘亲,但是天下能担母后二字者,却唯有哀家一人!否则,皇上可就是将着大齐的江山送给了别人!” 齐孤寞冷冷的听着太后把话说完,听见太后又将一切扯到了流利身上,甚至扯到了琉璃之母苏扉心身上时,怒气之余却觉得可笑。 “太后又何必事事都往琉璃身上推脱。” “不是她,还有谁能让皇上连我这个母后都不肯认了,普天之下,除了舞贵妃,哀家再也想不出现如今还有谁能有这等本事。”太后眉梢一挑,不顾身旁崔嬷嬷紧张的拉扯她的衣角,讥讽道:“皇上,您今晚把我这里的侍卫宫人全部遣走,该不会是哀家又有什么得罪了您的舞贵妃地方,让舞贵妃不满,所以挑唆着您来问罪吧!” 第两百章 疯魔 第两百章疯魔 “够了!”齐孤寞满脸皆是冷意,沉声打断太后的话,“太后不必如此顾左右而言他,此事朕说了于琉璃无关便是于琉璃无关,朕来这里,只为了一件事情!” 目光灼灼似寒剑,齐孤寞握住琉璃的手,步步上前,一步一字,一字一顿,一顿千斤! “朕只问太后一句,太医院医正兰若新,和太后到底是和干系!” 如果说初始太后还能稳坐上方,肯定无论如何齐孤寞都拿她无法,不会有性命之危,她总能东山再起的话,那么现在太后就是被折断翅膀的鸟,被暴晒的鱼,最深最重的秘密被人突然问出,太后一个冷颤,手脚僵硬,差点从凤座上摔下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先前还抱着最后一丝犹疑的齐孤寞亲眼见到太后的反应,心中再无怀疑,冷笑一声,不带太后有任何反应冷静的时间,步步紧逼,“或者由朕来代替太后回答,兰若新是朕的同母兄弟,太后您在民间的沧海遗珠!” “皇上,您在胡说什么,哀家可是你的母后,辛苦养育你一场,你就是如此回报,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要玷污你生母的清誉!” 太后不愧是太后,在瞬间的震惊过后,就立刻恢复了平静的表情,脸上布满失望的痛楚,看上去像极了一个被儿子伤害的母亲。[.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清誉!” 齐孤寞想要大笑,可嘴里都是苦味,根本笑不出来,看到崔嬷嬷早已软倒在太后的身边,而太后纵然额头都已经冒出了冷汗,依旧不肯承认,更加失望。再听到太后字字句句都非要将琉璃牵扯进去,齐孤寞心中恨极,怒极! “朕倒不知道,太后您还有清誉。” “皇上你……” “太后,既然您不肯讲讲您进宫以前的故事,那就让崔嬷嬷讲讲,朕听说,崔嬷嬷可是昔日您从娘家带进宫来的!” 利剑目光斩向手脚酸软的崔嬷嬷。发现齐孤寞正在看着她,那种恨不能生吞活剐的表情,让本来就怕的厉害的崔嬷嬷更加恐惧,皱纹处处的脸面上,淤积的肥肉堆叠在一起,形容可怖。 “崔嬷嬷!” 齐孤寞不大的声量听在崔嬷嬷的耳里,无异于催命符咒,崔嬷嬷涂着血色胭脂的嘴张了张,又闭拢,什么话也不敢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崔嬷嬷!” 齐孤寞又喊了一声,看着崔嬷嬷像一滩烂泥一样,齐孤寞阴鹜的眼睛里满是鄙夷,平时这个老东西,在宫里作威作福,欺辱的人还少么。现在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是怕死,还是怕其它! “老奴,老奴。” 崔嬷嬷挣扎了半天,终于从地上爬起来,头紧紧的扣在地上,身子不住颤抖,只会不断地磕头,嘴里叨念不停。 “崔嬷嬷,皇上只是要问问你话,你怕成这样做什么,还不好好给皇上说清楚!” 太后暗含机锋的话说出来,崔嬷嬷立刻浑身绷紧,磕头磕的更厉害了。齐孤寞看到太后已是樯橹之末,还不肯认输,不由得厌恶更甚。 “崔嬷嬷,告诉朕,兰若新和太后是和关系,是否当年太后还在闺阁之时,和赵家那位庶出公子生下的孽子!” 赵家两个字出来,太后也忍不住心头倒吸一口凉气,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已经查到了这个地步!她原本以为,不过就是有人看到她和兰若新长的相似,怀疑而已! “皇上,皇上,老奴,老奴……” 崔嬷嬷的嘴角流下长长的唾液,垂到地上,她的鸡皮不住的收缩,嘴巴抖了几次,都没有能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或者,还要朕继续说下去,说当年那位庶出公子是兰家的外孙,兰家唯一女儿的骨肉,还是说说兰若新是如何被太后精心安排,送入宫中,从此混入太医院,为太后卖命!” 齐孤寞不肯有丝毫的放松,锋芒毕露的表情混合着凉薄的讽刺,太后指甲陷入皮肉里面,身体一直在发抖,她看着齐孤寞,看着她的儿子,忽然透过那张熟悉的面容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穿透了时光,穿透了一切,回到年轻时那段最撕心裂肺,暗无天日的日子里面,那是她永生的恨,永生的耻辱。 “闭嘴,闭嘴,闭嘴!” 太后执起旁边的茶盏,用力扔出去,齐孤寞眼明手快,脚下一动,抱着琉璃迅速向旁边闪让。 太后的手在颤抖,上面遍布着年老者的青筋,她的眼神,凶狠凌厉,看到齐孤寞对琉璃的呵护,眼底酝酿的已经满是疯狂。 “你想要说哀家没有廉耻,你想说哀家对不起你父皇,不配做这个太后是不是?” 齐孤寞皱眉,生硬平淡道:“难道不是?” 如此一个简单的反问却招来太后声嘶力竭的大喊,“你说哀家不够资格,那谁够资格,是你身边这个贱人,还是这个贱人的娘!” 听到太后骂琉璃为贱人,齐孤寞面色一沉,几乎就要发难,却被太后脸上突如其来的怔忪表情惊愕住,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我才是最够资格的人,我才是最够资格的人,我为了他,放弃了家族,不惜毒杀了我爹,为什么,他却在新婚的时候,告诉我,他不爱我,不爱我!贱人,贱人,舞家的女人都是天生的贱人,狐媚天下的孽障!” 琉璃的眉梢拧起,看着太后已经疯魔的样子,若有所思。舞家的女人,这是什么意思,跟娘亲有关,还是跟姨母有关。为什么太后这么恨舞家的女子? “你对不起我,是你先对不起我,齐傲天,当年是你先引诱我,你说只爱我一个人,我为了讨得毒药,不惜勾引表兄,帮你毒杀了我爹,你说我爹权倾天下,你说我爹若在一日,天下不稳,你也活不下去。我帮了你,我帮了你,可你对我做了什么,你背信弃义,你要娶那个女人,你竟然要立苏扉心那个女人为皇后,既然如此,我就偏要让她嫁给舞阳,我要让你痛苦一辈子,痛苦一辈子!” 第两百零一章 往事(一) 第两百零一章往事(一) 如遭雷击,齐孤寞站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太后,又转过身子看了看琉璃,目光里藏着深深的困惑。而琉璃,听到太后这一番话,恍惚间,终于明白了为何太后每次见到她,都会露出那样深深仇视的表情。 “小姐,别说了,别说了,您安静一点,安静一点,先帝已经去了,这是皇上,这是皇上啊。”崔嬷嬷爬到太后的脚边,握住太后的手,不断劝慰。 太后忽而一笑,像个孩子,又快慰,又痛楚的样子。 “是啊,他去了,我都忘了,是我给他下的毒,是我下的毒,是我杀了他,他不爱我,我就杀了他,杀了他,他的江山是我的,他还想要立苏扉心那个贱人的女人当皇后,他妄想,妄想,他要除掉我洛家,我就偏要把洛家扶上去。我要他在九泉之下都死不瞑目,我要他看着他最重视的江山和女人都毁在我的手里!” “别说了,小姐,别说了。”崔嬷嬷看到齐孤寞变得铁青的脸色,青筋蹦出的拳头,不顾尊卑,上前捂住太后的嘴。然而此时的太后已经失去神智,用力推开崔嬷嬷的手,依旧絮絮叨叨,“要毁了她,毁了,都毁了!” “真的是你杀了父皇!” 过往的一切他不了解,不清楚,然而此刻这个亲口承认的弑君,对他而言,已经是毁掉了他仅存的放过这个母后的理由。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太后她,太后她,您的母后也是个可怜人啊。”崔嬷嬷对于太后,始终忠心耿耿,就算到了此时,她也不愿意看到太后临老还被齐孤寞处以极刑。 “滚!” 齐孤寞一脚踹出去,让崔嬷嬷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又拖着嘴角的血迹爬了过来。 “皇上息怒啊,皇上息怒,太后可是皇上的生母啊。” “哼。” 任凭崔嬷嬷如何拉扯,齐孤寞始终不为所动,只是冷着身子,站在原地,看着上面疯癫的年老女人。那种眼神,已经不是看一个活物该有的,而仿佛是看一具尸体。 见到向齐孤寞求情无用,崔嬷嬷转而投向旁边的琉璃,她仅仅拽住琉璃的裙角,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 “娘娘,您求求皇上,求求皇上,放过太后吧,太后如今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她做不了什么了,他们是母子啊,是嫡嫡亲的母子啊。” “放肆!” 齐孤寞想要把崔嬷嬷甩开,却被琉璃按住了手腕,琉璃看着他,又看看上面的太后,软软道:“寞,让崔嬷嬷把事情说清楚吧。” 齐孤寞心中若有所动,心念一转,又看到昔日无限风光的太后居然会成为这个疯疯癫癫的样子,不由得亦是一叹,松开了手。 琉璃因为怀有身孕,又即将临盆,不能久站,齐孤寞小心将她扶到一边的椅上坐下,琉璃安抚的望着齐孤寞笑了笑,轻声道:“崔嬷嬷,你说吧,这一切,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崔嬷嬷如今早已是无话不可说了,磕了一个头,开始讲起了那段从上辈子就已经延续下来的悲剧往事。 “想必皇上也知道,太后乃是文景皇后的亲侄女。” 这是崔嬷嬷说的第一句话,换来的就是齐孤寞的讽刺。 “朕当然知道,洛家累世后族,外戚做大,乃是大齐不可不除的毒瘤。” 累世后族的洛家,一直是大齐皇室历代君王的心结,有心想要根除,无奈洛家势力根植过深,和皇家的血脉亲缘太近。因此一直留到如今,终成了大患。 崔嬷嬷对于齐孤寞如此的态度,不以为意,只是轻轻笑了笑,那张从来声色俱厉,满是毒辣表情的脸上,竟然飘起了一抹轻忽。 琉璃捏捏齐孤寞的掌心,“崔嬷嬷,你说下去。” “是,娘娘。” 崔嬷嬷再度磕了一个头,跪直了身子,“三十二年前,太后刚满十二岁,太后是洛家嫡女,国丈大人的掌上明珠。文景皇后在宫中病重,诏了太后这个侄女进宫侍疾,就是那个时侯,太后认识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帝。” 崔嬷嬷深吸一口气,现在想起这段曾经让自己的小姐无限欢欣的相遇,却原来不过是一场孽! “太后出身洛家,从小受到的都是宫廷礼仪的教导,太后也早就知道,自己将来是必定要入宫的。就在太后满心好奇自己将来的夫君是什么样的时候,就遇上了先帝,先帝不是文景皇后的亲生骨肉,但从出生开始就被文景皇后抱到膝下养大,和文景皇后也算母子情深,每日都往文景皇后宫中探视,太后每日和先帝朝夕相处,少女心事,都表现在脸上,瞒不过任何人。” “说起来,文景皇后才是最疼太后的人,当年文景皇后一察觉到太后对先帝生了真情,立刻就招了国丈和国舅进宫,说不能再让太后嫁给先帝了,在这个宫里,一旦生了真情,最后的下场必然凄惨。可是国舅和国丈不肯放弃,只因当时他们都看到了先帝和太后相处极睦,先帝也甚为疼惜太后。洛家代代送女入宫,却代代都不能得到皇宠。历代君王,无一不是下了大力遏制洛家势力。有这样一个获得未来皇上宠爱的机会,国丈和国舅怎么甘心放过!” 崔嬷嬷说着说着,就现出一抹凌厉之色,而齐孤寞,听到这些,不过撇了撇唇,为权为贵,洛家历代依靠女子联姻,不过是他们的习惯罢了。 “文景皇后阻止不了,又自知时日无多,只能把太后叫到床前,告诫太后,万不可再泥足深陷,先帝乃是她一手养大,从小被教导帝王之术,心性凉薄,洛家乃是皇室心腹大患,身为将来的帝王,是绝不可能会爱上洛家的女子。若太后当年能听文景皇后的话,由文景皇后安排个人尽速定下亲事,指婚出去,也许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可是,太后那个时侯,一颗心都已经拴在了先帝的身上,不管文景皇后说什么,太后都不肯答应。” “没多久,文景皇后就去了。太后出宫,那个时侯,夫人看到太后离了宫后郁郁寡欢,就带太后回娘家散心,这一去,就遇到了太后命里的另一个劫。” 第两百零二章 往事(二) 第两百零二章往事(二) “夫人的娘家乃是北地赵氏,赫赫有名的家族。(.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夫人的三哥最宠爱的一个通房赵兰氏,生了个儿子,取名赵无尘,明明是庶出,但是一身气韵,胜过赵家任何其他嫡子。太后去了赵家,认识了无尘少爷。无尘少爷饱读诗书,精研医术,看到太后身子虚弱,郁郁寡欢。就开方子为太后调理身子,对太后甚为照顾,若是如此发展下去,本来也不该有后面的往事。谁知道三年后,就在太后跟无尘少爷一日胜过一日的亲近时,还是太子的先帝却从宫里出来找太后了。” 崔嬷嬷叹了一口气,“孽啊,是孽啊。” 崔嬷嬷这般说话,本已是大不敬,然而此时,齐孤寞和琉璃心中都各有所想,并未计较。 “太后一见先帝,知道先帝是从宫里特意来找她的。欢喜的都快疯了,那个时候,谁又知道,先帝是为何而来!”崔嬷嬷顿了顿话,脸上滚出几行清泪。 “先帝在赵家呆了三个月,每天陪着太后,直到太后已经对他再也无法自拔,先帝才对太后说出了他真正的目的。mianhuatang.info” 似乎感觉到下面崔嬷嬷要说出来的话很是惊天动地,琉璃敏感的握紧了齐孤寞的手,察觉到他喷张绷紧的肌肉,轻轻拍了拍,齐孤寞回以琉璃一个安慰的笑容。 “先帝竟然要太后想办法从无尘少爷那里偷出一种名叫醉沉香的慢性毒药,然后放到国丈的饭食里,长此以往,国丈就会显出得了恶疾的征兆,无药可医而亡。”崔嬷嬷说到这里,没有再说,只是等待着,似乎在等齐孤寞的命令。 阴着脸,齐孤寞声音尽力平稳道:“说下去!” “太后当然不肯,可先帝告诉太后,如今朝政不稳,国丈手握权柄,有翻天覆地之心,一旦国丈成事,则天下难保,他的命亦不保。而无尘少爷的醉沉香,是兰家秘制毒药,无色无味,无香无觉,任何人都不可能查探出来,也没人能够救治。醉沉香被无尘少爷牢牢收在手中,除了太后,没人能从无尘少爷那里拿出来,若是冒险用其他毒药,一旦被国丈发现,天下就会提前大乱。先帝跪在地上,求太后,以天下为重,还说今后必会善待洛氏族人,将她迎娶入宫为后。” “太后在房中整整呆了三日,那个时候的太后,已经对先帝痴情一片,为了他什么事都敢做,都能做,所以,太后答应了先帝,去找无尘少爷要醉沉香,可无尘少爷不肯,只因那是致命的毒药,且无药可救。兰家祖上有遗命,神医世家钻研医毒之术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杀人,所以醉沉香除非是用在病重者身上以毒攻毒,否则决不可擅用。” “太后无法,又知道无尘少爷恋慕于她,于是设计在无尘少爷酒中下了迷药,和无尘少爷一夜欢好之后,无尘少爷心中有愧,又听到太后说此事之后,愿意与他相伴一生的承诺,终于,拿出了醉沉香。太后一拿到醉沉香,就趁机放到了前来探视她的国丈饭食中,没多久,就传出国丈病重的消息,半月后,国丈就去世了。” “国丈去世那日,太后整整在灵堂面前跪了三天,不吃不喝,直到昏厥过去。世人都以为太后是因为未能尽孝而痛悔,只有我知道,太后心里背负了多重的痛楚。太后高烧不退,躺在皇上昏厥,无尘少爷前来为太后诊政,听到太后的呓语,才知道太后是把醉沉香要去了做什么,才知道太后心里一直有的人是谁。无尘少爷舍不得责怪太后,又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在交代老奴好好照顾太后之后,就用鹤顶红了解了自己的性命。太后醒来,知道发生的一切,更加不能承受,整日昏昏沉沉,而就在这个时侯,却传来了另一个足以将太后打入地府的消息!” 崔嬷嬷猛然抬头,看着琉璃,目光里有说不尽的恨,直到被齐孤寞一瞪,才扭过头,看着上面痴痴傻傻的太后,哭道:“皇上,您知道先帝在这个时候对太后说什么吗?先帝在国丈去世之后登基做了皇帝,从没有来看过太后一次,太后以为他是为了避嫌,后来才知道,先帝接了舞太妃的侄女苏扉然进宫,虽说没有封妃,却对这个名义上的表妹温柔之极,倍加呵护!宫里宫外都已经传言,皇上是要将天下第一美人苏扉然封做皇后!太后带着病体入宫想要求先帝一个答案,却看到先帝在御花园里面为苏扉然画像,一片小心温柔。” “太后追问先帝,为何要如此对她,不求先帝只有她一人,但求先帝不忘她所付出的,心中只爱她一人。可先帝回答太后,她是洛家女,注定不能得到帝王爱!而苏扉然,却是今生唯一珍爱的女子!” 琉璃赫然一震,洛家女,帝王爱!这是命定的魔咒吗,洛家女儿注定要入宫,享受天下人的朝拜,却又因为这个姓氏,注定了不可能被帝王放下心结,毫无顾忌的宠爱,乃至付出真情。 琉璃的心头忽然泛起同情和怜悯,她抬首看向高坐上的太后,这也是一个可怜人而已。 “太后绝望了,恨极了苏扉然,命洛家暗卫前去宫中刺杀,没想到,把人绑来之后,苏扉然却告诉太后,她爱的人不是先帝,而是当时的大将军舞阳。太后改了主意,准备促成苏扉然和舞阳大将军。因为太后知道,先帝不是一个昏君,舞家世代守卫大大齐国土,忠心耿耿,军威极盛。若是苏扉然和舞阳已成秦晋之好,先帝定不会做出祸乱江山的事情,只是太后还没来得及将苏扉心送到舞阳将军那里,先帝已经找来,大发脾气,不仅打了太后两巴掌,还说出了太后永远也别妄想再做皇后,扶起洛家的狠话!” “太后后来做了什么?” 不管听到这里,心头到底是什么感觉,唯有一点,齐孤寞很清楚,他的这位母后,是绝对不会让先帝如此负她的! 第两百零三章 往事(三) 第两百零三章往事(三) 崔嬷嬷笑了笑,“太后设计将舞阳大将军领到宫中,那个时侯,苏扉然虽然深爱舞将军,然而舞将军因早前和苏扉心的姐姐苏离伤有旧,是以苏扉然一直不肯接受舞将军。太后就在苏扉然吃食中下了当初用过的迷药。先帝知道舞阳将军入宫,赶到苏扉然所居住的宫殿,正好看到两人躺在床上。是以至此,即使先帝明知是太后设计,也不得不答应成全舞将军和苏扉然的婚事。诏了苏氏家主苏天成入宫后,下旨赐婚,并且以公主之礼亲自送嫁苏扉然。” “先帝恨极了太后,太后就要设计让先帝亲眼看着他最爱的女人嫁给别人。太后一心以为,只要没有了苏扉然,先帝的心,迟早回到她那里,哪知道……”崔嬷嬷的声音落寞下去,隐藏着太多未尽的叹息和后悔。 “哪知道就算是我娘嫁给我爹,先帝爱的人,还是我娘亲,所以先帝一直要让舞家的女儿进宫,登上后位,而且,这个舞家的女儿,不能是别人,只能是我娘的亲生女儿,也就是我!而这一切,让太后更加恨极我娘亲,也更加恨我,所以,从我一进宫开始,太后就处处刁难我,不仅仅因为我是舞家的女儿,更因为我是娘亲的女儿!“ 琉璃心有所思,心有所动,万般滋味,千般愁绪,涌上心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一切的开始,不是为权,不是为贵,只是为了那一份痴恋,那一份付出一切,失去一切后,却依旧得不到真爱的痴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世间万般嗔痴爱恨,因爱而嗔,因嗔变痴,因痴更爱,因爱生恨,浮生一场,大梦千年,上一辈的牵扯,故人已遥,却偏偏还是有这么多道不尽,说不清的纠葛缠绕其间。 娘亲,当年你名动天下,你一生独爱爹爹一人,却在无人时,依旧闪过片刻的失神,您当年知道姐姐要入宫的消息时,你脱口而出痴人二字,您为我送嫁的时候,您说万般皆是前生的缘,今生的孽。原来,你所有的感悟,所有的伤悲,都来自于此。 睫毛颤动,两颗泪珠滚落到地面上,一室轻淼,一室伤悲。 崔嬷嬷擦去眼泪,跪在齐孤寞的脚边,乞求道:“皇上,不管太后做了多少错事,当年的事情,也绝不是太后一个人的错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请皇上看在太后情有可原的份上,饶了太后,她毕竟是您的亲娘啊。” 听完这个长长的故事,齐孤寞心内杂陈百般,无力的靠在椅背上,淡淡一笑,“情有可原,情有可原,这天下的人都情有可原,唯独朕,无情可原!” 父皇当年为了天下利用了母后,又为了他的所爱利用了清扬,母后当年为了她的痴恋,做出让父皇无法原谅的事情,又因为后来的不甘,做出弑君罪行,天怒人怨!可说到底,他们似乎都有千千万万个理由,到如今,却要来为难他这个儿子,到底该怎么做。 这原本就是一团解不开的结,谁是谁非,到底有谁能告诉他一个答案。齐孤寞觉得前路迷蒙,知道了一切的他,反而更加无所适从了。 而现在,琉璃反而要比齐孤寞冷静的多,她抬头,打量了太后一眼,看见太后依旧在不停地念叨着祸害,报仇二字,眼中泯灭过一道光芒,瞬间隐下,看着崔嬷嬷道:“崔嬷嬷,你告诉我,兰若新对我姐姐,惠娴皇后是否心生恋慕。” 崔嬷嬷一怔,继而赞赏的看着琉璃,叹气道:“所以老奴一直说天意弄人,都是孽缘。” “不错,当年无尘少爷死后,太后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因为太后本就对无尘少爷心生愧疚,所以舍不得打下这个无尘少爷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拼着性命瞒下所有人,自己躲到别庄上,不敢让人接生,也不敢让人请大夫,就我照顾着太后,把孩子生下来。孩子生下来后,太后不敢耽误太久,尚未做足月子,就回了洛家,而兰御医,就被老奴带到了一户早已安排好的人家养大,等兰御医五岁上的时候,就开始教导他学习无尘少爷留下的医术。后来,太后实在舍不得骨肉分离,又觉得兰御医的医术可堪大用,就想法子把他弄进了宫。没想到,少年心性最不能控制,他竟会爱上了当时还是太子妃的惠娴皇后娘娘。” “骨肉分离,哈!” 齐孤寞发出一声冷笑,纵使有千般缘由,提到这个同母兄长的时候,齐孤寞依旧觉得胸头有怒火燃烧,再听到兰若新对于舞清扬的情愫,更觉得无法控制。 崔嬷嬷听到齐孤寞的笑声,大着胆子深深的看了齐孤寞一眼,继而低头道:“皇上,兰御医,他也是一个可怜人。” “可怜人!” 大掌一拍,瞬间就把雕刻精美的风头把手零落成碎屑。 “他是可怜人!” “琉璃!” 齐孤寞不敢相信的看着琉璃,眼里有浓浓的失望。 “寞,他的出生不是他选择的,他的未来不是他自己选择的,爱上谁,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他走的每一步,都没有自己的选择,这样,他还不是可怜人吗?”琉璃不为所动,坚决的把自己的话说完,她要说出来这番话,非为其它,只为本心,只为那个男人,看起来高洁不染尘埃的男子,兰若新,他确实是个可怜人,如此而已。 默然,长长久久的默然,齐孤寞沉默良久,舒出心头一口浊气,“是,他的确比咱们都要可怜。”至少他们这些被命运愚弄的人,还有抗争的机会,他得了帝位,得了爱人,只不过道路艰难一点,而他这个兄长,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始终有一半血脉牵系的哥哥,从一开始的出生,就注定了一生悲剧。 然而,正是因为这份可怜,更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兄长,处死他,他一直走在苦苦挣扎的道路上,却偏偏无辜,偏偏可怜。 第两百零四章 瑞玲 第两百零四章瑞玲 何况,他是他的兄长啊。放了他,事关皇家事,皇家颜面,一旦传出去,只怕连自己的身份都有被人质疑的危险,太后不贞,那么谁知道如今的皇上是不是先帝的亲生骨肉,既然能有一个私生子,如何不能有第二个! 一旦各地藩王知道这个消息,拿到这个把柄,将天下大乱,国祚不稳,就算最后能平息风波,只怕也要牺牲无数条性命。是江山重,还是血脉重,一时间,齐孤寞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之中。 崔嬷嬷紧张的看着齐孤寞,她之所以说出那么多兰若新的无辜挣扎,也是希望弄够触动齐孤寞,崔嬷嬷大半生都在宫中侵淫,自然知道秘密揭穿之后,兰若新的身份,只剩下唯死二字,可是,这个孩子,心疼啊,真的心疼。从来没有做错什么,当年还被自己的娘逼着斩断情缘,亲手配制毒药毒死了所爱的女子。又怎能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在心死之后,连行尸走肉,苟且偷生的日子都要失去。 沉默许久,包括琉璃都心急起来,从感情上说,琉璃真的不愿意看着兰若新就这样失去性命,可琉璃也知道,兰若新不死,就像是一根刺扎在齐孤寞的身上,扎在皇室的身上,如鲠在喉的滋味,谁都不愿意去品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所以,琉璃没有开口,她同情兰若新,却更心痛齐孤寞,他已经遭受了太多不公的待遇,他已经被上天玩弄的太久,她不想也不能再给他增加任何的压力了。 终于,齐孤寞抬手,扶起琉璃,最后看了一眼太后,就往殿外走去,却没有交待只言片语。 崔嬷嬷愕然的抬头看着齐孤寞和琉璃远去的背影,携手同行,那么美,那么真,像是世间最美的一幅画。可是她想要知道的处置,还没有得到。 崔嬷嬷张嘴想要问,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她就那么看着曾经洞开接受后宫妃嫔讨好的大门,轻轻关上看,溅起一室死寂。 半个时辰后,圣旨下,太后年老体虚,不胜宫中辛劳,皇上体恤太后,着即派遣御林军三日后送太后前往皇家古林寺荣养。 朝野哗然,即使皇上和太后母子不睦,但是面上也保持着和善,皇上在外界甚嚣尘上的议论皇室不和的传闻时将太后送出宫去,无疑是让人所思甚多,人们都在等待洛家的行动,都不相信洛家会甘心就此失去他们最大的靠山。毕竟就算太后现在没有实权,可有一个太后的名义,就可以扼住住皇上许多的步子。 然而,人们失望了,洛国舅的确如人们所愿进了宫,却脸色灰败的出了宫。并且出宫之后,闭门谢客,交代洛家上下,一概不得过问太后出宫荣养之事。以前所养的门客,也尽数放出,洛家子侄,七日之内,凡在朝为官者,统统递了折子辞官,哪怕是九品小吏,也不允许。洛家并召开族会,定下族规,洛家七十年之内,不得再有后人入朝。洛氏一门,这个曾经在大齐煊赫了数百年的家族,就此退入了朝野。 没有人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皇上到底拿着了怎样的把柄,能够逼得洛家如此,人们想尽方法的打探,可依旧没有一个结果。反而,是有几个好奇的官员,在派出了暗探之后,都被斩于自己家中。 风声鹤唳!自此不敢有人再谈,而曾经依附洛家的人,都投往了上官家族的门下。只因为这是他们如今唯一的出路了。他们早已被划出了皇上亲信的范围,而舞家和苏家,不会收留他们招惹帝王不满。上官家族,是目前唯一能和舞家苏家一抗的力量,因为他们,还有一个上官城璧! 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哪怕是经过了帝王恩诏,哪怕是经过了早早的筹备,如玉公主,如今帝王唯一血脉的周岁宴,也变得冷清无比。贵妇们出手寒酸,应酬几句便离开。明明是为了参加如玉的周岁宴,却几乎都是在应景之后,就往漪澜殿而去,只因为,那里,住着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女子,而舞贵妃,马上就要诞下皇长子了。 澜沧看着这种景象,心中也是酸涩无比,瑞玲更是紧张,毕竟,这次周岁宴是她一手操办,最后的结果却变成这样。虽然,她真的是尽了全力,可是却偏偏遇上这等惊变,她也无可奈何。 “娘娘,我……” 瑞玲话没说完,就想跪地请罪,没想到,洛璇却抬手扶住了她,艳丽的脸上丝毫没有不满,笑的一如既往的端庄适宜,可瑞玲在那张明艳的脸上,看见的是毒蛇吐信。 “此事与你无关,这些日子你辛苦了,早点下去歇息吧。” “娘娘,我……” “不必再说。” 依旧是截断她的话,洛璇上下打量了瑞玲一眼,眼底里有笑纹一圈圈的扩散。 “下午歇息吧,待会我给你准备两匹缎子,你明日带回家去,算是本宫一番心意。”如果,你还能回得了家。洛璇未竟的话语隐藏在心中,看着一脸忐忑不安的瑞玲,舒畅无比的笑了出来。 多好,这个宫里,这个世上,还有比她更不可掌握自己命运的人。原来,站在一旁看着人们挣扎在不可知的恐惧当中,竟会是这么畅快的感觉。 看到抱着女儿慢慢离去的洛璇,瑞玲心里越来越害怕,洛贵妃为什么要看着她这么笑,为什么她总觉得,今日一定会发生大事! 接二连三的事情,已经让瑞玲如惊弓之鸟,她不想困在这个宫里面,这个曾经她觉得是天下最繁华最锦绣的地方,现在只能让她感觉死气沉沉。她真的真的再也不想呆下去了。 瑞玲握紧腰间的吊坠,那是她昨日在御花园捡到的,是他扇柄上的穗子,他走得很快,像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行色匆匆的时候,她看到他身上掉下来的这个穗子。想要喊住他,却转眼已经是渺无人迹。她只能先行收起来,只是…… 摸索着穗子,瑞玲想起来在御花园同时看到的还有一个黑衣女子,没看到面目,但曲线窈窕,身上有股自然而然的冷艳之美,那个女人,是谁呢,是他现在爱的人么? 第两百零五章 一搏 第两百零五章一搏 第二日早上的时候,实在无法再忍受这种提心吊胆的瑞玲,终于向洛璇提出了出宫回上官府。因为像这样时时刻刻都感觉有把剑在头上悬着的感觉太痛苦了,还不如直接一点,就这么试一试,拼一拼。反正她这趟进宫就是圣意不明的。 不管太后如何,瑞玲毕竟出身上官世家,她以前或许娇蛮,但是该有的敏锐和本能她也并不欠缺。瑞玲知道,若是洛璇痛痛快快的答应了她的出宫,那么必然就是她的事情还没被揭穿,或者,暂时还没有心情跟她计较 而若是洛璇拒绝了,那么洛璇必然就已经是收到了暗示,她的性命,也便岌岌可危。 可是好是歹,她现在都急于知道一个结果。 然而,让瑞玲没有想到的,洛璇并没有拒绝她,也没有答应她,只是回了她一句话。 “我如今已不管宫中事务,你往漪澜殿去给舞贵妃请安拿出宫的令牌吧。” 瑞玲心中七上八下,实在揣摩不透洛璇此举到底有何用意,只能硬着头皮又往漪澜殿而去。只是,瑞玲也知道,琉璃怀孕即将临盆,久已不见外人,连宫中的妃嫔请安都是能免则免,她去,又能见到么,或者,这不过就是一个借口,不准她出宫而已。 思绪繁杂,瑞玲最终还是免不了要和她一心想要害死的琉璃见上一次。而瑞玲怀揣着复杂想法往漪澜殿前行的彼时,苏远轩正站在殿中,含笑看着琉璃,面上和煦如最柔和的春风。 “御医说还有多久?” 琉璃如今起身已经有些艰难,只能靠在软枕上,一手扶着肚子,孕妇常见的臃肿体态在琉璃身上并未显现,反而更添了琉璃几分成熟的韵致。 琉璃幸福的摸着肚子,“御医说还有十来天,内务府这几日都在围着我转,寞也很高兴。” 苏远轩撇撇唇,一脸不屑,“他当然高兴,吃苦头的不是他,是你,而他,马上就要有两个现成的孩子,还是你生的。” 琉璃微笑听着苏远轩的抱怨,她知道,苏远轩为了她,一直在努力的和齐孤寞寻找相容点,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像知己,只不过,偶尔两个人还是会互相奚落对方,这是他们彼此一种奇异的友情。看到他们相处的如此融洽,琉璃的心中,满满的都是幸福。哪怕,她知道,她的轩哥哥,有的时候,夜深人静,依旧会孤枕难眠,痛楚漫心。就当她是自私,她宁肯相信,这种表面上的平和快乐占据了她们三个人的大多数时间,而痛苦的时候,只是眨眼而逝。mianhuatang.info 苏远轩的眸子望着琉璃满是笑意的容颜,心里平安喜乐,这样就好,看着她幸福,看着她微笑,他的心,也会跟着幸福下去。 皎月一样的目光看着琉璃的肚子,苏远轩笑道:“我前日回家的时候,母亲说,要给她未来的侄孙打一套最好的长命锁。” “你替我回去谢谢姑母,告诉她,小孩子,不用太破费了。” “怎么是破费,你肚子里的孩子,就算日日打上一块长命金锁,也不是破费。”苏远轩的语气温和而坚持。 琉璃笑了笑,知道苏远轩对她的宠溺,也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未来的身份,并不再说话,初夏的光芒透过窗棂照射到她的长发上面,碧绿的簪子反射出一层青青的柔光,琉璃的五官晕染在这个暖腻的场景里,叫人心底一片平和。 琉璃坐了片刻,眼神有些散漫,她想起了一个人。 “轩哥哥,兰若新他……” 苏远轩闻言一凛,轻轻启唇,叹道:“璃儿,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他出宫去了,普天之下,再无人会知道他的过往,包括他自己。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话音一顿,“只是璃儿,你让我瞒着皇上给救下他,又找人给他用了针灸秘术,变了他的样貌,消去他的记忆,这般用心对他,真的值得吗,万一皇上知道……”伴君如伴虎,纵使苏远轩深信齐孤寞就算知道琉璃放走了他想要杀的人,也不会如何。可是,如果齐孤寞心里存了不满,今后岂不是会让璃儿痛苦。毕竟,璃儿是爱他的。 琉璃微笑,笑的自信,“轩哥哥你放心,我做这件事情,寞他必然是知道的。” 以寞的性格,明知道她心软,还在决定处死兰若新之前特意跟她说起最后的决定,甚至连处置的暗阁位置都说的清清楚楚。虽然寞装着对兰若新的性命漫不经心,只是随意一说的样子,但是琉璃知道,这不过就是齐孤寞在以自己的一种方式放兰若新一条生路。 于公,寞不能放过兰若新,于私,寞无法下手处置这个有一半血缘关系的无辜兄长。所以寞下令杀他,也要救他,找的人,不能是别人,只能是他最为信任的人,能理解他的心意,能妥善安排好一切,而且,绝对不会出卖他。 琉璃很高兴,寞最终选择的人是她,这是寞的认同,认同她有资格和他并肩站在一起,为他分担。当然,琉璃也不能否认,自己那么努力的想要救下兰若新,想尽办法要还他一个自由去过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也有因为姐姐舞清扬的原因。 不管是不是兰若新配制了毒药,当时的兰若新,无能为力改变抉择,所以他用了最后的温柔去为心爱的人做一件事情,他配了世间上最美妙的毒药十步醉,这是他的爱,无奈而绝望,隐忍而悲伤。 “轩哥哥,我并不恨他,甚至现在,我也不恨太后了,怪只怪,天意弄人。当年的事情延续到今日,早已说不清谁是谁非,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还要去造更多的杀孽,伤害更多的无辜之人。” 苏远轩已经从齐孤寞的口中听到了当年那段往事的所有,心内亦是一片唏嘘感慨,对于太后,他不知道该恨还是该感激。至少,太后当年的恨,让姑母成功嫁给了心爱的人,然后才有了璃儿,可又是太后一手造就了璃儿人生大半的苦痛,也是太后,促使璃儿的将来不得不面对更多的腥风血雨。是以,苏远轩面对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每每只能和齐孤寞一样,陷入长长久久的沉默之中,反而是琉璃,能够安然平静的面对这段混乱的过往,。这一点,让苏远轩和齐孤寞都极为佩服。 早上有点急,可能有些错别字,亲们见谅。 第两百零六章 放过 第两百零六章放过 “娘娘,瑞玲郡主求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碧玉低着头,眼尾的余光看见苏远轩看着琉璃的眼神,眷恋无比,有一闪而逝的阴暗从她脸上滑过。 “瑞玲。” 琉璃侧过身子,看着苏远轩,“轩哥哥,瑞玲的事情,今晚就要处置吗?” 苏远轩不自在的撇开眼角,他同样是个聪明人,不管是在感情方面,还是在朝廷上面。瑞玲数次装作跟他偶遇,暗中探听他的消息,这些他都知道,更明白,是什么促使一个少女这样做。 只是,瑞玲不是他爱的人,不是他要保护的人。 “璃儿,你要明白,我们不能保护每一个无辜的人都不受伤害,何况,她算不得无辜。” 琉璃垂下眼帘,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肚子,没有再说话。她心里并不好受。瑞玲从上一次在宫中吃了苦头,回去又被城壁哥哥教训好,就已经改变了很多。不再那么刁蛮,也不是如同以前那样视人命如无物。 其实,在世家豪门里,像瑞玲以前一样,刁蛮任性的千金不计其数。瑞玲只是其中并不出彩的一个。只不过,她出身上官家族,她是上官家族的嫡女,又是太后当初用来拉拢上官家族的棋子,她的姐姐,又曾经在这个宫中身居高位。mianhuatang.info 这所有的一切加起来,就给瑞玲蒙上了一层并不美丽的光环,瑞玲的地位被人抬得太高,无数人在下面仰望着她,她生的一点过错,都被无限的扩大再扩大。寻常人家里的孩子,打闹放肆,只会被人说是宠坏了的孩子,而瑞玲,就会被人说成仗势欺人。瑞玲的确也如此做过,可她变了。 有多少一生顺遂的世家小姐们,能在那样的高位后,变得像瑞玲现在这样呢。然而,瑞玲的改变,却不能为她谋得一条更加美好的前路,反而因为最后一次的身不由己,就要葬送如花的性命。 琉璃心中不是不难过的,此刻,她甚至希望瑞玲从来不曾改变。还是以前那样,这样,她的心里反而会好受一点,不用如此惋惜。 咬咬唇,琉璃期盼的看着苏远轩,“轩哥哥,放过她吧,或者像兰若新那样,把她送走,让她忘记前事,在外面像个普通的老百姓一样生活。” 苏远轩尚未说话,一直在旁边伺候的碧玉已经尖叫起来,“娘娘,这怎么可以,她可是要害您,皇上也是为了您才把她弄进宫的,要是放走了,皇上的一番心意岂不是被您辜负了。” “放肆!” 面对碧玉的失态,苏远轩扇面一转,双瞳发出冷电一样的幽光。 “奴婢知罪。” 碧玉从来没有见过以温文著称的文武公子这等模样,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然而心里却起了一丝怨愤之意,这一点转变,就连碧玉自己都没有察觉。 “轩哥哥……” 苏远轩打量碧玉良久,皱眉,刚上前一步,就被琉璃叫住,他回过身,看见琉璃微微摇头的样子,心里一软,停住了脚步。 “下去,今后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你要记住!” 碧玉见苏远轩放过她,也只都是琉璃求情,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再也涌不出往日那样的感激涕零,反而有种不得不接受的不甘。 看着碧玉低头退出去的背影,苏远轩脸上满是不赞同的表情,道:“璃儿,你太心软了,这个丫头,你已经不适合再留在身边。” 琉璃目光幽幽,叹了口气,“轩哥哥,你也看出来了,是不是。”琉璃早就已经看出来,碧玉恋慕齐孤寞。当初,留碧玉在身边,是因为她性格纯良,直爽乐观,总能让她舒心,却没有想到,她过度的放纵碧玉,竟然让她不知分寸,少女心事,毫无遮掩,这样走下去,碧玉的前路,只怕会落得跟那些冷宫妃嫔一样的下场。而且,会更惨,那些妃嫔毕竟经过了漫长的宫廷争斗,身后站着家族。而碧玉,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 只是,不知道,现在劝慰她,是否还来得及。 “璃儿,你若是不想让她最后和瑞玲一样的结局,就尽快把送走,我和皇上都绝不容许一个这样的祸患留在你身边。”苏远轩从来不忍逼迫琉璃做任何事情,只不过事关琉璃安危,权衡轻重,他自然之道取舍。 琉璃心中一紧,她太了解这两个人对她的爱护,若是一定要拖到他们来动手,只怕碧玉…… “轩哥哥,我会处理好的,你让我自己来做这件事好不好。”琉璃始终还是想为碧玉留下一条生路。 “好,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能再拖了。” 女人的嫉妒从来就是淬毒的利刃,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回出鞘,也无法判断这把利刃会在什么时候挥出,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挥出。与其永远的防备,不如一了百了,毁了它! “我知道了,轩哥哥,瑞玲她……”琉璃停了一下,看到苏远轩脸上除了一丝别扭以外,再无其他的表情。琉璃心中一叹,知道苏远轩确实对瑞玲连半点的好感都不曾有。不过,琉璃还是想为瑞玲做点什么。 “轩哥哥,我身子沉,你去帮我见见她,若是她来辞行,你就告诉她,在宫里多玩些时候再说。” 说完,琉璃看着苏远轩眨了眨眼,就闭目躺在了床上,又把红妆叫进来,服侍她躺下连给苏远轩反驳的时间都不曾有。 苏远轩走到帘外,透过珠帘暗影看着琉璃露在被子外的侧脸,安静恬然。不自禁露出笑容,想到刚才琉璃睫毛颤动,眼神流光的样子,苏远轩心中又酸又软。多久了,不曾见过他的璃儿这样小女儿一样的娇态。自从接了圣旨,璃儿仿佛就没有过这种憨态可掬的时刻。 也罢,也罢,为了这抹笑,明知道她是为了替瑞玲圆一场心愿,明知道她说的留瑞玲在这宫中久居的话是借故在延迟时间,想要为瑞玲再寻一条生路,他也能够装作不知。 何必太过逼迫璃儿呢,她本来就该是纯洁不染尘埃的雪莲,自有雪山清水灌溉。他们都守在她的身边,金丝芙蓉香的事情也已经被查出,一个瑞玲留下来,不会影响大局。 苏远轩这么想着,忽然又摇了摇头,他倒是答应了,只不过那个为了报仇,安排了许多事情的皇上,要是知道琉璃一定要放过瑞玲,还不知道有何打算。 掀开帘子,走出去,从被子里伸出头来的琉璃,听见苏远轩刻意放缓的步子,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意。 第两百零七章 双头 第两百零七章双头 夜风悉悉索索,打在窗棂上,红烛高燃,烛火在夜色中挑动,瑞玲坐在桌前,不明白为何琉璃坚持不让她出宫,却至今有又没有动静,不过,瑞玲的心中还是欢喜的。mianhuatang.info 手按在胸前,瑞玲想到昨日苏远轩在她面前难得收起了冷漠的样子,感觉心中一片甜蜜。也许,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她做过的事情。否则,以他对那位这般的珍重,怎么还会肯如此善待于她。 心念一转,瑞玲又想到宫里宫外早已盛传的文武公子对舞贵妃的真爱,眼里流露出羡慕和心酸。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多重的感情,才能让一个男人,明知道在永远无法得到的情况下,还心肝情愿的留下来,远远的望着,甚至还拼尽了全力去帮抢了所爱的情敌。 听说,苏家早前还有为他张罗婚事的人,如今,却一个也没有了,只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心意不可逆转,连长公主,都放弃了,准备在苏家族中挑一个孩子来过继到他的名下。 瑞玲不禁苦笑,没有成过亲,却要过继孩子,这种天下闻所未闻的事情,也只有那个痴情的男人才做得出。为了所爱,无视人言,无视孤苦,甚至无视子嗣大事! 不过,自己还有机会是不是,哪怕他永远不会爱他,只要他能用昨日那样的眼神一直看着自己,只要自己能为他生个孩子,就算是不能嫁到苏家,也心满意足。 瑞玲现在才真的后悔起来当日答应上官唯我所做的事,当时只想都要讨爹爹的欢心,要保证自己在上官家族能够继续好好地生活下去,而且,满心醋意,想除掉他心爱的女人,怎么忘了,一旦让他知晓,会恨她一辈子。还好,他们尚不知道,尚不知道。 从宫中赏赐下来的布料中,瑞玲挑了一块上好的缎子,就着烛火裁剪,无比细心。 既然舞贵妃要留她在宫中多住些时候,她就趁着这段时间,好好跟舞贵妃相处。只要舞贵妃高兴,他也会高兴地。而且,还可以趁着去漪澜殿请安的时候,多见见他。舞贵妃就要临盆,他定会长往漪澜殿去。只是不知,舞贵妃喜欢什么样的小衣,是花鸟虫鱼,还是青龙紫凤的图案。 瑞玲昔日在闺阁的时候,绣工经过大家调教,就很不错,现在想到是为了让心爱的人改变对她的看法,就更加精细。眉目间都染着柔情,一心要好好表现。然而,瑞玲终于没等到把衣服送出去的日子,就出了宫。只因上官家发生了大事。 三更时分,瑞玲带进宫的雀儿匆匆忙忙提着裙角进来,满头冷汗,眼睛里都是惊骇。 瑞玲正在绣活,听见雀儿的叫声,针尖一歪,手指上一串血珠。 瑞玲的脾性虽然已经改了不少,但是世家女的身份却不容有奴婢在她面前放肆,何况,这里还是宫中,是她步步都要小心翼翼的宫中,瑞玲将指尖放到口中,吮了吮,问道:“这是在宫里,你怎么这般没有规矩。” 雀儿跺了跺脚,看到瑞玲漫不经心的样子,惦记着自己刚才听到的事情,早已经忘了害怕和恐惧,道:“郡主,您还在这里坐着,出大事了。” 瑞玲面色一变,将手中的针线放在桌上,本就有心事,被雀儿这么一说如何能不害怕,脸色都青白起来道:“出什么事了。” 雀儿本就是来报信的,但等到瑞玲真正要问她的时候,才想到这件事情说出来可是要吓死人的,而且深犯忌讳,怕就怕是天降妖星,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说。 瑞玲看她先是惊恐交加的来报信,后面却又怎么都不肯说话,知道事情重大。生怕是自己的事情败露,她才刚有点美好的想望,如何甘心这个时候就被打落回深渊里面。疾走了几步,抓住雀儿的肩膀,声音也尖锐起来。 “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雀儿被瑞玲吓了一跳,知道不说也不行,附耳过去,轻声道:“郡主,公主在家早产了。” 瑞玲听到是这个事情,心里一松,放开捉住雀儿的手,面上也和缓下来道:“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嫂嫂本就是在这月临产,如今提前了几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雀儿急的大叫,又道:“郡主,若只是临产,奴婢还用这般大惊小怪吗?” 瑞玲也觉得奇怪,何况这个时候天色已晚,若只是家中的嫂嫂早产,就算是公主,也不能立刻报到宫中。那可是擅闯宫禁的大罪名,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瑞玲的心又被提起来,想到上官城璧和端静一直不睦的关系,紧张道:“难道是大哥把嫂子弄得早产的。”瑞玲的心里有几分凄凉,不爱便是如此,连子嗣都不顾了。 “不是不是,是……” 雀儿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小声道:“公主,公主她生的,是个双头的怪物!”雀儿说完,自己也吓了一跳,连连合上双手,念了好几遍神佛。 “你,你说什么!”瑞玲吓得几乎站不住脚,这件事情,太过悬异,早已经超出了她所有的猜想,她眼神空洞,不敢相信的抓住雀儿的手,急切的想要听到另外一个回答。 “奴婢本是要去前头的小厨房给主子端碗汤水,因宫中规矩吗,二更后不得在宫中擅自行走,奴婢便寻了小路,哪知道,正好在前头的甬道上碰到来宫中报信的邹嬷嬷,邹嬷嬷是来禀告皇上救命的,但皇上歇在漪澜殿。因舞贵妃有身孕在身,也是马上要临盆的人,皇上早已经下旨不得人擅入,邹嬷嬷没有办法,就抓着要把她送走的易坤公公的手哭喊,说,说公主怀的是双头的孩子,只生了个头出来,就把所有接生的嬷嬷吓晕过去,如今公主又是难产,孩子还卡在那里,找了驸马说要请御医,驸马却说宫中于接生上医术高明的好手都已被皇上招进宫中,服侍舞贵妃。邹嬷嬷这才冒死闯宫。易公公听到公主怀的是双头的孩子,这才叫人看住邹嬷嬷,急急跑去禀告皇上了,奴婢害怕的厉害,听到这个消息,就连忙跑回来告诉您了。” “双头,双头!” 瑞玲跌坐在地上,浑身无力,汗水涔涔,双目看着远方,半晌回不过神来,嘴巴里只不停叨念着这两个字。 雀儿也是上官家族这种累世大家的家生子,如何能不知道,她无意之间听到皇家秘辛,一旦让人知道,必定性命不保。因此连忙回来告诉瑞玲,想要和瑞玲绑在一起,至少要保住她的一条性命。也是她心乱如麻,只盼着瑞玲能定个主意。雀儿却不知道,瑞玲此时心中所想的是另外一回事。 “双头,双头……” 瑞玲心底冰凉一片,当初洛璇叫她买通人动了金丝芙蓉香的手脚,只是告诉她,这样做会让琉璃有流产之兆。她为了当初的那份嫉妒,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然而,一个偶然的时候,她查阅了一本从异域传来的香料册子,才知道,金丝芙蓉香和蝶金香混合着使用,有让女子迅速受孕的功效,而且,上面写着,受孕之法,有违天和,必生妖异。 瑞玲心中一惊,后来又在端静的房中闻到蝶金香的味道。瑞玲天生对香料敏感有研,否则也不会被洛璇选中去料理普通人根本无法揣摩透的金丝芙蓉香一事。想到蝶金香对女子的害处,瑞玲本想要告诉端静,哪知道端静却抚摸着这个香囊,说是要送给宫中贵人使用的。瑞玲前后一想,立刻明白了洛璇和端静的打算,但她那个时侯,对琉璃本就有隙,何况事关重大,她怎么肯说。 及至昨日,琉璃特意为她制造了和苏远轩共处的机会,瑞玲终于完全放下对琉璃的成见,想要提醒琉璃,却碍于时日已久,怕此时说出来无济于事还会把自己搭进去,只能暗自期盼琉璃腹中乃是真龙之子,不会生出什么妖异。没想到,生下妖异的不是琉璃,而是…… 既然想要害人的端静自伤其身,想必事情早就暴露,而舞贵妃迟迟未见异常,必然也早有防范。 那么,公主到底是谁下的手,是皇上,还是他,或者,是大哥! 一想到这里,瑞玲的心,就是满腹冰凉,原来,自欺欺人,自欺欺人,她一心想着自己做过的事情不会被人知晓,没想到,不过是自己的痴恋,别人早就看在了眼里,害人者,必害己身。想到自己的这位公主嫂嫂一心要算计舞贵妃,不仅要她失宠失命,更是要她不容于天下,被人称为怪物,生不如死。结果却是被人算计回去,害了自己,端静更加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天意,天意! “双头,双头,妖异,妖异!舞贵妃,舞贵妃,护着你的人太多,咱们都是自食其果,自食其果~!不该与你争,不该,真的不该!” 雀儿看到瑞玲先是不说话,后来喃喃自语中一片混乱,一会儿说是舞贵妃,一会儿又说是妖异,心里又着急又担心。没有办法,壮胆把桌上的茶水端了一杯泼到瑞玲的脸上,茶水刚泼过去,雀儿就跪在了地上。 “郡主,郡主,奴婢大胆。” 瑞玲被一杯茶水泼醒,却并未责怪她。瑞玲如今心中已无挂念。人总是在提心吊胆中才会生出更多的执念和不舍,一旦尘埃落定,前路可知,反而毫无畏惧了。 叫雀儿把自己扶起来,瑞玲重坐到椅上,整理容颜,雀儿看到她不急不忙的样子,惊道:“郡主,咱们怎么办?” 瑞玲把发簪牢牢插稳,一咬牙,“今晚的事,你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给我烂到肚子里面。” 雀儿急忙点头,瑞玲从铜镜里面看到雀儿慌乱的样子,莫名的心酸涌上来。这个丫头跟了她十年,只不过也是个孩子,从前,她从未把奴才当人看,让她吃了无数苦头。如今她已经注定死路一条,她不愿意,连雀儿也要搭进去。 回过身子,瑞玲握住雀儿的手,郑重问道,“你今日回来的时候,可有人看见。” 雀儿想了想,回道:“奴婢没看仔细,胆子又小,跑得快,不过好像还是有个御林军看见了我。只是追到前面的时候,看到这里是洛贵妃住的地方,就退回去了。” 瑞玲心里咯噔一跳,打量了雀儿半晌,忽然幽幽一叹,“若是明日有人问起,你就说你从未出去过,唯有我,去外面散了会儿步。” 雀儿虽然开始的时候,存了要借助瑞玲保住她的心思,可雀儿只是个孩子,十来岁的孩子,听见瑞玲这样说话,就知道瑞玲的打算。想到瑞玲早年对她不好,近段时日一直把它当亲妹妹一样照顾,立刻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郡主,郡主,我不能这样做,奴婢死不足惜,可您是金枝玉叶,只要奴婢认了,定不会牵连到您的,您不能代奴婢顶这个名。” 瑞玲笑了,站起身,走到窗前,外面月色朦胧,树影摇动,蝉鸣蛙叫,一片怡人。远望过去,漪澜殿的方向,已经烛火大亮,瑞玲望着那片灿烂而此起彼伏的烛火,轻轻道:“什么金枝玉叶,我们这些人,都不过是盘上的棋,连走一步,都由不得自己。” 看到泪水如珠的雀儿,瑞玲轻笑道:“明日,我就想法去舞贵妃那里请道懿旨,把你送出宫去。你一个小丫头,想必谁都不会为难计较。你出了宫,就去拿了我平日放首饰的妆匣,去见夫人。我再给你一封书信,你一块带去给夫人看,她会把你的卖身契还给你,你拿了我的首饰和卖身契,立刻离开京城,回家乡去,找户好人家,好好过日子吧。” 瑞玲又抓过身,几许落寞,几许自嘲,“千万别像我,千万别像我。”似是喟叹,又似是了悟。 瑞玲越说,雀儿越难受,扑过去抱住瑞玲的腿,也不敢大哭,“郡主,奴婢不走,奴婢不回去,奴婢家里已是父母双亡,贱命一条,不值得郡主为我这般做啊。” 瑞玲扶起她,擦了她的眼泪,“不是说家里还有你哥哥他们吗,你回去找他们吧。至于我,也不是为了你,我自己做过的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雀儿抽抽噎噎,不明白以瑞玲的身份,做了什么事,竟然无法可救,以至于要自投死路。可是嘴上依旧不松口,就是不肯回去。 瑞玲没有办法,只能沉着脸,“你如今还是我的奴才,必须听我的。明日一早,我就去请旨,你立刻出宫找夫人。” 雀儿这才点头,瑞玲从手上解下一个碧玉镯,给雀儿戴到手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是娘亲留给我的,我没有妹妹,你回家乡后,若是有心,日后就记着,每年在明日的这个时侯,往京城的方向为我燃一炷香吧。” 瑞玲的这个话,隐含无限凄凉,似有遗言之意。雀儿点头应了,收下镯子。心头的难受再也忍不住,抱着瑞玲大哭起来。 瑞玲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平时都是雀儿伺候她,今日她却反了过来。瑞玲的身心都疲惫而宁静,淡淡道:“别哭了,也许今后,也只有你一个人能为上香。” 进宫的时候,爹爹就已经说过,若是事情败露,她死了,也是为上官家族尽忠,不得抱怨。然而,她是因为犯了大罪而死,不能入上官家族的祖坟,也不能被家中后人上香祭祀。想到那个薄凉的家,想到今生的一场无望,瑞玲的眼角,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在这个深宫里面,在这个混乱的夜里,谁能知道她的悲伤和难过,谁又会知道,堂堂的郡主,此刻竟然只能和一个奴婢互相依偎,彼此取暖。 ………………………… 琉璃临盆在即,齐孤寞恨不能整日陪伴在琉璃身边,晚间的时候,更是不准人打扰,然而一直跟在他身边,颇知他心意的易坤却在深夜的时候打扰,让琉璃跟他一起被惊动起来。齐孤寞满心怒火,照顾琉璃披上薄披,才叫人把易坤叫进来在外间禀事。 “老奴参见皇上。” 齐孤寞握住琉璃的手,看见她眉宇间的疲惫,心疼不已,又怕怒火让琉璃更加担忧,只能压抑住脾气,道:“快说,怎么回事。” 易坤知道琉璃就在齐孤寞的身边,生怕说了出来吓到琉璃,那就是大大的罪过,不敢开口。 齐孤寞久未听见回报,眉头一皱,就要责怪易坤,琉璃及时的拍了拍他的手,道:“易公公,有事但说无妨,我这里不碍的。” 易坤还是犹豫,只说了一半的话,“启禀皇上,邹嬷嬷来报,说是公主早产,有难产之兆,而且孩子,孩子……” 对于端静腹中的骨肉,齐孤寞本就不想要留下来,如今听到难产二字,齐孤寞反而心中一松,挥挥手道:“叫两个御医过去,告诉他们,只要保住公主的性命就好,你也去一趟,告诉宰相大人,朕的皇妹此次难产之后,身子虚弱,若是上官家急于子嗣之事,要为驸马纳妾,朕绝不计较。” 第两百零八章 两难 第两百零八章两难 易坤听到齐孤寞的说法,知道不能再隐瞒,只能咬牙道:“皇上,那孩子不太妥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齐孤寞大怒,“没听见朕说,上官家要孩子,尽管纳妾生,端静的命要紧。” 易坤扑通一声跪倒地上,硬着头皮说出最后的实话,“皇上,邹嬷嬷说,说孩子已经出来半个身子,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齐孤寞晚间被人打扰已是不悦,又见易坤半晌不把话说完,让琉璃更加疲惫,一把挥掉了旁边的琉璃白玉台,暴喝道。 “回皇上的话,邹嬷嬷说,那出来的半个身子上,是双头。” 易坤话一说完,就把头死死的抵在地上,再不敢发生半点声响。耳朵里只听到里面一片静谧,心更是如同擂鼓一般。 屋中的沙漏往下不停地渗着沙子,红烛啵啵直响,须臾,南珠穿就的帘子被掀开,一脸惊疑的齐孤寞从里面大步踏出,站到易坤的面前。 “双头是什么意思!” 烛火映衬着齐孤寞的怒容,加上他天生的帝王威势,让纵使在宫中经历无数风雨的易坤,也免不了心惊胆颤。 “回,回皇上的话,邹,邹嬷嬷说,公主,公主那孩子,是,是双头。” 冷厉如齐孤寞,也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往后踉跄一步,强自震惊的问道:“双头,一个身子?” 听到齐孤寞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询问,易坤整个身子已经如同水洗过一样,不敢答话,只是拼命地磕头。 双头婴孩,这可是天降妖孽,国之不祥。易坤怎敢擅言,此事若是宣扬出去,只怕天下都要大乱,人心惶惶。 琉璃本来在里间听到端静难产的时候,就已经心中焦急,及至听到易坤说的双头二字,还不敢相信,只是心中狂跳,等待齐孤寞出去询问,然而,听到齐孤寞如此详细的问话之后,易坤却连回话都不敢,心中立时冰凉一片。知道端静那里,必然是产下了一个怪物。 然而,琉璃只是初初的慌乱过后,立刻就压抑自己迅速平静下来。她强撑着下了床,扶住腰,慢慢往外间挪动。若是平时,齐孤寞早已经注意到她的动静,必然会过来小心翼翼的搀扶。只是此时,齐孤寞心如乱麻,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又想到此事传出去后端静的命难保,朝野的动荡,竟然立在原地,直到琉璃走到他身边,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才反应过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齐孤寞急忙把琉璃扶到软榻上坐下,勉强控制住自己的心绪,想要叫红妆和碧玉小暖等人进来服侍,被琉璃一把握住了手。 琉璃紧紧攥住齐孤寞的手,这段时日,她们一起经过了太多的风风雨雨,没有理由这个槛过不去,什么妖异,什么双头,都不能阻止她陪着面前这个心爱的男人一起走下去的决心。 摸着鼓起的肚子,再看到齐孤寞俊朗深情的面容,琉璃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挤出一个笑容道:“寞,不要叫人进来,这件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 齐孤寞看到琉璃澄澈贞静的笑容,一怔过后,心里泛起难以言说的感动和心痛。 本该是他细心呵护,捧在掌心,含在嘴里的女子,却屡屡要为了这个污浊皇宫中隐藏不容外界得知的秘辛背负沉重,现在还要琉璃来安慰他。不过,齐孤寞的心里,又有一丝庆幸。 大齐历代先祖,有多少人苦苦挣扎在深宫里面,手握重权,孤寂一生,他何其有幸,有一个这么柔弱却又坚强的女子,陪伴在身边,不离不弃的走下去。 齐孤寞的心被琉璃慰烫的暖暖的,神色之间平稳了不少,只是想到端静,还是不免难过心痛,“这件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易坤不敢怠慢,急忙道:“回皇上的话,除了在房中伺候的奴才外,还有,还有上官宰相和驸马。” 看到齐孤寞的脸上阴沉不定,易坤连忙道:“奴才已经命人把邹嬷嬷看管起来,只是公主那里,还用参汤吊着性命,等着御医,御医去……” 易坤没能把话说完,他是一直跟在齐孤寞身边的旧人,对于齐孤寞的脾气秉性自然深为清楚。心狠,但不绝情。对于这个唯一的嫡亲妹妹,始终带有几分怜惜。若端静只是难产,易坤有十足的把握齐孤寞会下令救人,易坤甚至敢先自作主张把留在宫里的太医好手派几个宫过去,也不会得到责难,可端静生下的是,双头婴孩,就要思量思量了。 产子为妖,国之大忌,就连平民百姓也会认识为妖孽转生,处以极刑,何况是皇家。所以,齐孤寞现在如何打算,是仅仅要求处置掉孩子,还是连这个生下孩子的妹妹一块处理掉,以免触怒上天,易坤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屋子里面又现出了沉默,齐孤寞不是不挣扎的。但是他毕竟是皇上,要考虑的是天下江山。上一次,用一种近乎放纵感情的方式,借琉璃的手,放过了兰若新,齐孤寞已经有种愧对齐家先祖的感觉。而这一次,端静腹中的孩子,是双头怪胎,要如何做。大齐虽然没有此等先例,但齐孤寞很清楚,妖物须死,生下妖物的女人同样也得死! 齐孤寞心头痛楚难当,心里像压了一座大山,沉重的喘不过起来,易坤想到端静还在死生之间挣扎徘徊,邹嬷嬷那里也不能就这么关着,心中大急,又不敢出言,只能将目光投向琉璃。 琉璃看到齐孤寞惶惶忽忽的样子,心里亦是酸楚,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琉璃一直知道,齐孤寞对于这个妹妹到底看的有多重。 哪怕端静做了许许多多危害皇权,危害江山的事情,哪怕端静为了感情站在江山社稷的对面,寞都不曾狠下杀手。如果说对于太后,寞的容忍是因为孝字和生育之情,那么对于端静,则是完全的疼惜和宠溺。对太后包容,有为了天下人议论的考量,可对端静包容,仅仅是一个兄长疼爱妹妹的心。现在,寞,一定很难受很难受吧。 第两百零九章 帝王兄长 第两百零九章帝王兄长 “寞,先叫御医去看看吧,至于那个孩子……” 琉璃亦是有孕之人,一想到端静的孩子,竟然是双头,下意识的摸摸肚子,竟然有种兔死狐悲的感受,对于端静,也多了几分怜悯和同情。 “那个孩子,耽误了这么久,说不定等到御医去的时候,就已经没气了,也,也不用我们处置,到时候,就,就告诉端静是个死胎,然后悄悄处理掉。” 琉璃拼劲全力才把话说完,话语中一片呜咽心酸,不管生下来的是什么样的孩子,哪怕是个十足十的怪物妖兽,也是肚中十月怀胎的血脉,端静一定会难过。只是那个孩子不可能留下来,若是就此死了,也是好事。若是不死,也不能让端静知道,只能尽快的处理掉,这已经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至少能保住端静。只是,不知道要牺牲掉多少知情人的性命。 齐孤寞当然明白琉璃的好意,除了这个办法,他也没有别的办法。此时的他,也希望如同琉璃所言,那个给所有人带来满腹不安的孩子,能够自己死掉。说来,他不止是端静的亲骨肉,也是皇家的血脉,他的亲外甥,生下来,是这样的身份,又是这样的异类,叫他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又如何下令处死。mianhuatang.info 看到齐孤寞黯然的点了点头,琉璃立刻挥了挥手,对易坤点点头,示意他下去安排。 易坤如闻大赦,迅速躬身退出去,待到走到门边的时候,琉璃想起了邹嬷嬷。 “易公公,邹嬷嬷进宫之后,除了你之外,可曾告诉别人这件事。” 易公公脸上一边,道:“回娘娘的话,邹嬷嬷也知道事关重大,不敢轻易向人言。除了告诉老奴之外,并不敢多嘴,只不过在甬道暗巷说话时,老奴瞧见一个人影离开,叫了御林军去追,发现人进了东面洛贵妃那里。” “洛贵妃!” 齐孤寞昏沉的神智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骤然清醒,霍的站直了身子,拿起旁边的八宝香炉就往旁边砸过去。外面侍奉的奴才,先是被易坤屏退,远远站着,此时又接连听见天子大怒的声音,都各自提心吊胆,互相看一眼,不敢说话,又谨守本分的站好。 “要不是为了对付他们洛家,要不是他们一心汲汲营营于权势,图谋不轨,朕不会为了安抚上官家族,为了江山社稷,将端静嫁到上官家去。端静也不会,不会生下一个……” 对于后面的怪物两个字,齐孤寞实难说出口,把两个字逼回去,心里面怒气更加深重。 琉璃看着齐孤寞在屋中不停的来回走动,冷静的孤高的沉稳完全消失不见,像是一头被逼疯的野兽。琉璃明白,齐孤寞这是在宣泄他心中的痛苦和无助,只不过,他选择了迁怒的方式,而一直阻挡他收回皇权的洛家,即使此时已经完全退出了朝野,也依然难以磨灭早年齐孤寞心中的仇恨之意。现在被人提出来,齐孤寞立即就将怒火全都转移了过去。 不过,齐孤寞可以尽情的发泄,端静却已经不能再等。琉璃暗示易坤如常的退下,自己留在屋中听着齐孤寞已经压抑到极致后爆发的怒骂之声。 “逆臣贼子,逆臣贼子,就是这些佞臣,让我不得不舍弃了端静,要不是他们,朕可以为皇妹寻一个好人家。由朕撑腰,她能过的更好,过得更好。” 齐孤寞恨恨的吸了一口气,双目充血,“都是他们,都是他们!” 这样反复的说了几次,齐孤寞坐倒在椅上,仿佛被抽尽了全身的力气,深深呼出胸头的浊气,低声道:“琉璃,她毕竟是我的妹妹,是大齐的公主。” 琉璃坐在他的旁边,将他的头抱住靠在胸前,柔声细语的劝慰,“我知道,我知道,寞,不要难过,不要自责,和你无关的和你无关。” 听到齐孤寞一时朕一时我,一时皇妹,一时妹妹,一时端静一时公主,琉璃就知道,他已经被沉重的压力压得透不过气来。作为帝王,他将当初顺应局势,将端静嫁入上官家族,并没有做错,然而作为兄长,明知道上官家族最后会被打落深渊,却还是把妹妹嫁了进去。齐孤寞的心中又有说不出的自责和愧疚。这种矛盾的心态成了齐孤寞心头一道包含了毒药的伤疤,一直难以愈合,就这么慢慢的溃烂,直到今晚传来端静腹中骨肉乃是双头婴孩之事,终于彻底激发了毒药的药性,也让齐孤寞不停纠缠在兄长和帝王这两种身份之中。 琉璃的指尖穿过齐孤寞放下的长发,一遍遍的梳理,她的声音温柔而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寞,听我说,端静爱着城壁哥哥,她是爱他的,当初,是端静自己选择嫁入上官家,不是你逼她的。所以,这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 齐孤寞缓缓合上眼,没有说话,琉璃身体的芳香传到鼻尖里面,让他心头升起浓重的倦意,又觉得绷紧的身体在慢慢放松。 他将自己的头往下放了放,贴在琉璃的腹部之上,怕伤到琉璃腹中的孩子,他小心的撑起身子,不让自己的身体压到琉璃。掌心贴合之处,忽然感觉到一阵细微的动作,齐孤寞心里升起奇异的感觉,想要大声尖叫,又想要哭泣。 他抬头,声色里有丝欢喜的哑然,感动于生命的奇特,“这是他在动吗?” 像是听到齐孤寞的问话,琉璃的腹部上,鼓起一块,从左往右慢慢的挪动,齐孤寞的掌心跟着过去,始终追随着那缓慢的足迹。 琉璃微笑,“它早就会动了,只是每次动的时候,你都不在,你来的时候,他又乖乖听话了,不肯再动一下。” 看着自己的腹部,在看到齐孤寞被腹中孩子的举动吸引,脸上换了满足的笑意,琉璃目光柔和如春日潋滟的湖水。 孩子,你是知道父皇不开心,所以才特地陪着父皇的么。乖孩子。 “他又动了,又动了。”齐孤寞高兴地像个孩子,兴致勃勃的跟着玩耍。 第两百一十章 不舍 第两百一十章不舍 身为一个帝王,即使齐孤寞拼尽全力想要时时刻刻陪伴在心爱的人身边,也有许多不得已。朝政繁杂,党争不断。还有那些隐在暗处,时时刻刻都不安分的藩王宗室,齐孤寞能够留在琉璃的身边,和她闲话家常的时间并不多。 所以,一直到琉璃即将临盆,齐孤寞才知道,原来孩子,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也已经会表达自己的情绪,可以和他们交流,这让齐孤寞有一种为人父的骄傲新奇,然而,开心过后,看着琉璃的肚子,想到端静那边的难产和那个双头的孩子,齐孤寞心里瞬间又涌回了悲伤。只是,此时他的难过,已经被冲淡了许多。 撑出一个笑,齐孤寞把琉璃横抱起来,柔声道:“咱们回去接着睡一会儿,易坤已经去处理了,你也不能再累着。” 琉璃看到齐孤寞的样子,明了他已经从最艰难的时刻挺过来,这就是齐孤寞,她爱着的男人,不管遇到多么沉重的打击,总会强硬的逼迫自己尽快的清醒过来,然后不动声色的在心中计量,做出最准确的判断。琉璃心痛,亦无奈,因为寞是帝王,这是他的使命,他的责任。所以,哪怕天下人都可以慌乱,他不能乱,天下人都可以不顾一切,他却不能,他总是在两害之中取其轻,却不能去考虑那个所谓的被放弃的轻对于自身的伤害有多大。 体贴的不再言语,既然寞已经有了计较,她又何必多言呢,很多时候,沉默才是最好的体贴。 抱住齐孤寞的脖子,琉璃看着他如同抱着最珍贵的宝物一样,把自己轻轻放在床上,细心的盖上锦被,然后一直坐在床边凝望,他幽深而不可见底的眸子下面,是如海一样浩瀚而毫不掩饰的深情。 “睡吧。” 齐孤寞坐在那里,像对待婴孩一样,拍了拍琉璃的脸颊,安抚着她。 琉璃粉色的唇瓣舞出一个小小的弧度,合上眼,蝴蝶一样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美丽的剪影。 片刻后,感觉到琉璃带着芳香的气息渐渐平稳而节奏,齐孤寞俯下身,在琉璃额头上烙下一个轻柔的吻,然后起身站起来,往外面走时,眼底温暖已经全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肃杀的冰凉! 深宫,夜寒 宫廷之内,迅速被无数御林军包围,所有宫殿都被严密的控制起来,未得圣旨,各宫宫人不得随意踏出自己所居宫殿一步。世子苏远轩,新贵舞益阳连夜被皇上诏入宫中。后宫妃嫔们议论纷纷,都怀疑是舞贵妃那里除了大事,但漪澜殿此时早已经被包围的水泄不通。根本无法打探消息。 于是妃嫔们除了在心中祈求上天让独得盛宠的舞贵妃流产丢命之外,毫无办法。只有少数的宫人因晚上值夜,看见皇上身边的易公公带了几名御医急匆匆的出宫去,那些御医又是医治妇人之病的好手,再想到宫外唯有一名即将临盆的端静公主能够让皇上在此时放本是给舞贵妃留着的御医出宫。因此揣度,也许不是舞贵妃出了什么问题,而是端静公主。 这种揣测一出来,妃嫔们又一阵失望。驸马和舞贵妃青梅竹马长大,对舞贵妃一直难以忘情,早已传遍宫廷。端静公主深恨舞贵妃,一直和舞贵妃作对,若是此时连这个唯一能在皇上心里有些分量的端静公主都死了,那舞贵妃的日子也未免过得太舒坦了些。想到这里,有人又在开始感叹老天不开眼。 然而,寂寞深宫的女人们可以在那里不停的猜测消遣,执掌天下的齐孤寞却不能有丝毫放松。 苏家有暗人,舞家同样也有,作为苏舞两家新一代的执掌者,在齐孤寞圣旨宣召苏远轩和舞益阳入宫之前,两个人已经通过在上官家外面的暗卫得知了端静难产邹嬷嬷入宫的消息。但是他们绝对不会想到,齐孤寞连夜诏他们入宫是为了端静难产一事,而且隐藏在小小的难产里面的真相,如此骇人! “双头!” 苏远轩和舞益阳一个久在江湖,一个常驻沙场,见过无数杀戮血腥,亦见过不少奇闻怪事,然而此时听到堂堂大齐的嫡公主竟然即将产下一个双头的婴孩,依然忍不住从心底涌现出不可置信的震惊。 此时,苏远轩和舞益阳方才明白,为何他们埋伏在上官家的暗卫,一个小小的难产,竟然打听回来的消息,如此语焉不详。上官家为何又突然守卫森因,如临大敌。原来如此。 正如上官家埋伏在他们身边的暗卫一样,因实力相当,彼此都只能在对方的外围安插人手,要想涉及到内里,是绝对不可能的。也难怪,现在皇上的脸色,这般难看。妹妹生下妖物,只怕不仅是端静公主,是整个皇家丢的脸面。说不定一个不小心,传到那些蠢蠢欲动的藩王宗长面前,就会寻机闹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两个人对视一眼,舞益阳上前道:“皇上,微臣这就调军驻扎城郊,以防……” 舞益阳没有把话说完,但齐孤寞和苏远轩都明白他的意思。舞益阳是将军,他说话做事从来不会像其他的大臣一样,委婉斟酌,只会一招切入关键的地方,直指要害。而此时的要害,正是要防止那些趁机不安分的人。 齐孤寞沉吟半晌,点点头,“朕调五万赤字营军的人给你。” 赤字营,乃是齐孤寞登基之后,亲手建立的队伍。每一个人,皆是随着大齐太祖征战沙场的忠良之后,是大齐最效忠帝王的军队。这次出宫赤字营,实在是齐孤寞已经无法相信其他人。禁卫军,是苏远轩和上官城璧各掌一半,就算是禁卫军能信任,也要留下那最忠心的一部分护卫宫廷。剩下的那些人,自然不能再用。 而舞家军,早前因上官刃的事情,招致了藩国不稳,上官家趁机出言要挟。舞阳大将军为了帮助齐孤寞稳定政局,再次带兵驻守边疆,并且将一干精锐部队全部带往。成功威慑四方之余,也使京城周围他们能够调用的可信军力大减。 舞益阳深知此时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并不多言,“皇上,微臣这就下去准备,务必为皇上看好京城,请皇上放心。” 苏远轩一直没有说话,他在担心琉璃,这么晚报上来的事情,那个时侯,齐孤寞必然是陪在琉璃身边。双头,连他们听了都禁不住惊骇的事情,让琉璃一个即将临盆的弱女子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想到此吃,苏远轩不禁对齐孤寞还要来这里议事有一丝不满,若是在漪澜殿,好歹他们都能尽快得知消息,照顾璃儿。 齐孤寞注意到苏远轩的眼神,目光一暗,又想到琉璃就是苏远轩的一切,忍住了心头的酸气和怒火,闷声道:“苏爱卿勿忧,琉璃比你我都要镇静,此时已经睡熟了。” 压在苏远轩心口的石头放下,此时他才能全心投入眼前的事务。 “皇上,微臣认为,不能只将京城外围控制起来,皇城周边,也得防范。至于宫中,也要防范后宫妃嫔打探消息传递出去。” 此言一出,齐孤寞和舞益阳同时凝眉,又同时感叹苏远轩的细心,都点头同意。 舞益阳一直认为,每当苏远轩和齐孤寞站在一起的时候,他站在中间,都有种强烈的压抑感。他自然明白这种古怪的感觉是从何而来,却无从说起。 世间男女事,半点不由人。缘也,命也。不过舞益阳从心里认为,他那位从小被两家人呵护在掌中的妹妹,若是不进宫,不管是跟上官城璧在一起,还是和苏远轩结为夫妻。都必会被人如珠如宝的放在心尖上,无忧无虑的过完一生。不用担心任何明枪暗箭。偏偏,她是入了宫。 先帝真是好计谋,一道遗诏,就让这么多人为了这个皇上,心甘情愿的卖命,誓死捍卫他齐家人的江山。 舞益阳心底冷笑一声,懒得再呆在这宫里面,行礼告退。与其呆在这里看着两个人诡异的相处,还不如早点去做些防范。 舞益阳退下后,殿中就只剩下苏远轩和齐孤寞两人,齐孤寞墨黑的眼瞳明亮似天上的星辰,眼神灼灼。 苏远轩依旧是白衣清雅,脸上是永远淡漠如同天山白雪一样的表情,他回应着齐孤寞充满压力的打量,不卑不亢,站在屋子里面。 齐孤寞先开了口,冷笑一声,“爱卿可有事问朕。” “不错。”苏远轩亦不后退。 “但说无妨!” 苏远轩轻笑,抬头,似乎毫不把齐孤寞已经明显的怒气放在心上,“微臣想问皇上一事,若是今日舞贵妃产下双头子,皇上待如何!” “你大胆!” 齐孤寞不敢相信苏远轩问出来的竟然是这个话,不是一向把琉璃捧在手心吗,怎么可能出此大逆不道之言诅咒大齐未来的君王,诅咒大齐最尊贵的皇贵妃! “微臣逾越,请皇上给臣一个答案!” 苏远轩自知这个问题不能提,不该提,甚至连想都不该想出来。可是不知道为何,在听到端静产下双头子的时候,他的心里,最先浮现出来的竟然是璃儿悲伤的面容。 端静产下双头子的事情太过怪异,他虽然不能肯定其中必然有什么阴谋诡计。但是他遍读诗书古籍,绝不像其他人一样,认为双头子就必然是妖异之物,是上天的惩戒警示。或者,是误服了什么药物,以至于胎儿变成这般。 那么,何人要暗算端静,能暗算端静的人,能不能暗算到他的璃儿。苏远轩自认对于琉璃的保护已经尽善尽美,可是百密尚有一疏,上官城璧身边未有妾室,端静尚难逃过这可能存在的谋算。那璃儿呢,身居后宫,女人争斗杀伐最为激烈冷酷的地方。百年岁月,这座宫城里面,有多少女人死于各种各样闻所未闻的算计,根本无法清算。 若是有一天,他的璃儿中了此等暗算。这个皇上,璃儿爱着的男人,会如何对她,会不会也如此刻一般,最先想到的就是江山社稷,然后就是残酷无情的舍弃。 不,决不能这样,他拼尽一切,放弃一切,忍着不可言说的心痛,站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为这个君王打下太平安稳的不世基业,不是为了让璃儿被舍弃,暗无天日的活着。若是他敢,若是他敢! 随着齐孤寞的沉默,苏远轩藏在袖中的拳头攥的死紧,他忍住愤怒,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在这个时候站起来。他今日至少要求得一个答案。哪怕深信老天不会如此残忍对待他的璃儿,但是,只要有一丝的可能,他也要完全的考虑到,不会去轻忽。 何必想这么久,若是心意坚定,若是情深爱重,何须想这么久。就在苏远轩几乎要忍不住的时候,他的头上忽然传来一道低沉凝重的嗓音,又带着点感慨和笑意。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 齐孤寞走到苏远轩的面前,扶起他,两人的目光相对,眼底的坚决都代表着各自的毫不后退。 ”你要听答案,朕就告诉你。“ 齐孤寞笑的霸气又睥睨,他看着苏远轩,一字一顿。 “舍了江山,舍了天下,也不会舍了她!” 不是要比吗,不错,你先遇到了她,你处处为她着想,可朕难道就是天生的绝情者。以为朕就会为了一个江山舍弃心爱的女子。那是懦夫的行为!天下朕要,她,朕同样也要!江山可以再夺,天下可以再抢,可她,半分也不能放手,要永远永远握在手里,锁在怀中。 齐孤寞的脸上是浓重的自信和张扬的不羁,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然而仅仅是那一句已经表达了他内心的千言万语。 得到了这个承诺,苏远轩心里一松的同时,又有淡淡的苦涩。终于,可以完全放心了,为什么心里,还是有压不下去的难过和心痛。 第两百一十一、两百一十二章 父子 第两百一十一、两百一十二章父子 是夜,上官府。 产房里不断传出来撕心裂肺的叫声,几个隐匿晕倒在里面而被拖出来的宫人提心吊胆的站在上官城璧的面前,额头上全是冷汗,滴滴答答的掉在地上,在这个夏日的冷夜里,无助的感觉到死亡的渐渐逼近。 上官唯我坐在堂屋里面,听到里面还在不断传来的叫声和慌乱的脚步声,脸上满是懊恼和挥不掉的怒气,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承继了上官家无数希望的孩子,怎么竟会是一个……一个双头的妖物! 这可是有皇家血脉的孩子啊,上官家累世豪门,但也因为手中权力太大,历代君王都怕扩大上官家的权势,不能遏制,所以从不肯上官家联姻。端静是好不容易盼来的嫡公主,她的孩子,自然也有尊贵的皇室血脉。若是哪一天,皇家实在容不下上官家族,有这么一个孩子在手里,做最后一搏的时候,也更名正言顺。但是现在! 上官唯我的胡须不断颤动,又担心这个消息走漏之后,明日朝上就会有数不尽的弹劾。御史们固然都是他的人,但人不可跟天斗,天降妖物,国之不祥,不管上官家能给那些人许下多少好处,枝桠这个消息一传出去,不仅仅是端静,就连上官家,都会被拖累进去。 当然上官唯我现在也很有把我,他肯定齐孤寞不会为了除掉上官家,连自己的江山也要拿来做赌注。毕竟生下妖物的人,是他的妹妹,皇家的公主。 想到这里,上官唯我的心情稍微安定了一些,转而打量面前在站着的这些人。先等等吧,里头还在生产,等孩子生下来,所有接生过的人都要除掉,那两个从宫里带出来的太医,皇上有旨意,是要送回去伺候舞贵妃生产的,只能让皇上自己动手了。至于其他的人…… 想到不断送进去,又不断被那两个已经先行出来的双头吓晕过去然后送出来的奴才,上官唯我心里也不禁一阵胆寒,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妖孽,竟然能够在耽误这么久才请来御医的状况下依旧不死!上官唯我恨恨的攥了拳,出了这个事,不能再顾着什么公主颜面了,既然皇上有旨,也不是他上官家不敬公主,今后还是要给城壁多纳几个妾室才对,只是不知道这个儿子肯接受一个公主,还肯不肯再接受其他的女人。 不行,无论如何要逼他纳妾,上官家的血脉不能断! 上官唯我的心里过了万千个想法,在看到上官城璧一脸悠闲,嘴角竟然还挂着一抹疏冷的笑容时,怒气丛生,大掌一拍旁边的木桌道:“你还坐在这里,不想想,你那个儿子,他……” 上官城璧缓缓放下手中摩挲的玉佩,阴鹜的笑容配合上他无情残酷的眉烟,看得人不寒而栗,一屋子宫人自知绝无生路,在看到上官城璧的笑容后,都怕的双腿打颤,忍不住哭出生来。 “呵……” 上官城璧轻轻一笑,环视屋子一眼,不去看上官唯我青筋暴跳的面孔,淡淡道:“你们哭什么,生下双头孩子的又不是你们。” 轻飘飘的一句话,竟仿佛觉得眼前这件事情毫不重要,所有人人都望着上官城璧,不明白他身为孩子的父亲为何如此冷静,既不懊恼也不难过,反而像个旁观者,觉得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带着嘲讽和冷静在一旁理智的观看。 “城壁,你……” 上官唯我的手指出去,颤抖不已,无法接受上官城璧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就算不爱公主,不在乎那个孩子,可是,这事涉及到他上官家百年基业,身为上官家的少主,怎能这样漫不经心,毫不在乎! 上官城璧轻撇唇角,回眸望着上官唯我,似乎是在欣赏他的气急败坏,脸上的笑意就如同黄泉中传说中盛开不败的三世花一样,邪魅又带着致死的狠厉。 “爹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既然这个孩子是我的骨肉,我自然会好好安排。” 上官唯我从这个华丽听出了一丝不祥的意味,这个儿子天纵英才,但是行事从来不受控制,他抖了抖面孔,问话的语调带着点慌张,“你,你想要做什么?” 修长的指随意一弹,一股强大的气劲发出,站在上官城璧斜面的一个宫人瞬间就歪倒身子,躺在了地上,周围的人都身子紧绷,像是看见什么避之惟恐不及的鬼怪一样,远离了上官城璧,胆战心惊的看着那个倒在地上的宫人七窍处开始缓缓溢出红中带黑的血迹,身子还在不停地抽搐之中。有胆小的宫女,见到这种情景,早已经吓晕过去。 上官唯我心里一寒,看道上官城璧举手之间杀了一个人,却还面色如常,也忍不住紧了紧头皮。他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手下的人命也曾不计其数,但是自己的这个儿子,说话做事毫无缘由,杀了人之后,还是春风花雨一眼的笑意,让他也感觉到毛骨悚然。 上官城璧一直噙着笑,看到那个人咽气,满意的弹弹黑色的袍角。宫人们看着他站起身,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哪怕明知道要死,也不要死在这位驸马手中,他的手段层出不穷,但都是最折磨人的死法。 站定在上官唯我面前,看到他面容上的难看和避讳,上官城璧轻笑道:“父亲大人以为我会如何,那是我的骨血,又有皇家的血脉,自然要好好养大。” 不待上官唯我说话,上官城璧又理所当然的道:“这孩子命硬,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也还能活下来,待公主把他生下来,我必会好好教导他,养大成人,为上官家效力!” 脑中轰然一声巨响,上官唯我好不容易理解了上官城璧的意思,看到他往产房那边走去的背影,又怒又急的大呼道:“你敢,你敢养大那个孩子!” 上官城璧顿住脚步,回过身子,夜风垂在他的衣上,过紧了他瘦削的身材,黑衣黑发,傲然独行在这个满布凄厉喊声的夜晚,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我为何不敢,养大自己的孩子,天经地义。” 第两百一十三章 降生 第两百一十三章降生 上官唯我唇角发白,他越来越惧怕自己的这个儿子,可是今晚,这件事情,不管如何,决不能按照这种方法处置。上官唯我满布青筋的手抓紧座椅旁的把手,死死的抓住,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道:“城壁,皇上已经有了旨意,那个孩子留不得!” “哦……” 上官城璧依旧是不在乎的笑容,淡淡道:“既如此,那就等公主生产完毕之后亲自抱着孩子去给皇上求情吧,兄妹连心,想必皇上会法外开恩的。” 抱着孩子去宫中,这怎么可以。这不是要告诉皇上,他上官家并未遵从旨意处理掉孩子,不是告诉天下,他上官家的儿媳,生了一个双头的妖物! 上官唯我脸色苍白,惶恐不已,抬头远远看到上官城璧正在凝视他,脸上是那样的嘲讽和蔑视,上官唯我忽然明白,原来,原来,自己的这个儿子根本就不在乎什么什么上官家,他连自己都不在乎,他只不过是借着这件事情想要给上官家添上去不掉的污点罢了,他遵从于誓言,不能自己离开,所以就要借着别人的手来毁了上官家。而这件事,就是一个契机! 想到自己费尽心机接回家的儿子,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承受了多番打击的上官唯我再也控制不住,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来。 看到上官唯我吐血,上官城璧只是轻轻一笑,叹了口气,话音里无限惋惜,“父亲可要保重身体,你的大业尚未完成呢。” 上官唯我被他一激,胸口的血气更加翻滚,脸色更加苍白。 见此情景,上官唯我只是伸手,缓缓抚摸着腰间的栖霞寒玉,脸上有一种温柔又讥讽的神情闪过。根本就不是他的生父,还指望他再有一丝的怜悯吗。 上官唯我扶着胸口,悲愤痛心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这个毕生最让他得意的儿子,心里万般滋味,说不出的复杂。无奈现在就算有千般后悔,上官家也得由这个儿子撑下去。注意到上官城璧的神情,又看到他指尖对于玉佩的细腻在乎,上官唯我眼底一动,平静了心绪,淡淡道:“城壁,处理掉那个孩子。” 未待上官城璧再说话,上官唯我就低垂了声,晃荡着身子站起来,眉宇间无限疲惫道:“为父只告诉你,这也是宫中舞贵妃的意思,如何做,你自己衡量吧。”说完,不再多话,也不再看着上官城璧,径自回屋去了。 浓黑的眉眼一挑,上官城璧的脸上露出深沉的思量,小舞吗,这是小舞的意思。只是一瞬间,上官城璧就已经知道小舞,必定是知道了端静的事情,心软了,想要留下端静的一条命,留下她一条后路!而上官唯我这个老贼,也是看准了这一点,不想让他再对端静出手,为上官家留下一个和齐孤寞相间的余地,所以点出了小舞! 在心底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他的小舞,为何总是如此善良,若是她知道,这件事本来是端静为了算计她才招出的祸患,若不是自己察觉,此刻背负这些厄运的人就是她,小舞,还会不会如此善良而充满同情。 然而不去问琉璃,上官城璧已经给出了自己答案,小舞依然会留下端静的一条命,但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端静。小舞从来心情坚韧,是非分明,却不会下狠手。就算是看在端静的身份上,她亦只会生困,不会死局。 既然如此,就先留一步退路,反正关于端静,他早有谋划,只不过,孩子是一定要让端静见见的,否则,岂不太便宜了她,否则,又如何能让后面的事情,一步步按照他的谋划发展下去! 揉搓玉佩的指尖收回来,仿佛透过玉佩感觉到了小舞身上传过来的暖意,上官城璧笑的舒心,往产房走去。 “见过少主。” 赤影一直守在门外,不停地指挥人更换因为里面的情景而被吓晕过去的宫人。听到端静传出来的惨叫,想到她将要面对的命运,作为参与了这场谋划,一手导致她悲惨未来的自己,赤影心里又说不出的愧疚感。 他是杀手,是少主手中的利器,然后用这种阴狠毒辣的手法对付一个女人,他真的不能原谅自己,可是赤影从未有过背叛的念头,在他心中,始终效忠上官城璧才是最重要的。 上官城璧点了点头,隔着雕花的门窗,听到里面传来的阵阵凄惨的叫声,上官城璧连心弦都未曾拨动一下。纸糊的窗花上,影影绰绰能够看见里面的忙碌景象。每一个人都是强作镇定的。 上官城璧不会有半分的愧疚,端静曾爱过他,也曾为他付出过,若不是她想出了那般狠毒的方法,要和洛璇联手对付他的小舞,他亦不会对她这样绝情,在他原本的谋划里,从来没有过要利用端静的想法,就算是娶她回府,也早已为她安排好了后路。 所以哪怕这做法天理不容,天怒人怨,也是端静自找,怨不得人!“还有多久。” “稳婆说,已经出来大半个身子,大概还要半个时辰。”赤影回话的时候,眼尾的余光看着地上连凉水都不能泼醒的稳婆,这已经是第三个,已算是坚持的比较久的了,要不是他们事先拿了这些稳婆的家人,要不是御医们的家眷都在皇上的控制之中,只怕无人敢在那个屋子里面硬撑着接生。毕竟,一个孩子,用他的四双眼睛看着你,想一想,就让人头皮发麻,心神不定。 “等孩子一生下来,就抱来给我,我亲自给公主抱去,让他们母子相见!”上官城璧的话音冷酷而决绝,赤影纵使同情端静,也不敢出言,只能看着默默地在心中同情端静将要面对的。 屋子里是不断地哭声大喊,屋子外,是沉默的上官家暗卫,上官家其余的人,在知道端静早产后,曾经想来探望,都被隔绝,此刻这座端静用来生产的宅子,充满了死亡和腐朽的味道。 半个时辰后,随着屋中一声高亢的大喊渐渐平静下去,紧闭许久的房门打开,一个嬷嬷,抱着一个紫衣包裹的襁褓,眼睛一直不敢看向自己的怀中,双腿打着颤,唇色发白的走出来,说话的语调断断续续。只是走到上官城璧面前的时候,捧高了襁褓。 “驸马,这,这是,这是公主方才,产下,产下的孩子。” 第两百一十四章 第两百一十四章 上官城璧接过襁褓后,抱着孩子的嬷嬷就昏倒在地上,上官城璧眼睑合下,伸出手,看着怀中孩子柔软的胎发,一个身子,两张脸,都在小小的打着呵欠,若不是这份特别,这应该是个可爱的孩子。 上官城璧伸出手,挨着摸了摸孩子的头顶,嘴角翘出一个满意的弧度,抬脚,从昏倒的嬷嬷身上跨过去,两边的宫人们颤抖着身子,惶恐的看着上官城璧抱着一个如此诡异的婴儿还能露出这样的笑容,惊骇的连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上官城璧走进去,屋中的众人看着他含笑抱着孩子进来,本就惶恐不安的心更加害怕担忧,有几个胆小的宫女,早就捂脸痛哭起来。他们本来高高兴兴的盼着孩子降生,好多拿一些赏钱,哪里知道竟然会是一个妖物。她们自知没有生路,现在又见到上官城璧这样抱着孩子,都以为他是承受不住打击,整个人已经疯魔了。想到传言中这位驸马折磨人的手段,所有人都恨不能现在就死过去。 只有几位从宫中出来的御医,知道自己还要被送回宫中,至少在舞贵妃平安降下龙子之前,他们还是安全的。因此,只是趴在地上,强撑着,不敢说话。 经历了九死一生才能从宫中为端静待会御医的邹嬷嬷此时正在给端静擦汗,她想到端静,一个本来高高在上,金枝玉叶的公主,可能后半生都要面对兄长夫家厌恶的眼神,她就觉得心中酸楚难言,眼泪从眼眶里面不断地滚落出来,她也是屋中唯一一个还在真心关心端静的人。 看到上官城璧抱着孩子慢慢走近,邹嬷嬷心里一惊,惊惧的看着那个襁褓,颤声道:“驸马,驸马,您做什么,这个孩子,不不……” 邹嬷嬷扑上去,挡在上官城璧面前,正好也挡住了端静的视线。 虽然公主经历了难产,现在还在昏昏沉沉中,可是万一醒过来,看到了这个孩子,怎么承受的住。 上官城璧皱眉,低头看着被邹嬷嬷拉住的袍角,声音轻柔却让人感觉到发根都要竖起来,“让开。” “不,不!”邹嬷嬷像疯了一样,拦在上官城璧的面前,不肯后退一步,她想要声嘶力竭的大喊,又怕惊动了端静,只能哑着嗓子,尽力控制住自己害怕畏惧的情绪,对着上官城璧祈求道:“驸马,驸马,老奴知道,老奴知道,您怨公主给您生了这么一个孩子,可公主,公主也是无辜的啊,您饶了她吧,皇上也已经下了旨,说是就当这个孩子从来没有出现过。您千万别让公主看见这个孩子,公主受不了的,受不了的。” 上官城璧眼神幽怨,看了眼床上沉沉呼吸的端静,继而微笑如同血色妖娆,他继续往前走,邹嬷嬷被他拖动着往前行了几步。眼看离端静越来越近,邹嬷嬷不顾一切的抱住了上官城璧的腿,不停地磕头。 “驸马,驸马,您饶了公主,饶了公主,她才刚生产完,要是看了这个孩子,她会受不了的。驸马,皇上说了,您要不愿意让公主再生孩子,您可以纳妾,可以纳妾……” “驸马,老奴给你磕头了,给您磕头了。驸马……” 屋中的人一动不动,不敢说话,不敢呼吸,就只有邹嬷嬷磕头的响声不断回响。 鲜血不停地从邹嬷嬷的额头上渗出来,她年迈的身子被上官城璧执着前行的步伐带的在地上拖起一道长长的鲜艳的溪流,绽放出肃杀和残酷。 “驸马……” “嘘……” 上官城璧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触在唇上,感觉到怀中孩子似是因为邹嬷嬷的响声不安的蠕动,他轻拍了拍怀中的孩子,但是没有安抚住,一直安静的孩子,此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因为是双头子,所以那哭声此起彼伏,并不一致,听在人们的耳里,只觉得分外妖异。唯有上官城璧,还极有耐心的带着笑拍着孩子。 “邹嬷嬷,你把孩子吓哭了。” 没有特别的表情,没有特别的动作,然而就是这张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带着点温柔的脸,把所有人都惊的如同见鬼一般能,明明是夏日,偏偏都感觉自己身在冰天雪地之中。透骨冰凉!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不可控制,躺在床上,因为生产而筋疲力尽的端静似乎听到了骨肉血脉的哭声,努力挣扎着,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紧闭的眼,也慢慢睁开。 她的眉眼里都是疲惫,却满是幸福,眼神转了几次,奇怪的觉得屋子里面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见到旁边的一个宫女,端静开口换她。 “鱼儿,扶我起来。” 被点到名字的鱼儿心里一跳,几乎要哭出来,她害怕那个诡异的孩子,也害怕这个生下诡异孩子的母亲,可是她是奴才,叫她的人是公主,她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把端静扶了起来,并且小心的在端静身后垫了一个软靠。随后就迅速的退离开。 端静觉得她的态度很奇怪,好像是在畏惧什么,不过,终于能为心爱的男子诞下骨血,此时端静心中的欢喜早已胜过了一切。她坐起身,透过纱帘看见外面站立的男子。一身黑衣,挺拔中带有让人甘愿沉迷的魅力。 看到上官城璧的怀中还抱着孩子,还在轻轻安抚,端静心中掀起甜甜的滋味,她就知道,只要生下孩子,城壁对她就会改变的。他们是一家人,再浓重的爱,也会随着时间而被磨灭,能陪伴他未来人生的只有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妻子,还有她为她生下的孩子。 因为满腹的喜悦,端静没有看到,邹嬷嬷在看到她醒来后,那张如丧考妣的脸和因完全绝望而软倒在地上的身子。 心中喜悦,即使端静已经无力且疲惫,嗓音里依旧带着甜蜜,“城壁,把咱们的孩子抱过来给我看看好不好。”语气有点像少女对心上人的撒娇,又有点像是初为人母的自豪骄傲。 听到端静的话,上官城璧赫然抬头,透过纱帘朦胧看到了端静满心期盼的脸,他的眼里滑过一道幽深的冷光,嘴角却是笑的欣悦无比,抱着孩子,走了过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不!” 邹嬷嬷喉咙都已经喊得沙哑,这最后一声带着她全部的无助,她从沉默中惊醒,扑上去,拦在前面,最后一次努力。 “驸马,我求求您,求求您了,您和公主,可是夫妻啊!” 上官城璧没有看她,只是将眼光落在端静身上,温柔无比的询问,“公主可是真要看看孩子。” 不明白邹嬷嬷为何阻拦她看孩子的端静满心不满,又满心着急,听到上官城璧用许久不曾的柔情语调和她说话,早已经忘了一切,竟然从软靠上直接坐直了身子看,一把掀开纱帘,和上官城璧遥望凝视,急切道:“邹嬷嬷,您这是做什么,还不退开。”转而又带着笑道:“城壁,你把孩子抱过来好不好。” 邹嬷嬷似是想要说什么,却在看着上官城璧直接越过她,走向端静时,终于彻底倒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身子。 一步! 两步! 三步! 终于,迎着端静渴盼的目光,上官城璧站定在了端静的面前,他深邃的眸子看了看怀中的孩子,脸上似是带着无限笑意和疼爱。他伸出手,将怀中的孩子递出去。 端静喜悦的不知改如何是好,她小心翼翼的接过襁褓,拨开孩子头上的锦缎,她没有看到,屋子里面除了她和上官城璧以为,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的躲了开去,脸上都是畏惧和同情。 “我的孩子,娘亲的小乖乖。” 端静笑着,看到了孩子的两个头时,端静一愣,忽然笑了出来,抬头看向正凝望着她,注意她脸上每一个表情的上官城璧道:“城壁,咱们的孩子,是双生吗?” 似是不经意的端静拍了拍孩子,有些得意,“我前几日听说宫中的舞贵妃怀的也是双生的孩子,皇兄还生怕出问题,不肯公告天下,都快临盆了,才放出消息。”端静心里在狞笑,瞧瞧,舞琉璃,你能生双生子,我也能,而且,我的孩子,是活泼伶俐的,会平平安安的长大,而你的孩子,将会被人视作妖孽!到最后,赢得人只有我,只有我! “呜……” 邹嬷嬷照顾端静长大,怎么会不知道端静的心思,怎么会不知道端静一心想要跟琉璃比,彻底占据上官城璧心的想望,只是这一次,公主输了,输的太彻底了!邹嬷嬷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端静听到邹嬷嬷的哭声,不满的皱眉,就算是照顾她长大的嬷嬷,怎么能如此不懂得规矩,居然在这个大喜的时候,屡屡失态。方才,似乎就是邹嬷嬷把孩子都给惊得大哭起来。 “邹嬷嬷。你这是做什么,仔细把孩子吓着了。” 端静训完邹嬷嬷,满脸喜悦,戳了戳孩子的脸蛋,一面带着叫喊的抱怨,一面拿手去拆看孩子的襁褓,想要看看是两个男孩,还是一男一女。 “城壁,两个孩子,你怎么能任由下人把他们裹在一个襁褓里面,御医说,孩子的骨头软,要是挤到了,该怎么……” 端静的话凝滞住了,她的手在发抖,然后迅速蔓延到全身,她霍的坐直了身子,绷紧了背脊。她的唇瓣发白,落在额前还带着薄汗的发丝随着身子剧烈的晃动而不停摇摆。 “不,不,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像疯了一样,端静看着襁褓下那个身子,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一个身子,震惊的眼神从身子又回到了上方,端静想要怀疑自己的眼睛,可是她没有看错,她的眼睛不肯欺骗她,依旧是两个小小的一模一样的脑袋,而下面,却紧紧的连在一起。就像是双生藤萝,无论怎样,也不要妄想把他们分开! “不!” 端静凄厉的大喊,抱着孩子的手剧烈的抖动,她空着的右手在空气中艰难的挥动了几次,才抓住上官城璧的袖口,她急切的抬头,眼神慌乱无比,满脸都是急需要证明的神情。 “城壁,城壁,这不是我们的孩子,对不对,不是,不是,咱们的孩子在哪里,在哪里。” 上官城璧握住她的手,慢慢的慢慢的弯下腰,修长而冰凉的指尖在孩子的脸上轻轻划了一下,才带着笑容,柔柔道:“端静,这就是你的孩子。” “不……” 端静拼命地摇头,泪水从她眼眶里不停地滚落出来,她不断地否认,不断地哭泣,“城壁,城壁,把咱们的孩子抱过来,我不要抱着这个孩子,不要抱着这个孩子。”端静虽然这么说,却始终也没有彻底松开抱着孩子的手。 上官城璧松开握住端静的手,冷眼看着她努力试图再握住他,站直了身子,神色疏离而冷漠,像是看着一个从来不认识的人,不带一丝怜悯。 “端静,我一直守在外面,这就是你的孩子。”是你的孩子,不是我的,上官城璧在心中冷笑,看着端静尽力维持的平静的脸成功的碎裂,崩溃。 他的话,像是一把利刃彻底打破了端静最后一丝希望,端静颤颤巍巍的低下头,看了眼怀中双头的孩子,她喃喃自语,“我的,孩子……” 无力的手从孩子的脸上抚摸下去,直到抚摸到孩子的脖子下连接在一起的地方时,端静彻底崩溃了,她大喊一声,把孩子高高举起,然后用力的扔到了地上。 “不!” 凄厉的呐喊穿透夜空,让所有听到的人都以为那是来自地府的召唤。 孩子只经过了一声短暂的微弱哭泣后,就彻底没有了声音,就算是再强的生命力,他们也只是小小的婴孩,没有大人的保护,甚至被刻意遗忘了那么久,还能坚持着从母亲的身体里面降生到这个世上已经不易,只是他们的怪异注定了他们还不来不及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就要再回到他们投身的地方。 两张稚弱的面孔上都因为这重重的衰落而使内腑受损,鲜血顺着七窍滑落出来,孩子软软的四肢被摔得成了一团烂泥。两张脸,一个身子,几乎混合成了一个肉球样的形状,在屋子里面散发出血腥的味道。 屋中的众人受不了这等诡异恐怖的情景,拼命压抑着胃里强烈的恶心感。上官城璧轻撇了一眼地上的血球,走到端静的身边,耳语般的呢喃道:“端静,你杀了你的孩子。” 如遭雷击! 端静痴痴呆呆的看着那团血肉,从床上滚下来,扑到了孩子面前,不顾鲜血,用手试探着触摸了一下,然后放到鼻尖放到唇上,闻了味道,尝了腥气,本就痴呆的脸上此时添了血色,让人看起来更加胆颤心惊,端静这么伸出舌头舔了几次手上的血腥,终于放声大哭出来。所有人都不敢靠近端静,唯有邹嬷嬷,见到端静如此痴痴傻傻的样子,爬了几步,扑过去将痛苦的端静抱在怀中。 上官城璧冷冷的在旁边看着,不发一言,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端静凄厉的哭喊。 “你们都下去。” 看到端静已经哭得脱了力,像是一个婴孩一样被邹嬷嬷抱在怀中,傻傻的不发一言,上官城璧似乎是欣赏够了好戏,终于开口了。 众人早已被这等恐怖的景象吓得站立不稳,听到上官城璧的话如闻大赦,急忙争先恐后的出去,哪怕是出去就会被守在外面的暗卫格杀,也好过被人活活吓死。 所有人都连滚带爬的消失后,上官城璧走了几步,弯下身子,蹲在端静的面前。 在邹嬷嬷的眼中,此时的上官城璧已经和魔鬼无异。她紧紧地护着怀中的端静,语气颤抖的问:“驸马,您,公主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孩子,孩子……”她语气哽咽有畏惧的看了看地上的血肉道:“孩子,孩子也已经遵照皇上的旨意被公主亲手处置了,您就放过公主吧。” 上官城璧微笑,食指点在端静的下巴上,染上了一抹猩红,他的指尖慢慢在端静苍白的脸上滑动,从眉梢到眼角,都被染出了一道长长的红痕。 他的语气轻柔无比,微笑缱绻,“嬷嬷为何如此说话我只是想问问公主,亲手杀了自己骨肉的感觉如何。” 端静木偶一般的身子忽然剧烈一震,没有表情只知道流泪的脸也鲜活了几分,她猛然抬头,抓住上官城璧流连在她脸上的指尖,癫狂的道歉。 “城壁,城壁,你原谅我,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杀了咱们的孩子……” 端静试图用袖口擦掉脸上的泪水,却把脸染得更加形容可怖。 “城壁,你要孩子,你要孩子,我可以再生的,可以再生,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无望的端静试图抓住海中沉浮的最后一根浮木,她生下了一个妖物,又亲手摔死了,城璧一定会怪她,一定会怪她,不,她不要失去城璧,她一定要得到城璧的原谅,然后再给他生好多好多他喜欢的孩子! 第两百一十五章 跌入尘埃 第两百一十五章跌入尘埃 “你想再生一个孩子,再生一个像这样的孩子?” 上官城璧抬起端静的下巴,凝视着她脸的表情如此温柔,然后问出来的话,却如此绝情。 端静呆了呆,顺着上官城璧手指的方向去看那团血肉,急速回过头,扯住上官城璧的袖口,呜咽的祈求。 “不会的,不会的,这次是我不小心,乱服了药物,下次我必然会好好保护自己,城璧,你原谅我,原谅我。” 事实上,在端静的心里,已经认定自己在拿到藏有蝶金香的香囊时,没有注意,或者是上次去漪澜殿的时候,触到了那里的味道,才会让自己的孩子变成这样。可是端静不敢承认! 她如何能说呢,难道要告诉面前这个她深爱的男人,她本是因为要谋害他挚爱的女子,反而自己不小心,也被沾染上了药物,才最终把自己也连带了进去,若真是这样说了,只怕面前这个男人永远都不会理会她了。 端静心里此时又说不出的后悔,只不过她的后悔不是为了自己答应和洛璇联手去谋害琉璃,而是悔恨自己为什么不再小心一点,害了自己的骨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端静痴痴凝望着上官城璧近在咫尺的俊彦,铺天盖地的痛淹没了她的理智,以至于她完全没有看到上官城璧隐藏在眼底的戏谑的目光。 端静只是想到,她有孕在身的时候,上官城璧虽然不和她同房,但是仍旧会叫人来叮嘱她注意饭食,也会安排下人过来看看她的就寝,天凉天热,都会为了她细细安排妥当。 城璧一定很爱这个孩子,他明明看到这个孩子时双头,还那么小心翼翼的抱在怀中,端静心中说不出的悔恨,她仰起头,牢牢抓住上官城璧的手,眼睛里晶晶亮亮,“城璧,你原谅我,让我再给你生一个孩子好不好。” 上官城璧一根一根掰开端静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抬起来,看到端静近乎膜拜的神情,眼里的光芒魅惑而诡异。 “你真的还想再生一个孩子?” 端静闻言,毫不犹豫的点头。 “好,那我就再给你安排一个男人,再在你房中燃一月的金丝芙蓉香,再让人给你绣一个装满蝶金香的香囊,如何?”上官城璧温柔的话语恰似呢喃,配合上他款款的柔情,就好像是世间最深情的男子。然后,听在端静的耳里,却是催命的符咒。 双手软弱无力的垂在身边,端静的呼吸急促,胸口不断起伏,眼神比开始目睹双头子的时候更加空洞无光,那个样子,就好像整个人已经失去了完全的精魂,只是一具活死人。 然而上官城璧并不满意这种效果,他俯下身子,呼出的热气打在端静精致的耳蜗上,语气极致暧昧。 “或者,我再像上一次一般,从头到位看着你和那个替身在床上颠鸾倒凤!” 端静的身子开始强烈的抽搐,脸上露出了痛苦到极点的表情。邹嬷嬷吓了一跳,她不是很明白什么金丝芙蓉香和蝶金香,然而那个替身,她已经听明白了,心中一凛的同时,一个冷酷的猜想浮现在脑海之中。 邹嬷嬷用力抱住端静抽搐的身子,不敢相信的抬头看着上官城璧,这位当朝的驸马。直到看见他脸上带着畅快的笑意时,终于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驸马居然找人代替他和公主圆房,而且,话里话外的意思,那个孩子,那个双头的孩子,也是驸马用了东西做的手脚! 从眉心到脚底都迅速都冰凉成一片,这,这怎么可能。世间上居然有如此可怕的人,对妻子下这样的手,他居然能容忍别的女人碰触自己的妻子,而且还在外面观看,就算是不爱公主,他也不能这样做啊。毕竟,公主对他情深一片。当初,为了这个驸马,公主不惜拦了皇上的御驾!也是为了嫁给这位驸马,公主和最疼爱她的皇上都闹翻了,现在,却得到这样一个结局。 可是邹嬷嬷不敢说话,也不敢抱怨,她实在不知道这位驸马在想些什么,脸上永远是淡漠的表情,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看在眼里,现在居然敢把做过的事情全都说出来,要么就是根本不怕公主回宫找皇上做主,要么,就是根本没打算让她们还有机会回宫去! 邹嬷嬷心里沉了又沉,却一直沉不到底去,她只能用力的抱着端静,防止她因过度用力的抽搐而伤害到自己,一面还要尽量不去看旁边站着的上官城璧,邹嬷嬷怕看了一眼,自己就会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端静感觉自己的心肺都在燃烧,她的脑海中一遍遍互相这上官城璧说的话,又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是听错了,可是那种痛苦的感觉这么真实,真实到让她好像身体的每一片血肉都在开始强力的撕扯,痛的她想要把自己活活撕裂开。 过度痛导致她对自己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控制,双手,双脚,都好像被放置在一个满是荆棘的物体里面,她的身体被血淋淋的穿过,她的心,被硬生生的扎满了淬毒的针! 端静想呐喊,想大声问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待她,他不爱她,可以打她,骂她,用一万种方式折磨她。可是为什么,要让她满怀着喜悦,躺在别的男人怀里,还以为自己是为了最爱的男人付出了一切!为什么,还要设计她怀上了那样一个孩子在一切完美的符合了他的意愿之后,他还不愿意放过她,要亲自把孩子抱到她的面前,让她亲手摔死自己的孩子,还要在最后,告诉她真相。让她不止要从喜悦的云端坠落下来,还要跌的尸骨无存,连魂魄都无法保持完整! 端静又一千一万个为什么想要问,然后剧烈的痛苦灼烧她的五脏六腑,满腔的愤恨化成苦水,涌在喉头,她只能残破的发生依依呀呀的叫声,端静在心中哀怨苦笑,泪水顺着眼角不停的滑出来,滚落到地上,跌入尘埃里。 第两百一十六章 恨入骨 第两百一十六章恨入骨 “想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上官城璧浓墨一样的眉挑起一个微微的弧度,看到端静睁得大大的眼睛,听到她喉头里挤出来破碎凌乱的声音,上官城璧好心的帮着开口询问。 端静努力控制住自己抽搐的身体,用了点了点头。 “好。”嘴角上挑,上官城璧站直身子,脚步闲适,走到屋子里面的红木椅上坐下,他的手小心翼翼的拿起腰间系着的玉佩,修长的手指,通体盈绿的玉佩,混合在一起,端静看到那枚一直被上官城璧挂在腰间的玉佩,脑袋里就有种隐隐绰绰的了然浮现出来。 看到端静的表情,上官城璧启唇一笑,“你认识这个玉佩。” “是。” 终于,端静的嗓子,挤出了这个字,只是声音,像是七八十旬的老妪一样,嘶哑的仿佛枯木一样破朽。 端静的心,像是泡在黄连苦水中一样,痛的麻木,苦的麻木。她如何能不认得,这是为了恭贺他们成亲,宫中那个女人手里送出来的贺礼!他不曾说过,然而她深知,除了那个女人的东西,世间上没有什么会被他如至宝一样,碰也不许别人碰。 她依旧像是探查那池莲花一样,带着不死心的窥探,去古书上查过。知道那块玉,看上去就不是凡物,只是没想到如此盛名,竟然是千年寒冰玉所雕刻而成的栖霞寒玉佩,无数人称道的圣宝。藏于有千年传承的落英宫中,被落英宫中赠给最疼爱的外甥女,舞琉璃,辗转一番,又被送到了他的手上。 当时端静就感慨,好大的手笔,好会拉拢人心,一面说自己对于城璧别无它念,一面又送这么名贵的东西,让城璧对她念念不忘,睹物思人。 也就是因了这个玉佩,以及当初那个香囊,端静断定琉璃对于上官城璧有着非分之想,至少有利用之心,所以她最终答应了洛璇,和她联手。只是端静并不知道,上官城璧修习了烈焰掌,就算当初被琉璃血中的寒气强压下去体内的灼热,但是依旧无法断根,琉璃自知无法劝阻上官城璧停止修炼烈焰掌,为了防止上官城璧走火入魔,才将栖霞寒玉相赠。而不是她想象中的要把所有男子皆捏在手中的无耻心态。 端静咬住牙,死死的绷紧全身的每一寸肌肤,她将全身的重力都靠在身后的邹嬷嬷身上,抬起头,双眼射出冷电冰刀,脸上的表情却逐渐恢复了一个皇家公主的高傲和威仪。 “你是为了她!” 端静问话的语气并不是很重,可是她咯咯作响的牙,骨骼都快要碎裂的声音却暴露了她此时滔天的恨意。[.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上官城璧云淡风轻的回道:“是。”连头都不曾抬一下,似乎端静的怒火对于他而言是再小不过的一件事情。 看到上官城璧的样子,端静内心那股噬人的欲望更加强烈,她咬紧唇,把牙齿悍入血肉里面,“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要对她下手的。” 上官城璧听到这个问题,终于肯施舍的抬头看了一眼端静,目光语气里都充满了蔑视道:“你的身边,一直都有人跟着。” “你不放心我?” 上官城璧冷笑,看着端静的眼神充满厌弃,“你一直希望小舞死!” “哈……” 端静想要大笑,可是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却是割裂的,残破不全的。 “就是为了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是不是!” 可笑,真是可笑,她自以为得计,和洛璇沾沾自喜,坐等着看那个看舞琉璃的笑话,想象着她把孩子生下来后,被所有人唾骂,被打入暗无天日的冷宫,从此孤灯残烛过一辈子,生不如死的时候,早已经有人为她搭好了毫无缝隙的高墙,不漏神色的为她解决所有的烦忧,将她保护的天衣无缝。而她们这些自以为玩弄了别人的人,才是真正被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而且,这个用尽方法保护别人,用尽最残酷手段对付自己的人,居然是她的丈夫!是老天爷太可笑,还是她的报应! “是。” 上官城璧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让端静怒火中烧,恨不能冲上去将上官城璧剥皮拆骨。被邹嬷嬷死死的按住。 挣扎的时候,端静又看到了身边那一团面目全非的血肉,不可遏制的恶心涌上来的同时,还有一种母性天然的心痛! “上官城璧,你好狠,你为了她,居然让我和别的男人圆房,让我生下这么一个孩子,你不是人,不是人!” 一想到自己的丈夫设计安排自己跟别的男人红烛翻滚,孕育这么一个孩子,端静就觉得悲从中来,恨不能现在就拉着上官城璧或者他最爱的琉璃下地府去。哪怕被万鬼吞噬魂魄,也好过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承受这么一个残酷的真相。 “我狠!” 上官城璧勾起唇,目光冷冽如同霜冻,他直视着端静如狼似虎的眼神,冷笑道:“端静,我娶你,虽有自己的打算,但从未想过要折磨你,若不是你答应洛璇,和她想出这么阴毒的计谋来伤害小舞,我虽不会爱你,但绝不会对你下手!” “所以,一切都是我自找的。”端静漠然一笑,神情萧索。 “你答应洛璇,找了小舞身边的小暖,用她父母要挟,要她将带有蝶金香的香囊呈给小舞,你明知道小舞嗜用金丝芙蓉香,却要再送进去一个蝶金香的香囊,难道你们不是打算利用这个异域秘方,让使用了两种香料的小舞生下双头子,然后被处死,被天下人唾弃!”一想到若是自己不差,或是未及时阻止小舞所有面对的,上官城璧就觉得自己对端静所做的远远不够,远远不够! “所以,我先要害人,最后却害了自己,我应该认命,应该愧疚!”端静自讽一笑,看着上官城璧的脸,那张曾让她爱如骨髓,爱如生命,哪怕抛弃天下,抛弃和兄长多年的兄妹之情也要走到他身边的这张脸,感觉到上面的毫无暖意,和决然的残酷狠毒。端静不顾嗓子的破碎嘶哑,厉声大喊。 “上官城璧,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你,是你,都是你逼我的!” 端静甩开急于拉住她,怕她触怒上官城璧的邹嬷嬷,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到上官城璧的面前,微微蹲下身子,平视着对望。看到他眼里的波澜不兴,端静就笑了起来,低低的,冷冷的笑了起来。 第两百一十七章 失心 第两百一十七章失心 “你娶了我,又不爱我,你怪我对她心狠,为何不想想,你是如何对我,又是如何对她!你在我面前毫不掩饰对她的爱,可是,我才是你的妻,你名正言顺的夫人!” “我就是要她死,不,我不要她死,我要她生不如死的活着,她不是有这么多人爱她吗,我偏偏要所有人都唾弃她,厌恶她!轻贱她!” 端静伸出手,缓缓擦拭脸上尚未干涸的血迹,鲜血混合而成的斑纹在端静狰狞的脸上交错,就连邹嬷嬷看到了端静这幅样子,都忍不住在心里打了嘎寒颤。 “上官城璧……”端静凝望着对面的男人,语气轻柔无比,“你最好杀了我,否则,我还是会继续恨她,用更狠的方法折磨她,对付她!” “公主,……” 邹嬷嬷听到端静的话,又看到上官城璧骤然青黑的脸色,冷如冰冻,立刻伸出手捂住了端静的嘴,在地上不住磕头,“驸马,驸马,公主现在神志不清,她说的话,不能当真啊,驸马,您……” 一道劲风袭来,烈焰掌打在邹嬷嬷的身上,将她整个人如同被烈火焚烧一般,绸缎衣物在人体的血肉之上放肆的燃烧。“嬷嬷,嬷嬷……” 端静撑起身子,爬过去,不顾邹嬷嬷身上的烈火,不停呼唤着,哭泣着,用双手去击打那些烈火,试图把邹嬷嬷身上的火扑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端静的双手被灼出一个个血泡,衣服和身上的肌肤黏合在一起,端静仍然努力着,她不想放弃,这个从小照顾她长大的嬷嬷,是她生命里面,唯一仅剩的了,对于她,从来利用,只有满心的疼惜。而这一点。连她的母后和皇兄都不能做到。 “嬷嬷,嬷嬷……” 好不容易,邹嬷嬷身上的烈火终于被端静打灭,可是邹嬷嬷整个人,已经被烧得血肉模糊,翻卷的肌肉暴露在昏暗阴沉的烛光下,面目全非的五官中勉强能分辨的出嘴唇和鼻翼。 “嬷嬷,嬷嬷……” 端静将邹嬷嬷紧紧搂在怀中,泪如雨下。 邹嬷嬷艰难的伸出手,抓住端静的手腕,唇抖了抖,似是想要说什么,端静连忙将耳朵贴过去。 “公,公主,不,不要再和,再和舞贵妃,斗下去了,回宫,回宫,回宫找她,找舞贵妃,让她向皇上,向皇上求情,活下去,活下去。” 端静没有说话,只是在听到舞贵妃几个字的时候,眼里爆射出阴狠的光。 “答应我,答应嬷嬷,公主!” 邹嬷嬷用尽全力捏住断金的手腕,那双早已看不清的眼珠固定的盯着端静的方向,硬撑着一口气想要听到一个答案。 端静看了看邹嬷嬷眼里希冀的光芒,终于哽咽着点了点头。邹嬷嬷心头巨石放下,被烈焰灼烧的痛苦袭上来,终于,手渐渐放下去,人也没有了呼吸。 窗棂洞开,一阵清风吹来,原本还是有血有肉的人,转眼间就化为灰烬,被吹得四散飘零。端静不敢置信的看着空荡荡的怀,徒劳的用手去抓,试图留下些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能留下。 “嬷嬷,嬷嬷……” 端静跪在那里,喃喃自语,忽然抓住胸口的衣领,拼命地撕扯,似乎是想要把所有束缚她的东西都从身上剥除,她白皙的脖子被尖锐的指甲用力刺穿,留下道道血痕。 “啊……” 端静的嘴里不断发出悲鸣,她的身子在剧烈的颤抖,将身上弄得体无完肤之后,端静的眼角看到了那团被她摔得面目全非的血肉,她忽然裂开嘴角笑了起来,她用沾满了血肉碎屑的手爬过去,伸出手,脸上是惶惶忽忽的笑容,抱起了那双头子,轻轻的拥在怀里,如同世间那些最温柔的母亲一样,唱着特意学会的小曲儿,一遍遍的诱哄。 “宝宝乖,宝宝乖,娘亲疼,娘亲疼……” 端静歪着头,她的脸侧着贴在孩子已经被摔碎的脑袋上,整个人如同血水洗过,可是她的神情那样温柔,那样祥和,好像她身处的是一个仙境,周遭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上官城璧一直冷眼旁观的看着这一切,当看到端静眼神从阴狠锐利变得痴傻呆滞,深邃的眸子里面闪过一丝探究。不过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腰间的玉佩,然后掏出一张洁白的锦帕,走出了屋子。 屋外众人等候已久,所有人都听到了里面不断传来的凄厉惨叫,那种声音让所有人,即使是赤影这等见惯了血腥杀戮的暗卫,也从心里恐惧敬畏。 上官城璧走出去,对所有人的目光视若不见,他一身黑衣看不见血迹,一脸神情宛若冰雕。目光在扫过那些先行出来的宫人们时,终于有所动。 一扬手,薄唇微扬,掀起一个要命的冷酷弧度。 “所有人,杖毙!” 随着这声命令一下,肃杀沉静的小院里面立刻哭声一片,早就已经预知了命运的人们,当真正面对死亡的恐惧时,还是忍不住放声大哭。 “是,少主。” 上官城璧恍若未闻这些哭声,踏着无数条性命继续前行,受过严酷训练的暗卫们面无表情的上前,将所有人一一绑到偏僻的地方,执行格杀令。 赤影跟在上官城璧的身后,回眸看了眼那打开的房门,看到端静抱着血肉痴痴傻傻笑着的样子,不忍滑过心头,终于问道:“少主,公主怎么办?” 上官城璧深深的看了赤影一眼,见他回避的低下头,飘渺一笑,手指依旧摩挲着玉佩。 “禀告皇上,公主心痛欲死,神智昏聩,已然疯魔。” “是。” 看着上官城璧黑色的袍角消失在拐角里面,赤影又转身凝望了一眼端静,从胸口一面吐出一口闷气,转身往回走,在经过端静的房门口时,赤影微微顿住了脚步,又继续前行,只是走过了房门几步的时候,他又回转身,关上了那打开的任人观看的门。 隔着门,听着里面低低的歌声,模糊不清的词句,赤影握紧了手中的剑柄,还是离开了,他只是一抹影子,一抹影子,绝对不能有自己的感情,绝对不能! 第两百一十八章 回宫 第两百一十八章回宫 这一晚,大齐的天空注定不平静。乌云密密麻麻的堆积在人们的头顶,在连日闷热过后,一场暴雨席卷了大齐京城。然后,有眼力的人们发现,上官家在端静公主难产过后,换了无数宫人。而那些人,大多数是公主的陪嫁,从宫中带出去的人。最后,传出来的消息就是,端静公主因为难产,腹中骨肉出生就已经没了气息,公主伤心过度,导致心智失常。 皇上体恤大度,并未责怪上官家未照顾好公主,而是亲自前往上官府探视公主。 琉璃靠在软踏上,不时朝外面张望,窗户大开,送进来丝丝热意。天气越来越闷热,因琉璃有孕在身,御医交代不能在屋中放至冰块去热,只能让宫人们一下下的用孔雀羽扇扇着,试图降低一点热气。 琉璃看了看屋中的沙漏,心中有些着急,“皇上还没回来?” 红妆搅动着手中的蜜糖水,抬头安抚道:“娘娘别急,皇上一会儿就回来了。皇上也惦记着早点回来陪娘娘呢。” 正在给琉璃扇风的碧玉,在听到红妆后面的一句话时,眼神一闪,打扇的手顿了一下,继而又恢复平静,这一切,都被红妆不动声色的看在了眼里。mianhuatang.info “我不是想让他早些回来陪我,只是……” 想到齐孤寞知道端静疯癫的消息后,脸上那样深沉复杂的神情,分明带着强烈的痛楚,琉璃就觉得难过。 外界议论纷纷,都说端静的难产是因为寞不想让上官家有一个皇室血脉的孩子才痛下杀手,以致逼疯亲妹。可是谁又知道,寞或者从一开始就希望那个孩子死掉,却从没有想过要用这种方式,更没想过要把端静弄到这种地步。 只是,双头子,外面那些纷纷诉说寞先逼亲母,后迫亲妹的人若是知道端静生的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只怕他们就不会这样以仁义之名谴责寞,而是要求寞把端静一块处死吧。(.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那个孩子不能活,可是,竟然是端静亲手摔死了孩子。琉璃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端静!不是应该在孩子一生下来之后,就把孩子无声无息的处理掉么,虽然太过残酷,琉璃也不相信一个十月怀胎的孩子会是什么妖魔,可是两害相较取其轻,无论如何,这样做总能保全端静。只是,为什么,到底是谁把孩子抱到了端静面前,或者,是有人泄露了这个秘密。是无意,还是有意。 然而,琉璃无论如何想,也得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她不是没有想过和上官城璧有关,只是,这件事情,如果是上官城璧做的,那就太过残忍,在琉璃的心里,上官城璧是孩子的父亲,是端静的妻子,无论如何,上官城璧依旧是她心目中,落英宫里那个对她呵护备至的城壁哥哥,琉璃绝不愿意相信这些都是上官城璧做下的因果。然而,除了上官城璧外,其余的知情人,已经在端静生产的那一晚,就被处死。这也是齐孤寞的意思,是以琉璃心里纵使万千疑惑,也得不到一个答案。 想了一会儿,思绪依旧紊乱,琉璃捏捏眉心,干脆不再去想,事到如今,再去追究是谁做的又有什么干系。端静以后的人生才是最重要的。寞曾说想把端静接回宫中静养,又担心端静神志不清,伤到了宫中的人。可是把现在的端静留在上官府,哪怕上官家碍于皇权,不会慢待端静,但一个疯疯癫癫,又生了双头子,别人视作不祥的公主,就连皇家也没有资格去要求上官家人对待端静像以前一样的恭敬。 琉璃深知,齐孤寞迟迟犹豫着将端静接回宫的事情,不是因为别人,就是因为她。只是怕端静伤害到她,所以才一再的犹豫考虑。 “人们总说人死如灯灭,其实人一旦忘记了过去的事情,未尝不是如同重新活过一次一样,照旧是前事皆无,万般皆空。” 红妆听到琉璃的感慨,明了琉璃又是在想将端静接回宫的事情,叹了口气,劝道:“娘娘,皇上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公主回了宫,又是这个样子,谁也说不准她会做些什么,您马上就要临盆,万一出点什么事,皇上会更担忧的。” 琉璃摸了摸肚子,轻笑道:“这宫里这么大,多叫几个人看着端静就好,不碍事的。” 红妆还想要再说什么,琉璃已经抬了抬手阻止她,“红妆,我知道你们都是担心我,若是你实在不放心,等端静回宫之后,你就去选几个信得过的人看着,或者叫冰影调几个人过去看守。总之,端静还是尽快接回宫为好,我不想再看着寞整天强颜欢笑了。” 话说到这里,红妆知道琉璃已经是心意坚决,一定要在今日接端静回宫了,便没有再说。 红妆在心里揣度而来一下,认为琉璃必然还是要在齐孤寞探访端静回来后,问过他的意思再行安排,也就是晚上左右的时光。红妆想了想,伺候着琉璃喝下已经温热的蜜糖水,立刻转身出去安排。 她要选一个离漪澜殿最远的宫殿,决不能再是以前的锦绣宫,那里离漪澜殿太近了。虽然一个东内,一个西内,可是离着漪澜殿不过片刻的光景,而且锦绣宫和洛贵妃所居之处太近,公主如今心性失常,只要洛贵妃有心说几句话,就可能发生谁也无法控制的事情。 还有,那些人也必然是要心腹,要严密的看管着公主,一个疯掉的公主,比一个正常的公主更加可怕! 红妆在心里飞快的盘算,同时心里暗暗叹气,娘娘还是太过心软,皇上既然都下了决心,娘娘还是不忍,要主动去说服皇上。娘娘哪里知道,这宫里面,即使是用尽全力去防守,依旧是遍地陷阱,满目诡计。 疯掉的公主啊,接回宫来,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着算计着,就算是公主没有主动来寻衅,只要有人故意安排娘娘见到公主的面,再传言公主见面之后疯病加重。朝廷内外,民间百姓,就都会用流言蜚语将娘娘贬斥的无法洗脱自己的污名! 风将起啊,他们这些漪澜殿的宫人只能倍加努力的打起精神。 第两百一十九章 第两百一十九章 然而,出于红妆意料的是,端静回宫的事情,并不是琉璃说服了齐孤寞,而是齐孤寞破主动把端静带了回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将端静安置在宫中最偏僻最幽静的落雁宫后,齐孤寞就急急忙忙往漪澜殿走,他觉得自己,欠琉璃一个解释。 在得到端静回宫的消息时,琉璃心中就明了齐孤寞必然会前来找她,只是在看到齐孤寞脸上的惶惑不安和愧疚时,琉璃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寞其实,根本不必这样的。 那是他的亲妹妹,纵然这中间发生了太多太多不可挽回的事情,但寞和端静他们兄妹之间的血缘,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感,无论是谁也抹杀不了,替代不了。君王心如铁石,但如果一个人连最初那种最纯真的感情都能够完全遗忘,那还算是一个人吗,只不过是一个活着的行尸走肉罢了。 作为兄长,寞要照顾自己的亲妹妹,把她接回这个从小到大生活的家,谁也无法指责! 可是,琉璃这样想着,却并没有先行说话,只是用温柔的眼神,凝望着齐孤寞。 “琉璃,我……” 齐孤寞接过宫女递上的锦帕,擦了脸,走到琉璃的身边,握住她的手,脸上写满愧疚,尤其是看到琉璃高高耸起的腹部额时候,他更加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这是第一次,他感觉自己不够爱护琉璃,没有为她着想。 明知道端静早就对于琉璃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仇恨,明明自己也知道现在的端静到了谁的面前,都是一把对付琉璃的利刃,明明更知道就算是再严密的防守,也有可能无法完全控制住端静,因为这个宫里,这个朝堂上,有太多人希望琉璃受到伤害,有太多人希望在暗中等待一个机会。所以,现在,实实在在不是一个把端静带回宫的时机。因为,现在的琉璃实在是太脆弱了!完全不能保护自己!而他,却在知道这么多可能之后,还是把端静带了回来,而且一鼓作气,完全没有给人劝阻的机会。 齐孤寞的手掌中有因为练武而留下的厚茧,摩擦着琉璃细嫩光滑的手心,他释出一抹笑容,抚了抚琉璃的腹部,轻道:“今日御医看过了没?” 琉璃把手放在齐孤寞的手背之上,带动他的手一起在腹部上滑动。 “寞,感觉到了吗,这里面是我们的孩子,我们血脉相依的孩子。那是毁不掉,斩不断的骨肉之情。” 齐孤寞笑了笑,脸上满是即将为人父的欢喜。 “正如你疼爱咱们的孩子,端静,也是和你骨肉相连的妹妹,所以,你把她带回宫照顾,没有任何人能够指责你!” 齐孤寞的手停住,抬起头,看到琉璃脸上毫不作伪的真诚和信任,他的心里满是感动和更浓重的愧疚感。 “琉璃,我……” 齐孤寞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时心中的想法,他的琉璃太善良,总是会去无条件的照顾她身边爱的人,关心的人,却很少去考虑自己的处境和将要面对的困局。一路行来,琉璃为他付出的,比他所能为她做的,多的太多了! 琉璃一直是聪颖的,比这后宫中那些自以为是的女人都要聪明许多,琉璃也不是心慈手软,该当杀伐决断的时候,他甚至有种错觉,琉璃比他这个帝王更能准确的判断出在何时下手,如何下手。 然而,琉璃的骨血里始终流淌着来自于天性的纯善,她决断,却不冷酷,她聪明,却不阴狠,她永远用一颗怜悯的心,仁善的为人们留下一条生路,哪怕是必须夺取别人性命的时候,她也会选择最尊重别人的方法。这就是琉璃,他爱的女子,这宫中,这天底下唯一有资格和他并肩的女子。 然而,此时这个明白当断则断的女子,却愿意忽略所有那些可能面对的困难,尊重他一时的冲动和心软,甚至安慰他,齐孤寞觉得,此生有这么一个爱着的人,真的无憾了。 “琉璃,对不起,我心软了。” 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刻,齐孤寞觉得不管如何,他必须要把自己今天的感受告诉琉璃,然后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琉璃,我并不打算原谅端静,她身为大齐的公主,享受了这个姓氏所赋予她的尊荣富贵,然而最终却抛弃了她的责任,选择了站在我的对面,和一群试图谋夺江山社稷的乱臣贼子站在一起,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告诉自己,她再也不是我小时候拼着命也要保护的妹妹,端静已经死了,嫁进上官家的那一天,她就只是皇家联姻的棋子,不再是我的妹妹!” 琉璃看到,齐孤寞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底涌起汹涌的波涛,所以琉璃知道,他的话,是发自肺腑,不过琉璃并不认为,下了觉醒,就能完全做到。 有的时候,人的理智并不能永远凌驾于理智之上,因为,理智是人心冷静下的选择,而感情,却是时刻刻充斥在人心里面。既然是从小到大培养起来的兄妹之情,又怎么是那些宫廷争斗里诞生的虚伪情感所能替代。 宫中生活太过苦涩,充满艰辛,要寻得一份真感情是如此困难。越少越能让人无比珍视,在生命力留下不可替代的位置。一如当初舞清扬在齐孤寞心里划下的痕迹,即使有了现在的琉璃,舞清扬,依旧会长久的存于齐孤寞的生命之中,只因为,在那个时候,她是唯一用真心去爱齐孤寞的女人,而不是爱着那个身份。哪怕是洛璇,在少女的真挚情怀里,也藏有洛氏家族血脉相承的野心和希冀。当第一和唯一连接在一起的时候,就是用刀也挖不出的烙印。 而端静,一如舞清扬,她和齐孤寞从小一起长大,在皇家众多兄妹之间,相守相亲,依偎着长大。骨血之间的牵系,纯真无暇的感情,都是齐孤寞内心里面一段美好而无法替代的回忆。 “琉璃,我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舍弃这个妹妹,可是当我看到端静疯癫过后的样子时,依旧无法克制的回忆起了那个小时候被我抱在怀里的妹妹,脆弱的小小的孩子,睡在摇车里面,我去书房读书完了之后,每天都会去看看她,从一个月到一岁,从教她说话,到后来教她走路。我带着她走遍了皇宫,她的每一个字,都是我亲自启蒙,大长公主出嫁的时候,因为是皇长女,父皇很宠爱她,叫了所有的文武百官前去送嫁,那个时侯,父皇依旧不失很喜欢我,连带着,也不是很喜欢端静。” 第两百二十章 决定 第两百二十章决定 齐孤寞提到父皇二字的时候,想到了太后说出的那些往事,心里有几分黯然。(.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那个时侯,看到自己和端静,父皇就会想到母后设计让他失去了最爱的人,又如何能宠爱的起来。现在,自己也有了心爱的人,终于也能明白那种错失所爱的感受,少年时的期待,也不那么难受了。齐孤寞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了下去,而琉璃只是鼓励的望着他笑了笑。 “端静很羡慕她,要我带着她去宫门口偷看送嫁的场面,那个时侯,我看着端静的样子,我就告诉她,哥哥是太子,等哥哥当了皇上后,一定让她嫁给朝廷最厉害的英雄,给她比今日还要盛大的送亲场面,不止是文武百官,就算是王侯亲贵,到时候也要来为她送嫁,而且十里红妆,要让全天下都庆贺她的婚事。” 琉璃听到齐孤寞谈起此事时,那种张扬的信念和决绝,就想到了当初端静那场轰动天下的婚事。除了所嫁之人不是朝廷所称赞的英雄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是按照当初的誓言来进行的。十里红妆,珍宝玉器,宫中陪嫁无数,贵女宗亲们顶着寒风一路到皇城门口,跪送端静出嫁。然而,唯一那个不符合誓言的驸马,也的确是人中龙凤,亦是端静自己的选择,只可惜,天意弄人,他们的立场,偏偏兜兜转转的如此尴尬! “寞,你做到了,你都做到了。” 齐孤寞冷冷的嘲讽笑了一声,“是,我都做到了。只是,我说要给端静天下最美满的姻缘,偏偏,却让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齐孤寞说到这里,有万千懊悔,“琉璃,你没有看到端静的样子,她从小,没有吃过半点苦头,哪怕是父皇在世的时候,就算不是偏宠她,但也绝不会让她受委屈。什么时候,端静都是盛气凌人的样子。可是现在,她却疯疯癫癫的,一个人呆在屋子里面,我第一次去的时候,她正睡着,我还看不出什么,这一次,却看见她抱着个枕头,在那里不断的喊旭儿,伺候的人说,这是端静给她孩子取得名字。看着自己一手捧在手心养大的妹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发簪凌乱,面容枯槁,对于周遭的一切都没有感应,如同三岁的痴儿,我真的没办法视而不见!” 齐孤寞握住琉璃的手,抬眸,诚恳的道:“所以,琉璃,在那一刹那,我心软了,把端静带回来,我不想让她在上官家人的冷眼中生活,不想她时时刻刻都被人同情,她是公主,不需要这些。” “我知道,我知道,寞,真的没关系。”琉璃笑如春花,安抚的拍拍齐孤寞的手背,“我知道你们都在担心我,可是宫里这么多人,一定能看好端静的,而且她现在都失去了记忆,怎么还会时时刻刻记得来找我。所以,真的不必担心,好好照顾她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一直在诉说和端静往事的齐孤寞,却在此时琉璃温柔的话语中,变了严肃的面孔,他的眼底又散发出了那种幽冷果决的光芒。 齐孤寞抬起一根手指,堵住琉璃的殷红柔软的唇,“不,琉璃,我改变主意了。” “寞!” 琉璃惊讶的看着他,不明白为何又会突然改变主意,难道方才说了一大堆往事不是在向她解释么,“寞,你不要,我真的能够理解,你们是兄妹,我……” “不,琉璃。” 齐孤寞坚决的摇了摇头,“琉璃,我知道你心性善良,可这件事,并不仅仅是端静能不能到这里,会不会到这里,还有许许多多的问题和忧患。你如今身居宫中高位,除了洛璇能够和你比肩,无人能和你站在一起。太后又已经离开宫中,而所有人都知道我独宠于你,再加上端静和你早前发生的事情,所以即使你不见端静,不管端静,哪怕端静没有发生半分事情,只要和你一起处在这个宫中,人们认为的你的势力范围之内,你就会被冠上罪名。端静疯癫下去,是你照顾不周,端静转好,是因我的照顾。总之,在这个事情上,你只能有错,绝不会有功。” 琉璃轻笑,听到齐孤寞是担心这个,摇摇头道:“我不在乎这些。” “可我在乎!我们的孩子在乎!”齐孤寞低头,期盼的摸了摸琉璃的肚子,“我们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他们出生之后,我就要立刻封你为后,给他们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身份,将来才能继承我的江山。一旦你在这个时侯声名受损,就算是我强行将你立了后,今后我们的孩子坐上皇位,也会被人诟病!” 齐孤寞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也有丝丝无奈,他也想放纵自己,想做什么就去果断的施行,然而他是皇上,他是琉璃的夫,将要出生的孩子的父亲,他在做每一个决定之前,都要考虑到江山社稷,琉璃的安危,孩子的未来,所以,他半步也不能错,好在还来得及。 “我当初,一时心软,只以为将端静远远的放到冷宫那边,只要将她看守的滴水不漏,照顾的妥妥当当,就可以避开人言,避开那些御史的弹劾。我却忘了,不管是冷宫还是内廷,都是在这个皇城里面,而后宫,我已经完全交给了你,怎么样,你都要为端静担上责任。” 到了此时,琉璃怎么还能听不明白齐孤寞掩藏在话中的对她完全的关怀和满满的爱意。她也知道,自己的孩子,注定当上这个江山的承继者,否则,舞家,苏家,上官家,乃至于天下,在数十年后,又将面临新的血腥的争斗。哪怕她万般不愿自己的孩子也被深锁宫廷,可是正如齐孤寞说的一样,身在皇家,享受了皇家赋予的尊荣和权力,就必然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否则就是一种背叛! 既然明白孩子必然要走的路,琉璃当然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在将来的某一天因为自己的心软而面临危局。所以,她亦只能叹气。 “我知道了,寞。” 齐孤寞敛眉,伸手摸了摸琉璃的脸,轻笑着安慰,“不要担心,我会另外为端静安排别院居住,不会再送她回去上官家。” 琉璃本来对于端静就有许许多多的怜惜,听到端静不用回到上官家,心里也有微微的放心。只是,看了看外面湖南的天色,似是即将在这个夏日里再添上一场暴雨,琉璃便有些不忍,“寞。今日太晚了,恐怕会有大雨,还是明日再送端静出宫吧。” 齐孤寞犹豫了半晌,在看到外面的天色的确如琉璃所说的那样厚,略一沉吟,终于点了点头。此时,琉璃和齐孤寞都不知道,正是因为这一晚的延迟,事情的发展,又蔓延向了他们完全不希望的方向,最终开出的,全是充斥了苦涩滋味的果实! 第两百二十一章 冷宫夜寒 第两百二十一章冷宫夜寒 夜凉如水,经历了一场大火的落雁宫,守卫森严。禁卫军们来来回回巡视,不想有任何意思错漏。落雁宫最往里的北殿中,烛影晃动,夜已深沉,嬷嬷们都打起了瞌睡,只有殿中抱着一个孩子的端静,面上痴呆,独自一人喃喃自语。 殿外的轮班侍卫远远地看见了,语气里有几分叹息的道:“啧啧,真是天意,这可是是地地道道的金枝玉叶,不是朝廷里封来安抚权贵的名头,可仙子啊,都成什么样了。” 另一个侍卫接过酒壶喝了一口,笑道:“这就是天意,你看看这位公主,也当初不识抬举,非要和舞贵妃过不去,结果如何,被嫁到了上官家去,弄成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都说皇上疼这个妹妹,我看不尽然,要是真心疼,明知道那位驸马心里只有那位娘娘,怎么还会嫁她过去。” “那位娘娘听说这几日就要生产了,御医都说是双生子,只怕孩子一生下来,皇上就会封后,命啊。” 侍卫们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感叹过后,亦是无谓,便四下翻开,无人注意到,有人趁着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悄悄溜到了端静所在的殿中。 青色的烟雾在来人进入殿中之前缓缓释放,屋中看守的嬷嬷宫女吸入烟雾,都昏倒在了地上。 一袭黑色的长披风,挡住了来人的面容,青葱色的指尖从长长的袖摆里延伸出来,丹寇朱砂,靡荼一片。 连襟的帽子缓缓揭下,来人站定在端静的面前,看着端静眼神的呆滞,唱着不成曲的小调,轻轻的笑出声。 “端静,好表妹,你是真的疯了不成。” 端静木讷的眼珠在此时开始了转动,眼底那片迷蒙的光芒都渐渐散去,转而露出透亮的锐利光芒。她抬起头,脸上有多日不曾细心打理的疲惫和憔悴,只是那张面容上的讽刺和痴狂,却绝不像一个毫无斗志,沉浸在疯癫世界中的人。 端静放下手里的枕头,看着站在面前的人,启唇一笑,幽幽道:“洛璇表姐,你终于来了。” 洛璇并不介意端静讽刺的口吻,她弯下身,半蹲在端静的面前,手指轻轻滑过端静的脸蛋,口吻无限怜惜和同情。 “这是怎么弄的,段竞赛妹妹可是金枝玉叶的公主,皇上既然把你接了回来,就该送回锦绣宫去,怎么送到了这里,这可是冷宫,又经过了一场大火。(.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就算修缮过,也不是适合养病的地方。” 端静侧过脸,冷冷的看着洛璇的手指游离在她的脸上,身子一片,轻哼一声,站起来,手指卷起自己的长发,打叠出几个花不完的圈,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微偏过头一脸笑意的看着洛璇。 “表姐,哦,是皇嫂。”端静像是自觉地失言,抱歉的捂住唇,满意的看着洛璇脸上的笑容和得意瞬间不见,语气丝丝冰凉。 “就算您不得我皇兄的宠爱,也是嫁到了皇家的人,又给皇兄生了个唯一的女儿,我也该叫你一声皇嫂,是不是!” “你!” “嘘,皇嫂,我还没有说完呢,如玉以前是皇兄唯一的女儿,有了个香雪后,不再是了,可是,你设计除掉了香雪,她自然又是皇兄唯一的女儿了。可惜啊,舞琉璃又有了身孕,她肚子里面的孩子,跟香雪可不一样。香雪不过是她的养女,就能让皇兄爱屋及乌到完全遗忘如玉的地步,你说说,要是她嫡亲的女儿生下来,皇兄还会不会再看如玉一眼!”端静满不在乎的看着洛璇脸上越来越浓重的青黑,轻轻一笑,眼神里竟然有几分妖媚的风姿,只是那双眼,去那么冷,冷的让人的心发凉。 “皇嫂好算计,安排孙嫔和上官刃偶遇,又安排人引香雪去他们幽会的地方,自然就会有人甘愿为你手中利刃,你不用担任何干系,又除掉了一个昔日和你争宠的对手。本来这次,也可以利用我这个傻子,为你顺利除掉舞琉璃的,只可惜啊,你聪明,舞琉璃身边护着她的人却太多,我落得这个下场,您也得不到什么好去。” 洛璇脸上一变,“你什么意思!” 端静不在乎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那个前一刻还被她抱在怀里,视若珍宝的枕头,早已经被弃若敝屣的扔在地上,践踏在脚底下。 “皇嫂总不会认为,我端静如此大度,落得了这个下场,还要帮助别人顶一身污名。或者……”端静的脸上露出深深的笑容,讽刺的道:“或者皇嫂以为,上官城璧既然能知道我们的事情,他却只会在我身上动手,不会对付你。您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洛璇看到端静在提到上官城璧这个名字时,眼底再也无法克制的汹涌,愉快而得意的笑了,她走上前,长长的袍子在地上摇曳,秀手伸出,掐住端静的下巴,洛璇看着端静的眼,一字一句,“端静,你真是没出息,到了这个地步,还放不下上官城璧那个男人!” 端静成竹在胸的表情消失不见,打落洛璇的手,冷冷的道:“我是放不下,我当然放不下,他将我害到这个地步,我要百倍千倍的偿还他!我要将他生吞活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洛璇看到端静咬牙切齿的样子,摇摇头,讥讽的笑,“就凭现在的你,你能办到吗,上官家的势力,就算是皇上,就算是苏远轩他们,联手对付,到了现在,也不能完全拔除,不能撕破脸面,否则你皇兄当初也不会顺水推舟的把你嫁出去!” 看到端静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先前被端静奚落的洛璇此时心中有巨大的快意感。 “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讽刺我,说我的如玉比不过那个贱人的孩子,你呢,你还不是一样,被上官城璧丢到一边,连你肚子里面的孩子,都被算计在内。多么可笑,多么可怜,端静,我的如玉,得不到她父皇的爱,至少她的父皇不会为了那个女人这么去伤害她!” 第两百二十二章 安南内应 第两百二十二章安南内应 洛璇的脸上笑意狰狞,“双头子,哈,你的孩子,竟然是被他的亲生父亲设计变成了不容于天下的怪物。(.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你甚至还要这样装疯卖傻的保住性命,还要我在外面故意散播流言,说你在上官家的生活如何凄苦,才能让你的皇兄大发慈悲,把你接回宫来,瞧瞧,你比我可怜千万倍,你说我不是那个女人的对手,你也同样不是,而且,输的比我更彻底!” “洛璇!”端静咬牙看着站在面前的这个女人,愤恨难消,“要不是你给了我那个香囊,我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错了,端静。”洛璇悠然自得在伸出两个手指,在端静眼前轻轻晃了晃,悠闲道:“就算不是我,你迟早有一天也会对舞琉璃下手的,承认吧,端静,你跟我一样,都是失败者,都是舞琉璃的手下败将。” 端静盯着洛璇,死死的盯着,她的眼里是深藏着的剑,随时准备着扑上来将洛璇置之于死地。半晌,端静忽然笑了出来,笑声凄远寡淡而充满嘲讽,她同情的看着洛璇,缓缓道:“洛璇,我的表妹,我的皇嫂,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嘲讽我,看我今日的下场,那么,我告诉你,你说对了,你我都是舞琉璃的手下败将,我赢不了,你也赢不了,因为我们爱的那个人都爱着她。” 洛璇先是一怒,继而也同样笑出声来,坐在端静的旁边,语气萧索,“我们这是在干什么,彼此嘲讽,针锋相对,这样得到的满足感,不过是自己欺骗自己罢了。” 端静冷笑着点点头,“很高兴,您终于想明白了,皇嫂。” 对于端静念念不忘的用皇嫂这个称呼来讽刺自己,洛璇似乎已经不再在意了,只是一笑而过,反正早已经知道这一生,或者永生,都得不到那个男人的爱,只要握住手中的权利就好,何必还去在乎别人冰冷的嘲笑。 “说吧,你来这里,是要我做什么,要放我出去,装疯卖傻的杀掉舞琉璃,还是又有什么高明的计策。”如果事到如今,端静还会相信所谓的表姐表妹,还会相信在这个处处充斥了利用和背叛的地方会有所谓的同情,那么端静觉得,自己真的就不应该再活在这个世上了。 洛璇没有立刻回答,她沉默的解开自己束发的玉簪。满头青丝如同宫廷御河水面永远沉寂不动的死水,扑泄而下,遮住了她大半个用妆粉精心描绘掩饰的苍白容颜,黑色覆在白色之上,有种错落的凌乱感。 发丝垂下的同时,洛璇伸出手,在一头青丝中拿出一面小小的玉牌。 端静本来漫不经心,冷淡的面容在看到玉牌的一瞬间,骤然变色,哆嗦了一下唇,她用手触碰了一下在烛光中散发着幽然绿光的玉牌,指尖缓缓擦过上面字体的纹路,她脱口而出,“凤令!” 端静先是一笑,继而看着洛璇讽刺道:“四年前,父皇驾崩,惠娴皇后为彰孝道于天下,自愿代帝殉葬。一时天下传扬,可是宫中一直有流言,说当初惠娴皇后是因为洛家在后宫势大,太子初初登基,根基未稳,只能被逼而死,就是为了给洛家的璇良娣清除登上皇后宝座的大道。原来,传言是真的,否则惠娴皇后自愿殉葬,先帝钦赐给她的凤令,就该在皇兄的手里,准备交给继任的皇后,也就是当年父皇选定的舞琉璃,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在你的身上。” 谈到当年往事,想到自己当时仅仅离后座一步之遥,却因为先帝的一纸诏书,而变成今日这样的局面,洛璇心里就有说不尽的恨,道不尽的痛。 手攥成拳,捏紧手中的玉牌,洛璇淡淡道:“当初让舞清扬那个贱人殉葬的旨意,可不是我下的。” 端静收回讽刺的目光,神色平静的看着远方,“我知道,是母后,你不愿称呼一声惠娴皇后,我却一直记得,这位嫂子对我极好,对我,一直是真心实意的关怀。” 昔年宫中多少往事,眼前一一晃过,那个时侯,她的人生多么幸福,有宠她的母后,有疼她的皇兄,还有可以倾诉心事秘密的皇嫂,一切一切,都如同春花秋月一样的如诗绽放,如果没有后面的宫变,后面皇兄和母后的争斗,没有和上官城璧那一场相遇,她没有接过那朵踏水采来的莲花,她今日所有的悲惨和痛苦,是否都不会发生。 然而,没有如果!她只能带着恨,带着痛,这么走下去,无母无兄,无子无爱的继续走下去! “你如何得到玉牌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你拿着玉牌到我的面前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要你做的内应。” 听到洛璇的话,端静像是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她嗤嗤的笑了一声,看着洛璇认真的神情,“皇嫂,你可知道你是在说什么,你看看这里,这是哪儿,这是落雁宫,我虽然被带回了宫,却也同时被软禁在这里,不得擅出一步,你要我做你什么内应,告诉你这冷宫里面,有多少夜鸦,还是有多少寒蝉?” 洛璇没有理会端静的讽刺,只是掰开端静攥紧的手心,把玉牌轻轻的坚决的放到端静的手里,然后凝视着她她的眼,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做,安南内应!” 安南两个字,回荡在端静的脑海里面,刹那间就让最烈性的炸药爆射开,她不敢相信的看着洛璇,以为自己见到了比世间上最神志不清的疯子还要癫狂的人。 “安南内应,你疯了!” 端静看着洛璇的神情,她绝不相信此事是出自她皇兄的授意,也不相信洛璇是要为大齐在安南安插下一个棋子,为来日大齐攻打安南做准备,她不是这么忧国忧民的女子,那,只有一个可能! “你要我,在安南为你联系兵马,攻打大齐,攻打我齐家的江山!” “是。” 看到洛璇波澜不兴的回答出这个答案,神色之间轻松无比,仿佛刚才说出来的就是她今晚的晚膳要用些什么,端静简直不知该怎么说出自己此刻的感受。 “你疯了,你疯了!” 是的,疯了,这个女人一定疯了,安南是大齐最头痛的藩国,是彻彻底底的蛮国,举国上下尽皆尚武,多年来一直不肯彻底的臣服大齐,若不是大齐如今内政党争剧烈,只怕一早就已经挥师北伐,攻打安南。而现在,大齐的皇贵妃,大齐累世阀门出身的洛璇,居然要她大齐的嫡公主去做安南的内应!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又要我帮你做什么,你是让我去叫人来攻打自己的国家,不管结果是胜是败,你我都会被大齐上下万千军民唾弃,即便是死了之后,我们身上背负的,也是整个国家的诅咒,永世不得翻身,就连你的女儿如玉,也会活在生不如死,所有人尽皆鄙视唾骂的日子中。因为,她的母妃是一个叛国之人!” 端静终于明白洛璇为何要在此时拿出她最大的一张底牌,将凤令交给她,是要她逃出皇宫,前去安南,成为她今后人生道路上的一枚棋子。 不。绝对不能! 端静从未像此刻这样确定她不能做什么事情,她是大齐的公主,是齐家的后人,她的身上,有高贵而坚贞的皇室血液,即使大齐在她有生之年走向穷途末路,她也只能在被人掳掠之前,自尽以示清白。而不是在大齐国富力强的时候,去做可耻的叛国者! 咣当一声脆响,玉牌被扔在递上,端静的头扭向一边,远远地离开那枚散发着幽幽绿光的凤令! “呵呵……” 凄清长夜里面,洛璇的笑声显得分外渗人,她站起身,拖曳着黑色的长裙,走到凤令旁边,弯腰,捡起,食指缓缓摩挲过凤令凹凸不平的表面,她就这么半蹲着身子回过头,看着端静。 “端静,公主,事到如今,你还记得什么大齐,什么天下。你不要忘了,你的这一生,我的这一生,都是为了这天下富贵,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既然人人都可以为了这个天下把别人当做棋子,那么你我为何不能做一次下棋之人!” “不,不行!” 端静看着洛璇蛊惑的笑容,拼命摇头,“不行,就算是母后,就算是你祖父他们,也只是争权,却绝不敢做这背负天下仇恨骂名的人,你要通敌叛国,你可想过,这样做的后果,绝不仅仅是死无葬身之地那么简单。你有没有为如玉想过。” 要被数万军民诅咒痛骂,过街老鼠一样,触目所及都是人们痛恨的面孔,这样的日子,端静绝不想要。 “那是计谋失败的结局,如果我的计策成功,如玉就会过她想过的日子,她会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所有人都要跪倒在她的脚下。”端静在说到如玉的时候,脸上一半温和柔善,又有一半的阴狠毒辣,这样两种极端不同的表情出现在她的脸上,即使是现在的端静看见了,也不由得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最尊贵的人,她到底是在说什么,如玉是公主,自然身份尊贵,可是世上最尊贵的人,应该是皇兄,只有皇上这个至高无上的地位,才可以放眼天下,尽皆臣服。难道! 端静惊骇交加的看着端静,烛光映在她发丝吹落的脸上,显得鬼魅异常,端静艰难的动了动身子,不确定的道:“难道,你不是想要引安南兵马进来灭了大齐,而是要让如玉坐上皇位!” “不错。” “可如玉是女子,她是公主,不是皇子!”端静忍不住大声喊出来。 “女子又如何,公主又如何?”洛璇从地上豁然站起,一步步走到端静的面前,表情凄厉而充满疯狂。 “为什么我的如玉就不能做女皇,她有皇家的血脉,她的母妃是大齐最尊贵的姓氏之一洛家的女儿,她有这个世上最最尊贵的血统,我会好好教养她,让她成为大齐英明的君王,几十年后,几百年后,全天下都会说我的如玉是大齐史册上最明智的女皇!” 端静看着洛璇的样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且,若是如玉不做女皇,我不为她争一次,你以为如玉今后还能有什么好日子,公主,笑话,你看看那个香雪,以前不过是冷宫见不得人的野种,一夜之间,因为皇宠,就变成了最尊贵的凤凰,而你,大齐的嫡公主,从前万般宠爱,千般娇养,现在还不是要靠装疯卖傻来活下去,所以,从来都没有什么公主的身份,只有皇宠,皇宠在哪里,公主的身份和高贵就在谁的身上!而现在,你以为在舞琉璃即将生下孩子的将来,我的如玉还有获得皇宠的机会,只怕到那个时候,如玉会活的连当初的香雪都不如!” 即使此刻的洛璇神情癫狂不已,端静也不得不被她所说出来的字眼打动,心慢慢的被吸引过去。 看到端静迷茫的样子,洛璇嘴角露出一个深深地笑容,“所以,端静,帮我,帮我改变这种局面,只要我的如玉能够登上皇位,你就是最大的功臣。你也是公主的身份,你应该了解的,对不对。” 端静的神情逐渐挣扎,又从挣扎到平静,她淡淡一笑,看着眼前使出浑身解数说服她的洛璇,轻声道:“不要再给我说那些虚无的东西,你说的那些都是你和如玉的盛世辉煌,而我,却要再一次为你的阴谋诡计付出惨重的代价,你以为我被你骗一次,还不够吗?” 看到端静轻蔑的笑容,洛璇的头越来越低,她俯首贴到端静的耳边,充满诱惑的轻轻道:“如果我说,你能得到你最想得到的呢?” 端静的身子轻微一颤,她抬头,望着洛璇,“我能得到什么?” “舞琉璃的性命,上官城璧一生的痛苦,这样的回报,你肯,还是不肯!” 第两百二十三章 计谋 第两百二十三章计谋 端静的瞳孔刹那放大,她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抗拒的希冀和强烈的欲望,她侧身,用尽全力抓住洛璇的手腕,暗红的唇慢慢蹦出字句。 “你真的能做到。” 洛璇显然很满意端静的表现,她缓缓抽回手,坐在端静的身侧,从新打理起自己如云的秀发,束起一个高高的发髻,犹如她此时心墙的高度。 “当然。” 端静神色一动,咬了咬牙,“我不信!” 舞琉璃,那个女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的身边,有太多的人保护,宫中所有精锐的侍卫守在漪澜殿的周围,皇室多年精心培养出来的暗卫,苏家显赫于天下的死士,舞家最最杰出的手下,还有,上官城璧手下的影子护卫,层层叠叠,所有人,都在密不透风的保护着她!虽然端静万般不愿意承认,科斯却又不得不承认,想要杀掉那个她恨之入骨的女人,的确难如登天!否则,她也不用装疯卖傻,就是为了激起自己那个心硬如铁的皇兄半分的同情,回到皇宫。至少,呆在宫中,她的机会大了许多! 而洛璇就算现在是个自由的人,可是母后已经离开,洛家已经退出朝堂政局,洛璇自己也已经被皇兄厌弃,宫中之人无不避讳她,她还有什么本事可以动得了舞琉璃那个女人,可以让上官城璧因为痛失挚爱而一辈子生不如死! “也许,这又是一次你骗我的把戏,等我到了安南,舞琉璃是死是活我根本不会知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洛璇轻轻一笑,“没有想到,我纯真无暇,如同活在琉璃高塔一般天真的表妹,到了现在,也有这等深的谋算了。” 端静冷哼一声道:“你不必激我,也不必嘲讽我,我弄成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谈什么琉璃高塔。那个女人的人生,才是真正澄澈如琉璃。人如其名,命如其名!”提到琉璃这个世间最无暇最美丽,最如梦似幻的名字,端静的眼中,如同饥饿已久的狼,爆射出嗜血的光芒。 “好!” 洛璇轻拍了拍手掌,赞赏不已,“知道改变自己,表妹你还不是很蠢。不过,你必须即刻出宫,而你要我立刻就让你看到舞琉璃死在你的面前,的确不太现实。因为,要舞琉璃死,必须等到她生产临盆的时候。” 端静的目光一闪,脱口:“为什么?” 娇艳的脸上露出一个充满死亡气息的笑容,洛璇勾勾手指,示意端静附耳过来,端静皱了皱眉,对于这个昔日端庄的表姐,如今举止动作如此充满妖媚之气,有些不满,不过,能够杀死琉璃,报复上官城璧的诱惑早已促使她可以忽略一切。她依言贴了过去,就听到了端静下面说出来的话。 天衣无缝! 如果说端静在听到洛璇的计策之前,对于她做出的承诺充满怀疑,那么在听完洛璇说的话之后,端静不得不被彻底的诱惑进去,洛璇说的计策,的确是太过完美,毫无破绽,就算是有再多的防备,再多的守护,也无济于事。因为,他们永远都不会想到洛璇会用这种方式来对付舞琉璃。只是……端静看着笑的怡然自得洛璇,像是一条毒蛇吐着信子的张扬得意,内心有种疑惑。 洛璇,她出身累世的阀门世家,有自小在宫中养大,怎么会对这些东西如此熟悉,上次的金丝芙蓉香和蝶金香已经是常人不能知,上官城璧若不是派了人在她的身份,以他落英宫的博学之才也不会知道。苏远轩号称文武公子,皇兄遍阅皇家典籍,不是都没发现吗。然而,他们都不懂得,洛璇却知道。那么,这些年里,到底有多少无声无息消失的宫中妃嫔,是死在这些杀人不见血的东西之下。 不过,这样的疑惑只能存在于一瞬间,端静此刻的心中,已经被洛璇天衣无缝的计策完全吸引,她满心满眼都是即将报仇的快意。她长久压抑的痛苦,被丈夫设计失去清白,生下双头子的悲愤,亲手摔死孩子的惨痛,以及看见最亲近的邹嬷嬷在面前被活活烧死的锥心刺骨!在不久的将来,统统,统统都能要回来,只要,等着几天后,舞琉璃那个贱人,临盆的那一刻! 舞琉璃会血债血偿,在饱受折磨后死去,而上官城璧,知道最心爱的女人,不惜用一切去保护的女人,死了,又会多么痛不欲生! 只要想到这些,端静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咆哮催促着那一刻的早点到来,为了内心这种不可压抑的欲望的释放,她愿意做任何事,任何事! 哪怕是和洛璇这个利用过她一次的女人再次联手,哪怕是去了安南之后将要背负天下人的唾骂鄙视厌恶,哪怕,是做大齐的罪人,背叛她的皇兄,只要舞琉璃能死,上官城璧能痛苦,她都愿意做! 反正,洛璇也说了,这些人对不起她,都在利用她,包括她虚伪的皇兄,也可以为了那个女人随时舍弃自己的亲生妹妹,既然他们不仁在前,她为何不能不义在后。反正,不是要让大齐覆灭,只不过需要牺牲一些人的利益,需要牺牲一些人的性命,换一个皇上而已! 没错,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没有什么不能做的,将军,士兵,本来就该死在战场上!她只是为他们提供一个为国尽中的机会罢了! 在心中找了无数个理由,最终那种不可抗拒的诱惑占据了上风,端静看着洛璇,神情坚定,“我答应你。” 没有等到洛璇说话,端静忽然又轻轻笑了起来,“不过你要我做到的事情,必须要安南的皇室,甚至安南王配合才可以,你以为,就凭我一个从大齐逃出去的公主,就能轻轻松松的煽动安南起兵吗,哪怕是安南早有不臣之心,也不会听我的话就胡乱发兵,舞琉璃的父亲,大齐最骁勇的战将舞阳大将军,可是正镇守在边塞,而他一度打得安南人闻风丧胆!” 第两百二十四章 世子说 第两百二十四章世子说 洛璇一笑如罂粟花开,靡荼不已,“我当然知道舞阳大将军乃是不世的将才,不过我也知道舞阳大将军溺爱嫡女如掌上明珠,心头朱血,若是舞琉璃在京中去世的消息传到舞阳大将军的耳里,你以为舞阳大将军还能安守边疆,守卫这大齐江山?” 说到舞阳对于舞琉璃的疼宠,洛璇的心里,就有一分毒刺在疯狂的滋长,正是因为舞家的军权,正是因为舞阳对这膝下女儿的宠爱,连带着整个舞家和苏家对于舞琉璃视若珍宝,所以先帝为了皇权,即便是在死后,也要留下遗诏,一定要让舞家的女儿坐上皇后之位,而她,堂堂大家嫡女,却在忍辱屈居一个舞家庶女下面多年之后,仍旧要对另一个舞家女俯首称臣。(.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让她怎能不恨! 舞家,舞阳,等她收拾掉舞琉璃那个贱人,舞阳进京奔丧,也休想活着回去,黄泉路上,他们父女去做伴吧! 洛璇脸上一片恨恨之色,端静听到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计划好,提出自己最后的一个疑问。 “就算我答应你一切按照你的计策做下去,可是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接近安南皇室!” 洛璇听到这句话,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她涂满丹寇的手指带着怜惜和小心翼翼在端静的脸上滑过,在游离到下巴的时候,抬起端静的下颌,仔细端详着端静虽然憔悴,但是依旧充满贵气和少女娇嫩的脸庞,吐气如兰。[.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公主可忘了,安南世子?” “他!” 遥远的记忆涌现出来,端静此时终于明白为何洛璇会选上她这么一个身份的人去做安南的内应,不止是因为她满腔的恨,更因为她曾经的那段往事!她的确是最最适合前去安南的人! 意识到所有的时候,端静站起身,握紧洛璇给她的凤令,轻撇了一眼,上面展翅欲飞的凤凰,华丽而高贵,带着目下无尘的冲天气势。 “表姐既然已经算无遗策,想必也不用我再去召集凤令下面的暗卫了吧。” 持凤令者,可调动暗卫一十八人,这十八个人只认凤令,哪怕是大齐君王,也无权调动。这是大齐太祖皇上赋予他一生最珍爱的女子,兰妃,最独一无二的礼物和情意。也是为了防备兰妃在他离宫的时候,被处心积虑的皇后假冒圣旨,置之死地。所以,凤令,并不是大齐历代皇后的见证,而是大齐历代君王最心爱女子的身份证明,一如皇陵的兰汤温泉。只是没想到,如今这个代表着大齐皇室痴情的凤令,最终会被皇上最厌恶的妃嫔和妹妹用来做谋反的物件。端静想到这里,就觉得说不出的好笑和悲凉。 母后,您曾经说大齐皇家,最不缺的就是痴情者,大齐的君王代代痴情,代代专情,他们都有自己心中最重要的女子,最爱的女人,可惜,能够长相厮守的寥寥无几。如今,这个诅咒马上就要蔓延到您的儿子,我的皇兄身上,您在青灯古佛前,假若知道这个消息后,可会怪我。 心中缓缓淌下一滴血泪,消失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之中。 洛璇在听到端静的话后就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去注意端静的神色,她拿出了自己手中最后剩下的一股势力,就是为了送端静出去,将来能和她里应外合。她不会耽误任何时间,冒任何风险。 她拉住端静的手,来到纱床之后,轻轻扭动一个烛台,紧闭的墙立刻洞开,现出来的天地乌黑一片,像是一张张大的饥饿的嘴,虽是准备着吞噬进去的人。 洛璇看着端静惊愕的神情,轻轻道:“这是宫中的暗道,洛家祖上曾经负责宫中的修缮,还留有宫中当初设计建造的图稿,而这个殿,上次大火并未烧掉,所以也未曾修整。” 端静闻言,苦笑一声,洛璇的心计安排,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不过,若非是她太想报仇,洛璇也休想叫她听话! “你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凤令暗卫就在那边等着你,你要尽快的离开大齐,在消息还未传到边塞之前,就要用凤令出去。至于这里,凤令已经到了你的手中,你见到暗卫之后,立刻命他们防火烧宫,也许能瞒一时。” 以洛璇对齐孤寞的了解,她从来不认为一场大火就会让齐孤寞这个英明睿智的惊人的男人以为端静已死,只怕他第一时间就会想到这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阴谋。只不过,他也需要时间来证明,而那个时侯,端静已经远远的泡在他的前面了。而她自己,就算是被怀疑又如何,只要她撑过去一时,马上就是舞琉璃那个女人的死期,那个时侯,想必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已经心痛欲死,不会再将精力放在她的身上,只要一点时间,只要能拖延过一点时间,等端静到了安南,她就是胜利者,如玉就是女皇! 洛璇的眼中骤然亮如星辰,满脸都是喜悦的光彩,为了她的女儿,她绝不会失败,也不能失败! 端静没有再说话,她已经知道自己做了怎样的选择,不过她甘愿和上官城璧一同跌入十八道轮回的宿命之中,也绝不能看着他按照所想痛痛快快的这么活下去! 端静前行在没有光亮的甬道上,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坚实无比,在刀剑之上,森冷孤单的如同地府的鬼魅,飘忽的行走。她的前面没有光亮,她的后面,是推她如地府的手,只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无从抱怨,也不会抱怨。 在即将走到路的尽头的时候,端静忽然回过身子,看着一脸希冀的洛璇,轻声微笑。 “皇嫂,我想有一件事情,我忘了告诉你。” 洛璇皱眉,不明白为何在这个时候端静还要蹉跎时间,“你说。” 端静的眼中写满空洞和灰黑色的斑驳,“我的孩子,不是上官城璧的,是他知道我们的计策,找了人,代替他自己跟我圆房,然后生下了那个孩子,亲自抱给我看。只因他认为,我连给他触碰他,给他生下双头子的资格都没有。你说,这样一个为了心爱的女人,能够置一切于不顾,可以亲手给妻子送到别人怀里的男人,又怎么会忽略你这个当初和我一起设下计谋的人呢。然而,你直到现在还能安枕无忧,真是让我,想不明白。” 第两百二十五章 妄念 第两百二十五章妄念 洛璇在听到端静的这些话时,极度的震惊,她知道上官城璧爱琉璃,却没有想到会爱到这个地步。如果说那个孩子是上官城璧的,洛璇能相信他一开始就打算牺牲那个孩子来给端静致命一击,却无法相信,上官城璧居然会安排别人和端静圆房。只因,男人,要子嗣,可以找无数个女人生,孩子多了,也就不重要了。何况,在上官城璧做决定的时候,孩子还没有生下来,自然也就无谓什么父子之情和不舍。 可是,端静是他的妻子,不管是身为男人还是身为夫婿的尊严,妻子被别的男人碰触,那都是不可触犯的底线,这与是否爱无关。一如这宫中多少虚耗青春不得皇宠的妃嫔,,她们与人私通,帝王不会心痛,却会大怒以致无可忍受。然而,上官城璧,却打破了这一切。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才能让他真的抛弃所有于不顾! 听到端静说出来的这些话,洛璇的心里,升腾起一种冰凉的感觉,仿佛上官城璧那双幽深的眸子正在暗处注视着她。 “不过也许是顾忌你皇妃的身份,毕竟不管如何,我都嫁给了他,而你不管是否得宠,还是我皇兄的妃子,而他现在,还没有蔑视一切,为所欲为的能力。只是,我要告诉你,皇嫂,不管结果怎么样,你都得实现对我的承诺,否则,我会让安南的大军,直接在大齐最混乱脆弱的时候攻进京城,你的如玉,休想坐稳女皇的宝座!” 端静阴狠的丢下一句誓言,继续前行,整个人消失在黑色的深懂里面。 洛璇抬眸,注视良久,转身,戴上兜帽,像是来时一样,迈着最轻盈的步子,经过无人偏僻的道口,走出了这座死气沉沉的冷宫。在她脚走到落雁宫门口额时候,她听见了身后侍卫宫人们交相错杂的喊声,她轻轻地抬头,仰望天空,看见漆黑的夜色被染得通红,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打在她的背脊上,掀起一股灼热的刺痛感觉。[.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嘴角绽放如花笑容,洛璇笑着,一步步,一步步,走了出去,在所有人忙碌而不去注意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方小小的天地。看着睡的沉稳的女儿,洛璇轻轻俯身,在入狱稚嫩的脸上,烙下一个充满爱意的轻吻,然后回到窗口,坐在软踏上,看着远处的赤火连天,笑意不断。 是夜,深宫寒。 齐孤寞把琉璃拥在怀中,琉璃枕在他的手臂上,微偏着头,呼吸间有宁静的香味散发出来,齐孤寞放下手中握着的浣扇,俯身,擦去琉璃鬓角几滴香汗,眼神从琉璃的脸上梭巡下去,看到鼓起的腹部,脸上露出宠爱温情的笑容。 “皇上。” 易坤小心翼翼的声音在外面想起,齐孤寞皱眉,不明白为何在琉璃临盆在即,他特特嘱咐交代过的时候,易坤居然还敢这个时候来打搅琉璃的休息。 小心翼翼的抱着琉璃的头,把她轻轻放在枕上,齐孤寞走出去,一脸郁郁。 “皇上,启禀皇上,落雁宫大火。” 看到齐孤寞不悦神色的易坤,不待他问话,已经跪到地上,将事情禀报。 “你说什么,那公主她……” 齐孤寞的话没有问完,他甚至不需要回答,就在一瞬间了悟所有的事情。心头的怒火冲上来,森冷的笑。 “好,好一个端静,如今已经知道怎么利用朕对她的那份怜惜了,大火,大火,没想到朕派了这么多人看着她,她居然还有这份本事。在上官家走不了,居然想到回宫中再走!” 易坤听到齐孤寞的喃喃自语,不敢接话,他自然也知道这场大火来的蹊跷,可是有些话,皇上能说他不能说,他只是个奴才。 齐孤寞在屋中来来回回的走了几步,想到今日对琉璃的那份坦白和承诺,想到自己在看到端静痴傻的状况时,那份不可抑制的心痛,想到自己不顾一切带她回宫照顾,就算想把她再度送出宫,也做了精心的布置安排。就觉得受到天大的愚弄,愤怒灼烧着他的理智,摧毁了他的感情。 “端静身边的人已经全部死在了上官家,没有人帮忙,她不可能出得了宫,你带着人……” 齐孤寞略一沉吟,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一个人影,他咬牙恨恨的道:“你带着人去西内那边,把洛贵妃看守起来,承乾宫中之人,一律不得擅自出入!”虽然很想立刻就前去亲自审问洛璇,为她将端静放出宫有何打算,但事有轻重缓急,琉璃随时都有可能临盆,又是双生,齐孤寞不想在这个时候为了任何事情离开琉璃身边。 “皇上,那落雁宫那边,要不要派几个好手进去看看,火势凶猛,已经烧了半个宫殿,若不是公主安排的,只怕……” 易坤打量着齐孤寞的神色,惴惴不安的提议。 齐孤寞闻言一滞,踱到窗边,看到外面的芭蕉正卷,记忆里面,身着皇子服饰的少年,曾经无数次抱着怀中粉嫩如同莲藕一般的小女娃,在宫中穿梭。垂下眼帘,齐孤寞有些无力的道:“打发几个人去瞧瞧吧,但愿,是朕猜错了。” 此刻,齐孤寞真是希望自己猜错了,他甚至有种模模糊糊的希望,宁肯是这场大火来自上天,让端静被困死在火场里面,而不是人为,这样,端静逃出宫的原因,就有待商榷。 若是端静自己放火逃出去的,那么她手中必然还掌握着一支力量,不管这支力量来自于谁。都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端静是装疯,她装疯,回到了宫中,却不利用这支力量来对付她心心念念恨着的琉璃,而是逃出了宫。那就只能说和她联手的人有更加可怕的安排,比对付琉璃更加重要。 “端静,端静,你到底要皇兄如何对你。” 齐孤寞喃喃念着端静的名字,嘴里是释不尽的苦涩。 “洛璇,朕倒要看看,你还要玩什么把戏!” 洛家已倒,又还有如玉在,想到太后当年的遭遇,其事虽不可恕,其情却可泯。所以虽然当初亲眼开到洛璇用毒酒鸠杀了清扬,想到洛家一脉,想到太后青灯古佛的如今,想到自己女儿如玉未来的路途,齐孤寞还是决定放洛璇一条生路。哪怕她在深宫中寥落白发,也好过将来让如玉知道是她的父皇亲手处死了她的母妃。 可是现在……贼心不死,其心可诛! 齐孤寞沉沉的眼底放射出骇人的光芒。 “皇上,请用茶。” 齐孤寞转身,才发现易坤已经去处理他吩咐的事情,碧玉端了一杯上好的清茶,站在他的面前。 冷淡的接过茶,轻抿了一口,齐孤寞点点头,“这茶不错。” 毫不意外的,齐孤寞在碧玉的眼睛里面看到一道喜悦的光芒,不过他不以为然。 从小高贵的身份和出色的外表,让他与生俱来就享有这无数女子爱慕的目光。他是天子,亦是男人,他不会对随便一个女子投来的眼神就怦然心动,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在一旁满足于这种眼神带来的自豪。 只是,这双眼,已经不仅仅是爱慕,还带着娇羞和贪婪的欲望。 齐孤寞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站着的碧玉,楚楚可怜,有几分少女的韵味,在宫中,却也随处可见。何况,她并不是他的那个人,要的那个人。所以,一旦有了过多的欲望,就只能是妄念,而妄字,一向是他不能容忍的。 不过,齐孤寞又侧过身子,看了看里面,珠帘摇晃下,有女子窈窕的侧影,齐孤寞心里绵软一片。再看碧玉时,眼底已经多了几分杀意。 这个碧玉,是琉璃身边的人,琉璃马上就要临盆,还是等琉璃生产之后,再随便寻个法子处置吧。到时候,告诉琉璃是打发出宫成亲去了,也省得琉璃难过。 齐孤寞心里打定主意,对于碧玉,已经不以为意,然而,在看到了从来冷清高高在上的帝王突然对自己细加打量,少女压抑已久的心事已经再也不可抑制。 碧玉局促不安的搓了搓手,抬眸,看着齐孤寞,柔柔的唤了一声,“皇上。”似有无限话语想要倾诉,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见到碧玉居然敢抬头直视他,而且未有旨意擅自说话,齐孤寞怒火陡生,仍旧顾虑到里面的琉璃,只是轻轻的擦了擦茶盏盖子,淡淡道:“何事。” “奴婢,奴婢……” 见到齐孤寞并未动怒,碧玉心中更加欢喜,想到几日前洛璇对她说的那些话,就觉得希望尽在咫尺,她午夜梦回里想了千万次的场面马上就要实现。欢喜的跪在了地上,抬首,娇羞无限的看着齐孤寞。 “皇上,奴婢……” “寞。” 就在碧玉即将说出下面的话时,内殿里面传来一声柔柔的呼唤,隔着珠帘,齐孤寞看到躺在床上睡得沉沉的琉璃,侧过身子,微动了动,再也没有心情去跟面前的这个不识抬举,即将成为死人的奴婢多做纠缠,放下青白色的茶盏就急匆匆的往内殿去了。 “怎么自己起来了,可是孩子折腾你,还是外头的奴才吵着你了。” 齐孤寞将琉璃小心的揽到自己的怀中,脸上柔情深深。 第两百二十六章 生产(一) 第两百二十六章生产(一) “都没有,只是我睡得迷迷糊糊,醒来又看见你不在身边,所以唤了一声。”琉璃倚在齐孤寞的怀中,神情慵懒。 齐孤寞笑着刮了刮琉璃的鼻头,一脸调笑和满足道,“就这么舍不得其,非要时时刻刻都在我怀里,嗯?” “谁说的,我只是……” 手指调皮的缠绕着齐孤寞两鬓的发,打了几个结,看到齐孤寞皱眉看着她的样子,琉璃欢喜的笑出了声。 “真是拿你没法子。” 齐孤寞看到琉璃一连气俏皮的样子,即使知道她方才突然出声,大半是有不让碧玉说出那些触怒他的话的缘由,仍旧控制不住自己满满的珍视幸福从心里冒出来,兼职不知道该拿琉璃如何是好。他捧起琉璃的脸颊,从额头到唇角,一点一点,慢慢的啄吻,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碧玉一个人站在外面,她看着用自己每日一大早就起来收集的露水煮成的热气腾腾的茶,一点点凉掉,不再散发热气。想到刚才就在她要表明心迹的时候,琉璃的出声阻止了她,她朝着琉璃的方向看过来,见到里面鸳鸯成对的亲昵,唇角,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琉璃,琉璃,我的琉璃……” 齐孤寞捧着琉璃的脸,不断的呢喃,灼热的吻密密麻麻的落在琉璃的脸上,琉璃感到心里全是醉人的甜意。她想要微笑,忽然,腹部一阵剧烈的疼痛,她不禁抓紧了齐孤寞的袖口。 感受到琉璃身体的绷紧,齐孤寞立刻停下亲吻,紧张的抱着琉璃,“琉璃,你怎么了。” 琉璃挤出一个笑,“肚子,肚子有点疼。” “疼。” 齐孤寞骇然的看着琉璃脸上已经疼成青灰色,汗珠不断渗出来,他感觉身体里面的每一根弦都被绷紧了。 “来人,来人,传御医,传御医!” 他冲着帘外大声的咆哮,外面守候的碧玉,还没有说话,早已经有人从外面冲了进去,红妆扑倒在床前,“皇上,皇上,娘娘怎么了。” “传御医,快传御医,还有接生的嬷嬷呢,通通传进来。”立刻,就有人飞一般的跑去侧殿,准备将一直住在漪澜殿的御医和接生嬷嬷都叫过来。 齐孤寞吼完,又低下头,去给琉璃擦汗,尽量故作平静的劝哄,“琉璃,别害怕,御医马上就来了,马上就来了。” 琉璃撑出一个笑,即使感觉到全身都仿佛是被撕裂一样的痛苦,她依然笑意盈盈的安慰着看上去比她还要痛苦一百倍的齐孤寞。 “寞,不要担心,这几天常常会这样疼的,我,我没事。” 齐孤寞紧紧握住琉璃的手,慌乱的接话,“好,我不担心,我不担心,你忍一忍,要是痛就告诉我,好不好。” “皇上,娘娘这次怕是真的要生了。” 红妆为了让琉璃安然生产,早就刻意学过把脉,现在一握琉璃的脉象,居然呈现混乱之兆,似是女子即将临盆的脉动,然后,又有点不同寻常。强压住心头的不安感,红妆果断利落的指挥宫人们布置产室,准备一应物品。 听到红妆的话,本来就觉得心如擂鼓的齐孤寞更加紧张,可是又怕自己的慌乱会让琉璃害怕,只能强压住恐慌,牢牢地抱着琉璃,不肯松手。指关节处,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现出苍白的颜色。 “皇上,皇上,请皇上松开娘娘的手,微臣等才能把脉。” 御医被叫进来,自知事关重大,若是这位舞贵妃有个闪失,他们就算九族灭也不能熄了帝王怒火,因此一路跑着过来,却看到齐孤寞死死的把琉璃抱在怀里,无奈之下,只得出言提醒。 齐孤寞听见御医的话,吻了吻琉璃的鬓角,柔声道:“琉璃,咱们让御医看看好不好。” “嗯。(.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琉璃此时已经痛到无力,她从未想过,生产竟然是这般疼痛,还未开始,就已经让她有种痛的浑身脱力,大汗淋漓了。 几个御医轮流上来把了脉,都觉得脉象却是要临产之兆,但是又有些不同寻常。却说不出为什么来,几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来隐藏的味道。 还是别说了吧,虽然有些不同寻常,但是于大体上无碍。看皇上这个样子,要是贸贸然告诉了他,或者再影响了舞贵妃的心绪,让顺产变作了难产,只怕他们更担不起责任。 既然决定,一人便率众而出,叩首道:“启禀皇上,娘娘确实即将临盆,请皇上暂往他处。” 齐孤寞听到御医的话,略微放了心,但是要他到别的地方,放琉璃一个人在这里痛苦,他绝对做不到! “你们敢让朕离开,娘娘在这里生产,你们要朕上哪儿去!” 天子一怒,让众人都干到无所适从,说出话的御医跪在地上,身子一个劲的颤抖。 “启禀皇上,女子,女子生产,男子不能入产室,否则,恐有血光之灾,皇上,皇上,九五之尊,一身系天下安危,万不可,万不可……” “砰……” 御医的话尚未说完,人已经被怒气腾腾的齐孤寞一脚踢飞,齐孤寞抱紧琉璃,脸上是不可动摇的决然。 “放肆,这是朕的妻子,这是朕的骨肉,是大齐江山未来的帝王,什么血光之灾,什么天下安危,朕的安危,天下的安危,都在这个孩子身上,你们快点接生!” “皇上……” 见到齐孤寞如此态度,坚决要守在这里,陪在这里,接生嬷嬷,御医,就连漪澜殿的宫人,甚至红妆,都跪在了地上,异口同声祈求齐孤寞能够出去等候。 “你们……”齐孤寞阴沉的眼光在人群中梭巡一眼,及至看到红妆,才意味不明的开口,“红妆,你也要朕出去!” 红妆轻轻磕了一个头,诚挚道:“回皇上的话,奴婢恳请皇上出去,实在是为了娘娘好。” 见到齐孤寞不置一词,只是一声冷哼,红妆接着道:“奴婢绝非拘于宫廷礼法,只是皇上可想过,若是皇上执意守候在此,则御医忐忑,接生嬷嬷不安,必然不能使劲全力,反倒不美。况且,朝野重臣,若是知道皇上罔顾宫律,陪伴娘娘生产,必会将罪名落到娘娘头上,这又岂是皇上所愿。” “你!” 齐孤寞眉烟深沉,一片戾气,只是心中忖度,也不得不承认红妆字字句句都说到了最重要的地方。万般不愿,齐孤寞也知道不能再耽误,只是慢慢松开琉璃的手,将她放到枕上。 深邃的眸子写满爱意,齐孤寞轻轻的拂开琉璃额上汗湿的发,柔声笑道:“琉璃,我就在外面等着,候着你,你要好好的,勇敢一点,好不好?” “嗯。” 琉璃疼的苍白的唇微微弯起,安抚的笑了笑。齐孤寞最后深深的开了一眼,终于松开了手,然后沉默的转身,神色冷厉冰寒。 “记住朕下面的话,若是娘娘和她腹中的骨肉有任何闪失,你们的子子孙孙,都必将受到千刀万剐之刑,无穷尽也!”话音落,一道掌风挥出,将屋中坚实的红木白蝶椅化成了千万个碎片。屋中众人看着这一幕,再看着齐孤寞的神情,无不凛神,纷纷跪地接旨。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齐孤寞走了出去。只是那一瞬间,齐孤寞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陪着琉璃留在了屋子里面,一道面对接下来的痛楚。 “快,快过来。” 见到齐孤寞走出去,众人顿时都送了一口气,红妆连忙将接生嬷嬷叫了过去,叫人在屋中摆起一道屏风,然后为琉璃脱衣,准备生产事宜。 齐孤寞坐在外殿,听到里面来来回回的响动之声,心里前所未有的紧张,哪怕刀锋逼到眼前,他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不过片刻之间吗,他的手心已经满是汗渍。 “娘娘,娘娘,别怕,别怕,您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红妆跪在琉璃的身亲,轻声细语的安抚着她。 琉璃摇头,轻笑,“我没事,我没事,你们都别,都别慌……啊……” 琉璃的话未说完,腹部一股巨大的痛感袭上来,让她忍不住失声大叫。 “琉璃!” 齐孤寞本就紊乱的心虚因这一声的叫骤然提起,他站起身,抬脚就要往内殿走,被碧玉挡在了身前。 “滚开。” 齐孤寞阴沉沉的盯着地上的碧玉,他现在没有时间和心力跟这个奴婢纠缠。 “皇上,皇上,红妆姑姑说的话,皇上别忘了,娘娘会无事的,会无事的。” 碧玉感觉到齐孤寞身上散发出的杀意,也是一样的心境胆颤,可是血房不祥,她绝不能让她一心恋慕的皇上进去。 想到开始红妆说过的那些话,齐孤寞忍了又忍,骨骼已经被攥的咯吱作响,呼吸粗重的他,好不容易才迫使自己重新坐到了位子上。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四个时辰! 齐孤寞从来没有觉得时光如此漫长,他坐在冰冷冷的椅上,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宫人不断的走动,不时从里面端出来一盆鲜红的水,他的心,急剧的跳动,凉意从周身不断散发出来,他觉得身子里面好像绑了无数的铁块,沉甸甸的,一直往下坠,坠到看不见底的地方,摔成碎片。 屋子里面,是不断传来的凄厉的大叫声,那是他最爱的琉璃在痛苦的挣扎,汹涌的恐惧感慢慢侵袭他,将他整个人湮没,齐孤寞想要疲惫的靠在椅背上,身体却已经不受控制的僵硬。 第两百二十七章 生产(二) 第两百二十七章生产(二) “琉璃,琉璃……” 齐孤寞不停的呢喃,面上现出一片茫然之色。 “琉璃,你要勇敢一点,勇敢一点。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孩子。” “皇上……您用杯热茶吧,皇上。” 齐孤寞从呢喃细语中抬头,看到碧玉站在他的面前,却是一脸春情,毫无担心的神色。齐孤寞的怒火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地方,他一把挥掉碧玉手上的茶水,用力掐住碧玉的脖子。 碧玉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齐孤寞为何会突然如此暴怒,她睁圆了眼睛,艰难的呼吸,嘴巴里吐出求饶的字句。 “皇上……咳咳,皇上恕,恕罪。” “啊!” 齐孤寞的手本来在渐渐的收紧,眼看碧玉已经快要无法呼吸,屋中伺候的宫人,包括易坤,都不知道为何齐孤寞突然这样对待碧玉,可也都明白齐孤寞此时已经处在暴怒的边缘,都不敢开口求情,只是敛眉低目的在旁边紧张的站着。而此时,里间忽然传来琉璃又一声痛呼,齐孤寞的心猛地一颤,慢慢松开了手。 碧玉软倒在地上,抚着脖子,拼命咳嗽,刚才那一瞬间,她似乎已经看到了地府来的勾魂使者,现在的她,侥幸捡回一条性命,除了惊魂未定之外,更有许多的心痛。 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居然会让齐孤寞如此对她,是因为里面的娘娘正在生产,所以迁怒么、为什么,她是如此忠诚着皇上,爱慕着皇上啊。 看到碧玉望着自己的眼中竟然有满满的委屈,写满了可怜的神色,齐孤寞本来已经打算暂时放过她的心又起了怒火,一道掌风挥出去,碧玉被打的在地上滚了几个圈,撞到了旁边的青木盆景架子,发出一声巨响。 里间接生的嬷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自禁的颤了颤身子,红妆见状,忙高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给娘娘接生。” 嬷嬷们被红妆的一声喊震醒,急忙聚精会神继续手里的事情。而齐孤寞因为红妆的这一声喊,给左右的宫人使了一个眼色,碧玉就已经被捂住嘴,拖了出去。 “娘娘,握着奴婢的手,使劲,使劲……”红妆一边给琉璃擦着汗,一边伏在她耳边跟她说话,生怕琉璃痛的晕了过去。 “我,我没事……” 琉璃呼吸浓浊的道,她如玉的肌肤上早已满布汗水,身体里剧烈的痛苦让她想要不顾一切的昏过去,哪怕是再也醒不过来都好,可是她告诉自己,那是她的骨肉,那是寞和她爱的延续,无论如何,哪怕是再痛,即使是要牺牲自己,也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所以她拼命的呼吸,听嬷嬷们的话,尽量放松着自己已经痛到麻木的身体,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下身,她要生下这对孩子,一定一定要生下来! “啊!” 又一阵剧烈的痛楚袭来,琉璃的脑海里,每一寸地方都在竭尽全力抵挡那种让她逐渐消失清醒的痛,她咬紧自己的唇,贝齿抵的死紧,红妆的手上,已经被琉璃用力过度的手抓出了一道道血痕。 而外面的齐孤寞,因为琉璃越来越频繁的凄厉叫声,已经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他抬起脚,不顾一切的要进来,什么血房不祥,什么天下安危,没有琉璃,没有孩子,他孤孤单单的守着这个冰冷的江山又有什么用! “琉璃,琉璃……” “皇上,皇上……” 屋中的人再也不能够平静,如果今日让皇上进去了,那么即使舞贵妃平安生产,朝臣们也不会让他们这些不忠的奴才再活下去。那个时侯,皇室宗族,都会站出来!何况,在他们骨子里尽忠的思想也告诉他们,皇上,身系天下安危的皇上是绝对不能进去血房的! “皇上,皇上,宫中最好的御医在里面,最好的接生嬷嬷也在里面,娘娘每日诊脉都是好的,娘娘洪福齐天,一定会平安生产的,皇上请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易坤不断地在地上磕着头,率领众人拦在齐孤寞的面前。 “易坤,你也来拦我!” 齐孤寞面色冷厉,听到还在持续不断地惨叫之声,他已经心急如焚,片刻都不能再等待。 “皇上,您想想红妆姑姑她说过的话,您要想想娘娘将来要面临的处境啊,皇上!” “将来的处境?有朕在,谁敢动她!”齐孤寞已经厌倦了那些说辞,在这一刻,所以未来即将面对的,都不如他现在揪心的难熬。 看到苦苦恳求无用,齐孤寞依旧步步紧逼,眼看着就要走到内殿之中,易坤只能不顾一切,扑上去抱住了齐孤寞的腿,几乎打算以死进谏了。 齐孤寞被易坤抱着,迈不动步子,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内殿珠帘,耳边声声都是琉璃的痛呼,他恨极,怒极,他挚爱的琉璃,为了他,为了大齐的江山,在生死边缘拼命挣扎,而这些人,这些琉璃平时善待的人,却在这个时侯,说什么她呆着的地方是不祥的! 齐孤寞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难测,充满了毁天灭地的杀气,冻的一屋子的人都不敢再说话,殿中,刹那间,死寂一片,只听见琉璃尖锐的呼痛声一次次传出来,而每一次,都会在齐孤寞绷紧的弦上加上一道深深的裂痕,眼看着就要彻底断裂。 “红妆,你,你去,告诉,皇上,我,我无事,让他,以大局为重,告诉他,相信我,一定,一定会坚持下去。”琉璃虽然时时刻刻处于剧烈的痛苦之中,可是她的神智因为她坚韧的意志清晰无比,她知道外殿中现在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她知道她的寞此时比她还要痛苦十分,可是她更知道,怎样做才是最重要的。她要生下这个孩子,她要陪着寞走下去,她要毫无恶名的登上后位,她要她的孩子继承这片耗费了无数人心血守护的江山,她要后世子孙再不用陷入她们这一辈人的怪圈中。所以她和寞,都应该呆在各自该呆着的地方,做他们各自该做的事情! 红妆看着琉璃拼劲全力说出的话,也看到了琉璃眼底勇敢而坚定地神色,她点了点头,叫身边的宫女暂时替代她的位子,走了出去。 掀开珠帘,她就看到齐孤寞神色紧张而冰冷的站在面前,脸上满是惶急。 “你出来做什么,琉璃呢?” 第两百二十八章 生产(三) 第两百二十八章生产(三) 看到本来应该在琉璃身边的红妆出来,齐孤寞心里更加焦急,他用力甩开易坤,正要往里面走,红妆已经跪倒在他的面前。 “皇上,娘娘有话要奴婢转告皇上。” 齐孤寞的身子一顿,愣了愣,才艰难的道:“说。” “娘娘说,她一定会平安生下孩子,请皇上以大局为重,也请皇上相信她!” “琉璃……” 齐孤寞的心里,蔓延过一道酸涩又充满喜悦滋味的河流,他的琉璃,这么勇敢,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这么勇敢,而且,永远把他放在自己的前面。她那么痛,那么累,那么艰难,可是还想着来安抚他。而他,唯一能为她做的,现在也只能剩下相信了,他不能让琉璃的心意白费,他要坚持下去,坚持下去。 可是,隔着珠帘深深的凝望着里面,似乎想隔着那些人影重重和朱璧屏风的阻隔看到那个正在为他不断努力的女子,小小的脆弱的人儿,却拥有世间最强韧的果断和决心。 “你起来,回去告诉娘娘,朕就在外面等着她,守着她,陪着她!” “是,皇上。” 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红妆没有耽搁,立刻回返,陪到了琉璃身边。(.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见到齐孤寞不不再坚持要进去,神色安稳平静了许多,只是静静的站在内殿前面,仿佛时间已经凝固,易坤等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齐孤寞自从红妆进去后,就不再说话,他们不得圣旨,也只能在地上继续跪着,沉默的跪着,听着琉璃的惨叫,看到面前沉默如同石雕的齐孤寞,就这么跪着下去。 时间辗转,又是两个时辰过去,天已微亮,易坤此时的心也已经提了起来,他抬头看着面前站着的君王,脸上的神情已经从最初的平静变作了琢磨不透。 想到里面不断地叫声和御医开始响起的低低的议论声以及已经送进的四碗吊气的参汤,不祥的预感渐渐充斥了整个漪澜殿。 易坤歪了歪身子,试图让因跪的国舅而麻木的身子活活血,他忖度着道:“皇上,今日的早朝。” 此时齐孤寞终于有了响动,他低头,诡异的轻笑,“早朝,你是要朕在这个时候去上早朝?” 易坤从来没见过齐孤寞这种诡谲的笑容,心都凉透了,忙道:“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朝上通传。” 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还没等出门,忽然被齐孤寞叫住。 “慢着,把在京郊练兵的苏世子和,和驸马叫回宫来。” 齐孤寞的话音里充满了疲惫和妥协,易坤听的心中一惊,皇上已经担心到这种地步了,为了娘娘,不惜要向那两位求救,苏世子也就罢了,可是驸马,那是…… 易坤只是在心里想了一想,就已经迅速的退了出去。 易坤没有猜错,齐孤寞此时已是几近绝望,他整整听了五个时辰琉璃的惨叫后,那些一直说琉璃无事,是顺产的庸医,才出来告诉他,琉璃,极有可能是难产,而且,性命垂危! 性命垂危,哈,他数月前就从太医院中挑选治疗女子病症的好手,筛选最有经验的接生嬷嬷,事无大小,每日亲自过问,之前,他们一直都是喜滋滋的报喜领赏。到了最后的这一刻,他们说性命垂危!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不,他决不允许,连听都不想听到这样的话,斩了那个出来告诉他消息的御医,可是里面的琉璃,没有因为诅咒她的人已经下了地府而停止惨叫,他的孩子,也没有快快的到这繁华的人间,一切都在继续。可怕的噩梦! 他不想认输,然而此刻他什么都不能做,琉璃上一次病情危急,他可以带着她去兰汤沐浴,帮助她渡过大劫,现在,却无能为力。所以,不管是什么,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弃,苏远轩如何,上官城璧又如何,管他是谁,只要能帮他救回琉璃,此刻谁都可以做他最忠实的结盟者! 攥紧拳头,齐孤寞注视着前方,他告诉自己,就算天,也不能从他手中带走琉璃! 今日的早朝,没有君王,朝臣们困惑之余,从宫中的小太监那里打听到,宠冠后宫的舞贵妃昨晚开始生产,已经煎熬了一晚,尚未诞下龙子。 得到这个答案,朝臣们再想到平日舞贵妃的盛宠,便都纷纷明了,不管作为什么派系,只要没有谋朝篡国之心,将来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龙子即将降世,还极有可能是两个,朝臣们都是极端欢喜的,议论几句之后,就各自回了自己的家中,静坐的等消息。 然而,在朝臣们悠悠然回家的时候,两匹快马已经飞奔往京郊的禁卫军北营和南营,在宫中齐孤寞派出去通知苏远轩和上官城璧的人马尚在路上的时候,苏远轩和上官城璧各自留在京中的人手,已经昼夜兼程,抢先把消息送到了各自的主人手上。 收到消息的苏远轩和上官城璧神魂俱失,甚至来不及问明缘由,打探状况,整个人已经处在千钧一发的癫狂极限之中! 紧接着,两匹千里神驹就踏上了征途,京郊两大营通往京城的官道驿站上,已经通过烟火收到通传,早早的备下马匹,苏远轩和上官城璧不断地换马,飞驰,像是不停止旋转的陀螺,终于将需要七个时辰的路途缩成了四个时辰,在琉璃命悬一线的时候,赶到了皇宫! “皇上,世子和驸马已经到了宫门外了,他们没有下马,直接骑马到了这里。” 在宫中骑马是大忌,即使是领了先皇旨意的苏远轩,也只能骑马到前朝,骑马入内宫,是死罪。何况是什么特旨都没有的上官城璧。所以易坤禀报消息的时候,心情很有些惴惴。 可是此刻的齐孤寞已经疯魔了,除了琉璃的安危,他不在乎任何的事情,哪怕是藩国的大军此刻就挥师南下,他也很难立刻做出冷静理智的判断。何况,只是这等小事。苏远轩和上官城璧选择了最快的方式到达这里,他亦是欢喜,怎还会介意责怪。 齐孤寞挥挥手,道:“一旦世子和驸马到了,立刻请进来,朕有要事找他们相商!” 第两百二十九章 毒 第两百二十九章毒 话音未落,外面急促响起的马蹄声已然由远及近的响起,每一下,都像是是敲在人们不安的心坎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苏远轩和上官城璧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到了京城,又是在同一时间骑马入宫,只不过,他们一个从南门,一个从北门,一样的心急如焚,一样的心神不属,终于,白和黑在漪澜殿前相遇,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翻身下马,急匆匆往殿中而行。此时,院中那池本该在夏日中怒放的白莲,却已经花瓣凋零,枝茎萎靡了。 “皇上,皇上,世子和驸马到了。”易坤没有把话说完,一阵风已经把两个昼夜兼程,满是倦色的身影带进来。 “璃儿怎么样了。” “小舞怎么样了。” 对于苏远轩和上官城璧这样对待君王的态度,易坤和其他宫人都看不得不禁呆住,然而,最该介意的齐孤寞并不介意,他无力的挥了挥手,眼睛直直的看着内殿。 苏远轩和上官城璧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听到里面传出来的熟悉的声音,听到平时让人谓之天籁的嗓音此时只能发出这样虚弱无力的破碎呼喊时,心被活生生的撕碎了。 “怎么会这样,出宫的时候,我问过御医,问过御医,绝不会有问题,璃儿怎么还会难产!” 再也没有往日淡雅如风的宁静,也不想去顾忌在人们的面前什么娘娘的称呼身份。苏远轩只知道,屋子里面的人,是他最爱的女子,他从小一直精心呵护,唯恐受半分伤害的璃儿! 齐孤寞不语,面对苏远轩血红了双眼的责问,直直的站在那里,耳里不断回荡琉璃的惨叫声,还有宫人们越来越惊慌失措的杂乱声。 “璃儿,璃儿……” 苏远轩鼻息粗重,额上的青筋迸裂,在那张温文的脸上现出狰狞的色彩。 他是文武公子,他手握重权掌天下七分富贵,可是面对心爱女子的难产,他无能为力!千里迢迢从京郊赶回来,亦是无能为力。只不过把从遥遥担忧变为咫尺无望! 上官城璧神情难测,他没有大叫,也没有怒吼,他静静地站着,看着珠帘摇晃,看着人来人往,绝顶的武功能使他清楚地听见里面御医和接生嬷嬷们小声的交谈,字字句句都切割到他的心肺里面,他们在说的话,都是关于小舞的,说小舞的状况不好,说小舞可能撑不下去了……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以! 他用尽心机,为了小舞,他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去走每一步,然而,他还没有完成他的设想,还没把他的礼物捧到小舞的面前,小舞怎能离开。 难道他还是不够尽心尽力,或者老天认为他这一生还不够可笑,不够可怜。非要将他此生活在世上唯一的理由都要毁去,若是如此,若是如此,那么这个天下,也没有再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上官城璧眼底的光不断闪烁,他听到御医们已经无能为力的低吟,听到嬷嬷害怕的瑟瑟发抖的声音,他当然知道他们在怕什么,他们怕小舞出事,怕九族尽灭。怕吧,他们是该怕的,小舞若不在了,不止他们的九族,天下的九族,他都不会再容许活下来! 忽然上官城璧脸色一动,他抬眸,精芒透过珠帘射进内殿,只是片刻,他已经有所行动,他大步向前,不顾惊愕之后上前阻挡的宫人,进入内殿,抓紧了一名御医的领口。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毒!” “驸马,驸马,这是内殿,娘娘正在屏风后面生产,您怎能进来。” 一个嬷嬷抢步上前,试图阻拦,已经被阴鹜到极致的上官城璧一掌挥开,甚至来不及吐出心头的一口浊气,就已经没了呼吸。(.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周围的人见了这等恐怖的情状,即使知道再不合规矩,也不敢再上前阻拦。 而本来静静站立的齐孤寞,和心急如焚的苏远轩在闻听毒字时,心抽紧,立刻跟了进来,三个人,如同三道凛冽的寒风,立在内殿之中。 “毒,李御医,你们竟然敢瞒下如此之事,好大的胆子!”齐孤寞面色铁青的看着这一群御医,他已经绝望无奈,他和苏远轩以及上官城璧不同,他站在这里从头到尾听着琉璃的叫声,他比他们更加无法承受。慌乱担忧之下,他不会想到也不能想到琉璃难产居然会有其他的缘由,而且,这群御医居然胆敢隐瞒。 苏远轩亦是面色沉沉,只是冷冷的看着面前这群御医,若是可以,他想生吃活剥了他们,但现在还不能。好不容易上官城璧揪出一个毒字,他必须从现在开始稳住自己的心神,不能再像开始那样,焦急无措,那样,对璃儿于事无补。 三个人,三个大齐最位高权重的男子,此刻都站在自己的面前,用狼一样凶狠的眼神看着自己,寄托了绝望之后全部的信念。被揪住的李御医不禁在心中暗暗叫苦。 他今日把脉之前,已经察觉舞贵妃脉象不对,可是又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征兆。是以,他才和其他御医一样,恐防引起帝王之怒,也妨引起舞贵妃担忧,反而不美,才瞒了下来。 可是原本极有把握的顺产,竟然会足足拖了六七个时辰毫无动静,舞贵妃已经气虚力竭,再这样下去,必然会出大事。他们这才一一再度把脉,哪知道,这一次把脉,他才发现,舞贵妃的脉象,居然会和家中祖传医书所记载的一种种了奇毒之后的脉象完全一样。 不过,其他的御医都没有把出中毒之兆,舞贵妃皇宠甚重,他怎敢擅自胡言。如今,实在是眼看着舞贵妃濒危,他们一干人等即将性命不保,才将揣测说出来,想和各位御医探讨探讨,哪知道还没等说出个结果,就被这位驸马爷听见了,抓住了自己。 “啊……” “娘娘,娘娘,您撑住啊,可千万不能晕过去。” 屏风后面的惨叫声再度传出来,嬷嬷们的惊呼宛如一把利刃在三人身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上官城璧收紧手心,李御医被他勒的面色青紫,齐孤寞心急如焚,怒道:“快说,什么毒。” 苏远轩淡了淡神色,道:“你把你所想的说出来,饶你不死。” 得了这个保证的李御医不敢再耽搁,急忙艰难的点了点头。 上官城璧蓦然松手,他便是摔在了地上。 “启禀皇上,娘娘,娘娘的脉象,有些像中了寸寸思之毒。” “寸寸思?这是什么毒?” 这个毒的名称,不止齐孤寞,就连苏远轩和上官城璧饱览落英宫典籍者也不曾听闻。苏远轩自负医术也堪一绝,秉承落英宫绝学,而上官城璧,于毒一道上同样精研,亦从未听闻。刚刚有点希望的心,又沉了下去,原本以为,只要是中毒,以他们之力,必可以找到解药。没想到竟然是闻所未闻的毒药。 “回皇上的话,微臣家祖原是神医世家兰思成的徒弟,当年家祖学成医术离开,带回一本医书,世代祖传,微臣有幸看过,发现娘娘如今的脉象却和医书所记相同。寸寸思本是兰思成配制,此毒可入药,治心疾。可若要用在孕妇身上,则会使孕妇现难产之兆,久难生产,且脉象于寻常难产征兆无异,只除了会让脉息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强上两分,微臣正是凭此断出娘娘中了寸寸思。” 李御医一口气把话说完,就跪在地上等待着。 良久,齐孤寞才冷冷的道:“既然断出是什么毒,你们可能解毒?” 李御医骇然,哆嗦着道:“皇上恕罪,兰思成当年号称云顶神医,此毒,此毒臣只能略知其名,无从解毒。若是,当年兰家未,未消亡在大火中,或者,或可尝试一二。” “好,好得很,兰家,神医,兰家,又是兰家!” 齐孤寞阴沉的从牙缝里迸出充满恨意的字句,枉他一念之仁,放过了兰若新,结果到最后,这个兰家唯一存世的后人,没想到,他这个同母的兄长,竟然是这么回报他的,兰若新,兰若新,我定要将你拆成碎片。 苏远轩帮着琉璃放走了兰若新,自然知道这段兰家往事,而上官城璧,对于这一切,虽不十分明了,心中也猜出了一二。 可是上官城璧和苏远轩最初想到的人,都不是兰若新。 苏远轩拧拧眉,道:“兰若新不会害璃儿,他……” 意味深长的看了齐孤寞一眼,苏远轩并没有把话说下去,只是齐孤寞已然清晰的想到,当初竭尽全力为琉璃保胎保命的人,正是兰若新,为了这个,他不惜背弃了太后的意愿。想来,正是因为当初对于舞清扬的死,自责太深,既然如此,他当初没有顺水推舟,现在,更不会下手! 或者,是太后! 苏远轩和齐孤寞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太后一生汲汲于名利,却在最后暮年,不得不退居寺庙之中。她是否已经年老昏聩,无人知道。若是她在离宫之时,安排了人手,以太后在宫中多年的经营,并非不能。 上官城璧初初亦和两人想法相同,可是当三人想到各自都有人在严密的监视着太后那里,更有人在琉璃身边保护,每一样器物,每一样衣饰,每一口吃食,都是细细检验,经了无数个御医圣手的查看,这毒如何下的,什么时候下的。 第两百三十章 共死 第两百三十章共死 李御医见到三人皆一脸思索,忽而想起一事,急忙道:“启禀皇上,微臣想起,医书上所记,寸寸思之毒,孕妇中了之后,立时便发作,想来,娘娘昨夜阵痛,中毒也该是在昨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昨夜! 齐孤寞和苏远轩,上官城璧都齐齐一震,不是太后,绝不是太后,太后已经离宫,树倒猢狲散,她就算有心计后势力,也只能在她尚在宫中的时候谋划,不可能离宫许久,还做的下这等大事。都知道太后已经日落西山,谁又还会帮她! 兰家,太后,奇毒,洛家,洛璇! 当层层叠叠的想法堆积起来,一层层抽丝拨茧,三个人的脑海中,终于齐齐浮现出这一个名字! “洛璇!” 齐孤寞怒难平,恨难消,到了最后,居然是她!居然是她,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这一次,他定要让她生不如死,他要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痛苦! 殿中的人听到齐孤寞带着挫骨扬灰的狠劲道出这个名字,都不禁在心中一滞,随即却又释然明了。 难怪皇上一听到舞贵妃是中毒,就会想到洛贵妃那里,在这宫中,最希望舞贵妃出事的人,的确也只有洛贵妃了。 然而,李御医等人心中却有几分不以为然,他们并不知太后和当年和兰家后人的一段孽缘,只是认为寸寸思之毒何其难得,洛贵妃就算手眼通天,又怎能拿到这个毒。都以为齐孤寞不过是心急之下,胡思乱想罢了。 不过,天子好不容易转移了怒火,他们自然不会再自己凑上去,都闭口不言。 “承乾宫!” 森冷的话音刚落,一道白色的人影已经飞跃而出,上官城璧往屏风后看了一眼,才投给齐孤寞一个莫名意味的眼神,紧跟在苏远轩的后面。 面对苏远轩和上官城璧的急切,齐孤寞的反应有些奇怪,他站在原地,望着两个人消失的方向看了看,并未跟随,而是直接进去了屏风的后面。 所有人在这个时候都不敢再阻拦,如果皇上执意要为,如果掌握了朝廷两大势力的世子和驸马都可以不顾一切的为了舞贵妃的话,那么所有先前的担忧,都变得不值一提了。 “皇上。” 看到齐孤寞的出现,正在给琉璃接生的嬷嬷先是一惊,继而齐齐跪倒在了地上。 红妆满面泪痕,看着齐孤寞,哽咽道:“皇上,娘娘她,已经服不进参汤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齐孤寞冷冷的看了红妆一眼,床边案几上摆着的千年参汤还在散发着温热的气息,而床上的琉璃,满身是汗,仪容憔悴,唇色泛白中渗着道道血渍。 齐孤寞走过去,把琉璃小心的拥在怀中,端起参汤,勺了一勺,放到了琉璃的唇边。 他低着头,语调无限轻柔,似乎琉璃并未因过度的痛楚而神智昏厥,只是一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孩子,只要他哄一哄,劝一劝,就会睁开眼睛,乖乖的把参汤喝下去,就像往日一样。 “琉璃,喝一口好不好。” 琉璃紧闭着的眼上睫毛在轻颤。 “琉璃,咱们就喝一口,我给你吹凉了。” 齐孤寞把汤勺伸回来,放在唇下轻轻的吹了口气,又送到琉璃的唇边。 琉璃,依旧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琉璃,你听话,喝完了,我带你去看大山,去看秀水,去看秦烟河畔的画楼,可好?” 齐孤寞坚持的把勺子放到琉璃的唇边,撬开一个小口,倾斜着将参汤送进去,立刻,黄色澄亮的汤水又顺着琉璃的嘴角滚落出来,滴到素色的衣上,像是情人的泪渍。 齐孤寞的手开始微微的发颤,他的声线开始起伏不定起来,“琉璃,你喝一口,就一口,好不好,我知道,你怕痛,咱们以后再也不这样痛了,你原谅我,就这一次,喝下去,好不好。” 殿中人看到琉璃的样子,在看到齐孤寞近乎发狂的血红眼睛,开始逐渐发出压抑的哭声。 红妆捂住唇,将嘴咬的死紧,拼命使自己不哭出声来。 “皇上,皇上,娘娘已经痛晕过去,为了腹中龙种计,老奴斗胆,请皇上剖腹取子吧。” 一名年老的嬷嬷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上,她用了性命去说这番话。 不是她不为舞贵妃着想,也不是她大胆。她也怕死,可她是宫中旧人,伺候太皇太后的旧人。皇上对舞贵妃如此情重,如果舞贵妃今次有个差多,只怕宫中再难有皇子出生。而舞贵妃现在已经昏迷,唯有旧法剖腹取子方能保住腹中龙种性命,总比母子皆亡也好。 然而如此做,舞贵妃必死,嬷嬷自知自己说出了这番话性命难保,可是她无牵无挂,若能说的皇上心动,保下皇子,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剖腹取子!” 嬷嬷说出来的话让殿中无数人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所有人都知道,当妃嫔难产的时候,为保皇家血脉,在孩子闷死在母亲腹中之前,破开孕妇的肚子,将腹中龙种取出,是皇家一贯的做法。 只是舞贵妃不是别人啊,不是那些为了皇家传承子嗣而选进宫的妃嫔,那是皇上看的比自己的性命都要重的人,谁敢跟皇上提这件事情。 然而,齐孤寞并未勃然大怒,他只是放下参汤,轻轻一笑,将手放到琉璃的肚子上,看着战战兢兢的嬷嬷,柔声道:“也好,若是琉璃出了事,这两个孩子,自然是要取出来另外置办棺木的。”冰冷阴沉的话音一顿,又在殿中响起,“也许,应该让他们单独睡着,不要挤着朕和他们的母后了。” 众人大骇,看到齐孤寞认真的神情,都不由得毛骨悚然,背脊发凉。 皇上的意思是,若是舞贵妃有个差错,不仅不会要这对龙子,而且连皇上自己都会去陪着舞贵妃吗。 这…… 扣地请求的嬷嬷早已被震惊的无以复加,只能呆呆的看着齐孤寞,看他将脸贴在琉璃的脸上,看他继续端起参汤,喃喃细语,看他温柔的说出一句句诱哄的话,却得不到回应。 第两百三十一章 重托 第两百三十一章重托 屋里的空气死一般停滞,想到昨日漪澜殿中还有的欢声笑语,想到上上下下这些日子的期盼,想到舞清扬对她的嘱咐,红妆再也忍不住,哭道:“娘娘,娘娘,您醒醒啊,醒过来啊,您看看皇上,您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哭声越来越大,漪澜殿的宫人们想到琉璃对他们的和善,从不轻易责骂,赏赐月例无一不是按照最丰厚的来,还求了恩旨,特准他们轮换出宫,见见自己的家人。都忍不住悲从中来。哭声渐渐蔓延,犹如水中的涟漪,在片瓦的侵袭下,四散而去。 而齐孤寞,依旧是沉默的继续他的动作,勺汤,喂食,呢喃细语。仿若已经进入了一个预定的步骤,只是不知疲倦的继续下去。 “皇上,皇上,娘娘,娘娘动了。” 一名小宫女忽然惊喜抬头,顾不得尊卑,指着琉璃的指尖,大盛呼喊。 齐孤寞身子一颤,循着宫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看到的是死寂一片。刚刚窜起希望的心,不由得又沉了下去,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继续喂食参汤。 见众人眼里湮灭的希望,小宫女不肯放弃,“皇上,皇上,奴婢真的看到娘娘在动,真的。” “闭嘴,不许吵到琉……”齐孤寞剩下的话音无声无息的消失,只因,他真的看到了那平日总是带着一派柔软温暖的手指真的在无声的颤动。 “叮铛。”一声脆响,手里的汤碗被跌落在地上,汤水四溅,齐孤寞颤抖着伸手过去,紧紧握住琉璃的,眼中升起一片雾气。 “琉璃,琉璃……” 两根手指,艰难的抬了抬,细小的动作被齐孤寞感觉到,登时喜极而泣,眼中泛起血红的朱丝。 “琉璃,琉璃,跟我说话,跟我说话。” 齐孤寞把琉璃搂在怀中,脸贴着脸,一遍遍的摩挲,焦急的呼唤着。 “寞。” 细如蚊蚋的声音带着点残破无力的沙哑,听在齐孤寞耳中,却恍如天籁,他伸手捧着琉璃的脸,急急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琉璃,你坚持下去,坚持下去。” 琉璃努力了许久,才能抬眸,将齐孤寞那张憔悴惊慌又欣喜的脸孔看在眼中,心里酸酸麻麻的,泪水也顺着眼眶滚了出来。 这是第几次了,她自进入宫中开始,就总是一次次徘徊在生死的边缘,欲死不能,欲生不得。(.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每一次,她想要放弃的时候,都会听到面前这个男人的呼唤,游离于身体之外的魂魄就会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让她根本无法离开,一次次又顶着那种痛,不顾一切的回来。 她想,自己这一生,也许都如此了,哪怕恨极了宫中倾轧,也舍不得留下这个男子,她深爱的男子,一个人在宫中孤独挣扎,度日如年。 琉璃想要抬手,抚摸面上那张不负帝王轻狂的面庞,却觉得无力。一只宽厚的大手伸过来,包裹住琉璃小小的手掌,轻轻的放到自己的脸上。 没有人会知道齐孤寞此时的感受,失而复得巨大喜悦湮没了他,却依旧没有抚平他心中强烈的不安。他知道,自己怀中的女子还没有完全渡过这次危机。 “琉璃,你再忍忍,再忍一会儿,可好。” 齐孤寞强撑出笑容,他知道现在必须要安抚住琉璃的情绪,一定要让琉璃撑下去,撑到苏远轩他们逼洛璇那个贱人拿出解药为止。 可若是洛璇根本没有留下后路,没有留下解药! 心里沉甸甸的往下坠,身子满是寒意,齐孤寞强迫自己将脑海里面那个可怕的想法逼出去。 不,不会的,刚才这种状况,嬷嬷都敢冒天下之大不为提出剖腹取子,琉璃都撑着过来了,琉璃舍不下他的,舍不下的! 齐孤寞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维持着面上和缓的笑容。 “好,我忍着,我忍着。”琉璃淡淡的笑,冷汗依旧不停地从她额头上渗出来,“寞,你去外面等着,可好。” 齐孤寞此时再不愿意离开琉璃的身边,“不行,我要守着你,一直守着你。” 琉璃轻笑,看不出半点疼痛的痕迹,“寞,你在这里,我不自在呢。” 看出齐孤寞想要再说什么,琉璃忙堵住他的话,“我已经醒了,还要把咱们的孩子生下来,你在这里,我真的不自在。” 齐孤寞看到琉璃笑意盈盈的样子,心里酸涩,琉璃,她还不知道被人下了毒,这个孩子,拖了这么久,只怕,不,不行,还是顺着她,不能告诉她。事到如今,只要琉璃平安就好。 挤出笑,齐孤寞摸摸琉璃的脸,触手一片冰凉和湿意,知道这是因为饱受生产之痛而成,心中如针扎刀割一般,脸上却一丝一毫都不敢表现出来。 “好,我出去,出去等着,你要好好儿,再忍一会儿就好。(.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嗯。” 看到琉璃面色不复之前,齐孤寞以为,宫中千年老参汤终是有些作用,稍微安了心。他心中另有要事,他之所以未和苏远轩上官城璧一道去承乾宫,是担心着琉璃,而现在琉璃状况稍微稳定,他一定要亲自过去一趟。 洛璇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苏远轩和上官城璧是外臣,只怕对她还有一些顾忌,而他是最不用顾忌的人,曾经,他为了对如玉的些微愧疚,放洛璇在承乾宫安度余生,而今,是洛璇自寻死路! 齐孤寞起身,最后看了眼,大步离去。琉璃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清晰地听到外间悉悉索索的响声,心里了然一片,知道齐孤寞是为何离开,终于,眼神调回床前,看着跪地不起的红妆,幽幽的叹了口气。 “红妆。” 红妆听到琉璃唤她,急忙擦擦泪水,强笑道:“娘娘,您放心,不会有事的,嬷嬷们都是接生的好手,你再使把劲。” 琉璃微笑,眼神里一片澄澈,她虽然痛至昏厥,但其实神智清明,或者说她置身在黑暗里,对于一点光亮却分外敏感。 琉璃一直知道外间的哭叫,包括上官城璧和苏远轩的到来,包括齐孤寞的心痛神伤,所以她才能硬逼着自己清醒过来。可同样的,她也听到了御医所说的毒。 她自知,洛璇恨她有多深,却没想到,会祸及到腹中骨肉,事到如今,说的再多,恨得再多也无济于事。最重要的,是要保住她腹中骨肉! “你可是李嬷嬷。” 琉璃的目光看向提出剖腹取子的那名嬷嬷,嬷嬷闻言,怔了一怔,继而点头。 “李嬷嬷,事情紧急,如今本宫交待你和红妆一事,你可能应我!” 李嬷嬷又是一怔,再点了点头。 琉璃看到,嘴角舒出一口气,无限柔和的目光望向自己鼓起的腹部。 “我能感觉到,我的孩子,还活着,我要把她们生下来。” 红妆等人闻言都是心中一酸,不敢接话。 琉璃的话音陡然一转,灼灼的看着红妆和李嬷嬷道:“可若是半个时辰之后,我还未能把孩子生下来,李嬷嬷,我要你你立即剖腹取子,你可能答应!” “娘娘!” 怎么也没想到琉璃居然是要她做这件事情,李嬷嬷不敢置信的看着琉璃,剖腹取子是旧例,可宫中多少妃嫔,事到临头的时候无一不是哀声乞求,求饶一命。只因为,子嗣向来是皇宠身份的保证,可若是命都没了,要子嗣来有何用。 李嬷嬷没有想到,宫中最得盛宠,皇上为了她可以连命都不要,根本不需要子嗣固宠的舞贵妃,居然会自己提出来剖腹取子,万般滋味,皆在心头。老眼中顿时滚出几颗浊泪。先前劝齐孤寞的坚决,眨眼间都不见了。 “娘娘,不可,不可啊,娘娘。” 红妆大惊失色,急忙劝阻。 “红妆,你知道,这个孩子,对江山,对我,对皇上,到底有多重要!” 琉璃神色坚决,迫人的眼神充满不可转圜的孤注一掷。红妆在这种眼神下,咽了声,只剩下呜呜的哭泣。 “李嬷嬷,你可能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大齐天下,答应本宫这个请求!” 李嬷嬷看到琉璃,眼前一阵恍惚,仿若那振翅的凤凰,自九天而来,涅槃之火,熊熊燃烧,焚尽一切黑暗脏污,唯剩下 不可侵犯的高贵。 李嬷嬷心有所动,磕了一个头,艰难又力度十足的道:“老奴谨遵娘娘旨意。” “好。” 琉璃放心的略微点了点头,感觉到腹部又一阵剧痛袭来,吸了一口气,强忍着看向红妆。 “红妆,你是我身边最信任之人,亦是皇上最信任之人,我要你答应我,若是今日到了最后,必要剖腹取子,你必得告诉皇上,一切乃是我心之所愿,他若知我懂我,就好好活下去,照顾皇子长大,否则黄泉之下,九幽之间,我必不见他!” “娘娘……” 红妆一声痛呼,泣不成声,如何能不知道,琉璃所说的这些,是担心她死之后,齐孤寞不肯再独自活下去。 此情此景,和当日惠娴皇后去世之前,如何相似!老天,为何,为何,红妆今生侍奉两主,都是痴心一片的良善之人,为何却天意不容,处处苛待! “红妆,答应我!” 琉璃感觉到腹部的痛越来越剧烈,她此时就像风雨中飘摇的小舟,随时都可能被这股剧痛变成的暴风骤雨倾覆。可是她不能认输,她好不容易从黑暗中醒来,她一定要把还做的事情,全部做完! “娘娘,奴婢答应您,奴婢誓死,也会做到您的嘱托,奴婢会照顾着皇子长大,会提醒皇上珍重身子,你的交代,奴婢都会做到!” “好,好!” 琉璃如释重负,绷紧的弦骤然松懈,痛便占据了全身,她抓紧身旁的锦被,汗水将整个人床帏都染得透湿。琉璃咬牙,挤出一句话。 “嬷嬷,接生!” 毒又如何,命又如何,就算是毒,也抵不过她对腹中骨肉的疼爱之心!她要拼一次,一定要拼一次! “是,娘娘。” 被琉璃的坚毅和果敢所打动,几个接生嬷嬷擦去眼泪,重新为琉璃接生,红妆握住琉璃的手,紧张的陪着,在间隙中为琉璃灌入几口参汤,心神不定的等待着三个去寻找解药的人速速归来! 承乾宫,深宫寂寥。 澜沧站在窗口,遥看着漪澜殿的方向,那边人声鼎沸,喧闹声,哭声甚至从西宫传到了这边,澜沧有些了悟,都说女子生产是个难关,舞贵妃的情景看来不大好,不知为何,澜沧心里有些发慌。 为什么如此,澜沧想不明白。舞贵妃得蒙盛宠,如果这次难产,对于她的主子洛贵妃应该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情,为何她却如此战战兢兢。 澜沧想不明白,耳边听到低低的歌声,她回过头,看到右手抱着如玉,左右正拿着一个锣鼓轻轻唱曲的洛璇,身子不禁一颤。 娘娘的神情,似乎越来越诡诈莫测了。 看到洛璇脸上如梦似幻的微笑神情,澜沧脑子里面,忽然想到昨日那一场点燃了大齐京城半边天空的大火。 落雁宫大火,都说端静公主被烧死在里面,皇上因为舞贵妃难产,并没有及时查探,似乎凉薄的连兄妹之前都忘了。这一场大火,看上去没有半分诡异之处,可是澜沧却分明记得,自己的主子,在昨夜,独立庭院之中,望着落雁宫那边,笑的得意万分的妖异神情。那么晚,娘娘怎么会一个人在院里,为什么落雁宫大火之后,立刻就传来舞贵妃临盆的消息,后来有事难产! 心里害怕,澜沧不敢再去想这些可怕的事情,强迫自己收回了思绪。 她不敢想,若是这些事情,真的与自己的主子有千丝万缕的瓜葛,那么皇上盛怒之下,她这个陪嫁入宫的宫婢,会有怎样的下场! 不寒而栗之间,澜沧抬脚,想要往洛璇身边靠一靠,问她是否要些吃食。 娘娘越来越难伺候,也只有她这个一直跟在身边的旧人,才能靠近一二,承乾宫其他的奴才们,早已经是心惊胆颤了。 第两百三十二章 双心 第两百三十二章双心 “娘娘,让奴婢来吧。” 澜沧想要接过洛璇手中的如玉,却被洛璇一个轻忽的眼神吓了回去,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呆呆的看着洛璇继续温声笑语跟怀里的如玉说话。 如玉被洛璇这么晃着,逗着,犯了困,渐渐睡着了。 洛璇抱着如玉,看到她甜甜的睡颜,笑了笑,走回内殿之中,把如玉放在了她的小床上,然后,又走了出来。 澜沧一直静静的跟着洛璇的动作,木偶一般,而洛璇就是那个牵着她绳子的人。看到洛璇的神色平静,无风无浪,从昨夜到今日,没有半句问过漪澜殿的情况,澜沧的心,更加往地下沉了沉。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双瞳里清晰的映出洛璇的动作,坐定,品茶,完成的极致优雅,毫无慌乱,澜沧觉得自己喉头里发紧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洛璇扭头,扫过澜沧肌肤上因紧张而起的褶皱,眼神凛冽,“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听出洛璇口里不悦的口吻,澜沧连忙打起精神,收起自己的胡思乱想,走到洛璇身边站定,小心翼翼的道:“娘娘,舞贵妃生产不顺,咱们要不要也去瞧瞧,皇上那里,也好交代” 澜沧说这个话,知道可能会触怒洛璇,但是她心中实在太慌乱,过多过重的猜测让她无力负荷。生怕洛璇真的跟琉璃难产的事情有牵扯,将整个承乾宫都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只能出言试探。再则,也是因为洛璇如今虽已失宠,品级上却和琉璃一样,琉璃难产,照理说,洛璇是该候在漪澜殿外的。 她的话说完,已经有准备洛璇会勃然大怒,甚至已经身子半侧,等待着洛璇极有可能泼过来的一杯热茶,哪知道,洛璇却云淡风清的一笑。 洛璇挥挥袖,猫儿眼中是飘忽,亦是不屑,她抬头看了看远方的飞凤屋檐,淡淡道:“去看什么,你以为此时去看了,皇上就会赏我赞我,说不定,还会把怒气弄到我身上。我们只要在这里好好呆着就行,不要再想其他的事情。” 澜沧万万没料到洛璇是如此态度,这话听上去像是已经死心,甘守承乾宫中,从此不问宫廷事。可是澜沧心中的凉意却更甚,她看着洛璇低头品茗,不想再谈的样子,只觉得头上已经悬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随时都准备砍下她的脑袋和她九族的性命。 浓重的担忧无法褪去,澜沧也不敢再问,心尚未放回去,外面的喧闹之声已经证实了她的预感和猜测。 两道寒风,伴随着宫外奴才们的惊吓之声以雷霆之势卷进来。澜沧被这阵风刮得遍体生寒,尚未仔细看看来人,已经被那森寒而又熟悉的话音震得双腿一软,跪在了洛璇的脚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娘娘果真是好好呆着了!” 苏远轩温雅的五官像是被刀削过,被冰冻过,遍布冰渣,他竭力控制自己想要一剑杀了面前这个女人的怒意,隐忍着站在殿中。 上官城璧未语,站在苏远轩的身边,双眼如电如刀,一袭黑衣,仿佛阴暗地府的勾魂使者。 洛璇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两个男子,心里咯噔一跳,面上却毫不显声色,放下手中的茶盏,姿容冷艳。 “苏世子和上官驸马大驾光临承乾宫,本宫原该扫榻相迎,不过这里乃是后宫,两位还是请了旨意再过来的好,否则我担不起外界的污名。” 洛璇眼瞳一转,轻轻笑道:“我不是舞贵妃,未有随时在宫中接见外男的权利,两位见谅了。” “洛璇。” 极轻极淡的一声唤,似不带任何情绪,更为有恨意。可是洛璇却被这一声唤的心脏都停了停,她看到上官城璧冷硬如同山石的脸上,桃花夭夭的笑意,灼灼其华,冷而生寒。 强撑着脸上的端荣整肃,不肯流露出半分怯意,“驸马,本宫再不济,也是皇贵妃的身份,你胆敢直呼我名字!” 上官城璧似是充耳不闻,慢慢走上前,直到到了洛璇身侧内外大殿交接的地方,才笑着停住脚步,他往内殿之中看了看,轻声笑语。 “洛璇,我问你,解药在哪里。” 洛璇又惊又怒,她想不明白,寸寸思之毒如此难见,早已失传,为何还有人能够看出来,为何他们竟能知道来她这里找解药! 而且,上官城璧和苏远轩,即使手中权大如山,难道就毫不顾忌人言,为何一个舞琉璃,一个已经嫁入深宫的妃子,不惜擅闯宫禁,自毁声名,就算他们不惧她这个已经失势的皇贵妃,难道也不害怕天下人对上官家和苏家的口诛笔伐!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洛璇心中恨恨,这些人,为何都把舞琉璃捧在手心,却没有半个人肯对她付出一分真心! “驸马说什么寸寸思,又说什么解药,本宫不懂!” “哦?” 上官城璧瞥了面色苍白又惊怒的洛璇一眼,笑出声,低低沉沉的笑声回荡在殿中,无限凉薄。 没有再说话,上官城璧抬脚,往内殿走去,向着一个方向,脚步极快。 洛璇见到上官城璧入往内殿,先是一怔,立刻明白过来,从座上一跃而起,急急的想要上前阻拦住上官城璧的脚步。却被另一道白色的身影拦住。 苏远轩足下一点,已经准确的挡在洛璇的面前,他的发冠有些凌乱,但依然有种绝俗出尘的风采,他凝视着面前因为怒气而五官狰狞的洛璇,岿然不动。淡淡吐出两个字,“解药。” 洛璇咬牙切切,“什么解药,舞琉璃中了毒,干我什么事,你们擅闯承乾宫,如此折辱于我,欺人太甚!” 本想继续痛骂下去的话语咽回了喉头,洛璇惊恐的看着一身黑衣的男子,面色沉凝的像是一汪死水,抱着一个红色的襁褓,从内殿之中走出。 “上官城璧,上官城璧,你想做什么,把如玉还给我,还给我。” 洛璇挥舞着双臂,急切的想要扑过去,上官城璧将视线从怀中的小女孩身上移开,看到被苏远轩远远阻隔开,仍在大力挣扎的洛璇,露出杀气沉沉的笑容。 洛璇努力挣扎,可是面前站着的苏远轩,像是一座山,她过不去,只是看着,心急如焚,她回过头,冲着站在原地不敢上前的宫人们大声怒骂。 “愣着干什么,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去把公主抱回来,快点,叫禁卫军进来把这两个乱臣贼子拿下。” 无人敢动,宫人们互相张望一眼,嗫嚅着站在原地,头埋的很低很低。 第两百三十三章 爱恨 第两百三十三章爱恨 “你们这是做什么,他们是驸马又如何,世子又如何,我是皇贵妃,那是公主,快动手!” 洛璇声嘶力竭的呼喊,却始终无人回应,她看着上官城璧干燥冰凉的手从如玉额头上慢慢抚摸而下,蛇一样滑动,直到停在如玉的脖子上,再也不动。 喉头瞬间收紧,仿佛看到那双大掌已经捏碎了孩子脆弱的喉骨,花一样粉嫩的孩子失去呼吸,像是碎步一样破败在她的面前。 “不。” 洛璇尖叫一声,双拳杂乱无章的打在面前拦着他的苏远轩身上,嘴里绝望而愤恨的咒骂。 “你们两个大胆的东西,那是公主,那是公主,本宫的女儿,还给我,还给我,禽兽不如,你们居然对孩子下手,禽兽不如,禽兽不如!” “砰。” 洛璇被面色渐渐不耐的苏远轩一掌挥出,打落墙角,苏远轩拭去身上的血迹,走到洛璇的身边,凝望着她,眼神里有从未有过的厌恶和恨。 “你骂我们禽兽不如,贵妃娘娘,我苏远轩这一生,自问无愧于天地,哪怕在这深宫中,为了所爱的女子苦苦挣扎,费心思量,却从不曾用孩子做要挟,若不是你太过心狠,先做出了禽兽不如的事情,我苏远轩绝不会行此之事!” 无视洛璇眼里的凶狠怨愤,苏远轩站起身,淡淡道:“现在,交出解药,则公主无碍!” 洛璇看了一眼仍旧被上官城璧抱在怀里的如玉,闭了闭眼,惨笑道:“本宫不知世子在说什么。[.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苏远轩见道洛璇仍旧不肯说实话,想到琉璃的境况,五内俱焚,再也忍不住,一脚踩在洛璇的手背上,冷冷道:“寸寸思的解药!” 洛璇额头上密布汗珠,看到苏远轩仿佛生吃她一般的神情,又看了看死气沉沉抱着如玉的上官城璧,剧烈的痛苦之下,大笑出声。 “好,好,好,舞琉璃,舞琉璃,老天护你,他们也护着你!我费尽心机,自以为兰若新已死,没想到这个世上,居然还有人识得寸寸思之毒!” 尖锐的话音停了停,洛璇看到苏远轩和上官城璧因为她的话,终有有所波动,再看了看四处面对她的处境噤若寒蝉的宫人,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一脸狠厉的神情。 “可惜,你们知道又如何,没有解药,舞琉璃那个贱人必死无疑,你们都护着她又如何,老天到底还是没有成全她,你们还是要来求我,想要解药,可以,等她死了再说,等那个贱人死了之后,我必然把解药烧到阴曹地府送给她!” “洛璇!” 苏远轩看着洛璇得意癫狂的笑容,怒火在心头烧的他疯狂的疼痛,想到在漪澜殿中听的琉璃的惨叫,想到琉璃的命悬一线,他紧了紧自己的拳头,更加用力的踩向洛璇的指关节,“把解药给我!” “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以二位的官高权重,以我洛家今时今日的衰败,想必杀了我,你们也不必费心担忧。” 死又如何,就算死,她也要拖那个女人,还要这些男人一起下十八重地府去! “哇……” 洛璇志得意满的笑容噶然止住,虐打的殿宇中,婴孩的哭声分外突兀,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洛璇抬头寻着哭声看过去,正好看到上官城璧那双大掌在幽冷的殿宇中带着死光,扣紧了如玉小小的脖子。 “不!”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不顾疼痛,正要上前抢夺如玉的她,止住了脚步,因为她清晰地看到,如玉的脸,被那双扼紧的大手,勒住了咽喉,本来红润的脸上已是一片青紫,细细的筋脉都已经透过稚嫩的皮肤,鼓出来,像是一条条毒虫,在如月的脸蛋上一耸一耸的攀爬着。 “不,不……” 洛璇不敢再上前,她跪在上官城璧的脚边,双臂使劲挥舞,泪雨纷纷。 “不,你不能这样做,如玉是公主,是公主,她是皇上的骨肉。” 洛璇真的怕了,如果说这么做的是苏远轩,乃至于齐孤寞,她都敢赌一赌,正如苏远轩自己所说,他这一生,无愧于天地,就算入朝之后行事狠厉,却绝不会拿孩子下手。而齐孤寞,心冷如铁,那也是他的亲生骨肉,所以就算此时情况不同以往,如玉落到苏远轩和齐孤寞二人之中的任何一人手中,她都敢耗一耗,赌一赌!可,偏偏抱着如玉,卡着如玉脖子的人,是上官城璧!这个一生游走在黑暗之中的男人,比妖魔更心狠手辣,更恐怖一百倍的男人!洛璇想到端静临走之前告诉她的真相,想到端静说的那些话,终于有了如坠冰窟的感觉。 “公主?” 上官城璧低头看着洛璇,对于公主二字,丝毫不以为意,手却收的更紧了。 苏远轩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上官城璧的一切动作,不发一言,直到洛璇几近崩溃的眼神落入眼中,他才缓步上前,嘴里依然是那两个字。 “解药!” 洛璇心里一动,却转眼又想到了过往在御花园中看到的那些花前月下,琴瑟和谐,看到了自己承乾宫从热闹到寥落的一路尘埃。内心滔天的恨再度涌上来,指甲抠入了血肉里面。 “不,你们不敢动如玉,她是皇上的女儿,你们不敢,不敢。” 她喃喃自语的安慰自己,却始终不肯说到正题上。苏远轩心中越来越急,抬头看了上官城璧一眼,示意他不可真的妄动把如玉掐死,否则他们手中就失去了唯一的筹码,洛璇已经被恨意控制了一切,她自己的性命早已是不在乎,要是连如玉都没有了,他们就真的那洛璇毫无办法了。 上官城璧瞳孔里散发过一道幽光,岂唇,似有话要说,却在此时,殿中又卷进了一道冷冷的风。 “是吗,若是朕呢,可能处置大齐的公主!” 冷冰冰的话语夹杂着彻骨的恨,满腹的急打在洛璇身上,听到这个多日不曾如此在近前的声音,洛璇先是一愣,然后抬头,讽刺的笑看着面前一身急切的齐孤寞。 “皇上,若不是为了舞贵妃讨解药,想必皇上再无可能进我承乾宫!” 再度亲见这张午夜梦回恨极的面孔,洛璇心里说不出的悲凉和怨恨。也曾床头鸳鸯缠绵,也曾镜中描眉添红,有了新人,她却就成了弃妇!就算是决心放下这个男人,可是怎抵得了那些经年累月的爱恨纠葛。而今,这个男人,再度来到自己的面前,竟然是要用他们共同的女儿来要挟她救另外一个女人的性命,好极,好极! 第两百三十四章 孤注一掷 第两百三十四章孤注一掷 “洛璇,不是朕不想再踏进承乾宫,而是,朕不想再看到你!”齐孤寞看着地上的洛璇,如同看到一个死人。曾经过往年少时微末的记忆,都随着这个女人现在所做的,以前所做的,灰飞烟灭。 这一句话,对于洛璇的震撼和打击无异于晴天霹雳,只因,不管她怎样努力的告诉自己,强调她绝不爱再爱面前的这个男人。可不爱和被抛弃,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极端。齐孤寞冰冷的言语激起了洛璇心里最猛烈的反扑意识。 “好,原来是我一直碍着皇上的眼,那就请皇上下令处死我吧!”洛璇咬牙切齿的道,锋利的眉烟里满是挑衅之意。 齐孤寞看到洛璇孤注一掷的面庞,却挤出一丝笑,“你知道朕,现在不会杀你。” 洛璇得意极了,点点头,看着齐孤寞即使不愿意承认,也无法掩藏的无奈,嗤笑道:“是啊,皇上杀了我这个无足轻重的皇贵妃,您另一位视若珍宝的倾城娘娘的性命,可就没有保障了。” “是。” 齐孤寞面色平静,似乎丝毫不为洛璇的挑衅所困然,只是坦言自己现在的软肋和无奈。 可是他越是不加以掩饰琉璃对于他的重要性,越是这样将自己的感情暴露在众人面前。洛璇就觉得那似一个个耳光,打在她的脸上,又脆又响,让她的脸,火辣辣的痛,痛过之后,还要在她的心里,钝刀子一样来来回回的割。 怒气冲天,洛璇用曾经含情妩媚的大眼死死的等着齐孤寞,想要诉尽她一生的哀怨。 齐孤寞静静的盯着这张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他记忆里会跟他一起摘山茶花的妹妹变得这样面目全非。时光交错,回到过去,清扬的死,琉璃的痛,让他万般后悔竟然招了一条毒蛇在身边。 “朕现在不会杀你,朕只会逼你,交出解药,然后,再处置你。” 齐孤寞用最平静的语调诉说自己跌打算,无风无浪,洛璇看到他这样平静,完全出乎意料,没有怒骂,没有雷霆手段,心被一根看不见得绳索收紧,逼到了喉头。 她瞪大的了眼,看着齐孤寞从自己的面前移开,金黄色的日光在他的背影下打下浓重的光影,直到那双手,坚定无比的伸在上官城璧的眼前,然后上官城璧只是轻轻的看了一眼,就毫无异议的将孩子送到了齐孤寞的手中。 洛璇紧张的心都快要跳出来,却又隐隐有几分不甘不愿,不想相信! “皇上,您想做什么,难道真想用自己的女儿来要挟我?” 真柔软。 抱到如玉的一瞬间,也许是父女连心,这个自从出生就只在他怀中停留过一次的女儿,这个他只见过寥寥数面的女儿,此刻停在他的手掌之中,就像是一朵还没有完全绽放开的花蕾,望着他,软软的笑。mianhuatang.info 齐孤寞轻轻抚摸着女儿嫩嫩的脸蛋,即使这是再不受期待而降生的孩子,也是他的骨血,他冷心冷清,却绝不是禽兽。因为心有她属,因为这个孩子的血脉太过复杂,他已经无法做好一个父皇该做的事情。现在却还要利用这个女儿,齐孤寞的心里,又说不出的自责和愧疚。 可是他没有办法,人的心,无能为力去控制,每一个人的心,就会自动的去分出亲疏远近,当爱一个人已经深入骨血,成为习惯,那么,即使为她牺牲了天地万物,即使明知道有些事情做了之后,会成为永永远的负担,成为一辈子挥之不去的梦靥,仍旧会毫不犹豫的去做。而此刻,他就是要这样去做一件事情。 齐孤寞慢慢抬起手,把大掌放到女儿的鼻上,也堵住了她还在吐出泡泡的嘴,他撇过眼,忍住眼里的一丝痛楚,看着洛璇,目光压抑而隐忍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和犹豫。 “洛璇,把解药拿出来。” 齐孤寞抱着如玉的手并没有举得很高,足以让洛璇清晰地看见他怀中的如玉因为憋气而慢慢发紫的脸,还有那些细碎的哭声,随着齐孤寞的指缝中渗透出来。 这一刻,洛璇是真的觉得自己心如死灰,他真的做了,居然真的做了,为了那个女人,不惜对自己亲生的骨肉下手。 “齐孤寞!” 从心底涌出来的恨意让洛璇不顾一切的吼出这个名字,什么大不敬,什么犯上。她已经被逼到这个地步,被这个痴情又绝情的男人弄到悬崖的边缘,她还管这些做什么。 “齐孤寞,齐孤寞,你不是人,你不是人,舞琉璃肚子里是你的孩子,如玉难道就不是,她不是未生出的胎儿,那是你已经满了周岁的女儿。”如果手中有把剑,洛璇知道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和面前这个男人同归于尽。 为什么,什么人都能这么做,为什么偏偏是他这么做! 感觉到底下呼吸的微弱,齐孤寞眼中痛楚越深,可是他没有办法,如玉是他身体一部分的血肉,而琉璃却是他的全部,一切所有的眷恋。 “朕知道,她是朕的女儿,但,也是你的女儿!” 齐孤寞眼中精光一闪,看着洛璇,冷如冰箭。 “今天这一切,是你一手造成的,就算朕逃不脱天地的惩罚,如玉到了地府,也会诅咒你这个母妃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砸在洛璇的耳中,轰然雷鸣,洛璇被这个事实砸在胸口,原本振振有词的脸孔突然变得无比萧索和黯然。转瞬间,却又恢复了癫狂。 “好,皇上,我做了这些事,本来就是该下地府的,而如玉,她的母妃犯了这等重罪,在这个宫中,已经无法生活下去,既然如此,不如随我一起死了干净。如此,就请皇上亲自动手吧。” 洛璇完全癫狂而什么都不在乎的言语让齐孤寞心中一惊,他此时担心的已经不是怀中的如玉能够支持多久,而是洛璇要是真的见到事情败露,连如玉都舍弃了,那么琉璃怎么办! “你,好狠的母妃,连自己的女儿都不顾了。” “皇上又何尝顾过这个女儿!” 针锋相对,这是真正的针锋相对。一时间,原本极有把握的苏远轩和齐孤寞,都不由得被洛璇的心狠震颤,心中也大为焦急。却又处于一种束手无策的境地。 他们不是没有更加狠辣的手段,可是拿来对付一个周岁的孩子,齐孤寞作为生父,办不到。苏远轩作为心底始终抱有一寸温润的男子,同样不能。他们可以下手,却不能折磨! 洛璇看着两个人的焦急无力,心中得意又悲凉,如玉,如玉,娘对不起你,娘实在是没有办法,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舞琉璃那个女人活下来,你活不了,娘也只能让她陪着咱们一起去死了,好歹,能让你这个狠心的父皇,痛不欲生! 第两百三十五章 只为情故 第两百三十五章只为情故 洛璇抬头,鬼魅一样的眼神从三人面前一一滑过,最后落到如玉青筋交错,尚未完全恢复的脸上,惨厉一笑,站起身,拖着长长的裙角,走向了内殿。 苏远轩三人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洛璇的脚步停在五光十色的梳妆台前,她打开盒子,拿出一枚顶端镶了一颗猫儿眼玉石的珠钗,轻轻一转玉石掉下来,凹进去的空隙里,一颗黑色的药碗出现在面前。 苏远轩离得最近,已经一把将药丸抢了过来。可是他的面色上有些踟蹰,齐孤寞知道他的意思,害怕这是假的解药。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 “是真的,洛璇做事,从来都会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皇上,臣妾是否该多谢皇上对我的了解。”洛璇讽刺的笑道。 不错,齐孤寞,真是足够了解她,她就是这样一种人,明明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情时,却又隐隐害怕承担那个后果。于是,每一次都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这是否也是注定她过去赢不了舞清扬,现在赢不了舞琉璃的原因。只因为,她不够她们果断而有担当! “琉璃!” 苏远轩如释重负,人正要飞身而出,洛璇下面的一句话却把他打落谷底。 “这解药需要一个药人!” 洛璇眉梢眼底有丝得意,看到三个男人骇然变色的样子,冷冷道:“皇上,寸寸思的解药,需要一个至阴之时出生的女子,服下解药,然后放尽她的心头血,喂食中毒者服下。解药臣妾已经交出来了,想必以皇上和世子驸马的厉害,要找一名至阴的女子,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洛璇的笑淬了毒,笑声更加尖利,“可惜,舞贵妃中毒已然八个时辰,只怕再有一个时辰找不到药人,就算是臣妾拿出解药,也无济于事了,到时候,皇上和世子驸马可不要怪责臣妾!” 静默,针落可闻。 三个人都不敢相信,想尽了办法,用尽了力气,才找到解药,却是这么一个结果,他们自负天下又如何。至阴女子要找到,不是不能,可要在一个时辰! “你是故意拖延时间是不是!” 苏远轩再也忍不住,走上前卡住洛璇的脖子,看着她气息恹恹,此时,他已经没有了任何顾忌,解药在手,这个女人没有再活下去的必要。可是琉璃,难道琉璃也要跟她一样消失在这个世上! 苏远轩痛彻心扉,双目血红的把洛璇摔了出去,不能,不能让这个女人这么容易就死了,她留有退路,留有退路,就是说她一定知道谁是至阴之人! “说,谁是至阴之人!” 苏远轩似是困兽,完全丢掉了他的优雅从容,看的周围的人都不寒而栗。(.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不知道。” 洛璇被苏远轩的掌力震得五脏肺腑都绞在一起,却依然带着笑,只是吐出这冷冰冰的三个字。 “说!” 苏远轩在手上再加了三分劲道,洛璇还是不肯说话。苏远轩要被这种状况给逼疯了,癫狂欲死的时候,内殿之中一堵墙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素衣垂发的女子。 她缓缓而出,带着从容不迫的笑意,立定在苏远轩的面前,望着他忧急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心痛的痕迹,然后微微弯身,行了个礼,淡淡道:“世子,瑞玲乃是至阴之时出生的女子,自请为舞贵妃担待药人重任。” “瑞玲,你出来做什么,我想法设法保住你的命,你……” 洛璇面上一片惊慌,气急,怒极。 瑞玲轻撇了洛璇一眼,目光坚定,“娘娘,您给舞贵妃下了寸寸思,又知道我是至阴之体,以赏花名义将我骗入承乾宫中软禁,真的是为我好吗。” 面对瑞玲坦荡的目光,洛璇语塞,低着头,片刻后又抬头,“你可知做了药人,是要放尽心头血,你活不了,你不是一直担心死在这个宫里吗,为何……” 瑞玲轻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温和的像是在吟一首最醉人的情诗,她看着面前的苏远轩,那眼中第一次对她流露出复杂的目光,而不像是平时一样,恍若陌生女子,心头就泛起无边无际的甜意。 淡淡的笑了笑,瑞玲对上苏远轩的眼,“只为情故,虽死不悔!” “你……” 苏远轩语带迟疑,眼里的狂乱收去之后,对于面前这个女子,生出一抹愧疚,他沉吟了片刻,终于拿手去抱住瑞林纤细的腰,温声细语,“我带你去漪澜殿,可好。” 即使心里清楚,瑞玲,这样一个好不容易出现在他眼前的药人他绝不可能放过,可是面对这样一个为了他而舍去生死的女孩,他真的无法用严厉的语气对待她。 瑞玲眼中蓄满泪水,却是幸福的,这是第一次,苏远轩这样的温柔的和她说话。就算下一刻会面临死亡,她也不害怕了。本来,她就是打定主意要赴死的,能够得到这样一个结果,实在是太好了,不是吗? 看到苏远轩抱着瑞玲转身要走,洛璇不甘心最后希望泯灭成空,大吼道:“你是个疯子,你居然要牺牲自己去救他爱的人!你疯了!” 瑞玲低头看了看腰间抱着他的手,温暖而干燥,坚定而有力,笑的甜美,她看着歇斯底里的洛璇,眼中隐有怜悯,“你说我疯子,那是因为,你这一生,永远不懂到底如何才是真正的爱一个人。” 话音刚落,苏远轩的身子就赫然一震,抱着瑞林的手再度紧了几分,他将瑞玲拦腰抱起,让瑞玲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上,然后飞身跃出,只留下一个流星一样的滑落的背影。 而一直未语的上官城璧,看了看孤寞手中的如玉后,一把抱过,冰凉的目光落在洛璇惊骇的脸上,满意的点了点头,同样追着苏远轩出去了。 而齐孤寞,他心中亦是担心,只是,他还需要做一个决定!只要解药到手,药人到手,琉璃那里就不需要担心,苏远轩和上官城璧身负落英宫医术,他们去了,他放心,可是洛璇,不能再留下任何后患,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已经受够了洛璇这个女人弄出来的风波!片刻都不能再等,只因为不知道下一刻,这条毒蛇又会吐出什么样的毒液! 洛璇凝望着上官城璧的消失的方向,或者说是如玉消失的方向。她自知大势已去,唯一能和他们拿来谈判的筹码都已经失去了,她的未来,注定是死路一条,也许,连死路都不会给她! 收回视线,洛璇看着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齐孤寞,幽幽道:“皇上想如何处置我。” 第两百二十六章 处置 第两百二十六章处置 千般言语,万般滋味,都在这一句话中,有时候,只是一句话,就足够揭开很多掩藏在深沉里面的来不及擦拭的尘埃了。 齐孤寞其实早已心急如焚的想奔回去看琉璃,他留下来,是迫不得已,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每一次,不管他们如何防备,洛璇似乎都能找到最敏锐的脆弱之处,然后快速的下手,让他们猝不及防。他必须要知道,到底洛璇还在琉璃身边埋了多少棋,否则,只要让洛璇稍微躲过,缓一口气,她必然就会宁可选择自残,也要让琉璃身边留下危机,而这,恰恰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告诉朕,琉璃这次中毒是为了什么!” 洛璇冷笑,瞳孔里的阴冷光华始终未散去,“皇上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懂,臣妾自知犯下死罪,皇上要杀要剐,臣妾认命就是了。” “认命!” 齐孤寞觉得自己听到了这个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个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为了自己的恨,屡屡对无辜者下手的人,屡屡漠视自己的女儿深受痛苦的人,居然说自己会认命。 “洛璇,你说朕心狠,你的心,比朕心狠一百倍。如玉是朕的女儿,朕不能像一个父亲一样疼爱她,可是朕却不会为了自己的恨,漠视她痛苦。” 洛璇轻蔑一笑,对齐孤寞的话不为所动,“皇上,如果臣妾没有记错,方才驸马爷吹响蛊笛的时候,您也只是在一旁看着。” 齐孤寞扫了地上的洛璇一眼,淡淡道:“朕,不得不为。”是的,他不得不为,为了琉璃和他们两个人未出世的孩子,他必须如此做!他一直清楚,人在什么时候,该有什么样的取舍,才不会让更多的后悔淹没自己。 “可是,蛊笛吹响的时候,朕一直在暗中为如玉输送内力,她绝不会有性命之忧!而你,那个时侯,并不知道朕所做的,却放心让上官城璧折磨了如玉这么久,我们之间,到底是谁禽兽不如!” 洛璇脸色苍白,被齐孤寞的话语弄得心虚,然而隐隐却又有一丝的欣喜,也好,至少知道如玉在他父皇心目之中,还是有一丝地位的,将来,独自在这个深宫中存活的时候,不至于完全无依无靠。天子的眷恋,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已经知道太过清楚了。 “不过,你的真面目,朕早已知道,所以,朕不在乎,朕要知道的是,你到底是让谁下的毒!”齐孤寞面色冷厉,逼前一步。 洛璇不为所动,浅笑盼兮道:“若是臣妾不说呢,事到如今,臣妾已经知道皇上不可能对如玉真正下手,皇上以为,还有什么可以真正要挟我的。” “要挟?” 齐孤寞脸上浮现出嘲讽之意,“你不说,以为朕真的就查不出来,只不过,朕现在不想再去废这个功夫,还有,端静逃去了哪里,怎么走的,你最好都实话说出来,也许,朕可以让你有个坟地埋葬!” “哈!” 洛璇睁圆了眼,凄厉的大笑,“原来,这就是皇上给的赏赐,连一条全尸都不愿意给我!” “不错。” “好,若是我还是不肯说呢!皇上待如何!” 人已经死了,心都已经丢了,那具腐朽的肉体,是被苍鹰吞噬,还是如何,又有什么要紧。但是,休想,休想让她告诉他自己所有的谋算,就算她死了,她也要他不得安稳!日日夜夜为了那个女人心境胆颤,她洛璇得不到的安稳平静,别人也休想得到! “那朕,只好将你容貌毁尽,割舌去耳,然后扔到最低贱的妓寨,也许几日之后,你就会叫人来告诉朕,你愿意说实话了!” 看到洛璇如此顽固,齐孤寞冷笑着将心里的打算说出来,面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玩笑之意,只有遍眼的酷寒。 “你……” 洛璇怕了,她不怕酷刑,不怕毁容,不怕割舌,不怕去耳,可是,从小受到的世家女子的教育,让她没办法忍受被扔到妓院,去承受千万个男子的肮脏腐朽的身体,那是比生不如死还要惨痛的酷刑!那是让她从躯体到尊严的绝灭! 当洛璇仔细的凝望齐孤寞的眼,看到里面的认真之意时,想起了端静跟自己说过的话,那些她不能理解的,一个男人能做出的最疯狂的事情,而今,居然有一个男人,要为了同一个女人再做一次,而且更狠十倍,而且,这个男人,还是皇上! “你们都疯了,都疯了,你们都是一样的,一样的!” 齐孤寞皱眉,听见洛璇喃喃自语的呼喊,问道:“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皇上,我在说你和上官城璧都是疯子,上官城璧为了舞琉璃那个贱人,就因为端静安排人送了一个装了蝶金香的香囊进宫,他就安排人冒充自己跟端静圆房,用了同样的蝶金香,用了分量更足的金丝芙蓉香,让端静受孕,然后产下双头子。而你,为了那个贱女人,居然要将自己的皇妃送到妓院,你们都疯了!” “你说什么!” 暴怒而起的齐孤寞一把攥紧了洛璇的脖子,浑身上下都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是舞琉璃那个贱人运气好,居然被上官城璧看破了,功亏一篑,否则,就该是她产下双头子,我又何必铤而走险,走碧玉这最后的一步棋!” 洛璇对于齐孤寞的怒气仿若未觉,只是将自己的想法无续杂乱的说出来,面对胸腔里越来越沉闷的感觉,她反而有种快感,就这样死了好,死了吧,她绝对不要去经受那种命运,绝对,绝对不要去妓院,她是高高在上的世族嫡女,是大齐尊贵的皇妃,她一生都该站在人们仰望的地方。就算她无法获得更多的尊荣,也休想让她被人唾骂鄙夷。就在洛璇快昏过去的时候,齐孤寞猛地松手,他看见洛璇倒在地上猛烈地咳嗽,眼中满是厌弃,更有说不尽的怒火,对洛璇的,对端静的,也对自己的! 他居然没有发现,没有发现这个计谋。原来,什么怜悯,什么骨肉之情,都是错误。端静是自食其果,他却要去同情这个试图谋害琉璃和他们孩子的妹妹!甚至将她接回宫中!而碧玉,他明明发现了她的差错之处,他却给予自己过高的骄傲和自信,是他疏忽了! 齐孤寞从脚底到心都是一片冰冷和后怕,若是没有上官城璧,那么,琉璃该如何,就算他能瞒尽天下人,就算能堵住朝臣的嘴,可是琉璃,面对自己十月怀胎的骨肉,会变成怎么样。齐孤寞简直不敢去想!用力把这个可怕想法甩出脑海后,齐孤寞强迫冷静的心再度看向地上的洛璇。 良久,他的脸上,笑意渗透出来,他扬扬手,立刻就有暗卫送宫外进来。 “参见皇上。” 齐孤寞的目光梭巡过这个他曾经忍着无限的压力和恶心踏入的殿宇,目中阴沉如水。 “承乾宫中之人,杖……”齐孤寞忽然停住话,想到琉璃,想到即将出生的孩子所遭遇的这一切,决定做一次仁慈的王者,为琉璃和孩子求个善缘。惟愿他们今后,能够平安喜乐。想到宫中之人都不识字,于是齐孤寞淡淡改了口道:“服哑药,发配浣衣局。” 话音一落,就有无数宫人软下身子,掩面而泣。他们今日听到皇室秘辛,本来就没打算活下去。没想到,皇上居然开恩,把杖毙改为了服食哑药,只是不能说话,只是发配去相对艰难的浣衣局,但是能够保下一条性命。就已经足够,虽说浣衣局中人不能放出宫,可是如果宫中逢了大喜,一个恩典,上下打点一番,他们还是能有一条生路的。 这样一想,无数人喜极而泣,跪地谢恩。 暗卫领了命,领人出去,却又被齐孤寞叫住。 齐孤寞眼神冰冷,看了眼双腿打颤的澜沧,嘴角蕴含锋利,“这个宫女留下,查清她的底细,然后,满门抄斩!” 澜沧本以为死里逃生,却转瞬间跌落地狱,泪水汹涌滚出,拼命地磕头求情。 齐孤寞心冷如铁,眉梢都不曾抬,“你让朕饶了你,你这么多年跟在你主子身边的时候,可曾想过那些人!” 澜沧身子一冷,不再说话,目光茫然,她想到了那些她丢入枯井之中,套入白绫里面的那些面孔,是啊,那个时侯,有没有手下留情呢。 “你跟在她身边太久,连你的家人都已经涉足其中,朕绝不会姑息养奸!要怨,怨你的主子!” 齐孤寞把话说尽,把话说完,看着澜沧一副认命的样子,淡淡一笑,果然下一刻,就听见了澜沧无力的声音。 “皇上,奴婢有事禀告,只求皇上能留我家一根根苗,奴婢感激不尽。” 齐孤寞本就有意从澜沧口中套话,可是他不想直接问,怕问出一些谎言,或者不尽不实。那是他不愿意的。身为君王,自有驾驭之道。将一个人打入深渊的时候,再给她一丝希望,才是最好的控制方法。 “说。” 澜沧看了一眼洛璇,目中也生出了恨意,这些年,她为了这个女人做了这么多,到最后,落到这样一个下场,她早就劝过她,是她不肯听,从来就时她们这些人为蝼蚁,既然如此,也怨不得她背主。这一生,她总要为自己活一次! “启禀皇上,洛贵妃手中有凤令,昨夜落雁宫大火,洛贵妃曾漏液离开承乾宫,天亮方回,奴婢怀疑,洛贵妃私自放走了端静公主,再令人火烧落雁宫,掩盖行迹。” “凤令。”齐孤寞的眉头挑了挑,却不为所动,继续道:“这不足以换你家子嗣的性命。” 澜沧错愕,咬了咬牙,“奴婢略识文字,曾见娘娘在案上写信,信中有安南两字!” “安南!” 齐孤寞豁然一动,一些早已经蒙尘的记忆回复转来,赫然间,所有的一切都联系了起来!然而,整理出一个完整的思绪,他的心,却更加深恨洛璇,深恨端静! 这两个人,一个是大齐的公主,一个是大齐的皇妃,却为了一己私欲,不惜联络安南贼邦,置天下万民于不顾!然而,最让齐孤寞痛心的还是端静。难道,他一手教养出来的妹妹,就是这样一个祸国殃民的女子吗! 可是,齐孤寞将所有难言的情绪都咽了下去,他清冷的点了点头,对着满脸期盼的澜沧道:“你的要求,朕应了。” 澜沧如释重负,叩谢恩典,随着暗卫走了出去,临去之前,最后看了一眼无力倒地,却依旧恨恨盯着她的洛璇。 是在埋怨她出卖,还是背主,都好,反正她也是要死的人了,她这一生,没有什么对不起这个小姐的。反倒是小姐您…… 澜沧在心里冷冷的笑了笑,黄泉地府,奴婢一家等着您! 诺大的承乾宫,转眼间空空荡荡,洛璇所望,已然成空,又先后被上官城璧,苏远轩,齐孤寞重击,早已是如同破败的棉絮一样软在地上,可是被蓬乱的发丝覆盖的眉烟,依旧写满了永远也无法洗尽的恨意。 齐孤寞对于她的目光,不以为然,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看她挣扎,看她寥落,直到终于再也不想看见的时候,外面传来易坤带着哽咽的大喊声和杂乱的跑步声。 齐孤寞心中一动,已经冲出外殿,正好碰上气喘吁吁的易坤,用手扶在门边,连行礼都来不及,看到齐孤寞,就满眼放光的跪在地上,道:“奴才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给皇上生了一龙一凤!” “娘娘可有事。”这是此刻齐孤寞最关心的问题。 “请皇上放心,娘娘平安无事。” 听到了这个答案,齐孤寞才想到易坤方才报喜的话。 “一龙一凤,一龙一凤。” 琉璃给他生的孩子,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在经历这么多磨难之后,还能顺利降生,而且还是一儿一女。刹那间,齐孤寞想要放纵自己哭出声,然而又觉得这是大喜的事情,不能冲了喜气。 于是巨大的喜悦向齐孤寞袭来的时候,他只能欢喜的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种充满整个胸口的喜悦感觉。 “琉璃,琉璃,孩子,孩子。” 易坤看到齐孤寞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放,开怀的同时,眼里又晕湿一片,这两个孩子来的太不容易!若不是娘娘撑得住,若不是世子和驸马及时赶回来,阻止了剖腹产子的举动,只怕眼下的欢喜都早已成为泡影,整个皇宫,都会满是哭声。难怪,皇上这样高兴。 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易坤上前道:“皇上,快回去看看娘娘和小皇子小公主吧。” “对,对,我应该立刻回去,琉璃,琉璃在等我,她怕疼,朕答应要陪着她的。” 齐孤寞此时方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该做些什么。急急的点头,却在踏出殿门的时候,想到了内殿中的洛璇。充盈笑意的眼底,飞速的掠过一丝冰寒。 “找个人,把她送到龙窟去!” 易坤心里一寒,顺着齐孤寞的看过去,当然明白齐孤寞所指的人是谁,点了点头。只是龙窟,万蛇聚集的地方,那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居然要把洛贵妃扔到那种地方。看来舞贵妃这事,果然是和洛贵妃有关了。 易坤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点头遵旨。 齐孤寞交代完事情,再也忍不住,在皇宫里,纵身飞往了他的心已经赶过去的地方。 而内殿的洛璇,在听到易坤的声音时,强撑住身子,同样关注着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当听到那一龙一凤时,她血气翻涌,当听到娘娘无事时,她已是怨天恨地! 为什么,为什么拖了这么久,舞琉璃却没事,不仅没死,上天还给了她一对龙凤胎!老天爷,实在太不公平。 然而,最叫她胆寒的是龙窟,她不要去呗万蛇吞噬,被万蛇吞噬的人,连魂魄都不能有,那是比挫骨扬灰更狠厉的惩罚。她要留下自己的怨气,留下自己的恨意,哪怕是画作一缕幽魂,她也要舞琉璃偿还欠她的债。 带着滔天的怨愤,洛璇强迫自己直起身子,她要自尽,一把尖刀,一瓶毒酒都可以! 可是她动不了,她知道梳妆台前,还有几瓶她按照兰家医术制下的毒药,但她拼尽了全力,也不能在地上前行一步。她看到了前面床帏上的白色长陵,徒然伸伸手后,亦是只能放弃。 她想要拔掉自己头上的凤钗,割断自己的喉咙,却连举起手的力气都不再有! 于是,她只能用双手撑起自己的身体,然后,用力的把头往地上撞击,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然而,她的力量太薄弱,最终,还是徒劳无功,她只能带着清醒的神智,一遍遍的朝着冰冷的地面撞去。 易坤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样的一幕,他知道洛璇是在做什么,也知道现在死了比被扔去龙窟好。可他是奴才,就算心有不忍,也绝不敢违背旨意。 他叫来两个小太监,架住还在往地上撞击的洛璇,却被洛璇抓住他的裤脚。 “你杀了我,现在杀了我,让我可以留下魂魄找那个贱人报仇,我的首饰就全是你的,我在宫外还有银两,易坤,杀了我,帮我!” 易坤低下头,看着满脸鲜血的洛璇,浑身冷汗,难怪皇上要用这种方法对付这个洛贵妃。要让她在龙窟受尽三月的啃噬,才肯让她去死,原来,洛贵妃即使到了这个地步,还在想着找舞贵妃报仇。 即使见惯了宫中女子的勾心斗角,满手血腥,易坤也不禁为洛璇这样的态度觉得骇然。用力推开洛璇,道:“还不把人带走,记着,皇上交待了,不能让人轻易死了,你们得时刻找人进去灌她点吃的!” 两个太监都是明白之人,知道这位曾经叱诧后宫的洛贵妃已经什么也不是,连忙应了,大力的拽住洛璇往外走。 洛璇拼命挣扎,放声咒骂,用指甲死死的扣住光滑可鉴的汉白玉地板。可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而无济于事的。她就这样一路被拖着前行,而地板上,顺着她走过的痕迹,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鲜艳美丽,就像是一朵朵绽放的血色花朵,又像是地府里面,那接引亡魂的使者。 易坤耳中听到洛璇的那些叫声,目送她离去后,用力抖了抖身子,叫来内务府的人,在无数宫中人关注的目光下,令人合上了承乾宫的大门。 当这扇曾代表宫中无限风光,代表了洛家这个累世阀门数代后宫地位的大门缓缓合上的时候,也代表了一位皇贵妃的陨落,更告诉了人们,这个深宫里,又一位失败的女子退出了人们的视线。 门锁落下,宫人们无限唏嘘的目光里有感叹,亦有别样的野心渗透其中。易坤目睹着这一切,有深深地无奈。 宫中的女子,总是争斗不休,似乎这就是她们生命的全部意义。可惜,皇上只有一个,这些宫女们的眼神,他见得太多了。都存了野心,存了妄想。尤其这一切,是在现在这位皇上身上,简直就是找死。 可他能说什么呢,舞贵妃宫中的碧玉,舞娘娘一手栽培起来的人,从最低等的宫女,到堪比大齐贵族女子的生活,尊荣体面,无一不给,到头来,却养出了这么一个祸患。竟然趁着舞娘娘临盆在即的时候,引诱皇上。而且,据方才来报的小太监的说辞,似乎碧玉还是给舞娘娘下毒之人,以皇上对娘娘的宠爱,还不知道会有怎样一个结果。只怕,比洛贵妃的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以舞娘娘的仁善,只怕,心中亦会难受许久。 看不穿,看不穿啊,这些人都被地位刺激的心智失神了,看不到底下掩埋的累累尸骨。易坤甩了甩尘拂,将一应宫娥们的颜色都收入眼底,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天祈洛氏,累世阀门,外戚亲贵,世出三后七贵妃二十一嫔。景安六年,洛氏皇贵妃,以犯上,忤逆,善嫉,牀害皇子罪名剥除封号,处以枭首之刑。帝震怒,下旨洛家子孙三代不得入朝为官,凡洛氏女,不在秀女列,不得入宫侍奉君王。洛贵妃所出女,如玉公主,更改皇家玉牒,为倾城皇贵妃女,此事牵连甚巨。而洛贵妃贬黜之日,倾城皇贵妃诞龙子凤女,天下同喜。世人以一生一死称之,则史称生死之乱。——天祈本纪。景安册” 第两百二十七章 温情 第两百二十七章温情 “参见皇上。” 夏日的漪澜殿,本该是清幽爽净的,却因为琉璃刚刚经历的生产,都裹上了一层浓浓的奶香。齐孤寞下朝完毕,走到这里的时候,最先窜入鼻尖的,就是这样一阵甜腻到肺腑的香味。 齐孤寞点点头,对于身边宫人的行礼恍若未觉,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想要早点看到让他魂牵梦萦的那个人。唯有看到她在眼前,唯有真实的触摸到她柔腻的躯体,他才能感觉到,琉璃是真正存在的,在他怀里,而不是,仅仅留下一个苍白的印象,在他心中。 掀开珠帘,面前是一副安然纯美到极致的画面,和他想象中无数次的家和宁静一样,长发披肩的女子,带着睡后的安宁淡雅,柔情的拍着小床上的三个孩子,手中的折扇为孩子们送着凉爽适宜的风,充满温暖气息的小调洋溢在屋子里面。 微风下,床上略大一点的如玉睁开了眼睛,似乎并不想睡觉休息,嘟着嘴,咬了胖胖的手指头,眼珠在明亮的大眼中滴溜溜打转。琉璃伸出手,把如玉的手指头拿出来,如玉似乎不高兴了,扁了嘴,想要哭,琉璃就轻轻的拍着她,如玉觉得高兴了些,跟琉璃依依呀呀的叫了起来,偶尔吐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字句。 如玉一叫,旁边刚满月的两个孩子都被惊醒,跟着呜呜叫了起来,本来安静的漪澜殿刹那间满是孩子稚嫩的声音,而琉璃,也有些手忙脚乱,可是,依然没有叫人进入内殿之中,只是固执的坚持着自己去哄慰孩子。 齐孤寞在外面站了许久,一直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心里流淌过一道暖流,脸上是不自禁的笑意。直到看见琉璃拍了这个,就哄不了那个,终于轻笑出声,抬脚走了过去,大手一把抱起两个小小的孩子,左右摇晃着,看着琉璃轻笑。 “宫里这么多嬷嬷奴才,你偏要自己带着他们,现在可知道忙了。” 琉璃见到齐孤寞调侃的笑,一边努力跟扑到她怀中扯着她头发的如玉奋斗,一面抱怨。 “你明知道我忙不过来,还站在外面看了那么久!” 齐孤寞哈哈大笑,在看到琉璃脸上因为生了孩子后更加明显的成熟风韵后,心神一荡,忍不住凑过去,轻轻在琉璃脸上啄了一下。 “你知道我站在那儿,还不叫我。” 琉璃在孩子面前被齐孤寞一吻,脸上染起层层叠叠的红晕,低下头,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如玉,没有再说话。冷不防的时候,正在四处学人动作的如玉,也啪的一声,在琉璃脸上留下了一个湿漉漉的口水印子。嘴巴里还嘟嘟囔囔的喊。“父皇,亲,如玉,亲。” 琉璃一下子感觉整张脸都烧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齐孤寞,而齐孤寞,反而是得意的抱紧怀中的两个孩子,在如玉的脸上也亲了一下。父女两,都开心极了。 “寞,你。” 琉璃想要跺脚生气,却看到齐孤寞眼神暧昧的望着她,就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只是那样抱着如玉,坐在床边。 齐孤寞凝视着琉璃,心里说不尽的满足畅快,这张脸,这抹羞,是他心头最美的一颗朱砂痣,刻到骨血里面,朱砂在,他的血,就是红的,就是暖的,若是没有了琉璃,他的一生,哪怕是遵守了那一日琉璃交托给红妆的话,也不过是具行尸走肉,又怎会有今日的快乐和满足。 想到当日那场惊心动魄,齐孤寞依旧忍不住后怕,午夜梦回,他无数次惊醒。只要想到他差点失去,就再也不想去品味这种痛苦。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那样害怕失去的恐惧已经镌刻在脑海之中,他只能不断的回想着苏远轩后来告诉他的那些话。 说他们感到的时候,李嬷嬷已经准备好了剖腹的器具,说琉璃带着坚持,倔强的要为他留下血脉,说琉璃已经留了话,要红妆转告他好好活着,还说,要是他活不下去,那么,他们黄泉碧落,永生永世,都不能再见! 齐孤寞的心一下子抽紧,看着琉璃的眼光,从温情脉脉转为狂野而充满欲望。琉璃尚未明白这种转变从何而来,齐孤寞已经沙哑着嗓音叫人进来把三个孩子都抱了出去。内殿之中,转眼,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寞。” 琉璃看着齐孤寞的目光,觉得有些不同于以往,下意识的有些想要退避,她不明白,怎么好好地,就变成了这样。 齐孤寞牵起笑容,眼神迷离,眼底的爱恋一圈圈荡漾开去,他缓缓靠近琉璃,一点点移动自己的位置,做到琉璃的身边,大掌开始在琉璃的身体上,游离抚摸。 掌下触手温润,夏日炎炎,琉璃身上只着了薄薄的一层锦缎和纱衣,齐孤寞带着点汗渍的掌心从琉璃散发着热气的脸上一路向下,在颈项的时候,齐孤寞的眼睛迸发出强烈的光芒,一把撕开了琉璃的衣衫。 “寞。” 琉璃一声惊呼,却没有引起齐孤寞怜香惜玉的心情,反而更增加了他势在必得的决心。 将琉璃重重的压倒在床榻之上,齐孤寞开始疯狂的撕扯琉璃的衣衫,直到让琉璃如同初生婴儿一般以最原始的姿态展现在自己的面前,齐孤寞才开始微微抬起自己的身子,眼里有淡淡的痛苦和浓烈的欲望,深深的看着身下的琉璃。 他的手,一遍遍摩挲着琉璃的脸,额头上冒着因压抑欲望而生出的汗珠,薄微的唇里,一次次的喊着那个让他此生,永生,都无法遗忘的名字,爱到骨髓的名字。 “琉璃,琉璃,我的琉璃。” 看到齐孤寞如此反正的表现,品味出他眼底那层迷蒙和痛楚,琉璃终于明白,那场难产,徘徊在生死关头的人,不止是她,还有身上的这个男人。只是,她差点死去的,是自己的肉体,而寞,差点毁灭的,是他的心。所以,他这么痛苦,急切的需要一个证明来感知自己的存在。而在经历了一个月之后的等待,寞再也忍不住,想要要她,进入她身体的欲望了。这是男人的本能,也是一个困于噩梦中男子需要清醒的方式。 第两百二十七章 妖娆(上) 第两百二十七章妖娆(上) 琉璃的心,刹那间酸气翻滚,原本还有些抗拒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她主动将唇贴了上去,吸允着齐孤寞的唇瓣,含糊的低语,“寞,寞,我在这,我在这。(.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齐孤寞本来就燎原的欲火在琉璃主动地刺激下,不可抑制的烧遍全身,他只是愣了一个眨眼的时间,就迅猛的压上去,重重的咬着撕扯着琉璃的鲜艳的唇。那上面仿佛是涂了时间最甜美的毒药,叫他欲罢不能。 滚热的大掌在琉璃的身上不停地抚摸,急切又温情。 “寞。mianhuatang.info” 琉璃被齐孤寞大力的动作弄得浑身发软,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意流淌在心里,仿佛是希望齐孤寞再用力一点,将她揉碎到身体里面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琉璃的破碎呻吟落在齐孤寞耳中,只是更加催促他澎湃的欲望,他明亮的眼睛变得灼热如火,如同暗夜中闪烁的星辰,他轻声低吟:“琉璃,琉璃,琉璃……” 如大提琴般沉哑的声音,充满雄性味道的体气,这样暧昧又充满蛊惑的味道……琉璃的情欲被完全唤醒。她全身颤粟着,身子发软。 齐孤寞另一只原本放在琉璃的身下手急切地抚上了琉璃的腰肢,略一用力,把琉璃抱在了怀里,同时,齐孤寞急切的脱去了自己的衣衫,两个人的身体,顿时毫无隔阂的贴在一起。 手上盈盈一握的腰肢,腻如凝脂的肌肤让齐孤寞爱不释手。低头把脸埋在了琉璃的青丝间,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在琉璃的双腿间不住的滑动。 琉璃能清晰地感觉到齐孤寞修长的手指,以及温柔揉捏她的力道。 琉璃的身体开始燥热。 齐孤寞闭着眼睛埋首在琉璃的发间,鼻子里幽幽暗香传来,他的身体象着了火,下身紧绷的发疼,他开始捧起琉璃的脸,疯狂的亲吻。眼角地余光同时看见了琉璃因削瘦而明显凸起的精致锁骨。齐孤寞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他低低的咆哮一声,放开已经被他蹂躏到肿胀的红唇,重重的吻上锁骨…… 不算温柔的力道让全身虚弱的琉璃整个人都陷入了绵软的被褥里面,青丝瀑布,华彩罗纱,这样极致妖娆的琉璃,是齐孤寞从未见过的。他已经疯狂!唇瓣从琉璃的锁骨一路而上,细细密密的亲吻着,最后咬住了她的耳垂。 耳边是齐孤寞沉重的呼吸,鼻间是齐孤寞霸道的气息,腰间是他急切的抚摸……琉璃心底的躁热更浓,不住的发出了一连串浅浅的呻吟。 这声音立刻鼓励了齐孤寞,他动情的喊着琉璃的名字,抚在膝盖上的手抽了出来,握住了琉璃挺翘的胸部…… 因为生育了孩子的胸,有着丰满而温软的弧度,齐孤寞捏在手中,血液里浓重的想要疯狂发泄的情绪不受控制的倾斜而出,他重重的揉捏,死命的啃噬。 琉璃觉得有些疼,却没有伸出手去阻止,她咬着牙,忍住身上又痛又舒爽的感受,默默的承受着身上这个她挚爱的男人所给予她的一切。 感觉到琉璃的温顺,齐孤寞低喘着,艰难的从琉璃身上抬起身,看着她,眼神晶亮,浓重的呼吸打在琉璃的脸上,“琉璃,说你不会离开我。”^-^^-^ 第两百二十八章 妖娆(下) 第两百二十八章妖娆(下) 感觉到琉璃的温顺,齐孤寞低喘着,艰难的从琉璃身上抬起身,看着她,眼神晶亮,浓重的呼吸打在琉璃的脸上,“琉璃,说你不会离开我。” 琉璃脑海里面,此时已经是一片幻化的花海,她意识朦胧的抬头看着齐孤寞,不明所以。 “呵呵。” 齐孤寞低头轻笑,在她的脖子上重重的吸了一口,印上一朵绽放的梅花,舌尖诱惑的在琉璃唇上轻舔,“琉璃,说你不会离开我。” 琉璃眨眨眼,重复着齐孤寞的话。 “我不会离开你。[.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齐孤寞眼神黯沉,手用力的分开琉璃修长的双腿,指尖在推荐暧昧的按压,感觉到琉璃情不自禁的颤抖,喘息,他笑的更加醉人。 “琉璃,我的琉璃……别急,别急……”齐孤寞轻喃着,轻柔地在琉璃身下那极端敏感地方滑动,直到那颗珍珠娇娇颤颤着探出头来,直到琉璃的身体紧绷成了一道弓发出低低的吟哦声。直到泥泞不堪的花径流出的莹润的打湿了他的手指,齐孤寞怜爱地含着琉璃的唇,一手紧紧地握住她腰肢,一手细细地揉捏着珍珠,进入了她的身体。 刹那间,靡艳一片。 齐孤寞感觉到自己被琉璃紧紧的包裹着,血液里的本能促使他用力的往前冲撞,像是一匹野马在奔腾,琉璃较弱的身躯被齐孤寞强硬无比的控制住,逼迫她一次次放弃羞怯的迎上去,配合他的动作。 “寞,寞。” 琉璃的口中不断发出呻吟,让齐孤寞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他抱住琉璃的腰,使劲往自己的身体压过去,有一种声音在呼喊着他,用力一点,再用力一点,要把琉璃揉到骨血里面,再也没人能分开他们。 齐孤寞的动作一次次加快,琉璃感觉到自己仿佛被停放在云端,又像是在海上沉沉浮浮,只有身上这个男人,才是她全部的依靠。她伸出手,抱住齐孤寞的腰,以一种奉献的姿态,全身心的沉入这场欢爱里面。 就在琉璃觉得自己快要昏死过去的时候,齐孤寞终于喘息咆哮着,颤抖着倒在了她的身上。 琉璃终于能够慢慢的平复自己的呼吸,她的心脏还在激烈的跳动,重叠为一体的两人身上,汗水和欢爱过后的体液,混合在一起,空气里,全是浓郁的暧昧气息。 “琉璃。” 齐孤寞从激情中回复过来,看着琉璃满身的痕迹,怜惜的抚摸,他轻轻的喊了一声,发现琉璃眉宇中的疲惫,有些自责。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太过放纵了。可是,他的身体,他的心,在这一场放纵后,却逐渐从一月的恐惧中解脱出来,全是上下,都是说不尽的畅快淋漓。 “琉璃……” 轻轻的喟叹出声,齐孤寞叹息着抱起昏昏沉沉的小人儿,带着笑意往后面的温泉浴室而去。 按照旨意进来收拾的宫女,看到地上凌乱的衣物,嗅到空气里面的情欲气息,都不禁羞红了脸。^-^^-^ 第两百二十九章 如玉 第两百二十九章如玉 琉璃浸泡在温泉水之中,渐渐恢复过来,齐孤寞抱着琉璃,靠在池子的石阶上,满足的舒出一口气,笑看着怀中的琉璃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他湿漉漉的头发。 只是,不到一会儿,齐孤寞就看见琉璃的神色从娇羞转为神深思,再从深思转到凝重。齐孤寞隐隐猜到琉璃的心事,却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别的事情。 “如玉还听你的话么,要是觉得带着不便,就把她交给嬷嬷,可好?” 如玉也一直是齐孤寞这段时日的心结,一个月,虽然齐孤寞乐于看到宫中和乐的景象,可是他在也不想拿琉璃的安危去赌,甚至,他现在已经有点草木皆兵的味道了。 如果从小疼到大的嫡亲妹妹都能为自己心中的不甘和愤怒,置家国于不顾,如果亲生的母亲都能为了自己心中的恨意看着亲生骨肉受尽折磨,那么,这个宫里,他再也不要给予什么妄想,保护琉璃最重要。 以往求的太多,自负太甚,才会留下那么多的破绽,屡屡让琉璃处于危险之中,同样的错误他绝对不会再犯,所以,如玉,就成了他另一个夜不安枕的心结。 如玉是洛璇的女儿,性格上有多像她的母妃,齐孤寞甚至不敢去深思,而如玉长大之后,迟早会知道,她的亲生母妃是因为什么死的,如何死的。到时候,她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宫廷之中,是最难保守秘密的地方,齐孤寞不会以为自己能够将如玉瞒的彻底,也不能保证,如玉将来不会生出妄念,或者在他们防不胜防的时候,如玉这个孩子,就会蜕变成一条毒蛇,在他们最脆弱的地方咬上一口! 所以将如玉养在漪澜殿,不仅对琉璃是种危险,对两个刚出生的孩子,亦不是一件幸事。 可是,该把如玉送去哪里! 是交给宫廷之中其他的妃嫔养育,让她们从小就灌输如玉那些心狠手辣的观念,还是将如玉送出宫,交给宗亲贵臣,让她在屡屡被亲生父母利用之后,连该有的公主尊荣都得不到,那样,她的恨意,将来是不是会更加深重,而自己本来就有的愧疚之心,又要如何舒散。 齐孤寞心中沉甸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留,留不得,送,送不走。无法可留,无处可送。堂堂天子,居然没办法安置好自己的女儿,堂堂公主,居然无处容身。齐孤寞喉管里,都充满了苦涩的滋味。 琉璃猛然听到齐孤寞的这句话,抬头看着他,从开始的知道他在故意分散自己的注意,到后面的心疼,琉璃亦是难过的无以复加。 寞很痛苦吧。 她已经知道当日是如何为她讨来解药,作为唯一能要挟洛璇的利器,如玉这个小小的孩子,又吃了多少的苦。而寞,是如玉的父皇,却为了要救自己,忍着痛看着如玉受苦。那样的心情,那样产生的自责愧疚,寞必然很难承受。否则,她也不会在最初开始的时候,就主动提出把如玉接到漪澜殿来。 琉璃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一个圣人,无法不去恨洛璇对于姐姐的残骸,更无法原谅她企图设计陷害自己的骨肉。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恨里,琉璃依旧努力的告诉自己,恩怨分明,上一辈的纠葛已经蔓延到她们的身上,绝对不能再任其像瘟疫一样扩散下去。所以,她把如玉接了过来,为了寞,也为了自己的良知。 可是相处了一月,琉璃真的觉得如玉是个可爱的孩子,她已经从心里可以慢慢接受她的存在,哪怕,看到如玉那张神似洛璇的脸时,她还是会不可抑制的想到那些伤人的回忆。 “寞,如玉现在还小,她的母妃又是被废黜了的,你把她另行安置,谁会把她放在心上,你要把她交给别的妃嫔,谁又会真心待她。” 琉璃的话直击在齐孤寞的胸口,让他一滞,低下头,抚摸着琉璃的脸,目光里有丝脆弱。 “我也知道,可是琉璃,我真不想再冒险了,你不知道,你当时……若是他们两个晚来一步,你就要离开我,如果不是我太过自负,高估了自己,低看了别人,你也不会。” 齐孤寞的话音凌乱,他神情痛苦,像是承受不住回忆里的巨大打击。 琉璃反手抱紧了他,笑着喃喃道:“寞,不会了,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抱着我,你看,我在这里,对不对。” 齐孤寞用力搂住琉璃,低喃,“是啊,你在这里,你答应了我,再也不会离开的,不管为了什么原因,你今后都不可以再离开我。” 琉璃深知自己当初决定剖腹取子的决定让齐孤寞留下了骇然,对于他而言也是一种根深蒂固的痛楚,可当时那样的状况下,即使明知道会伤他甚深,她也无能为力的只能选择这么做。那是作为一个母亲的本能。 不过如玉…… 琉璃想了又想,对于未来如玉的动向,琉璃自知也根本没有把握,人的心,变化的太快,就算是碧玉,她像是照料一个妹妹一样的尽心,可最后还不是……何况是如玉,毕竟,她和洛璇,和洛家之间的纠葛,已经太深了。 澄澈的目光中,慢慢染上了黯然。然而,想了又想,琉璃还是无法看着一个周岁的孩子,孤孤单单的在这个深宫中存活,走向众多居心剖侧的人为她安排的路程。 琉璃吸了一口气,看着齐孤寞,诚恳道:“寞,把如玉养在漪澜殿吧,等她大一些,懂事以后,咱们就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然后看看她的表现,要是……” 琉璃目光中露出一丝痛楚,“要是今后看出她有其他的心思,我就做主,给她挑个老实的孩子,嫁到远离京城的地方。你说好不好。” “琉璃。” 齐孤寞喟叹一声,含上琉璃粉色的唇瓣,继而低语,“琉璃,我知道你是心疼如玉,可是,朕当初之所以对端静心软,就是因为从小到大把她当孩子一样养大的感情,你要亲手养大如玉,再把她送走,到时候,你会更痛苦的,何况,如玉养在漪澜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听别人告诉她的身世,她又在你身边,什么时候动手,我们根本猝不及防,不止是你,还有两个孩子,她没得手,我们心痛,孩子会难过,她得手,你我更会痛不欲生。还不如,早早的把她送走了吧。” “我……” 琉璃望着齐孤寞,眼底盈盈水波,可一想到自己能防备,孩子呢,天天玩在一起,长在一起的姐弟,要怎么办! 但是让她漠视如玉在别人手中再次充做棋子,琉璃想,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逃过良心的谴责。 “寞,咱们把如玉留在身边四年,那个时侯,如玉才五岁,不管如何,她都做不出什么事情来。然后把她送到落英宫去,姨母性情沉稳贞雅,天下无数人想入落英宫拜师,甚至皇家子都无缘入其内,这样,就算有心人再怎么巧舌如簧,也无法违背这个天下皆知的事实,说我们是把如玉驱逐出宫。至于其他的,让姨母想办法,慢慢给她讲,说不定,姨母有办法让她不会介意那些往事。” “这……” 齐孤寞脸上现出一抹迟疑,平心而乱,这是最好的设想。把如玉交到谁的手里,他都不免牵肠挂肚,问心有愧。可若是落英宫!诚如琉璃所言,苏扉心号称第一才女,琴诗书画,医术武艺,无不精通,落英宫千年盛誉,历史甚至比天祈建立的时间还要绵长,无数皇亲贵戚想要将后代子孙送入落英宫中教养,都无法实现愿望,落英宫出来的人,不管是谁都不敢小看!将如玉送到那里,既能让如玉有个安身之所,还不用担心有人议论纷纷,只会羡慕如玉的好运,只是…… 齐孤寞犹豫的看了琉璃一眼,叹道:“琉璃,让如玉前去落英宫,她学了一身本事,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本事越大,心越大,惹出来的风浪越大,洛璇若不是有了一本兰家的医术,后面又如何会打的他这个天子都措手不及! 琉璃听完齐孤寞的担心,轻笑着摇了摇头,“寞,你不知道,姨母看人是最准的,要是如玉到时候不能让姨母满意,她自然出不了落英宫。” 落英宫中有秘药,能使人忘记前尘往事和一身所学,要是如玉到时候真的忘不掉她本不该有的仇恨,琉璃深信,自己的姨母必定会妥善处理好的。 齐孤寞张了张嘴,本想问那为何明知会独独漏了一个上官城璧,却又想起在琉璃心中,上官城璧的分量,以及这中间可能掩藏的秘密,就把话收了回去。只是对于如玉的去向,终于点头表示答应了。 毕竟,如玉,是他的亲生血脉。 看到齐孤寞松口,琉璃欢喜的抱紧了他的脖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齐孤寞看到这笑,心就暖成一团,他的琉璃,永远是这么善良,哪怕是在洛璇做出了那些罪恶滔天的事情后,也没有丢弃她根植于骨血里面的纯真和仁慈。 第两百三十章 瑞玲 第两百三十章瑞玲 “娘娘,娘娘……” 齐孤寞的眉头皱起,难得的轻快时光,这些人为何就是不肯给他们片刻的的安宁,身在宫廷,竟然如此无奈! 琉璃抬手,附上齐孤寞的眉,细细抹平他脸上的怒火,淡淡道:“什么事。” 红妆站在外头,斟酌了一下,才略有几分焦急的道:“娘娘,瑞玲郡主她,她快不行了。” “什么!” 琉璃从水中猛然站起,婀娜身段看的齐孤寞眼睛一红,把琉璃拉入怀中,“慌什么。” 在琉璃清醒之后,已经知道她的性命,是耗尽了瑞玲的心头血换回来的。或者说瑞玲是救了他们母子三人的性命,而且,瑞玲当时已经被洛璇软禁,却自己站了出来。在这一点上,不管瑞玲以前做过些什么,琉璃想,自己都不能再去恨她。 可是琉璃也知道,在齐孤寞的心里,仍人深恨着瑞玲,对于瑞玲当初插手金丝芙蓉香的事情耿耿于怀。因此只答应叫宫中的御医尽力延续瑞玲的性命,但是,却绝不肯让琉璃再见她一面。 琉璃不知道该如何劝慰齐孤寞,他身为天子,哪怕是早年有过太多的身不由己,但是却从没有性命之危或者真正没有被人选择的被人胁迫的时候。他的为难,来自于江山社稷的平衡以及一时的忍气吞声。然而作为一个女子,从被迫接下圣旨入宫的开始,琉璃就太过清楚了解,这个世间上权利和地位的含义。 琉璃时常想,若是自己的姐姐舞清扬那个时侯也是正室嫡出,会不会真的就心甘情愿,完全任命的代替自己入宫。若是轩哥哥当初真的不顾一切的带她走,舞家和苏家真的就会因为宠爱他们而罔顾圣旨吗?虽然如今和齐孤寞琴瑟和鸣,但琉璃对于当初那种被迫的切肤之痛,始终记得清楚。如果,如果她没有爱上这个帝王,那么,她的一生,会不会同样活在怨愤之中,就算不像那些已经消失的女子一样汲汲于报复,又能有多心平气和的活在这个宫里。 而洛璇的无奈以及可悲,于自己最大的不同,不过一个是受皇命所迫,一个是受家族所迫罢了。 这不是一种心慈手软的虚伪同情,而是对于命运不公的真是感慨,瑞玲,瑞玲,琉璃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黯然之色。 用了这么多参药,到底,还是没能保住她的性命。是啊,连心头血都耗尽了的人,能够支撑了一个月,已经是一个奇迹了,也许,瑞玲的心中,还有什么未竟的心愿支撑着她走过去这段艰难的等死时光。 “寞,我一定要去见她一次!” 琉璃的脸上满是坚决,齐孤寞看着她不容置疑的神情,知道再也说服不了她,开始的时候,还能用生产完毕,要在内殿之中呆一个月来说服她,现在呢,若是他再阻拦,只怕琉璃会心中难过了。 瑞玲只不过是一个垂死的女子,见就见了吧,没必要为了无足轻重的她让琉璃难过。 “好,你去吧。” 琉璃欣悦齐孤寞的点头松开,急切的要站起来穿衣,却被齐孤寞一把抱住,到了床边。琉璃含羞的将头靠在齐孤寞额胸口,引起齐孤寞低低的笑声。地上,是一路湿淋淋的痕迹。 “一直都是别人服侍我,今日我这个皇上也来服侍你一回。” 齐孤寞将琉璃放在床上,细细的给琉璃套上一层一层的衣物,动作轻柔,近乎膜拜。 触手滑腻,齐孤寞本想多和琉璃温存一会儿,可是看到琉璃脸上明显心不在焉耳朵神情,只能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迅速的为琉璃打理妥帖,然后亲自将她送到了瑞玲所居的漪澜殿含烟阁。 “去吧。” 齐孤寞含笑伸出手,在琉璃轻轻的抚摸,“要是有什么事,就叫人来告诉我。” 琉璃点头,在一只脚踏入门口的时候,又转过身,哀求的看着齐孤寞,“寞,你把轩哥哥和城壁哥哥他们都传进外殿等候可好。” 齐孤寞一愣,继而面色复杂的看着琉璃,幽幽道:“你认为她想见他们?” 瑞玲对于苏远轩的感情他心里清楚,当初若不是为了苏远轩,也许瑞玲不会那么干脆利落的站出来。可是上官城璧,从暗卫回来的消息,上官城璧和瑞玲的关系一直不睦,琉璃怎会认为瑞玲在临死之前,想要见上官城璧一面。 琉璃摇摇头,目光中有些茫然和伤感,浅浅的流动。 “我不确定,也许她会想见,也许,不会吧。轩哥哥这个月每日都来,瑞玲从来没有见过他,可是城壁哥哥,一次都没来,瑞玲也没主动提起,但我心里总有种感觉,瑞玲,瑞玲可能会想见们其中一个的。”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琉璃说不出来,她只是在已经可以预见的瑞玲的前路伤感中,强烈的涌现出这种感觉。 “好吧,我这就传他们入宫。要是她提出来,你立刻叫红妆来前殿。” 琉璃得到保证,笑着点了点头,整理了衣衫,踏入殿中,虽然知道瑞玲已经气若游丝,含烟阁里面也全是亲信,齐孤寞依旧不敢放松,一个凌厉的眼神,冰影已经从旁边走了出来,跟在琉璃的身后,无声的隐藏在屋子里黑暗的角落里面。 含烟阁布置的很雅致,这是漪澜殿最暖和的一处院落,因为当初引温泉水入漪澜殿的时候,在这里挖掘了渠道,掩藏在含烟阁地下。所以含烟阁,就好像日日都烧了地龙一样。夏日的时候,自然不适合在这里居住,所以自初春开始,含烟阁就一直空置。 可是瑞玲因血气亏损,身子虚寒比当初的琉璃更甚,在御医的提议下,琉璃便将这里收拾出来,给瑞玲居住。希望能够对她残破不敢的身体起到一丝帮助,也许,能够有出现奇迹。 可惜…… 琉璃自踏入里屋起,就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眼里,不由得漫上哀婉。 到底还是没有什么作用,天意! 第两百三十一章 痴儿 第两百三十一章痴儿 “奴婢给娘娘请安。” 琉璃原本站在里屋门边,心怀感伤,看着宫女们换药,暖儿从外面端着参汤进来,见到琉璃,连忙跪了下去。 几个忙碌的宫女这才知道琉璃已然站在了屋里,都跪了下去,她们一跪下,被簇拥在中间躺在床上的瑞玲就出现在了琉璃的视野里面。 “这么瘦!” 这是琉璃见到瑞玲第一眼的惊呼,她没想到,不过一月,以前如同鲜花一样璀璨丰盈的少女已经变成这个样子。 脸上苍白,颧骨突起,俏丽的大眼也已经深深的凹陷,嘴唇因为干涩而泛起一层细碎的表皮。琉璃的视线移到瑞玲的手上,枯槁的手如竹枝,呈现出苍白的病态。琉璃的眼里,刹那间就泛起了强烈的酸意。 “娘娘。” 瑞玲早已感觉心里衰竭,身体里的力量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一刻,都在慢慢消失。但她还有心愿未了,而她的心愿,只有一个人能帮助她完成,那就是舞琉璃!她曾经恨之入骨,却又在最后选择了用命去救的女子。舞贵妃生产完毕,身子虚弱,她就只能等,总之,一定要等到,否则,她死不瞑目!还好,在她都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舞贵妃,终于来了…… “瑞玲见过……” 瑞玲用手撑起自己跌身体,不顾宫女的劝阻,艰难的给琉璃的请安,她的动作牵到胸口的伤势,话音还没落,人就已经气喘吁吁。 瑞玲见状,紧走几步,到了瑞玲的身边,亲自扶起她。 “你都成这样了,不必给我行礼了,伤势要紧。你……” 虽然明知结果,琉璃依旧挤出一个笑容,“你好好休息,会好的。” 瑞玲望着琉璃,看她细心的给她盖被,为她拂去额头的鬓发,目中迷离。 从没有如此近的看过这个他最爱的女子,原来,真的是倾国倾城,举世无双。就算明知自己做了许多错事,就算明知自己救她的命,可能是有所求,依旧眼里无尘,不染世俗的污秽。 这样的女子,才是他要的吧,不像是自己。 瑞玲的嘴角牵出浓重的苦笑,从小骄横不知世事,一身恶名,到了后来,又为了自保屡屡伤害别人,他那么高贵无双,有怎么爱上自己。 “娘娘,瑞玲自知已是樯橹之末,多蒙娘娘仁心,用宫中珍品吊着瑞玲的性命,瑞玲感激不尽。” 琉璃的手一颤,看到瑞玲的笑容从未有过的豁达恬然,心酸次第浓重。(.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为什么人总是要到了这个时侯,要到了最后的关头,才能真正的放开世俗樊笼的枷锁,又或者不是人们放不开,而是未到尽头,上天从来就不会给他们以选择的机会。 “你可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不能自欺,亦不能欺人,琉璃只能试图专开话题。 瑞玲淡淡一笑,望着琉璃赞许道:“娘娘聪慧,瑞玲确实有事相托。” 琉璃看出她目光中有几分不安和惶惑,主动握住瑞玲的手,温柔笑言,“你有什么事,告诉我,我帮你打点。” 瑞玲没想到琉璃居然什么话都还没有问,就已经许下承诺,内心更加自鄙。 扪心自问,要不是她后来一直居于下风,受到了过多过重的无奈的打击,她不会幡然醒悟。那么,如果今天躺在这里的人是面前这个舞贵妃,也许她不落井下石,已经是最好的状况,绝对不会如此新人坦荡。 此时,瑞玲终于明白,她和琉璃之间,从一开始的人性算起,就已经是彻彻底底的输家。原以为,她输的是时间,如果她也在幼年的时候,就认识了他,就青梅竹马的长大,那么,她未必会是失败的人。没想到,时间,从来就不是他选择的理由。 他愿意为了所爱身堕凡尘,能让他爱的女子,却必然是一身纯然! 终于了然,瑞玲凄清一笑,“娘娘,您就不怕我妄要诺言吗?” 琉璃看着瑞玲,眼里是坚定的信任,春水一样层层叠叠的铺展,“你会吗?” 瑞玲一怔,轻轻摇头,“现在的我,确实不会了。”以前的我,却是未必,只不过,以前的你我,也不能有机会像此刻这样,心平气和的对坐闲聊吗。你我的姓氏,就已经注定了那个越不去的鸿沟。 瑞玲苦笑着摇摇头,握紧琉璃的手,她感觉到身体里流失的力量越来越多,她的一只手,似乎已经触在了冥府的门上。 “娘娘,瑞玲知道昔日曾做过太多对不起您的事情,我不敢奢求您的原谅,更不敢提出非分只求,瑞玲只求您一件事情,在我死之后,让我大哥放过我娘!” 琉璃没想到瑞玲要求的居然是这一件事,“你娘自有上官大人照顾,你放心,我不会亏待她的,会请皇上为她赐封号,今后也会善加照拂。” “不,不,娘娘,您不明白,在这个世上,能让我娘日后生活无虞下去的人,只有我大哥,我大哥他……我大哥才是如今上官家真正的主事者。若无他的首肯和放手,我娘,必有性命之忧!” “瑞玲,城壁哥哥他,为什么要对付上官夫人?” 琉璃此时,真的有些不明所以,她知道才城壁哥哥如今在上官家的地位,也知道上官夫人和城璧哥哥关系不睦,可是瑞玲已经为了救她而死,怨也好,恨也好,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再对自己的嫡母下手。瑞玲耗尽心机,撑到这个时侯,居然就是为了这件事情。琉璃,真的不明白…… “娘娘,您真的不明白吗,我大哥爱你,已然疯魔。” 瑞玲的话,一字一顿打在琉璃的心头,让她刹那呆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娘娘,你可知道,我大哥容不得你受半点委屈,更容不得你有半点闪失,当初我在御花园冒犯了你,我大哥在众人面前为我求情,事后回家,却削去了我一根手指,警告我今后不得再对你有分毫冒犯。” 瑞玲苦笑一声,看着琉璃呆傻的样子,她本不想说这些事,更不想说出后面的那些话,本以为面前的这位舞贵妃都已清楚,可是现在看来,她的那个大哥,爱的太深,而舞贵妃身边的三个男人,瞒的太深,都没有告诉她关于这场难产全部的真相。所以自己要说出来,否则,舞贵妃永远不会知道她大哥爱她,业已成魔,不会相信,他不会放过任何伤害过她的人!这其中的一个人,就包括自己那一生可怜的娘亲。 “他为了你,能够对自己的妻子下手,安排人和公主圆房,用金丝芙蓉香和蝶金香使公主产下双头子,以此报复公主和洛贵妃对你的谋算,让她们自食其果。未妨洛贵妃对你下手,我大哥步步小心,在如玉身上种下子蛊,自己却服下了母蛊,就是为了能够在关键的时候辖制洛贵妃,若不是如此,洛贵妃怎肯交出解药。娘娘,我大哥太爱你,却一生注定求而不得。他的怨,他的恨,已经焚烧了他的理智,他知道我曾插手金丝芙蓉香一事,也知道这事,是我娘亲劝我做的,所以,他不会放过我娘的,我求你,看在我最后偿还了性命的份上,让我大哥手下留情。” 瑞玲紧紧抓住琉璃的手,哀哀恳求,然后此刻的琉璃,早已是心神溃散。她的脑海中,只是不断地回想着瑞玲说的那些话,那些她醒之后,被齐孤寞拆解出真相,支离破碎掉的话。 她被轻视,若以城壁哥哥断了亲妹妹一根手指,她曾经差点中毒,所以城壁哥哥为了她对端静下手,她的命,不止是瑞玲用性命换来的,不止是用寞对如玉的毕生愧疚换来的,也不止是轩哥哥用他半生的功力换来的,还有城壁哥哥,那个一直被她认为站在她对面的男子,用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楚换来。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居然没有人告诉她! 是为了不让她为难,还是为了不让她自责,或者,有其他的缘由。 琉璃不想,也不会去怀疑齐孤寞和苏远轩这两个对她极为重要男子的隐瞒里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琉璃知道,他们的沉默,必然是为了她好,更多的,恐怕是不想她面对那些阴暗的污秽。 可是现在,又该如何是好。 城壁哥哥,你站在看不见的地方为我遮挡风雨,却一个字都不肯辩解,你既然能够为了我不顾上官家人的颜面,也不顾端静所能带给你的利益。那么,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坚持守在上官家族,痛苦又执着的坚持下去,你到底,想要些什么,想做些什么! 琉璃的脑海之中一片纷乱,然而此时的瑞玲却没有时间再等她去理清那些思绪了。 “娘娘,瑞玲求您,答应我,保住我娘的性命,哪怕是让她到庙中,青灯古佛的度日也好,至少,她还能有活着看到我哥骨肉的那一日。” 琉璃低头,看到瑞玲殷殷祈求的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这中间发生了些什么,隐藏着什么,到了此时,琉璃已经决定,不再去想那些过往,哪怕今后再多荆棘,在城壁哥哥为她做了这么多之后,她都要努力的让他们的道路重叠到一起。 她不想,再怀揣着痛苦和心伤,走在彼此都不愿意的截然相反的道路上。她不祈求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男子能够成为知己,可至少,不要非得你死我活不可! “娘娘,娘娘,您答应我。” 瑞玲已如残烛,剧烈的咳嗽让琉璃不忍拒绝她最后的请求。 “我答应你,必然保住你娘的性命,让她得享天年。” 瑞玲死灰一片的眼里骤然绽出光芒,心里一直悬着的巨石也已经放下。脸上的焦急一旦不在,剩下的就是早已准备好的赴死的从容。 瑞玲深知,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人能让上官城璧改变主意,那个人,必定是琉璃无疑,而琉璃,和洛璇不同,和这宫中任何狡诈诡谲的女子都不同,她许下的承诺,必然会尽全力办到。 娘,女而一直让您夙夜担忧,从未有片刻放心,到如今,终于也能为您做点事了,女儿虽然只求了您的恩典,可舞贵妃答应的是让您安享晚年,所以哪怕他日上官家没落事败,您和哥哥,也会好好活下去的。 瑞玲眼前,浮现出一张总是慈和温柔的脸,脸上滑出一道深深的泪痕。 琉璃看到瑞玲脸上的光彩逐渐黯淡,心知她已到了最后的时候想,想到自己进来时对于齐孤寞的请求,琉璃心中一动,问道:“你,要见见轩哥哥吗?或者,见见城壁哥哥,你们毕竟是兄妹。” “兄妹。” 瑞玲的嘴中,满是苦涩,“我和大哥之间,除了那份血缘联系,什么都没有。他从未把我当过妹妹,而我,其实也一直未把他当过兄长一样尊敬。” 别说是上官城璧这位大哥,就算是同母的上官剑,和自己,又有几分亲情存在,在上官世家里面,最重的永远是权势和利益。 “至于他……” 瑞玲闭了闭眼,眼前浮现出那个总是出尘脱俗的男子,嘴角的笑似甜蜜,似哀伤,喃喃道:“相思相忘不相爱,如此,不如不见。” 见了又如何,那日他怀抱里的温暖已经足够她回忆下去,哪怕走到冰冷的幽冥地府,她也有勇气凭着这一点温暖支撑到转世轮回的地方。 她不贪心,不苛求,明知自己即使是舍了性命去换,在他心中,也只能藏在一个微不可见的角落里,可她爱的如此卑微,以至于一个角落已能让满心都是欢喜。所以,真的足够了。临别一见,只会让她妄生贪念,说不定就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样,又何苦,为难他,折辱自己。 “你……” 琉璃看着她,眼神复杂,她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样一份无疾而终的感情。只知道,世事终是悲局。 “娘娘,瑞玲如今,很幸福。” 眼帘缓缓合上,琉璃看着那一双曾经张扬的眉眼在自己面前,慢慢变得暗淡无光,终致死寂一片,不知道该如何述说此时的感受。 静默片刻,琉璃站起身,带着复杂的心情缓缓逗出殿外,她要去实现她的承诺,做她该做的事情。让瑞玲,这个一生被人操控,却在最后按照自己心意而活的女子,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 看到琉璃离去,冰影从角落里慢慢的走出来,攥紧手中的剑,她来到瑞玲的面前,目光停驻,打量许久,吐出一口浊气。 “你我二人,俱是痴儿!” 第两百三十二章 三年 第两百三十二章三年 三年 春光明媚。 琉璃坐在漪澜殿里,看着外面欢笑的三个孩子,脸上,全是幸福的笑容。她的眼睛,亮如宝石,澄澈纯粹,在这个深宫里,近乎是一个传奇。 “宸儿,不许欺负姐姐和妹妹。” 齐日宸听到琉璃的叫唤,不满的松开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姐如玉长公主把本来属于自己的火红色宝石拿到手里,转眼又给了他那个可恶的妹妹。 满脸泪水的掬心手里拿着红色宝石,立刻不哭了,用袖子擦掉泪珠,仰起头,朝着自己的哥哥露出得意的笑容。看的齐日宸想要扑上去把这个可恶的丫头给扑到地上,狠狠地打一顿屁股! 可是齐日宸也知道,他只能是想想而已,别看他是太子,可这个妹妹却是父皇真正的掌上明珠,心头珍宝。 宫中上上下下都知道,因为这个小丫头长的肖似母后,所以父皇格外疼宠,他今年已经入学,上书房的太傅教过,掬心二字意指掬在掌中,就这一点就可以知道父皇有多偏心。要是他真敢动这个丫头一根头发,父皇肯定不会绕过他! 齐日宸眼巴巴看着掬心拿着宝石满院子撒欢炫耀,心里真是难受。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父皇爱屋及乌,母后说要让着妹妹,威严的姐姐有事总是帮着她,舅舅有什么好东西,都先往那个丫头的屋子里搬,就连冷冰冰的姑父,看到这个丫头,也会笑逐颜开,说什么就应什么!只可怜他一个太子,爹不疼娘不爱的,好生可怜! 他不想要做哥哥了,想做弟弟啊! 琉璃含笑看着自己的儿子,天祈的太子一如既往的落在下风,苦着个脸自己走到一旁练剑,不去理会挑衅招惹他的掬心,忍不住摇头好笑。 总是这样,每一次宸儿和掬心闹起来,如玉就会在旁边帮着掬心,而掬心总是仗着所有人都疼她,欺负宸儿这个哥哥。不过,这一对龙凤兄妹,虽然平时爱吵爱闹,可是彼此有谁真的伤心难过,生病受伤的时候,就会体现出强烈的着急担忧的情绪。 想到上一次因为齐日宸的习武受伤,掬心几乎把整个演武堂给拆了,还去乾阳宫大闹了一场,让她那个天子父皇哄了整整七日,直到许诺再不会让她哥哥受伤之后才肯消停的事情,琉璃又是好笑,又是欣慰。 这样一对相亲相爱的孩子,日后应该不会走上寞和端静的路了,因为,他们的父皇和母后都是真心爱着他们的,绝不会利用,无论是为了什么。(.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至于如玉…… 琉璃看着耐心陪着掬心玩耍,细致周到的如玉,琉璃的心里,有掩饰不了的疼惜。 这个孩子,从小就很安静,她现在还那么小,不懂大人的纠葛,只是乖乖的带着弟弟和妹妹,特别懂事。自己也一直把她当做亲生骨肉。 可是养在身边越久,就越无法割舍,想到齐孤寞日前已经隐隐暗示的要把如玉提前送去落英宫的话,琉璃的心里,就说不出的不舍难受。 她知道寞是担心日久生变,拖下去,对她们都是一种痛苦,可是真的好痛,宛如要从她身体里面割下一块肉一般。 “皇后娘娘,只是内务府新呈现上来的内库点算。” 红妆的声音打破了琉璃的沉思,她微微抬头,掩去眼角的泪痕,却还是被细心的红妆发现了。 轻轻的在心中叹气,娘娘这是又在想要送如玉公主出宫的事情了。当初自己就不赞成将如玉公主养在娘娘膝下。虽说娘娘在产下太子和掬心公主三月后就被封后,按理后宫子女都可以归到她名义下抚养,也是应该。可是…… 如玉公主毕竟身份不同,后宫那些如同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多少人蓄势待发的等着,娘娘心软,放了这么一步险棋在身边,要费多少心力! 但娘娘坚持,没有人能劝得住,这三年,娘娘处事也许是为了孩子,也许是身份的改变,强硬了许多,可对一手养大的孩子,又能如何。眼看着如玉公主越来越大,宫里的孩子懂事的都早,也许那一日,就会出现后悔不及的祸事,所以,她向皇上提起了提前送如玉公主出宫的事情。没想到,自从皇上隐晦在娘娘面前说了一次,娘娘这几日,都是神志恍惚,看着三个孩子,想着想着,就会流下泪来。 孽啊! 若不是先辈人,若不是洛贵妃造的一场孽,这几个孩子,只怕是这宫中最相亲相爱的手足绝无疑虑,可是现在…… 红妆的心思饶了几次,看到琉璃强作坚强的捧着本折在那里细看,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她也只能咽下去想说的,沉默的站在琉璃身边。 “安南国今年的朝贡呢?” 琉璃掌后宫的大权已经三年,不像以前一样只是分管西十八宫,如今她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对于这些东西,已经处理的驾轻就熟,只是轻轻一眼,她已经注意到其中有不对劲的地方。 红妆一愣,没想到琉璃头一个点到的就是安南,想到最近从乾阳宫小太监那里传出来的话,红妆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琉璃。 “娘娘,安南那里,今年未曾遣人朝贡。”衡量轻重,琉璃一国之母,终会知道这些事情,红妆还是说了出来。 “没有?” 琉璃凝眉,沉吟片刻,幽幽叹道:“是出了天灾人祸,以致今年没有,还是心生它意,今后都不会再有了。” 红妆一滞,感叹于琉璃的敏锐,回道:“奴婢听前朝的小太监说,安南送来了国书,说国土稀薄,财物匮乏,我国自诩天朝,却欺压他们安南小邦,先祖忍辱多年,今以不堪重负。是以安南今后永世不再朝贡上岁。” “这,是要开战了么?” 听到红妆的回答,琉璃眉宇中露出愁思,眼里有清明,亦有痛楚。 红妆垂首道:“朝上大臣看法不一,一派主就此免除安南岁贡,一派主不可开之先例,否则遗患无穷,皇上,尚未决断。” 琉璃摇摇头,淡笑道:“寞,已经决断好了。” 第两百三十三章 掩藏 第两百三十三章掩藏 “娘娘的意思是……” 这三年,红妆协同琉璃处理宫中事,三年前那场落雁宫的无名大火,红妆自然也心中有数,只不过她知道的只是隐隐约约,能猜个大概。红妆知道端静应该是逃出了宫,但是和安南国之间的关系,红妆却并不清楚。此时听见琉璃一下子把话说死,很是困惑。 琉璃捏捏眉心,摇摇头,脸上满是倦意,真的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哪怕是经过了三年的准备,寞的心里,还是很痛苦的。 只是,不下决断又能如何。 三年前,瑞玲去世,琉璃从那里知道了关于双头子所有的真相,也知道了自己才是被设计的那个人,上官城璧为了她,在端静绑了暖儿出宫后,将计就计,让端静和洛璇她们自以为得计,对端静下了手。 至于端静,寞对她有兄妹之情,所以会被她迷惑,将她接回宫。可是城璧哥哥…… 琉璃一直想不明白,为了她就连如此之事都做下了,城璧哥哥又怎么会没有察觉出端静的装疯,居然会在事后让她回了宫,又让端静顺利逃往了安南。就算是端静手中握有凤令,以上官家之能,要诛杀十几名暗卫,又是何等简单的事情。城璧哥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琉璃脑海中一片混乱,她为了三年前对于上官城璧的误会饱受折磨,可无论她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三年,上官城璧对她,虽然是一如既往,但一旦问道那些往事背后的寒意。上官城璧回答她的,除了缄默还是缄默。 琉璃每次看到他敛眉不语的样子,心里的不安就更加扩大! 上官家的势力,哪怕是在皇室和苏舞两家联手的情况下,依旧无法完全根除。就因为有一个城璧哥哥! 姨母的天下第一才女之名,确实名副其实!城璧哥哥在她手下亲自调养多年,比自己更甚,所以,纵使寞天纵英才,纵使轩哥哥步步筹划,要让城璧哥哥俯首认输,依旧是遥遥无期。 而城璧哥哥,这三年,虽然丢弃了朝廷的一部分势力。可琉璃也知道,她这个城壁哥哥,曾今在江湖上游历多年,尤其是在南疆一带,势力根深蒂固,无人可比。近三年更衣迅捷之势崛起。朝廷形势,已经一触即发了。 琉璃很难过,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被揪成两半。她尽了多少努力,耗了多少心思。mianhuatang.info 他们三个可以在她面前悦色共处,也可以在梅花下共煮清酒。但是他们却从不在她面前提朝廷之事。琉璃明白,这是为了怕她担心。 可瞒着又如何,她有眼睛,会看,她有耳朵,会听。宫廷深深,有多少人会自动前来告诉她如今的局势发展。何况,真到了面对的那一天,难道还能自欺欺人下去不成。 而且,最重要的是,哪怕天下人都认为上官城璧已有反心,琉璃始终不信。她的城璧哥哥为了她,牺牲了那么多,连性命都拿来做她的屏障。三年前种下的母蛊依旧在他体内,要靠功力强行压制,月圆之夜,如百虫噬心!这样的城璧哥哥,怎么会要推翻她夫君的江山,让她做个废后! 如果他真有不臣之心,三年前,又何必连宸儿和掬心都一起保下来,天子无嗣,对他将来的谋划不是更好么。 所以,不管如何,她一定不会起疑心,她一定要查清楚中间到底藏着些什么! 不过,现在,安南! 没想到,端静居然真的就凭着当年安南世子在天祈为质相处的一段少年情怀,成功坐上了安南王妃的位子。以端静出逃公主,又已经出嫁的身份,当初的安南世子,现在的安南王,居然可以置天下于不顾,废了原来的王妃,将端静捧上正妃之位。这份感情,又如何能不深。 “端静,非要如此么,你当真是恨极了我,连自己的家国,自己的兄长都毫不顾忌了。既然已经有了一个如此深爱你的男子,为何不能好好珍惜,忘却前事,非要把这样一个无辜的深情男儿也拖进这一份恨意里,让两个国家子民的鲜血来洗清你的恨意。” 琉璃在心里默默哀婉,面上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提。堂堂皇室公主私逃藩国,又鼓动藩王作乱造反,这于皇家,已经不仅仅是奇耻大辱,简直是地动山摇的丑闻。一旦传出,只怕天下人都要笑话天祈养了这么一个公主! “父皇,父皇,抱。” 殿外掬心童稚欢快如同银铃一样的嗓音敲在琉璃的心上,琉璃抬头,透过一层层光幕。看见一身金色的男子,站在院中,把掬心抱起来,英挺的脸上写满疼宠。飞扬的眉烟里写满欢喜,如此平和,如此舒畅。 “父皇,父皇,抛高高,抛高高。” 掬心看见她在宫中最厉害的靠山来了,立刻什么也不顾了,扎到她最最厉害的父皇怀里了,扯着他的衣领要玩平时最喜欢玩的游戏。 “好,抛高高!” 齐孤寞痛痛快快的答应了最疼爱的女儿的要求,双手用力,把掬心重重的朝天空抛去,然后稳稳的接住。掬心看到自己被抛在半空,地上的人都变得小起来,尤其是最喜欢跟她争东西的哥哥,只能干瞪着眼羡慕,就觉得好开心。在空中拍着手,笑声洒遍漪澜殿的每一个角落。 “父皇,再来,再来。” “好。” 漪澜殿的院落里,一对父女尽情大笑,亲昵无比。仿佛这个诺大的皇宫里,都会被他们的笑声填满。 漪澜殿的院落里,一对父女尽情大笑,亲昵无比。仿佛这个诺大的皇宫里,都会被他们的笑声填满。琉璃看到如玉和宸儿都乖乖的站在一边,目光里并未流露出妒忌之色,心中略微安定。那些烦恼的事情,似乎也渐渐消失不见。 总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他们的幸福,这一家人的幸福,一定要守护住,谁说深宫里,就不能有一个真正的温暖的家,这三年,他们不是做的都很好么。 第两百三十四章 四国之乱 第两百三十四章四国之乱 齐孤寞陪着三个孩子玩了大半个时辰,叫了嬷嬷带孩子下去歇息,却又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琉璃。(.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幽深的眸子里,写满了犹豫。琉璃看的心中一惊,说不出来的担忧的感觉涌上心头。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寞,已经好久没有流露出这样脆弱的神情了。 齐孤寞在心里沉吟良久,不知道该如何把自己的决定告诉琉璃,自从经历了当初的事情,让他几乎和琉璃失之交臂,错过一生。他已经不愿意再让琉璃离开她半步,哪怕是片刻的分离,他都觉得心悬浮在半空之中,没有半分踏实的感觉。尤其,现在他们还有三个如此可爱的孩子! 可他不仅仅是琉璃的夫,孩子们的父,他还是这天祈的帝王,他身上有他该承担的责任。容不得他逃避。何况,一旦此事处理不好,琉璃,宸儿,如玉,还有掬心,又该如何是好,于国于家,他都只能狠心决断,不容片刻耽误。 只是该如何告诉琉璃! 琉璃在深宫中,不是耳聋眼瞎,会有人告诉她前朝的事情,可他决定要御驾亲征的事情,应该,只能让自己亲自告诉了。 “寞,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齐孤寞看到琉璃水洗的眸子里染上层层担忧,心疼的一阵阵抽搐,将琉璃拥入怀中,轻轻的拍着,齐孤寞到嘴边的话,几次都无疾而终。 “寞,我们是夫妻,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齐孤寞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捧着琉璃的脸,望着她,无比不舍和心痛,终还是道:“琉璃,我要御驾亲征了。” 御驾亲征这四个字砸在琉璃的心口,让她骇然变色。她是将门世家的女儿,哪怕是从小养在落英宫中,她也知道沙场之上的风霜刀剑,从来就不会顾忌你的身份地位,相反,越是位高权重者,越会成为敌人最明显的箭靶。 爹爹是名震天下的将才,可战无不胜,可每次爹爹出征在外的时候,娘亲依旧是枕门遥望,夜夜垂泪担忧,直到看到爹爹平安无事跌出现在面前,才会露出一个笑容。这样的相思苦守,是如何的折磨人心,那样的冷冰沙场,又是如何的摧人性命。琉璃简直不敢去想! “御驾亲征,为什么,是因为安南吗,不是有朝廷的兵马守在那里,还是出现了什么其他的变故。” 齐孤寞看到琉璃惨白变色的脸在一瞬间就强行整理回了平静,心痛的更加厉害。他知道,这是琉璃不想让他担忧,所以故作镇静,她在努力的担负起作为皇后的职责,忽略自己的悲喜。(.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她甚至,没有提出让自己留下,就开始在整理思绪,担忧局势。这样隐忍伤悲的琉璃,让他真的不能不爱,不能不痛。 齐孤寞拥着琉璃坐下,安慰道:“没什么大事,只是安南不臣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本来以你父亲只能,实在没必要我亲自前往,可是……” 齐孤寞眼中流露强烈的愤恨和伤感,“可是我没有想到,安南居然联合了高昌,暹罗,皮兹三国,预备形成合围之势攻我天祈。高昌已派了你堂兄舞阳前往,皮兹也有秦家的秦风可堪大任,可是暹罗兵力虽少,边境地势却复杂,只有你父亲有绝对的把握。所以只能把他调往南面边境,对付暹罗的兵马,而安南,兵力对多,国人善战,又是此次兴兵谋反的主力,除了我这个皇上,已是派不出有把握的将领了。” 齐孤寞亦有深深的无奈,朝廷近几年的良才虽多,但能当一兵统帅的人,却很少,必定要沙场经验丰富,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何况,要掌兵权,不是信任的心腹,只怕就不是攻打敌国,反而是自伤其身了。 琉璃闻言默然半晌,良久,才淡淡道:“消息,可靠吗?” 齐孤寞冷冷的笑了一声,薄唇微扬,“当然可靠,这个消息,用了我齐家先祖五十个从立朝起就埋在各大藩国的暗卫性命才传出来,疾风堂的人,也已经去查证过了。” “好计谋,好计谋,四国私下联手,今年的岁贡却只有安南并未送来,边境集结的兵马也只有安南异动最大,这是想要让我们措手不及!端静如此了解我天祈的兵马调遣,费尽心机要让我无将可用,不惜用天祈半数土地与三国谋皮,朕昔日就不曾看出这位皇妹的大志向,真是走眼了!” 齐孤寞眼中怒气四散,眼神已经冷如冰渣,琉璃坐在他怀中,听着他讥讽的话语,心中无奈的叹气。 没想到,端静这一次,竟然是要用整个天祈来做她仇恨的陪葬品,原以为,她只是想要逼寞背上昏君骂名,逼自己成为祸国之水罢了,却原来,她真的宁肯和四国联手,瓜分了天祈,也要让自己身首异处。 端静,真的值得吗? “要不是祖宗有话,公主有和亲之嫌,不得知晓置番邦暗探之名,恐怕这一次,真是让她得手了。” 齐孤寞闭上眼,身子气的发颤,语气沉痛又怨恨,“我早年手把手教她识字,教她读书,教她兵法布局,从不避讳她处理政事,甚至让她看布兵图,就是要告诉她,这是咱们祖宗留下的基业,身为天祈公主,她也该一同守护!没想到,现在竟然成为她背国的利器,好,真是好!” 琉璃静静的听着齐孤寞发泄的话,无从劝慰,她知道这一次,这对兄妹,真的已经走到最后的尽头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无论为了什么,双方都不会再退半步。 “安南王妃,安南王妃,幸好朝臣们还不知道这一场征战是出自曾经的天祈公主之手,否则,朕这个御驾亲征恐怕也不用去了!先就让将士们心寒!” 齐孤寞的心中,此时已完全没有了那个幼年时稚嫩女娃的影子,剩下的,唯有对这个妹妹的一片冰冷,以及恨不能处之而后快。 他曾经后悔过将端静下嫁上官城璧,就因为这一份愧疚心疼,他将端静接回宫中。可最后得到的是什么,一个自食其果的真相。他曾经有机会在端静刚达到安南的时候,就除掉她,却因为听到端静和安南王琴瑟和谐的消息后,再次放弃,也许这样让她有一个爱她的男子也不错。她在安南,他在天祈,此生永不见,这一世兄妹情断,老死不见。也便罢了。没想到,端静执迷不悟,为了个人私怨,竟然要掀起五国纷争!这让他如何还能再忍! 齐孤寞想,自己此生,最恨的是有一个心狠手辣的生母,最痛的,只怕就是有一个辜负他一片情意的妹妹了。 第两百三十五章 我心他心 第两百三十五章我心他心 这一日的晚上,相拥的两个人极尽缠绵。琉璃已经知道前因后果,知道事情的重要。哪怕她再不甘不愿,心中再担忧万分,她也不能阻拦齐孤寞去尽他的责任,只因他是天子,而她,是皇后。 玉枕缠绵,琉璃躺在齐孤寞的怀中,把玩他两束垂下来的青丝。看到他温柔凝望自己的样子,心中一片柔情。 她的寞,而立之年,意气风发,他总是站在她的面前为她抵挡一切风雨。他做到了当初所有对她的承诺,后宫三千,独饮一瓢。罔顾朝臣非议,蔑视天下人言,既然他都一一做到了。哪怕是立她为后,后宫中人三年来暗箭不断,她也被保护的极好。从来没有过多的烦忧心伤,所以他答应过她,会平安的回来,就一定会平安的回来。只是,她听完了他所有的安排布局,却尚有一事不明! “寞,你说手中无良才,那轩哥哥,难道你还信不过他?” 不应该啊,寞这些年,和轩哥哥一直以知己相交,他们彼此之间的那份信任,应该是无坚不摧的。 齐孤寞流连在琉璃一头如瀑青丝上的大掌微微一顿,许久,才低眸看着琉璃,喟叹道:“我把他留在京城,看着朝廷。省的那些不安分的人生了妄念。”也能守护着你,我的琉璃,若是我此次征战不还,苏远轩是我最信得过的人了,他会好好帮着你,让咱们的宸儿登基,绝不会让你受到半分伤害。 琉璃听到齐孤寞不安分的人三个字时,心漏了一拍,“寞,你,是在担心城璧哥哥吗?” 犹豫了片刻,琉璃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的话,“寞,你相信他,我留在京里,他不会做什么事的,真的不会。” 齐孤寞看到琉璃眼中深深的渴求得到赞同的愿望,幽幽一叹,摸着琉璃的脸道:“上官城璧也是个将才,我想把他带在身边,还能帮我一二。” 我的琉璃,就是因为他这份维护你的心太强烈,我才不能把他放在京中! 齐孤寞眼底的阴狠一闪而过,这些年,虽然齐孤寞还是看不清楚上官城璧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可是,每一次上官城璧看见琉璃时,那样毫不掩饰,疯狂想要的眼神,齐孤寞都看在眼中。 在齐孤寞看来,上官城璧就如同是荒原上最有野心和耐心的孤狼,一直在暗处伺机等待,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发作,将琉璃这块已经盯了许久的猎物抢走。 所以,齐孤寞可以怀疑上官城璧是不是真的有谋逆之心,但是对于上官城璧一抓到机会,就会将琉璃收入囊中的这份欲望,他却是一点也不想去下赌注。 因而,几乎是在决定御驾亲征的那一刻,齐孤寞就已然决定要把上官城璧带在身边,一则,上官城璧是个良才,必要时刻,真的可以作为将才使用。再则,将人带在身边,也不用担心,上官家会在京中不安分,除了一个上官城璧,上官世家已经无人可以再挑大梁。琉璃那里,也会比较安全。不用担心上官城璧因为京城空虚,天子不在,趁机发难,生出妄念。 琉璃,原谅我的心思,哪怕是我战死沙场,我也没办法容忍你有可能躺在别的男人怀中。这是我的执念,也是我不可改变的自私。我确实做不到,如苏远轩那般的嫉妒。 所以,我能尽力安排好你的后路,却不能让另一个男人有半分机会! 对于齐孤寞的顾左右而言他,琉璃当然深知其意,却也不能完全明白齐孤寞的心中所想。但是,琉璃,有自己的想法。 轩哥哥固然能看好京城,但绝不是最适合的人选!因为舞阳,秦风,这些人,以及将要前往沙场的副将文官,带去的都是苏舞两家或者寞的心腹。这样才能让沙场上完全放心,尽力对敌。 可是,在京中留下的人,就有大半是依附上官世家的朝臣,还有当年洛家留下的旧人,这些人,一半根本不会听轩哥哥的调遣,一半,是随风飘荡的墙头之草,半点不值得信任。这样的人,留在京中,依靠轩哥哥,只要在军需粮草上稍微使一点袢子,就会给前方战场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而要能够完全震住这些人,唯有一个可以办到,那就是城璧哥哥!上官家的门人视少主如神,左右摆动的人畏惧他修罗手段!此时此刻,唯有他一人可定京城乾坤! 为了国家大计,即使琉璃明知道齐孤寞不愿,还是握紧了他的手,郑重道:“寞,这一次,你听我的,让城璧哥哥留下镇守京城,让轩哥哥陪在你身边辅佐!” 齐孤寞看到琉璃如此坚持于对上官城璧的信任,心中浮起微微的醋意,他眼神沉了几分,“琉璃,你就这么相信他,你明知道他对你的心思,我若一走,只怕他……” 齐孤寞不愿再说下去,他愿意相信琉璃对他的感情,可是当听到哪怕在家国大事,千钧一发的关头,琉璃依旧对那个站在他对立面的男人毫不保留的信任,心,还是不能安之若素,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寞……” 琉璃抬头,不明白齐孤寞为何会有这样薄怒的语气,有这样黯淡阴沉的眼神,只是看到齐孤寞脸上一闪而逝的尴尬,才微微的笑了起来,终于明白他隐藏的心思。 “寞,你放心我是皇后,我一直知道,我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而且……” 琉璃抓起齐孤寞的手,放在她心口上,笑看着齐孤寞深邃的眸子,“这里,放的人,一直一直都只是你。” “琉璃……” 齐孤寞眼底掀起巨浪,他捧起琉璃的脸,用力的亲吻,仿佛要用尽一生的力量。 “琉璃,我当然知道你的心,可是上官城璧,他,我信不过的人是他!”齐孤寞含着琉璃花一样的唇瓣,含糊呢喃。 以我心度他心,若是自己,错失了这样美好的琉璃,又如何能心甘情愿的罢手,只怕也会想尽办法,哪怕是于天下作对,也要夺回爱人。自己的心尚且如此,又如何能信得过别人。 琉璃眼中一片熏染,听到齐孤寞的低喃,她愣了片刻,忽然笑起来,清泉一样的嗓音飘荡在屋里面。 “寞,我陪你出征吧。” 第两百三十六章 信任 第两百三十六章信任 “你说什么?” 齐孤寞的细细碎碎的亲吻骤然停下,低下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怀中娇弱的人儿就这样吐出这么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我说,我陪你出征,好不好。” 琉璃笑的如同闺阁之中的少女,妩媚中带着清雅的明丽,她的眼睛婉转流光,对上齐孤寞惊愣的眼神,一瞬间,满室生辉。 齐孤寞呆了一呆,才蓦然回应过来,“不准!” 琉璃身子缩了一缩,往齐孤寞的怀里靠去,“为何不让我去。” 察觉自己方才声音大了些,齐孤寞急忙温柔的道:“琉璃,不是我不让你去,可是行军艰苦,沙场危险,你怎可以去冒险。” 琉璃闻言,握紧齐孤寞的手,语调柔柔却充满坚持的意味,“寞,你是皇上,你都可以面对的危险,为何我却不能,何况,你在的地方,对我而言,才是最舒适,最安全的地方。” “琉璃,你……” 齐孤寞虽然被琉璃如水的柔情滑起心中最深处的涟漪,心绵麻成一片,可是,无论如何,要琉璃陪他涉险,他是绝对不愿的。 “琉璃,你不能去,你去了,咱们的孩子怎么办,而且,御驾亲征,也没有把皇后都带上的道理。”齐孤寞唯恐琉璃敏感的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只能用这些单薄的理由来试图说服她。 “如玉宸儿他们,可以暂时都送去落英宫照顾,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至于皇后随着皇上亲征……” 琉璃粲然一笑,看的齐孤寞心神恍惚的同时,生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我在宫中无事的时候,遍阅宫中典籍,知道自太祖开始,就先后有三名贵妃,一名皇后,在国家危难的时候,随同天子一起前往边境,于民共苦,鼓舞士气。既然她们都可以,我这个将门之女,又岂能做不到。” 琉璃言之侃侃,每一句话,都极之有礼,让齐孤寞找不到其他的理由来辩驳,只能无奈叹气。 “琉璃,你为何非要跟我一起去,我答应过你,会平安回来的。” 琉璃感到齐孤寞已然有些想要妥协,沉吟片刻,终于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寞,我知道你不放心城璧哥哥,可是让他留在京中,你我都知道,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琉璃……” “你听我把话说完。” 齐孤寞本来听到琉璃再度提起上官城璧心中郁郁,却被琉璃将话截了回去,只能忍住心头的不郁,听着琉璃说话。 琉璃将脸贴在齐孤寞的胸膛,语气诚挚,声音恬淡,奇异的安抚了齐孤寞心头的躁动。 “寞,你不放心城璧哥哥,其实最多的是不放心他对我的心思,是不是。” 齐孤寞低头看着琉璃,眼神有些躲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话,只好扭过头,脸上却浮起一抹可以的晕红。 琉璃在心中笑了笑,感觉现在的齐孤寞,去除掉最开始的怒火与戾气,就像是一个孩子。 “既然这样,你就把我带在身边,不用担心京城的安危,又有轩哥哥辅助你,而我,也能时时刻刻看见你。这样的安排,不应该是最好的吗?” 齐孤寞语结,然而一想到一路上的风霜雨雪,可能有的马不停蹄,连夜行军,以及战场上的刀剑无眼。他的心里,就升起浓重的不安和心疼,琉璃这么娇弱,他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却要跟他去受这样的哭,他怎能不心疼。 最重要的是,战场之上,他是要亲自上阵的,万一…… 万一他没办法全身而退,或者是受了伤,琉璃亲眼看了,又该多担心。 重重顾虑让齐孤寞哪怕是在明白琉璃说的道理之下,依旧无法轻许答应。(.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寞,我们是夫妻呢。” 琉璃最后的一句话让齐孤寞全身血气翻滚,打在了他最为脆弱的地方。 重重的搂住琉璃,齐孤寞疯了一样的亲吻,嘴里不停喃喃。 “我们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琉璃感受到齐孤寞炙热的呼吸扑打在脸上,唇边露出温柔的笑意。 寞,已经答应了她了,那么,现在,她只需要做一件事情,就能安安稳稳的陪着寞去边境了。她必须要见见城壁哥哥! “建隆三年春,安南,暹罗,高昌,皮兹,四国来犯,不臣之心昭然天下,四国之乱,自此而始。帝震怒,御驾亲征,以震士气。携珍仪皇后往西北边境,留驸马上官城璧于京监国,主理辎重事宜。建隆三年夏,高昌先破,遣人求和,世代称臣,继而暹罗,皮兹,尽皆称臣,废藩国国号,设都督府。建隆三年秋,帝亲率大军,绕道后方攻安南都城,侯府世子苏远轩领北路大军,以正面进,欲成夹击之势。珍仪皇后领三万甲卫,于成州边塞,坚守七日,堵安南十万勤王军马。而三日后,安南国都破,皇室宗族共俘一千五百人。四国之乱,始平。天祈本纪。敌后册” “少主,已经安排好了。” 赤影站在城墙上,看着孤立前方,一身黑衣猎猎的男子,那双幽深无光的眼眸一直注视着前方渐行渐远的队伍。 森荣铮铮,已经只能看到一个渺渺的背影,少主却半步都不肯离,仿佛心已然随着远去,跟着那华鼎翠羽的车马。 昔日的舞贵妃,今日的皇后娘娘,执意陪伴帝驾,前往边塞,临行之前,见了少主,不知道说了什么,让少主心甘情愿的答应在京中主政,甚至,连本来要送往落英宫的太子河两位公主都被皇后后来坚持留了下来。朝中大权,子嗣皇位,全权托付给在众人眼中已有谋反之心的少主。 而少主,这三年来,他们这些手下跟着他步步安排,步步谋划,到了这个时侯,皇上已经离京,少主下的第一道命令,除了找人保护皇后外,居然是注意上官家门下之人,一旦有异动,立刻诛杀。 他们真的不明白,少主如果不想趁这个机会下手,那么这么多年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甚至,在知道端静公主挑动安南王谋反的事情后,暗中调动在四国的暗棋,助端静公主一臂之力。难道,不会为了皇位,不是为了把皇后娘娘抢回手中。 这一刻,赤影只觉得这个他跟了这么久的主子,永远带着让人看不清的心思。 “办事稳妥一点。” 上官城璧望着远方已经化为一个黑点的队伍,感受到风打在他的身上,萧索寂寥。 “小舞。” 这个名字在齿间心头盘旋,终于渐渐沉下去。上官城璧抚摸着腰间的那块玉佩,仿佛伊人还在眼前。 良久,他抓过身,遥看远处的宫城墙楼,还有十丈开外,被嬷嬷抱着的三个孩子,他露出一个笑容。 他知道所有人都在不明白为何小舞肯将孩子和江山都交给他,也知道赤影他们在困惑,为何他竟然会按兵不动。 不过,不要紧,天下人不懂都没有关系,他要走的,从一开始就是一条孤单黑暗的道路,他下定了决心要这么一个人走下去。只要,小舞信他就好。 那一日,小舞见他,其实只说了一句话,她站在翩飞的风信树下,用落英宫初见时的笑容望着自己,“城壁哥哥,我信你。” 就是这样一句话,他的一生,足以! 哪怕小舞也不懂,他最终要什么,可小舞信他!这样毫不犹豫的信任,更让他感到温暖和安慰。 小舞,你终不负我! 上官城璧嘴角露出笑容,松开腰间的玉佩,大步走到三个孩子的边上,低头俯身的时候,脸上还有残留的笑痕。 “姑父,抱。” 听到掬心软软的呼唤,上官城璧一把抱起掬心,在怀中轻轻的摇晃,看到掬心如同冬日暖阳一样的笑容,和那张笑似琉璃的脸庞,上官城璧的心,仿佛回到当初落英宫和琉璃玩耍时一样的纯然幸福。 掬心被上官城璧逗得直笑,用胖乎乎的小手去拍上官城璧的脸颊,嘴里还吐着欢快的泡泡。 旁边的嬷嬷看见了,都吓得腿脚发软,她们害怕,就算是这位驸马爷对掬心公主一直宠爱,可是,现在不比平时,这三位的性命,乃至于前方的安危,都要依靠这位驸马爷,公主这样做,万一惹恼了驸马,她们这些奴才,又有什么办法护着主子。 上官城璧敏感的注意到嬷嬷的紧张,只是一个冷冷的眼神,已经止住了她们上前的脚步。再看着掬心时,依旧是眉眼柔和。 掬心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暗流汹涌和嬷嬷的担忧,在她的心里,这个姑父和苏舅舅,舞舅舅是一样的,都很疼爱她,从来不骂她,只会给她笑脸,陪她玩,把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的手里。她知道,父皇说她是长的最像母后的。所以大家都疼她。 可是,这样不好么,母后长的那么美,掬心长的像母后,将来也是个美人! 掬心这样想着,露出更加欢快的笑脸,让上官城璧的心都酥麻成一团,抱着她往城楼下面走。 齐日宸对于上官城璧有的,崇拜之心大于喜爱,看到掬心在上官城璧怀中撒娇,仅仅是翻了个白眼,就转而担心起已经离京的琉璃和齐孤寞来。他从小受的是太子的教养,和掬心的放纵不同。他已然明白,自己的父皇母后,出京代表着什么样的含义。 而三个孩子中,唯一带着敬畏看上官城璧的,只有如玉。 第两百三十七章 边境黄沙 第两百三十七章边境黄沙 春日气息温暖而柔和,一列长长的队伍正在官道上急速行军。将士们手里拿着的森荣刀兵,问天而指。散发着冷冷寒光,宛如要在这个已见昏沉的天空里滑出一道撕裂的大口。 齐孤寞低头看了看躺在他臂弯里沉沉而睡的琉璃,眉宇中一派柔和。用手拂去琉璃额前的散落发丝,轻如鸿毛的吻落在琉璃的眉间。带着淡淡的心疼和宠溺。 这十日昼夜兼程的行军,琉璃从没有在他面前皱过一次眉,强迫自己咽下军中干涩的食物,逼迫自己在马车晃动的前进中休息,每当有紧急军情送来的时候,琉璃还会尽己所能的提出自己的见解,每每让他和苏远轩都惊艳不已。 琉璃,我的琉璃,你到底,还要让我对你如何刮目相看! “皇上,前方已是十里坡。” 十里坡,齐孤寞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沉吟片刻,下令道:“停军,扎营!” “遵旨。” 马车停下来,队伍在原地扎营的声音终于让琉璃从沉睡中渐渐清醒过来。 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齐孤寞在烛光下批阅军情奏报的画面。琉璃伸出手,带着些凉意的指尖在齐孤寞紧缩的眉头上轻轻按了按。 齐孤寞低头,看到琉璃关怀的眼神,心中一暖,放下奏报,握住了琉璃的手,亲昵的在她鼻头上蹭了蹭。 “醒了,嗯?要不要吃点东西,前头侍卫打了几只野鸡,朕命他们做了汤水。味道不比宫中,不过也能给你补补身子。” 琉璃笑着点点头,坐起身,眼角余光看到刚才让齐孤寞皱眉的那份奏报,一边随手翻了翻,一面道:“已到了十里坡了?” 齐孤寞点点头,并未阻止琉璃去看奏报的动作,神色有些冷凝。 “暹罗那边,大将军已经收复三城,秦风也已带兵深入皮兹腹地,只待副将攻破墨客重镇,就能前后夹击皮兹主力军队。至于高昌,哼!” 齐孤寞脸上浮现出鄙视,帝王的高傲此时在他身上展露无遗。 “高昌王,刚送来了和书,看样子,听到你堂兄的威名,就已经害怕了,一群乌合之众,居然还敢起谋逆之心,此次战后,决不能再容他们以藩国名义豢养兵士!” 琉璃默默的听着齐孤寞说话,到了最后,才放下手中已经看完的奏报,淡淡道:“三国兵力不足,求战之心不烈,可安南善战,举国而出,若安南不退,则三国臣服之心不稳。” 齐孤寞赫然抬头,看到琉璃只是一副清淡的神情,仿佛并未将刚才奏报上的事情放在心上,心里却更加涌起滔天的怒火,将琉璃一把拽到自己怀中,齐孤寞咬牙恨恨! “你都看到了,我也不想瞒你,端静派人在边境散步谣言,说此次安南出兵乃是受萨满天师指点,只因宗主之国有妖孽为国母,他们乃是替天行道。虽不致引发人心浮动,但百姓有愚昧者,难免会私下议论,引做笑谈。” 齐孤寞停了停话,心疼的抚摸着琉璃的脸颊,“琉璃,你若心中不畅,就不要随我前往边境了,就在前面的百色驻扎。” 齐孤寞说到此处的时候,已经是心中剧痛。对于端静的怒火终成燎原之势,画作深深的恨意! 端静,端静,你不仅要引入兵马,攻打天祈,现在还要引出这样的谣言,是想哪怕攻打失败,也要让琉璃背上一身骂名,还是想着,不仅要让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更要让琉璃身死之后,也是被百姓唾骂。到底,你对琉璃有多深的恨意,非要如此不可! “寞,你觉得我是妖孽吗?” 琉璃的话音闷闷的从齐孤寞胸膛中响起来,齐孤寞身子一震,急忙捧起琉璃的脸,急切又恼怒的道:“胡说什么,你若是妖孽,那天下女子,再找不出一个神仙妃子。” 琉璃轻轻一笑,俏皮道:“既然如此,那我非同你一起去边境不可,你是皇上,你得亲自告诉你的子民们,站在你身边的女子,绝对不是什么妖孽,否则,我岂不是白白吃亏。” 齐孤寞哭笑不得,明知道琉璃是在巧言安慰他,依旧控制不住从心头涌上的暖意。 “何况,寞,你知道的,端静做了这么多事,都是因为想要报复我,我和她之间,终还是要有一个了断。也许,这次就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恩怨情仇,都会随着这场战争,泯灭如风。” 齐孤寞望着琉璃略有些悲伤的脸,沉默下来,良久,才抱紧了琉璃在怀中,坚定无比的道:“琉璃,你放心,咱们,一定会赢。至于端静,她这一次,必然要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琉璃靠在齐孤寞温暖的胸口,没有说话,眼帘垂下,心里的最深处,却为齐孤寞此时的决绝,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十里坡已是安南和天祈边塞成州的最后一个休整地点,大军在十里坡整营完毕,次日的早上,终于到了成州城,齐孤寞不顾疲惫,带着苏远轩即时进入军中,召见驻军将领。而琉璃,在因数日战争的城中游走一圈,看到那些因为火箭射入而烧毁房屋,导致流离失所的百姓时,看到因为数日围困,粮草不足而饿的嗷嗷待辅的孩子时,眼角酸涩,骤然流下泪来。 琉璃走上城墙,遥望远处一排密密的营帐,上面插着虎狼大旗。那是安南的队伍,绵延数里,边塞带着黄沙的风吹过来,给每一个的人都染上洗不净的尘埃。 身后是家国百姓,身前是十万敌军,琉璃凝视着远处中间的那座王帐,几多复杂。 端静,你到底,有多恨我。此时的你,可知道,可看到因为你数日进攻而倒下的天祈男儿,可看到那些痛失丈夫,痛失骨肉,痛失亲父的百姓血泪,你又可知道,这场战,是一个深爱你的男子,不惜背负万世骂名,不惜血染河山才换来的。你真的要用这场胜算不大的战场来洗涤你的恨意。还是如今,你的心,只能用鲜血来灌溉了。 第两百三十八章 用兵 第两百三十八章用兵 “娘娘,这里危险,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琉璃转过身,看了看一直在她身边保护,如同一抹苍白影子一样的冰影,淡淡一笑,转身下了城墙。 端静,冰影,两个同样是爱而不得的女子,做出的选择却是如此不同,琉璃的心里,此时对于端静,已经完全没有了开始的同情。 每一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正如寞所说,选择了,就必然要付出代价! “皇上,安南大军其中三万是主力之师,他们围困成州半月,带来的粮草已经消耗殆尽,加上安南今年大旱,国中粮仓空虚,若想不败这场仗,必然会在近日发起抢攻,而成州驻军虽疲惫,咱们带来的五万人马虽昼夜兼程,只要经过两日袖休整,对上他们,就必然是以逸待劳。” 齐孤寞点点头,看着布兵图,望着苏远轩,道:“你现在所说的,是我们的胜算之处,还有呢。” 苏远轩手指着一座用红色标记的山脉道:“此处是马嵬山,高昌国大军有三万人马潜伏在此处,益阳需要等待时机一击即中,否则以我天祈一国之力,于四国久耗,必然损失惨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然,我马嵬山此时被高昌占据,则我军被安南与高昌成谷型夹攻,西北,西南,都成合围之势,且地势开阔处,一马平川。安南国人尚武,良马无数,我军不善马战,一旦在平谷处相遇,胜算太小。” 齐孤寞冷眼看了看地图上的地势,再看到成州西去退路时,手指一点道:“既然他们要速战速决,咱们也要速战速决,不妨就从这里选一个突破点,到时候谁胜谁败,就可以看个清楚了。” 苏远轩随着齐孤寞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是安南此时由右王安瑾卑率领驻扎在溪从涧的队伍,忽然想到暗卫从安南国中传回来的消息,不禁一笑。 “安南大军分三面而动,右王率领的队伍是其中中流砥柱,若我们能折下这支羽翼,的确胜算大增,不过微臣认为在,在硬攻之前,或者先让人在右王军中传传话。” 齐孤寞眼神一闪,继而顿悟,笑道:“你是想让他先乱乱心神。” “不错。” 苏远轩极有把握的道:“据探子回报,右王昔日本是老安南王最宠爱的孩子,若是安无心当日继续留在天祈做质子,或者晚回去数月,则王位必然能是他。可当时的安南王妃以重金贿赂我天祈重臣,让先帝在安南王驾崩之前,放回了安无心。安无心外祖,乃是安南四大世家之一,既然安无心被放回,又是名正言顺的世子,老安南王无论如何,也只能让安无心继承王位。可安瑾卑被人当做王位继承人栽培多年,纵使有少年时的兄弟情深,又如何敌得过王位诱惑。这几年,安瑾卑和安无心一直关系不睦,此次安无心孤注一掷,攻打天祈,将右路军马交到安瑾卑手中,也是国中无将可堪大任,行险兵之事!” 齐孤寞自然也知道这些,只是他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安瑾卑不是不分形势的人,他很清楚,此次安南胆敢兴兵冒犯,则不胜只有亡国一途。他身为安南王室,必然要先保住安南国,再图王位。” “所以微臣只想先乱乱他的心神,让他知道自己的这位王兄哪怕是在这个时侯也在谋算着他的性命。昔年姑母曾教导,行军打仗,最忌心浮,安瑾卑本是一名不世将才,可一旦他心生它意,咱们或许可以打的轻松一点。” “既然如此,咱们就来一次三人成虎!” 齐孤寞手指一点,已经定下了计策。 翌日,安南右翼军马中忽然潜入刺客,行刺右王安瑾卑,明明可以重创,却在关键时刻收手,经军中御医检验,右王只是身重一种慢性毒素,并不足以即使致命。 晚间,为安瑾卑配制解药的御医遭人赐死。 次日,军中药物被人付之一炬,其中烧的最多的,就是能给安瑾卑配制出解药的药草。 军中接连潜入密探,且军中流言纷纷,都是刺客并不是天祈派来,只因目标是直指右王,而不是安南王,又因下不是让安瑾卑立时毙命。安瑾卑手下忠诚将领纷纷人心浮动,皆言这是安无心信不过安瑾卑,要找一个控制的法子。到了最后,安无心和安瑾卑两派军马在营中大打出手,安南内乱之势出现。 而安瑾卑闻流言,大怒,当着满营军士的面前杖毙两名心腹副将,新立安南王妃株城为平人心,服下同命蛊,交母蛊与右王安瑾卑手中,以示安南王绝无诛杀右王之心,否则她必死无疑。 军中人马都知安南王对于株城王妃的爱慕入骨,甚至不惜废弃了已为他生育太子和二王子的原王妃,掀起国中重臣死谏波澜。则此,流言平息。消息传到成州的时候,齐孤寞一把掀翻了面前的龙案,恨恨道:“好一个端静,真是狠下了决心!” 苏远轩悠然一叹,为这个曾经欢快天真的表妹此时变得如此狠辣心肠,连自己都不放在心上而默然无语,良久才道:“皇上不必忧心,此计已成,流言虽平,然则安瑾卑心中已存疑虑,这便够了,咱们原本求的,也并不是要他反出安南。” 齐孤寞抚了抚额,咬牙道:“为了此计,我们安插在安南的暗卫线人,已然损失殆尽,只怕今后安南的布局谋划想要再传过来,是难如登天了。” “无妨,明日微臣就领兵攻打安瑾卑驻扎在南面的兵马,务必将他困死在溪从涧。” “好。” 齐孤寞自然信得过苏远轩的用兵,只是…… 他沉吟了片刻,走上前,拍了拍苏远轩的肩头道:“你我在军中已是三日,你明日便要出兵,今晚,随我回去和琉璃一道用晚膳吧。” 苏远轩一怔,露出一个清雅如风的笑容,没有说话,只是目中一派温柔。 第两百三十九章 重相见 第两百三十九章重相见 “娘娘,袁统领求见。” “传。” “启禀娘娘,敌军已发起攻势,距离我军城墙尚有三里左右。” 琉璃端坐帐中,抬头,目色沉静如山,“再探。” “是。” 人退下,帐中安静一片。 冰影握紧了手中的剑,看着神情安稳的琉璃,向来冷静的心虚也不由得泛起焦躁的情绪。 一月前,世子率两万兵马奇袭溪从涧,本是万无一失的举措。哪知道战事僵持五日之时,突然天降暴雨。山上巨石滚落滑坡,世子率领的军队驻扎在山涧之下,守株待兔反被天时所伤,兵力损失大半! 皇上心急如焚,令副帅风影前去助世子一臂之力,然则此时高昌国中内乱迭起,军中大权分为两座阵营。负责高昌敌军的舞益阳将军,只能困住其中一股势力,而另一股,沿高昌边境一路南下,因天祈兵力早已集结边塞,高昌措手不及的一招让天祈无能为力防止,一路势如破竹,在京都于留守京城的禁卫军精锐相遇。但驸马上官城璧虽然守住了京城,打落高昌叛军主力,可是高昌叛军依然守在京都到成州的官道上,京都不可失,太子公主还在宫中,所以驸马不敢犯险亲自追敌,只能暂待皮兹暹罗征战大军回援。也就是说,从京城送往成州的粮草辎重,很可能就供应不上了。 可是世子那里,因为兵力大减的缘故,又因为安南右翼军马乃是困兽之斗,破釜成舟之举,以至于久攻不下,战事胶着。 成州粮草难以为继,不少军民已经开始食树皮草根,京中又再度传来,因驸马驱逐敌军有功,上官家门人人心思变,准备鼓动朝中大臣趁势而起,驸马上官城璧虽未回应,却也不做任何举动。只是静观其变,京中局势,已经一触即发,刻不容缓。 皇后虽深信驸马,可皇上深知,早年也有幕僚旧臣为了自己的利益,逼迫主上夺位之举。是以局势不容再等。不得已之下,在世子艰难取得溪从涧胜利之后,皇上以飞鸽传书,令世子从正面继续攻安南大军,而皇上,绕道后方,强攻安南都城,形成合围之势,预备一击要害! 而成州,这个现在依旧被安南大军虎视眈眈的地方,就留下了皇后和三万甲卫。 冰影看着琉璃静静的站在窗前,用绣帕擦拭一柄寒光凛冽的宝剑,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天祈密文,乃是天子随身的利器。齐孤寞迫于无奈,将留守成州的重担放在了琉璃的身上,虽然深信琉璃,可也万般不舍,千般痛悔。只能留下随身的宝剑,留一份护佑的心意在琉璃身边。 “第几日了。” 琉璃低眉,看到宝剑已经被她擦拭的不染尘埃。她的视线移向前方,三月,她随着大军到了成州已经三月,这中间有多少波折,有多少纠葛。她都看的清清楚楚。 她亲眼见到了刀剑流火从高耸的城墙上穿城而过,依法一片凄厉哭声,也看见昨日还带着腼腆笑意的飞扬少年,隔日就被面目全非的从城墙上抬下,满身鲜血,所有的梦想都到此终止,她心如刀绞。这样一个解决恩怨的方式,不是她所愿,却由不得她选择,事到如今,只有胜,才能终止一切杀戮! “回娘娘的话,第七日了。” “七日了啊,按行军的速度,寞和轩哥哥应该已经会师攻城了吧。” 冰影沉默片刻道:“是,娘娘,咱们只要再守一日,皇上和世子就能从安南王都后方驰援咱们。” “一日,一日。” 琉璃摸着剑,良久,粲然一笑,“是,只要一日,便好。” 而她,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会守住这一日! “娘娘,敌军异动,驰马急袭,离我军城墙只有一里了。” “啪。” 随着外面的这一声禀报,琉璃收剑入鞘,神色冷然道:“传旨,三军待令!” 冰影看了看已经抬脚往城墙上走的琉璃,略一犹豫,还是站在琉璃身前,神色恭敬道:“娘娘,安南久攻不下,此次已经倾巢而出,还请娘娘不要以身涉险前往城墙。” 琉璃望着冰影,笑容如冰山雪莲,“冰影,你知道,现在留在安南军中的是谁。” 冰影一滞,语噎艰难道:“是株城王妃。” “今日王妃,昔日公主。” 琉璃了然一笑,目中说不出的寥落复杂,“她是寞一手教导出的妹妹,对于天祈的兵法练兵,最为熟悉。寞带兵攻安南王城,安无心已经带了左翼军马回援,留下来的,就是她。你该知道,她坚持要留下来,为的是什么。” 冰影默然,却听见琉璃掷地有声的话语。 “她是为了我,我们之间,总是要有一个了断,然而,她虽兵家奇才,又知我天祈兵力,可她心性浮躁,尤其是每次见了我立于城墙之上,必然急于宫城。主帅躁动,则将士不安。我们以三万甲卫守城,只能先以攻心,再行布兵,所以,我非去不可,一旦让她冷静下来,或者,咱们这一日,就守不下去了。” 琉璃的分析字字句句都让人无可辩驳,可冰影依旧难以掩饰心中的不安之意道:“娘娘,属下听闻,株城王妃从南疆收买的巫蛊者已经到了安南大营之中,若是您……” 琉璃抬手,阻止了冰影继续说下去。此时两人业已走到了城墙边缘。 “你看,他们是谁?而我又是谁?” 冰影顺着琉璃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望见连天房屋和漫漫人海。都用一种守望的姿态,看着琉璃那身飞扬御风的凤袍。 “他们,是我天祈的子民,而我,是天祈皇后,当朝国母!” 琉璃拔出腰间长剑,清泉嗓音被风声传出,存于天地之间。 “我舞琉璃,出身舞氏家族,族中长辈七代为将,我父征战沙场,杀敌无数,至今犹在暹罗拼杀。我夫齐孤寞,当今天子,御驾亲征,不惜以身犯险,深入敌国之中。而我堂堂舞氏后人,天祈国母,今日眼见子民涂炭,遍野哀鸿,岂可立于安枕之中!” “娘娘!” 满城将领,听闻琉璃此言,尽皆跪下,眼中带泪。 这七日,他们的皇后,从将门世家走出的女子,带着他们一同日夜坚守,不眠不休。从不避忌风霜刀剑,吃食饮用,都与将士一样。不肯有分毫放松优待。这样的女子,绝对不是传言中的祸国妖姬,而是凤临真身。 琉璃敛目,扫视了一圈地上的将领,看到他们身上各自的刀伤鲜血,感觉到安南兵马齐齐来袭引起的地面颤动,遥望远方。 城墙之下,早已是哀鸿遍野,层层叠叠的尸首躺在地上,被后来的马蹄践踏,天上的苍鹰不断盘旋,等待着再一次战争过后的饱食。 琉璃静静的看着,再抬头时,已是宝剑高举! “今日一战,关乎成州三十万百姓存亡,我以皇后之名,令三军坚守其位,不死不休!你们记住,你们身后要护佑的,是你们的妻子,孩子,养育你们一生的老父老母,若我们退半步,则家破,国亡。所以,你们只能进,不能退。有临阵退缩者,杀无赦!” 宝剑冷冷挥下,城墙上一块残砖登时化作齑粉,四散飞扬。沉甸甸的砸在每个将士的心口。(.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臣等誓死效忠!” 三万人血红双眼,齐声大喝,声音满是悲壮。 战鼓峥嵘,马蹄渐近,凤袍飞扬,琉璃看到越来越近的兵马,也看到了正中那一辆华贵宽敞的马车。上面珠帘摇晃,影影绰绰中,有熟悉的女子身影立于正中。 琉璃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大军已经到了城墙十丈之下。 举起手中之剑,一声轻斥,“列箭阵!” 三排士兵,举起手中弓箭,蓄势待发, 五丈! 四丈! 三丈! 直到最前面的骏马已经嘶鸣着要到城墙下,琉璃挥下手中剑。 “放箭!” 刹那间,天地变色,万箭齐发,箭头带着风旌之声如暴雨一般降临在安南军队的士兵之上,骏马嘶鸣之声,士兵惨叫之声,混合着猎猎风响,奏出一曲说不尽的悲歌。 安南第一次攻击被连珠箭所阻,很快变动阵型,前方士兵举起盾牌,交替上前。 琉璃双目一沉,“换火箭!” 数百名射箭好手已然站在前方,拉弓,放箭,一气呵成。带着火石的箭头一落在地上,爆炸之声便此起彼伏。这是昨晚琉璃趁着安南大军休整的时候,令人遣出埋在城墙前方炸药引起的。 炸药一旦引爆,次第铺展而开,冲天火光窜起,安南的战马受了爆炸之声影响,尽皆慌乱。安南大军已成溃乱之势。直到中间守护马车的将领连斩了三名士兵,方才迫使安南军队重新镇定下来。重新开始了进攻。 此时,炸药以用尽,安南大军也拼着血战方式到达城楼底下,弓箭已然不能发挥优势。 琉璃只能变换方法。 “投石机准备。” 数千架装满巨石的投石机被推到城墙垛口,随时准备发射,以击落准备攻上来的安南军马。 一刻! 两刻! 一个时辰! 四个时辰! 从白日到黄昏,琉璃一直站在城墙之上,听着厮杀之声,躲避不断射来的利箭,她看着城墙的颜色从灰白变作血红,看着自己的将士越来越少,看着地上躺倒的尸首渐渐堆坐小衫,却始终沉稳的站在那里,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娘娘。” 琉璃转身,眼底掀起惊愕之色,她望着这一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城墙的妇女,年老的,亦有佩戴白花而颜色依旧的年轻女子。 “娘娘,贱妾等请旨上城楼作战!” “你们……” 这些人,看上去就是一群孤儿寡母,就算琉璃知道如今已是兵力大损,琉璃又如何忍心让她们去白白送死! “娘娘,贱妾等,亦是天祈子民,安南狗贼,莫名来犯,杀我等之父,弑吾等之夫,夺吾等之子,此仇不共戴。还请娘娘,允许贱妾等以身之贱命,报此滔天之恨!” 琉璃认出,这名满身缟素的女子,乃是成州驻军统领之妻,想到驻军统领三日前被安南毒箭射中,全身溃烂而亡,其子也在乱军之中,被马蹄活活踏死,不由眼角含泪,悲从中来。 咬牙道:“你们,去吧。” 全身白衣的女子们得此之言,对视一眼,便各自拿起了早已备好的武器,站上了城楼。 日落西斜。 琉璃看着堆积如山的尸首,看见头顶苍鹰的悲鸣盘旋,咬着牙,沉默的坚守。 冰影已经满身是血,今日一日的血腥,比她过去七年执行任务收割的人命还要多,可她不想后退,此时此刻,也不想劝琉璃后退。她们彼此都知道,为了心中的那个人,谁,都是不会后退半步的! 安南大军业已攻城疲惫,忽然中间的马车一动,安南大军朝两侧散开,琉璃目中波澜不兴,静静的看着马车里面走出来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子。 两个人,隔着高高的城墙,遥遥相望,一个眼中有恨,一个目中生辉。 琉璃启唇一笑,高贵如九天凤凰,“株城王妃,你我,好久不见。” 今日的株城王妃,昔日的端静公主,如今站在马车前辕,目中尽是一片勾魂妖娆之色,潋滟一笑,竟似妖姬夺魄。 “天祈尊贵的皇后娘娘,您,如今,可好?”那一个可好咬在嘴里,嚼在喉头,充满诅咒的味道。 琉璃打量她许久,忽然幽幽一叹,“你做了这些,又是何必!” 琉璃不想也不能拆穿端静的身份,一旦揭开,只怕成州无数百姓将士都会心寒彻底,而且,以端静的作为,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再被天祈皇室接受了。琉璃不会妄想到了此时还要和端静携手称好,她只想知道,到底端静,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做。 “为何,为何,哈……” 端静眼睛里满是淬毒的光芒,她看着琉璃,那高悬的凤冠,那天子钦赐的宝剑,那永远如出尘仙女一样的神情,说不尽的恨意和怨愤。 “你问我为何,舞琉璃,事到如今,你居然问我为何!” “好!你既然问我,我就告诉你!” 端静挂着怨毒的笑容,一字一句,像是从地府爬出的冤魂诅咒。“舞琉璃,你先坏了我从小依恋的兄妹之情,再夺走我爱的男子。若不是你,皇兄怎么如此对我,他怎会如此对我,你可知道,如今,我每一晚躺在床上,都会想到我被人凌辱的痛楚,想到我可怜的孩子,想到为我而死的邹嬷嬷,想到再不认我的兄长。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放过你,哪怕今日血洗天下,也有你一半的罪孽!” 琉璃静静听完端静这一番话,面色平静,抬头望着她,笑道:“皇兄,株城王妃,如今你可还有什么皇兄?” 端静一滞,面上现出了迷茫和痛楚之色,却依旧咬紧了牙,神情偏执。 “你说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可万般缘由,不过都是因你的爱而不得,若爱了得不到,就要将所有一切归罪到他人身上,就可以恨得理所当然,错的理所当然。那我问你,你怨他不爱你是错,你怨他心中有我是错。那安南王为了你不惜掀泼天之乱,丢弃发妻嫡子,你却如此回报他,那他是否又该杀了你所爱所恨得人,那你是否也活该被她千刀万剐,万民所指!” 端静再度一滞,想到被她安无心离去时望着她的怜惜神色,双目中,缓缓流下泪来。 “你答不出,只因你知道,这一切,错不在我,甚至不在他。你要维护心中所爱,所以对我下手,步步紧逼。他要维护心中所爱,所以只能对你下手。若你一开始不是选择了最霸道的路途去爱他,去强迫他,你们之间,即使不能相守,也绝不到相怨的地步!而我,从未曾怨过你,恨过你,是你不肯放手,是你不顾一切,所以,今日局面,只是你一人之错,哪怕身下阿鼻地狱,也只是你一人的罪孽,于我何干!” 琉璃冷清的面容,毫不留情的话语刺激到了端静心头最硬的伤,让她愤恨怒吼。 “闭嘴,舞琉璃,你不必花言巧语,今日,不是我死,便是你亡!” 她不会错,她没有错,她一生不肯认输,走到这一个地步,怎么会错! 端静抬起头,眼底已经仅剩下疯狂二字可言! “动手!” 话音附一落地,冰影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她握紧手中之剑,站到了琉璃的身前。 端静马车之上,走出七名身着异族服侍的女子,手握一面诡异小鼓,轻轻晃动,口中喃喃有声,天空中盘旋的苍鹰闻听鼓声,仿若遭到蛊惑,从空中盘旋数圈之后,随着七名女子手指的方向,结成一个巨大的圆圈笼罩在城墙上空。 人们从未见此异象,都有些惶惑不安。苍鹰盘旋几圈,忽然冲着琉璃的方向,笔直而下,疯了一样的攻击。城楼上,顿时掀起一片惨叫之声。 冰影把琉璃紧紧的护在身后,可是这群苍鹰来势凶猛,根本不顾忌人们手中的长剑,杀死一只,会有更多的苍鹰扑上来。冰影数招之下,体力不支,长剑被一只苍鹰挑落在地,整个人跌倒在地上,只能心急如焚的看着苍鹰把琉璃围在中间。 “娘娘!” “给我撕碎她!” 端静双目血红,不肯眨眼,她花费无数心血,才从南疆青睐这一群人,她知道御鹰之术只能用一次,和天祈的鬼蛊相近,先伤己再伤人,她服了用死鹰做成的蛊虫,才能在南疆巫女的鼓声下指挥这群苍鹰。等到苍鹰死绝,她自己亦命不久矣,可她不在乎。数日攻城不下,她已经不能再等,她一定要看到舞琉璃凄惨无比的死在她面前,绝不会给别人回援她的机会! “娘娘。” 眼见琉璃轻功已经无法躲避,冰影和一群将士恨不能上前阻绝,正绝望的时候,一袭黑衣踏风而来,足尖轻点几下,人已经落在城头,只听宝剑挥舞之声,如裂帛之势。片刻间,苍鹰四散跌落地面,唯见场中一脸凛冽之色的男子抱紧了怀中的女子,目色沉沉又心痛不已。 端静愕然的看着这一切,似是不敢置信,又似是绝望到极点,随着所有的苍鹰被屠戮,控制鼓声的七名巫女已经吐血倒在了地上,端静的嘴角也露出了一抹残红,她抬头,仰望城墙上目光清冷的男子,冷笑道:“上官城璧!” 上官城璧此时并没有看她,只是用目光在琉璃身上一阵梭巡,确定琉璃无事后,才将视线移到端静的身上。 “你还有两个时辰。” 神情,仿若在说一个和他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 端静五官狰狞在一起,反手擦去了嘴角的血痕,笑道:“好,好,驸马竟还知道我只剩下两个时辰可活!”转而又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来救她,上官城璧,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对我!” 曾经爱过,恨过,以为万般情愫都已灰飞烟灭,直到此时,见了他,才知道,不过自欺欺人。只因那一面,沧海桑田,只因这一面,依旧心痛难当。 上官城璧,为何,你永远只会站在她的身边。 “你是问我为何曾经给你下药,还是问我为何不拆穿你的装疯,或者,问我为何要放你离开。” 上官城璧冷如冰霜的眼中,充满嘲讽。他的话音刚落,不止,端静,就连在他身边的琉璃,也是心中一跳,若有所思的看着上官城璧。 不过,也是这一晃的心神,琉璃忽然紧张起来,抓住上官城璧的衣袖,急切问道:“你来了这里,那宸儿他们呢。” 上官城璧低头,眼神辗转温柔,“小舞,别担心,姨母去宫中了。而且……”上官城璧顿了顿话,意有所指的道:“一切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任何差错。” 只要今日除了安南,那么一切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他苦心安排的这局棋,也就完成了。 第两百四十章 永隔 第两百四十章永隔 端静看到上官城璧对琉璃的款款柔情,昔日产下双头子时的惨景忽然不可抑制的涌上心头。心肺绞裂,万蛊吞噬,她惨然一笑,望着城墙上的琉璃,厉声道:“上官城璧,你能护她千万次,可这一次,你却护不了她的心伤定局!” 琉璃了解端静,看到她这种神情,心头涌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她侧过头去看上官城璧,果然看到他目中涌动回避神色,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顿悟几分,急问道:“你在安南王城做了什么!” “哈……” 端静冷冷看到琉璃焦急的神情,哪怕是身体里面有千万只蛊虫在吞噬,也觉得无比畅快。 “舞琉璃,你们知道前后夹攻形成合围之势,我又怎不知,安无心带兵回援王城,乃是必死之局。我在安南国苦心安排三年,你以为我若没有自己的人吗,是怎么走下来的。”长袖皮然,擦去嘴角的血迹,端静冷笑道:“我已令人在王城埋下了黑火石,沿着护城河渠,整整三十马车的炸药!天祈历代留下的规矩,一旦攻下藩国王城,主帅必然要亲自踏马而入城中。你说,一个人武功再高,能逃得过多少黑火石的威力!” “你疯了,你们是亲兄妹!” 琉璃闻听噩耗,早已身体软倒在地,她从未像这样愤恨过一个人,恨不能剜心掏肺,让她坠入九重地狱! 寞,她的寞,他亲领兵马,除了他之外,还有谁是主帅,端静为了报复她,留下的最后一步棋,竟然不是夺取她的性命,而是杀了自己的兄长,让她后半生都活在痛失所爱的生不如死里! “亲兄妹!” “在他为了你舍弃我,在他为了你怒斥我的时候,他和我之间,早已是恩断情绝!”端静声如寒冰,眼底却早已是目光散乱。 “不,不可能,他不会死,不会死!” 琉璃软在地上,此时此刻她不想和端静去争辩,她只知道,她的寞,答应过她,一定会回来,一定会好好地,活着回来。mianhuatang.info 她为了他,在这个空旷幽冷的城墙里,坚守了七日,就是为了了结所有的恩怨。为什么,最后才告诉她,他们以为万无一失的结局,居然会发生这样一个让人不敢相信的转变。 “你恨我,你就杀了我,你为什么要害他,为什么!” 端静看到琉璃的痛苦,只觉得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缓缓放下,转瞬间,却又是一片苍茫之色。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何去何从。 “我要杀了你!” 琉璃剧痛之下,已经无心其它,她捉起手中之剑,她轻轻一纵,跃下城墙,她不会武功,却轻功卓绝。 上官城璧愣神之下,没有及时捉住琉璃。只能跟着她跃下城墙。安南兵马一见,立刻万箭齐发,上官城璧抱住几近癫狂的琉璃,在箭阵中穿梭。 城墙上的冰影等人,乍闻端静所言,早已是心神俱骇,可此时也顾不得许多,正准备拼死一战,将琉璃从敌军中带出来,哪知道后方突然马蹄声再响,众人遥遥望去,霎那间,一片欢呼之声。 只因他们看到了安南大军后方那一面招摇的旗帜,金龙摆尾,那是天子之旗。 刚才还沉浸在失去帝王的痛楚之中的众人,心神激荡,振臂高呼!天子之旗高举,那表示他们的皇上还活着,而且大胜归来! 琉璃开始几乎是不顾一切的想要拼死杀了端静,此时闻听欢呼之声,抬头望去,乱军之中,看到那跃马而来的男子,身后是迎风招展的旗帜,隔着数万军马,他们从刀剑林立中,彼此相望,眼瞳里,是刻骨的爱恋相思。 “寞。” 一声喊,已断肠,泪翩然。 齐孤寞从马上跃起,凌空飞纵,他的身后,是天祈兵马在不断进攻安南的残兵,而他的眼里,此时也只看见那个为了他一身污血,却依旧美的如同九天仙女的女子。 “琉璃。” 金龙飞耀,越过重重厮杀,齐孤寞终于将挚爱的女子重新搂入怀中,千般言语,万般诉说,此时尽皆无言。 “寞,她骗我,她骗我,她说你死了,她说你死了。” 齐孤寞捧着哭的像个孩子一样语无伦次的琉璃,哽咽着,诱哄着,“琉璃,别哭,我在这,我在这。” 琉璃从齐孤寞怀中抬起头,满脸泪水,又笑了出来,“我就知道,你不会骗我,你一定会好好地回来,你答应过我,一定会好好的活着回来,轩哥哥也答应过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你。你从不骗我,轩哥哥也从不骗我。” 琉璃经历大喜大悲,此时看到天祈军马已经成合围之势,安南再无反击之力,又看到面前的齐孤寞,忽然想起了苏远轩,便道:“寞,轩哥哥还在指挥作战吗,你快让他回来,现在已经不用你们担心了。” “琉璃。” 齐孤寞捧住琉璃的脸,神情犹豫而痛苦,双臂微微颤抖,他看了一眼琉璃旁边同时敛眉不语额上官城璧,知道他已经收到消息,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祥的预感重新降临到琉璃的身上,她紧紧抓住齐孤寞的手臂,紧张的追问,“发生了什么事,寞,轩哥哥呢。” “琉璃……” 齐孤寞把琉璃抱入怀中,不敢再看她充满期盼的眼睛。 “放开我,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 琉璃开始激烈的挣扎,泪水迅速打湿了齐孤寞的胸膛。齐孤寞使劲按住她,怕她伤害到自己。 “琉璃,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苏远轩他,他为了救我,在城门口火石爆炸的时候,冲进来,用身体护住了我,并且用掌力将我送出,自己,却被埋在了炸毁的城墙之下。” “不!” 利剑刺入心口,琉璃一把推开齐孤寞,神情疯狂,拼命地摇着头。 “不,不可能,你也骗我,轩哥哥答应我,会永远做我的哥哥,他启程的那一日,答应过我,会回来,一定会回来,你骗我!” “琉璃……” 齐孤寞追上去,牵制住琉璃胡乱飞舞的手臂,强迫她看着远方渐行渐近的一列车马,中间一具金色楠木的棺材上,铺着赤红的毛毡。那是天祈皇室贵族才能享用的尊荣。 而曾经被苏远轩骑在坐下,陪着他征战沙场的白马,行走在棺材的边缘,马鸣凄凄。 那血红的毛毡,那散发寒光的棺木,映入琉璃的眼中,让她脑中一片翻滚剧痛。她怔怔的看了几眼,忽然睁开齐孤寞的手,朝棺木冲过去。 “轩哥哥,轩哥哥。” 沙石飞扬,一具尸体绊倒了琉璃的脚步,她满脸血污,挣脱齐孤寞扶起她的手,再度跑过去。 “不是你,不是你,一定不是你!” 琉璃跑到棺木面前,提起裙角,她站上马车,用尽平生的力气想要去推开棺木的盖子。 “琉璃,不要这样,我求你,我求你。” 齐孤寞心痛难当,追上来,想要抱住琉璃,却看到琉璃望着棺木里面一个灰色的坛子神色呆滞,嘴里喃喃。 “不是轩哥哥,不是轩哥哥。” 琉璃手指着坛子,对着齐孤寞笑道:“寞,这不是轩哥哥,是不是,你告诉我,轩哥哥怎么会是有个坛子呢。” “琉璃。” 齐孤寞想要不顾一切的告诉琉璃,这不是苏远轩,不是她的轩哥哥。可是,琉璃已经有怔忡之兆,若是此时骗她,今后她更不能面对。 他只能抱紧了琉璃,哽咽艰难道:“琉璃,你听我说,你的轩哥哥临死之前,告诉了我三句话。” 齐孤寞温柔的擦去琉璃无论如何也擦不去的眼泪,挤出一丝笑意道:“他的第一句话,一定要让璃儿幸福。第二句话,你夫我兄,我死你生。第三句话,不要让璃儿看到我死后的样子。” 齐孤寞看到琉璃依旧痴痴傻傻的样子,心中剧痛,抱紧了琉璃道:“琉璃,苏远轩牺牲了性命救我,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君臣之分,是因为你嫁给了我,他要维护你的幸福,所以我答应了他的所言,不让你看见他被炸药城墙伤害后的面目全非,将他火化之后带回。琉璃,他是为了你,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所以,他要你永远记住他最风光霁月的模样。琉璃,为了他,为了我,你坚强一点,你不好吓我好不好。” 齐孤寞的话音发颤,里面满是无法控制不住的恐惧和伤悲。 苏远轩,苏远轩,你说我是夫你是兄,你又可知道,如今琉璃为了你,已经渐近疯狂。 “轩哥哥!” 琉璃终于痛哭出声,倒在齐孤寞的怀里,那些如山的往事,不断地袭来,曾经甜蜜的过往,曾经少女的情怀,她所亏欠的,她所怀念的,那个如风如诗,永远坚定的站在她身后的男子,为了她付出一生,乃至于最后付出性命,终于再也回不来了。 不,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死的人不是她,为什么,老天爷,你放过了寞,为什么却不肯连轩哥哥一起放过! 心神俱裂,满腔痛恨和悲戚,连日的疲惫,最后的沉沉一击,终于让琉璃最后的意志全面溃败。喉头涌出一口鲜血,染红齐孤寞的龙袍,琉璃最后的意识里,只闻一片惊呼之声。 闭眼的那一刹那,她仿佛看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对她笑若春水的男孩。他说,“我是苏远轩,你的表兄。” 第250章 终章 第两百四十一章终章 “你要走?” 齐孤寞从漪澜殿走出来,回京已是三月,琉璃虽然渐渐开怀,可是她眼底的悲伤洗不尽,她夜晚的惊梦依旧继续,齐孤寞只能期望时间可以冲淡一切,让琉璃从中彻底走出来。 而他竭尽全力安抚着琉璃的时候,面前这个男子却说他要走,齐孤寞从最初的不敢相信,到了看见他的时候,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要做出这样一个选择。 只因,他面前的上官城璧已是一头华发。 上官城璧站立在殿中,风吹来,他满头垂泄而下的发丝飘荡在眼前,他却对其视而不见。如冰凝滞。 “你是怕琉璃看见,知道你为了她散尽烈焰掌功力,以致蛊毒缠身,满头白发,再度牵引身体寒毒?所以,才要在此时离开。” “上官家已经分崩离析,我门下的杀手阁和暗卫都已全部交到宸儿手中,朝中那些依附之臣,我也已经料理干净。如今已无藩国,也无党争。外忧内患,都了无踪迹,我,是该走的时候了。” “你……” 齐孤寞看着面前目色死寂的上官城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这个男子,为了琉璃,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又在谋划什么。 从一开始,他们所有的人都误会了他,他要的从来不是江山,也不是想要抢走琉璃。 上官城璧接手上官世家,步步谋划,先是逼迫端静离京,再是利用早就埋伏在皮兹等过的暗探,让他们帮助端静怂恿四国一起出兵,再接手京中的监国之责,引出那些不安分的朝中重臣,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举拔除天祈隐患。 若四国不反,则暗探步步分崩藩国势力,若端静让安南王谋反,则趁势而起,借力打力。齐孤寞不得不承认,上官城璧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孤单,背负了沉重的压力,可又布局巧妙,他瞒过了天下所有的人。而这样身背骂名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琉璃,他爱的女子。只因,上官城璧知道琉璃必留宫中,她的子嗣必然继承皇位,所以,他想要为琉璃奉上一片安稳无忧的盛世江山! 若是其中唯一的差错,只有一个,上官城璧没有想到端静癫狂之下,竟会在安南王城埋下炸药。以致苏远轩身死,琉璃牵出身体寒毒,而上官城璧,早年修习烈焰掌,就是为了用烈焰掌的至阳功力,炼制药丸,解除琉璃体内寒气。 没想到琉璃寒毒早发,他却功力未成,只能散尽一身烈焰掌的内劲,为琉璃驱除寒毒,而琉璃无忧,鬼蛊却乱,上官城璧如今的身体,已经是残破不堪,宛如风烛残年。 齐孤寞曾忌讳上官城璧看流利的眼神,可此时此刻,他对于上官城璧,只能是复杂的心悦诚服。 “你还是留在宫中,以你如今的状况,根本不适合一个人在江湖游荡。” “皇上放心,我会保重自己的,他已经死了,我决不会让小舞再为我伤心。” 上官城璧嘴角牵起一抹柔和的笑容,齐孤寞看着他,发现这是上官城璧第一次在他面前笑的如此自在。 “冰影去北陵为他守灵,你也要走,琉璃她……” 齐孤寞想到冰影离开的时候,琉璃寥落空洞的眼神,忍不住心痛的抽搐。 那个时侯,琉璃没有留下冰影,只是说,“寞,冰影比我苦,她一片片割下端静的肉,砍断端静的骨,可是,她割不去心头的痛,砍不断自己的爱恋神伤。冰影什么都没有了,而我至少还有你,所以,让她去离轩哥哥最近的地方吧。” 冰影,是为了爱所以要守着最爱的人,而上官城璧,却是为了这份爱要远离所爱的人。端静,你一生所恨,最后早就无数悲伤之人,端静,我齐孤寞,毕生之辱,便是有你这个妹妹。齐孤寞看着下面的上官城璧,依旧忍不住那刻意想要遗忘的恨和伤。 上官城璧静静的看着齐孤寞,仿佛动若烛火,他目色无尘。轻声道:“皇上,你好好照顾小舞,对她而言,你才是最重要的人。而我,留在这里,只能让她看着我的样子,徒惹伤心。” 齐孤寞语句凝噎,再看到上官城璧一头华发,发丝根根刺痛人目,喟叹道:“你想去哪儿?” “西北雪山,我烈焰掌功力虽散,身体热毒却未消。何况雪山寒凉,能够震住我身体内的母蛊,在那里,我会活得好一些。” “好吧,朕会下旨,从此西北雪山为天祈禁地,不得擅入。” “如此,多谢皇上了,只是我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吧。” “请皇上让我带走如玉长公主。” “你说什么!” 齐孤寞的目光豁然一跳,断然拒绝道:“上官城璧,洛璇虽然犯下滔天大罪,可如玉是我女儿!是天祈的公主。” 上官城璧对于齐孤寞的怒气似乎不为所动,仍是淡淡道:“我知道,可是如玉公主体内有子蛊,而我体内有母蛊,她的蛊毒无法拔除,五岁之后,月圆之夜,她只能依靠服食我体内鲜血控制蛊毒发作,我已决定不再下雪山。她若不跟我走,便是死路一条。何况,如玉公主即使送去落英宫,一旦小舞思念,仍会接回宫来,等如玉公主长成之日,又要如何面对身世,皇上可想过!” 齐孤寞终于默然不语,目光复杂的看着上官城璧,良久,一声怅惘。 “罢了,朕不想再养出一个端静。知晓天文地理,却成祸国大患。也好,朕把她交给你,可你要答应朕,绝不会对她行不利之事。” 上官城璧抬眸,轻轻一叹,“她是小舞的女儿。” 一言胜过万千承诺,齐孤寞明白上官城璧所言,是在告诉自己绝不会做出伤害如玉的事情,只因,他不会让琉璃伤心。 深深一叹,齐孤寞叫暗卫点了如玉的睡穴后将人带了过来。 不舍的抱着怀中稚嫩的女儿轻轻亲吻她的脸颊,齐孤寞忍住心头的酸麻痛楚将如玉送到了上官城璧的手上。 “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 “皇上放心。” 最后伸出手摸了摸如玉的小脸,齐孤寞负手转身,语气坚决,“走吧。” 上官城璧默然伫立片刻,朝着那满室雅香的殿宇望了一眼,足下一动,遁去如风。也许,这一别,就是永生了。 齐孤寞听见声音的消失,感觉到身后的气息已然不在,攥紧拳头,眼角逐渐湿润。 如玉,父皇对不起你,可是这是对你最好的结局。你的蛊毒,需要上官城璧,你的身世,需要你避开这个皇宫。但愿你终于一天,能够解了蛊毒,自在飞翔。 齐孤寞压住心头的伤痛,坐在石台之上,心禁不住的悲凉。忽然,攥紧的手背一双柔荑缓缓掰开,熟悉的温暖袭来,齐孤寞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澄色的眼眸。 “琉璃!” 齐孤寞惊诧一声,不知道何时琉璃居然到来,他紧张的看了看远方上官城璧已经消失不见的身影。再看看贴在他掌心摩挲着的琉璃。 “琉璃,你都听见了。” 琉璃闭目,忍住酸涩,缓缓笑道:“我听见了。” 是的,她都听见了,她一直就在这里,她也看见了城壁哥哥那一头迎风飞舞的白发,更看见了他眉宇中深深的倦意,所以,她不想出言挽留,既然城璧哥哥希望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就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就好,她已经失去了一个轩哥哥,她不能再让城璧哥哥为了她的自私和不舍,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留在她的身边。 这座宫城,她留下,可以和寞相依相守,可以看着孩子们快乐长大,可是城璧哥哥留下,只能怀揣着对她的爱,求之不得,离之不能,痛苦一生。 “寞,我常常想,若是我不让轩哥哥留下来,他,是否现在依旧会是潇洒江湖的文武公子,或许,他已经和冰影结成神仙伉俪,而不是如今的局面。” 感觉到手心上的湿意,齐孤寞一把抱起琉璃,搂在怀里,“琉璃,你不能这么想,苏远轩他这一生,爱的人,唯有你,只有你,他离开,哪怕是远在天涯,依旧对你念念不忘,那样,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更深的痛苦。他为你而入朝,为你而杀敌,为你而救我,都是想要成全爱你的心意。他这一生,总是含笑离开的。” 琉璃没有说话,她静静地靠在齐孤寞的胸口,恍惚时光的流逝。看到眼前翩飞的落叶,琉璃忽然想到了苏远轩昔日在她面前时看似磊落却悲怆的笑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轩哥哥,你从未放下,所以才在最后选择了这么一个放下的方式。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轩哥哥,若你仍在幽冥黄泉,请等我片刻,这一生,我负了你,来生,唤我用尽力气来追寻你的爱。这余生的时光,你就让我陪着寞走下去,可好? “琉璃,我们还在一起。” 齐孤寞低沉的话音夹杂着笃定的坚决响在琉璃的耳边,琉璃释然一笑,伸出手,搂住齐孤寞的腰,轻声呢喃。 “是啊,还有我们在一起。” 两个人影,互相依偎,交叠缠绵,直到日光西斜,殿中跑出两个欢快的孩童,围绕在两人的周围。静谧的时光里,温情依旧在渐渐流淌。 当越过层层磨难,当时光洗礼过曾经的脆弱,一切的一切,都已不再重要,至少,还有相爱的人。 琉璃望着孩子的笑颜,目光幽幽,她侧过头,对上齐孤寞缠绵的眼神,彼此灿然一笑,终成幸福眷属。 第251章 端静篇 ?第两百四十二章端静篇 “公主,公主,太后有旨,请您速速过去。” 我不耐的把手上的锦缎扔到地上,心里烦闷不已。我不明白,为何一向疼我宠我的母后,这一次居然非要让我举办什么牡丹会,选什么驸马。而且,早早就交代好了我,一定要选那个…… 《爱妃至上,朕第二》第251章 端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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