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锦绣之小户千金》 第1章 乡间的傍晚弥漫着一层淡淡朦胧的薄雾,渐次分散的桂花飘来一阵沁人心脾的芬芳。大奎走在田埂小道上,身后跟着一只大黄狗,随着他的速度或快或慢,十分疑惑它的主人今儿为何愁眉不展。 远处有孩提哭声传来,还夹杂着妇人的怒骂,即便听得不真切,大奎也能分辨出来,那声音来自她的母亲。 位于李家村右端,院前一颗参天槐树,虽叶子调零了一些,瞧上去依旧像个张牙舞爪的鬼魅,庞大的树体笼罩着一个八间土墙瓦房的院子,便是大奎的家了。大奎停在对面远远看了一眼,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即将面临审判一般,抿着嘴唇,绷着下巴,昂首挺胸地走来。 刚走到槐树旁的水井处,耳边就传来一阵怒骂:"你个混账东西,定是又跑去董家了?也不想想,那董家姑娘哪里好了,你瞧瞧你嫂子,家里的田里的样样精通。我如今是享福了,那董家姑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明明和咱们一样的苦命人,偏偏儿娇养着。你瞧得上人家,人家未必瞧得上你!" 听了母亲刘氏的话,大奎红着脸反驳道:"她不是那样的人,只是..." 那样娇娇柔柔的一个女孩儿,就是大奎也舍不得她累着。 刘氏讽刺地冷哼一声道:"只什么?难不成你准备娶个媳妇回来当菩萨一样地供养着?" 刘氏怀里的一岁大的孩子又哭起来,刘氏气急,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孩子的屁股上,那孩子更是扯着嗓子大哭。大奎一扭头去了自个儿西边的屋子里,夹杂着孩提哭闹,刘氏怒骂声又传来,"混账东西,还没娶媳妇就忘了娘,以后可还了得?都是那童家姑娘给害了。你给我好好儿准备准备,明儿就去隔壁村王家提亲..." 大奎索性捂住耳朵,晚饭也没吃就睡了。 李家村距离县城不远,半天的功夫便能到,因此村里一些人种田,一些人去城里大户人家做工。所以都不算贫穷,住的是瓦房,吃的是米粮,有些经营得当的还置办了田地。大奎家便是如此,父亲和大哥一直在城里,如今连大嫂也去给有钱人家的孩子当奶妈去了。留下一老一小,外加大奎这个青壮年在家里照料,算是李家村比较富裕的一家。 相对而言,就要说说童家。童家是十年前搬来这里的,买下东村一所四间土墙瓦房,就此安定下来。初来的时候,村民对这一家都十分好奇,因为他们那时候穿的可比村里的人好。只是如今,情况却大不相同。 童家那个大老爷们从来不下地干活,每日抱着书看,一开始村民说他必然是了不起的大人物,毕竟是个秀才。这李家村还是二十多年前出了一个秀才,后来屡屡参加科考不遂,也就安安分分地去城里大户人家当了账房先生,现在的日子也算过的有滋有味。 董家那位秀才却不同,十年参加了三场,今年又去了。明明家里没米下锅,老婆孩子饿得面黄肌瘦,还是一门心思地不肯放弃。童家姑娘倒好说,可童家长子如今已经十九二十,附近的村民自是不愿将闺女嫁过来,因为童家根本就拿不出丰厚的聘礼。 那童家长子模样生的俊朗标致,体格却单薄,也同他父亲一般是个读书人,十五岁考了秀才被附近几个村的人看做才子。今年是父子第一次同场参加秋闱,这两天家里就剩下童若瑶母女娘俩。 大奎就想着她们母女无人照应才想着去瞧瞧有没有能帮上忙的,村里人和城里人不同,没有那么多讲究。然而,童若瑶的母亲周氏在见外人方面对童若瑶的要求却颇为严格。大奎自然也没帮上什么忙,就是很心疼那个娇柔柔的女孩儿提着满满一桶水在院子里忙里忙外。 因为没有太多人愿意与这一家子亲近,所以根本就没几个人知道,童家就是靠着那个瞧着弱不禁风的女孩儿照料着。 秋天的夜风非常凉爽,童若瑶将满满一桶水倒进锅里,架上柴火,这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小黑立刻蹭上来,摇着尾巴和童若瑶嬉戏。童若瑶捡到小黑的时候,它瘦的只剩下一层皮,虽然现在也不能和村里其他狗相比较,因为它看着依旧很小,好似长不大一般。指望它看家那绝对不可能,不过小黑被童若瑶调教的非常听话。 闹了一会儿,童若瑶立刻摆手道:"好了,一会儿娘瞧见了又要敢你走了,先去院子里玩儿一会儿,等爹爹和大哥回来了就开饭。" 话没说完,正屋那边就传来一阵叫喊,童若瑶立刻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尘,理了理额前的头发。小黑听话地蹲在一边,尾巴摇啊摇,见小主人往外走,就屁颠屁颠地跟来。 到了正屋门口,童若瑶扭头瞪了它一眼,它委屈地"呜呜"叫唤两声。童若瑶无奈地看着它,眼角余光憋见灶房的火,便郑重其事地朝小黑道:"去看着火,别一会儿把房子烧起来了。" 黑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小黑乖乖儿往灶房去了。 "真是叫人又爱又恨的,没见过狗能听懂人话的。"目睹了无数次这样场景的周氏,还是由衷地再次忍不住发出感叹。 童若瑶咧嘴一笑,见周氏眼色微沉,才赶忙收起得意的嘴脸,摆出大家闺秀该有的做派。也就是挺胸,腰板打直,微微垂着眼帘,眼睛正好能瞧见自己胸前衣襟的姿势。 耳畔传来周氏若有若无的叹息,童若瑶规规矩矩地扶着她进屋。其实,住在这里挺好的,依山傍水,空气新鲜,没有尔虞我诈的勾心头角,日子平静如水,却感觉身心舒畅。反正童若瑶是非常安于现状,但也能理解父亲和大哥的心思。(未完待续) 第2章 她知道,父母以前过的日子不是这样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没有谁能去左右,如果让父亲和大哥放弃读书,他们就没有生活的目标,一个人最害怕的就是人活着却没有目标了。 日子是比较清苦,这些年吃穿用度都是以往的积蓄,加上她们母女做些针黹补贴。父亲对家里的事一概不过问,但他对母亲周氏却事无巨细无微不至,让童若瑶颇为羡煞。大哥和父亲完全不同,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每逢赶集都会去市集上摆个写字摊子,虽然父亲和母亲都阻拦,可也知道根本就阻拦不了,也就随着大哥去了。大哥字写得漂亮,从开始无人询问,到现在还有人找来李家村。所以,现在一家子的生计问题也就不用吃老本了。 周氏穿着靛青色粗布衣裳,身形纤细,虽然已经三十六七,单看背影却依旧好似妙龄少女。童若瑶和大哥都继承了母亲的容貌和身材,不管童若瑶怎么吃,反正就是不长肉,大哥童若远亦是如此。 周氏从柜子里拿出一块熏肉,原是想递给女儿,抬眼见站在自己对面的女孩还像个孩子,不免自责起来。原也该是娇养着的女孩儿,却跟着他们吃苦。 瞧见周氏的神情,童若瑶就知道她想什么去了,忙一把拿过熏肉,"娘歇着吧,我去煮了,一会儿爹爹和大哥就回来了。" "也不知他们如今走到哪儿了?" "别担心了,反正也不算远,我估摸着他们也快到家了。" 周氏愁眉不展,看着女儿叹道:"真该劝劝你爹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童若瑶没说话,站在理智的角度确实该劝劝老爹,一把年纪即便考上了又能如何?可童若瑶也不确定,老爹除了读书还能做别的什么?这李家村的村民虽然都不算贫瘠,可没几家家长愿意让孩子读书,基本都是小小年纪就在地里干活,年纪大一点儿要么继续干农活,要么去城里做工,然后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一代一代继续这么下去。 这村里人口不少,孩子也不少,可就算老爹回来办个私塾估计也没学生。何况,本村的村民并不愿与童家来往。而且这个前提还必须是老爹放弃功名,童若瑶想到这里就叹口气。 母女两一时无话,屋子里静悄悄的,只那孤零零的油灯偶尔发出"嗤嗤"声。突然,外面传来一阵狗叫,童若瑶和周氏同时抬头,眼里露出喜色,忙从屋子里出来,又齐齐朝漆黑的院门口望去,没瞧见人影也没听见响动,而小黑的叫声却是从灶房传来的。 竟是炉灶里的柴火掉出来,童若瑶吓得不轻,灶房是后来用木头茅草搭建的!母女两忙朝灶房冲过去,这个时候,就是一向非常注重仪态的周氏也手忙脚乱的。一边叫童若瑶走远些,一边又叫小黑快出来,原就一点儿火星子,被周氏这一喊反叫童若瑶更紧张起来。 就在母女两冲到灶房门口的时候,又同时顿住脚,惊愕地看着那被小黑用尿浇灭的火星。 周氏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在女儿脚边撒娇的小黑,童若瑶弯腰抚摸着小黑的脑袋,笑嘻嘻朝周氏道:"娘,它也算是咱们家的一份子吧?" 周氏对女儿偶尔冒出的怪理论十分头疼,比如这条狗,女儿一直说它是家人,明明是狗,怎么就成了家人?可这一次小黑功劳不小,周氏甚至觉得小黑水汪汪的眼睛像人的眼睛一样,渴望着她的认可,而她不忍心反驳女儿的理论,不禁点点头。 童若瑶立刻欢喜地抱住小黑,周氏不认同地摇头道:"女孩儿就该有女孩儿的模样,年纪也不小了,如何就跟没长大的孩子似地?" 童若瑶厚脸皮地道:"就算以后我有了孩子,娘当了外婆,在娘眼里我还是孩子呀。" 说着就松开小黑,转身抱住母亲周氏,没有人知道,在童若瑶心里,这些年的日子就好似一场她永远不想醒过来的梦境。 周氏嘴里抱怨着女儿抱过小黑,却是一边抱怨,一边把女儿揽入怀中。她也习惯了这个已经年满十五却依旧在她跟前撒娇的女儿。 辰时四刻,童若瑶将做好的饭菜放在锅里热着,提着大哥制作的灯笼从灶房小心翼翼地朝正屋去。 周氏身子骨原就不好,之前两兄妹年纪小,家里的事一概靠她一个人张罗,岁月虽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却对健康有颇多损坏。即便没有下地做活,可初来李家村的那段日子对她来说,无疑不是人生最大的考验。 正屋里点着一盏油灯,周氏坐在床沿边,赶着做针线活计。童若瑶叹口气,为了剩下油灯开支,周氏夜里赶制活计总是只点一盏灯。而大哥和老爹倘或夜里读书,却是点着两盏,屋里亮堂的和白天一样。 "娘,别做了,歇歇吧,如今气候渐渐凉了,您还这样劳神。"童若瑶抢了周氏手里的伙计,捏着线头抖开瞧了瞧,遂笑道,"剩下的交给我吧,我眼睛比娘好使,手指也灵活,最多一个时辰就完工了。" 周氏抚着额头叹道:"娘真是老了,你却还像个孩子。" 童若瑶明白,这个像孩子并非只是指她的容貌,而是她年纪一天天大了,婚事却没有着落。女孩儿和男孩儿不同,大哥也已经十九岁,一样婚事没有着落,可男人毕竟是等得的,女孩儿过了年纪可就不妙了。 乡下和城里不同,乡下的女孩儿都是年满十六才开始说亲,十八岁出嫁。算起来童若瑶的年纪也没到,可童若瑶心里明白,周氏和老爹虽然是住在乡下,骨子里遵循的依旧是城里的规矩,也就是说童若瑶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而且年满十六就要嫁人的。(未完待续) 第3章 瞧着女儿低头默默整理活计的模样,周氏深深叹口气。 "娘,其实李家村也挺好的。"童若瑶嗓音很低,还有些羞涩。这些年她已经彻底习惯了李家村的生活,相对于前世还没来得及面对的职场纷争,她总觉得自己如今无比幸福。 "你的心思娘也晓得,可娘不忍心瑶儿一辈子吃苦。何况..." 童若瑶耸耸肩,何况人家还瞧不上她。乡下人找媳妇可不是找一张脸,主要是看劳力。比如大奎的嫂子,身形高大,体态丰盈,生产临近照样挑水下田。再看看自己的体型,就知道什么是娇小玲珑,上一世非常渴望的骨感,可就是个子矮了些。也难怪全村的人都瞧不上她,因为她完全没有一点儿他们想要的优点。 周氏又沉着脸色道:"往后万不可再有这样的心思,这女孩儿如何能这般没有体统!" 轻柔的嗓音多了三分严厉,那就说明周氏此刻很认真地在和女儿讨论有关婚嫁的问题,无非就是为了表达一个意思,儿女婚事需父母做主。 童若瑶没点头,若说起大奎,还是因为初来李家村,童若瑶去河边玩耍,那时正值冬天,水面结了一层冰。然后,童若瑶落水,路过的大奎不畏严寒救了她,算得上是她的救命恩人。 其实只有童若瑶自己知道,那时候她是故意的。初来这个世界,恐惧、惊慌、不切实际等各种各样的情绪几经让她崩溃,而做下的荒唐事儿。 之后的发展没有大的意外,乡下孩子不像大户人家的孩子都有人看着,大人下地做活,小孩子们都是自己玩耍。接受现实的童若瑶倒也没有那些玩心,可大奎好心地以为她这个外来户不受喜欢,所以主动找她。 周氏当然会阻拦,而大奎却愈挫愈勇,一直坚持到现在,让童若瑶心里上有些动若。大奎性子憨厚,颇有些百折不挠的大无畏精神,这样的优点无疑不是给他自身加了分。 死过一次的人,在心理上总有些变化,童若瑶只是一个凡人,一个渴望平静安详度日的凡人,所以觉得大奎也是不错的人选。 只是,这个选择好像也没那么容易。自己的爹娘不会同意,就是大奎的母亲也瞧不上她这干巴巴的样儿。 正想着,小黑的叫声从门外传来,童若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周氏已经迎出去了。童若瑶刚走到门口,就瞧见院门口两个黑影朝这边走来,同时传来老爹的声音:"我们回来了。" 童若瑶听到母亲松口气的叹息声,小黑"嗷嗷"叫着,好像欢呼着终于可以开饭了。 四菜一汤,两个荤菜两个素菜,是比较丰盛的晚餐。要知道乡下人都是算着过日子的,过年也就买些猪肉和鸡,所以闻着菜香,小黑就乖乖儿蹲在童若瑶脚边,扬着脑袋盯着童若瑶。 周氏夹了一块熏肉扔给小黑,小黑一跃就接住了。坐在童若瑶身边的大哥童若远明显蹙了蹙眉头,童若瑶将今儿晚上小黑救火的事儿说了一遍,饭桌上紧绷的气氛才好些了。 周氏一边给老爹和大哥夹菜,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道:"今儿还算顺利吧?" 童若瑶听见问就放下筷子,扭头看着童若远。在外貌上童若远继承周氏的地方更多,只是沉默寡言,瞧着有些少年老成。但也多了一分稳重,这让他虽然穿着粗布衣裳,看起来却有些非池中物的感觉。 童老爷还保留着许多大老爷们的做派,举手投足少不得一些乡下人没有的姿态。身形一般,不算特别高大,不单薄也没有大肚皮,在孩子们面前总是保持着一个严父的形象。 只有面对周氏,语气神态才会不自觉地放柔,"无碍,一切顺利。" 其他的周氏也不好多问了,只点点头。 晚饭结束,童若瑶自觉收拾碗筷,大哥童若远协助,童老爷原是要阻拦的,张张嘴没说什么,直往正屋去了。待他和周氏一走,童若远立刻就抢了童若瑶手里的碗筷,沉默着往灶台那边走去。 童若瑶心里直乐,屁颠地跟在童若远身后,问道:"街上很热闹吧?" 童若远一边快速地清洗碗筷,一边点点头"嗯"了一声。 "果然如此,大哥和爹爹回来比往常晚了些,原是街上热闹才耽搁了。" 童若远眉头蹙着,到底还是满足了小妹的好奇心,淡淡道:"今儿在街上遇见二叔,故而耽搁了。" 二叔?董家的本家亲戚?莫非二叔也和爹爹一样? "二叔如今在做买卖。" 童若瑶撇撇嘴,童家的本家亲戚,童若瑶是一个都没见过的,可瞧着童若远的脸色。童若瑶终于明白,为何今儿爹爹和大哥回来脸色那么凝重,定是受了所谓二叔的打击了。 "这是三个馒头,这是水,这个是咸菜..."童若瑶麻利地将东西一样一样包起来,装进篮子里,然后交给童若远,嘱托道,"早点儿回来。" 童若远清冷的眸子中,盛满了无奈,小妹那神情好似他是孩子,也不知他们到底谁大谁小。 一旁是一脸肃穆的童老爹和无奈的周氏,秋闱才结束,按理童若远是该好好歇歇的,可也知道他性子执拗,既然要去市集,那谁也阻止不了。 目送大哥的背影消失在村口,童若瑶刚回到院子里,就听到正屋那边传来父亲的泄气的话语,可以听得出,他在为昨儿见到二叔的事儿生气。 周氏低声劝着:"孩子一天大似一天,总不能让他们陪着咱们一起受苦受累,依我说..."(未完待续) 第4章 童老爹略颔首沉默着,周氏一边做着活计,一边打量了童老爷一眼,继续道:"总不能这样误了远哥儿的前程,瑶儿也已经十五了。" 语气听着随意,却也透着无奈。童老爷陷入沉思,久久没有接话,周氏也沉默地继续做活计。 看样子老爹还是不肯放弃,童若瑶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小黑,提着昨儿老爹和大哥换下的衣裳,去院子外不远处的水井旁洗衣裳。 这口井原是村里共用的,因为离童家最近,渐渐的村里人就不愿来了。可今天却不同,总有人有意无意地从童若瑶前面的路上经过。 "哎哟,童家姑娘也洗衣裳呢!"说话的是村里最爱八卦的李大娘,正端着一盆子衣物往这边走来,往常她们可都是去大奎家外面那口井边洗衣裳了,今儿倒是奇了怪了,怎么会来这里? 面对李大娘尖酸刻薄的话语,童若瑶只当没听见,跟着李大娘一起的妇人笑问道:"今儿大娘怎么也来这边?" 李大娘笑道:"你怎么也来这边?" "哟,还不是因为刘婶子家今儿有客,咱们一群人围着可不把客人给吓走了。"说着看了童若瑶一眼,扭头朝李大娘笑道,"听说那家的姑娘不但模样标致,人也能干,方圆几里出了名儿的贤惠,刘婶子到底是有福气的。" 这个刘婶子童若瑶自然知道指的是大奎的母亲,而她们透出来的意思,童若瑶若是不明白,简直是白长了一颗脑袋。先不说童若瑶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反正已经遭遇淘汰了,大奎的母亲就是看不上自己。 "你也是有福气的人,女儿嫁了王乡绅,与王乡绅成了亲家。"李大娘的嗓音依旧改不了刻薄的意味。 童若瑶差点儿笑出声,王乡绅死了老婆,前后纳了六个妾,这妇人的女儿便是年纪最小的妾室,别的不说,关键是王乡绅的孙子都十多岁了,那王乡绅完全一糟老头儿。 那妇人耳根子一红,她家那个好吃懒做还爱赌钱,日子过得还不如童家,为了给儿子讨媳妇,才把女儿送去给了王乡绅。这事儿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偏这妇人死要面子,总怕村里人小瞧了她。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乡下的女孩儿多是这样的命运。若不是李家村地理位置好,距离城里近,家家户户日子不算艰难,其他女孩儿的命运也就和那妇人的女儿一样了。 "好了好了,别说了,你瞧那边是谁?" 李大娘扭头望去,嘴里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让童若瑶也忍不住抬头望那个方向看去。只见远远的一个人影,先是走的极快,大概还是觉得慢了,就用跑的了。 原该在家里陪着岳丈和岳母的大奎,突然出现在这里,别说李大娘等惊讶,就是童若瑶也挺惊讶的。莫非大奎这是来找自己的? 童若瑶有些小紧张,大奎一口气冲到童若瑶身边,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最后就憋出一句话:"都是我娘的意思,你别当真。" 李大娘和那妇人惊愕不已,乡下人虽然忌讳不多,可毕竟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姑娘家说话还是不妥,何况大奎家今儿正在招待他未来的岳丈大人。他却跑来这里对另一个姑娘说这样的话,而且声音还很大,童若瑶听见开门声,然后瞧见周氏和童老爹从屋里走出来。 这李家村附近的风俗,说亲无需媒人,男方看上了某家的姑娘,只要先打听对方是否说亲,如果没有就由男方长辈去女方提,然后女方长辈到男方家里瞧瞧,觉得不错就把亲事说定,如果不好女方长辈瞧一眼就离开。 现在情况明显有变,童老爷和周氏来了,远远的刘氏一路叫喊着跑来,刘氏身后还跟着一对夫妇,是陌生面孔,应该不是本村的人,那就只有可能是刘氏给大奎说亲的那家人了。 在李家村人们的眼里,与大奎家结亲确实很不错,可惜没有适龄年纪的女孩儿,那家人大概也瞄准了大奎这个准女婿。 童若瑶有些头大,刘氏那一路呼喊已经引来了不少围观者。 大奎见周氏和童老爹走来,立刻跑过去跪在他们跟前,语无伦次地道:"我会好好儿待瑶儿,我...我..." 童老爷明显还没弄清状况,周氏的脸色却相当的难看,其他人也只看着这一场闹剧,看童家人如何回答。 童老爷没来得及说话,大奎的母亲刘氏就气急败坏地冲过来,要将大奎拉起来,嘴里怒骂道:"好没脸的东西,谁叫你跑来这里丢人现眼的?" 大奎哪里肯,最后还是童老爷威风十足地吼了一句:"胡闹!",才把大奎给镇住了,慢慢地站起来。 刘氏不屑地端详了童老爷和周氏一眼,低声骂了大奎几句,要大奎去给说亲的那家人道歉。那家人的女人忙笑道:"没事儿没事儿,到底年轻了些,冲动罢了。" 大奎却道:"俺没冲动,俺早就认准了谁是俺媳妇!" 那家两口子脸色明显挂不住了,刘氏忙打圆场笑道:"我也认准了,就是你们家姑娘,模样标致不说,关键是没有那一身的媚气,咱们乡下人就该有乡下的人样儿,成天打扮的花花绿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城里那些粉头儿。" 其他人忍不住笑起来,童若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仰头道:"亏得咱们都没穿花花绿绿的衣裳呢!" 童若瑶不喜欢刘氏,即便她是大奎的母亲,也没有理由非要表现的喜欢她。何况,她也没招惹刘氏,刘氏还经常编派说她是山里跑出来的妖精。说她一个人就罢了,还得把周氏也搭进来。(未完待续) 第5章 今儿刘氏为了在未来亲家跟前显摆,穿了她大媳妇得来的衣裳,恰好是花花绿绿的对襟褙子。没想到就被童若瑶拿来戏弄了一句,顿时脸红脖子粗,呸一声道:"读书人家养出来的闺女,还不如咱们这些乡下人的教养。" 周氏一改平日的温和,冷声道:"我们的姑娘如何,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说完叫了一声小黑,侯在一旁的小黑,立刻仰头龇牙狂叫。 刘氏更气了,一边拉着大奎走,一边道:"别人压根就瞧不上你,何苦在这里丢人现眼!"说完骂了一句妖精,恰好被周氏听见了。 童若瑶从来不知道看似温柔的母亲,在女儿受到侮辱后会完全变了个模样,倘或不是她在中间劝着,估计周氏和刘氏会打起来。 事情闹到这步田地,大奎也明白无力挽回了。好容易劝阻了两人,大奎拖着刘氏回去,这边周氏也拉着童若瑶进屋,不让她在外面洗衣裳。 童若瑶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父亲和母亲,他们好像没有生气。特别是童老爹,他脸上的神情十分古怪,好似在追悔什么。而周氏的神情,格外凄凉。 小黑乖乖蹲坐在童若瑶脚边,时不时用它黑溜溜的眼睛打量屋子里的三人,隔了半晌,童老爹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理会周氏的疑惑,直往外面而去。 周氏和童若瑶忙跟着出来看,只见童老爹竟然去灶房拿了水桶和扁担,去井边打水去了!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童老爹,竟然去挑水!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干粗活,童若瑶瞧见母亲周氏眼角有泪光涌动,不知道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别的。 他们曾经过着什么样的日子童若瑶不知道,可从哪些被收起来的衣物看来,以前的他们并不像现在这样。童老爹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后代,所以他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些年一直努力地读书,一把年纪也没放弃。而现在,他是打算放弃了么? 这是童若瑶希望看到的,可童老爹真的这样做了,她心里却很难过。现实的残酷,剥夺了理想,原来这个道理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都是存在的。 就在周氏和童若瑶还没回神之际,童老爹自发将童若瑶没有清洗完的衣物拿去清洗,周氏擦了擦眼角的泪,走过去要帮忙,童老爹不让,说是周氏身子骨不好,这两天身上原就有些不舒坦。又扭头,像往常一样摆出严父的面孔,命令童若瑶进屋去帮周氏做针线。 童若瑶只觉眼眶微热,"哎"一声,拉着周氏进屋。 童老爹接受了现实,他大概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来维持生计,所以只好做这些事。周氏心里也明白,却依旧禁不住落下泪来。童若瑶也高兴不起来,尽管童老爹在试着接受现实,可刚才他没落失望的神情碰触着童若瑶的神经。 算了,人总要学会面对现实,就像童若瑶自己,她就必须面对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现实,也必须面对这个世界的一切生存规则。 傍晚,童若远拖着一身疲倦回来,然而当他看到在灶房里忙碌的身影时,疲倦没了,满脸的惊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忍不住眨眨眼又看了几眼,最后终于确定,在灶房里笨拙地忙碌着的人确实是自己的父亲。 那只小黑狗依旧蹲坐在炉灶边,瞧见里面的柴火要掉出来,便提醒地叫唤两声,童老爹从另一边走来。 童若远看着父亲脏兮兮的脸,眉头打成死结,顿了顿往正屋去。 童若瑶恰好从屋子里出来,见大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灶房,也跟着望过去,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午饭时,童老爹热了昨儿的剩菜剩饭,还过得去。而晚饭,桌上摆了四个碟子,黑乎乎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就是碗里的米饭,也散发着一股糊味不说,同样黑乎乎的。 童老爹显得有些局促,周氏温柔地笑着,率先拿起筷子。童若瑶两兄妹也跟着拿起筷子,不能打击老爹,即便是个大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 是挺难下咽的,童若瑶见父亲紧张地看着他们三人,遂笑道:"女儿最喜欢吃锅巴,很香的。" 说着,又扒了两口饭津津有味地吃着。童若远面无表情地吃着,周氏吃相历来斯文,反正大家都一致地没有表现出大的反应。童老爹似乎相信了妻子和儿女,终于拿起筷子,只吃了一口就吐出来的,忙叫道:"别吃了,这哪是能吃的东西?" 三人仿若未闻,继续吃着,童老爹看着他们,禁不住老泪纵横,慢慢的也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扒着碗里的饭。 自此,老爹一人担当起家里的一切庶务,童若瑶和母亲做针线,童若远要协助父亲,被童老爹瞪回屋子里读书。周氏和童若瑶想帮忙,童老爹一样将她们赶回屋里去。 不过两三天的功夫,童老爹做什么都有模有样了,周氏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商议着要先给童若远寻一门亲,近几年家里的开支没有用以前的积蓄,讨媳妇到不难。 对此,童老爹提出不同意见。一天晚饭结束后,童老爹对童若远道:"过几天等榜单出来了,倘或不中,明年开春送你去上京。" 童若远读书认字都是童老爹手把手教的,后来去了私塾,显然受过高等教育的童老爹比私塾先生学识更好。童若远也只在私塾里挂名,因为不进私塾也没法参加科考,论起做文章之类,都是童老爹指导儿子。 倘或送童若远去上京,家里的开支必然就紧张了。(未完待续) 第6章 童老爹惭愧地看着童若瑶,周氏明白过来,童老爹是准备将周氏给女儿预留的嫁妆银子拿出来。 童若远当即否定,语气强硬:"瑶儿已经十五岁了。" "大哥去上京的主意不错,反正我年纪还小。"乡下人的习俗,女孩儿十八岁才嫁人。 周氏脸色有些为难,大伙都明白童老爹是将自己没有完成的事儿交给了儿子,他已经打算彻底放弃了。童若远说不出话来,这一家子日子虽然拮据,瞧着好像家人之间也不见得亲密,可那些看不见的温情各人心中都明白。 不能说童若瑶多么伟大,而是她十分珍惜这一份偷来的亲情,前世没有父母,这一世不但有父母还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哥哥。 想到这里,童若瑶狡黠地朝童若远一笑,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漂亮,"倘或哥哥以后好了,难道就不管妹妹了?" "但是..." "家里的一切哥哥放心好了,我会好好照顾爹娘,哥哥安心读书就好,等哥哥出人头地,我也跟着沾光。" 说句实在话,倘或有个举人哥哥,或者做官的哥哥,这村里人还会看不起她童若瑶吗?如果是一个远离大城市的乡村,风俗定然十分淳朴,可李家村这地方的人,多多少少受了城里人的影响。其实,童若瑶也明白,不能活在自己给自己营造的美好里,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很多东西从来就没变化。 "好了,如今说这些尚早,只是让你心里有个底儿。"童老爹最后总结,示意两兄妹回去歇息。 翌日,童若瑶依旧早早起来,没想到父亲已经在灶房里忙着张罗早饭了,童若瑶忙过去帮忙,父女两一起将早饭摆上桌,童老爹突然感叹地朝童若瑶说了一句:"瑶儿,是爹爹对不住你。" 童若瑶半晌没反应过来,老爹叹息地去找周氏吃饭,只见小黑突然竖起耳朵,接着朝院门口跑去,嘴里发出见到陌生人的警告叫声。 童若瑶回神,忙追着去,竟是李家村李家长老来了。因着李家村十有八九都是李姓,李家的长老就相当于李家村的村长。 要知道,李家村根本就没人愿意和童家这个外来户交好,长老也是他们一家才来李家村时来过一次,之后就没来过,今儿突然造访也不知所谓何事。 童老爹迎上来,不及见礼,长老反而朝童老爹做了一揖,又觉失态,忙讪讪笑着客气地寒暄起来。 "您老可用过早饭?倘或不嫌弃,就坐下来吃吧。"童老爹一边走一边客气地道。 李长老忙摆手笑道:"用过了,用过了,不用忙乎,我就来瞧瞧。前儿因不得闲,故而不常来,童老爷别放在心上。" 童若瑶疑惑重重,代表李家村的长老这又是唱的那出? "听说前几日大奎娘跑来这里闹了一场,只因那天我不在家,故而没来说句公道话。那大奎娘原就是个不懂礼数的村妇,童老爷别和她那家人计较。"李长老面上好像是帮着刘氏说话,语气里却带着对刘氏的责备,似乎还透出另一个意思。 果然,两人寒暄几句,李长老就提到童若瑶。 李长老一早就去了童家,瞧见的人自是禁不住惊讶,加上这李家村除了童家,其他人家都是挨家挨户,相隔的不过是一道墙。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那些想要一探究竟的人慢慢儿朝童家这边聚集。 李长老的长孙,年幼时去过私塾读过几年书,如今刚好二十岁,在城里张老爷府上做账房先生。李长老家的条件在这村里自然是数一数二的,比大奎家更富裕。家里的房子今年重新盖了,学着城里那些人家,弄了个四合院复式结构的院子,盖起了李家村第一栋小楼。家里有田有地,关键是李长老的长孙模样也不差。 昨儿他孙子回来无意间提到了什么童老爹中举的事儿,这才让李长老萌发了这个心思,他大儿子当时还反对,说童老爹即便当真中举,要做官也不是那般容易的事儿。可巧的是,童老爹和童若远遇上童家二叔的事,被这李长老瞧见了,第二天去城里,找了店里的活计一打听,才知道这童老爹一家原是大有来头。 他大儿子又道:"你去说他们家也未必答应,既然是这样的大人物隐居在咱们这里,依我瞧来还是..." 李长老瞪了他儿子一眼,冷声道:"你懂什么?童家如今不是还不知道么?" 他儿子道:"可早晚都会知道,总不能把那些报喜的官差拦下吧?" 所以,这李长老才大清早的就跑来童家,再细细想想这些年,童家一年四季也就靠着周氏母女的针线活过日子,头些年还是什么收入都没有的,日子一样过下来,以前诧异的事儿如今也都说得通了。这童家不知多有钱,只是没摆出来叫众人知道。 他儿子并不知道,李长老想的更长远,童家也就童若瑶这么一个女儿,倘或与童家攀上亲,童老爹未必不会指教他的孙子。童老爹一把年纪都能中举,他孙子还年轻,又认得字,头脑灵活,他李家说不定也能出个举人。 李长老说出那个意思后,就忐忑地打量着童老爹的神色,童若瑶都被童老爹肃穆的脸色弄得有些紧张了。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李长老会突然提出这样的事儿。 屋子里一时安安静静的,童若瑶躲在门后面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隔了半晌,那李长老又笑道:"我家那孙儿童老爷也是见过的,那孩子心实,你闺女到了我们李家,定是不会吃半点儿苦头。"(未完待续) 第7章 李家算得上一个小小的地主,这话倒没说错。可童老爹并不是真的读书读痴了,李长老一改之前的态度,突然变得亲热起来,如此显然的反常,他怎么会察觉不出来。 "家里女孩儿的事儿都是夫人说了作数。" 童老爹此话一出,李长老立刻面露失望,又不死心地笑道,"这样的大事到底也该咱们男人做主,如何能让妇道人家说了作数?" 脸皮不是一般的厚,童若瑶都明白童老爹这是在婉言谢绝李长老的意思,活了一把年纪的李长老会听不出来? 不管李长老如何说,童老爹都是一个意思,那李长老无法,只得告辞回去叫他大媳妇来找周氏说。 送走李长老,一家子才坐下来吃饭。童家院子不大,李长老和童老爷的对话,周氏和童若远也听到了。童若瑶猜不出他们两人的想法,但这一顿饭吃的有些压抑。 刚吃了饭,李长老的大媳妇便来找周氏,见童若瑶在屋子里做针线,就一脸笑的好生赞扬了童若瑶几句,说她模样标致似天仙,针线活计这方圆几里也没人比得上,反正是将她能说的都说了,甚至不等周氏和童若瑶起身让座,就自发亲热地挽住童若瑶的手臂,挨着童若瑶坐下。 周氏温柔地笑道:"大娘谬赞了,她哪有大娘说的这般好。" 那妇人忙道:"她可比我说的还好,可惜我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偏偏就没有一个闺女。" 这意思表达的也算明白,童若瑶微微低了头,说来也怪,这李家村好像生女孩儿的很少,大多数都是男孩,这地方似乎就成了生儿子的宝地。 周氏微微一笑,"大娘的来意我心里也明白了,只瑶儿的事早就定下了。" 那妇人一愣,脱口而出:"可是大奎?" 刘氏给大奎寻得那门亲,也不知怎么的,那家人如今犹豫着。 童若瑶听得周氏的话也是一愣,忍不住抬头看了周氏一眼,周氏朝那妇人摇摇头笑道:"不是大奎。" "不是大奎,会是谁家?" 周氏只笑不语,这妇人也不便多问,寒暄几句失望地走了。待那妇人一走,童若瑶就紧跟着周氏进屋,她也很想知道,周氏的话是不是真的。 周氏见女儿这般,不禁失笑,"这么急着出嫁?" 童若瑶不觉红了脸,果然是关己则乱,周氏分明只是找了这样一个借口罢了。可李长老怎么突然会跑来童家提亲事? 周氏又道:"其实,这李家说到底也不错。" 童若瑶暗暗地翻翻白眼,周氏这样一推辞,李家村任何人家都是不可能的了。包括大奎,果然是没缘分吧,两家的大人都不看好对方。有了爱情的婚姻说是两个人的结合,其实真正结婚了,哪里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儿?在现代便是如此,何况古代。 童若瑶很坦然,大概是自己无心罢了。 李长老家的人两次拜访童家,那些围观猜测的村民,充分地发挥了劳动人民的智慧。七嘴八舌,很快就给出了一个最有可能的推测,那便是李长老去童家说亲事。 这个大胆的猜测叫大伙都不由得大吃一惊,更有和那妇人交好的自告奋勇去打听,最后得来准确的信息,果然是去说亲的。 这算得上是李家村的一条大新闻,人们津津乐道的,见刘氏抱着孙子出来闲逛,便有人朝她笑道:"刘婶子可知道今儿长老亲自去童家说亲呢!说是给他孙子瞧上了童家姑娘。" 刘氏冷笑一声,"别唬我了,这话倘或叫长老听见,有你受的。" 那人便朝旁边的人道:"你们瞧,刘婶子还不相信呢,今儿我可是亲眼瞧见长老从童家出来,后来他大媳妇还去了一趟。可惜没成,定是童家姑娘还惦记着你家大奎呢!" 说到这个刘氏就来气,呸一声道:"都是那童家姑娘给害了,不行,我现在得去隔壁村王家瞧瞧,早些把大奎的事儿订下。" 说的就抱着孩子往回走,恰好这些话被不远处正在干活的大奎听见,停下手里的活儿,想了想丢了锄头就往家跑,他要阻止母亲去王家。 大奎刚跑到院子门口,耳边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声,村里其他人听见,都赶着去村口看热闹。 大奎家住村右端,村口在另一头,那一阵敲锣打鼓声在屋子里换衣裳的刘氏倒没听见,心里想着方才那些人的话,更是火上浇油,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辨别出是大奎的,便咧嘴从窗户朝外面道:"你趁早打消了你那不合宜的念头。" 一边说一边琢磨着,又自言自语道:"定是大伙都凑着看热闹,这些遭雷劈的货色,竟胡说起我们家里,定是想着我们家能说话的男人都在外面,家里一老一小外加一个木头做的人就好欺负,使出些促狭子的手段要我给儿子娶个菩萨回来供着,她们就好继续看热闹去。" 这刘氏历来就是个要强的人,瞧着别人家有什么自己想着法子也要弄出更好的来,与村里的人缘也不见得好,只她除了要强的心没有别的,大伙在她和童家权衡后,还是会与她较好。 刘氏只顾着自己的心思去了,放在炕头的孙儿却听到那锣鼓喧天的响动,一岁多的孩子,要懂事不懂事的,对外面的异常却尤其敏感,口齿不清地吱唔两声,刘氏不理他,他便想着法子自己要从炕头上下来。 这下倒不好,"咚"的一声竟是从炕头上滚下来,幸而这个季节,孩子的衣裳穿的比大人多,炕头不算高,孩子没摔着却吓着了,扯着嗓子大哭起来。刘氏这才回神,忙不迭地抱起孩子,一边哄又一边骂。(未完待续) 第8章 孩子只管哭,甚至将外面的声音也掩盖了,刘氏好一阵哄才哄住,想着要张罗一些东西好带去王家,毕竟空着双手不好看。便出来找大奎,没想到大奎早就不在院子里,透过篱笆墙,又瞧见地里一些干活的人都往一个方向去。 心中不由起疑,耳根子一清净,方才听见那一阵的敲锣打鼓声,心里琢磨着近来没听说谁家要办事,再听着声音,也不像娶亲也不像祝寿,竟不知到底何意,忙抱着孩子出来。 恰好这边正有人往村口那边赶去,刘氏忙拦下询问,那人道:"刘婶子竟不知,我远远儿瞧见一群敲锣打鼓的人往村里来,这会子却是去了童家,到底何事我竟不知,才赶着去瞧瞧。" 说完就朝童家方向跑去,刘氏冷哼一声道:"莫不是雄鸡生了蛋,有什么好瞧的。" 照样回到屋里继续张罗,只抱着孩子到底不顺手,想来方才没瞧见大奎,定是也去了童家。低头琢磨,一跺脚也抱着孙儿去看。 此时,那童家院里院外早已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声没了,那些大人带着孩子却也十分吵闹。年纪小的不懂事,只觉得好奇,后来赶到的在外面瞧不见里面,就想着往里面挤挤,或踩着了人,或不小心挤着了孩子,场面很是壮观。 童若瑶和母亲周氏张罗着茶水,童老爹和童若远便在正堂屋里陪客,竟是七八个身穿衙门里衙役行头的人。一旁还有李长老和他那两个儿子,自然媳妇子就自发进来帮周氏母女的忙。 刘氏见大奎只远远站在高处踮着脚往里面瞧,欲要过去呵斥,却没法子从人群中挤过去,只听得大伙议论。 有人道:"我早就说过,童老爷定是了不起的人物,这回大伙总该信了我的话吧?" 有人反驳,冷笑道:"我倒记着三叔公说过我,叫我们别跟着童家老爷学呢!" 刘氏听得云里雾里,便扯着身边的人问道:"童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那人一边踮着脚瞧里面,一边道:"童老爷中举,咱们县头几名呢!" 刘氏虽是村野妇人,因丈夫大儿子都在外面,这李家村距离城里不远,对那些读书人的事儿到底也略知一二。再有之前,他大儿子回来就提出让大奎也去私塾读几年书,只刘氏考虑到大奎去了私塾,不但不能帮家里做活,还的花钱,就没允于。 中举,那便是举人,举人便可做官,以后便是城里人,不用下劳力就有花不完的钱,还有丫头婆子服侍。刘氏这样的理解来源于丈夫和大儿子传达的信息,自然被这个消息震惊了,怔怔的不知做和反应。 有人瞧见刘氏,便朝她笑道:"到底是你家大奎有眼光,就相中了这样的媳妇。" 这话一出,看不见里面的人就想到早上李长老去童家说亲事的事儿,想来李长老的孙子便在张大人府上做事,定是一早知道就回来说了。大伙便嘀咕着议论起来,又有人朝周氏道:"童家没答应长老,瞧来定是那童家姑娘也相中了你家大奎,这可是大好事儿呢!我们这些人是求也求不来的。" 那语气里尽是酸味儿,刘氏就喜欢这样的调调儿,不觉飘飘然起来,好像童若瑶已经是她的儿媳妇了。这童老爹倘或做官,定是会帮着女儿女婿,他家与官老爷都是亲家,这李家村方圆几百里,有谁还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这样想着,就把孙子给放下来,让他自个儿站在地上,又叫旁边的帮忙看着,她挤着要进去帮忙。 可大伙都想看,也没人愿意让她,挤了半晌也只三四步的距离,她又不死心,只得继续向前。 却说里面,衙役说了好些恭喜之类的话,吃了半天的茶,童老爹正欲挽留几位在家吃了饭再走,不想李长老却已经说出来。 那领头的道:"这倒不必,我们还得赶着回去,给其他举人报喜去呢!" 童老爹便给童若远打了眼色,童若远从堂屋出来,周氏煮了茶就去正屋里预备了打赏的银子,这会子见童若远出来,便忙递给他叫他交给童老爹。 童若瑶是瞧见了,那是银子,她在古代好歹也十来年了,从来就没见过银子长什么样,曾一度怀疑银子是后人杜撰,毕竟她如今活生生地活在古代,眼里看到的总比书上看到的更为真实。 童若远去了里面,不想李长老已经叫他儿子每人给了两吊钱作为打赏,一边还说着都是一家子不必客套。那些衙役岂会将这点儿钱放在眼里,也让童老爹难做。 这个做法说好听点儿是霸王硬上弓,说难听点儿简直就是强盗行为,他李长老无疑不是为了表达一个意思,就是要他孙儿娶童若瑶,要与童家结亲。千万别小看了古代人专营的手段和头脑,外面那么多人瞧着,李长老是在制造舆论,让大伙都觉得童家已经答应了这门亲。 这乡下男人见姑娘的忌讳不多,但一女却不能许配给两家。童若瑶和大奎之间,那只能说是大伙一个消遣的八卦话题,可没人会将此事当真,毕竟双方长辈没有任何一方点头。大奎年纪不小了,喜欢姑娘那也俗人之常情。 李长老这一招才叫绝,童若瑶眉头打成死结。 周氏一言不发,又去了趟正屋,将家里放在外面的散钱都拿出来,凑够了数揣在怀里。 而里面,童老爹不好当着众人面驳了李长老的面子,童若远却不同。倘或李长老没有做这些叫人没脸的事儿,他倒可放过,问题是他们做了,还是在童家。(未完待续) 第9章 童若远将周氏给的碎银子一一打赏,虽然不多,每人也只七八钱的份额,与那一吊钱却相差甚远。 得了这些赏钱,那些衙役又说了些恭喜之类的话,便提出告辞。这外面的人不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却瞧见李长老笑得格外勉强。 童若瑶感激地朝童若瑶笑了笑,可问题是,他们童家现在得罪了李长老,这李家村还能住下去吗? 童老爹中举,明明是大喜的事儿,却弄得心里怪怪的。 报喜的衙役们走了,大伙又争抢着进来给童老爹一家道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凡是能拿来赞扬的尽数被他们说了尽。更有人道:"我还记得当初童老爹一家搬过来那日,天上的文曲星格外亮堂,只照着咱们村,原来童老爹才是真正的文曲星下凡!" 童若瑶听得这话,手里的东西差点儿没抓稳,不觉扭头望去,竟是李长老在津津有味地说着,那神情好像中举的是他家的人。 其他人忙附和着李长老的话,七嘴八舌地说着,这边大奎的母亲刘氏终于挤进来,见童若瑶端着茶碗呆呆站在人群外,忙走过去陪笑道:"姑娘忙着?" 童家院子本来就不大,院子边上还开垦了一点儿地用来种植一些蔬菜,这个季节地里自然什么都没,可童若瑶还是被这些人给挤到了边上,又怕踩着地,所以让着,这刘氏却是顺着开垦的地走过来的。 童若瑶不及理会刘氏,其他妇人瞧见这边也忙过来寒暄,说着:"这是咱们村的大喜事,定是要大办的。" 刘氏点头,"这话有理,是该大办,正巧我家前年办喜事置办了一些东西,明儿就拿过来用。"说着,已经开始琢磨了,热情的程度可想而知。 别说童若瑶有些不适应,就是周氏也不太适应大伙的热情,真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直到快午时,这些人才慢慢儿散了。童若瑶和周氏略略收拾了一会儿,正要准备午饭,不想隔壁那户人家竟送了一只鸡来! 周氏几番推辞,那妇人就是不肯收回,嘴里道:"都是一个村的,莫非周婶子瞧不起我家?" 周氏无法,拿出几个钱说是当做买的。只是,童若瑶在想如果所有人送来的东西都用买,家里要花多少钱?爹娘到底有多少积蓄童若瑶不知道,可童老爹中举就要去上京参加春闱,这绝对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三年一次的春闱恰好明年便有一场,童老爹现在中举了,就算他打算放弃,估计周氏也不愿。 这么多年,盼的可不就是这一天? 陆陆续续又有人送来东西,一开始倒没什么,后来大伙好像就怕别人家比自己家早,那贯穿李家村的几条路上,只见人影飞奔。 这边刘氏听到外面的响动,出来一瞧,见大伙有拿鸡的,有拿熏肉和大白鹅的,还有提一篮子鸡蛋的,都往童家那边去了。她一琢磨,自己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慢了,忙翻箱倒柜拿出几块熏肉,又叫在门槛上坐着发呆的大奎去捉两只鸡,好给童家送去。 大奎不肯,刘氏气得怒道:"往常你不是钻着空儿去童家么?现如今我叫你去,你还不去。既你有那个心,我这个做母亲也不是那般不明理的人。" 大奎不知如何反驳母亲的话,只觉这个时候去不好,埋着头一动也不动,任凭刘氏说破了嘴皮也不理会。刘氏气得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见外面的人几乎都是跑着的,心里急得要命,不得已只好自己去院子里逮鸡。 且说童家,明显太过热情的村民叫周氏和童若瑶应对已经有些吃不消了,童若远当着李长老的面儿叫他没脸,他们家的人一样厚着脸皮来。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童家还是外来户,在别人的地盘上自然也不敢闹得太过分。少不得将东西收下,只说明儿家里办事,周氏也是打算就用村民送来的东西置办酒席,招待村里人的,这样他们也算是没白白的送,又能圆满了各自的脸面。 午饭是没来得及吃上,不但童家如此,那些呆在童家不肯走的人大概也是如此。 童若瑶最担心的还是童老爹,一把年纪终于中举了,就怕这激动喜悦会起到反作用。好在大哥一直陪着童老爹,加上村里其他像李长老这样的人陪着,童老爹表现一切正常,这才放了心。 周氏说明天大办,那些村妇便领着在家的媳妇子小姑娘帮忙,场面热闹的不像话。而周氏和童若瑶却闲下来,单凡瞧见什么事儿要过去帮忙,便有人先一步抢了去。 童若瑶看着她们,总觉得她们抢的不是做活,而是她本人。还有,就是堂屋里站在童老爹身后,一副镇定自如的哥哥童若远。 "老大的亲事可定下了?"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和周氏闲聊似地说起童若远来。 周氏还是那般温柔娴静的模样,笑道:"正考虑着这件事,只如今他爹中举,孩子的事儿只得缓一缓。" 李家村的姑娘本来就少,小的才几岁,大的就是童若瑶了,可周氏这样的推辞明显没有用处,李家村没有,难道别村就没有么?周氏虽间接的表明家里没钱,但...不是童若瑶世故,现在童老爹中举,童家最后是什么光景那是一个未知数,但绝对坏不到那里去。何况,童若远还是李家村出了名了才子。模样生的俊朗,多的是姑娘愿意嫁过来。 正说着,只见刘氏笑眯眯走过来,周氏脸色略沉,刘氏只当没瞧见,笑道:"恭喜周婶子。"又生拉硬拽地叫大奎给周氏作揖,大奎只埋着头不肯,刘氏低声骂着。(未完待续) 第10章 周氏打眼色叫童若瑶进屋,刘氏见童若瑶走了,只眼巴巴地盯着她的背影,又踢了儿子一脚,陪笑道:"大奎就是心实,见了姑娘害羞呢!" 旁边的人笑道:"大奎又不是姑娘家,怎么会害羞?" 刘氏讪讪一笑,朝周氏道:"听说明儿要大办,这原是应该的,我已经叫大奎把桌椅板凳洗了出来,略略晾一晾就送来。" 正说着,只听得院门口那边有人嚷着叫让开,竟是李长老的大儿子领着家里人送明儿要用的桌椅板凳来。刘氏瞧见,只气得咬牙,想到今儿早上有人说李长老来童家提亲的事儿,禁不住道:"那李家孩子在大户人家待惯了,不知学了多少不该学的东西。"竟编排起李长老的孙子来。 其他人过去帮忙倒没听见,刘氏扭头碎了大奎一口,道:"怎么不拿出以前的能耐来?" 直到一更天,童家的小院子才安静下来,桌椅板凳都已经摆放好了,院子外砌了两个大灶和三个小灶是明儿要用的,厨子也已经由李长老出面落实。 可站在院子里的童家四口人,脸上却看不到丝毫要办事的喜悦。 凉风习习,吹得落叶莎莎作响,童老爹突然谴责起童若远今儿不该当着面儿驳了李长老的脸子。 童若远道:"难不成就让瑶儿闺誉受损?" 童老爹双手负于身后,仰望漆黑的夜空,嗓音竟有些悲凉,"这地方咱们也不能继续住了。" 周氏叹道:"也是我考虑不周全,不能怪若远。" 童老爹没答言,隔了半晌道:"都歇着吧,好歹过了年再说。" 周氏点点头,让他们两兄妹也回屋里去,才扶着童老爹进屋。 躺在床上,童若瑶才明白了父亲和母亲的意思,童若远当着李长老的面儿给了那些衙役银子。童家家徒四壁怎么会有银子?加上之前童家才来李家村时的光景,李长老定是知道的,现在只怕是认为童家是有钱人,所以即便童若远那样做了,他也没有生气,一样帮着张罗各项事儿。 童若瑶闭上眼,不过才一天,她就怀念起这一天之前的日子来,就好像自己给自己制造的那些美好突然破碎了。 十来年,平静如水的日子正式宣告结束,要迎接的未来会是什么模样?童若瑶知道,她不能逃避,她只能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去面对。 翌日一大早,卯时不到便有响动传来,童若瑶被小黑的叫声惊醒,连忙爬起来。此时,窗外也只一点儿亮光,屋里倘或不点灯,也只大概能瞧出隐隐约约的轮廓。幸而屋子摆设简陋,除了东边一个炕,中间一张旧桌子和两张杌凳,外加一个简单的衣柜,其余东西一概没有,而童若瑶对这些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利索地穿上衣服,拿起炕头上的梳子简单地绾了一个鬓,略略收拾了一下,便去开门。恰好正屋那边,周氏也穿戴整齐开门出来。 再往院门口望去,已经有七八个妇人聚集在那边闲聊,听见开门声,便有人笑道:"周婶子起来了,我们没打扰您歇息吧?"说话的便是李长老的大儿媳妇。 周氏一边过去开门,一边笑道:"只怪我们起来晚了。" "不晚不晚,是我们来的早了点儿。" 这倒是大实话,童若瑶嘀咕一声,紧几步走到周氏跟前,礼貌地福福身算是打了招呼。 "哟,到底是读书人教养的孩子,就是比我们的孩子懂礼貌。" 周氏确实是这样教导童若瑶的,见了人都是要见礼,只以前童家没什么外人来,童若瑶想要做一个懂礼貌的孩子也没机会。 周氏开了门,大伙便鱼贯着进来,每个人都带了东西,说是今儿酒席上要用的。周氏客气一回,那些人也不管周氏点不点头,已经各自张罗起来。 乡下人办事,因村子里的妇人都来帮忙,各自家里就没人弄饭,便是从早上就开始在办事的那家人吃了。这会子大伙儿来,就是准备帮忙准备早饭的,再有也需要人去市集上采办些食材回来。 昨儿大伙不但随了东西也各家凭着各家的经济条件,随了些礼钱。周氏昨儿夜里盘算了一回,也把今儿要用的拿出来,一会儿童若远吃了饭,便让他去市集上采办。 几乎和昨儿一样,灶房根本就没童若瑶的容身之地,那些热情的妇人们,已经做主用米缸里的米做了米粥,又弄了几个小菜作为早饭。 不多时,来的人愈发多起来,刘氏抱着孙儿,一来便和周氏说上话了。瞧得出她今儿也特别打扮了一回,穿上了新衣裳,瞧着倒是挺精神的,却有人调侃她道:"咱们村也只刘婶子最是个舍得的人,新衣裳也不怕弄脏,我们可就舍不得了。" 刘氏听得,耳根子滚烫,碎一口道:"你们这起娼妇,嘴里就说不出好的来。" 其他人也只笑笑罢了,刘氏不理会她们,朝周氏道:"今儿定是要去市集,不如叫大奎跟着去,多个人才好些。" 童若远匆匆吃了早饭已经出门,周氏只得如实相告了。刘氏扭头朝站在她身后的大奎道:"你这会儿快去,指不定还能跟上你童家哥哥。" 那大奎原就不想来,听了刘氏的话,忙不迭地就跑去了,周氏叫他先回来吃了早饭再去,他人却已经跑得没影儿,只惹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不多时,村里但凡在家的妇人基本都到了,早饭妥当之际,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来,早上一共坐了八桌。接下来便是准备中午的正席,村里其他人家也大办过这样的酒席,只因大伙不愿与童家往来,童若瑶也不得见那热闹的场面。(未完待续) 第11章 大人忙着洗菜切菜,小孩儿就在院门口的空地上玩耍,大伙聊着八卦话题,那感觉格外温馨。如果抛开童老爹中举一事,而换成其他的事儿,感觉也许会更好吧。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雪中送炭的少,锦上添花的多,如果老爹没有中举,这些景象大概就是再在李家村住上十年也难见到。 哎哎,童若瑶嘴角不觉得弯起一抹苦笑。眼角余光恰好憋见童若远他们用两头毛驴拖着食材回来。大伙纷纷丢开手里的活计去帮忙卸货,肥胖的厨子用他那酷似寺庙里钟声的大嗓门指挥着大家。 大奎到底还是追上了童若远,这会子一起回来了,一同的还有一位穿着一身体面行头的年轻人。彬彬有礼的倒也像个文雅的读书人,童若瑶认得,他就是李长老的长孙李荣,李长老便是要给他提亲的。 此时三人站在一块儿,大奎憨厚,李荣一脸微笑,童若远虽穿着简陋,可瞧着最有气势,到底是自己的大哥,就是和别人不一样。于是,童若瑶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该不会村里去外面做工的,到了适婚年纪,又没有订下亲事的青年都会回来吧? 童若瑶自己先打了个寒颤,这个想法极有可能会发生,周氏谢绝李长老的话,不可能没有传出去,既如此怎么... "童老爷,那便是我那孙儿了..."李长老得意洋洋的话语传来,接着又听见他朝外面喊李荣的小名,叫他进来见见童老爹。 那边李荣听见,朝童若远作一揖便大步流星地朝正堂屋走来,甚至还不经意又特意地看了童若瑶一眼。 这叫什么事儿?童若瑶很是郁闷,不想刘氏又怂恿大奎过来和童若瑶说话,大奎不肯,刘氏又故意说得很大声,似乎是说给众人听的。只说大奎以前如何如何,叫人听得心烦。 童若远脸色微沉,周氏纵然笑着,也笑得勉强,只打眼色叫童若瑶进屋去。 而更叫人意想不到的是,童若远他们回来不久,童家院子外来了一辆马车,对于李家村的人来说,这马车格外华丽,也格外眼熟,因为这辆马车的主人便是住在城外不远处的王乡绅。 突然到来的王乡绅让大伙安静了片刻,童老爹和李长老等人一起迎出来。王乡绅是个干巴巴,满头花白头发的清瘦老头儿,穿衣打扮自然和乡下人不同,一身锦绸罗衫,杵着一根鹤头沉木拐杖,大拇指带着一枚晃眼睛的赤金扳指。一左一右两个下人搀扶着,身后还跟着穿着同样体面的年轻人,便是王乡绅的小儿子。 将王乡绅迎进屋,让了座,童老爹等便也依次落座了,那王乡绅说话声音都打颤,"恭喜童老爷了,今儿我不请自来,童老爷可别见怪。" 童老爹不卑不亢地道:"哪里,只劳驾您大老远地跑一趟。" 王乡绅"呵呵"笑了两声,"我祖上也是这里的人,只后来搬出去罢了,说到底都是一个地方上的。" 李长老赔笑道:"您老说的是。" 可那已经是非常久远的事儿,要追溯到王乡绅太爷那一辈去了,后来王家发达了,连祖上的坟墓也迁走了。 王乡绅又颤抖着嗓子说了些其他的话,便招手叫他小儿子过来给童老爹见礼,童老爹忙站起身谦让,这个礼却是不敢受的。童老爹虽然依旧沉浸在自己中举的喜悦中,但并没有因此昏了头。他如今也只是李家村一个外来户,没有别的身份。 王乡绅却坚持道:"童老爷如今是举人,指不定以后成为什么样的人物,他这一礼却是应该的,只望童老爷以后倘或得了闲,能指教他一二才好。" 他小儿子也不是呆头呆脑的,听了父亲的话,就又作一揖,童老爹虚扶一把,"到底还是年轻人更有作为。"没拒绝,可也没答应什么。 之后,叫他小儿子随了五两银子的礼钱,又说了些别的话,大体都是围绕着读书科考那些事儿,这王乡绅也只得了一个秀才,他嘴里能说出什么来?不过是在乡下人跟前充面子罢了。倒唬得李长老等信以为真,听得津津有味。 中午的人比早上几乎多了两倍,村里在外做工的只要能回来的都赶回来了,多的是没有定下亲事的年轻人,也有几个大姑娘,由各自的亲戚领着来见周氏,而且每个人的理由几乎一样,都是来见亲戚,不知道童家办事。 其目的自然没有人愿意说穿,只那几位姑娘莫名其妙臊的红了脸,略垂着眼帘,却满院子地搜寻什么。 午饭时,童老爹陪着王乡绅、李长老等人坐了一处,席间王乡绅依旧用他发抖的嗓音高谈阔论着,又叫他小儿子趁着现在请教童老爹做文章。大概是他小儿子也有一些学识,说出来的话倒也有那么些道理。 童老爹自己是读书人也颇喜爱那些用功读书的小辈,此时见王乡绅的小儿子说的头头是道,不觉点点头。王乡绅见了顿时眉笑眼开,道:"这孩子自小喜欢读书,也请了几位先生单独授课,怎奈那些先生都是空有一张嘴,说的比什么都好却无真正的本事,说起来竟是被他们给误了。" 童老爹略点头,沉吟道:"我倒知道上京有位先生才学是真正的好,只那老先生如今年纪越来越大,每年也只收两名学生,但他那里出来的学生,十有八九榜上有名。" "真有这样的人?幸而今儿童老爷提及,想来到底是童老爷晓得的多,既如此童老爹可否详细告知,改日寻个吉日叫他去拜访。"王乡绅说着便询问了具体的地址。(未完待续) 第12章 童老爹道:"这倒说不准,不过去了上京,略略找人一问便能问出来罢。" "如此说来,童老爷倘或不嫌弃,倒不如让他跟着童老爷一起去上京,他虽成年,到底没出过远门。多个人也多分照应,成与不成我自会预备谢礼。" 童老爹又看了他小儿子两眼,觉得这年轻人倒不像他父亲口出狂语,是个踏实的人,遂点头,可又为难,"我如今却是不去的,要过了年才动身,只怕那个时候他去,老先生已经收了弟子。" 这倒真是个难题,王乡绅低头琢磨着。只说其他人听得王乡绅和童老爹的话,见他们说话投机,童老爹又颇为欣赏王乡绅的小儿子,想来倘或王乡绅来为他小儿子提亲,童老爹未必不答应。 周氏在一边也有些着急似地,童家现在的状况,确实没有太多挑选的。就是今儿来的那几个姑娘,有一两个出挑的,周氏瞧着也不错,可就是不知道人品性情如何,却也留了心预备打听打听的。 女儿童若瑶的亲事却不能在这里定下,既然已经对李长老撒了慌,就不能自打嘴巴子,所以才担心王乡绅提出什么,童老爹答应。 再说,那王乡绅的小儿子模样虽不差,可他却是死了老婆的,难不成自己好好儿的闺女去续弦?纵然王家金山银山,周氏也不肯叫女儿去受那些闲言碎语。 想到这里,周氏叹了口气,抬头朝童若瑶的厢房望去。主桌那边,王乡绅又叫他小儿子去和童若远认识,其他桌的人都各自吃着,或闲聊一些别的话。 待到厨子出完了菜,村里帮忙的妇人们也才挤着坐下来吃,都是靠边的那几座。加之中间一些小孩儿嬉闹,大人呵斥,外面的热闹即便不亲眼所见,也能猜出一二。 众人正吃得欢喜,童家院门外的空地上突然又来了一辆马车,是城里那些做马车拉人买卖的马车。里面众人纷纷扭头瞧着,只见马车里走出一位四十出头,身宽体胖,身穿锦缎裁剪的衣裳,脚蹬一双青面靴的中年人。这一身行头比王乡绅更体面,看清楚了来人,童老爹脸色略沉,周氏看起来有些惊愕,只童若远略略怔了怔便询问似地看了童老爹一眼。 那中年人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也不说话,扭头打赏了车夫车钱,便走进来。 李家村虽然离城较近,但城里那些人也不是有事没事儿就往乡下来。突然来了个体面的人,大伙自是万分惊讶,而当童若远称呼了一声"二叔",大伙便低声议论起来,不知道这人与童家有什么关系。 周氏率先走过去,端端庄庄地见了个礼,微笑道:"不知二老爷是何时来了东临?" 童家二叔眼睛打量着童家的小院,神色中竟有几分感叹,隔了半晌才道:"前几日来的,因不知你们住在何处故而没来拜访,只那日在街上遇见大哥和侄儿,略略闲聊几句,近日忙着一批货物,恰好今儿得了闲,想着回上京之前来瞧瞧。" 童老爹脸色虽不好,到底还是叫周氏张罗着让童家二叔入座,那童家二叔谦让几句,说不必麻烦,就同童老爹他们一起坐了。 陌生访客让热闹的气氛安静了许多,那童家二叔虽只几句话,却也透出许多近亲之意。他是上京来的,莫非童家也是上京人? 王乡绅想到童老爹方才说起上京的什么先生竟头头是道,想来定是如此,又见童家二爷言谈举止不似一般人,更多了几分攀交之意,席间便找了许多话头与童家二叔闲谈。 午饭后,大伙儿帮着收拾完了,才逐渐散去,王乡绅打听出童家二爷的府邸,又得到他的承诺,日后小儿子去上京会提点一二,便心满意足地带着他儿子走了。 不多时,连李长老也走了,这童家二叔才得以和童老爹闲话。只问童老爹预备何时上京,是家小一起回去还是他只身前往? 这些问题童老爹也和周氏商议过了,家里余钱到了上京,倘或省着点儿用,倒也能撑过半年左右,可问题是把给女儿童若瑶预留的嫁妆也搭进去才成。在这个问题上周氏一直是犹豫不定的,毕竟童若远也到了娶妻的年纪,眼看着他们兄妹也是要用钱了。 家里如何艰难,童老爹也不愿在童家二叔跟前表现出来,淡淡道:"暂时尚未说定。" 童二叔便道:"过两日我便要回去,给老太太说说如何?倘或她同意了,也省了一笔支出。" 说完见童老爹没反应,又道:"你们离开上京之后,老太太还叫我派人打听你们去了何处,只那时候家里又发生了许多事,倘或不是这次有买卖来东临,也不知大哥住在这里。" 童老爹和童二叔说了一下午的话,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要回城里只怕赶不上时辰,不得已也只好在童家住一晚明儿再走。 晚饭之前,周氏让童若瑶去拜见童二叔,此时童若瑶才见到了童家的第一个亲戚。 童若瑶倒是早就猜着了,自己的爹娘并非真正的乡下人,她初来这个世界,还是个几岁大的小丫头片子,长到七八岁周氏便叫她跟着大哥学习认字,她也认认真真地学了好几年,后来家里状况愈发艰难,便将读书一事撩开手,专心致志地跟着周氏学习针黹。 但在教养方面,周氏做了很多工作,即便家里艰难也是不叫她轻易露面的,与乡下其他女孩儿到底不同。李家村的女孩儿少,是娇养着,而挨着几个村的女孩儿,七八岁便要卖去城里给大户人家做丫头,有些女孩儿自小离开爹娘,有些更是随着主子去了别处。(未完待续) 第13章 倘或童若瑶变成了别家的女孩儿,指不定也走上了那样的道路,老天爷对她多有眷顾,上一辈子没有父母,这辈子都赚回来的。 是夜,周氏和童老爹躺在床上,双双睁着眼,都没有睡意。只听着窗外秋风瑟瑟,阵阵桂花香飘来。 月光透过窗格子洒进来,笼罩着简陋却整洁的屋子,却好似一片阴霾乌云压着,叫人喘不过气来。 一转眼竟然已经是十年过去了,从前的一切于周氏而言,似乎是上辈子的事儿。 "去了上京,好歹也该去见见老太太..."周氏试探性地道。 隔了半晌童老爹才应了一声,周氏听不出单音节表达出来的意思,"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周氏想开解童老爹,却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说一半就顿住,嘴里不禁一叹。 家事原是理不清的,当年老太太因第一个孩子早产,又导致血崩,人好歹保住了,大夫诊断却说以后再难怀上。后来娘家人给她出主意,倘或是别的人以后生了儿子,她的地位就难抱住。 正妻之位虽是动不了的,但她到底也要有个儿子养老才成,别人的孩子真会孝顺她么?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给自己的亲人。老太太一开始没答应,后来养了两三年一直没动静,婆婆张罗着给屋里放了几个小妾,她着急了才同意了娘家人的主意。 之后就有了童老爹的娘,竟是老太太的妹妹,当年在上京,那便是一段人们津津乐道的佳话。童老爹的母亲是以平妻之礼娶进门的,姐妹共事一夫,其乐融融一直没有发生不愉快。在娘家时,她们姐妹感情就好,又嫁给了同一个人,相处融洽。 不出一年,童老爹的母亲就怀上了他,生下来是个儿子,众人皆大欢喜。只后来,生下童老爹不久,老太太竟奇迹般地有了喜脉,便是童家二爷,也就是今儿造访的童二叔。 说起来,刘家当初甘愿将两个女儿嫁给童家,也是童家当年着实不错,刘家却需要童家接济。可后来随着童老太爷早逝,童家又一直香火单薄,渐渐的童家也落败下来。 童老爹的母亲是个性子温顺的人,瞧着童二叔一天天长大,姐姐对自己的孩子渐渐疏远,童老太爷先一步去了,思来想去没有着落,渐渐搁在心里,童老爹说了亲事不久就离世。 后来发生什么也不难猜出来,待到童老爹娶了周氏过门,童二叔也娶了妻子,就闹着要分家了。刘家人这个时候也难出面,左右都是自己的亲外孙,然而童老爹却没了生母,周氏娘家也没什么势力。老太太给童二叔说的那门亲娘家人都肯出面,多方压力之下,童老爹一家子几乎是被扫地出门。 想到这里,周氏又道:"咱们虽然不在上京,日子也比不得当年,好歹是一家人在一处。" 何况,当年分家虽不公平,到底也有一些,否则这些年根本就熬不过来。老太太更偏向自己的孩子那也是人之常情,就是换做了周氏自己,大概也会为自己的孩子争取更大的利益。 她也知道,童老爹虽嘴里没说什么,心里却一直不服气,后来离开上京,几经辗转终于在李家村落脚。从此便和上京的童家断了往来,童老爹发狠读书,就想着出人头地,周氏才一直没有规劝,现在童老爹中举,明年倘或榜上有名,于自己的两个孩子也有好处。当年他们吃亏就吃亏在娘家无人出面,娘家没势力才受欺负,她不想自己的瑶儿同样如此。 这些事还是第二天童二叔离开后,童若瑶和周氏一起做针线,听周氏说的。姐妹共事一夫?童若瑶半晌没回味过来,那童老爹见了老太太是叫姨妈还是叫母亲?她和童若远是叫奶奶还是叫... 果然佳话都没好结果,一开始是喜剧最后总会变悲剧,这个事儿告诉人们,姐妹共事一夫那绝对是不理智的做法。 童若瑶真佩服当年想出这个主意的人,不过这样的事儿在古代并不难见到,她是小辈,对长辈的事儿也没有资格去评论,现在的问题是,童老爹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是童若瑶世故,或者童若瑶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如果童家老太太真愿意帮助他们一家,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她是绝对会选择接受的。假装清高这样的做法也太矫情了些,人还是该看开一点儿。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叫喊声,童若瑶出去看,竟是村里几位妇人来了。自童老爹中举后,李家村的人对童家就热情起来,很多时候热情的过分。 童若瑶请了她们进来,就去张罗了茶水。如今农忙过了,地里的农活少了都是男人们去忙,女人们就在家里赶着做冬衣。乡下人出门串门子闲逛是常有的事儿,没有复杂的程序,想到谁家就去谁家。如今,基本都会来童家了。 大伙儿进屋,周氏也在做针线,衣裳料子却是好的,也知道周氏母女在帮城里人做些针线活计的事儿,便有人道:"周婶子怎么还忙着这些呢?如今你家那位比其他人自是不同,该好好儿预备预备明年童老爷去上京的事儿才要紧。" 说着,便拿出一些茧绸和青色鞋面料子,朝周氏笑道:"周婶子别嫌弃,虽是剩下的,到底还是新的。" 周氏微笑道:"那些东西现在预备到底早了些时候,再说这些活计也是老早接下来的,总不能不做。我身子骨也不好,别的不能做,只能做这些事儿了。" 童若瑶在一旁听着,知道周氏大概和自己的想法一样,现实是怎么样就怎么样,没有理由非要装出不一般来。(未完待续) 第14章 大伙一边做各自的活计,一边闲聊着村里的八卦,随便还提到了李长老来说亲的事儿,今儿李长老的家人没来,这些人便拐弯抹角地问。周氏一概是同个说辞,童若瑶的亲事是定下了,可大伙好像不相信,编排起李长老的为人来,间接地也辐射了李长老的孙子,随便提提自己家的孩子。 一连好长时间,童若瑶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再这样下去,倘或周氏说得那个人没来童家,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转眼便是九月中旬,天气一日比一日冷起来。童家的小院时常很热闹,这期间,童老爹依旧读书,和往日不同,他虽是举人了,还是会做一些家务。童若远照样逢上赶集之日便去市集上摆个写字摊子,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只九月底的这一天,王乡绅再次带着小儿子造访了童家。 原来这王乡绅得知童二叔在上京的府邸后,特地找人打听了一番,也恰好他大儿子在上京有买卖。王乡绅便趁热打铁,写了信叫他大儿子去拜访童家二老爷,没想到这一趟不但和童家有了生意上的往来,更打探出童老爹的过往。 那童家虽是落败,祖上留下的宅子却都在,端的是富丽堂皇,瞧在外人眼里,也是真正个的富贵人家。于是,王乡绅更有了攀交之意,今儿来却是为了他小儿子的婚事。 童老爹在正堂屋里会客,周氏上了茶水就退出来,童家如今的家本来就简陋,一共四间房,以前没有灶房的时候,多出的那一间便是吃饭的地方,后来才改为堂屋。四间房一字排开,相隔皆是一道土墙,隔音效果不好。何况周氏和童老爹的卧房就在堂屋隔壁,那边说了什么,这边听得一清二楚。 当王乡绅说明来意,周氏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口,紧张地捏紧手里的针,就怕童老爹答应。反叫童若瑶也跟着紧张起来,直到听见童老爹说:"谢王乡绅抬爱,小女不才,又疏于管教,令公子仪表堂堂,却是高攀不起。然,小女婚事早已订下..." 周氏松了口气,一扭头见童若瑶隐忍着笑,故意板着脸道:"倒是在为你操心,你却事不干己的模样。" "有爹娘在为我操心,我还有什么担心的?"童若瑶说着就钻进周氏怀里,那王乡绅的小儿子虽仪表堂堂,也有些才学,可性情做派却不怎么样。你道他第一个老婆是怎么死的?就是他出外喝花酒,醉醺醺地回来又打了他老婆。结果他老婆肚子里七个月大的胎儿流产了,孩子没保住,连大人也没保住。 尽管王乡绅花了些钱摆平了这事儿,但这乡里乡亲的,谁家的事儿能瞒得住,八卦早就满天飞了。童老爹是一心只知道读书,可他却并非糊涂虫。 这边王乡绅再次造访童家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刘氏耳朵里。只说这些日子,刘氏也经常带着孙子去童家闲逛,周氏对她和对村里其他人并无两样,一样的笑脸相迎,可刘氏总觉得她对自己不一般。也就是这个感觉,让刘氏坚信周氏说童若瑶定下婚事的话并不可靠。 在家里总催着大奎去童家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大奎哪里肯,别说现在,就是以前他去了也只远远儿看着里面,并不能帮上什么忙。 这会子知道王乡绅来了,怎么也坐不住,从屋子里出来见大奎提着水桶去挑水,便道:"你还有这个闲心,媳妇就要跟着别人跑了,还不快去瞧瞧?" 大奎理也不理,照样往外走。刘氏紧几步追上他,冷哼一声道:"以前不是经常去么?家里的事儿放任不管,偏偏去操心,现在我又不拦着你了,你怎么就不去了?" 那大奎嘴里不会说,心里却明白,童若瑶嫁给自己根本就不可能,这些天已经有些心浮气躁,又被刘氏闹着,这会子禁不住张口就道:"娘也知道以前,既然娘记着,她们就不记得了?" 这一番质问倒叫刘氏不好接话,这段日子厚着脸皮去童家,刘氏本来就心虚,就怕周氏或者其他人提到以前她如何编排周氏母女的话来。没想到今儿自己的儿子却说出来,心里一时又气又恼,耳根子胀得绯红。 情急之下,道:"我哪里知道后来会发生这些?" 大奎也学着他母亲冷笑的模样,道:"娘如果以前就知道呢?就会看得起童家?我是娶老婆,又不是娶岳丈一家子回来。" 这话刘氏自有自己的道理:"虽是娶老婆,那童家姑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娶回来有何用?" "娘这样说来,还叫我去童家做什么?" "我这话还没说完呢!那是以前,如今倘或娶了童家的姑娘,连你也跟着享福,我还不是为你着想。"村里人都有这个想法,连李长老都如此,倘或最后是大奎娶了回来,这李家村谁家有她家风光? 后面那些话刘氏是在心里想的,大奎只看着也知道她想的什么,挑起水桶绕道往外走。 刘氏瞧着他的背影,气得跺脚,"好歹你救过她一命,她不能忘恩负义!" 这话叫大奎顿住步子,沉着嗓音道:"已经迟了,再说我从来没想过要她报答这个恩情。" 这些年都是自己瞎想罢了,那样的女孩儿怎么能屈身待在这样的地方?童家本来就是从上京搬来的,如今只怕是要搬回去了,就是童若瑶真的答应下嫁,童老爹和周氏也不可能答应,他们怎么能让自己的女儿孤零零地待在这么远的地方呢?就是大奎也不愿。 回到屋里的刘氏越想越气,晚饭时便朝大奎唠叨:"王家这门亲原是好好儿的,结果人家姑娘却不肯了,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童家姑娘,如果不是你被她迷了心窍,做出那些不合规矩的事儿来,传到王家姑娘耳朵里,王家姑娘如何会不肯?"(未完待续) 第15章 刘氏一边说,一边琢磨,接着又道:"她童家姑娘误了你的事儿,总该给个说法吧?纵然是老天爷也不能像他们家这样欺负人,不过是童老爹中举罢了,莫非中了举就成了贵人?" 大奎匆匆扒了几口饭,放下碗筷就出门,懒得听刘氏唠叨这些。刘氏却好似没有擦觉,继续道:"不能就这样算了,总该向童家讨个说法才成,如今你也一天天大了,外面的人只说你一颗心都在童家姑娘身上,略好的姑娘哪里肯嫁给你,难道就由着你一辈子不娶媳妇?" 刘氏越说心里的想法越多,好像有千百个理由都是童家对不起他们家,根本就没有想过,在这之前自己压根就看不起童家,更看不上童若瑶。而大奎除了那次救了跳水的童若瑶,根本就没帮童家做过任何事,童家到底有什么对不起她家的? 之后几日,刘氏渐渐便不往童家来了,然而,她的那些话却渐渐的在李家村传开了。众人倒没当回事儿,因为大伙都记得这之前刘氏还和周氏吵了一架,差点儿打了起来。大伙不过是当做笑话听,或暗地里嘲笑刘氏一回。 为这事,周氏还找了童若瑶,闻声细语地道:"不是娘故意阻拦什么,也不是要编排谁,大奎倒是个踏实的人,可他母亲...你嫁去这样的人家,受苦受累不说,还得受气,做人不能要求样样都好,但总要把坏的方面降低才成。娘也不是看不起乡下人,倘或是个和和美美的家庭,你又愿意,做娘如何不肯?" 童若瑶也没想到刘氏会来这一手,现在细想来,亏得周氏管教严格,不让她出门,倘或真和大奎接触多了,才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原以为乡下淳朴,却也是因人而论的。李家村到底是受了许多城里人的影响,已经失去了原该有的淳朴。 "我省得。"童若瑶在心里一叹,自己对大奎也是抱有一份感激在里面吧,如果不是他自己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周氏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有好总有坏。 "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那天王乡绅不是带了一封信来么?是不是二叔叫带来的?" 周氏听了,慢慢放下手里的针线,怔怔出了半天神,才扭头勉强扯出一抹笑来,点了童若瑶的额头,道:"就你古灵精怪的,什么也瞒不住。" 童若瑶原来还想问信里说了什么,见周氏脸色越发沉下去,也不便问了,只好埋头继续做针线。 眼看着便要到年底,这些接下来的活计要紧快些完成,这样才能舒坦地过一个年。这个时代,传统节日非常隆重,童家虽然只有四口人,但大年三十晚上一样要守夜放爆竹。这也是因为李家村家家户户日子不错,都有那个闲钱,去年李长老家将就足足放了半个时辰,花去了不少的钱呢! 今年因童老爹过了年就要去上京赶考,童家的年货比往年少办了许多,童若瑶和母亲一起列了个单子,由童若远去市集时顺便带回来。 村里其他人家也忙着预备过年的诸多琐事,家家户户打扫除尘、辞旧迎新,加上如今村里人都愿意与童家来往,少不得谁家办了什么新鲜的东西都会送一点儿给童家尝鲜。或有亲戚从外地叫带来的,不是本地特产的,童家的门庭依旧显得热闹。 别人送了东西来,童家也不能不还礼,如此一来,这年底的花费反而比往年多了许多。可也不能驳了村民的脸子,周氏母女只得精打细算地张罗着。只望快些过年,等年过了,差不多也到了农忙的时候,那时候村民就没这闲工夫了。 这一日,大雪从天而至,童若远不听劝阻依旧早早就要去市集。童若瑶知道拦不住,这一次却忍不住劝他,毕竟外面冷得吐气都能结冰,他在室外怎么拿笔写字? 周氏和童老爹见童若瑶劝,就暗暗地退到屋里去,童若远从小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脾气又倔强,反而会听他妹妹的话。 见小妹心疼的模样,童若远眸子里浮出一抹笑,道:"今年最后一次去了,不用担心,会早早回来。" "家里又不缺这一点儿钱..."童若瑶说的有些心虚,家里一切开支都是周氏和自己张罗,可大哥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家里的状况。在这一点上,童若远比老爹强多了。 童若远宠溺地摸摸童若瑶的脑袋,笑得叫人如沐春风,童若瑶嘀咕道:"现在不流行使用美男计。" 童若远大概压根就不知道,他笑起来的时候和不笑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童若瑶很无奈地承认,自己对大哥的笑容没有一点儿免疫力。 "中午回来吃饭,如果不回来,我也不吃!"在这样的情况下,童若瑶也只能使用威胁手段了。还是最卑鄙的那种,当然这单单是对童若远而言。 童若远只能在心里长叹,这个小妹有时候稳重的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偏偏有时候又像个孩童,端的是叫人喜欢。 在童若远再三保证之下,童若瑶又叫他添加了一件衣裳才放他出了门。而这天童若远也兑现了他的承诺,午饭前就赶回来了。他不能叫小妹饿着肚子啊,可这一天他却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恰好这天,刘氏的丈夫、大儿子两口子也回来了。她大媳妇得了主人家的赏赐,有两匹上好的料子和一些首饰,拿回来自然是都交给了刘氏。那些首饰不是玉便是银,虽刘氏也有一些,却没这些的做工精致、成色新。 叫她大媳妇收着一些,剩下的就叫大奎送去童家。她大媳妇也知道婆婆那心思,心里虽有些不情愿,却也不便驳了婆婆的脸子,少不得笑脸把自己那些好的又捡了些出来。横竖她遇上了一个好主子,这些东西时常都有的。在婆家尚未站稳脚,不能就此得罪了婆婆,何况童家如今不比当初,倘或大奎真能娶了童家姑娘,她也能沾点儿光。(未完待续) 第16章 刘氏见大媳妇如此爽快,也就全部都收下了,包起来就催促大奎趁着午饭前送去。大奎原是不肯,奈何一家子都劝着,他只能厚着脸皮去,心里琢磨着就出去走一趟,照样把东西拿回来,编个理由搪塞过去便可。 出了院门,一路往童家这个方向走来,拐个弯便能瞧见童家的小院。此时,只见一辆装载着货物的马车停在院门口,三四个身穿斗篷的人在外面守着,另有一人进去了。 大奎心头诧异,不觉加快步子,刚走到童家门外的水井旁,只听得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在里面说话。 "见过大老爷,给大老爷、夫人、小姐哥儿请安。" 那声音沉着却透着恭敬,大奎再一瞧外面的人,那斗篷都是极好的货色,在城里见穿的都是有钱的主儿。而紧接着,那声音又传来:"外面马车上的是二老爷和老太太叫送来的,说小姐和哥儿大了,她一直没照应到,这些东西都是她的心,不管大老爷身在何处,上京童家到底也是大老爷的根。只望来年暖和了,让大老爷都带回去,让她老人家也瞧瞧。" 院子里五个人,站在对面毕恭毕敬的中年来客,浑身上下都透着与这简陋院子不相附和的感觉。然而,他话里却无丝毫看不起之意,这份功夫童若瑶实在佩服。这应该是上京童家的下人吧? 瞧瞧这一身行头,脱下来换成钱,大概够他们一家四口生活半年。 周氏神色相当复杂,童老爹紧紧绷着下巴,眸光深沉,虽是极力抑制,到底也能感觉出几分不悦来。 这数九的气候,原本就冷的要命,可这些都是其次,重要的是气氛。几乎被凝固了一般,那人说完了话,便恭恭敬敬地垂首而立,不再言语,耐心等着童老爹发话。 东西装了整整一马车,足有两米多高,外面用青色布遮住,但也能瞧出箱子的菱角。上京到东临十天的行程,如今下雪,昼短夜长,又押运这些东西,至少也要走上半个月,还是比较快的,有可能会更长。也就是说,童二叔回去后,没过多久就叫人预备了,东西这么多,也需要时间。 在这样的气氛下,童若瑶只好想着一些比较轻松的事儿,比如,如果整箱整箱都是银子,那该多好!这样老爹也不用考什么功名了,坐享其成这辈子都是享福的。当然,这是消极的想法,如果拿去做买卖,或者置办田产,就在这样一个离城区不远的地方,过着悠闲的日子也不错。 白日梦被童老爹的声音打碎:"送回去,只当没来过。" 这话里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童若瑶在心里替老爹叫好,果然有骨气,这才是富贵不能屈的精神。可是... 童老爹说完便道了一声"送客",就转身进屋去了,童若远盯着父亲的背影,紧接着也进去了。 童若瑶眨眨眼,真的不要?就算不是银子那也是能换成钱的东西,送到嘴边的肥肉都不吃,真是可惜。 现在院子里就只剩下三人,来者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周氏,十分为难地道:"大夫人,倘或送回去老奴也不好交代,夫人您..." 那就收下呗,童老爹就算要彻底和上京童家划清关系也不可能啊,难不成把姓氏改了?即便改了,身体里流淌的依旧是童家的血,既然不可能那就收下呗,当做补偿。 这只是童若瑶的想法,周氏在这事儿上却不便做主,再说她也被老太太当年的做法寒了心,怨了这么些年,岂是一朝一日就能忘记的。最后重复了童老爹的话,转身走几步见童若瑶没跟上来,又转回来拉着童若瑶进屋,并关上房门。 大概是主人的心情小黑也感觉出来了,方才一直乖乖儿卧在灶房门口的小黑,这会子站起来,抖了抖黑溜溜的毛皮,嘶牙咧嘴,做出十分凶悍的模样,一步一步警告似地朝这人走来,直逼得那人退到院子外。它伸出爪子,把院门关上。 这外面几人,皆被这只其貌不扬的小黑狗震住,感情连狗也不欢迎他们? 童家院门口来了陌生了的访客,虽是大雪天的,李家村的人依旧掩饰不了热情,纷纷走出院子张望。 刘氏见大奎把东西尽数拿回来,禁不住出言说了几句他没用的话,刘氏的丈夫和大儿子坐在炕上算账,听得刘氏训斥大奎,大奎的大哥大富听不下去,便道:"童老爹是读书人,最是讲究规矩,倘或送些别的还好,这些贵重的定是不会收的。" 刘氏白了他一眼道:"不懂我的道理就甭浑说。" 大富听得只好不说了,恰好大富媳妇从外面回来,接下身上的斗笠,惊奇地道:"远远瞧见童家门口站着许多人,大奎刚刚儿去了,可瞧见了?" 刘氏不等大富媳妇说完,把孙子递给媳妇就奔出屋子去看。隔了一会儿回来道:"了不得,好几个人呢!也不知什么来头,还有一车子的货物。" 他丈夫却好似知道些什么,道:"在城里就听人说了,童老爹原是上京童家的老爷,不知什么缘故搬来咱们这里,如今怕是本家亲戚知道他们在这里,打发人来探望。" 刘氏想起童二叔,心里已是万分相信了她丈夫的话,道:"原就觉得童家与咱们乡下人不同,原来是上京的。" 语气里掩饰不了满满的羡慕,他丈夫又道:"即便是上京,那也不是家家户户都能过上好日子,我听人言,上京也有许多外表瞧着好,家里却没米下锅的。" 刘氏冷哼一声道:"再怎么说也比咱们好,再说童老爹如今是举人,后儿可就是官老爷,你见过官老爷家没米下锅么?"(未完待续) 第17章 她丈夫接不下话,心里也明白刘氏的念头,往常每次回来必然能听到妻子编排童家母女的话,这一次回来却都听她说童家姑娘的好处去了。也不想想,人家是上京的,怎么可能下嫁留在这乡下? 何况,大奎也不是读书人,所谓不是一类人不进一家门。纵然人家姑娘愿意,做父母的不点头,她会背着一个不孝的名誉嫁给大奎? 她丈夫实在不明白,刘氏到底是钻进了什么死胡同里出不来,这会子少不得多说两句:"咱们有多大的本事,就守着多大的地儿,你也别瞎想这些,还有大奎,人家姑娘从来没和你说话,你这样岂不是要害了人家姑娘?那些城里人不像咱们乡下人,这样的玩笑却是开不得的。未出阁的姑娘,倘或传出这样的话来,轻者一辈子不出阁,重者却要受家法或自缢身亡。" 她丈夫毕竟在城里多年,这些或多或少也有了解,一席话说得其他人皆唬得愣住。大奎自然也都听到心里去了,刘氏同样如此。两个人,却各自有不同的心思。 外面的雪愈发下的大了,童若远从堂屋里出来,童若瑶忙倒了一杯热茶送去。看着小妹亮晶晶的眸子,童若远吃了两口茶就把今儿遇上外面那些人的事儿说了一遍。 原来,那些人竟是昨晚就到了,因天黑就在镇上找了落脚地儿,今儿早起又朝店家打听李家村。闲聊中提到童老爹,没想到那店家就领他们去找到在市集上摆写字摊子的童若远。 那领头的姓廖是上京童家的家生奴,如今是管家,当年童老爹带着家小离开时,童若远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虽时隔十来年,依旧一眼就认出廖管家来。 听童若远这样说,童若瑶不觉笑起来,"原来大哥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既然愿意把他们领回来,自然也是有心要收下这些东西的,家里是什么情况,还真的没必要掩饰,装出清高扮矫情。这样做损失太大了,何况爹爹上京赶考,大哥也要娶媳妇,都是要花钱的。 问题是看大哥的模样,老爹好像还是放不下,童若瑶立刻就想到了周氏。相对老爹来说,母亲的思想工作更好做,固执的老爹多多少少还是会听母亲的话。想到这里,童若瑶自告奋勇接下去劝周氏的任务。 朝童若远做了一个要他放心的手势,就钻进正屋里找周氏去了。 看着小妹娇小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童若远嘴角不知不觉浮出一抹笑。眼角余光扑捉到院子外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定睛一瞧竟是大奎的母亲周氏。 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倘或不是小妹说清者自清,童若远绝不会任由刘氏之前那样编排自己的小妹。可在这些事儿上,小妹明显比自己理智,与刘氏这样的人闹,只会越闹越混。 用小妹的话,那便是,宁愿得罪杀人犯也别得罪蛮不讲理的小人。 虽然才到午时,可因为外面下雪,阴沉沉的,屋子里便不甚明亮。周氏歪坐在炕头,听见脚步声才抬头望过来,见是童若瑶,勉强扯出一抹笑来。招手叫童若瑶坐到她身边去。 童若瑶轻轻靠在周氏怀里,琢磨半晌,幽幽道:"过了年大哥就二十了,恰好适逢爹爹上京赶考,不知道爹爹会不会带大哥去?" 是啊,老大已经二十了,眼下便到了娶亲的年纪。童若瑶知道,周氏最担心就是她和大哥的终身大事问题,其中大哥占很大的比例,因为他是长子,并且是唯一的儿子。在这一点儿上,童若瑶倒没觉得父母偏心,反正在大哥心里,自己这个小妹他很紧张的。 "大哥相貌堂堂,读书写字做文章样样好,定要好好儿寻个能配得上的。"童若瑶憧憬着未来嫂嫂的模样,接着道,"母亲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了人选?" 原谅童若瑶卑鄙了一回,因为只有这样,周氏才会急,她急了才有用。童若瑶又说了一大通的话,周氏只听着,待童若瑶说完了才道:"去把你爹叫来。" 有戏!童若瑶一时得意忘形,出门的时候差点儿被门槛绊住。幸而大哥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我去煮饭,您请爹爹去正屋吧,娘有话要和爹爹说。"童若瑶说完眨眨眼,自信满满地朝童若远笑了笑。 眼瞧着童老爹去了正屋,童若瑶就轻手轻脚地从灶房出来,摸到正屋的窗台底下。周氏温软的嗓音响起:"总不能就让他们在院子里外站着吧?这大雪天儿的,又是年下,瞧在外人眼里也不好。再说..." 这对童老爹来说,确实是一个比较难的决定,如果没有童二叔,那么童家的一切都是他的。但那是假设,事实是有了童二叔,童老爹被华丽驱逐。 隔了很长时间,这中间童若瑶不知道童老爹做了怎么样的思想斗争,但结果是童老爹允于了。在现实面前低头,其实也不失为明智的抉择。童若瑶忙不迭地往灶房跑去,在米缸里舀了两竹筒米,觉得不够,又加了两筒。淘了米便开始生火做饭。 外面,童若远将几个从上京远道而来的人请进屋,那些人却不敢,把车上的货物一箱一箱卸下来,搬进堂屋里去,童若瑶目测了一下,大概有十几二十箱,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吃了午饭,廖管家在堂屋里和爹爹说话,其他人都退到屋檐下守着,童若瑶和母亲坐在正屋里,那边说的了什么隐隐约约也能听到一些。 童家原是上京书香世族,但人丁一直单薄,到了童老爹这一代,就两个儿子。童二叔自幼便不爱读书,后来分家,便用家里的钱做些买卖,这些年倒也能过得去。但商户毕竟叫人瞧不起,何况原是书香世族,却沦落到经商的地步,那些自命清高的大族渐渐也不与童家来往。(未完待续) 第18章 这些信息童若瑶当即就消化掉了,而得到一个结果便是,上京童家既然派人送了这些东西来,也必定会想方设法是把他们一家子都接回去。 "二少爷也是不爱读书的,整日在家里胡闹,或在外面厮混。"廖管家不觉长叹口气,下意识地朝门口望了望,道,"请恕老奴冒昧直言,大少爷却是稳重的,也是大老爷调教有方,来年必然榜上有名。" 童老爹慢悠悠地品着茶,茶叶是此等货,这些年吃着却好似吃出不同的味道来。提到自己的儿子,童老爹面上虽没什么,心里却欢喜。又听得廖管家说二老爷的儿子不成器,那心里自然多了一份得意。 廖管家说了许多废话之后,终于进入主题,"明年四月老太太七十大寿,大老爷虽已离家,于情于理也该让夫人、哥儿小姐们回去一趟..." 送走廖管家等人,童老爹独自一人在堂屋里坐了许久,直到晚饭时间才出来。这一顿饭吃得相当压抑,饭后童老爹放下碗筷吩咐周氏道:"那些东西收起来吧。" 童若瑶和哥哥一起洗了碗筷,也去堂屋里帮母亲的忙。一共有十六只箱子,其中好几箱都是上好的料子,当然这是对李家村的人而言,虽然富裕,却也不是都有绫罗绸缎做衣裳。 另外还有一个箱子里装着首饰,每一样都用一个小匣子装着,并且注明了这些都是老太太给童若瑶的。从这些东西上看来,上京童家的日子过得相当不错。 童若瑶拿起一个小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对祖母绿翡翠耳钉,静静地躺在猩红色的绒布上面。可惜童若瑶怕疼,没有打耳洞,这东西也用不上,便琢磨着这样颜色鲜明,质地不错的翡翠能当多少钱。 东西自然是不能私下收了,童若瑶只是瞎想罢了。把东西清点了一遍,都搬进了周氏和老爹的正屋。 童家远方亲戚送了好些东西来,这事在事发当天便成了李家村妇人八卦的话题,更有人夸大地猜测不知到底送了多少银子来。到了第二天,童家一家子却好似这事儿没发生一样,人们猜想的那些统统没有发生。 一连好几天,大伙议论的热情依旧没有减弱。更有人说那天来的几个人,个个穿的都像城里的爷们,手上带着金戒指,上面镶着拇指大的宝石。夸张没有极限,越到后来越厉害,就差没人说那是皇帝家的人了。 这样的一群人来了,还张口闭口称呼童老爹为大老爷。那么,童老爹到底是何许人?不管是什么人,那绝对比李家村任何一家都强多了。 年底虽说忙,但也算的上清闲,就连附近几个村的人也跑来这边打听。从腊月初八腊八节开始,童家就没断过人,今儿不是这个带着亲戚来探口风,明儿其他人又来了。 连童若远也没能幸免,俗话说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这些人竟亲自上门推销女儿。童若瑶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若要别人瞧得起,就须得站在比别人更高的地方。 周氏在屋子里陪着来访的客人说话,童若瑶在自个儿屋里给爹爹和大哥做鞋子。冷不防帘子被撩开,童若瑶抬头望去,竟是一脸笑容的刘氏抱着她孙子从外面进来。 童若瑶不留痕迹地蹙蹙眉,刘氏怀里还揣着一个盒子,不等童若瑶站起来让座,她倒先走过来把盒子塞给童若瑶,低声笑道:"原是叫大奎送来,他那人你也知道,见了姑娘就害臊,少不得我厚着脸皮来了。" 童若瑶哪里敢收,这刘氏的目的她早就明白的,这会子见大伙都对自己好了,她也改变了之前的态度。倘或老爹最后没有升官发财,她又会是怎样的呢? 刘氏见童若瑶不言不语也不动,厚着老脸又道:"是你嫂子从城里带回来的,算不得稀罕,姑娘拿去玩儿吧。" 嫂子?童若瑶浅笑道:"我大哥还没成家,哪里来的嫂子?" 刘氏一时口误才这样说了,见童若瑶反问,忙陪笑道:"是大奎的嫂子。" "大奎的嫂子何时变成了童家姑娘的嫂子了?刘婶子,你这话说的倒怪!"外面又一人进来,脸上带着笑,语气尖酸刻薄。走过来打开盒子一瞧,"呀呀,了不得,刘婶子真是舍得,这足有八九分吧?" 那妇人举着一只赤银镯子,左右细看,嘴里"啧啧"出声,未了丢进盒子里补充道:"样式陈旧了些,咱们这一把年纪的戴还好,姑娘家到底不成,刘婶子既然要送来,何不花上一点儿钱找个工匠师傅重新打了?这样不但样式瞧着好,陈色也更新。" 这妇人便是李家村最爱和刘氏唱反调的,偏偏这两人又喜欢走在一起。刘氏听了她的话,气得脸红脖子粗,"我又没送给你们家姑娘,你管的着么?有本事你就生个闺女,我定然会找师傅打一套全新的送去!" "这么说来,倘或我生了闺女,你也要生个儿子来配?要不就让大奎等着?"说着自己倒先笑起来,"原来我生的闺女比童家姑娘还好呢!" 说完朝童若瑶眨眨眼,又听得刘氏道:"只要你能生出来,即便我没儿子,这里还有个孙子呢!" 刘氏倒也是会说话的人,摆着现成的就占了便宜,她脚边可不就站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这妇人被堵,冷哼一声道:"那也要我闺女瞧得上!"说的好像她家真有一个闺女似地。 两人又争执半晌,互不谦让,最后皆是脸红脖子粗,双双盯着童若瑶,异口同声地问道:"姑娘收下还是不收下?"(未完待续) 第19章 原谅童若瑶走神,不知道她们怎么就说到自己身上,疑惑地眨眨眼。那妇人得意地笑道:"童家姑娘不是那等没眼光的,千挑万选非要选你做婆婆,你还是省了这个心吧!" 刘氏输了阵势,不自禁地口出狂言道:"童家姑娘就是瞧上了我家大奎,你眼红就想着添乱,真是应了那句俗语,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咱们合不来,也不至于这么缺德地要破坏别人家的事儿。" 这声音愈发大了,惊动了在正屋的周氏,忙过来看。见刘氏摸进童若瑶屋里,心里原就不快,又恰好听到刘氏说童若瑶看上大奎的话,一时被气着了,也顾不得别的道:"刘婶子说话紧着些,历来孩子的事儿都由父母做主,哪有孩子说了算的道理。再说我家姑娘鲜少出门闲逛,也不大见生人,你这样说到底是何意?" 刘氏灰头土脸地从童家出来,越想越不甘心。回到家里就和老头子商议,道:"这事儿不能就这样算了,大奎就是被童家姑娘给耽搁了。以前没有发达的时候,也不见得他们那样瞧不起人,如今发达了就了不起了,咱们就任由欺负?" 他丈夫抽着旱烟,隔了半晌才道:"以前也不见你去童家,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以前是如何待人的?再说,村里人不都说童家待人不错。" 刘氏冷哼道:"那是如今,之前谁愿意靠近童家?挑水、洗衣裳都来咱们这边,如今却都去了那边,可见他们也都是些势利眼,见童家好了,就巴结去了。" 他丈夫在心里想到,你说别人,你自己不也是如此?可这话没说出来,当年刘氏嫁给他算是下嫁,早年有岳丈一家撑腰,他已经习惯了被刘氏压制。 刘氏把孙子跑去给大媳妇,回到屋里又低着头琢磨半日,心里暗暗下了决定。若说这刘氏,也是有些头脑的,现在一门心思要将童若瑶娶进门,要和童家攀上关系,真正是绞尽了脑汁,最后竟然想出了一个鱼死网破极端的法子。 翌日一早,就拉着她丈夫拜访童家,彼时才过早饭的时辰,童若瑶在灶房里见刘氏左右手都提着东西,心里诧异,不知她又是唱的哪出。 周氏从屋子里出来,见刘氏脸上堆着笑,也不好拉下脸子不理,站在屋檐下,矜持地问道:"刘婶子一早来可有事儿?" 刘氏忙笑道:"今儿来倒真有一件大喜事要与他婶子商议?" 童老爹和童若远听到声音也各自从屋里出来,童若远对刘氏从来就没好感,见她提着东西,又是用红绸包着的,心里已经知道了七七八八。 周氏也明白,淡淡笑道:"刘婶子费心了,只是..." 刘氏不等她说完就道:"外面冷,咱们进屋细谈吧?" 话说到这儿,周氏也不好不让刘氏两口子进屋,只打眼色不许童若瑶跟来。 那刘氏刚刚坐下便道:"虽说孩子的婚姻大事都要父母说了算,到底也要孩子们合得来才成。我们家大奎那心思大伙都是知道的,你家姑娘也有那个意思,何不咱们两家大人各让一步,随了孩子们的心愿,日后他们过得好,也是咱们的功劳不是?" 刘氏的丈夫只觉一张老脸火辣辣的,脑袋垂到了胸前,好似怕别人看见他的脸。周氏脸上依旧挂着笑,"刘婶子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瑶儿的婚事却是老早就定好了,眼瞧着便到出阁的年纪,不管对方如今怎样,没得要做不守信的人。" 刘氏哪里信,贼笑道:"这里没有外人,他婶子何苦拿应付其他人的说辞来应付我?倘或真定下了,怎么没见人来提亲?他婶子可唬不了我。" 说完,一副早已知情地看了周氏一眼。周氏面不改色,笑道:"刘婶子不信我也没法子,倘或真没定下,李长老来提的时候,我便应下了。" 言外之意,李长老家里的条件可比刘氏家里好,李荣那孩子又能读能写,模样比大奎出挑不说,自身也比大奎强许多。 刘氏接不下话,扭头见周氏端着茶杯吃茶,琢磨着又道:"那定是你家姑娘瞧不上,再说我家大奎还救过你家姑娘呢!虽是小时候的事儿,到底有了肌肤之亲。" 那时候童若瑶才四五岁,这话也亏得刘氏说得出来,轻笑道:"这样说来,村里也有些女孩儿小时候与男孩儿们一起玩耍,倘或有了碰触呢?" "咱们不提别的,只说大奎冒着严寒救了你家姑娘,倘或没有大奎。你家姑娘如今还不知道在不在呢!" 这回倒让周氏接不下话来,刘氏又紧着道:"如今你家姑娘倒没事儿人一样,可我们家大奎呢?因为你家姑娘,这临近几个村的都没人愿意把闺女嫁来,难不成我们家大奎救了你家姑娘,最后没有报恩,反而要被拖累?就是拿到老天爷哪里去说,也是没道理的。" 什么叫浑人,童若瑶今天算是见识了。 对付浑人自然也要浑,周氏温言温语地道:"那件事我也上门道了谢,再说,我家姑娘落水,也没哭着求大奎去救。" 刘氏冷哼一声道:"这样说来,倒是我家大奎的错了?" 周氏微笑道:"大奎是个好孩子,只是他们没有缘分,刘婶子何苦强人所难?" "我倒没有强人所难,不过是厚着脸皮来替孩子提亲,周婶子瞧不上我们家直说罢了,何苦非要编些话来唬人呢?如今你们家自是高人一等了,也就瞧不起我们这些乡下人,也只我们装着糊涂不知道,厚着脸皮来巴结!"(未完待续) 第20章 这些话说得周氏握紧拳头,门口童若远的声音传来,"即便小妹没有定下亲事,也没得非要把她送到你家受苦。" "瞧瞧,这可不就是瞧不起我们?受苦?还没过门怎么就知道要受苦了?你去问问我大媳妇,我何曾苛待过她?就是孙子也当自己亲儿子一样的带着,不敢有丝毫马虎。"刘氏说着站起身,朝着门外大声嚷嚷道:"之前我确实有不对的地方,倘或不是为了孩子,何苦来遭受这个白眼?" 院子里的小黑察觉出气氛不对,朝着堂屋里的刘氏嘶叫起来,那边刘氏又说了些浑话,惊动了附近的人家纷纷跑来童家外看热闹。 刘氏见人多了,又扯着嗓子哭起来,只说童若瑶害了她家大奎,弄得周氏手足无措。只听得外面一个人大声道:"只听说男人害了姑娘的,倒没听说谁家姑娘还能误了男人。周婶子说的那王家姑娘,人家不是点了头的么?却是刘婶子反悔瞧不上人家姑娘!" 这话让刘氏顿了顿,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周氏瞧着,知道外人那人的话不假,脸上带着笑,"刘婶子,既然大奎的亲事已经有了,你还在这里胡闹什么?" 刘氏她丈夫就拽着刘氏出去,刘氏哪里肯,只恨外面那些人揭了自己的慌。侧目盯着在灶房里的童若瑶,牙咬道:"姑娘倒是说句话,我家大奎那点儿配不上你。" 周氏冷冷道:"儿女婚事向来父母做主。" 外面瞧热闹的人议论起来,更有人道:"莫非刘婶子打着主意要童家好好儿的姑娘去给你家大奎做小?王家那边聘礼可都下了。" 原来这事儿根本不是童若瑶想的那样,王家人不答应,而是刘氏将这件事拦住没有传开。倘或这边童家答应了,王家她是要毁亲,还是...谁说古代人没有智慧,刘氏的头脑就不错。自己的老爹中举,这乡里乡亲自然没人愿意得罪童老爹,那王家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可却要害了人家姑娘。 想到这里,童若瑶从灶房里站出来,"刘婶子请回吧..." 话没说完,只见大奎从人群中挤进来,一张脸憋得通红,拉着刘氏往外走,反被刘氏打了一耳光。大奎气得双眼泛红,他知道母亲的脾性,所以更愿意相信村里其他人的说辞,他们都说自己的痴念害了童家姑娘,而母亲偏偏再而三的胡闹,闹得童家人更瞧不起自己,弄得自己也没脸再见童若瑶。心里一横,大声道:"你们不走,不走我走,我走总可以吧?!" 说完就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直往村口而去,很快就没见了人影。 看热闹的人被这一系列举动怔住,里头刘氏两口子也不知作何反应,直到外面有人嚷嚷道:"大奎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大奎从来没出过远门,这又是年下,刘氏慌乱起来,又哭起来嚷嚷道:"都是你们童家给害了,如果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就要你们儿子来抵命!" 童老爹呵斥道:"胡闹,真担心你儿子,还不快叫人去追回来!" 刘氏被吼得一愣,表情滑稽可笑,那些看热闹的人禁不住就哄堂大笑起来。 刘氏的丈夫心里不安,也不管刘氏,冲出人群去了。迟迟赶来的李长老挤进来询问,童若远冷着声音把刚才刘氏胡闹的话说了一遍,李长老气急,朝着刘氏呵斥道:"你这个不知礼数的村妇,人家不答应就胡闹,倘或人人都如你这般,天下岂不是要乱套?" 众人议论纷纷,皆说刘氏的不对,这完全在刘氏的意料之外,这会子也觉没脸,可又搁不下脸子。 到底周氏好心给了她台阶,让李长老也找些人去把大奎追回来,李长老答应着,找了村里几个青壮年去追,又叫其他妇人把刘氏弄回去,别在童家院子里闹了。大伙这才慢慢儿散去。 一直到午时,也没消息回来。童若瑶心里有些不安,周氏瞧在眼里,叹口气坚定地道:"瑶儿,无论如何娘也不会将你独自一人留在这么偏远的地方。" 童若瑶心头一震,似乎明白了什么。只见周氏轻轻点了点头,道:"你爹如今中举,老太太便打发人送东西过来,也表明了要咱们都回去。等你爹到了上京,你二叔少不得会主动帮着打点。再有你哥哥,我常听你爹说,在做文章这些上面,你哥哥比他还强些。今年是初次下场,或许紧张了才没有考中,来年高中,也必然是要搬去上京。" 这些童若瑶也想到了,大哥稳重,瞧着面相也是成大事者。 "我和你爹也只有你们这两个孩子,以后你们兄妹间也要互相扶持不是?再有,那刘氏为人你也看在眼里,倘或你爹来年春闱不利,又怎么样呢?" 童若瑶低着头,如今看来去上京是必然了。心里倒有些不舍,这地方好歹生活了十来年,如果没有发生后来这些,大概会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吧? 可已经发生的事儿,就不能改变,去了上京又是另一个天空了。 一直到暮色降临,童若远和村里其他寻找大奎的人一块儿回来。童若瑶忙给他倒了杯水,童若远喝了两口润了润喉咙才道:"大奎不回来,他去城里张大人家了,也恰好张大人府上要长工。我们去的时候,他已经签了契约。" 周氏听了低头半日,叹道:"那孩子性子也太执拗了。" 自从大奎去了城里,刘氏便渐渐不出门,在村子里这个八卦话题结束,紧接着便是新年。村里人相互拜年是李家村的习俗,往年没有人来童家,今年除了刘氏一家没来,其他人家都来了。(未完待续) 第21章 有送东西的,也有送礼金的,连王乡绅也巴巴地打发他小儿子来了一趟,并写了一封信给童老爹,拜托童老爹去上京时,让他小儿子随同。 忙忙碌碌中,便到了正月初十,周氏和童若瑶开始张罗童老爹上京的诸事。 做了新衣裳、新鞋子,都是用的年前廖管家送来的料子,幸而童若瑶帮城里人做衣裳,款式什么不必现学。 积雪开始融化,桃树枝头冒出嫩芽,新年的气氛还没过去。童家却忙起来,把准备的东西一样一样打点好,看了黄历,童老爹出行的日子定在正月二十。 带了信给王乡绅,正月十九这天,王乡绅亲自来了一趟,说是去上京的车马他已经全部备好,旅途落脚地也安排妥当。童老爹谢了几句,王乡绅忙陪笑道:"不过举手之劳,途中还望童老爷多多照顾我那不孝子。" 童老爹略点头,又说了些别话,王乡绅留在童家吃了午饭,约定了明儿碰头的地方,便带着他小儿子走了。 这天晚饭后,一家四口聚集在堂屋里,童老爹一脸肃穆地嘱托童若远,"这段日子你娘和瑶儿就靠你照顾,虽说是乡下,可咱们家的事儿也传了十来里,往后市集就尽量别去。好好儿在家温习课业,等着我的消息。" 童若远点头答应,童若瑶瞧着爹爹和大哥的模样,心里只觉好笑。这气氛弄得好像要打仗似地,不过童若瑶对爹爹的看法却有改观。其实,爹爹就是不爱说话,心里什么都明白呢。 他现在走了,家里就剩三个人,一个是姑娘,一个是体弱多病的妇人,大哥什么时候去市集也是固定的。加上去年廖管家送来的那些东西,不引人注意不可能,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任何地方,都不缺那起子宵小之流。 周氏勉强扯出一抹笑,嗓音依旧温婉:"别担心我们,家里一切也尽管放心,若有什么,他们兄妹都能写能读,也定然会写信叫老爷知道。" 童老爷点了点头,又看着童若瑶。说实话,童若瑶对自己的爹爹还是有些敬畏和害怕,因为他从来都是一副严父的形象,这会子迎上他的目光,不由得有些紧张。 "你娘身子骨弱,生你的时候又吃了亏,我不在家里,你多留些心,倘或发现什么不妥,别舍不得花钱不请大夫。" 童若瑶点头点得飞快,扭头果然在周氏脸上扑捉到一抹可疑的红晕,那紧张没了,反而忍不住紧紧抿着嘴唇笑起来。童老爹脸色一沉,童若瑶忙敛了笑,又听他道:"如今是叫你们兄妹跟着我们吃苦,以后慢慢自然会好起来。" 直到二更天,一家人才各自回屋子歇息。 隔天早上,童若瑶一早就起床,没想到灶房里点了灯,进去一瞧,大哥童若远已经在生火做饭了。这会子,正屋里也点了灯,想来爹娘也起床了。 童若瑶协助大哥一起做好饭,吃了饭天才蒙蒙亮。外面清冷的有些僵手,周氏又拿了一件衣裳叫童老爹穿上。院门口便有人叫了一声"童老爷",是李长老来送行。 童若瑶和周氏将预备的东西一样一样,绑在昨儿从李长老家借来的毛驴身上,那边李长老也叫了几个人和童若远一起送老爹去城外约定的地点。 陆陆续续又有人来送行,天还没亮,童家小院就十分热闹,在一片热闹的祝福声中,童老爹等人动身。童若瑶扶着周氏将他们送到了村口的大树底下,望着一行人消失在晨曦中。 彼时,东边一片火红,一轮绯红的圆盘破云而出,彩霞洒下的光辉如胭脂般,将人们的脸庞也染得绯红。 周氏眼角闪着晶莹的光,眼里却带着充满希望的笑。童老爹大半辈子奋斗的目标,就看今年二月那一场春闱大考了。 过了年,李家村渐渐便平静下来,家里有田有地的都在地里忙着农活,在城里做工的也都返回城里去了。 大奎家之前因大奎在家,地里的活儿大奎一人便能成,今年大奎也去了城里,刘氏又要带孙子,又要张罗春耕,忙的不可开交,少不得也会张口骂童家几句。每每这个时候,李长老便要训斥她半天。 村里其他人家也有相互帮助的,往年大奎家也是如此,今年却没有人愿意和刘氏来往。眼看着春耕的日子过了,刘氏只得想法子去镇上找一些短工。 可这个时候恰是难找人的季节,没想到,原先刘氏说亲的那家人主动来了。还把他家姑娘也带了来,这样才把地里的事儿搞定。 刘氏见王家姑娘是干活的好手,慢慢的又开始朝村里其他人炫耀,间接的又讽刺了童家。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道:"中举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听人言,春闺才是重要的,童老爹一把年纪,这样车马劳动去了上京,大考时睡着了才好!" 旁边人笑道:"刘婶子竟然不知道,童家原就是上京大户人家,中了举人再有家里亲戚资助帮着打点,少不得来年就是官老爷了。再说,童家还有个儿子呢!咱们不出门不知道,出门在外的谁不知童家公子写得一手好字?竟然还有城里大户人家专门找他呢!" 又有人笑道:"想来儿子还是该送去读书才好,不指望考什么举人,就是去城里做工当账房先生,不下劳力也比咱们强些。如果能像童家老爷那样中举,家里也跟着风光一回。" 其实,自从开了年,李家村许多人家都把家里七八岁大的男孩送去了私塾,所谓知识改变命运,童老爹的中举终于让这些人都意识到读书的好处。(未完待续) 第22章 童若瑶不由得就想起前世读过的那些书来,古代科举制度摧残了许多人,童若瑶一度怀疑老爹也是被摧残的对象。只是,时代不同,没有切身呆在那样的世界,根本就无法去评说那个时代的对与错。 人类的思想是一步一步慢慢进化的。 "想什么呢?"周氏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打颜色各异的丝线。 童若瑶放下笔,看了看跃然纸上的寿星贺寿图。已经三月了,老太太寿辰是四月,周氏想了许多,才想出送一副刺绣屏风。童若瑶喜欢工笔画,这些年靠着自己琢磨,画出来的还能看。 周氏却惊喜地道:"好像活了一般,瑶儿真了不起。" 这句赞美发自心底,周氏早就察觉到女儿有许多过人之处。读书认字,女红厨艺,大家闺秀也不过如此罢了。 童若瑶不觉红了脸,周氏笑眯眯地道:"如果绣出来也能这般,就着实不错了。"说着又叹道,"不知你爹怎么样了?" 童若瑶见周氏站着出神,忙扶着她坐下来,"爹爹临走的时候特别交代了,要我好好照顾娘,您快坐下吧,爹爹一定会顺利的。" 周氏扭头见童若瑶一副大人模样,不觉笑起来,那一瞬间似乎年轻了许多。 "你呀,心里是不是又在偷偷笑了?" 童若瑶才不会承认呢,学着爹爹严肃的模样,道:"爹爹交代的,女儿不敢不听。" 不过,想到爹爹故意摆出的严肃模样,还是觉得好笑,一直想知道爹爹和娘单独相处是怎么个情形,但童若瑶敢肯定,爹爹绝对不会板着面孔。 自童老爹走后,童若远也严格遵循了老爹的嘱托,天天儿在家读书。童若瑶女红比周氏好,祝寿贺礼她绣,周氏便拿出廖管家送来的那些料子,裁剪了给他们兄妹做新衣裳。 日子平静地从指缝间溜走,当屏风绣到一半,有人从城里带了一封信回来。童若瑶拿在手里,只看信封上的字迹就知道是老爹的。心里激动的不得来,好像是老爹上战场打仗,带回来的平安书。 在院子里叫了一声童若远,就兴冲冲地跑去正屋里给周氏看。周氏也略认得几个字,因是后来童老爹教的,但她身体不好,又要照顾童若瑶两兄妹,后来就撩开手。 一时童若远进来,童若瑶把信递给他,母女两就巴巴地盯着童若远。偏偏童若远看完了也没啥大的反应,最后平静地道:"爹榜上三十八名,赐同进士出身。" 周氏脸上原是喜悦的,见童若远那神情,又黯然失色,弄得童若瑶也没细想这个三十八名的成绩到底好不好。 而母女两的表情换来了童若远的诧异,听得他看了看信又道:"二叔帮着寻了一处住处,爹让咱们也动身,趁着老太太寿辰前抵达上京。" 童若瑶眨眨眼,嘴里不由自主地念道:"三十八名..." 全国举人汇聚上京,童老爹三十八名,三十八名!全国三十八名!童若瑶有些消化不了这个信息,再看童若远,还是那副镇定自如的模样,她实在是佩服! 童老爹考了这么些年,去年才中了举人,在东临排在前几名里面,没想到去了上京发挥的还更好!周氏瞧着童若瑶的神情,也渐渐地消化了信里的内容,一时眼里竟闪动起水光。 整个童家小院都弥漫着喜悦的气氛,就连蹲在门口的小黑,似乎也察觉到主人们的心情,雀跃地摇起尾巴。 因童老爹是东临这边的考生,朝廷派发的喜报也报来东临府衙,第二天一大早,衙门里便来了人,童家的院子又一次热闹起来。只这一次因童老爹不在家,也就没有办事。不过,乡里乡亲的依旧送了好些东西来,周氏和童若瑶忙着应酬那些妇人,童若远忙着招待村里和其他来道贺的男人们。 唯有刘氏,抱着孙子远远儿站在高处朝这边张望,嘴里不屑地嘀咕道:"如今巴结有何用?难不成童家会继续住在这里?" 嘴里虽是如此说,心里却不甘,只是已经撕破脸皮,就是这会子想去凑个热闹也不成。 一连三四天,童家小院才清净下来,因这几天白天耽搁了刺绣进程,童若瑶少不得要夜里加班加点地赶。另外童老爹又来了一封信,催的较急,一家三口又忙着收拾家里的东西,择了启程日期,准备赶往上京。 童家要离开李家村的消息渐渐在村里传开,只说童家怕是再也不会回来,刘氏自是暗地里嘲笑那些巴结童家的人,就连李长老的大儿子也是同样的想法,李长老却依旧坚持叫他大媳妇去打听,童家现在住的院子是卖了还是闲置着,倘或卖就出高价钱买下,倘或闲置就找个借口租下来。 "我是老了,横竖没几年活头,倒是与你们却有益。荣哥儿如今才二十出头,正是年轻有为的年纪,又读过几年书,认得几个字。家里如今也不缺他每月那点儿钱,不如就叫他回来继续读书,一两年倘或考了秀才。童家念着咱们家这份情,到时咱们去求童老爹提点一二,童老爷未必不应,往后中举,与你们与他可不是大好的好处?" 他大儿子听了,忙道:"到底是您老有见识,儿子竟没想到这一层上来。" 李长老吐出一口烟雾,优哉游哉地笑道:"你们是该好好儿想想以后,虽咱们家的日子在这地段算是好的,可到底不能与城里那些人相比。" 他大儿子听了直点头,转身出去找他媳妇去了。 经过两三天的忙碌,东西倒也收捡的七七八八,而童若瑶绣的屏风也恰好到了收尾。用剪刀剪下线头,不禁长长深吸一口气,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对话。(未完待续) 第23章 "住了好些年,到底不舍,以后指不定哪天又搬回来了呢!" "这话也对,屋子空着反而要霉坏了,我们家虽是这两年才盖的房子,可紧接着又添了些人口,如今倒显得拥挤。眼看着又要娶媳妇了,倘或新盖,也需要些时日,与老头子商议了,就想着这里坐北朝南不错..." 这妇人倒也会说话,接着又道:"就怕周婶子不答应,才叫我先来问问。" 周氏感触地打量着空落落的屋子,暂且不常用的已经收捡起来,让原本窄小的屋子看起来好像变大了。此番去上京,不知要花多少钱,周氏和童若瑶原就商议着估计要把房子卖掉,可又怕日后没有去处。 毕竟,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童若瑶提议租出去,周氏担心这地方只怕没人来租,何况租来也无用。没想到,今儿李长老的大媳妇就来了。 心里倒也明白几分,可如今的情况,也由不得人了。 周氏微笑道:"他婶子也说得对,屋子空着反而无益,没有人气早晚要坏掉。" 这妇人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喜道:"既然周婶子答应了,我这会子就叫我那口子来,只劳烦童家哥儿写个字据。" 这院子最终以每年十两银子的价格租给了李长老,李长老现付了三十两银子,说多出二十两是抵押金,以后童家收回院子,再把抵押金还给他。 以童若瑶对这个世界物价的认知,三十两银子确实是个不小的数额,特别是对于乡下人家来说。不过,李长老家有田有地,二儿子又做了些小买卖,三十两银子倒是拿得出来。 村里人听说此事后,只猜测童家往后定是要回来的,因为如此,临行的头两天来道别的人不少。车马这些那王乡绅派了他家的管家来协助,说是感谢童老爹出面,他小儿子如今拜在一位不错的老先生门下。 有了一位颇有见识的老管家,诸事进行的非常顺利。一转眼便到了启程的日子,童家三口人天不见亮就起来了,童若远忙着外面装行李的事儿,童若瑶在里面和周氏一起,将那些不会带走的东西收捡起来。 最后看一眼这个住了十来年的房间,童若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只觉得脚边热乎乎的,低头一瞧,竟是小黑子摇着尾巴。 这些天忙的似乎都快把小黑给忘记了,童若瑶一边摸着小黑的脑袋,一边抬头希夷地看着周氏:"把它也带去吧?" 周氏蹙眉,连小黑也眼巴巴地盯着周氏,就怕她不同意似地。到底还是心软,颇为无奈地笑道:"难道出嫁,你也要带着它?" 这主意不错,童若瑶两眼放光。 "你呀,到了上京可再不能这样,女孩儿也该有点女孩儿的体统。整日里带着一条狗,走出去岂不叫人家笑话..." 长篇大论被外面的吵闹声打断,童若瑶松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跟着周氏出门。 原来是王乡绅家的管家带着两个家丁来了,说是王乡绅有东西要他们带去给他小儿子,就跟着童家人一起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童若瑶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些人也真会钻空子,不过话说的这样好听,不同意也过不去。好歹人家也是怕他们孤儿寡母的在路上出意外,到底也是一片好心。 童若远仔细看了看这两位家丁,瞧着面相老实憨厚,才点了头。不多时,李长老又带着他们一家来送行,待到要出门的时候,村里老老少少几乎都来了,那阵仗真有些叫人受宠若惊。 在人们道别祝福声中,三辆马车使出童家小院,前面一车拖着家当,看着东西很多,不过是些日常用的。此番到了上京,花钱的地方多,能带走的基本都带了。中间便是童若瑶和周氏乘坐的马车,由童若远驾车,后面是王乡绅带给他小儿子的东西。 一行五人,迎着红火的朝霞,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童若瑶算着路程,坐三四天的马车,然后坐四五天的船,便能到上京。 上京,富贵与权贵的象征之地,是她如今所处的这个国家的心脏。心情有些雀跃,李家村的日子是祥和而安定的,到了上京呢?伴随着雀跃,童若瑶也有一点儿忐忑。 扭头看了看周氏,正好迎上周氏微笑的脸庞,心里那些感觉渐渐消失,在这个世界,她有关爱自己的家人,他们始终会站在她的身边。 "娘,您还记得上京是什么模样吗?"无聊的旅途总该找些话说,虽然这个头开的有些不好,然而,很多都必须要面对。 周氏没有什么反应,脸上的笑容也丝毫没有变化,语气缓慢而轻柔,笑道:"女人不常出门,外面如何到底知道的也不真切..."渐渐的话题转移到上京童家,说起老太太和童家其他姊妹,以及大家族里头的规矩等等。 童若瑶对上京童家也大概有了一些了解,童二叔有三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儿,堂哥童若晨比大哥童若远小两岁,三个女儿当中,最大的如今十七岁,已经出阁,是姨娘所生。女孩排行第二和第三的年纪差不多,也才十五六岁。其中闺名童若秋是童二叔正房夫人张氏所生,闺名童若绾的是姨娘所生。 因十来年没有来往,童二叔还有没有其他孩子如今周氏也不知道。不过,周氏倒也没提到童家的其他亲戚,可见童家在上京也是势单力薄的。 一路上倒也没发生什么事儿,如今是春天,正是野花齐放的季节,沿途的景致非常漂亮。没有污染的空气沁人心脾,青山绿水,坐落在山下的小村庄,似乎每一处都是大师挥笔而成的完美杰作。(未完待续) 第24章 等上了船,童若瑶才发现一个问题,自己健康的身体居然会晕船!好在不算厉害,只是有些头晕胸闷,想吐又吐不出。 周氏和童若远都非常担心,到了能靠岸的地方,还专门找了大夫上船诊断,开了一剂药方子。闻着那浓烈的中药味儿,童若瑶第一次怀念起现代化的交通工具,即便是坐火车,最多两三天就能到,这样走却要走上十来天。 "不如,咱们歇歇再走吧?"周氏见童若瑶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忧心忡忡地道。 童若远看了看躺在木板床上的小妹,点头之际听到童若瑶说道:"我没事儿,反正还有两三天便能到了。" 周氏板着面孔道:"这样下去,还没到上京,你已经起不来了。" 雇佣的这条船不大,船上设了三个独立船舱,大概是船身年久失修,童若瑶总觉得摇晃的厉害。只是价格便宜,现在的情况,也由不得他们雇佣更好的船,何况,耽搁一日就得多付一天的钱。 童若瑶坚持道:"我真的没事儿,叫船家开船吧。" 为了表明自己没有说谎,童若瑶还站起来走了两步,不过,这一走就走出问题,只觉得胃里排山倒海,哗啦啦吐了个干净。 这情况让周氏和童若远更加坚定了要歇息一两日再走的决定,可他们没有想到,童若瑶吐了之后,反而好了很多。不过凭童若瑶如何说,他们都不同意继续走,少不得停靠了一夜,隔天一早再度出发。 往后童若瑶真的不晕船了,还能站在甲板上去看风景,河面很宽,两边是巍峨耸立的奇峰异石,清澈的水面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等太阳出来的时候,薄雾散去,波光粼粼的水面晃得人睁不开眼。 意外就发生在这天午后,当时童若瑶正和周氏在船舱里做针线,突然觉得船身摇晃的格外厉害,桌上茶杯等物滚在木板上,周氏坐在椅子上,都差点儿顺着摔下去。 童若瑶连忙抓住船棂子,一手拉住周氏,外面童若远跌跌撞撞地跑来,道:"船身左侧进水,你们抓稳了别动,我去找船家。" 这条船果然有问题,童若瑶忙道:"先看看这周围有没有能靠岸的地方,实在不行,就把船上笨重的东西丢了吧。" 周氏一听,情急道:"丢不得!" 是啊,带去的都是要用的,如果丢了就要重新置办,可现在情况不同。上午童若瑶才看了地形,两边都是高山,这地方就像一个峡谷。 童若远扭头看了看周围,给了一个要童若瑶照顾周氏眼神,就忙忙地朝前面跑去。恰好,船身又摇晃了一下,倾斜的更加厉害了。 周氏吓得脸色都白了,只见童若瑶紧紧抿着嘴唇,用力地把她往上面拖,嗓音镇定,"娘,你抓着别动,我出去帮忙,咱们如今先不管东西了,船上七个人的命更要紧。" 周氏慌忙地点点头,又拽着童若瑶急急道:"你一个姑娘家,能帮上什么?" 童若瑶会游泳,只是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后,她一直没有机会下水,也不知道还行不行。可现在,她必须出去看,不管发生了什么,呆在这里她会受不了。 周氏知道阻止不了,这个女儿虽然乖巧听话也懂事,却也有自己的主见。此刻见她神态镇定,心里略安,双手牢牢抓住方才童若瑶抓的地方,朝她点点头,让她放心去。直到女儿的跌跌撞撞的背影消失,周氏才发现,作为母亲这个时候该去保护孩子,可自己却需要孩子来保护。 是从女儿七八岁就开了的吧,那个时候自己身体不好,女儿用板凳垫着才能站在炉灶前做饭。 外面四人早就慌乱一团,童若瑶出来的时候,船家已经下水去查看,船上另一人摆着船桨,童若远带着两个家丁正在甲板上,将套住货物的绳子解开。因为船身倾斜的厉害,那绳子套得又牢固,所以进行的非常缓慢。 虽是春天,水面上吹来的风依旧有些寒冷之意,可几个人却已经满头大汗。 这样下去压根就不成,童若瑶又仔细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只见峡谷中有一处浅滩,在后面左边,还好不算远,便忙说给船家听。 大伙一致同意先过去,船家便喊那两个家丁过去帮着撑船,这边童若瑶站得地方已经开始进水,脚下湿漉漉的,又忙找来船上的木盆,把水舀出去。 甲板上,童若远一人也解不开那些牢固的绳子,加上船身还没有完全下沉,现在还能动,便划过来抢了童若瑶手里的木盆,把浸进来的水舀出去。场面惊险而紧张,小黑不安的叫声在峡谷中回荡。 忙活了好一阵,船身发出一阵碰撞声,剧烈的摇晃渐渐停下,童若瑶站稳后朝水里望去,已经能看到河底下的鹅卵石,不觉松了口气。 惊险的一幕终于过去,那边下水的船家已经上了船,正一个劲地朝童若远道歉。那两个家丁多有埋怨,看了看周围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挨店,也不能上岸,岂不是要把我们困在这里?" 两位船家都是四十多岁的男人,因餐风露宿显得比实际年纪更大,这会子也被两个年纪不过二十来岁的家丁说的红了脸。 另一个家丁又道:"原是我少爷想着你们年纪大些,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儿,我们是男人倒还好说,可船上还有一位夫人和小姐,她们倘或有个意外,你们就是十颗脑袋也赔不起的!" 两位船家唯有一个劲儿地赔不是,童若远沉默半晌,淡淡看了两个家丁一眼,才朝两位船家道:"咱们先上去,生了火把衣裳烘干,再想办法瞧瞧能不能修好。"(未完待续) 第25章 两位船家听童若远如此说,忙不迭地点头,心里只觉得到底还是他更明事理。 意外谁也不愿发生,可发生了埋怨也没有用。童若瑶进去扶着周氏慢慢坐下,把外面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一遍,周氏愁眉苦脸地道:"倘或船身修整不好呢?" 这也正是童若瑶担心的,船身本来就坏了,靠岸的时候又撞击了一下,只怕下面早就烂的不成样子。可又不敢把真话说给周氏,微笑道:"我问过船家了,这条水路是通往上京必走的一段,倘或修不好,说不定还能遇上其他人。再说,两位船家也经常走这条水路,他们定然能想出解决的法子。" 周氏将信将疑,见女儿说的好像很有把握,又略略放了心。安顿了外面的人,童若远进来查看周氏的情况,说道:"他们已经先下去了,如今天色渐渐暗了,只怕是要在这里过一晚。" 周氏看着童若远问道:"他们都没事儿吧?咱们的东西..." 童若瑶忙笑道:"一样也没有丢,都在船上呢。" 周氏不禁叹道:"虽然没丢,这样晃动了,只怕东西也坏了许多。" "可咱们都好好的,只要人没出事儿,那些东西早晚都能置办起来的。" 童若瑶语气轻松,说的自信满满,周氏看着儿子、女儿,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宽慰的笑。 好在船舱没有被破坏掉,船上也有干粮,倒也能将就一晚。吃过简单的晚饭,大伙便各自去各自的船舱安歇。 幸而这里的地理环境如此,也不用担心什么野兽,只半夜里,小黑突然不安地狂叫起来,把船上的人都给吵醒了。 周氏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抓身边的童若瑶,发现身边空空的,心里咯噔一跳,忙爬起来披上外衣出来。 其他人都在甲板上站着,小黑在原地不安地转动,又朝着河面狂叫。 童若瑶扭头见周氏也出来了,便走过来喜道:"可能是有船经过。" 周氏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蹙眉道:"大半夜的,怎么可能有船?" 童若瑶提着油灯照了照水面,示意周氏看,只见水面一圈一圈地起了涟漪,片刻后,连船也摇晃起来。 两位船家见状,忙点燃两个火把,朝河对面挥舞起来。黑漆漆的河对面,渐渐出现一道微薄的光亮,两个家丁激动地大叫起来。 周氏禁不住惊喜地道:"当真有船!只是,他们大半夜地赶路,只怕是有急事儿,这会子未必会停下来。" 这话不是没有道理,何况,还不知道那船上到底是什么人。童若瑶扭头朝河面望去,才发现那似乎是一个船队,任凭这边的人叫嚷,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水面荡起的涟漪让船身摇晃不停,河面虽然宽阔,可他们离得也不算远,那边船上的人不可能没听见。即便是没听见,这边的火把也应该能看见吧?这个时代的船全凭人力滑动,那些船分明很大,撑船的人不可能只有一两个。 发现他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边船上的人也渐渐安静下来,其中一位船家道:"只能等天亮了。"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一阵水声,大伙扭头望去,只见一点光亮朝这边驶来。 周氏和童若瑶回到船舱里,童若远和两位船家在外面与那人交涉,不多时,童若远进来,看了看周氏和小妹,道:"他们也是要去上京的,愿意载我们一程。不过,他们都是货船。" 也就是说没有船舱,只能在外面坐着。童若远接着又道:"反正也快天亮了,船家说大概明儿中午就能抵达一个码头,到时候咱们重新雇用一艘船便可。" 周氏听了,轻轻点点头道:"也只能劳烦他们了。" 童若远转身出去,将甲板上的东西搬上那艘小船,童若瑶将包袱里面的衣裳拿出来,母亲的、自己的、还有大哥的,幸亏当初留了心,把这些包袱放在了船舱里面。要是搁在外面甲板上,只怕是打湿了。 又将里面其他东西收拾了,扶着周氏出来。家当已经搬上了那艘小船,加上八九个人,真担心这艘小船到底能不能承受他们的份量。 童若瑶从来不知道三月的夜晚可以这么冷,她已经多穿了两件衣裳,可还是冷的受不了。童若远挨着她们,将其他人与她们隔开。童若瑶紧紧挨着周氏,又觉得好笑,此时此刻,他们真像难民。 时间很难熬,好容易天终于蒙蒙亮了,童若瑶才发现自己手脚都麻木了,抬头看了看其他人,除了撑船的人,其他人都东倒西歪地睡着了。而他们乘坐的这艘小船的前面,还有八九艘略大的货船。 "幸而你们遇上了我们老夫人,她老人家最是慈悲的,昨儿半夜里隐隐约约听见你们叫喊,才使我们来瞧瞧。" 童若瑶顺着声音望过去,说话正是撑船的大叔,他黝黑的皮肤,穿着青色布衣,握住船桨的手生满了茧子。脸上挂着笑,很淳朴,聊天似地又问道:"你们是去上京投奔亲戚么?" 童若瑶见其他人没有醒来,知道大叔是和自己说话,便清清喉咙,感激地道:"谢谢大叔肯载我们一程。" 那大叔笑呵呵道:"不用感激我,倘或不是老夫人发话,我们也不敢随意乱动。" 童若瑶微微蹙眉,"这不是货船吗?" 那大叔正准备回答,忽然前面传来一道呼喊声,竟是什么老夫人要见他们。这声音叫船上其他人也醒过来了,迷茫地看着周围的环境。(未完待续) 第26章 撑船大叔笑着朝他们道:"老夫人听说有位妇人和小姑娘在船上,便要见见你们,不用怕,说不定老夫人还会将你们留在大船上呢!你们不是也要去上京么?" 童若瑶谢了几句,只觉得前面的船行驶速度慢了些,这艘小船很快就越过了三四艘大船,在货船中间,出现了一艘比货船更大更高的船,船上的船舱被隔离成一个个独立的房间,大小、高度,乃至外观瞧着就像建在水面上的房屋。 童若瑶被古代人的智慧结晶震撼住了,他们现在坐的这条船,大概也只有那大船上的一个船舱那么大,可能还要小许多。何况,他们在下面,仰头望去,上面的情况压根就瞧得不清楚。 童若远紧紧抿着嘴唇,周氏脸上的神情也不由得变得严肃起来,能乘坐这样的船,可见船上人的身份也不一般。 不多时,便有一个人乘坐类似吊索的东西滑下来,停在离水面一米高的地方,衣着打扮和这船上撑船的大叔无异,年龄可能要小几岁。他眯着眼打量着这边船上的人,大声喊道:"让那位夫人和姑娘先上去。" 撑船的大叔朝那人点点头,便扭头征询周氏和童若远的意思。周氏看了看大船,又看了看这船上的东西,朝童若远道:"毕竟搭救了咱们,好歹要去道声感激。" 童若远沉声道:"我跟着一起去。" 果真担心这些人是坏人,昨晚就该担心了,童若瑶看了看那撑船的大叔,他们应该不是什么歹人吧。 大叔大概也猜着了他们的顾虑,笑呵呵道:"放心罢,那船上便是我们老夫人。"说着又故意看了看他们的穿着和船上那些东西,意思十分明显,他们也没什么东西是他们能瞧得上的。 如果真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就不会在赶路途中为了省钱,雇佣有问题的船。这些情况,童家三口比谁都清楚,当时雇船的时候,就是瞧着价格便宜才没有考虑那么多。 "没事儿,哥哥放心,我会照顾娘的。"童若瑶保证地道。 童若远来不及答应,那大船上的人已经开始催促了。 这大概是童若瑶来到这个世界,见过的这个世界最华丽的建筑,虽然只是一条船。想到这里,童若瑶自嘲地笑了笑,她不经常出门,也没去过城里,就是这一次旅途,也是远远瞧一瞧,看的也不真切。 随着两位年纪不过十八九岁,穿着绸缎裁剪漂亮衣裳的女孩儿,走进一间完全像房屋的船舱里面。这里面什么都有,桌子、椅子一应家具样样齐全,倘或不是从外面进来,知道这是一艘船,大概会误以为自己走进了某个房间。 正方一张铺了猩红毛毯的软榻,软榻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眯着眼打量着她们,十分怜惜地道:"可怜见得,这一夜可不冻坏了。快去拿几件衣裳来叫她们换上,咱们女人到底不能与那些男人比较,他们都习惯了。" 童若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就湿润了,周氏福福身道:"不敢打搅老夫人,老夫人收留我们一夜,已经让我们感激不尽。" 童若瑶跟着周氏忙也朝老夫人行了一礼,听得老夫人又道:"听说你们也要去上京,顺路带一程倒没什么,只是,你们穿着湿衣裳倘或着凉,找大夫岂不要耽搁时间?照我的话去换身衣裳,也是瞧着你们面相好,我才肯的呢!" 先前领着她们进来的丫头走过来拉着童若瑶笑道:"放心跟我们来吧,倘或老夫人不高兴,把你们赶下船,你们能怎样呢?" 那老夫人听见,笑骂道:"你个小蹄子,胡说些什么?小心我叫人撕烂你的嘴。" 出门遇贵人,这算是一个好兆头吧。童若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有些宽大,质地和款式都十分的漂亮。与自己先前穿的完全是两码事儿,这样的衣裳应该是城里人才会穿的吧?周氏用廖管家送来的那些料子也给童若瑶做了两身,想着赶路怕弄脏了才没有穿。 其次,他们家现在状况也没钱穿那么好,倘或遇上打打劫,麻烦更多。童若瑶承认是自己想多了,他们并没有遇上坏人,还遇上了肯搭救他们的贵人。 周氏也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应该是老夫人身边那位妈妈的,颜色暗沉,可穿在周氏身上,却平白地多出一股子沉着冷静的气质。 这类似房间的船舱里,除了老夫人,还有两位丫头,一位妈妈,四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周氏母女身上。童若瑶紧跟在周氏身后,同周氏一起再次向老夫人表达了谢意。其实,那小船上也有干爽更换的衣裳,只是,这个瞧着和蔼的老夫人,也许不喜欢别人违逆她的意思。 有求于人的时候,放低姿态也不失为明智的举动,老夫人叫丫头搬了椅子,童若瑶挨着周氏坐下。眼睛也没有随处乱瞄,尽管很想看清楚这个船舱里的一切。 老夫人笑呵呵地看着她们二人,虽头发花白,眼眸却囧囧有神,透着精光,语态和蔼,并无威严之意,"你们去上京是投奔亲戚,还是从外地回去?" 周氏矜持地微笑道:"是从外地回去。" "与我却不同,我是从老家搬去上京。"说完,目光便落在童若瑶身上,笑问道,"小姑娘几岁了?" 童若瑶得了周氏的允许,才略抬头,嗓音清脆地笑道:"十五岁了。" "是第一次出远门么?" 这个问题童若瑶想了一下,应该不算第一次吧,真正的第一次是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个世界。"小时候和爹娘一起去了外地,这一次应该算是第二次出远门。"(未完待续) 第27章 老夫人听了,脸色似是呈现怜悯之意,随后又笑道:"原来如此,小小年纪见了生人也这样大方。" 应该是想说她们分明瞧着是乡下人,见了这样华贵的大船也能表现的如此平静,纵然身上如今穿的是她身边那些丫头婆子的衣裳,却没有一点儿自惭形愧。童若瑶抿嘴笑了笑,周氏是懂得感恩的人,而她确实有那么点儿紧张,不过掩饰过去了。 恰好,外面又有丫头进来询问早饭的事儿,老夫人便叫她们多预备一些,留周氏和童若瑶一同用饭。周氏惶恐不及,站起身道:"不敢打搅老夫人歇息。" 老夫人摆手乐呵呵地道:"不碍事儿,已经乘坐了两天的船,这会子就希望有人陪我说说话儿。你们是上京人士,必然对上京的风俗了解颇深,我老婆子是第一次去上京,恰好你们能给我说说,也免得我一把年纪去了上京还闹出笑话。" 周氏婉言道,"实不相瞒,我们搬离上京已经十来年..." 老夫人眸光微沉,周氏没有继续说下去,陪着老夫人吃过早餐,又说了一会儿闲话,老夫人便叫人准备另外安歇的地方,让周氏和童若瑶就留在船上。 面对老夫人的热心,过度的拒绝就显得矫情,周氏也没坚持,感激一番说了好些谢语。两个丫头领着她们出来,老夫人身边的张妈妈忙低声询问道:"老夫人当真要留下她们?这半路上遇见的人,也不知根知底的..." 老夫人白了张妈妈一眼,道:"就你心眼儿多,你们瞧她们母女穿衣打扮是乡下人,言谈举止却丝毫没有乡下人的扭捏做派。大概是遇上什么困难了吧,咱们多做好事总是没错的。" 张妈妈还想说什么,老夫人摆摆手,便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去了。 一夜不曾好好睡觉,童若瑶这一躺下去,直到午饭被人叫起来。老夫人已经重新做了安排,小船上的家当依旧还在小船上,童若远却被安排到了一艘大船上。两位家丁随同,只那两位船家还留在小船上,说是到了码头他们要找人去把他们那艘船修好。 周氏特别嘱托了童若远把雇佣的钱付了,老夫人瞧在眼里,特别使了眼色给张妈妈。后来又打听出他们原是读书人家,心里更多了几分亲近之意。距离上京还有一天一夜的行程,坐上舒适的船,好像行程也变短了。 这天午后,终于抵达上京码头。童若瑶和周氏换上自己的衣裳,过来再次向老夫人道谢,不想老夫人身边已经站着许多人,男女老少,一瞧就不是普通小老百姓。 人已经来了,也没法子避开。周氏面带微笑走在前面,童若瑶落落大方地跟在后面,不是没见过这么多人,童若瑶还真没什么感觉,就是非常好奇这老夫人到底是何许人? 这些人猛然间瞧见她们也大吃一惊,特别是站在老夫人身边,扶着老夫人的男子。第一眼就知道他是童若远那种不苟言笑的人,再黑着一张脸,实在叫人没喜感。童若瑶暗暗切了一声,跟着周氏行了福礼。 老夫人笑呵呵问道:"可有人来接你们?" 周氏点头答道:"谢老夫人记挂,已经写信说明白了抵达的日子和时辰,这会子应该来了。" 老夫人点着头,嘱托几句,周氏谢过,携了童若瑶的手出来。见她们走远了,那黑着一张脸的男子才问道:"她们是什么人?" 老夫人扭头看他一眼,道:"她们的船坏了,我才搭了她们一程。又是一个多心的,你去问问我跟前的丫头,她们可曾多问一句?多说一句?瞧着也是本分人。" 这边来接童若瑶他们的童二叔和童老爹早就侯在码头上了,见她们从大船上下来,着实唬了一跳,忙迎上来询问。 周氏少不得把路上的事儿说了一遍,童老爹松了口气,又仔细端详了一遍周氏。这是童若瑶第一次见老爹紧张的模样,结果偷笑的表情被老爹瞧见,换来了一张冷脸。 童二叔则看着那艘大船,以及刚刚停靠的货船,蹙眉低语道:"原来是顾家。" 互相见了面,周氏和童若瑶先回避到了预备的马车里,待船上的家当也转移到后面的马车上,马车才开始移动。 耳边热闹的喧哗声宣告着大都市的繁华,童若瑶见周氏闭目养神,偷偷掀开帘子一角望外面看,不巧的是,她什么也没瞧见,因为马车突然转了方向,进了一个小巷子,她看到的全是墙壁。 郁闷地坐回原位,也不知又走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童若瑶率先下了马车,又转身扶着周氏下来。左边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巷子,即便阳光明媚,也感觉很狭小压抑。右边距离巷子口不远,能看到一条宽敞平坦的官道,以及官道旁的建筑。 与李家村不同,这里的建筑略高,没有茅草屋顶,一概都是青色瓦片,墙壁涂上了一种类似灰白的颜料。 "往后回去代我向你家老爷道谢,今儿你们就在这里挤挤,明儿我找人带你们去。" 两位家丁连忙弯腰朝童老爹打千,说了几句感激的话,就过去将马车上的家当搬下来。童若瑶扭头才发现,狭小的巷子里好像又多了两个人,正将东西一样一样往一道黑色木门里搬进去。 那道木门后面,也就是他们暂时的新家了。 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坐北朝南一排两间屋子,应该是正屋,房间看起来略大一些。两边分别也是两间屋子,相对而言,略矮一点儿。院子里十分干净,看得出是才打扫过的,窗棂子也是才糊上去的新布。(未完待续) 第28章 童若瑶见大伙都在忙,自己反而闲下来,便先去正屋里瞧了瞧。里面也非常干净,有几样简单的家具,虽然是旧的,却擦的很亮。窗帘没有,所以房间里很亮。 接着,童若瑶发现,正屋这边的两间房是通的,用帘子隔开。分出了里间和外间,外面便可做周氏起居安歇之处,里面便能作卧房。这样想着,童若瑶觉得这院子虽然还是很小,却也非常实用。并且,里间靠墙摆着一张床,床上还有被褥之类。想必童老爹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天了,难怪走进来就觉得有人气。 参观完了正屋,童若瑶琢磨着在剩下的房间中给自己选一个好的房间。站在屋檐下考虑了半天,最后用男左女右的法子选了右边的房间。 他们已经将东西搬进了正屋,童若瑶见周氏进去,也忙跟着进去。接下来要忙的事儿很多,从李家村带来的东西要拿出来检查,能用的自然要拿来用,不能用的要处理掉。还有,房间里虽然干净,好歹也要布置布置。 何况,家里还有客人,晚饭也要张罗起来。想到这里,童若瑶顿住,对面忙碌的周氏也顿住了,她们似乎都想到了一问题,这院子有做饭的地方吗? 母女两一起走出房间,恰好童老爹提着两个包袱过来,母女两异口同声地低声问道:"有做饭的地方么?" 在李家村没有吃完的米也带了来,还有乡亲们送了一些干菜什么的都带来了,食材不用现卖,可... 童老爹将包袱放在桌子上,领着他们绕过正屋,从一道木门穿过。依附左边而建有两间后罩房,里面炉灶,锅碗漂儿,应有尽有。 周氏不觉蹙蹙眉头,只听得童老爹道:"这些东西是房东的,不用收捡起来便可。" 房东的?别说周氏不相信,童若瑶也不相信。 "是二老爷安排的?"周氏问出童若瑶也想问的问题。 童老爹面色无异,却也瞧得出好像有难言之隐,童若瑶巴巴地望着童老爹,她很想知童老爹到了上京后,到底有没有去见老太太。更想知道,老太太如今对他们一家到底是什么态度。 童老爹没说话,应该算是默认了。那么,老太太的态度就更难猜了。或者,是童老爹还没有彻底放下心里的结。 从后面出来,东西已经全部搬完,童若远陪着童二叔在正屋里坐着,两位家丁自顾和童二叔叫来的人闲聊起来。虽然都是家丁,到底也有区别,童二叔带来的那两个人分明有些瞧不起王乡绅家的两个家丁。 歧视,大多时候都出现在相同身份的人之间。若要归根结底,都是家境不好才去别人家做奴才,真的有区别么? "老太太得知今儿嫂子、侄儿们抵达,已经吩咐内子预备了洗尘宴,嫂子、侄儿们略略歇歇,一会儿我派车来接。"童二叔站起身道。 周氏欠欠身,童老爹只点了点头。童二叔看着童若瑶笑道:"家里姊妹知道你们要回来,早就念叨着,今儿还吵着要去码头上接你们呢!" 童若瑶应景地笑了笑,上京的女孩儿能随便出门?童家好歹也算是书香世家,虽然落败了,祖上的名誉多多少少还是保留了一些。对于子女的教育也应该比较重视,反正身为童家的女孩儿,童老爹和周氏对童若瑶的教育就十分的严格,可也正是这个严格,让童若瑶能顺理成章地读书认字,才有幸免于做一个古代文盲。 童二叔又朝童若远提起他的儿子童若晨,多有赞美童若远贬低童若晨的意思,大概还有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童若晨是童二叔唯一的儿子,可偏偏不学无术。 既然要来上京,见这些人也是不可避免的。 童二叔又朝外面喊了两声,跟着他来的两个家丁忙不迭地跑过来,弯着腰笑问道:"二老爷有何吩咐?" "你们暂且就留在这里,府里原有的差事派给别人,以后就跟着大老爷。" 这话叫众人都吃了一惊,两个家丁的脸也瞬间变了颜色,童二叔一瞪眼,他们忙垂下头答应着。 童老爹道:"不用,家里事儿不多,地方也不大,容不下多余的人。" 这话说的太强硬了些,童若瑶怀疑童老爹是不是又受了什么刺激。 童二叔愣了愣,转身笑道:"今儿才来,多少东西要收拾,明儿倘或用不上,再叫他们走便是了。" 周氏扯了扯童老爹的衣袖,才阻止了童老爹第二次强硬的发言。童若瑶不知怎么的,松了口气。他们一家离开上京多年,老爹如今虽然已经为朝廷所用,然,新科同进士出身,年纪又大,在上京这地方又没有其他相熟的人。童家好歹是本家,一家子不和气,就显得更加势单力薄了。 童二叔又吩咐那两个家丁几句,才告辞离开。 童老爹气呼呼地回到屋里坐着,周氏看着他叹口气就开始张罗着地上的东西。童若远和童若瑶过来帮忙,童二叔留下的两个家丁,见王乡绅家的家丁过来帮忙,也才慢悠悠地蹭过来。 好吧,有人能用为何不用?童若瑶一点儿也不客气,自己的东西除外,童若远的那些书籍什么的,就专门叫童二叔留下的那两个家丁搬运。 周氏见童老爹坐着生闷气,琢磨着抱着东西去了里间就没出来,隔了不久童老爹就乖乖进去了。外面的东西基本已经分配完毕,因为习惯了自己的房间自己整理,童若远已经率先去他以后住的屋子整理去了。 童若瑶把自己的东西搬到右边房间里,又返回拿装衣服的包袱,就隐隐约约听到里面周氏的话:"好歹也要为他们兄妹想想,远哥儿已经年满二十,瑶儿也十五岁了。咱们能耽搁,他们兄妹可如何呢?"(未完待续) 第29章 总觉得上京的气温比李家村冷几分,童若瑶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到底来上京是对还是错? 她十分明白自己的身份,穷困潦倒的小户人家之女,即便老太太要将他们一家子接回去,然而脱离了大环境那么多年,自己能不能适应是一个问题,周氏和童若远能适应吗?她没有埋怨老天爷的不公,也没有去想倘或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身份高人一等会怎样?相反的,她庆幸老天给了她这样一个有疼爱自己的家人,完整的、温暖的家庭。 可是她不满的到底是什么?大概是对面那些人探究和不屑,抑或还带点儿嘲讽的目光吧。 童老爹背对着童若瑶,微微垂着头,谁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平静无异低沉的嗓音:"给老太太请安。" 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屋子里的摆设古色古香,楠木填漆柜子,雕刻精致的窗棂子,东边摆了一张软榻,正中间摆着一个香案,香案上供奉着一尊童若瑶不熟悉的佛像,佛像前面摆着一个一尺高的青铜鼎,三支佛香腾升起渺渺白烟,散发着一股能叫人静下来的檀木香,充斥着整个房间。 榻上坐着一位满头白发的妇人,身上盖着一张棕色毯子,浑浊的眸子慢慢从童老爹身上转移到童老爹身后其他三人身上。 老太太右边站着童二叔和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便是童二叔的正房夫人张氏。左边人较多,与童若远年纪相仿的童若晨,童二叔的两个女儿童若秋和童若绾,还有一个年纪才七八岁的小姑娘,应该是童二叔的四女儿。余下一些人,大概是府里的丫头、婆子,众人的目光也随着老太太落到周氏等人身上。 周氏脸上依旧挂着永远温和的笑容,福福身行了礼,童若瑶和童若远也跟着见礼。老太太的目光先是怔怔的,慢慢的才有了焦距,布满老年斑的手扬起来轻轻摆了摆,缓缓道:"平安回来就好,这一路车马劳顿,先坐下吧。" 这样的相见其实是尴尬的,老太太不愧是老太太,那神态模样就好像盼了多年的亲人终于回来了,她终于安心了。 老太太发了话,童二叔忙打眼色叫丫头们搬了椅子,他妻子张氏故意大声朝童若秋笑道:"还不快去见见你妹妹?不是念着希望妹妹回来陪你么?" 童若秋模样清秀,穿着妖红色碎花褙子,身材高挑,拥有一双和张氏相似的丹凤眼,不算十分漂亮,可如果她能收起眼里的不屑或会会更好看许多。 相对的,姨娘生养的童若绾就漂亮许多,一身打扮也格外清新淡雅,上面穿着杏黄色褙子,下面配着浅红色裙子。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一对浅浅的酒窝。她已经先一步走过来挽住童若瑶的手臂,笑道:"妹妹可算是回来了,我还记得咱们小时候一起玩耍呢!" 从童家人童二叔出现,到现在几次接触童家人,从来就没有谁会提及过去。童若瑶抿嘴笑了笑,这个童若绾是故意还是没眼色呢? "好了,咱们都坐下说话吧。"童二叔见老太太脸色一沉,忙出声招呼起来。 其他丫头婆子就忙着端茶递水,童若瑶挨着童若远坐下,目光从童若晨身上扫过,这个不学无术的堂哥身上还真有那么点儿纨绔气息。虽然一身皮囊不错,可明显无法和自己的亲大哥比较。 童若远正襟危坐,浑身都透着一股子冷静睿智,即便不说话那气势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对面的童若晨,虽然也安安分分地坐着,眼睛却随着一个身材曼妙的丫头背影游走。 张氏见众人都不说话,便笑着拉起童若秋的手,朝周氏等人笑道:"秋儿与瑶儿年纪相仿,一转眼都成了大姑娘,再不会像小时候那般淘气了,以后她们姊妹相处定然和睦。" 周氏朝童若秋和张氏歉意地笑了笑,张氏又介绍了童若绾和年仅七岁的童若涵,童若涵看起来是个安静的小姑娘,听见张氏介绍,忙朝周氏等人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福礼。小小的个子,动作却十分规范。 童若瑶站起来回了一礼,老太太突然出声道:"开饭吧,这一路劳顿,吃了饭也好早些歇着了。" 便有婆子答应一声,出去叫摆饭。 这宅子到底有多大,童若瑶进来的时候也没仔细看,不过瞧着建筑却也不显的特别陈旧,家里丫头婆子不算多可也不算少。自己身上穿的衣裳是新作的,质地料子是她来这个世界后穿的最好的,如今却发现,与那些来来去去忙碌的丫头无异。 这算是一个笑话吧,难怪他们的目光会那样。童若瑶暗自觉得好笑,抬头正好迎上童若秋探究的目光,或许那目光里还有一丝嫉妒。 童若瑶上面穿着枣红色暗纹窄腰薄袄子,下面穿着石青色裙子,身形瘦小,愈发显得玲珑小巧。虽然在乡下长大,皮肤却是自然而然地白皙红润,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如同两颗亮晶晶的宝石。衣裳颜色暗沉,衬托的露在外面的肌肤更加晶莹剔透。这哪里是一个乡下的丫头? 即便穿着丫头一样的衣裳,身上却没有丫头的气息。 童若秋从来就没有想到,那个母亲嘴里爱哭、胆小的妹妹,会这样漂亮。她似乎记得,那是一个又黑又瘦,干巴巴的小丫头。 堂姐眼里的敌意让童若瑶怔了怔,明明才第一次见面,即便以前两人相处不愉快,但那是小时候的事儿,如今只怕根本就不记得了。 周氏站起身,童若瑶忙甩开满脑子的疑惑,跟在周氏身后。张氏扶着老太太走在前面,童老爹和童二叔相伴,其他人跟在后面。从正屋里出来,穿过一道回廊,便到了用饭的厅房。(未完待续) 第30章 已是掌灯时分,院子里的景物有些模糊,看的不算真切。只觉有人经过,接着便进入一间亮堂堂的屋子里。 童二叔领着童老爹等男人去了用屏风隔开的里间,外面一张大圆桌,桌上已经上齐了菜,满满一桌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 闻着这味道,童若瑶才觉得自己饿坏了,却只能先忍着,待张氏扶着老太太在首位坐下,老太太抬头看了众人一眼,招手叫童若瑶过去挨着她坐。 童若瑶怔了怔,下意识地看了周氏一眼,见周氏点头才走过去。童若秋只盯着她,童若瑶自动将她的目光忽略,规规矩矩地垂了眉目,待其他人依次坐下,才抬头匆匆扫过一眼。 吃饭的规矩周氏早就教过童若瑶,只是这么些年一家人都随意惯了,今儿突然要按照规矩来,童若瑶还真觉得再好的美味也变得索然无味。 整个场面安静的只能听见筷子碰触碗,零零碎碎的声响,所以,即便屋子里点了灯很明亮,还是感觉有些诡异。 一顿饭就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童若瑶放下碗筷的时候,只吃了五分饱。两名丫头依次上了漱口水,后面两个丫头呈上茶水,桌上的残羹剩菜已经撤了干净,摆了几样干果。 张氏淡淡看了周氏一眼,转而笑着问童若瑶:"饭菜合胃口么?" 这个问题问的好,童若瑶一家在乡下住了十来年,一日三餐能吃饱就不错了,哪里能吃上这些大鱼大肉?如果大赞不错,岂不是间接地指老太太不顾他们死活将他们赶出去?诉苦喊冤,叫老太太当众没脸? 童若瑶明白,回来了必然就和这一家子脱不了干系,即便不搬回来住。再有,就是大哥童若远的婚事,不是童若瑶和周氏抬举童若远,虽不指望未来大嫂是大户出身,好歹也不能是那种没有见识的人。而他们家如今的状况不好,又是才回到上京,倘或真和童二叔家脱离关系,要找一个配得上大哥的大嫂也难。 "谢婶子费心,我吃着味道都好。"童若瑶大大方方地抿嘴笑了笑。 张氏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因想着你们坐船,所以就预备了这些清淡的。" 其实,大家这样坐着是没话可说,张氏故意找了这些没营养地问问。童若秋似笑非笑地看着童若瑶,笑道:"妹妹倒比我们强些,我们从小儿就没坐过船,不知道沿途的景致如何?" "船上风大,我一直都躲在船舱里面,也没瞧见沿途的景致,倒闻着许多花香,想必外面定是百花齐放。" 童若秋满面不相信,笑语道:"爹说你们的船半路上坏了,后来有顺路的栽了你们一程,妹妹换船的时候也没瞧见?" 瞧没瞧见有何相干?怎么老抓着不放? 童若瑶不留痕迹地蹙蹙眉,淡淡笑道:"没注意瞧,只觉得四周都是绿幽幽的水,还担心会不会掉下去呢。" 童若秋还准备发言,张氏突然道:"你妹妹今儿才到,累了几天,该好好歇歇,你这些问题明儿再问吧。"说着,扭头看着周氏笑道,"嫂子也累坏了,今儿天晚了,就在这里歇着吧。嫂子原住的那院子一直都空着,老太太还说等嫂子回来了,还住原来的院子。这些天已经叫人修整去了,待明儿修整妥当嫂子还是搬回来吧。" 童若瑶匆匆看了老太太一眼,对面周氏点头笑道:"外面的房子我瞧过了,虽然小了些,住人也没问题。" 于是一直没有发言的老太太突然开口道:"虽然他们一直不叫我知道,我心里却也明白,这个家是一日不如一日。早没了当年的光景,你们都是明白人,知道各有各的难处,那外面的房子一个月的租金不菲,再说家里又不是没有多余的房子,何苦去花那些钱?" 果然还是老太太厉害,一席话说的在情在理,说得周氏也不好拒绝了。只是,老太太为什么非要他们搬回来?既然已经分家了,就是各过各的,现在回到上京,也没理由要他们搬回来啊? 童若瑶有些想不明白,不过她必须认可老太太的话,他们家确实没多余的闲钱,能节省的必然要节省。 这些话老太太大概也给童老爹说过了,可童老爹好像没答应,而且还很生气,是因为过年时送去的这些东西吧?可真没必要为这样的事儿生气,老太太愿意给就不错了,反正总比在乡下穿的好,何况还是不用花钱的。 周氏点点头,笑道:"让老太太操心了。" 张氏又说了些别的话,大伙陪着老太太坐了坐,见老太太露出乏意才散出来。今晚还是要回到那边去,童老爹坚持,童二叔也没法子。临走时,老太太屋里的丫头送了几样东西来,说是老太太给他们兄妹的见面礼。 张氏瞧见,从手腕上褪了一只翡翠手镯送给童若瑶,便站在垂花门前目送马车消失在暮色里。 童若秋见爹爹率先走了,才挽住张氏的手臂,不满地问道:"老太太为什么要他们搬回来?" 张氏看了女儿一眼,叹道:"还不是你哥哥不争气,今儿你也瞧见你大伯家的堂哥了,适才老太太身边的钱妈妈还说,就他最像你们祖父。" 童若秋冷哼一声,张氏又道:"你呀,以后好好儿和她相处。" 童若秋听了,赌气道:"我倒是一直都想好好和她处,没得我好心反而又弄一个疤痕在脸上才好呢!" 想起这事儿张氏心头也不快,伸手摸了摸童若秋的额头,就想起十多年前的事儿来,原是两姊妹戏耍玩闹,不想竟抢东西打了起来,后来也不知怎么的,童若秋一额头撞在了石头上,人倒是没事儿,额头上却从此留了一个疤痕。到现在为止,童若秋额前的留海从来就没有梳起来过。(未完待续) 第31章 面相破了,当初便是因为这个理由,童老爹一家才被赶出去的。 这些事儿,童若瑶自然不知道,从马车里下来,只觉得寒风从裤管灌进来,不禁打了个寒颤。 童若远去厨房烧热水,板着脸将童若瑶赶回房间里歇着。童老爹和周氏去了正屋,两名家丁相互看了看,主动去厨房协助童若远。 上京的冬天格外寒冷,所以人们习惯睡炕,大户人家自然还有南方那样的床。童若瑶举着一盏灯打量房间,下午去童二叔家之前略略整理过,原想着等回来了再好好布置布置,如今瞧来倒是不用了。 吐了口气坐下来,毫无意外,铺了被褥的炕还是僵硬的像石头。童若瑶想起童若秋的敌意,不觉怔怔出神,以后搬回去一起住的日子她几乎可以预见了。 而让童若瑶没有想到的是张氏这个人,想象中她应该是一个冷漠的夫人,没想到却是一说一笑的。至于老太太,倒在童若瑶的预料之中,不苟言笑、很威严的老人。不觉得,竟想起在路上遇见的那个老夫人,还有那个对她和周氏充满敌意的黑面男。 有些人相信命运一说,特别是古人。童老爹相信他的时运来了,去年秋闱中举,今年春闱成绩不俗。因年纪偏大,入翰林自是没有十分的把握,但成绩靠前,后分配到了吏部为主事,主要负责一些日常公文的处理与消息的上传下达。属京中底层办事官吏,从六品官阶。 穿上官服,童老爹基本不用刻意做什么,也官威十足。周氏微笑着将褶皱的地方抚平,童若瑶躲在门后面看着里面,嘴角不自禁地弯起一抹笑。 待童若远开门出来,两兄妹才一起走进去给爹娘请安,听童老爹训话,"好好儿跟着你母亲学学规矩,一个女孩儿常常躲在门后面成何体统?" 童若瑶红了脸,她明明走的很小心,童老爹竟然发现了。 外面两个家丁走进来,童老爹又朝童若远道:"今儿你送他们去吧,雇一辆马车,替我向欧阳先生问安。" 童若远点头应下,两个家丁又谢了几句,童若瑶忙去摆上早饭,一家子坐着一起吃了饭。童老爹去当差,童若瑶收拾碗筷,周氏去屋里将刺绣拿出来,又取了些银子交给童若远,让他回来的时候找工匠师傅框裱,做成屏风的样子。 老太太的寿辰就在四月中旬,现在已经四月初了。这东西也不知能不能入她老人家的眼,不过他们家也实在拿不出更好的。 想到以后还是要搬回去,童若瑶就忍不住叹气,其实她觉得这样一家子单独住着就十分的好。虽然现在童老爹不是家里吃闲饭的了,可感觉还是和以前一样,如果搬进那样的大宅子里,人心会不会也跟着变? 童二叔一房正妻,两位姨娘,之所以接二连三地让大小老婆怀孕,估计也是想多得个儿子,彼此才有照应。童老爹是没法子养活多余的人,才只有周氏一个正妻,倘或以后好了,会不会也有那样的想法?毕竟,三妻四妾于古人而言,太正常不过。 周氏见童若瑶唉声叹气,又是蹙眉又是焦虑的,笑问道:"是担心以后和姊妹们处不好么?" 这个倒没什么好担心的,童若瑶自然是不会主动招惹她们,但也不是那任由欺负的人。摇摇头,又长长地叹口气,道:"想起咱们家原来那个菜园子,如果种了菜,过些日子便能吃了。" 周氏无奈地摇摇头,笑道:"还是不情愿搬回去住。" "绝无这个意思,咱们搬回去住就少了租金的开支,爹爹如今虽然出头了,外面应酬也不少,这些我都明白的。"童若瑶认真地道。 周氏笑容深了几分,伸出手顺了顺女儿额前的发丝,欣慰地道:"也多亏了你小小年纪就格外懂事,才叫娘省了不少心。" 正说着话儿,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童若瑶忙撩开帘子从屋里出来,竟然是张氏带着童若秋、童若绾、童若涵来了。加上赶车的婆子,每人身边还跟着一个丫头,八九个人皆站在院子里好奇地四处张望,丫头婆子倒还好,除了童若涵这个安静的小姑娘,其他人眼里少不得有几分嫌恶。 童若瑶走上前朝张氏见礼,叫了一声"婶娘",张氏才忙笑着扭头朝童若瑶道:"今儿闲着,就想着过来瞧瞧,你母亲呢?" "是弟妹来了?"周氏从屋里出来,走到张氏身边,吩咐童若瑶去泡茶,请张氏及三姐妹进屋。 没有想到家里会来客人,茶具等物并没有拿出来,只摆了几个常用的,这会子她们突然来了,也只能将就了。 童若瑶端着茶水进屋,张氏和周氏去里间说话,其他人则留在外面。当然,坐处也没有那么多,不过想来她们大概也不愿意坐,瞧她们那目光就知道了。面对这样的目光,童若瑶即便装也装不出笑容来,将茶水放在桌上。倒有识眼色的婆子一把拿起茶壶,笑道:"四小姐请坐吧,这些事儿奴婢来就成了。" 说着,也不管别的,倒了三杯,又叫其他丫头过来给自己服侍的小姐送去。 不是什么好茶,也不是特别漂亮的茶杯,都是从乡下带来的,没想到童若秋尝了一口就忙吐出来,眉头打成死结,扭头就甩了送茶水过去的丫头一个耳光,骂道:"你拿的什么东西?是想害死我不成?" 说着又看了一眼手里的杯子,如同拿着一个烫手山芋,忙不迭地扔了,落在地上"啪"的一声四分五裂。(未完待续) 第32章 童若瑶心疼地看着那杯子,虽然不值钱,可用了好几年都完好无损。 那挨了耳光的丫头捂着脸看着童若秋,十分委屈地道:"就是茶水,堂小姐送来的。" 里间听见响动的周氏和张氏也忙出来,尚未弄明白情况,就朝童若秋训斥道:"来的路上说好了要与妹妹好好相处,这会子又怎么了?你是姐姐,她又是在外面长大的,原该让着些。" 这话怎么听着都像挤兑,童若瑶淡淡笑道:"婶娘多心了,我和姐姐并没有怎样,大概是姐姐吃不惯我煮的茶,我给姐姐换一杯吧。" "不用了,这哪里是茶水,根本就没法子入口。"童若秋一边说一边拿出绢子擦了擦手上残留的茶水。 张氏闻言,一副头疼不已的模样,"都是被我宠坏了,越来越不知体统!" 周氏笑道:"女孩儿本该娇养着,这茶是极普通的,一开始我吃着也觉不好,后来才习惯了。" 张氏歉意地笑了笑,吩咐婆子打扫,又嘱托童若秋与姊妹好好相处的话,才和周氏去了里间。 她们刚进去,童若秋一扭头就到院子里去了,童若绾放下茶杯走到童若瑶跟前,好像对童若瑶非常感兴趣,主动攀谈起来。不过,话题也多围绕在童若瑶一家住在乡下的事儿。 读书人家规矩多,养在深闺中的女孩儿常常不知道粮食的来源,但好奇心谁都有。童若绾表现很友好,童若瑶倒也和她说了很多,尽管童若瑶心里明白,童若绾的心思也和童若秋一样,想表现出与自己的差异来。 她们是城里人,身边有丫头婆子服侍,童若瑶是乡下人,身上穿的还不如她们身边的丫头。 张氏和周氏在里间说了许久的话才出来,童若瑶松了口气,她们终于要走了。 张氏今儿特意跑一趟,明面上是征询周氏的意见,要不要在他们以后住的院子重新开一道门,其实透出来的意思便是,以后回去了也是各自过各自的。这中间便多出许多问题,厨房、丫头、婆子一应开支都是独立的,于是,要改造厨房,丫头、婆子也要现安排,这里就产生了费用。 算清楚并没有坏处,童若瑶琢磨着道:"家里银子够用么?" 也不知道老爹如今有没有月俸年奉什么的,不过即便有,大概也不多。 周氏笑道:"老太太的意思是那院子以后就给咱们了,虽然不是大宅子,到底也有十来间屋子,你哥哥也到了成亲的年纪,我想着就把院子修葺翻新。" 这么说来,老太太对他们一家还算不错,童老爹如今如愿以偿,接着就盼大哥出人头地,所以才一门心思地想留在京城。等大哥再取得好成绩,他们家在上京也算是扎根了。 可最大的问题是大哥的亲事还没有说定,未来大嫂子还不知道在哪家养着。 "在大宅子里住着自然有大宅子的难处,外面瞧着不错,却不知里头的艰难。祖上留下的东西到底有限,家里人口不断增添,入账的少,出账的多..." 童二叔头些年也和童老爹一样,曾经下定决心参加科考,或许真的与天分有关吧,童二叔三十多岁勉强得了秀才,就再难上去。家里一切又是让张氏料理,那张氏在娘家时家境不错,后来嫁了童二叔,童老爹一家又离开了,开支却没有相应地少下来,反而越来越多。 加上童若晨不成气候,又是独子,抬了姨娘起来,却没有生出儿子,反而都是女儿。家里也曾艰难过一段日子,童二叔不得已放弃科举之路,预备从商,老太太却十分不愿意。 童家原是书香之家,童老太爷曾为士,如今童二叔要从商,从社会高层去最底层,老太太如何肯呢?只后来,家里一日难一日,老太太无法才妥协了,却不许童二叔在京城做买卖,也是怕别人知道,更怕因此而误了童家后辈。用迷信的说法,大概是怕死后没有颜面去面见童家的列祖列宗。 大周商人地位不高,但也不似前朝那般抵制,可从商便不能入仕。这里头的缘故童若瑶也大概明白一些,商人可以迅速地聚集财富,而且商人不固定,不便于管理,统治者担心商人的财富威胁自己的统治,所以采取抵制做法。然而,一个社会的经济却又离不开商人。大周开国初期,整体社会经济萧条,国库空虚,才将商人的地位略略提高。 商人可以有自己的府邸,也可以有自己的田产地产,只赋税方面却比其他人高一些。即便如此,也造就了许多大商人。 虽然来这个世界很多年,但有些思想童若瑶还是很难接受,在她原来生活的那个世界,商人的地位很高,住好房子,吃好东西,穿最贵的衣裳,生活方方面面都无比奢侈。但,人家有奢侈的资本。 而这个世界,人们把名誉看的比什么都重。明明家里一穷二白还非要看不起那些吃得好、穿的好的商人。 童若瑶曾经就想去去做些小买卖改善生活,可因为她是女孩子,不能抛头露面。童老爹是绝对不肯的,童若远承载着爹娘的期望。 "二叔很有从商天分嘛。"童若瑶笑嘻嘻地道,这话可不假,童二叔家上上下下瞧来都不错,虽然只看到一点儿。 不过,也应了那句俗语,商人大多吝啬。修葺院子的钱童二叔帮着垫了,日后必然要还上。张氏和母亲在里间说了那么久,大概就是委婉地表达这个意思。 周氏笑道:"你认为那些银子会从天上掉下来,都是辛苦挣来的。"(未完待续) 第33章 童若瑶瘪瘪嘴,倒也认可周氏的话。不过老太太能同意童二叔去外地做买卖,思想上倒比较前卫,到底是历经风霜过来的老人。 下午童若远才回来,说是欧阳先生留他吃了午饭。刺绣已经找了工匠师傅,要四五天才能完成,接下来的日子好像又回到了李家村那些时光。唯一不同的便是童老爹每日要去部里当差,十多天下来,还遇上了同僚邀请,显然童若瑶小看了自己的爹爹在交际方面的能力。 到了四月十二这天,童二叔打发人过来通知,院子已经修葺完善了,跟着就能搬进去住。 这天夜里,周氏提到童若远的婚事问题,让童老爹多留心。童老爹道:"同僚薛大人家中尚有一位小女儿未说亲,只如今冒然前去多有不妥,等等再说吧。" 周氏听了,慢慢垂下头,忧心忡忡地道:"瑶儿的婚姻大事你好歹也要留留心,虽然我心里不舍得,可也不能因此误了她。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不求她日后大富大贵,日子也要能过得去。" 童老爹沉吟片刻,道:"定是要好好瞧瞧,家底如何倒是其次,人品才是最重要的。" 周氏听着怔了怔,又莞尔笑起来。说起明儿搬回去的琐事,童老爹才去部里,所以并没有沐休,少不得嘱托周氏一些话。 未了又琢磨道:"家里有没有宽裕的银子?你瞧着给瑶儿打几样首饰,若远是男人,吃些苦倒没什么,以后瑶儿与姊妹相处,也不能过于寒碜了。" 周氏笑道:"这些事倒不用老爷操心,我原来的东西有些还在,重新打了也和新的一样。"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送走童老爹,剩下三人便着手开始打包。因有些东西没有拿出来,要打包起来的并不多,不到半个时辰就收拾好了。 童二叔亲自领着几个小厮和婆子来协助,将东西搬上马车,拿出钥匙锁了门。童若瑶见他将钥匙装进腰间的口袋里,也没瞧见什么房东来,倒觉得这院子应该是童二叔的。 不过,这个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倘或真的是童二叔的,搬不搬回去又有什么两样?那边的院子有十来间屋子,这院子总共才六间,而且除了正屋两间略大,其他的又矮又小。 童若瑶和母亲同坐一辆马车,童若远和童二叔坐了后面的马车。童二叔比童老爹小两岁多,说起来也是年纪相仿的,这些年童二叔经常在外走动,出门在外到底不比在家,风餐露宿的看起来和童老爹差不多的年龄。 只这一刻,童二叔瞧着对面沉默的童若远,心里却有些感触。因自己只有那么一个儿子,少不得疼爱些,加上老太太的宠溺,小时候倒没擦觉什么,随着年纪一天天大了,才知道哪些疼爱却是害了他。 不爱读书,打骂也不怕,不是和家里的丫头们鬼混,就是出门在外结交的也都是些不成气候的人。找了先生教他读书,一年就能气走两个,现在已经十八九岁,就近的先生却都不肯来了。 如今有了童若远,倒也有了可比较的人,指不定他也能从童若远身上学着几分。童二叔琢磨着等童老爹闲暇了,便商议商议这事儿,请先生的费用自己出了便是,不指望儿子考出多好的成绩,能中个举人,家里出些钱也能捐个官,好歹也遂了老太太的心。再说,童老爹如今已是天子门下的人了。 "侄儿在东临的先生是何人?" 童若远听见问,略摇头道:"去过东临府衙办的私塾一年,后来只在家里读书。" 童二叔不由得一怔,"如此说来,侄儿都是自学?" "父亲指导,偶尔考考学问。" 童二叔听了,半晌才回味过来,他倒是知道,童若远十五岁考上了秀才,去年和童老爹一起下场。大哥中了举人,童若远落榜。但童若远却是大哥亲自教出来的,说话做事极为稳重,一手毛笔字写得极是好。到底是大哥教子有方。 "你堂弟也在读书,如今你们回来了,日后就在一处了。叔叔这里倒是有一事想请侄儿帮忙。"说着似有几分为难,看着童若远。 童若远客气地道:"叔叔直说无妨,倘或侄儿能帮上忙,自然全力以赴。"心里倒也明白童二叔到底要说什么。 "我常年在外走动,对你堂弟疏于管教,如今要改变他的性子也难,家里又没有其他人,日后你们兄弟一处读书。望侄儿能多多留心,提点提点他。" 上次来童家大宅,因天色暗,什么都没看清楚。童若瑶下了马车,自然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不过,因马车是直接进了大门,所以外面一切依旧没有瞧见,只觉得高大的朱红色大门外面,是一条宽阔平顺的官道,依稀可见对面的建筑。 没有想象中的玉楼亭阁,下了马车,童二叔便吩咐身边的婆子去通知张氏,说大哥一家到了。 这边一位婆子笑盈盈地朝周氏和童若瑶福福身,道:"给夫人、小姐请安。" 童若瑶还了一礼,眼睛便随意地四处看,正方一字摆开三间足有三四米高的房间,一共三间,中间的门敞开着,隐隐约约能瞧见墙上挂着一副画像,应该是位学者。前方一张填漆香案,摆了几样果点。 房屋左边是一条抄手回廊,右边两间抱夏,抱夏旁边是一道圆形拱门,恰好有两个年纪十来岁的小丫头从里面走出来,瞧见外面院子里有人,又忙扭头跑开了。 童若瑶收回目光,廖管家匆匆忙地跑来,朝周氏见礼,才过去拜见童二叔。童二叔看着马车上的东西,吩咐道:"叫他们稳重些,东西可别弄坏了。"(未完待续) 第34章 廖管家答应着,童二叔又看了看众人,见大伙皆是轻拿轻放才放了心。这边,前来给周氏请安的婆子和周氏寒暄几句,便领着她们往回廊上走去。童若瑶紧跟在周氏身后,只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周围的一切。 穿过回廊,便是一处花园,虽然不大,却是假山流水应有尽有,更有时令鲜花绽放,彩蝶蹁跹。脚下踩着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径,耳朵里听着那婆子的聒噪。 "自夫人和大老爷离开后,原来那些人也是走的走,散的散,如今府里上上下下早已换了新,留下了也不过是几个家生子罢了。有几年府里的人更少,除了夫人、老爷、小姐、哥儿外,就十来人。这三四年间才陆陆续续添了些人手..." 走出小花园,又沿着一条左拐右拐的石板路走了一会儿,童若瑶已经有些晕了,感觉好像走了许久,扭头一瞧,还能看见回廊的菱角。 可并没有瞧见其他人跟来,这幽静的小路显得更加幽静了。就在童若瑶走神之际,前面周氏和那婆子猛然顿住,童若瑶差点儿就撞上了周氏。 抬头望去,是一道两米多高的围墙,那婆子从腰间拿出一把钥匙,童若瑶才注意到这里开了一道门。看得出门板是才上了新油漆,黑黝黝地发亮。锁也是新的,婆子开了门便把钥匙交给了周氏,微微弯着腰请周氏和童若瑶进去。 这里便是以后要住的院子了,童若瑶站在入口看了半晌,四合院的格局,却也有细微的差别,因为不是标准的四四方方。意外的是院子中间有个小型花园,里面的花草大概是才种植的,阳光一照就焉焉的没有生机。 而院子也不小,比李家村和在外面住了十来天的院子大多了,周围也种植了一些绿色植物。坐北朝南四间屋子,门上建有抄手回廊,正屋左边有一间大屋,两间抱夏。右边有一道通向后面的门,过来才是两间大屋。 那道门后面也是属于他们的么?童若瑶正疑惑着,就看到童若远抱着一只沉甸甸的箱子从那边走过来。 "四姑娘,您的房间略略收拾过了,我带您去瞧瞧可好?" 突然被一个婆子这样恭恭敬敬地对待,童若瑶还有些不习惯,点点头道:"有劳妈妈了。" 那婆子见她说话镇定,笑容可掬,不过于亲近也不刻意疏远,竟是自然而然的。想来她离开这里才四岁的年纪,尚且不能记事,在乡下生活了十来年,说起来也算是第一次进这样的宅子,浑身上下却没有丝毫乡下人的土气。 若说这婆子,也不是别人正是廖管家的婆娘,家里亲戚来城里找她,也曾进来过,那个不是说话都打颤的?正应了那句什么样的人就能养出什么样的后辈。 廖婆子一边想着,一边前头领路,避开搬东西进来的婆子小子,走到右边第一间大屋门口停下,转身朝童若瑶笑道:"窗帘子是老太太给的,其他东西有些是原来的,有些是新作的,四姑娘瞧瞧可有不喜欢的?" 童若瑶看了看崭新的门,才推开,廖婆子眼疾手快,已经侧身伸出手撩开帘子。 帘子是浅浅的竹青色,恰好此刻阳光照在窗格子上,整个屋子里的光线便也带着一点绿意,童若瑶的目光从左边开始,填漆柜子、简易梳妆台,正中间一张四方桌,配了四张圆形杌凳。右边靠墙摆了一张踏脚挂账床,床上被褥等物也都齐全。再过去便有一道帘子。 打量完毕,童若瑶转身笑道:"妈妈费心了,没有不喜欢,这样很好。" 廖妈妈忙摆手道:"我倒没费心,这些都是二夫人叫她身边的人进来收拾的。" 说曹操,曹操到。外面张氏的声音已经传来,童若瑶从屋里出来,见张氏一行人和周氏一起去了正屋,转身谢了廖婆子几句,廖婆子惶恐不及,"四姑娘再客气,我就没脸了。" 童若秋、童若绾、童若涵也跟着来了,童若瑶走到正屋门口的时候,后面童若晨火急火燎地跑来,也不知他是没看见还是故意的,撞得童若瑶差点儿没站稳。还是同样在里面的童若远大哥一个箭步走过来,抓住了她,才幸免与地面亲密接触。 童若晨发现撞了人,忙出声道歉,童若远淡淡看了他一眼,也不知为何,童若晨竟心里打了个寒颤,怔怔的连张氏叫他也好似没听见。 张氏提高音量,呵斥道:"你这会子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又与那些下作胚子灌黄汤去了?" 童若晨才回神,脸上立刻恢复了一贯的纨绔样,也没个正经,"今儿没出门,大哥和妹妹要回来,我记着的。" 好像已经忘记了刚才撞了童若瑶的事儿,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递到童若瑶眼前,一副给你你就拿去的模样道:"送给妹妹的,也不知妹妹如今是不是还喜欢这东西。" 反正不管喜不喜欢,你都得收下。童若瑶福福身道了谢,拿过小盒子,掂量着很轻巧,也猜不出到底是什么。 "哥哥别的事儿倒不曾记得过,妹妹今儿回来却记得,还预备了东西,可见是有了新的妹妹就忘了我们了。"童若秋的语气怎么听着怎么酸溜溜的,她,应该是想说笑话吧?瞧那模样好像是,大伙也应景地笑了笑。 没想到童若晨却白了她一眼,道:"你看上我的东西,那样没有给你的,就是家里没有,你想要我还不是给你买了回来?" 童若秋见自己的哥哥帮着外人说话,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挽住张氏的胳膊,委屈地道:"娘,你瞧,哥哥总是欺负人。"(未完待续) 第35章 张氏被她摇的头晕,哎呦哟地道:"好了好了,你们兄妹就不能消停消停,都多大的人了,还孩子似地闹不够。" 嘴里如此说,面上却多有宠溺,"你不是也给妹妹备了见面礼,上次走的匆忙浑忘了,今儿可带在身上了?" "自然是带来了,就怕妹妹不喜欢。"说着慢条斯理地解下腰上的荷包,拿出一对拇指头大小的珍珠耳钉。 张氏见了不觉一怔,"这不是大舅爷从南边给你带来的?" 张氏这样惊讶,可见这东西的珍贵了,拇指那么大的珍珠原就少见,加上通体圆滑,色泽光润,并非一般珍珠。古代没有人工饲养,珍珠这样的物品都源于大自然,这么大的珍珠也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形成。而且,难得是一对珍珠,大小、形状一模一样。 "是大舅舅前年给的,我是姐姐,要给妹妹东西自然要给好的,就这样还怕妹妹不喜欢呢!"嘴里这样说,那脸上的神情却只表达出一个意思,这东西童若瑶定然是没见过。 那到底是有多担心啊?童若瑶真想收下,不过周氏已经抢在前头,笑道:"既是大舅爷给二姑娘的,二姑娘怎好转手给了别人?再说,你们姊妹何必这样客套。" 张氏见周氏这样说,连忙附和着笑道:"是啊,本来就是一家子,又都住在一处..." 话没说完,童若秋冷笑道:"看来妹妹是真的瞧不上。" 怎么会瞧不上?童若瑶可没有童若秋想要的那种挫败和自卑感,脸不红心不跳,神态自若,笑盈盈地道:"多谢二姐,妹妹受之惶恐,这样的珍珠妹妹是第一次见呢!" 喜欢之情不言而喻,眼睛甚至不舍得从珍珠上离开。童若秋愣了愣,那张氏心疼的就差没伸手抢了去,周氏温柔的眸子带着三分责怪看着女儿。 这一对珍珠童若秋本就宝贝似地搁着,自己都舍不得拿出来戴,又怎么会舍得送人。原是打算让这个从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妹妹出丑,不想她竟然这样没脸色,当真要收下。一时又气又恼,不给显得小气,给了又心疼。 一直默默无言站在张氏另一边的童若绾,暗自觉得好笑,只隐忍着静静看戏。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童若瑶觉得差不多了,才抬头虚心请教童若秋:"二姐姐,这是做什么用的?" 连耳针都不认识?童若秋找回了优越感,嗤笑道:"这自然是耳坠,妹妹不会没见过吧?" 童若瑶适当是露出惋惜,留恋地看了那珍珠几眼,极是失落地道:"原来是戴在耳朵上的!" 周氏这才解了童若瑶的意思,笑道:"你们不知道,瑶儿怕疼死活不肯打耳洞。二姑娘快收好吧,你妹妹顽皮着呢。"又叫童若瑶给童若秋道谢,心意到了就够了。 这个时代的人打耳洞,就是用针穿过去,想想就疼的要命,哪里还敢试?童若瑶依言谢了童若秋,张氏明显松了口气,从自己头上取了一只簪子送给童若瑶。 童若瑶自然是没有收,见面礼张氏已经给过了,虽说这些东西都能换成钱,但也不能太让人小瞧了,如今到了上京,老爹成了官老爷,虽然是个小官,自己好歹也是官家女儿。好吧,是有点儿死要面子活受罪,但总比传出什么别的话好吧? 童若绾静静看着,想起方才张氏和童若秋心疼的模样,心里爽快了一把。这会子就拿出自己预备的见面礼送给童若瑶,姨娘说礼尚往来,东西不在贵重,而要对方也有那个能力回礼。所以,她送的便是两张自己绣的手帕。 童若涵年纪最小,东西是屋里丫头准备的,同样是针线活计。 在上京的这十来天,童若瑶闲来无聊,就用做衣裳裁剪下来的边角余料做了几个荷包,又把自己收藏起来的薄荷装在里面,只因薄荷味儿可以驱蚊。在没有驱蚊香的时代,也只能靠这些东西。 原是打算到了夏天挂在床帐子里,如今只好拿出来作为回礼送给她们了。 荷包的样式不同,颜色也不同,但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童若绾拿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童若瑶解释道:"夏天带在身上,不但能散发出香味儿,还能起到驱蚊的效果,不知姐姐妹妹是否喜欢这个味道?" "银丹草的味儿,夏天还拿来泡水当茶喝呢!这味道我闻着喜欢,倒是妹妹蕙质兰心,竟然知道这味道还能驱蚊。"童若绾说着又拿来闻了闻,接着又看了看荷包的样式,赞美了几句。 童若秋微微蹙着眉头,见童若绾闻了又闻,才慢慢地举起来看了看。手艺确实不错,针脚整齐细致,虽然没有刺绣,却用彩色布料拼凑出几朵桃花的样子,料子此等,却不显粗糙。 张氏瞧了几眼,也跟着大赞了几句,周氏客气地笑道:"让弟妹见笑了。" 三个妹妹手上都有了一个荷包,看着又漂亮,还有别的功效,童若晨眼馋地望着。可他身边就站着童若远,让他不敢造次。 见面礼送完了,周氏吩咐童若瑶去陪着姊妹,张氏笑说今儿中午就在老太太那边去用饭,晚上等童老爹回来了,一家子再聚一聚。那意思便是,从明儿开始,这边就自己开火了。 童若秋不愿与童若瑶一道,就留在张氏身边,童若绾和沉默的童若涵一起去了童若瑶从此以后住的屋子。 童若绾和已经出嫁的童家另一个女孩儿皆是柳姨娘生养的庶女,童若涵的生母姓文,是从外面买来的丫头,后来童二叔瞧上生了童若涵才抬了姨娘。大概,是因为童若涵生下来是个女儿,文姨娘没地位,所以童若涵格外沉默吧。(未完待续) 第36章 这样身份的孩子大概都早熟,如果不是一张孩子脸,童若涵根本就不像个才七八岁的孩子。纵然吃得好,穿的好,心灵上的孤寂又能怎样? 见婆子们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搬进来,童若瑶想着晚些时候再整理,童若绾和童若涵虽是堂姐妹,可来到自己屋里便是客,没有丢下客人不管不顾的理儿。 却不想童若绾对那大包小包的东西好像格外感兴趣,眼睛圆溜溜地盯着,似乎要透过石青色粗布包袱看清楚内里到底是些什么。嘴里说道:"妹妹可有没有其他我们没见过的什物?我听爹爹提过,东临盛产纸鸢,用竹子破成薄薄的,很容易就能飞上天,妹妹有没有带回来一两只?" 纸鸢是那些闲暇的大户闺阁女孩儿才会玩的东西,童若瑶这里自然是没有,再说纸鸢易碎,也不方便携带。 "我这里就只一些平常穿的衣物。"童若瑶一边说,一边朝那些送东西进来的婆子点头致谢。 童若绾听了,面露失望之色,上次父亲从东临带了一只回来,因只有一只她自然没敢和童若秋争。远远看了几眼,只觉得栩栩如生,想来从小到大,到底有多少东西童若秋有,而自己没有?还有多少,是童若秋不要了,才给自己的? 柳姨娘还常常劝她与姐姐好好相处,只是每当瞧见柳姨娘在童若秋跟前献殷勤,她就觉得格外刺眼。 正想着,外面丫头来回:"二夫人要回去了。" 童若绾猛然回神,扭头笑着朝童若瑶道:"明儿再来瞧妹妹,今儿不打搅妹妹了。" 童若涵也从椅子上站起来,童若瑶将两姊妹送到门口,恰好张氏也从正屋出来,众人一番见礼拜别,童若瑶站在周氏身侧,目送众人离开。 回到屋里,童若瑶喝了两口茶,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除了一些衣物,再有便是针线匣子和一些笔墨纸砚。衣裳也不多,离开李家村的时候,那些不能穿的,或者已经完全没有用处的都留在了李家村。 抱着几套尚且还能穿的衣裳,童若瑶站在屋子中央看了半晌,也没琢磨出到底该放在哪儿。最后,目光落到帘子上,才想起这屋子也分为了里间和外间。 心中一喜,好歹自己也住上套间了,忙几步走过去,撩开帘子。没想到里间也有窗户,而且面积并不比外间小。沿着窗台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暖炕,南边有一个两米多高的柜子,柜子下面还有三排抽屉,想来这里便是搁放衣物的地方了。 下面的抽屉还可以放一些小东西,童若瑶想着就付诸行动,把衣裳搁在上面,便将笔墨等物分别放进抽屉里。 自己屋子收拾的差不多了,又去正屋帮周氏收拾,忙完这一切,也差不多到了午时,张氏打发婆子过来请他们一家三口去老太太那边用饭。 周氏理了理衣裳,就扭头端详着女儿,神态专注,半晌后便去里间拿了梳子和一只簪子出来。 童若瑶瞧着也知道周氏准备给自己梳头,忙道:"女儿不是小孩子了,自己来就成。" 周氏笑道:"小时候没少给你梳头,这会子要去老太太哪儿,总该精精神神、干干净净的。" 童若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是才做的新衣裳,才穿了一天,整理屋子的时候也格外小心,根本就没有弄脏。 "你呀,别的事儿样样在行,偏偏不会打理自己..."周氏说着就将童若瑶按在椅子上,一边解头发一边道,"可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儿?" 童若瑶当然记得,那个时候她才来这个世界,排斥是有的,特别是一头长发。她很想好好儿打理的,偏偏小胳膊小腿不听使唤,有段时间周氏病重,哥哥和爹爹又不会梳头。面对那一头乱糟糟的长发,童若瑶狠下心剪了一截。 她还记得那时候周氏难过又好笑的模样,说头发乃父母给予,未经父母许可不能剪。后来渐渐长大,但古代的发饰又不同于现代,童若瑶到现在也只学会了两三个简单的。 将过去回忆一遍,周氏已经梳好了,示意童若瑶去镜子前照一照,果然精神很多。额前的头发蓬松地梳起来,在左边绾了一个圆鬓,编了两根细辫子缠绕着,最后用簪子固定。童若瑶故意动了动,竟一点儿没有要松散的样子。 "娘的手真巧!" 被女儿这样赞美,周氏莞尔笑道:"好了,去叫你哥哥,咱们过去吧,可别让他们等咱们。" 童若瑶点点头,欢欢喜喜地跑去叫童若远。 去老太太那边走的路却是童若瑶不认识的,少不得左看右看,反正又没其他人在跟前,遇上好奇的地方就请教周氏,周氏也一一解说了。 不过,也只走了一小段,便瞧见有人匆匆忙忙地来来去去,童若瑶安静下来,规矩地跟在周氏身侧。眼前便出现一排屋子,廖婆子站在屋檐下看见他们,忙朝这边走来。 张氏等人已经到了,周氏领着童若瑶和童若远,先去了老太太的屋里给老太太请安。这才随着老太太一同到了吃饭的地方,张氏忙扶着老太太坐下,示意身边的丫头去传饭。 老太太始终是一幅不太热衷的摸样,"她们姊妹吃过了没有?" 张氏笑着摇摇头,老太太便让大伙都坐下,童若秋原就离老太太最近,便顺势就在老太太身边的座位上坐了。恰好童若晨从外面走来,老太太看见他,眸光忽地一亮,忙招手叫他坐到身边去。 童若秋顿时脸胀得绯红,正准备站起来,童若晨朝大伙见礼,就在老太太另一边坐下,童若秋才不觉松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众人。(未完待续) 第37章 午饭比较随意,菜色不多,不过还是剩了许多。饭后,老太太询问周氏道:"你们那边收拾的如何了?" 周氏笑道:"谢老太太记挂,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老太太喃喃低语着点点头,端着茶杯吃茶。她身边的童若晨好像有几分着急的样子,频频朝外面张望,老太太瞧着,心里明白他是坐不住的。再斜眼瞧瞧对面的童若远,两个孙子的差别用眼睛就能瞧出来。 特别是童若远,看见他仿佛就看到了当年年轻的童老太爷,心里一时更不知是何滋味。放下茶杯,十分倦怠地道:"都散了吧。" 大伙站起身,老太太又开口叫张氏留下,其他人便都从屋里出来,跑的最快的就是童若晨,一溜烟就不见了。 只说屋里,老太太示意张氏坐下,便说道:"晨哥儿你们也合该好好儿管教管教,现如今远哥儿也回来了,他们兄弟正好一起读书,多花些钱不打紧。晨哥儿往后有出息了,才是你们的造化。" 张氏听着心里委屈,自己只有一个儿子,心疼些是人之常情,但在心疼上面,老太太却是比谁都心疼的。可面上也只得点头应下,笑道:"这事儿老爷也与媳妇提过,说是再请个先生回来。" 老太太冷哼一声,"请那些先生有何用?一个个的嘴里说的好听,我瞧着不如送他去欧阳先生哪里。" 张氏不禁露出一抹苦笑,欧阳先生哪里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张氏和童二老爷也不是没有这个想法,拜访了一次竟是被欧阳先生给赶了出来,后来再去,听说是童家的人直接闭门不见。 这边童若瑶跟着周氏一道回去,半路上周氏突然想起一事来,扭头看着童若瑶,道:"往后与你们姊妹好好相处,再不能像今天这样了,你可明白?" 童若瑶明白周氏说的是今儿戏弄童若秋的事儿,现如今大伙住在一处,低头不见抬头见,关系处理不好,自然是没安静的日子过。再有,住在这里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可这并非童若瑶自己找事儿,她实在不明白童若秋的敌意到底是来自何处。 当然,他们一家本就不受欢迎,如果不是老爹时来运转考了进士,现在还在李家村住着呢。到了上京也打算在外面住,要把他们一家子接回来住是老太太的主意,还把一个颇为宽敞的院子给了他们。 左想右想,童若瑶点点头笑道:"我省的,以后让着她们就是了。" 周氏知道自己的女儿是说到做到的人,心里宽慰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便随着增加。 回到屋里,少不得又瞧了瞧,看着需要整理布置的地方,又重新弄了一遍。童若远自己的房间他已经整理的妥妥帖帖,对于一个古代男人,能这样做家务的简直属于国宝级稀有动物。 童若瑶又和周氏商量着,将哥哥卧房隔壁的屋子整理出来作为书房,平日里倘或有其他男宾来访,正好可以作为接待的地方。这个提议,周氏琢磨半晌,最后决定将正屋这边用不上的抱夏整理出来。 "等你哥哥成亲了,他隔壁的屋子还有别的用处。" 周氏这样一解说,童若瑶才醒悟过来,却没忍住吃吃地笑起来。哥哥还没有娶媳妇,周氏就想着那隔壁的屋子以后好给孙子用了。 商议好了,便去各屋里瞧了瞧,将能用的家具搬进去布置。童若远虽身体瞧着单薄,力气却一点儿不逊色那些体魄魁梧的,东西他一个人搬运,童若瑶只和周氏在里面整理。花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已经布置的有模有样,看起来像个书房了。 童若瑶瞧着周氏双颊微红,嘴唇却有些苍白,忙扶着她坐下来,倒了一杯茶送去,"娘歇歇吧,剩下的交给我和大哥吧。" 周氏吃了两口茶,还喘着气,说话都显得有些吃力,眼里的笑容却丝毫未减,点点头坐了坐便回正屋。 这里童若瑶和童若远整理书籍,除开四书五经,科考必读的那些书,竟没有一本外史或者小说。童若瑶有些失望,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到了日落时分,老爹从部里回来,换了一身衣裳就来书房找童若远。恰好书房整理好了,童若瑶瞧着老爹的模样,知道是有话要和童若远说,请了安就出来。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童老爹问道:"上次你去欧阳先生哪里,欧阳先生是否留了你吃午饭?" 童若远点点头,一派严谨,"那日与欧阳先生对弈,儿子不才,小胜一局,故此欧阳先生留儿子吃了午饭才回来。" 童老爹不觉点点头,嘴里喃喃自语道:"也难怪..."半晌,又抬头欣慰地看着儿子,还是严父的模样,语态却显得格外轻松愉悦,"今儿欧阳先生打发家人来部里说,明年开春让你去他那儿。" 这叫提前预定么?欧阳先生每年只收两个学生,没想打大哥去了一次,就被录取了!童若瑶听到这里就忙跑去正屋,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周氏。周氏自然也欢喜得不得了,她虽是妇道人家,可于童老爹做夫妻多年,很多事儿童老爹也会说给她听,至于欧阳先生的名声,十多年前就传开了。 说起来,这欧阳先生也是脾气怪异的,家里自是富足,少年考了进士,在翰林呆了五年,后来外任。也不知何故被罢了官,从此以后就退出仕途。四十来岁的时候,妻子死了,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欧阳先生才开始招收学生。 因第一个学生后来中了状元,轰动一时,却不想,后来单凡是他的学生,十有八九都是进士出身,从此欧阳先生哪里,几乎是天天儿有人上门拜访。偏那欧阳先生收学生自有一套自己的标准。(未完待续) 第38章 在童若瑶看来,大概他会提前考一考那些人,倘或真是那个料才会收下,不是自然不会收。不过,一双慧眼也实属难得,那么,这样推算出来,大哥童若远就是有真材实料的! "欧阳先生从来没有这样提前说的。"周氏禁不住感叹一句,眼里似有水光。 "大哥本就满腹经纶,欧阳先生是慧眼识珠。"童若瑶在替大哥高兴的同时,也忍不住想赞美大哥几句。 母女两在屋里说的正热闹,童二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童若瑶迎出来,童二叔瞧见她便问道:"你爹爹回来了么?" "爹爹和大哥都在书房。" 童二叔便朝书房去了,他这会子来就为了一件事儿,和童老爹商议请先生。童老爹想着去欧阳先生哪里要明年,今年还有好几月的时间,如今自己忙着,没有时间督促童若远。加上,童二叔委婉地表达了他独自承担费用,童老爹自然是应了。 商议了片刻,三人便从书房出来,叫了周氏和童若瑶一起去老太太那边吃饭。 张氏笑说今儿是团圆日,一家子终于都在了。老太太对此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有童二叔应和了几句。 大伙高高兴兴地坐下,竟是所有人围着一张大圆桌坐了,看上去真有点儿团圆的意思。席间没人说话,饭后坐着一起吃茶。 童若瑶挨着周氏,童若秋挨着张氏,恰好两人面对面。所以这一顿饭童若瑶在难以下咽的情况下,吃了七分饱。看着碗里的茶水,又猛灌了几口,对面童若秋嗤笑一声移开目光。 "她们姊妹跟前都有几个人?"还算安静的屋子里,老太太突然冒出一个问题。 张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老太太问的是自己,忙回道:"每人身边一个平常传唤的,一个粗使小丫头,外加一位奶妈子,一共三人。" 张氏的意思是每个人都一样,童若绾暗暗低了头冷哼一声,童若秋屋里的人才不止三个,算起来比她们多了一倍。 老太太听了,点着头琢磨着,目光在童若瑶身上停了停,才落到周氏身上,"四丫头虽是才回来,到底也不能失了咱们这样人家的体面,如今大老爷有了作为,女孩儿屋子里好歹也要有人,你瞧着有没有合适的,给她屋里安排安排吧。" 在老太太提出问题的时候,童若瑶就知道接下来她会说什么。如果他们有能力叫下人服侍,又何必在乡下住了那么些年?而老太太虽然只说了童若瑶一人,意思却是周氏屋里,童若远屋里也要有人。 如此算起来,要养多少人? 在上京住着,老爹好歹是个官老爷,妻子儿女都在身边,总不能还像在李家村那样过日子。仆从是一定要有的,却不能与童二叔家里一样。 童若瑶知道在长辈说话的时候,她一个小辈自然是不能插嘴,便有些紧张地看着周氏,只见周氏面带微笑,语调平缓地道:"让老太太操心了,媳妇也琢磨过这事儿,现如今这边的人手刚好够用,只得从外面现卖。" 老太太道:"现卖来的,不知根知底,也不知性情儿如何,我这里倒有一个稳重的,先过去跟着你们。" 这么快就要安插人手了?站在老太太身后的两个丫头,顿时花容失色,又惶恐不安地垂下头。她们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虽身份低微,可在这府里除了主子们,再也没有人敢给她们脸色瞧,就是张氏跟前最得力的妈妈也不敢得罪她们。 如果去了那边...她们连想都不敢想下去了,那日大老爷一家才回来,身为大老爷唯一的女儿四姑娘,身上穿的衣裳却连她们都不如。 然而,老太太发话,周氏也不好直接驳了老太太的意思,何况那些底下的丫头? "眼下老太太寿辰将近,自然是有的忙的,等老太太寿辰过了,再过去吧。"周氏又平缓地道。 那两个丫头听见了,不觉抬起头,不是马上过去,便还有回旋的余地。老太太这边一共三个平常传唤的丫头,老太太没有明说到底是谁... 都是在童家大宅里待过几年的,纵然没有亲眼见着许多手段,到底也有耳闻,心思慢慢的就活了。 反正人是绝对要过去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老太太说是稳重的,倘或过去的丫头不合心意,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送回来。童若瑶一边想,一边暗暗地打量着老太太身后的两个丫头。 张氏笑说:"到底是嫂子想得周全,眼下还有几天,弟妹虽不是第一次操办这样的大事,也有一些是想不到的,如今有了嫂子在一旁提点一二就圆满了。" 说的周氏也不好直接拒绝,笑道:"弟妹到底是能干人,这些大事我懂的也不多。" 说了一会儿话,老太太叫丫头扶着她回去,众人起身相送,待老太太走了,大伙也相继出来。张氏在前面拉着周氏说话,大概的意思是,明儿那边自己开火,婆子丫头尚且没有到位,买菜等琐事就让这边的采办婆子一并去买了。周氏点头答应,谢了张氏几句,两人寒暄着走到分路的地方。 童若瑶一家四口自然是一道,也不劳婆子送,童若远提着灯笼走在前面。 那边童二叔的几个儿女也各自回屋里安歇,昏暗的小道上只有张氏和童二叔。童二老爷正和张氏说话,大体是怪她不该让童老爹那边这么快就单独开炉灶。 张氏气恼地道:"这事儿原是你答应的,再说咱们也不是那大富大贵之家,家里哪一处不花银子的?老太太办寿辰使的银子没有叫他们出一分,如今几个孩子也大了,眼下秋儿就要出阁,紧接着还有三丫头,晨哥儿也到了说亲事的年纪。一家子上上下下几十号人,就是口粮一年也不知到底要多少。"(未完待续) 第39章 一席话说得童二老爷接不上,只得闭口。这童二老爷原就觉得愧对张氏,当年张氏初进门,因自个儿一直没有身孕,就主动将身边模样标致的丫头放在屋里。后来家里艰难,张氏的嫁妆也尽数拿出来使了,以至于每次见到岳丈家的人,童二老爷就深怕被他们知道。好在张氏一直瞒着没说,加上后来张氏知道他瞧上了文姨娘,又主动了一回。至此,童二老爷就被张氏吃得死死的。 张氏原就不同意童老爹一家子回来住,但老太太这样说了,她做媳妇的如何也不能驳了老太太的面子。自然这中间还有另一个原因,当年童老爹一家子离开童家,因后来再没有回来,附近的人少不得八卦一回,说童老爹一家子是被赶出去。后来渐渐的,这些人家便不愿与童家来往。 只说如今童老爹一家子住的那院子,原是当年童老爹的娘进门时,童老太爷给了她的,老太太也亲口承认。如今权当是还给他们,反正那院子年久失修,这一次大兴土木花去的钱他们要还上。 张氏倒也不怕得罪童老爹一家子,童老爹虽是京官,但在权贵云集之地的上京,从六品也就芝麻粒一个小官罢了。倘或手上没有银子上下打点,这从六品的小官也不知能做到几时。 这样想着,张氏竟有些心疼送出去的那两三件见面礼,躺在床上侧身就睡了,也不管童二老爷还晾在屋子中央。 翌日,童若瑶刚起来梳洗,正屋那边的灯就亮了,门口一位婆子依着回廊站着四处张望,见她从屋里出来,便笑着迎上来,大声道:"哟,四姑娘这么早就起来?昨晚睡得可好?" 此刻天色尚早,院子里没有灯笼,那婆子的模样也瞧得不真切,不过她那话却说得酸溜溜的,而且还故意说得特别大声。 童若瑶淡淡笑道:"妈妈辛苦了,起来的更早。" "可不是,前儿二老爷和夫人忙着这边的事儿,才闲了一天,眼下要张罗老太太的寿辰,主子们起得早,我们这些下人自然要更早点儿起来,倘或耽搁了老太太的寿辰大事儿,我们谁也担待不了那么大的罪名。" 话里话外不外乎就是透出一个意思,今儿她来了,周氏没有第一时间见她。那么她,应该就是张氏派来的采办婆子了。 正说着,周氏开门出来,那婆子忙迎上去,却见童老爹从里面出来,唬得婆子忙退了一步,一个踉跄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周氏也才瞧见她,忙叫童若瑶将婆子扶起来。那婆子暗暗地骂了一句,想和周氏说话,周氏却正打发童老爹出门。 目送童老爹离开,周氏才请婆子进屋。那婆子虽没有将童老爹一家子放在眼里,面子上的功夫却不赖,点头哈腰地站在下面,说了些好听的话。周氏给了钱,她又细心地问需要什么东西,周氏笑道:"妈妈瞧着买就是了,这边也就三四个人吃饭。" 婆子笑嘻嘻地走出屋子,到了门口,一张脸冷却下来,冷哼一声,抬头挺胸地走了。 待到婆子打发小丫头将东西送来,童若瑶一瞧提着那些东西就去见周氏。一篮子菜,半篮子烂叶子,还有一小半被虫蛀的压根就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 早知道会这样,可童若瑶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 "娘,您到底给了她多少钱?" 周氏瞧了瞧桌上的东西,倒没有童若瑶这么激动,琢磨着道:"咱们还带来了一些干菜,这几天将就着吃吧。" 周氏语态平缓温和,说完一双温柔的眸子定定地看着童若瑶。童若瑶慢慢镇定下来,一个粗使婆子就这般看不起他们,其他人呢?老太太要送一个丫头过来,只怕她送来的丫头比小姐更像小姐。 这边需要下人没错,但绝对不能是童二叔那边原有的...童若瑶瞬间明白了周氏的想法,她在拖延时间,要有足够的时间重新找其他人。 想到这里,童若瑶笑眯眯脱口而出:"那婆子心眼实在,买了这些菜足够咱们吃几天的了。" 翌日,那婆子竟没事儿人一样,照例出现在院子里。童若瑶也特地早些起来,见她进来便站在门口的回廊上道:"今儿倒让妈妈白跑一趟,昨儿送来了好些菜,这边人本就不多,够吃几天的了。" 那婆子听了,只觉耳根子火热,讪讪笑道:"既如此,我就不打搅四姑娘,先下去忙了。" 说着,转身小跑着离开。 下午,张氏巴巴地过来了一趟,大体意思是怕那个婆子得罪了这边的人,代替婆子道歉,童若瑶很想去厨房将那些烂菜叶子拿来叫张氏拿回去自己吃。张氏这样道歉,不外乎是承认了那婆子是她的人,说不定婆子那么大胆地行为也是张氏许可了的。 张氏怎么会真的欢迎他们一家子搬回来住呢?莫非是想用这些法子逼他们自己离开?自愿地离开,这样谁也不用去背负那些不好骂名。 周氏自然是笑着说了些无碍的话,张氏也就顺着杆子下去了,道:"那些婆子年纪越大越刁钻,倘或真有不对的地方,嫂子可一定要提出来。自家人倒还好说,眼下老太太寿辰,若叫外人看了笑话,只说咱们这样的人家,连下人也管教不好。" 周氏笑道:"那边里里外外本来就忙,我们这边也无甚要紧的事儿,弟妹别责怪她们了,等忙完了在说吧。" 张氏不觉点头,恰好有婆子过来寻张氏。看起来,那边好像真的挺忙的。 丫头婆子忙着布置用宴场地,将桌椅板凳拿出来清洗,老太太寿辰的日子越近,越是忙到二更天才能结束。而这边却很是清闲,张氏嘴里说要周氏帮着料理,却又好像怕周氏真的过去,少不得事事亲力亲为,细心督促。(未完待续) 第40章 一转眼便到了老太太寿辰的头一天,一切准备工作就绪,童二叔闲暇之际忽然想起一事来,就和张氏商议道:"上次大嫂他们回来时,路上的船坏了,最后竟坐了顾家的船。这些日子忙着,竟忘了这事儿。想来大哥才去部里,定是没空,不如我找个时间带着侄儿若远登门拜访一次。" 顾家虽是才来上京,家里的生意却做得大,去年也不知攀上了哪门子关系,竟做了天家的买卖。童二叔在南边也有一点儿小生意,而顾家的祖籍正好在南方,南边的那些大买卖也基本是被顾家垄断了。 倘或能这样结交顾家,有了顾家这层关系,日后在南边也好行事。 童二叔细细将这些说了一遍,张氏才点头笑道:"这事儿老爷做主就成,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外面的事儿。" 童二叔笑道:"是去酬谢他们对大嫂子路上的照顾,定要带些能拿出手的东西。" 张氏一听,脸色当即就变了,说来说去就是要从家里拿贵重的东西。声音不觉冷下来,"你我没受益,还倒赔东西进去?" 童二叔又好言说了些好话,张氏死拽着库房钥匙不松手,童二叔也恼了,说了些气话,张氏见他面色不豫,才松了口说是去库房拿东西。 童二叔一瞧,虽不算十分珍贵的,倒也难得。便用盒子装了,过来寻周氏。 周氏也觉得该去谢谢人家好心栽了一程,只那老夫人一身衣着就显不凡,她又拿不出好的,去了少不得遭人嫌弃,还说她有图谋不轨之心。如今童二叔提出来,东西也备好了,可毕竟又让童二叔破费。 周氏犹豫不决,童二叔忙道:"聊表心意罢了,倒也不是什么贵重的。" 童若瑶看着童二叔,倒也明白童二叔是想趁着这个机会结交顾家人。拥有那么大的船队,即便是商人,也是大商人。童二叔在外面做买卖,自然想结交这些大商家。虽张氏不讨喜,童二叔倒也帮了他们家许多。童若瑶低声和周氏说了几句,周氏琢磨片刻,就让童若瑶去叫童若远来。 此时已快到午时,吃了午饭,童二叔和童若远便出了门。日落时分才回来。 张氏见童二叔去的时候拿着一个小盒子,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大盒子,忙支退身边的人打开盒子瞧,只见里面晶莹剔透竟是一株完整的珊瑚礁。 这东西张氏曾经瞧过,可却没有见过足有一尺多高,完整的绯红的,一时怔怔的。 童二叔见张氏发怔,吃了两口茶解释道:"据说这东西产自蓬莱,在海底最深处。" "不会是仿造的吧?"张氏怔怔地问道。 童二叔冷笑一声道:"你当顾家是些什么人?" 童二叔今儿也是第一次去顾家,才知道原来外面瞧着宅子不大,里面却大有乾坤。亭台阁楼,乃至一草一木皆极具考究,就是下面打扫的婆子,身上穿的也都是体面的。唯一叫人遗憾的是,今儿顾家当家少主子外出,他和童若远在哪里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回来。 张氏看了看,又摸了摸,童二叔见她如此,知道她的心思,忙道:"顾家老夫人听说咱们老太太寿辰将近,才送了这东西权当是给老太太的寿礼。" 张氏闻言,显得有些失望。老太太的东西,她是万万不会私吞了拿去,正因为如此,童二叔对张氏除了感激还有着敬意。 张氏唉声叹气地端起茶杯吃茶,心里不觉琢磨起来,忽地灵光一现喜道:"既然送了寿礼来,何不将他们也请来做客?反正都预备了,也不在乎多些人。" 童二叔明白张氏那点儿心思,人家来也不会白来,自然还会再送东西,可也要人家愿意来。童家与顾家又不沾亲带故的,今儿原是厚着脸皮去,虽得到顾家热情的招待,言谈间却也无结交之意。 瞧着童二叔的模样,张氏想了想又道:"既送了寿礼来,少不得咱们也要回礼的。" 说着便嘱托童二叔留意顾家,倘或有什么事儿好去回礼,这样一回生二回熟,慢慢的也就结交上了。这个主意颇得童二叔的心意,就此便开始留意顾家。 这边童若远回来,也简单地说了说今天的事儿,当周氏听到他说谢绝顾家老夫人送的东西时,赞同地道:"原是咱们受了老夫人的恩惠,万不能再收什么东西。" 第二天便是老太太寿辰,五更天的时候,童家下人们已经忙碌起来。张氏也是一大早就起来了,收拾妥当,巡查了各处,见诸事都条理分明地进行着,便来到女儿童若秋的屋里。 刚进门就听到"啪"的一声,竟是童若秋对丫头梳的头饰不满,甩了丫头一个耳光。那丫头吓得忙跪在地上求饶。 今儿童若秋也是早早就起来了,穿衣裳的时候,总觉得所有的衣裳都不好看,就连新作的那两身还没有穿过的衣裳也不和她的心意。折腾了一大早上,最后还是穿了自己最喜欢的红色。 "娘,这个丫头我不要了,平日里多伶俐的人,到了关键时候就出错。" 张氏看着女儿,叹口气道:"你这性子也该改改了,今儿赵夫人要来,还不赶紧收拾好了去给老太太请安?" "可不就是因为赵夫人要来,我..."童若秋连忙顿住。 赵夫人原是张氏的闺中密友,后来又一同嫁到上京,虽然住处相隔的远,却也经常聚在一处闲话。当初张氏怀上童若秋时,赵夫人一句戏言,说倘或生下来是个女儿便给她做儿媳妇。不曾想,张氏当真生了童若秋,婚事便就此定下了。(未完待续) 第41章 后来赵夫人随丈夫一同外任,这些年书信来往也不曾断过。只赵夫人的丈夫孙有成经过这些年,已经做到了四品知府,张氏心里也没底,就怕赵夫人悔婚。这次老太太寿辰,赵夫人要带她儿子孙博文一起来,张氏收到信就立马给童若秋做了新衣裳,打了几件新首饰。琢磨着这一次定要将婚事说定,再说童若秋马上就到出阁的年纪了。 张氏叫自己身边的妈妈去给童若秋梳头,又亲自选了几样头饰、首饰叫妈妈替童若秋戴上。收拾完了,张氏越看越满意,笑道:"女大不中留,大了就想着要离开了。" 童若秋微微红了脸,挽着张氏的胳膊撒娇。 不但童若秋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童若绾也一早起来叫丫头精心打扮了一回。她是姨娘生养的庶女,没有童若秋那么好的命,一出生便有了好亲事。即便没有,张氏也会早早就开始物色。而自己,大概就和姐姐童若淳一样,到了出阁的年纪,随便找个人家嫁了便是。 想起姐姐上次回来的情景,童若绾就是一阵烦躁。在这个家里,嫡母张氏对她们这些庶出的不好不坏,除了吃穿用度上与童若秋有差别,到底也当小姐一样,身边有丫头婆子服侍。 姐姐不过去了婆家一年,回来竟好像老了许多,一双手粗糙不说,手心竟生出茧子。说起来姐夫也是读书人,可年幼丧父,寡母体弱多病,原也是富足的人家,如今却... 那样的日子童若绾想也不敢想,忙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情,带着贴身丫头去老太太那边。 今儿老太太穿着一身深红色寿字暗纹衣裳,斜斜靠着软榻,接受小辈的拜寿。或许是颜色的缘故,看上去似乎没有以前看着那么严肃。小辈的皆得了老太太的赏赐,就是那些丫头婆子也各自得了一吊钱的彩头。 整个屋子其乐融融,祝贺声连成一片。 童若远将童若瑶绣的屏风送上时,老太太好像特别喜欢,当即便在屋里看了看,将以前那个彩绘八仙屏风拿走,再将新的摆上。 廖婆子赞道:"四姑娘一双巧手,那人似要从里头蹦出来,亲自给老太太贺寿呢。" 老太太又赏了两样东西给童若瑶,大伙的目光便都聚集在童若瑶身上去了。 见她上面穿着枣红色褙子,下面穿着石青色裙子,竟是之前穿过的,童若绾和童若秋早就留意到,童若瑶换来换去也就两身衣裳,有时去她那边,还看见她穿那种乡下人才会穿的衣裳。今儿阳光明媚,她竟还穿着之前的,难道就不觉得热? 张氏也瞧着童若瑶,不禁拿来和自己的女儿比较,童若秋也是红色上衣,不过颜色略微鲜亮一些。只是她自己不愿承认,童若瑶身上的衣裳颜色略深,但穿在她身上却十分好看。 今儿周氏给童若瑶梳了一个稍微复杂的发饰,但因为只戴了一件头饰,瞧着却十分简洁大方。可老太太并不这样认为,觉得太寒颤了,叫丫头去柜子里将她年轻时戴过的头饰拿出来,给了童若瑶两件头上戴的,还给了一只赤银镯子。 童若瑶收的心安理得,什么也不去想,反正老太太高兴给了就是她的了。好吧,其实童若瑶出门的时候,头上不止一件头饰,是怕今天人多弄丢了可惜,又返回屋里卸下其他,只留了一件。没想到因此还赚到了。 这边自家人拜了寿,老太太将几个女孩儿留在身边,张氏和周氏、以及童二叔和童老爹去外面招待来宾。今儿是老太太的寿辰,宾客来了自然会到这边来给老太太拜寿,童若瑶和童若秋、童若绾、童若涵分两边站着,四个女孩儿,童若秋身材高挑,因是嫡出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子清高的气质。童若绾穿着淡雅的杏黄色,眉眼弯弯十分明艳而又温顺。童若瑶正在发怔,总觉得此刻这幅画面就好像选美大赛。 除了年纪尚小的童若涵,老太太今儿将她们姊妹留在这里,不外乎就是想让来宾瞧瞧她们,倘或有和心意的,自然就来提亲了。正是因为如此,今早周氏又亲自给童若瑶梳了头。 孙博文进来的时候,只觉眼前一亮,目光从童若秋身上扫过,便定定地瞧着童若瑶和童若绾,心里琢磨着自己的未婚妻会是她们中的哪一个。不过,不管是哪一个都不错。 因之前没有丫头婆子禀报,女孩儿们避之不及,可孙博文张狂的目光到底让老太太心里有些不悦。 赵夫人和张氏一路携手说着话进来,赵夫人与张氏年纪差不多,虽然不在上京住着,那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贵妇形象。张氏和她站在一块儿,明显就把张氏一身行头比下去了。 童若秋见张氏和她亲密的模样,心里已经猜着了,不禁红了脸,垂着头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去打量刚才进来的男子。 "给老太太请安,祝老太太福寿安康、寿比南山。"赵夫人一说一笑,又拉着孙博文介绍,让孙博文给老太太磕头祝寿。 老太太受了礼又打赏了东西,才问起他们是何时到的? 赵夫人笑道:"昨天时间晚了,没能进城,便在一里外的镇上住了一夜,今儿早上进的城,一身风尘仆仆就跑来了。" 老太太道:"都是一家子,何必死守着那些虚礼?"又忙叫丫头端茶递水,请赵夫人入座。 赵夫人一转身瞧见儿子的目光,明白他看着童家几个女孩子心里着急,想知道自己未来的妻子是谁。赵夫人也想知道,当年离开的时候,童若秋还是个小孩子,这些年没见着,也不知长什么模样。(未完待续) 第42章 刚坐下便朝老太太道:"到底是老太太有福气,几个孙女模样标致,想来提亲的人把门槛都踩坏了,好在我有先见之明,早早就定了一个。" 老太太便叫四姊妹去拜见赵夫人,童若秋走在最前面。这桩亲事童若绾是知道的,反正轮不到她故此便没有那么积极,童若瑶见童若秋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孙博文身上,后又听赵夫人的话,心里也知道了大概。便站在原地等姊妹去了再去。 张氏在一旁介绍,目光宠溺而自豪地看着女儿。童若秋乖巧地行了福礼,低眉垂目,双颊一团红晕,少了平日的盛气凌人,也娇媚可人。 赵夫人虚扶一把,携了童若秋的手,左看右看越看越满意。唯独在一旁候着的孙博文露出十分明显的失望。 童若绾瞧得仔细明白,不禁在心里冷哼一声,恰好这时柳姨娘毕恭毕敬地进来,走到张氏身边,低声说着话儿。童若绾下意识地垂下目光,柳姨娘是她的生母,张氏的陪嫁丫头,后来抬了姨娘,这些年也都在张氏跟前殷勤地伺候着张氏。 每每看到柳姨娘出现在张氏身边,童若绾就浑身不自在,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而柳姨娘和她说话,都是背着张氏,当着张氏的面儿在柳姨娘眼里,自己完全是一位小姐。 直到柳姨娘离开,她才抬起头,那边赵夫人赏了童若秋几样东西,童若秋红了脸欠欠身退到张氏身边。童若绾深吸一口气,刚刚抬起脚,只见赵夫人盯着童若瑶,嘴里啧啧道:"这是老几?生的这样水灵,好似画里走出来的人儿。" 呃,童若瑶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赞美,心里当然很喜欢,咧嘴一笑,走过来拜见赵夫人。 张氏的笑容淡了几分,介绍道:"是我内侄女,大老爷的女儿,闺名若瑶。" 童家的旧事赵夫人自然是十分清楚,年前张氏信上提到童家大老爷一家在乡下住了十来年,这女孩儿瞧着也不过十四五岁,是在乡下长大的。可这会子瞧着她,倒落落大方一点儿不怕生,竟好像是见过大场面的。 "原来是大老爷的女儿,小时候瞧着就粉雕玉琢的,如今长大了果真是个美人儿。"说着话,携了童若瑶的手细看,接着道,"手指纤细修长,竟是有福的手相。我们那边有个城隍庙,庙里有个老道士,最会看手相,虽说的与咱们知道的诧异大,却十分准确。" 张氏附和着问了几句,赵夫人又细细解说了一番。童若瑶就那么站着,赵夫人一张巧嘴说的张氏恨不能立马就去拜见那个老道士,可见这赵夫人一张嘴也是厉害的。 终于等她们说完了,赵夫人叫身边的婆子将预备的见面礼拿出来,张氏快速地看了一眼,不多不少竟和童若秋是一模一样的。童若秋自然也看到了,压制着胸膛里的不满,等着看是不是给童若绾和童若涵的也一样。 童若瑶谢过赵夫人,退到先前站得位置上。 童若绾便过去拜见赵夫人,话没说上两句,外面又来了客,赵夫人抬头一瞧,竟好像是旧识。叫身边的婆子将见面礼给了童若绾和童若涵,张氏出去将人迎进来,见过了老太太张氏便给赵夫人介绍,果然是旧识,大伙皆大欢喜,一边陪着老太太说话,一边叙旧去了。 孙博文还在这里,老太太瞧见,便叫婆子去将童若晨和童若远找来,让他们年纪相仿的一处说话去。 童家虽大不如以前,但老太太坐镇,有来往的也没断过。只往常大伙不走动,只打发下人请安问好,今儿是老太太寿辰,童家放出风声要大办,那些辈分小的念着祖上的旧交情,来的也不算少。 可童家子息单薄,这些交情到底不顶用。再者,那些家势发展大了的,早就疏远了。所以,今儿赵夫人算得上是贵客。 如今大伙围着赵夫人闲聊,竟好像将寿星的风头都抢了去。张氏和周氏在外面张罗,里面几个女孩子已经被挤到角落里了。 快到午时,又来了几个人。当这几个人进来的时候,众人的目光便成功被吸引去了。在坐的虽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可毕竟是住在上京,身上穿的、戴的,不是金便是银,赵夫人自然不必说了。这几个人,为首的妇人穿着一身藏蓝色粗布衣裳,洗的非常干净,偏偏衣袖上有一个补丁。她身边站着两个男孩,大的十八九岁,小的十来岁。大概是第一次见这么多人,局促不安地将脑袋垂到了胸膛里。 老太太淡淡瞧了一眼,脸色非常不好。童若瑶有些好奇,恰好听到童若秋不屑地冷哼一声。 童若绾见童若瑶迷茫,便好心解释道:"那位妇人是老太太的侄儿媳妇,咱们叫表婶,每年这天都会来。" 童若瑶迷糊了半天才弄明白,原来是老太太那边的亲戚,老太太和自己的亲奶奶是亲姐妹,所以亲戚也就没有差别了。以前听周氏提起过那边的亲戚,更早的时候就落败了,后来走的走,散的散,还留在祖籍的就只大舅公一家。 当年老太太将童老爹他们赶出来的时候,大舅公还在世,可并没有出面说什么。如今瞧来,即便想说大概已经没有份量。 "每年都来,却都穿同样的衣裳。"童若秋冷哼一声又道,"每年老太太也没少给银子,别说修葺祠堂,就是新建一座祠堂也够了,没得非要弄成这样来丢人现眼。" 大伙考究的目光虽是落到那三人身上,童若秋却觉得是落在自己身上,特别是赵夫人还在这里。(未完待续) 第43章 那妇人娘家姓吴,这会子正一左一右拉着两个孩子去给老太太磕头,年纪小的还好说,那个年纪大的也像新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扭扭捏捏,唯唯诺诺的,一点儿也不像个男人。看的众人是想笑又不敢笑。 大概吴氏也尴尬,讪讪笑道:"他们都是头一回来见老太太,也是头一回来城里,故而..." 老太太摆摆手道:"罢了,你们大概也是连夜赶路,先去厢房歇歇,一会儿出来吃饭。" 老太太身边机灵的丫头,忙站出来领着他们出去。赵夫人想起方才童若瑶和童若远两兄妹来,都是在乡下长大的,差别居然这样大。一时忍不住感叹起来,童老太爷当年风云一时,如今瞧来,倒是童家大房继承了童家祖风。童若瑶虽是乡下长大的,举止大方得体,瞧着舒服。说是离不开父母的教养,可在童若远和童若晨身上就能看出来,教养和天赋都是不能缺的。 赵夫人就近的夫人见她的神情,忙问她想什么。赵夫人脱口而出,笑道:"老太太的孙女儿个个模样标致,其中四姑娘一双巧手,那边的屏风便是她一个人绣的。" 说着就指给那夫人看,可却被人挡住了,赵夫人便领着她过去看,其他人不明所以,也跟着过来凑热闹。 一时之间竟都围着那屏风了,赞美一声接一声,童若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童若瑶被丫头从角落里拉出来,站在众人中间,大伙的赞美从屏风转移到她身上。 童若绾冷眼瞧着那边的热闹,面上没什么,却暗暗后悔自己为什么就没有想到绣一件寿礼呢?论起女红,她比童若秋强了不止十倍,也不比童若瑶的手艺差。可今天,童若瑶就因为那件东西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当张氏和周氏进来,瞧见屋里的景象也是一愣。赵夫人眼尖,也认得周氏,这会子看到她,忙过来拉住她,笑道:"刚才大伙还说呢,四姑娘模样俊俏,女红不必说了,我们可都叹服了。就是不知道四姑娘有没有定下亲事?" 童若瑶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这个赵夫人还真是... 周氏委婉地笑道:"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想多留两年呢。" 这话明白,婚事尚且没有说定。赵夫人趁热打铁准备拉着周氏细说,张氏在一旁笑道:"好了,等用了宴在慢慢儿说吧。" 那模样,好像怕赵夫人反悔不要童若秋而改为童若瑶了,童若绾禁不住低头抿嘴笑了笑,抬头的时候,果然见童若秋一双盛满怒意的眸子定定地盯着人群中的童若瑶。 大伙一路说着话往用宴的地方去,今天童二叔还专门请了戏班子,吃了饭爱看戏的便去看戏,不爱看戏的各自找了熟悉的人闲聊。 赵夫人赶了几天的路,昨儿在外面住了一夜,到底身上还觉得困顿,吃了饭便想去歇歇。张氏就领着她去了老早就收拾出来的西厢房,笑说:"原本就是给你准备的,你在上京虽然有宅子,到底许久没住人。这会子回去,也没法子住人。" 赵夫人直说不用,屋子有人打扫。回来之前也通知了那边看屋子的人,叫收拾收拾的。张氏白了她一眼道:"你还跟我客气?可是瞧不上我这里?" 赵夫人知道张氏的性子,当下也不辩驳,进门的时候,突然瞧见院子门口有人鬼鬼祟祟地往里头瞧。张氏喊了一声,竟是孙博文见母亲来了这边,跟着寻过来的。 张氏见是他,忙换上一张笑脸,道:"进来吧,你娘在这里呢!" 赵夫人问道:"你不和童家兄弟一处,跑来这里做什么?这里是女孩儿的住处,进进出出都是女孩儿,也不知避嫌。" 张氏忙赔笑道:"不碍事儿,这会子人都去了那边,再说他小时候也没少进来。" 赵夫人也不便当着张氏的面儿训自己的儿子,只默不作声。张氏笑眯眯体贴地问了孙博文习不习惯等问题,孙博文规规矩矩地回答了,张氏越瞧孙博文越满意,典型的丈母娘看女婿。竟弄得孙博文面红耳赤,好在突然一位老妈子跑来,回道:"大姑奶奶回来了。" 张氏怔了怔,今儿忙的竟忘了童若淳,"回来了就回来了,这样急急忙忙的做什么?" 赵夫人理解地道:"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这如何使得?你是客。" 赵夫人笑道:"出嫁的姑娘回来也是客,她现在才回来,也不知是不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儿。再说了,你叫我别和你客气,现在又和我客气什么?" 张氏听赵夫人这样说,倒也没理由继续留下来。没得好像她这个嫡母眼里容不下庶女,最后满意地看了一眼未来女婿,张氏才随着那老妈子一道走了,临走时又吩咐这边的丫头好生服侍。 目送张氏背影消失,孙博文立马支退这边的丫头,随着赵夫人一同进屋,尚且没有坐下,孙博文就道:"娘,您当真要我迎娶童二姑娘?" 赵夫人深知儿子的秉性,要说童若秋她自然是瞧得上的,模样清秀,关键她是嫡出。虽然说庶女和嫡女都是小姐,可里头的差别就大了,嫡出从小跟着嫡母,嫡母也愿意用心地教养。性子故而傲慢了些,焉知以后要操持一家子的琐事,没有那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气,未必能镇得住人。 庶女从小便学会服软,倘或不服软那样的庶女她更不敢要,在娘家不尊重嫡母,不懂规矩,没得以后翻了天连她这个婆婆也不会放在眼里了。再说自己正正经经的嫡出儿子,为何要去娶一个庶女?倘或是大户人家的,那还好说,童家如今还不如她家呢!(未完待续) 第44章 再说,大户人家正正经经的嫡出女孩儿,她亦是不敢要。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来一趟上京,如果不出意外,再过个一两年他们也要回来的。这会子见儿子提出这样的问题,知道他是瞧上了三姑娘童若绾,模样生的标致、妍媚,可赵夫人总觉得她古里古怪的。 "俗语说,娶妻娶贤,二姑娘稳重得体,那点儿配不上你?" "三姑娘或者四姑娘都成,为什么一定是二姑娘?" 赵夫人闻言,脸色大变,低声呵斥道:"浑说些什么?这亲事早已定下,你父亲也点了头的。小心我将这话告诉你父亲,看你父亲不收拾你!" 天高皇帝远孙博文在家时害怕父亲,如今父亲远在天边,就是想收拾他也鞭长莫及。索性闹一回,"总之我..." 话没说完,赵夫人冷着脸打断,"休得再浑说下去,历来儿女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你好歹是读书人,如何不明白孝义?莫非我们为人父母的会害你不成?你也老大不小了,眼下就要成家,何不多花些心思在读书上面,也好立业?再说,这婚事定下就没有悔婚的理儿。" 孙博文说不过母亲,垂着头不做声。赵夫人叹口气,又道:"歇两天就好好儿温习温习功课,别忘了你父亲交代你的,要去拜访欧阳先生。" 被母亲训斥了一顿,孙博文垂头丧气地出来。 赵夫人看着儿子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怔怔坐了一会儿,终是撑不住浑身倦意,便和衣躺在床上。 童若瑶陪着老太太看了一会儿戏,想起早上急急忙忙来这边,忘了给小黑吃食,现在午时都过了,它怕是早就饿得"嗷嗷"叫了。 童老爹虽然同意将小黑留下,却怕这只狗咬人,就用绳索套住,养在院子的角落里。童若瑶越想越着急,见众人皆专心致志地看戏,便悄悄儿从亭子里出来。一路小跑着回去,不想竟迎面撞了童若晨。 童若晨看清楚撞自己的是四妹,才没有发火,还问她这么急的干嘛去?恰好童若瑶见不远处几个婆子端着吃剩下的菜掉进污水桶里,心里直呼可惜、浪费,今儿老太太寿辰,那桌上的可都是好东西,现下就这样倒掉了,还不如弄点儿回去喂小黑,让它也吃一顿好的。 自己去弄,那些眼高于顶的婆子未必肯,童若晨去要就不一样了。童若瑶细说了一遍,童若晨惊讶道:"四妹还养了狗?" 童若瑶胡乱点点头,看着那边几个婆子,催促道:"反正也是倒掉的,二哥就当帮四妹一个小忙吧。" 童若晨蹙眉半晌,终是点点头往那边去了。 可童若晨端出来的根本就不是剩菜残汤,而是一盘子黄灿灿油炸酥肉。童若瑶彻底无语,"我是拿去喂狗的,这些好东西好像还没动过,怎么就拿出来了?" 童若晨脸上有几分不耐烦,早知道四妹这么麻烦还不如不帮忙,"那些婆子以为是我要吃,就捡了这些干净的。" 童若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难怪童若晨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好看呢。"谢谢二哥了。" 童若晨忽地有些不自在,这个四妹和其他妹妹不同,二妹从来不会说谢谢,三妹说话做事总是小心翼翼,更不会像四妹这样自然大方地和他说话。再看四妹那双充满笑意的眸子,明亮的似乎要胜过明媚的阳光。一时怔了怔,说话都有些结巴,"算...算了,你快拿回去吧。" 童若瑶"哎"了一声,又郑重其事地道了谢,端着盘子一溜烟地往回跑。不远处的走廊上,童若秋将一切看到清清楚楚,冷哼一声往另一边去了。 回到自家小院,童若瑶兴高采烈地跑去找小黑,却见童若远正端着一碗昨儿剩下的饭,往小黑狗槽里倒。 大哥从来如此,看上去很清冷的人,除了读书好像什么都不会关注,其实细微的小事儿他心里都记着。 "小黑今儿有口福了,瞧瞧我带回来了什么?"童若瑶举着盘子,模样得意极了。 小黑闻到了肉的味儿,那尾巴摇的瞧着人头都晕。童若远蹙蹙眉头,童若瑶捡了几块酥肉给小黑,知道后面大哥肯定会疑惑,也不回头,笑道:"刚刚回来的时候碰见二哥,瞧着那些婆子将剩菜倒掉,我觉着可惜,就央求二哥去帮我端些来,好拿回来喂小黑。结果,二哥去拿的时候,那些婆子以为是他要吃,所以就拿了些好的出来。小黑自来了咱们家,也是咱们家的一份子,今儿咱们吃了好的,也不能落下它。" 小黑嘴馋,吃了一半见童若瑶手上还有,又跑过来把尾巴摇的欢快,口水成灾。童若瑶板着脸,故意做出恼装,训斥道:"光吃肉怎么成?那些饭你也必须得吃干净。否则,这些肉也不给你吃了!" 小黑似是听懂了童若瑶的话,委屈地"呜咽"两声,乖乖儿回去吃饭。童若瑶扭头朝童若远笑道:"你瞧,这些动物跟人久了,也是通人性的。哥哥,你说是不是?" 童若远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有件事却必须要嘱托妹妹,"往后不要和若晨走的太近,看见他能避开侧避开。" 童若瑶怔住,她和大哥独处从来都自在轻松,比在周氏跟前还要随意。大哥也是如此,虽然不明显,但眼神会柔和许多。现在这样郑重其事地嘱托自己这些话,童若瑶不假思索地道:"二哥瞧着不过是性子顽劣了些罢了,再说咱们与二叔虽住在一个大宅子里,毕竟是分开的,碰上的机会也不多。"(未完待续) 第45章 但意外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童若远反问道:"你还听大哥的话么?" 这样严重?童若瑶更是疑惑,心里七上八下的,却点点头笑道:"当然会听大哥的,我以后避开他就是了。" 这边两兄妹说着话儿,那边却已经闹起来了。 原来童若秋得了张氏的主意,为了在赵夫人及各位客人跟前展示童若秋的厨艺,便叫她午宴后去做些糕点,好让大伙看戏的时候用。童家长辈与这些京中夫人的交际本就不多,作为童家后院的女孩儿,机会更是少。难得今儿老太太寿辰,来客众多,也好让大伙都认识认识她,还得叫她们记住,必然是要做些什么。 张氏这个主意也源于童若瑶那幅刺绣,今儿来客怕是都记住了童家大房的童若瑶,明显抢了自己女儿的风头。虽然婚事有了着落,可也不能让自己的女儿默默无闻,再说孙家到底不同,以后自己的女儿是要嫁去孙家,总不能是个连童若瑶都不如的。 只是,童若秋偏偏看见童若瑶端着一盘子东西走了,心里嫉妒赵夫人对她的关注胜过对自己,一时就想了个主意。 "不过是一盘子糕点罢了,喜欢吃的拿去吃了就吃了,何必这样大惊小怪,惊动众人都知道?"老太太眸子里闪着不悦,怔怔地盯着童若秋。 童若秋抑制着心里的不安,委屈地催着头,她身边的丫头忙道:"老太太不知,二小姐年前就琢磨起来不知道送老太太什么寿礼,恰好一日院子里梅花开了,清香扑鼻,二小姐就想到采了梅花收藏起来,好做一道梅花点心。" 张氏不由怔了怔,这主意是午宴前才告诉女儿的,如何扯到年前去了? 有人赞道:"老太太果然有福气,子孙满堂又都是极孝顺的,也莫怪二姑娘这样着急。梅花开时正值严寒,二姑娘也不知糟了多少冻,煞费苦心地保管了这些时日,今儿做出来原是要送给老太太,不想..." 说到这里忙止住了,老太太心头不满的就是童若秋性子太过冲动,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样闹出来,外人瞧着面上自然是说她孝顺。可却没有想负面影响,童家原本就落败,今儿自己寿辰,家里什么没有,偏偏还有人去弄那并非什么稀罕物的点心。 只怕心里会想,童家今儿大办倒不错,平日里还不知怎么节俭度日,下人们连像样的点心也稀罕。或者,书香世族的童家,连下人也管教不好,竟有这等公然偷窃行为。由此可见,童家二姑娘也并非什么聪明人,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谁家没有遗失东西的时候,只要不是庞大的失窃,都是关着门找出来责罚便罢。倘或叫外人知道了,谁还敢来,不怕自己随身戴的东西也被府上手脚不干净的人拿去,如此外人还敢来么? 所以,纵然童若秋楚楚可怜,十分委屈,老太太一双眸子依旧盛满怒意,看了张氏一眼,张氏忙垂下头,听得老太太道:"罢了,没了就没了,把其他的端上来吧,你辛苦费了这些心,让大伙也尝尝。我中午吃了不少,这会子也不想吃。" 就这样?不追究?童若秋扭头着急地看了张氏一眼,张氏忙打眼色叫她下去。 老太太挥手示意了傍边的廖妈妈,廖妈妈叫丫头重新上了茶,气氛慢慢儿回来,便叫戏台上预备好了的继续唱。 不想,一个丫头急色匆匆地跑来,嘴里直喊道:"二小姐,找着了,是四小姐偷偷拿去的。" 这话一出,众人不由得愣住,周氏更是惊讶,瑶儿向来稳重,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儿?大伙的目光也落到周氏身上,那丫头接着道:"刚才瞧见四小姐拿着装点心的盘子进了后面厨房。" 此言一出,老太太脸色愈发凝重,众人面面相觑之余又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周氏呆了呆,也只片刻便回神,她的瑶儿万不会这样失礼,即便家里艰难,也不会做这样的事儿。只是,她相信有何用?这么多双眼睛瞧着,这么多只耳朵都听见了。周氏虽然很快就镇定下来,可心里依旧七上八下。 那边,童若瑶已经由两位丫头陪着朝这边走来,众人不约而同地朝那边望去。童家大老爷原就不是老太太的亲生儿子,听说这些年都是在外面住着,日子十分艰难,这次考中了进士,又在部里供职,老太太才将他们一家子接回来住。 到底是外面养的没见过世面,一道点心也能看得上。童若秋不动声色地瞧着众人的脸色,心中一阵狂喜。纵然手巧又如何,手脚不干净,谁家敢要? 童若瑶从那边过来就觉得不对劲,心跳的格外厉害,走到小径上又恰好听到经过的丫头议论着这边遗失了东西。心里更是不安,到后面厨房左右不见人,才想着把盘子还回去,毕竟这些东西厨房也是有数的。说不定就是这个盘子惹得祸事儿。 没想到才从厨房出来,就有两个丫头过来找她,还是之前见过,跟着童若秋的。这大概就是太过招人注目,之后必然会发生的事儿。可童若瑶实在没有想到,童若秋竟说她偷了她做给老太太的点心。 童若晨拿出来的分明是一盘子油炸酥肉,何时变成了点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诬陷自己偷东西,岂不是非要自己名誉扫地?连带的还会连累爹娘的名誉。 到底还是将这口气压下去了,童若瑶款款笑道:"二姐姐说的点心妹妹倒没瞧见,可二姐姐可还记得装点心的盘子?上面是不是绘着两株含苞待放的寒梅?"(未完待续) 第46章 童若秋立刻道:"果然是被你偷偷拿去了,莫非今儿饭桌上你没吃饱?还有你从来没吃过,嘴馋了?我也做了许多,又不是没你的份儿,为何偏偏偷偷拿了我给老太太做的那一盘?" "二姐姐误会了。" "我怎么误会了?你刚才去哪儿了?" 童若瑶暗暗咬咬牙,依旧笑道:"想着那边没人,就回去了一趟,结果大哥在屋里看书,我就过来了。" 童若秋戳戳逼人地冷笑道:"怕是特意偷东西回去吧?" 童若瑶斜眼瞧了老太太一眼,心里虽是有点儿惊慌,可倒也没被童若秋吓着。来的路上就细细琢磨了,再瞧老太太的脸色,以及周氏的脸色,童若瑶也知道怎么说才是最好的。 "二姐姐也知道,我回去必然要经过后面厨房,回来的时候依然。路过厨房门口,听得里面有响动,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左右不见人便进去瞧。原来是一只猫在里面,正躲在炉灶旁的柴火里吃东西。我原准备出来找人,让把厨房门关好,不想这边老太太叫我过来。"童若瑶神态自若,相反的童若秋却有些不安,因为老太太的眼神着实可怕。 可童若秋又不死心,道:"你说是猫在里面吃东西,未必吃的就是我那道点心。" "我倒没动厨房的东西,打发人去瞧了自然知道。"童若瑶一说一笑,竟是十分把握的模样,周氏松了口气。 童若秋身边机灵的丫头便转身往后面厨房去,老太太跟前的廖妈妈得了老太太的眼色,紧几步跟上那丫头。两个人不出片刻便回来了,廖妈妈道:"都是厨房那边的婆子大意了。" 童若瑶松开袖子里的紧握的手,才惊觉满手心都是滑腻腻的汗水。童若秋身边的丫头亦是如此说,因厨房那边的婆子以为一直会有人在里面,故而松懈了。童若秋做好了的点心又是放在灶头上,恰好被猫打翻在柴火里,所以寻了半晌都没寻到。 童若秋无话可说,脸色十分难看。而老太太一双眸子简直能结出冰粒子,这一场闹剧众人也算看的尽兴,姊妹间相处不合倒也不是稀罕事儿,当着外人面儿闹出来,足以可见童家的教养也不过如此。 童若瑶这算是洗清了童若秋的诬陷,可她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她从来就没有招惹过童若秋,童若秋的敌意到底是因为什么?今儿是自己风头太过了,但也不至于诋毁她的名誉吧? "好了,都下去吧。你们也真是的,明知厨房有东西却不关门,也不留人守着。"张氏板着脸训斥道。 周氏笑道:"二姑娘也是急昏了头,再说这个时候,她们累了半天也要歇歇。" 张氏顺着台阶圆了几句,便瞪了童若秋一眼,童若秋一跺脚气呼呼地跑了。能说会道的自然顾着颜面附和了张氏几句,接着推说家里还有事儿,便告辞回去。 热闹了半天的童家,在张氏和周氏送走最后一位夫人而安静下来。此时,在厢房中休息的赵夫人也醒了,跟着赵夫人的丫头一边给赵夫人整理妆容,一边将下午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最后道:"奴婢倒觉得四姑娘不想那种会偷东西的人。" 赵夫人笑道:"你小小年纪见过多少人,知道什么?" 那丫头道:"果真偷了东西哪有不怕的?夫人当时没在场没瞧见四姑娘,大大方方,坦坦荡荡的,一点儿也不惊惶。" 赵夫人愣了愣,笑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二姑娘有意诬陷四姑娘?" 那丫头贴身服侍赵夫人,知道童家二姑娘以后便是孙家的少奶奶,赵夫人这样问,她自然不会回答了。 "罢了,咱们等等再出去,这会子只怕老太太正不高兴呢。" 这话倒是真的,今儿发生这样的不愉快,老太太也着实被气着了,现在正黑着脸一句话不说,却叫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口。张氏细细琢磨着,竟是越琢磨越来气,也暗暗庆幸赵夫人在厢房歇着,没有亲眼瞧见。 童若秋到底有几分心虚,再瞧见老太太那似乎能洞悉一切的冰冷眼神,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好像什么都掩盖不住。只是,她绝对不会承认,不会承认自己有意要诬陷童若瑶。 气氛十分凝重,像极了一场审判,童二叔轻轻咳了咳,笑道:"老太太也乏了,我们就散了吧。" 老太太却连眼皮也没眨一下,童若瑶深吸一口气,厨房有猫这是童若瑶的说法,廖妈妈认同也和童若瑶一样是摸透了老太太的心思,可厨房毕竟没有猫,廖妈妈大概也和老太太说了。所以,老太太也在怀疑她偷东西,只是顾及童家脸面等到所有人走了才说。 老太太,她也不满赵夫人今儿格外注意自己吧。 "那盘子确实是我拿了。" 周氏闻言惊愕地看着童若瑶,童若瑶却朝童二叔微微一笑,继续道:"老太太不知,但二叔定是知道,我养了一条狗,今儿午宴后回去,便是打算喂狗。" 童若秋立刻嚷嚷道:"果然是你偷了!老太太,我并未撒谎。" "二姐姐,你能等我说完吗?我并未打算带什么东西回去,只是瞧着那些婆子将将剩菜到了可惜,才央求二哥去问婆子讨要了一些带回去喂狗,不信的话问二哥必然知道。"童若瑶说完,目光就落到童若晨身上。 童若秋一怔,也盯着童若晨,嘴角却不由自主地上扬。童若晨是她的亲哥哥,自然会帮着她。然而,却没有想到童若晨竟然道:"四妹说的属实。"(未完待续) 第47章 "不可能!" "住口!"老太太气急,盯着童若秋道,"你还预备胡闹下去?莫说外人看了笑话,我都替你臊。赵夫人在厢房歇着,难道你还要闹到她跟前去不成?年纪不小了,怎么还跟孩子似地不省事儿。" 回到屋里已是掌灯时分,童若瑶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儿怔,今天她和童若秋是彻底闹翻了。想到这里忍不住长长叹口气,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周氏来了。 童若瑶点了灯,周氏在床边上坐下,眉宇间布满淡淡的愁绪,抑或还有几分责怪。童若瑶看的分明,心里只觉得委屈,原本就不是她要闹什么,童若秋张口闭口就是她偷东西。他们家是穷,可穷人就一定会去偷东西么? 周氏心里也难过,老太太看童若瑶的眼神也深深地刺痛了她,好像怀疑的就是她本人一般。这会子到了女儿屋里,却也不知说什么好。 "娘,你知道二姐为何不喜欢我么?"童若瑶想了半天,也觉得今天的事儿不单单是因为赵夫人的关注而引起的。她第一次见童若秋,就感觉出童若秋的敌意。 周氏回过神,没有回答童若瑶,柔声叮嘱道:"以后,尽让着她们吧。" "娘,我压根就没招惹她。今天的事儿,我知道我也有错,不该贪小便宜,那边的东西即便倒掉也和咱们没关系。"童若瑶算是领悟到什么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瑶儿!"周氏低吼一声,板着脸盯着童若瑶。单说今天的事儿,自己的女儿并没有什么大错,苦就苦在她和丈夫没有能耐,才让女儿受委屈。想到这里,神色逐渐黯然。"早些睡吧,今天的事儿过去了就过去了。" 说完,站起身朝外面走。童若瑶看着周氏的背影,只觉一股子酸涩,心里何曾不明白一家子的处境。今天这样闹开,外人多多少少也会看扁他们一家子,现在细想,童若瑶也着实后悔。 张氏气得摔了手里的茶杯,在老太太屋里,才受了老太太明里暗里的讽刺,说什么自己的女儿没有那个聪慧,就别耍小聪明。她的女儿童若秋怎么了?那点儿比不上童若瑶? 老太太说了就罢了,这会子童二老爷又来说,"秋儿怎么了?花了那么多心思做的东西,无缘无故弄丢了,她心里急有错么?" 童二叔气得拂袖道:"你看看你,一点儿不对就砸东西,二丫头屋里的东西已经被她砸了七七八八,大半夜的还在闹。你不过去说说她,我说几句有错么?赵夫人还在家里住着,只怕这会子也听说二丫头在屋里发脾气,你自个儿好好想想,这样的儿媳妇换做是你,你敢要么?" 这话张氏倒听进去了,赵夫人原也是要走的,张氏好容易才挽留下来,怔了怔就忙站起来去童若秋屋里。 童若秋最气的就是童若晨帮着童若瑶说话,这会子见张氏进来,哭着扑进她怀里,一时口上没遮掩,道:"也不知那个狐媚子对哥哥使了什么媚术,竟让哥哥帮着她说话,分明是她偷东西,如今却好像是我故意诬陷她。娘,您倒是说说,哥哥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 张氏被女儿的话气着了,怒道:"这话也能乱说?我倒是问问你,今儿是不是你故意说丢了东西的?" 童府说大也不算大,但下人们万万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开始周氏倒是相信真丢了,可老太太的话又让她起了疑心。 童若秋见疼爱自己的娘也这样问,眼泪比刚才还猛烈些,"我不过是气她害我破相,娘,今儿你没在跟前,没瞧见她那得意的模样!自己也不照照镜子,就她那样赵夫人会看得上她。" 张氏也不是没脑子的人,童若秋这样说,倒真如老太太说的那样,是童若秋故意生事。一时又气又恼,气得是童若秋不该在赵夫人在府上时生事,恼的是童若瑶那丫头竟临危不乱。分明拿了东西,却能在众人前大大方方地为自己辩解。 想到这里,又好言安慰童若秋,哄了好一阵,童若秋才破涕为笑。张氏又道:"明儿你四妹来了,给她道个不是。" 童若秋立马不满地道:"凭什么?" 张氏无奈地看了女儿一眼,"赵夫人还在家里呢,再说你是姐姐,今儿无辜冤枉了她,陪个不是也是应当的。" 童若秋不肯,张氏道:"今儿瞧着她还穿着那么厚的衣裳,想来定是没有多的。你把你那些不能穿的衣裳送给她,好歹是你妹妹,反正也是你不要的。" 童若秋低头一琢磨,遂笑着点了点头。 要说今天的事儿,最是让老太太身边几个丫头不安,"没想到大老爷他们竟那样艰难,也不知咱们几个,到底谁最倒霉会被老太太打发过去。" 另一个丫头道:"不管是谁过去,以后的日子都能想象了,不过咱们两个倒没什么,反正不是家生子,再过个一两年就能回家去了。" 开始说话的那丫头笑道:"这话也对,横竖也就一两年罢了,熬一熬就过去了。不指望能像跟着老太太时常得些赏赐,反正不会饿着肚子。再说,四姑娘是乡下长大的,大夫人瞧着和善,除了平日里苦些,却也少了气受。" "你这话说的好像老太太平日里给你气受了?" "老太太倒没给我气受,最看不惯二夫人身边的郑妈妈,拿着鸡毛当令箭,明知咱们是老太太屋里的人,还时常知会来知会去的。" "瞧瞧你,在老太太跟前久了,也把自己当小姐了。"(未完待续) 第48章 两丫头说的热闹,唯独不闻另一个丫头说话,其中一个叫了一声,问道:"小玉,你说老太太会叫咱们三个谁去?" 名叫小玉的正迷迷糊糊要睡去,听见问,想了想道:"不管是谁过去,好好伺候就错不了。" "那,如果是叫你过去呢?" "过去就过去吧,在哪里都一样。" "说的到轻松,不过也莫怪你轻松了,老太太最喜欢你,怎么会派你过去?"话里掩盖不了浓浓的酸意。 第二天,老太太屋里三个丫头竟有两个丫头同时病了,只小玉一人在老太太屋里忙前忙后。 张氏陪着赵夫人吃了早饭,就过来给老太太请安。赵夫人笑道:"今儿无论如何都要回去了,在这里唠叨了一天一夜。" 张氏满心欢喜,方才吃饭时,赵夫人便说了这次回京的安排,要将原来那宅子整修出来,好用作孙博文成亲之用。也就是说,预备迎娶自己的女儿童若秋。 只,说了许久也不见赵夫人提起童若秋,张氏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说着话,童若秋进来给老太太请安,她身后的丫头抱着一个大包袱,张氏便故意做出疑惑询问。童若秋笑道:"昨儿委屈了四妹,预备过会儿去给她陪个不是。那包袱里是一些衣物,虽是以前的,不过都是没怎么穿的,四妹个子比我矮小些,想来她还能穿。八成新的衣裳,丢了也怪可惜的。" 张氏见赵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女儿,心下便是一喜,遂又朝老太太笑道:"前儿老太太说要给个丫头她们使,一会儿也一道过去吧。" 老太太眼里看不出什么来,在屋里看了一圈,小玉忙站出来道:"她们今儿都病了,就奴婢过去吧。"说完,深深吸了一口气。 竟还有人主动提出来,跟着张氏的,跟着童若秋的,皆惊愕地看着小玉。都知道大老爷一家子艰难,小玉竟然主动过去服侍,到了那边也不知一日三餐能不能吃饱呢!小玉平日里话不多,可也不见得如此愚昧,老太太跟前另外两个丫头,昨儿好好的,今儿病了,摆明了是不想过去才故意称病。 平日里和小玉要好的小丫头看着小玉整理衣物,嘟着嘴为她打抱不平,"虽然姐姐没有管着老太太屋里的事儿,可咱们都瞧得出老太太最喜欢姐姐,定是不会叫姐姐过去,姐姐为何要自己提出来?" 这小玉虽是家生子,却也是孤身一人在上京,老子娘在童家祖籍看守旧宅子。她模样出落得标致,这两年在老太太身边养着,愈发娇媚动人。二姑娘历来不喜欢她,如今她又有一桩心病,不能说也不能反驳,为今之计也只好能避开则避开。 "倒哪里都一样,总归都是奴才命。只要好好儿服侍主子,便是咱们的心了。" "话虽如此说,可大老爷那边的情况外人不知道,难道姐姐也不清楚么?咱们平日里吃的用的不算好,可也没得去要那些剩菜残羹。四姑娘说是拿回去喂狗,谁知道是不是留着自个儿吃呢!" 小玉闻言,板着脸瞪了那丫头一眼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往后我不在这边,你可警醒些,别在口无择言了,小心叫妈妈听见了打你!" 小丫头不满地哼了一声,"妈妈听见又如何?这话原就是我听那些妈妈说的。" 小玉顿了顿,装作没听见,继续整理东西。那丫头看了她一眼,又满是担忧地道:"也不知姐姐这一去老太太会不会还让你回来,倘或不回来,以后的日子可就难了。" 小玉默不作声,手脚麻利地打了包,提着包袱就去老太太那边磕头辞行。赵夫人已经走了,张氏携了童家姊妹相送,这会子刚回来。失踪了一大早上的童若晨此刻也来了,一双眼就没离开过过小玉,老太太看的分明,心里原有几分不舍,也点头应了。 张氏打发童若秋等人出去,才满心欢喜地将赵夫人的意思说了,眼里满是无法掩盖的喜悦,"所以媳妇琢磨着,二丫头的嫁妆也该着手准备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张氏行了礼就出去,廖妈妈瞧着张氏的背影,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住,低声道:"赵夫人并没有明说,夫人..." 老太太抬了抬眼,缓缓道:"你的意思是赵夫人瞧不上二姑娘?" 廖妈妈没说话,却也算是默认了。 老太太冷笑道:"亏你也是通透的人,赵夫人虽瞧着十分喜欢四姑娘,可她孙家统共就那么一个儿子,她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儿媳妇,未必就要一个聪明的。再说,四姑娘聪慧有余,到底小家子气了些。" 廖妈妈愣了愣,仔细一琢磨,眼里流露出几分惋惜。她心里也十分明白,老太太将大老爷一家子接回来,但她并不喜欢他们。将那边的院子给了他们,主动派了个丫头过去,这些不过是撑面子的罢了。 再说,昨天那件事,虽然是二姑娘蓄意挑起要四姑娘出丑,可若是四姑娘没有去拿东西,二姑娘也断然想不到这些。两个姑娘无意斗气,落入有心人眼里不知要生出多少话来。老太太不喜,也是担心外人说她苛待大老爷一家子。 廖妈妈是府里的老人,老太太的性子她也算是摸透了。心思最是多的,连带的这些年她也总是爱琢磨了。 小玉见过周氏和童若瑶,得了周氏的话,在童若瑶隔壁那间屋里住下,又见屋里没事儿,便回去收拾。 童若秋见小玉毕恭毕敬,不屑地冷哼一声,扭头朝童若瑶笑道:"我特来为昨儿的事儿向妹妹道歉呢!这里有些我以前穿过的衣裳,妹妹瞧瞧,倘或看得上,就拿去穿吧。"(未完待续) 第49章 她身后的丫头便将包袱放在桌上,又三下五除二地打开,将里面的衣裳拿出来。竟然都是八九成新的,有些看上去好像还没有穿过,张氏那么吝啬的人,这样的好衣裳也能狠下心送来? 又能节省一笔开支,童若瑶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日子自己过。当下便笑道:"谢谢二姐姐了,这些衣裳妹妹瞧着都好,姐姐果真要给了我?" 童若秋嗤笑一声,道:"可不是都给妹妹的,反正我也不能穿了。就怕妹妹..." 话没说完,目光落到桌上,脸色登时就变了。童若瑶笑道:"我很喜欢。" 童若秋狠狠瞪了跟来的丫头一眼,那丫头也正疑惑着,明明早上收拾的衣裳都是一些旧衣赏,怎么这会子变成新的了? "姐姐,怎么了?莫非二姐姐是哄我的,这些衣裳..."做戏童若瑶也会,反正童若秋这模样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只憋笑差点儿憋出内伤。 那边周氏觉得好奇,走过来瞧,见桌上的衣裳也怔了怔,"二姑娘,这些..." 这些衣裳里面,应该有些是新作的吧? "是,是给妹妹的,妹妹拿去穿吧!"童若秋胡乱说了一句,气得扭头往外走,她身边的丫头忙忙地跟上去。 童若瑶送到门口,扬着嗓音道:"二姐姐有空来坐。" 周氏在里面翻着瞧了瞧,见童若瑶进来便道:"给二姑娘送回去,这些衣裳分明是她近来要穿的,许是丫头粗心弄错了。" "我给她送回去,她还说我瞧不上呢!"如果是旧衣裳,收下不能穿也能做别的,这些新衣裳她原就没打算要,就是不喜欢童若秋和她身边那丫头的目光。 即便是穷人也有自尊不是?知道回来了会受这些气,可知道和面对是两码子事儿。 正说着话,童若绾上门来找童若瑶,瞧见桌上的衣裳,指着其中成色崭新的一件,惊讶道:"这料子瞧着好像是年前赵夫人托人从江南送来的..." "二姐刚才送来的,说是她不能穿了。" 童若绾更是疑惑,喃喃低语道:"方才从二姐屋子外经过,听见她在教训那些丫头,好像就是说她的衣裳找不着了。" 这话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故意,童若瑶本能地愣了愣,周氏忙道:"还不快给你二姐送回去。" 送回去?现在送回去,那才是有嘴都说不清了,人赃俱获她童若瑶就是手脚不干净,昨儿偷了吃食,今儿又偷了衣裳。 这个童若秋是真的打算彻底毁了自己的名誉了?童若瑶暗暗咬了咬牙,"拿去烧了,反正我也不能穿!" 童若绾愣住,见童若瑶当真要将衣裳抱起来拿出去,忙拦住道:"许是我听错了,既然是二姐姐送来的,妹妹不能穿,我给她带回去吧。" 童若秋是性子狂傲了些,可几次接触童若瑶也能看出来,她并不会绕这些弯子。倒是这个童若绾,怎么偏偏儿这个时候来?又说了这些话? 童若瑶扭头,见周氏眉头深锁,面上有几分不喜,定是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便走过来低声道:"娘,以后没事我不过去就是了。" 周氏摇摇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是到底委屈了女儿和她一起受这些冤屈,倘或不是身份如此,又何来这些? 见周氏愁眉不展,童若瑶想起方才来的丫头,笑道:"老太太指派过来的丫头瞧着倒好,以后留在娘这里吧。" 成功引起周氏的注意,恰好小玉提着水壶进来,水壶口还冒着热气,定是才烧的新鲜开水。又拿着茶壶出去清洗,重新斟到了送过来,这一举一动稳重大方,难得的是她一来便开始做事。童若瑶预想的那些,比如丫头过来闹脾气什么的,竟然都没有发生。 又见她年纪相仿,眉清目秀,心里生出几分喜欢。 小玉给周氏和童若瑶倒了茶,便在她们跟前跪下,垂着眼帘道:"奴婢小玉,原是老太太屋里服侍老太太,承蒙老太太和夫人看重,今后便过来服侍夫人和小姐。" 周氏见她说话干净利落,竟有些不敢要的意思,老太太屋里自然有好的丫头,去了老太太屋里几次,这叫小玉的虽不十分出色,如今瞧来却是比其他好了许多。 童若瑶见周氏发怔,忙扶着小玉起来,笑问道:"你多大了?看起来好像我们差不多。" "今年十四。" "那就比我小,我已经十五了。"李家村同龄女孩本就没有,到了上京,姊妹相处又生出这些事端。现在见到小玉,文文静静的,童若瑶是越看越喜欢。 周氏却突然道:"等过些日子,寻个由头,你还是回老太太那边去吧。" 小玉闻言,怔了怔忙跪在地上惶恐地道:"夫人这是何意?可是奴婢服侍不周,夫人不喜欢?" 周氏语重心长地道:"你样样都好,心里定然也明白,我们这边定是不如那边,无论吃穿用度还是月例银钱,就是平日里也不如那边清闲。" "夫人这话可是折煞奴婢,夫人、小姐便是如此过,莫非奴婢就不能过?奴婢身份低微,能过来服侍夫人、小姐是奴婢的福分。" 竟是一副非要留在这边的模样,周氏实在不解她的意思,按理是没人愿意过来的,这个小玉竟和别人不同。 童若瑶笑道:"娘,我挺喜欢她的,就让她先留下吧,倘或要回去,咱们就让她回去便罢。" 小玉紧张地看着周氏,生怕周氏摇头,见周氏点头,才露出笑颜,道:"时辰不早了,奴婢去准备午饭!"(未完待续) 第50章 说着,好像怕周氏反悔,忙跑出去。周氏看着她的背影,疑云更胜。童若瑶笑道:"我记得上次去老太太屋里请安,二哥也在里面,一双眼睛就只盯着一个丫头看,以前不知道那丫头是谁,现在才知道,这丫头名叫小玉。" 她们才来的时候,就听说童二叔去年将童若晨屋里几个模样好的丫头都打发出去卖了,现如今童若晨那边是一个丫头都没,倒经常和童若秋、童若绾屋里的丫头嬉闹。许是怕在家里拘的太紧,反而生出事儿来,童二叔和张氏才没有管了。可倘或真闹出事儿来,受害的到底是童若晨还是那些丫头,不用想也知道。 周氏见童若瑶贼眉鼠眼,做出生气状,道:"你一个女孩儿,不该看的就不要看。" "那也不是我非要看,偏偏在眼皮底下,不想看也由不得我呀。好了娘,您歇会儿吧,我去厨房帮忙。"童若瑶说完就笑着跑出去。 小玉小时候跟着爹娘在童家祖宅,亦是从小什么事儿都做,童若瑶去厨房的时候,小玉已经开始烧锅做饭。回头见童若瑶,忙道:"小姐怎么来这里了?这里烟雾袅袅的,小心熏着。" "我何时变得这般娇气了?"说着话童若瑶一边进来,一边绾了袖子去柜子里拿干菜出来。 小玉瞧见,虽知道张氏打发了婆子一起将这边的菜买回来,可那些婆子什么性子小玉是知道的。可毕竟这样也不是长远的法子,小玉琢磨着,道:"以后早上我早些起来去市集吧。" 童若瑶原想开玩笑,问她是不是不喜欢吃干菜,又怕小玉多心反而不快,道:"我娘说过这事儿,老太太也提过,这边到底还是要再添个人才好。如今你来了,只需要添个妈妈便罢。原是打算叫大哥去买,又怕..." 下面的不说,小玉也明白,如果童若远干了这些事儿,老太太知道了必定要打发个婆子过来,可那边的婆子有像小玉这般的么? 其实说起来,小玉要过来也是为了她自己,如今吃些苦到底不同。她是家生子,童二叔要卖了她也由不得她愿不愿意,以后去了别的地方,一辈子也难见父母了。 "奴婢也喜欢吃干菜,或炒或拌味道都非常好。"小玉说着,好像已经品尝到了美味。可瞧着童若瑶在那边忙,又忙过来抢着干。 童若瑶笑道:"女孩儿必学女红烹饪,我也在学呢!" 做一顿饭的功夫,两人便已经相熟了,小玉没想到四姑娘如此好相处,童若瑶也没想到多个同龄的伴儿,好像做什么都比以前快了。吃饭的时候,还让小玉上桌,小玉死活不肯才罢了。 这边倒是热闹,童若秋却又被气着了,虽然童若绾将衣裳拿回来,她也没法子消气。闹着闹着老太太又知道了,训了张氏几句,叫张氏拿了两匹缎面送过来。 张氏回到屋里,只找出两匹多年前的料子送过去。夜里童二老爷回来,少不得又和童二老爷闹了几句。 童二叔道:"不过两匹缎面罢了,赶明儿叫廖管家去外面买两匹好的不就得了?你倒是将二姑娘的嫁妆预备着吧。" 张氏瞪了他一眼道:"这还要你说?秋儿的嫁妆我自然会张罗,只是晨哥儿年纪也不小了,老爷给他留心才好。" 提到这事儿童二叔就来气,好好的儿子竟就这样被张氏和老太太宠坏了,今儿童二叔在外面,遇见旧识,如今和童老爹在一个部里供职。听说欧阳先生见了童若远一回,竟然亲自差人来找童老爹,让童若远明年开了春就去欧阳先生那边。这是何等殊荣? "年纪倒是不小了,脑子却不知长到何处去了,成家,我看他是害了人家姑娘!" 张氏闻言,嗓音不觉提高,冲着童二老爷道:"我儿子怎么了?怎么害了人家姑娘?你今儿倒是给我说清楚..." 童二老爷懒得和张氏争吵,从正屋出来,转身去了柳姨娘屋里。那柳姨娘如今见赵夫人来了,又知张氏开始预备童若秋的嫁妆,想到自己亲生女儿童若绾的婚事尚且没有着落,少不得在枕边吹风,要童二老爷给童若绾留心。 童二老爷心下正烦,烦的是童若晨的事儿,自己不爱读书,以前的旧时便不爱来往,他虽吃好穿好,走出去到底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倘或一心从商,老太太不从中阻拦,挣下顾家那样大的家业,也不怕这些人看低了自己。 柳姨娘哪里知道童二叔的心思,哭诉道:"虽是养在夫人身边,夫人到底尽不尽心,你我心里何曾不明白?" 平日里柳姨娘虽然在张氏跟前侍奉,姿态也放得格外低微,就是对张氏身边得力的妈妈也恭恭敬敬。但到底是面和心不合,童二老爷也是知道的,这会子才和张氏绊了几句,到了柳姨娘这里,又听她说张氏的不是,一气之下反而去了书房。 柳姨娘只道是自己年老色衰,不得童二老爷的心,心里更是难过,这不上不下的位置,虽说是半个主子,自己的苦外人如何知道?伤心一回,少不得开始想着法子给女儿谋算。 且说小玉到了那边,童若瑶每天也少了许多事儿,小玉吃苦耐劳,诸事料理的井井有条,实在难以看出来,跟着老太太的丫头也能有这样的担待。不但童若瑶愈发喜欢小玉,就是周氏也将小玉当自己人看待。 童老爹也渐渐走上正轨,熟悉了部里的事儿,回来的时间慢慢的也固定的,一家子的日子瞧着也是越过越好。 过了几日,周氏让童若远去外面再寻个婆子回来,可一时半会又寻不到好的。童二叔忙着找先生,又时常将童若晨叫道跟前训话,让他多多过来和童若远一起读书。(未完待续) 第51章 童若晨对童若远心里原就存着畏惧,来了一两回,也就打一晃便回去了。可巧有一天,吃了早饭,童若晨又被童二叔赶来这边,童若晨刚走到拱门外,听见四妹在屋里和小玉说话。 府里丫头里面模样好的也不止小玉,童若晨对小玉另眼相看,也是因为小玉不同其他丫头,专会献媚讨好。焉知也就是因为小玉对他不似其他丫头那般热络,童若晨才对她特别留意。 小玉主动提出到了这边,童若晨也慢慢的将心思放下了,这会子听得她们在里面说这边人少,须得要人。心思不觉一动,童二老爷对伯父一家倒是甚好,倒不如借着这事儿出去逛逛。 自去年童二叔回来,便再没出门,如今又闲暇,童二叔愈发把童若晨看管的严。出门倒是可以,可若是童二叔知道了。问起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便是要禁足的。 童若晨想到这里,就从这边新开的门溜出去了。 "前些年,夫人还有那些针线功夫好的妈妈,无事也都做些针线拿出去买,小姐的女红这样好,这边人又少,咱们也做些针线拿出去买可好?" 女孩儿不能出门,闲在家里也只能做这些。在李家村便是如此,可上京到底不同,童若秋她们的衣裳都是找外面的师傅做,可见都有专司。现在听小玉这样一说,童若瑶倒觉得自己见识浅薄了,上京这样繁华的地方,还是有人做针线拿出去买。 小玉笑道:"是我卖弄了,这上京乃第一繁华之地,可也不是家家户户都富贵非常。" 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自家便是如此,可见也不单是她一家而已。童若瑶笑道:"上次婶子给了两匹缎面,成色虽不见好,质地却不错,颜色也合宜。你觉得做什么好?" 小玉思量片刻,笑道:"上次瞧见三姑娘佩戴的荷包,倒是新巧别致,也不见有人佩戴过,倘或做出来。拿去市面上,有人觉得新奇必然会买回去照着样子做。" "可咱们毕竟也不易出门,若叫大哥拿出去卖,岂不遭人笑话?"说来说去,也是需要一个年纪略大的妈妈才好。 童若瑶也暗暗地算过账,家业不同,给下人的月例银钱也不同,老爹现在有俸禄,每月能领取四两银子。除掉家里一应开支,包括给小玉的每月五百钱,也能余下一两银子左右。可倘或家里来个客,忙里忙外一个丫头到底不成,也显得寒碜。何况,老爹已经给大哥看了一门亲,虽然那家不算富贵,可也比他家好。 哪怕是充充门面也好,也须得多个人才好看。毕竟,去市集采办也不能一直小玉去。她一个小姑娘,虽不是娇养的,去那样鱼龙混杂的地方,到底叫人不放心,她模样又生的好看,谁知道会不会被歹人瞧见生出事端。 这事儿也在周氏心里悬了好些天,再拖下去,只怕老太太看不过去,要派人过来。没想到,童若晨误打误撞竟然将这事儿办妥了。 午时回来就领着一位妈妈,童若瑶倒不觉得什么,童若远却蹙着眉头,显然是认得的。至于周氏,眼眶泛红,和那位妈妈对望着,两个人竟都哭了。 这样瞧来,童若瑶也知道这妈妈必定是以前在童家服侍过周氏的,见童若晨尴尬地站着,忙过来给他道谢。 童若晨面对四妹总有些不好意,挠挠头笑道:"不过是听见四妹烦心,我就去外面瞧瞧,不巧就遇上了陈妈妈。倒是妈妈先认出我来,给我请安我才想起的。" "总之谢谢二哥了,今儿就留在这边吃午饭可好?"童若瑶说着朝童若远一笑,眼里意思很明显,童若晨并非童若远想的那样,是需要防着的人。 童若远虽还板着脸,可也难得地说了一个"谢"字,童若晨心下大喜。只当童若远不介怀以前的事儿了,笑道:"不用谢,都是一家人。" 不想童若远冷冷道:"这一家人可不敢当。" 童若晨脸色瞬间青红一片,童若瑶不解,嗔怪地瞪了童若远一眼,笑着朝童若晨道:"你去书房歇歇吧,等饭做好了,就出来吃饭,不过我们这里也只有粗茶淡饭。" 童若晨哪里敢留,直说不敢叨唠,就一溜烟地跑了。 童若瑶叹口气,走到童若远跟前,"到底也是一片好心,哥哥怎么这样?" 那边陪着周氏说话的陈妈妈突然道:"也莫怪大公子如此,二公子虽年少无知,可..." 明显是话里有话,周氏也知道,苦笑道:"已经过去了,瑶儿也无碍,何苦去追究孰是孰非?" 童若瑶怔住,和自己有关?望着周氏,见周氏没有细说的意思,又看着陈妈妈,陈妈妈才将那些事缓缓道来。 原来,就在童若瑶失手推了童若秋之后,童若晨又将童若瑶骗至假山上,然后从上面推下来。虽然假山不高,可那时候童若瑶也只三四岁,又是夏天,穿的衣裳单薄,这一摔差点儿就要了童若瑶的命。 是真的要了童若瑶的命,死而复生却已经是另一个人。 童若瑶也才明白童若秋的敌意到底来自何处,也终于明白当年童老爹带着他们兄妹离开童家是怎样的决绝。而张氏和老太太又何曾不是借着小孩子发作的? "当时在场的只说是四姑娘自己摔下来的,可那些人也在夫人你们走后被撵出去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无须多言,谁都能明白。 童若远自然是清楚地看到了一切,可他一人这样说别人如何会相信?还说他小小年纪就说谎诬陷别人。(未完待续) 第52章 童若瑶虽然不知道,可也不难想象出当时的场景。童老爹这些年的介怀,大概也是因为这件事吧,所以童二叔说老太太叫他们搬回来住,童老爹才没有答应,而是之后周氏劝解了他才应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当年童老爹一家孤立无助,老太太存心要他离开,他又能如何?如果童若瑶没有醒来,一条人命摆在那里又当如何? "娘说得对,已经过去这些年了,我也好好的,无须计较了。倒是当时年纪小,我都不记得陈妈妈了。"童若瑶有意转移大伙的心思,再说童若晨这些年大概也愧疚,所以自童若瑶回来,就觉得童若晨对自己不错。以后,离他们远些就罢了。 陈妈妈闻言,擦了擦眼角的泪,笑盈盈地转身朝童若瑶见礼。童若瑶忙扶起她,陈妈妈笑道:"姑娘那时候年纪小,不过倘或不是这样见到姑娘,我也不认得姑娘。都说女孩儿长大十八变,姑娘竟出落得似画里的人儿。" 这话说得倒比赵夫人说的恳切许多,童若瑶笑了笑,和陈妈妈寒暄几句,气氛渐渐好了。周氏才问及陈妈妈这些年过的如何,不曾想陈妈妈的儿子在上京做了些小买卖,如今日子倒是不错,可就是与儿媳妇相处的不甚和美,还在乡下住着,恰好今儿来城里逛逛。 不再为奴,周氏也替陈妈妈感到高兴,"这样有空也来我这里坐坐吧。" 陈妈妈笑道:"我虽不如当年,到底也能做事,一个人在乡下住着孤零零的日子也难熬。方才二公子已经把什么都说了,我若是无意也不会来,倘或夫人要我走,可就是嫌弃我了。" "这可使不得,该是你享福的时候。" 陈妈妈神色黯然,先说好的也是怕周氏担心,才脱口而出。现在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也觉得没什么好掩饰的,才说了真话,"他们有他们的日子,我在家里也帮着镇上一些人家做事。" 周氏也留意到,陈妈妈身上穿的依旧是粗布旧衣赏,手指泛白脱皮,显然是帮着人家洗衣裳。擦觉到周氏的目光,陈妈妈苦笑道:"他虽是做买卖,焉知小本买卖也只勉强养家糊口罢了。" 见周氏没有应承,忙又道:"我也不求别的,什么也都能做,何况又是夫人您...今儿遇见二公子是巧,前些日子在街上大老远瞧见一个人,竟像是大老爷,今儿找二公子一问才知道老太太将你们接回来。" 陈妈妈说的这样恳切,周氏心里明了自然也欢喜,当下便应了,"妈妈可要回去收拾东西?" 陈妈妈连忙摆手,"不用了,东西都在大富那边搁着的。" 周氏不觉蹙眉,陈妈妈才说出缘由,原来她是要帮着带孙子,可儿媳妇找的事儿又不成了,只得她出来找些事儿做。不说补贴家用,好歹趁着还能动,养活自己罢了。 里头说定了,小玉和童若瑶已经将午饭做好,留了陈妈妈吃了午饭,便去她儿子哪里将平常换洗的衣物拿来。又将后罩房一间采光不错的屋子收拾出来,自此便留在这里了。 她在外面接零散的活,每月也不过几百钱,有时候更少。周氏和童老爷商议后,决定给她和小玉一样的月例,每月都是六百钱。顺道还商议了一件事儿,说是童若瑶也要学着支配银钱,每月也给了一点儿零花钱。 如此算下来,童老爹的月俸基本没有剩余。日子虽过得紧巴巴的,倒也充实。有了陈妈妈料理其他事儿,小玉也专心跟着童若瑶学起女红,又有周氏在一旁指导,进步神速。 一转眼到了五月,周氏给了银子让陈妈妈去市集买了料子回来,原打算给童若瑶做一件夏裳,再给小玉做一件。原来那边的丫头也是一年四套衣裳,可小玉却不要。只说她的衣裳够穿,她说得诚恳,倒也看不出别的意思,更得周氏的心了。 时光飞驰,周氏心里却也愈发的着急,老太太寿辰上童若瑶也露了脸,可却没人登门拜访。嫁女和娶亲不同,总不能主动去说。在上京又没有熟悉的人,周氏还真想不出别的法子,眉头总是蹙着。 童若瑶也明白周氏的心,笑说:"哥哥尚未娶亲,哪有妹妹先嫁的道理?娘这样急着要把我嫁出去,可是嫌我在家不想养我了?" 周氏笑不出来,只得一叹,半晌才道:"二姑娘出嫁的吉日已经定下了。" 童若瑶哪里会不知道,昨儿张氏才得意洋洋地过来说了这事儿,生怕别人听不到,那嗓门可是扯得非常响亮。又好似生怕这金龟婿飞了,和赵夫人商议一回,说孙博文要用功读书之类,那些俗礼便从简办了,只迎娶当日少不得要热闹一回。 "这几日你多过去给老太太请安吧。" 童家攀上了孙家这门亲,前来道喜的人自然多,母亲这是要她过去露脸的!童若瑶蹙着眉头,见周氏不喜,忙笑着点头应下。只是,过去势必就要遇上童若秋。 若真要不计较过去,童若瑶也做不到,不为别的,就为她醒来半月不能动弹,还差点儿成个伤残人士。可童若秋脸上留了疤,吃亏的好像也是童若秋? 刚从周氏屋里出来,就见陈妈妈提着菜篮子回来,满脸的笑容,见童若瑶便喜道:"今儿遇上好事了。" 不等童若瑶问,陈妈妈就迫不及待地笑道:"我拿着姑娘和小玉绣的荷包去街上,原是按姑娘定的价格卖了,偏偏遇上两个同时要买的,结果其中一个人直接给了二两银子就把荷包拿走了。"(未完待续) 第53章 童若瑶惊得瞪圆了眼睛,"是什么人?竟然一出手就是二两银子?" 赶上老爹半个月的月俸了,童若瑶怎么不惊讶。 陈妈妈笑道:"除了那些真正富贵的,那家的下人能一出手就是二两银子买两个荷包?我也才走到李妈子的小摊前,才把荷包拿出来,让李妈子顺道卖了,结果..." 李妈子是陈妈妈在上京的旧识,几天前还来看了陈妈妈一次。平常带着两个三四岁的孩子,没事便抽空做些鞋子什么拿去市集上买,恰好今儿遇上了。 "可妈妈去的地方..." 童若瑶也明白,那些富贵人家压根就不需要上街买菜,都是指定的小贩送上门。要上街买菜的,怎么会有出手那么阔卓的下人?再说那地方都是用铜钱。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说是好事啊。"陈妈妈从衣兜将银子拿出来,摊在手心里叫童若瑶看。 可不就是两块没什么形状的碎银子,陈妈妈自己肯定是拿不出银子的,再说她也没必要撒谎。 "做生意也不能这样,到底不长久。"童若瑶也不知怎么就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陈妈妈愣了愣,笑道:"姑娘心实,不过她既是毫不犹豫就拿出来,可见是没把这二两银子放在眼里。" 也是,反正是双方自愿的,谁也没逼谁。童若瑶拿起其中一块,叫陈妈妈将另一块给周氏,便去找小玉。 小玉怎么敢收银子,纵然童若瑶费了半天的口舌,小玉就是不伸手,眼里还泛起水光,好像童若瑶强迫她十分委屈的样子。 童若瑶叹口气,非要给了她,只怕她还要多心,也罢,不如自己先收着,以后一并给她罢了。正说着,忽见那边老太太屋里的小丫头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童若瑶以为是来看小玉的,便从屋里出来。 没想到,那小丫头是来找童若远,说是童二叔已经找了一位先生,请童若远过去见见。说完了,看小丫头的模样好像还有话和小玉说,童若瑶便去喊大哥。 小丫头见小玉脸色不好,又想起方才童若瑶在这里,便哼哼道:"小玉姐姐,是不是四姑娘不喜欢你?骂你了?" 小玉闻言,忙抬头,"你胡说什么?夫人、小姐待我极好。" 小丫头哪里会信,想了想道:"我听廖妈妈说,二姑娘出嫁老太太要从她身边选一个人陪嫁。如果姐姐没有过来,定然是姐姐了,现在却便宜了别人。" "我在这里很好..." "好?好从何来?"小丫头闷闷地道,"上次过来姐姐在洗衣裳,在老太太身边,姐姐何曾做过这些粗活?不过,既然老太太要送一个人给二姑娘,身边定然也需要人,姐姐不能跟着二姑娘去,也能回到老太太身边..." 话没说完就被小玉打断,"我已经过来了,就没想过要回去。" 小丫头不理会,自顾自地道:"姐姐在这边不知道,小梅姐姐她们如今是有空儿就跑去二姑娘那边。" 小玉默不作声,孙家固然好,可那孙博文...罢了,横竖与自己不相干,倒是四姑娘。大夫人脸上的愁容越来越多... 婚事如愿定下,童若秋自是安奈不住心底的狂喜。前儿比她大两岁的童若淳,也是年纪到了,不得已随便找了个人家便嫁了。其实,谁都知道,童家落败,童家的女儿根本就没人来求。幸而自己的婚事在姊妹里最是风光,又想到自己嫡出身份,便更是瞧不起庶出的童若绾。 自然,这里头还有一个缘故,童若秋的眉眼随了母亲,其他随了父亲。即便别人不说,她自己也能瞧出来,从模样上看来,她不及童若淳和童若绾。哪日孙博文初次登门,她虽害羞,倒也瞧见孙博文直溜溜地盯着三妹和四妹瞧。 别的倒好说,那日经过童若绾门外,听见她说厨房做的点心不合胃口。一时便端出姐姐的架子说了一通,她原是不会说话的,用词便更是直截了当,说她庶出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童若绾面色阵红阵青,当时也没说什么,却暗暗咬牙。 童家的门庭渐渐热络起来,虽不是天天有人上门拜访道喜,也是隔三岔五便有人来拜访老太太。童若瑶时常过去请安,童若秋自然是没好脸色,可她一个待嫁娇娘,也不好太出格,不外乎受些白眼罢了。 何况,孙博文时常过来,她更想着多保留几分好印象。 天气渐渐升温,老太太起来的时间也早,周氏打着主意要童若瑶过去露脸,童若瑶也不好驳了母亲的意思,倒自己找了借口,说天气热了,早去早回。 可巧那一日,赵夫人来了,听说老太太的屏风是她自己画的花样子,便留了她在跟前讨要几个花样子。也不知张氏打了什么注意,好生夸赞了一回,让童若瑶临场发挥,就在这里画几个花样子。 童若瑶自己赌气,也就应了。花了几幅东临那边流行的花样子,老太太还留她在那边吃了午饭,这才回去。 中午的日头更毒,童若瑶琢磨着便专找阴凉的地方走,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人,眼看着快到拱门,便能回自己屋里,却听得不远不近有说话声传来。 不留心还好,留心细听,童若瑶自己都吓了一跳,竟有些像童若绾,而另一个则是男人。且不是童若晨或者童若远的声音。 只听得那男声传来,"我怎么知道母亲的意思是她?到底是负了你。" "如何负了我,是我没福气罢了,比不得二姐姐。终究是我痴心妄想,可有些事儿却由不得心..."(未完待续) 第54章 而那男子,不是别人竟是孙博文。童二叔请了先生回来,连童老爹也说这位先生学问不错,也不知怎么孙博文知道了,央求了赵夫人,也时常过来听课。他是过来听课,怎么和童若绾在这里?难怪,这些天总觉童若绾怪怪的,每天一套衣裳,细细打扮。 童若瑶过来,周氏也会吩咐小玉给她好好打扮一番,用意明了。她以为童若绾亦是如此,没想到... 孙博文那禁得起这番隐隐约约,欲吐真言却害羞娇滴滴的模样,再想起童若秋,哪里能跟眼前这个人儿比较,骨头都酥了一半,伸手要抱住美人。童若绾却巧妙地躲过了,垂了眉眼,红了脸嗔怪道:"公子尊重些,叫别人瞧见可如何是好?" "这里怎么会有人来,再说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大多都躲在屋里不肯出门,就是那些下人也要趁着主子们午睡,钻空子去歇歇的。 童若绾如何会叫他碰,转身背对着他,故意叫了一声二姐夫。这无疑是提醒孙博文,与他定下婚事的是童若秋,并非是她童若绾。 那孙博文自是明白,誓言坦坦地道:"若是你真有心,我回了母亲便是,虽不能同礼相待,也定是不会委屈了你。" 这竟是打着要将童若秋和童若绾都娶进门的意思,童若瑶只觉胸膛里"碰碰"地跳,暗悔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从这边走,更怪他们既要卿卿我我,也该去更隐蔽的地方才好。可转念一想,童府鲜少有人去的大概就是这里了。 地上杂草枯叶,也不见有人打扫。不是那边的地界,周氏也不好叫陈妈妈一并打扫,偏偏隔那边近,张氏也懒得叫人管。 童若瑶蹲在花丛后面,生怕被他们瞧见。好在童若绾疑心重,说了几句便站起身左右不见人,才一溜烟地跑了。隔了一会儿,孙博文才慢悠悠地站起来,竟是往那边去。 这怎么看都像是偷情,童若绾的胆子未免太大了点儿吧? 眼瞧着孙博文走远了,童若瑶才慢慢儿溜回去,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有人叫她,扭头一瞧,正是满脸笑容的孙博文站在大哥门口和她打招呼,"四妹是刚从老太太那边回来?" 做贼心虚?童若瑶准备点头,索性摇头笑道:"回来一会儿了。" 孙博文答应一声,笑说他过来寻大哥,请教大哥几个问题。又学着先生的语气学着先生如何夸赞童若远,直到里头童若远不悦的声音传来,孙博文才进去了。 童若瑶松了口气,回到屋里就着桌上的冷茶灌了几口,方才镇定了。可这事儿越琢磨越不安,不知道童若绾到底是鬼迷了心窍,还是打着什么主意?莫非,她是想效仿当年的老太太和自己的亲奶奶? 不管童若绾的心思如何,这孙博文还真是个斯文禽兽。再想起孙博文对着自己那张笑脸,童若瑶就打了个激灵,不为别的,只觉恶心。 小玉在隔壁听见这边动静,料定是童若瑶回来了,便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计过来。一进门见四姑娘怔怔地坐着发呆,脸色十分凝重,不知是否在那边发生了什么。 童若瑶知道小玉进来,不等小玉发问,她便问道:"母亲这会子午睡了么?" 小玉扭头看了看正屋,见门虚掩着,"想来是午睡了,夫人这几天瞧着总是没精神。" 周氏忧心自己和大哥的婚姻大事,寝食难安,这会子还是不去打搅了。童若瑶想了想,也觉得有些倦意,小玉眼尖忙道:"小姐也歇歇吧。" 童若瑶点点头,和衣在床上躺下,闭着眼却始终没有一点儿睡意。依着童若秋那样的脾气,姊妹间的关系未必会好,可之前童若绾明明帮着童若秋来诬陷自己。与她们相处,虽不见童若绾巴结童若秋,可童若秋和童若绾的关系明明比自己好很多,这个童若绾... 莫非,真的是童若绾喜欢孙博文? 孙博文模样虽算不上风流倜傥,那也是潇洒有余,家势背景样样比童家好,童若绾心思较重,可也是女孩子。这个年纪,又很少接触家里以外的男子,突然出现的孙博文,也莫怪她有这样的心... 童若瑶虽躺在床上,却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孙博文在大哥屋里待了一个时辰左右,估计是先生讲课时间到了,他们便一起过去。隔了一会儿周氏那边就传来开门声,童若瑶忙从床上起来。 这事儿她也拿不定主意,还是得告诉周氏。 周氏听完大惊失色,直呼道:"莫要胡说八道。" "我并未胡说,而是亲眼所见,娘若是不信可问问大哥他们,今儿午后孙博文确实过来了。再说,我胡说对我有什么好处?" 周氏知道自己的女儿并非信口开河之人,可见是真的,叹口气道:"怎么如此糊涂?岂不是要自个儿害了自个儿?" 不光是要害了她自己,还会影响其他人。童家太老爷当年娶得一对姐妹花,是流传一时的佳话,可佳话最终却是以悲剧告终。姐妹最终反目成仇,老太太将妹妹儿子一家都撵出家门,那还是亲姐妹。童若绾和童若秋一个庶出一个嫡出... 这左邻右坊的谁不知童家当年事?如今说起到底是佳话多,还是看戏的多?童老爹一家即便回来了,与童家上上下下,那也是尴尬的。 再者,童家落败,即便落败也没得童家女孩儿都要嫁去孙家吧? "你可曾对旁人说过?" 童若瑶摇摇头道:"怎敢和旁人说?可也不知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就...但那边都安安静静的,想来是没人知道。"(未完待续) 第55章 周氏蹙眉,"这就难办了。" 他们去说,那张氏还以为他们眼红了,可如果事儿闹大了,就没法子收场了。堵不住人的嘴早晚都会知道,童若瑶琢磨着,张氏瞧着随和,可脾气外扬了些,如果被她知道了,还不知要如何对童若绾。如果说给老太太,这可就有点儿旧事重提的意思,她又是多心的,还以为是去质问她。也就童二叔还好些,但人家的闺女,也没得她们操心。 童若绾一个黄花闺女,和准姐夫有私情,传出去都不是好话。怕的是,外人提起不会说童若绾,只会说是童家姑娘。那不是一棒子打死了童家所有女孩儿?加上童家原就有这样的事儿,还不知会说成什么样。 童若瑶琢磨了一下午,是越琢磨越可怕。固然可以清者自清,但也有人言可畏一说。就怕到最后牵扯的不光是女孩儿,把童若远也要牵扯进去。 隔了半晌,周氏道:"这事儿你别放在心上,中午你爹回来吃饭,说明儿同僚郑大人夫人要来拜访。" 说到这,周氏脸上竟然带着笑。童若瑶愣了愣,中午在老太太那边吃饭,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再看周氏眼底的深意,童若瑶暮地红了脸,又强着嘴硬,道:"那娘的意思是,这事儿咱们只当做不知道?" 如果不是老爹姓童,自己和大哥也姓童,童若瑶也不会浪费时间去琢磨,管她们怎么闹,横竖与自己不相干,只当做看戏就罢了。 周氏板着脸道:"才说了不要你放在心里,你还说?一个女孩儿说话也没个忌讳,这要是明儿郑夫人来了,你还这么口无择言的,看我不收拾你。" 周氏竟拿自己打趣,童若瑶脑袋突然一转,道:"我倒是有个主意,现在天气热了,先生年纪大,不如叫先生歇一段时间。" "这可行不通,夏天天气热不读书,冬天天气冷不读书,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时候才能读书?" 十年寒窗苦读,古代的学子真可怜。童若瑶答不上来,总不能把什么减轻学生负担的道理搬出来。 正说着话,陈妈妈突然疑惑地走进来,道:"外面来了个人,说什么欧阳先生请大公子。" 周氏微微愣住,"这个时辰..."虽然白昼长,可眼下也不早了,"是那位欧阳先生?" 童若瑶欢喜地道:"还能是哪个欧阳先生,说不定是让大哥现在就去他那儿呢!" 周氏才反应过来,忙叫陈妈妈将外面的人请进来,陈妈妈点头去了。进来的人却吓了童若瑶一跳,怎么看着都有几分眼熟,可又好像不是那个人。 对方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活脱脱一个锦衣白面书生,头戴玉冠,手持纸扇。在门口与童若瑶擦身而过,童若瑶也只匆匆一眼,从屋里出来,就听得那人笑盈盈道:"小生见过夫人,奉了欧阳先生之命,特来邀请童兄。" 这一声童兄倒叫的亲切,可童若远什么时候结交上这样的人?童若瑶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那人倒是彬彬有礼,看来倒和孙博文有些不同。 想起孙博文这个名字,童若瑶就是一阵恶心。摇摇头回到屋里,却又想起周氏刚刚提到的郑夫人。 毕竟天色不算早了,欧阳先生住在城外,这个时候赶着去了,未必能赶着回来。问了来传话的人,不是要紧的事儿,便约定明天去。那人走后,周氏便叫陈妈妈过去给童若远说一声,好提前告一天假。欧阳先生是怠慢不得的,自是要早早就去。 晚上,童老爹回来,吃饭的空挡,周氏便问起郑夫人的喜好,说是预备明儿接待,其实那分明是要童老爹说郑家如何,好让童若瑶自己听听。 童老爹一本正经地道:"不过是才从外地回来,在上京没有多少相识的人,我与郑大人乃同僚,互相认识罢了。" 周氏微笑着,童老爹这话明明是怕童若瑶一个女孩儿害羞。再看女儿埋头吃饭的模样,便说起欧阳先生传话叫童若远去的事儿。 童老爹微怔,遂扭头嘱托童若远要尊师等语。 隔日一早,童老爹前脚走,童若远后脚便出门。送走他们父子,周氏就忙着拾掇女儿童若瑶了,还要吩咐陈妈妈买什么菜,让小玉把正屋里里外外都收拾一遍。最后才语重心长地嘱托女儿这儿那儿的。 童若瑶本来不紧张,都被周氏弄得紧张起来,好容易让周氏停下,童若瑶才得以喘气。却听见孙博文在外面喊童若远,周氏回答一声他出门了,这厮竟然像进自家的门一样,大摇大摆地进来。 周氏眼底有些不悦,马上掩饰了,微微笑道:"孙公子是来寻若远的么?若远今儿告了一天的假,出门去了。" 孙博文只呆呆地盯着周氏跟前坐在椅子上的女子,上面穿着杏黄窄腰比甲,下面穿着妖红色百褶裙,只坐在哪儿便婀娜多姿。脸上虽未施胭脂,却十分精致明艳,即便是怒瞪着一双大眼,也媚妍的叫人错不开目光。 这是,这是四妹? 周氏咳嗽一声,孙博文才从惊艳中回神,上次童若瑶虽也细细打扮,毕竟穿的较多,如今天气热了,衣裳穿得单薄,更... "我,我,我来寻大哥一道去先生哪儿。"孙博文虽是对周氏说话,视线却未曾离开童若瑶,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盯着她。 还读书人,这样失礼的盯着女孩儿看,也不知书都读到哪儿去了!童若瑶冷着脸,远远避开他出了门。 目送孙博文失魂落魄离开的模样,周氏怔怔地坐下来,心头却是不安。自己女儿虽懂事,可孙博文却这样明目张胆,随随便便进进出出,即便没有什么,叫外人瞧见也多有不妥。别人家如何教养孩子她无权过问,若远与他一道读书,再加上一个童若晨...(未完待续) 第56章 周氏越想越后怕,思维更是混乱,一时想到童若瑶说的那个法子,也未免不可。新婚燕尔,他总不能也日日往这边跑,实在不成,也只得叫若远不过去了,只在家里温习课业。 陈妈妈一手提着菜篮子,一手提着一只鸡回来,小玉在回廊上瞧见,忙迎上去接了菜篮子,却盯着那只鸡发怔,"妈妈,还是活的?" "可不是活的?我想着这鸡毛咱们留着还能自个儿做个鸡毛掸子,平日里扫扫灰尘是极好用的。"陈妈妈一边说一边往后面走。 小玉称赞道:"妈妈手巧,我却做不来。可妈妈会杀鸡么?我记得市集上也有杀鸡的,何不..." "那又得给钱了,杀鸡有什么难?你只管瞧着。"说着朝正屋里望了望,见周氏呆坐着,脸色似乎有些不好。 小玉随着陈妈妈的目光看了一眼,冷哼一声,压低声音道:"方才孙家少爷冒冒失失地闯进去了,还说是有教养,却这般无理。也不知是不是压根就没把咱们童家放在眼里,虽说与二姑娘有了婚事,也不该把这里每一处都当成自个儿的家吧?" 陈妈妈没说话,只往后厨去了,见小玉跟着来,便叫她去前面照应着,厨房里不要她进去。 巳时三刻,新开的门前停了一辆九成新的马车,小玉在回廊上瞧见,忙去正屋禀报周氏知道。周氏理了理衣裳便出来,只见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在一名小丫头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随后又一位婆子跟着下了马车,三人在门口望望,似是看看有没有走错地方。 周氏却在看清那夫人的模样后怔了怔,只觉有几分眼熟,似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具体的却又想不起来。 倒是那来客惊喜地叫了一声"淑珍",竟是周氏的闺名。 周氏一时也弄不清到底是谁,但显然对方是认识自己的,忙带着笑迎上去。见周氏眼底的疑惑,郑夫人也不打算兜圈子叫她猜,只笑道:"你嫂子可还好?" 周氏猛地想起来她是谁了,说起来还是周氏未嫁人时的事儿,那时候她和母亲借住在表哥家里,这一位就住在表哥家隔壁。 "原来竟是夫人你?"周氏禁不住心底的惊喜,多少年了,自从她嫁了人,母亲病故,表哥一家不知搬去什么地方,就再也没见过那些当姑娘时认得的人。 郑夫人笑道:"你倒是没变,如今瞧着你,还和那时候一样。" 既是旧识,便多了几分亲切,更多的则是久别重逢后的感触。郑夫人瞧着院子里的一切,叹道:"那时候你嫂子只担心你,生怕你因没了父亲,嫁了人吃苦。如今倒是可以放宽心了。" 周氏黯然,"我也许多年未曾见过嫂子,并不知他们如今身在何处。" 郑夫人愣了愣,继而叹道:"当年你出嫁之后,我也搬了家,说起来也真是巧。老爷一日回来,说起同僚童大人,我也就那么一问,不曾想就是你。可真正应了那读书人嘴里说的,不巧不成书。" 说这话便进了屋,小玉忙将备好的茶到上,周氏请郑夫人坐下,随着郑夫人来的两个人便站在她身后。周氏又叫小玉搬了杌凳让她们也坐下,才和郑夫人继续叙旧。 原来郑夫人的丈夫在部里已经待了多年,只因家境也不宽裕,在上京租了房子住着。郑夫人前年春天才来的上京,如今倒是在上京买了一处小宅子,女儿嫁了人,三个儿子住在一处,大儿子成了家,二儿子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小儿子是姨娘所生,如今年纪尚小。 说起不宽裕,大概也是当年,现如今郑夫人可是一身官夫人派头。身上穿着绫罗绸缎,头上戴着赤金簪子,便是跟着她来的那位婆子也是体面的。现在正用一双挑剔的眼睛,打量着屋里的陈设,似乎想透过这些看明白童大人家的家底。 "你是有福气的,童大人进士出身,如今在部里又深得上面的器重。不像我家那位,考了个举子,最后拜在黄大人门下,才在部里谋了个缺。"郑夫人一说一笑,又是一叹,好像还真有几分羡慕似地。 她的年纪也只比周氏大两三岁左右,保养得当,看起来却与周氏差不多。再者,周氏身上穿的都是往年的旧衣赏,和郑夫人坐在一处,多少有些寒碜,她又觉得高人一等,说话声便大了几分。 周氏笑道:"都是天子门生,倒时常听他回来说,在部里多亏了郑老爷照应。今儿还嘱托我,夫人来了要好好招待着。不曾想,竟是夫人你。" 郑大人资历深,现如今虽和童老爷官品一样,然童老爷是新人,和他到底不同。说白了童老爷也就一个助理,郑大人好歹还有点儿说话的资历。 童若瑶在门口听着里头说话,听到郑夫人问起周氏的儿女,童若瑶才进去,遵循着周氏的教导,规规矩矩给郑夫人行了礼。 郑夫人只呆呆地看着她,半晌才笑道:"竟活脱脱一个仙女儿!" 童若瑶微微红了脸,听着这样的赞美多少还是有些害羞的。在加上,周氏昨儿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虽不是男女相亲,却也是见见对方的母亲,何况童若瑶也不擅长这样的场面。 周氏笑着介绍郑夫人,让童若瑶喊伯母。 童若瑶依着周氏的意思,叫了一声,郑夫人便站起来,亲切地握住她的手,从头到脚细细看一番,最后扭头朝周氏笑道:"倘或你嫂子瞧见,指不定比我还高兴。那会儿你住在你嫂子家里,好像还是昨儿的事儿,今儿你女儿都该嫁人了。"(未完待续) 第57章 这话说的,到底是来叙旧还是来那啥的?童若瑶垂着眉眼,倒希望她只是来叙旧。郑夫人说话听着好听,却分明处处压着周氏。 陈妈妈在后面听得外面的动静,料定是客人到了,便将早起预备的点心端进来。客套间,童若瑶挨着周氏坐下,听着郑夫人继续和周氏叙旧。从中倒知道了一些母亲过去的事儿。正听得津津有味,外面童若秋的声音传来。 "妈妈何苦自己做,我屋里便有剩余的,你过去拿便是。这血淋淋,瞧着多吓人。" 竟是童若秋从那边过来,经过后面厨房见陈妈妈在哪里杀鸡,又见她将鸡毛细细地收捡起来,好奇一问才知道她要做什么,便摆出趾高气昂地模样说了这些话。 人刚到院子里,便朝着童若瑶的屋里喊道:"四妹,老太太昨儿叫你画的花样子画好了没?叫我过来取呢!" 那不耐烦的语气竟好像童若瑶是她的丫头,一边说一边自顾自地往那屋里去,小玉站在门口喊道:"二姑娘,四姑娘在这里陪客呢。" 童若秋顿住步子,"这边来了客?怎么我不知道?" 说着便朝正屋来了,郑夫人疑惑地看了周氏一眼,周氏解释道:"是二老爷家的二姑娘。" 郑夫人对童家倒是不甚熟悉,只见一位身姿高挑的女孩儿进来,不耐烦地看了屋里众人一眼,才朝周氏和郑夫人行了礼。 郑夫人目光在童若秋和童若绾身上来回转了几圈,神色渐渐有些异动。 周氏虽不喜童若秋,身为长辈也不好摆脸色,便叫童若瑶陪童若秋去拿老太太要的东西。她们刚出门,郑夫人便打听起童若秋来。周氏倒没多心,又因她是旧识,少不得多说了几句。 别说郑夫人留心,就是她身边的婆子也留心了,都是童家的姑娘,身上穿的可大不一样。 "既然来了,是不是也该去拜见拜见老太太?毕竟是长辈,今儿就让我充一回你的娘家人如何?"郑夫人笑着问道。 周氏爽朗地道:"夫人要过去拜访老太太,老太太必然高兴。"说着便叫小玉先过去通报一声,她和郑夫人随后就过去。 上京西街一代,多是外来人住的地儿,有从商做买卖的小商户在此落地生根,亦有一些从外地搬来上京的人,少数上京本土人家。因地界处于朱雀街末端,住宅后面便是酒家驿站,甚为喧哗,来往人流鱼龙混杂。这里的宅子或买卖或凭租相对来说便宜许多。 此刻,天才蒙蒙亮,街上车轮碾地,商家叫骂伙计,扫地声、小孩儿哭闹声,各种啁哳此起彼伏。 一位婆子推开门进来,"老爷方才问,昨儿借来的马车还用不用,倘或不用他便打发人去还了。" 郑夫人理了理鬓角的头发,对着铜镜照了照,一边起身一边朝那婆子道:"你去王家问问,他们若是要用就拿去还了,不用就搁着吧,我还有用。" 说话的空挡已经从屋里出来,随着朝西边紧闭的房门望了望,嘴里碎了一口,便朝东边抱夏去了。 里头两个小丫头已经将早饭端上桌,郑老爷坐在上首,就着一碗米粥一个馒头吃早饭。郑夫人叫丫头们都退下,这才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刚准备吃饭,冷不防郑老爷突然问道:"家里还有多少银子?" 郑夫人一听,眼底虽不喜,却笑着答道:"一家子多少张嘴吃饭,还能有多少剩余?"却知郑老爷这么一问,必定是要用银子的。 郑老爷道:"我平常坐的那定轿子坏了,昨儿张财说只花几两银子用这个旧的去换个新的。今儿张财要过来,你叫人看顾着。" 郑夫人松了口气,是几两银子的事儿,不是黄大人府上又有什么大事儿。这三四年间,女儿出嫁,大儿子成亲,如今又在上京买了宅子,家里的日子确实是难了。眼下二儿子年纪到了,在老家寻个姑娘固然容易,但这迎娶路上却不知要花多少钱。 童家姑娘好是好,可那家也分明是穷得叮当响。童家二房那边却不同,昨儿郑夫人过去拜见童家老太太,所见所闻皆像大户人家。夜里找郑老爷一打听,才略略知道了一些童家的事儿,又听得老爷说童家曾经如何风光,想到那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俗语,心里却已是打定了主意。 且说,童若远去了欧阳先生哪里,却是隔天一早才回来的,看上去筋疲力尽。周氏和童若瑶吓了一跳,敢情他是一夜没睡? "下了一整夜的棋。"童若远瞧着累坏了,嗓音却还精神。 周氏眉头打成死结,陪欧阳先生下了一夜的棋,这欧阳先生是个怎样的人?别说周氏,就是童若瑶也想象不出来,反正她觉得,所谓先生便是身着布衣,留着一尺长的白胡子老头。 见大哥这样,童若瑶忙和小玉去把饭菜热了热,想了想又打发陈妈妈过去再给先生告一天假。大哥这个样子,还怎么听课? 童若远是真的累坏了,草草吃了一碗饭,就回房睡觉去。周氏瞧着满脸的心疼,禁不住怀疑那欧阳先生是不是浪得虚名,哪有先生彻夜下棋的,以后童若远去了,难不成就陪着他下棋?不行,老爷回来定要和老爷说说这事儿。 孙博文今儿倒没过来找大哥,童若瑶去给老太太请了安,便回来坐在屋里做针线。一边想着郑夫人昨儿来拜访的事儿,心里暗喜她并未说起别的,忽然小玉气冲冲地从外面进来,道:"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无赖,到了别人家里,竟欺负一条狗。"(未完待续) 第58章 童若瑶留神一听,就听到小黑呜咽声传来。周氏在屋里也听见了,只当是小黑热了,也没在意。童若瑶从屋里出来,远远见一个人蹲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根木条,正赶着小黑。 小黑被绳子套住,躲避不及,对方又是高头马大的,手里还有木棍。它本就被童若瑶调教的很听话,平常这边来人,它都不叫。何况这人来过一次,狗的记忆可比人类厉害,不能叫,不能反抗,只能求饶。 童若瑶心里腾地生起一股子火来,小玉站在旁边,冲着那人的背影叫道:"要不要脸,竟欺负一条狗。" 那人也不起身,也不回头,继续用木根挑拨,嘴里优哉游哉地道:"我欺负它之前,并不知道它比我弱。" 小黑见小主人来了,立马睁着可怜兮兮的眼睛盯着童若瑶,童若瑶咬咬牙,敢情家道不好,狗也要被欺负?喊了一声小黑,做了一个凶狠的动作,然后用眼睛示意那人。 小黑得了主人的令,终于可以捡回狗的尊严,呲牙咧嘴,眨眼的功夫就扑上来。那人遂不提防,一屁股跌坐在地方,长衫下摆却被小黑死死咬住,露出两排森森獠牙。方才温顺如羔羊,现在就是活脱脱的狼。 小玉都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小黑,手心里冒出冷汗。今儿早上她还来给小黑吃食,小黑温顺的像小猫,现在... 那人也没预料到这只其貌不扬,身形小小略比猫大一点儿的狗会突然反抗。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界上,哪能真的动手打狗?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童若远那张冷脸像极了他害怕的某人,他不过是突然看到了这条狗,无聊之余来挑弄罢了。 开始还好好儿的,后面谁叫了一声,它竟然会扑过来。扭头一瞧,竟是两个姑娘,看模样应该是丫头。顿时火冒三丈,"府上竟是如此待客?" "它咬你之前从来不咬人,所以我也不知道如何阻止它咬人。" "你!"顾炎何曾料到丫头竟将他方才说的话反过来说了一次,瞧来是不打算阻止这条狗了,又传来"撕"的一声,长衫下摆一大截都被狗撕裂了,而那狗竟然预备着又扑上来,顾炎哪里还顾得了颜面,若真被狗咬一口那才是得不偿失,忙退了几步,觉得狗够不上了才站起来。 周氏在门口瞧着,叫了童若瑶一声,小玉紧几步走过去,一副恶人告状的模样,道:"夫人,不知是哪里来的野人,跑到咱们院子里撒野。" 这边新开的门平常是关着的,有人来必然要叩门,周氏也弄不清他是怎么来的。望过去,竟是前儿欧阳先生打发来请童若远的那个小生。 童若瑶也才看清楚,都说读书人懂礼数,这一个个的却都不知把书读到哪里去了。 顾炎惋惜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长衫,走过来行了一礼,道:"奉命来看看童兄是否已经平安归家,打搅夫人之处请担待。" 周氏心底对欧阳先生本就存于不满,他门下的学生又这般冒冒失失不通报就闯进别人家院落,对顾炎便不似前儿那么热情,矜持地道:"多谢记挂,已经回来了。" 顾炎许是猜着了周氏的心思,又行一礼,道:"小生从那边过来,并未遇见人,所以..." "何需找借口,既是从那边过来,也因该有人带领。"小黑的气已经出了,可这是他们的家,外人怎么能随随便便进出? 顾炎笑道:"被我打发走了。" "这里可是你的家?" 顾炎摇头:"不是。" "你既将别人打发走,一个人进来行为诡异。小玉,去瞧瞧,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小玉闻言,当真就准备四处看看,还非得找出少了什么似地。 顾炎气得直喘气,这院里什么东西是他能瞧上的?再说,哪有白天行窃的? "小黑从来不咬人,只一点,倘或外人碰了这里的东西,哪怕是一草一木,它都..." "你血口喷人,不过是欺负了那条臭狗。" "你的意思便是,任谁到了你家都可以欺负你家的人?" 明明说的是狗,怎么扯上人了?顾炎脑袋溜溜转一圈,方才明白这丫头是拐了弯骂自己是狗。血气涌上来,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亏得老夫人去年搭救了你们!" 张氏惊愕地重复第二遍问道:"你说他是顾家的人?可是老太太寿辰那天..." 童二老爷点点头,眼里的意思便是,我骗你做什么?嘴里说道:"上次去拜访顾家,听得顾府下人称他九爷。倒是怪了,若远上次去并未与他说上话,怎么他好像认识若远?" 张氏琢磨着道:"许是大嫂后来又叫若远登门道谢..."这话说着心里就不是滋味,"你不是说要留意着,多走动几次?" "我何曾不想?我本也是留了心的,倘或能结上这门亲,那才叫好。"童二老爷确实有这个想法,只苦于没有路子可走。没有个事儿就登门拜访,也不知能说什么。 张氏想了想,叫门口的婆子进来,吩咐她道:"去大老爷那边瞧瞧,将客人请过来吃个便饭吧。" 婆子领命而去,童二老爷赞赏地看了张氏一眼。张氏心里暗喜,可又想到自己的亲女儿已经定了亲事,马上就要过门,如果按老爷的说法,那定然是给童若绾谋划了。心里便有些不甘,柳姨娘和童若绾虽都极是听话,可瞧瞧老爷这么上心的模样,她就格外不舒畅。老爷何曾这般惦记秋儿? 却不知他们在里头说话,外面一个丫头听到了,转身就把听到了的告诉了童若绾,焦急地道:"倘或老爷真有这个意思,小姐可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59章 童若绾白了她一眼,不说话继续埋头绣花。这丫头也不是别人,就是从小服侍童若绾的,在这后院之中,便是她的心腹。她与孙博文来往,别人不知道,这丫头无意中却瞧见了孙博文随身佩戴的一个扇套在童若绾的枕头底下。童若绾并未对她隐瞒,这丫头便认定自己的小姐爱慕孙博文,又想到平日里妈妈们闲磕的碎言碎语,什么姊妹共事一夫... 这丫头不甚聪慧,脑袋也不灵光,却极是忠心,童若绾不叫她说什么,就是打死她亦是不会说的。童若绾到底要做什么,她就更不得而知了,又见自家小姐瞒着众人给孙博文做荷包,孙博文偷偷打发跟着他的小厮送东西,那大概就是妈妈们说的两情相悦。 换上童若远的长衫,顾炎浑身不自在,也只得掩饰了,彬彬有礼地解说他为何是从那边过来的,原来是驾车的小厮走到了那边,恰好童二老爷出门瞧见,将他认出来,盛情难却只得从那边过来。 "昨儿,童兄与大哥棋逢对手,故此战了一夜,原是让我护送童兄回来,不料早起童兄已经走了。大哥不放心,便叫我来瞧瞧。" 周氏脸上勉强带着笑,说了几句道谢的话,又叫陈妈妈去叫童若远起来,顾炎忙说不用。周氏挽留他吃了午饭再回去,顾炎也婉言谢绝了。从正屋里出来,差点儿被长衫绊住而跌倒。 明明瞧着身高差不多,没想到自己挨了这些!顾炎扶着门站稳,抬头就瞧见小玉在对面的回廊上看着他好笑。 顾炎本要发作,小玉听见屋里童若瑶叫她,忙转身进屋去了。顾炎从那边过来,跟着来的小厮也在那边,如今只得从那边出去。狠狠瞪了敞开的房门一眼,扬长而去。 童若瑶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人竟是顾家的,更想不通顾家怎么和欧阳先生扯上关系,有一点倒是真的,大哥童若远酷爱下棋,小时候去私塾读书,那教书的先生也是一个棋迷,大哥颇有这方面的天赋。有一次童老爹去私塾,就瞧见先生让其他学生习字,偏偏让童若远和他坐着下棋。童老爹怕童若远沉迷其中而忘了读书,故此便不叫他去私塾,留在家里自己手把手地教了。 最后还是童若远起来吃午饭,才说起顾家兄弟与欧阳先生是旧识,欧阳先生输给了顾家兄弟,才叫他去应战。 说完见小妹挤眉弄眼地看着自己,咳嗽一声道:"难分胜负,故此耽搁了一夜,让母亲、小妹记挂。" 童若瑶无语,"一局就战了一夜?" "对方招数诡异,我也是拼尽全力,才小胜了。"真正的原因是,倘或不赢大概今儿也回不来。欧阳先生确非浪得虚名,然而,这人的脾气却超乎童若远的预想。 见童若远颇为头疼的样子,周氏更不想让童若远去欧阳先生那里了。但这事儿还得和童老爹商议才能做决定,当下也不便多言,只劝童若远多吃饭。 挂在心头的事儿好像一下子多了起来,郑夫人来拜访之后,便再无音信。孙博文依旧每天来童府读书,中午便过来寻童若远一道温习。童若远去了欧阳先生哪里的事儿,到底还是被大伙都知道了。 赵夫人还特来打听了一番,话里透出要童若远引荐孙博文的意思,周氏只当是没听出她的意思。何况,瞧见赵夫人就想到童若绾和孙博文的事儿。 周氏夜里和童老爹提起,童老爹还不信,这下她更是没有法子了。 一眨眼,又过去了好几天。童若秋过门的日子越来越临近,这一日,童若瑶照例过去给老太太请安。刚走到老太太屋子外,就听到童若秋质问童若绾:"这是什么?!" 童若绾正欲辩解,童若秋身边的丫头惊呼道:"这东西眼熟的紧,好像是孙少爷腰上佩戴的玉佩!" 童若秋如何不知道那是孙博文身上佩戴的玉佩?这些日子孙博文过来必要去爹娘那边请安,童若秋躲在帘子后面,不知看了多少回。别说玉佩,就是哪天穿什么样的衣裳都记得清清楚楚。何况是第一次见面就看清楚的玉佩,原以为是换了另外的戴上,没想到却是... 童若绾却面不改色,不惊不慌地道:"无意中捡到的,也不知是谁弄丢了。" "怎么偏偏就被你捡到了?莫不是三姑娘天天跟在人家身后,等着掉在地上好捡了吧?"她的话立马就被童若秋身边的丫头抢白。 童若绾不觉红了脸,道:"我根本就不知道是谁的?也没谁说丢了东西。" "随身佩戴的东西,无意间丢了,就是他自己没有发现,难道他回去,下人也没发现么?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童若瑶瞧着,才知道童若秋身边原来还有这样伶牙俐齿的丫头,如此说来,上次的事儿也许和童若绾并无关系。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童若绾的丫头一心护主,见别人诬陷自己的小姐偷东西,张口便道:"什么偷来的,是孙公子送给三姑娘的。" 这话一出,童若瑶都吓了一跳,捂住嘴巴才没有惊呼出声。童若绾脸色瞬时苍白,童若秋闻言,那脸色也是阵红阵青,扬手就是一耳光打在童若绾脸上,"啪"的一声,留下一个鲜红的掌印。 这一巴掌好似还不解气,童若秋扬手又是一个耳光,作势要踢童若绾,好在屋里闻讯赶来的廖妈妈及时拦住,让她们都进屋去。 童若瑶站在原地,说走吧,方才大伙也都看见她了。不走,难道留在这里看戏?正左右纠结之时,廖妈妈站在屋檐下叫她也进屋去。看来,这场戏她还得从头看到尾。(未完待续) 第60章 好吧,她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童若绾的丫头见老太太神色凝重,二姑娘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其他人都微垂着头,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吓得哭起来,"我说的不是真的,方才瞧见二姑娘打三姑娘,我才那样说的,这东西本来就是在院子里捡到的..." 哎,现在才这样说,还有什么用?童若瑶往后面挪了挪,试图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刚找准地方,准备过去,那边童若秋一声怒吼把她吓了一跳。 "胡说八道!明知是孙少爷的东西,如果捡到了为何不归还?还随身带着?" 老太太不悦地扫了童若秋一眼,落到童若绾身上却是足够结出冰粒子。 童若绾原是打算放在屋里,可扇套能被发现,玉佩只怕也会被其他人发现。现在已经这样了,只能想办法圆过去。 童若瑶抬头看了童若绾一眼,不得不佩服,事到如今她还能那般镇定,就是童若瑶只怕也做不到这一点,而接下来童若绾说的话,又叫童若瑶惊叹了一回。 童若绾跪在老太太跟前,双手捧着玉佩,低垂眉眼,不慌不忙地道:"老太太明鉴,这玉佩确为我捡来的,并不知到底是谁的,今儿带在身上,也是打算给老太太请安后,便将此物交给母亲,让母亲问问到底是谁掉了东西。不想,方才掉出来..." 童若秋急了,吼道:"信口胡说,前几天我还瞧见在孙公子身上呢,为何今儿才冒出来?" 廖妈妈不留痕迹地摇摇头,老太太冷着声音道:"让她说完。" 童若秋不甘心地闭上嘴,狠狠剐了童若绾一眼,童若绾似有所觉,扭头看着童若秋道:"倘或我知道是孙少爷的,我就不会去捡了。" 说着竟委屈地哭起来,刚才没有被吓着,现在却委屈了,哭诉道:"统共就见过孙少爷一面,我何曾知道他身上戴什么东西?" 童若瑶有些摸不清头脑,但童若绾一口咬定是捡来的,就是很理智的做法。可是她为什么要撇清和孙博文不认识?她费尽心思引起孙博文注意,两人还...现在捅破了,不是恰好能如愿嫁去孙家? 童若秋欲要发言,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她没敢说。只见廖妈妈将玉佩从童若绾哪里拿去,交给老太太,得了老太太的指令,又亲自将童若绾扶起来。 "不过是一个人的东西掉了,另一个人捡到罢了,也至于你们姊妹出手打人?"老太太的意思童若瑶是领悟到了,这事儿不能追究,一追究说不定就追究不清了。 童若秋并未领悟到老太太的意思,道:"老太太分明是偏袒她,府里那么多人,别人没有捡到,为何偏偏是她捡到了?" "你要如何?难道要当面对质?"老太太分明已经非常生气了。 童若秋又不怕死地道:"这又何尝不可?" "啪"的一声,一只青花茶杯在地上四分五裂,众人唬得同时一颤。义愤填膺的童若秋慢慢镇定下来,老太太看着众人,命令似地道:"今儿的事过去了便不许任何人再提起。" 这话令童若绾愣了愣,惊慌也只在眼底一闪而过,随即收敛了。 张氏这才闻讯赶来,老太太将玉佩递给她,让她交给孙博文,这才露出乏意,大伙鱼贯着出来。 到了门外,童若秋不解气恨不能再上去打童若绾几个耳光,回到了屋里自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之后老太太找张氏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出来后,张氏的脸色也十分的难看,只叫身边的婆子下去吩咐以后将童若绾看紧些。她则带着玉佩去拜访了赵夫人,到底是怎么说的不得而知,但孙博文从那天起,便再没来了。 其实,孙博文过来读书倒也没什么,读书的地方在外院,后院女眷鲜少去。可张氏喜欢这个准女婿,偏偏让他顺便进出后院,也不管什么避讳不避讳了。 这样的结果,不外乎说明老太太是瞧出了什么。但,直到过去了几天,童若瑶还是没弄明白童若绾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无疑她是聪明而且大胆的人,可这样做的结果只能让张氏和老太太都不喜欢她,她不是自毁前路么? 小玉端着茶水进来,见童若瑶手里捧着书,视线却落在别处,轻声问道:"小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童若瑶摇摇头,那天发生的事儿她没给任何人说,包括周氏。 小玉也不多问,笑道:"这是上次来的那个无赖送的茶叶,小姐尝尝味道如何?" 童若瑶歪着头看了看童若远的房门,"那人走了?" "走了,也不知和大公子在屋里说了什么,才走一会子。这茶叶他说是道歉..."说着忍不住吃吃笑起来,接着道,"还带了一打骨头,说是给狗道歉的。" 童若瑶刚送进嘴里的茶水吐出来,将茶杯放在桌上,只道:"去倒掉,这茶叶留着,倘或他以后再来,就用这茶招待他。不来,就留着等它发霉。" 小玉不解,童若瑶懒得解释,重新拿起书。这天气早晚还能做做针线,中午这会子手心出汗,但手中的书已经来回读了好几遍,想了想还是去找周氏说话,这两天她心情郁结。 童若瑶刚到正屋门口,就听得陈妈妈在里头说话声传来:"据说是吃了午饭才回去的,夫人,下次她若来了,要不要去请她过来坐坐?" 周氏叹口气,嗓音沉闷,"罢了,强求不来的。" 童若瑶听着,不禁想起在李家村的时候,老爹中举后的种种。然而,现在环境开阔了,很多事都变了,似乎还没有在李家村时那么如意。(未完待续) 第61章 就童若瑶所知,郑夫人已经拜访了张氏三次,今儿算上是四次了。没有一次过来找周氏叙旧,感觉好像还躲着周氏似地。童若瑶都能看出郑夫人的心思,周氏必然比童若瑶更明白。 原来以为童若瑶终于能脱手,结果没被瞧上。 待里头她们说起别的,童若瑶才进屋。周氏招手让童若瑶过去,指着桌上的料子问道:"好看么?" 自然好看,老太太给的,不要钱的不好看也好看。童若瑶点点头,周氏笑道:"赶明儿再给你裁一件衣裳。" "我有衣裳穿,还是给娘做吧。娘身上的衣裳也旧了,该换新的了。" 周氏笑容温和起来,"娘又不长个了,再说这些衣裳还都能穿,做了白搁着。" 是能穿,但都旧了,童若瑶看了看料子,"可这颜色娘穿着才好看,女为悦者容,娘穿着漂亮了,老爹瞧着也喜欢啊。" 周氏绷着脸,做出生气状。一旁的陈妈妈笑道:"夫人是该做件衣裳,这颜色四姑娘穿着确实老气了些。" "所以还是娘更适合这个颜色,难道娘还想穿花花绿绿的?" 周氏要笑不笑的,最后还是笑出来,笑了一会儿又叹气。童若瑶知道她想什么,窝进她怀里,悠悠地道:"我还想多陪陪娘呢。" 午后阳光洒进来,童若瑶靠在周氏怀里,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她真的不想周氏太过担心自己,可在这个时代,她能做的便是听话、安分守己,做力所能及的事儿。再说,大哥还没娶妻,她是妹妹总不能越过大哥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随着童若秋出嫁的日子临近,童家上上下下,各处都洋溢着喜色。就连童若秋也好像变了个人,见到童若瑶不再是飞扬跋扈,虽然态度依旧不乐观,但交好之意却非常明显。 也许是因为童若绾的缘故,出了玉佩那档子事儿,童若秋见了她就没好脸色,她也自觉地远远避开。几天的功夫,人瞧着憔悴了,脸色沉闷了,花季少女,却好像是已经历尽沧桑的人。 童家女孩年纪相仿的也就三个,而童若涵,完全可以当做隐形人,取舍之下,童若瑶好像变成了和她能有共同语言的唯一人选。 从老太太屋里出来,童若秋就拉着童若瑶去她那里坐坐,童若瑶犹豫着,童若秋立刻瞪着眼不满地道:"四妹怕什么?莫非怕二姐吃了你?"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好吧,其实已经十多年了。 "走吧,不过是为了明儿出门子的事儿,我这个做姐姐的,总不能让妹妹跟在后面受委屈。你这衣裳虽是新的,样式也旧了些。放心吧,不会像上次那样了,这一次妹妹自己去选一套。"童若秋见童若绾后一步从屋里出来,又故意扯着嗓子道,"还有新打的首饰,只要妹妹喜欢,全部拿去都成。" 童若瑶暗暗嘀咕,亏得童若秋好意思提以前。快速扫了一眼童若绾,见她略低着头,在丫头的搀扶下,沉默地离开。只觉心里怪怪的,惋惜说不上,倒觉得童若秋幼稚,用这种法子刺激童若绾。由此可见,童若绾没有得罪童若秋之前,她们姐妹的关系应该不错。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童若绾做出这样的事儿来?难道真的是爱情的魅力? 童若瑶都能想到这是老太太心头不能碰触的一根刺,她还偏偏要再扎一根刺进去。 胡思乱想,已经被童若秋拽着到了她屋里。果真叫丫头将柜子打开,把那些没穿过的衣裳拿出来,童若瑶扫了一眼,这些没穿过的,都是颜色相对淡雅的,不过质地和料子都属上乘,看来童若秋比张氏大方多了。 至于首饰,童若瑶可不敢要,那都是童若秋出嫁时要戴的。 屋里众人叽叽喳喳,甚为热闹,隔大老远都能听到童若秋的声音。此时时辰尚早,阳光温柔,晨风清爽,花骨朵含苞待放,偶尔飞来几只雀在门前的大树枝头梳理羽毛。 童若绾依着回廊看着四角天空,身后一名婆子从屋里出来,嘴里抱怨道:"我又没得罪谁,怨我一个粗使的婆子做啥?" 屋里一个丫头接下话茬子,语气十分冲人,"不过是多说一句,让把那些不要的东西拿去扔了,就勾出你这么多话来?再说,昨儿也是姑娘没胃口,才叫厨房做些清淡的,我又不是没给银子。" 那婆子正欲回嘴,抬头见童若绾,又生生地把话咽下去了,朝着童若绾的背影做了个"呸"的动作,不也打招呼,只当没看见若无其事地走开。 从屋里追出来的丫头,喊了几声,那婆子只当没听见,头也不回。 "小姐,这些婆子越来越不成体统,不如回了夫人,打发走了干净。"丫头气愤地说。 这已经好多天了,底下人是越来越不将小姐放在眼里,暗地里少些东西也就罢了,现如今一个个的好像都成菩萨。这个不能做,那个也不能做,单凡有点儿事儿,推三阻四理由一个比一个多。 童若绾何曾不明白,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人人都说张氏对她们这些庶出的女孩不错,可童若绾却将张氏为人看的清清楚楚,姐姐童若淳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在家时听话孝顺,后来呢? 老太太偏袒自己的儿子,将大伯一家撵走,焉知张氏何曾不也是这样的人。即便对张氏再孝顺又如何?她始终不会将你的孝顺放在心里,只恨自己身为女儿,不能建一番事业。 纵然心头百般滋味,语调却淡雅,"罢了,由着她们去吧。"(未完待续) 第62章 丫头不服气地道:"小姐也忒心慈了些,她们都这样了,小姐合该管管了。" 管?这些人那个不是看着张氏的脸色行事?童若绾一点儿也不后悔自己做了什么,孝顺、听话和得罪张氏,结果都一样。为什么不做点儿什么,让张氏后悔,让张氏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以后的日子如何艰辛。 即便是自己不好过,也要拉着她们陪着自己。 童若绾浑然不觉,自己眼底的决绝和冷漠多么吓人,那丫头瞧着,只觉后背森森,不觉打了个激灵,忙转身进屋去了。 隐隐约约传来童若秋的笑声,童若绾扭头望着那个方向,冷笑一声,喃喃低语道:"笑吧,也不知还能笑多久。" 张氏以为不让孙博文来就万事大吉,可张氏只看到了孙家,并没有看清孙博文这个人。童若绾想着,慢条斯理地从袖子里拿出一把折扇,扇子上几排行楷小字,写尽了缠绵相思、地久天长。 愈是得不到的才愈加想得到,亦如水中月、镜中花,触摸不及,便将一切归咎于天太高,镜太无情。 童若瑶最终也只象征性地选了一套衣裳,童若秋拿着在她身上比划一番,难得说出赞美的话,"四妹花容月貌,这件衣裳穿在四妹身上比穿在我身上漂亮多了。明儿就穿这一身吧。" 可明显裙摆长了一大截,"只怕穿上没法子走路。" 童若秋撇撇嘴道:"谁叫你走路了?我娘自会叫人备下马车。" 童若瑶不想和她争辩,先应下,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童若秋见她没反对,就叫丫头将衣裳抱起来。 终于摆脱了童若秋的纠缠,童若瑶抱着衣裳往回走,刚走到拱门处,就听到周氏屋里有人说话。正屋门口的屋檐下,小玉正和一个丫头坐在回廊上闲聊,见她过来,两人忙站起身见礼。 童若瑶觉得那丫头眼熟的紧,还没想起在哪里见过,小玉就笑道:"赵夫人在里头和夫人说话呢。" 赵夫人?看着童若瑶眼里的惊讶,小玉拉着她走到边上,悄悄地道:"方才进去续茶,听赵夫人提到什么姑娘,夫人很高兴。还说起大少爷的名字,我琢磨着,不知道是不是..." 童若瑶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差点儿就喊出来了,好在及时止住,不确定是问:"你的意思是赵夫人当月老来了?" 小玉点点头,笑得好像是她要娶媳妇了。童若瑶有些不信,赵夫人看起来是个很热心的人没错,但她随着孙大人在任上,历经这么多年,绝不是那种会主动帮人的人。也许是童若瑶多心了,反正因为孙博文,她对赵夫人一家子都没特别的好感。 里头周氏听到外面响动,问了一声,童若瑶便进去。赵夫人和周氏坐在里间,看样子相谈甚欢,特别是周氏,一扫这些日子的郁结,整个人看起来都神采奕奕的。 见女儿进来,周氏笑着随口问道:"又和二姐姐说话去了?" 童若瑶点点头,所谓拿人手软,拿了童若秋的东西,也要卖卖乖,笑道:"二姐姐留我坐了一会儿,说我身上的衣裳厚了些,明儿出门会热,便送了一套簇新的给我。" 赵夫人笑眯眯的,随即略显诧异地问道:"天气渐渐热了,出门子做什么?" 周氏却是知道的,笑道:"夫人跟着孙老爷在外多年,倒把上京的俗礼忘了,单凡女儿出嫁前,必要去观音寺上一株香,祈求菩萨保佑,嫁人后多子多福,合家平安和顺。" 赵夫人适才想起,眼里不觉有些心疼,"竟忘了这事儿,这么热的天儿,你们女孩儿出门可注意些,别中暑了。" 哪里就有赵夫人说的那么热,不过是日头底下颇叫人受不了,阳光照在皮肤上火辣辣的。不似南方,阳光温和许多。 周氏也明白赵夫人担忧的是童若秋,怕把她未来儿媳妇热出病来。一时心里涌起颇多感触,也衷心地觉得童若秋有福气,还没过门她婆婆便心疼了,以后过门婆媳之间相处定然不错。又想到自己当年初嫁给童老爹,接着目光就落到童若瑶身上,也不知以后自己的女儿会遇上什么样的婆婆。 说了一会儿话,赵夫人起身告辞,周氏送她出门,临走时赵夫人又道:"等我问准了,就告诉你,适时再找人登门拜访。" 周氏连说了好些谢语,目送赵夫人离开,才转身回到屋里,笑着对童若瑶道:"如果这一次准了,我也了却了一桩心愿。" 童若瑶装作不明白,故意问了一句,周氏道:"赵夫人提到徐州知府蒋大人的夫人,与她相识,恰好来了上京拜访亲戚,随同的还有蒋夫人的小女儿,说是预备在上京寻一门亲。" 知府系从四品外任官,品级在老爹之上,何况做到了徐州知府,家道定然不错,能看上他们家么?童若瑶觉得这事儿一点儿都不靠谱,可周氏那么高兴,她也不忍扫了兴。 晚上吃饭之际,周氏问童若远,再去欧阳先生哪里,能不能把孙博文带去。童若远想了想,点头答应了。童若瑶算是明白,赵夫人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好心,可明显提到的这家姑娘,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赵夫人如此看重欧阳先生,也许周氏对欧阳先生也就不会存在那么多成见。童老爹自然是非常坚决地让童若远去,只说在哪里呆上一两年,下一次大考定然榜上有名。 老太太原也打算去庙里祈福,奈何早起身上便不适,只得不去了。她不去张氏就松了口气,现在虽还没到酷夏,老太太也一把年纪了,从家里到城外观音寺,少说也有一个时辰的车程,倘或路上有个好歹,不知要生出多少事儿来。(未完待续) 第63章 何况,女儿童若秋出阁在即,万万不能出什么篓子。 老太太不去,马车就宽松许多,在童若秋的要求下,童若瑶和她坐一辆,另外便是跟着她的两个丫头。小玉大概也了解张氏,所以找了借口不去,这样张氏已经显得有些勉强了,童若瑶厚脸皮地装作没看见。 面对周氏,张氏倒是很客气,让陈妈妈陪着,她们坐了前面的马车,童若绾和童若涵还有其他跟着去服侍的丫头婆子坐了最后一辆马车。 考虑到路程,出门的时候太阳才露脸,马车动起来,童若瑶就忍不住撩开帘子看外面。 童若秋坐在对面,看着童若瑶,只见她里面穿着一件藕色绢质薄衫,外面套了一件丁香暗纹对襟比甲,下面着一条黛色、酱紫拼成长裙,裙摆和裙中用大约三指宽的丁香色布连接,上面细细碎碎绣着一些碎花。虽然怪异,却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昨儿不是给了你衣裳了,为何穿这样的?做一条裙子的料子都不够,需要用其他的来拼凑?"童若秋说的嫌恶之极。 童若瑶笑了笑,倒没在意,因为这是大实话。童若秋在张氏的庇佑下,应该是没吃过苦的,哪会知道这样完好的料子丢了可惜。可还真没见有人穿这样的裙子,今儿早上周氏还说了她,可她觉得今儿出门,这一身衣裳才凉快,再说,童若瑶自己觉得挺漂亮的。 "二姐给的衣裳长了些,又来不及修改。再者,东临那边很多人做这样的款式穿呢!"撒个小慌,让自己镇定一些,别被异样的目光打击。 童若秋十分惊讶,童若瑶看她脸色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不外乎是惊讶盛产纸鸢的东临难道都是穷苦人? 童若瑶叹口气,看着童若秋正色地问,"你觉得不好看么?" 童若秋摇摇头,"好看是好看,可..." "这衣裳只要穿着舒服,看着舒服就结了。"再套用一句话,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童若秋不赞同,顺便挪了挪位置,企图离童若瑶远些。这让童若瑶颇有点受打击,还有点儿后悔不该特立独行,好吧,这是个教训,以后定要注意些。 没人说话,耳边传来熙熙攘攘的喧哗声,童若瑶撩开帘子一角,走马观灯地瞧着热闹的街道和或忙碌、或散漫的行人,以及林立在街道两边的商铺。 童若秋以及跟着她的两个丫头皆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在心里嘀咕着土包子。可见童若瑶看的津津有味、浑然不觉,童若秋按耐不住,也学着童若瑶撩开她那边的帘子,打量着外面热闹的人流。 直到出了城,风扬起了沙土,两人才放下帘子。前面是张氏和周氏她们乘坐的马车,如果这辆马车走在前面,就不会有沙土眯眼了。 上京气候相对干燥,官道虽平坦却是土路,童若瑶怀念起那些走在柏油路上的日子。 对面童若秋也甚为无聊,看着童若瑶,突然问道:"这衣裳是你自己做的?" 这不废话么?一家子的衣裳都是她和周氏做,还包括脚上穿的鞋袜。 "那裙子上的刺绣也是你绣的?"童若秋又问了一句。 童若瑶点点头,童若秋撇撇嘴,似是有些嫉妒,可又装着瞧不起的样子。到底也没维持多久,"有空给我做一条裙子如何?就要你这样的。"说着,好像怕童若瑶不答应,就先开出条件,"料子我给你,再多给一匹。余下的便是你的。" 有求于人,态度是不是该好一点儿,童若瑶很为难,"我的针线也不好,自己穿着丢人就罢了,不能让二姐也丢脸。" 童若秋立马就不高兴了,"不过是叫你做一条裙子,就这般为难,亏我对你好。" 这话童若瑶真不敢恭维,扯着脸皮笑了笑,垂着头没说话。 童若秋瞪了她一会儿,又觉得没意思,眼睛盯着那裙子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新鲜。少不得语气软了下来,要让童若秋出口求人童若瑶没想过,但现在的态度倒还成。点头道:"这裙子针线复杂,花费的时间也多,只怕二姐等不及。" 童若秋见她答应做,忙点头道:"不碍事,我能等。" "那好吧。"答应了,但什么时候能做好就不一定了。只是,童若秋是不是也太直肠子了?这裙子其实也挺简单的,随便找个师傅,画个图稿,未必就做不出来。她的衣裳,不都是找外面的师傅做么? 又走了好一会儿,马车终于停下,童若瑶率先下了马车,立刻便被眼前宏伟的建筑倾倒,直到看清楚那高高的匾额上大大的烫金字体,写着"观音寺"才确定这是一座寺庙,而不是宫殿。 张氏派了廖妈妈先进去和庙里的道姑打招呼,看着廖妈妈进去了,才扭头朝周氏笑道:"已经没有原来的模样了,这是后来重建的。" 周氏眼里感叹着,微笑道:"是啊,倘或不是跟着来,我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许是天气热的缘故,寺庙门外除了她们再没有旁人。童若瑶感叹完宏伟的建筑,又觉得寺庙外围的绿化不错,这些自然的没有进过人工雕琢的花草植被,在初夏耀眼的阳光下,发着细碎却不刺眼的光。 阳光有些刺疼露在外面的肌肤,风却格外清爽,带着花的芬芳草的清香,童若瑶忍不住用力的呼吸。童若秋蹙着眉头盯着她,只觉得在阳光下,四妹脸颊发亮,嘴角荡开的笑似有些炫目,特别是她穿的衣裳,裙摆散开,一瞬间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看得有些发怔,心里有些酸酸的。(未完待续) 第64章 童若绾和童若涵站在另一边,身后各有一名跟来服侍的丫头,另一边张氏和周氏说话,其他人都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候。片刻,便有道姑从里面出来,招呼大伙进去。 在寺庙厢房略作休息,吃了些茶水,听周氏和张氏一人一句地说着关于上京出嫁女孩祈愿的来源。竟追溯到了前朝,说是前朝开国皇帝和皇后,便是在这里成婚,后来成就大业,一代帝王帝后百般恩爱。童若瑶听了好笑,一个朝代走向灭亡,必属乱世,可那样的伟人,一出生便定然不同常人,怎么可能在寺庙成亲。 只当做故事听罢了,童若秋却听得入神,问道:"可有记载?" 张氏和周氏愣住,不知怎么回答。这是野史,怎么可能会记载?就是说也省掉了称谓,还是童若秋问她们才略略提了提的。 "到底是吉利的事儿,倘或真如人所愿,定然要多捐香火钱。"周氏笑道。 看看这观音寺变化多大,她们休息的这间厢房,虽然简朴,却十分宽敞。 童若秋也不敢多问,好像怕把自己的姻缘给搅合了。张氏又向周氏问起郑家,童若瑶一怔,下意识地看了童若绾一眼,见她依旧安安静静地坐着,好像心思压根不在这里。 周氏刚开口,便有道姑进来请她们。张氏立刻就拉着童若秋走,原来这出嫁女孩儿要拜的是她们这些没有定下亲事的女孩不用拜的。等她们走了,周氏看了剩下的人,笑着道:"既然来了,就去拜拜观世音菩萨。" 童若瑶没意见,也想出去看看,童若绾和童若涵也跟着出来,道姑便领着她们往大雄宝殿去。寺庙格局大体相同,供奉的菩萨相差也是大同小异,但顺着拜下来,周氏明显有些气喘。 童若瑶扶着她,扭头一瞧,童若绾和童若涵好像也吃不消,双颊微红,"还是回去歇歇吧,赶了半天的路,又在日头底下走了这些时候。" 周氏点点头,从兜里拿出五两银子,方才还满脸笑容的道姑,瞬间黑了脸,想接不接的。童若瑶瞧着,忙道:"娘累坏了,先去歇歇喝口茶。" 周氏坚持地道:"还是先让师傅去点两盏长明灯。"她唯一的愿望,就是祈求各路菩萨保佑她这一双儿女顺畅。 道姑勉强扯出一抹笑点点头,周氏便报上了儿女的名字,看着道姑拿着银子进去,才让童若瑶扶着回去。 童若瑶是早就东绕西绕,绕晕了头,幸而遇见一个小道姑,带着她们回到方才休息的厢房。童若瑶扶着周氏坐下,到了茶给她。张氏和童若秋刚好回来,看张氏兴致勃勃的模样,和童若秋微红的脸,周氏强撑着问了几句。 张氏恨不能昭告天下,自然毫不保留地全部都说了:"小时候就给他们测过八字,因为匹配才说下的,所以皆是上上签,还说明年就能抱上外孙。" "恭喜,恭喜。"周氏笑着看了看童若秋,童若秋耳根子都红了,扯了扯张氏的手臂,羞答答地嗔怪道:"娘,别取笑我了。" 张氏心里高兴,"还有几天便是别人家的媳妇了,我这心里..."说着,又流露出做为母亲的不舍来。 周氏笑道:"二姑娘有福就是弟妹的福气。" 张氏转忧为喜,"可不是,虽然出嫁了,到底都在上京,还在一处。" 孙博文要留在上京,赵夫人走不走不知道,但赵夫人说出这样的话,那她丈夫孙大人回京的事儿算是十拿九稳。据说,赵夫人把原来的宅子彻底翻修了一遍,又置办了好些东西,看来是打算长住。 童若秋到底是女孩子,见张氏和周氏说的热闹,一扭头望着童若瑶道:"咱们出去转转。"说着,也不管童若瑶应不应,拉着她就往外走。身后传来张氏和周氏的叮嘱,叫她们别去日头底下。 张氏不放心又追出来,吩咐跟着童若秋的丫头好好看着她们,还说这日头会晒伤皮肤。童若秋想到自己要出嫁,又红了脸,催促张氏进去歇歇,她们就随意逛逛。 快到午时,太阳底下确实受不了,刚才还能瞧见道姑忙来忙去,这会子却一个人也看不到,偌大的寺庙,好像空落落的。而她们坐的地方,里面正好是十二罗刹菩萨,凶神面煞的透着一股阴气,加上吹过来的风格外凉爽,阴森的感觉更明显。 童若瑶不相信鬼神之说,可也不想坐在这里,便道:"咱们去别处瞧瞧吧。" 童若秋只是不好意再听张氏和周氏说下去,才出来的,扭头见童若瑶神色怪异,又看了看里头的菩萨,"扑哧"一声笑道:"四妹是害怕么?" "谁说我害怕了?这里也瞧过了,咱们换个地方瞧瞧,这时候才不会遇上人。"童若瑶说的煞有其事。 童若秋想了想便点头,然而,童若瑶根本就没有想到,她会遇上真正的黑面罗刹。她和童若秋随意地逛着,不曾想这观音寺大有乾坤,外面供奉着各路菩萨,接着往里面,那些分散的院落,竟像府邸。只没有府邸的奢华,简朴许多。 听说寺庙也收留旅途者,可到底是什么样的旅途者会住进这样的地方?要不要收费呢? 童若瑶正胡思乱想着,只见前面有个老太太在太阳底下拄着拐杖步履阑珊地行走。虽阳光刺眼,倒也能看清楚那老太太穿戴不凡,然而这么大个地方,竟然没有看到另外的人。 童若秋见童若瑶望着那个背影,随口问了一句,"四妹认识?" 童若瑶摇摇头,暗暗地翻了翻白眼,她才来上京多久,又没出门,怎么会遇上个人就认识?忽然,那老太太顿了顿,紧接着倒在地上。(未完待续) 第65章 这边四人吓了一跳,因为老太太倒下去的时候,她们都听到"咚"的一声,好像是脑袋碰上石板铺就的地面。 可是,人都倒在地上了,居然还是没有旁人过去,四人呆呆地站着,童若秋身边的丫头吓得带着哭腔道:"小姐,咱们走吧。" 童若瑶才回神,忙道:"去叫人来,我过去看看。" 童若秋也有些害怕,抓着童若瑶的胳膊道:"看她的穿戴并非一人在此,你也别过去了,说不定即刻就有人来。" 问题是根本就没人,这么大个观音寺,这会子竟然连个道姑都看不到!童若瑶掰开童若秋的手,咬咬牙才鼓起勇气走过去。她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不过是突然摔倒在地,说不定根本就没事,只是年纪大了,她自己没法子站起来。这日头底下,她们年轻的都受不了,何况一个老人? 一边安抚自己,一边加紧步子。老太太侧面躺着,一动不动,童若瑶试了试鼻息,又叫了两声,不见回应忙又扭头看了看敞开的厢房门,朝童若秋喊道:"过来一个人,咱们把她抬进屋去。" 童若秋等人吓得动都不敢动,见童若瑶不满,惊慌地道:"我们去找人。" 说完,三个人就跑的没影。童若瑶彻底无语,又对着空荡荡地院子喊了几声,压根就没听到任何回应。迫于无奈,只好自己试了试,幸而从小就锻炼着,力气不算小,把老太太扶起半坐着,才看清老太太的模样,竟然是上京路上搭救过她们的那位老夫人。 天下竟有这样的巧合? 童若瑶还没彻底回过神,头顶上就传来一声冰冷刺骨的质问:"你在做什么?!" 此刻,童若瑶才发现,有人挡住了阳光,地上映着两个站着的人影子。也许是阳光起了作用,她抬头恍惚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方才瞧见过的黑面罗刹。那张黑脸,浑身透出来的寒气,让周围的空气都降温了。 "你不都看见了?"童若瑶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她确定看到不是罗刹,但绝对和罗刹差不多。"她昏倒了,没瞧见我一个人弄不动,还不搭把手?" 顾廷煊瞪着她,顾炎则在发愣,大哥这个模样他都害怕,童若瑶不但不怕,说话都不喘,一时愣住没动。 童若瑶看着他们,顾炎是认识的,老夫人也是认识的,至于这个黑着一张脸,认定她做过谋害人,或者别具用心的人不难猜出也是顾家人。何况,这张黑脸见过一次,有点儿印象。 "你们是预备让老夫人就在太阳底下?"童若瑶不怕死地又冒出一句。 顾廷煊收回目光,才想到先看看老夫人,童若瑶扶着老夫人也没法子松手,只往旁边让了让。顾廷煊试了试鼻息,又拿起老夫人的手试了试脉搏,接着一言不发一个人就抱着老夫人大步流星地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喊道:"去找大夫!" 顾炎答应一声,正好童若秋把观音寺的道姑叫来了,一行十多个人,急匆匆地往屋里去。顾炎和童若瑶被挤到两边,看着她们惊慌失措的模样。 什么人?还道姑,竟然这般势力,方才周氏脸色那样不好,也不见道姑多问一句。童若瑶冷哼一声,顾炎愣愣地看着她,问道:"童姑娘怎么在这里?" "这里是你家么?不是你家,我为何不能来?" 顾炎没接这句,反问道:"我送去茶叶味道如何?" 童若瑶眼里冒出火星,话从牙缝里蹦出来,"你还有工夫问茶叶?独留老夫人一人在此。" 这话刚说完,只见钱妈妈风风火火地从另一边跑来,里头道姑出来说老夫人醒了。顾炎忙进屋去看,童若秋松了口气,也跟着要进去,见童若瑶没动,就拉了她一把。 钱妈妈吓得不轻,老夫人醒了,神情依旧万分惶恐。顾廷煊坐在床边,下巴紧紧绷着,即便没说话,已经威慑到众人。钱妈妈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才说她离开是去给老夫人预备午饭。 老夫人原本就是闲家里住着闹腾,才来这里寻个清净的地儿,身边就留了钱妈妈和另一个丫头,其他人都被打发回去了。因为静养,所以没事儿道姑们也不会过来打搅。偏偏随着一起来的丫头也去忙别的事儿了,才留了老夫人一人在这里。 顾廷煊眼里依旧有责备钱妈妈失职的意思,老夫人缓过气,道:"在屋里闷得慌,才去院子里走走,不曾想太阳晃得厉害,一时头晕。别怪他们,我老婆子现在还死不了。" 童若瑶不禁冷哼一声,看了顾廷煊一眼,没想到顾廷煊的目光也随着移过来,童若瑶想收回已经来不及,索性就示威地迎上去。黑脸就了不起?非要把所有人当做敌人看待,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做生意的。 其实老夫人也没晕过去,就是太阳晃得眼睛睁不开眼,这会子也瞧见了童若瑶,笑着招手让她过去,笑道:"姑娘仁厚,方才是姑娘搭了把手吧?" 童若瑶换上笑脸道:"和姐姐随处逛逛,不想会遇见老夫人,母亲心里一直惦记着老夫人,多亏了老夫人我们才顺利到了上京。" 老夫人闻言,略一琢磨,笑道:"难怪瞧着眼熟,似在什么地方见过,原来是童姑娘。" 童若瑶腼腆地笑了笑,顾炎又道:"她是童兄的妹妹。"这话却是对顾廷煊说的。 顾廷煊冷声道:"不是叫你去请大夫么?" 老夫人忙道:"不碍事..." "还是请大夫瞧瞧才好。"钱妈妈自责地道,"都是我一时疏忽大意。"(未完待续) 第66章 老人家身体再好也怕摔倒,一个不留神就大事不妙,虽说日头大,倘或没什么缘故也不会好端端的就摔倒了。顾炎想了想,忙掉头去了。 这边没事儿,童若瑶也不好继续留下,便向老夫人告辞出来。直到走到前面,童若秋才好奇地问道:"他们是顾家的人?" 童若瑶想着那张黑脸,心里就格外不爽,点点头道:"是顾家老夫人,上次便是搭了老夫人的船。" 回到休息的地方,廖妈妈忙迎上来问:"两位姑娘去哪儿了?夫人还怕你们迷了路。" 进了屋,童若瑶简单地把事儿说了一遍,周氏道:"既然在这里遇见了,一会儿咱们过去道个谢。" 张氏听说是顾家人,又惊又奇,笑道:"天缘凑巧,是该过去拜访。" "老夫人是来静养,何苦去打搅。再说,她摔到了,也要好好养养。"童若瑶淡淡说道,她们如果再过去,在那人眼里,只怕真成了图谋不轨了。何况,童二叔本就有心要与顾家结交,张氏这么急巴巴的,定然是知道并且赞同。 周氏想想,童若瑶说的也有道理,便有些犹豫,张氏笑道:"咱们只过去瞧瞧,倘或老夫人歇着就罢了。" 周氏便点了头,一时道姑进来说斋饭已经备好,请她们过去吃饭。张氏给了道姑十两银子,算是中午的饭钱。 吃了简单的午饭,在厢房里略休息片刻,张氏便提议过去,说一会子就要回去,她还得忙童若秋出嫁的事儿。明明是迫不及待想过去打个照面,偏偏找了这么一个理由,周氏不能摇头。童若瑶也觉得好,这个时候去,说不定老夫人午睡了。 可老夫人并没有午睡,请了道姑进去通报一声,老夫人请她们都进去。迎面就见顾炎和顾廷煊并肩从屋里出来,去了隔壁的厢房回避。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童若绾却怔了怔,顾家两兄弟,任谁都赛过孙博文。一时想起丫头说爹爹预备和顾家结亲的话来,只觉耳根子微烫,忙垂下头若无其事地跟着进去。却又不自觉地理了理衣裳。 顾炎本就生的仪表堂堂,只因童若瑶第一次见他没好印象才忽略了,而顾廷煊,在她的印象里就是一张防着所有人的黑脸。老夫人瞧着倒是和气,请她们坐下,又让钱妈妈上茶。 周氏拉着童若瑶一起上前屈膝行了个福礼,老夫人忙道:"快起来,今儿也多亏了童姑娘,如若不是她,只怕我那老毛病才真的要犯了。" "老夫人客气了,我并未做什么。" 老夫人笑道:"不是姑娘及时扶着我起来,我没摔着,那拐杖却磕得生疼。" 老夫人也真是硬朗,那样摔下去,倒没大碍。童若瑶和周氏回到椅子上坐好,老夫人略问起她们怎么这么大的日头还来观音寺。张氏指了指童若秋,忙笑道:"带她们来祈福,拜拜行意菩萨。" 老夫人原是不知上京嫁女儿的习俗,这两天在观音寺倒听说了一些,遂明白了张氏的意思,笑道:"大喜,今儿巧遇,又得知一喜事,必然备上一份贺礼。" 张氏忙站起来道谢,又顺便邀请了老夫人。老夫人只说能来便来,张氏心里更是欢喜,拉着童若秋的手,献宝似的又把什么都说。 整个屋里就听到张氏欢天喜地的高谈阔论,等她说完了,老夫人略客套几句,瞧着童若绾和童若涵,又夸张她们模样标致。张氏笑容淡了几分,道:"让老夫人见笑了。" "可曾读过书?"老夫人望着童若绾问道。 童若绾心头一紧,忙站起来道:"跟着哥哥上过一两年的学,略识得几个字。"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夸赞道:"到底是读书人家养出来的女儿,端庄、大方又懂礼数。" 见老夫人夸赞童若绾,童若秋不服,道:"三妹略识几个字倒是真的,四妹却写的一手好字,老夫人不知,四妹的字比我哥哥还写的好。" 老夫人诧异的目光落到童若瑶身上,初见她们皆是乡下人装扮,虽童若瑶的父亲中举,又考了进士,但毕竟是女孩儿,竟然也读书写字! 童若瑶讪讪笑了笑,暗暗给了童若秋眼色,叫她别说话。童若秋却又说童若瑶针线、绣工都好,还说她身上的衣裳就是她自己做的。童若瑶彻底无语,就算要和童若绾斗气,没必要扯上她吧? 那边童若绾脸色黯然几分,隐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 隔壁屋里,顾炎百般无聊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听着隔壁众人说笑,抬头见大哥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优哉游哉道:"只怕老夫人又在给大哥瞧了。" 只要顾廷煊不黑着一张脸,顾炎和他相处也算自在,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又跟着大哥东奔西跑了几年。顾廷煊没反应,顾炎接着道:"童兄的妹妹虽然有些伶牙俐齿的,倒也难得。" 这个难得,指的是面对大哥的黑脸,她居然不怕。 顾廷煊微微蹙了蹙眉头,睁开眼,顾炎立马闭嘴,东张西望就是不看他的脸。顾廷煊再度闭上眼养神,脑海里却闪过一双不服输的眸子。 东扯西扯居然说了半日的话,周氏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再看张氏,还没有走的意思。倒是老夫人问起,张氏才道:"一会儿便回去了。" "正好,我也要回去了。也是他们的孝心,害怕这个害怕那个,也在这里打扰了几日,是该回去了。" 听老夫人这样一说,张氏便露出要同行的意思,老夫人答应了。没过多久,便来了人帮着收拾老夫人的东西,待到日头没有那么热了,才坐上马车。(未完待续) 第67章 说是同行也是各自坐各自的马车,进了城便分了路。老夫人那边也只打发了个婆子过来说了一声,廖妈妈应和了几句就罢了。 不过,张氏还是觉得此行不虚,回到家就禁不住说给童二老爷听,童二老爷高兴了一回,笑问道:"老夫人真的称赞了三丫头?" 张氏一时语快说露了嘴,见童二老爷第一个问的是这个问题,便有些不高兴,道:"不过是客套话罢了,老爷就当真了?" 天气一日比一日热,从观音寺回来的第二天起,张氏再度忙起来。童若晨每日下了学堂,便去张氏哪里凑热闹,童二老爷多说几句,老太太就怪他把童若晨拘的太紧,最后索性让先生也歇几日,等童若秋的出阁之后,再继续也免得童若晨人在书房,心在在外。 童若晨自是欢喜的了不得,张氏预备的嫁妆,他也一样一样去看,惹得老太太笑道:"也该给你娶个媳妇回来,管管你方才好些。" 童若晨倒是自觉,并没有出门去外面鬼混。不去先生那边,童若远就在自己屋里温习功课,过了两日,也不知顾炎如何得知了,竟跑来缠着童若远,让他教他下棋。 周氏心里虽不喜,却碍着脸面没有多说,还吩咐陈妈妈备下饭菜,顾炎竟然厚脸皮地留在这里吃了两顿,后大赞陈妈妈厨艺,逗得陈妈妈笑得合不拢嘴。他再来时,便带了礼品,包括陈妈妈和小玉,每人都有一份。 一转眼就到了童若秋大婚之日,这天早上,天才蒙蒙亮,童若瑶便起来了,收拾妥当出门,周氏和童老爹也已经起床。 周氏穿着新衣裳,人瞧着也精神许多,童老爹也是一身新作的衣裳,虽不是他自己亲生女儿出阁,也收拾的非常体面。童若瑶还不敢认,果然是人靠衣装,童老爹这样威风八面地往哪里一站,大老爷的气势自然而然就流露出来了。 张氏那边已经打发体面婆子过来请他们,待到童若远出来,便一道过去。 处处张灯结彩,丫头婆子来来去去,童若秋的屋子外更是热闹的不得了,他们给老太太请安后,童老爹和童若远便去外院,周氏和童若瑶过来看新嫁娘。 此时,童若秋正在行出阁前的梳头礼,丫头婆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见周氏来才让出一个道,童若瑶紧随其后,才得以看到新娘子的模样。 都说女人最美的时候,就是做新娘子的时候,童若秋穿着一身大红色喜袍,端坐在梳妆台前。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脑后,上了精致的妆容,面若桃花,眉目含羞,真正撩拨人心。 张氏在喜娘的指导下,拿起梳子给童若秋梳头,只听得喜娘唱道:"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张氏欢喜地笑着,眼里却流出泪来,周氏忙劝道:"大喜的日子,该高兴的。" 张氏忙道:"我高兴呢,没哭。"却一边拿起手绢擦眼角的泪迹。 喜娘接过梳头,说了一些吉日祝福的话,才开始盘头。大伙只看着里面,脸上洋溢着同样的喜悦,那些小丫头还流露出羡慕。 童若瑶上前说了几句,预祝二姐姐早生贵子的话,童若秋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一低头耳根子红的能和衣裳媲美了。就是脸上,擦了粉也能看到脸红了。 喜娘一双巧手,不消片刻便将头发盘好,戴上凤冠,又说了一些祝福的话,朝张氏笑道:"现在时辰还早,该给新娘子端些点心来,一会儿上了花轿,可是要等到新郎官来掀开盖头呢!" 那岂不是要等到晚上?童若瑶惊讶,童若秋同样惊讶,果然都是没经验的,喜娘看了她们一眼笑道:"自是要新郎官用秤杆撩开红盖头,这叫称心如意。" 童若秋窘迫地垂下头,已经有婆子把点心端来了,童若瑶隔得近随手接住,递到童若秋跟前,"多吃一点儿,要不还没到晚上就饿得没力气的。" 其实这话本没有什么,可童若秋却把头低得更低了,只伸出一只手,拿了一块点心就往嘴里塞。张氏瞧着,忙叫丫头倒杯茶来。 大伙都静静地看着童若秋,隔了一会儿,喜娘便说要扶新娘车去拜别家中长辈,也就是老太太、张氏、童二老爷。张氏先一步过去张罗,童若瑶在这里等着一道过去。等这一项礼行完了,张氏客气地请童若瑶一家子,以及忙碌了一早上的喜娘去用早饭。 吃了饭,周氏让童若瑶去陪童若秋,她和张氏出去招呼陆陆续续来的客人。底下的丫头也渐渐忙碌起来,没空继续看新娘子了。喜娘在外面回廊上坐着休息,屋里就剩下两个丫头和童若瑶。 六只眼睛就那么好奇地盯着童若秋,弄得童若秋不好意思,把丫头打发出去,独留了童若瑶一人在屋里。 "四妹,如果是你,你会紧张么?"和往日的童若秋不一样,这个时候她憧憬并且有些不安,没有飞扬跋扈,甚至有些不自信。 这因该是每一个新娘子都会出现的情绪,童若瑶茫然地摇摇头,她哪里会知道,她又没有这样的经验。不过还是决定安慰安慰童若秋,"放轻松,不过是换个地方住,就好比搬家反正都在上京,想回来便能回来。" "真的?"童若秋目光亮晶晶的,随即又黯然,"娘说,出嫁的女儿不能天天儿回来。"(未完待续) 第68章 "可作为女孩儿,早晚都要嫁人,老太太、婶子、我娘,她们都是这样走过来的,你瞧现在她们都很好。" 童若秋抬头看了童若瑶一眼,犹豫半晌,低声叹道道:"孙公子并不喜欢。" 童若瑶一怔,耳边传来开门声,童若绾和童若涵并肩走进来,童若涵还是老样子,并没有刻意打扮。童若绾却一扫之前的沉闷,穿着鲜艳的衣裳,头发高高挽起,光洁的额头,明媚的笑,竟有些晃眼似地。 "恭喜姐姐,预祝姐姐与姐夫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童若绾说着盈盈行了个礼,嗓音清脆悦耳。抬头毫无忌讳地盯着童若秋,眼底分明闪过一抹戏谑和嘲讽。 童若秋不禁沉下脸,只觉刺耳,可又想到今儿自己出阁,才给脸上添了笑,居高临下地看着童若绾,淡淡笑道:"谢谢三妹,借三妹吉言。" "姐姐今儿真漂亮,相信姐夫一定会喜欢。"童若绾又说了一句。 童若瑶蹙眉,她实在不明白这个童若绾脑袋里到底装着什么?然而,所有的疑问,最终还是解开了。 巳时初刻,外面便传来丫头惊喜的呼叫:"迎亲的来了!新郎官来了!" 喜娘从外面进来,检查了一遍童若秋的妆容和衣饰,就将红盖头盖上。丫头冲进来禀报:"新郎官去拜见老爷夫人,小姐准备好了没?" 喜娘应了一声,说准备好了。让童若瑶和童若绾扶着童若秋,便去门外看。不多时,外面就传来热闹的喧哗声,童若晨跑进来将小院的门关住,为难前来迎亲的新郎官。 没想到,他还没想好出什么问题,外面的人就等得不耐烦,孙博文不耐烦的声音尖锐地传来:"到底要不要我们进来,不要我们进来,我们走便是!" 童若瑶明显感觉到童若秋身子晃了晃,虽然热闹,可孙博文的话任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另一边的童若绾,嘴角已经扬起一抹胜利在望的微笑。 童若晨被孙博文的话给吓着了,忙叫丫头将门打开,孙博文亦是一身红袍。然而,除了那一身红袍昭示着他是新娘官,其他任何地方都看不出来。他没有一点儿喜色,走路不耐烦,当目光落到新娘子身上,却充满了厌恶。 童若瑶心底一寒,下意识地看了童若秋另一边的童若绾一眼,她今儿光鲜照人,也是给孙博文看的吧?而孙博文,视线落到童若绾身上时,就好像被黏住了一般,再也错不开眼。 为什么他要迎娶的不是童若绾,而他要迎娶的这个人,却跑去告状,害的母亲将他关在屋里,不许他随便出门。 时间好像突然静止了,孙博文眼里只有童若绾,而童若绾眼底的幽怨又深深刺痛他,两两相望,可望不可及,这就是童若绾处心积虑要达到的目的。 喜娘觉得不对劲,忙笑着说别耽搁了吉时。来迎亲的才忙将院子里摆放的嫁妆往外面搬,张氏对自己的子女倒是一点儿不吝啬,嫁妆预备了三十六抬,每一抬都沉甸甸的,塞得满满的。 待到嫁妆搬完了,孙博文也不等喜娘说话,转身就出去,弄得喜娘尴尬起来,笑着让童若瑶和童若绾扶着新娘子出门,一边又重复叮咛新娘子:"不能回头,不能回头..." 像是咒语一般,在三人心里荡开,引起不同的涟漪。 童若绾已经这样做了,即便她回头也已经没有路,她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 童若秋却突然哭了,为孙博文也为自己,不能回头,不管前路如何,她都不能回头。也只有那一刻,童若秋突然明白,从此以后,再没有人给她挡风避雨,只有她一个人去面对。 新娘子上了花轿,童若晨和童若远作为兄长送亲,随着迎亲的队伍往孙府而去。热闹还在继续,却比上午淡了几分,午宴热闹,张氏却接二连三地掉泪,大伙只说那是喜极而泣。 饭后,陆陆续续便有人告辞,张氏和周氏忙着送客,童若瑶身上出了汗,觉得不舒服,想回去换衣裳。老太太却将她们姊妹留下,在屋里陪着她说话解闷。屋里还有其他女眷没有离开,其中就包括郑夫人。 郑夫人张嘴闭嘴就赞扬童家女孩儿好,意图十分明显。老太太似乎也觉得有趣儿,听得津津有味,童若绾的心慢慢沉下去。 外头,张氏和周氏终于将要离开的女眷都送走,一路往回走,才突然想到,顾家老夫人今儿并没有来。 周氏笑道:"贺礼倒是送来的,廖妈妈接待的,用了午饭才回去。" 张氏一拍额头,"今儿晕了头,竟没注意。"心里却琢磨着,不知道顾家老夫人送来的贺礼是什么,上次老太太寿辰,可是送了一株价值不菲的红珊瑚。老太太放在屋里摆了几天,童若晨得了先生口头表扬,就赏给他了,张氏每次去童若晨屋里,都要好好观赏一番。 一路说着话,回到老太太屋里,老太太见她们来了,才露出乏意。大伙也都识趣儿,张氏便领着大伙去凉亭地吃茶凑趣儿。 童若瑶出了一身的汗,浑身不舒服,欲要回去换身衣裳,没想到郑夫人抓着周氏,说要过去和她说说话儿。周氏应了,几个人便一同过来这边。 周氏开始还以为郑夫人要提别的,没想到寒暄几句,就问起童若绾来。周氏心里有些失落,面上倒没什么,笑道:"亲事好像也没说定,夫人若有这个意思,讨要了庚帖去合一合如何?" 郑夫人忙笑道:"是该如此,可又怕唐突了府上姑娘,才先找你问问。"(未完待续) 第69章 周氏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越来越犯愁。郑夫人许是有些迫不及待,见周氏眉间露出倦意,只说不在这边打搅,先过去了。周氏没有挽留,送她出门才回到屋里。 童若瑶换了一身衣裳,小玉端着茶进来,问道:"今儿那边定是很热闹的吧?" 小玉要留在这边看屋子,死活不过,并不知那边的热闹,童若瑶便笑着说了一遍。小玉听了遂笑道:"等小姐出阁,这边也会热闹的。" 八字还没一撇儿呢!童若瑶红了脸,瞪着小玉道:"看来你也想嫁了,要不我去回了老太太,让她给你寻个人,把你娶回去如何?" 小玉羞得一跺脚,嗔怪一声就转身出去。童若瑶连连打哈欠,她身体一向很好,睡眠质量也不错,自从小玉和陈妈妈来了之后,每日要做的事儿少了,反而不会觉得累。有时候晚上还会做梦,可昨晚偏偏做了噩梦,梦见观音寺里的罗刹菩萨全都活过来,追着要抓她,她跑啊跑,最后就吓醒了,再也睡不着,现在却觉得有些困。 拿起针线复又放下,和衣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功夫就睡过去了。 童若秋出阁,家里又少了一个姊妹,却好像一下子清净了许多。以前还有童若秋没心没肺地说些话,现在童若绾低眉垂目,童若瑶也懒得找话说,三姊妹都安静地坐着。廖妈妈服侍老太太吃饭,只偶尔听到一两声筷子碰上碗发出的声音。 刚吃完,张氏满脸笑容地进来,给老太太请安后,便笑着道:"一早就派人过来了,我也把庚帖..." 憋见三姊妹也在,张氏连忙止住,颇具深意地看了童若绾一眼,不说了。老太太挥手叫她们散了,三人才起身,刚走到门外,就听得里头老太太问道:"可叫人打听过了?不求别的,也要是个清清白白的人家才好。" 张氏笑道:"可不是清清白白的人家,郑大人和大老爷在一个部里,郑夫人和嫂子还是旧识呢,也算是知根知底的..." 老太太道:"这就好,眼下年纪也到了,留不得了。" 童若瑶禁不住看了童若绾一眼,只见她怔怔地站在原地,身体微微发抖,似是极力抑制着情绪。心中不觉一叹,穿过回廊,回到这边来。 如果母亲知道了,只怕又要急了。如今只希望大哥的婚事能说定,这样母亲才能少些烦恼。 郑夫人似是铁了心非要童若绾给她做儿媳妇,第二天就来见张氏,把八字合成的结果拿出来,自然是皆大欢喜。老太太点了头,张氏心里别提多高兴,反正这个女儿是不能继续留在家里了。 童二老爷听说却着实惊讶,他还寻思着与顾家结亲。张氏冷哼一声道:"顾家家大业大,老爷也忒把她当回事儿了?顾家老夫人虽嘴里说三丫头好,谁知道心里怎么想的?倘或昨儿秋儿出阁她老人家来了,有一两分可能也未可知,但昨儿顾家并没有来人,只把贺礼送来了。" 童二老爷答不上来,张氏又道:"郑家也没甚不好,清清白白,又是官家,再说对方是正正经经的嫡出儿子,老爷也不想想三丫头。" 一席话说得童二老爷彻底无语,最后只得惋惜地感叹连连。张氏又说起童若秋回门的事儿,让童二老爷写下要预备的回礼,好找人出去办回来。 周氏听说郑夫人合了八字,情绪果然郁结,这一日,童老爹回来,亦是一脸的凝重,大有暴风雨降临的感觉。 晚上,周氏吃了小半碗饭就不吃了,童老爹也只吃了一碗饭,让童若瑶和童若远也紧张地吃不下,纷纷放下碗筷,看着二老。 童老爹鲜少如此,看起来虽是严肃的人,但和往日差别甚大,最明显的便是周氏只吃了一点儿,换做往日,童老爹会叫她再吃一些。可今天,童若瑶看了一眼童若远,在童若远眼里只看到迷茫。 陈妈妈觉得不对劲,走过来拿起童老爹面前的晚去添饭,童老爹才回神,见一双儿女紧张的模样,脸色才好些了。"我不吃了,给夫人再添一些来。" 周氏也示意不必添,又怕童老爹担心,补充道:"许是天气热的缘故,无甚胃口。" "以前就听大夫提过,娘是阳热体质,明儿陈妈妈去市集买些荠菜和鸡蛋,荠菜切碎和鸡蛋一起炒。倘或能找到银丹草也好,拿来泡水当茶喝。"童若瑶一边说一边在脑袋里搜寻着以前大夫提到的话,用药固然来的快,焉知是药三分毒,还是注意饮食才好。这些东西原也不算贵,以前在李家村,院子里还种着这些。 陈妈妈记下,笑道:"小姐真是细心,若还要什么只管给我说。" 童若瑶点点头,周氏勉强扯出一抹笑,童老爹怔了怔。依稀记得,自从瑶儿十岁开始,妻子吃药的时候便少了许多,想来也是多亏了瑶儿细心照料。这些年自己一味读书,对她鲜少管教,却依旧这般懂事,越是这样想,越是觉得自己愧对瑶儿,脸色也愈加沉重。 童若瑶瞧着,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又补充道:"大夫说像娘这样的体质,最易虚火旺盛,到了夏季多吃寒性食物才好。" 童老爹喟然点点头,叫他们兄妹吃饭,他则往正屋去了。周氏似乎才擦觉出童老爹的不对劲,忙跟着回去。饭桌上就剩下兄妹两个。 陈妈妈听了方才童若瑶的话,又问起那些是寒性食物,童若瑶凭着记忆说了几个,"这个季节大概也只有这些,可我并不知上京有没有。"(未完待续) 第70章 "有些是有的,苦菜最是常见,在乡下也有人挖来煮了伴着吃。" "这样就好,如果妈妈能找到银丹草的种子或者有根的,倒是可以弄一些回来,栽在小花园里。那银丹草不但能泡茶,还能驱蚊,这样院子里的蚊子都能少许多呢!" 陈妈妈惊奇地问道:"果真如此?我要好好找找了。" 说了一会儿话,见童若瑶和童若远都没动筷子,陈妈妈便过来收拾,童若瑶去帮忙,小玉进来道:"小姐,老爷今儿回来脸色就不对劲儿,你要不要去看看?" 童若瑶用眼神询问童若远,达成共识便从饭厅出来,刚到院子里,就听到正屋里传来周氏的惊呼:"老爷说什么?!" 童若瑶本能地扭头看了童若远一眼,母亲鲜少如此,除非真的发生了大事。可到底能发生什么大事? 童老爹说了什么他们没见,周氏也在没有大声说话。只能瞧见窗格子上的影子,童老爹拥着母亲,母亲好像还擦了擦泪。 不寻常,太不寻常了。童老爹和周氏算是一对患难恩爱夫妻,在童若瑶的记忆里他们从来没吵过嘴,可在儿女面前也从来不会表现出恩爱的动作。然而今晚,他们... 夜幕下,童若远的脸色凝重的几乎凝固了,越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越是担心。可一切明明都好好的,能发生什么? 在院子里站了许久,直到童老爹扶着周氏离开窗前,兄妹两最终还是没有进去,各自回房休息,却辗转反侧,很晚才睡。 最最坏的打算,也只能是他们的日子回到从前,这是童若瑶唯一能想到的,对他们一家来说,也是最最坏的了。 也许是自己的眼里不够,童若瑶很想从老爹和母亲脸上看出点儿什么,可他们一夜之间好像又没事儿了,老爹沉默地吃着碗里的米粥,周氏还体贴地给他夹菜。等老爹放下碗筷,她便示意小玉将帽子拿来,亲自给老爹戴上,又将褶皱的地方抚平,和往常一样目送老爹从新开的大门出去。 童若瑶忙给周氏添了一碗米粥,扶着她坐下,"再吃些吧,娘都没怎么吃。" 周氏摇摇头,略垂着头,怔怔发愣。童若瑶看了大哥一眼,用眼神告诉他,一会子她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童若远三两下吃了饭,放下碗筷出去了。 "娘现在不想吃,等陈妈妈买了菜回来,女儿重新做娘爱吃的也成。"童若瑶故作轻松地说着。 周氏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边不禁溢出一声叹息,便站起来让童若瑶扶着她回正屋去。 "你父亲年前来上京,幸而有你二叔照应着,一切才这般顺利。"周氏终于开口说话,却说起童二叔,童若瑶一时莫不着头脑,却微笑着附和道:"二叔对咱们的好,我心里都明白的,大哥也明白,偶尔听二叔说起,多亏了哥哥在,二哥才上进了。" 周氏叹口气,想到当年离家时,童二叔背着老太太和张氏,硬塞了些银子给他们。童老爹不要,周氏却想着不能太委屈了两个孩子,暗地里就收了。所以童二叔寻到李家村,童老爹脸色不好,她还是劝着请童二叔进屋。 这些年已经熬过来,过去的事儿就罢了。可是眼下,难道就这么算了么? "今儿是你二姐姐回门的日子吧?"走到屋里坐下,周氏幽幽地问道。 童若瑶知道周氏心里急,童若绾的婚事也八字有一撇了,自己也只比童若绾小一个月,马上就十六岁,这之前找不到合适的人家,以后只怕更难。虽然童若瑶始终觉得十六七岁就嫁人,太小了些。可所谓入乡随俗,既来了这里,就必定要遵循这里的风俗。 "是,昨儿过去请安,老太太还和婶子说起这事儿,让咱们都过去呢!" 可周氏却说:"今儿你就不去了,在家里歇歇。" 童若瑶本能地一怔,却没有问,点头笑道:"那让小玉陪着娘过去吧,二姐出阁她没瞧上热闹,今儿那边怕是也热闹着。她以前是老太太跟前的,那边熟悉的人多,正好回去找她们说说话儿。"小玉也是忠厚的,自从来了这边,没事儿压根就不会过去。倒是那边交好的小丫头,偶尔过来看看她。 周氏勉强扯出一抹笑,自己的女儿懂事体贴,偏偏命薄。那笑还没抵达眼底,就收敛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惆怅。 "娘,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爹爹出了什么事儿?"童若瑶正色地道,"女儿是女孩儿,自是不该过问这些,可女儿见娘您这样,心里也是不安的。" 周氏差点儿就说出来,最后还是忍住了,抬头看着童若瑶。温柔的眸子掩盖这一层水雾,能窥见无奈、不忍、心疼。 童若瑶脱口而出,"是女儿做错了什么么?" 周氏忙道:"不是瑶儿。" 可这么急切地反应,分明是愈掩愈张。童若瑶突然有种挫败感,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还是自己不知道的?如果真的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老爹不该训斥吗?为什么母亲会哭? "娘,您告诉我吧,我以后注意就是了。" 周氏不知该如何说,原本就与瑶儿无关,说到底竟是自己一手惹出来的。她这会子根本就拿不出主意,可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对童老爹、对瑶儿都不利。 一切还得从老太太寿辰上说起,童若瑶在赵夫人的关注下,自然而然叫大伙都关注了,她本就生的漂亮,虽在乡下长大,却也得体大方。周氏她们并不知,童若瑶的名字渐渐传开。却不知如何传到了吏部侍郎黄大人耳中,后来郑夫人来拜访了周氏,又亲眼见过童若瑶,回去之后绘声绘色形容给郑大人听。(未完待续) 第71章 郑大人本就是黄大人门下的,擦觉到黄大人的意思,少不得费心帮着想法子。也多次朝童老爹透出这么个意思,童老爹一概回绝,不由多说。 可巧,郑夫人来童家来的勤,不小心听到童家底下婆子偷偷儿议论,说什么童家姑娘看上姐夫,私下还有了来往,互赠东西以定情。 所谓张冠李戴便是如此来的,后面的即便周氏不说,童若瑶也能猜出来。 "竟想不到郑家是这样的人,幸而..."周氏对郑夫人也气得不轻,幸而自己的女儿瑶儿没有被郑夫人瞧上,倘或瞧上了,糊里糊涂的就把女儿嫁到那样的人家去才追悔莫及。 "难道那黄大人要抢占民女不成?!"他也不怕有人参他一本,革职查办! 周氏叹口气,童家的状况并不好,童老爹虽为官,却才做了一年不到,家里本就清贫。郑夫人之所以瞧不上瑶儿,周氏心里何曾不明白其中的缘故。好的人家嫌弃她是乡下长大的,没见过世面。不好的人家,岂不是叫女儿下半辈子都吃苦?吃苦就罢了,那些没读过书的,没有教养的,五大三粗,心里不痛快还打老婆。自己的女儿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也是她手心里的宝贝,如何忍心叫她去吃那些苦头? 这事儿并非童老爹坚持就能完的,那郑大人既然已经对童老爹提过这话儿,倘或传扬开来,也会给童老爹脸上抹黑,说他教女无方,甚至会彻底坏了瑶儿的闺誉。 周氏昨儿为何伤心,也是想到这些。原是童若绾大逆不道做出来的丑事,却张冠李戴的让自己的女儿去背黑锅。 最可恨的便是郑家,好歹是旧识,却这样算计人!倘或童若瑶发现这事儿的时候,她能听童若瑶的,立马告诉童二叔,及时制止。也许结果就不一样了,是她不够果断,还叫瑶儿别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周氏捂住童若瑶的手,声音哽咽,"是娘害了你。" 看着周氏眼里的泪,童若瑶忙拿出手绢给她擦,安慰道:"别担心,清者自清,没有的事儿说破嘴皮也不能是真的。" 周氏摇着头,"可知三人成虎啊。" 是啊,三人成虎,一个人说不可信,两个人说不可信,倘或三个人呢?童若瑶也想不出法子,之前周氏便说童二叔对他们家好,周氏心里感激童二叔,也不想童二叔脸上抹黑吧。可现在,她要安慰周氏,"天无绝人之路,一定能想出法子。" 周氏只余叹息,恰好陈妈妈进来,说张氏已经打发人过来请她们过去。 周氏忙擦了脸上的泪,理了理衣裳,又看了看女儿,才领着陈妈妈和小玉走了。 见她们出门,童若瑶才慢慢坐下来,心里一半温暖,一半冰冷。温暖是家人给的,父亲、母亲是真正疼爱她。冰冷的是对现实和旁人的心,郑夫人可以亲热地和母亲说话叙旧,也可以暗地里耍这样的手段。郑夫人原就说过,郑大人是投靠在黄大人门下,才在部里谋了个缺,已经有好几年,却不见升迁,可见郑大人也不是个真正有能耐的,全靠巴结黄大人才能稳坐到今日。他既然能想出这些法子讨好黄大人,如果多用些心真的就没有升迁的机会么? 黄大人,吏部侍郎,老爹的上司。想到这些人,童若瑶心里就犯恶心。 "瑶儿?"童若远从门外进来。 童若瑶忙收起心思,扭头看着童若远眼里的询问,下意识地摇摇头,嗓音有些沙哑:"没事儿,大哥别担心。" 童若远蹙蹙眉头,显然不相信,眼底还有几分落败和失望,"不相信大哥?" 什么都瞒不过大哥的眼,童若瑶觉得忽然鼻子泛酸,用力眨眨眼才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却嘴硬,"真的没什么?" 在童若远脸色黑沉之前,童若瑶突然觉不该瞒着大哥,既然是一家人,那便是一切都要共同面对的,也该相互信任。就把从周氏嘴里问出来的,全部告诉了童若远。 张氏一早就打发人去接童若秋和孙博文,更是隔一小会儿就叫身边的妈妈去门上瞧瞧,看小两口回来没有。 老太太虽然淡淡的,眼底却带着宽慰的笑,周氏陪坐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无关痛痒的话。童若绾和童若涵并肩坐在下面,童若涵心不在焉,低着头。童若绾偶尔抬头看看外面,每次瞧见张氏忙碌的身影,嘴角总是忍不住地勾出一抹笑。 "来了,来了..."婆子欢喜的声音传来,屋里屋外所有人皆不约而同地抬头朝门外望去。 阳光明晃晃的有些刺眼,张氏脸上的笑却比阳光更觉刺眼,"已经进了门,立马就过来了。" 老太太端了端身子,朝廖妈妈吩咐道:"你去叫老爷过来,也不必在外院了,这大热天儿的,折腾来折腾去,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廖妈妈刚出门,就瞧见不远处的回廊上,一行人缓缓朝这边走来,那走在前头的,穿着一身妖红色衣裳的便是二姑娘童若秋。这样瞧着,心里却突然有股子难掩的激动,不过三日,却好似三秋。 廖妈妈忙迎上去,福福身道:"二姑奶奶回来了,老太太和二夫人一早就念叨着。" 新婚三日,童若秋眉目间少了锐利,多了几分娇媚,多有明媚动人之处。廖妈妈细眼瞧着,暗暗点了头,这下老太太也能放心了。 "姑爷先去拜见老爷去了,叫我们先过来,他一会子就过来。"童若秋身边的丫头不等廖妈妈问,便说道。(未完待续) 第72章 廖妈妈点点头,便领着她们进屋,刚到门口,张氏迎面走过来。嘴角挂着笑,左右端详着童若秋好一会儿,见她穿着织锦菱花缎,头上戴着簇新的金饰,胸前挂着一个黄橙橙发亮的百兽络樱,左手腕一对成色极佳的翠玉镯子,右手腕上一只鎏金百子镯子,皆不是女儿的陪嫁,那定是赵夫人特意准备的。 再瞧瞧通身的气派,已经没有了童家女孩儿的模样,真正富贵人家走出来的贵人。微微垂了眉眼,施了脂粉的脸颊光亮白皙,双颊一对红晕,娇艳欲滴,赏心悦目,越看越错不开眼。 直到童若秋受不了这样的打量,嗔怪地道:"娘,别看了。" 张氏才回神,廖妈妈喜道:"快过去叫老太太也瞧瞧。" 张氏忙拉着童若秋的手,走到老太太跟前。在张氏打量童若秋的时候,童若绾坐的位置恰好也能看的一清二楚,现如今望着她的背影,才将藏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松开,从掌心传来的刺痛,提醒着她,她是多么的不甘心。 原以为会看到一个失魂落魄忧郁的童若秋,可却看到了一个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童若秋。她实在不甘心,想起郑夫人献媚张氏的那张嘴脸,她恨不能立刻去找孙博文质问。 那些花前月下的承诺,那些海誓山盟到底都算什么?她不惜与张氏为敌,得罪老太太,自毁前程付出的一切到底算什么? 耳边传来老太太殷勤的叮嘱,童若绾慢慢伸出手,摊开只见掌心上血迹斑斑,已经血肉模糊。 "怎么不见四妹?"童若秋扫了屋里一眼,问道。 周氏笑道:"她身子弱,这两天又热,身上发软便没过来。" 童若秋蹙眉,"我还有东西给她呢,她却来不了。" 张氏心里欢喜,笑道:"你要回来住两日,还怕见不到她?先坐下吃口茶,陪老太太和你大伯母说说话吧。" "娘不说还不觉得,说起来还真渴了。" 丫头忙把茶水送来,老太太叫廖妈妈搬了椅子,让童若秋就坐在她身边。 刚忙过去,门外有丫头来禀报,说郑夫人来了。 童若绾不觉一怔,张氏不留痕迹地看了她一眼,朝门外的人道:"快请进来。" 话音刚落,郑夫人的声音已经传来了,"二姑奶奶今儿回门,我脸皮子上厚也来凑个热闹,沾沾喜气。老太太、夫人不会怪我不亲自来吧?" 张氏已经迎上去,"哪里哪里,你能来我才高兴呢,快请进来坐。" 郑夫人一进来,就大惊小呼地称赞了童若秋一回,大伙才见礼。郑夫人见周氏在坐,主动上去搭话,"还没谢谢你,今儿一来是沾沾喜气,二来是专门谢你的。" 周氏笑容淡淡的,"郑夫人说笑了,无功不受禄,有什么好客气的?" "还说呢,亏得你说了好话,否则..."童家这门亲她也不易说下来,单瞧童家二姑娘的嫁妆,那才是丰盛呢。童若绾虽是庶出,可也比没有的强。再说,童家和孙家结了亲,她郑家现在与孙家也是沾亲带故的。 童若秋和童若绾又是姊妹,自己的儿子也得跟着叫孙少爷一声二姐夫。 周氏往旁边挪了挪,见郑夫人还要与自己说话,便提前对小玉道:"你去瞧瞧有没有忙的地儿?" 小玉领命下去,老太太又和周氏说起来,郑夫人一时被凉到一边,抬头望去,张氏忙着,童若秋听着老太太和周氏说话,面上虽没什么,心里却有些不悦。自己好歹是客,却是这般招待的。 周氏虽有所擦觉,却也乐得老太太故意如此。童若瑶一事,她彻底看清了郑夫人的嘴脸,开始她趋炎附势倒不觉什么。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打算,可她却不顾旧时情面算计起来。 还有童若绾,那样一个瞧着稳重识大体的孩子,心却歪了。早知回来住要生出这些事,还不如在外面苦些。 总归放不下心,叫陈妈妈回去瞧瞧童若瑶,虽懂事稳重,也怕她受不了。陈妈妈点点头,老太太听见,便道:"去厨房瞧瞧,昨儿叫她们做了几样爽口的点心,也一并给四丫头带回去。实在不行,就去请大夫来瞧瞧。" 周氏站起来谢了一回,老太太叹道:"那孩子从小在外面吃了不少的苦头,难得的是,这几个孙女儿里头,就她最是懂事。" 老太太突然表现出来的疼爱,让周氏也觉得诧异,童若秋不高兴地道:"难道除了四妹,我们都不懂事了?" "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叫人省心,也只有她最招人疼。"说着竟又叫她跟前的大丫头过去照应。接着道,"等给她寻了一门好亲,我这里自然还有东西给她。" "老太太就是偏心,我们就没有。" "你们从小吃好穿好,还不知足,我给的自然是弥补以前她没有的。再说她是妹妹,理应让着。"说完瞪了童若秋一眼,张氏瞧见忙打眼色叫童若秋别说话。 吩咐完了,陈妈妈和丫头就下去忙,张氏虽不明白老太太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听了那些话心里多少有些不快。周氏低头琢磨着,郑夫人若有所思,一时冷场竟无人说话。幸而,童二老爷领着孙博文、童若晨过来,屋里才又热闹起来。 孙博文给老太太行礼,老太太虚扶一把,张氏忙叫丫头端茶递水,老太太让孙博文挨着童若秋坐。至始至终,孙博文都没有扭头看童若绾一眼,童若绾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地去看孙博文。屋子里气氛虽热闹,却好像每个人都在讽刺她,隔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推说身上不适要回去休息。(未完待续) 第73章 老太太和张氏都没说什么,孙博文却紧张地望过去。童若秋瞧着神色黯然几分,偷偷扯住孙博文的衣角。假装出来的幸福可以瞒过外人,却始终无法让自己相信自己真的过的如他们看到的那么好。 可她不想让童若绾看出什么,她童若秋,童家正正经经的嫡出女儿,凭什么不如一个姨娘生养的?凭什么要让一个庶出的来看自己的笑话? 陈妈妈带回来了很多点心,还有两个菜。本来是打算留下来照顾童若瑶,童若远却说那边忙,又说周氏身上不好,叫她过去。陈妈妈也知道这两日周氏不好,没有多说,带着丫头过去了。 童若远去做了饭,将菜热了两兄妹坐下来吃。若不是怕辜负了童若远难得的体贴,童若瑶还真吃不下。可,到底这事儿搁在心里。 "放心,总会想出法子。" 可对方是黄大人,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黄大人大童老爹不是一极。 "不相信大哥么?" 童若瑶摇摇头,她是不想因为自己害了老爹,害了大哥。 "并非你想的那般厉害,他是官,不敢明着来,倘或真的逼急了..." "既然看的是这张脸,大不了..."大不了一刀子划破,童若瑶愤愤地想着。太平盛世,怎么就出了这样的狗官! "好了,如果相信大哥,就别想了,娘回来好好劝着,爹那边我去说。你是我的妹妹,我不会眼睁睁看着我的妹妹跳进火坑。"童若远语态决绝,却有股子安定人心的作用,童若瑶心里的愤怒淡了几分,多了一些温暖。 看着小妹吃了两碗饭,童若远微微放了心,只叫她回去休息,他收拾碗筷。 午饭没有见到童若绾,孙博文心里愈发着急,自从进了童家大门,不是童若秋死死跟着他,就有其他人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想去见童若绾,告诉他这一切并非他所愿,可根本就走不开。 终于,他发现没有见到童若远,询问起来,周氏道:"许是在屋里温习功课。" 孙博文心里虽急着要摆脱人,却也知道慌不得,便道:"大哥学富五车,先生时常夸赞,与大哥相处几日,受益匪浅。" 童二叔爱听这些讨论读书的话,何况,孙博文并非夸大,先生也时常在自己跟前夸赞若远。现如今孙博文是自己的女婿,半个儿子,也巴不得他将来光耀门楣、榜上有名,所以孙博文提出要去看看童若远请教一个问题,童二叔立马就应了。 张氏和老太太对视一眼,忙打眼色给廖妈妈,廖妈妈心领神会,亲自送孙博文过去。一路上孙博文都想甩掉廖妈妈,廖妈妈却好似明白他的意图,都不留痕迹地挡下来的,直送到拱门外,见他进去才顿住步子。 孙博文往里走了几步,回头看廖妈妈走了没,却见她远远在树荫下,压根就没有走的意思。孙博文气得跺脚。这两日新婚,赵夫人不许他出门,原指望今儿来童家就能见到绾儿,却只有匆匆几眼。 绾儿一定在怪他,他必须要告诉绾儿,他心里一直都有她。从来就没有忘记他的承诺,只要过些日子,等母亲气消了,他自会给母亲说。至于童若秋,也由不得她答应不答应了。 但是,他要怎样才能和童若绾说上话?在老太太和岳父岳母面前,他自知不能,何况今儿除了童家人还有外人在。 孙博文又朝前走了几步,焦头烂额之际,一抬头见童若瑶的门虚掩着,忽而想起今儿也没瞧见四妹。脑海里便有了个法子。 那荷包做工精细,一瞧便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细腻的针法,绣着栩栩如生的一对相偎相依的莲花,花蕊用了金线,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细微的光芒。童若秋并没有这样好的女红,她的针线童若瑶见过,自然也见过童若绾的。 "来的路上捡到的,四妹可认得?" 捡来的?真是好笑,"不是二姐做的么?" 孙博文摇摇头,童若瑶在心里冷笑,感情这会子还叫她去当红娘不成?"二姐夫,如果不是二姐做的,你带在身上做什么?也不怕二姐瞧见了?这荷包我并不认识,也不知道是谁的?你还是去问二姐姐吧,反正我这边并没有遗失任何东西。" 孙博文有些窘迫,好像自己的心事被童若瑶看穿了一般。忙道:"路上捡到的。" 童若瑶笑起来,"前些日子,三姐姐也莫名其妙地捡到了东西,这就好奇,到底是谁这么丢三落四的,自己的东西也不好好收捡着。不贵重的倒还好说,贵重的东西也这么丢了岂不可惜?请二姐夫过去吧,这边也没人招待你。" 孙博文不觉红了脸,童若远听到说话声,从屋里出来,见孙博文在院子里,顿时沉下脸。 孙博文见他忙心虚地转移话题,"我特意过来寻大哥。" 说着就往这边走来,童若远本就不喜与他交往,何况他做的那些见不光的事儿,还连累了自己的小妹。这会子更是没好脸色,冷声道:"我正要出门。" 孙博文从赵夫人口中得知童若远很的欧阳先生看重,笑问道:"可是要去欧阳先生哪里?" 童若远摇头,摆明了不想多说,站在门口也没有要孙博文进去的意思。弄得孙博文讪讪的,只得退回去。 阳光普照,白花花一波接一波,院子里花草植被晒得奄奄低头高昂的脑袋。热闹了半天的童府终于慢慢恢复宁静,只余下蝉鸣隐隐约约传来。 老太太歪在凉椅上,双腿舒展地搁在前面的矮杌凳上,一名丫头拿着扇子送来清凉的风,一名丫头蹲在地上,给她捶腿。屋子里迷茫着淡淡的熏香,凝神平心。(未完待续) 第74章 突然,帘子撩开,张氏走进来,"老太太找儿媳?" 老太太睁开眼,挥挥手叫丫头下去,张氏会意忙把跟着来的丫头也支退出去,又才走过来,拿起矮几上的扇子,一边给老太太打扇,一边轻声道:"他过去没多久便过来了。" 老太太斜眼看她一眼,"可叫人盯着了?" 张氏忙道:"廖妈妈一直跟着,这会子去了前院。并没有随意去不该去的地方。" 老太太冷哼一声道:"光盯着他有何用,三丫头那边也找人看着。" "巧玉过去了,我叫她就在那边,不用过来服侍。" 巧玉是张氏屋里最得力的丫头,老太太放了心,眸子却依旧冷森森的,"那丫头不安分,做些有辱门风的事儿,郑家说定了,就尽早把婚期定下。我看,也不用等她年满十六,既是好姻缘错过了可惜,你去看个日子,早走早安心。" 张氏犹豫了一会儿才点头,老太太瞪她一眼,似乎猜出了她心里怎么想的,冷笑道:"你当郑家真是那么好?" 张氏没说话,看来也是没有叫人去打听,可郑大人好歹是官,她一个庶出的嫁到官家去,张氏心里多有不甘。只顾着老太太的,不好当面说出来罢了。这会子听老太太如此说,倒觉得诧异。 "郑家也不过如此,要不怎么就看上了她一个庶出?"老太太不欲多言,问起童若秋来。 张氏遂笑起来,"倒都还好,亲家夫人老太太也是知道的,他们回来带了那些东西,秋儿说都是亲家夫人一手预备的。" 想起这个张氏就高兴,满满一车子,人人都有份,就是怎么连嫂子一家都有?对于这一点张氏心里有些疙瘩。就算家道好,也不该如此破费。 老太太又瞪了张氏一眼,"你就只看得到表面,倘或他们小两口真的好,我何苦叫你派人盯着他和三丫头。秋儿这丫头脾气不好,性子冲动,平日却听你的话。你好好给她说说,为人媳妇,只要安分守己方可,万万不能斗心眼耍性子。" 张氏惶恐地点了点头,"到底是老太太慧眼厉害,我竟没有多想,现在想来,是该好好说说她了。" 老太太缓缓闭上眼,舒口气道:"今儿你嫂子脸色不太好,她与郑夫人是旧识,今儿似有意要疏远她。你找人过去问问小玉,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张氏今儿也看出来了,不在意地笑道:"还能有什么,嫂子原以为郑夫人能瞧上四丫头,这会子偏偏瞧上了咱们这边的三丫头,嫂子心里不痛快罢了。" "四丫头只比三丫头小一个月吧?" "是啊,还有三两个月,也十六了。但这四丫头圆圆的脸,稚气未脱,看起来不过才十四五岁。也许,就是因为看起来小了,所以才迟迟没有说亲。"张氏说的格外轻松,柳姨娘是自己的陪嫁丫头,童若淳和童若绾都在她名下养着,如今四个女孩儿,除了童若涵没有到操心的年纪,其他三个都有了着落,她的事儿完成了就罢了,哪里会费心地去管别人?再说,她也要好好看看,给自己找一个能帮得上忙的儿媳。 老太太琢磨一会子,觉得不放心,又道:"和郑夫人商议着,这个月就罢了,二丫头才出阁,下个月若有合适的日子,就把三丫头的婚事办了。" 张氏巴不得如此,连连点头答应,一时又想起上午老太太说起给四丫头东西的事儿,浑身就有些不自在,目光闪烁地看着老太太,不知道如何开口。老太太早有所觉,冷着眼瞪了她一眼,她便明白了,忙笑了笑掩饰过去,"那三丫头的嫁妆..." "看得过去就罢了,咱们原就不是殷实的大家族,这上京谁人不知?" 得了老太太的明示,张氏已经在心里琢磨起来,反正是老太太发了话,老爷倘或有意见,也不敢和自己争辩了。只觉心胸开阔,舒坦极了。 老太太最看不惯她着毫无掩饰的模样,倒也没说什么,这个儿媳这样肆无忌惮地把想法表达出来,也只在自己面前罢了。一时不高兴地问道:"二丫头呢?" "去找四丫头了。"张氏就奇怪,童若秋如何现在和童若瑶好起来了?一回来就问,现在大热天的,竟然跑过去了。 老太太缓缓闭上眼再也没说话,张氏便悄悄地退出来,让丫头进去服侍。一抬头,忽见小玉忙完了从另一头过来,想起老太太方才的叮嘱,就招手叫她过来。 小玉并不知周氏到底怎么了,只道:"昨儿大老回来脸色就不好,不过这些天大夫人身上本就不痛快,说是体质的缘故,到了夏季人就懒懒的没有精神。" 张氏笑道:"嫂子身子骨历来就弱,你在那边服侍可要多留些心。"周氏的身子骨确实不太好,生童若瑶的时候,月子里忌的又不好,难免不会留下什么毛病。 小玉笑了笑,"二夫人不说奴婢心里也知道。" "好了,过去吧。" 小玉行了一礼,就去了。刚走到拱门的地方,就听见四小姐屋里传来一阵笑声。 "好呀,四妹竟然取笑起二姐来,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说着就追着童若瑶要打。童若瑶忙躲避到桌子对面,笑嘻嘻地道,"我说的不过是实话罢了,二姐姐这样就恼了,以后我可不敢去瞧二姐姐了。" 童若秋不依,指挥着丫头去将童若瑶抓住,那些丫头知道她和四姑娘闹着玩儿,只站在一旁好笑,"姑奶奶饶了我们吧,一会子四姑娘就反过来说我们了,我们可不敢得罪四姑娘。"(未完待续) 第75章 童若秋无法,还折腾出一身汗,喘着气坐下来,指着丫头们道:"一个个吃里爬外的东西,看回去了不找你们算账。" 丫头们忙过来求饶,气氛格外热闹。让门口的小玉也忍俊不禁,其他丫头瞧见,忙拉着她进来,笑道:"小玉姐姐也是有福气的,我们姑奶奶送给四姑娘的东西,四姑娘说这支簪子你戴着好看,要给你呢!" 小玉惶恐不及,"这是姑奶奶给四小姐的,我如何敢收下?" "我们姑奶奶说了,东西给了四姑娘就是四姑娘的,随便四姑娘处置,不过话说回来,这支宫花簪子,小玉戴着还真的不错。"说着就把簪子戴在小玉头上,众人看了都赞不绝口。 童若秋不满地嘀咕:"说的好像我从来不给你们东西。" 那些丫头忙过去讨好童若秋,童若秋才笑了,朝童若瑶挤眉弄眼,佯装出不悦,"就是因为你,害的我又要破费了。" "那我们岂不是沾了四姑娘的恩德,要好好谢谢四姑娘了。"说着都过来给童若瑶行礼。 嘻嘻闹闹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小玉重新沏热茶,童若秋渴了一口,突然问道:"听我娘说三妹的亲事也定下了。" "这事儿我如何知道,婶子说定下了那就是了。" 童若秋脱口而出:"她也配!" 童若瑶愣住,莫非她知道了?童若瑶盯着童若秋,方才她一来就闹起来,这会子看她,虽脸上有新婚的娇羞和喜色,眼底却有不甘。看来童若绾的目的是达到了,童若秋和孙博文相处的并不愉快。 只是想到童若绾的名字,童若瑶就觉得心里卡着一根刺,有些烦躁。 "你可见过三妹要嫁的那个人?" 童若秋这么一问,童若瑶才想起来,郑夫人几次来童家都是单独来的,并未带其他人。婚事定下了,按理是该带来让老太太和张氏瞧瞧,但郑夫人并没有如此。是张氏和老太太根本不用心所以没问,还是郑夫人的儿子不能见人? "我怎么会见过,平常去老太太哪里请安就回来,郑夫人过来和我娘说话,身边也只跟着一个婆子。" 童若秋冷笑道:"真希望是个傻子!" 这样恶毒的诅咒,看来童若秋是恨上童若绾了。童若瑶没说话,淡淡笑了笑。而接下来,童若秋却爆料出一个让童若瑶惊愕的消息。 赵夫人提到的那家姑娘,好像瞧得上大哥童若远。这话还是赵夫人说的,童若瑶心里一激动就忙叫童若秋细细说来。 原来童若秋和孙博文大婚那日,蒋夫人携女儿也来了,恰好童若远和童若晨作为送亲的也去了,蒋夫人想起这事儿,就询问了赵夫人,赵夫人还特意把童若远叫去说话,借机让蒋夫人细看,蒋夫人的小女儿就躲在屏风后面。童若远目不斜视,赵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自然没有瞧见屏风后某个姑娘脸红心跳。 蒋夫人虽对童若远模样举止很满意,听赵夫人说起家里的情况,却有些犹豫。 "不过,我婆婆说当时蒋夫人犹豫的时候,蒋家小姐却有些失望。" 只是碍着女孩儿,不能自己做主罢了。也是,人家的父亲是四品官,怎么能瞧得上一贫如洗的他们家。 "但,我婆婆说这事儿说不十分肯定,却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你可知那蒋家小姐并非蒋夫人亲生,只是蒋夫人生养了三个儿子,偏偏没有女儿,才把她抱在身边养着的。" 庶出,所以蒋夫人才会留意童若远。童若瑶倒不觉的庶出有什么,只要心态好,什么都好,再说如果真的是嫡出,哪里会看得上这些小户人家,那自然是得高嫁的。就想童若秋和童若绾、童若淳的。 "你可瞧见了,人品相貌如何?"童若瑶决定好好打听一番,现在母亲心里难受,也好说给母亲听,让母亲宽宽心。 听童若瑶问起模样,童若秋眼里就生出嫉妒,凉凉地道:"不比四妹你差,说话小声小气的,站在风口好像风都能吹走。" "啊?"童若瑶脑海里立刻浮现一个柔柔弱弱的林黛玉形象。 童若秋又道:"反正比三妹好了不止多少倍,比四妹你也生的好看。" 看童若秋眼里的嫉妒,童若瑶知道她说的并非假话,模样生的好,又是从小在嫡母身边养大的,说话小声小气,那定是教养不错,又温柔的女子。这样的怎么能看得上大哥,不是童若远不出众,关键是婚姻这样的大事,往往不是单纯的男女间爱慕和称心,包括很多因素,最大的莫过于经济基础。虽然是庶出,蒋夫人带着她四处走动,疼爱看重之情不言而喻。 想到这里,童若瑶有些失落。只得说起别的话题。 童若秋在这里一直坐到日头西斜才起身过去,还说明儿再过来找童若瑶说话。在上京的习俗,女孩儿出嫁三日回门,要在娘家住几日,然后新婚丈夫才来将妻子接回去。 送了童若秋,童若瑶折身进屋,看着桌上的东西发怔。把自己所有的首饰加起来也没有童若秋送来的多,也不知童若绾和童若涵她们和自己是不是一样。成色上好的赤金簪子,还有玉石手镯、宫纱做的宫花以及几对戒指等。 小玉见她一样一样拿起来看,笑着去拿来妆奁匣子道:"赵夫人对二姑奶奶真好,这些东西竟然都是她预备的,还没有落下任何人。" 童若瑶笑了笑,童若秋能笑脸回来,大概也是赵夫人的功劳吧,有了一个好婆婆,即便丈夫对她不好,也多少要顾着婆婆的脸子。(未完待续) 第76章 "对了,方才二姑奶奶说的蒋家姑娘,要不要告诉夫人?"小玉一边将首饰放进匣子里,一边随口问道。 童若瑶摇摇头,"暂时别说,免得空欢喜一场。" 说着看了看外面,老爹也快回来了,不知大哥到底想出了办法没有。不过,童若瑶这会儿反而平静了,细想大哥的话,并非没有道理,黄大人是官,在上京这种权贵之地,他一个侍郎还不能只手遮天。 只是,就怕他找些莫须有的缘故来打压童老爹,老爹在部里待的时间本来就不长,与他交好的同僚只怕是不会站在他这边而去得罪黄大人。 还是等大哥的消息吧,她一个女孩子又能做什么?其实,中午孙博文过来的时候,她很想将荷包拿了,但绝对不是悄悄儿交给童若绾,而是当着郑夫人的面儿,明明白白地暗示郑夫人,你所说的那个不知检点的童家姑娘,就是你要娶回去的儿媳。 想想,撕破脸闹开了,外人说起依旧是童家姑娘,而不是单单童若绾一人。好吧,反正张氏和老太太定然会迫不及待地将童若绾嫁出去,而且还是郑家。 夜里,张氏过来请周氏和童老爹等过去用饭,周氏推说身上不好不过去,童老爹又没有回来,只得作罢。 直到掌灯时分,童老爹披着暮色回来,一脸的疲倦。童若瑶忙去倒了茶送过去,周氏接过他取下来的帽子,一边往衣架子上挂,一边轻声问道:"怎么回来这般晚?可还能看清路?" 童老爹都是步行,身边又没个照顾的小厮,周氏一边看着童老爹一边琢磨着,是不是也该买个小厮来,平日里好跟着童老爹照顾他。 童老爹在椅子上坐了,一口喝干了童若瑶送来的茶水,还觉得不解渴又示意童若瑶去倒一杯。周氏瞧着有些心疼,"不是渐渐清闲了,怎么累的连喝水的功夫都没?" 童老爹不忍说出实情,道:"这几日略忙些。" 周氏见他说的轻松,也就略略安了心,恰好陈妈妈进来禀报,晚饭已经备好了。 饭桌上,童若远和童若瑶一直暗暗地关注童老爹,瞧着倒比昨儿好多了。童若瑶暗暗想,昨儿童老爹脸色那么凝重,是不是真有几分相信郑大人的话? "以后不用等我,你们饿了就早些吃。"饭后,童老爹突然说了这样一句。 桌上三人皆愣住,这话里的意思便是,以后童老爹每天都会很晚才会回来。 "太早了又吃不下。"周氏随即笑着道。 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饭才像一家子,童若瑶和童若远皆点头,认同周氏的话。 童老爹有些动容,嗓音里透着丝丝关怀,朝周氏道:"早些吃了晚饭,在院子里走走消消食。" 周氏垂下头,童若瑶隐忍着笑,原来老爹就是这般关心母亲的。周氏没说话,也没点头,童若远开口,说是书上有几个问题不解,童老爹便和他去了书房。童若瑶扶着周氏回到正屋,就让她在屋里走走。 周氏故意沉着脸,童若瑶嘻嘻笑道:"爹爹说走走好消食,这是爹爹心疼娘。"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虽恼,眸子里的光却柔和得能滴出水来。 童老爹和大哥在书房待了许久才出来,陈妈妈准备好热水,童若瑶就去找大哥,大哥却只叫她放心,多的都不说了。 而接下来,童老爹一日比一日回来的晚,现下夜短昼长,却也是天蒙蒙亮就出门,看来黄大人真的在给他施压了。这样总比传扬开好,然而不光周氏心疼,童若瑶也愧疚。童老爹是严父,也是慈父,可到底能坚持多久?总觉得,童老爹受的这些多都是因自己而起的,她总归算不得孝女吧。 童若秋在娘家住了五六天,孙博文才把她接回去,在老太太和张氏的特别关注下,他终究没能和童若绾说上一句话。继而又得知童若绾的亲事说定,连日子都定下来了。后来又派人去打听了郑家,因此对童若绾愈发的愧疚,又将愧疚转移到童若秋身上。 虽是新婚,他对童若秋并不是很好。但赵夫人却格外喜欢童若秋,童若秋的婚姻算是喜忧参半。张氏又经常去孙府,劝着童若秋耐住性子,只要早些怀上孩子,等儿子出世了,孙博文做了父亲,慢慢的自然就好了。 只孙博文到底不死心,又说要来童家与童家兄弟一道读书,还搬出童若远来,说跟着他说不定就能得欧阳先生赏识。 赵夫人哪里敢叫他去童家,倘或事情闹大了,儿子的前程就彻底毁了。因此,对童若绾也多有意见,嫌她狐媚子把自己的儿子勾引坏了。这做母亲的,永远都是偏向自己的孩子,哪怕自己的孩子也错了,都会千方百计地替儿子找借口。 要说这赵夫人,也颇有魄力,事隔几日,赵夫人就托人找了个先生,让孙博文好好在家读书,彻底断了他与外界的来往。 童家渐渐平静下来,童若晨也收了心跟着先生读书,因为童若远是个压力,他也不得不努力。童二老爷瞧着心里高兴,禀明了老太太,送了一些文房四宝给童若远。还送了一些料子,说是给童若远做两身薄一点儿的衣裳。 黄大人那边的事儿还没有着落,童二叔又这般,周氏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说来也巧,就在童若晨长进的时候,先生突然病了。童若晨只得在屋里温习功课,童若远却日日往外面跑,也不说做什么,周氏对他历来放心,也不过问。 郑夫人来下了聘,张氏热情地接待了,当然,她之所以高兴是因为送来的那些聘礼,和赵夫人送来的聘礼,那简直是天壤之别。老太太果然说的不错,这郑家也不过如此,童若绾嫁过去也配得上。(未完待续) 第77章 既然聘礼是这样简单的,那童若绾的嫁妆也就不必预备的太多了,郑家宅子小,多了也没地方搁不是? 郑夫人见张氏热情,还以为张氏看得起她,哪里知道张氏心里想什么。 倒是童若绾身边的丫头看不过去,跑回去朝童若绾道:"什么郑家?还说是官家呢,那点儿聘礼也好意思送来。" 童若绾没说话,双手紧紧拽着衣裳袖子,半晌才风轻云淡地问道:"我让你留意门上,你可留意了?" 丫头听见问,忙道:"这些日子除了二姑奶奶和郑夫人来访,倒没别人,大老爷那边也没有客人。小姐,现在这么热的天儿,谁愿意出门子?" 童若绾看了她一眼,"你看着就对了,我自有主张。" 丫头点点头,又愤慨地道:"那孙家少爷真是无情,把小姐害的这样苦,再过两个月小姐才十六岁生日,下个月却要出阁了。哪家的小姐十六岁不是在自己家里过生日的?偏偏..."差点儿就要说张氏的不是,幸而童若绾打了眼色,丫头才止住。 张氏和老太太恨她,她心里比谁都明白。那就恨吧,既然你们不叫我活,我也要让你们没脸。童若绾双手收紧,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传来一阵蚀骨的痛疼,这些疼痛才能让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不甘心。 "姨娘,您怎么来了?三小姐在屋里呢,您快进来吧。" 外面传来的声音让童若绾猛然回神,随即脸上挂着娴静的微笑。 柳姨娘也顾不得别的,一进来便握住她的手,焦急地道:"去求求你父亲吧,你是她的女儿,看在父女的情分上,定不会看着你去吃苦。" 童若绾矜持地收回手,笑道:"姨娘说什么?我去求父亲做什么?" 柳姨娘急得声音都哽咽了,"大小姐已经那般命苦,你叫我如何忍心看着你也去吃苦?" 既然不忍心,又何苦生下我来?童若绾心里一阵悲凉,从她记事起便养在张氏跟前,叫张氏母亲,叫自己的生母姨娘,看着生母在童若秋跟前低三下四。谁关心过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谁问过一句?母女情分,就在这么多年一声一声的"姨娘"中淡了。 "郑家并没有什么不好,比大姐好了不知多少倍,我是庶女,我有什么好求的?"童若绾说着视线便落到柳姨娘身上,这么多年,她连撒娇的机会都没有,每每看到童若秋赖在张氏怀里,柳姨娘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想也拥有一个撒娇的怀抱? 童若绾眼里的恨意让柳姨娘不觉退了一步,怔怔地望着她说不出话来。她讨好张氏是为了让张氏对她和童若淳好一些,她一个姨娘,她能付出的只有这些呀。 "姨娘请回吧,我要午睡了。" 凉凉的语调,让柳姨娘潸然泪下,轻声问道:"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夫人和老太太不高兴?" "我能做什么?不管我做什么,她们何曾高兴过?姨娘多心了。"童若绾说着便往里间去了,留下柳姨娘站在原地,许久才离开。 下午童二老爷回来,听下人们议论郑家,当即便去找张氏理论,却又被张氏一番话说得无言以对,只觉头疼,索性撂下恨话:"你们要怎样就怎样!我一概都不管了!" 张氏冷笑道:"老爷倘或早些说这样的话,我自是不会给三丫头操心了,直接送去老家用童家家法伺候!" 童二老爷一听,气得脸红脖子粗,"为何要这样说?" "老爷不知去问问三丫头不就知道了,她做的那些事儿,我一把年纪的人都说不出口。"说着,也不理童二老爷,当着童二老爷的面儿,吩咐那些去采办童若绾嫁妆的婆子,只说东西都不必买好的。童若秋是嫁去孙家,童若绾是嫁去郑家,两家差别悬殊那样大,自然嫁妆也不能等同。 气得童二老爷直咬牙,"难道家里又没银子了?" 张氏慢悠悠地道:"当年大丫头的嫁妆怎么办,三丫头的嫁妆就怎么办,这是老太太说的,至于秋儿,她的东西是我给的。这,老爷也要管么?" 童二老爷答不上来,气却消了大半,最后只得从正屋出来,去隔壁抱夏才觉清净。 张氏能看瞧着他的背影,一抹笑慢慢在嘴边荡开,又朝下面的婆子道:"饰品也不必去京福作坊,我哪里有些旧的,拿出去找师傅重新打了,只要看起来是新的就罢了。" 这些婆子虽觉得张氏有些苛刻,但也不敢有人提出意见,谁愿意去为了一个不得势的童若绾,而得罪张氏。再说,张氏既然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对待庶出的童若绾,可见老太太也是支持的。 说起来也是童若绾咎由自取,没什么好同情,这样想着都心安理得起来,张氏怎么说她们便怎么做。 童若秋的嫁妆花费了张氏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准备好,童若绾的嫁妆却只花费了两三天的功夫。预备好这些,张氏就掐着日子算,盼着七月初三快些到来,总归是要童若绾嫁出去才能彻底叫人放心。以后女儿女婿回来,也就不必防贼似地防着了。 张氏心情舒畅,逢人便笑,极少苛刻下人,都觉得张氏的脾气突然好了。 然而,周氏却不一样,那边张氏忙着童若绾的嫁妆,想到瑶儿没有着落,就一声接一声地叹息。陈妈妈瞧着,温言劝道:"咱们姑娘一瞧就是有福的,夫人真的不必过于忧心。" 周氏道:"如何不忧心,外面还悬着,小门小户的怕咱们瞧不上不敢前来,大门大户的又嫌弃她没见识。"(未完待续) 第78章 陈妈妈道:"我瞧着咱们姑娘可不是没见识的,夫人常常说,这些年都是她照顾着一家子,就这一点也比许多人强了。现在和姑娘接触的多,就知道她更多的好处了。凡是都有自己的算计,我看呀,她的福气都在后头呢,现在没来罢了,等来了说不定夫人也跟着享福了。" 周氏勉强扯出一抹笑,"不求我能跟着享福,只要她好我就好了。" 大雨将石板路洗得一尘不染,低洼处聚集的水明晃晃倒映着茂密翠绿的一小方景致,残红满地,狼狈不堪,草儿却因为雨水的滋润而愈发的娇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芬芳,甚是沁人心脾,叫人神清气爽。就连风也是湿润的,温柔的。 这里是童家后花园的一处,一条羊肠小径弯弯曲曲,一头通向童家大老爷那边。童若绾就站在小径上,望着童家大房那个方向。上京的夏天,只要下雨气温便急剧下降,她却还穿着异常单薄的衣裳,衣裳被风卷起,姣好的身形一览无余。 匆匆赶来此地,这会子才把呼吸调节顺畅,看着湿淋淋的地面,和满地残红,她觉得老天爷都在帮她。 "小姐,马上就过来了。"小丫头急匆匆跑过来。 童若绾抬头看她一眼,轻声道:"你也跑累了,回去歇歇吧,再帮我找个篮子过来,我有用。" 小丫头不明所以,却也没有多问,点点头就忙忙地去了。她也知道这些天小姐心情不好,老太太经常找小姐,张氏又没好脸色,今儿好容易她们都忙着接待顾家的人,小姐才得空出来走走散散心,要不天天儿拘着,早晚要拘出病来。 好在昨晚下了雨,今儿早上雨停了,外面又凉快,她巴不得小姐别那么快回去,在外面多逛逛,也就不会整理日愁眉苦脸的了。 "好的,我去了马上就回来寻小姐。"小丫头又一阵风地跑开。 童若绾嘴角慢慢扬起一抹笑,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前面有个不大不小的低洼浅滩,羊肠小径本来就不甚宽,只容得下两个人并肩走过,一边种植了一些夏季盛开的花,但此刻已是残红满地,另一边种着常青树,昨儿才修剪过的,枝桠还有些锋利。 童若绾端详着,慢慢朝这边走过来,就站在积水处,蹲下身将路边的花瓣细心地捡起来,任由裙摆垂在水面上。刚捡了一些花瓣在手里,就耳边就传来男子说话声,她怔了怔又装作没听见,只看着地上的花瓣。 一直到脚步声靠近,她似乎都没有发觉,眼里能看的,就是那些被雨水冲刷的失了颜色的花瓣。 顾炎颇有些好奇,家中二姐最爱用这些花花草草研制熏香,可却从来不会去要这些落在地上的花。正要询问,顾廷煊瞪了他一眼,叫他不要多事。 顾炎只得作罢,咳嗽一声,本是想请这姑娘让开,他们好通过,没想到自己一声咳嗽,竟然把这姑娘吓了一跳,站起来的时候脚下一滑,整个人就这样横倒在路上。 童若绾虽不及童若秋高挑,可毕竟也不是孩子,下面又是石板路,这一摔下好像骨头都散架了,冰凉的水浸在肌肤上,本来就觉得有些凉,这会子竟有些冷。而更痛的地方是手臂... "姑娘,你没事吧?哎呀,都流血了!"顾炎惊呼一声,忙蹲下身将童若绾扶起来,只见她白皙的手腕上长长一条口子,鲜红的血就从哪口子里不停地冒出来,触目惊心。 童若绾没想到会这么厉害,即便不用装,也脸色苍白,疼的她皱起眉头。摇摇头道:"无碍。" "都这样了,这附近可还有没有人?我去找找看。" 顾炎说着松开童若绾,童若绾淬不及防,差点儿又倒下去,心里暗恼这人不懂怜香惜玉,一边道:"真的没事儿,公子不用担心。"说着抬头快速地看了顾炎和他身后的男子一眼。 顾廷煊只冷眼看着,顾炎却有些急,四处张望,终于见有个小丫头从那一头跑来,这个丫头正是送童若绾送篮子来的,见小姐坐在地上,衣裳都湿了不说,还见了血。 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冲过来哭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您也别奴婢。" "小姐?还以为是个丫头呢。原来你是童家小姐?"顾炎说完又朝丫头道:"快扶你家小姐回去,找个大夫瞧瞧。" 童若绾闻言,心里咯噔一跳。听说顾家人来了,她专门叫丫头去看了,知道来了些什么人还特意装扮了一番。这人却当自己是丫头?她都这样了,他们竟然打算不管了? 却平静地朝丫头道:"我没事儿,扶我回去吧。" 顾炎见她眉头紧蹙,于心有些不认,顾廷煊却一个眼色拦住了。读书人家最讲究俗礼,既然是府上的小姐,那还是能避开则避开的好。 可童若绾刚刚直起腰又差点儿摔下去,若不是小丫头扶着,只怕会像刚才一样摔下去。小丫头紧张地哭起来,直问她哪里疼,童若绾指了指脚,"怕是脚崴了,你去找吴妈妈过来。" "可是小姐,你衣裳都湿了,站在风口下,万一感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小丫头紧张又担忧地道。 童若绾摇摇头,"不碍事。还是先请两位公子过去吧。"说着示意小丫头扶着她往旁边让了让。 顾廷煊目不斜视,迈着步子走过去,顾炎跟在后来,满脸的不忍心,走了几步又回头。童若绾心里暗喜,却听到他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人来。" 说着不顾顾廷煊阻止,就原路返回。顾廷煊回头,恰好将童若绾眼里的失望看的一清二楚,又下意识地看了看她刚刚跌倒的地方,不过就是有水,并没有泥土,看来平常走动的人不多,所以石板还有些粗糙。(未完待续) 第79章 她摔倒了,脚都不能动,他们不该抱她送她回来么?从那边回到自己的房间,要从老太太院子前经过,天时地利,为什么就是没有成功? 难怪他们会以为自己是府上的丫头,童若绾看着镜子里狼狈不堪的人影儿,妆容已经花了,头发上还沾着几片叶子,衣裳早已经湿透,紧紧贴着皮肤,一副落汤鸡的狼狈样。 心里慢慢勇气一股子绝望,这是她最后的机会,明明老天爷都在帮她,她也算计好了一切,为什么就没有成功? 突然,脑海里闪过一双锐利如鹰一般的眸子,浑身不觉一颤,好半晌才把心里的不安抑制下去。望着镜子里的人儿,嘴角绽放出一抹凄厉的笑。 "老夫人也真是有心,不过是她举手之劳,怎好让您亲自跑一趟,也不怕折煞了小辈的。"老太太言谈中多有敬畏之意,张氏一张脸笑着格外灿烂,顾家老夫人竟然亲自来了,以后要去顾家拜访,可就名正言顺多了。 顾家老夫人笑容异常和蔼,看了身边大儿媳吕氏一眼,笑着朝老太太道:"我那大儿子去的早,这大儿媳妇又长年累月地卧病在床,今儿天气凉快,不冷不热的,又没有太阳,就带她也出来走走,顺便来瞧瞧您老人家。" 老太太道:"咱们年纪瞧着也差不多,都是半身入土的老婆子,可也别老婆子老婆子地称呼来称呼去,我看,就以姐妹相称如何?" 好像正说到顾老夫人心坎上,眸子闪了闪笑道:"我今年就七十三,你看起来倒比我小,就叫你大妹子得了。" 老太太笑着喊了一声:"老大姐。"她确实没有顾老夫人年纪大。 张氏惊呼道:"老夫人不说晚辈还以为老夫人不过六十左右罢了。" 老太太也说顾老夫人真是硬朗,七十三岁的高龄,还是这般精神,又说自己就不成了,人老了愈发懒惰。 钱妈妈笑道:"老夫人身体一直都十分硬朗,就我也不能和她老人家比的。" 顾老夫人故意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笑说:"又叫老人家,可不是嫌弃我老了。" 大家说笑一回,才回到正题上,顾老夫人今儿特意带着大儿媳妇来,竟是来相看童家姑娘的,张氏忙道:"三丫头的亲事定下了,四丫头是..." 老太太忙打断张氏的话,笑着朝顾老夫人笑道:"老大姐就别打哑谜叫妹子猜了。"顾老夫人一来便说起上次在观音寺四丫头搭救她的事儿,又夸赞了一回,这意思再明显不过,老太太心里也明白,顾老夫人这会子来必定是也找人打听了一番,现下先来这边,怎么说也是要自己点了头才作数。即便是四丫头,她也不会越了自己直接去找周氏,老太太倒是没想到,商人之家也是这般懂礼数的。 "一瞧大妹子也是爽快的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正是大妹子想的那样。" 张氏心里一沉,颇有些不甘心,顾家虽是商人,可买卖做到天家去了,听二老爷说与很多朝中官员都有往来。再想起顾老夫人送的那两件贺礼,只恨自己怎么就不多养一个女儿,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老太太笑道:"虽也叫我一声奶奶,却是隔了一层的,这儿女大事总规要她爹娘点头。" 顾老夫人笑着朝老太太挤眼,"我这不是要托大妹子去说说?" 老太太爽快地答应了,就让廖妈妈去叫周氏过来,顾老夫人道:"不可,我们过去。" 张氏忙道:"这如何使得,怎敢叫您..." 一直不说话的吕氏突然站起来道:"老夫人就留在这边吧,我过去拜访夫人。" 吕氏一脸病容,说话声音都弱弱的好像费了很大的劲儿,穿着一身簇新的蓝绸衣裳,露在外面的手和脸,苍白的好像从来就没见过太阳。叫她去,张氏心里居然有些不忍心。 老太太便说在屋里闷得久了,正好也想出去走走。便让张氏在外面陪着客人,让廖妈妈扶着她进去换身衣裳。 刚走到里间,就有婆子进来,低声说了一句话。老太太脸色大变,朝廖妈妈吩咐道:"去叫莲蓉进来。" 莲蓉是张氏的闺名,廖妈妈见老太太神色不太好,忙出去,片刻张氏就进来了。原脸上还带着笑,见老太太神色凝固,忙止住笑,轻声问道:"老太太怎么了?" 老太太抬头冷冷瞪着她,"你还问我怎么了?今儿可叫人看住三丫头了?" 张氏几乎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三丫头又闹出事了?" 老太太冷哼一声,"刚才下人来说,三丫头跑出去跌倒,是顾家九爷来找人将她送回去,这丫头到底不死心,这会子竟耍这些花花肠子!" 张氏恨童若绾入骨,忙道:"不如就把她送去蜀地,任由她在那边自生自灭。" "婚事都定下了,这会子突然将她送走,也不知外人会如何议论。"老太太的嗓音愈发冷清,张氏心头一震,深深地明白不能碰触的就是老太太在乎的童家颜面。书香家族,即便落败也不能养出这样大逆不道的后辈。 "可将她留在上京,总归不叫人放心。"亲事都定下了,还不死心要出去勾引人,就算嫁人了,也不知会不会... 这一点老太太倒是不担心,那郑夫人瞧着也不是个善主儿,童若绾嫁过去之后,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一会子我陪着顾家老夫人等过去,你叫人去外面请大夫来瞧瞧,怎样都是童家的女孩儿。从今儿起就叫人看紧了,直到七月初三,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有人问起,就说不小心摔伤了腿,才屋里养着。"(未完待续) 第80章 张氏忙点头,今儿也是大喜过了头,顾老夫人一早派人递了拜帖,她就张罗着接待顾家人,怕这边丫头不够使,才把那些看着童若绾的丫头都叫过来。没想到就这一会子,那丫头就迫不及待地要兴风作浪。 老太太虽明着没怪自己,心里定是不满,张氏想着就恨得咬牙。 陈妈妈笑盈盈进来的时候,童若瑶正在给周氏揉肩膀。都是年轻时留下的病根,常年坐着做针线,颈椎和肩膀严重受损,这天气一变就酸疼的厉害。 "老太太刚刚儿打发人来,说顾老夫人要过来瞧瞧夫人?" "啊?"童若瑶本能地叫一声,顾炎今儿又来找大哥,没想到那个黑面罗刹也来了,这会子怎么连顾老夫人也来了? 周氏忙站起来,理了理衣裳问道:"怎么现在才说?可过来了?" 陈妈妈笑道:"才打发人过来说了一声,只怕还有一会子。" 不管顾老夫人因何而来,周氏心里总是惦记着顾老夫人搭救之恩,忙叫小玉和陈妈妈将屋子里整理整理。童若瑶见她有些忙乱,便笑着叫陈妈妈去准备茶水,她和小玉将会客的外间收拾收拾。 刚准备妥当,只见廖妈妈满脸笑容地走进来,瞧见童若瑶,忙行了一礼笑道:"先过来给四姑娘道个喜。" 童若瑶有些迷糊,廖妈妈也不多言,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就问周氏在哪儿。童若瑶领着她进去,周氏重新换了一身衣裳。见廖妈妈以为人来了,忙从椅子上站起来。 "奴婢先过来了,老太太也来了。" 童若瑶一听,立刻明白廖妈妈的意思,这一行人比较多,外面会客的地方椅子却少了些,忙和小玉去书房搬了椅子过来。又去将童若秋送的一套新茶具拿出来,准备好了,就听到老太太的说话声和顾老夫人的说话声。 "倒是比我那院子幽静。" "让老大姐见笑了,不过是那四丫头细心,将这里收拾的好看。" 周氏听着声音就忙带着童若瑶迎出去,老太太、顾老夫人、还有一位四十来岁的夫人,是没见过的。老太太带着两个丫头,顾老夫人身后跟着钱妈妈和两个丫头。那两个丫头正好奇地东张西望,童若瑶瞧着却觉的有几分眼熟。 倒是那两个丫头先认出她来,笑着朝顾老夫人道:"原来不信您说的,这会子我就信了,如果不细看还真认不出是童姑娘呢!" 童若瑶猛地想起,这两个丫头就是在船上领着她和周氏去换衣裳的丫头,现在看她们依旧打扮的好似小姐。 "老夫人安好。"童若瑶上前一步朝顾老夫人见礼,又朝老太太见礼,只是另外的这位夫人... 巧香笑盈盈地道:"这是我家大夫人。" 童若瑶见了礼,吕氏一双眸子就溜溜地在童若瑶身上转悠,童若瑶起先觉得好奇,忽而想起廖妈妈进来那一句莫名其妙的道喜,再看看顾老夫人这样浩大声势的拜访,她不用细想就明白了。 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顾老夫人。又觉失礼,忙垂下头,周氏笑着请大伙进去。 刚刚入座,老太太忽而想起什么。朝童若瑶道:"最喜欢你做的那道叫什么什么来着的点心,最是爽口。" 廖妈妈补充道:"老太太今儿一早起来就念叨着。" 什么点心,童若瑶从来没给老太太做过,这分明是要将她支退出去。童若瑶笑着道:"不知老太太如此喜欢,往后就天天儿做了送去。" 顾老夫人笑说:"看来我们今儿都有口福了。" 童若瑶抿嘴笑了笑,巧香显然活跃一些,立马就说去帮忙,顾老夫人却不让。说在外面还这么不懂规矩,老太太笑说:"我这身边就缺这样活跃的丫头,一个个的都闷葫芦似地,还是老大姐会调教人。" 周氏见这边没事儿,一个陈妈妈就够了,便叫小玉去帮忙。再说,瑶儿去做一道点心,也算是酬谢了顾老夫人的搭救了,可越看这势头越觉得顾老夫人来的古怪,心里也是一怔,接着竟"咚咚"地跳起来。 童若瑶却犯难了,这边开支一应从俭,除了一日三餐,哪里会做什么点心?在李家村还好些,乡下地方什么东西都要便宜一些,周氏为了教她做点心,偶尔也要买些材料回来。上京什么都都贵,点心这种消遣的食物,就再也没做过。 小玉进来就见童若瑶犯愁,却急于弄明白这突然冒出来的贵客到底是些什么人。看她们的穿戴皆不凡,就是老太太也和那位老夫人没法子比,还有那些身份是丫头的,倘或不说出来她还以为是小姐呢!她在童家待的时间不算短,除了赵夫人,再没见过这样富贵的人了。 童若瑶叹口气道:"就是上京路上遇见的贵人,顾家老夫人。" 小玉惊呼一声:"岂不是那个顾家公子的家人?" 童若瑶点点头,小玉不觉自言自语,"不曾想原来他尽然是大家族的。" 童若瑶没注意小玉说什么,倒是想起陈妈妈买了些红豆回来,忙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了。就叫小玉生火,老太太不过是找了一个叫她出来的理由,可没说到底做什么点心,如今现有的材料也只能做一道红豆点心了。可却提到要爽口,童若瑶琢磨着,现在是夏天,点心太甜吃多了反而腻口,不如... 先将红豆煮烂,捣成泥,和面粉混合,这样颜色便好看了,没有模子也只能靠手捏,童若瑶直接用最简单的,用刀切成菱形,然后便能放在蒸盖上,下锅蒸熟便可。(未完待续) 第81章 刚做好最后一个,小玉提着水壶从外面进来,见了童若瑶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小姐,你觉得顾家那位公子如何?" 方才小玉送开水过去,见顾炎和顾廷煊都在正屋里面,众人脸上都带着笑,加上她听到了那些话,顾老夫人却是来提亲的。好容易才安奈住心里的欢喜,佯装镇定随意地问童若瑶,其实就是暗示童若瑶。 小玉的暗示童若瑶自然听得明白,她早就看出来了,这会子安安静静地做点,才引开了她的注意力。被小玉一提,心里反倒七上八下,说不出什么感觉。 "我说的就是那个来了咱们家几次的。"小玉又提醒了一句。 "纨绔公子哥一只,你说如何?" 没想到童若瑶这样回答,小玉没忍住,笑道:"可我觉得挺好的,和小姐也般配。" 说完才觉得失言,今儿初次拜访,如果夫人应了,还要拿小姐的庚帖去合一合,合得上才好。 童若瑶怔了怔,故意板着脸道:"小玉,你是不是太多嘴了?快帮我把这些放进锅里。" 小玉只当她是害羞,笑嘻嘻地答应一声,就忙将案板上做好的点心放进锅里,一边说道:"这下夫人总算可以安心了。" 古代的婚姻便是这样开的头,童若瑶坐在椅子上,有些不太适应来的这样快。可如果亲事定下了,张冠李戴那件事呢?再想起小玉说的顾炎,心里的感觉更是说不出的怪异,她和顾炎见过两次面,都不欢而散,他不会因此就看上自己吧? 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摆在柜台上的物品,买主看上了还来讨价还价,然后... "小姐,夫人叫你过去呢!"正想的入神,陈妈妈笑盈盈走来。 童若瑶回神,"点心还没做好呢,可是老太太要走了?" 小玉忙笑着道:"小姐去吧,点心我看着,蒸好了便送出来。这味道闻着好香,老太太和老夫人一定喜欢。" 已经上了大气,红豆的味道和薄荷的清闲已经散出来。 陈妈妈笑道:"她们都没走,只是叫姑娘过去陪着说说话儿。" 陈妈妈故意将后面的说得重些,童若瑶再也不能淡定了,到了门口特地深吸一口气,眼角余光能瞧见里头众人都望着她。 周氏笑得合不拢嘴,拉着童若瑶的手,一下一下地拍着,陈妈妈在一旁笑道:"我就说咱们姑娘是有福的,顾家长公子瞧着倒和咱们大公子是一个性子的人。" 周氏点点头,小玉在外面收拾茶具,听得陈妈妈的话,问道:"不是那位顾炎少爷?" 童若瑶还没彻底从恍惚中回神,她开始也以为是顾炎,突然间才知道是哪个整日黑着一张脸的顾廷煊。她实在是想不通,这个第一次见到她就表现出敌意的人,怎么偏偏就接受了顾老夫人的安排? 看起来他应该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人,如猎鹰一般的眸子,总是跳跃着狂傲不羁,这样一出现便觉强势的男人,怎么就... "可年纪却大了太多。"如果一定要说不满意的地方,周氏大概就觉得对方年纪太大。可反过来想想,如果不是年纪大,也不会瞧得上瑶儿。外头的事儿还悬着,这亲事说定了,也不怕郑大人再从中作怪。 陈妈妈笑道:"也大不了多少,咱们都是过来人,倒觉得年纪大点儿,反而好相处些。" "可不是这么个理儿,年轻人总是浮躁了些。"周氏只觉得喜从天降,抬头三尺有神明,不禁双手合十,念叨了一句佛语。 马车一摇一晃,渐渐远离了童家,顾炎放下帘子。到现在他还有点儿不敢相信,这一次大哥会这样配合老夫人。以往每每提到谁家的姑娘,老夫人还没说完,大哥就找借口离开。开始说生意忙,后来连借口也没有了。 老夫人心里一横,就从老家来了上京,势必要给大哥娶个媳妇回来,不惜搬出府邸住到观音寺去。大哥才略略妥协了,可顾炎觉得,大哥不过是应急才妥协。回到家里老夫人确实提到几家的姑娘,大哥一直没应,怎么今儿心血来潮? "大哥,你真的答应了?"顾炎觉得还是该确定一下,免得自己以为自己在做梦。"你真的瞧得上童兄的妹妹?" 顾廷煊没说话,他只是不讨厌那姑娘罢了,特别是那双不服输、不服气的眸子,似乎很久都没看到过了。今儿倒没瞧见她,不知那丫头得知后会是怎样的模样? "老夫人一把年纪,莫非你还要我瞧着她搬去观音寺?" 顾炎忙摆手,可想想觉得不对劲,大哥这语气怎么好像逼得老夫人去观音寺的人是他顾炎而非大哥?当然不能喊冤,只能认栽。 张氏却越想越不甘心,怎么这样的好事儿偏偏就让童若瑶给占了,可自己又再没有女儿,不甘心归不甘心,也没法子。 老太太看她一眼,吃了两口茶道:"倘或说定了,你瞧着也给四丫头备些东西。" "为..."张氏不甘不愿地闭上嘴,童若瑶又不是童二老爷的女儿,她备东西做什么? 老太太瞧着,气道:"你呀,这么多年了,也该开开眼,怎么还这般没见识?那丫头倒是一个懂得感激的,你给了她好处,她自是记在心里。" 张氏怎么好与婆婆争辩,不过是回到屋里找童二老爷发了一通脾气。童二老爷却惊喜连连,今儿一早他便出门去了,现在听说这件事,喜道:"到底是老太太看的远,你呀就好好想想吧!"(未完待续) 第82章 童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欢喜,除了张氏不甘,童老爹也并未表现出多大的惊喜来。童若瑶问过童若远的意思,童若远虽面不改色,却也有些难言之意,只说顾廷煊倒是难得的人才,并没有反对。他是觉得小妹连这样的问题都问,有些挂不住。 吃了饭,周氏便随着童老爹去了正屋。她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童老爹却蹙着眉,鲜少如此对周氏说话,"糊涂,真是糊涂!" 周氏更是疑惑不解,童老爹瞧着,问道:"如何也不等我回来再说?" "上午来拜访的,今儿也只求了瑶儿的庚帖。" 童老爹叹口气,"你可知道,士农工商,商人不得入仕。"瑶儿若是嫁过去,她这辈子都是商人之妻不说,就连她的孩子也不得入仕。 "老爷,瑶儿马上就十六了。我没有老爷想的深远,只望她这一辈子不吃苦,何况,她嫁过去是正妻。正妻总比..."总比妾室好,顾老夫人瞧着和蔼,顾廷煊的母亲温柔娴熟,都是极好相处的。他们这样的家庭,到底是高攀了啊。 见童老爹不说,周氏又道:"等瑶儿嫁了,便没人再为难老爷您,您这一天天回来的这样晚,瑶儿嘴里没说,心却不知怎样内疚。" 说到这事儿,周氏不安起来,万一有人跑到顾家人跟前说了什么,那瑶儿岂不是...不能等下去了,务必要想出个法子来。 "三姑娘整日都在屋里,这几天也只有柳姨娘去探望了一次,今儿早上去瞧了眼,听丫头们说,她倒是没闹脾气,该吃饭便吃饭,该喝药便喝药,得闲了也只做些针线。只这两日又热起来,夫人要不要给她送些..." 妈妈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张氏的神情,见她端着冰镇梅子汤,并未表现出不悦来,才继续说道:"老爷昨儿还说,三姑娘那院子夏天最热。" 近几年童家渐渐宽裕,也照着祖上留下的法子,冬天收藏了冰块放在地窖里,每到了夏天最热的时节,便叫人取一些出来,自然是老太太那边最多,下面的姑娘倒是也都没落下。去年冬天童二老爷在家,专门找了些人从河里运了些大的冰块回来,就是张氏手里的冰镇梅子汤,也是今儿早上才从地窖里拿出来的冰块现做的。 天热了喝一口,从嘴巴一直凉到脚尖,只觉浑身舒坦。 张氏舒口气,"这两天倒不觉得很热,再说,老太太这两日用的多,今年到了夏季雨水便少了,也不知要热到什么时候去,还是省着点儿用。小辈的熬得过去,不能让老太太也跟着熬。" 妈妈忙笑道:"夫人说的是,我也是这样回了老爷。" 张氏微微一笑,那妈妈又道:"要不要派人盯着柳姨娘?" 张氏倒一点儿也不担心柳姨娘真的能左右了童若绾的婚事,老太太点了头的事儿,老爷都不敢说什么,何况她只是一个姨娘。"我这些年对她也算好了,跟着来了没过两年就抬了姨娘,怎么还这么不知足?" "这人有几个是懂得知足的,倘或当年的文姨娘知足,也就不会..." 文姨娘是童若涵的生母,怀上童若涵的时候,肚皮尖溜溜又紧实,众人都说定是个儿子。她自己也那么以为了,今儿要吃这个,明儿又要吃那个,又会讨好老太太和童二老爷,还单独开了小厨房,结果呢,生出来是个女儿就罢了,还因为难产搭上了自己的命。 "对了,给五丫头那边送些冰过去吧,她年纪小,又是个体弱多病的。"生母没了,她这个嫡母总该多些关心才是。 妈妈笑着点头,"夫人真是心慈,我也觉得五姑娘最招人疼,话不多。" 张氏冷笑一声,"话虽不多,却不知她脑袋里到底想些什么。罢了,反正年纪还小,三丫头那边就照前面吩咐的办,至于她的嫁衣,就让她自己作吧。腿摔坏了,整日躺着做些有意义的针线才好打发时间。" 妈妈微微一愣,眼下离三姑娘出阁的日子不远了,她能做好么? 张氏斜眼看着她,"她不是自负针线功夫好么?自己的嫁衣都不能做好,还能做什么?" 说完给了妈妈一个警告的眼神,倘或再帮着三丫头说话,可就没好果子吃了。那妈妈一怔,慌忙垂下头。昨儿晚上,柳姨娘偷偷塞给她一包银子,这事儿希望不要被夫人发现,否则... 昨儿张氏去看嫂子,童若瑶好奇地看着她手上的帕子,笑道:"原来二姐姐的针线也这样好,还非得叫我给她做裙子。" 张氏昨儿手上那张帕子,是童若绾孝敬她的,她当时好奇一问,没想到童若瑶随口说道:"二姐夫身上带着的荷包,做的十分精巧,我想定是二姐姐做的。二姐姐竟然骗我,还说她针线不好来着。" 孙博文随身携带的荷包,难不成童若秋会叫其他人做?张氏可是特别叮嘱过童若秋,孙博文的贴身衣裳都叫她自己打点的。 张氏皮笑肉不笑,"他身上的荷包你倒看的仔细?" "说来也是二姐夫拿我逗乐,非说是捡来的,还要我去问问是谁丢的。婶子,你说好笑不好笑,荷包这样的随身物,怎么会掉呢?都是用绳子套在衣服上的。"说着好像还觉得好笑,又笑了笑。"二姐夫和二姐姐真是伉俪情深。" 张氏当时就窝了火,不是碍着在嫂子屋里,只怕就要叫童若绾说来问个清楚明白。这三丫头如此不死心,幸亏童若秋回门那天紧盯着,如若不这样,只怕瞒也是瞒不住了,那天本就还有其他亲戚也来了。(未完待续) 第83章 想到这里,张氏气得就去童若绾屋里,到了门口却又镇定下来。望着里头日渐消瘦的童若绾,想到下人去郑家打听的结果,慢慢退出来。 "算着日子还长着,你也别担心。"张氏的确是觉得日子太长了,恨不能明儿就把童若绾送去郑家,更恨不能从来就没有一个童若绾。如果不是老太太拦着,她最好的去处应该是童家祖籍蜀地。 妈妈应下,便退出去。张氏觉得热又叫外面候着的丫头去剩了一盅冰镇梅子汤来,刚喝了两口,只见童二老爷从外面进来。 "叫人去给二丫头说一声,明儿你没事去瞧瞧她。"顿了顿又道,"亲家今年才来上京,这几日天气热,给他们送些消暑的东西。我去见老太太。" 张氏笑道:"多谢老爷费心,还记着秋儿。" 童二老爷没接话,转身便出去了。张氏心里诧异,才想起刚刚见童二老爷的神情,好像脸色不太好。可想到他主动关心女儿一次,也没在意。女儿嫁得好,本该多多操些心的,像那些不安分,不值得心疼的,就该远远地打发了。 童二老爷一走,张氏叫立刻传人去地窖,看看要怎样才能将冰块送过去。这大热天的,虽然不远,只怕路上也要融化掉许多。后来人说,用木箱子装了,外面用棉花被子包住,路上快些倒也能成,就是不知孙府有没有地窖搁置。 张氏洋洋得意地道:"咱们家都有地窖,他们府上怎么会没有?" "夫人不知,如果没有存放过冰块,也不知要运多少过去才能保存着..." 意思是送多了,这边地窖里少了,只怕也融化的快,张氏想了想,便叫少装一些,以后热了再送去,她也能多上孙家走动走动。这送礼,也不在于贵重,而在于是否有用。童若秋回门那日赵夫人备了那些好东西,想来孙家这些年发达了,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张氏也拿不出特别好的了。 周氏对童若瑶想出的办法有些质疑,这都过去两天了,也不见那边有动作。手里的针线拿起又放下,童若瑶起身倒了杯茶送来,"娘放心吧,婶子或许没有转过弯,但若是老太太知道了..." 正说着,小玉给老太太送东西过去正回来了:"二夫人叫人开了地窖,二老爷还说待会儿送些冰块过来,我想着咱们也用冰块做些冰镇的,陈妈妈听说就出去了,让我给夫人说一声。" 童若瑶朝周氏微微一笑,望着小玉问道:"二老爷在老太太屋里?" "是啊,老太太和二老爷的脸色都不好看,我送过去就回来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偶尔听到还提到了咱们老爷。"小玉很担心的样子。 童若瑶也蹙着眉头,周氏道:"好了你也坐下歇歇,大热天的让你送东西。" 小玉笑盈盈地点头,她知道周氏和童若瑶很随和,和她们相处久了,更能体会出大夫人和四姑娘是真心实意待她。 那日童若秋发现童若绾身上带了玉佩,老太太便将所有在场的人都叫进去,下了封口令不许说出去。可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是会传出什么风声。何况,童若瑶也给了张氏暗示,孙博文带着童若绾送的荷包招摇过市,外人不认得那些针线,府里的人总会有一两个熟悉的吧? 老太太在乎童家的名声,所以想将这事儿瞒下去,还立刻就同意了童若绾和郑家的婚事。然而外头已经议论起来,赵夫人大概还不知道,周氏和赵夫人接触又不多,最好的还是由张氏开口告诉赵夫人。 赵夫人心疼儿子,自是不愿她儿子才来上京,就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何况孙博文刚刚新婚,再传出什么,那孙博文可就沦落成沉迷女色的无用之辈。赵夫人爱子心切也罢,总会想办法杜绝,若是再稍稍敲打敲打,或者露点儿什么口风。 这莫须有张冠李戴的事儿,她自然会去解决,孙大人不在上京,可孙家在上京并非势单力薄。黄大人不好得罪,郑大人却极好打压了。再说,黄大人门下之人也不止郑大人一个,黄大人真的会护着郑大人么? 一开始童若瑶倒是想到了这些,可又觉得不可行。毕竟对于孙博文这样的纨绔公子哥来说,传出点儿什么花边新闻并不会引起大的影响。但张氏爱女心切,老太太注重名誉,自然会想法子让赵夫人插手这事儿。说动了赵夫人,就等于说动了孙大人。 当然也多亏了童若远指点,童若瑶对那些事儿了解也不深。 "如此一来,三丫头这一去..."周氏幽幽叹口气,"也罢了,就看她的造化吧。" 童若瑶撇撇嘴,郑夫人只怕是还等着娶了童若绾这个儿媳妇回去,好与孙家也沾亲带故,能从中谋划些什么好处。却不知,张氏、老太太包括赵夫人压根就不喜欢童若绾。 周氏这两天是时而宽慰,时而忧心。顾家求了童若瑶的庚帖,过去了几天都还没有回音,她就担心着怕童老爹上门去回绝了这门亲。好容易才定下的,如果回绝了,瑶儿婚配的最佳年纪过了,后面只怕更难。 周氏想起童老爹讲的那些,心里竟然也有些动摇,这门亲到底好还是不好,她此刻也糊涂了,只盯着女儿,突然问道:"瑶儿觉得顾家如何?" 童若瑶愣了愣,只觉得耳根子有些热,白皙的双颊爬上一对红晕。她这些天是尽量不想这事儿才让自己镇定自如的,哪个女孩儿听说要嫁人会不害羞的?虽然那人黑着一张脸一点儿也不讨喜,可自己这段日子好像时常都能想起那张黑脸。一定是知道不久的将来自己有可能会嫁给他才会这样。(未完待续) 第84章 "女儿读过《女戒》、《内训》,儿女婚姻乃父母做主,再说,爹娘也不会害女儿。"童若瑶说的郑重其事,却也有些心虚,自己无端地想起一个异性,貌似有违那些训诫了。 周氏叹口气:"你爹觉得不好。" 童若瑶愣了愣,"为什么?" 周氏没说,这些年没少吃苦,童老爹读书她没有多说,可那些日子在她心里毕竟是留下了阴影。终究是女人,没有那些建功立业的大抱负,只求一辈子安康便知足。然而,童老爹说的,她未必就没有听进去。私心里,她希望童若远以后金榜题名,光耀门楣。那么,瑶儿以后有了孩子,必然也有这样的想法... 正沉思着,小玉从外面进来,她身后跟着张氏屋里的丫头。 "方才赵夫人打发人来请大夫人、二夫人明儿到她府上做客呢!" 老太太的动作还真是叫一个快,这来来去去才多久?童若瑶看了看周氏,周氏微笑着问那丫头,"明儿可是孙府有什么事儿?" 丫头摇摇头笑道:"倒没说什么事儿,只说请大夫人带着四姑娘一起去,说是还有什么年纪相仿的小姐,咱们姑奶奶怕招待不过来,让四姑娘也去陪陪。" 那便是贵客了,可怎么无端端的叫周氏和童若瑶也去?也许,只是因为童若绾如今出不了门,才叫童若瑶去,可请了童若瑶也不好落下周氏。 "二夫人说车马就不用操心,现在天气热,明儿要早些出门。" 丫头说完小玉就领着她下去喝茶,童若瑶打了眼色叫小玉去打听打听,等那丫头走了,小玉才进来说,并没有打听出什么,倒是之前张氏还派人去孙府,结果刚出门,孙府的人就来了。特意嘱托,周氏和童若瑶一定要去。 莫非,赵夫人已经知道了郑大人编排自己和孙博文的那些话?童若瑶马上又否定,童老爹态度强硬,郑大人和黄大人也不敢明着乱来,反正童老爹一穷二白,拼了命的反咬一口黄大人和郑大人,即便不能动摇他们,亦会产生一些影响。当然没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童老爹不会这么做。那么会不会是郑夫人为了讨好赵夫人,特意跑去告了状? 如果真是这样,童若瑶笑起来,那就正好可以借赵夫人之手,铲除郑大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好端端的没得罪你,你干嘛来诬陷我?这个想法当然不敢叫周氏知道,周氏一直觉得是因为她将郑夫人介绍给张氏,才把童若绾给害了。而在童若瑶看来,如果童若绾安分守己,以现在童若秋嫁去孙家的势头来看,要再给她寻一门比童若淳好一点儿亲事并不难。 不管明天去孙府所为何事,周氏都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着新衣裳,面带微笑,人好似年轻又精神了许多。童若瑶也没能幸免地被装扮了一番,好在怕路上出汗,才没有往脸上擦粉。 这粉还是童若秋给的,也不知是不是过期产品。童若瑶总觉得有些奇怪的味道,都怪小玉说是极好的东西,周氏才知道了。 "难道娘觉得女儿很丑?"童若瑶这样一说,周氏才作罢,给她理了理衣裳,便示意陈妈妈和小玉可以过去了。 今儿不同,到底是去做客,身边总不能不跟着一个服侍的,至于童若远的午饭问题,张氏已经说了,让他和童若晨一起用。 到了老太太屋里,童若瑶就明显地感觉到老太太浑浊透着精光的眸子直直落在她身上,童若瑶心头一动,莫非老太太怀疑是她故意散布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笑盈盈乖巧地给老太太行了礼,只装作不知道,老太太摆摆手,好像才吃了早饭,在屋子里走了两圈,望着周氏道:"顾家那边虽没有消息传来,你也该给四丫头预备着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可问问你弟妹莲蓉。" 周氏福福身称"是",老太太在榻上坐了又道:"听说大老爷这些日子每日都回来的晚,可是部里公务繁忙?" 这样问,周氏只能回答是了,没想到老太太不依,语气比刚才冷了许多:"如今儿女都成年了,他便没将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发生了那样的事儿为何不告诉我?" 别说周氏,童若瑶都觉得莫名其妙,老太太看着她们二人,气得手都在发抖:"若不是我觉得怪异,叫你二叔去外面打听,怎么会知道大老爷到部里半年不到,竟得罪了黄大人!" 这到底是该顺着字面的意思理解,还是该当做老太太的暗示,如果童二叔能打听出来,那就是暗示,可也意味着或许已经有更多的人知道了。否则,童二叔如何打听的出来? 周氏有些慌忙,"全凭老太太做主。" 老太太沉吟道:"也罢,现在还不迟,孙家已经知会了,今儿你们要去,就谢谢亲家夫人。" 这什么和什么呀!童若瑶心里有些不满,受害者竟然要去谢罪魁祸首。可是,童二叔是如何知道的?外面到底还有多少人知道?即便老太太说了无碍,周氏的心依旧跳得厉害。 老太太似乎对周氏的反应很满意,摆摆手便让丫头搬来椅子,童若瑶和周氏刚刚坐下,张氏笑着从外面进来。 此时太阳才冒出山间,凉爽的晨风被张氏带进来,"嫂子和侄女已经来了,还说叫人过去请呢!" 老太太蹙眉冷声问道:"怎么去了这许久?" 张氏忙笑道:"倒没什么,不过是三丫头手臂上的伤口化了脓血,又叫人去请了大夫。" "这丫头也真不叫人省心,请个大夫在外面安排个住处,眼下出她阁的日子就要到了,总不能让她带着血淋淋的伤。"老太太的语气里丝毫没有温度,即便是夏天,也叫人心冷。(未完待续) 第85章 张氏却觉得爽快,答应着便叫身边的婆子去办。接着老太太露出乏意,童若瑶随着大伙一起退出来,跟在张氏和周氏后面,听着前头两个人说话。 "三姑娘怎么了?"周氏蹙眉问道。 张氏回答很随意,"手臂被划伤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来也是她自个儿不小心,好端端的在园子里滑了一跤。" "这样说来,只怕是摔的不轻。" "昨儿夜里浑身发热,今儿倒好些了,无碍。"后面又咬牙补充了一句,"反正她下个月就要出阁了。"在外面死活与她不相干。 夏季伤口最易发炎,但倘或注意些,自然不会弄到发炎导致发烧的地步,童若绾大概也是故意的,可如今瞧老太太和张氏的态度,即便她病的要死了,估计到了七月初三还是要出阁。 一路听她们说着话儿上了马车,今儿张氏大方了一回,竟预备了三辆可以坐人的马车,都是各自和跟着去服侍的下人坐一辆。因为张氏跟去的人多一些,所以童若瑶这辆马车里就坐了三个人,多出来的那个丫头和小玉关系很好。 这会子正拉着小玉的手长吁短叹的,小玉问了几次,丫头顾虑着童若瑶都没说,童若瑶便撩开帘子装出看外面风景的模样,耳边传来那丫头小心翼翼、断断续续的悄悄话,"三姑娘真可怜...病秧子...话都说得不明白..." 于是童若瑶想起童老爹初次提到郑夫人时候的光景,不过是来拜访... 孙府的外观看起来比童府更为气派,虽在童若瑶的预料之中,可也在预料之外,没想到空置多年的宅子,翻新补充人员之后,就成了热闹无比的府邸,难怪郑夫人那么急切要巴结上这门亲戚呢! 张氏瞧着周氏和童若瑶的模样,嘴角的笑更是扩散的开了,好像这里是她的家一般,竟拉着周氏介绍说起来。"那院子后面有个很大的花园,假山上还建了个亭子,后面一片竹林,那地方很是凉快呢!" 正说着,远远便有婆子领着几个丫头笑盈盈迎上来,"夫人刚才还念叨着,只怕两位夫人不来。" 张氏陪笑道:"怎么会不来,今儿特地送了些东西,在后面那车上,你找些人去取了来吧。" 婆子答应着,便有两个丫头去找人,这婆子便领着她们穿过垂花门,专拣凉快的路到了后院。远远的就听到有笑声传来,隐隐约约能瞧见正堂屋里坐着几个人。 早有丫头进屋通报,刚踏进院子,赵夫人就从屋里迎出来,童若瑶上前见礼,赵夫人携了她的手,关心地问:"一路上可热着了?" 童若瑶摇头,"上午总要凉快一些。" 赵夫人忙点头道:"是啊,一早一晚总要凉快些,所以你们今儿就等里头下山了再回去。别又说家里有事儿推脱我,我可不依。" 说着,便请大伙进屋,屋里还真的有客人,一位衣着华贵的夫人,和一位端庄的妙龄少女,而听得赵夫人介绍,童若瑶扎扎实实惊讶了一把,她们竟然是蒋夫人和蒋小姐! 蒋夫人眉宇间有些凌厉,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倒甚是慈爱,约莫四十来岁,穿着暗纹织锦万字缎子做的比甲,下面穿着栗色襦裙,也不知是不是衣裳颜色的缘故,脸尖尖的,整体看上去却有些体态丰盈之感。 头上戴着一支成色上佳的金步摇,手腕上一只绿幽幽的玉手镯,不算奢华,但给人的感觉很华贵。相对的,周氏就简陋了许多,头上也只有两只素银簪子,还是以前的款式。 蒋小姐的年纪与童若瑶相仿,鹅蛋脸上一对大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像月牙,童若秋说的不错,童若瑶在她面前,都觉得失了颜色了。 赵夫人引荐大伙认识,周氏得知对方是蒋夫人,有一瞬间的紧张,片刻便和蒋夫人攀谈起来,不过都是寻常话。赵夫人见她们说的愉快,又见蒋小姐拘束着,便叫童若秋领着她和童若瑶去隔壁说话,都是年纪相仿的也自在些。 蒋夫人听说了也笑道:"你们留在这里听我们说话也无趣,不如去别的地方。" 蒋小姐站起身应了一声,童若秋便领着她们出来,到了隔壁的抱夏。 "这屋子里后面有个池塘,今年又种了几棵树,所以这里倒比正堂屋凉快些。"童若秋一边说,一边请蒋小姐坐下,又过来朝童若瑶悄悄儿道,"我说的不错吧,是不是把你也比下去了?" 屋里安安静静的,童若秋虽是悄悄儿说,蒋小姐还是听见了,红着脸嗔怪道:"姐姐总爱拿我取笑。" "二姐姐说的是实话,蒋姐姐才貌出众,是妹妹不能比的。"童若瑶一眼就喜欢上她,果然很温柔,可并不是童若秋说的小声小气,柔柔弱弱。蒋小姐浑身都透着一股子娴静的味道,大家闺秀范儿十足。 "好了,都坐下说话吧。"童若秋叫丫头上了茶水,看来她适应的很快,已经完全融入了孙家,这会子全是主人招待客人的模样。 吃了几口茶,童若秋见蒋小姐不说话,一时也找不到话说,便问童若瑶:"听说三妹病了,可是真的?" 这不白问吧,应该是早就确定了的,童若瑶点点头,重复了一下自己听来的。 童若秋冷笑一声,脸上分明写着"活该"二字,遂说起童若晨来,"他跟着大哥总算是长进了,可如果明年大哥去了欧阳先生哪里,也不知他会不会回到以前的样子。" 这算是帮童若远说好话?童若瑶有些不敢置信,童若秋何时会替别人说好话了。瞥见蒋小姐为之一动的神情,童若瑶笑着答道:"近来二哥也经常得先生表扬呢,还听大哥提过,说是先生说的,不过三两年的功夫,二哥也能下场了。"(未完待续) 第86章 蒋夫人四月便来了上京,又带着女儿蒋小姐,说是来探亲,其实摆明了也是要给女儿在上京寻一门亲。蒋老爷是寒门子弟出身,蒋夫人与赵氏结识还是几年前孙大人与蒋大人做过一年的同僚。 蒋夫人虽看起严肃了些,与赵氏却颇为投缘,说起两人的关系,倒是比孙大人与蒋大人好些。所以这次赵氏得知她来上京,便立刻打听出她的住处,邀请她和女儿住到家里来。 那会子正遇上赵氏忙着筹备儿子大婚,她又带着一个女儿,住在别人家不好,就在外面现买了一座小宅子安顿了。这些天也顺着一些关系相看了几位年轻小辈,其中也包括童若远,可看来看去,好像都没有一个特别中意的。 那些家境好的,难免有些瞧不起蒋小姐,嫌弃她庶出。若是配给那些庶出的,即便家境好本人没能耐,到底也不成样子。以后成家分出来单过,没有本事又不懂得算计,之后的日子怕是一日难过一日。 蒋小姐还在襁褓中,便抱过来由蒋夫人养着,她生母又去了,这么多年过来,她虽不是蒋小姐的生母,母女间的感情倒深厚。蒋小姐乖巧懂事,更得蒋夫人的心,三个庶出的里面,最喜欢的便是她了。 说起蒋小姐的亲事,十二三岁就说了一门,便是冀州左使的嫡出次子,眼看着即将大婚,岂料天不遂人愿,那冀州左使大人的次子突感疾病死了。 有人说是蒋小姐命格过硬,冀州左使大人次子命格弱了些,故而是蒋小姐将他克死。一传十十传百,蒋夫人自知在徐州那边恐难寻一门亲,又考虑到蒋大人过几年也要回京复命,打点好了便要留在上京,不如就在上京给蒋小姐寻一门亲。这样一来,以后都搬回来也就隔得不远,再者,上京这样的地方,年轻人小辈如过江之鲫,总能找到合适的。 因此,便急忙忙让蒋夫人带着女儿来了上京,只是...上京这样的地方,年轻后辈确实多,可,也不是那么容易便能说定的。 留恋了这些日子,蒋夫人心里犯了急,赵夫人又提了提童若远,才让蒋夫人有心见见周氏。 今儿一瞧,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周氏看起来很好相处,童若远亦是一表人才,听赵夫人说又颇得欧阳先生赏识。然而,家境确实有些艰难了。那一身衣裳看起来是簇新的,却是徐州都不时兴的缎子。 周氏的女儿童若瑶,说是乡下长大的,倒看不出乡下人的小气,落落大方,一言一行都像是受过极好的教养。可那身上穿的,却一点儿也不像大家闺秀,都是极其普通的料子。 吃过午饭,赵氏安排了大伙各自略作歇息的地方,周氏和张氏去看童若秋,赵夫人忙完了便去客房找蒋夫人说话。 蒋小姐说累了,便去里间歇息,却坐在床上留神听着外头张氏和蒋夫人说话。身边的丫头惠儿给她倒了一杯茶送来,像是回味着什么,笑道:"童家四姑娘真可爱..." 见自家小姐聚精会神的模样,忙掩口安静下来,也留神听着外头的对话。 "虽不是我生的,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话不多,平常时候更不会提出什么不满足的。愈是如此,愈是叫人心疼。" "别说是你,就是我看着也喜欢,要不是我早前儿给那不争气的定了,你的女儿这会子就变成我的女儿了。" 蒋夫人看了赵氏一眼,道:"别浑说,也不怕你儿媳听见。" 赵氏对童若秋很是满意,笑笑道:"我不过说说罢了,就是现在我想要你女儿做我的女儿,你也舍不得啊。" 蒋夫人"扑哧"一笑,"这话也只有你才说得出口,不过话说回来,你觉得如何?" "依我说,这找女婿和找儿媳却不同,儿媳只要那安分守己的就好,没有那些花花肠子,安安分分过日子懂得进退的,便是贤惠的了。女婿除了人品相貌,家势背景,更重要的却是有没有作为。话说回来,蒋老爷可不就是现成的例子。" 赵氏不过随口一说,却正说到了蒋夫人的心坎上,蒋夫人亦是庶出。当年做姑娘时,家中姊妹面和心不合,人人都想高嫁,巴结嫡母以及嫡出姐姐,最后却沦为嫡母手中的棋子。为了巩固娘家的地位,甚至还将庶出的姊妹送去当了那些大门大户里大老爷们的小妾。 她不争不抢,安分守己,最后就配给了一个寒门子弟,带着微薄的嫁妆,算计着过日子。也不知是蒋老爷有福气,还是蒋夫人福气大,婚后一年蒋大人金榜题名,考了进士,进入翰林。而与此同时,娘家却卷入一桩轰动一时,牵扯大的案子被抄了家,从此一蹶不振,在上京这个权贵之地再也没有容身之处了。 后来,她的那些姊妹,死的死、病的病,活着的也全无音信,至今不知落在何地。 蒋夫人沉浸在过去的往事里,赵夫人端着茶杯慢慢喝茶,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蒋夫人。倒不是她真的有心非要撮合蒋家与童家这门亲,不过是随口几句话,倘或说定了,也是好事一桩。 再说,蒋夫人还有什么好挑剔的,蒋大人官品不高不低,这些年虽颇有些作为,但上京这样的地方,她一个外来的,要寻得一个鼎好的亲事也难啊。就算赵氏帮着打听,说些话,那也要对方看得起。何况,蒋小姐还是庶出,又是说过亲事不成的,若她帮着寻了好的亲事,以后蒋小姐有个什么,还不得怪她? 童家却不同,就是蒋小姐或者童家不满,也不敢怪她什么,说她的不是了。再说,童若远若果真能娶了蒋家姑娘,还不高兴死?(未完待续) 第87章 至于周氏,自然是不会为难儿媳妇,那周氏瞧着就是个没脾气的人。若是说定了,第一个周氏便要感激她了。 "到底也要写信回去听听老爷的意思,都说儿女婚姻乃父母做主,我一个人也不能就此拿定了。" 赵氏附和着笑道:"也是这么个理儿。" 里头蒋小姐不禁红了脸,一抬眼见惠儿抿着嘴笑,就瞪了她一眼,和衣躺在船上。 这些天跟着蒋夫人也拜访过许多人家,不是蒋小姐心高气傲,只是那些人打量她的目光着实叫人觉得怪异,更何况,一个个都是挑剔的目光。她自知过了说亲事的年纪,又是一个庶出,也只把目光放在一些匹配得上的。 那日躲在屏风后面,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来,便觉得心好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比起那些出身大户,童若远沉稳的多。 "小姐您的脸怎么这样红,是不是觉得热?要不我给你打扇吧。"惠儿说的一本正经,眼底的笑意一览无余。 蒋小姐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侧过身,强作镇定地道:"是有些热,使劲扇扇。" "我也这样觉得,上京的夏天比咱们徐州都热呢!这日头底下,站一会儿皮肤就晒黑了。不过,童家四姑娘倒是奇了怪了,听说在乡下长大的,今年才来了上京,皮肤却那样白皙。我还仔细看了看,脸上一点儿香粉都没有,小姐,您说她们家是不是..." "别说话,我要睡了。"话没说完就被蒋小姐轻轻打断了,耳畔回荡着童若秋说的那些话,家里很是清贫,童若远从小到大连个像样的先生都没请过。那样的人,却深得欧阳先生赏识。 蒋家虽在徐州,上京也有一两门子亲戚,头些年就听父亲提起过什么欧阳先生,还将大哥二哥送来,可也不知为何,大哥二哥皆未入欧阳先生的眼。而入了欧阳先生眼的,最多在他哪里呆上三年,便定然能入翰林。 还说起一段佳话,说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子弟,读了几本书,便自恃才高,后却屡屡应试不遂,后来去了欧阳先生哪里一年,出来便考了二甲进士。 说起欧阳先生也是个十足十的怪人,不畏权贵,不管什么来头,他不要就是不要。那些权贵也有恨他入骨的,也有将他奉为上宾的,所以这些年他名声越来越大,门前更是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所谓奇人,大概便是他这样的了。 赵夫人陪着蒋夫人说了一会子话,便出来让蒋夫人也歇歇。她侧转身往童若秋那边去,蒋夫人虽还没有完全应下,这事儿也十之八九。 周氏自然欢喜,童若秋朝童若瑶眨眨眼,童若瑶背着众人给童若秋行了个道谢的礼,两人相视一笑,聚精会神地听着里头三位长辈的说话。 岂料,还没听出什么,外面就传来一道兴高采烈的嗓音:"听说姨妹们来了,怎么不早告诉我一声?" 话音刚落,只见孙博文从外面走来,一瞧屋里只有童若秋和童若瑶,脸上的神情便顿住。 童若秋脸色不太好,却含着笑道:"只有四妹有心,大热天的还来瞧瞧我。" 孙博文蹙了蹙眉头,显然还在为上次在童若瑶跟前碰一鼻灰的事儿不高兴,童若瑶只当没看见,站起身规规矩站行了一礼。 孙博文也不顾及童若秋在场,直接张口问道:"三妹可还好?" 看来倒像是个痴情的,童若瑶不冷不热地道:"我也好几日没见她了..." 赵氏的话从里头传来,"怎么这会子回来了?先生特许了么?" 听着赵氏颇有些威严的嗓音,孙博文下意识地垂下头,忙回道:"先生午睡,我回来换身衣裳。" "那就换了快些去,别叫先生等候你。" 童若秋立马叫丫头去柜子里将衣裳找出来送去隔壁屋里,孙博文不甘心,可母亲在这里,他亦是不敢多逗留,只得甩袖而去。 直到隔壁传来关门声,童若秋才放下手里的茶杯,泛白的指骨逐渐恢复血色。换做以往她大概会摔了手里的茶杯,只是现在,她多了一份持重。 童若瑶倒有些同情她来,想给点儿安慰,可想想童若秋要强的性子,安慰反而不好,便笑着道:"这茶的味道真好,喝下去口齿留香,我不懂这些,二姐姐给我讲讲。" 童若秋回神,遂笑道:"说起来我也不大懂,不过蒋妹妹最懂这些了,一会儿咱们让她来讲讲。" 童若瑶点点头,童若秋就问起裙子做的怎么样了,童若瑶有些惭愧,倒是童若秋的丫头帮着说道:"奶奶也真是急切,现在天气热,手心容易出汗,针都拿不稳如何做针线?四姑娘做的那裙子,针线极其讲究,那些刺绣又细致,哪能这样快。" "倒也是,我竟没想到这一层,昨儿我做针线还扎了手。四妹慢慢来吧,我又不急着穿。" 这样一说,童若瑶还不能偷工减料了,瞥了那丫头一眼,笑道:"你的嘴巴也忒厉害了,若是做的不好,二姐姐还说我应付了事呢!" 那丫头忙道:"四姑娘说笑了,小玉姐姐都说你的针线好,还跟着你学,就是简简单单的,做出来也比我们这些手笨的做的好。" 小玉见状,道:"既然你这样说,那小姐就简简单单做吧,反正都是好的。" 这样一闹倒把童若秋眉宇间的阴霾闹散了,但里头三位长辈说了什么,童若瑶就没听见了。窗外又隐隐约约传来蝉鸣,童若秋索性带着童若瑶去右边抱夏,里面也设了一张特大的软榻,两人和衣躺在上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未完待续) 第88章 小玉瞧着嘴角慢慢荡起一抹笑,旁边的丫头见了,笑道:"倒像是亲姊妹了。" 这抱夏四面通风,很是凉快,童若瑶闭着眼,没过多久就觉得眼皮子重。童若秋却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坐起身拉着童若瑶也坐起来,一双眼炯炯有神,活像喜欢八卦的人听到了一个新鲜有趣的八卦。 "听说顾家老太太去了咱们家,还求了四妹的庚帖?" 童若瑶半醒半迷糊地点点头,又一个问题砸过来,"什么时候能吃上四妹的喜酒?" 童若瑶彻底醒了,什么喜酒?八字还没一撇呢! "你可知蒋家妹妹的事儿?听我婆婆的意思,就是因为她已经年满十六,没有说下亲事,这会子来上京才屡屡不遂愿。我以前也不知道,现在才知道,像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孩儿,年满十六还没有说下亲事,就会被人以为自身有什么问题。如果我没有记错,四妹只比三妹小一个月左右,再过一两个月你也十六了。可不是要吃你的喜酒了?" 周氏那么着急,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童若瑶始终无法理解。不过既然有这么个缘故,便有它存在的理儿。这个时代的人认为,女孩儿到了十一二岁便能看出性情和以后的发展形态,好的女孩儿自然是早早就有人说了,没有人提的,那便是别人看不上的,人人都有这样的心态,久而久之,女孩儿年满十六没有定下亲事,那定然是女孩儿的问题。 到底是不是不好说,问题是大伙都这样认为了。所以过了十六,要嫁女儿便只能低嫁。嫡出的还好说,毕竟是嫡出,庶出的就更是难了。 "四妹?莫非,你已经见过了未来..." 童若瑶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还是姐姐竟拿妹妹取笑。" "我不拿你取笑拿谁取笑?难道去拿三妹取笑?未来的三妹夫已经那样了,我再取笑他怕遭天谴呢!" 看童若秋说的那般自然,童若瑶就想起了一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果然童家的人都够没心没肺的。 童若瑶有意转移话题,"你刚才说蒋家姐姐已经十六岁了,我看着好像和我一般年纪呢,叫她一声姐姐我还不好意思。" "比我还大一个月呢!看不出来吧?徐州的风水养人,所以看着小。可毕竟生辰八字不能随意更改,摆在哪儿也不能乱说。不过,她倒不是因为别的,说是因为八字太大,把人家给克死了。" 这个说法也够荒唐的,还没嫁过去就说人家克死人。难怪要舍近求远,也难怪要把眼光放低,童若瑶倒是觉得蒋小姐知书达理,和大哥很是登对,当然她也不相信克死人的说法。就是不知道周氏会怎样看... 赵夫人盛情难却,到底还是留在孙府吃了晚饭。离开的时候,太阳才下山。前面蒋夫人携蒋小姐先一步上了马车,蒋小姐还撩开帘子朝童若瑶和童若秋挥手道别。 目送马车离开,周氏和赵夫人低声说着话儿,"多谢...到时候还请夫人再费些心..." 赵氏满嘴应承,又夸奖了童若远几句,看起来周氏并没有受蒋小姐已经十六岁的影响,回去的路上,周氏脸上的笑容就没间断过,就好像一个人翻山越岭走过所有坎坷,终于拨的乌云见彩虹,看到了一条平顺的大道。 张氏用不冷不热的语气告诉老太太,老太太目光沉沉,未了才说了一句。"那是他们的福气。" 张氏叹口气,又咬了咬牙,总觉得自从童老爹一家子回来,所有的好事都被他们占了。而她这边,又接二连三地不顺,特别是童若绾,不过眼下倒好了,三丫头出阁,家里就太平了,她也要好好儿开始给儿子童若晨物色媳妇。 想到了这里,心情才好些了,舒口气陪老太太说了几句话,便回房歇着。 童老爹回来的时辰逐渐恢复正常,周氏放了心,才朝童老爹说起蒋家,这一次童老爹倒是一点儿意见都没,还道:"大户出身到了咱们家,到底委屈了。" 周氏佯装不高兴,"难道咱们若远就配不上人家?" 童老爹端起茶杯喝茶装着没听见,周氏瞧着,复又叹口气,说起童若瑶来。"蒋家那样的女孩儿,过了年纪也只能寻咱们这样的人家,何况咱们家瑶儿呢?要依老爷的意思,当初在李家村定下反而好些。" 那些来提过的,就是大奎家日子也算是好的,但因为他的母亲是那样的人,周氏不敢认,童老爹也看不上,李长老的长孙人才倒是不错,恐怕也难入童老爹的眼。以为到了上京大地方更好,殊不知大地方有大地方的弯弯道道。日子一天天过,有人觉得慢,有人觉得快。 "蒋家如何说?"童老爹似是有意回避童若瑶的问题,问起蒋家来。 周氏道:"等赵夫人的信儿,说是蒋夫人要写信去徐州问问蒋大人的意思,家中就那么一个女孩儿,自是珍贵些。" 童老爹没说话,怔怔地看着周氏,那眼里的意思倒也明确,人家的女孩儿珍贵,自家的女孩儿就不珍贵了?弄得周氏无言以对,隔了半晌才道:"那依老爷的意思,瑶儿的事儿,老爷留意着吧。" "这可是气话?我并无它意,你如何非要曲解?"童老爹说着叹口气,他是不满意自己的女儿嫁去商贾,私下里也留了些心,只是... "罢了,这也是命吧。" 因为还不算彻底确定了,这事儿周氏便不许童若瑶告诉童若远,说是怕因此让童若远分了心,误了功课反而不好。童若瑶听话也就没说,但是每次看到大哥,就忍不住地想起蒋家姐姐温柔一笑的模样来,那真是叫人舍不得错开眼啊。(未完待续) 第89章 接着,又想起那张黑脸来,不觉打了个寒颤。小玉觉得诧异,扭头看着童若瑶,担忧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起蒋家姐姐来。" 小玉笑着道:"蒋家小姐倒是不错,家势那样好,见了咱们依旧亲切,不像京里其他人..." 小玉想起以往虽老太太出门,那些人直到童家落败了,一个个都是看不起的目光。其实反过来想,二夫人、二姑娘、三姑娘,见了那些不如童家的,也一样是看不起的模样。上京的人,大概都是如此吧。 "对了,姑娘要不要去瞧瞧三姑娘,听说这两天病的更严重了。" "算了,咱们这会子去看她,还不知她心里会怎样想呢。" 小玉叹口气,若有所思地道:"以往三姑娘并不是这样的,脾气好,下人们都愿意和她来往,如今也不知到底怎么了..." 一个人压抑久了,一旦爆发那便势如潮水,一发不可收拾,童若绾就是这样吧。可她的反抗又有何用?如果真有本事,那就学着童老爹,发愤图强,好好过吧,等哪天张氏有用的着她的地方,那就是她翻身的时候了。 所谓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谁能预料自己的以后?就是不知道她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不管童若绾病的如何,出阁依旧照着原定的日子,这之前郑夫人还特地来看了童若绾两次,张氏都找了借口挡回去,郑夫人也没有多心。又亲自去了一趟孙府,给赵氏送去喜帖,伸手不打笑脸人,赵氏也应了,只说当日必然会备上一份贺礼送去。 转眼便到了七月,张氏又开始张罗童若绾出阁的大事,请客、安排酒席等等琐事让她忙得不可开交。也就无暇去关注童老爹一家了,可就在童若绾出阁的前一天,即七月初二这天,顾家来了人,称童若瑶和顾廷煊的八字极是吻合,称之为纳吉。 周氏欢喜一场,童若瑶就纳闷了,如果八字相冲,是不是就不能成亲?可如果蒋家姐姐和童若远的八字不合,是不是童若远就不能娶蒋家姐姐? 小玉从正屋出来,忙将好消息告诉童若瑶,见她双颊微红,抿嘴笑道:"小姐也要嫁人了,咱们这边终于也能热闹热闹。" 一场没有恋爱基础的婚姻,到底会是什么样子?这个时候应该羞涩一下,童若瑶承认她确实觉得心跳有些不正常,任谁大概都会这样,知道不久的将来,自己要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从陌生到熟悉。 不想了,越想越觉得脸颊滚烫,童若瑶红着脸瞪着小玉,"明儿就去回了老太太,给你物色个人,把你也嫁了。" 小玉笑了笑,眼角余光瞧见廖妈妈领着一个婆子过来,在正屋外听到里头有客,见童若瑶的房门开着,就忙走过来。 "妈妈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那边不忙么?" 廖妈妈笑道:"二夫人把一切都打点好了,倒也不忙,大夫人屋里好像有客?" 不等小玉说话,童若瑶忙请廖妈妈进屋里坐,小玉奉上茶水,廖妈妈让了一回才端着茶杯坐下,见放在桌上的针线,廖妈妈看了几眼,笑道:"四姑娘一双手真是巧,这活儿也够细致的。" "这是二姐姐要的,现在天气热,也只能一早一晚做些。"童若瑶现在绣的便是裙摆上链接的刺绣,选了童若秋喜欢了妖红色大抵,绣了一些颜色清淡的碎花,反正童若秋说了不急,她就慢慢做了。 "眼下姑娘怕是不能偷闲了,不过看姑娘的女红功夫,倒也难不倒姑娘。不过这些颜色到底素净了,须得正红色才能烘托出喜庆。" 说的童若瑶不禁红了脸,又听得廖妈妈道:"撑着一张老脸,先给大爷道个喜!" 两边下人皆称童若远大爷,童若晨二爷,给童若远道喜,莫不是... 廖妈妈看了身边的妈妈一眼,那妈妈见廖妈妈已经透出意思,也就不打算不说了,笑道:"我家夫人特叫我来给府上大夫人说一声,蒋家那边已经准了。" "准了?!" 疼痛久了自然就麻木了,童若绾安安静静地坐着,喜、怒、哀、乐这些感官上的知觉似乎也随着疼痛麻木了。一双本该透着灵性的眸子,此刻如同一潭死水。 柳姨娘心酸地移开目光,忍着泪曲膝福了福,"给三姑娘道喜。" 道喜,喜从何来?童若绾想起往日在张氏跟前嬉闹的场景,素来知道童若秋好强,仗着是张氏所生,什么东西尽要好的,她不要的才是自己的,而每一次,自己总要千谢万谢。 现在想来,那些日子就像一个荒唐的笑话,讽刺着她的一生。她以为自己什么感觉都没有,这会儿才知道,还有一样存在,那就是恨。 外面脚步声越来越多,柳姨娘见童若绾怔怔的,似乎灵魂不在体内,纵然心中盘绕着千言万语,可面对那张毫无生机死灰一般的面孔,所有的话都消失了。 丫头轻手轻脚走进来,"三姑娘,喜娘已经来了。" 柳姨娘回神,忙道:"请进来吧。"又看了一眼众人,"你们好好服侍三姑娘。"说完便走了。 童若绾穿着一件红色长衫,乌黑的头发直垂至腰间,坐在妆奁镜子前,尖尖的下巴,分明又清减了许多。 贴身丫头看着心疼极了,眼泪已经在眼眶里,又生生被她逼回去。"小姐,奴婢愿意跟着你去。" 童若绾神情微微一动,闭上眼等着喜娘进来。陪嫁丫头张氏也不许任何人插手,选了两个外面的粗使小丫头顶数,虽是有意打压她,可毕竟不会因此将她信任的丫头推入火坑。(未完待续) 第90章 张氏屋里的大丫头领着喜娘进来,喜娘先给童若绾道了喜,说了一些吉祥的话儿,便开始给童若绾上妆。一边又直夸童若绾模样标致,童若绾只是冷笑,模样标致又如何?身为庶女,还不如模样差些。 刚将妆容上好了,外面一个丫头进来禀报:"二夫人吩咐下来,这会子外面忙着,有劳喜娘打点了,二夫人说过后必然会好好谢谢喜娘。" 喜娘一听,知道有额外的赏赐,可转念就明白过来,夫人是不会过来行梳头礼的。说是把这里交给她打点,那便是要把梳头礼省掉的。 丫头见她不说话,问道:"喜娘似乎有话要说?" 喜娘之前就知道今儿童家出阁的姑娘是庶出,这大户人家,庶出和嫡出的差别可大着呢,忙赔笑道:"夫人吩咐下来,也是瞧得起我,我自然会竭尽所能了,一定让今儿的新郎官满意!" 丫头颇具深意地笑了笑,就退出去。待她一走,喜娘就散漫下来,坐下来吃了一盏茶才继续给童若绾梳头。梳头礼省了,时间便宽裕了,喜娘不紧不慢,待到梳好头,才让丫头扶着进去更衣,穿上喜服再出来戴头饰。 今儿童若远在屋里读书,周氏知道童若远素来不喜热闹也就没说,倒让小玉跟着一道过来,将陈妈妈留在那边照顾童若远。 去老太太屋里的时候,已经来了几位有来往的夫人在里面坐着陪老太太说话,张氏见她们进来,就忙招呼着,童若瑶走上前去给老太太行礼,众人的目光就落到童若瑶身上,赞美声此起彼伏。 "四姑娘真是标致。" "一瞧便知是心灵手巧的人,也不知是哪个有福气的,能娶了四姑娘去。" 张氏神色讪讪的,笑着道:"去看看你三姐吧。" 这正合了童若瑶的心意,在这里像国宝动物似地被人关注,还不如去外面走走。小玉紧跟着一道出来,刚走到门外,就低声笑着朝童若瑶道:"瞧瞧那些人,知道小姐要嫁去顾家,这会子就跑来巴结了。" 顾家不过是商贾,也值得大伙如此看重?童若瑶微微红了脸,不过是纳吉了,谁知道还会不会生出变故,母亲说老爹不满意这门亲,而她昨儿夜里也是辗转难眠,这么快就要嫁人了,也只有那个时候,她才明白,亲人带着她的温暖,她是如此的舍不得。 "四小姐来了,我们五小姐也正准备过去看新娘子呢!"前面一个丫头兴高采烈地跑过来。 童若瑶抬头望去,不过才留头,看起来才十一二岁的样子,还保留着孩童的纯真,一心就想着去看热闹。 不多时,童若涵就从回廊上过来,走到童若瑶跟前,众人一番见礼,才接着往前走。童若涵目不斜视,除了开始问了一声好,就再也没有吱声。虽她本性就不爱说话,是个沉默的孩子,今儿也能从她身上感觉出沉重来。 依着张氏的性子,打听出郑家那儿子的情况,即便不会吵得众人都知道,大概也会有意透给童若绾和童若涵知道吧。童若涵这样的出身,以后的去向就掌握在张氏手里,偏偏张氏又是那么一个除了自己人,见不得别人好的。 也许童若绾也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才会决定鱼死网破吧。 身后童若涵的丫头和小玉低声说着话,虽听不清楚她们说了什么,然而传来的笑声却是发自内心的,再瞧瞧旁边的童若涵,童若瑶不觉叹口气。 童若秋出阁当日,她屋里屋外都格外的热闹,至少有那么一会子热闹极了,而童若绾的院子,如果不是门上、窗户上贴着的喜字,增添了一点儿喜气,甚至还不如之前童若瑶来的时候。 只童若秋出阁后,童若瑶就没来过这里。现在,除了门口守着一个小丫头,就再也看不到旁人。正屋的门虚掩着,里面亦是静悄悄的,而留神一听,却听到一阵细微的哭声。 小玉和听到了,疑惑地看着童若瑶,童若瑶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去过门。可以肯定的是,那哭声不是从正屋传来的,所以不是童若绾。 童若涵一无所动,门上的丫头看见她们,忙笑着朝里头喊了一声"四姑娘、五姑娘来了",就迎过来朝童若瑶和童若涵见礼,"三姑娘一直都在屋里坐着的。" "喜娘还在忙么?"童若瑶笑着问道。 "喜娘这会子去吃饭了,屋里就只小姐,两位姑娘请进吧。" 童若瑶和童若涵并肩走进去,屋里也装饰了一番,多了一些红色,就多了几分喜气。童若绾坐在床头,身上的喜服虽不及童若秋当日的华丽,但也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婀娜多姿的俏影。上了妆容,肌肤白皙,双颊一对胭脂红,垂着眉目,看不出一点儿喜色。 依稀记得童若秋出阁那日,童若绾突然冒出来说的那些话,那个时候她是那样的光彩照人,自信满满。不知道那个时候,她有没有想到今日的光景? "给三姑娘道喜,祝三姑娘与三姑爷恩恩爱爱,白头偕老..."小玉的话没说话,只见童若绾抬起头,目光如注地盯着童若瑶和童若涵,轻启红唇,飘出不冷不热的一句话,"我定然会和夫君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她还没有死心...童若瑶移开目光,笑着问里头的丫头:"可给三姐预备点心了?" 那丫头茫然地摇摇头,童若瑶道:"叫人去端些点心来吧,三姐定是连早饭也没吃的。一会儿迎亲的来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未完待续) 第91章 那丫头忙忙地下去,童若绾已经将目光一开,却不是低眉垂目,甚至还将腰板打直,骄傲的像个贵妇。 小玉去给童若瑶和童若绾搬了椅子过来,两人还没坐下,童若绾忽地又道:"笑话也看过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你们也不怕沾了晦气?" 小玉脸色有些难看,看了童若瑶一眼,收起眼里的不满,也不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哭声又断断续续地传来。 所有人都知道,跟着童若绾去以后的日子便没有府里好,因此在这之前,单凡和张氏屋里走的近的人,都求着别人去说好话。张氏也压根没打算给童若绾好点儿的人,两个粗使的小丫头,和一家不得张氏喜欢的陪房,平常都是在外面老太太的庄子上做苦力。一开始得知要作为陪房,还高兴了一回。如今才明白,这个陪房并非好差事,推脱不掉,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烟。 那两个丫头许是被这些人七嘴八舌的给唬住了,现如今想着要跟着三姑娘去吃苦,就都在后罩房里哭起来。 童若绾仿若没听见,童若瑶和童若涵站了一会子便出来。小玉去后罩房劝了劝两个小丫头,她们才没哭了。 一时喜娘拉着牙签一边剔着牙一边往这边走来,见到童若瑶和童若涵,忙笑道:"两位应该是府上的四姑娘和五姑娘吧?夫人正找你们呢,叫你们快些去吃饭。" 童若瑶和童若绾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那敞开的房门一眼,才让丫头跟着一起往老太太那边去。 其他人已经都吃过了,张氏见她们回来,忙叫婆子去把菜热一热,笑说道:"姊妹间是有些话要说,但你们也都是长身体的时候,饭可要记着吃才好。" 童若瑶笑着点头,一抬头见屋里已经没了人,只有张氏还在这里,童若瑶忙道:"婶子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是啊,今儿要忙一天,等今儿过了就闲了,好了你们去吧。"张氏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早饭刚吃完,就听得外面有丫头高声地叫着:"迎亲的来了,迎亲的来了..." 童若涵明显一怔,随即就将脸上似痛似悲的神色收敛起来,再看她依旧是平平静静的模样。这么小,就那般敏感,只希望她是聪明的。 童若涵的处境比童若绾好很多,她是最小的女儿,如今姐姐们都嫁了。她又没了生母,老太太和童二叔必然会多疼她一些吧。只是,老太太... "小姐,咱们也去瞧瞧吧。"小玉雀跃地道。 童若瑶点点头,"只要你不怕热,你就去吧,我就在这里坐坐。" 童若涵也没有去的意思,小玉便拉着童若涵身边的丫头去了。刚走到门口,童若秋迎面走进来。 "就知道四妹在这里,所以见过老太太和母亲我就过来了。"童若秋一边说一边进来,旁边的丫头忙将茶水送来。童若秋吃了两口,惬意地道,"今儿这茶吃着,好像比往日的好,也不知是不是水的缘故?" 倒茶的丫头吃吃笑道:"二姑奶奶说笑了,这就是普通的茶水,不过茶叶是顾家送来的。" 小玉隐忍着笑,童若瑶看着她道:"不是要去看热闹吗?怎么还不去?" 童若秋忙接话,"你们都去吧,否则那边也太过清净了,瞧着也不像大喜的日子。" 童若瑶叹口气,这童若秋落井下石的功夫一点儿也不逊色张氏,"对了,二姐姐怎么才来?路上可热着了?" 童若秋满脸自豪:"怎么会热,我们坐的马车设计巧妙,行驶在路上,吹过来的风都是凉快的。就我身上这套衣裳,说是什么蚕丝织出来的,触肌冰凉。我婆婆就只得了一匹,特地给了我叫我做一身夏天穿的。" 童若瑶露出羡慕的神色,童若秋更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神气极了。 "二姐夫也来了?"童若涵低声问道。 童若秋冷哼一声,"他想来,但是先生布下来的功课没有做完,今儿在家呢!" 不用想,赵氏也不许孙博文来,这样的场合,倘或闹开了,谁的脸子都不好看。三姊妹在里头说话,一直到小玉回来,渐渐的其他人也回来了。 三姊妹便从隔壁到了正屋,老太太在上方安坐,来客女眷满满坐了一屋子。赵氏和张氏走在后头,两人交头接耳相谈甚欢。童若秋看在眼里,笑容逐渐扩大,不管孙博文对她如何,但婆婆绝对是没得挑剔的,对她只能用一个好字形容。现在还提了提要叫她管家的事儿。 童若秋倒没有深想,赵氏年纪并不大,身体健康,精神很好,叫她管家,却是不放心在外地的孙大人。只等这边安顿稳妥了,她也要回孙大人身边去。免得离开太久,再回去已经物是人非。 所以,这些日子将孙博文愈发拘束的紧了,也时常给孙博文讲一些道理,希望他能明白做母亲的苦心。 赵氏和童若秋一出场,便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童若瑶随着人流躲在角落里,小玉紧跟着她,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她自己看到一切。 "脸色瞧着还好,不像久病之人,言谈举止也无碍...可是..."那些看起来无碍的应该是事先教过的,见到新娘子就漏了马脚,张嘴闭嘴就是要去洞房。在那边闹出了好大一个笑话,好在并无太多人过去看,只有府里喜欢热闹的抽空去看了看罢了。 往后,三姑娘和三姑爷怕是府里下人们,酒足饭饱后的谈资了。 "迎亲的队伍很是壮观..."(未完待续) 第92章 那是郑夫人以为张氏会预备下丰厚的嫁妆,人多抬的东西也多,这样一路走过去才能满足她的骄傲。依旧是三十六抬嫁妆,可不用两个人抬,一个人便能挑起一抬。也不知郑夫人看到后,会是什么表情? 午宴很热闹,张氏特别爽快,挨桌敬酒,席间就她的声音最大。吃到一半,老太太看不下去了,叫她到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张氏才略略收敛。 又喝了几口酒,竟悲戚起来,"养了十几年,这会子突然就成了别人家的人,我这心里..." 众人闻言,忙笑着安慰,赵氏笑道:"那我可不是捡了便宜?你养的现在成了我的了。"童若秋红了脸,低垂着头。 又有人说:"所谓女大不中留,儿女自有儿女的福气,就是再疼爱也不能疼他们一辈子,终究都要靠自己的,咱们为人父母的,能做的都已经全做了。" 童若瑶忍不住看了那说话的夫人一眼,没想到这些人中间还有人能说出这样的感言来,仔细一瞧,才觉得是陌生的面孔。见她和赵氏特别亲近,想来定是赵氏的面子才来的。 吃了饭,顾家的贺礼才送到,来的人说因为不知道,所以来迟了。张氏非常客气,派了身边体面的婆子接待着。 那人又过来给周氏和童若瑶见礼,随身拿出一只小盒子,"是三奶奶叫送来的,说才从外地回来,这边今儿又忙,不便过来打搅,就命我将她从闽南带回来的礼物送来。这是专门给小姐的。" 童若瑶愣了愣,顾家三奶奶是什么人?怎么这个时候送东西来?不管什么理由,当着众人面,童若瑶红了脸,见那婆子一直举着盒子,只得叫小玉收下。"替我谢谢府上三奶奶。" 待那婆子跟着张氏安排的人走了,众人才逐个回神。这个时候送个东西来,难道是聘礼不成?童若瑶堵了一口气在胸口里,就算不是聘礼。童家与顾家来往也是因她和周氏而引起的,现在连一个从外地回来的都记得给她备礼物,那说明什么,说明她已经顾家的人了! 这,这,这不是霸王硬上弓么?聘礼都没送来呢! "小姐?"小玉喊了一声,见童若瑶扭头看她,又用眼睛示意了旁边人,最后目光落到那盒子上。 "收起来..."这话没说完,也不知是谁碰了小玉一下,小玉往前扑过去,慌乱中抓着童若瑶才没有跌倒,可手中的盒子却落在地上了。 小玉吓得变了颜色,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盒子,看在它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盒子的盖子打开,猩红里子绸缎上,静静地躺着一块如羊脂膏子的玉石。玉石外表打磨的非常光鲜,像是剥了壳的熟鸡蛋,形状就是一个椭圆,上下两端打了孔,用红线穿引着。 好在东西还没有损坏,小玉忙弯腰捡起来。刚才真的吓死她了,没得东西才接过来就打碎的,多不吉利,传到送礼人的耳朵里,不知会怎样看待四姑娘。 "这好像是于阗玉..."赵氏身边的夫人不确信地说了一句。 张氏不懂这些,可瞧着那夫人惊愕的模样,就猜着了于阗玉定是好东西。忙朝小玉笑道:"拿来瞧瞧吧。" 小玉抱歉地看了看童若瑶,童若瑶也没法子,大伙都看到了,再不拿出来,好像是怕别人要了似地。 张氏捧着盒子看了一会子,又伸手摸了摸。只觉触感光滑,有点儿油脂的感觉。赵氏拿起来掂量掂量,笑道:"这玉稀罕,也只听人提过,倒没见过,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于阗玉。" 她身边的夫人,细细研究一会儿,点头道:"应该是错不了的,易武侯夫人就有一个这样的手镯。" 众人闻言,皆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到那位夫人身上,在场的除了她怕是没人谁见过侯门贵族家的人。而她竟知道易武侯的夫人还有些什么首饰,可见她与易武侯夫人有些交情。大伙的目光也不只是嫉妒还是羡慕。 "还是你见多识广,我就不认得。"赵氏赔笑道。 那夫人笑笑没说话,张氏又拿着看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还给了小玉。外头的动静也惊动了里头的老太太,叫廖妈妈出来看,童若瑶只好让小玉把盒子送进去让老太太瞧瞧。心里却不禁七上八下的,顾家明知她就是一个小户出身的女孩儿,偏送这样的贵重的东西,这会子细想,倒觉得对方是有意为难她,叫童家退缩了,不敢应下这门亲。 或者,就是暗示她,她压根就配不上顾廷煊! 也许是童若瑶自己多心了,可突然收到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多心想想也有违常情。更或者,童老爹不满意是对的,做人应该看清楚自己的位置。这块玉还是好好收起来,有机会还给那位顾家三奶奶吧。 廖妈妈说的不错,眼下真的忙起来了。童若绾出阁后,隔了一天周氏拿出积攒的银子,叫陈妈妈在外面买了些薄礼,又雇了马车去孙府拜访赵氏,恳请赵氏保媒。赵氏爽快地应了,加上蒋夫人也透出略急的意思,当天下午,又备了些东西便去蒋夫人暂住的小宅子提亲,求蒋小姐的庚帖。 拿回来之后,便用一块红绸包裹着,放在正堂屋的香案上,童若瑶对这些礼节好奇,虚心请教,周氏笑着解说,放在这里三日,若这三日无打碎东西、无争吵拌嘴等,便要拿着庚帖去观音寺合八字。 童若瑶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个礼节,忙帮着周氏将预备的红筷子等递给她,笑问道:"现在还不能告诉大哥么?"(未完待续) 第93章 小玉闻言,"扑哧"一声笑出来,"大爷哪里会不明白?" "这可不一定,他又没有成婚的经验。"童若瑶说完觉得不对,又道,"大哥书读得多,只怕比娘更清楚呢!" 刚说完,感觉屋里忽地一暗,扭头望去真是童若远站在门口,蹙着眉头望着忙碌的周氏和陈妈妈。童若瑶眨眨眼,总觉得大哥好像有些不自在,朝他笑了笑,只见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虽然还没有合八字,但大哥大婚要用的东西也要开始预备了。大红幔子、床上用品、被面、枕头、承尘,一切都得她们打理,童若瑶的针线活就越来越多,好在小玉是个好帮手,简易的便让小玉去绣,复杂繁复的童若瑶绣。 老太太也叫人送了许多东西过来,也有一些下聘时要用到的,还有几批上好的缎子,要给童若远裁剪一身喜服。新郎官的喜服当然要比平常穿的衣裳更合身才好,童若瑶要求给大哥测量,没想来大哥很爽快就应了。一本正经地站着,要他怎样就怎样,惹得童若瑶好笑,"原来大哥也想娶媳妇。" 童若远目不斜视,好像没听见一样,童若瑶觉得无趣,等童若远走了,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如果大哥婚后也这样,还不得把未来大嫂给闷坏了?" 小玉故意拆童若瑶的台,笑着道:"也不知以为四姑爷是不是也是这么个性子,如果是,可要把咱们四姑娘闷坏了。" 童若瑶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叫你记下的你可记下了?" 小玉扬了扬手里的毛笔,童若瑶走过去看,惊呼道:"原来你读过书?" "我哪里读过书?这些是在老太太屋里的时候,平常见妈妈们这样记东西,我就跟着学了学,也就会这么几个字。" 那王熙凤管着一个家,还大字不识一个呢,果然读书人家不同,童若瑶心头一动,"你若喜欢,以后我教你认字可好?" 小玉立刻双眼放光,"等姑娘闲了再教吧,现在还得好好预备这些东西呢。" 桌上摆着好几匹一品红料子,也才将被面和枕头裁剪好,还没开始动针,如今看起来,还真是一个特别庞大的工程。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谈笑声,小玉忙出去看,走在前头的丫头见了她便笑道:"老太太选了我们几个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小玉一瞧,三个丫头两位婆子,都是府里针线功夫上好的,忙引进来给童若瑶。童若瑶让小玉拿出屋里最好的茶叶招待众人,众人说笑一回,就有婆子问道:"具体的日子可看下来了?" 这个童若瑶还不知道,只得摇摇头,小玉道:"就算还没定下,但少不得今年是要进门的,眼下开始做,也差不多了。再说,也不能让四姑娘只顾着大爷屋里的针线,她自己的也该做了吧?" 众人都望着童若瑶笑,童若瑶故作镇定,"好了,我不会裁剪,听小玉说吴妈妈最拿手,就请吴妈妈费心了。"以此岔开话题。 吴妈妈谦虚地笑了笑,心里暗暗嘀咕,也不知大老爷一家子到底走了什么好运,大爷和四姑娘都到了婚配的年纪,别说周氏着急,若换做她也会心急如焚。现在倒好,大爷娶了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四姑娘又被顾家相中了,这才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以后指不定大老爷一家比二老爷一家还风光,今儿老太太派了她过来,也正好赚个人情。 童若瑶将张氏送来的花样子拿出来,又拿着笔照着临摹,又添加了一些自己想出来的元素在里面。这些花样子不能做大体上的改进,比如鸳鸯、龙凤呈祥,但却可以让鸳鸯更栩栩如生一些。 童若瑶一边画,一边听着那边的丫头和小玉说话。 "郑家说三姑娘去了就病了。" 童若绾三朝回门那天,张氏还做了准备,到了日头高照,去接的人驾着空车回来。她到现在,连娘家也不想回了么? 小玉担忧地问:"病得怎么样了?" "谁知道呢!如果不是二老爷惦记,二夫人也不会派人过去瞧..." 任谁都看得出来,张氏不喜欢童若绾,至于为什么不喜欢,大概府里的人也心知肚明。 "三姑娘也是..." "还三姑娘呢,再见到她,咱们得叫一声三姑奶奶了。"丫头冷笑了一声,说起别的。 都是无关紧要的咬耳朵,童若瑶想起那天童若绾身上的喜服,那是童若绾自己做的,袖口还没有完工,虽然不注意看根本就看不出来,可若是细看,必然很容易发现。 童家不算大户,人口也相对的比较简单,可是是非非好像从来就没断过。庶出与嫡出之间,大老婆与小老婆之间,乃至下面的丫头婆子...童若瑶可以肯定的是,自己错过了很多,也真希望自己一辈子都能这样错过。 三日后,张氏陪着周氏去了一趟观音寺,一见周氏脸上的笑容,众人就知道,定是八字合上了。 这天傍晚,童二叔特地送了一包银子过来,说是给童若远大婚的彩头礼钱,几番推辞之下,周氏收下了。第二天,张氏就打发丫头过来套小玉的话,想知道童二叔到底给了多少银子。 童若瑶在里面听着,忍不住暗暗赞了一句,童二叔好样的,居然背着张氏藏了私房钱。 "这大概也是应了书上说的天赐良缘,虽然看了好几个日子,但最好的却是最后一个。"赵氏端着茶杯,食指在杯壁上轻轻摩擦着,望着周氏又笑道,"蒋家就那么一个姑娘,家里长辈偏疼爱她也是有的,所以..."(未完待续) 第94章 她不说,周氏心中也明白了,蒋家如今一家子都在徐州。这么一个女儿,虽然是庶出,出嫁也要办一办。那最后一个好日子,却是十月初十,观音寺的道姑说,这叫十全十美。看了那么多嫁娶的八字,有时候一年都遇不上一对,可见日子是多么的好。 "这么热的天儿,让夫人劳顿跑来跑去的,我心里实在难安啊。说起来,我也觉得十月初十是个好日子。"周氏感激地看着赵氏,若不是赵氏也就没有这门亲了,对方不看家势,那蒋家姑娘又温柔娴静,举止谈吐自有大家风范。打心眼里说,周氏还真觉得是自己的儿子高攀了人家姑娘。 赵氏一笑,"咱们之间何必这样客气?又不是才相识的,秋儿和四姑娘虽不是亲姐妹,我倒觉得她们比亲姊妹还亲近。"说着一顿,又笑道,"秋儿叫远哥儿一声大哥,我那不孝子也得跟着叫一声大哥呢。说来说去,他们也算是兄弟。" 赵氏话里的深意,周氏倒也明白,笑着点头,"可不是,我们才来上京,童家的亲戚本就不多,如今更应该多多走动才是。" 赵氏点点头,陈妈妈进来续茶,顺便提到:"大爷叫买的东西都买回来了,夫人要不要再瞧一瞧?" 周氏摇摇头道:"给他送去吧。" 陈妈妈点点头,刚抬脚周氏叫住她,只得退回来。 周氏朝赵氏笑道:"前儿欧阳先生叫带话来,让若远去..." 赵氏忙道:"那好,我那不孝子这些天还说着许久没见童家大哥了,这些天先生教的功课紧,人都清减了,不如放他出去走走,散散心回来指不定能收收心。" 周氏便示意陈妈妈去给童若远说,这两天童家那位先生家里出了事,先生回去料理,童若晨和童若远都在各自屋里温习功课。 "赶巧是这个时候,若是先生不回去,还得告假。" "大公子比旁人更稳重踏实,读书人就该他这样才好。"赵氏赞美了几句,便叫跟来婆子回去传话,让孙博文好好预备预备。 童若秋在老太太屋里坐了一会儿,就和张氏一道过来。张氏心里有些不满,关键是赵氏今儿一来,在那边老太太屋里没说几句话就过来这边,这事态瞧着,好像把大房看的比他们二房还重要。 现在又顶着烈日,少不得冲着女儿童若秋道:"如今你是把所有人看得都比我这个娘要紧了?" "哎呀,娘您还不觉得热么?咱们快些走,四妹的屋里特别凉快。"说着,挽住张氏的手臂,加紧了步子,一边走一边又道,"您是女儿的亲娘,女儿自然把你看的更重。" 张氏一听,心里才好过些,走了几步又不满起来,"如何每次你们来,女婿都没来?" "他在读书,婆婆说没有要紧的事儿,就不要惊动他。" 张氏冷哼一声,想起一事来,看了看后面的丫头叫她们跟得远些,才低声问童若秋,"晚上也在先生那边过夜?" 童若秋臊的满脸通红,咬着牙不说话,张氏看在眼里,便明白了,呵呵笑道:"这样才好,读书固然重要,可已经成家了,孩子也重要。" 童若秋垂着头,嘴角蔓延起一抹苦笑,如果不是婆婆盯着,他或许就不会回房里来。可即便他来了,每次也是草草完事,然后倒头大睡。平常两人看着还好,虽不十分恩爱,但也相敬如宾感觉并不疏远。 只是,童若秋心里的悲凉,谁人知道?三妹童若绾虽然已经嫁人了,可丈夫孙博文根本就没有死心。有时候无缘无故地还会喊出三妹的名字,明明已经为她人妇,为何还阴魂不散地搅合在她和孙博文之间? 是不是非要她永远消失了,孙博文才会将这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忘却?! 晚上童老爹回来,周氏将赵氏的话告诉童老爹,又顺便提了提赵氏其他意思,童老爹眉头微蹙,"倘或欧阳先生那边不成..." 周氏一听,留神想想也觉得不妥,如果欧阳先生瞧不上孙博文,赵氏就不会这样上心了。明明蒋夫人那边已经露出急切的意思,赵氏现在却说不急了,会不会只是赵氏的意思? 只有急着上门娶亲的,没有急着主动送上门的,就好比周氏自己。顾家相中自己的女儿瑶儿,这过去好些日子了,那边也没来下聘,她心里虽急,却也不能上门去请顾家早些将女儿迎过门的。 "但,庚帖已经换了,日子也看下了,如今咱们算着日子下聘,就等娶进门。"多想想,这事儿也没什么不对的,蒋家姑娘的长辈除了蒋夫人,其他人都在徐州,是该从那边出嫁。 童老爹没说话,周氏想了想,道:"依老爷的意思,要不要我亲自去拜访蒋夫人,将日子定下?" "罢了。" 已经请了孙夫人赵氏保媒,再自己人去显然是驳了赵氏的面子。周氏心里七上八下的,童老爹安慰了几句,沉吟道:"今儿在部里听其他同僚议论,说起蒋大人调任回京的事儿。" 童老爹要娶蒋家姑娘,在部里已经传开,今儿却不是听众人议论,而是众人给他道喜,这才是他真正担心的。若远能娶了蒋大人的女儿,与他以后的道路有益却无害。怕就怕,这门亲倒最后做不成。 童老爹入仕时间尚且短暂,但里头弯弯道道他并非到现在还不明白,个人能力固然重要,更重要却是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有些祸事防不胜防。(未完待续) 第95章 以前和他走得近的郑大人,童若绾的公公,这些日子便不好过了。而那位童老爹才去,就颇为关照童老爹的薛大人,这段时间,却对童老爹露出交好之意。 "这消息蒋夫人可知道?倘或真来了上京,也是好的,否则从徐州出门,一路到上京,毕竟会多一分危险在里面。"徐州离上京有七八天的路程,难免不会遇上什么劫匪歹徒。虽是太平盛世,这些危险并不是真的就不存在。 童老爹摇摇头,吃了一口茶道:"这事儿还没准信儿,不过是蒋大人的帖子已经送上去了,就等上面的定夺了。" 周氏听童老爹如此一说,心里真盼着蒋大人一家子也来上京,倒没有多想其他。抬头见童老爹眉间的倦意,两人便歇下了。 虽然大哥成亲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针线活计却不敢怠慢,有了老太太指派过来的人协助,五六天的功夫就把新婚要用的被面绣好了。 这天,张氏无所事事过来找周氏说话,也来童若瑶的屋里看,只见大红绸缎上,一对鸳鸯栩栩如生,看着还反光,一问才知道是老太太给了金线,用金线混合了黄线绣出来的鸳鸯羽翼就多了几分灵性。 皮笑肉不笑地道:"侄女的手艺果然好。" 童若瑶抿嘴笑了笑,看了看小玉,道:"这不是我绣的,是小玉和她们几个绣的。"说着指了指后面几个丫头。 张氏挑挑眉,"她们的手艺都这样好?" 小玉忙笑道:"四姑娘一直在旁边指点,二夫人没瞧见她绣的呢,那才好看呢!" 说着,就去矮几上将童若瑶绣的承尘拿出来,两个丫头一起打开,竟是一只翱翔而飞的凤凰,虽然只做了一半,好像就已经活了,随时都会从哪大红色的布上飞出来,将嘴巴上衔着的吉祥草送到人手里。 周氏笑容和蔼慈祥,这些日子她忙着外头置办东西,里头的活计就放心大胆地全交给童若瑶,也为难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就帮着打理这些东西。 张氏仔细研究了一会儿,道:"这样绣来确实好看,但也不知要用多少线呢!" 老太太给的金线不算少,童若瑶分了一些出来绣被面,剩下的就用来绣承尘了,这个是挂在床幔上的,一进新房便能看见。其实童若瑶还有些舍不得,可想想老太太有心给了,又不能拿出去买了换成钱,不用白不用。再说,这也是大哥这一辈子唯一一次大婚,自然要竭尽所能,才对得起未来那位温柔又大方的大嫂子。 现在张氏这样说,分明还记挂着童二叔给的礼钱。以为是因为童二叔给的多,所以周氏才把样样都办的好。当然,童二叔给的也不算少,不过童二叔再三交代不要告诉张氏,周氏和童若瑶才不会告诉她。 "四姑娘很是会接线,我们都学着了,倒能省出一些。"吴妈妈笑着说道。 张氏撇撇嘴,理了理袖口,慢悠悠地道:"我也是过来看看,虽然操办过女儿的婚事,却没有操办过娶亲的。想来这些东西外面也有得买,也省的自己费事张罗了。" 童若瑶惊喜地看着她,"侄女先给婶子道喜了,看来我现在不光有了大嫂,二嫂也快有了。" 张氏神色一顿,故意岔开话题,问起周氏要预备那些东西。童若瑶盯着她隐忍着笑,张氏是隔段时间就忍不住要过来奚落她们一回,谁不知道她手里有钱,童若秋出嫁的嫁衣都是找外面的师傅做的呢!听说,单是嫁衣就花去了一百多两银子,童若秋只穿一天,就那样的大手笔,张氏对自己的子女还真是大方。 可张氏倒现在还没给童若晨看准谁家的姑娘,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缘故。她的种种表现,都可以理解为,她眼红大哥童若远说了一门好亲事。反正,童若瑶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不管张氏怎么奚落,她都不会生气,一点气都没有。 这边忙着预备童若远大婚,那边张氏也不知忙着什么,反正都没有提到童若绾,这位嫁出去的女儿真的就像泼出去的水,再也回不来一般。 可就在这个时候,柳姨娘身上不好,一开始大伙都没留心,童二叔叫人去请了大夫回来,诊断半天都说是气血亏损才会导致头晕目眩。吃了几贴药下去,症状反而厉害了,还伴随呕吐。 童二叔想她定是记挂童若绾,心思重了才如此,结果再换个大夫进来诊断,却是有喜了! 当那边过来的丫头告诉童若瑶的时候,童若瑶被一口茶给彻底呛着了,柳姨娘看起来不年轻了,童二叔也太,太勤奋了,竟然让柳姨娘怀孕了! "姑娘也真是的,茶也能把你抢成这样?"小玉一边说一边帮童若瑶拍着背。 好半晌才呛过去,童若瑶忍不住问道:"柳姨娘真打算再生一个?" "怎么不生呢?老太太就盼着二老爷再多个儿子,都已经吩咐下去了,让二夫人多派些人照顾她。她提出要接三姑奶奶回来,老太太都答应了。"说话的丫头一脸不屑,"也不一定是位哥儿,就这样...如果真的是位哥儿,还不..."还不飞上了天?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听说五姑娘的生母文姨娘就是这样,结果呢?丫头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的笑,奴才就是奴才,即便抬了姨娘算作半个主子,也不一定就能讨到好。若生的是儿子,只要自己有本事,倒也没什么,若是位小姐,那可就说不定了。摆在眼前的不就有两个例子? 柳姨娘这个时候怀孕,表面看着虽好,到底好不好谁知道?(未完待续) 第96章 "不说了,今儿加把劲,被面就做好了。"童若瑶舒口气说道。 "现在天气渐渐凉快了,针线做起来也快,要不四姑娘就把这些都交给我们,您去做您的吧。"吴妈妈说着暧昧地眨眨眼,弄得童若瑶不想脸红都不成。 现在她倒成了这些人打趣的了,不过她倒是不介意,天天儿相处这么些日子,如果拘束了反而不好,这样和和气气的闹成一团,时间过得快不说,针线也做得快。 "虽然咱们四姑娘不急,但有些人却急了。"说着,大伙都笑起来。 童若瑶更窘迫了,故意板着脸道:"既然你们都这样急,那就各自回去预备各自的嫁衣得了。" "瞧,四姑娘恼了,可我们说的也是实话呀。" 小玉笑得肚子都疼了,一边捂着肚子一边道:"你们别闹了,一会子姑娘真的恼了,去老太太那边回了,将你们这些小蹄子都配人算了!" 童若瑶拿起针线去了里间,想起几日前顾家来小聘的事儿。如果年纪相关不大,到底也该遵照长幼次序,所以周氏婉言表达了要等童若远娶亲后,再让童若瑶出阁的意思。没想到里头那人就冒出一句,"还需多少时日?" 他说话本就没有太多感情在里面,语气又有些偏硬,外头人听得,只说他是着急,所以才这样问。从那天起,童若瑶就成了她们打趣的对象。 外头传来一阵又一阵笑声,童若瑶回过神,下意识地摸了摸脸,火辣辣的感觉告诉她,她的脸到底有多红。想起那天,她躲在窗户底下偷听,岂料顾廷煊会突然从里面出来,出来就罢了,还偏偏走过来问她的意思。 童若瑶能怎么说?急还是不急,这些可由不得她,都是父母做主的。 小玉撩开帘子进来,"老太太那边打发人过来说,下午三姑奶奶要回来,让姑娘过去陪着她说说话儿。" "今儿下午么?"童若瑶抬头望着她问道。 小玉点点头,却死死盯着童若瑶的脸,抿嘴笑问:"姑娘在想什么呢?" 这不明知故问吗?"看来我把你也宠坏了,该说不该说的都要说。" 小玉忙笑着转身出去。 真是糗死人了!童若瑶叹口气,连忙把脑袋里那张黑脸挥去。哼!不满意就不满意,干嘛非要摆脸色?总觉得他的脸更黑了几分,可偏偏童老爹又好像中意他了。而他,在童老爹面前,竟然谦逊有礼,态度实在是太好。他愈是如此,童若瑶心里反而愈是不安。 到了八月中旬,温差变化很明显,一早一晚凉快,只有中午那会子比较热。今天没有太阳,天空中漂浮着层层白云,从屋里出来,经风一吹,还有些凉意。童若瑶抬头瞧了瞧天空,估摸着大概会下雨。 上京的夏天属于多雨季节,今年夏天,雨水却特别的少。陈妈妈这个月初回了一趟乡下,回来说地头里的庄稼有五成都干死了,那些坡地更是什么都没有,只有低洼处的田里,引了河水浇灌,长势还好。好在这几年太平盛世,家里略好些的都有存粮,否则说不定现在就会有人饿死。 "四姑娘来了。"耳边传来一声叫喊,童若瑶才回神。抬头望去,恰好看到柳姨娘微笑着从另一头朝老太太的屋里去。 童若瑶等她先进去了才跟着进去,老太太坐在榻上,张氏就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两人不知说着什么,老太太脸上露出一点儿笑颜。 柳姨娘脸上的笑容已经被恭敬替代,走过去屈膝一福,还没说话,张氏就忙叫身边的丫头去扶她起来,嘴里道:"你才有了,理应多多注意,廖妈妈给她搬张椅子坐下说话吧。" 张氏一边笑着说,一边背着老太太狠狠剐了柳姨娘的小腹两眼。这些天童二老爷白天去看她一次还嫌不够,晚上也去她房里。有了孩子也不知忌讳忌讳,掉了看你还怎么神气! 柳姨娘诚惶诚恐地推辞着,老太太瞥了张氏一眼,朝柳姨娘道:"叫你坐,你就坐下。最要紧的不是你,是你肚子里那个!" 柳姨娘讪讪笑了笑,一手抚着小腹,慢慢地坐下去,也只敢坐一小半。 童若瑶有些无语,老太太也不怕这话伤着柳姨娘的心。不过,也许老太太这样说对柳姨娘才有益处,稀罕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等她生了,张氏要怎么折腾她就怎么折腾她。这一对婆媳,还真是叫人... 果然,张氏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即便柳姨娘真的生了儿子,在老太太心里依旧是个卑贱的姨娘,并没有母凭子贵一说。 童若瑶等她们唱完了才上前见礼,老太太挥挥手,就有丫头把椅子搬过来,童若瑶刚坐下,就听见老太太问:"远哥儿大婚要用的东西预备的如何了?" "新房要用的东西,做了一些,还有一部分还没做好。外头是母亲打理。" 老太太准备细问,张氏却故意岔开,大声朝门口的丫头道:"去门上瞧瞧,看三姑娘回来没有。" 童若瑶暗暗好笑,老太太瞥了张氏一眼,张氏毫无所觉,笑道:"她这一去也有一个多月了,竟好像去了一年,如今怪想她的。" 说的好像是对死人的缅怀,柳姨娘面色一僵,低着头吃茶。 老太太没接张氏的话,外头有人跑进来禀报,童若绾已经到了。 童若瑶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在一个月内就可以有如此大的变化。童若绾穿着半新不旧了鹅黄色褙子,下面穿着一条湘色百褶裙,梳了简易的妇人圆鬓,戴着一只素银簪子。面色有些蜡黄,眼窝深深陷下去,下巴比出嫁那天看起来更尖。站在门口,已经完全没有了童若瑶初次见她的惊艳。(未完待续) 第97章 不禁想起童若秋三朝回门那天的光景,不知张氏心里有没有一点儿愧疚? "回来了。"不冷不淡的话从老太太嘴里传出来,任谁都听得出她语气里的不满。 童若绾身上穿的衣裳,虽然是她喜欢的颜色和搭配,可分明能看出来,那衣裳不合身。不是瘦了的缘故,是裙子下摆用剪刀剪掉了一截,还没来得及修边。 "给老太太请安。"不卑不昂地福了福,童若绾低头的瞬间,狠狠咬了咬牙。 柳姨娘眼里已经布满了泪水,不忍多看只得将头扭向另一边。张氏嘴角的笑意绽放出夺目的光彩,看到童若绾如此,她才是最满足的一个。这个时候,这样的笑容,多少有些叫人寒心。 童若绾又朝张氏行了一礼,张氏笑着虚扶一把,"快坐下吧。" 丫头忙将椅子搬过来,让童若绾挨着柳姨娘坐。张氏看着她,问道:"身子可好些了?" 童若绾点点头,没说话。老太太似乎也没心请说什么,闭上眼眼神去了,张氏似乎觉得刚才还没有看够童若绾,此刻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打转。童若绾的两个陪嫁丫头,对视一眼,恰好抓住这个冷场的机会,走到张氏跟前"噗通"一声跪下去,一边哭一边道:"二夫人,让我们回来吧,求求您了,让我们回来吧,我们跟着三姑奶奶只有死路一条..."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这两个跪在地上乞求张氏的丫头身上,脸上的神情千变万化。童若瑶扭头看了一眼童若绾,她出嫁第一次回来,陪嫁丫头却这般让她没脸,她却,毫无所动,端着茶杯吃茶,事不干己似地冷眼旁观! "起来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张氏示意一边的丫头将她们扶起来,蹙着眉头,露出几分担忧,"你们是跟了三姑娘去的陪嫁丫头,怎么能说回来就回来?" 两个丫头哭哭凄凄地道:"我们不想去了,二夫人,让我们回来吧,叫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张氏见她们吵得厉害,板着脸道:"好好说,哭什么?" 两个丫头愣了愣,低着头擦着脸上的泪。老太太一双眸子落到童若绾身上,冷着声音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来说!" 童若绾突然笑了,毫无畏惧地迎上老太太的目光,淡淡道:"还需要说么?老太太和母亲心里就不明白?" 那语气里的讽刺让老太太脸色愈发冷了,用目光凌迟着童若绾。张氏低头一笑,柳姨娘用怀孕的理由将她接回来看一看,可她一回来就惹老太太不高兴,这些可都是张氏乐见的。最好,老太太发话,从此以后都不见她才好。 "明白,我们明白什么?自己的丫头都护不了,你以为你就有能耐了,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柳姨娘忙跪在地上求老太太宽恕,老太太理也不理,似乎忘记了柳姨娘怀有身孕,任由她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童若绾也不示弱,将以卵击石发挥到了极致,尽说些老太太和张氏叫她死不叫她活的话,存心要老太太没脸。其他人吓得不敢吱声,只有张氏好心情地理着衣裳,什么也没看见似地。 最后"啪"的一声,老太太手里的茶杯飞过来,落在童若绾脚边,冲着她怒吼道:"滚,滚,我们童家没有养出你这样的人!" 柳姨娘还跪在地上,"她是痰迷了心窍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老太太求你原谅她,老太太..." 哪里由得了柳姨娘求情,连廖妈妈也觉得童若绾说的太过分,忙示意其他丫头将童若绾拖出去。 张氏见老太太气得青筋凸显,呼吸都不顺畅,忙过来一边给她拍背,一边劝慰道:"别因为她伤了自己的身子。" 一边又叫人将柳姨娘也拉出去,不消片刻,方才还喧哗的屋子就安静下来,只能听到老太太大口喘息的声音。 老太太屋里这么大的动静,即刻就传到童二叔哪里,童二叔来的时候,恰好看童若绾被两个壮实的婆子拖出门槛。老太太气得不轻,婆子不敢怠慢,哪里顾得了童若绾跟不跟的上,一门心思要把她拖出去,走到台阶上的时候,童若绾用力一挣扎,竟挣开两个婆子,却因为没有站稳,从石阶上滚下来。 童二叔心头一紧,见童若绾抬头望着他,目如寒冰,原想过去扶一把,却生生地被定住了。 里头传来老太太的怒骂声,紧接着柳姨娘被拖出来。 郑家大婚当日,也着实热闹了一番,不小不小的宅院,也摆了二十来桌酒席,除了一些郑大人的同僚和郑家远方亲戚,更多的是左邻右坊来凑热闹。 洞房花烛夜,新郎官不胜酒力,还没有行最后的礼就倒头大睡,怎么叫也叫不醒。郑夫人护着儿子,便说堂拜了将就算礼成了。一开始还觉得愧对童家姑娘,生怕她回娘家告状,头两天郑夫人对这个新媳妇很是上心,嘘寒问暖,生怕委屈了她。 到了三朝回门这天,郑夫人也早早张罗了,童若绾却出乎意料地拒绝回去。郑夫人生怕因此得罪了童家,只推说她是病了。可后来想想觉得不对劲,郑夫人趁着童若绾午睡的时候,跑去看她的嫁妆,各色东西皆是按照礼节上办的,一件不曾少,可那些陪嫁的瓷器却是极其普通的,在看其他,缎子是早些年就不时兴的旧货,有些因为保存不当已经霉坏了。 只有那些首饰,看起来簇新,份量也足。只是,和当日童家二姑娘的嫁妆比起来,却是差了好大一截。郑夫人顿时心里一凉,才发觉自己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未完待续) 第98章 恰好,大儿媳妇也跑来看,见了那些东西,冷冷讽刺道:"婆婆还将她当做菩萨供着,你瞧瞧这些东西,白给我,我还瞧不上呢!" 这话就好像当面甩了郑夫人一个耳光,她嫁过来第一天就睡到日头高照才起来,说身上不舒畅,郑夫人就免了她来敬茶的礼。不但即刻找了大夫来,郑夫人还亲自过去照顾她。大夫开了药,又叫丫头紧着去熬出来,结果她前脚走,童若绾后脚就叫人把药倒了。 郑夫人心里本就格了一层不满,大儿媳又见不得婆婆对新人好,少不得明嘲笑暗讽。又发现她的嫁妆都是不值钱,才意识到自己不过娶了个不受宠的庶女回来。 一开始还不确信,后来找童若绾陪嫁的丫头打听,那两个丫头原就不知事,什么该说不该说,单凡知道的都说了。 郑夫人想起自己借着这门亲戚去孙府拜访赵氏,一连去了三次,都说赵氏身体抱恙不得见,结果她离开的时候,却瞧见赵氏亲自送周氏从屋里出来。 从哪以后,郑夫人对童若绾便苛刻起来,又将童若绾的陪嫁丫头叫过去,每天总要安排许多粗重的活,做不完就有婆子打骂。而郑大人也接连的不顺,郑夫人将家里的钱全部拿出来,多番周旋才让郑大人见了黄大人一面。黄大人收了钱,嘴里应承着却根本就没有帮到郑大人。甚至还寻了郑大人的错处,郑夫人少不得又筹备银子,孝敬黄大人去了。 童若绾每日躲在屋里,像个外人一样,家里发生了这些事,她不闻不问。郑夫人瞧着心里越发的气,可毕竟是童家的姑娘,不能真的打她,就把一肚子的气全撒在两个陪嫁丫头身上,一个不顺就见她们叫来,又大又骂的。 今儿童家突然派人来接童若绾回娘家,郑夫人才让两个陪嫁丫头一同跟着回来,所以才有了两个丫头求张氏的一幕发生。 好半晌老太太的气才顺了些,童若瑶定了定神,抬头快速地看了童二叔一眼,见他一脸凝重,想来是要替童若绾求情了。 老太太气过了,神智也慢慢恢复正常,张氏正暗暗窃喜,老太太忽然问道:"三丫头呢?" 童二叔抢先回道:"刚才摔了一跤,额头伤着了,儿子叫人扶着回她原来住的屋子里去..."说着看了老太太一眼,怕老太太发怒,又道,"这里虽是娘家,她回来也是客,不能这样就送回去。" 老太太脸色沉重,张氏瞪了童二叔一眼,似是责怪他不该还将童若绾留在府里。 "留下也是好的,不曾想这丫头竟变成这幅模样。"老太太厉声说道。 童二叔心里一痛,"郑家也着实过分了些。" 童若瑶不觉一叹,她实在不想继续留下去,可这个时候走,老太太难免不会多心,至少要等到老太太嘱托的,以老太太的手段...童二叔分明是理解错了老太太话里的意思。 "郑家过分,倘或她真是个好的,郑家怎会如此对她!"老太太声音尖锐了几分,又看了眼张氏,语气却软了下来,"早知她如此不识抬举,就该听你媳妇的话,将她远远地送去蜀地才好!" 童二叔惊愕地抬起头,老太太这话的意思...蜀地是童家的祖籍,那边也只有一座废弃的宅子,头些年家里困难,那边田地都变卖了,现在只有一对母子守着宅子,每年派些送些银钱过去。 如果真的将童若绾送到哪里去,那就是... 童二叔身子晃了晃,当年老太太也说要将大哥他们一家送去蜀地,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结果童老爹主动带着妻小离开上京。因为走得及时,屋里能带走的东西,他们也都带走了,童二叔还背地里给了些银子... "老太太..." 老太太挥手阻止童二叔说话,淡淡看他一眼道:"留下也好,给郑家带句话,就说留她住几日再回去。" 张氏闻言,顿时不满起来,"她惹了老太太不高兴,留下她还不知她要如何大逆不道呢!" 老太太瞪了张氏一眼,张氏忙掩住嘴,怨恨地瞪了童二叔一眼。老太太的意思童若瑶都明白了,难道张氏不明白?她是装着糊涂吧? 童若瑶心里一跳一跳,没有规律。再看老太太,突然觉得她的模样是那么可怕。为了童家的声誉,可童家倒现在还有什么声誉?童若绾,童若绾真的会善罢甘休么? 童二叔纵然千般不愿,老太太的意思他如何敢违逆,至少明着不敢。老太太见他点头,才松了口气,瞥见童若瑶在椅子上坐着,脸色煞白,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忙用眼睛示意张氏,张氏叫了童若瑶两声,童若瑶才回神。 刚才他们说了什么,她好像压根就不知道,茫然地扫了屋里一圈。 老太太露出乏意,童若瑶起身告退,和张氏一道从屋里出来。 "今儿把你吓着了吧?"走到院子里,张氏关心地问童若瑶。 童若瑶没说话,模样还有些呆。张氏笑起来,"三丫头的脾气原本就怪,今日也是她自找的罢了。" 庶出,原来和嫡出有这么大的差别,童若涵会不会也走上童若绾这样的路?不是,她们也许根本就别无选择。 童若瑶深吸一口气,和张氏道别,慢慢地往回走。其实,并非真的无路可走,童老爹走过来了,也许童若淳也能走过来。身份的差异并不能决定一切,这个时代,没有人能真正地去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即便是自己能选择,也不一定就能选对。所以,选不选择都一样,但如果能坦然去面对,不管前路如何,只要努力坚持,总能走出一条锦绣之道。(未完待续) 第99章 童若绾,是她自己把自己的前路封死了...心里这样想,但童若瑶还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想起老太太那么快就想出对策,态度又是那样的决绝,丝毫不容置疑。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自己门前,小玉焦急地站在门口张望,见童若瑶回来,忙迎上来担忧地问:"姑娘,你没事儿吧?" 童若瑶摇摇头,小玉扶着她进屋,"听说三姑奶奶一回来就把老太太气着了...我们都担心的不得了。" 小玉服侍老太太几年,多少有些了解老太太,正因为了解,所以才会依然地主动提出倒这边来。在老太太身边,那些提心吊胆的日子,她不想继续了。 童若瑶坐下来,不留痕迹地给小玉打了眼色,才喃喃自语道:"我并不清楚怎么了,不过三姐姐已经在家里住下了。" 小玉聪慧,听童若瑶这样说顿时醒悟过来,即便真的是三姑娘惹老太太不高兴,现在也不能说了。 "三姐姐瘦了很多。"再多的,童若瑶也不能说了。 小玉怔了怔,忙给童若瑶倒了杯茶送来,童若瑶才发现屋里特别安静,扫视一圈竟没有看到其他人,不禁蹙了蹙眉头。 "她们听说老太太那边闹起来,都过去了。" 是了,针线活计都是随意地放在桌上,"我娘呢?" "和陈妈妈在屋里算账,她们还不知。" 童若瑶点点头,赞赏地看了小玉一眼,扯出一抹笑,道:"到底还是你稳重些,我在那边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小玉可以想象当时的景象,安慰道:"现在回来了,就没事儿了。" 回来就好了,今天看到的一切一定要全部忘掉,老太太喜怒无常,不能因为二叔那边的事儿,迁怒了这边。想到这里,童若瑶收起全部心思,深呼吸一口气,才觉得轻松了许多。"去看看娘和陈妈妈。" 陈妈妈不识字,但记性却非常好,一分一粒用在何处,隔半个月都能记得一清二楚。童若瑶没有开始忙大哥的事儿之前,都是半个月和陈妈妈对一次帐,记账也是她。这些日子,周氏怕她累着,才揽了这个活,好在简单的字周氏也认得,还能写出来。 这会子算下来,和周氏预算的还差一截,正和陈妈妈商议着,要不要将童若远屋里的家具换成更好的。 "当初这院子是翻新了的,家具有些是旧的,有些却还是新的,不如咱们就把新的挪出来,和大爷屋里的家具调换。"陈妈妈委婉地道,心里明白周氏一心就怕委屈了将来的儿媳妇。可眼下,虽然银子又剩余,等少奶奶进门,开支就相应地多了。 陈妈妈的顾虑,周氏并非没有想到,还有瑶儿,总不能委屈了她。想了想道:"说起来蒋家也知道咱们家的近况,她能瞧上若远,也许就不会在乎这些。可..." 陈妈妈微微一笑,"我瞧着蒋家姑娘倒不是那种挑三拣四的人,倘或真的是,这亲事未必就能定下。蒋夫人疼爱她,也是有目共睹的,若是她不愿意,蒋夫人未必肯应。" 周氏笑了笑,"那孩子我是越瞧越喜欢,就盼着快些娶进门,明年若远要去欧阳先生哪里,也不知能不能时常回来,想到这里,我这心里..." "夫人又多心了,欧阳先生哪里,可是人人都想去的。蒋家是读书人家,想法也和咱们一样。" 童若瑶在外面听了一会儿,才走进来。"陈妈妈说的很对,我屋里就有八九成新的柜子,瞧着那材料也是好的,做工也精细。主要是我还没用过呢,就搬到大哥屋里去吧。" 能节省的还是要节省,现在就靠着童老爹的俸禄过日子,以后人多了开支大,总不能伸手去要大嫂的东西。也没有必要,为了那些虚面子吃更多的苦头。 周氏慈爱地看着童若瑶,"那是老太太给你的。" "我的可不就是家里的?娘这样说,就是不想认我这个女儿了。" 再说,以后大嫂进门,她出嫁,母亲身体不好,自然会叫大嫂打理家里的一切。钱都花光了,大嫂这个家怎么当?家里的情况本就如此,想掩饰也未必掩饰的住,蒋夫人和蒋家姐姐不会不知道。她们应下这门亲,看重的是大哥的人品才学,是以后的日子,而不是眼前的。 周氏叹口气,"真是委屈你们跟着..." 又说这样的话,童若瑶窝进周氏怀里,"是我和大哥让爹娘受了苦才对,这些年娘为我们不知操了多少心,我能做的,就是对爹娘越来越好,越来越孝顺。如果娘再说这样的话,可就是不喜欢我和大哥了。" 能拥有周氏和童老爹这样的父母,在童若瑶眼里才是最大的奢侈和幸福。 周氏对童若瑶似有些无奈,笑容却温柔又慈爱,"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也不怕别人看见了笑话你。" "反正在娘的眼里,我永远都是孩子。再说,陈妈妈和小玉才不会笑话我呢。" 陈妈妈和小玉笑了笑,周氏才问起那边的情况,看来她们是真的没有得到一点儿消息,童若瑶故作轻松地道:"没什么,就是说了一会子话,三姐姐看起来没精神,我也不好去打搅她。" "哎,这孩子只希望她能看开些,别做糊涂事。" 童若瑶没说话,隔了半晌忽然想起一事来,"今儿是八月十五团圆节,要不要给蒋家姐姐送月饼过去?" 周氏恍然大悟,竟忙的将这事儿给忘了,蒋夫人和蒋家姑娘单独在上京,是该去瞧瞧。可现在都这个时辰了,周氏看一眼陈妈妈。(未完待续) 第100章 陈妈妈道:"月饼昨儿就做了一些,今儿一早二夫人又送了一些过来。" "顾家送来的呢?"周氏才想起这事儿,早上顾家送来的时候,还琢磨着给蒋夫人送去呢。结果,一忙就给浑忘了。 "顾家送来的收着了,因老太太那边也都送了来,所以就没有动。" "顾家送来的月饼瞧着精致,分一半给蒋夫人送去,再把咱们自己做的也包一些起来,一并送去。"周氏一边说,一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是我亲自送去吧,也好陪着说说话。" 陈妈妈点点头,就出去张罗马车,小玉去厨房准备要带去的东西。童若瑶去屋里拿了几个以前做的荷包,周氏道:"你就留在家里,我和陈妈妈去。" 童若瑶想去,但是屋里还有针线要做,只得留下了。 时辰还不算晚,去了坐一会儿,天黑也能赶回来。童若瑶看着周氏上了马车才转身回到屋里,那几个老太太派过来的丫头婆子还没有回来,瞧着,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和小玉一边闲聊,一边做针线,太阳下山时,小玉去厨房做饭,童老爹从部里回来。童若瑶将周氏去蒋夫人那边的事儿说了一边,童老爹点点头就去检查童若远的功课。 等周氏和陈妈妈回来,天已经全黑了,童老爹站在门口张望了好几回,直到瞧见周氏和陈妈妈走进来才松了口气。 吃饭的时候,童老爹说蒋大人调任回京的事儿已经落实。 周氏喜道:"今儿蒋夫人还问起我,现在已经是准信儿,明儿就叫陈妈妈过去说一声,免得她心里着急。知道了,也好打算别的。" 蒋夫人这次回来也只买了个小宅子,蒋家人口多,未必住得下。现如今官邸又没有安排的,只得自己寻找住处。 周氏倒不担心这门亲做不成,今儿去,原该早些回来,结果蒋夫人拉着她说了好些话,话里透出的意思,是极满意童若远的。甚至,蒋夫人不避嫌地提到了她自己的过去,周氏着实惊讶的一把,两个人的遭遇多多少少有些相似,便更觉亲切。 如果不是怕童老爹担心,蒋夫人势必要留周氏住一晚。可到底也没有这个理儿,只说以后说话的机会多。 所以,周氏今天回来,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童若绾在娘家住了三天,郑夫人安奈不住,第四天就跑来,要接童若绾回去。虽然知道童若绾是庶出,可瞧着童家的态度,好像又很重视她,少不得在张氏和老太太跟前说了些好话。 张氏敷衍几句,如果不是老太太挡着,巴不得郑夫人立刻将童若绾接走的意思就表达出来了。 老太太给了童若绾几样东西,说是节气上的,还给郑家其他人也预备一些。张氏心里不满也不敢说出来,只得背着老太太恨不能将童若绾给活剥了。那眼神似剑地对准了童若绾。 周氏笑着站起来,给了新人初次回来的见面礼。童若绾面无表情地收下,竟和那日回来有些不同。童若瑶想不出老太太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可老太太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时,眼底的寒气根本就无法忽视,老太太的决定的事儿,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改变。 童若瑶送了两个荷包,童若绾看了她一眼,嗓音沙哑地道:"谢谢四妹。" 众人一怔,郑夫人忙笑道:"四姑娘真是有心。" 老太太看了童若瑶一眼,童若瑶抿嘴笑了笑没说话。郑夫人也不好继续套近乎,神色讪讪的望着周氏笑了笑。 张氏扬声问外面的婆子:"车子备好了么?" 立刻有婆子回道:"已经备好了。" 张氏也太心急了些,老太太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不冷不淡地朝郑夫人道:"想留你多坐坐,只天色瞧着好像要下雨似地。" 郑夫人忙赔笑道:"已经打扰多时了,家里也有事儿。" 老太太没接她的话,反而维护起童若绾来:"三丫头在家时脾气也是好的,但到底有些骄纵,这年轻人总要吃些苦头才会醒事儿。亲家夫人多担待些,也多费些心调教。" 入了郑夫人耳朵里,就是老太太在责怪她对儿媳妇不好,这些日子家里本就不顺,郑夫人更是如惊弓之鸟,这会子听了老太太的话神色不觉有些慌,忙道:"能娶了府上三姑娘,是我们郑家的福气。" 老太太点点头,背靠着椅背露出乏意,众人鱼贯着出来。直送到垂花门,看着她们上了马车才返回。 那两个陪嫁丫头,到底还是没有留下,随着童若绾去了。周氏知道老太太累了,便带着童若瑶回去,只有张氏,直接就进了老太太屋里。 丫头在老太太耳边说张氏来了,老太太立刻睁开眼,张氏一进来就将屋里的丫头都打发出去,刚走到老太太身边,就听见老太太问: "事儿办妥了?" 张氏点点头,"是信得过的人,慢慢儿加在她的汤药里,看着她喝下去的,刚好三天的药量。" 老太太放了心,张氏嘴角就扬起一抹笑。却听得老太太训斥道:"你就是沉不住气!" 张氏忙收敛了笑容,她的确是沉不住气,即便知道老太太的打算,可没有亲眼瞧见,总是不能放心。这一次都是她信得过的人去办的,绝对错不了。想到这里,老太太就是打她骂她,她也不会觉的有什么,脸上还带着笑。也许,只有三丫头彻底没了,二女婿才会死心。这样提心吊胆的,终究不是法子,何况,亲家夫人赵氏就要离开上京,没有赵氏在身边看着孙博文...(未完待续) 第101章 想到这里,张氏又不安起来,虽然都在上京,可她作为岳母也不能如赵氏那样管着孙博文。幸而还有一些时日,得想想法子,或者让女儿女婿都搬回来住? 张氏和老太太商议,老太太冷哼一声道:"你将孙家当什么人了?搬来咱们家住,亏你想得出来,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说是入赘女婿?亲家夫人会答应么?" 张氏心凉了半截,听得老太太语气软了几分,"年轻气盛,难免想法不会多些,你也是过来人,当初怎么做的就不能提点提点二丫头?" 老太太的意思张氏明白,"可毕竟秋儿还没有怀上,又才过门这么短的时间,如果就把姑爷屋里放人,她以后..." "那就叫她快些怀上,或者,让她尽尽孝心,嫁到孙家就是孙家的人,孙家的长辈无论如何总要见见。东至祭祖也该去不是?" 张氏闻言,顿时恍然大悟,笑道:"还是老太太法子多。" 老太太冷哼一声不说话了,张氏便起身退出去。 蒋夫人得到蒋大人回京复命的消息,自是欢喜了一回,立刻让女儿代笔写信回去,让那边提早派人过来。赵氏得知后,就帮着她看地方买大宅子,蒋夫人还带着女儿来拜访了周氏一次。 虽是第一次登门,可在蒋夫人眼里并没有看到太多的惊愕,若说丝毫不介意,那定是不可能的,但见到童若远进来拜见她,那些顾虑也少了许多。笑眯眯地看着未来女婿。 童若瑶带着蒋小姐去了自己屋里,那些大婚用的东西都已经收起来,饶是如此,蒋小姐还是满面红光,只偶尔抬头看一眼屋里。 直到小玉进来说:"大爷过去了,说是今儿先生布置了题目。" 童若瑶明显看到蒋小姐松了口气,随即见她抬起头,盈盈一笑,脸上还有些窘迫。 "姐姐初来上京,可还住得习惯?" 蒋小姐点点头,童若瑶知道她现在还害羞着,不好意思说话,又道:"我才来上京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呢,倒是小黑,比我还厉害,来了上京性子都变了,比以前还听话。" 小黑?蒋小姐疑惑地看着了童若瑶一眼,小玉捂着嘴笑道:"小黑是四姑娘养的一条狗,从东临带来的,说来也奇,那条狗竟好似听得懂人话。" "狗?如何来时没听见犬吠?" 小玉接着道:"这就是它奇的地方,四姑娘不许它叫,它果真就不叫了。只有夜里,听见不寻常的响动,才会叫几声。" 蒋小姐露出十分好奇的模样来,童若瑶就领着她出去看,这一出屋子,她整个人就轻松多了。一边看了看院子的格局,一边跟着童若瑶走。 如果单独住,这个院子不算小了,但一家子住在一处却是不太方便。家里来了男客人,女眷回避的地方也有限。蒋小姐想起小时候,家里情况不必现在,一家子挤在一个大院落里,几个哥哥年纪相当,少不得会拌嘴打架,可也只有那个时候,家里才热闹。后来家越来越大,各自都有了独立的院子,平常除了早上去母亲那里请安能聚在一处,余下的时间基本都是各自待在各自的院子里。 几年下来,彼此之间却好像疏远了,没有小时候亲密。 耳边传来一阵呜咽声,蒋小姐回过神,只见一条瘦小的黑狗在童若瑶脚边欢喜的跑来跑去,那亲热的模样让蒋小姐不知不觉地露出笑意,此刻看着童若瑶,就好像看她自己的小时候,笑容那么的明亮耀眼。 和小黑闹了一会子,还不见蒋夫人和赵氏出来,童若瑶便带着蒋小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地方本来就不大,转一圈又回到童若瑶的房间。 小玉将新泡的茶叶送来,两个人便静静地坐着喝茶。 虽然选择和不选择的差别不大,但若是有选择的机会终究好过没有。童若瑶带着蒋小姐看看家里的情况,一是让她自己有个选择,以蒋家现在的家势背景,要寻比自己家更好的不是没有可能。二是,让她心里也有个低,这个家就是这样,人也只有这么多。与其之后没有后悔药,幽怨地过完一辈子,不如早做好心里准备。 童若瑶一边喝茶,一边留神关注着蒋小姐的神色。或者是自己断章取义,可童若瑶希望大哥能幸福,就像爹和娘一样,希望温柔的蒋家姐姐也能幸福。 蒋小姐的神态一直很娴静,就好像一心都在品茶,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一盏茶的功夫,正屋那边终于传来说话声,陈妈妈进来说大伙要过去拜见老太太,童若瑶和蒋小姐忙从屋里出来。 "我还寻思着去拜访夫人,没想到夫人倒先来了。"张氏热情地和蒋夫人寒暄。 蒋夫人笑道:"原该是我们来拜访老太太才对。"竟没有一点儿架子。 张氏有些得意,顾家、蒋家虽然和他们二房都没有直接关系,可老太太住在这边,谁也不能越过老太太去。 童若瑶和蒋小姐走在后面,又一道过去给老太太行礼,只见老太太眼睛一亮,细细看了蒋小姐两眼。张氏刚才只顾着和蒋夫人寒暄,这会子才看到蒋小姐,也愣了愣才回神,忙对着蒋夫人夸张了蒋小姐几句。 蒋夫人客气着,蒋小姐红了脸,丫头搬来椅子,大家坐着说话。 老太太难得对外人示出十分的热情,叫蒋小姐坐到她身边去,拉着她的手说话。蒋夫人笑着说出蒋小姐的闺名——蒋蓉华,老太太便亲切地蓉华、蓉华地喊着,一会儿问她来上京习不习惯,一会儿问她喜欢什么,蒋蓉华红着脸一一作答,言辞倒是十分的利落。(未完待续) 第102章 张氏瞧着老太太的模样,十之八九是预备留蒋夫人和蒋蓉华吃了午饭再回去,心里虽有些不情愿,还是没等老太太吩咐,就先去张罗了。 等回到屋里,老太太看到她,果然说道:"已经快到午时,又没有急事儿,就多坐坐吧。" 蒋夫人忙站起身回道:"这如何使得,打搅府上了。" 老太太果断地一挥手,"都快成一家人了,还说什么打搅不打搅的?" 言下之意,童老爹那边和这边是没分开的,蒋夫人推辞不掉,只得从了老太太的意思。张氏笑道:"我都已经安排下去了,粗茶淡饭,夫人可不要嫌弃。" 蒋夫人忙说:"不必麻烦,若麻烦反而叫我心中不安。" 赵氏笑着道:"你别和她计较,反正今儿来都来了,多坐坐也未尝不可。" 说着朝张氏眨眨眼,两人十分默契地相视一笑。 "若不是亲家夫人在,也不必准备这些好的。"张氏去厨房瞧了瞧,回来的路上朝身边的妈妈道。 那妈妈忙说:"亲家夫人和蒋夫人关系也好,以后蒋夫人和大夫人做了亲家,也是和咱们童家做了亲家,理应好好招待的。" 张氏冷哼一声,"我琢磨着八成是蒋家姑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毛病,否则那样的家势如何就瞧得上他们?" 从那边过来的,自然能够看出来两边的差距有多大! 那妈妈默不作声,心里明白张氏是眼红了,可也不好点破。 "以后给晨哥儿找个更好的才行!"张氏坚决地说道,眼下亲家夫人来了,也正好可以单独找她说说话,顺便提一提老太太的注意。"秋儿怎么就没回来?" "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也不好随随便便就回娘家。"妈妈温婉地道,若随随便便、时时刻刻都往娘家跑,外人瞧着也不好。 张氏叹口气,都是过来人,谁不知道这个理儿,可隔几天没见到她,心里就挂念的紧,想来自己的母亲当年也是如此吧。 午饭很丰盛,老太太还特意将童若晨和童若远、童二叔也叫过来吃,不过却是让他们坐了隔壁屋里。饭后,童若瑶等女孩儿回避到隔壁屋里,童若晨和童若远才一同进来拜见赵氏和蒋夫人。 因蒋夫人还有事儿,略坐了坐就走了,张氏想留下赵氏说话,赵氏却先一步提出告辞,张氏只得在送她出门的时候,朝她提出让童若秋去见孙大人的意思。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官道上,耳边传来一阵阵车轮碾地声,蒋夫人养了一会儿神才睁开眼,见对面蒋蓉华端端坐着,目光随意地落在脚尖上,一副沉思冥想的模样。 童家大房的情况比蒋夫人预想的还要差一些,老太太言辞中虽透出是一家子的意思,可两边的情况却一目了然。周氏身边只有一位妈妈服侍,四姑娘身边也只有一个丫头,其他多余的人一个也没有。想到他们又是今年才搬回来住的... "蓉华,给母亲说说,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突然冒出来的话,让沉思中的蒋蓉华猛然地抬起头,见母亲眉目含笑,十分慈爱,心头不觉一暖。母亲对她好,她是知道的,在徐州认识的闺友中,也有和她一样庶出的。她们有些好,有些身不由己,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只为了家族的利益。能像她这样得到关注和关怀,是老天爷对她厚爱。 "爹娘做主就好,女儿没有想法。" 蒋夫人轻叹,看着她正色地道:"你爹的意思是,童家很好,童家长公子是要拜在欧阳先生门下,以后大有前途。只是,今日你也看到了,他们..." 蒋蓉华立刻道:"比咱们家人口少,反而更觉亲密。"何况,母亲当初嫁给父亲的时候,父亲家里反而还不如现在的童家。可是,以后呢? 童若远身边现在没有人,看起来也稳重,不像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还没娶妻已经有好几个丫头服侍着。父亲当年和母亲也是这般,后来父亲身边却除了母亲之外还有其他人,而自己的生母就是其中一个。 "你能这样想固然是好,若真嫁过来,以后的日子就不比家里了。" 蒋蓉华抿嘴一笑,羞红了脸,"女儿不怕。" 蒋夫人笑了,想起当年的自己,亦是这样想的,不怕,总能过好的。"你父亲半个月后就到了,你大哥、大嫂留在徐州,其他人都要来,等你出阁的时候,家里还是热闹的。" 蒋蓉华垂着头,点了点下巴。每个女子总会有那样的畅想,一辈子和夫君举案齐眉到白头,如果退而求其次,不能举案齐眉到白头,总能有那么好些年,会有人将你捧在手心里心疼,就足够余生回味了。 "先生说咱们晨哥儿又进益了,这样下去,隔两年下场也能取个生员。远哥儿有造化,能入得欧阳先生门下,指不定隔两年下场,就能金榜题名。晨哥儿和他一块儿,总是有益处。蒋家能看上远哥儿是蒋家人有眼光,以后远哥儿能得岳丈蒋家支持,大老爷又在吏部。你也是明白人,如何就不懂得为晨哥儿琢磨琢磨?有了孙家、蒋家、大老爷、远哥儿,他以后的路也能走的远些。" 张氏垂着头,老太太说的她不是不明白,就是看不惯周氏那满脸的笑容,什么好事都被大房占去了。"今儿儿媳也没说什么呀。"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现在蒋家姑娘还没进门,你就拿好的给她,明知是那边拿不出来的,你这样蒋夫人心里会如何琢磨?势必是要将两边的关系扯清,以后有事儿要求蒋家,蒋家就不会将两边的关系撇清?"(未完待续) 第103章 张氏不说话,只觉得老太太想的也太远了些,不消她说什么,蒋夫人自己一双眼睛也能看的十分明白。 老太太冷哼一声,已经猜到了张氏的想法,瞪了她半晌,索性叫二老爷进来说话。 九月初,蒋大人一家抵达上京,自是一番忙乱。周氏也忙起来,自然是准备大聘的事儿,张氏也被老太太派了过来,主要是怕周氏预备会漏掉什么,张氏虽没准备过,可童若秋出阁赵家送来的聘礼她也细细查看过。 周氏理解老太太的心思,将聘礼单子拿给张氏看了看,之后张氏就只端着茶杯坐在一边喝茶,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值得庆幸的是,她没有添乱。 紧赶慢赶,童若瑶和小玉终于把新房里要用的东西做好,瞧见陈妈妈领着两个小厮模样的人从外面往正屋搬东西,安奈不住也过去瞧。 只是干果就有许多个品种,龙眼干、荔枝干、合桃干和连壳花生,陈妈妈解释说,这些东西是祝福子孙兴旺,含圆满多福,生生不息之意。另有茶叶、龙凤成对喜镯、爆竹、喜饼、香料等若干。另有戒指、耳坠、首饰等物,这些大多都是银制,只耳环是两对赤金的,还有周氏以前的东西。 琳琅满目地放了一屋子,周氏一样一样地仔细瞧着,点着数目,陈妈妈刚给童若瑶和小玉解释完这东西的寓意,外面就有人叫喊。陈妈妈忙迎出去,隔了一会儿,院子里就摆了好几对大红油漆彩礼箱子。 老太太到底不放心张氏在这边,正忙着,就听得廖妈妈先一步过来禀报,老太太来了。 人还没看到,声音却已经先传来了,"这几个箱子看着也忒寒碜了些,廖妈妈,打发人去木匠铺子里问问,明儿之前能不能赶制一些出来。" 周氏迎出来,张氏紧跟其后,童若瑶听着老太太的话愣了愣,感情老太太是准备那她自己的梯己出来? 老太太见周氏出来,就朝周氏道:"看你也是稳妥的人,如何预备的这样寒颤?也不怕别人看了笑话咱们家!" 周氏不好意思,"家里能拿出来的,自然是拿出来了。" 老太太又瞪了张氏一眼,道:"那赵家送来的聘礼你又不是不知道,虽不能同赵家的相比,也不能这样省俭着,毕竟是长房长孙媳。" 老太太说的对急了,蒋家姐姐嫁过来,可不就是长房长孙媳?扯了小玉,一同走出来,童若瑶上前一步给老太太行礼。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目光便落到陈妈妈身上,"你和廖妈妈一道去木匠铺子哪儿找师傅,务必把事儿办妥了。" 陈妈妈忙点头,福福身就追着廖妈妈的背影去了。 老太太扫了院子一圈,周氏忙迎她进屋。看着屋子里摆的东西,不过都是礼节上必须有的,多余的却一概没瞧见。不禁扭头问周氏:"梳子、剪刀、尺子、镜子、都斗都备下了?" 周氏点头,"这些一早就备好了。" "拿来我瞧瞧。" 童若瑶早上见陈妈妈收拾过,知道放在何处,便和小玉去里间将盒子抱出来。 梳子是檀木的,其他东西都是普通人家用的,不过是新的罢了。老太太看后似乎有些不满意,朝身后的丫头道:"你去把我的库房打开,瞧瞧里面这些东西有没有好的。" 张氏听了,脸色当即大变,周氏惶恐不及,"这如何使得,那些是老太太的东西。" 老太太瞄了她一眼,朝丫头点点头,丫头忙福福身去了。童若瑶巴不得老太太看什么什么不妥,张氏虽有钱,老太太和张氏相处融洽这些年,她们是半斤八两,差别不大,只可怜的童二叔,一点点私房钱也被张氏盯得死死的。老太太要拿出来,没有不要的理儿,自然是越多越好。童若瑶快速地看了张氏一样,她心疼又不能言的模样还真叫人可怜。 周氏感激不已,老太太又问起明儿什么时候出发,又问赵氏那边说了没。说话间,办事利索的丫头们已经将老太太指明要给东西都拿来了。 老太太让丫头将盒子一一打开让众人过目,一把看起来簇新的银梳子,剪刀等物有些是鎏金、有些应该是上面涂了一层银,看起来好像是早预备的专门用作下聘时。 张氏心疼极了,那模样惹得小玉忍俊不禁,只得垂下头生怕别人看见。 蒋家这门亲,在老太太眼里似乎和赵家并无差别。可细说起来,蒋大人如今比孙大人的官品还要高。听童老爹的话里透出来的意思,蒋大人很有可能会任命为都察院佥都御使,这两年,新帝理政大换血,中央多用外任官员,所以孙大人回京复命的事儿也十之八九。原以为比蒋大人快,没想到蒋大人倒是先来了上京。 周氏谢过一回,就收下这些东西了,老太太便叫跟来的人,一起将聘礼装进彩礼箱子。周氏在里面将早前预备的其他东西也拿出来,刚好将院子里的彩礼箱子装满。 老太太蹙起眉头,张氏一口气憋在嗓子口,生怕老太太说东西不够。但老太太还是说了,于是留了童若瑶和小玉在这边守着,顺便将装好的打上大红的喜字封条,又用大红色纺纱绾成一朵大红花套在盒子上面,其他人侧跟个老太太去拿东西。 片刻,这边院子安静下来,童若瑶想着就觉得好笑,小玉在一边充满疑惑地嘀咕:"也不知老太太怎么突然就变了?" 不是老太太变了,老太太向来就如此,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下场就好比童若绾...(未完待续) 第104章 "对了小玉,你听没听谁起提过三小姐?" 突然这样问,小玉有些茫然,摇摇头,"三姑奶奶在郑家呀,好像上次回来之后就没回来了。姑娘,如果她回来了,二夫人定然会叫姑娘过去陪陪。说来也怪,二姑奶奶也许久没有回来了,原来出嫁后,真的不能经常回娘家。" 没有一点儿消息,她到底怎么样了?以老太太和张氏手段,应该消息已经传来了,难道会是郑家故意隐瞒了? 小玉不知道童若瑶在想什么,望着她笑问道:"姑娘,你看是不是这样?"说完指了指箱子上的大红花。 童若瑶收起心思,笑着点点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别的,等把花都扎好了,耳边就传来一阵说话声。 周氏走在前面,脸上倒没有太多喜色,张氏皮笑肉不笑地和她说着话儿,她好像也没注意听,一副心思重重的样子。 童若瑶和小玉相视一眼,忙迎上去,张氏笑得很是不情愿,指着后面丫头捧着的东西道:"这些都是老太太赏下来的。" 完了嘀咕一句,"已经赏了那么多..." 众人听得也不分明,童若瑶离张氏最近,只当做没听见,福福身笑道:"谢谢老太太,谢谢婶子。" 张氏不耐烦地道:"谢我做什么?这些是老太太给的,又不是我..." 大概她自己也觉得不好,所以没有下去,改了口道:"好了,我先回去了,明儿一早再过来。" 童若瑶又行了一礼,目送张氏走远了,才叫丫头们将东西都放进正屋里去。老太太倒是大方了一回,上好的茶叶几斤,精美茶具两套,另有簇新的缎子六匹,甚至还有一支祖母绿的玉如意! "这玉如意早年听二老太太提过,当年太老爷立下大功,先帝赏赐下来的,一共两对,老太太和二老太太一人一对..."周氏语气中多有些沉重,亲婆婆是个温柔慈祥的人,可惜她进门没几年就去了。 童老太爷风光一时,没想到竟是这等风光!童若瑶伸手摸了摸那玉如意,光滑细腻、色泽清透没有一点儿杂质。亲奶奶和老太太一人一对,可这里却只有一个... "娘..."童若瑶不知该说什么,只怔怔地望着周氏。 隔了半晌,周氏扯出一抹笑,"罢了,过去了。" 童若瑶点头笑了,"嗯"了一声,道:"这样看来,明儿要多雇一辆马车了。" 重新做的彩礼箱子,第二天早上才送来,可把周氏等人急坏了,众人手脚麻利地将东西装进去。张氏领着人过来,随同的还有童二老爷和廖妈妈。 太阳冒出山头的时候,一切准备就绪,孙夫人赵氏的马车在门口停下,周氏忙迎上去,大聘时亦是少不得媒人在场,周氏将媒人礼送上,请赵氏先进屋吃茶。 童若秋跟着来了,见到童若瑶立马走过来笑道:"等吃了大哥的喜酒,可就轮到四妹了。四妹的嫁衣可做好了?顾家何时来下聘?" 下聘的事儿应该不能问童若瑶吧?童若瑶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快进屋吧。" 童若秋抿嘴好笑,大家坐了一会儿,留下小辈的,其他人便出门。童若瑶和童若秋站在门口看着马车离开,回头,见童若远也站在门口张望。童若秋和童若瑶对视一眼,童若秋立刻朝童若远笑道:"大哥今儿不去先生哪里?" 也不知是不是童若远没听见,转身就进屋去了,童若秋瘪瘪嘴,实在无趣的很。只和童若瑶说话,吵着要看童若瑶做的嫁衣。 童若瑶说还没动针,她不相信,还在屋子里翻了一遍,弄得小玉和童若瑶实在无语。最后,童若秋又一本正经地叮嘱童若瑶:"嫁衣可马虎不得,一辈子就穿一次。" 用陈妈妈的说法,嫁衣也是做给婆家的人看的,因嫁衣都是出阁女孩儿自己一针一线缝制,最能看出女红功夫如何。这个时代,女孩儿认不认得字是其次,但女红、厨艺却一定要会。若是换做在乡下地方,不会女红,人家还不要,所以还有做鞋的礼。便是新进门的新人,第一次拜见公公婆婆,除了敬茶,还要送上新人自己亲手做的鞋子。 "二姐姐的嫁衣很漂亮。"童若瑶顺着赞美一句,否则还不知道童若秋要罗嗦到什么时候。 童若秋骄傲地笑道:"那当然,外面那些绣娘,自是咱们不能比的。不像三妹的嫁衣,袖口还没完工,也亏得她穿得出去。" 童若瑶诧异,童若秋的女红一点儿都不好,这也能看出来? "对了,三妹那天回来怎么回事儿?"童若秋兴致勃勃地问。 "没怎么,大概是病还没好,在家里住了三天。" 童若秋冷笑一声,"四妹倒是不用骗我,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如果知道那几天她在家,我就回来瞧瞧她。" 哎,人是生是死都还不知道,就不能积点儿德?童若瑶岔开话题,问起孙博文。果然引开了童若秋的心思,洋洋得意笑道:"自上次和大哥去了欧阳先生哪里,回来后倒比之前用功了。" 欧阳先生的魅力也太大了吧?就是不知道孙博文是不是打着别的主意,故意制造这样一个叫赵氏放心离开的表象。童若瑶觉得该提点提点童若秋几句,可想到老太太那么精明的人,又偏爱嫡出,童若瑶能想到的,她未必就想不到。 中午陪着老太太吃饭,下午去蒋家下聘的众人才回来,除了张氏有些恍恍惚惚摸不着方向,其他人看起来都很兴奋,就连童老爹看起来都好像慈爱了许多。(未完待续) 第105章 女方回礼也一并带回来了,陈妈妈和小玉忙着收拾,其他人便去见老太太,将今儿大聘的情况说一说。接下来,就要筹备大哥的大婚事宜,老太太的意思是,这边院子毕竟小了些,就在那边办喜宴,从童家大宅子的正门迎进来。拜堂行大礼的地方,就安排在正堂屋,以后童若晨大婚,亦是在那个地方。 周氏思来想去,也只能这样办,可如此以来,办喜宴的钱势必就要交给张氏,让张氏来操持。张氏是什么样的人,周氏也清楚,正为难着,张氏就开始推辞了。还有一个问题,这礼还是该送到那边去吧?所谓礼尚往来,收了礼自然以后也要回礼... 老太太一听,安排廖妈妈传话,到了十月初八,这边的人就交由周氏,张氏在一旁协助。务必要把这次喜宴办的热闹些才好,贺礼问题,老太太倒没含糊,让周氏安排人记下自个儿入账。 下聘也是等到蒋家长辈都安顿好了才去的,迎娶的吉期定在十月初十,日子算起来不多不少。送喜帖、拟菜单,用大红纸剪喜字,日子临近,就要布置新房和院子。 所有的一切都条理分明的进行着,一转眼就到了十月初九。这一天,童若瑶给老太太请安后,就坐在一旁听周氏和老太太说话。突然,一个丫头跑进来,一边行礼一边道:"三姑奶奶打发人送贺礼来了。" "哐当"一声,是老太太手中的茶盅盖子滚落到桌上,转了几个圈才停下。 很快,张氏神色慌张地跑进来,望着老太太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童若瑶也是一怔,随即垂下头,周氏诧异地看着老太太和张氏,有些茫然于她们的反应,但这个时候,却不是问的时候,就是之后也不能问。可心里多少安慰了一些,童若绾能主动和娘家来往,也是好事儿,毕竟是童二叔的亲女儿,与当初他们的处境大不相同。 "她人呢?"略显尖锐的话从老太太嘴里蹦出来,一双眸子直直盯着张氏。 张氏不觉浑身一颤,说话竟有些结巴,"不知道,听,听下面的人说..."明明已经不该存在的人,这会子突然冒出来,怎么不吓人?那些药老太太授意后,她即刻就叫人出去买了,回到郑家最多不过十来天的功夫就... 是了,这已经不止十来天了,张氏不愿想起她,又有些心虚,自然没叫人去打听。所以,到底她如何,张氏根本就不知道,至于郑家,与童家上下无益处,何必费心留意? "叫进来问问。"老太太快速回复镇定,可慌忙中也忘了童若瑶和周氏还在这里。 童若瑶看了周氏一眼,周氏会意,便站起来找了借口退出来,童若瑶也随着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见到往常跟着郑夫人走动的妈妈。 "给大夫人道喜了。"那妈妈满脸笑容地朝周氏行了个福礼,周氏回一礼,和那妈妈寒暄道,"你家夫人近来可好?" "夫人好着呢,常说要过来找大夫人说说话儿,只因家里有事总不得闲,又想到大夫人这些日子也忙着,不便过来打搅。所以,今儿就只打发奴婢过来的,特嘱托奴婢一定要给大夫人请安。" 郑家现在事儿确实比较多,主要是因为郑大人。可也怨不得别人,谁叫他满肚子的坏水,童若瑶差点儿就被他害死了,那郑夫人脸皮也够厚的,见了周氏竟然还和往常一样,好像他们做的那些事周氏都不知道一般。 周氏客气地道:"夫人有心了,改天闲了我去看看她。" 妈妈忙笑道:"大夫人这话,奴婢一定给夫人带到。" 周氏矜持地微微一笑,"先去见老太太吧。" 目送那妈妈进了正屋,周氏和童若瑶加快步伐地往院子外走,直到了僻静的地方,周氏才扭头看着童若瑶。明日大哥大婚,吉祥的日子让周氏知道这些事总归不好,童若瑶犹豫着。 周氏蹙着眉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说。是不是老太太..." 童若瑶深吸一口气,周氏能这样说,必然是了解老太太的为人和手段,让她去猜,还不如全都告诉她。周氏听完了,足足愣了半晌才回过神,眼底尽是悲戚,"三丫头脾气也太倔了,明知...她怎么就不懂得忍呢?" 不是不懂得,是忍的太久,不想忍了。 周氏神色愈发凝重,眉头蹙着,头绪也乱起来。童若瑶担心的却是以后,童老爹一家子都住在这里,旁边却住着那样一个人,不叫人不寒心的。老人家不都是慈祥的么,即便老太太当年对童老爹太过分了些,可这么多年,她年纪也越来越大,性情至少比当年好些,没想到竟然... "娘,方才你也听见了,是三姐打发人回来,定是三姐没什么事儿。再说,如果真有事儿,郑家不可能隐瞒不报。"童若瑶说的也很没信心,来的妈妈分明是郑夫人身边的,说是童若绾打发过来,多半也是用童若绾来与童家套近乎。 周氏摇摇头,有些不确定地道:"万一郑家故意隐瞒呢?" 郑家要与童家交好,何况如今大哥要娶蒋家姑娘,加上一个赵家,这个可能不是没有。因为,童若绾若是没了,她又没有留后,郑家和童家即便来往,也和童若绾在时大不一样。 "那就等明儿过了,叫陈妈妈去打听打听。眼下还是大哥的婚事要紧,即便娘现在知道了,又有何用?"童若瑶猜到老太太的打算,可她能阻止么?即便这次不成功,张氏会善罢甘休吗?唯一的办法就是远远的离开上京,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又不能随便出门。童若绾那样的心性,专程去找她,她未必不会多心是去看她的笑话。(未完待续) 第106章 再者,童若绾即便要离开上京,也不是她说了就能算数。 周氏闭了闭眼,似有些精力不济,童若瑶忙扶着她,细声安慰道:"眼下大哥的婚事要紧,娘别忘了,还有童二叔。如果童二叔都没有法子,娘还能想出法子么?再说,咱们也没有立场出面。" 老太太屋里,张氏站在老太太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低头垂目的妈妈。 "三姑娘的病似乎比往常厉害了些,所以明儿来不了,让奴婢给老太太、夫人们请罪。"说着又跪下去,代替童若绾向老太太和张氏赔罪。 老太太神色如常,张氏却依旧有些紧张,忙道:"三丫头的病到底怎么回事儿?" "大夫说,只要略注意调养就无大碍,老太太、夫人放心,奴婢自会好好服侍。" 张氏只觉心脏似乎要从嗓门口跳出来,是三丫头的命硬,还是药量不够? "回去之后叫她好好调养着,尽快养好身子,公婆跟前多尽孝道。"老太太威严的嘱托响起。 妈妈接连点头,答应一定会将话带到,又说了些道喜的话才告退。老太太也不挽留,任由她去了。等她走了,才用一双怒目狠狠瞪着张氏。 这样的目光张氏很久都没见到了,心里自是有些害怕,又不服输地喃喃道:"明明是...是看着她喝下去的..." "即刻打发人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顺便找个信得过的大夫跟着去。" 张氏急忙点头,就慌慌张张地下去了。廖妈妈端着才泡得茶送进来,见老太太靠着椅背,眉宇间一片愁容,又闭着眼,就将茶杯轻手轻脚地放在矮几上,走过来给老太太揉太阳穴。 廖妈妈手法轻柔,老太太眉宇不觉舒展开,喟然长叹一声,问起外面的事儿。 "老太太倒不用操心,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办的妥妥帖帖,大夫人还给大小姐送了喜帖呢,说不定明儿大小姐和大姑爷也会回来。" 老太太想起那个柔顺孙女,心里倒多了些安慰,"若是明儿回来了,记得给些银子。" 廖妈妈笑着点点头,有了这样的比较,也莫怪老太太突然会关心起童若淳来。只想起那位柔顺的大姑娘,廖妈妈多少有些惋惜。倘或不是碍着庶出的身份,或许也不至于去那样的人家,但若是和三姑爷比起来,却也是绰绰有余的,大姑娘的好日子是在后头。 童若瑶将送去给各处管事婆子的钱分出来,就交给小玉要她一一送过去。毕竟是那边的人,又是大哥的大喜之日,不能出任何差错。钱虽不多,可那些婆子不分给下面的丫头,也会尽力督促丫头将事办好。 大哥迎娶的是蒋家姑娘,自己以后要嫁去顾家,后宅里的婆子有几个不是精明的? 做完了这些,才去正屋看周氏。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后,周氏总是精神恍惚,想必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她是不会安心的。童若瑶抬头看了看天色,张氏去了,这会子说不定也回来了,可也不便叫人过去打听。 童若瑶一边走一边琢磨着,到了正屋里间,果然见周氏呆坐在榻上,手里捧着一杯茶,没一点儿热气,也不知道捧了多久? "娘。"童若瑶走过去,"实在不放心就打发陈妈妈去一趟吧,郑家送了礼来,明儿也不会来人,理应送些喜酒果子过去。" 周氏神情一动,抬头望着童若瑶,眼里还有几分歉意,"明知没办法,还要瑶儿费心。" "女儿知道娘心里觉得对不起三姐,只是,这事儿也怨不得娘,郑夫人如果无心就罢了,她偏偏有心。" 周氏叹道:"我何尝不明白这个理儿,只想起三丫头,就觉得她可怜。若是不与郑夫人相识,她也不至于..." 是可怜,可如果她耐得住性子,结果定然会不一样。郑家这门亲,童二叔原就不同意的,童二叔更想与顾家攀上关系。可童若绾做出那些事儿,就已经让童二叔没有理由去说服老太太和张氏。倘或没有这个郑家,也会有另外一个郑家,或许还有另一个比现在还不如的可能。 童若瑶换了一杯热茶送到周氏手里,就叫陈妈妈进来,周氏舒口气,这样自责也无用,事已至此,也由不得她。便叫陈妈妈带些喜酒、果子封了几个红包,一并送到郑家去了。 童若瑶见周氏精神好了些,才将外面的事儿说了说,来客女眷安排在何处,男客安排在何处等等琐事。 "我同陈妈妈、小玉都看过了,各处都妥当,方才给那边各处管事婆子跟前封了红包,厨房里的师傅是每人一个,特吩咐小玉亲自交到个人手上去了,娘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事儿忘记了?" 这样一说,周氏的全部心思都落到明日童若远大婚上,也垂头想了想,抬头问道:"明儿你大哥要穿的衣裳可试过了?" 童若瑶笑着点头,"当然试过了。"童若瑶费了好大的口舌,童若远才勉强同意在他身上比划一番,穿上身却怎么也不同意,还说对童若瑶的手艺放心。明明是害羞,却偏这样说,不过,童若瑶突然觉得大哥也不算闷,还懂得说好听的话。 陈妈妈带回来的消息让周氏彻底松了口气,童若绾气色看起来比回来那天好了些,还和陈妈妈说了一会儿话。童若瑶想起那天童二叔的神色,或许是童二叔不忍心,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身上流着他的血。 明天不会来,也许是童二叔已经和她说了什么,或者是她自己想明白了,再回娘家,她如何敢随便吃娘家的东西?(未完待续) 第107章 晚上吃了晚饭,童老爹嘱托了童若远几句,大家便都回房休息,明日大喜,也是大忙日,少不得要早早起来才是。 周氏上面穿着暗红色寿字不断头对襟褙子,下面穿着石青色襦裙,头发简单绾了个妇人圆鬓,带着一只素银簪子,笑容和蔼,无法掩饰的喜色从眼底传达出来。"过去给老太太请安吧。" 不知不觉,儿子已经这么大了,穿着一品红喜服,端的是风流倜傥、仪表堂堂,周氏越看越满意,又理了理喜袍褶皱的地方,觉得没有不妥才放童若远去了。 童若瑶从外面进来,见到一身红色的大哥有些傻眼,"没想到略略收拾一下,大哥这样英俊帅气。" 许是衣裳的缘故,童若远的脸好像有些红,童若瑶捂嘴好笑,知道大哥要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还要嘱托一些话,就暂且不打趣大哥,身子一侧让开道。 小玉匆匆忙跑来,"夫人,二夫人打发人来说,已经有客人送礼来了。" 里头周氏听得这话,忙从屋里走出来,一边理着发鬓,一边朝童若瑶道:"这会子跟着过去请安,之后你和小玉就过来守着。" 说话间,陈妈妈迎面走过来禀报道:"大爷呢?咱们大老爷找他。" "大哥去老太太哪儿了,我们正要过去呢。"童若瑶扶着周氏,不觉加快步子。 不是自己的地方,多少有些不方便,今儿一早就得知张氏昨儿吹了风,身上有些不痛快,但还是强撑着起来了,可接下来的事大概也指望不上她。 "娘,您一个人忙得过来么?要不我陪着您,让小玉回来看着。" 周氏摇头,"今儿来客不全是女眷,你一个姑娘到底不合规矩,叫人瞧见了不好。再说,等新人礼成过来,这边不能没有人。" 童若瑶点点头,给老太太请安后,便从那边回来。老太太那里自然多得是人陪着说话,这边反倒特别安静。 小玉一边往锅里加柴火,一边叹道:"原以为咱们这边会热闹热闹..."又觉得这样说不好,却还是有些失望。 童若瑶笑道:"一会儿新娘子来了,你还怕不热闹?" 小玉想到妈妈们说的闹洞房,心情好起来,"虽然要等到晚上去了,咱们也要把气氛闹起来才好。都说新房闹得越热闹,以后的日子就越过越热闹呢!" 童若瑶眼前一亮,拉着小玉商议,"你听过妈妈们说过怎么闹洞房么?咱们没事儿,也预备预备..." 小玉琢磨起来,童若瑶也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两个,就和小玉在厨房里准备起来。 此时此刻,热闹的迎亲队伍抬着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地出了门。张氏在屋里听着,心里多不是滋味,端起茶杯喝茶,却被烫着了,一扬手茶杯就摔了个粉碎,还把手给烫着了。 丫头大惊失色,忙拿出帕子给张氏擦拭,那烫红地方轻轻一碰就疼起来,再扬手就是一个耳光甩在那丫头脸上,丫头忙跪在地上求饶。 "平日也是稳重的,今儿到底怎么了?茶水这样烫,你是要烫死我不成?"张氏气急败坏地坐起来,怒目圆瞪,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病容。 丫头只顾着磕头求饶,就连那茶水不是她泡的话也不敢说。 张氏发泄一会子,就有婆子推门进来,张氏抬头一瞧,不等婆子走过来就问道:"如何?可打听清楚了?" 婆子好像是一路跑着来的,这会子忍不住大口地喘着气,断断续续地道:"打听到了,三姑奶奶,这些天一直卧病在床,郑夫人心里急,也找了好些大夫去把脉。那些大夫的说法和李大夫说得都一样。" 张氏怔怔出神,好像费了好大得劲儿才反应过来,记得去卖药的婆子说,那药吃下去并无太大的反应,就是身体越来越虚,面色蜡黄,最后渐渐无食欲。倘或从脉象上瞧,除非是真正的名医,否则根本就诊断不出来,只当是一般身体亏损。 这样想着,一颗心才安了,笑容也重新回到脸上,朝妈妈道:"去老太太那边瞧瞧,倘或没人在跟前,就把这话原原本本告诉她知道。" 婆子点着头应下,张氏从炕上下来,一边理衣裳,一边道:"我去外面瞧瞧,大嫂子初次操办这样的事儿,我到底不放心,少不得强撑着应付过今天。" 婆子担忧万分:"您的身子也要紧。" "身子要紧,可万一叫外人看了大嫂的笑话,丢的也是咱们童家的脸面。" "夫人说的是。"婆子一边应声,一边给地上跪着的丫头打眼色,那丫头会意忙站起来扶着张氏出门。 除了与童家有来往的,今儿还多了童老爹的同僚,张氏走到垂花门前时,恰好看到周氏正和三位衣着略显华贵的夫人寒暄着,其中一位四十来岁的夫人格外显眼,另外两位看她的神色有多献媚之态。 彼此不过都是道喜的话。 "童夫人真正好福气,大公子今年娶了蒋大人的掌上明珠,明年入欧阳先生门下,这才是真正的前途无量。"薛夫人满面喜色,客气地道。 "薛夫人的福气也大着呢,听说与昌平侯的亲事说下了?" 这话深得薛夫人之心,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起来,却摆手道:"休得胡说,不过是提了提罢了。" 已经闹得众人皆知,只怕是巴不得如此。与侯府结亲,张氏愣住,大房竟然已经与这样的人有了来往? 说话间,又有马车来了,竟是赵氏。(未完待续) 第108章 "恭喜恭喜!"赵氏走过来,童若秋跟在身后,难得是孙博文今儿也来了。 张氏心下一喜,忙迎上去,周氏作为主人介绍各位夫人认识,大伙一路寒暄往花厅去了。这几位都是官家夫人,凑在一块儿自有说不完的话。童若秋、张氏、孙博文走在后面,张氏少不得主动和孙博文搭话,孙博文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睛却四处张望,童若秋冷哼一声,挽住张氏胳膊,笑问道:"怎么不见四妹?" 张氏和孙博文说话被打断,暗怪自己的女儿没眼色,却还是回答道:"我也一早没瞧见,大概是歇着去了。今儿人来客往的,她一个姑娘家,也不好随处乱走。" "三妹回来了么?"童若秋声音不大不小地又问了一句,顺便特别留意了一下孙博文,果然见他留神细听。 "三妹没回来,你大姐倒是回来了,这会子在老太太屋里。" 张氏不过随口一说,孙博文却立马问道:"三妹怎么了?为何没回来?" 他问得有些急,左右的人都听见了。赵氏扭头不悦地看了孙博文一眼,童若秋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她是知道童若绾不会回来才这样一问,原是叫孙博文死心,哪里想到孙博文竟这样不顾场合。张氏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讪讪笑了笑才道:"她历来身子骨便弱些,前些天受了风寒在家将养着。" 说着,瞪了童若秋一眼,好端端的干嘛要提她? 童若秋原就后悔,赵氏在前面瞧着,沉声道:"往前便是后院,你还不快去拜见岳父大人,跟着我们做什么?" 孙博文得赵氏一说,只得垂着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张氏松了口气,又朝身边的妈妈打了眼色,叫好好跟着孙博文,这才笑着追上赵氏等人的步伐,一路寒暄往花厅而去。 客人越来越多,周氏刚坐下,陈妈妈就来通报,赵氏笑道:"你去忙吧,我们自己找乐子。" 其他客人也不介意,就留了张氏在这里作陪。周氏说了些歉意的话,刚抬起脚,又有小丫头进来说:"顾家老太太来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薛夫人难掩惊愕,"可是城北顾家?" 赵氏笑着点头,低语道:"薛夫人还不知道,顾家..." "真的?"薛夫人似有些不信,声音虽压得低,就近的人却听得十分分明,都凑过来。 赵氏极为肯定地点点头,再说这样的事儿,也没必要撒谎。自三年前顾家搬来上京,做起天子家的买卖,便流传着顾家与国公府王家来往甚密的话。那国公府王家,可是在当今圣上登基之事上立下过大功,如今是当朝第一权贵之家,王大人更是当今圣上的太傅,王大人的二子、三子平乱有功,如今分别授予龙虎将军、威远大将军。 这话到底真不真也无从可知,但大商贾如此多,顾家后起之秀能做到如今的位置,背后若是真的无人撑腰,如何能顺理成章?天家的买卖,岂是那般容易做的。 众人的异动多少让张氏心存不满,几位夫人小声议论,她又说不上话,只得左右张望,却不见童若秋,一问身边的丫头才知道,童若秋跑去找童若瑶了。顿时气不打一处出,朝丫头吼道:"如何不拦住她?" 童家大房风光无限,连自己的女儿也跑去凑热闹。 丫头委屈地垂着头,恰好顾老夫人在周氏的陪同下进来,身后一排闺秀似的丫头尾随,场面颇为壮观。大伙热热闹闹地认识一回,整个花厅顿时人声鼎沸。 童若秋对这样的热闹向来喜欢,可今儿因为孙博文当众关心童若绾,只觉在众人前丢脸,左想右想,索性趁人不注意流溜出来。心里堵着一口闷气找到童若瑶,四下无人,当头第一句便是:"三妹到底死了没了?" 童若瑶愣了愣,脸色沉下来,今儿大哥大婚,这样不吉利的话谁爱听?"二姐姐这是怎么了?三姐不是好好儿的?" 童若秋鲜少见童若瑶板着脸,错愣之际方才明白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歉意地道:"四妹原谅我一回,也是被气着了。" 接着便将刚才的事儿说了一遍,童若瑶没想到孙博文如此痴情,竟然还惦记着童若绾!不,这根本就不是痴情,是要害死她。童若绾没事儿,说病着应该是装出来了的,只要她不出现在童家,孙博文待童若秋好些,张氏也未必就一定要将她置于死地,毕竟那是一条人命,还有童二叔暗地里阻拦着。 "你倒是说说,我还要如何?他这样让我在众人前没脸,我...我能不恨么?"童若秋委屈地落下泪来。 童若瑶绞尽脑汁地想着安慰的话,可根本不知说什么,谁对谁错?现在还理的清么?只得道:"二姐姐也别多心,你的这份心二姐夫总会明白的。" "我倒是指望他能明白,四妹没瞧见,自然不知道我的感受。不防换个角度想想,若是四妹你,你心里就不恨么?" 童若瑶一怔,她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直以旁观者的角度去观看周围的人和事,她只明白一点,不会去做自己不可能完成的事,那些远远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事。孙博文既然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又为何要去消想那些两全其美的事儿? 小玉从外面进来,满脸喜色地道:"迎亲的回来了!" 童若秋忙拭去脸上泪,勉强扯出一抹笑,迎上小玉诧异的目光,笑道:"沙子迷了眼。" "我去给姑奶奶打盆水来。"说完转身出去,只当真的如此。(未完待续) 第109章 童若秋不好意思起来,"今儿让四妹看了笑话。" "二姐姐说的哪里的话,洗把脸去瞧热闹,正好我这里还有二姐姐上次给的胭脂呢。"刚才的事儿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童若秋点点头,小玉服侍她洗了脸,又重新上了妆,还没出门,却听见一阵喧哗声。就又丫头满脸喜色地进来报喜,"她们过来了,全婆子要先去坐床,小玉姐姐要不要去瞧瞧?" 小玉安奈不住,童若瑶笑着摆手,"去吧,我和二姑奶奶就来。" 上京嫁娶习俗,新婚喜床上的被褥是从娘家带来,由全婆子铺床,并撒上枣子、桂圆、花生等干果,然后全婆子在上面坐一坐。这全婆子须得是儿女双全,多子多福的大福之人。今儿蒋家那边来的全婆子,体态丰盈,面带红光,不但儿女双全,看起来她本人也非常的健康。 廖妈妈跟着过来一同打理,见小丫头围着看,忙驱赶她们出去,"一个个的也不怕人笑话,都是姑娘家,也不害羞。" 丫头素来知道廖妈妈脾气温和,都没当回事儿,只笑着看全婆子在那边一边铺床嘴里还念叨着些什么。 小玉看了一回,瞧见里头忙碌的两个丫头十分体面,又没见过,定是跟随大少奶奶来的陪嫁丫头,心里一合计,就出来去张罗茶水点心。 童若瑶瞧着,不觉点点头。如果小玉不是奴才身份,倒是难得的稳重人。 全婆子刚将这些整理妥当,那边报信的丫头又来了,不多时就瞧见一团喜庆的红色移过来。童若瑶站在门口张望,大哥走在最前面,活像领军打仗的将军,可惜没有穿着一身红的将军,他步伐稳健,不快不慢。后面两位婆子扶着新娘子,新娘子后面是抬着嫁妆的众人。 全婆子从屋里出来,道了一声"大喜",看热闹的众人随即朝两边让开,屏住呼吸地看着新郎、新娘步入新房。 廖妈妈随即低声道:"那边忙起来了,你们还不快过去?" 一句话,看热闹的众人就全笑着散了。童若瑶站在这边门口,也瞧不见新房是什么场景而惋惜,童若秋却盯着络绎不绝抬嫁妆的队伍。她没有数,可她明明记得张氏提过,蒋家这位姑娘是庶出,庶出便预备了这样多的嫁妆! 坐在喜床上,耳边渐渐清净了,蒋蓉华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松懈。下意识地摸了摸右手腕,刚才拜堂的时候,她差点儿跌倒闹出笑话,幸而童若远及时扶住她。他的手很温暖,即便过了这些时候,手腕依旧滚烫着。心里荡起一圈又一圈陌生的涟漪,如果不是一直关注她,怎么可能那么及时地扶住她? 想到这里,只觉脸颊也滚烫起来,不觉垂下头。 "你好好歇歇,我去外面。"见她点头,童若远深吸一口气出来,见小玉在门口,又顿住步子嘱托小玉好好照应。 童若瑶颇具深意地朝童若远笑了笑,原来大哥还是会疼媳妇的,这不立马就表现出来。 "大哥不用说,我和小玉也会好好照顾,大哥快过去吧,外面要开席了。" 蒋蓉华的两个陪嫁丫头夏青、惠儿正在新房里收拾东西,冷不防见有人进来,眉头不觉蹙了蹙,竟然连门也没敲。 小玉手里端着点心,笑盈盈地看着她们,"两位姐姐辛苦了,这是我们姑娘特意吩咐送来的点心。" 夏青努努嘴淡淡道:"先放着吧。" 惠儿认得小玉,见她讪讪的,忙过去接了,笑道:"多谢姑娘惦记,以后还望小玉姐姐多多指教。" 小玉心中依然有数,笑道:"两位姐姐一路辛苦,想必这会子也饿了,要不先去吃饭,我留在这里吧。" 惠儿连忙道谢,夏青却道:"我们小姐的东西历来都是我们收拾的,再说小姐也不习惯叫其他人..." "你们去吧,有劳小玉给她们带路。"蒋蓉华适时打断夏青的话,这次来上京,怕路上女眷过多引起注意,就只带了惠儿跟着。夏青是自幼服侍她的,心里一直不痛快。可,这丫头分明也是稳重的,怎么一来就言辞冲人,她今儿才嫁过来,陪嫁丫头便这样... 蒋蓉华嗓音虽轻柔,却分明透着一股震慑人的气势,夏青怔了怔,不甘心地闭上嘴。福福身便率先出去了,惠儿和小玉跟着出来。 童若秋被张氏派来的人找过去了,小玉领着夏青、惠儿去那边用饭,这里就只剩了童若瑶。想着新大嫂无聊,就进去陪她说话。 那声亲切的"蒋姐姐"让蒋蓉华放松下来,"是四妹来了。" 童若瑶答应一声,目光就落到床上的人儿身上,大红的幔子、大红的被褥、大红色嫁衣,喜庆之感迎面扑来。"刚才我叫错了,以后要改口叫大嫂子了。" 蒋蓉华不好意思地嗔怪一声:"四妹..." 果然温柔又销魂啊,童若瑶几乎可以想象大嫂现在是什么模样,忙到了茶水,端着点心过来,"这里外都没人,嫂子先吃些点心垫垫底。" 亲切感很快让蒋蓉华彻底放松下来,一边小口吃着点心,一边和童若瑶闲聊,就像之前她们相处似地,甚至还多了几分亲切。 外头老太太和顾老夫人坐了一桌,周氏在下面张罗客人,少不得要喝几杯酒。她又不胜酒力,很快就双颊泛红,走路都有些不稳。老太太只得叫来张氏,也不知张氏原本就能喝,还是心里不痛快,竟然轮桌地敬酒。 席面上的气氛格外热闹,那张氏不觉就喝高了,端着酒杯就到了周氏跟前,扯着嗓子道:"大嫂子好福气,如今娶了贤良的儿媳妇,这杯酒无论如何也要喝下去才是。"(未完待续) 第110章 说着,她自己先干了,周氏端着酒杯,喝下去只怕要躺下,不喝又扫了兴,便也仰头干了。岂料张氏又到了一杯,还给周氏斟满了。 周氏已经有了些醉态,只推辞不喝,张氏二话不说,赌气似地又干了。下面的人也跟着起哄,说这是张氏的心,周氏不能不喝。又被灌了两杯酒下去,顾老夫人不觉蹙眉,"大夫人瞧着不胜酒力,这样喝下去..."她今儿还有事儿要与周氏商议,如此一来,少不得改日了。可,算着日子,总要提前投个信儿,才是那么个理儿。 老太太也觉张氏失态,忙叫廖妈妈过去劝,张氏却听不进去,捧着酒壶只叫廖妈妈别管她,朝周氏道:"嫂子若是不喝,就是瞧不起弟妹,弟妹素来知道不如嫂子的福气..." "好了,已经醉了,扶下去歇着。"老太太冷着脸打断,声音不高不低的,众人听得皆是一愣,都安静下来。 周氏一瞧,忙笑着站起来道:"这杯我就喝了,再多的真的不能够了。" 那张氏满意了,举起酒杯,却还没送到嘴边,就软绵绵地倒在地上,醉的不省人事。众人想起方才张氏的豪言壮语,不觉莞尔一笑。老太太皱着眉头,廖妈妈忙叫两个壮实的婆子将张氏扶下去。 童若秋下意识去看婆婆赵氏的脸色,母亲这样失态,她实在觉得无地自容,好在婆婆脸上并没有什么。不禁松了口气,听得老太太和顾老夫人说话。 "大媳妇虽比我这把老骨头年轻,却不如我这把老骨头,今儿原也该来,只因旧疾犯了,大妹子可别怪罪。" "这里那里的话,老大姐折煞我们了。"下面的话却压低声音,"总要给他们说说,这事儿也得他们拿主意。" 顾老夫人笑着点头,"是这么个理儿。"原不打算通过老太太,可瞧着周氏似乎也真的醉了,顾老夫人只得如此,再耽搁下去,真怕生出什么意外,好容易才找了这么一个他称心的。 想到这里,顾老夫人喟然长叹,只怪长子去得早,留下孤儿寡母的长房,她势必要多费些心。就是那孩子,成天闷着一张脸,别人瞧见了也害怕。如今年纪愈发大了,连她的管束也不听了。 小玉率先回来,蒋蓉华听到熟悉的声音,就催促童若瑶去用饭,小玉也道:"姑娘去吧,这里有我呢!" "那你呢?可吃了饭没有?" 小玉抿嘴笑道:"姑娘别担心我了,顾老夫人今儿也来了,老太太刚才还问起你呢,你不过去一会子也有人来请你。" 童若瑶红了脸,和蒋蓉华说了几句话才出来。果然,刚走到拱门时,就有小丫头迎面走来,叫童若瑶过去。 "今儿顾家来了些什么人?" 小丫头立刻答道:"只有顾老夫人来了。" 童若瑶不觉心中一动,想起上次顾三奶奶送来的礼物。今儿却偏偏只有顾老夫人来了,连顾廷煊的母亲吕氏也没有来... 喜宴已经结束,热闹的气氛却还没有过去,童若瑶也没指望过来能吃上饭,今儿她和小玉在厨房忙着做点心的时候,就已经吃饱了。略琢磨琢磨,便去老太太屋里。 里头婆子正在有声有色地描述外院男人们如何热闹,说到蒋家送亲的两位小舅子都是酒中豪杰,一杯接一杯地灌童若远喝酒。喜宴上的酒新郎官却是推辞不得,送亲的人敬酒,便表达女方娘家对这门亲满意。 老太太饶有趣味地问:"远哥儿可醉了?" 那婆子十分得意,"老太太不知,咱们大爷这会子还面不改色呢,两位小舅爷反倒有些支撑不住了。" 顾老夫人听得笑道:"哪里是他们支撑不住,多半也是不想今个儿新郎官在喜宴上就醉了,误了今晚的良宵。" 屋里都是年纪相当的夫人们,大伙都笑起来。童若瑶及时顿住步子,这要是进去,还不被笑死。忙退到屋檐下,顺着回廊往花厅去寻周氏。 就是老太太寿辰那日,正屋里也不曾这样热闹。大伙笑一回,老太太朝那婆子道:"你们在那边也多留意些,把醒酒汤备过去。" "二夫人已经打发厨房做了。" 老太太点点头,扭头朝顾老夫人道:"我这大媳妇样样都好,就是不爱说话,四丫头也随了她母亲的性子。" 声音渐渐远去,童若瑶深吸一口气,一抬头便见周氏正和陈妈妈在花厅里说话,屋里桌面上的东西已经清理干净。 "夫人放宽心,不过是丫头罢了。" "虽然是丫头,可见她也是没吃过苦的,否则..."丫头也不会如此了,这亲事到底好不好,现在还真说不清楚。 陈妈妈一边安慰周氏,自己也忍不住琢磨起来,大户人家嫁娶讲究的是门当户对,高娶高嫁都不见得好。高嫁的到了婆家自是样样要看婆家人的脸色,低嫁的便是如此了,也莫怪周氏会忧心,不过是丫头便这样挑三拣四,大少奶奶若是这么个性情儿... 童若瑶走进来,周氏忙给脸上添了笑,"吃过了没有?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吃过了,我过来瞧瞧,小玉在那边,不会有事儿。"童若瑶左右看了看,"客人们呢?" "有些在老太太屋里,陪着老太太和顾老夫人说话去了,其他人去园子里了。"陈妈妈道。 童若瑶见周氏面满红光,知道她吃了酒,劝她歇歇,周氏摇头:"一会子都要过去,你若是没事儿,就先回去瞧瞧那边,收拾收拾。对了,那边真的没事儿?"(未完待续) 第111章 怎么会这样问?童若瑶带着几分疑惑,"没事儿,我还赔嫂子说了一会子话。" 周氏看了一眼陈妈妈,童若瑶觉得不对劲,一问才知道是陪嫁丫头闹脾气,"可瞧着嫂子并没有不什么,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陈妈妈宽慰周氏也道:"估摸着是她们浑说罢了,夫人别放在心上。" 周氏微微一笑,不管是不是,今儿的喜宴还没完,周氏打起精神,"瑶儿先过去,我和陈妈妈去园子里瞧瞧。" 童若瑶不放心周氏,可周氏坚持,她也拗不过她毕竟是大哥大婚的日子,遂点点头和周氏一道从花厅出来。院子里还有一些丫头婆子在整理席面,瞧见她们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过去,立刻又收回目光,专心致志地做各自的事儿。想来,陪嫁丫头闹脾气的事儿已经在府里传开了。 "我实在想不明白,老爷和夫人十分疼爱小姐,为何偏偏将小姐嫁来这样的人家?方才找底下的丫头打听才知道,其实这边和那边早已分了家。姐姐瞧着这边什么都好,殊不知咱们以后就是一大家子挤在那一个院子里。"夏青愤愤不平地说了一大推,恨不能将所有不满都一次说完。 惠儿堵不住她的嘴,只一边加快步子往那边去,一边留意着周围,低声警告道:"这话以后还是别说了,小心咱们小姐听到了怪你多嘴。" 夏青翘着嘴,"我是不想说,只是想不明白,咱们小姐即便过了年纪,也没得非要如此!" 夏青没有跟着夫人、小姐一起来上京,自然没看到那些异样的目光,只暗示道:"你难道忘了咱们家大少奶奶的姨姐?" 夏青顿时没话说,大少奶奶的姨姐,临近出阁前夕,说好的亲事却因为对方生母过世,不得不守孝三年,可两年不到,竟然也和蒋蓉华原先说的那门亲事一个结果。她这样耽搁了两年,直到上前年才寻了一门亲,却是去续弦,去年怀上孩子,却因为继子不留神推了一把,动了胎气,八个月的胎儿还未出世就死了。由此落下病根,如今还未好全,以后还能不能有孩子也不一定。 "可咱们小姐哪能和她比?"夏青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咱们小姐才过了年纪,姨小姐嫁人的时候已经二十有六了。" 惠儿微微笑道:"只要咱们小姐心里有数就好了,她到了那里咱们跟着去哪里。" 夏青不服,惠儿想起方才吃饭时候的事儿,顿时眉头蹙起来,顿住步子盯着夏青,正色道:"刚才的事儿,你寻个机会给小姐说一说吧。" "哪里还需要我说?只怕早就有人去说了。再说,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小姐呀,早听人言,新媳妇进门总要看婆婆的脸色,我就是要告诉她们,咱们小姐..." "你真是糊涂!"不等夏青说完,惠儿就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叹口气道,"一会子你自个儿去小姐哪里请罪吧。" 童若瑶从那边回来,半途中竟遇上童若淳和童若涵,童若淳看起来比上回来的时候要圆润一些,仔细看去才看到微微隆起的小腹。 "大姐姐!"童若淳外貌上和童若绾有些相似,穿着极普通的料子,有股子被隐藏的美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不像童若绾第一眼看到时惊艳,却是越看越美,因为有孕,眉宇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柔和的光芒,让人忍不住想去亲近。 听到有人喊,童若淳扭头一瞧,笑道:"原来四妹在这里,正想着今儿没见到你,才邀了五妹过来找你呢!" 说话间童若瑶追上她们,"我正想着去找大姐姐呢!" 当初童若淳出嫁的时候,还在京城住着,许是开支大又没有进账,不得已只得搬回乡下小镇上去了。上次回来,童若瑶和她并没有说上几句话,一来她当天就走了,有话大概也是和童若绾或者柳姨娘说。今天专程来找她,只怕是想从她这里打听童若绾的事儿。 柳姨娘怀孕,那天磕了半天头,孩子依旧没事儿。这些日子老太太发了话,要她好好保胎不许她出院子。 "一路上可还好?" 童若淳摸了摸小腹,笑道:"已经是稳胎期,车子也走得慢,他倒是没闹。" "大姐夫也来了么?"童若瑶一边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走,一边问道。 "他去外地了,要过几天才回来,今儿我婆婆跟着来了。" 去外地?大姐夫也是读书人,去外地做什么?当初童二叔就是瞧着大姐夫人踏实,又肯读书,家里虽清贫了些,毕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 童若淳有几分尴尬,半晌才道:"大哥和嫂子闹着分了家,所以...他跟着镇上跑买卖的去了。" 无需多言,自然也能猜着了。大姐夫看起来十分老实,又不会说话,加上童若淳是后进门的,在分家这事儿上...自然是争不过大哥和大嫂。 许是想着话题凝重了些,童若淳说起别的,"早上一来就听府里人说,大嫂子是大户出身,人品相貌都不错,四妹见过没?" "不光是我见过,二姐和五妹都见过呢!" 说着话就到了,童若瑶预备带着她们去新房里瞧瞧,一会子人多了,也看不到什么。惠儿在门口瞧见她们,忙推门进去,片刻,只见夏青随着她一同从屋里出来,眼眶还有些泛红。又怕人瞧见什么,急忙垂下头。 惠儿迎上来,"四姑娘好、五姑娘好..." "这位是大姐姐。" 惠儿又福福身,"大姑奶奶好。"倒是个十分机灵的丫头。(未完待续) 第112章 童若瑶不留痕迹地看了夏青一眼,想起她和惠儿说的那些话来,"我们进去瞧嫂子,一会子其他人也要过来呢。" "奴婢这就去预备茶水。"惠儿临走时扯了扯夏青的衣袖,夏青犹豫了一下才跟着去了。 到了厨房,见小玉已经在里面忙碌,惠儿忙过去帮忙。小玉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笑道:"两位姐姐歇歇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夏青只躲在门口不肯进来,惠儿推了她记下她才动了,找了盆子打了水出去洗脸。惠儿叹口气,朝小玉道:"我们已经歇了许久了,再说我们也不累。" 小玉笑了笑,又因与惠儿相熟,便觉亲切。惠儿又才低声帮夏青说好话,"就是这么个性子,过些时候就好了,小玉姐姐别介意。" 小玉摇摇头,一开始从老太太身边过来这边,她也是有些不习惯的,只是现在却已经不想走了。陪嫁丫头都是主子跟前贴身服侍的,这些粗活自然是不经常做,就怕她以后都是这样。 直至暮色时分,热闹了一天的童家大宅渐渐归于平静。新房里点燃了红烛,院子里大红的灯笼也高高挂起,满院子的喜庆。 今儿收下的礼都送了过来,放了一桌子。操劳了一天的周氏,这会子终于能坐下来歇歇。童若瑶倒了热菜送来,陈妈妈手里拿着一只猩红皮薄过来询问,"要不要让姑娘再瞧瞧?" 那是今儿收礼记下的,上面是廖管家的笔记。 周氏摆摆手,"罢了,过后在看吧,今儿都累了,早些歇着。" 一句话,让童若瑶有些沮丧,"我还不累,新房还没闹呢。" "你一个姑娘家,闹什么新房?也不怕害臊。" 童若瑶撇撇嘴,所以她和小玉想的点子都作废了,最后去看了童若远掀盖头,行最后的礼,就被周氏拖着离开。连新娘子的脸都没看清楚。 张氏酒醒后听说蒋家那边来了的陪嫁丫头闹脾气,只觉大快人心,胸口憋着的气也散了,要丫头细说。童二叔进来瞪了那说话的丫头一眼,朝张氏道:"哪天不能喝酒,今儿偏偏就醉了,你也不会选个时候,外面乱成一团,你却睡到现在才醒来。" "又不是我儿子成亲,用得着我去操心么?" 童二老爷懒得和她说,脱了鞋子上床。张氏也不理他,下床去净房洗漱更衣,顺便详细地打听了闹脾气的事儿,琢磨着明儿一早就过去瞧瞧,看看周氏还笑不笑得出来。 只是,她也没料到,她兴冲冲过来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 彼时天才刚亮,周氏和童老爹端坐在正堂屋首位,底下一对新人并肩而立。童若远穿着玄棕色长衫,腰上系了一根藏青色腰带,眉宇间少了一些清冷,便更觉仪表堂堂,成熟稳重。 他身边的蒋蓉华,上面穿着妖红色对襟褙子,下面配着水红色百褶裙,芙蓉面一团娇羞,从童若瑶的方向看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大哥童若远从来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一切,虽然不是邋遢的人,可毕竟是男人,小细节难免会忽略,今儿瞧着他这一身,定是嫂子花了些心思了。 再瞧嫂子脸上就没散去过的红晕,其他的什么都知道。 小玉将茶水呈上,蒋蓉华端起一杯,走到童老爹跟前,恭恭敬敬地跪下去,将茶杯举过头顶,"请爹爹喝茶。" 童若瑶的目光随着落到童老爹身上,竟老爹端起茶杯一口喝干了,脸上虽没什么,心里那绝对是满意的。 接过童老爹递过来的空茶杯,惠儿扶着蒋蓉华起来,端起另一杯走到周氏跟前,找着刚才的礼,跪在周氏跟前。不等蒋蓉华说话,就端起茶杯,笑容和蔼地道:"地上凉,快起来吧。" 夏青要扶着蒋蓉华起来,蒋蓉华却动也不动,陈妈妈在一旁笑道:"喝了媳妇茶,称心又如意了。" 周氏只得快些将茶喝了,忙叫陈妈妈去将她扶起来。 童若远似是松了口气,童若瑶费了好大得劲儿才没笑出来。才跪了一下,就开始心疼了。 周氏拿出两个红包,拉着蒋蓉华的手交到她手里,"以后若远倘或欺负了你,你就来给我说。" 蒋蓉华飞快地扭头看了童若远一眼,点点下巴。昨儿陪嫁丫头的事儿让周氏辗转反侧,生怕这个儿媳妇心里有什么,现在瞧来,倒好像真的是自己多心了。按照礼仪完成敬茶的程序,那就是对他们的尊重。 惠儿呈上两双鞋子,一双白底青面是给童老爹做的,一双白底酱紫暗花寿字纹是给周氏做的。两双鞋子阵脚整齐细致,非常不错的手艺。周氏又拿出一对流苏步摇,指着童若瑶道:"她是四妹,家中还有老太太、二叔、婶子、五妹和承哥儿,一会儿过去就能见到了。" 蒋蓉华朝童若瑶福福身,童若瑶还了一礼。 张氏冷哼一声,屋里众人都关注一对新人去了,压根就没瞧见门口有人,听到声音都回头看过来。倒弄得张氏有些尴尬,勉强笑道:"就是我心急,想早点儿听到侄儿媳妇那声二婶子,所以就过来了。" 此番便也不必介绍,再说蒋蓉华又不是不认识她,笑盈盈走过来,大大方方地福福身,"二婶子安好。" 张氏点了点头,才想起新婚第一次见面要给见面礼的,她只一心来看热闹,就忘了预备,现下人家二婶子都叫了,她也不能不给,心一恨咬着牙将手腕上一对红白玉石手镯褪下来。 "侄儿媳妇如果不嫌弃就收下吧。"(未完待续) 第113章 "谢谢二婶子。"这礼自然是不能收的,蒋蓉华将手镯递给惠儿,小玉眼疾手快已经将茶送来。蒋蓉华端着茶杯送到张氏手里。 张氏端着茶杯喝茶,不免想起刚才蒋蓉华跪在地上给童老爹和周氏敬茶的景象,心里顿时就像打翻了五味杂瓶,多不是滋味。 还有另一件童若瑶也没想到的事儿,早饭竟然是大嫂子一早起来亲手做得!张氏再也坐不住了,找了借口气急败坏地离开。 "厨房里有陈妈妈,你大清早的起来什么?"周氏心疼地携了蒋蓉华的手,"以后再别起来了。" 陈妈妈也道:"少奶奶如此,可就是叫老奴没脸。"心中却不觉点头,这位少奶奶实在难得,虽然从上京嫁到上京,却也遵照了徐州那边的礼。 童若瑶也才明白,难怪童若远那么心疼。可见,这位大嫂子也不想表面上看到的那么柔顺,至少有法子让大哥顺从她。 用过精美可口的早餐,童老爹去部里当值。周氏领着一对新人去拜见老太太,童若瑶自然也去了,周氏的意思太过明显,童若瑶想不知道都不可能,就是大嫂子知书达理,要她好好学着点儿。不过,童若瑶还真羡慕蒋蓉华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气质,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总之瞧着特别舒服。 蒋蓉华先给老太太敬了茶,老太太给了好几件一看就是好东西的见面礼,周氏才又介绍童若晨、童若涵、童若淳给蒋蓉华认识,大家彼此见了礼,都在坐下。 "你二叔今儿外出有事儿,改日再见吧。还有两个已经出阁的姊妹,二丫头和三丫头。二丫头昨儿来了,三丫头身体抱恙,日后也有相见的时候。" 蒋蓉华站起身称是,老太太点点头,丫头们呈上茶水。却独独不见张氏,只怕是躲在屋里发火去了,她给蒋蓉华的那一对手镯,童若瑶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在她手腕上戴着,从来没有褪下来过。 童若远大婚,这几日便不用去先生哪里,从老太太那边回来后,他便去了书房。 周氏听陈妈妈如此一说,顿时宽慰下来,陈妈妈笑道:"大爷稳重,如今成家便更明白立业的道理。" 那个做母亲的不愿听别人表扬自己的孩子,和童若晨、孙博文比起来,自己的儿子明显比他们强些。周氏心满意足,眼下就只操心瑶儿的婚事了。 "对了,你去找蓉华身边跟来的丫头打听打听,亲家府上各位哥儿、小姐、夫人、少奶奶都有什么喜好?"周氏想起这事儿来,礼物不在于贵重,只要心意到了就足够了。 陈妈妈点点头下去,却又很快又回来了。"好像少奶奶正在和丫头们说话。" 周氏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今儿过去的时候,还有丫头看着他们指指点点,只怕是儿媳妇..."希望这孩子别是个多心的。" 陈妈妈微笑:"夫人这般性情,少奶奶又那般知书达理。" 哪一对婆媳从一开始就能毫无芥蒂?何况,昨儿大婚出了那样的事儿,幸而廖妈妈察觉的及时,怕伤了府上的声誉压下来,可到底也让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否则今儿一早,张氏也不会巴巴地跑过来看热闹。那些丫头,就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们。 "我们是跟着小姐来了,我们的一言一行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小姐的一言一行。小姐都没怎样,你却如此,倘或不是今儿早上咱们小姐执意完成敬茶认亲的礼,夫人脸上会如何?换做是你呢?让小姐和夫人如何相处?" 惠儿一席话已经说得夏青面色通红,垂着头也不敢抬头去看蒋蓉华的脸色。她只是不平罢了,从小服侍小姐,虽不是蒋夫人亲生的,在府里哪里受过半点儿委屈。何况,她说的那些并非没有一点儿道理。 蒋蓉华的目光离开手中的针线,看了惠儿和夏青,"以后别再这样了,你们跟着我过来,是我委屈了你们。"即便没有发生这事儿,她还是会将那一套礼行完,婆婆性子温和,不能因此就省了什么。第一次来童家,她就知道,两边虽然住在一起,却是分开的。二婶子看起来爽利,却时常摆出看笑话的模样,她既然已经是童若远的妻子、婆婆的儿媳妇,理应和婆婆站在一起。一家子亲近,那才是大宅里没有的温暖。 夏青抬头看了蒋蓉华一眼,见她明亮的眸子中带着一股子坚持,心中不觉一动,低声道:"我以后会格外注意的。" 惠儿微微一笑,"夏青还在怨小姐没时刻带着她呢。" 夏青心里一急,辩驳道:"那是小姐心疼我病着,才没有叫我跟着,否则哪里轮得到你。" "是啊,小姐就是偏疼你些。" 两个丫头有说有笑,蒋蓉华放了心,夏青稳重有余,就是心里搁不住事儿,还往往是因为自己才如此。心里对她早没了怪意,看着她们笑起来,脸上也添了笑容,"屋子里没事儿,你们去外面瞧瞧有没有要帮忙的。" 婆婆周氏说厨房都是陈妈妈一人张罗,以前人少还张罗的过来,如今毕竟多添了人。惠儿忙点头,"陈妈妈做的酱菜特别可口,我也正想跟着学学呢!" 夏青笑道:"姑爷去了书房,大半天都没出来,我去做些点心送去。" 两个丫头前后出了门,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蒋蓉华复又拿起针线。手中的料子是蓝灰色,正要给童若远做一件长袍。想起早上整理衣柜,发现他的衣裳少之又少,虽然都旧了,却洗得非常干净,那些针脚又细又密,这会子再看自己的针脚,却怎么也及不上。(未完待续) 第114章 叹口气,索性放下手里的针线。看着窗棂子外的天空,现下已经十月,吹过来风已经有些刺骨似地寒意。 童若淳终于还是问出来了,"三妹到底怎么了?" 昨儿过来寻童若瑶,因为后来都看热闹去了,也没说上话,今儿下午就要离开上京。柳姨娘闭门不见客,母亲张氏待她还和往常一样,可老太太却突然给了她五十两银子,叫她好好儿养身子。 三妹出阁她没来得及回来,故而没有见着三妹,也没和她说上话。这次回来,却是初九就到了,特地寻到了郑家去见了三妹一面,三妹的意思却是自己去看她的笑话。 昨儿大哥大婚同样都出阁的二妹都回来了,却独独不见三妹,再听到底下丫头的议论,她心里七上八下就没安定过。老太太突然给她银子,母亲张氏乃至所有人都没有刻意去提三妹,只有今儿早上大嫂子认亲时才略略提了提。 童若瑶见她脸上尽是担忧,却也不知童若绾的事儿到底该从何处说起。"大姐如今有了身孕,一切都该以孩子为重。" 童若淳恹恹的,道:"昨儿去看了她,她...许是怪我吧,她出阁的时候,家里正闹得厉害,婆婆又病了,我委实走不开。"其实,等她得到消息的时候,童若绾已经出阁了。 母亲张氏再不济,还有老太太,倘或不是三妹真的将老太太得罪了,怎么也不会这样...三妹夫竟然是那样的人,她去的时候,郑夫人还在说她没有好好照顾三妹夫,让三妹夫打翻了茶水弄湿了衣裳。 童若淳回想着,心里就是一阵酸楚。童若瑶能理解她的感受,童若绾和她都是柳姨娘所生,姊妹间自有一母同胞的亲近在里面。只是,童若绾这事儿谁也管不得,除了... "大姐不防去问问二叔。" 童若淳顿时泄气,"父亲只叫我别问。" "上次三姐回来,我也只和她说了一句话。"童若瑶能做的只有这些了,看童若淳的脸色,她去都没有讨到好脸色,更别说自己了。童若绾大概已经明白了一些,童若淳去劝劝也好,怎么说都是一条命,就这样没了,又能怎样? 童若淳点了点头,又说了一会子话便去见蒋蓉华。临走时,蒋蓉华叫惠儿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披风,"回去的路上要小心,以后得了闲经常来逛逛。" 童若淳笑得有几分尴尬,却没有推辞。她身上的衣裳确实单薄了些,今儿变了天,比昨天更冷了几分。 午饭依旧是一起吃的,因为有童若远在场,又有婆婆和小姑子在,蒋蓉华多少有些不自然。饭后,童若远回屋里午休,蒋蓉华红着脸跟着去伺候。 陈妈妈来收拾碗筷,周氏想起夏青和惠儿两个丫头,"她们都吃过了?" 陈妈妈笑道:"小玉在厨房和她们一起吃了。" 童若瑶想起方才大嫂子拘谨的模样,提议道:"要不以后大嫂子和大哥的饭菜就送到他们屋里去吧。" 家里本来就窄小,晚上童老爹回来,蒋蓉华是儿媳妇,不是儿女坐在一起总归不自在。 周氏道:"我也正琢磨这事儿,可又担心她心里起了芥蒂。" 童老爹一早一晚在家里吃饭,"要不就晚上分开吧。" 周氏想了一回,"还是先问问她的意思。" 童若瑶点点头,婆婆和儿媳妇,一开始少不了的大概就是互相猜测对方的心思吧。说到这里就想起顾家,童若瑶心里有些乱,蒋家是那样的家势,嫁进来母亲便处处怕委屈的她。以后自己去了顾家,却是反过来的,不是童若瑶不自信,顾家和自己家总归是有一段距离的。 周氏已经说起别的,"下午陈妈妈要出去采办东西,你屋里缺不缺什么,要不要一并买回来?" 陈妈妈上午出去了一趟,大概东西还没有买全,这些是要明儿大嫂子带回娘家散给众人的,谁也不能漏掉。预备的越圆满,就表示对这门亲事越满意。童若瑶摇摇头笑道:"娘每个月都给了我月钱,要什么会叫陈妈妈带回来。" 周氏看着她,目光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慈爱,"你呀,就是这么个性子,现在长大了,也不能太过素净了。" 童若瑶摸了摸头上戴着的赤银簪子,"花里胡哨的我不喜欢,老太太、几位姐姐也没少给我东西。" "那是她们给的,自己也总要有一些。" "娘不是也给了一套?我又不喜欢,都搁着的,还心疼霉坏了,多了更要心疼。"头上戴的就是初来上京,周氏专门做的。 母女俩说了一会子话才出来,童若远午休半个时辰就又去了书房,周氏进去交代他一些事儿,主要是怕他明天去蒋家失了礼数。童若远认认真真地听完,点了头。回来屋里,却见童若瑶和儿媳妇坐在一块儿说话,各自手上都拿着针线。 见周氏进来,两人就站起来。 周氏笑眯眯地看着蒋蓉华,"明儿回去代我向夫人问好,咱们童家的习俗,你可以在娘家小住几日。" 童若秋便回来住了三天,孙博文才来接她回去。 蒋蓉华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周氏微微一笑,看着她手里的针线。蒋蓉华顿时红了脸,道:"请教妹妹一些针法,以前似是没见过,瞧着漂亮又牢固。" 周氏脸上笑容多了,"你四妹那些针法都是以前在乡下学来,不过她自己花了心思琢磨,才成了现在的样子。" 并没有忌讳在乡下住过的事儿,这是将她看做一家人才会说的吧?虽然知道,可从别人嘴里得知和从婆婆嘴里说出来,却大不一样。蒋蓉华笑起来,"那四妹可要好好教教我,我也多学着。"(未完待续) 第115章 童若瑶窘迫了,"嫂子折煞妹妹了,嫂子的针线我可瞧见了,还想讨教呢!" 说完,不但蒋蓉华红了脸,就是童若瑶也不好意思起来,童若瑶说的是大哥腰上那根没见过的腰带,蒋蓉华自然而然地也想到了那根腰带。生怕别人发现似地,毕竟那东西不是一夜之间都能赶制出来。 周氏却没发现,吃了一口茶,只说明儿回门的事儿。 到了第二天早上,送走童老爹,周氏就领着大伙过去给老太太请安。不等周氏开口,老太太就先提到今儿蒋蓉华回门的事儿,周氏笑道:"都预备妥当了。" 老太太点点头,看了身边廖妈妈一眼,廖妈妈立刻去里间将预备的东西拿出来,老太太道:"不知府上夫人、小姐们喜欢什么,我就随意预备了一些,你带回去吧。" 蒋蓉华福福身代替娘家人谢了老太太一回,老太太又问外面车马预备的如何。 陈妈妈忙道:"亲家派来的车子已经到了。" 出门的时候,天空飘起了细小的雨粒,老太太又让廖妈妈去找大氅出来,廖妈妈刚走了一步,老太太道:"把那件大毛兔毛的和狐狸毛的都拿出来。" 狐狸毛的给了蒋蓉华,兔毛的给了童若瑶,还难得露出一点儿笑道:"只怕四丫头也忘了上京的冬天是什么模样,所以今年冬天你们是第一回在上京过,大氅却最是暖和。这两件颜色艳丽了些,你们不嫌弃是旧的,就收下吧。" 兔毛的有八九成新,那件狐狸毛的看起来还是簇新的,童若瑶和蒋蓉华并肩福了福,"谢谢老太太。" 张氏在一边瞪眼,老太太对大房也太大方了,特别是新进门的侄儿媳妇,昨儿给了那些好东西,今儿又给了一件狐狸毛的大氅。焉知那一件就需要三只成年狐狸的皮毛才能做出来,穿在身上暖和的就不想脱下来。张氏也是花了好些钱才做了一件,都搁着不舍得拿出来穿,老太太这件却这样轻易地就送出去了。 不知怎么的,张氏突然觉得老太太开始偏向大房。头些年家道困难,老太太虽拿出一些梯己,可大部分却是花的她嫁来童家的嫁妆。当年童老太爷风光一时,老太太存起来的好东西不知到底有多少,却不肯多拿些出来。而现在... 看着他们上了马车,周氏和童若瑶才回到各自屋里,小玉将大氅拿出来,琢磨着道:"等天气好了拿出来洗洗。" 这件大氅是用兔子皮毛拼凑而成,里面兔毛洁白似雪,外面用了猩红色绸缎,中间又镶了一层棉花。贵重的不是用料,而是做工还有老太太突然转变的态度。童若瑶想不明白,她可以一边狠下心那样对童若绾,却也可以一边这样对他们一家,老太太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张氏猛灌了几口冷茶,才觉得胸膛里的火压制下去了一些,想起那件色泽鲜亮的狐狸毛大氅,就叫丫头翻箱倒柜地把自己做的哪一件找出来。 张氏屋里的东西都是管事妈妈收着的,今儿管事妈妈有事儿告了假,她这样没有头绪地,找了许久也不知道到底在什么地方。 张氏气得吼道:"都是没用的东西,我这屋子能放多少东西,你怎么就找不到?" 丫头忙跪在地上道:"奴婢实在不知放在何处..." 张氏一脚踹过去,"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滚下去。" 正在这时,门上的婆子进来禀报:"亲家夫人和姑奶奶来了。" 张氏愣了愣,才知道是赵氏和秋儿来了,忙叫那丫头去找衣裳换。许是张氏那一脚踹得有些重,丫头趴在地上起不来,张氏气不打一处出,又踹了一脚,幸而门上的婆子推了那丫头一把这一脚才没揣着要害,"夫人,她们已经进门了,马上就要过来。" 张氏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就换其他丫头进来,把这个丫头拖出去。 "也不知到底怎么了,走的时候分明好好的,突然就病了。"赵氏满面愁容,"原是说准了最迟十月就能得到准确的信儿,没想到却出了这等意外。" 赵氏来上京,一则是给儿子完婚,断了儿子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其次,便是为了孙大人回京复命的事儿。在上京也没少托关系,花了不少的钱进去,眼看着事儿要成了,却传来老爷生病的事。之前,赵氏便觉不妥,预备要回去,可既然答应了周氏,又有蒋家的关系在里面,她不得不多留些时日。与蒋夫人的关系,到底不能断了。 张氏有几分紧张,"到底如何说的?你也别急,说不定这会子已经好了。人食五谷杂粮,难免有这些疾病。" 赵氏叹口气,张氏抬头去看女儿,见她蹙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莫非是赵氏这次走得急,不预备带着他们去?如此一来,独留女儿女婿在上京... "现在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原是不预备带他们回去..."赵氏说着看了童若秋一眼,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秋儿是有心的,非要跟着回去,所以就来和你说一声。" 张氏松了口气,笑道:"理应如此,长辈的都要见见。" 张氏的心思赵氏何曾不明白,只想到孙博文和自己闹脾气,她心里就不快,竟不如儿媳妇。虽然,儿媳妇也得了张氏的点拨才会如此,说来说去却也是为了儿子、儿媳妇好。那不孝子是愈发没个体统了,在那边闹,来了上京还要闹!幸亏儿媳妇是个没什么心思的,否则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 "启程的日子可定下了?"(未完待续) 第116章 "看了黄历,定在后日,如今瞧着天气,只希望别下雪才好。"赵氏忧心忡忡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细雨见停,天空却苍黄阴暗,看起来似乎真的要下雪。 "至少要下个月去了,可风却刮得紧,你们在路上也要小心才是。" 赵氏点点头,既然来了就要去见见老太太。老太太听闻也唬得一愣,随即安慰道:"也别太担心,没得亲家老爷没事儿,你反而急出病来。" 赵氏扯出一抹笑,"让老太太记挂了。" 老太太又询问了启程的日子,嘱托她们在路上注意保暖,多带些人。上京西北一代今年旱情闹得最厉害,唯恐那边有流民。那些饿得穷极的人,细说起来却比劫匪还要可怕。 张氏听了竟有些胆战心惊,赵氏却面不改色,点点头。童若秋却也害怕起来,只是已经提出来,家里人都开始预备,这个时候也不能说不了。 老太太又教导了童若秋几句,不外乎就是要她多多孝顺公公婆婆。然后叫廖妈妈拿了两件大氅,竟然都是狐狸毛的,只是一件颜色略深,一件颜色略浅。 "即便是在马车里,也容易吹着风,这两间大氅你们带着在路上穿,比什么都暖和。" 赵氏惶恐地看着两件大氅,道:"这如何使得,我们到底年轻,若是这点儿冻都受不了,更何况老太太您,还是您留着吧,我们多穿一些就够了。" 张氏挑挑眉,想起老太太给侄儿媳妇和童若瑶的时候,可没见她们推辞什么。 "我在家里,又烧了地龙,哪里还需要这个?"老太太执意要给,赵氏只得收下,留在这里吃了午饭才回去。 送走她们,老太太叫张氏进屋说话,"等二老爷回来了,叫他过去打听打听,是不是孙大人出了什么事儿?" 张氏明白是找童老爹打听,道:"不过是病了,亲家夫人又离开了这些日子,再说也该秋儿回去认亲。" 老太太瞪了张氏一眼,该开窍的时候不开窍,不开窍的时候偏偏好像什么都知道。"你那里明白里头的厉害?亲家夫人回来就把院子里里外外都修葺了一番,分明是亲家老爷调任回京的事儿十拿九稳,现在却急巴巴地带着三丫头和孙女婿都去了,你怎么就不细想?" 张氏心里还琢磨着老太太给的那两件狐狸毛大氅,是比给大房的好些,可儿子童若晨却没有。他每天在先生哪里读书,屋子里四面通风,怎么就不担心他坐在哪里会冻着?嘴上不在意地道:"孙家在上京也不是只有咱们一门亲。" 老太太冷冷看了她一眼,心思突然就不动了,想想不过是子孙后辈的福气,她已经是半身入土的人,还操心这些作什么?索性闭上眼养神去,张氏做了一会儿不见老太太再说话,就从屋里出来。 走到门口又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里头的摆设,还和以前一样,可以前怎么就从来没觉得老太太屋里的摆设这样多? 傍晚,蒋蓉华却随着童若远一道回来了,周氏心里大喜。虽然在上京有三朝回门去娘家小住的习俗,可若是亲家劝着儿媳妇回来,那便说明对方对女婿极为满意。再看童若远有些泛红的眼,微微有些醉态的步伐,更是欢喜了,忙叫他们进屋。 "家里一切都好吧?"周氏携了蒋蓉华的手,关心地问道。 蒋蓉华点点头,抿嘴一笑道:"父亲、母亲都很好。" "这就好,外面这样冷,怎么就赶着回来?"虽是这样问,却难掩喜色。 蒋蓉华听着不觉暗暗地舒口气,虽然婆婆待她很好,可总觉得难易融入这个家庭,少不得要努力一些。 婆媳说着话,外面陈妈妈进来说:"老爷回来了。" 周氏站起身迎出去,蒋蓉华跟在后面。童老爹外面披着一件旧披风,上面细细密密一层水珠,"怎么今儿这样晚?" 蒋蓉华福福身就下去了,童老爹诧异地道:"儿媳妇怎么回来了?" 周氏抿嘴笑道:"又不是非要在娘家小住。" 童老爹没多问,朝周氏道:"今儿你们自己吃,我已经吃过了,这会子还有一些东西要去书房看看。" "在那里吃的?" 童老爹沉吟道:"在户部邱大人那儿,那边这些天事儿多。" 见童老爹的脸色凝重,周氏不由得有些紧张,可外面的事儿她不懂,也不能多问,"一会儿让陈妈妈做些热汤给老爷送去,去去寒气。" 童老爹点点头,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就去了书房。吃了晚饭,童若远去书房见童老爹,童若瑶、蒋蓉华陪周氏说了一会儿话才各自回房歇着。 到了十月下旬,外面就冷的僵手,除非天气晴好,不过即便是晴天,那冷冽的北风还是叫人受不了。东临的冬天也冷,但由于地理缘故,风没有上京来的猛烈,到底好了不知多少。 风吹得窗棂子"咯咯"作响,童若瑶偎在炕头上就不想动弹,对面蒋蓉华低头做着针线,却好像也被刚才那一阵风惊扰了,抬起头看着童若瑶,见她发怔,笑问道:"四妹想什么呢?" 童若瑶回神,"昨儿听陈妈妈回来说,上京城内已经涌进来一些难民。" "顾家老夫人心慈仁厚,率先盖了施粥的棚子。" 原来昨天陈妈妈说话,不光自己听见了,大嫂子也听见了。童若瑶有些不自在,低下头去。 蒋蓉华知道顾家这门亲,"许多大户人家也效仿起来,相信这个冬天总是能熬过去的,等明年开春了,就好了。"(未完待续) 第117章 一介商贾尚且可以做到施粥救济,又是在天子脚下,也莫怪那些人效仿起来。娘家原也有这个打算,可上京这样的地方,又岂会让过多的难民进来?若是真的要救那些难民,倒不如实际些将那些难民送到原籍,将过冬的米粮发下去。今年西北旱情严重,明年未必还是如此。若任由这些难民四处流窜,误了明年的春耕,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小玉撩开帘子进来,一脸喜气地道:"顾家来人了,还送了好些米粮过来,这会子在老太太屋里,让夫人也过去了。" 炕头上做针线的两人随之一愣,蒋蓉华蹙着眉头道:"许是上京的米粮涨价了,今年上京周边受灾也比较严重。" 小玉没想这么多,只觉得陈妈妈说最近的米很难买到,家里的米粮都是现卖,并没有多余的存粮,如果涨价只怕是买米都难,顾家这个时候送来米粮,才真正是雪中送炭。"小姐、少奶奶要不要过去瞧瞧。" 蒋蓉华盯着童若瑶。 "是谁来了还不知道,母亲过去了就罢了。" 是啊,如果要她过去,自然会传话过来。可这个时候送米粮来,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老太太的庄子也受了灾,童二叔在外面跑,颇有先见之明,之前已经和老太太商议过,买了些米粮回来。 "多谢老夫人惦记,听说你们家还专门盖了施粥的棚子?" 钱妈妈笑了笑,多少有些勉强,还透着悲戚,"我们大夫人到了冬天旧疾就犯了,这些天格外严重了几分,老夫人说做些善举也好给大夫人积些德,好让神明保佑大夫人慢慢好起来。" 周氏怔住,上次见吕氏,虽看起来一脸病容,却没有想到这样严重。再想到上次顾家来小俜,言辞中透出着急的意思,顾廷煊年纪不小了,倘或...周氏心里有些乱,抬头看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紧张地问钱妈妈,"可请了大夫?大夫如何说?" 钱妈妈道:"也没少吃药,虽然偶有好转,却也是时而严重。" 老太太担忧地蹙起眉头,钱妈妈又勉强宽慰地笑了笑道:"老太太也不必过于担忧,只要熬过了冬天,总是能好起来的。也怪老奴愚笨,说了不该说的让老太太记挂了。" 钱妈妈陪着又说了一会子话,提出去给四姑娘、和蒋蓉华请安,周氏点头,叫廖妈妈领着过去,留下周氏说话。 周氏已经在心里思量了几遍,瑶儿的庚帖已经与顾廷煊互换,不出任何意外,婚事就此算是定下了。若不是长幼次序,瑶儿只怕是要出阁了。现在顾廷煊的母亲吕氏不大好,顾家那样的人家怎么会找不到好郎中,就是再昂贵的药材也绝对没有找不到的。现在却要用搭建施粥棚子,来祈求菩萨保佑,可见... 童若远之所以能娶了蒋蓉华,也是因为与蒋蓉华说好的那门亲出了意外,虽然完全不同,可倘或真的如此,那瑶儿岂不是要耽搁三年。三年太多事都可能发生变故,瑶儿也禁不起那样的耽搁... 老太太也不急着问周氏的意思,端着茶杯吃了几口,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才缓缓道:"顾家的意思是,最迟过完年,二月之前完婚。" 马上就十一月了,即将到年底,算起来时间并不紧迫。周氏缓了口气,一开始听到钱妈妈那样说,还以为就是最近。 钱妈妈从童家回去就立刻去见顾老夫人,"已经收下了,按照市面上原来的价格给了钱,我推辞,童家老太太和大夫人都坚持给了。老夫人也不必担心,童家大夫人也是知书达理的人。" 顾老夫人听了,眉宇间随之松开。钱妈妈明白顾老夫人心里想着什么,却也实在有些担心大夫人吕氏,"要不要暂时派别的人去大夫人屋里?" 顾老夫人摇摇头,"她误打误撞的算是帮了大孙子一回,找人看着她,只要不出格由着她去吧。大儿媳妇糊涂,大孙子却不是糊涂的。" 钱妈妈还有有些担忧,不知道该不该将路上听到了说给老夫人听。顾家主要经营丝绸布庄、胭脂水粉、以及香料,其他都是辅助,不占主流。同样是商贾,顾家施粥的举动,多少已经引起了那些经营米粮的大商家不满。 顾家在上京的根基并不算稳固,身上又背着皇商的名分,难免不叫人眼红。再说,这样的灾情,商家抬高米价出售,那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举动,商人总是以利益为重,顾家施粥的举动,却与行商者背道而驰。 顾老夫人斜眼看了钱妈妈一眼,道:"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还叫我去猜不成?" 钱妈妈讪讪笑了笑,才将路上听到的说了。大多是说顾家的好话,可越是这样越叫人不安心。 顾老夫人嗤笑一声,"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儿,旱情不同水患,来的凶猛叫人措手不及。今年西北旱情严重,朝廷不可能现在才知道。只是,早听人言,那些人办事总是缓慢的,一道道批下来不知要花去多少时间。现在入冬,用不了多少时日,上京的难民就没了。咱们施粥不过是善举罢了,那些人要说,就让他们说去,不给他们一些由头,他们总是能编排一些出来,再说,上京这地方繁华,也太热闹了一些,不如咱们天杭清净。" 钱妈妈点头称是,笑道:"等大少爷成家立业,老夫人想回去,咱们就回去。" 又是天幕四合童老爹才回来,咋见到大老爷一身泥巴,陈妈妈唬得差点儿没有抓稳手里的茶杯。周氏紧张地迎上去,"老爷这是怎么了?"(未完待续) 第118章 童老爹接过茶水喝了几口才摇头道:"没有大碍,天黑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说的轻巧,周氏却紧张的一颗心脏提到了嗓门口,不是流民作乱。想起小时候,也是遇上了天灾作乱,那时候父亲是一县县丞,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城里涌来许多难民,将县衙团团围住,朝廷赈灾的米粮银钱没有到,那些饥饿难耐的难民竟涌进来,最后将父亲踩成重伤,不久便离开人世。虽然过去好些年,每每想起总觉得心惊胆战。 "老爷这样到底不成,是该买个小厮跟着老爷。" 童老爹没说话,去里间换衣裳,童若远和童若瑶听了陈妈妈的话忙赶过来瞧,见童老爹并无大碍才放了心。 吃了晚饭,周氏和童老爹说起顾家的事儿来,童老爹沉吟片刻,爽快地道:"你瞧着办吧,这些日子部里事儿也多,家里总要辛苦你。" 周氏蹙着眉头,"我只是担心瑶儿...这一嫁过去,也不知是好是坏。" 给瑶儿预留的嫁妆银子一直没有动一丝一毫,然而,那个时候周氏怎么也料不到会嫁去顾家那样的大家族。到了上京,童老爹每个月有月俸,尽管已经竭尽所能地节省开支,到底一个月也剩余不下什么。顾家虽然是商贾,可也不是他们家能比的。如果不是童二叔给了那些银子,若远大婚还不知是什么样。 "差不多也快结束了,等回到吏部就能歇歇了。"童老爹犹豫着,又道,"顾家这一次倒叫人刮目相看。" 周氏愣住,不明白童老爹这话从何说起? "每每遇上天灾闹年,那些商贾少不得要从利益出发..."旱情在初夏便露出端详,农户能注意到,商人更是善于关注这些。初夏起便有商人开始从小商户手中购买米粮,只等后来米价抬高能大赚一笔。 顾家此举带动了大批上京权贵随之效仿,并无人从商户手中购买米粮,以此便能动摇那些商户的意志,认为朝廷早已做好准备,想要抬高价格只怕不易。到时候朝廷便能收购这些低价米粮,作为赈灾米粮送往灾区。 童老爹这些日子去户部,忙的便是灾情一事。只是,如此一来,顾家便被那些商户推到了风口浪尖上。那些大商家,多多少少与朝中官员有些关系,否则,赈灾一事如何行的这般缓慢?直到现在才有了眉目。 蒋蓉华听说童老爹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也唬得愣住,琢磨了许久才开口朝童若远道:"我跟来的陪房里头,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子,是惠儿的弟弟。惠儿和她弟弟从小失去父母,买下惠儿的时候,觉得她们兄妹可怜,就把她弟弟也买下了,这次他要跟着惠儿一起来,母亲应了。只年纪小也不能做别的事,你看...如果叫他跟着老爷...总算是个人跟着,有什么事儿也能及时回来告诉咱们。" 童若远蹙了蹙眉头,蒋蓉华心里一紧,只怕他多心,忙解释道:"老爷这样,娘心里也不安,总是会安排个人跟着老爷,我想找外面的,还不如找熟悉的。要不,你先瞧瞧他?" 蒋蓉华说的有些急,双颊微红,眼里流露出不安和紧张。刚才没有细想,说完了才想到,惠儿是自己带过来的人,惠儿的弟弟也是算是自己身边的人,叫惠儿的弟弟跟着老爷,好像她已经按耐不住往这个家里安排自己的人。多少,是有些冲动了。 蒋蓉华暗恼地闭上眼,隔着衣裳,冷不防腰上突然多了一只手臂。顿时心里一慌,热气扑面而来,"我去和娘说。" 蒋蓉华心头一热,又红了脸,接着脑袋就迷糊了。 第二天,吃了早饭送走童老爹,童若远就找周氏说了这事儿,周氏心里自然欢喜,看着蒋蓉华,眼底除了慈爱还有一丝尴尬,毕竟是儿媳妇的人,她却拿来用。 惠儿的弟弟小名宝儿,叫着感觉怪异,就改作大宝。 "让大宝跟着老爷,他也有事儿做了,还能跟着老爷长些见识。"蒋蓉华微笑道。 童若瑶差点儿笑出来,大宝,这名字改的,听一次就绝对会记住了。 周氏答应了,蒋蓉华给惠儿打了眼色,惠儿笑着转身出去,一会儿就带了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进来。大宝一身上下非常干净,按理是还没过调皮捣蛋的年纪,可瞧着倒是极懂事的,一双眼睛透着机灵,见了大伙也不怕生,立刻跪在地上磕头,道:"以后小的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大老爷。" 周氏忙叫他起来,朝陈妈妈道:"以后跟着老爷,就要在家里住下,你瞧着给他单独整理一间屋子出来。" 陈妈妈笑着答应,大宝又磕了三个头,惠儿喜的合不拢嘴。虽然都跟着小姐来了,可弟弟在外面,世上又只有这么一个亲人,年纪还小虽然小姐给他找了养父养母,可不在眼前也由不得她不去担忧的。现在在府里住着,横竖每天总能看到。 这事儿定下了,童若远去先生哪里,陈妈妈领着大宝下去,惠儿跟着去帮弟弟收拾东西。屋里就剩下周氏、蒋蓉华、童若瑶三人,周氏提起顾家,童若瑶垂下头。 蒋蓉华已经算是过来人,但也算是新媳妇,自然有些不好意。可周氏当着她的面儿说,便已经将她当做自己人了,在还是姑娘的小姑子面前,很快就觉得自在了,笑道:"大聘的日子定下了?" 明年二月之前完婚,就是正月里,按照大聘百日内过门的习俗,最迟也就是下个月了,总不能推辞到年后。周氏道:"就是最近了。"(未完待续) 第119章 "那我们可就要预备起来,四妹也有好多针线活计要自己亲手做了。"说着扯了扯童若瑶的衣袖,一扭头却见周氏脸上的喜气并不多。笑容便僵持在脸上,"娘,您怎么了?" 周氏回过神,摇了摇头。也许是嫁女舍不得的情绪在作怪,周氏心里总是不安。"好了,你们下去吧,我歇歇。" 蒋蓉华担忧地看着她,童若瑶也擦觉到不对劲,"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叫陈妈妈去请大夫来瞧瞧?" "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儿。"周氏微微一笑,怕她们不相信,随口道,"昨儿夜里做了噩梦,睡得不好。" 童若瑶只当她是担心童老爹,便和蒋蓉华一道出来。其实,童若瑶也猜到了真正的原因,见大嫂回自己屋里去了后,便又返回去找周氏。 大哥大婚花去了不少,这也是因该的,大哥是童老爹的儿子,又是他们以后的依靠,更是童家的长孙。老太太如此爽快地拿出东西来,是为了保全童家的颜面,周氏如果不这么办,老太太必然不高兴,而老太太又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眼下自己要出阁,对方又是那样的富贵之家,周氏担心的是拿不出体面的嫁妆,自己以后去了婆家抬不起头。可是,即便拿出体面的嫁妆又如何?他们家什么情况,顾家的人又不是不知道,就算倾家荡产地拿出来,他们就一定能瞧得起? 顾老夫人几次来童家,难道其他人就不会说这些东西是顾老夫人给的?至于,顾家怎么偏就看上她,她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并非郑家那样,是看上了她的嫁妆。 "话虽如此说,但也不能太寒碜了。"周氏没想到女儿这般心细,竟猜到了她的心思,是不是自己表现的太过明显?又想到女儿跟着自己从小吃苦,眼里流出泪来。 童若瑶少不得又安慰她一回,"倘或因为女儿,让爹娘、大哥大嫂以后的日子难过,娘叫我如何安心?你们都是我的家人。"再说,在顾家人眼里,什么样才叫不寒碜? 顾老夫人听说老太太寿辰,就送了那么贵重的贺礼,之后顾家送来的东西,哪一件不是贵重的?别说周氏,就是张氏也未必拿得出放在顾家面前不寒碜的嫁妆。 "如果娘再这样叫女儿不安心,倒不如退了这门亲,女儿不嫁了。"虽是气话,也未必不是没有想过。初闻这门婚事,心里怎么能不高兴?倘或一直呆在李家村,或许这样的想法会少些,哪里的日子平淡而静怡,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到了上京,很多东西都变了,越是繁华的地方,人的欲望越是多。 童若瑶,说起来两世为人,却依旧是俗人一个。反正要嫁人,为什么就不能嫁好一点儿的? "休再浑说!"周氏最听不得这话。 童若瑶微微一笑,"不想我胡说,娘就不要这样愁眉苦脸的,别说我心里不安,大嫂子心里也不安啊。" 周氏一怔,才想到女儿能将自己的心思看明白,儿媳妇蒋蓉华未必就看不明白,倘或叫她多心才真正不好。"你嫂子呢?" 童若瑶翘起嘴,"娘果然偏心,有了儿媳妇就不疼女儿了。" 周氏拿她没辙似地叹气,不想将瑶儿单独留在李家村,就带着来上京,结果竟和自己预想不一样,童家的女孩儿无人问津,便整天担心儿女婚姻大事。好容易瑶儿有了婚事,若远争气也娶了媳妇,自己反而又多心起来。 想起与顾家接触的种种,想起顾家老夫人,周氏也渐渐宽慰了。 十一月十八,冬至,上京下起第一场雪。 童若瑶刚醒来,就听到外头小玉和惠儿的笑声传来,忙穿上衣裳从屋里出来,顿时惊讶地张大嘴巴,被眼前银装素裹的世界惊呆了。 "姑娘,这雪下得好大,竟然有半尺的厚度呢!俗话说瑞雪兆丰年,今年第一场雪来的及时,给明年开了个好兆头。"小玉笑着一边朝童若瑶走来,一边说道。 惠儿笑道:"徐州也下雪,却要等到快过年,最冷的时候才能看到呢!" 说话间,正屋的门也开了,周氏穿着厚厚的棉衣站在门口。陈妈妈从回廊上走来,"今儿祭祖,咱们预备的东西已经送过去了。" 周氏点点头,已经十多年没有踏进童家摆放先祖牌位的祠堂,不知道二老太太的牌位... 小玉将老太太给的兔毛大氅拿出来,笑道:"一会子要过去,姑娘穿上这个才暖和。" 童若瑶点点头,给都给了不穿白不穿,"你也多加些衣裳,别着凉了。" 小玉抖了抖大氅,"我倒是穿的多,夏青还给了我一件她不能穿的袄子。" 夏青这丫头现在和小玉的关系很不错,倒没了初来时那些不满,也经常帮着陈妈妈。 刚吃了早饭,老太太那边就派人来催促,一家子急急忙忙地赶过去。给老太太请安后,才一起往祠堂去。蒋蓉华作为童家新媳妇,和童若远单独祭拜一次,双双跪在祖先牌位前上香磕头,童老爹将蒋蓉华的名字登入族谱。 整个程序,童若瑶都跟着前面童若晨做,磕头上香,听童二叔念了一遍童家祖训,起身的时候,才抬头看了一眼香案上的牌位。最末端,摆着一个簇新的,匆匆一眼看不清上面写着什么,可那油光发亮的油漆分明是新作的。 不觉蹙了蹙眉头,快速地看了旁边老太太一眼,发现她深沉的目光恰好落在那新作的牌位上。 周氏垂着眼,脸上的神情似有些难过,祭祖是缅怀先人,原也不是什么值得叫人大喜的事儿。可气氛,似乎有些过于凝重了。那个新作的牌位,应该就是二老太太,老太太的亲妹妹...(未完待续) 第120章 从祠堂出来,张氏和周氏并肩前行,"按照惯例预备了午饭,不知道侄儿媳妇喜欢吃什么?今儿祭祖,老太太是要吃斋饭的。" 言下之意,大伙也该随老太太的意思,周氏微笑道:"弟妹安排就是。" 张氏展颜一笑,"实不相瞒,这些年我们都随着老太太的习惯了。" 周氏笑着点点头,两人说起别的。中午吃饭的时候,桌上果然是一桌子素菜,因为冬季时令蔬菜少,所以可以称之为豆腐宴。油炸豆腐条、水煮白豆腐、三色绘豆腐、萝卜炖豆腐...可惜,没有童若瑶最喜欢的油炸臭豆腐。 童若瑶怀疑张氏是不是开了豆腐店,要不,怎么就弄了这些多豆腐来? 一顿饭吃得老太太都蹙起了眉头,张氏只顾着埋头吃饭,生怕老太太找她似地,吃了饭就寻了借口回屋里去了。 一位婆子形色匆匆地跑进来,张氏忙抬头问道:"怎么样?能脱手了么?" 婆子面露难色,张氏垮下脸,隔了半晌才咬着牙问道:"现在价钱如何?" 婆子犹豫了半晌才小声回道:"二十文一斗。" "什么?!"张氏脸色大变,当初童二老爷提出买些米回来,恐旱情影响米价上涨厉害,她就留心叫身边的婆子出去打听,回来说外面的米价确实涨了不少。她才存了那么个心思,用手头上的银子买一些,等到米价够高的时候,再脱手出去赚取中间的差价。 "夫人,咱们买米的时候,是二十八文一斗..." 是啊,那个时候的米价已经涨到了三十文一斗,还有上涨的空间。对方给的价格低于市面,唯一的条件是所有的米都要她接手才成,张氏一狠心,就把手头上的银子,包括年低的花费,还有自己存起来的银子全拿出来。一开始还以为得了多大的便宜,毕竟前两天的米价还是五十文一斗,如今快到年下,应该还有上涨的空间,没想到这才过两天,居然跌了!还跌的这般厉害! "夫人,我去那些铺子打听过了,都说还有可能会继续下跌,大概过两天便要恢复以往的价格...夫人,您看,咱们现在要不要脱手了?"婆子小心翼翼地道,其实上京涌进来的难民,已经慢慢地转移出城。 张氏失魂地坐下来,耳朵嗡嗡作响,想到那些银子...她辛辛苦苦存下来的,竟然就这样赔进去了。 "夫人,如果咱们现在还不脱手,只怕...只怕赔的更多。"最后一句,婆子的声音压低了几分,想起那个卖米的商人,又愤恨地道,"还说与咱们老爷认识,竟然这样诓骗夫人!" 张氏说不出话来,婆子见她还下不了决心,准备再劝劝,房门却突然被人用力的推开,竟是童二老爷在门口听了她们说话。婆子唬得一愣,一抬头见二老爷脸色极为不佳,心里一慌,顿时垂下头去。 童二老爷径直坐在张氏对面的椅子上,瞪着那婆子道:"你们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婆子浑身一颤,目光闪烁地抬头看了张氏一眼,就是不敢去看童二老爷。如果这次成功了还有些底气,偏偏这一次亏本了。说起来,那位卖米的商人还是她引荐给张氏的。 童二老爷见她不肯说,就盯着张氏,"不懂做生意,就别去参合,方才老太太找我问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瞧来,你比我清楚,你去回老太太。" 张氏心里本就难过,又被童二老爷这样数落,只觉心头一酸。她并无它意,只是想赚取些银子罢了。老太太手里有庄子,殊不知她原来也有两个庄子,家里走投无路的时候,童二老爷提出出去做买卖,凑不上银子,她就把那两个庄子卖了。这几年是好过了,手上也有银子,可想要将那两个庄子买回来就难了。 想到这里,又委屈起来,火气却也上来了,盯着童二老爷道:"我这样做难不成就不是为了这个家?那几年家里艰难,我可曾说过什么?你手上没有银子,不是我拿出来的么?现在不过是亏损了,你就这样起来,你怨我,我可曾怨过你!" 童二老爷对张氏心存敬意不假,可伸手花妻子的陪嫁说出来都是不光彩的事儿,偏偏最近张氏总是提起,这会子童二老爷也恼羞成怒,道:"那些银子我已经单独给你了,你要如何处置是你的事儿,家里开支并没有叫你拿出分毫,可现在家里库房的银子去了哪儿?如今年下,正是用钱的时候,我看你怎么来填补这个空缺!" 童二老爷这话是打算不管了,张氏气得咬牙,忽地冷笑道:"家里的事儿你可以不管,大房那边侄儿娶媳妇你就巴巴地把银子送去,我算是明白了,你和老太太就是想看我的笑话!" 家里艰难,老太太如何就不把梯己拿出来?虽然是童二老爷不好意思朝老太太开口,然而她就不相信不管事的老太太就看不出来。大房回来了,又把院子分出给他们,又是翻新修葺,侄儿媳妇娶进门,还拿出东西给他们。难不成,老太太还指望以后靠大房? "我给的是礼金,你也知道是侄儿娶媳妇,莫非连八十两银子的礼金都不能给么?"八十两礼金,拿到张氏买米花去的银钱前,根本不值一提。"没有那个能耐,就别打这些主意,上京的米价原就是被那些米粮铺子炒起来的!你倒是说说,我与老太太要看你什么笑话?" 这以前童二老爷不是没有从外地买米的打算,后来听童老爹说了一些话,才打消了这个念头。果不然,米价涨的厉害,也跌的厉害。再说,童二老爷虽然做买卖,可毕竟是书香后代,旱情果然严重,不知多少人因此饿死,这样的钱他赚了也心存不安。(未完待续) 第121章 现在再听张氏说什么老太太也要看她的笑话,胸膛里的火腾地就升起来,抓起手中的茶杯就朝地上扔去。男人的力道可想而知,茶杯四分五裂不说,更残屑飞溅起来,恰好从张氏手背上飞过,顿时鲜血直冒。 这边童二老爷和张氏吵起来,那边老太太已经得到消息,来禀报的婆子言辞闪烁,不敢直视老太太,更何况,张氏那些说辞,多少对老太太有些怨恨。 大体的缘故老太太已经知道了,淡淡道:"不过是赔了些银子罢了,也值得他们两口子大吵大闹?" 婆子慌忙地点点头,廖妈妈觉得不对劲,看一眼老太太,问那婆子,"赔了多少?" 婆子摇摇头,踌躇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道:"听老爷的意思,是把府里库房的银子也..." "什么?"老太太眉毛一挑,瞪大眼睛,手中的茶也打翻了,茶水顺着矮几流下来。廖妈妈忙拿起手帕去擦拭,责怪地看回话的婆子一眼,怪她也不委婉些说。 老太太盯着廖妈妈,府里大管家是她丈夫,"动用库房银子,你为何不告诉?" 廖妈妈见老太太责怪自己,忙跪在地上道:"我之前也不知道,倘或知道了,这样的大事儿自然不会瞒着老太太。" 后来还是她多嘴一问,如果知道干嘛要问?这事儿关系到廖管家,她在老太太跟前也讨不到好,一时又悔自己不该多此一问。老太太冷眼看着她,廖妈妈也不躲闪,想起这两天家里那个回来总是愁眉苦脸的,她照顾老太太,每日里事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也就没有留心。 "起来了吧,她要瞒着我动用库房的银子,自然也不许你知道,倒是廖守成那么稳重的人,怎么也跟着瞎闹腾?!" 廖妈妈刚起来,听得老太太话里责备起廖管家,复又跪下去。老太太已经多年没有管家里的事儿了,一切都是张氏打理,廖管家又是张氏在老太太跟前提了才起来做了大管家... 老太太闭上眼,朝廖妈妈道:"你起来,去把他们两个给我叫来。节气上吵架成何体统,也不怕下面的人看了笑话!" 廖妈妈这才谢了恩起来,转身出去了。待她一走,老太太又叫传话的婆子走到跟前,一双眸子冷冷地盯着她,嗓音里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仔细说说,他们还说了什么?" 婆子心底一慌,忙垂下头否认:"没说别的,就因为二夫人动用库房的银子吵起来。" 老太太目光一闪,似是已经洞悉了一切,冷声道:"她就真的没有说别的?这些天瞧见她忙里忙外的,难道就没有别的事儿?" 张氏在她跟前本就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这些天总觉得张氏和以前不一样,虽然每天也来服侍她吃午饭,却不像以前那么爱说话。老太太早就察觉到不对劲,问了张氏几次,张氏都没说出来。如果只是因为动用了库房的银子就不敢和她说话,老太太如何也不相信。当初张氏进门,一家子的事儿就交给她去打理了,库房中的银子,她又不是没有动过,倘或不是如此,再怎么样这个家也不会出现那么几年艰难的日子,老二也不会迫于无奈去外地做些买卖维持一家开支。 这婆子在府里多年,素来知道老太太的厉害,现在这般问,琢磨片刻正准备说给老太太听,忽闻见外面丫头大呼小叫地一边跑一边喊道:"不好了,老爷和夫人打起来了!" 老太太腾地站起来,由于动作太快,头有些晕幸而婆子离她较近,及时扶着她。 丫头撩开帘子进来,嘴里还说方才说的话,一抬头见老太太目光冷的吓人,忙止住了,战战兢兢地立在哪儿。 赶过去的廖妈妈紧跟着进来,额头上的头发都散了,看起来竟有些狼狈,老太太直直盯着她,问道:"到底怎么样了?" "老爷和夫人打起来,都红了眼,老太太..." "这两个冤孽,一把年纪竟闹出这样的笑话!"廖妈妈不说老太太也知道定是谁都劝不住,必须要她去了。 廖妈妈忙将炕头边的拐杖拿过来,扶着老太太急匆匆地朝二老爷院子走去。不知何时又飘起雪花,天空阴霾重重,北风冷冽刺骨,从屋里一出来,老太太就打了个寒颤。 "我去拿件披风。"廖妈妈说着示意婆子好好扶住老太太。 "算了,扶着我快些过去,看看这两个孽障到底预备闹腾出什么花样来!" 廖妈妈不敢违抗,只得退回来又扶着老太太,打眼色叫旁边的丫头回去拿老太太的披风。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见里头张氏哭声,院子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丫头婆子,却都不敢靠近正屋门口,只站在院子里。见老太太来了,忙主动让开道儿,廖妈妈朝着正屋门喊了一声"老太太来了",原以为里头动静会小些。 没想到却听见一阵噼里啪啦声响过后,又传来张氏的哭喊:"老太太来了又如何,莫非我说错了?当初嫁过来的时候,怎么也没料到,书香世族的童家,竟然要花媳妇的陪嫁过日子..." 廖妈妈脸色一顿,下意识地去看老太太的脸色,只见老太太干涸的嘴唇紧紧抿着,脸色气得发青,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动,杵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廖妈妈忙朝周围的丫头婆子打眼色,叫她们下去。不消片刻,多余的人撤得干干净净,只有廖妈妈扶着老太太站在雪地里,身后另一个婆子撑着一把油纸伞。 北风吹得呼啸作响,夹杂着张氏的哭喊声传来。那话入了老太太耳朵,亦如当面甩了老太太一个耳光。她千方百计护住童老太爷留下的家产,到头来竟然还用了儿媳妇的陪嫁?!她做的那些到底算什么?(未完待续) 第122章 陈妈妈从外面进来,童若瑶正在里头陪周氏说话,除了小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边做针线,一边听她们,再无旁人在场。 陈妈妈进来,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她脸上,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小玉将针线放下,笑道:"妈妈从外面进来,我去给妈妈倒杯热茶。" 陈妈妈扯出一抹笑,谢了小玉几句,待小玉走了才朝周氏道:"二夫人和二老爷吵起来了,说是因为二老爷给咱们这边大爷和大奶奶成亲的礼金。" 八十两银子对于童老爹一家来说,确实不是小数目,可对于张氏来说,这点儿银子还不至于叫她放在眼里。童若瑶蹙了蹙眉头,张氏小心眼她知道,可如果因为这件事和童二叔吵起来,还吵得这边都知道... 周氏愣了愣,下意识地看了童若瑶一眼,似是要向她讨个主意,"要不要过去劝劝?" 童若瑶摇摇头,现在她们过去只怕吵得更厉害,只望着陈妈妈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方才我和谭妈妈说话,谭妈妈她女儿跑过来找她说的。" 谭妈妈是那边厨房管事妈妈,因和陈妈妈以前就要好,陈妈妈回来后,她没事都会过来找陈妈妈说说话。 外头,小玉得到的消息,"二老爷和二夫人打起来了,老太太气得脸色都变了,小玉姐姐,我害怕..." "四姑娘,要不我亲自过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陈妈妈沉吟道。 这会子周氏和童若瑶过去都不好,果然是因为这件事张氏和二叔吵起来,她们去了不但张氏觉得没脸,童二叔更觉得没脸,他好歹是一家之主,却连这点儿银子也不能支配。童若瑶点点头,"顺便找个人打听打听,你也别叫她们注意到了,或者找个借口过去。" 童若瑶想了想,"我屋里的屉子里有一个刚做好的荷包,你给五妹送去。" 陈妈妈明白,就是打听以后势必会传入张氏耳朵里,反正已经闹起来,索性趁着送东西就知道了。 待陈妈妈一走,周氏忧心忡忡地道:"要不将银子还给你二叔?"一听说张氏和童二叔因为礼金吵起来,周氏就萌生了这个想法,当初童二叔给的时候,她也几番推辞,只是从他们一家来了上京,都没少得到童二叔的帮助。童二叔也说了,不收下就是见外。收下却又惹出这些事儿来,今天冬至祭祖,童老爹还念了一遍童家祖训,第一条就告诫后辈,家宅不宁必有祸事。 "娘若是还给二叔,岂不是打了二叔一个耳光。再说,单就这一件事,二婶子就和二叔吵起来也不可能。"张氏虽然小心眼又吝啬的要命,但她从来就不愿叫旁人看了她的笑话,这一点童若秋就继承了。如果不是后来童若秋和自己关系慢慢好了,童若秋和孙博文之间如何,她也不会对自己说出来。 "你不了解你婶子,她..."周氏说着一叹,不知如何接下去。 "婶子手紧,但也不至于如此。银子要还给她,也不能让二叔知道,可现在娘过去,叫二叔的脸往哪里搁?"老太太那么要强的人,这个时候更不想她过去看到她自己的儿子、儿媳妇为一点儿钱大吵大闹、鸡犬不宁。 不能过去,但这事儿却不能不知道。两家住在一个大宅子里,动静这样大,不知道也不可能。"等陈妈妈回来再说。" 周氏想了想,点点头。心里不安少不得琢磨起来,不管是不是因为礼金的事儿让他们吵嘴,这钱都是要还的,可若远成婚已经花的所剩无几,要还只能用... "瑶儿..." 小玉从外进来,"夫人、姑娘,二夫人和二老爷打起来了。" 周氏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童若瑶也是一怔,怎么也没想到会打起来,"老太太呢?" 小玉来不及说,周氏就往外走,"总要过去劝劝,怎么就..." 童若瑶拉住她,陈妈妈急忙忙跑回来,带回来另一个消息,"不好了,老太太在雪地里晕倒了,那边乱成一团!" 先有张氏和童二叔吵架,甚至打起来,再有老太太突然在雪地里晕倒。周氏怔了半晌才回神,望着陈妈妈。 陈妈妈喘了几口气才细说,"不知怎么的,二夫人和二老爷在屋子里打起来,老太太过去瞧,还没来得及进屋就晕倒了。我过来的时候,二老爷已经叫人去请大夫。" 老太太晕倒,作为晚辈的总要去看看,周氏忙吩咐小玉去叫上蒋蓉华,童若瑶去里间给周氏拿了一件衣裳出来。 蒋蓉华急匆匆从屋里出来,夏青扶着她,惠儿手里拿着斗篷还没来得及给她穿上。到了正屋门口,见周氏神情有些恍惚,就看着童若瑶。 "嫂子别急,老太太年纪大了,这两天又格外的冷。" 蒋蓉华心里明白话虽这样说,可瞧着并非如此,定是有什么不好讲的,也没多问,就让惠儿将斗篷给周氏穿上,"我和四妹到底年轻,娘身子骨不好才要好好注意些。" 周氏扯出一抹笑,小玉取来三把油纸伞,一行人这才急匆匆地往那边老太太屋里去。 她们赶到的时候,童若晨和童若远已经在老太太正屋门外的回廊上站着,门开着,丫头婆子进进出出的忙碌。 见她们过来,童若远从回廊上下来,蒋蓉华一见他便问道:"老太太情况如何?" 童若远看了看众人,沉声道:"我和二弟还没进去,二叔在里面。" 没有提到张氏,只提到童二叔。(未完待续) 第123章 "听丫头说,婶子好像也受了伤。"这话说的比较委婉,如果她们不知道张氏童二叔打架还好些,知道了不免大吃一惊。 周氏嗓音有些发抖,"怎么闹得这样厉害?" 蒋蓉华有些疑惑,见童若瑶蹙着眉头,老太太屋里又忙乱,当下也不是问的时候。 廖妈妈领着大夫从外面进来,见了周氏忙行了一礼,周氏道:"快带郎中进去给老太太诊脉要紧。" 廖妈妈带着大夫进屋,童若瑶扶着周氏走到回廊上。过了午时,又开始下雪,大片大片纷纷扬扬、铺天盖地袭来,留在地上的脚印,片刻就浅了许多。 童若晨叫身边的丫头将老太太正屋隔壁的抱夏门打开,让周氏等人先进去坐坐,这个时候张氏才冒雪而来。 虽然经过一番梳洗,看上去还是有些狼狈,眼睛有些浮肿,衣裳上多处地方褶皱,右手包扎过,走路的时候有些坡,雪地里留下一深一浅的脚印。见到周氏等人,才勉强给脸上添了一些笑容。 周氏略略放了心,童若瑶也松了口气。如果这个时候提到童二叔给礼金的事儿,不但童二叔脸上不好看,旁边的大嫂和大哥也不好看。由此可见,今儿童二叔和张氏吵嘴打架,并非全部由礼金引起。 对于张氏的狼狈,大家一致选择毫无察觉,只问老太太的病情。 张氏担心极了,"明明好好儿的,怎么突然就晕倒,以前又没有这样的症状..."说着用衣袖试了试眼角的泪。 周氏忙安慰道:"大夫已经来了,老太太素来硬朗,不会有大碍。" 张氏红着眼点点头,"我先进去瞧瞧,嫂子就在这里坐坐吧。" "嗯,进去人多也不好,生病总要静养的。" 童若瑶扶着周氏坐下来,众人看着张氏进了正屋。一会儿大夫就出来了,童二叔跟着一道出来。童若晨和童若远迎上去,童二叔说了些要他们放心的话,就跟着大夫去开药方。 又过了一会儿,小丫头过来请周氏等人进去。 抱夏没有生火,一近正屋,立刻被热气包围。一冷一热让周氏连打了几个喷嚏,陈妈妈扶着她坐下,丫头倒了一杯热菜送来。 张氏在里头守着老太太,廖妈妈眼睛有些红,从里头出来还擦了擦泪,"老太太还没醒过来,也不知..." 周氏忙问道:"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不要紧,调理调理就好了。"廖妈妈说着又伤心一回,如果不是听到二夫人说了那些话,老太太也不至于气得突然就晕倒,还躺在雪地里。送回来的时候,手脚都冰凉冰凉的。这会子倒是缓过来了,可这瞧着也不像能立刻就好起来。 陈妈妈劝了几句,廖妈妈才止住落泪,让大伙进里间去瞧瞧。 老太太面如死灰地躺在炕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外面还搭了一条猩红色羊毛毯子,衬托的脸色愈发难看。眉头蹙成深深的沟壑,紧紧咬着牙关,看上去有几分骇人。 童若瑶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一旁张氏抓着周氏的手,低声哭诉道:"这可如何是好?早听人说过,上了年纪的人,偶尔小病小痛还好些,一直硬朗着突然病了,才真正叫人忧心,老太太..." 这些话传入廖妈妈耳朵里,只觉心里一阵凄凉,二夫人那些话就好像诅咒老太太再也好不起来似地。 "大夫都说了没有大碍,老太太不会有事儿。" 张氏哭道:"希望如此,倘或真的不大好,我于心何安啊——" 周氏又低声劝了几句,童若远和童若晨进来看了看,童若晨过去劝了张氏几句,童若涵在炕边呆呆站着,好半晌童若瑶才发现她竟然哭了。脸色雪白雪白,眼里盛满恐惧,竟是被老太太这样的光景给吓着了。 周氏忙叫童若瑶带她下去,从阴沉沉的正屋里出来,童若涵转身扑进童若瑶怀里。 童若涵,因为不爱说话,不喜与人交流,在童家后院,她相当于一个隐形人。可她还是孩子,这一点似乎所有人都忘了。还是一个孩子,整天生活在这样的氛围里,只能用无动于衷来掩饰自己的害怕和弱小。 直到晚间,老太太终于醒过来,面部表情也逐渐松懈下来,那双眸子却好似寻找不到焦距,茫然地看着上面。童二叔瞧着禁不住落泪,廖妈妈叫丫头将药端进来,几个人合力才把老太太扶着半坐起来。 张氏接过丫头送来的药,用勺子搅拌,又拿到嘴边试了试温度,才送到老太太嘴边。这个时候,老太太好像才回神,一双怒目死死盯着张氏和童二老爷。 童二老爷忙道:"儿子知错了,母亲要打要骂也要等病好了再说。" 老太太一动不动,只盯着他们二人,任凭童二老爷说什么,她也无动于衷。廖妈妈瞧着忙也安慰道:"老太太先吃药吧。" 没想到,老太太突然挣扎,扬手打翻了张氏手里的药碗。童二老爷惊得一愣,随即跪在地上道:"儿子真的知道错了,老太太这样可叫儿子还怎么活?" 张氏犹豫着,看了看地上药汁和摔碎的瓷器碎片,冷不防被童二老爷扯了一把,才跪下来。膝盖下面立刻传来一阵钻心窝的疼痛,抬头见老太太的目光,却是什么也不敢说的,只能咬着牙忍着。 童二老爷连磕了几个头,老太太眼里的怒意逐渐被心酸替代,廖妈妈忙打眼色叫丫头将童二老爷和张氏扶起来。 老太太张了张嘴,半天才说了一个"滚"字出来,只这一个字好像就消耗了她大半体力,旁边没有人扶着,又直挺挺地倒下去,安静的屋里顿时忙起来。(未完待续) 第124章 在隔壁抱夏坐着的周氏闻声站起来,童若瑶和蒋蓉华扶着她出来,还没迈进正屋门槛,只见童二叔和张氏双双从里面出来。 "老太太要静养,让嫂子在这边冻了这些时候,侄儿媳妇和侄女也冻坏了..." "我们没事儿,老太他吃如何了?"周氏忙问道。 童二叔沉声道:"这会子已经醒来了,不叫人进去打搅。" 周氏松了口气,"醒了就好了。" 老太太喝了药复有又躺下,只觉身子软绵绵似是被冷冽的风卷起来,没有踏实感,周身亦是冷的没有只觉,浑浑噩噩中。又觉眼前五光十色,方才冰天雪地,瞬间又春暖花开,地上的花儿随风摇曳。 忽地耳畔传来一声亲切的叫喊——姐姐,模模糊糊中瞧见一个影子背光走来,老太太睁着眼细看,好容易才看清了,那人穿着碧翠色的褙子,梳着妇人圆鬓,俏丽的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走到跟前,头上斜斜戴着一只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姐姐,妹妹戴着好看么?" 老太太来不及说话,眼前的景象又变了模样,只见池边两个人并肩坐着,不知说了什么,两人笑成一团。恍惚间,那两个人又扭头同时看着她,惊愕地问她,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老太太心跳剧烈,那俏丽的少妇身边,站着是年轻时的她。瞬间,又是满头白发,旁边的人却还依旧貌美如花。扶着她说,"姐姐累了,咱们去亭子里歇歇,你身子才好些。" 嘴巴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不受她控制地回道,"我没事儿,妹妹才有了身孕..." 老太太心里一慌低头一瞧,少妇穿着罗裙,肚皮高高隆起,那里头孕育着老爷的儿子。那个满周岁抓周时,只抓文房四宝,逗得老爷哈哈大笑的孩子。 老太太心中似悲似喜,眨眼间,眼前又多了一个孩子,穿着红色小肚兜,胖乎乎圆滚滚地在地上爬,将所有东西抱了个满怀,唯独不去抓纸笔等物。老太太只觉心里咯噔一跳,抬头望去,果然见老爷紧蹙眉头,眼中盛满厌恶,甚至还嘲弄地说她生的儿子难成大业... "一整夜忽冷忽热的,像是被梦魔住了,叫也叫不醒。直到五更天醒了一回,才又睡的踏实了些。"廖妈妈眼里布满血丝,彻夜守在老太太跟前,这会子虽然还撑着回话,身子却站不稳似地晃了晃。 童二老爷满脸悔恨,眼睛有些浮肿,看来也是一夜不曾眠,童老爹沉声问道:"药可喝下了?" 廖妈妈点点头,"昨儿夜里吃了一回,现在身子还有些烫。" "照这样看来,该请个大夫让在家里住着,晚上倘或不好也好及时找大夫来瞧。" 童二老爷接连点头,"老太太突然这样,我唬得一时就没了主意,幸而大哥提起。"说完吩咐身边的小厮去请大夫,又叫廖妈妈去安排人将外面厢房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好让大夫住着。 安排妥当,两兄弟一同进去看了老太太一回,今儿倒比昨天脸色好了许多,可到底憔悴了不少。童二老爷不免又落了一次泪,怪自己不该与张氏吵起来,又怪张氏蛮不讲理,说些大逆不道的话气着老太太。 从正屋出来,张氏垂着头站在雪地里,童二老爷只当没看见她,理也不理。周氏上前询问,童二老爷才说了几句话。又道:"嫂子身子骨也不好,天寒地冻的,让侄女、侄儿媳妇跟着受累。" "我们无碍,到底老太太要紧。" 童二老爷没说话,眼睛又红了。只拿袖子忙擦了,大伙说了一回话,进屋等着大夫看了再说。 "急火攻心,又受了风寒,如今先开了医治风寒的方子。吃一剂下去看看,倘或好些了,又才能调理补身。只一件,老太太这症状需要静养,心里不能搁事儿。" 童二老爷直点头,陪着大夫下去开药方子。童老爹从隔壁过来,"大夫说要静养,你们就别进去打搅。" 张氏忙垂下头,大夫的话她们也听到了一些,急火攻心,便是受了气,说是心里不能搁着事儿,便也说不愿见惹她生气的人。张氏想到昨儿夜里自己一膝盖跪下去,幸而身上穿着棉裤,伤口不深,可却疼的要命,二老爷回到屋里不关心一句,反又数落她的不是。这会子又听大夫的话,只觉心里委屈。 若是童二老爷不那么凶巴巴的说那些无情无义的话,她怎么会和他吵起来?如果不是当着她的面摔东西,也不会打起来。吵嘴是两方面的问题,出了事儿却都是她一个人的错。 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张氏就直接回到自己屋里,躺在炕上哭一回,诸事皆不理会,由着童二老爷张罗去了。 大雪纷纷扬扬落了两天才见停,太阳露出脸,照着地上的雪,晃得叫人睁不开眼。 钱妈妈端着新作棉衣从外面进来,顾炎和顾廷煊在里头陪顾老夫人说话,顾炎素来会逗老夫人开心,也不知这会子说了什么,顾老夫人笑得弯了腰,指着顾炎笑骂道:"你这狗崽子,只怕也要给你讨个媳妇回来好好管束管束你才好。" 顾炎笑道:"总不能越过大哥,祖母还是先把大哥的事儿解决了,您老不知道..."说着,凑到老夫人耳边,也不知说了什么,老夫人只拿一双充满深意的眸子盯着顾廷煊。 顾廷煊手里拿着一本书,正蹙着眉头,好像根本没听到旁边的人说话,一颗心都落到书上面去了。 "有咱们九爷在,老夫人就没有不笑的。"钱妈妈将手里棉衣放下,朝三人见礼,笑容慢慢就收敛了几分。(未完待续) 第125章 顾老夫人知道她有话说,顾炎瞧着道:"忽然想起,今儿约了人,孙儿就不打搅祖母了,明儿过来给祖母解闷。" 说着看了看大哥,钱妈妈笑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就是方才吴婆子去街上遇上旧识,倒也不是别人,正是童家大夫人那边的陈妈妈,听陈妈妈说童家老太太突然病了。" 顾老夫人唬得一愣,"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 钱妈妈道:"许是天气冷了,据说病得厉害,整个人昏沉沉的..." 顾老夫人闻言大惊,顾廷煊抬起头,只听得老夫人又问道:"可曾细细打听了?到底怎么个光景?" 钱妈妈摇摇头,顾老夫人琢磨着道:"你带些东西过去瞧瞧,仔细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好回来说给我听。" 都说病来如山倒,童老太太年纪大,病的人都昏沉沉可见是不好。如果万一...岂不是要误了...顾炎道:"我跟着去看看。" 顾廷煊合上书,"我也去瞧瞧。" "不成,读书人家最讲究这些俗礼,你现在去也不太合规矩,让炎哥儿去看看。" 顾廷煊蹙了蹙眉头,似是不满,顾老夫人只吩咐钱妈妈带些什么东西,又朝顾廷煊道:"你去给你母亲说说,她也是个要强的,不让老二家帮衬着预备,非要自己带着病操心。实在不成,咱们也不讲究那么多,来不及的总要你自己操心些。兴许这样冲一冲两边的都好了也不一定。" 顾廷煊点头应了,大伙从屋里出来,各自忙各自的事儿。 养了两天,老太太气色渐渐好起来,却依旧是躺在炕上不能动弹。与童家有走动的,得了消息都来探望,这两天童家门前倒时常留着马车,童二老爷忙着请医开药等事。张氏心里不快,少不得还是得爬起来张罗,招呼来探病的亲朋好友,只一步也不踏进里间。 买米的事儿还没有解决,府里忙成一团,也无人去打听。库房银子没了,童二叔少不得叫人去将老太太两个铺子上的银子提前取回来应付,只因那些掌柜都只听老太太的调动,童二老爷几次去了也才弄了百来两银子暂且用着。家里一应开支都按着这几年的旧例,百来两银子也只能救急。只望着南边的能快些把银子送来。 周氏那日略吹了些风,这两天身上也有些不痛快,童若瑶和蒋蓉华少不得过去帮着张氏招呼客人。大夫每日诊断三次,细心调理之下老太太忽冷忽热的病症退了,人看着也清醒,就是说不出话来。 顾炎和钱妈妈来看了一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说厉害吧,饭和药都吃得下去,说不厉害吧,瞧着却又不见好,似有些痴呆。钱妈妈又打听一番,将大夫如何说,怎么治,厉不厉害的话原原本本给顾老夫人说了一遍。 顾老夫人伤心一回,道:"只怕是不会见好了,人老了哪里还比得上年轻的时候,她也是可怜的,好在儿子、儿媳妇们孝顺,都在跟前伺候,总能安心些。" 钱妈妈又问道:"那咱们这边..." 顾老夫人叹道:"这时候童家已经忙成一团,等两天再去瞧瞧,若是好些了,就给老大媳妇说说。" 眼下也只得如此,且不说顾家如何预备大聘之事,童家这边,老太太屋里这两天都是廖妈妈忙进忙出,一时劳累过度,服侍老太太喝药时,竟当场昏倒在地上。 童二叔闻言赶过去,只见廖妈妈清瘦了许多,脸色苍白而憔悴,复又转身去找张氏。却见张氏坐在屋里吃茶,顿时火冒三丈,骂了张氏几句。 张氏心里本就委屈,见童二老爷如此,又发狠起来,"她不想见我,我何苦跑到她跟前招嫌弃,老爷如此说,我去就是了。" 说着从屋里出来,转眼就到了老太太屋里,四下无人,只有老太太睁着眼躺在炕上,见她进来就挣扎着要坐起来。张氏扶着她起来,熟料老太太也不知是哪里来了力气,竟甩了张氏一个耳光,张氏忙用双手护着脸。 老太太已经病的身轻如燕,软绵绵没有重力,张氏猛然松手,冷不防她身子一滑,竟然从炕头上摔下来。 童二老爷赶来的时候,就见老太太一动不动地躺躺在地上,张氏傻了眼,只呆呆看着众人七手八脚地把老太太抬上炕。安顿好老太太,童二老爷转身就甩了张氏一个耳光,嘴里大骂道:"真是蛇蝎心肠,叫你来照顾老太太,你却将她弄到地上来了。" 一时又传大夫,也没空和张氏细细计较,只说了一句"不如休了一了百了",张氏早没了魂,老太太不明所以的一个耳光,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会子童二老爷又甩了她一个耳光,满屋子的人都看着,竟好像都在看她的笑话。 等她回过神,屋子里已经安静了许多,她才看清楚周围的人,坐在炕头上的是柳姨娘,不知何时回来的童若绾站在柳姨娘身边,正抬着一双眼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犹如鬼魅!张氏心头一慌,脑海白花花一片,接着眼前一黑,直挺挺地躺下去。 众人唬得愣住,柳姨娘忙朝下面的人道:"快去叫大夫过来。"又叫丫头将张氏抬到外间床上,"去给老爷说一声。" 刚刚忙了一团,这会子又忙起来,童若绾只在旁边看着,张氏看到她时眼里呈现的恐惧在脑海里一边一边的闪过,嘴角不觉泛起一抹冷笑。选择这个时候露脸回来,果然选对了时候。都以为她死了,她怎么能轻易地死?老太太和张氏都还没死呢,无论如何她也要活下来。(未完待续) 第126章 老天有眼,老太太病的不省人事,父亲当众甩了张氏耳光。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觉得浑身舒畅。 童二老爷闻声赶紧来,童若绾上前一步,哭着道:"父亲,母亲这是怎么了?" 柳姨娘只怕她是吓着了,忙安慰道:"没事儿,夫人劳心劳力过度,不要害怕。" 这话入了童二老爷的耳朵,尤其刺耳,张氏劳心劳力,张氏何曾劳累过?今儿才进了这屋子,竟然就让老太太摔倒在地,越想越气,冷声道:"将她送回屋里去,老太太要静养。" 也不说叫大夫先诊断的话,众人瞧着童二老爷的模样也不敢劝,少不得将张氏抬起来,几个壮实的婆子合力将她抬出去。 童若绾唬得脸色苍白,童二老爷见她脸上还有病容,人也瘦的不如在家时,站在那儿风也能吹到似地。又想到张氏对她做的那些事儿,心里愈发恨起来,只吩咐柳姨娘带童若绾回她屋里去。 柳姨娘担心张氏的情况,催促童二老爷快些找大夫瞧瞧,童若绾拉了她一把,童二老爷忙着出去。 蒋蓉华服侍周氏喝了药,又扶着她躺下,细心地掖了掖背角。陈妈妈从外面进来,看了蒋蓉华一眼,蒋蓉华点了点头,陈妈妈才道:"少奶奶叫打听的已经都打听出来了,说是二夫人动了库房的银子去买米,才和二老爷吵起来。" 周氏微微愣住,看着蒋蓉华,蒋蓉华道:"娘还记得祭祖那天么?" 怎么不记得,老太太就是那天病的,周氏有些不明白蒋蓉华为何会如此一问。 蒋蓉华也不好直接说豆腐的事儿,只得婉转地道:"这两天老太太请医吃药,家里人来客往,事儿多婶子又病了,里外都是二叔一人张罗。儿媳这样说也不知对不对,只是想着,老太太病了,咱们也该尽尽孝心,那边需要什么咱们也不知道,不如..." 动用库房银子买米,祭祖那天一桌子的豆腐,这会子听蒋蓉华一说,周氏顿时也明白过来。能让张氏和二老爷吵起来,只怕是把库房的银子都...否则童二老爷那样的脾气,无论如何也不会和张氏闹。 童二老爷在外地做买卖,远水救不了近火,那边这两天人来客往,花费自然不少。可她手里怎么会有银子? 蒋蓉华见周氏动容,忙笑道:"儿媳已经备好了,这会子就叫惠儿送去,还有一颗人参,也一并送去如何?" "可那些都是你的东西。" "娘这样说可叫儿媳怎么样呢?素来听若远说二叔对咱们家如何好,现在他那边乱起来,咱们也不能坐视不管。再说,娘也要好好保养着,四妹的事儿也快了。"家里情况她知道,四妹的嫁妆银子能有多少,怎么好随意挪用,她拿出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童二叔对若远好,请了先生也把若远叫过去了,她是替若远报答童二叔的恩情。"夫妻本是一体,娘和爹不也是这样?" 周氏说不出话来,只热泪盈眶,握住蒋蓉华的手,"好孩子,若远娶了你是若远的福气。" 蒋蓉华微微垂了眼,红了脸道:"嫁给他也是我的福气。" 蒋蓉华也拿不出多少来,不过是那天过去,听到下面的人抱怨,说需要什么都没钱买,这个年还不知道怎么过。虽然银子不多,但至少能救救急,这边不必说,可那边毕竟还有庄子,童二叔做些买卖,银子很快就会有了。 至于其他,蒋蓉华虽与张氏接触不多,可并非一点儿也看不出张氏的为人。依稀提到什么礼金,想来也是她嫁给若远时的事儿,现在将银子给童二叔应急,也是礼尚往来的理儿。现在见婆婆这样说,便知婆婆并非那爱多心的人,遇上这样的婆婆,也是自己的福分。 夏青有些舍不得地合上装人参的盒子,"这是夫人给小姐,让小姐孝敬婆婆的,现在却白白送了人。" 惠儿笑着将盒子抱过去,望着蒋蓉华笑道:"这样的东西固然好,可有些吃不得人的吃了,再好的东西也变成毒药了。咱们夫人不能吃这样的东西,白搁着反而要坏了。小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夏青不服气,"夫人不能吃,留着给姑爷补补也好呀。" "你这话可说错了,莫非咱们姑爷成了那七老八十需要进补的?" "可是..." "好了,你们别吵了,叫你们送去就送去,哪里来的这些话。再好的东西,对于没有用处的人来说,也不见是好东西。"蒋蓉华搁下手中的笔,走过来看了看惠儿封的银子。这一次是她做主,婆婆也同意了,第一步算是通过了。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四妹出阁,婆婆自然会将家里的事交给她。只是,想到四妹要嫁去那样的人家,怎么也要体面些,否则,以后四妹的路就不见得有自己走的这般顺畅。 婚嫁一事,只有过来人方才能有更深的体会。 待惠儿拿着银子过去,蒋蓉华从屋里出来,径直去了童若瑶的屋里。只见她独自坐在炕头上做针线,旁边矮几上放着一杯茶,早已经冷却,屋里热气腾腾倒也不冷。 "小玉呢?" 童若瑶扭头见蒋蓉华,忙从炕上下来,"让小玉去老太太屋里了,她原来就是服侍老太太的,之后老太太才叫了她过来。" 因大夫说要静养,她们也只每天去看一次,那边没有客人不忙的时候就回来。这两天来探病的不多,又有柳姨娘张罗,童二老爷死活不肯要她们过去,说是怕她们累着。再说,周氏也病了,这边也需要人照料。(未完待续) 第127章 结果,童若瑶要去照顾周氏,蒋蓉华和周氏都叫她回屋里做针线。明明乱的不成,她反而成了清闲的人。 "我这里事儿也不多,自己来就成。"童若瑶重新倒了茶,姑嫂两人都去了炕上。 蒋蓉华拿起童若瑶做的鞋子细看,见那鞋帮样式新奇,十分精巧,越看越喜欢。童若瑶笑着解释道:"这样式是以前在东临时见人穿过的,我也是第一次做,做的不好看。" "这样还不好看,那谁做的才好看?四妹的手本来就巧,倒也不用在嫂子跟前谦虚了。" 童若瑶想起早上大哥脚上的一双新鞋,笑道:"嫂子的手也巧,腰带、鞋子可都做的不错。" 两人说笑一回,夏青从外面进来,"三姑奶奶来了。" 童若瑶愣住,知道童若绾回来,在家里已经住了两天,可一直没有打着照面。虽然童若瑶觉得童若绾可怜,只是从心底有些排斥她,那感觉说出来是什么,就是不愿主动去找她。 现在她来了,却也不能不见了。 童若绾还是很瘦,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眼睛愈发显得大,嘴唇一点儿颜色,竟比之前还俏丽几分似地。细看之下,才擦觉到,她双眼发亮,眼底阴霾一扫而空。 "给大嫂请安,迟迟才来拜见大嫂,希望大嫂不要见怪才好。"童若绾一说一笑,盈盈福了福身。 蒋蓉华笑着回了一礼,寒暄道:"听四妹说三妹病了好些时候,这会子觉得如何?" 简直好的不能再好,心里如此想,却敛了笑蹙着眉,淡淡笑道:"谢嫂子记挂,已经好多了。前两天就回来了,因母亲突然也病倒了,大姐、二姐都不在家。五妹妹年纪小,我就在母亲跟前侍奉。今儿瞧着好了些,才过来给嫂子请安,顺便来给四妹道喜。" 说着看了童若瑶一眼,眼底也不知是羡慕还是祝福,语气却难掩酸味儿,"四妹在来上京的路上就遇见了顾老夫人,没想到这就要嫁去顾家,可见成就了一段缘分天注定的佳话,否则,偏偏谁也没遇上,就遇上了顾老夫人。" 童若瑶笑了笑,"别只顾着说话,先坐下吧。" 一点儿也不难猜出童若绾的事儿是童二叔动了手脚,是童二叔救了她一命,她现在回来也是最好的时机。老太太病得糊里糊涂,生活不能自理,自己都不成了还怎么管得了她。张氏和童二叔不合,连柳姨娘都出来料理一些事,加上童二叔,张氏即便想有所作为,只怕童二叔也防着,童若绾自己也会防备着。可她这样带着胜利的姿态回来,到底好不好,就是两说了。 "好些日子没回娘家,老太太这样病着,我母亲也不好,怎么不见二姐回来?"刚坐下吃了两口茶,童若绾就满是疑惑地问道。 这个问题还需要来问她们?柳姨娘就不会告诉她?童若瑶笑道:"说是孙大人生了病,他们已经离开上京好些日子。" 童若绾微微露出失望来,是失望童若秋没有见到现在的童二老爷和张氏水火不容,还是失望孙博文也离开了? 许是她自己也擦觉的神色有些失常,又问起童若瑶出阁的事儿来,"嫁衣做的怎样了?拿来我们瞧瞧。" 这么快就转移到这个问题上,童若瑶愣了愣,随即垂下头。蒋蓉华笑道:"咱们四妹脸皮薄,三妹再问几句,只怕她要躲进屋里去了。" 两人都掩嘴笑起来,童若绾也不想多提这个话题,每每提到,就会想起自己的婚姻。丈夫不但不能作为依靠,还要依靠她来照顾,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 "四妹出阁的时候,可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蒋蓉华浅笑道:"自然不会忘了三妹,只要日子定下了,就派人送喜果子去。" 腊月初,老太太病情稳定下来,大家都松了口气。可她年岁已高,这病又来的异常凶猛,风寒病症渐渐好了,厉害的却还在后头,她双腿僵硬,根本就动弹不得,吃喝都在炕上,需要壮实的婆子扶住她,几个人合力才能伺候的过来。大夫诊断,说脉象趋于平稳,只是肺里积痰,故而口不能言,需要疏通调理,与性命攸关不大。 可是,要想彻底好起来只怕是难了,从此以后说不定都要躺着了。这一点对于老太太而言,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感受。 进入腊月,自然就到了年底忙碌的时候。裁剪新衣、购置年货,西北旱情对这个年的冲击并不大,天气放晴的上京街市,那也是相当的热闹。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顾家的车马尤为引人注目。 前面一辆翠屏华盖八角马车,顾家大夫人吕氏、二夫人黄氏偕同两名贴身服侍的大丫头面对面坐着,吕氏比黄氏大两岁,虽都穿着簇新的衣裳,只因吕氏终年抱病,脸色苍白又鲜少见阳光,故而瞧着苍老许多。黄氏注重保养,又格外喜欢穿颜色鲜亮的衣裳,姿色中等,一双丹凤眼却格外漂亮有神,两人坐在一处,倒不像是妯娌,更像是婆媳。 黄氏每每听到有人诧异的她年龄,心情就格外的好。至于今天,看起来倒有些淡淡的。顾老夫人给顾廷煊选了个媳妇,偏偏就瞧不上她推荐的,今儿却请了他们两口子来保媒。顾家祖籍南方天杭,按照哪里的规矩,男方去女方下聘,需得家中男长辈的坐镇。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才想到大房没有男长辈的,什么保媒,就说是让二老爷去,他们又不是不会应。保媒算什么?难不成以后侄儿和侄儿媳妇闹别扭,还要他们两口子去调和?(未完待续) 第128章 心里这样想着,人就恹恹的,索性闭上眼养神去。可转念又想到,媒人都这样简简单单应付过来,可见老夫人的心也并非全都在大房身上了。 对面吕氏面带笑容又有些忐忑不安,一会子问身边丫头秀珠这样东西带没带,那样东西可忘记了没有,秀珠一一回答。 "不过是个小小的官家的女儿,大嫂子这样,小心日后她得了便宜卖乖。"黄氏听得不耐烦,一张口就忍不住泼冷水。 吕氏歉意地笑了笑,再也没有说话了。黄氏不免觉得无趣,讪讪地撇撇嘴。 紧跟在后面,亦是这样一辆马车,车里坐着顾家二老爷顾守成,和坐立不安的顾炎。顾炎自是去凑热闹的,顾老夫人禁不起他缠来缠去,只得应了他。 这后面三辆马车,用大红色填漆箱子装着聘礼,一路招摇惹来不少人围观。 童家主宅因老太太需要养病,丫头、婆子们做事皆小心翼翼、轻手轻脚,若不是隐隐约约传来扫雪声,这偌大的宅子竟好似无人居住。 蒋蓉华和周氏说了一会儿话,就从回廊上往童若瑶屋子里去。昨天上午雪就停了,陈妈妈、大宝、惠儿等人昨儿下午就把院子里的积雪清理了干净,为了增添一些喜气,把过年要用的大红灯笼提前挂上。经风一吹,大红穗子摇摆起来。 见大嫂进来,童若瑶起身让座,蒋蓉华却不坐,看着桌上的针线笑道:"四妹倒不比常人,今儿倒还有这个闲心。" 若说两天前,童若瑶心里也实在乱了那么些时候,得知顾家要来大聘,她一整晚都没睡着。到了今天反正平静了,横竖都要嫁人的,和那些直到嫁过去才知道丈夫长什么模样的人来,她算是比较幸运,至少还见了顾廷煊两次。 这会儿听大嫂这样问,童若瑶歪着头反问道:"那大嫂当时在作什么?" 蒋蓉华一怔,红了脸转移话题,"方才娘嘱托我来告诉,一会儿他们来了,你就在屋里坐着,别出来。" "大嫂还没回答我呢?"童若瑶就是喜欢看蒋蓉华羞答答的模样,平日里除非提到大哥,否则这样的模样实在难以瞧见。大哥和大嫂看起来很幸福,大哥脸上的笑容都多了。 蒋蓉华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到底还是说了,"母亲不让我出院子,我就在屋里呆着,可心里却悬着,总怕出什么意外。" 童若瑶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怕出什么意外?难不成担心..." "四妹,说你呢,却拿我取笑。本是我担心才来瞧瞧你,你这样我走就是了。"说着转身就往外头。童若瑶一把拉住她,正儿八经地道,"其实我心里也不安,大嫂没事儿陪陪也好。" 外面都妥当了,眼下也没事儿,蒋蓉华坐下,童若瑶屁颠屁颠去倒了一杯茶,讨好地捧过来,就巴巴地望着她。 伸手接茶的动作顿住,"四妹又打什么主意?" 童若瑶忙摇摇头,"没什么,大嫂先尝尝这茶如何?" 蒋蓉华喜欢饮茶,童若瑶本着学习炎黄子孙茶文化精神,缠着要蒋蓉华叫她,可惜...蒋蓉华盯着茶杯半信半疑,接住茶杯吃了一口,和往常的没有差别,又不忍心打击四妹的热情,只说:"比之前的进益了。" "大嫂这话不实,茶是小玉泡的。" 蒋蓉华微微一愣,童若瑶笑眯眯得意地道:"给大嫂一个说实话的机会如何?" 蒋蓉华哭笑不得,"四妹这样煞费苦心要问我问题,可见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你说说,如果我回答得上自然回答。" "那必定要实话才成。" 蒋蓉华点头,保证地道:"绝对直言不讳。" 童若瑶笑了笑,眼睛亮晶晶跳跃着,刚要问出口的时候,却又猛然止住了。女孩儿嫁人总有些迷茫和忐忑,童若瑶也不例外,这些天总在想的一个问题就是,以后自己和丈夫如何相处。大哥沉默寡言,那个顾廷煊在她的印象里就是一张黑脸,开始觉得和大哥很像,可现在又觉得不像了,问题自然也没必要问。 蒋蓉华见她迟迟不开口,询问道:"怎么不说了?" 童若瑶长长吐口气,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一副心事匆匆的模样。蒋蓉华瞧着好笑,"现在才有些像待字闺中,即将出阁的女儿模样了。" "大嫂,我本来就是女孩儿,什么像不像的。"童若瑶不满地嘀咕一句。 蒋蓉华掩嘴笑道:"是是,嫂子说错话了。" 正说着话,听得门口惠儿和小玉嘀嘀咕咕站在屋檐下说话,许是情绪作怪,童若瑶这两天总觉得大伙都喜欢背地里说什么,不管是不是说的自己,只要刻意不让她知道,好像都说的是自己一样。这感觉竟好像上辈子读书那会儿,突然有个男生对你比平常好,别人就私底下议论似地。 蒋蓉华见她蹙着眉头,索性叫惠儿和小玉进来,一问才知道,是张氏过来了。 "少奶奶和姑娘没瞧见,猛然间瞧见二夫人还差点儿没认出来,若不是她身上穿的衣裳以前见她穿过的,我还不敢认呢!"惠儿说着一叹,不过几天的功夫,怎么就变成这幅模样了。 小玉却道:"并非惠儿说的那么厉害,不过是瘦了许多,又只看到了背影,所以一时没认出来。" 张氏伺候老太太的时候突然晕倒,童二叔硬是没有让大夫来瞧一眼。童若瑶乍听这事儿还不相信,最后还是童二叔亲口承认了,说张氏根本没病。周氏和童老爹为此还劝了童二叔几回,童若晨在童二叔的门外跪了一个时辰。事儿闹得挺大的,最后有没有请大夫童若瑶也不知道,不过张氏今儿能过来,必定是好些了。也或许,童二叔说的也是真的。(未完待续) 第129章 反正不管怎样,童二叔这一次发飙了。 看笑话这样的事儿童若瑶没有多大的热忱,蒋蓉华也没这个打算,只板着脸训斥惠儿,不许她私下议论什么。只是没想到,张氏会突然来瞧童若瑶。 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袄子,装束与往常没有差别,只是脸色相当不好,瘦了好大一圈,所以以前的衣裳如今穿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额头上多了几道皱纹,整个人恹恹的,又刻意打起精神,笑道:"秋儿果真说的不错,侄女这屋子冬暖夏凉,是个好地方。所以有福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童若瑶福福身行了个礼,请张氏坐下,就示意小玉倒茶来。 张氏挥手阻止了,笑道:"就过来看看,那边老太太身边也离不得人,你二叔又忙着外头铺子里的事儿,就怕你多心,所以特地来瞧瞧,等你出阁的时候,无论如何,我和你二叔都会过来的。" 这是张氏第一次说话会提到童二叔,童若瑶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没必要这么动不动就提出阁的事儿吧,弄得好像要宣告全世界似地。她童若瑶终于要嫁出去了,这身体才十六岁而已。 周氏谢一回,张氏满屋子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小玉身上,朝她笑道:"顺便还要传达老太太的话,这一宗为的是小玉。" 小玉心头一慌,张氏继续道:"老太太说,打小玉过来那天,便是这边的人,又一直留在侄女屋里伺候。侄女出阁,嫁去夫家身边总要带自己人过去。" 这话真的是老太太说的?别说童若瑶,蒋蓉华也有些质疑,一早去请安,老太太还不能开口,难道张氏去了看了看,她就突然开口了? 周氏尤其动容,"老太太病中还记挂着这边的事儿..." 张氏笑了笑,只看着小玉,问道:"你愿不愿意去?" 小玉目光快速从童若瑶脸上扫过,随即跪在地上谢老太太恩待,张氏满意地点点头。顺水人情做的滴水不漏,张氏能将童二叔制服那么多年,可见是有些手段的。她这样算是拉拢大房,还是觉得童二叔多会听取童老爹的话,才来示好让童老爹和周氏在童二叔跟前替她说好话?她张口闭口,提到的都是老太太,那说明什么,说明她和老太太的关系还似往常一样,至少她宣告出来的意思是这个。 且不管张氏如何,反正小玉是一半欢喜一半愁,喜的是能跟了四姑娘去,不会和四姑娘分开,愁的是她去了大夫人那边就只陈妈妈一个人照顾了。陈妈妈每日还忙着准备一家子的饭菜事儿。 张氏说了这些话,略略寒暄几句,就告辞离开。她前脚走,陈妈妈后脚就跑来禀报:"顾家的人到门口了。" 周氏忙低头整理衣裳,叫童若瑶待在屋里别出来叫人家看了笑话,就带着蒋蓉华、小玉、惠儿等人往正屋去,童老爹和童若远从书房出来。 隔了一会儿,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热闹的说话声。童若瑶手里拿着针线,却扎了几次都扎错了,最后叹口气索性放下去了里间。又暗怪自己没有定力,不过是下聘,又不是上花轿,怎么就这么没出息。果真等到上花轿了,还不知怎样呢?那样的心境岂是一个乱字可形容的? 纷纷攘攘,没根没绪也不知过了多久,惠儿笑盈盈走进来,"姑娘竟然躺下了,可见是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童若瑶翻身坐起来,瞪着惠儿:"明儿等你出阁,我看你怎样?" 惠儿掩嘴笑道:"好了,我不说了。来下聘的人已经走了,夫人、老爷叫你过去呢。" 童若瑶坐着不动,惠儿又告饶,道:"我不说姑娘了,可若是姑娘不去,我不知怎么回老爷和夫人。姑娘就当可怜我,跟我去瞧瞧吧。" 男方下了聘礼,全家人都要过目,如果来了亲朋好友,都是要去看的。这里的全家人,自然也包括待嫁的女孩。童若瑶跟着惠儿去了正屋,只见满屋里大红的颜色。 周氏笑眯眯地看着走进来的童若瑶,童老爹端着茶杯吃茶。蒋蓉华和小玉挨个看那些东西,见童若瑶进来,小玉忙跑过来拉着她,笑道:"这些都是顾家送来的。" 放眼望去,所有箱子都打开了,按照贵重的顺序排列,最前头的是两张展开的鹿皮,毛色光泽,红栗色上呈现白色斑点,竟是完整的梅花鹿皮!聘礼多会预备兽皮,择家境情况而言,亦可用活物替代,比如鸡或者大雁。大哥迎娶大嫂下聘时用的便是两对活鸡。大雁这个时节是难扑捉的,兽皮价格昂贵。 小玉将大红色烫金帖子呈上来,"这上面都罗列清楚了,姑娘要不要看看?" 童若瑶扫了一眼,摇摇头就叫小玉拿开。蒋蓉华走过来牵起她的手,笑道:"不看帖子,东西还是要过目的,图个吉利。" 金钏、金锭、金幢坠各一对,放在大红色绒布上面,枣红色填漆盒子里,摆放着手镯、耳环、戒指等首饰,四季衣裳两箱,锦绸缎面十二匹,余下皆是俗礼中不可或缺的干果、喜饼、酒等物,并没有特别昂贵的。 不知怎么的童若瑶松了口气,想起顾家三奶奶叫人送来的那个于阗玉,聘礼与嫁妆对应,顾家送来的聘礼都是一般聘礼中的都有的东西。如果太过丰厚,才会为难他们家。这样就很好了。 刚刚随着蒋蓉华看了一遍,廖妈妈笑盈盈走进来,朝周氏和童老爹福福身行了一礼道:"二夫人回去说给老太太听,老太太不放心叫我过来瞧瞧。"(未完待续) 第130章 周氏谢了一回,廖妈妈走过来朝童若瑶道喜,又和蒋蓉华见礼,才又说道:"老太太不能亲自过来,我看看就回去说给她听。这样大喜的事儿,她听了也欢喜欢喜。" 众人点头,蒋蓉华就领着廖妈妈一一过目。 顾家下聘后,童若瑶的心情却莫名其妙地平静下来。周氏等人热热闹闹地预备她的嫁妆,又恰好逢上年底,这个没有多少人口的小院,好生热闹了一回不提。这样的热闹,把待嫁女儿的情绪也吹散了。 老太太的病情终于彻底稳定下来,吃喝都正常,每天只需喝一次药。饶是如此,她的屋里还是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儿,廖妈妈怕外人受不了,每当有人去都将熏香点燃。 张氏病虽好了,童二叔还是爱理不理她的,却再没有提休了她的话。柳姨娘肚皮已经有些显露,内宅的事儿照例由张氏打理,倒和从前不同,过年的一切都操办的简单。饶是如此,童二老爷每天还是歇在柳姨娘屋子里,张氏每每见到周氏一家,都看得出是强颜欢笑。 孙家送了信来,孙大人只是偶然风寒,如今已经大好,明年开春暖和了,童若秋和孙博文还是要回来的。张氏高兴一回,笑容挂在嘴边足足两天,逢人便要说说这事儿。 童老爹这边亦有一件喜事儿,当初参与西北旱情之事的朝廷命官,皆按等级行了赏。其他人不提,童老爹得了六十两赏银。 一转眼就到了年下,众人皆换上新衣裳。即便老太太病着,过年的气氛还是有一些,大年三十在老太太院子隔壁的屋里吃了团年饭,老太太躺在软榻上,其他人坐在下面。没想到这一顿团年饭后,老太太的病情又复发了,原是守岁,结果变成了众人都守着老太太。这件事一下子就把过年的气氛给冲淡了。 只人来客往、送礼等事儿照例,童若远陪蒋蓉华回了一次娘家,童若绾和童若淳都回来了一趟,不过是童若淳由丈夫陪着,童若绾却是和婆婆郑夫人来的。 这是童若瑶第一次见童若淳的丈夫,看起来是个老实人,浓眉大眼有几分威武。没有丫头跟随,童若淳挺着大肚子,是他一直细心地扶着童若淳进屋,然后在椅子上坐下。着实叫人称羡,连童若绾也有些眼红似地盯着他们。 大哥陪大嫂回了娘家,她们回来只有童若瑶和童若涵陪着,给老太太拜年请安后,就来这边童若瑶屋里坐着。 小玉上了茶水,童若淳吃了几口,放下茶杯笑望着童若瑶,又看了看童若绾,"一转眼咱们这个家的女孩儿都大了,等四妹出阁,就只五妹一人。" 童若涵垂着头,童若淳柔声道:"五妹以后可要替我们多尽尽孝心,大伯这边也要多多走动。" 这话说的童若瑶都闷闷的,以后她出嫁了,周氏身边一下子就少了两个人,转念又想到大嫂和惠儿,倒是童若淳这话说的蹊跷,童若瑶迷惑地看着她。童若淳微微一笑,抚着高高隆起的肚皮道:"你们大姐夫在外面谋了个差事,我想他身边没人照顾,就和我婆婆商议了,等孩子出世就随他一起去。" 没想到要离开上京,"大姐夫在何处谋了差事?" "也是机缘巧合,这一次他随着友人外出,路上发了一些意外,结识了一个人,说是要他去南边当大掌柜。"或多或少都有些无奈,不是走投无路,怎么好背井离乡? 童若瑶不知如何劝,只能说些安慰的话,童若淳笑着点了点头,"就是不知来不来得及等四妹出阁。" 童若绾淡淡笑道:"一定赶得上的,四妹出阁的吉期是二月初八。" 原说要二月前完婚,结果正月里的好日子都靠前了,赶上过年,只得推后到二月初八。童若淳笑了笑,双手还放在肚皮上,"产婆说我肚子里这个大概二月初就要出来了。" 这样说来产期临近了,童若瑶瞪大眼睛,得知童若淳怀孕好像还没多久啊,怎么都要生了? 童若淳不觉红了脸,"也是有了好几个月才知道的。" 怀孕子自己都不知道?童若瑶替她抹了一把冷汗,幸而孩子好端端的,如此说来,童若淳过了年就不宜出门,之后又要坐月子,所以今儿就把话都说到。"大姐自己要紧,以后多得是见面的机会。" 童若绾愣愣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扯着脸皮笑着说了些要童若淳注意养胎的话。 一个年就这么懵懵懂懂地过去,一边又担心时好时坏的老太太,好在没有出什么事儿。年后童老爹回部里继续忙碌,周氏和蒋蓉华预备童若瑶出阁一事,到了二月初,陆陆续续便有人上门道喜。 二月,积雪融化,阳光普照,万物即将复苏。 "老太太要静养,虽是大喜的日子,也不能太闹。"童老爹放下手里的茶杯,脸色沉了沉,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土地契约,递给周氏。 周氏拿起来细看,只见上面依稀写着一个地名,又拿到灯下面去了看了看。抬头惊愕地看着童老爹,"这是什么?" "这是给瑶儿的,那地方如今瞧着贫瘠,所以买下来没有花多少银子,但若是多加以照料,倒也能种出东西来。"童老爹亲自去看了那地方,也是同僚家里紧需要钱,才把这片坡地卖了。部里大多数人都瞧不上,童老爹却觉得那地方阳光充足,只要不遇上去年那样的干旱,种什么都能有收成。他手里也只有那六十两银子,没想到竟然就用这个价格买下来了。(未完待续) 第131章 想来大概也是因为去年遭受旱情,坡地土地价格受了影响。 "瑶儿自己手里不能没有自己的东西。"童老爹语气多有愧疚。周氏笑道,"还是老爷考虑周全。"其他的都没有多问,将地契收进匣子里。说起明儿的事儿来,"和陈妈妈、蓉华商议过了,就在咱们这边,院子已经拾掇出来,明儿就去她婶子哪儿将桌椅板凳挪过来,实在不够的,暂且也只能摆在屋里。" 童老爹点头答应着,又问起嫁妆预备等事,周氏一一说了一遍,两人安歇不提。 吉期是初八,初六早上,童若瑶刚到周氏屋里请安,就听到张氏在外面说话。竟是将那边的人带过来,交给陈妈妈,让陈妈妈安排她们做事。进了屋,就道:"实在不成宴客的地方就转移到那边花厅去如何?花厅离老太太院子远,也闹不到老太太屋里去。" 周氏谢了几句,"预算了一下,客人倒是不多,这边竟够了。老太太这两天才好些,若是吵着她可叫我们如何安心呢?" 张氏想了想点着头,"嫂子说的也是那么个理儿,今儿我把那边的人都安排过来了,若是不何用嫂子尽管告诉我,我教训他们去。" 站在她身边的婆子忙笑道:"二夫人这样说,可叫我们脸往哪里搁?两边都一样,谁还敢偷奸耍滑不成?四姑娘出阁这样的大喜事,谁也不敢出纰漏的。" 那婆子是张氏身边得力的,周氏谢了几句,张氏好像现在才瞧见童若瑶,拉着她的手张张嘴,半晌才感叹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家里女孩儿越来也少了。一转眼,竟都这么大,我还想着你小时候可人的模样呢?" 童若瑶垂着头微笑,张氏要奉承人起来,那嘴里什么都说得出来。一大推赞美之言童若瑶耳朵里嗡嗡作响,终于抓住一个停顿的间隙,"婶子快请坐。" 张氏坐下来,一抬头才发现不知道刚才说到哪儿去了,笑了笑道:"写信告诉你二姐了,可惜她一时赶不会来,你别多心,她走时还特意留了东西,我今儿就给你带过来了。" 童若秋能想到这一层?不管是不是童若秋的意思,童若瑶笑着收下,打开一瞧,竟是一只金光闪闪的赤金项圈!张氏这会子拿不出这样的东西,那就定是童若秋留下的。童若瑶实在没想到吝啬如张氏,能将这东西拿出来。 "喜不喜欢?"张氏望着她问道。 怎么能不喜欢,童若瑶拿在手里掂量掂量,份量充足,"真好看,二姐有心了,等她回来我一定要当面谢谢她。" 张氏笑得毫不在意,道:"都是姊妹,什么谢不谢的。" 周氏又谢了几句,说着话,惠儿从外面进来,"三姑奶奶来了。" 屋里众人随之一愣,张氏笑容僵在脸上,眼底慢慢流露出嫌恶来。说话间,穿着一身脸色衣裳的童若绾笑盈盈走进来。给周氏请安后,略略朝张氏福了福,张氏歪着头整理发鬓装作没看见,童若绾也不等她说话,就走过去和童若瑶、蒋蓉华说话,"昨儿就想回来瞧瞧,家里有事儿走不开,今儿得了空可不就来了。" 据老爹透露,不知郑大人攀上了什么关系,明年有望升迁。过年的时候,郑家就忙着送礼,郑夫人来童家晃了一圈就离开了。 "三妹有心,四妹还念着,快坐下吃杯热茶暖暖身子。这季节,说冷不冷,风却还有些刺骨。" 童若绾在下首坐下,吃了两口茶,就叫跟来的丫头把预备的东西拿出来,声音不高不低地道:"四妹也是知道的,我拿不出好的,这是一对戒指和一对赤银簪子,不能和长辈的比,也不能越过长辈的去,四妹不嫌弃就收下,权当领了我的心意了。" 童若瑶看了一眼张氏,感情她们两个在暗中较量? 张氏似是和周氏说话,却摆明了是说给众人听,"秋儿赶不回来,也不知怎么念叨。家中姊妹,她又和四丫头最要好。" 周氏顺着接下话茬,"二丫头有心,再说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到时候她们姊妹还怕见不了面?" 张氏点点头,"也是,总能见到的,好在给四丫头的东西我送来了。"说着,特意看了看桌上的金项圈。 童若绾暗暗咬了咬牙,一直以为这一次总能扳倒张氏,没想到这么快张氏就爬起来了。怪也只怪柳姨娘不争,也不听她的劝,白白葬送了这大好的一个机会。面上含笑,"原来二姐要回来,我竟不知,母亲也不告诉我一声。" 说着看了张氏一眼,眼里似是得意又似乎带着示威。这样的童若绾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童若瑶和大嫂说起话,蒋蓉华心里也不喜童若绾。童若绾说了一句,见张氏不理,心中不免更得意起来,张氏最在乎的就是童若秋。 "我也给侄女预备了一些,明儿才能送来,请了云鼎坊的师傅。" 周氏惶恐,"弟妹破费了,她们小辈的怎么能收这样的大礼?" 云鼎坊是上京知名的玉石打磨雕刻作坊铺子,说是宫里的人都喜欢云鼎坊做的东西,因此里头出来的哪怕是一件小小的玩意儿,在市面上也是难买到的,几乎都是定制。不过这种东西和价值连城的古董不能比较,可对于一般家庭来说,却也难得。 张氏十分爽朗地笑道:"也就这么一次,不算破费。" 童若绾闻言冷哼一声,朝童若瑶和蒋蓉华道:"去你屋里坐坐吧,一会子我还要回去呢。" 她们分开自然是好,童若瑶起身禀明周氏和张氏,告了罪出来。只是,童若绾和张氏这又是何必呢?童若绾这样就能得到好处?她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孩儿,不想想自己以后的路,却对过去耿耿于怀。再想想童若淳,一母同胞,同样的环境,一样的处境,人和性情却完全不同。(未完待续) 第132章 就连惠儿私下里和蒋蓉华说起,对童若绾也多有微词,蒋蓉华淡淡一笑,女人一辈子投胎两次,都是没得选的。出生一次,嫁人又是一次,童若绾两次投胎都不好,真不知怨谁去? "把那个箱子也打开。"蒋蓉华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总觉得找不到何时的。 惠儿拿出钥匙,手脚利索地打开,笑道:"这里面都是小姐在家时,得到的好东西,平常拿出来把玩都不舍得呢!" 蒋蓉华瞪了她一眼,"什么不舍得,不过是家里兄弟多,有些有,有些没有,倒不如收捡起来,免得多心。" 惠儿笑笑不语,箱子最上面摆着一把如意柄,是童家下聘时给的。那色泽和做工看起来都是极好的东西,出阁时蒋夫人一并给了她,只说这样的东西只怕是传家用的宝物,叫蒋蓉华以后给自己的儿子。 想到这里不觉红了脸,小日子推迟了两天,也不知是不是... 最后选了三枚印章、一副张大师真迹的烟雨江南图、和一套怀德青瓷花系列的笔架、笔筒、砚台,还有一套翡翠茶具。 "别人都送首饰之类的,小姐怎么偏偏就选了这些?"惠儿看着桌上蒋蓉华选出来的东西,又笑着补充一句,"这倒像是四姑娘要去考状元呢!" "四妹喜欢这些,以后去了婆家,也可打发时间。"顾家系皇商,虽是商贾,到底是富贵家族,首饰这样物件哪里会真的缺多少去了。这些东西却才是真正能镇住人的,虽不顶好,也不枉费了她是读书人家出身。 蒋蓉华叫惠儿包起来,一起送到童若瑶屋里去。叫她看过了之后,便要收捡起来,放在陪嫁的东西里面,一起送到婆家。 今儿初七,到了下午,周氏就领着喜娘到她屋里给她讲解规矩,又是试衣裳,忙忙碌碌的一转眼就到了晚上。小玉还在柜子前整理东西,童若瑶呆呆坐了一会儿,不知道脑袋里想什么,索性去帮忙。 小玉下了一跳,忙拦住她道:"姑娘早些歇着吧,明儿可要早起的。" 童若瑶真巴不得马上就天亮了,这时间太磨人,只要一停下来脑袋就乱哄哄的。见小玉手脚麻利,屋里安安静静没有外人,就想和她说说话。"你说,如果换做是你,你能睡得着?" 小玉停下来,好笑道:"姑娘说的什么话,明儿可是姑娘出阁。" "可你要跟着去,你就不会想到了陌生的地方,会不习惯?" 自然想过,小玉神色黯然了片刻,又笑起来,看着童若瑶认认真真地道:"虽然地方是陌生的,但有姑娘在,我就习惯得了。" 这话说的,"我又不是神仙。"童若瑶翻翻白眼,小玉推着她到了床上,"姑娘就安心地睡一觉,要不明儿起不来,可就闹笑话了。" 躺在床上,将母亲教训的话想了一遍,又想到童老爹背书似地说那些要她孝敬公婆、不与人争等语。再到喜娘满脸笑容,讲解各种各样的规矩,突然小玉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小姐,你怎么还睡着?迎亲的花轿已经到了!" 童若瑶一个激灵坐起来,恰好小玉手里撑着一盏灯进来,见童若瑶呆呆地坐起来,笑道:"姑娘醒了。" 原来已经到了第二天,童若瑶晃了晃脑袋,"现在什么时辰?" "卯时不到,不过姑娘醒了也好,陈妈妈已经预备热水去了,待会儿要沐浴更衣。"小玉将灯放在床头,就去拿衣裳服侍童若瑶先穿上,一边道,"夫人和少奶奶屋里的灯也亮了,喜娘卯时三过来给姑娘梳头打扮。" 童若瑶吐口气,还说睡不着,结果一眨眼就到了第二天。刚将衣裳穿好,惠儿撩开帘子,穿戴整齐的蒋蓉华走进来,先看了看童若瑶的脸色,立刻朝惠儿吩咐道:"去厨房煮两个鸡蛋。四妹脸色有些不好,用鸡蛋滚一滚兴许能好些。"又眨眨眼问童若瑶,"是不是昨儿夜里没睡着?" 想必待嫁的女孩儿都是这般,童若瑶点点头,"嫂子就别取笑我了。" 蒋蓉华只说好,小玉整理床榻,蒋蓉华拿起梳头将童若瑶的头发绾起来,一时陈妈妈和夏青将沐浴用的浴桶抬进来,一会儿热水也送来了。她们却没有走的意思,蒋蓉华扬了扬手里的鸡蛋,笑道:"你沐浴,我给你敷敷脸,否则一会儿喜娘来了,也没法子上妆。平日里不打扮尚可,今儿可不能素面朝天的,定要打扮的天仙似的,才能让新郎官看一眼就舍不得移开目光了。" 说的童若瑶耳根子滚烫,好说歹说她们才同意等沐浴后再敷脸。要大家看着她洗澡,还不找个地洞钻进去? 喜娘来得很准时,卯时三刻就到了童若瑶的屋里。大婚当日,不论新娘还是新郎,里里外外、从头到脚都必须是崭新的。而童若瑶这一身衣裳,除了外面的礼服是自己绣制,里面的却是顾家送来的。里三层外三层地穿,说是俗礼,倘或是夏天还不把人热死。 都说新娘子最美,这样穿着还不知美在哪里。童若瑶郁闷了一回,心里反倒自在了些。 喜娘笑道:"据说顾家祖籍天杭,那边的俗礼就是这般,新人穿的越多越吉利。" 蒋蓉华笑道:"如此说来,倒是和徐州那边的礼很相似。" 喜娘一副见多识广的模样,说了一串各地的婚嫁俗礼,把大伙的心思都引到她身上,很快就将新人的衣裳穿好。 蒋蓉华打眼色示意惠儿去请周氏过来,接下来便是行梳头礼,周氏又是笑又是落泪的,众人都在旁边劝着不必细说。(未完待续) 第133章 等梳了头上了妆,喜娘将镜子拿过来要童若瑶看。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童若瑶自己都吓了一跳,脸也太白了,偏偏双颊胭脂又打得重。童若秋和童若绾出阁时,明明不是这样,怎么到了自己就变成这幅模样了?也不怕把别人吓着了。 童若瑶放下镜子,喜娘正欲解说,童若瑶就已经替她说了,相当的无奈,"这也是天杭的礼。" 喜娘一脸诧异,"姑娘如何知道?" 童若瑶忍不住就翻翻白眼,蒋蓉华也觉得太过,试探性地道:"虽说要遵照天杭的礼,也不能废了上京的礼,又是在上京,不如..." 可以想象,这个妆到底有多吓人。童若瑶附和地猛点头,她不想吓人。喜娘转念一想,笑道:"少奶奶说的也有理,咱们穿衣裳已经尊了天杭的礼,其他的就按照咱们上京的来吧。只是,现在洗了只怕来不及。" "没关系,只要不是素面就好。"童若瑶忙道,生怕喜娘反悔,让她顶着这个奇怪的妆去吓人。 蒋蓉华忙叫惠儿出去打水,童若瑶洗了脸重新上妆,喜娘怕时间不够,手脚特别麻利,刚刚上好了妆。陈妈妈进来说:"老爷、夫人问还需要多久,是时候过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喜娘忙道:"即刻就好。" 惠儿、小玉等忙将首饰等拿来,本来就觉得笨重的身子,这会子又重了一些。 外面天已大亮,院子里丫头婆子来来去去忙碌着,童若瑶由小玉扶着,先过来给周氏和童老爹磕头,听周氏和童老爹训话,那一刻,才觉心里一酸。这是她身为童家姑娘给父母磕的最后一次头,以后,她回来便是半个客人。 礼毕,小玉扶着她起来,童老爹率先起身,一行人往老太太屋里来。老太太还是那个样子,躺在炕上,廖妈妈和另外的婆子扶着她勉强坐起来。病痛最是磨人,老太太瘦了很多,本来就浑浊的眸子这会子更是灰蒙蒙一片,在半空中寻觅了半晌,视线才落到童若瑶身上。 廖妈妈特意给她穿了颜色略显鲜亮的衣裳,饶是如此,依旧是没什么精神,等童若瑶磕了头,她就受不住又躺下去了。廖妈妈捧着一个锦盒,笑道:"是老太太给四姑娘的。" "谢谢老太太。"童若瑶福福身才接住,盒子有些笨重,险些没有拿稳。 张氏和童二叔并排站在炕头,童若瑶将盒子递给小玉,过去给他们请安,张氏送的压箱底的礼是一套玉石首饰,一对龙凤纹簪子、一对彩贝花钿手镯、两枚玉扳指。果然如她所说,是云鼎坊的手艺。这种花钿只有云鼎坊的师傅能做的这般细致,并做在玉石上。 之后,便是等待了。童若瑶回到屋里,想起童若秋出阁,屋子里的热闹,又想起童若绾出阁,屋子里的清净。这会子轮到自己... 刚从那边回来,童若绾就到了,说了几句话又无处可去,便端着茶杯坐在椅子上吃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小玉端了点心果品进来,童若瑶细嚼慢咽地打发时间。院子外渐渐热闹起来,客人恭喜道贺声时不时传来,想魔音一般叫人心神不宁。 也不知过了多久,惠儿进来,"大姑奶奶打发了人来,说昨儿下午,大姑奶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真的?!"小玉惊呼一声。 没想到气氛竟是这样被打破了,童若瑶仰起头,听得惠儿道:"这话那不成有假?红糖鸡蛋都送来了,你瞧,夫人叫我给四姑娘送两个来呢。" 双手摊开,可不是两个染红的鸡蛋,惠儿的手心都被染红了。又笑道:"陈妈妈说这是一个好兆头,咱们四姑娘定然也能一举得男。" 童若绾似是灵魂归位,附和惠儿的话笑道:"我婆婆也说过这话,可见四妹是有福气的,连大姐都帮着你呢!" 三个人七嘴八舌的,说的童若瑶只能垂下头猛吃点心,她这还没上花轿呢!刚这样想着,喜娘捧着一个宝瓶进来,塞进童若瑶怀里嘱托道:"这宝瓶姑娘可一定要抱稳了。" 童若瑶点点头,心里有些慌,眨眼间眼前一片红,把所有的一切都遮挡在外。只有耳朵里听着喜娘说话,"迎亲的已经到了。"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地动山摇般的爆竹声,汇集了说笑声,纷纷杂杂中让童若瑶的心"咚咚"跳起来,一开始还有节奏,后来乱哄哄似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喜娘叫她站,她便站,叫她走她便走,左边是小玉扶着,右边扶着她的手腕上带着一只碧翠的手镯,是大嫂蒋蓉华。 跨出门槛,大嫂轻柔的叮嘱着:"不能回头..." 她知道不能回头,作为女孩儿的第二次投胎,就像第一次一样,没有回头重新来过的机会。从此以后,她身边会多出一个人,而那个人将和她拥有最亲密的关系。 喜娘在一边细心叮嘱,童若瑶生怕出了错,不敢分心,遵照喜娘的提示,低头,抬脚,转身,坐下,没想到坐垫很软,似是垫了棉絮。只觉眼前光线突然暗了几分,一阵熏香扑鼻而来。也不知是什么香料,童若瑶紧张的心脏突然就松弛下来,慢慢恢复镇定。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竹声,轿子晃了晃,童若瑶抱着宝瓶先后靠了靠,依着轿壁,随着花轿一摇一晃。也不知到底晃了多久,感觉到轿子稍稍停顿了下,童若瑶以为已经到了,耳边却清晰地传来"咔嚓"一声,是木头断裂发出的声响, 紧接着花轿向一边滑到,外面吹打暂停,喧哗声此起彼伏。童若瑶护着宝瓶,小玉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姑娘,你怎么样了?"(未完待续) 第134章 好在抬花轿的人没有让花轿倒下去,不过是有些倾斜,童若瑶深吸一口气,没想到自己出嫁路上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我没事儿,你看看还有多远?" 花轿是不能坐了,如果还没有到顾家,她要么由喜娘背过去,要么自己走过去。想到那喜娘也是纤细的身材,自己穿的多,又戴的多,她未必能背的起来。 "已经能瞧见顾家的大门了,可是姑娘,外面好多人..."小玉急得都要哭了。 小玉的声音顿时停住,童若瑶竖起耳朵细听,冷不防突然伸过来一双手臂,圈住她的腰,将她从花轿里抱出来。 惊呼声乍起,有人笑道:"顾兄这会子就急着要抱新娘子了,可见定是位叫顾兄魂牵梦系的佳人。" 童若瑶只觉脸颊火辣辣地,睁开眼却只能瞧见自己胸前佩戴的镜子和抱在怀里的宝瓶。又觉背心出汗,热的叫人受不了,却不敢动弹半分。 那些调笑声却接连传来,"倘或不是佳人,怎入得顾兄的眼,原是不预备闹新房,如今瞧来,这新房是一定要闹的。" 顾炎的声音传来,"大哥,小嫂子没事儿吧?" 穿着一身喜袍的顾廷煊摇摇头,虽怀里抱着一个人,步伐却依旧稳健,压低声音道:"你去看看那轿子怎么回事儿。" 顾炎点点头,下去办不提。这边喜娘笑容讪讪的,到了顾家朱红色大门前,叫顾廷煊将童若瑶放下。早有人预备了火盆,炭火红彤彤的闪着浅浅的淡蓝色火焰,童若瑶抬脚跨过去,后背上的力道让她没有摇晃就站稳了。接着宝瓶被喜娘拿去,叫人摆放在新房里头,又将大红色绸缎塞进童若瑶手里。 童若瑶低头看着手里的红绸,另一头在顾廷煊手里,引着她一步一步迈向顾家,抑或是迈向未来漫长的好几十年。耳边很吵很闹,却总是听不真切都说了些什么。一直到拜堂结束,耳边喧嚣渐渐远去,童若瑶终于回过神——就这样,她嫁了,完成了女人的第二次投胎。 步入新房,喜娘又说了些恭喜的话,屋里丫头将早预备的红包送上,便请喜娘出去入席。终于彻底安静了,这会子客人都吃饭去了,没有人过来,童若瑶在软绵绵的喜床上坐着,留神细听也只听到一个脚步声。想来定是小玉,便道:"小玉给我倒杯茶来。" 竟无人回答,却听到有人在倒茶,接着传来一阵脚步声,童若瑶低着头一瞧,那分明是一双男人的脚。她刚才,刚才觉得背酸痛,还自己揉了揉... 殊不知,她这样自然而言的动作,让顾廷煊紧绷的下巴慢慢放松。花轿的意外并没有让她惊慌失措,依旧能沉稳地完成整个礼程,而现在,她的表现亦在他意料之外。 不就是倒了一杯茶,童若瑶大大方方地伸手接住,一手将红盖头略略撩起一点,一手端着茶杯吃了几口。水温适宜不烫口,味甘而口齿留香,不觉又喝了几口,直喝到底朝天,将茶杯送出去,却是小玉接住了。 "如果觉得不适,就把头上的东西拿下来。" 这是顾廷煊离开新房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今天和童若瑶说的第一句话。喜娘千遍万遍叮嘱她,红盖头要等新郎官用秤杆撩开,行了最后的礼才算是完成了整个礼仪过程。他却轻描淡写地叫她自己拿下来? 小玉捧着空茶杯,目送那高大的背影离开,才惊觉自己握住茶杯的指骨泛白。她如此,可想而知四姑娘的感受了!先有花轿意外,如今又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姑娘,还渴不渴?"小玉镇定下来,低声问道。 童若瑶摇摇头,小玉将茶杯放下,走到门口看了看外面,只有院子门口两个小丫头垂首而立,转身走到童若瑶身边,道:"姑娘,既然姑爷那样说了,就把盖头暂时拿下来吧,这屋里反正也不会来人。" 小玉却比自己还生气,童若瑶笑了笑,想起花轿出事,顾廷煊抱着她进门的事儿,兴许他也是好意吧,或者,只是天杭的礼与上京不同。拿不拿下来这会子却在自己,想了想还是算了,"你也累了,歇歇吧,我没事儿。" 小玉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恰好有丫头进来,笑着和小玉说道:"姐姐一路辛苦,外面已经开席,姐姐先去用饭吧。这里奴婢守着就成。" 小玉看了看来传话的丫头,不过十三四岁,里面穿着杏色夹袄,外面套一件浅绿色褙子,梳着丫头双角发鬓,笑起来嘴角一对酒窝,很是亲切。心里便生出几分好感来,扭头看了喜床上童若瑶一眼。 小丫头忙笑道:"奴婢名叫翠珠,是九爷屋里的,盈袖姐姐和红袖姐姐一个家里出事,一个去夫人那里了,九爷不放心,就叫奴婢过来。" 小玉蹙起眉头,顾家九爷指的是顾炎,再看翠珠的装束,也不是一般的小丫头,那便是九爷屋里的大丫头。而她说的红袖和盈袖应该是四姑爷屋里的大丫头,今天顾廷煊大婚,大丫头却都不在。 童若瑶的话传来,"小玉快去吧,我这里没事儿。" 小玉点点头,翠珠紧几步走到喜床五步之外,福福身笑道:"奴婢翠珠给二奶奶请安。" "起来吧,有劳你给小玉带路。"红盖头下,带的笑意的嗓音传来。 翠珠微微一愣,随即明白新二奶奶不想有人在屋里吵着她,便笑道:"好,奴婢带小玉姐姐过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童若瑶才彻底放松了身体,有了时间细想今天发生的事儿。没听过迎亲的花轿出事的,何况是这么短的路程。顾廷煊是顾家大房长子,顾老夫人的长孙,顾老夫人一把年纪几次拜访童家,可见是格外疼爱长孙。想来想去,也只能证明一点,关上大门的顾家还不如童家平静。(未完待续) 第135章 想到这里,童若瑶忍不住叹气,和顾廷煊两次见面都算不上愉快,他方才还说出那样不顾礼仪的话,却又在花轿出事的时候,立刻伸出手让她没有处于尴尬中。那张黑脸之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一点却是肯定的,自己听说这门亲,心里没有排斥。虽然这个时代自己的婚事不能自己做主,可心却是由不得别人也由不得自己。顾廷煊拥有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更有一种他出现就无法叫人忽视的他存在的气势... "老夫人吩咐下来,怕姑娘受惊,今儿都不许其他人过来。"小玉吃了饭赶回来,翠珠预备的点心也一并给童若瑶带回来了。 童若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顾老夫人这样便是站在她这边的吧。不管花轿是意外还是人为,别人这会子来看她多少都带着看笑话的心态。 小玉搬了一张杌凳放在童若瑶脚边,将装点心的盘子放在杌凳上,这样童若瑶只要略略低下头,就能看到点心。做好了这些事儿,小玉便将童若瑶贴身衣物拿出来整理。新房的一应家具都是新作的清一色紫檀木花钿工艺,四开八角兽头掉环柜子,鸳鸯踏脚罗汉床,镂空雕花塌,上面铺着大红色羊绒毯子。罗汉床坐北朝南,两边分别摆放了一盏羊角宫灯,宫灯前方是四角梅花烛台,一对龙凤呈祥红烛,满眼的大红色以及墙上、窗户上贴着的喜字,烘托出浓浓的喜气。 小玉实在不想破坏这样的氛围,想到外面那些人的讥笑,只咬咬牙在心里愈发地对顾廷煊不满起来。 这会子打开柜子,见里面整整齐齐放着男人的衣物,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一个男人哪里有这个心收拾的这样整齐?必定是丫头打理的,可她们来了大半天,除了翠珠,一个丫头都没主动来打声招呼。 小玉又打开柜子另一边,亦是整整齐齐摆放着五颜六色的衣裳,却都是女装。满满当当的,她手里的衣物却不知搁在什么地方去。扫了屋子一圈,才发现还有里间。 童若瑶吃了几块点心,又喝了半杯茶,知道是小玉在屋里,才开口询问她什么时辰了。 "申时三刻左右吧。"小玉抱着包袱走过来,蹙着眉头道,"姑娘的衣裳大概只能先放在里间去了。" 才申时三刻,也不知还要这样坐多久,童若瑶苦恼着时间过得慢,偏偏又怕时间过得太快,也没注意听小玉说了什么,随口道:"你看着办就成,不必问我。" 小玉点点头去了里间,里间瞧着竟然比外间还大一些,一应摆设依旧都是簇新的,还能闻到淡淡的油漆味儿。好在也是样样俱全,小玉打开柜子,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才把包袱里的衣裳一件件拿出来。 新婚三天都不能穿旧衣赏,这是上京的习俗,小玉便把新作的都放在外面,以前穿过一两次的放在里面。 她这样有些事儿做,反不觉得时间过得慢,童若瑶坐在床上,脚都麻木了。身体僵硬的不知道还能不能动弹,有句话说的不错,结婚是件劳心又劳力的事儿。她是不愿去多想,横竖已经嫁了,就不能回头。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耳边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位婆子的声音传来,童若瑶抬眼望去,那婆子恰好站在光亮处,依稀能辨别出人影子来。 "奴婢给二奶奶请安。"说着话,就屈膝福了福,脸上洋溢着笑,倒是十分真诚。 翠珠解释道:"这位是范妈妈,是二爷的奶娘。" 童若瑶打起精神,笑着问了声好,范妈妈惶恐不及,忙赔笑道:"奴婢几年前就不在二爷屋里伺候,今儿特来给奶奶请安的。" 来了两个下人,却都不是这屋里的,童若瑶笑道:"范妈妈有心了。" 翠珠笑道:"范妈妈在大夫人那边,怕二奶奶初来不习惯,大夫人就叫她过来。" 童若瑶和小玉都明白了,屋里没人,暂时拉了她来主持屋子里的事儿,"谢大夫人挂念,让范妈妈受累了。" "二奶奶这话可是说的...也是大夫人瞧得起奴婢一个老婆子,才叫奴婢过来。今儿二奶奶也累了,明儿就叫院子里的丫头过来给二奶奶磕头。" 童若瑶略略点了点头,顾家的情势看来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复杂,不过也好,那些人不愿来见她的那就不要来了。 外面如何热闹童若瑶不知道,知道的都是听范妈妈说的,虽然还没见着范妈妈长什么模样,倒知道她是个极爱说话的。从她来了屋子里,不是和小玉说话,就是和童若瑶说话。这样不知不觉外面的天黑了。 范妈妈将屋里的灯全部点燃,那一对龙凤呈祥红烛也燃起红彤彤的火焰,映衬的满屋子一片绯红。一会儿满院子的大红灯笼都点燃了,安静了一下午的院落,随着一大队人过来而热闹起来。 率先进来的便是喜娘,后面几个丫头手捧托盘,托盘里放着酒具、如意秤杆等物。听着满屋子的脚步声,童若瑶知道是时候行最后的礼,不觉紧紧攥住衣袖。 喜娘的话搁着盖头传来,"姑娘,新郎官要进来了。" 话音刚落,脚步声更加密集了,还有妇人娇笑声传来,"总算是能见着小嫂子了。" "你这猴儿,莫非今天见不着,明儿还见不著?"这声音却是顾老夫人。 顾廷煊大步流星走在前头,惹来一阵笑声,"原以为咱们二爷是个不急的,原来比我们还急呢?" 纷纷乱乱的,童若瑶只觉耳朵嗡嗡作响,心跳快的不能自已,又觉眼前一亮,清凉的风吹脸上吹过,她只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去,一双黝黑深邃的眸子映入眼帘。(未完待续) 第136章 嬉闹声顿了顿,随即便有人发出笑声,童若瑶忙垂下头。 喜娘说了些吉祥话儿,不过是些白头偕老、早生贵子的话,然后便端来一杯酒让童若瑶端着,杯脚一根红线,另一头套在顾廷煊手中的杯脚上。红绳大概只有一尺长,顾廷煊不知何时已经挨着她坐下来,童若瑶微微偏了偏视线,只看到他扬起头将交杯酒饮下,喉结上下移动然后停住,童若瑶急忙收回视线,端着酒杯浅尝了一口,就觉又烈又辣,她沾酒就晕,这杯酒也不知该不该喝下去,犹豫的瞬间,酒杯已经被喜拿去了。 接着送来一碗汤圆,寓意团团圆圆,汤圆一共十个,寓意十全十美。这些喜娘之前都讲过了,是要全部吃下去。童若瑶这会子也有些饿,那些点心到底不能当饭吃,可屋子里的人都屏住呼吸地看着她,又想起那些人说的要闹新房,心里慌乱起来,吃着汤圆,实在觉得难以下咽。 好容易才把汤圆吃完了,喜娘宣告礼成,小玉将事先预备的红包送上,收下红包喜娘又道了一番祝词才下去。 顾老夫人见礼成,就催着大伙离开,片刻,屋子里安静下来。童若瑶刚松了口气,耳边传来顾廷煊低沉的嗓音,"你先歇着,我去书房。" 等童若瑶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走到门口。高大的背影在灯光下闪着灼眼的红光,童若瑶发了会儿怔,范妈妈领着两个小丫头端着洗漱用具进来,童若瑶才想起该让小玉帮着卸妆。 "二爷让奴婢问问,要不要给二奶奶预备吃食。"范妈妈站在小玉身后,微微弓着背笑着问道。 童若瑶摇摇头,一碗汤圆一共十个,还怎么再吃别的东西。范妈妈笑了笑,又道:"这些日子南边发生了一些事儿,二爷可能要在书房多待一会儿,二奶奶..." "知道了,妈妈辛苦一日,也早些下去歇着吧。" 范妈妈点了点头,略向前垫了垫脚,似是要看清楚童若瑶的神态,恰好小玉移步走到另一边,卸这边的头饰,将范妈妈的视线挡住了。范妈妈也只得退一步,转念又想起方才二奶奶说话语气随意而平易近人,想来书香之家出来的女孩儿都是识大体的,自己把话说到,她必然也不会怪罪。何况,南边出事是顾家上下都知道的。 这么想着,范妈妈笑道:"既如此,奴婢就先下去了。" 二奶奶才来,身边也有丫头服侍,她们对她来说也是生人,倒不如别在这里打搅,走的时候把两个小丫头也带下去了。 等她们一走,小玉就过去将门关上,眼里闪起火苗,"姑娘,你瞧瞧,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头上的东西卸下来,顿时就觉得轻松了很多,童若瑶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她早巴不得没有外人,现在都走了才自在,只是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的礼服紧的难受。见小玉将门关上,就自己动手接了衣带。只是,那喜娘系衣带的手法奇特,她弄了半晌都没有弄开。 小玉见状,忙过来帮忙,原本是一个活扣,被童若瑶弄成死扣。主仆两人就对着衣带费了半天的神,等解开的时候,童若瑶额头都冒出汗水。 这么一折腾,小玉心头的气倒消了不少,"姑娘今儿坐了一天,定是腰酸背痛,我给你揉揉吧。" 童若瑶点点头,想起小玉除了吃饭,一整天都陪着她,"你住的地方在哪儿?" "听翠珠说,姑爷院子里的丫头都住后罩房,如今才在隔壁抱夏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今儿晚上我就住哪里。" 以前的丫头都住后罩房,那便是说这屋子里以前没有丫头守夜。童若瑶细细回想大嫂的话,对这个时代的大户人家她并不十分了解,可童若晨屋里晚上也是有人睡在外间,一般都是大丫头,没有娶妻之前,这些大丫头一般也是通房丫头。 顾廷煊屋里的大丫头不是通房丫头,那为什么今儿两个大丫头都没出现?童若瑶脑袋有些混乱,小玉低声道:"姑娘歇着了吧,姑爷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进来。" 童若瑶强作镇定地点点头,洗漱完毕就叫她下去歇着,在床边呆呆坐了一会儿,掀开被子,只见大红色的被褥上铺着一张雪白的圆形绢子,尤其显眼,脑袋嗡的一声响,顿时明白过来那帕子的作用。 明明有些困,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又觉屋里灯光太亮,爬起来将其他灯都灭了,只留了那两株龙凤呈祥大红烛。喜娘说,这一对红烛要燃烧到天亮,红烛燃烧的越旺盛,说明以后的日子就如同这烛火一般,越过越红火。 童若瑶望着跳动的火苗,终是抵不过睡意,没有等到今天的新郎官就睡去。不知何时,又觉得床轻微地晃了晃,有冷风灌进来,想来醒来却又醒不来,直到一只手臂伸过来圈住她的腰。童若瑶睁开眼,一张脸近在咫尺,呼吸之间热气扑面而来,混合着淡淡的酒香,在鼻息下缭绕不去。 大红色映得她脸颊绯红,偏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扑扇扑扇,防备地看着他。贝齿咬住嘴唇,身体不自然地紧绷着,他松开手。"今日我们大婚。" 童若瑶心里早慌了起来,一动也不敢动,只轻轻点了点下巴,恨不能自己根本就没有醒过来,也就不会有这样尴尬的时候。顾廷煊看上去不像以前那么冰冷,那双深邃的眸子也有清澈明亮的时候。就是刚才,她呆呆的看进去了,在他的眸子看到尴尬的自己。 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点一对红烛,如果没有这样明亮的光,她就能把慌乱的自己掩藏在黑夜了。可是,这些都是如果。童若瑶深吸一口气,想要让自己放松下来,顾廷煊再度抱住她的时候,她本能地僵住,闭上双眼...(未完待续) 第137章 脑袋一片混乱,只觉撕裂般的疼痛传遍全身,捏了一手的汗水,不能喊停只能咬紧牙关,只是她也没有想到,顾廷煊突然停下来,轻声道:"睡吧,你也累了一整天。" 耳边安静地只能听到烛火"扑哧"作响,隔了一会儿又传来平稳的呼吸声,童若瑶才敢睁开眼,望着床顶上大红色的承尘发怔——他竟然能克制住。不知不觉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将衣带系上,闭着眼强迫自己睡觉。 天蒙蒙亮的时候醒来了,屋子里的红烛已经燃烧到尽头,最后一点儿光亮也渐渐熄灭。童若瑶习惯性地翻了个身,奇怪的是往常醒来必然手脚冰凉,被子都基本只有一半在身上盖着,到了天冷的时候,夜里常常被冷醒,然后起来拉被子,大概是因为从小便有这个不好的习惯,身体的免疫力已经接受了所以没有感冒过。 好吧,现在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童若瑶略抬眼,就看到一双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竟然那般明亮。忙收回目光,不敢动弹,可分明能感觉到那双眸子一直留在她身上,叫人不安。童若瑶咽了咽口水,想说的自然些,偏有些打颤,"你,你醒了?" 回应是一声淡淡的"嗯"。 童若瑶有些懊恼,这问题也太白痴了,如果没有醒,怎么会睁着眼。可问题是,既然已经醒了,怎么不起来?难不成赖床?不过,"我们该起来了。" 这一句说的要自然许多,顾廷煊盯着怀里的人儿,语气十分的理所当然,"不着急,天还没亮。" 童若瑶一顿,这什么意思?只是已经由不得她多想了,顾廷煊长臂一挥,她就落入他怀里,脸贴着他的胸膛。温热的气息透过丝滑绢质的睡袍,传达到她脸颊上,与此同时,湿热柔软的唇瓣落在额头上,酥麻从额头瞬间蔓延全身。难道他... 童若瑶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低声怒道:"天亮了。" 只是这样的挣扎似乎已经无用,顾廷煊的嗓音有些暗哑,"还要一会子才亮。"力道比方才更重了些,童若瑶紧紧贴着他,半分挣扎的可能都没有了。 前天晚上做了一夜的梦,昨儿晚上虽然睡着了,可毕竟睡得不实。一天都没有好好吃饭,现在哪里还有多大的力气。可他昨晚都克制住了,今天早上就克制不住? 童若瑶哪里知道,昨儿夜里,身边的人一整夜几乎没有睡,每次要睡着的时候,她翻身的同时就将被子踢开,灯光下她娇小玲珑的身子一览无余。 顾廷煊深吸一口气,想起第一次见到她,她还是个乡下小丫头模样,却毫无畏惧、坦坦荡荡地对上他的目光。再见到她时,她凶地像只小野猫,而现在,她却... "你到底害怕什么?" 童若瑶抬头,不服气,"谁说我害怕了!"如果害怕,干嘛要嫁过来?"你黑脸就能吓着我了?" 顾廷煊微微一愣,他虽常年在外奔波,皮肤倒算不上黑。可既然她已经说了不害怕,是不是该将最后的最大的礼完成?行动比想法快了一个节拍,被子下手指轻轻一拉,衣带滑落... 范妈妈领着送热水的丫头过来,笑着和小玉打过招呼,便推开正屋另一边的房门。又叫小玉跟着,一边示意丫头送进去,一边笑道:"这屋子里间和正屋是打通了的,净房在这屋子里的里间。" 小玉点头记下,十分感激地道:"谢谢范妈妈。" 范妈妈微微一笑,又叫丫头们小心些,看着大浴桶里的水过大大半便叫她们停下。朝小玉道:"有劳姑娘服侍二奶奶沐浴。" 小玉点点头,范妈妈领着小丫头出去,正房的门"吱呀"一声推开,知道是顾廷煊出去了,小玉才摸索着打通的门,从正屋里间出现在童若瑶面前。 童若瑶已经坐起来,见外面天色尚早才松了口气,可稍稍一动身上就传来一阵疼痛,想到刚才,才平静下来的心脏又不规则地跳起来。 小玉也不觉红了脸,忙忙地道:"热水已经备好了,姑娘先沐浴吧。" 说完又觉得不该称呼姑娘,遂又道:"方才范妈妈说起我才知道,原来这正屋和东次间是打通了的,净房就在那边。" 童若瑶点着头,小玉拿来一件厚衣裳给她披着,从里间往东次间去。 "这边院子里一共十个人,跟着姑爷在外面跑的几个小子不算在里头。两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两个粗使婆子、小厨房两位婆子..." 童若瑶泡在温热的水里,小玉趁着无人便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说给童若瑶听,小玉以前是老太太屋里的丫头,自然明白初到了一个地方,先要知道些什么。顾家人员配备比童家二老爷那边更充足,人多,大宅院,自然不能同童家大老爷那边对比。 童若瑶闭着眼,似乎露掉什么,"范妈妈呢?" "范妈妈已经不在这边了,在大夫人身边,不过她年纪大,又是姑爷的奶娘,听翠珠说平常都没要紧的差事。" "我倒忘记了,昨儿叫翠珠的已经说过这话了。"童若瑶睁开眼,看着小玉,"这两天你就多留些心,范妈妈一把年纪,别叫她太过操劳了。" 小玉自然明白童若瑶话里的意思,想到那两个大丫头,心里不觉冷笑一声,点着头道:"我知道。" 穿上妖红色衣裳,范妈妈从外面进来,屈膝福福身道:"老夫人已经传话过来,让二奶奶过去用早饭。" 小玉心里一慌,原打算梳个漂亮的头饰也来不及,只得梳了个简单的抓鬓。倒忘了把后面的头发都绾起来,范妈妈笑着上前,"二奶奶若是不嫌弃,奴婢给二奶奶梳个头吧。"(未完待续) 第138章 小玉窘迫地红了脸,"对不起,一时浑忘了。"说着让开,叫范妈妈上前。 看得出范妈妈对梳头很拿手,略改动了一下小玉梳的就变成了堕马鬓,又将额前,脑后所有头发抓起来,在左侧随意绾束。小玉将首饰匣子递过来,范妈妈随手拿起一只金镶玉步摇就巩固住头发。 童若瑶对着镜子照了照,赶上母亲周氏的手艺了。小玉也看呆了,由衷地道:"妈妈手艺真好,得了闲我定要向妈妈讨教。" 范妈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二奶奶脸型好看,梳什么样的发鬓都好看。"又道,"二奶奶这样倒是太素净了些。" 小玉也这么觉得,就把首饰盒子拿来,两个人商议着选起来,童若瑶笑道:"也不要戴太多东西,妈妈瞧着,只要不素净就好了。" 小玉心思一动,笑道:"那就把金钏戴上吧!" 童若瑶蹙眉,范妈妈一手拿着一对手镯,一手拿着金项圈,笑道:"二奶奶看戴上这两样如何?既不显得素净,也不觉得累赘。" 正和了童若瑶的心意,她自知小户出身,实在不能像个暴发户一样,把什么好的都往身上戴。这一对手镯是老太太给的,赤金项圈是顾家送去的聘礼里的,这样娘家的也有婆家的也有。至于小玉说的金钏,环环相扣一共十圈,戴在手腕上还不知手能不能举起来。 收拾妥当,就让小玉将做好的鞋拿出来,顾廷煊从外面进来,怔怔地看了童若瑶几眼,才道:"走吧,先去给老夫人请安。" 童若瑶点点头,给小玉打了眼色叫跟上,便随着顾廷煊从屋里出来。 上京宅院格局大抵相同,这院子比在家时住的院子略大,正屋坐北朝南,两边斜跨东西此间,南边一丛翠珠,用栅栏圈住,只翠叶落败,倒在外沿上摆了几株翠绿的盆景,也不知是何植被,这个季节涨势相当好。 正诧异时,见两名婆子捧着两株绽放杏黄色花朵的兰花从月门那边走来。兰花难养活,这个时节居然能看到开了花的! 跟在小玉身后的两个丫头见童若瑶盯着前方发怔,顺着望过去才知道是看着那婆子手里的兰花。嘴角不觉扬起一抹讥讽,笑着道:"那是暖房里培育出来的,大少奶奶最喜欢养这些奇异的花草。" 也算是解释了为什么院子会摆放着这些绿幽幽的植被,想来也是暖房里培育出来的。童若瑶淡淡一笑,紧几步跟上顾廷煊的步伐。 从院子里出来,有东西两条石板路,正前方却是一个偌大的池塘,晨辉洒下碎金光斑,池中砌了一座丈来余高的假山,池中引用活水,往东而行走上小桥时能听到潺潺流水声。顾廷煊的步伐始终不紧不慢,童若瑶一路走来也将周围的环境看了个大概。 顾家府邸大门确实看不出什么来,里头却极尽奢华,无论是亭阁,还是回廊,都是童家宅子不能比较的,小到窗棂子上的雕刻,也精致而栩栩如生,更何况,随处可见的绿色盆景和一些童若瑶认得和不认得的花。 这样看一回,她和顾廷煊住的院子,倒算不上什么。从李家村简陋的小院,到上京老太太给的那个院子,如今又走在这样仙境一般的地方。童若瑶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不知是喜是悲,说不出的感觉。 小玉更是紧张,开始还东张西望地看,后来索性垂着头,拐弯的时候没提防住,差点儿撞上了童若瑶。身后两个小丫头低低的笑声传来,她窘迫的脸更红了。 终于瞧见了千禧堂的门额,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笑声,很是热闹的样子。顾老夫人居住的院子到了。 门上丫头瞧见他们就隔着帘子朝里面喊了一声,"二爷和二奶奶到了。"接着跑过来,竟是以前见过的丫头香珠。 香珠福福身,"给二爷、二奶奶请安,老夫人还说,你们再不来就叫我过去请你们呢,没想到我才从屋里出来你们可就来了,可见二奶奶是心疼我,不用我跑一趟。" 她说话自然,嗓音透着爽朗伶俐,好像是嫌他们来迟了,却听着很是亲切,不过玩笑话。童若瑶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里头顾老夫人的声音传来,"既然来了还不快叫他们进来?晨起风凉可不能冻着了。" 香珠答应着,应声出来两个小丫头,一左一右打开帘子,顾廷煊走在前头,到了门口略停顿了一下,童若瑶忙跟上去,两人并肩走进去。第一印象就是满屋子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无数双眼睛看着她。心里一顿,随即收回视线,落在衣角边,看着自己的洋红色衣角和顾廷煊玄棕色衣角相映成辉。 顾老夫人笑容慈祥和蔼,眯着眼打量着他们。顾廷煊身形高大,旁边的童若瑶娇小玲珑,里面穿着暗红色夹层小袄,外面套一件洋红色对襟奇膝褙子,略垂着头,真正娇羞万分,自然而然流露出妍媚娇态。 二夫人黄氏坐在下首,两人去给老夫人磕头请安时,童若瑶恰好就站在她跟前。只见她面若银盆、肌肤似凝脂,双颊一对红晕,让整个人都明艳起来。待他们双双磕了头,就忍不住感叹道:"果然年轻就是不一样,这样穿着就把我们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童若瑶闻声侧目,见坐在椅子上的妇人穿着金丝镂花织锦银鼠尾比甲,年纪约莫三十五六,一双含笑丹凤眼,眉梢向上仰起,整体看上去就多了几分凌厉感。 顾老夫人道:"你一个长辈的,和晚辈的比什么?也只有你才说的出这样的话。"(未完待续) 第139章 说是训斥的话,却没有训斥的意思,其他人好像都见挂不怪的,不是看着童若瑶就是各自端着茶杯喝茶。童若瑶侧身朝她福了福,她似是没瞧见,望着老夫人笑道:"倘或我不和她比,怎么衬托的出侄儿媳妇?" 顾老夫人笑了笑,钱妈妈将茶盘呈过来。童若瑶端起茶杯,走到老夫人跟前,小丫头将预备的软垫子拿来垫在地上,童若瑶才跪下去,将茶杯举过头顶,"请祖母用茶。" 香珠麻利地接过去,顾老夫人一手接着茶杯,一手示意香珠快些扶童若瑶起来,"是这么个礼就罢了,快些起来,地上凉。" 童若瑶站起来,小玉将做好的鞋呈过来,老夫人吃了两口茶就叫童若瑶拿给她看。屋里赞美声起,老夫人看一回笑道:"眼下到了春季,脱下脚上的棉鞋,正好能穿了。"便叫香珠好好收着,复有看着下面众人。目光落到顾廷煊身上,笑眯眯道:"带着你媳妇认认家里的人。" 顾廷煊点头,童若瑶低头垂目走到顾廷煊身边,先从顾家二房即顾老夫人二子顾守成开始,童若瑶跟着顾廷煊称呼一声二叔,黄氏便是顾守成的正妻,童若瑶暗暗惊愕黄氏的容貌,顾守成看起来比童老爹年纪还长一些,黄氏看起来却比母亲周氏,甚至比张氏还年轻。 童若瑶眼里的惊讶黄氏很满意,脸上的笑容比刚才好看许多,见童若瑶见礼,忙虚扶一把,笑道:"自家人不用那么见怪。" 童若瑶笑了笑,黄氏介绍着身后站着的一位妙龄少妇。童若瑶这会子才正面打量她。年纪不过十八九岁,娥眉杏目,肌肤白皙水润。上面穿着窄腰对襟缠藤苏绣小夹袄,左手腕上一对色泽圆润的玉石手镯,右手腕一串栗色香珠。下面穿着十二幅彩蝶屏裙,看容貌似江南女人温婉中透着娴静,看身形却好似北方人高挑丰盈。 "这是老三媳妇,她该叫你一声嫂子。"说着一笑,眼底有几分骄傲。 那便是顾家三奶奶,童若瑶想起那块于阗玉。顾三奶奶娘家姓崔,祖籍灵州,南方人。 崔氏听了婆婆黄氏的话,立马就喊了一声嫂子,也拿眼睛细细打量着对方。童若瑶笑着见礼,崔氏立刻回了一礼。接着便是顾廷煊几个兄弟,顾炎是认识的,崔氏的丈夫顾廷之是二叔顾守成的儿子,顾廷礼十八九岁却是三房的。 童若瑶转过来便先见了顾廷礼的生母郝氏,接着便是顾家姊妹和两位二房庶出的儿子。一番下来,大房明显人员单薄,今儿吕氏没有来,这里除了她和顾廷煊,都是二房和三房的,没有见着三叔,三房也只有郝氏、顾廷礼和年方十二岁的女孩儿顾廷雅。 至于顾炎,几个兄弟站在一块儿,他也不和谁说话,因为认识也就没有介绍,只是单从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区别来。 顾家顾廷煊这一辈的,一共也没有九个儿子,却都称呼他九爷。还是三叔,也没人提一提。童若瑶收起胡思乱想,老夫人看了一眼顾守成,问道:"你有没有话说?" 顾守成咳嗽一声,站起来朝老夫人回道:"老夫人说便是,儿子也听着。" "家里如今就你一个长辈的,你先说说吧。" 顾守成只得低头琢磨片刻,才转身面朝众人道:"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都在一块儿住着,互相谦让、和和气气才好。" 小一辈的都同声称是,顾老夫人很是满意,点着头扬声问道:"还有谁没有用早饭的?没有吃的就在这里吃吧。" 黄氏先站起来,笑道:"知道老夫人今儿要和新人一道吃饭,所以我吃过了才来的。" 顾老夫人又看着郝氏,郝氏看起来比黄氏年纪还大,衣裳颜色老气,人也显得十分拘谨,慢慢站起来,回道:"我也是吃过了才来的。" "哟,弟妹今儿倒起得早。"黄氏貌似十分惊愕,看着郝氏似笑非笑的。 郝氏面色一红,有些不知所措,慌乱地道:"年纪大了,便不如年轻的好睡。" 不知怎么的童若瑶耳边就想起顾二叔刚才说的,互相谦让、和和气气的话来。 "好了,吃过的就各自回去,没吃过的就留下来。"顾老夫人及时堵住了黄氏的嘴,黄氏冷哼一声,扭头望着顾老夫人,十分委屈地道,"老夫人又嫌弃我们吵了,以后可不敢来了。" 香珠玩笑似地道:"那二夫人就别来了。" 黄氏瞪了她一眼,笑道:"别仗着老夫人疼爱你,我就不敢拿你怎样,现在就回去给你找个婆家。" 香珠不恼反盈盈一拜,"那就有劳二夫人费心了。" 顾老夫人都被她们一唱一合地逗笑了,笑骂道:"一个不知羞的小蹄子,一个都要做奶奶的人还像个猴儿,也不怕小辈的笑话。" 黄氏丹凤眼一瞪,"谁敢笑话我?" 在场的也有笑得,也有不笑的。顾老夫人笑了一回,黄氏率先告退,其他人鱼贯着出去,不消片刻,方才还满屋子的人,这会儿就剩下顾老夫人、童若瑶和顾廷煊。 钱妈妈出去传饭,香珠去东次间预备,一会儿就过来说饭菜摆好了。童若瑶走过来搀扶老夫人,一起到了东次间。 "你们也都坐下吧,也没外人,省的叫丫头又收拾地方。"这话是说给顾廷煊的。 三人围着一张圆桌坐下,丫头去添粥,顾老夫人看着童若瑶,笑问道:"没被他们吓着吧?" 童若瑶抿嘴一笑,摇摇头。顾家的人口是挺多的,满屋子男女老少,那阵仗够呛。(未完待续) 第140章 "她们都没规矩惯了,所以昨儿就没叫她们去闹腾你们。"顾老夫人说着话,目光落到童若瑶身上,又道,"一会儿吃了饭,就去见你婆婆,她身子不好,大夫说要静养,所以她也就没过来凑热闹。" 童若瑶点点头,丫头呈上米粥,顾老夫人便叫先吃饭。 饭后又听顾老夫人说起顾三叔,原来几年前就离世了。又想到顾廷煊的父亲,在顾廷煊刚懂事的时候也离世了,顾老夫人育有三子,白发人送黑发人送了两次。说起这些事语气清淡平稳,只有眉宇间淡淡的悲凉挥之不去,饶是如此也不叫人不敬佩的。 可见是心底的沧桑,没有经历过的人无论如何也不懂。 "英哥儿媳妇,也就是你堂嫂子,等以后再见吧。" 童若瑶下意识地去看顾廷煊,顾家人口已经这么多了,居然还有。转念又想到,下人们都称呼自己二奶奶,称呼顾廷煊二爷,是还有个大爷才对。 听顾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吃了一盏茶,才从千禧堂出来。童若瑶想着老夫人说英哥儿媳妇,堂嫂现在不能见,可堂嫂却送了盆景到她院子里,莫非是...同辈孀居守寡的,都要回避新婚夫妇。那英年早逝的顾廷英是哪一房的?顾廷煊是长房长子,却不是老夫人的长孙,童若瑶现在才知道,那么也不难猜出顾廷英应该是二叔的儿子,却由老夫人之口说给她知道... 小玉扶着童若瑶,看着周围的环境,诧异地低声道:"不是要去见大夫人么?怎么是回去的路。" 童若瑶也才察觉到,前头顾廷煊大概是听到了小玉的话,头也不回,道:"母亲住的百寿堂在青松院西边。" 小玉不说话了,经过青松院,走了没多远就看到百寿堂了。千禧堂看得出是才翻新修葺不久,所以各处都富丽堂皇。相对的百寿堂就朴素很多,院子也小,空荡荡、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倒是回廊上挂着几盏大红灯笼添了几分人气。 正屋的门虚掩着,小玉正欲上前去撩帘子,一个丫头端着痰盂从里头出来。抬头见童若瑶和顾廷煊,慌忙地垂下头,险些把手里的东西打翻了。又忙强作镇定,福福身道:"见过二爷、二奶奶。" 里头的人听到响动,继而又出来两个丫头,见到顾廷煊竟也像刚才那丫头一样很吃惊的样子。童若瑶蹙蹙眉,难道顾廷煊很少过来请安? 来不及多想,顾廷煊大步跨进门槛,童若瑶顿了顿就跟上去。 屋子里的陈设也格外简单朴素,自然是相对顾家而言,清一色暗红发黑色家具,吕氏看起来比上次瞧着还憔悴几分,端坐在榻上,身上盖着一张棕色毛毯,放在毛毯上的手腕瘦的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见他们进来,满脸都是笑,眼底更又几分诧异,"不是给范妈妈说了,不用过来。" 吕氏是顾廷煊的生母,无论如何都是要见的,童若瑶笑盈盈走上前行了个福礼,吕氏忙叫丫头搬椅子。小玉知道要先行敬茶礼,见屋里几个丫头,要么还在发怔,要么就手脚慌乱不知是先搬椅子还是先倒茶。只得她过去到了一杯茶送来,童若瑶捧着茶杯就在吕氏跟前跪下。 吕氏大吃一惊,惊慌失措地看了顾廷煊一眼,见顾廷煊没有特别的反应才道:"这如何使得,快起来。" "请母亲喝茶。"童若瑶将茶杯举过头顶,吕氏也不忍心她就那样跪在硬邦邦的地上,忙伸手接了,笑道,"煊哥儿也真是的,我们天杭并没有这个礼。" "儿媳给母亲磕头敬茶也是应该的。"吕氏没有叫起来,童若瑶就跪在地上回道。 吕氏这才忙叫丫头将她扶起来,童若瑶打眼色给小玉,小玉便把做好的鞋递过来,"不知母亲喜欢什么样的,儿媳就随意做了一双,母亲不要嫌弃。" 吕氏叫身边的丫头接了,自己撑着伸出手将童若瑶拉起来,又似是怪罪顾廷煊,道:"既要过来也该打发人过来说一声,我常年吃药,屋里也是一股子药味儿。" 又叫丫头开门开窗,童若瑶忙道:"现在外面风大又凉,等会儿太阳热起来开开门窗透透气才好。" 准备开窗的丫头闻言就立刻停下了,倒是吕氏左边有个丫头,从他们进来就一直站着没动。但看丫头的装束,虽都是素色的,却是极好的料子。年纪看起来不小了,模样也娟秀可人,这会子听了童若瑶的话,一双杏眼直直盯着她,浅浅笑问道:"二奶奶不习惯药味儿?" 语气分明透着敌意,童若瑶微微一笑,正要做回答,旁边一直没吭声的顾廷煊沉声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童若瑶看不见顾廷煊的表情,倒看清了那丫头似是不服气,咬了咬嘴唇,垂下头。吕氏微笑道:"你去忙吧。" 童若瑶转身目送顾廷煊,见他一双黝黑的眸子毫无顾忌盯着自己,心里一慌,血气就涌上来,觉得该说点儿什么,偏偏找不出何时的话。却听到他说:"母亲需要静养,你略坐坐就回去吧。" 童若瑶点点头,顾廷煊抬头又看了一眼吕氏一眼,行了一礼,"儿子先告退。" 顾廷煊一走,屋子里的气氛就好了很多,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童若瑶觉得顾廷煊和吕氏他们母子的关系有些微妙。 童若瑶在榻边的椅子上坐下,丫头呈上茶水,吕氏笑眯眯地看着她吃了两口,才问道:"味道怎么样?" 童若瑶尴尬地笑了笑,"我嘴笨也尝不出好不好,就觉得气清香味甘甜,喝的时候有丝丝甜味儿,咽下去舌尖有点儿苦味儿。"(未完待续) 第141章 吕氏又问道:"现在呢?" 不提醒没觉得,这一提醒,童若瑶惊奇地发现一口茶竟然能喝出这样的味道来,也不隐瞒自己的感觉,"很清甜。" 吕氏笑容更甚,望着童若瑶笑道:"人生便如饮此茶,有甜有苦,但最后留下的依旧是甘甜。你和煊哥儿成婚,自此便是分不开的一家人,他不爱说话,你多担待着。" 童若瑶抿嘴一笑,郑重地点点头,可吕氏用茶传达出来的意思,却好像和后面说的根本不搭边。童若瑶没有多想,"母亲特别喜爱饮茶吧?" "是啊,煊哥他爹在世时最爱收藏好茶。"吕氏说着一叹,神色黯然几分,与忽地自嘲一笑道,"我原是不喜欢,后来倒喝出味道来。" 童若瑶很感兴趣地看着她,吕氏却不说了,叫了一声秀珠,便是方才那个大丫头应声。吕氏道:"去把里间八角柜靠左第三个屉子里的东西拿来。" 叫秀珠闻言蹙眉,"夫人,那是..." 吕氏笑着打断,"去拿出来吧。" 秀珠不满地看了童若瑶一眼,才转身去了,童若瑶也只淡淡朝她一笑,心里明白怕是吕氏要给什么东西,可没拿出来之前也不能妄自判断。小玉却被秀珠的模样气着了,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看起来也是丫头罢了,如何竟对二奶奶摆起脸色! 隔了一会儿秀珠拿着一个做工精细的匣子出来,匣子上面是前朝最盛行的缂丝雕刻手法,雕刻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瓣上了色,乍看上去好像一朵真花。 这是古代艺术家的结晶,只是匣子便这般难得,匣子里的东西... "母亲这是作何,儿媳不敢收。"童若瑶惶恐地站起来。 吕氏笑眯眯看着她道:"我就煊哥一个儿子,你是他媳妇,你不能收谁还能收?" 童若瑶又看了看那匣子,吕氏没有当面打开叫她看,她也猜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吕氏又这样说,童若瑶只得接住,"儿媳定好好保管。" 吕氏放心地笑了笑,叫她坐下,问道:"还住的习惯吧?煊哥是粗心的人,有什么缺的少的,你就告诉范妈妈。" "让母亲挂心了,一切都很好。" "那就好。" 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吕氏露出乏意,童若瑶起身告退,"母亲先歇歇,儿媳一会儿再来。" 吕氏摆手笑道:"这屋里药味儿重,你也别跑来跑去的,这边也有丫头服侍。" 童若瑶暂且点头,回到青松院,小玉见屋子里外都没人,才不满地嘀咕道:"那个秀珠也是丫头,怎么就对奶奶您摆脸色?" 别说小玉,童若瑶心里也诧异,现在倒不觉得诧异了。小玉大概是没发现问题所在,可也算是沉得住气的,回来了才发作。童若瑶歪着头看了看外面,不见人才朝小玉道:"难道你不觉得秀珠眉宇之间与九爷顾炎很神似?" 小玉怔了怔,回想起秀珠和顾炎的模样来,眉头一簇一簇,也有些惊奇,"别说,好像还真挺像的,若是他们站在一起,才能真正瞧出来。" 顾炎的身份在顾家本来就很特别,从名字上就能体现出来,还有下人对他的称呼,如果是看年纪,顾炎比顾廷礼还大两三岁,顾廷礼排行四,下人称呼他四爷。按照年龄来说的话,顾炎才是四爷,顾廷礼是五爷,后面的依次排下去才对。 小玉说完,脸上便呈现惊愕,童若瑶笑着点点头,知道小玉也转过弯来了。秀珠看起来好像是吕氏跟前的丫头,可刚才见了童若瑶并没有见礼。而且,她穿着虽素净,身上的料子却比顾老夫人屋里的香珠看上去还好一些。 只是,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也不该如此,初次见面,大概她对童若瑶也没好感。童若瑶对她,更没有什么好感,只是吕氏的目光每每落到她身上,就自然而然地十分柔和。竟好像,秀珠是吕氏的女儿一般。 顾家,还真是一团搅乱的浆糊。童若瑶隐隐觉得头疼,索性什么也不想,叫小玉将吕氏给的匣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对血红色玉手镯。 "二奶奶回来了。"范妈妈从外面进来,脸上堆着笑,"二爷方才打发人回来说,午饭在外面吃,二奶奶想吃什么,吩咐小厨房做就是。" 童若瑶将匣子盖上,让小玉收起来,才望着范妈妈笑道:"随便做一些吧,时间别太早了,一会子我先去夫人那里。" 范妈妈没说别的,笑着点头应下,正要转身出去,童若瑶叫住她,"范妈妈请留步。" 范妈妈一愣,随即笑道:"二奶奶还有何吩咐?" 童若瑶笑着不语,待小玉从离间出来,才道:"小玉昨儿才来,有劳范妈妈带着她熟悉熟悉咱们院子里的事儿。" 范妈妈一笑,"奴婢这就带小玉姑娘去各处走走,只是,其他人二奶奶要不要都见见?" 童若瑶低头琢磨片刻,摇摇头道:"今儿就先让小玉熟悉熟悉吧,其他的以后再说。" "二奶奶若无别的事儿,奴婢这就先带小玉去转转。" 童若瑶点点头,范妈妈和小玉福福身出去,又安排了一个小丫头进来。童若瑶一边吃茶一边发怔,将今儿所见的人一一在脑海里过滤一遍,大房和三房一样人员单薄,人最多的是二房,而大房和三房有个共同点,都是孤儿寡母。 正想着,有笑声传来,小丫头忙出去看,很快就返回来回道:"是二夫人来了。" 童若瑶忙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裳,黄氏在丫头搀扶下已经满脸笑容地走进来了。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笑道:"就过来瞧瞧,新房是嫂子着人布置拾掇的,她素来节俭,老夫人怕侄儿媳妇不习惯,非要我亲自过来瞧瞧。"(未完待续) 第142章 一句话就包涵了多个意思在里面,吕氏常年卧病,又是寡居,自然是黄氏主持中馈。老夫人对吕氏不放心,专门叫她来瞧瞧,说明老夫人器重的是她,而非吕氏。又说明吕氏无能,连收拾新房这样的事儿老夫人都不放心。再有吕氏节俭,也算是说明了为什么吕氏住的院子寒碜,随便告诫童若瑶,婆婆节俭,做儿媳妇的也因该学着点。 "多谢老夫人、二婶子疼爱。"童若瑶感激地福福身,行了一礼。对她而言,这屋子已经很奢华了。叫丫头倒茶,请黄氏坐下,才万分惭愧地道,"本该侄儿媳妇去拜见婶子,怎劳动婶子亲自跑一趟,叫侄儿媳妇如何心安?" 黄氏吃了几口茶,眉间蹙着,只问方才沏茶的小丫头,"这什么茶?" 那小丫头如实禀报道:"就是二爷屋里平常喝的茶。" 黄氏眼睛一瞪,怒道:"胡说,这个月初才将新进的茶分下来,每个主子屋子都有一斤,怎么还拿去年的茶糊弄我?是不是你们这些吃里爬外的小蹄子私拿去了?" 那小丫头被黄氏吼得一愣一愣,吓得哭起来,跪在地上道:"奴婢是外面扫院子的,平常都没在屋子里来,这茶叶是桌上茶缸里的,奴婢不敢撒谎。" 黄氏冷哼一声,扭头看着童若瑶道:"咱们二爷平常在家的时候少,这边又没个管事的婆子,这些下作胚子无人管束,愈发无法无天。别的不说,家里一切人人都一样,偏生这屋子里经常缺东少西,我也说与二爷几次,他一个男人又不怎么伤心。今后你可得注意点儿,特别是那些忘了本的人。" 忘了本的人,不知黄氏嘴里说的是谁?童若瑶没有细想,感激道:"谢二婶子提点,侄儿媳妇记住了。" 黄氏笑着点点头,又去新房各处瞧了瞧,临走时拉着童若瑶的手道:"自此便是一家人,得了闲多和姊妹走动走动,咱们说虽不是书香门第,你的那些姊妹们也都读过一些书,不像我大字不识一个。" 童若瑶浅笑道:"今儿见各位妹妹,都是一等一的人品,倒是侄儿媳妇显得粗笨了。" "这话说的谦虚了,老夫人常说读书人家的女孩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要家中姊妹跟着学,以前没有这样的人,侄儿媳妇来了,她们也正好能跟着你学学。" 童若瑶笑了笑没说话,琴棋书画,别说童若瑶就是童若绾和童若秋,也不见得懂音律。童若瑶在乡下长大,读书写字已是难得,琴棋这样高雅的东西都是大户中那些娇养的女孩儿闲来打法时间或陶冶情操的,她又怎么会?黄氏摆明了是想给自己出难题。 黄氏见童若瑶神色自若,只在心里冷哼,面上带着笑,"婶子就不打搅侄儿媳妇了,有空就到婶子哪里坐坐,还有你弟妹月桂,她如今有孕在身,不常出来走动。" 童若瑶忙道:"得了闲一定会去找弟妹说说话解解闷。" 黄氏再无别话,童若瑶送她到了院子门口,黄氏就不让送了。 回到屋里,范妈妈和小玉回来,知道方才黄氏来过,范妈妈站在下首,笑着道:"以前在天杭便是二夫人管着家里大小事儿,后来辗转到了上京,亦是二夫人管着的。" 这一点黄氏已经说得十分明显,童若瑶还是非常感激范妈妈的提醒,看着方才被黄氏训斥的丫头,笑眯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见童若瑶态度温和,原还担心着,这会子听见问,忙跪在地上回道:"奴婢原来叫月香,因犯了三奶奶的名讳,红袖姐姐做主改了雪香。" 这名字倒也别致,童若瑶微笑道:"以后你就还叫雪香吧。" 雪香怔了怔,知道就算是名字没变,也是二奶奶给的了,忙跪在地上磕头。童若瑶叫小玉扶她起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没想到黄氏才来一会儿都快午时了,便朝小玉笑道:"你跟着范妈妈熟悉院子里的事儿,就让雪香随我去百寿堂吧。" 小玉点头称是,雪香半晌才反应过来,欢欢喜喜地跑过来扶着童若瑶,道:"二奶奶现在就过去么?这个时辰夫人大概要喝药了。" 童若瑶点点头,不管顾廷煊和吕氏怎么了,她是儿媳妇都该去跟前孝敬。而且她也觉得,黄氏有句话说的对,有些人不该忘了本。 百寿堂依旧是静悄悄的,童若瑶走到院子里,才瞧见两个小丫头拖着推盘从正屋后面的回廊上走过来。随之吹来一阵轻风,淡淡的中药味儿扑鼻而来。童若瑶扭头看了一眼雪香,不曾想这丫头也是伶俐,紧几步走在送药的丫头前面,挡住她们,端起前头那丫头手中的托盘笑道:"二奶奶来服侍夫人吃药。" 两个丫头扭头一瞧,忙过来行礼。屋里头有人听到响动,童若瑶踏上石阶,就有人撩开帘子,却是秀珠。 童若瑶朝她点了点下巴,微笑着走进去。 吕氏看到她很是欢喜的样子,笑道:"都说叫你别来了,怎么这会子又跑过来?" 童若瑶抿嘴笑了笑,吕氏还坐在榻上,好像一直没有下来过。二月的上京,只要出了太阳到了午时,外面就很暖和,猛然从外面进来,只觉这屋子阴冷无比,抬头望去,门窗都关着,窗帘子也拉上了。 吕氏叫秀珠搬椅子,其他小丫头快一步已经搬了一张杌凳过来。童若瑶让放在榻边,雪香将药递过来,童若瑶端着药碗,先舀了一勺子放在嘴边试了试温度,觉得适宜了才送到吕氏手里。(未完待续) 第143章 吕氏见她动作娴熟,必然是经常伺候人吃药,又想到童家大夫人周氏,也是个身子骨弱的。喝了药,童若瑶服侍她漱口,又送上一颗蜜饯。吕氏含在嘴里,舒口气问道:"亲家夫人的身子如何了?" 童若瑶将装蜜饯的盘子递给雪香,才笑道:"让母亲记挂,家中有嫂子照顾,已经痊愈了。" 吕氏叹口气,正要说些什么,又好像才发现满屋子的药味儿,忙叫秀珠去把窗户打开。 秀珠站着不动,看着童若瑶冷笑道:"大夫说夫人的病最怕吹风,吹了风就头疼的更厉害,这会子外面风大,开了窗户只怕要厉害了。" 不能吹风,吕氏看起来脸色苍白,想来也是不怎么走出屋子的,到底是什么病这么奇怪? "大夫这样说了,母亲更因该注意才好。"可这关窗闭缝的,屋子里的空气不新鲜,更不利益养病。 吕氏笑笑,"不过是一些老毛病,时好时坏的,该注意的都注意着,药也吃了不少,可就是不见效。我也活了半辈子,如今煊哥成家立业,能独立门户心无牵挂,过一日是一日吧。" 童若瑶有些动容,吕氏对顾廷煊是真正疼爱的,忙劝道:"母亲万万不能这样想,这样想了病如何会好呢?听大夫说的,只要按时吃药吃饭,定然痊愈。" 雪香给童若瑶端茶来,顺便笑着道:"夫人如今更因该好好保养身子才是,昨儿厨房李妈子还说呢,今年、明年家里又要添人口了,二夫人抱了孙子,就轮到大夫人您抱孙子了。" 童若瑶顿时红了脸,吕氏也笑了,看着童若瑶绯红的双颊,点着头道:"如此说来,是不该想别的了。" 秀珠咳嗽一声,"夫人,午饭备好了。" 吕氏点点头,望着童若瑶问道:"吃过了么?" 童若瑶摇摇头,秀珠走过来搀扶吕氏,带着笑很善解人意地道:"夫人饭菜清淡,二奶奶恐吃不惯咱们这边的,我服侍您吃饭,就让二奶奶回去用饭吧。" 这么急着要赶她走,这个秀珠到底想做什么?童若瑶站起来扶着吕氏另一只手臂,"早上在老夫人屋里吃了许多,现在还不饿,等母亲吃了再回去吃也一样。" 吕氏道:"煊哥呢?他要回来吃饭吧。" "他出门了,带了话回来中午不回来吃饭。" 吕氏没再说话,默许了童若瑶留下,秀珠不服气,倒也没再说了,只咬咬牙。两人扶着吕氏在正中间的八仙圆桌边坐下,小丫头端着吃食进来,一盘腌制的酱菜,一盘清炒白菜,外加一盘竹笋肉丁,都是清淡可口的。最后上桌的却是一钵人参鸡汤,还加了别样的药材,除了鸡汤鲜美还有一股药香。 秀珠扭头看了童若瑶一眼,见她盯着桌上的菜看,想到方才她说早上在老夫人屋里吃了许多,心里愈发瞧不起她,暗暗道:果然是小户出身,这些平常物都没见到!见到了就错不开眼,真正没见识! 丫头添了米饭过来,童若瑶随手接住放在吕氏跟前。吕氏也看着满桌子的菜,若是平常倒好说,今儿童若瑶来了,这样的饭菜留下她只怕她也吃不惯,不留下又恐她多心。不免扭头责怪地看了秀珠一眼,平日里多稳重周到的人,今儿明知童若瑶来了,还这么预备,也不知多加一两个菜。 秀珠只当没瞧见,拿起勺子要了一碗人参鸡汤,拿着勺子一边搅动一边轻轻地吹气。 吕氏讪讪地朝童若瑶笑道:"才说了要按时辰吃饭,你也快些回去吃吧,我这里有秀珠伺候就成。" 童若瑶摇摇头,笑道:"不碍事,原在娘家午饭的时辰就晚一些,已经习惯了。母亲快吃吧,待会儿饭菜要凉了。" 吕氏刚端起饭碗,只见帘子撩开,范妈妈笑盈盈进来。吕氏放下碗筷,朝她道:"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范妈妈福福身,看了童若瑶一眼,才笑道:"二爷回来了,说有话要和二奶奶说,奴婢过来请二奶奶过去。" 吕氏忙道:"既然这样,你就快些回去,煊哥这段日子有些忙,照顾不周全的你要多担待着。" 童若瑶点点头,离开也好,免得吕氏难为,自己在这里尴尬。遂福福身出来,到了外面禁不住吐口气,问一旁的范妈妈,"二爷什么时候回来的?可吃了饭没?" 范妈妈摇头笑道:"奴婢也不清楚,二爷一回来就问起奶奶,便叫奴婢过来请您回去。" 童若瑶不再多问,回到青松院,没想到顾炎也在,正屋的大圆桌上摆放着好些盒子,像是预备的礼物。童若瑶不解其意,走进去见顾廷煊和顾炎一左一右坐在桌边,见她进来,顾炎忙站起身,打了个千儿,毕恭毕敬行一礼,"给小嫂子请安。" 顾炎这一声小嫂子弄得童若瑶有些别扭,见他一本正经的,也学着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你们吃了饭没?" 顾炎忙道:"已经..." 顾廷煊快速地打断了,"我还没吃。" 童若瑶转身吩咐雪香叫厨房多备一个人的饭菜,一扭头见顾炎盯着顾廷煊好笑,顾廷煊似无所觉,端着茶杯吃茶,腾腾升起的薄雾后面,一双剑眉飞斜朝上,似展翅欲飞。顾廷煊浅尝两口,头也不抬,道:"既然你吃过了,还留在这里作何?" 顾炎"嘿嘿"笑了两声,道:"我这就走,不打搅大哥和嫂子了。只不过,这些东西,还是先让小嫂子瞧瞧,若有不合心意的,我这就出去换做别的。"(未完待续) 第144章 童若瑶看着桌上的东西,蹙了蹙眉,顾炎笑着解释,"这些都是大哥和我去买的,明儿小嫂子要回娘家,好带回去。" "叫我回来就为这事儿?二爷和九爷选的,必定都是好的,不用看了。"顾廷煊不是很忙么?难道他忙的就是预备这些?童若瑶只觉心里荡起一圈圈陌生的涟漪,嘴角不觉扬起笑容来。 顾炎摇头,"当然不是,还有一些是给小嫂子的。" 童若瑶惊愕地看着顾廷煊,"我又不缺什么。" 顾炎还要说,顾廷煊咳嗽一声,顾炎忙闭上嘴,朝童若瑶挑挑眉,笑得格外暧昧,又打哈哈道:"好了,我走就是,我立刻就走。"生怕顾廷煊发火似地,话音刚落,踪影就不见了。 顾炎一走,屋子里就安静下来,就连小玉也"识趣"的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童若瑶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又看了看顾廷煊,慢腾腾地走到离他不算远的圆形杌凳上坐下。顾廷煊没有黑着脸,只是自然而然的没有多少表情,看起来和大哥一样清冷的人,可满桌子的东西,是不是说明他和大哥一样外冷内热? 想到早上他没有节制的行为,血气立马从全身涌到脸上,双颊火辣辣地——大白天的,到底都想什么去了! 对面的顾廷煊看似在喝茶,眼角的余光却未从童若瑶身上移开过。还是新婚,故而她身上穿的依旧以红色为主,娇小的身形即便被衣裳包裹着,看起来依旧单薄,只需要一只手臂就能轻而易举地把她抱起来。眉不点而翠,唇不画而红,娟秀的眉尖蹙着,十分懊恼地用贝齿咬住嘴唇,脸上稚气未脱,却... "二爷、二奶奶午饭备好了。"雪香低着头,站在门口用不大不小,刚好里面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顾廷煊收回目光,童若瑶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没反应,才道:"摆在西次间吧。" 童若瑶不喜欢在睡觉的屋子吃饭,这是从娘家带来的习惯,在李家村时就养成了。只要条件允许。 雪香领命而去,童若瑶站起来,正琢磨着怎么叫顾廷煊,他倒识趣地没为难童若瑶,随后站起来,迈开步子道:"走吧。" 看着桌上四菜一汤,童若瑶松了口气,顾廷煊挑眉,"怎么?不合胃口?" 童若瑶忙摇头,幸而不像在老夫人屋里那样,满桌子的菜肴三个人吃,太过浪费了。桌上三个荤菜、一个素菜,加上童若瑶不挑食,顾廷煊沉默无语,这一顿倒吃的很是舒心。小厨房里厨娘的手艺不错,火候比陈妈妈掌握的还好。 范妈妈站在一旁,见童若瑶和顾廷煊放下碗筷,忙亲自给童若瑶递了漱口等物过来,最后又上了一杯茶,才笑问道:"这些菜可还合胃口?" 童若瑶一时得意忘形,惬意地吃了几口茶,满意地道:"不错,给小厨房的妈妈说,以后就这样预备吧。" 范妈妈点点头,特意去看了顾廷煊一眼。顾家三房人,也只有大房都是知道惜福的。俗话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人生大起必有大落,有了富贵一味地讲究也是糟蹋自损阴寿。 范妈妈是跟着顾家人经历过这些大起大落,自然也将世事无常体会尽了。 "范妈妈,您也快去吃饭吧,叫其他人都去吃饭,我这里也没要紧的事儿。"童若瑶放下茶杯,笑着说道。 范妈妈直点头,叫丫头进来收拾,就全部下去了。屋子里又只剩下童若瑶和顾廷煊,坐了一会儿,见顾廷煊茶杯见底,便站起来重新沏了一杯茶送过来,顺便强作镇定地问道:"你下午不忙么?" "不忙。"接过茶杯,又吃起来。 童若瑶暗暗瞪了他一眼,就不能多说两个字?等等,他说不忙的意思是下午不出去了?想到两个人独处,童若瑶先红了脸。 "那些明儿要带回去的东西,你看看,若有短缺的就打发人出去买回来。" 顾廷煊这一句话总算让童若瑶有了事儿做,点点头道:"我现在就去瞧瞧。"忙从西次间出来。 顾廷煊跟着出来,却转身去了书房,看着小书房的门关上,童若瑶松了口气。不得不说顾廷煊和顾炎很细心,家中姊妹兄弟一个都没落下,首饰自然是给姐姐妹妹的,至于砚台等物,便是大哥和二哥的,大嫂的那一份也没落下,还有所有的长辈们。 满桌子的东西,看起来都是极好的。童若瑶看完后,小玉吃了饭进来,见满桌子的东西,忙凑过来瞧,笑着道:"没想到竟是姑爷去预备,二姑娘回门那日,都是她婆婆孙夫人预备的。" 童若秋和孙博文新婚不合,这已经算不得秘密,但童若秋和婆婆赵氏的关系却很融洽。至于自己,童若瑶也说不上那种感觉,吕氏看起来也是好相处的...大概是时间短的缘故。 "把这些暂且收起来吧。"童若瑶恹恹说道。 小玉疑惑地盯着她半晌,"二奶奶若是觉得累,就去躺着歇歇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童若瑶摇摇头,打起精神给脸上添了笑,拉着小玉问道:"外面那些人如何?" 小玉笑道:"都很好,不过雪香告诉我说,姑爷屋里除了盈袖和红袖,其他丫头都不能进来。" 童若瑶冷笑一声,"别理这些,她们不回来,就你和范妈妈做主。"即便回来了,也由不得她们了。 小玉点点头,反正她是绝对不会主动去问什么盈袖、红袖。没见过这样的丫头,爷屋里有了新少奶奶,就摆脸子不出现。(未完待续) 第145章 顾老夫人走了几圈停下,黄氏忙将茶送来,扶着顾老夫人坐下。顾老夫人吃了几口茶,扭头看着黄氏忽而问道:"叫你去瞧,你可去了?" "老夫人发话了,儿媳哪有不从的,就是老夫人也忒偏心了,有了新人就不疼我了。" 顾老夫人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她才来咱们家,和大伙都不熟悉,你嫂子又是那么个身子,你多费心,我都记着的。" 黄氏陪笑道:"我知道,侄儿媳妇是好性儿,原侄儿屋里两个大丫头都不在,她也没说什么。" 顾老夫人愣住,"怎么连个大丫头都没?" "说是病了,不过嫂子让范妈妈先过去了。" "病了?"顾老夫人冷哼一声,"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两个都病了?" 黄氏也蹙着眉头,十分担忧似地,"谁知道,这季节上最易伤风感冒,她们大丫头都是娇养着的,有个病痛也不见怪。老夫人也知道,大嫂子那边的下人们向来都是没规矩惯了的。" 顾老夫人听了这话就不喜,黄氏忙改了口说起别的,"今儿还有一事要回明老夫人,原二侄儿屋里是八十两月钱,其中五十两是侄儿的,另外三十两是那些丫头婆子的,现在添了侄儿媳妇,我琢磨着就在原来的基础上添七十两,也就是一百五十两,和廷之屋里一样。老夫人觉得如何?" 顾老夫人神色好看了些,点头道:"这样才合理,既然住在一处,都是一家人,便没有厚此薄彼的理儿。" 黄氏松口气,笑着道:"瞧老夫人说的,这都是您老定的规矩,儿媳哪里敢私自胡来的。" 顾老夫人脸上这才有了笑容,拉着黄氏的手,感叹道:"你们三个儿媳,老大媳妇最是命苦,老三又是个装满水的闷葫芦,就你还顺眼些,得了闲也别只往我这里跑,你们妯娌之间,也该多多走动。" 黄氏满嘴应承,笑着说了些笑话逗老夫人开心,屋子里渐渐热闹起来。童若瑶和顾廷煊到的时候,除了抱病的吕氏和要回避新人的大奶奶不在,其他人尽数都来了,儿孙满堂嬉笑的场面很是热闹。 童若瑶正为来的晚了不好意思,偏偏大伙都看着她和顾廷煊,童若瑶微微垂着头,和顾廷煊一起上前给老夫人请安,又见过顾守成和两位婶子,姊妹间才互相见礼。顾老夫人让大伙都坐下,童若瑶只觉挨着顾廷煊坐了。 顾老夫人欣慰地看着下面众人,慈祥的嗓音缓缓响起,"都到齐了,就叫摆饭吧。" 丫头领命而去,顾老夫人看着童若瑶,笑眯眯问道:"可去给你婆婆磕头了?" 童若瑶下意识地看了顾廷煊一眼,点点头。 "那就好。" 话音刚落,黄氏的声音响起,"老夫人还费这样的心,侄儿媳妇孝顺呢!中午过去服侍大嫂喝药、吃饭,才回去自己吃。" 童若瑶抿嘴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顾老夫人随即用这个例子教诲孙女儿们,弄得童若瑶更不自在起来,无数眼睛盯着,就好像无数根刺刺过来。 这个话题结束,顾老夫人提到明儿童若瑶回门的事儿,黄氏立刻就道:"规矩里头要预备的,我一早就打发人预备好了。" 顾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朝童若瑶笑道:"其他的我也没什么说的,只一项,明儿回去了天黑前你们两个务必都要回来。我也知道上京的俗礼,但这一点却是咱们顾家的规矩,你婶子、嫂子还有你三弟妹,都是如此。" 童若瑶规规矩矩站起来,"孙媳谨记老夫人教诲。" 说了这些话,饭摆好了,众人起身男人和女眷分开入席。回去的路上,童若瑶忍了许久,已经能瞧见青松院的门额,才紧几步追上顾廷煊的步伐,道:"现在过去给母亲请安吧。" 顾廷煊明显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可尚未走到百寿堂门口,就迎面撞见秀珠提着灯笼走来,"夫人已经歇息了,怕二奶奶和二爷过来请安,就打发我过来说一声,二奶奶不必过去了。" 童若瑶下意识地抬头去看顾廷煊,又看了看秀珠,恰好对上秀珠示威似的眼神。那灯笼的光恰好照在她脸上,一双眸子愈发明亮,而眸子里传达出来的意思也一目了然。那是嫉妒和恨意。 童若瑶浅浅一笑,伸手扯了扯顾廷煊的袖子,仰着头看着他道:"咱们去院子里看看,如果母亲歇下了就出来。" 这个距离的光线,童若瑶看不清顾廷煊的表情,但看到了他点头动作。 秀珠咬着嘴唇,而童若瑶墓地一愣,因为顾廷煊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温暖的大手掌,包裹着她有些冰凉的手指。 吕氏正屋里灯火明亮,童若瑶和顾廷煊进去的时候,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榻上,穿着整齐,看见他们满脸的笑容。 童若瑶也不提秀珠的话,笑着上前行了和福礼,吕氏拉着她的手,"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天黑又看不清路。" "打着灯笼呢,儿媳也想过来看看母亲。"童若瑶乖巧地在吕氏身边坐下,知道是来对了,吕氏这模样分明是等着他们。一时心里又愧疚,只想着明儿早些来,去老夫人哪里之前就过来。"母亲感觉可好些了?" 吕氏直点头,"好多了,原就不是大病。" 她看起来确实很精神,叫秀珠给顾廷搬了椅子坐下,又问起明儿回门的事儿。顾廷煊简洁明了地回答了,说一切都好。吕氏一时无话可说,童若瑶笑道:"母亲就别操心,儿媳有不懂的,都会请教范妈妈。"(未完待续) 第146章 "范妈妈是府里的老人,请教她是对的。明儿回去了,记得替我给亲家夫人、老太太问好。对了,不知老太太的病如何?" 童若瑶神色黯然几分,遂又安慰地笑道,"现在天气慢慢暖和了,定能快些好起来。" 吕氏叫秀珠将预备的东西拿出来,亲手交给童若瑶,"这里是年前煊哥拿回来的人参,我留了一些,这些你给老太太带去。多了我也吃不了,放着反而要被虫蛀。" 童若瑶谢了几句,陪吕氏说了一会儿闲话,见她露出乏意,便随顾廷煊告退出来。回到青松院,童若瑶先去净房更衣,不觉想起今儿自己三次去见吕氏,每一次吕氏的模样看起来相似,其实都有细微的差别,那就是眼底的笑。 婆婆这里的第一关算是过了,可顾廷煊,童若觉得他才是最难捉摸的。他和吕氏母子之间微妙的关系原因不明,但顾廷煊绝对关心吕氏。还有秀珠... 从净房出来,雪香立刻上前回道:"九爷方才来找咱们二爷,二爷出去了,说让二奶奶早些歇着,不用等他。" 童若瑶蹙眉,新婚夜在书房忙,今儿下午他说不忙在书房待了一下午,这会子却又有事儿。童若瑶不多心都不可能,顾廷煊这样分明是回避她! 难道,他一个大男人还害羞不成?! 打发小玉等人下去歇着,童若瑶躺在床上强迫自己睡觉,反正他说不用等,那就别等了。索性起来把蜡烛都灭了,摸索着躺上床,望着黑漆漆的床顶发怔。 而结果,还是自己不争气,爬起来找到火折子点了两盏灯。 顾炎和顾廷煊、顾守成三人从议事书房出来时,各处已经悄无人声,唯有书房外候着的几个小厮手里提着灯笼。 顾守成神色凝重,扭头看了顾廷煊一眼,便招手带着两个打着灯笼的小厮先一步走了。留在原地的顾炎看着二叔气急败坏的背影,扭头朝顾廷煊道:"大哥真的要去南边?" 南边发生的事儿在顾炎瞧来,并非二叔说得那么严重,那边的官场老爷们,哪一个没有得顾家的好处?再说,顾家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做得都是正当买卖,能抓住什么把柄? 顾廷煊剑眉微蹙眉,顾炎又道:"小嫂子才进门,大哥就丢下她...巡盐御史石大人我也有一面之缘,虽与他不熟,倒和他长公子石有瑱结识。大哥,还是我先过去瞧瞧如何,倘或真如二叔预想的那些大事,我做不了主,即可写信回来,大哥再去也不迟。" 顾廷煊脑海里浮现一张娇羞的脸庞,沉吟道:"石大人哪里你去了也难说上话。" 夜风袭来,吹得灯笼乱晃。 顾炎似有些不服气,嗤一声笑道:"这也未必,大哥放心,我自有妙计。" 顾廷煊冷清地打断:"他并非一般官老爷,否则..."他也做不满三年巡盐御史。 自大周开国伊始,除盐以外所有商品,平民皆可自由交易,大周所有盐场皆属官府,单凡私下贩卖盐者,择其数量论罪,轻者牢狱之灾不可避免,重者处于死刑或流放边疆,永世不得再回原籍。 只富贵险中求,每年因私下贩卖盐者不在少数,而那些被抓者,多数有去无回,即便如此,也不能杜绝那些心存侥幸者。二叔的担忧也真是顾廷煊的担忧,数量不多,但作为皇商的顾家,会因此而失去皇商的资格... 顾炎道:"我对石大人也是敬畏有加,大哥放心,我不会胡来。那些禁品不是咱们的,便不是咱们的,相信石大人也会派人细细调查..." 不知不觉就走到青松院门口,顾廷煊顿住脚步,望着前方。顾炎抬头望去,只见院子里静悄悄的,唯有正屋的灯亮着,窗格子上映着一抹纤细的人影,正拿着剪刀剪灯芯。 他们离开议事书房已经三更天... "大哥,小嫂子还没睡。"顾炎忍不住惊呼道。 心里暮地一软,或许顾炎的提议不错,石大人廉明清正,顾家从商一向无过错,他调查也需要一些时日,即便是自己去了也需要等待他调查的结果。顾炎虽瞧着年少轻狂,真正遇上事儿倒稳重,轻易不会出漏子... "先回去,明天再说。" 顾炎忙道:"明天大哥要陪小嫂子回娘家..." 顾廷煊扭头盯着顾炎,深邃的眸子闪着洞悉一切的光,沉吟道:"即便去了,也只耐心等待,不可有任何动作。船队里那些人的家小好生安顿。" 顾炎闻言一喜,郑重其事地道:"大哥提醒小弟谨遵。" 顾廷煊颔首,顾炎笑道:"那大哥就快些进去,别让小嫂子等久了,我这就回去。" 顾廷煊推开房门时,童若瑶正拿着一本《天工开物》认真地读着,听到响动才抬头看过来。灯光下她的眸子异常明亮,如同两颗漆黑的宝石镶在脸上,穿着宽大的红色袍子,露出半截雪白的玉颈,乌黑油亮的发丝随意披在脑后,俏丽中透着几分妩媚。 见他进来,微微愣了一下,便将书搁在床头矮几上,从床上下来。 童若瑶还没来得及发言,顾廷煊的质问却先传开了,"不是叫你歇着了,怎么还没睡?" 童若瑶一怔,胸膛里顿时冒起一股子酸涩,垂着头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为什么没睡,因为睡不着,胡思乱想更睡不着,才想起自己出嫁前听说了老爹给的坡地,就叫大哥去买了一本《天工开物》,看书总比胡思乱想的好。本以为等到的是顾廷煊...没想到他语气里竟有责备之意。(未完待续) 第147章 童若瑶几乎不敢抬头去看顾廷煊的脸色,这个人总是难以捉摸,可她不服输,抬起头直直盯着顾廷煊的眼睛,"等你,你没说不回来安歇。" 那么的理直气壮,在顾廷煊的预料之外,心底某个冷冽的地方破了一条缝。目光不知不觉地柔和起来,"为什么不多穿点儿?" 童若瑶低头一瞧,自己只穿着睡衣,上京的二月晚上依旧很冷,本来生了火的,结果看书看入迷就忘记添加碳,现在那个摆在床边的火盆已经熄灭只剩下灰烬。童若瑶努努嘴,"我,我在床上盖着被子,没有觉得冷。" "那还不快些去床上。" 童若瑶忙转身爬上床,才发觉双手冰凉,可是,"你不要我你服侍更衣?" 顾廷煊挑眉,不冷不热地道:"我缺了手还是少了胳膊?" 童若瑶没说话,看着顾廷煊去了隔间净房,才长长舒口气,盖着被子在床里侧躺下。刚刚镇定下来的心脏,因为耳边传来脚步声又不规则地跳起来,暗恼地闭上眼,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想想刚才自己说的那话,怎么活脱脱一个怨妇形象? 新婚就摆出怨妇形象,实在丢人。 被子被撩起,吹进来一道冷风,却立刻就传来一阵暖流,没想到顾廷煊从外面进来,身上还那么暖和。 童若瑶闭着眼,顾廷煊从后面圈住她的腰,隔着一层衣裳,手臂下传来一阵冰凉,"你想生病么?坐着看书就不能多披件衣裳?" 童若瑶没说话,抿着嘴唇,扬起嘴角。后背贴着结实如暖墙一样的胸膛,心中荡起一圈一圈涟漪。顾家发生了什么童若瑶还不知道,可至少他不是为了回避自己才迟迟回来,是真的忙,否则眉宇间怎么会那些疲倦? 是不是该问一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没要紧的事儿。"顾廷煊语气清淡。 童若瑶心一沉,没要紧的事儿,那么自己刚才想的... "南边货船出了点儿问题。"顾廷煊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问题严重么?" "有一点儿。"顾廷煊睁开眼。 童若瑶心头一动,翻过身看着近在咫尺的顾廷煊,见他眉间蹙着,就忍不住想去抚平它。"你要去南边处理么?" 问出口才觉得不妥,慌忙垂下头,自我辩解道:"我就随口问问,没有别的意思。"他说的有一点儿严重,应该是很棘手才对吧。 那双黝黑的眸子映着一张惊慌失措羞红的脸颊,长长的睫毛不安地扑扇着,习惯性的咬唇小动作,殊不知这样的她,让向来自控力极好的顾廷煊也有些控制不住。 闭上眼舒口气,再睁开眼,恰好瞧见她里面穿的绣花小衣,还有锁骨下面他晨起留下的斑斑青紫於痕。 "顾炎明天去南边,我暂且不用去。" 童若瑶的脸更红了,恨不能把自己藏起来。顾廷煊大手一挥,"你想睡脚那头?"心里比说出来的话更恼,他本就极力克制着,偏她要动,虽轻巧也尽量避开他,可他明明抱着她,怎么感觉不到。 童若瑶只觉肩头一凉,被子滑落,自己却极为暧昧地趴在顾廷煊身上,紧紧贴着他起伏不定的胸膛,他深邃的眸子逐渐蒙上一层火焰,温暖的大手掌隔着衣裳也传来一阵灼烫肌肤的炙热。 "你还不想睡么?"他的嗓音沙哑到了极点,眉宇间无一点儿倦意,而那双眸子如同两道漩涡,能把人瞬间吸进去。 童若瑶心里早乱成一团,脸颊火辣辣地让她几乎感觉不到一点儿凉意。如雪如脂的香肩在灯光下发着清辉的光,红色小衣裹着呼之欲出的柔软,让人禁不住地想一探究竟... "灯...灭灯..." 只是这样的呼喊已经无法阻止顾廷煊想探索的行动,晃动不止的大红色幔帐透着暧昧的暖光,同时挡住了绮丽无限的春光。直至油尽灯灭,隐隐约约传来鸡鸣,那摇晃的大红色幔帐才静止下来。 童若瑶醒来的时候,只觉浑身酸痛难耐。此时天才蒙蒙亮,屋子里光线灰暗,可她一睁开眼就瞧见一双明亮发光的眸子。他,一整夜都没睡么? 想起昨夜,童若瑶几番求饶他都不能停下。 现在虽然浑身酸痛,却又奇怪地传来一阵酣畅淋漓的满足感,伴随酸痛的,是一种不曾体会的满足。想到这里,童若瑶下意识地就用被子蒙住头。 头顶传来底浅的笑声,童若瑶一怔,拿开被子仰头望去。光线虽不明亮,顾廷煊的脸部轮廓却看得清清楚楚。他一手撑着脑袋,嘴角分明扬起。他居然嘲笑她! "有什么好笑的?"童若瑶嘀咕一句。 顾廷煊温暖的手指落在她额头上,轻轻拨开她额前的发丝,含笑低声问道:"还困么?" 幸而这光线看不清脸色,否则他一定能看到她到底有多窘迫。心里咚咚地跳,偏不服输地回道:"我睡得很好,二爷这么早醒来,只怕今儿才该觉得困。" 顾廷煊没说话,定定地看着童若瑶,看的童若瑶心里不安起来,忙翻身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没穿睡衣。一扭头,那双明亮的眸子渐渐不明亮了。忙用被子裹住身体,在床上摸索着找衣裳穿,嘴里镇定自如地道:"时辰不早了,二爷也快起床吧。" 顾廷煊不逗她,应该是现在看到她很有精神地和自己说话,才总算松口气。又暗暗告诫自己,万不可再如此行事,他的小妻子,实在太小。 收起心底的遐想,顾廷煊撩开被子,披上外衣站在床边道:"我去叫张妈送些热水来。"(未完待续) 第148章 童若瑶随口应了一声,穿上衣裳才从床上下来。顾廷煊开门出去,侯在门口的小玉和雪香掌着灯进来。 童若瑶忙朝窗棂子望去,还好时间不算晚,洗个澡先到吕氏哪里请安,然后去老夫人哪里。 等童若瑶从净房出来,顾廷煊在单独进去了。范妈妈过来给童若瑶梳头,童若瑶不肯,范妈妈坚持童若瑶也只得让她梳了,今天回门,以后而要给吕氏和顾老夫人瞧,自然不能太随意了。小玉惭愧地道:"还没学到范妈妈的手艺。" 范妈妈安慰小玉笑道:"姑娘手巧,以后定然比我梳的好,不着急,多看几次就会了。" 小玉感激地朝范妈妈笑了笑,眼睛眨也不咋地看着范妈妈灵巧的手指。 等顾廷煊穿戴整齐从净房出来,童若瑶也收拾妥当了,交代范妈妈将昨儿带回来的东西拿出来等事儿,就一同往百寿堂去。 天渐渐亮起来,到了百寿堂门外,听不到一点儿响动,还以为来的早了些,没想到吕氏早就起来了。这会子收拾妥当,还特意装扮了一番,穿着半新不旧的万字不断头暗纹褙子,梳着简单的圆鬓,和昨儿比,今天明显精神了许多。而顾廷煊和童若瑶的到了,又让她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些。 今儿童若瑶的打扮依旧以喜庆的红色为主,里面穿着窄腰夹袄,外面套了一件宽袖交领褙子,腰上束了一条三指宽的深红色腰带,脖子上戴着赤金项圈,梳着随云鬓,三两件头饰恰到好处地分散发间,小鸟依人地站在顾廷煊身边,一双眸子闪闪发亮,白皙的脸颊上一对红晕,俏丽中更多了几分明艳。 简直是,光彩照人! 秀珠紧紧篡着手帕,低着头,咬着牙关。 "你们来了,快坐下说话吧。"吕氏不等他们行请安礼,就忙叫丫头搬椅子。 童若瑶上前见了礼,才挨着吕氏坐下,"母亲今儿瞧着很精神。" 吕氏理理发鬓,笑道:"是啊,今儿早起觉得身子轻了好些,几日没去老夫人哪里请安了,你们这会子来,正好一道过去。" "好,不过现在外头还有些凉,母亲过去要披上披风。" 吕氏拉起童若瑶的手,嗔怪道:"还提醒我,你的手也冰凉冰凉的,怎么不多穿一件衣裳?" "谢谢母亲,我很好,没有觉得冷。" 吕氏笑了笑,叫秀珠去那披风。秀珠很快就取来了,恰好吕氏问起顾炎的事儿,"到底什么事儿,天才蒙蒙亮就启程了?" 顾廷煊道:"不要紧,只是货船上出了点儿事儿。" 秀珠想起今儿早上她才起床,顾炎就开找她,说了要出门的事儿,还说了她一通。此刻心里正郁闷着,听顾廷煊如此说,便问道:"二爷去不去?" 童若瑶诧异地看了秀珠一眼,吕氏神色也有些讪讪的,笑着朝童若瑶解释道:"顾炎那孩子是秀珠的哥哥。" 妹妹担心哥哥,所以才这样一问,顾炎从来都是跟着顾廷煊的,这样单独行动的时候少之又少。 童若瑶惊愕地看着吕氏,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惊讶,又看了看秀珠,笑道:"难怪觉得他们有些相像呢,原来是兄妹。" 吕氏就招手叫秀珠过来给童若瑶行礼,秀珠似有些不高兴,还是走过来规规矩矩福福身,称呼了一声"二奶奶。" 吕氏不留痕迹地叹口气,看着顾廷煊将秀珠问的问题又问了一遍,顾廷煊淡淡道:"问题不大,所以就叫顾炎单独去了,他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历练历练。" 秀珠闻言,心头一喜,示威地看了童若瑶一眼。童若瑶微微垂着头,没有看她,她未免有些失望。抬头看着顾廷煊笑道:"二爷对哥哥真好,我本还担心他,这下总算是放心了。" 顾廷煊目不斜视,并没有看秀珠一眼。 又说了几句话,吕氏站起来,童若瑶上前扶住她,秀珠扶着吕氏另一边。一路上,吕氏都只问童若瑶和顾廷煊回门的事儿,秀珠并说不上话。到了老夫人屋里,众人见吕氏都多少有些惊愕。 黄氏率先笑道:"难得今儿人都齐全了,看来都是侄儿媳妇带来的福气。" 说着扎扎实实地看了秀珠一眼,只大伙都没留意,秀珠抬着头,至始至终都站在吕氏身边。 给老夫人见礼后,大伙才互相见礼,然后依次序落座。老夫人坐在高处,看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到顾廷煊和童若瑶身上,顺便问了回门的事儿。黄氏笑道:"上京的习俗,娘家会派马车过来接,所以就只备了跟着去的人坐的马车,和装礼品的马车。" 顾老夫人询问地看着童若瑶,童若瑶站起来回道:"家大姐、二姐出阁后便是如此。" "那一般是什么时辰?" 童若瑶想了想,道:"一般是辰巳时。" 顾老夫人点了点头,"时辰虽尚早,你们还是快些回去预备预备。" 童若瑶感激地笑了笑,"已经预备妥当了。" 黄氏也如此说,顾老夫人就不提这话,看一眼众人不见顾炎,少不得问了一句。吕氏答道:"今儿早起天刚亮就启程去南边了,恐饶了老夫人休息,就没过来辞行。" "他走的这样急,可是南边出了什么事儿?" 顾老夫人果然明察秋毫,一下子就知道了。顾守成沉着脸盯着顾廷煊,黄氏脸上的笑容也有几分淡了,带着三分责怪之意看了顾廷煊一眼。顾老夫人的目光自然也落到顾廷煊身上,蹙眉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149章 顾守成咳嗽一声,忙回道:"没要紧的事儿,母亲别担心。" 顾廷煊站起来,"让祖母挂念,实不是要紧的事儿,顾炎性子急了些。" 这话对顾老夫人来说倒更有说服性,顾炎是急性子。老夫人不再追究,留下没吃早饭的在她哪里吃饭,其他人就叫散了。 辰时四刻,外门上的婆子来回童家派来接新人的马车到了。青松院忙乎了一阵,大伙将东西拿出来送到二门外,黄氏扶着顾老夫人亲自来查看了一回,觉得没有不妥之处才让他们两人上了马车。 看着娘家的大门,童若瑶心里涌起一阵悸动,突然有一种背井离乡很长时间,终于回到自己家乡的感觉。明明才离开两天,怎么就有这样的感觉? 童若瑶望着朱红色大门发怔,直到垂在裙边的手被温暖的大手掌握住,她连忙回神,收起那些感触。陈妈妈一脸喜气地迎出来,走到童若瑶和顾廷煊身边,见他们双手交握,笑容更甚几分,福福身行了一礼,笑道:"夫人和老爷、大爷、大奶奶都等着呢,姑奶奶、姑爷可算到了。" 大庭广众之下,童若瑶挣扎了两下,却被握的更紧了。不得已只好悄悄往顾廷煊身边挪了挪,试图用宽大的袖子遮住交握的手。望着陈妈妈笑道:"我们进去吧。" 陈妈妈忙让开,打了个请的收拾。后面马车上小玉跳下来,陈妈妈见了她,就忙招手,小玉走过来,看多陈妈妈也十分高兴,"老爷夫人身体可好?" "怎么会不好,咱们大夫人现在是整日笑得合不拢嘴呢!" 小玉一一听就知道有好事发生了,"什么事儿让夫人这样高兴?" 陈妈妈笑容神秘,原想说叫小玉猜,又想她一个姑娘家,便道:"是咱们大奶奶有喜了!" "才离开两天,怎么就..."小玉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陈妈妈笑道:"昨儿早起大奶奶没胃口,吃了早饭吐了一回,夫人只怕她是累着了或吹了冷风凉了胃,就叫我去请了大夫回来瞧,结果就诊断出喜脉。" "真的?实在太好了!" 童若瑶和顾廷煊刚刚迈进院门,蒋蓉华扶着周氏就迎上来,童老爹和童若远走在后面。童若瑶看着他们,一切都没变。而在他们眼里,童若瑶好像已经完全换了个人,梳着妇人鬓,身上穿着暗红色褙子,颈子上带着赤金项圈,左手腕一对玉手镯,比往时更明艳。 "娘,嫂子!"顾廷煊送了手,童若瑶一步上前就行了一礼。 周氏扶住她,蒋蓉华细细看着小妹的模样,刚才瞧着明艳,这样近距离瞧着,更动人了。 周氏欣慰地看着女儿,"回来就好,快,快到屋里坐。" 童若瑶点点头,扶着周氏,到了正屋,两位长辈上座,童若瑶和顾廷煊并肩跪下磕头行礼,刚磕了一个,周氏就忙叫陈妈妈扶他们起来,嘴里道:"是这么个礼就罢了,快些起来。" 童若瑶站起来,刚才在路上,童若瑶说了这个磕头的礼,还担心顾廷煊不应,没想到这会子他却磕了三个头才站起来。童老爹满意地点了点下巴,周氏拉着童若瑶的手,"咱们去里间说话,让他们在外面。" "不去老太太那里么?"童若瑶没有从童府大门进来,而是走了这边新开的门。 这一提醒才打断周氏见到女儿的喜悦心情,连连点头道:"是该先过去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又要静养,所以就让陈妈妈领着童若瑶和顾廷煊过去。到了老太太屋里,没想到张氏、童二叔在,还看到穿着一声颜色鲜亮衣裳的童若绾。 张氏脸上堆满了笑,却还是掩盖不了眉宇间的愁绪,迎上来喜道:"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先打发人过来说一声?" 童若瑶略带歉意地道:"刚到的,见了父亲、母亲就过来了。" 童二叔则过去和顾廷煊说话,略略聊了几句,张氏道:"老太太昨儿闹了一夜,刚刚才睡下..." 童若瑶蹙眉,"怎么样了?" 张氏叹口气,"还是老样子吧,昨儿天气好,廖妈妈做主让几个婆子将老太太弄去院子里晒太阳,结果..." 难怪大半天都没见到廖妈妈,可想来廖妈妈也是一片好心,"婶子别担心,老太太身体一向硬朗。" 张氏很勉强地笑了笑,"只希望快些好起来,不过现在只怕不好进去打搅。" 童若瑶点点头,就给小玉打了个眼色,小玉立刻从跟来的婆子手里将吕氏叫带的东西拿来。 "这是我婆婆叫带来的人参,给老太太的。" 张氏眼睛一亮,感激道:"亲家夫人有心了,回去替我们好好谢谢她。"顾家给的东西,哪里会差到那里去?端看四丫头这一次回来的派头,就足够说明一切了。在家时看不出来,如今一打扮才真正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 这里童若瑶和张氏说话,因不能进去扰老太太休息,童二叔就领着顾廷煊去了隔壁屋子。童若绾坐在靠边的椅子上,一双眼落在童若瑶身上发怔,童若涵端端正正坐着,当张氏和童若瑶说完了话,才上前见礼,"四姐好。" 童若瑶回了一礼,小玉将预备的礼物送上,童若涵福福身道了谢。 童若绾站起来,"四妹。" "三姐也回来了?"童若瑶只当现在才瞧见她。 童若绾嘴角挂着笑,"在这里坐了大半天,四妹才瞧见三姐,可见四妹眼里是没我这个三姐了。"(未完待续) 第150章 "三姐说的什么话,可是叫我没脸再见你了。" 童若绾笑了笑,小玉将礼物递过来,童若瑶接住再转交童若绾,笑道:"一点薄礼,就当给三姐赔罪。" 童若绾笑着接住,张氏巴巴望着她手里的盒子,又看了看小玉身后,还有一名婆子怀里抱着三四个盒子。 童若瑶叫那婆子上前,指着那几个盒子道:"这些是送给二姐和二哥的。" 张氏笑开了花,嘴里客气着,"四丫头来看我们就好了,怎么还预备东西?"却已经打眼色叫身边的丫头去接了。 童若瑶垂着眼,"都是廷煊预备的。" 见她羞答答的模样,张氏笑起来,心里却酸涩的紧。童若绾紧紧捏着锦盒,指骨泛白。 "好了,老太太要静养,你回来只怕大嫂有很多话要说,咱们一起过去吧。"张氏道。 童若瑶点点头,自有丫头过去叫顾廷煊,大伙一道出了老太太院子,女眷走在前头,顾廷煊不远不近跟在后头。张氏和童若瑶并肩而行,童若绾突然追上来,笑着朝童若瑶道:"二姐和二姐夫来信说,这个月低就要来上京了。" 童若瑶不解她如何突然提到这话,不过这话张氏爱听,童若瑶笑着朝张氏道:"真好,几个月没见二姐姐,我也想念她呢。" 张氏乐呵呵的,"她在信里也念你,回来了你们姊妹也好聚聚。" 童若绾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虽然咱们姊妹不如在家时,能天天儿在一处,时常聚聚也是好的。" 童若瑶没接童若绾这话,张氏脸色十分不好,直接说起别的,"顾老夫人身体如何?" 接下来就说到顾家了,当张氏把所有人问了一遍,就到了拱门。陈妈妈站在那儿,瞧见她们忙迎上来,将女眷迎进正屋,顾廷煊引去书房。 书房的气氛如何不知道,正屋里格外的热闹,张氏左一句有一句的赞美,让童若瑶脸上的红霞就没断过。张氏又笑着赞美顾廷煊细心,"她们姊妹都预备了礼物,四丫头是有福气的,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 众人都看着童若瑶笑,接着张氏又提到给老太太的人参,"大夫也说是好东西,前儿侄儿媳妇送了一颗,老太太吃下去就好了许多,现在四丫头又送了一颗。嫂子不知道,这东西有钱也未必买得到,即便市面上有的,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周氏慈爱地看着蒋蓉华,又看了看童若瑶,"她们晚辈理应如此。" 张氏直点头,"是啊,所以才说嫂子是有福气的,儿女孝顺,儿媳妇也那么孝顺。不像我..." 说着神色黯然下来,周氏安慰道:"弟妹也是有福的,等晨哥儿娶了媳妇,你也能享清福了。" 张氏叹口气,"幸而还有这么个盼头。" 张氏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是装出来的,而童若绾至始至终都似笑非笑地看着张氏,形同看戏。 "已经叫备下午饭了,弟妹中午就在这边吃吧。还有三丫头、五丫头。" 张氏点头,"把老二也叫来,今儿新姑爷上门,就放晨哥儿一天的假。" 童二老爷早起就吩咐过童若晨,今儿不必上学,这会子听说新姑爷上门,已经过来了。周氏笑着点头,吩咐陈妈妈下去预备。小玉自告奋勇去帮忙,陈妈妈拦着她笑道:"你回来也是客。" "陈妈妈这样说可是见外了。"小玉扭头看着童若瑶,"二奶奶说我该不该去?" "中午人多,陈妈妈和惠儿也忙不过来,小玉就去吧。" 张氏也叫身边的丫头去帮忙,一时屋里就剩下夏青伺候众人茶水。到了中午,在书房摆了一桌,正屋摆了一桌,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那边的人来请张氏,张氏忙忙的去了。童若涵也跟着告辞,童若绾琢磨片刻,也推说有事儿告辞。 等她们都走了,屋子里才安静下来。童若瑶和蒋蓉华相视一眼,扶着周氏去里间说话。 "听说大嫂有喜了?!"一进去,童若瑶就忍不住想再次确认。 蒋蓉华垂着头,周氏很是欣慰,"是啊,你要做姑妈了,就是你大哥过两天就要去欧阳先生哪里。" 这是好事儿,童若瑶盯着蒋蓉华,"嫂子是不是舍不得大哥?" 蒋蓉华抬起头嗔怪地瞪了童若瑶一眼,看着周氏道:"母亲您瞧,四妹竟取笑我。" "我哪里取笑了,难道嫂子不想大哥?" 蒋蓉华红了脸,充满深意地盯着童若瑶道:"方才四妹和四妹夫进来的时候..." 童若瑶没听见,看着周氏道:"恭喜娘要做奶奶了。" 蒋蓉华掩嘴笑道:"岂止做奶奶,也要做外婆了。" "嫂子。" 周氏看着她们,摆摆手叫她们停止互相取笑,又扭头看着女儿,"瑶儿也是,不懂规矩取笑嫂子,在婆家万万不可如此。" 童若瑶翘起嘴,不满地撒娇,"娘偏心,我才不在您身边两天,您眼里就只有嫂子了。" 蒋蓉华笑道:"是啊,母亲就是偏疼我。" "哎,那也是嫂子招人疼啊。" 三人说笑一回,言归正传,周氏问起童若瑶在婆家的情况。童若瑶立刻笑道:"很好,婆婆和老夫人都很慈祥和蔼。" 蒋蓉华眨眨眼问道:"那妹夫呢?" 童若瑶嗔怪地瞪了蒋蓉华一眼,脸却不自禁地红了,周氏放了心,敦敦教诲道:"亲家夫人瞧着也是身子骨羸弱的,你可要好好侍奉,不说凡事亲力亲为,但事无巨细心里都要有数。照顾好了婆婆,让女婿无后顾之忧,自会敬着你,惦念你的好。兄弟姊妹之间,也要互相爱护..."(未完待续) 第151章 说了一长串,童若瑶一直不停地点头,未了蒋蓉华笑道:"四妹是什么样的性子母亲也知道,不用嘱托她心里也明白着。" "是啊,娘,难道您对您女儿一点儿信心也无?就别总是惦念我了,好好养着,过几个月就要抱孙子了。" 周氏一副拿童若瑶没办法的模样,说了些别话,周氏有些倦,童若瑶和蒋蓉华出来,一起去了童若瑶以前住的屋子。 里面什么都没变,就好像童若瑶还住着一样,蒋蓉华笑道:"娘说四妹要住两天,今儿一早就让陈妈妈她们来整理了。" 童若瑶想起顾老夫人说的顾家规矩,未免有些悻悻然,和蒋蓉华说了一遍,蒋蓉华反笑着安慰道:"各家有各家的规矩,像我娘家也是如此的,没事儿,新婚一个月过了,你要回来妹夫还不许不成。" 虽然那顾廷煊瞧着冷漠寡言,焉知不是外冷内热的?童若远便是如此,面上什么也不说,却默默地替你做了许多事儿,比起那些能说会道的,这样的人反而更真实可靠。 姑嫂两人坐下,童若瑶问起童若绾来,蒋蓉华眼底闪过一抹怪异,叹口气道:"本不该咱们私下说,不过你既然问起,我也和你说一说吧。其实也不是这两天才发生的事儿,之前你出阁,消息压了压,昨儿才闹出来。说是二婶子买的那些米,都是陈年旧米,有些已经发霉。" 童若瑶惊愕地瞪圆眼睛,更没想到蒋蓉华接下来又道:"三妹妹也不知怎么就找了肯买米的买家,价格虽低,可二叔在南边的生意收益不好,老太太又病着,家里也艰难,只得低价转让了。一开始不知道是霉坏了的,现在知道了,吵着要退货赔付。可二叔因过年借了些钱如今还上,一时也拿不出钱。还是三妹妹找人和那买家说了,才答应宽限一些时日。" 童若瑶更惊愕了,"三姐如何能认识外面的人?" 蒋蓉华嗤一声道:"我心里也诧异,不过二叔这一次是真的气着了,叫二婶子拿钱出来,又说如果拿不出来,就..." 不过童若瑶也知道,没想到童若绾竟有这样的手段,将张氏逼到这样的境地。 "若不是父亲和母亲劝着,只怕婶子已经...咱们私下里说,这事儿婶子虽有错,可也不至于如此。"蒋蓉华怔怔地看着童若瑶,目光闪了闪。 童若瑶明白蒋蓉华是想让自己帮张氏一把,童二叔本就想结交顾家,因为童二叔的生意在南边,而南边的商业是顾家的天下,如果把银子的事儿解决了。以童二叔的脾气也闹不到真休妻的境地,今儿见张氏,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眼睛浮肿的厉害,必然也是寝食难安。 蒋蓉华见童若瑶沉思,隔了一会儿又道:"还有三妹妹,你和她..." 童若瑶点点头,"我知道,嫂子不用担心。" 蒋蓉华微微一笑,原心里对三妹还有些许好感,这两天留心观察着,实在觉得那样性子的人不能深交,故此才多一言叮嘱童若瑶。 童若瑶想起顾家南边也出了事,想了想还是不说了,免得周氏知道了又多心。就拉着大嫂,问她怀孕后有什么感觉,姑嫂两人说了许多体己话,瞧着时辰去看周氏。没想到,书房那边童若远和顾廷煊两个人还在喝酒! 童若晨已经醉了,被人扶着回去。童老爹在正屋,就由着他们两个去喝了。今天这酒,顾廷煊也推辞不了,何况是遇上棋逢对手的童若远。就是把周氏急坏了,叫陈妈妈送了几次醒酒汤去。 最后,两个人出来一点儿异样都没,走路很正常,说话也利索,就是双眼绯红。如果不是里头的空酒坛,大概没人相信他们喝了那么多酒。 日头西斜,余辉洒下金色光芒,透过窗棂子在地上印下点点斑驳。 "既是婆家的规矩,无论大小你都该谨遵,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代娘向老夫人请安,给你婆婆问好,天气暖和了,得了闲就来回来逛逛。"周氏拉着女儿的手,似有许多话,也只说出了这些。 蒋蓉华从外面进来,笑道:"回礼的东西都装上了马车。" 童若瑶站起来,"嫂子才有身孕,怎可操劳这些?" 周氏慈爱地看着蒋蓉华,颇有些无可奈何,"你嫂子总是闲不住。" 那也是体谅周氏身体羸弱,以前童若瑶在家是童若瑶打理,童若瑶出嫁,蒋蓉华不忍婆婆劳累,力所能及的事儿,都由她料理去了。 "我并无其他反应,只是晨起胃里不舒坦,过会儿就好了。"蒋蓉华看着周氏,"倒是母亲,这些天才精神些,大夫也说呢,身孕一事因人而异,我向来身体好,多多走动等生孩子的时候还能少吃些苦头。" 这样的大嫂也难怪大哥每每看到她,总是舍不得移开目光。童若瑶会心一笑,人与人之间原本就是相互的,大嫂如此,母亲亦会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大嫂都知道怎么生孩子了?"童若瑶忍不住打趣她。 蒋蓉华嗔怪道:"四妹若是不懂,等有了大嫂说给四妹听。" 周氏看着她们,心中无限安慰。 外头张氏的声音传来,"四丫头这就要回去了么?怎么不在娘家多住几日?" 说话间,人已经进来,怀里捧着个一尺来长的盒子,走到童若瑶身边,"这是老太太给的,叫侄女带回去给亲家夫人,不是什么名贵的,还望亲家夫人不要嫌弃。" 老太太不能说话,这未必不是张氏的意思。她现在能这样的大方也实在难得,已经说了是送给婆婆吕氏的,童若瑶谢一回收下,递给小玉。(未完待续) 第152章 张氏看着童若瑶,眼里有些窘迫,琢磨着就从头上取了一只簪子,讪讪笑道:"知道你如今也不缺这样的东西,可毕竟你出嫁后第一次回来,婶子拿不出好的,这簪子你就收下打发下人也好。" 知道张氏如今有难处,童若瑶感激道:"婶子给的都是好的,和别人给的不一样。"也算是,表明了张氏在自己心里,有一定的份量。 张氏笑容自然了些,站了一会儿道:"那婶子就先过去了,你们回去路上小心。" "谢谢婶子。" 送走张氏,童若涵又拿了两个荷包当做回礼亲自送来,最后便是童若绾,不过她人没到,只打发了一个婆子送来了一对戒指。 蒋蓉华嘴角扬起一抹了然于心的笑,童若瑶也笑了笑,让小玉打赏了那婆子。 顾廷煊从外面进来,周氏看着女儿,点点头道:"去吧。" 回娘家时的心情是雀跃的,离开时总免不了有些惆怅,童若瑶沉沉地吐口气,放下帘子。虽垂着头,也能擦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终于忍无可忍,抬头迎上那双眸子,可他竟然闭着眼。 双手怀抱胸前,稳如泰山似的一动不动,菱角分明的嘴唇抿着,高挺的鼻梁在左脸颊打下一道阴影,狭长的眼睛轻轻合上,浓密的剑眉让他即便闭着眼,也有一种很难接近的感觉。而他和自己,却有了最亲密的关系。 无疑他是俊美的,童若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未来的丈夫会拥有这样一幅让人痴迷的好容貌。俊美、冷傲,却透着危机。 童若瑶闭上眼,脑海里闪过秀珠的模样来,雪香是青松院的丫头,却很害怕顾廷煊。黄氏看顾廷煊也有些躲躲闪闪,并不敢真的直视对上他的目光,顾廷之这些兄弟,与顾廷煊之间的亲密度尚且不及顾炎。 而顾炎是秀珠的亲哥哥,秀珠在顾廷煊跟前总是想尽办法地提醒他,她的存在。那么明显的举动,即便是傻子也能看出深意来,顾廷煊是有意还是无意?秀珠不是普通的丫头,应该和顾炎一样,她留在吕氏身边的目的也十分的明确。 最重要的一点,若是秀珠和顾炎在顾家的身份一样,她已经过了出阁的年纪。她至少有十八岁了,而范妈妈说的顾家规矩,这些丫头最大的也只留到二十岁便要放出去配人,免得有违人伦。少主子屋里的大丫头,要么做通房,一直在主子跟前伺候,要么便是陪嫁丫头,跟着小姐去婆家,更或者主子成亲后就放出去配人了。至于小姐,过了十六不许配人家就只能低嫁,顾家从商,社会地位并不高。 婆婆吕氏却将秀珠一直留在身边... 回到顾家,夕阳已经散尽,绛紫色天空预示着明儿又是一个好天气。 童若瑶不紧不慢走在顾廷煊身侧,二门上的婆子见了他们忙过来见礼,目光却不敢在顾廷煊身上停留。童若瑶点点头算是打了照面,又特意去看了顾廷煊一眼,他一贯的表情便是黑着一张脸,拒人千里之外,也莫怪这些婆子害怕他。 "先去老夫人哪里还是先去母亲哪里?"迈进二门,童若瑶扭头轻声询问道。 顾廷煊顿了顿,随即道:"先把老夫人的东西送去。" 童若瑶扭头给小玉打了眼色,小玉自下去叫婆子将老夫人的东西单独拿出来。 刚走到千禧堂围墙外,就听到里头热闹的笑声,黄氏欢愉的嗓音破风而来,"廷之也是初为人父,哪里知道,三四个月的胎儿根本不会动。" 顾老夫人指着黄氏笑骂道:"也有你这样做母亲的,还孩子似地糊弄他。" 黄氏拿帕子掩着嘴笑道:"谁叫他急呢,还不是想让老夫人尽快抱上曾孙?" 顾三奶奶抿嘴笑了,脸上自是洋溢着某种光辉,斜斜靠着椅背,双手自然而然地落在小腹上。对面郝氏勉强笑着,明显没有听黄氏说笑,频频朝门口张望。 童若瑶和顾廷煊并肩进来,屋里热闹的气氛一顿,随即黄氏就笑道:"侄儿、侄儿媳妇回来了。" 两人上前给老夫人见礼,童若瑶又见过黄氏和郝氏,在和崔氏打招呼,老夫人叫坐下,才问道:"家里一切都好?" 童若瑶点点头,"都很好,老太太这两天也好些了。" 顾老夫人想起老太太的病,不免有些感触,喃喃自语道:"好些了就好,她也是有福气的..." 黄氏见老夫人神色黯然,忙陪笑道:"说起福气,哪个有咱们老夫人的福气?马上就要抱曾孙了,而且还不是一个曾孙,说不定今年就要抱两个。" 说着就朝童若瑶挤眉弄眼好一阵,笑容重新回到顾老夫人脸上,朝顾廷煊和童若瑶道:"今儿就不留你们了,早些回去见过你们的母亲,就歇着吧。" 顾廷煊站起来,童若瑶忙跟着站起来,行了礼告罪出来。才想到娘家回礼还没送出去,又看看天色,琢磨着只能明儿亲自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送了,也顺道去认识认识路。 到了百寿堂已是掌灯时分,正屋的回廊上挂着灯笼,屋里也点了灯。门开着,帘子挂起来,丫头婆子进进出出,瞧着十分的热闹。秀珠站在门口,指挥着丫头摆放东西。瞧见他们,顿了顿才迎出来,面带微笑盈盈行了福礼,"见过二奶奶、二爷。"目光,却一直留在顾廷煊身上。 童若瑶面带微笑,仿佛没瞧见,只盯着正屋,问道:"母亲屋里怎么这样热闹?" 秀珠清脆地回答道:"夫人今儿精神好,叫预备了晚饭,等着二爷回来吃呢!"(未完待续) 第153章 童若瑶的娘家是没饭给顾廷煊吃么?童若瑶知道吕氏不是这个意思,这个意思是秀珠透露出来的,那就没必要在意。童若瑶自然而然地拉住顾廷煊的手臂,使劲闻了闻笑道:"好香,咱们进去帮忙吧。" 顾廷煊低头看着她,见她眼睛闪闪发亮,更伸长了脖子往里头看,活像饿坏了的馋猫。自己好像也有些饿了,点点头反过来牵住她柔软的手,并肩往正屋里去。 秀珠看着他们的背影,一双眸子恨不能化作一簇火焰,将这画面彻底焚毁。 正屋里的圆桌上已经摆放了四个冷碟,吕氏听丫头说话,知道他们回来了,忙从离间出来。童若瑶上前见礼,吕氏握住她的手:"外面冷不冷?亲家一切可好?" "让母亲挂心,娘家一切都很好。老太太精神也好了许多,特别感激母亲送的人参,还叫儿媳回来好好谢谢您呢!"说着又行了个大礼。 吕氏忙拦住她,"有什么好谢,不嫌弃就好了。" "怎么会嫌弃,儿媳见识浅薄,并不知人参的价值,听婶子说了才知道。母亲对儿媳真好,拿回去后他们连儿媳也谢了一回呢。" 吕氏笑起来,一抬头见儿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儿媳身上,笑容更多了几分,就叫身边的丫头去通知厨房摆饭,拉着童若瑶挨着她在圆桌边的椅子上坐下,笑道:"你们才回来,就在这里吃了饭再回去歇着。" 童若瑶当然很乐意,"大老远就闻着母亲这里的饭菜香了,就怕扰了母亲静养。" "喜欢就多吃一些,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今儿做的都是廷煊爱吃的菜。" 童若瑶想也没想,就笑道:"那儿媳一定要好好尝尝,以后做给二爷吃。" 秀珠嗤笑一声,吕氏笑着点了点头,丫头们的脚步声将秀珠的声音掩饰掉了,而离她不远的小玉,却听得十分明确。 冷碟都是花了一番心思的,瞧着无比精致,不像拿来吃的,倒像是拿来观赏的。至于热菜,那更是个个闻着香,看着美,叫人不忍心动筷子。餐中一道水晶虾饺,皮儿薄透亮,里头红色虾肉清晰可见。 秀珠给吕氏夹了一个,又给顾廷煊夹了一个,童若瑶没有劳动她,自己夹了一个,咬一口只觉味儿鲜美,虾肉还十分的嫩。 见童若瑶吃的那么香,吕氏问道:"味道如何?" 童若瑶放下筷子,"滚水发面,皮儿又软又薄,上锅无需蒸太长时间,所以虾肉很嫩。" 吕氏诧异地看着童若瑶,顾廷煊轻咳一声,吕氏忙掩饰了表情,笑道:"原来你会做这虾饺,以前住在天杭,经常能吃上,廷煊却好像吃不够似地,总是缠着我做给他吃。" 说着好像回忆起过去,秀珠有几分急,童若瑶感兴趣地看着吕氏,隔了半晌,吕氏笑着扭头看了秀珠一眼,道:"今晚这道虾饺是秀珠亲手做的。" 秀珠脸上终于荡起了笑容,羞答答地偷看顾廷煊。童若瑶再吃剩下的半个虾饺,已经尝不出任何味道。 而这才是开头,后面再上任何菜,都是顾廷煊以前爱吃的,但今晚却都出自秀珠一双巧手。满桌子的菜,就那样贴上了秀珠的标签。吕氏慈爱的目光,试探的话语,让童若瑶觉得自己好像不属于这个地方,而是站在一个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观看着一场戏。 戏中的主角偏偏又是她,还有顾廷煊,昭然若揭的目的,让童若瑶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她才进门三天,就已经这样迫不及待了。 最后怎么结束的童若瑶也记不清楚,当"秀珠"两个字眼终于不在耳畔回荡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青松院。 "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小玉实在忍不住,这会子净房没人才说出来,回想刚才的场面,夫人一口一个秀珠,直到姑爷脸色渐渐沉下去,夫人才少说了。本来母慈子孝的一顿饭,最后却不欢而散。 吕氏什么意思?童若瑶头疼地闭上眼,幽幽问道:"小玉,你是旁观者,你也看的最清楚,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小玉叹口气,"奶奶多心了,问题不在奶奶这儿,而是夫人。" "可若不是我的问题,夫人又为何如此?"明明看起来很喜欢自己,却如此对待自己,她在顾廷煊跟前一口一个秀珠,秀珠是她儿媳妇还是自己才是她儿媳妇? 小玉愣住,随即道:"是哪个秀珠的问题。" 童若瑶轻轻晃了晃头,"秀珠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顾廷煊,自己嫁给顾廷煊是顾老夫人一手操办,吕氏是不是不满这一点?还有,顾廷煊现在这个年纪,若安常理推断,他的孩子至少都有五六岁了才对,可顾廷煊现在才肯成亲! 小玉见童若瑶愁眉苦脸的,又安慰道:"二奶奶别多想了,不是还有老夫人么?夫人真要如此,那也是咱们占理儿,老夫人必然会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还有呢,方才姑爷回来脸色很不好。" 童若瑶倒没怎么去注意顾廷煊,不过想来那么娇滴滴一个人儿,怎么会不叫人动心的?他脸色好不好又能如何?不愿意维护自己,自己还能拿刀子逼他不成? 范妈妈领着小丫头送热水进来,小玉打住刚才的话题,服侍童若瑶沐浴。 尽管觉得累,却睡不着,童若歪在床头,将《天工开物》拿起来翻阅。小玉挑了挑灯芯,走过来低声道:"奶奶歇下吧,书房的灯一直亮着。" "现在时候还早,不想睡。"(未完待续) 第154章 小玉道:"那我留下来陪奶奶说会子话。" 童若瑶摇摇头看着她笑道:"你下去歇着吧,今儿回去忙了一天,我没事儿,放心不会胡思乱想。" 虽然童若瑶脸上的笑容还和往常一样自然,小玉依旧放心不下,正欲说话,耳边传来开门声。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的顾廷煊走进来,小玉看着童若瑶,童若瑶打眼色叫她下去。 顾廷煊一手拿着账本,一手端着笔墨纸砚,看样子是把办公的地方搬到正屋里来了。小玉瞧着心头一喜,福福身就下去了。童若瑶从床上下来,还穿着中衣,就拿起床边衣架上的夹层褙子穿上。 顾廷煊醇厚的嗓音传来,"给我倒杯茶。" 很随意的语气,让童若瑶觉得亲切,笑容在眼底蔓延开,穿上鞋子就去炉子那边沏茶。有钱人就是不同,屋里有专门的炉子煨着开水,等童若瑶将茶送去,顾廷煊坐在榻上,已经埋首账册,手边还放着四五本,每一本都足有两公分的厚度。 他,到底还是不是人类?下午喝了那么多酒,现在竟然能若无其事地看账册,瞧着架势是不看完不准备睡觉! 童若瑶吐口气,男人和女人的差别还真不是一点两点。 将茶杯放在顾廷煊手边,他头也没抬。童若瑶粗略地看了一眼,皆是密密麻麻的小楷字体,他时而蹙眉,时而舒展。童若瑶站了一会儿,又去床上歪着,手里捧着书,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顾廷煊身上。都说努力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她现在总算是体会到了。 灯光照应下,他脸部的轮廓完美无缺,身上穿着淡雅的水蓝色袍子,即便衣裳宽大,也被他撑起。他的胸膛... 童若瑶连忙收回目光,装出完全被书中内容吸引的模样。 顾廷煊微微扬起嘴角,收回视线,换了另一本账册,然后看了一眼榻桌上的茶杯,拿起来一口喝了个干净。再度埋下头,隔了片刻,茶杯被拿走,然后重新回到刚才的位置,已经是重新倒的热茶。 第三杯的时候,童若瑶的手突然被顾廷煊抓住了,童若瑶心里跟着一慌,顾廷煊抬头看着她,"去睡吧。" 童若瑶垂着头,"睡了你喝水怎么办?" "你这样晃来晃去,只怕天亮也看不完。"他语气里似有恼意。 童若瑶抽回手,险些打翻一杯滚烫的热茶,转身道:"好心没好报!"赌气地爬上床,隔了好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明白顾廷煊话里的意思。 那边的某人似是叹了口气,站起身将榻桌上的灯吹灭。童若瑶闭着眼,感觉某人上了床,躺下,接着,"你怎么还穿着中衣?都是如此么?" 童若瑶懊恼极了,她怎么知道顾廷煊突然就不看了,"你要吃茶,我才好起来倒啊。" 这样的话大概也只有她才能说的如此理直气壮,顾廷煊不自禁地放柔语气,"不看了,把中衣脱了安歇。" 童若瑶坐起来,反正灯都熄了,屋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可是他叫脱衣裳,怎么感觉...童若瑶自己先红了脸,昨夜留下的疼痛还未消除。 而事实是童若瑶想多了,顾廷煊躺下来没一会儿就熟睡过去,童若瑶睁着眼发了一会儿怔,撇撇嘴闭上眼睡去。 黄氏对着镜子照了照眼角,禁不住一叹,岁月催人老,自己再如何保养也比不得那些年纪轻的。身边的丫头珍珠见她叹气,陪笑道:"夫人叹气作何?咱们二老爷不过是一时新鲜,她虽然年轻,如何也比不过夫人您。" 黄氏冷笑道:"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喜新厌旧是他们男人的通病。只苦了咱们做女人的,和其他人分享一个男人,而最苦便是正房正妻,一个不好就说你不通情达理,不贤惠。女人必须得忠贞不二,却由着男人宠完了这个宠那个。" 珍珠道:"再怎么宠,咱们老爷也离不开您不是?她们不过得意这一时罢了,有几个能得意多久的?" 黄氏剐了珍珠一眼,低吼道:"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只怪她们没那个命,有本事也学着蔡姨娘生个儿子出来,这样便有得依靠了。" 珍珠急忙忙点头,再也不敢乱说话。黄氏想了想,也觉得无趣,说这些晦气的事儿做什么。细听外面安静下来,知道顾守成今儿晚上又不回来了。就留着珍珠在正屋里作伴,两个人在灯下做些针线打发时间。 黄氏突然想起一事来,望着珍珠问道:"吴掌柜的这个月是不是没有来?" 珍珠蹙眉想了想,摇摇头道:"好像是没有来,不过吴掌柜来见夫人您的日子向来不准确,说不定这几日生意好,没空来也未可知。" 吴掌柜是黄氏跟来的陪嫁,在外面打理黄氏的几个铺子,黄氏对他也颇为放心,只是进来顾家大房开罪了不少人,黄氏总担心自己的生意也因此受到影响。 "也不知南边的事儿到底如何?" 珍珠笑道:"夫人何苦操这个心?那些都是二爷打理的,即便出了事也怪不到咱们二老爷头上来。" 黄氏白了珍珠一眼,"你懂什么?如果真出了事儿,咱们家谁也跑不了。"说着,心里竟不安起来,琢磨着朝珍珠道,"你去外面问问,老爷今晚歇在何处?" 珍珠答应一声,刚打开门之间顾守成站在门口,作势要推开门。 黄氏抬头望去,立马就是满脸的笑容,迎上去道:"老爷回来了。"又吩咐珍珠,"去叫小厨房备些热水进来。"(未完待续) 第155章 珍珠福福身就去了,顾守成神色凝重,黄氏服侍他脱了外衣,才观察他的神情问道:"老爷怎么了?" 顾守成吃了两口茶,怒道:"廷煊太大意了,这一次单派了毛毛躁躁的顾炎去南边,我终是不放心,找他说了两句,他竟然说出了事他负责!真出了事儿,就算他负责咱们家谁脱得了干系?" 黄氏安慰道:"老爷别气着自己的身子骨,依我说真出了事儿才好!" 顾守成扭头看着她,只见她目光闪动,轻声道:"咱们的货都是大房侄儿打理,出了事儿正好可以叫咱们廷之接手。廷之年纪也不小了,何况廷之才是正正经经的顾家血脉子孙,凭什么让顾炎沾手却不让廷之沾手?" 顾守成想起整日与诗书为伴的二子心里就很不痛快,但廷之是黄氏亲生,自己唯一的嫡子,和从小体弱多病英年早逝的长子、痴痴呆呆的庶出三子比起来,他是唯一的期望。 黄氏明白顾守成心中所想,可廷之偏是个执拗的性子,她说话也未必能听进去一二,就算老夫人交给他打理的生意,也多是黄氏替他打理着。想到这里,黄氏重新给顾守成到了茶,就说起别的。 珍珠领着丫头送热水进来,黄氏将她们打发下去,亲自伺候顾守成洗脚,她穿着宽大的交领睡袍,外面就披着一件衣裳,蹲在地上,能看清楚里面小衣裳前面的刺绣,虽然已近是四十岁的人,那身形却未走样,更多了少妇没有的风韵妩媚。 顾守成一把拉起她,黄氏措不及防,就扑在顾守成胸脯上,见顾守成眼底的欲望,妩媚地笑起来。 黄氏原就不是大家闺秀,也曾读过许多书,只因家中兄弟多,那些书也多是市面上暗暗交易的独本。房事上,更是无用之所及,使得顾守成这十多年来,拥有再多的女人,黄氏对他的魅惑依旧是有曾无减。 "廷之不争气,还是你再给我生个儿子才好..." 灯光摇曳中,那话终被粗重的喘息替代。 童若瑶被一阵响动吵醒,睁开眼时顾廷煊已经穿戴整齐,站在榻前,榻桌上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他正翻看里头的东西。 童若瑶瞧了瞧窗格子,外面天色看起好像还很早,也许是屋里点了灯的缘故。她一夜无梦,婚后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赖床不是好习惯,可现在她觉得温暖的被窝实在叫人留恋。 "醒了么?" 他连头都没回,怎么就知道了?莫非是千里眼?童若瑶坐起来,"二爷怎么知道?" 顾廷煊抬头看了看窗格子,"这个时辰差不多该醒了。" 好吧,童若瑶起床的时辰一向很准确。披上外衣下来,走到顾廷煊身边,一瞧那盒子立刻就傻眼了,居然是银票。传说中的银票,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机会见到,忍不住拿起来细细端详一番,一直以为银票就是简单的纸张,写着数据然后盖个钱庄的印章,现在拿在灯光下细看,才看到银票上的居然有类似水印的东西!而那纸张也和一般的纸不同。 童若瑶还是有些不相信,"这东西真的能兑换真金白银?" 顾廷煊深邃的眸子似乎有那么一点儿笑意。童若瑶撇撇嘴,有什么好嘲笑的,没见过就是没见过,莫非人人都必须见过这东西么?她在李家村的时候,连银子都不经常见呢! 童若瑶兴趣缺缺,悻悻然转身去倒茶。刚喝了一口,那边顾廷煊的话悄然响起,"这些是老夫人和母亲给你的。" "咳!"童若瑶抢得弯下腰,顾廷煊就那样远远地看着她,眼神十分怪异,而且欠抽。 "真...真的?"童若瑶刚刚瞧见了,每一张都是一百两,而且看起来有很多张。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如此说来,我岂不是成了富婆?" 连忙跑过来,顾廷煊都收下了,不要白不要。童若瑶自己根本就没察觉到,自己的眼睛贼亮贼亮,是贼亮绝对不是明亮。盯着盒子里一时无法数清楚的银票,口水不知不觉流出来,要不是及时发现,只怕是要滴在那些银票上面了。 "这些真的都是给我的?" 顾廷煊蹙眉点头,童若瑶才不管他怪异的眼神,将盒子盖上,抱在怀里,一副是我的就没你份儿的模样看着顾廷煊道:"那我收起来了。" 顾廷煊咳嗽一声,"老夫人和母亲分别给了一千两。" 童若瑶眨眨眼,瞧着好像不止这些,两千两也才二十张。将信将疑地打开盒子,随手拿起一叠数了数,就数了三十多张出来,里面却还有...于是,童若瑶非常自觉地数了二十张揣着,把剩下的放回去,虽然很心疼,很不情愿。 "余下的是我给你的。"顾廷煊脸上终于荡起了笑,大清早欣赏着小妻子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真是一件令人回味的趣事。 底浅的笑声让童若瑶全身的血气都涌在脸上,扭头怒视顾廷煊,一把年纪的大叔,怎么还喜欢以捉弄人为乐?童若瑶牙咬切齿,"大叔放心,绝对一分钱也不会还给你了!" 顾廷煊隐忍住笑,用风轻云淡的语调说道:"那是我全部积蓄。" 鬼才相信呢!童若瑶甩了他这样一个眼神,重新将所有银票都放进去,然后盖上盒子,抱在怀里用眼神威胁他不许跟来,三步一回头往里间去了。顾廷煊站在原地,深邃的眸子盛满笑意。 只是,等他的小妻子再返回来,这笑就有些挂不住了。 童若瑶踮起脚尖,举着一张银票,"拿着,给你的零花钱。"(未完待续) 第156章 不过她个子矮小,顾廷煊高大,就算踮着脚也做不出居高临下的气势出来。 小玉敲了门进来,恰好就看到这样的一幕,顾廷煊快速地将银票收起来,大步流星出了门。 小玉目送他去了书房,再回头就见到童若瑶脸上胜利的笑容,担忧了一晚上,现在心里终于宽慰了一些。二奶奶和姑爷之间,相处的应该还不错。 "范妈妈还没来,今儿你给我梳头吧。"童若瑶心情愉悦,语调轻快。 小玉看着也高兴,"那我就献丑了。" "只要你别太在意,自然些就定能梳的好看。" 小玉点点头,欢喜地拿起梳子,梳到一半,雪香神色惊慌地跑进来,到了童若瑶跟前,一边见礼一边道:"红袖姐姐回来了。" 雪香惊慌极了,因她这两日都在屋里走动,二奶奶虽没有明说,但她明白这就是她的机会,虽不能直接成为大丫头,至少能从三等晋升为二等。但是红袖,是大夫人给二爷的大丫头,二奶奶没来之前,都是她和盈袖主持青松院的事儿,正屋里面也只有她和盈袖才能进来。这种特殊,是青松院其他丫头都没有的。 等级的差别看似不大,月例等各方面的差别却格外明显,家里又急需要钱... 小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倒影在镜子中童若瑶的脸色,扭头问雪香,"人在何处?" 雪香没来得及说,童若瑶浅笑问道:"红袖是那个家里有事儿的丫头么?" 雪香点点头,见童若瑶背对着自己,忙道:"是。" "叫她去找范妈妈吧。" 雪香愣住,小玉也一愣,范妈妈是大夫人身边的人。童若瑶没有继续说,外头又有丫头进来禀报,"红袖姐姐在门口跪着请罪。" 雪香闻言又看了童若瑶背影一眼,心中一动就出去了。小玉不放心,请示了童若瑶也去门口看了一眼,却很快就返回来。嘴角挂着一抹嗤笑,接着传来雪香劝红袖去找范妈妈的话。 不一会儿外面的声音没了,童若瑶开口问道:"你知道各处的门是何时落锁,何时开锁?" 小玉立刻答道:"一般是酉时初刻就落锁,早上卯时三刻左右开锁,各院的门时间不定。" 现在大概卯时三刻,红袖一早就在门口守着门一开就飞进青松院不成? 梳了头,去净房更衣,雪香领着丫头在西次间摆饭。范妈妈和红袖站在斜对面小书房门口,两人不知说着什么,范妈妈要拉红袖离开,红袖不肯。 童若瑶站在门口望去,虽然天还没亮起来,院子里却点了灯笼。那一身素色打扮的俏丽身影也瞧得清楚分明,而回眸一瞥的多的是惊艳。红袖生的一张漂亮的瓜子脸,清瘦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哭得梨花带雨,发饰随意,只斜斜戴着一只素银簪子,即便如此也胜过秀珠三分。 范妈妈见童若瑶在正屋门口看着,触在红袖耳边也不知说了什么,红袖放弃挣扎,任由范妈妈拉着去了后罩房。 西次间早饭摆好了,童若瑶让小过去通知顾廷煊用饭。 外面那么大的动静,童若瑶不相信在书房的顾廷煊就没听见,可他不问自己也就不用说了。吃了早饭,小玉和雪香已经将各处的东西分出来,童若瑶笑着朝顾廷煊道:"咱们先去母亲那里请安吧。" 顾廷煊迟疑了一下,盯着童若瑶半晌,道:"母亲要静养,时候早了些。" 童若瑶愣住,没想到顾廷煊会这样说,琢磨着道:"咱们离百寿堂更近。" 最终,顾廷煊还是同意先去百寿堂。时间似乎真的早了些,他们去的时候吕氏刚穿戴整齐,惊愕的神色在眼里一闪即过,脸上露出温和慈爱的笑。 "怎么这样早?" 童若瑶上前见礼,歉意地笑了笑,吕氏看着小玉提着东西,知道是昨儿童若瑶回娘家,娘家给的回礼。不等童若瑶说,就忙叫身边的秀珠去接住,"亲家夫人费心了,预备这么多。" 秀珠随手就将东西放在桌上,气得小玉咬牙。吕氏和童若瑶说话,并没瞧见,顾廷煊不悦地蹙起眉头,吕氏扭头之间却看见他的神情。心里一顿,刚说的什么都忘了,笑道:"你们快些过去给老夫人请安吧,我今儿身子重了些,替我向老夫人告罪。" 吕氏历来身子骨不好,老夫人早就免了她请安的礼,这一点童若瑶是知道的。可她昨儿还非常精神... "定是昨儿劳累了..." 吕氏摇头,似乎很心疼童若瑶自责的模样,叹道:"时好时坏的老毛病,不用担心,快去吧。我不能天天儿去老夫人跟前请安,你和廷煊更因该多去走动。" 童若瑶回头看了顾廷煊一眼,见他一语不发,只得福福身。与顾廷煊并肩出来,童若瑶有种说不清的无力感,婆婆和丈夫之间的问题,她怎么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路过青松院,里面传来底浅可怜的女子哭声。童若瑶走在顾廷煊身后,目光未从他身上离开过,一直到那哭声消匿于耳,顾廷煊始终目视前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即可添加了些许沉重,那前方伟岸的背影,恍惚间如同一座沉默的大山。 老夫人屋里依旧是那样的热闹的,黄氏笑语连珠,顾三奶奶崔氏附和着说了些逗趣的话儿,惹得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童若瑶和顾廷煊进来,说了两句话,黄氏就十分歉意朝老夫人告罪,"儿媳先下去忙了。" 老夫人笑着点头,"春耕是大事儿,马虎不得,你且去吧。"(未完待续) 第157章 黄氏得意地目光从郝氏身上扫过,郝氏如坐针毡,遂也站起来道:"儿媳也先回去瞧瞧廷雅。" 老夫人露出几分担忧,"廷雅这孩子平时话不多,你作为母亲多多留些心,叫屋里奶妈子好好照顾着,廷雅好了有的是她们的好处。" 郝氏感激地笑起来,目光却依旧有些无法掩饰的懦弱,点着头道:"儿媳会给她们说的。" 黄氏和郝氏走了,其他人也各自寻了借口告退,一时之间老夫人屋里就剩下童若瑶和顾廷煊新婚夫妇。 钱妈妈搬了张椅子放在老夫人就近的地方,老夫人叫童若瑶过去坐下,笑眯眯看着她问道:"可去瞧过你母亲了?" 童若瑶点头,老夫人很高兴,"你母亲身子时好时坏,这身上不痛快的人,最爱胡思乱想,你没事儿多过去陪陪她,两个人说说话解解闷,说不定什么病痛都没了。她也是个命苦的,我这三个儿媳妇里面,只有她..." 说到最后,眼里似已经有了泪光,童若瑶忙道:"孙媳明白。" 老夫人勉强笑起来,又扭头瞪着顾廷煊道:"你也是,别人不敢说你,我还说不得不成?别只顾着外面的事儿,她毕竟是你母亲,母子之间什么话不能说?" 这...童若瑶扭头看了顾廷煊一眼,他微微垂着头,薄唇抿着,半晌才道:"祖母教训的是。" "别只嘴里答应着,你年纪也不小了,早过了明事理的年纪,我瞧着你呀,是越来越糊涂!"这话明显是训斥了,童若瑶不明所以,抬头看了老夫人一眼。 顾廷煊一动不动,又是隔了半晌才点头,嘴里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老夫人瞧着叹气,还预备说什么,外头婆子进来传话,说外头有人过来找顾廷煊。老夫人眼里十分不悦,那婆子战战兢兢的,只敢抬头偷偷观察老夫人的神情。 老夫人无力地摆摆手,缓缓道:"罢了,你且去忙你的吧,我和你媳妇说说话。" 顾廷煊站起来,行了一礼便大步流星出了门,身边老夫人喟然长叹。童若瑶收回落在顾廷煊背影上的视线,有些无措地看着老夫人。 钱妈妈倒了一杯茶送到老夫人手里,面带微笑,嗓音温婉,"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夫人何必还担心这些?不是当着二奶奶的面儿才如此说,咱们二爷是老夫人众位孙子里头最拔尖的,他做事您还不放心,那老夫人这一颗心可就不顶用了。" 老夫人前头训斥了顾廷煊,虽然童若瑶还不知道原因,这会子钱妈妈偏又说顾廷煊的好话,虽然是劝老夫人宽心,可分明也是说给童若瑶听。童若瑶垂下头,女人的心思很奇妙,一旦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便不知不觉在心里生根发芽,童若瑶也不能免俗,至少现在顾廷煊在她心里是独一无二的。 老夫人又叹了口气,低头看着童若瑶,笑容重新回到脸上,放下茶杯握住童若瑶的手,"你年纪小,倒也是稳重的,廷煊是痴长了那些岁数。屋子里的事儿,他向来不上心,要如何就你自己做主吧,无需与他商议,有什么只管来给我说。" 这指的是什么?难道是今儿红袖回来的事儿老夫人已经知道了?童若瑶轻轻点了点下巴,抬头笑道:"孙媳知道了,谢谢老夫人。" 老夫人笑起来,钱妈妈重新给童若瑶沏热茶,祖母、孙媳闲聊起来,童若瑶什么也没有打听,虽然知道在顾老夫人这里定然能打听出什么来,可她希望有些事还是不要越过顾廷煊。 说了一会儿话,见老夫人渐渐露出倦意,童若瑶让小玉将娘家回礼拿上来。 "费这些心做什么?亲家夫人也太客气了。"话虽如此说,还是将桌上的东西都细细看了一遍。"上京的规矩我也不大懂,你黄二婶子预备的可齐全?" 童若瑶忙笑道:"让二婶子操心,孙媳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二婶子预备的比孙媳知道的还要齐全呢!" "她这人就是这样,样样好强,所以才叫她去忙。" 钱妈妈笑道:"二夫人是热心肠的人,还不是她自个儿揽了去,老夫人若是不让,她心里才不好受呢!" 老夫人赞同地点点头,看起来很喜欢黄氏。 童若瑶低头莞尔一笑,"孙媳明白婶子对孙媳好,所以想亲自过去谢谢婶子。" "那就快去吧,平日里也多出来走动。" 童若瑶福福身告退,领着小玉、雪香等出来。雪香在前头带路,一路将沿途瞧见的说了一遍。顾家内宅的格局也简单明了,老夫人居住的千禧堂是中心位置,大房顾廷煊居住的青松院和吕氏居住的百寿堂位于东边。 二老爷顾守成居住的富贵堂,是一个三进两出的大跨院位于南边,顾廷之夫妇住的碧云院就在富贵堂的左后方。三房郝氏和儿子顾廷礼住在西边的庆余堂,左边挨着碧云院。右边挨着庆余堂,中间有个大的暖房,暖房后面就是住着守寡的大奶奶。顾廷雅、顾廷雯、顾廷茜还有二老爷屋里的蔡姨娘带着儿子住在北边的白玉楼。 顾家内宅很大,即便住的人多,里头也修建了许多亭台水榭的观赏修葺处,青松院外面有个池塘,没想到富贵堂的院子里还有一个更大的池塘,里头养着几只野鸭,有人过来,都往水池中间游去了。那池边的石柱,每一个上面都雕刻了形态不同的富贵花,每隔三四个石柱,地上就摆放了一株绿幽幽的盆景,天空蔚蓝,池水清澈,绿色点缀之下,富贵堂里的春天已经提早到来了。(未完待续) 第158章 坐在门槛上的婆子见童若瑶,忙过来见礼。 童若瑶略点了点头,"我过来给二婶子请安,她现在还忙着么?" 婆子抬头细细打量童若瑶两眼,才笑道:"二夫人在抱夏处理事儿。" 童若瑶往正屋看了一眼,门虚掩着,两三个丫头在屋子走动,笑道:"如果婶子忙着,我就不进去打搅了。" 扭头示意小玉,小玉立刻将东西拿过来,童若瑶谦和地朝婆子笑道:"这些是我娘家送来的,替我交给二婶子吧,谢谢她为了侄儿媳妇费心,一点薄礼聊表心意。" 婆子满嘴应承,将东西接下。童若瑶转身往庆余堂去,想了想就打发跟来的婆子,将顾三奶奶那一份送去。 小玉趋身上前,低声道:"二夫人好像在正屋..." 童若瑶明白小玉的意思,担心是黄氏摆谱不见她,童若瑶倒没在意,"大概是不方便吧,你没瞧见里头丫头们忙碌着。" 小玉垂下头,雪香笑道:"二夫人向来对下人都很和蔼的,小姐们都喜欢她。" 对下人尚且如何,何况是童若瑶,就说明是真的不方便,黄氏那样性格的人,不像会做这样的事儿。倒是没想到,三婶子郝氏不肯见她。 大丫头玉珠不卑不昂地看着童若瑶,虽脸上带着笑意,眼底却有些复杂的情绪,"三夫人身体抱恙,这会子才歇下,希望二奶奶谅解。" 早上还在老夫人屋里见到她,这会子就不能见客了。童若瑶蹙着眉头,"三婶子要不要紧?可请了大夫?" 玉珠道:"让二奶奶费心了,三夫人不过是昨儿夜里没睡好,今儿觉得身子重,勉强去老夫人哪里请安,回来就躺下了。" 童若瑶记得郝氏早上说女儿顾廷雅不好,她原还以为到了这里郝氏不在呢?没有深想,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三婶子了。" 让小玉将郝氏的这一份拿上来,玉珠看了几眼才勉强收下,福福身道了谢。 童若瑶微微一笑,从庆余堂出来。郝氏也是寡居,庆余堂依旧是个素净的地方,院子里除了几株发芽的梅花树,和一方小花园在没有别的,各个房间的门亦是紧紧关着,门上的灯笼轻轻晃动,连偶尔走过的丫头婆子也都小心翼翼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纵然晴空万里,阳光普照,这院子终究有一种庭院深深的寂寥凄凉感。童若瑶想起四爷顾廷礼,也许是郝氏的缘故,顾廷礼虽已经十八九岁,却连正视老夫人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似地。老夫人不喜欢顾廷礼也显而易见。 没想到今儿出门如此不利,小玉蹙着眉头,香雪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直到拐了弯看不到庆余堂,香雪才道:"三夫人除了去老夫人哪里请安,平日里哪儿也不去的。" 她守寡本来就不宜出门,童若瑶扭头问道:"顾廷雅她们住的地方离这里远不远?" 香雪琢磨着距离,道:"各位小姐住的白玉楼离二老爷和二夫人住的富贵堂更近一些。" 顾廷雯和顾廷茜都是二老爷顾守成庶出的女儿,顾廷雅是三房嫡出,郝氏的亲生女儿,却不住在庆余堂,偏偏住在离富贵堂最近的白玉楼。 似是看出了童若瑶的疑惑,香雪又道:"原是打算把庆余堂外面的花厅改建成院子,让五小姐住,但白玉楼是原来就有的,里头房间多也都宽敞。五姑娘年纪略大,一两年就到了出阁的年纪,最后就没有改建,所以五小姐一直住在白玉楼。" 几个姊妹里头,顾廷雅看起来应该已经有十四五岁了。不用香雪明说,童若瑶也知道,这话定是黄氏说的,让顾廷雅住在白玉楼,无形中压了三房一头。三房嫡出的女儿,和二房庶出的女儿一样。 而在老夫人眼里,都是她的孙女儿,并没有不同来。但在其他人眼里,可就并非如此了。老夫人那么精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童若瑶没想到老夫人会如此是不喜欢三房?不但不让三房沾染府里的事儿,就是外面的生意,只怕也没三房的份儿。可三房这样薄弱,如果不这样,又怕二房和大房会心存不满。老夫人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 郝氏和黄氏表面上看还是很和睦的妯娌,不过黄氏处处压制郝氏也显而易见。但玉珠怎么会对她产生敌意?玉珠代表的就上郝氏,郝氏不肯见她就是最好的说明。她如今是顾廷煊的妻子,代表的就是大房。 顾廷煊沉默寡言,吕氏常年抱病,大房做了什么叫三房不满? "二奶奶别多心,三夫人就是这样,奴婢斗胆说句该死的话,奴婢们私底下还说三夫人是个怪人呢!" 童若瑶回头瞪了香雪一眼,"知道是该死的话,你还说,再叫我听见就撵你出去。" 香雪唬得一愣,随即跪在地上求饶,"二奶奶饶了我,以后奴婢定好好管住自己的嘴,什么也不敢乱说了。" 童若瑶哼了一声,"下不为例。"说完给小玉打了眼色,小玉过去将香雪扶起来,笑着道,"别看咱们二奶奶脾气好,真惹急了我都害怕呢。" 香雪只点头,吓得出了一手心的汗。没想到平日里笑容永远挂在嘴角,看起来温和又好相处的二奶奶,板着脸的时候竟... 香雪也没有恶意,不过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可她如今在自己身边,对别人也这样口无遮掩的有些话不是童若瑶说的,只怕传到别人耳朵里也是童若瑶说的。大家庭里生活着,是非往往就是从嘴里跑出来。(未完待续) 第159章 回到青松院,顾廷煊还没有回来,童若瑶将里面的夹层袄子脱下,才往吕氏屋里去。 时辰刚刚好,童若瑶到的时候,秀珠从后罩房将吕氏的药端来,童若瑶就坐在吕氏身边,自然而然伸手去接,秀珠似是没瞧见,朝吕氏道:"大夫说这药吃了就该再来诊断了,如果好些要换方子,夫人觉得如何?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 吕氏嫌麻烦,"没有什么感觉,就按着这个药方去抓药吧。" 秀珠蹙眉劝道:"到底也该听大夫如何说才是。" 吕氏慈爱地看着她,童若瑶也劝道:"秀珠说的不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就算母亲没有什么感觉,也该请大夫看看才是。昨儿母亲的精神就很好,如果是劳累的,那歇一歇就又好些了,所以和母亲的病关系不大。" 秀珠咬着嘴唇,不吭声。 吕氏的目光渐渐呈现出歉意,看着童若瑶点点头。童若瑶也没去看秀珠的脸色,站起来从她手里将药端过来。 吕氏吃了药就劝童若瑶回去,言辞恳切,还透露出怕她在这里顾廷煊不高兴的意思。如果非要留下,婆婆和丈夫之间的芥蒂,好像童若瑶就成了真正的元凶。童若瑶只得告罪应下,临走时看了秀珠一眼,秀珠垂着头很不服气的样子。 刚到门口,吕氏突然叫了童若瑶一声,童若瑶转身笑盈盈问道:"母亲还有事儿?" 吕氏眼中闪过一丝为难,忙用笑容掩饰了,摆摆手道:"没事儿,你去吧。廷煊回来,劝他别有事没事往外跑。" 童若瑶点头应下,"儿媳会转告二爷。" 吕氏点点头,又摆了摆手,童若瑶福福身出来。 才二月,中午的日头已经有些热了。范妈妈焦虑不安地守在青松院门口,远远瞧见童若瑶走来,便快步走过来,一边见礼一边笑道:"二奶奶回来了。" 脸上倒没什么急色,童若瑶信步往里头走,不好意思地笑道:"没想到还有些热。" 范妈妈赔笑道:"是啊,上京的天气就是这样,如今开春,中午的日头虽然不毒,倘或站久了还是有些叫人吃不消。" 确实会有些叫人吃不消,那站在院子中央的人儿,摇摇欲坠,好似一阵温柔的春风也能将她卷上天。小玉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蹙,扭头看童若瑶。童若瑶正和范妈妈说话,"不知母亲往常请的大夫是谁?" 范妈妈立刻答道:"来了上京后,一向都是找济世堂的张大夫,据说以前是御医院的,夫人请了他之后,病情确实好转了。" "之前做过御医,那定是极好的大夫,都是谁去请的?" 范妈妈笑道:"这张大夫脾气古怪,不想出诊任多要金银财宝他都不肯,还是二爷和九爷办法多,不知怎么就请来了,说来也怪,张大夫给咱们夫人出诊,连诊费都不收的。" 听到古怪童若瑶就知道后面定然还有续文,顾炎和顾廷煊之间的感情不用任何人提醒,童若瑶眼睛也能看出来,"身怀绝技者,大多如此罢。" 说着话从红袖身边经过,红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头道:"奴婢红袖向二奶奶请罪。" 童若瑶慌忙伸手去扶她,小玉和香雪忙过来帮衬,"有话起来慢慢说,怎说跪就跪着了?" 红袖不肯起来,眼泪刷刷地落下来,哭着道:"求二奶奶原谅奴婢,奴婢不是故意迟迟才来给二奶奶磕头。" 童若瑶无措地看着范妈妈,范妈妈忙过去安慰红袖,"二奶奶叫你起来就快些起来吧,咱们二奶奶心慈仁厚,不会为难你。" 红袖还是不肯,哭着道:"奴婢自知有错,也知没脸来见二奶奶,可是..." 可是二奶奶心慈仁厚,定然不会为难她,范妈妈已经无形中替童若瑶说了。小玉低头瞪着红袖,雪香垂着头,目光躲躲闪闪的,似是有话要与童若瑶手,偏偏又不知如何开口。 红袖、盈袖,在童若瑶进门之前,一直在青松院照顾顾廷煊的起居。这样的大丫头,如果二奶奶是个宽厚贤惠的,就会继续留用,时机到了就抬起来做姨娘。如果二奶奶是个容不下人的,自然会尽快打发出去配人。 红袖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竟然让范妈妈帮着她说话?虽与范妈妈接触的时间也不长,可童若瑶一直觉得,范妈妈是个很实在的人,很多事儿即便她不说范妈妈也知道,比如范妈妈对小玉的提携。 "先起来吧,你这样跪着叫外人瞧见,还当我如何呢?"童若瑶叹口气,蹙着眉头又道,"在太阳底下站了大半天,生病请医吃药是小,自己的身子还要吃亏。" 范妈妈忙道:"二奶奶说的对,姑娘快起来吧。" 红袖这才缓缓站起来,用手帕擦着脸上的泪。范妈妈扶着她微笑道:"姑娘有话好好和二奶奶说,别这样哭哭啼啼的。" 又朝童若瑶福福身,笑道:"奴婢先下去忙了,今儿午饭二爷要回来吃吧?" 顾廷煊没有打发人回来通知不回来用饭,童若瑶点点头,而范妈妈这话未必不是说给红袖听得。 到了正屋,童若瑶先去净房换衣裳,小玉安排香雪进来伺候。 "你刚才是不是有什么话说?"脱下外衣,童若瑶扭头笑问道。 香雪一怔,想了想一咬牙道:"咱们二爷只怕是离不开红袖。" 童若瑶愣了愣,转过身看着躲躲闪闪的香雪,轻笑问道:"为什么?"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听其他人说的,说是几年前咱们二爷屋里一个丫头都没,大夫人挑了好些送来,二爷都说不要。可是后来,红袖和盈袖两位姐姐来了,二爷就没说不要了。"(未完待续) 第160章 这大概就是范妈妈帮着红袖的原因吧,大夫人安排红袖和盈袖到青松院,秀珠就没阻止么?还是,秀珠的心思是这两年才有的?童若瑶蹙了蹙眉头,"你知道红袖和盈袖入府多久了?" "四年左右。" 顾家在上京落户大概也是四年左右,到了上京顾廷煊身边才有丫头。 童若瑶淡淡一笑,她偏要瞧瞧,顾廷煊是不是真的离不开这两个丫头。 换了居家常服才出来,红袖在正屋里站着,见香雪扶着童若瑶出来,立刻上前见礼。童若瑶在榻上坐下,接住小玉送来的茶水,吃了两口才抬头看着红袖。 早上远远的瞧一眼,就觉得清丽脱俗,别说丫头里面,就是小姐里头那也是出挑的。现在近距离地看,童若瑶还真有些自愧不如的感觉。红袖约莫十七八岁,虽衣裳宽大,婀娜多姿的身形隐隐约约也能瞧出一二分,很漂亮,这一点毋庸置疑。 "听范妈妈说你家里出了事儿?"童若瑶柔声问道。 红袖点点头,"是,家中母亲病了一场,现在好些了,奴婢就回来了。" "原来如此,你为什么不早说?我也是为人子女的,我家里人生了病,心里也会着急。"童若瑶有些担忧,"你走了家里可还有人照应?" 红袖红了眼,"家中嫂子容不得人,只有十一岁的弟弟和九岁的妹妹照顾。" 童若瑶蹙着眉头,"他们的年纪还那么小..." 红袖又哽咽起来,童若瑶看着都心疼,看了看小玉又看了看雪香,轻声安慰红袖道:"快别伤心了,你是长姐,若是你都没了主意,弟弟妹妹可如何呢?这样吧,你就先回去照顾你母亲,等你母亲病好了再回来。我身边有小玉和雪香就够了,毕竟你母亲的病要紧。" 红袖闻言,忙跪在地上,一边落泪,一边惶恐地道:"这如何使得,奴婢卖的是死契,这一次承蒙二爷开恩,才让奴婢回去尽尽孝道。再如此,奴婢还有什么脸子?" "规矩是人订的,便是活的,你母亲病重你又如何安心呆在府里?你弟弟妹妹年幼,能照顾自己可如何照顾好你母亲。" 红袖张张嘴说不出话来,一双泪眼望着童若瑶,楚楚可怜叫人动容。 小玉劝道:"若是你母亲因没人照顾病情严重,可叫二奶奶如何心安?你年幼的弟弟妹妹又怎么办?" 红袖咬住嘴唇,伤心又难堪地道:"倘或奴婢不在府里,母亲买药的..." 童若瑶笑着叹口气,"这有何难,你服侍二爷一场,听范妈妈和香雪说起,也是尽心尽力的。" 机灵的小玉已经去了里间,收拾房间的时候,知道平常用的银子搁在什么地方。很快就取出来交给童若瑶,童若瑶递给红袖,"这里的银子你先拿回去给你母亲看病要紧,其他的事儿不用担心,我自会给二爷和夫人说。" 红袖没想到二奶奶这样大方,一下子就给了她二十两银子,相当于她两年的月钱。如果不收下,自己便公然不买二奶奶的账,可若是收下,回来的日子遥遥无期。眼前这位看似温和的二奶奶,轻易就让自己身不由己。 她不回去就是不孝,虽然是卖了死契,可主子开了天大的恩,这样的主子上哪儿找去?大夫人向来心慈仁厚,必然也很乐意瞧见二奶奶如此。 二爷,怎么还不回来? 屋里静悄悄的,童若瑶面带微笑,目光平静地落在红袖脸上。这位是红袖,而还没有露面的盈袖,不知道又是怎样清丽脱俗的一个佳人?不过盈袖去了婆婆吕氏哪里,童若瑶去请安这么些次数,也没见着她。 小丫头进来询问午饭什么时候摆,红袖灰暗的眸子燃起希望,童若瑶目光从她身上离开,"二爷回来了么?" 小丫头道:"回来了,在书房呢。" 童若瑶有些诧异,顾廷煊已经回来了,却没有出现在正屋,直接去了小书房。红袖刚刚燃起的希望,如油尽的灯慢慢熄灭,跪在地上给童若瑶磕了三个头,拿着银子一步一步渐渐从青松院消失。 童若瑶舒口气,朝小丫头道:"现在就摆饭吧。" 小丫头临命而去,香雪去西次间收拾桌子,留下小玉在童若瑶身边。 "若是姑爷问起..."毕竟是青松院的大丫头,这样打发走了,小玉虽觉得畅快,但未免不会让人觉得童若瑶容不得人。 小玉的心思童若瑶如何不明白,容不得人那就容不得人吧,横竖现在她还有容不得人的资格,若是如此顾廷煊就不满。自己一颗心又何须全部交出?相敬如宾的婚姻,彼此之间或许更容易相处。只是心,难免有些酸楚。 收起这些心思,童若瑶起身去了西次间。见顾廷煊端着茶杯,背靠着椅子坐着,又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饭菜依旧简单,只是让范妈妈给小厨房说了一声,做了一道顾廷煊爱吃的菜。吃饭的时候也只有小玉一人在里头伺候,饭桌上童若瑶留心观察,那道婆婆说的顾廷煊喜欢吃的菜,他一筷子都没动。 下午顾廷煊没有出门,童若瑶琢磨着是不是该给白玉楼的三位姊妹送些东西去,找范妈妈商议了一回,一起选了几样小玩意儿让小玉亲自跑一趟送去。 顾廷煊在里间窗前的榻上看书,童若瑶给他换了一杯茶送去,顺道告诉他红袖的事儿,顾廷煊迟疑片刻,道:"屋里的事儿你做主便是。" 和老夫人一个语气,童若瑶看着他的脸,却看不出任何情绪来。目光向下,顾廷煊手里的书竟然是自己的《天工开物》。(未完待续) 第161章 香雪说的话在耳边回荡,童若瑶琢磨着轻声道:"等她母亲病好了,还让她回来如何?" 顾廷煊的目光从书本上离开,直直盯着童若瑶,童若瑶心里一顿,下意识地垂下头,咬了咬嘴唇。耳边传来顾廷煊低沉醇厚的嗓音,"你大哥明儿去欧阳先生哪里,东西备下来,在书房明儿你打发人送回去。" 却突然就说起别的。 "没想到这样快。"童若瑶怔了怔才说道。 顾廷煊挑挑眉,"欧阳先生虽对他青睐有加,尊师重道也该按时去。" 童若瑶有些窘迫,多少人想去还没机会,大哥这样的殊荣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大哥去了,只怕家里更沉静了。"欧阳先生就在上京城外,大哥又不是去远方,而且时常还能回来,童若瑶想回去送送,也显得有些不合规矩。家里本来就不甚热闹,白天老爹去部里,家里的人就更少了。 "过些日子,你回去瞧瞧。" 童若瑶点点头,还是觉得有些闷。 顾廷煊抬眼看着她,娟秀的脸庞,娇小玲珑的身姿,双手交握垂在腰间,显得有些惴惴不安。他叹,"红袖的年纪似乎不小了,既然家中出了变故,以后也不必回来,屋里人手不够,给二婶子说一声便是。" 童若瑶抬头看着他,眉头微微蹙了蹙,他真的一点儿也不留恋?香雪说的那些...还有范妈妈对红袖的维护,难道都不是看在顾廷煊的脸色上? 童若瑶突然有些迷糊,怔怔地盯着顾廷煊,他眉宇舒展,薄唇抿着,目光专注,灼灼盯着自己。心头慌起来,敛目喃喃道:"屋里丫头也不算少,我也不习惯什么事儿都让别人做。" 顾廷煊点了头,身体舒展,用手臂撑着斜斜半躺着,平日里一丝不苟冷清的人,这会子却慵懒中透着魅惑,仿佛变了一个人似地,嘴角向上勾起,"有劳娘子倒杯茶来。" 童若瑶暗暗瞪了他一眼,还是乖乖去倒了茶送到顾廷煊手里,没想到顾廷煊坐起来一手接住茶杯,另一只手臂突然揽住童若瑶的腰,轻而易举就把她抱起来。童若瑶脸一红,嗔怪道:"大白天的二爷尊重些。" 顾廷煊扬扬眉,却没松手,"我在屋里一般不会其他人进来。" 童若瑶更窘迫了,脸颊烫的好像不是自己的。偏佯装镇定,"可我在屋里。"小玉她们就有可能进来找她。 顾廷煊没说这个,反问道:"你很喜欢农事?" 接连几日温暖的太阳,终于让大地复苏,那些光秃秃的枝桠冒出嫩绿的青芽。春风卷起纱帘,黄氏端起茶杯,屋里请安的两位姨娘起身告退。 珍珠从外面进来,"二爷屋里的红袖,二奶奶给了银子打发走了。" 黄氏一怔,遂冷笑一声道:"真看不出来,瞧着那般温顺...她用什么理由打发走的?" "红袖母亲病重无人照顾。" 黄氏笑道:"也难怪了,她这一出手不但打发走了红袖,还给她自己博了一个良善的名声。可见红袖那丫头也是没脑子的,说什么不好偏偏说家里母亲病重。" 珍珠道:"红袖家里确实艰难了些。" 黄氏想起自己屋里,再想起刚才两位姨娘来请安,虽面上恭恭敬敬,眼低分明不服,"二爷怎么说?" 珍珠冷哼一声道:"二爷还能如何说?老夫人发话了,二爷屋子里的事儿,单凭二奶奶做主。" "得了,不说这个了。你和红袖平日里还有些来往,待会儿那些银子带点儿东西,去她家里瞧瞧,好歹是府里出去的,不能这样冷了下人的心。" 珍珠点点头,欲言又止的几次都没张开嘴把话说出来,黄氏斜视她,不耐烦催她,她才小心翼翼地道:"老夫人格外喜欢二奶奶,只怕会让二奶奶..." 珍珠不敢说完,黄氏也已经知道她的意思,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去,紧紧捏着茶杯,飘然道:"老夫人真有这个意思,也不怕寒了我的心?" 珍珠不敢接这话,唯有担忧地看着黄氏。 当童若瑶将红袖一事说给吕氏,吕氏对童若瑶的做法很是赞赏,倒在童若瑶的意料之外,最后不放心还打发身边的丫头送些银两过去,扭头朝童若瑶笑道:"主仆一场,她这一去也不能再回来了,看在她细心照顾廷煊的份儿上,多给些银子就当做她自个儿的嫁妆吧。" 还真是轻而易举就把红袖彻底给打发了。吕氏都说了不让红袖回来的话,童若瑶没必要在说什么病好了就让她回来,恶人已经当了一回,马后炮还显得矫情。放一个整天虎视眈眈的丫头在屋里,谁能安心? 吕氏接着问道:"红袖走了,屋里丫头还够使?" 站在吕氏身后的秀珠,手指紧紧篡着衣袖,似有些紧张。 童若瑶扭头看了一眼小玉,笑道:"在家时我身边也只小玉一人,现在屋里丫头好几个呢,平常都不知该让她们做些什么。" 吕氏笑道:"廷煊也是个不讲究的性子,真正用得上的丫头也就那么一两个,可家里也有家里的规矩。" 那一两个丫头就是指红袖和盈袖吧,现在红袖打发了,盈袖该露面了。 没想到吕氏话音又一转,道:"罢了,屋子里的事儿你费些心。" 童若瑶低头笑道:"儿媳谨遵母亲教诲。" "如今天气一日比一日热起来,中午日头大,你别跑来跑去的,我瞧着也心疼。我身子已经这样,如是让你也热出病来,咱们大房就真成了全是病歪歪的人了。"说着一叹,又道,"廷煊平日里的针线都是红袖张罗,有些是秀珠帮着做的,他常年在外跑,难免费些,你针线好,就给他多做几件。外面虽然有,再怎样也不及家里人做的。"(未完待续) 第162章 一个家里人,不但包涵了童若瑶,还顺道把秀珠也搭上了。童若瑶点点头,有些不好意,"儿媳知道了,已经...已经在给二爷做。" 吕氏笑起来,目光尤其慈爱,"这就好,你们和和美美的,我也能彻底放心。" 婆媳又说了些话,瞧着吕氏面露倦意,童若瑶起身告辞,吕氏点点头,目送童若瑶离开。但她的背影在视线中消失,吕氏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去,最后化作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秀珠从小就在夫人身边,九爷打小就跟着咱们二爷,有一次二爷去山上摘果子,从悬崖上滚下来,是九爷把二爷背回来的。那时候九爷才十来岁,背着二爷回到家就累得昏过去。老夫人感念他们一家忠心,父亲又因为大老爷才没的,就让夫人收了九爷做义子..." 范妈妈说完微微一笑,看着童若瑶道:"二奶奶还不知道,咱们二爷小时候顽皮着,后来大老爷..." 说到大老爷,范妈妈脸上的笑容渐渐没了,见二奶奶望着自己,才勉强扯出一抹笑道:"最苦的就是咱们夫人,大老爷没的时候,二爷才十岁不到,孤儿寡母,幸而秀珠的母亲晚娘一直陪着。后来晚娘也..." 范妈妈嗓音有些哽咽,那些艰难的日子,如今想起来依旧心戚戚。世间之事千变万化,谁也说不清,变故说来就来,连个提醒都没。没收家产,牢狱之灾,大夏颠覆也只瞬间。 "晚娘是九爷和秀珠的母亲?"童若瑶轻声问道,没想到今天范妈妈突然会对她说起顾家以前的事儿。 "晚娘是得了病,一时请不到大夫才去的,临走时夫人许诺她,定然会将九爷和秀珠当做亲生儿女对待。" 童若瑶心一沉,没想到如今风光无限的顾家,以前还有那样艰难的日子,生了病连请大夫的能力都没有。"那母亲的病,是不是也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范妈妈沉重地点点头,"夫人心力交瘁,忧虑过度慢慢就落下病根。" 童若瑶垂下眉目,范妈妈继续道:"秀珠一直在夫人跟前伺候,晚娘才去的那几年,家里总有变故,又因为...后来等到秀珠十五岁,夫人和老夫人提了提,也认秀珠为干女儿,备上一副嫁妆,好寻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嫁了,也算是回报了晚娘两口子的忠心。老夫人应了,秀珠却不肯。那几年二爷常年外出,归家的时候少,夫人身边都是秀珠照顾着。" 吕氏离不开秀珠,所以一直将秀珠留在身边,范妈妈要说的便是这个吧? "秀珠孝顺,把夫人当做亲娘一样,只说一辈子都在夫人身边再不离开。"范妈妈说完,便留心观察二奶奶的脸色,见她眉头微蹙,眼底带着几分悲戚。 "二爷多大岁数就在外行走?" 范妈妈不知童若瑶心中所想,可想到二爷小小年纪就在外行走,亦是满心窝的心疼,"十五岁就跟着二老爷外出,两年不到便单独外出了。" 经过大起大落的人总是很早熟,可十五六岁到底年纪小,那时候他便要单独外出来养活母亲及母亲身边的人。他沉静下来的心,也是这些变故造成的吧?童若瑶觉得心酸,在原来那个世界,十五六岁的男孩,正是疯玩的年纪。 见童若瑶郁郁的神色,范妈妈笑道:"那些年多亏了二老爷和二夫人,还有老夫人,如果不是老夫人坐镇,这一家子只怕早就散了。" 童若瑶不觉点点头,没有老夫人在,二老爷和二夫人未必会管只剩下孤儿寡母的大房。既然范妈妈说起,童若瑶也想知道,便问道:"公公,大老爷是怎么..." 范妈妈忽地抬头望着窗棂子外蔚蓝的天空,语气幽幽,隔空传来,"依稀听说是大老爷政务上犯了过错。" 那以前便是官,范妈妈虽是顾廷煊的奶娘,依旧也是顾家的下人,主子的事儿她知道也不能妄加议论,方才说的这些,她主要是想告诉童若瑶,秀珠和顾炎的来历。童若瑶自知失言,也就不便再问范妈妈了。 范妈妈能说的,便是顾炎和秀珠的爹娘都是为顾家而亡,是顾家的忠仆。 可细想范妈妈的话,也能揣摩出一二,单凭她说的晚娘病故,可见顾家落魄时到底多艰难。就童若瑶冷眼观察,如今顾家的一切条理分明,可见没有落魄之前,家里也是风光的。以前为官,如今却从商... 见童若瑶沉思,范妈妈忽地笑道:"都是奴婢的错,平白无故的说起这些。" 童若瑶抬头感激地笑道:"范妈妈也是为我好,我心里都明白着。" 范妈妈轻轻点了点头,看着童若瑶手里的针线活计,笑问道:"二奶奶这是做什么?" 才想起自己在给顾廷煊做鞋面,双颊爬上红晕,"以前没做过这样的鞋面,现在才摸索着,妈妈在正好可以瞧瞧。" 范妈妈拿起来细看,就知道是给顾廷煊做的,遂笑道:"二奶奶手巧,怎么做二爷必然都喜欢。" 童若瑶更不好意思起来,"就瞧见二爷脚上的鞋子有些旧,慢慢做,等做好了正好可以穿。" 范妈妈笑笑道:"如今有二奶奶打理,奴婢就清闲了。" 正说着,小玉端着点心进来,见范妈妈也在忙招呼道:"妈妈也尝尝,这是我照着二奶奶说的法子做的点心。" 范妈妈抬头看去,只见圆滚滚都是嫩嫩的红色,竟好像红色汤圆。小玉解释道:"这是枣泥糕,妈妈快尝尝味道如何?"(未完待续) 第163章 范妈妈拿起一块放在嘴里一咬,满嘴的枣香,清甜不腻,十分爽口。只说好吃,小玉又让童若瑶尝了一个,期待地看着她。 童若瑶点点头,真心夸赞道:"不错。" 小玉兴奋极了,"那我就照着这个法子做了给夫人送去吧。" 范妈妈笑道:"这样漂亮的点心,看着就喜欢。" "二奶奶想着夫人喝了药嘴巴苦,偏夫人的药方子忌甜食,二奶奶询问了张大夫,张大夫说枣子补气养血,倒是有益处。于是二奶奶就想了这么个法子,把枣子煮烂去核去皮,不加一点儿糖做出这枣泥糕来。夫人吃了不但能去了嘴里的苦味儿,还对病情有益呢!"小玉一副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的模样说道。 童若瑶打了几次眼色,她都没能停下。范妈妈听着眼睛一亮一亮,恍然道:"夫人吃药从来没问过大夫要忌讳什么,还是二奶奶蕙质兰心,想的周到。" 童若瑶被表扬的有些惭愧,"在娘家时,我母亲也总是吃药,可俗话说是药三分毒,就找大夫问有没有别的法子。当年在东临,倒有那么一个游历郎中,说了些食疗的法子。我开始不信,后来一想反正都是吃饭,不如照着他说的做,结果母亲的身体渐渐就好些了。" 范妈妈听得一愣一愣信以为真,童若瑶只是一开始就觉得,吕氏是心病,现在听范妈妈说起过去,更能肯定了。吕氏常年在屋里呆着,不常出来走动,少见阳光,脸色瞧着自然就是一副病态。 何况,吕氏的精神是说好就好,上一次便是如此。顾廷煊去请安,百寿堂的丫头十分惊愕,第二天吕氏的精神就很好了,还去老夫人哪里请安。结果那顿秀珠费心张罗的晚饭不欢而散,吕氏又病了。 待范妈妈下去,童若瑶不由自主地想起范妈妈说的那些话,心里明白范妈妈是提醒自己,秀珠和红袖这样的丫头身份不一样,不能随便打发了。可秀珠分明是吕氏身边人,即便是普通的丫头自己也无权过问,何况是被吕氏当做亲女儿一样对待的秀珠。 秀珠的心思,自己眼睛也能看到,范妈妈特意提醒,可见是要自己主动去提出来。秀珠年纪不小了,吕氏心里着急,怕秀珠没有好归宿,范妈妈在吕氏跟前伺候那些年,自然和吕氏一条心。 如果自己提出来,岂不是不尊重婆婆,连婆婆身边离不开的丫头也要要过来?秀珠这样为之,不但让吕氏为难,也让自己为难。 这两天顾廷煊都是上午出门,中午回来吃饭,下午在家,要么去书房,要么就在里间榻上休息。看起来很悠闲,童若瑶白天除了去老夫人和吕哪里请安,剩余的时间便在屋里做做针线,日子过得也很悠闲。 天气慢慢暖和,春耕就在当下,童若瑶利用晚上的时间将《天工开物》从头看到尾,心里依旧琢磨不出来如何处置那块不大不小的坡地。这个时代的农作物,水稻、小麦、豆类,豆类的品种已经相对齐全,红豆、绿豆、大白豆、黄豆等都有了,谷物也有好几种。 大概是第一次有一块地能自己做主种什么,所以童若瑶总想弄出点儿特别的,可偏偏自己不能出门,对农事懂得也不多,没有什么可借鉴。关键是,她想种的,又没有种子。 叹口气,将书合上,实在不行,就按照当地地习惯,能种什么就种什么吧。那块地总不能凭白荒废了,毕竟是老爹的心,如果他知道了,心里难过可怎么办?自己现在不缺吃不少穿的,就看不起那贫瘠的土地了么? 顾廷煊抬头看一眼歪在床上沉思的小妻子,巴掌大的脸皱成一团,看起来似乎更小了许多。习惯性咬唇的动作,再咬下去只怕要破皮... 眼前灯光忽地一暗,童若瑶抬头望去,顾廷煊就站在他跟前,蹙着眉头盯着她。然后理理衣摆顺势在床边坐下,"这本书真如此引人入胜?" "我没事翻来看看。" "这些事倒可以去请教二婶子,老夫人的那些庄子都是她在打理。" 童若瑶翻翻白眼,"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我自己有一块地,我琢磨着看看能种什么。" 顾廷煊浅笑,明知故问道:"看出什么了?" 童若瑶沮丧地摇摇头,她没有特异功能,想到的都是不能实现的。"眼看春耕快到了..."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才知道自己竟然什么都还没准备,就那样一块地搁在那儿,什么时候耕地,谁去耕地都还没有安排,自己当然是不能去的,可身边好像也没有合适的人... 童若瑶又沉思起来,倒没注意到顾廷煊眸子闪了闪,盯着小妻子愁眉苦脸十分纠结的模样,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你还没想好种什么?" 童若瑶晃晃脑袋,如果想好了她还纠结什么,真是枉费在乡下生活那么些年,突然给了自己一块地,就手足无措起来。 顾廷煊起身出去,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本黄历书回来,翻看一回道:"若实在没有主意,我倒想到了可以种什么。" 童若瑶先是惊讶,慢慢的就将信将疑,顾廷煊是生意人,主要经营布庄、绸缎,他真的能了解农事?想到他翻看过手中的书,童若瑶正儿八经地道:"种地不是纸上谈兵,我也看了一回,也是一知半解的。" 顾廷煊浅淡一笑,薄唇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种出来。" 童若瑶怀疑地盯着他,大商人还有心情种地?"种什么?"(未完待续) 第164章 "金豆。" 童若瑶当然不知道金豆是什么,拥有一部分现代农作物的常识,也不知道。但如果是上京还不盛行的,她倒是愿意试一试,"种子呢?" 顾廷煊沉思片刻,"明儿写信给顾炎,谷雨前后应该能送来。" 谷雨前后便是春耕的最佳时候,还有些日子才是清明,清明过了才是谷雨。反正自己还没想好,童若瑶点点头,"但若是种不出来呢?" 顾廷煊对此也没有十分的把握,童若瑶想到那种子还得叫顾炎从南边带回来,是顾廷煊的一片心意,可能是在南方能种植,在北方就不得而知了。忙笑道:"试试才知道结果,反正那块地也没多少亩。" 童若瑶这边是确定,顾廷煊却又有些拿不定主意,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多想。过些日子他便要忙起来,找些事儿让小妻子做,也好打发时间。 不过,顾廷煊的意思,谷雨前后顾炎便能回来,"南边的事儿九爷解决了?" "尚无书信回来,十之八九解决了。" 童若瑶微微一笑,没看出来顾炎也有些本事,不过心里还是琢磨着,预备一些别的种子...为这事儿去请教黄氏,也太小题大做了,她本来就忙,自己的地又不多。思来想去,倒想到陈妈妈在上京外的乡下住着,回去找她只怕还更便宜些。 想到这里,童若瑶叹道:"也不知大哥去欧阳先生哪里怎么样了?" "童兄深得欧阳先生脾性,倒不必担心。" 童若瑶自然不担心大哥,"嫂子怀孕了,上次回去还有些不适应,也不知现在如何?" 许久都没听到顾廷煊回应,童若瑶撇撇嘴,嫁人后原来也是不自由的,想回娘家也得有个像样的理由,"还有老太太,也不知好些没?" 自言自语说了几句,身边好像已经没有人,童若瑶张望,恰好对上顾廷煊那双深邃的眸子,还有眸子中逐渐燃烧起来的火焰。心里一慌,忙垂下头,自上次回门前夜后,夜夜同床共枕一直都相安无事,现在... 童若瑶心底有些怕,又有些渴望,那种莫名其妙无法言说的心情,让她的双颊瞬间火红一片,连喉咙也干渴似地,很想喝水。急急忙忙站起来,熟料身上披的外衣被顾廷煊坐住一角,她一动就顺着肩膀滑下来。 凉意透过寝衣直达肌肤,童若瑶不觉打了个寒颤,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廷煊粗暴地抱起来,"你就那么想生病?" 什么生病,童若瑶又羞又愧,"我,我只是想喝水。" 说完就把脑袋埋下去了,因为她知道,床边的矮几上就放着一杯还没有喝的热茶,是顾廷煊走过来的时候,给她倒的。她坐上床上,只要一伸手就能够着,根本不用站起来。越想越心慌,真是没用,又不是第一次,可想到顾廷煊精壮的胸膛,好像永远用不完的体力,她的心脏就"碰碰"地跳起来。 重新回到床上坐着,顾廷煊亲自把茶杯端来,童若瑶低着头去接然后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顾廷煊去熄了灯,只留了一盏不算明亮的角灯在床头的矮几上,才拖了外衣坐在床边上。 童若瑶自觉地往里头挪了挪,知道他等着自己喝了茶好将茶杯放下,忙猛喝了几口,递给他,险些呛着了。闭闭眼,定定神,终于让自己稍稍镇定了些,才将披在身上的衣服脱了,慢慢地躺下来。 耳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大红色幔帐放下来,童若瑶用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盖住,顾廷煊强有力的手臂跟着伸过来,自然而然地圈住她的腰。 "还疼么?"热气扑在额头上,那嗓音似是透着蛊惑,带着某种渴望的沙哑,撩动神经,叫人不由自主的怦然心动。 新婚夜的急躁差点儿把她吓哭,晨起的粗暴是他必须为之,她是他的妻子,他承认就必须要证明的事实。他向来自控能力强,若不是后来瞧着她眉宇间的倦意,这些日子只怕也忍不过来。现在,应该没事儿了吧? 她的小妻子,虽然时常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依旧是含苞待放娇嫩如花儿。 童若瑶紧紧咬住嘴唇,简直是多此一问,那炙热的手掌是谁的?是谁解了她寝衣的衣带?从腰上划过,留下一阵阵酥麻...这又是谁做的? "瑶儿..." 随着那一声沙哑透顶的呼喊,童若瑶倒吸一口凉气,如电流传遍全身直教人酥麻难耐,即便不是第一次,也羞得不敢睁开眼看他。何况,这一次他不是直接,而是一点一点撩起火花,直到童若瑶觉得全身就被火烤似地难受... 娇喘奏出最美妙的乐曲,轻轻晃动的大红色幔帐,在寂静的夜里绽放出绚丽夺目的光彩。 范妈妈手里拿着针线埋进百寿堂的院门,在抱夏门口坐着做针线的秀珠抬头时,恰好看到范妈妈进来,忙将手里的收针放下,笑盈盈迎上来,"范妈妈今儿怎么得了闲过来?" 范妈妈看着秀珠,又踮着脚看了看被秀珠放在杌凳上针线,蓝灰色缎子...忙不留痕迹地把自己拿着的针线往袖子里藏了藏,陪笑道:"姑娘忙着,我来找夫人。" "夫人歇着,不过也歇了一会子,妈妈进去吧。"一边说,一边正屋去,到了门口,范妈妈紧一步上前预备自己打帘子,秀珠却比她快,已经将帘子撩起,笑眯眯道,"妈妈请进吧。" 范妈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抬脚跨进门槛。 吕氏不过觉得春困,加之心里搁着事儿,就屋里的人都打发出去,歪在榻上闭目养神。范妈妈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坐起来,看到范妈妈不等她见礼问安,就让秀珠搬杌凳叫范妈妈坐下。笑问道:"那边没事儿么?怎么这会子过来?"(未完待续) 第165章 范妈妈微笑道:"二爷在屋里,丫头们都不进去打搅,奴婢就偷偷懒过来瞧瞧夫人。" 吕氏安心笑了笑,"煊哥这些日子在家的时候还多吧?" 多是多,不过除了早上晚上陪二奶奶过来请安,其他时候都在青松院。范妈妈快速改了口,笑道:"虽然在家里,也多是在书房。"又推测道,"也不知是不是南边的事儿还悬着。" 吕氏也蹙起眉头,叹道:"顾炎那孩子倒是稳重,都去了这些时候,好不好也该来个信儿。" 见吕氏担忧,范妈妈忙陪笑道:"外面有咱们二爷还有二老爷呢,夫人快别操心这些,都怪奴婢嘴笨,什么不说偏说夫人担心的。" 秀珠垂下头,暗暗瞪了范妈妈一眼,什么提到哥哥就叫人担心,哥哥这些年为顾家也没少做事儿。心里虽如此想,却不敢说什么。这两日顾廷煊和二奶奶过来,夫人总是找由头打发她出去办事儿。想到这里,心不由得沉下去。 吕氏却明白范妈妈是有事儿单独要和自己说,抬头见秀珠忧心忡忡的,少不得先安慰她几句,"你哥哥跟着廷煊在外走动也不止一年两年,他人机灵,你也别过于担心,若真有事儿,廷煊和我不会不管他。" 秀珠见吕氏关心自己,笑容再度回到脸上,道:"我知道,如果没有夫人和二爷,也不会有我和哥哥。" "你这孩子,瞎说些什么?我这里没事儿,你也偷闲去歇歇吧。" 秀珠不想走,可又不能不从吕氏的话。范妈妈过来她就知道是有事儿,可却偏偏不让她知道,夫人屋里还有什么事儿是她不知道的?心里虽不甘,福福身还是去了。 等帘子放下,吕氏让范妈妈扶着去了里间,才问道:"上次给你说的事儿,你办了没?" "办了。"范妈妈目光闪烁,似有些不知从何说起,想了想就把藏在袖子里的荷包拿出来递给吕氏。 吕氏拿起来一瞧,就知道是秀珠做的,自己的衣裳大多都是秀珠打理,她的针线活吕氏再熟悉不过。而手中的荷包,玄色料子,绣着福寿双全图案,简单大方一般都是男人佩戴。吕氏抬头盯着范妈妈,"这是秀珠给廷煊的?" 范妈妈点点头。 "怎么在你手里?是不是若瑶..." 话没说完,范妈妈就忙忙地说道:"是昨儿二爷叫我进去拿给我的,说是不知是谁遗落,叫我问问。" 吕氏低下头,秀珠私下里给廷煊做了多少东西她是知道的,可没想到廷煊...儿子性子倔,秀珠又是个死心眼,若不是自己一副破破烂烂的身子,也不至于将秀珠耽搁至今。 "夫人,说句实在话,您对秀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能做的都做了。她是个好姑娘,细心又体贴,可是夫人,您难道忘记了四年前..."范妈妈没有继续说下去,吕氏脸上已经呈现出惊恐、担忧。那两年,母子形同陌路,是她不愿回想也不敢回想的过去。 范妈妈深知不该提此事,可若是夫人继续下去,只怕当年的事儿又要重蹈覆辙。二奶奶才进门,无论如何也不该纳妾,即便二奶奶同意老夫人也未必答应。何况,二爷对二奶奶如此上心,何苦去破坏他们小两口的和谐? 秀珠虽好,可有些事儿也强求不来。 夫人一心为秀珠,却忽略了二奶奶,岂不是要寒了二奶奶的心?当顾廷煊将荷包给范妈妈的时候,范妈妈就知道,她不能不劝了。 "可是秀珠该怎么办?"吕氏怕失去儿子,可也不想委屈了秀珠。 范妈妈素来知道,吕氏是个软心肠,什么都经不得说,倘或不是这样,四年前的事儿也就不会发生了。而秀珠,更不可能耽搁至今。 低头着琢磨片刻,道:"夫人能做的便是寻个好人家,置办好嫁妆。秀珠年纪也不算大,倒不难。" 吕氏叹口气,缓缓点了点头,慢慢向后面引枕靠去,此时此刻突然觉得累。 范妈妈从柜子里拿出一张毯子,轻手轻脚给吕氏盖上,见吕氏双目合上,禁不住喟然长叹。 从屋里出来,一抬头就瞧见秀珠站在正屋外间中央,杏眼圆凳,直勾勾盯着自己。范妈妈心头一沉,料定自己和夫人说的话,她全部都听见了。只是乍见到平日里笑容可掬的秀珠这幅仇视自己的模样,还是唬了一跳,勉强笑了笑,低声道:"夫人在里间..." 话没说完,就被秀珠冷声打断,"我的事儿不敢劳妈妈费心!" 说着眼眶一红,眼泪刷刷地落下来,哭着朝里头去了,范妈妈刚刚回神,里头就传来秀珠的哭喊声。 "我只一心想陪在夫人身边,从来没有别的心思,夫人若是嫌弃我,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还不如一死了之,岂不干净,也没得叫她们说三道四地议论我...夫人,我自小没了爹娘,是夫人将我抚养长大,我无以回报,唯有一辈子做牛做马伺候夫人来报答夫人养育再造之恩,我真的..." 那一声声直哭得吕氏心酸,嘴里说的又叫吕氏心碎,直拉她起来,她偏不起来,跪在冰冷僵硬的地上,扑到在吕氏怀里,哭得肝肠寸断,但凡听闻者没有不动容的。何况是吕氏,也落下泪来,"我也是为你好,将你当亲女儿对待,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明白作为女孩儿,终究是要有个去处..." "夫人,我哪儿也不去,我的去处就是陪着夫人,一直陪着夫人,若夫人非要我走,我只能..."说着扭头盯着东边的墙,目光驻驻,似早已下定决心。(未完待续) 第166章 吕氏心头一慌,很怕她做傻事,一把抱住她,道:"你母亲将你交给我,我答应过她好好照顾,你若是如此,可叫我如何去见你母亲?" 秀珠哭着道:"我只会与母亲说,是我知恩不回报,没有好好照顾夫人。" 吕氏想起那几年,丈夫含冤离世,平常在身边的人,走的走,逃的逃,唯有范妈妈、晚娘等人守在她身边,陪她度过最黑暗的那段日子。"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糊涂?" 吕氏哽咽地说不出话来,范妈妈见她脸色煞白,呼吸短促,忙道:"都是奴婢一时糊涂,说了不该说的,秀珠姑娘你快别哭了,夫人脸色不大好!" 香雪神色惊慌地跑进来,"二奶奶,大夫人不好了!" 童若瑶一怔,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来不及多想,扭头问小玉:"二爷呢,快去通知二爷!" "二奶奶别急,二爷刚刚出门去了。"小玉望着香雪,"到底怎么回事?" 童若瑶急道:"还问什么?香雪比你更熟悉府里的人,快去门上问问,看能不能找到二爷。小玉陪我过去,把范妈妈叫上。" "范妈妈在百寿堂,就是她打发小丫头过来叫通知二奶奶。"香雪快速地回道。 范妈妈在那边,看来是比较严重了,童若瑶低头略一琢磨,朝香雪道:"你去问问能不能找到二爷,实在不成先叫人出外面找个郎中,叫门上的婆子把马车备好。" 香雪点点头就去了,小玉扶着童若瑶出来,一路急匆匆往百寿堂去。 "二奶奶叫预备马车,是怕找不到二爷,您去请张大夫么?" 童若瑶点点头,总要预防万一,吕氏的病一直是张大夫看的,对于心病是童若瑶自己的怀疑,她不是大夫,不能断章取义。 百寿堂早已乱成一团,丫头婆子一窝蜂地往正屋里去,秀珠哭喊声隔大老远都能听见。童若瑶的心也被她的哭声弄得有些慌,不觉加快步子,最后几乎是跑着进了正屋。 因吕氏静养,每次来请安都只有两三个丫头在跟前伺候,这会子屋里黑压压的竟然全是人头,外间还站着一两个朝里头张望的,见小玉扶着童若瑶进来,忙朝里头喊了一声:"二奶奶来了!" 那些堵住道路的丫头婆子才急急忙忙推搡着让开,硬是在中间留出一条道,皆神色惊慌地看着二奶奶。只见她白净的脸上一双眸子沉静如潭,呼吸略有些急促,步伐却已经稳健,浑身都透着一股子叫人心安的镇定,那些低声说话的,见了她都不由得闭上嘴,本来啁哳的房间,这会子就只听到秀珠沙哑的哭声。 顺着让开的道望去,吕氏坐在榻上,身子靠着后面的引枕,仰着头一动不动的。秀珠扑到在她膝盖上,凌乱的发丝因脸上的泪迹而紧紧贴着面颊,双眼又红又肿,双手紧紧抱住吕氏的双腿。 范妈妈急急走过来,就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地道:"都是奴婢多嘴,二奶奶,请快过去瞧瞧,倘或夫人不好,奴婢也没脸活着了!" 小玉忙过去扶起范妈妈,扭头看了一眼童若瑶。童若瑶定定神,急步走过去,一瞧吕氏的脸色,也唬得脸色大变。吕氏脸色发青,嘴唇苍白无一点儿血丝,眉头蹙成一团,一手只拽着胸前的衣襟... "多余的人立刻出去,把所有的窗户全部打开,门也打开!"稍稍镇定下来,童若瑶铿锵有力的声音乍然响起,把秀珠的哭声都压盖下去了。 众人愣住,也不知是被童若瑶的声音吓着了,还是根本就没有听到。 "腿脚跑的快的立刻去请大夫,把窗户打开其他人都出去!"这一次童若瑶几乎是用吼的。那些发怔的人,才回过神。 童若瑶低头伸手试了试吕氏的鼻息,几乎感觉到不到气息,也顾不得别的,立刻上前抱她,秀珠却扯着哭哑的嗓子质问道:"二奶奶你到底要做什么?夫人根本就不能吹风!" 童若瑶看了她一眼,理也不理抱着吕氏将她平放在地上,屋子里丫头开门开窗,脚步乱了好一阵。秀珠见童若瑶如此对吕氏,又哭起来:"夫人身子本来就弱,还躺在这冰冷的地上,二奶奶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这一声让那些还没来得及出去的丫头婆子又返回来,童若瑶也火了,冷冷望着秀珠,"你说我安的什么心!" 若要狠,谁不会?童若瑶冰冷的眸子让秀珠心里一颤,小玉上前一把拉开秀珠,朝着那些继续守在门口的丫头婆子们吼道:"你们到底出不出去,若是因为你们害了夫人,看你们拿什么来定罪!" 那些丫头婆子皆被小玉吓唬住了,就是范妈妈也不由得一怔。二奶奶是怎样的人她知道,可没想到小玉亦有那样的魄力,这一吼倒让她的心安定下来,好像自己也能确定二奶奶来了,夫人就没事。忙过去将秀珠拽住,抬头望去,只见二奶奶快速地解了夫人胸前的扣子,见里外的衣裳拉开,又解了腰上的衣带。 那秀珠见童若瑶如此为止,挣扎着一下子扑过去,哭喊道:"二奶奶,夫人是你婆婆,你怎么能如此对她?" 童若瑶蹙了蹙眉,小玉不由分说地将秀珠再次拉开。 请大夫已经来不及,吕氏这样的症状像是休克,童若瑶努力回想残留在记忆里那些急救措施,让自己不要惊慌,可双手依旧忍不住地颤抖。让吕氏平躺在地上,开门开窗让空气流通起来,按住她的人中,叫了几声都没反应。(未完待续) 第167章 她双眼睁着,瞳孔涣散,模样极其吓人。 接下来做什么?童若瑶抬头看了范妈妈和小玉一眼,她们都惊慌失措起来,自己更要镇定住。急救的措施,心外按压! 童若瑶顺势跪在地上,双手手指交叉,按住吕氏胸前正中。那时候她根本就来不及多想,只努力回想急救的措施,按压几下任旧不见反应,猛然间想到吹气的法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掰开吕氏紧紧咬住的牙关,深吸一口气俯身下去... "二奶奶!"几道声音同时响起,皆惊恐地看着童若瑶。 谁也不知道童若瑶在做什么,可谁也没有上前去阻止,看着她一会儿按压吕氏的胸膛,一会儿给她吹气,如此反复数次。只见童若瑶额头冒出豆大的汗水,顺着清秀脸颊流下去,在吕氏深色衣襟上晕开。 越到后面,童若瑶越是没有信心,她不知道这个法子对不对,吕氏一直没有一点儿反应,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挥霍的干净彻底,两只手臂已经麻木的没有一点儿感觉,可却不能停下来。 小玉错开目光,范妈妈落下眼泪,就是秀珠这会子也已经哭不出来,呆呆地看着渐渐面如死灰闭上双眼的吕氏... "怎么回事?" 只余下童若瑶急促喘息声的屋里,乍然响起顾老夫人的声音。 小玉和范妈妈回过神,一同朝帘子处望去,只见钱妈妈和香珠一左一右扶着顾老夫人进来,一瞧地上躺着的吕氏和使劲按压吕氏胸膛,衣裳、头发凌乱的童若瑶,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再一细看吕氏的脸色,顾老夫人眼眶一红,哭道:"这是怎么了?明明好好的,怎么这样?" 话音刚落,只闻得一声咳嗽,吕氏的胸膛不规则地开始起伏,先还不易擦觉,渐渐的,她咳嗽的愈发厉害,胸膛的起伏也变得剧烈。童若瑶松了一口气,试了试吕氏的鼻息,终于有了呼吸,虽然有些急促,忙将她稍稍扶起。 吕氏咳嗽的半晌,终于把积在胸内带有血丝的积碳吐出来,缓缓睁开眼。小玉率先回过神,忙过去扶住吕氏,童若瑶瘫坐在地上,浑身上下好像再也没有一点儿多余的力气。 "大夫人醒了!" 屋里有人喊了一声,守在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先是惊愕,随即都一股脑儿往正屋里拥挤去。只顾老夫人在里间,她们也不敢造次,只瞧见范妈妈和香珠将吕氏扶起,方才明明已经没气儿的吕氏,这会子虽然瞧着精神不济,眼睛睁着,脸色依旧苍白,却已经有了人气。 童若瑶也被小玉扶着起来,双颊上因为出力而起的红潮这会子褪下,脸色却苍白的厉害,抓住小玉的手有些不可抑制的轻轻颤抖着。 外头有人进来回,大夫到了。 顾老夫人看一眼衣裳凌乱,眼睛红肿的秀珠,朝钱妈妈道:"留下香珠和范妈妈,你扶着若要去隔壁歇会儿,其他人都先出去。" 童若瑶闻言,抬头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儿,顾老夫人板着脸,"你又事没事儿我不知道,但你脸色不好,你婆婆已经醒了,大夫也来了,先去隔壁歇着,有什么事儿不是还有我在么。" 顾老夫人如此说,童若瑶只得应下,让小玉扶着走,一挪动不知才知道腿脚都发软,钱妈妈眼疾手快扶住她,又扭头看了一眼秀珠,笑道:"秀珠姑娘也先去外面守着吧。" 秀珠垂着头,看不清她的模样。童若瑶走在前头,秀珠跟在后头。到了外间,与低着头的大夫擦身而过。 童若瑶留意去看,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夫,会不会是张大夫?上次顾廷煊请张大夫来的时候,都是顾廷煊张罗,她没去,就没瞧见张大夫的模样。不过现在看来,倒不像范妈妈说的是个怪人,和一般大夫没有差别。 不过,怪异的脾性,也未必一定能从外表上看出来。 张大夫... 童若瑶抬头,果然见顾廷煊站在门口,因为背光一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那双眸子定定地落在自己身上。童若瑶垂下头,耳边小玉的声音响起,"二奶奶为了救夫人,这会子累得人都虚脱了。" 小玉的嗓音微微有些颤抖,尚且没有完全从刚才的紧张、无措中走出来。 童若瑶哪里是虚脱,如果救得是其他人,或许感觉不会这样强烈,只因吕氏是顾廷煊的母亲,自己的婆婆。有些紧张和压力,是自己给自己的,当时虽然没有想,如果自己用错了法子的结果,可并不是没有这个原因在里面。"我没事儿,就是觉得没力气。" 童若瑶垂下头,到了顾廷煊跟前,才听得顾廷煊低声道:"先去歇着。" 后面的秀珠,禁不住抬头看了顾廷煊一眼,却已经无法移开目光。他深邃的眸子,从来不会有别样的情绪,从来都冷淡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可现在,他眼里是童若瑶,还有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疼惜。 就知道他不是面上瞧着那么冷漠的人,即便是冷漠,也足够吸引女子注意,然后痴迷。更何况是现在...他那专注的眼神,只要一眼就是为他死也心甘情愿。 秀珠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感受不到周遭的一切,却清楚明白地知道,当顾廷煊从她身边经过,别说停留,就是看一眼也不曾有过。如同一块巨大的陨石从天而降,堵住心窝,让她觉得无法呼吸。 "二奶奶先喝口茶压压惊。" 到了隔壁次间,童若瑶刚坐下,钱妈妈就倒了一杯送来。 童若瑶感激一笑,接住吃了两口,抬头问道:"老夫人没被吓着吧?"(未完待续) 第168章 钱妈妈给了童若瑶一个宽慰的笑,"老夫人是唬得愣住了,立刻就叫我过来瞧,不放心又亲自过来。" 这样的事儿顾老夫人已经经历了好几次,她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不是一般人能媲美的。童若瑶抬起头,"妈妈过去照顾老夫人吧,我这里有小玉竟够了,再说我也真的没事儿。只是当时..."说着了然一笑,惭愧道,"都是年纪小,没什么见识,出了事儿先自己把自己给唬住了。" 钱妈妈想起方才乍见到大夫人的情形,别说自己会顿时慌乱无措,就是顾老夫人只怕也拿不出个什么主意。二奶奶也不知用的什么法子,让吕氏死而复生,就已经不知胜过多少人。可她年纪小也是事实,这会子只怕还心戚戚的,遂笑道:"那奴婢就先过去,有什么事儿即刻过来告诉二奶奶。" 童若瑶点点头,待钱妈妈一走,童若瑶立刻像焉了的皮球,抬头盯着神情镇定的小玉,问道:"我刚才的模样是不是很吓人?" 小玉道:"二奶奶还说呢,把我都唬住了,大夫人那样已经慌起来,偏二奶奶像着了魔似地,一个劲儿地对大夫人那样,我叫了好几声你都不应,眼睛都红了,吓得我都不敢去拉你..." 说着才恢复正常的心跳,又剧烈地跳起来,小玉道:"二奶奶可想过,如果夫人有个好歹...幸亏二奶奶的法子有用,否则..." 夫人若有个三长两短,就是她的罪过。 是有些冒险,可也不能袖手旁观,这百寿堂离大门就有一段距离,请大夫也不知要花去多少时间,等大夫来了,只怕也已经没法子了。 "大概老天爷也帮着我吧。"童若瑶吐口气,望着外面蔚蓝的天空幽幽说道。 顾廷煊把张大夫请来,可见他对吕氏的心,母子之间有隔阂,也断不了生养之情。只是,到底是什么事儿,让他们之间的相处变得如此微妙。吕氏小心翼翼,就算顾廷煊黑着脸能吓唬住人,可吕氏是他的母亲。哪有母亲害怕儿子的? 半晌过后,钱妈妈进来,"张大夫给夫人诊断过脉象了,说暂且没有大碍。问二奶奶方便与否,若是方便,张大夫说要请教二奶奶。" 童若瑶一愣,小玉急忙问道:"张大夫要请教什么?" 钱妈妈微笑道:"奴婢也不知,只猜着大概是方才二奶奶救夫人的法子。" 童若瑶顿了顿,想起吕氏清醒过后吐得那一口痰,看来自己又要撒个小谎言了。遂抬头道:"若是与夫人的病有关,我见见他。" 钱妈妈笑着点头,一挥手叫两个丫头进来,将角落一架屏风拿到中间当着,外面搬了椅子,放了矮几。童若瑶在屏风里头榻上坐着,待丫头忙完了,顾廷煊率先进来。小玉忙让到另一边,顾廷煊挨着童若瑶坐下来,见童若瑶似有些不安,大掌伸过来,握住放在膝盖上的手,低声道:"没事儿,张大夫是个医痴,对你刚才救治母亲的法子好奇,所以才来问问。" 童若瑶点点头,趁着张大夫还没有进来,问道:"母亲怎么样了?" 顾廷煊目光一沉,片刻道:"没有大碍。" 小玉见他们双手交握,红着脸垂着头,觉得不自在就趁着他们说话悄悄退下去。走到门外,笑意就从眼底蔓延到脸上了,以前不知道,现在才知道,原来姑爷和二奶奶是这样相处的,再回童家,倒也能说给其他人知道。 一抬头见站在正屋门口屋檐下的秀珠盯着自己,小玉仰起头,回她一个无比灿烂胜利的笑容。没想到顾炎竟然有这样一个妹妹!可即便是顾炎的妹妹,又有什么资格妄想处处压二奶奶一头? 顾炎,说白了和顾家也没有太多关系!此时此刻,小玉连顾炎也一起恨上了。 张大夫低着头进来,扭头见门口没有人,前面挡着个屏风,才直起腰板,一手撑着一手指着那屏风,咧咧地叫嚣:"老弟,我这老腰都弯的疼了,回头你至少要给个一万八千的给我买药!" 没想到竟然是个老顽童性子,那屏风是琉璃的,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却能将外面看的一清二楚,见张大夫唉声叹气扶着椅子坐下,童若瑶硬是没忍住,掩嘴还是笑出声。身边的顾廷煊眸子里也带着笑意,却故意沉声道:"若论起银子,你请教小弟内子医学上的道理,与那拜师学艺有何差异?内子蕙质兰心,用了巧妙的法子,你若要请教,是否该缴些费用?后儿你得了这法子救人,人家自是厚礼相待..." 童若瑶惊奇地看着顾廷煊,外头张大夫气得吹胡子瞪眼,大骂:"奸商,奸商!果然是奸商!" 这样一闹,气氛竟然轻松了。童若瑶好笑地看着外头急得跳脚的张大夫,再看自己的丈夫,还真有些像——奸商。 咳嗽一声,忍着笑道:"让张大夫说话吧。" 顾廷煊点点头,外头张大夫好像还气着,端起矮几上的茶猛吃了几口,才觉得气顺了些,咬牙道:"最好祈求老天保佑,除了夫人的病,你没有别的事儿再求上我,否则...哼哼!" 这样的威胁对顾廷煊好像根本就不管用,慢条斯理地端着童若瑶吃剩下的茶吃起来。童若瑶深吸一口气,腹内已经有了说辞,只等张大夫开口询问。 隔了半晌那张大夫忽然站起来,朝着屏风做了个揖,童若瑶忙说不用,张大夫道:"老弟的话并非无道理,既是老身请教...恕学生冒犯,称您一声先生。"(未完待续) 第169章 先生是学生对老师的尊称,童若瑶忙道:"万万不可,您为妾身母亲的病来回奔波,已让妾身心里不安,您请问吧,妾身直言不讳。" 也不知张大夫是不是真的看不见里面,但他的目光绝对是落在顾廷煊身上,"还是先生更明白事理。" 弄得童若瑶哭笑不得,这人的脾气和顾廷煊还真有些相似,都是执拗的。如此也不和他计较这么多,原心里的腹稿也略略做了改动。但张大夫问起,童若瑶娓娓说道:"妾身年幼时顽皮,一次掉进水里,父母都以为没救,岂料老天相助,恰好来了一位游历郎中救了妾身一命。醒来后听人说起,便是用的心外按压的法子,配以对嘴吐气,将体内积水排出,就无大碍了。只因发生在妾身自己身上,故而记忆犹新。恰逢又有人不知应何故突然昏倒,呼吸脉象皆无,那郎中又用了同样的法子,有人问起郎中,郎中道,若是假死,此法子便可急救,等病者清醒,再诊脉吃药加以调理方可。" 等童若瑶说完,才发现外头张大夫也不知何时手里多了纸笔,正埋头记载着。而右边一道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童若瑶下意识地扭头,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也看到顾廷煊深邃的眸子中有些异样的情绪。 张大夫又一本正经地问了几个问题,比如按压的方位,童若瑶略略做了回答,因自己知道的也不全面,不敢妄言。想到张大夫钻研必然也能钻研出来,就他这不耻下问的精神,也是难得的。 说完后,张大夫又谢了一回,才提着药箱离开。童若瑶和顾廷煊从次间出来,院子里已经聚满了人。二婶子黄氏、顾三奶奶崔氏、三婶子郝氏、顾廷雯、顾廷茜等人皆在院子里站着说话,顾老夫人还没出来,钱妈妈守在门口。范妈妈和香珠没见到,秀珠在角落里站着,童若瑶看见她的时候,她正望着顾廷煊。百寿堂的丫头婆子也多在院子里候着。 黄氏一见童若瑶,立刻迎上来,好像没有看到顾廷煊似地,拉着童若瑶就担忧地问道:"大嫂子怎么样了?我们来了这些时候,钱妈妈都说老夫人在里头不许进去,听丫头说是你及时救了大嫂子,大嫂子才缓过来...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厉害起来了?" 崔氏、顾廷雯等也急急忙忙围上来,唯有郝氏还站在原地,目光淡淡地看着被人包围住的童若瑶。 "二爷及时把张大夫请来才稳住了母亲的病情,我并没有做什么。张大夫说母亲暂且没有大碍,让婶子和各位妹妹操心挂念。" 黄氏松了口气,"哎,话虽如此说,可老夫人还没出来,也不叫我们进去..." 吕氏的病还真不好说,说昏厥就昏厥,明明早上瞧着很好,也很精神。突然昏厥,还是这样的情况...童若瑶突然想到,是范妈妈打发丫头到青松院通知的,那就说明吕氏昏厥的时候范妈妈在场。老夫人这会子把范妈妈留在里头,只怕也是心里已经有了怀疑,在盘问范妈妈。 范妈妈慈眉善目,自从自己来了之后,也是一心一意地为自己张罗。红袖的事儿范妈妈心里虽有不满,可并没有说什么,只后来特意提了提秀珠。范妈妈和红袖并没有什么关系,而可以肯定的是范妈妈对吕氏、对顾廷煊都是好的,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他们的事儿。 "老夫人出来了。" 也不知谁喊了一声,童若瑶抬头望去,香珠扶着老夫人站在门口。老夫人看了一眼院子里众人,缓缓道:"都回去吧,别在这里吵吵闹闹的。" 黄氏走向前,担忧地问道:"大嫂子怎么样了?" 顾老夫人道:"你嫂子已经醒过来,积痰吐出来,静养调理些时候自然就好了。" 这话便说明了不叫大伙在院子里吵闹,吕氏需要静养。黄氏不说话,福福身告退,其他人也鱼贯着出了百寿堂。童若瑶看了看顾廷煊,顾老夫人却突然招招手叫童若瑶过去。 童若瑶走到跟前,顾老夫人就握住她的手,看着她十分感激地道:"好孩子,多亏了你..." 说着眼眶一红,浑浊的眸子已经起了水光,钱妈妈忙劝道:"大夫人已经没事儿,老夫人自己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骨,莫要大夫人好了,您老人家又病了。" 顾老夫人望天叹道:"顾家的人都命薄,偏我命硬,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 说到后面嗓音已经哽咽,顾廷煊神色凝重,深邃的眸子没有焦距地落在半空中,寂静的院落瞬间被一层浓浓的叫人喘不过气的凄凉笼罩... "你婆婆这里到底需要一个稳重拿得起事儿的人,像今天,倘或不是范妈妈在这里出了事想到及时通知你,你婆婆说不定就..." 才刚好些,顾老夫人说起吕氏的事,禁不住又落下泪来。 童若瑶忙道:"都是孙媳不好,没有照顾好母亲,才让老夫人担心。" 顾老夫人叹道:"你的孝心我都明白,你每日里都来请安侍奉,你婆婆心里也都是明白的。说起来,你婆婆心疼你,就和心疼廷煊一样。她身子骨本来就时好时坏,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严重些,什么时候好些,总不能叫她丢下廷煊时时刻刻在这里守着。" 童若瑶垂下头,听得顾老夫人又道:"都是我一时想起从前,才生出这些没由头的情绪来。张大夫已经说了,亏得你那个法子将你婆婆体内的痰按出来,现在调理调理痊愈的可能都是有的..." 顾老夫人经历了那些事,现在能像她这样的阔达坚强的只怕也不多,童若瑶是打心里敬重顾老夫人。而顾老夫人说的这些,她岂能不明白?(未完待续) 第170章 "范妈妈原就在夫人跟前伺候,是我来了之后才去青松院的,也是母亲心疼我才让她指教我。现在母亲这样,别的人我也不放心,就让范妈妈回来,老夫人觉得如何?" 顾老夫人点点头,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你是个通透又有孝心的孩子。" 那么吕氏突发病情就和范妈妈没有关系,自己来的时候秀珠已经哭得嗓子都沙哑了。老夫人现在要范妈妈伺候,却不提秀珠... "好了,你进去瞧瞧你婆婆,我也累了,先回去了。" 钱妈妈扶着老夫人站起来,童若瑶将她们送到百寿堂院门口。目送老夫人离开,才转身回来。小玉若有所思地道:"夫人的病,只怕和秀珠有关。" 连小玉都看出来了,童若瑶抬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许胡说。小玉撇撇嘴,有些不甘心。 吕氏这会子精神好了许多,脸色虽然不好,到底不像之前那么骇人。顾廷煊在床边的杌凳上坐着,范妈妈垂首立在一边,一见童若瑶进来,吕氏就挣扎着想起来,童若瑶忙过去按住她,"母亲好好歇着,现在还虚脱着,别使劲儿。" 吕氏苍白的嘴角微微扬起,眸子温柔慈祥泛起水光,抖着嘴唇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我知道是你救了我,辛苦你了..." "母亲快别这样说,儿媳...承蒙老天爷保佑,母亲没事儿儿媳就心安了。"想到那一幕,童若瑶眼眶也红了,怕吕氏瞧着更添病气,忙给脸上添了笑,"母亲得老天爷保佑,儿媳也能跟着沾光,所以母亲一定要好起来。" 吕氏笑了笑,养养神又道:"你们也累坏了,都回去歇着吧。" 童若瑶摇摇头,"我们都没事儿,母亲如果觉得累,就闭上眼歇歇。我和廷煊在外面守着。" 吕氏朝顾廷煊望去,张张嘴想说话,终究什么都没说,轻轻点了点头合上眼。童若瑶给她掖了掖被角,见她呼吸平稳,才和顾廷煊一起出来。 里头吕氏细小担忧的话语响起:"秀珠呢?" "秀珠姑娘吓着了,老夫人叫她暂且下去歇着..." 童若瑶心里微酸,下意识地垂下头,不想让人瞧见自己的神情。 服侍吕氏喝了药,看着她躺下,童若瑶和顾廷煊才在百寿堂的抱夏吃了简单的午饭。下午,吕氏的情况就好了很多,脸色不再那样苍白,午睡一觉起来还和童若瑶说了一会儿话。顾廷煊也一直陪在身边,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可看得出吕氏见到他很高兴,并且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样的气氛。 一直到暮色降临,屋里点了灯,秀珠都未曾再出现过,不知道是不是老夫人的意思。但每有人从外面进来,吕氏都会第一时间抬头望去,范妈妈瞧着唯有暗暗叹气的份儿,幸而二奶奶一直没有发觉... 晚饭时,吕氏已经能坐起来,童若瑶和范妈妈一起服侍她吃了一碗清淡的米粥。 "守了一天了,这个时候若还不累,就不是实话了。你们回去吧,范妈妈在这里就够了。"吕氏笑眯眯地说道。 童若瑶里扭头看了顾廷煊一眼,吕氏便朝顾廷煊道:"回去吧。" "母亲好好歇着,儿子告退。"顾廷煊对吕氏说的第一句话,嗓音虽不冷淡,却有着几分疏离。 吕氏笑容有些不自然,十分无力地挥挥手。童若瑶福福身,"儿媳还是等母亲安歇了再回去。" 范妈妈忙笑道:"二奶奶不用担心,若真有事儿奴婢立刻打发人过去通知二奶奶,距离也不算远,二奶奶立刻就能过来。再说,今儿二奶奶也实在累坏了,您自己不知道,您的脸色也不好呢,夫人瞧着也担心呀。" 童若瑶不再多言,只嘱托范妈妈几句就和顾廷煊一道从百寿堂回到青松院。 紧绷了一天的神经,这一刻才彻底放松下来,而彻底放松后的结果,是心力交瘁的疲倦。于婆婆吕氏,不管自己再怎么做依旧无法替代秀珠在她心里的位置... "二奶奶,香雪吩咐小厨房预备了热水,二奶奶先沐浴吧,也好解解乏。"小玉温声细语打断童若瑶的心思,点点头,让小玉扶着去净房。 泡在温暖的水里,麻木的双臂隐隐约约有些酸疼,小玉忙过去给她揉捏,见童若瑶眉宇间浓浓的倦意,就满脑子的搜索轻松的话题,只是这样的时候,还能想出什么来? 吕氏关心秀珠胜过关心二奶奶,今天救她一命的是二奶奶,并非秀珠。那秀珠除了哭,还会什么?莫非哭一场就能把夫人的病哭好了不成? "小玉!"童若瑶蹙起眉头,"你力气何时这样大了?" 小玉一慌,忙松开手指,叹口气道:"我只是想起..." 算了,还是不说了,免得说了二奶奶心里更难受。小玉试了试水温,"水有些凉,还要热水么?" 童若瑶摇摇头,她现在只想睡觉。但顾廷煊让小厨房备了饭菜,晚饭还是在百寿堂吃的,童若瑶没什么胃口,现在还是没有什么胃口。吃了小半碗就放下碗筷,顾廷煊也只略略吃了一点。 顾廷煊没有看书或者看账册,去净房洗漱后也吹了灯上了床。童若瑶朝里侧身躺着,感觉周遭彻底安静下来才闭上眼,吕氏焦急的模样在脑海里一幕幕地闪过,堵得人心里难受。她想不去在意,可她不是圣人。 "你当时恐惧么?" 万籁俱静的夜里,顾廷煊的嗓音如漆黑的天空中点燃的烟花,格外显著。 童若瑶睁开眼,那声音再度响起,从脑后传来,"当时掉进水里,你恐惧么?"(未完待续) 第171章 隔了良久,童若瑶才回答道:"恐惧,可我知道那是意外,意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连菩萨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人的一生会遇上许多意外,如果每一次都恐惧,还会有勇气继续活着么?所以现在,我不怕不能预知的意外。" 只害怕,那些能够预知,却无法阻止的事儿。 顾廷煊怔了半晌才回神,没想到自己的小妻子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才十六岁而已,却已经懂得了他二十几岁后才悟出道理。无法预知的事儿不能恐惧,而可以预知的事儿就要想尽办法避免它发生。 从后面抱住小妻子纤细的腰肢,紧紧拥在怀里。顾廷煊闭上眼,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熟悉的幽香,渐渐进入梦乡。 初次睁开眼,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陌生的世界...那种恐惧就像深陷万劫不复的噩梦之中无法自拔,最后才知道,噩梦也不一定不幸。 钱妈妈端着新作的点心进来,屋里的人都遣散出去,老夫人独自一人歪在软榻上,虽闭着眼,眉宇间的愁绪任旧浓郁。 春风卷起帘子,安息香的味儿扑鼻而来,有股凝神定魂的作用。钱妈妈轻手轻脚将点心放下,去柜子里拿了一张薄毯子过来,刚准备给老夫人盖上,就瞧见老夫人把眼睛睁开。钱妈妈微笑道:"奴婢吵着老夫人了?" 顾老夫人摇摇头,叹道:"人老了身子就不管用了,总是打瞌睡,正经的又睡不着。" "外面倒是暖和,老夫人要不要去外面走走?" 顾老夫人还是摇了摇头,才想到钱妈妈从百寿堂回来,遂问道:"老大媳妇今儿如何了?" 钱妈妈立刻展开一个叫顾老夫人放心的笑,道:"二奶奶在那边呢,就是二爷没事儿也都过去了。您瞧那点心,就是二奶奶想的法子,好让大夫人吃了药吃,能去嘴里的苦味儿。二奶奶说这点心谁吃了都好,特地多做了一份,叫我拿回来让老夫人尝尝,若是喜欢往后就多做些送来。" 顾老夫人笑起来,"廷煊那孩子也是好的。" "可不是,您老没瞧见,二奶奶打从跟前过,咱们二爷的目光就落到她身上去了。"说着暧昧地笑起来。 顾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嗔怪道:"都多大岁数的人,倒不正经起来,他们还在新婚里头,到底年轻,何况廷煊这么大岁数,屋里也一直没人..."说着就不说了,钱妈妈直点头,"可不是,就是这些天二奶奶虽精精神神地说话做事,眉宇间到底有些倦意。" 越说越不成体统,顾老夫人板着脸,钱妈妈笑了笑也不说了,扶着顾老夫人起来,把点心端过来叫老夫人尝尝。 老夫人倒是不饿,可瞧着粉红粉红的,像即将要盛开的桃花,就捻起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吃起来。 钱妈妈倒了茶送来,见顾老夫人精神好了些,也不像方才那般愁眉苦脸的,便又说了说吕氏的病情,最后才提到,"秀珠姑娘总是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范妈妈不许她进正屋,还和范妈妈吵起来。幸而都顾忌着大夫人的病,才没有闹起来。老夫人您瞧,可..." 顾老夫人放下茶杯,脸色渐渐冷下来,"那孩子到底是个不懂事儿的,平日里瞧着稳重,却动了邪心。只炎儿尚且没有回来,老大媳妇偏偏又是个最没主意的,炎儿倒是可以放心。叫人看着,若再要闹出事儿来,就打发了出去。" 钱妈妈蹙着眉头,"只怕大夫人禁不起又要..."当年大老爷死讯传来时,大夫人当场就急火攻心呕出一大口血,人也昏迷了好几天才醒来。后来晚娘病逝,大夫人又伤心过度,大病了一场。二爷十几岁就常年外出,秀珠一直陪着大夫人,大夫人将秀珠当亲女儿对待谁都看在眼里,这些天秀珠没在跟前,大夫人哪里有不想念的,只是怕二奶奶多心忍着罢了。 "若瑶那孩子也是个心思细腻的..."顾老夫人才舒展了一会子的眉头又蹙起来,若不是顾虑着老大媳妇的病,顾老夫人如何肯将秀珠滞留至今?当初瞧着那孩子倒是个知恩的好孩子,谁知如今大了,心也大了,"既然她说一辈子守在老大媳妇身边,那就在老大媳妇那边腾出一个单独的房间,让她住着!" 想到老大媳妇,顾老夫人只觉头疼,抚着额头复又斜斜地靠着引枕。好的歹的分不清,年轻时觉得乖顺,终究都是这样的脾性,想从旁边使点儿力也使不上。好在若瑶明白些,否则真遂了秀珠那丫头的心思,这偌大的一家子岂不是要乱套?还有谁家愿意把女儿嫁过来?就是说出去也叫人说三道四说没有家规。 钱妈妈重新将薄毯子盖在老夫人身上,又去将窗帘子拉上才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童若瑶服侍吕氏吃了药躺下,见她闭上眼睡去,才和范妈妈一同从里间出来,香雪在外间守着,见童若瑶忙迎上来笑道:"方才门上的婆子来回话,说二奶奶娘家人要来探望咱们夫人。" 娘亲要来,童若瑶喜上眉梢,"可说了什么时候来?" 香雪回道:"说了明儿上午来。" 范妈妈见童若瑶欢喜,心里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欢喜,道:"想必亲家夫人也叨念咱们夫人的病。" 童若瑶不好意思地笑道:"也是我糊涂,忘了打发人回去说一声,后来想到,因母亲要静养,家里人都不叫来打搅,就没说。" "那是二奶奶体贴咱们夫人,指不定亲家夫人听说后心里如何担忧呢。"范妈妈赔笑道。(未完待续) 第172章 童若瑶愈发不好意思了,娘家的人有一半也是代表了自己,但也是客,客人要来没有不让的理儿。和范妈妈说了一会儿闲话,才回到青松院。 婆婆的病来得急,把好些事儿都搁下,这会子瞧着外头枝桠上冒出的嫩绿,才想起算算日子。春耕的日子越来越近,顾炎还没有回来,顾廷煊说的那个什么金豆种子也没有到位。明天娘来了,陈妈妈必然也要跟着来,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找她说说。 她想回去,可在吕氏没有大好前,没理由随便出门,除非家里有急事。这样的情况,童若瑶当然不愿意见到。 想了一会儿,见小玉在里头收拾冬天穿的衣裳,童若瑶喊上香雪一同进去。 "如今范妈妈去了百寿堂,以后必然也不会回来了,我要照顾母亲,屋子里的事儿就让你们两个多多费心了。" 香雪惊喜地笑起来,小玉道:"二奶奶不说我们心里也知道。" 童若瑶看着她们,"这两天多亏了你们两个上下照应,咱们屋里才没有乱起来。"又看着香雪,笑道,"你年纪虽小,倒机灵又稳重,我早就琢磨着把你提上来,只前些日子忙着,一时顾虑不周全,你别多心。" 香雪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二奶奶说的...能伺候二奶奶是奴婢的福气,二奶奶没有嫌弃奴婢粗笨就好。" 童若瑶点点头,"我琢磨这院子里原来就有两个一等丫头,如今只有小玉一个,还缺一个名额,只是..." 香雪心思一转就知道童若瑶的意思,忙道:"二奶奶肯使奴婢就是奴婢的造化,不敢求别的。" 童若瑶见她说的真诚,才接着道:"先提上来做二等丫头,外头那些二等和三等的小丫头你费心管着,若是管的好,就和小玉一样。" 只是等着一个时机,红袖的名额童若瑶听顾廷煊的话,就不叫她回来了。却还有一个盈袖,如今也不知在何处,她也是婆婆安排的丫头,现在婆婆没有提,她自是不能就当这个人不存在。如果这个时候提,却是最不恰当的时机。 香雪忙跪在地上磕头,童若瑶叫小玉扶她起来,她不肯非磕了三个头才笑嘻嘻地爬起来,"这是府里的规矩,丫头、婆子提升了就要给主子磕头谢恩的。" "在外面规矩是不能忘的,屋子里头就别太较真,否则那日子我可过不下去。"童若瑶故意板着脸。 童若瑶又安排小玉的事儿,"屋子里的你就多费心,咱们小厨房的事儿你也管着一些。等夫人的病好起来,我自然就闲暇了,你们就不必这样辛苦。只一点,外面的人若有不对的,你们说便是,不从的就叫来见我。" 小玉和香雪见童若瑶说的郑重,也双双郑重其事地点头。青松院本来就条理分明,虽然初来的时候两个大丫头都不在,吕氏也安排的范妈妈过来照料。可毕竟小玉是陪嫁过来的丫头,香雪以前是小丫头,如果不开始就管不住这些人,以后更难以管束了。童若瑶将里头的道理细说一遍。又想起新婚第一天,有些丫头分明是一幅看戏的模样,这些人自然也要好好调理调理。 正说着,忽听到外头有说话声传来,香雪先一步出去查看,走到门口竟是五小姐顾廷雅、六小姐顾廷雯、七小姐顾廷茜。香雪迎上去见礼,其中顾廷雯最是活跃,笑问道:"我们来拜见二嫂,不知二嫂可在屋里?" 香雪点头,领着她们进来。童若瑶理理衣裳已经从里间出来,笑盈盈看着她们。顾廷雅年纪最大,目光却有些胆怯,唯唯诺诺的,虽是姐姐却低着头走在最后头。 顾廷雯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模样清秀,一双丹凤眼溜溜直转盯着屋里的陈设打量。顾廷茜和童若涵一般岁数,天真烂漫,一进来就跑到童若瑶跟前,甜甜地喊了一声"二嫂!" "原来二哥哥的屋子是这样的,就是比我住的地方大多了。听丫头们说,新房最漂亮,处处都是红色,可惜那天祖母不叫我们来,一直没瞧见。第二天向来给二嫂请安问好,母亲偏偏不许,哎..."顾廷雯似是十分惋惜,给童若瑶见礼后便一副惋惜的语气说了这些话。 童若瑶微笑地看着她,十二三岁和十六岁相差也不见得大,可自己却已经嫁为人妇。 顾廷雯道:"六姐还说呢,那天拉着我过来被母亲知道,还跟着挨了一顿训斥。" 顾廷雯毫不在意地撇撇嘴,"母亲就怕我们闹着二嫂了,也不知我们就偷偷来看了一眼罢了。" 香雪送上茶水,笑道:"现在不是瞧见了?" "可并非她们说的处处都是红色呀!" 看得出顾廷雯很喜欢红色,她身上就穿着水红色褙子,梳着算云鬓,眉头蹙着,已经有了我见犹怜的美人模样。 "三位妹妹先吃口茶吧,外头日头热,你们过来可晒着了?"童若瑶看着三位小妹,要单说模样,最标致的便是顾廷雅。郝氏虽不注重保养,又常年穿素色衣裳,当年姿色依旧能窥见一二。顾廷雅生着一张漂亮的瓜子小脸,黛眉杏目,眸中朦朦胧胧一层水汽,温柔似水,自然而然流露出来。只是她举手投足间,总有些懦弱的感觉,即便模样标致,看一眼也留不下深刻印象。 倒是顾廷雯和顾廷茜,一个活泼,一个天真。两姊妹是同一个父亲,身份又都是一样的,自然也合得来,虽说是过来瞧童若瑶,却渐渐的开始斗嘴。两人你一言她一语的,只把旁边的人都逗笑了。(未完待续) 第173章 "等六姐嫁了人,自然能天天儿把屋子布置成红色了,那时候母亲定然不会说你什么。" 焉知红色也只新婚时才经常用到,哪有平常日子也把屋里弄得处处都是红色?小玉和香雪掩嘴笑起来。 顾廷雯一瞪眼,"妹妹休得说我,你不爱红色,可你也是女孩儿,等你嫁人那天,看你穿不穿红色!" 顾廷茜一点儿也不生气,嘻嘻笑道:"六姐是想嫁人了,六姐不必急,横竖你和五姐嫁了才轮到我,我又不会走到六姐前头。" 说的顾廷雯羞红了脸,顾廷雅听到嫁人两字,身体不由得微微一颤,脸色渐渐有些不好。唯有把脑袋深深埋下去,几乎要贴着胸膛。 童若瑶只当她是害羞,顾廷雯和顾廷茜这样说下去,自然马上就要提到她。忙笑着道:"两位妹妹谁也别说谁了,今儿过来二婶子和三婶子可知道?" 成功转移了两姊妹的话,顾廷茜抢着道:"已经禀报了母亲,母亲同意了我们才敢来的。只许我们找二嫂说话,不许去打搅大伯母养病。" 自吕氏昏厥救醒后,老夫人便不许太多人过来打搅,连童若瑶早上请安的礼都免了。童若瑶还是坚持上午得了闲去给顾老夫人请安,那时候顾老夫人屋里已经没有别的人,故此也好几日不见家里其他人。二婶子黄氏当家,倒是每天不是打发体面婆子过来在院子里问候几声,就是她亲自过来和童若瑶说一会子话。 相对而言,三房就疏远的多,郝氏没来过也从来没打发人过来问候。 "多谢两位婶子体贴,母亲这些天精神不太好,不能见你们。三位妹妹可别多心,等日后母亲康复了,三位妹妹可要经常过来坐坐。" "那是自然,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打搅大伯母,所以就过来叨扰二嫂了。" "什么叨扰,你们来我才欢喜。"又叫小玉去端些新作的点心来,顾廷雯最是活跃话也最多,开始还乖乖儿坐着,后来就坐不住,把屋子里的东西看了个遍。想到她们也是初次来,童若瑶就叫她们自己看,若是喜欢什么就拿一件回去。 这话一出,顾廷雯眼睛贼亮贼亮,欢欢喜喜地跑过去又把暗格里的摆件细细看了一番,顾廷茜倒十分礼貌地先道了谢,就跑过去找姐姐,两姊妹叽叽喳喳议论着,唯独顾廷雯手足无措地还坐在椅子上,时而偷偷望过去,却好像始终没有勇气站起来。 童若瑶笑眯眯看着她,叫了一声"五妹",顾廷雅慌忙抬起头,随即又像犯了错似地,把头埋下去,低声问道:"二嫂子叫五妹何事?" 这模样真是叫人又怜又惜,童若瑶索性坐到她身边来。顾廷雅感觉头顶上又道目光,更是不知所措,童若瑶尽量把语气放的轻柔,笑问道:"五妹平常都喜欢做些什么?" 顾廷雅低声答道:"女红针线。" "那五妹的针线一定很好,腰上的荷包是你做的吧?真是精致。" 顾廷雅微微愣住,十指交织,白净的双颊起了一对红晕。又急急忙忙把荷包解下来,快速地道:"二嫂子如果不嫌弃,五妹就送给二嫂子。" 童若瑶忙笑道:"这么漂亮的荷包,嫂子怎么会嫌弃?" 说着就伸手过去拿,顾廷雅却突然把荷包藏进袖子里,又羞又急地道:"这是五妹佩戴过的,一会儿给嫂子送新作的来。" 她应该是很少与人交流吧,童若瑶笑道:"可嫂子就喜欢这个,要不嫂子也送五妹两样东西,五妹把这个给嫂子,回头再给嫂子做一个如何?" 顾廷雅抬头不确信地看着童若瑶,见童若瑶脸上挂着温暖和煦的笑,软软的瞧着很舒心,心里那些紧张无措慢慢就少了,抖抖嘴唇,"嫂子真的喜欢?" 童若瑶用力地点点头,"其实嫂子也喜欢做针线,五妹的针法很精巧细致,配色也漂亮,比嫂子做的还好。故而瞧见这样的就特别喜欢,可嫂子做的没有你的好,只能送些别的了。" 顾廷雅这才慢慢儿将荷包拿出来,却依旧有些窘迫,"嫂子喜欢就好,五妹不要别的东西,上次嫂子就送了好些的。" 童若瑶伤心地看着她,"那怎么办?嫂子也不能要五妹的了,可这个荷包..."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重重地叹口气。 顾廷雅看着她,顿时慌了手脚,忙把荷包塞进童若瑶手里,见童若瑶笑了,她精致的脸上才露出一个生涩的笑容。她本就生的漂亮,这一笑大有惊艳叫绝的味儿。 那边顾廷雯和顾廷茜选了许久,终于各自都挑了喜欢的。顾廷雯选了一个掐丝喜上眉梢琉璃盘子摆件,因那上面的梅花是红色,故而喜欢。顾廷茜只选了一个小玩意儿,玛瑙株串连起来做得小算盘,童若瑶都没注意到这个小东西,现在瞧着忍不住感叹自己见识浅薄,古代工艺远远超出她的想象。算盘只有巴掌大小,每一个珠子竟然都能动,可以当做一个小算盘用。 不得不说,顾廷茜和顾廷雯都很有眼光。可顾廷雅这里就犯难的,她绝对是那种不会主动开口的人。童若瑶看着她,见她里面穿着旧衣裳,外面套的比甲倒是八九成新,可衣服上的褶皱却明显,显然是平常不舍得穿,今儿出来才穿上的。裙子的料子虽好,也是旧的。反观顾廷茜和顾廷雯,衣着光鲜,身上戴的都是极好的东西。而顾廷雅除了头上有一支缂丝珍珠流苏簪子,其他首饰皆无。 三房没有一个在外出力的,生意都是顾廷煊和二叔打理,老夫人的庄子是二婶子打理。顾廷礼虽然已经十八九岁,瞧着也是顾廷雅这样性子的人...(未完待续) 第174章 顾廷雯和顾廷茜坐着吃茶,童若瑶陪着顾廷雅去选,她看了一遍似乎拿什么都觉得不好。童若瑶带她到梳妆台前,把那些没有戴过的首饰拿出来。那边顾廷茜瞧见,跑过来看,笑道:"五姐这样的东西不多,二嫂子这里倒是不少。" 顾廷雅窘迫地垂下头,童若瑶笑着朝顾廷茜道:"你们若是喜欢,再选一件如何?" 顾廷茜忙摇头,"今儿拿了嫂子的东西还不好意思呢,怎么好再拿?" "都是一家人,不用这般客气。" 顾廷茜笑道:"是啊,二嫂子人好,五姐就选一样喜欢的吧,二嫂子的心可不能辜负了。" 这丫头倒是个会说话的,童若瑶忍不住捏了捏顾廷茜可爱的小脸蛋,顾廷茜只憨憨笑着。顾廷雅经不得顾廷茜闹,只拿了一对小小的戒指。 顾廷茜重重地叹口气,人小鬼大地道:"五姐真是枉费了二嫂的心!" 那边顾廷雯笑嘻嘻看着这边,道:"五姐现在这样的东西不多,以后自然就多了。身份也和咱们大不一样,以后咱们见了五姐还要行礼呢!" 顾廷雅的手一抖,一对戒指重新滚落到匣子里,她脸色又急又羞,阵红阵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接着顺着脸颊落下来。一转身,哭着跑出去。 外头跟来婆子忙拦住她,"五小姐好端端的怎么就哭起来了?" 童若瑶不明所以,顾廷茜垂着头,顾廷雯有些慌乱,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走过去扯着顾廷雅的袖子道:"我浑说的,五姐快别哭了。都是我不好,我错了,我给五姐赔不是。" 童若瑶走过来,拿出手绢给顾廷雅擦拭,拿眼睛看着跟着顾廷雅的婆子。那婆子有口难言似地,却马上笑道:"五小姐自小便害羞,有时羞的恼了,就会哭。" 可刚才的话也不至于叫顾廷雅哭呀,童若瑶将信将疑,瞧那婆子也是不会说的,忙安慰顾廷雅好一阵,顾廷雅才慢慢止住哭声,旁边的婆子陪笑道:"实在不好意思,让二奶奶见笑了。" 童若瑶摇摇头表示无碍,拉着顾廷雅坐下,见她眼睛有些红,脸上的状也花了,又叫小玉打水进来洗了脸,重新梳洗打扮一回。顾廷雯和顾廷茜也不好意思起来,连连朝顾廷雅说了好多个对不起。 顾廷雅低声道:"不怪两位妹妹,是我自己不好罢了。" 又坐了一会儿,三姊妹起身告辞,童若瑶挽留一回送她们到了院门口,目送她们离开。折回屋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郝氏对大房的态度,说不定就和顾廷雅有关,今儿顾廷茜说黄氏同意她们来,可顾廷雅至始至终都没提郝氏。 郝氏自己都没想到问候一声,关着门过自己的日子,对外面的一切不闻不问,可为何提到顾廷雅嫁人,顾廷雅就哭了呢?顾廷雅是顾家女孩儿中,年纪最大的一个,现在已经十五岁了,确实到了说亲事的年纪。 正想着的入神,突然眼前一暗,顾廷煊颀长高大的身影从眼前晃过,在童若瑶身边坐下。童若瑶收起心思起身给他倒了杯茶送到他手里,没想到他接住茶杯的同时,另一支手环住童若瑶的腰,童若瑶惊呼一声,回神之际已经稳稳坐在顾廷煊怀里,顿时红了脸嗔怪道:"正经些,外头丫头来来去去的。" "刚才去瞧了母亲,她说你累着了,今天晚上让你别过去。"顾廷煊淡然开口,就势将童若瑶放在身边坐着,捧着茶杯怡然自得地吃起来。 童若瑶狠狠瞪着他,张大夫说吕氏之前因体内积痰一时疏散不了,故而病愈的慢,童若瑶误打误撞把那积痰按压出来,现在加上张大夫的药方,吕氏的情况自是好转的快。气色、精神都逐渐回来,只心里搁着秀珠,才显得没精神。 即便如此,没有彻底痊愈,童若瑶还是每天去照顾。再说,吕氏的病还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好的。童若瑶白天那样辛苦,顾廷煊自然体谅她,晚上早早就睡了。可是今天... 童若瑶瞪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的脸越来越烫,他这不是暗示是什么。懊恼地垂下头,耳畔传来底浅的笑声,童若瑶扭头嗔怪地瞪着他,觉得不解气,举起拳头打在顾廷煊胸膛上。 她力气是不小,可顾廷煊常年在外奔波,早就练就了一副强有力的体魄。童若瑶没把他打疼,倒觉得自己的手麻麻的有些疼。最后,只能用眼神秒杀他,模样活像一只被惹怒的小野兔,然而对方摆明了是只老虎,小野兔还是得乖乖就范。 丈夫自然是不能冷落了的,吃了晚饭让小厨房备了热水,童若瑶舒坦地泡了个热水澡,等洗过的头发半干才舍得从温暖舒服的热水里起来。回到正屋,顾廷煊不在屋里,时间尚早,拿起针线在榻上坐着。这几天把针线也耽搁了,单是鞋面就做了这么久,一双鞋子还不知何时时能做好。 小玉坐在杌凳上捻线,和童若瑶闲聊起来,"五小姐的针线手艺不错,瞧着她的一双手,倒是经常做一样。" 顾家各屋里的吃穿用度,皆是统一按人数折合成银子发放,虽说大家都是平等的,三房没有出力,即便黄氏苛刻三房也不敢说什么。这一点童若瑶早就想到了,就是大房这边,黄氏明着不敢苛刻,难道黄氏就不会想法子弄些去自己口袋里? 既说到这里,童若瑶想起郝氏来,"你留意些,听听外头会不会有人议论五小姐。" 小玉点点头,忽而笑道:"六小姐和七小姐倒是合得来的。"(未完待续) 第175章 同样都是庶出,她们之间的情谊看起来倒十分真切,童若瑶笑道:"二婶子是个能人。" 当然是有些法子的,否则老夫人也不会这般看重她。 "二奶奶也别妄自菲薄,以前家里的事儿不也料理的极妥当。" 童若瑶惭愧地笑了笑,"娘家才多少人,都是一条心的过日子能有什么?不过是算计着罢了。"大家庭就并非如此了。 小玉抿嘴笑了笑,将捻好的线放进针线篮子里,起身去给童若瑶重新到杯茶来。谁知刚倒好就见顾廷煊从里间出来,身上穿着睡袍,外面披着一件衣裳,忙福福身低着头从屋子里出来。 顾廷煊走过来将茶杯端起,抬头朝童若瑶望去。小妻子坐在灯下,如丝缎般黝黑油亮的发丝完全舒展,柔顺地披在后背,乍看去像是披着一件黑色丝缎的外衣。微微垂着头,眉头舒展,嘴角挂着一抹娴静的笑,尖细玲珑的下巴上方,因灯光衬托原本就殷红润泽的嘴唇此刻就像熟透的红果子,教人忍不住想去摘下来品尝其味。 顾廷煊一步一步走过来,视线落到她那双纤柔的巧手上,此刻飞针走线,却有一股大师之风,配合着她娟秀的脸庞,和娇小玲珑的身姿,虽有些矛盾却无不适之感,只会叫人舍不得错开目光。他的小妻子,自有一种别人身上没有的气韵,而他突然就产生了不想叫别人窥见的心思。 也不知站了多久,童若瑶换线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站着人,而且一抬头就迎上他炙热的眸光。全身的血气从脚底一下子全拥在脸上,童若瑶放下针线,从榻上下来,"二爷还要看书么?" 当然不,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将茶杯放在榻桌上,童若瑶伸手去接,本来没事结果一杯茶全倒在自己衣服上了,茶杯顺着裙摆滚下来,倒没打碎。童若瑶忙蹲下去捡起来,拿着茶杯有些无措,讪讪笑道:"我给二爷重新倒一杯。" 说着转身就去,顾廷煊一把拉住她,稍用力童若瑶整个人就落在他怀里,脸贴着他的胸膛,头顶上传来醇厚而沙哑的嗓音,"我现在不想吃茶。" 感觉怀里的人儿有些僵持,顾廷煊不觉一叹,抱着她在榻上坐着,却不再放她下来,就让她坐在腿上。童若瑶心碰碰地跳个不停,只觉的自己像热锅上的蚂蚁,却偏不敢动,也不知现在外面的丫头婆子歇了没... "这是给谁做的?" 童若瑶头也不抬,羞愧地低声道:"还能给谁?自然是你的。" "白天累着了,晚上就别做了。" 顾廷语气轻松,好似聊天,童若瑶慢慢恢复正常,小性子地道:"二爷瞧不上我的手艺?" "难道你不累?" 童若瑶不回答,故作镇定地咳嗽一声,"还有一点儿鞋帮子就做好了,二爷若是累,就歇着,我把这点儿做完。" 顾廷煊道:"我不累。" 童若瑶又红了脸,只觉浑身热的受不了,贴着顾廷煊的后背,更好似贴着烧红的铁墙。屋子里没人,房门也关上了,自是不会有人进来,顾廷煊开始还单是抱着她,慢慢的腰上的手就不安分...童若瑶又羞又急,可随着那手掌的热度,自己好似融化了一般,只依附着靠在他怀里,呼吸有些淆乱,羞得闭上眼。 顾廷煊忽地抱起她,让她面对着自己坐着,童若瑶因此睁开眼,对上顾廷煊那双火热的眸子,那样深邃的眸子,火热明亮似漆般叫人移不开。因为迷恋而忘了害羞,更或者他是自己的丈夫,此生的男人,自己是他的,那他必然也是自己的。那双总是抿着的薄唇,昭示着此人难以接近的薄凉,她想知道那嘴唇是否真的薄凉。 动作比想法更快一步,童若瑶搂着他的脖子,生涩地吻上那双薄唇,没有想象中的薄凉冷硬。只是,她的主动换来了顾廷煊的肆意,主动权下一刻就被顾廷煊牢牢掌握。 小妻子害羞,有些事儿总要节制生怕吓着她,而她主动的时候,挤压在体内的火热终于破茧而出。她的唇柔软,她的气息香甜,比陈年酒香更教人留恋往返。鼻息下缭绕着淡雅的清香,混合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馨香,让顾廷煊想要更多... 童若瑶用被子捂住头,昨晚的一切即便这个时候回想起来,依旧觉得脸颊火辣辣的,全身酸疼的厉害,她已经没脸见人了。 而罪魁祸首这会子正用风轻云淡的语气道:"再不起来丫头们就要进来了,别忘了,今儿岳母她们要来。" 娘家人要来,童若瑶立刻从被子里钻出来,明亮红晕的小脸蛋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写着红果果的不满——怎么不早点儿提醒我?! 顾廷煊勾起嘴角,"现在起来还来得及。" 童若瑶坐起来,用被子裹住身子,歪着头看窗格子。窗格子透着浅蓝色的光,松口气幸而还来得及。 顾廷煊已经穿好衣裳,站在床边手里拿着童若瑶的衣裳,童若瑶脸一红,就听顾廷煊道:"慢慢穿,我先去净房,一会儿备好热水,你再起来。" 说着将衣服放在床上,转身而去。如果不快些,难保自己不会再黏上她不放。 脚步声消失于耳,童若瑶才伸手拿衣裳,怕小玉她们进来,自然不敢慢慢穿,急急忙忙穿好了起来,视线自然而然落到榻上,针线还放在榻桌上,空茶杯依旧在那个位置,昨晚的一幕幕又一次在脑海里飞快地闪过。 童若瑶忙过去将茶杯归位,把针线收捡起来,今儿肯定是没时间做了。叹口气,小玉推开门进来。(未完待续) 第176章 "二奶奶再穿件衣裳吧,二爷在净房呢,只怕要等会儿。"说着忍不住笑了笑。 童若瑶红着脸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说起正事儿,"今儿娘家人要来,厨房可都知道了?" "昨儿就说下去了,一大早的二夫人就打发人过来问了一回。" 童若瑶一愣,一大早的难道自己起来晚了?扭头见小玉笑得眼睛发亮,恼的直瞪她,越瞪小玉还笑得越厉害,嘴里说道:"这样才好呢,姑爷一心在二奶奶身上,谁也没空子钻了,也好断了那些人不该有的心思。再说,有了咱们二奶奶,姑爷就是一块冰也该化了。化成的水都在二奶奶怀里揣着..." "小玉,你是越发没规矩了不是?连我也取笑上了。" 小玉"咯咯"笑道:"我说的实话罢了,不是有句话这么来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小玉姐姐也说给我知道。"香雪从外面进来,听见小玉的话顺口就说了两句。 童若瑶瞪着小玉,小玉笑了笑摇着头朝香雪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这么一句话罢了。" 香雪没听到前面的,自然没有多心,笑着朝童若瑶福福身,道:"二爷更衣去了书房,更换的热水已经往净房送去了,二奶奶先沐浴吧。" 童若瑶走在前面,小玉紧紧跟在后面,到了净房入口,童若瑶终于忍不住转身道:"不用跟着,我自己来。" 小玉道:"这会子没有别的事儿,我给二奶奶搓背吧。" 如此以来身上的於痕就全被看到了,童若瑶只觉耳根子一热,佯装镇定地道:"不用,我自己来。" "可是..." "别可是了,叫你别来就别来。" 小玉终于笑出来,扬扬手里的衣裳笑道:"我把二奶奶的衣裳放好了就出来。" 童若瑶瞪着她的背影,小玉也识趣,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好了,加上她知道童若瑶素来面皮子薄,再说下去只怕真恼了。 将衣裳搭在浴桶后面的衣架上,小玉试了试水温,把布巾、百花皂等物预备妥当,才从净房出来。 泡在温暖的水里,童若瑶长长舒口气,身上斑斑青紫色於痕诉说着昨夜的疯狂,童若瑶想起顾廷煊说的话:他说自己从里到外,都是他的... 外人眼中他清冷不易相处,可没想到热烈起来的时候能将人彻底融化,童若瑶单想想就脸红心跳。 这一个早上,童若瑶都觉得自己的脸没有正常过,简直比新婚第一天还叫人感觉忐忑,生怕别人发现什么异样。直到进了百寿堂的正屋,才得以恢复正常。 吕氏刚起来不久,穿好衣裳范妈妈扶着她从里间出来,见到童若瑶和顾廷煊,立刻温和慈爱地笑起来,"你们来了,快坐下吧。" 童若瑶上前见礼,就势扶着吕氏在软榻上坐下,"母亲今儿瞧着精神又好了些,可见张大夫不是浪得虚名。" 吕氏笑看着她,"辛苦你了,天天儿过来照料。" "都是儿媳应该的,只要母亲快些好起来,比什么都好。" 吕氏拍拍她的手,略显苍白的脸上,双颊终于有些许血色。眉宇间的万般愁绪,因此淡了几分,"听范妈妈说起,今儿你娘家人要来?" "是,昨儿下午打发人过来说了一声,母亲歇着就没叨扰母亲。她们也是得知母亲病了,过来探望母亲的。" 吕氏想起童家老太太,"也不知她如何了?" 童若瑶宽慰地道:"也是需要慢慢调理修养的,老太太年纪大,需要的时候就长些。" 说了一会儿话,小丫头把吕氏的药端上来,童若瑶服侍她吃了药、漱口完毕,她又问顾廷煊,"今儿外头可有事儿?" 顾廷煊道:"没要紧的事儿。" 吕氏笑着点头,"那就好,待会儿你岳母大人来了,总要倒跟前请安。" 顾廷煊点点头,恰好有婆子急匆匆跑进来,"二爷,四儿回来了。" 四儿是跟着顾炎一起去了南边的小厮,顾廷煊眉尖微蹙,童若瑶扭过头看着他。吕氏敛了笑,忧心忡忡地道:"你快去吧,定是顾炎那孩子特意打发回来的。" 顾廷煊略略沉吟,点点头大步流星离开百寿堂。待他一走,吕氏就忍不住道:"也不知是不是顾炎那孩子出了什么事儿,秀珠若是知道了,还不知怎么急呢?" 这一担忧,她神态又不如方才精神,头恹恹垂着。整个人了无生机。 "二爷相信九爷才叫九爷去的,母亲别担心,不会有事儿。"童若瑶细声安慰,嗓音底浅轻柔,却透着一股子深信不疑的坚定。 吕氏为之一动,抬头看着童若瑶,范妈妈也道:"张大夫特别交代,让夫人什么也不要想,更不要去担心什么。九爷您不放心,二爷难道还能不放心么?" 吕氏怕她们跟着担忧,勉强笑了笑。丫头进来摆饭,才将吕氏的心思转移,童若瑶扶着她去桌边坐下。心里明白吕氏是想见秀珠,可秀珠的事儿不是自己能做主的,她目前是吕氏跟前的人,能越过吕氏做主的,只能是老夫人。 吕氏吃了一小碗就放下碗筷,童若瑶劝几句她只摇头说吃不下,范妈妈只好叫丫头进来将菜饭撤下去。最后上了一盘点心,吕氏瞧着模样精巧,知道是儿媳妇花了心思做的,才撑着又吃了两块点心。 "亲家夫人可说了什么时候到?"吕氏扭头问范妈妈。 范妈妈笑道:"只怕还要一会儿呢,这时候还早着。"(未完待续) 第177章 吕氏便叫范妈妈扶着她去里间换一身瞧着精神点儿衣裳,朝童若瑶笑道:"你娘家人第一次来,不能怠慢了,我病着你多操些心,回去准备准备吧。" 童若瑶笑着点头,福福身从百寿堂回到青松院。脚还没埋迈进正屋门槛,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说话声。 黄氏领着顾廷雯和顾廷茜,身后跟着几个丫头婆子,一进院门便朝童若瑶笑道:"今儿赶了个巧儿,侄儿媳妇在呢!" 童若瑶返回来迎上去,朝黄氏见礼,顾廷雯和顾廷茜朝她行了个福礼,才惶恐道:"二婶子怎么突然来了,若是有事儿打发人说一声,侄儿媳妇过去便是。" 黄氏瞪了顾廷雯和顾廷茜一眼,笑着朝童若瑶道:"说起来是婶子惭愧,没把儿女教养好。昨儿她们来给侄儿媳妇添麻烦了就罢了,不懂礼数的竟然还拿了侄儿媳妇的东西!" 童若瑶扭头看了两姊妹一眼,她们都垂着头,可并没有感觉她们害怕黄氏,朝黄氏笑道:"二婶子说的哪的话儿,不过是些小玩意儿,妹妹们喜欢,侄儿媳妇就叫她们带回去把玩罢了,没婶子说的那般厉害,六妹和七妹一个娇艳、一个活泼别说是侄儿媳妇,任何人瞧着都喜欢。" 黄氏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养出来孩子,到底比不上侄儿媳妇,读书写字,又懂礼数,她们两个就知道玩儿。适才叫她们过来跟着侄儿媳妇多多学学,没想到这两个不知好歹的,竟先拿了侄儿媳妇的东西。" 童若瑶笑着摇头,"好了,婶子也别说她们了,瞧我糊涂的,竟忘了请婶子进屋吃茶。快请进!" 黄氏和童若瑶走在前面,顾廷雯和顾廷茜跟在后面,两姊妹相视一眼,顾廷茜冷不防做个鬼脸。顾廷雯没忍住笑出声。 黄氏听得,扭头笑骂道:"瞧瞧这两个没良心的东西,我替她们来给侄儿媳妇赔不是,她们竟然笑话起我来了。可见,眼里是没我这个母亲。" 童若瑶知道黄氏也不是真的恼,请黄氏坐下,笑道:"我觉着在她们心里婶子是母亲,可眼里瞧着却是姐姐,谁叫婶子年轻。若是不知道的,定是这般认为呢。" 黄氏心里大为欢喜,却故意嗔怪道:"才称赞了侄儿媳妇两句,侄儿媳妇就拿我取笑了。得,也不说废话了,婶子得了一些玩意儿,偏我不识字,也不大懂,白搁着也是白搁着。早想到送给你得了,偏一转身就忘了,因她们两个不知好歹的,今儿倒想起来,叫人开柜子取出来,侄儿媳妇瞧瞧如何?" 说着,就叫珍珠把画轴拿过来,叫童若瑶打开瞧瞧。 单看画轴那一圈泛黄的纸张就知道不是凡物,黄氏好强,自是不肯在这上面输了,童若瑶叫小玉把榻桌整理干净,这才拿着画轴轻轻解开,缓缓将画轴打开。童若瑶不由得怔住,这笔墨画法竟然和大嫂蒋蓉华给的那一副水墨画出自同一位前朝大师之手,又细看那印章,果然是同一个人! 依稀记得大嫂说过,张大师擅长水墨写意风景,其中最为当时人们称赞的便是一套四幅江南小景,画尽了一年四季的江南风貌,而大嫂给的那一副烟雨江南取自秋景,这一幅杨柳岸游玩取自春景... 见童若瑶又惊又喜的模样,黄氏弯起嘴角展示出一个得意的笑,"侄儿媳妇可喜欢?" 童若瑶扭头笑道:"喜欢是喜欢,但这幅画太过名贵,侄儿媳妇不敢收。" 黄氏毫不在意地一挥手道:"不过一张纸罢了,能值多少钱?侄儿媳妇拿去便是,反正我也不懂。" 即便不懂,也知道这幅画的价值吧?童若瑶也不知黄氏是否给的心甘情愿,万一哪天后悔的就不好说了。这样的古董,遇上喜好收藏的人,便是黄金也比不得的。 黄氏只一心要压人一头,虽不识字,也偏要学着那些读书人家爱些风雅。童若瑶是读书人家的不错,可毕竟在乡下生活多年,能见识些什么?她是故意一拭没想到她倒真认出来了。单独一幅画虽然有价值,却也不见得多高,另外的又找不齐全,不如给了她算了。遂道:"说了送给你的,你就好好收着,你叫我一声婶子,莫非还怕我反悔不成?" 童若瑶忙赔笑道:"只是没有好的东西孝敬婶子,白拿了婶子的东西,心里也不自在。" "这话可说的没理儿了,她们可不是拿了你的东西。都说了是替她们来赔不是的,你若再多心,我可不高兴了。" 童若瑶忙道:"婶子别气,谢谢婶子厚爱,侄儿媳妇不客气收拾就是了。" "这才爽利,我最烦那些心口不一的人,侄儿媳妇的性子倒合我心意。" 童若瑶将画卷起来,吩咐小玉好好收着,黄氏吃一口茶,放下茶杯正儿八经地问起童若瑶娘家人什么时候到,"缺什么只管给婶子说便是,咱们大房、二房为这个家出了多少力,特别是侄儿,因他的关系咱们家才抬了官商,他在外面奔波,为的便是侄儿媳妇和大嫂过得舒坦,若侄儿媳妇受了委屈,别说婶子心里不受用,就侄儿也不好受呢!" 一席话就概括的干干净净,大房、二房卖力养家,明明还有个三房,她不提也足够说明三房都是坐着吃白食的。 童若瑶笑道:"我知道的不多,可也知道若不是婶子和二叔还有老夫人,就没有..." 黄氏笑着打断童若瑶的话,"别说这些了,都是过去的事儿,侄儿媳妇心里明白就好,咱们家虽然现在好了,也没得非要一直养着那些没用的人。"(未完待续) 第178章 这说得是秀珠还是三房? "对了,今儿嫂子精神可好?"黄氏转的飞快,马上就说到吕氏,忧心忡忡地问道。 童若瑶笑道:"总是一日比一日好吧,范妈妈照顾着,倒不必太担心。" 黄氏点点头,"早该如此了,放着好的不用,偏用那些没心肝的人。" 童若瑶笑笑没说话,小厨房的婆子拿着拟好的菜单进来要童若瑶过目。黄氏见状,站起来笑道:"侄儿媳妇忙着,婶子先过去瞧瞧嫂子。" 童若瑶起身相送,顾廷雯和顾廷茜也跟着黄氏一起离开,到了院子里,黄氏让顾廷雯和顾廷茜回去,单她一人往百寿堂方向去了。 菜单是童若瑶让小玉安排的,本来要自己张罗,偏昨儿下午顾廷煊回来弄得童若瑶浑身不自在什么心思都没,他又一直在身边。略略看一眼,都是按照席面规矩办,菜色上小玉也替自己花了些心思,有几样周氏喜欢的,也有一两个大嫂子喜欢的,其他的便是上京的名菜,或者厨娘做的好的。 童若瑶将菜单递给厨娘,笑眯眯道:"很好,只是不知这字是谁写的?" 那厨娘听见问,遂笑道:"是奴婢的小女儿,她以前在五小姐身边伺候,跟着五小姐学认了几个字。" 童若瑶蹙了蹙眉,那婆子忙又道:"几年前还在南边,家里给三爷、四爷请了先生,便让三位小姐一起跟着上了几天学。" 顾廷雅身边的丫头,"原是五小姐身边的,怎么到了这边?" "五小姐说不要那么多人伺候,把她撵出来,承蒙二爷和二奶奶不弃,留在身边做一些粗活。" 能跟着顾廷雅认字,必然是贴身服侍的丫头,童若瑶沉思片刻,抬头见婆子还立在跟前,便笑道:"下去忙吧,没别的事儿了。" 婆子福福身退下,童若瑶想着黄氏说的那些话,昨儿顾廷雅和顾廷雯两姊妹一道过来,顾廷雅因为"嫁人"两字,突然就哭了,今儿黄氏又特地说了一通大房、二房出力暗示三房不出力的话... 三房顾廷礼十八九岁的年纪,看着是个拿不起事儿的,顾廷雅是个女孩儿,三婶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黄氏心里必然不痛快,现在老夫人压着,她才不能明着怎样。 辰时四刻,二门上的婆子来回,周氏等人到了。童若瑶忙理理衣裳迎出去,还没走到二门上,远远瞧见一群人正穿过回廊,踏上小桥朝这边走来。 童若瑶微眯着眼望过去,前面一名婆子领着,陈妈妈扶着周氏,惠儿扶着蒋蓉华,还有二婶子张氏,以及三姐童若绾。想到张氏定然会来,没料到童若绾也来了。 也不过一二十天不见,她已经修养的容光焕发,穿着颜色鲜亮的翠绿色衣裳,春风扬起裙摆,如风飘柳,翩翩若仙,即便一大群人,第一眼注意的定然会是她。 小玉冷哼一声,跟着童若瑶加紧步子迎上去。 众人见她们走来,都欢喜的不得了,张氏的目光也终于从那些精巧别致,处处展露富贵姿态的建筑中,回到正前方。 童若瑶走到跟前,福福身盈盈一拜,"母亲、婶子、大嫂子。" 周氏扶起她,见她气喘吁吁,嗔怪道:"跑那么急做什么?" "见到娘、大嫂子还有二婶子高兴呀。"童若瑶就势挽住周氏的胳膊,"娘身体可好?" 周氏笑眯眯道:"怎么不好?有蓉华在呢!" 蒋蓉华佯装恼了,道:"四妹总是不放心,生怕我照顾不好母亲。" 童若瑶笑着朝蒋蓉华赔不是,过来给张氏见礼,张氏忙扶着她,笑道:"一家人别这么客气。" 童若瑶笑着点点头,才发现张氏的鬓角发根出现了白发,脸色亦是十分的不好,比上次瞧着又瘦了许多。再瞧瞧容光焕发的童若绾,心里不知是和滋味,忙笑道:"婶子今儿怎么也有空?老太太的病可好些了?" 张氏道:"就那样吧,倒是比之前好些,如今偶尔能说出一两个字。"说着,目光便有些躲躲闪闪的。 童若绾"哧"一声笑出声,又忙用袖子掩饰,走上前打量着童若瑶,笑道:"四妹如今愈发比不得之前了,若不是跟着大伯母来,只怕以后瞧见了也认不得了。" 分明是说童若瑶如今不比之前,眼里没她。童若瑶微微笑道:"纵然三姐不认得四妹,四妹也认得三姐呀。" 童若绾掩嘴好笑,姿态妩媚,笑声更是娇艳。又望着周围的环境,酸溜溜笑道:"迷宫似地,我都摸不清方向,四妹在这么大的宅子里住着,会不会也要迷了方向?" "我虽不太熟悉,身边倒也有熟悉的人,以后慢慢的自然就熟悉了。" 蒋蓉华笑道:"三妹妹倒比我这个嫂子更关心四妹,不过我琢磨着,四妹到了哪儿都不会迷了方向,毕竟四妹身边有四妹夫细心照料呀。" 童若绾面色一白,童若瑶嗔怪地瞪着蒋蓉华,挽住周氏的胳膊,急得跺脚,"娘,您瞧大嫂子,赶明儿告诉大哥,叫大哥好好管管嫂子才成!" 周氏被她们闹得笑起来,"好了,都少说一句吧。" 小玉笑道:"二奶奶一时高兴只顾着说话,屋里茶水备好了,到屋里坐着慢慢说吧。" 大伙这才继续朝前走,周氏一边走一边问童若瑶,"你婆婆的病到底如何?"当初顾家透出的消息便是,怕吕氏的病不大好因此耽搁了顾廷煊和童若瑶的婚事,才急急忙忙过了年就办了。昨日童若绾回来说起吕氏病重,周氏唬得还以为是...后来打发陈妈妈送信儿,又叫她打听才知道不是想的那般。(未完待续) 第179章 "总是要慢慢调养,因大夫说要静养,所以没有派人回去给您说。" 周氏叹道:"糊涂,总该说一声,即便我们不能来打搅,也该派个人过来问候一声。" 童若瑶点点头,周氏一开始就留意到她眉宇间的倦意,心里疼的紧也不好多加责怪,才没继续说了。 先去老夫人哪里见过老夫人,因吕氏上午精神好,周氏提出过去瞧瞧,老夫人笑呵呵地谢了一回,就没多留她们。 到了青松院,张氏忍不住赞了一回这院子又大又宽敞,周氏笑眯眯的,见来往丫头婆子对女儿和她们都毕恭毕敬,心里愈发欢喜。进了屋里,又见里面富丽堂皇,布置格局自是恰到好处,摆的、用的,大多都是生平没见过的,心里倒不安起来。 方才在千禧堂见过了富贵,但毕竟那是顾老夫人住的地方,她是一家祖母。女儿屋里也这般奢华,总觉得过了些。 童若瑶请大伙入座,香雪领着几个小丫头把茶送上来,便侯在一边。一时之间,或羡慕,或向往,或高兴的目光皆各自收回去,低着头吃茶。 "二爷呢?可回来了没?"童若瑶叫来香雪低声问道。 香雪轻轻摇了摇头,"已经打发人去门上了,若二爷回来立刻通知他。" 童若瑶点点头,上面周氏放下茶杯,问道:"既是静养,现在过去瞧亲家夫人可方便?" 童若瑶笑道:"我先打发小玉过去说一声。" 小玉立刻福福身就出去了,张氏也放下茶杯,讪讪笑道:"没想到是这样,早知我就不跟来凑热闹扰了你婆婆静养。"说完,故意看了童若绾一眼,她才是最不该凑热闹的,偏偏硬贴上来。 "母亲今儿瞧着倒是挺精神的。" 童若绾抬起头,笑望着童若瑶道:"四妹细心又周到,照顾婆婆定是比我们都强些。"不甘示弱地用眼角余光瞥了张氏一眼。 童若瑶望着蒋蓉华道:"我可不及嫂子,现在娘眼里只有嫂子都没我了。" 蒋蓉华摆出一副得意的嘴脸,"所以四妹得了闲就回娘家,跟着嫂子我好好学学。" 大家说笑一回,小玉从外面进来,"范妈妈说大夫人等着呢。" 周氏站起来,"那咱们就先过去。" 众人起身,鱼贯出了青松院,童若瑶在前头带路,走了没几步就到了百寿堂。门口小丫头忙进去通报,范妈妈和黄氏扶着吕氏迎出正屋门槛。 周氏紧几步走过去,慌忙道:"亲家夫人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 其他人也忙跟上去,蒋蓉华和童若绾朝吕氏见礼,黄氏笑道:"先回屋里说话吧。嫂子得知亲家夫人要来,高兴的身子都轻了许多。" "听瑶儿说亲家才好些,更应该注意才是。" 吕氏笑了笑,"我已经好了许多了,多亏了若瑶细心照顾。"说着,目光落到童若瑶身上,眼里多是慈爱满足。 大伙落座,周氏道:"那也是她应该做的,瑶儿在家顽皮着,亲家多费心调教。"说着细眼打量吕氏,见她脸色比上次瞧着倒好些,顿时安了心。 黄氏笑道:"亲家不知道呢,说起来多亏了侄儿媳妇,连大夫一时没法子的症状,侄儿媳妇都给嫂子治好了。" 对于黄氏,周氏倒是不陌生,上次顾家下聘见过的。这会子听见她说,便疑惑地看着她。童若瑶有些无可奈何,道:"二婶子别说了,我又不是大夫,这一次多亏了张大夫才对。" 童若绾打量说话的黄氏,见她穿金戴银好不富贵,即便是那些二品官家夫人也不过如此,遂好奇一问:"四妹向来心灵手巧,不知这一次又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偏那后面几个字被她说的轻佻,黄氏顺着声音望过来,细看几眼,大赞道:"这是谁家的俏媳妇儿,模样真正个一等一的标致呢!" 童若绾不好意思地垂下头,眼里分明很是骄傲。 张氏笑着解释,"家里老三,去年便出阁了。" 黄氏又端详她几眼,扯着童若绾的袖子,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把你都比下去了呢!" 童若瑶笑道:"和二婶子您是一样的人品相貌,我可不敢和二婶子比。" "去去去,竟拿婶子取笑。"话虽如此,两人倒显得亲密无间似地。 童若绾笑看着她们,心里却已经很是不甘心。没想到四妹一个乡下来的,最后竟嫁了个这样富贵的夫家,且与家里人相处和谐。只是,很快这些情绪都被理智取代,将脸上的笑容换了又换。 那边周氏和吕氏说起话来,周氏多说安慰吕氏的话,吕氏知道周氏也是羸弱的,两人倒觉亲近。张氏和黄氏小声闲聊起来,童若绾多次想搭话,却都没机会搭上。转过身,周氏又把童若瑶和蒋蓉华都喊到身边去,吕氏拉住童若瑶的手,笑着朝周氏说些什么,只见童若瑶不好意思地垂着头。 一时想到自己从婆家回到娘家的情形,又想到婆婆对自己的态度,张氏对自己的态度,心里悲悲戚戚一会儿,又咬着牙关,握紧拳头。 "满屋子的药味儿,也不多留亲家了,等着药味儿去了,定会去府上叨唠亲家。"吕氏站起来相送,又嘱托童若瑶,"我这里有范妈妈竟够了,亲家有心来看我,偏我不能相陪,你就替我好好陪陪。" "好好歇着,不用管我们。又让你费了半天的神,我们心里反倒过意不去。"周氏客气道。 "你们来瞧我,我心里不知多欢喜,得了闲经常过来逛逛,若瑶是你女儿,也是我半个女儿,到了这里就和自己家一样。赶明儿我去府上,也当自己家。"(未完待续) 第180章 黄氏笑道:"嫂子放心养病,弟妹也会陪着亲家夫人等。" 吕氏十分感激笑了笑,让童若瑶和范妈妈一左一右扶着送到门口,众人刚迈出门槛,那院门口一名小丫头跑进来禀报:"二爷和九爷来了。" 童若瑶和黄氏皆是一怔,顾炎回来了。蒋蓉华环顾四周,不知在何处回避,急忙扯了扯童若瑶的袖子,大家复又回到屋里,童若瑶领着蒋蓉华和童若绾回避到里间。 顾廷煊和顾炎并肩大步进来,朝四位长辈一一见礼。 吕氏欣慰又担忧地问道:"一路上可还顺利?" 顾炎笑容灿烂,眉宇间倒看不出车马劳顿,"自然是顺利的,比预定的日子还早了些呢,义子不孝让义母挂念了。"说着做了个揖。 "顺利回来就好,一路上也累了,见过各位长辈的,去给老夫人报个平安信儿,就回去歇歇吧。" 顾炎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笑道:"累倒不累,听说义母病了,心里着急,故此一到家就先过来瞧瞧义母。见义母好,义子安了心,自然更不觉得累。" 说的吕氏笑容更多,顾炎和顾廷煊见过各位长辈,便告退出去了。童若瑶等人从里间出来,童若绾抓着童若瑶的手明知故问道:"刚刚说话的那人是谁?" 没想到童若瑶没说,小玉冷哼一声道:"还能是谁?九爷啊!" 童若瑶扭头看了小玉一眼,小玉忙知错地垂下头,幸亏声音小,也只这几个人听到。 从百寿堂出来,黄氏左右逢源与周氏和张氏说话,她本就是能说会道的,吕氏的病慢慢好起来,今儿又过来瞧了,嗓门不觉就扯的高。 童若瑶和蒋蓉华并肩走在后头,蒋蓉华看着前面说话的黄氏,扭头朝童若瑶道:"四妹这位二婶子才是真正厉害的角儿。" 童若瑶挑挑眉,很是认同,反观张氏,差不多的岁数,差别却大着。即便是因为黄氏注重保养,可若是心里不痛苦,再怎么保养也达不到她这般效果。 钱妈妈站在青松院门口,见众人走过来,忙笑盈盈迎上来见礼,笑道:"老夫人特地派奴婢过来请亲家夫人、二夫人、大少奶奶、三姑奶奶过去呢。" 周氏客气笑道:"才打搅了老夫人。" 钱妈妈笑道:"老夫人就喜欢热闹。"又朝童若瑶福福身道,"老夫人那边已经备下午饭了,让二奶奶别准备了,说亲家第一次上门,不能怠慢了。" 虽说是怕童若瑶怠慢了周氏等人,但老夫人操心却极抬举她们。黄氏见周氏还欲说些客气话,便淡淡笑道:"老夫人轻易不操这个心,亲家夫人可别辜负了老夫人的一片心。" 童若绾皮笑肉不笑地道:"老夫人对四妹真正好呢!" 黄氏笑道:"可不是呢,所以请亲家夫人移架吧!" 周氏扭头看着童若瑶,童若瑶笑道:"已经预备下来,娘、二婶子咱们就过去吧。" 还没进青松院,就往千禧堂去。前头钱妈妈带路,黄氏的话少了些,也只偶尔和周氏说一两句。到了千禧堂外面,大伙都不说话了,静默着走进千禧堂正屋里。 顾廷煊在里头陪老夫人说话,顾炎显然是已经见过老夫人下去歇着了。大家少不得又是一番见礼,老夫人乐呵呵的叫大伙坐下。平常请安都来这屋子,椅子什么的都是现成的,黄氏陪周氏坐在上首,老夫人正问起吕氏的病。 "早说过侄儿媳妇是个有福气的人,没想亲家更是福气重,今儿来了大嫂子的病就基本好了。" 老夫人很高兴地笑了笑,偏瞪了黄氏一眼,"就你一张嘴儿厉害,"又朝周氏道:"老二媳妇说得倒有几分道理,多亏了若瑶细心照顾,她才好的这样快。刚才糊涂倒忘了,不知府上老太太的病如何?" 张氏放下茶杯,立刻回道:"好是好了些,不过上了年纪,又请不到好的大夫。" 老夫人目光里呈现出担忧,似是自言自语,"当初老大媳妇也是因为请不到真正有本事的大夫,才耽搁那么些时候。这大夫..."突然抬头看着童若瑶道,"你回去给廷煊说说,叫他去请张大夫过去给老太太瞧瞧,到底是救人一命。" 童若瑶点点头,张氏惶恐地问道:"老夫人说的可是济世堂的张大夫?" 老夫人点头,张氏哎一声道:"之前便去请过,可张大夫总是不应。" 童若瑶道:"让廷煊去试试,说不定就应了,不试试怎么知道。"童若瑶说的快,主要是怕大伙说着说着又说倒自己身上,却没留意自己自然而然就叫出顾廷煊的名字。 等自己留意到了,大伙都看着她暧昧地笑着,倒臊的童若瑶红了脸。老夫人心情大好,满屋子都是成了婚的人,黄氏又从旁说了些别的,逗得大伙都笑起来,"最后还有一件呢,老夫人说侄儿媳妇新婚里头,不许叫我们去打搅。这用意嘛,侄儿媳妇那么灵透的人,自然是明白的,所以你呀,更要加把劲儿,好早些怀上,保管大嫂子病也好了,老夫人也舍不得离开了。" 幸亏顾廷煊之前就被顾二叔找了去,否则两个人在这里,童若瑶就只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可想到昨晚的一幕幕,脸颊滚烫的更叫人受不了。殊不知她此刻的模样,是俏丽中透着娇艳,娴静中透着妍媚,明艳夺目,光彩照人。 童若绾觉得刺眼,将目光收回来,想到自己的丈夫,那股子恨意从胸膛里窜入全身每一个角落。(未完待续) 第181章 中午除了养病的吕氏以及从未露面的大少奶奶不在,其他人包括顾二叔、顾炎、郝氏、顾廷雅等姊妹,皆在老夫人的千禧堂用饭。单是女眷就坐了两桌,男人们在隔壁屋里摆了一桌,热热闹闹吃过午饭,老夫人露出乏意,黄氏和郝氏都称有事儿先告退了,童若瑶领着娘家人回到青松院。 周氏因老夫人如此热情郑重地接待,心里愈发过意不去,拉着童若瑶的手,一路上都说些要童若瑶好好孝敬顾老夫人的话。童若瑶只点头,蒋蓉华笑道:"母亲就别多心了,今儿瞧着大伙的态度,更因该放心才是。" 童若瑶新媳妇进门不久,可老夫人疼爱有加也是有目共睹的,黄氏虽是长辈却也和她说得来,兄弟间倒不必担心,姊妹相处倒也是好的。就蒋蓉华冷眼旁观,顾家大房和二房倒是和睦,只三房态度有些冷淡。 周氏叹口气,低声道:"就怕瑶儿不懂事,坏了大户人家的规矩。" "大户人家规矩虽多,可四妹又不是不懂得变通的人,瞧瞧四妹如今的模样,红光满面的,母亲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蒋蓉华故意充满深意地看了童若瑶一眼,暧昧无限地笑着。 到了屋里,丫头们将茶水呈上,童若瑶吩咐小玉过去看看吕氏,周氏瞧着不觉点点头。大家喝着茶,唯独张氏端着茶杯发怔,几次抬头看着童若瑶想说话,偏不知如何开口,忽而想起顾炎从南边回来的事儿,便问了一句。 童若瑶道:"说是南边买卖上出了点儿事儿,我也不大懂的,不过九爷回来,必然是没什么事儿了。"先前是答应过蒋蓉华,自己也有心想帮帮童二叔,只因为顾家生意出了事儿,自己是新过门的新媳妇,不便开口。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说话声。 "秀珠姑娘,九爷真不在这里,二爷也没回来呢。" "哥哥不在迎风院,也不在这里,那会在什么地方?"她似是自言自语,音量却高,屋里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蒋蓉华歪着头看,只见院子里站着一位丫头打扮的女子,不觉回头疑惑地看着童若瑶,童若瑶淡淡笑道:"是九爷的妹妹。" 又扭头朝香雪道:"出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香雪当然知道童若瑶是叫她问什么,点点头就去,刚走到门口,过去百寿堂的小玉恰好返回来,见到秀珠自是没好脸色,又听得那婆子说秀珠是过来找顾炎的,心里气恼,语气更多了几分嘲讽,"这里是二爷的院子,我们这些人都是服侍二爷和二奶奶的,难不成丢下二爷和二奶奶不管不顾,跟在九爷屁股后头转悠不成?" 秀珠暗暗咬咬牙,脸色煞白经阳光一照,愈发显得弱不禁风。那婆子也慌忙垂下头,小玉虽是对秀珠说,也未必不是说她们这些当差的,忙道:"我还有事儿,先下去了。" 秀珠的用意,童若瑶嘴角弯起一抹笑,扬声问道:"外头是不是小玉回来了?" 小玉答应一声,扭头瞪了秀珠一眼,才跑进屋里,直接说道:"大夫人已经吃了午饭,这会子觉得身上乏,刚刚躺下了。" 屋里众人虽对外头那丫头好奇,倒也没多嘴一问,周氏道:"可是我们叨扰了她,这会子才倦了。" 小玉笑道:"夫人别多心,大夫人每日都是这个时辰午睡的。" 蒋蓉华蹙起眉头,朝童若瑶道:"才吃了午饭就午睡,只怕不好。" "谢谢嫂子提醒,我也知道不好,不过婆婆已经习惯这样,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吕氏本来胃口就不大,又是整天待在屋子里,别说出来走动,就是在屋子里不是坐着、歪着就是躺着。一个人连基本的运动都没有,又怎么会有食欲?没有食欲,就没法子补充营养,光靠那些人参补药,到底不能长久。 童若瑶蹙着眉头,吕氏这样的状况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要改变也不能急,只能慢慢来。 张氏听得童若瑶说顾家生意出了事,心里明白自己的事儿也只能搁浅着,愁眉苦脸地琢磨一会儿,想到自己的女儿童若秋要回来,到时候看在女儿、女婿的面儿上,童二叔也不敢明着对自己如何。心里略安,眉宇间便有了倦意。 童若瑶看着她,"二婶子要不要去里间歇歇?" 张氏讪讪笑了笑,点点头道:"这个季节人总是爱犯困。" 童若瑶笑了笑,让小玉服侍张氏去歇着,童若绾突然笑道:"母亲这些日子照顾老太太确实辛苦,我倒不累,外面太阳又暖和,倒想出去走走。" "三妹年纪轻,自然没有这样的感觉。"蒋蓉华笑看着她。 童若绾淡淡笑道:"大嫂子和我一般年纪呢,要不要也出去走走?" "大嫂有孕在身,在家里操劳,现在还是坐着歇歇吧。" 童若绾似是听不懂童若瑶话里的意思,只当在家里似地,站起来笑道:"大嫂子不去那我出去转转。" 周氏瞧着她势必要出去的意思,也不阻拦,童若瑶更不能明着阻拦,周氏只得叮嘱道:"毕竟是在别人家里,三丫头可别走远了。" 童若绾点头笑道:"就在附近转转,大伯母也好和四妹说说体己话。"倒显得她很识趣。 童若瑶让香雪陪着,待童若绾一走,童若瑶就满肚子疑惑地望着蒋蓉华,蒋蓉华同样满肚子疑问地盯着童若瑶。周氏瞧着她们两人模样,问她们偏没有一个人说,不觉有些着急。 蒋蓉华一笑,提醒周氏,"今儿来不是还有要事和四妹说么?"(未完待续) 第182章 童若瑶立马就感兴趣地问道:"什么事儿?" 周氏抛开方才的心思,笑道:"因之前在家也没怎么教你打理,那块土地说大不小,说小不小,眼下春耕,你可想好了怎么打理?" 还真是母女之间心有灵犀,"就琢磨着这事儿呢,还想请陈妈妈帮个忙。" 陈妈妈笑问:"我能帮上什么?" 童若瑶便把自己要她找人的话说了,蒋蓉华笑起来,"原来四妹也想到这里了,母亲已经叫陈妈妈问过了,今儿就是特地来问问你,若是还没有寻着人,就叫陈妈妈跑一趟去通知他们呢!" 没想到周氏已经为自己打点着,童若瑶感动的差点儿红了眼眶,周氏笑看一眼蒋蓉华,道:"若不是蓉华提醒,我也未必想得到这些,你初来乍到的,事事麻烦婆婆或者老夫人都不好。咱们又是才来上京的,认识的人不多,幸亏有陈妈妈的人缘。" 童若瑶连忙站起来行了个礼感谢陈妈妈,陈妈妈哪里肯受,嘴里直说舍不得,"就是不知二姑奶奶何时有空,我去了找了他们一家,二姑奶奶总要见见。" 如今顾炎回来,也不知顾廷煊说的那个种子带回来没,不过这时节地里的活儿也出来了,童若瑶当下便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那我明儿就回乡下一趟,就后儿上午吧,那家男主人和我一个姓,名叫陈忠。" 童若瑶眼前一亮,"可是陈妈妈的亲戚?" 陈妈妈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点点头讪讪笑道:"是我娘家兄长一家,二姑奶奶先见见,若觉得合适就用着。" "陈妈妈介绍来的,我自然放心。" 陈妈妈行了个大礼,"谢二姑奶奶,后儿就让我那侄儿媳妇子来见见。" 童若瑶自然欢喜,这事儿落实,就等着顾廷煊回来问问种子的事儿了。自己有地,是不是也算得上名副其实的小地主? 接下来大伙就聊着家常,问问童若远和童老爹的近况,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吃了午饭,黄氏从千禧堂回到富贵堂就焦急地等着顾守成回来,偏等了一下午也不见人,打发人去门上问才知道,顾守成、顾廷煊、顾炎吃了午饭就出去了。 黄氏叹口气坐下来,珍珠将茶奉上,见黄氏没精打采的,知道她心里琢磨着什么,便笑着开解道:"夫人何苦自己瞎猜,横竖二老爷回来就知道结果。" 黄氏叹道:"我何曾不知道这么个理儿?可王夫人那边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就等着咱们的信儿呢。" 珍珠笑道:"夫人好才替她们操心,她们只有感激的份儿,再说对方是那样的人家,她们哪里就不肯?只怕欢喜还来不及呢!" 黄氏白了珍珠一眼,冷笑道:"你以为我担心她们?她们何时有说话的权利?只不过是老夫人,说起来如果老夫人不来,这事儿就非常好办了。" 珍珠道:"老夫人还不是事事都听夫人您的,您还没对老夫人提过,如何知道老夫人就不同意?咱们这样的人家,女孩儿那就那样金贵的,现成的例子就有一个呢,表小姐可不就是?" 黄氏想起那个为人懦弱,被丈夫、婆婆拿捏的死死的表小姐,脸上的笑容就多了几分,眸光闪烁,幽幽道:"表侄女有些时候没回来了,也不知如今怎么样?" 珍珠笑道:"二爷成亲她都没来,夫人说要不要请她来逛逛?也算是在大夫人跟前尽尽孝心,又让她和咱们二奶奶认识认识。" 正说着话,外头一个小丫头跑进来,黄氏抬头望去,笑容立马就收敛了,端端正正坐着,端起茶杯,隔了好半晌才冷冷淡淡地问道:"怎么又来了?" 那小丫头眼眶微红,进来的时候还哭着,现在见到黄氏,已经哭不来,又被黄氏凉了一会儿,心里早琢磨好的说辞也忘得干干净净。脸上挂着泪,抖了半天的嘴唇,见黄氏脸上出现不耐烦才一边磕头一边道:"求二夫人救救八爷吧,八爷从昨儿晚上就发烧,这会子浑身还滚烫着,人也不清醒了..." 话没说完就被珍珠打断,"你这话说的可巧,家里好吃好穿地供着你们,你们没照顾好八爷,这会子却来求夫人。夫人又没少你们屋里的月钱银子,莫非连请大夫的银子都没了?" "已经请了好几个大夫来诊断,都说没法子,所以...所以才来求二夫人。" 珍珠冷哼一声,"夫人日日操心这么一大家子的事儿,已经累得脚不沾地,且夫人又不是菩萨,大夫都没法子,难道夫人就有法子?" 小丫头垂着头不敢看珍珠和黄氏的脸色,咬着嘴唇诺诺道:"奴婢,奴婢听说张大夫神通广大,所以才想着如果是张大夫..." 珍珠嘲讽地笑起来,"张大夫就是菩萨不成?" 黄氏不耐烦地放下茶杯,"好了,那张大夫纵是老爷去也未必请得来,何况老爷这些日子也忙。珍珠,去拿二十两银子,叫他们请好一点儿大夫来瞧瞧就是了。" 珍珠瞪了那丫头一眼,去柜子里包了十两纹银,递给小丫头时,冷哼一声道:"别在人后嚼舌根子议论是非,这里是二十两纹银,拿着去请大夫给八爷瞧,若是八爷有个好歹,看你们怎么和老爷交代!" 那丫头狠狠咬了咬牙,站起来拿着银子出去。珍珠瞧着那丫头的背影,忍不住啐一口骂道:"小娘养的,变着法儿要银子,好像夫人没给他们似地。" 黄氏摇摇头,"罢了,就当白养着他们罢,横竖也用了不了多少银子。"(未完待续) 第183章 珍珠却不这么认为,"反正老爷心里也没他们母子,夫人何苦这样委屈自己?好好养着,慢慢的大了..." 黄氏冷笑一声,"大了又如何呢?拖着吧,看他们能拖多久。若不是顾家人丁单薄,担心老夫人心里不好受,哪里还用的着我出手?"一个天生痴痴傻傻,如今长到八九岁,还不能站立行走的,一瞧便知是个短命鬼,她不收阎王爷也会收了去。 顾三奶奶崔氏从外面进来,黄氏立马站起来,责备道:"这会子出来作什么?如今是双身子,又是头一胎,更应该注意。"说着,已经过来扶着儿媳妇。 崔氏笑道:"方才叫丫头去打听,说二奶奶娘家人要走了,我想着和母亲一起过去送送。" 黄氏看了看墙上的自鸣钟,已经是日落时分,"你就别去了,在屋里养着。" 崔氏道:"不碍事的,二奶奶的嫂子童大奶奶,也是双身子呢,她坐马车都没事儿。" 黄氏板着脸道:"你如何能跟她们比?她们都操劳惯了的。" 崔氏垂下头,黄氏自知失言,撇撇嘴道:"走吧,你大伯母那样也不能送。" 崔氏抬头微微一笑,黄氏叫珍珠去把预备的东西带上,一起从富贵堂出来。 张氏看着童若瑶递过来的盒子,羞愧地红了脸,"怎么能要侄女的东西?" "都是婆婆和老夫人叫送来的,是她们的一片心,婶子别客气了。"童若瑶刚说完,张氏就不客气叫身边婆子抱上马车。 童若绾瞧着冷哼一声,看着周围的环境,回想着下午看到的一切,真希望自己一辈子能住在这样的宅子里。突然,对面不远处的回廊上,两道高大的身影经过。童若绾只觉眼前一亮,只那边的人似是没瞧见,一拐弯就不见了。 童若绾垂下头,黄氏和崔氏婆媳一到,还算安静的地儿立马就热闹起来,黄氏和周氏、张氏寒暄,只叫他们得了闲多来逛逛,又替顾廷煊说话,"家里一半的生意都是他打点着,外头的应酬也多,亲家夫人多多见谅。" 周氏只说无碍,说了一会儿话,才一一上了马车。目送马车驶出角门,黄氏只说有急事和崔氏先走了,小玉和雪香陪着童若瑶往回走。 夕阳余晖照在光滑的鹅卵石上,童若瑶扭头看香雪,"今儿我三姐都去逛了什么地方?" 香雪道:"倒没走多远,不过是在花厅、凉亭坐了坐。" 花厅、凉亭是去青松院必然经过的地方,童若瑶叹口气,最不想见到的最后还是发生了,童若绾已经完全变了,举手投足不见大家闺秀的端庄,却妩媚至极,她真的非要自己彻底断了自己的后路! 顾守成坐下还没喝上一口茶,黄氏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南边的事儿顾炎给解决了?" 顾守成没回答任旧端着茶杯吃茶,黄氏心里着急,低头见顾守成面色凝重,眉宇间阴霾一片,慢慢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心神不宁地盯着顾守成。虽然很乐见顾廷煊和顾炎手上的生意出篓子,可这些日子细细打听,私下贩卖盐者被查出来是大罪,货船虽是顾廷煊和顾炎在管理,却也是顾家的产业... "我觉着是不能坐以待毙了,老大家的想做什么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不能因此连累所有人!"顾守成凝重的脸色,让黄氏心里愈发不安。 "你懂什么?"顾守成放下茶杯低吼一句,又道,"你也是明白人,这会子倒犯糊涂了,岂会不知上船容易下船难。" 黄氏心里更没底,脸色煞白煞白的,睁着眼发了半天的怔,问道:"老爷的意思的,南边的问题闹大了?" 顾守成沉下来,不满地瞪了黄氏一眼道:"外面的事儿你跟着瞎操什么心?把家里管好就成了。" 黄氏见顾守成冲着自己发火,心里多不受用,委屈的眼眶一红,道:"我何曾没有将家里的事儿管好?若不是担心这个家,我何苦费那些心担心外面的事儿?" 若搁在往日,顾守成必然好言相劝一番,今儿本就心里烦着。见黄氏如此,索性起身往外走,黄氏叫了两声他就没回头,心里一气就把方才顾守成没喝完茶连同茶杯一气摔在地上,"啪"的一声四分五裂。 珍珠慌忙从外面进来,见黄氏又预备拿起桌上的茶具往地上扔,忙过去抢了她手里的东西,劝道:"夫人何苦与这些冰凉的东西过意不去?哪样不是银子买的?" 劝了一番,黄氏才镇定下来,呆呆坐在椅子上,隔了半晌竟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我是上辈子欠了他们顾家的么?这辈子这样作践我,那几年一家子大大小小都指望着我和老夫人那点儿东西吃饭,那时候说的多好听,如今家里发达了,我就没用处了..." 珍珠只是劝着,心里明白黄氏真正生气的原因是这一连几天,二老爷都没回来安歇,偏这话又不能说。珍珠一边劝,黄氏一边说自己的,细数这些年自己倒贴的东西,若不是她娘家人从商,有了娘家人的帮衬,顾家怎么能有如今的繁华局面? "太老爷为官,大老爷亦为官,我是商贾出身,身份自是低人一等..." "夫人如今怎么还说这样的话?咱们虽然是商,好歹也是官商。" 提到"官"字,黄氏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不外乎依旧是官宦世家瞧不起商户出身的,老夫人对她再好,打心眼里还是不喜欢她。珍珠劝不住,渐渐的也就不劝了,在门口守着不许人进来,只等黄氏发泄一番,过后自然就没事儿了。(未完待续) 第184章 童若瑶刚回到青松院,顾廷煊和顾炎一同从小书房出来,顾炎急忙跑过来,脸上堆满了笑朝童若瑶作揖,"给小嫂子请安。" 一抬头却迎上小玉一张冰冻的脸,顾炎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小玉姑娘进来可好?" "我..." "九爷一路劳顿,回来了还忙着,辛苦了。"小玉刚吐出一个字就被童若瑶打断。 虽然童若瑶脸上还是挂着笑,顾炎明显觉着有几分疏离,心里正纳闷着,顾廷煊走过来,"先回去歇着,明儿咱们迟些去。" 顾炎点着头,笑道:"大哥叫我带回来的东西,我差点儿忘了,一会子给大哥送来。" 顾廷煊点点头,童若瑶猜着大概就是顾廷煊叫他带回来的什么金豆,心里倒也好奇,而当童若瑶看到布袋里的金豆,才恍然大悟原来所谓金豆并非豆类,而是玉米。 童若瑶抓一把端详着,扭头问顾廷煊,"这就是你们说的金豆么?" 顾炎忙笑道:"是啊,去年在海上遇着一只船队,船上便有这样的东西,我和大哥用了些布匹换了一些,小嫂子瞧这一粒粒的金灿灿的,岂不像金豆?当即就让南边的庄子试着种...可惜没种出来。" 童若瑶蹙着眉头,"意思便是,这种子是去年的?" 根本就不用问,说不准还是前年的,童若瑶在李家村时也没见过有人种玉米,搁置了一年两年的玉米种子也不知能不能发芽。如果发芽倒是能种出来,童若瑶眉头紧紧蹙着,种还是不种? 顾廷煊和顾炎皆看着她,三个人对着一布袋种子同时犯愁。小玉抓一把瞧着,问道:"这能吃么?" "当然能吃,要不种来做什么?"童若瑶叹口气,经过慎重的考虑,看着顾廷煊和顾炎道,"试一试吧。" 顾炎惊奇地看着童若瑶:"小嫂子怎么知道这东西能食用?莫非小嫂子见过?" 童若瑶忍不住翻白眼,"不能食用你们换来做什么?" 顾廷煊嘴角扬起一抹浅笑,顾炎笑呵呵看着小玉道:"还是小嫂子聪慧,我和小玉,我们都没想到这一层。" 小玉冷冷别开脸,低声嘀咕,"什么我们,谁和你是我们了。" 顾炎只见她嘴巴动了动,偏听不到说了什么,绕过桌子凑过来细问。小玉理也不理,抬头询问童若瑶:"二奶奶,这种子收在哪里?" 童若瑶扭头看着顾廷煊,"种子还有没有?" 顾炎立刻道:"有的,明儿一早都给小嫂子送来。" 童若瑶微微一笑,"有劳九爷了。" "小嫂子的事就是大哥的事儿,大哥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自己给自己办事儿,什么有劳不有劳的。小嫂子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我,我定然当做自己的事儿办!" 亏得顾炎说的顺畅,顾廷煊听得直蹙眉,童若瑶被绕的有些晕,叫小玉去倒茶来。小玉先把顾廷煊和童若瑶的送来了,偏偏隔了许久才把顾炎的送来。顾炎揭开茶盅盖儿,冷冰冰竟是一杯冷水。 小玉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顾炎却一仰头喝了个底朝天,又向小玉讨要第二杯茶。小玉没想到顾炎如此,心里憋着不好发作,顾廷煊又在场不敢放肆,便拿着茶杯重新冲泡了一杯。 只说小玉听得顾炎那一番话,倒听在心里,正琢磨着如何用这话来反驳顾炎。可细看观察,心里明白顾廷煊和顾炎虽不是亲兄弟,倒比亲兄弟更亲近。再者,众人跟前有些话也不好说,没得反叫二奶奶面上难堪。秀珠什么心思,也只是看在眼里的,并没有明说出来,故此二奶奶才揣着明白当做不知道,果真打开天窗说亮话,事事可就难以预料,说不定因此还坏了姑爷和顾炎之间的兄弟情分。 不管什么理由或者天大的恩情,新婚里头都没有纳妾的说法。可秀珠留着终究叫人不放心,今儿顾炎一回来,她就蹦跶出来了。何况,只单是大夫人身边的丫头倒还罢了,偏偏大夫人对她忒好,当做女儿似地。她又有顾炎这么一个哥哥,到了那个时候,她虽为妾,要在屋里如何,二奶奶如何好管束? 只是,她那心思,未必单单就是为妾罢了,姑爷这个岁数才成亲,难道和她就没有一点儿关系?可若是和她有关系,难道亲生儿子在大夫人心里的位置,反不及没什么血肉关系的秀珠?细想姑爷对大夫人始终不冷不淡的态度,小玉觉得这个可能不是没有... 一道去百寿堂瞧吕氏,童若瑶照例细心服侍吕氏喝药吃饭,顾廷煊和顾炎在外间坐着,时不时低声说两句话。 吕氏想留下顾炎说几句话,又想到他才长途跋涉地回来,只得作罢,又朝童若瑶笑道:"你也快回去吃了饭歇着。" 童若瑶见吕氏才吃了饭就软绵绵没精神,又担心她立刻就躺下,遂笑道:"儿媳不累,不如留在这里陪母亲说说话?" 吕氏笑着摇摇头,"你去吧,范妈妈在这里就成了。"心中明白童若瑶担心的,张大夫也不止一两次提醒她,遂又道,"我和范妈妈说会儿话,再说,你也不能只担心我,心里就没廷煊了不是?" 这是吕氏第一次说出接纳童若瑶的话,不觉红了脸,拗不过吕氏,大伙从百寿堂出来,到了青松院外面,顾炎一边朝顾廷煊和童若瑶作揖,一边道:"我也不打搅大哥和小嫂子了,明儿一早就叫人把余下的那些种子拿来。" 第二天,顾炎还真是一大早就来了,见小玉从正屋里出来,忙叫了小玉一声,示意小玉倒跟前说话。(未完待续) 第185章 小玉见香雪在里头服侍,就过来,没想到顾炎先不说什么,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笑道:"专程从南边带回来给你的。" 小玉不觉脸一红,冷哼道:"九爷有心了,可我一个奴婢怎么担当的起,九爷还是给留着给那些担当得起人吧。" 顾炎也不气恼,任旧笑道:"东西是我给的,我说担当的起就担当的起,其实我也纳闷,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小玉姑娘?" "人人都知道,偏你不知道,说出来谁信?"小玉说完,就转身预备离开。顾炎一把抓住她,气得小玉扭头低吼道,"九爷请放尊重些,我虽是奴婢,倒也不是那些随随便便的人,你既要送东西,就只管送给那些想要的,我不想要,何苦把好好的东西糟蹋了?" 顾炎见她气得杏眼圆瞪,双颊一对飞霞,忙松开手陪笑道:"小玉姑娘误会了,我不过是想问问,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姑娘,叫姑娘给我冷水当茶吃?若是当真得罪了,这东西就当给姑娘赔不是。" 小玉理了理衣裳,恰好童若瑶和顾廷煊从正屋出来,顾炎忙上去见礼,童若瑶见他身后放着好几个布袋子,料定是玉米种子,笑着说了几句谢语,恰好昨儿的种子是小玉收的,便朝她道:"你看着,叫几个婆子搬进去,和昨儿那一袋放在一块儿。" 小玉点头应下,顾廷煊和童若瑶出了青松院往百寿堂去,顾炎却留下来说一会儿去。待他们一走,顾炎就一手提一袋问小玉搁在什么地方。 小玉又气又恼,说出来的话任旧是讽刺他的,"你是爷们,怎么好劳驾你动手?放着让我们这些粗笨的人搬就是了。" 顾炎望着西边抱夏,"可是在哪个屋子里搁着的?"也不管小玉应不应,脚步轻松迅速地往那边去。小玉忙跟上去,推开门,"九爷神通广大,竟然知道是搁在这屋里。" 顾炎放下东西,拍拍手上的灰尘,笑问道:"现在小玉姑娘总该告诉我,为何恼我吧?" 小玉抬头看他一眼,冷笑道:"九爷想知道只管去问你妹妹,何苦来问我?" 顾炎神色一顿,笑容敛了大半,"我倒一直没见着她..." 小玉见他如此,知道他毕竟更心疼自己的妹妹,"说什么二奶奶的事儿就是姑爷的事儿,姑爷的事儿就是你的事儿,油嘴滑舌的话说的那般顺口,真正登徒浪子莫过于此。" 顾炎见她满脸不屑,又听得她骂自己登徒浪子,一时气恼道:"我可冒犯了姑娘?何苦说这些话糟蹋我?我向来说一不二,有什么话也不会像你们这些女子闪烁其词,想说偏又不说!" 被顾炎冷生冷气地一击,小玉本就心直口快,遂把他离开这些日子,秀珠如何如何的话说了一遍,最后冷笑道:"以前的事儿我是不大清楚,可我有眼睛能看到,大夫人对秀珠姑娘比对二奶奶还好,她要为难二奶奶我无话可说。你是聪明人,又是在外面跑得,你见过谁家新媳妇才过门就往新人屋里塞人的?二奶奶是你们顾家二爷明媒正娶回来的,娘家虽不及你们富贵,那也是清清白白的官家女儿,难道就要顾家的人这般作践?真遂了你妹妹那心思,叫二奶奶的脸往哪里搁,外人知道了又会如何去说大夫人?难道你们顾家都是这般对待新媳妇的不成?" 一席话说得顾炎脸色黑沉,妹妹的心思他早就知道,也暗地里不知劝了多少回,这一次出门临走前的大早上还特地说了她一回。一直以为她已经死心,毕竟大哥娶小嫂子之前,她一直都帮着义母打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 小玉见顾炎眼神阴霾冰冷,不禁心头一跳。其实小玉对顾炎的印象不算差,只觉得他不过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罢了,如今知道他的身份是这样,而且他还能在顾家生存的如此好,定不是面上瞧见的那样吊儿郎当不成气候。 这会子见他的目光由冰冷,慢慢转变为悲痛,心里竟然有些难过,暗怪自己不该冲动地对他说这些话。可显然大夫人吕氏已经被秀珠吃的死死的,老夫人顾忌大夫人的身体,和祖上的恩情也不便对秀珠怎样,顾炎是秀珠的哥哥,如果他开口,一切就容易的多... 只是,这样一门心思地对付秀珠,倒显得自己和二奶奶是那般狠毒。一时之间,小玉脑袋乱哄哄不知如何是好。 隔了半晌,顾炎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屋里响起,"小玉姑娘放心,我绝不会让几年前的事儿再度发生。" 几年前?小玉抬起头,只看到顾炎气愤离去的背影,很快就从青松院消失。留下小玉怔怔地站在原地,几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炎到了百寿堂,只进去简单给吕氏请了安,说了两句话就出来。到了院子里,随便找了个丫头问清楚妹妹住在什么地方,就一路寻过来。 顾老夫人已经发了话,吕氏的病没有好起来之前,就不许她出来,偏昨儿她听说顾炎回来,趁人不备就溜出去找哥哥。香雪过问之后,那两位看守她的婆子就不敢再偷懒,晚上都是轮换着在门口的屋檐下彻夜守着。秀珠纵然心急如焚,也无计可施。 一想到吕氏突然昏厥过去的模样,心里害怕,晚上又做噩梦,如今人已经瘦了一大圈。 忽听到外头哥哥的声音,忙推开门出来。 两名婆子正站在顾炎跟前,拦着他,"请九爷海涵吧,老夫人发了话的,奴婢们不敢违抗。" 顾炎心里凉了大半,老夫人竟然派人将妹妹看守起来,定是妹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否则也不会这样。(未完待续) 第186章 秀珠见到哥哥寻来,身后又有人撑腰,不禁挺直腰板,朝两位婆子呵斥道:"九爷和我不同,我是奴婢,九爷却是主子,你们怎敢对九爷无礼?" 两婆子心里本来就没底,老夫人喜欢九爷胜过喜欢四爷和八爷,这会子听到秀珠呵斥,不觉浑身一顿,却强撑着道:"奴婢们也不是有意要冲撞九爷,实在是老夫人发了话的,不许任何人见秀珠姑娘。" 顾炎见妹妹虽清瘦了不少,自己一来她便飞扬跋扈,抬头看一眼就准备离开。那两婆子偏见他神色不好,对视一眼道:"要不九爷进去和秀珠姑娘说会儿话吧。" "算你们识趣!"秀珠冷哼一声,朝顾炎笑道,"哥哥进来吧。" 本来就想问问她到底做了什么事儿,顾炎顿了顿,大步流星进了屋。秀珠忙去倒了一杯茶,和往常一样嘘寒问暖,"哥哥此次出门路上可顺利?一直没有消息回来,妹妹在家里着实挂念,哥哥回来了却也不能去见一面..." 说着眼眶一红,眼泪刷刷地落下来,自觉委屈的事儿一股脑儿全清晰地在脑海里闪过。顾炎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心头的怒火去了大半,只绷着脸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秀珠一怔,哭得更伤心了,一边哭一边道:"哥哥定是听了那些狐媚子编排的话,我并没有做什么?其他人不信就罢了,偏哥哥也不相信我,我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你没做什么,老夫人为何关着你?义母的病又是怎么回事儿?你干说和你没关系?" 秀珠抬起头,满是惊恐地看着顾炎,"哥哥,连你也这样说。定是范妈妈,夫人突然发作那日,范妈妈也在里头。我和范妈妈无冤无仇,实在不明白范妈妈为何要诬陷我..." 顾炎心里早已软了几分,又恨妹妹不明事理,"老夫人是怎样的人?若是你没做什么,难道范妈妈一个人的说辞老夫人就能相信?" 秀珠哭着吼道:"哥哥若是不相信,为何不去问夫人?我在夫人屋里,我也不知道二奶奶为何不喜欢我,范妈妈在二奶奶身边待了些时日,说不定...说不定都是二奶奶的主意。哥哥才回来还不知道,二奶奶已经把红袖都打发走了。可是...可是我并没有在二爷屋里,她为什么连我都容不下?" 原本顾炎心软了几分,这会子听妹妹说小嫂子的坏话,失望之余更多的是愤怒,"大哥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难道我还不了解?早劝过你多少次了,你偏不听。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儿,大哥一点儿都不知道么?这样的你连我也觉得没脸,心里明白大哥是因为我才没有挑明白了,你却这样不知悔改..." 话没说话,秀珠哭着打断,"我到底做什么?我细心照顾夫人,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能做什么?" 顾炎此刻看妹妹,除了失望就是心痛,他不想说,可他明白再由着妹妹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她会变得比魔鬼更可怕。故而忍着心痛和不忍心,冷声道:"你还有脸说你细心照顾义母,连我都觉得臊!是谁把义母的药偷偷换掉,耽搁义母的病情?" 这话如雷电击让秀珠彻底呆住,坐在椅子上,浑身忍不住地颤抖,脸色苍白,眼睛瞪得圆圆的。顾炎只觉自己五脏六腑皆被人重重打了几拳头,疼的几乎无法呼吸,"义母对你我这般好,你却这般歹毒。大哥容忍你是不想我难堪,甚至从来没有说过,你可曾想过当我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后,是怎样的心痛。恨不能没有你这样歹毒的妹妹!" 吕氏心慈手软,妹妹摸透了她的脾性,让吕氏对妹妹信赖有加。顾炎早就想让妹妹离开吕氏,偏吕氏因疼爱妹妹,怕她受委屈,一直留在身边,殊不知是养了... 顾炎又痛又悲,幸而大哥顺利将小嫂子娶进门,否则他就是一死也谢不了这个罪。现在,对这个妹妹,已经绝望。 匆匆擦去眼角的泪,盯着妹妹哭花的脸,道:"我现在就去找老夫人做主!" 没想到连自己的哥哥也这样,自己多年的努力竟然这般轻易的就功亏一篑,秀珠忘记了哭,脸上亦没有一点儿血色。当初不想认吕氏做义母,是知道一旦成了顾廷煊的义妹,什么都没有可能了,将吕氏的药偷偷换掉,是不想吕氏的病好的那么快,因为只要吕氏病着,她就有理由一直留在吕氏身边。留在吕氏身边,就有机会去顾廷煊身边... 可是,家里突然来了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老夫人和大夫人都说——她是顾廷煊的打小定下的未婚妻。 她和自己一样,父母对顾家有恩,亦是家破人亡,孤零零剩下她和她的养娘。 后来希夷知道一些,当年大老爷卷入的那件案子,牵扯了许多人进去。这些她都不想知道,她只想继续留在顾家,只有留在顾家,才有嫁给顾廷煊的可能,同样都是有恩的,凭什么她就可能光明正大地嫁给顾廷煊,而自己就只能羡慕地望着她。 只是,谁也没想到,最后嫁给顾廷煊的却是童若瑶。而自己的年纪,已经不知不觉地耗进去了...她只能委曲求全,收敛自己,等待时机。可看到童若瑶容光焕发,刺得叫人睁不开眼的时候,她嫉妒地发狂,不甘心再等下去。岁月不饶人,如花的年纪即将逝去,而童若瑶开得正艳。 "既然有事儿要出门,就早些去吧。"吕氏放下茶杯,慈爱地笑道。 顾廷煊站起来行了个礼便告退,走到门口,便有丫头胆战心惊地垂着头福福身道:"九爷让奴婢转告二爷,他去老夫人哪里了。"(未完待续) 第187章 屋里吕氏听得,不觉松了口气。之前顾炎来了就匆匆去了,必定是去秀珠。老夫人一直以为自己的病是因秀珠而起,故而不许自己替秀珠说好话,老夫人向来喜欢顾炎那孩子,说不定顾炎去说了老夫人就不会继续为难秀珠。 心情好起来,气色随着也好了,童若瑶笑道:"母亲这一记药吃下去,瞧着又好了许多,待会儿让二爷去把张大夫请来,让张大夫诊个脉象,看看可不可以换换药方子。" 吕氏回过神,笑着点头道:"我也觉着好了许多,以前多说几句话总觉胸口闷,今儿说了这些话,还没那感觉。" "那就说明母亲好了,再吃上几方药,痊愈了老夫人也能放心。" 提到老夫人,吕氏想着儿媳对自己,而自己对婆婆却万分不及,心中倒觉愧疚,"今儿天气暖和,不如你陪着我过去给老夫人请个安。" 童若瑶巴不得如此呢,忙笑道:"老夫人见了母亲定然欢喜。" 那一日,吕氏病重老夫人悲痛的模样童若瑶永远也忘不了,对老夫人而言,顾家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人,她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人比她早一步离开人世。对吕氏的包容,让活着的所有人住在一起,以前按时去请安,老夫人看着下面的人眸子里的各种欣慰,无一没有触动童若瑶。她也只是希望一家子和和美美,好好地生活下去。 吕氏笑了笑,让范妈妈进来重新梳洗打扮一番,又换了颜色稍微不那么暗沉的衣裳,这才从百寿堂出来。童若瑶和范妈妈一左一右扶着,后面又跟着好几个丫头和两名壮实的婆子。 阳春三月,天空蓝的一望无际,熙和温暖的风带了绿意,那些沉睡了一个严冬的枝头,冒出一丁点儿嫩绿。呼吸着这洁净清爽的空气,吕氏只觉得体内浑浊也被风吹走了似地,一阵神清气爽,笑着朝童若瑶道:"没想到已经这样暖和了。" 童若瑶笑道:"这样的天气最合宜,不冷也不热。母亲倒还是要注意些,风多少有些凉意。" "不碍事,我在屋里待得久了,这会子倒觉得好!" 范妈妈笑道:"所以张大夫也说要夫人多出来走动呢!" 这个时辰,千禧堂一般都安静下来了,没想到今儿倒热闹,她们到了的时候,顾廷煊和顾炎才从这里离开,黄氏还在里头和老夫人说话。往日这会子院子里也是没什么人的,今儿倒站着好几个丫头。 大伙见到吕氏,先是惊讶,最后才反应过来,忙过来见礼。 里头黄氏正和老夫人说起八爷顾廷紘的病情,一脸的担忧,"也不知怎么就这般厉害,他是八月生,原就比别人差些,平日里也没少补身子。若是廷煊能说动张大夫,倒是好的。" 老夫人对那些奇人向来尊敬,如今也拿不准张大夫到底肯不肯,只道:"先请其他好的大夫瞧着。" "昨儿就找了好几个大夫,今儿一早又去请了。方才去瞧了一眼,只怕..." 说到这儿,忽听到外头丫头叫喊大夫人来了,黄氏忙止住话。门上帘子撩开,只见童若瑶和范妈妈扶着吕氏进来。 见到她们,方才满脸忧心的顾老夫人,立刻又惊又喜,忙叫钱妈妈搬椅子,"怎么突然来了,身子不好就养着,走这么远的路做什么?"又看着童若瑶,佯装生气地道,"若瑶也是,你婆婆要来,也不知劝着。" 童若瑶笑了笑垂下头,吕氏忙赔笑道:"不是若瑶的过错,是儿媳觉着好些了,想出来走走。" 老夫人见吕氏维护童若瑶,心里也欢喜,待她坐下,又细问感觉如何、睡眠和胃口如何,吕氏一一答了,拉着儿媳妇的手,道:"多亏了她照顾,让老夫人操心,实在是儿媳不孝。" 黄氏笑道:"只要大嫂子病好了,老夫人安了心,比什么好呢!" 吕氏惭愧地垂下头,丫头上了茶水,黄氏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便站起来道:"八爷还病着,我先过去瞧瞧。" 老夫人点点头,待黄氏一走,老夫人突然朝童若瑶道:"上次你做的那道点心倒是不错,听钱妈妈说,你婆婆也爱吃,我这里没有那么能干的人,想留你婆婆坐坐,你且回去做一些送来。" 童若瑶知道老夫人是要支开自己,和吕氏说话,忙点点头行了一礼从屋里出来。 回到青松院,只见小玉呆呆坐在门口回廊的栏杆上发呆,她和香雪走到跟前都没回过神,手里捧着一个盒子,眼神没有焦距,眉头蹙着,心事重重。 香雪悄悄走到她身边,一把拿走她手里的盒子,小玉恍然回神,匆匆朝童若瑶行了一礼,就过去想把盒子抢回来。 那香雪抱着盒子跑的大老远,嘻嘻笑道:"这盒子我怎么没见过,不知里头是什么东西。" 说着就要打开,小玉急得红了脸,一边追着香雪,一边道:"别闹了,这东西是别人的,倘或弄坏了,叫我如何还给人家。" 香雪哪里肯依,笑道:"你告诉我和二奶奶是谁的,我就还给你。也不追问,怎么别人的东西偏在你手里。" 童若瑶见小玉是真的又急又气,忙喊了香雪一声,得了二奶奶的命令,她也不敢继续和小玉闹下去,可还给小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道:"说不定是谁故意丢在小玉姐姐身边,好让小玉姐姐捡得。" 小玉窘迫的脸更红了,一把将盒子抢过来,瞪了香雪一眼去了正屋里面。小玉不是开不起玩笑的,香雪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下意识地朝童若瑶望去。童若瑶道:"你去通知小厨房,叫把做点心要用的东西都备下。"(未完待续) 第188章 香雪点点头,走过来低声道:"小玉姐姐好像有些不对劲。" 童若瑶点点头,她也觉得不对劲,"我去问问。" "那个,如果小玉姐姐生气了,待会儿我给她赔不是。" "嗯,你先去吧,没要紧的。" 香雪一走,小玉就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从正屋出来,扶着童若瑶进去。童若瑶也不说话,只拿眼睛看着小玉,又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盒子。丫头不该私下收东西,小玉在老太太屋里待过,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小玉垂着头,也知道童若瑶看着自己,纠结了半天,最后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童若瑶将自己同顾炎说的那些话都说了一遍。 童若瑶的眉头越蹙越紧,难怪顾炎匆匆去给吕氏请了安就走了,定是去寻秀珠。知道小玉是为自己操心,可也太急了,"老夫人将秀珠看管起来,就说明她已经有了头绪,好的歹的无须咱们说什么,老夫人也不会..." 小玉垂着头,嗓音涩涩的,"我知道错了,当时被九爷的话一击,就没忍住。" 童若瑶见她自责又难过,叹口气道:"罢了,反正说已经说了。再说,有了红袖的事儿,只怕背着你和我,不知多少人在议论了。"心狠也罢了,总要搏一搏,当初发现顾廷煊把秀珠的针线交给范妈妈,童若瑶的心态就发生了变化,有了争取的机会,她不能不争。除非是顾廷煊,否则不管外界的压力如何大,她都要为了自己挺过去。 抛开其他的不提,她总要维护自己的体面,维护娘家的体面。而老夫人和顾廷煊,虽然明着都没有什么表示,可他们是支持自己的。这已经足够让童若瑶觉得温馨,觉得有了依靠。 "可是,当时九爷的脸色很不好,二奶奶和夫人去了老夫人哪里,我还特意过去打听。说...说九爷去找过秀珠,还说了好些话。"小玉抬起头,已经六神无主,"如果九爷对姑爷说了什么,可怎么办?" 童若瑶微微一笑,如果顾炎的话能起到作用,秀珠何需在吕氏身上大非功夫?虽然顾炎为吕氏的义子,秀珠的身份始终只是大丫头罢了。叹口气,童若瑶的声音不觉放的柔和,拉着小玉在身边坐下,道:"知道你一心为我好,为我考虑。只是,不能关心则乱,今儿是你的错,如今知道错了就好,只记住以后万不可这般冲动了。你现在仔细想想,秀珠她还有机会再费心思么?" 老夫人迟迟没有拿定主意,一来怕秀珠影响吕氏的病情,二来,大概也是等着顾炎回来,毕竟顾炎是秀珠的亲哥哥,他的话对吕氏比任何人都更有作用。 小玉神情慢慢开朗起来,童若瑶知道她也想明白了,怕她心里还有负担,又道:"今儿你虽然也有错,倒也没什么值得放在心里的,你不说别人也会说,你说了顾炎主动去找老夫人。秀珠伺候母亲一场,不管她如何,老夫人重恩情,总会风风光光地把她嫁了,她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再耽搁下去。" 说着看了看桌上的盒子,童若瑶已经猜出来,定是顾炎给小玉的。没有嫁过来的时候,顾炎经常去找大哥童若远,小玉在外面服侍,少不得就会打上照面... 见童若瑶盯着盒子看,小玉别扭起来,问道:"二奶奶不是陪夫人去老夫人哪里了么?怎么这会子回来了?" "老夫人想吃枣泥糕。" 小玉忙道:"那我下去做吧,二奶奶歇着。" 童若瑶盯着那盒子,小玉立马垂下头又道:"我知道规矩的,那盒子是九爷不小心落下的,待会儿就打发人给他送过去。" "他越过你来求我,也是想着你身子才好些,况且我还能动,等以后彻底不能动了,你们要如何,我也管不着了。" 等顾老夫人一席话说完,吕氏手里的茶杯已经渐渐变凉,心头纵然不舍,更多的却是内疚,抬起头时,眸子中还带着泪光,嗓音有些几乎不可抑制的哽咽,"都是我连累了她。" "以前你身边没个说话的人,如今廷煊娶了媳妇,若瑶那孩子的好处你也看在眼里,廷煊经常外出,你们婆媳在一处也有个伴儿。廷煊在外面也能少了些牵挂,你既然怕委屈了秀珠,更要早些做打算。这女孩儿年华过了二十,要找个称心如意的更是难上加难。"顾老夫人深深叹口气,瞧着吕氏那模样,恨不能将话说的重些,又怕因此她多心。这个家经历那么些风风雨雨,如今好容易安定下来。 吕氏垂下目光,头上的簪子发出薄薄的光亮,自己身子不争气,大老爷又去的早,廷煊连个亲兄弟姐妹都没...只是,这话她现在如何说得出口? 秀珠因为自己的缘故,才耽搁至今,她又是一门心思地要留下来照顾自己。吕氏心里乱哄哄,终究理不出个头绪。新婚纳妾原是不应该,可廷煊的年纪也不小了,别人是他这个年纪,孩子已经好几个。 顾老夫人知道她又去钻牛角尖,不觉重重地叹口气,道:"我原打算,如果秀珠自愿终身不嫁,就留在你身边。可炎儿既然特意找到我说了这事儿,可见他还是希望秀珠有个好归宿。你虽然没有养着女儿,却也是女人,焉知女大不中留的道理,既为女孩儿哪里有不嫁人的?" "上次,便是因为这话,秀珠..." 上次秀珠在吕氏跟前要死要活,才让吕氏急火攻心、痰迷心窍,差点儿丧命。这事儿老夫人再明白不过,可偏偏吕氏糊涂,一双眼睛都被迷住了,哪里看得到这些?这会子吕氏又这样拿不定主意,顾老夫人神色不觉冷下来,"她明知你身子骨不好,偏说这些话来击你,这事儿我不追究她的过错就罢了。她还做了些什么,你难道就不知道?既是你身边的丫头,如何管到廷煊屋里去了?那红袖确实事出有因,盈袖那丫头呢?"(未完待续) 第189章 两个大丫头在新人进门当天,皆不露面,顾老夫人冷哼一声,"倘或不是我拦着,让范妈妈去了,你当真要打发她过去不成?" 吕氏窘迫地红了脸,争辩道:"盈袖那丫头原还好好的,如今愈发不知检点,所以才..."只是,老夫人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打算,还是让吕氏觉得再怎么解释,都已经做了不该做的事儿,可她分明瞧见盈袖在院子里与男人鬼鬼索索。 再加上秀珠对廷煊的心,她是知道的。 顾老夫人又气又无可奈何,"你是心肠软,没想到却这般糊涂!你让廷煊收了秀珠,让你儿媳妇如何处?何况,廷煊到底有没有这个意思还是两说。" 吕氏垂下头,她也不明白为何廷煊就是不喜欢秀珠。可秀珠的想法她也能理解,年纪大了,还能寻上什么样好人家?留在廷煊身边,至少时时还能见着哥哥顾炎,见着自己,也定然不会受什么委屈。 在吕氏眼里,秀珠良善,温柔体贴。小心思也只有这些罢了,所以才觉得不管怎样安排秀珠,总是会委屈了她。 "你处处维护秀珠,可想过若瑶的处境?"顾老夫人目光冷下来,也确定她再也不能坐视不管,到了这个时候,吕氏还拖拖拉拉,"如果廷煊早有那意思,秀珠早就去了他屋里,还是炎儿那孩子更明事理,无论如何,秀珠已经十八九岁,你若是真为她好,就做主风风光光地把她嫁了,若是想继续害他,你就继续留着!" 吕氏惊慌地抬起头,见顾老夫人眸光冰冷,不觉浑身一颤,迅速垂下头。顾老夫人瞧着她这懦弱又没主意的模样,真是气不打一处出,"不想寒了你儿媳妇的心,你就继续留着。好在若瑶和廷煊都还明白,否则咱们顾家真要闹出大笑话。" 吕氏慌起来,忙道:"老夫人做主便是。" 恰好外头丫头来回,"二奶奶过来了。" 顾老夫人看了吕氏一眼,淡淡道:"别叫她为难。" 吕氏忙拿出娟子擦了擦泪,扯了扯嘴角,好容易扯出一抹笑来。香珠撩开帘子,二奶奶端着两盘子点心进来。钱妈妈忙过去接住,笑道:"二奶奶做的点心只看着就想吃。" 童若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过来给老夫人和吕氏见礼,"现在还是热的,吃着更爽口呢!" 老夫人便叫钱妈妈端过去叫吕氏拿了一块,自己又拿起一块送到嘴里,立马就尝出不同的味道来,又细细品尝,笑道:"今儿还加了别样的东西是不是?" 童若瑶微笑道:"昨儿送了些牛乳子来,母亲说那味道腥的紧,我琢磨着就参在面粉里做出枣泥糕,这样枣香就能将牛乳子的腥味儿压一压。其实做其他点心,也可以加一些进去,这样做出来便是淡淡的奶香。" 吕氏小口小口只吃了一块,老夫人吃了四块,钱妈妈劝着怕吃多了搁在心里难受,才没有吃了。老夫人吩咐钱妈妈,"给咱们小厨房的厨娘也说一说,用二奶奶这法子做点心。" 钱妈妈笑着应下,禁不住赞了童若瑶心灵手巧等语。大伙说笑一回,老夫人露出乏意,童若瑶扶着吕氏告退,从千禧堂出来。 瞧着她们的背影在帘子后面远去,老夫人禁不住斜斜靠着引枕,闭上双眼,露出一脸的疲倦。 钱妈妈瞧着便将屋里其他丫头打发出去,走过来将茶杯等物一一收拾妥当,那榻上老夫人突然道:"我是真拿她没法子。" 钱妈妈想着吕氏的模样,眉头也蹙着,走说来轻声安慰道:"大夫人也是忒好心了。" "一味的好也不见得就是真的好,她也做人家媳妇的,我也是做婆婆的,我可曾逼过她们这些儿媳妇?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也是读过书的人,如今人病的糊涂,什么道理也都跟着糊涂了。"说着一叹,又道,"亏得若瑶那孩子不是这么个性子,倘或如此,廷煊只怕连家也不敢回了。逼死一个竟够了,难道非要逼死第二个?" 钱妈妈笑着安慰,"大夫人也是瞧着咱们家人丁单薄,二爷没个真正靠得住的兄弟,如今年纪也..." 顾老夫人冷笑道:"一母同胞尚且如此,隔了肚皮的真的就能一条心?再说,若不是她糊涂,廷煊早该成亲了!只恨他们瞒着我,还不叫我知道。" "老夫人这话说的,咱们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也是亲密的。"只是,如今只剩下二老爷,想到这里钱妈妈也禁不住悲伤起来。 顾家祖上曾发生过宠妾灭妻的荒唐事儿,太老爷没少吃亏,后来娶了老夫人,直到离世都没纳过妾。老夫人的肚皮也争气,接二连三地生了三个儿子,谁也不能说她怎样。大夫人不必说,婚后一年生了二爷,二老爷前妻生了个体弱多病的大爷就离世,后来娶了黄氏,也生了三爷,三老爷也只郝氏一位妻子。 二老爷屋里人多,那也是黄氏安排的,老夫人没得说,可那么多人,也只留下两位庶出的小姐,单蔡姨娘生的庶出八爷,只怕也活不了几年... 这女人,有几个是心甘情愿的为了争那个贤惠的名声而往丈夫屋里安排人的?所以说,大户人家尚且不如小户一夫一妻的好,两人一条心,再艰苦的日子也是甜的。 黄氏去白玉楼瞧了一眼顾廷紘,蔡姨娘年岁不大,只因生养了这么个孩子,二老爷不喜欢她,又日日夜夜操心孩子,虽才二十几岁,却已经有了人老珠黄的态势。穿着苍青色衣裳,瘦得只剩下一层皮的手腕垂在青色布裙上,显得更是苍白枯瘦,与黄氏站在一处,倒是她的年纪更大些似地。(未完待续) 第190章 黄氏只远远隔着帘子朝里头望了一眼,因顾廷紘常年吃药,这屋里便留下一股挥之不去的药味儿,黄氏拿出娟子捂住鼻子,忙转身出来,走到蔡姨娘跟前,迟疑片刻,才冷声道:"已经给二爷说了,张大夫到底来不来看我也拿不准。" 便是如此,蔡姨娘已经激动地忙跪在地上磕头,"谢夫人开恩。" 黄氏不耐烦地一挥手,道:"得了,虽不是我生的,好歹是老爷的儿子,你们好好照顾着。" 说着就逃也似地出来,又去看了顾廷雯和顾廷茜,两姊妹在一处做针线,黄氏在屋里陪着她们说了一会儿话。转身出来时,恰好瞧见对面顾廷雅从回廊上经过。如今衣裳一日比一日穿的少,顾廷雅姣好的身段虽穿着旧衣赏,也显露无疑。 黄氏冷笑一声,见顾廷雅没瞧见她,她也懒得去打照面,看着她那张好似受了略带的模样,黄氏就觉得难受。带着珍珠从后门出来,直接回到富贵堂。 吴妈妈早就在屋里候着,见黄氏进来,忙满脸笑容地迎上来,"夫人这是去了哪儿?外头是暖和,日头也出来了。" 黄氏在榻上坐下,唉声叹气地道:"还能去哪儿,为了老八的事儿去求老夫人和侄儿廷煊。" 吴妈妈随即笑道:"还是咱们夫人仁慈,大太阳底下跑来跑去,本来事儿就多,偏什么都离不开您。不像..." 说着说着就不说了,黄氏挑挑眉,冷笑一声问道:"不像什么?" 吴妈妈目光闪烁,见屋里只珍珠一人,便凑过来低声道:"夫人大概还不知道呢,估计用不了多久,秀珠姑娘就要出去了。" 黄氏嗤笑一声,"她早该出去了,像她这样忘了本的人,若搁在我这里,早早就打发走了,哪里由得她兴风作浪,也只大嫂那样的软心肠,吃了一辈子的药,眼睛都被药蒙住了。" 吴妈妈赔笑两声,顺着黄氏的话点了点头,又道:"奴婢就只觉着,二奶奶瞧着多温和的模样,却不想竟有这样的手段,先把丫头红袖打发走了,丫头盈袖她到今日也没问过。秀珠姑娘的心思,还有谁不知?如今也不知不觉地除去,连老夫人都站出来帮着她呢!" 黄氏想到自己嫁给顾守成那会儿,他屋里已经有了一位姨娘,不觉自嘲地笑了笑,叹道:"这就是所谓的命吧,偏她能遇上侄儿那样的人,也该她享福的,羡慕也没用。" 吴妈妈陪笑着点点头,又道:"昨儿九爷回来,奴婢瞧着他带了好几袋东西,今儿特意打听,才知道是从南边带来的种子,说是二奶奶要的。" 这话让黄氏微微一愣,遂抬头盯着吴妈妈,问道:"你可打听出来是什么种子了?" 吴妈妈见黄氏有些紧张,忙笑道:"夫人不必担心,就是去年二爷和九爷买的什么金豆,在南边没种出来,那东西也不知能不能吃。" 黄氏倒没因吴妈妈的话真的放心下来,端着茶杯怔怔发呆,她管着家里的事儿,自己的铺子和自己的庄子,还有老夫人的庄子。老夫人虽精明,对账目这些却是不甚明白,外头的生意是二老爷和顾廷煊同时经手,都入了官中。家里每个屋里月例开支都是一样,但那点儿银子还不够她花十天,纵然把别处的挪了来用,也顶不了几天,自己的庄子年年有手艺,可家里还有两个女孩儿,一年比一年大,横竖也没几年就要出阁... 想到这里黄氏不耐烦,盯着吴妈妈道:"你多留意那边的动静,我就瞧着她不是个安分的。" 吴妈妈见黄氏如此,琢磨着想说些宽慰的话,笑了笑道:"不用夫人吩咐,奴婢心里也明白。不过奴婢倒觉得夫人无需这般担心,二奶奶的出身摆在哪儿,纵是个水晶做的七窍玲珑心肝,要料理一家子的事儿岂是那般简单?横竖还有咱们三奶奶呢,等她生了哥儿,夫人一手调教,总比那没调教过的,瞎摸索强。" 这话倒说在了黄氏心坎上,笑了笑慵懒地靠着后面的引枕,漫不经心地道:"话虽如此说,老夫人对她的好,大伙儿都看在眼里,老夫人若是执意要她去管,难不成我还能不交出来?" 吴妈妈笑道:"夫人这话说的,那也要夫人愿意让她管的顺畅才成啊。夫人为这个家出了多少力,大伙都是知道的,就连老夫人也不能不顾您的功劳不是?" "得了,这些话你也不知说了多少遍,你不嫌烦,我还烦呢!" 黄氏虽嘴里如此说,吴妈妈心里明白这样的话她最是爱听,少不得又说了一些献媚的话,黄氏正听得高兴时,外面小丫头进来禀报:"王夫人打发婆子来给夫人请安。" 黄氏忙坐直了身子,吴妈妈和珍珠过来给她整理衣裳头饰,待打理好,黄氏才道:"请进来吧。" 一时之间只见两位身穿绫罗绸缎体面的婆子在小丫头带领下进来,虽说是来请安,站在黄氏跟前也只略略福福身,黄氏就忙叫珍珠和吴妈妈过去将两位婆子扶起来,笑道:"快坐下吧,我们这样的人家没有你们家那么讲究。" 两名婆子客气地笑了笑,始终抬着头,倒不觉得低人一等,想做出清贵的模样更来,偏又做的四不像。黄氏瞧在眼里,只在心里冷笑,见两位婆子故意将手腕上赤金的镯子露出来,更觉可笑。她这屋里瞧着虽不十分的富贵,那些个摆件,有几样是这些婆子能拥有的,不过是奴才罢了,到了这里真把自个儿当成了个人。(未完待续) 第191章 丫头上了茶水,两名婆子浅尝一口便放下茶杯,黄氏也将茶杯放下,笑问道:"你们夫人进来可好?" 婆子道:"谢夫人记挂,今儿我们夫人打发我们来,一是想问问,夫人配制的养容丸还有没有,我们夫人觉得吃了果然好。可那些配料多,也显得麻烦,所以才叫问。若是有,让我们向夫人讨要一些。" 应该不是嫌配料多麻烦,而是那些珍贵的药材,要花费大量的银钱。黄氏笑道:"刚好配了两记,正想着给王夫人送去呢!若以后王夫人吃完了,只管随意打发个人过来说一声便是,怎么好劳驾两位妈妈?" 这态度让两位婆子更觉高人一等,淡淡道:"我们为夫人办事儿,就是赴汤蹈火也心甘情愿,不过是跑腿罢了。" "是是,两位妈妈是王夫人身边得力的,你们来可见是瞧得起我。" 婆子淡淡笑了笑,接着道:"我们夫人打发我们来还有另一件事儿要问问呢,就是上次您和我们夫人说的那件事,什么时候能成就给话儿,若是成不了我们夫人也好另做打算。" 黄氏陪笑道:"只管回去叫你们夫人放心,我虽是粗笨的人,到也不会妄作那些言而无信的小人。" 两位婆子笑着点点头,目光便在屋里四处的溜达。黄氏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在两位婆子收回目光前收敛起来。 "两位妈妈难得来一趟,这会子也临近晌午,若不嫌弃就留在这里吃些粗茶淡饭再回去吧。" "那倒不必,我们夫人还等着我们回去回话呢!" 黄氏也不是真心想留这两位婆子吃饭,遂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强留。"便叫珍珠去里面将她们要的东西拿出来,顺便又封了两封银子打赏给婆子。 两位婆子毫不客气地收下了,就是道谢的话也说得非常勉强,待她们一走,珍珠就气愤地道:"她们也忒把自个儿当做人了!" 黄氏凉凉笑道:"罢了,不过是仗着主人家的势力作威作福的狗罢了,只当是不要的骨头扔给她们叫她们自个儿躲在角落里欢喜去。" 这样的嘴脸,黄氏这辈子也没少见过,更有那起子家里穷的没钱买米,还理直气壮地来借钱,还是有借无还的。就当是赏给他们,谁心里还真把这样的人当回事儿?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用银子办成的事儿,本来就不叫事儿。 黄氏这样一说,珍珠和吴妈妈也觉得没那么气,想起婆子说的第二件事儿,皆担忧地看着黄氏。这事儿只怕老夫人哪里不好说... 黄氏长长叹口气,闭上眼隔了半晌才睁开眼朝吴妈妈道:"外头的事儿你也紧着找人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儿。" 吴妈妈忙点头,迟疑片刻道:"今儿一早二老爷、二爷、九爷便急急出了门,一会儿跟着去的人回来,奴婢就去问问。立马便来回夫人。" 黄氏点点头,好似放了心,舒展地靠着引枕躺下去。 顾廷煊回来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童若瑶也刚从百寿堂那边回来不久,趁着等顾廷煊的时间,抓紧了做针线。她总觉得不对劲,顾炎回来的时间比预期的早,虽然顾炎一派悠然,顾廷煊也没说什么,直觉却告诉她,顾廷煊大概不久便要出门,她要趁着顾廷煊启辰之前将鞋子做好。 屋里灯火通明,小妻子坐在灯下,屋里静悄悄的却有一股子叫人安心的气氛,让他紧绷的心不由得也安定下来。 "二爷回来了!" 童若瑶听见声音,随即抬起头,见顾廷煊站在门口,忙从榻上下来。顾廷煊大步走进来,小玉跟着进来询问,"晚饭现在摆上么?" 童若瑶扭头去看顾廷煊,见他眉宇舒展并无倦意,才点了点头。小玉退下,童若瑶转身去倒茶,送到顾廷煊手里,本想说什么,顾廷煊倒先问起,"你在做什么?" 这问的让童若瑶有些窘迫,双颊不知不觉就红了,她针线功夫还算不错,一双鞋子却做了这么久都没做好。 可惜这脸红的让顾廷煊觉得她娇羞万分,本来想说什么也忘了,只想将小妻子揽入怀中,只外面晃来晃去的人,让他只能端着茶杯继续吃茶。 吃了晚饭,时间尚早,顾廷煊拿着书歪在榻上读,童若瑶从净房出来见他没有安歇的意思,便走过去拿起针线,在另一头坐下。一个低头看书,视线却时不时落在对面的某人身上,一个埋头做针线,却总有些不自在,暗暗后悔不该坐在这里来。 外头渐渐安静下来,顾廷煊站起来,童若瑶莫名其妙地一惊,幸而针没有扎着手指,暗暗吐口气,耳边传来顾廷煊诱惑的嗓音,"歇了吧。" 童若瑶一动不动,憋得红了脸,最后叹口气,顶着一张绯红的脸颊,道:"我小日子来了。" 说完便紧紧盯着顾廷煊的脸,见他愣住,童若瑶忍不住翻白眼,她就不相信,他一把年纪的人不知女人的信期。隔了良久顾廷煊才恍然大悟,嘴角忍不住上扬,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来,薄唇轻启,淡淡吐出一句话,"如果说来,你已经能孕育孩子。" 童若瑶有晕倒的感觉,觉得自己身子晃了晃,她不知道自己遇上了一个什么样的极品人物。 躺在床上,还是被顾廷煊紧紧抱在怀里,其实房中一事,顾廷煊还是比较节制的,不会过于为难童若瑶这副发育不太良好的小身板。可也不至于让他觉得,自己没有能力生孩子吧?如果不能生孩子,他娶自己回来做什么,莫非他不喜欢孩子?(未完待续) 第192章 "其实,方才你那个说法也不太准确,万一如同陈年种子不发芽怎么办?不发芽哪里来的果实?" 顾廷煊睁开眼,纵是光线暗沉,他那双眸子也亮晶晶,叫人在黑夜里一眼就能看到。童若瑶扬着头,就盯着那双明亮的眸子,所以知道他没睡。 "倘或不发芽,定也是灌溉不够。" 童若瑶只觉脸颊滚烫,这样的话他竟然也说得出口,不让人浮想联翩都不可能。何况,有些事也不单是浮想,顾廷煊灌溉的方式,童若瑶已经充分领教到了。童若瑶抿了抿嘴唇,"就如你说得这般,还是不发芽呢?" 顾廷煊几乎没有迟疑,浅笑道:"就把土地变得肥沃。你也说了,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 关于这个问题,讨论了大半天也没结果,童若瑶迷迷糊糊睡去,顾廷煊话不多,但绝对句句戳死人。 第二天,陈妈妈说陈忠媳妇一早就来了,在青松院后罩房侯了大半天,待童若瑶陪着吕氏去给老夫人请安后回来,才叫她进来见见。 陈忠媳妇约莫三十来岁,只因是乡下人,瞧着更年长些。虽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却洗的十分干净,从外面走进来,就规规矩站落落大方地见了个礼。梳着妇人圆鬓,身形不算高大,却觉得壮实有力,站在下面并没有因为好奇而四处打望,也没有因为门外时不时传来的脚步声和底浅的议论声而不自在,就那样不卑不亢地站着,让人不由得慢慢收起轻慢的心态。 "请坐下吧,让你等久了。"童若瑶收回目光,示意小玉搬张杌凳过来。 陈忠媳妇又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答道:"是奴婢不懂府上的规矩,来的早了,二奶奶不怪罪已经是开了恩。" 童若瑶微微一笑,小玉搬了椅子又倒了一杯茶,陈忠媳妇端着茶杯只敢坐了杌凳的一小半。 "陈妈妈大概也和你说起过我,到了我这里不必太过拘束,以后咱们接触的时候多着呢。" 陈忠媳妇一听这话,就知道童若瑶的意思是要用他们一家,忙站起来谢恩。小玉笑道:"才说了叫你不要拘束呢,二奶奶本就是随和的人。" 陈忠媳妇矜持地一笑,复又坐下去。 童若瑶一边吃茶,一边打量陈忠媳妇,见她双手粗糙,和李家村那些在家里做农活的一样,看来是一直呆在家里的,第一次倒这样的地方能如此镇定就十分难得。便略问起她家里有多少人,陈忠可在外面跑过等话,陈忠媳妇一一答了。 都是老实的庄稼人,童若瑶叫小玉去将种子拿一点儿过来,笑道:"这种子我们二爷说是金豆,我也在乡下住过好些年,却从未见过有人种这样的东西,你瞧瞧种子可种的出来?" 陈忠媳妇放下茶杯,走过去抓起一把在手里端详,又拿起一颗放在嘴里咬破,抬头慎重地道:"陈年种子也是能发芽的,不过比不得新鲜的种子。二奶奶是打算全部种上金豆?还是只试种一部分?" 童若瑶挑挑眉,果然干什么就了解什么,笑道:"种子倒是不少,如果全部种了金豆,万一没有收成...我想就种一半吧。" 这个时代粮食产量都不高,不知这玉米的产量如何。后世农作物产量高,都是杂交种子,童若瑶不懂这些,可如果就按照古人的种植方法,玉米的产量如果高的话,倒是可以推广。这想的有些远了,童若瑶收起心思。 陈忠媳妇福福身道:"就按二奶奶的意思吧。" 童若瑶让小玉去拿昨儿预备好的银子,朝陈忠媳妇笑道:"眼下春耕临近,那地也一直没动过,辛苦你们打理,若是时间太紧迫,你们就瞧着找些短工,只要别误了春耕就好。" 陈忠媳妇接住小玉递过来的银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忙惶恐地道:"使不了这些。" "你们还没去看那块地呢,怎么知道使不了?" 陈忠媳妇立刻回道:"昨儿奴婢家那口子已经去了,回来说若是今年雨水好,那地的收成不比田里的差。" 童若瑶也没去看过,但是那块坡地也有好几十亩,幸亏她在李家村住过,对这些的概念还是有的。可听陈忠这话,那地也不算很贫瘠,老爹是如何买下来的? "先收下吧,还得置办农具什么的,再说这种子是第一次种,你们也要多费些心照料。"不容陈忠媳妇多说,童若瑶语态坚决,颇有些有钱了就没把钱当回事儿。但如果这种子能种出来,产量各方面超过其他农作物... 陈忠媳妇惴惴不安地收下,童若瑶笑道:"你先带一些回去给陈忠瞧瞧。" 小玉便立刻去找了个荷包装了胀鼓鼓一荷包递给陈忠媳妇,陈忠媳妇道:"姑娘这么好的荷包,下次一定给姑娘带来。" 小玉倒不介意,"方才瞧着妈妈在嘴里咬这种子,妈妈就不怕这是不能吃的?" 说了半会儿的话,陈忠媳妇已经比先时放松,见小玉这样问,笑道:"地里种的东西哪有不能吃的,况且这种子见是没见过,咬破了倒有一股儿香味儿呢。" 陈忠媳妇临走时,童若瑶叫小玉包了些点心,叫她带回去给家里年幼的孩子。没有计划生育的古代,想生多少就生多少,陈忠家里就有三个孩子,大的已经能下地做农活,最小的才三岁,竟然全部都是儿子。 待陈忠媳妇走了,童若瑶略略坐了坐,已经快到午时。叫小玉陪着过来找吕氏,屋里没人,找小丫头问,小丫头回道:"夫人去了秀珠姐姐的屋里。"(未完待续) 第193章 小玉扭头看童若瑶,神色有些不安,童若瑶淡淡一笑,弯着嘴角笑道:"咱们就在这里等等吧。" "二奶奶不去瞧瞧,万一..."万一又出现上次的情况呢? 童若瑶明白小玉想什么,吕氏的气色已经好转,虽然不知道之前为什么那么多大夫都没有医好她的病,不过现在的情况突然昏厥的可能倒是不见得有。吕氏总是不放心秀珠,她去看看也好。 童若瑶深吸一口气,抬头盯着窗外万里无云的天空发怔。小玉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只怕夫人见了秀珠又会心软。" 心软就心软吧,各凭本事看谁能笑到最后。装可怜博同情的事儿童若瑶向来不擅长。 只说吕氏,乍见到明显清瘦的秀珠话还没说出口,眼眶已经红了。秀珠站在门口屋檐下,呆呆地望着她,脸色没有之前的红润,连眸子也空洞洞没有焦距似地,隔了好半晌,眼眶红了,眼看着泪水就要夺眶而出,偏被她生生咽回去,殊不知那模样更叫人瞧着心酸。 吕氏紧几步走过去,一开口说话,就哽咽住了,"你这傻孩子,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秀珠一动不动,呆呆看着她,忽地跪在地上,用极度沙哑的声音道:"对不去夫人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害您病了一场。" 吕氏叹口气,扶着她起来,"你别多心,老夫人也是瞧着你辛苦,才叫你歇歇的。快起来吧,别跪着。" 秀珠踌躇片刻,见范妈妈就站在吕氏身边,心头恨得要命。可一想到哥哥昨儿早上那些话,心又凉了大半,哥哥再没有来看她,是不愿见到自己了么?他心真狠,连妹妹也不认了。想到这里又十分委屈,扑进吕氏怀里大哭起来。 范妈妈忙劝道:"秀珠姑娘别哭了,夫人身子才好些,别又添了病气才好。" 秀珠知道范妈妈和自己已经是面和心不合,这会子听得她的话,更觉是讽刺,到底还是不哭了,擦了泪露出笑颜,"夫人快到屋里坐吧,外面风大。" 吕氏想着老夫人的话,知道老夫人话里的意思是允许自己将秀珠收为养女,并已经挑明了绝不会同意儿子收了秀珠。她自己又琢磨了一晚上,只要能将秀珠收为义女,备上丰厚的嫁妆,让她以后的日子不吃苦,也不比留在自己身边差。 到了屋里吃了几口茶,见秀珠脸色慢慢好起来,眸子中有了神采便将这话说了。秀珠垂着头,吕氏看不到她的表情,可这一次她并没有哭闹,略放了心,又拉着她手握着,慈爱地笑道:"都是我这身子不争气才耽搁你这至今日,现在身子好起来,你也能少了牵挂过自己的日子。你放心,老夫人开了口,必然能给你寻个相匹配的人家,不求大富大贵的,一辈子平平安安也是你的福气。" "夫人对奴婢的好奴婢心里都明白,是奴婢不该痴心妄想,以为一辈子都能留在夫人身边,既然夫人要奴婢走,奴婢走就是了。" 她语气平稳,可正因为平稳,让闻着更为动容,那种语态透出的意思,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决绝。吕氏心头一窒,心疼地道:"我何尝舍得你离开我身边?你母亲去的早,一直在我身边长大,在我心里早已是我的女儿。只是咱们身为女人的,哪里长留在娘家的道理?你哥哥跟着廷煊经常外出,鲜少看顾你,这一次他为了你的事儿,专门求上了老夫人。" 秀珠在心里冷笑,哥哥果真是说的出就办得到,还是自己的亲哥哥,却不帮着自己,反去帮着别人。自己到底那一点儿比不上童若瑶,比不上佘秋云? 吕氏见她不说话,又道:"我也怕勉强了你,往后的日子终究都是要自个儿过的,自然要你心甘情愿的才好。若是应了,我就去回了老夫人,把你记在我的名下。" 现在还有的选择么?吕氏对自己好,可自己被关在这里这些时候,都是范妈妈和童若瑶在照顾她,吕氏什么样的人自己如何不清楚,只怕现在童若瑶在她心里已经慢慢地取代了自己的位置。 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了握,秀珠"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范妈妈唬得一跳,生怕她不知轻重地又苦恼起来。今儿吕氏提出要来看秀珠,范妈妈还劝了几句,又怕说多了吕氏心生反感,才没有说,可自从见到秀珠,就一直关注着她的神态。脑海里总是浮现哪里她那双怨毒的眼神,不过现在秀珠倒没哭闹,而是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红着眼眶道:"夫人对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这辈子无以回报,下辈子就是作牛作马也不敢忘了夫人的恩情。" "快起来,别动不动的就磕头,你能想开,我心里就十分高兴。廷煊那孩子负了你,是他没有眼光,自然有哪些有眼光的能瞧着你的好。" 秀珠垂着头,任旧跪在地上,"奴婢只有一件事,在奴婢离开夫人之前,希望任旧能像之前那样服侍夫人。" 吕氏只点头叫她先起来,又拉她在旁边坐下,微笑道:"你做了我的女儿,自然是要在身边直到出阁,可既为小姐哪里还能如往常一样,虽不能同廷雯她们一样,到底身边也要有自己的人。现在你就琢磨着,屋里看好的丫头选两个,好好培养着,以后去了夫家就是自己的人了。" 秀珠自知已经无力挽回,她在这府里,除了夫人一心一意为她,谁眼里容得下她?二夫人黄氏不但看不起她,连哥哥也被视为眼中钉,可哥哥深得老夫人的信赖...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哥哥再好,却都不会帮自己一把。这些年若不是她在夫人跟前周旋,只怕自己如何折损的都不知道。(未完待续) 第194章 吕氏见秀珠垂着头,不说话,只当她是应了。心里感叹还是老夫人的话有道理,顾炎是她的哥哥,她多少会听哥哥的话。自己虽对她好,到底只有恩情和主仆情分。"等你出阁了,你哥哥的事儿也要张罗张罗。" 秀珠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她突然想到了一点,如果认了吕氏为义母,她就能摆脱外面那两个婆子,从这个房间走出去。她不在为奴为婢,虽不是正经的小姐,却也不再是普通的丫头... 童若瑶吃了两盏茶,范妈妈扶着吕氏才回来。童若瑶迎上去,吕氏笑了笑道:"来了许久了?" "也只一会儿,丫头说母亲出去走走,儿媳懒惰就在屋里坐着了。"大概吕氏也不愿让自己知道她去找秀珠,那自己就当做不知道吧。 吕氏笑有些讪讪的,也没有否认童若瑶的说法,外面丫头将药端来,童若瑶服侍吕氏喝了药,吕氏坐在榻上突然喟然一叹,好像从忧心的事儿里头解脱出来,连眼底都是浓浓的无法掩饰的宽慰的笑容,"知道你有孝心,我现在一日比一日好了,也不用一天三趟地跑过来,廷煊这些日子在家里,你就多陪陪他。" 童若瑶嗔怪地笑道:"母亲定是嫌弃儿媳粗笨,不肯见儿媳了。" 吕氏忙摆手道:"你这孩子,夫妻之间本该多多相处的。" 童若瑶微微红了脸,垂着眉眼道:"儿媳心里明白,母亲是为儿媳好。二爷这两天好像有些忙,中午都不回来吃饭,晚上才回来的。" 吕氏条件反射似地一怔,"可是外头又发生了什么?" "具体什么事儿儿媳也不知道,不过母亲倒不必担心,二爷虽回来的晚,瞧得倒没什么。" 吕氏叹道:"他就是这么个人,凡事搁在心里自己闷着都不说。" 童若瑶垂下头,吕氏又喃喃自语道:"只希望外头一切顺利,这么多年了,该过去的都应该过去了。" 童若瑶抬头,见吕氏眉间带愁,十分内疚地道:"都是儿媳不好,让母亲想起伤心事儿。" 吕氏随即笑起来,轻轻摇摇头道:"不管你的事儿,这把岁数了,该看开的都看开了。" 童若瑶笑起来,"正应该如此呢,是母亲享福的时候。" 吕氏笑笑不语,慈眉善目地打量着童若瑶,已经这么久了,她都没仔细瞧瞧她。如今瞧着模样标致不说,一双眸子清澈明亮透着灵气,嘴角总是挂着笑,看着就觉舒服。秀珠模样清秀,同样也是小巧玲珑的,童若瑶侧好像灵动无限,秀珠总有几分叫人忍不住怜惜的柔弱。 "廷煊今儿中午也不回来吃饭么?"吕氏打量许久,突然问道。 童若瑶点点头,笑道:"所以儿媳想留下来陪母亲吃饭。" 恰好外头的丫头传饭进来,吕氏笑道:"我这里的饭菜都清淡。" "廷煊也偏爱清淡的菜色,正好儿媳也喜欢呢!" 一顿饭下来,吕氏也不知如何开口告诉童若瑶秀珠的事儿,转念一想,还是先回了老夫人,老夫人点了头,弟妹黄氏那边才好预备,到时候所有人也都知道了。 吃了饭童若瑶陪着吕氏说了一会儿闲话,临走时吕氏叫住她,再一次嘱托,"现在慢慢热起来,你就别时常过来,一早一晚过来就行了。" 她语气倒没不耐烦,只是有些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童若瑶微笑着点点头,福福身从屋里出来。 走到百寿堂院子外,小玉疑惑地喃喃自语道:"也不知夫人和秀珠到底说了什么?" 童若瑶想起吕氏进屋后那从心底展露出来的宽慰,浅浅一笑,轻飘飘地道:"大概我会多一个小姑子吧。" 小玉愣住,她不觉得秀珠这么容易就放弃,"只怕是另有打算,二奶奶,咱们还是该防着才是。" 童若瑶失笑,"瞧你说的,她又不是贼。" "那可不一定,二奶奶别忘了她之前的态度,就算是做给咱们看的,也太嚣张了些..." 话没说完别童若瑶打断,"你认不认得前面那个人?" 小玉望过去,只见青松院门口一名妈妈正和青松院里的小丫头说话,之所以引起注意,是因为这位妈妈并非青松院的,却时常在青松院外面走动,和院子里的小丫头说话也不止一两次。 "好像是二夫人身边传话的妈妈,经常在外面走动的。" 童若瑶明白了,笑着走上去,吴妈妈瞧见她们,也不回避笑盈盈上前见礼,"奴婢给二奶奶请安,二奶奶才从大夫人哪里回来么?" 童若瑶点点头,笑道:"妈妈怎么得了空过来?到屋里坐坐吧。" 吴妈妈摆摆手笑道:"不了,今儿二夫人特地打发奴婢过来给二奶奶带个话,二老爷、二爷可能要出门,让二奶奶先预备的,若是有要紧的要办,就打发人过去给二夫人说,二夫人好一起办了。" 童若瑶怔住,没想到自己预感成真,顾廷煊果然要出门,"怎么二老爷也要出远门?" 吴妈妈笑道:"二老爷不放心,所以才要去的。" 童若瑶点点头,吕氏说的对,顾廷煊有什么事儿都会搁在心里,可出门这样的事儿他昨儿都没说,还是今儿别人来告诉他的。看来以后,什么事儿都要自己问才成。 吴妈妈见她无话说,便福福身告退。 也许是出门的日子还没定下,所以才没说吧。回到屋里,童若瑶就将针线拿出来,今儿下午加把劲儿,明儿就能完工。可又怕速度过快,针脚粗糙,整个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似地。(未完待续) 第195章 顾廷煊还是和昨天一样,天黑了才回来,童若瑶却已经从吕氏那边回来,见他回来忙上前接了他脱下的外衣,倒了一杯茶送到他手里,"要不要过去瞧瞧母亲?" 秀珠的事儿吕氏没有和自己说,说不定会说给顾廷煊知道,也不知他们母子之间微妙的关系和秀珠有没有关联。 顾廷煊迟疑片刻,端着茶杯吃了一口茶点点头,"你歇着吧,叫丫头把饭摆上。" 童若瑶也没打算去,每次顾廷煊都和自己一道去,吕氏有些话也不好当着自己的面和顾廷煊说。再者,顾廷煊迈出这一步自己也高兴,他在外面辛苦奔波,回到家还有负担,就活的实在太累了。 童若瑶笑着点点头,重新拿了一件衣裳服侍他穿上。虽然已经让自己十分的镇定,可踮着脚就想到他很高大,还是有些惊慌,半晌才把衣裳弄好,抬头的时候,一张脸已经彻底红了。 而顾廷煊的手又好似无意之间不小心从她脸上划过,让童若瑶立马垂下头,似嗔又喋地道:"快去吧,好回来吃饭。" 顾廷煊留恋地看了小妻子一眼,大步流星迈出门槛。童若瑶拍拍自己的脸,泄气地自言自语,"拜托你别红了行不行?" "二奶奶这样气色才好呢,叫做满面红光,咱们姑爷不喜欢都不成。"小玉的打趣,让童若瑶的脸更红,怒瞪她一眼,"不说话没人会将你当做哑巴。" "好,奴婢就不说。"不过话可以不说,眼神却可以肆无忌惮地把什么都写进去。 童若瑶转身走到榻前,拿起针线彻底无视小玉。小玉嘻嘻笑一阵,走过来一本正经地道:"我已经打听了姑爷出门要带些什么东西。" 童若瑶抬起头,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可怜兮兮地道:"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小玉怜惜地看着她,唉声叹气,"那二奶奶就只能自个儿去打听了。" "如此说来,香雪说的不错,咱们小玉也思嫁了!" 恰好香雪见顾廷煊不在屋里走进来,听到童若瑶的话,笑道:"我本来就没说错,小玉姐姐果然思嫁!" 这一回小玉的脸颊火辣辣的一片绯红,急得跺脚,"了不得了,你这小蹄子都要取笑我,看我不收拾你!" 说着就追着香雪要打,香雪躲到桌子回来,两人就围着桌子嬉笑起来,小玉道:"你也是女孩儿,竟笑话我,看你以后嫁不嫁人?" "我当然要嫁的,不过小玉姐姐总要走在前头。" 两人也不敢嬉闹太久,香雪总有些畏惧顾廷煊,小玉虽不怕他,却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怕顾廷煊回来,闹了几句就停下了。童若瑶抬头望去,两个丫头都是面红耳赤的,看来谁也没赢。 "都怪小玉,本来要回二奶奶的话也忘了。二奶奶,晚饭现在摆上么?" 顾廷煊也去了一会子,遂点点头。小玉和香雪一起去西次间张罗,隔了一会儿顾廷煊就回来了,神色,呃...有些凝重。 童若瑶放下针线走过去,顾廷煊见她眼中细微的担忧,略收敛了凝重的神色,"吃饭吧。" 吕氏应该已经和他说了秀珠的事儿了吧?他这表情是不乐意?其实,即便秀珠任旧是吕氏身边的大丫头,要放她出去配人,吕氏也不会亏待她。可顾廷煊这模样... 吃了晚饭,童若瑶洗漱完毕又继续手里的针线活,顾廷煊拿着一本书歪在榻上阅读。他虽是商人,却特别喜欢读书,顾廷之亦是如此,每日里与琴棋书画为伴,崔氏出身商户,娘家做的是茶生意,却也是个能写能吟的。顾廷礼,三婶子郝氏的儿子,童若瑶统共没见过几回,但一直都在家里,不知道做什么。 大夏明文规定,商人不得入仕,只是官场之上风云莫测从来就没个定数,有人做官为了有权有势,有人是为了荣华富贵和身份。有人因为做官丢了全家人的性命...童若瑶觉得自己大概是懒惰的人,她只想这一辈子能抓住难得的亲情,一家子其乐融融,等上了年纪的时候含饴弄孙... 殊不知,此时此刻,她脸上笑容璀璨而耀眼,明明浑身都透着一股子娴静沉稳。那笑容不知不觉就能感染人,让顾廷煊嘴角也扬起一抹笑,目光似是被她黏住,再也错不开。而烦躁的心,也紧跟着慢慢沉淀,平静中却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静静地扩散... 即便是明亮的灯光,也不及她那双眸子,如十五的月亮那般皎洁。 终于将两只鞋的鞋帮做好,童若瑶快速地打了个结,拿起来用牙齿咬断线,然后理了理鞋面。一抬头见顾廷煊就在对面,便拿起来准备在他脚上比划比划。 刚蹲下去就被顾廷煊一把捞上来,语气十分的肯定,"不用比划了,瞧着大小就合适。" "又不是你做的,你怎么知道?我是第一次做,当然要比划了,以后就照着这个尺寸了。"童若瑶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挣开他的禁锢,又蹲下去。 顾廷煊没有阻止,嘴角的笑意无形中扩散。隔了半晌问道:"合适么?" 童若瑶洋洋得意一笑,"当然合适,那要看是谁做的。" "既知道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童若瑶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整理针线,分明年纪不大,偏语重心长似地道:"凡事总有万一,谁能对任何事儿都做到十拿九稳?" 顾廷煊不觉点点头,这话倒是十分的有道理。见童若瑶又在穿针引线,不觉蹙着眉,"还不歇了?"(未完待续) 第196章 "二爷要出远门,我想在你出门前做好。"穿上自己做的鞋子,就不会忘了家里还有个人惦念着。既说到这里,童若瑶抬起头,"二爷何时启辰?" 顾廷煊说不出心头的感受,隔了半晌才道:"大概还要几日。" 这样就不用赶工了,童若瑶将针线放下,倦意马上就袭来,还没形象地打了个哈欠。发现顾廷煊望着自己,方才强作镇定马上就露馅,红了脸忙去倒了杯茶吃。 也许是真的倦了,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去。 第二天难得顾廷煊、童若瑶一起和吕氏到老夫人哪里请安,满屋子都是惊讶的表情。老夫人佯装责怪,看着吕氏道:"身子才好些就别这么早出来走动。" 童若瑶扶着吕氏坐下,吕氏笑道:"让老夫人记挂,儿媳如今已经大好。" 黄氏立刻接着笑道:"就说侄儿媳妇是个带福气的,才进咱们家的门一个月,大嫂子的病就好了。" 大伙应景地笑起来,老夫人道:"谁的福气都是靠自个儿争取的,若瑶是个细心的孩子,若说福气,你们谁没有福气?别只顾看着别人,却把自个儿的福气忘了。" 黄氏立刻站起来福福身,笑道:"老夫人说教,儿媳都记在心里了。" 郝氏面上的笑容有几分苦涩,也只管笑着点头,应和一句:"老夫人说的是。" 吕氏扭头看了站在自己身后的童若瑶一眼,十分欢畅地笑了笑。 也隔了好些日子没有见着一家子都在一个屋里,其乐融融的场面,叫人倍感温馨。黄氏逗老夫人笑一回,老夫人便叫男人们散了。 又搬了椅子,童若瑶和各位姊妹都坐下,老夫人叫上了点心,笑道:"是敏儿新做的,大伙儿尝尝。" 童若瑶捻起一块,粉红的颜色,淡淡的花香,吃在嘴里淡淡的甜味儿竟然还有一股玫瑰花香的味道。老夫人叫的敏儿是年轻守寡的大奶奶,没想到她在暖房里不但培育了兰花,还培育出玫瑰花!想来兰花比玫瑰更难培育,倒不用如此大惊小怪的,不过大奶奶绝对是个人才,这一点倒是肯定的。 童若瑶一边吃一边品尝着味道,抬头时见黄氏看着自己,却又急忙移开目光。童若瑶莞尔一笑,她做的点心老夫人爱吃,就连忙叫大奶奶做了更稀奇的出来。 顾廷雯吃完了立刻就喜道:"没想到大嫂的刺玫花开了,正好能讨要一些做胭脂呢!" 黄氏看她一眼,"就知道倒弄这些玩意儿,也不好学学女孩儿该学的女红针黹。" 顾廷雯嘻嘻一笑,看着老夫人道:"女孩儿爱红并没有什么错呀,祖母说是不是?" 老夫人心情很好,笑道:"外面买的到底不干净,自己做的用着也放心。" "就是,所以我才要跟着大嫂学呢!" 顾廷茜道:"六姐还好意思说,每次去不是跟着大嫂学,反而拿了大嫂好些东西呢!" 短处被揭了,顾廷雯瞪了顾廷茜一眼,不满地道:"我也没少给你,小小年纪就用这些,祖母该说说她才是。二嫂、三嫂、五姐才正该用呢!" 顾廷雅被点名,条件反射地垂下头,老夫人似是叹了口气,语气却浅了许多,"雅儿是素净了些。" 郝氏不安地动了动,目光闪烁地偷偷看了顾老夫人几眼。老夫人也没在这话题上多费口舌,转而说到点心,"你们觉得味道如何?" 顾廷茜立刻笑道:"就好吃的不是点心,是吃的花。书上说吃花,身上都能散发出花香呢!" 这话叫老夫人蹙起眉头,黄氏忙扭头不悦地瞪了顾廷茜一眼。顾廷茜怕兮兮地垂下头,这样的书应该不是什么女孩儿该看的吧?虽然童若瑶也很想找几本独本瞧一瞧,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果然,老夫人问道:"茜儿在那本书上看到的?" 顾廷茜被黄氏瞪了一眼,哪里还敢说,只道:"忘记了,很久以前看的。" 老夫人没有继续说,黄氏虽没读过书,不过瞧着老夫人忽然转变的脸色,也知道是不好的书,讪讪笑道:"都是儿媳教养不严。" 老夫人并没有特别责怪,只道:"女孩儿还是要多学学女红烹饪,就像你们二嫂,读书是陶冶心性儿,不叫自己目不识丁,万不可因为识得几个字就杂七杂八地乱看。" 这话虽无责备,黄氏还是很惊慌的样子。说了一会儿话就告退,顾廷雯和顾廷茜忙跟上去,郝氏也没多留,片刻屋里就剩下吕氏和童若瑶。 吕氏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一鼓作气把事儿说了。老夫人特意去看了一眼童若瑶。童若瑶低着头吃茶,静静听着。 老夫人道:"罢了,好歹服侍你一场,炎儿那孩子为咱们顾家也付出了许多,她是炎儿的妹妹,即便不认你也没亏待她。" 吕氏松口气,笑道:"谢老夫人开恩。" 老夫人又道:"既然不再是家里的丫头,她的事儿就得紧着办,你才好些也不好过多操心,有些事儿若瑶能办的,就交给她吧。" 吕氏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老夫人又道:"至于看人家,炎儿那孩子虽瞧着是个急性子,到底也是拿得起事儿的,他已经给我说了,对方也是生意人,虽生意不大,倒是算的小康,家里有田有地,还有好几个铺子。只是不在上京,倒也不远,就在西京。" 别说吕氏惊讶,童若瑶也忍不住吃惊,这速度也实在够快的。既然是顾炎找的,只怕是老早就在看了,所以这一次一提出来,什么条件都具备了。(未完待续) 第197章 吕氏惊讶一回,复而又琢磨着道:"炎儿我也放心,可他毕竟年轻,还是要老夫人相看了才好些。" 老夫人点点头,问起昨儿张大夫来给吕氏诊断的结果,童若瑶笑着答道:"只说再调理调理便可好了。" 老夫人宽慰地笑了笑,张大夫还给顾廷紘看了看,为这事儿蔡姨娘特地打发人送了东西给童若瑶。没想到张大夫也是实在人,童若瑶一提他就去了,今儿还要去童家给老夫人瞧瞧。没想到自己一个简单的急救方法,能得到这么大的优惠。 老夫人点了头的事儿果然很快就能得到回应,当天下午黄氏便找了外头顾家铺子里的裁缝来给秀珠量尺寸裁剪衣裳,说家里的人做的慢,不如外头的快。又立刻叫外头打了首饰,焕然一新的秀珠给吕氏磕了头,行了大礼,就算做是认为义女了。 那秀珠的名字是晚娘取的,便没有改动,任旧叫秀珠,府里的丫头婆子依着顺序称她为十小姐。吕氏便叫丫头们在百寿堂右侧正屋,收拾了一间套间出来安排秀珠住下。 这天,黄氏带着顾廷雯和顾廷茜过来认这个姐姐,在百寿堂坐了一会儿,转身出来经过青松院,忽地顿住步子,打发顾廷雯和顾廷茜回去,她侧领着丫头婆子进来。 童若瑶正和小玉、香雪整理顾廷煊出远门要带的衣裳等物,见黄氏进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上去,"二婶子今儿怎么得了闲?" "还不是带那两个没良心的过去认另一个没良心的姐姐?既然老夫人和大嫂子都开了恩,咱们也不好违逆,真是便宜了那忘了本的人!" 小玉和香雪在榻前听着,对视一眼,一个匆匆收了包袱,一个立刻去沏了茶送到黄氏手里便福福身退下。 童若瑶松口气,黄氏倒不是说话不顾及什么的,可这话叫别人听见,若是传出去指不定就成了自个儿说的了。 黄氏吃一口茶,将童若瑶那不温不吞的模样,嘴角弯起一抹冷笑,也将跟着自己的丫头打发出去,笑问道:"侄儿媳妇在忙着什么?" 童若瑶放下茶杯,道:"二爷说明儿就要外出,我怕时间紧了要带的东西预备不齐全,所以就笨鸟先飞,今儿一早就琢磨着打理起来,让二婶子见笑了。" 黄氏爽朗一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婶子是过来人,那会子也是这般,慢慢的就熟悉了。只是,到底委屈了侄儿媳妇,新婚才一个月就要分开。" 童若绾抿嘴一笑,羞涩地垂着头。 黄氏见她俏脸一对红晕,含羞带怯,目如晨辉,愈发娇滴滴动人,"侄儿也真舍得留下你独守闺房,若我是男人,外头发生了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 童若瑶脸更红了,嗔怪道:"二婶子何苦拿我取笑。" "不过有句话说的好,久别胜新婚。"说完见童若瑶羞得扭过头,一该调笑忽地郑重其事起来,问道,"你可侄儿出门为的是什么?" 童若瑶抬起头,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心却平静下来,将信将疑地道:"不是说咱们家的生意大多都在南边么?我想应该是去瞧瞧生意吧。" 黄氏见她不像撒谎的样子,想来是真的不知道。顾守成也不说,弄得黄氏心里七上八下的,偏王夫人又打发人来催。就是跟着二老爷、二爷和顾炎的那些人也都半字不漏的。嘴里却笑道:"咱们女人都是守着男人过日子,守着一个家等着男人回来就竟够了。" 童若瑶点点头,乖顺地道:"二婶子说的侄儿媳妇都记下了。" 黄氏得意笑了笑,吃了两口茶,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放下茶杯语重心长地道:"既然说到这里,有句话婶子不得不提醒侄儿媳妇。那有些人拿着针就当做棒槌使,你可不能不防着,文雅的东西婶子也不懂,倒知道一句——狗改不了吃屎,即便是山珍海味地将够喂饱了,也改不了它是一条狗的本性。" 童若瑶自然明白黄氏说的什么,轻轻点了点下巴,道:"谢婶子提醒。" 黄氏见她如此,遂笑起来,又道:"婶子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了,比起那些没良心的,满肚子见不得人的诡计的人,侄儿媳妇聪慧灵透,一点就通,关键是没那起子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童若瑶勉强扯出一抹笑,黄氏的嘴巴果然厉害,不但骂了秀珠还警告了自己,若是有什么小心思她就不客气。"婶子说的哪里的话,侄儿媳妇再不济也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 黄氏微微一笑点点头,"这才对,像那个忘了本的东西,也只有大嫂那样的糊涂人还把她当回事,要我说远远地打发倒乡下随便配个人,管她是死是活。可偏人家有个撑腰的好主子,还有个好哥哥,给她寻得那户人家虽不是大富大贵的,可家里有宅子还有下人伺候。不过侄儿媳妇倒也别太难过,那人虽好,却是克死了老婆的。" 吕氏若不糊涂,病早就好了,她虽守寡到底是长媳,顾家再度崛起顾廷煊功不可灭,如果吕氏不是这么个性子,不说当家,家里的事儿至少能说上话,黄氏怎么会有如今的风光。至于秀珠的事儿,童若瑶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难过的,横竖她要嫁的,嫁什么样的人和自己并没有关系。好是她的好,自己沾不上光,也从没这个指望,坏,那就坏吧,横竖不是自己造成的。她又不能做主给秀珠配什么样的人。 童若瑶脸上的笑容淡淡,黄氏不觉有些讪讪然,那毫不在乎的模样反衬托的自己多管闲事。笑了笑道:"那侄儿媳妇就忙着,婶子回去了。"(未完待续) 第198章 童若瑶忙道:"再坐坐吧,婶子难得来一趟。" 黄氏摆摆手,"不了,屋里还有个要操心的,不知病得咋样,要回去瞧瞧。" 说的便是顾廷紘,童若瑶也不好挽留,将黄氏送到门口,黄氏就叫她不必送了。带着丫头婆子从青松院出来,走到外面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这才叫沉得住气的,凡事自己不粘手,偏又按着她的心意走。" 又里头望了一眼百寿堂,朝身边的婆子道:"待会儿你回来好好寻寻,看看能不能寻到以前老夫人身边明秀那丫头出阁的费用单子。" 婆子忙笑道:"不用寻,找钱妈妈问问就知道了。" 黄氏回头瞪她一眼,"你明白什么?还是要寻了出来才叫做旧例。" 婆子才反应过来,口说无凭,确实要有白纸黑字的东西才作数。秀珠是大夫人身边的丫头,即便认做养女,那也不能越过老夫人去。忙点着头道:"奴婢一定仔细找找。" 待黄氏一走,童若瑶忍不住就想笑,有句话说的好,防着你说明你有资格叫她防着,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伤心? 小玉进来见童若瑶脸上笑容怪异,忍不住问了一句,童若瑶笑道:"没什么,以后你和香雪少跟秀珠和二婶子屋里丫头婆子接触。" 在秀珠离开顾家之前,童若瑶自然要防着她挑拨自己和婆婆之间的关系。黄氏说话如此没有顾忌,还不是希望自己在屋里乱成一团,无暇顾忌其他?她不得罪人,可也不想一味的退让,让人觉得好欺负。 小玉一边点头,一边道:"二奶奶不说我们心里都明白,姑爷要出门,咱们过去也是给大夫人请安,又不是特意去看她。" 童若瑶笑了笑,小玉和香雪都聪慧,就是小玉有时候沉不住气,这一点儿上反而不及香雪。不过,利害关系却也明白,倒不必担心。 "姑爷走了,秀珠的主意就打错了,只怕还不知怎么样的着急呢!我打听过来,自从顾家搬来上京,若南边没事儿每年十月份姑爷和九爷才会去南边。"秀珠突然就认了大夫人做义母,只那程序如此简单,心里打着什么主意谁看不出来。 童若瑶听着心中却是一动,顾家祖籍天杭,生意也多在南边,为什么会搬来上京?虽说上京这样的富贵之地令人向往,可生意人和为官者不同,为官者以在上京为荣。不知怎么的,童若瑶突然有种预感,顾家早晚会搬回天杭,而搬来上京,似是逃避什么... 小玉不知童若瑶在想什么,不过有些人就是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她外面穿着妖红色比甲、浅绿色百褶裙,一脸让人全身起疹子的笑,实在不怎么讨喜。小玉蹙着眉,待秀珠走到门口才迎上去,皮笑肉不笑地问道:"秀珠姑娘怎么来了?" 说完,自个儿先打嘴巴,陪笑道:"瞧我这记***婢给十小姐请安。" 童若瑶已经回神,坐在椅子上,微笑打量着秀珠。以前虽也穿的不错,可毕竟丫头也不能过分打扮,加上吕氏素来节俭,主子都穿着一般,她更不能打扮了。如今身份变了,细细打扮一番,倒突然间有股子叫人眼前一亮的错觉。今儿外面铺子才把给她新作的衣裳送来,马上就穿着过来了... 黄氏说的不错,狗改不了吃屎,秀珠确实没有死心。 小玉也看着她,虽漂亮却也叫人感觉不喜,和二奶奶比起来,二奶奶脸上的笑容真诚娴静,她侧妖艳。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 "大太阳的,妹妹怎么过来了?" 秀珠略略福福身,就势在童若瑶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笑道:"谢谢姐姐送的东西,妹妹很喜欢,可惜妹妹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只好做了些针线,希望姐姐不要嫌弃。" 说着,她身边的丫头绿草就将东西拿过来,童若瑶盯着那用玄色包袱包裹住的东西,笑道:"何必这样客气,也不是多珍贵的东西,不过是些小玩意儿,妹妹喜欢拿着把玩或打赏下人就罢,怎么还辛苦做这些?" 秀珠嘴角弯起,明媚的眸子闪着光,笑道:"前段日子得了空做的针线,姐姐不要岂不是嫌弃妹妹手艺不好?" 那绿草来之前就得了秀珠的指示,见秀珠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从自己身上扫过,忙过去将包袱打开。却是一件男人的衣裳。 童若瑶惶恐不及,忙叫小玉把包袱包起来,"妹妹怎么会有男人的衣裳?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要毁了妹妹的闺誉?" 秀珠没想到童若瑶这样说,先也是一愣,后想到自己是做给顾廷煊的,偏话没说出口,童若瑶朝绿草道:"你跟着十小姐,这事儿大夫人可知道?" 绿草年纪本来就小,一直是百寿堂的三等小丫头,才被秀珠看中了留在身边,平常都是做粗活的,这会子见童若瑶的模样,早吓得六魂去了三魄,忙道:"奴婢不知道,今儿早上十小姐才叫包起来的。" 小玉似乎也被吓着了,脸色惶恐地问童若瑶:"二奶奶,现在怎么办?未出阁的女孩儿,屋里是绝不能出现男人的东西,这要是传出去,还说咱们顾家门风如此不堪,随随便便就搁置..." 童若瑶眉头紧紧蹙着,看着秀珠也是满腹的担忧,"母亲病才好些,不能因为这事儿让母亲担心,妹妹若是不知道如何处理,就打发人烧了。万不可惊动了母亲和老夫人。" 说完又看着绿草,训斥道:"从今儿起你在十小姐屋里当差,以后学着多留下心,不懂得请教范妈妈,咱们家虽是商户,可老夫人最注重这些,若下次还发生这样的事儿,看你到了老夫人跟前如何说?就是大夫人,为了十小姐的闺誉也是留你不得的!"(未完待续) 第199章 绿草听了,忙跪在地上谢童若瑶开恩,也不请示秀珠,抱着包袱就往外跑。小玉回过神忙拦住她,"你这会子急急忙忙出去做什么?还别人不知道?!" 绿草吓得忙顿住步子,惊慌失措地看着童若瑶。 这一处戏已经让秀珠无话可说,再辨别说是给顾廷煊,反而不利,虽朝绿草呵斥道:"都是你不小心,明明是给姐姐做了一件衣裳,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男人的了?" 绿草不知如何回答,童若瑶笑着安慰她几句,"也是头一回在小姐屋里当差,又没有妈妈指导,幸而今儿是在我屋里,倘或那天被其他人瞧见在你屋里就更不妙了。所以绿草也算是误打误撞对了一回,妹妹别责怪她了,她年纪小,慢慢调教就是。" 好话歹话竟然都被童若瑶说了个干净,秀珠暗暗捏捏拳头,面上任是感激,"谢姐姐提醒,妹妹差点儿就毁在这些丫头手上了。" 童若瑶笑眯眯的,"妹妹以后注意些就是了。" 惊险的场面过去,童若瑶端起茶杯吃茶,秀珠暗暗打量她,心里恨得要命,偏不知如何说。目光落到那包袱上,里面的衣裳是自己接连熬了好几个晚上做出来的,一针一线下足了功夫,可它的下场却只能是被烧毁,自己的心血在童若瑶眼里竟然这般不值钱! 方才明明有机会为它说几句话,却被童若瑶主仆两人一痛抢白,如今再挑明了,万不该的都是自己,好处却都是她的。她不是秋云,虽然两人外表看起来如此的相似... "妹妹的东西可都置办齐全了?"童若瑶放下茶杯,微笑问道。 秀珠回神,忙给脸上添了笑,点点头道:"二夫人今儿把其他东西也都送来了。" "二婶子细心周到,得了闲你也去看看她,给她请个安吧。" 秀珠点点头,黄氏不喜她,她去请安,是去碰一鼻子灰才对。实在不明白顾廷煊怎么就看上了她,外表温顺,心却如此阴暗,偏叫我去那些不喜欢我的跟前,到底安的什么心?可偏偏她说的又在理,一切都是二夫人打理的,她作为晚辈连请安都不去,大夫人知道了必然也不欢喜。 秀珠本来预备着过来看童若瑶强颜欢笑的模样,偏让她瞧了自己出丑。欢欢喜喜地来,如今却如落汤鸡似地离开,回到屋里,秀珠一颗心尚未完全镇定。少不得找绿草出气,说了她一回,又打了两个耳光,若不是怕惊动了大夫人,只怕不是两个耳光就能解气的。 待秀珠一走,小玉就忍不住洋洋得意地笑起来,"让她知道二奶奶的厉害也好,没得下次又做这些没脸见人的事儿出来。到了那时候,只怕大夫人也救不了她了。" 想到秀珠气急败坏的背影,小玉就觉得无比爽快。 童若瑶勉强笑了笑,这一次是有法子叫她把拿来的东西又叫她拿回去,万一下次没有法子呢?所以,没有出阁前都是不能不防着的。难道顾廷煊的魅力就真的那么大?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童若瑶一心想着顾廷煊的模样,谁知一抬头就见脑海里的人影活生生似地站在自己面前,不觉蹙蹙眉,十分苦恼,"还没走呢,怎么就开始想念了?" 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健康活力的麦色肌肤,还有强壮的体魄,虽然很少笑一笑,殊不知那常年黑沉的神色,更叫人向往爱慕。童若瑶花痴地看着眼前的人影,果然老天爷对穿越女都厚待,原以为就守着一个庄稼汉过安稳舒心的日子,没想到兜兜转转,就把顾廷煊送来了。 这红果果的言辞,大胆的目光,倒叫一向沉稳的顾廷煊心跳不规则地运作起来。长臂一挥,童若瑶吓得惊呼一声,怎么人影子突然变成了大活人,而且自己还坐在大活人的腿上。 头顶上传来顾廷煊充满磁性诱惑的嗓音,"不会太久,很快就能回来。" 这是安慰?童若瑶只觉的自己脸颊火辣辣的,出糗出的太丢人,恨不能把自己藏起来。"大白天的,二爷尊重些,叫别人看见,我就没脸见人了。" 本来想说的严厉些,偏偏那嗓音自己听着都觉得似嗔非嗔、含羞带怯。好吧,童若瑶承认,她知道是顾廷煊回来了,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谁说甜言蜜对只对女人管用,对男人也是一样的,瞧顾廷煊那模样就知道。 沾沾自喜某个小女人,完全没看到大叔脸红是什么模样,可惜呀可惜。 吃了午饭,顾廷煊没有出门,歪在榻上看书,童若瑶殷勤地给他端茶递水,时不时在他眼前晃一晃,终于顾廷煊忍无可忍,所以就无需再忍,一把拉住童若瑶的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捞上来抱在怀里。 童若瑶挣扎未果,乖乖就范,红着脸道:"小心有人进来。" "怕什么?你是这院子的女主人。" 自然是不会有人进来,都知道顾廷煊要出门,怎么会不留个空间叫他们小两口说说话儿。可偏偏就有这样不识趣的。 小玉拦住顾炎,"九爷这会子过来做什么?" 顾炎似有些焦急,"大哥在屋里么?"说着就正欲抬脚进去,小玉忙伸开双臂拦住,一个秀珠竞够了,居然还来一个顾炎,小玉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小玉姐姐,我真有急事儿找大哥。" "谁是你姐姐了?别乱叫,我可没你这么老!" 顾炎急忙改口,"小玉姑娘..." 顾廷煊大步跨出门槛,顾炎忙从小玉旁边走过去,低声道:"王大人刚刚遣人送来一封信..."(未完待续) 第200章 "去书房。"话没说完,顾廷煊已经迈开步子,小玉忙让开,看着他们进了书房的门,气冲冲地跑进来找童若瑶,"二奶奶您瞧,亏我以前还觉得九爷人不错,现在才知道是我看走了眼!" 童若瑶理了理衣裳,若无其事地笑道:"你也别怪九爷,说不定真的有要紧的事儿呢!" 小玉冷哼一声,"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只怕是帮着她妹妹..." "小玉!"童若瑶板着脸。 小玉不甘心地闭上嘴,童若瑶倒发现一个问题,这小玉怎么提到顾炎就怒气冲天的?紧紧盯着小玉的脸,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小玉被她这一看,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红了脸,别扭地垂下头。 童若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和小玉向来是无话不说,见屋里没人,少不得问了一句,"你对顾炎..." "二奶奶想到哪里去了?我自知自己的身份,二奶奶待我好是看得起我,我怎么会有那种让二奶奶为难的想法?"小玉辩解的又急又羞。 童若瑶心里的怀疑却越来越重,只因了解小玉的人品,才没有多说,笑道:"是我多心了,你别怪我。" 小玉这才抬起头笑了笑,"我去给二奶奶重新倒杯茶。" 隔了一会儿,顾炎的嗓音从外面传来,"大哥就在家里陪着小嫂子,我送去就成,那些门上的人都认得我。"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说给屋里人听的,顾炎的音高颇高,小玉不觉冷哼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二奶奶,我先出去了。" 童若瑶点点头,耳根子有些热,她还不太适应众人如此明显的态度。待小玉一走,顾廷煊高大的人影就从外面进来,童若瑶红着脸迎上去。其实,大白天的能做什么,偏偏每个人的态度,都好像知道他们在屋子做什么。而结果是,不做点儿什么好像对不起大伙的热情。 童若瑶送上茶水,"九爷单独去能成么?" 顾廷煊嘴角扬起一抹轻松的笑,"顾炎并非如此不堪一击。" 这话的意思是?童若瑶瞪圆了眼睛,又惊又喜,"二爷不出门了?" 茶盅盖子敲得"啪啪"作响,顾廷煊琢磨着不知如何开口,最后一声敲响,茶盅盖子合上,顺手放在榻桌上。抬头看着小妻子,深吸一口气将她拉过来,"不过是送一封信。" 童若瑶眸光一暗,慢慢垂下头。小妻子失望的模样,让顾廷煊心头一窒,那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他向来是出门在外的时间比呆在家里多,已经有无数次离开家门的经历,这一次他才体会到了什么叫不舍,什么是离情。 微微磕上眼,斜斜靠着引枕,双手将小妻子禁锢在怀里。漫漫午后,时光静好,童若瑶一动不动地靠在顾廷煊身上,感受他强有力的心跳,她知道自己已经对这个男人痴迷,她想占有他一辈子,无论是身还是心... 日落时分去百寿堂给吕氏请安,秀珠光鲜靓丽而乖巧地站在吕氏身边,看着一双人影进入眼帘。恍惚间发现,要下山的太阳,居然也如此的刺眼,或者,是他们交握的双手比夕阳更刺眼吧。 吕氏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童若瑶和顾廷煊并肩上前见礼,"快坐下吧。" 小丫头已经把椅子搬过来,童若瑶刚坐下,吕氏就问道:"廷煊出门要带的东西可预备齐全了?" "已经都预备好了。" "这就好。"又慈爱地看着顾廷煊,"出门在外就得自个儿照顾自个儿,凡事礼让三分,万不可与人结怨,宁愿自己吃点儿小亏,也别因小失大。" 顾廷煊面无表情,微微点点了头。吕氏对他这模样似也见怪不怪,笑容丝毫未变,又道:"炎儿是个急性子,他从小跟着你..." 话没说完,顾炎已经从外面进来,嬉皮笑脸地道:"义母可是背着义子说义子的坏话?" 他说的自然,倒叫人听着像撒娇,无形中多了几分亲近。吕氏笑道:"偏才说一句你就听到了,也快坐下吧。" 顾炎上前见礼,秀珠也福福身叫了一声哥哥,顾炎答应一声,又过来给童若瑶和顾廷煊见礼,喊了一声:"大哥、小嫂子。" 顾炎坐的位置,恰好在秀珠站得那一放,从小玉真的角度看过去,就好像他们兄妹和这边姑爷、二奶奶形成了擂台。 秀珠确实是现在才知道顾廷煊和顾炎要出门的消息,这两天都忙着收拾自己和收拾屋子,心里自是不痛快,却强作欢笑,"哥哥出门要带的东西翠珠可收拾好了?" 顾炎正想说什么,偏被秀珠一打岔忘了,笑道:"我随便惯了,东西带的多反而麻烦。" 吕氏道:"你这孩子,外面吃住都不干净,又不要你自己背着,怎么能随便?" 顾炎忙道:"那义子回去给翠珠说说,叫多备些吧。" 吕氏笑了笑,又说了一会儿话,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才道:"你们都早些回去歇着,明儿是一早就出门还是去给老夫人请了安再出门?" "明儿上午出发。" "那好,现在天色晚了也别过去惊扰老夫人,明儿一早过去辞行,到了那边就写信回来报个平安,别叫我们在家的时时刻刻担心。" 顾炎故意看了顾廷煊一眼,笑道:"自然会写信的,大哥也不想老夫人、义母还有小嫂子担心。" 这话听在吕氏耳朵里倒没什么,落入秀珠耳朵里却格外刺耳,顾廷煊外出鲜少有信送回来,即便有也是顾炎持笔写的...偏偏还是哥哥顾炎说的。她虽略略垂着头想掩饰自己的神色,依旧还是叫一直关注她的小玉看了个清清楚楚,嘴角不觉扬起一抹十分解恨的笑。(未完待续) 第201章 福福身从百寿堂出来,顾炎叽叽喳喳活像个聒噪的女人,不停地胡扯,到了青松院,跃跃欲试地非常想进去,最后一狠心道:"虽然很想尝尝小嫂子的手艺,可又不能打搅了大哥和小嫂子,想想还是算了,我乖乖回去。" 顾廷煊瞪了他一眼,他笑得更欢,嘴里嚷嚷道:"我走就是了,立刻马上就走!"人走了,空中却留下一长串笑声,弄得童若瑶狠狠甩开顾廷煊的手,都是他,一出门就抓住自己的的手,他力气大,轻易挣脱不开,太用力只怕大伙都看见了,想着宽大的衣袖能藏住,可还是被看到了。 小玉掩嘴笑起来,童若瑶更觉无地自容,可心里怎么就那么的受用呢?而且还很想重新把手放入他掌心中,哎... 因为顾廷煊要出门,所以晚饭比以往菜色多一些,至于吕氏说的顾廷煊爱吃的那些全部没有,整顿饭童若瑶在反复夹菜中度过,等回神的时候,自己碗里已经高高冒了个尖,童若瑶坐下来,好容易才吃完,非常有失良好气氛而打了个饱嗝。 "以后多吃些。" 就在童若瑶暗暗懊悔的时候,顾廷煊又冒出这样一句。童若瑶抬起头,怒瞪他,"我又不是猪。" 顾廷煊笑而不语,小玉见他们吃完了便叫丫头婆子进来收拾,童若瑶回到正屋,小玉跟上来,笑嘻嘻道:"热水备好了,二奶奶先去沐浴吧。今儿一早大奶奶打发人送了好些刺玫花来,香雪都已经备好了。" 花瓣浴?童若瑶自然想立刻就去一探究竟,还没走到净房,那馥郁的花香已经扑鼻而来。水汽腾升起缭绕的水雾,似乎颜色也变成红色,大半桶水面飘着一层新鲜的花瓣,花香便是随着那些水雾缭绕鼻息。 真想躺在花香中不起来,只是水温慢慢凉了。回到正屋顾廷煊还没进来,小玉拿着布巾帮童若瑶擦拭头发,一边抱怨,"二奶奶怎么晚上洗头?头发一时半会儿不会干,小心头疼。" 自从有了信期,周氏就叮嘱过,信期内不能洗头,以后上了年纪会头疼。童若瑶前儿就觉得头痒,所以刚才瞧着那一桶的花瓣就没忍住,还是把头发给洗了。 擦拭了半晌,终于不滴水,童若瑶重新拿了一张干爽的布巾,一边擦拭一边看着桌上几个包袱,扭头问道:"新作的那双鞋子装上了么?" 小玉倒了杯茶送来,"二奶奶已经问过了,我记得十分清楚,就在这个包袱里面。"说着将茶杯放在桌上,指了指最左边的包袱。 童若瑶垂下头,见小玉看着自己笑,绷着脸道:"你下去歇着吧,没事儿了。" 小玉笑着点点头,转身走到门口,顾廷煊恰好从书房出来。看着正屋的房门关上,小玉对着天空中弯弯的上玄月会心一笑。 夜晚慢慢归于平静,万物逐渐沉睡,而对于童若瑶来说,一场暴雨风的洗礼才刚刚开始。似是一种宣泄,橘色灯光烘托的暧昧光线下,那一声声粗重的喘息和娇喘,交织出美妙的夜曲。 疯狂的灌溉换来童若瑶第二天差点儿起不来,睁开眼见顾廷煊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床前犹豫着是不是该叫醒小妻子。没有他抱着她,才一小会儿被子就被踢走了大半,白玉似凝脂般细腻的肌肤上,留着昨儿夜里他疯狂的罪证。 自制在她面前似乎一点儿也不起作用,而现在,他... 那逐渐变色的眸子,让迷糊的童若瑶立刻回神,忙拉着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先出去吧,我穿衣裳。" "小玉她们在门口..."顾廷煊的嗓音无可压抑地低哑。 童若瑶已经清醒,自然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他一旦走出这个门,小玉她们立刻就会进来,而自己现在这一丝不挂的模样势必要被她们看个正着。脸一红,咽了咽口水,道:"那你背过身去。" 顾廷煊不但没走,反而坐下来,童若瑶本能地往里靠了靠,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现在什么时辰了?" 顾廷煊好笑,薄唇扬起,轻轻吐出一句话,"还有什么是没见过的?"不由分说地将床头上的衣裳拿来,童若瑶羞愧地垂着头,顾廷煊又道,"再不快点儿,只怕她们要进来了。" 还是这话比较管用,童若瑶三下五除二就把衣裳穿好,顾廷煊惊奇地看着她的动作,小妻子似乎有很多方面是自己还不知道的。 "如今晚上还凉着,睡觉前把被角掖掖...大概一两个月就能回来,如果想回娘家看看,给母亲和老夫人说一声便是..." 男人也可以这么罗嗦,童若瑶见识到了,可是你就不能说的快一些,外头不是有人等着么?童若瑶一边叫苦,一边又觉得无比熨帖。 后来,小玉一边带着充满深意又暧昧的笑,一边手脚麻利的梳头,让童若瑶开始觉得顾廷煊一定是故意的! 匆匆吃了早饭,就赶去百寿堂,大概吕氏也等得急了,已经准备出门往老夫人哪里去。这是童若瑶第一次迟到,见了吕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吕氏倒笑眯眯很欣慰的样子,"先去老夫人哪里吧。" 无视秀珠眼里的光,童若瑶点点头,才顶着一张大红脸过去扶着吕氏另一边。 "新婚夫妻就是不一样,老夫人您瞧,我说的曾孙是不是也快了?"童若瑶和顾廷煊上前请安,黄氏就抓着这个时机,爬老夫人耳旁用恰好童若瑶和顾廷煊能听到的音量笑道。 血气从脚底板涌上来,反观顾廷煊,无事人一样,还是那淡淡的表情。(未完待续) 第202章 老夫人笑一回,离别之情倒淡了许多。待童若瑶和顾廷煊坐下,她说了一番叮嘱的话,又一个个地嘱托一遍,最后道:"外头不干净的东西就别沾染,咱们不能自个儿把自个儿不当做人。" 三个人齐齐称"是",黄氏笑道:"老夫人放心,咱们廷煊别人看见了就害怕,谁还敢来招惹?除了侄儿媳妇谁也没这个福气,至于顾炎,老夫人是知道的,他的眼光可不俗呢!" 老夫人也明白,最叫人不放心倒不是顾廷煊和顾炎,偏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顾守成,一把年纪屋里新人却不断。黄氏这会子抱怨还有什么用?当初有一位姨娘是通房丫头提上来的,后来她却主动往屋里放人。 老夫人淡淡笑了笑,"外头车马可备好了?东西都装上去了么?" 立刻又人回道:"都已经预备妥当,就等着二老爷、二爷、九爷上车启辰。" 老夫人点头,叹口气,"走吧。" 众人起身,鱼贯着从屋里出来,自然而然就分成两队,黄氏和顾守成一众人走在前头,殷勤叮嘱着。吕氏该叮嘱的话都说了,从千禧堂出来便让范妈妈扶着回去,秀珠要送顾炎所以留下来。倒没和顾炎说上什么话儿,而顾炎也没主动搭理这个妹妹,反和小玉咬耳朵,问小玉喜欢什么,好从南边回来时顺路带回来。 小玉扭头看一眼紧紧跟在童若瑶和顾廷煊身后的秀珠,冷笑着朝顾炎道:"不敢劳驾九爷,九爷一路好走。" 这话说的怎么好似送终,顾炎气得瞪眼,"没见过你这么刁钻的丫头。" 小玉也不示弱,斜眼盯着他道:"奴婢怎么敢刁难九爷?您是爷们,即便刁钻了,是不是该大人不记小人过?" "伶牙俐齿,没良心!" 那边声音虽小倒说得热闹,这边顾廷煊一路牵着童若瑶的手,两个人都不说话,直到能瞧见马车和忙碌的下人们,女眷止步,童若瑶抬头看着顾廷煊的眼睛,"早去早回。" 顾廷煊点点头,依恋不舍地看了她几眼,才转身大步流星朝那边走去。 黄氏靠过来,见童若瑶怔怔望着那个方向,微笑道:"咱们顾家的女人都要习惯这个,这几年还算是好的呢!有那么几年,廷煊和顾炎一年才回来一次。" 童若瑶收回目光,惊愕地看着黄氏,希望黄氏细说。 黄氏深深叹口气,笑道:"那几年廷煊认识一些人,跟着船队将异国东西带回来倒买,跑了好几趟呢,后来家里才慢慢活过来。二老爷见他遇事不惊不慌,总能做出对的决定,商议着慢慢做起绸缎买卖。" 顾家贫困的时候,童若瑶通过顾炎的生母晚娘病故就能预测一二,也知道顾廷煊十几岁就在外头奔波,可从来没有想过他出海。这个时代没有那些发达的高科技,航海的风险难以想象。尽管黄氏语态轻松,童若瑶任旧觉得自己心跳加快,没有规律。 见童若瑶脸色都变了,黄氏忙道:"都怪婶子,偏偏提起这些过去的事儿,侄儿媳妇别担心,现在廷煊不是好好的么?" 可那时候他毕竟才十几二十来岁! 童若瑶苍白无力地笑了笑,"现在还出海么?" 黄氏道:"有倒是有的,不过现在咱们顾家主要还是经营锦绸缎面,如今更挂了官商,外头的生意也更好做了,哪里还需要这样涉险?老夫人已经说了廷煊好几回,以前他没成家自然无所顾忌,如今家里有侄儿媳妇这么娇滴滴的一个人儿等着,他如何敢轻易去涉险,就算侄儿媳妇肯依,老夫人和大嫂子也必是不可依的。" 最后那几句声音特别大,似是故意说给别人的听得,这个别人当然是匆匆垂下头去的秀珠。黄氏看着她那模样,就忍不住冷哼一声,不过是个丫头,如今年纪打了要出去配人,还要动用官中银两,虽然不多,可给了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黄氏都觉得不甘心。 那目光让秀珠几乎无处躲藏,索性大大方方笑着紧几步走上前,福福身道:"二夫人好、姐姐好。" 黄氏错愣,"这里明明只有我和侄儿媳妇,何处多了个姐姐?" 秀珠瞬间被问的脸色通红,暗暗咬咬牙,重新福福身道:"二奶奶好。" 宁愿叫二奶奶也不愿叫一声二嫂子,童若瑶看着她,"顾炎都叫我嫂子,你以后也跟着叫嫂子吧。" 黄氏冷哼一声道:"本该如此,没得叫外人听见,还说咱们顾家失信于人,大嫂子认了你作养女,偏我们还将你当做奴婢不成?" 秀珠深吸一口气,低着头乖顺地道:"二夫人教训的是,秀珠记住了。" "要真正记住才好,别叫错了让人误会!" 小玉在心里大呼爽快,其实对于嫂子的叫法,在蜀地一代也有称呼为姐姐的,秀珠并非蜀地的人,顾家祖籍也不是。她这样叫一声姐姐,不知道的还当她是姑爷屋里的呢!可即便是屋里的,也没得小妾把正妻叫姐姐的,所谓妾,任旧是半个奴婢。 秀珠重重地点了点头,黄氏复又和童若瑶一边往回走一边说起别的。 "他们出了门也不知要多少时日才能回来,大嫂子的病瞧着也好的七七八八,以前不来打搅你,是想着你们新婚,难得在一处了。往后咱们都闲暇了,得了空多出来逛逛,别一个人闷坐在屋里,小心闷出病来。" "是侄儿媳妇失礼,没有去给两位婶子请安问好。" "这话就见外了,一家人没得非要去遵循那些虚礼,我是个随便的人。倒是你三婶子那边,不是婶子编排谁,她娘家原也是好的,所以她跟前的礼就多了。说起来那些大户人家外面看着好,倒是被那些虚礼弄得疏远了。见什么人说什么样的话,倘若是我,一天都过不下去。"说着自己倒笑起来,"不过,毕竟养出来的女孩儿不一样,瞧瞧廷雅就是个知书达理的,一脸的福相,廷雯和廷茜她们两个就不及她。"(未完待续) 第203章 这话怎么听着都不像是表扬,童若瑶笑道:"各有各的好处,六妹和七妹也是讨人喜欢的。" 黄氏笑了笑,到了分路口才没继续说,童若瑶行了礼目送黄氏走远了,才一路往回走。秀珠任旧跟在后头,时不时抬头看一样童若瑶的背影。目光似箭,恨不能穿透人心。 那样的目光想叫人不擦觉都不可能,小玉愤愤地用鼻孔出气,童若瑶轻轻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她目光再怎么样,终究是输了。 顾廷煊这一趟出门,吕氏必然也惦记,中午童若瑶算着时辰去了百寿堂,吕氏留她吃饭,她就顺理成章地坐下了。虽然这顿饭吃的不怎么舒心,可童若瑶还是吃的很饱,"母亲这里饭菜就是香呢!" 吕氏很高兴,笑道:"你若是喜欢,廷煊回来之前,早上和晚上就来这边吃吧,现在热起来,中午日头毒,就别出来走动。你虽年纪小,也要好好养着。" 秀珠温柔的嗓音响起,"早上倒是凉快,傍晚地气还热着呢。" "现在倒不觉得,上京的夏天都是一早一晚凉快。再说,儿媳也想时常陪着母亲说说话儿,虽然嘴笨,也想给母亲解解闷。" 吕氏笑道:"那就这么定下吧,中午就别跑来跑去的。" "好,那晚上儿媳又过来蹭饭。"说着像得到了糖果似地,欢喜地笑起来。 秀珠暗暗咬咬牙,随后才扯出一抹笑,道:"二奶奶不来,义母这里也还有妹妹陪着解闷呢。" 童若瑶蹙起眉头,充满希夷地望着吕氏道:"要不儿媳也搬过来和母亲同住?" 吕氏无可奈何地笑着,"知道你的心,院子挨着又不远。" 秀珠洋洋得意一笑,童若瑶莞尔不置一词,说了一会儿话才回到青松院。倦意涌上来,身体一放松,才觉得酸痛难耐,好似骨头都散架了,一上午都是用衣裳裹着才不至于倒下。 小玉倒了茶来,见童若瑶眉头蹙着,眉间尽是倦意,忙放下茶杯,走到椅子后面给她捏捏肩膀。一捏反而更痛,童若瑶忙道:"我想歇会儿,没事儿你也下去歇着吧。" 小玉扶着她在床上躺下,童若瑶一沾床就睡过去,却始终睡得不够踏实,顾廷煊一直在眼前晃悠就罢了,昨儿晚上的画面竟然重新回放了一遍。童若瑶不禁鄙视自己,也太没用了,顾廷煊还没走出上京地界,自己就不争气开始想念他。 接连几日大好的晴天,终于让万物苏醒,千禧堂院子里几株杏树开出米黄色小花,微风扬起纱帘,阵阵芬芳扑鼻而来,叫人倍感舒畅。 然而,老夫人的眉头却蹙起,神色多不高兴。黄氏垂头看着手中的茶盅,用手指轻轻摩擦上面青花釉彩纹路,显得有几分惴惴不安。隔了良久见老夫人还没有说一句话,总是安奈不住,叹口气道:"想来也是儿媳多事,只是大嫂子的病由侄儿媳妇照顾着才好起来,这虽算不得大事儿,可那丫头整日哭哭啼啼的,大嫂子瞧见,只怕要多心。" 事情要从早上说起,今儿是各屋里发放月钱的日子,黄氏就趁着这个机会去看吕氏,顺道把月钱亲自送去。不曾想从百寿堂出来,还没走多远,忽然听到哭声。黄氏寻着哭声找过去,只见百寿堂西边的凉亭后面,一个小丫头蹲在墙角,哭得眼睛通红。 黄氏见她可怜,又觉得有几分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屋里的人,不过她在这里,想来不是百寿堂的就是青松院的,便走过去问。才知道是秀珠屋里的人,倒不是别人正是绿草。 黄氏便问她为什么哭,绿草正值伤心难过时,这会子见二夫人关心自己,小孩子心性便一五一十地道:"十小姐嫌弃奴婢笨,骂了奴婢。" "不过说了你几句,怎么就躲在这里哭起来?快起来,小心再叫别人看见,十小姐更不喜欢你了。"说着就叫珍珠去拉她起来,珍珠刚一碰上她的胳膊,她就疼的眉头蹙成一团,眼泪刷刷的比方才还流的厉害。 黄氏心里疑惑,叫珍珠掀开她的袖子,整个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重重叠叠,有些地方还红肿了,又挽起另一只手臂,竟然也是这样,把黄氏都唬了一跳。只问她怎么就伤成这样,一开始绿草还不说,在黄氏逼问下,只得照实说了,原来这两日秀珠心里不痛快,少不得拿绿草出气,还威胁不许绿草说出去。 那绿草以前做粗活,虽然嘴笨说不来讨好的话,那些婆子也不喜她,但吕氏向来对下人仁慈,有时候少不得一顿打骂,却从来没有谁敢下这么重的手。前儿和昨儿绿草都忍住了,可今儿早上,就因为给十小姐秀珠找来的衣裳她不喜欢,就借着这个由头,狠狠地捏她的手臂,旧伤添上新伤,绿草只觉委屈,便趁着秀珠这会子不找她,躲在这角落里哭起来发泄心里的委屈。 黄氏听了怔怔想了一会儿,让珍珠哄着绿草别哭,道:"你先回去继续伺候着十小姐,千万别和十小姐说起今儿遇见我的事儿,小心她知道了你更要受些苦头。" 绿草见黄氏说的煞有其事,哭哭啼啼地点点头。 黄氏又笑着安慰了绿草几句,又有珍珠在一旁帮衬,绿草渐渐不哭了,擦了眼泪,任旧回到百寿堂。黄氏转身就往千禧堂来,这样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找吕氏没用,只能找老夫人。吕氏再怎么偏疼秀珠,老夫人的话她也不得不听。 隔了好半晌也没听到老夫人回应,黄氏心里倒有些惴惴不安,手指一下一下地摩擦着茶杯上釉彩青花纹路。抬起头道:"虽然那丫头是粗笨了些,可大嫂子向来待下人仁厚,百寿堂里头的丫头婆子那个不感念大嫂的好?偏偏..."(未完待续) 第204章 老夫人目光渐渐冷下来,"你可问仔细了,真是有这样的事儿?" 黄氏松了口气,道:"儿媳管着一家子大小事儿,那些丫头也是经儿媳的手买回来的。虽然是家里的下人,可也是有爹有娘的,只因家里困难不得已才沦落至此。儿媳瞧着也可怜,怎敢编排这些话,老夫人若是不信,可叫那丫头过来问问,再看看她身上的伤。" 钱妈妈见老夫人手边的茶凉了,忙过去重新换一杯送来。 黄氏不喜欢秀珠,将顾炎也视为眼中钉,以前便是抓着顾炎屋里一点儿错处就不放过。只是,今儿黄氏的话,老夫人倒有七八分的相信。秀珠以前是百寿堂的丫头,没少仗着吕氏的疼爱在下人面前飞扬跋扈。这一次吕氏叫她选两个丫头,那些以前她得罪过的,怎么敢用,只能用那些大伙都不怎么喜欢,又老实的人。 百寿堂里头其他丫头表面对秀珠是恭维有加,可将秀珠关起来那几日,什么都露出来了。老夫人派去的两个婆子回来后也说,其他人若说来看秀珠,倒不是出于关心,而更像是为了看笑话。 "以前也是丫头,怎么没见哪个主子一点儿不满意就又打又骂的?既然不喜欢换个人得了,没得传出去,还说咱们家苛待下人。" 黄氏点头附和,"儿媳也正是想到这一层,才忙着过来回老夫人知道。大嫂子的性情老夫人也是知道的,儿媳是大嫂子的弟妹,她屋里的事儿,儿媳也不好说。" 老夫人叹口气,"若瑶知道么?" 黄氏忙道:"侄儿媳妇即便知道也不好管啊。" 哪有儿媳管到婆婆屋里去的,再说偏还出在秀珠身上,只怕秀珠是巴不得童若瑶知道了,好去吕氏跟前告状,到时候吕氏反倒觉得是童若瑶连如今的的秀珠都容不下。这一点,老夫人立马就想到了。脸色比刚才更沉了几分,"这丫头是真的再也留不得了!" 黄氏眉头紧锁,"可是大嫂子..." 老夫人冷哼一声,"那就叫她自个儿瞧瞧,瞧瞧她百般维护的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性情儿。心肠如此歹毒,只怕这样的事儿她暗暗的也做了不知多少回!" 黄氏暗暗欢喜,却十分担忧地道:"若是大嫂伤心难过..." "为这样的人伤心难过,是她自个儿糊涂。"老夫人这话任旧说得冷清。 笑意随即在嘴角绽放,老夫人对大房也是维护有加的,如今她也该明白她自个儿维护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性情儿了。笑容还没抵达眼底,黄氏忙收敛起来,吃了一口已经冰凉的茶,低头琢磨半日,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秀珠出嫁的事儿..." 老夫人磕上眼,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引枕上,淡淡道:"你琢磨着办吧,不过是个体面的丫头罢了。" 黄氏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福福身温声道:"儿媳先告退。" 老夫人抬起手挥了挥,钱妈妈走过去撩开帘子,黄氏轻手轻脚从千禧堂出来。回到百寿堂,即可传来身边的婆子,问起以前体面丫头放出去配人的旧例,那得了命令去寻的婆子忙将费尽心思找来的旧例拿过来念给黄氏听。 黄氏听罢,便道:"省去开头三项,叫赵妈妈照着写一份儿给二奶奶送去。" 开头三项都是金银首饰和头面,当初明秀放出去配人,老夫人念她一片忠心特意叫官中照着小户人家嫁女儿的例子备一份嫁妆,现在若是将开头三项去掉,余下的统共算起来也不过几十两银子。 婆子小心翼翼看了黄氏一眼,神色颇有些为难,琢磨半晌才道:"夫人,只怕..." 黄氏冷哼一声,"老夫人已经说了,不过是个体面的丫头,莫非你还真把她当做主子?这些年咱们顾家好吃好穿地供着她养着她,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得了,暂且写好了搁着,等她的事儿定下来的时候,在连同银子一起送去。" 黄氏的话那婆子自是不敢违逆,福福身退下。黄氏瞧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莫非如今还真有人把她当做主子?" 珍珠端着茶杯过来,笑着说道:"夫人别为这种人费神,倒不值得。" 黄氏叹口气,"我管着一家子的事儿,那样不费神算计着,若是每个丫头都照着她的例子办,用不了几年,这家业可就败了。我倒不是为她费神,还不是想着能节省就节省些,多省下一些留给子孙后辈的也好,没得便宜的那些不相干的人。" 珍珠笑了笑没说话,黄氏吃了两口茶,抬头见她垂着眉眼,心里明白她想什么,便搁下茶杯拉着珍珠的手道:"你是跟着我的,虽然到时候我没法子动用官中银钱给你置办体面的嫁妆,压箱底的东西我还是拿得出来的,不会亏待你。" 珍珠羞红了脸,嗔道:"奴婢早就想好了一辈子跟在夫人身边,除非哪天夫人嫌弃奴婢,不要奴婢了。" 虽未必是真心话,黄氏倒也觉得欣慰,脸上的笑容十分温和。 "也是大夫人屋里其他丫头说的,没想到秀珠这样狠!" 童若瑶抬起头,叹道:"倒是我害了绿草,你去找找看看屋子里有没有治疗瘀伤的药,如果有找一些给绿草送去。" 小玉点点头,"香雪已经找了一小瓶偷偷给绿草送去了。只是,二奶奶觉着要不要给大夫人说说?" 童若瑶浅浅一笑,"你都能知道,难道还怕其他人不知道?"黄氏这两天好像经常在吕氏跟前走动。 小玉遂明白过来,看着童若瑶拿着种花的小锄头蹲在地上松土,白皙饱满的额头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穿着家常衣裳,衣袖挽起,还真有那么点儿像回事儿。(未完待续) 第205章 "二奶奶,还是让我来吧。" 童若瑶摸一把额头的汗水,笑道:"不碍事,这太阳晒晒才好。" "可若是晒黑了,就不好看了。姑爷回来瞧着,心疼不说还怪奴婢们没好好伺候呢!" 童若瑶瞪她一眼,小玉手脚麻利就把小锄头拿过去,童若瑶松动了一小块,也想歇歇,就站在一旁看着小玉,不远处几个小丫头围着瞧热闹。忽地两个粗使婆子抬着一只大木桶从小后门进来,一股难闻的味道隐隐约约传来。 婆子远远的放下木桶,走过来笑盈盈福福身道:"二奶奶、小玉姑娘,余下的交给奴婢们吧。"又看了看那松动的土地,因知道是预备试种什么金豆,笑道,"要下地肥,还是奴婢们来,倘或熏着二奶奶,可叫奴婢们没脸了。" 那味道还真的不咋好闻的,童若瑶见婆子如此说,点着头笑道:"辛苦你们了。" "二奶奶说的哪里的话,其实奴婢们也想知道这东西种出来是什么模样。" 小玉丢下小锄头,蹙着眉头朝童若瑶道:"只怕咱们松动的不够深。" 童若瑶也不知道到底要多深,就是下地肥还是昨儿陈忠过来签订契约顺便拿种子,和童若瑶提了提,童若瑶之所以打算自己在家试种,是因为不方便出门,可又想知道陈年种子发芽率如何,才在这后面不显眼的地方寻了这么一小块泥巴地。 婆子笑道:"姑娘手劲儿小,奴婢们以前也在家种过地的,如果二奶奶放心,只管交给奴婢们就成了。" 童若瑶如此看中这种子,如果真在这事儿上有功,说不定还有赏赐。因此这两位平常打杂的粗使婆子,倒用了十二分的心,重新松了土,埋上地肥。待到播种的时候,还要再松动一番,却无须像这样挖的特别深。 童若瑶忙乎的事儿,很快就传到黄氏耳朵里,没想到她尽在这些小事儿上费心,不禁笑道:"那东西能不能种出来倒是其次,关键是还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吃呢!" 童若瑶当然知道能吃,否则她干嘛大费周章?对黄氏的说辞也只淡淡一笑,就当做是给自己找些事儿做吧,没得一停下里就想起顾廷煊。而她,也真的特别怀念清炒嫩玉米的味道。 而童若瑶的态度,倒让黄氏略略放了心,一边派人出去打外面的事儿,一边又琢磨着如何让吕氏知道绿草的事儿。去了好几趟,总是没机会说,秀珠就好像是吕氏身体的某个部位,除了睡觉随时随地都在她眼前晃悠。 为此黄氏倒有些安奈不住,叫珍珠暗暗去找绿草,见她手臂上的淤青是旧的好了又添新的。心里竟对绿草生出几番同情,一边又暗暗窃喜。 一转眼又过去了两三天,清早起来突然觉得冷,才知道下雨了。 童若瑶忙披上衣服到窗前往外面看,天才蒙蒙亮,门上的灯笼还亮着,滴滴答答的雨声杂家着脚步声。 小玉推门进来,"二奶奶,听她们说昨儿夜里的雨还挺大的。现在才渐渐小了,外面有些冷,只怕要多穿一件夹层的衣裳。" 说着见童若瑶穿着单薄的寝衣,外面就披着一件衣裳,随即皱着眉头走过来扶住童若瑶的手臂,"二奶奶别看了,小心着了风,这季节最易感染风寒,二奶奶身体好可也该注意着。" 去年闹了旱情,冬天倒是下了几场大雪,也可不知道能不能解了旱情,过了年总是晴天,现在下雨童若瑶当然高兴。 "一大早就听你唠叨这些话,屋里再怎样也比不得外头,你从外头进来就没觉得屋里暖和?" 香雪领着小丫头进来服侍童若瑶梳洗,待收拾妥当,外面已经渐渐亮起来,院子低洼处竟然汇集了一些浅滩。此刻,雨丝细小缠绵,风吹在脸上,真有点儿冷。 到了百寿堂正屋门口,童若瑶脱下木质雨靴,换上绣花鞋才走进去。吕氏觉着有些冷,秀珠正服侍着给她加衣裳。吕氏见童若瑶进来,略显的有些吃惊,随即笑道:"快到里间坐坐,前儿倒是暖和,没想到一下雨又冷起来。" 童若瑶走过去,福福身请了安等吕氏收拾好了坐下,才跟在坐下。吕氏见秀珠站着,又忙叫她也坐下。按着时辰吃了早饭,吃了一盏茶的功夫,刚准备起身一起去老夫人哪里请安,没想到老夫人打发人过来,说外面冷风又大,让吕氏在屋里歇着,被出去吹风。 吕氏只得遵命不去,让秀珠跟着童若瑶一道过去。 "听说下面的人说,姐姐..."随即改了口,接着道,"二嫂子在院子里试种金豆?"半路上,秀珠主动找童若瑶说话。 童若瑶淡淡笑道:"没要紧的事儿,所以想试一试。" 秀珠笑道:"二嫂子到底是有见识的,妹妹就不知道庄稼是如何长出来,见都没见过。" 明着恭维,暗着贬低童若瑶出身,小玉冷笑道:"十小姐当真没见过?那不知十小姐一日三餐都吃的是什么?" 秀珠面色一顿,暗暗瞪了小玉一眼,笑道:"是我迟钝,没想到天天儿都在吃呢。" 小玉抿嘴笑起来,她虽对农事也不大了解,可也知道地里种出来粮食,也要经过好几道工序才能做成吃的。而秀珠,却是直接吃无需加工的。小胜一回,小玉笑容愈发多起来,连童若瑶也忍不住笑了笑。 秀珠见她们主仆如此,心里却不知是何缘故,遂说起别的,"也不知二爷和哥哥他们如今到了哪里?别也像以前一样,从来没个消息传回来,就是什么时候能到家咱们也不得而知。"(未完待续) 第206章 说完略略扭头看着童若瑶,见她笑容淡了几分,眉宇间一片惆怅,心里不觉有几分得意。算起来他们离开已经有十二三天的功夫,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出了门就没了消息。 童若瑶看着眼前绵绵细雨,她也很担心。不光是她,老夫人、黄氏只怕也不安心。以前大多是顾廷煊和顾炎外出,这一次二老爷也去了。外面发生了什么,除了他们三人大概只有老夫人知道。 请安的过程,黄氏少不得明朝暗讽秀珠一番,老夫人对秀珠也淡淡的,爱理不理,因她从来都是这样,所以大伙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至于秀珠心里的感受,谁会去想。 不过今儿倒说起一件事,老夫人看着童若瑶道:"敏惠来信说,过几天要动身来看看你婆婆,你没见过她,这一次来了也认认,她是廷煊的表妹。" 童若瑶立刻点头应下,心里却不由得一动,怎么突然间就多了个表妹出来?表兄和表妹,一般而言这种关系总会发生点儿什么,而且还偏偏是这个时候出现。童若瑶下意识地快速看了秀珠一眼,她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倒看见她不自然地扯了扯衣袖,似乎有些烦躁不安。 从老夫人的千禧堂出来,秀珠让绿草跟着默默走在前头。童若瑶和黄氏一路寒暄说着话,不知不觉竟然就走到青松院,童若瑶早就察觉出来,黄氏此举绝对是故意的,虽然她恍然大悟的模样不像作假,"尽可侄儿媳妇说话,却走到这里来了都没发觉。" 黄氏可能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可跟着她的丫头婆子不可能也没有注意到吧?童若瑶请黄氏进去坐坐,黄氏推辞道:"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嫂子吧。" "那侄儿媳妇陪着婶子过去。" 百寿堂原本安静,黄氏一来就热闹十分,和吕氏说笑几句才坐下。童若瑶出门穿了雨靴,黄氏同样如此,可丫头婆子却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待遇,众人在里头走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一会子就泥泞一片似地。 没想到事儿就出在丫头给黄氏端茶的时候,也许是因地面湿滑,那端茶的丫头刚将茶杯送到黄氏手里,没想到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朝黄氏扑过去,黄氏一惊慌,先扔了茶杯去扶那丫头,幸而有珍珠在旁边,及时扯了那丫头一把,才没有扑到黄氏身上,可一杯滚烫的茶不偏不倚,恰好全泼在对面站着的绿草身上。 屋里顿时一片混乱,吕氏忙走过来问黄氏怎么样,而绿草因为那一杯突然落到自己身上,吓得没站稳,"咚"一声摔倒在地。 黄氏只说:"我没事儿。"又问端茶的丫头有没有事儿,那丫头这会子跪在地上直磕头,黄氏道,"罢了,先起来吧。" 珍珠却惊呼一声,"绿草怎么了?" 这一声份量十足,众人的目光都落到孤零零瘫坐在地上的绿草身上,只见她半边衣裳都湿了,两只袖子还在滴水。 "快去瞧瞧有没有烫着。"黄氏急急忙忙说了一句,珍珠立刻就走过去。 秀珠心里一顿,刚才大伙的目光都被黄氏吸引,根本就没注意到绿草,可现在已经慢了一步,珍珠扶着绿草起来。看着她的手,朝身边其他丫头道:"有没有烫伤药?快去拿来,绿草的手都红了。" 绿草忙说没事儿,珍珠却好似没听见,嘴里说道,"衣袖也湿透了,我瞧瞧手臂烫着没?" 绿草心里一慌,忙没事儿的右手去拦,"没事儿..." 可哪里由得她说,珍珠已经掀起她的衣袖,被手臂上触目惊心的於痕吓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黄氏急了,"到底怎么样?是不是也烫着了?快过来我瞧瞧。" 珍珠的模样引得大伙都去看绿草的手臂,吸气声此起彼伏,方才还喧哗的屋子,立刻安静下来。 一场戏从头看到尾,包括丫头送茶时,珍珠故意伸出脚将丫头扳倒,然后黄氏手里的茶杯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最后落到绿草身上。泡茶的水是沸水,但送到手里时只有沸水的八成热度,泼在皮肤上会泛红,但不至于起泡。 吕氏的反应也意料之中,"你的手臂怎么这样?" 绿草眼眶都红了,只是没哭出来,声音却哽咽,小声道:"是奴婢自己不小心弄得。" 珍珠蹙着眉头,"自己再不小心,也不至于弄成这样,奴婢瞧着倒像是被打了。" 秀珠脸色刷得一片煞白,忍不住道:"谁会无缘无故地打她?" 珍珠也不和秀珠争辩,只叫吕氏和黄氏细看,又指着那些於痕道:"这瞧着像是五指印,分明不是被打的就是用力捏的。" 哪里需要珍珠解说,只要有眼睛的一看就知道是怎么造成的,吕氏气得不轻,脸色都变了,一向温和慈爱又软心肠的她,这会子冷着声音看着百寿堂的丫头婆子们质问道:"到底是谁打的?" 那些丫头婆子只垂着头面面相觑,却没人出来说,黄氏见状,冷声道:"不说是不是?若是查出来,小心撕了你们的皮!" 童若瑶见吕氏右手扶着胸口,忙走过去低声安慰道:"兴许真的是她不小心自己弄得,儿媳以前见过这样的人,稍稍一碰身上就青一块紫一块。只是不知道绿草以前是不是这样子。" 黄氏便问谁是绿草的妈子,隔了半晌才有一名粗使婆子站出来,所谓妈子是小丫头进府后,教导她规矩的妈妈。那妈妈之前也没少对绿草动手动脚,不过再怎样也不会把绿草弄成这样。(未完待续) 第207章 这会子站出来,自然不敢说绿草身上以前有伤的话,倒十分肯定地道:"绿草以前并没有这样的症状,方才瞧见奴婢也唬了一跳,如果以前有早就回了大夫人、二夫人要寻大夫瞧瞧了。" 童若瑶不说话,也不忍心多看绿草的手臂。照那个力道来看,如果稍稍再大上几分,只怕手臂都要废掉,而那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似是诉说着秀珠对自己到底有多恨。 吕氏气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又问了几句绿草是谁打得,绿草紧紧咬着牙关不敢说,黄氏催了几遍,说以后不管她是死是活,她才突然挣脱开珍珠,跪在吕氏脚边,哭着道:"大夫人,奴婢还想做以前做的差事,奴婢粗笨伺候不好十小姐,求大夫人开恩让奴婢还做小丫头吧,不管做什么活儿,奴婢都愿意..." 不管吕氏再怎么糊涂,绿草这一番话总该明白了吧?黄氏见吕氏眼中疑惑,突然冷声朝绿草道:"不知好歹的东西,让你在小姐屋里伺候不好,还偏要往外头跑做粗活,真是贱骨头!既然知道自己粗笨,就用些心好好学着,难道你想一辈子都做粗活?" 绿草哭道:"一辈子做粗活也愿意。" 反正只要不去十小姐屋里,做什么都愿意。她衣袖还没放下来,手臂撑着黑色大理石地面,衬托的手臂上的於痕更加触目惊心。 秀珠面如死灰,特别是吕氏质疑、惊愕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她知道吕氏想什么,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今儿这一出戏,不但黄氏演的入木三分,就是童若瑶也配合的极为恰当。不但撇清了关系,还体谅地帮自己说了话。至少,表面上如此。 "好了,先起来吧。"又朝范妈妈道,"派人去找个大夫来瞧瞧,看看有没有伤着经脉骨头,在没有完全好之前,别安排她做事儿。" 珍珠扶着绿草站起来,黄氏道:"带她下去换身干爽的衣裳,小心别染了风寒。" 珍珠点点头,叫上绿草的妈子一道出去。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童若瑶轻轻给吕氏捏肩,让她舒展下来。黄氏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就是进来擦地的丫头婆子也都小心翼翼。而秀珠,始终没有抬头。 过了好半天,吕氏也没开口说一句话,黄氏心里不甘,可该说的都说了,再多说倒好像是自己预谋的。 珍珠回来,低声触在黄氏耳边悄悄道:"浑身都是那样的於痕,有些是新的,有些是旧的,也不知谁这么狠的心。" 她虽是说给黄氏听,声音却并不是很小,屋里又安静,在场的都听到了。范妈妈看了秀珠一眼,吕氏眉宇蹙着,不知是累还是别的。 "别浑说,怎么可能浑身都是?" 珍珠道:"奴婢怎敢浑说,亲眼瞧见的。绿草真可怜..." 黄氏不悦地瞪了珍珠一眼,扭头微笑道:"大嫂别担心,我屋里好像还有些治瘀伤的药,现在回去就叫人送来。" 吕氏点点头,黄氏起身告辞。吕氏才睁开眼,目送黄氏离开后,扭头朝童若瑶道:"我想歇歇,你也回去吧,外头湿淋淋的,小心别摔着。" 范妈妈扶着吕氏去了里间,童若瑶才从正屋出来。刚走到院子门口,秀珠突然追上来,冷声朝童若瑶道:"姐姐手段真高明,妹妹送姐姐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童若瑶觉得好笑,于是就笑了,"谢谢十妹,不过嫂子也想送十妹一句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方才十妹送给我的,我也奉还给十妹。人贵在知足,贵在懂得感恩。" 秀珠气得咬碎一口银牙,看着童若瑶扬长而去的背影,好似被定住了一般,久久没有动弹。 "她竟然还如此嚣张!"小玉愤愤不平,开始瞧着吕氏的模样,还觉得解气来着。 童若瑶淡淡一笑,忽地又想起老夫人提到的表妹,还真是不叫人消停,而祸端源头的顾廷煊,自己却还这般想念。希望那个表妹,不是自己预想的这般。 小玉见童若瑶眉尖微蹙,便不提秀珠,琢磨着可喜的话题,"这会子雨下得又密了些,天上乌云厚重,只怕一时半会儿不会停。等雨过天晴,就要播种了。" 童若瑶抬头看了看天空,阴霾重重压得有些叫人喘不过气似地,遂将脑袋里的事儿抛开,吐出一口浊气,点着头笑道:"是啊,雨过天晴就好了。" 似是说得天气,却又好像说给自己听。 可没想到,这一场雨足足下了三天才停,大大小小间或,却也真正滋润了大地,当太阳出来,那些树木迅速换上绿装,新鲜嫩绿的颜色,让春天充满了生机。 秀珠因为感染风寒,病卧在榻,头两天还发烧,浑身滚烫的吓人。今儿倒好些了,因怕病气过人,都在屋里,也没去老夫人哪里请安。 童若瑶陪吕氏吃了早饭,留下范妈妈候着等大夫来给秀珠诊断,便一路往千禧堂去。因为绿草的事儿,这两日吕氏也沉默下来,脸上笑容少了些,精神头却还是好。童若瑶也不提绿草的事儿,至于秀珠哪里,进去看了一回,吕氏便叫她不要去,这季节最易生病,怕被过了病气,就是吕氏也没进去过。 可请医吃药倒没耽搁,一时之间童若瑶也弄不明白吕氏到底怎么想的。难过自然是有的,她向来不打骂吓人。可没想到一心一意照顾自己,温柔又善良的秀珠会下这样的死手。去年自己病重,她天天儿烧香拜佛,后来又将她自己存下的银钱拿出来买米搭建粥棚施粥,说是做好事儿让菩萨保佑自己好起来。(未完待续) 第208章 从来都柔柔弱弱的秀珠,忍不住叫人去心疼,怎么突然...莫不是着了魔障? 到老夫人屋里请了安,大伙依次坐下,气氛并没有因为少了秀珠而有所改变。二房蔡姨娘生养的八爷顾廷紘的病好了些,黄氏少不得说给老夫人听,叫老夫人知道自己的好处。又朝童若瑶说了些感谢的话,"莫不是侄儿媳妇和张大夫说了好话,张大夫未必肯为你八弟把脉。" 童若瑶谦虚地笑道:"张大夫医者父母心,医道高明,品德仁厚。" 黄氏笑道:"侄儿媳妇说得对,可里头侄儿媳妇的功劳也不小。我们都知道,现在只要侄儿媳妇说什么,张大夫必定都会应的,这样的殊荣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童若瑶低头微笑,顾廷紘那边的功劳她可不敢领,"二婶子说笑了。"不过张大夫这人还真的是奇货可居,和那欧阳先生实在有些相似。顾廷煊能和这样的两个人结交,可见也是颇得他们赏识,或者顾廷煊自身有什么是他们喜欢的。 "对了,不知童家老太太怎么样了?"顾老夫人突然抬头问道。 童若瑶收敛了几分笑,"孙媳前几天还打发人去瞧了瞧,回来说还和以前一样。" 老夫人叹口气,眼眸中竟是怜悯,"如今你婆婆病好了,若无事,就回去瞧瞧。家里顶好的对她有用的药,你也带一些回去。" 黄氏立刻道:"我哪里还有两颗去年才得的人参,老夫人不爱吃,我如今也用不上,侄儿媳妇若是要回去,就给亲家老太太带回去罢。" 童若瑶站起来朝黄氏福福身道了谢,老夫人又似是想起一件事儿,特地嘱托顾三奶奶崔氏,"你如今有孕在身,这些东西万万不可食用。" 崔氏乖巧地微微一笑,"孙媳记下了,谢老夫人提醒。" 大房、二房,接下来老夫人说起三房,看了看始终低着头做隐形人的顾廷雅,目光落到顾廷礼身上,慈爱地微笑道:"廷礼如今在屋里做什么?" 顾廷礼听到老夫人叫自己的名字,本能地吓了一跳,脸色变了变,忙结结巴巴回道:"孙儿...孙儿并没有...做什么..." 黄氏嘲弄一笑,随即低着头吃茶,老夫人眼里的笑容淡了几分,嗓音也不比方才那般慈爱,甚至还带着几分清冷,"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整日里呆在屋里,虽没叫你去外头结识不该结识的人,可也该出外面走动。你是男儿,不比女孩儿不能随便出门。" 郝氏忙站起来谨慎地道:"是,儿媳回去定好好说说廷礼。" 老夫人叹口气,不愿再多言。 顾廷之虽然也是个坐享其成的,不过精通诗书,时常写几个字逗老夫人欢喜,又经常外出游玩。而顾廷礼,大概就是古代版宅男。老夫人心里急也是有道理的,大房有顾廷煊,二房好歹还有二老爷和黄氏,顾廷礼虽痴迷诗书,可并不是没能耐的人。唯独三房,三老爷没了,老三媳妇性子沉闷,教养的女儿和儿子瞧着也不成气候。 老夫人已半身入土,总有去的一天,她不可能为他们打算一辈子。廷雅是女孩儿,终究是别人家的人,而廷礼确实三房的血脉,自己的亲孙子... 大伙将老夫人露出乏意,纷纷起身告退,老夫人忽地睁开眼,望着吕氏道:"也不知若瑶和你说了没,敏惠要来上京。" 吕氏心头一喜,眼里终于有了点儿笑容,"若瑶已经和我说了,心里还将信将疑的,老夫人这样说必定是准了。算起来已经快五年没见着她了。" 老夫人脸色微微一沉,童若瑶脸上的笑容倒是继续维持着一点儿没变。吕氏这话,说的竟好像不相信童若瑶。 吕氏犹自沉浸在喜悦里,喃喃自语道:"不知什么时候动身,什么时候能到?若是与廷煊他们一起来,倒好些,路上好歹彼此有个照应。" "大概已经动身,十来天的功夫就到了。" 吕氏惊喜之色表露无遗,从千禧堂出来,就琢磨着要备些什么东西,又和童若瑶说起敏惠的喜好和小时候的事儿,童若瑶才知道,原来敏惠在吕氏身边也养了几年... 回到青松院,小玉眉头蹙着,时不时不安地打量童若瑶的神色,见她只是沉思,嘴角自然地挂着一抹笑,心里略安。 "二奶奶,要不咱们回娘家逛逛?" 这话刚说完,童若瑶来不及答应,香雪突然领着二门上的婆子急匆匆进来,神色恐慌,"二奶奶,方才二奶奶娘家打发人来回,说老太太不大好,说如果二奶奶方便,请二奶奶回去一趟。" 童若瑶一怔,小玉忙问道:"怎么个不好法?可问仔细了?" 那婆子摇摇头,垂着头道:"传话的婆子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奴婢一位二奶奶还在老夫人哪里,过去寻了一趟,才过来。" 正说着,钱妈妈从外面进来,神情也多是担忧,将怀里的盒子呈上,福福身道:"老夫人已经知道二奶奶娘家老太太的事儿,叫奴婢把这东西拿来,希望能派上用场。" 只看那精致的盒子,就知道八成是人参、鹿茸等珍贵补药。忙道了谢,钱妈妈也不做多停留,送走钱妈妈,童若瑶略一琢磨,立刻叫小玉和香雪预备笔墨,匆匆写了拜帖递给香雪道:"拿着我的拜帖去济世堂找张大夫。" 香雪点点头急匆匆下去办,童若瑶理了理衣裳过来百寿堂,委婉地朝吕氏道:"兴许是厉害了,所以才打发人来,儿媳想回去瞧瞧。"(未完待续) 第209章 吕氏担忧地蹙着眉头,"那快去吧,好不好派人回来说一声。" 童若瑶点点头,回到屋里重新换了一身衣裳,车马一事已经预备妥当,临走时,黄氏身边的珍珠又送了些东西。童若瑶带着小玉、另外两个小丫头,青松院一位粗使婆子,门上又跟着两个婆子,一行坐了两辆马车,匆匆往童家而去。 大哥童若远去了欧阳先生哪里,童老爹才在部里当差,一家子如今虽有大嫂蒋蓉华帮衬,可一旦老太太不大好,童老爹势必要回家丁忧。不管老太太曾经如何对童老爹一家,可童老爹毕竟是记在她名下的,算作她的儿子... 当年老太太的妹妹怕老太太对童老爹不好,也是想尽了法子,虽说是平妻,可怎么和老太太比? 越想越不安,家里才好些,如果一旦断了生活来源可如何是好?只有等瞧了老太太的情况才能知道,坐在马车里,总觉的马车行驶的太慢,童若瑶忍不住频频撩开小帘子看外面。也不知看了多少回,终于看到童家大门。 "张大夫来瞧过一回,吃了张大夫开的药方子,明明瞧着是好些了。从前儿开始老太太太就嗜睡,叫醒了饭菜勉强能吃一些,并没有其他症状,今儿一早起来,廖妈妈突然跑过来哭着求我找你回来,说..."周氏眉宇紧锁,说到这里似是说不下去,只拿绢子试了眼角。 童若瑶扭头看着同样面色凝重的蒋蓉华,蒋蓉华擦觉目光,接着道:"我和母亲过去请安的时候,瞧见老太太咳出好些血来,脸色煞白,气息浅薄。" 没想到这样厉害,童若瑶只觉心戚戚焉,难以平静,不觉加快步子。老太太的院子还和以前一样很安静,虽然在上京这个家住的时间不算很长,这里的一草一木却都记着,不禁有些触目伤情。 恰好童二叔红着眼从正屋出来,见童若瑶等人,忙迎上来,"瑶儿回来了。" 多的也不说,童若瑶道:"侄女已经派人去请了张大夫,应该就快到了。" 童二叔衣服上多有褶皱,目光悲伤而疲倦,整个人似是比先时清瘦了许多,低着头了无生机。 周氏问道:"老太太现在可好些了?" 童二叔摇了摇头,没说话。周氏眼眶泛红,扭头朝陈妈妈道:"去找大宝,让大宝通知老爷回来。" 这话刚落,正屋里隐隐约约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童若瑶浑身一震,周氏已经率先迈开步子,童若瑶和蒋蓉华忙跟上去。童二叔迟疑片刻,眼泪刷的落下来,紧跟在后也一同进了屋。 原来是个小丫头被老太太死灰般的脸色吓得哭了,众人进来的时候,张氏正低声训斥那丫头,廖妈妈在一旁劝着。见了众人,张氏和廖妈妈同时住了口,张氏忙迎上来,廖妈妈给那丫头打了眼色,那丫头福福身就急不可耐悄悄儿退出去。 "侄女总算回来了,那张大夫后来派人去请,连人都瞧不着,只说不在。今儿不大好才想着通知你,上次便是承你的面子他才来的..."张氏言辞中不缺感激。 童若瑶点着头,勉强扯出一抹笑,"我已经派人去请了,估摸着一会儿就来,能进去瞧瞧老太太么?" 张氏立刻道:"只怕会吓着侄女儿。" 童若瑶摇摇头表示不相干,自己是死过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遂抬脚往里间去,周氏等人也跟着进来。 也莫怪大伙都吓成这样,老太太如今的情况就好像当日病发时,面如死灰,嘴角一点暗红血迹,衬托的嘴唇愈发没有一点儿血色。头发从根部到顶端皆白如雪,磕着眼,身上盖着一床洒花石青色棉被,胸口起伏不定,呼吸略显短促。 耳边传来廖妈妈底浅沙哑的嗓音,"才吐了一回又睡下了..." 周氏红了眼眶,大家略站了一小会,留下廖妈妈在里头服侍,其他人则从正屋出来,去了隔壁抱夏坐着吃茶。 童二叔去门上等候张大夫,张氏陪着童若瑶等人,丫头上了茶水,大家也只静静吃着,并无人说话。童若瑶忍不住抬头朝张氏望去,她鬓角的白发愈发多了起来,面色蜡黄,穿着打扮又比先时素净,如今乍看上去竟比周氏还年长好几岁似地。 婆家事儿不断,出嫁的女孩儿又不能时不时往娘家跑,伤了婆家的体面。故此虽然心里念着,真正也帮不上什么忙。回神想起老夫人叫带来的东西,遂叫小玉去外面拿进来,张氏瞧着眼眶又红起来,"让顾老夫人惦记,侄女回去定要替婶子向老夫人道谢。" 童若瑶点点头,和张氏絮叨几句,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童若瑶歪着身子透过帘子望出去,依稀可见童二叔正领着张大夫往这边来了。 其他人也瞧见了,皆是松了口气。张氏又感激童若瑶一回,道:"我不放心,先进去瞧瞧,请侄女恕罪婶子不能作陪。" 周氏想着自己年纪也大了,也跟着去看,就留了蒋蓉华和童若瑶两个继续在抱夏坐着。人虽在这里,心却也惦记着那边的情况。张大夫纵然医术高明,老太太的情况也不见得乐观,小玉和惠儿深知两位主子忧心,一同去外面门上打听,一时之间屋里真的就剩下蒋蓉华和童若瑶了。 好半晌也见小玉她们回来禀报,童若瑶愈发惴惴不安,抬头去看蒋蓉华,她也是频频朝门口张望,"这样的症状除了发病那日和今日,其他时候可还有过?" 蒋蓉华回过神,蹙着眉忧心忡忡地摇摇头道:"虽然时好时坏,可却没这样厉害,张大夫开的药方子吃下去之后,还大好了两日,都能坐起来了,前儿有些咳嗽,没想到夜里就浑身发热。"(未完待续) 第210章 倒像是感染风寒,其实老太太的病本来就是拖日子了,越是身体健康平常没个什么病痛的老人,一旦病起来就难以好。 蒋蓉华见童若瑶神色不好,又想起那次去顾家,听人说顾家大夫人突然晕倒是四妹救了她,才有了古怪的张大夫对四妹敬重有加的事儿,不知怎么的,蒋蓉华突然觉得四妹知道的东西不少,故此便问道:"四妹瞧着,老太太的病能好起来么?" 这个童若瑶哪里知道,全身瘫痪不会要了人的性命,可若是病者没有求生的欲望,药石这些外力起到的作用就变得非常小。茫然地摇摇头,叹口气道:"只等张大夫如何说,可都去了这会子。" 小玉和惠儿进来,"打听到了,张大夫在给老太太针灸。" 蒋蓉华忙问道:"可说了什么没?" 小玉和惠儿同时摇摇头,"不许我们进去,大夫人和二夫人、二老爷都在外间守着,不过瞧着好像张大夫有法子。" 约莫一个时辰,周氏、张氏从正屋里出来,两人神色依旧凝重,一进屋张氏便走过来握住童若瑶的手,哀求道:"请侄女务必在张大夫跟前多说好话儿,要多少诊费都没问题,只要他肯来给老太太医治。" 童若瑶接连点头,"张大夫医德甚好,不会见死不救。" 周氏过来安慰张氏几句,大概意思是,虽然老太太病情恶化的愈发厉害,倒可试一试,兴许能挽回... 外头童二叔陪着张大夫去开药方子,童老爹行色匆匆回来,也随童二叔一道去问病情。 半晌,张氏情绪慢慢稳定,才想着留童若瑶等人吃午饭,周氏道:"已经叫陈妈妈和夏青预备了,这边因老太太的病本来就忙成一团,你也累坏了,瑶儿又不是外人,以后多的是机会。" 张氏并未多加强留,大伙进去看了老太太一回,才从这边回去。刚到拱门处,那边一位婆子领着一个小童过来,说是张大夫身边的小厮,那小童年纪不过十来岁,恭恭敬敬朝童若瑶作揖,才慎重地传了张大夫的话。 原来这几日不是张大夫不来给老太太看病,而是他家里发了一些意外,才回去忙了几日,恰好今儿回到医馆,童若瑶的拜帖就去了。 童若瑶叫小玉拿出随身携带的碎银子打赏那小童,笑道:"替我谢谢你师傅。" 小童福福身去了,大伙才继续朝前走。之前回来话没说上几句就急着往老太太那边去,现在才得了空仔细看看,院子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花草植被换了新装,还又小黑听见童若瑶说话,欢喜地呜呜鸣,又急得在原地打转。给寂静的院落,添了几分热闹。 小玉忍不住跑去看,回来笑道:"那小黑真正奇了,我过去它还爱理不理呢!" 大伙也只应景地苍白一笑,心里还悬着老太太的病情,到了屋里周氏才问起童若瑶,"你回来可给你婆婆和老夫人说了?" "都知道的,老夫人不是还叫我带了东西回来。" 周氏略显尴尬地一笑,蒋蓉华开口问道:"府上大夫人身体可好了?" "渐渐的倒是能断药了,娘和嫂子不必担心,倒是嫂子,现在感觉如何?" 周氏和蒋蓉华见童若瑶语气轻松,心里皆是欢喜。蒋蓉华的手下意识地放在小腹上,眸光微亮,笑容略带几分祥和,道:"倒没特别的感觉,早晨起来都不吐了,许是季节的缘故,总觉得困倦。" 提到这个话题,总算是冲淡了方才的气氛,周氏微笑道:"春困也是有的,不过有了双身子是容易困倦,平日里叫你多歇着,还偏偏强撑着。" 说到后面,语气里多了几分佯装出来的责怪之意,目光却温和慈爱而宠溺。 童若瑶抱住蒋蓉华的手臂,嘻嘻笑道:"了不得了,娘现在不疼我也不疼嫂子,偏疼嫂子肚子里的孙子了,怕小孙子在嫂子肚子里养的不好,嫌嫂子没好好歇着呢!" 一番俏皮可爱的话,说的周氏和蒋蓉华都笑起来,笑一回蒋蓉华突然正色问童若瑶:"四妹夫要出门多久?" 周氏脸上笑容敛了几分,忧心忡忡地问道:"可是外头又出了什么事儿?怎么还没听到一点儿消息,就说他出远门了?" 童若瑶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不过即便知道也不敢告诉她们,免得叫她们徒增担忧,遂故作轻松地道:"不过是正经生意人,去视察外头的买卖罢了。生意大多在南边,鞭长莫及若是不去查看,也不知乱成什么样儿。" 蒋蓉华却不十分相信,蹙着眉头道:"上次回娘家听父亲大人提起,说顾家原属将门,曾为咱们大夏海防立下汗马功劳,顾家祖上曾官居二品大将军。" 这话叫童若瑶也是一震,知道顾家以前可能是官家,没想到却有这样的繁荣盛况! 蒋大人如今在督察院任职,偶然间翻出以前的案例,因亲家女儿嫁去顾家,又得知顾家与国公府王家交好,少不得留心关注,由此得来这些信息。上次蒋蓉华回去,蒋大人多吃了几杯酒,蒋蓉华去给父亲请安,听父亲说了一些。此刻见童若瑶的模样,知道她还不知道,叹口气道:"后来出了什么事儿就不得而知了。"如果没有出事,现在也不会弃官从商。 周氏怔怔出了一会儿神,回神后忙郑重其事地朝童若瑶道:"既有这样的过往,你在婆家更要事事规矩,勿要忘了礼节。" 童若瑶郑重地点点头,"女儿知道。"(未完待续) 第211章 蒋蓉华目光闪了闪,有心要活跃气氛,忽地笑道:"四妹可有动静了?" 童若瑶顿时红了脸,嗔怪地瞪了蒋蓉华一眼,蒋蓉华反笑道:"是我心急了些,四妹才嫁去一个多月,这会子四妹夫又出了门。" 陈妈妈进来说午饭已经备好,才让蒋蓉华停下没有继续打趣童若瑶,又道:"二老爷打发人来回,咱们大老爷就在那边吃饭,一会子还要出去,又吩咐说姑奶奶若是方便,略等等老爷,他回来有话要和姑奶奶说。" 吃了午饭,又过去瞧了老太太,张大夫真可谓妙手回春,老太太的情况略有好转,已经能睁开眼,看见童若瑶似有些激动,浑浊的眼珠子转了几圈,终究是说不出半个字。痛苦地闭上眼,皱纹重叠的眼角滑下一滴泪,瞬间便被菱形布面枕头吸干,只留下一点不易察觉的湿润。 她的心是明白的,只是身体已经在慢慢坏死。想到这里,童若瑶心头也是一酸,无论曾经多么精明能干,垂暮之年,又重病缠身,终究是叫人不忍侧目。 张氏十分感激地道:"多亏了侄女,若不是你及时请来张大夫...只怕..." 童若瑶本想说什么,想想还是算了。让张氏和老太太感恩并没有坏处,娘家毕竟还住在这里,若老太太真有个意外,爹娘还得依仗童二叔和张氏一二,而自己该如何帮助娘家? 略略在老太太院子的抱夏坐了坐,童若瑶忽而想起童若秋来,"不是说要回来么?如今可动身了?" 提到童若秋,面如死灰的张氏脸上才燃气一份儿希望,苦涩地微笑道:"应该快了,老太太如此,我也无心惦念其他,只希望老太太能快些好起来。" 若不是张氏后来尽心尽力伺候老太太,诚心悔过的态度让童二叔动容,只怕现在张氏已经...蒋蓉华想到这里,就想起童若绾来,她每次回来总能带回来一个惊喜。然而,这样的惊喜许是对她而言才算作惊喜,对其他人未必就是惊喜了。 回到这边正屋,童若瑶将周氏眉宇间露出倦意,便道:"母亲歇着,今儿我晚些回去就是,等母亲午睡起来,我再进来陪母亲说话。" 周氏点点头,因嘱托蒋蓉华,"陈妈妈已经把房间收拾出来了,你和瑶儿也去歇歇,这两天你没少来来去去地忙。" 童若瑶和蒋蓉华相视一眼,乖顺地福福身出来。蒋蓉华拉着童若瑶就去了她和大哥的房间,笑道:"难得回来一趟,我精神好着,如果四妹累就不打搅四妹休息。" "嫂子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睡两个人的觉,都不觉得困,我怎么会觉得困?" 说着话就到榻上一左一右坐下,房间布置任旧很朴实,童若瑶匆匆打量一番,扭头看着蒋蓉华笑问道:"大哥自去了欧阳先生哪里,可曾回来过?" 蒋蓉华浅笑道:"回来做什么?一心一意跟着欧阳先生读书才是正经事儿。" 童若瑶惊愕,"难道大哥从来就没回来过?他也真狠得下心。" 蒋蓉华不觉红了脸,抿嘴笑了笑,隔了半晌才道:"回来过两次,不过是傍晚回来隔天一大早就去了。" "我就说嘛,家有娇妻,怎能不挂念,何况,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四妹也别说我,四妹夫还不是出门在外?"说到这里,蒋蓉华突然敛了几分笑,正色道,"咱们说句体己话,四妹趁着四妹夫在家,可要好好儿抓住他,在外面跑的,如果你抓不住别人可就抓住了。" 童若瑶知道大嫂是为自己着想才说这些话,可还是不由得红了脸,垂着头点点下巴道:"谢嫂子为我操心,我知道。" "别知道就罢了,上次去瞧你婆婆,那个叫秀珠的丫头怎么回事?当时因为母亲在场,我不方便问,怕母亲多心。" 秀珠已经不会产生威胁了,童若瑶神色很是轻松,笑道:"她以前是婆婆身边的大丫头,如今是婆婆收的养女,算作我的小姑子。她还是顾廷煊义弟顾炎的亲妹妹。" 蒋蓉华似懂非懂,童若瑶也不想多做解释,现在倒不用对秀珠怎么上心,秀珠能闹腾的也闹腾够了,关键是那个表妹敏惠。童若瑶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的感觉,可顾廷煊年纪这样大,由不得自己不多心。况且,吕氏对那个表妹好像也是喜欢的。 蒋蓉华见童若瑶眉头一会儿蹙着一会儿舒展,也不知她心里想什么,可她不愿说也不好多问,正准备说起别的,童若瑶突然问起童若绾。 "时常回来看柳姨娘,柳姨娘现在已经搬了地方住。" 不用细说也知道是搬去更好的地方住了,童二叔纵然不会休掉张氏,和张氏之间的隔膜只怕轻易散不了。 "她倒是打发人去我哪里两次,因为前儿照顾婆婆,所以没有见她。" 蒋蓉华道:"你不见她也是好的,她每次来寻我,我又不好避而不见。现在瞧着她倒比在家时更体面了,外头的事儿咱们也不好过问,但并未听说郑大人升迁,她每次来乘坐的轿子看着也不像一般人家能拥有的。"至少,郑家如今还不能同蒋家相比,可出门的行头却已经赶上蒋家了。 郑大人和吏部侍郎黄大人交好,兴许是攀上了关系,之前便依稀听童老爹提过,郑大人如今非比当初。童若瑶浅浅一笑,"嫂子只当她是客就罢了。" 蒋蓉华了然一笑,"四妹也该如此,没得因为她反而弄坏了自己的名声。"(未完待续) 第212章 童若瑶微微一愣,随即恢复正常,看来自己猜得并没有错。童若绾是漂亮,可她现在多了几分妩媚,总叫人觉得妖艳。童若瑶成了亲,自是知道女孩儿从少女变成女人后的变化,童若绾的丈夫是个痴傻的人,能带给她多少变化? "她这样自掘坟墓,只怕也..."当初老太太和张氏对童若绾的做法叫人心寒,可现在瞧来,兴许那样反而更好。童若绾的悲剧,老太太和张氏都脱不了干系,可若不是她自甘堕落,也不至于如此。 话题未免有些沉重,童若瑶闭口不提,反正以后童若绾来找自己,自己能避则避,不能避也只有见机行事。 "对了嫂子,我今儿回来匆忙,也没带什么,倒是有几匹料子不错,触感丝滑又柔软,给小孩儿做贴身衣裳最合适不过。"童若瑶放下茶杯,就叫小玉去让外头人送进来。 蒋蓉华笑道:"回来就好了,还带这些。" "这可是给我侄儿的,他都没说什么,嫂子还说。" 蒋蓉华笑得不行,"说不过四妹这张嘴,他现在要是能说话,岂不是要把咱们都吓死?" 才怀孕两个月,孩子还没成型呢!童若瑶眉梢一扬,"我侄儿聪明着,即便不会说,心里也明白。" 一时两位婆子分别抱着两匹缎面进来,其中两匹颜色淡雅,便是童若瑶说的又光滑又柔软的,蒋蓉华看一回,笑道:"四妹有心了,这么好的料子做了小衣裳孩子也穿不了多久。倒不如给母亲和父亲做两身贴身穿的。" 小玉伶俐地道:"还有呢,少奶奶再给大爷做一身都够的。" 蒋蓉华嗔怪地看了小玉一眼,笑道:"这丫头嘴巴也伶俐了。" 童若瑶见蒋蓉华说笑自然,并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心里不由得松口气。 日头慢慢西斜,童若瑶和蒋蓉华到正屋这边,周氏忙叫陈妈妈出去瞧瞧,"看看老爷回来没。" 陈妈妈去了,周氏吃两口茶,面色略急,童若瑶忙道:"要不先过去看看老太太吧。" 周氏一琢磨,点点头。瞧过老夫人,张氏把回礼也备下了,用盒子装着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倒觉得沉甸甸。恰好陈妈妈过来说,童老爹回来了,遂辞了张氏急匆匆回来。 童老爹人在书房,叫童若瑶也去书房见他,周氏瞧着这情况不同往日,心里略有些不安。童若瑶微笑道:"没事儿,父亲要训话,倘或当着母亲和嫂子面儿,恐我脸上不好看,才叫我去书房。" 分明是安慰的话,周氏微微一笑点点头,童若瑶才推开正屋隔壁书房的门。 书房极其简单,两个旧书架,并排靠着墙角摆放,前面一张填漆大书桌,书桌右端放着笔墨纸砚等物,左边垒放着几本书。童老爹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坐着,任旧是一张庄严肃穆的脸。 童若瑶福福身行了礼,就站在书桌前面,沉稳地道:"父亲一向安好,女儿不孝不能承欢膝下。" 童老爹略颔首,指着一旁的椅子示意童若瑶坐下说话,童若瑶依言慢慢走过去。童老爹几番欲言又止,隔了好半晌才问道:"你可知女婿外出所为何事?" 黄氏也专程问过这个问题,没想到老爹找自己也是为了问这个问题,顾廷煊出门所为何事,自己却真的一点儿也不知情。童若瑶摇摇头,"内宅妇人,没有过问这些,女儿也不知所为何事。" 童老爹眉头比先时更蹙的紧了,良久都没说话。 这个空隙,童若瑶也忍不住琢磨起来,心里是有预感顾廷煊此次出门非比寻常,可她才嫁去顾家,很多事儿都只能自己慢慢琢磨,不能过多的打探,特别是顾家的过往,那些风风雨雨...一切看起来似乎都不简单。 更何况蒋蓉华说顾家祖上曾立下大功,又是官居二品大将军,正犹自想的出神,童老爹忽而又问道:"可曾有书信回来?" 童若瑶还是摇了摇头。 童老爹没再继续说,也犹自度量着什么似地,童若瑶只盯着童老爹的模样,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反正心脏突然"砰砰"地跳起来。 又过了半晌,童老爹道:"没事儿,我就问问罢了,女婿不在家里,长辈哪里多尽孝道,妯娌姊妹间和睦相处..." 不管童老爹说的怎么轻松自然,童若瑶还是无法安心,已经急不可耐地想写封信打发人送到顾廷煊手里。或许,只有收到他的信才能安心吧。 周氏也备了些回礼,童若瑶从书房出来,东西都已经装上马车了。纵然不舍娘家人,童若瑶还是让小玉扶着上了马车,撩开帘子挥手和娘家人告别。 回到顾家,天色已经晚了,香雪瞧见童若瑶,立刻迎上来道:"二奶奶总算回来了,大夫人派人过来问了几回,二奶奶快过去吧。" 童若瑶连青松院的门都没进,就往百寿堂来,半路上想起一事来,朝小玉道:"你过去瞧瞧老夫人歇下没?若是歇下就罢了,若是没歇下她若问起老太太的病情,就说暂时无碍。" 小玉点头而去,童若瑶让香雪陪着进了百寿堂的院门,只见院子里灯火通明,回廊上的灯笼都点着,门口两位小丫头守着,一见童若瑶立刻上前见礼,"二奶奶安好。" 里头吕氏听见,扬声道:"若瑶回来了,就快进来。" 童若瑶疾步上前,范妈妈走到门口亲自打开帘子,看到童若瑶微笑低声道:"大夫人一直等着,二奶奶可算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213章 屋子里也是灯火通明的,吕氏脸上的担忧还没全部散去,又给脸上添了笑,舒口气似地道:"总算回来了,老太太情况如何?" 童若瑶瞧着满屋子的灯光,心里不觉一暖,上前见了一礼,道:"张大夫说大概是感染风寒,所以突然厉害了。所幸张大夫去的及时,老太太暂且没有大碍。" 吕氏松口气,范妈妈笑问道:"现在把饭摆上可好?" 童若瑶微微一愣,没想到吕氏会等自己回来吃饭。只觉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热流,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傻笑了几声。 看来饭菜早就预备好了,不时就摆上来,童若瑶扶着吕氏坐下,自己才在旁边椅子上坐下。一顿饭吃得甚是温馨,饭后略说了几句话,吕氏便笑道:"你也累坏了,快回去歇着,若是放心不下,明儿再回去瞧瞧。" 童若瑶由衷地道:"谢谢母亲。" 连香雪也忍不住欢喜地笑起来,回去的途中,笑道:"二奶奶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夫人对您真好。" 是啊,突然间就对自己这般好。其实除开秀珠的事儿婆婆让自己难做人,其他事儿上她并没有为难自己,她的性子大概就是如此吧,觉得一个人的好就会倾心以待。童若瑶没有深想,大概也是心底下意识地不愿去深想。 童若瑶嘴角扬起,对着漆黑的夜空微微一笑,不知道顾廷煊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有危险?童若瑶想起童老爹特意询问自己顾廷煊的事儿,心里一紧,是不是该写封信让人送去?可如何能寻到他... 第二天又回去看了老太太一回,吃了张大夫的药,又用针灸治疗,病情似是得到了缓解。童若瑶松口气的同时,也遇上心烦的事儿——童若绾回来了。 "四妹愈发光彩照人,叫人不敢直视了。" 童若瑶浅笑道:"三姐说的哪里的话,大家姊妹,什么直视不直视的,说这些客套话,倒生分了。" 童若绾娇笑连连,手里拿着洒花娟子,略掩口鼻娇笑道:"我也不想和四妹生分,只是如今四妹身份不同,怕是瞧不起三姐了。" 小玉略略蹙眉,童若瑶淡笑道:"三姐要这样说,四妹也没法子了。" 童若绾见童若瑶眉间略有恼色,忙自圆其话笑道:"我不过说笑,四妹可别当真。" 童若瑶一笑,并未置一词。蒋蓉华笑道:"三妹才回来,想必也累了,我们就不打搅三妹休息,先回去了。再说,老太太要静养,咱们在这里说话,只怕要惊扰了她。" 童若绾脸色微变,笑容淡了几分,"那过会儿我过来寻嫂子和四妹说话。" 蒋蓉华胡乱点点头,并不十分乐意。转身就和童若瑶走了,童若绾盯着童若瑶俏丽的背影,身上穿着苏绣锦缎裁剪的衣裳,头戴珠钗,在阳光下发着刺眼的光。那一身衣裳本该在自己身上,如今却被她穿着。而那个伟岸的男人,本该是自己的丈夫,如今却是她的,不甘心地咬着牙,发出"咯咯"声响。 灼人的目光童若瑶不是没有所觉,周氏曾一度觉得是她害了童若绾,童若瑶却从来没有这样认为过,现在也是。先不说郑夫人是不是对自己有意,即便真的被郑夫人相中,童老爹和周氏不会尚且不知道对方儿子是什么情况,就把自己糊里糊涂嫁过去。毕竟那样的人,尚且不如嫁给一个老实的庄稼汉。 郑夫人最后相中童若绾,郑夫人的儿子什么情况,张氏和老太太知道,若不是她自己荒唐做了荒唐事儿,她嫁去郑家也不会那般顺理成章,连童二叔都没有站出来说一句话。 蒋蓉华扭头看了一眼,见童若绾还站在原地吃吃望着她们,叹道:"她是着了魔道了,一会儿四妹吃了午饭就回去吧,不是嫂子赶你走,咱们总要做得明白些,让她知道。" "她不是不知道,大嫂没事儿的,她做不出什么来。" 蒋蓉华摇着头道:"未必如此,她还有什么事儿是做不出来的。你是不知道,我听...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不过倒像是她的主意,她竟然要柳姨娘将肚子里的孩子打掉,然后诬陷婶子。" 童若瑶一怔,没想到童若绾已经这样狠毒,那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她的亲弟弟或者亲妹妹。不过这招也确实狠毒,童二叔必定不等张氏辩解,立马就会休了张氏。 "倒是柳姨娘没那起子黑心,如今三妹回来,听说都防着呢,生怕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什么闪失。" "既然你都知道了,二叔可知道?" 蒋蓉华苦笑道:"如今二叔一心只有老太太的病情,哪里还顾得了其他,最多就是关心关心柳姨娘和二弟。连外面的买卖都荒废了许多。" 童若瑶叹口气,"没想到会这样。" "是啊,听二叔偶然说起,南边幸亏有四妹夫帮衬,倒是还有进项,否则..."童二叔一家只怕比这边一家还要艰难许多,已经如此,张氏也只略略减了些人手,面子却要顾着。 "等二姐回来,大概会慢慢好起来吧。" 蒋蓉华微微点了点头,隔了半晌笑道:"没想到你回来还要听这些话,都怪大嫂子不好。" 童若瑶笑道:"嫂子别这样说,都是一家人,其实二叔对我们本来就有恩,知恩图报,人伦常理。倒是家里我并没有帮上什么,还让嫂子委屈。" 蒋蓉华笑容温和,却嗔怪道:"四妹再说这话,嫂子可就不高兴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童若瑶在后院墙角种的玉米终于发芽,并长出两片娇嫩翠绿欲滴的叶子,带着晶莹的水珠,童若瑶欣喜若狂,大伙都围着看稀奇。那两位帮着下种并照看的婆子心有余戚地道:"幸而没有当做杂草给除掉了。"(未完待续) 第214章 童若瑶额头起了一条条黑线,播种的时候她在场,种子密密麻麻撒了许多,如今瞧着一颗颗充满朝气的幼苗,心里终于长长地舒口气,发芽率比自己预想的好。想到婆子说的话,立刻叫小玉派人去将陈忠找了,关键是让他认认玉米苗是什么样子,别像两位婆子一样,当多杂草给除掉了。 由此可推论,去年在南边试种,大概是被当做了杂草...其实,这个可能并不会存在,幼苗时期,根部还没有脱离种子残壳,拔出来就能瞧见。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将陈忠叫来认了认。 金豆发芽的消息一时从青松院传出,连吕氏也好奇地来看究竟。时间过去快一个月,秀珠的病还没有彻底好起来,任旧呆在她自己的房间。所以是范妈妈陪着吕氏来的,大家看一回,因太阳出来后外面就很热,没多久便都散了。 珍珠也将此消息第一时间告诉黄氏,且说这段日子黄氏总有烦心事,这会子听珍珠说到这上面,耐着性子问道:"她们定是十分的高兴吧?" "那还用说,咱们南边的庄子都没种出来,二奶奶种出来了自然高兴!可那东西虽然新鲜,能不能卖出去可就不得而知了。" 黄氏不慌不忙地笑道:"虽然是发芽了,别结不出果子才好呢!" 去年在南边试种,倒不是不发芽,而是一大片良田长势相当不错,结果颗粒无收全部都死了。用的是老夫人的庄子,老夫人自然不会说什么,可今年提到再种,那边庄子的管事皆不同意。 老太太的庄子还是她当年的陪嫁,顾家这几年做买卖倒没置办这些,南边商铺不少,上京也有几家经营丝绸缎面。至于私下里自己置办的,当然不算在官中。 黄氏现在心烦的事儿,便她自己手里有一间生意一直不错的铺子被别人看上了,非要买了去。一般人倒还好说,关键是这要买的人是他们商人不敢得罪的朝廷命官,官品还不小。 顾家虽与国公府有些交情,却只限顾廷煊一人,顾守成并未踏进过国公府半步,尚且不如顾炎,还和国公府上的人打过照面,说的上一句半句... 黄氏越想越心烦,若在南边,倒没多少朝廷命官敢为难顾家,上京却不同,她的娘家也不在上京发展,没有什么能利用的关系。再说上京这种寸土如金的地方,要寻一个风水好的商铺就要花费许多功夫。当初盘下那间铺子,也花去了黄氏不少银子和精力,若是对方开的价格公道,黄氏倒不觉得失去一个铺子有什么可惜,关键是对方摆明了就是要以官欺压! 珍珠将黄氏手边已经凉到的茶拿走,重新换了一杯送来,见黄氏满心忧虑,忍不住提出自己的意见,"夫人,要不给老爷写封信吧,叫老爷想想办法。" 黄氏白了珍珠一眼,冷哼一声道:"你以为老爷会想出什么法子,不外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珍珠不知如何是好,闭上嘴不说了。而黄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坚定自己的想法,王夫人这层关系她一定要牢牢抓住,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大房拥有国公府那一层关系,二房总不能输了大房,再者,二房为如今的顾家付出那些心血,总不能得不到平等的回报。 顾守成对她的想法不甚赞同,想到这里黄氏嘴角掀起一抹冷笑。倘或真的不赞同,又如何会想法子让自己去结识王夫人? 笑容尚且来不及抵达眼底,又被重重愁绪代替,要攀上王夫人这层关系,就必须要说服三房... 正是百花绽放的时节,白玉楼挨着暖房,如今天气热起来,暖房便没有继续使用,里面培育的奇花异草也被挪到外面,花香馥郁,即便没有见着花开的盛况,也如同置身花海。 白玉楼是一座阁楼,一共两层,曾经的主人是用来招待客人,或供客人赏玩的地方,故而修葺的十分漂亮雅致,左边是花园,扎了秋千,并石桌石凳、凉亭应有尽有,右边假山花园,小桥流水,别有一番农家小景。后面和前面原本都是游玩的地方,后来因为人多便在白玉楼后面修建了一个小院。如今只有蔡姨娘和八爷居住,阁楼上下共由八间屋子,住着顾廷雅、顾廷雯、顾廷茜三位姑娘和她们身边的丫头婆子。 顾廷雅就住在楼下左侧最靠边的第一间屋子,原身边也有一个二等丫头、两个小丫头并一位婆子伺候,后来两个小丫头因犯了错被郝氏撵出去,又怕麻烦只说不需要添加人手,所以顾廷雅身边如今只有一位四十多岁的婆子和一位十六七的丫头服侍着。 郝氏心里琢磨什么黄氏也知道,不要人,月例银钱却还是按足够配备量发放的。两个小丫头,一个月算上吃穿用度和月钱,也用不了多少钱。对郝氏的做法,黄氏心里鄙夷,却也没有说什么。 一路琢磨着就走到白玉楼前,恰好从后面钻出来一位丫头,见黄氏来了,忙跑过来见礼。黄氏瞧着是蔡姨娘身边丫头,挥挥手叫她去了,领着珍珠等一众人踏上石阶。 整个白玉楼都静悄悄的,连丫头婆子都不见踪影,黄氏料定顾廷雯和顾廷雅是倒暖房那边去了,便信步往顾廷雅这边走来。 门虚掩着,屋子里亦是静悄悄,不闻一点儿声音。珍珠忙快走几步,到了门口撩开帘子,扭头朝黄氏笑道:"五小姐在屋里呢?" 顾廷雅正在做针线,猛然听到声音一抬头见帘子后面的人好像是珍珠,心里一慌,忙不迭地把针线胡乱收起来。眼看来不及,倒是丫头香莲机智,一把赛在床底下去。(未完待续) 第215章 只觉眼前光影晃动,脚步声不绝于耳,黄氏温和的声音在头顶上空响起,"廷雅怎么不出去玩儿?在屋子里做什么?" 顾廷雅深深垂着头,双手不安地交握纠缠,模样楚楚可怜,但凡是个男人,瞧着她这模样,大概都会忍不住想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黄氏见她不说话,又笑眯眯道:"整日里在屋里呆着,小心闷坏了,你六妹、七妹都去你大嫂哪儿玩耍,你怎么不去?多多外出走动才好。" 顾廷雅只诺诺地点了点下巴,香莲倒显得比她还大方,笑容可掬地道:"二夫人快请坐吧。" 这话似是提醒了顾廷雅,忙朝旁边挪了挪,让出软榻请黄氏安坐。黄氏也不多说,刚坐下,香莲就把茶水送来,黄氏吃了一口就蹙起眉头,"怎么这茶..." 顾廷雅不觉一颤,不知如何回答,因黄氏娘家做的就是茶叶生意,所以顾家要用茶叶都是从黄家买来的,然后发放到各屋里,虽算不上极品,却都不是普通的,否则每年光买茶叶花去的银子也实在对不上。 "五小姐不爱喝茶,所以那些茶叶都送去给了三夫人,早知二夫人来要,奴婢就过去那些好的茶叶了。" 黄氏看一眼桌上的茶杯,茶杯盖半掩,依稀可见黄橙橙的液体。香莲窘迫地垂下头,顾廷雅一张脸早已憋得通红,偏黄氏又故意长叹口气,"为何偏有人认为咱们就不如男人呢?" 她似是自己犹自感叹,却也是说给顾廷雅听得,但凡好东西,必定都是拿去给了郝氏,然后便能在哥哥屋里瞧见。顾廷雅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自己是女孩儿,不可能照顾母亲一辈子,哥哥才是母亲的依靠偏疼些也在常理之中。 黄氏见她没反应,一笑道:"侄女坐下吧,婶子没事儿就过来逛逛,没想到你六妹和七妹就知道玩儿,倒只有你知书达理懂规矩,倘或你是我的女儿,指不定..."话音一转,"虽不是我的女儿,可在婶子心里,你和你的两位妹妹都是一样的,我是真心疼你。" 这话说的十二分真诚,教人感动。顾廷雅却如被雷击一般,身子微微颤抖,自从上次不小心听到顾廷雯和顾廷茜的话,每次见到黄氏她都害怕。嘴里吐出来的字也极尽苦涩,"谢谢...婶子。" 黄氏展颜一笑,"你心里明白就好,虽然是婶子,也是从小儿瞧着你长大的,如今又和你妹妹们住在一块儿..." 晴空万里,阳光明媚,静悄悄的院子突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额头上冒出的汗水很快就汇集成滴,划过脸颊滴下去,依稀已经有了夏天的感觉。 "二夫人去找五小姐了。" 跪在蒲团上的郝氏,脸色瞬息万变,玉珠忙过来扶起她,急匆匆从离间出来。 下面站着一位婆子,正是顾廷雅屋里的,此刻正一边喘着气,一边拿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郝氏怔怔坐下来,手里的佛珠被捏得"咯咯"作响,半晌才抬头问道:"她对廷雅说了什么?" 那婆子垂手而立,微微弓着背,嗓音还有些不顺畅地回答道:"奴婢没细听,就过来回夫人。五小姐这些日子愈发沉默寡言,晚上辗转难眠,一日三餐吃得也越来越少...夫人,您想想法子吧。" 想法子,她能想出什么法子?事儿是大房惹出来的,如今却偏偏要害了廷雅。老夫人偏疼大房,连二房也要巴结着大房,何况是他们孤儿寡母又没什么能耐的三房? 玉珠见郝氏也拿不出什么主意,琢磨着道:"还是给老夫人说一声吧,老夫人还是很疼咱们五小姐的。实在不成,咱们五小姐也十五岁了,夫人给她做主岂不是更好?" 郝氏心里纷纷杂杂夹满怨恨,这么些年她敛声收气,低三下四地讨好才让大房和二房无话可说,收留他们孤儿寡母,给予安静稳定的日子。可当年大老爷出事,三老爷没少出力,甚至因此才身受重伤,卧病在榻好几年,终究还是撇下她和一双儿女离开人世。当初大嫂是怎么说的?只要她和顾廷煊有口饭吃,就不会亏待了三房,可如今,竟要如此对待他们! 恨只恨一双儿女也不争气,郝氏疲倦地闭上眼。 "夫人,咱们总要争取吧。二夫人尚且没有明说,咱们还有机会..." 话没说完,却被郝氏打断,"正因为没有说,咱们去说反要被咬一口。" 连下人们都说,三房是吃闲饭的,她若是再跑去老夫人跟前说二房、大房的不对,反而显得他们无理取闹,让老夫人在心里对他们徒增反感。老夫人口口声声说一家人,却睁着眼瞧着黄氏耍手段苛刻他们三房。 如今,连廷雅也要沦为他们的棋子,为这个家的繁荣富贵做出牺牲。郝氏只觉心力憔悴,恨儿女无能,更痛恨自己无能。 玉珠见三夫人如此,只得什么都不说,悄悄儿和那婆子退出来,"劳烦妈妈好好照顾五小姐,别让夫人瞧着伤心。" 婆子欲言又止,终究什么都没说,叹口气点点头道:"玉珠姑娘不必惦念,我自然会照顾好五小姐。" "如今肯留在三房的人愈发少了,妈妈照顾咱们五小姐难免辛苦,回头我给妈妈做一双鞋。" 婆子忙道了谢,回到白玉楼,黄氏已经走了,香莲正劝着顾廷雅,"小姐,歇歇吧,您做这些针线能换多少钱?二奶奶会缺少什么?她虽然送了东西给你,谁知道是不是她不要的呢。" 顾廷雅一直默不作声,只觉香莲说的过分,才低声道:"二嫂不是那样的人。"(未完待续) 第216章 香莲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小姐还是想想怎么应付二夫人吧。" 顾廷雅闻言顿了顿,神色虽有些苍白,眼神却和以往不一样,以往提到二夫人,她眼里会出现恐惧,然而现在,那是一种决绝。香莲心头一慌,突然明白定是黄氏将她们打发出去后,单独和顾廷雅说了什么。 外面传来顾廷雯和顾廷茜欢快的笑声,"六姐,把这个送给二嫂,二嫂一定会喜欢吧?" "应该会喜欢吧,可好容易才向大嫂讨了来..." "咱们屋里已经很多了,何况这花的颜色又不是红色。" 声音渐渐远去,同样是顾家的小姐,却过着完全不同的日子。香莲幽幽叹口气,抬头时顾廷雅已经埋头刺绣。 送走两位聒噪的小姑子,童若瑶看着君子兰发怔,香雪满脸喜气地从外面跑进来,"二奶奶,二爷打发人回来了!" 小玉忙丢下活计走到童若瑶跟前,望着香雪惊喜地问道:"此话当真?" "比珍珠还真,这会子先去了老夫人哪里报平安,说一会子就过来见大夫人呢!" 童若瑶有些懵懵懂懂的,差不多快一个月了,顾廷煊终于有消息传回来。 "二奶奶,咱们现在要不要去老夫人哪儿?"小玉匆匆问一句,半晌都没听到回应,看一眼童若瑶朝香雪笑道,"瞧,咱们二奶奶都激动得傻了。" 童若瑶回神,瞪了小玉一眼,"你愈发会取笑我了。" 小玉"嘿嘿"笑两声,又将方才的问题问了一遍,童若瑶觉得自己大脑反应有些慢,半晌才道:"算了,反正要过来。" 自己现在巴巴地跑过去,只怕明儿一早黄氏就要说上半天,对于黄氏那张毫无遮掩的嘴,童若瑶还真有些吃不消。实在,不像个长辈。 香雪笑道:"就是,咱们等着就是了,以前二爷出门,从来不会打发人回来报平安,说不定还有东西要给二奶奶呢!" 小玉激动的有些难以自持,"真的?" 这一问倒问的香雪不知如何回答了,以往连消息都不会传回来,这一次如果没有东西给二奶奶,那二奶奶岂不是要伤心?香雪懊恼自己不该多言,可话说到这份儿也只能祈求二爷别那么扫兴了。 等待的时光似乎过得相当的慢,吃了午饭都还没见人来,小玉和香雪按耐不住,反观童若瑶,若无其事地坐着喝茶,还有闲心翻看从小书房找出来的书! "二奶奶,要不咱们到夫人那边等吧。" 童若瑶抬起头,顿时才发现,她只看一页就看了一盏茶的功夫不止。脑袋里想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众人都说以往没有消息回来,现在却打发人回来,还在老夫人屋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会不会是发什么了什么事儿? 其实,如果仔细看她的手,会发现她的手在轻微地颤抖着。心里愈发不安,索性接受小玉的提议,站起身道:"走吧。" 不能胡思乱想,否则真出了事儿,就是她罪过。 平常这个时候,吕氏已经午睡,今儿却和童若瑶一样,精神抖擞地等着。见童若瑶进来,立马就问道:"你去老夫人那边没?" 童若瑶老实地摇摇头,见吕氏目光瞬息黯然,本想解释的话也没说出口。顾廷煊到底去做什么,大概只有老夫人知道,老夫人不肯对众人说,显然也不想叫众人知道。顾廷煊打发人回来,说不定和他去做的事儿有关。童若瑶想知道,却又怕知道,怕知道那是危险的事儿。 吕氏神色很快恢复自然,笑容任旧慈爱,"坐下等吧,说一会子要来我这里,你在这里也好,免得又叫他过去见你。长途跋涉的,只怕路上也累坏了。" 童若瑶笑了笑,在吕氏下首的椅子上坐下,刚将茶杯端起,外头便有人来回,"二爷打发的人过来了,是四儿。" 竟然是顾炎身边的小厮,吕氏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目光说不出的难过。范妈妈见她不说话,忙笑道:"请进来吧。" 童若瑶正想着要不要回避,吕氏道:"不用回避,都是家里的人。" 一时帘子撩开,只见一名十七八岁,皮肤黝黑,身穿蓝布衣裳做小厮打扮的少年从外面进来。略垂着头,腿脚麻利,几步就走到正屋中间,打个千儿声音洪亮地道:"奴才四儿见过大夫人、二奶奶,给大夫人、二奶奶请安。" 吕氏情绪好些了,笑容慈爱,语气温和,"站起来回话儿吧,廷煊和炎儿可还好?" 四儿垂首而立,即刻答道:"二爷和九爷、二老爷都很好,怕老夫人和两位夫人、二奶奶担心,特地打发奴才回来说一声,说请大夫人不必担心,好好养着身子,二爷和九爷办完事儿就回来。" 吕氏又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四儿一一回答了,童若瑶突然觉得,即便打发人或者写信回来也没什么意义,可任旧松了口气。至少说明顾廷煊很好,还能想着打发人回来。 说了一会儿话,吕氏才问四儿吃饭没,四儿忙道:"请大夫人恕罪,本该见了老夫人就过来给大夫人和二奶奶请安,只是老夫人体谅奴才,叫钱妈妈准备了午饭,奴才在老夫人哪里吃过了才过来的。" 吕氏倒没有责怪之意,笑道:"你也累了,先下去歇着吧。" 四儿点点头,突然抬眼迅速看了童若瑶一眼,打了个千儿退出去。还没走到门口,帘子又被撩开了,竟是一直抱病的秀珠激动地走进来,见了四儿就问道:"我哥哥可还好?"(未完待续) 第217章 顾廷煊他们离开上京前吕氏就认了秀珠为养女,四儿毕恭毕敬地低着头答道:"回十小姐的话,九爷很好。" 秀珠眼眶微红,声音任旧激动:"可有没有带什么话给我,二爷好吗?如何去了这般久才打发你回来,可是去的路上不顺利?" 相对于吕氏的问题,秀珠问的显然更又意义,可她这样...小玉下意识地去吕氏的神色,秀珠已经鲜少在吕氏身边出现,明明病着,怎么现在瞧着一点儿都不像病了的人? "一切都极是顺利,不过是奴才在路上耽搁了,请十小姐恕罪。" 秀珠欢喜地笑起来,若无其事地走到吕氏身边,福福身笑道:"方才听见好像是四儿的声音,我没忍住就进来了,义母、嫂子别怪罪。" 是想趁着这个机会重新站在吕氏身边吧,童若瑶抬头看一眼吕氏,见她脸上笑容还和刚才差不多,却不说话,便道:"十妹身子可好了?" "妹妹哪有那么金贵,不过是感染风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既然没有全好,跑出来做什么?"吕氏嗓音中略带责怪,不知是心疼还是别的。 秀珠神情一顿,立刻垂着头道:"是,女儿现在就回去。" 这一声"女儿"显然让吕氏动容,盯着秀珠慢慢退出去的背影,几次想叫住她终究都没有叫出来。童若瑶心里本来还急着想单独见见四儿,他方才是明显还有话要和自己说。此刻见吕氏如此,却把那心思岔开。吕氏终究还是放不下秀珠,可她已经明白,老夫人到底多不喜欢秀珠,所以才这样将秀珠保护起来。只等着顾炎回来,才好风风光光地把秀珠嫁出去,她在为秀珠保住最后的体面... 还是这样的煞费苦心,童若瑶静静地捧着茶杯,盯着里面悬浮的茶叶,没有察觉到吕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童若瑶抬起头,吕氏的目光慈爱温和,暖暖的竟如同外头的阳光,是自己多心么?童若瑶站起身乖顺地道:"母亲也歇歇吧,儿媳告退。" 从百寿堂出来,没想到四儿还守在门口,一见童若瑶忙迎上来打个千儿,"奴才这里还有一封二爷亲笔写给二奶奶的信。" 出言一处,小玉窃喜地"呼"了一声,秀珠的事儿也立刻从童若瑶脑海散去,安奈住满心欢喜,矜持地问道:"信呢?" 只见四儿从兜里取出一只半尺长的盒子,恭恭敬敬呈上,小玉上前一步拿过来递给童若瑶,"二奶奶打开看看,看姑爷写了什么?" 童若瑶扭头瞪了她一眼,笑着朝四儿道:"辛苦你大老远赶回来。" 四儿忙道:"不辛苦,二爷还有话要奴才转达,二爷说南边酷热,让二奶奶准备两套衣裳叫奴才带去。" 小玉也忘了方才的不愉快,笑道:"姑爷怎么知道二奶奶新作了两身衣裳?" 童若瑶忍不住红了脸,嗔怪道:"多嘴!"也不看看在什么地方,虽然不习惯身边带许多人,大多不是小玉就是香雪跟着,可现在跟前还多了个四儿啊。 四儿笑道:"常听九爷说起什么心有灵犀,奴才以前不懂,现在似乎懂了那么一点儿。" 小玉"咯咯"笑起来,童若瑶故意绷着脸,"跟谁学得这些油腔滑调?你也累了,下去歇着吧。" 四儿一走,小玉就催着童若瑶打开盒子,她才不相信一只盒子里面就只有一封信,若是信也没必要用个盒子装着吧?其实童若瑶也很想立刻打开看看,想想还是单独打开吧,谁知道顾廷煊信里到底都写了什么?虽然小玉不识字,根本就看不懂。 回到青松院,立刻将小玉和香雪打发下去,童若瑶捧着盒子左看右看,盒子很普通,算不得精致,材质看上去也一般,重量很轻,好像里面是空的。可童若瑶和小玉的心思也差不多,巴巴的用盒子装着,不可能就是一封信吧? 当童若瑶打开的时候,彻底傻眼了,什么叫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她现在总算体会到了。盒子里面还真的只有一封信,而信的内容,更叫童若瑶抓狂,居然只有一句话,确切地说只有四个字——安好,勿念! 童若瑶将这四个字看了无数遍,龙飞凤舞、坚韧有力又无比流畅的字体似乎要从纸上跃然而出,让童若瑶明白,这四个字也是在匆匆忙忙的情况下写的。好半晌才冷哼一声,憋出一句充满怨念和不甘心的话:"谁念你了!" 正在匆匆忙忙吃饭的顾廷煊,突然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 瞪了许多,最后还是自我安慰道,好歹他还单独给自己写了这么四个字。可怎么回信呢?童若瑶想,还是将这四个字奉还给他算了,这么吝啬,自己在家里挂念,他却只有这么四个字。然而这四个字却又透出一股奇怪的叫人安心的力量,好似外面的一切都在他运筹帷幄之中。 回信纠结了半天也没头绪,索性去把做好的衣裳拿出来。都是比照着顾廷煊之前衣裳的尺寸做得,到底合不合身不知道,但应该也差不了...整个下午童若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反正结果是,回信她没想好,衣裳也没有整理好。 用小玉的话说,她是沉浸在喜悦里茫然无措。晚上躺在床上,身边任旧空荡荡,明明已经渐渐习惯,也能安然入睡,这个夜晚却始终睡不着。盯着光线灰暗的上空,童若瑶老实巴交地承认,她确实很欢喜。 隔天去老夫人哪里请安,黄氏、吕氏大伙貌似都比平常高兴,童若瑶瞧着不觉感叹,外面的男人大概不会知道,只要他们带回来一点儿消息就可以让这些女人们如此欢喜。(未完待续) 第218章 "还是托侄儿媳妇的福气呢,要不即便有消息回来,也不会这样快。可见侄儿对侄儿媳妇多么上心了。" 童若瑶被点名,自然而然成为大伙关注的焦点,黄氏暧昧的话,和众人暧昧不明的目光,让童若瑶红了脸,"二婶子就会拿我取笑。" 黄氏笑道:"婶子不过说了句实话,不信你问我大嫂。" 这才是她说话的目的吧,顾廷煊之前很少有消息回来,即便出门一年。童若瑶只得望着吕氏笑了笑,见吕氏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心里松了口气。 老夫人笑容开怀,朝黄氏嗔怪道:"名下还养着两个女孩儿,说话也没顾忌,小心教坏了她们。" "老夫人若是怕我教坏了,要不让她们过来跟着老夫人?" 这话本是黄氏随口一说,谁也不会当真,郝氏却突然抬头看了黄氏一眼,那目光竟有几分冷意和凌厉。 "那两孩子活泼爱笑,我瞧着喜欢,就是太闹腾了。" 顾廷雯和顾廷茜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没想到黄氏又笑道:"廷雅倒是懂事又安静,老夫人若是喜欢,叫她过来陪老夫人如何?" 郝氏抬头看着老夫人,神色有些紧张,眸中多了几分希夷。可老夫人似乎没有看到她的目光,摆摆手道:"罢了,我还是喜欢清净。" 郝氏眸光瞬间黯淡下来,黄氏脸上闪过一抹得意地笑,似是不经意地看了郝氏一眼。等童若瑶再看去的时候,黄氏脸上笑容已经如平常一样,正笑容可掬地和老夫人说话:"是儿媳糊涂,老夫人素来喜欢清净。如今都养在身边,要见她们随时都能见着。" 从千禧堂出来,童若瑶一路扶着吕氏,琢磨着要不要将顾廷煊的信拿给吕氏看看,又一边暗暗懊悔,那信上既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怎么昨儿就高兴过头忘记了这一层? 正当拿不定主意时,吕氏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感叹道:"廷煊从小瞧着就老成,没想到还是要成家了才懂事。" 范妈妈随即附和道:"是啊。" 吕氏犹自笑了笑,扭头看着童若瑶万分愧疚地道:"让你受委屈了,才进门不久,廷煊就出了门。" 童若瑶忙摇头,低声道:"儿媳没有觉得委屈。" "好孩子。" 童若瑶最终还是打消了把信拿给吕氏看的想法,回到青松院,想起从千禧堂出来时,身后灼灼的目光那么明显,回头看时,却只有玉珠扶着郝氏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小玉,你觉不觉得今儿二夫人和三夫人有些怪怪的?"童若瑶蹙着眉头,黄氏向来说话看似自然而然没有头绪,但许多时候都是话里有话。而且,这么久了,郝氏从来没有主动和自己说一句话,即便有时候自己主动上前,她要么直接当做没看见,要么也是简单敷衍几句。 小玉垂头琢磨半晌,道:"并没有什么呀,二奶奶难道没有发现,二夫人和三夫人向来是面和心不合。" 童若瑶忙歪着头朝外头看了看,幸好没人,"这一点倒是早看出来了。"其实是二房压着三房,三房又不敢抗议。可上次顾廷雅听到"嫁人"两字就紧张的事儿,小玉和香雪并没有打听出什么来,后来也再没有人提起。 三房对二房是敢怒不敢言,可对大房却好像有恨意。 四儿休息一天就要前往南边,童若瑶便提前将要带去的东西收拾起来,除了两套衣裳,又重新做了一双新鞋,几双鞋袜、腰带等物,反复检查了好几遍,并没有落下什么才叫小玉把包袱包起来。 信,当然只有琢磨好了,等到了晚上再写。刚把东西包好,范妈妈抱着一些针线活计进来,"这是十小姐给九爷准备的,夫人叫放在二奶奶这儿,明儿叫四儿一起带去。" 童若瑶看了一眼,大概也是衣裳,顾炎和顾廷煊的身形有差别,重新用另外的包袱包着也没什么。遂叫小玉接住,留范妈妈坐下吃茶。 等四儿一走,欢喜了一天的顾府后宅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童若瑶做做针线,写写字,日子倒是过的悠闲自在。唯一有变化的是,黄氏提议给顾廷雅身边多派了两个丫头,又时常给顾廷雅东西,突然间对顾廷雅好起来,老夫人十分高兴,大宅院祥和一片。 一转眼就已经入夏,天气一日比一日热,后院的玉米也有一尺来高。大嫂蒋蓉华慢慢有了怀相,小腹微微隆起。吕氏偶尔念叨敏惠几句,敏惠又没有消息传来,范妈妈只得安慰她敏惠大概会和二爷他们一起回来。 直到两个月后一天,童若瑶正在吕氏屋里吃早饭,门上的婆子兴冲冲跑进来回道:"大夫人、二奶奶,表小姐到了。" 此消息也是第一时间传到黄氏那里,黄氏立马朝珍珠吩咐道:"快叫人去通知她们姊妹的,说表姐姐来了。" 门外候着的丫头不等珍珠过来传话,忙站在门口福福身就去了。黄氏放下茶杯,理一理衣裳,觉得素净了些,又叫珍珠扶着去里间更衣。笑意几乎无法掩饰,朝珍珠道:"让她们瞧瞧敏惠,就知道我给她寻得亲事到底好不好了。" "夫人这样煞费苦心,三夫人也不能不领情。" 珍珠奉承的话让黄氏笑得更为得意起来,穿好衣裳,又对着镜子照了照,叫珍珠再取了一只金镶玉簪子戴上,这才往老夫人的千禧堂来。 敏惠的母亲是吕氏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因生敏惠时害了血崩,敏惠几岁时便撒手人寰。后来他父亲娶了继室,只那后娘本不贤惠,又生了儿子,便处处为难敏惠,小小年纪就受尽折磨。吕氏可怜她,便接来身边养了几年,与吕氏情同母女,感情非常好。(未完待续) 第219章 现如今敏惠已经二十一二,早已经嫁做人妇,身边站着一位梳着羊角辫,年纪不过三四岁的小女孩。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珠子,皮肤白皙娇嫩,穿着新作的红色衣裳,衬托的小脸儿红彤彤,煞是可爱。 只那孩子大概是鲜少出门见这么多人,害怕地抓着敏惠的衣袖,寸步不离紧紧靠在敏惠脚边。生疏又害怕地看着众人,小唇儿紧紧抿着。 敏惠显得也有几分不自在,站在姹紫嫣红中,她茶色上衣和石青色裙子特别突兀,料子皆是此等,尚且不及顾家一等丫头的穿着打扮,瞧着半新不旧,衣裳上却还有褶皱,显然是要来顾家才换上的。梳着妇人圆鬓,戴着一只陈旧的素银簪子,才二十来岁,这一身打扮看上去竟好像二十七八快三十岁的人,让人觉得心酸。 吕氏早红了眼眶,只忍着才没有说出来话来,蹲下身牵起小女孩儿的手,尚且没有说一句话,那小女孩儿像是被吓着了,"哇"的一声哭起来。 敏惠忙抱起她一边哄着一边讪讪笑道:"让姨妈见笑了,晴儿从小就胆小,见不得生人。" 哄了好半晌,名叫晴儿的小女孩儿才渐渐不哭了,顶着红彤彤的眼睛,小心翼翼防备地看着众人,双手紧紧抱住敏惠的颈子,生怕别人抱了她去似地。敏惠愈发不好起来,看着吕氏又看了看吕氏身边一位明眸皓齿、模样娟秀的妙龄少妇,想来便是表哥的妻子,因抱着孩子,只得略略福福身,"这位就是表嫂吧?" 吕氏扭头看一眼童若瑶,笑着点点头,生生把辛酸泪逼下去,"别顾着在外头说话,先去见见老夫人吧。" 敏惠虽有些拘束,犹豫半晌才点了头。抱着女儿走在吕氏身边,她身后紧紧跟着一名五十来岁的婆子,正瞪圆了眼睛,微张着嘴惊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似是生怕自己的脚步声重了,把这精致的宅子弄坏。 其他丫头猛然瞧见这样一家亲戚,都好奇不已,也只有那些年纪略大,从南边跟着来上京的婆子们,知道这一门亲。虽不似那些丫头那样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打量她们,目光中却多有惋惜。 想来表小姐没出阁的时候,那是多标志的人儿,如今几年未见,却已是这幅模样,真正应了物是人非这句话。 老夫人乍见到敏惠,眸中也有一丝惊讶一闪即过,继而怜悯地看着她,要她将晴儿抱过去她瞧瞧。 晴儿怕人,任凭老夫人如何哄她逗她,她都没反应,双手不敢松开敏惠,只拿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老夫人。敏惠见她如此,心里急得要命,也好言哄骗,可她就是不依。 老夫人只得作罢,叫大伙都坐下。 黄氏见到敏惠,倒一点儿不惊讶的样子,笑道:"表侄女总算来了,你姨妈和我还有老夫人一直盼着呢!" 敏惠将晴儿放在腿上,听见黄氏如此说,不觉红了脸,显得十分尴尬,"本来该早到的,只是路上婆婆突然感染风寒,故此耽搁了好几日。" 这话才叫众人一愣,吕氏略蹙眉,"你婆婆也来了?怎么不同你一起到家里来,现如今在何处住着?" "晴儿她表舅爷在上京,我们投奔而来。"语气里带着一股子难以忽略的苦涩,笑容十分的不自然。 众人又是一愣,老夫人问道:"晴儿她父亲如今在做什么?我记得他以前是个秀才。" 以前不但是秀才,家境还不错呢,不过这几年就不同了。敏惠面露难色似是不知如何回答,又好似难以开口,老夫人见她如此,趁着丫头端茶上来,便朝钱妈妈道:"去给小晴儿端些点心干果来。"以此岔开方才的问题。 大伙都安静地吃着茶,黄氏一双眼时不时瞄一眼郝氏,嘴角挂着笑,又怜惜至极地偶尔看一眼敏惠。顾廷雅和顾廷雯对这位表姐姐尚且还有那么些记忆,只是可自己记忆中相差甚远,顾廷雯年纪略小,虽略知人世,少不得还是觉得大惊小怪。顾廷雅的心却慢慢儿沉下去,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记得记忆中,表姐姐漂亮又温和,每次来家里总要来找自己。眼前这位表姐姐,已经和记忆中完全不一样,就是模样似乎也变了。 而对于顾廷茜来说,这位表姐姐的印象就更浅了,一时又好气又惊奇,眼睛圆溜溜地在她和晴儿身上打转,跃跃欲试想过去牵着那小女孩儿玩耍,又安耐住坐着不动。继续打量表姐姐。 敏惠虽也垂着头,倒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涌来的目光,只觉脸颊滚烫,如坐针毡,站起来也不是,坐下来也不是。唯有将头低低垂下去,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起来。 "不过几年的功夫,怎么就..."也不知过了多久,吕氏忍不住开口说话,却没说完就哽咽住了。 老夫人叹口气,范妈妈忙低声劝着吕氏,吕氏才抬头勉强扯出一抹笑,道:"来了就好了,在姨妈这里多住些时日。" 敏惠面露难色,诺诺地道:"家里...家里也离不得人。" 黄氏立马道:"难得来一趟,又不是外人,是你姨妈家里,难道还不能多住几日?" 敏惠没说话,晴儿却好像被黄氏的声音给吓着了,眼眶一下子就蓄满水光,想哭又忍着,怕兮兮地把脑袋埋进敏惠怀里。 看着这样的敏惠,童若瑶突然觉得羞愧,自己似乎太小人之心了,竟也不知说什么好。 在老夫人屋里略略坐坐,因晴儿怕人多,遂叫大伙都散了,要留敏惠在千禧堂吃饭。敏惠惶恐不已,无措地看向吕氏,吕氏才道:"老夫人劳了半天神,也该歇歇,儿媳屋里已经叫厨房备下了。老夫人心疼敏惠,反正她也要多住几日的..."(未完待续) 第220章 老夫人不强留,只嘱托敏惠道:"就当是回了娘家,别那样拘束。" 敏惠红着脸点点头,大伙辞了老夫人从千禧堂出来。晴儿不愿意自己下地走路,敏惠抱着她,额头都起了一层汗珠,顺着略显暗黄的脸颊滴下去。吕氏心疼哄着要抱晴儿,晴儿只警惕看着她,反而往敏惠怀里钻了钻。 "我没事儿,晴儿从小就黏人,姨妈千万别放在心上。" 童若瑶听着敏惠说话都结连不上,喘息着,也走过去逗了逗晴儿,晴儿皆是不理。恰好路过的地方开着一株不知名的话儿,小玉跑去折了一朵花过来,没想到晴儿竟然让小玉抱了! 吕氏笑道:"这孩子原来喜欢花儿,姨婆院子里也有,过来姨婆抱抱。" 晴儿歪在小玉怀里玩着花儿,理也不理,敏惠忙陪笑道:"姨妈才好些,晴儿瞧着瘦小,却沉手。" 吕氏笑呵呵的,就由小玉抱着继续往前行。到了百寿堂,小玉将晴儿放下来,晴儿立马就跑到敏惠身边去。敏惠便哄着晴儿叫姨婆、表舅妈,晴儿咬着牙就是不开口,吕氏忙道:"别为难孩子,她是第一次见到我们,怕生也是有的,慢慢儿熟悉了我总能听到她叫一声。" 敏惠尴尬地笑了笑,到了这里少些人,便不似方才在千禧堂那般拘束,只是百寿堂虽然朴素,却也不是她现在的家能比的,那一抹自卑总是挥之不去,言谈虽还自在,笑容总有几分牵强。 吕氏不再提她婆家人,也不问她娘家如何,只拿着糖果、点心逗晴儿。童若瑶便和敏惠寒暄几句,敏惠张口闭口便是表嫂,倒弄得童若瑶不好意思起来,毕竟敏惠的年纪比自己大,可若是私下里叫她姐姐,又不合规矩。 中午吃饭的时候,吕氏才想起秀珠,遂叫范妈妈去把秀珠喊来。也不知是不是童若瑶自己眼花,当吕氏提到秀珠的时候,敏惠端着茶杯的手抖了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却很快恢复正常。 吕氏笑着朝敏惠道:"她虽只比你小三岁,按理也该出嫁了,可她不愿离开,我前些年身子重,她就一直留在身边了。" 说话间,秀珠已经进来,见到敏惠呆呆看了好几眼,似是不敢认,还是范妈妈提醒她,她才走上前福福身,笑盈盈道:"表姐姐好。" 这一声表姐姐又弄得敏惠不知所措,吕氏笑道:"她和她哥哥一样,都在我名下了。" 敏惠这才明白,不觉抬头多看了秀珠几眼。那时候顾家离开天杭搬来上京,秀珠才十四五岁,现在已经十九了吧,瞧着倒没多大的变化。只是性子更沉稳了似地,模样也比先时漂亮了,可想到那时候...敏惠不觉在心底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去看了童若瑶一眼。 表嫂子年纪不大,不过十六岁的样子,秀珠成了姨妈的养女,那就是说她... 敏惠扯出一抹笑,虽然已经尽力想表现得亲切,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透着几分疏离,嗓音带着几分怯懦:"妹妹好。" 童若瑶瞧着心里不觉一动,按理敏惠和秀珠应该也相处过几年,怎么见了面会这般生疏?秀珠之前一直都是丫头身份,可吕氏从来就没把她当做丫头,年纪相差也不大... 吕氏指着晴儿笑道:"这是你表姐的女儿,小名晴儿。" 秀珠立刻表现的非常喜欢孩子,忙走过去要抱晴儿,敏惠却下意识地一把搂住晴儿,见秀珠的手尴尬地顿在半空中,十分尴尬地笑道:"晴儿怕生..." "晴儿都不要母亲抱,我们都拿她没法子,倒是小玉刚才还抱了抱。" 童若瑶这样一说,秀珠才讪讪笑着站起来。敏惠感激地朝童若瑶笑了笑,低头时禁不住一叹。 六月正午的太阳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球,池塘里绽放的莲花似乎也禁不住这火辣的太阳,花瓣儿耷拉下来,四周静悄悄的,只偶尔传来一阵隐隐约约蝉鸣,给这个寂静的午后增添一点儿生机。 处处似乎都热的不成,白玉楼的通风堂却无比凉爽,每到夏天,那些闲暇无事可做的婆子,少不得聚在这里吃酒唠嗑。今儿连二夫人身边的吴妈妈也来了,那些婆子更觉不会有人管束,少不得多吃一杯,话题渐渐扯远。 "表小姐曾经是多么标致的人儿,不曾想只几年光景,就磨的几乎没有人样儿。瞧着她,连我都觉着心酸。"其实一名婆子一边说一边又吃了一口酒。 吴妈妈长叹口气,道:"可不是呢,还说祖上也是做过官的,她丈夫原来还是个秀才,又一表人才,没想到...这女人啊,说不得,嫁的好不好还真不能只看当下。当年那邱秀才瞧着多好,家里虽算不上富足,良田、宅子、仆从那样少了?今儿表小姐来的时候,我在门上遇见,还不敢认。说起来倒是她先把我给认出来了,若不是我,门上的还不许她进来呢!" 另外两名婆子嘘嘘不已,"大夫人盼着她来,如今瞧着指不定多伤心难过,表小姐也是可怜的,亲生母亲去的早,父亲续了弦偏又不善待她,若不是咱们大夫人宅心仁厚留她在身边养了几年,指不定早就没这个人了。" "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她现在不是好好的?"吴妈妈瞪了那婆子一眼,自己却道,"她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你们大概不知道,那邱秀才把好好的家业都给败了,吃酒赌钱不说回家还打老婆,还自称是读书人!" 其他婆子皆惊愕地问道:"果真有这等事儿?" 吴妈妈冷哼一声,"我骗你们做什么?不过知道就罢了,也别到处浑说去。表小姐和咱们府上的各位小姐身份也一样,当初定了个清清白白的读书人婆家,都说是好的,现如今瞧着表小姐只怕过的还没咱们好呢!所以我才说当时瞧着好,未必以后就瞧着好,而当时瞧着不好的,说不定以后就大好了呢!可那些小户人家也不见得好,小家子气的,定会受委屈,大户人家咱们家这样的小姐姑娘嫁过去做正妻难,可若是生了儿子,也顶好的。至少儿子一辈子享福了,你们瞧瞧表小姐的女儿,又瘦又小,还因为是女孩儿她奶奶不喜欢,家里明明一穷二白,还给儿子买小老婆。若是放在大户人家,女孩儿也一样当做宝呢!咱们女人,一旦有了孩子,什么不是为孩子着想,只要孩子好了,咱们做娘的吃些苦头又算得上什么?"(未完待续) 第221章 其他婆子接二连三地附吴妈妈的话,皆说她说的有道理,吴妈妈吃了几口酒,又示意大伙凑近,分明是想压低声音,偏声音并没有压下去,"还有件事儿你们不知道呢,如果不是六小姐年纪小了些,王夫人那边根本就轮不到五小姐,偏三夫人还当二夫人要害她们不成。也不想想..." 有婆子提出质疑,"什么六小姐、五小姐?" 吴妈妈恍然回神,将不该说得都说出来了,忙打哈哈装醉:"没什么没什么..." 香莲"咻"地站起来,咬牙切齿,"这些婆子实在可恶!这里住着的都是姑娘小姐,她们竟然在这里说这些混账话!" 说着就预备出去,顾廷雅一把抓住她的衣袖,焦急地看着她,生怕她出去惹事儿。香莲瞧着顾廷雅的模样心里火气顿时熄了大半,咬咬牙道:"小姐,您不能这样任由她们不将您放在眼里。" "可我觉得,她们说得并非没有道理..."顾廷雅说完就垂着头,生怕香莲责怪似地。 香莲火气彻底被熄灭了,却依旧满肚子都是气,面对顾廷雅真不知说什么好,"她们分明就是说给小姐您听的,表小姐好不好奴婢不知道,可是小姐,你要明白二夫人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么好。她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么?她为什么不敢朝老夫人说,只敢对你说?小姐,你千万不能点头,只要你不点头,她也没法子,奴婢就不相信还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 敏惠哄着晴儿午睡,待她睡着了才从里间出来,见吕氏眼眶微红坐在榻上,顿了顿才走过去。吕氏忙叫她在身边坐下,范妈妈倒了茶吕氏便叫她出去,屋里就剩下吕氏和敏惠。 吕氏已经再也忍不住了,心疼地盯着敏惠,嗓音不可抑制地颤抖,"如何才几年功夫,就这样了?你给姨妈说句实话,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敏惠装着若无其事。故作轻松地摇摇头,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哽咽,"没发生什么。" 吕氏如何相信,瞧着她捧着茶杯粗糙的手,心头一酸,故意板着脸,严厉地看着她道,"姨妈又不是外人,你还有什么不能对姨妈说的?你若把姨妈当做外人,就什么都别说了。" 敏惠一怔,见吕氏脸上果真有些恼意,心里倒慌乱起来。说出来只怕姨妈担心,可姨妈也是一片真心关怀自己。低头琢磨半日,少不得说了一些。那吕氏听得心里一跳一跳,到最后已经是满腔的怒火,"竟有这等事儿!为何你不写信来告诉姨妈?" 敏惠见吕氏脸色大变,生怕她情绪激动又旧病复发,吓得脸色也变了,急急忙忙道:"都是我不好,叫姨妈担心。" 吕氏喘着气,身子禁不住地颤抖,声音愈发冷了,"都是你那没良心的后娘,花言巧语骗的你父亲相信这是门不错的亲事!" 敏惠忙拍着吕氏的背帮她顺气,出嫁之前,她也以为这是门不错的亲事,丈夫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祖上做过官置下家业,他也是个秀才,只等秋闱到了下场,摘得榜上有名。自己不说要做状元夫人,也终究能摆脱商籍成为官夫人。那个年纪,受尽后娘苛刻,总想自己以后得了脸,给死去的母亲和自己争口气。 熟知,相公看似温文尔雅,却恶习满身,家里虽无姬妾,却在外面鬼混。新婚时还好些,自从怀了孩子,他常常夜不归宿,自己还说不得一句。后来... 敏惠忍着满腹辛酸,为丈夫辩解,"他也是屡屡下场不中,心里不痛快,才发泄罢了。" "纵是你说的这般,难道就只有科举一条路可走?而弄得如今你们母女两个安身的地方都没?" 敏惠又想辩解,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吕氏心酸不已,问道:"现在他们母子也来了上京,住的地方有么?" 敏惠低声答道:"表舅爷在城外有旧房子,已经安顿下来。" 吕氏叹口气,"你也别急着回去,一会儿给范妈妈说说具体在什么地方,好打发人过去说一声,你和晴儿就在这里多住几日。" 敏惠忙摇头:"使不得,婆婆在路上病了一场,身子还没彻底好起来,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吕氏道:"你难得来一趟,住几日有何妨?" 敏惠垂下眉目,诺诺地道:"我回去说一声吧,婆婆允许了我再来也一样。" 童若瑶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来拿着一本书歪在榻上看。小玉端着冰镇梅子汤进来,童若瑶喝一口,果然凉爽又舒坦,"厨房做了多少?你去问问母亲那边做了没,如果没做就送些过去。" 小玉点点头出去一会儿回来,神情闷闷的,走到童若瑶跟前,十分压抑地道:"方才过去瞧着夫人和表小姐的眼眶都红了。"说着就是一叹,接着道,"依稀听到表小姐说什么生的女儿她婆婆就不喜欢,二奶奶,你说可气不可气,难道生儿生女是自己能拿主意的?若是二奶奶也..." 没说完就忙闭上嘴,抬头见童若瑶专注地盯着书本,不觉松口气,希望她没听见才好。 不知不觉顾廷煊已经离开三个月,走的时候院子外的梨花才绽放,如今已经结了满枝头青色果子,青翠欲滴。童若瑶放下手里的书,顺着敞开的窗棂子朝外面望去,天空蔚蓝,万里无云,这会子阳光已经不那么刺眼,吹在脸上的风却温温的。 童若瑶收回目光,抬头见小玉守在旁边打扇,便朝她道:"去瞧瞧夫人午睡醒了没?"(未完待续) 第222章 小玉抿嘴笑道:"二奶奶看书看痴了么?这会子太阳都要下山了。" 是啊,一下午也不知瞎想什么去了,童若瑶长长吐口气,许是因为之前从心里防着敏惠,今儿见了她,心里就存了个疙瘩似地。这一刻才明白,秀珠竟然给自己心里留了这么大一个阴影,可敏惠对秀珠的态度,总叫人摸不着头脑。 她对秀珠的防备不像是刻意表现出来,而是自然而然下意识地就防着秀珠。她和秀珠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童若瑶从榻上下来,小玉便道:"我叫人打盆水来,二奶奶洗把脸再过去吧。" 脑袋有些昏沉沉的,童若瑶点点头,待丫头送水进来,小玉服侍童若瑶洗了脸,重新梳了头才出来。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愈发金灿灿泛着橘红色的光,青松院外的池塘波光粼粼,吹过来的风有那么一点儿凉气。 晴儿还是很怕生人,睡醒了就一直歪在敏惠怀里,吕氏用了各种各样的法子都哄不了她,虽然如此,屋子里还是非常热闹。 童若瑶拿出一只绣着莲花的荷包,蹲在她面前逗了她半晌,她才怯生生地伸出手接过去了。童若瑶微微一笑,"晴儿真乖。"忍不住就想去捏捏她红彤彤的小脸蛋,结果就捏了,她居然没哭。 童若瑶欢喜的不得了,"晴儿真可爱,越看越喜欢。" 敏惠也没想到晴儿会让童若瑶捏她小脸蛋,下午吕氏可是用尽了法子,晴儿也不许她碰的,不觉笑道:"在乡下时听人说,要做娘的,小孩子就愿意亲近。" 童若瑶红了脸,索性大大方方地笑道:"借妹妹吉言。" 吕氏倒好像没什么不高兴的,相反还把敏惠的话给听进去了,禁不住问了一句,"当真有这个说法吗?" 她说话虽还精神,眉宇间的倦意却无法掩饰,想来整个下午她和敏惠都没休息。 "大伙都这样说,意思是要做娘的,神态、笑容自然而然很是温和,所以小孩儿就喜欢。" 正聊着,外头黄氏、崔氏、顾廷雯、顾廷茜等都打发人过来送见面礼,唯有顾廷雅是亲自来的。黄氏和崔氏皆是准备了两份,晴儿的不外乎是些长命锁等小物件,敏惠的多是一两件首饰,黄氏还送了两匹上好的料子,顾廷雅和顾廷茜只给晴儿送了打造的非常漂亮的金锞子、银锞子等。 一时之间屋里更热闹起来,顾廷雅坐在最边上,垂着头咬咬嘴唇,待其他人走了,才走上前送了两对她自己用彩色绢子做的花,下面留了红线,刚好可以绑在晴儿的羊角辫上。 敏惠见她还和小时候一样,胆小怕事,和自己格外想象,不免多了几分亲近。"五妹妹有心了,她打小就喜欢花儿。" 顾廷雅憋红了脸,半晌才交了一声"表姐"。 "真的非要回去不可?"吕氏看看外头的天色,离别伤情渐渐从眼底蔓延整个脸部。 童若瑶诧异地看着敏惠,"难得来一趟,怎么不住两日就走?母亲听说你们要来,一直念着,现在好容易才来了。" 敏惠不好意思地笑道:"如今只怕要在上京多住些日子了,随时都能来看姨妈和表嫂子。" 吕氏都留不住,自己再多语言只怕也不顶用。童若瑶扭头给小玉打了眼色,小玉心领神会立刻转身出去。因为知道敏惠要来,所以提前就准备了东西的,黄氏和崔氏都送了那些,敏惠是大房的亲戚,总不能比她们还少。倒不是攀比,而是理应如此。 送敏惠回去的马车,吕氏已经提前让范妈妈出去安排妥当,敏惠又暂时住在城外,必定要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城。瞧着时辰,吕氏和童若瑶陪着她过来辞别老夫人,老夫人自然也备了丰厚的见面礼,敏惠红了眼眶,千谢万谢摸着泪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拐个弯不见了,童若瑶才扶着吕氏往回走。吕氏情绪非常低落,一声接一声地叹息,童若瑶也不好劝。 回到百寿堂,才禁不住喟然长叹道:"那孩子也实在可怜,从小儿就命苦,也不知到底造了什么孽?" 童若瑶扭头看范妈妈,范妈妈也是一脸的悲伤,倒是秀珠开口劝道:"义母别伤心难过,至少如今表姐来了上京,义母时常都能见着,料定邱家也不敢把她怎样。" 吕氏似是没听见,任旧长叹短嘘,一脸悲戚。敏惠现在的日子看起来确实不好过,可秀珠的话怎么听着安慰的成分都不多,更多的竟是感触。也不知是不是童若瑶领悟错了,秀珠说了那句话也陷入沉思。 屋里静悄悄的,童若瑶捧着温热的茶杯,顾廷煊和敏惠的年纪恰好符合这个时代夫妻结合的年纪。据童若瑶了解,女孩儿十六岁嫁人,男子二十一二成婚。根据古代人亲上加亲的传统观念,凭着吕氏对敏惠的感情,敏惠嫁给顾廷煊完全有可能。难道,在吕氏眼里,敏惠还不及秀珠么? 可吕氏之前应该是没有那个意思要秀珠嫁给顾廷煊,而是后来秀珠的年纪越来越大,眼看着过了年纪不好嫁了,才有了这个心思的吧? 而秀珠现在说着这句话,细细一琢磨,未必不是说的她自己。敏惠出身尚且比她好,嫁人后却过着这样的日子。而她自身的条件尚且不及敏惠,出嫁后又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不知道秀珠这一句话在吕氏心里有没有产生涟漪,童若瑶静静吃了一口茶。 吕氏终于从悲痛中回过神,抬头看着范妈妈嘱托道:"明儿你亲自去看看她住的地方怎么样。"(未完待续) 第223章 范妈妈点点头,"奴婢一早就去。" 童若瑶琢磨着,毅然抬起头,"母亲,儿媳也跟着去看看她吧。" 吕氏勉强扯出一抹笑,"还是你有心,也好,你去了他们也有个忌惮。" 童若瑶心里一顿,难道敏惠在婆家已经过得这般糟糕? "她是个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吕氏只说了俩句就说不下去,眼眶微红,眸子上起了一层水雾。 余下的不消多说,也能想象出来。她是女孩儿,母亲没了,她的娘家人如何肯给她撑腰?也根本就没人给她撑腰吧。 秀珠任旧垂着头,神色木讷。 屋子里的气氛悲伤而又凝重,一直持续着,晚上吕氏没吃几口就放下碗筷。因怕她忧思过虑,又不吃饭身子受不住,童若瑶和范妈妈连劝了几句,她才又吃了小半碗,就再也咽不下去任何食物。 秀珠似乎也没什么胃口,话也不多,吃了饭略坐坐就告退出去,十分落寞的样子。童若瑶接过范妈妈递过来的薄荷水,递到吕氏手里,微笑道:"也不知母亲吃不吃得惯,只儿媳想着,茶水解乏,母亲晚上喝了只怕睡不好,才做主叫范妈妈换了。" 吕氏端起吃了一口,温热的咽下去却觉得凉爽,味道也不错。明白童若瑶怕自己只想伤心事儿,好起来的身子又有不妥,遂笑道:"还不错,以后夏天就吃这个吧。" 童若瑶笑了笑,"儿媳叫小玉她们在院子里种植了一些,现在蚊子越来越多,虽然有纱帘子挡着难免会钻空子飞进来一些。那些熏香固然好用,母亲又不喜欢那些味道。既然母亲喜欢这个味道,明儿就折一些放在屋里,还可以驱蚊的。" 吕氏点点头,脸上渐露倦意,童若瑶瞧着便起身告退。 这一夜吕氏虽然困倦,却久久难以成眠。白玉楼中的顾廷雅同样如此,躺在床上,盯着光线灰暗的上空。敏惠的模样在她脑海里一边又一边地闪过,她在这个家里日子也算过的拮据,每个月的月钱有一半交给了母亲,她不能随便出门,不能太经常和其他人交往,因为她连打赏的赏钱也拿不出来。 小玉服侍童若瑶躺下,忽地感叹道:"表小姐也实在可怜。" 都说女人要投胎两次,出生一次,出嫁一次。是敏惠天生命薄还天妒红颜?敏惠两次投胎都这么不幸。童若瑶深吸一口气,"与她比起来,我很幸福。" 出生的家里虽然算不得富足,勤勤俭俭日子过得也算舒坦,主要是心灵上得到了满足,家庭的温暖,父母、哥哥的疼爱。出嫁后,虽然也遇上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儿,但大体是幸福的。在这个时代,能有几个人有自己这样的幸运? 小玉微微一笑,"二奶奶本来就是有福气的人。" "命运总是令人捉摸不透的。"不幸和幸福本来就一线之隔,不过,并非是自己不能去争取和选择的。童若绾就是个例子,想到这里,童若瑶突然想到,从二月就说要回来的童若秋,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好了,二奶奶快歇着了吧,别想了,明儿一早要起来。现在天气热了,要出门也该早些才好。" 童若瑶抛开纷纷杂杂的心思,笑道:"你也下去歇着吧。" 小玉点点头,放下床幔,将床头的灯吹灭,掌着一盏灯出去。 耳边静悄悄的,隔了一会儿才觉着有夏虫鸣叫隐隐约约传来。顾廷煊此去三月余,自从两个月前打发四儿回来一次后,就再也没有一点儿消息。而童若瑶和黄氏商议着打发去的人,也没有一点儿消息回来。 童若瑶睁开眼,心里有些烦躁,索性把被子踢了。只是,即便半夜里凉,那个给她牵被子的人也不会在身边。 隔日一早起来,童若瑶穿了一身颜色深的衣裳,款式也简单大方。小玉准备大展身手要给她梳个漂亮头饰。童若瑶忙制止了,"寻常发即可,别太复杂。" 小玉不免有些失望,童若瑶从镜子里瞧着她的神情,微笑道:"我要出门,太过复杂顶着难受。" 如此一说,小玉才释怀,自责地笑道:"是我顾虑不周全。" 顾家富贵不假,只敏惠穿着打扮如此,自己弄得太过,反而增添疏离让敏惠以后不敢来探望吕氏。吕氏对秀珠尚且百般关怀,对敏惠可见一二了。头饰、首饰戴的也不多,和平常在家差别不大,但衣裳的颜色略深,整体看上去多了几分沉稳,也略略把自己的真实年纪掩盖了几分。 陪吕氏吃了早饭,便紧着过来给老夫人请安,时候早了些,其他人都还没到,老夫人听说童若瑶要去看敏惠,眉头微微蹙了蹙,随即笑道:"也好,都是亲戚。既然要出门,还是早些吧,一会儿日头大了就热。" 童若瑶点点头,老夫人又嘱托道:"身边多带几个人,要出城叫两个机灵的小子也跟着去。" 终究还是不放心,老夫人安排了自己身边两个得力的婆子也跟着去。本来预备的是两辆马车尽够了,出门时却是四辆马车,场面有点儿壮观。 天气也怪,出门的时候,分明瞧着是晴天,出了城天上就布满黑压压的乌云,赶车的婆子停下来,撩开帘子询问,是否继续走。童若瑶看一眼范妈妈,又撩开小帘子看了看天空,"夏天的雨来得急,也去的快,不碍事,继续走吧。" 那婆子十分担忧,见童若瑶坚持,也只得继续赶路。(未完待续) 第224章 范妈妈忧心忡忡地,"要不咱就回去吧。" 看得出来,她也很关心敏惠,并不想回去,童若瑶摇摇头道:"已经出了城,现在又没下雨,再说这样的天气才好,不会很热。" 范妈妈也没继续劝,由此却打开话匣子,和童若瑶说起以前的事儿来。因为并不算很远,出了城半个时辰不到就到了。范妈妈也没说多少,但起码让童若瑶了解了一些敏惠的身世。 恍然间,童若瑶觉得,围绕着顾家的人似乎都很不幸。顾家一共三房,这三房人除了二房,另外两房说起来都很悲催。大房如此,吕氏如此,连敏惠也如此,真正应了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话。 一座拥有五六间屋子的小院,坐落在绿幽幽的田地边缘,一条宽阔的泥巴路从门前穿过,弯弯曲曲连接着另外三户人家。皆是这样格局的小院,外面有高高的围墙,相邻甚远,并非比邻而居。童若瑶遂明白,这里应该不是村庄,而是管理这些良田的佃农。 童若瑶眉头微蹙,范妈妈收回惊愕的目光,随即朝后面的婆子吩咐道:"先去瞧瞧。" 那婆子忙忙地去了,范妈妈转身朝童若瑶道:"二奶奶先别下来。" 童若瑶点点头,心里明白范妈妈是叫那婆子去找准了,好让该回避的人回避,毕竟自己是女眷。 这样的地方突然出现几辆华贵的马车,本来就是稀罕事儿。虽然大片良田都是上京城里那些富贵人家的,但哪家会无缘无故跑来郊外?邱婆子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牙签正在剔牙齿上的东西,羡慕地望着远处停靠的马车。身后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顿时气得跳脚,朝着左边第三间的窗户大骂:"鬼嚎什么?你老子娘还没死呢,一大早的就嚎得这样晦气。我们这个家如此,都是你们这一对扫把星母女给害了!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晦气,怎么买了你这样的儿媳妇,整日哭丧着脸,好像是我们家欠了你什么,也难怪年生不想看见你们..." 敏惠正在屋里红着晴儿,听得这话,眼眶不禁红了。只忍着低声劝晴儿别哭,晴儿却越哭越伤心,红着眼眶说她的花花不见了。她说的花花是昨儿童若瑶给她的荷包,昨儿回来她早早睡了,谁知邱婆子带着小梅进来... "娘亲...晴儿要花花..." 晴儿眼眶红彤彤的,仰着脸吸吸鼻子,伤心地看着母亲。敏惠心里一痛,强作笑颜道:"晴儿别哭,一会儿娘出门给你摘路边的花花。" "不要,不要,我要表舅妈给的花花..." 窗外邱婆子的话越来越难听,突然戛然而止,只听得一阵"戛戛"的敲门声。邱婆子任旧坐在门槛上,大骂道:"耳朵聋了不听使唤了?没听到敲门声,也不去开门,莫非等着我这个老婆子去开门?" 敏惠闻言安顿晴儿几句,忙忙地出去,晴儿在炕上,看着母亲出去心里一急,翻身要跟着去,竟从炕头上摔下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敏惠已经走到门外,听见屋里的响动,又折身回来,见晴儿疼的卷缩成一团,邱婆子又跟在身后大骂:"怎么不摔死一了百了?倒也干干净净,省的整日里听着那晦气的哭声!" 敏惠走过去抱起晴儿,眼泪终是刷刷地落下来,紧紧咬着牙,低着头查看是否摔坏了。那炕头虽不高,晴儿也才四岁,以前母乳又不好,故而比同龄的孩子瞧着瘦小许多。这一摔她开始还哭得出声,哭了几声渐渐的就没了声音。脸色阵白阵青,十分吓人。敏惠顿时没了主意,只抱着孩子也跟着哭起来。 邱婆子不耐烦地骂了几句,小梅在院子中间瞧着,遂叫身边的婆子抱着两岁大孩子跟着去开了门。只见两位穿着体面的婆子正竖起耳朵听里头的动静,小梅只当是看笑话的,冷下脸呵斥道:"别人家的事儿你们躲在外面听什么?鬼鬼祟祟打着什么主意?" 婆子见她穿着打扮已是妇人,疑惑不定地问道:"这里可住着邱家?" 小梅抬抬眼,多了几分警惕,"你们找谁?" "我们二奶奶来寻表小姐,表小姐正是邱家少奶奶。" 小梅忍不住嗤笑一声,低低嘀咕一句"还少奶奶呢!"不屑地扭头看了后方一眼,道:"这里是住着的主人家确实姓邱,可没什么少奶奶。" 那婆子一顿,脸色十分不好看,强作欢笑地道:"那定是错不了的。"遂问了问家里有些什么人,小梅原已经不耐烦,这会子静下心细细打量婆子两眼,立刻改了笑颜,"家里就几个女人和一个两岁的男孩。" 提到男孩语气里不知不觉就多了几分得意,恰好邱婆子怒火冲天的一句话随后传来,"生不出公鸡的母鸡,要你有何用?!"。 童若瑶过来的路上,那两位婆子一人一句把方才听到的都说给童若瑶和范妈妈听,当见到满脸媚笑,趋炎奉承的邱婆子,即便是想佯装出一点儿笑,也佯装不出来。 看得出来小院许久都没住人,窗户纸早就破了七七八八,幸而是瓦房整体破损程度不大,而传出晴儿哭声的那间屋子,竟然缺少一扇窗户,只用一块破旧的蓝布遮挡,门也是坏的,门板斜斜地挂在门上,随时都有可能脱落而砸着进出的人。 童若瑶心寒了大半,恰好头顶传来一声闷雷,由远而近,震得地面晃了晃。邱婆子见她神色凝重,心里早就暗悔不已,咬着牙碎了一口,只怪那母女一大早的就惹自己生气。正琢磨着要说什么,只听得旁边有人道:"这哭声听着是晴儿小姐的。"(未完待续) 第225章 童若瑶匆匆收回视线,抬脚往那破损最严重的房间走去,邱婆子心里一慌,忙紧几步拦在童若瑶身前,眉心纠结成一团,讨好地笑道:"二奶奶屈尊纡贵不嫌弃这里简陋亲自来了,还是随老妪去干净的地方坐坐,一会儿叫老妪儿媳妇带着孙女儿来见奶奶。" 童若瑶直直盯着她,红唇轻启,道:"表妹都能住的地方,我为何不能去?" 之前一口一个扫把星,这会子就变成儿媳妇了,跟在后面亲耳听到之前她如何骂人的两位婆子,皆不屑地嗤一声。 邱婆子面色变了好几个来回,见童若瑶以意已决,只得弓着身往旁边让了让。纵是以前也贫困过,见到敏惠住的房间,童若瑶心里一酸,强忍着才没落下泪。这间屋子除了有个炕其他什么都没有,炕上铺着枯草,一张补过的床单因为太小,只铺了一半,被子破旧不堪,根本就不是人能住的地方。 而敏惠身上穿的衣裳,虽然没有补丁,也旧的像穿了好些年的,料子是好的,却已经没有原来的颜色,灰扑扑能依稀瞧见一些纹路。 乍然见到童若瑶,敏惠明显大吃一惊,忙抱着晴儿慌乱无措地站起来,又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想请童若瑶坐下,却不知能坐在什么地方。童若瑶走过去,见晴儿眼睛肿的几乎看不到眼珠子,不觉心疼,柔声安慰道:"晴儿是乖孩子,快别哭了。" 晴儿抬头看了她一眼,哭声渐渐小了些,肩膀一下一下地耸起。敏惠忙往旁边让了让,惊愕地问道:"嫂子怎么来了?" 童若瑶似是不经意地看了站在门口的邱婆子一眼,道:"母亲特别喜欢晴儿,昨儿你们走了她一直念着,我也想来看看晴儿,所以今儿一早就来,想把晴儿接过去陪母亲解解闷儿。" 说着逗了逗晴儿,问晴儿愿不愿去,晴儿努力睁着眼,见童若瑶笑容温和,隔了半晌才怯生生断断续续,带着哭腔道:"晴儿...晴儿要花花..." 小玉立刻笑道:"我们那儿有许多花儿,只要晴儿小姐喜欢,都可以摘了。" 晴儿摇晃着小脑袋,"我要...要表舅妈给的花花..." 童若瑶遂想起今儿出门,头饰戴的少,小玉嫌弃素净,硬是拿了一朵纱花戴在头上,遂取了下来。晴儿却不要,童若瑶愣住,抬头看敏惠。敏惠目光有些闪烁,门口的邱婆子也躲躲闪闪地不敢抬头。忽地只见一位年纪约莫十八九岁,穿着靓丽的红色上衣和石青色裙子的少妇笑盈盈走过来,童若瑶细眼望去,如果自己没有记错,她头上戴的一只白玉簪子,是昨儿吕氏给敏惠的,而这会子却在她头上戴着。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位四十来岁的婆子,相比邱婆子穿着打扮略显得简陋些,和与敏惠一比较,却比敏惠穿的还好。而那婆子怀里,正抱着一个白白胖胖两岁大的男孩。穿着小马甲,胖嘟嘟的一双小手正拿着一只成色簇新的长命金锁把玩。 眼前的人是什么人也不难猜出来,童若瑶淡淡笑了笑。只听得她笑道:"晴儿可是寻的这上面的花花?" 晴儿瞧着她手里的荷包,顿时眼前一亮,伸出手却很快就收回来。再看清眼前的人,忙怕兮兮地往敏惠怀里钻了钻,红彤彤的眸子,盛满了害怕。 小梅笑道:"方才在院子捡到的,想来家里也不会有这么精致的东西,定是昨儿姐姐带回来的。不想,果真如此。" 她笑容可掬,说的极其自然,童若瑶伸手拿过来,故意捏了捏,里面空荡荡的。目光不觉多了几分凌厉,抬眼盯着眼前的人,见她多有不自在。若不是旁边敏惠突然扯了扯童若瑶的袖子,童若瑶就质问出来了。 熟料那胖嘟嘟的小男孩这会子瞧见童若瑶手里的荷包,也哭着要,邱婆子心疼地不得了,本来一直站着没动,这会子忙走过去抱起他在怀里哄起来。敏惠目光瞬息黯然下来,小玉盯着小孩子手里的长命锁,蹙着眉头:"那长命锁瞧着好眼熟。" 小梅脸色愈发难看起来,童若瑶巧笑嫣然,瞪了小玉一眼道:"长命金锁大体相同,你瞧着才会觉得眼熟。" 孩子哭声不算大,童若瑶这句话清清脆脆地传入邱婆子耳朵里,先不说这长命金锁是给晴儿的,即便不是吕氏给的。可这个家的现状估计也买不起这样的东西,何况那成色相当不错,份量也足,如果邱家拿得出这样的东西,为何敏惠儿媳妇的身份,穿着却如此简陋? "嫂子,是我给望哥儿的。" 敏惠搂着晴儿,牵强地展露出笑颜,"表嫂请坐吧,这里简陋的紧,不知道表嫂要来,也没来得及收拾。" 童若瑶暗暗叹口气,就在炕头上坐下,夏天衣裳穿的单薄,那些干草隔得生疼。晴儿和敏惠晚上却睡在这样的地方,她还真想去看看邱婆子和小梅住的房间是不是也这样简陋。可又怕敏惠心里有负担,只得暂时打消念头。 邱婆子抱着望哥儿过来,许是习惯成自然,一副嫌恶的语气朝敏惠道:"还站着干嘛?家里来了客人也不去倒杯水来。" 童若瑶只拿眼睛盯着小梅,意思十分明显,即便要倒茶也该是她去,嘴里却浅笑道:"不渴,我与表妹说会儿话。" 小梅倒不笨,立马就反应过来,笑道:"奶奶们坐着,我去倒水来。" 邱婆子讪讪笑两声,站在原地不知说什么。 童若瑶的目光早就从她身上离开,拿手里的荷包逗晴儿过来拿,晴儿犹豫了许久,目光在敏惠、邱婆子、童若瑶身上来回转了好几圈,终于紧紧抿着嘴唇,怯生生朝童若瑶走来。小小年纪,也不知受了多少闲言碎语,已经被邱婆子吓破了胆儿。(未完待续) 第226章 有人说小孩子不懂事,其实小孩子的心灵最是敏感而脆弱,而且小孩子不会撒谎,言语、神色的表露,一切都发自内心。晴儿对邱婆子的恐惧叫人心寒,而敏惠对邱婆子和小梅的忍让又叫人心痛。 难道生男生女真的就有这么大的差别么?小梅不过是个妾,明显已经远远越过了敏惠,这样的家敏惠却还一心挂念着,生怕自己那点儿做得不对,惹了婆婆不高兴。婆婆和儿媳妇之间,总是隔着一层。想到这里,童若瑶也不知自己心里什么感觉,可若是她,可以尊重婆婆,却绝对不会允许小梅这样的人骑上头。 "听敏惠说起,您老人家身子不好?"童若瑶微微一笑,礼貌而客气地福福身。看上去知书达理,又懂得尊重长辈。邱婆子却不由得浑身一颤,陪笑道,"让您惦记,如今倒好了。" 童若瑶恍然大悟,"您老身子骨不错,我们年轻的都比不上。" "是啊,我们这样的粗人如何跟奶奶您比较。" 当然不错,压根就看不出来病态,却唬得敏惠不敢在外留宿,连姨妈家里也不能住一晚。敏惠明明是正妻,如今瞧着倒像是佣人,那双粗糙的手,身上还沾了灰尘。而站在跟前手里捧着差别的小梅,精心打扮,干干净净,脸上还打了胭脂,竟然她才是女主人似地。 童若瑶也不去接茶杯,和邱婆子寒暄几句,笑道:"想和表妹单独说会儿。" 邱婆子这才屈膝福了福,抱着望哥儿出去。小梅略垂着头,可总觉得童若瑶一双眸子落在自己身上,浑身不自在,忙道:"我也不打搅奶奶和姐姐说话了。" 邱婆子回到正屋,心里还七上八下的,顾家搬来上京已经好些年,敏惠娘家人不管她,她才敢如此不把敏惠当做儿媳妇而当做佣人使唤,没想到一来上京,顾家的人就出现了。昨儿傍晚敏惠坐着大马车回来,车上装了好些东西,她还唬了一跳,后来听小梅说顾家不过是脸面子上给的罢了,若是真在乎敏惠,如何没有留着住几天?邱婆子深觉有理,再说这些年也使唤惯了,骂也骂惯了,今儿一早为着一个荷包,敏惠竟然向她要!说其他东西拿去就罢了,只是晴儿喜欢这个荷包,再说一个荷包也不值钱。 邱婆子气急,火气上来,只说敏惠人都是她家的,东西自然也是她家的。敏惠无法,洗了碗就回屋里哄晴儿,就惹来邱婆子那些闲话来。 范妈妈眼眶微红,跟在的人都在院子外面,屋里就这几个人,她纵然是吃过苦头的,也过的这样的日子。可情况到底不同,邱婆子虽说不是穿金戴银,那小梅什么样的人,平素穿得竟然比正妻更体面。 "表姑奶奶,您这是..."范妈妈哽咽说不出话。 敏惠擦了擦脸上的泪,急急忙忙朝童若瑶道:"好嫂子,不管你看着什么,回去千万别说给姨妈知道。姨妈身子骨不好,免得搁在心里又添了病气。" 她一直不肯说,怕的就是这一点吧,童若瑶心头一软,只觉心酸,红着眼眶问道:"已经多久了?" 敏惠垂着头,神情悲痛,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苦笑,"许是天生命薄,许是自己糊涂,我也认了,不认还能怎么样?今儿你来看我,已经给足了我体面,以后她们总会收敛一些的。" 婚姻是一场赌博,赢了皆大欢喜,输了...这个时代难道就不能重新来一回?童若瑶深深一叹,"既然你知道这个理儿,为何不肯告诉母亲?如今瞧着你这样,难道母亲就不伤心难过。" 敏惠慌慌张张地道:"所以嫂子、范妈妈求你们千万别说给姨妈。看得出来,是因为有了嫂子姨妈的病才好了,我也放了心,可如果因为我姨妈有个什么不好,可叫我如何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就连范妈妈也听不下去,道:"表姑奶奶难道不知,人善被人欺的理儿?幸亏之前没有叫人来通知一声,否则我们无论如何也不知道您过着这样的日子。" 晴儿不懂大人们说的什么,但见所有人脸色都不好,吓得也哭起来。敏惠忙抱着她哄,此刻外头又接连传来几声闷雷,天空黑压压的,屋里光线灰暗,好似到了傍晚。黑沉沉,让人的心也跟着沉下去。 敏惠是认命了,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这样的婆家,只能认了。 不多时外头下了大雨,邱婆子将跟着来的那些婆子丫头全请到屋里去,纵然雨声噼里啪啦,邱婆子热情的嗓门依旧能依稀听到,传入童若瑶耳朵里,十足十的讽刺。 晴儿歪在敏惠怀里,只拿一双红肿的眼睛盯着童若瑶。狂风卷起窗户上那块蓝布,凉爽的风带进来一阵潮湿。不消片刻,就有雨水从房顶滴在童若瑶脚边。 幸而夏天的雨来得及去得快,约莫一刻钟,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屋子里也不像暴风雨来之前那样阴沉沉。 敏惠十分不好意思地道:"让嫂子见笑。" 童若瑶摇摇头,蹙眉道:"这样终究不成,这样的雨倒好,用不了多久就雨过天晴。可若是接连下几天,又是晚上,你们怎么能住在这间屋子里?" "其他屋子还不如这里,等雨停了略略修一修就没事儿。" 敏惠说的轻松,童若瑶不禁问道:"莫非你上去修?" 刚说到这儿,只见门口人影子一晃,竟是邱婆子冒着雨从她屋里进来,笑道:"让奶奶受委屈,老奴心里实在过不去。" 童若瑶抬头看了看漏雨的地方,淡淡一笑道:"我倒是不委屈,可这屋子..."(未完待续) 第227章 邱婆子跟着童若瑶的目光也看了看,眼里闪过一丝难堪,立马就煞有其事地道:"你表妹夫已经去找人来修房子,只我们一家也才搬来,他表舅爷不嫌弃找了熟人,把这房子借给我们住,因时间紧,还没来得及修一修。" 原来如此,童若瑶露出一分歉意,淡淡盯着邱婆子的眼睛。那目光虽淡,眸子清澈似是能看透人心,邱婆子心里一慌,生怕童若瑶不相信似地,抬高声音发誓般道:"老奴说得句句属实,年生一早就去街上了。" 因为想着敏惠,童若瑶也担心把这个邱婆子惹急了,生出更多促狭来,笑道:"是该修一修,要不也没法子住人,晴儿年纪小,一个不小心感染风寒多的钱也要花进去。" 邱婆子见她态度软和下来,心里松了口气,这样的亲戚当然是不能得罪了。没想到敏惠还有这么个用处,心里一合计,讨好地笑起来,走到童若瑶跟前,道:"原说将我住的屋里安排让她和孙女住着,也是她心疼我,才非要住在这里。我心里也是不安的..." 敏惠忙道:"这里很好,不过有些漏雨罢了。再说,怎么能委屈婆婆住这样的地方。" 说话间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邱婆子笑道:"这屋里潮湿,请奶奶随老妪换个地方坐坐吧。" 自己留在这里,敏惠也难受,童若瑶点点头。跟来的其他人已经去了另外的房间,邱婆子住的房间比刚才那间大许多,屋里设施摆件虽然也简陋,好歹东西还算起算,桌子、椅子、板凳、柜子,西边瞧见还摆放了一张架子床,上面铺着被褥,收拾的非常整齐。桌上摆着粗糙的瓷器茶具,茶杯里是热气腾腾的茶叶。 小梅抱着望哥儿站在炕头边上,这会子头上戴的都去了,换上了普通的木质簪子。望哥儿手里的长命锁也不知所终,换成一个破旧的拨浪鼓,身上的衣裳太过明显,换了就更加明显,所以并没有换。 童若瑶进来,匆匆打量一遍,邱婆子请她坐下,她便坐下了。跟着来的敏惠忙过去端茶,小玉快一步抢在前头,抬头恭恭敬敬地朝敏惠道:"表小姐坐下陪二奶奶说说话吧,这些粗活奴婢来就成。" 说着扎扎实实看了小梅一眼,小梅只抱着孩子,似是没看见。 敏惠当然不敢坐,搬了椅子叫邱婆子坐下,她也只站在边上。邱婆子怕童若瑶和顾家来的这些人瞧着生气,喊敏惠坐下,敏惠才敢坐下的。 原有些话单独和敏惠还好说,现在也不能说,屋子里也只邱婆子一个人的声音,原本她嘴里的扫把星,这会子全变成好话,贤惠、孝顺、能干等只要她想到的说了个干净。 童若瑶笑容淡淡的,只做出在听得模样,晴儿不愿过来,敏惠不放心她陪童若瑶坐了一会儿就过去,待她一走,邱婆子立马十分头疼地道:"也不是我那孙女害了什么毛病,总是爱哭。" 童若瑶前笑道:"听我娘说,我小时候也爱哭呢!" 难道我也有毛病不成?童若瑶好笑地看着邱婆子,没带这样诅咒自己孙女的! "也有区别吧,望哥儿就不爱哭闹。"一直没说话的小梅,这一开口就忍不住洋洋得意的。 范妈妈道:"望哥儿是男孩,女孩总是金贵些的。" 小梅嗤笑了笑,不说话。邱婆子笑着接了范妈妈的话,"大户人家和我们不同,大户人家的女孩儿也金贵着。" 小玉恍然大悟道:"难怪晴儿小姐连这屋子都不敢进呢!"看见邱婆子就怕的躲进敏惠怀里,邱婆子自己都如此说,估计都没抱过晴儿吧。只怕是不但没抱过,却还打过她,要不晴儿怎么会如此? 邱婆子被小玉这一抢白,老脸不禁一红。童若瑶扭头佯装生气瞪了小玉一眼,"主子说话你接什么?还懂不懂规矩?咱们家虽然是商户,不太讲究这些,可在外面也这么不守规矩,岂不是叫旁人看了笑话?" 邱家原来也不错,邱婆子不会不明白童若瑶话里意思。瞧小梅的脸色,估计她也明白了。生了儿子又怎样,终究不是妻,而是妾,是半个奴才。主子说话,哪里轮到她发言? 邱婆子陪笑道:"我们家没有这些规矩。" 童若瑶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微微一笑,问起别的,"听说表妹夫是读书人?" 提到邱家的过去,邱婆子来了劲儿,忍不住大篇长论地说起以前的风光,假假真真之中,总有一些是真的。童若瑶全部都当做真的,惊愕不已,"原来也是读书人家!" 朝范妈妈笑道:"可比咱们这些商户更讲究规矩什么的了。" 范妈妈附和地点点头,"是啊。" 两人一同用敬仰的目光看着邱婆子,邱婆子得意至极,原形毕露。童若瑶和范妈妈相视一笑,邱婆子才明白自己自打嘴巴了,暗恼的脸色又变来变去,实在可笑。 大雨虽来得及去得快,可泥巴路这会子总是难行,邱婆子留大伙吃了午饭再回去,童若瑶略一琢磨就点点头。邱婆子立马抱了望哥儿,叫小梅带着两个粗使的婆子去张罗午饭,小梅十分不愿意,终究还是一跺脚去了。只是,厨房那里,时不时传来"噼里啪啦"奇怪的声音,邱婆子仿若未闻,任旧和童若瑶说笑。 范妈妈不禁蹙眉,生生打断邱婆子的话,道:"不用张罗那么多人的,奴婢们回去吃就成。" 一则,是担心这家里到底有没有足够那么多人吃的饭,二则,厨房里的声音让她听着难受,好像那小梅就是故意给她们甩脸色的。偏偏邱婆子除了赔笑,竟没有过去说一声。(未完待续) 第228章 童若瑶站起身,"我过去寻表妹说会儿话吧,望哥儿似乎想睡觉。" 邱婆子忙站起来,送童若瑶倒了这边,却只有晴儿孤孤单单坐在炕上,手里拿着荷包把玩,瞧见童若瑶她们只抬头看一眼继续低头把玩,听到邱婆子的声音,小脸神情一变,眸子里露出恐惧,眼看着就要哭了。 邱婆子忙闪身走开,童若瑶走过去挨着晴儿坐下,看着她瘦小的身子,心里说不出个滋味。敏惠和晴儿一样,只怕也已经被邱婆子给治得死死的,可选择是她的,生活也是她的,自己没有理由去管... 邱婆子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厨房那边传来,"姑奶奶,我老婆子求您成不成?好歹等她们走了...你要如何还不都由着你..." 范妈妈脸色阴沉下来,小玉咬咬牙,话从牙缝里蹦出来道:"二奶奶,您听听,那婆子说的!" 童若瑶忍着满腔的怒意,淡然道:"你去瞧瞧表小姐去哪儿了?" 小玉刚走到门口,只见敏惠手里拿着一把青菜从外面进来,正往厨房那边去。小玉扭头朝童若瑶道:"二奶奶,我去厨房帮忙。" 童若瑶本想阻止,毕竟是别人家里,自己是客。只是,那小梅如此也该叫小玉过去看看才好。遂点头道:"先问问用不用得上,如果用不上别逞强,小心弄巧成拙。" 小玉点点头,"二奶奶放心,我明白着。" 待小玉走了,屋里没有外人,童若瑶才和范妈妈商议着,回去了如何说。范妈妈的意思和敏惠如出一辙,打算是不告诉吕氏,童若瑶倒觉得不妥,"今儿跟着来的人都瞧见了,即便咱们不许她们回去了浑说,也难保她们私下里不会说起,所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倒不如照实说了。倘或母亲只听得只字片语,她自己去瞎想,只怕越想越难过还更厉害。当然,也不能全部都照实说,可也不能只说好的。" 范妈妈想了想,点点头,"二奶奶说得在理儿,咱们说给夫人知道,也好让夫人拿个主意出来。" 童若瑶确实有这个意思,虽然吕氏也不一定能拿出像样的主意。可有了吕氏给敏惠撑腰,邱家有了忌惮,对敏惠来说总是好的。自己出面,只是表嫂,吕氏是敏惠的姨妈,身份和邱婆子一样,有些话更好说些。 看着桌上简单的农家饭,倒让童若瑶突然倍感亲切。可除了饭菜其他的就完全不一样,这个家与敏惠和晴儿而言,实在缺少温馨。吃了小半碗就觉得索然无味,敏惠一脸愧疚,生怕委屈了童若瑶。见她放下碗筷,也急急忙忙放下,饭桌上只有邱婆子还在吃,望哥儿睡了,小梅在一旁服侍。只那一双眼睛,恨不能在敏惠背上烧个洞出来。 饭后,邱婆子经过慎重的考虑合计后,笑盈盈十分尴尬地道:"敏惠住的那间屋子现在还没修好,倘或是晚上下雨...所以,老妪厚着一张老脸求求奶奶和府上夫人,能否让敏惠和晴儿先暂时往府上去小住几日?待房屋修葺好了,就叫年生去接她们。" 情愿让敏惠去外面,也不说让小梅将屋子让出来。童若瑶扬扬嘴角似笑非笑,随后才笑容可掬地道:"我母亲昨儿就想留表妹小住几日,叙叙旧话儿呢。" "那敢情好。"邱婆子扭头朝敏惠道,"收拾收拾东西,好跟着去,你也说你姨妈对你有养育之恩,如今到她膝下孝顺孝顺也圆了你的心,尽了我的意。" 又十分热情地和童若瑶说道:"这亲戚之间不走动了就疏远了,求府上尊夫人莫怪才好,这些年倒不是我们有意怠慢,实在是隔得远了。想叫敏惠带着孙女出来走动,偏孩子小经不得颠簸。如今举家搬来上京,往后她和孙女就能时常过去请安问好。" 真是一张利索的嘴,这样对待敏惠,就不怕敏惠告状?童若瑶微笑道:"来的路上听范妈妈说,后来我母亲还派人去瞧过表妹的,只奈何搬了家,换了住处,去的人没寻着地方。" "是啊,家里一日难似一日,守着那大宅子也过不下去,索性把宅子卖了,才去乡下住了一两年。"邱婆子说到这儿,脸上神色倒有些奇怪,说不出是喜是悲,抑或什么情绪都有一点儿吧。 敏惠的丈夫原来是个秀才,也不过一介书生,有天有地还有宅子,算得上富足的家庭了,不过几年功夫,就落败成这样,实在有些不知所谓了。 正说着,门上传来一阵"咚咚"的敲门声,外面的人敲了几下似乎就有些不耐烦了,醉醺醺的脏话从嘴里蹦出来。唬得邱婆子脸色顿时变了,忙给小梅打眼色,叫小梅出去接应。 邱年生,敏惠的丈夫,童若瑶没见过。现在也见不到,不过那骂咧咧醉醺醺的话,童若瑶就十分好奇了,所以满是疑惑地盯着邱婆子,"外面是谁?" 如果是邱年生,他不是去请人回来修房子么?怎么会醉醺醺的回来? 邱婆子目光躲闪,略一琢磨,咬牙道:"年生什么都好,就是沾不得酒,沾一滴就醉了..." 话没说完,那醉醺醺声音竟然喊道:"再来一坛酒,不喝完不许走!" 小梅安慰着,那糊里糊涂,醉的完全摸不着方向的人,大呼敏惠的名字。敏惠闻言浑身微微一颤,接着便是那人破口大骂,完全像个粗野的汉子,压根就不像读书人!那些话更有些市面上粗话,连娼妇**这些话也从他嘴里冒出来。 敏惠急忙站起来,童若瑶紧紧拽着她的衣角,示意她别动。邱婆子也听不下去,才急急忙忙跑着过去了。大骂了几句畜生、孽障,就"哎哟"一声惨叫起来,敏惠双手不觉捏成拳头,十分不安地朝外面张望,额头起了密密麻麻一层汗。(未完待续) 第229章 不一会儿,小玉"扑哧"一声笑出来。童若瑶瞪了她一眼,可看到邱婆子和小梅的样子,童若瑶也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忍住了,忙站起来大惊失色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邱婆子抚着青了一大块的左边脸颊说没事儿,小梅眼眶通红,右边脸颊高高浮肿起来,左边青青紫紫,模样实在可怜。可她急急忙忙就回自己屋里去了,并没有过来。范妈妈笑不出来,而是心痛地看着敏惠,今儿是她们在这里,所以敏惠才幸免了,可若是她们不在这里,那么此刻邱婆子和小梅脸上的伤,就在敏惠身上。 这样的家到底有什么值得留恋的!童若瑶想到这里,脸色渐渐沉下来,再待下去难保自己不会和邱婆子撕破脸皮,遂给范妈妈打了眼色。 雨停了很久了,天上云彩却没有散开,现在走也不会觉得热。邱婆子婉言留了几句,待敏惠收拾好东西,邱婆子一直将她们送上马车,目送几辆华丽的马车远去,嘴角慢慢浮现一抹阴冷。 范妈妈去后面的马车上坐下了,走了一段路,才想起带去的东西没有留下,童若瑶看了看敏惠,朝小玉吩咐道:"你去通知范妈妈,送一些回去,另外的留着。" 小玉自然明白童若瑶这送的和留的怎么区分,点点头就下了马车。马车停在原地,童若瑶细细端详敏惠的神色,她一直都是这样么?倘或如此,只怕她自己的嫁妆也已经被邱家糟蹋干净了! 童若瑶倒不是说婆家有难做儿媳妇的就不应该把嫁妆拿出来使,而是,用了老婆的嫁妆,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做出打老婆的事儿,这还是男人么?童二叔因为用了张氏嫁妆,再没有出老太太的事儿之前,到底对张氏存着敬意。 偏偏张氏还是那样的手,和敏惠完全不同。 "我没有别的心思,有些东西是母亲给你的,我才叫他们留下。晴儿现在还小,以后长大了也需要银钱不是?你可别多心,否则,我就没脸了。" 敏惠忙抬起头,眼里早已蓄满泪水,"谢谢表嫂为我和晴儿着想,我心里明白着。" 童若瑶松了口气,微微笑道:"别哭了,小心回去了母亲瞧着难过。" 敏惠忙收住眼泪,用袖子擦了擦,勉强扯出一抹笑颜,盯着对面的童若瑶。不过十六七岁,自己比她足足大了五六岁,说起来自己是姐姐,此时此刻她却像姐姐一样关怀自己。一直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好似永远都那么清澈,清澈的能看到她心底在为自己心疼。还有,她目光中透出来的坚定、沉着,竟然和表哥那么相似。唯一不同的是,表哥清冷,叫人难以接近。而她嘴角的笑那么的暖和,即便外头的太阳也比不上,让人不知不觉就想靠近她。 "表嫂,今儿谢谢你。"半晌才强颜欢笑憋出这么一句话。 童若瑶轻轻摇摇头道:"不用谢我,你是廷煊的表妹,母亲的侄女,就是我的妹妹。"说着,自己倒觉好笑,"其实我的年纪反而小些,说起来是我占了便宜。" 敏惠涩涩地笑了笑,由衷地道:"到底是我比不上的,表哥娶了你是表哥的福气,也是姨妈的福气。" "那当然,嫁给你表哥,是他占足了我的便宜。有几个能像他一把年纪还有能娶个貌美如花的小妻子回来?"经不得表扬,一表扬童若瑶就忍不住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敏惠原本觉着童若瑶稳重、大方,身上透出来的气魄能把婆婆和小梅也镇住了,她小小年纪如此可见难能可贵。熟料还有如此俏皮可爱的一面,让人倍感亲切,忍不住就想与她近亲。 表哥的年纪确实比表嫂大很多,如果没有出那事儿,表哥的妻子是另外一个人。恍恍惚惚间,敏惠似乎看到了那一抹素雅淡然的人影,在花丛中窜梭,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那么温婉安静的人儿,却也又那么烈性的一面... 如今想起来,任旧觉得心里又冷又痛又怕。回神时,童若瑶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真盯着自己,敏惠也不知怎么了,只是下意识地道:"表嫂,你千万也信秀珠的话。" 童若瑶怔住,眉头不觉蹙了蹙,实在不明白敏惠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自己自然是不会相信秀珠的话,可秀珠到底做了什么,让敏惠对秀珠如此谨慎小心。邱家人那样,她亦可忍受下来,秀珠之前不过是吕氏身边的丫头,论身份,敏惠比她还高... 敏惠紧紧抿着嘴唇,神情肃穆,缓缓道:"是秀珠害了姨妈,让姨妈背负上一条人命。一切都是秀珠,可是..." 背负上人命的却是吕氏!童若瑶更是茫然,想从脑海里过滤一些信息,却始终想不出什么来。唯一的疑惑是,顾廷煊为何如今才肯成亲。秀珠的心思,绝对不是一时半会儿才有的,算着她的年纪... "秀珠把谁害死了?" "秋云姐姐。" 秋云何许人,不难猜出来,却已经香消玉损。童若瑶神色慢慢沉下来,只怕吕氏倒现在也还不知道吧,还对秀珠信任有加。可秀珠怎么就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害死了,为何害死人她现在还能活的好好的? 到了官道上,马车颠簸便没那样厉害,小晴儿靠在敏惠怀里,昏昏欲睡。小脸蛋上一对红霞,小嘴巴微微翘着,煞是可爱。 马车里,童若瑶坐在敏惠对面,微微垂了眉眼,双手放在膝盖上,湘色百褶裙衬托的她的手腕愈发纤细白皙。风扬起马车两边的小帘子,恰好那光亮一闪一闪照应在她洁白无瑕的玉颈上,一瞬间能看见软软的绒毛。(未完待续) 第230章 敏惠静静地看着她,叹口气,深深才自责道:"不该说这些,表嫂就当没听说吧。" 童若瑶仰头释然一笑道:"没什么,你给我说说秋云是什么样的人吧。" 顾廷煊这个年纪,之前怎么可能没有故事?童若瑶也一直怀疑着,只是顾家从来无人提及,至少没有人当着自己的面儿提及。 敏惠不知从何说起,低头琢磨片刻,只得从她突然出现开始。 原来佘秋云是顾守国,即顾廷煊的父亲给顾廷煊瞧上的。因为当时两家交好,佘秋云的年纪又恰好能做顾廷煊的妻子,况且小小年纪就有非凡的才气,十分灵透。故而顾守国就有了结为亲家的想法。 后顾守国出事,佘秋云的父亲冒死上书为其辩解,不久也因受牵连遭贬。待佘秋云无路可走,投奔顾家的时候,佘家已经彻底没落,族中多数因她父亲出事,也遭受变故。那时候她已经十五岁,拿着母亲临死前写得信件和信物,一路转折奔波终于到了顾家。 "她来的时候,表哥不在家,老夫人和姨妈都十分喜爱她,便让她在家里住下,只等表哥回来,就把亲事办了。熟料,表哥第二年才回来,在家里住了几天,又因为急事匆匆出了门。原说好了最多一年便能回来,熟料表哥这一趟出海,足足过了一年半才回来,那时候秋云姐姐已经不在了。" 敏惠神情悲痛,眼眶绯红,只是忍着才没落下泪,偏强迫地扬起嘴角,笑道:"我从来没有见过秋云姐姐那样的女子,模样那么精致,琴棋书画样样精湛,性情也那么柔顺温婉。" 童若瑶不知不觉,脑海里就浮现林黛玉的模样来,佘秋云的遭遇似乎和林黛玉很想,不过林黛玉想嫁给贾宝玉,可惜没有婚约。佘秋云和顾廷煊是有婚约在身,可顾廷煊却因为其他事儿错过了那么美好的女子。 "她是怎么被秀珠害了的?" 敏惠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去,眸子中依稀可见些许恐惧。童若瑶也想不出来秀珠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害死一个人还能如此不留痕迹,就是知道了也拿她没办法。 "其实之前就已经病的下不了床,听了那些闲言闲语,最后自缢身亡。" 童若瑶怔住,几乎有些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她竟然如此轻易地放弃了自己的性命! 敏惠深吸一口气,才细细说起。佘秋云才貌双全,身世堪怜,为人温婉谦和,骨子里却与相貌柔软不同。那时候她已知自己是顾廷煊的妻子,何况顾廷煊回来的时候,她偷偷看过他一眼,俊朗的外表,冷情孤高,瞬间便占了她一颗芳心。 可是,她也发现秀珠的爱慕之心,十三四岁的女孩儿,热烈地在顾廷煊跟前晃动,甚至为顾廷煊作贴身衣裳。她是吕氏身边的丫头不假,可她的哥哥是吕氏的义子,谁看不清她真正的身份?何况,所有人都说,她也会嫁给顾廷煊。 以平妻身份,和她一起嫁给顾廷煊。 一旦这话打破佘秋云平静的心湖,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转变。吕氏对她比对自己还好,就因为自己身边的妈妈说了她一句不知羞的话,竟惹来吕氏冰冷的质问,她哭红了眼,说她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思,一瞬间就把秋云推向善妒、心胸狭窄的境地。 更厉害还在后头,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其他人看她的目光慢慢变了,从开始的窃窃私语,倒后来的鄙夷。她叫身边的人去打听才知道,所有人都在说她不干净,在外面流落这么多年,也不知到底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本是花样的人儿,如何受得了这些话?没过多久就病了。顾廷煊迟迟不归,秀珠当着她的面儿,告诉她,不是顾廷煊迟迟不归,而是顾廷煊也知道她不干不净,所以即便回来也不会娶她。顾家留着她,不过是碍着她父亲曾为大老爷出头,顾家记着这份恩情,才赏她一口饭吃,给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罢了。 而在她看来,吕氏也因为这个原因不待见她,所以从她生病伊始,吕氏就再也没有来看她一眼。屋里伺候的下人,也都怠慢她,不将她放在眼里... "一开始我也相信秋云姐姐确实...后来有一次在后门上看见秀珠给一个婆子银钱,我不小心听到她们的对话才知道的。而那个婆子就是自称以前也在秋云姐姐身边当差,那些诬陷的混账话,竟然是她和秀珠编排出来的。可那个时候,秋云姐姐已经死了,什么都无法挽回。"敏惠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哽咽,抬起红眼睛,"如果那个时候,我愿意站在秋云姐身边,也许她就不会那样轻易自寻短见。" 孤零零一个人,没有依靠的日子,敏惠从小就知道是什么滋味。 风吹在脖子里,是冰凉的感觉,听一遍就好像亲自经历了一遍,童若瑶定了定神,"你既然知道可曾找来那婆子,或者给母亲说?" 敏惠摇摇头,"不管用的,姨妈根本就不相信,而那个婆子我又能上什么地方找去?找秀珠理论,秀珠还..." 敏惠叹口气,"我向来胆小,而秋云姐姐的事儿,虽然是秀珠所为,若不是姨妈一气之下说了些气话,传入她耳中,她也不会如此。她身世比我还可怜,我至少还有个姨妈,她什么都没有..." 可她性子也孤高,她是顾廷煊的未婚妻,还没有嫁给顾廷煊便已经有了平妻一说,她这位正妻算什么?顾家如此不将她放在眼里,吕氏又那般袒护秀珠,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都说她不干净,她死了总干净了吧。(未完待续) 第231章 童若瑶只觉得心沉甸甸的,犹记得敏惠昨儿来的时候,吕氏提到秀珠,她的脸色就变了。这些事憋在她心里,只怕她也难受。 从来没有想到,秀珠做过这些,只用几句话,随便找来的婆子就把一个人活生生逼死。而吕氏,竟糊涂到这个地步,那么顾廷煊和吕氏微妙的关系,是否和这事儿有关? 佘秋云虽然死了,顾廷煊却也迟迟不肯成亲,自己嫁进来,很快就擦觉到秀珠心思,趁着吕氏上次昏厥的事儿,老夫人才出手管秀珠的事儿。可这些根本就不够,老夫人、吕氏因为秀珠爹娘的恩情,顾炎的原因都对秀珠手下留情了。可佘秋云呢?她父亲到底在大老爷出事后,替大老爷说过话,并且因此受了牵连,与顾家而言也同样有恩。 如果单单敏惠说的这些,又如何能将佘秋云逼死?她也是经历了困难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岂会如此轻易就结束自己的姓名? 心里一团乱麻,难以理出头绪,童若瑶只觉的脑袋隐隐酸胀。 敏惠抹了眼角的泪迹,道:"表嫂,原是不该说的,也不知怎么的就说出来了。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否则,我就是一死也难谢罪。姨妈很好,表哥终于肯成亲,都说明表嫂的好处。有时候私下里自己琢磨秋云的事儿,每一次都甚觉她可怜,可若是她心胸开阔些,也许就不会把自己逼进死胡同里。" 佘秋云的做法确实不可取,但她也是为了包住自己的尊严不受践踏。和童若瑶咬死不认秀珠的事儿一样,都是为了应得的尊严。女人的身份已经如此低下,仅有的那点儿尊严难道也丢了不成? 可若是换做童若瑶,也不会如佘秋云那样走上绝路。但心里,对佘秋云产生的敬重却不会散去,那样性子的女子,原就少有,顾廷煊错过她,还真是他的损失。 耳边传来熙熙攘攘的喧哗,不知不觉马车已经进城。敏惠生怕自己说的事儿让童若瑶存在心里,暗悔不已,最后童若瑶保证地道:"我知道就罢了,时机未到绝对不会对外人说起半个字。你告诉我,是一片好心要我提防秀珠,咱们两个心里明白就是。" 敏惠见她眸光诚恳,心中对她本就生出了许多好感,这会子自然信了她的话。反而觉得自己优柔寡断,连比自己年纪小的童若瑶都不及,不觉羞愧红了脸,"是我婆婆妈妈的,表嫂别怪罪。" 童若瑶摇摇头,转而说起她的事儿,"在母亲心里,你到底比秀珠重些,你的事儿她必然会仔细询问,你要如何回答也说给我听,免得到时候咱们说的对不上,反叫母亲自己乱猜测?" 敏惠神色黯然下来,诺诺问道:"表嫂不会怪姨妈对秀珠好吧?" 敏惠的善良让童若瑶心头暖融融的,笑容中的苦涩淡的几乎难以发现,"秀珠如今是母亲的养女,也算是你和我的妹妹。她做不出什么来。"也绝对不会允许! 反过来想,对她再好又能这样,算计了这些年,最后依旧是黄梁梦一场。只是,可怜佘秋云的枉死,这笔账谁来替她找秀珠算?她这一死,就死无对证,何况还是自缢... "表嫂,我的事儿,不能叫姨妈伤心。姨妈..."敏惠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秋云的事儿,姨妈也是受了秀珠的言辞引导,其实姨妈并非这样的人。" 吕氏心慈,可也要对人。其实每个人都有私心,顾廷煊是吕氏唯一的儿子,她相信秀珠的话,相信佘秋云身子不干净,不能为良人,如何肯让她嫁给儿子做自己的儿媳妇?而佘秋云这一死,恰好又叫她觉得佘秋云已经默认了身子不干净的事实。何况,佘秋云投奔顾家的时候,身边只带着一个婆子,也由不得秀珠能抓住这个由头,编排出后面的事儿。 但吕氏,终究也难辞其咎啊。 童若瑶深深叹口气,"我知道。" 敏惠略略放了心,才琢磨自己的事儿,"今儿我跟着表嫂子来,就是为了叫姨妈放心。" 童若瑶蹙蹙眉,她的意思竟然是不说。 敏惠轻轻拍着晴儿的背,一下一下轻轻扬起,轻轻落下,"我不能让晴儿往后跟着他们受苦,我在至少晴儿还有个依靠。" 童若瑶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说什么,母爱原本就是世上最伟大的感情。何况,她也是吃过后娘的苦头的,那邱婆子母子如今便这样对她,就会对晴儿好么?她尚且还在家里,晴儿就已经对他们生出恐惧。隔了半晌,才想到一些,道:"既然你要为晴儿着想,更不能什么都不说。" 那个家,她和晴儿还有什么地位?童若瑶尽量将语气放的柔和,"晴儿是正正经经的嫡出女孩儿,你是正妻,你什么都不争,你已经如此,以后晴儿可如何是好?若是真为晴儿好,那更不能什么都不说了。" 不说,有些事童若瑶想帮也不好帮。 "万一,姨妈...有个好歹..." 童若瑶摇摇头,"不会,你不说让她自己瞎想才不好呢!" 敏惠低头琢磨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刚回到家里,天又阴沉下来,似乎还有一场更大的雨在后头。敏惠和晴儿来了,吕氏自然很高兴,听说要住几日,马上叫丫头就在百寿堂收拾房间出来。 晴儿在路上睡了一觉,这会子醒来还有些懵懵懂懂,眼睛迷茫地四处张望,怕兮兮地抓着敏惠的衣角。吕氏瞧着格外心疼,叫了她几声她也不应,反倒瞧见笑容明亮的童若瑶看着自己,才怯怯的,极为生疏地绽开了一个浅浅的笑。(未完待续) 第232章 "晴儿笑起来真漂亮!"童若瑶由衷地赞道,红扑扑的小脸蛋,嘴角一对浅浅的酒窝,如果眼里没有那些对周遭事物的胆怯,那该多好。喜欢她,也心疼她。 大伙围着晴儿说了会儿话,才坐下来吃茶。敏惠出门时将昨儿穿的衣裳换上,家里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就只带了里面的衣裳,还有晴儿的衣裳。 至于昨儿送的那些缎面,恐怕是已经拿不回来了,遂叫小玉开柜子,将没有动过的料子拿出来。顾家做的就是丝绸买卖,这些东西从来就不缺,外面的铺子每每有新货,总会给各屋里都送一两匹来。 即便如此,四季衣裳依旧官中还是要拿银子出来,有时候童若瑶自己算了算青松院一天的开支,林林总总加起来足够当初他们一家在李家村半年的生活费。青松院还是相对节俭的,一日三餐任旧简简单单,所以每个月的月钱几乎能剩下一半。 童若瑶的小金库,就在这日益累积中,慢慢膨胀,真正过上了数钱的日子。 "小玉,开柜子取些银子出来,叫外面跑腿的妈妈去打些小孩儿的首饰,另外问一问,给大嫂打的那些什么时候能取回来。" 小玉点点头,从腰上拿出钥匙开柜子,一边问道:"二奶奶要打全套的么?" 童若瑶点点头,如果这些任旧要被邱婆子和小梅拿了去,她可就要全部替晴儿要回来。不是她们的,凭什么被她们那么理直气壮地拿去?还如此对敏惠和晴儿?范妈妈说的对,人善被人欺,敏惠是吃苦吃怕了,才会如此委曲求全。童若瑶不能改变敏惠什么,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继续吃苦。至少在自己力所能及之下,为她们讨回一些属于她们的。 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虽然还没到傍晚,屋里却已经暗沉的有些模糊。香雪掌着灯进来,笑问道:"二奶奶,晚上去夫人那边吃饭,还是在咱们屋里吃饭?" 童若瑶抬头看看外面天色,站起身道:"过去吧。" 一进屋就觉气氛相当凝重,吕氏眼眶里泛着水花,敏惠眼睛绯红,脸上泪迹斑斑,秀珠沉默地坐在边上,垂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而站在吕氏身后的范妈妈,忙用衣袖去擦脸上的泪迹。 如此看来,敏惠已经亲自将一些话说给吕氏知道了。童若瑶轻轻迈着步子走进去,敏惠站起来见礼,吕氏才从悲痛中回神,急急忙忙将眼中的泪水擦干净。 晴儿不懂大人们为何哭,看见童若瑶朝她咧嘴一笑,生涩地喊了一声"表舅妈"。童若瑶感动的差点儿落泪,邱婆子说晴儿只会哭,可曾想过晴儿也会笑的。兴许,她压根就不想看到晴儿笑吧。 敏惠破涕为笑,"晴儿终于肯叫人了,方才还叫了''姨婆'';呢!" 吕氏爱怜地摸了摸晴儿的小脑袋,"时间不早了,咱们小晴儿也饿了吧?叫摆饭吧。" "晴儿吃了点心,不饿。" 吕氏敦敦教诲道:"点心怎么能当饭吃?以后若是不吃饭,就不给吃点心了。" "晴儿饿了,很饿..."虽然还有些怕兮兮似地,不过却敢说话了。果然是小孩儿心性,擦觉出身边的人没有恶意,就逐渐活跃起来。 大人们欢喜的同时,却也由不得心酸,她昨儿防备的眼神,皆深深地留在每个人心底。 一顿饭还算吃的热闹,晴儿很乖,自己坐在垫高的椅子上,趴在桌上自己扒饭。谁给她夹菜,都能换来她一个笑颜,纵然凝重的气氛没有散去,温馨的感觉却也足够明显。 吕氏还多吃了小半碗,敏惠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她一直担心自己倘或说了自己的情况,吕氏会难过的想往常一样,食不下咽,三两天病情就加重。看她眼底慈爱的笑,不觉的就想到自己,那时候吕氏也是这样,笑容暖的让人想哭。可是,秋云却... 坐在斜对面的秀珠,不知她是否已经忘记了秋云? 饭后说了一会儿话,才各自散了回屋。 翌日一早起来,天气放晴,东边的云彩像涂了一层胭脂,煞是好看。风吹过来无比凉爽,带着薄薄的湿意,格外清新酣畅,埋在心里的浊气似乎也被凉爽的风给带走了。童若瑶揉了揉有些疲倦的眼睛,深吸一口气,把倦意扫去。 香雪欢欢喜喜地从外面进来,"二奶奶真是手巧,连夜赶制的衣裳穿在晴儿小姐身上,不知多漂亮呢!" 小玉骄傲极了,"那当然,要看是谁做的。" 两个丫头一大早就聒噪起来,一路听着她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赞美到了百寿堂。敏惠也重新换了一身衣裳,应该是吕氏以前的衣裳,颜色略深,款式也老旧,却有八九成新,这样一穿着,好像变了个人。 其实,即便敏惠穿着简陋,精致漂亮的五官也不会完全被掩饰起来,可见当姑娘的时候,也是一等俏丽。可婚后几年功夫,就把那些都磨的变了形。 童若瑶只觉眼前一亮,还没走到跟前,晴儿就跑过来问童若瑶她好不好看。 "咱们的晴儿当然是最好看的。"童若瑶摸摸她的小脸蛋。 敏惠十分感激,"让表嫂受累,竟然连夜赶制。" 童若瑶摇摇头,笑道:"不嫌弃针脚粗就好。" 敏惠还是觉得过意不去,吕氏笑道:"你表嫂的针线很好,也是她的心,别只顾着说话,快些吃了饭去老夫人哪里。" 大伙坐下来,照顾秀珠的丫头来禀报,秀珠大概感染风寒,早起浑身发软,鼻息也不通。吕氏眼中露出几分担忧,忙叫范妈妈打发人去请大夫进来瞧瞧。那丫头忙道:"十小姐说不用,多喝些水就没事儿了,说请夫人、表姐原谅,她就不来请安了,免得过了病气。"(未完待续) 第233章 又不用请大夫,又怕过了病气。秀珠也怕了么?童若瑶很是忧心地朝吕氏道:"只怕不妥,还是请大夫来瞧瞧才好。" 吕氏点点头,目送范妈妈去了,大伙才纷纷拿起筷子吃饭。饭后便往老夫人来去请安,纵然敏惠已经换了衣裳,任旧觉得有些不自在,倒是晴儿,欢欢喜喜,蹦蹦跳跳地跑在前头,吕氏生怕她摔着,叫两个丫头紧紧跟在她身后。 朝霞洒下光辉,斜斜从窗户口照进来打在老夫人身上。此刻也只郝氏到了,坐在下首默默地吃茶,耳边听着钱妈妈低沉的话语。 未了,老夫人长叹道:"那孩子也真是命苦。" 钱妈妈点点头,怜悯地道:"可不是。"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热闹的招呼声。今儿倒巧,童若瑶她们到的时候,恰好黄氏领着几位姑娘、崔氏也来了。在千禧堂门外遇见,黄氏细看看了敏惠好几眼,才恍然大悟地道:"这模样才像咱们家敏惠嘛!"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赞美不像赞美,说得好像是赞美,偏入了耳朵听着别扭。敏惠红了脸,大伙的目光多落到她身上,让她更无所适从起来。 黄氏忽地叹口气道:"这下总要多住几日吧?你是不知道,自从你出阁了,大嫂身边就没人陪着,幸好去了侄儿媳妇这样一朵解语花回来,陪着大嫂解闷。如今你又回来了,大嫂身边可就热闹了。" 一贯作风,见没见到秀珠,黄氏都是一口气到底地彻底忽视她。童若瑶微微笑道:"婶子身边更热闹呢,六妹和七妹还有三弟妹陪着。" 黄氏看一眼崔氏隆起的小腹,"我身边是挺热闹的,可你那些妹妹没一个叫人省心的,你三弟妹又是个不爱说话的,倒比不上侄儿媳妇,小嘴儿甜。除了你呀,我唯一喜欢的就是你五妹。" 跟在最后面的顾廷雅被点名,忽地抬起头,见众人看着自己,忙垂下头去。 众人一同进屋,刚刚见了礼,顾廷之、顾廷礼进来,敏惠也是认识他们的,何况都是家里人,便不用回避,大伙坐下陪老夫人说话。一眼望去,除了顾廷之和顾廷礼,都是女眷,一时之间香意浮动,珠钗作响,很是热闹。 老夫人朝敏惠笑道:"安心住下就是,和家里一样,别拘束了。" 敏惠忙站起来,盈盈行了礼,感激道:"谢谢老夫人。" 老夫人怜惜地看着她和晴儿,叹口气笑道:"坐下吧,别动不动就站起来,反而弄得不自在了。" 敏惠依言坐下,黄氏放下茶杯,关怀地问道:"你婆婆的病情如何了?" 童若瑶微微一顿,抬头看了一眼黄氏和敏惠,敏惠勉强笑道:"已经好了,所以才让我过来小住几日。" 黄氏叹道:"真是孝顺的孩子。"眼睛转了一圈,最后落到顾廷雅那边。 而同时,童若瑶明显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是三婶子郝氏。 敏惠就此在百寿堂住下,面上任旧平静祥和的顾家,掩不住下人们热情的八卦讨论。对敏惠的遭遇深表同情之余,也感叹造化弄人。 "也怨不得她,只怪肚子不争气,倘或生了儿子,又怎么会如此?别说小户人家,大户人家的女孩儿虽也宝贵,可到底比不上儿子。谁家不是指望儿子继承香火,难道还指望女儿不成?" 这个说法似乎最有说服性,大伙一致点头,更有人道:"大户人家,就是庶子也比嫡出女儿宝贵呢!管你多能干,多贤惠,生不出儿子也白搭。" 香莲一把关上门,索性将窗户关上,把窗帘子也拉上。扭头见顾廷雅任旧一动不动地坐在榻上做针线,心里只余下万般无力感。紧紧咬着牙,琢磨片刻叹口气道:"奴婢过去找三夫人。" 顾廷雅似是没听见,任旧埋头做针线,待香莲关上门出去,她才慢慢抬起头,双眸无神地落在半空中。心就如那落在窗格子上的树影,纷纷杂杂辩不出真实形象来。 珍珠端着冰镇莲子汤进来,顺便禀报道:"方才吴妈妈过来寻夫人,见夫人午睡就没敢打搅,留了话叫奴婢告诉您。说是,夫人您拨去表小姐身边的丫头,表小姐不敢要打发回来了。" 黄氏慵懒地伸个懒腰,掀开薄被从床上下来,珍珠忙放下汤碗过去服侍,道:"大夫人给了十小姐两个丫头,虽然如今任旧回去做原来的差事,可大夫人身边任旧短了两个丫的名额,夫人..." 话没说完,黄氏瞥了珍珠一眼,理理衣裳问道:"哪里有个十小姐?我如何不知道?" 珍珠忙闭上嘴,上前给黄氏梳头。透过镜子,见黄氏望着自己,忙惶恐地道:"是奴婢失言,请夫人恕罪。" "好了,那十小姐到底存在与否,我也不知道,不过五小姐哪里如今怎么样了?她可有什么表态没?" 珍珠道:"五小姐一向不爱说话,香莲的性子夫人是知道的,一向对咱们这边的人没好脸色,也不想想,她能在这府里吃好穿好,托的谁的福气。" 黄氏冷哼一声,"别说,那丫头的性子我还真喜欢,五丫头哪儿也需要那样一个丫头,否则即便她出阁了,咱们捞不到什么好处不说,还平白浪费了这个机会。" 珍珠心里多有不服,听黄氏如此说,也只点头附和。黄氏见她如此,原想说两句好的,心里搁着事儿也说不出来。叹口气,蹙着头道:"再拖下去,只怕要错失这个机会。" "王夫人三天两头打发人来询问,夫人是该想个法子才好。"(未完待续) 第234章 黄氏道:"我也不能逼她不是?老夫人顾忌咱们这边和大房那边,才会装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当她就没注意三房么?六丫头和七丫头到底年纪小,要是五丫头是咱们这边的,我何苦费这些心?" "五小姐虽不不是咱们这边,夫人为她也费了不少心。表小姐娇滴滴的人儿,如今磨成那样,五小姐从小锦衣裹身,好吃好住,哪里吃的了那些苦?再说,她如果是肚子争气,一举生个男胎,可就是王夫人唯一的孙子,福气多着呢!" 黄氏一笑,"你既说的这般好,你去得了。" 珍珠红了脸,羞答答地,"夫人可是说笑了,那也要别人瞧得上奴婢,奴婢不过是个丫头。王夫人身边还缺丫头不成?" 黄氏叹道:"可不就是因为她身边不缺丫头,我才急呢,万一被一个丫头占了先机,我就白忙活一场了。" 珍珠见她又愁眉苦脸的,不觉低头琢磨片刻,眼前一亮,喜道:"实在不成不还有个十小姐?" 黄氏白了她一眼,"你当王夫人是驴头脑袋?如果能瞧得上她,就瞧不上你?她和你到底有何差别,说起来她还不及你,她年纪多大了?我琢磨着,即便如今多了个小姐身份,也就那样,大不了能嫁个清清白白的人家。这样一把年纪,送去给王夫人做丫头,只怕王夫人还嫌弃她不干净呢!" 珍珠说不出话来,拿起梳头认真给黄氏梳头。 黄氏琢磨着铺子的事儿,虽然熬了这些日子,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可倘或对方再次提出来,她再拒绝,就真的是当着对方的面儿打了对方一个耳光。纵然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可得罪一个官,也万万使不得。 "实在不成,倒不如将那铺子送给王夫人,我看他们敢不敢去和王夫人争!" 珍珠梳好了头,取了头饰戴上,听黄氏如此说,愣了愣道:"可如此以来,那铺子就算是白给了王夫人。" "给了王夫人,至少还有一个人情在。" "夫人,咱们总不能一直这样,今儿有了这家,说不定明儿还有另外一家,就是再大的家业,花再多的银钱,终究没有个底线,可如何是好?难道,夫人的铺子都要这样白白送了人不成?那些可都是您花了心血置办起来的。" 黄氏心烦意乱,又万般无奈,"我何曾不知道这些理儿?谁叫咱们家是商,别人是官呢?"想到那铺子,黄氏就是一阵心疼。 这个月初,她特意去拜访了王夫人一回,言辞中也透出要王夫人帮忙说说话的意思,偏王夫人没听明白似地,只和她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再来便是只提了提五丫头的的事儿,不过黄氏倒见了王夫人儿子,秦家长子一面。 那倒是个相貌堂堂的年轻人,若不是顾廷雯和顾廷茜年纪小,她还真有些不舍得把这个机会送给顾廷雅。何况,对方已是翰林院庶吉士,今年三年任期满了,就要正式走上仕途,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敏惠在顾家住了三天,邱婆子领着邱年生来访。一大早就在门口守着,待门一开,立马就叫开门的人通报。 彼时天才刚亮,那门上的人又不认识他们,少不得冷言冷语地道:"这会子夫人奶奶们还没起来,你们吵吵闹闹的作何?等会子太阳出来,再来吧。" 原来这邱婆子和邱年生昨儿就来了,先去探了亲戚,才到顾家来,想着顾家能留他们住一晚,也享受享受富贵人家的日子。谁知顾家的大门早就关上了,他们无法只得返回亲戚家借住一晚,平白受了些闲气,一大早饭也没吃,就跑来这边。 此刻肚子又饿,心里本就搁着闲气,门上的人如此对待,邱年生冷哼一声,道:"我来接我老婆,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那门上的人见他们穿着简陋,心底本就存了怠慢他们心。何况,顾家虽然是商户,好歹是皇商,做的是皇帝家的买卖,平常有人拜访,那个不是恭恭敬敬拿了拜帖来的?这会子见邱年生,少不得冷言讽刺,"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疯狗在门口吠叫。" 邱年生心里愈发狠了,就要冲上去打人,幸而邱婆子急急忙忙把他抱住,好言朝门上的人道:"这位小哥,劳烦通报一声,我们姓邱。" 那人冷哼一声,"姓邱怎么了?就是官老爷们这会子来了,也不能进去!"又踱步走到邱年生和邱婆子身边,围着他们转一圈,嫌恶地道,"就是讨饭的,也没这么早就来的。还想打人,有种你就打啊!" 邱年生虽年轻,但常年与酒色为伴,瘦的几乎没有人形,昨儿瞧着亲戚家那些人的脸色,也没好好吃饭,这会子饿得没力气,张牙舞爪想打人,邱婆子竟生生将他抱住,让他动弹不得。 气得脸红脖子粗,瞪着一双绯红的眼,发狠地道:"你等着,我看官老爷来了,你们让不让进!" 那人哈哈大笑,数落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把那位官老爷请来?"说着席地在大门口的石阶上坐下,一副坐着等他请人来的家势。 邱婆子忙陪笑道:"对不起小哥,我们没有恶意,只媳妇子在府上做客,我们来瞧瞧她罢了,劳烦小哥替我们通报。" 说着警告地瞪了邱年生两眼,低声道:"忘了在家说的什么了?你这脾气也该改改。" 邱年生自知来硬的不行,冷哼一声别开眼,道:"只当是一大早被狗咬了一口罢了。" "咦!你竟然骂我是狗?我瞧着你才是条没长眼睛的狗!"那人不依,站起来朝门内吼了一声,"有人闹事儿!"(未完待续) 第235章 邱婆子唬得一愣,只见朱红色大门内,呼啦啦出来五六个青壮年,手里皆拿着一个碗口粗的木根,凶神恶煞吓得邱婆子脸色耍的白了一片,邱年生唬得愣住,忙朝后退了几步,指着他们道:"青天白日,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邱婆子吓得腿一软,差点儿没站稳跪下去,好在及时回过神,忙道:"我们真不是来闹事儿的,方才说的句句属实,确实是..." "如此说来,你们果真骂我们是狗了?!这不是闹事儿是什么?"那人扭头朝身后众人道,"把他们送去衙门,叫衙门的官老爷评评理,看看他们还有何话可说!" 一听要见官,邱婆子唬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邱年生也吓得没了底气,说不出话来。正闹着,只听见"吱呀"一声,西角门开了,恰好有婆子出门,邱婆子见着也是从顾家出来的,忙从地上爬起来,跑过去找那两位婆子。 倒是婆子们好说话些,一听邱婆子的话,便问道:"可是来接表小姐的?" 邱婆子一时没反映过来,支支吾吾答应一声,又点点头。两位婆子心里起了疑心,叫门上的人看着他们,细问了邱婆子和邱年生才进去通报一声。 邱婆子和邱年生只得站在角门处候着,那六七位青壮年皆在不远处正大门口虎视眈眈看着他们,过了许久,邱婆子才瞧见范妈妈出来,忙笑着迎上去见礼。 范妈妈愣了愣,没想到果真是他们,忙不迭回了一礼道:"您老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发人来说一声,怠慢之处还望担待着。" 邱婆子笑呵呵道:"不碍事,也才刚到..." 那邱年生此刻终于可以证实自己的身份,虽朝那几个人碎一口骂道:"狗眼看人低!" 那门上的人皆不服气,却从范妈妈这里也知道,果然是府上的客人,言语上不看如何,目光却个个凶狠,唬得邱年生缩了缩脖子,挪了挪位置生怕他们扑过来似地。 范妈妈也才主意到邱年生,忍不住细看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还真是唬了一跳。当年敏惠出嫁,范妈妈倒是见过邱年生几回,在印象中,确实相貌堂堂,十分儒雅,如今瞧着,若不是一身干净的衣裳,和那外面的流浪汉子无甚差别。一时之间倒不敢认了。 邱婆子忙一把拉过邱年生,介绍道:"他就是我那不孝子,因心里挂念着敏惠和孩子,所以一早就说过来瞧瞧她们母女。" 范妈妈客气见了礼,也知道邱婆子和邱年生来这里的目的,才领着他们进去。 "表小姐此刻正与夫人、二奶奶一道去老夫人哪里请安,只劳烦你们在厢房等等,我去通报一声。"范妈妈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道,半晌没听见回应,转身一瞧,只见邱年生和邱婆子站在垂花门下,呆呆地四处张望。 跟在他们后面的丫头,只拿袖子捂着嘴巴好笑。范妈妈仔细一瞧,才发现那邱婆子嘴角流下亮晶晶一条口水。板着脸瞪了那两丫头一眼,笑着走过来道:"先到屋里吃口茶吧。" 邱婆子和邱年生才回神,忙忙擦去嘴角口水,尴尬地一张老脸都红了,讪讪笑了两声,跟着范妈妈继续往前走。 从角门到垂花门倒算不上什么,直走到后院,才忽觉豁然开朗、别有洞天,亭台水榭,无不精巧别致,打磨光鲜的白玉石砌成的九曲桥,绵延向前,两边似是一望无际的绿色海洋,碧翠的荷花叶上挂着珍珠似的露珠,或绽放,或含苞怒放,亭亭玉立的荷花如落入凡尘的仙子,真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胜景。 走在其中,只觉脚下软绵绵似走在云端一般,邱婆子这会子倒收了心,紧紧跟在范妈妈身后,似是怕迷路了一般。邱年生也因方才闹了笑话儿,这会子目不斜视,眼角余光却溜溜的四处转悠,看到什么都觉着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儿,偏做出清高无比,视钱财如粪土的样儿,反而惹得后面两个丫头掩面嗤笑。 范妈妈将他们母子领到靠外院书房较劲,离后院女眷住所略远的花厅后厢房内,叫丫头上了茶水,端了几道点心。邱婆子瞧着盘子里精致无比的点心,只觉更饿,因着丫头们和范妈妈只能眼巴巴望着,端着茶杯猛吃了几口茶。 范妈妈陪着说了几句话,吩咐丫头好生照料,笑道:"我先过去通报了。" 邱婆子忙站起来,屈膝福了福笑道:"有劳范妈妈。" 范妈妈回了一礼,从厢房出来。两个得了令丫头,就留在屋里,虽略低着头,却一直看着他们,让他们饿得发慌,偏顾着脸面不好意思伸手去拿点心。 邱家早年也算是殷实之家,可比不得如今的顾家,单就这厢房,里头布置的格外精巧。清一色半新不旧桃木家具,竹青色窗帘,手里的茶杯也不是普通的白瓷...邱婆子收回视线,就这屋里的东西也不知要管多少钱呢! 而最贵的,大概就是挨着柜子的安格里那几件摆件,一只掐丝洒金琉璃盘,一尊一尺高的玉石菩萨像,还有一只细腰白玉瓶,养着一束花。正开得十分娇艳,也不知是什么花儿,邱婆子坐不住,走过去细细瞧,只见花艳,不闻花香,用手一摸才知道是... "假的!" 两丫头笑着解释道:"那花自然是假花,用什么红珊瑚礁做得。" 邱婆子哪里见过这样的东西,笑道:"还是第一次见呢!" 丫头笑道:"您当然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东西也只有我们府上才有呢!是二爷从海外带回来的,因这一株略有破碎,才放在这里。"(未完待续) 第236章 邱婆子惊愕不已,"果然是好东西!" "那还用说,可惜二老爷说,这样的东西一旦有了破碎就不值钱,拿去了也没用,倒不如摆在屋里看个新鲜。" 邱年生一听这话,脸色冷下来,"你们如此说是什么意思?莫非我们来是偷东西不成?" 那丫头自知失言,忙福福身道歉,邱年生不依,还是邱婆子忙着说了几句好话,两丫头气冲冲地去了外面。前脚走,邱年生后脚就跑过来瞧,手里还抓着一把点心,一边吃一边细细地看,又用手去摸。 邱婆子一把拉开他,警告道:"万不能失礼!" 邱年生毫不在意,大摇大摆在太师椅上坐下。吃了两盏茶,又将两盘子点心吃完,还不见敏惠前来见他,顿时发起脾气,咬牙道:"她倒贤惠,在这里好吃好住就不管我的死活了,看她回去我不找她算账..." 话没说完,邱婆子唬得忙过来捂住他的嘴,训斥道:"在这里你还敢说这话?你作死可叫我一个老婆子如何?好歹她现在有了这样的依靠,我可告诉你,一会儿见了她好好儿说话。" 邱年生不耐其烦,恐她继续罗嗦,遂点了头。左等右等,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有人来通报。 敏惠早已坐立不安,还在老夫人屋里听说婆婆和丈夫来了,就露出急色,偏老夫人留着大伙儿说话,似是不知道此事。 虽然老夫人说的不过都是家常话,可她说完总有人马上接一句,众人皆留心听着,再说她也不好失礼岔开话题。何况,说着说着,就说到南边的事儿。 已经三个多月,也只两个月前四儿回来了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有消息传回来。家里瞧着祥和平静,谁心里没有记挂着这事儿? 黄氏道:"打发去的人也一直没有音信回来,实在是叫人着急,好歹给个话儿,咱们知道也好。" 老夫人蹙着眉,抬头扫过众人,家里有能耐的男人都在外面,留下这两个,一个整天与诗书为伴,另一个遇事胆小懦弱,没个主见。若说老夫人原也不会操心这些,可这一次却不单单是生意上的事儿。 但目光停留在顾廷礼身上时,郝氏突然站起来,"老夫人实在放心不下,不如让廷礼去南边瞧瞧。" 此言一出,除了焦虑不安的敏惠,其他人皆将目光落到郝氏和顾廷礼身上。童若瑶也没想到郝氏一般不说话,一说话就这么...这么叫人难以执行。不是看不起顾廷礼,他还没有二十岁,在家人面前都畏头畏脑,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他出门远行能成么? 就是顾廷礼本人,也唬得愣住,郝氏神情出奇地淡定,缓缓道:"廷礼年纪也不小了,总要去外面走动走动,见见市面才好。" 黄氏皮笑肉不笑,"要见市面在上京也一样,咱们本就担心着二老爷、侄儿他们,如今他也去了,可不是叫我们多担心一个人?" 郝氏态度坚决,"廷礼已经成年,总不能靠家里养他一辈子..." 黄氏面色一顿,眸中即刻出现不满,老夫人打断郝氏的话,摆摆手道:"老二媳妇说的对,廷礼要见市面,或要学着打理生意,上京不是也有两个铺子?叫他去铺子里跟着活计学学,摸索摸索也是见市面了。南边就别去了,免得他不在你身边,你也放心不下。" 郝氏点头称"是",黄氏扎扎实实看了低着头的郝氏一眼,抬头朝老夫人道:"要不,咱们再打发几个人去?" 老夫人点点头,露出几分倦意,"你和若瑶商议着办吧。" 本来还气氛温馨,大伙散的时候,气氛就有些古怪了。从千禧堂出来,黄氏几步追上郝氏,似笑非笑地问道:"不知弟妹给老四瞧准了哪间铺子?" 郝氏淡淡道:"不过是叫他出去学学做买卖的本事,哪里就瞧上了铺子?铺子是大家的,又不是弟妹的。" 黄氏笑容僵了僵,郝氏这话说的巧妙,铺子是顾家的,并非顾家某一个人,说了自己也指明了黄氏以及众人。 这是童若瑶第一次见识了郝氏的厉害,一直沉默寡言,不喜与人来往的郝氏,几句话就把黄氏激怒。她自然是舍不得叫顾廷礼出远门,别说她,童若瑶也觉不妥不能叫人放心,何况是老夫人。顾家生意,从来都是大房和二房管着,三房再不管,以后只怕是更没机会... 到底是什么事儿,突然让郝氏决定出击了呢? 不得不说,第一回合郝氏打得漂亮,要顾廷礼去铺子里帮忙,是老夫人发的话。即便做得不好,那也是还没学会。 "姨妈、表嫂,我先去见见婆婆..." "别慌。"童若瑶本想着郝氏,忽听得敏惠这话,忙说了一句。 吕氏不解地看着童若瑶,敏惠满脸急色,晴儿抓着敏惠的衣角仰着头。童若瑶爱怜地摸了摸晴儿的小脑袋,额头上薄薄一层汗,小脸颊也红扑扑的,心里一动微笑道:"今儿似乎比昨儿热,晴儿都出汗了,先回去给她换一身薄衣裳吧。" "可是..." 童若瑶蹲下身问晴儿热不热,晴儿紧紧抿着嘴唇,半晌才道:"晴儿不想奶奶..." 敏惠闻言说不出话来,吕氏一脸心疼,却坚定地道:"先带晴儿去换衣裳吧。"敏惠见吕氏如此说,也只得应了。 回到百寿堂,敏惠带晴儿去屋里换衣裳,吕氏叹口气,嗓音中有几分冷意,望着童若瑶问道:"上次你也去了,邱家到底是如何对待敏惠的?"(未完待续) 第237章 如何对待从晴儿身上也能看出来一些吧,敏惠果然不敢把所有的都告诉吕氏,可自己并非当事人,也不能伸手管敏惠的决定,只道:"表妹夫有个小妾,生了个儿子取名望哥儿。" 吕氏是知道的,"可晴儿毕竟是敏惠所出,是正妻所出。" 童若瑶没说话,望哥儿是男孩,晴儿是女孩,在吕氏心里,女儿重些还是儿子重些,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是明白。 "母亲,要不将他们请过来吧,您也好见见他们。"如果让敏惠单独过去见他们,说实在话,童若瑶还真有些不放心。那日去邱家,邱婆子和小梅两人都没拦住邱年生,而被邱年生打得皮青脸肿。可见那邱年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怕犯起混来,也顾不得是不是在别人家里了。 吕氏略一琢磨,眉尖紧紧蹙着,点点头朝范妈妈道:"去请过来吧。" 又朝童若瑶道:"晴儿害怕见他们,你领着晴儿到你那边去。" 两三天的相处,晴儿已经喜欢上笑容温暖,会做漂亮衣裳又会做好吃的点心的表舅妈,一听说那边有点心吃,就欢欢喜喜由着童若瑶牵着她的小手过去了。 到了青松院,香雪立刻端了好几样模样精巧,香气四溢的点心上来,晴儿欢欢喜喜吃了几块,突然神色黯然下来,对点心也失了兴趣。 童若瑶正学着做纱花,见她兴趣缺缺,忙柔声问道:"怎么了?可是点心不好吃?" 晴儿抬头看着童若瑶,小眉头紧紧蹙着,稚声稚气却十分担忧地道:"爹爹不会打娘亲吧?以前在家里,爹爹见了娘亲总是要打娘亲,奶奶也是,奶奶只抱弟弟。有一次我去看弟弟,弟弟哭了,奶奶还打我。可是,我真的没有打弟弟,弟弟是自己哭的..." 童若瑶心里一痛,摸了摸她的脑袋,保证地道:"放心,爹爹这一次不敢打你娘了,如果他打了,表舅妈就找人去打回来。" 晴儿不放心,低着头琢磨半晌,突然抬头道:"要是爹爹不是晴儿的爹爹就好了。" 童若瑶一愣,没想到小小的晴儿竟然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只是,这个时代,婚姻就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就好比自己,坐上花轿前,喜娘总是一遍一遍地在耳边叮嘱,不能回头,不能回头... 难道真的就不能回头?不能回头,总能稍稍做个选择吧? 抬头吩咐小玉:"去瞧瞧那边如何了?" 小玉点点头就去了,童若瑶笑眯眯问晴儿,"要不要过去见见爹爹和奶奶?" 晴儿顿了顿,随即流露出恐惧来,泪花儿在眼眶里徘徊,童若瑶以为她不敢去,没想到她突然仰起头,目光坚定无比,"有表舅妈在,晴儿不怕,晴儿要过去保护娘亲。" 童若瑶怔怔地,忍不住一把抱住晴儿,说不出话只余下感动演变成激动的泪,夺眶而出。激动、震撼的心情才慢慢平复,发自内心地道:"晴儿真勇敢!" 正说着,小玉神情愤恨地回来,急急道:"竟然在夫人屋里发狠!" 童若瑶安慰晴儿几句,站起身淡淡道:"把咱们屋里几位壮实婆子找来。" "二奶奶要过去么?" 童若瑶点点头,遇上犯浑的人,只怕吕氏招架不过来,何况敏惠一心想着将就。她今儿倒要瞧瞧,这个邱年生到底敢不敢在别人家里闹起来!可是晴儿,童若瑶心里一软,叫门外的丫头把香雪找来,对晴儿道:"你乖乖在表舅妈屋里吃点心好不好?表舅妈去叫你娘过来。" 晴儿使劲摇头,"晴儿不吃点心,晴儿也不怕。" "让小玉姐姐陪着你好不好?" 晴儿任旧摇头,小拳头紧紧捏着,小小年纪却也固执。童若瑶叹口气,想来邱年生打敏惠的画面她也没少见,可这么小的年纪,童若瑶一把抱起晴儿,轻缓而坚定地道:"好,表舅妈带你过去。" 童若瑶抱着晴儿到的时候,屋里已经闹得不可开交,那邱年生妄作读书人,嘴里骂出来的话格外难听,竟骂起表子!晴儿听见他的声音,怕兮兮地抱紧童若瑶的脖子,童若瑶心疼想放下她,她又不肯松手。毕竟是三四岁的小女孩,何况那场面,别说她,就是吕氏也唬得愣住。 敏惠生怕犯起混的邱年生伤了吕氏,一直护在吕氏身前,邱婆子紧紧抱住邱年生,邱年生一边挣扎一边拳打脚踢。其他人吓得不敢上前,唯有范妈妈在一边劝着,要他们有话好好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童若瑶的声音乍然响起,扭头朝身后几位壮实的婆子道,"你们都亲眼瞧见了,不是咱们家不懂得招待客人的礼数,而是客人不尊重,出口伤人,还试图打人。还不把他绑起来,等着他伤人么?" 几个婆子愣了愣,小玉打了眼色,童若瑶略往旁边让了让,五六个壮实婆子齐刷刷走进去。 那邱年生不服,咧咧叫嚣,"血口喷人,狗眼看人低,我教训我老婆,与你们这些闲杂人等有何干系,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哪里由得他说,那几个婆子只看童若瑶的脸色,见她没有制止,就上前把邱年生抓起来。邱年生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挣扎,只听得"哎呦"一声,从后面抱住他的邱婆子突然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打滚。 童若瑶冷哼一声,"打伤自己的母亲,如此不孝子,还不押解着去衙门?我朝天子以礼治国,孝为之根本,这罪判下来应该不轻吧?"(未完待续) 第238章 邱年生唬得愣住,暂时忘了挣扎,两个婆子已经将他挟持,又用事先预备的绳子将他困住,待他回过神,已经丝毫动弹不得。 那邱婆子虽然被踢得痛得要命,听闻童若瑶的话,忙爬起来道:"我没事儿,他没有不孝也没打我..." 童若瑶哪里管他打没打着,即便没打着,"这么多只眼睛都瞧见了,难道还冤枉他不成?他是读书人,还是个秀才,应该比我更明白孝之礼,对待生养自己的生母便是如此,对待其他人可见一般了。" 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邱年生也急了,气得脸红脖子粗,狠狠瞪着童若瑶道:"不过一介商人妇,有什么资格说这些?" 童若瑶显然不想与他多费口舌,邱年生什么样的人吕氏也见着了,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还留他在这里叫嚣作何?遂给那些婆子打了眼色,叫婆子们将他带出去。 邱婆子更是着急,扑到敏惠脚边,哀求道:"他好歹是你丈夫,难道你要看着他去见官老爷?" 敏惠不知所措,也确实被童若瑶这一系列举动给吓着了,只下意识用哀求的目光看着童若瑶。 童若瑶没有迎接敏惠目光,而是盯着邱年生道:"如果没有过错,又怎么会害怕见官?可见是,做过亏心事儿了。" 那邱年生被堵得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发狠道:"见官就见官,我懒得和你们这些无知妇道人家讲理!" 童若瑶嘴角勾起一抹笑,淡淡道:"要不讲理,我还真会,别忘了有句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神色一凛,对范妈妈道,"带他出去,让门上的人去通知衙门过来领人。" 邱婆子唬得哭起来,朝着敏惠磕头,"你就行行好,绕过他这一回吧?"又朝吕氏磕头,范妈妈怎么肯让她把这个头磕下去,忙一把拉起她,众人的目光皆落到童若瑶身上,敏惠哀求,吕氏恍恍惚惚还没回过神的担忧,还有晴儿紧紧搂着她的脖子。 童若瑶没想过要送邱年生真的去见官,不过是给他一个教训,但绝不是现在轻易就放了他。将众人的目光无视掉,叫婆子们将他带走。 邱婆子浑身一软,跌坐在地上,神色悲痛,呜咽地哭起来,嘴里不停地说着不孝子、她也不活了的话,敏惠吓得脸色苍白手足无措,吕氏也看不过去,朝童若瑶道:"不会真的带他去见官老爷吧?" 单说今日之事,见官自然是多此一举,只是众人皆被童若瑶给震住了,一时都没有细细琢磨。敏惠到底吃了多少苦头?拿出来细细说,自然就有了理由见官老爷,这个时代女人的地位不高,可也没有哪条规定,丈夫可以随便打骂老婆。敏惠并无过错,凭什么让邱年生如此对待,可问题就出在敏惠自己身上,她卑微地承受着邱家和邱年生带给她的一切,只是害怕若真的没有了她,晴儿就会变成当年的她。 待邱年生骂咧咧的声音远去,童若瑶将晴儿放下来,走过去扶起邱婆子。邱婆子忙抓住童若瑶的手,哀求道:"奶奶,您就绕过他一回吧,今儿冒犯之处,我老婆子给您磕头赔罪。" "他倒没有冒犯我,不知他那一脚踢得您怎么样了?要不要去请大夫瞧瞧?" 邱婆子唬得忙止住泪,忍着疼站起来道,"不碍事,真的没有踢着我。"脸却因为疼痛而微微扭曲。 童若瑶好似放了心,微笑道:"那就好,既然没有踢着您,见官也没什么。" 又招手叫晴儿过来,晴儿怕兮兮看了邱婆子两眼,不肯过来。童若瑶忽而笑道:"晴儿很乖巧,方才听说您老人家和她爹爹来了,就要过来保护娘亲。不对,是过来看您,可这会子倒怕生似地,不敢过来了。" 邱婆子老脸一红,羞愧地垂下头。支支吾吾半晌,才鼓足勇气似地,抬头看着敏惠道:"我们都知道错了,因为不放心昨儿就进城了,今儿一早过来,在厢房里等了一会儿,年生的脾气你也知道,他也是无心之举。" 很好,总算认识到问题关键所在,可这无心之举也太过牵强,这就叫无心,那有心会是什么样?吕氏也从混乱中理出头绪来,这会子脸色清冷,听邱婆子说不放心的话,淡淡道:"敏惠在我身边养了好几年,在这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邱婆子忙道:"是我老婆子不会说话,您别见怪,待我回去定好好教训这个孽障。" 童若瑶在心里冷哼一声,只听得吕氏不耐烦的道,"是该好好教训,我有好几年没见着敏惠,才留她在家里住几天。" 邱婆子倒转得快,忙道:"家里本无事,就让她们母女多住些日子也好。" 吕氏不说话,端起茶杯吃茶。邱婆子暗悔不已,没想到会闹成这样,正纠结时,忽闻敏惠替邱年生求情,"表嫂,就让他走吧,果真去见官对他无益啊,他还想...还要下场大考。" 这样的人若是真能考中,童老爹和大哥早就金榜题名了。反正是个顺水的人情,也注定是要给敏惠的,童若瑶叹口气,恨铁不成钢,"他如此你还替他说话。" 敏惠神情无奈,"他好歹是晴儿的父亲。" 邱婆子忙附和道:"是啊,他再不好也是晴儿丫头的亲生父亲。" 如果晴儿刚才说的,如果''爹爹不是晴儿的爹爹多好'';的话,邱婆子听了会是什么感觉?晴儿都已经看明白了,敏惠却还看不明白么? 童若瑶深吸一口气,朝小玉打了眼色。邱婆子忙作揖道谢,童若瑶淡淡道:"倘或不是敏惠,这样的人我定是不会轻饶。至于敏惠和晴儿,我们家不会因为多两个人就怎样,她们回去我对您老人家是没得说的,可终究对妹夫不放心。"(未完待续) 第239章 这是童若瑶第一次称妹夫,以此告诫,邱婆子是长辈,她无权说她不是。但邱年生是妹夫,所谓长嫂为母,敏惠是自己的妹妹,作为嫂子的总能替妹妹讨个公道。何况,敏惠生母已经离世,又有吕氏和邱婆子一个辈分的长辈,一切都要好说话了。 邱婆子脸色微变,自然听懂了童若瑶的话。几天前才发生了打人的事儿,今儿又这样闹起来,邱家如今是走投无路,才来上京投奔亲戚。可那亲戚隔了房的,对他们一家本就看得轻。顾家对儿媳妇敏惠如此看重,无论如何也要抓住这门亲戚。 这一番心思在脑海里早已形成,只恨儿子犯浑,偏惹出这些事端,深深朝吕氏行了个礼,道:"请夫人放心,他或死性不改,我们亦没有颜面再来见敏惠和晴儿。" 吕氏见她说的诚恳,亦有几分动容,只刚才的闹剧还没有完全消化掉,这会子也没什么好脸色。 恰好老夫人屋里的钱妈妈听闻下人们说起,得了老夫人的令过来看看,又道:"我们大夫人静养这些日子,身子才好些,就是老夫人也时时叮嘱,不许大伙大声说话叫嚷。怎料你们却在这里闹起来?" 钱妈妈嗓音细声细气,却透着一股子凌厉,那邱婆子忙作揖致歉,说了一大推好话,最后告辞。吕氏没有挽留,叫范妈妈备了些东西让邱婆子带回去。童若瑶也不想看见她,就叫丫头领着她出去,至于回礼,也许是童若瑶不够大度,所以根本就没准备,也没想过要准备。 一时之间,百寿堂安静下来,只有童若瑶、敏惠、晴儿还有坐在椅子上,明显有些精神不济的吕氏。 童若瑶重新到了一杯茶送到吕氏手里,敏惠拉着晴儿在吕氏跟前跪下。吕氏忙拉她们起来,敏惠不肯,眼眶一红,深深地自责道:"是侄女不孝,让姨妈受惊,还要替侄女操心,侄女实在是无颜面见姨妈。" 吕氏动容,落下泪来,急急道:"说的什么话?若瑶,快拉她起来。" 童若瑶道:"若真要论不是,都是我的不是,是我提议让他们过来见母亲的。" 敏惠见童若瑶自责,忙站起来道:"表嫂一心为我,我心里明白。" 可明白又有什么用?童若瑶深深一叹,吕氏哭起来,她虽糊涂,可今日之事她亲身经历,邱年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相貌堂堂、胸有抱负的邱年生,如今的邱年生连无赖都不如。这样的人,真会有转变么? 见吕氏哭,敏惠又跪下去,心里亦是难过、委屈,眼泪哗哗地流下来,童若瑶也不知怎么劝,或者,让敏惠发泄一番反而更好,屋子里一时只闻悲戚的哭声。 外面阳光明媚,吹过来的风还有那么一点儿凉意,秀珠坐在窗下,心沉甸甸地沉下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才渐渐止住了。 吕氏一双眼也红肿的厉害,嗓音沙哑,搂着晴儿叹道:"到底是我造了什么孽?怎么连累你们受这些磨难?"复又抬头,六神无主、茫然无措地盯着童若瑶问道,"你说说该怎么办?" 童若瑶擦了眼角的泪,看着半蹲在地上的敏惠,毕竟是她自己的事儿,一切只能靠她自己选择,她的人生已经让别人做了一次主,这一次她要自己做主才好。也只有如此,才不会留下任何遗憾。 从百寿堂回到青松院,刚踏进正屋的门,就听到黄氏的声音。童若瑶以为错觉,扭头看时,果然见黄氏头顶烈日,疾步行来,珍珠撑着一把伞,生活亦有好几位婆子。 童若瑶忙迎上去,行了一礼,道:"婶子怎么过来了?" 黄氏携了童若瑶的手,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道:"听闻邱家人在你婆婆屋里闹事,我不放心遂带了些人过来,结果还没走到就听说无事了,想着大嫂劳了半天的神,这会子歇着去了,我也走到这里,就过来找你问问。" 钱妈妈都来得那么即使,黄氏现在才来,童若瑶感激一笑,请黄氏坐下,叫小玉倒杯温茶来,"邱家人已经走了,让婶子挂心,大热天的还记挂着母亲,亲自来一趟。" 黄氏道:"别小瞧了婶子,以为没有你们年轻,就动弹不得了。" 童若瑶微微一笑,黄氏次来只怕根本不是为了邱家人的事儿,虽然外面屋檐下立着几位壮实的婆子。"侄儿媳妇那里小瞧了婶子,说起来侄儿媳妇还不如婶子呢!" 黄氏笑一回,遂敛了笑,蹙着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那邱家人果真如此不见咱们家放在眼里?" 童若瑶神色黯然下来,道:"倒不是没有将咱们家放在眼里,只是死性不改,有些习惯形成的日子久了,就变成理所当然,不管有理还是没理,在他心里都无所谓了吧。" "如此说来,敏惠吃了多少苦头,只怕是咱们想也想不到的。"黄氏嘴里如此说,却禁不住细眼端详童若瑶的神情,只见她满眼郁色,遂才没有多心。"也是命吧,这些大概就是敏惠命里头要经受的。" 童若瑶没说话,命运确实很奇妙,没有人能看透。 黄氏吃了一盏茶,童若瑶忙叫小玉又倒了一杯,黄氏端着茶杯说起别的,"家里有冰窖,侄儿媳妇怎么不叫他们取些冰过来?" "让婶子费心,昨儿倒是取了一些。"童若瑶微微一笑,十分感激。 闲聊一会儿无关紧要的话题,黄氏道:"过两天便有新缎子从南边运来..."说着又停下,忧心忡忡地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可现在也都不确定了。"(未完待续) 第240章 童若瑶眉尖蹙着,顾廷煊没有消息回来,可黄氏这话也算是说的明白,只要新缎子能按时抵达,就说明无碍。其实,童若瑶也隐隐约约觉得,南边的事儿不单单是货船上出现盐的问题。 可顾廷煊没有给童若瑶任何提示,连黄氏也打听不出来,可见事儿非同小可,越想越惊心,"婶子,您说南边会出什么事儿?" 黄氏神情萎靡,摇摇头吐口气,半晌无话。 香雪端着两碗冰镇银耳羹进来,黄氏端着吃一口,似是自言自语,"也不知他们在外头如何?南边比上京更热,又都是几个大男人,随便惯了的。好与不好,总该给家里来个信儿..." 童若瑶没什么胃口,略尝了一口放下碗,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望着黄氏道:"婶子,要不就照您说的,咱们再派几个熟悉的人去如何?" 黄氏点点头,眉头却没有散开,"咱们之前派去的早该回来了,也不知是不是路上出了事儿?你是不知道,咱们家..." 说到一半就忙止住,童若瑶心头一动,不由问道:"咱们家怎么了?" 黄氏忙扯出一抹笑掩饰住,道:"咱们也别在家里瞎想这些了,一会儿回去就叫人打点着,明儿一早就启程。" 童若瑶怔怔盯着她,什么话是不能一口气说完的?黄氏复又端起碗吃气银耳羹来,搁下碗的时候,一边拿着手帕擦拭嘴角,一边笑道:"没想到廷礼那孩子如此有心,竟然要去南边给咱们带消息回来,我之前倒小瞧了他。" 童若瑶微微一笑,黄氏这话说得是万般的言不由衷,虽然并非顾廷礼自己愿意,但总归是顾廷礼有心了,而顾廷之却...不过,顾廷礼有个能干的母亲,交给他两个铺子也有人替他打理妥当。 "咱们家上京有两个做缎面的铺子,还有两个成衣铺子,缎面铺子生意倒是一直不错,很多人家都指定了咱们家的铺子买东西。那两家成衣铺子生意略差,许是咱们都没好点子才会如此,我琢磨着..." 童若瑶当然知道黄氏心里琢磨着什么,可她未必太多心了,顾廷礼一直没做过生意,学里面的东西也要花些时日,怎么就能一下子就上手?不过有郝氏在后面帮衬,也不一定就不能拿出要主意把生意做好。 只是,童若瑶没料到,黄氏接下笑道:"侄儿媳妇也闲着,不如帮着想想法子,两家成衣铺子你也选一间,若是生意好起来,咱们家也能多些进账了。" 童若瑶忙羞愧地道:"我对经营铺子一点儿也不懂..." "这有什么?不过都是从不懂得的到懂得的,谁天生就什么都会?" 童若瑶羞愧地红了脸,黄氏这番话无疑不是激将法,生意不好的铺子叫自己管着,那顾廷礼要去学习的铺子也就是生意不好的成衣铺子了。自己若是没能耐,不能改善铺子里的生意,那就说明自己无用,如果自己能改善铺子的生意,而顾廷礼却没有法子,就说明三房无能,即便给了铺子也经营不善。 还有一点,如果自己不应了黄氏的话,以后要管外面的铺子只怕也难,又衬托的她能干而自己无能、怕事。自己应了,郝氏也不得不替顾廷礼应下去成衣铺子学做生意的事儿。而那两家生意好的缎面铺子依旧在黄氏手里,所以,不管童若瑶接手后生意好不好,对她都有好处。 童若瑶倒是无所谓,顾廷煊在外面做买卖,她坐享其成谁还说她什么不成?站出来管管家里的铺子也算是替丈夫分忧。三房就必须要将铺子管理好,否则... 而在黄氏看来,童若瑶也是争强好胜的人,自然不愿意落于人后,大房和三房会竞争,竞争就能产生隔膜和记恨。何况,郝氏一直对大房抱有怨恨。 还真是骑虎难下,童若瑶坦然接受,谦虚谨慎地道:"婶子能者多劳,定要指教指教侄儿媳妇这颗木鱼脑袋,否则闹出笑话儿,我可没脸了。" 黄氏立马笑道:"瞧你说的,都是家里的买卖,自然越好才对大家有益处。再说,生意原就在于经营,侄儿媳妇蕙质兰心,定然能比婶子我更有主意。" 这话也算是表明了她的心迹,童若瑶装着听不懂,感激地站起来福福身道:"侄儿媳妇先谢谢婶子栽培之恩。" 之前还满心担忧外头的事儿,一转眼就算计着家里的铺子。送走黄氏,童若瑶只觉脑袋酸胀,索性在凉椅上坐下,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小玉换了一杯温茶来,"二奶奶要管外面的铺子么?" 童若瑶笑笑,"她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我不应都不成,说起来也是她看得起我,才想着栽培我。" 小玉眉头并未松开,"如此想来,外面的事儿二奶奶倒不必着实担忧了。" 小玉的意思童若瑶也明白,若是果真外面的事儿厉害,黄氏哪里有这个闲心计较这些?可反过来想,也许外面的事儿牵扯大,所以黄氏才这么打算的,万一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就要分家,那些生意好的铺子她管着,她肯拿出来么?再说生意好的铺子,她得到的才多。所以,童若瑶反而觉得心里不安,还有郝氏,现在才提出顾廷礼学做生意的事儿,说不定她也得到了什么风声。 "我琢磨着,二夫人让二奶奶管生意不好的铺子,是将那生意好的铺子留着,等以后让三奶奶管。"小玉一边琢磨一边道。 童若瑶睁开眼,朝她笑道:"你倒是越来越聪慧了,还能想到这些。"(未完待续) 第241章 黄氏可不是还有这个打算在里头?如今崔氏怀孕已经六个多月,等生了孩子,自然要出来帮着黄氏打理家务,到时候童若瑶若是怀孕了,自然也能顺理成章地接管铺子。如果童若瑶打理的好,她们就坐享其成了,如果打理不好,黄氏自然要想法子让生意好起来,至少要比童若瑶打理的时候好些,这样恰好就能体现她们的能干。 黄氏一招多得,还真不容人小觑。 也许,小玉说的不错,外头的事儿,未必将就有自己想的那么厉害,否则黄氏惦记不会是铺子。 这样想着,童若瑶倒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学学打理生意也好啊,手上银子慢慢多起来,自己也能置办一些自己的产业了。 翌日去老夫人哪里请安,老夫人果然说起这事儿,目光落到童若瑶身上,给予了莫大的鼓舞和支持,"难为你嫁过来一天的清净日子也没过过,不过,也是我们瞧着你聪慧稳重,又识大体,先学着管管外面的铺子,以后也能管管家里的事儿。" 童若瑶站起来,感激道:"谢老夫人厚爱,孙媳只怕能力有限,不如二婶子能干,若是..." 老夫人笑呵呵的,"做生意和做人一个道理,咱们好好儿不占便宜,不贪小便宜,自然能做下去,做得好。" 童若瑶点头受教。 郝氏任旧和往常一样,看不出别样情绪,当老夫人提到要顾廷礼去成衣铺子学习的事儿,她的神色才略略闪了闪,却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愕,好像已在她意料之中。这样沉得住气,却教育出顾廷雅和顾廷礼这样性子的儿女。 童若瑶看了看坐在最边上,始终垂着头的顾廷雅。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素色衣裳,衬托的整个人愈发出尘不染,纵然性子沉默,那身上的气韵却赛过在场的任何人。 顾廷雯喜欢红色,童若瑶是见识了,她几乎是一年三百六十多天天天都穿红,嫣红、洋红、粉红,今儿穿着一件枣红色薄衫,头上戴着一朵艳红玫瑰,皮肤白皙倒不觉俗艳,反而衬托的沉稳。 擦觉到童若瑶的目光,顾廷雯抬头冲着童若瑶一笑道:"二嫂子今儿忙不忙?大嫂子要做紫粉,我和七妹要去看呢!" 恰好老夫人叮嘱完顾廷礼一些话,就听到顾廷雯的清脆的嗓音,黄氏忙扭头瞪了顾廷雯一眼,笑道:"表姐在家里,你们若闲着就陪陪表姐,整日里就知道玩儿,也没个正经的。" 老夫人心情很好,笑眯眯道:"她们年纪小,是该玩儿,以后大了,想玩儿也没机会,何苦拘着她们?她们还能自在几年?" 老夫人撑腰,顾廷雯就不怕了,笑得洋洋得意,十足一个孩子性儿,惹人莞尔的同时又对她又爱又恨的。黄氏笑道:"老夫人宠着她们,愈发显得我这个做母亲的不疼她们了。" 顾廷雯倒是乖觉,立马就笑道:"母亲哪里不疼我们?也是怕我们玩儿以后什么都不会,以后被人笑话。" 众人忍不住笑,黄氏指着她一副恨得咬牙的模样,"瞧瞧这张嘴儿,我竟说不得了。" 一副母慈子孝的温馨场面,顾廷茜突然蹙着眉头扬声道:"母亲就是嫌弃我们整日吵吵闹闹,更偏疼五姐了。五姐女红也好,还能读书认字,我们什么都学不好,也莫怪母亲喜欢五姐。" 郝氏面色一顿,顾廷雅的头深深垂下去,黄氏的脸色也有瞬间不好看,却立刻佯装抱怨朝老夫人道:"您瞧瞧,竟说我偏心了。" 老夫人乐呵呵的,目光自然落到顾廷雅身上,看一眼朝郝氏问道:"五丫头年纪不小了吧?" 郝氏立刻站起来,生怕黄氏抢了话似地,忙忙地道:"是啊,再过半年就十六了。儿媳寡居已久,还望老夫人能替她做主。" 遇上顾廷雅的婚事,郝氏便沉不住气。童若瑶捧着茶杯,不出痕迹地在黄氏和郝氏身上轮流打量,心里慢慢有了一点儿轮廓。可黄氏并没有资格去管顾廷雅的婚姻大事,她虽是长辈,可顾廷雅的生母郝氏健在,纵然寡居,也轮不到她做主... "这事儿倒要好好相看相看,五丫头懂事,性子虽沉闷了些,到底多了几分稳重。"老夫人若有所思,郝氏心里一喜。 就听到黄氏赞不绝口的话,"可不是瞧着五丫头识大体,又稳重,我才喜欢她呢!比六丫头和七丫头更招人疼。" 郝氏抬头瞥了黄氏一眼,神色上看不出什么,倒像是等着黄氏继续说什么,可黄氏的话也只停留在赞美顾廷雅。 一时之间顾廷雅成了主角,羞得满面通红,连耳根子也红霞一片。敏惠挨着她坐,又素来知道她脸皮子薄,少不得低声安慰几句,顾廷雅却始终垂着头,偶尔点点下巴。 老夫人见黄氏越说越夸大其词,才出声制止,脸上洋溢着慈祥而安慰的笑,"一家子就该如此,和和美美的他们男人家在外面也少操些心。五丫头的事儿,大伙也都留留心。" 郝氏神色瞬息黯然,却急忙掩饰住了,点点头退回去坐着。黄氏嘴角一扬,眼里分明多了几分得意。也直到这时候,郝氏冷不防地抬头看了童若瑶一眼,童若瑶只觉心里一震,郝氏的目光... 她和吕氏并未做什么也没说什么,怎么郝氏会这样看她们? 带着满腹疑惑从千禧堂出来,晴儿蹦蹦跳跳走在前头,路上又种子了一些花花草草,一路走来到了百寿堂手里已经一大把了。 吕氏朝童若瑶笑道:"你没事也进来坐会儿吧,中午就在这边吃饭。"(未完待续) 第242章 童若瑶笑着点点头,一同到了百寿堂正屋,刚坐下,就听到吕氏叹道:"也不知廷煊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刚琢磨着,再过两三个月,秀珠就二十岁了,她的事儿才叫人心急。" 那是吕氏着急,童若瑶倒不急,说不定秀珠也不急呢。 敏惠神色微变,问道:"姨妈心里可有人选?" 吕氏笑容淡了几分,目光怔怔地落在敏惠身上,道:"我没什么眼力,又没出门,她如今虽在我名下,熟悉的都知道她以前是丫头...炎儿倒是提到了一个人,可我们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在什么地方,他们又一直没有回来,你说...哎,你如此我心里难受,若是她命不好也..." 敏惠垂下头,童若瑶忙道:"秀珠的事儿倒是不难,兴许老夫人知道也不一定,再说,好不好老夫人总要看看,母亲也能略放心些。" 吕氏一叹,勉强扯出一抹笑,见敏惠神色不好,拉起她的手微笑道:"你婆婆已经说了那些话,相比以后也会收敛许多。" 敏惠点点头,童若瑶在心里叹气,如果邱年生真的能改好,敏惠的坚持倒是还有那些价值,可邱年生能改好么?还有吕氏,她已经亲眼目睹了邱年生的人品,竟然还和敏惠一样对邱年生抱有希望。 童若瑶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只觉得凄凉,纵然是六月艳阳天,也无法改善那股子从心里透出来的凉气。为敏惠不值。 总之,敏惠的事儿要等着邱年生的转变,而秀珠的事儿,在吕氏心里也同样重要。两三个月的时间,就让吕氏慢慢淡忘了秀珠狠辣的一面。 也好,这样的人留着也叫人不安心,还不如眼不见为干净。 说好了明儿请安的时候,就向老夫人问问。不料,正说着秀珠从外面进来。自之前她抱病后,老夫人就免了她请安的礼,她自己心里也明白,大伙不愿见她,所以也乐得轻松,这两三个月从来没有踏出百寿堂一步。也就这几日才出来和大伙一起吃饭,其他时候基本都在屋里,像隐形人一样不知道做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旦她这样出场,好像总能发生点儿什么,这一次也不例外。 只见秀珠端端庄庄走到吕氏跟前,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她本来就清瘦了不少,如今衣裳穿的单薄,看上去更是弱不禁风,本就叫人心存怜惜,又哽咽地说道:"义母不用再为秀珠操心,秀珠心意已决,愿长伴孤灯为义母祈福。" 她嗓音哽咽,却说得无比坚定,叫人动容。 吕氏怔了怔,果然动容地道:"你这话休得再说,即便要说也等你哥哥回来。"说着示意范妈妈扶她起来。 秀珠直挺挺跪在地上,微微垂了头,却任旧能看到两行清泪自眼眶流出,"这些日子秀珠已经想明白许多事儿,以前是秀珠自不量力,以为留在义母身边,便能将义母照顾好,十几年来不敢有丝毫差池,如今有了二奶奶,义母的病果然好了,可见秀珠多么无能,什么也做不好。眼下,唯一能做好的,便是为义母祈福。恳求义母体谅秀珠一片赤心,以后不能常伴义母左右..." 话没说话,吕氏已经红了眼眶,"你怎么会如此想?不过是没遇上良医,与你何干?别再说这样的气话了!" 这一出又是唱的什么戏?童若瑶下意识地去看敏惠,说实在话,秀珠说的这样诚恳,童若瑶还真想帮着她劝劝吕氏,可惜不能... 秀珠接着道:"我说得皆是肺腑之言,也是秀珠长久以来想好的。我只恨是女儿身不能在义母膝下侍奉到老,也没有表小姐和二奶奶这样的福气,恳求义母就随了秀珠的心吧。" 敏惠是没福气的,嫁给邱年生那样的混账,重点是后面一句,童若瑶是吕氏的儿媳妇,自然是要侍奉吕氏倒老的。童若瑶深深吐口气,她不是容不下秀珠,而是容不下秀珠的非分之想。 "姨妈,既然秀珠已经这样说了..."敏惠试探性地开口,童若瑶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恰好对上敏惠移过来的视线,她竟然替自己说了。 吕氏心里如一堆乱麻,似乎还不相信秀珠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心疼地落下来泪来,道:"你先起来,好好儿说...都是我害了你,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至于...可,你曾想过,你的后半生漫长的岁月可如何过?" 秀珠动容地道:"义母在世我只求义母平安健好,倘或义母...在生时不能侍奉左右,到了那时候总能侍奉义母左右。" 几年前,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一条灵巧的舌头,才把佘秋云给逼死了。她口口声声说要长伴孤灯,却又流露出要伴随吕氏身边的愿望,却被她说的一点儿也不矛盾。童若瑶垂着头,自己不是不懂,而是不想懂。虽然知道吕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也让自己浑身不自在。 "十妹竟有这样的孝心,就更不该让母亲难过。我们刚才还商议着你的事儿,要请老夫人相看准了才定下,母亲正高兴着,你却说这些话,一旦入了佛门,更没有可能侍奉母亲。" 吕氏自然不愿秀珠出家为尼,童若瑶这一番话也算是劝秀珠,顺便提到她出阁的事儿。如果秀珠任旧坚持,那就只好反过来劝吕氏,就成全秀珠这一番"孝心"了。 而秀珠如果不坚持,那么她也不是诚心实意的。众人的目光皆落在秀珠身上,只等她如何说,可等了许久,也只听见秀珠压抑的哭声,却不说一句话,可见她的真心了。(未完待续) 第243章 敏惠失败的婚姻摆在这里,秀珠自己有考量并没有过错,但她非良善之辈,这样的人童若瑶如何敢放在身边?竟然变着法子逼自己,那自己再坐以待毙,是不是就显得太好欺负? 童若瑶站起来,微笑着亲自扶了秀珠起来,推心置腹地道:"别再说这样的傻话了,免得母亲难过自责。如你这般说,倘或所有人为了尽孝道都长伴孤灯,世人还如何生生不息繁衍下去?母亲疼你这么多年,也不是要看着她去剃度,果真为了母亲就少让母亲操心。我心里明白,你是瞧着敏惠的事儿,才有了这样的心,可你还没有走过又如何知道呢?你这样的做法不但母亲伤心难过,你自己也在是逃避,懦弱的人才会这样。" 一番话别说吕氏,就是童若瑶自己也有些动容,如果秀珠听不进去,要坚持,那就只有剃度了。她说常伴孤灯,可没说剃度,童若瑶替她说了。 秀珠暗暗咬咬牙,来不及说话,只听得童若瑶笑道:"母亲,我瞧着十妹怕是也急了,要不等吃了午饭,我就去老夫人哪里问问,也好早些把九爷说的人找来。" 吕氏见秀珠不再坚持,就已经放了心,童若瑶如此说也只能满嘴里说好,拉着秀珠叫她好好做嫁衣,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前一刻还痛哭流涕要出家,这会子就羞答答得盼出嫁,这样明显,吕氏难道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么? 敏惠叹口气,吃了午饭,童若瑶果真要去找老夫人,吕氏瞧着外头日头大,让晚些时候再去。童若瑶想想,也不用急于一时,便留下来陪晴儿玩耍,待秀珠回房,吕氏午睡,童若瑶抱着晴儿到了敏惠她们母女住的房间,敏惠终究安奈不住,道:"表嫂子何苦劝她?就让她去了也好,也能替她自己赎罪,积些德。" 童若瑶一边和晴儿嬉闹,一边淡淡道:"你当她是成心的?长伴孤灯也又两种,一种剃去万千烦恼丝,一种随时可还俗。" 敏惠才反应过来,童若瑶安慰敏惠道:"不必担心她,人是她哥哥顾炎相看的,我也不明白为何顾炎偏偏给她看了一个远处的。等她嫁了,也难得回来一趟。如果这一门亲她不欢喜,我琢磨着她也只能..." 不用明说,敏惠也知道,童若瑶把剃度的话说在这里,她不嫁就只能去做姑子,不是有孝心么?不是不想让吕氏操心么?一把年纪怎么由得她挑三拣四?她若明事理,也不该这样让吕氏忧心,抓着吕氏的仁慈、糊涂任由她为所欲为。至于常伴孤灯,估计她也耐不住那寂寞。 秀珠不是善于逼人么?这一次也让她尝尝被逼的滋味儿。 晴儿打了个哈欠,童若瑶抱起她,要哄她午睡。晴儿也乖巧,在童若瑶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没一会儿就睡去了,敏惠见她抱孩子还像那么个模样,低声笑道:"表嫂以后有了孩子定然能带的好。" 童若瑶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红着脸道:"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这个缘分。" 敏惠促狭一笑,道:"等表哥回来,自然就有了。" 童若瑶脸更红了,敏惠瞧着压低声音笑起来,童若瑶瞪着她道:"你也该好好想想你以后的路,那邱年生..." 敏惠笑容淡了几分,"还有什么好想的?只望晴儿长大了能有个好人家。"说着一叹,略带自嘲地笑道,"有些事儿我也看明白了,争一时之气有何用?人的一辈子那么长,不求老来安康富贵,只求一辈子心里舒坦,纵然劳苦些,日子总归有盼头。" 没有经历一些事儿,也说不出这些话,"你倒看的明白,既然看的明白,却装着糊涂。人活一世,并非不争就能安好,该争的不争吃苦的终究是自己。" 敏惠笑笑没说话,童若瑶只觉拿她没办法,她是将别人的问题看的再明白不过,唯独自己的问题模棱两可。或者,对邱年生还存着希望,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女人感性,故而软弱可欺。 太阳弱下去的时候,童若瑶便过来找老夫人。当童若瑶说了些闲话,开口一问老夫人,她便立刻明白了似地,脸色冷了几分,"她年纪是不小了,这事儿也该张罗起来。" 童若瑶微笑道:"母亲也正是这个意思,才叫孙媳过来问问,上次九爷说得不明不白,母亲也不太清楚。" 老夫人道:"你张罗着吧,不明白的地方就问问你二婶子,家里的事儿她最清楚。我算着,他们也快回来了。" 老夫人果然什么都知道,童若瑶心里一喜,面上自然而然就表现出来,"这样孙媳便去请教二婶子。" 刚从老夫人正屋出来,迎面就撞见门上的婆子和一位小厮打扮的人,神色慌张地从外面跑进来,瞧见童若瑶,一边见礼一边喘着气道:"二奶奶,二爷出事了!" 夕阳将白色窗格子渲染成璀璨的金色,暖风卷开纱帘,黄橙橙的光束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颗粒,周遭安静的几乎能听到那尘埃碰撞声,一下一下撞击着童若瑶的心。 气氛格外凝重,仿佛突然之间时间定格在这一刻,定格住老夫人凝重的神色,郝氏煞白的脸色,黄氏惊慌瞪圆眼睛,还有那来通报的小厮忘记了喘息。以及看似淡定,实则大脑停顿思考的童若瑶。 一整只货船的盐,顾家的货船有多大,童若瑶不是没有见过,关于私下贩卖盐的定罪,她也略有耳闻,与贩卖军火几乎同罪。 敏惠扶着吕氏赶来,匆忙急促的脚步声,终于将凝重静止的画面打破。(未完待续) 第244章 "到底怎么了?我在屋里听说廷煊出事了,出了什么事儿?"吕氏脸色煞白,说话急促,胸脯禁不住剧烈地起伏。 童若瑶忙走过来,勉强扯出一抹笑道:"没事儿。" 可这话连她自己也说服不了,小厮已经说得非常明白,顾廷煊已经被关押,顾二叔也没办法才打发小厮回来,看看能不能在京里托关系,缓一缓多些时间好查出来那些盐到底是如何上了顾家的货船。 吕氏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见老夫人也那般凝重,心里如何不明白,哽咽道:"好好儿的,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童若瑶不敢说,其他人也不敢开口,只各自保持着缄默。吕氏急得落下泪来,敏惠十分担忧地望着童若瑶。 都不敢说,那必然是非常严重,一整只货船的盐,足够牵连整个顾家!郝氏忽地抬起头,直直盯着吕氏和童若瑶,目光凌厉而冰冷,她平日里也清冷,可这会子瞧着任旧判若两人。 黄氏面如死灰,已经提不起任何精神说话,脑袋耷拉着垂在胸前,吕氏急得跺脚,抓着童若瑶的手,吼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倒是说句话。" 那力道几乎能捏断童若瑶的手腕似地,生生作痛,而这疼痛让童若瑶的混乱的思维开明起来,声音虽然微微发抖,却说得无比意定,"消息传回来也需要一些时日,想必已经有了转机也不一定。曾听闻巡盐御史石大人为人刚直不阿,咱们是正正经经的商人,从来没有做过违法的买卖,何况咱们家已经挂了官商,又有皇商双重身份,何苦做出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儿?这样得不偿失,岂是商人所为?咱们能想到这一层,其他人未必不会,而石大人向来办公廉明,咱们没做过的,他定然能查得水落石出,否则,也不会只有廷煊被关押,二叔、九爷只怕也不能置身事外,而咱们家又岂能这般安静?" 也许是童若瑶镇定自如的态度,才让这话多了几分信服。吕氏腿脚一软,幸而有敏惠和范妈妈一左一右扶着,可她虽然没有摔下去,也差点儿就昏过去,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煞白如纸,浑身颤抖,"你说...你说廷煊被关押了?" 她没有昏过去就已经难得,童若瑶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吕氏绝望地闭了闭眼,眼泪静静地从眼眶里流出来,香珠忙搬了一张椅子放在吕氏身后,老夫人的话如暮色钟鼓,凝重传来,"若瑶说得不错,别自己先乱了阵脚。" "盐的事儿,炎儿不是已经去解决了么?怎么又..."吕氏靠在椅背上了,嗓音哽咽泣不成声。 上次查出来的盐不多,故而没事儿,可这次是一整只货船的盐。也许上次不过是个试探,而这一次才是做足了准备要顾家再也翻不了身。商场上的争斗,难道也这样狠毒?童若瑶抬头看一眼众人,黄氏垂着头沉思,许是在琢磨童若瑶的话。郝氏侧着脸看着老夫人,童若瑶看不清她的神色,却见她双手紧紧拽着袖口,上面的刺绣已经变形看不出原来的纹路。 屋里只闻吕氏压抑低沉的哭声,一声声敲打在众人心头,刚才建立起的希望,似乎禁不住这哭声,而慢慢溃不成军。 童若瑶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黄氏忽地抬头,望着老夫人道:"儿媳与秦家王夫人略有些私交,王夫人的妹妹是石大人的夫人,兴许...固然侄儿媳妇说的在理,可二老爷既打发人回来,必然也是暂时没有法子。而石大人断案向来秉承夜长梦多的道理,皆是速战速决,儿媳琢磨着,定是咱们家遭了旁人陷害,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咱们货船上的货物掉包,定也做得隐蔽,要查也需要一些时日,只是不知石大人那边..." 这世上哪有不喜欢的银子的人?特别是朝廷命官,而根据童若瑶的分析,说不定那石大人就是等着顾家送钱去,要不,这么厉害的事儿,如上只关押了顾廷煊?货船虽然是顾廷煊打理,可也是顾家的,顾家一体谁也脱不了干系。何况,这样的重罪,牵连甚广,前年天杭瓷器坊吴家便出了这样一桩,那家虽不及顾家,倒也算是富商,因铺子里的管事暗地贩卖盐被查出来,管事一家皆被流放,就是那吴家最后也受牵连被抄了家。家中人口无论男女老少,皆充了官奴。 如果小厮所言属实,这罪定下来,只会比吴家更严重。说不定...想想黄氏就怕的要命,心咚咚地跳个不停。可是,总不能坐以待毙。 郝氏悲凉而绝望地道:"信息尚且没有传来罢了。" 谁心里没有想到这一层?小厮必然是连夜赶路回来的,这时代没有无线通讯工具,来去的路上必然要花一些时间,那些官差自然不会连夜赶路,所以消息会延迟一两日。 可郝氏这样充满怨恨而消极的话,可不是叫大伙都安心等死?老夫人目光一凛,盯了郝氏一眼,朝黄氏道:"如今家里就你和若瑶拿得起事儿,那些官老爷自命清高,焉知内里腐败,咱们家没有做过的事儿,也不怕他们查,就怕他们不愿去查。至于王夫人哪儿,你去疏通疏通也好,能宽限些日子,对老二和顾炎固然好,可也不能忘了分寸,让人抓住把柄,反而无益。" 说到后面,老夫人语气中不知不觉多了几分凝重和郑重,黄氏神色随之凛然,亦是十分郑重其事地道:"儿媳明白。" 黄氏虽没读过书,倒也是见过世面的,老夫人能说出如此一番话来,可见对黄氏也多有了解。相对于郝氏的自爱自怜外加怨恨,黄氏倒让童若瑶刮目相看。虽然此事牵连三房,可二房同样受牵连,如果黄氏也和郝氏一样,将所有一切归结到大房,归结到顾廷煊一人身上,只怕童若瑶和吕氏的处境...(未完待续) 第245章 先不说别的,就是人言吕氏也承受不住。 童若瑶道:"娘家大嫂家父蒋大人在督察府任职,此事倘或落实,必然也是督察府先得到消息,孙媳即刻回去请大嫂出面问问,也好安心。" 黄氏紧接着道:"儿媳也派人先将拜帖送去王夫人哪儿。" 老夫人已然恢复往日镇定,略一琢磨道:"今儿时候不早了,明儿再去不迟。大伙儿各自散了,即便真是大难临头,也别先自己把自己唬住。" 纵然如此说,郝氏、吕氏的神色任旧没有丝毫改变,老夫人的目光从她们两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到童若瑶身上,没想到她才是最镇定的一个,在场年纪最小的一个,心思却比其他人缜密。以前瞧她乖顺,稳重又大方,虽然出身贫寒,却也无法掩饰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沉着。 老夫人虽算不上有过九死一生的经历,可也亲眼见证顾家从绝无可能的低谷再次屹立崛起。几经大风大浪的洗礼,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也乱得理不出头绪。幸亏童若瑶一番话,点醒了她也点醒了黄氏。那副瘦小纤细的身子骨,透出来的镇定和自信,直教人无法忽视。 "好了,都各自散了吧。"老夫人一叹,神色中已经不知不觉少了几分凝重,而多了几分释然。 众人见她露出乏意,也不好继续留着,鱼贯着从屋里出来,才知道已经天幕四合。香雪牵着晴儿的小手,提着一盏灯笼站在屋檐下。院子中亦有许多手持灯笼的人,还有挺着大肚子的崔氏,顾廷之、顾廷礼、顾廷雅等姊妹。 见她们出来,忙各自迎上去。晴儿乖巧,一直让香雪带着,不哭不闹,这会子见了敏惠才急急忙忙地跑过来。童若瑶忙扶住吕氏,让敏惠去抱孩子。 低低的议论声渐渐响起,除了郝氏,其他人总是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朝童若瑶和吕氏这边投过来。 香雪低声询问小玉,"咱们二爷出了什么事儿?" 小玉摇摇头示意香雪别问,香雪忙住了口。 郝氏率先走出千禧堂的院门,待她走了,黄氏才跻身走到童若瑶跟前,低声道:"别怪你三婶子,她也是怕惯了。" 不管郝氏如何,童若瑶也不会去怪她,轻轻摇摇头扯出一抹笑。黄氏似是松了口气,却并不在郝氏的话题上多费口舌,而说起明儿的事儿,"侄儿媳妇回去请娘家人帮忙,也不能空着手回去,明儿一早我叫人把礼品送来。" 童若瑶本想拒绝,想想算了,万一这件事无法解决,周氏和童老爹养她一场,总该给些回报。"让婶子费心了。" 黄氏道:"别说这样的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是一家人。" 童若瑶有些动容,只叫了一声"婶子"就说不出话来,黄氏看着神色悲戚又呆滞的吕氏,心酸地道:"好好开解开解你母亲,别廷煊好端端的回来了,她却又病倒了。" 童若瑶点点头,黄氏叹口气,"好了,咱们也散了吧。" 从千禧堂到百寿堂,吕氏几乎是范妈妈和童若瑶两人抬着回去的,到了屋里,她茫然的眸子才有了那么点儿焦距,看着叫人心酸。范妈妈偷偷抹了泪,低声道:"夫人,咱们先吃饭吧。" 敏惠眼眶已经红了,童若瑶生生将眼泪逼回去,轻声道:"饭不能不吃,否则廷煊知道了,心里不知如何着急担忧。" 范妈妈忙示意屋里丫头摆饭,只是面对一桌子菜,谁还有胃口?就连晴儿似乎也受了感染,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没有伸手去拿桌边的碗筷。寂静的屋里,灯光摇曳间,传来"咕噜噜"的声响,晴儿垂下头。 童若瑶忙朝吕氏道:"晴儿都饿了呢!" 吕氏呆滞的目光缓缓移过来,终于拿起碗筷。童若瑶松了口气,敏惠也拿起碗筷,可几乎都是就着碗里的饭吃着,没有人去夹菜。吃到一半,帘子撩开,秀珠从外面进来。 也不知道她吃了没,童若瑶叫范妈妈预备碗筷,她忙摇头阻止,只盯着吕氏,眼泪刷刷地往下流。范妈妈忙走过去低声道:"夫人才好些,十小姐就别哭了,免得夫人瞧着更难过。" 秀珠忙用衣袖去擦眼泪,想停住落泪,偏又停止不住似地。吕氏只埋头吃饭,好像并没有发觉周围的一切。童若瑶抬头看了秀珠一眼,放下碗筷,就听到秀珠哭道:"二爷怎么会出事?他出事了义母怎么办?他连孩子都没留下一个,义母岂不是..." 童若瑶蹙眉,嗓音却出奇的铿锵有力,"廷煊不会有事!" 秀珠停止说话,睁着一双泪眼看着童若瑶,灯光下她的眸子好像一个发光体,刺眼夺目却叫人移不开,似乎在这样的关注下,什么都遁藏不住。秀珠慌乱地垂下头,哭声终于停止。 敏惠亦是坚定地道:"表哥在外闯荡这么些年,不都好端端么?我们都觉得他定会好好儿回来。" 而秀珠的担忧,刚才那些话,岂不是在诅咒顾廷煊回不来? "母亲情绪本来就不好,受不得刺激,十妹情绪亦是如此,暂时就不要来母亲身边请安。"说着目光落到范妈妈身上,"明儿我要出门,母亲就有劳范妈妈细心照料,张大夫哪里,我自会派人去说一声,如果有什么事儿,就立刻派人去请。今儿晚上,我陪着母亲吧。" 吕氏已经放下碗筷,碗里还剩小半碗米饭,她没胃口,也不能勉强。 范妈妈担忧地道:"二奶奶明儿要奔波,今儿晚上还是由奴婢照顾夫人吧。"(未完待续) 第246章 童若瑶轻轻摇摇头,"不是对范妈妈您不放心,您年纪也大了,早该歇着,若不是母亲身边没有个得力的叫人安心的,我也没脸让您继续操劳。您对母亲和我的恩,我心里明白,我毕竟年轻,即便今儿不留在这里陪着母亲,回去也未必能睡得安稳,还不如留在这里放心些。" 范妈妈见童若瑶如此说,心里甚是安慰,遂改了口道:"今儿奴婢就陪着二奶奶留在屋里照顾夫人。" 范妈妈的心童若瑶自然明白,感激地朝她点点头,也不多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见晴儿也放下碗筷从椅子上下来,便叫丫头把桌上的饭菜撤了,端了两样爽口的点心来,叫范妈妈等人下去吃饭,她和敏惠暂时留在屋里守着吕氏。 秀珠还站在屋子中央,垂着头,贝齿咬住嘴唇,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握成拳头。童若瑶对范妈妈放心,言辞中却透出对自己不放心和防备,如此明显,是个正常人都能听出来... 耳边传来她底浅温和的话语,秀珠忽地抬起头,目光定在童若瑶身上。哽咽地质问:"妹妹做了什么让二嫂子如此说我?" 童若瑶抬头迎上她的目光,神色清淡,一字一顿地反问,"你果真能做到问心无愧么?" 世上还真有给脸不要脸的人,"秋云的事儿,母亲的病,还有你那份挂在嘴边的孝心。" 秀珠神色微变,目光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理直气壮,而逐渐被惊慌替代,几乎下意识地去看敏惠。吕氏还没有彻底回过神,呆呆的叫人担心,童若瑶实在不想与秀珠废话,叫外面的丫头将秀珠拖出去,并警告她:"若不是看在顾炎和廷煊的情义,就因你三番两次让母亲病重,别说我不能放过你,就是顾炎大概也不会认你这个妹妹。" 秀珠脸色徒然大变,童若瑶知道自己猜对了,顾炎对秀珠失望,所以秀珠才想牢牢抓住吕氏的信任和疼爱不放。在顾家,除了吕氏,只怕没人愿意和她来往,她活到这份儿上,实在可悲,却偏是她自己一手造成,不值得可怜同情。 童若瑶朝丫头打了眼色,那丫头会意,要拉秀珠出去,秀珠如何肯,挣扎着竟然把丫头推倒在地,作势要扑过来找吕氏说句公道话。童若瑶快速站在吕氏跟前,"啪"的一声,一个耳光落到秀珠脸上,瞬间留下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秀珠惊愕地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耳边却传来童若瑶冰冷决绝的话,"打了你我都嫌脏了我的手!" 外面听到响动的人,立刻进来,童若瑶连看一眼秀珠都不想,朝她们挥挥手道:"送十小姐回房间去。" 这一次有两个壮实的婆子,秀珠自知挣扎不开,也懒得挣扎,临出门前带着十足十的嘲讽的语气冷笑道:"你有什么好自鸣得意的,你以为顾廷煊真的喜欢你?不过是他需要一个妻子,而你恰好又和她长得有几分神似,他心里没有我,难道他心里就会有你么?他..." 那声音最终变成"支支吾吾"不成语句,秀珠的嘴被婆子用手捂住,片刻不到,屋里彻底安静下来。 敏惠下意识地去看童若瑶,见她神情淡定,仿若未闻,心里略松了口气。然而就是这松口气细微的响声,让童若瑶察觉到了,风轻云淡又似宣泄地道:"长得神似的人是我,不是她。顾廷煊的妻子是我,也不是她。" 敏惠急忙开口否定,"她最擅长挑拨离间,表嫂怎能相信她信口胡说的话?" "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总之我是顾廷煊的妻子,顾廷煊是我的丈夫。" 待范妈妈吃了饭回来,童若瑶和她一起给吕氏擦了身子,又换了衣裳,这些动作才让吕氏回过神,目光渐渐清明,随之被眼泪替代,那一刻她就像迷了路的孩童。顾廷煊是她唯一的依靠,也是她唯一的希望,她能这样宣泄地哭出来,总比撇在心里好些。 注定是个不眠夜,又觉比往日更热了似的,黄氏翻来覆去睡不着,珍珠在外间听见,忙爬起来点了灯,"夫人,您还是快歇下吧,中午没怎么睡,明儿还要出门..." 黄氏索性也坐起来,愁眉苦脸地道:"我如何睡得着?" "这事儿不是正合了夫人的意?如何还..." 话没说完,黄氏冷声打断,"你懂什么?虽然货船出了事对咱们二房有好处,可事儿闹得这样厉害,能不能保住项上这颗脑袋都不知道,还合什么意?" 珍珠闻言大惊,不由得道:"难道这人不是..." 黄氏瞪了她一眼,"你说什么混账话?这样的大事岂是能胡乱浑说的?我即便糊涂,脑袋不灵光,也不至于有这样不吉利的念头!" 珍珠忙住了嘴,黄氏隔着幔帐瞪了她一会儿,心里更是乱起来。纵然童若瑶说的在理,可这会子说不定顾守成也被关押了,王夫人那里虽然有点儿交情,也不知她愿不愿在这事儿上帮忙。毕竟,是涉及盐一事儿。 黄氏睡不着,郝氏自然也睡不着,彻夜跪在里间团蒲上,让丫头焚了香,念了一夜的经文。直至天际吐白,远远传来鸡鸣,她方才睁开眼,盯着高高在上,神色慈悲的菩萨道:"求菩萨只要保住信妇一双儿女,信妇来世定遁入空门,入我佛门,永生永世侍奉菩萨。" 事隔一夜,吕氏的情绪终于慢慢稳定下来,早上好歹吃了一小碗清淡米粥。老夫人担忧吕氏的情况,一大早就打发钱妈妈亲自过来探了一回,见她如此心里亦是松了口气,细声细气地道:"老夫人让大夫人好生歇着,今儿不必过去请安。"(未完待续) 第247章 吕氏面容苍白,眼中带有几分愧疚,"还叫老夫人担忧我,实在叫我..." "大夫人千万别如此说,您好了老夫人自然放了心,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早晨的风还带着丝丝清爽,钱妈妈略比范妈妈年长,穿着深棕色对襟薄比甲,石青色襦裙。笑容虽淡淡的,却透着一股子亲近,说话声虽轻,不知不觉却透着沧桑。 吕氏轻轻点了点头,钱妈妈略寒暄几句,福福身告退。 金灿灿的晨曦打在窗格子上,吕氏扭头朝童若瑶道:"让你也辛苦一夜,我现在没事儿,你也回去歇着吧,范妈妈和敏惠,还有晴儿陪着我就够了。" 看来吕氏是真的没事儿了,童若瑶也要赶着出门,遂也告退出来。回到青松院,重新换了一身衣裳,让小玉梳个了清爽简单的头饰,交代香雪好好儿看着屋子。刚要出门,黄氏屋里的吴妈妈带着两个丫头分别抱着三只盒子来了。 吴妈妈紧几步上前走到童若瑶跟前,福福身道:"这是二夫人今儿一早开库房拿出来的,让二奶奶带回去。" 童若瑶让小玉收下,略和吴妈妈说了几句话,就一同往老夫人的千禧堂来,路上吴妈妈十分担忧地道:"天刚亮,二夫人就打发奴婢去了一趟秦家,把拜帖送去了,现在还没信儿,也不知..." "辛苦吴妈妈一早起来就开始奔波。"童若瑶感激道。 吴妈妈受宠若惊似地,"二奶奶说得奴婢可没脸,本是奴婢分内的事儿。" 童若瑶微微一笑,不管吴妈妈是特意和是无意要拿出来说,现在顾廷煊出事了,她辛苦都要说一声感激的。 说着话,就到了千禧堂,不同往日的热闹,虽然人依旧没怎么少,气氛却沉闷压抑。大伙见了童若瑶,先问过吕氏的情况,童若瑶一一答了,老夫人道:"今儿你要出门,就早些去,免得等会儿日头出来热着。" 童若瑶福福身谢过老夫人体谅,一扭头刚好迎上郝氏的目光,她却又匆匆忙收回去了。童若瑶只好当做没看见,辞别老夫人与众人。马车早已备好,两个婆子立在车前候着,后面还有一辆马车,见童若瑶面露诧异,婆子解释道:"是老夫人叫预备的东西,让二奶奶带回去。" 每次回娘家,带的东西都不算少,可也不至于专门用一辆马车装载着...童若瑶忙收回心思,让小玉扶着踩着踏脚上了马车。即便收回心思,心里却任旧愈发的不安起来,不好的预感在心底慢慢扩撒,细想昨儿乍听到消息,老夫人那震惊又凝重的神色。 她是历经重重磨难的人,一颗心早已磨练得非比常人,倘或不是真出了大事儿,她...童若瑶只觉心慢慢沉下去,又自嘲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说出那些妄言之语。然而,心底那束希望的火苗,并未因此熄灭。 当马车停下,童若瑶已经不再去胡乱猜测,可这事儿若是周氏知道了,只怕她的情况也不会比吕氏好多少。 由不得童若瑶深想,站在熟悉的大门口前,盯着蓝天白云下静澜的院落,耳边传来陈妈妈欢天喜地的说话声,"姑奶奶回来了!" 童若瑶随着声音望过去,只见正屋帘子飞快地被撩开,穿着家常服的周氏从里头出来。亦是满脸喜色,也不要陈妈妈搀扶,疾步朝童若瑶走来。童若瑶快速走向前,还没来得及见礼,双手就被周氏握住,慈祥的笑容毫无保留地在嘴边绽放,"怎么想着今儿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童若瑶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异样,还像往常那般,挽住周氏的胳膊,笑道:"想念娘还有大嫂,所以就回来看看。" 周氏笑眯眯的,不经意间见外面跟来婆子从马车里般东西下来,眉间微蹙,略显责怪地朝童若瑶道:"回来就罢了,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虽然都用礼盒装着,可童若瑶每次回来,带的东西对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都是不常见的,何况一下那么多大大小小的盒子。 童若瑶无奈一笑,小玉解释道:"是老夫人让咱们奶奶带回来的,都是老夫人的心意。" 周氏脸色并未好转,敦敦教诲女儿道:"即便是老夫人的意思,你也不能如此,一大家子人,多少眼睛瞧着,老夫人也不止你一个孙子媳妇。" 童若瑶倒没想到这一层,不觉有些羞愧,只好垂着头。周氏叹口气,"罢了,这次是个教训,下次就记住了。" "母亲就别说四妹了,难得回来一趟,母亲如此,只怕下次四妹就不敢回来了。"熟悉的笑语传来,惠儿扶着挺着大肚子的蒋蓉华从石阶上下来。 童若瑶扭头朝蒋蓉华无奈一笑,陈妈妈笑道:"还是先请姑奶奶进屋吧,这日头慢慢热起来了。" 大伙相继进屋,后面的婆子们也鱼贯着把车上的东西都搬了进来,因有好几匹缎面,故而堆了一桌子。周氏越看眉头蹙得越紧,待陈妈妈上了茶,领着婆子去别处吃茶,周氏语气比方才还重了几分,"以前觉得你是有分寸的,怎么如今反而没了分寸?你如今为人媳妇,虽说是随了丈夫是夫家的人,一家子不该如此见外,可这些东西,你拿回娘家,终究要落人逅病。" 童若瑶无言以对,连蒋蓉华这会子也蹙着眉头,一语中的地问道:"四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童若瑶一时还真不知从何说起,只笑笑道:"没什么事儿。" 周氏板着脸,"没什么事儿,你还如此糊涂。"(未完待续) 第248章 小玉看不过去,忽然开口道:"夫人、大奶奶,您们就别再责怪二奶奶了..." 童若瑶忙扭头瞥了小玉一眼,小玉不甘心地住了嘴,眉宇间有几分急色,可也了解周氏,自然不敢一口气把什么都说出来。 周氏这才觉得不对劲,定定地盯着女儿,她肌肤本就白皙滑嫩,这会子细瞧才觉得比往日略显苍白,眼窝周边有淡淡一圈阴影,眉宇间带了倦怠之意。不禁心头一跳,惊声问道:"是不是发了什么事儿?" 在两道灼灼目光的关注下,童若瑶沉着心寻找适当的措辞,半晌才道:"二爷在外面确实出了点儿事儿,今儿回来就是想让嫂子帮着打听打听,无论好坏,总能安心些。" 周氏和蒋蓉华对视一眼,急急问道:"女婿在外面怎么了?" 童若瑶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放松些,可面对关怀自己的家人,慈爱的母亲,心里建立起来的坚强,却如此不堪一击,很想把一切都告诉她们。张张嘴,却又说不出来,特别是面对周氏惊慌而担忧的目光,"二爷在外面管着货船,不知怎么的货船上出现盐。" 周氏对此了解不深,蒋蓉华知道的略多些,神色却比方才凝重。童若瑶没说到底有多少盐,可她突然带着这么多礼品回来,纵然极力掩饰,殊不知愈是掩饰,愈叫人觉得非同小可。 扭头见周氏脸色非常不好,忙道:"盐为我大夏朝官府管制品,不许任何人私下交易,略罪亦有轻重,四妹和母亲倒不必太担心,只要数量不多,也定不了什么重罪。" 这话显然是安慰周氏的,蒋蓉华了解童若瑶,她嫁去顾家,必然对这些都有了解,即便不了解的,只怕这会子也知道了。她神色中的倦怠,可见昨儿也没好好歇息,今儿一早就过来了。 周氏见蒋蓉华如此说,脸色略好些,任旧蹙着眉问道:"怎么自家的货船上,突然出现盐也无人发觉?" 要是发觉了,顾廷煊又怎么可能会被关押?还有顾二叔和顾炎,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 "我婆婆为这事儿唬得不轻,所以我才想着若是能打听到一些消息,也好回去叫婆婆安心。"童若瑶看着蒋蓉华,蒋蓉华立刻道,"凡是这样的案例都要经过督察府才会定罪,我现在就回去,中午父亲要回来吃饭,正好可以问问父亲。若是现在没有消息,等有了消息必然会第一时间打发人来告诉你。" 童若瑶感激地看着她,今儿回来必然是要蒋蓉华跑一趟的,可盯着她隆起的小腹,心里任旧多有不安。蒋蓉华似是知道她心里想什么,给了她一个叫她安心的笑容,道:"我没事儿,连大夫都说,没见过像我这样的孕妇,胎儿也十分稳妥。再说,那些乡下人即便要生了,都在地里做活,我不过坐坐马车,能有什么相干的。" 周氏看了看童若瑶,又看了看蒋蓉华,两个都叫她心疼,此刻也不知能说什么。 童若瑶道:"我陪嫂子去吧。" 蒋蓉华看一眼周氏,微笑道:"四妹难得回来一趟,就在家里陪陪母亲,我让惠儿和夏青陪着就好了。" "那嫂子就坐我坐的马车去。" 蒋蓉华略一琢磨,遂点头道:"也好,如此四妹就能在家多陪陪母亲,等我问过父亲就回来。" 周氏见她们姑嫂说话如此默契,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不安,似是她们故意隐瞒什么。只是蒋蓉华已经站起身,让惠儿扶着回屋里换衣裳,临走时叫了童若瑶。周氏来不及深想,让童若瑶随着蒋蓉华去了。 刚到了大哥大嫂的屋里,蒋蓉华支退惠儿和夏青,一把抓住童若瑶的手,十分郑重地道:"四妹给嫂子说句老实话,到底有多少盐?" 蒋蓉华心思细腻,观察甚微,何况既然要嫂子帮着打听,早晚都会知道。童若瑶咬咬嘴唇,"回来的人说,有一整只货船的盐。顾家的货船我是见过的,具体数额是多少我不清楚,可..." 但绝对不会少,蒋蓉华心一沉,唬得杏眼圆瞪,脸色大变。童若瑶见她如此,心头一悸,喊了一声"嫂子"。 蒋蓉华迅速镇定过来,拽着童若瑶的手腕,紧张地嘱托道:"万不可告诉母亲,我琢磨着这事儿必有蹊跷,你也别太担心。即便是一整只货船的盐,到底也不能换多少银钱,顾家如今是皇商,怎么会贪图这点儿小便宜。必是,遭人陷害。" "谢谢嫂子提点,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样的陷害分明是要将人置于死地,如果不能查的水落石出..."面对言辞恳切的蒋蓉华,童若瑶再也无法掩饰心底的脆弱。她虽两世为人,终究不是刀枪不入的强者,或许死过一次的人对死亡的恐惧会比其他人坦然一些。但心底有了记挂,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这个世界的爹娘、哥哥、大嫂,还有顾廷煊、老夫人、吕氏、敏惠母女、小玉等很多人,都是她牵挂的。童若瑶眼眶一热,又生生把眼泪都逼回去。 蒋蓉华心疼地看着她,虽然年纪相差不大,她叫自己一声嫂子,就总觉得她比自己小很多,自己忍不住就想疼她。何况,这个小姑子稳重懂事又体贴,还不失活泼可爱,实在打心眼里让人想去疼惜。"四妹记着嫂子的话,父亲在督察府好歹也是能说得上话的人,我相信顾家清清白白,父亲也不是那糊涂不明事理的人,果真是被人陷害的,定然会还顾家一个清白。" 童若瑶深深一拜,还没拜下去,蒋蓉华就一把扶住她,"如今我是你嫂子,也不是外人,莫要这样客气。我只当你是我的亲妹妹,所以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亦会如母亲、你大哥还有父亲一样心痛。你可明白?"(未完待续) 第249章 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滚烫地划过脸颊,浑身都被暖暖的温情包围,哽咽地喊了一声"嫂子",就再也说不出别的。 "好了,快别哭了,小心母亲看见心里起疑,现在事儿还没有落实,别叫母亲知道了。" 童若瑶忙止住眼泪,可这是顾廷煊出事后,她第一次落泪。在顾家,不管她心里如何,却不敢哭。面对吕氏和周氏,她都不敢让自己哭。 蒋蓉华叫惠儿打了水进来,童若瑶洗了把脸,强作欢笑,亲自将蒋蓉华扶上马车,又嘱托赶车的婆子留心些,让小玉将带来的礼品送上。蒋蓉华不肯收下,童若瑶坚持道:"嫂子也不能空手回去,何况这些都是礼数,大嫂的恩情都不在这些上面,而在四妹心里。" 蒋蓉华也不再坚持,朝童若瑶会心一笑,放下帘子。 已经巳时,太阳高高升起,吹过来的风也带着腾腾热气。怕家里人担心,童若瑶又打发婆子回去告诉老夫人,大嫂已经回了娘家。如此这般才回到正屋,周氏等的有些着急,一见童若瑶就忙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们两个就别瞒着我了。" 童若瑶故作轻松笑道:"真没什么事儿,娘连我和嫂子都不相信了么?" 周氏如何安心,童若瑶和蒋蓉华离开这会子,她一个人单独琢磨着,却是越琢磨越不对劲,不禁紧紧皱着眉头,"就因为了解你们两个,我才不放心!" "娘既然如此说,那女儿更不能说了,否则就显得娘不了解女儿和嫂子了。"深怕周氏深想,童若瑶又道,"也是我自己吓唬自己,方才嫂子还说了我一顿呢,沉不住气,一点儿小事就大惊小怪的,娘问我,可叫我的脸往哪里搁?" 周氏见她还有心情说玩笑话,心里不觉松了口气,责怪道:"既然没什么要紧的事儿,还让你嫂子大热天的出门。" "那是嫂子心疼我,怕我回去了还担心,所以就回去问问蒋大人,好回来让我安心。再说,娘心疼嫂子,焉知嫂子娘家人就不心疼嫂子了?" 周氏说不过童若瑶,索性不说了,问起桌上的东西。童若瑶言辞略有闪烁,忽而想起周氏生辰快到了,忙道:"老夫人听说您生辰,提前叫我把贺礼带回来。" "你呀,真不知说你什么好!大家庭里过日子,怎么能与咱们这样独门独户的小户人家相比?即便是老夫人的好意,你也多想想还有别人。" 童若瑶愁眉苦脸的,"女儿知道错了,可今儿已经带回来了,难道让女儿又带回去?老夫人若是知道了,心里定然不舒坦。" 周氏嗔怪地瞪着女儿,"绝不能还有下次!" 童若瑶忙保证发誓地点头,才说了一会儿话,只见张氏满头大汗从外面进来。老太太任旧还是老样子,形同废人整日躺着不能动弹。张氏已经磨得快没人样,眼睛下面有厚重的眼袋,周围一圈浓浓的黑影,形态消瘦,毫无神采。 "方才听人说侄女回来了,就抽空过来瞧瞧。" "刚才还说着过去看看老太太,给婶子请安问好。" 张氏赔笑道:"外面热,你也别跑来跑去的,婶子过来也是有事儿找你。"说着,似有些难以启齿,迟迟不开口。 童若瑶让小玉去外面帮陈妈妈的忙,张氏这才断断续续地问道:"不知张大夫,是否擅长医治女人身上的毛病..." 童若瑶心里一动,疑惑地看着张氏。这个女人病很可能是妇科病,难道张氏身上不妥,才变得如此憔悴而苍老? 大概张氏也擦觉出童若瑶的心思,面色有些尴尬,想了想道,"侄女也嫁做人妇,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是替你二姐问的,前儿她来信,信上说她信期絮乱,可能怀不上孩子。在那边也找了多少大夫医治,都不见效...这女人哪里有生不出孩子的?她这样...我..." 张氏说着就哭起来,周氏唬得一跳,"以前可有这样的情况?" 张氏摇头道:"自她有了信期,一直都好好儿的,自从去年回去了,日子就不准确,如今更是厉害,想来她也是没了主意才告诉我的,说是有时候一个月有半个月身上不干净,有时候要隔一个月才有...也正是因为这事儿,本来说好了要来上京,也不得已延迟至今还没有来。" 也莫怪张氏如此心急如焚,童若秋第一次离家如此远,又是嫁作他人妇。丈夫孙博文本来就喜欢她,纵然有婆婆赵氏心疼,可若是她连孩子都不能怀上,赵氏还会心疼她么? 童若瑶心里一凉,还没到秋天,怎么就变成多事之秋了。叹口气安慰道:"婶子先别急坏了身子,二姐姐还年轻,再说这病好了,自然就能怀上。张大夫哪里我找机会问问,若是可行自然好,可他在上京,二姐姐如今在外地。" 张氏转忧为喜,感激道:"谢谢侄女儿,有你这句话,我总算能放心些了。张大夫医道高明,若是真有法子,我即刻叫人送信去,让你二姐回来就是了。" 此刻,张氏也只是个心疼女儿的慈母,童若瑶宽慰她几句,倒想起赵氏上次来上京,就是张罗着孙大人调任回京的事儿,如今却一直没有消息,也不知是不是孙家也出了什么事儿。 说完了童若秋的事儿,张氏才说起老太太的情况,有了张大夫时常来诊脉调理,虽不见好,好歹一条命是包住了。而老太太中风的病情,也是无药可医。童若瑶随着张氏一道过去看了老夫人一回,出来的时候,恰好撞上挺着大肚子的柳姨娘。(未完待续) 第250章 她如今有了身孕,比之前圆润不少,气色也十分好,只是见了张氏,任旧谦卑如昔。张氏对她不冷不淡,倒也不是不搭理。只是,情谊早已不如最初柳姨娘是陪嫁丫头的时候了。 刚回到这边,还没进屋,就见大宝急匆匆满头大汗地跑回来,见了童若瑶忙打了个千儿,道:"老爷叫奴才回来说一声,中午不回来吃饭了,去亲家大人府上有事儿相商。" 童若瑶不觉心里一动,难道消息已经传来上京,连童老爹也知道了? 周氏在屋里听见,扬声询问,童若瑶忙朝大宝打了眼色。大宝何等机智,进去回话,只说童老爹有事儿中午不回来吃饭。 周氏喃喃自语道:"瑶儿今日回来,他却突然有事儿..." 童若瑶忙笑道:"不碍事儿的,我晚些回去就是,反正要等着嫂子回来。" 周氏没有深想,让大宝吃了午饭再去寻童老爹。中午吃饭时,怕周氏疑心,童若瑶强撑着吃了两碗饭下去,对陈妈妈的手艺赞不绝口。周氏笑容温和,又夹了菜放在女儿碗里,笑道:"你呀,好像婆家没给你饭吃似地。" "怎会?只是不如陈妈妈的手艺,所以才觉得特别好吃。" 陈妈妈笑眯眯道:"姑奶奶喜欢,以后常回来就是,我给姑奶奶多烧几个菜。" 童若瑶一边扒饭一边点头,全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让周氏想说她也舍不得说她,最后只得无可奈何地笑笑。 饭后陪着周氏说了一会儿话,周氏见女儿眉宇间的倦意,便叫她去歇歇。原来住过的房间一直保持原样没有动过,桌子、椅子、架子床,童若瑶在床边坐下,接过小玉递过来的茶水,终是心神不宁,将茶杯放下。 "你去外面瞧着,找个得力的婆子回去说一声,就说大嫂已经回娘家找蒋大人去了,等我得到消息即刻就回去。" 小玉点点头,见童若瑶愁眉不展,轻声问道:"二奶奶是担心大老爷已经知道了,所以才去了蒋家?" 童若瑶不禁点点头,如果童老爹知道了,那事儿就已经传来上京。何况,之前童老爹还单独找她,问了些摸不着头脑的话...越想越不安,现在回去瞧只怕周氏多心,少一个人知道,总能少一分担忧。可不回去,也不知道家里是不是已经出了变故? 小玉道:"要不我回去瞧瞧吧,有什么事儿立刻过来通知二奶奶。" 眼下也只得如此了,童若瑶点点头,让小玉就坐着装礼品的马车回去。周氏已经午睡,并不知道小玉离开,陈妈妈深觉不妥,待小玉走后,端着才做好的点心过来。 虽然觉得困倦,真正闭上眼却毫无睡意。顾廷煊离开上京之前,曾去过国公府王家,顾家和王家有没有交情,童若瑶不太清楚。但出事后,黄氏和老夫人都没有提到国公府王家。然而,童若瑶却有种预感,觉得这件事和王家似乎总有些牵连。 顾家如何挂了官商,成为皇商?财力固然重要,但放眼天下商贾何其多?顾家主要做丝绸缎面买卖,在南边有好几个大布庄作坊,在民间因其价格公道,故而生意很好。只是,皇家的东西,即便不是顾家,任何商家都不敢以次充好。而皇家的买卖,如果没有人提拔相助,又怎么能成? 更何况,顾家曾是罪臣之家,并罢了官籍的... "四姑奶奶?" 乍然想起的声音让童若瑶回神,抬头恰好迎上陈妈妈忧虑的眸子,勉强扯出一抹笑,起身让座,"陈妈妈请坐吧。" 陈妈妈将点心放在矮几上,就着旁边的杌凳,只坐了一小半。神色已然恢复常态,话家常似地道:"才做的新鲜点心,姑奶奶尝尝味道如何?" 不好驳了陈妈妈的心意,童若瑶拿起一块轻轻咬一口,称赞道:"陈妈妈的手艺就是好。" 陈妈妈笑了笑,似是不经意而随口一说,"今儿见姑奶奶虽然吃了两碗饭,却心事重重的,我亦是不会说话的,可瞧着姑奶奶的模样,也心疼的紧。若是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姑奶奶切莫嫌弃。" 童若瑶感激笑道:"谢谢陈妈妈关怀,不过是家里的事儿忧心,不相干的。" 陈妈妈见她不想说,也不好勉强,说了几句话便离开。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无比,当窗格子上的树影越拉越长,小玉才满头大汗地出现在童若瑶跟前。大概是因为心急,她的双颊红扑扑呈现一对不正常的红晕,其他地方却苍白,汗珠顺着尖细的下巴滴落,一边喘气,一边道:"咱们出门不久,就有官差去了府上,说是二老爷也被羁押了。二夫人急疯了,去了秦家,侯了大半天才有人出来回说,王夫人不在家。" 童若瑶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响,怔怔地坐下来。隔了半晌才幽幽问道:"家里现在情况如何?" 小玉道:"倒是无事,只说要查咱们家的铺子和外面的库房。" 童若瑶眉头蹙成一团,只想着出事是南边,却忘了上京。倘或是人动了手脚,能在顾家的货船上动手脚,难道就不能在上京的铺子和库房动手脚? 胸膛里心脏噗噗只跳,不可压抑的惊慌渐渐蔓延四肢,顾家的库房在什么地方,童若瑶都不知道,即便知道现在也没有用了,只怕官差已经去了。 可顾家真的会愚蠢到贩卖盐,还弄来天子脚下么?明知贩盐是重罪,何况还是在上京?可若是反过来想,正因为常理推论,不会有人如此愚蠢,所以才不易察觉。如果真的从顾家的铺子里和库房里搜出盐,只怕求谁也没有用了。(未完待续) 第251章 童若瑶脑袋一片混乱,实在不知顾家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竟这般要置顾家于死地。商人不都是秉承多结朋友,少结仇家的作风?即便对方真的把顾家置于死地,这样的商家只怕其他商家也不敢与之来往,岂不是自断后路? "二奶奶,现在怎么办?您要回去还是继续等大少奶奶回来?" "老夫人呢?可还好?" 小玉点点头道:"没有让大夫人知道,老夫人在家里主持大局,二夫人好像还在等着拜见王夫人。" 童若瑶听小玉说老夫人没事儿,略略镇定了不少,道:"已经这个时辰了,等大嫂回来再说。" "老爷可能也是为这事儿去找蒋大人去了。" 不是可能,是肯定,童若瑶深吸两口气,看了看渐渐西斜的太阳,定了定神站起身道:"陪我过去给娘请安,切记别说露了嘴。" 小玉点点头,拿着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又重新整理了妆容,直到看起来无异样,才跟着童若瑶从屋里出来。 周氏早已经午睡起来,因见女儿多有疲倦,以为她一直睡着,便没叫任何人打搅她午睡。这会子见她,虽然打起精神说话,可倦意丝毫未减不说,眸子中更添了丝丝愁容与焦急。 正欲出口询问,听得陈妈妈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少奶奶回来了。" 童若瑶"咻"地站起来,动作有些急,差点儿把椅子带翻,幸而小玉及时扶住,才没有引起周氏的注意。 陈妈妈话音刚落,只见纱帘子撩开,惠儿扶着蒋蓉华疾步从外面进来。童若瑶忙迎上去,话到嘴边才及时止住。现在日头已经没有中午那会子毒辣,蒋蓉华额上任旧布满细细一层薄汗,双颊微微泛红,神色倒是十分平静,拿着手绢擦脸上汗水。 "让嫂子辛苦奔波了。"童若瑶十分愧疚又感激地道。 蒋蓉华微微一笑,"没事儿,即便是在家里,稍稍一动就要出汗。" 周氏心疼地看着她,忙吩咐陈妈妈倒杯温茶来,细心询问她可有不适感,蒋蓉华在屋子里稳稳当当走了一圈,笑道:"真没事儿,母亲也小瞧我了。" 周氏宽慰一笑,才想起问蒋蓉华回去打听的事儿来,蒋蓉华略一迟疑,立即不留痕迹掩饰住,任旧笑道:"母亲大可放心,四妹也不用太过担心,虽然备了案,却是要彻查清楚的。" "这样甚好,可到底这事儿影响大不大?" 蒋蓉华笑容淡了一些,影响自然大,连她也没想到,不由得匆匆看了一眼童若瑶,故作轻松地道:"母亲别担心了,不会有事儿的。" 因蒋蓉华行事、说话向来稳妥,周氏心里的不安很快散去,待她吃了两口茶,便叫她先回屋里换一身衣裳。童若瑶已经尽量让自己平静如常,却不由得频频朝外张望,周氏看在眼底,温声道:"不放心就过去瞧瞧你嫂子也好。" 童若瑶如释重负,点点头就急急忙忙去了。周氏目送女儿背影在帘子外消失,神色逐渐凝固,眸中盛满心疼。 陈妈妈宽慰道:"少奶奶和姑奶奶也是一片孝心,恐您担忧故而才瞒着您。" "我心里何曾不明白,她们都是孝顺又体贴的孩子,可瑶儿跟着我这个做娘的就没过过好日子,如今才出嫁半年不到,也不知顾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才会如此。她向来是个沉得住气的孩子。" 陈妈妈无言以对,微微垂着头。 窗格上映着婆娑树影,风吹得叶儿"哗哗"作响,屋里就显得更为寂静。 童若瑶捧着茶杯,盯着里面漂浮不定的茶叶,浅浅的橙色清澈如一泓清泉,茶杯底部细小的瑕疵看的一清二楚。即便是再好的东西,终究都能找出瑕疵。就如同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人,亦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 蒋蓉华换了衣裳出来的时候,童若瑶还站在窗前发怔,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卷起她身上宽大的碧色衣裳,使她看起来更为消瘦小巧,令人疼惜。 不觉吐口气,让惠儿和夏青去外面。童若瑶才发现蒋蓉华已经换好衣裳,遂收起方才的心绪,突然间心平静的就如同茶杯里茶水。 蒋蓉华却无法平静,在周氏跟前不敢说,这会子见童若瑶眼波平静,是不知从何处开口。之前倒是听说顾家与国公府王家有来往,想来顾家为皇商,必然与朝廷命官有些往来,然而,此事... 童若瑶见她面露脸色,几番欲言又止,反而先说道:"今儿下午打发小玉回去,官差老爷已经去了一趟家里,要查封上京几个铺子和库房。二叔,二老爷也已经被关押了。" 蒋蓉华惊愕地惊呼一声,难怪四妹平静下来,却原来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忙道:"即便如此,也未必就真的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听我父亲的意思,这事儿必然要彻查清楚,因为事关国公府王家!" 国公府王家曾在当今皇帝继承大统的事上立下汗马功劳,国公王大人更是圣上的老师,原要封侯,王大人恐功高盖主,圣上心生嫌忌而得不偿失,婉言谢绝,故而就只给了个虚名,御赐国公府府邸。其实,即便不要这个国公府的虚名,王家也令人不敢小觑。 王大人如今已经告老还乡,长子镇守边关,系三等手握兵权的大将军,三子从文,现年三十来岁,已是翰林院四品大员。幼子如今二十五六,更是名声显赫,因不爱读书,喜舞枪弄刀,十四岁便去了军营,二十岁在淮海立下大功,一击击破纵横海上十来年的猖獗海寇,从此名声大噪。成为继顾守国之后,大夏又一位令海寇及周边岛国闻风丧胆的人物。(未完待续) 第252章 自此,即便王大人不在朝中,王家三足鼎立、亦是风光无限。 可这事儿如何就牵扯到王家?"纵然是有些来往,也不至于..."童若瑶似乎漏掉了什么,顾家原也是武将之家,自己离世的公公顾守国也曾驻守海防,为大夏海防立下汗马功劳,却不得善终,被罢了官籍不提,还搭上了无数条性命。 此事发生在先帝时期,顾守国因私通海寇获罪,锒铛入狱,适逢先太后娘娘八十大寿,先帝为表孝心而大赦天下,顾家老老少少才免于充为官奴,只没收家产。只是,这条圣旨下达时,顾守国已经身亡牢狱之中。 这些事儿童若瑶只略略听说一些,详细如何知道的并不多。蒋蓉华也是才知道的,叹道:"沉冤得雪却是几年前当今圣上荣登宝典,偶然叫人细查此事,才查出顾将军遭人陷害,而先帝..." 先帝早年政治清明,勤于政务,倒是国泰平安,后因立储一事使朝廷动荡,加上逐年衰老,又流连后宫,荒废政务。此大逆不道之语,蒋蓉华自是不敢说出口。童若瑶却也明白,但一下子脑海里涌进这么多的事儿,只觉酸胀的厉害,找不着头绪。 倒是有一点儿十分清楚,倘或真牵扯王家,以王家的身份地位,这事儿必然得到重视,得到重视就不会不查的水落石出。由此可见,敢于王家抗衡的,也同样不容小觑,此间胜负如今实难预测。 心同样不能镇定如昔,童若瑶站起身,"谢谢嫂子,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瞧瞧。" 蒋蓉华郑重其事地道:"父亲大人说过,他格外敬重顾将军为人,而顾家自强不息复而崛起,更不失顾氏一族风范,叫人敬畏。" 明明是答应会帮忙彻查此事,却说成敬畏,童若瑶心头一暖,再说感激的话明显已经多余,只望着蒋蓉华绽开一个笑颜。蒋蓉华亦是鼓舞朝童若瑶一笑,姑嫂两人携手从屋里出来。 周氏叫陈妈妈简单预备了一些回礼,太阳下山前,童若瑶辞别娘家人,坐上回去的马车。 一路上都在想,如果此事牵扯王家,是不是该向王家靠拢?童若瑶闭着眼,靠着摇摇晃晃的车壁,顾家从商,即便有仇家,也不会如此赶尽杀绝,那便是因王家而起。王家风光无限,到底树立了多少政敌?实难说的清楚。大嫂很多话都没有明说,但顾家沉冤得雪少不得是得了王家的帮助,这一点儿不言而喻。 顾家敢贩卖禁品盐,自然会说成有了王家在后面撑腰才敢如此大逆不道,王家与商贾顾家私通,搜刮民脂民膏,聚集大量财富其图谋不轨... 越想越心惊,忙打住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还没有到最后一刻,实在不该把一切都想的那么糟糕。现在最要紧的消息是,顾家上京的库房和铺子,如果搜查出违禁品,才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那么,南边的铺子呢?岂不是已经... "二奶奶,到家了。"帘子外传来婆子温厚的嗓音,童若瑶回过神,让小玉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天边红彤彤的火烧云,映着寂静的垂花门,余晖中更显肃静。 钱妈妈就在前面不远处站着,想来是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见童若瑶从马车里出来,疾步走过来一边见礼一边道:"老夫人一直等着二奶奶回来,请二奶奶过去。" 童若瑶点点头,让钱妈妈并肩而行,边走边问道:"家里怎么样?" 钱妈妈语气轻而沉凝,"都好。"顿了顿又补充道,"大夫人尚且还不知咱们的铺子被封查。" "我知道了,必然会留意不让母亲操心这些事儿。" 钱妈妈叹口气,再无别话。 千禧堂院子亦是静悄悄的,只有正屋门口的回廊上立着两位丫头,晚风袭来,回廊横梁上挂着的灯笼轻轻摇摆,下面垂着的流苏四散而飞,却因为一端紧紧固定在灯笼上,即便使再大的力气,也无法脱离随风而去。 老夫人歪坐在铺了凉席的榻上,下手坐着敛目垂首的郝氏,顾廷礼站在她身后,同样深深垂着脑袋。另一边坐着大肚子的崔氏,顾廷之站在她身侧,两口子神情如出一辙,皆是风轻云淡中略带愁容。 反观郝氏,虽然看不清神色,却能感觉到从她身体里流露出来的恐惧、紧张和无助。 童若瑶幽幽一叹,快速走过去见礼,香珠得了老夫人的眼色,连忙走过来扶住她,就听得老夫人低沉的嗓音在静悄悄的屋里响起,"先坐下吃口茶再说吧。" 童若瑶依言在靠近老夫人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与郝氏恰好面对面,小丫头将茶送来,童若瑶吃了两口就递给一边候着的小玉。这才将目光落到老夫人身上,虽然不甚明显,但依旧可见操心过度而显憔悴,眉宇间倦意浓厚,浑浊的眼眸虽透着精光,却也蒙着一层无法忽视的倦怠。 老夫人一把年纪,却还要操心这些事儿。童若瑶心里一酸的同时,渐渐筑起一道墙壁,将负面情绪全部挡在墙壁之外,故而再说话时,情绪出奇地镇定,嗓音轻柔却十足有力道:"孙媳娘家大嫂今儿上午回了一趟蒋家,蒋大人说,此事非同小可,必要彻查清楚。" 郝氏忽而抬头,悲痛绝望地道:"还要如何彻查?上京的铺子已经..." 童若瑶吐口气,看了她一眼迎上老夫人的目光,"孙媳拙见也不知是不是个理儿,咱们心知肚明盐并非咱们自己的人装上咱们的货船,对方既然能将船上的货物掉包,可见手段高明。但凡事没有绝对,必然有破绽。倘或已经定罪,就不是封查铺子和库房那么简单,咱们现在也不可能还能坐在这里。所以孙媳认为,必然是露出了破绽,如今封查咱们的铺子和库房,如果没有发现违禁品,咱们就清白了。由此可见,南边的铺子定是已经查过了,最后才轮到上京的铺子。"(未完待续) 第253章 因为那些铺子都没有,又因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理儿,自然会疑心上京的铺子和库房。蒋蓉华那些话里透出来的意思是,顾家财富聚集如此快,那些人必然怀疑是通过贩卖禁品盐赚取的大量财富。如此,顾家贩卖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不可能手上一点儿存盐都没有。 童若瑶说完深吸一口气,脑袋里灵光一现,接着道:"如今封查了铺子和库房也好,那些盐自然就无法去咱们的铺子和库房。" 之前顾廷煊在上京,对此事定然做了防范。此事又牵扯王家,王家不可能坐以待毙,官差老爷查封铺子突如其来,也许是对方想杀个措手不及,也可能是王家主动出击。 老夫人目光闪烁,崔氏和顾廷之若有所思,郝氏抬起头,不可信地看着童若瑶。 隔了半晌,老夫人铿锵有力地道:"若瑶说的很是在理,蒋大人任职督察府,此事必要经他手,有他压着,定然是要彻查清楚,还咱们一个清白!" 老夫人话音刚落,郝氏喟然长叹的声音乍然响起,她自己似是毫无所觉,深陷在悲痛绝望之中,惹来老夫人不喜的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 待黄氏回来,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屋里和门上的灯早已点燃,灯火通明中黄氏拖着一身疲劳让两个丫头扶着进了屋。 "二夫人在外面守了一天,也不见王夫人回来,天黑了奴婢们才劝着二夫人回来。"珍珠嗓音沙哑,充满担忧。 众人禁不住细看黄氏的脸色,因她性子好强,平日里再怎么劳累都不愿表现出来,今儿却不同,神情呆滞,目光涣散,脸上呈现不自然的潮红,大汗淋漓,却精神萎靡。 老夫人忙叫丫头们扶着她去里间榻上躺着,钱妈妈深觉不妥,蹙着眉头道:"只怕二夫人是中暑了。" 崔氏忙叫身边的丫头去厨房熬制一些退暑热的汤药来,见黄氏嘴唇干渴裂开口子,又亲自倒了茶,找了一把小汤勺喂黄氏喝水。黄氏虽闭着眼,倒没昏迷过去,只是一天没吃饭,又在烈日底下的马车里坐了一下午,滴水未沾,脱了水。加上思虑过度,终于支撑不住。 老夫人见她如此模样,忍不住低声责怪道:"既然没有让下人们候着也一样,你为何偏偏这么不懂事,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黄氏说不出话来,众人亦是不敢接老夫人的话,崔氏喂了半杯水,扭头道:"只怕该请大夫来瞧瞧才好。" "可这么晚了,上哪儿找大夫去?回来的路上,奴婢也留了心的,让赶车的婆子留意,可药铺都关了门。"珍珠焦急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目光似是无意从童若瑶身上扫过。 童若瑶明白,遂扭头低声吩咐小玉,让她去找张大夫来。老夫人闻言,立马朝钱妈妈吩咐道:"你跟着小玉丫头一道去,多带几个人。" 崔氏扯了扯顾廷礼的衣摆,道:"让廷礼跟着去吧,外面天黑了,钱妈妈和小玉去终究叫人不放心。" 顾廷礼忙应了几句,老夫人略显欣慰,点点头让他和小玉下去张罗。 屋子里忙了好一阵才渐渐安静下来,黄氏足足吃了五六杯茶水才缓过劲儿来,干渴的眼眶终于涌出液体,嗓音沙哑,断断续续地道:"老夫人...现在怎么办?此事牵扯大,即便儿媳跪着去求王夫人,她也未必会应...廷煊被关押,二老爷也遭遇不测..." 家里剩下的男人都是拿不起事儿的,女人即便豁出去抛头露面,也做不了什么。绝望的眼泪顺着绯红的双颊落下去,瞬间被绣花枕吸收,只留下淡淡一斑**水印。 灯光摇曳中,众人纷纷垂下头,在场的除了崔氏身边的丫头年小无知,其他人哪有不知道厉害关系的? 童若瑶深吸一口气,身边的郝氏闻得黄氏的话,腿脚一软,险些没站稳,脸色更是瞬息苍白一片。 "没有那样厉害,咱们在上京的铺子统共才几间?库房也没几处,如果真查出什么东西来,消息早就到了,现在还没消息来,可见是无事。你也别自己吓着自己,好好儿歇歇。"老夫人虽是安慰黄氏,也同样是说给众人听。 珍珠冷哼一声道:"那王夫人只怕是在家里,故意避着不见二夫人..." 话没说完,觉得不妥才忙制止了。 其实,即便她不说,众人心里何曾不明白。黄氏闭上眼,深深吐口气。平日里没少将好东西送去,真正要用的时候,却是这般。可见,即便是与这样的人结了亲戚关系,只怕也是无用的,还糟蹋了好东西! 黄氏恨得咬牙,恨不能将那些花了大把白花花银子做出来的东西全部要回来。只是眼下,"她好歹是石大人的姨姐..." "罢了,此事到了上京与石大人关系不大,都是督察府的事儿。若瑶娘家大嫂的父亲蒋大人任职督察府,已经答应会彻查此事,王夫人哪里不去也罢了。"老夫人继而说道。 黄氏睁开眼,艰难地抬起头寻找童若瑶的身影,道:"还是侄儿媳妇比我更有能耐。" 童若瑶忙走过去,安慰道:"婶子别这么说,蒋大人为官廉明,何况此事不单单是咱们一家的事儿。" 黄氏似是不解,老夫人道:"你歇着,今儿别想这些事儿,等明儿精神好了咱们再从长计议。" 黄氏见老夫人说的斩钉截铁,不容辩驳遂点点下巴,复又躺下去,合上双眼。崔氏和珍珠等人在里间守着黄氏,钱妈妈扶着老夫人,叫上童若瑶从里间出来。还没坐下,老夫人询问的目光落到童若瑶身上,"蒋大人还说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254章 童若瑶一怔,随即明白老夫人问的什么,直言不讳地道:"蒋大人的意思是,因咱们家与国公府王家来往,此事还牵扯国公府王家。" 老夫人只是微微一怔,并无惊讶,好像她早已料到,如今不过是通过童若瑶确认一下。让钱妈妈扶着慢慢坐下,浑浊的眸子带着几分怜爱落在童若瑶身上,缓缓道:"你也累了一天,先回去歇着吧。此事蒋大人和亲家大人必然明白其中利害关系,实在不成,也无需牵扯进来。说起来,也是顾家该有这一劫数,只是连累你小小年纪跟着受这等惊吓。" 童若瑶心头一动,似是明白了什么,偏偏一时理不清楚,只将蒋蓉华的话重述一遍,老夫人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如此甚好,只希望他们掌握分寸,别因此事受了牵连,给顾家又添几条罪孽。" 待小玉和顾廷之将张大夫请来,给黄氏诊脉又开了药方,黄氏好转,众人才各自散了。 漫天星辰,璀璨生辉,夜风带来丝丝凉意,百寿堂灯火通明。 明明才一整天没有见面,此事相见却好像事隔很久。吕氏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直至看清楚确实是童若瑶,疾步走过来一把抓住童若瑶的手。敏惠在一旁道:"姨妈一整天都在担心表嫂,现在回来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童若瑶见吕氏精神状态甚好,想来铺子和库房被查封还有顾二叔被羁押的消息她是真的不知道,不由松口气。黄氏因为顾二叔的消息心急成那样,吕氏若是知道了,还不定会如何厉害。 感激朝范妈妈和敏惠一笑,"让你们也跟着担心了,我没事儿,蒋大人哪里也得了确切的话。" 吕氏松口气,拉着童若瑶坐下,问道:"廷煊他们如今身在何处?什么时候能回来?" 顾廷煊应该还在南边吧,如果此时传开他们回来的消息,只怕是...童若瑶定了定神,略略迟疑随即微笑道:"母亲不要担心,等这事儿查清楚了,他们自然就回来了。" 敏惠忙打圆场,提醒道:"时候不早了,表嫂累了一天,还是先吃饭吧。" 吕氏见童若瑶面露倦怠,就搁下心里的事儿,让范妈妈通知摆饭。晴儿年纪小,之前已经吃过,这会子乖巧地坐在一边,也不要人陪着,自己玩耍着手里的荷包。 吃了饭,童若瑶坐着吃了两口茶,吕氏就赶着她回去歇着。吕氏精神状态比昨儿好了很多,晚饭也吃了一整碗米饭。童若瑶略略坐了坐,说了几句宽慰的话,还和往常一样,逗了晴儿一会儿才从百寿堂出来。 连续晴了好几天,故而夜里也特别热,童若瑶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将窗户打开。仰头望去,漫天星辰不知何时已经完全不见踪影,漆黑的天空如同巨大的黑洞,意图吞噬整个世界,静悄悄的连一丝风也没有,天地万物一片死寂,深深压在心头,顿生凉意。 也不知站了多久,扑面而来一阵凉意,不多时狂风乍起,吹得树叶"哗哗"作响。那风卷起帘子,也卷起身上单薄的衣摆,凉风吹在肌肤上,忍不住打了激灵。 一场暴雨如期而至,清早起来,炎热褪去,凉爽的风带来清新的空气,似是将众人心头的浊气也吹散了。 黄氏夜里吃了药,又出了一身汗,早上起来虽然觉得头昏沉沉的抬不起来,倒比昨儿好多了。一边吃饭一边听珍珠后怕地说昨儿的情况,未了冷笑道:"总算是看清楚了王夫人的为人,也罢,如果咱们家躲过这一劫,王夫人哪儿也别去了。" 珍珠同仇敌忾地道:"可不是,以前拿咱们的东西,还偏做出不想要的模样来。那些好东西,夫人不给她,她也未必有。" 黄氏冷笑,那些东西就当是买个教训罢了。复又叹口气,道:"也莫怪王夫人避而不见,我昨儿是急昏了头才病急乱投医,活了这把岁数,也经历了不少事儿,虽然吃了些苦头。可多少人没见过的东西我也见过了,没用过的东西我也用过了,就是一死也无甚要紧。只是连累年纪小的晚辈,我没多少年的活头,他们一辈子还长着呢!" 珍珠忙安慰道:"二夫人别如此说,二奶奶已经求了蒋家,也得到蒋家的帮助。奴婢瞧着老夫人的模样,这事儿未必就..." 话没说完,只听得外头有人吼道:"鬼鬼祟祟的干嘛?!" 珍珠止住话,忙跑去门口看,竟是吴妈妈正拦着后面做粗活的小丫头,只见那小丫头怀里藏着什么东西,被吴妈妈一问吓得忙跪在地上,东西也从怀里露出来,竟然是——黄氏屋里的青瓷圆型古董摆件! 珍珠顿时气得脸色大变,走向前一个扎扎实实的耳光落在那丫头脸上,顿时留下一个鲜红的五指印,"下作东西,竟然还私藏主子的东西!这等没脸的事儿,你竟然做得出来!我和二夫人也只昨儿不在家,你就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可见之前多少东西..." "三夫人怎么来了?"吴妈妈惊愕的声音打断珍珠的话。 在屋里气得咬牙的黄氏听得这话,才略略收敛的神色。郝氏似是没有擦觉那跪在地上的丫头和珍珠,神色淡淡地道:"来看看你们夫人好些没。" 吴妈妈福福身忙领着郝氏进屋,黄氏从椅子上站起来,也摸不透郝氏怎么突然有心来看自己,互相见了礼,便请她坐下。吴妈妈上了茶,黄氏端着茶杯,细眼端详郝氏的神情。自从三老爷病逝,郝氏守寡便足不出户,与家里诸人渐渐疏远,不是撑场面的时候,必然不会出现。(未完待续) 第255章 今儿,她是面子上的过来瞧瞧,还是另有其事? "我没事儿,不过是昨儿受了热,今儿就好多了,多谢弟妹记挂特意来看我。"说着讪讪道,"还让弟妹看了笑话,这有些人啊,好的时候人人巴结,不好的时候人人都想着在伤口上撒把盐。二老爷和廷煊还没死呢,这个家还没散,她们就想着把家里的东西偷拿出去。" 虽然黄氏也已经抱着豁出去的心态,语态中任旧不由自主地带着无法忽视的凄凉感。此前大老爷出事,因老夫人在世并未分家,同样是一家子都受到牵连,后逢凶化吉。之后从商,生怕惹事都安分守己地做本分的商人,以求保住一家人。 直到几年前,顾廷煊从海上回来,大夏经历一次政变,顾家沉冤得雪。自此一帆风顺,更是在四年前挂了官商,顾家祥和平静了这几年,突然又再度发生与族中人性命攸关的大事,何况这一次连顾守成也深陷其中... 黄氏头疼的厉害,心里更是烦躁而不安,禁不住扶着额头,闭着眼哪里还顾忌得到郝氏。 外面珍珠还在训斥偷东西的丫头,那丫头禁不住珍珠的严打拷问,竟然供出其他偷东西的人! 黄氏闻言气得脸色大变,阵红阵白,浑身发抖,厉声道:"了不得了,这些一个个的没王法的东西,还不去查出来一个个的打死!" 吴妈妈瞧着忙出去叫珍珠将那丫头关进柴房,这一闹腾,院子里早已围满了人,有些心虚悄悄儿走了,有些没做过什么事儿的虽留在原地,却也唬得脸色煞白,不敢说话。 那丫头已经被珍珠打的嘴角渗出血来,衣裳凌乱不堪,不住地磕头求珍珠和黄氏饶了她,珍珠哪管得了这些,不住地拳打脚踢,幸而吴妈妈及时出来,拦住珍珠又叫其他婆子将那丫头拖走,富贵堂的院子这才安静下来。 郝氏如坐针毡,心里原盘算的事儿被这样一搅合,哪里还能说?只用眼角余光端详黄氏的脸色,略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恰好珍珠从外面进来,听得郝氏的话,冷声道:"三夫人心慈故而对那些没心肝的好,也不想想,平日里好吃好穿的养着她们,本不指望她们能有多大的用处,却不想做贼倒做得好!" 吴妈妈见黄氏脸色不善,忙低声制止珍珠,"姑娘就少说两句吧,夫人身上本就不妥,还说这些气话。那些不要脸的下作东西,咱们把夫人的东西追回来,找牙婆子买了去就罢了,何苦出手打她们,还累着姑娘。" 珍珠冷哼一声,只听得黄氏凄凉一笑,叹道:"罢了,就照吴妈妈说的办吧,倘或东西追回来了,就好好儿打发她们走,以后别想再回来。如果故意隐瞒不拿出的,现在咱们家还没获罪,就送去衙门,叫衙门里的官老爷定罪发落!" 吴妈妈劝了珍珠,听黄氏如此说又过来劝黄氏,一时之间好像忘了郝氏还在这里。郝氏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正为难着,黄氏突然开口朝她道:"弟妹也要叫信得过的好好守着屋里的东西,别叫那些没王法的偷了。" 郝氏只点点头,不管心里如何沸腾慌乱,神色任旧平静的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黄氏和珍珠说的那些话,都不存在一般。 黄氏恹恹的,叫珍珠重新给她整理的妆容,勉强打起精神去老夫人处例行请安问候,郝氏同行,一路上皆沉默不语,黄氏也无心应酬,一路走来只闻脚步声。 昨儿一场暴雨,此刻虽放晴,太阳也冒出大红脸,石板路上任旧一片**却被雨水冲刷的十分干净。偶然遇见打扫的下人,也都窃窃私语,看见她们一行人才匆忙分散。 黄氏瞧着,心愈发凄凉,加上屋里发生的事儿,只想到一句——树倒猕猴散的俗语。明明六月天,那阳光照在身上却无暖意,就连风也冷的彻骨。 和昨儿一样,老夫人的千禧堂沉静透着凝重,吕氏没有来,老夫人也打发人过去让黄氏歇着,黄氏却还是来了。崔氏和顾廷礼略比黄氏早一步到,童若瑶最先过来,见黄氏和郝氏同行,心里多少有些讶异。 顾廷雯、顾廷茜等姊妹,来了之后就被老夫人打发回去,叫各自待在屋里不许随处乱走。故而,黄氏和郝氏到的时候,老夫人屋里就只有顾廷之夫妇和始终不敢抬头的顾廷礼。 "不是叫你歇着,跑来做什么?"老夫人略显责怪地道。 黄氏让珍珠和吴妈妈一左一右扶着,欠欠身,道:"已经无碍,早起屋里发生了点儿事儿,故而耽搁了。" 老夫人忙叫她坐下说话,略说几句安慰的话,才道:"方才和若瑶说起,如今家里是有些乱,第一要紧的是门户。一向是你管着外面那些人,哪些是信得过的,你心里也有数。派他们轮换着守着进进出出的几处门。这些天别轻易叫外面的人进来,里头的也别随随便便出去。" "还是老夫人和侄儿媳妇顾虑的周全,是该把门户看紧了,今儿早上儿媳屋里就发生偷东西的事儿..."尚且没说完,见老夫人目光一寒,黄氏忙改了口道,"也是儿媳平日里纵容了她们,才养了这起没脸的人。已经叫得力的去查了,老夫人无须担忧。" 老夫人厉声道:"这样的人是不该轻饶了!" 大伙皆被老夫人渗透出寒意的话唬得愣住,就连郝氏也不由得抬头看着老夫人,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徒然大变。黄氏的脸色比方才还苍白许多,惊慌地瞪圆了眼睛,不由自主地道:"吴家犯事皆因下人而起..."(未完待续) 第256章 童若瑶不明白黄氏为何说出这话来,可瞧着大伙的神色,也猜着意思是下人们犯了事儿拖累主子。恰好香珠给童若瑶续茶,见童若瑶迷茫,才低声解释黄氏说的吴家,"铺子里的伙计私自贩卖盐,连累吴氏满门,男人流放,女人充为官奴。"香珠虽是说给童若瑶听,可屋里无人说话,她声音底浅,大家也都听得同童若瑶一样清楚明白。 所谓官奴那是永远翻不了身的,一辈子为奴为婢。而这些官奴,身份尚且比不上一般的奴婢,即便死了也无人过问。 盐为朝廷管辖品,其售价是有些偏高,因为这个时代没有机械,所有一切皆靠人工制造,供不应求虽不至于,却也属人们生活必不可缺的东西。朝廷命官自有朝廷按需求发放,平民百姓只能去制盐司购买。而且都是海盐,海边偏又不太平,偶然遇上供不应求的时候,盐的价格也会相对提高。所以,从来不缺心存侥幸者冒死涉险。 如果,顾家的铺子里也出现这样心存侥幸者... 之前便出了盐一事,顾廷煊应该已经有了防范。童若瑶脑海里如此想,心却不可抑制地"碰碰"直跳,不由自己地道:"不会的!" 她们能想到这一层,顾廷煊自然也能想到,生意人从来都是精明的。 众人的目光落到童若瑶身上,见她也惊慌失措起来,盘在各自心头的不安随之扩大。自从消息传来,最镇定的一个便是童若瑶,连她都如此,可见情况非常不妙。 屋里的气氛比昨儿更为凝重,即便太阳从窗格子照进来,也无法将各自心头逐渐扩大的不安、惊慌抹去,慢慢转为绝望。 隔了半晌,老夫人才开口问道:"上京几个铺子的管事谁?" 黄氏回神,忙回道:"是从南边来的,有两个是儿媳的远房亲戚,他们定然不会做出伤害咱们家的事儿。再说,咱们给的例钱比其他商铺掌柜的高出一倍,年终还封了红包,也不至于让他们有这样的心思。" 郝氏道:"人心岂是那么容易满足的?只怕..." 老夫人打断郝氏的话,"亲戚们自然是信得过的,南边来的掌柜,在咱们家的铺子里都是做过多年的老掌柜,倘或信不过他们,咱们还能信什么人?只是现如今家里有些人,是后来买的,不知根知底才叫人不放心。门户让人看紧了,那些有别的心思的人,要走就打发走,别一点儿小事儿就吓破胆!" 纵然老夫人语气坚定不移,在这个时候对大家的影响却不大。童若瑶垂下头,心里乱的很。黄氏、郝氏等人也只默默听着老夫人的话,神情萎靡。 外面旭日东升,洒下光辉,使万物朝气勃勃,唯独屋里的众人,无法感受到太阳带来的这份温暖。 也不知沉寂了多久,老夫人才让大伙都散了,眼下能做的就是等,殊不知这束手无策的等待,最是摧毁理智的东西。 就连吕氏,也后知后觉的感到不对劲,何况黄氏屋里闹起的事儿,不一会儿就在府里传开,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让沉静的顾家大宅笼罩在一层阴影中。 童若瑶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枝叶,偶有阳光被翠绿光鲜的叶儿折射出刺眼的光芒,让眼睛受不住刺激,流出泪来。 香雪和小玉轻手轻脚从外面进来,"我们挨个问过了,她们三个人想离开。" 童若瑶回神,目光落在香雪和小玉身后,三个人中两位年纪小的丫头,一位粗使婆子,此刻皆惴惴不安地垂着头,擦觉到童若瑶的目光,更是将脑袋低低垂下。 情况比自己想的好很多,昨儿童若瑶和小玉出门,也是一整天才回来,屋里让香雪守着,倒没发生什么事儿。青松院的下人虽不多,比起黄氏的富贵堂有一半的人心有异动而言,青松院人心,算是相当稳定的。 "把银子给了她们,叫她们走吧。" 香雪咬咬牙,小玉将银子拿过来的时候,她一把抢了去。 童若瑶淡淡一笑,"罢了,何况让所有人跟着我们担惊受怕?" 香雪不肯,小玉低声劝了她几句,她才气哄哄地把银子全部丢在地上,让那三人去捡。两个小丫头忙寻着银子的踪迹,把脚边的几块碎银子捡起来,只有那婆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谢恩。童若瑶挥挥手示意不必,道:"要走的人就赶紧去外面领了牌子走,我对你们本来无恩可言,何必谢恩?" 婆子老脸一红,努努嘴唇终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跪在地上把银子捡起来,和两个小丫头一起退出去。 屋里安静下来,只余下香雪气得大口喘息声。童若瑶抬头看着她们。小玉是老太太给的后来又跟着过来的陪嫁丫头,香雪是青松院原来的丫头,聪慧、机智小小年纪却也稳重,难得的是这丫头忠心也敦厚。接触时间不算长,把屋里一切交给她也能放心。 可万一...若是顾家这一劫度不过去。 童若瑶收回目光,很想叫她们也走了,可深知她们不会,至少小玉绝对不会。倘或自己说出来,自己灭了自己的希望不说,更让她们不安。不能让众人都乱起来,童若瑶定定神,叫香雪留在屋里,让小玉陪着去瞧吕氏。 百寿堂安静如昔,范妈妈是经历过大变动的人,童若瑶去的时候,她恰好从后面出来,见了童若瑶便低声告诉她,百寿堂走了几个人。 到了午时,整个顾家大宅,各处打发走的下人加起来竟有三十多人。虽然让人觉得难过凄悲,可站在她们的角度,她们也并没有错,任何人都畏惧死亡。即便是仆从,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未完待续) 第257章 黄氏当时气得差点儿昏过去,崔氏许是动了胎气,肚子疼得厉害。顾廷之什么都不懂得,只急得团团转,还是敏惠和童若瑶听说后过去瞧的时候,才连忙叫人出去找大夫。到了晚间,竟是张大夫来了,用了针灸的法子才稳住崔氏的情况。 崔氏肚子里的胎儿还有两个多月才到产期,胎象一直十分稳妥,这一次吓得她几乎哭昏过去。敏惠是过来人,她在身边说了好些宽慰的话,老夫人又亲自守着崔氏,才让她情绪稳定下来,沉沉睡去。 黄氏在屋里听珍珠说了那边的情况,一颗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地,"只恨自己身子骨偏不争气!" 珍珠忙安慰道:"夫人也是昨儿受了热,还没好起来,又被那起子没脸的东西气了。" 黄氏凄凉一笑,"何苦怪罪她们,连自家人也同样如此,我且问你,今儿早上三夫人来瞧了我一回,之后可来过?" 别说过来瞧黄氏,就是三奶奶崔氏闹得那样厉害,也没见三夫人过去瞧一眼,还是二奶奶和表小姐...想到这里,珍珠心里虽气,却也不知如何宽慰黄氏,唯垂着头沉默着搅拌着碗里黑漆漆的汤药。 "尚且不及一个隔了房的外人,我岂会不心寒?现在想来,她早上来看我,未必是真心来看我,心里不知盘算着什么。我以前是苛待过他们三房,可若是他们不如此,我也狠不下这个心。" 焦急不安又忙忙碌碌的度过一天,隔日早上,黄氏打起精神照例张罗一家子的日常事务,顾家大门紧闭,只有出去购买生活必需品的采办婆子能进进出出。 而顾家的大门口,却也围着不少下人。大早上的就在门口闹开,吵着要出去。顾家从商,下人多是买来的,除了少数家生子是跟着顾家多年的,其他人有些是卖的死契,有些是只有几年的契约,只要家里拿得出赎身银钱,便可脱了奴籍回家。这样的人以丫头居多,其实即便是这些丫头拿不出赎身的银钱,到了一定的岁数也是要开恩放回去配人。 昨儿才走了一些,原以为留下的都是好的,没想到大早上的却丢了各自手里的活计,跟着几个婆子闹其事儿来。 黄氏虽然第一时间压制住,到底平静不下来,到了晌午,老夫人一怒之下让总管开了库房,但凡要走的,领了银子统统打发走。闹到这个地步,吕氏再糊涂也知是大事不妙,几乎哭晕过去。 童若瑶脱不开身,和敏惠、范妈妈等人一直守在吕氏身边。百寿堂和青松院加起来也走了十来个人,等吕氏好容易睡去,童若瑶让小玉和香雪把两边的人都找了来,齐齐聚集在百寿堂后罩房中。 那一刻,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凄楚,看着下面寥寥可数的十来个人,可以想象当年顾家出事时,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形。 "要走的都可以走,现在还来得及,若是等官爷们来了,想走也走不了了。" 下面的人闻言面面相觑,也有那么一两个一直垂着头,仿若未闻周边的骚动。小玉见众人都不说话,走到童若瑶跟前"噗通"一声跪下,香雪随即也与小玉并肩跪下,坚定不移地道:"奴婢们愿意跟随主子,主子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 童若瑶动容地道:"可知跟着我是生死未卜。" "二奶奶都不怕,我也不怕。"香雪年纪小,嗓音还透着稚嫩,可这话却说得十分有力道,深入人心。 从开始一两个人跪下,到后面所有人都跪下,阳光从门外照进来,小小的房间终于不在那么冰冷。童若瑶眼眶一红,将众人一一扶起,"如今我也不知道最后结果会如何,但有一点儿我至少可以保证,若是大难不死,顾家定然不会亏待你们任何一人。" 现在肯留下的,应该都是不会有二心的了。那些不想留下的走了也好,等待原本就叫人忐忑不安,有那些人在更闹得人心惶惶。 将剩下人重新划分,青松院只安排两个看守屋里的粗使婆子,其次便是小玉和香雪。余下的都留在百寿堂,吕氏情况不妙,跑腿传话、或请大夫等事儿较多。 经过这一轮,原本就比往日沉寂的顾家大宅,如今更显萧条肃静。唯有碧云天下,那一片荷塘朝气蓬勃,开出妖娆艳丽的花朵。 一路走来,不见人影,而老夫人的千禧堂,也比往日更加宁静。门开着,帘子后面阴暗模糊一片,寂静的好似无人居住。 下人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万一出了事儿还连累不了他们。郝氏顿住步子,打量着静悄悄的院落,左边墙角开着大朵绯红的六月花,几只蝶儿自由自在围着花朵起舞,许是被人惊扰,翩翩越过围墙,片刻就不知飞向何处。 郝氏不由得一叹,似是已经下定决心,才迈着稳重步子一步一步朝正屋走来。 "老夫人刚刚睡下,三夫人若是没有急事,请随奴婢去隔壁屋里坐坐吧。"钱妈妈低声说道。 郝氏的目光从榻上收回来,不禁在心头凄楚一笑,他们孤儿寡母三口人在这个家里的身份,尚且连下人都不如。好的时候不见得能得到好处,出了事却要跟着一起受苦受难。幽幽一叹,许是注定此生多桀。 刚刚站起身,准备离开,老夫人却醒来了。钱妈妈忙过去扶着老夫人坐起来,郝氏站在原地,迎上老夫人的目光,不知为何心头忽地一慌。 "老夫人怎么不多睡会儿,这两天都没好好歇歇,今儿好容易有了睡意..."钱妈妈一边给老夫人整理发鬓,一边细声细气地道。(未完待续) 第258章 老夫人看一眼郝氏,"不过是想闭会儿眼睛,根本没有睡意。老三媳妇来了,你也不叫一声。" 钱妈妈忧心忡忡地叹气,郝氏走向前见礼,道:"是儿媳的错,打扰老夫人歇息。" 老夫人摆摆手,让郝氏坐下,问道:"你屋里还剩多少人?若是不够使,就叫钱妈妈从我这里派几个人过去。" 郝氏苦笑道:"儿媳向来安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屋里的人本就不多,现在走几个,正好能安静些。" 老夫人没说话,目光怔怔落在郝氏身上。顾家的女人都命苦,老大的事儿纵然沉冤得雪,也换不回来他的命。老三因老大的事儿负了伤,没几年也去了。为此事郝氏与大房之间的嫌忌她不是不明白,"这几日你大嫂子也不好,若瑶那孩子稳重,也无可避免有照顾不周全的地方,老二媳妇眼下也是强撑着打理家里的事儿,你屋里的事儿,你自己多管管。" 郝氏唯有点头,埋在心里的话却不知从何处开口,她自己是无所畏惧,可怜一双儿女跟着她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到头来也落不下个好处。想到这里,郝氏改口似是喃喃自语道:"也不知外面如何了?已经过了两天,尚且没有一点儿消息传来。" 钱妈妈眉头微蹙,担忧地看着老夫人。不安的岂止她一个,老夫人同样寝食难安,不过两三天的功夫,人也憔悴了不少。 "焉知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现在最怕的就是听到消息。" 郝氏苍然一笑,尚且没有抵达眼底,便道:"许是童家和蒋家也无法子,与二嫂交好的秦家大夫人,是巡盐御史石大人正妻的姐姐,儿媳琢磨着,这一层关系倒比..."一边说一边不留痕迹地观察老夫人的神色,见她没有异样才接着道,"之前二嫂与儿媳提过一事,之前深觉不妥,眼下说不定还有些用处。" 说到后面声音渐渐低下去,老夫人浑浊的眸光微微一闪,郝氏心里一惊,连忙垂下头。如此明显,老夫人不多心也不可能,语气不觉变得沉重而威严,"什么法子?" 郝氏咬咬牙,心里顿时乱起来,明明已经琢磨好的话,此刻竟说不出口。失去了往日的淡定,不安地紧紧捏着手里的帕子,深深垂着头。倒是郝氏身边玉珠,一咬牙道:"请二夫人来问问自然就清楚明白了。" 老夫人目光一敛,钱妈妈心领神会随即出去叫隔壁屋里候着的丫头去请黄氏过来。而当黄氏急匆匆赶来,郝氏已经没有退路,只得硬着脸皮将黄氏要将顾廷雅许给秦家长子王夫人的儿子做妾的话说出来,老夫人当场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黄氏本晕晕沉沉,这会子也唬得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咬着牙狠狠瞪了郝氏一眼,忙跪在地上道:"老夫人明鉴,儿媳何曾有个这样的想法?五丫头又不是我名下的女孩儿,我有何资格替她做主?" 老夫人着实气得不轻,大口地喘着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钱妈妈吓着只扶着她给她拍背顺气,好半晌才缓过来,悲悲戚戚竟不知说什么好,唯有两行清泪,随顺苍老的面容落下来。黄氏为人她不是不知,算不得光明磊落,却也不是拥有那等歹毒心肠的人,再说上面还有自己压着,她也不敢胡来。而郝氏偏偏选择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和黄氏撕破脸皮,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都是明白人,焉知做妾就是做奴婢。五丫头是正正经经的嫡出女孩儿,再不济也不至于去给别人做妾啊。" 郝氏眼眶早已红了,悲的是只有这样才能保住顾廷雅。 黄氏见郝氏沉默不语,一口气提上来,冲着郝氏道:"我到底做了什么让弟妹如此恨我,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诬陷我?我现在是病着了,二老爷也生死未卜,你想要什么说出来便是,何苦这样作践我,要即便我死了,也招人怨恨?" 玉珠见黄氏一概不认,想到之前郝氏每日里提心吊胆为五小姐的事儿寝食难安,心一横似乎已经不再惧怕黄氏,"二夫人若是敢在老夫人面前发誓,说您从来没有这个打算,奴婢愿一死替三夫人谢罪。" 郝氏闻言,忙扯了扯玉珠的衣角示意她别说,而黄氏听了玉珠的话,禁不住微微迟疑的间隙,郝氏哽咽道:"我心里并无怨二嫂的意思,如今家里出了事儿,我也只是想着能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么多年,我们孤儿寡母也多亏了大嫂和二嫂照顾,才能安然无恙活到今日,一直以来从未为家里做个任何事儿..." "三夫人,您说什么?"玉珠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她以为三夫人是想在老夫人这里讨个主意,没想到三夫人竟然... 郝氏继续道:"儿媳听闻秦家大少奶奶无所出,才要纳妾。何况,廷雅..." "住口!"老夫人低吼一句,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传来:"我嫁,我愿意嫁过去。" 这是怎么一副场景? 老夫人老泪纵横,斜斜靠着引枕,钱妈妈红着眼眶弓着背扶着半扶着老夫人,黄氏、郝氏、顾廷雅齐齐跪在地上,压抑的哭声,让明媚的午后笼罩在一片萧索破败的阴霾之中。童若瑶心底生起的希望,在见到这幅画面时,也不由得为止动摇。 娘家人让陈妈妈送来第一手消息,难道紧接着又有坏消息传来?而自己还不知道么? 童若瑶不明所以,怔怔地站在门口,夕阳从后面打在身上,在地上拉下一个长长的阴影。(未完待续) 第259章 "孙女身为女儿身,总是要嫁人,倘或嫁去秦家,能保住咱们一家人,即便是做妾,孙女也愿意。老夫人,这是孙女自己的打算,与外人并无关系,一切都是孙女自愿的..." 顾廷雅哽咽却响亮的话语尚未说完,就被老夫人悲戚震怒而绯红的眸光生生打断,那眼神一动不动地停留在黄氏身上。就连童若瑶也不由得浑身一颤,老夫人的目光仿佛瞬间变得血红,叫人不敢直视。 黄氏自然不敢抬头去迎接老夫人的目光,殊不知愈是如此,愈发叫老夫人心寒。也默认了顾廷雅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确实是黄氏灌输了什么信息。顾廷雅原本就是腼腆沉默的性子,如何能说着这样一番话来? 而童若瑶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到了眼下,黄氏深知不承认也不可能,一边哭一边道:"老夫人明鉴,儿媳曾经确实有这个想法,眼下秦家王夫人如此不顾念旧日情分,出了事就远远避开,可见并非良人。我虽有错,可也不至于真的为了一己私欲害了别人。廷雅是您的亲孙女儿,也是儿媳的亲侄女儿,儿媳虽非良善之流,可也不是那起子心肠歹毒的。以前瞧着秦家是好,秦家大少奶奶常年卧病,是个久病之躯,秦家长公子年少有为,咱们家虽是官商,可终究是商户。身份地位怎么与朝廷命官相提并论,虽是抱有与官宦世家结亲的想法,可也没有完全不顾女孩儿以后的路。" 说得再好,终究不该如此算计三房的人,老夫人悲痛难当,"原来你们竟然都是骗我的,一家子表面和睦,我虽不全信,却也没想过,你们私底下竟然如此。" 童若瑶不由动容,老夫人这话未必是说给黄氏一人听的。老夫人竭尽全力维护一家子的祥和平静,并非真的是个睁眼瞎,有些事儿她知道却装作糊涂。大房吕氏身子骨近期才好,顾廷煊常年在外奔波,家里一切都是黄氏打理,这么多年下来,三房不出力,黄氏心里难免不会存在想法。可三房终究是太弱了,倘或不依着大房和二房,眼下能过着怎样的日子?纵然老夫人可以偏心,而偏心未必就会带给三房好处。 手心手背都是肉,刺了那一边都疼。三房郝氏也沉寂了这么多年,却不料家里一出事,她就与黄氏撕破脸皮,可见她们妯娌不和睦也不是一日两日。如今顾廷雅和顾廷礼已经长大成人,能独当一面固然好,可真的能独当一面么? 老夫人不能保他们一辈子,郝氏同样不能,顾廷雅是女孩儿倒好些,顾廷礼是男孩,以后还有自己的一家人,倘或不学着一些本事,以后如何养得起自己一家? 如今这样闹开,一家子连原来的表面祥和也维持不住了,老夫人痛恨黄氏,对郝氏且能好到哪里去? 郝氏只是落泪,却说不出话来,她只想能保住一个人就是一个人,心里原本对大房和二房存了怨恨,可眼下哪里顾得了那些?隔了半晌,禁不住呜咽道:"儿媳罪过,让老夫人心痛疾首,都是我这么做母亲的不好,幸亏二嫂疼爱廷雅,才挂念着她的终身大事。如二嫂所言,廷雅虽是做妾,可也不见得真的不好。秦家如今因此事避而不见,倘或有了亲戚关系,定然不会如此。" "胡说八道!"老夫人勃然吼道,因说得急,情绪激动,禁不住咳嗽起来。 天气本来就热,这一刻只见她从额头到颈子都通红一片,众人忙手脚忙乱地过去帮老夫人顺气,黄氏也从地上爬起来,去给老夫人倒茶。忽然抬头见童若瑶来了,挂满泪痕的面容略露出尴尬的意思。 郝氏还跪在地上没有动弹,顾廷雅深深垂着头,让人觉着心疼。她虽缅甸怯懦,并非是没有自己思想的傀儡空壳,她也有她自己的想法,可她真的是自愿要做别人的妾么? 郝氏说的确实十分牵强,一个妾能结上什么亲戚关系?倘或有了孩子兴许还有另一个说法也不一定。问题是,如今秦家会要顾廷雅么?而孩子那就更为遥远。童若瑶一边给老夫人顺气,忍不住又看了郝氏两眼,幽幽叹口气。 好半晌老夫人顺过气来,神色任旧十分不好,倒不像刚才那么激动。黄氏擦了泪,复又跪下去,磕了头道:"儿媳深知犯了错,不敢求老夫人原谅,只求老夫人千万保重自己。" 说着转身,朝郝氏道:"也请弟妹原谅嫂子的糊涂,眼下家里本就不太平,老夫人也置身其中..." 话没说完,郝氏连忙打断,"我心里真无怪罪二嫂之意,眼下只求,只求..."后面的话,她却说不出口。 黄氏一句老夫人也置身其中,终于让她面露愧色,随之身子软软地耷拉下来,半跪半坐在地上,神情万分沮丧。 老夫人双目无神,眉尖紧蹙,干渴的好似已经再也流不出泪的双眼空洞洞没有焦距地盯着上空。童若瑶心里一酸,她本来是带着一个希望来得,怎想到老夫人屋里却上演了这样的戏码。 郝氏是精明的,她这样的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即便要脱离这个大家庭,也不该是这个时候啊。如今已经身在其中,又如何脱离?不管她目的何在,黄氏这会子顾及着老夫人,会和颜悦色,并快速地做出反应向她认错,以后... 眼下,却不是自己能说话的时候,童若瑶给钱妈妈打了眼色,钱妈妈心领神会忙叫香珠去将黄氏、郝氏和顾廷雅搀扶起来。 黄昏时分,外面金灿灿的夕阳渲染了一室金黄,本来是暖人心的颜色,身在其中却无暖意。(未完待续) 第260章 黄氏凑过来,此刻已经止住了泪,妆容却花了,憔悴倦怠之意分外明显,眼睛浮肿,眼珠上蒙着一层细密的血色,"侄儿媳妇来了,大嫂可还好?" 童若瑶轻轻点点头,低头瞧老夫人,恰好见她喟然长叹,说不尽的沧桑布满浑浊的眼眸。兴许这个消息尚且能算是希望,能让她和众人心里稍安吧? "方才娘家父亲打发人来说,咱们外面的铺子和库房并未发现什么不该有的东西,管事、掌柜和店里的活计暂时还没放回来。"说着一顿,见老夫人眸光微微闪动,知道她在听,童若瑶继续道,"虽然人没放回来,但也能稍微放心了。" 黄氏眼前一亮,一扫方才的颓废破败,道:"如此说来,二老爷和廷煊也会没事。只要咱们没有这样的东西,咱们就是清白的。" 童若瑶微微点了点下巴,耳边乍然响起一声惊呼,竟是郝氏差点儿没站稳,险些摔着幸而玉珠及时扶住她。 老夫人叹口气,浓浓的倦意让她合上双目,无力地挥挥手示意众人下去。众人福福身,鱼贯着出来,屋里安静下来,夕阳打在老夫人苍老憔悴的脸上,她却缓缓睁开眼,神情叫人揪心。 钱妈妈重新到了茶送来,琢磨着想宽慰老夫人几句,"三夫人也是为了五小姐,眼看着下人们接二连三地离开,也莫怪她心里急。关之切则乱,一时没想清楚..." "她哪里是没想清楚?"老夫人不禁质问,同样也在质问自己,她压着才没有分家,竟然让他们好似结了仇。 "老夫人也是为三夫人考虑,三夫人心里怎么会不明白?眼下...三夫人会有其他想法也没什么不对。" 老夫人叹道:"她有自己的考量不错,却也彻底断了自己的后路啊。若瑶那孩子看得明白,也沉得住气,家里这样闹起来,怎么就不见她闹什么情绪?一样细心照顾她婆婆,就是我这里,她也常常过来。老二媳妇聪慧有余,稳重欠缺,没想到老三更是个沉不住气的。" 说到这里,竟好像再也说不下去。钱妈妈忙宽慰几句,不禁想到,三夫人是真的沉不住气么? 且说大伙一同从千禧堂出来,黄氏顿住步子等童若瑶赶上,便细问起方才童若瑶娘家人带来的消息,童若瑶一五一十说了一遍,黄氏深吸一口气,"既然是蒋大人带的话,可见是真的。咱们终于能略略安安心,可是,如何官差老爷就没来说一声?"紧接着她自己又找借口,"许是明儿才会送消息来吧,家里能主外的爷们都不在家,现在时候也不早了。" 童若瑶略略点点头,现在只能往好的方面想,家里的商铺和库房都封着,生意没法子做。上京如此,可见南边的铺子也是如此,是以下人们要走,上至老夫人,才不追究地放她们都走了。 一路上只字不提方才顾廷雅的事儿,可黄氏心里如何想的,也不难猜出来,不过是现在没有那个心思计较罢了。童若瑶想到这里,禁不住扭头看了郝氏一眼,自从自己嫁过来,与三婶子郝氏接触的时候就不多,一次两次笑脸迎上冷屁股,童若瑶再想去也已经没那个心了。 幽幽叹口气,最可怜的莫过于顾廷雅。到底是下足了什么样的决心,才会去老夫人哪里说出这些话?她虽腼腆,到底是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的,大房和三房如今没有姬妾争斗,可二老爷屋里的小妾从来没断过。往往是去了旧的又添新的,即便如此,二房男丁任旧单薄,除了黄氏生养的顾廷之,就是剩下蔡姨娘生养的顾廷紘,而顾廷紘早产又心智不齐全。那些硝烟即便肉眼看不到,结果却有目共睹。 回到青松院,已经天幕四合。吕氏心里稍安,今儿早早就安歇了,老夫人屋里发生的事儿她并不知晓。 小玉将驱蚊熏香点燃,在屋子里走几圈,才将门窗帘子放下。一扭头见童若瑶坐在梳妆镜前,若有所思地拿着桃木梳梳理发丝。 "二奶奶,还想着二夫人和三夫人么?"小玉虽用了问的语句,却配上肯定的语调,见童若瑶不置可否,叹口气道,"只怕二夫人以后对三夫人他们更苛刻了。" 就连小玉都能看到这个必然的结果,郝氏不可能不知道,"就你聪慧,三婶子也许根本就没想到这些。" 小玉轻笑一声,"我之前也觉得奇怪,为何三夫人对咱们总是淡淡的,现在总算是知道了。" 童若瑶不禁透过镜子看着她,问道:"你知道什么?" "二奶奶还记不记得之前,五小姐第一次来看您,六小姐和七小姐提到嫁人,她情绪就不对劲?而那之后不久,南边出了事儿,三夫人再见到您,眼神也有些奇怪。" 没想到小玉一语点醒了童若瑶,今儿黄氏也承认,她之前确实有要顾廷雅去给秦家长公子做妾的想法,而与黄氏相识的王夫人,恰好是巡盐御史石大人的姨姐...黄氏大概便是借着之前货船上出现少数盐的事儿去劝顾廷雅,顾廷雅之前不愿意,现在真的出了大事,她才答应并且主动去老夫人哪里说了。 如此以来,郝氏自然会将所有的不对归结与顾廷煊,因为货船是顾廷煊在管。可黄氏要顾廷雅去做妾,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只是为了攀上秦家这门亲么?可顾廷雅并非她名下的女儿,即便真的去了,心里想着的应该还是郝氏,更何况顾廷雅并不十分愿意,心里还会因此存下不满和积怨,对黄氏而言是捞不到什么好处的...(未完待续) 第261章 小玉见童若瑶眉头紧蹙,忙道:"二奶奶也别想了,一连好些天都没好好歇息,今儿就好好歇歇,其他的事儿明儿再想吧。" 童若瑶想到顾廷雅,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和怜惜,她是简单地想为了大家好,而黄氏和郝氏却利用她各自盘算着。之前的,现在的,加起来真的叫人头疼。 童若瑶自从嫁过来,并没有多余的想法,却已经叫她们都不安了。黄氏是主动的,郝氏是被动的,如今也变成主动的了。她不想参合进去,殊不知早已经被黄氏拉进去了,或者是身在其中,想事不干己都不可能。而这一切,偏偏又冠上了为了生存的名义,如此冠冕堂皇又理直气壮,显得何其无辜。 不管黄氏和郝氏各自心里盘算着什么,童若瑶现在只想顾廷煊能平安回来。 翌日一早,顾家意外的迎来了王家的人,确切地说是王家体面的婆子。可即便如此,也算是明明白白地让童若瑶知道,顾家与王家来往是确有其事。往更深得的地方想,自从出了事,王家一直没打发人来,现在派人来了,可见是已经有了转机。 那婆子约莫四十来岁,穿着暗色锦缎裁剪的衣裳,十分之体面。面带微笑,虽然坐着,却并无浮夸清高之态,而是自然而然流露出对老夫人的敬重还有听王家人带来了对顾家上下的歉意。 "奴婢主子们也日日夜夜担忧此事,连日来忙着应酬外面的事儿,幸而府上当家的提早有了防范之心,所以这一次才没有让那些人有机可乘。" 她话音未落,黄氏已经安奈不住欣喜。老夫人客气道:"此事牵连贵府,我等心里亦是十分忐忑不安,贵府之恩没齿难忘。" 婆子随和又略显矜持地一笑,接着道:"奴婢夫人让奴婢转告,眼下虽无大碍,却也须得一些时日才能彻底安心。不过,老夫人大可不必担心,奴婢夫人说,都是为了日后高枕无忧才出此下策。" 老夫人略显憔悴的面容,露出微微一抹笑,点头表示理解,感激道:"让贵府夫人老爷们操心挂念,待老妇儿孙们回来,定亲自登门道谢。" 婆子客气几句,和老夫人聊了几句家常话,瞧着时辰起身屈膝一福,道:"奴婢主子们还等着奴婢回去回话,就不打扰老夫人与众位夫人少奶奶们。" 老夫人也不挽留,叫钱妈妈打赏了赏钱,备了些礼品叫婆子带回去,又让钱妈妈亲自送婆子出去坐车。 王家打发来的婆子总算是让大伙的心安定了不少,黄氏双手合十,情不自禁地念了一句"谢菩萨保佑",老夫人亦是吐了一口浊气,多日来的担忧似乎随着这一口浊气散了许多。然而,当目光落到低垂着头的郝氏身上,不由得添了几分别样情绪。 事发之时,老夫人确实也无十全的把握能躲过这一劫数,她不是不知道此事会牵扯王家,而正是因为知道牵扯王家,才叫人担忧。为官者,最忌讳树大招风,王家风光正盛,无形中有多少政敌可能王家自己人也不知道,顾家当家远离上京,也无可避免地遭人陷害算计。 郝氏不知想着什么,始终垂着头,黄氏一扫这两日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和老夫人说着话儿,又说王家如何如何,多是称赞的,老夫人也是打心眼对王家感激。 这一次变故,可见对付顾家是其次,真正要对付的其实是王家。所以说起来,顾家是受了王家的牵连才对。可即便如此,王家于顾家的恩情在前,也足够叫顾家粉身碎骨回报。 "虽如此,咱们在家也还是警醒些。"老夫人威严的总结,终于止住了黄氏滔滔不绝的嘴巴。 童若瑶飘远的思绪归位,同大伙一起点头称"是",老夫人露出乏意,众人又齐齐福福身见礼告退。 从千禧堂出来,外面明晃晃的太阳散发着炙热的光。黄氏携了童若瑶的手,禁不住叹道:"终于雨过天晴。" 童若瑶亦点头附和,总算是雨过天晴了,可顾廷煊没有回来,心始终觉得不踏实。这件事并没有彻底结束,所谓世事无常、瞬息万变。刚想到这里就忙叫自己打住,童若瑶微微笑道:"是该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叫她也安心。" "那侄儿媳妇就快些回去吧,家里这几日乱的很,我也该惊醒着张罗张罗。" 辞别黄氏,童若瑶又朝郝氏福福身,才转身朝百寿堂和青松院这个方向走来。阳光下,黄氏身边站着顾廷雯和顾廷茜,崔氏身上不好,顾廷之留在屋里照顾妻子。而对面郝氏身边,站着顾廷雅和顾廷礼,两边人数相当,皆站着不动。 快到七月,天气更是热起来,而临近晌午的阳光,隔着两层衣裳下面的肌肤,也有种刺痛的感觉。郝氏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迈着稳重的步子走到黄氏跟前,深深福了福身,语态沉着略带歉意,"希望二嫂莫为昨儿的事儿和弟妹心里不愉快。" 黄氏轻飘飘看她一眼,随即笑道:"二嫂倒是不明白,昨儿发生了什么?" 郝氏神情一顿,不禁红了脸,目光又敛了几分,黄氏叹口气继而道:"我虽没读过书,也不认得字,倒知道有个兔死狗烹的说法。" 郝氏脸色更加难看,羞愧之色更胜。黄氏瞧着冷哼一声,却任旧笑容可掬,"都是一家人,我是嫂子即便弟妹真的做了什么,我也不会怪罪于你。" 她越是笑得什么都不计较,才是真正惦记着了,郝氏唯有将姿态放低,深深垂着头沉默不语。黄氏说几句,未免觉得讪讪没意思,嘴上的功夫她不缺,可说再多也显得没意思。最后冷冷道:"弟妹要多心认为我如何,我无话可说。"便领着顾廷雯、顾廷茜以及丫头婆子趾高气昂地先一步离开。(未完待续) 第262章 所以她并没有发现,但她的背影消失后,郝氏再抬起头,镇定自如的神情中,甚至带着几分窃喜。却随即被她自己掩饰了。 外面的事儿不用担心,才有工夫琢磨家里的事儿,加上方才和郝氏说的那些话,黄氏回到屋里就气得摔了手里的茶杯。 恰好崔氏挺着大肚子过来看她,黄氏一见儿媳妇,才把心里的气都收了,紧张地道:"大热天的,你出门做什么?今儿才好些,万一又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 崔氏脸色略显苍白,是有些不太健康,却笑道:"无碍,只是方才听下面的人说,母亲昨儿一夜未合眼,儿媳不放心,终究忍不住还是过来看看母亲。" 黄氏听得这话,心里一喜倒让那些气散了个七七八八。见她身边只有两个丫头和两个婆子跟着,不禁问道:"廷之呢?怎么不见他过来?" 崔氏一笑道:"他昨儿守了儿媳一晚,现在才叫他睡下,所以就没吵醒他,母亲别怪罪他才好。" 儿子媳妇如此恩爱非常,黄氏心里自然欣喜,只想到自己和二老爷之间,又微微觉得酸楚。婆媳两人闲聊一会儿,黄氏不由得说起郝氏。 阳光静静打在窗格子上,崔氏神情安静,浑身透着一股暖融融的即将为人母的光辉,淡然笑道:"母亲何苦为此生气,气坏了自己身子,也遂了别人的心愿。" 黄氏不由得一怔,"此话怎讲?" 崔氏看了看周围,下人们都出去张罗午饭,屋里一时没人,遂低声如此这般细说一番,黄氏顿觉恍然大悟,慈爱地拉着崔氏的手,笑道:"还是你顾虑的周全,说的对,我竟糊涂险些着了道。" 童若瑶将王家送来的消息对吕氏说了一遍,吕氏自然彻底放宽了心,精神一日比一日好起来,吃饭睡觉慢慢和往常一样。顾家上下皆是一片喜气,即便外头的生意还没有落实,老夫人任旧叫开了库房,拿出银子奖励了能在患难时选择留下与顾家同存亡的下人们,出手阔卓,从上至下,无论等级每人皆领取了二十两纹银。由此大大鼓舞人心,虽然下人们不多,天气也炎热的紧。偌大的顾家大宅却无一处荒废,欣欣向荣甚至比往日更甚。 而黄氏对郝氏的态度也突然之间来了个大转弯,因为顾廷雅的事儿,在老夫人的千禧堂外面跪了整整一个时辰,请求老夫人原谅。郝氏哪里也亲自登门道谢,对之前的事儿惭愧不已,又说妯娌和睦才能让老夫人宽心的话,一时之间她表现的无比贤良,又叫人觉得可怜。 郝氏骑虎难下,两人似乎因此就和好了,再见面从以前不说话,倒现在黄氏主动找她说话,妯娌之情堪比姊妹。 只是,等待还是显得十分漫长,一天两天,三五天任旧没有消息传回来。面对吕氏日日询问的目光,童若瑶绞尽脑汁地想着各种安慰的话。 到了七月下旬,后罩房墙角的玉米已经比人还高,顶部冒出花穗。童若瑶目光落在从根部往上一米左右的地方,依稀记得,果实便是生长在哪里。 "难道真要等到玉米成熟,他才会回来?" 小玉瞧着日渐消瘦的童若瑶,心里酸痛不已。吕氏需要人安慰,焉知童若瑶也是需要人安慰的。而能安慰她的那个人,如今却不知身在何处。 深吸一口气,小玉抬头看了看黑压压乌云密布的天空,低声道:"二奶奶咱们进屋吧,看样子就快要下雨了。" 童若瑶怔怔点点头,刚转身时,豆大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落下来,打在玉米叶上"啪啪"作响,打在脸上隐隐有些疼。 不一会儿,雨便落得十分密集,虽然还没有倒傍晚,屋里却十分昏暗,小玉拿着火折子将灯点燃,屋里才亮堂起来。 外面雷声滚滚,偶尔一道闪电将模糊的大地映照得无比明亮。不消片刻,院子里的雨水已经汇集成河。 "二奶奶,您瞧外面是不是有人?" 童若瑶抬头望去,恰好一道闪电将大地照亮,只见院子里人影一闪就不见了,耳边却传来一阵清晰的敲门声。 雨声急促,原本沉寂的心房,这一刻却如那急促的暴雨一般跳跃起来,似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纵然如此,那来报信的小厮,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落入耳膜,又一遍一遍地耳边周而复始地响起——二老爷他们回来了,顾廷煊回来了... 小玉激动地热泪盈眶,"二奶奶,现下终于可以安心了,二爷他们已经进了城,一会儿就要回来。" 浑身湿透的四儿站在门口,一边擦拭脸上的雨水,一边断断续续地道:"奴才们提前回来通报,二老爷和二爷、九爷还有些事儿要处理,大概一个时辰后就到家。" 小玉见童若瑶怔怔不语,想来定是激动地不知说什么,便朝四儿道:"你也辛苦了,快回去换身衣裳,虽然天气热,也小心着别着凉了。" 四儿弯腰打个千儿笑道:"奴才没事儿,谢谢小玉姐姐顾惜。" "好了,快去吧。" 四儿转身正要走,童若瑶才回神忙叫住他问道:"其他地方可有人去送信?" "回禀二奶奶,二老爷那边也特地打发人回来,老夫人哪里自然也有人去通报,奴才现在去见大夫人。" 童若瑶点点头,四儿打个千儿再度冲进大雨中,瞬间就不见人影。外面雨声任旧急促,屋里除了雨声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和之前一模一样,恍惚中好像四儿根本没来过。童若瑶发了一会儿怔,不禁喃喃自问,"真的要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263章 小玉闻言,"扑哧"一声笑出来,"二奶奶您怎么了?二爷确实要回来,四儿说一个时辰后就到家呢。" 童若瑶猛地站起来,小玉吓了一跳,只见童若瑶在屋里走了两圈,失去了平日的稳重,竟有些不知所措。小玉觉得好笑,可心里又泛起酸楚,在外的人根本就无法理解守在家里,等着他们回归的人是什么样的心境。 "小玉,去叫厨房多准备些热水。"走了好几圈终于镇定下来的童若瑶,开始张罗着迎接顾廷煊,"把前儿晒过的衣裳找出来,屋里的水壶多备些开水..." 一边说一边琢磨,这些日子一日三餐都在吕氏屋里吃饭,这边的小厨房已经许久没有开火,厨娘暂时也去了那边,柜子里除了上午百寿堂那边厨娘做的冰镇莲子羹还有一些,其他什么都没有。即便要过吕氏那边去吃饭,可现在才回家,只怕也饿得前胸贴后背。 "算了,你预备我说的那些,我去厨房做些吃食。" 说着就往外走,小玉忙过来拉住她,"二奶奶,外面雨大,反正时间还长着,等雨停了再去吧。" 童若瑶泄气地道:"有些事儿做,时间也过得快些。" 小玉不好再劝,去把油纸伞找来,道:"我和二奶奶一起去吧,其他事儿还有香雪料理。" 暴雨下得急,风也大,回廊早已湿淋淋积满雨水,从正屋到后罩房,虽然都是走在回廊上,小玉撑着伞站在外侧挡住了一些飘过来的雨水,等到了后面厨房,裙摆还是**了一大截,脚上的软底鞋已经湿透。 烧水做饭对童若瑶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事儿,到了上京有了陈妈妈,她便少有做这些事,嫁到顾家来了之后,更没怎么做。可现在一样手脚麻利,两个灶头,一边烧水,一边做吃食。 两个婆子和小玉也只能打下手,可厨房食材有限,外面雷雨交加只能将就地做一碗热汤面,为了这一碗面,两个婆子把后面买回来喂养的一只鸡给宰了。如此忙碌,时间果真是在不知不觉中就过去。 等香雪兴高采烈跑来厨房通报顾廷煊回来,鸡汤的香味儿已经蔓延出来,小玉道:"二奶奶快回屋里去吧,只怕二爷回来没瞧见您,心里也着急呢!我们这就把热水送去,一会儿再把二奶奶亲手做的面条给二爷端上,他若是不吃完,我们可不依。" 喜悦的气氛从四儿将消息带回来就开始,童若瑶到了厨房虽一直瞧着都淡淡的,谁都明白,真正心里着急的是她。 童若瑶嗔怪地瞪了小玉一眼,"就你多嘴!" 小玉嘻嘻一笑,推着童若瑶回去。香雪把伞打开,笑道:"二老爷他们刚进门,门上的婆子就来说了,这会子只怕还在老夫人屋里呢!" 小玉蹙眉,"要不二奶奶去老夫人哪里迎接二爷?" 再留下去不知这两个丫头还会说什么,童若瑶按住"砰砰"跳的心房,佯装生气地狠狠瞪了小玉一眼,才提起裙摆跨出厨房门槛。 算起来到底有多久没见到他了?如今已经算不得新婚,真正相处的日子却只有寥寥可数的一个月,而新婚后的第一次分别,竟有四个月!四个月中,只通过一次信,童若瑶忍不住苦笑,大概像她这样的人不多吧。 可现在,总算是看到了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自己脑海里幻化出来的泡影。只是,为什么突然就觉得脚步沉重,心里明明知道是活生生的顾廷煊朝自己一步步走来,却禁不住要怀疑眼睛看到的任旧是幻影。 但,眼前的幻影和以前每一次看到的都不一样,他依旧很高大,被雨水打湿的衣裳紧紧贴着他精壮宽阔微微起伏的胸膛,从正屋照出来的灯光,打在他脸上,那双眸子不复之前的清冷,而是炙热,堪比七月最炎热的阳光。或许,还有其他情绪夹杂在里面... 头顶传来一声懊恼参合了责怪的低吼声,"你跑出来做什么?衣裳都湿透了!" 童若瑶眼眶一热,冷不防突然被人拦腰抱起,却只能怔怔地盯着抱起自己的那个人,依稀记得成亲那天,他也是这样抱着自己进了顾家的大门,那个时候童若瑶看不见他的模样,因为不一样,所以心情也不一样。 那一次,她紧张、忐忑而不安,这一次同样紧张、忐忑,可更多的却是委屈。"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这似嗔似颠乍然响起问话,让顾廷煊为之一顿,稍稍停了停继而大步流星地跨进正屋的门,将小妻子童若瑶放在榻上。方才抱着她就觉得她轻了许多,如今在明亮的灯光下,顾廷煊略略打量,果然是清减了,只觉得心头一悸。她本就瘦弱,现在下巴更显的尖溜溜,还没有巴掌大的脸上,一双含雾水眸痴痴地盯着他,脸色略显苍白,嘴唇紧紧抿着,似是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 顾廷煊深深一叹,正要说话时,童若瑶已经移开目光,淡淡道:"先去净房洗个澡换身衣裳吧。" 说完深吸一口气,从榻上下来,去倒了一杯滚烫的茶送到顾廷煊手上,却再也没有看他一眼,沉默地拿起门口的油纸伞,一转眼就消失在外面。 过了片刻,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有隐隐约约的水声传来。顾廷煊仰头将手中的茶喝了个底朝天,等耳边只余下细小的雨声时,才抬脚去了净房。 童若瑶是十分地想冷落他,叫他知道自己在家里是怎样的殷勤期盼,可想到他蓬头后面地回来终究狠不下这个心。知道他在外面也不好过,明明能理解,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见到他自然欢喜,填满胸膛的踏实感充斥全身,随之而来的还有各种委屈和不满。理解和理智是一回事儿,可自己终究是他的妻子,他作为自己丈夫,不管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好歹总该给个信儿吧。(未完待续) 第264章 想到这里,更觉难受,硬生生地把眼泪逼回去,端着热气腾腾地汤面,深吸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走进来。 顾廷煊已经重新换了干爽的衣裳,薄荷色袍子上的祥云纹路,是童若瑶失眠的那些夜晚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凭着记忆裁剪,穿在他身也上十分合体。抑制住就要夺眶而出的热泪,语气淡淡地道:"你也饿了,先吃碗汤面,等会儿咱们就过去见母亲,想必母亲那里也快把晚饭备好了。" 说着将托盘放在桌上,顺手将空茶杯拿走,去炉子边重新泡了一杯茶。外面的雨声渐渐停歇,隐隐约约有夜虫鸣叫声传来,让夜晚更为宁静。童若瑶故意把动作放的极慢,只觉好像已经过了许久,转身时,顾廷煊却还保持着刚才站立的姿势,一动不动微微蹙眉盯着灯光下那一抹纤细的人影。 她身上自有一股娴静,能让人烦躁的心安定下来,可现在顾廷煊却有些不知所措。她第一眼见到自己眼里的不相信、怀疑和随后的惊喜都深深打动他,而现在无形中的疏离感觉,却又深深地刺痛他。 他知道她在极力抑制某些情绪,可当这些情绪最后演变成疏离时,让他内心涌起一阵无可抑制地烦躁,又不知如何靠近她。 桌上的汤面似乎已经凉了,童若瑶扫了一眼,"反正要去母亲那里吃饭,现在不想吃也没关系,咱们过去吧。"说着走过来,端起托盘作势要拿出去倒掉。很想让自己镇定一些,不要闹小孩子脾气,可就是不受控制地说出这些话。 童若瑶忍不住咬了咬嘴唇,两世为人,以为自己足够淡然。只是,前一世她没有这样与自己丈夫相处的经历可借鉴。也没有对某个人动过心,让某个人在自己心里生根发芽,故此面对顾廷煊,有些感情上东西她自己也无法去控制。 屋里早已弥漫起鲜美的鸡汤香味儿,顾廷煊确实很饿,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吃一顿正正经经的饭。何况,这一碗热腾腾的汤面是小妻子亲手做的,她衣服上甚至还不小心地弄上了白色面粉,她却要端出去! 胸膛剧烈地起伏不定,飞快地抓住小妻子纤细的手腕,那力道让童若瑶疼的不禁蹙眉,差点儿将手里的托盘松开。头顶上传来顾廷煊懊恼至极的话语,"放着吧,我吃了再过去。" 童若瑶没有对上他绯红气恼的眸子,默不作声地一动不动,直到顾廷煊自己意识到该松开她,被禁锢的手才得以自由。 凉爽的夜风吹来,门上的灯笼轻轻摇摆,桌上的烛火明明暗暗。屋里很安静,只能闻见顾廷煊吃面的声音,童若瑶没有扭头去看他,只猜测他应该吃的津津有味的吧? 心是宁静的,一如这宁静的夜晚,不能宁静下来的是情绪。童若瑶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然后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兴许是为了叫他记住一些什么。如果,他在乎自己,应该会有所感觉。 可他的表现都不在自己的预料之中,所以,自己在他心里同样没有什么特别。那么在他心里,到底什么才是值得挂念而又特别的?不禁苦笑,他真是够冷血的人,婆婆是他的母亲,他同样可以做到出门日子再久一些,也不会带一个消息回来。自己不过是他新婚的妻子,不过一个月的相处,能在他冰冷的心里留下什么痕迹? "二奶奶、二爷,大夫人打发奴婢过来请二奶奶和二爷过去。"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童若瑶心酸的心思,忙整理情绪站起来,镇定自如地道:"马上就过去。" 桌上的碗已经彻底空了,连一口汤也没有剩下。童若瑶深吸一口气,叫香雪进来收拾,便拿起门外的油纸伞,站在屋檐下等顾廷煊跟上。 两人之间的氛围让小玉和香雪不解,可也不敢多问。唯有对视一眼,香雪垂着头进屋,小玉拿起另一把伞。顾廷煊大步从屋里出来,神情一贯的淡漠。 一路上,童若瑶让小玉扶着走在前面,顾廷煊隔着三步的距离跟在后面,两人之间无只字片语的交流。小玉几次想松开童若瑶,都发现童若瑶紧紧拽着她的衣袖,似是故意要避开和顾廷煊的接触。 二奶奶嘴里没说,可小玉知道她心里一直担心二爷,盼着二爷平安回来。现在回来了,她也十分高兴,为什么一会儿工夫,两人之间却这样疏离?小玉自然认为是顾廷煊的不对,禁不住几次扭头扎扎实实地瞪了顾廷煊几眼。 天很黑,前面一名婆子打着灯笼,小玉手里也提着一盏灯笼。顾廷煊身侧跟着另一位婆子,三盏灯笼,虽不算十分明亮,倒也能看清几个人脸上的表情,故而小玉几次瞪眼,顾廷煊都清晰地看见了。 他回来到现在也不过说了两句话而已,小妻子的疏离已经让他不明所以,小玉的责怪更让他莫不着头脑。只是,那一碗面已经暖了他的心,目光始终未从小妻子纤细的背影离开过。现在不说话不要紧,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儿说。 相对于青松院的冷清,百寿堂就显得格外热闹,院子里灯火通明,丫头婆子忙进忙出,好似过节一般,叫人不由得也深受感染。进门前童若瑶轻声告诉顾廷煊,"表妹敏惠回来了,还有敏惠的女儿晴儿,也在母亲这里住着。" 帘子撩开,话音刚落,童若瑶已经率先进去。 吕氏看起来十分的精神,目光更是慈爱非常,脸上挂着满满的笑意,唯独眸子禁不住泛起水光,"总算平安回来了,快坐下吧。"又叫范妈妈去倒茶来,指着敏惠和晴儿介绍一番。(未完待续) 第265章 敏惠拉着晴儿上前见礼,教晴儿喊表舅爷。许是顾廷煊不苟言笑的模样吓着她了,半晌都不开口,最后跑去童若瑶跟前,小心翼翼地一边打量顾廷煊,一边喊了一声表舅妈。 敏惠略显尴尬地笑道:"晴儿性子缅甸,表哥别怪罪。" 顾廷煊点点下巴,眼里因乍见到敏惠而产生的微微诧异,已经完全褪去。 晴儿歪在童若瑶怀里,目光时不时地落到顾廷煊身上,当顾廷煊将目光移过来,她就连忙垂下小脑袋。 上面吕氏略略问了几句外面的事儿,顾廷煊风轻云淡地回答一番,纵然如此,吕氏语气依旧带着后怕,叹道:"总算是度过这一劫,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强。" 范妈妈笑盈盈道:"咱们二爷足智多谋,平安回来是必然的。" "话虽如此说,可毕竟闹得那样厉害。"说着慈爱的目光落到童若瑶身上,"幸而身边还有若瑶陪着。" 范妈妈十分赞赏地道:"可不是,幸亏家里有了二奶奶,才稳重了大伙的心,如若不是这样,即便现在二老爷、二爷、九爷平安回来,家里也早乱成一团了。" 这番赞赏让童若瑶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委实自己并没有什么功劳,由衷地说道:"也是因为范妈妈和敏惠陪着母亲,家里又有老夫人、二婶子和三婶子,儿媳并没有什么功劳。" 敏惠笑道:"表嫂别这样说,就连老夫人也称赞表嫂,如果不是表嫂,谁能如此镇定?" "还没到就听见赞赏小嫂子的,可见老夫人眼光独特,一眼就给大哥找了个这么好的小嫂子。"顾炎一贯嬉皮笑脸的话音传来,帘子随之撩开。 顾炎走到吕氏跟前,作了一揖,道:"义子给义母请安,让义母担忧委实是义子不孝。" 吕氏笑眯眯的,"快坐下吧,一路劳顿还不累?" 顾炎展眉一笑,转身过来给童若瑶见礼,乍见到童若瑶怀里一个十分可爱的小女孩儿,故意大惊小怪地玩笑道:"没想到我们才出门四个月的时间,小嫂子就养了这么大的一个女儿!" 他说的煞有其事,惹得众人发笑,吕氏笑道:"浑说什么话?是敏惠的女儿,小名晴儿。" 顾炎又抬头在屋里巡视一番,目光怔怔地落在敏惠身上,委实有些不敢相认似地,又惊又喜地道:"原来表姐来了!" 说着忙过去作揖见礼,敏惠客气地还了一礼,因和顾炎并不十分熟悉。见到他又不觉地想到秀珠,不过略略寒暄几句,就无话可说。 吕氏叫顾炎坐下,让范妈妈去厨房询问,便道:"今儿时间紧促,就简单备了些饭菜,你们两个都累坏了,吃了饭也好早些回去好好歇一晚。等明儿过了,我再给你们两个准备洗尘宴。" 顾炎立马道:"怎敢让义母如此操劳,我和大哥心里会过意不去。" 吕氏坚持几句,顾炎也无话可说。饭菜上齐,众人便依次落座,敏惠也算不得什么外人,何况小时候又是一起长大的,便不用回避什么。一桌子算上晴儿一共六个人,围着一张大圆桌,吃了温馨热闹的一顿饭。 顾廷煊虽然之前吃了一碗汤面,也整整吃了三碗,顾炎吃了四碗,又吃了许多菜。吕氏瞧着他们,更是心疼,不住地往他们两兄弟碗里夹菜。 童若瑶胃口欠佳,慢慢地吃了一小碗,就放下碗筷,捧着茶杯吃茶。等大伙都放下碗筷,一桌十来道菜,皆被吃得干干净净,连菜汤也被顾炎拿去泡饭吃了。吕氏忙叫范妈妈去通知厨房加菜,顾炎抹抹嘴巴道:"已经吃饱了,不过因为义母这里的饭菜好吃,所以多吃了一些,再吃一会儿撑着就别想睡觉了。" 吕氏哭笑不得,"罢了,叫范妈妈包些点心带回去,若是饿了,就吃一些。" 顾炎十分乖顺地道:"大哥有小嫂子心疼,我有义母心疼,总算心里平衡了。" 众人皆笑起来,童若瑶微微敛了目光,嘴角淡淡展开一抹笑。 时间确实不算早,吕氏也要安歇,饭后大伙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告退,鱼贯着从百寿堂出来。有了顾炎跟着走这一段路,气氛自然是沉默不下来的。说起顾廷煊写信的事儿,顾炎道:"小嫂子不知道,大哥为了那封信整整想了一个晚上,我琢磨着怎样也有好几篇,一直想看,可大哥偏用盒子装着,不叫我看。小嫂子告诉我信里到底写了什么?也好叫我别老是惦记着。" 童若瑶想起自己收到顾廷煊的家书时,是那样激动,可面对跃然纸上简短的四个字,真不知说什么好。整整一晚就只想到这四个字么?而自己的回信,也是思考了整整一晚,最后将他信上的四个字倒过来——勿念、安好。 不觉有些好笑,嘴角微微扬起,抬头时恰好迎上顾廷煊深邃的眸光。顾炎并非真的想知道信里的内容,而是借此告知童若瑶,顾廷煊在外一直惦记家里,惦记她。幽幽一叹,垂下头。 到了青松院外,顾炎任旧没打听出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可毕竟目的已经达到,高高兴兴地告辞,两个打灯笼的婆子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见到小妻子一如既往的笑颜回到她脸上,顾廷煊松口气的同时,不禁握紧拳头。童若瑶率先走进去,正屋灯火通明,香雪见他们回来,立刻迎上来给童若瑶和顾廷煊见礼,就跟着小玉一起去厨房准备童若瑶沐浴要用的热水。 在凉爽的夜风抚摸下,更觉青松院冷清。而童若瑶始终淡淡的神色,让顾廷煊沉寂的心又不安地烦躁起来,灼灼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她似是毫无所觉。倒水泡茶,动作娴熟,然后迈着步子,将茶送来,却始终没有抬起眉眼看顾廷煊一眼。让顾廷煊胸膛里的烦躁变成暴躁,他确实不了解女人的心思,不了解小妻子为何对顾炎都能笑脸相迎,唯独对身为她丈夫的自己,如此淡漠疏离。(未完待续) 第266章 他只知道,胸膛里蔓延起熊熊烈火,很想紧紧拥住她,却又生怕轻轻一碰她就碎了。然而,当熟悉的幽香钻入鼻息,身体就脱离了大脑控制,长臂伸过来,圈住小妻子愈发盈盈不及一握的纤腰,那一杯滚烫的茶顺势被顾廷煊另一只手接住,然后稳稳当当地放在桌上。 后背贴着顾廷煊结实的胸膛,剧烈的起伏将童若瑶费心营造的平静打破,扑在颈子上的热气让最后那一道墙壁也溃不成军地塌陷,更何况随之而来落在颈子上的炙热的亲吻。不消片刻,童若瑶已经软绵绵浑身无力的完全依靠顾廷煊才能站稳。 晚风卷起窗帘,烛台灯火扑扑闪闪,与童若瑶狂跳的心房不谋而合。原是想惩罚顾廷煊,却由不得自己的心变成索取,转过身,高高踮起脚圈住他的脖子,吻上他菱角分明的薄唇,这是她长久以来都想做的事儿。记得前世似乎有这样的说法,薄唇的男子大多薄情... 青涩生疏的亲吻在唇上辗转,却很快就停下了。顾廷煊睁开眼,耳边传来小妻子哽咽而沙哑的嗓音,"若是再不回来,我就不等了..." 满满的委屈和不想叫人知道的心酸,只一句话就泄露的干净彻底。顾廷煊心里一痛,唯有更用力拥住她,柔声哄道:"没事了,现在不是回来了么?" 是啊,现在回来了。可以后呢?每次都要这样不带一个信儿回来,让自己在家里凭空猜测他在外面好不好么?童若瑶闭上眼,两行清泪顺着双颊滑落,随即埋在他怀里。 二婶子黄氏说过,身为顾家的女人,都要习惯分别。童若瑶已经尽量让自己去习惯,可她再也不想每个失眠的夜晚,靠自己的想象来说服自己相信他平安无事,才能安然入睡。而能慰藉自己的一封信,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顾廷煊,你怎能如此冷血。" 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小玉和香雪抬着一桶热水从隔壁的门去了净房,童若瑶暗暗拭去脸上的泪迹,想让自己看起来和他一样冷血,淡然而疏离地道:"二爷早些歇着吧。" 可一说话,带着浓浓鼻音的嗓音就出卖了她。顾廷煊固执地拥住她,并没有松开的意思,似乎想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童若瑶知道无法挣脱,故而一动不动,或许自己就是假装也无法假装出顾廷煊的天生薄凉,更或者,自己不舍得从他怀里离开。只有这有被他拥着,才能证明他真真实实地在自己面前。 小玉和香雪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于耳,屋里静悄悄地只余下两道底浅的呼吸声,时间似是被定格,画面静止不动。最后,顾廷煊长吁一口气,拦腰将小妻子横抱起来。 童若瑶惊呼一声,"你要做什么?" 顾廷煊没有回答,抱着她大步往净房而去。到了净房放下童若瑶的同时,才道:"刚刚出了一身汗,想再洗个澡。" 童若瑶闻言,转身就往外走,却连一步都来不及迈出,就被顾廷煊抓住手腕,薄唇轻启,顾廷煊的嗓音低沉暗哑至极,"瑶儿,我不想看不见你,一刻也不想。" 只觉心头"碰"的一声,眼泪又不可抑制地落下来,说不出任何话来,只任由顾廷煊抱着,他愈是安慰轻哄,眼泪流的愈发的厉害。束手无措的他最后直截了当地吻住小妻子的嘴唇,或将她眼里涌出的泪尽数吞进肚子里。 等童若瑶渐渐停住哭声,身上的衣物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件单薄的小衣被香汗侵湿,腻腻地贴着肌肤。 "可你离开这么久,却连一封信都吝啬与我。"童若瑶红着眼,瞪着顾廷煊。 "以后不会了。" "白纸黑字才作数,如果以后任旧如此,即便你回来,我也不会理你了。" 顾廷煊心底暖暖的能益处水来,她所有的情绪不过是源于担心自己,"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油嘴滑舌,谁信?"童若瑶气鼓鼓地鼓起腮帮,撇开目光。 顾廷煊轻吐一口浊气,神清气爽地盯着别扭的小妻子,用力一提,就把小妻子放进偌大的浴盆里,然后将身上的衣物褪去,跟着跳进来,"洗洗早些睡吧,这些日子你也累坏了。" 童若瑶不争气地红了脸,羞于直视眼前的春光,目光却又似乎被黏住,无法移开。而说了很累的某个人,借着给她搓背的由头,竟然上下其手... 夜晚不再宁静,高高荡起的水花扑腾在地上,发出"啪啪"声响。透过帘子,依稀可见里面旖旎的风光,喘息、嘤咛和着水声,谱写出动人的夜曲... 蚀骨缠绵疯狂的结果是,童若瑶破天荒地第一次起来晚了。睁开眼就觉光线十分刺眼,竟是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棂子打在床幔上,本来还朦朦胧胧的童若瑶,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 顾不得身上有没有衣裳,撩开床幔往外头看,应该还是上午吧?可是太阳都出来了,还照进屋里来。心里"碰碰"狂跳,眼角余光恰好瞄到坐在榻上,悠闲品茶的顾廷煊。 "为什么不叫醒?!"童若瑶狠狠瞪着他,这个时辰早就过了给吕氏和老夫人请安,即便是新婚头一天,她也没迟到过,今儿却...以后还怎么见人?童若瑶只觉无地自容,脸颊火辣辣的难受,盯着顾廷煊恨不能将他活剥了。 可对方明显没擦觉出她目光的凶悍,深邃黝黑的眸子逐渐变色,喉结上下滑动,无比艰难地吐出一句话,"瑶儿,你应该先把衣裳穿好。"(未完待续) 第267章 童若瑶脸更红了,忙缩回去,用薄毯子裹住自己一丝不挂的身子,隔了床幔懊恼地低吼,"还不出去,我要穿衣裳。还要去母亲和老夫人哪里请安..." 话没说完,顾廷煊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眨眼的功夫就坐在床沿上,嘴角扬起淡淡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深红色的眸光一闪一闪,用极其低哑的嗓音道:"老夫人和母亲一早打发人过来,今儿早上不必过去请安,晚上再一道去老夫人哪里吃饭。" 老夫人和吕氏顾念他们外出辛苦,叫他们好好歇歇也是有的,童若瑶松了口气。可气氛却越来越不对劲,那一双炙热的眸子,实在叫童若瑶有些后怕,浑身酸痛难当,这会子才觉得自己可能抬脚的力气也没有。 昨儿夜里疯狂的画面在脑海里浮现,从净房到正屋,顾廷煊似乎要将这几个月的亏损全部补回来一般疯狂。可他怎么就能按时起床,而自己却一觉无梦睡到现在?竟然连他什么时候起来的都不知道。 "我..."当顾廷煊长臂伸过来,童若瑶忙躲避开,红着脸瞪他一眼道,"你不累么?" 他当然不累,从来不知道短时间内也可以养成一个戒不掉的习惯,那就是拥着她入睡,看着她微微蹙眉或抿嘴而笑的睡颜,半夜里时常醒来给她盖被子。可离开的每一个夜晚,他常常难以安睡,明明知道她不在身边,却还是时常醒过来,下意识地去看旁边... "即便累了,也先起来吃些东西再歇着吧。"顾廷煊叹口气,"小玉已经在门外问了几次,你穿衣裳,我去叫她们把热水送去净房。" 童若瑶答应一声,又觉得不对劲,什么小玉在门外问了几次?童若瑶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而罪魁祸首却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声,往门口而去。 洗了澡换了衣裳出来,没见到顾廷煊,只看到小玉和香雪在屋里窃窃私语,时而发出底浅愉悦的笑声。见到童若瑶,那笑意更是十分的深奥,深奥的一眼就知道这两丫头脑袋里到底想着什么。 "二奶奶总算起来了,可教我们担心死了,还以为二奶奶病了呢!"语气里哪里有担忧,分明十足地是看笑话,童若瑶瞪一眼小玉,若无其事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小玉掩嘴笑道:"还早着呢,才巳时初刻。" 都快中午了,还早?! 香雪笑道:"二爷吩咐我们做了点心,二奶奶先吃些垫垫底吧,大夫人叫了厨娘过来,今儿中午让二爷和二奶奶就在屋里吃饭,不必过去了。" 反正她们要看笑话是看定了,童若瑶也懒得阻止,在梳妆台前坐下,刚准备叫小玉过来梳头,就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脖子上细细密密全是青紫色痕迹。难怪这两个头丫头笑成那样,这脸丢得大了。 "好了,你们去把点心端来吧。" 小玉立刻答道:"二奶奶,点心已经端来了,在桌上放着。" 底浅的笑声实在叫人无法容忍,童若瑶咬牙道:"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香雪笑道,"等二爷进来,我们自然是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的。" 童若瑶扭头,凶狠地瞪着她们,大有不离开就碎尸万段的意思。 小玉和香雪也怕童若瑶真的恼了,忙福福身笑着出去。童若瑶忙去柜子里重新找有领子的衣裳换上,再从净房出来,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羞愧,什么是全身无力。 吃了一盘子点心,喝了两杯茶,顾廷煊从外面进来,手里举着一片修长翠绿的玉米叶,问道:"这是金豆长出来的?" 童若瑶正在梳头,转身看一眼道:"大概再过一个月就能吃上新鲜的金豆了。" 现在已经冒了天花,也长了一点点玉米须出来,再过一个月便差不多到了初秋,初秋的时候应该能吃上嫩玉米吧。 童若瑶说得十分有把握的样子,勾起顾廷煊的兴趣,凑过来问道:"瑶儿之前见过金豆么?" 当然是见过的,不过是前世,笑着摇摇头道:"没见过,不过长出幼苗的时候,我连根拔起来看,种子的壳还包裹着根,所以就知道这是金豆而不是杂草。" 展示自己的聪慧,也衬托顾廷煊的这个问题很白痴。顾廷煊当然听得懂,莞尔一笑,道:"竟然已经能预见成熟的果实,可见瑶儿在家也是殷勤浇灌,不但发了牙,还有了收获。" 这话怎么听着就叫人脸红?童若瑶目光闪烁,就是不肯迎上顾廷煊的目光,故作镇定地道:"那是自然,地里的金豆长势也十分好,今年雨水虽不算十分充足,倒不像去年出现干旱。那块坡地阳光充沛,比后面墙角的收获期可能要早些时候,我琢磨着差不多再过二十来天,便能吃了。" 顾廷煊蹙眉,似有些不解,"收获期一般都在九月去了..." 童若瑶翻翻白眼,"不是说了吃新鲜的嫩金豆么?等彻底成熟了就老了。" 顾廷煊没说话,含笑盯着童若瑶。她脸颊白皙如婴儿的肌肤,确实娇嫩无比,让人流连忘返。久久的凝望,让童若瑶好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不安地跳动起来。放下梳子,借口去倒茶避开。 顾廷煊重新去榻上坐着,手里把玩着翠绿的玉米叶,目光随着小妻子移动,等她将茶送来,接住的同时快速将她抱起放在身边,然而固执拥住她。 "怎么还这样?大白天的叫别人看见了,我的脸往哪里搁?" "谁会如此没趣跑进来?"(未完待续) 第268章 小玉她们自然不会,以前还有其他丫头,不过因为顾廷煊平常黑着一张脸,大伙都害怕他,所以才不敢进来。可除了小玉和香雪,总还是有人非常不识趣。 "大哥,小嫂子!" 当顾炎响亮的声音传来,顾廷煊深邃的眸子立刻冒起火苗,童若瑶就忍不住笑了,从榻上下来。顾炎已经踏进门槛,见到童若瑶笑嘻嘻地见了个礼,笑道:"听下人们说小嫂子把金豆种出来了,我没事儿就过来看稀奇。" 顾廷煊黑着一张脸,十分不乐意。童若瑶去倒杯茶来,请顾炎去榻上坐,顾廷煊道:"不是要看金豆么?金豆又不长在屋里。" 顾炎一点儿也不恼,讨好地望着童若瑶一笑道:"小嫂子手艺好,突然又觉得口渴,所以进来讨杯水喝。" 十分不客气接住童若瑶送来茶杯,大有赖在青松院不离开的意思。眼下差不多要吃午饭,而顾炎院子里的人也走的七七八八,只有大丫头翠珠和两个粗使婆子,童若绾挽留一句,顾炎连忙答应,连客气也没有。 顾廷煊面上瞧着好像不高兴,脸色却也不像刚才那么黑的骇人。童若瑶也喜欢这样随和的气氛,不禁想起秀珠,和顾炎同父同母,性子和性情却完全不一样,而顾炎从昨儿回来倒现在,也不知有没有去看过秀珠。 顾炎吃了两盏茶,才发现顾廷煊手里的叶子,不禁好奇一问,听说是金豆长出来的,便吵着出去看了。 他前脚走,顾廷煊紧接着就发出磨牙声,童若瑶瞧着好笑又好气,"之前家里打发走了许多下人,顾炎那边只怕也许久没有生火做饭了,反正他一个人,就留在这里吃,免得过去惊扰母亲。" 顾廷煊没说话,猛灌了几口茶。但顾炎留下并且要破坏他们的二人世界已经无法改变,吃了午饭,顾炎十分识趣,连茶也不喝就走了。 可顾廷煊也要出门,"要去国公府一趟,你在屋里好好歇歇。" 铺子和库房的事儿要解决,还有官商这个身份,虽然顾廷煊没说什么,童若瑶也明白这一次定然是受了影响,只是心疼他回来了任旧要大热天的往外面跑。 去国公府自然要穿的正式一些,童若瑶去柜子里找了颜色纹路沉稳正式的衣裳出来,服侍顾廷煊换了衣裳,轻轻抚平衣摆上的褶皱,"这会子外面日头正毒辣着,就不能晚些时候去?" 顾廷煊扬嘴一笑,柔声道:"早些去也好早些回来。" 童若瑶脸一红,什么也不说了。许是心里安定了,送走顾廷煊,倦意随即涌来,小玉和香雪也不知去哪里凉快去了,这会子去给看婆婆,估计也午睡了。心里如此想,闭上眼就沉沉地睡去。 再次醒来,太阳已经偏西,小玉搬了杌凳坐在床边,拿着扇子打扇,难怪今儿睡醒了身上竟没有出汗。倒是小玉的额头冒起细细密密一层汗水,见童若瑶睁开眼看自己,遂贼兮兮地笑道:"以前倒是可以偷懒,如今是不能够了,今儿早上二爷还问我们怎么照顾二奶奶的,竟然让您清瘦了。" 童若瑶心里甜的能泛出蜜汁来,瞪眼看一眼小玉,仿若未闻她这"抱怨"声,穿鞋子从床上下来,随口问道:"二爷还没回来?" 小玉放下扇子去柜子里拿衣裳,一边回道:"还没呢,二奶奶不必担心,横竖晚上要回来吃饭。老夫人一大早就打发人去各处传了话儿,今儿晚上去千禧堂吃饭,给二老爷、咱们二爷和九爷办洗尘宴。" "就你话多,不过问一句,你就说出这些来。" 小玉笑道:"还不是想让二奶奶知道的清楚些,免得坐立不安。" "好了,知道你能说会道。"童若瑶伸个懒腰,身上的酸痛减轻了许多,虽还是软绵绵的提不起力,倒比中午那会子好多了。 去净房重新换了一身衣裳,梳了头发就让小玉陪着去百寿堂。大概是心理作祟,早上没有来,现在才来给吕氏请安,总觉得大伙的目光和往日不同,结果不用别人说什么,童若瑶自己先红了脸。 吕氏面容慈爱,略带诧异,"怎么不见廷煊?" "吃了午饭没一会儿就出去了,差不多也快回来了。" 吕氏疼惜地叹口气,"大热天的,就是铁打的身子骨也禁不住这样的折腾。" 童若瑶也觉得顾廷煊是铁打的身体,很嫉妒他怎么就那么有精神,当然也心疼。"说是要去国公府有事相商。" 所以不能不去,吕氏点点头,叫童若瑶坐下。说起晚上去老夫人哪里吃饭的事儿,"没想到秀珠也是个身子骨弱的,如今炎儿回来,也不知今儿晚上她能不能也去?他们兄妹还没见面呢。" 童若瑶微微一笑,秀珠的病到底好没好她不知道,"十妹的婚事耽搁至今,现在九爷回来了,正好能紧着办了。" 吕氏眼里露出几分不舍,敏惠忙帮衬地道:"再耽搁下去对她更是不好,姨妈别因为舍不得反而害了她。" 吕氏点点头,"晚上记得和炎儿说说这事儿,也好早些定个准信儿。" 童若瑶点点头,与敏惠相视一笑。聊起别的话题,太阳下山,门上的婆子来禀报,顾廷煊和顾炎已经去了老夫人屋里。吕氏叫童若瑶和敏惠在外面等着,让范妈妈陪着她去里间重新换一身衣裳,晴儿在院子里玩耍,也弄了一身的汗水,童若瑶在外面坐着午时,便随着敏惠去给晴儿换衣裳。 到了敏惠屋里,第一眼就瞧见床上两个包袱,而敏惠给晴儿找衣裳便是从包袱里找出来的。童若瑶有些诧异,"不是有柜子么,怎么将衣裳放在包袱里面?"(未完待续) 第269章 敏惠浅浅一笑,略带惆怅,"已经在这里叨扰姨妈和表嫂多日,如今表哥回来,姨妈身体也一日比一日硬朗起来。再说,我也该回家去看看,算起来都一个月了。虽是姨妈和表嫂这里不用见外,可我终究回来是客。" 童若瑶板着面孔,十分不高兴地道:"你都说了不用见外,怎么这么急巴巴地要回去?" 敏惠看一眼站在桌子边上,捧着茶杯吃茶的晴儿,无奈而坚持地道:"终究是晴儿的亲生父亲,家里艰难,我和晴儿在这里,也住的不安呐。" 邱家如此待她,她却任旧心心念念地念着邱年生和邱婆子,可邱年生和邱婆子除了那次来顾家闹了一回,就再也没有来过。可见,他们压根就没有将敏惠和晴儿当做一回事。 只是敏惠的心情,童若瑶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如今恰好是暴风雨多的时节,你们回去我实在不放心。这样吧,明儿先打发个人去瞧瞧屋子修葺的怎么样,你再打算回去的事儿。" 敏惠忙道:"不用如此麻烦,这里也乱着,也需要人手。再说,也不算远,就在城外,想来瞧姨妈和表嫂要不了半天的功夫就来了。" 外面吕氏屋里的丫头过来询问好没好,童若瑶只好先不说这个话题,敏惠给晴儿换了衣裳,晴儿却跑过来牵着童若瑶的手,稚声稚气地低声朝童若瑶道:"表舅妈,晴儿不想见不到姨婆和表舅妈。" 童若瑶心里软软的又有些难受,只扭头看着敏惠。敏惠走过来轻声哄道:"以后想姨婆和表舅妈了,娘就带晴儿来看姨婆和表舅妈。" 晴儿眉头皱着,小脸蹙成一团,"可若是爹爹和奶奶不许晴儿和娘来呢?" 童若瑶抢在敏惠说话前头,笑眯眯问道:"那晴儿就留在好不好?" 晴儿眉头皱得更紧,十分为难地道:"可这样晴儿就见不到娘了..." 童若瑶眼睛亮的发光,"表舅妈有个好主意,晴儿和娘都留下,这样不是都能见着了?" 晴儿立刻展颜一笑,"晴儿也是这样想的。" 一大一小默契十足,场面格外温馨,敏惠心里却泛起酸楚。吕氏招手要晴儿过去,晴儿征得敏惠的同意,便跑过去将小手放进吕氏的大手中,一老一小走在前头。童若瑶和敏惠跟在后面。 虽然太阳已经下山,地气却热滚滚地从脚底涌上来。童若瑶拿手绢擦了额上的汗,朝敏惠道:"上次你婆婆说的话,你也听见了,表妹夫现在还不来,定任旧是原来的模样,你如今回去只怕他更要变本加厉。故而是你放不下他,可也要想明白到底他值不值得你这样惦记,不完全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晴儿。晴儿好容易才..." 看着前面蹦蹦跳跳充满朝气的晴儿,再想想初次见到晴儿的场景,童若瑶心里更觉难受,不等敏惠说话,继续道,"现在放下身段回去,以后再有什么,还叫我们如何给你撑腰?你是认命了,可也不能一直如此消极地认为是命。你是比我还明白的人,怎么就不好好想想自己?" 邱年生那样的浑人,以后敏惠如何了,他就更加理直气壮了。认为打敏惠,打老婆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儿。童若瑶深吸一口气,敏惠略略垂着头,无话可说,心里也乱的很。 "母亲知道么?" 敏惠没回答,童若瑶了然,"母亲见到你高兴,所以身子骨才一日比一日好,家里发生这些变故,多亏你在母亲身边陪着母亲才安然无恙,我和你表哥还没谢谢你呢。你即便要回去,也不用急于这一两日的功夫。" 说着话就到了千禧堂外,敏惠抬起头,十分感激地朝童若瑶一笑,点点头道:"谢谢表嫂,我就多叨扰几日吧。" "这才对嘛,家里没有晴儿这么小的孩子,母亲和老夫人都喜欢的紧呢,你多住些日子,也让她们多高兴些日子。" 千禧堂早已忙碌起来,这一次除了家里主子们聚在一起给二老爷、顾廷煊、顾炎洗尘,就连跟着他们去的那些小厮管事们,也都叫了来,在千禧堂后面的花厅摆了几桌。 正屋里顾炎说话声,和老夫人的笑声隔着帘子传来,隐约还有黄氏帮衬着说几句,逗得其他人都笑起来,一扫连日来的阴霾,十分热闹而喜庆。 老夫人坐在正屋上方,顾炎和黄氏站在两边说着逗趣的话儿,郝氏也已经来了,心不在焉地坐在下面,顾廷礼在她身侧的椅子上坐着,似乎也被顾炎说的话儿逗乐了,见吕氏和童若瑶等人进来,忙站起来见礼,朝童若瑶咧嘴一笑。 二老爷、顾廷之夫妇,顾廷雯等姊妹也已经到了,皆坐在左边,顾廷煊坐在右边第二个位置上,手里捧着茶杯,神情一贯淡淡的,若是仔细看能发觉他眼底同样带着丝丝笑意,确切地说,是一幅等着看戏的模样。而其他人,见了童若瑶,除了郝氏,都笑得颇具深意。 吕氏上前给老夫人见礼,便在右边第一个位置上坐下,童若瑶刚见了礼,老夫人还没说什么,黄氏便暧昧笑道:"侄儿媳妇也快去侄儿身边坐下吧,免得侄儿心疼。" 童若瑶一下子臊的红了脸,其他人则笑出声,就连老夫人也甚是欣慰似地笑了笑,朝黄氏道:"也别笑话他们小两口,你们年轻时不也一样?" 黄氏也红了脸,看了一眼顾守成,掩面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又觉还有顾廷雯姊妹在场,这样暧昧的话题不能深说,便改了口说起别的。顾廷煊未免有些讪讪然,小妻子双颊绯红的模样他是着实地喜欢。(未完待续) 第270章 童若瑶倒是好奇,顾廷煊不苟言笑,今儿众人都拿他和自己打趣,他却心情很好似地。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自己红了脸,他却能做到面不改色,实在叫人心里不痛快。心里如此想,就忍不住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却轻佻眉梢。 耳边再度响起极力抑制,却无法抑制住的笑声。 "大哥和小嫂子也该注意着,大庭广众之下眉目传情,叫我这还没娶媳妇的情何以堪啊——"顾炎说完还故意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以提醒众人都知道,眼睛却不经意似地瞄了童若瑶一眼,不对,视线对上的不是童若瑶,而是站在童若瑶身后的小玉。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童若瑶面红心跳激烈之际,也觉得自己看的分明。虽然脸红的火辣辣的,可也不能退场,倒是大方方地把绯红的脸抬起头,又扭头瞥了一眼小玉,结果对上的是小玉喜颜于表的目光,没有半分别的情绪在里面。 是自己看走眼了?顾炎... 老夫人笑呵呵地盯着顾炎道:"你的确是老大不小了,如今你义母身子骨一日比一日好,又有你嫂子若瑶帮衬着,是该娶媳妇了。" 顾炎唉声叹气,"这么早找个媳妇把我管起来,祖母就不心疼?" 黄氏笑道:"瞧瞧他说得,莫非我们女人是老虎,这般让你害怕?" 顾炎一本正经地说着油腔滑调的话,"即便是老虎,也有温柔不咬人的老虎,可就算老虎要咬人,我还不是只能受着。" 众人笑起来,一副祖母慈爱儿孙孝顺的热闹温馨场面,外面婆子进来禀报,厨房已经预备妥当,后面花厅的人也已经到齐。 老夫人让钱妈妈扶着站起来,吩咐开饭,便率先往隔壁抱夏去。众人按次序鱼贯着跟上,童若瑶正要去搀扶吕氏,岂料顾廷煊突然跨出一大步,抓住她的手。小玉掩嘴而笑,见童若瑶盯着自己,忙掩住笑不留痕迹地慢了一步,让顾廷煊和童若瑶并肩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 才被大伙取笑一番,现在手被顾廷煊握住,想叫自己镇定就不可能。可碰碰乱跳的心房,却被填的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别的东西。恍惚似乎明白,要顾廷煊说出甜言蜜语不可能,可他这样在众人跟前表示对自己的在乎和爱意,才真正是来势凶猛,叫人措手不及。 只是,心底却突然之间升起一股惆怅,禁不住抬头去看顾廷煊。灯光明明暗暗,他俊美的侧面,被映得如此不真实,好像一切都是一场梦。 晚风带来丝丝凉意,吹得烛光"噗噗"作响,本一室冷清,如此更觉清冷逼人。 小丫头端着点心进来,"十小姐身子骨明明好了,为何不去千禧堂吃饭?也能见见九爷。" 秀珠收起满腹辛酸苦楚,嘴角泛起苦涩,她何苦去破坏大伙的心?哥哥回来一天一夜,却没有来看她一眼,甚至没有过问。大夫人吕氏似乎也把自己忘了,多年的陪伴,之前的疼爱,难道这些都已经不存在了么? 难怪总觉得冷,是人情冷了,所以即便酷暑的天气,也冷得彻骨。不禁自问,难道自己真的甘心么? 想到顾廷煊冰冷决绝的模样,心头就是一阵刺痛。 "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丫头想了想,不太确定地道:"大概到酉时了吧,十小姐要过么?奴婢服侍您换身衣裳。" 秀珠摇摇头,问道:"听说今儿外面的管事也来了好些人。" "是啊,老夫人那边人手不够使,咱们大夫人还安排了几个人过去帮忙,听说摆了好几桌..."说着一顿,道,"十小姐不去也没关系,即便去了女眷和爷们也要分开入席,也难和九爷说上话。" 话没说完,秀珠淡淡打断,"咱们这边还有多少人在?" "没几个人,这个时候只留了看屋子的几个人,其他人应该也歇着去了。" 连这边都没几个人,青松院也定然没有剩下什么人。秀珠一琢磨,便站起来,吩咐丫头道:"跟我去小厨房。" 虽说是家宴,因为要犒劳那些跟着去南边吃了些苦头的小子管事们,顾廷煊在这边没喝多少酒,去后面花厅待了半个时辰的样子,回来的时候,连脖子都红了。 上次回门,顾廷煊和大哥童若远在书房喝了整整一个下午,都没一点儿醉态,现在走路瞧着都有些虚浮。童若瑶蹙起眉头,也不是这一次到底喝了多少,竟然有些醉了。 老夫人早已放下碗筷,见顾炎扶着顾廷煊进来,忙吩咐身边的丫头去做些醒酒汤来,嘴里说道:"他们也真是的,酒喝多了伤身,也不克制着些。" 顾炎笑道:"祖母别担心大哥,一会儿就没事儿了,今儿大哥高兴,大伙才多喝了几杯。" "高兴也不能这样。"吕氏板着脸,叫顾炎扶着他先去隔壁空着的屋里歇歇。 这边女眷一桌的,基本都吃完了,童若瑶放下茶杯,告了罪过去照顾顾廷煊。大伙自然没有说辞,笑着目送她出门。 虽然是耳房,面积也不大,里面家具摆设倒是齐全,预备着老夫人这里来了客,好给客人暂时歇息的地方,所以还有一张宽大的填漆桃木榻。顾炎将顾廷煊放在榻上坐好,便转身朝童若瑶道,"小嫂子在这里,我就先过去,只喝酒还没吃饭,饿着呢!" 童若瑶感激朝他一笑,顺便吩咐小玉去厨房瞧瞧,若是醒酒汤送来了,好及时端过来。顾廷煊这个样子,一会儿怎么回去?顾炎看着倒是没醉的样子,不过是比顾廷煊略好些,童若瑶可没那么大的力气背他回去,就是家里壮实的婆子,估计也得两三个人看能不能抬起他。(未完待续) 第271章 童若瑶细眼看了顾廷煊几眼,鼻息下尽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紧紧闭着眼睛,好像已经醉的不省人事,通红的脸色,额头上冒出的汗水,把周边的头发都打湿了。 恰好有丫头端着一盆水进来,童若瑶便叫她放在榻边的矮几上,挽起衣袖,拧了布巾给顾廷煊擦脸。任旧叫丫头去抱夏服侍,等那丫头一走,童若瑶重新拧了布巾给顾廷煊擦脸的时候,竟然见顾廷煊睁着绯红的眼,虽然有些醉态,可眸光却明亮无比,哪里就醉的需要人扶,分明精神很好嘛。 "倘或不醉,他们就会继续敬酒。"顾廷煊长臂伸过来,抓住童若瑶的手,再稍稍一用力,童若瑶整个人都跌进他怀里。 顿时红了脸,嗔怪道:"也不忌讳是什么地方,你不想要脸,我还要呢!" 灯光下小妻子绯红的双颊更显明艳动人,特别是翘起的红唇,在顾廷煊看来,如同成熟的果实令人垂涎欲滴。 "我是你丈夫,这有什么丢脸不丢脸的..."低沉暗哑的嗓音最终消失于缠绵交织的双唇间。 许是酒气的缘故,不消片刻童若瑶就头脑发昏,浑身软软倚在顾廷煊怀里,仅存最后一点儿理智,用力推开他,"马上就有人进来了..." 恰好传来一阵脚步声,童若瑶忙站起来理理衣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让小玉将醒酒汤放着出去。顾廷煊一副慵懒的模样歪在榻上,等着童若瑶亲自过去服侍,还要童若瑶亲自喂他喝。 待童若瑶把最后一勺醒酒汤送到顾廷煊嘴边的时候,小玉进来禀报:"老夫人问二爷能不能走着回去,倘或不能好让小子们过来送二爷回去。" 童若瑶瞪了顾廷煊一眼,嫌他装醉。对方风轻云淡,"不必,歇歇就回去。" 小玉出去回话,童若瑶把碗用力放在矮几上,站起身凉凉地道:"二爷就歇着吧,我先回去了。" 作势要走,顾廷煊哪里肯,一把拉住她,轻声道:"等他们走了,咱们再走。" 单独走,和一起走有什么差别?反正都是要走着回去。童若瑶不理解,不过现在理解了。话说已经醉了的某个人,这会子健步如飞,怀里还抱着一个人。童若瑶只觉周边的黑影飞快地移动,打灯笼的两个婆子和小玉已经被远远地甩在后面。 如深蓝绒布一样的苍穹,闪烁着颗颗星辰,微薄清光的天地间,似乎只剩下她和顾廷煊两个人,那一刻童若瑶觉得自己的心都飞扬起来了,嘴里不禁益处一串笑声。 走过九曲桥,拐个弯,经过一座亭子,便能瞧见青松院门口上挂着的两盏灯笼。摇摇晃晃中,两盏灯笼不知何时多了一盏。童若瑶要顾廷煊放她下来,"一定是香雪在哪儿,两个小蹄子整天取笑我,你还制造这些笑料,我连见她们都觉没脸了。" 别说放手,顾廷煊反而抱的更紧,似乎要将童若瑶整个人都融进他身体,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这番举动,童若瑶还怎么挣脱?从千禧堂出来,顾廷煊就抱起她,小玉瞧得清清楚楚,就算香雪没看见,小玉回来只怕第一时间就要告诉她。 想到这里,童若瑶自己倒觉好笑,重生在这样的时代,童若瑶想要的生活不过是一家子平安。后来嫁给顾廷煊,许是自己道行不够,轻易被他吸引转而心底生起情意,最后沦陷。虽没有刻意去想过顾廷煊对自己能和自己对他一样,可不是真的就没有这样的渴望。 现在,算是渴望成真了吧。那么,自己何苦去守着矜持? 如此一想,伸出手臂,勾住顾廷煊的脖子,扬起头蜻蜓点水地吻了他一下,笑道:"给你的奖励,辛苦夫君抱着我走了这一路。" 顾廷煊扬眉一笑,"夫人竟如此吝啬,就只这点儿奖励?" "想要别的奖励,就看夫君你的表现了。"说着话就到了青松院门口,而站在这里的并非香雪,而是——秀珠。 她穿着单薄的素色衣裳,夜风吹来,裙摆扬起更显身形婀娜多姿。发饰简单,只左边斜斜戴着一只素银簪子,大半发丝披在脑后,风吹过扬起的发丝尤为飘逸。虽是素面朝天,那橘色灯光也无法掩饰的苍白脸色,和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更为楚楚动人。站在夜风之中,恍惚间好似仙子下凡。 童若瑶收回目光,她应该是花了些心思的。顾廷煊没有放下她的意思,她就倚在顾廷煊怀里,吃惊地问道:"这么晚了,十妹怎么在这里?" 秀珠暗暗咬咬牙,目光轻飘飘落在顾廷煊身上,柔声道:"听义母说大哥喝醉了,我想着这边没人,就做了醒酒汤送来。" 顾廷煊喝醉?童若瑶浅浅一笑,不知道她那只眼睛看见顾廷煊醉了,倘或醉了怎么还能抱着自己走这么远的路?童若瑶不说话,抬头看着顾廷煊。只见他薄唇轻启,不冷不淡地道:"无事,顾炎也喝了不少。"说完,低头看了怀里童若瑶一眼。 秀珠面色一僵,终于维持不住楚楚动人的模样,显得有些慌乱窘迫。顾炎是她的哥哥,她该关心的也因该是顾炎才对,何况顾炎可没娶妻,顾廷煊再怎么样醉的不省人事,有童若瑶照顾,也轮不到她不是? 童若瑶巧笑嫣然,"让十妹费心,这么晚了也快回去歇着,现在虽然不冷,夜里风大又凉,你身子才好些,合该多多注意着。" 秀珠握了握拳头,终究说不出别的,屈膝福福身告退。走到昏暗无人的地方,让丫头把一碗醒酒汤全倒进池子里。(未完待续) 第272章 直到进了正屋,顾廷煊才把童若瑶放下来,方才情意涌动的气氛去了大半。童若瑶转身去倒茶,脸上的笑容明显淡了几分。顾廷煊一句话就堵得秀珠哑口无言,无形中维护了自己,自己应该高兴才是,可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语气未免有些冲人,"二爷魅力无边,没醉都有人惦记着醉了。" 顾廷煊接过茶杯,吃一口才抬起闪动着笑意的眸子,怔怔盯着童若瑶,"你在吃味?" 竟然还有心思说笑,童若瑶瞪了他一眼,咬牙道:"若是你有心,我倒是可以成全..." 话没说完,就被顾廷煊一把拉过去拥在怀里,直接堵住她的嘴,直吻得童若瑶晕头转向,浑身无力才松开她。得到自由呼吸的权利,童若瑶慢慢回过神来,头顶上传来顾廷煊轻叹声,"人心可大可小,端看个人,我心里牵挂你一人足够。" 这算是甜言蜜语?童若瑶狠狠地想,果然是商人,连多说一句话的都那么吝啬,还有脸说我吝啬! "母亲一直惦记秀珠的婚事,因她年纪偏大,难以寻着般配的人家,现在她哥哥顾炎回来,她身子也好了。她的事儿是该和顾炎说说了..." "她在你心里竟如此重要?" 顾廷煊的质问让童若瑶摸不着头脑,"什么重要不重要?她现在是你义妹,虽比我年长,我还得称她一声十妹,算作是我的妹妹。我说她的事儿有什么不对?" 顾廷煊脸色沉下来,深邃的眸子渐渐透出不悦,横在腰上的手臂慢慢收紧,童若瑶似乎有点儿明白了。 小玉和婆子们终于赶回来,喘着气闯进正屋,见顾廷煊和童若瑶相依相偎坐在榻上,忙又齐齐退出去,赶着去厨房预备热水。 童若瑶臊的红了脸,推开顾廷煊,从他腿上下来,"一身的酒味儿,熏死人了。" "难得醉一回,自然要醉的像样。"再度把小妻子捞上来,一改平日里的冷清淡漠,顾廷煊完全变了个人。童若瑶当然喜欢,若是单独相处,他任旧黑着一张脸,还有什么情趣儿。 不过,有时候童若瑶倒是希望他能正经一些,比如说沐浴的时候。某人大言不惭说要好好表现,以此能得到更多的奖励,可表现方式,实在叫童若瑶有些吃不消。 "难道你就不累?"激情褪去,童若瑶伏在顾廷煊精壮的胸膛上,感受他强有力的心跳,忍不住问道。 顾廷煊眼角一挑,盯着她微微泛红的肌肤,嗓音醇厚而暗哑透顶,"看来瑶儿也不累,不如..." 童若瑶心里一顿,忙打断他的话,道:"很累,都睁不开眼睛了。" 话音刚落,只觉浑身一凉,顾廷煊抱着她大步朝正屋去,顺手拿了浴巾裹住她,将她身上的水迹擦干。而新一轮的洗礼,由此慢慢展开,湮灭在星空烂漫中,无需一一细叙。 因昨儿下午睡了一个时辰,这个早上,童若瑶醒来的时候天刚亮,顾廷煊似乎早就醒了,侧身躺着,用手撑着脑袋盯着她。 童若瑶睁开眼就迎上他专注明亮的眸光,浑身软绵绵的无力,可必须要起来。"今儿你要不要出门?" 顾廷煊翻身坐起,薄毯子从身上滑落,一大早的就看到一幅诱人的春光。童若瑶咽了咽口水,喉咙干燥的似是能冒出火来,十分郁闷,就不能不要诱惑她?她真的很累,可偏又禁不起诱惑。 安全的做法还是赶紧把目光移开,佯装出镇定,继续道:"想回娘家报个平安,虽然他们知道你回来了...如果你忙的话,我自己回去便是。" 顾廷煊手脚麻利把衣裳穿好,又从床边的衣架将童若瑶的衣裳一件一件递过来,略作思考道:"一会儿送你回去,下午我接你回来。" 到底还是有些失望,即便知道他事儿多。童若瑶闷闷的,坐着不动。 顾廷煊见她如此,眸中笑意加深,低声笑道:"要为夫服侍夫人穿衣么?为夫倒是愿意效劳..." 会服侍别人穿衣服么?童若瑶十分怀疑地看着他,"只怕脱别人的衣服更熟练。" 顾廷煊一顿,随即道:"恐怕还需要瑶儿陪为夫多练练。" 童若瑶见他更没个正经,气道:"和你说正经的事儿,你偏要岔开,不想送我就罢了,何苦大早上的拿我寻开心?" 这样就生气了?顾廷煊却笑意更深,隐忍着叹道:"瑶儿,我也想时时陪着你。" 童若瑶心头一软,暗怪自己不该闹脾气,他已经很辛苦,虽然是男人,回到家也需要关怀和疼惜,深吸一口气,立刻态度诚恳地认了错。结果拗不过顾廷煊,还是让他费了半天的神帮童若瑶把衣裳穿好。 本来时间还不算紧凑,这样一闹腾,等小玉和香雪端着洗漱用品进来,童若瑶只能加快速度,心里还惦记着敏惠的事儿,琢磨着打发别人去,都不能叫人放心,小玉年纪小只怕镇不住邱家人,倒是范妈妈好些。 在青松院吃了早饭,和顾廷煊一起去吕氏屋里请安,吕氏主动提起,要顾廷煊陪童若瑶回依然娘家,因说道:"童家大少奶奶双身子为咱们家的事儿奔波,于情于理,你们也该亲自去道声谢。" 顾廷煊称是,吕氏吩咐范妈妈去将她备好的谢礼拿出来,"一会儿急匆匆地出门忘了,不如叫人去把车子备好,等会儿去老夫人哪里请安,顺道说一声,也好早些出门,免得日头大了热着。" 童若瑶朝吕氏一笑,顺道把敏惠的事儿说了,"谢谢母亲关怀,原还想着今儿打发人去邱家瞧瞧。"(未完待续) 第273章 这个话题多少让吕氏有些感触,心疼地看了晴儿一眼,敏惠见状正要说话,吕氏道:"上次便是你和范妈妈去的,今儿就叫她去,她也识得路。" "这样,母亲身边就没人了。" 吕氏道:"敏惠和晴儿在,不过几个时辰,无碍。见了亲家夫人老爷,记得代我问声好,有空了请他们来咱们家里逛逛。" 童若瑶点点头,看着敏惠笑道:"今儿就有劳敏惠陪着母亲。" 吃了一盏茶,晨光穿透窗格子洒下一室金黄,童若瑶随着吕氏一道起身,大伙一同前往老夫人哪里请安。因范妈妈出去张罗马车,童若瑶便扶着吕氏,走到门外,吕氏似是突然想起秀珠来,道:"昨儿秀珠做了醒酒汤,看样子她也已经好了,是该去老夫人哪里请安,尽尽孝心。" 提到醒酒汤,童若瑶就想起昨儿见到秀珠的景象。当初借故说秀珠情绪不好,怕影响吕氏,可没说秀珠病了。秀珠自己传达出病了的意思,用心可谓良苦,她病着自然就要将养,可终究是卡在喉咙里的一根刺。偏偏这根刺时不时地还要溜达出来。 "昨儿瞧着是好了许多。"说着,扭头看了一眼秀珠房间虚掩着的门,给小玉打了眼色,小玉便过去敲门。 开门的就是脸色苍白的秀珠,任旧穿着昨儿晚上那身素色衣裳,柔柔弱弱站在门口,眉尖若蹙,目含一丝幽怨,少了夜色下的飘逸,徒增了几分凄凉。童若瑶下意识去看吕氏,只见吕氏略略蹙眉,似是不喜。 小玉说了要她去老夫人哪里请安的话,秀珠才上前给吕氏、童若瑶、顾廷煊一一见礼,目光始终没有正面与童若瑶对上,最后立在吕氏跟前,作势要跟着去。吕氏却叫她回房换一身颜色鲜亮的衣裳再快些赶来,免得耽搁了时间去的太晚。 秀珠听着这话,脸色愈发苍白,乖顺地福福身回屋里去了。童若瑶和顾廷煊随着吕氏,先行一步,并没有等秀珠一道。 黄氏等人已经在老夫人屋里,正说起家里仆从的事儿,见吕氏和童若瑶进来,黄氏立即道:"正好说起,大嫂和侄儿屋里的人也走了七七八八,一时之间倒是补不齐全,外面才买来的又不知根知底,我琢磨着倒不如让之前在外面做事的丫头婆子补了屋里的空缺,现买来的暂时留在外面。" 吕氏点头,童若瑶笑道:"婶子顾虑周全,只是让婶子费心,侄儿媳妇委实不安。" 黄氏笑道:"侄儿媳妇说这话可就见外了。" 童若瑶倒是知道黄氏紧着要把家里的事儿张罗起来,就怕老夫人会趁着这个机会不让她管,她才如此积极。童若瑶此刻也无心料理家里的事儿,黄氏并不敢苛待大房,三婶子郝氏又那么闹过一场,眼下外面的事儿平定了,家里却... 身为晚辈,有些事也不好处。 目光在屋里匆匆扫过一圈,并不见郝氏,只有顾廷雅和顾廷礼在下面站着。许是擦觉到童若瑶的奇怪,黄氏蹙着眉,忧心忡忡地道:"你三婶子病了,方才去瞧过,许是受了惊吓,又受了暑热。" 郝氏还病的真是时候,童若瑶面露担忧,"不知道厉不厉害..." 黄氏有感而发叹道:"人食五谷杂粮的,怎么会没有个病痛,我们也算不得年轻,自然不能还像年轻的时候。" 顺道也说了说她前些日子病了,也是这么个理儿,童若瑶任旧十分担忧的模样,黄氏便又说道刚才仆从的话,"先把老夫人和大嫂子屋里的人填补齐全了再说,只是委屈侄儿媳妇。" "无碍,我身边也无需那么多人伺候。" 黄氏展颜一笑,又道:"还有十丫头秀珠哪里,她没来,请侄儿媳妇代为转告一声,只怕还要委屈些日子。" 一直听众人说话的老夫人,听见黄氏提到秀珠,放下茶杯,朝顾炎道:"你回来可曾去瞧过你妹妹?她前些日子不好,也不知现在怎么样。还有你上次提到的人,也不知如今有没有个准信儿?" 顾炎立即站起身道,"谢老夫人关怀,我即刻修书一封,不日便能得到信儿。" 老夫人叹口气,甚是怜惜,"难为你年纪轻轻却要操持这样的事儿。" 顾炎一笑并没说话。 说了一会儿闲话,童若瑶提起回娘家的事儿,老夫人自然点头答应,顾守成、顾炎、顾廷煊自然还要张罗外面铺子的事儿,也是要出门的,老夫人便叫大伙都散了。众人离开时,老夫人似是想到什么,叫住顾廷煊,指着顾廷礼道:"廷礼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去外面走走看看,也带着他去铺子里瞧瞧。" 黄氏脸色一变,很是不甘心,忙垂下头掩饰过去。 顾廷礼被点名,脸一下子憋得通红,十分胆怯。顾廷煊来不及说话,顾守成立刻道:"如今外面的铺子还没有开门,三弟妹又病着,让廷礼在跟前侍奉几日,等三弟妹身子痊愈,铺子开了门,廷礼再去也不迟。" 老夫人略琢磨,点点头同意顾守成的提议,只笑容到底淡了几分。待众人散去,脸色逐渐呈现倦怠。禁不住朝钱妈妈道:"我也不能护他们一辈子,怎料的偏又和我闹脾气。" 钱妈妈想到郝氏的病,亦是愁眉不展,只安慰道:"等四爷去外面见识过了,学了生意门道,不日也是能独当一面的。" 老夫人叹口气,"如今也只能做此想了,只老三媳妇寒了老二两口子的心,又和老大一家存了不痛快..."(未完待续) 第274章 从千禧堂出来,童若瑶叫小玉回青松院将要带回去东西搬去马车,她和顾廷煊随着顾廷礼和顾廷雅去看郝氏,毫无意外地任旧碰上了冷钉子,郝氏以怕病情感染旁人为由,没有见童若瑶和顾廷煊,也不许顾廷雅和顾廷礼进屋。 在庆余堂外面站了一小会儿,见顾廷雅和顾廷礼皆束手无策的模样,只得从庆余堂出来。 家庭矛盾最怕的就是猜忌,童若瑶想着将顾廷雅的事儿给顾廷煊说了,顾廷煊脸色冷清,童若瑶道:"她不肯见我,也不肯单独与我说话,廷雅哪里也问不出来,后来闹开才知道。不过,如今倒是一直没提此事。" 黄氏也许真的是想用顾廷雅去拉拢王夫人,所以没出事之前,黄氏对顾廷雅好了一些日子。而在童若瑶看来,郝氏作为顾廷雅的母亲,对顾廷雅的关怀并不多,她虽然也时常穿着一身旧衣赏,可顾廷雅旧衣赏都不多,童若瑶给的那些缎面,也不见顾廷雅做成衣裳穿。缺乏母爱的孩子,最是容易养成懦弱胆怯的性子。 偏郝氏借着顾廷雅的事儿和黄氏撕破脸,借此告知老夫人,二房已经容不下他们三房,要趁着如今老夫人尚且硬朗,还能说上话,好将家分了单过。黄氏不笨,自然知道郝氏的目的,所以生生将怨气压制住,面上和郝氏比以前还要好,让老夫人放心,不提分家的事儿。 只等以后老夫人...再说分家的时候,郝氏就捞不到什么好处。 郝氏又和大房不痛快,谁还帮她说话?再说,顾家如今的家业,三房并未出力... "等外面的事儿平定一些,让顾炎带四弟多看看。"顾廷煊携了童若瑶的手,柔声道,"让你受了委屈。" 童若瑶摇摇头,委屈倒是没有,"我只想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吃饱穿暖。"闲来种种花养养鱼,再有几个小鬼头在膝下闹腾,然后盼着他们一个个长大成人,嫁人或娶妻生子,含饴弄孙,等到满头白发的时候,身边同样有个白头发老头,一起并肩看旭日东升,夕阳落幕。 想到这里,似乎方才的那些情绪都没有了,而顾廷煊在身边,自然可以替自己分担。 "原来瑶儿的要求如此简单?" 早上的阳光暖暖照在脸上,童若瑶用力点点头,嗓音幽幽响起,"愈是简单的要求,愈是难以企及。" 顾廷煊不由动容,深邃的眸子怔怔落在小妻子的侧面,金色阳光让她的肌肤晶莹透着光,能看清脸颊上细细一层绒毛。握住她的手,不觉紧了紧,从炙热的掌心,透出一股坚定。 马车已经备好,小玉和顾炎站在垂花门下等着他们。 "二叔先去铺子里了。"见他们过来,顾炎飞快走到跟前,一边见礼,一边道。 顾廷煊略点头,神色已经恢复一贯的淡漠从容,"你先去督察府递帖子,我过会儿直接过来找你。" 顾炎看一眼童若瑶,当然知道顾廷煊是要送她,笑了笑便转身先行一步。 马车一摇一晃,童若瑶被顾廷煊握住的手已经起了一层滑腻腻的汗水,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被风扬起的帘子外面,已经是熟悉的风景。 马车停下之前,顾廷煊突然蹙眉若有所思地问道:"童二叔是不是有位女儿嫁给了姓郑的人家?" 童若绾的夫家可不就是姓郑,童若瑶点点头,见顾廷煊面色有些不好,忙问道:"怎么了?" 顾廷煊摇摇头,一手撩开帘子,从马车上跳下来,又转身扶着童若瑶下车,"我陪你进去。" "不用,已经到了门口,你忙就先去忙吧。" "你也说到了门口,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说着,牵起童若瑶手朝大门走去。 提前没有打招呼要回来,乍见到童若瑶和顾廷煊双双走进来,周氏难掩激动,喜极而泣,"回来就好了。" 蒋蓉华挺着大肚子进来,笑道:"早说要母亲安心,母亲还提心吊胆的,如今见着四妹和四妹夫,总算是安心了,怎么还哭了呢?" 周氏一边笑一边擦眼角的泪迹,忙让陈妈妈端椅子叫他们小两口坐下,蒋蓉华笑着朝童若瑶道:"这次你们来得巧,你大哥也要回来呢,大概一会子就到家了。" 算起来是许多日子没见到童若远,童若瑶惊喜道:"也不知大哥模样变了没?别回来咱们都不认识了。" "瞧四妹说的,四妹夫走了那些日子,回来的时候,四妹难道会认不得?" 说笑一回,周氏才想起叫陈妈妈去多准备些酒菜,好招待顾廷煊。童若瑶见状忙道:"他还有事儿要办,只怕..." 周氏微微一顿,露出几分担忧,"可是家里的事儿还没有平定下来?" 童若瑶忙摇头,"倒没有大事儿,娘别担心,只是这两天上京的生意要重新打理起来,所以事儿较多。" 蒋蓉华知道的比较多,忙帮着说了两句,周氏宽慰一笑,慈爱的目光落在童若瑶和顾廷煊身上,"既然有事儿,就去忙吧。" 顾廷煊趁机起身告辞,朝周氏行了个礼,将留在童若瑶身上恋恋不舍的目光收回,大步流星朝外面去。童若瑶目送他背影消失,才收回目光,抬眼就见对面蒋蓉华一脸深笑地看着自己,不禁红了脸。 蒋蓉华笑道:"所谓小别胜新婚,大抵便是形容四妹和四妹夫了。" 周氏见他们如此,心里自是十分欢喜,只想起童若瑶的婆婆吕氏,脸上不觉流露出几分担忧,"原想着去瞧瞧她,想来前些日子家里定是忙乱,也不好去添乱的。她如今身子可好了?"(未完待续) 第275章 蒋蓉华抢在童若瑶前头笑道:"母亲对四妹还能不放心么?有她照顾亲家夫人,自然无碍,再说如今四妹夫平安归来,心情好了什么病都没了。加上咱们四妹的面子,有医道高明的张大夫相助..." 童若瑶嗔怪地瞪了蒋蓉华一眼,打断她的话,"真怕了大嫂,再说去下,四妹可只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蒋蓉华见她满面红光,眉宇间虽带些许倦意,眸子却异常明亮,眉梢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矜持的妍媚,配上唇红齿白,尖细的下巴和白皙的娇嫩的肌肤,实在是明**人。再想到惠儿说的,她和顾廷煊进门时一直牵着手,到了正屋门口,她才用力甩掉了顾廷煊的牵制。 顾廷煊虽清冷,目光落到她身上时,不自觉便柔和几分,当事人或许没有什么擦觉,旁观者才真正看的清楚明白。蒋蓉华是真心替童若瑶高兴,女人一辈子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罢了。虽被世俗礼教禁锢着,可若是真能得到,便是死也无憾了。 自己遇上童若远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如今日子虽比从前艰苦些,可心情却是极舒畅的。四妹嫁给顾廷煊,如今瞧来也是福气。 提到张大夫,周氏倒想起上次张氏说的事儿,不禁蹙眉询问,童若瑶道:"已经问过张大夫,他谦虚说他自己不精通,不过倒是愿意试一试。" 周氏喜道,"如此就快些给你二婶子一个信儿。" "之前便打发人给二婶子说过了一回,因家里有事,便没自己回来。不过想来张大夫也经常前来给老太太诊脉,二婶子只怕早就张罗起来了。" 蒋蓉华若有所思地道:"之前倒是听说二婶子打发人去外地送信儿,可能便是为此事吧。" 周氏不禁叹道:"二丫头脾气虽不好,可终究也是可怜人。" 孙博文不喜欢她,若她怀不上孩子,以后的路实在难以想象。众人皆垂下头,明媚的阳光被窗格子过滤出淡淡的光晕,气氛多了一份沉闷。 陈妈妈笑道:"二小姐是有福人的相貌,夫人、少奶奶,姑奶奶也别太过担心。" 童若瑶仰头微微一笑,毕竟童若秋还年轻,才十七八岁而已。便叫小玉去让外面的婆子将礼物送进来,笑道:"是我婆婆叫一定要带回来的,特别要谢谢嫂子呢!" 除了一些料子,还有一整套赤金的首饰,都是给蒋蓉华肚子里那个还没出生的准备的。 蒋蓉华也不客气,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皮,笑呵呵道:"他还没出世,就已经是个小财主了。" 小玉道:"我们二奶奶还准备了一份呢,不过现在还没准备齐全。" 蒋蓉华望着童若瑶促狭一笑,开玩笑道:"四妹是怕现在给了,以后出世了还要预备一份儿。" 童若瑶咳嗽两声,一副小心思被揭穿的模样,感叹道:"大嫂聪慧过人,什么都瞒不住大嫂,看来我还是得多准备一份。" 说完摆出一副,十分肉疼的模样,惹得大伙都笑起来,气氛十分融洽,温馨是真实的,并无半点儿虚假在里面。 恰好小玉将给老太太带的东西也拿出来,想到一会儿越来越热,童若瑶朝周氏道:"我先过去给老太太请安吧。" 蒋蓉华让惠儿扶着站起来,"我陪你去。" 此话一出,童若瑶就紧张地道:"我又不是不认得路,外面太阳毒辣,大嫂子还是在屋里歇着,一个大肚子跑来跑去,大嫂自己不觉得什么,我瞧着都胆战心惊的。" 蒋蓉华故作轻盈地走两步又转个圈儿,洋洋得意地道:"别小瞧了我,八个月不到呢,小鬼头整天睡觉,我动一动,他才会动。" 周氏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想来蒋蓉华怀孕后定然都是这样,童若瑶拗不过她,只好让小玉跟在后面撑伞,她和惠儿一左一右扶着蒋蓉华小心翼翼地往那边去。 老太太任旧是老样子,不见大好,不过气色瞧着倒是不错,面色红润,微微有些发福。只是廖妈妈日日夜夜尽心尽力照顾老太太,瞧着老了许多,眉间的倦怠似乎从来就没消失过,每次见到她都是这样休息不足的样子。 老太太睡着,故此不能多做停留,让小玉把东西交给廖妈妈,便说起去看看二婶子,给她请安。 廖妈妈拦住童若瑶和蒋蓉华,神色十分的不好,支支吾吾犹豫半晌才道:"大少奶奶和二奶奶还是别去了,二夫人和老爷正闹着。" 童若瑶一怔,扭头看蒋蓉华,见蒋蓉华也是一脸惊疑,问道:"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怎么没..."想来也是别人的家事,不好打听,便没说下去。 廖妈妈唉声叹气,垂着头诺诺道:"倒是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现在也不知道情形稳定些没。今儿早上吃了早饭就闹起来,柳姨娘肚子疼,许是吃坏了东西,可后来又...又出血了..." 童若瑶和蒋蓉华皆是吓得脸色苍白,虽然童若瑶没有怀孕的经历,可也知道这是不好的征兆。蒋蓉华怀孕后,时常请教陈妈妈和周氏,找大夫把脉的时候,亦是会细细问一问。眼下柳姨娘的情况,两人异口同声,"莫不是早产?" 柳姨娘比蒋蓉华早些时候怀上,算起来如今差不多八个月的样子,俗话说七活八不活,如果真是早产,这个胎儿生下来存活率也不高。 廖妈妈凝重地点点头,"所以才叫两位奶奶别去,女人生产的地方本来就不干净,大少奶奶有孕在身,更不能见脏东西。四姑奶奶去了,见着那场面,只怕要被吓着..."(未完待续) 第276章 女人生产九死一生,自然怕她们没经历过的见了那画面,吓破胆儿,对她们以后自己生孩子不利。 难怪老太太屋里这么安静,统共就廖妈妈和一个小丫头守着,其他一个人也没见着,只怕都去柳姨娘哪里帮忙了。 张氏纵然不喜柳姨娘,可也不至于真的下毒手害柳姨娘,何况童二叔本来就和她不痛快,童若瑶几次回来,见着都是憔悴的张氏,若是见着柳姨娘,柳姨娘明显比以前气色好了。张氏虽对柳姨娘淡淡的,可若是要下手,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若是孩子顺利生产出来,也不一定就真的养不活。再说,柳姨娘也生了童若绾和童若淳,都不见张氏如何。何况,张氏自己生了童若秋,还生了童若晨这个男丁。童二叔现在再怎么和张氏闹得厉害,其实都不可能真的把张氏休了,可若是张氏再放下什么... 想到这里,童若瑶几乎脱口而出,问道:"三姐是不是回来过?" 廖妈妈抬起头,目光一闪,却摇摇头道:"三姑奶奶已经好些日子没回来过了。" 蒋蓉华也道:"大概半个月没见着三妹,她往常每次回来,总会找我说话。"说着,看着童若瑶,已经猜着了她的想法。可童若绾没回来过,那柳姨娘现在情况,要么是真的是张氏动了手脚,要么是胎儿自身有问题。 张氏并不愚蠢,何况还忧心着童若秋的事儿,怎么可能突然在这个时候对柳姨娘不利? 从老太太屋里出来,童若瑶十分忍不住想去瞧瞧,蒋蓉华劝道:"二叔和二婶子不让人过去说给咱们知道,要么是因为忙,要么是不想..." 不想被看了笑话,毕竟在童二叔看来,是妻妾不合造成的,总不算什么光彩的事儿。 "没想到我回来就发生这样的事儿。"童若瑶叹口气。 "哪里和四妹有关系?这话可别乱说,柳姨娘自从怀了孕,吃好睡好,身体发福,肚子也特别大。再说,她不算年轻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唬得没胆儿,咱们年轻生孩子虽然凶险,到底能撑过去,她毕竟年纪大了。" 虽然安慰了童若瑶,可也说明了她自己并不看好柳姨娘真的能平安把孩子生下来。童若瑶吐口气,"我并不害怕,身为女人都要走这一步。" 蒋蓉华浅浅一笑,点头道:"是啊,生了孩子就盼着孩子长大成人。不过话说回来,四妹是该努力,四妹夫可你大哥年长,他如今事业有成,唯一缺的便是孩子。" 童若瑶当然想,可自己的身子骨,也不知能不能孕育一条生命。 蒋蓉华见她垂着头,又低声传授怀孕经验调节气氛,生怕童若瑶被柳姨娘的事儿吓唬了,"也是早些时候听其他人说的,新婚夫妻闺房之事过于密集,反而不易受孕,四妹夫是男人,所以四妹自己可要注意些。" 童若瑶臊的红了脸,蒋蓉华自己也觉脸颊火辣辣的,便不说这个话题,说起别的。 刚回到这边还没来得及进屋,只见后面一个丫头急色匆匆地跑来,童若瑶和蒋蓉华同时扭头看去,只觉眼熟,略一琢磨就想起她应该是二婶子张氏屋里的丫头。 那丫头因跑的急促,双颊泛红,眼中尽是惊慌失措,顾不得给童若瑶和蒋蓉华见礼,一股风似地闯进正屋,就听到她大呼"救命!" 童若瑶扶着蒋蓉华连忙走进来,那丫头只跪在周氏脚边,不住磕头,哭喊着,"求大夫人过去救救我们二夫人,老爷要打死二夫人!" 周氏乍闻此言,唬得脸色大变,急忙问道:"又是怎么了?不是好端端的?" 情急之下,丫头也说不清楚,止不住喊救命,周氏见她不像撒谎,又惊慌失措地,跺着脚呵斥道:"你先站起来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童若瑶疾步走过去,将那丫头拉起来,周氏看见她,"你们刚从那边回来,可知道怎么了?" 童若瑶扭头看一眼蒋蓉华,不知如何说,只道:"娘还是过去劝劝吧,二叔好歹会听你说一两句话。"已经闹得要丫头过来喊救命,可见是厉害了。 那丫头直点头,改了口哭道:"请大夫人过去救救我们二夫人。" 周氏蹙着眉头,便叫陈妈妈陪着过去。童若瑶想这样闹开,不如也去瞧瞧,周氏不许也不好勉强,只得和蒋蓉华留下。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还不见周氏回来,童若瑶心里有些急,蒋蓉华也记挂着,派了惠儿过去打听。 陈妈妈陪着周氏去了,小玉去厨房帮着夏青一起准备午饭,这会子屋里就剩下童若瑶和蒋蓉华,愈发显得安静,愈是安静,愈叫人不安。不管怎么说,好歹那是一个成了形的胎儿,已经是一条生命。张氏因童若秋怀不上孩子而心急如焚,又是如何狠得下心去害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快到午时,周氏、陈妈妈、惠儿才从那边回来,看三人皆是面色沉重,不用说也能猜到是什么情况。 周氏眼眶泛红,陈妈妈声音低沉地道:"是个男胎,出来的时候,却已经是个死胎。" 童若瑶和蒋蓉华皆唬得脸色煞白,听陈妈妈继续道:"全身发紫,大概是动了胎气,所以提前发作,可因宫门没有打开,孩子..." 陈妈妈的意思,孩子是因为没有及时出来,窒息而死。心里忽地"咚咚"跳起来,不知道柳姨娘的情况如何? 周氏情绪低落,不想多说,童若瑶和蒋蓉华也不好问,只是周氏现在就回来,大概是劝住了童二叔,张氏现在不会有事。可不管怎么说,这对童二叔来说都是一个打击,老太太如今瘫痪在床,不能动弹,偏偏一个成了形的儿子,又遭此劫数夭折。(未完待续) 第277章 注定是不安稳的一年,顾家遭此劫数九死一生,童二叔家又发生这等悲剧之事,心情随之变得沉重,屋里一时静悄悄无人说话。童若瑶下意识地去看蒋蓉华高高隆起的肚皮,这个时代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凶险无比的事儿,没有破腹产的技术和设备,如果胎儿过大,往往就会是难产... 不害怕是假的,可若是真遇上这样的事儿,作为母亲的定然是要先给孩子一条生路。 见童若瑶脸色十分不好,蒋蓉华轻声道:"许是柳姨娘年纪大了的缘故,前面生了两个都没事儿。" "是啊,前面生了大丫头和三丫头都没事儿,偏偏这一个没保住。"周氏一脸悲戚,忽地意识到童若瑶和蒋蓉华,忙打起精神宽慰道,"好在大人没事儿,总算是保住了一个。" 童若瑶见她们如此,知道是安慰自己,一时自嘲自己胆小怕死,很多人都生了孩子并没有事儿,怎么就偏要往不好的方面想。柳姨娘的孩子,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如果真是张氏做了手脚,童二叔要休了她,只怕旁人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 屋里气氛任旧十分沉闷,童若远满头大汗地回来,也增添不了多少喜气。就连周氏也是勉强扯出笑颜来,童若瑶过去给大哥见礼,见他穿着藏蓝色半新不旧的袍子,愈发丰神俊朗,更多了几分沉稳,看上去已经有了超乎年纪的成熟。 蒋蓉华笑容温柔目光眷恋,将茶送到他手上。童若远吃了一盏茶,就觉气氛不对劲,不禁凝眉看着童若瑶,以为是她身上发了什么,沉着的目光透着一股紧张和担忧。 就听到周氏缓缓道:"若远回来也好,正好能送送你二叔家的三弟。" 诧异只在童若远眼里一闪即过,随即明白过来,目光落到蒋蓉华的肚子上。 吃了午饭,周氏便去了那边帮着料理一些事儿,柳姨娘身体虚弱,张氏也好不到哪里去,童二叔情绪悲痛,还要照顾老太太。蒋蓉华大肚子,自然没有人敢叫她去帮忙,才发生了柳姨娘的意外,任谁也不愿叫她去冒险。童若瑶出嫁的女儿回来是客,何况又是二叔家。 送走周氏,蒋蓉华回房间换衣裳,让童若瑶和童若远兄妹说说话儿。童若瑶略略问了几句他在欧阳先生哪里的情况,童若远简单明了只说好。反过来又问童若瑶,目光凝定,平白多了几分肃穆,"他待你可好?" 那模样就好像顾廷煊对她不好,他就要去找顾廷煊算账,童若瑶心底一暖,笑着点点头道:"大哥不必担心,他人,挺好的。" 童若远盯着童若瑶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才相信妹妹说的话。目光便有些心不在焉了,童若瑶自然识趣,去了出阁前的屋子歇着,让童若远去找大嫂蒋蓉华,免得心心念念地欠着她。 不过,没过多久,蒋蓉华就过来找童若瑶。说起来,童若瑶和大哥之间从来就没多少话可说,倒不如和大嫂蒋蓉华相处的默契,不过大哥对她的疼爱,从来不在表面的言辞上。 可今天因为柳姨娘的事儿,谁都没有心情说笑,只是提些别的话。童若瑶突然想起今天上午来了时候,顾廷煊问起童若绾的事儿。忍不住说给蒋蓉华听,蒋蓉华蹙着眉头,道:"四妹夫见过三妹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三妹貌美,总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意思是顾廷煊注意到了她,童若瑶觉得不像,摇头道:"只问二叔是不是有个女儿嫁给了姓郑的人家,并没有提三姐的名字。" "女孩儿的闺名岂是随便能叫的?"蒋蓉华说完觉得不妥,又道,"四妹不明白,找四妹夫问问就知道了。" "本来想着问的,一转眼就忘了。"童若瑶暂时怎么也琢磨不出来顾廷煊提到郑家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蒋蓉华透出来的那个意思,童若瑶如何也不相信。"算了,不说她了。大嫂可要午睡?" 蒋蓉华道:"你大哥在屋里温习功课,把我赶出来,我就在四妹这里歇会儿吧。" 姑嫂二人和衣躺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知不觉太阳偏西。 柳姨娘生下孩子,孩子就夭折,童二叔悲痛难当,任旧给孩子取了名字,作为童家子孙要好好安葬。傍晚童老爹回来,也过去劝了一回,他皆是不听,说是要送张氏去见官,判她犯了七出之条的善妒,残害夫家子孙。童若晨为平父亲怨气,直跪在地上磕得头破血流,痛哭不已。童二叔抱头痛哭,闹到天黑才慢慢平静下来。 顾廷煊过来接童若瑶的时候,周氏和童老爹才从那边回来,夏青和小玉做了晚饭,顾廷煊和童若瑶留下吃了晚饭才回去。 漫天星辰闪烁,夜风吹过来,微微有些凉意。童若瑶心情多是低落,顾廷煊知道前因后果后,亦是沉着一双深邃的眸子。只因是别人家的家事,他不好妄加议论,回去的路上一直拥着童若瑶,一句话也没说。 直到马车停在垂花门前,顾廷煊抱童若瑶下车时,安慰道:"已经如此,多想也没用。" 童若瑶往顾廷煊怀里钻了钻,幽幽想到,如果没有柳姨娘,就不会有这些事儿。当初得知柳姨娘怀孕,童若瑶就有不好的预感,童二叔现在要休了张氏,张氏还有脸活着么?这样闹下去和家破人亡有什么区别? 最重要的一点,童若瑶实在不相信真的是张氏做了手脚。张氏吝啬,对童若绾确实毒辣,可也少不得老太太健朗时出主意。再说,童若绾当初做的事儿的确叫人无法容忍。再想想后来见到得童若绾...真是孰是孰非说不清楚。(未完待续) 第278章 童若瑶叹口气,"我没事儿,先放我下来吧,咱们去母亲那里报个平安。" 顾廷煊坚持,似是抱她抱上了瘾,直到了青松院门口,才放她下来,改作牵她的手并肩往百寿堂去。 吕氏屋里灯火通明,一进去就能感觉到一阵喜气,敏惠抱着晴儿,眉开眼笑过来见礼,一扫眉间淡淡愁容,目光清明温柔透着欢喜。 童若瑶收起低落的心情,回了一礼和顾廷煊并肩向吕氏请罪,"回来晚了,让母亲担忧。" 吕氏心情很好,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喜道:"方才炎儿回来,说西京茶生意大户薛家薛老板要来上京提亲。" 二婶子黄氏的娘家便是做茶生意,不过是在南边,西京位于大夏西北方向,除了上京便是北边第二个商业繁华的城市。薛家原就是商户,不过是在这一代薛家子孙手中发达起来,算得上是西北最大的茶生意人。 童若瑶略一琢磨,就知道是顾炎给秀珠相中的那家人,忙道了喜。吕氏又笑眯眯欣慰地看了敏惠和晴儿两眼,笑道:"不日邱家也要来接敏惠和晴儿回去。" 敏惠闻言抿嘴笑着垂下头,晴儿嘟着嘴巴,似乎有些不乐意。 原来,今儿范妈妈去邱家,只见邱家正请了人修葺房屋,并不见邱年生,邱婆子便说邱年生在城里找了个活计做。虽没有放弃读书,可也明白了作为一家之主要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范妈妈心里并不十分相信,问了具体在什么地方,便在回来的时候,特意让婆子驾车去看了看,果然见邱年生在城中酒家翠屏居里做事,因他是个秀才,做了几天的活计,就升职为收钱入账的小掌柜。 "等房子修葺好了,表姑爷就亲自登门请罪,接表小姐母女回去呢!"范妈妈笑着说完,忍不住欣慰一叹。 莫怪敏惠如此欢喜,她本就对邱年生存了很大的希望,现在邱年生做起人事,她如何不欢喜。童若瑶走过去挽住她的手,喜道:"如此你在这里就住不了多久了,可想到你和晴儿要走,我就舍不得。" 敏惠笑道:"都在上京,以后想来随时都能来。" 童若瑶不忍破坏她满心欢喜,佯装生气板着脸道:"以后受了什么委屈,可不许憋在心里不说出来,若是如此,我会难过。" 敏惠十分感激道:"谢谢表嫂如此待我,表嫂虽比我年纪小,在我心里很是敬着你的。" 童若瑶撇撇嘴,不满道:"谁叫你敬着,无缘无故显得我好像老了似地。" 吕氏见她们如此融洽,心里亦是欢喜,笑道:"别顾着说话了,你们可吃了晚饭没?" 童若瑶忙回道:"在娘家吃过了。" "虽是晚上,到底也有些热,你们快坐下吃杯茶,歇歇再回去。" 童若瑶依言挨着敏惠坐下来,顾廷煊坐在对面,手里捧着茶杯,目光淡淡停留在小妻子身上,细数她一颦一笑。只吕氏问话时,方收回来面朝吕氏。 在吕氏这里吃了一盏茶,童若瑶和顾廷煊才起身告退,走在漫天星辰的夜色中,童若瑶不禁想到,许是因为顾家邱年生才做了改变。虽然有些快,毕竟是好事。人,总是要往好的方面想,以此打消自己心头那些颓败的情绪。 隔天,童若瑶打发小玉给童二叔家送去礼品,毕竟是没见过天日就夭折的孩子,即便要办葬礼,也不会办的多大。找道士诵经超度,隔一日便出丧下葬不必细说。 只说,顾二叔、顾廷煊以及顾炎在外奔波几日后,上京的铺子终于重新开业,顾家上下皆大欢喜。这日去千禧堂给老夫人请安,例行惯例的家常话说了一番,老夫人忽地蹙眉,似是想起什么事儿来,盯着顾廷煊问道:"咱们上京的成衣铺子也打理起来了吧?" 此言一出,坐在下首吃茶的黄氏,只觉眼皮跳了跳,禁不住透过茶盅盖子,瞥了神采一直萎靡不振,这会子突然打起精神留神细听的郝氏。 上次提出要童若瑶和顾廷礼一个人打理一个铺子的话,因后来出了事儿,这话便一直搁浅着不曾被提起。 之前,老夫人便向顾廷煊提出要顾廷礼去外面见世面的话,这些日子顾廷煊一直忙着处理盐一事留下的残局,老夫人是担心顾廷煊也和二房一样,紧紧盯着外头的生意不要三房介入,所以才选择在这个时候提出么? 童若瑶扭头去看顾廷煊,对面黄氏已经快速地琢磨一番,成衣铺子一直不是顾家的主营生意,何况成衣铺子在上京一直成不了气候。与其叫顾廷礼去其他地方,不如去成衣铺子来的好。遂抢着道:"还是老夫人心思缜密,记性好还记得这事儿。反正外面的生意也慢慢进入正轨,上次提到要侄儿媳妇和老四学着管管铺子的事儿,如今倒是可行了。" 老夫人缓缓一笑,道:"正是如此,廷煊他们张罗外面的大事儿,小事儿你们能分担分担也好,免得出了一点儿事儿,他们不在就都没了主意。" 黄氏忙附和老夫人的话,郝氏神色并无多大变化,淡定从容地站起来,拉着顾廷礼一起朝老夫人道谢。老夫人摆手道:"这两日廷礼就在家里预备预备,虽然去了铺子里任旧每天回来,到底也不能什么都不明白就去。廷煊和炎儿正好在家,你不敢去请教你二叔,请教他们总成。" 郝氏又屈膝福福身,带顾廷礼去向顾廷煊行礼,这算是拜师么? 虽然顾廷礼要去打理铺子的生意,童若瑶也是不能闲暇下去,可显然主角并非自己。黄氏提到她,不过是想让她与顾廷礼有个比较。(未完待续) 第279章 童若瑶去打理铺子,顾廷煊作为丈夫,必然会出谋划策。可顾廷礼那边就只有从来没有打理过生意的郝氏暗中相助,谁胜谁负一目了然。故而,纵然童若瑶不是主角,也脱不了干系。黄氏就坐着看戏,反正生意好不好都无关紧要。 这事儿算是定下,老夫人让大伙都散了,可让顾廷礼去那间铺子的话,并没有落实。 从千禧堂出来,黄氏追上郝氏的步伐,亲切而关怀地问道:"弟妹可瞧准了铺子没有?" 郝氏客气道:"外面的铺子弟妹并不了解,二嫂帮着打理一些铺子,自然比弟妹我更清楚。廷礼不过是去学学,只要找个老实肯指教他一二的掌柜便好,二嫂子做主便是。" 这话虽说的恭维,意思却丝毫没有恭维,表明她知道黄氏一定会让顾廷礼去生意不好的铺子,可她也说得十分明白,顾廷礼去铺子里学习做生意的门道,并非现在打理的铺子就是他们三房的。 童若瑶听着这话,不觉顿住步伐。自从上次顾廷雅的事儿闹开,黄氏心里虽气愤,面子上的功夫却丝毫不赖,至少看起来和郝氏极好。可郝氏对黄氏虽和以往没有多大的改变,任旧客气而疏离,但并没有直言不讳地挑战黄氏的脾气。 她现在说得这些话,黄氏并非就不能理解。 可童若瑶也不得不佩服黄氏的面子功夫,即便郝氏如此说,她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道:"都是一样的铺子一样的生意,管事掌柜的也都是忠心于咱们家的,不管四侄儿去哪里,谁还敢藏着掖着不成?" 郝氏从容淡定地道:"弟妹亦是做此想,廷礼只是去学着料理,能不能做好也未可知。" 如果做的不好,可以转移去其他地方学学。如果做的好,也可以去其他铺子料理其他铺子的生意。 童若瑶轻轻吐口气,耳边黄氏和郝氏的话渐渐远去。 顾廷煊忽地低头盯着她道:"瑶儿想打理铺子?" 童若瑶翻翻白眼,抬头看他一眼,眼里的意思十分明确,问题根本不是她想不想,而是她不能退缩。不过,"学着也好,以后可以打理自己的铺子。" 顾廷煊轻笑一声,"莫非瑶儿手头上缺钱?" 钱谁会嫌多?童若瑶十分坦然,"虽然手头上是不缺钱,可那些钱用着不踏实,还是自己赚钱用着踏实一些。" 顾廷煊笑意甚浓,"何苦分的如此清楚?" 童若瑶深吸一口气,十分感触地道:"作为女人,也是不能吃软饭的,否则会没尊严。" 顾廷煊好笑地盯着她严肃的面孔,只听说过男人吃软饭一说,倒没听过小妻子特立独新的这番见解,"男人养家糊口理所当然,若瑶儿要抛头露面赚钱,可叫为夫的脸面往哪里搁?" 说到后面,语气竟一改之前调笑,似乎还有些气恼?童若瑶仰起头看着他线条流畅刚毅的侧面,哼一声气鼓鼓地道:"大男子主义,照你这样说,我们女人离开男人岂不是都不要活了?" 顾廷煊的回答风轻云淡,又理所当然,"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童若瑶很快转过弯儿来,他的意思是她做什么,还得经过他的批准?想到这里,用力甩掉顾廷煊的牵制,疾步往前走追上吕氏和敏惠等人的步伐。昂首挺胸,头也不回,势必要维持住自己自由做主的尊严和权力! 吕氏正和敏惠说着话,见童若瑶追上来,吕氏便朝她道:"外面有廷煊料理,铺子也不缺人手,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好抛头露面?" 童若瑶没说话,吕氏是没料理过这些,就连家里的家务事也少有管的。而她当年的那些嫁妆,也在顾守国出事后不久,便挥霍干净。这么些年下来,因为没分家,都是黄氏料理。 敏惠笑道:"哪里就要表嫂抛头露面?不过是出出主意,看看账册罢了。" 吕氏笑容淡淡的,眉间略带愁容,"到底要养着身子...廷煊岁数不小了,我这身子虽然比从前好些,到底也不知还有几年的活头,廷煊连半个孩子也没见着。" 她嗓音轻柔,虽无责怪之意,童若瑶听着任旧很不是滋味。她能理解吕氏想抱孙子的念头,可生子一事,岂是她自己能做主想要就要的? 也不知今儿是什么日子,竟然如此不顺利。 敏惠看一眼童若瑶,笑着安慰吕氏道:"姨妈身子健朗,怎么就说这话?表哥也才回家,表嫂哪里会那么快就怀上?即便现在怀上,也不能知道啊。" 大概吕氏才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些不妥,只不知说什么,便点点头什么也不说了。 回到青松院,香雪正在院子里浇花,提着空水桶盯着枝头上的杏子,见童若瑶进来,便笑道:"二奶奶,这杏子已经能吃了,向阳的那些枝头上的都熟了。我上去给二奶奶摘一些,二奶奶尝个鲜。" 童若瑶情绪有些低落,不忍佛了香雪的好心情,点点头便朝屋里去。香雪觉得不对劲,拉住小玉的手臂低声问道:"二奶奶怎么了?" 小玉叹道:"刚才和二爷说了几句话,二奶奶好像生了气。大夫人又说咱们二奶奶不该打理外面的铺子,还说...还说二奶奶一直没有身孕..." "二夫人不是也一直管着外面的铺子么?还管着老夫人的庄子呢,咱们二奶奶外面也有庄子,不是一样打理着,有什么不妥的?" 小玉白了香雪一眼,"主要还不是因为咱们二奶奶没有怀上,大夫人才那样说的。你也知道,三奶奶都快要生了。"(未完待续) 第280章 香雪闻言,蹙着眉头音量不觉抬高了几分,"二爷都不在二奶奶身边,哪里就能怀上?" 话音刚落,只见顾廷煊从院门口进来,小玉急急忙忙扯了扯香雪的衣袖,两人朝顾廷煊见礼。恰好童若瑶在门口叫小玉,小玉福福身忙跑去正屋。 "也不知二叔家到底如何,我又不能有事没事就回去,你备些东西,叫两个婆子跟着回去代我向他们请安。"童若瑶交待完了,又补充道,"如果可行,你问问二婶子,二小姐什么时候能回来。" 小玉点头应下,便下去张罗。香雪捧着一把金黄金黄的杏子进来,喜道:"二奶奶等等,我拿去洗洗就送过来。" 童若瑶点点头,香雪和小玉一离开,屋里就彻底安静下来。方才吕氏的话却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徘徊,让她突然就想到童若秋,而现在似乎更能理会童若秋怀不上孩子的愁苦了。 走到梳妆镜子前,里面倒映着一副小身板儿,虽然衣裳穿的宽大,脸上稚气却不会随着心理年龄的成熟而消退。童若瑶叹口气,或许自己越活越回去了也不一定,要不,怎么就掌握不住自己情绪? 正想的出神,冷不防腰上突然多出一双手臂,固执地紧紧禁锢住她。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颈子被他呼出的热气弄得发痒。童若瑶挣扎两下,终是未果,板着脸低吼道:"大白天的,请二爷放尊重些!" 顾廷煊下巴抵着童若瑶的头顶,鼻息下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深吸一口,低声道:"若是想打理铺子也没什么不可,我让掌柜的来见你,若是不放心,你也可以找熟悉的人去顶替掌柜的位置。" 童若瑶赌气道:"不打理了,总之有人养活我,我何苦自寻烦恼没事找事儿做?" 知道她说的气话,顾廷煊扬起嘴角一笑,道:"想打理就打理,不想打理就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今我倒是还能动弹,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说来说去,反正好的都被他说了干净。顾廷煊话虽不多,可嘴皮上能占他便宜的,估计不多。童若瑶更是郁闷,闷闷地道:"之前三婶子提出要廷礼直接去南边,老夫人不放心才叫他就在上京,我不过是被二婶子拉出来垫背的罢了。" 顾廷煊眼里慢慢蒙上一丝心疼,只抱着她不说话。童若瑶叹口气,和顾廷煊她本来就生不起什么气,今儿心情欠佳,大概是和吕氏的话有关。或者,她自己也有那么一点儿情绪是针对顾廷煊,新婚一个月就丢下她,现在才回来多久?竟然就提到孩子的问题。 下午顾廷煊也没有出门,吃了午饭,就给童若瑶讲解了一些铺子里的问题,以及顾家在外头到底有多少生意。虽然没有给童若瑶一个具体的总数,粗略地暗暗算了一下,也足够吓了一大跳。 顾家绝对不会缺钱,这一点毫无疑问。这一次盐的事儿,对生意冲击很大,可并不见顾家资金出现短缺,只是如今慢慢恢复生意,要比往年入账少一部分。而上半年大多生意都属于淡季,下半年才是旺季,所以少的那一部分也不见得多。 "二叔之前便是做的缎面生意,在天杭有三间铺子。后来天杭最大的织坊庄子关了门,二叔便利用手头银子将那庄子买下,二婶子重新找了绣娘,织出织锦苏绣..." 织锦苏绣,面料极其轻薄,但上面图案却是绣娘绣出来的,要十位绣工花一个月的时间方能织出一匹,后来名声大噪,顾家的织锦苏绣专供给达官贵人。直到几年前挂了官商,成为皇商,织锦苏绣便成了皇家专供的缎面,专为皇帝后宫诸位嫔妃所用,或圣上赏赐,市面上基本很难卖到。 即便会出现织锦苏绣,大多都是仿制品,并非顾家所出。而对天子之家的供应,也并非织锦苏绣一种,也有其他品种的料子。可之前顾家出品的料子便已经名声大噪,后来挂了官商,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既然如此,又怎么做起别的买卖?"就童若瑶所知,顾家主要经营缎面布匹,但也兼有其他买***如瓷器、珠宝首饰还有香料。 顾廷煊吃了一口茶,笑道:"任何生意都不可能被做全,除了织锦苏绣,还有其他品种的料子,只是咱们的缎面被大多人数认可。就好比芜城向家,做的是香料生意,但也做缎面生意。" 童若瑶好笑,"不会因此,你才做香料生意的吧?" 顾廷煊的回答童若瑶倒是吃了一惊,"香料铺子是顾炎的。"随即又补充道,"他占很大的分红比例,少数才入了总账。" "那瓷器和珠宝首饰是谁的?" 顾廷煊莞尔一笑,童若瑶明白了,即便是顾廷煊的生意,可也和顾炎一样,并非所有权都在各自手上。倘或最后这铺子要完全归自己所有,指不定还要付一部分的银钱。 "如此以来,各个铺子的掌柜也因该是按照各自铺子的收入分红。"童若瑶眼前一亮,见顾廷煊赞赏地点头,喜道,"倘或我打理了铺子,生意好起来,赚的多了,我是不是也会有一部分的分红奖励?" 顾廷煊见她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禁蹙眉,"瑶儿真的缺钱么?"自己所有的家当已经全权交给她,他心里虽没有确切的字数,大体有多少他还是知道的。 童若瑶笑得眯了眼睛,"咱们总要给子孙后辈的多留一些,何况,我若是做着还行,慢慢的也能有自己的事业。" 美好未来似乎近在眼前,这个时代的后院女人,因为各种礼教约束,娱乐方式本就少的可怜,未来漫长的几十年,没有事儿做时间也不好打发。想着想着,突然觉得有道火辣辣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抬头望去,只见顾廷煊的眸子已经变色。(未完待续) 第281章 童若瑶本能地让了一下,警惕地盯着他,"你想干嘛?" 顾廷煊大掌一挥,"创造子孙后辈去。" 童若瑶急忙躲开,懊恼地道:"顾廷煊你就不能正经些?" 顾廷煊轻叹,他想正经,可正经不了。只恨外面天日尚早,太阳迟迟不肯下山。端起茶杯猛灌了几口,半晌才把满身的燥热退下去。 顾廷煊的疯狂,童若瑶是领教了个遍,晚上还好说,横竖大伙都睡着了,大白天的谁敢...忙绞尽脑汁想别的话,以便能引开顾廷煊的注意力。终于,童若瑶想起一事来,"上次你怎么突然想起问我,三姐的夫家是不是姓郑?" 顾廷煊略作迟疑,神情恢复正常,那种随时要扑过来吃人的模样已经不见,反而多了几分凝重,"可是与父亲大人在一个部里供职的同僚郑大人?" 童若瑶点点头,"是啊,郑大人的夫人与我娘是旧识,后来老爹去部里供职,偶然与郑大人说起,方才重逢了。"当时,周氏还有与郑家结亲的想法,可惜童若瑶没被郑夫人瞧上。 "你是否清楚,郑大人与吏部侍郎黄大人来往甚密?" 童若瑶蹙眉琢磨着道:"听老爹提过,黄大人算是郑大人的恩师。老爹是进士出身,郑大人中了举人,后来得黄大人相助提携,方才在部里谋了个缺。" 说是相助提携,也不知黄大人到底收了郑家多少好处。 可顾廷煊干嘛突然说起这些?童若瑶心头一顿,该不会..."和老爹有关系么?" 顾廷煊摇摇头,想来也算是童若瑶的亲戚,没什么好隐瞒的,沉声道:"此次咱们货船冒出来的盐,可能与黄大人有关,黄大人门下的门生,亦是不能排除。" 童若瑶心里一惊,不禁问道:"难道此事尚且没有调查清楚?" 顾家货船出现违禁品,分明是遭人陷害,而真正要陷害的除了顾家,便是国公府王家。黄大人只是吏部侍郎,根本不足以与王家抗衡! 顾廷煊嗓音愈发凝重,"此事尚且还在调查中,如今倒是证明了咱们家和国公府的清白,但那些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并不十分清楚。有可能上京还存在一部分盐,只是一时查不出来到底在何处。" 一直以为都解决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情况,而查不出的结果有两种,要么是对方真的做的滴水不露,所以调查不出来。要么,就是因为涉及的人不能被调查,所以查不出来。而能与王家抗衡的,必然不容小觑,所以第二个可能性比较大。 但此事涉及王家,王家势必不会善罢甘休,督察府总要给个满意的交代才成。通常这样的情况下,需要的便是替死鬼。 童若瑶只觉心惊肉跳,"如此说来,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暂时虽没事儿,万一又被钻了空子,可不见得好。" 顾廷煊点点头,没想到小妻子也能有这样的顾虑,伸手揽住她,故作轻松地道:"经此变故,定然会严加提防。" 童若瑶的心却继续沉下去,方才想到需要替死鬼,黄大人大概会受牵连,可与黄大人来往甚密的郑大人必然也要遭遇牵连,从小到大的原则。郑大人做替罪羔羊的可能性也比较大,可童若绾是郑大人的儿媳妇,是童若瑶三姐,虽然隔房,到底是堂姊妹。 童若瑶又是顾家长房孙媳,顾家当家人顾廷煊的妻子。若是郑家受了牵连,反咬一口顾家呢? 越想越不安,童若瑶道:"只希望这事儿能快些解决。" 顾廷煊见她脸色十分不好,暗暗懊悔不该说给她知道。虽了解小妻子聪慧,可现在才知道,她除了聪慧,有些想法却十分长远而慎密。柔声安慰道:"无碍,总有人要压着。" 压得久了,便不了了之么? 童若瑶知道顾廷煊对此事的看法,也不会如此乐观。想了想道:"我以后注意些,不与她来往便是。再说,我来上京的时间不长,与姊妹相处时间不长,情谊算不得深厚。" 特别是童若绾,她为人连童若秋都赶不上。童若秋是表面凶悍,真要做什么并做不出童若绾的狠毒来。现在担心的,就是怕郑家真的与此事有关。毕竟,后来几次见到童若绾,她穿衣打扮都是一次比一次好。 郑大人并没有升迁,郑家哪里来的银钱?童若绾的丈夫是个痴儿,童若绾虽然有嫁妆,也不知被张氏克扣了多少去了,她是哪里来得钱? 想到这里,童若瑶只觉出了一手心的汗,这些担忧应该一直存在顾廷煊脑海里,他却要瞒着众人,只说好的,其他都自己搁在心里,只是不想所有人都担心。 童若瑶心疼地凝视着顾廷煊,发自肺腑地道:"我虽想不出万全之策,可也不想你憋在心里独自承受,我是你的妻,你不能连我也瞒着,如此,我会更加心疼。" 一股暖流从心底慢慢蔓延出来,逐渐穿透全身,顾廷煊忍不住更用力地抱住小妻子。她不过十六七岁而已,脸上稚气未褪,只是听她如此一说,竟有种找到归宿的感觉,如何叫他不喜?嗓音略带沙哑,"不想瑶儿也跟着寝食难安。" "你也太小瞧我了,你能做到淡定自如,难道我就一定做不到。说不准哪天,你遇上解决不了的难题,我还能帮着解决呢!"童若瑶很快就进入状态,还能说笑。 顾廷煊倒不觉得她是在说笑,兴许她说的情况,真的会出现也不一定。 傍晚时分,小玉回来了。童二叔家的情况还好,左邻右舍挨着的人家,基本都打发人送了礼,以示宽慰。(未完待续) 第282章 "只是..."小玉语风一转,眉头跟着蹙紧,琢磨着凑到童若瑶耳边,压低声音道:"只有一事觉得好奇,据说三小姐没有回去。" 柳姨娘是童若绾的生母,夭折的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她却没有回去瞧一眼? "可打发人回去过?" 小玉摇摇头,"大少奶奶还说有句话要我转告二奶奶,郑家如今不太平,若是三小姐找您,您最好别见。" 童若瑶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随即若无其事地道:"我知道了,二姐的事儿你帮着问了没?" "倒是见了二夫人一面,不过她情况不太好,瞧着实在叫人心酸。我瞧着她那模样,就没问,只请了安。二夫人说谢谢二奶奶挂念着她,等她身子养好了,请二奶奶回去做客。" 这样说来,她情况也不算太坏,童若瑶抬起头,怔怔地盯着小玉,问道:"就你冷眼瞧着,二叔会不会真的..." 小玉忍不住叹口气,不太确定地道:"今儿倒是没怎么闹,毕竟二夫人已经病得爬不起来,只能躺在床上,老太太那边也离不得人。之前二夫人还能照料一二,如今全是二老爷一人照料,哪里有工夫闹起来。" 童若瑶幽幽一叹,童二叔一辈子也算光明磊落,行事多留善念,人到中年却偏偏发生这些不幸事。童若瑶只觉脑袋酸胀,挥挥手道:"你下去换身衣裳吧,在屋里歇歇,今儿让香雪陪我去母亲那里请安便可。" 小玉答应一声,刚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二门上通报传话的婆子。 "自称是二奶奶娘家那边的堂姐,递了帖子要来拜见二奶奶。" 童若瑶盯着婆子呈上的米色绸面暗纹皮帖子,不用打开细瞧,也知道是谁。 小玉面色一栗,扭头看着童若瑶犹豫着道:"二奶奶,这..." 蒋蓉华特意吩咐小玉带话,若是童若绾来找她就最好别见,可童若绾这会子便把拜帖递来。童若瑶歪着头看了看门外面的天色,夕阳褪尽,已经傍晚时分。 "她人可在外面?"童若瑶目光从帖子上移开,问道。 婆子摇摇头,"是一位妈妈将帖子送来,奴婢说要进来问问二奶奶才能定夺,那妈妈说明儿姨奶奶才会登门拜访二奶奶,就走了。" 小玉立刻冷声道:"妈妈如何这般糊涂,其他人来拜访都先进来通报得了信儿,才把帖子送进来,怎么你先把帖子拿了?" 婆子老脸一窘,童若瑶见小玉说的重了些,不免细声细语地才婆子道:"兴许是见过的,觉着眼熟才如此。" 那婆子急忙点头,"奴婢就是觉着眼熟的紧,似乎来过咱们府上,奴婢依稀记得,好像就是大夫人上次病重那会子,二奶奶娘家人来了好些。" 听童若瑶和婆子如此说,小玉自知话说的不妥,忙朝婆子道歉,婆子惶恐不及,谦卑地道:"小玉姑娘提醒奴婢是对的,是奴婢一时自作主张,谢二奶奶开恩原谅奴婢的过失,以后定会注意。" 即便是熟人,也的确是该通报一声,问问主子知否方便见,若是不便就好回了话。 童若瑶见婆子说话诚恳,也不追究此事,让小玉把帖子收下,打了赏钱。待婆子一走,小玉立刻凑过来,略显紧张地问道:"二奶奶当真要见三小姐么?" 童若瑶点点头,站起身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淡淡道:"她这么急着又提前把帖子送进来,怎么也得见见。" "可是,大少奶奶说..." "大少奶奶说最好别见,没说不能见。"童若瑶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已经到了去吕氏屋里请安的时辰。耳边传来"吱呀"一声,顾廷煊长身玉立,大步从书房往这边来,童若瑶朝他展颜一笑,低声吩咐小玉去歇着,把香雪找来。 敏惠在这里住不了多少时日,这两天顾廷煊和童若瑶以及顾炎,晚上都是在吕氏屋里吃饭。吕氏身子好起来,也无需静养,童若瑶的这个提议,也甚是得她的心。一个人的年纪慢慢大了,总是最容易感到孤独。 这样陪着她,她要留下秀珠的心自然慢慢就变得淡了。想到这里,童若瑶吐口气,她不擅长算计别人,只想护着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们。头顶上传来顾廷煊醇厚带着几分担忧的嗓音,手上的力道也不觉加重,把童若瑶的手紧紧包裹住。 "为娘家二叔的事儿烦忧?" 也算是吧,童若瑶道:"二叔是好人。" "已经吩咐了南边的掌柜们,二叔在南边的几间铺子,自有他们弗照一二。"说到这里,顾廷煊蹙着眉又问道,"瑶儿是不是还有位大堂姐?" 这一提醒童若瑶就想起身穿粗布衣裳,神情娴静,流露出满足的童若淳来,点点头心里一动,急切地问道:"你见过她不成?" 顾廷煊忙给予否认,生怕童若瑶误会似地,道:"男女有别,如何见过?不过偶然听掌柜的提起,她夫家可是姓冯?" 童若瑶点点头,已经走到百寿堂院门口,顾廷煊飞快地道:"顾炎的十里香铺子有位打杂的活计,可能是大姐夫。" 童若淳的丈夫待童若淳生产后就拖着一家老小去了南边,说是去做买卖... "顾炎已经让他学着调香,认识香料。他为人老实敦厚,十分卖力,那铺子的掌柜格外看重他。等他略有所成,顾炎想在上京开一间香料铺子,便不用找其他人做掌柜。" 说话间已经到了吕氏正屋前,童若瑶来不及说一声谢,就有丫头撩开帘子。灯火通明的屋里,十分热闹而融洽,因为有顾炎在这里说笑。(未完待续) 第283章 童若瑶看了顾炎一眼,突然感叹世间之事的奇妙,没想到即便是童若淳去了南边,也和自己突然就联系上了。所以缘分一说,虽不可信,也不能不信。 和顾廷煊并肩过去给吕氏见礼,顾炎和敏惠也站起来朝他们行了一礼,吕氏让大伙都坐下,笑容不减,朝范妈妈道:"今儿人都齐全,你去问问秀珠身子好些没,若是好些就出来和大伙一起吃饭。" 说着禁不住感叹道:"她和敏惠都在家里住不了多少时日了。" 范妈妈一边点头,一边看了一眼童若瑶,才往外头去。 童若瑶捧着茶杯吃茶,不留痕迹打量对面顾炎一眼,他亦是捧着茶杯,脸上还挂着吊儿郎当的神色,目光淡淡的看不出欢喜不欢喜。 只是,吕氏的话终究叫人心里颇不是滋味,说的竟好像有人不喜欢秀珠,所以才想着她出嫁前能在身边多陪陪她。可除了一起吃饭,能陪她的时候不知多少,却偏偏选在吃饭这个时候。 许是童若瑶自己多心,吕氏这样做,也是想让顾炎和秀珠多见见面吧,毕竟他们是兄妹。 这样想着,在心里一叹,所谓心中有鬼才怕鬼,自己肚量着实不够。 片刻,任旧一身素色衣裳装扮的秀珠跟在范妈妈身后进来,低垂眉目,款步而行,又盈盈拜过吕氏、童若瑶和顾廷煊,至始至终没有抬头看任何人一眼,正因为如此,她浑身都散发出一股子难以名状的委屈。最后给顾炎行了礼,才低声换了一声"哥哥"。 语气极为轻盈,丝毫没有见到亲人的喜悦和亲近。顾炎似有不自在,目光闪烁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兄妹间竟然会如此。 吕氏略带歉意朝顾炎道:"也是因为我,你妹妹才累得病了。"又朝秀珠道,"你哥哥虽回来有些日子,却也忙着外面的事儿。" 吕氏也擦觉出他们兄妹不似从前那般亲近,故而才做了和事老。童若瑶以为她不会有所擦觉,原来早就看出来了,如此秀珠的事儿倒还真的不用费心,安心等待就好。 秀珠勉强扯出一抹笑,感激地低声道:"谢谢义母关怀,我心里明白,并没有怪哥哥,他也是为了家里的生意。" 吕氏欣慰一笑,随即吩咐摆饭。不过屋里的气氛并没有刚才的融洽和乐,虽然吕氏特意叫范妈妈备了酒,每人跟前都斟倒了一杯,却是各自想着心事无人说话。 待满桌子菜肴上齐全,敏惠端起酒杯,站起身打破宁静,笑道:"表哥和表嫂的喜酒我没喝上,现在敬一杯,表哥和表嫂别怪罪才好。" 童若瑶站起来,端起桌上的酒杯,只朝敏惠一笑,亲近之意无需言语。顾廷煊也站起来,三人一同饮下。刚坐定,秀珠急急忙忙站起来,轻声道:"秀珠也祝大哥嫂子举案齐眉,早生贵子。" 童若瑶心里莫名一动,脸上的笑容依旧维持得十分得体,笑道:"谢谢十妹。"说完和顾廷煊一同又饮了一杯,坐下时不经意地去看吕氏,果然见她笑容淡了一些。不过是在心里冷笑一声罢了,然后含羞带怯地侧首看了顾廷煊一眼。 对面秀珠脸色略显苍白,眸中犹带不甘,察觉到她的目光,童若瑶移过去对上她,嘴角勾勒出一个胜利的笑容。因为,自从她进屋,顾炎留意她的时候都不多,而顾廷煊压根就没正眼瞧过。她如此不死心的作为,岂不是徒增反感? 提到孩子又怎样?莫非,童若瑶真的就生不出孩子,她才能生孩子不成?生孩子也不是她独自一人能完成的事儿。 酒过三巡,童若瑶恰好饮了三杯,不胜酒量已经有些晕,浑身热的难受。对面秀珠却接连喝了好几杯闷酒,渐渐的也有了些许醉态,吕氏劝着叫丫头们盛饭。一顿饭,也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结束,饭后吃了一盏茶,略略坐坐吕氏便叫大伙都散了。 忙碌的丫头婆子们渐渐退出去,剩下范妈妈和吕氏两人,纵然灯火通明,任旧寂静的渗人。吕氏无声一叹,满腹惆怅尽收眼底,缓缓道:"她样样都好,却如此容不下人。当年,大老爷在世,因常年镇守海边,难得回家一趟,我一人独守也就罢了,没得再叫别人也跟着...廷煊不入仕途,从了商,没想到亦改不了常年在外奔波的宿命,好在他在家的日子到底多一些..." 范妈妈闻得这话,自然知道吕氏说的容不下人的是二奶奶,可毕竟新婚一年不到,即便心急也... "二奶奶年纪小,一时半刻不能怀上也是有的。" 吕氏愁道:"倒不是年纪小的问题,当年怀上廷煊我也才十七八岁,只是她那身子瞧着..." 范妈妈叹口气,"二爷年纪也不算大,夫人安心等着,定然能看着孙子孙女儿们长大。" 吕氏缓缓摇摇头,"不是每个人都有老夫人那样的福气,我自个儿的命数,自个儿知道。" 老夫人当年接连生了三个儿子,如今孙子就有两个成了婚,等三奶奶生了,四世同堂,老夫人连重孙也抱上了。可若是几年前不发生佘秋云的事儿,老夫人早就抱上重孙也不一定。范妈妈不知如何接下去,吕氏一叹,伸出手让范妈妈扶着去更衣安歇。 因喝了酒,童若瑶回来沐浴后便沉沉睡去,次日一早醒来,顾廷煊已经不在屋里,小玉和香雪端着洗漱用品进来,一边服侍童若瑶穿衣,一边道:"二夫人给咱们屋里拨了三个小丫头过来,二奶奶瞧着怎么安排她们?" "你们有空多带带她们吧,也不算是新人,屋里的事儿你们两个若是忙不过来,安排一个人进来也成,其他的就留在外面。给她们说,如今人手不够,事儿较多,但月钱会按照原来配备的人数发放,平分给目前所有人。"(未完待续) 第284章 此言一出,小玉和香雪都十分高兴。青松院每个月加上顾廷煊的那一份,总共一百五十两银子,虽然头个月因为外面的事儿闹得人心惶惶,只拿了一百两,但也绝对够用。这个月必然会足额发放了。 上个月不在的那些人的月例,也已经算做打赏给了留下的人。 坐在镜子前,忽而想起今天童若绾要来,童若瑶琢磨着让小玉梳了个相对复杂端庄沉稳的头饰,戴上一两件珠钗,虽不华贵,高高挽起的头发,略显成熟,将脸上的稚气也掩盖一二下去。 小玉放下梳子,再一次问道:"二奶奶果真要见三小姐么?" 童若瑶点点头,这世上有两种人最是难缠,一种是女人,一种是小人,希望童若绾不是合为一体的人才好。"我虽不甚了解她,可也知道兔子急了会咬人。何况,有些事儿见见她便能弄明白,也没什么不妥的。" 小玉蹙着眉头,嗤道:"只怕她见得不是二奶奶,而是旁人!" 童若瑶白了小玉一眼,"有些话你明知不能说还偏偏要说,也不想想你还没嫁人呢,叫别人听见了也不怕别人笑话。" 小玉道:"我也是提醒二奶奶,当初她能对二姑爷做出那样的事儿来,谁知道她会不会..." 没说话就被童若瑶板着脸打断,"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真的就觉得我比不上她?" 小玉无话可说,撇撇嘴出去瞧早饭送来没。 吃饭时不见顾廷煊,一问香雪恍然大悟,忙自责道:"都是我一时浑忘了,二奶奶起床时,二爷就出门了,还吩咐我们不许吵您呢!" 童若瑶蹙眉,这么早就出门了?也不知是不是外面发生了什么,朝香雪道:"你去问问九爷是不是也出门了。" 香雪立刻道:"不用问了,今儿一早就是九爷过来寻了二爷,两人一起走的,还让二奶奶去向大夫人和老夫人说,今儿早上不能过去请安。" 童若瑶心里一跳一跳,十分不安。吃了饭去吕氏屋里请安,吕氏对此事并不惊讶,倒让童若瑶心里略安了几分。 和往常一样,按着时辰去千禧堂,不过身边多了秀珠随行,敏惠牵着晴儿的手走在吕氏左边,童若瑶走在右边,她也只能跟在后面。 到了老夫人屋里,黄氏一见到她,便似笑非笑地道:"秀珠的病终于好了。" 秀珠窘迫地垂下头,黄氏弯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随即亲切地笑道:"看到秀珠倒想起一事儿来,一会子侄儿媳妇得了闲到我屋里去,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后面对童若瑶说的话,又故作神秘,老夫人心情似乎不错,指着黄氏笑语道:"你们婶子侄儿媳妇的有什么悄悄话儿还要单独说的?" 老夫人说的极是随意,秀珠捏了捏拳头,郝氏嘴角泛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童若瑶扶着吕氏一同上前给老夫人见礼,敏惠领着晴儿随后,秀珠后知后觉地跟上。二老爷和崔氏夫妇不在,其他人都没有缺席。崔氏肚子越来越大,老夫人体谅她,自从上次她不好之后,老夫人便叫她躲在屋里歇着。二老爷,估计也出门去了。 待吕氏坐下,童若瑶跟着坐下时,黄氏接着刚才老夫人的问话,笑道:"能有什么?不过是家常话罢了,老夫人就爱挤兑儿媳。" 老夫人一瞪眼,故作小孩子耍性子似地道:"偏要挤兑你又如何?" 黄氏唉声叹气,道:"老夫人要如此,儿媳也只能受着。不过,儿媳心里倒是明白,其实老夫人是心疼儿媳。" 众人应景地笑了笑,老夫人道:"就爱往自己脸上贴金!" 大伙也都习惯黄氏如此卖乖的作风,不过说笑一回,正要散时,门上的婆子进来通报,童若绾到了,顺道还有二夫人黄氏的客人,竟然是秦家王夫人打发了人来。老夫人都没有要见的意思,从千禧堂出来,黄氏拉住童若瑶道:"今儿上午侄儿媳妇那边有客,婶子那边也有客,瞧来只得下午得了闲了你再过来。" 童若瑶点头应下,并没有问起王家,黄氏自己忍不住冷哼一声,自言自语地冷声道:"如今瞧着咱们家好了,又巴结过来了,这般势力!" 童若瑶装作没听见,屈膝福福身辞别黄氏。不禁觉得好笑,只是不知秦家怎么突然又愿意与黄氏来往了呢?秦大人为官,应该知道顾家盐一事并没有彻底解决。 心里终究觉得不妥,找香雪来吩咐道:"待会儿你瞧着时辰去打听打听,王夫人找二夫人所为何事。" 香雪点点头,如今各处的人都重新换了一批,兴许能打听出来也不一定。 香雪刚出去,小玉便带着童若绾从隔壁抱夏过来,童若瑶理了理衣裳,收拾情绪让脸上的笑容显得得体大方,不疏远但也不过于亲近,迎上去客气地打了招呼笑问道:"三姐怎么突然想着来瞧我?" 童若绾任旧明艳动人,穿着洋红色衣裳,轻薄的面料随着她轻盈的步伐翩翩扬起,唇红齿白,高昂着头笑道:"得了闲来瞧瞧四妹罢了。" 童若瑶请她入座,吩咐小玉道:"把新回来的蝉翼拿出来泡吧。"便细细打量童若绾两眼,洋红色衣裳衬托的她面若桃花,略施胭脂的肌肤更是晶莹剔透而白皙滑嫩,梳着堕马鬓,头上戴着一对赤金镶玉蝴蝶华胜头饰,手腕上一对碧翠玉手镯子,倒比童若瑶打扮的更加贵气。 童若绾环顾四周一圈,眼里分明带着几分羡煞,偏笑道:"四妹屋子还和上次瞧着一样,怎么不换些家具摆设?"(未完待续) 第285章 童若瑶无所谓地一笑,道:"都是八九成新的东西,没必要换。" "是啊,四妹是吃过苦头的,自然比我懂得节省。"已经是一副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模样,童若瑶坦然一笑,"用这些日子已经习惯,换了其他的反而不顺手。" 说到这里,童若瑶语风一转,蹙着眉问道:"四妹可曾回过娘家?" 童若绾闻言,神色随即有些不自然,端着茶杯轻轻吹着浮萍,再抬头时,神色依然恢复常态,摇摇头道:"一直忙着倒是没空回去。" 果然有些心虚的表现,童若瑶又道:"你可知几日前,柳姨娘早产,三弟出生就夭折了。" 这话让童若绾刚刚恢复的神色,又辗转变换了几次,端着茶杯的手不觉轻轻颤抖,最后才做出惊愕,惊呼道:"真有此事?如何我竟不知道?" 童若瑶心里不起疑都不可能,"孩子出生就已经是个死胎,发作到生产不过一两个时辰,所以大夫说可能孩子在柳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好端端的,也不知怎么就..." 童若瑶一脸悲痛,童若绾目光闪烁,渐渐渗出冷光,"还能怎么样,定是有人不想他活,所以他才活不成!" 童若瑶叹口气,目光怔怔地落在童若绾身上,故意缓缓地道:"也许三姐说的不错,可到底是谁不愿他活?他不过是个无辜的婴儿,尚且没来得及见一见阳光。" 恰好风卷起帘子,一道阳光打在童若绾脸上,只见她额头细细密密起了一层晶莹的汗珠。即便掩饰的再好,眼里那一丝不安任旧叫童若瑶看的十分清楚。 心里顿时凉了大半,一个是生母,一个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到底要多么狠毒的心肠才能下得下去这个手? 柳姨娘早产下死胎,她没有回去看一眼,倒现在已经过去几天,也没回去看一眼。若是忙的不可开交,却有空过来找自己。而听说亲弟弟死了,她不是先关心柳姨娘而是间接地说把她弟弟的死因怪在张氏头上。即便她不回去,不用从旁说什么,童二叔也不会轻饶了张氏。 童若瑶叹口气,觉得周身冰凉,即便是茶杯里的热茶水也驱散不了这一股寒气。 童若绾眼里有几分惊慌,隔了半晌才露出悲痛的神色来,眼泪跟着流出眼眶,"没想到不过半个月没回去,就发生了这事儿,可怜的弟弟..." 等她"呜呜咽咽"哭了一会儿,童若瑶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二叔已经将他入了族谱下葬了,到底是有名有姓的,只希望来世他能寻个好人家。" 童若绾拿绢子试了试泪水,道:"下午便回去瞧瞧柳姨娘,幸亏四妹肯告诉我,否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知道。" 童若瑶见她没有继续哭,也不再劝她,等她慢慢儿收拾妆容。只是,她一直没有回去,又如何做手脚?莫非是她收买了人? 蝉翼产自云栖山,因泡开之后,茶叶上的绿色会逐渐消退,茶水呈现淡淡的嫩黄绿色,而漂浮的茶叶会变得轻薄透明,清晰可见茶叶身上的经脉轮纹,如夏蝉双翼,故而得此名。气味清香,口齿留香,属上品好茶,童若绾却如灌白开水一样,几口就喝了干净。神情十分的平静,已经不再为柳姨娘的事儿烦心,而是抬头看着童若瑶,方才留了几滴眼泪,这会子双眸如被水洗过一样,妩媚而明亮。 "四妹说的对,人死不能复生,小弟命薄之人。今儿我来寻四妹,倒是有一事要与四妹商议。"兴许童若瑶一直缄默其口不说话,她有些安奈不住,说这话时说得飞快,生怕童若瑶打断似地。 童若瑶一脸悲痛,还没有从三弟无辜夭折的事儿上回过神,故而反应极慢,半晌才抬眼茫然地盯着童若绾。 童若绾重新将方才的话复述一遍,道:"四妹的嫁妆和我一样都不多,咱们也都嫁了人,有些事儿自然也能体会了。没有自己的嫁妆,在婆家如何立足?" 没想到她是要拉拢自己与她一起做生意,童若瑶为难道:"到底是妇道人家,如何好抛头露面?" 童若绾见她没有一口拒绝忙道:"不过是咱们出钱,找人出力罢了,咱们只在幕后出出主意。" 童若瑶道:"只怕我是脱不开身的,再说,我的嫁妆三姐不可能不知道,能有什么银钱?陪嫁虽有一块地,今年还没到收获的时节。" 童若绾知道是她找的借口,不禁冷笑道:"四妹是信不过我,不愿意与我搭伙做买卖吧。" 不止是不愿搭伙做买卖,就是来往也不愿意。童若瑶赔笑着摇摇头,窘迫地道:"实不相瞒,我手里还真拿不出银钱来,这一次家里的生意出了问题,也不知赔了多少银子进去。"说着一叹,满脸忧心。 嫁妆上头,童若绾也比童若瑶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定还不及童若瑶的嫁妆。童若瑶都拿不出银钱做生意,童若绾是如何能拿出来的?莫非郑家给她的?可她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她要靠自己的能力丰厚自己的嫁妆。 童若绾神色动了动,气道:"四妹不信我,我也不为难四妹了!" 童若瑶忙说并非如此,又随口问道:"三姐预备做什么买卖?" "还不是寻常买卖,打算开一间脂粉铺子。" 本以为童若瑶松了口,不想童若瑶笑道:"做生意的银钱拿不出来,等三姐开张了,我定然捧场。" 童若绾未免更气,可童若瑶对生意压根就不感兴趣,她也无可奈何,遂站起身告辞。童若瑶将她送到门口,就瞧见吕氏身边的丫头走来。(未完待续) 第286章 "夫人请二奶奶过去,邱家人来了。" 童若瑶只得十分歉意地朝童若绾谢罪,让小玉代替自己送送她,等童若绾的背影在视线中消失,童若瑶脸上的笑容终于淡去。 童若绾真的只是想要拉童若瑶入伙做买卖么?现在的她,根本就不像拿不出足够本钱的人! 耳边传来邱婆子殷勤献媚的声音,遂将脑海里千头万绪的心思收起来。 邱婆子穿着一身蓝布衣裳,料子一般,但却是簇新的。这会子正兴高采烈无比自豪地朝周氏道:"年生勤勤恳恳,得老板赏识,故而在原来说好的月钱上加了一些,这不,还赏了料子呢,我也跟着享福了。" 吕氏点头说好,大有对邱年生刮目相看的意思。 邱年生低着头,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似是等得不耐烦,两只脚一上一下抖着,虽然身上有一股读书人的儒雅,也被这在长辈面前不敬的动作去的七七八八。 范妈妈瞧见童若瑶,忙打招呼行礼,邱婆子随即应声望过来,见童若瑶立刻笑着站起来朝童若瑶福福身,恭恭敬敬地道:"老妪给奶奶请安。" "您老人家快起来吧,别折煞了我。"童若瑶虚浮一把,得体地还了个礼。 吕氏笑道:"今儿敏惠和晴儿就要回去,你瞧瞧准备些东西叫他们带回去。" 邱婆子忙说不用,道:"如今年生每个月也又一些银钱,养活一家人倒是尽够了,儿媳妇在这里打扰夫人奶奶多日,我们心里已是不安,还怎么有脸又住又拿的。" 吕氏笑道:"不过是我们的心意罢了。" 童若瑶冷笑,邱婆子说的这般客气,"既然您老人家要见外,我们也不好勉强了。" 果然见邱婆子脸色一变,吕氏忙道:"小辈的爱开玩笑,您老别当真。" 邱婆子讪讪笑了笑,坐下去端着茶杯吃茶,小心翼翼地掩饰着,生怕童若瑶和吕氏真的不给东西似地。只是,邱婆子动不动就提到邱年生如今在外面做掌柜,怕是心里还盘算着要来顾家的铺子里当掌柜。 让童若瑶不得不怀疑,范妈妈所看到的到底是不是属实。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才把敏惠和晴儿住的房屋修葺好,即便是把那个小院其他房屋修葺,时间也够了。匆匆扫了一眼邱年生,同样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裳,料子比邱婆子身上的略好些,腰上还佩戴了一块玉,看起来不像是做掌柜的,倒有几分像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我先过去和敏惠说说话儿。"童若瑶从正屋出来,就听到敏惠哄晴儿的话隐隐约约传来。 晴儿闹脾气不肯回去,敏惠收拾这些日子穿戴的衣物,刚折叠好就被晴儿弄乱,多说几句,说重了,她眼眶一红就哭起来。 童若瑶进去时,敏惠正板着脸低声训斥她,晴儿眼眶绯红,白净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花,着实心疼。童若瑶走过去一把抱住晴儿,安慰道:"晴儿乖乖听娘的话,若是回去了奶奶和爹爹对晴儿和晴儿娘不好,就过来给表舅妈说。" 敏惠叹口气,"都是我宠着她,才让她爱闹脾气。" 晴儿听了童若瑶的话,已经慢慢止住泪,又听见敏惠如此说,倔强地翘着小嘴儿道:"晴儿不是闹脾气,晴儿不喜欢爹爹,也不喜欢奶奶。" "再说这话,小心我打你!"敏惠作势就扬起手掌。 晴儿忙躲进童若瑶怀里,敏惠看着可气又可恨,童若瑶知道她对邱年生没有死心,心里总是还存在一个希望,所以邱年生的转变最高兴的就是她。童若瑶看了看床上的摊开的包袱和散落的衣物,"怎么这么急,好歹吃了午饭再走。" 敏惠见晴儿不闹了,便又去收拾,一边笑道:"是该回去了,否则我就不占理了。再说,年生肯做事,家里就剩下婆婆和小梅,小梅还得带望哥儿,总不能我在这里闲着,让婆婆在家受累。" 童若瑶不免冷哼一声,"你处处为他们着想,他们可曾好好待你?" "这以后总会比之前好,否则,我还能怎么样?"敏惠欣喜,或许也无奈。 童若瑶忍不住想到自己,与婆婆吕氏面上虽和和气气,到底心不知隔了多少层。敏惠哪里有个小梅,自己身边有个秀珠。可邱年生和顾廷煊却根本无法比较,至少目前顾廷煊的心都在自己身上,而秀珠也不会有小梅那样结果。 敏惠三两下就把衣物收拾妥当,晴儿知道再怎么闹下去势必都是要回家了,也不哭不闹,就闷闷地不说话。童若瑶吩咐小玉预备一些缎面、茶叶等物品,又给晴儿一荷包金锞子,朝她笑道:"以后想我们了,就叫你娘用金锞子换做银钱,然后雇车来找我们,所以,这个你可要收好了,别叫其他人拿去了。" 晴儿用力地点点头,将荷包藏进衣裳里头,又紧紧拽着童若瑶衣角不肯松手。敏惠不禁道:"以后又不是不能来了。" "这也说不定,爹爹总是带着咱们搬家,万一又搬家,晴儿就找不到路了。"晴儿人小鬼大地叹口气,十分郁闷。 敏惠讪讪一笑,迎上童若瑶担忧的目光,笑道:"如今就剩下上京还有亲戚肯相助一二,再搬家也是回到原籍。" 童若瑶知道劝不住她,何况又是她的家事,只能从旁敲打一二,遂不在多说。 老夫人那边得知敏惠母女要走,也叫人预备了些东西送来,黄氏忙着应酬王夫人打发来的人之余,叫吴妈妈送了两匹面料。(未完待续) 第287章 吕氏留邱婆子吃了午饭再走,邱婆子婉言谢绝,十分坚持上午就回去,说下午走地气重,比上午还热,怕热着晴儿和敏惠。若是晚一些,天黑了城外的路又不好走,如此这般,吕氏只得作罢,依依不舍与敏惠、晴儿道别,叫童若瑶亲自将他们一家送到垂花门前,目送马车从角门出了顾家宅子,才返回来禀报吕氏。 吕氏还没从离别中缓过神,只觉屋里愈发安静的渗人。禁不住朝范妈妈叹道:"她们一个个的都走了,我身边愈发清净。" 范妈妈温声安慰道:"奴婢总还陪在夫人身边,再说还有二爷和二奶奶、九爷呢!" 吕氏叹口气没说话,见童若瑶进来,即刻打起精神,琢磨着道:"等廷煊回来,你问问他,咱们家外面的铺子缺不缺人手。我琢磨着年生反正已经出来做事,去别的地方,倒不如留在亲戚家的铺子里头,都是自己人用着也放心。" 用邱年生才叫人不放心呢,童若瑶没说出这话来,兴许是因为对邱年生的第一印象不好,所以才会不喜他,可吕氏说出这话,童若瑶也只有点头,毕竟自己和敏惠相处这些日子,情谊渐生,彼此也是交过心的。倘或邱年生真的变好了,敏惠这些年吃的苦头也算值了。 可吕氏不直接给顾廷煊说,偏偏和自己说,倘或外面的铺子不需要人,吕氏会不会觉得是自己不肯说话? 想到这里,童若瑶禁不住抬头看了吕氏一眼,她眉间带愁,目光温和而慈祥,说话声从来都是软软的。可自己却... "上京的铺子只有几间,掌柜的也都是原来的旧人,这次咱们家出了事,大伙都没有离开,任旧留在咱们家里,前些日子,也亏得有他们忠心不二地协助,咱们家外面的铺子才能这么就又开门营业。所以,即便表妹夫来了,只怕也做不了掌柜的。"还是事先说清楚才好,免得到时候安排的不好,反过来怨自己。 吕氏点着头,"我知道,你问问廷煊,若是有合适的,就通知他,若是一时没有,等等也成。" 这样就好办了,总要留些时间观察邱年生是不是真的对敏惠好起来,否则实在不值得去帮他。 吕氏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你不是也要学着打理铺子么?" 童若瑶刚刚松了口气,听吕氏这样一问,心又提上来,只不表现出来,微笑道:"也算不上打理,铺子里都有掌柜的,二婶子如此也是想我年纪小,能学着一些本领,所以才说打理铺子的话。也只是在后面出出主意,或熟悉熟悉账本一类。儿媳也想学学,有时候廷煊晚上看账本看到深夜,倘或儿媳能略知一二,倒可替他分担分担。" 提到顾廷煊,吕氏笑容略多一些,目光也更温和,笑眯眯道:"难为你有这样的心,也好,能提廷煊分担分担,他回到家里,就能清闲一些。" 童若瑶微微一笑,"儿媳也不想廷煊每时每刻都那么劳累,纵然是男人,也不是铁打的。" 吕氏没再提这话,童若瑶总是彻底松了口气。闲聊一会子,快到午时,吕氏吩咐范妈妈去厨房通知厨娘,今儿中午童若瑶两口子和顾炎,任旧在这边吃饭。 范妈妈一走,屋里就剩下童若瑶和吕氏两人,婆媳相对而坐,童若瑶见吕氏茶杯空了,便起身给她重新倒了一杯,送过来时,吕氏打量她几眼,忽而问道:"你小日子可准确?" 虽然问话的是婆婆,也同样是女人,可童若瑶心里明白她别的意思,不禁红了脸,点点头道:"一直都十分准确,每月中旬,前后三四天就完了。" 吕氏掐指一算,"便是这两日了,今儿可来了?" 童若瑶摇摇头,应该差不多便是今天和明天。 吕氏一副说体己话的模样,拉着童若瑶的手,闻声细语地叮嘱道:"如此,小日子来的时候,你可要注意些,廷煊是男人,难免有些不知道节制。咱们女人也要学着保养自个儿的身子,若是信期期间行了房事,可是要落下病根的。" 童若瑶只觉脸颊火辣辣的,这些常识她哪里会不知道,顾廷煊回来后确实有些...不过童若瑶也尽量把自己的疲倦掩饰下去,难道还是那样明显?何况,昨儿晚上喝了酒,顾廷煊并没有... 将绯红的脸低低垂下,点点下巴道:"谢母亲教诲,儿媳记下了。" 吕氏暖暖一笑,接住茶杯,让童若瑶去对面椅子上坐下,吃了一口茶,看着童若瑶又问道:"小日子是什么岁数开始的?" 童若瑶在心里叹口气,吕氏是没完没了了,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十三岁才有了小日子。"如今就要十七岁,算得上是比较正常的发育年纪。 吕氏笑容更甚,似是放了心,"这样很好,也能孕育孩子了。" 这是吕氏第一次直白地表达出她渴望抱孙子的想法,童若瑶暗自吐口气,若一时半会儿怀不上,吕氏会如何? 正说着话儿,就听到顾炎爽朗的笑声,眨眼的功夫,顾廷煊和顾炎一前一后进了屋。 在门外候着的小玉跟着进来端茶倒水,两人朝吕氏行了礼,吕氏忙叫他们两人坐下,关怀地责备道:"外面这样热,什么要紧的事儿非要大热天儿外外面跑?" 顾炎抹一把汗水,十分羡煞对面顾廷煊手里多出来的擦汗水的手绢子,笑着回了吕氏的话,"也没要紧的事儿,不过是铺子重新开张,琐事较多。" 说完,恰好小玉把他的茶水送到,他便低声向小玉讨要一张手绢擦汗。小玉白了他一眼,转身去外面找丫头拿了一张布巾进来。(未完待续) 第288章 "奴婢去厨房备些热水过来,二爷和九爷还是洗把脸吧。" 吕氏忍不住多看了小玉一眼,笑眯眯赞赏道:"到底是个细心的丫头。" 顾炎即刻就接了吕氏的话,笑道:"小玉姑娘是细心,可义母绝对不知道,这丫头脾气火爆呢,我都怕她。" 吕氏十分惊愕似地,疑惑重重地道:"不像呀,面相温和..."没说完,目光落到顾炎身上,"你不会故意挤兑她吧?" 小玉被他们两人说的红了脸,暗暗瞪了顾炎一眼,朝吕氏道:"夫人明鉴,奴婢也不知何时开罪了九爷,九爷总是瞧着奴婢总是不顺眼。" 一向稳重的小玉突然当众这样说?童若瑶微微蹙眉,禁不住细细打量顾炎和小玉几眼,小玉虽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瞄准了顾炎。顾炎任旧嬉皮笑脸的,目光毫无回避地紧紧锁定小玉,笑道:"义母别听她浑说,我怕她还来不及呢,她哪里能得罪我,我还琢磨许是我不小心得罪了她,她才看我不顺眼呢!" 话虽是对吕氏说的,视线却不曾从小玉身上离开。 小玉模样清秀偏上,今儿穿着浅蓝色素色衣裳,和湖色襦裙,身形比自己略高一点儿,虽没有娇小玲珑之感,但也婀娜多姿。又是如花含苞一样的年纪,确实十分动人。 而他们这样与吕氏说话,当局者大概感觉不深,可作为旁观者的童若瑶,确实觉得他们像在打情骂俏。 吕氏笑了笑,朝小玉道:"先去预备热水吧。" 小玉才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些逾越,忙福福身请罪,窘迫地道:"奴婢失言,望夫人、九爷恕罪。" 吕氏笑了笑示意不碍事,顾炎意兴阑珊未免觉得有些没意思,只是见小玉一张脸绯红,也不好继续说什么。 待小玉领着另外一个丫头将热水送来,顾廷煊和顾炎洗了脸,范妈妈便进来禀报,午饭备好了。吕氏让范妈妈把秀珠叫来一起吃,秀珠心不在焉匆匆吃完了就去旁边椅子上坐着。顾廷煊见童若瑶放下碗筷,便也跟着放下碗筷,说要回去换身衣裳。童若瑶自然要回去服侍,也就跟着顾廷煊一道向吕氏告退。 从百寿堂出来,顾廷煊突然开口问道:"咱们院子里连厨娘也没有么?" 童若瑶愣住,仰头看着顾廷煊,只听得他道:"不想见的人,何苦强撑着去见?晚上我给母亲说,中午就在各自屋里吃饭吧。顾炎要过来陪母亲,他过来便是。" 童若瑶只觉心里十分感动,顾廷煊竟然看出了自己不想见到秀珠的心思,作为儿媳妇的自己,有些话自然不能和婆婆吕氏说,有些不满和不喜欢也不能太过明显地在吕氏跟前显露出来。而这样的顾廷煊...如何叫自己不喜? 童若瑶抿嘴笑起来,紧紧抓着顾廷煊宽大的手掌,道:"我是不想见到她,可你..." 还没说完,就被顾廷煊打断,"她是顾炎的亲妹妹。" 是顾炎的妹妹,所以才由着吕氏宠她至今。童若瑶也明白,对待秀珠不能像对待红袖那样,顾炎可能不喜欢秀珠是真的,可血浓于水的兄妹亲情是断不了的。伤了秀珠,难免不会伤了顾廷煊和顾炎之间的兄弟情义。反过来想,秀珠可不就是看清楚这一点儿,才从一开始,就摆出高姿态。 童若瑶赌气道:"他是顾炎的妹妹,和你可没半点儿关系。" "那有如何?她终究是顾炎的妹妹。" "若她不是顾炎的妹妹呢?"童若瑶飞快问了一句,见顾廷煊久久不回答,心里不觉有些慌起来,还有一丝酸涩。许是现在太过感动,所以就怕失去的心思在作祟,这个问题实在不该问。 童若瑶垂下头,暗暗懊悔,冷不防突然悬空,阳光不在,却已经到了青松院的正屋。刚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就听得顾廷煊暗恼不已地质问:"瑶儿愿意相信别人,却不愿意信我么?" 迎上那双炙热绯红的带着怒意的眸子,童若瑶只觉心头"咚咚"地跳,几乎不敢直视他。不是不愿意相信他,而是身在这样的时代,很多事由不得他也由不得她。可若是他愿意和自己拼得一争,也是不错的。 "没有不相信你,我不过随口一问罢了。莫非你要当真了?"从被动很快就转变为主动,童若瑶板着脸,淡淡道,"还是那句话,你若有心,我必然会成全就是。"后面又抢在顾廷煊前头赶紧补上一句,"你这样急巴巴的模样,可不是心虚了?若是真没什么,你干嘛要心虚?" 顾廷煊气得胸膛起起伏伏,第一次觉得小妻子拥有一张伶牙俐齿地嘴,说的他现在里外不是人。气恼地将她放在榻上,直接用行动宣誓自己清白。一开始就缠绵地深深吻住她高高翘起的嘴巴,丝毫不给她再度开口说话的机会。 风卷起帘子,似是要遮掩住屋里令人脸红心跳的缠绵画面,而顾廷煊的手也渐渐开始不老实,亲吻似是已经无法表达自己,而需要更深一步的动作... 童若瑶早已双颊绯红,逮着能呼吸的机会,大口地喘着气,光天化日的她只有求饶,"一会儿还要去二婶子哪里呢。" 顾廷煊闻言顿住,生生将体内的火气压制下去,看着她尖细的下巴,叹口气翻身坐起来的同时,把童若瑶也抱起来放在腿上。 "今儿就饶了瑶儿一次,倘或还有下次,你看我..." 沙哑至极的嗓音实在达不到威胁的效果,童若瑶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裳,忍不住笑起来,心里羞得无地自容,低声道:"大不了白天的时候,我不惹你就是了。"(未完待续) 第289章 顾廷煊一口气没提上来,紧了紧拳头,大有拿小妻子无可奈何似地,咬了她嫩白的颈子一口,道:"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童若瑶痒得"咯咯"笑起来,"只要你说话算话,我干嘛要惹你?" 顾廷煊又咬了一口,稍稍用力,立刻留下了一个粉红的牙齿印。如果不惹,岂不是自己的损失?心里如此想,却也正色地道:"人生在世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漫漫光阴,才是最佳铁证。" "我还似水流年,如花美眷呢!" 童若瑶第一次自己梳复杂的妇人头饰,顾廷煊慵懒地歪在榻上,瞧着她那笨手笨脚的模样,终究没忍住,走过来一把夺了桃木梳子。 童若瑶十分好奇,"你会梳女人复杂的头饰?" 顾廷煊冷静沉着,一副运筹帷幄十分笃定的模样,结果,把童若瑶好容易梳好的简单发饰也弄乱了。童若瑶看他那挫败样,安慰道:"没什么的,我身为女人也梳不好,何况你是男人。还是叫小玉进来梳吧。" 顾廷煊泄气地放下梳头,十分的不甘心,还是点点头出去了。没一会儿小玉和香雪笑盈盈进来,还端来了刚刚从井里捞起来的时令鲜果。 童若瑶一边啃着汁多肉翠的果子,一边听香雪说话。 "二奶奶叫我打听的事儿,我已经打听到了一些,今儿秦家王夫人打发人来,好像是为了什么亲事,听二夫人屋里小丫头巧儿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香雪抬头看了童若瑶一眼,见她只是留心听着,便接着道,"不过,是让咱们府上五小姐去做妾。" 之前黄氏巴结着想利用顾廷雅去结秦家这门亲,现在反过来倒是秦家要结这门亲。不过,黄氏和郝氏实则已经闹翻,这门亲对黄氏起不了什么作用,她未必会为了讨不到好处的事儿让老夫人不喜欢她。 童若瑶微微一笑,"没什么,上面还有老夫人压着,二夫人也不敢胡来。" 香雪蹙眉道:"这也未必,上次三夫人不是同意了么?" 郝氏是想利用这事儿挑明了告诉老夫人,二房黄氏已经容不下他们一家,所以才将顾廷雅牵扯出来,顾廷雅又亲口答应了。不过后来这事儿便一直没有提起,黄氏也不再主动与王夫人来往。 "已非当初,同意了又能怎样?"总不能真的把好端端的嫡出女儿送去做别人家的妾吧,顾家即便的商贾,身份比不得那些权贵之家,也没得这样作践自家的女儿。郝氏虽对顾廷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深厚的母女情分,可郝氏却因为此事对大房不满,可见心里还是疼爱顾廷雅,毕竟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女儿。 只是,秦家怎么突然又要结这门亲?当初顾家出事,黄氏去了两趟秦家,皆没见到王夫人,第二次为了等王夫人回来,结果中了暑热,要离开时却见其他夫人从秦家出来,还是王夫人身边得力的婆子送出来的,可见王夫人根本就在家,而是故意推脱不肯见黄氏。因此,黄氏气得不轻,便不再与王夫人来往。 童若瑶让小玉陪着,一路走到富贵堂。彼时太阳偏西,富贵堂院子被金灿灿的阳光一照,愈发显得富丽堂皇。院中奇花异草,争奇斗艳,更是一幅美妙绝伦的画面。 看着那些花儿草儿,童若瑶想起守寡的大少奶奶,进顾家的门已经将近半年,却还没见过大少奶奶一面,偶然也是听顾廷雯和顾廷茜提起。不过看着这些花花草草,童若瑶总觉得大少奶奶应该才是真正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品。 珍珠从回廊另一头走来,瞧见童若瑶忙迎上来见礼,笑道:"方才二夫人还念着二奶奶只怕是要过来了,所以特意吩咐奴婢去做了冰镇梅子汤呢!" 随着她说话声,一股香甜的梅子味道已经钻入鼻息,童若瑶笑道:"让二婶子费心,真折煞我了。" 里头黄氏听到说话声,便叫珍珠请童若瑶进去。一时进了屋,一阵浓郁的香味儿立马将梅子香甜的味道掩饰了去,童若瑶忍不住道:"好香啊!" 黄氏坐在榻上,身边摆了一张榻桌,桌上放满了金银首饰,还有翡翠珍珠一类的,因为推在一起,瞧着就特别多。 童若瑶在她对面榻上坐下,笑道:"二婶子这里就是收拾的比侄儿媳妇好,可见心思巧妙,侄儿媳妇实在自愧不如。" 黄氏洋洋得意,笑道:"可不是,若说别的本事估计没有,不过收拾屋子这样的事儿,我倒是拿手的。当初你和廷煊成亲的新房,大嫂子要亲自收拾,要不我定然收拾的比我这里还漂亮。" 寒暄一回,童若瑶吃了一碗冰镇梅子汤,黄氏就叫珍珠去把什么单子拿出来,朝童若瑶道:"这上面罗列的是以前老夫人跟前的大丫头,老夫人亲自打发她嫁人时的嫁妆单子,眼下顾炎回来,秀珠的事儿也快了,老夫人说过要你帮着大嫂打理,所以特意叫你来,拿给你看,免得到时候莫不着头脑,也不知道该预备些什么。不是婶子看不起侄儿媳妇,你可别多心。" 童若瑶匆匆看一眼,听黄氏如此,忙真诚地道:"婶子思虑周全,是为我好,我明白,又怎么会多心?" 黄氏笑了笑,要童若瑶细细看看,若是记不住就拿纸笔抄一份儿,"指不定以后还有这样的特例,所以婶子也要留一份,都比照着这个来,也不亏待了谁,才显得公道。" 童若瑶点点头,可秀珠并非只是大丫头身份,她如今是吕氏的养女,而这单子上的东西,如果用现在的物价计算,抛开了最多不过五十两银子。对于每个月二两银子的大丫头而言,五十两已经不少,可秀珠现在每个月领的钱不可能是二两银子。(未完待续) 第290章 黄氏将童若瑶蹙眉,已知她心中所想,道:"这单子是在老夫人哪里找来了。" 也就是说,老夫人知道并且同意。如果童若瑶觉得不妥,就自己用自己的钱贴上,或者找老夫人说去。 黄氏还真会给人出题,童若瑶怎么可能如此好心为了老夫人已经点了头的事儿去找老夫人?拿出自己的银子那更不可能,要给秀珠,还不如给小玉呢!可若是置办的太寒碜,只怕吕氏哪里过不去。 童若瑶仰头笑道:"我记性不好,只怕是要写下来才行。" 黄氏立刻叫珍珠去书房拿笔墨纸砚过来,她自己将桌上的首饰胡乱收起,冷笑一声,朝童若瑶道:"以为咱们家会缺这些东西,巴巴的打发人送来,想想既然有心送来,哪里能不收的,还想着让侄儿媳妇挑几件喜欢的拿去戴,可我都看不上的,侄儿媳妇怎么看得上,不如赏给她们丫头算了。" 王夫人竟然还送来了东西?童若瑶将惊愕掩饰住,笑道:"二婶子见多识广,确实没多少东西是没见过的。" 黄氏就爱听奉承话,童若瑶如此一说,她便叫跟着来的小玉去选几件喜欢的,嘴里还道:"喜欢什么就拿什么,甭跟我客气。还有香雪丫头的,她没来,你也替她选几件吧。" 小玉扭头看童若瑶,童若瑶道:"虽不算是好东西,做工倒是漂亮,不如给她们姊妹的玩玩新鲜。"如果香雪说的话是真的,这些东西该是顾廷雅的吧,可顾廷雅收下也不好。 黄氏道:"昨儿才吩咐了人去给她们三姊妹的各打一套首饰,这些就赏给丫头们。" 童若瑶没坚持劝,小玉才凑过去选了两件,黄氏直说叫她多拿几样,童若瑶笑道:"二婶子别宠坏了她,否则她以后就经常往二婶子这里来,不想留在我身边了。" 小玉也感激道:"夫人这里还有珍珠姐姐呢,老夫人屋里还有香珠姐姐..." 黄氏十分欣赏小玉似地,笑道:"真是体贴的丫头,也难怪侄儿媳妇走到哪里总是带着她。也罢,一会子叫珍珠给给各屋里的丫头都送一两件去,这样谁也不会落下。" 珍珠把纸笔拿来,童若瑶防着原稿上的字迹,慢慢临摹下来。黄氏瞧着,惊呼道:"没想到侄儿媳妇的字迹也是这样的?" 原稿字迹应该也是女人写的,不过有些凌乱,并非十分工整,童若瑶的字还算写的好吧,用童老爹的话,柔中带刚,而她最擅长的便是临摹别人的字迹,可以做到以假乱真,若是不仔细看的话。 童若瑶不好意思地一笑道:"让婶子见笑。" "哪里,到底是读书人家养出来的女儿,就是和我养出来的不一样,六丫头和七丫头也只能认得几个字,若论写字,还不及侄儿媳妇十分之一呢!老夫人一手字也写的极好,故而喜欢读书的女孩儿,偏六丫头和七丫头在这事儿上不用心。" 童若瑶谦虚道:"她们年纪尚小,再说,咱们又不用去考状元,认不认得字也无关紧要。" 黄氏不识字,这话也算说的妥当。 从富贵堂出来,童若瑶只觉自己手里手里拿着的不是一张纸,而是烫手山芋。递给小玉叫她收着,好在黄氏说现在秀珠的事儿没有定下,给她预备嫁妆的银子就等事儿定下之后再给童若瑶送来。 轻呼一口气,势必要把这烫手山芋丢给别人才好,最好还是黄氏,谁也没得说。 小玉道:"专程叫二奶奶过来一趟,就为了这事儿。二奶奶,你说二夫人是不是成心的?" "倒没什么,她早些要我知道,我才有时间想法子不是?" "我倒觉得,二夫人是专门让二奶奶和大夫人心里不痛快。"小玉虽不认识几个字,可那嫁妆单子上罗列的东西并不多,端看童若瑶的脸色也能猜着一二。小玉叹道,"大夫人疼爱秀珠有目共睹,她除了二爷又没有其他子女..." 童若瑶无奈一笑,不是这样自己干嘛想着把这烫手山芋丢给别人? 晚上去吕氏屋里吃饭,顾廷煊果然说了以后中午就不来百寿堂吃饭,连个理由也懒得想,直言不讳地流露出不喜来。吕氏脸色变了变,立刻收起,温婉而慈爱地道:"如今那边的小厨房也能开火,天气热,跑来跑去也担心你们热出病来。" 童若瑶见她眼底一抹落寞,不觉叹口气,话虽然是顾廷煊说的,可任旧觉得自己似乎做的有些过分。只是擦觉到身后一道逼人的目光,童若瑶随即把这些想法抛开。 小玉将在黄氏屋里选的两样首饰拿出来,叫香雪选一件喜欢的,香雪惊讶不已,口不择言呼道:"二夫人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大方?" 昨儿童若瑶是顺着黄氏的话,才说王夫人打发人送来的东西不算好,其实这些首饰,无论做工还是材质,虽算不得稀有,但绝对不是黄氏说的那般不堪。小玉机智,不用童若瑶指点也只选了两件不怎么起眼的赤银点翠簪子,模样大体相同,都是简易的花朵形象。 香雪一手拿一只,细细端详片刻,很是自在随意地笑道:"模样都极是漂亮,不过更喜欢这一只。" 将着手的举起来叫小玉看,小玉笑道:"若是喜欢,两件就拿去吧,我也不喜欢这些。"遂将簪子怎么来的,也说给香雪听。 香雪听完,未免有些悻悻然,叹口气把簪子放下,道:"看来也是不能拿出来的戴的,如此还不如让小玉姐姐收着。" 她倒是反应极快,童若瑶赞赏地朝她一笑,这簪子当然不能拿出来戴,王夫人有结亲的想法,故而才送了这些东西来,顾廷雅自然不能收,而且黄氏也不能收,黄氏心里不是不明白这个理儿,可偏偏还是收了。(未完待续) 第291章 她收了自然不会退回去,打赏给丫头虽驳了王夫人的脸面,可总比给顾廷雅她们姊妹的好,若是顾廷雅拿去又戴在头上,便是默许了这门亲事。 童若瑶把妆奁匣子拿出来,道:"我赏你们一人一件首饰,也免得你们背着我说我吝啬。" 香雪立刻又欢喜起来,拉着小玉过来选首饰。许是童若瑶自己以前从来没注意过,不知不觉她的妆奁匣子竟然已经装的满满的,而这还只是其中一只匣子,有些不经常戴的,让小玉收起来了。 香雪选了一只简单的赤银簪子,小玉犹豫了许久,最后拿了一对童若瑶用不上的耳环。香雪见状,忙把簪子放下,也找了一对耳环,笑道:"白搁着反而要失了光彩,我和小玉姐姐帮二奶奶带着保持原有的亮度吧。" 童若瑶莞尔一笑,笑骂道:"你个小蹄子拿了我的东西,反而说是帮了我。" 香雪一本正经地道:"我说的实在话嘛,二奶奶从来不戴耳环,放着不会多出来不说,经久不见阳光,自然要失了光彩。" "好了,知道你嘴巴厉害,戴上我瞧瞧好不好看?" 香雪遂对着镜子把原来的耳环取下来,换上这一对珍珠的。自恋无比地对着镜子照了照,趾高气昂地抬起胸膛道:"二奶奶瞧,这一对耳环被我一戴上,马上就光彩夺目了。若不是我戴着,它们哪里能这么漂亮?" 和两个丫头说笑一回,顾廷煊从外面进来,两个丫头忙出去预备早饭。顾廷煊见童若瑶满脸笑意,眼底却有一丝怅然,好笑地问道:"不过打赏丫头两件首饰,就这般心疼?" 童若瑶是撑着和小玉、香雪说笑,心里搁着事儿,哪里有心情和顾廷煊戏语,只淡淡一笑,低落地道:"五妹的年纪也不小了,也不知三婶子有没有给她张罗。" 黄氏这样态度不明地拖着王夫人,终究要闹出事儿来,到最后指不定顾廷雅愿意与否都要嫁去秦家做妾了。她是无辜的,实在不该因为郝氏和黄氏,而毁了她一辈子。何况,站在童若瑶的这个角度,郝氏愿意让顾廷雅去秦家做妾,也有和大房赌气的意思。毕竟,事情的起因在郝氏看来,是因为顾廷煊处理外面的生意不妥当,需要顾廷雅做出牺牲。 顾廷煊见小妻子愁眉不展,心里泛起疼惜,后院女人们的心思他向来不屑于留意,直到他娶了妻,一点点了解小妻子,倒现在即便不是刻意,他亦会时时刻刻注意小妻子的想法。 牵起她的手,柔声道:"别人的事儿,你想再多也无用。" 童若瑶叹口气,十分认真地道:"不是别人的事儿,咱们没做过什么,没必要让别人误会而怨咱们一辈子。" 顾廷煊微微一愣,许是自己想法过于简单,三婶子和大房心存芥蒂的原因他亦没有时间多想,"你想怎么做?" 童若瑶思量片刻,道:"咱们在上京的根基不深,三婶子认识的人也不多,老夫人才来上京不久,若是能找到合适的人,倒也不错。"可这样一来,倘或顾廷雅最后过得不好,三婶子未必不会怪他们自作主张。而顾廷雅的性子,实在不知配什么样的人才好。 顾廷煊沉吟片刻,道:"八月初八是老夫人寿辰,这几年没有大办,今年又是整数。昨儿和二叔商议过,今儿早上便要过问老夫人的意思。" 童若瑶眼前一亮,如此自然来客就比较多了,而顾廷雅也恰好到了说亲的年纪,老夫人若是能在众多之中替顾廷雅相中一个也是好事。只是,很快目光就黯然下去,"外面的事儿..." 顾廷煊随即笃定地道:"咱们越是表现的松懈,对方才越是放心。" "如此以来,那些人就以为咱们放松了警惕,自然会露出马脚。"童若瑶随口接下,顾廷煊赞赏一笑,与小妻子说话倒是不累,一点就通,自己说得不多,她却已经知道了许多。 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要陷害顾家,自然是两手准备,不但货船上会出现盐,上京也有盐。货船的盐被查出被人掉了包,并且已经抓住了那些陷害的人。这样扳不倒顾家,也扳不倒王家,上京的盐就预备这放进顾家的铺子里,可顾家的铺子里并没有发现,所以那些盐应该还在上京,只是大海捞针,一时半刻找不到。 对方将盐留在上京,自然是个祸害,保不准那天就要东窗事发。偷偷运走固然好,怕就怕第二轮陷害顾家和王家。所以最好是在对方出手之前,将那些盐找到,这样才能查处背后的主谋。 "当年海寇作乱屡屡进犯沿海一带,最后父亲大人前去才一举歼灭猖狂的海寇,只父亲大人心存善念,将那些海寇的妻儿放走。" 童若瑶愣住,这才是顾守国牢狱之灾的原因吧?范妈妈说因为政务上的过失,对待敌人仁慈也确实是政务上的疏漏。 "但时隔不久,那些被放走的妇人孩童也被抓了..." 小玉进来通知饭摆好,顾廷煊没有继续说下去。童若瑶惊愕的难以回过神来,细细一想,就发觉时间对不上,当年大老爷算是一位很是年轻的就封了将军大夏大将。与现在王家的小儿子不相上下,而大老爷事发却是好几年之后... 当年大老爷事发,恰逢先帝生母前太后娘娘八十大寿,故而大赦天下,大老爷在狱中丧命,到底保全了妻儿子孙。不过,大老爷并没有私通海寇,冤屈平反却是头几年的事儿。而当初揭发大老爷的人是谁?为什么要事隔几年才揭发,而不是在抓住那些海寇妻儿之时就揭发?(未完待续) 第292章 童若瑶似是已经明白,此事看似对方真正要对付是王家,可若是没有顾家这一层关系,王家根本就不会受此牵连。 难怪,要如此大费周章呢! 怕顾廷煊心里有负担,童若瑶想明白之后,便没有将沉重的心思表露一二,还和往常一样去吕氏屋里请安,然后去老夫人的千禧堂。 顾廷煊能将这些事儿的脉络告诉自己,是已将自己当做能说这些话的人,心情纵然有些沉重,可却觉得与顾廷煊的心更近了。这样,还有什么是可怕的? 刚到老夫人的正屋外面,就听到里头黄氏说起给老夫人大办寿辰的事儿。童若瑶微微一笑,黄氏总是能赶在众人前头。 见大房的人一到,黄氏就迫不及待地朝老夫人笑道:"头几年老夫人不肯和我们一起来上京,每年寿辰都是简简单单地过了,今年无论如何都要大办一场,家里也许久没有热闹一回了。" 老夫人乐呵呵的,看着堂下众人,儿子、儿媳妇、孙子、孙女、孙子媳妇,脸上洋溢着欣慰,却佯装受不住似地道:"家里哪天不热闹了?没得又要让亲戚们破费。" 童若瑶笑道:"哪里是破费?让大伙都沾沾老夫人的福气才对嘛。" 黄氏不住地点头,笑道:"侄儿媳妇说的不错,也让咱们这些没福气沾沾福气,说不定就变成有福气的人了。" 大伙皆笑起来,老夫人似是不耐烦地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们要如何就如何。" 心里其实也格外欢喜,老人家都是嘴里说着喜欢清净,其实都是喜欢热闹的。 童若瑶扶着吕氏和顾廷煊一起上前见了礼,刚坐下黄氏便琢磨着商议寿辰的事儿,"眼下日子算着不多也不少,不过倒是该张罗起来,这些年过去,亲戚们也散了各处都是,请帖还是要早些发出去才好。二老爷和侄儿又忙着外面的事儿,咱们后院的女人们能料理一些就料理一些,大事留给他们。" 吕氏、童若瑶、郝氏自然附和黄氏的话说好。 黄氏又道:"昨儿瞧着侄儿媳妇的字写的不错,比咱们许多人都强了不知多少,请帖就有劳侄儿媳妇了。" 如此一来,其他事儿自然就得黄氏亲自操劳,童若瑶也乐的清闲,谦虚道:"二婶子谬赞,不过会写几个字罢了。" 黄氏笑道:"我还不会写呢!" 事关老夫人,童若瑶忙点头应下,免得别人说她不乐意。其实她也是十分的乐意,黄氏本就是能手,何况是老夫人的寿辰,万一出了错可不好。童若瑶也没操持过这样的大事儿,何况眼下还有一事儿。 老夫人立刻就提到,看着顾廷礼微笑道:"今儿廷礼就要去铺子里头,现在时候不早了,你也快些去,免得叫掌柜的瞧着说你懒惰。" 顾廷礼慌忙站出来,点点头称"是"。 老夫人便吩咐顾炎和顾廷煊多多带着他一些,黄氏看着童若瑶道:"顾廷礼要去城北的铺子里头。" 也就是说童若瑶打理的铺子是另一间,城北属于上京的商业繁华区,成衣铺子的生意不算好,到底还能做,那边多有外地来的旅客,有些衣裳不够穿的,或者时间来不及的,也会选择成衣,所以除了顾家在那边有间成衣铺子,另外还有两三家。 而另一间在城东南一代,哪里居住的多半是达官贵人,童家的宅子也算是在城东南方向,不过更偏南,所以尚且不到真正富贵的地方,童若秋夫家孙家的宅子就属于富贵地了。哪里住着的人家基本府里都有专门做针线的人,对外需求几乎没有,所以那家成衣铺子的生意可谓惨淡,只是却一直开下去,并没有因为生意不好就改作别的买卖。 见童若瑶沉思,黄氏特意压低声音道:"是你三婶子给廷礼选的铺子。" 也就是说并非她的安排,童若瑶微微一笑,同样低声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过学学看看账本什么的,廷礼是男人,去那些繁华的地方才更有助于他。" 黄氏撇撇嘴,"早让侄儿媳妇选一间,一直不给个话儿,婶子也没法子。" 看来应该是郝氏亲自给老夫人说了,所以黄氏才没法子吧。可若是顾廷礼学有所成,三婶子有了依靠,老夫人放了心黄氏心里琢磨的事儿,未必不会如愿。当然,这是童若瑶乐观的想法。 抬头看一眼深深埋着脑袋,十分胆怯好似孩童的顾廷礼,童若瑶忍不住叹口气。郝氏想现在分家单过,也不知脱离大家庭日子能不能过得下去,不过老夫人一直没说这话,估计郝氏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提。本来三房就是依仗大房和二房,老夫人也想顾廷礼学有所成,不求别的,至少能养家糊口。 郝氏又谢过顾廷煊和顾炎,老夫人见她如此似是放下了心里的芥蒂,心里欢喜叫大伙散了,各自忙各自的事儿。 顾廷煊和顾炎要带顾廷礼去铺子熟悉熟悉,有家里的人在旁边,免得他胆子太小见了生人不敢说什么。再说,老夫人虽吩咐了顾廷礼在家时多请教顾廷煊和顾炎一二,可顾廷礼并没有来找顾廷煊,也没有找顾炎。 从千禧堂出来,黄氏拦住童若瑶和吕氏,笑道:"一会子我就打发人去外面把要做的请帖定下,然后把各处亲戚的名单叫人罗列出来,好给大嫂子送来,有劳大嫂子也帮着瞧瞧,看看有没有疏漏。这样等帖子拿到手里了,侄儿媳妇就能快些写好,早些打发人给亲戚们送去,免得到时候迟了,有些通知不到的,还说咱们瞧不起人家呢!"(未完待续) 第293章 顾家本家的亲戚不多,基本都是隔了房的,因大老爷出事后大伙怕受牵连,基本都不再来往。后来顾家慢慢崛起,成为大夏皇商,那些疏远多年的远方亲戚,也没脸再上门。倒是,黄氏娘家人一直来往着,童若瑶嫁给顾廷煊那会子,人虽没来,都送了贺礼来的。还有就是吕氏的娘家人,但也基本没什么人,吕氏上面有位哥哥,也早已患病离世多年。下面有位妹妹便是敏惠的生母,也早早撒手人寰。 郝氏亲戚倒是有几门,不过也不是近亲,总之顾家也算是门庭稀薄,所以看到黄氏送来的那些名单,童若瑶倒是没有大多的惊讶,亲戚里头,黄氏的娘家人几乎占了一半,老夫人的那些娘家侄儿什么的,也只有三两家罢了,其余全是生意上有来往的商户,或者与顾家有些交情的人。以及常年效忠于顾家的那些体面掌柜。 林林总总地放在一处,倒衬托的童若瑶娘家的亲戚身份地位高一些。无论官品大小,好歹也是官,何况,还有童若秋的夫家孙家和大嫂蒋蓉华的娘家蒋家。但也不及国公府王家身份地位尊贵。 看到郑家的字样,童若瑶顿住,忍不住搁下笔。小玉在一边磨墨,见她如此,忙道:"二奶奶写了一上午了,是不是累了?要不歇会儿吧。" 童若瑶摇摇头,上次瞧童若绾的模样,柳姨娘早产似乎与她有关,只是自己一时琢磨不出来。而现在外面盐一事,据蒋蓉华和顾廷煊透露的信息来看,和郑家多多少少脱不开关系。 正说着话,只见香雪神经兮兮地跑进来,好像受了什么惊吓似地,脸色煞白,十分不好。小玉见状,忙问她怎么了。 香雪拍拍胸脯,好像还没从惊魂中回过神,小玉一急,道:"什么事儿吓成这样,莫非大白天的你见鬼了?" 香雪深吸几口气,道:"谁见过鬼,倘或见过还有命活?不过,那人和鬼也差不多!" 童若瑶被她这一搅合,把注意力也全吸引过去了,笑问道:"不做亏心事,见了鬼又有什么好怕的?鬼本无形,心中有鬼才有形。" 小玉道:"可见你这蹄子定是做了亏心事,所以才怕成这样。" 香雪懒得理她们,自己到了一杯茶吃下去,才稍稍镇定一些,道:"哪里是鬼,分明是个人,不过模样凶神恶煞的,实在吓人。" 顾廷煊平日里黑着一张脸就足够吓人的,童若瑶笑道:"到底什么人你仔细说,别弄得神神秘秘的,叫我们猜也猜不出来。" 香雪咽了咽口水,才娓娓道来,"方才门上的婆子进来吩咐,说二爷叫咱们这边的厨房多做几个菜给九爷送去,说是来了客。不过咱们这边二奶奶在,不好招待外客,九爷那边就是九爷独住,所以...那婆子只说来得客人凶神恶煞,我瞧着她脸色不好,还以为她糊弄我,听说二爷和九爷领着客人去拜见老夫人,我就跑去看,结果..." 结果不用说了,看香雪的模样就知道,那个凶神恶煞的客人把她吓成这样。童若瑶好笑,"大白天的,不过是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吓成这样?" 香雪道:"我从来没见过长成那样的!"香雪手舞足蹈地比划,一边道,"那脸就好像抹了锅底灰,跟碳一样,满脸的大胡子都看不见嘴巴和鼻子了。长没长眼睛我都没看清!" 这话把小玉都给逗乐了,道:"没长眼睛岂不是妖怪?" 香雪从小玉这里终于得到一个适合形容那人的比喻,头点的似拨浪鼓,"可不就是妖怪,真正吓死我了,不成,今天晚上我要和小玉姐姐一块儿睡,否则我可睡不着。" 童若瑶怜惜地看着她,十分同情她怎么就吓成这幅模样,不过也好奇,"可知道是什么人?" 香雪摇摇头,"反正是客人吧,不过老夫人寿辰还有些日子,应该不是咱们家的亲戚什么的,我也从来没见过。" 如果见过,现在也不会吓成这样。童若瑶没多想,毕竟,顾廷煊在外奔波多年,自然有些千奇百怪的朋友,叫小玉去厨房吩咐厨娘,现有的食材多做几道菜。 过了一会儿,顾廷煊就从外面回来,童若瑶倒杯茶递给他,就听到他说中午去顾炎那边吃饭的话,童若瑶想起香雪的模样来,笑问道:"不知是什么客人,香雪那丫头好奇看一眼,回来吓唬的脸色都变了。" 顾廷煊将信将疑,不过倒是有些赞同,保守地道:"乍见到向老板倒是觉得此人不易相处,且并非善类。" 被顾廷煊这样一说,童若瑶倒是很感兴趣,到底长成什么样这么可怕?等等,顾廷煊说那人姓向,童若瑶惊疑问道:"可是西京的向老板?" 顾廷煊点点头,童若瑶脱口而出,"那岂不是顾炎给秀珠看上的那门亲?" 顾廷煊没说话,不过也默认了,道:"向老板为人十分重义气,倒是值得结交。" 童若瑶笑道:"不值得结交的,二爷怎么会邀请到家里来?" 心里倒是愈发地对此人感兴趣了,顾廷煊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心里生起不悦,黑着脸问道:"你想认识他?" 声音十分不对劲,童若瑶微微一笑,别以为黑着脸就能吓唬住人,故意十分向往地道:"见见也算是长了见识吧,世间万物本就千奇百怪,何况是人。而且..." 而且还是男人,男女相吸,又是身在这样一个不能随便见男人的时代,童若瑶连美男子也没见着几个,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别的穿越女美男坏绕,到了她这里,除了大哥,身边这一只尚且还算是...(未完待续) 第294章 顾廷煊去的时候,顾炎与向老板已经酒过三巡,少不得受罚多喝几杯。 而关于顾家突然来了个凶神恶煞的客人的消息,极大限度地引起所有人的关注,单凡有幸见过此人一面的,大多都吓得和香雪没两样,这个下午,连青松院的其他丫头婆子也安奈不住,想去看看究竟是个怎样的恐怖法,可大多听了见过的人描述后,就打消了去瞧那人的念头。 再者,毕竟是男人,即便是丫头,能回避一二的还是该回避。爱八卦的婆子倒是鼓起勇气去了,可惜,此人吃过午饭,因还有其他事儿,需要及时处理,匆匆离开顾家。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吕氏哪里,晚饭去吃饭时,少不得问了一句,顾炎放下碗筷笑道:"说准了明儿来拜见义母。" 吕氏十分担忧地道:"到底是什么人?听她们说的竟好像是土匪什么的,三教九流之辈。" "也是那些丫头婆子胆小罢了,不过是生意人,做香料买卖的。"并未提起是给秀珠相中的那门亲。 不过,估计秀珠自己也猜出来了,西京距离上京不远,算着上次顾炎说那人要来,时间上也差不多。所以这顿饭对秀珠而言,实在难以下咽,几度张口想要问,终究没问出来。草草扒了碗里的饭,就坐在旁边去了。心里千般总不是滋味,嘴角只带着一丝苦涩的笑。悲悲戚戚,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风声,纵然置身灯火通明的屋子里,心里却生出一股又一股的凉意。 翌日去千禧堂请安,童若瑶把那些远房亲戚的请帖也一同带了去,老夫人过目后,禁不住赞道:"若瑶的字写得极是漂亮呢!" 童若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黄氏倒对这个不感兴趣,只似笑非笑看着吕氏身侧的秀珠。 老夫人看一回,朝童若瑶笑道:"你娘家那边的亲戚,你就跑一趟送回去,也好与娘家人聚聚,瞧瞧老太太可好些了没。叫他们得了闲就来逛逛,可别特意去预备什么贺礼。都是亲戚,咱们家不在乎这些虚礼。" 童若瑶点头应下,黄氏收回目光,笑道:"老夫人不必操心这些,就预备些福气,到了寿辰那天,把福气传一些给我们这些儿孙们就成了。" 老夫人心情愉悦,将请帖递给一旁的钱妈妈,叫钱妈妈拿去给黄氏。黄氏收下,似是想到什么,看着顾炎问道:"听下面的人说,昨儿有远客来了,我正预备着叫人去收拾客房,留客人住下,结果又说走了,那客人可还要来?" 这不明知顾问么,谁会相信消息灵通的黄氏不知道那人的来历。童若瑶暗暗看了秀珠一眼,她虽低着头,双手却不自禁地紧紧捏着袖口,微微发抖,似是极力抑制自己的情绪。 顾炎立刻答道:"让二婶子费心惦记,倒不用特意去安排住处,侄儿住的地方就很宽敞,与前院挨着,离后院较远,向老板若是想住下,住侄儿哪里便成。" 黄氏自然十分赞同,笑道:"如此也省下一事儿,只是委屈侄儿和怠慢了客人。" 顾炎无所谓地笑了笑,道:"不拘这些俗礼,反而要拘着。" 黄氏见老夫人没说什么,她也巴不得如此,便没继续客气。顾炎和二老爷任旧要出门,顾廷煊先去安排一些事儿,好顺道送童若瑶回娘家去,三个大男人走后,众女眷才鱼贯着从千禧堂出来。 童若瑶扶着吕氏,听吕氏嘱托一些琐事,黄氏和郝氏走在后面,忽地珍珠用不大不小恰好前前后后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怕兮兮地朝黄氏道:"听说向老板把原来的老婆克死了,奴婢原还不信,昨儿瞧着向老板的长相,奴婢...要奴婢靠近一些只怕都会吓得没胆。翠珠在九爷跟前伺候,不知吓成什么样儿呢!" 随即另一个丫头接着道:"也许根本不是克死了老婆,而是把老婆吓死了,不是说新婚不久就死了老婆么?" 黄氏故意板着脸冷着声音训斥道:"胡说八道什么?从哪里听来的这些嚼舌根子的话,不该说的也说,就不怕阎王爷割了你们的舌头!" 吕氏浑身一颤,脸色随之变了,停下和童若瑶说话,扭头去看秀珠。只见秀珠脸色铁青,额头细细密密冒出一层薄汗,贝齿紧紧咬住嘴唇,渗出丝丝血迹,她自己还浑然不觉。其容甚是堪怜,童若瑶瞧着很不厚道地擦觉到,自己心里有些痛快之感。 黄氏还在训斥两个多嘴的丫头,道:"不过是有些人没福气享不了福罢了,向老板可是西京最大的做香料买卖的大商家。"大有事不干己,站着说话不腰痛的洒脱风范。 童若瑶也没见过向老板,无从根据,自然也不知如何说。黄氏训斥一回丫头,声音便渐渐远去,恰好门上的婆子来催促童若瑶快些过去,顾廷煊已经在垂花门处等着了。吕氏回过神,叫童若瑶早去早回,便满腹心事让范妈妈扶着回去。 连小玉也禁不住眉头紧蹙,一边扶着童若瑶往前行,一边道:"果真那般吓人么?瞧她们说的一个比一个厉害。" 童若瑶淡淡一笑,"一个人的长相再怎么丑陋无比,也不至于吓死人,而真正可怕的是人心。" 小玉叹一声,想起童若绾来,不由点头道:"二奶奶说的不错,最可怕的人心。"顿了顿又问道,"三小姐的事儿,二奶奶要不要与二夫人说说?" 可即便知道是童若绾做的,也找不出证据来,可说不定也能寻到蛛丝马迹,"总该给个提醒,这样的事儿做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未完待续) 第295章 关键是,张氏此人虽不甚贤惠,心胸窄小不说,手段为人也不算好。只是现在,怕是她也已经悔过了。她对外人虽不好,对童二叔也算是尽心尽力,那些年她能拿出自个儿的嫁妆帮衬童二叔度过难关,也算是有心的。 说着话就到了垂花门前,顾廷煊几步走过来携了童若瑶的手,见她光洁的额头上细细密密冒出一层薄汗,便举起衣袖给她擦拭。童若瑶躲避不及,只能嗔怪地瞪他一眼。 顾廷煊爽朗一笑,扶着她上了马车,才跟着上来,在对面坐下,道:"今儿去成衣铺子一趟,叫掌柜的得了闲进来见见你如何?" 要去见向老板不成,见掌柜的倒是没问题,童若瑶忍不住怀疑,这位掌柜的一定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叔。"算了,我还是先熟悉一下什么流程之类的吧,叫人送几件做好的成衣我先瞧瞧,另外把制作成本,售价什么的也让我瞧瞧。" 童若瑶琢磨着,又问道:"铺子里应该有绣娘吧?" "自然有,两间成衣店一共三名绣娘,三名绣工。" 绣工便是男人坐下来做女人活计,顾家在南边几个织坊庄子里头,便是以绣工居多,绣娘反而少一些。其实,用绣工反比用绣娘好,绣工是男人劳动负荷便大一些,偶然加班加点赶工比女人强些,况且能耐得住性子坐下来做这些细致活计的男人,一旦学会上手后,比绣娘工作效率更高。自然,绣工的工钱比绣娘要略高一些。 顾家织坊庄子里头的绣工,有些手脚麻利的一个月能挣好几两银子,相当于童老爹一个月的月俸了。且这样的活计比在外面做其他的更为轻松,相对于男人而言,找这样轻松月钱又不错的工种,实在太少。 只是,男人做这样的事儿,多少有些为人所不耻,毕竟自古以来,便是男耕女织的说法。所以要留住一名绣工也多不容易,而且对外还要保密,免得被大伙知道了而耻笑那些同样用劳动换来月钱的绣工们。 而眼前这一只,就颇为具有大男子主义,童若瑶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说铺子里的事儿。城东南那间铺子生意惨淡,但一直做下去,大概也是为了顾家的缎面丝绸。顾家虽是皇商,可在上京的根基不深,上京自然还有其他做缎面丝绸生意的大商家,顾家在南边名声大噪,在上京也只能姑且算是有些名声,也是因挂了官商,做起天子买卖后才有的。 城南居住者多为达官贵人之家,之前都有其他丝绸铺子做了这些人家的生意,顾家要跻身进去也不容易。不过,顾家也在极力研究新鲜花样子的缎面。所以才开了一间成衣铺子,也是为了体现自家缎面做出来的衣裳如何美观,吸引目光。 听了童若瑶的分析,顾廷煊大赞童若瑶聪明,童若瑶得意洋洋一笑,道:"如果我没猜错,咱们在城南的缎面铺子就挨着成衣铺子吧?" 顾廷煊点点头,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童若瑶的脑袋,笑问道:"所以,那铺子生意好不好都无关紧要。" "话虽如此说,可毕竟是一间铺子,不赚钱岂不是浪费着?" 顾廷煊眼前一亮,"瑶儿有法子?" 童若瑶摇摇头,"我能有什么法子,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见顾廷煊不相信,童若瑶白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道,"是真的没有法子,想必外面的绣娘、绣工也是独具匠心的,我还得跟着他们学才是。" 顾廷煊见她如此说,生怕她自己为难自己,安慰道:"不必急于一时。" 今儿顾廷煊倒是不忙,所以就陪着童若瑶拜见了周氏、大嫂,说明老夫人做寿的日子,邀请周氏和蒋蓉华赏脸去逛逛。 周氏因见他回来之后,女儿回来总是相伴左右,夫妻对视相望,情谊自然而然流露出来,心里愈发欢喜,再看顾廷煊冷清的模样,也是越看越满意。何况,顾廷煊言行举止,总是很自然地流露出尊敬,这种自然远比那些面子上做出来的真挚。 因笑道:"反正都来了,中午就留在这里吃了饭,晚些时候再回去吧。" 童若瑶扭头看顾廷煊,也希望顾廷煊能留在娘家吃一顿饭,顾廷煊稍作迟疑,点点头道:"如此小婿就打扰了。" 周氏忙摇头,笑道:"什么打搅不打搅的,你们回来我才高兴呢!" 童若瑶挽住周氏的手,笑道:"娘等等我们,我们先过去把二叔家的请帖送过去。廷煊还要出去一趟,外面有些琐事没有料理完。" 顾廷煊任旧陪着一道往童二叔这边来,前去瞧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老太太一回,恰好张氏在老太太屋里照顾着,看见他们来了,忙不迭地迎上来。愈发憔悴而苍老的张氏,看着着实叫人心酸,却强颜欢笑,打起精神,笑道:"侄女回来了。" 童若瑶几步上前,朝张氏见了个礼,随口一问,"二婶子一向可好?"问完才觉不妥,柳姨娘虽早产,孩子也夭折了,如今任旧在月子里头。童二叔虽没有和张氏吵闹,可也不见得对张氏多好。她眼角的鱼尾纹是愈发的多了,以前瞧着周氏比她年长不知多少岁数,如今倒是反过来,张氏愈发显老,周氏因儿女婚事落定,心无所愁,大嫂蒋蓉华又体贴孝顺,如同亲女儿般,又少了些许操劳,面容气色都不错,看着也年轻了许多。 张氏勉强笑着,眼底和眉宇间的倦怠却无法掩饰一二,笑道:"谢侄女记挂,还是老样子,不过你二姐倒是来了信,不日就要回来。这一次是作准了,她回来我也能稍安一些心。"(未完待续) 第296章 童若瑶惊喜不已,"好长时间没有见着二姐了,她让我帮着做的衣裳一直没机会给她,回来就好了。" 略作寒暄,张氏领童若瑶和顾廷煊进里间瞧过老太太,老太太磕着眼休息,也不好多做打搅,让小玉把带来的东西递给服侍老太太的廖妈妈,便同张氏一道出来,去隔壁抱夏坐坐。 丫头上了茶,张氏捧着茶杯,略略打量顾廷煊几眼,才出声感激道:"一直没机会当面谢侄女婿对我们家外面铺子的照顾,今儿难得侄女婿来了,好歹留在婶子这里吃了午饭再走。" 顾廷煊抬起头,道:"婶子此话严重,小侄不敢当。" 童若瑶打量着抱夏的摆设,和以往倒是不同,帘子后面多了一张架子床,床上还有被褥之类,看那面料倒不是下人用的。再看门口候着的丫头婆子,皆是张氏近身伺候的,最重要的是斜对面的梳妆镜前,摆放着一些张氏常带的首饰。童若瑶心头一惊,难道童二叔将她赶来这里? 或者,是张氏自己搬过来,以此日夜尽心尽力照顾病中的婆婆,让童二叔不能轻易休了她。 "婶子要照顾老太太,本就劳累,我们怎好留在这里打搅婶子,母亲已经叫人预备了。再说,都不是外人。"童若瑶婉言谢绝。 张氏也不做强留,童若瑶问起童二叔,张氏犹豫半晌,才讪讪地道:"在外面忙着,前些日子我身上不好,家里的事儿都是他料理的,如今虽然好些了,他体谅我不叫我料理,我就专心过来照顾老太太,也好让他少些担忧。" 张氏分明说得极是勉强,童若瑶不便细问,便说起老夫人做寿的事儿,张氏忙点头答应,道:"一定去,一定去。" 童若瑶笑道:"等二姐回来,劳二婶子一定给侄女带个话,侄女也好请二姐也去逛逛。" 张氏接连点头,"你出阁时,你二姐没能喝上喜酒,等她回来,等要侄女破费补上。"话题相对轻松了些许,张氏感叹道,"说起来你二姐还没去过你哪儿呢,倒是每次写信回来,都念着你,说她若是回来,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你,连我在她心里也没那么重的地位了。" 知道张氏说的客套话,童若瑶笑道:"是二姐疼我,不过在二姐心里,还是婶子排在前头,我哪里能和婶子比较。" 闲聊一会儿,顾廷煊有事先走,张氏留童若瑶说话,便打发丫头过去给周氏说一声,顾廷煊道:"马车停在那边,我从那边出去。" 张氏点头,和童若瑶一道将顾廷煊送出门,携了童若瑶的手又回到屋里。脸上笑容逐渐淡去,眉间阴霾重重,眼底的倦意衬托得眼眶周围愈发黑青。唉声叹气道:"也不知是我做了什么孽,偏报应在你二姐身上。" 童若瑶明白还是童若秋的病,忙安慰道:"二婶子无需这般担忧,等二姐回来找张大夫瞧过,有病吃药,没病保持好心情养着,总会没事儿的。" 张氏道:"侄女如今也嫁做人妇,有些事儿纵然我们长辈的不说,你心里也该明白。你二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二姐夫本就对她不上心,若是不生个孩子,以后在夫家可有什么地位?" 倒目前为止,童家大房二房几位女孩儿中,只有童若秋嫁的最好,无论是夫家的背景,还是身份地位,都是最好的一个。当初张氏也以此事沾沾自喜,谁知事事不如人愿,童若秋过的也不怎么好。 "二姐虽比我年长一点儿,到底还年轻,一时半刻没能怀上也是有的,我不是也..."说到这里,童若瑶忽而想起,自己这个月的小日子已经推迟了两天。 张氏苦涩地笑了笑,道:"你二姐哪里有你这样的福气?侄女婿对你如何,婶子有眼睛能看到,可你二姐夫对你二姐..." "那是二姐夫没有发现二姐的好处,是他自己吃亏,如今年少,以后慢慢自然就知道了二姐的好处。"童若瑶见张氏愁眉不解,又道,"张大夫虽说他自己不擅长医治女人的病,不过也是他自谦才如此说,何况,他还提过,认识另外的大夫,最是擅长医治女人身上的病。有张大夫引荐,二姐定然会好起来。婶子若是如此,二姐还不知怎么样呢。" 张氏叹口气,听童若瑶如此细心开导,眼眶不禁红起来,哽咽道:"倒是让侄女来开解我..." 童若秋的事儿算是个引子,真正让张氏泪流不止的还有童二叔对她的态度。童若瑶好容易才劝住她,只觉心里凉凉的。 从抱夏出来,迎上热辣辣的阳光,才将心里那一口浊气吐出来。辞别张氏,和小玉一道慢慢儿往这边走来。 小玉禁不住叹道:"二夫人也实在可怜,我瞧着她身上穿的,竟然都是以往的旧衣赏。" 童若瑶深吸一口气,也算是为她之前做过的那些亏心事赎罪吧。 小玉见童若瑶不说,琢磨着说些开心的,忽地眼前一亮,道:"方才听二奶奶说起,我才想起,这两日总有什么事儿,可偏想不起是什么,原来是二奶奶的小日子推迟了。" 童若瑶下意识去摸了摸平旦的小腹,成亲时她想到的第一个问题是如何与未来丈夫相处,顾廷煊外冷内热,对他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很快,就冒出第二个问题,孩子成了和婆婆吕氏之间的问题。童若秋因为小日子不正常,不能怀上孩子,张氏急成这样。而自己... 心底洋溢起异样的感觉,说不出是喜悦还是悲戚,淡淡道:"不过推迟一两日罢了。"(未完待续) 第297章 小玉笑道:"倘或是二奶奶怀上..." 童若瑶急忙打断小玉的话,"哪里这么快?回去后可别浑说。" 小玉被童若瑶弄得愣住,迷惑地问道:"难道二奶奶不高兴?" "哪里是不高兴?万一空欢喜一场呢?"顾廷煊回来的日子不多,这两日虽没像头两天那么疯狂,可毕竟日子太短了,谁能有十分的把握? 小玉琢磨片刻,点着头道:"二奶奶的顾虑也对,等些日子若是小日子没来,便能请大夫诊诊脉了。" 童若瑶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孩子她当然想要,或许,只是觉得不该是这个时候吧,自己似乎并没有预备好做母亲。 "总算是过来了,怎么去了这般久?"刚进屋周氏就一边说,一边招手叫童若瑶过去坐。 "陪二婶子说了一会儿话。"童若瑶微微一笑,目光落在蒋蓉华的大肚子上,笑道,"大嫂还能站得这样笔直,也不怕我侄儿在里面住着难受。" "瞧瞧,竟比我这么个做娘的还心疼他了,四妹这么喜欢孩子,也快些怀上一个,以后他们年纪相仿,也好一处玩儿。" 童若瑶嗔怪道:"原来大嫂只是想给我侄儿找个玩伴,亏得我如此心疼他呢。不过,谁是谁的玩伴还不知道呢!" 说笑一回,童若瑶扶着蒋蓉华坐下,周氏叹口气,想着童若瑶从张氏那边过来,道:"你婶子这些日子也难过,陪她说说话儿也好,只是我们天天儿过去,该说的也都说尽了。" 童若瑶想起一事儿来,方才还想着问问张氏,见她那般伤心,也没问这会子才问母亲和大嫂,"不知三姐回来过没有?几天前她还去了我哪里一趟。" 提到她,周氏和蒋蓉华脸上的笑容随即淡了几分,蒋蓉华淡淡道:"三妹倒是回来过一趟,四妹又不知不知道她那性子,不回来反而好些。" 这样说来,童若绾回来定是闹了一场的,做戏也算是做足了。 蒋蓉华又道:"倒不是三妹妹找四妹所为何事,不过她倒是也来找了一回我,要我和她搭伙做买卖。只是我如今这样,母亲又不放心,所以就婉言拒绝了。" 童若瑶淡淡一笑,果然是憋不住了,道:"找我也是为了这件事儿,只是,家里本来就有铺子,我婆婆身子不好,里里外外的又不太平,便也搪塞过去了。" 蒋蓉华立即道:"咱们倒是好说,可她回来大闹一回,又找上二叔!" 童若瑶大惊,只是当着周氏的面儿,生怕她看出什么挂在心里着急,便不动声色收敛的脸上惊讶的神色。 蒋蓉华也忙岔开这个话题,叫童若瑶吃茶,笑道:"虽然快到秋天了,到底还是热的不成,方才你过去,我特意吩咐夏青拿些果子放在井里。"说着便叫惠儿去取了过来。 童若瑶笑道:"大嫂可要注意着,别贪凉多吃。" 周氏蹙眉十分心疼地盯着童若瑶问道:"大热天儿的,女婿可是天天儿出门?" 童若瑶忙道:"他是男人,在外面奔波惯了的,不会有事儿,娘别担心。" "话虽如此说,你还是要好好儿照顾着,就因为是个大男人,才粗枝大叶的什么都将就着过,落下什么毛病,等以后上了年纪才知道厉害。" 这话暖融融地暖进心窝,童若瑶点头应下,朝蒋蓉华玩笑道:"以前听说一句俗语,好女婿好比儿子,好媳妇好比女儿,如今娘有了好女婿,有了好媳妇,就把儿子女儿抛开了,尽心疼你们去了。" 大伙都笑起来,蒋蓉华道:"瞧瞧,刚才编排我,现在编排母亲去了,可见母亲疼你也是白疼。" 周氏佯装生气,"哪里听来的话,也好意思说出口来。" "难道我说错了不成?娘本来就心疼大嫂的呀。" 周氏说不过她,瞪她偏目光慈爱,也起不了作用。一时之间,屋里气氛格外热络,虽然人不多,却其乐融融,十分温馨。 中午童老爹前脚回来,顾廷煊后脚也赶来了,进来拜见了周氏便去书房拜见岳丈大人。不知说了什么话,反正午饭顾廷煊和童老爹在书房吃,周氏、童若瑶、蒋蓉华在饭厅吃。这边吃完了,书房还没动静,蒋蓉华见童若瑶额头冒出好些汗水,便叫她跟着去自己屋里洗把脸,重新整理妆容。 童若瑶不爱往脸上涂抹东西,平日里也不过修修眉毛,有时候涂一点胭脂膏子。蒋蓉华如此说,想到刚才听蒋蓉华说童若绾去找童二叔,便也跟着去了。 童二叔家如今却是艰难些,头几年日子好过,张氏又是大手大脚惯了的,如今老太太病重,虽然还有老太太的那些产业撑着,可毕竟花费也不小,这个时候,童若绾提出做生意的事儿,童二叔未必不会答应。 蒋蓉华却摇头,道:"听那边的人说,二叔心里觉得对不起三妹,虽然没答应和三妹一块做什么买卖,倒是拼拼凑凑地拿了百来两银子给她。" 童若瑶松口气,不知道童若绾到底知不知道郑家受了牵连,倘或她知道,还这样为止,就实在叫人寒心了。毕竟,童二叔对她算是极好,家里本来就不比当初,任旧还是给了她银子。 "我也不知四妹夫到底知不知道,或者与你说了没有,所以上次小玉回来,我才嘱托她带话给你,叫你别和三妹来往。如今的情形,对咱们倒是好的。只是,此事牵扯甚广,即便要彻查也需得一些时日,就怕这中间出什么变故。"(未完待续) 第298章 蒋蓉华说到这里,童若瑶倒是想起一事来,"嫂子如此说,蒋伯父伯母哪里,我倒是先不去了。免得因此事牵扯蒋伯父,就怕蒋伯父伯母归罪我们失了礼数。" 蒋蓉华微微一笑,"四妹多心,不是还有王家?" 童若瑶琢磨着道:"王家已经受了牵连,若是再把蒋伯父牵扯进来,万一出了大事儿,可叫我们如何安心。现在这情况,略略知道一些的,都不大来往了,倒是还有你们一直帮着我们,我们心里亦是万分地感激。实在不能..." 蒋蓉华见她如此,也不强求,笑道:"四妹顾虑周全,现在的情形在外人眼中,已经视为一派。" 童若瑶真心实意地道:"是在嫂子这里,才不说见外的话。" 蒋蓉华爽快地道:"也成,咱们不拘这些俗礼,爹娘都是明白人,四妹琢磨着怎样就怎样吧。" 其实,蒋家一事上,童若瑶本就犯难,孙家倒是好说,毕竟孙大人如今外任,而蒋大人恰好在督察府任职。单凡涉及朝廷命官的案件,都是督察府负责查办。顾家从商,本来也到不了督察府,却因为牵扯出来了王家,所以才提交督察府了。 童若瑶吐口气,闲聊几句,遂将那日试探童若绾的情形说给蒋蓉华听,蒋蓉华眉头紧蹙,手心冒出一把冷汗,实在难以相信,"竟然是她!" "所以,瞧着二婶子那模样,我也甚是觉得可怜。可没想到她还想着要拉二叔下水。"这件事便不能不说出来,"在婶子哪里,我们都不好说,需得旁人去提点一二才好。" 蒋蓉华琢磨片刻道:"这事儿四妹别放在心上了,我想法子就是。她做了这样的事儿,心中有鬼,总会露出马脚。" 下午,童老爹任旧要去部里,顾廷煊在书房小憩。待到外面的日头弱下来,童若瑶和顾廷煊才辞别娘家人,登上回家的马车。一下午都和蒋蓉华、周氏说话,这会子马车一摇一晃的,竟然觉得有些倦,最后靠在顾廷煊肩头,迷迷糊糊小憩一会儿。 马车停下就醒了,而从马车里下来时,最后一点儿迷迷糊糊的睡意也被不远处的一个人影震得干干净净。 身形无比魁梧,和顾炎站在一块儿,简直就是顾炎的两倍,当然不是身高,也是魁梧彪悍的身形,穿着藏蓝色袍子,却没有大肚腩。浓密而黝黑的卷发,束于脑后,当他无处回避,索性大大方方甩个正面的时候,童若瑶终于相信了香雪的话,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夸张,浓密卷曲的络腮胡子,把那张巨大的脸也掩盖了七七八八,额头带着发箍,一对如同大毛笔挥洒上去的浓眉斜斜朝两边飞扬,即便如此,远远望去,也确实一眼看不见他的眼珠子。 他更像张飞还是沙和尚?童若瑶觉得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气势更像张飞的,反正能吓唬住人。然后扭头看一眼顾廷煊,如此一对比,顾廷煊看起就无比的软弱,好似白面书生,很没男人味儿。 身形虽然魁梧,却也健步如飞,瞬间就移步站在童若瑶五步远的对面,抱拳见礼,"在下唐突,冒犯小嫂子,请小嫂子恕罪。"嗓音厚实,语气十分洒脱。 此人是谁也不难猜出来,童若瑶还了一礼,颇为赞赏这种为人洒脱的人。顾廷煊不留痕迹地往童若瑶这边靠了靠,一只手从后面占有似地揽住她的腰肢。其他丫头婆子皆被吓得不轻,偏童若瑶还是笑出来,而且还不是装的不说,眼睛竟然发亮。 "向老板客气,久仰大名,如今倒是见着了,也算是满足了我的好奇心了。" 竟然还能谈笑自如,顾廷煊咳嗽一声,低声吩咐道:"让丫头陪着先回去歇歇。" 童若瑶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想想还是不要惹他才好,男人小气起来比女人还麻烦。便扯了扯呆呆的小玉,告了罪先行一步。 直到走了很远,已经能看见青松院的院门,小玉才回过神,脸色十分不好,"我从来没见过满脸大胡子的!" 童若瑶好笑,"你见过多少人?不过是长了大胡子罢了。" 小玉怕兮兮地道:"岂止如此,我觉着他一只手指头都能掐死人,这样的人若是发起脾气来,可不得了。" "无缘无故,他干嘛要发脾气?" 小玉拍拍胸口,道:"反正还是隔得远远的,才觉得安全。" 回到青松院换了一身衣裳便往吕氏哪里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吕氏唉声叹气的说话声,"炎儿到底是怎么想的,秀珠是她亲妹妹,怎么偏偏就..." 范妈妈劝慰道:"夫人还没见着,只听下人们浑说终究不可信,好歹一会子要过来拜见您,也要您见过之后,要您点了头才成..." 隐约似乎还有压抑的哭声传来,童若瑶抬脚榻上石阶,小玉先一步撩开帘子。秀珠在里面,一双眼早已哭得红肿,整个人似是毫无力气,依着椅背方能坐稳。 见童若瑶进来,却忽地抬起头,绯红的眸子射出一道光来。 吕氏和范妈妈都没有继续说下去,童若瑶也当做刚才的话都没有听到,笑盈盈上前见礼,吕氏简单过问两句,便叫童若瑶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道:"刚刚说起炎儿带回来的那位客人..."似是说不下去,眉宇间尽是无法言说的惆怅。 "是与九爷有些生意来往的朋友吧。"童若瑶猜测道,顾炎经营一间香料铺子,而向老板恰好又是做香料买卖的。想到向老板那样的形象,偏做香料生意,童若瑶倒忍不住想要笑了。却也连忙收敛起来,毕竟吕氏和秀珠都似乎很是伤心。(未完待续) 第299章 吕氏叹道:"只怕这一次倒不是因为生意上的事儿,不是说姓向么?" 童若瑶看一眼范妈妈,范妈妈道:"二奶奶大概还不知道,九爷之前提到的给十小姐...兴许就是此人,夫人和十小姐难过了一整天,奴婢只是觉得,咱们二爷和九爷在外面奔波,见过多少人,识人行事倒比咱们能作准,也不知是不是这么个理儿,只是夫人和十小姐..." 吕氏和休竹听了那些话,终极怎么劝慰都不顶用。童若瑶抬头朝秀珠望去,并非天仙似地人儿,终究也不过是个丫头身份,难不成还要嫁给状元爷不成?也不知状元爷瞧不瞧的上。她自己年纪大了,还挑三拣四的。 童若瑶微笑道:"二爷和九爷在外奔波,也少不了这些朋友在患难时伸出援助之手。" 不管外貌长成什么模样,对二爷和九爷来说,都是朋友,来了顾家便是顾家的客人。吕氏和秀珠这样,岂不是要怠慢客人? 也算是提醒了吕氏,长叹一口气,咬牙道:"是该见见。"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脚步声,范妈妈忙去门上瞧一眼,转身时神态略显不好,想来也是顾廷煊他们过来了。 他们倒是没直接进来,而是顾炎先进来通报,吕氏去里间整理妆容,童若瑶和秀珠一道去里间回避。范妈妈张罗着让丫头搬了一道屏风放在与外面相隔的帘子处,留了恰好一个人能通过的宽度。反正大伙已经十分清楚向老板此番前来的目的,这道屏风自然是给秀珠预备的,也好叫她自个儿瞧瞧。 好一会儿吕氏才整理好,外面丫头也已经将茶水之类预备妥当,吕氏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让范妈妈扶着出去,至始至终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人已经过来了,难道还能不见不成? 童若瑶捧着茶杯悠然坐在椅子上,秀珠站在对面,双手交握,已经没有继续哭,抬着头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神情悲痛至极。直到外面渐渐响起说话声,她四散的魂魄似乎才一点点地归位,然后直直鄙视童若瑶,绯红的眸子如同两簇熊熊燃烧的火焰。 在秀珠跟前实在不必掩饰自己心里的想法,嘴角含笑望着她,淡淡道:"恭喜十妹寻得佳婿。" 秀珠浑身发抖,张张嘴巴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如今遂了你的心愿,你是该高兴了!" 童若瑶坦然摇摇头,"高兴有一点儿,可也惋惜。倒不是为了你,向老板为人洒脱,是怕你去害了他。" 能与顾廷煊和顾炎交好的人,童若瑶倒是可以保证,绝对不是小人。顾家这些年看似太平,实则一点儿都不太平,顾廷煊能让顾家起死回生,他自身能力固然重要,可若没有识人能力,顾家也不知死了多少次了。顾廷煊或许不喜欢秀珠,可毕竟秀珠是顾炎的亲妹妹,倘或秀珠不是这样的执迷不悟,又做了哪些见不得光的事儿,在顾廷煊心里,她的地位和顾炎也相差不了多少,手足情谊摆在哪儿。 看起来顾炎也不怎么喜欢这些妹妹,可作为亲哥哥的顾炎,难道会害了自己的亲妹妹不成?向老板身上自有别人身上没有的发光点,未必不能做为良人。而秀珠只怕不会作此想,一旦一个人开始将一件事看的扭曲,其他任何事儿也会跟着扭曲。她现在应该连顾炎也恨上了吧? 这世上与她还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就只剩下顾炎,她连顾炎都不相信了,实在可悲。 童若瑶叹口气,外头也十分的安静,只偶尔听到顾炎说几句话,大概是说起与向老板认识,得向老板出手解围,然后又如何结交上之类的。吕氏也说了一两句话,嗓音倒还算镇定,没有流露出受了惊吓什么的。 秀珠愈发颤抖的厉害,脸色煞白,连嘴唇也无一点儿颜色。只瞪着童若瑶的眼神丝毫没有变化,童若瑶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毫无畏惧地迎上她的目光。 小玉瞧着心里十分不痛快,冷声道:"十小姐别只顾着看二奶奶,还是去瞧瞧外头的人要紧,也免得浪费了范妈妈的一番心意。" 她声音不算大,而恰好外头传来向老板浓厚的嗓音,足以把任何声音都掩饰了去。不过里间毕竟安静,这话秀珠自然能听到。 她心里升起不满愤怒,而童若瑶始终含笑淡淡迎上她的目光,这样的较量,也并非凶悍才能赢过对方。向老板的嗓音只是粗犷,并非凶神恶煞。 秀珠慢慢走过去,琉璃做的屏风,又涂了彩釉,外面瞧不见里面,里面的人却能将外面的人瞧得一清二楚。 透过吕氏发间的珠钗,是顾廷煊俊美的侧面,即便看不到正面,也知道他拥有一双使人轻易就能陷进去的深邃眼眸,那双眼眸总是透着疏离和薄凉,每每想到心里总是隐隐作痛。可即便如此,也想站在他身边。 秀珠咬了咬牙,目光终于从顾廷煊侧面离开,而那个人... 和顾廷煊并列而坐的人,哪一点儿能和顾廷煊相提并论? 心里乍然响起一道声音,难道自己下半辈子,就要相伴这样的人左右么?那是看一眼就会做噩梦的,心房剧烈的跳动起来,似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呼吸不可抑制地急促,从心底冒出来的绝望,逐渐蔓延全身。 意识一点点消退,她不甘心! 这一场见面,最终以不欢而散结束。 秀珠晕倒在地,众人七手八脚地抬着她回她住的屋里,又去请大夫。因她没有前兆就突然昏倒,吕氏还担心一般大夫不成,叫童若瑶去请张大夫来。(未完待续) 第300章 顾炎也被秀珠煞白泛青的脸色吓唬住,忙不迭地朝向老板告罪,风风火火地跑出百寿堂。顾廷煊领着向老板回避到隔壁屋里,向老板脸色不虞,也以为是他的模样吓着了秀珠。 将秀珠平平稳稳放在榻上,吕氏红着眼眶朝童若瑶道:"你法子多,瞧瞧有没有办法先看看她?" 童若瑶也没想到秀珠会突然晕倒,一开始以为她是装出来的,可脸色毕竟不是装就能装得这般像,难道真的是被向老板的模样吓昏的? 那些丫头婆子瞧见向老板,也只吓得脸色不好,可也不至于晕倒这般厉害,再说,向老板是活生生的人。童若瑶依言走到榻边,看着榻上愈发消瘦的秀珠,想起香雪和小玉第一次见到向老板的情形,或者秀珠就是装的! 伸出手试了试秀珠的鼻息,略显短促,衣裳宽大,恰好掩饰住另一只手,便隔着衣裳用力掐了几下。留心观察秀珠的神色,连个眉头也没皱一下。心里一横,又使劲捏了一下单薄衣裳下的肌肤,任旧没有一点儿反应。 她竟然是真的晕倒了! "母亲别担心,十妹呼吸还算好,等张大夫瞧过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吕氏道:"还用问么,也不知炎儿心里怎么想的,偏找这样一个人来,把秀珠都吓成这样,当真要嫁过去,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童若瑶在心里冷笑,不说话,目光扫过方才在屋里伺候的两个小丫头,范妈妈和吕氏年纪大,是见过世面的没有被吓的大惊失色在情理之中,可另外两个丫头年纪比秀珠还小,都没见着吓的晕过去这么厉害。 秀珠昏倒的还真是时候,只怕向老板也打消了念头了吧。吕氏这样说,态度也已经十分清楚。童若瑶将目光落到范妈妈身上,范妈妈察觉到,也只能给了童若瑶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隔壁屋里,顾廷煊神色清冷,眼底到底还是有几分歉意,向老板倒洒脱地道:"是小弟无福,竟害得府上姑娘这般。倒是顾兄是有福之人,小嫂子岁数应该不大,胆识倒比一般人强。" 向老板比顾廷煊略小两个月,因为皮肤自然黝黑,又满脸大胡子,乍看之下倒比顾廷煊年长,顾廷煊在他跟前也从来不已长为居。又颇为欣赏向老板洒脱为人,见他如此,说多了反而显得生分,便也不说。何况,向老板赞扬起童若瑶,心里自然有飘飘然之感,道:"向兄谬赞,内子不过一般妇道人家罢了。" 向老板爽朗一笑,道:"顾兄不必掩其光华,小弟心里也只仰慕罢了,终究福薄之人,享不了身怀美眷之乐。" 顾廷煊淡淡一笑,"我倒是羡慕向兄潇洒逍遥自在的作为。" 几句话便畅谈起来,方才吕氏和秀珠失礼一事,已然不在向老板心头。 大概半个时辰,顾炎终于把张大夫叫了来。吕氏、童若瑶等人皆回避出来,留了范妈妈在里头服侍。心急如焚地等待诊断结果,好像比等到张大夫来的时间更长。 天色已近渐渐暗下,小丫头轻手轻脚点了灯。屋里慢慢亮堂起来,外面传来脚步声,吕氏忙放下茶杯,道:"请张大夫进来回话吧。" 童若瑶见状,便起身回避去了正屋里间,一时只听见脚步声,吕氏客套两句,就听到张大夫的声音传来。 "府上十姑娘无碍,不过是因长久抑制进食,导致体虚亏损,略作调养方可。" 秀珠是要减肥么?竟然不吃饭,难怪一次瞧着比一次憔悴! 吕氏似是不信,"可她却突然晕倒?" 不吃饭,身体所需求的能量无法给予,怎么可能不会晕倒?童若瑶不得不说,秀珠真狠,对自己都能这样狠! 范妈妈道:"奴婢问过十小姐屋里的丫头,丫头说十小姐的饭菜十次又八次都是叫她偷偷拿出去倒掉了。" 顾炎压抑着满腔怒火,竟发狠道:"她这样不知好歹,就由着她去罢了!" 吕氏气道:"她是你妹妹,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如此作为岂不是枉费义母对她的疼爱,她不知感恩,竟这样作践自己的身子,可对得起死去爹娘,对得起义母?" 乍见秀珠发作,他也唬得慌了神,没想到将张大夫请来,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顾炎深吸一口气,"身体发肤源于父母恩赐,她作践自己的身子,已为不孝!" 这一番抢白,让吕氏又气又悲,没想到作为秀珠亲哥哥的顾炎,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如今还昏迷着,你怎么能,能这样说她?" 小玉只觉心里一阵爽快,朝童若瑶低声道:"没想到在九爷眼里,秀珠如此不堪。" "关之切故而气之深,顾炎到底是她的亲哥哥。"童若瑶淡淡叹口气,顾炎虽不喜欢这个妹妹,可还是把她挂在心里的,可惜,秀珠偏偏没有看到这一层挂念,只被其他的蒙了眼睛。 现在,给秀珠寻得这门亲已经无可挽回了。秀珠能走的路,就是去长伴孤灯吧?童若瑶希望如此,但知道不会那么简单。 范妈妈随着张大夫下去开药方子,依稀听到张大夫朝顾炎抱怨的话语,"没病让自己有病,这样的病人,下次别找老夫了,还不知多少需要老夫的病者心焦不安地等着..." 童若瑶从里间出来,吕氏恹恹地坐在椅子上,神态萎靡,提不起精神。外头婆子领着两个进来禀报:"二爷带着客人去九爷哪里了,这些是客人留下的礼品,说是赔罪。恐夫人奶奶见了他害怕,就不亲自进来了。"(未完待续) 第301章 吕氏缓缓回过神,婆子的话多少有些严重,虽然只见过一面,可洒脱不羁的向老板不像是会说这样话的人,那就应该是顾廷煊吩咐的。 童若瑶心头一动,匆匆看了一眼丫头怀里捧着的精致盒子,目光轻轻落到吕氏脸上,果然见她有些慌乱似地,忙吩咐婆子去厨房预备一些酒菜,往九爷那边送去。 "时候不早了,母亲也该吃饭了。"童若瑶趁机闻声细语地说道,又忧心忡忡地看一眼秀珠屋子的方向,不能不吃饭和秀珠一样晕倒吧。 又朝婆子道:"叫厨房预备一些清淡可口的吃食,等十小姐醒来,好给十小姐送去。" 片刻,范妈妈子进来,回说:"九爷让四儿跟着张大夫去抓药,不放心夫人奴婢就先回来了。" 吕氏一点一点打起精神,范妈妈和童若瑶相视一眼,只默默去桌子便准备开饭的事宜。秀珠是自己不肯吃饭,才晕倒根本就怨不得别人,吕氏自己想不开,多劝了反而好像是劝她的人造成的。 顾廷煊和顾炎都去陪客人向老板,秀珠又昏迷着还没有醒来,这一顿饭屋里就只童若瑶和吕氏两人坐在桌上吃饭,故而十分压抑,童若瑶也没什么胃口。吃到一半觉得不对劲,小腹坠涨,是小日子来临的前兆。 这个时节,衣裳穿的单薄,而今天从娘家回来,就换了一身颜色浅淡的衣裳。顿时如坐针毡似地,小玉擦觉到忙用眼神询问,童若瑶也不知如何示意,急得满头大汗。 范妈妈觉得不对劲,道:"二奶奶是不是不舒服?" 童若瑶忙点点头,讪讪朝她一笑。吕氏听闻,淡淡道:"不舒服就先回去歇着吧,今儿出了趟门,别是中暑了。" 童若瑶如获大赦,放下碗筷站起来,只觉一股热流流出来,不觉加紧步子往青松院去。 小玉未免有些失望,"原以为二奶奶可能坏上了,没想到推迟两天还是来了。" 童若瑶倒没她那么失望,释然一笑,才想起这样饭中途离开,只怕吕氏要多心。大概是大脑自动不愿深想下去,又有小玉在一旁说话,"那奴婢去厨房给二奶奶做碗糖水来。" 香雪端着茶杯进来,蹙着眉头道:"二奶奶小日子一向准确,这一次推迟两天,也不知有没有什么缘故?" 刚走到门口的小玉听得这话,想起童若秋的情况,也唬得变了脸色,道:"还是请张大夫瞧瞧才好。" 童若瑶哭笑不得,"不过推迟两天,也是正常的,瞧你们两个,难道非要我不好才成?" "二奶奶还有心情说笑,夫人一直盼着二奶奶能怀上呢!若是怀上了,凭某些人如何闹腾,也闹腾不出什么花样来!"香雪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 小玉更是从门口走倒童若瑶身边,琢磨着目光一栗道:"她未必不是摸透了夫人的想法。" 童若瑶知道说的是秀珠,淡淡一笑道:"她还能怎样?已经把自己饿的昏倒,还不知需要多少时日调理呢?" "可这样下去,到底也不是法子,留她的日子越多,只怕夫人越要..." 童若瑶不是没想到这一层,看来自己也是要做戏的,有些话自己不好说,老夫人总能说吧。"好了,不是说要做糖水么?还不去?"童若瑶蹙蹙眉,似乎有些难受,小玉忙忙地去了。 童若瑶小日子倒没大反应,只是开始两天有些不自在,后来陈妈妈做了糖水,竟然能缓解,小玉知道后便留心记下了。每次都亲自去厨房做一碗给童若瑶送来,其实所谓糖水,也就是打两个鸡蛋,做一碗荷包蛋吃下去。女人经期因排除大量於血,身子虚弱,吃些鸡蛋恰好可以补一补身体所需能量,也是有些科学依据的。 吃了小玉煮的荷包蛋,抬头见小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笑道:"你们也下去吃饭吧,别饿坏了才好。" 小玉回神,道:"我们自然不会做出那等不孝之事。" 口气这样冲,童若瑶目光软软地看着她和香雪,由衷地道:"不是还有你们么?我还怕什么?" 小玉叹口气,又想不出法子,只得先下去吃饭。 屋里灯火通明,却十分安静,就连外面似乎也一瞬间彻底无声。童若瑶以为自己会烦躁,可心却静静地沉淀下去,顾廷煊从外面进来,就瞧见小妻子坐在榻上,榻桌上放着一盏灯,灯光映着她娟秀俏丽的脸庞,心满满的似是能溢出水来。 童若瑶察觉到目光,抬头见顾廷煊忙从榻上下来,巧笑嫣然迎上去,"二爷回来了,向老板可还留在府里?" 顾廷煊故意板着脸,"你倒是挺关心他?" 童若瑶禁不住翻翻白眼,"他好歹是家里来的客人,是你的朋友,我不过多问一句罢了。"心里却升起一股甜蜜,自己确实没什么好怕的,是不该花那么多心思去应付秀珠,而让眼前的人一颗心都在自己身上,才是最要紧的。 想到这里,童若瑶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头顶上即刻传来更加不满的低吼,"你还笑?" "不笑,难道二爷要看我哭?" 顾廷煊当然不想见到她哭,不过那力道还真的让童若瑶差点儿流出眼泪来,慌乱中忙道:"不行,这两天都不行!" 顾廷煊憋得一张脸成了绛紫色,见童若瑶穿着家常服,却重新换了一条裙子,心里顿时明白过来。慢慢把浑身的火气抑制下去,最后长长呼出一口气,抱着她去榻上坐着,瞧见榻桌上的账册,便自告奋勇讲解起来。(未完待续) 第302章 隔日一早,向老板离开顾家,老夫人蹙着眉头问道:"怎么突然就走了?大老远地来做客,也不多挽留挽留。" 顾炎和顾廷煊来不及说话,黄氏便抢着道:"听下面的人说,昨儿向老板把秀珠给吓昏了!"说着一笑道,"秀珠胆子也忒小了,儿媳虽没见过向老板长什么模样,可也不至于吓昏这般厉害吧。" 她虽没见过,毕竟见过的人也不少,怎么就不见其他人晕倒?黄氏言外之意,也是想老夫人细问吧。昨儿秀珠晕倒是傍晚时分,可那么大的阵仗不可能没有惊动其他人,具体如何,只怕黄氏早已十分清楚。 老夫人眉头蹙得更紧,盯着神情担忧而恹恹的吕氏,问道:"秀珠那丫头可是生了病?" 吕氏叹口气,"许是胃口不佳,吃不下饭吧,昨儿晚上就醒了,今儿瞧着还十分虚弱,儿媳就没叫她来,还请老夫人体谅。" 黄氏立刻抓住吕氏的话,道:"怎么突然就没胃口了?" 吕氏没说话,童若瑶垂着头,也有些提不起精神。 之前还只说些老夫人寿辰的话,气氛倒是不错,现在提到向老板,又提到秀珠,气氛也没了刚才的活跃。就是顾炎也只垂着头不说话,顾二叔瞧着黄氏急巴巴的模样,咳嗽一声提醒她,黄氏才讪讪一笑,道:"许是天气热的缘故,要说秀珠这丫头之前身子骨倒是好的,没想到自从..." 自从认了吕氏为义母,就开始三病两痛,这话黄氏没说,只怕大伙心里也都会作此想。 老夫人道:"病了就好好养着,她年纪也不小了,这样拖下去又能怎样?" 语气未免有些僵硬,透着不悦。接着便说起顾廷礼的事儿,以及崔氏产子等,如此家常一会子,也就叫大伙散了。独叫吕氏留下,说是有话要说,童若瑶想了想,便出来去隔壁抱夏候着。 反正顾廷煊也要出门,她也没要紧的事儿要做。不想,她刚去了抱夏,黄氏也跟着进来。等小丫头奉上茶水,就被她遣了出去,叹口气道:"真是委屈了侄儿媳妇!" 不知这话从何说起,童若瑶抬起茫然的双眼,黄氏心疼地看着她道:"大嫂子也是想抱孙子罢了,只要侄儿媳妇怀上,自然就没有这些事儿。" 童若瑶只是装着不懂,秀珠的心思大家明白就好,可若是敞开了来说,自己和吕氏之间只怕更是难以相处。今儿早上也只是不太热络罢了,本来小日子期间人便有些懒洋洋提不起精神的,所以童若瑶要佯装出忧心忡忡的模样来,一点儿都不难。 黄氏见她如此,忽地一笑道:"不过侄儿媳妇倒是可以放心,还有老夫人给侄儿媳妇撑腰呢!" "婶子这话,我更是不懂,老夫人慈祥和蔼,对谁都是极好的。" 黄氏笑了笑,并没有接下这话,而故作神秘兮兮地问:"听说她是饿成这模样?我乍听到这消息也唬得愣住,侄儿媳妇如今不当家自然不明白,婶子管着一家子人的起居生活,谁照顾不周到都是婶子的过错。如今又忙着老夫人寿辰的事儿,大大小小的加起来,虽然不多,可每一件都要过问的,谁曾想有些人嫌婶子不够忙,偏偏还故意生些事儿出来。" 童若瑶忙羞愧地道:"也是我们这些人没用,才让婶子一个人忙着前前后后的事儿。" 黄氏听得这话,叹道:"也忙不了几年了,倒不是婶子拿大,侄儿媳妇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赶紧生孩子。你还年轻,一辈子长着呢!" 这话倒说得掏心掏费似地,童若瑶感激一笑,"谢谢婶子提点,可生子一事,也要看缘分。" 说到这里,也怕黄氏继续纠缠,便说起崔氏,"产期快到了吧?" 黄氏立刻笑弯了眼睛,"希望老夫人寿辰那天,能抱着重孙,也让没出生的那个小不点儿,沾沾老夫人的福气。" 童若瑶顺着应承几句,便讪讪不想说话,恰好外头婆子找黄氏有事儿,黄氏忙忙地去了。屋里安静下来,童若瑶的心却有些安静不住,不知道老夫人找吕氏会说什么。 正屋里面,吕氏端端正正地坐着,微微垂着头。老夫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炎儿在外面有间经营香料的铺子,也亏得向老板相助,才慢慢做起来。那向老板是已娶过老婆,可并没留下一子,为人我虽不十分清楚,可瞧着也不是那十恶不赦之人。若以外貌取人,邱年生相貌堂堂,可终究是个怎么样的人,你如今不是不清楚。敏惠那丫头从小就可怜,也因有个不贤惠的后娘,将她推入火坑。炎儿为人你我还有什么不清楚不放心的?向老板在西京生意也做得大,家里条件不知强过多少人去了,人口也十分简单,她嫁过去是正正经经的正房奶奶。却不想..." 吕氏不是没想过,"可秀珠...终究是心里搁着事儿才吃不下饭。" 老夫人板着脸,声音也冷了几分,"她搁着什么事儿?要孝敬你?倘或真要孝敬你,何苦没事找事把自个儿弄成那样叫你担心?" 吕氏红了脸,想到自己这些年来常年抱病床榻,在婆婆跟前也少有尽孝,一时羞愧难当,半晌才道:"兴许是前些日子因为丫头的事儿,疏远了她..." 听到这话儿,老夫人喘着粗气,"她到底要如何?家里这么多人,若人人都像她那样,一点儿事儿不遂心意,便要死要活,这个家早就没人了!" 吕氏被堵的无话可说,脸色阵红阵白,老夫人瞧着实在气不打一处出。(未完待续) 第303章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才听到正屋传来脚步声,想是老夫人和吕氏已经说完了话。童若瑶从抱夏出来,只见吕氏由范妈妈扶着,一步一步失魂落魄似地从石阶上下来。 谁知,突然有百寿堂的丫头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惊失色地大叫道:"夫人、二奶奶,不好了,十小姐拿着剪刀要剪了头发说要做姑子去!" 吕氏回过神,脸色唬得煞白,眼睛圆圆瞪着,童若瑶疾步上前,询问丫头:"可剪了没有?" 丫头慌慌张张地道:"奴婢过来的时候,有两位妈妈已经进去劝了,叫奴婢过来请大夫人和二奶奶回去。" 正屋里传来老夫人怒气冲天的吼声,"她要如何就让她如何,没得这样拘着她,又要死要活的!" 吕氏脸色由白转为铁青,看了童若瑶一眼,急得嗓音有些哽咽,"快回去瞧瞧怎么样了吧!" 风风火火赶回百寿堂,刚进院子就传来秀珠的哭声。昨儿晕倒,今儿一早起来就能闹腾!范妈妈见童若瑶扶着吕氏,便先一步走过去撩开帘子。 屋里早已乱成一团,枕头、被褥已经被扯得稀烂,里面的棉絮散了一地,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抓住秀珠的手臂,另一个人正要去抢了她手里的剪刀,可她的脚没有被束住,丫头也不敢上前。 再看秀珠的模样,衣裳凌乱不堪,头发也散落下来,遮住半边脸,只能瞧见一双绯红的眸子,见吕氏进来,浑身一软,幸而两个婆子拉着她,范妈妈见状,忙过去拿了她手里的剪刀。 最后,任旧还是吕氏劝住了她,中午顾廷煊、顾炎回来,顾炎又单独去屋里与秀珠说了半天的话,具体说了什么不知道。不过秀珠倒是安静下来了,没有继续闹着要出家什么的。只是整个人愈发安静,足不出户,连她屋子的门也没再迈出一步。 吕氏愈发心急,一连两天请了好几个大夫来诊脉,倒没提去请张大夫的话。许是忧心秀珠,童若瑶去请安或说话,她总是心不在焉。就连晚上,顾廷煊和顾炎回来,大伙一道陪着她吃饭,她也提不起什么精神似地。 这样过了好些天,天气慢慢起了变化,中午任旧热的不成,一早一晚却十分凉爽,时而有风似是从远处吹来,带来阵阵桂花香。 为了让心静下来,童若瑶除了看看账本,琢磨琢磨成衣铺子的事儿,也让铺子里的活计送了些顾家常出售的面料和成衣样品回来揣摩,瞧瞧能不能做出新颖的款式。 黄氏任旧不辞辛劳地忙着预备老夫人寿辰一事,那些短缺的下人,也逐个补上,香雪和小玉的事儿比以前少了许多,顾廷煊不在家的时候,她们便在正屋里陪着童若瑶做做针线。 这样悠闲地过了几天,八月初一的午后,童若瑶正拿着笔琢磨着花样子,香雪从外面进来,脸上洋溢着喜色,道:"方才碰上二夫人屋里的人,说三奶奶大概要生了。老夫人都过去了,二奶奶要不要过去?" 童若瑶搁下笔,叫小玉将老早预备的东西拿出来,小玉笑道:"家里沉闷了几天,如今终于有件喜事,二奶奶去沾沾喜气也好。" 从青松院出来,想了想还是先过去给吕氏说一声,遂扭头往百寿堂来了。 渐渐入秋,天高云白衬托下的百寿堂,愈发显得安静。正屋里面,吕氏午睡起来,正在梳头,"怎么这会子过来了?可有事儿?" 童若瑶微笑道:"刚刚得到信儿,三弟妹要生了,儿媳也不知母亲知不知道,所以过来说一声,母亲要不要过去瞧瞧?" 吕氏淡淡地,半晌才道:"别人生孩子,你过去凑什么热闹?也罢,你去瞧瞧倘或生了打发人回来说一声。" 童若瑶笑着点点头,从百寿堂出来,脸上的笑容终究没能挂住多久。小玉板着脸,愤概不平地低声道:"夫人总是如此,好像二奶奶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如今各院子的人员都已经配备齐全,顾廷煊说晚上也不来百寿堂吃饭,只是想着吕氏一个人孤寂...想到这里,童若瑶深吸一口气,"老人家闹闹脾气罢了,咱们还能怎样?" "可分明不是闹脾气那么简单!" 童若瑶不禁问道:"那你说还能怎么着?"每天任旧一道去老夫人哪里请安,面上瞧着和以前并没有差别,秀珠如今要养着身子,虽然是问小玉,也是问自己。吕氏只是态度不冷不热,任旧会说关心的话,而且在老夫人跟前... "她也不单单是这般对我一个人,对二爷和九爷还不是一样?" 童若瑶就是想不明白,秀珠在她心里的位置怎么就如此重要。难道,她指望秀珠给她养老送终不成? 崔氏怀孕八个月初期时,闹过一次肚子疼,吃了午饭正要午睡时,肚子又疼起来。幸而,产期已经临近,一切都已预备妥当,可她临产前兆却与其他人不同,疼了没多久,身下就出血。 童若瑶赶去时,院子里早已忙成一团,钱妈妈扶着老夫人在屋檐下站着,看着从后罩房一盆一盆端出来的血红色血水,脸色愈发地凝重。 丫头婆子忙碌的脚步声,亦掩盖不了从后罩房发出来的撕心裂肺的叫喊。伴随稳婆指导开解声,整个院落弥漫上一层肃杀之意。 让小玉禁不住放慢步子,似乎已经不敢再迈一步,脸色煞白煞白,紧紧抿着嘴唇。 钱妈妈瞧见童若瑶,眸子闪过一道惊愕,随即远远地点了头用眼神打招呼。童若瑶微微点点下巴,拍了拍小玉的手,低声道:"你若是害怕,就先回去。"(未完待续) 第304章 女人产子,九死一生,何况还是在这样的没有先进医疗设备的时代,更如同去鬼门关走一遭。相对于上次听到柳姨娘早产的事儿,这一次童若瑶的心境已经平和许多,为顾廷煊生子,她心甘情愿。 小玉摇摇头,"我还是陪着二奶奶吧。" 童若瑶见她脸色难看,也不想为难她,"我的帕子忘了带了,你回去给我取来。" 终究还是年纪小,小玉心里明白童若瑶只是支开她,不想她害怕,还是点点头,急急忙忙地出去了。童若瑶疾步走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这才瞧见她,惊愕地道:"你怎么来了?" 童若瑶仿若未闻那撕心裂肺的呼叫,微笑道:"在屋里听说三弟妹发动了,我就过来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帮忙的。" 老夫人见她眉头都没皱一下,说话淡定自如,不觉暗暗点头,反而松了口气道:"身为女人都要走这一关,只是,你三弟妹的情况有些特殊。" 童若瑶瞧着从回廊下面经过的婆子,手里端着的血水,不禁问道:"难道胎位不正?" 钱妈妈皱着眉头道:"现在还不知是什么情况。" 不远处传来顾廷之暴躁如雷的话语,"叫我耐心等着,我如何能够?我不过进去瞧瞧,为什么不成?!" 婆子劝慰道:"女人生产的地方,阴气、血气太重,三爷是男人,哪有男人去女人产房的?" 童若瑶蹙眉,或许现在崔氏最需要就是丈夫顾廷之陪在她身边,而恰好崔氏哭喊顾廷之的声音,震耳欲聋地传来。顾廷之急得一跺脚,一把推开婆子朝后罩房飞奔而去。 婆子唬得连忙追上去,经过老夫人身边时,老夫人突然叫住她,凝声道:"让他去,有他安慰月桂也好,那里面是两条人命,难道要被这些忌讳害死不成?!" 童若瑶心头一震,老夫人这话是说崔氏不大好。果然,顾廷之刚刚没了踪影,黄氏就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她头发有些凌乱,脸色煞白布满汗水,嗓音已经有些干哑,似是全没了主意,隐约带着哭腔朝老夫人道:"宫门还没有打开,稳婆也没法子,说,说可能是血崩。" 老夫人浑身一震,身体不可抑制地微微发抖,"流了这么多血,宫门竟然还没有打开?" "是啊,老夫人,现在怎么办?儿媳也没遇着过这样的,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月桂就没力气了。" 许是上次肚子疼留下的症状,可崔氏产期也差不多到了,自怀孕后她一直保养的极好,有六个月大的时候,老夫人就免了她晨昏审定请安,只在屋里养胎。她的怀相也特别明显,肚子高高隆起,难道是因为胎儿过大? "羊水破了没?" 黄氏忙点头道:"破了,就因为破了,宫门还没打开稳婆才没了主意。" 说话间,之间一位四十来岁的婆子从后面跑出来,人还没到跟前,就急急忙忙大声问道:"夫人,现如今瞧来,只能保住小的,否则大小都保不住了!" 这话让老夫人也禁不住身子晃了晃,随即厉声呵斥道:"别说不吉利的话,什么保大保小,我要两个都平平安安的!" 婆子没想到老夫人如此一吼,顿了顿只将目光落到黄氏身上,黄氏左右犯难,心里本就乱成一团乱麻,哪里还能拿出什么主意?黄氏是过来人,可崔氏发动起情况就有些不对劲,半个时辰不到就开始大量出血,她才立刻派人将老夫人请来坐镇,可又过了半个时辰,宫门都还没有打开。 钱妈妈脸色也十分难看,朝那稳婆道:"你见过有几个生孩子是一时半刻就能生出来的?别说的那么厉害唬人。" 婆子脸色铁青,道:"正因为奴婢接生不是一次两次,可府上奶奶的情况,奴婢不是没遇见过。府上奶奶现在还有些力气,等力气耗尽就更是难办了。" 黄氏焦急地看着老夫人,老夫人神色凝重,似乎也被稳婆说服,有些动容。钱妈妈忽而又道:"上次三奶奶不好,便是请了张大夫来,现在这情况,倒不如先叫张大夫来瞧瞧再说。" 黄氏闻言,惊骇地道:"张大夫是男人!" "人命关天的事儿,还忌讳这些做什么!"老夫人呵斥一声,恰好童若瑶又在身边,扭头朝她道,"现在廷煊和炎儿都不在家,家里能请动张大夫的就只有你,你跑一趟倘或他有法子,也是救了两条人命!" 童若瑶只点头,客套话也不说,道:"孙媳现在就去。" 钱妈妈随即又道:"奴婢跟着二奶奶一道去,也好叫门上的婆子备脚程快的马车。" 话音未落,黄氏瞧着身边经过的婆子,一把抓住她,就急急地吩咐道:"快去门上通知备马车!" 童若瑶忙拦住道:"这里已经忙成一团,我和钱妈妈去就是,二婶子和老夫人等我们的消息!" 说话间,就和钱妈妈下了石阶,一路几乎小跑着往垂花门去。钱妈妈虽然年纪大,行动却非常利索,又因为情况紧急,也不便再通知别人耽搁时间。到了垂花门处,婆子和小厮不消片刻就将马车备好,童若瑶扶着钱妈妈上了马车。 一路无话,约莫三刻钟就到了济世堂。此事太阳已经偏西,街上行人渐渐多起来,幸而济世堂门前并无太多人。钱妈妈叫童若瑶在马车里等着,她先去说倘或张大夫不依,童若瑶再去。 童若瑶蹙眉道:"救命的事儿,还避讳这些做什么?我直接进去也免得来回耽搁时间。"(未完待续) 第305章 钱妈妈见她说的在理,便不再辩解,和童若瑶一起从马车上下来。赶车的婆子倒是机智,已经率先进去叫铺子里的活计回避。 可张大夫却不再铺子里头,他本就是脾气古怪的人,虽然开着一个医馆,一般病者都是他的学徒诊脉开药。能劳动他的要么是学徒无能为力的病者,要么就是像童若瑶、顾廷煊这样与他脾气对的上的人,无论大小病症他都愿意看。 叫了铺子的活计带路去张大夫的家,如此这样耽搁,等带着张大夫回到顾家太阳已经落山,顾廷煊、顾炎、顾守成都已经回来,皆在顾廷之的院子里守着。见到提着药箱的张大夫率先进来,众人皆不约而同地松口气。 老夫人正欲上前说几句客套话,那张大夫只四处张望,问道:"病人在何处?" 黄氏忙引着张大夫往后罩房去,童若瑶和钱妈妈这才满头大汗地跑进来,顾廷煊疾步迎上去,颇为心疼地看着她。童若瑶只浅浅一笑表示自己无碍,便走过去问老夫人,"三弟妹可还坚持着?今儿去的不巧,张大夫已经回家,所以晚了些。" 跟着去赶车的婆子又道:"回来的时候还是张大夫赶得车,否则恐怕还没这么快。" 顾廷煊闻得那婆子的话,顿时黑下一张脸,不禁反问:"张大夫赶得马车?" 顾炎忙道:"小嫂子和钱妈妈还是赶紧进屋坐下歇会儿。" 童若瑶到底年轻,虽然颠簸的简直坐都坐不稳,好歹回来还没事儿,钱妈妈下了马车就吐了一回,这会子脸色才真正十分难看。老夫人见钱妈妈捂着胸口,眉头紧蹙,忙叫婆子扶着她进屋。才说起崔氏的情况,为了让她保持清醒,不要昏迷过去,嘴里一直含着人参,稳婆又掐着她的人中... 只听老夫人淡淡说起,任旧叫人觉得胆战心惊,童若瑶只觉出了一手心的冷汗,而另一只手一直被顾廷煊牢牢握住,炙热的温度,让狂跳不止的心房,慢慢平复下来。 屋里一时寂静无人说话,外面也只有丫头婆子们忙碌的脚步声,童若瑶和钱妈妈出门时,崔氏的叫喊声虽然沙哑,可却大老远都能听到,现在却一点儿也不闻,来去一个时辰左右,崔氏的情况还真的一点儿也不乐观。 外面天色渐渐暗下,门上的灯笼逐渐点亮,灯光衬托下,老夫人额头上晶莹的汗水格外显眼,而后罩房却还没有一点儿消息传来。正待众人等得心急时,帘子撩开,大伙不约而同地望去,却是吕氏和郝氏一前一后从外面进来。 吕氏一眼看到童若瑶,忙略带责怪地问道:"情况如何了?怎么一直不打发人带个话儿,我在屋里等了许久,叫范妈妈出来问才知道..." 话没说完,老夫人清冷地看了吕氏和郝氏一眼,道:"别怪若瑶,幸而她过来及时,去把张大夫请来了,情况如何我们也还都不知道。" 吕氏和郝氏面色一僵,皆微微垂下头,默默去旁边空着的椅子上坐下。 郝氏琢磨着想说一些宽慰的话,放下茶杯道:"侄儿媳妇把张大夫请来,想必定能逢凶化吉,大嫂的病都是张大夫给医治好的。" 这话似乎并没有说到老夫人的心坎上,语气似乎比刚才还冷了几分,"张大夫医道高明故而功不可没,你大嫂子的病,也是若瑶细心照料才好起来。" 提到张大夫和吕氏的病,大概所有人都会想起吕氏发病最厉害的那次,是童若瑶救了她。何况,老夫人很是明白地说了,是童若瑶照顾吕氏,吕氏的病才好起来。 秀珠贴身照顾吕氏那么多年,偏偏没有任何起色,大夫是一个问题,难道秀珠就没有问题? 吕氏埋着头,仿若未闻。顾炎脸色愈发凝重,眉宇间一片阴霾,郝氏讪讪的闭上嘴,而童若瑶垂着头,所以并没有看到其他人的反应。只知道顾廷煊握着她的手,力道又重了些。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终于又婆子欢喜地跑进来,喜极而泣地道:"三奶奶生了位姐儿!" 老夫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嗓音几乎穿透耳膜,"大小可都平安?" 那婆子道:"三奶奶虚脱的厉害,张大夫还在用针灸的法子,孩子被呛了些羊水,已经吐出来..." 话音未落,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清脆的孩提哭声,婆子忙阻止说话,众人禁不住留神细听,果然是孩子的哭声!那一刻漫天星辰,仿若瞬间明亮的许多。 钱妈妈不禁叹道:"菩萨保佑,总算放心了。" 老夫人脸上也添了些许欣慰的笑,朝婆子道:"去叫老二媳妇把孩子抱来瞧瞧。" 婆子欢欢喜喜地去了,没一会儿,就见黄氏抱着一团被褥进来,她衣裳、发饰任旧有些凌乱,脸上也有些怠倦,可眉间笑意却无法掩饰她终于抱上孙女的好心情。一边将怀里孩子拿给老夫人瞧,一边笑道:"这眉眼竟生的像我,还是个小不点儿,就已经是美人胎子了。" 老夫人瞪她一眼,"说着话也不害臊,单凡生的好看的都像你不成?已经作奶奶的人了,没见过还有这样说孙女的。" "老夫人几个孙女,眉眼还不是像老夫人,难道老夫人不觉您几位孙女都是美人胎子?" 老夫人笑起来,众人也应景地笑了笑。老夫人便叫黄氏把孩子抱过去让童若瑶也瞧瞧,笑道:"等月桂出了月子,第一个要去谢的就是若瑶。" 黄氏接连点头,十分感激地朝童若瑶一笑,叹道:"这一次多亏了侄儿媳妇,张大夫来了之后,略略诊过脉,就开始施针,宫门开了一半,只露出一只小脚出来,他一边施针一边叫稳婆将胎位顺过来,等宫门开了,孩子就顺利出来了..."(未完待续) 第306章 童若瑶朝大红色被褥看去,只有她手掌大的小脸蛋,红彤彤的十分可爱。 黄氏把惊心动魄的场面重新说了一回,才叫老夫人帮着给孩子取个名儿。老夫人略一琢磨,道:"我就给她取个乳名吧,她顺利降生算得是贵人相助,一个是张大夫一个是她婶娘,以后可要记着他们的恩情,就叫铭姐儿吧,铭记在心。" 黄氏直点头说好,又谢老夫人赐名,便一口一个铭姐儿地叫起来。紧张了一个下午的气氛,终于缓和起来。众人接二连三地开始恭喜老夫人抱了重孙女,可铭姐儿不干了,咧着小嘴巴哭起来,老夫人忙叫黄氏把孩子递给奶妈。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大伙也都累了就各自回去歇着。还有若瑶,今儿下午跑来跑去,也不知受了怎样的颠簸,早些回去歇着。" 童若瑶忙道:"谢老夫人疼爱,孙媳无碍,倒是钱妈妈比孙媳年长,更应该好好歇歇。" 今天钱妈妈也跟着去了,不能把所有的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何况老夫人也已经帮自己说了不少的话。 钱妈妈闻得童若瑶的话,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幸亏奴婢这把老骨头没误了时辰,耽搁三奶奶。" 黄氏立刻十分感激地道:"侄儿媳妇、钱妈妈,今儿多亏了你们,等月桂从月子里头出来,我一定叫她亲自去谢谢你们。"又看着童若瑶,略显郑重其事地道,"侄儿媳妇和钱妈妈的好处,我心里明白也会一直记着。" 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便和钱妈妈互相搀扶着率先踏出正屋,其他人也鱼贯着出来。顾廷之任旧守在产房,外面的事儿黄氏还得张罗,将众人送到门口便进去继续忙活。 出了院门没多久大伙便都分路了,回千禧堂和庆余堂还有一段顺路,郝氏便疾步上前去搀扶老夫人。吕氏和童若瑶、顾廷煊同路,目送突然安静了不少的顾炎离开,童若瑶和顾廷煊携手跟在吕氏身后。 凉风送爽,悉悉索索的风声让夜愈发宁静。 快到青松院,吕氏顿住步子,转身闻声细语地道:"时候也不早了,若瑶今儿来回奔波,早些回去歇着。" 童若瑶福福身,和顾廷煊并肩目送吕氏,待她渐渐远去,拐了弯彻底不见才预备抬脚,却突然被顾廷煊拦腰抱起来。 童若瑶又气又恼,分明听到后面小玉和婆子们压抑的笑声,瞪了顾廷煊一眼,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勾住他的脖子,任由他抱着进屋。 香雪早就在正屋门口守着,见顾廷煊抱着童若瑶回来,忙不迭红了脸往暗处回避去。等小玉她们回来,才询问崔氏的情况,小玉略略说了说,便问厨房备了晚饭没有。 香雪道:"预备了一些点心,二奶奶和二爷还没吃饭么?那咱们快些去预备。" 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童若瑶才抬起头,瞪着顾廷煊,却迎上顾廷煊极其心疼的注视,心里一软哪里还能坚持瞪下去?而顾廷煊的眸光,除了心疼,还像还有对某种事儿的恐惧... 顾廷煊哎,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的人,怎么还有能叫他恐惧的事儿?难不成是因为崔氏惊心动魄产子一事? 童若瑶还没来及问,顾廷煊叹口气低声道:"倘或今儿是你,可叫我怎么办?" 童若瑶想笑,可没笑出来,心里的感觉说不清楚,只是鼻子微微泛酸,眼眶涌起阵阵热流,有些哭笑不得,"老夫人都说身为女人都要过这一关的,三弟妹不是没事嘛,如果换做是我,也定然不会有事儿。" 顾廷煊神情依旧凝重,眉头蹙着,深邃的眼眸里映着童若瑶的影子。心疼、害怕各种情绪交织成一团。童若瑶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安慰起顾廷煊来,可越安慰,他眸光越是深沉,童若瑶板着脸佯装生气,赌气道:"你是不是不想要我给你生的孩子?" 说完,别开脸,身体也朝向另一边,气鼓鼓地大口喘息。 顾廷煊长叹口气,固执地伸出长臂抱住她,声音底浅却醇厚而有力:"如果要你吃那些苦头,孩子不要也罢。" 童若瑶气得推开他,"这话你还真说得出口,你不要我要!以后休想听孩子叫你一声爹爹!" 顾廷煊只得什么都不说了,只是更用力抱紧她,生怕她突然消失一般。就连晚上睡觉,童若瑶热的出了满身的大汗,顾廷煊也不肯松手,让童若瑶心里荡起甜蜜的同时,又对顾廷煊十分地无可奈何。 隔天一早,黄氏亲自提着红蛋、酒糟子给童若瑶送来,千谢万谢说的童若瑶快无地自容,她才叹口气道:"专门叫婆子把第一锅煮好的红蛋给侄儿媳妇送来,天杭有个说法,吃了这第一锅捞起来的第一个蛋,用不了多久就能怀上。侄儿媳妇快趁热吃了,待会凉了吃了不好消化。" 黄氏如此热心,童若瑶只得把她说的第一个红蛋剥了皮咽下去,她吃过早饭的,要吃第二个怎么也不能够了,便散给青松院的丫头婆子。红蛋也是喜蛋,吃了也算是沾了喜气。 黄氏心情不错,和童若瑶寒暄几句,便说去将吕氏的那一份儿也送去,正好童若瑶和顾廷煊要过去请安,便一道过去。 吕氏也才刚吃了早饭,红蛋便放着没动,和黄氏寒暄几句,黄氏忽而想到一事,朝珍珠吩咐道:"回去问问预备的红蛋和酒糟子还有没有。" 珍珠道:"今儿一早就全部分好了,奴婢瞧过,没有剩余的。" 黄氏不好意思地朝吕氏笑了笑,似是自责地道:"都是弟妹忙的晕了头,竟然把秀珠那一份给忘了,到了大嫂子这里才想起她来。"又朝珍珠道,"快回去叫厨房预备一份儿给十丫头送来。"(未完待续) 第307章 哪里是真的忘了,分明是故意忘了的。 吕氏忙挥手阻止,笑道:"不必这么麻烦,这里也送了好些,给她两个也是沾了喜气。" 黄氏也不客气,道:"大嫂如此说,那弟妹就叫她们别去忙了。" 吕氏道:"弟妹身上事多,这些小事儿不值一提。" 老夫人寿辰在即,又有崔氏诞下铭姐儿,虽然崔氏的情况不太好,须得张大夫每日来针灸一次。不过,有张大夫在所以大伙对崔氏的病情也没太过担忧,女人生产后都是需要调养的,况且张大夫并没有说崔氏的情况严重到不能医治。所以,阖府上下皆是一片喜气。 到了初三这天,黄氏就开始忙着张罗各处张灯结彩等事儿,顺便也拉上了童若瑶,说是让她跟着瞧瞧,若有不妥当的地方,也可提提意见什么的。童若瑶倒没想到黄氏能迈开这一步,说是提提意见,其实每到一处黄氏都会详细地讲解一遍,比如如何布置既简洁大方,又不缺新颖华贵等等,实则却是让童若瑶学学如何操办这样的大事。 连小玉也改变了对黄氏看法,笑道:"没想到二夫人能如此对二奶奶。" 老夫人自然欢喜,偶尔和钱妈妈说起,也满是欣慰:"老二媳妇也有些短处,倒比有些人懂得感恩。" 钱妈妈笑道:"也是咱们二奶奶人好,对每个人都实在。"当时崔氏临盆,二奶奶听说后就过来了,而大夫人和三夫人却是晚间才来。崔氏的情况都惊动了老夫人,可见当时多么凶险。住在一个大宅子里,即便相隔的远,可这样的大事不可能没有惊动他人。 老夫人闻得这话,忽地叹口气,声音略有些凝固,"偏偏她一双眼被蒙住,什么也看不到!" 钱妈妈只是一叹,继而温声细语地安慰老夫人道:"还有二爷呢,二爷是明白人,老夫人没听那些下人说起,二爷虽看起来不喜说话,又整日绷着一张脸,对二奶奶却着实紧张呢!" 老夫人终于再度宽慰地笑起来,却只一瞬,又凝眉定神,"她只说廷煊没有亲兄弟可帮衬,可见是..." 而就在阖府都沉浸在喜气之中时,秀珠终于从迈出房门,跪在老夫人跟前请求老夫人原谅,并说要去观音寺为老夫人祈福。 众人只不说话,黄氏脸上挂着一抹嘲讽,老夫人神色也淡淡的,颇为不耐烦淡淡道:"难为你有这份孝心。" 等大伙散了,秀珠直接就去了门上,叫婆子备了马车,身边带着一名丫头和一名婆子就往观音寺去了。 这天已经是八月初六,陆陆续续有人送来贺礼,黄氏任旧拉着童若瑶一道打理各种事项,把送贺礼的那些人家也与童若瑶细说,不过这两天多是上京与顾家略有些来往的,其中也不乏一些同为商贾的还有一些官家。 回礼也极为讲究,不同的人家回礼看似差不多,其实区别也大着,跟着黄氏看了两三天,童若瑶不得不佩服黄氏,她只凭记忆就把这些琐事料理的清楚又明白,做什么都信手拈来般不但反映快,还不会出错。 不禁由衷地佩服道:"实在叫侄儿媳妇佩服得五体投地,侄儿媳妇再如何没不及婶子一二分。" 黄氏洋洋得意地笑道:"所以瞧着你没事儿,才叫你来看看。不过,侄儿媳妇可别说这样谦虚的话,指不定比婶子强了多少呢!" 童若瑶惭愧道:"若说坐享其成还差不多。" 外面天色渐渐暗下,婆子们将门上的灯笼点燃,童若瑶瞧一眼,起身道:"今儿又打扰婶子一整天,现在时候不早了,婶子也早些歇着。" 黄氏起身相送,童若瑶受宠若惊,黄氏眨眼笑道:"和婶子还这样见外?" 童若瑶只得不劝,与黄氏并肩出来,只见香雪风风火火地跑来,道:"二奶奶,十小姐倒现在还没回来呢!大夫人在屋里急得不行,二爷和九爷也还没回来,要二奶奶回去拿个主意。" 童若瑶心里一惊,黄氏冷哼一声道:"她又不是三两岁的孩子,难道还能走丢不成?以前也经常出门,再说观音寺她又不是没去过。" 香雪看一眼黄氏,目光落到童若瑶身上欲言又止的。童若瑶侧身朝黄氏福福身,道:"婶子快回去歇着,侄儿媳妇先回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从富贵堂出来,童若瑶便细问香雪,香雪道:"大夫人已经叫人去外面打听,可去的人回来说十小姐并没有去观音寺。" "跟着去的其他人呢?可回来了没有?" 香雪摇摇头,犹豫着又道:"大夫人急得在屋里团团转,说...说没人愿意管十小姐的死活。" 小玉气得冷哼一声道:"咱们还怎么去管她的死活,她自己都那般作践自己,与咱们有什么关系?这话也只敢说给二奶奶和咱们听罢了,她怎么不去老夫人哪里说?" 微薄光亮下,童若瑶肃穆的神色让香雪和小玉安静下来,秀珠一个人就罢了,还有跟去的婆子和丫头,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这担心倒是多余了,童若瑶刚走到九曲桥上,就瞧见前面有婆子火速朝百寿堂方向奔去,看的不太真切,依稀觉得应该是门上赶车的婆子,身边还有一位小丫头,穿着打扮有些像伺候秀珠的。 等童若瑶踏进百寿堂的院门,就听到里头吕氏压抑着哭腔的话语传来,"怎么就要把她逼入这样的境地?不嫁人就不嫁人,也不至于出家啊!" 顾炎暴跳如雷的吼声传来:"她要去就让她去,谁也不许去叫她回来,我一辈子也不愿再见到她!"(未完待续) 第308章 是对秀珠彻底失望了才会说出如此决绝的话吧!童若瑶顿住步子,突然之间不想再踏进百寿堂一步。 吕氏哭起来,"她是你妹妹连你也这样对她,也莫怪她无心再活下去。" "我们谁曾逼过她?义母..." 声音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耳边,童若瑶抬头看着青松院门口上方挂着的灯笼,也不知是不是夜风太凉的缘故,突然之间觉得周身冰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原来,八月的夜晚已经有了冷意。 隔天一早,童若瑶和顾廷煊照例按着时辰去吕氏屋里请安,吕氏憔悴几分也在预料之中,不过脸上的笑容倒好像和往日没有差别,只是唉声叹气的。 秀珠去而不归,并没有对大家造成多大的影响,老夫人的千禧堂比往日更是热闹,黄氏抱着铭姐儿,献宝似的在众人跟前招摇,老夫人也极是喜欢这个小不点儿,还从黄氏怀里抱过去,逗了她一会子。虽然铭姐儿洗三礼那天就睁开了眼,可毕竟月子里头的婴儿本来就嗜睡,大伙说得再怎么热闹,铭姐儿还是睡得十分香甜。 老夫人将熟睡的铭姐儿交给黄氏,笑问道:"奶妈的母乳可还充足?" 那三十来岁的奶妈忙福福身道:"每日吃一只母鸡,铭姐儿还吃不完呢!" 崔氏难产,流了那么多血,根本就没有母乳。何况她自己的身子都虚的不得了,不过这样的家庭即便她是顺利生产,也会寻奶妈喂养。 黄氏让奶妈将铭姐儿抱回去,细声嘱托,"小心别吹了风。" 待奶妈抱走铭姐儿,老夫人才略略问起眼下寿辰的事儿,黄氏立马道:"老夫人别担心,就等着咱们这些儿子孙子、儿孙媳妇们拜寿吧!" "那些远客只怕这一两日就要到了,客房收拾得如何了?" 黄氏看了一眼童若瑶,笑道:"都说叫老夫人不必过问,虽然对儿媳不放心,总该对侄儿媳妇放心吧?这两日儿媳脸皮厚都拉着她一道,有什么漏掉的侄儿媳妇也会提醒儿媳一二。" 童若瑶窘迫地站起来,"二婶子别这样说,没有嫌弃侄儿媳妇打搅到您,侄儿媳妇就安心了。" 老夫人很是欢喜,见童若瑶如此,还故意板着脸道:"你婶子那性子就怕没人去打搅,你去打搅她,指不定她还高兴!" 黄氏爱听奉承话,确实是巴不得人人都去巴着她,童若瑶扭头朝黄氏一笑,道:"二婶子不嫌弃侄儿媳妇烦,侄儿媳妇就多去打搅了。" 老夫人笑眯眯地点点头,道:"你二婶子事儿多,你没要紧的事儿,能帮衬一二她自然感激。" 黄氏笑道:"还是老夫人体谅儿媳,怕儿媳累着。" 这话说的倒没有一点儿牵强的意思,似乎真的打算放权让童若瑶接下主持中馈的事儿。虽然,在崔氏的事儿上,童若瑶借张大夫对崔氏有恩,加上老夫人从旁敲打,没有点明之际,黄氏就做出了反应,带着自己熟悉家里的事务。可要黄氏把主持中馈这样的肥权放下,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吧?还有三房郝氏的问题,这个家... 何况,童若瑶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她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闲来无聊开两间铺子,做些小买卖,充实自己的手头。等蒋蓉华生了孩子,精力充沛说不定还能搭伙做些什么。而这样的日子前提是,顾家也能平安。 郝氏冷眼瞧着黄氏和童若瑶言辞互动,嘴角不觉弯起一抹嘲讽。吕氏心不在焉,几次想提一提秀珠的事儿,奈何所有人似乎都把秀珠给忘了,好像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终于,老夫人提到秀珠,吕氏抬起头,顾炎冰冷决绝的话随后乍然响起,"老夫人不必过问,就让她去,她如此不识好歹,连我的心也冷了!" 老夫人怜惜地看着顾炎,道:"罢了,叫她去养养性情也好。" 顾炎紧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可胸膛分明气得起起伏伏。秀珠自己要出家也没什么,只是没的叫外面的人知道了,还说是顾家逼的她。 黄氏似笑非笑,道:"秀珠到底有孝心,为了给老夫人祈福,伺候菩萨去了。我们这些人,倒比不得她,就伺候老夫人。" 这话入了吕氏的耳,不知为何,只觉格外讽刺。 说到这里,郝氏突然站起来,笑盈盈朝老夫人行了礼,说起顾廷雅给老夫人预备和寿礼,是她亲手做的,选了暗红色面料,大大小小绣了几百个寿字。 当衣裳展开,众人的目光随着被吸引了去,顾廷雅窘迫的耳根子都红了,显然不适应这样被所有人关注,不过也将秀珠的话题彻头彻尾地掩盖下去。 赞美声此起彼伏,连老夫人也极是喜欢,吩咐钱妈妈将衣裳挂起来,笑道:"明儿就穿这一身衣裳吧。" 童若瑶回头给顾廷雅一个激励的微笑,顾廷雅涩涩地回了一笑。让老夫人穿着顾廷雅亲手裁纸的衣裳,顾廷雅自然就能引起宾客的注意。童若瑶是做此想,倒没和顾廷雅说,只说她针线好,可以给老夫人做一件衣裳作为寿礼。 黄氏细看一回,笑道:"知道五丫头厉害,没想到五丫头这样厉害,独自一人就完成了这样漂亮的一套衣裳,特别是上面的字体,我虽不大懂,却也觉得好看,倒不像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 老夫人笑道:"就你眼尖,不过是形体不同的字体罢了。" 黄氏顺着笑道:"还是老夫人见多识广。"扭头朝顾廷雯和顾廷茜道,"你们两个就没有给祖母预备寿礼?"(未完待续) 第309章 顾廷雯和顾廷茜立刻从椅子上下来,本来请安的早礼,就变成了她们姊妹给老夫人拜寿献寿礼了。气氛格外热闹而融洽,顾廷雯和顾廷茜的寿礼应该是黄氏预备的,虽不见得多名贵,关键是精巧别致,并且也有祝寿的意义。 老夫人同样很高兴,直到外面门上的婆子兴高采烈进来禀报,说黄氏的娘家人到了。黄氏忙不迭地迎出去,顾廷煊和顾炎外出办一些琐事,顾守成陪同黄氏去迎接。 吕氏、郝氏、童若瑶等人就在老夫人的屋里等着,待外面远远传来说笑声,知道是客人到了,众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 只见外面红红绿绿来了一大队人马,有两位年纪略比黄氏年长的妇人,身穿绫罗绸缎,头戴金银珠钗,好不富贵,与黄氏那华美的装扮也不相上下。黄氏左右逢源,欢欢喜喜把客人迎进屋,顿时有种人满为患的感觉。 这两位一位姓李是黄氏的娘家大嫂,体态颇为丰盈。另一位姓杨,是黄氏娘家三嫂,看起来也只比黄氏大一两岁的样子,因体态纤细,眉目温和颇有江南女子的神韵。 李氏、杨氏领着各自带来的女孩儿们一起给老夫人见礼,说了吉利祝福的话,老夫人心情愉悦,让钱妈妈给两位女孩儿见面礼,笑道:"一路上可还好?两位丫头来了上京可还习惯?" 两位女孩儿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眉清目秀,笑容也得体大方,只说一路安好。又说上京是大地方,过来长长见识等语。 大伙寒暄一回,黄氏便将屋里其他人也介绍给李氏和杨氏,互相见礼,才落座,叫丫头重新上了茶。 老夫人乐呵呵道:"让你们从南往北地奔波,倒叫我老婆子不安了。" 李氏立刻放下茶杯笑道:"老夫人别这样说,自从你们搬来上京,轻易也见不着一回,难得遇上老夫人寿辰这样的好日子,我们来凑热闹打搅了老夫人,老夫人不嫌弃就是我们的福气了。何况,倘或不如此,指不定我们一辈子也来不了上京一回,可见是我们占了老夫人的光。" 黄氏娘家做得是茶生意,当年顾家境况不好,也亏得他们偶尔出手相助,后来做起缎面买卖,也少不得黄家帮衬一二。做生意的人,果然都是会说话的,李氏这张嘴也利索。 老夫人高兴地笑起来,很是受用的样子,笑道:"既然难得来一趟,就多住些日子。" 李氏笑道:"老夫人如此说,晚辈们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势必要打搅老夫人一些日子。" 略略吃了些茶,问清楚她们也是昨儿连夜赶路,今儿早上才进了城。老夫人便叫黄氏照顾着带她们下去歇着,因笑道:"到了这里,也和自家一样,别拘束了才好。" 李氏、黄氏领着两位女孩儿谢过老夫人,便下去歇着。黄氏的大哥这一次也来了,在外面由顾守成招待着,待女眷们都从千禧堂散出来,他才进来给老夫人请安问好。 黄氏要照顾娘家来的客人,童若瑶就闲不下来,因为那些管事婆子见黄氏忙着,有些事儿拿不定主意,竟找上她。 这种时候,自然不能推迟,少不得跟着婆子去料理一二。幸而大事件已经料理妥当,不外乎一些杂碎小事,这样一直忙碌到中午在回到青松院,才能坐下吃口茶。 童若瑶不禁长舒一口气,小玉笑道:"二奶奶吃口茶就去换一身衣裳吧,瞧您出了好些汗。" 童若瑶惭愧地笑了笑,"我还是适合当一只米虫。" "说起来,今儿上午也就跑来跑去的,二奶奶第一遭难免有些不习惯。" 童若瑶倒想起黄氏来,她虽生了顾廷之,如今年纪也算是慢慢地上了年纪,身形看起来任旧婀娜多姿,单看背影与少女无异,指不定就是这样忙来忙去保持下来的。人到中年总是容易发福,吕氏因为之前一直被病症折磨,才显得消瘦而憔悴,如今病好了,人也圆润了不少。 正说着话,顾廷煊从外面进来,童若瑶放下茶杯迎上去,随手将他脱下的外套接住,道:"才从外面进来就脱衣裳,一冷一热最是容易着凉,你也该注意着。" 顾廷煊无所谓一笑,坐下来端起童若瑶刚刚吃过的茶杯,一仰头全喝下去,等童若瑶把衣裳挂好走过来,他长臂一伸,小妻子就落入怀中。 童若瑶慌忙四处张望,好在屋子里没人。虽然已经慢慢习惯顾廷煊人后赖皮的样子,可若是别外人瞧见,还是觉得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其实,这样忙碌也没什么不好,黄氏故意将这些没要紧的琐事留给童若瑶,也恰好给了她足够的理由不去想秀珠的问题。老夫人的寿辰,眼下就是最要紧的事儿,可得了闲任旧忍不住会去想想。 秀珠怎么可能轻易就出家?而顾炎,言出必行,不管吕氏如何说,就是没有去秀珠去的尼姑庵,不但他没去,也不许其他人去。不过吕氏终究不放心,上午从千禧堂回来就打发范妈妈去了一趟。 秀珠任旧不愿意回来,可尼姑庵的道姑也不敢贸然收这样的女学徒,更不敢给她剃度。范妈妈打赏了些银子,就让秀珠带发修行,在尼姑庵住下。此事算是做了一个了结,当天下午,顾家远方亲戚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老夫人的一位外侄儿,郝氏娘家也来了人等等不必叙述。 就连吕氏的百寿堂,也来了几位远客,吕氏的大嫂带着儿子媳妇,还有一位约莫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 大舅妈略比吕氏年长,大概因为家境不太好,操心的事儿多,看起来好像比吕氏大很多,身上穿着簇新的衣裳,料子算不得极好,不过应该也是中等偏上。表哥岁数与顾廷煊不相上下,看起来是个读书人,言谈举止规规矩矩。表嫂二十来岁,南方人,皮肤白皙水润,容貌姣好。(未完待续) 第310章 吕氏将童若瑶介绍给大舅妈方氏,方氏颇为惊讶,"原来廷煊已经成家?妹妹怎么也不打发人给嫂子带个信儿?" 童若瑶腼腆地笑了笑,上前见礼,叫了一声"舅妈"。 方氏略略打量童若瑶几眼,客套地笑了笑,便将她儿子媳妇介绍给童若瑶,吕氏笑道:"应该叫表哥和表嫂,俊哥儿比廷煊大两个月。" 童若瑶依言上前见礼,吕俊有些不自在似地,吕氏突然想起顾廷煊来,童若瑶立刻答道:"吃了午饭就出去办戏班子的事儿。" 吕氏歉意地笑道:"没想到你们今儿就来了,早知道就让他在家等着,让炎儿去。" 方氏也略知道一些顾炎的事儿,虽然许多年没有来往,可也时常打听顾家的消息,可自从顾家搬来上京,隔得远了也就无从打听。方氏只说没事儿,与吕氏坐下便自顾寒暄起来,童若瑶琢磨着客房那边,吩咐小玉过去叫那边的丫头婆子把房间收拾出来。 吕氏听闻,就询问方氏的意思,若是不介意就在百寿堂住下,反正房间多都空着。吕俊是男人又是外客,不好经常在全是女眷的后院出没,便去外面客房住。吕俊妻子明氏和那位妙龄少女也在百寿堂住下。 说到这儿,吕氏似是才注意到那位模样俊俏的少女,不禁蹙眉问道:"这是侄女儿?" 那姑娘显然是鲜少来这样的地方,从一进门就新奇地打量周围的一切,这会子听到吕氏的话,才笑容可掬站起,朝吕氏见了个礼,跟着她姐姐明氏叫吕氏为姑妈。 方氏笑道:"是芝兰的妹妹闺名彩兰,这孩子顽皮着,听说我们要来上京,就赖在我们家不肯回去了。" 明彩兰心直口快,听到方氏如此说,翘着嘴巴道:"还不是姐姐说上京好玩,又有许多我没见过的东西,我才要跟着来的。" 方氏面色一僵,随即掩饰下去,讪讪笑着朝吕氏道:"这孩子就是这么个性子,心里想着什么就说什么。" 吕氏笑眯眯的,"这样的性子才好呢,心里搁不下事儿,是有福气的相,模样也生的标致。" 明彩兰努努嘴,道:"没来上京之前,我也觉得我挺漂亮的,可来了上京,见了表嫂子,就觉得我实在太过平凡。" 一直没说话,没想到会被她提到,童若瑶得体一笑,"小姨妹说笑了。" "哪里说笑了?我还琢磨着,是不是我更年长呢,表嫂子叫我一声姨妹,我还不敢答应。"她说的煞有其事,让底下的丫头婆子也忍俊不禁。 明氏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又是表嫂子又是妹妹的,浑说些什么?" 童若瑶倒有些喜欢这位看似娇憨的女孩儿,说了自己的生辰八字,明彩兰掐指一算,"果然是比我大一两岁,可是我瞧着表嫂子就是比我还小呢!" 明氏板着脸,"在家没规矩就罢了,出门在外也这么没规矩,回去看爹娘不打你。" 吕氏笑道:"不碍事儿,不过说笑罢了。" 明彩兰不甘心地闭上嘴,好像十分不满意大伙不许她说话。吕氏问起吕俊,方氏道:"之前在府衙谋了个中堂的空缺,做了这几年也不见起色,今年年初便辞了回家,如今正预备着明年大考。" 吕氏做姑娘时期,吕家老一辈的还在,家里情况倒是不错,后来随着吕氏的哥哥因病去世,家里没个顶梁柱,也逐渐落败下来。祖上留下的田产地产,这些年剩余也不多,勉强能撑过门面将日子过下去。 吕氏在里头陪着客人,童若瑶便下去叫丫头婆子将房间打扫出来,又安排厨房预备晚饭等事,待顾廷煊回来,带吕俊去外面客房略作休息,才来百寿堂吃饭。 许是见到娘家人心里高兴,这个下午吕氏的心情可以说是雨过天晴,十分不错,秀珠的事儿好像对她造成的影响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巨大。 整个顾家大宅,不止百寿堂十分热闹,就连庆余堂也一扫萧索而张灯结彩很是热闹,加上明天是正宴,客人更多,宴席上许多预备工作头一天晚上就要做好,直忙到四更天才稍稍静下来,只有外面大厨房,家里的厨子,从外面请来的厨子们,热火朝天一直忙到天亮。 初八这天,童若瑶和顾廷煊卯时就起床,特意穿着比较正式又喜庆的衣裳,让小玉梳了个漂亮堕马鬓。收拾妥当,顾廷煊也换好了衣裳从净房出来。 童若瑶扭头望去,顾廷煊身穿新作的玄色袍子,衬托的整个人愈发俊朗,袍子领边是童若瑶绣得缠枝,猛然想起自己身上穿的,低头一瞧,领边绣得是缠枝碎花,与顾廷煊袍子上的花纹相映成辉。 顿时血气从脚底板涌上来,忙叫顾廷煊去换一身,顾廷煊自己低头瞧了瞧,疑惑地皱皱眉,笃定地道:"这样穿不错,其他衣裳不如这件衣裳。" 柜子里头也有不少是童若瑶给他做的,童若瑶管不了那么多,他们这样走出去太过显眼,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来。何况,今儿来客众多,长辈跟前他们也要一起去拜见。起身去柜子里找衣裳,香雪却跑进来问道:"二奶奶、二爷好了没?大夫人打发人过来催了。" 顾廷煊略点头,走过来一把抓住童若瑶的手,浅笑低语道:"这件衣裳你做出来,难道是不打算给我穿的?那是打算给谁穿的?" 缠枝寓意思念,童若瑶做衣裳的时候是想着顾廷煊经常外出,穿着出去才知道思念家人,哪里是叫他招摇过市在家里穿的?童若瑶瞪了他一眼,这厮绝对是故意的,他和自己一起起床,自己要更衣、梳头比他慢上许多,自己收拾好他才收拾好,可见他是看见了自己身上换的什么样的衣裳才去换的!(未完待续) 第311章 "你就那么想看我的笑话?" 顾廷煊的回答轻飘飘从头顶传来:"反正又不是你一人,我不也穿着?" "我脸皮可没你脸皮那么厚!" "不过一件衣裳罢了。" 童若瑶撇撇嘴,反正顾廷煊是不打算换了。可走在顾廷煊身边,心里就是格外的不自在,只是,不自在的同时,怎么就那么受用呢? "如果你喜欢这样的花纹,改明儿我把其他衣裳也都绣成这样的花纹。" 天才蒙蒙亮,百寿堂已经热闹起来,吕氏早已穿戴整齐,不同于平日里那么随意,特意打扮了一般,暗纹万字不断头上衣,下面着石青色襦裙,虽颜色深沉却也格外精神。只看到童若瑶和顾廷煊并肩走进来,上下打量他们几眼,不禁皱眉,似有不喜。童若瑶笑容可掬,装作没看到吕氏的表情,盈盈上前见礼。 吕氏摆摆手,叫童若瑶和顾廷煊过去拜见方氏。方氏忙不迭站起来回礼,明氏和明彩兰也站起来互相见礼。 "表嫂衣服上的花纹和表哥衣服上的花纹看起来好像是配成对的!"明彩兰天真娇憨地话语笑嘻嘻响起。 明氏立刻笑道:"表弟和表弟妹伉俪情深。"似是有羡慕。 童若瑶红了脸,暗暗瞪了顾廷煊一眼。顾廷煊面无表情,好像他人在这里,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似地。现在回去换衣裳也显得做作,童若瑶叹口气,少不得也只好学着顾廷煊,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 "不知表嫂和小姨妹可还住的习惯?"童若瑶若无其事地说起话,以此掩盖心里的不自在。 明氏微微一笑,道:"让表弟妹挂念,家里下人们已经伺候的极是周到。" 明彩兰连忙道:"我们都不是小孩子,自己能照顾自己。" 说了几句话,吕氏问起敏惠,童若瑶道:"昨儿就安排好了,今儿一早派了马车去接他们。" 吕氏慈爱的笑容淡了几分的,又带着几分担忧,说得或多或少有些强硬,"怎么不昨儿就去把他们接来?" 语气虽无责备之意,话里却暗怪童若瑶考虑不周全。童若瑶微微垂下头,顾廷煊淡然的话语响起,"他们今儿来也好,能在家里多住几日,前儿昨儿瑶儿也忙,即便来了也不能陪她。再说,她又不是外人,定然能里理解瑶儿的难处。" 敏惠都能理解童若瑶忙得不可开交,如此明显不给吕氏面子的一席话,叫吕氏脸上的笑容也险些挂不住。方氏若有所思地看了顾廷煊两眼,明氏扭头去看吕氏,明彩兰只是蹙蹙眉头,似乎有些不能理解。 童若瑶从容淡定地道:"是儿媳一时忽略,今儿敏惠来了,儿媳向她赔罪。" "罢了,只是要你明白,自家的和亲戚和别人不同。"吕氏这话已经用了相当慈爱的语气说出来。 童若瑶福福身,"儿媳记下了。"可自己娘家人就不算自家的亲戚么?如何不见她过问一句? 气氛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细微的涌动只怕大伙都能感觉出来,童若瑶深吸一口气,她是人不是神,不是所有人事儿都能做到无动于衷,幸而还有顾廷煊,这算是心里最大的安慰吧。 等顾炎匆匆忙忙赶来,大伙才一同往千禧堂去,吕氏和方氏走在前头,顾廷煊携了童若瑶的手,走在最后面,目光一直落在她的侧面,眸中带着疼惜。一路默默无言,到了千禧堂,被热闹的气氛感染,才将心底那一口浊气吐出来,脸上挂着适宜得体的笑容,与顾廷煊并肩走进去。 老夫人果然穿上了顾廷雅做的那一身衣裳,因为寿字用了金线和银线交替而绣,只要有光那金线就闪闪发亮,银线部分就好像字体的阴影,本来是平面看上去像立体字一样。这衣裳一穿上身,任谁穿的再华丽,也不及老夫人雍容华贵引人注目。 先是儿子辈的顾守成、黄氏、吕氏、郝氏到中堂给老夫人磕头拜寿,老夫人一样打赏了红包。接下来才是孙子辈的,由顾廷煊领着妻子童若瑶,及顾廷之、顾廷礼、顾廷雅等姊妹众人去中堂磕头拜寿,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每人也得了一样赏赐。 大伙站起来,黄氏就抱着铭姐儿走到老夫人跟前,笑呵呵道:"还有重孙女呢!" 老夫人笑骂道:"她一个小不点儿,难不成你还叫她给我跪下磕头?" 黄氏道:"只要老夫人开恩不叫她跪,她就不跪了,可若是不来给老夫人拜寿,别人都得了老夫人的赏赐,偏偏她没有。" 香珠笑道:"瞧二夫人说的可怜见的,难道二夫人还缺老夫人这点儿赏赐不成?" 黄氏嗔怪地瞪了香珠一样,"我是不缺,可她没有呀!" 老夫人笑着摆摆手,让钱妈妈把给铭姐儿预备的赏赐给铭姐儿戴上,竟然是镶了红宝石的赤金小手镯。黄氏代铭姐儿谢一回,笑道:"老夫人总共也没几颗这样的红宝石,现在赏了一个给铭姐儿,儿媳琢磨着,用不了一两年,老夫人就一颗也不剩了。" 香珠玩笑道:"二夫人体谅老夫人,老夫人没了您就给老夫人补上不就又有了?" 众人笑起来,钱妈妈笑道:"二夫人就是想站在下面多沾沾老夫人的福气,好把咱们那一份也沾了去呢!" 接下来便是家里下人们从里头一直排在外头,几乎占去了千禧堂院子的一半,由钱妈妈、范妈妈和外面总管带领着,接下来是各屋里头等丫头、管事妈妈以此排列下来,齐刷刷一起跪下又一起磕头,场面很是壮观。(未完待续) 第312章 家里上上下下拜了寿,老夫人就等着客人们拜寿,黄氏的娘家亲戚、吕氏的娘家亲戚、郝氏的娘家亲戚,才从隔壁抱夏进来。大早上的,已经十分热闹。 安排客人们去花厅吃早饭,黄氏拉着童若瑶出来,塞了一包点心给她,要童若瑶和她去各处巡视。两人一道边看便吃些点心充饥,戏台子、宴请男宾女宾各处,厨房还有客人吃了饭稍作休憩的地方等等。 "虽然昨儿已经预备好,到底要看过才放心,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能叫亲戚看了笑话。" 倒不是童若瑶恭维黄氏,她能将这个一大家子料理得妥妥帖帖,不是没有过人之处。 彼时天已大亮,旭日东升,红彤彤金灿灿让整个顾家大宅显得更为热闹。童若瑶和黄氏巡视完各处,回到千禧堂,吕氏等与众位昨儿就来了得远客已经吃完早饭,正在老夫人的屋里凑趣儿。 大家热火朝天,也不知说着什么话题,只见几位女孩儿红了脸,一打听才知道,也不知是谁说起要在几位女孩儿里面给顾炎相看一个。只是当着女孩儿们的面儿,大伙都说的含蓄,可她们也都大了并非听不懂。 黄氏知道来龙去脉,笑道:"咱们九爷在外面奔波什么没见过,只怕压根就不需要老夫人操这份心,他自己相看准了也不一定呢!" 虽是说笑,倒是也给她娘家人提了个醒,并不满意顾炎。黄家自家的生意也做得大,虽不是官商,经营茶叶在南边也是出了名了,做成了老字号。 黄氏大嫂会意,笑道:"到底是老夫人抬爱她们姊妹,殊不知这两丫头在外人面前最是乖巧,在家里无法无天的,连她们老子也管不住的。" 黄家两姊妹随即不好意思地垂下头,顾炎虽然已经脱了奴籍,也算是顾家的正经主子,可到底身份摆在哪儿。黄氏如此说顾炎能擅自做主,莫不是辐射顾炎的妹妹秀珠就是一个不听话的人。 老夫人笑容不减,"不过说笑罢了,她们姊妹我瞧着性情儿好,炎儿是没这个福气。" 黄氏大嫂笑道:"老夫人自谦,府上哥儿也是个个出类拔萃。" 方氏的心思却不由得活了,细看几眼童若瑶,禁不住低声朝吕氏打听起顾炎来。 正说着,外面门上婆子进来禀报:"崔家和童家的客人到了!" 童若瑶心里一喜,随即朝老夫人屈膝福了福,黄氏笑道:"月桂在月子里不能出来吹风,我出去迎亲戚们进来。" 便和童若瑶一起从千禧堂出来,刚走到院门口,就见一大队人马缓缓朝这边走来,周氏和张氏走在前头,蒋蓉华挺着大肚子由夏青和惠儿两个丫头搀扶着,后面跟着其他人,想来便是崔氏的娘家亲戚。 童若瑶不由得加快步伐,还没到就听到蒋蓉华说笑声,"瞧四妹的样子,是嫌弃我们来晚了呢!" 黄氏紧跟着赶上来,笑道:"可不是终于将亲家夫人、奶奶们给盼来了?" 大伙见礼,黄氏又将后面她自个儿的亲家介绍一番,彼此熟悉互相打过招呼,一路往千禧堂来。 老夫人见了蒋蓉华,忙叫钱妈妈去搬张椅子又垫了软垫,叫她坐下,道:"估摸着是要临盆了,路上可颠簸了没?" 蒋蓉华怀相一直都十分大气,还是给老夫人见了礼,轻松自在地笑道:"大概要下个月月底他才肯出来吧。" 周氏笑道:"让老夫人记挂,即便是在家里,她也是个安静不下来的。" 老夫人不禁赞道:"这样才好,生产的时候才来得快。" 周氏宠溺地看了蒋蓉华一眼,道:"借老夫人吉言,希望她生产时少受些疼痛才好。" 这样一来,千禧堂正屋本来宽敞的屋子也显得特别拥挤,黄氏便请大伙往花厅去坐,老夫人又吩咐童若瑶多陪陪娘家人,大概她也看出来,吕氏对童若瑶的娘家人并非十分热情,故而才有此一说。 到了花厅,吕氏倒主动过来与周氏等人打招呼,客套地说了一会子话,就叫童若瑶去外面迎接其他客人。周氏也朝童若瑶笑道:"今儿你也是主人家,我们不是外人,还有其他客人可不能怠慢了。" 花厅里面客人多,也说不上什么话,反正吕氏在这里陪着,童若瑶便出来。 整个上午,顾家门庭车来人往,也极是热闹。更没想到的是,连王家大奶奶也来,另外秦家也特意打发体面婆子送来了寿礼,蒋家同样如此。外面男客自有顾守成等人接待着,黄氏和童若瑶就在垂花门处接待女眷。 直到快午时,该来的客人也来的七七八八,敏惠和晴儿才从马车上下来。童若瑶忙迎上去,"怎么这会子才来?" 去接她们的婆子闻得这话,正欲说话时,敏惠匆匆打断,讪讪笑道:"家里有些事儿耽搁了。" 童若瑶只见她和晴儿,却不见邱婆子,不禁蹙眉,敏惠又道:"婆婆和年生说要留下照顾家里,今儿就不来了。" 她分明说得格外牵强,童若瑶只拿眼睛看着去接她们的婆子,婆子神色颇为愤愤不平,却也不知顾忌什么不肯说实话。只怕现在也问不出什么来,又是日头底下的,便不细问,抱起晴儿笑道:"老夫人刚才还问起你们呢,快进去给老夫人请安吧。" 说着话就领着她们往后院去,才走了没两步,后面又传来一阵响动。敏惠扭头看一眼,忙将晴儿抱过去,笑道:"表嫂别管我们,我们不是外人。"(未完待续) 第313章 黄氏说大部分客人到了,就去后面张罗,童若瑶才来这里等着敏惠,现在又来了客人,少不得要迎上去。只是没想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人竟然是——童若秋。 童若瑶惊喜不已,忙迎上去。几个月不见,童若秋大体上没什么变化,只是人比先时更消瘦,脸色也不太好,眉宇间添了一抹愁容,蹙着眉盯着童若瑶看了半晌才敢认,"多久不见,四妹出落的愈发标致了。" 童若瑶笑着上前挽住童若秋的手臂,"二姐什么时候到的?怎么现在才来?还让二婶子等你回来就给我一个信儿,我好亲自去接你,却一直没有消息。" "娘在信上与我说了,今儿进城没来得及梳洗换身衣裳就跑来了。"说着讪讪一笑道,"风尘仆仆的,还是先去换衣裳再去老夫人哪里请安拜寿吧,也免得失了礼数。" 童若瑶见她眉宇间尽是倦怠,想来旅途劳累,脸色看起来才不好。点点头道:"也好,二姐是第一次来,又坐了马车,歇歇脚去老夫人哪里也一样。" 童若秋便叫跟随的丫头婆子将包袱拿下来,敏惠还站在原地,童若瑶介绍她们相认,互相打过招呼便一道往后院去。到了分路的地方,敏惠带着晴儿去千禧堂,童若瑶带着童若秋往青松院来。 一路上,童若秋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在青松院门口遇见小玉,小玉惊喜地一边见礼,一边道:"原来是二小姐!" 童若秋不免抬起眼细看,只见跟前的丫头穿着翠绿色衣裳,虽然梳着丫头发鬓,周身的气派却已经和自己身边的丫头不同,不禁笑道:"小玉跟着四妹,模样也养的愈发标致,我险些还没认出来。" 小玉红了脸,"二小姐说笑了。" 童若瑶吩咐小玉,"去给夫人说一声,我待会儿过去。" 小玉道:"二奶奶还说呢,方才我在那边大夫人还问了我几回,特意叫我回来请您过去。" 只怕也是过问敏惠,现在敏惠来了,也就没什么事儿,童若瑶点点头表示知道,便带着童若秋进屋。又叫香雪去打些温水过来,让童若秋洗把脸。 一时,童若秋在里间换了一身颜色鲜亮的衣裳出来,重新梳了头,整个人看起来比刚才精神了许多,脸上又打了胭脂,将略显苍白的脸色掩盖去了一二分。咋看之下变化不大,倘或细看,短短几个月,不说别的,只是性子上就沉稳了许多。脸上的笑容或多或少有些涩涩的,放下茶杯,打量屋子一圈,笑道:"四妹这里收拾得挺漂亮的。" "乱的很,这两天上上下下都忙着老夫人的寿辰,我是什么性子二姐也知道,只要看得过去也懒得收拾。"童若瑶示意香雪给童若秋续茶,接着道,"二婶子和母亲、大嫂她们早一步来了,二姐今儿回来,二婶子可知道?" 童若秋迟疑片刻,道:"行程谁也说不准,信上也只提了大概的日子,本来是要早一些,家里发生了些事儿,就推迟了几天。" "二姐是一个人回来的么?" 童若秋摇摇头,"你姐夫也回来了。" 如此说来,就是她和孙博文两人回来了。也莫怪童若秋愁眉不展,孙博文本来就不喜她,如今她婆婆赵氏不在身边,那孙博文也没人约束... "怎么不见二姐夫?" "在大门口他就下了马车,从正门进去了。" 童若秋似乎不想多说,童若瑶正琢磨着转移话题,童若秋突然叹口气,蹙着眉头问道:"娘在信上说,柳姨娘的孩子无故夭折,四妹可知道是什么缘故?" 这样的事儿张氏都叫人写信给童若秋说了?那其他事儿估计也没有什么是童若秋不知道的,"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也不知道,虽然那天我恰好有事回了趟娘家,知道的时候,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娘说因为这件事,父亲要休了她,我一路上就琢磨着不对劲,我娘怎么可能回去害柳姨娘的孩子?"说到这儿,童若秋眸光逐渐冰冷决绝,"四妹不说我也知道谁最不想我们好过!只是我娘一辈子操劳,最后却..." 她眼里渗出的冷光,让童若瑶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童若秋的日子是不好过,她越不好过对童若绾的恨意就越深。直接联想到童若绾也不是没有可能,何况,这事儿和童若绾本来就脱不了干系,只是目前不知道蒋蓉华找到突破口没有。 "二姐不知道,自从老太太病了之后,二婶子一直在跟前伺候,这些日子也憔悴了不少。二姐回来,对二婶子总是个安慰。反正二姐一时半刻又不急着回去,多些时间陪陪婶子也好。" 说到这里童若瑶才发现,郑家并没有人来,请帖是打发下人送了去,她不来自然好。应付童若绾也是费神的事儿,这种时候和她彻底撕破脸皮,还真担心她回过头来反咬一口。可那样人,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个鱼死网破... 有些人就是不能提,刚想到这里,外面就传来童若绾的娇笑声,"听说二姐回来了,我特意赶过来瞧瞧是不是真的?" 话音刚落,童若绾已经站在门口,童若秋瞧见她,脸色瞬息苍白一片,双手紧紧拽着衣袖,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童若瑶起身让座,童若绾莲步轻移,飘飘然迈步进来,走到童若秋跟前盈盈见了个礼,趾高气昂,娇笑连连,"原来真的是二姐,二姐一向可好?" 她语气里是掩饰不了的嘲讽,似乎童若秋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她比童若秋更清楚明白。(未完待续) 第314章 童若秋抑制着满腔怒意,淡淡道:"拜三妹所赐,一向都好着呢!倒是一直担心三妹,不知三妹夫对三妹可好?" 童若绾笑容不减,含笑盯着童若秋道:"二姐百事缠身,还不忘三妹,真是有心了。二姐,你说我好不好呢?" 她是容光焕发,明艳动人。童若秋虽然梳洗打扮一番,身上的衣裳颜色也鲜亮,可终究不及童若绾。 童若瑶朝香雪打了个眼色,香雪会意,忙笑着提醒道:"二奶奶,时辰不早了,估计那边要开席了。" "是啊,二姐风尘仆仆地赶来,还没见着母亲吧?母亲听说二姐回来,正高兴着呢!" 童若秋欲要发作,又顾忌着是在别人家里,只得生生见怒意抑制下去,僵硬地站起来,"四妹带我过去吧。" 一路上再无人说话,到了千禧堂,童若瑶领着童若秋去给老夫人请安,没想到周氏、张氏、蒋蓉华都在老夫人屋里,张氏看到童若秋从外面进来,就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惊喜、激动各种情绪在她面部交织,最后化作热泪盈眶,走过来一把握住女儿的手,"总算是平安回来了。" 童若秋此刻见着明显苍老了许多的张氏,已经难过的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地点头。母女相望片刻,周氏忙站起来笑着劝慰她们,张氏摸一把泪,拉着童若秋过来拜见老夫人,歉意地笑道:"让老夫人看笑话,大好的日子我们竟..." 老夫人慈祥地笑了笑,"别说见外的话,即便是相识的人久别重逢也难免动容,何况你们。快坐下歇歇脚。" 童若秋任旧上前给老夫人见了礼,才和张氏一道过去挨着张氏坐下,蒋蓉华朝童若瑶低声道:"听说二妹回来,婶子就急巴巴地想过来寻,不过想来二妹要过来拜见老夫人,我们便都过来在这里等着了。" 童若瑶点点头表示知道,蒋蓉华忽地目光一顿,童若瑶顺着她目光望过去,是童若绾款款从外面进来。 "晚辈给老夫人拜寿,祝老夫人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娇笑声响亮,引得外面的人也侧目朝里面往,更何况屋里其他人。 老夫人对她似是不太熟悉,微笑点头又询问地看向童若瑶,童若瑶忙站起来道:"是孙媳娘家三姐,还来过家里两三次呢!" 童若绾随即笑道:"晚辈倒是第一次拜见老夫人,没想到老夫人看起来如此年轻。" 老夫人乐呵呵笑了笑,叫童若绾坐下。 没多久便开席,黄氏进来请大伙移步花厅,钱妈妈扶着老夫人走在前头。一顿饭吃得极是热闹,饭后,一部分客人略略坐着吃了些茶,就推说有事儿告辞。 张氏和童若秋寻到童若瑶,也说要不放心老太太,要先回去。童若瑶知道她们母女有话要说,何况老太太在家里,张氏确实也不能在外面逗留太多,便叫小玉将回礼送上她们的马车,"得闲了二婶子和二姐常来逛逛。" 童若秋好容易挤出一抹笑,点点头,便和张氏过去见过老夫人,向老夫人辞别。老夫人略作挽留,她们执意要走。便叫童若瑶送送她们。 彼时,戏台已经开演,吱吱呀呀唱着祝寿词。一直走到垂花门前,周围才安静一些,只有门上的婆子张罗着要回去客人们的马车。 临走时,张氏朝童若瑶道:"你二姐的事儿,侄女可别忘了。" 童若瑶点头,"二姐何时方便,给我说一声,我去找张大夫约定时间。"又想到孙博文,询问童若秋,"要不要去给二姐夫说一声?" 童若秋幽幽叹口气,却摇了摇头,淡然道:"随他吧。" 童若瑶禁不住有些心酸,童若秋说的风轻云淡,是对他彻底失去信心才会如此吧?张氏红了眼眶,忙低头掩饰过去,"外面日头毒辣,侄女快回去吧。" 目送马车远去,小玉也禁不住喟然长叹,却说不出话来,扶着童若瑶慢慢往戏台子处走去。 以前飞扬跋扈的童若秋,经过这段时间的洗礼,早已看不到原来的性子是什么样子。由此可见,赵氏再如何喜欢她,她一直没有身孕,又害了女人毛病,对她的心也淡了吧? 可,童若秋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害起毛病来? "应该要生了吧?亲家夫人真是有福气,若瑶他哥哥又入了欧阳先生门下..."吕氏极是羡煞地与周氏闲聊。 童若瑶微笑着走过去,戏台上传来热火朝天的丝竹敲打乐曲,台下十来张桌子,坐着喜欢看戏的人们。老夫人坐在正中央,黄氏守在边上,时而吩咐丫头添茶续水,在台下客人说唱得好的时候,把预先准备打赏的碎银子扔上戏台。慢慢午后,喧哗不缺热闹。 吕氏看见童若瑶忙招手要她过去,低声微笑道:"你嫂子不能久坐,亲家夫人我陪着,你带你嫂子去屋里歇歇。" 正在听戏的蒋蓉华闻得这话,扭头朝吕氏感激一笑,道:"坐久了确实有些不适应。"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吕氏微微一福,便同童若瑶一道轻手轻脚走出来。 八月的天空,高而深远,蒋蓉华洞悉一切的话语,似是隔空传来,"你和你婆婆之间怎么了?今儿怎么没见着那个叫秀珠的丫头?可是因为她,你和你婆婆之间才不愉快?" 童若瑶淡淡一笑,"秀珠去了城外的尼姑庵,带发修行为老夫人祈福去了。" 蒋蓉华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蹙着眉头禁不住问道:"果真?" "好了,别说她了,她要如何就如何吧。腿脚长在她身上,又不是别人能左右一二的。"(未完待续) 第315章 "话虽如此说,我怎么觉得你婆婆那样子,似是怪你呢!" 童若瑶淡然一笑,默认了蒋蓉华的说法。吕氏可不是在怪自己?对自己态度明显淡了许多,稍稍不对她便抓着明着暗着说一通,不过还好,口头上自己不好强过她去,顾廷煊却在帮着自己说话。"嫂子别担心这些,闹闹脾气,过段时间自然就好了。" 蒋蓉华见她说的轻松,禁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啊,哪有这样说长辈的?好像长辈的成了孩子。" "人一辈子,出生时是孩子,慢慢长大成人,等自己有了孩子,自己的孩子慢慢长大成人后,能照顾自己一二时,自己也就变成孩子了。" 蒋蓉华瞪了童若瑶一眼,隐忍着笑道:"难道母亲问你,你也这样说?" 童若瑶吞吞口水,急忙摇头,"可别告诉娘,又要被她教诲半天。" 蒋蓉华忽地一叹,这一次见着童若瑶,她虽打起精神,眉间倦怠到底和以往不同。以往瞧着是累,眼睛却明亮无比,满满的似能溢出蜜汁来。而如今,多多少少有些惆怅。不是所有人都能如自己这般好命,丈夫体贴入微,婆婆将自己当做亲女儿疼爱。 "不说这些,倒是四妹趁现在四妹夫在家里,尽早怀上才好。我肚子里这个还等着要个玩伴呢!"童若瑶的婆婆吕氏,也是想抱孙子吧。 说着话,到了青松院,蒋蓉华才吃了一盏茶,就忍不住打哈欠,"也不知怎么了,以前倒还好,现在却总是犯困。" 童若瑶忙叫小玉和香雪去将隔壁房间的床铺整理出来,扶着蒋蓉华去午睡,"怀孕时大多都爱嗜睡。" 蒋蓉华眨眨眼笑道:"四妹竟然知道这些,是不是四妹也犯困?" 小玉立刻道:"若是果真如此,我们倒是希望二奶奶天天犯困,可一连这几天,二奶奶跟着二夫人打理老夫人寿辰,精神好着呢!" 童若瑶看了小玉一眼,嫌她多嘴,偏这小妮子就是不怕童若瑶,长叹口气道:"我和香雪私底下还商议着,若是有法子让二奶奶犯困就好了。" 蒋蓉华也被小玉苦恼万分地摸样逗乐了,笑着朝童若瑶道:"可见不是我肚子里这个需要玩伴,小玉也想有个小主子来伺候,四妹就加把劲儿,让我们心愿达成如何?" 童若瑶瞪一眼小玉,"大嫂要午睡,你还在这里吵闹,若是吵着我侄儿不舒坦,看我不找你算账。" 小玉装出怕兮兮的模样,一溜烟地拉着香雪去了外面。蒋蓉华也将惠儿和夏青打发出去,示意童若瑶坐下说会儿话。 "今儿瞧着二妹,是不大好的样子,那张大夫到底可行不可行?" 童若瑶遂将崔氏难产的事儿说了一遍,蒋蓉华乍听到崔氏难产,唬得脸色都变了,听说张大夫有法子脸色才略好些,"没想这样的奇人也让四妹遇着,可见四妹也是有福气的,不过话说回来,我早年听母亲说嫂子们,也是叫她们怀孕后多多走动,说这样生产时才好些。可也因人而异,有些人怀相不稳,不敢多走动。" 崔氏怀孕后来确实坐着的时候比站着的多,黄氏紧张她,什么好吃的都叫厨房做给她吃,她虽发福却也不厉害,铭姐儿生下来八斤重,养分大多被胎儿吸收了。 "张大夫每天来针灸一回,现在看起来好了许多。" 蒋蓉华点点头,"如此说来,二妹的病若是请了张大夫,也就没什么大碍。" 可童若瑶总觉得童若秋对这件事并不十分上心,"也不知她愿意愿意叫张大夫看?"童若秋见了童若瑶就说起柳姨娘,可见她回来也不一定是为了自己,也为了看看张氏。对孙博文也已经是不闻不问的态度了。 孙博文与童若秋的婚姻状况,蒋蓉华也略知晓一些,不禁道:"她终究要有个依靠啊!"孙博文靠不住,孩子是自己生养的,再怎么样终究都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吧? 这个时代,到底有多少后院女人,就像童若秋一样?当丈夫也变成别人的丈夫时,她们可不是守着自己生养的儿女过日子? 童若瑶叹口气,自己终究是幸运的,顾廷煊对自己也算是全心全意,不管漫长的一辈子到最后是不是如初时一般美好,至少眼下自己比太多人都幸运。"婶子自然会劝解二姐,反正张大夫那边,我也略略提了提,张大夫也应了。" 蒋蓉华浅浅一笑,"奇人也被四妹收服的服服帖帖有求必应。" "还不是看在廷煊的面子上,廷煊和他有些交情。" 顾廷煊看起来好像不好与人相处,可认识的人也不见得多简单。张大夫是一个,连欧阳先生也略有些交情。 "四妹何必自谦?四妹配四妹夫也是绰绰有余的。" 童若瑶红了脸,"怎么说着说着,就打趣我了?" 蒋蓉华打了个瞌睡,求饶道:"好了,四妹忙里偷闲也歇歇吧,万一肚子里现在有一个,可别你累着,让他也不好过。" "大嫂!" 蒋蓉华却已经闭上眼,弯起的嘴角,分明带着笑,她根本就没睡着。童若瑶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手却不由自主地覆上平坦的小腹,深深地叹口气,轻手轻脚从抱夏出来。 刚回到正屋,就见敏惠带着晴儿进来。 "晴儿要午睡,姨妈那边住着舅妈她们,我只得带晴儿过来打搅表嫂了。" 童若瑶忙请敏惠进屋,晴儿跑过来抱住童若瑶的腿,甜甜地喊了一声"表舅妈",又揉了揉睡眼惺惺的眼睛,童若瑶弯腰抱起她,敏惠忙叫晴儿下来,"你表舅妈这两日也累坏了。"(未完待续) 第316章 童若瑶宠溺地朝晴儿一笑,道:"哪里就那么娇贵了?好像都很久没见着晴儿了,我也想抱抱她呢。" 晴儿搂住童若瑶的脖子,"晴儿也很想念表舅妈,天天儿都想来,偏偏娘不许晴儿来。" "今儿不是来了么?" "可娘说话不算话,都说了只要晴儿想来就来,可晴儿早就想了,娘偏不叫我来。我不想回去,娘也非要晴儿回去,就连表舅妈给晴儿的东西,要晴儿收好,也被弟弟拿去了..." 还没说完,就被敏惠板着脸打断,"望哥儿是弟弟,你是姐姐,姐姐理应让着弟弟。" 晴儿怕兮兮地闭上嘴,小鼻子吸了吸,眼眶一红泪花儿就在眼眶里打转,委实委屈。童若瑶心里一软,"别这样说晴儿,她还小呢!" 哄了一会儿,晴儿才没哭出来,只是低声委屈地说道:"我也分给了弟弟很多东西,可二娘非要说我是女孩儿,弟弟是男孩儿,应该什么都给弟弟才对。连,连爹爹也这样说..." "晴儿!" 童若瑶抬头看着敏惠,"晴儿说的可都是真的?" 敏惠目光闪烁,并没有迎上童若瑶的目光,反而看着晴儿道:"什么不学好,倒学着撒谎。爹爹何时这样说过你?" 晴儿翘起嘴巴,童若瑶不禁道:"晴儿还小,她还没学会撒谎呢。" 晴儿见童若瑶给自己撑腰,小脑袋如小鸡吃米一样用力点了又点,道:"晴儿没撒谎,爹爹就是不喜欢晴儿,也不喜欢娘,还打娘。在路上,娘还不许晴儿说,可是,可是晴儿见了表舅妈就忍不住。" 说着哭起来,童若瑶一边哄她,一边看着敏惠。她从顾家离开时,是带着希望回去。希望邱年生有些改变,可现在... 好容易才哄晴儿睡着,童若瑶轻手轻脚将她抱去放在里间榻上,转身走到外间敏惠身边,撩开她的袖子,只见手臂上青青紫紫全是所指於痕。不禁心里又疼又悲,"难道你就由着他这样的性子胡来么?" 敏惠慌忙把袖子放下来,强作镇定地道:"他不过是喝了酒,前些天在铺子里做工出了点儿问题,被老板说了几句撵出来,心里不痛快。" "他不痛快就要打你么?凭什么?" 敏惠一时不知如何说,隔了半晌才道:"如今总是比以前好了许多..." 童若瑶气得喘气,"你还帮着他说话?!" "他到底是晴儿亲生父亲..." "也许晴儿根本就不需要这样的父亲!"因为气恼,未免说的有些重,敏惠愣愣地望着童若瑶,半晌才把脑袋垂下去。 邱年生和邱婆子都怪她没用,顾家生意做得这样大,铺子也多却不能给邱年生找个活计做。可邱年生被原来的老板撵出来,却是因为私吞了账目上的银钱!这样的事儿,完全可以报官,那老板手下留情,瞧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只将他撵出来罢了。 在其他人的铺子里就做出这样的事儿来,真去了顾家的铺子,只怕他更是没有什么顾忌,顾家碍着亲戚情分和自己的脸面,不会把他怎么样,可叫自己在姨妈、表哥他们跟前如何做人? 想到这里,敏惠只觉胸口似是被一块石头堵住,压着她喘不过气,难受的流出眼泪来。不禁自问,"我还能怎么样?" 她是邱家的媳妇,邱年生是她的丈夫,是晴儿的亲爹... 和离的话,童若瑶差点儿就说出来,可也不禁想到,和离后敏惠又能怎样?不和离,难道就这样在邱年生的虐待下,过完她自己的一辈子? 八月晴朗的午后,光晕被窗格子疏离成大大小小淡淡的光影,光影打在敏惠翠蓝色衣服上,让她整个人越发显得柔弱可欺。 "不管怎么样,你和晴儿先在这里住下。"童若瑶轻声道。 敏惠抹了脸上的泪迹,"表嫂对我好,我心里明白,只是如今表嫂这里客人也多,我本来就在上京,家里这么多人,也住不下。" 童若瑶故意板着面孔,"家里多余的房间有的是,住的地方不用你操心。即便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晴儿想想,她还只是个孩子,难道你要她回去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么?" 敏惠坚持,蹙眉道:"实不该给表嫂添乱,再说也不能一辈子都住在这里。" "我管不了那么多,反正现在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回去。" 敏惠见童若瑶态度坚决,辩驳几句也不再多说,只是感激地看着童若瑶,终究是点了点头。陪敏惠坐了一会儿,让敏惠在屋里守着午睡的晴儿,童若瑶便往戏台子那边去看看。 百寿堂如今住着舅妈等人,再让敏惠和晴儿住过去也显得拥挤,可住在青松院终究不方便。厢房那边也多是住着男客,白玉楼住着顾廷雅三姊妹,也有些拥挤。倒是,老夫人哪里... 得了空闲,童若瑶略略提起,老夫人立马就应了,笑道:"晴儿那孩子也乖巧,铭姐儿年纪小了些,倒是让晴儿过来陪陪我老婆子解解闷也好。" 童若瑶感激道:"谢谢老夫人。" 老夫人慈爱地笑了笑,摆摆手叹道:"留敏惠多住几日,瞧着她回去没几天,人又清瘦了些。"什么也瞒不过老夫人的一双慧眼,即便没有过问也已然知晓一二了。 童若瑶笑容有些挂不住,眉间露出几分难过,"所以才想留她多住几日的,只是叨扰老夫人。" 申酉时开了晚饭,饭后太阳下山,客人们纷纷告辞,黄氏和童若瑶清点着将回礼一一叫人送上客人们的马车,一拨一拨地送走。总的来说,今儿到来的客人不少,还有些与王家交好,并没有派发请帖的也来了,其中还有两家是童老爹的同僚,薛家就在其中。(未完待续) 第317章 倒是童若绾,神出鬼没地出现,吃了午饭童若瑶忙起来没照顾到她,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就走了,送到最后,要走的只剩周氏等人时,也不见她。 吕氏殷勤地挽留周氏,"亲家夫人难得来一趟,小住几日再回去也一样。" "都在上京,来往走动也便宜,眼下就不添乱了。您身子才好些,就别送了快回去吧。" 童若瑶扶着蒋蓉华走在后面,吕氏将周氏送到千禧堂外,便让童若瑶将她们送去垂花门。虽然都在上京,隔得也不远,可真要分别时,童若瑶还是舍不得。 蒋蓉华笑道:"好了,别摆出这样的面孔,好像以后都见不着似地。" 童若瑶这才展颜笑起来,周氏瞧着她小孩子似地,不免教诲道:"在婆婆跟前多尽尽孝心,别还像在家里的时候,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童若瑶点点头,"好了娘,不用你说我也明白。" 周氏板着脸,"我瞧你是一点儿都不明白,你和..."有些话也不好在人前多说,周氏忙改了口,"她身子骨羸弱,你多照顾着,女婿自然明白你的好处。" 童若瑶只有点头的份儿,倒是蒋蓉华听不过去,笑道:"母亲别说四妹,四妹什么样的性子母亲比谁都清楚,再说四妹也是明白人。" 周氏叹口气,让陈妈妈搀扶着上了马车,童若瑶忙过去搭手,又将大肚子的蒋蓉华扶上去,没想到童若瑶还没使上力,蒋蓉华自己就爬上去。她倒是做得很轻松,却把童若瑶等人吓得脸色都变了。 "大嫂,不该逞强的时候,还是别逞强才好,没得叫我们看着惊心。" 马车里传来蒋蓉华轻松的笑声,还有周氏佯装生气的话语,交织成融洽温馨的画面,叫人由不得不去羡慕。 返回千禧堂时,钱妈妈已经将敏惠和晴儿留在老夫人的屋里,安排人将隔壁空着的屋子整理出来,换上新的床单被褥。敏惠很是惶恐,可老夫人态度比童若瑶还硬,知道她们都是一片好心,过多的拒绝反而会叫人觉得自己不识好歹,也只得厚着脸皮住下。 黄氏知道后,怕她没有换洗的衣裳,把自己的衣裳找出来,专程给敏惠送来。因笑道:"只要敏惠别嫌弃是旧的。" 衣裳看起来也是八九成新,显然是没穿过的,不过颜色太浅,黄氏虽然爱美,却也不敢穿太过素净的衣裳。 敏惠忙站起身谢黄氏,香珠给童若瑶端上茶水,闻得黄氏的话,笑着扭头道:"二夫人也拿得出手,自己不要了给别人。" 黄氏早已习惯被香珠"拆台",笑骂道:"小蹄子又算计着我了。" "二夫人什么没有?奴婢能算计多少去?只要二夫人不来算计奴婢们,奴婢们就谢菩萨了。" "得得得,我说不过你这张嘴。"朝敏惠笑道,"这衣裳你先穿着,明儿叫人重新裁制两身。" 敏惠忙说不用,香珠又道:"瞧瞧,二夫人最会拿官中的东西她做人情。" 黄氏佯装恼了,道:"好歹都叫她说了,我却里外不是人了,我还没说完她就抢了我的话去。" 众人说笑一回,外面已是天幕四合,各处灯笼被点亮,老夫人露出乏意,众人纷纷告退。热闹了一整天的顾家大宅,渐渐安静下来。 舅妈、明氏等人任旧去百寿堂安歇,在百寿堂略略陪着说了一会儿话,童若瑶才回到青松院。忙起来的时候倒不觉得,现在坐下来,才觉得浑身疲倦,似乎连抬脚的力气也没。 小玉和香雪下去预备热水,童若瑶坐在椅子上,禁不住自己揉了揉酸痛肩膀。却冷不防地发现肩膀上多出一双手来,扭头望去,没想到顾廷煊早已经回来了。 童若瑶安然自若地闭上眼,嘴角含笑,享受顾廷煊的服侍。头顶上传来某人低哑的嗓音,"将瑶儿服侍好,能得到什么奖励?" 事后,童若瑶忍不住发誓,以后再也不要顾廷煊服侍了。不对,是不要喝了酒的顾廷煊服侍。 顾廷煊十分郁闷,却很快一本正经、誓言坦坦地道:"以后不喝酒了。" "不喝酒也不要了!"童若瑶翘起红唇,灯光下,她脸上的潮红尚未脱去,。 顾廷煊平静的眸子又逐渐变色,童若瑶忙朝里面躲了躲,咽了咽口水道:"喝酒对胎儿不好。" 顾廷煊愣了半晌,忽地脸色大变,又有些慌乱无措,憋了半晌把脸都憋红了,才震惊地吐出一句话,"你是说,你有了?" 那声音把童若瑶耳膜震得嗡嗡作响,一时之间弄不明白,顾廷煊怎么就冒出这样一句话来?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自己哪里说自己怀孕了? "我是说喝了酒,万一怀上对胎儿不好..."毕竟没有防御措施,谁说的准什么时候能怀上?先不说这些,问题是顾廷煊的反应,童若瑶眨眨眼,看着他变化莫测的面孔,小心翼翼试探性地问道,"你不喜欢孩子?" 好容易顾廷煊才恢复正常,长臂伸过来,"为了孩子,以后不喝酒了。" 顾廷煊果然是言出必行,老夫人寿辰虽然过了,家里却还住着一些客人。黄氏的哥哥也想把茶生意做到上京来,故而要在上京多住些日子,摸一摸里头的行情。又有吕氏大嫂顾廷煊舅妈一家,难得来一回上京,也想四处去逛逛。特别是明氏,成亲好几年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说是换个地方求求送子观音看能不能怀上。 顾廷煊那边,也有几位交好的友人要小住几日,向老板就在其中。因此,虽然最忙碌的初八过了,顾家任旧是十分的热闹。女眷倒好说,男人们在一处,少不得要喝酒,也不知顾廷煊用了什么理由搪塞过去,之后回来身上还真没有一点儿酒味儿。(未完待续) 第318章 "眼下就是团圆节,亲戚们难得来一趟,不如过了节再回去。"老夫人说着放下茶杯。 黄氏立马道:"儿媳过来就是说这事儿,这两天还略有些热,也不适宜赶路,过些时候天气又冷,亲戚们多是选择走水路,冷起来水上风大。大人们倒是没什么,只是几位小姑娘未必受得住。" 黄氏大嫂忙笑道:"如此只是要多打搅老夫人几日了。" "难得这样热闹一回,什么打搅不打搅。亲戚们本该多多走动,以后得了闲你们也经常来逛逛,好东西不见得有,吃的住的倒是不会缺。" 众人少不得应下,黄氏又说起上京哪里好玩儿,可基本都过了时节,再说女眷们也不宜去街上走动。方氏提到想去观音寺瞧瞧,立刻得到大伙的一致认可,黄氏笑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天气不错,不如就今儿去?" 老夫人兴趣不大,头两天劳了些神,这两天精神有些不佳,叫黄氏、吕氏、郝氏等人陪同客人们去。顾廷雯等几个女孩儿,听说能出门,都高兴的不得了。 黄氏立刻吩咐下人们去通知门上的备车,张罗着带些什么东西,热火朝天地预备起来。童若瑶也回去帮着吕氏、舅妈等人张罗要带去的东西,如此忙碌了一会子,从屋里出来,外面明晃晃的阳光一照,竟有些犯晕,险些没站稳,幸而小玉擦觉不对劲,及时扶着她。 童若瑶倚着小玉闭着眼站了一会子才觉得好些,却把小玉和香雪吓得脸色大变,面面相觑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道:"二奶奶怎么了?可别吓唬我们。" 童若瑶摇摇头表示没事,小玉脸色煞白,"还说没事,二奶奶脸色都变了!" 香雪立刻道:"还是请张大夫来瞧瞧要紧。" 不过是这两天走动的时候多了些,睡眠时间少了,如果叫张大夫来瞧,叫童若瑶怎么说?纵欲过度?细想来,顾廷煊这两天也格外节制,晚上并没有那啥,童若瑶蹙眉琢磨着,"张大夫下午才来,下午再请他过来瞧瞧吧。" 依稀记得眩晕是贫血的症状,如果真是自己的身体不够健康,确实要注意着调理一二,毕竟健康是自己的,病痛谁也不能替代。 小玉不放心,"这两天二奶奶确实劳累了些,您回屋里歇着,我将东西送过去,说您身体不适,今儿就别出门了。" "难得亲戚们有兴趣,怎么好扫了兴?"方才说到去观音寺时,吕氏分明也是想童若瑶去的,童若瑶不迷信,更不相信去求了送子观音就真的能怀上。亲戚是其一,其二是吕氏,她想抱孙子的念头谁都看的明白,若是不去,也不知她心里会如何想。 小玉还想劝,童若瑶示意后面的丫头把东西拿上,抬脚走下石阶。香雪叹口气,无可奈何地看了小玉一眼,忙跟上童若瑶的步伐。 分明觉得自己走得很快,到了千禧堂,众人已经等了半晌,见童若瑶进来,吕氏不禁蹙眉,"怎么去了那般久?" 从明亮的外面突然到了屋子里,那眩晕的感觉竟然又来了,童若瑶定定神维持着得体的笑容,正要说话,方氏瞧着后面几个丫头手捧包袱,笑道:"我们就去观音寺瞧瞧,侄儿媳妇怎么就备了这些东西?" "到了外面终究没有家里方便,一时紧缺什么又拿不到,少不得预备齐全一些。"童若瑶如常笑着说道。 黄氏眼尖,又见小玉和香雪两丫头神色怪异,细看童若瑶两眼,不禁露出几许担忧,"侄儿媳妇脸色瞧着不太好,可是身上不舒坦?" 童若瑶忙笑道:"没有不适,让婶子担忧了。" 这话一出,老夫人也细眼打量童若瑶两眼,见她脸色略有些苍白,眉尖微蹙。她皮肤本就白皙,脸盘子小,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被衬托的愈发大,单薄的身子此刻看去,更添了几分羸弱,不禁道:"许是这两天累了,如果不适,就别逞强,现在年轻虽然禁得起,等以后年纪慢慢大了,就禁不起了。" 说完似是不经意看了吕氏一眼,站了一会儿,那眩晕的感觉慢慢消失。 方氏道:"既然侄儿媳妇身子不适,改日再去也一样。" 那岂不是童若瑶的过错,忙朝方氏屈膝福福身,"没有那么厉害,东西都预备齐全了,马车也备好了,若是因为晚辈扫了大伙的兴致,晚辈如何安心?" 黄氏道:"得了,听老夫人的话,你也别逞强。老夫人不去,敏惠和晴儿也不去,家里总要有人照应着,外面还有些客人呢。今儿就叫婶子偷个懒,出去逛逛,侄儿媳妇就在家里照应吧。" 黄氏话说得有些硬,到底也是为童若瑶着想,童若瑶见她如此说,少不得朝众人赔罪,吕氏叹口气,道:"既然你二婶子这样说,你就留在家里好好照顾着老夫人。" 童若瑶点点头,身后小玉和香雪不觉松口气。 将众人送到垂花门前,目送几辆马车远去,童若瑶才让小玉扶着往回来。心里同样也纳闷,她的体质就属于那种吃再多东西都不容易长胖的,看起来虽然不是营养不良那样面黄肌瘦,但绝对是前世人人想要的那种苗条。可身体素质一直不错,感冒不吃药三五天的功夫自己就能好。即便是冬天晚上睡觉踢被子,要冻醒自己起来捞被子,也很少感冒。 这两天是有些累,好像睡不醒似地,但怎么可能会出现眩晕?嫁给顾廷煊后,一日三餐虽不是大鱼大肉,饮食绝对是比在娘家时好了许多。按理,这样好吃好住,是应该长肉的才对...(未完待续) 第319章 不禁扬起自己的手腕,白皙、纤细... "二奶奶是不是也觉得不对劲?"正想着入神,小玉突然道。 童若瑶点点头,几乎有些抑制不住心里冒起来的喜悦,"是该叫张大夫瞧瞧才好。" 小玉道:"我现在就去请张大夫来。" 说着就转身准备往垂花门那边去,童若瑶一把拉住她,"张大夫下午要来,这会子叫他来,难道下午又叫他跑一趟?不管是什么情况,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小玉想了想,才点点头。香雪似乎这会子才反应过来她们说的什么,忍不住问道:"是不是二奶奶有喜了?" 小玉展开一抹神秘的笑容来,"只是怀疑罢了,等张大夫来瞧了才知道。" 童若瑶心里欢喜,却也无十全把握,见小玉和香雪眉开眼笑的欢喜样,故意板着脸郑重其事的嘱托,"先别声张,万一不是叫大伙也空欢喜一场。" 回到千禧堂,还没坐下,老夫人就叫童若瑶回去歇着。所谓照应家里的客人,黄氏早已打点妥当,再说后院女眷都出了门,外面那些男人们,自有顾守成和顾廷煊照应一二,委实不需要童若瑶去操持什么。 只是,躺在床上却无一点儿睡意,索性坐起来望着窗外的天空发怔。秋高气爽,即将就是丰收的季节,不知那坡地的玉米长势如何? 小玉端着点心进来,"二奶奶怎么不趟着?" "睡不着,躺着反而觉得浑身不自在。" 小玉微微一笑道:"方才香雪还向地下那些婆子打听,问怀孕后有什么反应,都说双身子的人嗜睡,二奶奶却和别人不同..." 话没说完就打住,说起别的,"方才四儿回来说,二爷和九爷、向老板中午不会来吃饭,说是要去拜访什么客人。" 童若瑶拿起点心咬一口,桂花清闲扑鼻而来,香甜却不腻,忍不住又捻起几块放在嘴里,"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到午时了。" 童若瑶从榻上下来,小玉紧张兮兮忙过来搀扶住她,"二奶奶要到哪儿去?" 从屋里出来,果然还是有些眩晕,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感觉好些了才往后罩房去,"看看金豆能不能吃了。" 玉米穗是长得不错,果实也有手腕粗细,半尺多长,掰开外面的苞衣,只见整整齐齐呈现淡淡黄色的玉米粒,虽然已近成型,用手指甲掐开,却溅出乳白色的汁。看起来是太嫩了些,可那淡淡的玉米香,让童若瑶嘴馋的紧。 小玉叹口气,"二奶奶巴巴跑来就是为了看它们?这东西还不知道吃了会不会怎么样呢?" 童若瑶笑道:"等能吃的时候,你别吃!" 小玉敬谢不敏,"二奶奶也别吃才好,若是有个好歹,可后悔莫及。" 童若瑶好笑不已,好像记得有个国家就是把玉米当做主要粮食,可小玉这模样,未必不是和其他人的想法一样,这东西能种出来,可若是别人不敢吃,种出来也没多大的用处。 胡思乱想回到屋里,吃了午饭没多久,张大夫就来了。可诊断结果并非是怀孕,张大夫的说法,女子行经气血亏损,这两日休息时间不够,才导致眩晕。当童若瑶问及是否需要开药方子吃药,张大夫却摇头,蹙着眉问童若瑶的信期。 童若瑶如实回答,张大夫故作玄虚地捋捋白胡子,笑呵呵道:"先生是劳逸过度,略略休息几日方可见好,无须用药调理,只饮食上多吃些益气补血的,如薏仁、大枣、枸杞等。最重要还是注意安歇,房中一事..." 童若瑶只觉脸颊火辣辣的,幸而隔着帘子,外面的人看不到她的模样。可张大夫已经说得这样明白,是要她注意节制。可问题不在她,在顾廷煊身上,"有劳张大夫。" 小玉不免有些失望,唉声叹气地将张大夫送走,回到屋里见童若瑶已经从床上下来,忙将哀哀凄凄的神色收了起来,强作笑颜安慰她道:"二奶奶别心急,许是时间短了,脉象上还不容易擦觉。" 失落自然是有的,还有今儿没有去观音寺一事,这会子也在心头爬起来。竟然有些心虚,与吕氏之间,她也不想这样下去。今儿不去观音寺,也是不想想起秀珠吧。看见观音寺的道姑,岂不是相当于见到秀珠? "心里乱的很。"童若瑶淡淡道,小玉闭上嘴不说话,只沉默地站在一旁。 一时之间,屋里静悄悄只闻见外面悉悉索索的风声,隐隐约约似乎有孩童欢愉的笑声随着传来。童若瑶不禁自嘲地一笑,却是敏惠带着晴儿过来了。 晴儿一进屋,就甜甜地叫起来:"表舅妈,表舅妈..." 童若瑶从里面出来,晴儿看见她立马张开双臂飞扑过来,敏惠在后面紧张兮兮道:"你表舅妈身上不大好,你小心些。" 童若瑶抱住晴儿,朝敏惠笑了笑,低声问晴儿,"在老夫人哪里住着可好?" 晴儿摇晃着小脑袋想了半天,正儿八经地道:"好呀,老夫人对晴儿很好,好吃的都让晴儿先吃,才不像奶奶呢,好吃的不是弟弟就是她自个儿吃了,说晴儿是女孩子,吃多了以后嫁不出去。" 童若瑶忙叫小玉去端些点心来,刮了刮晴儿可爱的小鼻头,"那晴儿就一直住在这里好不好?" 晴儿眼前一亮,却瞬息就熄灭了,扭头看着敏惠,不敢说话。 "哪里有这样的理儿。"敏惠把晴儿牵过去,晴儿不肯紧紧拽着童若瑶的衣角不撒手,敏惠露出不高兴的神色,晴儿才慢慢松开手指。(未完待续) 第320章 丫头上了茶,敏惠抱着晴儿在椅子上坐下,关心地问道:"表嫂现在觉得好些没?刚才过来瞧见好像瞧见大夫从这边过去,可是张大夫?" 童若瑶点点头,给了她一个要她放心的笑,道:"不碍事,张大夫说略略休息几日就好。" 敏惠不觉叹口气,"有些事儿表嫂也别搁在心里,特别是她,她去了就让她去了,姨妈不过难过几日,过些日子就好了。" 童若瑶感激一笑,板着脸严肃地道:"别只担心我,你也该好好想想自己的事儿。我想替你拿主意,又怕你不肯,可你必须要记得,无论怎么样,我和你表哥还有母亲,甚至老夫人,任何一个人都不会丢下你和晴儿不管。" 这两日也琢磨过敏惠的事儿,邱年生如此混账,与其回去过那样的日子,不如和离了算了。敏惠和晴儿两个人,这偌大的顾家难道就养不活她们不成?即便不能用官中的银钱,青松院每个月剩下的月钱,也足够敏惠和晴儿吃好穿好。何况,和离的事儿,并非没有发生过。 敏惠自然明白童若瑶话里的意思,只是,已经这么多年...不禁苦涩一笑,"表嫂的心意我明白,这两日家里客人多,表嫂都累的这样,我怎么好继续打搅下去?即便表嫂疼我,疼晴儿,可叫我们如何安心?" 实在不知该如何说敏惠了,有些人一旦认命,就连反抗的心也丧失了。敏惠和晴儿在这里已经住了两天,并不见邱家的人来,可见并没有把她们任何一人放在心上。 童若瑶叹口气,抬头时只见晴儿眼眶通红,小唇儿紧紧抿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蓄满泪水,见童若瑶目光落到她身上,立马从敏惠腿上下来,扑到童若瑶的怀里放声大哭,一声一声喊着她不回去,不回去... 小玉也禁不住红了眼眶,童若瑶搂着她,泣不成声地道:"咱们不回去,晴儿和娘亲都不回去..." 明朗的午后,却蒙上了一层凄凉。窗外蓝天白云,飒爽的秋风也带不走笼罩在心头的阴影。也不知过了多久,晴儿的哭声才渐渐停止,双手紧紧捏着童若瑶的衣角,就连睡着了也不松开。 敏惠始终垂着头,默默无声地抹着一把一把心酸泪。手臂上隐隐作痛,传到心底却已经麻木。 酉时初刻,去观音寺的众人回来,一路说笑进了千禧堂。 "今儿运气好,碰上了智能大师,我们还专门给老夫人求了一支签,签上说,老夫人是寿星下凡,别说寿比南山,就是东海里的长寿星都不能和老夫人相提并论呢!"黄氏一进屋,就忍不住大声说起来。 众人少不得附和,说老夫人有福气。香珠同小丫头们忙着端茶递水,闻的黄氏这话,抬头朝老夫人道:"老夫人听听,二夫人这是在骂您呢!" 黄氏白了香珠一眼,还没有反应过来,倒是顾廷雯等姊妹捂着嘴巴吃吃地笑起来,童若瑶也忍不住莞尔。偏黄氏还不明白哪里说得不对,道:"明明是上好的签,我哪里骂人了?" 香珠只是笑不说话,其他人自然不敢说破。老夫人倒是不生气,笑呵呵道:"别听这小蹄子的话,倘或真做了东海长寿星,你们一个个的都来拜我了。" 所谓东海长寿星,指的就是千年龟,黄氏那老夫人和千年龟比较... 黄氏大嫂笑道:"以前在家瞧她是个莽莽撞撞不会说话的,没想到活到这把岁数,都抱了孙女了,还这样不会说话。可见她是痴长了岁数,别的什么都不见长。" 黄氏笑道:"老夫人别说,我们一个个的现在就开始拜您了。" 说笑一回,大伙坐下,黄氏吃了一口气,看着童若瑶担忧地问道:"侄儿媳妇可好些了?" 童若瑶惭愧地抿嘴笑了笑,只觉脸颊有些滚烫,"是我懒惰不想出门,让婶子挂心。" 黄氏叹口气,"别说,瞧着你脸色是有些不对劲,张大夫天天儿来,侄儿媳妇该找他瞧瞧。" "今儿倒是瞧过了,并没有大碍。"说着站起来朝众人一拜,惭愧道,"今儿失礼,又让长辈们白白担忧,委实是晚辈的过错。" "好了,自个儿身子自个儿要将息着,别人也不能替代你一二,这些长辈们自然不会怪你。"老夫人嗔怪地说道。 童若瑶站直,才回到椅子上坐下,匆匆瞥了吕氏一眼,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神色看起来有些倦怠,眉间笼罩一缕愁丝。 方氏忽而笑着朝老夫人道:"那智能大师实在厉害,隔得大老远的,以前又没来过,竟然也事事算的准确。" 这话勾起老夫人的兴趣,禁不住细问,方氏遂将如何灵验的事儿说了一通,最后扭头看了彩兰一眼,笑道:"还专门请她给彩兰算了一挂,说她命里旺夫,这丫头整日没头没脑地疯玩儿,又不听管教。若不是智能大师那般厉害,我还不信呢!" 反正说来说去,她最终要表达的意思就是彩兰八字好。 老夫人端详彩兰几眼,笑道:"瞧着是有福气的相。" 彩兰羞愧地红了脸,对面黄氏不觉弯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却随即被掩饰了,笑道:"也不知以后谁是有福气,能娶了她去呢!" 方氏如此郑重其事说这一番话,摆明了是要与顾家再亲上作一门亲,眼下顾家到了适婚年纪的人就只有顾炎和顾廷礼。 方氏是大房的亲戚,顾廷礼也就不算在其中,那剩下的就是顾炎了。或者,还有另一个意思...童若瑶心头一动,忽地想起方氏乍见到自己的神情来,即便惊讶怪罪顾廷煊成亲没有通知她们,也不应该表现的那么夸大吧?(未完待续) 第321章 郝氏淡淡笑道:"必定也要有福气的人才成。" 算是在老夫人发言前,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三房都是命不好的,就别打顾廷礼的主意了。 方氏闻得这话,笑容维持的有几分艰难。黄氏恰好接了郝氏的话,笑道:"五丫头也是命好的,那智能大师说了,这样的八字,宜家宜室。" 也许老夫人更关心自己的孙女儿,笑呵呵道:"五丫头本来就比六丫头、七丫头强些,命好也是应当的。" 郝氏心里一喜,寄望的目光落到老夫人身上。老夫人却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看着黄家大嫂、三嫂的两位闺女,慈爱地问道:"几个女孩儿可都算了一回?" 黄氏大嫂点头笑道:"都算了一回,那智能大师许是瞧着老夫人是个有福气的,连带的我们所有人都沾了光。" 一直没发言却第一个被提到的彩兰这会子突然冒出一句,"说不定还看在咱们给的香油钱上,才如此说的!" 她语气天真,两腮微微鼓起,好像还有些生气或者觉得不值得似地。殊不知,方氏和明氏脸色大变,皆责怪地看着她,她却没察觉,继续道:"不是有句俗语,有钱能使鬼推磨么?智能大师再厉害终究是人。" 众人皆愣住不说话,眼神也各有不同,大概愣了三秒钟的样子,方氏和明氏齐刷刷站起来,朝老夫人行了个赔罪的礼,方氏道:"她是不会说话的,请老夫人勿怪。" 明氏紧接着拉彩兰站起里给老夫人赔礼,彩兰却毫不在乎,盯着老夫人一本正经地道:"老夫人评评理,晚辈可有说错的地方?就好比老夫人福气好,儿孙满堂,难道也是智能大师说这样就这样?我倒瞧着智能大师还没有老夫人年岁高呢,老夫人比她早来到这世上,难道智能大师还在娘胎里就能给人算命了不成?所谓命数好与坏,岂是与这些话有干系?若是一个人出生时,生辰八字样样都好,他什么都不做难道一辈子都能安康富贵?若是有人出生时,生辰八字不好,难道他努力上进一辈子,都倒霉不成?在我看来,所谓宿命根本就不在这些上面..." 明氏脸色煞白,忍不住低声呵斥道:"在老夫人跟前,你还说这些浑话?" 众人这才逐渐回过神,老夫人笑呵呵挥挥手,目光甚是慈爱,不禁点头道:"彩兰说的并没有错,这些东西不可不信,却也不能全信。" 得到老夫人的认可,彩兰更无所惧,说出了她观点。让童若瑶委实震惊,这个时代,几乎所有人都迷信,继而容易认命,总觉得命数如此无论如何也不能改变,却没想到还有明彩兰这样一朵奇葩存在。真希望这些话,敏惠也能听进去才好。 待到明彩兰终于肯停下来,明氏忙把茶杯递给她,恨恨道:"恨不能用针线把你这张嘴缝上,你才多大,就敢在老夫人还有这些长辈们面前浑说?也不怕话多闪了舌头。" 老夫人倒是对明彩兰很是欣赏似地,让方氏提到嗓门口的心缓缓落下去,歉意地道:"让老夫人见笑,这丫头从小就爱浑说。" 明氏又道:"父亲母亲请先生教我们读书认字,原是要我养养性情儿,小妹却枉费了父亲母亲的用心,也不知看了些什么书,就养成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出来。" 黄氏道:"别说,细想来,侄女儿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呢!"说着叹口气,朝老夫人道,"倒比咱们家这些孙子孙女们通透,就是我们长一辈的也比不上。" 明着是把明彩兰太高,却也表达出顾家凡夫俗子委实配不上这样的人才的意思。 老夫人笑呵呵地点点头,赞扬的明彩兰几句,算是默认了黄氏的意思。童若瑶禁不住在心里叹口气,也不知是惋惜或者是别的。又不禁自嘲,这样草木皆兵的心态,还真是枉费两世为人。 晚饭老夫人将大伙都留在千禧堂,在隔壁抱夏摆了两桌,十分热闹。童若瑶、敏惠、顾廷雯等姊妹以及黄氏的两位内侄女,明氏和明彩兰等同辈的陪同老夫人坐了一桌,黄氏、吕氏等陪着夫人们坐了一桌。 方才说了好些话,这会子明彩兰只埋头吃饭,什么也不说了。黄氏的两位内侄女也十分之安静,倒是因为晴儿挨着敏惠坐,她有模有样自己吃饭的样子让老夫人格外欢喜。笑着朝顾廷雯等姊妹道:"你们像晴儿这么大的时候,还要奶妈子跟在后面追着喂饭呢!" 晴儿立刻抬头,小小的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笑来,"晴儿娘亲说,晴儿自己会拿勺子就晴儿自己吃饭了。" 她就挨着老夫人,老夫人闻得这话,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晴儿的小脑袋,欢喜的同时却幽幽一叹,"真是好孩子。" 童若瑶夹了晴儿最喜欢的闷烧鸡翅,立刻得到晴儿一个大大的笑脸,殊不知她笑得愈发灿烂,想起她和敏惠的处境,心里就愈发难过。 吃到一半,门上的婆子来回,外出的男人们回来了。黄氏匆匆吃了饭就下去张罗,其他人也吃的差不多,接二连三放下碗筷。饭后坐着闲聊一会子,吃了一盏茶,待黄氏风风火火回来,大伙便从千禧堂散出来,各自回房歇息不提。 童若瑶将吕氏等人送回千禧堂,刚坐下话还没说上两句,香雪进来回说顾廷煊回来了。吕氏便道:"这里没事儿,你先回去。"未了又喃喃自语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吃了饭已经是掌灯时分,家里有客,顾廷煊他们确实回来晚了些。不知为何,心里竟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福福身向众人告退,急急忙忙赶回青松院。(未完待续) 第322章 顾廷煊斜斜半坐半躺在榻上,微微磕着眼,神色有几分凝重。闻得脚步声,方才睁开眼。有那么一瞬间,童若瑶注意到他眸中复杂的情绪,只是再看去时,却什么也没有了。 "吃了饭没有?"童若瑶走过去,顺手倒了一杯茶送到顾廷煊手里。 顾廷煊略作迟疑,接住茶杯吃了一口,突然语出惊人地道:"盐一事有了新的进展。" 童若瑶心头一顿,这是好事,可顾廷煊的神色,"难道矛头又指向了咱们?" 顾廷煊摇头,矛头并没有指向顾家。这事儿王家在背后也使了不少的力,对方终究安奈不住,或者说有些看清楚了要做替罪羔羊的人,不甘心无缘无故做了替罪羔羊,要为自己搏一回。 翌日一早,顾廷煊还没来得及吃饭,就被匆匆赶来的顾炎找了去。小玉拿着东西进来,不免嘀咕道:"大清早的,能有什么事儿?" 童若瑶深吸一口气,虽然早就怀疑此事与童若绾脱不了干系,可怀疑和确定是两码事。昨儿晚上听顾廷煊细说,现在想起来任旧无法让心平静下来。 "先吃饭吧。"从正屋到了隔壁吃饭的饭厅,琢磨着要不要打发人回去说一声,却随即打消念头,顾廷煊能知道,大嫂蒋蓉华不知道,童老爹在部里当差,虽在吏部,可童若绾毕竟是童家的女孩儿,只怕也已经知道了。 小玉见童若瑶神情平静,眼神却比平日凝重,不觉提起心,低声问道:"二奶奶怎么了?" 童若瑶摇摇头,"没事儿,吃了饭先去百寿堂,昨儿敏惠透出那意思是要回去,待会儿早些去老夫人那边瞧瞧。" 说到敏惠,小玉眼里泛起愤怒,"表姑爷如此混账,表小姐一心为他实在不值得。" "值得不值得全在个人心里,咱们外人如何好说?" "表小姐是太弱了才被那样欺负。" 童若瑶拿起碗筷没说话,敏惠是认命了。如果敏惠有一点儿明彩兰那样的想法,也不至于如此。 饭后去吕氏屋里请安,只见童若瑶一人来,却不见顾廷煊,脸上的笑容不觉淡了几分,童若瑶忙行了礼道:"二爷一早就被九爷找了去,因为时常太早,恐扰了母亲就没过来。" 吕氏眉尖微蹙,略带担忧,"他们昨儿天黑了才回来,怎么今儿一早又出门了?" 童若瑶也确实不知所谓何事,顾廷煊昨儿回来神色凝重,大概也是因为此事或多或少与童若瑶的娘家人有关。也或者,对于这件事顾廷煊没有全部都告诉了童若瑶。 心脏突突地跳起来,吕氏转而十分歉意地朝方氏道:"廷煊这孩子不懂事,大嫂心里别介意。" 方氏忙赔笑道:"不碍事,他事儿多也正常,就是咱们这些闲人每天也有那么一两件事儿,何况他将家里的生意做得这样大,比一般人忙碌些也是有的。" 吕氏微微一笑,叫丫头婆子们摆饭,童若瑶吃过了准备在一边服侍,方氏笑道:"侄儿媳妇瞧着精神不太好,还是坐着歇着,又都不是外人。" 童若瑶得体一笑,摇摇头道:"让舅妈挂心,我没事儿。" 明彩兰嘻嘻笑道:"表嫂子还是坐下吧,您站着我都有压力了。" 童若瑶见她们如此说,便去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饭桌上,吕氏一个劲儿地劝明彩兰多吃些,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画面特别熟悉。恍惚觉得,坐在哪里的不是明彩兰,而是秀珠... 饭后,吕氏忽地想起敏惠和晴儿来,"也不知在老夫人哪里住的习惯不?总是这样打搅老夫人也不好。" 童若瑶放下茶杯,神色犹带几分感伤。因为舅妈等人在这里,吕氏和敏惠说话的时候不多,这边住不下她和晴儿又住到老夫人哪里去了,对敏惠的事儿并不十分清楚。"原说叫在厢房那边收拾屋子出来,只是那边又住着其他客人,敏惠带着晴儿住过去不方便,老夫人才留了她们在百寿堂住下。" 方氏忽地叹道:"敏惠这孩子我乍眼看到她还不敢认,小时候就瘦的皮包骨头,这么多年过去,任旧不长肉似地。" 小时候敏惠就吃了好些苦头,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身心双重折磨,即便大鱼大肉养着,也不可能胖起来。 吕氏悲戚道:"大嫂也知道她的处境,有那样一个不甚贤惠的后娘,如今..."说着哽咽起来,禁不住摸了摸泪。 方氏认同地点点头,脸上同样露出怜惜的神色来,半晌才问道:"这些年,他们家和妹妹可有来往?" 吕氏摇头,"自从敏惠后来嫁了人,也彻底断了往来。" 方氏不禁冷哼一声,"如此作践侄女,他们也没脸上门。" 既然说到这里,童若瑶心里有那样的想法,也要事先听听吕氏的意见才好,毕竟吕氏是敏惠的姑妈,是敏惠如今唯一能依仗一二的长辈。便把敏惠身上伤,晴儿那些天真却叫人心酸的话说出来。 屋里气氛顿时笼罩着一层沉重,吕氏眼眶微红泛起泪花儿,方氏也拿帕子试了试眼角叹道:"没想到她日子过得这样苦!若是三妹九泉之下得知,还不知怎么个伤心难过法。" 吕氏唉声叹气,童若瑶正欲说话,岂料明彩兰气愤地站起来,委实俸愤概,道:"如此混账,还怎么过日子,不如和离了算了!" 童若瑶心头一动,不觉抬头赞赏地看了明彩兰一眼,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来,效果绝对不一样。自己说在吕氏未免不会产生抵触,可作为旁人的明彩兰,她说出这话来,吕氏不但不会产生抵触,说不定心里也会动。(未完待续) 第323章 明氏却被明彩兰的话吓得脸色大变,忙拉她坐下,狠狠道:"就不能堵上自己的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就说出这些不计后果的话来?" "表嫂别怪罪妹妹,表妹夫确实混账的不像话,敏惠才来上京时,我和范妈妈还赶去他们住的地方瞧了瞧,敏惠和晴儿母女住的屋子,连遮风避雨都不顶用。" 范妈妈抹了抹脸上的泪迹,"那日奴婢去瞧着,也心酸的紧,何况表姑爷还有吃酒赌钱的恶习,喝醉了还打人。" 众人都将目光移到吕氏身上,童若瑶和范妈妈都赞成明彩兰的主意,最重要还是两位长辈的点了头才好说。只是,吕氏神色动了动,却只吐出一句话来,"果真和离了,可叫敏惠和晴儿怎么过活?" "这有什么?莫非咱们身为女人,没有男人就活不成?"明彩兰任旧是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 却深得童若瑶的心,大老爷、三老爷他们已经离世多年,吕氏和郝氏不也带着儿女走过来了? 方氏瞪了明彩兰一眼,"怎么能一样,她已身为人妇,倘或和离,往后一辈子就守着晴儿过日子么?晴儿是女孩儿,年纪大了要嫁人,可想过晴儿嫁人后,她怎么办?" 童若瑶忽然想起早些年读过的《女戒》,里面有言:男有再娶之意,女无再适之文。即便和离,作为女人要严守妇道也不适宜再嫁,就因为这一句话,不是祸害了多少女人。可现在的问题是想要敏惠和离,并没有说要她再嫁,可是和离后敏惠就只能守着晴儿过日子,这到底是好还是坏?童若瑶心里却突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难道就由着邱家人那样对待敏惠么?"童若瑶嗓音哽咽,眼眶泛起水光,"我只瞧见敏惠手臂上触目惊心的於痕,却不知她身上是否也同样如此。" 方氏不说话,其他人也纷纷垂下头,只有明彩兰任旧气鼓鼓地翘着嘴巴,实在觉得方氏她们想得太多。可这些问题也由不得人不去想,敏惠和离她和晴儿生计就面临问题,虽然没有和离也面临问题,可至少邱家算是她和敏惠正正经经的家,至少是她们名正言顺安身的地方。 敏惠的娘家也不能指望了,这些年对敏惠不闻不问,怕是早就忘了敏惠的存在,或者当敏惠已经死了。吕氏是敏惠的姨妈,以前也有养育之恩,要接敏惠和晴儿来家里住着,自然不缺她们这点儿开支。问题是顾家还有二房、三房,二房、三房对此未必不会存在意见。就如童若瑶想的那样,用自己屋里剩余的银钱也足够她们生活开支,问题是住在这里,即便没有用官中的银钱,可别人未必会这样认为。 敏惠也是看到了这些问题,所以才会认命,才忍受下来的吧?不管童若瑶如何规劝,她也只是小住几日,就急巴巴的要回去。这里,终究不是她的家,不是她已经出嫁后能够回来长久住的地方。 方氏和吕氏考虑的,是她和离后就要守寡。如今有晴儿陪伴,等晴儿嫁了,谁来陪伴她?她又没有儿子能侍奉她终老... 心沉甸甸的似是压了一块石头,身为这个时代的女人,怎是一个悲字可描述?那些所谓的妇德不知残害了多少人。而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已经将她们深深地逼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敢反抗的境地。 屋里一时静悄悄无人说话,众人皆垂着头,神情悲戚。唯有窗棂子外一道暖阳,穿透进来给沉闷的屋里添了一丝活跃。任由不知世人愁苦的鸟儿,叽叽喳喳停在枝头梳理羽毛。 忽地,那枝头几只鸟儿似是受了惊吓,"扑腾"几声展翅飞走,只见一名婆子惊慌失措地跑进来,一边见礼一边道:"大夫人、二奶奶,不好了外面来了好些官爷!" 如同一颗炸弹,轰然在脑袋里炸开,童若瑶扭头看去,只见那婆子面色诚惶诚恐煞白一片,看起来是吓的不轻。吕氏顿了顿,随即站起来问道:"怎么会突然来了官差老爷?二老爷他们可回来没?" 婆子喘了几口气,摇摇头急得额头直冒大汗,道:"二老爷才出门不久,二爷和九爷一早就出了门,都没有回来,奴婢也不知所谓何事,只听他们说要搜查府里,奴婢就..." 昨儿顾廷煊分明说盐一事矛头并没有指向顾家,如何会突然冒出官差老爷们?只是眼下也来不及多想,忙过去扶住吕氏,尽量保持十分之镇定,道:"还是先叫丫头婆子们把女人们用的衣裳等物都收起来要紧。" 方氏等人早唬得没了神,范妈妈和小玉听得童若瑶这话,双双下去张罗。一时之间,本来宁静的百寿堂,出现暂时的混乱。幸而范妈妈在外头料理一二,那些丫头婆子对她多少有些忌惮,很快就听范妈妈的安排将晾在外面,或摆放在外的衣裳等物收起来。 青松院那边小玉回去料理,童若瑶自是不必担心,只是吕氏的脸色煞白的有些吓人,一个劲儿地问童若瑶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其他人也皆看着童若瑶,紧张的气氛让童若瑶也出了一背心的冷汗,语气淡定,"不会有什么事儿,母亲先别在这里着急,范妈妈留下照应,咱们先去老夫人的千禧堂吧。" 方氏回过神,忙不迭地点头道:"是啊,先去老夫人哪里,请老夫人拿主意才好。"说完由不得一叹,暗自有些懊悔,该早些离开才好。顾家如今成了皇商,做起天子家的买卖,虽是风光无限,岂知读书人嘴里常有句伴君如伴虎的说法。当年顾家,那也是飞来横祸,大厦瞬间倾倒不过朝夕之间...(未完待续) 第324章 吕氏慌乱中听闻方氏如此说,忙点点头就往外头。童若瑶示意香雪,香雪忙过来搀扶住吕氏的另一只胳膊。 院子里丫头婆子忙来忙去,范妈妈站在屋檐下见众人出来,随即迎上童若瑶的目光,轻轻点了点下巴,要童若瑶放心这里自有她照应一二。 从百寿堂前往千禧堂,一路上随处可见惊慌失措的丫头婆子,让不安的心愈发狂跳不止。本来不算远的一段路,却好像走了许久,才终于到了千禧堂。 相对于外面的混乱,千禧堂要平静很多,门上站着许多丫头婆子,珍珠、玉珠、翠珠以及几位管事妈妈,看起来黄氏和郝氏等人已经早一步到了。而眼下,也差不多是来千禧堂请安的时辰。 屋里众人除了黄氏的大嫂、三嫂略显平静,其他人的神色同样十分凝重,几个女孩儿唬得脸色煞白,还有脑袋埋在敏惠怀里,被屋里凝重的气氛感染得有些害怕的晴儿,发出压抑底浅的哭声。 老夫人略垂着头,听见丫头禀报吕氏等人到了,才抬起浑浊却十分镇定的眸子,又似是舒了口气,缓缓道:"你们来的正好,暂时都别出去,看外面的人如何说。" 童若瑶扶着吕氏福福身见礼,扶着吕氏去旁边空着的椅子上坐下,就听到黄氏道:"这两天并没有听二老爷说起什么,怎么今儿突然就..."抄家的话,她终是忍住没说出来,目光落到童若瑶身上,问道,"侄儿可曾对侄儿媳妇说起过什么?" 是说了些什么,可今儿的变故来得如此突然,可见一夜之间有了变故也不一定,遂摇摇头,道:"外面一切安好,若有些风声,娘家大嫂必然会打发人知会一声与我。" 不是要抬高自己的身份,这话或多或少也能起到一定的安抚作用吧。大嫂蒋蓉华的娘家父亲蒋大人,还有童老爹,都在上京任职,并且童家和蒋家之前对顾家就多有帮助,现在也定然不会弃之不管。 黄氏眉头紧锁,上首老夫人平静的嗓音再度缓缓响起,"叫外院总管问清楚了给咱们回个话儿,另外瞧瞧咱们府里的人能不能出去,叫人去个个铺子瞧瞧,能寻着二老爷他们,任谁回来都一样。" 后院女眷自是不便去与外面的官老爷们交涉。 黄氏愣了愣,才回过神忙不迭往外头走,吩咐门上吴妈妈去办老夫人吩咐的事儿。童若瑶想了想,询问老夫人的意思,"如果能出去,孙媳打发小玉回去问问如何?" 老夫人略一琢磨,点点头。童若瑶随即给香雪打了眼色,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竟都落在童若瑶身上,童若瑶也不想去关注,叮嘱道:"吩咐小玉不必过来见我,直接去门上,让她自个儿小心些。" 香雪点点头去了,黄氏从外面进来,紧绷着面孔慢慢回到座位上坐好。 "让亲戚们跟着受惊,委实是我们失礼了。"安排完暂且能安排的事儿,老夫人的目光从众位客人身上一一扫过,深感歉意地道。 黄氏大嫂忙站起来,嗓音镇定并没有波澜,"老夫人多虑了,说起来今儿倒叫晚辈们长了见识,倘或这样的事儿落到晚辈们家里,指不定早已乱成一团。如今瞧着外头丫头婆子有序不乱,倒叫晚辈们敬重。" 她嗓音格外沉静,好似外头的事儿不过是一场演习,能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样话来,可见其处乱不惊的功底。不管怎么说,黄氏大嫂几句话,让屋里众人紧绷的情绪松懈了那么一点儿。 方氏见她如此镇定,细想一番,果真顾家犯了事儿,她们不过做客罢了,也牵连不上什么,心里略安,低声安慰起吕氏来。 只是,外头很快就传来了话,要搜查后院,婆子们惊慌失措地叫大伙回避,老夫人见她如此,禁不住呵斥了两句,道:"要搜查院子,总要有文书做定,如今没瞧见文书,就不许放他们进来。" 这震怒的吼声,叫众人不由得愣住,晴儿吓得哭声更大,童若瑶忙过去让敏惠抱着晴儿去她们暂时住和地方,低声安慰道:"不会有事儿了,你们别担心。" 她笃定的语气让敏惠难看的脸色少了几许担忧,多了几分歉意,"总是留在这里给表嫂添乱。" "别这样说,先去吧。" 敏惠抱起晴儿,童若瑶向老夫人说明,老夫人立马点头,怜惜地看着哭红了鼻子的晴儿,缓缓道:"即便要搜查后院,也没理由搜查女人住的屋子。" 话音刚落,就见帘子外面,总管领着一位差爷模样的人进来,隔着帘子,那差爷手持一张文书,又道:"冒犯老夫人之处但请见谅,我等亦是奉上头的命令行事。" 语气还算恭敬,让人心头略安。总管又弯腰见礼道:"只说略略搜查一遍,老夫人、众位夫人奶奶们不必过于担忧。" 说罢,只见外面齐刷刷进来十几名衙役打扮的人,外头的丫头婆子躲避不及,惊呼声此起彼伏,吵得心里实在烦躁。 屋里众人皆敛声屏气,大气不敢出一口,有些坐着,有些站着,一眼望去,连方才镇定自若的黄氏大嫂这会子也有些不安。约莫过了半刻钟,外面才渐渐安静下来,立马有婆子进来回禀,总管随着官爷去了别的院子。 也不知是谁长长呼出一口气,被定格住的众人,才慢慢活过来似地。童若瑶抬头去看老夫人,见她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这搜查这么简单就过了,怎么瞧着都像是走个过场罢了,老夫人如此大概和自己想到一块儿。(未完待续) 第325章 只是其他人,神色任旧不安,特别是吕氏,但童若瑶目光落到她身上,只见她身子一歪。幸而距离较近,童若瑶手快扶住她,她虽还坐在椅子上,却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吸干净,软绵绵依靠着椅背,脸色铁青,竟是不大好的样子。 钱妈妈瞧着不妥,忙叫香珠过来帮忙,老夫人只说先扶着吕氏去里间榻上躺会儿,众人忙碌一阵,七手八脚将吕氏抬进去。安顿妥当,她才慢慢缓过来,眼泪禁不住刷刷地留下来,"到底是怎么了?这一年家里就没太平过..." 众人少不得劝几句,岂料又有婆子进来禀报:"表姑爷来了,说要接表小姐母女回去。" 童若瑶不由弯起嘴角冷笑,这邱家人还真会选时候,如今家里正乱着,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在跑来。 忙扭头去找敏惠,只见敏惠闻得这话,神色也格外复杂。现在离开终究不太好,可若是不走,留在这里也是添乱。 正为难之际,听得老夫人冷淡地道:"叫他们在外头等等。" 那婆子得了话就出去了,岂料,邱年生和邱婆子瞧着顾家外面围满了官差老爷,也唬得不轻,邱婆子已经胆怯要走,邱年生却琢磨着不肯走,找到官差老爷,说要状告顾家扣留他妻小的罪状。 邱婆子听见邱年生如此说,忙过去捂住他的嘴巴要阻止他。那些官差原是办别的事儿,也不理会邱年生,可邱年生却不死心,挣脱开邱婆子的牵制,冲着顾家的大门叫嚣,直嚷嚷的里头的人也听见了。 那门上的闻得这话,少不得进来禀报。敏惠听说哪里还能不走,遂抱着晴儿回屋里整理东西,由衷地道:"不能再给老夫人和大伙添乱。"更为邱年生在外头叫嚣的那些话痛心。 里头吕氏情绪不稳定,又有邱年生在外头混闹,那场面怎能不乱起来?童若瑶又劝不住敏惠,想来只得先由着她回去,等家里安定下来再做打算。 可万万没想到,就在敏惠收拾好包袱,准备带着晴儿过来向众人告辞时,却发现晴儿不见了! 敏惠急得红了眼眶,又不敢哭出来,众人也唬得愣住。印象里晴儿乖巧懂事,在老夫人这里住了几日,上上下下没有不喜欢她的。 老夫人忙焦急地吩咐钱妈妈,"快叫大伙都去找找,她一个小孩儿也走不了多远。" 童若瑶安慰敏惠:"别太担心,说不定她就在屋子里呢!" "屋里我已经找了一遍,连床底下,柜子里都翻了一遍,却始终没看见她。"敏惠泣不成声。 晴儿是她的命根子,谁都能理她的心情。众人也顾不得其他,纷纷走出屋子,将千禧堂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却终究不见人影,也不知身形小巧她到底躲在何处。就连童若瑶心里也愈发不安,幸而之前就叫香雪去给门上的人说了一声,让众人都留意着,如今寻不着晴儿,也只能作此安慰敏惠,"无论如何,她都在院子里,出不了大门。不在千禧堂,就一定还在别处。" 外头有官爷搜查各处,如今又是自家人上上下下地去各处寻找,每一间屋子,哪怕一个小小的角落,花丛植被,单凡想得到的没有放过的。可直到午时,任旧不见晴儿踪影。她,竟然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任由大伙满院子地大声呼叫她的名字,也得不到她的回应。 外面太阳晃得刺眼,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各种假设性的猜想纷纷冒出来。 "她会去什么地方?"敏惠几近昏过去,整个人似是失了魂魄一般。 童若瑶暗暗抹了一把泪,就听到有丫头低声道:"会不会掉进水里了?"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都白了,敏惠泪水已经流干,听得这话,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埋头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道:"有水的地方,有水的地方..." 她如同失心疯一样的症状,让童若瑶责怪那多嘴的丫头的心也没了,忙不迭跟上去,试图拉住敏惠,却只见她往千禧堂后罩房的水井处走去。看了水井,又去各处的水池,其他地方的水井,那一声一声晴儿,从她嘴里发出的嗓音已经沙哑透顶。 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身子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官差们搜查了各处,并未找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可却禁止里头的人外出。找顾守成他们的人无法出去,小玉同样也被拦下。到了午时,官差们停止对后院的搜查,随着总管去了账房。敏惠昏厥,寻找晴儿的众人也累的渐渐安静下来。整个后院,安静的没有一点儿啁哳之声。 童若瑶拿着帕子轻轻擦拭敏惠泛起不正常红光的脸颊,那清瘦略显蜡黄的皮肤紧巴巴包裹着凸显出来的颊骨,吕氏已经好了许多,坐在床边看着敏惠,暗自抹了一把泪,似是自言自语地问道:"晴儿那么懂事,会跑到哪里去?" "总是还在院子里..."所有人都不能出去,难道晴儿就出去了么?再说敏惠说晴儿不见时,童若瑶第一时间就叫香雪去通知各处守门的人。"晴儿个头小,步程也慢,走不了多远的。" 吕氏忧心忡忡,"当真出去了才好,如今院子各处都寻了个遍,却任旧不见她人,谁知她是不是真失足掉进什么地方去了?敏惠就她这么一个孩子,哪怕是女孩儿终究也是个盼头,晴儿没了可叫敏惠还有什么心思活下去?" 童若瑶不禁咬了咬牙,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能那么肯定地说出这样的话来,"晴儿不会有事,绝对不会!"(未完待续) 第326章 那么可爱漂亮又极为乖巧懂事的晴儿,怎么可能会有事儿?可一直十分懂事的晴儿,明明感觉到大人们气氛不好,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添乱? "二奶奶,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或许还有什么地方是咱们漏掉的?"小玉试探性地道,语气里还充满信心。 该找的地方真的找过了,实在不知她能躲到什么地方去?平日里不觉顾家宅子又多大,等到找人时,才知道房间何其多。 童若瑶抬头看了看日上中空的天色,朝小玉道:"你回去做几样晴儿最爱吃的点心,现在已经到了午时,她若是躲在什么地方,肚子也饿了..." 没等童若瑶说完,小玉眼前一亮,只觉这主意不错,"晴儿终究是孩子,顽皮躲起来也会饿,饿了自然就要找吃的。"忙不迭地往外头走,香珠知道后,又叫了千禧堂几个小丫头跟着小玉去帮忙。 不多时,钱妈妈进来请童若瑶和吕氏去饭厅吃饭,"表小姐奴婢守着,夫人和二奶奶虽没胃口,好歹吃一点儿才好。" 吕氏道:"哪里还能吃得下饭?" 钱妈妈看着童若瑶,童若瑶将帕子递给钱妈妈,站起身走过来挽住吕氏的手臂,"母亲吃不下也该过去,还有舅妈她们亲戚们在,何况,还有老夫人..." 吕氏看了童若瑶一眼,唉声叹气站起来,"也不知廷煊他们在外面能不能吃上饭。" 童若瑶没说话,沉默地微微垂下眼帘盯着地面,打磨光鲜的大理石地面,映着斑斑光影,透出一股子冷峻的凉意。外面的人无法知道家里的状况,家里的人同样也不知道外头的状况。 而这一次变故,远比上次来的猛烈,上次担惊受怕过了好些天,终究家里没有像现在这样被官差包围,甚至查封。心里本该乱起来的,可谁知这会子竟然沉淀下来,如果没有晴儿突然不见了的话。 猛然被明晃晃阳光打在身上,视线出现短时间的白花花模糊一片,童若瑶闭了闭眼,强制性地把眩晕感觉抛之脑后,抬头迎上那刺眼的光线,无声质问:晴儿,到底在哪里? 已经没有酷夏时的炎热,只是正午日头任旧毒辣,邱年生叫骂的口干舌燥,这会子也躲到阴凉的地方去了。可正门被官差们守着,他也只得站在墙角底下略有阴影的地方。 又饿又渴,邱年生烦躁地踢了那硬邦邦的墙几下,心里愈发觉得不对劲。邱婆子任旧站在大门外面的正中央,眯着眼瞧里头的情形。邱年生忍不住冲着她道:"定是顾家犯了事儿!" 整个上午,不见里头的人出来,也不许外头的人进去,邱婆子哪里不着急,找上官爷说了几次,她儿媳妇、孙女在里面,只是来顾家做客,希望能让她们母女出来。官爷们理也不理,被吵得不劳烦,凶神恶煞地瞪着邱婆子道:"再胡闹就送去衙门。" 邱婆子唬得禁了声,不敢再上前,只能远远站着看里头的情形。这会子正琢磨着还是先去什么地方吃顿饭再回来,岂料她刚走过来预备劝儿子邱年生,隔着墙听见里头的人议论说她晴儿不见了。 唬得邱婆子半晌才回神,那邱年生只觉心里一动,从地上爬起来,走过去朝官爷说顾家不但扣留了他妻小,如今女儿又不见了,指不定是早就不见了,被买了呢。 "胡说八道,顾家岂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邱婆子急忙上前辩解,邱年生狠狠瞪了她一眼,拉着她在她耳边如此如此细说一番,邱婆子开始还有些犹豫,慢慢心思也活了,自己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的她眼泪哗哗地留下来,哭喊着要顾家还她孙女的话。 满桌子的人,淡淡的饭菜香,却寂静无一点儿声响,这顿饭谁也没有胃口,只是将面前碗里的白饭一口一口咽下,桌上的菜色端上桌是什么样,端走的时候任旧是什么样。 敏惠还昏迷着,小玉做好了各式各样晴儿爱吃的点心,让丫头婆子们每人端一盘子,满院子到处去寻找,任旧一无所获。开始还有点儿信心,也被时间一点点磨得所剩无几。 童若瑶深吸一口气,香雪气恼地从外头走进来,"二奶奶没听见那些浑话,咱们对表小姐母女如何,岂是他们能比较的,这会子听说晴儿不见了,大哭大叫的,好像是咱们把晴儿怎么样了。" "到底是他们的家人,心里着急也是有的,你去给他们说一声,一定会把晴儿找到,叫他们别担心。" 香雪嗤之以鼻,不屑地道:"谁知道他们打着什么主意。" 邱年生和邱婆子会着急,童若瑶也觉得可笑,敏惠和晴儿住着那样随时都会倒塌的屋子,他们可着急担心过?不外乎是瞧着顾家围着官差,才会如此叫嚣。可见,敏惠没有来上京时,邱年生和邱婆子没有顾忌,是怎样对敏惠的了。 不禁想到,如果顾家这一次... 却连忙打住,见敏惠额头又冒出汗水,忙拧了帕子给她擦拭。香雪还站在原地不动,叹口气道:"他们叫一会子自然也没力气,你现在没事儿,去厨房瞧瞧叫婆子熬的凉药好了没?" 敏惠心力憔悴外加受了热才昏倒,不能打发人出去请大夫,幸而黄氏哪里还剩下了一记降暑热的药,这会子用湿巾擦拭,身上的温度退了一些,可双颊还有些不太正常的红晕。 其他人都在外间坐着,无声、寂静让人心底发慌。这样的沉静从午后一直持续到太阳西斜,金黄色光辉洒满窗格子,映照的屋里也是一片朦朦胧胧。(未完待续) 第327章 敏惠幽幽转醒,话没说上一句,眼泪却刷刷地流下来,安慰一阵,她止住了泪,而眸中的绝望却更叫人痛心。 屋里虽然安静,外头寻找晴儿的丫头婆子却一直没有停下,然而,结果几乎不用问都能猜到。别说找到晴儿的人,就两和晴儿身上穿的衣裳一样颜色的料子也没找到丁点儿。 吕氏悲伤地哭起来,老夫人不忍多看敏惠绝望的模样,侧首缓缓道:"终究是在院子里,定然跑不了多远。" 在院子里,可到底在院子里的那个地方?她只是孩子,饿了要吃,渴了要喝水,倘或是无声无息地再某个角落一时半刻没有发现,童若瑶不敢深想下去。 敏惠抬起红肿的眼睛,深深自责道:"是我没看住她。" 童若瑶轻轻摇摇头,"许是她对这里熟悉,一时半刻跑去哪儿玩了..." 敏惠紧紧抿着嘴唇不说话,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婆子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乍然响起,"邱年生写了状文,状告咱们府上扣留他妻小,还说,还说咱们把表他女儿害死了!" 吕氏唬得愣住,脸上还挂着泪,半晌才泣不成声地道:"家里这些官差所来也不知为何事,怎么又冒出这一庄来?" 才稍稍好些的敏惠,听得这话,脸色难看之极,哭也不是,悲也不是,才渐渐褪去的潮红,因为气急攻心,双颊又是绯红一边,挣扎着从床上下来,一边喃喃骂邱年生混账。 童若瑶一把拉住她,敏惠扭头总是愧疚地哭起来,"老夫人、姨妈、表嫂的心意我明白,可我实在不能留在这里添乱,我出去与他们说。" 童若瑶焦急地看着老夫人,老夫人低吼一声:"坐下!" 敏惠唬得浑身一愣,停下所有动作,其他人皆从外间进来,看着屋里的人一个个面面相觑。黄氏悲戚地叹口气,"如今晴儿不知在什么地方,若是他们要咱们交人..."自然是无法交出来。 "我去说,晴儿是我没看住才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敏惠再度开口说道。 恰在此时,总管进来禀报,官差已经撤离,又道:"二老爷他们也快要回来了,请老夫人、众位夫人奶奶们放宽心。" 这算是好消息吧,众人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喜色渐渐在脸上蔓延开,老夫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那总管便将今日之事说了个大概,原是有人举报顾家府里藏有不该有的东西,又因为盐一事本来顾家就有嫌疑,故此才有这一番搜查。而查顾家账本,同样也是为了还顾家一个清白,这些年聚集财富都是正正当当的收入。 众人皆松一口气,"原来竟是虚惊一场。" 这样突如其来叫人措手不及,没事就彻底与盐一事撇清关系,虽然把人吓得不轻,终究是好事,以后就不用为此事担惊受怕。 黄氏抬头问道:"二老爷他们何时能回来?" 总管却摇了摇头,黄氏放松地笑了笑,朝老夫人道:"只要没事儿,他们总会回来。" 官差们走了,邱年生和邱婆子却任旧还在门外,门上的人拦着不许他们进来。只是瞧着官差们走了,邱婆子的心思又转了一圈,劝着邱年生别这样闹腾,得罪了顾家终究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邱年生冷哼一声道:"不得罪又能怎么样?我们又不是都死了,凭他们什么样的人,也不能不把妻小还给我!" 那邱年生是又气又急,心里也不知打着什么主意。大事稍安,上上下下所有人一阵振奋,然而晴儿失踪始终挂在心头,童若瑶琢磨着道:"咱们就只寻了后院,前院因为之前有官爷没有去寻,指不定晴儿跑去前院某个地方了。" 晴儿不见的时候,正是最乱的时候,她个子矮小,即便从人们身边跑过去,只怕也没人注意到。 敏惠眼底生出些许希望,小玉忙道:"奴婢们这就去前院各处找找。" 新一轮搜寻展开,直至太阳下山,顾守成、顾廷煊等人回来,去寻找晴儿的小玉她们,任旧没有消息。顾守成瞧着屋里众人任旧神色十分凝重,除了向老夫人告罪,又朝众人说了些歉语,大抵意思是因他们才叫众人担惊受怕。 老夫人叹口气,怜惜地看了敏惠一眼,道:"晴儿不见了。" 顾廷煊等人亦是唬得一愣,顾炎道:"怪道方才在门上瞧见邱家人,嘴里嚷嚷着咱们把晴儿害死的话。" 敏惠站起身致歉,心头也是发狠,"晴儿只是不见了,怎么可能死呢?"她的心境,也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是什么感觉。 外头的事儿眼下不及细说,顾廷煊等人也去外面寻找,直至掌灯十分,那邱年生险些和门上的人打起来,晴儿的消息终于传来了。 屋里众人听得这话,皆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只见灰暗的暮色中一个身形魁梧的人朝屋里走来,待看清那样的模样,不少人都唬得变了脸色——竟是向老板抱着晴儿。 晴儿娇小,脑袋埋在向老板衣服里,两只手紧紧抓着向老板那浓密曲卷的大胡子,扯得向老板的脸几乎变了形,可见她使出了全力。饶是如此,向老板抱着晴儿任旧像抱着个婴儿似地,实在有点儿滑稽。 众人喜极而泣,失而复得的喜悦很快让大伙不去注意相貌凶神恶煞的向老板,也不顾及那些虚文回避什么的。似乎又因为他抱着晴儿,而晴儿始终不肯松开他的胡子,让他凶神恶煞的容貌多了几分善意,起先被他容貌所吓唬住的人也慢慢不再怕他。(未完待续) 第328章 但问题是晴儿,敏惠朝向老板千谢万谢,要去抱晴儿时,晴儿在向老板怀里竟然睡着了。她睡着了就罢了,可她抓着向老板胡子的手指,怎么也掰不开。力气大了,又怕伤了晴儿稚嫩的手指头,同样也担心弄疼了向老板。 这样僵持一会子,向老板道:"等她醒了再说吧。" 敏惠深感歉意,"这样抱着始终不舒服。" 向老板淡淡道:"她很轻,没什么感觉。" 敏惠只得什么都不说,求救地看着童若瑶,童若瑶莞尔一笑,"就让向老板抱着吧,也是有缘,大伙都怕向老板,她不但不怕还在向老板怀里睡着了。"一开始晴儿见了童若瑶、吕氏也是不肯叫抱的,后来慢慢熟悉了,才亲近了一些,可对向老板... 童若瑶想到这里,看了看向老板,又看了看敏惠,眉头微微蹙了蹙。 老夫人叫钱妈妈搬了椅子,让向老板坐下,黄氏去外面张罗晚饭,其他人紧绷了一天的神经,这会子放松少不得也去其他屋子歇歇,特别是几个女孩儿,一早就遣走了。屋里就剩下吕氏、郝氏、方氏、童若瑶、顾廷煊顾炎等人。 顾炎说起向老板发现晴儿的事来,原来晴儿竟是躲到了向老板在顾家暂住的客房里头的床底下。原来那屋子的床底下有个暗格,听到晴儿的哭声,也是找遍了整个房间,才慢慢寻觅到床底下,最后找到那个暗格... "发现晴儿的时候,她就卷缩在里头,哭得声音都哑了。"顾炎说完深吸一口气,那么狭小的空间,倘或在里面再多待些时间,只怕... 众人心里亦是后怕的紧,敏惠更是紧巴巴地盯着向老板...怀里的晴儿。眼里流出泪来,"许是在里头出不来,可叫我们好找。她从来不这样,今儿也不知怎么了。" 童若瑶扭头看着敏惠,外头传来一阵啁哳声,却是丫头婆子拦不住,邱年生和邱婆子闯了进来。顾廷煊站起身,在邱年生和邱婆子进门前堵在门口。 原邱年生还大声嚷嚷着向顾家要人,邱婆子呼天抢地地叫着晴儿的名字,加上丫头婆子阻拦、劝解、叫骂。然而,这些声音却自动地慢慢低下去,最后消失。 邱婆子畏惧不敢迎上顾廷煊的目光,邱年生任旧还有些胆量,却只敢低声道:"我们来接敏惠和晴儿回去,即便晴儿死了,我也要瞧见她的尸骨,再慢慢找你们顾家算账,天子脚下,不相信就没有王法..." 敏惠气得咬牙,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咻地站起来,一边疾步朝门口走去,一边大声质问道:"谁说晴儿死了?!" 她龇牙咧嘴,面色铁青,眼睛瞪得圆圆的,与平日柔弱温顺判若两人,把邱年生也唬得愣了愣,继而冷笑道:"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竟然敢对我大呼小叫!看我不..." 顾廷煊目光一沉,邱年生后面的话终究是没说出来,改了口问敏惠:"你到底是回去还是不回去?" 敏惠紧紧抿着嘴唇,那邱婆子眼尖瞧见里头向老板抱着晴儿,心里一横,冲过来要推开顾廷煊和敏惠进去把晴儿抱走。敏惠见她来势汹汹本能地往傍边让了让,顾廷煊只伸出一只手臂,邱婆子直直撞上来淬不防"喷"一声跌坐在地上,而顾廷煊却连动也没动一下,只居高临下睨视了邱婆子一眼,淡淡道:"老夫人跟前岂容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大呼小叫?" 邱婆子只觉脸颊火辣辣的,闹到这地步,那些不该说的话也说尽了,亲戚脸面要挽回已经来不及。何况今儿又累又饿,没得最后连敏惠和晴儿也要搭进去。敏惠虽没多大用处,好歹还能当做下人使唤,至于晴儿,一个赔钱的丫头... 遂从地上爬起来,哭喊着扑到敏惠跟前,哭道:"我们一早就来了,在外面又不许我们进来,乍听到里头的人说晴儿不见了,唬得我和年生都没了主意,故而才这样闹起来,如若不是听说晴儿不见,又不能见着你,我们又怎么会急成这样?" 童若瑶冷眼旁观,这邱婆子变脸也变得忒快了,不禁冷声道:"可谁说过晴儿死了的话?似乎是你们口口声声在说?难道你们就那么希望晴儿有个好歹?" 邱婆子老脸一红,童若瑶本来就奇怪,都说了邱年生写了状文要状告顾家,为什么还在外面大吵大闹。只怕他们压根就没写,而是...想到这里,只觉一口气堵着胸口。 "我们...我们也是听说找了许久都不见晴儿,才...才误以为她..." 邱婆子话没说完,邱年生颇为不耐烦地道:"废话怎么那么多,敏惠是我老婆,晴儿是我闺女,我现在要把她们带走,难道你们顾家还不同意?你们顾家算敏惠什么人?" 吕氏忽地开口,道:"我是敏惠的姨妈!" 邱年生冷哼一声,满脸不屑,"是姨妈又如何?又不是她亲娘,即便是她亲娘活过来,如今敏惠是我老婆,我要带走我老婆,她还能不同意?" 邱婆子又哭道:"我们也是担心敏惠和晴儿,家里虽简陋,好歹是你们的家,难道你们连家也不要了么?" 再说下去只怕敏惠的心就动摇了,童若瑶扭头看着老夫人,希望老夫人发个话儿。只是,毕竟是别人家的家务事,顾家只是敏惠的亲戚家,是以老夫人严肃的眸光落到敏惠身上。 童若瑶吐口气,走过去把敏惠拉进屋里,敏惠看了看任旧还在熟睡的晴儿,纵是万般心思,终究也觉得留在顾家不合规矩,"惹了这么多麻烦,我心里已经十分不安..."(未完待续) 第329章 "可你回去他们未必会善待你,更可能会变本加厉,敏惠,你要想清楚。只要你摇头不回去,我们就有法子,你要明白,一辈子有许多事都要自己拿主意,没有人能护谁一辈子周全。" 敏惠却抹着泪摇摇头,童若瑶一叹,真想一耳光把敏惠的心打醒。"母亲都愿意为你做主了,你为什么..." 外面天色已晚,城门只怕早就关了,还有一晚上的时间足够敏惠好好想想。这会子逼急了,更容易将她逼入死胡同里出不来。扭头瞥了邱婆子一眼,"晴儿吓坏了,现在才睡过去,你们果真疼她,就别在这里吵吵闹闹了!" 丫头婆子听得这话,知道是要他们去别处,忙过来将邱婆子拖走,邱年生却不肯离开,势必现在就要带走敏惠和晴儿,熟知向老板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流星走到门口,没说一句话,就那么瞪了邱年生一眼,竟然作用比顾廷煊还厉害。 邱年生闭上嘴,由着婆子拉出去,再没说一句话。 千禧堂终于安静了一会儿,黄氏过来询问晚饭的事儿,家里的人,外头的人只怕现在都饿了,老夫人遂叫摆饭,任旧是在千禧堂,不过是把隔壁屋子收拾出来,让男人们坐了一坐,女眷们在另外的屋里坐了两桌。 这顿饭终于有了些气氛,大伙也都吃了不少,连吕氏和老夫人都吃了两碗,只有敏惠心事重重,又记挂着还在向老板怀里沉睡的晴儿,没什么心思,小口小口地扒着饭。 童若瑶瞧着她叹气,一抬头才发现黄氏也看着敏惠,不知琢磨着什么,忽地朝童若瑶一笑,努努嘴示意了一下隔壁,笑道:"没想到咱们府里那些丫头婆子第一眼瞧着向老板都吓坏了,还把秀珠...晴儿这小丫头竟然不怕他,还真正奇了呢!" 提到秀珠,果然见吕氏神情动了动。老夫人笑呵呵叹道:"小孩子知道什么怕不怕的?不过,也别小看了小孩儿,最是通透,知道向老板不是恶人,又有什么好怕的?" 黄氏附和两句,吃了饭,晴儿还没有醒来,敏惠担心她一天没吃东西饿坏了,只得想办法把晴儿弄醒,好吃些东西喝些水再睡。 岂料,晴儿一醒,就哭喊着"不回去"的话,敏惠为了哄她,只说不回去哄了半天,晴儿才松开向老板的胡子,红着小兔眼看着敏惠,似乎要敏惠发誓。敏惠歉意又感激地朝向老板福福身,郑重其事一本正经地道:"娘说话算话,不回去。" 晴儿这才伸出双臂要敏惠抱她,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这会子突然怀里空荡荡的,向老板心底竟有股子失落,疼惜的目光有意无意总是停留在晴儿身上,与其他人一道看着敏惠喂晴儿吃饭。许是灯光的作用,照的屋里暖融融十分温馨。 老夫人劳了一天的神,众人也不敢多做打搅,鱼贯着都告退出来。顾炎同向老板一道,忍不住笑道:"你就住在我隔壁屋里,晴儿偏偏就跑到你屋里去了,还真是奇了怪了。" 向老板无视他语气里的谑戏,反而正儿八经地问起晴儿和敏惠来。 回到青松院,浑身的疲倦终于从禁锢中释放出来,童若瑶坐在椅子上就不想动弹一分,极其自然地接住顾廷煊送过来的茶水,小口小口地吃着。听顾廷煊说起今日之事,童若瑶想到了一些,比如郑家反咬黄家一口。 郑大人是依仗黄大人方才在部里谋了个缺,黄大人算是他的恩师,他状告黄大人必然要有足够的理由。而郑大人的理由是,黄大人强占他儿媳妇,即童若绾。最充分的证据是,郑大人的小儿子根本就不能行房中一事,而童若绾却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童若瑶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神情木木的。似悲非悲,惋惜也谈不上,最后不过长长叹口气,疲倦地闭上双眼。 童若绾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黄大人的无从而知,但黄大人的后宅本就一直不太平,郑大人反咬他一口,即刻就有人递上文书,弹劾黄大人政治上的错误,以及他后宅几条人命官司。那黄大人为官多年,怎么能做到光明磊落,所谓墙倒众人推,当即就将黄大人扣押审理。 童若绾在牢中几日,见大势已去,受不住那牢狱清苦,吐出许多不该吐出的事来。当初她费尽心思得知这些事儿,也是为了威胁利用黄大人保全自己,黄大人迷恋她风情万种的媚态,心里明白知道太多的人必然留不得,却迟迟不肯下手。岂料,东窗事发,只怕现在也是追悔莫及,恨不能将童若绾碎尸万段。 可童若绾捅出黄家的事儿,却不知抱着什么心思,矛头又指向顾家... 老夫人寿辰那日,她匆匆来又匆匆走了,童若瑶没留意她,现在想来,她出事说不定就是那天。昨儿顾廷煊脸色十分凝重,应该是已经知道了一些消息,而今天发生的事儿,也能解释通了。 童若瑶心里发寒,可她连真正疼爱她的父亲童二叔都忍得下心牵连进去,还有生母柳姨娘腹中的胎儿,还有什么人是她狠不下心? "好在总算是个找到了突破口,查明之后,咱们也不必再担忧。"童若瑶语气淡淡地道,只是童二叔知道了,心里指不定多难过。而作为童家人,也因此蒙羞了。 童家如今落败,之前也是风光无限的书香世族,却养出童若绾这样一个不知廉耻,不守妇道的女儿出来。当初老夫人和张氏的做法叫人心寒,现在想想,倘或就那样打发走了童若绾,或许还好一些吧。去童家的祖籍蜀地,她也未必就活不下来。(未完待续) 第330章 顾廷煊抱住她,想安慰几句,却不知如何安慰,脸色凝重,让屋里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压抑。 这一晚睡得一点儿也不踏实,隔日早起,才梳洗妥当,就瞧见门上的婆子领着一位手持白花的婆子进来。童若瑶心头一震,下意识去看小玉了一眼。婆子是童二叔家的,手持白花意为报丧! 只见那婆子眼眶通红,屈膝一福便呜呼道:"四姑奶奶,昨儿五更天的时候,老太太去了。" 童若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身后小玉眼眶一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似是不信,可大早上的谁会无缘无故手持白花? 香雪见她伤心不已,素来也知道小玉之前是服侍过童家老太太,后来童家老太太将她指给了二奶奶才作为陪嫁丫头跟着来了顾家。便走过接替了小玉手里的活计,童若瑶悲戚一叹,低声吩咐香雪去柜子里找素净的衣裳换,又将头上的珠钗发簪卸下。 顾廷煊在书房闻得这话,过来安慰童若瑶几句,童若瑶摇头表示无碍,又细问了那来报丧的婆子几句。安排人下去预备马车,吃过早饭来百寿堂请安,吕氏乍闻得此事,惊恐不已,继而伤心难过地道:"你也别太难过,自己的身子要紧,回去也多劝着亲家夫人们,节哀顺变吧。" 童若瑶点点头,吕氏吩咐范妈妈去预备奠仪、挽联、纸活等物,又嘱托顾廷煊去了之后要注意的事项。说完这些,方氏似才明白是童若瑶娘家人过世,抬头见她面色沉静如水,眼中流露出悲伤,少不得劝几句。 吕氏道:"你要赶着回去,就先去老夫人哪里说一声吧,路上小心着,这两天身上不大好,自个儿多多注意着。" 从百寿堂出来就直接往千禧堂去,老夫人似是早已知道消息,看见童若瑶不等童若瑶说话,她便喟然长叹道:"总觉得不久前还瞧着她多有精神,没想到这么快就撑不下去了。" 童若瑶也没想到老太太这么快就...虽然自从她病了之后,童若瑶回去瞧她,十有八九是昏睡着,可后来瞧着气色是越来越好。不喜欢老太太的为人,可突然间得知这样一个老人突然没了,到底心里空荡荡的难受。 敏惠抱着晴儿从外面进来,低声安慰童若瑶几句,童若瑶挤出一抹笑,不禁想到,她这样去了对她来说未必是坏事儿,至少从此以后不再受病痛的折磨。一个人一辈子,不管做了什么,死了就算是一了百了了吧,至少对她本人而言是如此。 深吸一口气,从千禧堂出来,望着澄净的天空发怔,都说世事无常,其实一切似乎冥冥之中都有定数。童二叔和张氏闹起来老太太就病了,闹了这么长时间都不见和好,如今她去了,童二叔家好歹还是一家子。只是,少了童若绾,还赔上了柳姨娘那个已经成了形的胎儿。 一路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哀乐,童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早已挂满白色灯笼和白色帐幕,来来去去丫头婆子披麻戴孝,整个童家笼罩在一片朦朦胧胧肃杀的白色之中。 童若远还没回来,周氏和童老爹一早就过去了,顾廷煊床上陈妈妈递过去的麻衣,便先去了那边。蒋蓉华在屋里等着童若瑶,她眼睛微红,想来是哭过一场的,见到童若瑶一时之间只挽住她的手臂说不出话来。 陈妈妈忙道:"大奶奶当心着,老太太去了,您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 童若瑶忙扶着蒋蓉华坐下,蒋蓉华才深吸一口气,道:"昨儿发生的事儿太多,四妹家里可还好?" 惠儿道:"四姑奶奶不知道,昨儿夜里大奶奶几乎没睡,今儿一早起来就念着姑奶奶,怕姑奶奶回不来呢!" 想来昨儿顾家的事儿蒋蓉华已经知道了,童若瑶眼眶一红,直点头说,"没事儿,虚惊一场吧,都没事儿,大嫂别再搁在心里了。" 蒋蓉华舒了口气,"看着你和四妹夫好端端地来了,我才彻底放了心。不过,那件事也算是最终有个了结了,就是三妹...昨儿才告诉了童二叔,他气得当场就甩了手里的杯子,差点儿没背过气去。谁知,昨儿晚上老太太突然开口说话,要见家里所有人,都以为是老太太大好了,上上下下高兴不已,谁知..." 老太太看到柳姨娘,顿时脸色大变,说狐媚子要祸害他们全家不得安生,众人吓得不得了,直拉柳姨娘出去。可柳姨娘似是着了魔怔,拖也拖不走,跪在老太太床边,一个劲儿地磕头。 "说,说她肚子里的胎儿不是婶子害死的,是三妹害死的..." 童若瑶挽住蒋蓉华的手臂一紧,只听得蒋蓉华又道,"童二叔不信,柳姨娘又细说一番,原来之前柳姨娘出过门。结果遇上三妹,去郑家小坐了一会子。" 如此说来,童若绾应该也是临时起意,如果柳姨娘不出门,她也遇不上柳姨娘。结果恰好遇上了,而那药,只怕是给她自己预备的吧?如果,那药最终是被她自己喝下去,现在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童老爹虽不是老太太所生,却是从小就记在老太太名下,以此任旧作为儿子披麻戴孝,并修了文书与部里,自此回家丁忧。昨儿五更老太太离世,童二叔悲痛难当自是一切都无法料理,幸而之前张氏已经把板木等物预备妥当,内里安排了管事妈妈打点,外头暂时由童老爹代为打点一二。 灵堂已经布置出来,老太太平放在一块木板之上,全身用一整块大白布盖住。张氏和童二叔跪在中央,皆已经哭得嗓音沙哑,张氏不消说,本来就憔悴不堪,而童二叔也恍惚间老了好多岁,仿佛一夜之间多了许多白发。童若涵、童若晨跪在他们身后。(未完待续) 第331章 见童若瑶和蒋蓉华来了,跪在左边的周氏招手叫蒋蓉华和童若瑶过去,少不得哭一回,因蒋蓉华有身孕,不敢久跪,不多时就被婆子扶着起来去隔壁屋里歇着。童若瑶是已嫁出去的女儿,与童若涵、童若晨等不同,也不用一直守在灵堂中。 巳时左右,童若远匆匆赶回来,去灵堂哭一回才出来见蒋蓉华。 中午简单地吃过午饭,因为第一天,左邻右舍或亲友还没有全部通知,所以除了童家人,和童家嫁出去的童若瑶和童若秋回来了,其他人倒是没有。饶是如此,童家上上下下任旧忙得不可开交,各自布置预备工作,包括请道士做法等事儿。童老爹要忙着家里的事儿,外头这些跑腿的事儿,也多亏了顾廷煊。 下午,童二叔情绪略微稳妥,设账房找了亲友主持一应开支,专管丧礼中的各种开支,并设立账目,包括登记亲友送来的奠仪和挽联、祭幛、匾额、花圈、纸活及送的"唪经"等等。 这一天倒是把一切都料理清楚,明日开始便有亲友前来吊唁,三日后入殓。童二叔悲痛欲绝,原是说停放七七四十九日,只因日子太长,如今气候虽不太热,到底停放久了也不妥。何况,停放日子越久,开销也就越大,自老太太病后,童二叔家里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如今童老爹回家丁忧,也是拿不出多少余钱来。 那管账的人劝了一番,童二叔也只得应了,停放三七二十一日,又因童老太爷灵柩是运回祖籍蜀地安葬的,老太太的灵柩势必也要运回去。如此路途上又要耽搁一些时日,差不多也是五七三十五日方能入土为安。 童若瑶和顾廷煊傍晚才回到家,去千禧堂拜见老夫人,黄氏、郝氏、吕氏以及亲戚们都在,老夫人问了童家老太太停灵一事,遂朝吕氏和黄氏道:"明儿你们也去送送。" 黄氏和吕氏站起来应下,黄氏又安慰童若瑶几句,童若绾感激一笑。老夫人见她面露倦意,忙叫钱妈妈搬了椅子叫她坐下,禁不住叹道:"人死不能复生,她也算是有福气的,儿子们、孙子们都能给她守孝。" 这话让人不由得想起顾家大老爷、三老爷来,老夫人这把年纪,确实白发人送黑发人就送了两回,其个中滋味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明白。 黄氏大嫂忙笑道:"老夫人也是有福气的,儿孙满堂,比我们不知强了多少呢!" 老夫人无力苍白一笑,黄氏忙说起别的话题,朝童若瑶道:"今儿我们都劝不住,敏惠带着晴儿跟着邱家人回去了。" 童若瑶并不觉得惊讶,敏惠,她的心思其实比童若瑶都细,想法顾忌也多。而今儿童若瑶又不在家。可即便童若瑶在家,估计也劝不住她吧。邱年生说顾家扣留他妻小,敏惠又不想继续留在顾家给顾家添乱。只是,晴儿指不定哭得多么伤心,还有对回去那个家的各种恐惧。 这话题任旧有些沉重,郝氏笑着说起顾廷礼在铺子里的事儿,老夫人的心思被转移,黄氏嘴角不由得挂起一抹嘲讽。 顾廷礼虽腼腆的像个姑娘,倒是做什么都肯用心,这段日子下来,也有些长进,其实大伙也都没有刻意去注意他,只知道现在他看见众人,终于不再把脑袋低低地垂下。就此一点,老夫人心里也格外欢喜。 "早知如此,倒是该叫他早些去外面见见世面才好呢!"老夫人乐呵呵的笑道。 黄氏立刻道:"也是弟妹和我们都心疼侄儿,怕侄儿在外面吃了苦头。" 郝氏皮笑肉不笑,道:"他身为男儿,总不能一直在家里闲着。" 黄氏脸色一顿,郝氏这话可不是说顾廷之天天儿都在家里?冷笑道:"弟妹说的在理,廷之就比不得廷礼,整天就知道读书,论起来咱们这样人家的身份,又不能去考状元,也不知他读书做什么。我还说不得一句,说一句他就质问不读书如何看得懂账本。" 顾廷礼书读的不好,也不知是不是天赋的缘故,反正是请了先生的,不过这些年下来他也就略识得几个字。绝对不是谦虚,而是事实如此,这方面尚且不及顾廷雅。加上顾廷礼之前的性子太过腼腆怯懦,总之,看起来确实不知道他能做什么好,顾廷之比他年长,老夫人又喜欢爱读书的人,故而对顾廷之也算是寄予厚望,前几年就叫他打理铺子和庄子上的事儿。这么几年下来,名义上他任旧在打理铺子和庄子上一些琐事,实则都是黄氏一手操办,众人也是心知肚明的。 老夫人对这样的口水之战向来不喜,表情淡淡的端起茶杯,问钱妈妈,"可是今年新进的茶叶?" 钱妈妈点头说是,黄氏和郝氏闻得这话,双双住嘴。老夫人浅唱一口,朝黄氏大嫂笑道:"你们才是行家,我喝了一辈子的茶,以前还品得出味儿来,如今总觉得都是一个味儿。" 顾家的茶基本都是黄氏从娘家大哥他们哪儿买来的,这话多少说得有些过了些,童若瑶捧着茶杯,鼻息下的茶香味儿淡却绵长,口齿留香是极好的茶。不禁揣度,只怕今儿家里又发生了什么她还不知道的事儿,所以老夫人现在才说出这一番话来。 在老夫人的千禧堂吃过晚上,回到青松院顾廷煊先去净房沐浴,童若瑶只觉浑身不舒坦,半坐半靠倚在榻上。 小玉服侍老太太一场,今儿回娘家带了她回去,在老太太的灵堂哭一回,此刻也是满脸疲倦,瞧见香雪进来服侍,童若瑶便打发她先下去歇着,"明儿要回去,还是你陪着我,别推辞什么,歇着吧。"(未完待续) 第332章 小玉福福身告退,香雪将新泡的茶端过来,不等童若瑶问及,香雪便低声道:"我听说,今儿午后三夫人在老夫人的千禧堂呆了一个时辰,出来的时候眼睛都肿了,说是,说是为了...分家的事儿。" 还真是不消停,外头的事儿才解决,她就耐不住了。难怪今儿黄氏也不顾亲戚们在场,就和郝氏爆发口水战。童若瑶深吸一口气,"二夫人必是不肯吧?" 香雪点点头,不禁道:"我也觉得三夫人太急了些,如今老夫人身体建好,她这会子提出分家的事儿来,岂不是..."岂不是诅咒老夫人不好?这么多年下来,如今顾家雨过天晴,她就想着分家。 童若瑶倒是能理解郝氏的心情,生意是大房和二房在管,他们三房没有出力不假,可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却要殃及鱼池跟着遭殃。如今顾廷礼比之前好了许多,或许也能单独撑起一个家来,黄氏这样压着,打着什么主意,她心里自然明白,不急也会急。 "也不知老夫人给廷雅相看准了人家没有..."童若瑶放下茶杯,郝氏若是真的把黄氏逼急了,只怕顾廷雅就要成为牺牲品了。郝氏这样不给黄氏脸面,老夫人夹在中间也难说话,更何况那件事郝氏和顾廷雅都看准了。 而黄氏有这样利用结亲的心思和手段来结交所谓的贵人,郝氏未必不会为了儿子而牺牲女儿,想到这里就想起敏惠和晴儿来。她今儿一早就回去了,也不知邱年生和邱婆子对她和晴儿如何? 想来想去终是觉得不妥,朝香雪道:"明儿屋里你安排个老实的丫头看着,你去门上问问,有赶车的婆子识得去邱家的路,你去替我瞧瞧敏惠和晴儿。" 香雪点点头,顾廷煊从净房出来,香雪便下去重新准备热水。童若瑶实在不想动弹,反正香雪倒来的茶自己也没喝,顺势就推到顾廷煊跟前,"今儿为了我娘家的事儿,叫二爷受累了。" 顾廷煊眉头微蹙,总觉得童若瑶脸色极差,少不得问了几句。童若瑶便将张大夫的话重述了一遍,说到房中之事要节制,她自己都红了脸,"如今老太太孝期,我虽是嫁出来的孙女,好歹也要给为她守满七十二天孝礼。" 顾廷煊神色动也不动,沉吟片刻正要说话时,就听到顾炎大声嚷嚷着进来了。 两人一道去了书房,净房热水备好,便去更衣洗漱,回到正屋却还不见顾廷煊回来。原是想等等,却困乏的睁不开眼,只得先去床上睡了。也不知顾廷煊什么时候回来,朦朦胧胧中,仿佛听到他说:"童若绾在牢中自缢身亡..." 万物复苏,阳光将大地映照得朦朦胧胧,却是百花齐放的艳阳天,童若瑶好像回到了初来上京的那段时光,童若绾巧笑嫣然,娇娇柔柔站在百花丛中,望着童若瑶,一直微笑,慢慢的那微笑渐渐扭曲变形,杏眼怒瞪,瞳孔不断扩大。嘴里一字一顿吐出一句话来:"本该是我的,本该是我的!" 童若瑶只觉自己脖子被什么东西勒紧,呛的她咳不出来,又不能呼吸,忽地惊醒睁开眼看到顾廷煊担忧的眸子,才惊觉原来是一场噩梦。 "瑶儿..."顾廷煊伸出手臂拥住她,轻声安慰道,"只是噩梦,醒来就没事儿了。" 屋里已经点了灯,青蓝色的窗格子说明,已经是起床的时候。顾廷煊却好像没起来的打法,童若瑶吐一口气,轻笑道:"我本来没事儿,你这样抱着我,我快不能呼吸了。" 顾廷煊闻得这话,忙不迭地松开手臂,用衣袖拭了她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这两天瞧着你脸色一直都不好,张大夫上次说没事儿,还是该叫他再瞧瞧才稳妥。" 还找张大夫瞧?童若瑶忙摇头,那张大夫说话古里古怪的,却弄得童若瑶无地自容,"可能是虚火冒出来了,所以才睡得不踏实,总是做梦。不碍事儿,吃些清淡的自然就好了。" 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童若瑶忙推开顾廷煊坐起来,"今儿要出门,还是早些起来吧。"说着,披上外衣先下了床,往净房去了。 吃了早饭,吕氏就打发人过来询问,童若瑶和顾廷煊一道出门,尚且没到百寿堂,就瞧见吕氏、方氏等人从百寿堂出来。童若瑶上前见礼,吕氏微微点了点头,童若瑶过去见过方氏,等顾廷煊拜见了吕氏和方氏,才一道直接往千禧堂去。 黄氏、郝氏等人也已在千禧堂等候,见童若瑶等人来,老夫人就吩咐起去童家吊唁的事儿。只是因为家里有亲戚在,如果都走了,就怠慢的客人。 黄氏大嫂忙陪笑道:"都是亲戚,我们不拘着这些俗礼,倘或老夫人不嫌弃我们嘴笨,尚且可以陪着说说话儿解解闷,我们就留在这里陪老夫人说说话吧。" 黄氏的娘家为了生意,故此会在上京多待些时候,倘或生意能做定,估计慢慢的来上京的时候就更多了,会在外面置办宅子也不说不准。方氏心里还盘算着什么,故而也不慌着离开,童若瑶福福身道:"母亲身子不好,来回奔波孙媳心里也实在不放心,孙媳和二爷回去也代表了母亲,母亲就在家里歇着吧。" 老夫人目光落到吕氏身上,只听得吕氏叹道:"到底是长辈的过世,又是若瑶的娘家人,再不济也要亲自去一趟。" 老夫人点点头,方氏便笑道:"我们在这里也住了好些日子,没什么怠慢不怠慢的,都是亲戚家,何况死者为大。" 出门时,童若瑶和吕氏坐了一辆马车,顾廷煊骑马走在外头,后面黄氏、郝氏亦是各自坐了一辆马车,加上跟去的丫头婆子,竟是浩浩荡荡一大堆人马。(未完待续) 第333章 童家门上也停了不少马车,来吊唁的还有童老爹的几位同僚极各自的夫人,这些年任旧与童家交好的,或者后来才与童家交好的,林林总总算起来,第一天来客众多。因是白事,虽然人多却一点儿不喧哗,除了来来去去的脚步声,端茶递水声,隐隐约约的哭声,就只听得见灵堂中,道姑吟诵超度佛经的声音。交织一片,让人心里不由得升起悲情来。 童老爹、周氏、童二叔、张氏、童若晨、童若远、童若涵皆披麻戴孝,站在灵堂入口两旁,对前来吊唁的人们行谢礼。 见吕氏等人来了,周氏忙迎上来,这两天劳累,周氏眉间略带倦意,吕氏少不得宽慰几句,大伙进去哭一回,周氏照顾不周全,让童若瑶代为照顾,领着去了让客人们稍作休息的地方。 只听得灵堂里头传来一声"起丧",顿时哭声乍起,前来吊唁的宾客止步,童老爹、童二叔领着众人跪在灵堂中央大哭起来。那哭声似是穿透了晴朗的上空,然后才抵达人们的耳膜,不管老太太生前做过什么,随着她离开人世,都一笔勾销了吧。 顾家也有亲戚客人在,吃了午饭,吕氏等人告辞,周氏也不过于挽留,吕氏因嘱托童若瑶:"留在这里瞧瞧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童若瑶点头应下,将吕氏等人送上马车,才又返回去。刚走到老太太灵堂外头不远处,就听得童二叔悲痛欲绝,又极其震怒的吼声:"随他们怎么处理,我们童家没有养出这样大逆不道、心肠歹毒、不知廉耻的女儿来!" 回话的婆子也被童二叔的模样给唬住了,还是一旁其他人给那婆子打了眼色,那婆子才惊慌失措地福福身走开。 灵堂里道姑诵经的声音再度响起,除了童二叔,其他人站了一天先去其他屋里吃饭,童若瑶见挺着大肚子的蒋蓉华也在其中,忙走过去搀扶,却瞧见童若秋从屋里出来,先一步扶住步行略显吃力的蒋蓉华。 童若瑶疾步上前,张氏忙走过来询问她吃饭了没?童若瑶点点道:"已经吃过了,你们去吃饭吧,这里我看着。" 张氏瞧了瞧周围,"这会子也不会有其他人来,你帮着照顾你大嫂子吧。" 上午来吊唁的许多人,没有吃饭就离开了,外头也有专人照看,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童若瑶担忧地看了几眼佝偻着背脊的童二叔,大伙的目光也随着她落到童二叔身上,周氏轻轻叹口气摇摇头,童二叔心里难过,即便劝也劝不住,只得由他去了。 家里众人吃了午饭,略作歇息,便又去了灵堂,如此反复直到傍晚。 外头又有人进来禀报:"官差老爷说郑家已经休了三小姐,故而也不认三小姐是他们家的人,已经做了处理了。" 屋里坐着商议明儿之事众人愣了愣,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童二叔身上,只见他脸色黑青,似是极力隐忍。 张氏忽而道:"总算是养育一场,也不能叫她暴尸荒野..." 话没说完就童二叔打断,"从来没有养出这样的人来!"一气之下,竟跑去供奉童家列祖列宗的祠堂里头,把童若绾的名字划去。 "她这样也算是保住了最后的颜面吧,总不至于真的要..."蒋蓉华深吸一口气,语气里终究有些几分惋惜怜悯。 大夏对**之罪处罚格外严厉,男权主义下男子终究能保住几分体面,不至于太过难堪,而对于女人,游街、浸猪笼甚至还有更为损坏体面的形式,即便不会处于死刑,身为女子亦不会有什么脸面活在人世,真正是被所受的屈辱折磨致死。 童家一下子就死去了两个人,夕阳笼罩下,任旧有股子萧索阴冷之意。 童若瑶深吸一口气,"大嫂子也注意身子,她的事横竖与咱们不相干。" 蒋蓉华轻轻点点下巴,叹道:"只是柳姨娘,估计也..." 这两天回来都没有见到她人,可老太太过世那晚发生的事儿确实有些蹊跷,童若瑶不信鬼神之说,可柳姨娘突然着了魔怔的情况却也不知从何解释。老太太是熬不了多少日子,可谁也说不准她到底是哪天走到生人的尽头... 将蒋蓉华送回屋里,时候也不早了,这种情况童若瑶又不能在娘家留宿,略说几句话,周氏和童老爹、大哥还在那边张罗,也只得不等他们。陈妈妈进来回说顾廷煊在外面,童若瑶便从屋里出来。 临走时,蒋蓉华拉住她,关切地道:"明儿这里也不会太忙,你脸色不好,别这样跑来跑去,当心身子。" 童若瑶感激一笑,点点头走到顾廷煊身边,与蒋蓉华挥手作别。 因老太太过世,顾廷煊陪了童若瑶两天,外头的事儿都是顾炎和顾守成打理,许多事儿还得顾廷煊亲自去料理一二,中秋节的头两天,顾廷煊早出晚归,看起来也很是疲倦的样子。 陆陆续续也传来郑家和黄大人的消息,郑家虽极力撇清与黄大人的关系,声称所作所为皆是受黄大人胁迫,任旧还是受到处罚,被罢免了官职。又因童若绾参与贩卖盐一事,被抄家,合家上下流放关外,永不得踏进上京一步,比一般平民贩卖盐受到的处罚更重。 黄大人被弹劾,由童若绾又牵连出几桩命案,而盐一事终于慢慢浮出水面,一时之间轰动朝野,整个上京都笼罩在一片紧张阴霾的氛围之中。诚然,贩卖少量盐并无法聚集大量财富,倘或控制了大夏一半的盐,每年收入也是不可小觑的数字。黄大人,吏部侍郎,属朝中正三品大员,因属吏部,负责升迁、考核等事,贪污受贿已不计其数,又参与私下贩盐,被抄家时却没有抄出多少家当。(未完待续) 第334章 童若瑶站在屋檐下,望着阴霾重重的天空发怔,风有些凉,吹得裙摆扬起,叫人忍不住打了个寒碜。小玉拿着一件薄披风出来,一边给童若瑶披上,一边道:"才酉时初刻,这天色瞧着竟然要黑了似地,估摸着是要下雨了。" 香雪走过来,抬头看着天空失望地叹口气,道:"今儿中秋,二夫人一早就张罗着晚上到清心亭赏月,中午还瞧着天气晴朗,没想到这才一两个时辰就黑成这样。" "黑成这样,叫人心里发慌。"小玉扭头看着童若瑶,低声劝道,"咱们进屋吧,这风吹在身上怪冷的。" 童若瑶点点头,刚转身就时却瞧见明氏和明彩兰从外面来走进来。童若瑶迎上去,请她们两人进屋,歉意地道:"这两日怠慢了表嫂和姨妹了。" 明氏温婉一笑,"是我们在这里让姨妈和表弟妹受累才对。" 小玉和香雪将茶水端上来,明彩兰一边吃着茶,一边打量屋子里的陈设。童若瑶才想起来,她们都是第一次来青松院。虽然也住了一些日子,总是有事儿不得闲招待她们一回,童若瑶心里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明氏见明彩兰一副审视的眼光,忙不留痕迹地扯了扯她的衣角,又朝童若瑶道:"小妹就是这性子,表弟妹见笑了。" 明彩兰不满地努努嘴,将茶杯放在手边的四角桌上,站起身就往多宝阁那边去,明氏忙拦住她。童若瑶笑道:"不拘着什么,姨妹若是有喜欢的,选一件拿去把玩吧。" 明彩兰高兴地合不拢嘴,若是没有说起那满嘴的在童若瑶听来很赞同,其他人又觉得失礼的话时,明彩兰就像个小孩子。舅妈方氏这一次领着明氏等人来,举止态度上或多或少有些谦卑和攀附之意,而明彩兰就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似地,只是来上京玩一趟罢了,她单纯的模样反而叫人更喜欢。 明氏见童若瑶如此说,也只得由着明彩兰去闹腾,这样她也更好与童若瑶说说话,女人的话题大多围着丈夫、生子这些上面,明氏成亲已经有好几个年头,如今也没有身孕,说到这里,不免有些伤神。 "这些总是要看缘分的吧,我也一直没有怀上。" 明氏苦涩一笑,下意识地去看了明彩兰一眼,道:"表弟妹才成亲一年不到,表弟又时常外出,又不是表弟妹的缘故。我却不一样,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倘或一直怀不上..." "别说这样的话,不过是缘分没到罢了。" 明氏笑了笑,轻轻摇了摇的头似是有难言之隐,却不知如何开口。童若瑶想起童若秋来,不知道明氏是不是也是自身有什么问题,遂略略将童若秋的事说了个大概,明氏神情任旧那样。只露出些许担忧,"要尽早找大夫诊断吃药才好。" "如今她忙着别的事儿,再说养病大多需要静养。" 明氏点点头,语风一转问起顾炎,童若瑶心头一动,抬头匆匆瞥了一眼和明彩兰说话的小玉,笑道:"顾炎从小跟着廷煊在外头奔波,如今岁数也不小了,今年应该就二十二岁了。" 明氏道:"确实不小了,我嫁给你表哥那会子,你表哥才二十岁。男人大多数都是二十一二成婚,只怕顾炎也有了婚事了吧?" 童若瑶迟疑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老夫人和母亲都提过一两回,他总是不正经的样子。" 明氏讪讪一笑,似是觉得自己问的太过明显,道:"表弟二十七八才成亲,他莫不是要效仿表弟?" 顾炎心里琢磨什么,童若瑶也猜不到,他每次外出回来都会给小玉带些东西,小玉不但不收,还忍不住说些冷嘲热讽的话。偏顾炎脸皮子厚,无论小玉怎么冷着脸对他,他倒是乐此不疲的,还经常招惹小玉。 小玉是自己身边的丫头,纵然顾炎对她有这个心,可终究不妥。无论顾炎是什么出身,现在都是顾家的主子,小玉和自己再亲近,再好也是丫头...更何况,童若瑶试探性地问过小玉,小玉都一口否决,之后对顾炎总是能避开就避开。 "他倒是很会拿廷煊出来做挡箭牌呢!"这话并不假,顾炎确实拿顾廷煊迟迟才肯成亲的事儿搪塞过老夫人,老夫人喜欢他,自然不会恼他。 多宝阁前,明彩兰还在津津有味地瞧着上面的摆件,她穿着杏黄色上衣,下面配一条湖蓝色百褶裙,本来不搭配的两种颜色,穿在她身上却有一股俏皮可爱的感觉。方氏和明氏想让明彩兰嫁给顾炎,在这样儿女婚姻由父母做主的年代,只要吕氏点了头,这事儿就成了一半,实在不用明氏来向童若瑶打听什么。 顾炎的婚事童若瑶又不能越过吕氏和老夫人来做主,不过方氏的意思已经暗示的十分明显,老夫人似乎对这一门亲事不看好,所以明白也装作不明白。若是吕氏点了头,吕氏自然会与老夫人说起,老夫人未必会阻拦。因为单看明彩兰,也是人品相貌性子都不错的姑娘。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吕氏对这桩婚事不满,但又顾着亲戚脸面,没有一口回绝,才让她们觉得还有希望。 童若瑶倒是想不明白,吕氏为什么会不满意这门亲,方氏是吕氏娘家大嫂,明彩兰虽然不是吕家的女孩儿,可毕竟也是亲戚,这样的亲事恰好是亲上做亲的好事。 明氏讪讪笑道:"老夫人和姨妈都是开明的长辈,故而才肯听听晚辈们自己的意思。" 明彩兰选了一件珊瑚礁打磨的小摆件,明氏方止住刚才的话题,真乖地瞪着明彩兰道:"你脸皮也够厚的,还当真不客气?"(未完待续) 第335章 童若瑶笑道:"不过都是凡物,姨妹喜欢就送给姨妹,也算是一种缘分,以后它在姨妹哪里指不定能得到更好的照顾呢!" 明彩兰沾沾自喜,"可不是,我喜欢必然会珍惜,它虽是一件死物,焉知它就没有感觉么?说不定它也喜欢我呢!" 明氏苦笑不得,"也不知是哪里听来的这些混账话,死物就是死物,怎么可能生出感觉来?你脸皮厚就罢了,何必给自己找这些没由头的措辞。" 明彩兰一副小心思被揭穿的窘迫样,童若瑶笑道:"我还真喜欢她这样的性子呢!表嫂有这样俏皮可爱的妹妹,身边也不知多了多少乐趣。" 明彩兰也不白要了童若瑶东西,硬是把自己的荷包作为回礼送给了童若瑶,说笑一回吕氏那边打发人过来请,才一道往百寿堂去。 天阴沉沉的,虽然还没到傍晚,光线却暗沉的厉害。百寿堂门上的灯笼都点上了,屋里也灯火通明。 "老夫人那边打发人带了话儿,虽然今晚赏不了月,还是都过去吃饭。"吕氏笑道。 方氏道:"总是这样打搅老夫人,倒叫我们心里不安了。" "家里难得有亲戚们来,老夫人也喜欢热闹。" 方氏微微一笑,抬头见明彩兰,不禁愁眉道:"你裙子怎么了?" 明彩兰低头一瞧,红了脸道:"许是方才不小心弄脏了。"忙跑回房间去换衣裳,方氏给明氏打了眼色,明氏紧跟着又去了。 大概过了半刻钟,明彩兰和明氏才回来,童若瑶抬头望去,只觉眼前一亮。明彩兰穿着与月色相宜的乳白色交领上衣,上面绣着精细的祥云出月图案,下面配一条米黄色裙摆,许是颜色太过素雅,腰间扎了一条桃红色带子,绾了高高的蝴蝶鬓,露出光洁的额头,一身打扮虽然素净,可若是站在人海里,绝对叫人第一眼就注意到她,何况她模样生的标致俏丽,虽然这会子很不自在地扯着裙子,翘着嘴巴不甘心被明氏拉进来。 方氏满意地点点头,吕氏大赞明彩兰好似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儿,又有丫头在一旁笑道:"小时候听闻长辈的说起嫦娥奔月的故事,这会子瞧着姑娘一身装扮,仿佛看到了嫦娥呢!" 衣裳簇新,应该是头一遭穿,裙摆还有些褶皱,可这些小细节都无法阻挡明彩兰成为众人的焦点。到了老夫人的千禧堂,其他几位女孩儿瞬间就被掩盖下去了,可顾廷煊和顾炎他们还没有回来。 外面风刮得肆虐,月亮是不可能出来了,但阴沉了这么久也不见下一滴雨,反叫人心里愈发沉闷,仿若被这阴霾的天气压得喘不过气来。 老夫人忧心忡忡地道:"只怕待会儿要下雨呢!" 黄氏道:"可破坏了咱们的兴致,要赏月,月亮偏偏害羞了。"说着一笑,目光落到明彩兰身上,"不过月亮虽然不肯出来,咱们也算是赏了一回月亮了。" 明彩兰不自在地垂着头,方氏脸上略带急色。吕氏蹙眉道:"也不知廷煊他们可带了伞没有,若是下起雨,这会子外面的铺子都关了门,怕是要淋着雨回来。" 正说着话,只见外头两个丫头扶着一位二十来岁的少妇进来,同样一身素色打扮,只不过梳着妇人头饰,身上一概首饰全无,只头上一只素银簪子。她肌肤呈现一种久不见天日的白皙,模样清秀,身子纤细娇柔,款步而行自有一股娇俏从身体里流露出来。 童若瑶正拿不准她的身份时,顾廷雯和顾廷茜已经欢喜地叫了一声"大嫂",这是童若瑶第一次见守寡的大嫂蓝氏,来不及细细打量,蓝氏已经让丫头扶着走到老夫人跟前,"孙媳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目光慈爱,道:"快去见过你母亲还有亲戚们。" 黄氏忙站起来,笑着将亲戚们中长辈的介绍一番,蓝氏一一见礼,这才走到童若瑶跟前,黄氏笑道:"这是你二弟妹,今儿是第一次见。" 童若瑶站起来回了一礼,"因一直没有见着大嫂,大嫂的关爱弟妹一直无法当面致谢,今儿在此谢谢大嫂精心培育的花儿。" 蓝氏得体一笑,嗓音轻柔细腻,"弟妹不嫌弃就好。" 蓝氏守寡,自然不能穿得鲜亮,可终究是与明彩兰的打扮相撞,明彩兰只觉如坐针毡十分不自在。方氏和明氏的脸色亦有些动容,笑容维持的有几分艰难。 老夫人见蓝氏见过众人,叫丫头搬了椅子让她挨着黄氏入座,朝她道:"今儿叫你出来,一来是见见亲戚们,二来,团圆节总该大伙都在一处,若瑶进门已有半年之久,也不用再避讳什么。" 蓝氏点了点头,给身边贴身服侍的丫头打了眼色,那丫头出去一趟,很快就提着两个大食盒进来,笑着朝老夫人与众人道:"这里是大奶奶今儿亲手做的月饼,用了去年收集的梅花蕊,特意拿来叫老夫人及各位夫人、奶奶、姑娘们尝尝。" 方才的气氛随着那月饼散发出来淡淡的梅花清香变得热闹起来,钱妈妈叫丫头们将月饼拿下去切成小块,老夫人拿着牙签先尝了一口,不住地点头,大伙食指大动,顾廷雯和顾廷茜一人吃了一盘,却还没吃够似地,一本正经十分关心老夫人,道:"老夫人喜欢也要少吃些,吃多了小心搁在心里难受,不如我们帮你吃了吧。" 老夫人乐呵呵的,遂叫丫头将跟前那一份拿去给了顾廷雯和顾廷茜。好歹终于有了些气氛,正热闹着,顾守成、顾廷煊等人回来。(未完待续) 第336章 他们一个个的脸色都不算太好,顾廷雯和顾廷茜也怕兮兮不敢再说笑,老夫人打量他们几眼,缓缓道:"先吃饭吧。" 摆饭的间隙,顾守成等人皆回去换了一身衣裳,再赶来的时候,女眷已经去饭厅坐好,男人们也直接去了隔壁。 饭后,黄氏娘家人就提到明儿要回去的话,"已经打搅多日,不能再打搅下去了。" 最主要是他们原是要把生意做到上京来,只是眼下朝廷发生了这样牵扯甚广的大案,各处关卡格外严格,特别是他们这样的生面孔,即便货物里没有那些不能贩卖的东西,每到一处少不得要给那些官差一些吃酒钱,如此一来利润就低了。何况茶叶不比别的东西,运过来的路上稍有意外,或淋雨或受潮,好茶叶也变成次等茶叶。黄家大哥的意思,是等这个风头过了,再慢慢打算起来。 老夫人不觉点头,"如此也好,今年上京是一点儿也不太平,不过你们怎么就这么急?即便生意做不成,难道就不能在这里多住几日?" 黄氏大嫂面露难色,"家里来信说,太老爷感染风寒,不好了些日子..." 黄氏也露出担忧的神色来,黄家太老爷也是一把年纪,老人家即便是风寒这样的症候,也不能不叫人担心的。因此,老夫人也不劝,只吩咐黄氏和顾守成打理一些东西好叫他们带回去给家里人。 顾守成忙说今儿下午得到信儿,就已经打点起来了。 黄氏娘家人要走已成定局,郝氏的娘家两位亲戚也不好意继续留下,同样提出告辞归家的话,本来是团圆喜庆的中秋节,就在众人一个接一个的告辞声中结束。 离开千禧堂的时候,已经开始下雨,不过和预料的不一样,下午天空阴沉了那么厉害,雨点儿却不密集,回到青松院童若瑶去净房洗漱出来,外面的雨声才渐渐大了。这阵仗,竟不想一时半刻能停下来,童若瑶坐在榻上,趴在窗户口看着屋檐水被灯光照的发亮。 顾廷煊倒了一杯热茶送来,"风口上趴着,也不怕着凉。" 童若瑶缩回脑袋,顺势将窗户关上,转身做好抬头盯着顾廷煊怔怔地问道:"外面真闹得哪里厉害么?" 顾廷煊自然明白她问得是什么,上京确实不太平,黄大人官场落马只是一个开头,大夏已有百年历史,朝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如今的圣上登基也经过一场波折动乱。"岳丈大人如今回家丁忧,恰好能避开,也是好事。" 童若瑶忽地释然一笑,其实自己根本就不用想那么多,童老爹回家丁忧自然能避开这一次动乱,大嫂的娘家蒋大人才调任回京,与各方势力牵扯不大,而顾家从商,即便是皇商,庙堂里那些事儿也与顾家无关。往深一步地想,大夏天子要在这个时候将那一股恶势力连根拔起,也定是做足了完全的准备。反正天下大乱,她是遇不上。 捧着茶杯吃了一盏茶,结果还是很想睡觉,于是将顾廷煊那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抛之脑后,呜呼大睡,一觉到天亮。 下了一晚上的雨,到了第二天雨还没见停。黄氏娘家人任旧执意要走,原是说走水路,怕这雨势大了水路不好走,便改为走陆路。 吃了早饭,童若瑶代表大房与黄氏一道将他们送上马车。 只说明彩兰,从老夫人的千禧堂出来,就一路狂奔到百寿堂,将自己的东西略略收拾,叫上丫头就预备走。幸而明氏及时赶回来拦住她,好说歹说才把明彩兰劝回屋里。 明氏只当她为昨儿的事儿难过,觉得伤了场面,那知明彩兰只是冷笑,"我的好姐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伯母心里打算着什么。你们叫我跟着来,根本就不是叫我来见世面,是要将我嫁给顾家二爷吧?可惜二爷已经成家,二奶奶与二爷伉俪情深,你们就合计着让我嫁给那个顾炎。我是人,又不是一件东西,由得你们送来送去么?把我当做什么了?" 说着哭起来,明氏听得这话,先是惊愕,随后羞愧地红了脸,可想到自己的境地,心里亦是冒起无限酸楚。 明彩兰一边抹泪,一边道:"姐姐还想着什么,别当我不知道,我就说句心里话,即便爹娘同意,我也不会同意。若是真要把我逼急了,我这辈子不嫁人或者死也不会嫁给姐夫!" 明氏心里一惊,慌忙道:"你胡说什么?" 明彩兰冷冰冰地看着明氏,"别当我不知道,你们不告诉我,我也有眼睛会看。还当我是没长大的孩子么?姐姐,你扪心自问,难道我说错了?" 明氏怔怔地,所有心事皆被妹妹说出来,她羞愧可也难过,她有她的难处,一直没有身孕,婆婆嘴里没明着说什么,可心里早已对她不满。纳妾,让其他人给丈夫生子,可终究不及自己妹妹好。姐妹同心,方能一室相处安稳,换做她人...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多。 想到这里,明氏亦忍不住哭起来,还是最后吕氏和方氏等人回来,她们才慢慢止住了,吕氏问及,明彩兰红着眼眶道:"想家里爹娘,所以才哭了。" 吕氏心疼不已,叹道:"第一次出远门,只怕你爹娘也惦记着你呢!" 方氏脸色有些不好,明氏敛了眼帘道:"打搅姨妈多日,确实也该回去了。" 童若瑶刚从百寿堂回来,端着茶还没喝上一口,忽见香雪惊慌失措地跑进来,惊呼道:"她回来了!" 童若瑶看她慌慌张张的模样,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一惊一乍的,倒是什么事儿?谁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337章 香雪顿了顿喘口气,道:"十小姐回来了!" 秀珠?掐指一算,她去尼姑庵连半个月的日子都没有,这么快就忍不住自己回来了。小玉走过来,"她回来就回来,你这样大惊小怪的作何?人在什么地方?" 能让香雪这般控制不住情绪,大惊失色的,秀珠当然不是简简单单回来,而是非常狼狈。 童若瑶刚走到青松院门口,就瞧着一群人惊慌失措朝这边来,而领头的却是个陌生男子,做书生打扮,穿着半新不旧的绸缎月白色中衣,皮肤白皙,模样儒雅而俊朗,虽然瞧着单薄,却健步如飞,从童若瑶身边经过时,一阵风扬起裙摆。 而秀珠,应该就是他怀里那个身披一件蓝色袍子的人,看不到她的脸,只瞧见她脏兮兮湿漉漉的一缕发丝,和随着书生步伐在半空中晃荡的手臂。手臂上几道足有一尺长的血口,鲜血蜿蜒顺着手臂流下来。 小玉忙拦住后面跟来的一位婆子,那婆子道:"十小姐受了伤,是这位公子半路上瞧见,将她送回来。" 且不管秀珠如何受伤,童若瑶问道:"可请了大夫?" "已经有人去请大夫了。" 小玉扭头看着童若瑶,用眼神询问是否要过去瞧瞧。 "这么大的动静,又是从咱们门口经过的。"童若瑶哪里能不去,心里却忍不住地冷笑,秀珠果然是耐不住那青灯的寂寞,或者,她咬定会有人去将她请回来,可这半个月除了吕氏打发范妈妈去看过一两次,就再也没有人去。就连昨儿的团圆节,也没人任何人提到去接她回来,或者送些月饼什么的。 今天,她就回来了! 百寿堂乱成一团,方氏、明氏等人因突然瞧见一个陌生男子闯进来,回避不及,只慌乱地往里间躲去。吕氏知道是秀珠,秀珠又昏迷不醒,那里顾得了其他,直接叫那人将秀珠送回她原来住的闺房。 那人将秀珠放下,秀珠更为狼狈的模样立刻呈现在众人眼前,身上穿着离开顾家那天穿的衣裳,因为天气热,料子都是极为单薄的,如今衣裳破了大半,又被雨水打湿,紧巴巴地贴着肌肤,连里头的小衣也露出一大半来,雪白的胸脯若隐若现。下面的裙子烂的更厉害,大腿也露出一半在外,上面两道刮痕,狰狞可怕。 众人皆被这模样唬住了,半晌都没人动一下,还是童若瑶给小玉打了眼色,小玉疾步上前,忙用床上的被褥将秀珠的身子盖住。吕氏这才回过神,脸色煞白,眼睛瞪圆,嗓音禁不住地哽咽,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那书生这会子才有工夫擦了擦脸上的泪迹,正预备说话,门上的婆子惶恐道:"瞧清楚是十小姐就急忙叫送进来了,因十小姐已经昏迷,又受了伤,奴婢们脚程慢,才让这位公子将十小姐抱进来。" 婆子虽没回答上吕氏的问题,倒是提醒了吕氏,屋里这会子除了女人们,还有个陌生男子在。而秀珠身上披着的衣裳,应该就是这位公子的。也就是说,秀珠狼狈不堪,衣不遮体的模样这位救了她的男子早已经看到了。 童若瑶瞥了那书生模样的男子一眼,朝吕氏道:"门上的婆子已经派人去请大夫,这位公子衣裳也湿了,还是先去客房那边歇歇吧。" 吕氏回神,忙朝婆子吩咐。那书生作了个揖,就跟着婆子去了。小玉已经出去叫百寿堂的小厨房预备热水,没一刻工夫就送了来,众人七手八脚将秀珠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脱下来,用毛巾将身上的淤泥、血迹擦拭干净,重新换上衣裳。 她虽昏迷,到底还有知觉,偶尔弄疼了她,眉头不适地蹙起。吕氏慢慢镇定下来,见秀珠已经换上衣裳,可秀珠的狼狈的模样终究叫她难过,禁不住不停地抹泪,"好端端的在尼姑庵里,怎么会弄成这幅摸样?" 这问题谁也回答不上来,童若瑶低声吩咐身边的丫头去门上问问,大夫什么时候能到。吕氏听得这话,悲戚地道:"请大夫来作何?她弄成这幅模样,又是被外面的男子送回来,即便救活了她还有心活着么?" 范妈妈见这话说的不妥,忙安慰道:"到底是救命的关头,谁还忌讳这些?" 果真要忌讳,也就不该说了,而是想法子将这事儿掩盖过去,免得传出去有损秀珠的闺誉。吕氏如此,岂不是非要所有人的都知道? 吕氏只是默默地流泪,隔壁屋里方氏和明氏见这边稍稍安定,那男子已经出去才赶过来瞧秀珠。不禁心戚戚然,也不知如何安慰,一时之间屋里悄然无声。 "二夫人听说十小姐回来了,特意打发奴婢过来瞧瞧。"黄氏身边的吴妈妈声音从外面传来,话音刚落,人已经走进来,见屋里众人神色都不好,吕氏又悲悲戚戚地流泪,似是有些不明白,惊愕道,"十小姐回来是令人高兴的事儿,怎么大夫人..." 范妈妈忙给吴妈妈打了眼色,低声将秀珠怎么回来的事儿说了大概,吴妈妈唬得一愣一愣的,那戏演得好像真的一样,惊愕道:"十小姐也真是的,既然要回来也该事先叫人回来说一声,咱们也好派马车去接她,也就不会弄成这幅模样了。" 虽然大伙心里都十分认同吴妈妈的话,可却没一个人敢附和。吴妈妈唉声叹气,又紧张兮兮地询问范妈妈,"可请了大夫没?" 范妈妈点点头,吴妈妈走到床边瞧了秀珠几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转身时那笑已经收敛,而是十二分的担忧,"人回来就好。"(未完待续) 第338章 范妈妈点点头,吴妈妈略略站一会儿,觉得没什么事儿便悄然无声的走了,不过众人也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走的,外头将大夫请来,大伙也就回避到正屋。吕氏不放心,任旧在秀珠屋里,她如此紧张秀珠方氏和明氏自然看得出来,少不得朝童若瑶打听。 "府上什么时候多了个十小姐,怎么一直没听人说起过?" 她们还没来的时候,秀珠就去尼姑庵为老夫人祈福去了,用黄氏的话说,秀珠是伺候菩萨去了,她们当然不知道。 小玉语气有些冷,抢着道:"十小姐是九爷的妹妹。" 这话也说的明白,九爷顾炎的身份方氏和明氏不是不知道,那么十小姐的出身也不难猜出来了,方氏若有所思,"可是以前在你们大夫人跟前服侍的那位姑娘?"心里却止不住地暗喜,顾炎虽是顾家家仆之后,可冷眼观下来,上至老夫人,下至吕氏和顾廷煊,对顾炎都是极好的,他又是跟着顾家姓顾,和顾廷煊在外面奔波多年,顾家如今挣下这么大的家业,而他指不定也早已挣下不少的私产。 想到这里,已经没有去关注童若瑶淡淡的神色和小玉眼底的不悦,吩咐身边的丫头,"方才瞧着十姑娘脸上有刮痕,咱们不是有上好的梨花膏么?去取了来给十姑娘送去。这女儿家的哪里有不爱惜容貌的,这梨花膏对这样的伤口最是管用,不但能快些好起来,以后脸上也不会留下什么疤痕。" 明氏面色一僵,忙垂下头掩饰过去,捧着茶杯浅尝一口,只觉那茶的味儿尤其苦涩,咽下肚却化作一阵酸楚,险些止不住流下泪来。 那丫头尚且没来得及去,明彩兰从外面进来,冷笑道:"伯母何苦操这份心?顾家什么样的好东西拿不出来?再说那梨花膏是美容养颜的东西不假,可若真要做到不留下任何疤痕,也办不到吧?" 方氏不悦地瞪了明彩兰一眼,明彩兰仿若没瞧见一样,她才刚哭过,眼眶还有些红,走到明氏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明氏快速地拿衣袖抹了一下眼角,抬头训斥道:"越来越没规矩,长辈的说话,哪里轮到你来指指点点?" 明彩兰忽地乖顺一笑,道:"我也是提醒伯母,别好心做坏事。梨花膏是好东西,可若是与大夫开得药方子里头的一些药物相克的话,不但不能让伤口快些好起来,指不定还要化脓呢!" 方氏气恼地放下茶杯,却没叫那丫头去拿了。只因这梨花膏是明彩兰自己配制的,因明氏以前受过伤,颈子上留了疤痕印记,明彩兰配制出来,明氏涂抹三个月后,那印记就慢慢淡了,肌肤还越来越白皙滑嫩。方氏知道后自然当做好东西,少不得让明氏找明彩兰多要一些,因有养颜美白的功效,方氏在南边走动时,少不得会送一些给那些大户人家的姑娘奶奶们。 这些事童若瑶自然不知道,可童若瑶不得不另眼相看明彩兰,她天真的模样下那一颗晶莹剔透的玲珑心。童若瑶对方氏原还抱有几分尊敬,眼下那些尊敬已经荡然无存。明氏暗示的十分清楚,方氏原是要明彩兰嫁给她的儿子吕俊,所以才表现特别喜欢明彩兰,容忍明彩兰的一切。大概是之后收到顾家的邀请,于是想让敏彩兰嫁给顾廷煊以此打通和顾家的往来,可顾廷煊已经成亲,方氏只得把眼光放在顾炎身上。 眼下嘛,吕氏紧张秀珠,只怕她合计着要自己的儿子吕俊娶了秀珠吧。秀珠身上发生这等意外,给吕俊做妾也不会委屈了她。如此以来,顾炎娶了明彩兰,吕俊娶了秀珠,和顾家简直是亲上做亲还又加了一个亲。 顾炎和秀珠虽然都不是正正经经的顾家子孙,但老夫人对顾炎的喜爱,吕氏对秀珠的紧张,足以看出顾炎和秀珠在顾家的地位并不亚于正经的姑娘、爷们。 大夫诊断后,说秀珠受了惊吓,加上外伤才导致昏迷,开了调理的药方子外加一些金疮药物等。吕氏稍稍放了心,让范妈妈跟着大夫去抓药。而秀珠,也终于悠悠转醒,瞧见吕氏,那泪珠了似是开了闸的水库,止也止不住。 吕氏难过不已,一边抹泪一边安慰,众人劝一回,两人方才慢慢止住哭声。吕氏见她面露疲倦,精神不济,安慰她睡下,只留了一个丫头在里面服侍,叫秀珠安心养着,哽咽道:"身上的伤慢慢就好了。" 秀珠似是已经用尽浑身的力气,轻轻磕了磕红肿的眼睛,缓缓闭上。 吕氏怜惜地叹口气,轻手轻脚从屋里出来。方才想起营救秀珠的那个人,正打算叫人去请了来当面感谢,只见顾炎风风火火冒雨赶来。 吕氏见他脸上气色不佳,道:"别进去打搅你妹妹,她才醒过来一回,又睡过去了。" 许是顾炎已经得知了什么,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语气更是冷的渗人,"她好端端的不在尼姑庵待着,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今儿下雨山路难行,她却回来了!" 吕氏禁不住低声呵斥,"你妹妹才受了伤,又受了那些委屈,你是她哥哥,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顾炎咬着牙没接吕氏的话,眼里却好似冒出火星子来,"她还觉得没有把自己作践够么?要这样丢尽咱们家的脸面?义母可知,她是被潘公子一路抱着骑马进城!" 竟然不是坐的马车!原以为是到了顾家那人才抱着秀珠的,没想到却是从城外就一直抱着进了城。男女有别,在格外看重闺誉的这个时代,秀珠这样狼狈地被一个陌生男人抱回来...(未完待续) 第339章 方氏道:"这有什么,十姑娘伤成那样,到底保命要紧啊。" 原来,秀珠回来尼姑庵原是叫了人送的,可因为下雨,都劝秀珠等天气晴好了再走。秀珠不肯就自己驾车下山,她一个姑娘家,虽然以前是丫头也经常出门,可毕竟没有驾车的经验,不出事才叫奇怪。 也或者,她是希望出点儿什么事吧,这样吕氏会更加心疼,其他人也会更加内疚。可事儿是出了,伤也比较严重,吕氏也非常心疼,午饭的时候,亲自去喂她吃。但她的闺誉名节受损,也已经成了定局。 下午,秀珠的情况略略好了一些,她虽受了严重的外伤,却没有骨折等内伤,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到了晚间便能下床走动,只是吕氏心疼她,叫她好好儿躺着。秀珠眼眶微红,诺诺道:"叫义母担忧,实则是秀珠的过错,只是连日来夜夜噩梦缠身,终是不放心想回来看看义母是否安好..." 吕氏慈爱地理了理她额前的发丝,心疼至极,"我能有什么不好?倒是你怎么就这般认死理儿?不嫁人就不嫁人,何苦非要这样叫我心里难受?" 秀珠微微侧开目光,贝齿咬住嘴唇,半晌才问道:"送我回来的那位恩人呢?" 吕氏目光不由得冷下,想到秀珠回来时那狼狈的模样,秀珠似是擦觉到吕氏的不喜,忙道:"多亏了他救了我,否则,我大概还在马车底下压着。" 吕氏又心疼又气恼,见秀珠情绪略有些激动,才道:"他还在府里住着,你哥哥亲自谢过他了。" 也不知秀珠与吕氏说了什么,隔天中午,吕氏设宴让顾炎、顾廷煊作陪,在百寿堂抱夏摆了一桌,亲自酬谢潘公子救了秀珠,以此答谢潘公子。 那日下雨,潘公子亦是全身湿透,多多少少有些狼狈。之后梳洗更衣,倒是十分的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虽无潘安之俊美,那款款而谈洒脱不羁的言谈举止,却已经胜过顾炎几分。 一时之间惊动了上上下下所有人,老夫人也打发身边的婆子送了些薄礼感谢潘公子,潘公子却婉言谢绝,只说不论什么人,遇上这样的情况,都会出手相救,而他恰好遇上,倘或不救心里才不安,委实不敢收什么谢礼。 这谦逊的模样甚得人心,就连香雪也道:"她还真是命好,荒郊野岭的,不是上山砍柴的农夫救了她,偏偏遇上这样一位玉面书生。" 香雪大概说出了所有人的看法,吕氏起初还气恼潘公子这样将秀珠抱回来,之后却对潘公子甚为客气。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大概所有人都认为无论如何,潘公子也该娶了秀珠才是。 潘公子并非上京人士,而是南边江浙一代的人,此番上京是探访故人。家中情况甚好,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也是中等偏上,而他还是个秀才,说话间文采飞扬,倒是有些真才实学的。最关键的是,他原配正妻头几年就病故,现在家中并无妻妾。 小玉冷笑道:"无论那潘公子是什么样的人,我到对他实在没有一点儿好感。" 香雪好笑,"要你对他有好感做什么?只要她对他有好感的罢了。我就不明白,怎么她就这般命好呢?" 童若瑶嘴角弯起一抹清浅的笑,潘公子果真如他自己嘴里说的那样好,又怎么会大肆宣扬救了秀珠。一边说不用感谢他,一边又嚷嚷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如何救了秀珠。心口不一,矛盾的行事作风,只要稍稍留心便能发现。 可这些事,和自己实在没有关系,也懒得往深处琢磨。 事隔两天,尼姑庵的道姑才来拜访顾家,听说秀珠受伤,惶恐不已。幸而秀珠没事儿,吕氏也没怎么责怪她们,反而还打赏了香油钱,就把道姑们打发走了。 秀珠乖乖在房中养病,盛情难却,潘公子留在顾家小住几日,自有外面的管事小厮张罗,并没有往后院中来,后院诸人也不再得见这位玉树临风的年轻人,只知道此人八九不离十还住在家里罢了。 对此,方氏倒劝过吕氏,"虽然有救命之恩,到底不是知根知底的,这样留在家里住着,多少得留着些心。" 吕氏颇为不在意,笑道:"我瞧着潘公子相貌人品都不错,秀珠岁数不小了,终是不能一直留在家里,幸亏她如今想通了。" 方氏明白吕氏是已经为秀珠看准了那姓潘的人,听得吕氏如此说,明氏暗地里松了口气,方氏却愈发心急,不但不准明氏和明彩兰提告辞的话,还让吕俊一早一晚都来请安,一声一句"姨妈"地叫着,偶尔迫于方氏的压力,他也不得不关心这位便宜十妹几句。 吕氏好似都没留心,任旧客气地留他们继续住着,倒是经常打发人去询问那潘公子的起居生活如何,生怕怠慢了似地。而对方氏等人的心,明显淡了许多。 这样过了几日,秀珠情况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身上的伤口多数已经结疤长出新肉来,她能下地走路,自然也的去老夫人哪里请安。 而对于差不多一个月不见的秀珠,也没人表示出多大的热情,老夫人见了也只淡淡一挥手道:"起来吧,回来了就别再叫你义母成天担心。" 秀珠脸一红,乖顺地站起身走到吕氏身后去。 黄氏似笑非笑看了秀珠一眼,叹道:"秀珠有心为老夫人祈福,没得弄了一身伤回来,不论如何,终究是比我们这些人懂得孝顺。" 秀珠只觉脸颊火辣辣地,脑袋不觉垂得愈发低,老夫人咳嗽一声,目光落到顾炎身上,问道:"那潘公子可还在家里住着?"(未完待续) 第340章 提到这话,顾炎没来得及回答,吕氏抬头笑道:"还在家里住着,老夫人见见也好。" "算了,我老了,眼睛也不好使唤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老夫人嗓音略带倦怠之意,吕氏讪讪地笑了笑,道,"是儿媳的不是,一点儿小事也要老夫人操心。" 老夫人轻轻挥了挥手,好似忽地想起一事来,朝郝氏道:"五丫头快十六了吧,她的事儿你也该张罗起来。" 此话一出,坐在边上的顾廷雅本能地红了脸,羞涩地垂下头。童若瑶笑眯眯看着她,老夫人寿辰那天,顾廷雅终于被人认识,不日便有人拿了礼物上门来说亲。一共有三户人家,一家还是官家,不过提亲的那个人却是庶出,另外两家同样是商户,也不知老夫人到底给顾廷雅相看的是那一户。 但有一点儿是确定了的,顾廷雅好事将近,黄氏心里有些不乐意,郝氏和老夫人说了什么她都没留心。 最后,老夫人看不过去,朝黄氏道:"家里几个女孩儿,官中拿出一部分来,不够的我给补上,都是孙女儿,没有偏袒的理儿。" 黄氏笑道:"瞧老夫人说的,虽然时下外面铺子的生意不好,五丫头的嫁妆再不济弟妹也会好好置办,哪里用着的老夫人拿梯己出来?" 没有分家,自然是要从官中拿银钱出来,黄氏暗地里剐了郝氏一眼。纵然心里不甘,也好过现在把三房分出去,少不得忍下去罢了。 她那点儿心思老夫人自然看得明白,说起崔氏和铭姐儿满月的事儿来。 黄氏立马道:"这事儿儿媳也琢磨着,现在外面铺子的生意不好,虽到了下半年旺季,可也不知怎么了,现在竟有人把订单退了。中山侯府原说要给府上太夫人做寿,昨儿得到消息,说是怎么怎么的,反正是不预备大办,原定了的那些缎面料子,说好了这几日送去,却突然打发人来说不要了。" 朝中时局动荡,正在彻查朝廷中与盐相关的朝廷命官,一时之间人人自危,即便是那些位高权重者,这个风口浪尖上,自然是能避开就避开。黄大人贪污受贿,那些黄白之物到底去了何处? 这个时候大肆铺张地大办宴席,岂不是自个儿把自个儿推出去让敌对的一方抓住把柄好参上一本。一般人都能看明白的问题,那些久经官场的人,自然也早已看得十分明白。 顾家的生意从出了盐一事就开始下滑,后来还了顾家的清白,可紧接着就发生了黄大人的事儿,只要这一次朝中动荡不平静,如中山侯府这样的大笔订单买卖,短时间内都不会有。 "所以儿媳琢磨着,铭姐儿满月,就咱们家的人乐一乐,也有亲戚们在,总是热闹的。若是老夫人心疼月桂和铭姐儿,大不了等铭姐儿满周岁的时候,再补办一次。再说..."黄氏看了童若瑶一眼,情绪低落地道,"侄儿媳妇娘家老太太才去了。" 黄氏如此识大体的一番话,众人自然听到心里去,郝氏不禁在心里冷哼。黄氏未免算计的太干脆利落,眼下廷雅要置办嫁妆,她就推说没钱,还把铭姐儿拿出来说事。虽然气恼,可老夫人都点了头,她也无可奈何。 从千禧堂出来,黄氏紧几步追上吕氏等人的步伐,笑道:"虽然老夫人也说铭姐儿满月酒就咱们自己家的人乐一乐,我觉着还是把敏惠叫来吧。她就在上京住着,有些日子不见,我倒怪想念晴儿的。" 吕氏自然满嘴答应,跟在最后出来郝氏,瞧着这边大房和二房说的热闹,不禁紧了紧拳头,别开脸快步离开。 "如此,初一我就打发人去接了她们母女来。"黄氏笑道。 吕氏笑盈盈点着头,朝童若瑶吩咐道:"你没事儿也去瞧瞧月桂。" 童若瑶应下,吕氏等人回去,童若瑶就跟着黄氏去崔氏那边,明彩兰一声不吭也跟着来,嘴里道:"就跟着表嫂子去透透气。" 明彩兰虽说话没什么顾忌,可方氏到底是长辈,如今又在亲戚家,她也要顾着脸面不敢真正和方氏闹翻。再者,方氏是她姐姐的婆婆,多多少少也要为她姐姐明氏着想。 童若瑶瞧她一脸郁色,不禁有些心疼,携了她的手一起去瞧崔氏。崔氏气色已经好了许多,针灸治疗之前是一天一次,如今是三天一次,可惜任旧是没有母乳。 铭姐儿睡着了,放在崔氏身边,小脸蛋儿胖乎乎十分可爱,明彩兰瞧着,手痒痒的很想去抱抱,可又怕把小东西吵醒了,不禁惊奇地道:"原来咱们都是从这样的小不点儿长大的!" 她天真的话语逗得众人都笑起来,黄氏道:"可不是从小不点儿长大的?难道一出生就成了大人?那也要肚皮装得下不是?" 明彩兰吐吐舌头,搜遍全身,终于搜出来一个小铃铛,铃铛声儿响起,铭姐儿小嘴儿一裂,哭着醒过来。 黄氏忙叫奶娘抱去喂奶,明彩兰还以为铭姐儿不喜欢铃铛的声音,可当铭姐儿吃饱后,圆溜溜漆黑的眼睛就一直盯着上面摇晃的铃铛儿。 坐了一会儿,崔氏要休息,童若瑶和明彩兰告辞出来,走到半路上,明彩兰忽地幽幽叹口气,望着晴朗蔚蓝的天空问道:"身为女人就一定要生孩子才算作女人么?" 小玉闻得这话,笑道:"莫非姑娘不想生孩子?" 明彩兰蹙着眉头,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好笑的地方,深吸一口气又吐一口气。童若瑶明白她在为明氏的事儿烦心,也怜惜她小小年纪,却如此通透,将什么都看的明明白白,"男人又生不出孩子来,倘或女人不生子你我又怎么来到这世上?等你嫁了人,与夫君恩爱也是心甘情愿想为他孕育孩子。"(未完待续) 第341章 "可为什么,女人生不出孩子就一定是女人的过错?" 没想到她这样问,童若瑶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道:"只要缘分到了,孩子自然就会有的。" 明彩兰淡然一笑,"我知道身为女子,终究要嫁人,然后要生子。" 童若瑶似是想到什么,心里不觉一动,明彩兰方才问,女人生不出孩子就一定是女人的过错,这并不是绝对的,身孕一事除了女人会出现问题,男人同样也会患有不孕之症。 不禁蹙眉盯着明彩兰,明彩兰淡淡笑道:"姐姐身子一直很好,也请了不少大夫相看,并没有任何问题,可她就是没有怀上。不但她没怀上,翠儿和怜儿姐夫也老早就收在屋里,也没见她们谁有动静。" 说着扭头看了童若瑶一眼,保证似地道:"我姐姐想要孩子,不管是谁生的,终究都能养在她名下。所以..." 所以明氏不可能故意做什么让明彩兰嘴里说的那两个人怀不上孩子,可明氏有想法让自己的妹妹嫁给吕俊,只怕也担心其他人生的孩子终究隔着血缘和自己不会亲近。这样的事儿,怎么和当年老太太和自己的亲奶奶如此相似? 所幸的是,明彩兰应该是对此事反感的,她与方氏暗地里针锋相对,故意让方氏不喜她。而她现在甚至怀疑明氏生不出孩子,与吕俊有关,而不是明氏自身的问题。 且不说她本来就反感此事,即便不反感,有了这样的猜测也会排斥。而男人,从来不会将这样的问题怀疑到自己身上,即便是现代开明的社会,那些患有不孕之症的男人也炜疾忌医,羞于启齿,更何况这个时代。 "你可与你姐姐说过这话?" 明彩兰见童若瑶如此问,自然明白她是听懂了自己暗示了什么,道:"说过,但姐姐说我胡说八道,根本就不相信,还不许我再提这话!" 那是当然,这样的事儿传出去吕俊就抬不起头了,方氏若是知道,还指不定要怎么样呢! 上次提到童若秋的病症,明氏表现的十分坦然,她也相信自身没有问题,难道她就没怀疑过吕俊?如果怀疑过,却还要自己的妹妹嫁给吕俊... 明彩兰如此通透,却任旧对明氏极好,明氏拥有这样的妹妹,还真叫人羡慕。 "那你打算如何做?"童若瑶相信,明彩兰看明白了方氏和明氏的一切盘算,任旧跟着来上京,又选择在这个时候对童若瑶说出这些话来。应该已经有了些想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不用与我客气。" 明彩兰灿然一笑,"与表嫂说话就是爽快。"遂将她的想法如此细说一番,童若瑶自然答应,"这倒是不难,张大夫医道高明,到底擅长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三弟妹这次难产险些...多亏了他。只是你姐姐那里..." "姐姐那儿,我自然会劝她。"反正只要证明明氏没有问题,有问题的自然就是吕俊。 "可若是你姐夫..."这样的事儿,作为男人自然不用想就会排斥。 "把姐姐说通了,姐夫哪儿就成了一半。"明彩兰自信满满地道。 童若瑶见她重展笑颜,亦不由得跟着笑起来,由此可见,吕俊对明氏也很好。 说着话就到了青松院,明彩兰有些急性子,迫不及待就要去百寿堂找明氏。回到屋里,童若瑶赖在榻上就不想动弹,小玉倒了杯茶送来,略蹙着眉头道:"二奶奶别说,我觉得您也该叫张大夫瞧瞧才是。" "好端端的,有什么..."没说完就意识到不对劲,已经是二十里头,小日子却迟迟没有来。这几天顾廷煊还以为是她信期,晚上回来抱着她就睡,一点儿其他举动都没有,反而叫童若瑶以为他累的什么兴致都没了。 心房"噗通"地跳起来,"是该瞧瞧才对。" 小玉忧心忡忡地,"推迟了这些日子,倘或是有了,二奶奶却又没有其他反应...由不得不叫人担心的,这几日我心里不安,又怕说这话不吉利。" 确实没什么反应,呕吐、不适、胃口不佳,这些怀孕初期的一般症状,她一个也没有。倒是有一点儿,她总是觉得浑身无力,可这个月发生了不少的事儿,老夫人寿辰,娘家老太太过世... 正说着话,香雪从外面进来,"二奶奶,陈忠家的来了。" 童若瑶朝小玉道:"下午找张大夫来瞧瞧便是,暂时别想那么多。" 小玉道:"二奶奶倒是不急,奴婢却心急着,下个月中旬,二爷和九爷要去南边,这一走只怕又要一两个月的功夫。" 童若瑶自然知道,之前黄氏就说过这话,每年的九月十月顾廷煊和顾炎要去南边查看生意,何况今年发生了这些事,说不定耽搁的日子更久。 外面陈忠媳妇已经由丫头领了进来,童若瑶也只得暂且把这些心思放下。那陈忠媳妇手里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行礼请安时险些站不稳,笑道:"今儿特地来拜见二奶奶,只为那地里的金豆,家里那个特意让奴婢来问问,不知何时能收割?" 她进门时童若瑶就猜着了她包袱里头的东西,迫不及待地叫她打开,可不是翠绿的玉米棒。只是后罩房那几株还不能吃,而陈忠媳妇带来的这些,却已经有些肉,不禁笑道:"看来有嫩玉米解馋了。" 陈忠媳妇见童若瑶手脚麻利,三两下就将玉米外衣剥下来,惊愕道:"二奶奶之前见过这金豆么?" 童若瑶刚点头,及时止住,笑道:"只是闻着香甜,虽然没见过,想来这样也是能吃了。"(未完待续) 第342章 小玉和香雪凑过来瞧热闹,双双蹙着眉头,"难道这也和果子一眼,生的都能吃?" "吃了不会怎么样,大概会闹肚子吧,要不你们尝尝?" 小玉和香雪慌忙躲开,童若瑶自己掰下一颗,因为太嫩,溅了一手的乳白色玉米汁,可那味道真的让童若瑶无法忍受下去,当即就让香雪把陈忠媳妇带来的这些玉米棒拿下去,照着她那样的法子将外衣褪下,"让厨房放在沸水里煮一会儿,香味儿散出来,颜色略深就捞起来吧。" 小玉忙阻止,惶恐地问道:"二奶奶果真要吃么?" "当然,又不是不能吃的东西。" 童若瑶说的自信满满,可在场的人却都不禁蹙眉,十分怀疑,就连陈忠媳妇也道:"问了好些人,都没见过此物,奴婢家里那位还让奴婢特意来问问,二奶奶种这样的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途的。" 童若瑶看了看她们,不禁暗暗叹气,东西如今是种出来,过不了多久便丰收,可因为其他人没见过。这东西难道就只自己吃?看来得想想法子才是,玉米这种农作物相对于其他农作物而言,种植相对简易,即便是贫瘠的土地也能种出来。 "先拿下去照我说的法子煮了吧。"办法可以慢慢想,解馋的事儿却不能等了。 香雪拗不过童若瑶,只得将一包袱的玉米抱去厨房,童若瑶这才朝陈忠媳妇道:"大概还要一个月左右才能收割吧,等到那上面的颗粒用手指掐不破了,叶子开始枯黄落败,应该就成熟了。我在院子里也种了几株,大概是阳光不够充足,成熟期要推迟一些。" "这样,奴婢隔几天就给二奶奶送些来瞧瞧。"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奴婢们虽然以种地为生,只因这金豆以前没种过,家里那位生怕种不好,天天儿在地里瞧。如今大豆已到收割期,只对金豆全没主意。" "让你们费心了,等两天再送些过来吧。" 正说着话,顾廷煊从外面进来,童若瑶让小玉领陈忠媳妇下去吃了午饭再走。顾廷煊见童若瑶眉开眼笑,脸上不禁跟着荡起笑容问道:"什么事儿这样高兴?" 童若瑶笑道:"金豆能吃了,所以才高兴呀。" 将茶杯送到顾廷煊手里,有些安奈不住想去厨房瞧瞧,顾廷煊却瞧着屋里丫头下去预备午饭,没人打搅伸手揽住童若瑶,被她小孩子似地模样感染,笑道:"瑶儿把金豆种出来了,想要什么奖励?" 奖励?童若瑶立刻扭头十分严肃地盯着顾廷煊,"你不是把压箱底的钱都交给我了么?你拿什么来奖励我,莫非你还藏了私房钱?" 这...顾廷煊一本正经地说着让童若瑶脸红心跳的话,"我把自己奖励给瑶儿如何?" "大白天的你最好正经些!" 顾廷煊哀怨地叹口气,触在童若瑶耳边低声诱导:"难道瑶儿不想么?" 童若瑶只觉全身一栗,结果中午吃饭的时候,把金豆忘了个干干净净,满脑子都是不良画面。不禁自我检讨,这些日子确实把顾廷煊给冷落了,另外很担心他下午不出门,果真把门关上将自己吃干抹净才真正丢脸死了。何况,下午还得请张大夫来瞧瞧,是不是真的...倘或是真的,那更因该节制。可顾廷煊这样欲求不满的模样,让童若瑶真是喜忧参半。 不禁深深地叹口气:哎—— 结果,顾廷煊吃了午饭才一盏茶的功夫,顾炎就跑来找他,两人去书房说了一会儿话,就出了门。 童若瑶松了口气,目送他们背影消失在青松院的门口,扭头见香雪吃了午饭从后罩房出来,才想起金豆的事儿。 香雪犹犹豫豫地道:"张妈妈怕金豆与其他吃食参合了让其他吃食变味儿,就说下午在院子里砌个炉灶,单独按照二奶奶说得法子煮了来。" 这样郑重其事的模样,实在让童若瑶无语,心也跟着变得有些沉。只因中午只顾着埋头吃饭,这会子也吃不下,索性让香雪晚些时候再煮了来解馋。 童若瑶和顾廷煊吃饭的时候,小玉就亲自跑去请张大夫,也没给童若瑶说一声,直到张大夫来了,童若瑶才知道。看小玉满头大汗的模样,不禁心疼,责怪道:"饭也不吃,你没什么,张大夫一把年纪被你请来,他可吃饭了没?" 那张大夫在门外站着,听得童若瑶这话,乐呵呵道:"料定这一两日先生必然要打发人来请我老头儿,不防,先给先生把脉吧。" 这话说的童若瑶和小玉不由面面相觑,安耐住心里的狂喜,去床上躺着。小玉搬了一张杌凳和一张椅子过来,放下床幔,童若瑶只伸出一只手平放在杌凳上。 而张大夫的诊断结果虽然已在预料之中,童若瑶仍然半晌才回神,小玉和香雪已经兴奋地跳起来,恨不能立刻就把这消息传出去。高兴一回,小玉朝张大夫道:"您不是医道高明么?怎么上次把脉没诊断出来?" 童若瑶出声低斥,"没听张大夫说才一月左右么?上次时间短脉象自然看不出什么来。"其实心里也暗怪张大夫老顽童的性子,倘或自己不注意,依照顾廷煊制造出来的狂风暴雨,这小小的苗儿只怕早就经受不住。 "先生所言极是,上次没有十全的把握,这次倒是十拿九稳了。" 香雪蹙眉疑惑道:"可二奶奶并无一点儿其他反应?" "人与人不同,有些孕妇反应极大,有些也没有一点儿反应。其实没反应也好,少受些罪,是先生的福气,胎儿也更为稳妥。还有一个不同之处,有些不适感在初期,有些大概在胎儿三四个月左右,头三个月最是该注意的,从先生脉象上看虽然稳妥,这头三个月也不宜经常走动,至于..."(未完待续) 第343章 童若瑶忙道:"不用细说,我明白该注意些什么。有劳张大夫了。" 让小玉请张大夫下去吃茶,叫厨房重新备了些吃食留张大夫吃饭,张大夫也不推辞,去了青松院的书房,说是里头有顾廷煊私藏的什么药理宝典,非要去瞧瞧。 香雪一边撩开床幔,一边喜道:"二爷知道了,一定非常高兴。" 童若瑶也想瞧瞧顾廷煊惊喜若狂的模样,会心一笑,刚预备坐起来,香雪忙惊呼道:"二奶奶别动!" 唬得童若瑶愣了愣,香雪忙过来搀扶,"张大夫方才就说了,要二奶奶注意着!" 童若瑶哭笑不得,"哪里就这么厉害?我大嫂要生了都安奈不住呢,还不是好好儿的?" 香雪板着脸十分严肃地道:"二奶奶也说大奶奶要生了,可二奶奶才有一个月的身孕,所以才要注意。" 刚从离间出来,就瞧见明氏和明彩兰携了手进来,见香雪小心翼翼扶着童若瑶,明彩兰忙紧张兮兮问道:"表嫂子怎么了?方才听说表嫂子这里请了大夫,可是..." 喜悦从心底蔓延而起,笑意挂在眼底挥之不去,整个人好似突然间被万丈光芒包围着,心底的甜蜜无以复加,满满的从嘴边的笑意溢出来。 明氏很是羡慕,只是想到自己,终究有些... "恭喜表弟妹。"那话终究是带着几分酸涩,明氏垂下头。 明彩兰惊呼:"表嫂瞧着还是孩子呢!就要做娘了,以后倘或带出去,不知道的人只怕还要误会是表嫂的弟弟呢!" 明氏忙嗔怪地瞪了明彩兰一眼,"没大没小的,也不懂长幼尊卑,有你这样说话的么?" 童若瑶毫不介意地笑道:"姨妹的性子正合我心呢!" 明彩兰得意洋洋地笑起来,说笑一回,明彩兰忽地问起请的大夫是不是张大夫本人,童若瑶知道,她和明氏这会子过来,必定是为了上午说起的事儿,笑道:"是张大夫,他此刻去书房了。" 明氏神色讪讪地垂下头,嘴唇紧紧抿着,双手不安地紧紧篡着袖口。虽然找了许多大夫瞧过,都说她自身没有问题,可任旧会担心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的吧? 明彩兰看了明氏一眼,低声叹口气,抬头看着童若瑶,竟也有几分犹豫似地,却很快就坚定地道:"有劳表嫂费心,不知张大夫这会子可方便?" 童若瑶让香雪去问问,张大夫已经吃了饭,听说童若瑶找他,二话不说放下手里的书就从书房跟着过来。 明彩兰道:"医者父母心,姐姐也不用那么麻烦地回避了,所谓望、闻、问、切,张大夫医道高明,托表嫂的福气,方能让他把脉相看一回,不如彻彻底底地叫他诊断准确了。" 明氏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童若瑶随即叫丫头把张大夫请进来,她和明彩兰回避到里间,站在帘子处瞧外面的动静。 张大夫先把了脉象,略问几句,明氏红了脸半晌不吭声,瞧得明彩兰心急,正要出去明氏才诺诺低声道:"因一直没有身孕,故而才..." 张大夫明白,叫她抬起头擦看她气色,又换了另一只手把脉,眉头打成死结,气氛随之紧绷起来。 明彩兰额头冒出细细密密一层薄汗,她不说童若瑶也知道,她也害怕是明氏自身的问题。女人不能生子,即便丈夫顾念夫妻情分,只怕...何况,这个时代,女人的最主要的职责就是相夫教子。 "别紧张,倘或真的有什么,张大夫也会想法子解决。"童若瑶低声宽慰,话音刚落,外面张大夫又问起明氏月事等,明氏低声一一答了,越到后面,倒越是坦然,最后抬头盯着紧蹙着眉头的张大夫,小心翼翼问道,"可是妾身自身害了什么病症?" 众人皆屏气息声静候张大夫发话,张大夫低头琢磨半日,复抬头十分肯定地摇摇头,道:"一切安好,只是心火旺盛,倒不是病症,只需调节心绪,饮食清淡方可大好。" "可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一直没有动静?"明氏连忙问道。 张大夫给予否定,童若瑶与明彩兰面面相觑,十分了然,明氏不能怀孕,问题在于吕俊! 明氏怔怔地垂下头,悲喜已经分不清楚,或许根本就没有喜,即便她自己没有问题,可怀不上孩子,又有什么可喜的? 张大夫还要去书房钻研什么东西,也不在这里逗留,何况女眷出没的地方,他纵然是个白头发的老头儿也要注意着。去了书房,就再也没出来,香雪安排了个婆子在门口候着或进去倒茶蓄水。 童若瑶和明彩兰走到明氏身边,不管怎么样,屋里的气氛总是压抑的。 "果真是没缘分吗?"隔了半晌,明氏才悲凉地吐出一句话来。 童若瑶深吸一口气,看了明彩兰一眼,安慰道:"之前总觉得问题是出在表嫂身上,如今张大夫也说表嫂没有毛病。眼下,倘或能劝着表哥找大夫瞧瞧,不管有病没病,大伙也好安心。心情好了,孩子总是会有的。" 明氏无奈而苦涩地笑了笑,十分歉意地朝童若瑶道:"本来是表弟妹大喜的时候,却因我让表弟妹跟着担忧,委实是我失礼。" "别这样说,大家都是女人,也都能明白表嫂的心情。" 童若瑶说得诚恳,明氏也渐渐放松了些,甚至主动请童若瑶帮忙,她去劝吕俊,只是劳烦张大夫再跑一趟。 张大夫在上京也算是十分有名气,即便是那些权贵之家,也有请张大夫的,奈何不合他脾性的人,不管是谁他都不去。这老头儿自有一番手段,让那些人对他也无可奈何,只是不想他的名声反而愈是响亮。(未完待续) 第344章 找他给吕俊瞧,倘或是吕俊的问题,说服力也更强些。童若瑶点着头道,"能劝动表哥自然是好,不过这事儿暂时也别走漏了风声才好。" 明氏点头,"还是表弟妹顾虑周全,只怕在家里终究..." "所以,让表哥自己去,或者你陪着去,到张大夫的济世堂,我写个帖子给你,张大夫必然会应的。" 明氏感动不已,看着明彩兰不禁羞愧地道:"险些要害了妹妹和我一起受苦。" 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也是良善的人。明彩兰微微红了脸,翘着嘴道:"我从来没责怪过姐姐,再说这事儿也是伯母一厢情愿罢了。" 又朝童若瑶道:"也多亏了表嫂呢!伯母拿我是没法子,可这样下去,虽然没有我,定然会有其他人。" 明氏更为惭愧,垂下头琢磨着如何去劝吕俊。童若瑶能帮的都帮了,之后就看他们自己了,倒是一点,对明彩兰真是越来越喜欢。其实,她配顾炎也绰绰有余,哎,有时候不相信缘分一说,可许多事儿却也需要缘分。 "在这里扰了表弟妹半日,表弟妹如今有了身孕更应该好好歇着,我们就不打搅了。"明氏起身告辞,明彩兰也跟着站起来。 童若瑶送她们到门口,看着她们背影远去,正要转身进屋时,只见范妈妈笑盈盈走来。 "母亲午睡起了么?妈妈怎么这会子过来?"童若瑶请范妈妈坐下,让香雪奉上茶。 范妈妈面带慈祥温和的笑容,眼神却闪络不定,吃了一口茶,才笑道:"夫人陪舅夫人说话,说不困没有午睡。" 童若瑶微笑点头,范妈妈旁侧着问道:"奴婢听说张大夫来了?" 香雪喜滋滋道:"可不是,专门来给二奶奶把脉的。" 范妈妈唬得一愣,关切地道:"可是二奶奶身上不大好?" 香雪随即笑道:"是呢,大概要不好好几个月!"说着,竟蹙起眉头,唬得范妈妈脸色大变,童若瑶瞪了她一眼,朝范妈妈道,"别听这小蹄子浑说,我没事儿。" 范妈妈哪里肯信,蹙眉道:"头些天瞧着二奶奶的脸色就不对劲,如此,二奶奶合该注意着,别因为其他人的事儿损了自个儿的身子,到底自个儿身子才要紧些。" 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让童若瑶倍感温暖,笑道:"真的没事儿。"又呵斥香雪,"大惊小怪的,唬得妈妈这般!" 香雪嘻嘻一笑,"我说的并没有错呀,二奶奶现在有了身孕,到小少爷出世,可不是要好几个月,都说女人双身子甚是辛苦。三奶奶怀铭姐儿的时候,走路都要人扶着,身子又笨重,起坐都不方便..." 长篇大论还没说话,范妈妈就愣住,半晌才明白过来的似地,一时喜极而泣,道:"这事好事儿啊!二奶奶大喜!" 童若瑶欣喜一笑,范妈妈大喜过望之余,又说起孕期注意事项,香雪立刻用心聆听并认真地将范妈妈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记下。范妈妈说的高兴,也忘了特意过来要办的事儿,放下茶杯,急急忙忙站起身道:"奴婢过去告诉夫人,让夫人也欢喜欢喜,还有老夫人哪里..." 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往外头走,香雪想拦住她都没能拦住,看着范妈妈背影一闪就不见了踪影,不禁笑起来,扭头朝童若瑶道:"咱们二爷知道,会不会也像范妈妈这样?反正我是安奈不住,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小玉忙完了从后罩房出来,听得香雪大声说话,道:"这会子了,二奶奶该午睡了,你还在这里大声嚷嚷。" 香雪立刻闭上嘴巴,两个小丫头硬是把完全没有睡意的童若瑶按上床,并且严肃地下命令,"必须好好养着,不为别的,就为了咱们的小少爷!" 童若瑶无语问苍天,这叫什么事儿? "你们两个没良心的,他现在还没成型了,就比我的地位高了。可见你们心里,从来就没真正关心过我,也亏得我对你们两个这样好,纵得你们愈发没规矩。" 小玉眉毛一挑,"二奶奶还是好好歇着吧,别说话了。" 童若瑶深深叹口气,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结果,哪里睡得着,范妈妈回去与吕氏一说,吕氏随后就赶来了。童若瑶听得响动,就从床上爬起来,吕氏匆匆走进来,"快躺着,别起来。" 童若瑶躺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拿着枕头垫着后背,半倚在床上。听吕氏欣喜不已地絮絮叨叨的各类叮嘱,心里五味具杂,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味儿。虽然,她紧张的是肚子里的孩子,而自己从此以后,紧张的何尝不是肚子里这个小东西? 不管是男孩女孩,都是她和顾廷煊的孩子,她两世为人,这一世终于要作人母。想到这里,禁不住感叹。 方氏极是羡慕地道:"到底是妹妹更有福气,侄儿成亲还不上一年,侄儿媳妇就怀上了,你也终于能抱上孙子了。" 吕氏脸上的笑容愈发多了起来,眼底似乎还有几分孩童似的骄傲,"大嫂也定是能抱上孙子的。" 方氏讪讪笑笑没说话,明彩兰淡淡道:"姨妈、伯母咱们还是别打搅表嫂静养吧,大夫也说头三个月要格外注意呢!" 童若瑶感激地看了明彩兰一眼,她真正说到自己心坎上。吕氏忙站起来,嘱托童若瑶好好休息,又吩咐小玉和香雪几句,想了想任旧觉得不妥当似地,自言自语道:"她们都是小丫头,又没这样的经历,还是让范妈妈过来照看着。"(未完待续) 第345章 童若瑶忙道:"母亲身边也需要人,再说都挨着的,倘或有事儿,儿媳不明白也会请教母亲和范妈妈。" 吕氏慈爱地看着童若瑶,笑着点点头,遂与方氏等人一道离开。童若瑶舒口气,耳根子终于安静下来,可也不过一小会儿,黄氏打发人来瞧了一回,老夫人也打发人来瞧了一回,整个下午,青松院门庭若市,来往不绝。 当顾廷煊傍晚回来,单凡瞧见他的人,似乎也不怕他了,纷纷朝他道喜。疑惑地回到青松院正屋,只见小妻子端坐在榻上,正与两个丫头一起捻线。 夕阳余晖映得屋里充满了淡淡而温馨的橘色,小妻子恬静的侧面也被染上彩霞,散发淡淡的光晕,而那发自心底的微笑,如流淌的一汪清泉,慢慢划过来,叫人不忍心打破这幅画面。 还是童若瑶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看见他,便放下手里的活计从榻上下来。小玉和香雪也才意识到顾廷煊回来了,本能地福福身就预备告退,并肩走到门口,又不约而同地转身朝顾廷煊见了个礼,喜道:"给二爷道喜!" 顾廷煊眉宇紧蹙,深邃的眸子一点点燃烧起亮光,在小玉和香雪刚走到门外的回廊上,就听到童若瑶惊呼一声。 那顾廷煊竟然忽地抱起童若瑶在原地打转,真正欣喜若狂得有些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只是大笑道:"我要做爹了!" 小玉和香雪掩嘴好笑,心情愉悦,连天上的云彩似乎也都是红扑扑大大的笑脸。 "好了,快放我下来,你弄疼我了!" 此话一出,顾廷煊忙将童若瑶稳稳当当地放在地上,上上下下查看一番,目光在童若瑶小腹停留片刻,窘迫地问道:"可有没有不舒服的?" 童若瑶佯装恼了,别开脸道:"一个个的都问我这样的问题,好像非要瞧着我不舒服才高兴似地。" "好了好了,我不问了。" 话虽如此说,结果哪里有不问的,一会儿看看童若瑶的脸,一会儿又看看童若瑶的肚子,惊奇、喜悦轮番在他深邃的眼底闪过,手足无措的模样惹得童若瑶忍俊不禁。 不过,问题很快又出现,那就是张大夫上次诊断却说没有,童若瑶道:"因为时间短呀,张大夫也拿不准,所以才叫我注意着!" 顾廷煊握紧拳头,"这老头儿老毛病又犯了!他就想看我笑话!" 想看什么笑话?童若瑶眨眨眼,不太明白。顾廷煊不禁后怕地道:"幸亏...否则,果真不能保住,看我不找他算账!"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张大夫的声音,说是要把什么药典借回去研究,顾廷煊黑着一张脸出去,还把童若瑶给唬了一跳。竖起耳朵半晌没听到什么响动,后来再找张大夫,才知道顾廷煊把他想要的那本药理宝典送给了他,此是后话不必细叙。 顾廷煊还没回来,吕氏就打发人过来叫童若瑶和顾廷煊过去吃饭,说是要庆祝一下。小玉服侍童若瑶换了一身衣裳,哼一声道:"过去吃饭也好,让那起子人眼红去吧!" 掌灯时分,顾廷煊扶着童若瑶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往百寿堂去,虽然这样也让童若瑶有些不自在,想想总好过被他抱着去好些。 百寿堂格外热闹,连那些忙碌的丫头婆子脸上也禁不住荡起微笑。顾廷煊年纪不小了,比他小的顾廷之都做了父亲,如今童若瑶终于有了身孕,也莫怪范妈妈等人会那样高兴,瞧见童若瑶便走过来扶着她另一只手,又叫丫头把灯笼照的近些,免得瞧不见石阶摔倒。 童若瑶不禁想到一句话,女人一辈子,做一天的公主,十个月的皇后。自己现在的待遇,还真的有那么点儿像了。 众人都围着她,似乎连灯光也只照亮了她一人,而自己已经暗淡无色,不,是透明的不会再有人注意。秀珠收回目光,恍然想起,今儿下午吕氏得知张大夫来了青松院,特意打发范妈妈过去请张大夫来瞧瞧自己的病情,而范妈妈却带回来童若瑶有孕的消息,吕氏,就那样把自己抛之脑后,再没有过问一句。 整个下午坐立不安,为的不再是自己,而是...目光径直停留在童若瑶腰间,那里是孕育着顾廷煊的孩子,吕氏所有的心思。 满桌子都是清淡可口的吃食,吕氏殷勤地让范妈妈将每一道菜都让童若瑶尝了不便,细心地嘱托道:"有孕之后,多吃性温和的吃食,那些性寒、辛辣的都要少吃。" 童若瑶点点头,只是面对碗里高高垒起来的菜肴,才发现有个十分艰巨的任务,就是要将这些菜都吃完。 顾炎笑嘻嘻道:"难怪今儿早起瞧见枝头两只喜鹊,原是来报喜的。" 众人应景地笑了笑,方氏道:"九爷门外出现喜鹊,那便是九爷也有喜事了。" 说着看了明彩兰一眼,明彩兰冷哼一声,笑道:"九爷的妹妹十小姐大喜在即,自然也是九爷的喜事。" 顾炎笑容淡了几分,秀珠紧紧抿着嘴唇,微微垂着头依稀可见双颊一团红晕,吕氏已经向老夫人提过,老夫人说不管也算是默认了,何况无论怎么看,秀珠对哪潘公子也是有心的,否则潘公子的那件蓝色外衣,也该还给人家了。却非要说弄坏了要修补好了再还给人家,潘公子又十分识趣的堂而皇之在顾家住下。 郎情妾意,方氏的打算也只得作罢,眼睁睁瞧着秀珠注定要嫁给潘公子。她心里着急,少不得要极力撮合明彩兰和顾炎,所以这顿饭原说要男人们和女眷分开,方氏说大伙一起吃才热闹。(未完待续) 第346章 其实,除了明彩兰和秀珠该回避一二,其他人倒是不必。 童若瑶努力完成任务,等终于放下碗筷时,其他人早就吃好了。顾廷煊还怕她没吃饱似地,低声道:"让丫头再添碗饭来吧。" 童若瑶暗暗地白了他一眼,又不是猪,再吃,再吃就走不动了。"已经吃饱了。" 吕氏笑道:"往后叫丫头们警醒些,半夜里倘或饿了,别嫌麻烦,煮一两个鸡蛋补补才好。" 果然是要把自己当猪养起来了,童若瑶乖顺地点点头。在百寿堂略坐了坐,吕氏便叫散了,让童若瑶回去早些歇着,就低声嘱托顾廷煊几句,大体什么意思估计成了亲的都能猜到。最后又叮嘱童若瑶:"早上就别赶着到我这里来,反正也要去老夫人哪里请安。" 如此又说了一会儿话,才从百寿堂回来。晚上躺在床上,顾廷煊竟趴在童若瑶肚皮上,说是已经听到了响动,让童若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嚷嚷着肚子疼他才安分下来。 夜半三更,枕边人儿已经睡去,顾廷煊却任旧睁着一双漆黑的眸子,时刻留意着小妻子的动静。她倒是乖巧,一动也不动,趴在自己胸前,呼吸之间吐出暖暖的气流。 "可不是应了我的话,老夫人那些红宝石,用不了多久就没了。"黄氏笑着说笑一回,将老夫人也逗得格外开心,慈爱的目光落到童若瑶身上,叹道,"廷煊终于要做父亲,咱们家是一日比一日热闹了,我老婆子的心也满足。" "这样可不能满足,老夫人还要瞧着铭姐儿出阁,重孙子娶媳妇呢!" 老夫人嗔怪地看了黄氏一眼,"那我岂不是成了妖怪?要活到什么岁数?" 黄氏道:"老夫人是寿星下凡,长命百岁自然是不够的,怎么说也得活个..." "得得,闭上你的嘴,没完没了的,说些话也不怕亲戚们笑话。" 方氏笑盈盈道:"他婶子说得极是,老夫人是有福气的,自然不是常人可比。" 说笑一回,吕氏间接地提到秀珠的事儿,黄氏立马道:"原老夫人说让侄儿媳妇费心操持,只是眼下侄儿媳妇有了双身子,又是头三个月,合该好好养着。" 老夫人点头赞同黄氏的话,黄氏朝童若瑶微微一笑,望着吕氏道:"若是嫂子放心,要置办什么东西,我代办了就是,也免得嫂子才养好的身子,又有个好歹。顺便,我也学着料理料理,身边两个丫头一日比一日大了,以后也要给她们办。" 黄氏主动揽下来,话又说得这样在理,一片好心吕氏不领情反而要辜负了黄氏的美意,少不得说了几句感激的话。 童若瑶自然明白黄氏是有意要与自己交好,然后将三房孤立起来。且不论这些,只是肚子里这个孩子还真来得是时候。依着黄氏给那张单子为秀珠置办嫁妆,吕氏必然不满,可现在这些都和自己没关系。而黄氏向来极不喜欢秀珠,她自己大把花钱无所谓,要用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也别指望她会顾着脸面了。 秀珠,虽然垂着头,任旧可见其脸色煞白,嘴唇紧紧抿着。她不笨,自然也能想到这些问题。 何况,黄氏也是将话说在前头,她学着料理,以前没料理过,倘或料理的不妥当,那也是情有可原的不是? 这些事儿说完,老夫人问起外头的生意状况。眼下只是少了那些大笔订单,天家崇尚节俭,进贡的缎面料子相对也裁减了一些。 老夫人眉头微蹙,"如此说来,倒是不比头两年了。" 顾守成忙恭恭敬敬地道:"老夫人无需担忧,儿子与侄儿们、外头的掌柜们商议过了,头等缎子虽出手价格贵,焉知咱们纺织成本的也贵,倒是一般的缎子,销路还不错,价格虽然不高,纺织成本也低。想来影响也不会太大。" 他自然是宽慰老夫人的话,谁都明白。 老夫人微微点着头,"如此甚好,也别贪婪太多,如今是比那些年好过多了,多多少少也该知足才是。" 众人点头,老夫人露出乏意,众人散出来。顾廷煊交代顾炎几句,便过来扶着童若瑶要亲自送她回去,体贴之心叫人眼红,童若瑶虽不好意,也欣然接受。反正丈夫是自己的,自己的丈夫心疼关怀自己,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儿。 只是那道眸子,着实叫人讨厌。 黄氏大笑的声音传来,"这事儿可是作准了?什么时候交换庚帖?对方何时才正式上门提亲?我..." 是啊,吕氏露出秀珠要嫁给潘公子的意思,可潘公子只是在顾家住着,并没有什么表示呀?这边已经要置办嫁妆了,那边却一点儿动静都没。可不是这边一厢情愿? 小玉隐忍着笑,到了青松院,顾廷煊外出,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大呼一声"痛快!" 童若瑶瞪了她一眼,香雪忽地忧心忡忡地道:"倘或她突然又改了主意不嫁怎么办?" 不嫁?清誉已毁,她若不嫁也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剃度出家了结千万烦恼丝,要么自行了断,重新投胎做人。 出家她自然不会,要不也不会从尼姑庵回来,而自行了断,只怕她也没这个魄力。 "哥哥可是要我如何?难道非要看着我死,让你再无任何牵挂么?"秀珠双眼红肿,灯光下面容凄楚不已,忽地寒森森冷笑道,"哥哥心里从来没有我这个妹妹,即便是个丫头在哥哥心里也比我重要,又怎么会牵挂惦记我呢?我的死活与哥哥有什么关系?"(未完待续) 第347章 一番推心置腹的话换来的却是这样的言辞对待,顾炎气得脸色铁青,"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不过也罢,如今看来你即便不嫁也得嫁了!" 那潘公子虽风流倜傥,为人却未免太过轻浮,且不论危险之中救了秀珠,原是一件大好事,他这般在顾家住着,明着不要任何感谢之物,焉知不是想得到更多?且他整日无所事事,不是在房中呆着,便是外出闲逛。顾炎、顾廷煊等人自是不必寒窗苦读备考,可也知明年是大考之年,那些读书人不说挑灯夜战,好歹会跟着先生学习学问。 可他的妹妹,他已不知是从何时起,她变得如此歹毒,连一心疼爱她的义母,也狠得下心。倘或继续留在义母身边,对义母不利不说,倘或对小嫂子... 顾炎想到这里,终究是狠下了心。 "你既然一心嫁他,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以后好或不好,就是你自己的造化了。"痛下心说完这句,顾炎起身从推开门。 后面任旧坐在椅子上的秀珠,一边流泪,一边凄然而笑,"好哥哥,不是我一心要嫁给他,我的心从来就没变过,你不是不知道,可你却一直觉得我配不上他,我那点儿配不上他?她能怀上他的孩子,我就不能么?我也是女人,不过因为是丫头,身份与她不同罢了。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她比,我只是想..." 只是想不明白,身份难道就这样的重要。 "不管你怎么想,从佘小姐死的那一刻起,你就不配了。" 秀珠全身一栗,继而释然一笑,"倘或我不配,佘秋云就更不配,哥哥大概还不知吧?佘秋云死的时候,已经不是完璧之身。" 顾炎只觉心寒,再也不想看到秀珠一眼,大步流星离开百寿堂。 晚风清凉,吹拂的门上灯笼乱晃,垂下来的流苏跟着不安地摇摆起来。仿佛回到了那晚,她站在假山后面,耳边传来不安而嘶哑的呼救之声,那时候门上的灯笼也是这般,不停地晃动,似乎想要脱离束缚,腾空而去。 可终究,风止,灯笼也无可奈何地停止晃动。不管怎样挣扎,也是未果。 小玉见外面风吹得肆虐,转身进屋拿了一件披风预备给童若瑶送去,刚走到青松院门口,就瞧见不远处的栏杆前立着一道黑影,似乎隐隐约约还传来一阵压抑低沉的哭声。 也不打灯笼,虽然青松院和百寿堂的院门口都悬挂着灯笼,可那人站得地方恰好是拐弯处的阴影。小玉只当是哪个丫头受了委屈,提着灯笼走近,竟然把自己都给唬住了,没想到竟然是顾炎。 看不清他的脸,可围绕在身边悲凉的气氛却让小玉说笑的心也没了,加上晚风肆虐,更觉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萧索颓败的氛围之中。怔怔半晌,才勉强笑道:"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九爷这是受了什么委屈,哭得像个..." "姑娘"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冷不防忽地被人拥住,小玉只觉全身一僵,手指一松,灯笼落在地上,瞬间熄灭。 香雪坐在矮凳上一边给童若瑶剥核桃,一边笑道:"听闻潘公子家里双老皆在,可他倒好,婚姻大事也能自己做主,在外面请了个媒人,就上门提亲了。瞧来,他倒是心急,对十小姐也上心。" 童若瑶莞尔一笑,黄氏已经打理起秀珠的嫁妆,这两日秀珠也在房中忙着做自己的嫁衣。不管潘公子好不好,秀珠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要走下去。 "只是,我老实觉得,潘公子说要等迎娶了十小姐过门,回到他老家再去衙门提交婚书,有些怪似地。" 大夏婚配,夫妻之间倘或下定文书,商定大吉之日过门后,便要提交一份婚书与当地府衙,一来是做了人口记录,二来就表示是合法夫妻的意思,倘或妻子病丧,还得去府衙除掉名字,然后才能再娶。小妾倒是不必这般麻烦,主要因为小妾大多都是奴婢出身,即便是从外面买来的,也差不了多少,倘或生下孩子,大多数都是记在正妻名下,特别是儿子,能够延续香火的。 童若瑶捻起几粒核桃仁,道:"到底也要他爹娘点了头,认了这个儿媳妇才能去府衙提交婚书,何况他家不在这里。" 所以即便他这样说,大伙心里有疑虑,也不会太往深的地方去想。何况,秀珠岁数不小了,嫁过去虽然是续弦,好歹也是正房妻子。 香雪笑道:"不管她是嫁给向老板,还是嫁给潘公子,都是一样。" 童若瑶轻笑道:"可她觉得不同。" "也是,向老板模样实在吓人,潘公子长得好看。" "以貌取人未必是好,向老板倒是个不错人。"童若瑶想到晴儿扯着他胡子的模样就想笑,继而想起敏惠来,"好像很久没见着晴儿丫头了,也不知她们过的怎么样?" "上次奴婢去瞧了,邱家人倒是对表小姐不错。" 正因为香雪带回来的消息是好消息,童若瑶才觉安心,可安心之余,又总是惦念她们。 "马上就是铭姐儿满月的日子,表小姐和晴儿小姐就来了,若是表小姐知道二奶奶如今怀孕,指不定多高兴呢!" 童若瑶心里欢喜,故意板着脸道:"你以为双身子有多好?不能轻易出门,不能站太久,这也不能,那也不能,早晚要憋出病来。" 香雪掩嘴好笑,"那也是咱们二爷心疼二奶奶呀,我们不过是遵照二爷的吩咐好好照顾二奶奶罢了。" "还说呢,金豆定是被你们扔了吧?"如果没有怀孕的事儿,童若瑶就已经解馋了,可因为怀孕,不但小玉和众人不许她尝一口,就是顾廷煊也蹙着眉头,说要吃别的都容易,金豆暂时就别吃了。他发话谁敢不从,童若瑶也只能狠狠地,狠狠地瞪顾廷煊几眼。(未完待续) 第348章 香雪正儿八经地道:"厨房妈妈不放心,正好后院养着几只鸡,说是先喂喂鸡,倘或鸡没事儿,再找人尝尝,确定没事儿二奶奶再吃。" 童若瑶听着心里却一动,果然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对于金豆,她脑海里已经慢慢有了主意。 "二奶奶别说,那两只鸡竟然抢着吃呢,也不知是鸡饿坏了,还是金豆合它们的胃口。" 玉米也是粮食,鸡当然喜欢。 说了这会子话,也不见小玉,童若瑶问起,香雪若有所思,神秘兮兮地低声道:"二奶奶不知,小玉这两天有些怪怪的,总是一个人坐着发怔,也不知她怎么了,我问她,她只说没事儿。" 童若瑶不是没注意到,小玉魂不守舍又时常唉声叹气,可这几日也没发生什么事儿,除了铭姐儿要办满月酒,秀珠要嫁给潘公子...再来,便是顾廷煊和顾炎要南下的事儿,她不会是... 想到这里,童若瑶扬起嘴角笑起来,小玉也已经十五岁了,不管什么年代,终究这个年纪的女孩儿都到了情窦初开的时候。她与顾炎时常拌嘴,何况顾炎的赖皮劲儿上来,时常是把小玉气得面红耳赤。 "去找她来,然后你去瞧瞧吃了金豆的鸡是不是还活着。" 香雪明白童若瑶是单独要和小玉说话,遂笑盈盈出去,没一会儿小玉就从外面进来,还和平常一样,笑容可掬,"二奶奶找我什么事儿?" 童若瑶摇摇头,"没事儿,陪我说会儿话吧。" 小玉在矮凳上坐下,顺势拿起核桃夹给童若瑶剥核桃,笑道:"妈妈们说多吃核桃,小少爷就十分聪明呢!" 童若瑶笑眯眯点点头,想从她脸上找出点儿来,却找不到,琢磨着问道:"你来上京已经很久了吧?" 小玉点点头,"十岁的时候,家里娘亲要照顾刚出生弟弟,何况我也大了,就跟着爹爹来了上京,老太太就留下我在她身边服侍。" "算起来也已经五年没见过爹娘了,你想不想他们?" 小玉笑容淡了几分,却微笑着摇摇头,"爹娘身边自有弟弟妹妹陪着,我在上京也过得好,他们也能放心。" 童若瑶有些心疼,小玉爹娘是童家的家仆从,可不管什么身份,对爹娘的依赖都是存在的,"若是想他们,我叫人送你回去与他们聚聚,也好解一解思念之苦。" 小玉惊愕地抬起头,"二奶奶怎么说这话?二奶奶是..." 童若瑶叹口气,目光脉脉地看着她,"这几日总是见你魂不守舍,你又不肯告诉我。小玉,自从你从老太太那边过来,在我心里从来就没把你当做外人。" 小玉不禁动容,"二奶奶对我怎么样我都是明白的,只是眼下,二奶奶有了身孕,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离开二奶奶,每隔一年,爹爹都要来上京,终究也是能团聚的。何况,我在上京也并非孤身一人,二奶奶、夫人在小玉心里,也已经是亲人了。" "我知道..."童若瑶握住她的手,道,"我也早已把你当做自己的妹妹。" 小玉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迹,笑道:"二奶奶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顿了顿,也不等童若瑶问,就把心里搁着的事儿说出来,长叹道:"九爷实在可怜。" 其实,就连香雪都能起疑的问题,顾炎何尝看不明白。他给秀珠寻了向老板,必定是花了好些心思,虽然不喜欢这个妹妹,可终究亲情不可磨灭,他到底是希望秀珠能过得好。可秀珠,却白白辜负了他的心,又发生了潘公子救人的事儿,作为哥哥,何况又是爹娘都不在人世,他对秀珠是已担起了爹娘的角色,明知潘公子并非良人,秀珠却已不听他的良言。 何况,秀珠嘴里能说出什么好的来? "秀珠,实在不配作为九爷的妹妹,更不配让九爷这般为他伤心难过!"小玉咬了咬牙,浑然不觉她满脸皆是为顾炎不值得的愤恨。 想起那晚伏在自己身上痛哭的顾炎,小玉心里除了愤恨,又觉顾炎可怜,也不知他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境才说出,从此以后再没有这个妹妹这样决绝的话。那是伤心到了极致吧? 何况,顾炎怎么会哭呢?他脸上从来都是挂满了笑容的,自信还有些赖皮,好像天塌下来也无所谓一般。 "亲情的情分怎么可能真正断的了?不是配不配的问题。"童若瑶深吸一口气,顾炎、秀珠,一母同胞的兄妹,差异却如此巨大。 顾炎从小跟着顾廷煊在外奔波,他们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头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可秀珠,她除了没有爹娘,享受到的爱护疼惜也定然不少。也许,就是这样的环境下,才让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说到底,顾炎也是至情至性之人,而秀珠是这世上唯一与他有血缘亲情的人。他也确实有些可怜... 因顾炎要随着顾廷煊一道去南边,加上潘公子迎娶秀珠之后,也要赶着回去拜见爹娘,所以秀珠出嫁办得十分快。九月初,潘公子便要上门迎娶,之前他也搬出了顾家,在外面找了个借住的地方,迎娶之日便是他带着秀珠回老家的日子。 嫁妆等物黄氏皆已打点妥当,赶在她出阁的头一天送到百寿堂,看着婆子搬来的三四箱子东西,吕氏笑容到底是淡了许多。 黄氏好似没瞧见一般,笑盈盈道:"老夫人也瞧了一回,还送了几样压箱底的。嫂子也知道,如今外面的生意又不顺畅,上半年发生了那些事,家里也没入账的。如今又到了年下,外面忙碌了一年的掌柜们也是要打赏的。就这些东西,我也补上了一两百银子呢!"(未完待续) 第349章 箱子已经封起来,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也不好拆开了来看,倒是有两个箱子开着,里面是老夫人打赏的几样东西,倒都不错,另外还有一箱子四季衣裳,料子也都不错。 吕氏自是不好当面说不好,脸面上任旧要说些感激的话,黄氏道:"不必见外,嫂子也要好生养着,来年才好抱孙子。" 铭姐儿满月酒都不预备大办,秀珠出嫁自然也不好提出大办的话,就是亲戚们也不必通知了,何况时间紧迫也来不及派发请帖张罗宴席。即便是一应礼仪也相对从简,潘公子身穿喜袍抬着花轿,暂且迎娶去了他暂住的地方,三朝回门秀珠回来一趟,便要启辰回老家。 让小玉找了几样首饰拿出来给秀珠送去,香雪不情愿地翘着嘴,"真是便宜她了!" "不过几件首饰罢了。"童若瑶不欲多言,让小玉送去。 香雪琢磨一回,释然而笑,"也对,她走了就好,首饰咱们二奶奶又不缺。" 虚伪也罢,这东西必然是要送的,无论是因为吕氏还是顾炎。童若瑶垂下头,自己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真想破口大骂,可想想还是算了。从明天开始,秀珠就再也回不来,自己也无需因为她而心神不宁。 隔日一早,百寿堂就热闹起来,吕氏让范妈妈请了喜娘,沐浴更衣、梳头等礼节倒是没有省去,吕氏想到她要出嫁,也不禁流下泪来,方氏在一旁心不在焉地劝着。 老夫人打发钱妈妈过来瞧了一回,黄氏、郝氏等人倒是过来了,气氛倒也十分热闹。也不知吕氏最后给秀珠补了多少东西,等迎亲的来了,也有七八箱子嫁妆。待到迎亲的走了,百寿堂也逐渐安静下来。 吕氏面露不舍,精神萎靡,虽不是亲生女儿,养育了十几年,突然之间就离她而去,失落在所难免。 黄氏要回去张罗明儿铭姐儿的满月酒,也不在百寿堂多做停留,郝氏本来和大房就不痛快,面子上的功夫到位了就罢了,在黄氏前头就走了。 一时之间,百寿堂竟有种人去楼空的感觉,吕氏喟然长叹,朝童若瑶道:"你也回去歇着,一大早的起来,到底该注意着,别弄坏了身子。" 童若瑶微笑道:"儿媳没事儿。" 吕氏微微蹙眉,"倘或你觉得有事了,那可怎么好?" 从百寿堂出来,就瞧见门上的婆子跌跌撞撞,一路风风火火跑来。跟在童若瑶身后和小玉和香雪,本能地一惊,该不会秀珠又出了什么事儿吧? "二奶奶,表小姐在门口晕倒了!" 童若瑶惊呼一声,"怎么回事儿?她人在何处?" 婆子道:"奴婢瞧着不妥,先找人送去了外面就近的客房内,也已经打发人去请大夫,就过来通知二奶奶和大夫人。" 婆子声音急促而响亮,屋里吕氏等人皆已听闻,纷纷从屋里出来。 "可是只有表小姐一人?"小玉问道。 婆子忙忙地点了点头,香雪想到明儿是铭姐儿的满月酒,二夫人说好了今儿就去把表小姐母女接来,不禁道:"怎么会只有表小姐一人?邱家不是..." 果然如此,那邱年生仗着他自己是个秀才,敏惠又软弱可欺,怎么可能会对敏惠好?只是,敏惠哪次不是将晴儿带在身边的,现在却突然单独一个人来了,还昏倒! 童若瑶急急忙忙往前走,吕氏瞧着忙叫她注意着,小玉和香雪不敢分神,一个扶着她,一个紧紧跟在身后。 想来也没多少日子没见着敏惠,如今瞧着她面如死灰般地躺在床上,别说童若瑶就是明氏等人也禁不住红了眼眶。 "大夫何时能到?"吕氏心酸不已,敏惠也是她养育了几年的,今儿秀珠出嫁,敏惠又是这般出现在她跟前。 明彩兰跑过去试了试鼻息,拍拍胸口松了口气:"瞧她鞋子都破了,想来是一路跑来的,这会子累的昏过去,应该没事儿。" 一口气从城外住的地方跑来么?童若瑶不敢想象,马车也要走一个多时辰。她这样急,定是然出了什么事儿。扭头朝小玉道:"你去外面叫几个壮实婆子跟着,去邱家瞧瞧,怎么没见到晴儿跟着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小玉点点头,范妈妈抹了一把泪,"奴婢也跟着小玉姑娘一道去瞧瞧吧。" 童若瑶看着吕氏,吕氏心酸地点点头,一时大夫赶来,诊断说急火攻心导致昏迷,童若瑶心里愈是不安,不知怎么的耳边总是想起晴儿那叮铃清脆的笑声,又觉得那笑声在一点点离自己远去。 晴儿是敏惠的命根子,上次晴儿躲起来,敏惠也急得昏过去,莫非... 心脏"噗噗"地跳起来,忙摇头让自己不要继续深想下去。可双手却不由自主地紧紧捏着衣袖,一边一边在心里道,不会的,晴儿那么可爱,绝对不会... 纵然这般告诫自己无数次,那不安任旧不断的扩散。 急于知道敏惠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让大夫想法子将敏惠弄醒,而敏惠醒过来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邱年生那混账,根本不配为人父!" 她咬牙切齿,双目圆瞪是恨极了邱年生,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童若瑶心里一沉,"你醒了,快告诉我们到底怎么回事儿?" 敏惠一边静静地趟泪,一边将来龙去脉大概说了一遍,原来昨儿邱年生和邱婆子带着晴儿和望哥儿来城里逛逛,天黑才回家,却只见他们带着望哥儿回来,根本不见晴儿,敏惠问及只说晴儿在顾家,反正今儿敏惠也要好。纵是如此说敏惠心里亦是不安,可已经天黑,城门关上她想来寻晴儿也进不了城。(未完待续) 第350章 今儿早起,她和小梅发生口角争执,小梅失言,才说道:"晴儿竟然让邱年生卖给了牙婆子!"说到这里敏惠已经泣不成声,"晴儿才四岁,是他亲生女儿,他怎么就如此狠心?四岁的孩子..." "四岁的孩子买了去能做什么?"吕氏哽咽质问。 敏惠哭道:"也是我粗心大意,可我哪里能想到,邱年生混账到如此地步?即便家里艰难,可晴儿才四岁!" "四岁的孩子不是不能买了,晴儿丫头年纪虽小,模样却..."方氏说到一半才觉不妥,忙打住了。 明氏抹了一把泪,"那么可爱的孩子。"她想要孩子,哪怕是个女儿也好,可却不能够了,就是女孩儿她也不可能生出来。 童若瑶怔怔回神,耳膜嗡嗡作响,自己听自己的声音,也朦朦胧胧仿佛被什么东阻碍,"无论如何,先把晴儿找到再说。" 敏惠哭道:"我亦是没了主意,才跑来这里来,表嫂,我真该听你的话,这事儿也就不会发生了。我好手好脚,哪怕为奴为婢,我也能将晴儿养大,不指望她..." "你先歇歇,没得把自个儿的身子弄垮了,我去找二婶子,她经常与外面的牙婆子来往。"说着,已经安奈不住,让香雪跟着往富贵堂去。 黄氏却在老夫人的千禧堂,正说起明儿的事,见童若瑶脸色不虞急匆匆走来,黄氏忙站起来,关切地问道:"侄儿媳妇这是怎么了?" 童若瑶抬头看一眼老夫人,此事必然不能耽搁,何况老夫人也极是喜欢晴儿,她知道说不定还能拿出什么主意来,遂将敏惠的事儿简略地说了个大概。 老夫人和黄氏一干人皆唬得脸色大变,老夫人禁不住低吼道:"竟然有这等事儿!" "晴儿丫头才三四岁的模样..."黄氏似是自言自语,回过神忙叫珍珠去把吴妈妈找来,"这事儿还真不能耽搁,以前听牙婆子们说过,专有那些需要买五六岁以下女孩儿的人,特别是模样生的好的,这样的女孩儿买了去请专门的师傅带着,等以后长大了,便是外面那起子..." 童若瑶对这样事儿不是没有耳闻,以前在乡下住着,也听过人们说起,谁家的女孩儿模样标致,买了去多半是做了妓。否则,五岁以下的女孩儿,即便再懂事,能做什么活计?就是牙婆子买卖这样的女孩儿,也要先看看模样,模样不好,去做活又不能下力,还得养活着,只有模样好的,才能... 老夫人脸色铁青,黄氏忙道:"是我多嘴,咱们也别往坏的方面想。" 可也由不得人不去想,童若瑶心里发凉,恨不能将邱年生碎尸万段。可眼下,找到晴儿才是要紧的事儿。 珍珠很快将吴妈妈找来,黄氏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叫她去将熟悉的牙婆子找来,朝童若瑶道:"倘或还在上京必然能找到的。" 童若瑶点点头,扭头对吴妈妈道:"有劳妈妈放出风声,倘或有晴儿这样的女孩儿,是我们要找的人,出再多的银子,我们都要了。" 那些牙婆子也都是出利益出发,邱年生将晴儿卖掉,自然是签了契约,他又是晴儿的...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为人父!即便在乡间听说过这样的事儿,可沦为风尘的女子多数是无家可归,无亲人可依靠的孤苦女孩儿,但凡有个亲人,谁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 童若瑶不觉握紧拳头,紧紧咬着牙关,耳边传来黄氏的话,"侄儿媳妇莫要太过担心,照着敏惠所说,想必晴儿任旧还在上京,敏惠第一时间来通知了咱们,咱们的时间也充裕。" 说完给吴妈妈打了眼色,吴妈妈风风火火地去了。 童若瑶垂着头,倘或在上京自然是好,即便是邱年生这个混账东西用晴儿来诓骗银钱,只要晴儿好端端的,账可以慢慢算。可那些牙婆子向来居无定所,倘或已经带着晴儿离开上京,茫茫人海,又是这样的时代,如何才能寻到晴儿? 敏惠虽然醒过来,可亦是心力交瘁,只那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出来,众人纵然想劝,也不知从何处去劝。 中午顾廷煊回来,童若瑶将此事细说一番,他脸色比平常更为黑沉,一言不发安顿童若瑶几句,没吃饭就赶着出了门。而小玉和范妈妈才心急如焚地赶回来,张口就惊呼不好。 香雪道:"不用说了,表小姐醒过来已经与我们都说了。" 小玉恨得咬牙,"我和范妈妈去询问,那邱年生还嚷嚷着,晴儿小姐是他闺女,他要怎么办就怎么办,说即便是去了衙门,女孩儿在家从父,咱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他已不配为晴儿的父亲!"明着是不能把他怎么样,可这样的人留在世上也是一个祸害。 童若瑶眼里的冷光叫小玉和香雪皆是一震,小玉又道:"邱婆子倒是格外上心,说她也没法子,是那混账东西在外与人喝酒,欠了酒钱..." 童若瑶冷哼一声,这分明就是借口,上次晴儿躲起来,那邱年生和邱婆子就说晴儿死了,要让顾家赔他一条人命,他就这样希望晴儿有个好歹么? 小玉瞧着童若瑶的脸色,不敢继续说下去。 九月初,太阳已经不再那么热辣辣地像个火球,可额头上的汗水却从来没断过。 敏惠哭得嗓音嘶哑,眼泪已经流干,整个人好似被霜打的茄子,奄奄卷缩着坐在床上,红肿的双目毫无焦距地盯着前方。旁边矮几上的饭菜没有动过,还是端来的样子,此刻也已经凉掉了。(未完待续) 第351章 童若瑶叹口气,慢慢走过低声劝道:"好歹先吃些东西,早饭也没吃吧?没得晴儿找到了,你却..." "表嫂,我怎么可能吃得下?不知晴儿身在何处,她虽跟着我也过得不好,可好歹我会心疼她..." "这些我都明白,晴儿,不会有事的!" 小玉道:"表小姐别担心,二爷已经去找邱家人了。" 童若瑶接着宽慰道:"是啊,廷煊去了,或许能问出到底是那个牙婆子将晴儿买了去,这样咱们寻找起来也便宜。" 黄氏找来的那些牙婆子,别说其中有晴儿,就是晴儿一般年纪的女孩儿也没有,她们手里最小都八九岁了。顾家愿意出高价钱将晴儿买了来,她们也不可能藏而不报。而顾家要出高价钱的风声,亦是很快就能传出去。 每一个行道里头的人,不说彼此熟悉,倘或都是来上京的,必然大多数是相识的,顾家乃皇商,又不是拿不出银钱的人家。 敏惠紧紧抿着嘴唇不说话,童若瑶给小玉打了眼色,小玉忙将矮几上的饭菜端下去,叫厨房重新做了送来。 客房到底不比后院,何况这房间虽然是客房,那些守夜的小厮奴仆也时常在这里居住,童若瑶想给敏惠换个房间,她却不肯,只说这里距离大门较近,有什么消息回来她才能第一时间知道。 "到底是我害了晴儿,倘或她是男儿身,又怎么会如此多桀?"低哑的嗓音自那凌乱的发丝下传来。 "父母之爱,又怎么会计较男孩女孩?"除非根本就没父爱,抑或邱年生根本就没有把晴儿当做他的骨肉。可这会子还有什么好说的?怒敏惠不争,怒她非要真正绝望过了,才看清邱年生的真实面孔么? 童若瑶劝了一会儿,厨房重新把饭菜端来,敏惠端起碗却也只吃了几口,就再也咽不下去。那娇柔的身子,此刻看上去,更怯弱的如同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叫人怜惜。 小玉张嘴预备劝她,童若瑶轻轻摇摇头,倘或是自己遇上这样的情况,同样也是吃不下饭的吧?让她平静平静未尝不是好事儿。 深深叹口气,吕氏和方氏等人吃过午饭也来瞧敏惠,一时之间,屋里人虽多起来,可任旧寂静的让人心里发慌。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婆子来回,顾廷煊回来了。 顾廷煊果然带回来了是哪个牙婆子买走晴儿,童若瑶忙去找黄氏,请吴妈妈又跑了一趟,将熟悉的牙婆子找来,打赏了银子,托那牙婆子去打听买走晴儿那位牙婆子的行踪。 顾廷煊和顾炎一道去了邱家,这会子才回来吃午饭,童若瑶走到青松院门口,就听得顾炎愤恨咬牙声,"痛打一顿也真是便宜了他..." 邱年生那个无赖,不痛打一顿,他未必会说出来,也算是为敏惠这些年所吃的苦头发泄一回。 "二爷和九爷正在吃饭,二奶奶要不要在屋里等等二爷?" 小玉劝道:"二奶奶今儿来回跑了好几趟,晴儿姑娘要紧,可您身子也要紧,现在大夫人和舅夫人在那边陪着表小姐,您歇歇吧。" 童若瑶低头琢磨一回,点点头,她也有事儿要与顾廷煊商议。敏惠经过此事,必然已经痛下决心,可即便要与邱年生和离,敏惠当年的那些嫁妆,还有这段时间给晴儿和她的那些东西,也不能便宜了邱家那些混账东西。 在正屋榻上略作一会儿,顾廷煊就从饭厅回来,他脸色阴沉,一双眸子更是饱含隐忍的怒意。只是当视线落到童若瑶身上,那眼底的戾气才消退了几分。 傍晚,牙婆子的消息传来,买走晴儿的那个牙婆子,今儿一早城门开了就离开上京,去向不明,但那牙婆子大多是从偏南的方向将那些穷苦地方的孩子买了,带到上京再转手给需要的那些大户人家。 敏惠因绝望而昏厥,都道江南好风光,文人雅客长久盘踞之地,而那些地方,最多的便是... 童若瑶只觉脸颊冰凉,夜风刮在脸上,似有钻心一般的痛疼。黑沉沉的苍穹,望不到尽头,却又好像空间被这夜色挤压,让胸口闷得喘不过气。 敏惠身上发生的事儿,让铭姐儿的满月酒也少了许多热闹,只是没想到,童若秋大概是从周氏和蒋蓉华哪里得到消息,带着贺礼,顺带将周氏、张氏等人预备的贺礼送了来。另外,蒋家和王家也分别打发体面婆子来给老夫人请安,顺道贺喜铭姐儿满月。 敏惠呆在房中不肯出来,顾廷煊也已经打发了许多人往南边一代寻人去了,他在外面的奔波人脉也广些,先派人去打探消息,随后他与顾炎也要动身往南边去,一路上再细细打探一番。 那些牙婆子也都不是只做一个地方的生意,有些在当地乡下穷苦的地方买了孩子,转手到城里就买给需要的人家。一路往南,也能去那些相识的府上问问。可不管怎么样,都形同大海捞针。 崔氏出了月子,乍闻此事,再看看襁褓中粉嘟嘟的铭姐儿,不禁眼眶一红,朝老夫人道:"我娘家人在南边,此刻书信一封过去,叫他们帮着打听打听也好。" 童若瑶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崔氏道:"作为母亲,不管孩子是好是坏,是痴是傻,终究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二嫂子也怀了身孕,咱们也都能理解敏惠的心情。能帮上什么忙的,自然要帮衬一二,多几个人打听晴儿的下落,也多了几分希望。" 中午吃了饭,去百寿堂探望敏惠,她任旧木木呆呆地坐着床上,一动不动,叫她几声,她就好似灵魂出窍了般,听不到外界任何声音,单凡瞧着的,没有不落泪的。(未完待续) 第352章 众人劝不得,只得默默垂首从屋里出来,吕氏见童若秋在,便让童若瑶陪陪童若秋。童若瑶也猜童若秋这会子来找自己,必然是为了她自身的病。 明氏和童若秋,都是想要孩子而没有的,而晴儿却... 到了青松院,童若秋捧着茶杯,面无表情地发了半天怔,忽地凄凉一笑道:"我又何苦巴巴地还想要孩子?孙博文虽比那邱年生略好些,焉知倘或我生了个女儿,我女儿岂不是要步上晴儿姑娘的后尘?没有父亲疼爱,连奶奶也不喜欢的孩子,只我一人疼爱可见也是让孩子跟着吃苦罢了。" 童若瑶见她如此说,心也不由得生凉,"可孩子终究是个依靠。" 孙文博再不好,万万不会做得如邱年生这般混账,"不是还有孙夫人么?" 童若秋凉凉地笑道:"婆婆?四妹如今也嫁了人,婆婆再好,岂能如自己的亲娘?何况,自从我害了这个毛病,久治不愈,她抱孙子心切。我虽然愚笨不够聪慧,她也没说什么,可我何尝不知她的心头的想法?" 这一次单独让他们夫妻来上京,也已经可见一二了。孙博文对童若秋本来就不好,童若秋嫁给他算是高嫁了,童若秋根本就约束不了他,他来了上京要怎么样,童若秋不能说个"不"字。可若是孙夫人赵氏在身边,无论如何总要顾着与张氏的交情和脸面,来约束孙博文一二。 赵氏不是不了解自己的儿子,现在这样为之,可见也是隐晦地逼童若秋主动给孙博文纳妾。 "可你总要为自己着想,即便生的是女儿,也是正正经经的嫡出官家姑娘,何况,又不一定是生女儿。" 吕俊找了张大夫瞧过,问题果然是出在吕俊身上,且是胎里带来的病症,张大夫也无法子医治、明氏想生子,已经断乎没有可能。这两天,明氏也是萎靡不振,只是不知方氏可否知道,但就在前天,方氏已经说过,等铭姐儿满月酒过了,便要动身回去。吕氏也已经叫范妈妈打点起,她们回去要带走的回礼。 童若秋死灰一般的眸子动了动,视线慢慢落到童若瑶的小腹上,涩涩笑道:"终究你是最好命的一个,四妹夫对你极好,婆家众人也都喜欢你。当初,咱们三姊妹年纪相当,也是一个接一个地出阁,那时候,只有我嫁的最好。可现在我才明白,这些外在的名声地位何其可笑,早知如此,我还不如..." 那时候,张氏给童若秋说定孙家这门亲,童若秋和张氏是何等风光。可从一开始,其实就出现了问题的,张氏和童若秋看上的是孙家的门第,孙博文以后的仕途,却没有去看孙博文的人品。只是那时候,即便是看清了孙博文的人品,为了他的前途,孙夫人赵氏自会约束他。 再不济,他们夫妻不求多么恩爱,到底也能做到相敬如宾。 可谁知... "到底是如何起的头?二姐先别说这些泄气话..." 童若瑶还没说完,童若秋忽地打断她的话道:"是啊,我总该有个依靠,丈夫不能够,孩子是自己亲生的,总是能依靠的吧?" 她如此想就好,童若瑶也不细问其他,"只要二姐有空,随时都可以请张大夫。" 孙家在上京也有宅子,他们回来自然是住在自家的宅子里,也正因为如此,童若秋才能亲眼目睹孙博文是怎样的人,才会突然有了那么绝望的想法。何况,童若秋的情况到底比敏惠好许多,童若秋有娘家人,孙夫人赵氏也不是邱婆子那样不明事理的人,只要童若秋生了孩子,赵氏自然依旧会约束孙博文。 不会为了孙子,眼睁睁看着孙博文荒唐作为而自毁前程。 让小玉备了笔墨纸砚,写了一张帖子,交到童若秋手里,才说起别的话。 送老太太灵柩回蜀地的日子越来越临近,童家必然忙碌,而与老太太晚一天自缢身亡的童若绾,童若瑶也从童若秋嘴里得到消息。 童若秋恨极了她,巴不得将她拉出来游街,即便她已死,这份恨意也没有随着消去,咬牙切齿道:"暴尸荒野,魂魄不宁,哪怕永世不得超生,也无法赎她一身罪孽。" 话虽如此说,柳姨娘还是抱病去乱坟岗上寻到了童若绾的尸身,亲手将她埋了,只是那墓碑上却没有名字。 就是她死了,童二叔也不愿再认这个女儿,之前郑家也已经休掉了她。她活着大概根本就没有想到,她死了之后连个名字也没有。 童若瑶深吸一口气,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童若绾死时,不知她有没有想到这句话。 "大嫂怎么样了,我记得大嫂的产期临近了吧?" 童若秋脸色略好些,"前儿回去瞧着,她还是老样子。" 不知这次送老太太灵柩回蜀地,童若远和童若晨会不会跟着去,倘或去了,童家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个男人在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女眷。 说了一会儿话,童若秋去瞧过铭姐儿一回,便告辞离开。 傍晚十分,邱年生居然找上门,说要状告顾廷煊和顾炎伤人之罪,在门口大声嚷嚷,敏惠得知后,忽地从床上下来,鞋子也不穿,一股风地冲到门口,直接甩了邱年生一个耳光。 似是已经使出全力,邱年生只觉脸颊火辣辣,耳膜嗡嗡作响,竟然被敏惠血红的眸子和愤恨的模样以及那一耳光吓得懵了。 其他人也没想到敏惠突然这般不顾形象地跑出来,何况那耳光清脆响亮,皆愣住不可置信地盯着敏惠。(未完待续) 第353章 那一刻,她似乎不再柔弱,而是浑身充满力量,接二连三几个耳光皆在大伙的意料之外,一声一声"啪啪"打在邱年生脸上。 终于,邱年生嘴角溢出丝丝血迹,他也回过神,放手扣住敏惠,骂咧咧道:"你这个婊子,小娘养的,竟然敢打我?!" 众人瞧着不妥,才急忙上前,却又听到一声呼痛,只见邱年生半蹲在地上,双手按住要害,痛得龇牙咧嘴,嘴里冒出来的话哪里还有好听的? 敏惠嗓音决绝冰冷,"你去告啊,你身上的伤都是我打的,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晴儿。你这个畜生,即便是畜生亦虎毒不食子,你连畜生都不如!" 童若瑶等人追到前院时,只听得邱年生大声嚷嚷:"毒妇,我要休了你这个不知检点的毒妇!别以为我不知,你在顾家住着的这些时候,不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此话没说完,也不知是被打了一拳,邱年生痛得嘶叫声清晰传来。 吕氏不禁浑身一颤,诺诺道:"可别惹出人命官司啊,还有敏惠,她怎么光着脚就跑出去了?快叫她进来。" 就让敏惠发泄一回吧,憋在心里迟早要憋出病来,"廷煊他们在外面,自然会懂得分寸。" 没一会儿功夫,邱年生的声音渐渐没了,而敏惠也慢慢失魂落魄地从外面走进来,她看上去任旧呆滞,可眼底多少有了些生机,面对众人担忧的目光,她咬着牙道:"即便要用尽余生,我也要将晴儿找回来。" 她这样,便是有了生的希望,范妈妈忙走过去扶住她,吕氏生怕外头没了声息的邱年生有个好歹,顾炎道:"已经走了,说是回去写休书。" 要收拾邱年生,自然不会选择在自家门口动手,邱年生激怒众人,岂是一封休书就能解决。这些事儿,自有顾廷煊在外面为敏惠讨得公道,其他人只在里面看着敏惠如疯了一般狠狠地往嘴里扒饭... 童若瑶走过去一把夺了她手里的碗,真想把敏惠彻底摇醒,可她柔弱单薄的身子,任谁也狠不下那个心。"你可知,这满屋子的人都担心你?" 吕氏早已哭红了双眼,见敏惠慢慢抬起空洞的眸子,终是忍不住哭出声,"可怜的孩子,你怎么就这样命苦?" 低声压抑的哭声逐渐想起,童若瑶侧目不忍多看,"敏惠,晴儿需要你,所以你才要更好的保重自己。" 明氏亦宽慰道:"虽然现在还没有消息,可毕竟表弟、婶子等都托人去打听了。即便是你要去寻找晴儿,也要先照顾好自个儿,这样找到晴儿后,你才能去照顾她。晴儿才四岁,还那么小,她没有父亲,不能连母亲也没了啊。" 过了一天,敏惠情绪逐渐稳定,只是这时候也差不多能够确定,晴儿已经不在上京。顾廷煊和顾炎跑了一整天,吴妈妈几乎将上京的能打听的人牙婆子问了个遍,都没有晴儿的消息。 黄氏宽慰道:"晴儿乖巧,那些人牙婆子虽也是利益熏心的人,可毕竟都是女人,不会让晴儿吃太多苦。" 吴妈妈也道:"晴儿姑娘岁数小,再说那人牙婆子也是还要来上京的,等人来了找到她必然就能找到晴儿姑娘。" 众人的关怀敏惠都明白,感激地朝黄氏和吴妈妈行了个大礼,道:"因为我的事儿,让大伙都心神不宁,委实是我的过错。" 黄氏叹道:"都是做母亲的人,谁不是把孩子当做自己身上的肉?哪怕一点儿小口子也痛的要命。何况...说来说去,晴儿的父亲也实在不是人,他自己好手好脚,还读过书呢,难道连自己妻小也养活不了,非要..." 敏惠脸色煞白,嘴唇紧紧抿着,黄氏忙止住话,只听得敏惠道:"是我害苦了晴儿,不止是邱年生那混账的错,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无能。" 是恨她不争,可瞧着她这样童若瑶心里也难受。她自小就没了亲娘疼爱,后娘又是个不甚贤惠的人,她是从小就习惯了委曲求全吧,因为没有爹娘的心疼,她以为没有人愿意给她撑腰。至此,到了上京,有了顾家人,她也下意识不愿去依靠,若不是这一次邱年生把晴儿买了... 从富贵堂出来,敏惠扶着童若瑶沉默地往青松院方向去,走到半路上,忽然听闻有丫头婆子议论邱婆子哭着要进来找敏惠。敏惠闻言,神情不由得一栗,童若瑶给小玉打了眼色,小玉心领神会,立即往外院去了。 寻找晴儿迫在眉睫,可敏惠也绝不能再回去受邱家那些人的苦头。 这一日恰好是秀珠回门之日,因为敏惠的事,顾廷煊和顾炎又要去南边,整个顾家陷入沉静。吕氏也精神不济似地,受过新人礼拜,潘公子去了外院,秀珠留在吕氏身边,也没说什么话,不过是默默无言相对而坐。 童若瑶和敏惠进去时,秀珠一扫眉间郁结之气,尽量维持她胜利者的姿态,可吕氏一见童若瑶,便紧张地叫她坐下,疼惜不已,生怕童若瑶有个好歹。继而又宽慰敏惠几句,对秀珠的心明显淡了许多。 秀珠只觉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心烦气躁地吃着茶。抑或,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紧紧握住茶杯的指骨泛白。 谁会相信,她新婚三日,竟任旧是完璧之身。潘成华不愿与他行房,说要拜见公婆之后才行,娇滴滴的新娘子,新婚之夜丈夫去了隔壁房间,她却独守空房。 "虽然行程慢了些,到底路上也彼此有个照应,再说,俊儿也能帮着打听晴儿的下落,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们也能出把力。"方氏说起告辞回家的事儿。(未完待续) 第354章 吕氏点着头,道:"也好,跟着廷煊他们一道,我也能放心些,只是回去后务必带个信儿过来。" 方氏笑着点着,她也是觉得不好意思继续住下去,何况明彩兰那丫头越来越让她无法子,虽然不喜她,可毕竟是亲家女儿,好歹也要好好儿送回去才成。另外,还有自己家的事儿,想到吕俊那些话,方氏没来由的也是一阵心烦气躁。 接下来两日,便开始筹备顾廷煊、顾炎南行之事,童若瑶与小玉、香雪一道将顾廷煊要穿戴的衣物、鞋袜整齐地折叠起来,秋季不比夏季,衣裳受潮穿在身上不舒坦,童若瑶特别叫下人们预备的箱子,将衣物全部放进箱子里面。 顾廷煊从外面进来时,就瞧见小妻子站在桌前发怔,桌上放着一只填漆木箱,已经落了锁,而小妻子忧郁的神情,让他下意识地抱住她。 离开的日子比陪在她身边的日子还多,"以后...慢慢的就好了,我也不会常年在外。" 童若瑶隐忍住眼眶里泛起的泪水,要强地道:"没什么,以后我身边还有孩儿相伴。" 顾廷煊更觉心疼,只是更紧地抱住她。光影漫漫,一室宁静,童若瑶的心却平静不下来。她不问不是代表她不会想,顾家大老爷之死,顾家从南边搬来上京,这些都不是巧合之下的事儿,更像是寻求一种庇护,天子脚下的庇护。 长舒一口气,嗓音终于平静如水,"我在家里自然会好好照顾自己,你在外面同样要照顾好自己,不求你一定要给信与我,至少你要好端端的回来。" "瑶儿..." "好了,又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我慢慢的自然就能习惯。"童若瑶给脸上添了一抹笑,指着桌上的小盒子道,"里面是你的零花钱,记得省着点儿用,用完了可就没有了。还有...外面百花绽放,固然娇艳无比..." 话没说完,直接被顾廷煊封住,童若瑶暗恼地瞪着他,半晌后气喘不已地停止聒噪,顾廷煊深邃的眸子里直直落在她身上,发誓似地道:"定然会时常打发人带信回来,你如今有孕在身,别整日满脑子胡思乱想。" 最后一句说得格外郑重,还有些恼了的意味。说了一会儿话,顾廷煊拿出一张类似文书的东西出来,童若瑶仔细一瞧,不禁叹道:"即便如此也换不回晴儿来,实在是便宜了那邱年生。" 不管顾廷煊到底是如何办妥此事,也不知敏惠的嫁妆是否尽数追回,但邱家人也是倾尽所有,并且向亲戚家借了些钱。就连邱家人如今安身的地方,单凡是能买点儿钱的东西,也被尽数拿走了。 没有人去关注邱家到底如何,顾廷煊和顾炎南行之日,顾家大门停了不少马车,方氏一家子,秀珠和潘成华夫妇,随着顾廷煊和顾炎的小厮掌柜们,浩浩荡荡也是一大队人马,看起来有些像举家搬迁。 "我实在喜欢表嫂,可离家多日,也该回去让爹娘放心。他日若是有机会,表嫂不嫌弃,我定然来拜访表嫂。"明彩兰话音刚落,明氏由衷地感激道,"谢谢表弟妹为我操心,虽然...但以后我和你表哥,也能坦然一些。" 与众人依依惜别,目送众人上了马车,热闹了一时的垂花门渐渐安静下来。敏惠也想跟着去,可她这样终究叫人不放心,苦劝之下,才答应若是顾廷煊他们有了一点儿晴儿的消息,必然马上回来通知敏惠,敏惠再赶过去将晴儿接回来。 天空蔚蓝,一望无际,秋风送来一阵凉爽之意,童若瑶和敏惠携手刚走到青松院门外,只见门上的婆子领着陈妈妈笑盈盈走来,"四姑奶奶,今儿早上大奶奶生了!" 童若瑶心里一喜,可蒋蓉华产期大概在九月中旬往后了,现在才九月初,"大嫂可还好,孩子好么?" 陈妈妈笑道:"母子皆平安,大奶奶生下一位七斤八两的大胖小子,没吃多少苦头,发作到临盆一个生辰左右,连稳婆也大呼惊奇,说咱们大奶奶是有福气的,别人生至少也要痛两三个时辰。" 敏惠想到她自己生晴儿那会子,也是痛了半天,可之后看到红彤彤的可爱的脸蛋,多有的苦都是值得的,可晴儿现在... 童若瑶见神色黯然,心里的欢喜也随着淡了几分,朝陈妈妈道:"先到屋里坐会儿吧。" 陈妈妈答应一声,随着童若瑶进了屋,敏惠住在百寿堂,她心情低落,暂且回去了。 小玉奉上茶水,笑道:"夫人们定然十分高兴,如今大奶奶生了,接下来就是我们二奶奶了,希望也能一举生个大胖小子才好。" "生儿生女都是自己的福气,哪里是想要什么就能有的?" 香雪道:"二奶奶先生位小少爷,之后再生位小小姐,然后再生几位小少爷..." 童若瑶来了她一眼,"当我是什么?莫非要活到老生到老?" 陈妈妈笑容温和,笑一回道:"正是因为夫人和大奶奶都知道姑奶奶才怀上,才叫奴婢来带个信儿,叫姑奶奶好生养着,大奶奶没事儿无需担忧,只是眼下...老太太孝期,小少爷洗三礼就不办了,到了那天姑奶奶倘或可行就回去聚聚,咱们大老爷和二老爷也要护送老太太灵柩去南边,这一去只路上就要花去一个月的时间,姑奶奶回去也好给他们送行。" 既然说到这里,童若瑶问道:"爹爹和二叔去,大哥和二哥要去么?" "都去了家里就没个男人,大老爷和二老爷商议一回,说留咱们大爷在家里照应着两边。暂时,咱们大爷也不去欧阳先生哪里了。"(未完待续) 第355章 "这样就好,我也想着这个问题。也好,大哥在家照应,也能温习课业,准备明年秋天大考。" 陈妈妈点头,"大老爷和二老爷也是这么个意思。" 童老爹和童二叔要丁忧三年,童二叔倒是没什么,童老爹如今回家,家里就没有其他经济来源。童若远是读书人,为了明年大考,必然也十分努力。家里又没有什么积蓄,只怕要依仗大嫂的嫁妆度日。 虽然,顾廷煊想到了这一层,让童若瑶预备的几百两银子,叫给娘家送去。可几百两银子也只能解决暂时的生计。须得想个法子,改变娘家的现状才好。 吃了一盏茶的功夫,童若瑶陪着陈妈妈去见吕氏,将红鸡蛋给吕氏送去。吕氏听闻蒋蓉华生子如此顺畅又快,不禁道:"当年我生廷煊的时候,从头一天傍晚发作,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生下来..." 童若瑶也没想到看起来娇弱的蒋蓉华,生孩子这样顺利,一时想到她经常上蹿下跳,产期临近了也是个安奈不住的。孕妇多多走动,有利于生产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就好比乡下妇人生子,十有八九那是十分顺畅,可百般将养生怕动了胎气的大户人家的妇人,生子出问题的几率就高。 头三个月胎儿不稳,必然要注意着,等胎儿稳妥了,就该多多走动了。 正说着话见钱妈妈怀抱一只锦盒进来,"老夫人叫奴婢预备的,恭贺亲家大奶奶喜得贵子。" 陈妈妈忙站起身道谢,与钱妈妈寒暄几句,因蒋蓉华产子,家里也就她们几个人,事儿多便不多做停留,吕氏打发范妈妈送一回陈妈妈,也送上了一份贺礼。 细想来,蒋蓉华怀孕时,老太太还健在,如今蒋蓉华生子,老太太却已经不在人世。果真应了那句话,世事无常,短短几个月,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儿。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没有确定怀孕时,好像一点儿也不觉得困,现在才吃了晌午饭,竟然就开始打瞌睡了。 小玉放下手里的针线,走过来要扶着童若瑶去床上歇着,劝道:"二奶奶也别逞强,没得累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童若瑶摇摇头,"现在睡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虽然一个人睡觉的时候比被顾廷煊拥着睡觉的时间多,突然之间他又不在身边,竟然因为不习惯而失眠。想到这里,童若瑶就吐口气,果然习惯是容易养成,却难以戒掉的。 香雪从绣花线里抬起头,笑道:"小玉姐姐也别劝二奶奶了,她如今兴奋着呢!等过些日子适应了肚子里那个小东西,自然就能睡得着。" 童若瑶白了她一眼,扭头看着纸上的花样子,说是头三个月胎儿不稳,不能动针线做东西。童若瑶是不相信,可为了耳根子清净,也只得乖顺地服从了这个习俗,打发时间只得画些花样子出来。 见童若瑶复又拿起笔,小玉知道劝不住,也只得不劝,重新倒了一杯茶来。瞧着跃然纸上天蓝色的花朵,惊喜地道:"这花倒是没见过,二奶奶画的真漂亮,颜色也漂亮,倘或绣在裙子上也好看。" 当然是她们没见过的,这叫蓝色妖姬,用白玫瑰染色而成。 "蓝蓝的颜料看起来就像万里无云的天空,难怪外面天气这样好呢!" 童若瑶抬头顺着敞开的窗棂子望出去,大好的晴天,可却不知晴儿身在何处。悻悻然搁下笔,朝小玉道:"今儿可人牙婆子上门?" 小玉明白是想起晴儿姑娘,脸上亦露出忧色,摇摇头道:"今儿倒是没有,不像昨儿,突然来了好几位人牙婆子,可却不见晴儿小姐。" 杳无音信更可怕,"她们能来想必咱们放出的风声知道的人也多了,希望这法子能管用。" 小玉道:"二奶奶能做得也都做了,这事儿,也要看老天爷的意思。"叹口气道,"吴妈妈也说的在理,晴儿姑娘年纪小,现在即便在那些人牙婆子手里,也吃不了多少苦头,咱们总是能找到的。"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香雪忙跑出看,竟是黄氏和崔氏抱着铭姐儿过来了,香雪忙将她们迎进屋。童若瑶起身让座,黄氏瞧着榻桌上防着笔墨纸砚,还有各种颜料,不禁关切道:"侄儿媳妇怎么还劳这些神?合该好好儿养着。" "也是没事儿打发时间罢了,二婶子怎么这会子过来?还抱着铭姐儿,外头日头还大着呢!" 崔氏从奶妈怀里将铭姐儿抱起,笑道:"一直没得闲儿,不是二嫂子忙着,就是我那边脱不开身,好容易今儿得了闲,便特意过来谢谢二嫂子。" 童若瑶忙摆手道:"谢我做什么?只要弟妹和铭姐儿黯然不然,大伙安心就好。" 崔氏微笑点头,小玉和香雪把茶水送上,崔氏一手抱着铭姐儿,一手端起茶杯,见童若瑶也饮茶水,不禁笑道:"当初我怀铭姐儿那会子,是碰不得茶水的,闻着味道就作呕,一直到生了她,才突然又喜欢上这茶水的清香了。" 香雪颇为骄傲地道:"二奶奶倒是什么反应都没,对气味吃食都没讲究的..." 小玉扯了扯香雪的衣袖,香雪才觉这话说得不妥,忙住嘴没继续说下去。崔氏怀孕时,确实被人当做宝贝一样捧在手里,因她反应比较强烈,吃食都是特别安排婆子出去买她吃了没反应的回来。不说别的,只一点儿,崔氏怀孕后,老夫人见她很是辛苦,特意叫加了月例的份例。如今生下铭姐儿,屋里多了人,份例自然是不必减下来。(未完待续) 第356章 童若瑶笑道:"大夫说这也是因人而异,有的人反应大在前期,有的人反应大在中期或者后期。" 黄氏笑容不减,道:"话虽如此说,侄儿不在家,侄儿媳妇也理应好好照顾自己,要吃什么就吃什么,只要对胎儿好,咱们都得多吃。" 说着给珍珠打了眼色,珍珠捧着一封红绸包裹的银子向前迈一步,黄氏接着道:"侄儿媳妇如今和其他人不同,身子要调养好了,才能生个大胖小子让老夫人抱一抱。所以,婶子觉得也该给侄儿媳妇算两人的份例,说起来,侄儿媳妇如今双身子,也确实是两个人了。" 外面生意不好,黄氏曾用这个借口暗示顾廷雅的嫁妆官中出不了多少钱,还有秀珠的嫁妆,黄氏也同样用了这个理由搪塞过去。现在却给自己送银子过来,那一封银子少说也有一百两。 收还是不收,当然不是童若瑶说了算,黄氏见她面露犹豫之色,便道:"侄儿媳妇若是不要,可不是叫老夫人怪罪婶子?" 崔氏怀孕一人便是算得两人的份例,理论下来童若瑶也是该如此,这加份例的事儿从崔氏哪里起了头,后面的人自然都不能省了去。 "每个月的月例银钱也不少..." "虽然外面生意不好,但咱们家也不至于连这点儿多余的银钱也拿不出来,侄儿在外奔波为得可不是侄儿媳妇和大嫂子过的好?" 这话说的明白,别和三房比较,三房和二房、大房不同。虽然这里只说了顾廷煊,可上京的铺子基本是二房打理,顾廷煊的主要职责是运输方面,因他要来回奔波,故而就要照看南边的生意。 童若瑶让小玉收起来,黄氏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蹙着眉头露出几分担忧,"也不知那买走晴儿的人牙婆子什么时候能来上京?" 这问题谁也回答不上来,一时无人说话,崔氏道:"不知二嫂何时回娘家去?弟妹也想跟着去瞧瞧童大奶奶生的孩子。" 她现在为人母,倒是比之前随和许多,童若瑶嫁来顾家之前,崔氏还送了一块价值不菲的于阗玉。本来想还给她,可之后接触的时候不多,能说上话的时候更少,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老太太热孝里头,只说洗三礼回去瞧瞧,估摸着家里也不会将一切都预备齐全。"毕竟此刻,无论如何都不适合太过热闹,相信崔氏也能理解。 崔氏道:"想来也是,这样弟妹也不便去打搅,明儿二嫂子回去顺道把弟妹预备的一点儿薄礼带回去,以后再去瞧了。" 闲话一回,黄氏和崔氏告辞,童若瑶送她们到门口,黄氏便道:"快回去歇着。"又朝小玉道,"明儿你们二奶奶回娘家,注意着叫婆子路上走慢些。" 这样的话,吕氏也叮嘱了好几遍,童若瑶坐上马车,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是觉得时间过了许久,马车也没移动多远。 禁不住叹口气,对面小玉浅笑道:"没想到二夫人和三奶奶如此大方,全套的赤金镯子、脚链、项圈就送了两套!" 大房和二房如此和睦,三房闹着要分家,黄氏就是想把三房孤立起来。更或者,只是想把三房分出去罢了,而黄氏主动教童若瑶主持中馈,崔氏又一概之前冷淡说不上但绝对不亲近的态度变得近亲起来... 想到三婶子郝氏,童若瑶也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从老夫人的态度上瞧,分家她并非不赞成,只是觉得现在不是分家的时候,毕竟顾廷雅还没嫁,顾廷礼还没娶,这些都是要花钱的地方,分了家三房还能像现在这样体面么? 黄氏再怎么苛刻他们三房,面子上总得过得去。倘或是怕因为大房而受到牵连,可叫大房的人心里作何想?二房尚且不怕,三房如此就显得太过生分。 算了,想来想去也没用,反正分家也不是大房说了就算。 小玉见童若瑶眉宇微蹙,一言不发,说了几句话也沉默下来。 童家大门上任旧还挂着素色灯笼,院子里亦是十分的安静,只有门上打望的惠儿见小玉扶着童若瑶进来,忙朝正屋里禀报了一声,迎上来福福身道:"姑奶奶来了,夫人们正在正屋里呢!" "大嫂呢?"童若瑶一边走一边问。 惠儿指了指原留下来作童若远孩子住的那间屋子,"刚刚才放了碗筷。"未了又不上一句,"大奶奶很能吃。" 这话刚好被迎出来的陈妈妈听见,道:"大奶奶要喂养熙哥儿,自然要多吃些才好。" 童若瑶愣住,随着陈妈妈一道进了屋,才听陈妈妈解释说,蒋蓉华坚持要自己喂奶,况且她母乳充足,而大名童林熙的熙哥儿死活不吃奶妈的母***一天蒋蓉华还没有母乳,这小东西喝水都成,就是不吃奶妈的母乳。 童若瑶好奇地盯着襁褓中果然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惊奇地道:"这么小的奶娃儿,怎么就认人了?" 蒋夫人亦是宠溺地看着襁褓中可爱的外孙,道:"孩子虽小,到底是亲娘生养的,许是对蓉华身上的体味熟悉。" 今儿是熙哥儿的洗三礼,倘或不是在老太太热孝里头,家里应该会很热闹的。不过,也算是该来的人都来齐全了,蒋夫人、童若秋、张氏等纷纷将金元宝、银元宝、手镯子等物丢进那铜盆子里头,稳婆说了些吉祥之语,童若瑶将自己预备的、吕氏、老夫人、黄氏、崔氏还有郝氏预备的一块赤银长命锁也放了进去。那盆里的水险些溢出来,洗三礼便也结束了。(未完待续) 第357章 而熙哥儿似乎也饿了,扯着嗓子响亮地哭起来,蒋夫人忙抱着她去找蒋蓉华,童若瑶也跟着一块去,进门的时候,恰好瞧见童若远半坐在床边上,手里端着茶杯依非常熟练的姿势喂蒋蓉华喝水。 别指望大哥童若远能有多少表情,也别指望他看到熙哥儿会欢喜地跳起来,但眼底那一抹挥之不去的心满意足,却也瞒不过众人的眼。 "熙哥儿可是饿了?"听到孩子的哭声,蒋蓉华忙心疼地询问道。 蒋夫人将孩子抱过去,童若远退到一边,童若瑶凑上去就瞧见蒋蓉华解了上衣领口的扣子,当着众人面儿就奶起孩子来。 惠儿和夏青是已见怪不怪,小玉却羞得微微红了脸,童若瑶只觉蒋蓉华脸庞光华闪耀,那奶孩子的画面也变得格外温馨而令人感动。暗暗想到,自己的孩子也要自己喂奶才好,虽然奶妈子的母乳也是母乳,可毕竟不是自己的。 熙哥儿贪睡,吃饱了又在蒋蓉华怀里睡过去了,蒋夫人瞧着,忙把熙哥儿抱过去,连童若瑶也没得抱,因为还有周氏紧巴巴宠溺地看着熙哥儿。 众人去了正屋,童若瑶留下来陪大嫂说话,蒋蓉华不外乎是传授童若瑶生养孩子的经验,童若瑶瞧她精神很好,面容也无太多疲倦,敬佩之感油然而生,只是,"怎么也没个奶妈照顾?" "请了奶妈的,可熙哥儿这小不点的,奶妈抱着就哭起来,惠儿、陈妈妈她们倒是能抱。"说着一笑道,"晚上才有趣呢,都是你大哥带着睡觉,饿了就抱过来我喂奶,吃饱了他抱着去旁边榻上睡。幸而现在天气不冷,一大一小才没事儿。" 童若瑶一进门就瞧见了西边铺了被褥的榻,自己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大哥童若远抱熙哥儿的画面,禁不住笑了笑,可心里也明白。不管大嫂说得再怎么在理,熙哥儿再怎么认人,都是为了节省家里的开支。多一个奶妈,不但多了一个人吃饭,还相应地要多出许多开支来。 想到这里,也不知心里什么感觉,只觉眼眶微热,强压下去道:"没想到,大哥还能哄孩子。" 蒋蓉华似是看出了童若瑶的心思,微笑叹道:"是啊,就是怕耽搁了你大哥的课业,不过好在熙哥儿听话吃饱了要么睡,不睡只要抱着他,他就格外安静。现在虽...可想想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以后慢慢就好起来了。" 童老爹要丁忧三年,孙子辈的童若远和童若晨也要守孝一年,恰好明年八月就是大考之年。童若远得了欧阳先生指点,加上他本身的能力,中举虽不能十拿九稳,可也无需太过担心他会落榜。 等童若远走上仕途,家里情况自然会好转。 "只是让大嫂辛苦。" 蒋蓉华淡然一笑,"并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一家子一条心,日子总是能好起来。"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小玉进来禀报,"大姑奶奶回来了。" 童若淳?童若瑶有些疑惑,蒋蓉华道:"二叔派了好些人打听她去了何处,许是打听到了,故而才叫她回来的吧。柳姨娘..."顿了顿接着道,"柳姨娘可能也熬不过多少日子,二叔念她是大妹妹的生母,老太太又过世,不论如何总该回来一趟。" 几天前童若秋才说柳姨娘去乱坟岗上寻到童若绾的尸骨,亲手将童若绾埋葬了,"不过几天怎么就这样厉害?" 蒋蓉华面露怜悯,"就是因为她深夜外出,又淋了雨,她身子本来就没有完全好起来。何况早产不但伤及小的,也伤及大人...自那日早上她蓬头垢面地回来后,就卧床不起了。" 加上老太太的葬礼,自然没人能顾及到她。童若秋说童若绾死不足惜,即便魂魄不宁也赎不了她一身罪孽,这话竟一点儿也不过分,她一个人就害了两条命,一个是她生母,一个是她来不及看一眼这个世界的弟弟。 中午吃过简单的饭菜,童二叔那边已经张罗起要护送老太太灵柩回蜀地的事儿,童若瑶随着家人一道说去行最后的大礼,择了明儿的良时,天不亮就要将老太太的灵柩送出大门,然后走水路。 没过几天,童家传来消息,柳姨娘离开人世。 此时,天气已经转凉,吹吹在脸上有股丝丝寒意,枝头再不见一片绿叶,大地金灿灿一片金黄。风吹过,带来的却是一股萧索肃穆。 上京越来越不平静,紧张的气氛似乎也感染了天气,连日来苍穹一片苍黄阴暗。 黄氏手捧茶杯,听着旁边识字的妈妈念着账本上的内容,一时之间吴妈妈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神色略带惊恐,"夫人,秦家老爷革职查办了。" 黄氏已经,茶杯没放稳妥,半杯茶尽数倒在桌上,珍珠忙拿出娟子擦拭。 黄氏很快回过神,道:"没想到连秦家也牵扯进去了,幸而之后没怎么来往了,否则..." 吴妈妈不禁点头,"夫人说的是,只是可惜那间铺子..." 说到这里黄氏也心疼起来,她手里几间铺子,也就数那间铺子生意最好。原送给秦家王夫人是要结交,结果送了真正出了事儿,秦家却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想到这里胸膛里就升起一团火来,咬牙道:"秦家这样的人,也莫怪会有今日!" 珍珠和吴妈妈见黄氏动气少不得劝几句,黄氏冷笑几声,叹口气道:"也是咱们没那个运到,二房结交了王家,偏咱们就结交不上。" 吴妈妈微笑道:"倒也不是结交不上,只是王家树大招风,难免对外人谨慎。"(未完待续) 第358章 黄氏白了她一眼,"说来说去,还不是一个理儿,若是有那个运到,是咱们二房与王家交好,我也不至于..." 说着叹口气,看了看桌上的账本,抬头问珍珠,"你可听说二爷他们南行送了信回来没?" 珍珠琢磨半日,摇摇头,"并没有南边的消息传来,表小姐如今好起来说是要出去寻找晴儿姑娘。" "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好单独在外行走?偏她又是那么个软弱的性子。"黄氏叹口气,"咱们女人但凡强悍些,就说咱们女人不安分,可若是太过软弱,就由得那些男人随意欺负..." 吕氏坚决地摇头,板着脸道:"难道你非要我看着晴儿不好,你又不好么?" 敏惠眼眶通红,"可已经差不多半个月过去了,都没有晴儿的消息传来,我心里也着急..." "知道你着急我心里何曾不着急,可你想过没有,你要如何去寻找晴儿?你一个人上哪儿去打听?你虽为人母,到底还年轻。再说,你留在上京我们都在帮着寻找晴儿,你表嫂那法子不是不顶用,咱们总能得到消息的。倘或有了消息,我们找到晴儿又要去找你,你们母女何时才能团聚?"说到最后,也已泣不成声。 敏惠低声哭起来,吕氏见她如此又心疼不已,语气软下来,"你听姨妈的话,咱们安心等着消息就是。" 话音刚落,范妈妈从外面进来,"有二爷的信件回来了。" 吕氏微微一怔,敏惠红肿的眸子燃起希望,只见范妈妈后面,小玉扶着童若瑶进来。 迎上敏惠期待而略显紧张的眸子,童若瑶吐口气,顾廷煊的信上并无晴儿的消息... "毕竟才出门一个月不到,寻找的地方也有限,所以才暂时没有消息罢了。你别着急,慢慢找就是。"来百寿堂之前,童若瑶并没有看信件,外头的人将信送来,她就紧接着过来百寿堂了。是以,顾廷煊信上的内容敏惠自己也看了,多是宽慰之语,根本没提到晴儿。倘或是有一点儿好消息,顾廷煊必然会告诉她们。 敏惠缓缓地坐下去,神情木讷,半晌一动不动,好似被定住了一般。该劝的话也已经说了干净,实在不知还能说什么。童若瑶垂下头,盯着纸上飞舞的字迹,想必顾廷煊和顾炎在外面也是不停地奔波。可,晴儿,茫茫人海到底身在何处? 窗外秋风乍起,吹落片片黄叶,发出的细碎声响衬托得屋里愈发安静。 苍黄的天空,一片阴霾,似是要下雨。而风吹在身上的那股子冷意,又好似要即将要下的不是雨,而是一场大雪。 人们已经换上了夹层衣裳,有些年纪大的禁不住天气的恶化,已经把去岁穿过的袄子穿在身上,而邱婆子此刻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石青色襦裙上污迹斑斑,她卷缩着扯了扯单薄的上衣,试图能够阻挡那源源不断吹在身上的风。 饶是如此一路马不停蹄地奔来,也冷的她浑身颤抖,干裂的嘴唇泛紫,说起话来更是断断续续,还没说上一句完整的,门上的人就不耐烦地赶她走。 邱婆子一急,也顾不得其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哀求道:"就让我见敏惠一面吧?只见一面,我说几句话就走。求求大爷们了..." 门上的人懒得和她纠缠,索性都去了里面,把朱红色大门关上。那邱婆子还不住地求着,半晌才爬起来,跑过来敲打大门,只求要见敏惠。 "也不知邱婆子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在外面大吵大闹..."香雪厌恶地瘪瘪嘴道。 童若瑶想到敏惠这些天的情形,心里一横,朝来禀报的婆子道:"如今敏惠与邱家已没有什么关系,她闹得也心烦,还是尽快赶走吧。" 婆子得了指示,巴不得如此,遂点点头往门上去。 原来,竟是邱年生与人吃酒起了争执,他酒劲上来就是亲娘也要打的,何况那些外人,自然不会将他放在眼里,言语冲突导致最后他打伤了人。对方要求赔偿,邱家哪里拿得出钱?而被打的人虽然是个小厮,可回去没两天竟然死了。 邱年生惹了人命官司,已经被关进牢里,即便对方也是没什么势力的人,可终究人死了,邱婆子无法只得上门来找敏惠。 吕氏语气冷淡,"焉知那混账东西曾经可不是这样把敏惠往死里打?" 敏惠紧紧咬住嘴唇,似是想起这些年艰辛的生活,童若瑶打了眼色给婆子,婆子福福身告退。 人命官司的事儿,即便求了敏惠,难道就有用。邱婆子想法也太过天真,没过两天,邱年生就判了刑,邱婆子痛哭不已,险些没晕死过去。等她回到家,家里静悄悄无一人,隔两天她才知道,原来小梅带着望哥儿,把家里席卷一空跟人跑了。这还不算,就连这简陋的亲戚家送给他们居住的院子,也被小梅卖了。 时间在焦躁不安中从指间划走,一转眼,天地茫茫,寒风肆虐,人们纷纷穿上厚重的袄子。 小玉撩开帘子从外面进来,见童若瑶还拿着顾廷煊送回来的信件端详,不禁叹口气朝香雪低声道:"只怕二奶奶都能倒背如流了。" 香雪忧心忡忡地看了童若瑶一眼,"算起来这是二爷打发人送回来的第四封信件了,也莫怪咱们着急..." 四封信,却无一点儿晴儿的消息。顾廷煊和顾炎甚至分开行动,顾炎打听到买走晴儿那人牙婆子的老家,也去寻了一趟,只说恐怕要年底那人牙婆子才会回老家。眼下才十月中旬,顾炎只得安排了个人住在哪里,静候人牙婆子回来。(未完待续) 第359章 到了年底,各家各户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而做人牙婆子这一行的,基本都不会再往外地行走,劳碌一年也要预备回家过个安稳的年。想到这里,童若瑶舒口气,顾炎留了人在那人牙婆子老家,下一封信必然就有好消息传来了。 小玉见童若瑶将信件搁下,忙上前禀报道:"方才外面成衣店的掌柜打发活计将头个月的账本送来了。" 说着,从怀里拿出来,递给童若瑶过目。送信的人也要休息一日才走,而每次给顾廷煊回信都是童若瑶头疼的事儿,索性先拿起账本看了看。 香雪似是想到了什么,道:"四爷倒是有些能耐的,将成衣铺子的生意越做越好。" 这两天,郝氏心情不错,顾廷雅的婚事终于落定,对方亦是商户,虽不及顾家挂了官商,却也是做得有声有色。在上京名头不大,在当地却是数一数二的瓷器大户。加上顾廷礼每次回来,老夫人都大加赞赏。那间成衣铺子生意本来就不错,前些日子因上京不太平受了些影响生意滑落了许多,现在虽然还没有彻底平静下来,可这一次牵连甚广的盐一案子,已经渐渐接近尾声。 "正是换季的时候,生意好起来是必然的。"小玉淡淡道。 香雪不禁点头,"想来也是这么个理儿。" 而童若瑶打理的这间成衣铺子,因为出了些新鲜的款式和花样子,也有了起色。这些辅助经营的铺子不占主要的,主要是挨着这间成衣铺子的缎面铺子,生意却比之前好了许多。 顾廷煊是生意场上的人,也不能让这间成衣铺子的生意好起来,童若瑶自知也没那个能力凭借自己一点儿新奇的东西就能让生意有个气色。可结果,从账本上的账目瞧来,确实是有些起色了。 童若瑶还不相信,又仔细看了一番,果然多了将近三四成的入账。 小玉不和香雪寒暄,朝童若瑶道:"那伙计带了掌柜的话,问二奶奶还有没有新的款式或者花样子出来,如果有的话,请二奶奶打发人送去。" 那些款式是之前琢磨出来的,之后发生敏惠的事儿,她又有孕,都不许她操劳,哪里能有什么款式? 香雪道:"这些事儿都要二奶奶费神,掌柜们也是,二奶奶现在哪里有这个心?" 小玉也是这样回了伙计,可好歹也得给二奶奶说一声,默不作声地看着童若瑶,也道:"香雪说的在理,二奶奶还是别费神了,听二夫人说外面铺子的生意都渐渐好起来,咱们又不缺这点儿银子。" "我知道。"童若瑶合上账本,抬头道,"去看看敏惠吧。" 每一次顾廷煊的来信都像是一个希望,可每一次这个希望都会变成失望。敏惠日渐憔悴,人比先时更清瘦了许多,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实在叫人痛心。所以,当童若瑶看到敏惠坐在榻上做针线,心里不禁宽慰起来。 可当看清楚她做的是小孩子穿的袄子,刚刚升起的宽慰如同被一块石头击碎,然后沉甸甸地落下去。 专注于针线活计的敏惠,似是察觉到有人进来,抬头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晴儿长高了许多,去岁的袄子只怕是不能穿了。" 童若瑶挨着她坐下来,看了看她手里的针线活计,低声赞道,"很不错的手艺。" 敏惠没说话,继续埋头做着针线,隔了半晌又道:"表嫂子不嫌弃,我也给小侄儿做些小衣裳。" "他才多大,现在做了也是搁着,不过你手艺这样好,我还真想要呢!" 小玉记得张大夫说过,"二奶奶产期要明年五月去了,正是暖和起来的时候。" "这样就做单薄的衣裳,小孩儿可比不得大人,冷不得也热不得。"敏惠柔声细语地道,已经差不多两个月了,她心里着急,可也知道大伙同自己一样着急。为了不让姨妈她们跟着担忧,她已经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 童若瑶道:"你懂的比我多,正应该向你取经学学才是。" 敏惠微微一笑,脸上出现一种恍惚憧憬的神态来,仿佛看了还不会走路、不会说话的晴儿。晴儿从小就乖巧,敏惠要做家务,七个月能坐的时候,将她放在床上,她便学会自己玩耍,根本不需要敏惠一直陪在她身边。 想着想着,鼻子一酸,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泪来。殊不知,她这模样让童若瑶瞧着更心疼,只暗恼自己不该提起这些话。 却不想敏惠忽地放下手里的针线,快速了拭去眼角的泪迹,略显忐忑地问道:"表嫂真的觉得我的针线功夫还行?" 童若瑶不明她为何如此一问,倒实实在在点点头道:"是真的很不错,针脚细致又匀称。" "和外面成衣店铺子里头的针线师傅比起来如何?" 童若瑶倒是明白她为何这样问了,温声道:"你现在别想这些,瞧你都瘦成什么模样了..." 话没说完,敏惠打断童若瑶的话,一本正经地道:"姨妈和表嫂的心意我明白,可我终究不是...也不能叫表嫂和姨妈难做。倒不是我多心要想这些,你们让我住在这里,又帮我寻找晴儿,我已十分感激。我...我又没有其他去处,以后找到晴儿...总不能白吃白住,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是表嫂和姨妈体谅我,就让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这样我才能安心啊。" 她能为以后着想,童若瑶就很高兴,而她这般体谅他人,可不是以前那个知书达理的敏惠?晴儿的事儿只能等消息,倘或她有些事儿做,对她未必没有好处,童若瑶微笑点头,以后答应:"好啊。"(未完待续) 第360章 敏惠再度露出笑颜,又显得不好意思,"就怕手艺不好,白费了上好的缎子。" "若是你这样的手艺都不算好,那我们的手艺可就不敢拿出来见人了。"童若瑶琢磨着又道,"你有这个心,我就琢磨衣裳的款式,然后说给你听,你做出成品送到铺子里去,至于工钱..."多给她未必肯要,"就和外面铺子里头那些针线师傅一样,若是卖得好还有分红呢!" 敏惠惶恐不及,忙摆手道:"工钱就不要了,在这里住着已经算是个安生之地,还有一事,我一直想着和姨妈说,又怕姨妈多心。我住在这里,委实不需要什么丫头服侍,何况一直住在这么好的屋子里头,已经叫我十分不安了。" 短时间居住是客,如今她已不是邱家的媳妇,娘家是不可能会管她,若是放她单独出去居住,更叫人无法放心。而依着敏惠的性子,一直将她当做客,她的确会十分不安,说不定日子久了,也会提出搬出去住。 "你说得这些都没有问题,但前提是你要好起来。" 敏惠放心地笑了笑。 从百寿堂出来,童若瑶由衷地舒口气,连小玉也道:"表小姐是想开了许多。" "是啊,她能这样想就对了。"只是,童若瑶微微蹙眉,香雪瞧着问道,"二奶奶是奇怪表小姐怎么突然说起这些话么?" 是有一点儿怀疑,可并未听到什么风声。晴儿失踪后黄氏和崔氏都托了人四处打听消息,很是热心。而三房郝氏从来都没过问过,这些时间,表面瞧着家里平静。但偶尔也能听到有人议论顾廷雅的嫁妆。 顾廷雅是顾家廷字辈第一位出阁的女孩儿,还是三房嫡出,嫁妆是以后顾廷雯和顾廷茜出阁的先例,虽然老夫人对嫡出孙女和庶出孙女都十分喜爱,可终究还是有些差别的... "奴婢倒是听到了一些话,只是怕说了二奶奶平白生气,才没说的。"香雪道,"前儿老夫人屋里的翠元姐姐说,听到下人们议论,说咱们和二夫人对外人的事儿劳心劳力,大把银子花进去,偏对自家人见外,说..." 还能说什么,说对自家人就拿不出银子! 能说这样的话必然是三房,小玉颇为不平地道:"都是做了母亲的人,就是咱们没做母亲的人,也心里急得要命,她怎么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童若瑶瞥了小玉一眼,小玉不甘心地闭上嘴。童若瑶语气淡然地道:"未必是她说的。" 黄氏想要将三房孤立起来,所以即便不顾着老夫人,这会子分家也不想让三房拿到多少好处。倘或真到了分家的时候,大房和二房一致不肯将手头的生意拿出来,老夫人能有什么法子?毕竟顾家如今这份家业,是大房和二房的功劳。因此,黄氏自然想让大房对三房不满。 至于郝氏,因她想分家,故而会说这样的话也不一定,倘或分家是大房提出来。加上当年的事儿,老夫人必然会让大房多多照应三房。 "以后这样的话,听到就当做没听到吧。"倘或分家是自己提出来,什么歹话就叫自己占全了。可大家庭里生活,又不是关上门就能当真地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小玉点头道:"二奶奶如今安心养胎才好,其他事儿咱们二爷操心便罢。" 隔天去老夫人屋里请安,郝氏说起顾廷雅的婚事,顾廷雅羞红了脸,脑袋垂得更低,郝氏言辞中也略略提到顾廷雅的嫁妆的问题。 老夫人道:"也不能失了咱们的体面,五丫头是孙女里头第一个出阁的,还缺多少东西,你说与钱妈妈,我给她补上。" 郝氏来不及点头,黄氏笑道:"怎么好动用老夫人的梯己?廷雅出阁要明年去了,眼下到了年底,也只有咱们这样的商户才没有特意抬高价位,其他那些铺子的掌柜,都提了价。儿媳琢磨着,倒不如等过了年,生意淡季时再置办没置办齐全的。何况,四季衣裳、陪嫁缎面,这些也不需要多少银子,到了淡季,咱们铺子的生意也不如现在好,且那时候绣娘们闲暇不用赶工,织出来的都是极好的,只需出些工钱可比市面上便宜许多。" 郝氏听得渐渐变了脸色,暗暗咬碎一口银牙,却无话反驳黄氏,况且黄氏的意思也明白,顾廷雅的嫁妆,官中又不是不出银子。 至于郝氏,即便老夫人拿梯己银子出来,只怕也不会都用在顾廷雅的嫁妆上。顾廷雅和顾廷礼都在家时,郝氏便对顾廷礼更好。到了秋天便是夜长昼短,顾廷礼要在铺子里学着做生意,就在铺子里与伙计一起住着,隔几日才回来一趟。郝氏生怕他吃不好睡不好,天天儿打发身边的婆子送东送西。 而上次,顾廷雅生病,老夫人说了她才去瞧一眼。更偏爱儿子,也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童若瑶也暗暗赞赏黄氏的话,老夫人点了点头,"咱们家的缎面料子自是不比外面的差。" 郝氏想法落空,只暗暗地剐了黄氏一眼,回到屋里不禁气得跺脚,"老夫人的东西她也看得好比她自己的东西那样紧,生怕我们拿去使了似地!" 丫头婆子不敢劝,只有大丫头玉珠小心翼翼劝道:"既然二夫人那样说,五小姐的嫁妆自然是体面的,即便不看着夫人您的脸面,也要顾着老夫人的体面。她身边不是还有六小姐和七小姐么?" 郝氏冷笑道:"什么体面不体面,廷雅未来夫婿亦是商户,哪里就有那么多讲究?" 天气阴沉的厉害,从老夫人的千禧堂出来,禁不住浑身打了个寒颤,吕氏擦觉,略带责怪的语气朝童若瑶道:"如今天气是越来越冷,你合该注意着别感染风寒,如今你是双身子,和其他人不一样。"(未完待续) 第361章 童若瑶点头,"儿媳记住了,以后会注意着。" 吕氏又说了小玉和香雪几句,范妈妈微笑道:"今儿风大,倒比昨儿冷了许多似地,现在这气候是最多变的,晴天就暖和,阴天就冷。" "已经入冬了,哪里能暖和起来?" 敏惠听得这话,神色不由得黯然下去,眼底挂满担忧。已经入冬,也不知晴儿有没有棉衣可穿? 风刮得愈发肆虐,池子里的水也不安地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走到青松院门口,吕氏便叫童若瑶赶紧进屋,别在外面吹风。童若瑶乖顺地点着头,让小玉扶着刚走进院子里头,就听到外面传来门上婆子激动不已的话,"找到了,回来了!" 耳边风声呼啸,童若瑶依然十分清楚地听到吕氏问:"什么找到了,回来了?" 那婆子喘着气喜道:"晴儿小姐回来了!" 其他声音瞬间消失,婆子的话在脑海里不断地徘徊,半晌童若瑶才回过神,疾步返回去。敏惠似有些不信,怔怔地盯着婆子问道:"当真?晴儿当真有消息了?" "不是有消息了,只是奴婢们本来要抱她进来,她却怕人不肯让奴婢们抱!" 小玉知道童若瑶必然要跟着去,忙跑回正屋拿了一件披风出来。 敏惠半晌才消化了婆子的话里的意思,激动地手足无措,张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忙拔腿就往前院跑去,一边跑一边问:"在什么地方?" 吕氏也似是才反应过来,叫范妈妈扶着也跟着往前院去,来通报的婆子道:"在外院厢房中..." 童若瑶和吕氏赶到时,敏惠已经去了晴儿所在的厢房,可里面却静悄悄没有一点儿声音。 三个多月,晴儿比先时瘦了一些,但看上去并非大伙想象中那样,她穿着单薄跟着人牙婆子必然不会多干净,即便有穿的,也不会多体面多好。相反,她穿着干净又漂亮的红色袄子,白皙干净的脸蛋,那双黑白分明如两颗黑宝石的眼睛,却警惕又紧张地看着大伙,双手紧紧扣住向老板的脖子,浑身都透着一股子害怕被丢弃的恐惧。脸上还挂着泪,嘴唇紧紧抿着,分明是受过惊吓后,对周遭一切都害怕。 童若瑶心底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敏惠嗓音哽咽,眼泪静静地流淌出来,半跪在地上柔声道:"晴儿,我是娘亲,让娘亲抱一抱好不好?" 晴儿反而更紧地搂住向老板,目光带着几分茫然,好似已经认不得敏惠,或者不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敏惠。 "不是一路上都想见到娘亲么?现在见到了,快叫你娘。"向老板嗓音浓厚,模样依旧叫人觉得恐怖,可这一刻在任何人眼中,他身上没有一点儿能令人害怕的地方。 屋里众人无不暗暗抹泪,不知是为敏惠她们母女重逢而喜极而泣,还是因为晴儿不肯开口叫敏惠娘而难过心酸。 吕氏走向前,"晴儿,我是姨婆..." 晴儿怔怔地看了吕氏两眼,目光任旧回到敏惠身上,挂在向老板脖子上的双手慢慢松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扑进敏惠怀里,一边哭一边道:"爹爹不要晴儿了,爹爹和奶奶都不要晴儿了,晴儿以为娘亲也不要晴儿了...娘,娘也不要晴儿了..." 敏惠紧紧抱着晴儿,哭道:"娘不会不要晴儿,就是晴儿不要娘,娘也不会不要晴儿。" 童若瑶拿手绢擦了脸上的泪,"晴儿回来,终于可以安心了。" 吕氏心疼地拍着晴儿的背,哽咽道:"晴儿乖,别哭了,哭得姨婆心里也难受。" 黄氏从外面进来,"方才听到下人们说晴儿找到了..."见屋里众人都红着眼眶,晴儿哭声凄厉,不由得也红了眼眶,哽咽道,"这是大喜事儿,怎么大伙都哭了。老夫人也时时刻刻挂念着晴儿,这会子老夫人可知道这个好消息?" 话音刚落,只见钱妈妈从外面进来,"老夫人听说后叫奴婢来瞧瞧,果然是晴儿小姐找到了,奴婢这就去回老夫人,免得她担心。" 哭过之后,重逢的喜悦才随着晴儿哭声渐渐低下去而腾升起来。 "娘,晴儿不要回去。"停止哭声的晴儿,断断续续用哀求语气道。她想要娘亲,可她不想回那个爹爹只会打娘亲,又不要自己的家。 敏惠不住地点头,吕氏含泪发誓道:"不回去了,以后晴儿就住在姨婆这里,和娘亲一直住在这里。" "真的么?"晴儿看了看吕氏,又看着敏惠,"可是娘要回去,晴儿再也不要和娘分开。" "不会了,爹爹不要晴儿,娘也不要他们了,娘只要晴儿就好!" "晴儿送回来,二奶奶总算安心了。"小玉送来一杯茶,童若瑶捧在手里,只觉暖到了心底。一扫连日来的阴沉,眉梢也不由自主地带着微笑。 耳边寒风呼啸,纵然天气阴沉,心却好似豁然开朗,压在胸口的浊气随着北风消散,忍不住望了望窗棂子,"眼看着下雪了,晴儿找到,二爷他们也能快些回来。" 小玉弯起嘴角,"二奶奶写的信件只怕已经送出上京,反正年前二爷定然是能回来的。" 正说着,外面传来晴儿清脆悦耳的笑声,童若瑶刚站起来,只觉帘子一晃,晴儿欢欢喜喜地跑进来,直接扑到在童若瑶怀里,甜腻腻地喊了一声:"表舅妈。" 童若瑶蹲下来想要抱晴儿,晴儿却忽地让开,一本正经地道:"娘说表舅妈肚子里头有个小弟弟,所以暂时都不能抱晴儿,晴儿也长大了,不需要人抱了,等表舅妈生了小弟弟,晴儿还可以抱小弟弟呢!"(未完待续) 第362章 随着敏惠一同进来的香雪闻得晴儿的话,笑道:"那些妈妈们都说,倘或同是小孩子说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生下来必然就是。晴儿小姐这样说,可见明天咱们青松院是要添一位小少爷。" 童若瑶白了她一眼,"这样的话你也信?晴儿知道什么,还不是敏惠教的。" 敏惠心情大好,人也瞧着精神了许多,凑趣道:"表嫂误会,我真没教晴儿,只说现在表嫂要当心身子,让晴儿听话。" 晴儿仰着脸不解地道:"难道表舅妈肚子里没有一个小弟弟么?怎么晴儿瞧着表舅妈的肚子大了?" 童若瑶失笑,"还说没人教呢,才三个月罢了,怀相还没显露出来,晴儿怎么就看到我肚子变大了?岂不是说我贪吃,把肚子撑大了?" 晴儿更是迷惑,眨眨眼很是不能理解。说笑一回,敏惠抱着晴儿在榻桌另一边坐下,见榻桌上几幅漂亮的花样子,笑着赞道:"从来不知表嫂的画工这样好,这花儿好像活了一般,倘或绣出来,只怕蝴蝶也要误以为是真花呢!" 只出新鲜的花样子肯定不成,主要还是款式,童若瑶没空就琢磨着,脑海里成型的几个都不适合现在寒冷的时节。 "晴儿也好喜欢,以后不用回家,就能经常过来找表舅妈了,晴儿也想画的有表舅妈画的这么好看。" 童若瑶笑着摸摸她软软的小脸蛋,"晴儿聪慧,以后肯定比表舅妈还画的好。" 晴儿开心地笑道:"表舅妈这样说,就是答应要教晴儿了。" "那是当然,只要晴儿不觉得枯燥无味。" 晴儿摇摇头,"晴儿还想学绣花..." "你现在还小,等长大些再学吧。没得针尖扎着手,疼得你哭鼻子。" 晴儿努努嘴,十分骄傲地道:"向叔叔说晴儿最勇敢,不是爱哭鼻子的人,所以才喜欢晴儿的。" 说到这儿,敏惠一脸感激,"这一次多亏了向老板,如果不是他发现晴儿,我也不会这么快就见到晴儿。" 向老板发现晴儿,也进过一番波折。原来那人牙婆子还有事儿要去芜城,就带着晴儿一道上路,晴儿一路上自是哭闹不停,人牙婆子见她人小可怜,起了怜悯之心也不忍责骂。可晴儿不吃东西,也让那人牙婆子着急,一日人牙婆子大赚一笔,带她去了酒楼,晴儿任旧紧咬牙关,一张嘴就嚷嚷着要回去,要找娘亲。 人牙婆子耐心用完,少不得一顿责骂,恰好被一位好心商人撞见,打听之下得知便花钱将晴儿买下。可人牙婆子亦是见利之人,见对方衣着体面,要价自然就高。便是如此,那商人见晴儿面黄肌瘦,实在可怜,最后花了三十两银子将晴儿买下。 晴儿见这商人面慈,又将自己带到他家里,换了干净的衣裳,还请了大夫看她身上被人牙婆子打出的伤。渐渐对周边的人放开警惕,说爹爹不要她才把她买了,又说从上京来,还说只要到了上京,就能找到会要她的家人。 可到了下半年,都是属于生意忙碌的时节,那商人虽答应她要送她回上京寻找家人,却一时忙的脚不沾地,手中还有货物要送往西京。岂料,晴儿知道后竟然偷偷藏在装货物的马车里。 幸而伙计查看货物发现了她,否则...那商人见她跟来,送回去又要耽搁时间,况且没有充足的人手,只得带在身边。可目的地并非晴儿以为的上京,而是西京。 说来也巧,那商人原是个小商贩,经营香料的原材料,恰好是送往向老板的香料铺子。之后的事儿,无需细说也知道,单凡见过向老板的人只怕对他都会印象深刻,晴儿也不例外,看见他就好像看见了亲人似地,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 "向老板丢下生意,马不停蹄地将晴儿送回来,也是知道咱们定然心急如焚。" 敏惠感激而欣慰,搂着晴儿展开笑颜,"向老板是晴儿的贵人,还有那好心的李老板。" 童若瑶微笑道:"李老板善心自然也能得到回报,向老板已经说了,只要是他送来的,都要了,价格也比其他人开的高。" "可那三十两银子,我却不知何时才能还给向老板。"敏惠深知她自己如今是寄人篱下,可她也只能寄人篱下,凭着自己的一双手,总是能将这些债还清。 晴儿道:"向叔叔是好人,他不会要咱们给的钱,向叔叔喜欢晴儿,晴儿也喜欢向叔叔,向叔叔还说,晴儿是表舅的侄女,也算是他的侄女呢。" 向老板的为人,还有与顾廷煊和顾炎的交情,自然是绝对不会收这钱。只是那李老板,小本生意人却也狠得下心拿出三十两银子。晴儿的贵人不止向老板,还有那李老板也是。 "咱们晴儿就是福气大的。" 敏惠笑了笑,不觉淡了几分,"向老板的大恩大德我却无以回报。" "这两天三爷在外面招待向老板...还有件事儿差点儿忘了,向老板这一两日必然要离开,他说临走时,希望再看看晴儿。"童若瑶说完,仔细端详敏惠的神色,敏惠倒没多大反应,"我也该当面谢谢他才是。" 晴儿却显得有些失落,"向叔叔为什么要走?" 敏惠闻声细语道:"向老板的家不在上京,他要回家去呢!" 正说着,外面小丫头进来禀报:"二奶奶,陈忠家的要见您。" 敏惠放下晴儿,站起身笑道:"我就不打搅表嫂了。"又朝闷闷不乐的晴儿道,"已经见过表舅妈了,是不是该跟着娘回去了?"(未完待续) 第363章 晴儿点点头,仰起脸朝童若瑶笑了笑。敏惠和晴儿刚出门,陈忠媳妇就从外面进来。 童若瑶让小玉搬了椅子,又上了热茶,才笑道:"我琢磨着这一两日你们就该来了。" 陈忠媳妇放下茶杯,恭恭敬敬地道:"按照二奶奶说的法子,奴婢们已经把那金豆全笣下来,家里那位还专门称量了一番,收成倒是不错。" 这是可喜的事儿,童若瑶明白陈忠一家也和小玉她们一样,不相信这东西能吃,却也禁不住想和其他农作物比较一下,问道:"倘或与小麦、高粱、大豆这些比起来,咱们地里的收益如何?" 陈忠媳妇立马就道:"一般而言,小麦一亩地的产量是一担,若是风调雨顺,土地肥沃,还会多出一两斗。若是流年不利,如去年那样出现旱情,颗粒无收也是有得。奴婢对这些也不大懂得,倒是家里那位说,像二奶奶这样的坡地,种植小麦自然不如那些平顺的,最多一亩地也就一担。可今年金豆的收益,家里那位粗略地算了一下,竟然差不多两担呢!" "今年风调雨顺,没有旱情也没有水患,固然收益好。"这个时代都是看天吃饭的,而对于天气变化的预测,也远远不如现代的高科技。 陈忠媳妇道:"二奶奶有所不知,那块坡地贫瘠,即便下足了地肥,终究与山下那些肥沃的土地不可相比的。所以,这个产量倒是不错,可这金豆,眼下二奶奶打算如此处置,明年可还要种植?" "当然要种植。"童若瑶想也没想就肯定地道,产量相对而言比其他的农作物高,况且玉米也是五谷杂粮中的一种,只是原产地不在中原,而在欧洲。 "那金豆也不知能不能吃,二奶奶还要种?"站在一旁服侍的香雪,禁不住说道。 童若瑶看着她问道:"后罩房那吃过金豆的母鸡可还活着?" 香雪垂下头,后罩房种植的几株金豆成熟后也拿来喂了那两只单独养起来的鸡,没想到鸡不但没事儿,还越长越肥。 童若瑶朝陈忠媳妇道:"把明年要播种的种子留下,好好保管,别受了潮霉坏了,要不明年可就不发芽了。剩下的得了空,给我送进来吧。" 陈忠媳妇见童若瑶说的坚定,也不好反驳,只得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大豆要如何处置?" "红豆倒是可能拿来做点心,就送来吧,其他的你们将种子留下。我虽在乡下长大,对农事却也算不得熟悉,你们是陈妈妈的亲戚,我早已将陈妈妈当做家人,对你们自然是信得过的。" 陈忠媳妇忙站起来,屈膝一福道:"二奶奶对奴婢一家十分的好,奴婢都记在心里。" 童若瑶叫她坐下,又问了些家常话,留她在这里吃了午饭再回去。陈忠媳妇道:"眼看着要下雪,等下了雪路就不好走,奴婢先回去通知其他人准备着,好快些将金豆给二奶奶送来。" 天气瞧着确实要下雪了,童若瑶让小玉拿了些棉花来,小玉交代陈忠媳妇手里,笑道:"二奶奶一早就惦记着,偏家里发生了些事儿,你们又不得来,今儿来了就带回去。好给孩子们做棉衣。" 陈忠媳妇不肯收,小玉道:"是咱们二奶奶的心意,外面虽然也有,倒不及这棉花柔软又暖和。你若不收,可不是嫌弃?" 送走陈忠媳妇,童若瑶就琢磨着如何才能把这玉米推广出去,眼下瞧着玉米的产量是比较好,可也像她自己说的,许是风调雨顺的缘故。可今年她种植的地方是坡地,且因为那坡地种植其他农作物产量都不好,童老爹才以一个低廉的价格买了来给自己作为陪嫁。 如果是山下那些肥沃的土地,不知这玉米的产量会如何?不过有一点儿倒是玉米的有优点,其他农作物必然要土地肥沃收成才好,可玉米却不需要这一点,即便是贫瘠的坡地,产量也已经可以和山下那些肥沃的土地的产量相提并论。可见,玉米对土地的要求不似小麦、水稻等农作物,便已经有了推广的价值。 不是童若瑶非要推广,眼下是拿到了玉米的种子,并且已经种出来,自己知道这也是粮食,何况今年因为有孕,连嫩玉米都没吃着。而其他人不知道,种出来也卖不出去... 隔天,向老板归期已定,敏惠领着晴儿亲自去感谢向老板的恩情。一段日子的相处,晴儿对向老板倒是十分不舍,直到向老板保证有时间来上京看她,她才重新展露笑颜。前前后后,一声一个"向叔叔"叫的格外亲热。 敏惠如今寡居,自知该回避一二,亲自谢过向老板,留下晴儿去了隔壁屋里。耳边隐隐约约传来晴儿清脆的笑声,嘴角不由自主地也掀起一抹笑。 晴儿陪向老板吃了午饭,才依依不舍地从客房出来。 寒风萧索,大雪如期而至,纷纷扬扬一晚,银装素裹,几乎有些刺眼。外面自然是冷的僵手,可一旦进了屋里,就暖和好似春天一样。 小玉帮童若瑶脱下披风,香珠便忙过来扶着她坐下,老夫人道:"今儿下雪,外面冷的要命,你怎么这么早就跑来了?" 放眼望去,顾廷雅姊妹、崔氏抱着铭姐儿、郝氏都来了,却独独不见黄氏。时候不算早,因为青松院和百寿堂距离千禧堂最远,所以基本是其他人都到了,童若瑶和吕氏才会到。 顾廷雯笑道:"老夫人是体谅二嫂子,怕二嫂子有个什么闪失,她就不能抱孙子了。" "如今已经三个多月,张大夫说胎儿稳妥,还叫适当地走走逛逛。让老夫人操心,孙媳觉得很好,好像和以往没什么不同。"(未完待续) 第364章 崔氏笑道:"前头六个月都是这样,满了六个月就会觉得身子愈发沉重,不过张大夫虽说三个月后胎儿稳妥,还是要注意着。" 童若瑶微笑点点头,旁边吕氏似有些不放心,眉尖微蹙,"岂止前三个月要注意着,从有孕到临产都该注意着才好。若瑶身子骨单薄,如今怀胎三个月,瞧着却愈发清瘦。" 老夫人也露出担忧的神色来,"不是没什么反应么?可是胃口不好?" "哪里,比以前吃的都多,午饭前要吃点心,晚饭前还要吃点心,可到了正餐上,任旧比往日吃得多呢!"童若瑶说着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小玉她们常说,我的饭量都赶上大男人了。" "能吃才好,就怕不能吃!"老夫人放心地笑起来,目光甚是慈爱。 崔氏笑道:"二嫂子是有福气,当初我怀铭姐儿的时候,一开始闹得厉害,后来又胃口不好,生她的时候又..." 想起那惊心动魄的场面,众人也是一副后怕的模样,童若瑶笑着宽慰道:"如今弟妹也大好了,可见是铭姐儿带来的福气,说到底弟妹也是有福气的。" 崔氏血崩之诊虽然得了张大夫的治疗,没有生命危险,对身子骨的损伤却大。她的福气是,她生了铭姐儿,黄氏却任旧对她极好,任旧十分高兴抱了孙女。可自己,倘或... 许是自己多心吧,童若瑶打住想法,"怎么不见二婶子?" "外头庄子上的管事们一大早就来了,母亲和管家都忙着。"说到这里,崔氏似是想起一事来,问道,"听说二嫂子种的金豆收成不错?" 老夫人对此事也极是有兴趣,童若瑶来不及回答,她便若有所思地道:"我记得去年在南边种出来却没有成熟就都死了,莫非金豆在南边不适应,反而适应上京的气候?" "好不好孙媳也不确定,要等看到实物才知道。" 吕氏道:"廷煊也是,随便得了些种子就拿回来叫种着瞧瞧,咱们都不知这金豆有何用途,收成好又能如何?" 童若瑶垂下头,尤记得顾廷煊说过,得到种子的时候,他和顾炎还吃过用玉米粉做成的吃食。玉米种出来,自然是拿来吃的。可顾廷煊不在,自己说再多也无用。更何况,种植金豆的土地是自己的陪嫁。 老夫人淡淡看了吕氏一眼,语气略显生硬,"什么用途咱们现在不知道,等廷煊回来自然就知道了。廷煊从外面带回来的东西也不算少,咱们大夏没出现过的,咱们都没见过的,多得去了。" 吕氏点头称是,语风一转,"廷煊他们出门已经两个月多,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一般而言他们若只是查看生意、收账的话,最多两个月就能回来,今年因为一路上要寻找晴儿故而耽搁了,"现在晴儿被向老板送回来,他们得到信儿,行程就能快些,年前总是能回来的。" 吕氏任是担忧,"外面冰天雪地的,好像比去年还冷。" 窗外寒风呼啸,纷纷扬扬又开始下雪。黄氏满脸笑意,披着披风手捧暖炉进来,衣裳上还带着雪花,"老夫人大喜,今年几个庄子的收成比去年好了两成呢!" 一直没发言的郝氏,似笑非笑道:"今年风调雨顺,去年这上京一代闹了旱情,南边又没闹旱情,可见是二嫂管理有方,让收成好了。" 这话说的,好像老夫人那些庄子的收成好不好全在黄氏。黄氏暗暗冷哼一声,朝老夫人道:"银钱、粮食儿媳和管家皆已清点妥当,庄子上的几位管事也每人打赏了三十两银子的过年钱。老夫人要不要见见他们?" 老夫人笑眯眯地摇摇头,对黄氏很是放心,道:"让他们歇两天,等这第一场大雪停了再回去。" 黄氏点头称是,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家常话,待外面大雪渐渐小了,才从老夫人屋里散出来。 到了年底,顾家上上下下也都忙起来,而陈忠也将金豆运进来,童若瑶命婆子收拾一间屋子,作为库房存放这些粮食。许是房间面积小的缘故,瞧着那些堆积的大袋子,好像很多。 陈忠将收成做成了账本,罗列十分明白清楚,平均算下来,三亩地五担的收益。 "这金豆实在,重量却不轻,依重量而言,算下来比小麦每亩地几乎多出一倍!"陈忠道。 童若瑶微微一笑,随即叫小玉去给厨房的婆子说一声,叫多买几只鸡回来,想了想道,"就买没长大的**,咱们用金豆喂养。" 陈忠闻言,试探地道:"二奶奶种植金豆,莫非是拿来喂养鸡的?"倘或如此,那也太不划算,那块地虽然不多,好歹也有二十来亩,只一年人工开支就不知能买多少鸡了。 香雪道:"二奶奶是想瞧瞧,倘或鸡吃了金豆会不会有事儿。不过,二奶奶,咱们后罩房那两只鸡吃了金豆倒是一点儿事儿也没有呢!" "那如果叫厨房把这金豆磨成粉,做成点心什么的你敢不敢吃?" 香雪想了想,犹豫地摇摇头,"二奶奶还是再喂喂鸡瞧瞧吧。" 童若瑶幽幽叹口气,与陈忠说了说明年播种的事儿,又打赏了过年钱。陈忠亦是不愿收,甚为惶恐地道:"今年年初二奶奶给的银钱已经是一年的。" 送走陈忠,童若瑶又跑去临时库房,瞧着那堆积起来的玉米。心一会儿飞扬起来,一会儿又沉甸甸地沉下去。 虽然天寒地冻,外面铺子的生意却一日比一日好起来。就连童若瑶打理的这间成衣铺子,一天也又好几单的买卖。(未完待续) 第365章 生意好了,自然大伙都高兴。 老夫人慈爱又心疼地瞧着明显有些清瘦的顾廷礼,微笑道:"这孩子,就算要照理铺子的生意,也该注意着自个儿的身子,以为是男人就是铁打的不成?" 郝氏十分高兴,已经不止一次地提到外面掌柜的夸赞顾廷礼的话。殊不知,她提的次数越多,不但失了邀功的成分,反而多了几分不可信。何况,顾廷礼好歹也是顾家的爷们,被外面的掌柜夸赞也并非什么很值得炫耀的事儿。可她自己似乎没有擦觉,任旧道:"儿媳也经常这样说他,要他好好儿照顾自个儿的身子骨,出门在外不比家里。他为了熟悉咱们铺子里的各种缎面料子,价格等事儿,常常熬夜,说也说不听。" 顾廷礼性子不像以前那么腼腆,许是他对褒扬的话还是不好意思,一直红着脸垂着头,大气不出一口。 黄氏冷笑一声,看着童若瑶笑道:"听二老爷说,城东两间铺子的生意也不错,虽说年底各家各户都要置办一些,但头两年那两间铺子的生意也都一般。" 童若瑶放下茶杯,谦虚道:"是外面掌柜的经营有方。" 黄氏笑了笑,示威地看了郝氏一眼。眼里那意思十分明白,人家童若瑶从来不说这些,也只有郝氏才会把这些话挂在嘴边,再说铺子的生意,大多都是掌柜的管着。 提到这话。老夫人想起一事来,"廷煊和炎儿还没回来,外面的事儿你和老二商议着,该赏的赏,别叫掌柜们觉得劳碌一年却得不到好处。" 黄氏忙点头附和,叹道:"眼下已经冬月初了,侄儿他们却还在外面,也不知何时能到家。" 她说的满脸担忧,实则也在驳郝氏的话。顾廷礼在上京怎么说,也比不得顾廷煊在外面奔波,真正辛苦的人是顾廷煊他们,而非顾廷礼。 郝氏果然面色一僵,低头吃茶掩饰过去。黄氏掀起嘴角,露出一抹嗤笑,见吕氏十分忧郁的样子,忙安慰道:"大嫂别太担心,已经来了信儿,无论如何这个月都能到家的。" 黄氏和郝氏面和心不合,时常明里暗里地借故讽刺对方,童若瑶已经习惯。只是,偶然间瞧见老夫人浑浊的眸子,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难受。每个人都又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难处,只可敬老夫人一把年纪,还要操心这些。 "都是我不好,才连累表哥他们在外面迟迟不归。"敏惠深感愧疚地道。 算下来已经三个月多了,从九月初到现在十一月初,走的时候童若瑶刚刚怀上孩子,小腹平坦,倘或不是张大夫诊脉确定,根本不知道肚子里有个生命在悄悄地成长。如今,脱了厚重的外衣,小腹已经有些凸显,好像吃了许多东西似地。 童若瑶下意识地覆上腹部,笑道:"横竖也没多久就回来了,你何苦自责,其实..." 他在外面也好,因为童若瑶相信他定然能平安归来,无论耽搁多久。语风一转,接着笑道,"我已经习惯,只要知道他能回来心就能平静。" 敏惠眼里的自责任旧不减,"要不是晴儿发生了这样的事儿..." "好了,已经过去了,晴儿好端端地回到你身边。你瞧,她还要学做针线呢!"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到正坐在炉子边,蹙着小眉头,十分严肃认真地学着刺绣的晴儿身上。她时而抬头看一看小玉和香雪手里的针线,擦觉到头顶上两道目光,遂抬头朝童若瑶和敏惠一笑,又十分苦恼地问道:"晴儿要何时才能给小弟弟做衣裳穿?小玉姐姐和香雪姐姐做得小衣裳好漂亮,晴儿也好想能做出那么漂亮的小衣裳。" 小玉和香雪闻言笑起来,"晴儿小姐手巧着呢,可现在连剪刀都拿不稳,等长大些才好。" 晴儿叹气,"可晴儿为什么长得这么慢,非要长大了才能帮着娘做针线么?" 顾廷煊不在家的日子,就这样平静安好地一日一日度过。 一天,童若瑶刚刚午睡起来,晴儿就欢天喜地跑进来,兴高采烈地道:"向叔叔叫人给晴儿送了好些东西来,小弟弟什么时候才能从表舅妈肚子里出来,晴儿给小弟弟留了好些好吃的呢!都是晴儿喜欢的,小弟弟一定也非常喜欢。" 童若瑶见她肩头上还带着雪花,佯装恼了,责怪道:"这样跑来跑去也不怕跌倒,可教你娘担心了。" 小玉拿着衣裳过来,"二奶奶不知道,晴儿过来好几回了,瞧着二奶奶在午睡没敢吵醒您。" 晴儿道:"娘说小弟弟要睡觉,不许晴儿吵闹。可是表舅妈醒了,小弟弟就不贪睡了。"又歪着小脑袋,不确信地问,"小弟弟也醒了,晴儿说话他能听见么?" 童若瑶隐忍着笑,"他肯定听见了,所以..." "那晴儿一定好好保管着给小弟弟的东西,否则小弟弟会说晴儿说话不算话。向叔叔说,说话不算话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听晴儿聒噪一回,童若瑶穿上鞋子下床,晴儿说要回去找个地方将留给小弟弟的东西搁置起来,一股风的又跑了。连小玉也不禁摇头,"以前瞧着晴儿小姐是个缅甸的孩子,实难想象如今她这样活泼,叫人由不得不喜欢的。" 童若瑶莞尔一笑,"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小玉像是想起什么似地,犹自笑道:"晴儿小姐对向老板倒是印象深刻,几句话就离不开一句向叔叔。" "虽说孩子小,不怎么懂事,可孩子总是敏感的。她在那样无助害怕的情况下,遇见认识的人,况且向老板...定然对她很好,她才会记住。小孩子,总是最容易记住好的。"童若瑶说着,又觉得肚子饿了,忙叫小玉去拿点心。(未完待续) 第366章 其实童若瑶真的很能吃,可没长肉也是真的,挽起袖子看了看任旧纤细的手腕,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样单薄的身子,又这样能吃... "倘或二奶奶生了位像晴儿小姐这么可爱的姐儿,想必夫人也是喜欢的。"小玉见她沉思,想也没想就说出这话来。说了才觉不妥,补充道,"外面的婆子都说,女孩儿从母,二奶奶上面有大爷,二奶奶这也是头一胎,定然也是位小少爷。" 童若瑶淡淡道:"我没想这些,儿女都是做父母的福气。" 小玉忙岔开话题,说点心是厨房的妈妈才做得,让童若瑶尝尝好不好吃。童若瑶也抛开心里的疑团,一边喝着牛乳茶,一边吃着香甜可口的点心,好像小玉的话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小玉不由得吐口气,"二奶奶午睡时,二夫人打发吴妈妈来了一趟,说按照惯例预备了一些东西,是赶着年前给亲戚家送去的,咱们这边的也打点了一些,问二奶奶有没有什么要特别准备的。" "二婶子思虑周全,必然都打点好了。"现在二房要拉拢大房,凡事都以大房为重,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童若瑶去补充操心。 "那二奶奶预备什么时候回去?也不知熙哥儿长大了没?" 想到熙哥儿,童若瑶脸上不由自主地带着笑,还是熙哥儿满月的时候回去瞧过一回,大嫂恢复的极好,一个月熙哥儿就好像长大了许多,"小婴儿都是一天一个样,差不多有时好些时候没见着了,肯定长了不少。" "我也这么觉得。" "只是不知爹爹和二叔什么时候能回来。"叹口气回到刚才的话题上,"这两天又开始下雪,等天气晴好再回去。" 小玉笑道:"也是,免得两位夫人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二奶奶有个闪失。" 周氏哪里倒是好些,蒋蓉华是个例子,只是吕氏。想到这里童若瑶就发愁,张大夫也说孕期适当的走动对胎儿有好处,而吕氏生怕她动一动就动了胎气。早上和晚上请安都免了不说,即便老夫人哪里,也不止一次地暗示要老夫人免了自己的请安礼。 这样一来,就只能呆在院子里,总觉得这样好像喘不过气。 可想来,吕氏也是担心自个儿,怕自个儿有个什么闪失,伤及腹中胎儿。 正说着话,只见帘子撩开,范妈妈提着食盒从外面进来,笑道:"夫人叫厨房专门煲的汤,说二奶奶只吃点心终究不及这些骨头汤好。" 小玉忙过去接住,童若瑶请范妈妈坐下,感激道:"让母亲操心记挂。" 范妈妈笑了笑,"也是希望二奶奶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二爷又不在家。" 童若瑶点头笑了笑,自己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能平安生产。小玉叫门外的丫头拿了汤碗进来,揭开那汤钵盖子,一股药味儿扑鼻而来。 范妈妈忙解释道:"夫人专门教人买了些安胎的药材加在里头的。" 小玉脱口而出,"可张大夫说,只要胎儿稳妥,并不需要吃药。" 童若瑶看了她一眼,笑道:"母亲和范妈妈是过来人,再说安胎药总是好的,我也正想喝汤呢。" 范妈妈道:"二奶奶先尝尝,也不知这味道合不合胃口。" 童若瑶对中药味道没什么,可没人是喜欢喝药的。再说,怀孕期间吃药也不见得好。可吕氏专门叫人炖了汤送来,不喝不但有驳了吕氏脸面的意思,以后有个好歹,也是自己的不对。 许是心里有些烦躁,童若瑶喝了一口就差点儿吐出来,只得强忍着把一碗汤喝完。眉头禁不住打成死结,小玉心疼地看着她。范妈妈微微叹口气,略说了几句话起身告辞。 所幸的是,第二天吕氏并没有打发人送汤药过来,童若瑶舒缓了口气。香雪端着汤进来,笑道:"咱们厨房的妈妈听说二奶奶午睡起来想喝汤,特意做得。还问二奶奶想吃什么,她们都提前预备下。" 童若瑶白了她一眼,"当我是猪么?吃了睡,睡了吃。" 香雪做了个鬼脸,盛了一碗送来。没有中药的味道,骨头汤的鲜美尽数释放出来,童若瑶连喝了三四碗,只嚷嚷肚子撑得疼,在屋里走了几圈,听到脚步声,便道:"不许拦着我,我要去外面透口气。" 说着转身,只见眼前一个高大的人影,竟然是顾廷煊! 回来了?怎么没有一点儿消息,童若瑶蹙眉、眨眼。他穿着银鼠毛领石青色披风,带来一股外面的寒意,头上、肩膀上落下几片雪花。屋里暖和,很快就化成晶莹的雪水,"怎,怎么回来了?" 童若瑶舌头打结,说话都不利索,确定真的是他,忙过去踮起脚要帮他解了大氅的系带。只是自己的手很快就落入顾廷煊的大掌中,很奇怪,他的手一点儿也不冷,一直呆在屋里的童若瑶,也觉得滚烫炙热,亦如他那双深邃的眸子。 "也不提前说一声,我现在可不能受惊吓。"童若瑶低声抱怨道,明明很高兴,偏要做出不高兴的样子来。 要做母亲的人,竟然比先时更别扭了。顾廷煊舒口气,脱了大氅,拥着小妻子在炉子边坐下。 "可去见了老夫人和母亲没?" 顾廷煊道:"去见了老夫人,想快些见到瑶儿。" 童若瑶站起来,"那先去见母亲吧,母亲一直念着。我也想出去走走,吃太多东西了..." 顾廷煊目光落在童若瑶腰间,冬天的衣裳穿的多,可她看起来还是那样单薄,心头涌上疼惜,"外面在下雪,我过去见见母亲,马上就回来。"(未完待续) 第367章 他语气虽淡,却说得十分坚定,童若瑶禁不住叹口气,最终还是点点头。直到屋里安静下来,她似乎才意识到真的是顾廷煊回来了。那件挂在衣架上的石青色大氅,就是顾廷煊刚刚穿回来的,可他去百寿堂,竟然没穿! "也不怕一冷一热的感染风寒。"童若瑶琢磨着叫丫头给顾廷煊送过去,丫头刚进来拿大氅,顾廷煊已经回来。 童若瑶一怔,没想到怎么快。忙过去倒了一杯热茶送到顾廷煊手里,又叫丫头去厨房做些吃食送来,"二爷一路劳顿,想必路上都没好好吃东西。" 顾廷煊看她手足无措的模样,连眉梢也带着笑意,日夜兼程的辛劳十分值得,也顾不得丫头在屋里听差事,将茶杯放在炉子边的矮几上,长臂伸过来一把揽住童若瑶的腰肢。惊奇地道:"果然是圆润了一些。" 童若瑶脸一红,嗔怪地瞪他一眼,那小丫头也忙不迭地福福身告退。小玉和香雪是学乖了,只要顾廷煊在家,没有重要的事儿,她们绝对是能回避多远就回避多远。 丫头一走,顾廷煊的手就再也没顾忌,在童若瑶的肚子摸了摸去,脸上荡漾着即将为父的欣然,又极是心疼童若瑶除了肚子有变化,其他地方却与原来一样。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光彩,暖暖的如同春阳。 到了晚上,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童若瑶更是无语,忽而想到晴儿说肚子里的孩子能听到外界的人说话,不知道顾廷煊是不是也听了晴儿的话,当真以为孩子能听到,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四个月的胎儿,听觉已经发育好了么?童若瑶觉得应该是听不到的吧。可顾廷煊那一会儿严肃,一会儿又柔软的话语,实在让童若瑶忍不住笑起来,"好啦好啦,你再说小心他踢你一脚,说你妨碍他睡觉。" 顾廷煊信以为真,惊奇地问道:"他已经在会动了么?" 童若瑶却怔住了,刚刚自己似乎感觉到肚子里头的小东西动了一下,顾廷煊的大掌还停留在童若瑶的肚皮上,于是乎,某位即将要做父亲的人,严肃而正经地安静下来,半晌才道:"他果然踢了我一脚,嫌我吵了他。" 童若瑶笑得难受,又十分惊奇,其实怀孕后她实在没有多大的感觉,可现在却完全不一样。肚子里的小东西会动了,没有折磨她这个做母亲,却用这种方式提醒他的存在。 脑袋埋在顾廷煊暖和的胸膛里,童若瑶低声说着向老板如何将晴儿送回来的事儿,而心里的那些烦躁也莫名其妙地全是消失,童若瑶才明白,要亲眼见到顾廷煊,心才能真正平静。 "因为潘有成要尽快回去拜见二老,出了上京城,我们一路打听晴儿的消息,便分了路。"吕氏问起秀珠,顾炎语气淡淡如此说。 吕氏不禁皱眉,"总觉得不妥,想到你妹妹就心里七上八下的。" 顾炎道:"是她自己不识好歹做出不该做的事儿,执意要嫁,咱们也无可奈何。" 吕氏不说话,转而看着顾廷煊道:"你如今回来,外面的铺子就多多照料一二,若瑶怀了身孕,就别操心外头的事儿了。" 顾廷煊点头,惜字如金只回答了一个"是"。 说了一会儿话,众人起身一道往老夫人居住的千禧堂去,而平常小玉或香雪的位置,就理所当然地被顾廷煊霸占。童若瑶如今怀孕,他更是毫无顾忌了,一只手横放在童若瑶腰间,几乎整个人都要被他提起来。 一年辛劳在年底即将宣告结束,大伙的心情自然都不错,虽然寒风肆虐,可处处都洋溢着一股子喜气。 童若瑶得意洋洋地告诉顾廷煊,金豆的收成如何,那模样就好比凯旋而归的将士。顾廷煊一边欣赏小妻子雀跃的神采,一边问道:"瑶儿需要什么奖励?" 童若瑶歪着头想了半天,垂下头低声而羞涩地道:"你回来就是最大的奖励了,我不要别的。" 顾廷煊心底软软的、似是吃了蜂蜜,拥着小妻子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窗外寒风肆虐,吕氏盯着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发怔。范妈妈从外面进来,忙走过来道:"夫人怎么把窗户都打开了?这风吹了,小心头疼。" 说着就将窗户关上,"夫人觉得屋里闷,奴婢把西边的窗户打开透透气吧。" 吕氏叹口气,问道:"廷煊可在家里?" 范妈妈才送东西从青松院回来,小玉和香雪在正屋隔壁的屋里坐着烤火做针线,不由笑道:"二爷将外头的事儿大多交给了九爷,一直在家陪着二奶奶呢!" 吕氏眉头蹙地更紧,似是喃喃自语,"他到底年轻,若瑶如今又有了身孕,身子那样单薄,倘或他不知轻重,有个闪失可怎么好?" 范妈妈在对面听到,忙回答道:"二奶奶稳重,是知道轻重的。" 吕氏轻轻摇摇头,任旧十分担忧,"他们才成亲多久?日日夜夜在一起,廷煊又离开了这么些日子..." 范妈妈一边拉窗帘子,一边琢磨着道:"如今已经四个月,二奶奶虽瞧着单薄,胎象却稳妥,夫人别担心。奴婢瞧着二爷极是紧张二奶奶,想必二奶奶说什么,二爷没有不依的。" 说着话走到吕氏身边,又道:"二爷回来,二奶奶精神就好了许多,听小玉和香雪说,如今一日三餐吃得比之前还多,可见胃口也好了。以前听大夫说过,有了双身子的人,只要心里没有搁着什么事儿,不但胎儿长得好,临盆之时也少些痛楚。二爷比二奶奶年长许多,二奶奶到底年轻,二爷必然十分体谅她。"(未完待续) 第368章 吕氏喟然长叹,隔了半晌道:"三侄儿媳妇崔氏生产时,那样厉害,如今人瞧着精神头不错,可身子却比以前单薄许多了。" 崔氏怀孕期间,顾廷之不离其左右,亦是日日夜夜陪着,"焉知不是他们年轻夫妻没个避讳,才造成的。" 范妈妈心头一跳,方才的话也已经说得十分明白,眼下也只能道:"到底二奶奶的身子重要,咱们二爷也不是那起子犯浑的人。" 吕氏叹口气,"也罢,咱们也只能提一提,说多了她又要多心。" 范妈妈叹口气,愣愣地站了半晌,见吕氏手边的茶杯空了,忙重新去倒了一杯茶送来。 "老夫人和二婶子都说金豆不适合在南方生长,我那一块地面积也不大。何况,金豆只有咱们家才有,现在种出来来,却没人相信是粮食,更别说吃了。" 顾廷煊见童若瑶眉尖微蹙,十分苦恼似地,他却笑了笑,笃定地道:"想必瑶儿已经有了法子。" 童若瑶扭头看了他一眼,掰着手指道:"我能有什么法子?不过我就是想知道,你怎么想着把种子带回来?" 顾廷煊风轻云淡笑道:"从商者必然以利益为重,这种子只有咱们有,物以稀为贵,必然能买个好价钱。" 童若瑶白了他一眼,"别人买一次就够了,要再种植种子自己留就是。" "商者不外乎能赚取多少,只要有赚的,就妥当。" 童若瑶干笑两声,"问题是现在根本不会有人来买,还是亏本买卖呢。" "可瑶儿已经有了法子,现在亏本以后必然翻本赚回来。" "说得这样容易,你来吧,我等着数钱就好。" 大大小小几场雪,几天后天气放晴,冬阳照在雪地里,有些刺眼。顾廷煊陪童若瑶回娘家,各种礼品装了一车,顺便还有一袋子玉米。 吕氏千叮嘱千叮嘱一番,才放顾廷煊和童若瑶出门,一路上连跟车的婆子也小心翼翼地放慢速度,本着龟速前进的原则,足足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回到娘家。 童若瑶喜出望外,又叹口气,"我还担心晚上才能到呢!" 童若远出来迎接,周氏、童老爹、蒋蓉华在正屋里,知道他们要来,陈妈妈等人一早就开始忙碌着预备午饭的事儿。 顾廷煊随童若瑶一道进来拜见周氏和童老爹,略略坐着吃了一盏茶,说了一会儿闲话。童若远领着顾廷煊去了书房,看得出来,棋逢对手,他们两个也想再切磋一番。 老太太灵柩送回蜀地,但孝期未过,家里忌讳大红大紫,皆以素色为主。熙哥儿的到来却给家里添了不少乐趣,童老爹和周氏明争暗抢要去抱孙子。 "每次回来就带这么多东西,也不怕家里其他人说闲话。"周氏略显责怪地道。 童老爹怕周氏抢走熙哥儿,抱着熙哥儿也去了书房,屋里就剩下童若瑶、周氏、蒋蓉华三人。 "都是惯例,年底亲戚家都要送年礼的,因女儿是头一年,长辈的都说头一年有些俗礼上的东西,是一定要送到的。" 周氏将信将疑,蒋蓉华道:"顾家祖籍天杭,许是天杭那边的习俗也未可知。" 童若瑶点点头,蒋蓉华转移话题,问道:"四妹一路上可好走?没颠着吧?" "哪里就那么金贵了?大嫂莫非忘记了,大嫂临产前都安分不下来呢!有大嫂做榜样,我定要好好学着。" 蒋蓉华盯着童若瑶看了几眼,点着头笑道:"精神不错,气色也好,腰圆实了些。" 童若瑶却觉蒋蓉华变化较大,上次瞧着她恢复的极好,现在瞧着却明显清瘦了许多,不禁道:"合该请位奶妈照料一二,大嫂也别太操劳才是。" "我哪里操劳,白天的时候除了了熙哥儿吃奶,都是母亲和父亲帮着带的,晚上你大哥帮着带。" 提到熙哥儿,周氏笑容不由得慈爱无比,似有说不尽的趣事,挨着给童若瑶讲。正说得热闹,只见外面张氏进来,说笑一回道:"今儿侄儿媳妇回来,不如去婶子哪里吃饭吧,婶子还没好好谢谢侄儿媳妇。" 张氏气色是一日比一日好,想来童二叔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虽然不能回到从前,到底不会闹着休离什么的。 而更让童若瑶惊愕的是,老太太留下的产业,那些庄子,童二叔做主分出一个来给了童若远,说是孙子辈的都有。虽然很明显不是平均分配,可这样已经委实叫人惊讶。据说张氏没有一点儿不情愿,和这边也非常亲近。 不管怎么说,有了一个庄子,童老爹丁忧,家里总算能过得去。 "有些日子没见着二妹,只听二婶子说,吃了张大夫的两记药,情况倒是好转了,头个月的信期五六天就干净了。眼下,婶子就指望她肚子能有个动静,否则,日后她的日子也难了。"蒋蓉华说到最后,也禁不住叹口气。 童若瑶也明白,如今成亲的日子还不算久,日子久了,她又没有动静,不替孙博文纳妾也说不过去。可孙博文不喜欢她,她亦对孙博文绝望,再不会去争取什么。虽不至于守活寡,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何况,娘家与婆家悬殊如此远,除了忍气吞声,她还能如何? "只要她的病能医治好,总算是还有盼头。" "所以二婶子十分高兴。"蒋蓉华微笑道,"她也经常过来走动,住在一处,这样相处才好。" 童若瑶点头,倒想起童若淳来,"可还在家里住着?"(未完待续) 第369章 "在呢,二婶子留她在家里多住些日子,现在外面冷,她又带着孩子,不适宜赶路,等明年开了春暖和了在去南边。说来也巧,大妹夫可就在你们家的铺子里做事。原以为是二叔打听到她的下落才通知她回来,结果竟然还是你们叫人带了信。" 童若瑶早就知道,想到顾廷煊说顾炎打算在上京开一间香料铺子,就让童若淳的丈夫回来当掌柜,"说不准日后,他们一家也要回来。" "那自然好,二婶子对她倒是不错。" 可她的生母、妹妹却都已经不在人世,想来她心里亦是十分难过。 正说着,惠儿进来禀报,说童若淳来了。童若瑶和蒋蓉华闻言站起身,童若淳只身从外面进来。 "怎么没把孩子抱过来?"蒋蓉华见她一人,问道。 童若淳微笑道:"才刚睡下。" 三人互相见礼,一一落座,客套一回,童若淳便朝童若瑶说了些感激的话,童若瑶笑道:"姐夫在顾炎的铺子里做事呢。" 童若淳略显惊愕,半晌才叹道:"顾家九爷瞧着不过二十来岁,没想到已经...也是年少有为。" 顾炎在顾家的处境并不算好,能有今年自己独立的铺子,也不知付出了多少。 外面跟来的婆子将年礼一样一样搬进来,周氏从外面进来,恰好瞧见两个婆子抬着一只不知装着什么的袋子进来,只从外面看去好像是粮食。蹙着眉头走过来朝童若瑶道:"家里也不至于如此,怎么还送米来?" 童若瑶愣了愣,想到今儿来最重要的事儿,忙拉着蒋蓉华过去。叫婆子将系绳子解开。周氏等人好奇,都围着瞧,蒋蓉华立马就反应过来,"可是你今年专门叫陈忠一家种的那什么金豆?" 童若瑶点点头,跟着来婆子也都知道童若瑶种金豆的事儿,那收益因为说给老夫人、黄氏等人知道,所以下面人的知道也不奇怪。只见婆子满脸骄傲地道:"比大豆、小麦的产量还可观呢!一亩地差不多两担,这金豆又沉,只这一袋少说也有七八十斤!" 周氏虽对农事不了解,到底在乡下带过,少年时代家里不算富足,粮食产量如何她也略知一二。蒋蓉华有自己的陪嫁,蒋夫人疼爱她,虽然庶出,嫁妆里头除了金银首饰、缎面、四季衣裳,也又田产地产。她在娘家是也帮着蒋夫人打理一二,故而即便是养在深闺中的小姐,对这些亦是十分熟悉。 两人惊愕地瞪圆了眼睛,周氏道:"倘或是能吃的粮食,不知多少人都免于挨饿了。" "可不是粮食,只因咱们大夏从来没有人种过,廷煊得到种子,女儿也种出来。可问题是,这金豆分明是能吃的东西,却无人敢食用。" 蒋蓉华微微蹙眉,"既然是四妹夫带回来的,必然知道这东西怎么食用。" 童若瑶点头,"说是磨成粉末同样也是能做馒头、点心什么的,若是如米一般颗粒状,做粥倒比大米味道香。特别是金豆快成熟时,清水煮了直接吃,香甜可口,营养丰富。" 说的太快,把营养都吐出来了,童若瑶改了口道:"五谷杂粮各有各的好处,金豆也有金豆的好处。" "听说四妹夫曾经跟着其他商队出海,定是从他国带回来的。这摸样虽瞧着怪异,可听四妹说的产量,确实十分不错。倘或是粮食,多少没饭吃的人们,也都有饭吃了。"蒋蓉华在西北一带长大,虽在城里,可那地方物产不够丰富,城里到没什么感觉。可城里也能见着许多人家没饭吃,落得卖女为奴的下场。就是身边的惠儿,也是因为家里贫苦,兄弟姊妹多,口粮少养活不了,迫不得已才找人牙婆子带去给大户人家为奴为婢好有口饭吃。即便如此,也多少人没饭吃。 想到这里,蒋蓉华又道:"四妹那块地属于坡地,自然贫瘠些,产量却如此可观?" 童若瑶听她只说产量,却不在这金豆能不能吃上面反复询问,心里便是一喜。忙点头道:"可不是呢,今年风调雨顺,山下平顺肥沃的地里,收成也不过如此,可见金豆更容易种植呢!" 蒋蓉华琢磨片刻,抬头看了看童若瑶,问道:"四妹确定这是能吃的?" 童若瑶当然十分肯定,不过终究不能说的太满,没得自己圆不了,道:"在家里时,大伙都不敢吃,我叫下面的人拿来喂鸡,鸡吃了越长越肥,倒是没一点儿事儿。"说着,耳边传来一阵鸟叫声,扭头望去,对面光秃秃的树枝上,停留了好几只麻雀。脑袋里灵光一现,叫身边的婆子拿一些出去用东西捣碎成颗粒状。 蒋蓉华似是已经明白童若瑶的举动,叫惠儿出去将院子西角落打扫干净,当婆子将捣碎的玉米颗粒拿过来,童若瑶接住走出去直接洒在打扫干净的地面上。 然后众人都回避到屋檐下,静悄悄地等待着。 之前那些鸟儿受了惊扰飞走,隔了好半晌才又飞来一两只,众人也都理解了童若瑶的举动,皆屏气敛声,略显紧张地盯着在枝头跳跃歌唱的麻雀。 大概半盏茶的功夫,枝头上的鸟儿似是才察觉到地面上的东西,试探了一会儿,便有一两只落在地上,小脑袋灵活地左右观望。 童若瑶没来由的有些紧张,也不知自己这个法子到底有没有用,就在她等的有些不耐烦时,终于有一只麻雀低头啄了一粒那些玉米颗粒,它一啄便"叽叽喳喳"地叫起来,一边叫一边继续啄。 越来越多的麻雀闻声飞来,没一刻已经有十多二十只,即便地面上的玉米颗粒已经没有了,那些麻雀任旧停在院子里,不停地跳动,不停地寻找。(未完待续) 第370章 "逢天灾人祸之年,树皮草根亦被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们拿来充饥,鸟类以草籽、虫类为食。小麦、谷物亦是鸟类的吃食,单凡鸟类能吃的,人们吃了也多无害。"蒋蓉华徐徐说道。 所谓饥不择食,但人们真正饥饿的时候,亦是什么都吃的。何况玉米的营养价值也高,能拿来食用,玉米秸秆亦可作为马的饲料。这个时代,多以马代步。这些只能慢慢去尝试,眼下是要大伙都相信,金豆是可以拿来吃的最要紧。 蒋蓉华如此说,想来她是已经相信,童若瑶松了口气。 周氏道:"先进屋吧,这风口上站着,别着了凉。" 众人进屋,蒋蓉华携了童若瑶手,微笑道:"四妹今儿特地将这金豆带回来,有什么需要嫂子的地方,直接说便是。" 童若瑶就是喜欢蒋蓉华的爽快,遂将心里的想法如此这般细说一番。蒋蓉华笑道:"这事儿倒是不难,可四妹这样说,我倒也想种了。" 童若瑶莞尔一笑,她亦是如此想的。无论是在什么时代,终究要官方说的话才能叫众人都信服,这就是所谓的权威效应。所以童若瑶的法子也极为简单,就是叫官方去证实能吃,产量又比其他粮食的产量略好些,而在粮食紧缺的这个时代,必然能得到大力推广。 "倘或可行,四妹夫倒是造福了不少人,没准还要记入史册呢!"蒋蓉华打趣笑道。 童若瑶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道:"商者一切以利益为出发点,千辛万苦带回来,自然是..." "我看未必,即便金豆产量一般,可不同的产物,就有不同的味道。何况产量还好,四妹夫走南闯北自是什么都见识过了,没准也是心怀天下之人...不行,说得我都想尝尝,这金豆到底是什么味道呢!"前面还把顾廷煊抬了又抬,语风一转就说想吃,童若瑶道,"你也不怕是不能吃的。" 蒋蓉华一副大义凛然之状,道:"上古有神农尝遍百草,今有我蒋蓉华试金豆。" 惠儿捂嘴笑道:"大奶奶饿了就明说嘛。" 恰好陈妈妈进来,说是午饭已经备好,问什么时候开饭。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晌午,金豆的事儿也已经说完了。童若瑶只觉身轻如燕,站起来道:"我好像也饿了,定是陈妈妈的手艺让我嘴馋了。" 周氏留童若淳在这边吃饭,童若淳担心她孩子醒了其他人带不住,遂告辞过去了。 而熙哥儿也饿了,童老爹从书房抱出来,蒋蓉华先抱着孩子去里间喂奶。书房摆了一桌,童老爹、顾廷煊和童若远三人一道。因饭厅没有生炉子,怕那边太冷,就在正屋外间摆了一桌。 陈妈妈的手艺果然不错,童若瑶吃了三碗饭,食量大的把她自己都吓唬住了。蒋蓉华打趣道:"果然是一个人要吃两人份儿。" 周氏略显担忧,"胃口这样好,怎么瞧着好像还清瘦了些?" 小玉道:"是啊,二奶奶在家也是这样吃的,而且其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可就是瞧着憔悴。" "那说明胎儿长得好呀,什么好的都给了她,我没事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许是因为体质的缘故吧,张大夫也说我好着呢!" 众人对张大夫的医道都信服,他的话让周氏放了心,道:"只要没什么影响就好,这是头一胎,自个儿多多注意着,头一胎最是要紧,万不能有个什么闪失。" 童若瑶郑重地点点头,周氏才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话起别的家常。 顾廷煊和童若远饭后任旧呆在书房,熙哥儿吃了奶睡过去蒋蓉华抱他回那边正屋,童老爹同样在书房呆着没出来。周氏和童若瑶说起体己话,大多数是周氏在教诲童若瑶要贤良、孝顺等,童若瑶洗耳恭听,最后,周氏甚为郑重其事地嘱托童若瑶房中一事。 这话吕氏也侧面提了提,现在听周氏提起,童若瑶任旧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羞涩难掩,红着脸道:"廷煊他...他自制能力极好,并没有什么..." 这话可不假,虽然每晚都躺在顾廷煊臂弯里,头埋在他热乎乎的胸膛里,可顾廷煊硬是什么举动都没有过。有一天晚上,童若瑶好奇,还专门...虽然有些不可思议,可事实就是事实。 周氏叹气,接下来的话也不知该怎么说。孕期并非完全不能,只是要稍稍注意着,别伤及胎儿。 而周氏犹豫不决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童若瑶也猜到她心里琢磨着什么,丈夫确实不能冷淡了,但...他又没说她冷淡他了,而且他那么自觉,连身体也那么自觉。 等等,怎么像自己在抱怨?童若瑶连忙打住,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大哥还去欧阳先生哪里么?" 周氏思路被打断,一时衔接不上,只能回答童若瑶的问题,"偶尔去一趟,现在下雪,欧阳先生也歇着。" "有欧阳先生指点,大哥明年秋闱必然高中。"童若瑶十分有信心地说道。 周氏笑起来,"但愿如此,也不枉费你大嫂子吃了这么些苦头。不过现在怎么样也比以前好些了,老太太留下的庄子,田产地产也足够一家子一年的口粮。" 说到这里,童若瑶也觉得该过去拜见张氏和童二叔,特别是童二叔对他们一家一直以来的照顾。只是没想到,非要老太太去了,童老爹和二叔才像两兄弟。而张氏和周氏,也才能做一对和睦的妯娌。 "过去请个安,问个好也是应当的。"(未完待续) 第371章 童二叔家的那一份年礼,也一同带来了,上午就叫人送过去。现在童若瑶就让小玉扶着,又去把顾廷煊叫出来,一道去那边。 童二叔对顾廷煊自是礼遇有加,不光是因为南边的生意,更因为老太太过世时,顾廷煊曾帮着跑腿两日。以前觉得顾家高不可攀,进一趟顾家大宅也难得,如今却已经是亲戚,而他也成了长辈。只感叹世事无常,顾廷煊又难得有空,便留顾廷煊在书房多坐一会儿。 张氏带着童若瑶去了正屋外间,拿出最好的茶叶招待,因笑道:"想叫侄女过来吃顿饭,想侄女也难得回来一趟,到底也该陪陪嫂子。" 童若瑶笑容可掬,"二婶子别说客气话,侄女还要谢谢婶子对爹娘的照顾呢!" "都是一家人,不必说这些。" 张氏如此说,童若瑶也不说客气话,闲聊一会子才提到童若秋。张氏喜忧参半,"如今只盼着她没什么大的毛病,能快些怀上孩子。" 童若瑶笑道:"二婶子别太担心,二姐毕竟年轻,身体调养好了,自然就能怀上。" 张氏道:"她终究是命薄之人,不如侄女有福气。" 又去瞧着童若淳和童若淳的孩子,时候不早便告辞过来,张氏亲自送她和顾廷煊到这边,亦叫人预备了一些回礼叫带回去。 冬天总是黑的早,又担心路上马车走得快了童若瑶受了颠簸,从那边过来,略略坐了一会子,听童老爹敦敦教诲一番,辞别娘家众人,上了马车。带来的那一袋子金豆,就留在娘家,接下来就静候蒋蓉华的消息了。 其实,这个法子顾廷煊不是没办法办到。王家比蒋家更容易与司农大人说上话,顾廷煊将此事交给童若瑶,不光是因为金豆是童若瑶种出来的,还有别的意思。 童若瑶靠在顾廷煊肩膀上,觉得手有些冷,索性直接塞进他衣裳里头取暖,半开玩笑地笑道:"倘或此事成了,别说我只顾着娘家人。" "岳父岳母大人含辛茹苦将瑶儿养大,瑶儿如今连人都是为夫的了,岂是这些可偿还弥补的?" 咦?此人说出的话怎么如此前卫?童若瑶眨眨眼,不管这些,反正她绝对受用。想了想道:"其实也有我一份儿。" "你是我的,所以你那一份儿自然也是我的。" 这么理所当然,童若瑶不服气,"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所以归根结底,都是我的。"咬咬牙一副母鸡捍卫小鸡的凶悍样儿,接着道,"任何人都不能沾了一丁点儿去!" 顾廷煊失笑,结果这一笑就停不了,直到童若瑶觉得他笑声令人毛骨悚然,扭头瞪着他。在童若瑶威胁的目光下,顾廷煊极是认真严肃地点点头,薄唇轻启,说了一个"好"。嗓音虽轻,却在童若瑶心头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他是听懂了自己话里的意思,而这个"好"字,就是承诺吧。 而就金豆一事,也并非童若瑶嘴里说的那样,顾家如今除了小妻子相信那是能吃的,并且种出来,其他人多半是不相信的,也许是受了去年在南方没种出来的影响。童家大奶奶和童若远却颇有自己的见解,更重要的是这一份对他顾廷煊的信任和肯定。 特别是小妻子,她如此信赖自己。 顾家上上下下皆忙着过年的事儿,而外头的生意也迎来了一年中的高峰期,里里外外、忙碌而热闹,除了青松院。 童若瑶吃过午饭,便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明明外头阳光明媚,可那人非说风大。不满地瞪了那坐在榻上埋首账册的某人,不行,"我要闷死了。" 童若瑶自己去拿了披风,顾廷煊瞧了瞧印在窗格子上花白的光影,快速放下手里的账册,从榻上下来,"太阳出来,倒是可以去外面逛逛。" 撩开帘子,明晃晃的阳光有些刺眼,院子里的积雪早已清理干净,小玉和香雪站在屋檐下说话。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只见小玉一副愤恨不平的模样,香雪眼眶有些红,瞧见童若瑶和顾廷煊并肩出来,脸一红忙垂下头,一溜烟地朝后罩房去了。 小玉若无其事地迎上来,童若瑶心里起了疑心,依稀记得香雪家里十分艰难,她每个月的月例银钱,都尽数托人带回她家里去了。有时候还熬夜做些针线,偷偷拿出去卖,有一次被小玉瞧见,才知是她娘的老毛病犯了。小玉和童若瑶提过,童若瑶当即就让小玉开柜子拿了几两碎银子叫她拿回去让她娘好请医吃药。 见小玉走来,童若瑶扭头朝顾廷煊道:"我就在院子里走走,小玉陪着,你去忙你的事儿吧,没得晚上又要熬夜。" 顾廷煊盯着童若瑶看了半晌,点点头嘱托道:"别去雪地里或湿滑的地方,小心摔着。" "我知道,快进屋吧。"童若瑶推着顾廷煊进屋,见帘子放下,他的背影消失,遂招手叫小玉过来。"方才好像瞧着香雪哭过,可是她家里母亲又病了?" 小玉扶住童若瑶,埋着头看着脚下的路,迟疑片刻道:"她母亲的病一直这样,时好时坏,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说是她妹妹过了年也有十岁了,也想出来做事。" 这样的奴婢一般都是活契,到了一定的年纪,倘或家里情况好了,凑够了赎身的银钱,亦可将自家的女孩儿赎回去,好做主嫁人。即便不赎回去,女孩儿最迟到了二十岁都要放出去配人,或主子做主配给小厮。 以香雪家的条件,想要家里赎回去也难,何况她自己为数不多的月例银钱,也都拿回去了。不过她既然在童若瑶身边,到了年纪,童若瑶也可开恩放她回去就是。(未完待续) 第372章 言归正传,"如今咱们这里又不忙,她不放心回去瞧瞧也好。还有,她妹妹已经去了别家了么?我瞧着她好像哭得很伤心。" 小玉摇摇头,似有些心不在焉,道:"只是说想出来做事,如今应该还在家里。" "她妹妹出来了,她母亲可还有人照顾?" 香雪家里的近况,香雪不肯与童若瑶说,想来她和小玉走得近,小玉必然了解。 "说是还有个七岁的弟弟,她母亲时好时坏,倒是也能自个儿料理自个儿的事儿,所以她妹妹才想出来。"毕竟,她母亲要吃药,就需要钱。再说,那家里的近况,饱一顿、饿一顿反而不如出来,虽然是奴婢,好歹有口饭吃,"二奶奶,我记得之前二夫人说过,咱们屋里的人还差几个,要不..." "也好,来了这里,她们姊妹也能相互照应。"说到这里,童若瑶索性就放香雪家去两日。 小玉去叫香雪过来谢恩,香雪重新梳洗一番,如果不是眼眶还有些红,真看不出来她哭过。童若瑶温声道:"倘或你母亲不大好,别急着回来,多留几日也无妨。" 香雪点点头,隐忍着流泪的冲动,带着浓浓的鼻音福福身感激道:"谢二奶奶恩典。" 童若瑶叹口气,只当她真的是为家里母亲的病情担忧,道:"实在不成,你也别藏在心里。" "家里母亲时好时坏,让二奶奶忧心,二奶奶已经十分照顾奴婢了,还拜托张大夫去瞧过,奴婢和奴婢家里人都记着二奶奶的恩情。" "是你有孝心,张大夫也是医者父母心。" 香雪紧紧捏着衣袖,童若瑶叫她回去收拾收拾,叫门上的婆子赶车送她回去。香雪点点头,又谢了恩才慢慢朝后罩房去。回到她和小玉一同居住的房间,坐在床沿上,才把藏在袖子里的荷包拿出来。 荷包胀鼓鼓、沉甸甸的,分明十分冰凉,拿在手里却好似烫手山芋,忙不迭地仍在地上。发了半天怔,觉得不妥又把荷包捡起来,藏在她平常放针线那柜子的角落里头。 隔日去老夫人的千禧堂请安,黄氏就提到青松院丫头下人短缺的事儿,笑道:"如今侄儿媳妇有了身孕,里里外外就小玉和香雪两个丫头,她们一天忙到晚,我瞧着都心疼。等明年老夫人的重孙降生了,就更忙碌了,所以..." 童若瑶忙将香雪妹妹的事儿说了,笑道:"青松院原来几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如今也稳妥了许多,只后面打杂的小丫头,一两个就尽够了。" 黄氏明白童若瑶是想要香雪的妹妹进来,她自然没有反驳的理儿,"也好,香雪这丫头以前不觉得,如今倒愈发稳重,也是侄儿媳妇调教下人有方。想来香雪也已经十四五岁了吧?来咱们家好像也有几个年头了,侄儿媳妇若觉得使着顺手,就提她起来为二等丫头,把二等丫头的空缺也补上。" 童若瑶笑着点头,只是站在她身后的小玉,神色一栗,下意识地去看了大夫人吕氏一眼。 接下来就说起过年的大事儿,顾守成、顾廷煊、顾炎少不得要应酬一下外面的掌柜们,就定在腊月二十九这天。请外面的掌柜进来吃顿饭,顺道将红包这种变相的年终奖发下去。南边没有赶来上京的掌柜们,顾廷煊和顾炎早就打赏下去了。 而童若瑶和顾廷之、顾廷礼一样,因为打理了铺子,也得到了二十两银子的分红。当然,顾廷之的不止这些,因为童若瑶、顾廷礼打理的时间不长,而顾廷之和外面的掌柜差不多,也算是平均分配。 其实,在童若瑶看来,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么多,虽然顾家有了自己的品牌价值,东西也都是极好的,可一套成衣最好的也不过一二十两银子,除开店面费、材料人工费,真正赚取的不多。自然,这是就成衣店而言,顾家主要经营缎面,顾廷之名义上打理的也是缎面铺子。 就她和顾廷礼的有些多而已,可毕竟是辛苦费,自然是要收下的。 郝氏很高兴,这不禁是顾廷礼第一次用自己的劳动换来的银钱,同时家里的生意他们三房也有了那么点儿功劳,总算是不吃白饭的了。而高兴的同时,也禁不住会细细算一下账,只是她算的和童若瑶的算法不同。 陆陆续续也有别的人家送来年礼,黄氏一概代童若瑶打理应酬过去,于是清闲下来的童若瑶,好像越来越圆润,衣裳穿得不少,又宽大,肚子那部位任旧凸显出来。 站在穿衣镜前,童若瑶扯了扯衣裳,左边照照,右边照照,只觉得前凸后不翘。奇怪,明明觉得自己丰满了一些的,特别是胸前...连顾廷煊也这么说过。 "瑶儿,怎么了?怎么脸这样红?"还伸手摸了摸,"这样滚烫的,可是不舒服?" 都怪自己想的太入神,连他进来都不知道,童若瑶咳嗽一声,"没,没什么...我好着呢!" 若无其事地转身,从顾廷煊身边擦身而过,回到正屋。要她自己说,她还不羞死?哎,还不是为了不要因为有了孩子就冷落了他?说说,这容易么?可她能怪谁,谁叫她自己去惹他? 果然,应了那句话,男人是禁不起诱惑的。 顾廷煊换了衣裳从净房出来,见小妻子一副自哀自怜的模样坐在床边,失笑道:"今儿不困么?明儿可是要早起的。" 大年三十的早上,是顾家阖府上下祭祖的日子,除了成亲那天糊里糊涂在祠堂外磕头拜过一回,明儿早上才是童若瑶真正以顾家人身份,正式拜见顾家列祖列宗的日子。说是,按照天杭的习俗,还要进行一个什么礼仪。(未完待续) 第373章 这些童若瑶也似懂非懂的,抛开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童若瑶舒口气,脱了外衣爬上床。屋里烧了地龙和炉子,被窝里又放了汤婆子,所以童若瑶没有选择去炕头上睡觉。何况,她还有个人体火炉,委实不会觉得冷,有时候还要热得出汗。 有了前车之鉴,童若瑶一躺下就乖乖闭上眼。而没有被诱惑的顾廷煊,也很快传来匀称的呼吸声。童若瑶缓了口气,迷迷糊糊睡去,迷迷糊糊被人叫醒。直到洗漱才清醒过来,收拾妥当出门时,才天际吐白,各处的灯笼却早已点上,灯火通明,添了许多热闹的气氛。 早晨的风最是阴冷,童若瑶穿了大氅,顾廷煊拥着她走,还用他身上的大氅将童若瑶整个人包裹起来,饶是如此,手还是冰凉的。 既是阖府上下,自然也包括的守寡的顾家大奶奶蓝氏。她话不多,站在老夫人身边,充当奴婢角色。而童若瑶拜见祖宗的仪式也不算复杂,反正一路都是顾廷煊扶着她,然后她见顾廷煊下跪,那便是要跟着下跪就可以了。 整个程序结束,童若瑶才似乎明白了一件事,黄氏竟然是二叔顾守成续弦的妻子。难怪蓝氏在顾家完全一隐形人,而后来才知道,顾守成的前妻是因难产而死,大爷生下来就是个体质弱的,长到十五岁就娶了蓝氏回来,说是冲喜,结果还是命中注定活不过十八岁,没过两年还是去了。 大过年的,大伙自然十分高兴,皆换上新衣。特别是顾廷雯那一身红色,格外喜庆。相对而言,顾廷雅湘色百褶裙配水红梅花暗纹要次许多,而且看起来并非全新。为此,老夫人提了提,顾廷雅说新衣裳袖子有些窄小,套不上袄子搪塞过去。 黄氏嗤笑一声,"都是量身定做的,五丫头别不舍得穿,今年是你在娘家过的最后一个年了。" 顾廷雅红了脸,老夫人流露出不舍之情,郝氏忙道:"大喜的日子,咱们还没给老夫人拜年呢!" 于是,大伙纷纷起身给老夫人拜年,老夫人把老早预备的压岁钱赏下来,大伙都捡吉利喜庆的话说。中午所有人都在老夫人的千禧堂吃饭,年三十这天名义上是大房操办,还请了戏班子进来唱戏。 初一名义上是二房操办,同样都在老夫人的千禧堂凑趣儿,却换做说书先生来说书。总之,年三十和初一,都十分热闹。一家子在一处,儿孙满堂,老夫人心情愉悦胃口大开,结果吃多了搁着了,到了初二这天,精神头略差。 而初二,就是媳妇子回娘家的拜年的日子,黄氏、郝氏等人的娘家都不在上京,要回娘家是不能够的了。只有童若瑶,在顾廷煊的陪同下坐上了回娘家的马车。 顾炎死皮赖脸跟着去,顶替赶车婆子的差事,在外面赶车。一开始他不知轻重,被顾廷煊说了一句,然后就造成了现在的结果。 什么是超级龟速?童若瑶冲动地想跳下马车走回去,因为走得话,或许还能快些。但迫于顾廷煊看似悠闲,实则危险的目光,童若瑶选择忍,然后隔一会儿就扬声问顾炎到了什么地方。多问几次,大概顾廷煊也觉得马车似乎没动,所以又说了顾炎一句,顾炎理直气壮地道:"倘或小嫂子有个闪失,叫我怎么向大哥您交代?还有童大哥,大哥您向他保证过,一定会照顾好小嫂子的。否则,您怎么能娶了小嫂子?" 顾廷煊黑着一张脸出去,把顾炎赶下马车,他亲自驾车。 等到了娘家,没见多顾炎,而是隔了好半晌,顾炎才气喘吁吁地跑来,不知和童若远嘀嘀咕咕说什么,只见童若远蹙着眉头时不时看一眼和童老爹说话的顾廷煊。 童若瑶去蒋蓉华屋里看熙哥儿,逗弄一会子,蒋蓉华眉开眼笑朝童若瑶道:"司农大人已经将那一袋子金豆留下了,只是现在过年,消息要等年后了。" "司农大人必然对农事十分了解,相比过了年就能得到司农大人的消息了。" 不过蒋蓉华却似乎显得有些不安,隐晦地问道:"那金豆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吧?" 童若瑶似是有些明白,这东西必然要找人来试验是否吃了对人体无害,而官方的试验人,一般都是牢狱中的囚犯。 童若瑶肯定地点点头,"绝对没有问题,大嫂安心即可。"她是能够肯定,可她的肯定必然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 蒋蓉华讪讪笑了笑,和童若瑶聊起别的。 初三开始,顾守成、顾廷煊、顾炎开始外出送年礼,顾家挂了官商,自然和一些朝廷命官有些往来。又因王家的关系,所以顾家女眷也得到一些官家夫人的邀请,黄氏带着顾廷雯、顾廷茜两姊妹也几乎每天都外出应酬。童若瑶怀孕,吕氏之前就是个抱病之躯,所以也在家里养着,何况守寡之人,也略有那么些忌讳。 于是,怕老夫人身边不热闹,童若瑶、吕氏等没出门的都在老夫人的千禧堂凑趣儿。这日午饭,老夫人只喝了两碗汤,吃了小半碗清淡的米粥,就放下碗筷。 钱妈妈略显担忧,"您就吃这么点儿,比以往少了一半呢。" "大过节的,大鱼大肉腻的慌,再说天天儿这么坐着,哪里能吃得下。"老夫人倒不甚在意,"年纪大了,总比不得年轻的时候。" 童若瑶忽地想起昨儿早上吃的腌制风萝卜干,萝卜有消食化积的作用,可这个季节没有新鲜的萝卜,想来萝卜干也能起来相同的作用。老夫人胃口不佳,吃的油腻也是一个缘故,也可能是前几日吃太多没消化。遂笑道:"老夫人既然不想吃油腻的,就叫厨房做些清淡的菜。"(未完待续) 第374章 钱妈妈闻声,道:"清淡的菜老夫人也不想吃,二奶奶可知道什么新鲜的咱们没吃过的,兴许老夫人还能吃一些。" 童若瑶也不知这道菜有没有人吃过,想了想还是将风萝卜干蹄花汤的做法说了一遍,"等猪蹄炖烂了,风萝卜干也是入口即化的,猪蹄也不那么油腻,吃了还能起到美容养颜的作用。" 老夫人失笑,白了童若瑶一眼道:"我老婆子一把年纪,还养颜作何?也罢,瞧你说得似乎很不错,风萝卜干也不是稀罕物,就叫厨房的做了,晚上大伙都尝尝,你们年轻的养养颜,我跟着凑个趣儿。" 到了晚上,老夫人虽然没吃饭,倒是吃了许多入口即化的风萝卜干,又喝了两碗汤。钱妈妈见她喜欢,吩咐厨房明儿又做。 直到初十,外面的应酬基本结束,黄氏很高兴,最后一天回来,就说什么家的夫人很喜欢顾廷雯。童若瑶没留意听,大抵知道她说的应该是位官家夫人。 顾廷雯今年十三岁了,黄氏说的这个"喜欢",想来是已经在给顾廷雯相看亲事了。而特地旗鼓宣扬,可见也是想通过顾廷雯的婚事来打压郝氏的沾沾自喜,顾廷雅是嫡出,顾廷雯是庶出,顾廷雅嫁给了商户,顾廷雯却有机会嫁入官家。 郝氏皮笑肉不笑,站起身福了一礼:"恭喜弟妹。" 老夫人道:"什么恭喜不恭喜的,六丫头性子风风火火,那些人家又最是规矩繁多,没得拘着了六丫头。" 话虽如此说,可语气却不像不满意,所以老夫人对此事的态度不算明朗。黄氏立马道:"虽然也是庶出,儿媳瞧着倒是个用功的。" "原来也是庶出,我还当是..."郝氏话没说话,老夫人打断她的话,朝黄氏道:"只要是肯吃苦的,也一样可以有似锦前程。" 郝氏讪讪闭上嘴,老夫人淡淡看了她一眼,不留痕迹地摇摇头。有些事儿,她拦得住一时,却拦不住一辈子,如今便已经有了心力憔悴的之感。 老夫人露出乏意,众人起身告退。走到千禧堂外面,顾廷煊和顾炎才疾步走来,大老远就闻着一股酒味儿,吕氏蹙眉,"怎么好像喝了许多酒?" 婆子打着灯笼,虽看得清脚下的路,却看不清他们两人的脸色,只听得顾炎道:"是王将军请了我们去。" 吕氏甚为担忧,"快进去见过老夫人,回去叫下人做些醒酒汤,瞧你们两个走路都虚浮了。" 童若瑶和吕氏站在院子里等他们两个出来的间隙,吕氏十分担忧地朝童若瑶道:"如今你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身子也愈发沉重,廷煊是男人,难免粗枝大叶,你自个儿注意着,别让他毛手毛脚伤了你的身子。" 这话是吕氏第二次说,童若瑶只觉脸颊火辣辣的,唯有点头称是。吕氏叹口气,看了一眼透着光亮的正屋帘子,扭头时视线落在小玉身上,随口问了一句:"小玉丫头今年也有十五岁了吧?" 小玉心头一顿,迟疑片刻淡淡点了点头,"是,奴婢今年十五岁了。"过几个月就年满十六。 吕氏禁不住多看了她几眼,不知为何,童若瑶心里涌起莫名的感觉,似乎有些烦躁,并暗暗怪自己多心。幸好,顾廷煊和顾炎已经出来,小玉让开把搀扶童若瑶的位置腾给顾廷煊。 顾炎许是真的喝高了,一路回来又吹了风,这会子好像站都站不稳。吕氏责备他几句,便叫他早些回去歇着。顾廷煊倒是步伐稳健,只是呼吸之间吐出的气流带着淡淡的酒味儿,一路往回走,吕氏少不得多说了他几句。 顾廷煊默不作声,童若瑶却多多少少有些觉得不自在。吕氏那话虽然是说顾廷煊,可并非没有流露出担心顾廷煊救后乱性,失了分寸的意思。也由不得童若瑶不往深得方向去想,她如今是没法子照顾丈夫生理上的需求,虽然不用纳妾,好歹也该安排个通房丫头来缓解,才是贤惠的妻子。 回到屋里,童若瑶坐在炉子边发怔。顾廷煊先去净房更衣,小玉提着一壶开水进来,轻手轻脚放在温水的小炉子上,走过来轻声道:"二奶奶别胡思乱想了,夫人的话听着就罢了,何必往心里去?" 童若瑶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是觉得有些烦躁,怕小玉担心,才展开笑颜摇摇头道:"没想什么,对了,你可叫厨房做了醒酒汤?" 小玉点点头,"已经吩咐下去了。"说着倒了一杯白水送到童若瑶手中,童若瑶想起香雪来,上次她回家也不过一日就回来了,只是这些日子香雪好像沉默了许多。 小玉道:"许是风寒之症没有彻底好起来,怕染给了二奶奶,才尽量不出现在二奶奶跟前。" 童若瑶微微一笑,"你们也忒小心了。"说着不免担忧,"已经好几日了,她怎么还没有好起来?可是怕药苦,不肯吃药?" 小玉见她半开玩笑地说话,也笑道:"可不是呢,那小蹄子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可算是逮着她害怕的了。" 童若瑶信以为真,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恰好顾廷煊从净房出来,小玉便扶着她去净房更衣,打断了她的思路。 国公府王大人的幼子,是战场上的英雄,同样也是酒桌上的英雄,顾廷煊着实喝了不少。厨房送来的醒酒汤,他喝了好几碗,脸色不红,眸子却殷红火辣。童若瑶瞪着他,"你年纪可比不得顾炎,也不自觉,酒喝多了伤胃又伤身。" 顾廷煊长舒一口气,"盛情难却。"又接过童若瑶递过来的满满一碗醒酒汤,咕噜咕噜灌下去,看着童若瑶好笑地问道,"瑶儿是嫌弃为夫年纪大了?"(未完待续) 第375章 "难道你还当自己是二十出头的少年?都要奔三的人了。" 差一年多顾廷煊就大童若瑶一轮,童若瑶今年就满十七,顾廷煊也二十七八了。 顾廷煊暗自思量,不禁点头,"为夫年纪确实大了瑶儿许多,是为夫占尽了便宜。" 童若瑶忍不住想笑,可又笑不出来,絮絮叨叨坐在榻桌另一边说了好一会儿话。见顾廷煊眼皮打架,才从榻上下来,去床上睡觉。 被窝里顾廷煊长臂伸过来,拥住童若瑶,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隆起的腹部。他喝了酒,身上、手上的温度比平日还高,童若瑶别扭地往里头挪了挪,顾廷煊不留痕迹地跟着挪过来,终于身体另一侧接触到冰冷的墙壁,童若瑶吐口气,断断续续低声道:"母亲说了,要咱们注意着。你若是想了,我..." "瑶儿,我年纪大了,没有那么多精力。我也需要好好休养,才能..." 童若瑶羞红了脸,瞪着他,"果然是喝高了,这话你也说的出口。" "现在天气倒好像渐渐暖和起来。"老夫人放下茶杯,慈爱的目光落在童若瑶身上,徐徐道,"如今你身子还没那么沉重,多走动走动。" 童若瑶看了顾廷煊一眼,意思是叫他也听着,免得自己一动就嚷嚷个不停,小玉答道:"二奶奶吃了饭,就要去院子里走走逛逛的,说是坐着难受。" "走动是可以,不过也要注意着,别跌着碰着。"老夫人嘱托道。 小玉点点头,"奴婢们都小心仔细着,院子每天都有人打扫几遍。" 老夫人放心地笑了笑,更舒心地道:"若瑶的气色、身子瞧着都比之前好了一些。" 黄氏立马就接了老夫人的话,暧昧地看着童若瑶笑道:"可不是呢,自从侄儿回来,侄儿媳妇就越长越好,之前瞧着她虽有了身孕,却单薄的很,实在叫人担心。" 老夫人也赞赏黄氏的话,望着顾廷煊问道:"如今外面的事儿可忙?" 顾廷煊摇头,顾炎笑嘻嘻道:"老夫人放心,大哥为了在家陪小嫂子一直到生产,去年就把要紧的事儿都办妥当了。" "如此甚好,你在家里,若瑶才没那些担忧。" 关于童若瑶养胎是坐着养,还是一边养一边走动的问题,还是请了张大夫,让张大夫说了一通,顾廷煊才信了。每顿饭后,都陪着童若瑶或在院子里走走,或在外面逛逛。 正月初十下了一场雪,之后就再也没下雪,到了二月,积雪融化了一部分,太阳出来的时候,倒觉得暖和。而这天,顾家迎来了一位客人。 晴儿听说了,迫不及待欢喜地跟着顾廷煊去外院客房与向老板相见,敏惠拿着针线过来陪童若瑶说话,似是羡慕地道:"如今想单独和表嫂说句话都难。" 童若瑶莞尔,故意垮下脸道:"你以为多好?他基本限制了我的人身自由。" 敏惠也只听懂了大概意思,笑笑道:"表哥是紧张表嫂,想我那会子怀孕..."说了一句就没继续说下去。 "都过去了,何苦想来想去。晴儿才四岁,就这般乖巧,也不枉费你辛苦生养了她,以后她必然会孝顺你。" 敏惠淡然一笑道:"是啊,我也不求别的,只要将晴儿养大,等她嫁了人,我就满足了。" 她虽说的轻巧,却让闻着心酸。这个时代,即便是对女人没有那么苛刻的后世,离异后风光的大多数都是男人。邱年生死了也风光不起来,可给敏惠留下的那些心伤,却不是一日两日就可复原的。 说了好一会儿话,晴儿风风火火从外面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大包袱,一副小女孩得到奖励的炫耀模样,喜滋滋朝童若瑶和敏惠道:"都是向叔叔给晴儿!" 敏惠板着脸,"怎么能随随便便能要别人的东西?" 许是她话说的重了些,晴儿愣了愣,眸子里的亮光瞬间黯然下去,垂下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童若瑶瞧着心疼,招手叫晴儿到她身边,朝敏惠道:"晴儿再懂事也是孩子,也是向老板喜欢她,顺便给她小孩子带了些东西罢了。" 敏惠叹口气,"向老板的恩德我原无以回报,怎么还能叫他破费?送了这些,我也没什么可回礼的。" "都说了是喜欢晴儿,晴儿是小孩子,要你回礼了么?按照你这个说法,你给我未出生的孩儿做了哪些小衣裳,你叫我未出生的孩子怎么回礼?" 敏惠辩解道:"这怎么能一样?姨妈和表哥、表嫂可怜我们母女收留了我们,这些不过是我的一点儿心意罢了。" 童若瑶盯着晴儿怀里的包袱,"那也是向老板的心意罢了。" 敏惠无言辩驳,晴儿小心翼翼承认错误,道:"晴儿开始是不要的,向叔叔说他已经买了,又不能退。他还说都是小孩子喜欢的,晴儿想,等表嫂肚子里的小弟弟出来,也能给小弟弟玩儿。" 童若瑶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晴儿真乖,什么都想着表舅妈的孩儿。" 晴儿见敏惠不说话,才放了心笑起来,沾沾自喜又苦恼地道:"向叔叔还说,如果晴儿见外,就是晴儿不喜欢他了。晴儿真的很喜欢向叔叔,他对晴儿真的很好,就像表舅妈一样对晴儿好。他还说,他希望能有个像晴儿这样的女儿呢!" 童若瑶一怔,晴儿还在继续说,"如果向叔叔有个像晴儿这样的女儿,他是不是就不喜欢晴儿了?就想爹爹喜欢望哥儿一样不喜欢晴儿,讨厌晴儿。"(未完待续) 第376章 邱年生不光祸害了敏惠,也让晴儿幼小的心灵蒙上阴影,真是死不足惜。童若瑶摇摇头,肯定地道:"你向叔叔不是那样的人,他肯定会一直喜欢晴儿。" 晴儿点头,咧嘴笑道:"晴儿也这么认为,向叔叔说话算话,晴儿相信他。" 敏惠面对晴儿又气又叹,最后道:"以后记着,向叔叔是你的恩人,你要报恩,就不能再要向老板的东西了。" 晴儿见母亲不怪她,就十分高兴,哪管其他只顾着点头,就迫不及待要展示包袱里的宝贝。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除了糖果,和玩具,就一套衣裳十分漂亮,敏惠暗自舒了口气。晴儿却十分喜欢,糖果不舍得吃,每一件东西都宝贝着。 童若瑶却留心了晴儿说的那句,向老板希望有个像晴儿这样的女儿。待顾廷煊回来,就问向老板此番来上京可是生意上的事儿。顾廷煊迟疑片刻,才道:"应该没什么要紧的事儿,瑶儿似乎对他很留心。" 这话怎么闻着酸溜溜的?童若瑶白了他一眼,"你想到哪里去了,即便我现在有心,挺着大肚子也不像。" 顾廷煊蹙眉,童若瑶道:"我只是想着,向老板此番来上京,说不定就是为了来看晴儿。虽然他们相处时间不长,可晴儿回来后,常常念叨起向老板,焉知向老板不会也是这样?" 顾廷煊的表情大抵是认同的意思,可没有表态,而向老板匆匆来,隔天就走了,晴儿为此失落了两三天。 二月的天气忽冷忽热,倘或阴天几乎和腊月差不多,一旦太阳出来就觉得十分暖和。这日,外面又吹起刺骨的寒风,屋里也冷的不成,少不得生了炭火。 顾廷煊在家,小玉将门上的丫头的也打发下去,想来一时半刻也不会有其他事儿,转身往后罩房来。 香雪在炉子边做针线,见小玉进来,少不得感激地朝她一笑,"一直让你一个人忙着,我拿了二等丫头的月例,却没有做到二等丫头该做的事儿。" 小玉叹口气,"你这样一直抱病终究不妥,咱们院子里的人虽然都老实,不会动什么歪心思,焉知其他院子里的人不会。" 香雪讪讪垂下头,"我只是觉得没脸见二奶奶,二奶奶对我的恩情,对我母亲还有妹妹荷香的恩情,我已经无以回报了。只要看见二奶奶和二爷,我就觉得自己没脸。" 小玉板着脸,问道:"你扪心自问,你可有那样的想法?" 此言一出,香雪惊恐的脸色煞白,"我怎么可能有?你这样说可叫我死无葬身之地了。" "既然没有,又怎么害怕见到二奶奶和二爷?" 香雪紧紧咬住嘴唇,脸色愈发煞白,隔了半晌决绝道:"我果然有那样的想法,就如同此物。"说着将手里捻好的线扔进火盆里,顿时冒起一股青烟,那线很快化为灰烬。 小玉吐口气,"既然如此,那些话也就如同遇火就化为灰烬的丝线,何苦要将它放在心里?" "不是我要放在心里,是我觉得没脸见二奶奶。" 正说着,外头小丫头进来找小玉,说是范妈妈过来了。小玉看了香雪一眼,道:"你好好想想吧,只要你问心无愧,还在乎它做什么?" 只是,小玉的担心变成了现实,吕氏得知香雪抱病,怕这边人手不够,让范妈妈带了百寿堂的一位名叫采莲的丫头过来。 "既然得夫人看重,想必夫人身边也离不开采莲,再说,妈妈年纪愈发大了,总不能事事都亲力亲为。我到底年轻,再说平日里二爷在家,都不许我们服侍的人进屋,你瞧我都闲暇了。" 范妈妈笑着叹气,"夫人也是担心二奶奶。" 小玉不免冷笑,忍不住就道:"果真担心,何苦如此?" 范妈妈笑容僵住,采莲更是不知所措地垂下头,红着脸道:"妈妈,就让我回去吧,夫人的吃食都是奴婢在安排。" 小玉冷眼看着她,真不想过来,怎么不在吕氏跟前说,偏跑来这边才说。"既然采莲姑娘也不喜欢这边,妈妈何苦为难她?夫人从来都是仁慈的,从来不为难咱们做下人的,自然也不会为难采莲。香雪不过感染风寒,不日便能好起来,即便没有香雪,我一人也能将二奶奶服侍好。" 这话说得更是强硬,采莲忍不住红了眼眶,福福身就跑出去。范妈妈只得长长叹口气,该说的她也没少说,可... "采莲倒是个敦厚的姑娘,小玉姑娘何苦与她置气?倘或..." 小玉冷笑道:"我哪里跟谁置气了?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我虽不是过来人,也时常听张大夫说要二奶奶放宽心地养胎,可这样叫二奶奶怎么放心养胎?妈妈是过来人,也比我明白的多,妈妈评评理,我说错了么?我倒不是说采莲不好,只是人心隔肚皮,倘或采莲心思变了,万一对二奶奶..." 如果是第二个秀珠呢? 范妈妈深吸一口气,大夫人如此只会让她和二爷的心越来越远,母子情分越来越淡,如今二爷好容易才按着时辰去百寿堂请安... 正说着,见童若瑶撩开帘子进来,两人忙止住方才的话,从椅子上站起来,"二奶奶怎么从屋里出来了?也不披件风衣,外头风大着呢。" 童若瑶并没有听到她们说什么,笑道:"不碍事,穿的多倒不觉得冷。再说,如今的气候到底比腊月里头好了许多。" 小玉扶着她去椅子上坐,童若瑶直摇头,"还是站一会子才觉得舒坦,坐久了难受。"又朝范妈妈微笑,问道,"妈妈今儿怎么过来了?"(未完待续) 第377章 小玉面色一僵,范妈妈笑容亦有些不自然,道:"得了闲就过来走走。" 小玉想岔开话题,急忙问道:"二奶奶出来,怎么没瞧见二爷?" 童若瑶也奇怪,"他说去书房拿什么账本,去了有一会子也不见回来。" 小玉和范妈妈也不以为意,只说这屋里没生火,冷的不成。童若瑶略带责备道:"你也知这里冷,妈妈年纪大,过来了也不说请去暖和的屋子。" 这间挨着正屋的抱夏,最开始是小玉的住处,如今小玉也搬去后罩房,这屋子就空着了。只作平常见客的地儿,不过基本是用不上,所以屋里格外阴冷。 童若瑶请范妈妈去正屋吃口茶,笑道:"反正妈妈没事儿,坐坐再回去。" 范妈妈亦担心童若瑶擦觉出什么,只得应下,笑道:"只是扰了二奶奶休息。" "哪里,我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要请教妈妈一二呢!" 虽然是早了些,可童若瑶无所事事,还是觉得早些打理起来也好。比如生产时要预备的东西,有哪些忌讳,这些事儿顾廷煊自然不知道。问其他人难免会有些窘迫,倒是范妈妈恭顺又慈祥,在她面前说话童若瑶很自在。 "是有个说法,说咱们女人临盆,丈夫倘或见了血,会有血光之灾。" 小玉不以为意,"三奶奶生产时,三爷一直在产房陪着三奶奶,如今铭姐儿都半岁了,三爷还不是好端端的?" 童若瑶瞪了小玉一眼,怪她不该打断范妈妈的话,范妈妈毫不在意任旧笑道:"二奶奶生产必然比三奶奶顺畅,哪能和三奶奶比较?" 小玉惊觉,忙道:"是我失言了。" 范妈妈继续方才话题,"如今到底早了些,要布置屋子什么的,也得过些日子,现在又冷。" 童若瑶暂时还没有想着布置婴儿房间,她也想能如同大嫂蒋蓉华一样,自己喂养自己的孩子,所以必然是要带在身边的。任旧点头道:"是早了些,可就是安奈不住。" "也是,初为人母都是这般,就连夫人也叫人在外面相看奶妈了。还有稳婆,已经叫奴婢打听,咱们这一代哪位稳婆稳妥些呢。" "让母亲操心了,也是我什么都不懂。" "别这样说,她也是盼着二奶奶您平安生产,一直盼着抱孙子。" 童若瑶微笑道:"我都明白,所以才觉得不安,毕竟母亲的身子也禁不起太费神这些琐事。" 小玉不免冷哼一声,紧紧抿着嘴唇,生怕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似地。童若瑶只当没听见,继续与范妈妈说话。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顾廷煊撩开帘子黑着一张脸进来,范妈妈忙止住话站起身告辞。 小玉见顾廷煊面露不善,也匆匆忙随着范妈妈一道退出去。童若瑶从椅子上站起来,从顾廷煊进门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不是去书房了么?谁开罪你了,黑着一张脸吓唬人?" 顾廷煊不说话,端起童若瑶手边的茶杯,一口气全部喝下去。隔了半晌,神色才好些,淡淡道:"母亲身子不好需要静养,往后别去打搅她。" 童若瑶心头一顿,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点了点头垂下眼帘。 当天下午午睡起来,顾廷煊不在屋里,童若瑶让小玉去将敏惠找来,才确定顾廷煊真去找过吕氏。 "姨妈似乎哭过,我在隔壁屋里,听见范妈妈劝了姨妈许久。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 定是顾廷煊过去说了什么,可顾廷煊不肯说,童若瑶也问不出来。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十分微妙。 隔天,吕氏推说身上不适,没有去老夫人哪里请安。老夫人也说让她好好儿养着,只是私下里叫钱妈妈去打听出了什么事儿,知道来龙去脉。也不禁叹道:"若瑶好容易让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好了些,她偏要寒了他们晚辈的心。" 钱妈妈颇为惋惜地叹气,"听范妈妈说,大夫人想要礼佛。" "身子不好,佛经又能让心静下来,对她也有好处。免得整日里胡思乱想,白白糟蹋了自个儿的身子。" 从那之后,吕氏再度深居简出,顾廷煊也很少去请安,就连顾炎去了,也十次有八次见不到她。敏惠怕惊扰了吕氏修养,和晴儿从正院正屋搬去了百寿堂的后罩房。 春寒料峭季节,上空似是笼罩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霾。直到,蒋蓉华那边的好消息传来。 "司农大人特地找了父亲大人,说是收益果然这样好,今年年底咱们丰收了,他就要购买咱们手里的种子找其他人试种。" 为了这个好消息,蒋蓉华特地从家里赶来。童若瑶自然欢喜,"果然是司农大人,知道这事儿耽搁不得,这么快就给了咱们消息,咱们就能安心播种了。" 蒋蓉华亦十分高兴,童若瑶想着她反正来了,就让小玉找人把库房的金豆拿出两袋来,"今儿顺道就带回去,也免再跑一趟。" 蒋蓉华遂照着司农大人说得收购种子的价格,叫婆子测了要带回去的量,要把钱拿给童若瑶。 童若瑶哪里肯收,"这件事嫂子出了不少的力,否则我即便种出来也不知道怎么办,嫂子若当我不是外人,就快把钱收起来。" "嫂子自然不会将你当做外人,可一码归一码,这种子我怎么能白白要了?" "我收下可以,必然又要备一份儿厚礼感谢嫂子了。" 蒋蓉华遂把钱收起来,只说到了收割的时节再按数量还给童若瑶。可毕竟是好几个月以后的事儿,童若瑶打哈哈应付过去。(未完待续) 第378章 姑嫂两人说了一会儿,蒋蓉华想着来了,好歹要去顾家长辈那里请安,老夫人哪里是已经去了,于是就提到去给吕氏请安。 "母亲如今礼佛,我也是半个月才去请一次安。" 蒋蓉华蹙了蹙眉,满眼疑惑不解,见童若瑶没有细说的意思也没多问。再者,熙哥儿在家里,她也要赶着回去,万一熙哥儿饿了,哭闹起来谁也哄不住。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童若瑶将她送到垂花门前,目送马车在视线里消失,才让小玉扶着慢慢儿往回走。 到了三月,便是一日比一日暖和起来,院子里的桃树长出粉嫩的花骨朵。顾廷煊扶着童若瑶迎着三月的朝阳慢慢从千禧堂回来,往百寿堂去。 寂静的院子里,只有一个小丫头蹲在院子中央埋头数着地上爬行的蚂蚁,静悄悄的亦如当初,童若瑶第一次踏进这个院子的光景。不同的是,那时候她才嫁入顾家,心里忐忑不安。 这是吕氏静心修养后,童若瑶第二次来请安。上次,吕氏身上不自在,童若瑶没见着。这一次,他们进去的时候,吕氏恰好从里间供奉菩萨的地方出来。体态看起来似乎有气无力,见到童若瑶和顾廷煊,神情有瞬间的不自在。却很快恢复正常,朝好范妈妈道:"快扶着若要坐下,如今已经七八个月的身孕了,站久了脚疼。" 童若瑶肚子高高隆起,只能略略福福身行了个礼,便去椅子上坐下。 吕氏端着茶杯吃茶,似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她的目光,总是匆匆忙忙地从顾廷煊身上扫过。顾廷煊本来与吕氏之间的话就不多,如今顾廷煊愈发沉默。整个屋里安静的几乎只能听到彼此之间细小的呼吸声,相对而坐,淡漠疏离。 范妈妈在心底暗暗叹气,一声一声似那一阵一阵吹来的风。 夕阳洒下金色余晖,草长莺飞的时节,即便是日落十分,似乎也充满朝气。 小玉扶着童若瑶走在花园中,偶有微风拂面,地上不知名的小花随风摇摆起小脑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草芳香。 "既然她执意如此,也不用勉强,你瞧着合适的人安排一个在屋里分担你的差事,后面的琐事就交由她吧。" 小玉淡淡叹口气,香雪任旧不愿意回屋里当差,大夫人吕氏如今是静修了,却也害的香雪... "说到底,也是她的心思太重了,二奶奶对她也算不错。" 童若瑶淡然一笑,西边红彤彤的火烧云,似是要将天空给燃烧起来。望着天空发了一会儿怔,小玉便劝她回去。 还有一个多月肚子里的小东西就要出来了,似乎每一天肚子都要大一分,满怀喜悦的不止是童若瑶,顾廷煊也是殷切地期盼憧憬着。只是,自从过了年,老夫人的身子就时常不痛快,这两天略好些,看起来和往常一样精神抖擞,就让黄氏帮着童若瑶在外面寻奶妈、稳婆等事儿。 刚刚回到青松院,还没坐定,就传来黄氏的声音。 "还是侄儿媳妇这里待着舒坦些,没得那起子咬舌根的话像烦人的绿头苍蝇似地,在耳边嗡嗡作响。"说话间,珍珠已经扶着黄氏进来。 童若瑶浅浅一笑,黄氏也不是头一回把三房的人比作苍蝇。如今老夫人时好时坏,虽然没有大的病症,可毕竟上了年纪,到底不如从前。郝氏安奈不住也是常理之中,好歹老夫人如今耳聪目明,能说些话。 "婶子快请坐,小玉上茶。"童若瑶站着请黄氏坐下,又才在旁边的椅子上落座,微笑问道,"婶子怎么这会子过来?" 黄氏道:"就来告诉侄儿媳妇一声,稳婆已经找到了,倒不是上次给你三弟妹接生的那个,听着这位稳婆倒是个有些本事儿的。所以就提早说定了,免得到时候她挪不出时间。" 童若瑶感激道:"让二婶子操心,侄儿媳妇心里很是不安。" "别这样说,大嫂子略操些心就病倒了,我比她年轻,现在倒还能动,倘或我也动不了了,即便想帮帮侄儿媳妇,也是不能够的。"黄氏说着禁不住叹口气,就接着一进门那话说道,"侄儿媳妇虽养胎,一墙之外的事儿,想必也知道一些。如今老夫人还没什么大病呢,什么话都让她给说尽了,倘或老夫人真有个好歹,咱们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郝氏是急着分家,如今顾廷礼打理了一间铺子,为顾家外面的生意也算是略尽了一份儿薄力,至少那间生意不错的成衣铺子,会是她的了。可这毕竟要老夫人说话才成,她与大房、二房早以不合。倘或老夫人不在,她必然讨不到一点儿好处。 可她如此急切,岂不是要寒了老夫人的心? 话说到这份儿上,童若瑶也不能装作听不懂,何况,她言辞中一直把大房和二房拉在一起说成"咱们",亲切拉拢之意分外明显,遂微笑问道:"婶子有什么打算?" 黄氏冷笑:"能有什么打算?她如此要咱们没脸,咱们又何苦去顾着她的脸面?" 顾廷雅要下半年七月才出阁,现在才三月中旬,至少还有四个月的时间。过了年之后,有老夫人监督着,她的嫁妆已经基本预备妥当,从各方面瞧来,都不会失了顾家和顾廷雅的体面。 顾廷雅出阁是花不了多钱进去了,可顾廷礼尚未娶亲,倘或现在分家,这宅子要算在谁的名下?还是分了家任旧住在一起?或者直接拆解瓜分?以黄氏的性格,只要老夫人不管事了,只怕郝氏和顾廷礼也不能继续在这里住下去。(未完待续) 第379章 更重要是外面的生意,皇商是因顾廷煊才挂上去的,可倘或没有顾二叔这么些年的协助打理,如今这份家业也不知何年马月以后的事儿了。三房是好分出去的,问题是大房和二房,会牵扯出许多问题,更会影响外头的生意。而千辛万苦争起来的家业,也会慢慢凋零落败下去。 所谓家和万事兴,家不和,万事怎么兴? 黄氏不会顾着郝氏的脸面,意思便是,即便分家,她也会用尽办法让郝氏得不到多少好处。而且是要大房和二房一道打压三房,将三房分出去之前,二房和大房要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二婶子别气坏了身子,毕竟身子是自个儿的。"不知道顾廷煊的意思,童若瑶也不好做出什么回应,借由说黄氏要注意身子,也算是提醒她自己有了身孕。 果然,黄氏立刻自责地笑道:"本不该说给侄儿媳妇听,侄儿媳妇有了身孕,更听不得这些话,没得搁在心里。倘或有个闪失,老夫人怪罪下来,婶子我也担当不起的。" 童若瑶笑了笑,"还是婶子体谅我。" 黄氏叹道:"谁叫我是你婶子呢,你婆婆,大嫂子因受了以前秀珠那丫头的影响,对你..."说到这里忽然打住,略略顿了顿,接着道,"也罢,现在秀珠已经出嫁,不再是你婆婆身边的丫头,也难得回来一趟,侄儿对你上心,你尽管安心养胎就是了。",最后禁不住叹道,"到底侄儿媳妇是有福气的。" 童若瑶得体一笑,"是婶子体谅我罢了。" 闲话一回,黄氏那边的婆子过来请她回去,说是铭姐儿又哭闹不休。童若瑶不禁蹙眉,十分担忧,"她这样哭闹到底不妥,该请大夫瞧瞧才是。" 黄氏也格外心疼这个孙女儿,满是担忧,"怎么没请大?大夫都说,小孩子是这样,过些日子就好了。"说罢,急急忙忙站起身,见童若瑶跟着站起来,忙道,"侄儿媳妇不用送了,又不是外人,你又挺着大肚子,傍晚风大,别出来吹了风。" 童若瑶站在门口,目送她背影匆匆消失在院门之外。转身回到屋里,小玉却是一幅愤愤不平的模样,道:"三夫人要分家,就分了算了,免得她背着咱们说些什么忘恩负义的话。" 这话必然是说给大房听的,要顾廷煊和吕氏别忘了三老爷的死,也是因当年大老爷。可这么些年下来,吃穿用度,哪样不是用顾廷煊赚回来的血汗钱?那些话童若瑶虽没亲耳听见,也能猜到一些,不禁握了握拳头。 要到吃饭的时候,顾廷煊才披着暮色回来,一进屋就寻找童若瑶的身影,直到瞧见她独自从净房出来,疾步迎上去,"今儿可好?" 童若瑶失笑,"你不过早上出门,晚上就回来,才几个时辰罢了,能发生什么?" 衣裳穿的比冬季少,童若瑶的肚子高高隆起,她本来娇小,如今虽然丰盈了一些,看起来任旧很瘦小,就衬托的那肚子愈发大似地。别说几个时辰,就是半个时辰,顾廷煊也挂念,生怕自己不在家,小妻子有个什么闪失。 瞧他那紧张的摸样,童若瑶半开玩笑道:"有了孩子就忘了我,可见我这个活生生要做母亲的人,还不及未出生的孩儿重要。" 顾廷煊板着面孔,"这些话我都记着,以后慢慢找你算账。" 童若瑶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要做父亲的人,也这么不正经。你找我算账,我有孩儿,孩儿是我生的,自然是站在我这一边。" 本来是说说罢了,没想到以后会变成现实,此是后话了。 说话间,顾廷煊搀扶着童若瑶去榻上,童若瑶朝窗外叫了一声,让她们摆饭。才扭头问顾廷煊,"今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王将军过几日便要去南边。"顾廷煊倒了一杯茶送到童若瑶手里,怔怔盯着她,嘴里说着调谑的话,偏一本正经地,"怎么?不过几个时辰不见,瑶儿就想念我不成?" 童若瑶白了他一眼,"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过随口问问罢了。"顿了顿,道,"今儿傍晚,二婶子过来找我,说了一些话..." 顾廷煊脸色一沉,他在家时大多数也是待在青松院,可也不是什么话都不知道。只是很快,顾廷煊就恢复正常,叮咛道:"别想这些事儿,你身子要紧,其他的事儿有我呢!" 看着斜斜坐在榻上的小妻子,顾廷煊领略着即将要为人父的喜悦,也不知不觉中多了几分责任感。对面是他的妻子还有孩子,他必然要将她们牢牢护在羽翼之下,不受半点雨雪风霜。 童若瑶嫣然巧笑,眼里满满的皆是知足。顾廷煊略略失神,她的小妻子,无论何时看上去都叫人心底生温,也莫怪自己如此眷恋。 "二爷虽瞧见淡漠、寡言,只奴婢瞧着,并非那忘恩负义之人,夫人何苦说这些话,倘或传到二爷耳朵里,岂不是白白生了嫌忌..."玉珠将点心放在郝氏跟前的矮几上,一边琢磨一边劝道。 郝氏不禁冷笑,"凭他是什么样的人品,东西不攥在自己手里,必定不是自己的。你明白什么?" 玉珠道:"如今咱们四爷也在外面铺子里头,每个月也有额外的月钱,年底还和外面的掌柜一样有分红..." 话没说完就被郝氏打断,"不过十来两银子罢了,一个掌柜的收入就不少,那铺子..."倘或赚取的不多,又有什么银钱养活那些掌柜的?"不该说的也说了,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未完待续) 第380章 说着站起来,理了理身上五成新五成旧的衣裳,盯着矮几上的点心,吩咐玉珠道:"包起来,我瞧着老夫人这两日没什么胃口,这道红豆枣泥糕点心倒是入口即化的。" 玉珠明白郝氏是要过去瞧老夫人,禁不住又提醒道:"老夫人如今喜欢清净。" 实则是,老夫人的态度已经大不如从前那样肯亲近三夫人了,虽然看起来还和往常一样,目光却总是淡淡的。玉珠暗暗一叹,知道劝也劝不住三夫人。只得沉默着找来食盒来,将点心小心翼翼地放进去,随着郝氏走出庆余堂的院门。 到了院门外,不知何故,郝氏忽地顿住步子,转身望着庆余堂好一会儿,才幽幽叹道:"走吧,这会子老夫人应该午睡起来了,迟一会子,二夫人就先去了。" 一路走来,桃花逐渐在凋零,杏花尽情在绽放,空气中混合桃花香、杏花香,充满了馥郁的春天的味道。 老夫人的千禧堂还和昨天一样,里里外外都静悄悄没有一点儿杂音,即便是偶有丫头婆子在院子里走动,也尽量不发出一点儿声响。 玉珠瞧着这光景,低声道:"许是老夫人还没午睡起来,三夫人,要不咱们先回去,过会儿再来?" 郝氏摇摇头,坚持朝正屋走去,刚到门口,恰好香玉端着痰盂出来,瞧见三夫人忙行了个礼,微笑道:"三夫人来了,老夫人刚刚醒过来。"又瞧见玉珠手里的食盒,笑道,"老夫人才说饿了,叫奴婢去做点儿什么吃食,三夫人真是体谅奴婢。" 说话间,将痰盂交给赶过来的其他小丫头,撩开帘子请三夫人进屋,她也随后跟着进去。 钱妈妈正在给老夫人梳头,将包头戴上,瞧见三夫人进来,目光微微闪动,三夫人愈发勤恳了,每天早上请安,下午又来。再瞧她身上的衣裳,已经是好几年前的料子了。早上穿的好像不是这件... 注意到钱妈妈的目光,郝氏讪讪浅笑,"方才去给老夫人做点心,就换了以前的衣裳穿。" 不管是不是这个借口,她的意思不止钱妈妈明白,老夫人何曾不明白。都是表示她爱惜,又说她舍不得穿好一些的衣裳,没得出来见人只能穿这些旧衣赏,而失了顾家的脸面。更或者,她早上穿的好,只是一个假象,现在才是她真实的现状。 老夫人盯着镜子里头布满皱纹的面容,随口道:"愈发不敢照镜子了,老的不能看。" 钱妈妈附和笑道:"老夫人这把年纪,这模样也不知赛过多少人去了,奴婢瞧着还和年轻时一样。" 老夫人瞪了她一样,"你都这样老了,我老婆子还年轻?岂不是真成了妖怪?" 两人说笑,郝氏站在不远处,略显尴尬。 待到钱妈妈又替老夫人理了理衣裳,才扶着老夫人去榻上坐下,郝氏忙上前见礼,笑道:"老夫人这些日子胃口一直不好,儿媳琢磨着就做了一道红豆枣泥糕来,老夫人尝尝味道如何?这红豆枣泥糕入口即化,也不会搁在心里。" 老夫人慈爱笑道:"还是你有心。" 香珠会意,便过去将食盒接住,放在桌上将点心端出来,放在老夫人跟前的高几上,方便老夫人拿取。 老夫人吃了一块,就再吃不下去,"味道不错,就是太甜,有些腻口。" 郝氏只觉脸颊火辣辣地,太甜、腻口,可不是间接地说自己如今走动太频繁,她腻了么?忙站起来道:"老夫人不喜欢甜食,明儿儿媳就做些咸的点心。" 老夫人微笑道:"难为你费那些心思,如今廷礼在外面铺子里头,少有回来,你也该多多关怀关怀他,他和五丫头一样,都是腼腆的性子,什么都搁在心里。特别是廷雅,她即将要出嫁,等她嫁人,要再回娘家探望你也难了,你有时间多教诲教诲她。" 黄氏恰好在屋外听到这话,不禁朝珍珠道:"你瞧,老夫人到底是偏爱三房。" 老夫人这话的意思,也算是说的十分明白,顾廷雅要出阁,顾廷礼却尚未娶妻。 郝氏的话传来,"廷礼年纪还小,他如今在外面打理铺子,稍有起色,到底该历练历练,以后娶妻才有担当。" 黄氏嗤笑一声,笑着撩开帘子,人未进去,话先出口,"老夫人午睡起来,感觉可好?" 说着话已经到了老夫人跟前,福福身满是担忧地道:"儿媳不放心,特意过来瞧瞧。" 老夫人淡淡笑道:"哪里不好,我觉得挺好。" 黄氏特意看了郝氏一眼,亦送了口气,"老夫人气色、精神都不错,是儿媳过虑了。" 这话何曾不是说给郝氏听,老夫人健在,她那些打算岂不是要诅咒老夫人有个好歹? 老夫人不免露出几分疲倦,朝黄氏道:"铭姐儿哭闹,月桂又是头一遭带孩子,你是过来人,她不明白的地方你要多多提点。" "好容易才哄着铭姐儿睡着了,也不知何故,之前一直好端端的,也不知这两日是不是冲撞了什么,总是哭闹。" 钱妈妈道:"头几天三奶奶抱着铭姐儿去园子里玩耍,如今又是百花绽放的时节,莫非是冲撞了园子里的什么邪物?" 黄氏蹙眉,继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正是呢,算起来就是那日从园子里回来就哭闹不停,小孩子最是容易冲撞这些。钱妈妈见多识广,可知有什么法子?" 钱妈妈琢磨一回,道:"倒是听说过一个法子,也不知管不管用?"(未完待续) 第381章 "只要不伤及她,什么法子总要试一试。她这样哭闹,我心里也难受,就是老夫人也挂念着。" 钱妈妈遂道:"等到了晚上,铭姐儿睡觉前,抓一把糯米,轻轻打在她铭姐儿身上,再从床头撒向床尾,从里往门口撒去,然后关上门,瞧瞧铭姐儿会不会好些。" 这法子自然不会伤及铭姐儿,糯米也不过平常物,只是黄氏不免问道:"一定要晚上么?白天可行得通?" 钱妈妈却拿不准,"这个不太清楚,也不知是多久前听说的法子。" 黄氏叹道:"也罢,横竖熬到晚上试试才好,再说那些邪物都见不得光的,必然是晚上才会出来。" "只还有一件,那些糯米须得在屋里三日方可清理出去。" "不过是糯米,也不碍事,今儿晚上我就去试试,倘或铭姐儿好了,定然叫月桂亲自来酬谢钱妈妈。" 老夫人道:"酬谢什么,铭姐儿生来就弱了些,只要她好好儿的,我们都安心了。" 黄氏谢了一回,老夫人便露出乏意,郝氏也不得不告辞。 屋里很快安静下来,老夫人禁不住喟叹,朝钱妈妈道:"你瞧瞧,一个个的都叫我安心地颐养天年,可却..." 钱妈妈忙安慰道:"老夫人何苦想那么多,儿孙自有儿孙福,再说二老爷、二爷、三爷他们都极是孝顺您的。" 老夫人冷笑一声,"到底如何也只有他们自个儿心里明白,孝顺也罢,不孝也罢,我这一辈子也算是足够了。" 话里多少有些凄凉之意,钱妈妈唯有叹气的份儿,只是想到三夫人那急切的模样,心里更多的是惋惜。老夫人如此压着,也是想要他们三房能好,只是这份心说得这样明白,三夫人却始终不能理解。 从老夫人的千禧堂出来,郝氏不免气得跺脚,她还什么话都没正经地说一句,黄氏就来了。狠狠剐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黄氏,黄氏似有所觉,突然扭头朝郝氏一笑。 那笑里无尽的嘲讽之意,气得郝氏浑身发抖。玉珠似是也理解了郝氏的着急,即便三房委曲求全地继续照着以前的日子过下去,终究也落不到什么好处,还不如分出去单过,好不好至少不会受这等闲气。 "夫人既然打定主意,何不找二爷说?终究,咱们三老爷是因大老爷才...二爷好歹会顾念着这份恩情。" 郝氏冷冷一笑,"他和富贵堂那边的人早已连成一气,又岂会顾念什么恩情?只可怜三老爷那么早就丢下我孤儿寡母去了。" 说到伤心处,不免伤神落泪。 一连几日,老夫人的千禧堂都安静不下来,往往郝氏前脚去了,黄氏后脚便跟来。如此反复,早上去老夫人哪里请安,老夫人也不如往常那么精神。 一转眼便是到了四月,童若瑶也开始筹备迎接孩子到来的琐事,整个青松院都呈现出一幅忙碌的情景。这个时代,人们普遍认为女人生产是不怎么吉利的事儿,以前在李家村,村里那些妇人生孩子都是去灶房或柴房。如今童若瑶虽不用去灶房柴房,却不能在正屋。 将后罩房略宽敞的屋子腾出来,打扫干净,花了两三天的时间布置出来。等到临盆时,便去后罩房。 再来便是正屋里面也要布置,等出了月子,搬离后罩房回到正屋,要考虑孩子和奶妈的问题。净房那边暂且就做奶妈住的地方,是为了方便童若瑶看孩子。所以顾廷煊沐浴更衣的地方肯定也要改动,就将隔壁原来小玉住的抱夏腾出来。 接下来就是婴儿时期要用到的抱被、小衣裳、小袜子等物,虽然已经预备妥当,童若瑶却总是忍不住一遍一遍拿出来细看,想象着孩子穿上去的模样。 再来,外面春耕播种,成衣铺子需要的花样子、款式,每天总有那么些事儿打发时间,倒觉得时间过得快,一晃便到了四月中旬。 这日顾廷煊请了张大夫来给童若瑶把脉,脉象平稳,童若瑶怀孕不但没有孕期强烈的反应,就是这几个月病痛也没有。看顾廷煊却总是觉得她娇弱,承受不起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和胎儿的重量。 每每张大夫来,少不得调侃他几句。童若瑶在里间听见他们胡扯,也禁不住笑起来,小玉道:"这张大夫就像个老顽童。" "不许如此说张大夫,他医道高明,医德也令人可敬,虽然..."好吧,童若瑶承认,张大夫确实像个老顽童,而顾廷煊偏和一个老顽童计较,岂不是也像顽童? 肚子里还有一个名符其实的小顽童,以后一大一小在眼前晃来晃去,不知会是什么样的画面? 童若瑶正想的入神,却恍惚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继而传来钱妈妈焦急不安的话语:"老夫人,老夫人浑身发热!" 虽然老夫人早就让童若瑶不必去请安,可童若瑶任旧坚持每日早上和顾廷煊一道去千禧堂,有时候还会留下来陪老夫人说一会儿话。今儿早上去的时候,老夫人虽瞧着疲倦,精神头却还好。眼下才刚过午时不久,短时间怎么就... 忙从里间出来,顾廷煊和张大夫已经随着钱妈妈去了,门上的小丫头见童若瑶急急忙忙往外头,忙福福身道:"二爷临走时吩咐了,让二奶奶在屋里歇着,他先过去瞧瞧。" 童若瑶哪里不着急,也知道是为了分家的事儿让老夫人伤神费心的缘故,才导致她精力疲倦。可历来就有长辈在不分家的惯例,何况,老夫人是一直盼着一家子祥和,为此顾廷煊并非没有付出行动,也多方照顾三房让老夫人安心。可三房郝氏...(未完待续) 第382章 分家的话,无论是谁提出来都会寒了老夫人的心,更何况大房和二房。为此,黄氏即便痛恨郝氏,也一直按着不提。 "我没事儿,先过去瞧瞧老夫人到底如何了。"童若瑶坚持,那丫头和小玉也不敢阻拦,何况童若瑶本该过去。 "即便要过去,二奶奶也别走那么急,万一动了胎气可怎么好?" 童若瑶点点头,她自己自然会顾忌着肚子里的胎儿,想了想吩咐另一个丫头道:"去给范妈妈说一声。" 那丫头福福身急急忙忙去了,小玉终究不放心,让院子里打扫了两位妈妈和两个小丫头一道跟着,才扶着童若瑶往千禧堂去。 从青松院出来,还不见吕氏和范妈妈,童若瑶也不敢走得太快,便先一步过去。刚走到千禧堂外,范妈妈扶着吕氏便来了,而同时,耳边就传来一阵压抑的"嘤嘤"哭声。纵然夕阳是暖色调的,这一刻吹过来的风却带着凉飕飕的意味。 不止童若瑶听见,随后走过来的吕氏也听见了,唬得脸色大变,不禁道:"莫非老夫人...走,快进去瞧瞧。" 这是怎么一幅场景?千禧堂正屋门外,以郝氏为首,黑压压跪着好些人,黄氏领着顾廷雯和顾廷茜站在回廊上,顾廷雅跪在郝氏身后,其他人除了郝氏身边服侍的,还有服侍老夫人的其他小丫头、粗使婆子。顾守成、顾廷煊等人不在外面,应该在屋里。 黄氏脸色愤概,朝郝氏不知说着什么,只见她龇牙咧嘴,恨不能将郝氏生吞了。郝氏却不为所动,任旧一边哎哎呀呀哭泣,一边拿绢子擦脸上的泪迹。 黄氏瞧见吕氏和童若瑶来了,神情才略微收敛,走过来朝吕氏道:"老夫人不过感染风寒导致体热,哪里就那么厉害,大嫂子,你来说说三弟妹,这会子在门口大哭,岂不是要诅咒老夫人?" 吕氏蹙眉,"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瞧着,似乎很厉害?" "侄儿第一时间就将张大夫带来了,正在屋里头给老夫人诊脉。即便咱们不知道里头的情况,可天天儿都瞧着,老夫人身上抱恙,到底不会厉害的真有个什么好歹。三弟妹不分青红皂白,一来了这里就跪在地上哭,惹得其他人也跟着哭,大嫂子说说,倘或里头老夫人听见了,心里岂不是更难受?" 黄氏说得在理,无论如何,郝氏也不该在老夫人还没有怎么样的时候,就先哭起来。童若瑶想了想琢磨着走过去,话没来得及说,却听到郝氏哭道:"老夫人千万不能有个意外啊,倘或您老不在了,可教我们孤儿寡母的如何活下去?都是您的子孙,廷礼又是个..." 童若瑶不禁将双手握成拳头,嗓音也不觉冷下来,"三婶子怎么这样说?且不说老夫人有没有怎样,您和廷礼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依靠老夫人,四弟已经长大成人,过不了多久廷雅便要出阁,果真有什么,对三婶子就一定有好处么?" 黄氏听见,凑过来亦道:"不识好歹,这么些年,吃穿用度那样少了你们的?非要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才称了你们的心么?" 吕氏劝道:"三弟妹先别哭,不管怎么样,生病的人都要静养才好,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岂不是徒增老夫人伤心,病又怎么能好呢?" 郝氏任旧哭着,只是哭声比刚才略小一些。也不知她到底哭得有几分真几分假,看上去悲痛不已。也许,她是在为她自己而哭。不错,老夫人一旦去了,三房的好日子必然到头了。可若不是她与黄氏针锋相对,黄氏又怎么会如此对她?以前怎么样不知道,可至少他们没有挨饿没有受冻。黄氏虽刻薄,到底不是那么难以相处的人。 她这样,一味地咬着当年三老爷救大老爷的事儿不放,提的多了,反而叫人心里生了反感,淡化了当年的情分。 黄氏一跺脚,冷声道:"我瞧着,三弟妹就想老夫人有个好歹,如此不孝,倘或三弟九泉有知,便是叫他也魂魄不宁!" 郝氏恸哭起来,比刚才还哭得厉害,吕氏又温声劝了好一会儿,郝氏却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不可自拔。顾廷雅怯生生地靠拢郝氏,也劝着郝氏别哭了。 郝氏哭道:"当年三老爷去的时候,廷雅才两岁,三老爷你好狠的心,竟撇下你妻小双脚一蹬就去了..." 吕氏想到当年事,眼里闪过愧色,却也一脸悲伤。岂止三老爷去了,大老爷也早就去了。 黄氏不禁暗暗懊悔,原说起三老爷是叫郝氏别哭,岂料郝氏竟借着三老爷的事儿提起当年事。与二房无关,却与大房有关,不禁急得暗暗咬牙。 只怕,郝氏早就盼着这一刻,顺着黄氏的话说起三老爷的死,就是要大房给个说法。她明白老夫人不会真的就在这个时候去了,可不趁着现在老夫人能说话的时候说清楚,后果...归根结底,她还不是为了她自己。想到这里,童若瑶只觉心底蔓延起一波又一波的冷意。这样的大宅子里,众人各怀心思,又如何能让老夫人安享晚年?老夫人是知道的,所以在顾家举家搬来上京时,她并没有随着一起来,她也心烦此事。后来却是借由顾廷煊不成婚的事儿,才把老夫人接来上京养着。 难道老夫人就单单是为了成全顾守成的孝心,为了顾廷煊的婚事么?难道就和逐渐长大的顾廷雅、顾廷礼没有丝毫关系?长辈之爱,难道就一定会刻意地偏向某一个人,而不顾及其他子孙? 或许有这样的人,可老夫人绝对不是这样的人。(未完待续) 第383章 "三婶子什么意思,我们不是不明白,可眼下老夫人要紧。再说,三婶子这样逼老夫人,心里就一定能安然如初么?"童若瑶叹声劝道。 郝氏抬头看了她一眼,哭声渐渐低下去,"只可怜三老爷,却是被病痛折磨而死..." 大老爷顾守国是冤死狱中,为国尽忠却被奸人所害。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儿,如今那些迫害大老爷的人,经过这一次的风波,已经彻底瓦解消亡。与海寇勾结,并掌控大夏一半以上的盐,这样的重罪,可见其居心叵测。天子圣明,虽费了一番周折,好歹是一网打尽了。 上京恢复一贯的平静,王家风光正盛,出事却圆润谦卑,而顾廷煊与王家素有交情。黄氏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才极力拉拢大房。更何况,三爷顾廷之对外面的生意不闻不问,如今有黄氏和顾守成,待他们老了,顾廷之又当如何?实在不成,他们也能先替子孙挣下万贯家业,而顾廷之虽然对外面的生意不闻不问,却也不是一味的混账浑闹,守着家业过日子未必是守不住的。 而现在,顾家的家业看起来是不错,可毕竟是后起之秀,赚取的多,用的也多。倘或因为分家,再把家业零零散散地分了,会不会落败也未可知。 童若瑶那话算是默许了郝氏分家的说法,黄氏不可谓不惊讶。隔了半晌正要说话时,香珠撩开帘子请众人都进去。 郝氏跪的腿脚发麻,玉珠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她扶起,黄氏、吕氏已经先一步进屋,童若瑶紧随其后,而崔氏和顾廷之也抱着铭姐儿来了。 老夫人平坦在榻上,苍老的面孔上有些不自然的红,胸膛起伏剧烈,大口大口地喘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提供足够的延续生命的氧气。 童若瑶鼻子泛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生生地抑制下去。再看其他人,顾守成显然是哭过了,而顾廷煊的眼睛也有些红。吕氏已经开始抹泪,其他人无不默默地盯着床上残喘的老夫人,悲痛的气氛笼罩着众人,本来很宽敞的房间,似是瞬间变得狭小而叫人喘不过气来。 没想到,真的这样厉害。 童若瑶去寻张大夫的身影,只见顾炎沉默着领着张大夫下去,同样一脸悲痛。 钱妈妈半蹲在床边,轻轻地帮老夫人揉着胸口,低声宽慰道:"老夫人安心养病就是,连大夫也说,只要心里舒畅了,自然就不会有这些病痛..." 话没说话,郝氏压抑的哭声乍然响起,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郝氏身上。老夫人情绪激动,挣扎着要坐起来,却因此剧烈地咳嗽起来。顾守成、顾廷煊忙过帮着老夫人顺气,屋里惊慌成一团,有安慰老夫人的,又有郝氏的哭声,以及那些被吓唬住的小丫头的哭声。童若瑶不敢去拥挤的地方,只站在角落里,听着交织成一片的哭声,以及众人惊慌失措的面容。 几天后,顾家终于安静下来。 童若瑶依偎在顾廷煊身侧,残红落败,夕阳却无限好。风吹在脸上是静静悄悄的暖意,已经快五月天了,似乎有了夏天的迹象。因为衣裳穿的十分单薄,肚子也一日比一日沉重。纵然有顾廷煊搀扶,童若瑶也不得不一手护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一只手放在腰上,以减轻腰间的承受力量。 "有张大夫调理老夫人的身子,老夫人也一日比一日好起来,你怎么还绷着一张脸?" 家到底还是分了,因为顾家已经凋零落败的差不多,几乎没有什么旁支。族中人更是少之又少,大伙也就随了郝氏的意愿,将三房分了出去。家里库房现有的银钱,取之五分之一,也是老夫人极力为三房争取而来的。南边老夫人还有一座三进两出的宅子,也一并给了顾廷礼,做娶妻安家之用,几处庄子给了顾廷礼一处。 家里生意三房参与不多,只将南方的铺子腾出来一间分给了三房。上京,已经没有三房安身之所了。不知道郝氏对这样的结果是否满意,但老夫人确实已经在她力所能及,能顾虑的范围内,为三房做了最好的打算。 郝氏想要上京的成衣铺子,可她根本就不明白,即便生意再好的成衣铺子,也顶不上一间缎面铺子的利润。顾家的成衣铺子有得钱可赚,关键缎面是顾家自产自销的。三房既然分出去,缎面自然要从外面买卖。顾家的成衣铺子缎面只算了人工材料费和运输费。 兴许,老夫人也对郝氏失望,不想再见到她,所以才将南边的宅子给了她,让她们搬回去。即便她住在上京,院子里的一应开支必然要她自己承担,更何况,她已经彻底和大房、二房撕破脸破,大房、二房要苛待她,她也无可厚非。 顾廷煊薄唇轻启,"也不知你还要受多少日子的辛苦。" 童若瑶失笑,感情他绷着脸就是为了这事儿?童若瑶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浅色衣裳被撑起,笑道:"他该出来的时候,自然会出来,我也从来没觉得辛苦。" 说着话已经到了千禧堂,珍珠站在门上,便知黄氏在里面。 进了正屋,只见黄氏端着黑漆漆一碗汤药,用勺子轻轻搅拌,一边搅拌一边吹气。老夫人有气无力地半坐着,后辈垫着两个软枕。听见脚步声,将童若瑶和顾廷煊,不禁蹙眉担忧道:"都要生了,这么晚还到处乱走。" 童若瑶笑盈盈走上前,"孙媳没事儿,看见老夫人一日比一日好,孙媳就安心了。" 老夫人叹道:"那天没把你吓着吧?人老了,身子就不顶用了。"(未完待续) 第384章 黄氏挤眉弄眼,道:"老夫人哪里老?儿媳瞧着倒比我们还年轻呢!可老夫人就要抱上重孙了,有这样的福气,哪里会老?" "你都说要抱上重孙了,难道不老么?" "当然不老,老夫人还要看着重孙娶媳妇生孩子呢!" 黄氏说的理直气壮,惹人发笑,众人皆忍俊不禁,老夫人苍老的眉角也溢出笑意。笑一回,老夫人瞪了顾廷煊一眼,道:"你媳妇如今挺着大肚子,我没注意着,你合该注意着,别叫她站久了,小心脚疼。" 一语惊醒顾廷煊,忙去搬了一张椅子扶着童若瑶坐下,黄氏瞧着也不知是羡慕多些还是嫉妒多些,道:"侄儿媳妇就是有福气,当初我怀廷之时,要生了也不见你二叔这样疼惜紧张。" 老夫人道:"都做了奶奶的人,还这般说话没个顾忌,果真是不怕小辈的笑话你。" 说话间,仿佛回到了从前,童若瑶嫁给顾廷煊初期,黄氏也这样调侃她。只是,不管黄氏说得再怎么热闹,屋里始终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当初,是满满一屋子人,即便高谈阔论的只有黄氏,可任旧觉得热闹,因为人多。而如今... "老夫人说说,难道侄儿不心疼侄儿媳妇么?什么都舍不得她操劳。" 童若瑶凑趣,佯装出十分的不满,道:"婶子不会真以为好吧,闲着没事儿,就只能生孩子,难道我要活到老生到老不成?" 连老夫人也禁不住大笑起来,香珠、钱妈妈等只捂着肚子,另外两个小丫头,吃吃笑红了脸。 其实,顾廷煊也有些不自在,若是仔细看,定然能看到他的脸也红了。可大伙都看童若瑶去了,没人注意他。 为了对外面的生意不造成影响,大房和二房并没有分。顾廷煊和顾炎任旧掌管外头的生意,顾守成掌管上京的铺子,不及顾廷煊和顾炎操劳,二房便继续打理家里的家务事。不同于之前的,每年赚取的银钱,除掉一应开支、流动资金等等,年终归总,顾炎取之六分之一,其余大房、二房平分。 所以,顾家有个总账房,大房和二房分别也有个账房,所谓亲兄弟明算账,其实算明白了,嫌忌也就少了。这个办法主要是因为外头的生意,牵一发而动全身,势必造成影响。不管以后会如何,眼下也只得如此。因此,童若瑶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闲人、米虫,体会一把做富贵闲人的悠闲自在。 余晖只剩下淡淡的绛紫色,黄氏、童若瑶等人相继从老夫人的正屋出来。 晚风卷起珠帘,"刷刷"声响衬托的屋里愈发宁静。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慢慢褪去,最后化作一声轻叹。 钱妈妈温声道:"能做的,老夫人已经尽力,儿孙们的福气也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啊。" 老夫人轻轻瞌上眼,"人人都盼长命百岁,我已经活了八十余载,竟够了。" "老夫人福气岂是一般人可比..." 顾廷礼已经从铺子里回来,郝氏也已经着手开始收拾行李。庆余堂难得有那么热闹的时候,也是最后的热闹。 隔天去老夫人哪里请安,老夫人已经能坐起来,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看着堂下众人,心里感触颇多。郝氏目光闪烁,黄氏嘴角总是扬着一抹类似嘲讽的笑意,郝氏连迎接老夫人目光的勇气也没,更何况是对其他人,始终垂着头,沉默地吃着茶。知道老夫人询问其她预备的如何,她才抬头道:"基本都妥当了,大嫂、二嫂若是不放心,可派人去查看。" 老夫人目光淡了几分,黄氏笑道:"一分了家,三弟妹就和我们生分了,有什么好看的,到底是一家人,难道还信不过三弟妹么?" 郝氏再度垂下头,老夫人道:"即便妥当了,眼下也等若瑶生了孩子再走,也免得半路上又折回来,你终究是廷煊的婶子、长辈。" 郝氏迟疑片刻,随即点头,"这是自然。"又说起顾廷雅的事儿,说是也要随着他们一道走,反正出阁也是七月去了。 老夫人当即道:"廷雅的嫁妆已经预备妥当,再搬来搬去万一弄坏了可如何是好?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就让她跟着我,等出阁了回娘家,你们母女也不是没有见面的时候。" 郝氏无话可说,顾廷雅也垂着头,半晌才抬头准备说话,老夫人一个眼神过去,她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再度匆匆垂下头。 黄氏似有些不满,却也不敢说什么,老夫人身子抱恙,顾守成特意嘱托过,无论老夫人说什么,都不能驳了老夫人的意思叫老夫人不顺畅。想想,顾廷雅的嫁妆已经花了钱,没有再收回来的理儿,大不了出阁的时候,花百来两银子办喜宴而已。 如此,黄氏也释然了,只是少不得在言辞上奚落郝氏一番。老夫人打断黄氏的话,朝童若瑶道:"你婆婆如今照料不了什么,你自己多多留心,屋里奶妈等事可料理好了?" 童若瑶感激地朝黄氏笑了笑,道:"让老夫人病中挂念,二婶子老早就替孙媳打理起来,孙媳还不知如何感谢二婶子呢!" 黄氏立刻笑道:"我也不是头一遭,倒没费多大的劲儿,说是我打理。焉知件件事儿侄儿可都过问了,说起来,我也没费多少心。" 总之,分家之后,大房和二房反比以前和睦,黄氏也事事以老夫人和大房为重,样样考虑周全。如今铭姐儿渐渐大了,崔氏也开始帮着黄氏料理一些家事。她又要照顾孩子,所以忙起来对顾廷之就顾暇不及,已经收了房里人在顾廷之身边服侍。(未完待续) 第385章 每每想到这件事,童若瑶禁不住就叹息,崔氏身体受损严重,恐怕是真的再难怀上。好在顾廷之对她任旧很好,暂时除了她之外,并没有沾染其他人。而这件事,黄氏的态度也不强硬,一副顺其自然的模样,对崔氏、铭姐儿的喜爱不减当初喜得孙女之时。 这也是童若瑶敬重黄氏的地方,每个人都有缺点,可有些优点却可以让这些缺点变得好像可有可无似地。老夫人喜欢黄氏,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一旦想到吕氏,童若瑶本能的还是期望自己现在怀着的是个男胎。 正说着话,门上婆子进来禀报,说周氏和蒋蓉华来了。童若瑶忙站起来,老夫人道:"快请进来。" 不但周氏和蒋蓉华来了,把熙哥儿都带来了。 "瞧着老夫人气色好了许多,可见是大好了。"众人互相见礼,一一落座,周氏便叫陈妈妈将礼物拿出来。 老夫人十分感激,"人老了哪里没有个病痛,让亲家夫人担忧,又来回跑了几趟。" 周氏不介意地摇摇头,来探望老夫人是之一,眼下童若瑶产期愈发临近,她不放心在家里总是想着,蒋蓉华便劝她来瞧。 童若瑶挺着大肚子,不方便抱孩子,只能眼巴巴地盯着众人这个抱一会儿,那个人又抱一会儿,最后老夫人还抱了一会儿,盯着襁褓中的熙哥儿笑道:"这眉眼瞧着就是有福气的,浓眉坚毅,日后必然前途无量。" 周氏忙笑道:"借老夫人吉言,只望他能像他父亲才好。" 老夫人道:"这是必然的,大老爷榜上有名,他父亲才学兼备,有这样的长辈,他只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说了一会儿话,老夫人也知周氏此来必然心系童若瑶,何况她也乏了。众人瞧见,鱼贯着告辞出来。 因为童若瑶和周氏、蒋蓉华走在一道,顾廷煊便尾随其后,小玉便扶着童若瑶,一路慢慢行来。周氏将产前要预备的各类事项问了个遍,童若瑶一一回答,问到她没什么可问的时候,已经到了青松院的正屋里头。 蒋蓉华笑道:"都说了要母亲安心,母亲总是安心不下来,头两次来老夫人病情严重,也顾及不了这些,今儿问了一遍,母亲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周氏笑了笑,忽地略蹙起眉头,道:"你婆婆静修,什么事儿都要你自己料理,你又没经历过,怎么能叫人不担心的?" 童若瑶笑道:"有二婶子费心帮衬,老夫人也时常叮嘱女儿一些。" 说话间,小玉将稳婆、奶妈等叫进来让周氏看了一遍。稳婆昨儿就搬进来了,以防童若瑶随时发动。可巧的是,这稳婆一说话,说来说去,竟然和上次给蒋蓉华接生的稳婆是亲姊妹。 蒋蓉华临盆时,稳婆是蒋夫人费心帮着寻找的。这两位稳婆颇通一些妇产科的医道,在这一代算是有些名气。 奶妈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四五,是个老实人,不太会说话。也是昨儿随着稳婆一起搬进来的,开始闹了些笑话,如今多人的时候,她只笑,不敢多言。童若瑶一直想着自己喂养,奶妈就没特意去关注其他,觉得人不错就成。 周氏和蒋蓉华相看一回,点了点头,周氏笑道:"幸而有老夫人和二夫人,你可要记着她们的好处。" 童若瑶笑着点点头。 留周氏和蒋蓉华在吃过午饭,她们坚持要回去,童若瑶也无法子,蒋蓉华嘱托道:"倘或有了动静,你就立刻打发人给我们带个话儿,我们即可就来。不要紧张,也别担心,一定会平安的。" 童若瑶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都准备好了,不必担心。" 目送周氏和蒋蓉华上了马车,顾廷煊扶着童若瑶慢慢往回走。五月的下午,太阳有了热潮,童若瑶额头冒出细细密密一层汗。回到屋里就觉得口干舌燥,想喝水的同时,又想小解。 到了怀孕后期,童若瑶就时常想要小解,半夜里要起来四五次,为了方便,就在净房放了马桶。童若瑶喝了水,就蹙着眉头支退顾廷煊。咳咳,那啥,虽然...可毕竟小解的模样不雅观,童若瑶忌讳,顾廷煊也不为难她。 可当顾廷煊刚刚走到门上,就好像听到一声惊呼,再洗耳倾听却什么也没有,终是不放心回到屋里。果然听到小妻子喊疼,他一紧张也顾不得其他,飞奔着朝净房去。 童若瑶捂着肚子,眉心打成死结,背倚着净房的墙壁,看着他,隐忍着疼,断断续续道:"我...可能,可能要生了..." 肚子一阵一阵的痛疼感袭来,伴有下腹坠涨,好像什么东西要从体内排出来。顾廷煊愣了愣,回过神就忙横抱起童若瑶,直往正屋去。 疼痛却忽地又减轻了许多,童若瑶见他作势要将自己放在床上,忙提醒道:"去后罩房,已经收拾妥当了。" 顾廷煊蹙了蹙眉,低头见小妻子目光坚毅,任旧道:"咱们不忌讳这些,你现在,还是躺着才好些,我去叫稳婆。" 童若瑶摇摇头,忽地想到稳婆说的话,发作要一些时辰才能生出来,疼痛也是一波一波的,只是初次体验,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疼痛。 顾廷煊拗不过童若瑶,终究还是将她送到后罩房,而随着顾廷煊把童若瑶抱起来,安静的青松院如同被丢了一颗炸弹,顿时忙碌起来。 稳婆留了几个生过孩子的婆子在里头照例,便劝着顾廷煊离开产房,又吩咐门外候着的丫头,预备热水等。(未完待续) 第386章 至于童若瑶,开始的疼痛确实不算什么,之后每一波疼痛袭来,几乎牵动每一根骨头。她紧紧咬着牙,让自己不要叫喊出声,双手攥着床单,指骨"咯咯"作响,额头上的汗水顺着滴落在枕头上。她只是本能地觉得,如果叫喊只怕越是疼痛的厉害。 黄氏闻讯第一个赶到,一鼓作气到了产房,此刻头几波的疼痛过去,童若瑶得以缓口气,见黄氏还扯出一抹笑,"我没事儿。" 枕头已经被汗水打湿一片,头发也浸湿了,黏黏地贴在童若瑶脸上。黄氏宽慰几句,遂问一旁的稳婆情况如何,稳婆虽无十分把握把话说的满,也道:"二奶奶不想别的产妇,不过又大问题,此刻宫门已经再打开了。" 黄氏舒了口气,朝童若瑶道:"瞧你身子骨一直弱,倒是比你三弟妹强些。" 又一波疼痛袭来,童若瑶再度要紧牙关,外头人说老夫人也过来了,而童若瑶痛得无暇顾及其他时,仿佛也看了一脸焦虑不安的吕氏,可痛疼几乎占去了她全部思维,那一刻真正有种一死了之的想法。可想到肚子的孩子,想到顾廷煊,她本能地将那不负责的想法远远丢弃。 她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纵然是从来都泰然自若的顾廷煊,站在院子里也禁不住握紧拳头,额头上滚圆的汗珠顺着下巴低落。没有一点儿声音,没有一点儿叫喊... 他抓住端着匆匆从里头出来的婆子,声音颤抖而惊恐地问道:"她怎么样了?怎么没有一点儿响动?" 那婆子忙着拿东西,不敢耽搁太久,只道:"二奶奶勇气可畏,紧紧咬着牙没有叫喊,二爷放心就是,已经能看到孩子的头了。" 老夫人舒了口气,朝怔怔的顾廷煊道:"放宽心,胎儿体位正常,不会有大问题。" 话音落,只见顾炎拖着张大夫进来,"不放心,还是把张大夫叫来,倘或有什么,张大夫也好及时给小嫂子医治。" 他也跑的满头大汗,说完了就频频朝后罩房望去,问道:"小嫂子如何了?" 顾廷煊双手紧握,嘴唇紧紧抿着不说话。 暮色降临,小丫头将门上的灯笼、屋里的灯点燃。夜风吹来,灯火摇曳间,上空终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而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孩提清脆响亮的哭声,冲破云霄,在上空盘旋,久久不散。 门上的婆子拦住顾廷煊,"二爷先稍等片刻,二奶奶和小少爷都平安无事,只是屋里血气重,待奴婢们略作拾掇,二爷再进来不迟。二奶奶产后体虚,也要养一会儿神才好。" 老夫人欢喜不已,随后赶来的郝氏,听得这话,便朝老夫人道:"恭喜老夫人终于喜得重孙。" 众人七手八脚已经将孩子身上的血迹清洗干净,用抱被裹住。黄氏拉着帕子帮童若瑶擦脸上的汗水,比起之前的疼痛,孩子脱离身体后,余下的疼痛根本不算什么。虽然全身无力,也疲惫的不想睁开眼,可听到孩子的哭声,那份激动把这些疲倦疼痛都击得支离破碎。 童若瑶挣扎着要起来,一边道:"孩儿一定饿了,抱过来我为他吃奶。" 这话一出口,原本就充满喜庆的屋子,顿时笑声一片,稳婆一边收拾一边道:"二奶奶现在还没有母乳呢,需得过几个时辰才有。" "可分明胀鼓鼓的。" 黄氏"扑哧"一声笑出来,"那是侄儿媳妇身子圆润了,哪里也跟着长大了,不过怀孕后确实要长大几分。" 童若瑶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刚落地的孩子还哭着,吕氏忙交给奶妈。童若瑶想到奇怪的熙哥儿,可她的孩子却不哭了。在奶妈怀里正吃得香。 吕氏道:"你身子本来就单薄,倘或孩子吃了你的母乳,就更单薄了。" 黄氏笑道:"好歹也要叫孩子吃一口生母的奶才好,没得以后生分。月桂极是想喂养孩子,偏她...哎,也罢,侄儿媳妇到底平安了,孩子瞧着也结实。" 一旁的婆子笑盈盈接口道:"足有八斤八两呢!" 说话间,老夫人和郝氏进来,关怀了童若瑶几句,叫她好好歇着,便都过去围着孩子。一会儿说孩子吃奶劲儿大,身子肯定很好,一会儿又说眉眼相谁,黄氏总结,还是像老夫人多些,老夫人更是高兴,憔悴、病痛好像已经从她身上消失,精神抖擞又回到她身上,格外的神清气爽。 童若瑶欣慰地看着她们,忽地眼前灯光被人当去,竟是一脸担忧疼惜的顾廷煊。紧接着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落入他温暖炙热的掌心之中,童若瑶已经耗尽力气,即便没有也无力挣开顾廷煊的束缚。只觉心底暖暖,满满的都是知足,望着顾廷煊静静地笑着,轻声道:"你还没见到咱们的孩子呢?快过去瞧瞧,是不是粉嘟嘟的十分可爱?" 顾廷煊用衣袖擦了擦童若瑶脸上的汗水,极是心疼地道:"让瑶儿受苦了。" 童若瑶摇摇头,婆子端来一碗酒糟荷包蛋,朝顾廷煊道:"二奶奶辛苦大半日,这会子也没什么力气了,快让二奶奶吃下这一碗水煮鸡蛋,好好歇歇才是要紧的。" 顾廷煊忙过去端起婆子呈上来的荷包蛋,另外的婆子扶着童若瑶半坐起来,身后垫了好几个软枕,顾廷煊坚持,童若瑶也没法子,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鸡蛋捣碎,舀起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吹凉了,试了试不烫口才送到童若瑶嘴里。 童若瑶是真的饿坏了,肚子里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好像几天几夜没吃东西,现在别说一碗鸡蛋,就是一整只鸡她也能吃得下去。可大伙都说,不能吃得太多太急。(未完待续) 第387章 屋里收拾干净,张大夫进来把脉,产后体虚在所难免,倒没有其他不适之处。吕氏请老夫人帮着取名,老夫人低头琢磨半晌,"五月是祥和的时节,麒字便有祥和之意..." 话音未落,黄氏笑道:"可见老夫人给孙侄儿取这个名字颇有深意呢,麒字就让我联想到儿时说书先生嘴里的上古神兽——麒麟。如今有了''麒'';字,莫不是还要一个''麟'';字才能做成一对?老夫人当即就想到这个字,可见咱们日后是越来越热闹了。" 众人皆笑起来,不管老夫人说得是不是这个字,可已经得到认同。众人便称孩子为麒哥儿,说笑好一阵。 老夫人让奶妈将孩子抱去童若瑶身边,黄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正欲说话,晴儿嚷嚷着跑进来,"表舅妈真的给晴儿添了个弟弟么?晴儿要看小弟弟。" 敏惠随后赶来,闪闪笑道:"这孩子听说这边有了动静,非要过来,我生怕她不懂事添乱。" 老夫人也极是喜欢晴儿,慈爱地看着晴儿趴在床边,好奇地盯着襁褓中红彤彤、皱巴巴的小脸蛋,仰头问道:"为什么这么小呀?" 众人失笑,老夫人笑道:"晴儿小时候也是这么小,然而才一点一点慢慢长大的。" 晴儿欢喜不已,"如此说来,晴儿现在长大了,就可以抱弟弟了。" 说着伸手去抱,敏惠惊慌不已,忙拉住晴儿的手,"等弟弟大一些你再抱吧。" 晴儿不明所以,疑惑问道:"可弟弟长到晴儿这么大的时候,晴儿怎么抱得动?" 都说童言天真可爱,童若瑶笑道:"小弟弟在长,晴儿也在长啊,不过晴儿要是想抱,现在抱一抱也好。" 晴儿立刻眼前一亮,伸出手悬在半空中又收回去,"弟弟好小,晴儿怕抱不稳,还是等晴儿再长大些的时候抱。" 敏惠松了口气,"小弟弟都睡着了,表舅妈也累了,乖乖回去,明天再来看小弟弟和表舅妈吧。" 童若瑶确实感觉全身都疲倦不堪,而时间也已经很晚了,大伙守在这里晚饭都没吃。说了几句话,便鱼贯着出去。吕氏走在最后头,少不得嘱托小玉和里头服侍的其他人。 屋里安静下来,只有少数脚步声隐隐约约传来,童若瑶看着怀里的孩子,或许以前根本不能体会那种感觉,而现在,看到孩子,她觉得自己为了孩子可以付出一切。生产时那点儿疼痛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在以后的日子里,她可以倾注所有的爱来爱这个孩子,她和顾廷煊的孩子。 迷迷糊糊睡去,总是不踏实,身边麒哥儿一哭,她就醒了。奶妈、小玉彻夜不敢睡都守在隔壁屋里,只要有点儿动静立刻就过来。就连顾廷煊,草草吃了晚饭,也赶过来了,和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或闭目眼神,更多的时候,是睁着眼静静地看着床上一大一小,两个都需要他护在羽翼下的人。 隔日一早,童若瑶刚吃了早饭,娘家人就匆匆赶来了。 蒋蓉华一进屋,就满脸喜悦,却嗔怪道:"昨儿特意嘱托你,倘或有了动静就打发人给我们说一声。今儿早上前去报喜的婆子说你生了,我们一开始还不信呢!老天保佑,总算是母子皆平安无事,我也就不怪你不通知的过失了。" 童若瑶忙叫身边的丫头搬椅子,今儿疼痛的感觉已经去了七七八八,只有下面伤口扯着疼,她自己也能坐起来,不需要人扶。 周氏急不可耐,忙问孩子呢?小玉进来,后面奶娘抱着孩子进来。周氏和张氏忙上前去瞧,两个人开心的不得了,蒋蓉华和童若瑶说话。 "大概多久就生出来了?" 童若瑶脸上自然而然地洋溢气幸福的笑,"麒哥儿倒没折磨我,吃了午饭发作,大概晚饭的时候,就出来了。我当时只想着他快些出来,没注意其他。"说毕,朝蒋蓉华贴心一笑,"亏得有嫂子作榜样,我才这般顺利。" 蒋蓉华笑了笑,低声道:"都说如果头胎顺利,以后每一胎都十分顺利呢。" 童若瑶一惊,继而惊喜连连,"莫非嫂子又..." 蒋蓉华瞪了她一眼,自己却笑了,"怎么可能那样快,熙哥儿现在还离不得人呢。" 童若促狭一笑,"莫不是嫂子有了熙哥儿就冷落了大哥?" 蒋蓉华不觉红了脸,"当了娘的人,说话就没个忌讳了,你大哥如今正在用功,你以为像四妹夫?只怕你才是要一个接一个地生呢?" 咳咳,童若瑶岔开这个话题。顾廷煊去外面着落院子里的琐事,吕氏听闻周氏等人来了,便从百寿堂过来。互相见礼,丫头搬了足够的椅子,大伙一一落座,奶妈将孩子喂饱了的孩子递给童若瑶抱着。 许是这小家伙也知道屋里热闹,睁着圆溜溜澄净的眼睛,乌黑的眼珠里映着童若瑶的模样。童若瑶心软软的似是能捏出水来,麒哥儿身上有些红,胎发却格外浓密,和顾廷煊很像。只有童若瑶巴掌大的小脸上,两只大眼睛就占去了许多似地,乍看之下只觉秀气可爱,像个布娃娃,细看之下,鼻梁也像顾廷煊。于是,童若瑶很不满地发现,处处都像顾廷煊。 "简直和廷煊小时候一模一样!"吕氏欣慰地道。 张氏却道:"眉毛和眼睛还是像母亲多些呢!" 童若瑶又低头瞧了瞧麒哥儿,似乎真有那么点儿像,不禁暗暗道:顾承麒,总算没白白生你一回。 蒋蓉华这才得以凑过来瞧麒哥儿,不禁点头道:"还是像他父亲多些,不过这眼睛真是漂亮,圆溜溜的,就只看见两只眼睛了。"(未完待续) 第388章 麒哥儿大概害羞,本来安安静静,听到舅妈说话,不安地扭动起来。他人小没力气,又不哭闹,反正就小腿儿不安分。 蒋蓉华猜测,"许是要换尿片了。" 吕氏闻言忙过来帮忙,奶妈拿着干净的尿片过来,解开包裹他的抱被,分明十分干爽。可就在众人要给他抱上时,一泡尿冲出来,吕氏站得最近,胸前的衣裳都**了一大片。 吕氏却十分高兴,"麒哥儿力气不小呢!" 众人应景地笑起来,蒋蓉华似是松了口气,吕氏让范妈妈陪着回去换衣裳,走远了蒋蓉华才低声朝童若瑶道:"如今可好些了?" 吕氏礼佛前因后果,蒋蓉华已经知道了七七八八。童若瑶也明白她问的是什么,只是不知如何解释现在关系,只知道从昨儿倒今天,吕氏确实十分高兴,也非常喜欢麒哥儿。一度想让奶妈带着麒哥儿去百寿堂暂住,等童若瑶出了月子再送回来。幸而,老夫人特意嘱托过奶妈,一旦给孩子喂了奶就叫放在童若瑶身边去。 童若瑶含含糊糊地道:"也就这样吧,如今有了麒哥儿...她一直对我不错。"至少,表面上她是慈爱好相处的婆婆。 蒋蓉华微笑道:"你也别担心,至少四妹夫是可以托付的人,我瞧着他在外面忙碌,真为你感到高兴。" 想开了就好,有了顾廷煊,维持与婆婆之间表面的和谐,对童若瑶来说也不是难事。只是麒哥儿,不光童若瑶不放心交给吕氏,就是老夫人和顾廷煊也不会放心,秀珠就是一个先例。 想到这里,心底却是一声叹息,可怜顾廷煊小小年纪就在外奔波,也庆幸他经历风霜才更懂得珍惜,而不是...一味地怨恨和索取。 麒哥儿任旧在怀里不安地扭来扭去,也不哭闹,众人也不知他到底是何意。只是当童若瑶将麒哥儿抱在胸前时,这小东西努努嘴巴,对着抱被凸起的地方,用力吸起来。 逗得大伙哈哈大笑,原来他是想吃奶了。 "可奶妈才喂过他...莫非,莫非四妹身上有奶香味儿?" 蒋蓉华一提醒,童若瑶腾出一只手去摸自己的胸前,果然是胀鼓鼓的。而这会子留心注意,才觉得有些酸胀,先前竟然都没注意。 张氏道:"生了孩子都要胀奶的,侄女请了奶妈,可以叫叫奶妈喂,胀两天母乳回了,就没事儿了。" "有了母乳怎么能不叫麒哥儿吃?"昨儿童若瑶还特别注意了一下,还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挤了挤,根本就挤不出任何东西来。昨儿,并没有酸胀的感觉... "大嫂都是自己喂养熙哥儿,轮到我了,我自然也能亲自喂养麒哥儿。"说着就让蒋蓉华示范,恰好熙哥儿也饿了,蒋蓉华从惠儿手里接过孩子,熟练地解了上衣,熙哥儿大了,已经会自己一手抚着上面的衣裳,一手托着他的口粮,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童若瑶有样学样,解了上衣,周氏见状又过来指导一二,麒哥儿终于蹭到了口粮,用力吸起来,可是,半天的功夫,他就是没吸出来,急得童若瑶额头冒汗。无措地望着蒋蓉华和周氏。 蒋蓉华暧昧一笑,触在童若瑶耳边,如此这般细说一边,童若瑶羞红了脸,不服气,还让麒哥儿自己努力去。又好笑地反问蒋蓉华,"大嫂当初可是这样?" 蒋蓉华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脸上却分明带着不好意的红光,童若瑶吃吃地笑起来。 吕氏进来瞧见童若瑶喂奶,忙道:"身子单薄,哪里有足够的母乳?还是让奶妈喂养吧。" 周氏笑道:"不碍事的,身为人母,哪里有不喂养自己孩子的道理,母乳不足,多喝鸡汤,多吃鸡蛋,母乳自然就足够了。况且,麒哥儿还小,也吃不了多少。" 蒋蓉华接着笑道:"之前听老一辈的说过,给孩子喂奶,反而对身子有益处呢!" 吕氏讪讪作罢,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因童若瑶也要好好歇息,吕氏便请大伙去正屋里坐着吃茶。 而麒哥儿努力了许久,均不见效果,索性不吃了,呼呼大睡去。童若瑶只觉好笑,看着他皱巴巴的眉头,总觉得他因为没吃上奶,有些不高兴似地。 喜悦延续到麒哥儿洗三礼这天达到高潮,不但娘家人周氏、蒋蓉华、童若远、张氏,童若秋也来了,加上顾家本来人就多,还有王家打发的人,以及其他与顾家有来往的,得了消息也赶来的人,满满一屋子,几乎挪不开脚。 恭喜声不断,又有晴儿童真童言凑趣,笑声从来没间歇过。好容易盛大的洗三礼结束,吕氏请所有人客人移步早就打理出来的客厅。而吃饱喝足的麒哥儿,十分安静老夫抱着就舍不得给了旁人。 童若瑶坐月子的这屋里才安静下来,唯有蒋蓉华和童若秋留下陪她说话。 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着童若秋,她如今看起来倒比之前圆润了一些,气色也好了一些。眉宇间那股子戾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如同一滩秋水。 "二姐的病怎么样了?" 童若秋淡淡一笑,蒋蓉华却别具深意地道:"二妹如今也有盼头了。" 童若瑶心里一喜,童若秋脸上的笑容还是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如今尚早,虽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二妹这样想岂不是杞人忧天?既然有了,哪里就没有保不住的理儿呢?二婶子那么高兴,就算是为了让二婶子安心,二妹也要好好抱住这一胎,其他的,就顺其自然吧。"(未完待续) 第389章 童若秋道:"我也只能这样想了,孩子是自己生的,不管怎么样,孩子总不会嫌弃我这个做母亲的。" 喜悦的同时,也又淡淡的莫名的伤感充斥着,幸与不幸,从来没有定数。童若瑶敛了神情,满怀欣喜地道:"我还没恭喜二姐,这里就恭喜二姐了。" 童若秋淡然一笑,"才两个月罢了,前三个月过了,才能略安些心吧。" 后来才得知,童若秋已经搬回娘家居住,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到了娘家她才能静下心来养胎吧。只是,孙博文到底不是彻底的糊涂蛋,没过两天,就来接童若秋回去。童若秋不肯,他索性也在岳父家里住下,同童若远一道温习课业,预备今年秋闱大考。 反过来说童若瑶,她身子也不是真的那样单薄,反正麒哥儿很给面子,吃了她的母乳后,就认定了她的,不吃奶娘的了,而童若瑶每日鸡汤、蔬菜都放开了胃口吃,母乳充足,麒哥儿还吃不完。可麒哥儿的性子却太过安静了些,很少哭闹,即便饿了,也是不安地扭来扭曲来提示他人。 对此,小玉和奶妈倒不用那么辛苦了,不用彻夜不眠守着。童若瑶晚上虽然睡不好,白天却有足够的时间补眠。麒哥儿吃饱后,任何人都能抱得住,但绝对不能走的太远,否则他就哭闹,非要吃上娘亲的一口奶,才作罢。 因此,老夫人想抱他去其他地方走走都不成,只能在青松院里走走逛逛,想看他,也只能让钱妈妈搀扶着过来。 童若瑶坐月子也就不那么枯燥,横竖屋里总有人陪着她说话。还有精灵的晴儿,把她收藏起来的宝贝,都拿出来。可麒哥儿好像都不喜欢,晴儿不免有些泄气,蹙着眉头问童若瑶,"小弟弟到底喜欢什么?晴儿给他做。" 呃,童若瑶想了想道:"小弟弟现在小,还不会玩这些玩具。" 晴儿就叹气:"那快让小弟弟长大吧。" 因天气一日一日热起来,炎热不适宜赶路,大概在童若瑶生产后十天左右,郝氏就带着顾廷礼南下,老夫人不放心,让顾廷煊安排了那些经常来回奔波,跑运输的人送他们母子以及要跟着继续服侍他们的仆从南下。 到了童若瑶出月子的时候,也就是麒哥儿满月的日子,黄氏提出大办,老夫人允于,并全部交给黄氏代为打理。 童若瑶穿戴整齐,邋遢了一个月,如今终于清爽了。小玉给她梳头,一边笑道:"二奶奶恢复的极好,以前的衣裳都还能穿呢,我和钟妈妈还商议着,要不要给二奶奶重新做一套衣裳。" 的确恢复的还不错,可腰上的赘肉还是有一些。钟妈妈是麒哥儿的奶妈,虽然不用喂奶,可如今多了麒哥儿,青松院的人手就有些紧凑,反正要找人来,不如就留下她。 正说着,钟妈妈抱着麒哥儿进来,童若瑶伸手抱过来,"可是又饿了?" 麒哥儿只在她胸前蹭啊蹭,童若瑶只得先为他吃奶,钟妈妈在一旁笑道:"二奶奶喂养孩子,气色却很好。" "能不好么,整天大鱼大肉的。"童若瑶笑道。 黄氏从外面进来,"侄儿媳妇收拾好了没,老夫人叫抱着麒哥儿过去呢,已经有客人来了。"说罢,又神秘兮兮道,"还有一个客人,是你想也想不到的。" 童若瑶不明所以,黄氏却故弄玄虚不肯说,当童若瑶抱着麒哥儿走出院子,在众人紧张的情绪下,麒哥儿没有哭闹的时候,松了口气。而下一刻,不少人皆愣在原地,因为从百寿堂走出来的那个人,似乎是秀珠。 "没想到她还有脸回来!"黄氏冷声嗤道。 而秀珠索性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她的变化不可谓不大,身上穿着绫罗绸缎,比在顾家时还体面几分,可头上的素银簪子,却显得特别寒碜。比往日更瘦了许多,原本就不多的少女气息荡然无存,多了几分妩媚。不变的,任旧是眼低的嫉恨,比之前更甚,恨不能用眼神将童若瑶生生凌迟。 小玉本能地想要站在童若瑶跟前将童若瑶护住,童若瑶淡然一笑,轻轻开口道:"十妹也回来了。" 那笑入了秀珠的眼,活像是看她的笑话。不禁握了握了拳头,冷冷道:"知道你不愿见到我,我也不想见到你。" 童若瑶轻笑道:"岂止我不愿?大概没几个人愿意吧?" 她只身从百寿堂出来,可见吕氏如今对她的心早就淡了不知多少。否则,这大半年有余的分别后第一次重逢,却无话可说么? 秀珠脸色阵青阵紫,吕氏对她淡淡的,哥哥顾炎根本就不见她,所有人都不待见她。那样的感觉,让她恨不能立刻离开。可是...她不甘心。 笑容重新回到脸上,童若瑶一行人却已经远去。六月,即便是上午的太阳,也有了些炎热的意味,而她的心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冰冷过,彷如置身冰窖,站在冰天雪地里,慢慢失去知觉。 "果然是晦气,大喜的日子,偏她不吱声就跑回来了,咱们又没邀请她。"黄氏语气里尽是嘲讽奚落。 小玉道:"门上的婆子怎么就放她进来了?" "人来客往的,总有疏忽的时候..." 说话间,已经传来热闹的声音。老夫人身体康健,虽然是麒哥儿的满月酒,却在千禧堂办,用黄氏的话说,借麒哥儿给老夫人冲冲,说不定老夫人的病就彻底好了。顺便也让麒哥儿沾沾老夫人的福气。 因为前有铭姐儿没有大办,这一次虽隆重了些,客人却也是不多,除了亲戚,就是与顾家关系较好的来了几户。即便如此,也十分热闹。(未完待续) 第390章 到了千禧堂,老夫人一见麒哥儿,就抱过去,献宝似的朝众人道:"这孩子怪的很,好像能闻到他母亲身上的味道。非要她母亲在身边,别人才保得住,倘或隔远了,就哭闹不休。" 众人称奇,黄氏等其他人又站出来作证,大伙才信了。有人道:"真有这样神奇,抱他出去试试。" 老夫人兴致勃勃,让童若瑶在屋里坐着,就抱着麒哥儿出去,快走到千禧堂门口的时候,麒哥儿不负众望,哭闹起来。 老夫人忙将他抱回来,让童若瑶哄了哄,他才不哭了。 这下众人彻底相信了,纷纷议论起来,吕氏从外头进来,听见大伙的话,不免有些悻悻然。脸上的笑意,多少有些勉强。 敏惠和晴儿跟在吕氏后面,走在最后头是秀珠。老夫人瞧见她,也只淡淡问了一句,就和旁边的人闲聊去了。吕氏找到周氏等人,陪着说话,敏惠领着晴儿过来看麒哥儿,其他人或认得,或不认得秀珠的,都不理她。 也不知什么时候,秀珠就不见了踪影。 外头有顾廷煊照料男客,到了午时,兴匆匆地将麒哥儿抱出去。因为麒哥儿,不但认准了童若瑶,也认准了顾廷煊。童若瑶一度怀疑,是因为顾廷煊也吃了奶,身上带有奶香的缘故,要不麒哥儿哪里这么听话?她才不相信,这么小的孩子,短短一个月就认得爹娘了。 热热闹闹吃过午饭,相继便有客人告辞。到了晚间,就剩下自家人围着桌子吃饭,而这时候,童若瑶才注意到,还有以为客人——向老板。 难怪,下午都没见到晴儿,原来是找向老板去了。童若瑶若有所思地看了敏惠一眼,上次向老板说也想有个像晴儿这样的女儿,如今顾廷煊已经做了父亲,虽然看起来严肃的紧,可深邃的眸子里那股子喜悦是藏也藏不住的,难道向老板不想有个真正的家? 不过,向老板和顾廷煊等男人们任旧在外面吃饭,童若瑶也没见着大胡子又面目可曾的向老板。 倒是神出鬼没的秀珠,在另一张桌子上坐着。饭后,大伙陪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要散的时候,黄氏似乎才想到秀珠,"也不知你要回来,你义母要静养,你也不便打搅,外面的客房倒是干净,今儿就暂时歇在哪里吧。" 吕氏都没有异议,其他人更没有,秀珠暗暗咬了咬牙,跟着婆子去了外面的客房。是夜,喝的醉醺醺的潘有成被小厮扶着进来,秀珠看着他,眸光绯红。 从来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人竟然不举!新婚夜没有圆房,不是因为要拜见家里的长辈,而是他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他根本就不算是男人! 不但不是男人,他加注在自己身上的羞辱,让她狠毒了他。他竟然,竟然对她下了迷药,让她与别的男人有了苟且之事,并以此为要挟,肆无忌惮地看着她和别人... 秀珠紧紧篡着藏在袖子里的剪刀,胸膛起伏剧烈,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看着躺倒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他俊朗的外表,此刻却已经变得面目可曾... 在那个地方,是他的天下,秀珠不敢有所作为,也没有机会。那么现在,是机会来了。剪刀离他的脖子越来越近,颤抖也越来越厉害,最终,剪刀被仍在了一旁。 她不能,不能让这里每一个人看了她的笑话,她现在过的很好,潘家富贵不及顾家,可却在当地颇有地位。她的地位,也不差,她不是奴婢,她是潘家的儿媳。 哄着麒哥儿睡着了,童若瑶才去净房沐浴更衣,一个月不洗澡,只能擦擦身子,若不是衣裳换的勤,只怕身上那股子汗味儿要发酸。小玉早就把药汤预备好了,童若瑶闻着那些味道,叹气,"还想洗头呢,这要是洗了,只怕浑身都是这味道了。" "钟妈妈说,生了孩子就是要用这些艾叶洗洗才好呢!" 不管了,只要能舒舒服服地洗个澡就是很满足了,童若瑶侵泡在暗黄色的汤药里,从头顶到脚趾头,没放过一出。直到水温有些凉,才爬起来。 穿衣裳的时候,忍不住对着穿衣镜照了照,惊喜地发现,终于有点儿前凸后翘了。只是腰没有以前纤细,穿上衣服却丝毫看不出什么来。 小玉失笑,"二奶奶别照了,您已经很漂亮了。" 童若瑶白了她一眼,从净房出来,顾廷煊坐在床边失神地看着襁褓中的麒哥儿,小玉悄然无声退下去,童若瑶走到他身边,他才回神,似是自言自语道:"一天一个样儿,今儿瞧着比昨天又长大了一些。" 童若瑶凑过来瞧,却不是瞧麒哥儿,而是觉得顾廷煊的模样好笑。莫非他不眨眼地盯着麒哥儿,就是为了看他怎么变化的么? "好了,歇下吧。" 一个月后,再度回到这张床上,身边却已经不止顾廷煊一人,而多了个麒哥儿。关于麒哥儿到底是睡中间,还是睡边上,两人意见不一致。 顾廷煊抱起熟睡中的麒哥儿,童若瑶问他干嘛,他理所当然地道:"他是男人,从小就要学会独立,单独睡觉这点儿小事,他自然能办到。" 童若瑶妥协,还是让麒哥儿睡边上,自己睡在中间。大半夜地被热醒一点儿也不奇怪,两边,两个火球,一大一小睡得别提多香,只可怜她动也不敢动,怕惊醒了小的,只能容忍大的。 迷迷糊糊中才觉得不对劲,顾廷煊也是男人啊,怎么他不单独睡? 竟然,竟然欺负麒哥儿,哼哼!(未完待续) 第391章 隔日早起,童若瑶正在给麒哥儿换尿片,晴儿兴高采烈的进来,冲着童若瑶没来由的就来了一句:"晴儿不羡慕了小弟弟了,晴儿也有爹爹了。" 童若瑶愣了愣,大脑短路,下意识去看顾廷煊,顾廷煊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怎么晴儿就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答案却是晴儿自己说的,"向叔叔要如果晴儿愿意,晴儿就是她的女儿,晴儿想了一晚上,觉得向叔叔做爹爹好像也不错,可是...可是..." 紧随而来敏惠呵斥道:"还浑说,小心我真的打你!" 晴儿怕兮兮地躲到童若瑶身后,敏惠气得双眼圆瞪,又气又恼,童若瑶鲜少见敏惠发这样大的火,忙道:"不过童言无忌,你怎么就当真和孩子计较起来?" 晴儿怯生生,却无比认真地道:"晴儿想了一晚上,晴儿说的是真话,难道晴儿就不能再有个爹爹吗?表舅那么疼爱小弟弟,晴儿也想有爹爹那么疼爱晴儿..." 童若瑶鼻子一酸,敏惠火气去了大半,却任旧十分生气,"是看在向老板救了晴儿的情分上,晴儿又喜欢他,我才让晴儿去看他,没想到他竟然教晴儿这些浑话。" "他未必就不是认真的,你也没必要这样生气,向老板倒是不错的人。" 敏惠火气未消,拉着晴儿回去。 去老夫人哪里请安的路上,童若瑶凝视顾廷煊,顾廷煊招架不住,道:"我实在不知,昨儿吃了午饭,向老板带晴儿去街上玩耍..." 童若瑶暂且信了,也不和顾廷煊计较。 而到了老夫人的千禧堂外,人还没进去,就听到向老板在里头说什么提亲的话,童若瑶顿住步子站了一会儿,留神细听,果然是向老板在和老夫人说要娶了敏惠的事儿。 "家中长辈皆已不在人世,唯有老祖宗与老夫人一般岁数,因不及老夫人康健,每次在下回去,她总是问我怎么不见晴儿。去年她老夫人家又害了一场重病,子孙不孝,让她担忧挂念放心不下,所以..." 原来晴儿在向老板家小住两日之时,向老夫人就见过晴儿,并且十分喜欢。而向老板给晴儿带来的那些东西,有些竟然是向老夫人预备的。从向老板话中得知,向老夫人身子不如顾老夫人,人也有些糊涂,已经将晴儿当做向老板的孩子。 老夫人不及说话,顾炎趁热打铁又道:"我也有一事想请老夫人做主..." 六月,朝阳似火,处处生机蓬勃,是一幅热烈而动人的风景画。 敏惠情绪激动,"怎么能...他怎么能有这样的心思?我不过是个寡妇。" 童若瑶感叹,向老板要达成心愿,势必还需要一番努力才成。但,好像并非没有一点儿希望,敏惠反应越激动,就说明向老板的话她已经听进去了。 "在我眼里你是个好女人,也是个好母亲,纵然寡妇又如何,我也有一位早逝的前妻,你是寡妇,我是鳏夫。只因相貌丑陋,再不得娶,家中老夫人甚是挂心,为此寝食难安。倘或你嫌弃我貌丑,我亦无话可说,今日之事权当是我冒犯,定然磕头谢罪。" 谁也没想到向老板会突然闯进来,虽然有些失了礼数,又不合规矩,焉知不是情切之下,才这般莽莽撞撞? 敏惠愣愣地,几乎不用想,脱口而出道:"你救了晴儿,是晴儿的救命恩人,亦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从来不觉的你相貌丑陋。" 闻得这话,向老板似乎是松了口气,声音比刚才略平静了许多,"如此就好,今儿突然提起,是早已有了这个心,只恐唐突了你。可回到家中,不止老夫人时时问起晴儿,我也十分想念她。" 敏惠心里早就乱成了一团乱麻,从晴儿大早上请来说了那样的话,她的心就彻底乱了。她只明白一点,没有寡妇再嫁的理儿,寡妇再嫁便属不贞。而她,也从来没有想过。 她只想守着晴儿,将她抚养长大,其他的,她都没有想过。 童若瑶哄着麒哥儿,听向老板如此,禁不住又幽幽地叹口气。可反过来想想,这个对女人苛刻的时代,已经让女人没有翻身的余地,何况敏惠的性子...而向老板又只提晴儿,没错,晴儿是一个纽带,可若是... 向老板深深行了个礼,又道:"我不着急,也不勉强,你慢慢想想。" 从那天起,向老板总在敏惠脑海里晃来晃去,每每回过神,就会暗自责怪。没有出嫁之前,在姨妈身边生活了几年。姨妈可怜她没有生母,又有一个不贤惠苛待她的后娘,到了顾家,一切生活起居和主子一样,姨妈还请了西席先生,叫她读书认字。 《女戒》中,有一女不事二夫之言,男可再娶,女无再嫁一说。因想到这一句,心底就有一股厌恶自己的感觉。 敏惠不明白,为什么顾廷煊他们任旧留向老板在顾家小住。没有再见到他,可只要自己稍不留神,晴儿就不见踪影。 姨妈、表哥、表嫂可怜她,留她寄住在这里,可她不能白吃白住,她要做针线,要存些余钱,以后给晴儿寻一门好亲事。所以她不能时时刻刻盯着晴儿,一向听话的晴儿,有向老板在这里,就好像找到了一个强大的后盾。 也许,是她自己也存了私心,从小就失去母爱,亦没有得到丝毫父爱。自己心底里,是一直觉得对不起晴儿,因为软弱,害的晴儿从小就吃尽了苦头。现在,每次晴儿满面笑容地回来,她明着训斥,到底不会说狠话。有时候气急想要打她,扬起来的手落下去却很轻。(未完待续) 第392章 在邱家的那些日子,晴儿很少这样开怀。那时候,晴儿胆小怕人,一天总要哭几次,小鼻头从来都揉得红彤彤的,叫人心疼又心酸。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些天,突然有一天,晴儿失魂落魄地回来说,向老板要走了。 她安慰晴儿,说向老板家里还有位老夫人,向老板要回去侍奉照顾。他一个大男人,家中没有女眷,又怎么照顾老人? 还有他的衣裳,好像从来就是那么几套...没人给他做,他就不能叫外面的做么? 自从向老板离开后,晴儿就安静下来。每天跟在她身边学做针线,有时候会不留神地抬头问一句,"为什么向叔叔不能一直住在这里?" "向叔叔家不在这里啊。" "我给向叔叔说好了,叫向叔叔把家搬来这里。" 童言无忌,她只能这样想。可她根本没有想到,秋天的时候,向老板真的出现了,不,还有一位满头白发,步履阑珊的老人。 他们唐突地出现在顾家门口,并去拜见了顾老夫人,而这位老人,真是向老板的祖母,向老夫人。 向老夫人真的很老了,她没有顾老夫人那么康健,眼神也不太好,可一眼就认出晴儿来。招手亲昵地叫着晴儿,略带不满地说:"晴儿不听话,为什么这么久也不来看我?害的我要坐了几天几夜的船,又坐了轿子才看到你。下次不许走那么远了,我老了,你们走的太远,我跟不上。" 不知为何,敏惠觉得眼眶通红,看着向老夫人宠溺地搂着晴儿。在邱家的时候,她多么希望婆婆也能这样喜欢晴儿,而不是打骂。 之后又暗暗责怪向老板不孝,向老夫人一把年纪,如何禁得起这般颠簸?万一出了事儿可如何是好?他是粗枝大叶的男人,经常在外面的奔波,自然是禁得起的,可向老夫人... 敏惠想的入神,晴儿忽然指着她给向老夫人说,"这是晴儿的娘。" 向老夫人眯着浑浊的眸子看了好几眼,冷哼一声,嗔怪道:"太不懂事儿了,在亲戚家能一直住下去吗?不管你和那不孝孙子闹什么别扭,哪有不回家的理儿!还不许我老婆子见见,我这重孙女。" 敏惠只觉脸颊火辣辣的,刚好出言反驳,一想她老人家年纪大,已经有些糊涂,何必去计较她的断断续续说出来的话。反正都是自己人,大伙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会真的在意这些话。 后来,敏惠才知道,向老板真的在上京买了一座小宅子,离顾家相对而言比较远,要半个时辰的车程。即便如此,向老夫人每隔一天就要来一趟顾家。 顾老夫人每次都热情接待,而向老夫人每次都说同样的话,说晴儿不听话,说敏惠不懂事,闹了别扭,竟然就在亲戚家长住不回去了。为此,有一次她还带了礼物,说是感谢顾家照顾她们母女。 敏惠意识到失态有些严重,所谓人言可畏,向老夫人和向老板如此作为,岂不是要坏了自己的名声?她不守妇道,守寡也不安分。 敏惠气冲冲地找到向老板,每次向老板出现,她都避而不见的,可现在她不能继续回避下去。向老夫人是年老有些神智糊涂,向老板却不糊涂。 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要坏了自己的名声,让自己没脸继续在顾家住下去,可脱离顾家,自己和晴儿的安身所又在何处? 可向老板竟然理直气壮地说:"祖母身子骨每况愈下,横竖也活不了多久了。你没见到么?她很喜欢晴儿,虽然晴儿不是她的亲重孙女,她已经当做了她的亲重孙女,我亦然早已将晴儿当做自己的女儿来疼爱。你可以不管我,我也只求你可怜祖母的份儿上,让晴儿多陪陪她,她能有盼头,安详地度过最后几年。" 是啊,向老夫人很喜欢晴儿,她自己老的连走路都要人扶着,坐下的时候,非要抱着晴儿。那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是满足而安详的。 向老板再没有提要娶敏惠的话,可众人似乎都偏向了向老板。表嫂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忘掉邱年生那个混账,你和邱年生已经和离,初嫁从父,再嫁从己。但,如果你真的嫌弃向老板相貌丑陋,就去给向老夫人说清楚,虽然向老夫人会难过,可好过这样让你左右为难。" 敏惠心软,向老夫人那么喜欢晴儿,自己乍然说起,不知她会如何?向老板于晴儿有救命之恩,如果伤了向老夫人,别说报答向老板的恩情,更伤了向老板的心。 就连顾老夫人也说过,"古往今来,寡妇再嫁不是没有,咱们都是小老百姓,为的是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坦,倘或一味地去关注别人的目光,岂不是一辈子皆为别人的眼光而活?" 寡妇再嫁,要背负许多异样的目光,可不单单是自己,还有向老板。向老板不丑,只是乍然见到满脸大胡子,又高大魁梧的他会害怕而已。他虽然死过老婆,可家境不错,即便要娶年轻的姑娘家,也不是真娶不到愿意嫁给他的。 他为什么非要娶自己呢?就因为晴儿么? 敏惠的心一直没有宁静过,作为寡妇这是绝对不应该的,她深深地厌恶这样的自己。因为,她想到向老板娶她是因为晴儿,她竟然难过。她软弱,可不糊涂,自己的心不能平静,就已经是不该,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中,对向老板有了不该有的情愫。 可就在此时,向老板第二次提亲。姨妈静修不问这些事儿,娘家父亲已经去世,后娘依靠不得,她住在顾家,顾家辈分最高的是顾老夫人,他任旧向顾老夫人提。(未完待续) 第393章 敏惠在屋里坐立不安,她根本不知道是该拒绝还是接受。整个府里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她总觉得每个人的目光都那么意味深长。 最后,敏惠去求童若瑶拿主意,恰好表哥也在屋里。表哥走南闯北,见识广,单说上京就有寡妇再嫁的事例。 表嫂的答案不一样,表嫂说:"你问问你自己的心,是不愿还是愿?嫁给向老板必然要遭受人们异样的目光,可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好,希望晴儿有个疼爱她的爹爹,而不是羡慕旁人。向老板与你表哥交好,为人我是绝对放心。" 顾老夫人也说要她自己拿主意,顾炎的婚事就是顾炎自己拿主意的,顾老夫人是开明的长辈。作为一个女人,身在这样的时代,有几个能自己对自己拿一次主意?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表嫂和表哥的孩子,麒哥儿越长越可爱。乍见表哥,给人的第一影响就是敬而远之,越远越好。可面对表嫂,面对麒哥儿,谁也难以想象,他会有那样柔和的一面。 以至于,晴儿,胆小的晴儿也不怕他,或站得远远地羡慕地看着他们,或跑过去逗麒哥儿玩耍。然后,伤心难过问地敏惠,"为什么别人的爹爹是这样的,而晴儿就不能有这样的爹爹?" 敏惠回答不上来,即便现在向老板对自己有意,可谁知将来?那些异样的目光之下,终有一天他会不会后悔?会不会重蹈覆辙? 敏惠害怕想下去,一旦想的太深太远,那个决定就要动摇。她甚至有了逃离这里的念头,可向老板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没有再强烈的拒绝,向老板就当她已经答应。 金秋八月,一年丰收的时节。吉期就定在中秋之后。 她不敢出门见人,即便是表嫂带着麒哥儿来屋里看她,她也觉得羞愧难当。那种感觉,仿佛回到了少女时期,不,少女时期她也没有这样忐忑、不安、憧憬各种复杂的情绪。 第一次的婚姻是后娘安排的,嫁过去之前她没有见过邱年生,亦对后娘嘴里说的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邱年生没有丝毫的憧憬。也许那时候,她懵懵懂懂就预见了这段婚姻终究不合心意。也许,她知道后娘不会真的给她找多好的婆家。没有期待,不过因为她自己无力反抗,只能默默接受。 那么现在呢?想到向老板那掩盖在浓眉后面,深沉的眸子,她连绣花针也拿不稳。表嫂取笑道:"难道还紧张不成?横竖还有些日子呢!" 是啊,她很紧张,不知道自己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或者是她刻意地,什么都不去想了。别人的眼光,流言蜚语,以及未来漫长的岁月... 她已经下定决心,自己为自己做一次主。下定决心去试一试,她,还有什么好怕的?还有什么苦难是没有经历过的? 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今年的月亮特别圆,特别亮。顾家上下坐在一起赏月,而她的心却无法平静下来。 时间似乎过得极快,又似乎过得极慢,每一刻钟都漫长的叫人熬不过去一样。却是,睁开眼就到了她再嫁的日子。 在她的要求下,双方都办的格外低调,可她依旧收到了许多祝福。上至开明慈爱的顾老夫人,下到门上的婆子。她环顾四周,每一双眸子都是真心实意的祝福,没有瞧不起,没有异样的目光。甚至,表嫂和婶子还给她预备了嫁妆,就像她首次出嫁一样。 没有礼炮声乐,没有大红霞帔的喜服,她身边还带着个孩子,却怀着一颗道不清说不明,属于少女才有的心情,坐上了向家来接她的轿子。她紧张的手心里直冒冷汗,晴儿欢喜不已,到了向家,晴儿飞奔地跑过去扑进他怀里。 她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个高大魁梧的身影,隐隐约约听到晴儿叫他向叔叔,然后他耐着性子哄晴儿叫他爹爹。不知为何,敏惠只觉的自己的鼻子泛酸。 曾几时,晴儿对着邱年生叫了爹爹,邱年生厌恶地一脚踢开晴儿,大声呵斥晴儿是赔钱货,不许叫爹爹... 晴儿是自己的全部,只要他对晴儿好,晴儿开心,自己就再没有别的要求了。 虽然其他的礼节都免了,可拜堂却免不了。向老夫人见到晴儿,就抱住晴儿,怪她终于肯回来了。她不知所措,身边的他便说:"是回来了,孙儿特意带她来给祖母赔罪。" 于是,就这样拜了高堂,然后她便被送进了新房。 意外的是,新房里什么都按照礼节预备齐全,大红的床幔,窗格子上大红的喜字,大红的鸳鸯锦绣被,龙凤灯烛,枣子、花生、桂圆等等干果应有尽有,丝毫没有疏忽的地方。 身边的丫头、婆子恭恭敬敬地称她"少奶奶",没有看不起,更没有异样的目光。敏惠却一句话也不敢说,她没有戴初嫁时红盖头,她想自己的脸一定红得比那大红色的喜字还红,她只能一直垂着头,安静地坐在喜床上,亦如初嫁娘一般,忐忑、羞涩、激动、难以平静。 不知道外面有没有来客,但不管怎么说,向老板也要晚上才回来。却没想到,他中午就回来一趟。站在喜床对面,虽然敏惠看不清他的神情,可任旧觉得,他有些手足无措。那么高大魁梧的人,像孩子一样,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傻呆呆地站着,让敏惠忽地觉得好笑。本来紧张的情绪,也随着坦然了一些。 她和他都不是第一次成亲,可她和他都一样觉得和第一次成亲没有差别。不止是自己紧张不安,不知所措,他一个大男人同样如此。(未完待续) 第394章 "我..."他说话结巴,半晌才憋出一句,"你饿不饿?" 敏惠摇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低声道:"有些饿。" 于是,他风风火火地出了门,没一会儿就端来吃食。敏惠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叫他放在喜床这边,还自己走过去? 大概他也不知道吧,无措地站了一会儿,借故出去了。敏惠吐口气,其实她一点儿也不饿,各种情绪填满了整个胸膛,可看着桌上的菜色,却是她平常爱吃的。是巧合么? 时不时有丫头婆子进来询问需不需要什么东西,这样打搅下时间飞逝,很快外面的天黑了。敏惠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今晚是新婚吧?她和向老板,不,从今天开始,他是她的夫君。她和夫君... 用一下午的时间才平复下来的心情,又激起千层浪。窘迫、羞愧、紧张或者还有一点儿憧憬...各种情绪让她如坐针毡,怎么办?她一直没有想到这一层。还有晴儿,自从怀上晴儿,生下晴儿后,晴儿一直跟着她睡... 她惊慌地从床上站起来,打开门。守在门外的婆子连忙问她什么事儿,她说去找晴儿,那婆子却说,"晴儿小姐在老夫人屋里呢!老夫人特别喜欢晴儿小姐,说回来了,好歹要让晴儿小姐陪着她住一段时间。" "晴儿不习惯与别人一起睡,从来没有离开过我。" 婆子没来得及说话,却传来一道浓厚的嗓音,"去年晴儿就让祖母带了两天。" 是说晴儿在西京的时候,就跟着向老夫人一起住过。敏惠咬咬牙,"祖母身子不好,恐怕晴儿在她老人家哪里,会扰了祖母安歇。" 婆子笑道:"这倒不必担心,晴儿小姐乖巧懂事,再说,老夫人身边也有妈妈、丫头服侍呢!倒是老夫人,一刻也舍不得晴儿小姐似的,凡事都不许其他人经手。" 敏惠无话可说,慢慢地回到屋里。满脑子不知所谓,恍恍惚惚中,好像与向老板喝了交杯酒。她没有空去想这些到底合不合规矩,她只是不敢再抬头看他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他会不会介意自己已非完璧之身,会不会碰这样的自己。 最后,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躺在床上去了,也不知是何时睡着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碰她。到底还是介意的吧? 敏惠半坐着,怔怔地盯着陌生的房间,忽地眼前人影一晃,已经穿戴整齐的他立在床边。她本能地拿起绣花锦被裹住自己,也是是错觉吧,她看到他的眼瞬息黯然,却很快就掩盖过去,道:"我先出去,叫外面的人进来服侍你梳洗。" "不,不用..."这么多年,她早就服侍别人服侍惯了。 他没坚持,沉默地出去了,可任旧有丫头婆子端着洗漱用品进来,一个个笑脸盈盈,谦卑而有礼。 敏惠十分不安,可又怕自己笨手笨脚弄不好失了脸面,只得叫她们帮着她梳头。镜子里倒影的那个人,好像不是自己。敏惠呆呆地看着,是许久没有照镜子的缘故么?为了她的起色那样好,脸颊那样红。 是顾家上下对她一年多的照料,她才变了吧。那副容颜一点儿也不老,甚至,甚至还带着少女才有的羞涩。 嫁过来的第一个早上,她和他一起去给老夫人磕头敬茶,老夫人将晴儿照顾的很好,晴儿也很喜欢老夫人。总之,屋里暖融融的画面,让敏惠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至少,他和老夫人对晴儿是真心的好。 她告诉自己,她该满足了。可一连几天,到了晚上,他都很晚才回来,往往是她已经睡下了,他才上床,没有任何动作,到头就睡。 敏惠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庆幸多些,还是失落多些。或者,夫妻之间,并非一定要有别的才叫做夫妻,这样也是夫妻吧? 这样的安慰,其实起不了什么作用。更多的,她是觉得他介意,介意她非完璧之身,甚至还生养过。 回了一趟顾家,表嫂问起,她含糊带过去。 十天、二十天、一个月。天气越来越冷,冷的即便抱着汤婆子也手脚冰凉。不是被子盖得不够厚,是她体质如此,以前抱着晴儿睡,母女两人一起取暖。现在,也是两个人睡,可都是单独盖着各自的被子。 他从来不越雷池一步,直到那个晚上,北风呼啸,下起了这一年的第一场雪。她卷缩在被窝里,身子微微发抖。他发现了,伸出手才发现她手脚冰凉的好似冻僵了一般。 "怎么不早说?冷就多盖些被子!" 他很生气,浓眉后面,那双眸子似是冒出火星子。她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流下泪来,她是做了母亲的人,她早就过了撒娇的年纪,她也不应该觉得委屈。可她就是觉得委屈,"已经盖了很多了。" 三床厚面被,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可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记得是生了晴儿之后,她才落下这个毛病。她生晴儿的时候,是初冬,前婆婆怪她生的是女儿,不给她多余的被子,月子里头,晴儿的衣裳、尿片都是她去冒着严寒去井边打水清洗。 他似乎嘀咕了什么,她没听清楚,因为她已经觉得不冷了。他宽阔的胸膛,就如今燃烧的火炭,烫的她睡意全无,将眼底的眼泪也烫干了。 她不敢动一丝一毫,他明显急促的呼吸即便是狂风也掩盖不过去,不知是不是生气的缘故,他的胸膛起伏剧烈... 他生气,他为什么生气? "敏惠..." 那沙哑漂浮的嗓音真的是他的么?他在祈求什么?她是失聪了听不懂么?(未完待续) 第395章 不,她明白,夜夜相对。她以为他嫌弃她,还准备给他安排别人。可他时而不经意落在她身上炙热的瞩目,让她又打消了念头... "我以为你介意...只是可怜我们母女..."这话不是她说的,可那带着幽怨委屈的嗓音,分明是她陌生又熟悉的。 他长叹,"我不想勉强你做任何你不愿意的事儿。" 她那么娇柔,那么善良,受了那么多苦难。他不能,也不忍心再看到她受丝毫伤害。从他第一眼见到她,见到可爱又可怜的晴儿,他就萌生了要将她们护在羽翼之下的冲动。 "如今,你在我身边,我已经心满意足。" 他真诚的话语,让敏惠热泪盈眶。一个月一来,他处处小心翼翼,甚至进门三日就要将当家的权利交给她。她是他的妻子,他在外面奔波辛劳,不管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心境。敏惠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她只想他能了无牵挂,她细心照顾老夫人,是发自心底的去关心老夫人的一切。不论做什么,都希望他能少操心家里的事儿。 这样的关系,对敏惠来说,是该满足的。可人心,岂止那么容易满足,他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向源..."敏惠失声,这个名字在她心底已经徘徊多日,终于叫了出来。 他紧紧地拥着她,那么紧,似乎要将她融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再也不能割舍了那一部分。敏惠喘不过气,断断续续说道:"...为你,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晴儿,晴儿到底不是向家的血脉,又是女儿身,向家不能后继无人断了香火..." 她违心地给自己找了这样的理由。 再也没有任何心理顾忌的向源,同如日中天的骄阳,即便是严寒,也不低他身上的温度。 红帐之中,缠绵悱恻,奏响旖旎的乐章。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大夏玄宗帝十二年春,殿试童若远摘下榜眼,一时之间声名鹊起,童家冷丁的门楣热闹起来。 "如今,总算是熬出头了。"顾老夫人如此说道。 周氏微笑,眼底是无法掩饰的欣慰,以及真诚的感激,"多谢这两年老夫人的眷顾,总算是熬过了这一两年了。" 顾老夫人轻轻摇头,"亲戚之间何苦说这些客套话。" 童若瑶抱着麒哥儿去找大嫂蒋蓉华,虽然大哥金榜题名是可喜可贺的事儿,然而童老爹还有孝在身,与礼法而言家里不宜过于热闹。所以,这两天也多是送礼的来,拜访的少,门庭热闹,院子里倒是十分安静。 熙哥儿已经开始"呀呀呓语",吐字不甚清楚明白,却总是说个不停。很奇怪,大哥和童老爹都是安静的寡言的性子,熙哥儿却完全不一样,只要醒着就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嘀嘀咕咕对着树枝也能说上好一会儿。 这不,人还没进去,就听见某个小东西,呀呀叫嚷不休。蒋蓉华正在给熙哥儿换衣裳,见童若瑶抱着麒哥儿进来,不禁苦笑道:"小时候挺好带的,如今是半刻也离不得人,才眨眼的功夫,他就屁颠屁颠跑去厨房,将一盆水泼了全身都湿透了。" 熙哥儿瞧见童若瑶怀里的麒哥儿,马上就挣扎着要从榻上下来,嘴里叫嚷着:"弟弟...弟弟..." 童若瑶惊喜不已,这弟弟他倒是吐字清楚。 蒋蓉华道:"如今也就爷爷、奶奶、爹爹这些字喊得清楚。" 童若瑶走过去,笑道:"难道不会叫娘么?上次回来的时候,我可听见他叫了。哎,我等麒哥儿这声娘,还不知要等多久呢!" "急什么?还怕以后他不叫么?现在才多大,横竖还没一岁呢。"说着,给熙哥儿扣上纽扣。穿戴整体的熙哥儿,立马朝童若瑶这边围过来,蒋蓉华教他喊姑姑,熙哥儿喊了一声"哭哭"敷衍了事,就对着麒哥儿喊"弟弟"。 麒哥儿睁着大眼睛,表情淡定...呃,大抵就是没表情的意思,甚至还嫌弃熙哥儿吵闹似地,将小脑袋别开。 熙哥儿更为大声地叫"弟弟",童若瑶把麒哥儿的脑袋板正,结果这一回,麒哥儿索性闭上眼睡觉去。 童若瑶很无奈,"也不知像谁,如今哭闹都少有,只要有人逗他,他就这样。" 熙哥儿未免有些失望,闷闷不乐地退回去,怪麒哥儿不理他。独自闷了一会儿,立刻就要蒋蓉华抱他到地上,蒋蓉华刚松手,熙哥儿就屁颠屁颠地跑了。一旁的夏青急忙追上去。 蒋蓉华更无奈地摇摇头,"你说熙哥儿像谁多些?也只有他爹在家,他才能安静一会子。" "小孩子活泼些才好呢。"童若瑶看着重新睁开眼的麒哥儿就犯愁。 蒋蓉华失笑道:"麒哥儿只怕是像四妹夫多些,瞧着木木的脸蛋,可不是四妹夫那样的,难得露出一点笑意来。" 说笑一回,麒哥儿大概也困了,打了几个瞌睡就闭上眼睡了。蒋蓉华将熙哥儿的小床收拾出来,童若瑶惊奇,"熙哥儿如今单独睡了?" "整日里不消停,一觉到天亮,就让他单独睡了。"说着笑道,"早就断了奶,等麒哥儿大些,不吃奶了,你也轻松了。" 其实,麒哥儿半岁开始,童若瑶就着手准备一些煮的稀烂的饭菜喂他。母乳慢慢也不如以前多,也只有晚上才吃一回。为此,又找了母乳充足的乳娘,可麒哥儿情愿吃饭,也不吃别人的母乳。不过,吃饭的麒哥儿,是长得越来越壮实,因此婆婆吕氏也无话可说。(未完待续) 第396章 "如今天气慢慢暖和起来,我已经打算给他断奶。"主要是顾廷煊,私下里说麒哥儿霸占了他的妻子,也不想想麒哥儿是谁的儿子。每每想到这里,童若瑶就生气。 蒋蓉华却忽地想起一件事儿来,去年金豆试种成功,眼下春耕临近,竟有人上门来寻金豆的种子。她手里留下的差不多够今年播种的,也没有剩余。而司农大人收购去的那些,目前并没有在市面上流动。 "我哪里倒是有一些,原是留下准备吃的。也罢,既然有人要就卖一些了。"去年终于吃上了嫩玉米,今年是朝廷推广的第一年,如今瞧来,金豆的产量不少人都知道了,才来求种子。 果然还是要官方的话才有信服力,吃过嫩玉米的人,只怕都抵制不了那诱惑了。而这两年,大量种植金豆都不用愁销路,横竖司农大人那里,是预定了的。 童若瑶心里一动,"既然如此,大嫂何不多种植一些?" 蒋蓉华笑道:"我也正有此意呢,家里的所有地都打算种金豆了。" "那大嫂的种子可够数?" "老早就留下了,不够的话就种别的,家里人也需要吃饭啊。" 司农大人虽然要收购两家的金豆,不过数量是有限的,并没有说不许私下交易。所以即便多出来的,如今看起来也不愁销路。 顾廷煊说得不错,赔进去的也都赚回来了,又因为童若瑶那块地是首次种植金豆,地皮的价格也无形中被抬高,那块地已经不再贫瘠。 此事也牵引出另外一件事,老夫人让童若瑶在南边试试,将手里一个庄子交给童若瑶打理。老夫人一共三个庄子,给了顾廷礼一个,剩下两个,虽然说是叫童若瑶和黄氏各自打理一个。其实,谁都明白,老夫人的庄子实则是已经平均给了三房。 老夫人年岁以高,大房和二房相处和睦,她甚是欣慰。平常除了逗逗铭姐儿和麒哥儿,偶尔外出走动,日子过的很是祥和。 童若远入翰林授予修撰、编修,为期三年,之后将会进行一次考核,倘或成绩优异留任翰林,授编修或检讨,正式成为翰林。或去六部供职,或外放。不论是哪一条路,童若远的仕途因有一个好的开端,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同年夏天,因六部缺人,童老爹破格复命,任旧回吏部供职。当年在李家村时,谁也没有想到,童家会有后来的繁荣。 童若瑶盯着外面晴朗的天空,崔氏带着铭姐儿过来玩耍,提到早上听说的事儿,"...秀珠已经死了,畏罪自杀。" 正在倒茶的小玉闻得这话,不由地一怔,那个夜晚顾炎趴在她肩膀上痛哭的画面,清晰地在脑海里浮现。顾炎...小玉觉得心口隐隐生疼,希望他不要再为秀珠的事儿伤神... 崔氏道:"她也是罪有应得,竟然,竟然害死了她相公。" 无论是在哪个世界,每天总要发生这样或那样的事儿,而秀珠,童若瑶早已淡忘了这个人。现在乍然听到她的消息,却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深吸一口气,淡淡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我也是早上听下人们议论才知道,消息传来这里,想必是已经很久了吧。"一笑道,"嫂子也别放在心上,横竖她碍不着什么事儿了。倒是嫂子的身子要紧,二哥回来,倘或知道了,指不定多高兴呢!" 已经两岁多的麒哥儿面无表情地走进来,有模有样地朝崔氏和童若瑶见礼,叫了"三婶娘、娘亲",规规矩矩地去他自己的小椅子上坐下。 童若瑶看到他就有种头疼的感觉,自从月前觉得不对劲,请张大夫瞧过脉象,确定再度怀孕后,麒哥儿就这样闷闷的了。 他还和小时候一样,很是安静。一岁两个月的时候,像别的这么大的孩子都在跟着大人学说话了,偏他闷不吭声。害的童若瑶担心他是不是有什么天生的缺憾。结果到了一岁八个月的某个晚上,麒哥儿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十分淡定地从外面进来,站在顾廷煊跟前,稚声稚气又无比严肃认真地朝顾廷煊说:"我要和娘睡。" 虽然说得还有些咬字不清,可绝对任何人都听得明白。而且他挑衅的目光,和顾廷煊简直如出一辙。一大一小互瞪眼半晌,结果顾廷煊妥协。之后每隔一天,麒哥儿就抱着枕头过来。 顾廷煊曾气势汹汹地告诉他,他要出门,等他出门,麒哥儿天天都可以和娘睡,以此威逼利诱均不见效。不管顾廷煊怎么凶悍,麒哥儿继续特立独行,反正娘会疼他就是。 可现在,所有人都说娘亲肚子里有个小弟弟,麒哥儿郁闷地想到一个问题,娘亲要陪爹爹睡,又要陪弟弟睡,那他岂不是很吃亏? 童若瑶哄他,"难道麒哥儿不想要弟弟和妹妹么?有了弟弟和妹妹,麒哥儿就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了。" 麒哥儿道:"没有弟弟妹妹,我也不是一个人,我有爹娘。" "可若是有了弟弟妹妹,你就能保护他们了,他们也能陪你玩耍。" "我还小,我需要人保护,所以保护不了弟弟妹妹。" 童若瑶满脸黑线,这,这都什么基因?改个方式,"但娘喜欢弟弟妹妹。" 麒哥儿蹙眉半晌,"那好吧,反正娘要生,我也没法子。" 咳咳,童若瑶被茶水呛了。 不过,当麟哥儿落地,麒哥儿还是担起了兄长的角色。 "娘,弟弟饿了..." "娘,弟弟尿裤子..." "娘,弟弟太笨,从床上摔下来了。" 童若瑶连忙跑过去,麟哥儿分明睡得很香,怒目瞪着麒哥儿,"小小年纪就撒谎骗人!" 麒哥儿感叹,"娘果然和我一样紧张心疼弟弟。" 童若瑶怒瞪在榻上看账本的顾廷煊,"管管你儿子,没准那天要被他吓出心脏病!" 顾廷煊放下账本,长身玉立走过来,"麒哥儿大概觉得一个弟弟不够,还需要多些弟弟妹妹来心疼,瑶儿咱们还需要努力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