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左道太过正派》 第1章 龙虎山道爷的救命符 入夜了,姑苏外城的一间小屋里,燃着一点黄豆大小的灯芒,照得满室昏黄。 苏望卧在床上,瘦弱的身躯被一张薄被盖着。 他十八岁年纪,眉眼长得颇为清秀,但面颊清瘦,皮肤泛黄,嘴唇发白,显得病恹恹的。 他在三个多月前穿越到这具身体,甫一来到这里,便是卧病在床。 他估计是原主撑不过重疾,魂离了体,而他恰巧穿越过来,成了这具身体的新主人。 穿越过来的三个多月,他每天经受着疾病的折磨,全身发烫,各处都疼得厉害,而骨骼之疼痛,尤为剧烈。 在这小屋中的,也不只有苏望。 他那十二岁的妹妹苏晴,正就着灯光,编着箩筐。 而他的爹苏刚,从刚才就一直在屋内踱步,眉头紧锁,脸上尽是焦急之色。 苏望躺在病床上的这段时日,便被这一世的父母与妹妹照顾着。 若不是他这一世的家人们执着地用汤药为他吊着命,他早已一命呜呼。不过,现在他也已是一只脚踏进了棺材,离死不远了。 因为病重,他的精神疲乏得厉害,脑袋里像凝结着糨糊,昏昏沉沉的,这些天来都是一时醒一时睡,他清醒了一阵子后,便又睡着了。 过了约莫一刻,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屋外传来,引得苏晴和苏父,齐齐向屋外看去。 “你到底去哪了?晴儿说你走得急匆匆的,去哪儿也不说。而且还这么晚回来,也不怕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苏父见到苏望的母亲陈娥平安无事的回来,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责怪道。 “儿子有救了!”苏母没有回答苏父,而是自顾自地在自己里层的衣服里,掏出了一个被粗布包裹着的物事,随后,她小心翼翼地将粗布一层层的解开,露出了一张黄符。 “这……”苏父瞪大了眼睛。 苏母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是我在内城从一个龙虎山的道爷处求得的一张符,能治儿子的病。”她一边说,一边用一个碗压住符纸,而后走出了屋外,打算烧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父一边帮苏母烧着水,一边问。 苏母道:“今日我在市集买菜,遇到了康婶,谈及了儿子的病,她说她儿子的病已经好了。” “我之前和你说过,她的儿子也是害了重病,请大夫看了,也无可奈何,我便忙问病是怎么好的。” “她说,她早上去了内城,见到一个龙虎山的道爷在施治病的灵符,她求了一张,带回家中,化成符水给她儿子喝了,不消多时,她儿子的重病便好了!” 苏父听到此处,眼睛一亮。 苏母继续道:“于是,我忙问康婶有关那道爷的行踪。听了后,便匆忙赶回家,放好了菜,赶忙去了内城,真是老天爷保佑,我在内城里见到了施符的道长,求得了这张符。” 苏父问道:“这道爷可要你交信钱?” 他听说过有不少专门坑蒙拐骗的假道士,宣称自己的灵符能包治百病,只收少量的信钱,便施予百姓,专骗没有足够钱财在道观求得灵符的穷人。 “这道爷没收信钱。”苏母知道苏父担心什么,道:“这个道爷有着朝廷的箓书,其真是龙虎山上的神仙。” 听得苏母如此说,苏父眼里光芒似乎又亮了数分,身子不自觉颤抖起来,喃喃道:“看来儿子真是有救了……” 儿子病了,他这一家之主压力尤其大,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工匠,干着修缮屋宅的活计,每月的银钱经过吃穿用度,本就剩下的不多。 苏望卧病后,用药不少,家里的银钱如水般流走,把家中的积蓄用光不说,还欠了亲友不少债。 这些天,他正忧愁着,头上冒出了不少白发。 说话间,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水已经开了。 …… 屋内,苏父先是把开水倒在了碗里,随后再倒入了一点凉水。 苏母则把符纸小心翼翼地往碗里放,因为知道自己的儿子将要好了,心情激动,手有点抖。 苏晴也瞪着一双澄澈的眼睛,盯着母亲手上的符纸。她也迫切地希望自己的哥哥能够赶快好起来。 符纸一接触水面,立即燃烧了起来,火焰幽蓝,其光芒之盛,那豆大的油灯根本不能与之相比。 苏母捏着符纸的两指一松,整张符纸落了下去,全部遇水,碗中的水面上,火光翻腾,把这小屋映得一片蓝。 片刻之后,符箓烧尽,幽蓝的火光逝去,小屋回复了一片昏黄。 原先的这碗水,并无变化,不多也不少,仍然澄澈,里面也没有什么符纸燃烧过后的黑灰。 苏父先是轻轻摇醒了苏望,扶起了他,苏母则把碗凑到了苏望的嘴旁。 “望儿,喝了它,你的病便好了。”苏母道。 苏望脑袋如同搅了糨糊一般,意识迷迷糊糊的,但他忽然听见自己的病能好,意识便清醒了数分,问道:“这是什么?” 苏母答道:“这是龙虎山的道爷所施的符水。” “龙虎山……怎么得来的?”苏望一边问,一边往碗里看,只见这碗水十分澄澈,吸了吸鼻子,也没有嗅出什么特别的味道。 “龙虎山的道爷路过姑苏城,娘去向他求来了这张治病的符。”苏母答道。 苏望此时的思维虽然缓慢,但还是生出警惕,心中思绪流转。 “龙虎山是当朝道教祖庭,山上的道士,在他们这些平常百姓的眼中,哪个不是神仙般的人物。” “原主时常听闻百姓们谈论龙虎山的道士,但谈的都是传说,亲眼见过他们的人,却是一个也无。” “能见到龙虎山的修行之士,再求得灵符,实是极小概率之事……” 苏望本还待再问,但看到了父母与妹妹盯着自己的殷切目光,心想自己现在已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即使这符水有问题,自己的身体还能差到哪去。 一念至此,便收束了心思,把嘴唇凑上碗的边缘。 苏母则将碗微微倾斜。 “咕咕咕咕咕……” 苏望的喉结上下滚动,符水被一口口地喝了下去。 符水温热无味,和普通的温水别无二致。 随着符水下喉,不知为何,他感觉眉心间隐隐作痛。 但下一刻,他的注意力被更为强烈的感觉引了过去。 入口的符水明明是温热的,但下到腹中,竟然滚烫得厉害,仿佛肚腹中有沸水煮开。 突然,一股呕吐感自腹中升起,因为怕脏了屋子,他忙闭紧嘴巴,咽气下腹,在父母和妹妹的注视下,突地蹦下了床,一个箭步,冲出了小屋数步,终于忍不住,吐在了屋前院子的土地上。 刚吐完,他便又抱着肚子,直奔茅房。 …… 上吐下泻了好一会儿,苏望顶着一身浸满了臭汗的衣衫,从茅房走了出来。 此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发热,骨骼也已不再剧痛,这不治之症所带来的的一切不适感皆已烟消云散。 他的病,真的好了! 他的父母和妹妹得知这一切,自然也是欢喜非常。 他痛快地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吃了他母亲为他做的饭,一家便欢欢喜喜地歇了下去。 这一家,似乎感觉这数个月来的阴翳在今天一扫而空。 苏望这一家的屋子不大,一家四口都睡在同一间屋子里,他睡在中间的小床,左边的大床睡着他的父母,右边的小床则睡着他的妹妹。 苏望睡下后,便开始思量自己往后的人生。 在床上三个多月之久,他早已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甚至接受了自己穿越过来没多久就会死的事实,只是没想到自己竟误打误撞的活了下来。 “这一世,若想出人头地,一是考取功名,掌凌驾于人的权力;二是踏上修行之路,掌超越凡人的伟力。” “投身功名场,似乎相对容易一些,但‘一朝天子一朝臣’,权力也并非永恒的。” “而且,这一世有着超凡之力,做一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要是惹上了那些僧武道诡之事,自身的安危,全得靠别人保护。” “还是靠自己修行,更为稳妥。” “只不过,我如今只是一介平民,想踏上修行之路,却没什么门路……” 苏望又想了一会儿,觉得疲乏,正欲睡去。 待到心静下来时,感到了眉心间有点鼓胀。 他骤然想起,当他喝下符水时,眉心间隐隐作痛,只不过后来这股痛感便消失了。 他用手揉了揉眉心,全部心神不觉间沉入了眉心当中。 陡然间,脑海“轰”的一声,眼前景色骤变,他看到了一片无限广阔的漆黑空间,其中有着一团灰蒙蒙的气体,时而翻滚,时而旋转。 再细看时,这团灰气其实是黑白二气在捉对厮打着。 因为这二气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动得极快,便融成了一片灰色。 苏望正惊讶自己眼前的景象时,这团灰气忽然一涨,迸发出一股气。 这股气,自眉心起,化作热流,宛如瀑布一般飞流直下。 苏望的心神顿时被这股热流引了过去,他的心神随着这股热流向下,竟能看到这股热流在自己体内的一道通路中奔流,一路上经过多个圆窍。 “这是我的经脉,还有窍穴?” 他在上一世,了解过一些经脉穴道之说。 霎时间,他发现自己只要沉下心神,便能内视全身经脉。 正当他徐徐内视自己的周身窍穴时,忽地,他惊讶地发现,在他脐下三寸处的窍穴中,竟悬着一条幼小的蚕虫。 身躯肥胖,虫躯白得发亮,背上有着一道鲜红的细线,被那雪白的虫躯衬着,就宛如雪地上的一抹血痕。 这蚕虫的一双眼睛如同两个小黑点,散发着凶光,似与他对视着,显得邪异非常。 “这……这是什么?” “我中蛊了?” 第2章 蛊术、蛊虫 苏望在内视着自己的丹田,心中思绪飞转。 根据原主的记忆,这方世界,除了道士、武夫、僧人这些正统的修行之士外,还有着巫蛊、赶尸、役鬼等等旁门左道。 在此之前,原主虽然没有见过邪异之事,但也听过不少。 蛊术,便是市井坊间常说的一种邪术。 他此时在丹田中看到这么一只带着点邪气的蚕虫,便自然联想到蛊术了。 “如果这是蛊术,那我到底是何时中蛊的?” “有可能是我穿越过来前原主就中了蛊,那这病也许便是这只蛊虫引起的。” “那么,我喝下符水治好了病,而这道灵符,却没把这蛊虫杀死?” 突然,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难道是这符水令我中了蛊?” 苏望正惊讶间,忽见到丹田中的蛊虫张开了口器,下一刻,一缕稀薄的血红气体自丹田壁中透出,被蛊虫尽数吸进口中。 “这蛊虫在吸我的血!”苏望深吸了一口气。 蛊虫的吸入持续了数息才停下,它合上了口器,圆胖雪白的身躯蠕动了一下,似是感觉颇为满足。 不多时,这蛊虫又张开了口器,又是一缕气血被蛊虫吸进口中。 苏望正在想该如何是好,忽地眉心处剧痛无比,仿佛被尖锥扎着,他见家人已经熟睡,硬生生地忍住,没有喊出来,但浑身颤抖着,冷汗淋漓,背上衣衫尽湿。 他忙将心神沉入眉心处,忽地,豁然开朗,眼前所见,竟是另一片开阔天地。 天空一碧如洗,无边无际,天底下,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苍茫大地。 这大地的中央,有着一个巨大的湖泊,只不过已经干涸。 而这时,这个湖泊上冒起了百来个大土丘。 这片大地在不住地颤动,百来个大土丘不断地升高着。 忽然,这百来个土丘的顶端,露出了点点白色,似是有物事即将破土而出。 下一刻,泥土溅洒,土丘内的物事破开了土壤,直向青天伸去。 苏望凝神一看,这些物事,都是一个个石碑。 这些石碑白中带黄,显得十分古朴,虽然刚自土丘中出来,却不沾分毫泥尘。 碑上无有文字雕刻,空空如也。 不多时,大地颤动渐止,一个个石碑几乎完全升了起来。 百来个石碑,个个直指青天,形成了一片壮观的碑林。 碑林一成,苏望感觉自己的眉心处疼痛将息,但下一刻,忽觉头颅一胀,继而剧痛,同时,脑中有着极多的陌生信息迸涌而出。 他咬紧牙关,忍着剧痛,消化着这些信息。 从这些陌生的信息中,他得知凡是他接触了功法与术法,这些功法与术法无论如何残缺简化,都能被推演到最为高深的层次,显现在石碑之上,功法与术法的信息,则现于他脑海之中。 他向碑林看去,只见其中一个石碑,上面刻着两个篆文大字,这一世文字的发展与上一世几乎相同,根据他上一世所学,这两个字虽为篆文,但他还是识得—— 蛊术。 “看来我的确是中了蛊。” 苏望再向碑林看去,确定了碑林之中,只有这个石碑刻有篆文。 石碑会显现接触过的功法与术法,正是因为他中了蛊,石碑上才会有“蛊术”二字显现。 而且,他脑海涌现的信息中,有着大量与蛊有关的知识。 根据这些知识,他知道自己现如今,是被蛊师当成了养蛊的活容器。 蛊师中有着一种“活人养蛊”之法。 蛊师会以蛊孵化蛊卵,种入活人的体内。他娘所带回的灵符,只是一张假符,符上被种蛊之人施了法术,将蛊卵附于符上。 他喝下符水后,蛊卵得了他的气血,便会在他的丹田内长成幼蛊。 这只蛊虫,名为“极乐蛊”,乃苗疆圣蛊级别的蛊虫。 蛊虫分为凡蛊、圣蛊、仙蛊。 两种以上,甚至近百种的虫蛇互相吞食,最终活下来的,便是凡蛊。 十多种凡蛊放在一处,互相吞食,最终活下来的,便是圣蛊。 两个圣蛊以上的互相吞食,最终活下来的,便是仙蛊。 因此,凡蛊甚多,圣蛊稀少,仙蛊极少。 每个蛊虫,都有其独特的能力。 而极乐蛊之能,一是能勾动他人的心魔,二是能令他人陷入幻境。 除此之外,因为极乐蛊是圣蛊,也有着圣蛊所普遍具有的放蛊毒、控虫蛇等等能力。 他之所以喝下假符水后,便即病好,是因为圣蛊有着吸气的能力,以各种秽气为零口,极乐蛊甫一长成,便吸食了他体内导致他重疾的病气。 随着蛊虫的生长,蛊虫的种种能力会随之增强。 蛊虫的生长,历经幼蛊、真蛊、王蛊三个阶段。 他丹田内的极乐蛊,便处在幼蛊前期,若是一直吸食着他的气血,过些时日,便会成长。 给他种蛊之人的蛊,称为母蛊,而他丹田里的蛊,则为子蛊。 这只子蛊会吸食他的气血,渐渐成长,待到一定时日后,给他种蛊的蛊师就会通过母蛊感应子蛊的所在,找上他,以母蛊吞食子蛊,从而加快母蛊的成长。 因为这极乐蛊是他体内第一个种下的蛊,与其联系甚深,是他的“本命蛊”,若日后母蛊将他的子蛊吞食,他必损大量气血,即使侥幸没有殒命,余生也是体弱多病,只能苟延残喘于世。 他不知道那假龙虎山道士到底是谁,不知道那蛊师何时会来,也不知道那蛊师实力如何。 现在,他只知道这个假龙虎山道士不在百里之内。 因为母蛊只要进了方圆百里,他的子蛊就会生出感应,因恐惧而蜷缩起来,他见丹田中的蚕虫还在乐呵呵地吸着他的气血,便知种蛊之人不在附近。 子蛊越成长,感应力便会越强,感应的范围相应越广。 苏望一边消化着脑海中的消息,一边心中思忖。 “也不知公门是否知道那龙虎山道士就是左道妖人,明日我得去报案。” “若是公门把那妖人抓来杀了,那我便免过这一劫了。” 苏望打定了主意后,又想: “我也不能光靠公门,得做两手准备,万一公门无能呢,恐怕最后还是得靠自己去搏取生机。” “毕竟,我还有着提升自身实力的特殊能力。” 在脑海中那纷杂的信息中,他知道自己不仅能习得接触过的功法和术法,还有着提升这些功法和术法的特殊法门—— 只要他服食山间精华、天材地宝、仙方灵丹等等,就会积攒“元炁”,存于泥丸宫的天地中。 他只要消耗元炁,便可以提升所修功法和术法的修为造诣。 “而且,气血对修行人很是重要,失了气血,相当于毁损根基。” “当务之急,也是要提升‘蛊术’,不再让这极乐蛊再吸我的气血。” “‘蛊术’分四层,第一层为控蛊,初到第一层时,能控凡蛊,到中段时,能控圣蛊,将到第二层时,便能控仙蛊。” “我如果要控制丹田内的这只圣蛊,不让其再吸食气血,就要把“蛊术”提升至第一层的中期。” “只不过,提升‘蛊术’恐怕需要大量的药材,我的一场病不仅花光了原主的所有积蓄,还令得这个家负下了累累债务,根本没有银钱去买药材。” 苏望想到此处,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便苦思着该如何获取药材。 第3章 黄天教 苏望脑中大量涌现的信息,就仿佛是背了许久的书,强自记下的,脑袋疲倦至极。他再苦思了一会儿对策,终是支撑不住,沉沉睡去了。 翌日睁开眼,却已是日上三竿。 苏望坐起身来,眯着眼看向窗外的太阳,心想这蚕虫吸了自己的气血,以致自己睡了如此之久。 他下了床后,便见母亲和妹妹都在编织草鞋,而他父亲早已没了踪影,估计是早早出门,去给别家修缮房子去了。 苏望看了看这个家,心中思忖着: “虽然我和他们只做了三个多月的亲人,但没有他们的照顾,我也活不下来。” “况且,我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对他们也有着亲切感。” “往后我必得好好报答他们!” 苏母见苏望起床,待他洗漱过后,给他盛来了一碗白粥。 苏望边吃着粥,边思索着,他肯定要给府衙报知昨日派符的龙虎山道士是蛊师的事,但他却不能当面报知。 因为当面报知后,府衙的捕头定会询问他是如何知道此事的,他无论怎么编,一个平民能知道此事,必会令人怀疑,引人注意。 所以,他决定向衙门投一封匿名信。 只是纸并不便宜,他如今没有足够的银钱买纸。 只能等挣到了钱,再去投信了。 那么,接下来,便是想办法去搞大量的药材。 他昨晚根据原主的记忆,苦苦思索,浮现了抢药铺、偷药园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但无一可实施。 忽然,他心中一动,想到家中剩下的一些药材,因为他的病昨晚就好了,所以剩下了两天的药材。他打算用这些药材先试试,看看能不能积攒元炁,提升蛊术。 一念至此,他便快快喝完了粥,走到了厨房。 他家的厨房是一个只可容两人站立的小地方,坑坑洼洼的墙上布满了油烟污渍。 那些药材,便放在灶台上。 他拿了两块,放进口中咀嚼,牙齿压榨出汁液,不多时,口中尽是难忍的苦味。 他微微皱眉,把药物吞了下去。 就在此时,他发现眉间泥丸宫中的那一片天地中,那片干涸的湖泊上,浮现出一缕极淡极淡的蓝白气体。 这便是“元炁”。 “看来,即使是普通的药物,也能积攒元炁。” “不知这点元炁能让蛊术提升到什么程度?” 于是,他按着昨晚脑中涌现的信息,凝神于刻有“蛊术”篆文的石碑上,默念了一声“疾!” 霎时间,那一缕飘在干涸湖泊上的元炁,像被什么拉扯着,倏地融入了“蛊术”石碑上。 石碑微微泛起金光,下一刻,“蛊术”的篆文刻字旁,多了两个小小的篆文刻字:一层。 忽地,苏望的脑海中多了点“蛊术”的信息。 分别是“蛊术”的功法和术法。 功法是引天地之炁入体,进而生出自身之炁的法门。功法的修为造诣越高,体内的炁量越多,回炁的速度越快。 有了自身之炁,一来可以施展术法,二来可以用炁来喂养蛊虫,即使蛊虫停止吸食气血,也照样能成长。 术法,则是一套专门的行炁法,有了这套法门,他便可运用自身之炁,操纵蛊虫,施展蛊虫的各种神通。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体内生出了一缕热流。 这缕热流,便是自身之炁。 除此之外,他仿佛产生了一点儿对极乐蛊的控制感。 正在此时,极乐蛊又张开了口器,准备吸食他的气血。 他便聚精会神,操纵极乐蛊闭上口器,停止吸食他的气血。 下一刻,极乐蛊身躯发起颤来,他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来自极乐蛊的抵抗情绪。 看来,他和这蛊虫也产生了一些心灵联系。 但这极乐蛊产生了抵抗情绪,便意味着极乐蛊还未完全被他控制。 果然,无论他如何用念头操控,只能令极乐蛊少吸食他的气血,而不能令其完全停止。 “看来还是得将‘蛊术’提升到一层的中段。”苏望心道。 极乐蛊吸食了气血后,停了下来。 他的心中,感到了极乐蛊的满足与喜悦。 忽然,他辨别出,这喜悦不仅是吸了他的气血的喜悦,还有闻到草木精华的喜悦。 就像人喜闻香味一样,极乐蛊喜欢闻草木精华的香气。 人能根据香味大致感知到香味的方位,而极乐蛊也一样,且这蛊虫的感觉比人更为敏锐。 蛊虫闻到的,是厨房灶台上残留的药材。 苏望心中一动,顿时想到了提升实力、改善家境的方法。 ——采药! 他可以到姑苏城外的几座山中,凭借着极乐蛊对草木精华的敏锐感觉,采集山中最为昂贵的药材。 采来的药材,一部分可以吞服,积攒元炁,提升蛊术,另一部分可以卖出,给家里还债。 想到此处,苏望走出了厨房,与正在编箩筐的苏母道:“娘,我出去一下,看看有没有活计。” 苏母听了苏望的话,停下了动作,愕然了下,随后道:“望儿,你病才好,先呆在家养一养,不急!” 虽然苏母劝阻,但苏望没听,一溜烟地离了家,出了城,直奔到城外的一座山上。 他上了山后,极乐蛊立马感知到了藏在山间泥土中的草木精华。 他便按着极乐蛊的感知,往山的深处走去。 虽然山间蚊虫多,但他有着极乐蛊作为本命蛊,蛊对虫来说,便如一个终极杀人狂对于平常人。极乐蛊散发出一股威压,寻常的蚊虫根本不敢近身。 走到山的深处,他便发现了一棵灵芝,他小心翼翼地将这灵芝摘下了。 随后又在山间逛了一会儿,在极乐蛊的感应下,他发现了一株山参。 山参若是挖出来时有所破损,价格便要大打折扣。 而他从未有过挖山参的经验,只是尝试着用自己的方法,利用树枝等物事,小心翼翼地拨着山参旁的泥土…… …… 眨眼间三天过去,他采药的技巧渐趋成熟。 因为,一次性给家里的钱太多,不好跟家人解释钱的来源。 而且,正所谓财不露白,他们家一下子得了太多钱,也会惹得邻里、差役的怀疑。 所以,他采来的药材,大部分都自己吞服,积攒元炁,少部分则卖给了内城的药铺。 每日得到的银钱,除了自己留下一点备用,其余尽数给了他的母亲。 第一天得了钱后,他立即买了笔墨,特意转换了笔迹,给府衙投了一封匿名信,信中以高人的口吻,说明了前一日派符的龙虎山道士是蛊师之事。 这些天,他的收获不错,一座山上年份高的灵芝、山参,几乎被他采光。 很多灵芝、山参,都是被他随采随吃,积攒下的元炁,立即用来提升蛊术。 三天下来,蛊术终于达到了一层中段,极乐蛊已能完全为他所控,不再吸食他的气血。 而且,他再也收不到极乐蛊的抵抗情绪,且极乐蛊似与他完全融合,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操纵极乐蛊,就像举手抬足一般简单自然。 极乐蛊那放蛊毒、控虫蛇的能力,也被他尝试过,他目前所控的虫蛇不多,只能控八只虫,两条蛇。 而他的蛊毒威力如何,他并不十分清楚,一般的虫蛇能很快被他毒死,只是不知对修行人,能造成多大的伤害。 体内的那一缕炁也渐渐壮大,喂养极乐蛊所要消耗的部分,也能很快回复。 蛊术的提升和蛊虫的成长,也影响了他的体魄,他发觉自己的肌肉更为紧密,力气大了许多。上山下山,一日比一日轻松。 到了第四天,因为上一座山已无珍贵药材,所以他换了另一座山。 上了山后,他根据极乐蛊的感应,用一柄破柴刀熟练地斩断路上的荆棘,往山的深处爬去。 …… 此时,这座山的山脚处,两个身穿短打,腰悬单刀的男子,踩着林间的落叶,正向山上走去。 其中一个身材精瘦,嘴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子,一边走,一边抱怨着: “到底是哪个势力遣人在大华山上采灵芝,挖山参,难道他们不知道这片的几座山上的药材都是咱们黄天教包了么?” “而且还采得挺彻底,他娘的,稍微有些年份的,都被采光了!” “累得我们白白转悠了一圈,还用掉了两张‘冲龙玉符’!” 另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子皱眉道: “会不会是那紫云观的道士?” 八字胡男子道: “这几座山本就是我们的,如果那些牛鼻子如此做,便是他娘的越界。” “不管了,反正我们也只是办事儿的喽啰,今晚得把此事报知堂主,让上层的人忧心去吧。” 这两人一边谈着话,一边上山,走到山腰时,便不约而同地自怀中拿出了一张“冲龙玉符”,口中念叨着咒语,须臾间,两张灵符燃烧了起来。 “冲龙玉”即是鼻神,“冲龙玉符”本是道门中人用来寻找邪祟的灵符,其可短暂提升一个人的嗅觉,令一个人可以闻到阴气、鬼气。 黄天教的这两个教众,却是用其来闻山参的所在。 这两个教众一边嗅着山中的气息,一边往山的深处爬去。 忽然,他们闻到极其浓郁的药材气味,互相看了一眼。 八字胡男子感叹道:“这座山没白来,今儿终于能采到药,回去交差了。” 两人大喜之下,双双加快了脚步,向山的深处爬去。 刚走没多久,忽的,他们一同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们发现,这浓郁药材气味的来源,竟是身在远处的一个男子。 看其背影,应是少年。 这少年,此时正蹲在地上,似乎正挖着山参。 第4章 采药、杀人、毁尸 苏望正用树枝剔着山参周围的泥土,准备把山参起出来,突然听到了靴子踩踏泥土的声音。 随着蛊术的提升,他也越来越耳聪目明,这般声音虽小,但他还是能听到。 一会儿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将山参挖出,用粗麻布包着,然后站起身来,向后瞧去。 那两个白莲教的教众,离他有二丈之远,此时,他们见苏望回头看来,便即停下。 苏望的目光,被二人手上抓着的单刀吸引过去。 单刀之上,血锈斑驳,看来喝了不少血。 “这二人是谁?山贼?”苏望的目光从两人的单刀离开,一边盯着两人,一边思忖着接下来的应对之法。 苏望在打量二人时,这两人也在细细打量着苏望。 他们看到了苏望手中拿着一个胀鼓鼓的粗布包裹,眼神当即一亮,因那浓郁的药材气味,便是从这个包裹中传出。 随后,他们再看了一眼苏望的衣着,一身朴素的粗布麻衣,皮肤略显黝黑,身材瘦削,像极了姑苏城中的底层百姓。 看起来,也不像哪个中小帮派的人。 若是那些中小帮派的人,能不知道此山为黄天教所包,此时遣人来采药,岂非要触怒黄天教! 不想活了么? 随即,这两个教众又思忖着。 但这个少年不是帮派中人,又怎能挖到如此多的山参? 难道他有独门的秘法? 二人皆想到了此处,双眼放光,打算将这法门自这少年口中逼问出来。 若是他们得了这个法门,以后堂口派发的“冲龙玉符”,便可以尽数卖出了,那也是一笔小财。 想到此处,八字胡大汉举起单刀,指着苏望,喝道: “小子,你可知这几座山都是被我们黄天教的,把药材留下!” “大华山的药材可是你采的,你采了如此多药材,是否有着什么法门?” “若是不说……” “吔!” 八字胡男子话犹未了,忽觉小腿剧痛,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他猛然低头下望,却见自己右腿的脚肚上,咬着一条斑斓毒蛇。 八字胡男子惊恐之下,欲甩掉这斑斓毒蛇,可是刚一用力,便觉半边身子痛麻难当,一个站立不稳,整个人坐倒在地,右手一松,血锈斑驳的单刀跌落在地,发出“呛啷”一响。 络腮胡男子见自己的同伴生了这般变故,心中正惊讶,却见这毒蛇一个盘旋,离了八字胡男子的身躯,如箭矢一般向自己射来。 络腮胡男子的刀法比八字胡男子厉害,反应也快,见毒蛇射至,一个后撤步,大喝一声,对着这突兀而至的毒蛇,一刀劈下。 咔! 刀去飞快,地上的一块山石应声而裂,但却没有劈到毒蛇半分。 这毒蛇还是结结实实地咬到了他的大腿内侧,毒液自尖利的牙中喷出。 霎时间,灼痛与麻痒,在蛇咬处蔓延开来,不消片刻,他也与八字胡男子一般,啪嗒一声,坐倒在地。 这条突然而至的斑斓毒蛇,自是苏望所控。 适才挖参时他便看到了这蛇,这蛇的头呈扁圆形,头背具有对称大鳞,宛如蝙蝠的两翼。 苏望的上一世,把这种蛇统称为“眼镜蛇”。 他见这两个男子觊觎他的挖参之法,是邪教中人,又看清了他的相貌,便果断控蛇咬人。 苏望心念一动,停止了施术,毒蛇脱了控制,骤得自由,飞快地蜿蜒而去。 而坐在的两个教众,到这时都不知道这毒蛇是苏望所控,心中只感叹今天倒了大霉。 他们强忍着麻痒,手颤抖着,各自在怀中摸出了一瓶解毒药。 挖参许久,他们自是知道山上有着诸般毒物,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身上都备有解毒药。 他们艰难地用嘴咬去了瓶塞,准备把其中的药丸倒在嘴里。 正当一颗药丸准备滑出瓶口时。 忽然。 有两只手伸了过来,把他们的药瓶夺下。 他们瞪大了眼睛,向两只手的主人看去,见是苏望,心中大急。 随后,他们见到苏望竟然把他们的药瓶一倾,像是吃零口一般,把他们的药丸尽数吃了,两双眼睛瞪得铜铃般大,私是要喷出火来。 两人想开口大骂,却发现自己的肺像是着了火一般,痛得十分厉害,整个人更是出气多,进气少,他们张大了嘴,只能喘气,说不出半句话。 苏望不管地上那嘴巴一开一合的两人,只是内视着碑林,见到干涸的湖泊上多了一层浅浅的元炁薄雾,心道: “看来这解毒丸也挺珍贵的,这点元炁,相当于我吃三株山参了。” 正相间,忽听啪啪的两声,却是两个教众本在颤抖着的身子忽然一软,相继瘫在了地上,瞳孔已经涣散。 苏望为防这二人诈尸,分别在两个人的腿上踢了一脚,以炁探了探两人的生机,发现这两人确已死绝。 “杀人放火金腰带……”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忽然涌现出这句话。 他以前连鸡都没杀过,没想到自己今天一出手,便是两条人命。 尸体虽然污秽,但苏望还是战胜了自己的内心,开始搜索这两个教众的衣衫。 他一边搜着,一边脑海中有新的念头涌起: “这两人的尸体该怎么处置?” “不过,这两人是被毒蛇杀的,又不是我杀的。” “不用处理了!” 苏望心中刚刚一松,但随即想到: “这两个人是黄天教派遣来采药的。” “等黄天教的人发现那两座山上年份高的药材被采光后,便会觉得这两个教众的死极有可能与采药的人有关。” “或许,黄天教中的左道异士,见这两人死于蛇毒,便会推测凶手是个会控蛇之人。” “问题是,我不知道这方世界除了蛊术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异术可以控蛇……”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因此猜出,采药之人是一个蛊师……” “算了,保险起见,毁尸灭迹吧。” “不过,我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苏望脑中冒出了塑料桶、氢氟酸等等画面,但这些方法却不能在这里实施。 正想间,他在这两人的身上搜出了两个钱袋、三张黄符还有一些杂物。 杂物中恰好有着火折子。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于是,他在林中找了一些枯枝败叶,堆在这两人的尸体上,吹燃了火折子,把枯枝败叶点着。 随即,他立马疾奔到远处的一个灌木丛中藏好,以免有人被这火引来,发现了他。 火熊熊燃烧着,浓烟四起,异味扑鼻,过了约莫一刻,还没有人来,但火焰渐渐熄灭,而两具尸体还未完全化成灰烬。 苏望赶紧疾冲上前,收集了更多的枯枝败叶,堆在将熄的火焰之上。 做了这一切,苏望又冲回了原先那个灌木丛,蹲伏着,看着火焰再度熊熊燃起。 及至尸体完全烧成灰烬后,苏望上前,用泥土扑灭了山火,顺带着掩埋了残留的骨灰。 随后,一边驱使极乐蛊,消除他的气味,一边用枝叶,清理着他的脚印。 过了约半个时辰,他在两个教众上来的另一边下了山。 …… 下了山后,苏望直往内城而去,一路上也没遇上其他黄天教的人。 他边走,边思索着。 他没想到,这附近几座山的药材,竟被黄天教视作囊中之物。 黄天教在江南一带,是个颇为有名的邪教。 坊间传言,昔日大爻皇朝太祖的起义军,便是联合了一个邪教,一同推翻了前朝。 开国之后,太祖深知这个邪教的教众极不安定,且其中又有许多左道异士,因此对这个教派极为忌惮。 而后,太祖联合了以龙虎山为首的正一道派,以剿灭左道的名头,对这个邪教进行了围剿。 此后,太祖更是制定了律法,联合了道门与佛门,务要对旁门左道赶尽杀绝。 最终,这个邪教的教众散的散,逃的逃。 但几个皇帝过后,那个邪教的后人,带着不同的功法和术法,又开始广纳教众,形成了多个教派。 这些教派都远离京城,渐渐壮大起来。 黄天教便是其中之一,并且在江南一带混得风生水起。 姑苏城里的一部分赌馆、青楼的背后,说不定就是黄天教。 一些盐帮、漕帮等帮派,据说也得给黄天教纳贡。 苏望也想不到自己竟遇到了黄天教的教众,心下思忖: “黄天教的人发现采药那两个教众未归,不久之后就会察觉,极有可能去城中的各个药铺调查卖贵药材的人。” 念及至此,苏望特意去买了一顶帷帽,乌黑的帽纱垂下,恰好能遮挡他的容貌。 同时,他买了一身衣服,穿在原先的衣服上。 前几天他卖灵芝和山参时虽然暴露了长相,但过了几日,药铺的掌柜也不一定记得十分清晰。 接下来的时日,他要分别去不同的药铺卖药,每个药铺卖少量的药材,应不会引人注意。 …… 如此过了一天,他到了另外的一座山采药,倒也没有遇上什么人,卖药也卖得顺利。似乎黄天教的人还未察觉到他所做的事。 到得第二天下午,他采了药后,照样以帷帽遮脸,去内城走了三个药铺,卖掉了一株山参、两枝灵芝。 走路时,他会不时观察后方,看有没有人跟踪他。 走到外城时,他突然停下来,装作饶有兴趣地看着路边的猴戏,眼睛一瞥,透过帷帽的乌纱,看了眼自己身后的情况。 不远处便是一条无人的小巷,身后若是没有跟踪之人,他便会闪进那条小巷中,脱下伪装的衣服和帷帽。 而此时,他陡然发现,约莫十数丈外,一个长得不高,但极其壮硕的方脸大汉,正在游目四顾,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下一刻,这个方脸大汉的目光,忽然在自己的身上停下。 随即,这大汉目光凝在了自己的身上,忽然展动身躯,向自己奔来! “难道是我今天卖药的药铺中,其中一间是黄天教的产业?” “药铺老板买了药后,立即向黄天教报了信?” 苏望一边心中猜测,一边双脚发力,向那条无人的小巷奔去。 “站住!” 那方脸大汉大喝了一声,妄图震慑住苏望。 大汉身材壮硕,处在人群密集的街上,根本不如苏望般穿梭自如,飞奔之时,把他身前的路人撞得七倒八歪,痛嚎声接连响起。 巡街的差役,循着路人的骚乱声音看去,待看到方脸大汉时,认出了此人乃是教派中人,心中打了一个突,立即转移目光,目视前方,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苏望跑进了那条无人的小巷。 随着蛊术的提升,他的身体素质亦是增强了不少,身上的肌肉已十分明显。他的力量速度,已非常人可比。 但他跑入小巷没多久,听到脚步声响,却是方脸大汉竟追了上来。 “休跑!” 方脸大汉又咆哮了一声,向苏望追来。大汉的声音虽然尽显愤怒,但一张脸却得意地笑着。 因为他发现眼前的人速度极慢,看来甚弱,他抓拿此人,应是十拿九稳之事。 他把这名采药人抓回堂口,就算不是大功,起码也是小功一件。 毕竟这采药人,可是采光了他们黄天教两座山的贵药。 苏望脚下飞奔,却听到大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便知此人速度极快,寻思着如此下去,定要被追上。 “难道他是入了品的武道修行人?” 苏望心中惊疑,忽然瞥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有着一个马蜂窝,心念一动,施展起蛊术。 顿时,马蜂窝热闹了起来,嗡嗡声响起,其中的马蜂,纷纷自窝中飞出,密密麻麻地形成一团,向方脸大汉的大脸罩了过去。 第5章 命功炼体魄 方脸大汉本在疾速飞掠,突然无端端地被群峰袭击,心中甚是愕然,本来得意的笑脸瞬间垮下,身形顿时一滞。 在苏望的控制下,密密麻麻的马蜂,附在了方脸大汉的脸上,飞进了他的衣衫之中。 苏望一边控制着蜂群,一边继续跑着。 “你站住!” 方脸大汉瞥了一眼苏望,大喝了一声,但随即注意力尽被缠在自己身上的马蜂吸引。 他如今是个九品武夫,全身皮肤坚韧,无论这些马蜂怎么蛰,都不会蛰进去,但皮肤还是会保留正常的触觉。 一堆马蜂在他的脸上,在他的衣服内飞来飞去,实在是瘙痒难当。 他双掌翻飞,往自己的脸上、身上疾拍,附在他脸上和身上的马蜂,纷纷而落。 他一边跑,一边拍,身法速度已慢了许多,眨眼间,苏望已快跑出了这条巷子。 他心中大怒,双掌加快,不一会儿,便将马蜂拍死的拍死,赶跑的赶跑,再度全速向苏望飞掠而去。 苏望听到脚步声渐近时,问道: “不知阁下找我作甚?” 方脸汉子仍然飞掠,追逐着苏望,道: “大华山和郎砚山上的贵药,是否就是被你采去的!” “你在说甚!”苏望答了一句,脚下不停。 “莫装了!你今天在我们黄天教的两间药铺分别出售了两枝灵芝,那这两枝灵芝,你又是从何处得来的。”大汉冷笑道。 “原来是药铺老板报信……”苏望心道:“去了三间药铺竟然有两间是黄天教的,不知黄天教在姑苏城中还有多少产业。” 他一边心中飞转着思绪,一边听着大汉的脚步声,忽然发现大汉的脚步变慢,心中一喜:“蛊毒生效了!” 其实,自大汉被马蜂纠缠后,苏望自知大汉迟早要追上自己,便一边跑,一边往空中释放蛊毒。 蛊毒早已如烟雾一般,布满了这条小巷。 只是这蛊毒无色无味,大汉一路追来,吸入了不少,但是却毫无察觉。 片刻后,大汉终于发现自己体内涌出一阵无力感,脸色微变,下一刻,顿觉体内行炁凝滞。 同时,全身筋骨生出酥软感,肚腹开始疼痛,并且越来越剧烈。 “这人下毒了?” 大汉心中惊疑不定,连忙运炁抗毒,同时,向前踏在地上的前脚,力道一转,改为向后一蹬,果断转身调头,往苏望的反方向逃跑。 他现在根本不去想那功劳不功劳的,只想一心逃命。 可他这点修为,根本抗不了苏望的蛊毒,顷刻间,已觉呼吸困难,全身疼痛。 “啪嗒!” 他奔出了几步后,整个人一个狗吃屎,摔在了地上。 苏望虽然见这大汉栽在地上,但并未放松警惕,仍是释放着蛊毒,过去用脚在轻触大汉的脚上轻轻一触,便即收回。 在他的脚触碰到大汉靴子的瞬间,一道炁探进了大汉的经脉,便发现这大汉确实生机已绝。 当即,苏望蹲下身子,以极快地速度搜着大汉的衣衫。 衣衫上还黏着许多被大汉拍死的马蜂。 一番搜索过后,苏望在大汉的身上搜出了一个钱袋,还在大汉的贴身内衣处搜出了一本秘籍,上书《混元大力功》。 苏望将钱袋与秘籍揣在怀中,然后把手搭在了大汉的经脉上,屏气凝神,操纵着极乐蛊自丹田游出,进入了大汉的经脉,把大汉身上残留的蛊毒吸去。 随后,他收回了极乐蛊,在这个小巷内走了一圈,把弥漫在空气中的蛊毒全部吸尽。 姑苏城内水网密布,不远处,便是一条河流。 苏望把大汉的尸体背在身上,向河流走去。 中途遇上了几个百姓,他们看到苏望衣着古怪,又背着人,虽感好奇,但也是瞥了一眼,旋即移开目光,装作无事地向前走去。 苏望背着大汉,沿着河流,走到一片几无人迹的区域。 他把大汉的衣衫撕下,用衣衫的布料,把几块大石头与大汉绑在一起,随后将大汉往河里沉去。 …… 苏望一路走,一路用极乐蛊消除气味,找了另一处地方卸下了伪装,然后往家走去。 回到家后,苏望把一部分钱给了苏母,今天给的钱,比昨日又多了些。 “你得了这么多钱,到底做了什么工?”苏母看着摊在桌面上的碎银和铜钱,问道。 “帮别人运货。”苏望道。 “你不会去替帮派运货吧?”苏母皱眉,她在市井坊间也听说过,替帮派运私盐、运钱粮,得钱颇多,不过,却极为危险。 而且,与帮派扯上关系后,脱身就难了。 苏望笑道:“娘,放心吧,我有分寸,不会有危险的。” 苏母道:“我们家欠的钱,我们便一起慢慢还,不用这么急的。” 苏望道:“娘,放心得了。” 苏母和苏望又叨叨了几句后,一家人便即吃饭。 苏望吃完饭后,说要出去散步消食,走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拿出了自下午方脸大汉处搜来的《混元大力功》。 在蛊术和极乐蛊的影响下,他如今的视力极好,即使在黑暗之中也可视物。 他翻开了《混元大力功》,逐页读着。 这本秘籍,是一本武道功法,不过只有练到七品的内容。 按此书所述,武道这一修行体系,分为九品。 武道九品为锻体,在此阶段,先是练出炁感,然后以炁熬炼全身筋骨及肌肤。 里面提及,单就肌肤而言,初入锻体时,肌肤会变硬,结成一层石皮,触感粗糙坚硬; 锻体小成时,肌肤会由硬变韧,石皮转化为牛皮,触感粗糙坚韧; 到大成时,肌肤则会转换回人皮,触感也与正常人一般,但是其极为坚韧,寻常的刀剑不能伤之。 苏望回想起,自己在搜那个大汉的身子时,不小心触摸到了那个大汉的肌肤,那个大汉的肌肤确实是坚韧粗糙,应是达到了牛皮的状态。 当时他还以为这个大汉练的是橫练功夫,却没想到这是武夫都要经历的一步。 武道八品,则为炼气,到了这个阶段,便可以外放气劲。 武道七品,则是凝罡,在此阶段,可以外凝罡气,既可以用来防御,也可以用来伤人。 因为只记载了九品到七品的修炼内容,这本书比较薄,苏望草草翻过一遍后,便打算习练一下。 不然,现在的他只会放蛊毒,控虫蛇,身体素质虽然被蛊术和极乐蛊改善着,但他感觉还不够。 一念至此,苏望端坐下来,双腿盘起,双手作子午扣,按照《混元大力功》所述练了起来。 他之前修过蛊术,因此很快生出了炁感。 就在炁感生出的那一刻,碑林中的一个无字石碑忽然亮起金光。 不多时,金光散去,石碑之上,多了两个篆文刻字—— 铸命。 与此同时,苏望感到脑袋微微发胀,一些信息陡然在脑海中涌现。 修行之人,多追求性命双修,性既是元神,命既是肉身。 这“铸命”,便是一门命功,专练肉身。 与“蛊术”不同,“蛊术”只有四层,而这“铸命”,却有九层。 从第一层起,便开始锻炼人的皮筋骨脉、五脏六腑,最终把肉身铸造成不朽无瑕之躯,故称为“铸命”。 “相对于‘蛊术’,这‘铸命’倒是妥妥的正道功法。” “但是,这‘铸命’的杀伐手段也太过单一,就是把身体练强,然后把人硬生生打死。” “手段太刚,缺少了一些欺骗性和迷惑性。” “并且,蛊毒可以同时伤害多人,而一双拳头,面对多人,则难免吃力……” “而且,这‘铸命’倒像是长生之法。” “但是,我现在得是先保命,之后再去求长生……” 苏望心中思绪飞转,决定现阶段,仍是主升“蛊术”,而“铸命”,也提升一些,增加自己的逃跑速度。 苏望打定了主意后,看了看手中的《混元大力功》,心想此书册对他已无用,但不知此秘籍的价值如何,能不能卖出。 于是,他找了几块粗布,把《混元大力功》包起,藏在了家附近的一棵树下,看以后有没有卖出的路子。 第6章 售卖、销赃 接下来的三日,苏望仍是去山上采药。 碑林显现“铸命”的次日,他吞服了挖出的第一株山参,用积攒的元炁把“铸命”提升到第一层。 提升到第一层时,他确实感觉到一股滚烫的热流在经脉中形成,随后向着四肢百骸蜿蜒而去,熬炼着他的筋骨与肌肤。 但他的肌肤,并没有变得粗糙,仍是与常人无异。 他试着使五成力,用柴刀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砍一刀,手臂只有轻微的痛感,肌肤上只有一道淡淡的白痕。 并且,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轻盈了许多,对劲力的感觉增强。 在这三日内,他在挖参的几座山上,遇见了八个黄天教的教众。 第一天遇上两个,一个未入品,一个九品,也与刚开始遇到的黄天教教众一般,打算抢夺他的药材。 他有心试试自己的身体强度,便凭着“铸命”提升到第一层后的力量和速度,与这两名教众周旋,最终乱拳打死了这两个教众,得到拳脚秘籍一本、银钱若干。 那晚,他看了这本拳脚秘籍,习得了不少拳理,对劲力的收发感悟颇多。 第二天遇到的两个九品,恰好给他练习一下拳脚功夫,一番腾挪后,未用蛊毒,空手击毙了这两个教众,得未知符箓两张、银钱若干。 第三天他上山,忽然自树林旁冲出四个黄天教的教众,看来是黄天教的人已经摸出了他的行动轨迹,专门为他而来。 这四个人中,除了两个未入品的教众外,还有两个九品武者,其中一个,看其肌肤,还是九品锻体后期。 苏望尝试着用极乐蛊施展勾起心魔的能力。 片刻后,四人皆露出狂喜之色,四张脸皆泛着红光。四人的嘴鼻微张,胸膛起伏不休。 苏望发现,未入品的两个教众表情变化得最快,两个九品武者的表情则变化了慢了一瞬。 即使时间只差分毫,但苏望感觉敏锐,还是把这时间差铭记心中。 在此方世界,修行之人如果不交手,是很难知道对方修为的。 他日后或许可凭心魔发生的时间来判断对方的修为。 苏望再观察了会儿,见再无发现,便走上前去,连出四拳,捶塌了四人的胸膛。 然后,再在四人的尸身上摸索一番,得拳脚秘籍两本、符箓六张、银钱若干。 这段时日,虽然他的用蛊和拳脚功夫大有长进,但这些天所采的药,却是一棵也没有卖掉。 因为他发现各个药铺旁皆有人蹲守,看来是专门蹲他的黄天教教众。 他不敢贸然与这些教众动手,因为听说黄天教的分舵就在内城,而且这里处于闹市,有着不少商铺、小摊,街上人流如织。 他一动手,便会被其他人发现,要是分舵收到风声,其他教众们便会奔来支援。 他知道自己对于修行之事,所知不多,于是,这些天,他采完药后,便行走在姑苏城内的各个赌馆青楼、茶馆酒肆中。 这些地方,充斥着各行各业之人,其中不乏道士、花和尚、镖师、护院、捕快等等修行人。 而茶馆中的说书人,说的也尽是那些正道之士与左道妖人对抗的故事。 苏望听茶馆中的说书先生言道,修行分品级,而这品级是龙虎山的其中一任天师划分的,开始多为朝廷公门所用,为的是管理僧道武之事。 到后来,便渐渐在江湖上流传开了。 在品级的划分中,主要有道门、佛门、武者这三条主要的修行路径,分为九品。 大爻皇朝中的正道修行人,都在此三条路径之中。 而其他的修行路径,如巫蛊、尸道、鬼道等等,尽数被视为异端,统统划分到左道这一条修行路径之中。 苏望打听到,黄天教在姑苏分舵的舵主便是一名左道术士,为左道五品。 只不过此人出手甚少,他精通什么法术,带什么法器,外人一概不知。 他除了知道黄天教的舵主是左道五品外,大概知道黄天教的舵主之下,还有着坛主、堂主,实力多为七品、八品。传说其中还有一些客卿长老,实力也不弱。 苏望估摸着自己应是左道、武道双九品,身上的手段一同使出来,应只能胜过八品。 所以,他决定这些天先避避风头,提升实力。 这几天,他也时常留心有关蛊师的信息,想知道给自己种蛊的是何人,但却无所获。 他压根没听到府衙抓捕蛊师的风声,他投给府衙的匿名信,就像是石沉大海。 不仅如此,他还听说姑苏城有些百姓向那蛊师求了符后,没有用掉,而是拿去炒卖,现在大概有着九十多张,被一些人转手来转手去,炒得火热,价格都快接近了那些大道观的祛病符箓。 …… 接下来的两天,苏望没有上山采药,而是吞服了大部分没有卖掉的药材,把积攒下的元炁,按照八成和两成的比例,分别提升蛊术、铸命。 “铸命”与“蛊师”一般,也是包含着攒炁的功法和行炁法。 用元炁提升“铸命”,他体内的炁量也会相应增多。 此外,他发现,“铸命”不仅层数比“蛊术”多,而且,消耗同样的元炁,“铸命”提升得比“蛊术”慢。 似是“铸命”更像是正儿八经的延寿长生之法,故而其根基就得比“蛊术”这种旁门扎实。 这两天,他不时去内城,发现各个药铺旁还是有人蹲守着,便知教派中人还在找他。 说不定他此时上山,便会有多个大汉上前包围他。 苏望自药铺离开,正打算去茶馆听说书人讲“大爻初龙虎山与靖平司围剿左道妖人”的故事,忽然经过一个装潢气派的楼阁。 楼阁外是两个雕工精致的石狮,门上的牌匾,书着“如意楼”三个鎏金大字。 他在赌馆中听一个野道士说,这个“如意楼”乃是买卖珍奇异物的地方,背后的老板是大爻富贾林江堂。 他没在如意坊的周围发现蹲守的教众,心中寻思着: “也不知能否在如意楼售出秘籍和药材。” “如果可以的话,以后便在此售药销赃了。” “试一下吧。” 一念至此,苏望便去外城的铺子里买了另一个款式的帷帽、几张伤药贴、一大团棉花、一套宽松的衣衫和一双大靴子。 他穿上了宽松的衣衫和大靴子,把棉花塞了进去,随后细细整理,乔装成一个身长近九尺的彪形大汉。 他把头发剪下几撮,黏在两腮和下巴上,在脸上贴上伤药贴,最后把帷帽戴上。 诸事完备后,他带上了两株山参以及几本秘籍,向如意楼而去。 …… 他踏入如意楼时,掌柜不在,守在一楼的,只有一名年轻的伙计。 楼阁内装饰得古色古香,甚是豪华。 一张桌案上,端放着一个暗金色的古朴香炉,袅袅青烟自其中缓缓飘出,一股清淡好闻的香气随之散出。 见苏望到来,伙计殷勤地请苏望坐下,给苏望倒了一杯热茶。 苏望看了眼茶盏,发现茶盏上的绘画精细,色彩丰富,心想这个茶盏应颇为昂贵。 等苏望呷了一口茶后,伙计才问苏望来意。 苏望直接开门见山,夹着嗓子,瓮声瓮气道:“你这处,可买山参?” 伙计先是愕然了一下,随后带着点歉意笑了笑: “客官,我们此处,只收七十年以上的山参。” “七十年以上……”苏望心中打了个突,极乐蛊只能感应哪株山参年份高,而感应不出山参的具体年份,他不知道自己带来的两株山参有没有七十年。 不过,他还是把包着山参的包裹拿了出来,递给了伙计,让伙计来判断。 伙计珍而重之地接过包裹,走到了一个以上等木材制成的柜台边,一层层地解开了包裹,然后将其中一株山参拿出,用黄铜制成的天平称量着。 他一边称着,一边细细观察着山参。 随后,他把这株山参从天平上拿下,又把另一株山参放上去。 观察了一番后,他带着点歉意,对苏望道: “客官,您这两株山参都未及七十年。” 苏望走过去,道:“你可看准了?” “确实是,客官。”伙计道。 ‘这两株山参,唯有下我肚了。’苏望心想,又继续问道:“不知你这里是否买功法秘籍?” 伙计听了后,愕然了下,“我们也收功法秘籍,只是掌柜不在,而我们这些伙计不能给功法秘籍定价。” “你们的掌柜何时回来?”苏望问道。 “实在抱歉,小的不知。”伙计道。 苏望正准备去收放在柜台上的山参,忽然楼阁大门处光影闪动,却是四人踏了进来。 透过帷帽的乌纱看去—— 为首一人是名微胖的中年人,头上戴着巾帽,颌下留着山羊须,不时看向身后的女子,表情甚是恭敬。 其身后的女子,看起来似是二十岁左右年纪,容貌极美,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最引人的,则是她的一双凤目,顾盼之间,甚是动人。 她身着淡紫长裙,尽衬其玲珑曲线、窈窕身姿。 她秀发间的玉簪,还有细腰间的玉佩,皆是玉色融润,做工精致,无一不彰显着她的贵气。 这女子的左右,跟着一个身材颇为健壮的老者,和一个头扎双髻的少女。 “掌柜的!” 伙计见了为首的中年人,叫了一声。 随后又恭敬地向掌柜身后的紫衣女子作了个揖,“林大小姐。” 紫衣女子浅浅一笑,轻轻点头示意。 “林大小姐……莫非她是林江堂的女儿?”苏望透过乌纱,看多了几眼。 “这位客官是……”掌柜仰视着苏望,问道。 伙计从紫衣女子那绝美的一笑中回过神来,麻利地答道:“这客官要卖秘籍。” 第7章 蛊道人 苏望将目光从紫衣女子的脸上收回,拿出了四本秘籍,让这掌柜定价。 掌柜将几本秘籍翻看了下,恭敬道:“这位客官,我们如意坊只收《混元大力功》和《奔雷拳法》这两本秘籍,其他两本,就烦请客官找其他买主了。” 掌柜曾经做过道士,修行到了九品筑基,在如意楼多年,练就了鉴宝、鉴秘籍的眼力。 虽然只能卖出两本,但苏望也知道这些秘籍都是在九品武夫的身上搜出,且那些人又是黄天教的底层教众,故此,这秘籍多半不会珍贵。 鉴于刚才伙计说只收七十年以上的山参,便也想到这如意楼也不会随意收秘籍。 因此,对于这种情况,苏望也是早有预料。 苏望正准备问价钱。 却见那长相绝美的紫衣女子自苏望的那袋药材中收回目光,忽然道:“这位先生,你的这些物事,我可以尽数买下,只是不知先生可否与我一谈。” 紫衣女子虽然看起来贵气,不可近人,但声音却温柔富有磁性,带着一种亲和力。 “可。”苏望回了一句,心中思绪飞转,猜测这女子如此做,到底意欲为何。 “先生请上楼。”紫衣女子那白皙的手掌一翻,指向了如意楼的楼梯。 苏望的目光越过紫衣女子,看向了女子右后方的那个老人。 这老人竟是与伪装后的他一般高大,头发灰白,长着络腮胡,一双眼睛如同鹰隽。 “这种珍宝阁,一般都有着看家护院,我要是上了二楼,要是这老人和一些看家护院围攻我,万一不能脱身便麻烦了……” “也不知这女子是否对我有歹意,是否和黄天教沆瀣一气……” 只是一瞬,苏望想了极多,忽然道:“我还有急事,便不上楼了罢,有事在此处谈便可。” 他说话时,操纵着丹田内的极乐蛊吐出蛊毒,霎时间,蛊毒充盈了他的经脉,在他的穴道处凝而不发。 如若势头不对,他便释放蛊毒。 紫衣女子似是知道苏望心中所想,道:“先生不必警惕,家父林江堂,我名淼儿,只是想和先生结识一下。” “果真是林江堂的女儿。”苏望心道,他曾在酒肆中听说林江堂好结交朋友,门下有着食客三千,难不成这女儿也与他爹一个样。 苏望正想间,林淼儿忽给掌柜和伙计打了个眼色,掌柜和伙计会意,立即退出此处,向二楼走去。 林淼儿再向苏望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那先生我们便且在这边坐下谈吧,我想和先生谈谈黄天教之事。” 听到“黄天教”三字,苏望心中打了一个突,但一瞬间又冷静下来,心想如果这林淼儿和黄天教为一伙,那怎会把“黄天教”说出来,让他生出警惕之心,多半另外有事。 想到此处,苏望经脉中的蛊毒并未放出。 林淼儿似是知道苏望的担心,赶紧道:“先生真的不需警惕,我和黄天教是敌非友,从这个方面说来,先生与我已经算是朋友了。” 她替其父林江堂到姑苏来,想开设织坊、做药材生意,黄天教收到风声后,便找上门来,想分润,并且想占大头,她不肯,双方便结下了梁子。 黄天教时常派遣教众,扰乱她的药材和织坊生意。 这些天,她正筹划着怎么清除这一祸患,在召集着能与黄天教对抗的修行之人。 “先生,你卖出的秘籍和药材,应该便是黄天教的罢。”林淼儿打算与苏望看门见山。 她探听到黄天教最近正在找一个采药人,说这采药人采了不少药,杀了黄天教的不少教众,她看到苏望的药材和秘籍,便认定了苏望是这个采药人。 苏望虽然猜到了这林淼儿应该是听到了风声,凭着他的秘籍和药材推出了他的第二身份,但因为还是不能确定林淼儿和黄天教的关系,便仍是矢口不认,免得落下口实: “不是,不知小姐为何有此一说。” 林淼儿登时愕然,凤目定住了一瞬,她倒没想到眼前之人警惕心竟然如此之强。 不过,她随即想到,黄天教曾探听到消息,早在几天前便有一个人在内城的几个药铺卖过贵药。当时,那采药人还未乔装,黄天教从那几个药铺的老板口中知悉,卖药之人,看其面容,应是一个未足二十岁的瘦削少年。 而这个少年,现在却打扮成了一个身形健硕的九尺大汉,还装了一把粗声,看来此人确是谨慎之极。 想到此处,林淼儿觉得好笑,嘴角轻扬,她也不打算和苏望在这件事上刨根问底,只是道: “先生,以后这些秘籍和药材,无论你拿来多少,我们都收。” 她顿了一顿,看向了苏望提着的包袱,问道:“先生你没有灵囊吧。” ‘灵囊?’苏望曾听说过,灵囊是施过法的布囊,里面有着不小的空间,可将物品放于其中。 下一瞬,林淼儿也不待苏望回应,直接吩咐随身丫鬟去二楼取了个灵囊给苏望。 她想,给眼前少年这个灵囊,他抢夺黄天教的物事就更便捷,那此人闹得也许就会更狠,黄天教就会更乱,这正是她想见到的。 苏望见林淼儿如此行为,也隐约猜到了林淼儿的想法,之前这女子说过她和黄天教敌对,便知道她如此做,就是想自己杀多几个黄天教的教众,采了黄天教的药材,从而为她分散黄天教的注意力。 一会儿后,那个丫鬟下了楼,双手将一个红色为底,上绣黄纹的小袋子奉上。 苏望收下了,心神探进去,果见其中有着一个空间,按上一世的单位计量,约莫是一立方左右。 而此时,他泥丸宫碑林中的一个无字碑骤然亮起金光,片刻后,石碑上显现“壶天”二字。 脑袋忽地一涨,一些与空间开辟和空间穿梭的术法信息,陡然在脑海中涌现。 “竟还有意外之喜。”苏望心叹,不过他没有继续深究“壶天”,而是悄悄用精神和极乐蛊查看灵囊,以防林淼儿在灵囊中做什么手脚。 查看了几次后,苏望确定无甚异样,便道: “谢了,不知小姐还有什么话说,如若没有,请小姐让掌柜和伙计下来,给我算算银钱吧。” 林淼儿听了,便依言唤掌柜和伙计下来,嘱咐掌柜和伙计算钱。 掌柜受了林淼儿的嘱咐,盘算着苏望那些秘籍和药材的价格,噼里啪啦地敲着算盘。 不多时,算了价格后,便让伙计称银子。 片刻后,伙计称好了三百多两白银,放在一个匣子中,恭敬地递给苏望。 苏望虽然之前没有用过灵囊,但他知道一切术法,都离不开炁。 于是,他默默运炁,将炁的一端接着匣子,另一端接着灵囊中,一瞬间,匣子便从手上消失,存放在灵囊之中。 苏望见一切妥当,也不多言,直接转身便走。 林淼儿看着苏望高大的背影转了个弯,彻底消失之后,便即问身旁的那个高大老人:“陈伯伯,此人修为如何?” 这高大老人叫陈铁全,是一名五品武夫,道:“我观此人皮肤缭绕着气血,泛着淡淡光泽,武者九品锻体,便是如此。” “而且,应是达到了九品锻体的巅峰。” “有些名气的武道门派,一般都会给门派的弟子派发修炼的药物。” “而他还需要自己去找寻药材和银钱,我猜其应是某个武馆或者小门派的学徒。” “此人品级虽低,但却敢在黄天教处虎口夺食,也算有胆魄。” “这人无有门派,也意味着无有依靠。” “如果这人不是什么白眼狼,而你又对他的修行路有所助益,日后应能为你所用。” 林淼儿听了,轻点螓首,暗自盘算着。 …… 苏望离开如意坊后,一边走着,一边以极乐蛊除掉自己在路上留下的气味。 同时,操控着两只蜻蜓,观察着后方,看林淼儿有否派人跟踪他。 这是他蛊术、极乐蛊提升后,新得的能力——能共享所操纵蛇虫之视野。 不过,他现在的极限,只能共享两只昆虫的视野。 他一路走,一路观察着后方,快要出内城时,忽然在城门边驻足。 城门边有一个告示栏,告示栏张贴了一张新的告示,此时,有着七八个行人聚在此处围观。 苏望现在目力极好,他没有走近,也能看到新告示上的文字。 其上说,八天前在姑苏城施符的道士,非是龙虎山道士,而是一名左道妖人,姓名不知,江湖上的名号为“蛊道人”。若喝了此妖人所施的符水,体内则会有蛊虫寄生。 喝了符水的人,可去紫云观尝试解蛊。若家中还藏有这蛊道人所施的黄符,应立即烧毁。 第8章 这女医师不太行 苏望读完了告示,便转身离开,出了内城门,一边走,一边思忖着。 “终于知道是谁给我种蛊了。” “蛊道人……” “这左道妖人修为如何,告示里也没说。” 苏望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调息行炁,将帷帽、外衣、靴子和灵囊用炁连接起来,只是一瞬,这几件用来乔装的衣物便全部进入了灵囊的空间中。 他一边感慨灵囊之方便,一边细究碑林上新显现的内容——壶天。 “壶天”乃是空间法术,一经施展,一可开辟空间,二可行空间穿梭之事,如隔空取物、缩地成寸等。 此术分为九层,每上一层,空间开辟得愈大,空间穿梭的距离愈远。 只不过,此术十分耗炁,若是接连使用几次,便会将炁消耗殆尽。 “不过倒是一个不错的绝杀与跑路的法术。”苏望寻思着。 快步走了两刻后,苏望回到家中,却发现家中来了客人。 ——是康婶和她的儿子康永杰,既是那个得了重病,与自己一般同样喝了蛊道人符水的少年。 康永杰是原身童年的玩伴,比他大一岁,长相颇为老成,明明才十九岁,却长了一张二十多岁的脸。 是一个浪荡子,不忌嫖赌。 苏望猜想,他那重病,便是纵欲过度所致。 此时的他,脸上无了平日里在街头晃荡时的光采,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郁。 不过,在这屋内,一脸阴郁的,也不仅是他。 苏父、苏母、他妹妹苏晴,还有康婶,都是一脸愁样。 苏望觉得他们十有八九知晓了蛊道人的事。 果不其然,苏望刚一进屋,苏母便站起身来,道了声“望儿”,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是又咽了下去,只是把眉头皱得更紧。 苏父叹了口气,道:“望儿,你病愈的那一日,我们给你喝了符水,那符水,其实有着左道妖人的‘蛊’,你喝了之后,体内就有了蛊虫。” “什么……”苏望瞳孔剧震,他看到家人们一脸担心的样子,实在不忍心骗他们,但此时他已身怀左道异术,必须得瞒着家人。 “唉,为什么我们家总是遇到这种事。”苏母坐倒一旁,喃喃着。 康永杰走了过来,抿着嘴唇,拍了拍苏望的肩膀,他现在非常了解苏望的心情。 他知道自己这个童年玩伴为人胆小畏缩,他胆子这么壮的,一个时辰前听到这个消息时,都震惊非常,更休说这儿时的玩伴了。 康婶道:“今天下午这告示便在内城告示栏贴了出来,告示中说,中了蛊的可以去紫云观尝试解蛊。” “我听说了,在紫云观开诊解蛊的是沈芷玺,她是国手邵仲的关门弟子,听说她已学得邵仲的全部医术,或许她能为我儿和你们家的苏望解蛊。” 她顿了顿,看向苏望:“苏望,你明天便和阿杰一同去紫云观吧。” “好的。”苏望点头,反正这些天风声紧,他便与康永杰去紫云观看看,若是那沈芷玺确能解蛊,他便编个谎说自己解了蛊,免得家人担心了。 突然,苏望想到了一点,母蛊会感应到子蛊,要是其他所有中蛊之人都解了蛊,那蛊道人岂不是只能感应到他这唯一的子蛊了? 正想间,康永杰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和他约定了明日出发的时间。 …… 翌日,苏望和康永杰按约定的时间,天刚蒙蒙亮,便一同出发,直往紫云观而去。 紫云观是姑苏府最大的道观,常年香火鼎盛,姑苏府内各县各镇来此求符、拜神的信众颇多。 他当初得病时,他娘也来过此求符,只不过观中祛重病的符箓价格昂贵,别说他家,便是城内的中等人家,也负担不起。 走近紫云观,人渐渐多了起来,苏望没想到这么早便有人来了,也不知这些人是进观中拜神,还是来解蛊的。 苏望走进观中,一股檀香味扑鼻而至,他和康永杰找到了一个迎客的道童,问了沈芷玺在哪里解蛊。 “慈航殿”道童回答道,并给他们指了一下路。 苏望和康永杰往慈航殿走去,到了殿外,便见到已经有十多个百姓排队候着,还有四个捕快维持着秩序。 苏望向慈航殿内看去,只见殿内烛火明亮,高约三丈的慈航真人石像下,摆着一张桌案,一个相貌清丽绝伦的女子正在诊病。 这女子长着一张鹅蛋脸,不施脂粉,肌肤白皙如雪,吹弹可破,蛾眉修长,眼波温柔,秀发用木簪绾起,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如兰般的娴雅气质。 她那纤纤玉手旁,摆着一个针袋,上面列着一排金针。 ‘这沈芷玺长得不错。’ ‘不知她是怎么解蛊的?’ 苏望在队伍中探出脑袋,凝神看去,便见沈芷玺在中蛊之人手上的几个穴道插了几根金针,而她则似乎在向几根金针渡着炁。 他看了一会儿,移开目光,转到沈芷玺身旁的那一个年轻男子。 这男子长相俊逸,眉似双剑,目若寒星,高鼻薄唇,身穿公门制服,腰悬宝刀,似是一个捕头。 正细看这男子腰上那古朴厚重的刀鞘时,先前进去解蛊之人走了出来,其他人忙急切地问情况如何,苏望当即收起目光,向此人看去。 这人苦笑一声,“沈姑娘说,现在暂时解不了。” “解不了?那怎么办?”候在外面的一些人,开始着急起来。 康永杰的脸色也有点发青了。 这时,一个捕快道:“沈神医说过,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这蛊,有的人可能解得了,有的人可能就解不了。” “而且,沈神医诊了足够多的人后,有可能会摸索出让所有人都能解蛊的方法。” “下一个人进去吧。” 排在前头的一个人,脸带忧愁地走进了慈航殿中。 时间推移,来解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现在这条队,已经有八十多人。 苏望问了身后的一人,方知他是从姑苏城下的一个县上来的。 这人说当时他只是得了小病,恰好那个蛊道人路过,免费派符,他便要了一张,化成符水喝下,呕吐了一番后,病立即好了,自那以后,食量大了,却未曾想自己中了蛊。 苏望看排队的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脸色正常,心忖现在蛊虫成长不久,他们的失去气血或可通过饮食补足,故身体无多大变化。 但蛊虫终会成长,吸食的气血会逐渐增多,他们终究是会发现的,估计蛊道人原本便打算在这个时候吞食子蛊。 苏望心中边想,目光边在这道观中随意逡巡。 忽然,他捕捉到了一抹紫影。 ——是他昨天见过的林淼儿。 这林淼儿仍是穿着紫衣,但款式已与昨日不同,但头上还是插着那支玉簪,腰上仍是悬着那块玉佩。 她的身边只跟着丫鬟,正向慈航殿走来。 因其容貌绝美,周遭的人见到她后,目光顿时定住。 但林淼儿那凤目在这些人的脸上一扫,这些人就像是做贼心虚一般,赶忙将视线移开。 “她来作甚?”苏望看着她走进了殿中,与沈芷玺和那个年轻捕头打了个招呼。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苏望见到每个从殿内走出来的中蛊之人,都是脸色铁青。 “看来这国手的高徒解不了这蛊啊。” 苏望目光闪烁,思绪电转。 蛊师有着两个法门加快蛊虫的生长: 一是吃特定的药材。 极乐蛊只有吃天衣草、地魂花、水毓芝这三种药材才能加快生长,但苏望只知这三种药材的名称,却不知这三种药材在何方生长。 他曾问过药铺的掌柜,而掌柜也不知。 第二个法门,便是噬蛊。 蛊虫噬同种蛊,或是噬炼蛊时吞食过的下级蛊虫,都能加快生长。 这意味着,他用极乐蛊吞食其他中蛊之人的子蛊,便能加快其生长。 第9章 解蛊 苏望心中有吞食其他子蛊的想法后,想到唯一的问题是,他能否在吞其他子蛊的同时,不对中蛊之人造成大伤害。 因为入了品的修行之士除非被施术,否则不会染病,根本不会喝蛊道人的符水。 所以,这些中蛊之人都是没修行过的平常百姓。 极乐蛊子蛊是他们身体内种下的第一个蛊,为“本命蛊”,与他们有着极强的血肉联系,宛如一个大毒瘤。 若是将子蛊吞食,这些凡人便相当于失了一部分血肉,气血大伤,极有可能会丧命。 不过,苏望的蛊术非比寻常,他可施展蛊术,压制那些子蛊的生机,使这些子蛊与中蛊之人的血肉联系降至最低。 此时,再吞食子蛊,或可只会令中蛊之人损失一小部分气血。 具体如何做,还需寻人试试。 想到此处,苏望将眼光投在了前方康永杰的后脑勺上。 ……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康永杰前面的一人耷拉着脸从慈航殿里走了出来,然后康永杰有点儿紧张地走进去。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康永杰神色阴沉地走了出来。 显然,他也没能解蛊。 此时,苏望后方翘首以盼的中蛊之人,正探着脑袋,把目光从解蛊失败的康永杰身上离开,看向了苏望。 但下一刻,苏望没有进殿,而是跟着康永杰走了。 这实在是出乎众人意料。 康永杰见苏望跟了上来,愕然道:“你不去试一下解蛊吗?” 苏望道:“想必也解不了,就不浪费这时间了。” 康永杰本来就心情郁闷,便无心劝苏望进去试试可否解蛊。 将要走出紫云观时,苏望的手在康永杰的肩膀疾速拂过,极乐蛊从丹田游出,倏地进入了康永杰的经脉中。 他通过极乐蛊,在康永杰的丹田中的确看到了一条圆胖、雪白的蛊虫,不过其成长得慢,没有他的极乐蛊那般健硕。 此时他的极乐蛊,正向他传递出一阵阵暴躁的情绪。 炼蛊时,虫与虫间相互撕咬,最后活下来的,便是蛊虫。 因此,蛊虫本性便是狂暴的,越是厉害的蛊虫,越是如此。 若现在苏望没有刻意控制着自己的极乐蛊,这极乐蛊便会直接扑上去,将康永杰的子蛊吞食殆尽。 康永杰的子蛊,口器一开一合,正悄无声息地吸着他的气血。 而且,苏望还看到这子蛊的身上缠绕着一缕缕血线,血线的另一头,连接着康永杰的丹田壁。 这便是子蛊与中蛊之人的联系。 苏望按蛊术的行炁之法行炁,一部分自身之炁瞬间转变成了法力,沿经脉奔涌至康永杰的丹田,冲刷在康永杰的子蛊之上。 这条子蛊,彷如受了震慑,身躯一颤,立即闭起了口器,不再吸食气血,蜷缩成了一团,不再动弹。 那一缕缕血线一根根地消散,最后只剩下了极细的一根,仍与康永杰的丹田壁连接着。 此时,便是子蛊与康永杰联系最弱之时。 苏望念头一动,极乐蛊向着康永杰的子蛊扑了上去,口器开合间,将康永杰的子蛊一口口地吞食下腹。 苏望感觉到,自己的极乐蛊正在提升着。 “哎呦,哎呦,头好像有点晕。”与此同时,康永杰眼前泛起了点点黑晕。 “你怎么啦,没事吧?”苏望一边操纵极乐蛊吞食着,一边扶着康永杰,走到街边坐下。 他察觉到,康永杰的气血只是少了一部分,于身体无大碍,过一段时间便会恢复。 “怎的突然就头晕了?难道我体内的蛊作祟了?”康永杰低声惊呼着,眼前的黑晕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阵阵疼痛自头颅中生出,冷汗突然间自肌肤渗了出来。 就在此刻,极乐蛊将康永杰的子蛊吞食殆尽,随后沿着康永杰的经脉飞掠而出,回到了苏望的体内。 康永杰还在低声地“哎呦、哎呦”,头耷拉着,眼神有点儿飘忽,不时用手去抹自己额头上的冷汗,一边感叹自己大限将至。 “怎么了,好点没有?”苏望问道。 实际上,他知道康永杰起码得再缓一会儿。 …… 苏望等康永杰恢复之后,便和他在一个勾栏处分开。 康永杰觉得自己大限将至,得及时行乐。 康永杰也邀请苏望和他一同,但苏望往勾栏里瞟了一眼,见里面女子的容貌还不及林淼儿、沈芷玺的十分之一。 ‘更重要的是,我为人正派,岂能在风月场所出入。’苏望收回目光,心道。 于是,他婉拒了康永杰的好意。 分道扬镳后,苏望并没有回家,而是朝着坊市走去。 在康永杰的身上进行了一番实验后,他便打算给那些中蛊之人“解蛊”,以此促进极乐蛊的成长。 而他当然不可能以本来面目前去,因为想到这番行动可能会接触到高手,所以,他还得进行严密的伪装。 于是,他在几个不同的店铺,分别买了帷帽、衣衫、靴子、手套、布帛、针线还有一个木制的傩戏面具。 他找了个邸店,开了间小房,想着可能以后还要过来,便给足了十天的钱。 在房子内,他自灵囊中拿出在坊市中购置的物事,裁下了一大片布帛,然后用针线将其缝成了一个头套,最后,在这个头套上裁出了一个可供呼吸和视物的孔洞。 做成了头套后,他用剩下的布帛两双厚鞋垫,并将其塞进靴子中,以此掩饰自己的身高。 一切完备后,他离开了邸店,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套上了新衣,穿上了新靴,戴上了头套,头套外再罩上木制的傩戏面具,最后戴上了帷帽。 这一番伪装后,他没有一寸肌肤暴露在外,如此,没人可以通过他的外表判断他的年龄,估摸他的修为,猜测他的身份。 他打算扮作一个老者,如此年龄反差,人们也很难联想到布帛面具之下的,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 他夹着嗓子,发出了几声老朽干瘪的嗓音后,顿感心满意足,随后便迈着步,向紫云观而去。 …… 紫云观,慈航殿。 沈芷玺已经看完了第六十二个中蛊之人。 下一个中蛊之人正准备入内,沈芷玺忽然对身旁的年轻捕头道:“魏捕头,暂且先不要让百姓进来。” 那被唤作“魏捕头”的年轻捕头闻言,则向外头的一个捕快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先不要让人进来。 而后,沈芷玺对年轻捕头道:“魏捕头,劳烦你给我老师传一下信,向他说明一下这里的情况,请他从京城下来。” 那魏捕头恭敬地答应后,立即打手势召来了一个捕快,吩咐他去做了。 一旁的林淼儿问道:“芷玺,这蛊解不了吗?” 沈芷玺双眉轻蹙:“今日所见的蛊,与我之前解的蛊完全不同。” “今日这子蛊与中蛊之人的联系极深,且甚是顽强。” “老师曾与我说,苗疆的蛊师会把蛊虫分为凡蛊和圣蛊,而今天所见的,有可能便是那传说中的圣蛊。” “这圣蛊罕见,便是老师行医多年,也没解过用圣蛊种下的子蛊。” “老师所藏的医书中,亦没有涉及圣蛊的解法。” “我试过了二十六种解蛊之法,但无论是哪一种,一施针行炁,中蛊之人体内的气血便即翻涌。” “只怕我继续下去,便会对他们造成难以恢复的重伤,甚至可能使他们中的体质孱弱者身死。” “今日我看了这么多人,仍是没有摸索出新的解蛊之法。” “老师他毕竟行医多年,他来此诊断,说不定能摸索出解蛊之法。” 林淼儿忽然对年轻捕头道:“听闻紫云观观主出自上清茅山宗,他可会书茅山宗的灭蛊符?” 年轻捕头正欲回答。 却见沈芷玺轻轻摇头,“这些子蛊与百姓联系太深,苗疆中,把其称为‘本命蛊’,灭蛊符威力太大,不可控制。只怕一道符箓下去,虽可灭蛊,但受符的百姓失了本命蛊,大失气血,也一命呜呼了。”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中蛊的百姓至少上百个,就算符箓真的有效,也没有这么多符箓可供百姓用。” …… “咋了?怎么回事?” 此时在慈航殿外,还排着九十多人的长队,他们见没人进殿里了,不禁喧闹起来。 “沈芷玺解不了这蛊吗?” “听说今天共进去了好几十人,没有一个能解蛊的,恐怕她真的解不了蛊。” “不是说她的医术几已比得上国手邵仲么?怎的解不了?” “那国手来了,能解得了蛊吗?” 议论纷纷间,不安的情绪蔓延开来。 忽然,长队中本来怨天怨地的几人,停止了言语,齐齐向某处看去。 一个穿着古怪的人正向这边走来。 这人长得甚高,头戴帷帽,故而看不清此人的长相,但却能依稀看到此人脖颈处,被蓝布遮掩,其一双手,也是带着一双暗蓝粗布缝成的手套。 渐渐的,排在队里的人,还有在外维持秩序的捕快,目光皆被此人吸引。 此人,正是苏望。 苏望径直向慈航殿走去,待走到门前,见排在前头的几人堵在了门口,便以老朽的嗓音说道: “年轻人,让一让。” “老伯,你是何人,要是来解蛊的,要排队啊。”排在最前头的人回头瞟了苏望一眼,道。 门边的一个捕快,向这边看来,打算维持秩序。 而殿内的沈芷玺等人,听到门口发生了些小骚乱,也都看了过去。 苏望沉声道:“我是来给你们解蛊的。” 第10章 老夫厉飞雨 “什么,解蛊?” 排在队前的百姓,瞪大了眼睛,愕然地看向苏望,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望这造型,蒙头蒙脸的,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医师,倒像那些作奸犯科的江湖客。 捕快正准备前来询问一下苏望,忽然沈芷玺那温柔平和的声音,从殿内传了出来: “不知是哪位前辈到此,请进内一叙。” 在慈航殿内的沈芷玺、林淼儿还有年轻捕头,都是不弱的修行之人,耳聪目明,慈航殿外的话语,清晰地落在他们的耳中。 听了沈芷玺的话,殿外的百姓还有捕快,先是呆了一下,然后赶紧给苏望让出了一个口子。 苏望当即撩起长衫的下摆,跨过了慈航殿的门槛。 沈芷玺为表敬意,站起身来相迎,展露出苗条的身姿和玲珑的曲线。 林淼儿看到了苏望头上的帷帽,心中一动,想起了昨日见到那个戴起帷帽,装彪形大汉的采药少年。 那年轻的捕头,双目凌厉,如同鹰眼一般,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苏望,似是定要根据苏望的身材、脚步等等,推测出苏望的身份、实力还有其他。 待苏望近前,年轻捕头右手搭在刀柄上,双目精光闪烁,问道:“阁下是?” “你是?”苏望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我乃姑苏城捕头,魏崖。”年轻捕头正声道。 ‘原来这便是魏崖。’ 苏望这些天游走在内城的诸多娱乐场所,听过这个名字。 听说此人如今方是二十一岁,便是七品的武道高手,其天赋颇高,前途不可限量。 据说,如今的姑苏总捕头巩天赐,五品高手,在二十一岁的年纪,可没有这般修为。 魏崖要是照着这般速度修行下去,迟早会进京城的靖平司。 靖平,即靖妖平邪。大爻立国初期,为了诛杀左道妖人,朝廷召集了一众各级衙门以及江湖上的僧武道好手,组成了靖平司。 自左道妖人被剿灭得七七八八之后,靖平司并未解散,而是专门处理那些涉及妖鬼左道的大案。 大爻皇朝的捕快,官职分层多,有的不入流,身居贱籍;有的官职极高,可比知府。 身居贱籍的快手,对付偷鸡摸狗的小贼;官职高的捕快,则要对付祸乱百姓的妖魔鬼怪、左道邪士。 魏崖报了家门后,目光凛凛,再问道:“不知阁下是?” 苏望当即正声道:“老夫厉飞雨。” “厉飞雨?” 林淼儿、沈芷玺出身名门,魏崖身为名捕,三人都对大爻的各个名门流派颇为熟悉。 他们一听到苏望说出的名字,便下意识地在脑海中搜索起有哪个门派,哪个世家,哪个高人,是会和“厉”这一姓扯上关系的。 但他们搜遍脑海,还真联想不到到底哪家哪门,会和“厉”姓扯上关系。 沈芷玺见搜索无获,当即收回了心神,问道:“厉前辈,您适才说,您能解蛊?” “正是。”苏望回答。 沈芷玺道:“前辈,此蛊乃是苗疆圣蛊所生子蛊,很是难解”。她怕苏望也是如同她一般,只解过寻常的蛊,对圣蛊可能手足无措。 “圣蛊,老朽自也能解。”苏望道:“你们让中蛊之人上前便是。” 听了苏望此言,不仅是沈芷玺,连从刚才起就一直表情平静的林淼儿,目光都微微露出惊讶。毕竟,纵使是国手邵仲,也不敢随意说出这般言语。 魏崖心下思忖:“连国手都没解过圣蛊,这个无名之人话说得如此自信,莫不是骗子,另有所图?” 当差这几年来,这种人他已见过不少。 于是,他一边审视着苏望,一边道:“老伯,你可别说大话,要是你给外面的中蛊之人强行解蛊,致人身死,我们是会把你抓捕起来的。” 他得唬一下眼前的神秘人,让其露出马脚。 但苏望没有丝毫惊慌的小动作,而且,苏望把脸罩得严实,他根本看不到苏望的表情,判断不了苏望是否惊慌。 魏崖见此举不行,正打算另想他法,而此时沈芷玺却对苏望温和解释道:“前辈,我适才诊过中蛊之人,发现这蛊与中蛊之人联系极深,要是强行解蛊,会对中蛊之人造成极大伤害。” “小姑娘,我自是晓得,但我能把伤害降到最小,估计也就损伤一点气血罢了。”苏望道。 沈芷玺见苏望说得如此肯定,思量再三,打算让苏望一试,看向了魏崖,“魏捕头,你便让一个百姓进内,给前辈诊断一下。” 她打算在旁看着,若有不妥,则及时制止。 魏崖本打算再询问一下苏望,但听沈芷玺如此说,不敢拂此女之意,正欲命令,苏望突然道: “诸位,我需要解蛊的物事:四钱灵芝、五钱山参、两钱雪莲、两钱冬虫夏草、三钱蜂蜜、两钱朱砂、两钱守宫、一个鸡蛋、半两井水、半两糯米。” 他说得煞有其事,他刚才一路走来时,便在心中想好了。 他解蛊,根本不须这些物事,前面的灵芝、山参、雪莲、冬虫夏草,一样比一样名贵,是他自己要吞服的,这样便可借着解蛊名头积攒元炁了。 至于后一项蜂蜜,是因为前面几种药材吞服时太苦,他得中和一下。 而后面的朱砂、守宫、鸡蛋、井水、糯米,纯是胡扯,只是为了这解蛊的方子看起来像样一些。 他一连串地说下来,沈芷玺目光闪烁,一分不差的将其记在了脑中。 片刻后,沈芷玺在桌案边把一张纸拿到面前,执笔蘸墨,把适才苏望所述全部记下,递给了魏崖,说道: “魏捕头,便劳烦你差人去准备了。” 苏望见魏崖接过了纸,又道:“老夫的解蛊之法为独家法门,不想为别人所见,烦请诸位在慈航殿布置几扇屏风,又或是拉上帘子。”他打算在现场便吞服药材,自然不想让人看见。 此话说出,沈芷玺心下失望,一来,她不能制止苏望强行解蛊,以防伤害到百姓;二来,若苏望真的能解蛊,她就不能在旁边好好观摩学习了。 适才她见苏望大方地将解蛊的方子道出,还以为苏望不吝啬让旁人知道这解蛊的法门。 魏崖见沈芷玺眉头轻蹙,对苏望说话的声音便大了数分: “老伯,请恕在下多言,到目前为止,你只报了一个姓名,连面目、师承渊源都没和我们说。” “你自己在此独自解蛊,不让我们观看,怎知你会对百姓做出什么?” 沈芷玺见魏崖语气越来越重,忙打断了他,请他去准备苏望所需的物事。 她极想知道苏望是否真的能解蛊,因此,她不能让苏望给魏崖气走。 魏崖不敢拂逆沈芷玺,悻悻然地走开了。 随后,沈芷玺再对苏望叮嘱道:“前辈,圣蛊非比寻常,与中蛊人联系极深,您要是察觉到中蛊之人的气血翻涌,便不要强行解蛊了。” 毕竟,她现在还不知道苏望是否能解蛊,她怕苏望铤而走险,到时害了一个百姓的性命。 苏望点头答应了。 约莫过了两刻后,魏崖已经差捕快买来了苏望所说的解蛊物事,并让人在慈航殿中布置了几扇木制屏风,隔出了一个看诊的区域。 沈芷玺等人在屏风外等候。 苏望坐在椅上,等着百姓前来。 一会儿后,之前那个叫苏望不要插队的男子走了进来,坐到了苏望的面前。 “大夫,适才是我出言不逊,见谅见谅……”这男子不安地笑着,喋喋不休地说了好几遍“见谅”。 “小伙子无需自责,老夫理解,你且转过身去。”苏望道。 “啊?”这男子愕然了一下。 “老夫这门医术,解蛊时得从你的背部经脉入手。”苏望沉声解释道。 “原来如此。”这男子依言背过了身子。 苏望又道:“待蛊开始解去时,你会有一段时间的晕眩和乏力,到那时,你无需慌张。” “神医,我知晓了。”这男子道。 当即,苏望先拿起鸡蛋,装模作样地在男子的背上滚一下,然后再将手往男子背上的脉络一指,将极乐蛊放出。 同时,他把鸡蛋、朱砂等无用之物收到灵囊里,然后,把灵芝等药材,一撮一撮放在嘴里,和着蜂蜜一同咀嚼。 随后药材下肚,脑海中碑林的湖泊上,又开始飘起了淡淡的蓝白薄雾。 元炁,又开始积攒起来。 过了一盏茶的时分,苏望把药材尽数吞咽下肚,便即施展蛊术,压制着男子体内的子蛊,随后操纵极乐蛊,将其吞食。 男子顿感头晕目眩,但想起了神医先前与自己说过的话,便知自己的蛊可能要被解了,脑袋虽然难受,但心里却颇为高兴。 不多时,苏望的极乐蛊将子蛊完全吞食,经过此次吞食,他的极乐蛊长了一些,成长阶段已快跨越幼蛊前期,达至幼蛊中期。 苏望收起了手,对面前的男子道:“你的蛊已经解了,这头晕和乏力还得一段时间,你缓缓再出去吧。” 男子听了,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转过身来,对苏望一个劲儿地道谢。 男子的道谢声,被沈芷玺、林淼儿、魏崖三人听见。 沈芷玺那原本平静无波的双眸少见的一亮。 她脸上虽还是古井不波,但一颗心却砰砰跳动起来。 国手邵仲所藏的一万本医书,都被她熟记于心。 国手邵仲的医术,也被她尽数掌握。 而这些医书和她老师的医术,都没有苗疆圣蛊的解法。 若是她能学得这位前辈的解圣蛊之法,可说是补满了自己的医术空缺,令自己的医术再上一层。 而魏崖却异常冷静,沉声说道:“沈姑娘,你待会儿检查一下那个男子,毕竟那些百姓不是修行之人,他们体内有蛊没蛊,自己根本不知。万一,那人欺骗百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