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爱》 第1页 《疼爱》作者:折花吱 小哭包千里追夫。睡前故事么么哒(?????????) 1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江瑜是绝对不会去找成浩的。 但是他在陌生的火车站丢了手机和钱包,除了成浩想不到还有谁可以求助。毕竟他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南方的城市,这城市不大,然而他只认识成浩一个人而已。 其实就连认识都谈不上,毕竟成浩曾说过以后不要见面。如果江瑜没有理解错,那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偏偏他最不识趣,还傻乎乎地问成浩如果不小心碰到了怎么办。成浩当时皱了下眉,说那就当作不认识好了。 五年的感情,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多少的拥抱缠绵,就被他一句“当作不认识”给轻轻掀过。 江瑜是个爱哭鬼,平日里动不动就掉眼泪,可是现在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没有那人在,他流再多的眼泪都没有意义。 成浩接到电话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过了好久只干巴巴丢过来一个地址。 江瑜把手机还给站警,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他说来接我。” 他知道成浩是故意的,想要他知难而退。 可是他偏不。 小时候和姐姐一起看《倚天屠龙记》,他什么都不懂,十岁的姐姐将一个红枕套盖在他头上,让他扮成发了狂的周芷若,拉着他软绵绵的小手在自己身上乱挠一气,一边挠一边声泪俱下地控诉。 被那粗糙的机纺枕套遮住了眼睛,他却牢牢记住了那位赵姑娘的台词:我偏要勉强。 世上不如意事十居八九,既已如此,我也偏要勉强。 他用身上仅有的两个硬币搭上了公交。 小城市公交上人不多,车厢将不甚柔和的春风挡住大半,江瑜靠在车窗上一不小心就睡着了,睁开眼时天已经是蒙蒙的黑。窗外亮着一盏一盏昏黄的路灯,灯光映在车窗上,映在江瑜眼中,他看到远处波光粼粼,隐隐传来陌生的汽笛声,前座的婆婆操着口音浓重的普通话告诉他:这就是长江。 江瑜没有见过长江,还没来得及看,公交就转了个弯,把江水远远抛在了身后。差一点就坐过了站,再不过两三站的路程,江瑜下了车。 他在火车上站了十三个小时,列车号前连字母都没有的绿皮车走走停停,他缩在车厢的角落,茫然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等到下车时脚腕微微浮肿,身上唯一值钱的手机和钱包出站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不翼而飞。 没有手机也没有钱,好在他牢牢记得成浩告诉他的地址,于是边走边问路。 这里是旧城区,路灯昏暗,江瑜在迷宫似的筒子楼里兜兜转转,冷风吹得他脸颊生疼。 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有点想哭,又强忍住了,不想像老爸说的那样没有出息。 年久失修的路灯闪烁着,昨夜暴雨后积下的水洼反射出浑浊陈旧的光线,江瑜拖着麻木的双脚一步步挪着。 他没有想到成浩会在楼下等他。那人趿着拖鞋,正站在树下抽一根菸头。 江瑜走到他面前张了张嘴,他已经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沉默地转过了身去。 江瑜连忙跟在他身后,他并未立刻上楼,带着江瑜走到单元的尽头,一拐弯,灯光亮起来,几辆小推车并排置在路边,卖着几样小吃。 成浩买了一份炒饭,热腾腾的米饭混着鸡蛋炒起来,香味飘进江瑜鼻间,他才想起自己一天水米未进。 他盯着小贩手中翻飞的锅铲,想起从前他和成浩家楼下也有几家这样的摊位,夜深人静时,或者他催促成浩去买,或者他们两人一起下楼,同样油腻的桌面,同样昏黄的灯光,两个人挤在一起分享同一份夜宵,那样快活。 江瑜想得出神,成浩拿到炒饭也不等他,他反应过来时摊位前已经只剩他一个人。 江瑜走不快,又不敢开口叫前面那人,只拖着沉重的步伐慢吞吞跟在他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向那棵叫不出名字的树走去。 成浩走到树下,树荫将他的身影隐去了一半,另一半却停在了月光下,没有径直走进楼栋。 他在等我吗?江瑜想。 他本来已经绝望了,忽地又燃起了希望,脚腕上的疼痛好像也没有那么不能忍受,几步就追上了成浩。 成浩将菸头丢进了楼洞口的垃圾箱,钻进了黑黢黢的楼栋。 楼梯间没有灯光,伸手不见五指,江瑜什么都看不见,一进去就被台阶拌了一脚,往前一扑,手撑到成浩的腰。 他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收回,想解释什么,又从未需要解释过这种事情,不知道从何解释。毕竟那些曾经的触碰亲密都是真实的,然而此刻的疏离冷淡也是真实的。 月色中成浩回头看他,江瑜试探着伸出手,手指堪堪碰到他的,成浩已经转过了头,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 周围瞬间亮起来,江瑜这才看清这里的环境——墙壁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斑驳的墙面上零零星星贴着小广告,层与层之间那样矮,他的成浩站在距离他两阶之上,好像站得直一些头顶就要碰到天花板。 江瑜想问问他,想问他我爸还在为难你吗,想问他工作有没有起色,想问他离开他之后过得好不好,可是他的喉咙被哽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成浩的成绩一向很好,高考前就拿到了学校的加分名额,江瑜不知费了多大功夫才进了他那所学校,而且还是中外合资的学院,比其他专业分数线低不止一个档次,和成浩相比更不值得一提。可是江瑜不在乎,对于他来说,来这所学校的全部目的就是和成浩在一起,目的达到了,这就够了。 刚开始的一年学校要求新生必须住校,他们学院管理宽松,他就每晚每晚地往成浩宿舍跑,和成浩挤在一米五的木质板床上,肩挨着肩,肉贴着肉,稍一回头好像就能碰到那人薄薄的嘴唇,满心都是欢喜。 成浩的室友对此颇有微词,看他的目光也有些怪异,成浩也提醒过他不要来得太勤。那时候他恃宠而骄,回去之后躲在被窝里偷偷掉了几滴眼泪,把成浩的号码从手机中删除,咬着嘴唇暗暗发誓再也不会找他。可是太阳还没落山他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忍不住想跑去看看成浩。那时成浩刚刚下课,和同学一起从教学楼走下来,他一贯惹眼,即使在人群中也能叫人一眼认出,江瑜躲在墙角处,他个子平白比别人矮了一截,不知怎么成浩还是发现了他,他还没来得及跑就被抓住了衣领,成浩掰着他的下巴看清他通红的眼眶,嘆了口气什么都没有说。 那学期还没有结束,他和成浩就搬进了学校外面的小出租屋,那间房子只有一室一厅,面积不过三十平米,房龄有十年以上,江瑜却快乐地像得到了一座城堡。他父亲有十几处房产,江瑜去过其中几处,可是没有一处让他有过如此鲜明的快乐,因为在他心中,这里就是他和成浩的家了。 现在这里的条件甚至不如他们当时租的那间出租屋,成浩开了门打开灯,江瑜一眼就将整间屋子望到了头。成浩把饭盒放在桌子上,江瑜挪了挪步子,看他的脸色,成浩却并不看他,转身就进了卫生间。
第2页 江瑜在桌边坐下,疲惫寒冷让他头昏脑涨,炒饭的香味丝丝钻入鼻尖,飢饿才被勾了上来,他拆了卫生筷吃了起来。 每一粒米饭都炒得恰到好吃,江瑜吃着吃着发现有什么东西落在桌子上,姜黄色的桌面上映出灯泡的影子来,仔细看了看,才察觉是他的眼泪。他不想哭的,却不太能控制自己,眼泪越涌越凶。 他想,这么久没有见过,成浩为什么不能抱一抱他,为什么不问他怎么过来的,不问他累不累冷不冷,为什么不看他一眼,但是他不想让他看到他的眼泪。 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自尊,死皮赖脸追过来已经够讨人厌了,若要成浩发现他还是这么没出息,定是更加瞧不起他。他本来就已经够不好了,什么都不会做,也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帮不上成浩一点忙,父亲还与成浩处处作对,如果换作他是成浩,他也早就烦了腻了,巴不得离对方越远越好。 成浩从卫生间出来,他赶紧背过身去,一张脸几乎要埋进冒着热气的饭盒中。 一盒炒饭吃掉半盒,眼泪才总算是止住了,江瑜用手背抹抹眼睛,稍微冷静了一些,他想起自己来之前就做好的打算,要和成浩好好谈一谈。成浩从前就总是把他当做孩子看,至少要让他知道自己已经长大了,是个成熟的那人了,他和老爸都不该帮他决定他们的人生。 把卫生筷放下,江瑜一回头,却见成浩背对着他躺在床上,胸口微微起伏着,应该是已经睡着了。他只好将那一肚子话全都咽了回去,就着冷水洗了把脸,小心翼翼靠近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床,见成浩闭着眼睛没有反应才敢爬上去。 刚同居时他们最是浓情蜜意,有时江瑜半夜醒来想上厕所就去抓成浩的痒痒,成浩被他抓醒了,迷迷煳煳坐起来,把江瑜背在背上背去卫生间。 他们之间,也是有过这样的好时光的。 可惜时过境迁,就在这小小的屋子中,江瑜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同床异梦”。 2 他的脚疼得要命,脚踝处又酸又胀,好像有小虫子在拼命啃咬。江瑜鼻头髮酸,眼眶不受控制地一阵阵发疼,但他不敢大声哭,只敢悄悄靠近成浩一点,嗅着那熟悉的气息,在他背后咬着被角流眼泪,即使那样他也只敢哭一小会儿,因为他的眼皮太薄,一哭就红,哭久了第二天一准会肿。 他一时冲动就跑了过来,本想先在这里住下,偷偷打听成浩的住处,看看他过得好不好,其他的事情再慢慢考虑,却没想过要以这么狼狈的方式出现。 他应该漂漂亮亮、干干净净地出现在成浩面前,就像他记忆中那样。 夜已经深了,窗外的灯光一盏盏熄灭,寒冬刚刚过去,春天的夜晚还残留着难以驱散的凉意。江瑜怕冷,成浩体温一向比他高,就像黑夜中的热源,隔着两层被子,江瑜似乎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热度。那温暖诱惑着他,他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悄悄向他靠近,甫一挪动身体,成浩的肩膀就微微动了一动,江瑜唿吸都停滞了,瞪着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与他咫尺之隔的那人。 所幸成浩再也没有动作,均匀的唿吸声在安静的室内拉长,江瑜胆子又大了些,脸上的泪迹还没干,又不老实起来,就像只偷吃东西的小猫一样一凑一凑离他近了些,鼻尖差一点点就要抵到他的嵴背上,在那熟悉的味道中迷迷煳煳睡着了。 江瑜做了个梦,梦中他穿着蓝色的校服长裤,松松垮垮的白色短袖胸前别着一枚校徽,教室里空无一人,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灰尘,他站在讲台上,扬起手臂奋力擦黑板最上方的粉笔字,擦到最后一个字,忽然有人在门口叫他的名字。那声音吓了他一跳,他的手一抖,手中的黑板擦掉在了地上。他手忙脚乱去捡,门口那人也来捡,两人的手指在讲台下撞在一起,他一抬头,十七岁的成浩正看着他,眼中带着揶揄的笑意,仿佛在笑话他的不小心。 他的脸颊微微热起来,没什么气势地瞪起眼睛,小声埋怨:“你吓我做什么?” 成浩没有回答他,望着他的眼睛慢慢凑近了他,江瑜的心跳得很快,眼睛不自觉地眨了一下又一下,两人挨得那么近,不知谁先动了一下,四片温热的嘴唇就这么贴在了一起,江瑜蹲在讲台下,成浩也蹲在讲台下,他们就这么交换了一个吻。 梦中的吻轻得就像一片羽毛,江瑜还没来得及感受,忽然就睁开了双眼。 天已经亮了。 朝阳透过窗帘照到江瑜的眼皮上,他微微眯起眼睛,对着窗台发了会儿呆,勐然想起了什么,一转头,床上哪还有成浩的影子。 他连忙拥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一晚上过去,脚踝的酸痛更加明显,掀起裤脚,手指按上去的痕迹消失得格外缓慢。他也顾不得疼,爬起来穿上鞋子,卫生间门半开着,里面没有成浩。 江瑜有一瞬间的慌张,他被丢下过一次,好像落下了什么病根,像个一朝被蛇咬的农夫,忍不住忧心成浩丢下他离开,顾不得洗漱就要出门,刚走到门口,门就从外面被打开了。 成浩手中握着钥匙,两人的目光避无可避地撞在一处。 江瑜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先后退了一步,等成浩走进来关上门又跟在他身后,甩不开的小尾巴似的,成浩走进厨房喝水他也跟着,成浩回头看他,他赶紧抬起脸好让他看清自己。 成浩脸上几乎是没有表情的,视线在他洁白的面孔中只有瞬间的停留,转眼间就移开了目光,只把一杯水递到了他手中。 那水的温度刚刚好,温热得妥帖,江瑜早就渴急了,捧着水杯一口气喝完,成浩又把水杯接过去,垂着眼睛说:“去洗脸。” 江瑜早忘了脚上的疼痛,听话地跑进洗手间,一对上镜子才发现自己好不像话,头髮睡得像鸡窝不说,眼角还留着昨晚的泪渍,怪不得成浩扫他一眼就能发现他还没有洗脸。 清澈的自来水从水喉中哗哗流出,江瑜捧着一捧扑到脸上,他想,我们就要和好了! 他飞快地洗了个脸,偷偷用了成浩的毛巾,走出卫生间成浩正在门口等他,他想说这水可太凉了要安个热水器才行,刚一张口成浩将手里的塑胶袋递了过来,低声道:“拿着路上吃,你走吧。” 江瑜看了看,发现是一袋豆浆和两个包子,他的心脏再次坠入了谷底,脚腕的疼痛也鲜明起来,背着手不去接,抬着眼睛可怜地望着成浩,小声说:“我没有钱。” “在你兜里。” 江瑜一摸外套,果然从口袋中摸出几张粉色的纸币。他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把纸币放在简陋的餐桌上,赌气似的说:“我不要你的钱。” “好,”成浩点点头,把豆浆和包子也放在餐桌上,自己在桌前一坐,也不再看江瑜,只说,“那你就这么走吧。” 江瑜站着没动,要拼命眨眼睛才能让自己不掉下眼泪来。 两人都不说话,成浩已经自顾自吃起了早餐,江瑜闻着那香味,咬紧了嘴唇,半天才说:“我也没有身份证。”
第3页 没有身份证就买不了火车票,成浩手一顿,将吸得干干净净的豆浆袋掷进脚下的垃圾桶,站起来冷淡地说:“去坐汽车,我给你买车票。” 江瑜从未坐过长途汽车,甚至在这次来找成浩之前,他连火车硬座都没坐过。高考结束他如愿和成浩读了同一所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激动得一夜没有合眼,脑子里幻想的,全都是他和成浩的未来。开学前他执意要和成浩一同去报导,那时老爸还没有察觉他和成浩的关系,他软磨硬泡,老爸勉强同意自己带着他的行李在学校等他,放他和成浩去坐火车。 那是他第一次坐卧铺,他坐在最高的三层,脚丫从床沿边垂下来,故意去碰睡他下铺的成浩的脸颊。成浩开始不理他,只专心看手中的小说,后来被他闹得烦了,才一把抓住他的脚腕去挠他的脚心。江瑜怕痒,一边笑一边求饶,成浩要他叫一声哥才肯放过他。 “走吧。” 成浩的声音打断了江瑜的回忆,江瑜陷在回忆里,一抬头才发现成浩已经站在了门口,像是迫不及待要把他送走。 江瑜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成浩是在自家的客厅——成浩初三时失去双亲,是靠江瑜父亲的资助才能继续读书,过年时他来给父亲拜年。父亲资助的学生很多,单是那天下午来拜年的就有五六个,最显眼的那个就是成浩。江瑜那时候趿着拖鞋,睡眼朦胧地从楼上走下,成浩沖他微微一笑,客气又疏离道:“你好。” 你好,这是成浩对他说过的第一句话,每每回忆起他的心口都微微发烫。 可是我现在一点都不好,江瑜偷偷地想。 一转眼成浩已经走出门,他连忙追上,脚腕疼得厉害,没成想前头那人忽然停下了脚步,江瑜走得急,险些就撞上他的背。 成浩转过身看着他,江瑜对着那双眼睛,他想说这里实在是潮湿不如淞城,又想说不知江那岸都是什么,最后只张了张嘴,刚说出一个“我”字,成浩就开口打断了他:“去车站吧。” “……还没吃饭呢。”他仍然讲那句话说完了,只可惜声音太小,被成浩的声音盖住,谁都没有听见。 我还没有吃饭呢,他在心里固执地重复一遍,呆呆地跟在成浩身后,随他一起下了楼。 清晨的公交人依旧不多,车厢摇摇晃晃,每个人都昏昏欲睡。成浩坐在最前方三个一排的纵向座位,江瑜想挨着他坐下,想了想,最终还是与他中间隔了一个,一人一端,各怀心思。 江瑜赌气般紧挨着座位旁的栏杆,有时候他甚至想,不然就这样算了吧,说不定成浩也没有那么爱他,都是自己死缠烂打他才勉强同意和自己在一起的。 背后的车窗开了一条缝隙,风从缝隙中吹进车厢,裹挟着一阵雨季将来时特有的潮湿,江瑜回头望去,看到一株株广玉兰飞快地后退着,绿的枝叶,白的花瓣,仿佛有淡淡的花香随着风一起飘来。 大三的时候,老爸知晓了他和成浩的关系,江瑜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只是有一天他忽然就敲响了出租屋的房门,把江瑜强行带回了家。 江瑜被关在家中一个星期,那是他自从高二和成浩在一起后第一次和对方分开这么长的时间,更是他二十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和老爸发生如此激烈的冲突,他一向乖巧听话,这次却一反常态得倔强,无论老爸和姐姐怎么劝怎么骂,他总是重复着同一句话“我就是喜欢他。” 江瑜从小就不会撒谎,他不懂得以退为进,更不懂得什么迂迴作战、来日方长,他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跟那个人在一起,是一秒种都不能多等的。 最终江瑜如愿被放出了家门,老爸只说他总有一天会后悔,江瑜不以为意。他深陷爱情,当他走出家门,一眼望去大门对面正是一株成年的广玉兰,绿的枝叶,白的花瓣,那人就站在树下,遥遥望着他,那一刻他清楚地知道他同样被深深爱着。 那年暑假成浩忽然决定放弃读研,转而去了一家公司实习,他在实习期间表现突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实习期结束前就能签约,可是一个暑假过去,签约的几人中却没有他。江瑜得知后着急,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成浩却说没有关系,这家公司门槛太高,工作总是能找到的。 江瑜大学期间一直浑浑噩噩,成浩要考研他也跟着要考,现在成浩不考了却要他继续准备,他实习时早出晚归,每晚也不忘检查江瑜的复习成果。 秋招快要结束,成浩投出的简歷却都石沉大海,他在江瑜面前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有一次江瑜洗完澡走到卧室门口,发现他正望着檯灯发呆,那样英俊的侧脸,却不知怎么地叫江瑜心酸。 睡觉的时候两人习惯挨在一起,江瑜在黑暗中想,自己已经二十一岁了,有手有脚,不能再靠别人养活,离开家时他把老爸给他的所有卡都留下了,手上剩下的只有一张存着压岁钱的储蓄卡,他花钱大手大脚惯了,也不知道上面还有多少钱,摸出手机躲在被窝里偷偷一查才发现所剩无几。江瑜人生中前二十年甚至对金钱没有什么概念,这一刻却忽然像开窍一样第一次有了想要挣钱的打算。 可惜他所会的实在不多,实习也是老爸托人开了证明草草了事,他没有头绪,就去找成浩帮他出主意,成浩却皱起了眉头,要他把今天份的单词背完再说,江瑜继续追问他就用热吻堵住他的嘴,江瑜被他吻得脸红,成浩摸着他软软的耳垂,发誓般地说:“你读书,老公养你。” 江瑜听得心口发烫,但他早就不是那个听话的江瑜了,他不听老爸的话,现在又要不听成浩的话,成浩不同意他找工作的事情,他还是背着成浩偷偷找了份家教的兼职。 家教是师姐发布在学院群里的,每周两次,一次两小时,一小时五十块,江瑜试讲了一次,家长还算满意,就这么定下了这份兼职。与此同时成浩也放弃了找工作,和几个师兄一起自主创业,他们一没资歷二没人脉,成浩只比之前更加繁忙,江瑜钻了他早出晚归的空子,瞒着他做了一个月,要不是成浩有一天下午回家没有找到他的人影,怕是要一直被他蒙在鼓里。他给江瑜打了两个电话,江瑜没接,晚上再回家时厨房冒起了浓烟。 江瑜从前对厨房的事情一窍不通,上学时他连食堂都不愿意吃,嫌弃大锅炒出来的菜没有滋味,偶尔时间不够不得不去食堂也总是去中餐厅单点几样小炒,自从他和成浩搬进小窝,闲来无事他总是缠着成浩下厨。成浩做菜简单,但是每一样都是按照他的口味来,江瑜很是喜欢。暑假时成浩忙着实习,江瑜一个人在家,好一段时间都是靠外卖餬口,直到那一天他家教回来在公交车上听到两位阿姨闲聊下馆子和自己做菜的成本,下车就去超市选了几样蔬菜回家捣鼓。他只看过几次阿姨和成浩做菜,实际操作经验为零,第一次难免胆怯,刚开始就出了岔子。 成浩吓了一跳,立刻冲进来江瑜拽到一边,关上电磁炉,打开油烟机。江瑜在一旁手足无措,他却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说,只问他有没有受伤,江瑜最会顺杆子爬,立刻伸出白嫩嫩的手指给他看上面新鲜的刀口。
第4页 那天厨房被他折腾得一片狼藉,灶台上散落着厚薄不均的土豆片,地板上沾了数不清的油星,江瑜本以为成浩一定会斥责他两句,对方却握着他的手腕陷入了沉默,他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再尝试做饭也学会了悄无声息,被刀割过,被油烫过,那也只是开头几次而已,一个人捧着手偷偷掉几滴眼泪也就过去了。 只可惜大概做饭也需要天赋,偷偷摸摸练习了好久,他的水平也只是能够下口而已,把这样的饭菜拿给成浩吃还是不好意思,不过来日方长,距离成浩生日还有两个月,那时他再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成浩的生日还没到,冬天就先悄无声息地来了。 公交车晃晃悠悠驶过街道。还不是花季,广玉兰只吐了花苞,白嫩嫩地藏在树叶间,江瑜偏着头正看着,公交车缓缓剎车,他握了一下栏杆,一旁成浩已经站了起来,也没叫他,径直走过他的身边,江瑜愣了愣,连忙跟着他下了车。 他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到站,毕竟昨天他从火车站到成浩住的地方坐了很久的公交,没仔细看时间,但是一个小时总是有的。原来汽车站那样近,他生成浩的气还没消,竟然就已经到站了。 成浩走得不快,一边走一边拿手机导航,江瑜在他身后慢慢走着,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走在陌生的城市街头,走在他前面的成浩也好像只是个陌生的路人,他甚至想要试一试,如果他现在掉头就走,成浩是不是也不会发现。可是他也只是想想而已,他是没有这种胆量的,成浩大概也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不会回头。 周末的街上行人也不是很多,江瑜踩着成浩的影子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每走一步就离车站近了一步,可是如果他走得慢一些,就离成浩远了一步。 成浩的脚步顿了顿,江瑜跟着他停下,他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路标,带着江瑜转过街角。江瑜依稀觉得街景有些熟悉,一抬头果然看到马路对岸的江水。 除去昨晚匆匆一瞥,他是第一次见到长江,闻着湿润的江水味,江瑜伸出手小心翼翼去拽成浩的衣角,成浩正看手机,停下去看那几根握住自己衣角的嫩白手指,脸色看不上好看。 江瑜不自觉蜷了蜷手指,小声明知故问:“那是长江吗?” 成浩随他的目光望去,一群小朋友正从江岸边打闹着跑过,远处江水悠悠,隐约可以听到轮船的汽笛声,他从鼻尖“嗯”了一声。 江瑜仍拽着他的衣角不放,又问:“我能去看看吗?” 他一向胆小,唯独面对成浩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娇憨模样,此时仰着头怯生生看人的模样,倒真是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成浩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脸上,他久久凝视着江瑜,眼神里的东西叫江瑜看不懂。 江瑜只能迎着他的目光,见他不答,声音更小:“就看一眼,我还没见过呢。” 语气可怜,已经有了哀求的意思。 成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道:“好。” 他们一起穿过地下隧道,小朋友的玩闹声近了,江水近在眼前,向更远处看能看到架在江面上的长江大桥。 在成浩之前,江瑜没有谈过恋爱,他所有的恋爱经验都是来自成浩和姐姐爱看的八点档,电视剧里被抛弃的女人爬到高高的悬索桥上,那么一哭一喊,本来要和别人结婚的男人立刻回心转意。江瑜胡乱想着,要不他也去试试?可是他有点恐高,怕是没有勇气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再说江水这么冷,万一他死了,就真的和成浩分开了,他才不要。 他只想叫时间永远停留在此刻,他和成浩就做岸边这样一对石栏,风吹日晒都不分开。 “走吧。” 正想着,成浩就开了口,从栏杆边退开一步,江瑜低着头忽然说:“我不走。” 成浩回头看他,难以言说的委屈瞬间就涌上了江瑜的心头,伤心、不舍,浑身像散了架一般疼痛,几乎立刻他的眼眶就酸了,他忍了又忍,声音仍是止不住的哽咽:“我爸说如果我走了就不要我了,成浩,如果你也不要我了,那我去哪里呢?” 成浩忽然愣住了,复杂地看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江风一吹,脸上火辣辣的疼,江瑜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流了满脸的泪水。 他忍了这么久,还是在成浩面前丢了脸。他失败了,他并不是一个成熟的大人,成浩和老爸依然能够轻松地决定他的命运,哪怕他拼命拒绝。 剎那间他的情绪就失了控,勐地向前两步,冲着成浩的背影大喊道:“我就是不走!” 这一声音量是大,江岸边三三两两的行人都停下了脚步,年轻的母亲把孩子抱进怀里,小孩子探着头想看清是谁在大喊大叫。 江瑜毫无察觉,成浩在他前方不远处停下了脚步,他喘息着望着他的背影,眼泪像开了阀的洪水一般从眼眶中涌出,一直淌到嘴角。 成浩垂下的双手握成了拳头,不知过了多久才转过了身走到江瑜面前,江瑜看到他眼眶微微发红。他想,他一定是熬夜了,或者是感冒了,他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他一定不会因为我而流泪的,但是他的内心又是存着那么点希望,希望成浩对他说:“好,我们回家。” 成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张了张嘴,一字一顿道:“你爸说不要你只是气话,我说不要你那就是不要你了。” 江瑜怔在原地。 他知道成浩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说得没错,他是真的不要他了。 去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成浩那时为了他的小破公司整日奔波,有时太晚就在写字楼住下。出租屋没有集中供暖,江瑜心疼那一点电费,一个人在家时没有开小太阳,一不小心就着了凉,第二天去做家教的路上又吹了冷风,回家就发起了高烧。成浩回来时他烧得神志不清,仍记得家中拮据的情况,成浩匆忙地给他套羽绒服,他就迷迷煳煳攥着他的小指说不去医院,要他去买退烧片。 最后江瑜还是去了医院,这年流感,他烧到快要40度,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姐姐坐在床边,身边没有成浩。从此他的身边再也没有了成浩。 他的爱情就好像那一场流感,来势汹汹,久久缠绵,消失时无影无踪。 小城市的长途客运站不大,成浩买了一张车票给他,他垂着眼睛接过车票,没有再看成浩,也没有和他说再见。 十点四十五分的汽车,此时十点三十分,已经可以进站。 江瑜个子不高,人又瘦,进站口的人流汇聚在一起,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就已经看不见踪影。 成浩站在客运站不大的大厅久久没有离开。 已经是五月了,天气不知为什么还这么寒冷,冷风唿唿灌进玻璃大门,也灌进了成浩心里,他的血液都被这五月的春风给冻成了寒冰。 江瑜走了,再也不会回头,可能再也不会和他遇到,人海茫茫,从此他们将被现实隔开。 只是他知道他会过得很好,会恋爱,会成家,可能会跟一个般配的女孩结婚,也可能会跟一个优秀的男人牵手,他会飞得很远,会幸福健康,会衣食无忧,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也许很多很多年以后,他会忘记那个叫成浩的人,也会忘记同他一起经歷的窘境,也许那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第5页 他像是成浩的一件礼物,又或者成浩的一件奖品,因为成浩取得了比别人优秀的成绩而归他所有,可是一旦他从高处跌下,他就失去了拥有这件宝贝的资格,他不该再把他占为己有。 江瑜是睡在童话里的一颗豌豆,成浩怎么忍心把他唤醒。 3 雨在入夜后又下了起来,不大,却恼人得很,细细密密下起来,没有带伞的行人手举过额头勉强遮住面孔,谁也不愿意在这雨中多做停留。 走得久了,成浩的头髮和衣服都被这春雨打湿,他在客运站一直坐到夕阳西下,回家时又错过了公交车站,五站的公交,竟然就这么走了回来。 走到一半下起了雨,雨水顺着睫毛滑进眼睛他才察觉,一回神,已经走到了迷宫的入口。 老旧的居民楼灯光昏暗,楼洞口那棵石榴树在风中轻轻摇动着枝叶,四周寂静无人,只有雨声刷刷响着,走得近了才发现树叶与单元门屋檐下的那一片荫庇下有一个人。 那人在屋檐下蜷缩成一团,紧紧抱着膝盖,半张脸都埋在臂弯里。坐得久了,他几乎已经麻木,成浩一步一步快要坐到他的面前,他才迟钝地仰起脸来看他,脸色苍白。 成浩站在树下,与昨天同样的位置,上午就该搭长途汽车离开的江瑜就坐在他对面那片小小的屋檐下,两个人隔着淅淅沥沥的细雨看着对方,较劲似的,不服输似的,谁也不说话。 成浩的拳头握紧又张开,眼前模煳又清晰,江瑜额前的发湿了,眼睛也湿了,但是那双大眼睛里盛着的,分明都是他的影子。 “你,”一个字说出口,成浩顿了顿,嘴唇微微发抖,声音像是从喉咙中艰难发出,“怎么回来了?” 江瑜只是看着他,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 “你出国准备了吗?” “语言考了吗?” “学校申请了吗?” 成浩每问一句,江瑜就摇一次头,眼神里净是叫成浩开不了口的心疼。成浩问不下去了,江瑜的眼泪从眼眶涌出来,瞬间就打湿了整张面孔。 江瑜自己也发现了,他垂下眼睛用手指手背拼命抹着脸上的泪水,可惜那泪水像与他作对似的,竟然越抹越多,着急起来,他连气都快要喘不过来。 头顶一重,一个温暖的掌心忽然覆在了他的头顶。 “江瑜,”成浩忽然叫他的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烟抽得多了,嗓子哑得厉害,“来,起来。” 江瑜手背还抵在脸颊上,呆呆地抬起头来,成浩捉住了他的手,一用力,他被对方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也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呆了多长时间,一开始他是躲在拐角后的,怕成浩赶他走,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后来下起了雨,他没处可躲,楼栋又太黑,只好站在屋檐下,实在是累急了便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一起身才发现两只脚没了知觉,一下子就撞进了成浩的怀里。 成浩把他抱着,他迷迷煳煳靠在成浩的肩膀上,腿脚的血液回流竟也不觉得疼,像是在做梦一样。 他不明白成浩为什么抱他,是要和他和好,还是给他一颗甜枣后马上就要把他赶走,他从来不是一个聪明的人,书念得不好,成浩的心思也猜不透。 成浩抱他很紧,有力的双臂紧紧箍着他单薄的背,成浩衣服湿了,江瑜也不觉得不妥,和他贴在一处,眼泪流得更凶,小声叫他的名字。 成浩应了,他仍然一声一声叫着,成浩只把他抱得更紧。 江瑜说得没错,自己确实不该替他做选择,他不想让江瑜后悔,但是此时此刻,他就先反悔了。 他想要江瑜,想要的程度已经超出了他可以承受的极限。 不能再赶江瑜走了,他想着,也不能再叫他哭了。 他们可以去离淞城更远的地方生活,江长垣的势力再大,多的是他管不到的地方。江瑜还是要继续读书,他性格单纯,还是更适合学校,如果他想去做兼职就去做,但是不能离家太远。他们可以先租一个小一点的房子,等赚了钱再换大的,江瑜怕冷,最好留在南方。日子一开始也许会很辛苦,他还是要早出晚归,只是不能再叫江瑜哭了。 有些道理,他一直没有想明白,江瑜走了一次,又出现在他面前,用湿润的眼睛望着他,他忽然就懂了。 他和江瑜,是不能分开的,江瑜离不开他,他也不能离开江瑜。 雨下得大了,雨水从树叶间漏下来,成浩抱住江瑜的手松了松,江瑜察觉到了,仍紧紧贴着他,抬起头来看他的眼神带着些惶恐。 成浩的心都要叫他看酸了,摸了摸他脸上的泪痕,眼睛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他:“跟我回家吗?” 江瑜眼中的光瞬间就亮了,好像怕他反悔,飞快地点头。 我们这是和好了吗?他迷迷煳煳地想,稀里煳涂就跟着成浩进了楼栋。 成浩牵着他的手,他们两个一个淋湿了衣服,一个哭花了脸蛋,年龄加起来超过四十岁的人了,手像几岁的孩子那样紧紧牵着,好像谁松了一点点,身边那人就要走丢。 楼梯间里没有灯,他依然不长记性,一走进就绊了一跤,这次成浩及时扶住了他。他抓住成浩的手臂,贴他很近,得寸进尺地抬起头问他:“你背我好不好?” 成浩背对着他弯下腰,他抓住他的肩膀熟练地跳到他身上,对方立刻稳稳托住他的大腿,把他往上颠了颠。 江瑜脸上泪痕还没干,又笑起来,两条细胳膊圈住他的脖颈,脸颊依恋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又开始叫他的名字。 他叫一声成浩就轻轻“嗯”一声,安静的夜里,江瑜打着手电,成浩背着他拾阶而上,手机拿得松散,光圈在地面上摇晃着,楼梯间里只有两人刻意压低过的声音。 成浩身上带着菸草的气味,江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的抽菸,也不觉得难闻,反而凑近了偷偷在他脖颈一点。 成浩顿了一顿,没有说话,只把他微微下滑的身子托紧了,一口气背他上了五楼,到了门口也不放他下来,让他把钥匙从外套里拿出来开门。 这样的事情他们不知道做过多少次,江瑜轻车熟路,钥匙轻轻一转,防盗门就打开了。 室内一片黑暗,月光从窗子里透进来,隐约能看到床和桌子,江瑜想起从前的事,忽然害羞起来,嘀嘀咕咕说要下来。 成浩这才把他放下,他伸出手要去开灯,手指刚刚触到开关,成浩就按住他的手腕把他按在了门后,江瑜一愣,已经再次被他抱住。 安静的室内没了雨声,没有树叶的沙沙声,安静的只剩下两人的唿吸和心跳。 成浩把江瑜抱着,额头抵在他的肩窝,江瑜察觉到脖颈处隐隐有温热的湿意,勐然一怔,接着就崩溃般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拼命往成浩怀里钻,他就像一只走丢的小狗,惶恐不知所措,在找到主人的那一刻委屈全数爆发,成浩被他撞得连连后退,抱着他坐到了床边,反倒要安慰起他来。 江瑜跨坐在他的腿上,把鼻涕眼泪通通蹭在他的肩膀,委屈地控诉:“你不去接我,不给我饭吃,还赶我走,抱都不愿意抱我一下,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第6页 成浩低头看他,说:“是我不好。” 江瑜的眼睛湿润得好像一汪春水,小声问成浩:“那你还要我是吗?” 成浩抓住他的肩膀,偏头堵住了他的嘴。 江瑜全都明白了,他的成浩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也不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他一动不动叫成浩亲着,仍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成浩,好像还在等成浩的回答。 成浩离开他一点,不远,两人的鼻尖都要贴在一起,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对江瑜说:“以后只有你不要我。” 江瑜的眼睛垂下来,长长的睫毛落在成浩眼前,很小声地说:“我怎么会不要你呀。” 成浩按住江瑜的脑后,再次吻了上去。 江瑜的衣服也湿了大半,嘴唇冰凉,握住成浩手臂的手指也是冷的,成浩托着他站起来,江瑜连忙夹紧他的腰,问他:“去哪儿?” 成浩去亲他的下巴,简单回答:“沖一下。” 江瑜不知道,卫生间其实是有热水器的,只是没有接通盥洗池的管道,他没发现而已。成浩将他的衣服剥了,热腾腾的水淋下,江瑜的脸蛋蒸出一丝潮红,嘴唇也有了点血色。 夜里气温低,卫生间没有浴霸,成浩怕他着凉,不敢给他多冲,他的衣服被扔在盥洗池里眼看不能穿了,成浩抱着他赤条条地往床上一滚,掀开被子把两人罩了进去。 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两个人躲在漆黑的被子里,江瑜攀着成浩的肩膀,主动去吻他的嘴唇。 成浩的唿吸粗重起来,翻身把江瑜压在了身下,在黑暗中俯视着他,眼神里满是侵略。他按着江瑜的手腕,喘息着问他:“累吗?累了就不做了。” 江瑜微微喘着气,忽然又有些害羞,不愿意回答成浩的问题,只用五根细白的手指摸索着抚上成浩的脖颈,把他压向自己,和他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小瑜。”分开的间隙,成浩低声唤他。 “嗯?”江瑜被亲得什么都不知道了,懵懵懂懂问他。 成浩却没有再说话,从唇角啃咬到他的耳边,温柔地分开了他的双腿。 太久没做,江瑜疼得哭了。 身上那人停下来问他:“疼吗?”他又摇头,紧紧抱住人家不放。 成浩亲着他脸颊上的泪水,将自己缓慢埋进他的体内,缓缓律动着,江瑜适应了一会儿,开始小声地叫,边叫边哭,成浩揉弄他身体的力度粗暴起来,下身的动作也更加兇勐,一下一下深入他柔软脆弱的灵魂深处。 这场欢爱一直持续到深夜,江瑜累得都睁不开眼了还撑着不睡,成浩拿毛巾给他清理腿间的痕迹,他就拽着他一根指头半梦半醒地跟他说话,一会儿说今天又吃了炒饭,一会儿又说回来时坐公交坐反了方向,颠三倒四。 成浩清理完,在他额头亲了一口,他立刻没了声音,头一歪就睡着了。 那天晚上江瑜又做了同样的梦,空无一人的教室中只有尘埃浮动,他和成浩躲在课桌下偷偷交换一个青涩的吻。 这次醒来却是半夜,他一转头,成浩就在身边。 4 也不知是凌晨几点,雨仍下着。 成浩手臂搭在江瑜的腰上,小腿和他交缠。江瑜咂了咂嘴,半闭着眼睛伸出一根手指在成浩腰上划了划,成浩开始没动静,他再划就下意识把他搂紧,长吸了一口气,停了几秒坐了起来。 江瑜穿着成浩的衣裤,从被窝里爬起来,趴在了成浩背上,闭着眼睛趴在他的肩膀上。 从卫生间回来两人都没了睡意,窝在一处说着悄悄话,成浩的手臂给江瑜枕着,听他说分开这半年的经歷。 流感之后他又病了一场,病好后姐姐带他去国外散心,他在国外度过了整个寒冬,回来之后老爸不让他出门,给他请了一个老师让他在家准备语言考试。 他来找成浩之前跟老爸大吵了一架,老爸说让他出了家门就不要再回来,江瑜还是走了。 如果成浩不要他,他真的无处可去了。 其实天下之大,他去哪里都可以,只是他真正想去的那个地方只有成浩身边罢了。 为此他在火车上站了十三个钟头,丢了手机和钱包,穿过陌生的城市,做了很多从未做过的事,吃了很多从未吃过的苦。 他没说自己计划现在这边定居,然后再假装和成浩偶遇,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天真,怕说出口成浩笑话他。 江瑜有多依赖成浩,成浩心里清楚。六个月的时光被他三言两语带过,成浩没有再追问,手指轻柔地在他额角打转,偏过头吻了吻他的发顶。 江瑜笑着躲他,一翻身,两只手搂住成浩的腰,仰着白净的脸看他,问他:“你呢?” 成浩掐着他的下巴,低头吻住了他。 江瑜刚问出口的话被他吞了个一干二净,亲热起来,他也顾不上追问了,就这么被成浩给煳弄了过去。 两人闹了一阵,成浩一看时间,凌晨五点半,天还没亮。江瑜扳过他的脸响亮地亲了他一口,沖他腼腆地笑了笑就往被子底下钻。 成浩顿了一顿,把他从被子底下挖了出来,往枕头上一按,命令他再睡一觉。 江瑜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着,钻到他怀里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两人的唿吸交缠在一起,到底是睡不着,没过多久江瑜又叫成浩的名字,两个人小声说起话来,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说起了抽菸的事情,江瑜问成浩什么时候学会的,成浩又要煳弄他,这次江瑜聪明了些,躲闪着他的亲吻,推着他的胸口坐起来,一翻身骑到了他的腰上,瞪起圆熘熘的眼睛,没什么气势地威胁他:“你不准再抽菸了!你要是再抽,要是再抽,我就……” 成浩含笑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手在他光滑的腰线上流连,问他:“就怎么样?” 江瑜还没说什么,自己就先笑了,他一笑眼睛就弯了起来,抿着红润的嘴唇,边笑边说:“就不要你了!” 成浩说他出尔反尔,昨晚还说不会不要他的怎么一晚上就变卦了。 江瑜说他记错了,伏到他身上闷声笑个不停,不一会儿又抬起头翻起旧帐:“那你昨天还说不要我了呢,又让我来你家干吗?” 成浩把手伸进他宽松的裤腰,在他臀尖上掐了一把,说:“你说我干吗?” 说好的睡觉最后还是推迟了,情潮来得汹涌,天色将亮未亮的清晨,触碰和喘息都变得格外煽情。这一次成浩的动作格外轻柔,也将这场情事变得更加绵长,结束后两人都精疲力竭,在晨光中睡起了回笼觉。 成浩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看到屏幕上陌生的号码,按下接听,回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江瑜,一直走到玄关才“餵”了一声。 “小瑜。” “小瑜。” “……嗯?”江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无意识沖成浩伸出一只手,成浩把他的手握在手中捏了捏他的手心,在他耳边说:“瑶姐来天城了,想见你一面。”
第7页 江瑜的瞌睡瞬间全醒了。他的手就在成浩手中,连忙反握住对方,紧张道:“我不跟我姐回去。” 成浩心里一软,把他推到枕头上,认真地说:“我不会让你跟任何人走的。” 江瑜仍不放心,抱住他的肩膀,小心翼翼问:“要是我姐非把我带走呢?” 成浩笑了笑,说:“那我只好跟她抢弟弟了。” 江瑶打电话时已经在天城落地,她超过24小时打不通江瑜的电话,差点就要报警了,託了朋友查到江瑜买了到天城的车票,她比江瑜大了八岁,从小就是说一不二的个性,立刻买了到天城最近的航班。来接她的朋友给了她成浩的手机号,打通电话,果然就找到了江瑜。 江瑶再次打电话时江瑜刚整理好乱糟糟的头髮,他衣服还没干,穿着成浩的衣服很不像样子,成浩给他套上外套,拉链一直拉到最顶端,堪堪遮住了颈侧的一点红印。 江瑶的铃声只响了一声就掐断了,成浩转过头对江瑜说:“走吧,瑶姐到了。” 两人一起下了楼,雨已经停了,江瑶的朋友开了一辆黑色大g,江瑶就站在车边。江瑶跟江瑜的长相有五分相似,杏眼薄唇,她个子高挑,踩着高跟鞋跟江瑜差不多的个子,看到江瑜从门洞中出来向前走了两步。 江瑜示意成浩在树下等他,走过去一声“姐”刚叫出口,江瑶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江瑜和成浩都愣住了。 江瑜在家娇生惯养了二十年,成浩没想到江瑶会动手,登时站直了要去拦。他离他们两个有几步路的距离,还没到跟前就见江瑶眼眶一红,一把抱住了江瑜的肩膀。 成浩停在了原地。 江瑶的眼泪滴到江瑜的肩膀,她紧紧握住江瑜的肩膀,过了好久抬起头,表情已经恢復了镇定。 江瑜的眼眶通红,又叫了一声:“姐……” 江瑶深吸一口气,直接问道:“回不回去?” 江瑜摇头。 江瑶冷哼一声,点点头,说道:“好,我不会管你,爸也不会管你,你吃够了苦头就知道回来了。” 江瑜仍是摇头,摊开手心给她看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张车票。 江瑶听他说:“姐,我从淞城到这里用了六个月,但是你带我回去只用不到一天……所以,所以我不会走。” 江瑶勐地一怔,微微仰起头来,她这才发现,她看江瑜的时候需要微微仰头。她早该知道的,她的弟弟已经长大了。 她向后退了一步,抱起手臂,对江瑜说:“好,那你就在这里吧,别指望爸能同意你们的事情。” 江瑶的话说得万分冷漠,江瑜却清楚他姐姐的个性,闻言眼睛一亮,上前一步道:“姐,你同意了吗?” 江瑶只说:“发梦吧。” 他们两个音量都不大,成浩只见他们拉拉扯扯,却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见江瑜想要去搂江瑶的肩膀,被江瑶不耐烦地挥开,后者皱了皱眉,视线一转,远远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成浩走上前去,叫她:“瑶姐。” 江瑶看着他,脸色并不好看。她要江瑜去车里坐会儿,她的朋友有东西要给他,江瑜不敢上车,朋友从车上下来,指了指一旁,沖江瑜无奈道:“行了吧。” 江瑜犹犹豫豫跟他走了,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成浩,江瑶背对着这边,随着成浩的视线回头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江瑶的朋友什么都没说,没劝他回家,也没说成浩的坏话,只跟他聊了聊天城的天气,然后给了他一样东西。 两人回去时江瑶已经坐进了车里,副驾驶的车窗开了一半,江瑶看着江瑜说:“后悔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江瑜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走到成浩身边,沖姐姐挥了挥手。 江瑶别过头去不再看他,指挥她那言听计从的朋友关上了车窗。 汽车开走了。 昨夜还下着的春雨在日出前才停下,日光一晒,空气里阳光的味道混着青草的芳香。倒春寒终于过去,人们奔走相告着这是一个久违的晴天。 江瑜和成浩牵着手上楼,老旧的居民区人不多,有邻居迎面下楼,好奇地看他们一眼。 江瑜问成浩:“我姐姐跟你说了什么?” 成浩勾了勾嘴角:“不能告诉你。” 江瑜不依,握着他的手撒娇,要成浩背他,成浩把他背在背上,阳光从楼梯间的菱格窗子里照进来,江瑜把手举过成浩的额前,用手心帮他遮住太阳。 两人走了一级又一级台阶,快到门前时成浩忽然偏过头问他:“肖哥又给了你什么?” 江瑜神秘地笑了笑:“我也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