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座雷神殿》 第1章 城郊小庙 大晋,嘉州,南安县。 如今正月刚过,马上就要到惊蛰时分了;谚语有云:“九尽桃花开,春耕不能歇”,故而城外四郊,到处都是在田里忙活的农夫。 而在城南不远一处小山上,立着一座破庙,庙门顶上写着雷神庙三个大字,小庙也就三间房屋,正中供奉雷神,剩余一间堆放杂物,一间供庙祝居住。 崔云鸣一大早走出庙门,看着门外的桃花,口中喃喃地念叨着,“俗话说,‘春雷起蛰,桃花灼灼’,如今庙门口的桃花都开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来上香?” 惊蛰乃是二十四节气之一,为干支历卯月的起始;卯,仲春之月,卦在震位,万物出乎震,乃生发之象。 一岁十二个月建,每个月建对应一卦,卯月(含惊蛰和春分两个节气)对应的是雷天大壮一卦。 大壮卦上雷下天,就是天上开始打雷了,春雷始鸣,惊醒蛰伏于地下越冬的蛰虫,万物生机盎然。 所以,按照当下的习俗,百姓往往会在惊蛰之前来雷神庙上香供奉,祈求今年风调雨顺、田产丰收,顺带着庙祝也能收些香火钱。 不过,崔云鸣企盼香客上门却不只是为了这点钱财,而是另有目的。 崔云鸣其实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原本是个来自华夏二十一世纪的普通上班族,在旅游途中看到旁边的雷祖殿正在庆祝雷神生辰,于是便去看热闹,谁知不知怎的便晕了过去,醒来后便到了大晋。 彼时他衣着怪异,不敢进城,懵懵懂懂便到了这雷神庙外,庙里的老庙祝见了,好奇问他姓名,当得知他叫崔云鸣时不禁击掌叫好。 “云鸣者,雷也,小老儿年岁已高,没多少时日了,正愁这雷神庙无人看管;如今遇到你,莫不是雷神老爷显灵?” 于是便把崔云鸣留下,帮他入籍落户,教他如何打理庙中日常;崔云鸣那时也没太多选择,只能应了下来。 一开始他还想着以此为跳板,等熟悉了大晋的情况后再另谋出路,不想没过多久,老庙祝便含笑归天。 在他料理外老庙祝的后事当晚突生异变,于识海中出现了一片气势恢宏的大殿,名曰神霄雷殿,雷殿高八十一丈,左有玉枢五雷使院,右有玉府五雷使院,其下又有三十六雷府。 玉枢五雷使院旗下的十八座雷府,大门上有城池江河,周围三十六道雷霆印记;而玉府五雷使院旗下的十八座雷府,大门上则是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周围同样有三十六道雷霆印记,不知有何讲究。 可惜如今不管是玉枢五雷使院,还是玉府五雷使院,亦或三十六雷府皆大门紧闭不得入内。 喜好网文的崔云鸣心下猜测,这应该就是自己的外挂了,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启动。 好在并没有让他等候多久,第二天有人来雷神庙上香之后,隶属于玉枢五雷使院之下的十八座雷府之中,最外面的那座大门上的三十六道雷霆便亮了一道。 崔云鸣随即猜测,这外挂莫不是走的香火成神的路子?等有三十六位香客上香供奉后便能开启?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便细心观察,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想那般,只要有人上香供奉,雷府大门上的雷霆印记便会点亮一道。 积累至今,已经有三十二道雷霆印记被点亮,就差四位香客便能开启雷府入内,所以崔云鸣盼的不是那些许香火钱,而是早日开启雷府好一窥究竟。 等到中午时分,不光无人上香,反倒迎来了恶客,一名腰大膀圆的汉子带着两名随从到了庙门口,远远地就嚷嚷道,“姓崔的,今天是老子最后一次来,你要是再不答应,就莫怪我不客气了!” 此人乃是南安县中户房书办宋惟中的帮闲陈四,此前就曾多次上门,想要买下这座破庙和附近的土地。 天下各府县都有三班六房,六房皆有书办,其中刑房书办掌管刑罚最为威风,户房书办掌管钱粮徭役,油水丰厚最为阔气。 有道是流水的知县,铁打的胥吏,这宋惟中祖上三代都在南安县衙担任胥吏,不光将衙门上下经营地水泄不通,更积累了无数家财。 只是宋惟中仍感不足,觉得自家富是富了,可惜还不够贵,加之大晋并不禁止胥吏子孙参加科举,所以宋惟中便萌生了让子孙考取功名的想法。 他有了想法,自然有人来凑趣,有的帮他引荐塾师,有的送上文房四宝,还有人另辟蹊径,找来风水先生帮他四处勘查带文气的风水宝地,不想正好就看中了这里,于是这陈四便屡屡上门想要买地拆庙。 要是尚未开启识海中的雷神殿,崔云鸣说不定就应了,这宋惟中可是地头蛇,自己一个外人怎好与他争执?可如今这雷神庙关系着自己的外挂,那就说啥也不能让了。 崔云鸣还想拖延一二,等凑够三十六道香火开启第一座雷府之后再说,可惜陈四跑了好几回,早已失去耐性。 没等他说几句便冷笑道,“既然你不识抬举,那我也就不跟你废话了!咱们走!” 于是三人便匆匆下山,崔云鸣还以为自己又争取了几天时间,谁料才过去个把时辰,就看见一名捕快带着两名白役,也就是给衙役打下手的帮闲过来。 一上山便二话不说,拿出铁链就往崔云鸣头上套,崔云鸣连声大呼,“你们这是为何?” “为何?”领头的捕快冷笑着拿出通缉告示,“奉命捉拿盗贼,有人举报,说你来路不明,长相和这告示上的大盗我来也一模一样,我等就是来捉你归案的!” 崔云鸣定睛一看,这告示上的我来也獐头鼠目,自己却是一表人才,到底哪里像了? 这捕快张三时常奉宋惟中之名下乡收钱粮,俩人勾结已久,如今崔云鸣既然碍了宋惟中的事,他肯定是要帮忙的。 所以不容崔云鸣分辨,当下便把他抹肩头拢双臂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去庙里搜刮一番,便带他回县衙,直接丢进牢狱里。 第2章 诸葛卧龙 “三哥,这家伙犯了什么事儿?要安排在那间牢房?”到了监狱门口,挺着大肚子的牢头问道。 “这家伙不开眼,得罪了户房宋老爷,碰巧最近知县老爷催咱们捉拿大盗我来也催的急,干脆就拿他顶上算了!”光天化日之下,张三就直接和牢头说着这种枉法的勾当。 崔云鸣听后如坠冰窟,竟然如此嚣张,看样子他们绝对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自己这次怕难逃此劫。 “既然是宋老爷的事,我等肯定会用心去办。”牢头朝着户房的方向拱了拱手,招手叫过一名狱卒,“马成,听见了三哥的话没有?把犯人带到最里面的那间牢房,好生招待!” 天下监狱向来都是阴暗潮湿,最里面的那间更是终日不见阳光,好生生的人进去,只要几天功夫就会不成人样,所以这间牢房就成了监狱收拾人的地方。 那马成一脸憨厚老实,方才的话他也听见了,知晓牢头又要欺压无辜,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应了一声,便从张三手中接过铁链,拉着崔云鸣向里走去。 进到里面,崔云鸣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监狱阴森森的很是渗人,这才刚到门口就比外面冷了这么多,再到最里面还得了? 而且为了防止犯人越狱,墙上只有在靠近屋顶的地方有几个小孔透气,几十名犯人吃喝拉撒都在房间,气味让人闻之欲呕。 在这样的地方待下去,就算不上刑罚,恐怕过不了几天就会染上疫病,要是抗不过去就完了。 牢中囚犯看有新人进来,纷纷扒住木栏窥探,“这小子到底犯了什么事儿?看他长得眉清目秀,该不会是偷了谁家媳妇儿吧?赶紧给咱好生说道说道,你到底是咋偷人家媳妇儿的?” “马兄弟,俺平日里最讨厌偷人妻女的淫贼,你把他送到我这里来,我帮你好生收拾他!” “哈哈,钻山豹,你该不会是看他皮白肉嫩动了心吧?你才进来三个月,我都进来半年了,还是先让我过过瘾的好!” 这番话听得崔云鸣更是一阵儿瑟瑟发抖,可千万别把我跟他们关到一起,要不然就只有拼命了,他是宁死也不愿意受这番屈辱。 “都他娘的闭嘴!这可是知县老爷亲自下令捉拿的要犯!”马成当即出言呵斥,他对这些魑魅魍魉并无好感。 穿过长长的通道,有拐了两个弯,才进到最里面,马成打开牢门,解开绳子铁链,把崔云鸣推了进去,“进去吧,里面只有个老头子,待会儿我再给你拿一捆干净的稻草来!” “多谢马兄看顾,将来若是能出去,定有厚报!”崔云鸣看出,这马成尚且良心未泯,自己能不能出去,或许就落在他身上了。 “出去?”马成摇了摇头,嘴巴张了张,最后却什么也没说,一把干稻草丢进牢房里让崔云鸣垫上,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崔云鸣呆了一会儿,只觉寒气侵体,越来越扛不住了,便捡起稻草铺在大通铺上,一边铺一边不时看向大通铺最里面。 那里蜷缩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躺在稻草堆里一动不动,崔云鸣禁不住胆寒,这样的地方,自己这般年轻都扛不住,更何况这么老的人?他该不会死了吧? 于是哆哆嗦嗦伸出手指,就要凑到他鼻孔下方试探,一试果然毫无热气,崔云鸣赶紧下铺,双手抓住栏杆大叫,“快来人啊,死人了!死人了!” “哈哈,吓唬你一下你还当真了!你死了老夫都不一定死!”没等外面有人回应,身后传来一阵笑声,那老者竟然坐了起来。 崔云鸣无言以对,进了牢房还有心情开玩笑,真有你的。 那老者不以为忤,反倒是兴致勃勃地给他解释,“况且就算我真死了,你喊也没用;牢里的规矩,除了新送犯人进来,不然一定要等天亮才开锁,活人和死人挨着睡那是常有的事。” “要是受伤死的还好点,遇到染病死的那就坏了,经常一传二、二传三,一个牢房的人都死光了。” “不过奇怪的是,凡属大盗累犯,或杀人要犯,大概由于气质强悍旺盛,反倒被染上的不到十分之一二,纵使染上,也很快就好了;那接二连三死掉的,却都是些案子轻的罪犯,或嫌犯、或保人,或者是像你一样受冤的人。” 崔云鸣听了不仅有些好奇,这位老先生到底在里面住了多久?连经验都总结出来了。 于是便拱手问道,“在下崔云鸣,敢问老先生尊姓大名,您如何看得出我是含冤入狱?还有您自己又是因何入狱的呢?” “我诸葛卧龙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多少懂些面相,你一看就是纯良之辈,干不出违法的勾当来!” “你问我因何入狱?哈哈,这都怪我我祖宗没眼光,让我好好积累学问、著书传世;谁知写游记有人说我泄露国家机密;写历史说我借古讽今;注解兵法又说我策动谋反;写神怪故事吧,又说我导人迷信。” “最后改写名人传记,哼,结果这个名人失势被定为乱党,我跟他一块儿判了个终生监禁。”诸葛卧龙这番话说的是连哭带笑,字字泣血,让人不忍听闻。 “老先生您还真是命运多舛!”崔云鸣不由得生出同情之心。 但很快,他就愣住了,等等,诸葛卧龙?这名字还有刚才那番话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好像是电影《倩女幽魂》里面的剧情吧?宁采臣和好友燕赤霞分手后路经一个半荒弃的市场,无辜被牵连入狱,在狱中遇到一个同样自称诸葛卧龙的人,也和他说了这番话。 若真是如此,那这个世界就太危险了,不光奸臣当道、朝政混乱,更有妖魔乱世、鬼怪横行,百姓苦不堪言。 在这样的世界,别说出人头地、大富大贵了,就算是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也不可能啊! 崔云鸣呆呆地坐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第3章 还差最后一道 崔云鸣沉默不语,诸葛卧龙却有些按捺不住,他在狱中多年难免寂寞,如今有人进来,自然想多说几句,于是便问道,“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我本是城外雷神庙的庙祝,不想却惹上了县衙户房书办宋惟中。”崔云鸣苦笑道,“这宋惟中看上了雷神庙周围的风水,想要把地买下来拆庙建墓,我没答应,他就勾结衙役,说我是大盗我来也,把我抓了进来。” “宋惟中!此人乃是南安县一霸,得罪他可没好下场。”诸葛卧龙叹道,“如今这牢狱里,被他送进来的人可不少,有交不起钱粮的,有和你一样被他看上家产的,还有收了钱财送进来宰白鸭的!你想出去怕是难了!” “宰白鸭?这是什么?”崔云鸣问道。 “所谓‘宰白鸭’,就是有钱、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里遇有人命官司时,以重金收买贫寒子弟或无业游民来顶替认罪;因为这些顶凶者为了钱财而主动去送死的行为就好像是因贪利而被人任意玩弄、宰杀的白鸭,故被俗称为‘宰白鸭’。” “这些人若真是走投无路倒也罢了,然而却并非如此;这宋惟中手上捏着全县钱粮徭役分配之权,要是有人求到他头上,他便会选一户人家,用催粮、服徭役把他们逼到绝路上,让他们不得不答应送人进来当白鸭!” “如此手段实在是太过狠辣,可惜老天无眼,不然早就该一道雷劈了他!”诸葛卧龙说到这猛地想起,“哎,连你这个雷神庙的庙祝都被宋惟中抓了进来,我还说这些干嘛!” 只听说破家的知县、灭门的府尹,没想到一个胥吏就如此厉害!崔云鸣愈加担忧起来。 若是我现在松口,答应把雷神庙卖给宋惟中,是不是能拖延些许时间,等到第一座雷府开启之时? 崔云鸣有心如此,可惜却无人帮他传话,趴在木栏上看了半天,也不见有狱卒进来,只好继续向诸葛卧龙打听,“诸葛先生,这大盗我来也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们会把罪名栽在我头上?” “我倒是听上个住在这里的人说起过。”诸葛卧龙虽然身处牢狱,消息倒是很灵通。 “据说此人乃是一位劫富济贫的侠盗,每次行窃之后,都会在墙上留下‘我来也’三个大字;此人手段非常高明,来无影去无踪,很多富户都是看到自家墙上有了‘我来也’三个大字,才去清点财物,发现被盗了。” “县中富户屡受其扰,便请县令捉拿,县里衙役那有什么手段?把你抓进来不过是应付差事罢了!免得县令问起来挨板子!” 这诸葛卧龙似乎是很久没和人好好说话了,一开口便是没完,絮絮叨叨地和崔云鸣说些监狱里折腾人的勾当,听得崔云鸣愈发胆寒。 他在牢中四下寻找,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电影里宁采臣出逃的暗道,可惜却一无所获,想利用这法子出去的打算落了空。 重新进入识海查看,只见第一座雷府大门上的雷霆印记已经亮了三十五道,就差最后一道还没点亮了。 咦,如今临近惊蛰,来雷神庙祭拜的人不少,前两日每天都有五六道雷霆印记被点燃,今天怎么只加了三道? 不过就算如此,等明天怎么也能开启雷府了吧?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能不能救自己出去了,只是那宋惟中能给自己这个时间么?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声,不一会儿,马成提着饭桶进来给他们送饭来了,崔云鸣连忙哀求,“马兄,能不能帮我传个话,就说我愿意把雷神庙卖给宋书办,求他放我一马。” “哎,已经晚了!”马成摇头道,“方才我听见张三和牢头喝酒时闲聊,说他已经把地契搜出来交给了宋书办,有了这东西,宋书办就能自己把事办了,你答不答应无关紧要!” “啊?!”这下想认输把自己弄出去都不行了! “崔兄弟,你要是还有家人,或者亲朋好友,赶紧让他们送钱去求宋书办吧,要不然你这小命可就没了!”马成好心提醒道。 “没有!”崔云鸣苦笑着摇头,他才刚到大晋不久,此前又一直在庙里跟着老庙祝学着如何打理雷神庙,哪有机会结识朋友? 顶多也就和周围村里人说过几句话,拿着香火钱从他们那儿买菜,想让他们帮忙去求宋惟中可不现实,没这个交情啊! 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人想帮忙,以宋惟中的胃口,索要的钱财肯定不少,他们也拿不出来。 这下,唯一的希望就在那座只差一道香火就能开启的雷府上了,崔云鸣赶紧又问,“马兄,我那小庙现在如何?还有没有人去上香?” “现在可不是惦记这些的时候,你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出去吧!”马成哪知道香火对他的重要。 “马兄,你是个好人,我求你再帮我打听打听,看看我的小庙到底怎么样了!”崔云鸣一揖到底,继续哀求道。 马成摇摇头,丢下两碗饭就出去了,也不知到底答应了没有,诸葛卧龙拿了一碗美滋滋吃了起来,分明是霉烂发黑的糙米饭,他却像是吃山珍海味一般。 崔云鸣没心思吃,干脆把自己那碗也送了他,诸葛卧龙接过摇头,“刚进来的人都这样,饿上几天你就吃得香了!” 等到天色渐晚,马成才重新回来,一到门口就告诉了崔云鸣一个坏消息,“张三他们到处说你是江洋大盗,附近乡民害怕惹上麻烦不敢去上香!” “而且听说宋书办已经找人看好了良辰吉日,三天后便要拆了你的庙,你好自为之吧!” 这是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么?崔云鸣一屁股坐在地上,乡民不敢上香,自己就始终差着这一道香火无法开启雷府,那不是全完了? 不要慌,不要慌,一定还有机会,一定还有机会,崔云鸣拼命地让自己冷静,然后目光重新落回到马成身上,现在恐怕只能指望他了。 第4章 雷府开 崔云鸣又是深深一揖,“今日多谢马兄照看,在下无以为报,幸好我在庙里藏的香火钱还有一些没被他们发现;不如就交给马兄好了,以后还望多多照顾。” “既然有钱,为何不去送给宋书办,或许还能保住你的小命,要是坐实了罪名,你恐怕就出不去了!”马成问道。 崔云鸣摇摇头,“小山破庙能有几多香火钱?况且还被张三他们搜刮了一些,剩下的也就几两散碎银子而已,被我藏在门外桃花树下。” “这点银子宋书办肯定看不上,与其便宜了他,还不如交给马兄!”见马成似乎又要拒绝,崔云鸣赶紧补充道,“马兄若是过意不去,偶尔送点吃食给我和诸葛先生便是!” 马成思索片刻,“也好,这牢狱里的饭食委实不像话,吃的好点也能多活些时日,要是遇到朝廷大赦,你未尝没有再出来的机会!” “多谢马兄,事不宜迟,马兄现在出城,待会儿还能赶回来;哦,对了,我在庙里的时候,每日都要给雷神老爷上香,如今身陷囹圄,只能拜托马兄帮我一把了!香火就在庙里,马兄去了就能看见!” 改善伙食倒是其次,重要的是那一株香火,只是还不清楚,自己拜托马成去上香,到底算不算,自己以前每日上香似乎并不能点亮雷神印记,要是这还不管用,那可就真是濒临绝境了。 “我在这牢狱里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孽,但愿待会儿上香的时候,雷神老爷不要怪罪我才是!”马成也应了下来。 “有道是公门之中好修行,马兄心怀善意,就算在这牢狱里怕是也积攒了无数功德,雷神老爷见了你只会喜欢才是!”崔云鸣真心实意的说道,要不是遇到马成这样的好人,自己恐怕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时候不早了,看你刚才也不吃饭,待会儿我先给你弄点吃的,再去城外上香!”说罢马成匆匆离开,不一会儿给送了几个烧饼过来。 崔云鸣一天没吃东西,也是饿得慌了,接过来就啃,还不忘分给诸葛卧龙两个,诸葛卧龙欣喜不已,“老夫可是好久没吃过这么好的吃食了。” 马成也到了下值的时候,出去给牢头说了一声,便离了大牢往城外而去,不多时便到了雷神庙外。 他没急着去桃花树下挖银子,而是先进去找到香火,用火镰点燃神像前供奉的灯火,借着灯火点燃线香。 手持线香肃然而立,对着神像躬身三次,然后跪在蒲团上将线香插入香炉中,接着叩首并在心中默默祷告。 “小人马成叩拜雷神老爷,望雷神老爷保佑南安县风调雨顺,百姓能有个好收成;又望雷神能惩奸除恶,让南安县百姓能安居乐业。” 一连叩首三次,又起身深揖三次,方才礼毕,再仔仔细细把供桌擦拭干净,方才准备出去。 只是出门的时候马成又想起,这座雷神庙再有三天就要被拆了,如今雷神老爷连自己的庙宇都保不住,何谈保佑百姓?于是唯有叹息。 天色又暗了几分,要是再耽搁就赶不上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家了,于是马成赶紧来到桃花树下查看,果然有一处土壤松动,捡了一根枯树枝挖了几下,就挖出一个小木盒,打开来看,里面放着几锭碎银子。 马成把木盒收在怀里,重新将土覆好,便匆匆回城,这些银子他一丝一毫也不打算多占,准备全都拿来给崔云鸣买吃食衣物。 与此同时,正沉浸在识海中的崔云鸣终于看到,隶属于玉枢五雷使院之下的十八座雷府之中,最外面的那座大门上最后一道雷霆终于被点亮。 雷府大门缓缓打开,门上原本黝黑一片的匾额也露出真面目,只见上方写着惩恶雷府四个大字! 崔云鸣连忙走了进去,只见殿中立着一座神像,上书惩恶雷公将军字样,造型和他先前所住那座雷神庙供奉的雷神长得一模一样。 绿身赤发,脸生鸟喙,双目如电怒视下方,背生双翅,双手一前一后,右持雷公锤,左拿雷公锥,似要锤击雷电惩处奸恶,胸口同样有三十六道雷纹,如今正烁烁发光。 惩恶雷公将军像前的供桌上摆着三本书,封面上分别写着《阳神出窍》、《望气术》、《惩恶雷法》的字样。 崔云鸣上前,手刚碰到《阳神出窍》,这本书便化作一道光芒飞入他体内,崔云鸣随即无师自通,学会了这门术法。 再去触摸其余两本,也是一样的情况,这座惩恶雷府让崔云鸣学会了三门术法。 阳神出窍:可驱使阳神出游。 望气术:查看吉凶善恶之气。 惩恶雷法:施展雷法惩处奸恶。 同时崔云鸣得知,使用这三门术法都要消耗神力,术法施展程度不同,所消耗的神力数量也不同。 而且惩恶雷法顾名思义,只对恶人有效,对善人可不起作用;使用前要先使用望气术查看目标身上的善恶之气,只有恶气积累到一定程度才能使用。 这三门术法让崔云鸣心里有了底气,有了这些,料想就能轻松渡过此劫;再去查看其它地方,暂且没有收获。 从识海中退出,崔云鸣看了下,见诸葛卧龙正在酣睡,便开始施展阳神出窍之术。 盘腿坐下,脾气杂念,待心静如水之时在脑海中观想片刻,陡然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轻飘飘的,不见一点儿重量,悬浮在半空中,看到下方自己正在盘腿而坐,诸葛卧龙依旧酣睡。 诸葛卧龙头顶悬着一朵白云,仅有些许斑驳的黑色,并有五色毫光笼罩,这就是诸葛卧龙的气。 白为善,黑为恶,白远胜于黑,说明诸葛卧龙此生行的多为善事,只有少许恶事,看那黑色斑驳的大小,这些恶事大抵都是些不经意间做过的小恶罢了。 而五彩毫光则为文气,说明诸葛卧龙文采斐然、确有真才实学。 看清楚后,崔云鸣心思一动,阳神便穿过墙壁到了外面,他刚一离开,诸葛卧龙忽然挣开眼睛,疑惑地看着他的躯体。 第5章 盗玉留名 在牢狱里待了一整天,如今到了外面,崔云鸣心情豁然开朗,再加上阳神出窍的新鲜体验,一时没忍住,便向更高处飞去。 飞了十来丈,崔云鸣便略感不适,于是停下来俯瞰县衙,如今各地县衙都是按照规制修建,坐北朝南、布局方正,南安县衙也是如此。 大门外是八字墙,上面贴着各种告示,“衙门八字向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这句话就源于此处。 中轴线上是大门、仪门、大堂、二堂以及县令居住的内宅、后花园等;东西两侧副线上,则为县丞衙、主簿衙、典史衙、东西花厅、寅宾馆、膳馆、监狱、三班六房等。 如今县丞、典史、三班六房皆已下值,县令也回了内宅歇息,崔云鸣瞅准内宅的方向飞了过去,他打算再用望气术看看知县到底是个好官还是坏官。 南安县令李逢年今年约莫二十四五的年纪,去年高中进士后便前来南安县为官,如今到任尚不足三月;家人尚未接来,也无妾侍,所以便在书房读书自娱。 崔云鸣进去后看他头上云气,同样是白多黑少,有五色毫光笼罩,只是黑色比诸葛卧龙多了不少,五色毫光则淡了许多。 看样子这位李知县的文气不如诸葛卧龙多矣,不过还好,从黑色斑块的大小来看,他顶多是接受了一些县衙里的潜规则,钱肯定拿了一些,枉害人命的大恶之事却是没有。 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又是新入官场,依旧保留着些许正义之心倒也不稀奇,或许可以让他把我放出来。 此时李逢年大概是看书看累了,打了个哈欠便放下书本回屋歇息,崔云鸣心思一动,落下来伸手试着去拿他放在书桌上的玉佩。 然而他的手指直接从玉佩上穿过,根本拿不起来,崔云鸣略加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微微一笑抽调一丝神力覆盖右手,原本透明的右手便凝实了几分,再伸手玉佩便到了掌上。 如此便好,宋惟中不是污蔑我是大盗我来也么?那么要是那我来也又作案了,我的冤屈岂不是可以洗清了? 于是崔云鸣暂且放下玉佩,拿起毛笔,在砚台上沾了点余墨,用跟着老庙祝学的书法,笔走龙蛇在墙上写了我来也三个大字。 旋即重新卷起玉佩飘然而去,原本他想把玉佩送回雷神庙,可还没走出县衙,右手边渐渐暗淡下来,眼瞅着就要抓不住玉佩了。 没想到阳神出窍后,携带物件消耗神力竟然如此厉害;如今尚未逃脱牢狱,每一丝神力都是宝贵的,可不能乱用。 一念至此,崔云鸣赶紧停了下来,飞身上了屋顶,掀起一块瓦片将玉佩藏了起来,反正他只是想借此机会把自己救出去而已,只要让李逢年找不到玉佩就行了,如此便够了。 重新回到牢房中,让阳神重归体内,再进入识海查看,只见惩恶雷公将军胸口的三十六道雷纹如今灭了四道。 阳神出窍消耗了一道,使用望气术查看诸葛卧龙和李逢年又消耗了两道,最后那道则用在了让右手变得凝实上。 术法虽好,可惜消耗有点大,也不知道这神力是如何补充的,是不是和开启雷府一样依靠香火供奉? 可惜乡民都被他们吓唬住了,不敢来上香供奉,一时还得不到验证;不过不要紧,等明天李逢年见了书房里的字,我就可以出去了。 折腾一整天有些累,加之现在有了雷府做依靠,总算是可以安心了,于是崔云鸣便躺在稻草上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内宅的仆役刘福去书房打扫,进门便看见了“我来也”三个字,他当下心叫不好,连忙关了书房去户房找人。 宋惟中在县衙多年,早就埋下诸多耳目,这刘福便是他送到后宅伺候的,为得就是帮他打探消息。 昨日宋惟中诬陷崔云鸣为大盗我来也的事情他也知道,如今见书房墙上多了我来也三个字,就知道此事出了意外,赶紧去找宋惟中诉说。 宋惟中听完却不见多少惊惶,当下斥责道,“慌什么,知县老爷不是还没看见么!待会儿我先去找他说春耕的事把他拖住,你赶紧把墙上的字抹了便是!顺便看看书房里丢了什么,找机会给补上。” 只要没这几个字,那咱们抓进牢里的就还是大盗我来也!宋惟中欺上瞒下的经验丰富无比,一瞬间就想到了办法。 “宋老爷高明!小的这就去!”刘福由衷地称赞,顿时没了刚才的惊慌,不紧不慢地回去擦洗墨迹、统计失物去了。 等宋惟中和李逢年说完春耕的事情回来,便知道书房里丢了玉佩的时,这就更简单了,李逢年玉佩的样式材质他还记得,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儿。 于是回家从自己的箱子里找一块一模一样的让刘福给补上,如此以来,除了他和刘福,谁也不知道大盗我来也昨夜光顾了县衙。 不过也不能马虎,这大盗我来也昔日只偷富户,这次怎么偷到县衙来了?莫不是知晓了我们鱼目混珠,所以抱打不平来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张三他们晚上留意点,在县衙设下埋伏,将我来也拿下便是,反正昨日之事还没来得及上报,抓到他还能向县令请功,至于崔云鸣,说他是我来也的同党便是。 宋惟中叫来张三安排一番,做好了防备,然后便出城来到雷神庙外,听人吹捧这里的好风水,做起了子孙高中进士,穿着官袍衣锦还乡的美梦。 中午时分,马成又给崔云鸣他们送饭来了,这次是几个包子,荤素都有,崔云鸣道谢过后,照旧先分了几个给诸葛卧龙,然后问马成,“马兄,今天县衙有什么大事没有?知县老爷还在衙门么?” 他也奇怪,按道理说知县一发现我来也三个字,肯定会把自己放了的吧?怎么到现在还没消息?难道他不在衙门? “倒是没什么事。”马成摇头道。 第6章 拆庙 怎么可能?难道那李逢年今天早上没去书房?尚未发现自己的玉佩丢了,还有墙上“我来也”三个字? “小兄弟,还是那句话,你赶紧想想还能找到什么人吧,到时候我帮你传话,这地方可不能长待!”马成又好心提醒道。 “多谢马兄,我自有分寸!”现在雷府已经开启,崔云鸣就不再像之前那么慌张了。 马成走后,崔云鸣和诸葛卧龙把包子吃完,诸葛卧龙终究没忍住,好奇地问道,“小哥,你莫不是修行过什么术法?” “打坐诵经,这些好多庙里都有吧?”崔云鸣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含糊地回答道。 说着他又想起这诸葛卧龙在监狱里待了这么多年,进来之前也经历了不少事情,经验肯定不一般人丰富,说不定他能知道原因,于是便问道,“诸葛先生,你说这宋惟中诬陷我是大盗我来也,那他就不怕我来也再作案么?” “呵呵。”诸葛卧龙冷笑一声,“欺上瞒下可是胥吏的拿手好戏,一任知县是四年时间,四年后要么升官,要么换去其他县当县令,这些胥吏在本地可是经营了几十年,想要欺瞒上官,简直轻而易举。” “就算那我来也再作案又能如何?把案子按下去,不让知县知道就是;就算知县知道了,他也不一定能记起你还在牢里。” “再退一步,就算知县记起你,宋惟中派人往你庙里丢几件赃物,说你是我来也的同党,你如何说得清?” “那怕是知县硬要放你离开,宋惟中也能安排人晚上过来,给你胸口压个土袋,只需个把时辰,你就死了,而且还验不出伤来;监狱里有人暴毙乃是常有的事,难不成还有人会为你喊冤?” 这一番话说得崔云鸣是哑口无言,的确,衙门里的胥吏想要收拾普通人,那简直是太容易了。 幸好他还有雷府、术法做依仗,要是换成其他人,这回肯定就死在里;如此世道,简直不给人活路,这帮奸恶之徒,活该被雷劈死。 崔云鸣一时也没心思和诸葛卧龙聊天了,走到角落盘腿坐下,“诸葛先生,我要打坐修行了,还请不要打扰。” “小哥且去,要是有人来,我帮你拦着!”诸葛卧龙博学多才,自然知道修行不能被人打扰。 也不知道白天能不能阳神出窍,崔云鸣一边嘀咕,一边尝试着让魂魄离体,穿过墙壁朝外面飞去。 一接触到阳光,他便感觉到灼烧,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赶紧又消耗了一丝神力,给魂体渡上一层淡淡的金光,这才好了些。 神力宝贵,不敢过多使用,所以崔云鸣不敢耽搁,马上向书房飞去,想看看李逢年到底发现了没有。 期间他瞅了一眼县衙大堂,昨晚尚未注意,今日一看却发现县衙大门、大堂、二堂尽皆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金光之中。 根据修习望气术所得,崔云鸣知道,黑白乃善恶之气,五色毫光乃文气,金色则是代表朝廷权威的官气,官气笼罩之下诸邪避易。 其实昨日李逢年身为朝廷命官,头顶亦有官气护佑,只是他官职较低、资历较浅,官气不够浓郁,崔云鸣一时没有察觉而已。 飞到跟前却被官气所阻不得入内,金色的官气和阳光一样,让崔云鸣感觉到了灼烧。 于是赶紧退到后院,进到书房里面,看见新刷的墙壁,还有书桌上看起来似乎一模一样的玉佩,再结合诸葛卧龙的话,崔云鸣顿时心下了然。 看来这宋惟中在内宅有眼线,李逢年还没发觉就有人通风报信,然后他马上让人补救,李逢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玉佩被偷,更没看见我来也三个字。 再去户房查看,宋惟中正在里面和人商量如何拆庙,如何迁坟,看他头顶的云朵,已经黑得不像样了。 细细分辨每块黑斑,谋害人命、凌辱妇女、压榨百姓、贪赃枉法……简直就是恶贯满盈,如此恶徒还能活得如此滋润,这世道没天理啊。 崔云鸣心念一动,便想催动惩恶雷法将其化为飞灰,但转念一想,此时惩治他似乎还不是最好的时候。 反正有马成照看,有诸葛卧龙陪着说话,自己在牢房里的日子也不算太难过,还不如多等两日,才能将这件事的影响扩到最大。 于是崔云鸣在三班六房转了一圈儿,待这一丝神力即将耗尽的时候,方才魂魄归体,重新睁开眼睛。 接下来两日,崔云鸣就安心地在牢房里面待着,一日两餐马成会准时送来,吃完便向诸葛卧龙打听消息。 这诸葛卧龙的确学识出众,天文地理无所不晓,风土人情无所不知,娓娓道来间便让崔云鸣多了不少见识。 诸葛卧龙也有些奇怪,一般人进了牢狱都是惶恐不可终日,为什么他也就一开始慌了下,这几天却越发淡定了呢?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宋惟中拆庙的日子,这天一大早,宋惟中便带着众人前往城外。 迁坟在如今可是天大的事情,遇到这种大事,他那些狐朋狗友自然会来凑趣,先前来庙里催促的帮闲陈四,带人来抓崔云鸣的衙役张三,看守大牢的牢头王六…… 还有三班六房的其它头目,县上的财主大户都纷纷前来捧场,簇拥着宋惟中,有说有笑地出了城门。 沿途路上的百姓见了连忙仓皇避让,耕种的农夫也弯下腰,唯恐被他看见,等弄明白宋惟中等人要去哪儿的时候,众人都在心里暗暗摇头。 “这宋老狗连雷神庙都敢拆,也不怕雷神老爷劈了他!”有人小声和同伴嘀咕着。 “哎,我看这雷神庙怕是不灵了。”同伴摇头叹息。 与此同时,在监狱里,马成又过来给崔云鸣通报消息了,“崔兄弟,宋书办已经带人去了城外,你的雷神庙大概保不住了。” “那倒未必!”崔云鸣淡淡一笑,谢过马成后,又回到监狱角落,盘腿坐下。 须臾功夫,被淡淡金光笼罩的魂魄便穿过墙壁,悬浮在县衙之上,稍一分辨方向,就朝城外雷神庙飘去! 第7章 一阵催花雨,数声惊蛰雷 今日恰逢惊蛰,天上飘起了毛毛细雨,田间耕种的农夫面露喜色,如此时节多些细雨,今年地里的庄稼有好收成的希望便多了几分,与之相较,身上被雨水淋湿倒成了无关紧要的事。 细雨同样也没浇灭宋惟中等人的兴致,礼房书办方从儒还吟起了诗,“烟雨湿阑干,杏花惊蛰寒,如此春色着实惹人喜爱,待会定当饮几杯酒才是。” 还有人借着这机会在宋惟中面前献起了殷勤,“春风化雨,万物生长,今天这个日子好得很,此时动土定当富贵延绵。” “日子好,风水更好!诸位且看,此处背山面水,抱阴负阳,坐巽巳向乾亥,右水倒左出辛方,当面天马山作案,坐巽巳本宫,子孙富贵多财禄!宋公子在本县向来以文名著称,再得风水之助,日后金榜题名当不在话下!” “哈哈,多谢诸位吉言!进士不敢想,小儿将来能中个举人,老夫就满足了!”宋惟中轻抚长须,一脸的志得意满。 他家孩子的本事自己清楚,虽然读书还算有几分天赋,可惜自幼喜好玩乐,少了几分刻苦之心,进士肯定是没指望的。 不过要是运作得当,举人并非没有希望,等考上了举人,再找人送上厚礼,弄个县尉、典史之类的小官当当,日后也不是没有往上爬的机会。 要是将来能做一任县令,那宋家可就真正算得上富贵人家了,而不像现在,空有富却没有贵。 “老夫今日包了城中清风楼,待会儿诸位可不能先走,咱们一醉方休!”众人来送礼捧场,宋惟中自然不会怠慢,早就安排好了。 “那我等就却之不恭了,久闻宋公子诗才出众,今日如此美景,定然诗兴大作,待会可要聆听宋公子的新诗啊!”有人听见宋惟中的儿子正在喃喃念叨着,于是赶紧来凑趣。 他知道,在这种时候,吹捧宋惟中的儿子,比吹捧他本人效果更好,果然,宋惟中听了满脸堆笑。 那边宋公子刚凑了几句诗,正想找人显摆呢,这话就如同瞌睡来人有人送枕头,让他大为高兴,连忙拱手道,“既如此,待会儿小侄便献丑了!” 小山之上一片喜气洋洋,山下田里众多农夫却是愤恨不已,“作孽啊,占人庙产倒也罢了,竟然连崔小哥都送进大牢,他就不怕遭报应么?” “就是,崔小哥为人和善,那像是江洋大盗;哎,但愿老天有眼,能让崔小哥早点出来。” “你们还顾得了别人?先想想自己吧!他占了山上的庙,将来把祖坟迁过来,清明中元总少不了要过来祭拜,站在山上往下看,十里八乡的田地可全都被他看见了,要是看上谁家的田产,那可怎么办?” 众人闻之尽皆无语,这可是祖宗数辈积攒下来的田产,谁舍得让给别人?可要是不答应,崔云鸣的例子就摆在面前,说不定你就得家破人亡了! 有些正在勤快翻地的农夫下意识停了下来,犹豫着还要不要好好干,如果把田地经营地太好,等秋收的时候被宋惟中看见了,他会不会侵夺自家田产?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把田里的庄稼弄得差点,这样的话,就算被他瞅见也看不上,好歹能把地留下来! 可家里就这么点地,全家老少都指望这点收成过活,要是收的粮食少了,那可是会饿死人的! 一时间,许多农夫都陷入到两难境地,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 他们无力对抗宋惟中,也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老天爷啊,你显显灵吧,早点收了宋惟中这个黑心肠的东西。 可一看到人家现在连雷神庙都敢拆,眼瞅着都要动手了,也不见老天爷有啥异象,指望老天爷显灵怕是指望不上了。 山上的人群中,倒也不是没人顾虑雷神庙,有人便小声询问相熟的好友方从儒,“怎么说这也是庙,就这么拆了合适么?” 方从儒不以为意,“礼典无所载,又无朝廷册封是为淫祀,拆除淫祀不仅无罪,还有功于朝廷,何错之有?” “风雨雷电诸神可不是淫祀啊,这是历代朝廷都会祭祀的正神。”友人不赞同他的话。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近些年来,朝廷屡屡下旨,要‘禁淫祀,除诸房庙’……”说着方从儒也有所怀疑,禁除淫祀理所应当,可以前禁绝的都是那些祭祀山精野怪、骗人钱财的寺庙。 而雷神的的确确是正神,为什么如今朝廷也要一律禁绝,这不合礼法啊! 可惜还没等他想清楚,动土的吉时就到了,他身为礼房书办,主持仪式的事情自然要交给他来做,于是方从儒赶紧从人群中走出,来到雷神庙门口,朗声道,“吉时已到,动土!” 众人顿时忙了起来,敲锣的敲锣,打鼓的打鼓,吹唢呐的吹唢呐,一群力工齐喝一声,簇拥着一名八字合适的精壮汉子来到庙门口。 这汉子是专门负责动第一下锄头的,他给手心唾了两口唾沫,双手抓住缠着红绸的锄头,高高举起就要挖下去。 宋惟中面带笑容看着这一幕,似乎看到自家儿子得中功名后,披红挂彩跨马游街的场景,簇拥在他旁边的人也是个个满脸堆笑,不停地说着奉承话。 唯独有几个身在外围挤不进去的,依稀发现似乎有些异样,这天上的乌云似乎多了点吧? “不要紧,古诗有云,‘一阵催花雨,数声惊蛰雷’,今日恰好惊蛰,打雷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旁边有人安慰。 可话刚说出口就觉得不对,挑一个几乎肯定会打雷的日子来拆雷神庙,这真的合适么? 然而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就在那名汉子的锄头即将落下之时,场中情况突变,只见一道闪电劈下,正中宋惟中的脑门,宋惟中当即仰天倒下! 随即轰隆隆一道雷声传来,震得众人心头一阵儿发麻! 紧接着,一道道闪电劈下,一阵阵雷声响起,正好应了刚才那句诗,一阵催花雨,数声惊蛰雷。 第8章 一雷八方惊 众人到达雷神庙前之时,崔云鸣便在天上以望气术观之,只见除了宋惟中之外,还有数人头顶云朵黑多白少,分明是大恶之人。 衙役张三,头顶的黑色斑块显示,此人手上有数条人命,有他徇私枉法,捉拿无辜百姓充作案犯最后被处斩的;还有下乡催讨钱粮逼死人命的;更有见色起意奸**女,逼得人家投河自尽的。 帮闲陈四,包揽钱粮,遇到大户人家不闻不问,把他们的钱粮都推到贫苦百姓身上,因为他而破家灭门的可不是一户两户。 牢头王六,克扣犯人口粮,对生病的犯人不管不问,巴结大户收买无辜百姓进去定罪宰白鸭,区区数年便攒下了数十条人命。 地主乔贵,勾结宋惟中侵夺田产逼死人命,利用宗族吃绝户逼死人命,催讨佃户交租逼死人命…… 这一个个恶人的所作所为看得崔云鸣睚眦欲裂,如此为非作歹之人理当接受惩罚。 所以待方从儒话音刚落,他便催动惩恶雷法,第一道雷就奔着宋惟中而去,只见一道金蛇从天而降,正中宋惟中头顶黑云。 那云朵中的黑色斑块便如同汽油遇火一般燃了起来,这火焰从头顶卤门而入,直透泥垣宫,瞬间就把宋惟中烧得五脏成灰,四肢皆朽,瘫倒在地。 此后更不停歇,开始灼烧宋惟中的三魂六魄,烧得他惨呼不已,其声响彻四方,传至山下百姓耳中。 “怎么了!这声音似乎是宋书办的?莫不是他真的遭天谴了?”众人纷纷面露喜色,齐齐向山顶看去。 他们方才抬起头,就看见不断有闪电落在山顶,张三、陈四、王六、乔贵等人接连被雷劈中,都如同宋惟中一般,被雷霆点燃头顶云朵中的黑色斑块,瞬间化为火焰灼烧他们的五脏六腑、三魂六魄,惨呼声连成一片! “啊!”山顶方从儒等人脸色瞬间白到了极点!有些胆小的,裤子都湿了。 “雷神老爷显灵了,雷神老爷显灵了!”方从儒刚才还在那里说雷神庙是淫祀理当禁绝,现在却是跪的比谁都快,连忙朝着庙门拜倒,再三叩首不已,把头都磕出血了也不敢停歇。 “雷神老爷,我是被逼着过来的,可不能怪我啊!雷神老爷您宽宏大量,就绕过小人这一回吧!”其余人等也赶紧跟着拜倒,磕头如同捣蒜一般。 唯独宋公子看着宋惟中在地上扭来扭去哀嚎,想要靠前搀扶,却又不敢,只能站在一边,“爹,爹,你怎么了啊?” “哈哈,雷神老爷显灵了!这帮恶人遭报应了!”山上一片愁云惨淡,山下众人却是喜笑颜开! “劈得好!劈得好啊!爹,你看到了没有,雷神老爷给您报仇了!”有人也赶紧朝着山上拜倒,嘴里咬牙切齿地念叨着,眼中已经湿成一片。 此人的父亲先前被宋惟中所害,他迫于仇人势大,一直不敢声张,今日见到大仇得报,怎能不感激? “陈四,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啊!”有一个喜极而泣,跪地不断叩首的。 许多人都念着自家仇人的名字,不断向山上磕头;其余那些也震慑于雷霆之威,不由自主跟着跪下。 不少人都在心里念叨着,果然是举头三尺有神明,看来以后须得多行善事,不然迟早有一天会落得和宋惟中他们一般下场。 “咦,今日之雷为何如此响亮?”牢狱里,诸葛卧龙踮起脚尖,扒在窗口张望,然后回头看向崔云鸣的身体,“雷声如此之大,他为何就像是没听见一般?怪哉啊怪哉!” “这是怎么了?以前惊蛰的时候虽然也有雷响,不过好像没这么大吧?”南安县城里,许多人都顺着雷声向远方张望。 “好像是城外雷神庙那边传来的,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宋书办今天不是去拆庙了么?难道是他触怒了雷神老爷?” 一时间,不少人都循着雷声向城外走去,等他们来到山下,就看见周围田地里空无一人,百姓们都挤到山上去了。 赶紧上山,只见雷神庙外香火缭绕,众多百姓跪倒在地,将原本就不大的山顶挤得满满当当,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哦,不对,还有几个地方空着,中间躺着几具焦黑的尸首,这又是怎么回事?他们连声询问。 “雷神老爷显灵了,降下雷霆劈死了这几个恶人!”说话的人脸色煞白,显然是被刚才的场景吓坏了。 “宋惟中、陈四、张三、王六、乔贵他们几个都挨了雷劈,痛呼了一刻钟方才咽气!”实在是太惨了,我以后千万要多做善事,可不敢落得他们这般下场。 “雷神老爷在上,小的给您磕头了!”听到的人也赶紧跪下叩拜不已。 这真可谓是一雷八方惊,一传二,二传三,很快南安县城的人都听说了雷公显灵的事,就连县衙里的李逢年也知道了,他不敢耽搁,赶紧过来查看。 此时,崔云鸣阳神出窍的那丝神力也快消耗干净,此行任务既然已经完成,就没必要多消耗神力了,于是悄然回到牢房里。 李逢年来到山上,亲眼见了宋惟中等人尸首,也不由得心生惧意,连忙入庙上香行礼。 无论如何,自己治下发生这样的事,必须得问清楚才行,于是李逢年出来后便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此数人因何遭受雷劈?” “启禀大老爷,小的愿说,小的愿说!”当日跟着张三一起过来捉拿崔云鸣的白役连忙叩首如实交代。 “当初宋书办看上了雷神庙的地,想要把自家祖坟迁过来,可庙祝崔先生不愿意出让,宋书办便让张三栽赃陷害,说崔先生是大盗我来也,将他捉拿下狱!今日又要拆除雷神庙,许是触怒了雷神老爷,故而才降下雷霆惩罚。” “好胆,竟敢如此!”李逢年火冒三丈,但很快又有疑惑,这宋惟中、张三还有牢头王六可以说是因为得罪了雷神老爷,那乔贵又是怎么回事? “还不快快把崔先生请出来!”或许只有他能作答吧? 第9章 出狱 过了这么长时间,消息也传到了马成耳朵里,他马上就过来给崔云鸣报喜了,“崔兄弟,好事好事,我听人说,那宋惟中惹怒了雷神老爷,方才在庙门外被雷神老爷降下雷霆劈死了!” “如此以来,你的冤情也可以洗清了,说不定马上就能出去!我提前给你道喜了!” “还有这样的事?怪不得刚才雷声那么大!”诸葛卧龙听了大为惊讶。 “多谢雷神老爷庇佑。”崔云鸣也装作刚知道一样,连忙向雷神庙的方向行礼道谢。 虽然已经打开了第一座雷府,可还是应该慎重些才是,不能轻易暴露此事其实是自己所作所为。 因为虽然崔云鸣先前已经和诸葛卧龙打听过了,他不认识什么宁采臣,可诸葛卧龙这个名字总让崔云鸣有些忌惮。 万一这个世界真有那些妖魔鬼怪怎么办?小倩和姥姥倒也罢了,那黑山老妖和普渡慈航可不是好对付的,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若是引起他们的注意,那绝对不是好事,所以暂时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此人脸上虽然装作惊讶,可眼神却很是淡定,此事不合常理,他定然已经提前知道了些什么。 崔云鸣的举动能骗得过马成,却瞒不过诸葛卧龙,他心中暗暗疑惑,对崔云鸣又多了几分好奇。 还没等马成把事情给崔云鸣说完,李逢年的师爷张士凤便到了牢狱里,也不顾牢里气味难闻,亲自来接崔云鸣出去。 进来后连忙让人打开牢门,然后给崔云鸣行礼道歉,“崔先生,着实对不住,那宋惟中欺上瞒下,知县老爷方才知道您蒙受了不白之冤,就马上让学生来请您出去。” 从学生的自称来看,这张士凤起码也是有秀才功名的,不少秀才多次科考失利后,就会寻求其他出路,给人做师爷也算是不错的路子。 “张先生客气了,知县老爷也是初来乍到,一时被人蒙蔽也不奇怪!”崔云鸣前日望过李逢年的气,对他倒是没多少恶感。 “不过在下莫名其妙的进来,再莫名其妙的出去,似乎也不合适吧?”但你身为知县,就算管不住下属,总该弥补一二吧? “学生醒得,学生醒得!”张士凤连连点头,“学生已经派人去搜寻当日的文书了,马上就能办好!” 看到崔云鸣的神情,他也不说什么先出去的话了,陪着崔云鸣说了一会儿话,等人送来文书后,赶紧办好了手续,洗清了崔云鸣的冤屈。 崔云鸣在这座牢狱里待了三天后,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去了,临行前,崔云鸣对诸葛卧龙拱手道,“诸葛先生,此前和您说话多有收获,明日在下再来拜访,还望不要嫌弃!” 按道理说,外面的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来探监的,可现在这种情况,料想也没有不开眼的来阻扰。 张士凤将这些都暗暗记下,打算回去后就查查诸葛卧龙的卷宗,要是有可操作的余地,就放他一马。 来到外间,想起了这几日的见闻,崔云鸣便挨个给张士凤指出,那个恶徒喜欢在牢里欺压他人,那个又是被人当做白鸭送进来的…… “崔先生放心,此前都是宋惟中和王六沆瀣一气,故而下情不得上传,现在学生知道了,定会禀明知县老爷处置妥当!” 宰白鸭的事情处理起来需要时间,把恶徒单独关押倒是马上就能办,于是张士凤一声令下,马成等人便把那几个拉出来另行关押。 出了牢狱,没了里面那些臭气,崔云鸣深深吸了一口雨后的新鲜空气,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几分。 “崔先生,我今日还要当值,就不送你了,待会下值,我再去庙里看你!”马成想着,先前崔云鸣给的银子还没花完,待会刚好一起送回去。 “这几日多亏了马兄照顾,理应我去马兄家中拜访才是,怎好让马兄先去我哪儿?”说到这儿崔云鸣又有些为难,去人家家里拜访总不好空手,可自己现在一点儿钱都没了,该怎么买礼物啊? 张士凤同样将这一幕记下,然后带着崔云鸣先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这才一起出城前往雷神庙。 过了这么久,来雷神庙祭拜的人越来越多,李逢年也不好一直待在庙门口,所以在山下找了个地方暂且歇息,张士凤便把他带到了那里。 一见面,李逢年便迫不及待问起了宋惟中等人遭受雷劈的原因,崔云鸣自然不会实话实说,便含糊道,“听闻此数人都是恶贯满盈之辈,雷神老爷主生杀枯荣、善恶赏罚,许是看不过去,故而降下雷霆惩罚!” 方才李逢年也从其他人口中听过了宋惟中等人做过的恶事,倒也没过多怀疑,只是勉励了崔云鸣几句,让他继续维护好雷神庙便先行离开了,子不语怪力乱神,身为儒门中人,他不好过多纠结这些事。 张士凤则拿出一些东西交给崔云鸣,“这是雷神庙的地契,方才找出来,刚好还给崔先生;还有这些钱财,都是当日张三从庙里搜出来的,也该还给崔先生。” 这下好了,终于有钱给马成买礼物了,崔云鸣道谢后接过,疑惑地问道,“钱似乎多了。” 张士凤笑着说道,“崔先生在牢里受了几天罪,多得那些就当是补偿吧!反正也是从张三家里搜出来的,并不是衙门里的民脂民膏。” “那也太多了!这些还是还给其它被张三等人祸害的百姓吧!”崔云鸣还是将大部分钱财还给了张士凤,只留下自己应得的。 回到山上,沿途百姓见了他无不大礼参拜,崔云鸣扶不胜扶,只能高呼自己只是一个小小庙祝,当不起如此大礼,他们想要祈求雷神老爷保佑,只需进庙上香参拜即可。 如此还不见效,只能借着雷神老爷的名义吓唬他们,说雷神老爷看到他们在庙门外叩拜他人肯定不喜,这才好了些。 香客接连不断,崔云鸣一直忙到快关城门才闲下来,他顾不上歇息,赶紧收拾收拾,准备进城去马成家里拜访。 第10章 第二座雷府 这几日,崔云鸣也问出了马成的家境,知晓他有一妻一子,于是进城后便先去布店给马成的妻子买了一匹布,再给他正在私塾读书的孩子买了些文房四宝,最后到酒楼买了一些酒肉前往马家。 今日雷神老爷显灵劈死恶人的事已经传开,不管去那家店铺,总少不了有人谈论此事;这些店家在认出崔云鸣后都不敢收他的钱,最后还是他硬塞过去。 南安县城按照东贵西贱南贫北富的格局分布,马成就住在南边,好在他在衙门当差,家境尚可,所以住的是独门独户的小院儿。 到了门口叩响门环,不一会儿马成便出来了,一见他手里拿的东西便嗔怪道,“你才刚出来,何苦花这些钱!” “不妨事,张师爷方才已经把张三他们搜走的钱还我了,而且这今日香火旺盛,一天顶得上过去一年,倒是不怎么缺钱。” 进到屋里,和马成的家人见礼过后,他的妻子就把崔云鸣带过来的东西收拾收拾,摆开酒席让他二人喝酒说话,自己则带着孩子去了其它房间。 “来,这第一杯酒先祝崔兄弟洗脱冤情重获清白!”马成举杯祝酒。 “不然,这一杯酒该谢马兄这几日的照顾才是!”崔云鸣自然不依,俩人纠缠不下,只好各说各的。 几杯酒下肚,马成似乎想起什么,赶紧回屋取了木盒交给崔云鸣,“你给的钱买吃食还剩下不少,都拿回去吧!” 崔云鸣接过木盒塞进怀里,银子却又推了回去,他知道给马成肯定不要,所以换了个理由,“这几日诸葛先生也帮我不少忙,这些钱就就留着给他买酒肉吧!” “如此也好!那我就收下了!崔兄弟为人心善,日后定有好报!”马成也不客气,又把银子放了回去。 然后俩人继续喝酒,酒酣耳热后时候已晚,城门关闭无法出去,马成的妻子也给他收拾好了厢房,于是崔云鸣便在马家住下。 上床之后,崔云鸣并未马上入睡,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也不知道识海中的神霄雷殿有无变化,白天太忙没时间查看,现在怎么也得看看才是。 意识进入识海,首先进入惩恶雷府,只见府中惩恶雷神将军胸口的三十六道雷纹全数闪亮,崔云鸣今日阳神出游、望气、降雷惩恶的消耗全都补了回来。 只是他依旧有些奇怪,今日来上香的百姓何止数百?为何只有三十六道雷纹亮起?莫不是一座雷府最多只能积累三十六炷香火不成? 要是如此,那可真不是好消息,一道雷纹就代表了一丝神力,有了神力方能施展术法,那自然是神力越多越好,只有三十六道无疑是对自己施展神力的限制。 再凝神细看,最终还是发现了不同,惩恶将军胸前的雷纹虽然依旧只有三十六道,可雷纹的色彩有所变化,从最初的白色变成了青色。 崔云鸣想起了自己跟随老庙祝学到的东西,雷有五色,紫金红青白,各有高下,其中白雷最低,紫雷最高。 于是崔云鸣便猜测,或许不同级别的雷纹亮起所需要的香火愿力数量也是不同的,最低级的白雷雷纹,点燃一道只需要一炷香火即可,那这青雷的雷纹点燃一道又需要多少呢? 细细回忆今日庙里香炉中的香火数量,崔云鸣得出了一个大概数字,今天来拜祭的百姓当在四百以上,五百以下! 做个简单的数学题,崔云鸣便推断出了结果,白雷雷纹点燃一道需要一炷香火,青雷雷纹点燃一道大抵需要十炷香火。 以此类推,红雷雷纹点燃一道需要百炷香火,金雷雷纹点燃一道需要千炷香火,最高等级的紫雷雷纹点燃一道就需要一万炷香火了。 现在有四百多人上香,足以点亮所有青白雷纹,红雷雷纹还差了点,如此数字基本对得上了。 究竟对不对,明日再看就能知道结果,料想明天来进香的百姓比起今天只会多不会少。 就是不知道白雷雷纹变成青雷雷纹,再驱动神力施展术法,效果会不会更好? 心念一动,崔云鸣便开始尝试,阳神出窍之后,飞行速度更快,魂体更为凝练,捡起轻一点的东西也不需要额外消耗神力了。 飞到县衙大堂前,依旧因为官气笼罩而不得入内,不过明显能感觉到,魂体所受到的阻碍和灼烧感比上次尝试的时候轻了不少。 照这样下去,将来点燃其它颜色的雷纹后,阳神不惧阳光、官气估计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再尝试望气术,效果同样有所提升,不管是人之气,还是山川河流之气都看得更加清楚。 惩恶雷法暂且不好实验,只是依稀似乎能感觉到,下次再要降雷惩恶,或许就不用再靠的那么近了,这个等日后再遇到大奸大恶之人时再加尝试吧! 尝试一番,崔云鸣对今天的收获还是很满意的,然后回到识海继续研究神霄雷殿的变化。 他隐隐有一种猜测,等惩恶雷公将军胸前三十六道雷纹全都变成紫色时,或许就能开启下一座雷府了。 如此算来,大抵需要四十多万香火愿力,这数字比南安县百姓的数量还要多,不过也没关系,香火愿力的计算并不是按照人数,而是按照次数计算的,有人上了两次香就算两道香火愿力。 只要这南安县还有大恶之人,只要自己能不断显露神威,雷神庙的香火就能一直维持旺盛。 如此以来,将三十六道雷纹全部变成紫色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需要耐心等待即可。 想到这些,崔云鸣心中便畅快无比,不怕开启雷府的难度高,就怕找不到头绪,一旦有了头绪,按部就班去做便是。 好了,今日实在是有些疲惫,先好生歇息一晚,等明日收集更多香火后再来研究吧! 于是崔云鸣便退出惩恶雷府,准备歇息,可刚从大门出来,眼角的余光依稀看见,似乎又有一座雷府大门上的雷电印记亮了。 第11章 功德 崔云鸣凝神细看,只见这次亮起的雷府大门上刻着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周围三十六道雷霆印记亮了六道,却是玉府五雷使院下辖十八座雷府最边上的那座。 嗯?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香火愿力不是全都归了惩恶雷府么?崔云鸣带着疑惑上前轻轻触摸大门,一道信息随即进入他的脑海。 原来如此,崔云鸣明白了,玉枢五雷使院旗下的十八座雷府依靠百姓供奉积累香火愿力才能开启。 而玉府五雷使院旗下的十八座雷府则要依靠斩魔除恶积累的功德开启,先前他雷劈宋惟中、陈四、张三、王六、乔贵等人积累了六道功德,所以这座雷府大门上的雷霆印记就被点亮。 只是我明明只劈死了五个人,为何亮了六道印记?这多的一道又是从那里来的?莫不是每个恶人贡献的功德数量还不一样? 崔云鸣细细回想今日用望气术查看宋惟中等人的结果,心中已有结论,那宋惟中的黑色斑块明显比陈四、张三、王六、乔贵等人多一倍有余,如此说来他的罪孽也比其它人深重许多。 诛杀了这样的大恶人,自然比诛杀陈四等人对南安县的百姓更有好处,获得功德自然也要多上一些。 要是将来遇到比宋惟中更坏的恶人,将其诛杀获得的功德估计还会更多!倒也不必非要等到杀够三十六名恶人才能开启这座雷府。 积累香火愿力可以化为神力施展神术惩恶扬善,惩恶扬善又会带动庙里的香火提升提升神力储备,如此便形成了良性循环,实在是妙啊。 开启惩恶雷府获得了三种神术,这第二座雷府开启后又会得到什么呢?要是三十六座雷府,还有玉枢五雷使院、玉府五雷使院以及最中间的神霄雷殿全都开启,又会有什么惊喜? 退出识海后,崔云鸣躺在床上心情格外放松,再加上马成家的床铺可比监狱舒服多了,所以很快便进入梦乡。 翌日清晨醒来,马成妻子就给他准备好了洗脸水,洗漱完毕和马成一起带着包子稀粥来到监狱中看望诸葛卧龙。 谁知早餐还没吃完,张士凤便找过来,顺便送上两个好消息,“那王六昔日屡屡贪赃枉法,如今造雷罚而死,这牢狱里便没了管事的!知县老爷得知马兄弟你办事一向妥当,又心怀良善,故而想让你来当这个牢头,不知道马兄弟愿意否?” “马小哥出事公道,大家都服他,他当牢头正好!”诸葛卧龙击掌赞道,马成管事的话,牢狱里的犯人吃食起码能好点。 马成颇感意外,连忙摆手道,“不成不成,我哪有这个本事?” “马兄,知县老爷都发话了,你要是拒绝,知县老爷面上怕是不好看!你还是先干着试试吧,有师爷帮忙照看,也不会太难办!”崔云鸣跟着劝道,马成这也算是善有善报吧。 三人一起劝说,马成最终还是应了下来,“那……我就先干着试试?将来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望师爷多多提醒!” “好说好说!”张士凤可不愿意在这地方多待,于是赶紧又说出了第二件好事,“学生昨日回去翻看卷宗,发现诸葛先生的案子早就翻过来了!” “您不是给某位名人写传记,后来他失势被定为乱党才受了连累么?然而没过几年,当初诬陷这位名人的奸佞便失了势,名人留下的人脉帮忙洗清了冤屈,您的罪名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张士凤摊手道。 说着他从袖子里拿出文书展示给众人看,“文书已经写好,所以您也可以出来了!” “诸葛先生在牢里都住了十来年了!既然几年后这案子就被翻了过来,为何一直没人放他出去?”崔云鸣很是纳闷。 “哈哈,无非是老夫无钱无势罢了!”诸葛卧龙苦笑道,他久在牢狱,这些事情可是清楚得很,“放老夫出来没有好处,自然无人理会!你看着牢狱里,刑期到了却迟迟没有被放出去的可不止一个两个!” “此事知县老爷已经命我在查了,稍后马兄弟先把监狱里面的名单报给我,我再核查一遍,若有不合规矩的事,统统尽早改过!”张士凤连忙插话道。 “恭喜诸葛先生,今日您总算可以重获自由了!”崔云鸣为他贺喜。 “哎,就算放我出去,我又能去那儿呢?天下之大却无我容身之处,我还是继续待在这牢里吧!”诸葛卧龙长叹一声,他的亲朋故旧全都没了联系,就算出去也是无依无靠,说不定比在里面待着更加难受。 电影里的诸葛卧龙似乎也是如此,他明明从墙上掏了洞,可以让宁采臣出去,自己却依旧留了下来,显然是被外面的世道折腾怕了。 “诸葛先生不嫌弃的话,就先到我的小庙里住着吧,我也好时常聆听诸葛先生的教导!将来若是打听到亲朋好友的消息,我再陪你去找他们!”崔云鸣说道。 他受过诸葛卧龙的恩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诸葛卧龙见识广博,把他留在身边也能增加自己的阅历,如此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诸葛卧龙本想拒绝,可想到前几日崔云鸣身上的异样,还有雷神庙的神迹,一时间犹豫了。 见此崔云鸣继续劝说,张士凤和马成也在一旁敲边鼓,最终还是说动了诸葛卧龙,他留恋地看了一眼牢房,起身跟着崔云鸣一起出去。 马成和张士凤还有事情要忙,把他俩送到门口就回去了,崔云鸣带着诸葛卧龙先去城里洗了个澡,买了几身新衣服,然后便出城向雷神庙走去。 出了城门,一路上全都是拿着香火前去雷神庙祭拜的百姓,见到崔云鸣纷纷行礼问候。 到了跟前,看见进香的人群已经从山上排到山下了,崔云鸣倍感欣慰,照这么看,今天就能让惩恶雷公将军胸前的雷纹再次变色了。 “诸葛先生,咱们上去吧!”崔云鸣带着诸葛卧龙向庙中走去。 第12章 扩建雷神庙 通往雷神庙的道路已经挤得满满当当,看到崔云鸣和诸葛卧龙过来,来进香的香客都纷纷让出路来,“崔先生好,崔先生请过!” “多谢各位。”崔云鸣一路道谢,带着诸葛卧龙回到雷神庙中,把放杂物的房子整理出来给诸葛卧龙住。 原先他和老庙祝住的时候,这里原本就有床铺,老庙祝走后便空了下来,现在收拾一番刚好用上。 山上香客众多,见崔云鸣忙活都过来搭手,不一会儿,房子便被收拾妥当,可以让诸葛卧龙安心住下了。 “诸葛先生稍事休息,我先去正殿照看!”身为庙祝,这也是崔云鸣的日常功课。 “也好,多年不曾动弹,今日走了这么一点路就觉得累,我先缓一缓吧,待会再去正殿找你!”诸葛卧龙也很好奇这座小庙到底有何神异,打算休息好之后好好看一看。 来到正殿,先敬香,然后诵读宝诰,也就是赞颂神仙的骈文,这是崔云鸣跟随老庙祝学会的。 “志心皈命礼。 九天应元府,无上玉清王。 化形而满十方,谈道而趺九凤。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三十六天之上,阅宝笈,考琼书。 千五百劫之先,位正真,权大化。 手举金光如意,宣说玉枢宝经。 不顺化作微尘,发号疾如风火。 以清静心,而弘大愿。 以智慧力,而伏诸魔。 总司五雷,运心三界。 群生父,万灵师。 大圣大慈,至皇至道。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雷神老爷的尊号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为雷部的最高天神,掌管神霄雷殿,主生杀枯荣、善恶赏罚、行云布雨、斩妖伏魔、号令雷霆。上照天心大道,下济幽冥群苦。 诸司中有36名雷公,代天打雷,均听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号令,倒是和崔云鸣识海中的格局相符。 雷霆者,乃阴阳之枢机,号令万物之根本,故无有雷霆,则无以宰御三界,此界如此混乱,或是雷神不显的缘故。 幸好如今轮到自己执掌神霄雷殿,只需慢慢积累香火功德,终有一日能还天下一个太平世道。 宝诰诵读完毕,崔云鸣便退到一边,在蒲团上闭目打坐,香客们也不以为异,逐次进殿上香祷告。 崔云鸣在一旁聆听着他们的祷告之声,“小老儿拜见雷神老爷,愿雷神老爷保佑风调雨顺,若能丰收,小老儿定会供奉新麦还愿。” 这进庙之后许愿、还愿也是有讲究的,许愿是求神真护佑自己,使自己的心愿得以实现;还愿是自己的心愿得以实现,对神真许下的诺言予以兑现。 许愿目的一定要正当,不能祈求神灵满足非分之想,更不能让神灵帮助做有违道德和法律之事;可以求身体健康、事业发展、家庭幸福等等,但切记不能歪心和贪心,不能要求过高。 若是违背,不仅不能得到神灵护佑,还会受到反噬,遭受神灵的惩罚。 实现心愿后,许愿之时许下的什么诺言都必须兑现,若有违背,同样会受到惩罚;而且还愿必须要善,不能违背道德律法,也要量力而行,要是有因为还愿过重造成负担,这同样违背了神灵的意愿。 像刚才这位老者许愿就很妥当,祈求五谷丰登,然后用收获的粮食来还愿,许愿极正,还愿也称得上善,若神仙有灵能够听到,想来也会庇佑一二。 老者退下后,进来一个油光满面的男子,到了殿中噗通跪倒,头磕得梆梆作响,供奉的也是上好的檀香。 点燃线香后哆哆嗦嗦的祷告,“雷神老爷在上,小的周春福此前确实有些做的不太妥当的地方,今日专门过来向雷神老爷告罪,回去后就改,就改,租子我给他们少些,没钱按时交租的我也不打他们了…….” “求求雷神老爷看在我知错能改的份上,不要降雷劈我!从今往后我一定多做善事,若有违背,雷神老爷再劈我不迟。” 哈哈,看来这周春福是被昨天的雷吓坏了,这样也好,只要心中有所顾忌,这南安县人今后行事也会多加思索,像宋惟中那样的人也会少上许多。 祷告完毕,周春福还觉得心里没底,又来到崔云鸣身边祈求,“崔先生,您看眼下这么多香客,殿里都容不下了,是不是该扩建了?只要崔先生答应,需要多少钱粮在下来想办法,保管崔先生满意!” 他怕自己过去做的坏事太多,光靠上香无法取得雷神老爷的原谅,所以打算帮忙修庙。 崔云鸣用望气术看了一眼他头顶的云朵,只见黑白交杂,此前果然做了许多坏事,好在远不如宋惟中他们严重,从黑色斑块的细节来看,多是一些逼租放债的坏事,幸好他胆子不大,倒也没弄出人命。 这种人只要愿意改,还有挽回的机会,于是崔云鸣便摇头道,“想要多行善事赎去自己的罪孽,不在修庙;你过去做错了什么,害了那些人,现在补偿回去便是,只要他们肯原谅你,雷神老爷也会原谅。” “在下明白了,在下回去就做,把多收的租子、利息退给他们!”从崔云鸣这得到肯定的答案,周春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在殿里待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送走最后一名香客,此时诸葛卧龙也缓过来了,俩人一起做饭,吃过后便在庙门前喝茶闲话。 崔云鸣看见,庙门口的山路已经被踩的不像样,再这么下去,恐怕用不了多少时间就没发走了。 再看小庙,只有三间屋子,要是遇到下雨,连让香客避雨的地方都没有,似乎的确是该扩建了。 只是这扩建的方案还得好好寻思一番,当初老庙祝也给崔云鸣教过这方面的知识,只要几个关键地方遵循规矩,其他部分倒是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诸葛先生,不知道您对营造之事了解多少?”那么,就先和诸葛卧龙商量下吧。 第13章 阳神出游 诸葛卧龙果然博学多才,连建筑营造也有所涉及,听崔云鸣说起自己的打算后,便把所需要的人工、物料、钱粮算得清清楚楚。 “如此说来,怕是得过段时间才能开工了!”崔云鸣盘算了下这两天雷神庙的进项后说道。 扩建雷神庙,人工方面不用担心,周围的老百姓都愿意过来义务帮忙,崔云鸣只需要管几顿饭即可。 但现在正是农忙季节,大家都忙着播种,必须得等他们闲下来才行,农村盖房修屋也都是在农闲时节才开始的。 而且虽然人工免费,可购买砖瓦木料、肉菜粮食都是要钱的,崔云鸣的积蓄还不够,还得继续积攒一段时间的香火钱。 先前周春福倒是说愿意花钱帮忙扩建,些许香火钱倒是无所谓,大钱就不好拿了,这种钱还是不收的好,要不然日后他干了坏事怎么办? 不过上山的路倒是可以提前开始,原本的小路太过简陋,之前没多少人上山祭拜倒也够用,可最近每天都这么多人,已经是不堪重负,被踩得不像样了。 修路花不了多少钱,目前的积蓄足够了,至于人手,可以去县城雇佣;路修好了,香客们上山也方便,崔云鸣积累香火愿力的速度也能快些。 和诸葛卧龙商量了下,让他明天先进城去找马成,请他帮忙介绍几个人,先勘查线路,然后召集人手、购买材料准备修路,自己继续留在庙里照应。 商量妥当后俩人便各自回房歇息,崔云鸣躺在床上,再次进入识海,果然如同他所料那般,惩恶雷公将军胸前的雷纹有三道变了颜色,从青色变成了红色。 另外识海中已经将白天香客们所求之事罗列出来,他可以随时查看,有祈求风调雨顺的,有祈求惩恶除凶的,当然也少不了和周春福一样,此前做了错事祈求雷神老爷原谅的。 那就先去看看周春福到底改了没有吧?心念一动,崔云鸣便驱使阳神出窍,打算夜游一番,看看那些香客所说是否属实。 周春福家离这里不远,他现在使用的是红色雷纹神力,阳神愈加凝练,飞行速度也有所提升,不消片刻功夫便抵达周家大院。 这周春福家底果然厚实,前后三进的大院,除了家人、佃户、仆役的居所之外,还有粮仓、牛马棚,粮仓堆得满满当当,棚中牛马膘肥体壮。 此时夜间也没啥娱乐活动,所以一般人家到了这个时候都上床歇息了,周家却是不同,都到这个点儿了,院子里依旧挤得满满当当。 前院四周插着火把照明,周春福站在院子中间,手拿账本念着,“周大旺,先前你交了三石六斗的租子,现在退你一石八斗,你去拿粮吧!” “老爷仁义啊!多谢周老爷!”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连忙跪地行礼,一下多了这么多粮食,他们家今年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不要谢我!给你们说了多少次了,是雷神老爷让我多做善事,你们要谢,就谢雷神老爷吧!明天去雷神庙多烧几炷香,记住了没有?”周春福想的周到,我既然要改,那就得让雷神老爷知道。 “小的记住了,记住了,明日一早便去雷神庙进香!”那周大旺连连答应,然后起身高高兴兴地挑着粮食回家了。 “嗯,记住了就好!我看看啊,下一个是周水生,你去年娃生病没钱买药,就问我借了一两二钱银子,过年的时候还了我一两八钱,还有一两八钱没还,是也不是?”周春福又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借一两二钱竟然要还三两六钱!不到一年功夫就要翻三倍,这高利贷真是狠啊!这利息听得崔云鸣咂舌不已! 实际上在南安县,谁家放贷都是这么狠,利息比这只高不低,而且他们贪图的其实不是这点银子,而是借债人家里的地,等他们还不上的时候,就可以逼他们把田产交出来了。 “是,老爷说得没错,还请老爷宽限些日子,等今年粮食收了一定还您!”周水生哀求道。 要不是周水生家里只有这么一根独苗,被逼的实在是没办法了,他说啥也不敢问周春福借钱。 “不用了!我给你减点利息吧!”周春福接过算盘扒拉几下,“给你改成两成的利,一两二钱借一年就是一两四钱四,抹去零头,你还一两四钱就行了!你是要铜钱还是银子?要银子我让管家给你称,要铜钱给你数!” 这可是意外之喜,周水生原本想着能延缓些时日还债就不错了,谁想人家直接就给减了利息,竟然还要倒找钱给他。 于是连忙像周大旺一样,跪在地上咚咚的就给磕头,“老爷厚道啊,您减我利息已经够好了,我怎么还能要您的钱呢!” “不要谢我,要谢就去谢雷神老爷!”周春福都无奈了,今天这话不知道说过多少次,可他们就是不听啊! 他今天说话太多,实在是没力气劝说了,当下吩咐管家,给周水生数四百个铜钱,一般农户都是用铜钱,几乎没有用到银子的时候。 周水生也千恩万谢的走了,他也打定主意,同样明天一早就去进香,然后把这四百个铜钱全都塞进功德箱里。 周春福继续翻看账本,不断归还多收的钱粮,崔云鸣在高处看了心中愉悦之极,要是南安县每个地主都能如此,老百姓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 随着钱粮的发放,周春福头顶云朵上的黑色斑块也在缓缓减少,他昔日所做的恶事也在不断洗白。 崔云鸣带着一丝欣慰离开了周家大院,继续前往其它地方查看,像周春福这样的人还不是一个两个,不少地主大户都摄于宋惟中等人的下场,纷纷一改往日作态,开始改做善事了。 当然,也有人并非心甘情愿,可行善之事论迹不论心,只要他们确实做了,头顶的云朵便会白上几分。 可依旧有人死性不改,这让崔云鸣很不高兴。 第14章 土匪恶乌子 白天来进香的香客里,有几位行商都提到了一个人,那就是盘踞在从临县进入南安县必经之路野猪林中的土匪恶乌子。 恶乌子是南安县对蝮蛇的俗称,蝮蛇藏于林中,伺机而动,毒性猛烈、咬人必死,以此为外号可见此人的歹毒。 这恶乌子原本是商队的保镖,后来看上了东家的闺女儿,便勾结野猪林中的土匪,在东家携女返乡途中将其杀死,还想把东家的闺女儿抢上山当压寨夫人,可惜这女子性情刚烈,当场自刎身亡,让恶乌子的念头落了空。 恶乌子上山之后,凭着一手好武艺当上了二当家,先假装恭顺,后来又寻找机会火并了大当家,自己当上了山寨之主,借着野猪林的地利打劫过路行人。 一般土匪盗贼大多都是劫财不要命,可这恶乌子似乎是受了东家闺女儿自尽的刺激,但凡被他盯上的,往往人财两空,周围百姓和过往客商深受其害。 也有商户不堪其苦,花钱说动南安县出兵进剿,但县里的兵丁能有多少本事?加之恶乌子生性狡猾,不仅没被剿灭,还把官兵打得落花流水。 原来的县令唯恐上司责怪他无能,便把此事隐瞒下去,再也不提出兵剿灭恶乌子一事,这恶乌子便愈发嚣张。 时至今日,行商路人到了野猪林两头,都得停下等候,待凑够几十号壮丁才敢穿林而过,要是人少,可千万不敢过。 众人苦恶乌子多时,官府又不管,如今听闻雷神老爷显灵,便纷纷过来祈求,希望雷神老爷能降雷劈了恶乌子,还野猪林一个太平。 崔云鸣驱动阳神,飞临野猪林上,只见此处地形果然险峻,林子位于两山之间的谷地中,悬崖陡峭猿猱难攀,怪木丛生豺狼夜号,树丛中白骨嶙峋,不知道葬了多少人命。 林中只有一处羊肠小道能通往山顶,这恶乌子的山寨便立在山顶上,崔云鸣见了暗暗嘀咕,如此险峻,怪不得官兵无功而返,看到山寨依旧亮着灯火,他便直接飞了过去。 从山上向下看,来往行人进入眼底,官兵来了远远就能看见,到时候把路一封,官兵也无可奈何,山上还有山泉水池,加上平日积攒的粮食,安心待上数月都不是问题。 聚义厅中灯火通明,火把将大厅照的如同白昼一般,恶乌子正和山寨里的土匪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好不痛快。 再看他头顶的云朵,已经黑得如同锅底一般,比宋惟中还要厉害;想想倒也正常,那宋惟中只是求财而已,只要不干涉他挣钱,他也不会乱害人命,有时候一年半载也害不到人命。 这恶乌子却是每月都会下山打劫,抢了钱不算,还要滥杀无辜,方才林中那些白骨就是证明,害在他手上的人命可比宋惟中多多了。 大厅里其它土匪,也大多都有人命在手,头顶的云朵满是黑斑,全杀了肯定有冤枉的,隔一个杀一个绝对有漏网之鱼。 崔云鸣来得正巧,厅中恰好说起了雷神老爷显灵一事,有土匪担忧便问道,“大王,咱们最近是不是安分些的好?” “哼,怕什么!”恶乌子一摔酒碗,“直娘贼的老天爷要真是有眼,咱们还能活到现在?听他们说的厉害,实际上八成都是庙里传出来吓唬人的!” “咱当年跑江湖的时候,也听那些和尚道士说过一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可就算老子的刀把他们脑袋剁了,也没见他们拜的神佛来救!” “就是,大王,我已经打探好了,县里布庄有一批货急着运出去,所以他们明天肯定等不及凑够人,就得从林子里面穿过,咱们刚好把他们抢了,给咱兄弟都做身新衣裳!”白日去打探消息的土匪也被银钱迷花了眼,没把雷神庙的传说当真。 “好,这几日下雨懒得动弹,今天夜里雨总算停了,明天咱们就去活动活动筋骨!你们几个一早就在山上盯着,他们一过来就喊人!”恶乌子下令。 哼,恶贯满盈还不悔改,今晚就要了你们的命!崔云鸣心中怒起,当即就要催动雷霆惩恶诛凶。 但转念一想,又停了下来,在山寨里饶了一圈儿,仔细查看后径直返回雷神庙睡了过去。 早晨醒来,已经有香客在门口等着了,不是别人,正是昨晚从周春福哪儿拿到钱粮的周水生、周大旺等人! 崔云鸣连忙开门放他们进去,然后热了点昨天的剩饭和诸葛卧龙一起吃了,吃过饭诸葛卧龙便去城里找人修路,崔云鸣则回到正殿盘腿打坐。 与此同时,县中布庄的掌柜钱兴业也带着车队战战兢兢准备走入野猪林,店里的伙计哆哆嗦嗦劝道,“掌柜的,咱们再等等吧,说不定等会儿就有大队人马过来了!” “要是有我能不等?我都打听过了,今天没几家人过来。”钱兴业其实也害怕,但东家催得急,他也只能安慰自己,“你们放心好了,接连下了几天雨,山上路滑,他们肯定懒得下来,只要咱们走得快就不要紧!” “只要这一趟货平安送出去,回来后每人都有赏!一人五百钱,还有好酒好肉享用!所以都卖力点!而且昨日我还去了雷神庙,雷神老爷肯定会保佑咱们的!” 五百钱对这些伙计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而且要是不干的话,就得被辞工,他们都是免费当了三年学徒才熬出来的,万万舍不得这份工作,因此也只能打起精神走进林中。 一路快走,就算累了也不敢歇息,眼瞅着路程已经走了大半,依稀可以看到出口了,钱兴业和众多伙计都露出喜色。 “这回咱们运气好,总算是平平安安出来了!回去后我请你们喝酒!”钱兴业乐呵呵道。 可惜话音未落,就听见林子里一阵儿响动,前后两棵大树同时倒下,正好截断了他们的去路。 一条大汉从林子里跳出,口中大喝,“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处过,留下买路财!” 第15章 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唏律律~~”车夫猛地一拉缰绳,马儿长嘶一声,两只前蹄高高抬起,总算是停了下来,可车上的钱兴业还是颠了下去。 后方的伙计这时候已经顾不得钱兴业了,转身就想往回跑,然而刚转过身,就看见几条大汉从林子里钻出来,手里拿着刀枪挡住了归路。 “嘿嘿,下了好几天的雨,爷们儿好不容易出来做趟买卖你还想跑?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说罢几个土匪齐声哈哈大笑。 伙计、马夫见此顿时面无人色,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心中懊悔不已,早知如此还不如辞工算了,好歹能保住一条小命,现在可是全完了! “各位……各位好汉爷,车上的货您尽管拿去,还请饶过我等的小命吧!”钱兴业跪地苦苦哀求。 伙计们也赶紧跟着跪下,“好汉爷,小的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还在吃奶的孩子,我要是死了,全家都得饿死,您就行行好吧!” “哈哈!”看到他们这副模样,恶乌子心中畅快之极,他就喜欢看人哀求自己的样子,尤其是最后刀斧临身时那种绝望的眼神,简直比痛饮美酒还要过瘾。 此时路上前后皆无行人,恶乌子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他们,他手持利刃向前走去,用刀片拍拍钱兴业的胖脸,“车里拉的都是什么?” “都是布匹,送到临县去的,现在全都送给好汉爷,给各位做几身衣服吧!”见他们没有马上动手,钱兴业心中涌起渺茫的希望,但愿能把他们哄得开心了,从而饶过自家性命。 “哈哈,现在天气暖和了,也是该换几身新衣裳穿了!可是咱山寨里也没个会针线的,就算拿到布也不会做衣服啊?”恶乌子继续作弄他们,其实山上还有几个被抢来的妇女为他们缝衣做饭,供他们淫乐,这么说只是想看乐子罢了。 恶乌子就喜欢这样,先给人希望,让他们误以为能保住性命,等做弄够的时候,再突然翻脸。 钱兴业果然上了当,但凡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谁有想死呢?于是赶紧答道,“好汉爷放心,小店东家除了布庄、还有裁缝铺,只要好汉爷能饶过我等小命,我这就让伙计回县里,把做好的衣服送过来!” 他生怕恶乌子不答应,还主动加码,“到时候再买些好酒好肉,让好汉爷喝个痛快!” “你倒是个懂事的,不过光吃肉喝酒不过瘾啊?你要是能从县里红袖招叫几个娘们儿过来,那才痛快!” “对,早就听说红袖招的娘们儿风骚入骨,可比咱们抢的那些良家妇女会伺候人多了,你赶紧找几个过来。”手下土匪跟着起哄。 “这……”你让钱兴业出钱保命他还算乐意,可红袖招的姑娘怎么哄得过来?而且就算能来怕是也没好下场,这种事情他还干不出来。 于是只能继续哀求,“好汉爷,您开山立柜做买卖,无非就是求财罢了,就算杀了我们也没啥好处,还不如让我们拿钱来赎人!” 又逗了一会儿,恶乌子渐渐没了兴致,“拿钱赎人也行,那就先到山寨里待几天吧。” 他用刀背敲了敲车子,“还不赶紧起来,把东西都给我运到山寨里去,难不成还让老子我亲自动手?” “不敢不敢!咱们这就动手!”钱兴业还以为自己撞了大运,真能拿钱赎人,于是连忙招呼伙计把货送上山。 “都他娘的走快点,磨磨蹭蹭干啥呢?是嫌老子的刀不快还是怎滴?”土匪们一路打骂,赶着众人前行。 上山的小路很是陡峭,伙计们只能把货从车上卸下来扛着上山,一个个都累得不行,然而在刀枪的威胁下不敢有丝毫懈怠,就连钱兴业也扛了几匹布,使出浑身力气往上爬。 等到山寨的时候,众人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钱兴业顾不上歇息,喘着粗气哀求道,“好汉爷,现在东西已经送上来了,您看,是不是可以让人回去报信送钱来赎人了?” “也好,不过你不能去,我瞅着他倒还机灵,就让他去吧!”恶乌子随手指了一个伙计。 这伙计大喜过望,还以为恶乌子真要放他走,不由得庆幸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于是连连磕头,“好汉爷放心,我腿脚快,一个时辰就能到县里。” “好!那就让我看看你腿脚有多快!”恶乌子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早点把银子给爷带回来!” 伙计又磕了个头,麻溜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跑去,钱兴业等人眼巴巴地看着,恨不得他马上就带钱回来,救自己出去。 然而却见恶乌子从喽啰手里接过弓箭,引弓搭箭瞄准跑了没多远的伙计,钱兴业不禁大惊失色,“好汉爷,您这是干啥?” “呸!还想哄骗爷爷?到时候来送钱的怕不是你店里的伙计,而是官兵吧?爷才不上这个当!小的们,把他们抓起来,看他这么胖,待会儿正好点天灯!”恶乌子露出狰狞的微笑。 猫逗老鼠玩够了,现在是时候结果他们了!这些人既然看过了上山的路,那就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 “你们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啊!不是说好了只要交钱就能放我们回去么?”钱兴业等人噗通一声坐在地上,绝望地哀嚎起来。 那名下山的伙计也听到了恶乌子的话,赶紧加快了脚步,可是刚出山寨这段路全无遮挡,他跑得再快还能快过飞箭去? 那伙计一边快跑一边回头张望,可看着距离逃出箭矢射程还有好上一截路,不由得愈发绝望。 见恶乌子张满了弓,钱兴业等人便知自己无活路,在劫难逃之下,钱兴业忍不住破口大骂,“恶贼,如此草菅人命,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哈哈!”恶乌子哈哈大笑,“老子又不是第一回干这种事了,要是你拜的那个什么雷神老爷真的有灵,你就让他降雷劈了我啊!” 第16章 猴儿 还有这种要求?悬在空中的崔云鸣听了失声而笑,好吧,既然你诚心诚意的求了,那我就满足你的愿望吧! 立刻抽调神力施展惩恶雷法,随即一道金蛇从天而降,正中恶乌子头顶,这次头顶黑云燃起的火焰比宋惟中当时更烈,不仅点燃了他的五脏六腑,连他身上穿的衣服,手上拿的弓箭也着了起来! “咔嚓!” “啊~~”雷声和恶乌子的惨叫声同时响起,疼得他满地打滚,双手拼命抠挖胸口,把胸口都抓破了也不停歇。 “大当家的!”众喽啰顿时脸色煞白,纷纷抬眼看向天空,只见天空中蔚蓝一片,不见半点云彩,这雷到底是那里来的? “哈哈哈哈,雷神老爷显灵了,雷神老爷显灵了!”这回却轮到钱兴业开怀大笑了,他连忙朝着雷神庙的方向跪倒,“多谢雷神老爷保佑,小老儿下山后便去给雷神老爷进香!” “多谢雷神老爷,多谢雷神老爷!”其他伙计也跟着跪倒,就是山下那位,也停下脚步,在山路上就磕起了头。 “啊~~啊~~~”恶乌子依旧哀嚎不已,听到钱兴业等人的话,他还想拿刀宰了他们,剧痛之下那还有这个力气? 莫不是真有什么雷神老爷?众喽啰脸上神色为之数变,有的转身打算回山寨卷了细软跑路,有的赶紧学着钱兴业他们的样子向雷神庙的方向磕头求饶,“雷神老爷再上,小的再也不敢了,求求您饶过小的吧!” 他们方才没有打算饶过钱兴业等人,崔云鸣自然也不会放过他们,又是数道雷霆降下,几名罪大恶极的喽啰也跟着恶乌子一起倒地哀嚎不已。 这下众人愈加笃定是雷神老爷显灵了,那些想跑的也不敢跑了,也跟着一起磕头,脑袋在坚硬的山石上撞得梆梆作响,就算把头磕破了也不敢停歇,口中不停地哀求着,哭得满脸都是泪。 可惜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此前的恶行已经注定他们是没有好下场的,崔云鸣根据望气术的结果不断降下雷霆,山寨里的喽啰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 有人受不了这个刺激,起身就要逃跑,可惜就跟刚才那名伙计跑得再快也快不过箭矢一样,他们自然也不可能快过雷霆,有的刚起身就被劈倒,有的进了屋子依旧没逃过此劫。 雷声不断响起,不断有人倒地,等雷声终于停歇的时候,山顶上只有钱兴业等人,被恶乌子他们绑上山的无辜者,以及少数上山较晚,为恶不多的喽啰还跪在那里瑟瑟发抖了。 恶乌子等人哀嚎许久方才咽下最后一口气,其后又过了一会儿,钱兴业等人才站了起来。 看着那些被抓上山的无辜百姓尚且一脸懵懂,钱兴业为他们解释,“最近雷神老爷显灵了,前日降下雷霆劈了县里作恶多端的宋惟中等人,好多人都亲眼见了,今天肯定也是雷神老爷救你们逃出苦海!” 众人这才明白,再次向雷神庙的方向叩首道谢,并许诺下山之后,第一时间就去雷神庙上香。 磕头之后,几个人便喜滋滋的起来,商量着取了山寨的钱财去献给雷神老爷;可还有几名女子依旧跪在地上呜呜地哭着。 钱兴业老于世故,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这些女子在山上会遭遇什么不用猜就知道,她们就算有家也回不了啊。 他想想说道,“你们也不必担心,我带你们去庙里吧,早上出城的时候,听说雷神庙要扩建,将来肯定少不了帮忙洒扫之人,你们要是实在是没有去处,就去庙里求求庙祝吧,想来雷神老爷既然肯救你们,自然也不会放着你们不管。” 这下几名女子才停下哭声,向钱兴业连连道谢,只要还有活路,谁又愿意去死呢? 然后又走到那几名幸存的喽啰面前,指着恶乌子等人的尸首说道,“雷神老爷既然没收了你们,那就说明你们罪不至死,不过尔等也勿要心存侥幸,日后再敢作恶,这些人便是你们的下场!” “不敢了,不敢了!我等下山就去县衙自首。”几个喽啰把脑袋要的就跟拨浪鼓一般,见识了这样的场景,他们那还敢作恶? 如今山上还活着的人里,要么是自家伙计,要么是无辜百姓,要么是幸存的喽啰,于是钱兴业便做主,先拿了一些钱财把无辜百姓遣散,他们离家日久肯定急着回家。 然后又让那个腿脚快的伙计去县衙通知知县老爷,让他派人来处理剩下的事,剩下伙计继续去临县送货。 他自己则带着那几个女子,和顺路的无辜百姓一同前去雷神庙祭拜,雷神老爷救了自己的命,怎能不起进香感谢? 至于那些幸存的喽啰,也乖乖地跟着他们一起走了,这种时候,你让他们跑他们也不敢跑。 嗯,做事还算妥当!崔云鸣在半空中见了暗暗点头,心下想着,此事传开之后,庙里的香火估计又能旺盛许多。 这也是他昨晚没有直接动手的原因,和当初收拾宋惟中一样,在光天化日之下,众人面前显露神威才能更好地吸引香火不是? 身为穿越者,他当然知道广告的作用,这次就当是帮自己的雷神庙打广告了。 现场恶徒已经尽数被雷劈死,钱兴业把剩下的事情也安排妥当,自己也不用盯着了,于是崔云鸣身形一闪,便向雷神庙飞去。 他离开之后,山顶一棵树上,冒出来一颗金灿灿、毛绒绒的小脑袋,一只金毛火眼的猴子望着崔云鸣远去的方向。 然后挠挠头,思索片刻,便跟着钱兴业等人一起下山,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等到山下的时候,干脆偷偷钻进回城的马车上,搭起了顺风车。 马车行了约莫一个时辰,钱兴业指着前方的小丘,“看,那就是雷神老爷的庙宇了,咱们赶紧过去吧!” 小猴子赶紧从车棚上溜了下来,窜进草丛里,跑了一段看见路边有树便爬了上去,右爪搭在额头,细细打量着雷神庙。 第17章 听经盗酒 钱兴业带着众人上山,只见原先的小路上依旧人满为患,而在旁边,已经开始动工修筑新的道路了。 走到半路上,有那相熟的人见他回来很是奇怪,“钱掌柜,你不是到临县送布匹去了么?怎生又回来了?” “若不是雷神老爷保佑,我恐怕是回不来了!”钱兴业当下便眉飞色舞地说起了方才发生的事。 他做生意多年,嘴皮上的功夫早就练出来了,一番故事说得让众人如同身临其境,众人闻言,不由得随着故事的跌宕起伏而脸色数变,时而惊呼,时而击掌叫好,等他讲完后,更是直接让开道路,“是该好好谢谢雷神老爷,你先进去吧!” “多谢诸位,多谢诸位!”钱兴业团团一揖,当下便领着众人进去,焚香叩首,毕恭毕敬地叩拜道谢。 而在外面,众人都兴致勃勃地说着此事,“那恶乌子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这次总算是遭报应了!” “是啊,从今往后,咱们过野猪林的时候再也不用担心了!此路一通,咱们南安县的布匹油盐,价格也能降下来了。” 还有人转身就走,“俺们村里赵大的儿子就死在恶乌子手上,我得赶紧回去告诉他,让他来拜谢雷神老爷!” “我也得走了,我们村吕有也是被恶乌子一伙害的,他的儿子日日勤习武艺,想为他报仇雪恨,如今大仇得报,怎能不来拜谢雷神老爷?” 于是山上的人顿时少了许多,有回去通报消息的,也有赶紧回城去茶馆酒楼里显摆的,只要说得好,肯定有人请他们享用茶酒。 而在庙里,钱兴业拜谢完之后,将身上所有钱财都掏出来投入功德箱里,如此还嫌不够,到崔云鸣面前长揖道,“崔先生,此番多亏了雷神老爷保佑,今日来得仓促,明日携厚礼来报!” 崔云鸣摆摆手道,“雷神老爷岂会贪慕钱财?你若有心,不如把这些苦命的女子收留了吧!你们东家既然是做布匹生意的,那自然需要人手织布、裁衣,如此她们也能有个谋生的法子!” “崔先生想的周到,小老儿回去就跟东家说!”其实钱兴业先前就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自己去提东家不一定答应,崔云鸣发话就没问题了。 崔云鸣再看向那些侥幸逃脱的男子,“你们离家日久,家人定然想念得很,还是早些回去吧!还有,因为你们的缘故,家中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就算要谢,烧几炷香便是,无需供奉钱财!” 这些人大多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们被恶乌子关了那么久,家中少了进项,再加上为救他们花的钱也不会少,所以收他们的钱,崔云鸣于心不忍啊。 众人还要分辨,“崔先生哪里的话,我等就算再缺钱,也不会少了这点,雷神老爷救了我等性命,我等若是不回报,那还是人么?” “这是我说的,你等要是不听,便不用来了!若实在是想报答雷神老爷,今后就多做善事吧!”崔云鸣用不容拒绝的口气说道。 最后轮到那几个为恶不多的贼寇,“尔等先前走错了路,好在错的不算太多,上天有好生之德,故而饶过你们的性命!但做错了事就得承认,你们就先到县衙自首为自己赎罪吧!日后出来也要记得,万万不可作恶!” “小的记住了!”几名幸存的贼寇连忙跪下磕头,眼睁睁看着恶乌子等人被雷劈死,他们那还敢再干坏事? 钱兴业带着那些女子回城安置,顺道捎上那几名贼寇去衙门自首,剩余的人也赶紧回家,离家日久,他们也想念家人的很。 其余人等继续入庙进香,天色渐晚,香客们逐渐散去,就在此时,一名彪形大汉匆匆赶来,一进来便梆梆地磕着响头,“多谢雷神老爷为我吕武报了杀父之仇!” 这估计就是方才那人所说吕有的儿子了,这吕武拜谢之后,崔云鸣便关了庙门,准备吃饭歇息。 那吕武还在外面等候,见他出来赶紧拿出酒肉,“在下家中祖祖辈辈都会酿酒,这坛酒还是我爷爷留下的,还有这野鸡,也是在下亲手打的,还望崔先生不要推辞!” 不等崔云鸣答应,诸葛卧龙就被勾起了酒虫,“好酒啊好酒,难得遇到如此佳酿,怎能不痛饮一番?” 那吕武不仅武艺出众,还有一手泡制野味的好厨艺,当下便把野鸡褪毛,加上山中采摘的蘑菇、黄花、山参药材一起炖了,然后和崔云鸣、诸葛卧龙痛饮起来。 这酒果然不错,几碗酒下肚,崔云鸣也有些熏然,听到诸葛卧龙问起,便和他讲起了雷法。 “法本诸道,道源诸心。能以吾之精神,融会一气之精神,以吾之造化,适量五行之造化,则道法妙矣!” “学者无求之他,但求之吾身可也。夫五行根于二气,二气分而为五行,人能聚五行之气,运五行之气为五雷,则雷法乃先天之道,雷神乃在我之神,以气合气,以神合神,岂不如响斯答耶。” “会此之道,参此之理,则二气不在二气,而在吾身,五行不在五行,亦在吾身。吹而为风,运而为雷,嘘而为云,呵而为雨,千变万化,千态万状,种种皆心内物质之。” 诸葛卧龙若有所思,而在门口的桃树上,那猴子也在竖着耳朵聆听,听闻此言喜得它抓耳挠腮,眉开眼笑。 陈年老酒向来劲大,不一会儿众人便都有了醉意各自回房歇息,那吕武也歇在了雷神庙。 待屋里传来鼾声后,那猴子赶紧从树上下来,一拐一拐走到院子里,挠挠头,学着白日香客们的样子,隔着庙门磕头作揖再三。 起身后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不一会儿便被美酒的香味所吸引,拿了个酒碗伸进酒坛里舀了一碗尝了起来。 这一尝顿时乐得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一碗喝完再喝一碗,顷刻间就满脸涨红,晕乎乎转了三圈儿,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第18章 猴儿酒 因为昨夜饮酒的缘故,崔云鸣早上便多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之间,依稀听见外面有打斗声,便挣扎着起身出门查看。 只见院中现在正打成一团,身高八尺的吕武手持木棍满院追打一只不足四尺的猴子,这猴子手里也拿着一根不知道从那里找到的木棍,上蹿下跳,奔来跑去,和吕武斗得不可开交。 那猴子腾身一跃跳上窗台,又猛地回身,举起木棍劈头盖脸朝吕武砸来,吕武一个举火烧天将其拦住,只听砰得一声响,身材魁梧的吕武竟然被这一棍子砸得脚下踉跄,往后退了两步。 旁边观看的诸葛卧龙忍不住咂舌,“这猴子小小身形,怎滴有如此力气?” 崔云鸣也为之惊叹不已,吕武的力气他们昨日早就见识过,上百斤的水缸一只手就能提起,没想到这猴子看起来骨瘦嶙峋,浑身上下也找不出三两肉来,却能把吕武打得后退。 吕武习武多年,方圆数十里难寻低手,没想到今日却在一只猴子身上吃了亏,当下气得哇哇乱叫,“那猴子,休要东窜西逃,有本事和爷爷打个痛快!” “吱吱吱!”那猴子蹲在窗台上吱吱作声,似乎是在嘲笑吕武,依旧不和他正面交锋,仗着自己身子灵活,东窜西跳四处游斗。 一会儿跳到吕武身后戳他后腰,一会儿跳到树上敲他脑门,吕武好不容易把它堵在墙角,却见那猴子刷的一声,从他裤裆下穿过,反手一棍子就砸在他的脚后跟,疼得吕武嗷嗷乱叫。 那吕武气急之下,使出了浑身解数,将木棍耍得呼呼作响,如同灵蛇缠身将全身护住,水泼不进针扎不透。 这猴子一时没了办法,只能边打边退,不过只稍许功夫,它便学着吕武的样子耍起了木棍,同样棍影闪动,护住了浑身上下。 这猴子好生聪明!定然不是山里寻常牲畜,崔云鸣心思一动,出声喝止,“吕小哥暂且停手。” 这吕武对崔云鸣心怀感激,听见他发话马上停下,那猴子回身一看,也赶紧丢下木棍对着崔云鸣连连作揖叩首。 咦,这是怎么回事?崔云鸣赶紧上前将它扶起,又问吕武,“这猴子那里来的?为何又跟你打起来?” “好叫先生知道,此事却不能怪我!昨日我等饮酒尚且剩下半坛,早上一醒我就赶紧起来收拾,生怕漏了酒气!谁曾想,一出来便看见这孽畜躺在院子里,坛子里的酒已经被它喝得干干净净!” “我爷爷留下的老酒就剩下这一坛了,原本想请先生享用,谁知却被它偷喝,这如何能答应?”吕武气呼呼说道。 那猴子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连忙抱起两只毛绒绒的小爪子,对着吕武连连拱手。 这一幕把崔云鸣和诸葛卧龙同时逗乐,诸葛卧龙摸着胡须笑道,“吕小哥,看来这猴子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原谅它这一回吧?” 那吕武原是直爽汉子,先前只是气不过猴儿偷他的酒,如今见猴儿行礼道歉,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行事太过小气,便赶紧回礼道,“既然先生都不在意,那我便原谅你了。” 说完又嗔怪道,“你这猴儿,想要喝酒直接过来便是,难道我吕某还舍不得一坛酒么?” “先生稍候,我爷爷留下的酒虽然只剩下这一坛,不过我父亲酿酒的手艺一点儿也不比我爷爷差,窖中还有不少,我这便回去取来,咱们夜里再喝个痛快!” 这吕武是个急性子,说完也不等崔云鸣答应,便急匆匆走了,这猴子眼睛转了转,也跟着下山去了。 崔云鸣有些诧异,不过此时香客已经上山,一时没心思琢磨这些,继续像前几日那般在殿里忙活,诸葛卧龙也去指挥人手修筑道路。 宋惟中被雷劈死的余波还未散尽,恶乌子一伙被劈死的消息再次传来,原本就挤得满满当当的山头愈发拥挤起来。 崔云鸣累并快乐着,照这样下去,说不定就能攒够开启第二座雷府的香火愿力了;而且昨天喝了酒,还没来得及查看另一座雷府门上的雷纹点亮了多少,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这座也快开启了。 中午时分,张士凤和钱兴业联袂到访,给崔云鸣说了恶乌子一事的处理结果,李逢年昨日便派了衙役连夜赶往野猪林,将山寨查抄干净后一把火烧了。 查抄出来的钱财大半分给了那些被恶乌子等人谋害的百姓家眷,剩下的分给被崔云鸣救出来的人,钱兴业的东家也答应安置那些无家可归的女子。 至于剩下的几个贼寇,也都从轻发落,让他们服役为县里修桥铺路赎罪,等年份到了之后他们便可以恢复自由了。 如此安排倒也妥当,张士凤和钱兴业说了一会儿话便先走了,钱兴业临走前又给功德箱塞了不少银两。 忙活一天,又是眼瞅着就要天黑,庙里方才清净下来,崔云鸣便和诸葛卧龙准备生火做饭,吕武又带着酒肉过来了。 “崔先生,诸葛先生,这是俺娘熏好的野猪肉,这是俺爹当年酿的酒,今日咱们再喝个痛快!” “我量浅,怕是陪不动你,咱们尽兴就好!”诸葛卧龙有点怕了,连连摆手。 吕武嘿嘿一笑,径直去厨房忙活,不一会儿,便闻到了野猪肉的香味,等菜做好,众人又在院里摆开桌椅准备痛饮。 就在此时,忽然听见门口吱吱几声,回头一看,只见昨日的猴儿又过来了,一只爪子提着葫芦,另一种爪子抓着不知道从那里拿的包袱,一拐一拐走到跟前,把葫芦和网兜摆在桌上。 崔云鸣定睛一看,包袱里都是些核桃、松子之类经冬的干果,凑到葫芦口闻了闻,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这是猴儿酒?”吕武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酒可比自家的香多了。 猴儿又吱吱叫了两声,似乎在说,昨日喝了你的酒,今日你也来尝尝我的酒味道如何? 第19章 拜师(今天三更) “你这猴儿倒也懂礼,只是带着这么多东西走了这么远的路,怕是不容易吧?”崔云鸣见它脚上都磨破了。 野猪林距离雷神庙原本就不近,要是没带东西到还好一些,按照猴子的习惯四肢轮流着地行走,再加上途中偷偷爬上马车,倒也勉强能够应付。 昨日猴儿便是这么做的,到了山上还没什么,今日可就不一样了,一来一回跑了两趟,回来的时候两只爪子还要拿着干果和猴儿酒,就只能靠着两只小短腿一步一步往过挪了,时间一长自然承受不住。 崔云鸣赶紧回房取了药还有干净的布,帮猴子用温水擦拭干净,又敷上了药,“好了,这几日不要乱动,安心休养吧!” “吱吱,吱吱!”猴子又要给崔云鸣磕头道谢,被他一把拦住,招呼大家开始吃喝。 “这猴儿酒老夫只在文人笔记里见过,这还是第一次尝。”诸葛卧龙早就馋猴儿酒很久了,连忙倒了一碗眯起眼睛细细品尝。 崔云鸣也尝了尝,只觉酒气浓郁、果香醇厚,进到嘴里并无一般美酒那么辣,回味颇为甘甜,让他忍不住赞道,“果然是好酒”。 “也不知道这种酒到底是怎么酿的?”吕武职业病犯了,他出身酿酒世家,突然尝到这样的好酒自然想一探究竟。 于是问猴儿,“猴兄,你这美酒藏在什么地方?可否带我过去看看?放心,我不偷喝你的酒,就是想瞅瞅要在什么地方,用什么东西才能酿出这等好酒?” “吱吱!吱吱!”猴儿指了指外面的桃花,又指了指另一棵树上的树洞,模拟了一番采摘桃子塞进树洞里的动作,最后才指了指远方,摇摇脑袋。 前几个动作吕武算是看懂了,最后却有点不明白,于是又问,“猴兄,那边是什么意思啊?” 诸葛卧龙摸着胡须道,“这还不简单,应该是说它藏的猴儿酒已经全都拿过来了,那边什么也不剩了。” 说着又偷偷拿起葫芦,赶紧给自己倒了一碗,这估计是最后一葫芦猴儿酒了,要是手脚慢点,那可就真没了;就算猴儿会酿酒,那也得等到桃子成熟之后,这么长的时间如何熬得住? 众人都舍不得喝太快,拿着酒碗小口抿着细细品尝,就连性子粗豪的吕武也舍不得喝太快;尽管如此,小小一葫芦酒没多会功夫,还是被他们喝光了。 这酒喝起来香,后劲却是极大,喝完后众人便有些醺然,崔云鸣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安排吕武继续跟诸葛卧龙睡,自己则带着猴儿回屋,“你脚上的伤还没好,这几日便歇在我这儿吧!” 回到屋里,帮猴儿洗漱一番,又拿出被子,找了几条凳子拼起来,给它铺了个临时床位,这猴儿好奇地钻进被子里,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崔云鸣做完这些原本已经有些累了,不过等他躺下后,还是打起精神先进入识海看了看,只见玉府五雷使院下辖十八座雷府最边上的那座雷府大门上的三十六道雷霆印记果然又被点亮了几道。 一二三四五…….崔云鸣数了数,此时已经有二十七道雷霆印记被点亮,上次雷劈宋惟中等人后亮了六道,这次诛杀了野猪林山寨中的恶乌子一伙,又点亮了二十一道。 那伙被雷劈死的贼寇一共有十多人,其中多个罪孽深重的贼寇,一人便点亮了多道雷霆印记,崔云鸣估摸着,以恶乌子头顶云朵的黝黑程度,他一人估计就点亮了三道雷霆。 这才几日功夫,就只剩下九道雷霆印记就可以开启第二座雷府了,速度还真是快啊,明日定要继续认真聆听香客们的祷告,看看这南安县,还有没有恶贯满盈之辈,好尽早开启雷府。 想到这儿,崔云鸣忽然笑了,诛杀恶人获取奖励,这怎么感觉有点像是在玩网络游戏啊? 早上醒来,只见临时床位上已经空空如也,那猴儿竟然比他起得还早!屋外传来了沙沙声。 出去一看,那猴儿正一拐一拐地拿着扫帚扫地呢,吕武在前面给它做示范,“猴兄,你这姿势不对,应该像我这样…….算了,不是你的错,实在是这扫帚对你来说太高了,待会儿我重做一把给你!” 崔云鸣忍不住笑了,四尺高的猴儿,拿着六尺高的人习惯的扫帚,自然觉得别扭。 他上前将猴儿拦住问道,“猴兄,你这又是送猴儿酒,又是帮我干活的,肯定不只是想偿还前日偷喝的美酒吧?” 若只是如此,昨日的猴儿酒还有干果已经足够赔偿了,何须如此殷勤?这猴儿定然另有所求。 “吱吱!吱吱!”猴儿连忙跪下,对崔云鸣连连拱手,见他似乎不解,急得抓耳挠腮。 一会儿盘腿坐下,摇头晃脑;一会儿又端坐地上,眼巴巴看着崔云鸣……但这些举动,让崔云鸣愈发迷糊了。 诸葛卧龙到底年长些,经验丰富许多,见猴子如此便猜测道,“你先前给我们讲经似乎就是如此,这猴儿莫不是要拜你为师,跟你学习经文?” “吱吱!吱吱!”猴儿连连点头。 “哦?”崔云鸣大为惊讶,“你听得懂我讲授的经文?” “吱吱!吱吱!”那猴儿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 这回崔云鸣明白了,猴儿听懂了一些,还有些没听懂;再看它头顶的云气,白色中带着重重的灰色,这是山精野怪灵智初开即将化身为妖才有的妖气。 “也罢,你既有求道之心,我自当收下,总比你流落荒野山林,将来走错了路要好得多!”崔云鸣想想答应下来,那我就当一回菩提老祖吧!但愿你将来可不要跟孙悟空一般给我闯祸。 那猴儿喜得又蹦又跳,高兴完了又过来给崔云鸣磕了好几个头,算是坐实了师徒的名分。 “既然你成了我徒弟,那再一口一个猴儿的就不合适了,我给你取个名字吧!猴儿想要得道,须得先‘安定心猿’,猿字去了兽旁,你便姓袁吧。”崔云鸣实在不敢让它姓孙。 第20章 修行 “猴儿生性跳脱,想要安定心猿可不容易,须得记住一条,谦逊谨慎,从今往后你便叫袁逊好了。” 猴儿喜不自胜,连翻了好几个跟头,又过来给崔云鸣磕头道谢,崔云鸣将他扶起道,“来来来,今日先给你说说修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进到殿中,崔云鸣端坐蒲团之上,“世间妖物想要修成正果,须得先过化形劫,褪去躯壳化为人身才行。” “因为人身是最适合修道的,脊骨二十四节应二十四炁,肺管十二节名为十二重楼。脐为祖宫,内曰黄庭,心曰绛宫,肺曰华盖,舌下曰华池,脚心曰涌泉,脐下一寸三分曰酆都,山水小肠十八盘即为十八狱,水道曰地户,谷道曰幽门。” “人之肉身,暗合天地万物孕育之道,左齿叩八音为金钟,右齿叩八音为玉罄,前齿叩八音为法鼓,三八共二十四通,以应二十四炁;因此种种异修,妖魔鬼怪,皆以修得人身为本,方能以最快速度汲取天地灵气,夺先天造化。” “这化形劫渡过不易,除了少数先天异种之外,都得经过九道天雷淬体方能成功;若是熬得过,便可化为人形,消去喉间梗骨,学会人言;若是渡不过,便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唯独鲤鱼是个例外,昔日应龙跟随大禹治水,开辟龙门有功,为水族挣得一条出路,游息于盂津黄河中的鲤鱼,顺着洛、伊之水逆行而上,当游到伊阙龙门时,波浪滔天,纷纷跳跃,意欲翻过。” “跳过者化为真龙,自此修行之路一片通达,不过前景有限,仅能成为江河湖海之龙王,再想晋升却是千难万难。 “而跳不过者额头上便留下一道黑疤,昔日李青莲有诗云,‘黄河三尺鲤,本在孟津居,点额不成龙,归来伴凡鱼’,说得便是此事。” 这些都是崔云鸣此前从老庙祝那儿听到的修行常识,如今娓娓道来,听得袁逊豁然开朗,昔日懵懂的念头此时变得明明白白。 “敢问先生,这妖怪何时才能接受雷霆淬体,渡过化形劫?”吕武忍不住问道,“这人要是想修行又该如何?” “鸟兽花草,但有灵性者,自会吸收日月精气淬炼体魄,待积累到一定程度,便会有天雷来劈。”这是一个要慢慢积累的过程。 “人虽然占了暗合天地万物之道的便宜,但修行却需有人引路,传授吸纳灵气之法,若非如此则望其门而不得入!只是如今世道不平,修行之人世间罕见,想要入门怕是不容易啊!” “先生,小人今日得窥大道,实属莫大幸事,还请先生收我为徒,传授我修行大道!”吕武听完也立刻拜倒,修行之人世所罕见确实不假,不过眼前似乎就有一位,要是错过这样的机会,那就太可惜了。 “你生性纯良,先前练武也不惧苦难,倒是个修行的好苗子,可惜我现在也没有能传授你的法门,拜师之事就不要再提了吧!”崔云鸣将他扶起道。 崔云鸣现在只学会了《阳神出窍》、《望气术》和《惩恶雷法》,而且全都需要消耗神力方能使用,却是无法传授给其它人。 吕武看似粗豪,实际上却是粗中有细,听到崔云鸣的话,他马上注意到,先生说的是现在没有能传授自己的法门,那意思就是将来或许会有?我若是错过这样的机会,再想另寻师傅带我入门怕是不可能。 况且我的杀父之仇也是雷神老爷帮忙报的,就算今后无法修行,跟随崔先生一起为雷神老爷照看庙宇也算是报恩。 想到这些,吕武再无疑惑,重又跪倒继续哀求崔云鸣收他为徒,崔云鸣劝说再三,见他执意如此也只好应下, 三叩九拜之后,吕武对袁逊拱手道,“袁师兄,从今往后咱们可就是师兄弟了,以后还请多多照顾!” 要称呼猴儿为师兄他也不恼,那袁逊更是高兴,拽着吕武的袖子,指着桃树吱吱说个不停,似乎在说等桃子熟了,便教他酿猴儿酒。 “我原本就有扩建雷神庙的打算,如今庙里多了你们两个,原来的房子已经不够住了,索性便先少盖几间,等到了农闲时节再把剩下的盖好吧!此事就拜托诸葛先生了!”崔云鸣打算给他俩找个住处。 诸葛卧龙拿了银子,便去城里购买材料,至于人手,修路的待会就过来,让他们顺便干着便是。 然后崔云鸣继续给袁逊和吕武讲授修行之道,“从今往后,每日早晨你们先过来,听我讲经论道,学习焚香打坐、习字画符;闲时扫地锄园,养花种树,寻柴燃火,挑水运浆以打磨体魄、安定心猿。” “吕武,你还得教袁逊洒扫应对、进退周旋之节,以洗去它的野性,助它早日渡过化形劫;袁逊,你且记住,化形劫和你过去行善作恶息息相关,善事做得越多,恶事做得越少便越容易渡过此劫化为人形。” 这也不是绝对的事,若是那妖怪运气好,找来有气运之人庇佑;或者有奇珍异宝,也可渡过雷劫化为人性。 “徒儿记住了!”吕武连忙应下,袁逊也连连点头,它也记住了。 此时天色已然不早,山下已经有香客过来了,崔云鸣便让他们先行退下,自己打扫好殿堂静候香客上门。 吕武想了想,去屋里拿了斧头,到周围砍了一些树枝回来,便在庙旁搭建起来棚子,修建屋舍需要不少时间,他和袁逊总不好继续跟崔云鸣、诸葛卧龙挤在一起,还是先弄个临时住处的好。 好在如今天气渐暖,而且他修行武艺多年身子康健,住在棚子里也不怎么冷;至于袁逊,它一向待在野山之中,就更不在意这些了。 “师兄,你脚上的伤还没好,就先歇着吧!等伤好了咱们再一起干!”吕武对袁逊说道。 袁逊却是闲不住的性子,就算不方便走动,也坐在地上帮吕武撸去树干上的枝叶,以方便他搭棚子。 上山的香客见了纷纷好奇,咦,这吕武倒也罢了,旁边的猴儿是怎么回事? 第21章 传法 “吕武,你怎生在这里搭棚子?还带了只猴儿?就不怕崔先生责怪?”有那认识吕武的上前问道。 “休要乱说,这是我师兄袁逊,袁师兄乃天生灵猴,见雷神庙有灵便寻了过来,拜崔先生为师,我也紧随其后;自此以后,便在此结庐跟随师傅修行!”吕武连忙解释道。 那袁逊也不恼怒,学着吕武的样子向来人抱拳行礼,来人大为惊讶,赶紧回礼,口中连称抱歉。 有人见了赞道,“雷神庙果然神异,连山中灵猴都来拜师问道,有雷神老爷忽悠,我南安百姓自此无忧矣!” “是啊,听闻外面妖孽横行,经常有人被妖怪所害,有了雷神老爷护佑,我等就不用担心了!” “吕兄弟,我先去上香,等回来再给你帮忙!”有人想着,自家本是俗人一个,想来也无缘仙道,不过好在和吕武有旧,如果能继续和他打好关系,那么他将来修行有成之后,自己说不定也能沾些光,于是便刻意结好。 上香之后,来到棚子跟前,帮着吕武一起修建树枝搭建,这些都是乡下农户,平日里也没少干类似的活计,上手之后吕武轻松不少。 众多香客原本就有为雷神庙出一把力的打算,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见有人带头便跟了过来,这么多人一起出力,不一会儿便搭好了几间棚子。 再去山下买了晾好的木头,斧头、锯子一起动手,帮他俩打造了木床桌椅,吕武又拿出银钱,请人帮忙购买被褥等物;等到下午的时候,里里外外收拾妥当,可以直接住进去了。 “袁师兄,你住这间,我住那间可好?若是有事隔壁喊一声就成。”吕武带着袁逊进去,教它如何使用桌椅床铺。 袁逊学得很快,只要吕武做一遍,他便能学会,只是动作尚有些别扭,还需要一些时间适应。 而且不时还会流露出猴子的本性,或是盘腿坐在床上,以被褥蒙头耍子;或是跳到房梁上横着躺着不肯下来。 吕武见了苦笑不已,只得苦苦劝说,“先生让你安定心猿,你莫不是忘了?” 袁逊这才挠挠头,顺着柱子溜下来,向吕武拱手道歉,崔云鸣倒是不以为意,“这是他天真烂漫的本性,倒也不碍事,只要修行之时不要这么跳脱便好。” 又巡视一圈儿棚里棚外,“你们先苦上几天,再过些时日厢房就能盖好了,到时候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今日诸葛卧龙已经买来材料,正式还是修建厢房,众人干活都很卖力,今日已经挖好了地基,明日便可填石打夯筑墙了。 “多谢师傅!”吕武拉着袁逊一起道谢,“徒儿昔日倒也常在山中过夜,有棚子遮风挡雨还算是好的,算不得苦。” 收拾好棚子,又赶紧去生火做饭,吃完晚餐时候尚早,崔云鸣便带着他们来到大殿,继续给他们传法。 “夫五雷者,皆元始祖气之所化也;祖气既肇,太极立焉;故天一生水,位乎坎;地二生火,位乎离;天三生木,位乎震;地四生金,位乎兑;天五生土,位乎中。” “则有五斗、五星、五岳之名,其实五气所化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万物生焉,化无所穷。” “风霆流形,雷雨磅礴,昭昭其有,冥冥其无,集之成一气,散之为五雷,卷之而寂尔无形,舒之而忽兮有象,道行法界,妙在灵台。知雷法不在推求,实玄妙本乎一气……” 此乃雷法之总纲,高深莫测,袁逊和吕武都听得懵懵懂懂,偶有所悟便欣喜异常,知晓此乃无上法门,能有缘聆听实属莫大的幸事。 雷法艰深,讲得太多他们难以消化,于是崔云鸣说了一小段便停下,为他们细细解说,“由上所说可知,先天元气为宇宙造化的根本,亦为雷霆产生的源头。” “阴阳之气为雷霆,生育万物,为天地之枢机;但两者有别,雷为阳,霆属阴,雷善主生,霆恶主杀,只是一般人分不清雷霆的区别,都统称为雷!所以惊蛰春雷能催动万物生长,天将神雷又能诛恶惩凶。” 又云,“人之一身,一天地也;有阴阳升降,有乌兔出没,有潮候往来,有风雨明晦,有雷电轰闪,有云气吐吞,有山河流峙,有草木荣枯,动静语默,阖辟变化,无一不与天相似。” “这就是说人身为一小天地,而与宇宙大天地同一本体,雷法内炼的修行,便是要在凝神入静之时,去体验天气变化对身体内部的影响……” 吕武只是识得几个字,袁逊更是懵懂无知,所以这些听起来很吃力,崔云鸣忍不住摇头,看样子还是得先教他们读书识字打好基础啊。 此事倒是不用崔云鸣操心,诸葛卧龙学识渊博,又有教授弟子的经验,主动接过了这一任务。 让吕武下山到河边取沙制作沙盘,又折了木棍做笔,从在沙上练习永字八法开始培养正确的握笔、运笔动作。 这时候袁逊就有些耐不住了,加之它力气大,往往没多久便把树枝折断,诸葛卧龙也不生气,换了个法子教它。 运笔在白纸上写了袁逊两个字,“既然你写不惯永字,那就试试写你的名字吧!日后有人问起,你也好给他写字,告诉他你叫袁逊!” 说来也巧,袁逊二字同样包含了侧、勒、弩、趯、策、掠、啄、磔这八种基本笔画,利用这两个字练习笔法也永字八法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果然,见到这两个字,袁逊便安静下来,屏声静气,照着诸葛卧龙的样式,一笔一划地写起了自己的名字。 看样子不用我在这盯着了,于是崔云鸣便起身回屋,临走前叮嘱道,“也不要太累了,这只火把燃尽便回去歇息吧!修行之道贵在持久,日后你们每日练上一回,时间长了自有成效。” 回到屋中,盘腿坐在床上,意识进入识海之中,准备整理今日香客们的祷告。 第22章 曹氏 有宋惟中、恶乌子等人的例子在先,最近南安县的土豪劣绅都大大收敛,学着周春福的样子为自己赎罪;如此以来,相应的祈求也少了许多,今天过来的香客大多都是和周水生、周大旺一般感谢雷神老爷的。 这让崔云鸣既喜且忧,喜的是南安县的百姓日子过得比以前好了,而忧的则是照这么下去,恶人越来越少,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凑够功德开启第二座雷府? 继续翻阅香客们的祷告,有一个特别的祷告引起了崔云鸣的注意,一名叫安天宇的香客最近遇到了麻烦。 南安县城外不远有个蕉岭镇,镇上有两个大户人家,一个姓安,一个姓夏。安家有个小少爷名叫安天宇,夏家有一小姐名唤夏初儿。 安天宇和夏初儿两人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更是在他们小的时候,就给二人定下了婚约。 转眼间,安天宇和夏初儿都已长大成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两家人商议后,给他们定下婚期。 在安天宇心中,夏初儿美丽贤淑,今生非她不娶,夏初儿更是每天数着日子过活,期盼自己可以早点嫁给安天宇。 可就在好日将近之时,夏家却突生变故,从此家道中落,一落千丈;夏家失势,安家也就不再想娶夏家小姐过门,特别是安天宇的母亲,更是催促着安家老爷早点去夏家退亲。 安天宇一听母亲要退亲心急如焚,在家中大闹,誓死非夏初儿不娶,安天宇对母亲说,“如执意退婚,我便不吃不喝”,夏初儿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整日在家以泪洗面。 安天宇是家中是独子,安母平时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眼见儿子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心痛不已;实在没办法,只得答应儿子暂不退婚,安天宇这才罢休,开始吃饭。 镇上便传出了流言蜚语,说夏初儿不守妇道,还未出阁,便与人有染;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时间竟传的是满县皆知。 流言传进安府,安母对安天宇说,“这样的女人,你还要娶他过门吗?我绝不允许她进安家大门,安家也绝没有这样的儿媳妇”。 安天宇不信这是真的,但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而且人性本恶,大家对这种大户人家的阴私信息极有兴致,光靠安天宇和夏初儿等人说话,可是没人信,他们解释的越多,谣言反倒传播的越厉害。 他被逼的实在是没办法,只能病急乱投医,听闻雷神老爷灵异后便到了庙里进香祷告,祈求雷神老爷保佑,帮他惩治恶人,让他和夏初儿能结为夫妻。 你和媳妇儿结不了婚来找雷神老爷?这不搭噶吧?崔云鸣听完一时有些无语,不过后来想想,安天宇的婚事明显是因为坏人从中作梗才出了意外,所以让雷神老爷惩治坏人倒也合情合理。 那么就先去看看吧,崔云鸣心思一动,阳神便从躯壳里钻出来,朝着蕉岭镇的方向飞去,不多时便到了安天宇家中。 此事是因为安夫人嫌贫爱富,见夏家家道中落才打定主意悔婚的,遇到安天宇反抗后便发生了谣言的事,所以想查的话肯定首先得从安夫人这开始。 在安家大宅里搜寻一番,很快就找到了安夫人的居所,此时正好有一名丫鬟进屋,崔云鸣便跟了进去。 “杏儿,这件事你干得好,回头给账房说一声,赏你五两银子!”安夫人吊梢眉挑起,志得意满的说道,“回头再拿五两银子给曹氏,让她加把劲,早点让天宇死心,我也好给他另寻个好人家!” 听到这儿,崔云鸣大概明白了,如此看来,应该是安夫人让丫鬟杏儿找了一个叫曹氏的人,由曹氏去传播谣言,这才害得安天宇和夏初儿不能完婚。 “奴婢明个儿一早就去!”杏儿喜滋滋地说道,看她的样子,丝毫没有因为破坏了少爷的婚事而内疚,只沉浸在讨好夫人的喜悦之中。 “嗯,府里这些丫鬟,就数你最机灵,要不是你找来曹氏,我还真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办!”安夫人赞道。 原来这事还是杏儿出的主意,怪不得看她小小一个丫鬟,头顶云朵的黑色斑块比安夫人的还大,这些刁奴着实可恶。 给人当丫鬟仆役的,原本就是苦命人,理应对他人抱有更多同情心才对,然而她却反过来,这样的人理当惩处。 “为夫人分忧是奴婢的本分,当不得夫人夸奖!”杏儿依旧沉浸在得了五两银子赏钱的喜悦中。 又说了一会儿话,杏儿就开始伺候安夫人歇息,崔云鸣便退了出去,见天色已晚,估计曹氏也睡了,便回到雷神庙,打算明日再去找曹氏。 翌日清晨,醒来后吕武已经做好了早餐,正带着袁逊在院子里习武,这师兄弟俩感情倒是好得很。 吃过饭,带着俩徒弟打扫好大殿,迎接香客光临,守了一会儿,崔云鸣便把大殿交给吕武照看,自己回到房里,盘腿坐在床上,阳神出窍又往蕉岭镇去了。 到了镇上,在安府等候片刻,就见杏儿从府里出来了,于是便跟了上去,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座小院外面叫门,“曹婶在么?我是杏儿啊,我来看你了!” “是杏儿啊,门没关,你进来吧!” 杏儿推门走了进去,只见这妇人四十来岁,依旧抹粉戴花,如今正准备出门呢。 “曹婶,义哥儿可在?”杏儿知道此事不能让外人知晓,所以进门先问曹氏的儿子在不在,至于曹氏的丈夫,已经过世多年了。 “义哥儿正要去书院读书呢!这回义哥儿月考又考了第一,先生说他再过几天参加县试肯定能中秀才。”曹氏眉飞色舞地显摆道。 杏儿面露惊讶,这曹义读书一直不见起色,时常被众人嘲笑,如今怎么突然开窍了? 不过她当惯了丫鬟,知道如何讨人喜欢,于是连连恭喜,“曹婶,义哥儿如此有出息,过上几年,您可就要当诰命夫人了!” 此时曹义正好从屋里出来,崔云鸣凝神一看,咦,此人倒有几分怪异。 第23章 文昌帝君 这曹义和诸葛卧龙、李逢年一样,头顶都有五色毫光笼罩,但他的五色毫光不仅比这两人淡上许多,而且还飘在云朵上,看上去似乎并不是他天生的文气,也不是后天苦学所得,这又是为何? 眼下还是曹氏的事情要紧,崔云鸣先把此事记下,继续盯着曹氏,看着她拿了杏儿给的银子,乐呵呵出去了。 这曹氏虽然只是一名妇人,头顶云朵中却有许多黑色斑块,比周春福还要多,再行细看,这些都是四下说是非所造成的恶果。 出了院子,曹氏看见几名妇人正在邻家院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做针线,便赶忙跑了过去,说起了夏初儿的事。 “真是看不出来啊,那夏家原本也是知书达理的人家,夏初儿也是学过《女训》的大家小姐,怎能做出偷人的事来!”她说的吐沫四溅、眉飞色舞,显然很享受这种感觉。 “曹家嫂子,我听你说了这么些天,也没见有啥真凭实据的;而且夏小姐一向不怎么出门,又和安家小哥早有婚约,怎能干出这种事来?”有人看不过去了,出言驳斥道。 “是啊,听说最近夏家小姐整日不吃不喝、以泪洗面,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就是一条人命!哎,真是造孽啊!”另一位妇人虽然没有直说,但听这话里的意思,也是对曹氏乱传是非很不满。 这下曹氏可不乐意了,吊梢眉一竖起身便骂,“姓王的,你什么意思?我说的还能有假?你这般为夏初儿分辨,莫不是收了她的好处?” 明明是她收了安夫人的钱,如今却倒打一耙,众人不忿反驳,这曹氏却是愈发起劲,仗着牙尖嘴利,一人独斗几名妇人依旧不落下风。 说到最后,曹氏气势汹汹道,“尔等老实些,不要和我争斗,我可是将来大官的母亲,如果你欺负我,看我儿子做官后怎么收拾你们!” 众人一想到曹义这两年在学堂次次考试都是第一名,连县里的教谕都夸他定能考上举人,便噤若寒蝉,当下不敢多说,生怕曹义考中功名、当上大官后,曹氏真的来报复自己。 曹氏这才得意地笑了笑,扬长而去,又到别的地方传是非说夏初儿的坏话去了,几名妇人尽皆叹气。 “哎,这曹氏整日说三道四,搬弄是非,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前些年王屠夫休妻便是他造的孽。” “那女子还没回娘家就在半路投井自尽了,这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王家弟妹咱们都熟,一向贤惠,怎么会不孝敬公婆?” “还有药铺的徐掌柜,上回有客商来他这里进货,上百两银子的买卖,就因为曹氏几句闲话,最后泡汤了,气得徐掌柜病了好些天!” “哎,曹氏这些年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家!现在就是如此,将来等曹义当了大官,那还了得?” 只是有人疑惑,“那曹义过去读书虽然辛苦,可一直学不进去,先生每次说起他都直摇头,为何两年前突然开窍了?” 崔云鸣听了心思一动,曹义头顶的文气有些不同寻常,难道在两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出去后,见曹氏又去了另一家院子,而曹义则往镇外走去,这让崔云鸣愈加好奇,学堂不是在镇子里么?他去外面干嘛? 他方才已经见识过了曹氏的恶行,知道夏初儿的事却是是曹氏编造来的,又从众人口中得知,曹氏这么做已经不是第一回了,怪不得头顶有如此多的黑色斑块,就算被雷劈死也是活该。 只是曹义头顶的文气让他感到奇怪,在没查清楚之前一时还无法决断;他赶紧去夏家看了看,见那夏初儿虽然憔悴,但还能坚持些时日,估计是安天宇劝说的结果,暂且不用着急。 那么,就先跟着曹义过去看看吧!崔云鸣飘飘荡荡跟了过去,看着曹义到了镇外,爬上一座小山。 山上有一处破旧不堪的庙宇,里面杂草丛生,院中有棵杨树倒是长的很茂盛,正中的小屋子里供奉着一座漆粉掉落、周身斑驳不堪的神像。 曹义进去后先清理了一番杂草,又从怀里拿出两个煮熟的鸡蛋供奉在神像面前,默默祈祷了几句便离开了。 崔云鸣靠近一看,只见神像上刻着文昌帝君四个字,当下恍然大悟,怪不得这曹义突然间便开了窍,原来是文昌帝君保佑的缘故。 看完便想离开,却见神像突然散发出淡淡的金光,一道人影从神像中钻了出来,向崔云鸣行礼道,“文昌见过崔先生,崔先生今日莅临小庙,实在是蓬荜生辉啊!” “不敢不敢,在下见过文昌帝君!”崔云鸣赶紧回礼,那文昌帝君却微微侧过身去不受他的全礼。 这让崔云鸣愈加疑惑,这文昌帝君全称尊号是“九天定元保生扶教开化主宰长乐永佑灵应大帝”,掌管士人功名禄位,在天庭中的地位和自家雷神庙供奉的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似乎差不多,他见了我一个小小的庙祝为何要先行礼? “崔先生,你莫不是为那曹义来的?”文昌帝君并未过多解释,而是说起了曹义的事。 “数年前,朝廷下旨,禁绝天下淫祀,我这小庙便遭了难,不仅再也无人供奉香火,就连这幅躯壳也被推倒了!”文昌帝君指着神像说道。 “如此过了数年,这曹义在山上游玩时误入此地,将我扶了起来,自此以后每日上香供奉;我受了他的恩惠,自然应该回报,于是便赋予他几分文气,只要此事不被外人知晓,他便能顺顺利利得中功名!” “额,既然如此,帝君为何要说给我听?”我知道了,会不会影响曹义的文气? “先生非一般人,听了倒也无妨!”文昌帝君恭恭敬敬地答道。 崔云鸣微微点头,然后又有了新的疑惑,这曹义被文昌帝君护佑,我去处置曹氏的话,文昌帝君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来阻止我? 第24章 县试 可那安天宇已经求到我头上了,而且曹氏恶行太多,理当接受惩罚,我若是因此放过她,影响香火倒是小事,关键是心里过不去啊! 思索片刻,崔云鸣心念已决,便开口道,“原来如此,这曹义既然对帝君有恩,按理说来我理当照顾;不过这曹氏向来好说是非,时至今日已经害了好几条人命,眼下又收人钱财坏人婚事,若是再不阻止,恐怕又是一条人命啊!” 夏初儿眼下还能坚持是因为时日尚短,曹氏说是非的影响力还没有完全发挥,再加上安天宇一直托人传话说非她不娶。 可要是再过些日子,一边迟迟不见安天宇过来迎娶,一边镇上她的是非越来越多,小姑娘恐怕就撑不下去了。 文昌帝君连忙说道,“崔先生,那曹氏的确罪有应得,在下并非想要阻止崔先生惩处曹氏,只求崔先生缓上几天!” “几天后便是县试了,若是曹氏在此之前殒命,那曹义就不能参加县试了,要三年后方能再入考场!若是县试之后就无妨了。” 崔云鸣默默点头,诸葛卧龙给他说过,大晋也有丁忧的规矩,读书人遇到父母过世都要守孝三年,期间不能当官、也不能参加科举考试,这曹义对文昌帝君有恩,文昌帝君自然想让他早日考取功名。 他想了想说道,“只要夏家小姐这几日没有想不开,晚上几天,等县试之后再行惩处倒也无妨。” 虽然就先前看到的情况来说,夏小姐这几天应该不会出事,不过崔云鸣也没有把话说满,要是有个万一,那就得尽早下手了。 “如此就多谢崔先生了!”文昌帝君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再次增添了崔云鸣的疑惑,要只是曹义的缘故,他不会如此恭敬吧? “帝君,你先前说朝廷禁绝淫祀,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崔云鸣问道,上次县衙礼房的人说过,现在文昌帝君又说,这件事定然非同小可。 “哎,自从天帝陨落后,妖魔四起,诸神衰退,小神的神力也是大不如前,个中关节也是不得而知啊,只是依稀能感觉到,其中必有天大的阴谋!” “四处禁绝淫祀,我等便少了香火供奉,神力愈加衰退,此消彼长之下,那些妖魔便能横行人间了!”文昌帝君愁眉苦脸道。 “那我的雷神庙为何没有被拆除?”崔云鸣继续问道,既然连庇佑读书人的文昌庙都拆了,为啥雷神庙还好好的? “禁绝淫祀虽然是朝廷的旨意,但到底拆不拆庙,要拆哪座庙还要看下面的胥吏大户,只要他们不管就能保存下来,此前是老庙祝出马,您的雷神庙才得以保全,小神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文昌帝君说道。 崔云鸣又和他聊了一会儿,文昌帝君也没有透露太多东西,崔云鸣便告辞离去,“既然同在一县,日后当多多来往,帝君若是有暇,不妨也来雷神庙坐坐。” “如此甚好。”这回文昌帝君倒是很爽快地应了下来,然后恭送崔云鸣离开。 回去的时候,崔云鸣又到镇上看了看,只见曹氏正在和人吵架,“我儿子可是要当大官的,将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呵呵,你儿子前两年回回考试倒数,可见也不是什么读书的料,指望他考中进士当大官,你就做梦吧!”这回跟她吵架的文氏可不是啥善茬,当下毫不客气地回击,“至于你儿子这两年为啥能考第一,你还是回去好好问问你儿子吧!我劝你啊,莫把话说得太满,免得将来惹人笑话!” 曹氏虽然嘴上不认输,继续跳起脚来骂,但心里已经泛起了嘀咕,她从小把曹义养到大,自家儿子脑瓜子到底灵醒不灵醒,她这个当妈的最清楚,这两年曹义回回考第一,她在高兴之余也确实有些担忧。 只是先前怎么问曹义都不说,曹氏只能当做他突然开窍,今日被人一说,她心里又开始慌了。 马上就要县试了,要是曹义考不好,没有中秀才,她可就要被全镇人嘲笑了,这如何受得了? 回去后曹氏便郁郁寡欢,没有一丝笑容,总是长叹短嘘的,晚上睡觉也梦见曹义县试没中,回来后被人嘲笑。 于是第二天醒来,曹氏又问起了曹义为何突然开窍,曹义面露难色,他是个老实人,不会说话,只是说,“妈,你就别问了吧,我不能说!” 这如何能让曹氏安心?等曹义走后整日茶饭不思,两眼一闭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自己被人嘲笑的场景。 等曹义晚上回来,见曹氏面容憔悴的样子,连忙跪地地上询问,曹氏又问起了他如何开启的事。 曹义依旧不说,曹氏便赌气不吃饭,纵使曹义如何劝说也不管用;第二天也是如此,到了第三天,曹氏饿得脸都凹陷下去了,这时候曹义实在是没办法,只能将秘密道出。 曹氏听罢,顿时精神一振,马上坐起来吃东西,吃完东西,闹着要见见那文昌帝君,“义儿,帝君对你又如此大恩,你怎么不早点告诉娘?娘也好去庙里拜谢帝君老爷啊!” “帝君不让我说!”曹义老老实实回答。 “人家不让说,我可不能不谢!”曹氏当下便带着香烛供品,和曹义一起来到文昌帝君庙拜谢。 回去后,曹氏重新抖擞精神,当下找到文氏又吵了起来,这回等文氏开始质疑曹义的时候,曹氏一时忍不住,便把真相说了起来,“我家义儿得了文昌帝君老爷护佑,这次县试定会高中!” 哎,此等长舌妇,不光害人,还要害己,实在是让人无话可说!空中的崔云鸣见了,只是摇头叹息。 翌日,曹义便要去县里参加县试了,曹氏早早起来给曹义收拾东西,一路把他送到镇外,目送他和几位同学一起前往县里应试。 回去后,便在镇上得意洋洋的说着曹义这次肯定能高中的话,闹得全镇人都知道了。 第25章 文气消失 本次县试一共要考五场,自第一场至末场,每场考试隔数日揭晓一次,第一场未取者,不能考第二场。 所以自从第一场考试结束之后,便有学子陆续返回蕉岭镇,期间有人问起曹义的情况,众学子都说曹义考得不错,知县大人在阅卷时还夸了他几句。 这下,曹氏就更得意了,每次走在街上,脑袋高高扬起,都不带用正眼看人的,谁要是惹了她,动辄就说我儿子将来可是要当大官的,小心到时候把你们抓紧衙门里去打板子。 人们听罢都不敢招惹她,都叹息着躲开,就连文氏也退避三舍,关上门不敢出来,就算被曹氏堵着门骂也只能忍了。 好在曹氏这些天都在到处吹嘘自己的儿子,一时竟然忘了夏初儿的事,安夫人跟杏儿也不好催她,只能等县试结束之后再去找曹氏说。 这天,县试最后一场终于考完了,曹义匆匆赶回家中,曹氏忙急急问他,“义儿,这次考的如何。” 曹义很高兴,“考的很好,知县大人还夸了我,请母亲放心,这次案首不好说,秀才肯定能中!” 曹氏还有点不明白案首是什么意思,曹义给她解释,案首就是县试第一的意思,曹氏随即大笑,“我儿既然有文昌帝君老爷保佑,莫说一个案首,就算状元那也是不在话下!” 几日后,蕉岭镇口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众人纷纷出去迎接县里来报喜的差人,同时猜测曹义这回到底考了多少名。 文氏还有其他昔日得罪过曹氏的人都面白如纸,要是曹义真中了秀才,那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曹氏带着儿子站在最前头,趾高气昂地和周围人说话,“我儿子就要中秀才了,再过几年考上进士就能当大官了!” 众人听完尽皆无语,好半天才有人想着和曹氏缓和关系,于是试探着问道,“曹家嫂子,义哥儿还没定亲吧?我有个侄女儿年方二八,不光模样俊俏,还精通女红,家境也算殷实,不如…….” 没等她把话说完,曹氏便不屑地道,“我家义哥儿是要当大官的,将来肯定要娶个大家闺秀,你家那些歪瓜裂枣的亲戚,就别拿出来丢人了!” 这番话差点把人气得吐血,对方一甩袖子含怒而去,竟然连热闹也不看了!见此其它还想跟曹氏套套近乎的人也赶紧避开,懒得理她了。 曹义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说话的可是自己母亲,他也不好解释,只能向对方微微躬身,目送对方离开。 “哎,义哥儿是个好孩子,可惜摊上了这么个娘啊!以后怕是少不了要受她连累啊!”有人叹道。 过了一会儿,前方传来一阵儿唢呐声,县里报喜的差人终于过来了,隔得老远就大声嚷嚷着,“喜报!喜报!” “敢问这位官人,可是我蕉岭镇有人考中秀才了?”镇里的耆老连忙让人大声问道。 “对,的确有人考中秀才,所以知县老爷一早就让我过来报喜了!恭喜诸位了!”差人乐呵呵地拱手道。 “哈哈,肯定是我家义哥儿中了!当差的,我家义哥儿肯定是案首吧?”这时候曹氏连衙门里的差人都看不上了。 差人嘴巴抽了抽,他在县衙虽然只是一个普通差人,但也是有身份的,要不然也讨不到报喜的肥差,此前那次下乡报喜,不都是被人好生供着?何时曾被人叫过当差的?当下便觉得不痛快。 耆老见了连忙道歉,“原来是方二爷大驾光临,方二爷莫怪,我们乡下人不会说话,敢问方二爷,咱们蕉岭镇,这次考中了几个?都是谁啊?” 方全这才缓和几分,打开喜报诵读起来,“捷报!蕉岭镇学子吴博高中南安县试第七名!” “我中了,父亲大人,孩儿不辱使命,此番中了!”家住曹义对门的吴博喜不自胜,连忙向父母拜倒。 “哈哈,不枉我儿多年苦学!”吴父顿时乐开了花,连忙从怀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银钱赏给众人。 “恭喜吴老爷,今年中了秀才,来年乡试肯定能高中举人!”方全高高兴兴接过银子,说起了吉祥话。 按照大晋的科举制度,县试便能拿到秀才身份,然后就能参加乡试考举人了,没有府试、院试这些中间环节。 众人都上前向吴博道喜,曹氏则上前一把抓住方全的袖子,“你这当差的好不懂事,报喜怎么报到一半儿就停下了?赶紧接着往下念啊,我还等着听我儿子到底考了第几名呢!” “呵呵,在下只带了吴秀才的捷报,方才已经念完了!”方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不可能!吴博此次考试都不如我家义哥儿,怎生他都中了我儿却没中?一定是你搞错了!”曹氏顿时慌了。 “蕉岭镇今年就中了吴秀才一个人,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县衙门口看告示啊!”方全手一甩便挣开了曹氏,蕉岭镇人怕曹氏牙尖嘴利,他可不怕。 听到这话,原本脸色煞白的文氏终于缓过来了,接着向吴博倒地的机会冷嘲热讽,“我早就看出来了,博哥儿是有真才实学的,不像某些人,平日里考试回回拿头名,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只有他们家自己知道了!” “不敢不敢,义哥儿平时确实学的比我好,这回考试也考得不错,兴许是一时不留神,卷子上有什么地方犯了忌讳吧?”吴博倒也没得意忘形,彬彬有礼地为曹义开脱,“义哥儿也不用担心,以你的学识,这一科耽搁了,下一科肯定能中!” 此时崔云鸣已经到了,他在半空中听到这话微微摇头,曹义这一科中不了,下一科就更没机会了。 因为他已经看见,曹义头顶上的五彩毫光已经没了,读书人丢了文气,再想在科举上有所作为恐怕是不可能的。 好了,既然县试时间已过,那我对文昌帝君的承诺也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该解决曹氏的问题了。 第26章 文昌赠礼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一定是你们搞错了,我家义哥儿以前此次都考第一,这次怎么可能考不中?”曹氏此时已经陷入癫狂,试图上前拽住方全把事问清楚。 方全懒得理她,向后退了两步避开,曹氏一下扑空,随即栽倒在地,曹义见状赶紧上前去扶。 而就在这事,一道闪电劈在了曹氏头上,随即众人耳边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就见曹氏当场殒命。 这次崔云鸣给了文昌帝君面子,不忍曹义看着母亲受苦,所以便没有让曹氏遭受过多折磨,干净利落地一雷将她劈死。 “雷神老爷显灵了!”经过刚开始的慌乱后,众人顿时明白发生什么事了,谁让宋惟中和恶乌子的事情已经在全县传遍了呢。 “这曹氏到底做了什么恶事?竟然引得雷神老爷亲自来劈她?”众人纷纷猜测,他们都相信,曹氏肯定是做了坏事,雷神老爷才来惩处的。 “这些年曹氏到处搬弄是非、谎言唬人,不知道害了多少人,王屠夫休妻、徐掌柜破财,还有张家儿媳上吊自尽,哪个不是她害的?害了这么多人命,活该今日有次报应!”有人马上想起了曹氏此前做过的恶事。 “少了这般长舌妇,咱们蕉岭镇能安宁几年了!”不少人都为此感到庆幸。 还有人马上朝着雷神庙的方向叩头,“多谢雷神老爷,家母当年就是被这曹氏编造是非害死的,今日总算是大仇得报,小的这就去庙里给老爷上香!” 说罢马上起身,一溜烟向雷神庙跑去,还有几个也吃过曹氏苦头的赶紧跟上,再加上去看热闹的,镇口顿时少了一半儿人。 还有几个人被吓得面色苍白,他们虽然没有害过人命,可也像曹氏一样喜欢搬弄是非,唯恐下一道雷就落到自己头上,于是赶紧跪地求饶,“雷神老爷饶恕小的吧,小的今后再也不敢了!” 磕完头也不见雷霆降下,他们知道自己算是躲过一劫,于是也赶紧去雷神庙拜谢去了。 不一会儿,镇口的人便散的差不多,只剩下曹义抱着曹氏的尸首嚎啕大哭,还有几个近亲好友在一旁安慰劝说。 哎,这孩子也是可怜啊,要不是曹氏逼他说出了文昌帝君的事,他这一科肯定就中了!现在倒好,曹氏的长舌不仅害了自己性命,也连累了儿子的前途。 崔云鸣摇头叹息片刻,便回了雷神庙,重新坐在正殿之中,继续聆听香客们的祷告。 不一会儿,蕉岭镇的人便一窝蜂似的过来了,有感谢雷神老爷为自己报仇的,有向雷神老爷保证不再传是非的,也有觉得雷神灵验过来叩拜的。 安夫人也战战兢兢带着杏儿过来了,自打曹氏被雷劈死后,最担心的就是她俩了,于是一进来便梆梆的磕头,额头都肿了也不敢停歇。 嘴上飞快地念叨着,“雷神老爷再上,老妇愚昧无知,不该嫌贫爱富,更不该让那曹氏乱说是非,回去老妇便去夏府道歉,洗清夏初儿身上的谣言,用八抬大轿把她迎娶过来,当成亲女儿一般好生照顾!” “此事都是奴婢出的主意,奴婢回去后便和街坊邻居说清楚,然后在夏小姐门口跪上三天三夜,祈求夏小姐原谅!”安夫人祷告之后,杏儿赶紧说道。 这般也好,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要不然还得找人帮忙分辨,崔云鸣微微点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她二人既然肯认错,并弥补此前给夏初儿造成的伤害,那么饶过她俩也未尝不可。 估计有了这次的教训,她俩以后怕是再也不敢干坏事了,这倒也是一件好事。 安夫人和杏儿走后没多久,安天宇就过来拜谢了,“多谢雷神老爷让我和初儿能长相厮守,等婚礼之后,小的就带初儿过来还愿!” 看样子他应该是听说了曹氏被雷劈死之后,就赶紧来雷神庙,然后在半路上就遇到了安夫人和杏儿,听她俩把事情说清楚了。 叩拜完过来感谢崔云鸣,崔云鸣微笑送上祝福,“恭喜安小哥心愿得偿,祝愿安小哥和夏家小姐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到了夜间,香客们陆续离去,崔云鸣和诸葛卧龙、吕武、袁逊吃过饭,便继续讲经教学。 讲了两段经文,让诸葛卧龙指点他们写字,崔云鸣也在旁边跟着学,他这一手字还是跟老庙祝学的,只能说能认得出,完全谈不上什么造诣,现在遇到诸葛卧龙这样的大家,自然要抓住机会补上。 写了一会儿,崔云鸣忽然心思一动,起身到了院里,就看见文昌帝君刚好从大门走进来。 崔云鸣连忙请他入内,又让袁逊取了猴儿酒请文昌帝君享用,文昌帝君道谢后赞道,“崔先生这里好生兴旺!” 崔云鸣客气几句后便向文昌帝君道歉,“帝君今日不来,明日我还打算去您那里拜访呢,这次的事恐怕给帝君添了不少麻烦吧?” 文昌帝君好不容易找到曹义这样一个愿意供奉香火的人,然而曹义这一科却没有中,眼下母亲又被自己劈死了,恐怕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时间去给文昌帝君上香了,这事和自己还是有些牵连的。 “无妨,无妨,那曹义没中也是违背了誓言的缘故,而且蕉岭镇不是有人中了么?”文昌帝君摆手道。 “啊,原来那吴博也是得了您的庇佑才高中的啊?”崔云鸣恍然大悟,这文昌帝君还真没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曹义身上。 想想也是,文昌帝君庙虽然被拆了,可小庙距离镇上也不太远,镇上的读书人大多都知道,就算有朝廷的禁令,也会有那么几个人为了给考中功名增添一丝希望,偷偷过去祭拜,绝不至于只有曹义一个人。 这个吴博看来就是另一位被文昌帝君选中的幸运儿了,只是他运气比曹义好,没摊上曹氏那样的娘,最终保住了自己的功名。 俩人聊了一阵儿,文昌帝君说道,“初次登门拜访,实在是没什么好礼相送,些许心意还望崔先生不要嫌弃。” 第27章 五色笔 “这如何使得,先前已经给帝君添了不少麻烦,如何好收帝君的礼物?”崔云鸣连忙推辞,同时脸上微微一红,先前自己去文昌帝君庙的时候可没带啥礼物,人家过来却带了,这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文昌帝君面露苦笑,从怀里摸出一支散发着五色毫光的毛笔来,“崔先生切莫推辞,听我慢慢道来。” “如今这吴博虽然考上了秀才,但小庙依旧没多少香火,在下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无力庇佑更多学子,所以这东西留着也没啥用了!还不如送给崔先生。” “这是?”看着这支散发着五色毫光的毛笔,崔云鸣心中隐隐有所猜测,这莫不是那支能够为人增添才华的五色笔? 南朝梁国的才子江淹以其出众文采称著于世,晚年时,他在梦中遇见一位叫郭璞的人,他对江淹说,“我的笔在你这里多年,请你现在把它还我。” 于是江淹便从怀里掏出一支五色笔给他,他本人也在交笔同时醒过来;后来江淹发现自己再也没法作诗,“江郎才尽”这个成语也是从此而来。 “以神力注入此笔,涂抹头顶云气,可为人增添文气,同样,也可以执此笔抹去他人之文气!此乃我文昌府的镇府之宝。”文昌帝君解释道,这样法宝的用途和崔云鸣猜测的一模一样。 这下崔云鸣就更不好收了,“既然是贵府的镇府之宝,我怎生好拿?还请帝君收回去吧!” “崔先生先前已经看见,文昌庙如今是香火寥寥,在下已经没有足够的神力驱使此笔为人增添文采了。”文昌帝君执意要送。 崔云鸣愈加不解,“既如此,帝君为何不让那吴博和曹义将他得到您庇佑的事情说出来?这样的话,文昌庙的香火也会愈加旺盛吧?” 文昌帝君只是摇头,“数年前,朝廷禁绝淫祀,随即各地庙宇的香火便一落千丈;刚开始的时候,还有那不服的,依旧显露神异以吸引百姓供奉香火,可到后来,这些庙宇大多都被朝廷平了,甚至还有些根基浅的就此陨落。” “在下知晓后,如何还敢大肆声张?只能偷偷庇佑一二文人墨客,以换取少许香火暗自偷生。” 文昌帝君又一次提到了朝廷禁绝淫祀之事,这让崔云鸣愈加不解,要说禁绝那些欺骗钱财或者持身不正的庙宇倒也正常。 可不管是他的文昌庙还是自己的雷神庙,历朝历代都是正祀,为什么要禁绝?而且朝廷治理天下,靠的不都是文官?连文昌庙都要禁绝,这不合常理啊? 崔云鸣再问,文昌帝君只是摇头,“具体缘由我也无从得知,只是崔先生闹出如此大的阵仗,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朝廷很快就要有人过来查问了,崔先生最好早做准备,以免到时候措手不及。” “啊?”崔云鸣又吃了一惊,看来自己是大意了,只觉得李逢年等人没有发话,便认为雷神庙可以高枕无忧,谁知道朝廷还会派人来查。 “朝廷在天下各州县都设有走马承受一职,以内侍官或三班使臣以上武官充任,差遣品级在正七品上,位卑而权重,负有监察各州府官员、人事、物情、及不法事之责,并可风闻言事,禁绝淫祀正是各地走马承受这些年监视的要点。” “各地但凡有庙宇显露神异,走马承受一旦知晓,便会责令该地官员推像拆庙,官员若是不从,立刻会有八百里加急文书送往京城,到那时候,休说官位能否保住,全家都有性命之忧!” “崔先生竟然不知道此事?”文昌帝君见他如此反应也颇为惊讶,连忙提醒道,“此前香火旺盛,崔先生已经得了不少神力,以在下看来,还是就此罢手的好,免得将来难办。” 我还等着继续积累香火愿力开启更多雷府呢,如何停的下来?崔云鸣拱手道谢,“多谢帝君提醒,明日我便去打听消息。” “在下不比崔先生,不能离开文昌庙太久,说了这么多也该回去了,这支笔还请崔先生收下!”文昌帝君告辞之前,又把五色笔递了过来。 崔云鸣想想收了下来,“承蒙帝君厚爱,我便暂且代帝君掌管此笔一段时日,等将来文昌庙复兴的时候再还给帝君吧!” 这次,文昌帝君倒是没说什么,起身拱拱手,便回他的文昌庙去了,崔云鸣拿着五色笔,暂且将它收入自己的识海之中。 然后躺在床上,琢磨起了文昌帝君方才说过的话,雷神庙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消息肯定早就传开,自己就算是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说不定本州的走马承受已然得知消息,正准备过来查看呢,必须得想个法子好生应对啊,不然此前的辛苦就白费了。 早上醒来,继续为袁逊和吕武讲经,督促他们练字,忙完之后,崔云鸣刚想找诸葛卧龙过来商量此事,就看见知县李逢年的师爷张士凤匆匆忙忙赶上上来,一进到庙里就喊,“崔先生,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 “张先生,究竟是什么事情?”崔云鸣连忙请他入内坐下,又让吕武奉上茶水。 “学生有一好友在知府手下掌管钱粮,昨晚他连夜派人来告诉学生,说南安县雷神庙屡现神异一事,已经传入本府走马承受李宪耳中,那李宪十分重视,已经开始调集人手准备查探了。” “若被他查实,不光知县老爷要吃挂落,恐怕崔先生您的庙宇也保不住啊!”说完张士凤不顾礼仪,拿起茶碗就咕嘟咕嘟喝了起来,他此行太过匆忙,实在是渴坏了。 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啊!如今距离开启下一座雷府还差许多香火,要是被朝廷给推了,那不就再也没指望了么? 崔云鸣紧皱眉头,一时忘了回应,诸葛卧龙忙替他向张士凤道谢,“多谢张先生来报,敢问张先生,这位李走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庙非拆不可么?” 第28章 瞒天过海(加更求收藏) “应该还有办法吧?若真是朝廷说什么就是什么,那天下可就真太平了!”或许是在牢里待久了,诸葛卧龙先生对朝廷可是满腹的怨气。 “诸葛先生,慎言慎言!”张士凤连忙扭头看向外面,见没人听见才松了一口气,这话固然是实话不假,可你也别明说啊。 “张先生可有什么好办法?只要能保住小庙,需要我们做什么,需要多少钱粮,张先生尽管开口!”崔云鸣也明白了。 别说封建王朝了,就算后世科技那么发达,组织力那么强悍,依旧有管不到的地方,就如今朝廷的统治能力,保住自己的小庙并非不可能。 “崔先生无需惊慌。”听到崔云鸣如此表态,张士凤也松了一口气,先前宋惟中、恶乌子等人的死也让他心存忌惮,担心走马承受逼迫南安县拆庙的时候,雷神老爷迁怒于他们,把他和李逢年给劈死,那这么多年的辛苦不就白费了么? “在下倒是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欺上瞒下那是做师爷的本职工作,来之前张士凤就想好了办法。 “张先生请说!但凡需要我等出力的,绝不推辞!”崔云鸣也把心放回肚子里,专业的事情就得听专业人士的,既然张士凤已经想好了,那他就按照张士凤的打算配合好了。 “此事说来也容易,既然消息已经传开,那么咱们就按照朝廷的处置方略去办好了!不就是拆庙么?咱们当着李走马的面拆了便是!”张士凤胸有成竹,“只要他看着咱们拆了庙,此事就过去了。” “那李走马才来嘉州数年,便攒下了万贯家财。”张士凤轻摇折扇,“到时候咱们再备上一份厚礼,诸位也不会受到牵连!” “反正崔先生早有重修雷神庙的打算,早拆晚拆也没甚区别,等李走马前脚离开,咱们后脚便开始修庙!到时候给来参拜的香客多说几句,让他们休要声张,此事就能继续瞒下去了!” “嘉州府治到南安道路难行,李走马难道还能时常过来不成?就算是偶尔有人走漏消息,李走马想着自己当初亲眼看到庙宇被拆,估计也懒得再过来看了!”几句话,张士凤便把事情安排地妥妥当当。 “高!张师爷实在是高明!”诸葛卧龙竖起了大拇指,心中暗暗嘲讽,欺上瞒下的手段使得如此娴熟,怪不得大晋沦落到如此境地,天下要都是他这般人,朝廷能好了才怪! 不过眼下此事对自己有利,诸葛卧龙也就不说什么了,想想补充道,“今后三时四节多给李走马,还有他身边人多送点礼,就算有消息他们也会当做没看见!” 他以前不屑与此不代表他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在南安县大牢里待了这么多年,诸葛卧龙不知道听了多少类似的鬼蜮伎俩。 崔云鸣喊了一声,把吕武叫进来,让他去取了一些金银交给张士凤,一来作为答谢,二来让他拿去帮忙运作。 完了仍觉不足,这件事里自己有好处,张士凤也能落到好处,李逢年当然也能分些钱财,可这对一名知县来说并不算什么。 于是又补充道,“素闻李知县爱民如子,早有为南安县修桥铺路的打算,身为南安百姓,此事理当支持!待百姓忙完春耕闲下来的时候,我便召集百姓商议一番,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定会把此事办好!” 李逢年还年轻,肯定想要上进,而官员要上进,除了上面有人照顾之外,政绩也是少不了的,既然如此,那就送他一份政绩好了! 张士凤闻言大喜,连忙起身长长一揖,“崔先生宅心仁厚,我代我家老爷还有南安百姓谢过崔先生了!” 现如今的官员想要政绩无非就是那几条路,按时足额收缴钱粮,兴教化培养出更多读书人,修桥铺路营建水利。 钱粮的话,南安县地小人少,在整个嘉州排名靠后,在这方面很难出彩;教化也是一样,读书可是要花钱的,而且要花很多钱,一个地方的经济基础不好,自然很难培养出足够多的读书人。 所以他和李逢年商量来商量去,都觉得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把本县通往外面的路修好,可问题又来了,修路是要花钱的,就县衙库房里那点积蓄,可不够修路的,而且征发人力也是问题,老百姓肯定不愿意无偿给县里干活。 想要达成目的,就得依靠南安县当地的大户,请他们出钱出力、组织人手来干活,可这些人都是属貔貅的,给他们钱好说,让他们出钱那是千难万难。 现在崔云鸣愿意帮忙,那就好办多了,如今崔云鸣在南安县可是一呼百应,只要他一句话,不管是钱粮还是人力都不是问题,李逢年也能早日完成自己的目标,然后再找人走动走动把政绩坐实,四年任期一满就能升迁了! “南安县百姓的日子好了,我这雷神庙的香火才能旺盛;若南安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想来雷神老爷也无心受他们的香火供奉。”崔云鸣笑道。 张士凤误以为他是借此提醒,让他不要忘了走马承受的事,于是连连保证,“崔先生放心,学生今日便去府城,定会把此事办好!” 说着又看了看诸葛卧龙,“要是诸葛先生有空的话,不妨一同前往,府城要拜访的衙门众多,我怕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他这也是隐晦地表明态度,既然答应了我就会用心做,你要是不放心,派个人跟着我便是。 “如此甚好,在牢里住了这么多年,好久没有出去走走了!去看看嘉州的风物也好!”诸葛卧龙爽快地答应下来。 从南安到嘉州府城也有上百里路,而且大多都是山路,颇有些不太平的地方,于是崔云鸣又派了吕武过去沿途保护他们。 几人收拾好东西马上出去,崔云鸣将他们送到山下,但愿这次瞒天过海之计能够成功,不然可就麻烦了。 第29章 有妖气 回到山上,继续招待香客,顺便开始透露即将拆庙重建的消息,香客们并未感到诧异,反倒连连点头,“是该重新修个更大的了,现在的庙太小了,实在是容不下这么多人!” 还有人主动表态,“崔先生,您算好修庙要多少钱粮,我等早就准备好了,到时候说一声就行!” 没钱的也不甘其后,“崔先生,咱虽然没啥钱,不过还有几把子力气,到时候过来帮您抬石头扛木头也好啊!” 周春福听到消息也急匆匆赶过来了,“崔先生,先前您不收,这回总该收了吧?您放心,我早就改过来了,从上次来您这儿之后,每天日行一善。” “多谢各位好意,到时候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肯定会告诉各位!”崔云鸣一一谢过。 过了两日,全县都知道了雷神庙即将拆除的消息,大家都期盼着这一天早日到来。 李逢年知晓消息后也是心有余悸,幸好让张士凤去找他们了,要不然可就坏了,以现在的民心来看,如果他什么也不做,就按照走马承受的吩咐带人拆庙,这些老百姓非得造反不可。 到那时候,他的乌纱帽就别想戴了!说不定连小命都有危险,至于现在么,赶紧把走马承受应付过去,然后就赶紧着手准备修路的事儿吧。 当天晚上,张士凤和诸葛卧龙都回来了,带来了好消息,走马承受李宪已经收了他们的礼物。 “李走马说了,知县老爷您刚上任不久,前一任留下的事情和您无关,只要能早日把雷神庙拆除,这事就算过去了。” “如此便好,李走马什么时候过来?咱们这边也好早做准备。”接着众人商量起细节来。 上官莅临,招待工作必须做好,他有什么喜好?喜欢吃的话,去山里打些野味;喜欢附庸风雅,找些士子陪他吟诗作对;喜欢钱那就更简单了,找一些合适的礼物送他便是。 另外,本县还有那些不安定因素,这段时间也得控制好了,免得到时候惹出乱子,闹得大家脸上不好看。 比如说宋惟中的家人,赶紧送到乡下去看管起来吧,要不然他那个儿子,一时想不开去走马承受面前喊冤怎么办?还有跟宋惟中一起被劈死的那些人家也都一样处理,将隐患降低到最小。 “这些事情学生亲自带人去办,在乡下找个可靠的地方关起来。”张士凤知道,这些人死的不体面,他们的家人估计也没脸喊冤,可凡事就怕个万一,在这种时候,一切都得小心才是。 “嗯,如此便好!还有,崔先生那边也得说清楚,让他跟百姓提前打好招呼,免得到时候出事!”李逢年再三强调。 如今雷神庙在南安县名声极好,要是百姓听说朝廷下令拆除,他们肯定不依,闹出乱子就糟了。 “崔先生这几天都在跟百姓解释,到时候还会和诸葛先生、吕武他们在山下各个路口守着,不会让百姓上山的!”这一点张士凤也和崔云鸣再三强调过,事实上要不是担心这个,他才不会去和崔云鸣勾结。 此时,雷神庙中,诸葛卧龙也在和崔云鸣说着此事,言语之间满是不屑,“那李宪生性疏懒,若不是咱们闹得动静太大,他也懒得管,现在收了张师爷的银子,到时候走个过场就完了!” “那便好,这几日我已经和百姓解释过了,他们都答应,到时候不来山上参拜!不过还是不能马虎,到时候咱们几个在路口守着,免得有人不知道!”崔云鸣放心了。 “袁逊,你就暂且回山里待上两天吧,等李宪走了,我再让吕武去山上寻你!”这种时候,袁逊就不适合出现在人前了。 “吱吱,吱吱!”袁逊颇为不舍,但最后还是点头应了下来,这猴儿虽然顽皮,但还是很听崔云鸣话的。 “其它的东西都可以不带,让那李宪砸了便是,唯独这神像可不能让他们祸害了,这几日赶紧找人重做个应付下吧!” 做戏要做全套,要是庙里连神像都没有,肯定说不过去,新点倒是没啥,李宪他們顶多以为这里香火旺盛,庙里花钱重塑金身而已。 商量好之后,各自回房歇息,第二天一早就按照商量好的方案开始忙活,诸葛卧龙去县里和张士凤对接,顺便找人做神像,袁逊暂且回了山里,吕武帮忙给到访香客解释过几天就要拆庙的事。 老百姓听了多有怨言,“如今天下妖魔四起,还不让咱们祭拜雷神老爷,这些朝廷官员,莫不是被妖怪迷了心不成?” “大家伙儿都记住了啊,不能给庙里添麻烦,等朝廷大官来的时候,咱们远远避开便是!” “对,要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等将来重修雷神庙的时候,大家都过来帮忙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拆了旧庙,咱们帮忙盖个更漂亮的新庙!” 于是又过了几天,府城传来消息,走马承受李宪已经带着手下人过来了,按照时间来算,今日夜间他们会在野猪林外的驿站歇息,明日一早便会抵达南安县,监督拆除雷神庙的事。 到了晚上,崔云鸣等人来到城里和张士凤做最后的对接,确定一切准备妥当并无遗漏后就在城里住下了。 躺在床上,崔云鸣还是有些不安,按道理说应该是准备好了,可事情真的会跟自己想的一样顺利么? 不如先过去看看吧,心念一动,崔云鸣便使出了阳神出窍之法,魂体轻飘飘地朝野猪林外驿站的方向飞去。 最近又积累了不少香火愿力,识海之中第一座雷府里的惩恶雷公将军,胸口的雷纹已经亮到了金色,魂体的凝练程度和飞行速度都提升不少,不多时便到了驿站之外。 此时驿站灯火通明,驿丞正带人竭力伺候着,崔云鸣寻到走马承受李宪,凝神一看,面色顿时严峻起来,只见那李宪头顶竟然笼罩着淡淡的灰色妖气,这又是为何? 第30章 国师 “你说这真是的,朝廷管天管地,管老百姓祭祀什么干嘛?还害得我跑到这么穷山恶水的地方来!”驿站上房里,李宪一边洗脚一边发着牢骚。 “走马,这话您在外面还是少说点,免得别人听到不好,这可是国师的吩咐,要是让人在国师面前说上两句,对您可是不好!”伺候他的人赶紧说道。 “哎,我也就是在你们面前说说,等回了嘉州是断断不会说的,还好这南安知县还算懂事,咱们也不至于白跑一趟!” 原来拆除淫祀是国师的主意,这国师又是何等人也?崔云鸣将此事记下,然后继续查看李宪头顶的云气,除了官员都有的金色官气之外,还有灰色的妖气。 这李宪的妖气和袁逊的还有所不同,袁逊的妖气和自家气运缠绕在一起,一看便知道是天生的。 而李宪的妖气则和曹义的文气略有几分相似,是轻轻黏在云朵表面的,这说明李宪自己不是妖怪,这些妖气是从其它人身上沾染来的。 按道理说有官气护佑百邪不侵,这妖气又是谁染给他的呢?方才我已经仔细查看过了,此行众人,唯独李宪身上妖气最重,其它人身上偶尔也有那么一丝,但一看便知,肯定是李宪染给他们的。 这对崔云鸣来说倒也是一件好事,要是有妖怪随行,拆庙的事儿就没那么容易应付过去了。 等这件事了结了,就去嘉州看看,瞅瞅李宪身边的妖怪到底藏在哪里,或许能从它身上找到禁绝淫祀的原因,摸清国师的真实身份。 接着李宪又说了些到达南安县之后要做的事,无非是如何能从南安县弄到更多银子而已,对拆庙的事倒是不怎么上心。 这下崔云鸣便放心了,以他的态度,靠前些日子的准备已经足够应付过去了,于是等李宪睡下便回到南安县城。 早上醒来,县里就开始忙活,崔云鸣他们也按照之前说好的,把庙里的东西腾了出来,在四下路口拦着那些尚且不知道消息的香客。 到了中午时分,李宪一行便到了南安县,李逢年等人出城十里迎接,将李宪迎回县城招待。 县中驿馆太过破旧,于是便腾了一位大户人家的宅院供李宪等人歇息,沐浴更衣之后,清风楼的厨子流水价送上各种美食。 李逢年在下首作陪,张士凤则和李宪的师爷同坐一案,张士凤找了个机会,悄悄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对方。 李宪的师爷瞄了一眼银票上的数字,顿时面露喜色,给李宪使了个眼神,李宪脸上也绽开笑容,看来这次来南安县虽然辛苦,却也没有白跑一趟!于是再看李逢年的时候,脸色便和蔼了许多。 “南安知县,你可做好了准备?”李宪问道。 “启禀走马,自从接到您的命令后,县里便开始忙活,时至今日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要您一声令下,马上便可以动手拆除!”李逢年恭恭敬敬答道,他也收到了张士凤的眼神,知道此事差不多妥了。 “既然如此,咱们就别耽搁了,现在就去城外吧!”李宪此时已经吃饱喝足,反正银子也收了,继续留在这种穷山恶水的地方也没啥意思,还不如早点把事办妥就能早日回去。 “下官遵命!”李逢年连忙起身,陪着李宪一同出城,来到雷神庙外。 李宪见到山上新修的路有些好奇,张士凤连忙解释,“原本上山的路很不好走,于是知县便下令重修了新路,以便走马上山!” 他脑子倒是机灵,这番话不仅掩盖了修路的真实目的,还让李宪心里非常舒坦,“若是每个人办事都有你这般用心就好了!” 上山之后,见小庙颇为破旧,李宪便有几分不喜,也懒得自己进去,只让几名下属查看。 这些下属早就被张士凤和诸葛卧龙用银子喂饱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清楚地很,出来后一番禀报,李宪点点头,“既如此,拆了便是!” “是!”李逢年一摆手,马成便带着人上前开始破屋砸墙,没办法,县里其它胥吏都害怕得罪雷神老爷不敢领这个头,崔云鸣只能说动马成来办这件事。 不一会儿功夫,围墙便轰然倒塌,溅起的灰尘弥漫开来,李宪见了微微皱眉,李逢年借机请他回城,“走马远行劳累,不如先回城歇息去吧,有下官在此看着,定能把此事办好。” 李宪也不客气,当下便领着自己的人走了,众人相视一笑,原先还做了好多准备,没想到应付起来却如此轻松。 “都小心点,看看有什么还能用得上的东西,都给崔先生留下吧!”张士凤连忙上前叮嘱道。 原先他们打算把庙里的东西都当着李宪的面砸了以示清白,现在他既然走了,就不用废这么多功夫了,多保留一些东西,将来重新修庙的时候也能轻松不少。 “师爷放心,就算您不说我们也不敢乱砸啊!”众人笑着回应。 大门,完好地拆下来;供桌,小心翼翼地搬出来;房梁,拆出来后赶紧送到山下院子里安放,免得被雨水淋湿…… 第二天,李宪又过来了,此时小庙已经被拆平了,残垣断壁上还堆了不少柴草,李宪看着火焰燃起,放下了心中最后一丝担忧。 “此事办得不错,回去后本官便会把你的功劳报上去!”李宪勉励道,既然收了钱,帮他说几句好话倒也没啥。 当天中午,李宪等人便走了,崔云鸣和诸葛卧龙、吕武、袁逊等站在光秃秃的山顶上,依稀有些伤感,虽然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可这毕竟是他们住了好些天的居所啊。 “现在田里的活儿也快忙完了,明天开始,咱们就着手新修雷神庙吧!此事便有劳诸葛先生了!”崔云鸣对诸葛卧龙说道。 “那云鸣你呢?”诸葛卧龙好奇地问道,按道理说此事不该由你主持么? “我要去趟嘉州府城!”崔云鸣打算去把李宪身上的妖气查清楚。 第31章 嘉州城 老庙祝没有过世的时候,曾经多次给崔云鸣说起过嘉州城的繁华,嘉州虽然偏居东南,但因为海贸的关系,外联诸洋,内通八州,丝绸瓷器等大晋特产从内陆运来,香料玻璃从远洋输入,无数财富在此汇集。 豪商巨室依靠海贸挣到了金山银海,治下百姓或是出租屋舍地皮,或是为豪商巨室效力,也赚到了不少钱财,故而百姓富足、生活安康。 但等崔云鸣到了嘉州城中,却发现眼前的景象和老庙祝所说大不相同,街市上早已不复当年的热闹景象,传说中摩肩擦踵的街道只剩下少许行人,而且大多衣衫破旧、脚步匆匆,对两边商铺中的货物毫无兴趣。 酒店前的彩楼欢门上,五彩绸缎扎成的花朵早已破旧不堪,站在楼上揽客的姑娘也是有气无力,从门口望进去,能容纳数百人同时用餐的大厅只有四五桌客人,而且一个个愁眉苦脸,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 “客官,您是来住店的吧?本店可是嘉州城有名的老字号,一间上房只要三钱银子,还送您洗漱的汤水,早午晚三顿饭。”或许是在这家店门口停留的久了,小二赶紧上前揽客。 崔云鸣看着楼上的招牌,“你们丰乐楼早些年恐怕不是这个价吧?现在怎生如此落魄了?” 这丰乐楼原本是嘉州第一正店,每日光是浓妆艳抹在楼上招揽客人的姑娘就有数百人之多,在这里住上一夜没十两银子根本下不来,现在姑娘也不剩多少了,住店的费用更是降低到三钱。 老庙祝最后一次来嘉州城是三年前,短短时间内,一座无比繁华的城市竟然变得如此萧条,这三年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谁说不是呢?三年前那还用得着我们在这儿揽客啊?若是没有熟人介绍,寻常人想要来丰乐楼住一晚,起码也要等上三天!可自从那条恶蛟出来之后,出海的船队几无幸免,这嘉州的海贸就此没落,我们这些靠海贸吃饭的行当也是一落千丈啊。”小二苦笑道。 他伸手指着街道两边,“客官您看看,原本这条街是嘉州城乃至整个大晋西南有名的销金窟,每天洒在这条街上的银子数以万计;如今倒好,秦楼楚馆、酒楼客栈是一家接一家的倒。” “我们还算是好的了,起码现在还强撑着,常庆楼、仁和楼这些酒楼,先前也不输给我们多少,现在都关门了!” “哎,日子难过啊!”崔云鸣跟着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碎银子递过去,“那今晚便在你这里歇息一晚吧!” “好勒!”店小二喜洋洋地接过银子,拉长了声音喊道,“里面请,老客一位,上房一间,好生伺候着!” “好勒~~”楼里数人齐声回应,看来这丰乐楼眼下虽然落魄了,可是底蕴还在,如此精干的服务人员可不是随便什么地方都能见到的。 当下有人过来帮忙提行李,有人用毛巾拍去崔云鸣身上的灰尘,有人捧着店薄过来登记姓名,然后迎他进来那位店小二一路将他送到楼上最好的房间。 “崔员外,小的叫何七,您有事直接吩咐我就行,您先稍微坐一会儿,我这就去给您打洗脸的热汤,您要是想现在就沐浴的话,我马上给您把浴桶送过来!”何七帮忙铺好床后说道。 时下饭馆茶楼都喜欢称呼没有功名的客人为员外,所以崔云鸣听了也不奇怪。 “先洗把脸吧,待会儿还要出去走走,晚上再洗澡好了!对了,店里有啥现成的吃食送点过来,走了一路早就饿了!”崔云鸣吩咐道。 “马上就来!”何七躬身退下,不一会儿便送来洗脸水,等他洗漱结束,二凉二热四道菜就已经在桌上摆好了。 “崔员外,旅途劳累喝杯热酒解解乏吧!”他吃饭的时候,何七就在一边伺候着,帮他斟酒,陪他说话。 崔云鸣先前已经使用望气术看过何七了,知晓他是个老实人,所以也没推辞,就着小菜喝起酒来,边喝边打听消息,“你方才说海上的恶蛟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七娓娓道来,“按照嘉州习俗,海商出海前都要祭拜龙王,祈求龙王保佑一路顺风、平安返回,这么多年下来,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谁知三年前,朝廷突然禁绝淫祀,其后不久,几位海商同时梦见了一条黑色蛟龙,让海商们供奉六对童男童女给它,不然便要兴风作浪。” “海商们大吃一惊,然后聚在一起商量,可要是按照那恶蛟的吩咐把童男童女带到海上丢下去,那不就成了谋害人命么?而且昔日大家供奉的龙王是条青龙,现在突然冒出来一条黑蛟又算怎么回事?” “于是谁也不敢答应,还是和先前一样,用果子面点祭拜完龙王便扬帆出海,这一去就不见回来!” “过了半个月,有水手抱着桅杆被漂到岸上,此时众人方才知晓,船队在海上遇到了那条恶蛟,恶蛟责怪他们不肯进献童男童女,便刮起大风、卷起大浪把船都弄进了海里。” “那些水手海商要么被恶蛟吞了,要么葬身鱼腹,只有少数人几位大难不死,抱着桅杆、船板漂回岸上。” “此事一出,剩余的海商大惊失色,连忙开始想办法,有人试图收买贫家儿女供奉恶蛟,可此事实在是有损阴德,不等他们动手,便被官府阻止了。” “还有人试图邀请有道之士随同出海,保护他们不受恶蛟骚扰,可惜不管是修行有成的道士,还是大德高僧,亦或是擅使飞剑的剑客,都挡不住恶蛟,也跟着葬身海底捞!” “前后试了几次,每次都不见有人回来,如是再三,便再也没人敢从嘉州这里出海了!只能从其它港口绕着走!” “原来如此!”崔云鸣默默点头,城里有妖怪,海上有恶蛟,这嘉州的老百姓还真是可怜啊! “那就没有其他办法么?”崔云鸣又问。 “倒也不是没有!” 第32章 夜游 “当初那名剑客出海未归葬身海底,雇佣他的那位海商为他办了后事,在城外立了一座衣冠冢,下葬当日来了位道士,在坟前叹息良久,说那恶龙神通广大,不是光靠剑术就能杀死的!” “有人听了便询问,如何才能杀死恶蛟,还嘉州一个太平!那道士说须要找到三样宝物,才可能杀死它。” “众人马上询问是哪三种宝物?道士说,恶蛟行凶无非三个一掌,其一是兴风作浪,所以要寻得大禹治水时候留下的定海神针,用它定住海水,恶蛟便无法兴风作浪。” “其二,南海之大不知几万里也,恶蛟藏身其中难以寻觅,所以就要找到炼影神镜,在盆里灌满海水,将神镜投入水中,便可找到恶蛟的踪迹。” “其三,恶蛟皮糙肉厚兼有鳞甲护身,寻常兵器难以伤她,所以还要有降魔真杵,以其击打恶蛟要害,便可将其杀死!” “众人知晓消息后,便四下寻找,只是这般宝物,寻常人如何有缘得见?如今三年过去了,这三样宝物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众人便熄了心思,只能从其它港口绕路出海,希望能避开恶蛟!” “只是听说,最近又有海船被恶蛟所害,剩余那几座港口也不知道还能用多少时日啊,在这样下去,不只是嘉州,其余沿海各州县也要遭殃啊!” 可惜我现在只开了一座雷府,惩恶雷法用来对付凡夫俗子中的恶人倒也够了,想劈死这头恶蛟怕是力有未逮,不然的话出海寻觅一番将其杀死,或许能让嘉州城恢复昔日的繁华。 吃完饭,崔云鸣出去四处走了走,只见整座城市一片凋零,因为恶蛟所阻不能出海对嘉州百姓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嘉州山多地少,出产不多,唯独海港得天独厚,大多百姓都以此为生,现如今海商绝迹,也不能出海打鱼,老百姓的生活自然变得困难起来。 一路走走看看,偶尔和路人聊上几句,一直逛到天色渐晚,崔云鸣才重新回到丰乐楼。 何七见了忙殷勤地上来询问,“崔员外,您晚上是在外面吃呢?还是在里面吃?洗澡的汤水什么时候给您送过去?” 崔云鸣看了看,大厅里还有几桌人,在外面吃饭或许还能听到点有用的消息,于是便找了张桌子坐下。 如今在这大厅里的,都是各家海商派来打探消息的,就现在的情况又能打听出什么?于是有人闲来无事,便过来搭话,邀请崔云鸣和他们一起用饭,崔云鸣也有这个想法,客套几句便坐在了一起。 众人愁眉苦脸地商量着如何解决恶蛟,有人说道,“听闻韦陀寺颇为灵验,不知道能否请几位高僧出海收服恶蛟?” 有人马上摇头,“韦陀寺我们都去过了,供奉香火的时候方丈那是千恩万谢,可一说起出海的事,就把光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只说自己佛法低微,怎么也不肯跟我们出海。” “诸位,我倒是听说了一个消息,据说南安县雷神庙的雷神老爷显灵了,几道雷霆降下,县里欺压百姓的胥吏、野猪林拦路打劫的贼寇,就被当场劈死,你说我們要是去拜一拜,雷神老爷会不会帮我们劈死那条恶蛟?” 崔云鸣听闻此言既忧且喜,喜的是雷神庙的名声已经传到嘉州了,或许会有像他们一样的外乡人前去进香,给自己增添香火,早日开启第二座雷府。 而忧的则是刚刚在李宪面前上演了一处好戏,掩盖了雷神庙的异常,要是等庙宇修好还有人传说此事,那不是露馅了么? “此事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那雷神庙确实灵验,只是也因此惊动了官府,李走马前些日子不是出城去了么?就是到南安县督促他们拆除雷神庙去了,说雷神庙是淫祀,百姓祭拜有违朝廷法度,现如今雷神庙已经被拆了。” “又是禁绝淫祀?当年不让我们祭拜龙王,便冒出了一头恶蛟,现在连雷神老爷也不让拜了…….”当下便有人发起了牢骚。 “慎言,慎言!”其它人赶紧制止,同时警惕地看着崔云鸣。 崔云鸣忙说道,“在下便是南安县人,南安百姓对朝廷拆除雷神庙也是颇为不满啊!” 见他也是如此态度,料想不会去官府告密,众人才放下心来,只是崔云鸣终究是陌生人,有些犯忌讳的话就不便多说了,大家只是吃菜喝酒,气氛也变得沉闷起来。 待了一会儿,崔云鸣觉得无趣,便告辞离去,回了自己的房间,让何七送来木桶汤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洗去了旅途的疲惫。 洗完澡让何七把木桶抬出去,躺在床上却没有马上睡着,而是使出了阳神出窍之术,魂体轻飘飘穿过屋顶。 恶蛟的事情终究只是赶巧碰上,此次前来嘉州城的主要目的还是查探清楚李宪身上的妖气到底是哪儿来的。 白天在街上闲逛的时候,已经打听清楚了李宪的府邸,还专门过去看了看,现如今分辨清楚方向,便径直朝那边飞了过去。 走马承受既然有监督地方官员的职责,居所自然不会距离府衙太远,和府衙只隔了两条街的距离,从丰乐楼过去也不算远,只片刻功夫,崔云鸣便到了跟前。 施展望气术从空中俯瞰整座府邸,只见果然有妖气缠绕,其中靠近内院的厢房妖气最为浓郁。 这李宪身上的妖气只怕就是从这里来的,也不知道究竟是原本就住在这座院子里的妖怪,还是李宪从外面带来的。 先过去看看吧,崔云鸣心念一动,便朝着妖气最为浓郁的地方飞去,不等他靠近,就见那股子妖气动了起来,向着内院飘去。 崔云鸣连忙靠过去,只见一名穿着官服的男子刚刚跨过内院院门,头顶上妖气缠绕,比袁逊的还要浓郁。 莫不是找到正主了?崔云鸣正琢磨着呢,就见那男子猛地回过头来,朝他这边看过来! 第33章 画皮 不好!崔云鸣连忙身子一闪,藏在了屋檐后面,那男子疑惑地看了屋顶一会儿,最后还是摇摇头进了院子。 先前袁逊能觉察到我身上的异象,磕头拜我为师,现在他似乎能看到我的阳神,如此的话便要小心些了。 崔云鸣思索片刻,又添加了一道神力,阳神随即变得愈加通透,然后方才缓缓跟上,到了妖怪身后也不见他回头,估计是他的功力有限,暂且发现不了吧。 这也给崔云鸣提了个醒,此世界神异颇多,既有妖怪也有恶蛟,还有文昌帝君这等神仙,区区阳神出窍之术恐怕算不得什么,以后千万不可有恃无恐,凡事须得小心谨慎为上。 这间宅邸并不是衙门,而是李宪的私宅,所以没有太多官气护持,崔云鸣轻轻松松便进入内室。 此时李宪正在洗脚,那妖怪进去后拱手道,“启禀走马,属下回来了,那元溪县的龙王庙也已经拆除完毕!” “嗯。”李宪听完只是轻飘飘的哼了一声。 妖怪又起身走到他跟前,从怀里取出几张银票递了过去,“走马,这是元溪知县孝敬您老人家的,求您给上面美言几句。” 李宪看清楚银票上的数字才露出笑容,“算他懂事,李青你这番也辛苦了,等我写奏本的时候一定会把你的功劳也写进去!” “不辛苦,不辛苦,比不得走马您,元溪县的事情可比南安县容易办多了!”名叫李青的妖怪满脸堆笑恭维道。 李青又吹捧了李宪几句,便告辞离去,回了自己的居所,崔云鸣跟了过去,害怕他发觉没有进屋,透过窗缝看向屋里。 这一看差点惊呼出来,只见李青身子一扭,便像蛇蜕皮一般褪下一层人皮,露出妖怪真容。 这妖怪浑身绿油油的,面目狰狞,张开嘴巴的时候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齿,左右各有上下两颗尖牙凸出嘴外,呈倒钩状,偶有涎水滴在地上便会冒出一道白烟,在地砖上侵蚀出豆大的洞来,舌头细长分叉,进出时发出丝丝的声音。 莫不是竹叶青变成的妖怪?崔云鸣心中暗暗嘀咕着,眼下自己尚未开启第二座雷府,光靠惩恶雷法可干不掉他,难不成只能看着他逍遥?还有,他藏身李宪的府邸又有什么目的? 琢磨间,又听见屋里传来声响,那李青看着李宪的方向,嘴里嘀嘀咕咕骂着,“区区一个凡人,还要让我日日叩拜?若不是我修为不够,破不了你的护体官气,早就把你生吃了!且让你再逍遥些日子,将来有你的好看!” 原来如此,他潜伏在李宪身边,恐怕为的就是等待时机,然后将李宪杀死,再冒用他的身份吧? 走马承受官卑权重,掌握了李宪,就可以威胁各府县听从自己的吩咐,更重要的是可以借着禁绝淫祀的机会清理庙宇,断了满天神佛的香火供奉,要是诸多神佛都跟文昌帝君一般失去神力,那天下岂不是任由他们这些妖怪横行了么? 哦,对了,还有个国师,禁绝淫祀的旨意既然是国师说动朝廷下的,那岂不是说这位国师也有可能是妖怪?崔云鸣马上想到了《倩女幽魂》里的普渡慈航。 普渡慈航让手下的小蜈蚣精披着诸大臣皮掌控朝政的手段和这李青所做作为简直一模一样。 嘉州偏居东南,和京师远隔千山万水,都有妖怪在官员身边潜伏,照这么来看,天下还不知道有多少州县被妖怪控制,想来他们都和李青一样不停地捣毁宫观庙宇,断绝满天神佛的香火供奉。 怪不得文昌帝君已经衰弱到这个地步,看他的样子,全天下的文昌庙怕是也不剩下多少了吧? 看到这一幕,崔云鸣不由得担忧起来,原先以为收买了李宪就能继续积攒香火愿力,开启更多雷府提升自己的实力,现在看来,却是把问题想简单了。 有李青这样的妖怪在身边,就算李宪拿了钱,他也会驱使李宪继续督促南安县拆庙吧?同样的手段用了一回,可就不能再用第二回了。 而且听李青的口气,他距离破除李宪的护体官气恐怕也没多少时日了,若是真被他占据了李宪的身体,自己的小庙就更危险了。 又看了一会儿,只见李青打开窗户,盘腿坐下,开始对着月亮吞吐呼吸,一吞一吐之间,身上的妖气也在不断变化。 这是在修炼妖法吧?崔云鸣看了一会儿,见李青没有停歇的意思,便悄然离开,又在宅院里四下搜寻一番,确定没有第二个妖怪后便回了丰乐楼。 阳神归体睁开眼睛,靠在床头仔细回想着今天探查所得,再次确认了一件事,要是不解决李青,自己的雷神庙就算修起来也没用,迟早都会被他拆掉。 而且,按照现在积累香火的速度,恐怕等到李青过来拆庙的时候,他还攒不够开启第二座雷府的香火愿力。 至于依靠惩恶诛凶积累功德开启玉府五雷使院下属的第一座雷府也有些危险,此前先后数次显灵,南安县民风为之一清,再想找出恶人也不太容易。 这嘉州城里倒是有不少恶人,劈死他们固然可以积累功德,可也等于把雷神庙给暴露了,第一天劈人,第二天官兵就能过去拆庙,这恐怕也不行。 到底如何是好啊,两个选择似乎都有问题,崔云鸣陷入纠结之中,苦思良久忽然灵光一闪。 不对!既然雷神显灵的事情传到嘉州城,这李青为什么不跟着李宪一起过去,而是去了元溪县? 要么,元溪县的龙王庙也有神异传出,李青觉得龙王庙的威胁比雷神庙更大,所以选择先拆除龙王庙! 要么,李青不敢去南安县,他也害怕雷神老爷的雷霆之力! 要是第一个原因那只能另想办法,要是第二个原因就好了,这说明李青还有惧怕自己的地方,自己未必没有收拾他的机会! 想到这些,崔云鸣眉头稍微舒展,盘腿坐好,重新阳神出窍,朝着李宪的宅邸飞去。 第34章 铁口神算 到了地方,李青依旧在对着月亮吞吐精气,炼着炼着,就见几朵乌云遮住了月亮,李青缓缓睁开眼睛。 “轰隆隆~~”正在此时,天边传来一声雷响。 “啊!”听到雷声,李青就像遇到了什么无比可怕的事情一般,如同烂泥一般瘫倒在地哆嗦个不停。 看来他果然惧怕雷霆之威,崔云鸣心中稍定,从方才的情况来看,这李青尚未渡过雷劫,只是凭借妖术披上人皮才能假扮成人,雷声依旧可以对他造成干扰。 过了一会儿,李青停止哆嗦,战战兢兢起身想要关上窗户,刚走到窗口又是一道雷霆降下,这回李青更是直接一溜烟钻进了床底下,直到崔云鸣离开也不敢出来,看样子今天晚上他估计就得窝在床底下睡了。 一听到雷声就吓成这个样子,说明李青只是个小妖而已,还远不到树妖姥姥、黑山老妖的境界,或许不难对付。 崔云鸣便想着叫来吕武、袁逊,寻找合适的机会将李青干掉,这样以来,雷神庙就能不受干扰了。 不过也不能马虎,最好想个更周全的办法,崔云鸣盘腿坐在床上细细思量起来,许久方才睡去。 在丰乐楼继续住着,白天四处打探消息,晚上阳神出窍继续探查,两天下来崔云鸣颇有收获,得到了几个很有用的信息。 首先,崔云鸣断定,嘉州城中只有李青一个妖怪,所以只要干掉他,短期内就不用担心其他了。 其次,发现李宪占卜算命颇为沉迷,经常请人来帮他算命,以求能够升官发财,这让崔云鸣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这天一早,崔云鸣便退了房,去街上买些东西,然后便离开了嘉州城,到了城外一处无人破庙。 崔云鸣进去后,拿出买好的东西改扮一番,出来后便换了模样,只见他一身破旧的长袍,手持竹幡,上书“铁口神断”四个大字,旁边还有两行小字,“一根竹签知生死,二两银子问前程。” 走到河边看看倒影,确定能瞒过前几日见过自己的人之后,崔云鸣便不紧不慢向城中走去。 重新回到嘉州城,在李宪每日必经的街道上找了一处地方竖起竹幡盘腿坐下,就等着李宪上钩了。 如今嘉州城百业凋零,百姓都想早日恢复安宁,要是那些宫观庙宇还在,求神拜佛的肯定多,但由于朝廷禁绝淫祀的缘故,他们就算想烧香也无处可去,所以便便宜了那些江湖术士。 如今这条街上便有好几位摆摊抽签算命的,李青这副打扮倒也不稀奇,旁边幌子上写着文王神课的老者看到他的幌子,不由嗤之以鼻,“年轻人,你才多大岁数?就想出来跑单帮?还要二两银子算一次?我算了几十年的命才一百文?” 崔云鸣面带微笑,“这就不劳老先生操心了,只要算得准,二两银子算什么,再多也有人愿意给!” 如今街道两边的店铺都没什么生意,店主见有热闹可看便纷纷围了过来,崔云鸣拱手一圈道,“小生姓张名用,自号谈天口,能算皇极先天数,知人生死贵贱,卦金白银二两,方才算命。” 说罢手中摇着铃杵,口里念四句口号道,“甘罗发早子牙迟,彭祖颜回寿不齐,范丹贫穷石崇富,八字生来各有时;乃时也,运也,命也,知生知死,知因知道,若要问前程,先请银二两。” “我说张小先生,人家算命都是五十文、一百文,了不得二百文,为何到你这儿就成二两了?这也太贵了吧?”有人闲着无聊凑趣道。 “这位员外,在下倒要问您一句!您这么大的家业,往日去丰乐楼摆一桌恐怕就得五两银子吧?要是有人能帮您指点一二,帮您趋吉化凶,您说二两银子多么?”崔云鸣反问道。 布店掌柜陆坊听后摸着胡须微微点头,“说的倒也几分道理,算得准别说二两银子了,就是二十两也值啊,可要算得不准呢?” “算得不准分文不取!”崔云鸣笑道,有了《望气术》,帮人算命那还是事儿吗?怎么可能不准? “哦?那你给我算算,算得准重重有赏,要是算得不准,我掀了你的摊子!”陆坊让人拿了一把椅子坐在崔云鸣对面,然后问道,“你是抽签啊,还是算八字?” “都不用,直接算便是!”崔云鸣望着他头顶的云气,“员外此前做买卖一向公道,又善待店中伙计,今后定有福报。” “我这店都快开不下去了,还说什么福报?”陆坊苦笑道。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陆员外,我且问你,五年前,你去元溪县办货的时候,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个病倒的士子?你见他倒在路边,便赶紧让伙计把他抬上车带回城里,又是给他找大夫,又是给他买药的,事后又留了银子,让客栈好生照顾?” 陆坊表情顿时严肃起来,“出门在外,遇到这种事自然要搭把手,我也希望自己遇难也有人能帮上一把,可惜那次急着赶回来,不然的话肯定要等他好了再说;不过此事我谁也没提,你是如何知道的?” “真算准了?”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呼。 “这年轻人厉害啊?”有人赞道。 “该不是合起伙来骗咱們吧?”也有人质疑。 “说什么呢,陆员外你都不认识?他老人家能骗咱们?”陆坊在这条街上人缘儿不错,当即就有人反驳。 “陆员外宅心仁厚,施恩不图报,不过那位士子可是一直念着要报答您呢!你可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通过望气术,崔云鸣已经把此事的经过看得清清楚楚,连那名士子的身份都查出来了。 “既然平安就好!他到底是谁,身在何处就不用问了!你能把此事说出来,就证明确有本事,这二两银子给你了!”陆坊却不愿纠结,摆摆手让伙计去给崔云鸣拿银子。 陆坊不问,其它人却想看热闹,“张先生,那名士子到底是谁?你快说啊!” 第35章 你家中有妖怪 “陆员外,若是不告知此人,你是安心了,可那位士子却会一直耿耿于怀,照我看,还是让张先生说出来的好!”有那和陆坊相熟的也跟着劝说。 众人一番劝说,陆坊也松口了,崔云鸣得了允许,直接点出那名士子的身份,“那位士子不是别人,正是三年前高中举人的元溪士子苏景阳!” “啊,我知道,苏举人因为老母体弱多病,不肯进京赶考,便把母亲接来嘉州照看,自己在知府老爷幕中做事。” “我和他的家人有旧,确实听过苏举人一直在寻找恩人的事,只是没想到苏举人的恩人便是陆员外,我这便去告诉苏举人!” 苏景阳在嘉州城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名人,马上就有人想起了他的身份,不等陆坊有所反应就去通报消息。 那苏景阳今日恰好在家中歇息,得到消息后立刻匆匆赶来,过来后一见陆坊的模样便大礼参拜,“恩公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这如何使得,如何使得!”陆坊连忙起身,想把苏景阳搀扶起来,人家可是有功名的士子,自己区区一个商人那敢受他的大礼? 苏景阳恳切地说道,“当日若不是陆员外,学生早就抛尸荒郊野外了,家母恐怕也会因此无人照看、伤心过度……陆员外您救的不是我一个,而是我全家的性命,如此大恩,怎能不谢?” 说罢苏景阳将陆坊按在椅子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起身后又向崔云鸣道谢,“若不是先生指点,学生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寻到恩人。” 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崔云鸣,“些许薄礼,还请先生收下。” 崔云鸣伸手一指竹幡,“拿人钱财帮人算命,理所应当,说好是二两银子就是二两银子,多余的分文不取!” “先生果然是高人!”众人纷纷开口称赞,只片刻功夫,崔云鸣便从嘴上没毛的年轻人,变成了他们心中的高人。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学生佩服!”都这么说了,苏景阳自然也不好硬塞钱给他,称赞两句又转向陆坊,这才是他真正的恩人。 “陆员外,学生苦寻数年,终于找到您了,在下临出门的时候,已经吩咐家人备好了家宴,还请陆员外带上家人一同前往,家母、拙荆也想多谢陆员外的救命之恩!”一番苦劝,总算说动了陆坊,回去带上家人一同赴宴。 “果然是好人有好报啊,苏举人可是知府大人的心腹,有了他的照应,陆员外那还用愁生意上的事?以后就等着日进斗金吧!”有消息灵通的,看着陆坊和苏景阳的背影叹道。 “那也是该陆员外发财,当日若是换成是你,你会救苏举人么?”如今还是厚道的人多,他们对陆坊的运道只是羡慕而无嫉妒。 有人实诚地应道,“我遇到这样的事,若是知晓苏举人日后能得中功名,那怕生意不做也要救他,若是不知道,恐怕也只能当做没看见了。” 这话可是实诚的不能再实诚了,救了一位举人,将来的好处自不用说,可那时候谁知道呢? “陆员外当日可不晓得这些,救人的时候也没想过有回报,如此厚道的人,活该他发财啊!” “张先生,也帮我算算吧!”有了陆坊的例子在先,舍得花二两银子算命的人也多了起来。 崔云鸣又帮着算了两位,都是不开口则以,一开口便正中要害,并无一点儿差错,围观的百姓为之惊呼不已,“果真是铁口神断,这般厉害,二两银子可真是太便宜了。” 旁边那几位算命的面面相觑,来了这么一位大神,咱们的生意还怎么做?好在崔云鸣摆摊算命主要是为了吸引李宪,并不图赚钱,所以等三个人一过便起身收摊,“在下有个规矩,一日只算三人,今日三人已满,诸位若是还想算,明日再来吧!” 那些等不及的连忙劝说,有人还主动涨价,可不管他们出十两还是二十两,崔云鸣都不为所动,飘然而去。 有人决定明天一早就过来排队,有人被崔云鸣挑起了兴致,觉得如今时候尚早,回去也没事干,干脆去别的摊子上随便算算吧,连带着附近几位的生意也好了起来。 于是乎,等崔云鸣第二天早上过来的时候,旁边那几位同行不光不反感,还非常欢迎,主动帮他树好竹幡、摆好摊子。 今天还是和昨天一样,只算了三个人,短短几句话,就把对方此前做过什么说得清清楚楚,遇到善事多的就加以勉励,恶事稍微多点的就严加警告。 如此过了三天,铁口神断谈天口的名字便在嘉州城传开,由于苏景阳的关系,他的名声甚至直接传到了官衙里,李宪有风闻言事的职责,消息远比一般人灵通,听到后自然心动。 这天早上,崔云鸣还像往常一样前去摆摊算命,刚到跟前,一名管家模样的人便上前说道,“小人李福,乃走马承受李大人的家人,李大人想请张先生过府一叙!” “好说,好说,只是还请稍等片刻。”崔云鸣应了下来,坚持又给两个人算命之后方才跟着离开。 到了李宪府上,李宪先屏退众人,他听说了崔云鸣的神异,生怕自己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被说出来,故而不愿让人听见。 崔云鸣巴不得如此,看着李宪头顶的云气,把他此前做过的事情选了几件说了出来。 “先生果然厉害!”李宪原本就笃信算命,听到这些愈加尊敬,连忙走到崔云鸣跟前,毕恭毕敬问道,“崔先生,您看下官官运到底如何?日后还能高升么?” 崔云鸣紧皱眉头,盯着他打量许久,看得李宪心里都有些发麻了,这才开口说道,“李走马,看你印堂发黑,眼下却有一个大劫,要是过不去,恐有性命之忧啊?” “啊?!”李宪大惊失色,连忙催问,“到底是什么大劫?” “你家中有妖怪!你现在已经是妖气缠身了!” 第36章 端午 “方才进来时便看到府中妖气冲天,应该是有妖怪化作人形潜伏在府中,时间一长自然就染上了妖气。”崔云鸣看着李宪说道。 李宪初一听闻,觉得实在是难以相信,可先前崔云鸣说起他过往种种,无一不应,无一不准,又不由得他不信了。 “张……大师,我府中真有妖怪?到底是谁?”李宪战战兢兢问道。 “府中妖气最重的地方就是那边!”崔云鸣伸手指向李青的房子,“走马若是不信,晚上可以偷偷过去看看,一般的妖怪,大多都要在晚上对月修炼,此时定会现出原形,走马一看便知!” “我……我……”李宪哆哆嗦嗦不敢答应,“那可是妖怪啊!” “从妖气来看,不是什么大妖怪,这等妖怪在修炼时都全神贯注,只要走马不发出太大的声响,便不要紧!”崔云鸣风轻云淡地说道,“加之走马身为朝廷命官,有官气护身,这妖怪一时半会还伤不了你!” 不等李宪松一口气,崔云鸣又补充道,“不过走马被妖气侵蚀已久,若是不把妖怪除掉,迟早都会被他害了。”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李宪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宁,在屋里走来走去,忽然一咬牙,朝着崔云鸣大礼参拜,“还请先生救我!” 堂堂走马承受,平时如何看得起一个江湖术士?可到了这种关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要是磕头就能免死,那怕是把脑门磕破他也愿意答应。 “李走马快快请起!”崔云鸣等了一会儿,才把他扶了起来,“此事过后再说,李走马还是先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妖怪吧!” “我……我让下人去看可好?”李宪支支吾吾道。 “呵呵,从妖气来看,这妖怪在府中可是藏了不少时候,走马如何确信你吩咐的下人没有被妖怪迷惑?”这种事情自然要让李宪亲眼去看,受到的冲击才够大,才愿意听从自己的吩咐,他人转述终究差了一些。 “时候不早了,我要是再不出去,那妖怪就该疑惑了!我在嘉州还会待三天,这三天时间里,走马若是查明真相,自可去客栈找我!”言下之意就是你要是迟迟下不了决心,那我可就不管了。 李宪还想留人,崔云鸣却不肯答应,李宪只能恭恭敬敬把他送到府门外,回去后思来想去,倒是让他琢磨出个法子了。 “来人呐!”将管家李福叫来,李宪故作惊喜道,“张大师说我官运亨通,说不定很快就要升官回京了!这可是大喜事,须得好生庆祝一番!你去吩咐厨房,好生置办几桌酒菜,全府上下一起庆贺,咱们不醉不归!” 李福不疑有它,说了几句吉祥话恭贺一番,就连忙出去置办,不一会儿,院里摆开酒席吃喝起来。 李宪偷偷打量,发现李青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抓着鸡腿,吃喝的甚是开心,他不由得暗暗嘀咕,这李青按说也是读书人,为何行事如此放荡?先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再想,确实值得疑惑啊。 “来,都满上满上,以后老爷我升了官,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都给我干了!”李宪举起满满当当的酒杯。 李宪既然发话,众人自然不敢推辞,连忙端起硕大的酒杯一饮而尽,如是再三,众人已经有些晕晕乎乎了。 就算如此李宪还不放心,又借口李青云溪县的差事办得好,让李福下去给他倒酒,让他又喝了好几杯。 直到李青有些站不稳了,李宪方才吩咐李福送他回去歇息,等李福回来,便借口不胜酒力离开,偷偷摸到李青屋外,小心翼翼的透过窗户窥探。 这一看不要紧,正好看见李青褪去人皮的场景,饶是李宪早有心理准备,也差点被吓得叫出声来。 连忙捂住嘴巴,扶着墙悄悄退去,确定李青果然是妖怪已经足够了,他实在是不敢再看下去了。 这天夜里,李宪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会浮现出那青面利齿的妖怪,活生生把自己心挖出来吃掉的场景。 好不容易熬到翌日清晨,李宪赶紧前去客栈,一进门便跪倒在崔云鸣面前,抱着他的腿哀求,“大师,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那李青果真是妖怪,还请大师发发慈悲,救我一命吧!” “不是李青是妖怪,而是妖怪害了李青假扮他,要是再迟些时日,这妖怪便会害了你,然后假扮成你祸害嘉州百姓!”崔云鸣提醒道。 “原来如此!”李宪本有些疑惑,这李青是跟了自己十来年的门人,怎么会变成妖怪呢?这么一说就解释的通了。 “还请大师看在嘉州百姓的份上,除了这个妖怪吧!”李宪继续哀求,大有崔云鸣不答应他就不起来的意思。 “哎,若是早些时日就好了,南安县雷神庙一向灵验,李走马若是去求雷神老爷帮忙,只需一道雷霆,那妖怪便会灰飞烟灭!只是听闻走马刚刚拆了雷神庙,这下事情就不好办了!”崔云鸣叹了口气。 “这……这……这是朝廷的旨意,下官也是不得不从啊!其实我对雷神老爷还是很敬畏的……大师,您看这样行不行,原本那座雷神庙又小又破,实在是配不上雷神老爷的威仪,下官让人送钱过去帮着重建雷神庙!雷神老爷是不是就能原谅下官了?”李宪后悔了,当初就该迟上几日啊。 “雷神老爷一向大度,走马既然有悔改的意思,雷神老爷想必也会原谅!”这下妥了,以后雷神庙有人罩着了。 崔云鸣扶起李宪,“走马请起,降妖除魔乃是我道本分,就算走马不说我也会出手,只是这妖怪也有几分道行,若是打斗起来,恐会伤及无辜!所以还要李走马帮忙才行!” 现在崔云鸣再开口提条件,就不怕李宪不答应了,看到他连连点头,崔云鸣又说,“走马,过几日可就是端午了……” 第37章 妖怪,哪里走! 到了端午时节,嘉州城中,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插上了艾蒿,忙着包粽子,调配雄黄酒,城里四处都能闻到艾蒿、雄黄酒的味道。 李宪府中自然也是如此,李青则好像生了病一般无精打采,他正准备找个借口避出城去,就被李宪叫了过去。 “李青,按理来说,今日乃是端午,不该让你出去办差,可方才有人来报,说南安县那边又开始重修雷神庙,本官方才拆了他们的庙,这才几天功夫,他们就要重盖,实在是太过放肆!所以本官想请你辛苦一趟,到南安县去看看!你意下如何?”李宪强作镇定地问道。 南安县李青自然是不想去的,他也害怕被雷劈啊;不过继续留在嘉州城,满城的雄黄气味也让他无法忍受。 权衡一番,大不了我在野猪林外的驿站打听,不进南安县便是,刚好还可以避开这股雄黄味。 “下官这便去!”李青拱手应了下来,说罢便要离开。 “且慢!”李宪出声将他拦住,亲手端了一杯雄黄酒过来,“今日让你办差已经很过意不去,要是连杯雄黄酒都不喝,那怎么好意思?你且满饮此杯,就当是为你送行了!” “走马!”李青脸色变得煞白,支支吾吾道,“既然要去办差,饮酒怕是不好吧?误了朝廷的差事怎么办?” “诶,你的酒量我还不知道?前几日喝了整整一坛都没事,一杯又算得了什么?这般推辞莫非不想去?,那也不打紧,就留在府中和我们一起过节吧,我让其它人算了!”李宪故作生气。 “这……”留在府中还是要喝雄黄酒,那可就不是一杯的事儿了,喝了这杯赶紧出城,借口私下探查不带随从,这样的话出了城找个地方躲一会儿,雄黄酒的药效或许就过去了。 权衡一番,李青咬牙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正事要紧,下官这便去南安县查探清楚。” “这便对了,这便对了,怎么说也是过节,可不好让你连杯酒都喝不上!”见他喝完这杯雄黄酒,李宪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又强忍着不适,拉着李青的手和他说了些去南安县办事的要点,确认李青没办法把酒吐出来才放他离开。 李青匆匆出了城门,只走了两三里地就离了大道,拐入进山的小道,此时他已经是晃晃悠悠、走不稳路了。 雄黄酒在腹中就像火烧一般难受,李青方才还能强压下去,现在到了无人的地方终于忍不住了,“啊”的尖叫一声,撕开人皮露出原形,就要窜入林中躲避。 “妖怪,哪里走!”只听嗖得一声,一支长箭便向李青射来,他竭力躲避,也只避开了要害,胳膊还是中了一箭。 “区区凡俗箭矢还想伤我……不好,这箭上有雄黄!啊~~”李青顿时惨叫起来,受伤的地方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呵呵,连白素贞那样的千年蛇精喝了雄黄酒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你这样的小妖怪?崔云鸣站在山头冷笑。 “是你!”李青顺着笑声看过来,一眼就认出了崔云鸣,“让我去南安县也是你给出的点子吧?我和你近日无仇往日无怨,你为何要跟我过不去?” “你拆了我的庙,这可算不得无怨无仇!”这妖怪脑子倒是不笨,还能猜到那杯酒是崔云鸣劝李宪给他喝的。 李青见情况不对,就要转身逃走,可刚一回头,就见吕武手持长弓,袁逊双爪紧握铁棍堵住了他的去路,看那兵器上还涂抹了黄色粉尘,不用说肯定是雄黄。 “得罪了我师父还想跑?”吕武见了妖怪,不仅没害怕,还异常兴奋,至于袁逊就更不担心了,它在山里也不是没斗过其它妖怪。 李青何曾想过路上会遇到敌人,所以出门也没带兵器,瞅着这俩人似乎不好对付,便在地上一滚彻底现出原形,原来是一条丈许长的青蛇。 口吐蛇信发出“簌簌”的声音,带着腥风便向吕武卷去,吕武丝毫不见惊慌,飞快地抽出箭矢搭上弓弦。 “吱吱!”袁逊身子一晃将他拦住,双爪举起铁棒便朝青蛇的七寸处打去,这一招是既快且狠。 青蛇就算修炼成妖,七寸依旧是要害,再加上袁逊的神力,要是被砸中就算不死也会丢掉半条性命。 李青只能躲避,可躲得了袁逊的铁棍,却躲不过吕武的长箭,脊背又中了一箭,和先前一样开始肿胀流血。 “嘶~~嘶~~”李青疼得尾巴四处抽打,周围的草木被它砸断不少,可惜这不仅对吕武、袁逊毫无伤害,还延缓了它游动的速度。 “大师兄,咱们再来!”吕武原本还有几分疑虑,现如今见雄黄箭射中蛇妖后的反应,心中愈加笃定,这次干脆抽了三支箭搭在弓弦上。 袁逊身子一晃,跳到旁边大树上,再从树上跳下,狠狠一棍朝李青砸去,这回李青勉强避开了箭矢,却没避开袁逊的铁棍,铁棍落处,鳞片四下飞溅,露出里面的白肉,白肉碰到棍子上的雄黄,就跟遇到硫酸一般被腐蚀。 “嘶~嘶~”李青顿觉痛入骨髓,此时已然得知,这两个家伙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拿下的,再加上雄黄酒作祟,他开始寻找退路了。 “小心这家伙逃跑!”崔云鸣居高临下,早已看穿它的打算。 “师傅放心,它跑不了!大师兄接着!”吕武取出一个布袋丢给袁逊。 “吱吱!”袁逊叫了两声,丢下铁棍一跃上树,一手抓着树枝,一手提着布袋,在空中荡了几下,只见布袋中散落的黄色粉末刚好在李青面前画了个半圆将它挡住,不用说,这肯定还是雄黄! 他们还真是下功夫啊,不过以为这样就能拿得住我了么?李青心中一发狠,先作势向前猛扑唬住了吕武、袁逊,又突然转身,朝着崔云鸣飞蹿过去。 此人方是领头的,只要杀了他,这两个小徒弟不足为虑。 “师傅小心!” 第38章 雷来 “等得就是你!”崔云鸣不惊反喜,依旧袖手而立,并无丝毫逃跑的架势。 “不好!定然有诈!”李青此时已有悔意,想要调转方向,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刚窜过前方的草丛,就觉得身下突然一空,连自己带草就向下落去。 崔云鸣此前做了精心准备,在嘉州城外多处地方都挖了陷阱,没想到第一处就派上了用场。 掩盖在陷阱上方的草皮掉落,一股浓浓的雄黄味便扑鼻而来,低头再看下方,只见寒光闪烁,满是涂抹了雄黄的尖锐利刃,这要是落下去,李青浑身上下非得被扎几十个透明窟窿不可! 李青使出吃奶的力气,尾巴猛地一甩抽向陷阱土壁,接着这股力身子腾空而起,眼瞅着就要跳出去了。 就在这时,崔云鸣便是一声厉喝,“雷来!” 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轰隆”一声,一道雷霆从空中落下,李青在空中避无可避,而且雷霆来势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念头刚起就被轰了个正着,重新跌落陷阱,发出惊天惨叫。 “看你往哪儿跑!”吕武冲到陷阱边探头一看,只见李青的蛇身被十多把利刃扎穿,浑身血流不止。 “再给你加点!”他一向嫉恶如仇,对这种谋害人命的妖怪并无半点同情,当下又取出一个布袋,将里面的硫磺尽数倒出。 “吱吱!”袁逊也是一样,倒完硫磺后手持铁棍,警惕地看着李青,只要它敢窜出来,就是当头一棒。 陷阱里粉尘四溅,遮掩了李青的身形,不过透过望气术,却可以看到李青的妖气正在慢慢变淡,崔云鸣心下了然,自己的计划已然奏效,“这家伙快不行了!” “整个南安县的硫磺都快被我们买光了,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骂俺,不过只要能除了这个妖怪,挨几句骂也值啊!”吕武乐呵呵道。 时下正值端午,谁家都要买点硫磺来驱虫辟邪,只是寻常人家买硫磺都是几钱几钱的买,就算端午节南安县药铺也没多少存货,吕武整袋子整袋子的买,南安县百姓在药铺买不到硫磺,可不就得骂他么。 渐渐地,陷阱里惨叫声越来越低,李青挣扎溅起的粉尘也越来越少,然后终于散去,此时,李青已经不动弹了。 “莫不是装死?”吕武并未马虎,张弓搭箭瞄准李青的七寸就射,直接把脖子扎了个对穿。 “不是装的,这妖怪真死了!”崔云鸣断了它的生死,装死可以瞒得过普通人的眼睛,却瞒不过望气术,李青头顶的云气已然消散,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李青道行不高,又中了崔云鸣的计谋,先饮了雄黄酒,又被袁逊、吕武接连重伤,最后落入陷阱万刃穿身,再加上那道雷霆,要是还活着反倒稀奇。 “吱吱!”袁逊双脚勾在陷阱边上的大树上,倒吊下去,伸出两只前爪将李青的尸首捞了上来,然后从利刃扎破的伤口伸入腹腔,取出李青的蛇胆,这蛇胆约莫鸡蛋大小,通体发绿泛着一层荧光,流光闪动如同碧玉一般。 袁逊捧着蛇胆送到崔云鸣面前,一会儿指着蛇胆,一会儿指着自己的嘴巴,又往崔云鸣哪儿递了递。 “你是说这蛇胆是好东西,让我吃了么?”崔云鸣心中颇为感动,一只猴子都知道尊师重道,没白收这个徒弟啊。 “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为师用不着这个!还是留着你自己吃吧!”蛇胆里面蕴含有李青的修炼精华,对妖怪可是大补,袁逊吃了大有裨益。 崔云鸣自然不会去抢徒弟的好处,而且他已经有了神霄雷殿,只需要按部就班解锁这三十六座雷府就行了,并不需要依仗外物。 “吱吱!”袁逊挠了挠头,又把蛇胆送给吕武,吕武同样不受,袁逊这才自己服下,然后挖开李青的眼睛,从眼窝里取出两颗白晶晶的小球递给吕武。 “吕武,这东西虽然不如蛇胆,却也是大补,既然是师兄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崔云鸣用望气术一扫,便知道这是好东西。 “是,师傅,多谢大师兄。”吕武抱拳谢过袁逊,这才接过小球一口吞下,这小球并不一点腥臭,反倒透着一丝香甜,入口即化,化作一道暖流顺着喉咙涌入腹腔,方才打斗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 “你们在此先守着,我去去便回!”崔云鸣说罢便转身下了小丘,往嘉州城的方向而去。 李宪现在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既然妖怪已经被诛杀,那就应该早点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到了城中,听闻张大师到访,李宪连忙亲自迎了出来,“大师,事情怎么样了?” “走马放心,妖孽已然受诛,尸首现在就在城外,走马不妨同我一道看看!”崔云鸣负手而立,高人气派尽显。 “这……”李宪有些害怕不敢去,可不去亲眼看看妖怪的尸首又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硬着头皮跟崔云鸣出了城。 等快到地方,李宪让手下在路口等着,独自一人和崔云鸣上了小丘,“喏,这就是妖怪的尸首!那边是他褪下的人皮!” “啊~”李宪眼前的景象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挂在树枝上随风飘来飘去的人皮,丈许长、浑身是洞的巨蛇,实在是太可怕了。 “妖怪既然已经伏诛,李走马便可以放心了!只是这妖怪还有同党,李走马还需想好该如何收尾才是。”崔云鸣提醒道。 “多谢大师,还请大师指点。”李宪稍微平复的心又悬了起来。 “这妖怪既然一直在催你禁绝各地宫观庙宇,你继续这么做便是!给朝廷的书信文书写好点,说不定能拖延些时日。” “在下明白,明白,给朝廷的公文上肯定是拆了,其实并没有拆。”李宪连忙应道,他不光不准备拆,还打算挨家上香祭拜,以祈求满天神佛的保佑。 又说了几句,崔云鸣便让李宪回去了,李宪走后,他转身看着树林,“阁下看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第39章 酒肉和尚 “有人?”吕武立刻张弓搭箭,瞄准崔云鸣所看的方向。 “施主施主,这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是放下来再说吧,贫僧只是路过,并无恶意!”随着树叶的抖动,从树林里钻出个和尚来。 这和尚长得肥头大耳,连脑后都堆满了一颤一颤的肥肉,一看平日里就没少吃狗肉。 和尚虽然肥胖,他却一点也不喘,说起话来底气充足,声如驴鸣,“贫僧方才从此地路过,看见这边似乎有妖气,便过来看看,不想却遇到贤师徒这样的高人,实在是幸甚啊幸甚!” 他也不见外,绕着蛇妖的尸首走来走去,口中啧啧称奇,“这妖怪,起码有二百年的道行!蛇肉灵气十足,若是抓了猫来炖一锅龙虎斗,实在是美得很,可惜沾了太多硫磺,非得好生涮洗一番不可,不然满嘴都是硫磺味!” “你这和尚,不在庙里吃斋念经,反倒天天琢磨这些,还像个出家人么?”吕武既然吃了蛇妖眼中的灵珠,肯定知道这蛇肉也是好东西,那肯平白无故和他人分享?于是出言呵斥道。 “有道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只要心中有佛,吃肉喝酒倒也无妨!”和尚却丝毫不以为意,依旧看着蛇肉直流口水,“若是嫌猫肉吃不惯,也可以打几只野鸡,做成龙凤呈祥,同样鲜美无比。” 吕武还想再说,崔云鸣抬手制止,他已经用望气术看过和尚的底细,这和尚虽然长得一点都不像出家人,头顶云气确实佛光笼罩,一看便知确实有真材实料,于是就有了结交一番的想法。 “在下崔云鸣,敢问大师法号?来自何方宝刹?道左相逢也是缘分,若大师不嫌弃,不如去寒舍歇息数日,一同享受这番美食。” “哈哈,还是崔先生爽利。”和尚哈哈一笑,双手合十向崔云鸣行了一礼,“贫僧大颠,宝刹什么的就不消说了,反正早就被人拆了。” “莫不是三年前被拆的?”崔云鸣连忙问道。 “那倒不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大颠似乎不想多说,从怀里取出一卷布,就把蛇妖包起来背在背上。 丈许长的蟒蛇可不轻,然而大颠背着行走却一点儿也不费力,脚下依旧行走如飞,嘴里还不停地催促着,“走快些,走快些,时间一长这蛇肉可就不好吃了。” “走吧,吕武,头前带路;袁逊,你去林子里面找找,看看能不能抓几只野鸡。”猫肉崔云鸣觉得有点膈应,野鸡倒是没啥问题。 寻常人从嘉州城到南安县起码要走两天功夫,这四位却不是一般人,只几个时辰,就到了南安县。 如今雷神庙尚在修建,崔云鸣在城里租了一套小院儿暂且居住,于是便带着大颠和尚进了城。 回到小院儿,让袁逊去喊诸葛卧龙回来,让吕武去买调料,顺便叫马成过来吃饭,这蛇肉既然是好东西,也该让他沾沾光。 至于自己,则跟大颠和尚一起拾掇蛇肉,剥皮去骨,清洗上面沾染的硫磺,大颠和尚撸起袖子,手持菜刀梆梆剁个不停,一边剁一边还嘀咕着,“可惜了,可惜了,这块肉沾的硫磺太多,却是不能吃了!” 动刀的时候,身上肥肉一抖一抖,这架势那像是有德高僧,简直就跟卖肉的屠夫一般。 把蛇肉剁块,再把袁逊抓回来的野鸡去毛切块,这时候其它人也都回来了,大颠从吕武手中接过调料,把两种肉腌制一番,放到锅里一起炖,不一会儿便传来了阵阵香味。 “这味道,真香啊!”马成吸了吸鼻子,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大颠同样吸了吸鼻子,不过他闻的可不是肉香,一边吸鼻子一边朝屋内走去,“似乎是猴儿酒的香味,贫僧可是有些年头没喝过猴儿酒了!” “这和尚也忒无礼了吧?崔兄弟还没说话,他就自己进去了?”马成有些看不过眼。 诸葛卧龙似乎也发现了大颠的异常,“非常人行非常事,老夫倒是觉得这和尚不错,行事洒脱不羁,倒是比那些满口阿弥陀佛,肚子里却满是男盗女娼的家伙强多了!” 大颠从屋里拿出猴儿酒,先咚咚喝了半坛,这才放下酒缸赞道,“好酒!猴儿酒配凤呈祥,贫僧今天算是有福了。” 瞅见马成、袁逊面色不虞,大颠哈哈一笑,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酒壶来,“贫僧也不白喝你们的,这是上回在普济寺挂单时候,方丈给的玉露白,倒也颇有一番风味。” “这点酒来润口都不够,喝着有甚意思?”吕武嘴上这么说,表情却缓和了许多。 “你只管喝便是!”大颠取过酒碗便开始倒酒。 酒壶只有巴掌大,酒碗却是如同脑袋一般大的海碗,按道理说就算把酒壶里面的酒全倒出来,最多也就是小半碗而已。 然而这小酒壶里的酒就跟倒不完一样,倒了一碗又一碗,每人面前都摆了一碗后大颠才把酒壶丢到一边。 “今日有好酒好肉,切不可辜负,来,大家先干了这碗!”大颠一手拿起酒碗,一手扯开袈裟,露出黑黝黝的护胸毛来。 “干!”这番举动也激起了崔云鸣等人的豪气,当即举起酒碗便喝。 一碗酒下肚,大颠继续给他们满上,吕武和马成眼睛眨也不眨看着小酒壶,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此小的酒壶怎么能装下这么多酒? “这莫不是纳须弥于芥子之术?敢问大师,你这酒壶到底能装多少酒?”诸葛卧龙想起了自己在书中看过的记载。 “贫僧这酒壶跟我一样挑剔的紧,若是好酒,装上三五千斤也不算多,若是劣酒,却是一杯也装不下!” “可惜贫僧走了这么多地方,也没遇到多少能入口的酒,现如今这酒壶里也只有五十斤玉露白,五十斤寿眉,五十斤梨花春,三十斤松醪,三十斤屠苏而已!”这么多美酒和尚仍觉不足。 吕武很是好奇,“大师,这么多酒装在一个酒壶里,就不怕混了么?” 第40章 降魔真杵 “施主不妨一试?你要什么酒贫僧就给你倒什么酒便是!”大颠拍着肚皮说道,这架势倒是让崔云鸣想起了他前世在庙里见过的弥勒佛。 “早就听说神都齐云楼的寿眉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美酒,可惜一直没机会尝一尝,大师给我倒一碗吧!”吕武把酒碗递了过去。 “你倒是个会喝的!”大颠举起酒壶,一股泛着琥珀色的酒液便落入碗中,传来阵阵酒香。 酒刚倒满,吕武便迫不及待拿了过去,喝了一口微微眯上眼睛细细品尝,然后沉吟片刻道,“初入口时觉得似乎寻常,对不起这般响亮的名号,但酒到嘴里却愈加醇烈悠长,正如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怪不得取名寿眉!” “此酒虽好,却不适合少年人,老年人精气弱,所以饮酒也要循序渐进;少年人则不然,血气旺盛,正当痛饮烈酒;施主不妨试试这梨花春!”大颠又倒了一碗,这次酒液清澈透亮,刚落下酒气便扑鼻而来。 吕武饮下之后,脸颊顿时变得通红,辣的忍不住连连吐舌,吐完之后仰天长啸,啸声直冲云霄。 “痛快啊,痛快!这才叫酒啊,和这梨花春一比,我过去喝得那些都不配叫酒!”吕武大呼过瘾。 崔云鸣好奇地尝了尝,感觉方才的寿眉顶多也就二十度左右,这梨花春怕是得有三十五六度,要烈得多,怪不得吕武如此喜欢。 众人依次尝过大颠倒出来的各种美酒,最后的选择却各不相同,吕武依旧沉迷梨花春,年岁已长的诸葛卧龙沉醉寿眉,袁逊选了带着松子香味的松醪。 至于大颠和尚自己,则抱着仅剩的猴儿酒不肯放手,“寿眉也好,梨花春也罢,虽然价比黄金,但只要花钱,在大酒楼都能买到,这猴儿酒却是花钱也买不到!贫僧自从下山之后已经好多年没喝过了。” 一番痛饮之后,五人一猴都喝得差不多了,歪歪扭扭回到房间歇息,第二天醒来,却不见宿醉的头疼,反倒觉得精神了不少。 出来后,看见袁逊和吕武围着大颠不断进攻,铁棍长刀轮番砍砸,大颠手捧钵盂游走在刀光棍影之中,他俩竟然连人家的衣角都挨不到。 “好了,你们师傅出来了,咱们先停下吧!”大颠脚步一顿,手中钵盂往前送了两下,就听见两声脆响,吕武和袁逊便被震出丈许远。 “大颠禅师乃是客人,你等怎好和他动手?”崔云鸣出声责怪。 “崔先生误会了,是贫僧见他们早起练武,一时手痒便想活动活动筋骨。”大颠替他们解释,“崔先生这两位高徒骨骼清奇,实在是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如今又遇到崔先生这样的名师,胜过贫僧也只在三五年间。” “大师过谦了。”崔云鸣估计大颠远未使出全力,如此来看,昨天就算没有自己,那李青怕是也活不了。 这两个徒弟天赋倒是有了,可惜我没太好的东西能教给他们,希望下次开启雷府的时候,能弄到适合他们的秘籍术法吧! 说了几句,马成和诸葛卧龙也出来了,他俩一个跺脚,一个摸着自己的腰满脸惊喜。 “崔兄弟,我这脚好像不疼了?浑身上下都觉得舒服。” “崔先生,老夫这腰好像灵动了许多,昨晚咱们吃的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昨天的蛇肉乃是山中异蛇,吸取日月精华,时间一长肉便有了灵气,人吃了自然能强身健体!”崔云鸣没有实话实说,诸葛卧龙见多识广还好点,马成要是知道自己吃的是妖怪肉,还不得吓死? “那倒是我占了崔兄弟的便宜了!”马成如今把他当成了自家人,也没过多客气,说了几句便要走人,“昨晚一夜没回去,你嫂子怕是有些担心,我先回去报个平安,再去县衙上差。” “马兄稍等!”崔云鸣赶紧去厨房,把昨日吃剩下的蛇肉切了一大块分给马成,“这些带回去给嫂子还有侄儿吃吧,让他们也能强身健体。” 马成本想推脱,可一想到今日自己身子好了这么多,自然也想让妻儿沾沾好处,当下便接了过来,“那好,我替他们多谢马兄弟了。” “你我是什么交情,何须如此客套?”当日要不是马成,崔云鸣说不定就枉死狱中了,些许灵肉又算得了什么? 送走马成,众人一起出城前往雷神庙,如今既然已经搞定了李宪,就不用顾忌太多了,崔云鸣把前些日子藏起来的雷神像又请了出来,和袁逊、吕武一起搭了个棚子供人临时叩拜。 原本以为大颠是和尚,见到雷神像肯定要回避,谁知他也如同那些百姓一般,恭恭敬敬地行礼上香。 崔云鸣好奇地询问,大颠正色道,“洒家看来,只能降妖除魔,护佑百姓平安的,都该行礼祭拜,不必囿于门户之见。” “大师此番见解,却是比一般人高明得多,佩服佩服。”崔云鸣真心实意道。 参拜完之后,大家各自忙碌,诸葛卧龙指挥百姓修庙,吕武、袁逊帮他打下手,崔云鸣则带着大颠四下参观。 参观结束,俩人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坐下品茶说话,聊了几句,崔云鸣好奇地问道,“大师此次前来嘉州所为何事?” “原本听说嘉州有恶蛟祸害百姓,便想过来除害,不过听那些海商所讲,以贫僧的修为,想要降服这头恶蛟怕是力有未逮啊!” “大师古道热肠,在下佩服!恶蛟一事在下也听过,据说想要降服恶蛟,须得有三件法宝,定海神针、炼影宝镜和降魔真杵……”崔云鸣把当日所听所闻给大颠说了一遍。 “只是这三件宝物究竟藏在何处,尚且无人知晓,若是能找到,在下倒是愿意跟大师走一遭。”昨晚回去进入识海查看,发现杀死李青之后,自己的功德涨了一大截,要是能降服恶蛟,估计第二座雷府肯定能顺利开启,所以要是有机会,崔云鸣肯定愿意去。 “其他两样不好说,降魔真杵贫僧倒是知道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