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指女配进化论》 ☆、第一章 (改错) 燕朝隆裕三十年春,京效,乡绅简府! 小樱扯着帕子慌慌张张的穿过抄手游廊,小巧的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汗,她三步并做两步的跑进垂花门,踉跄的扑倒在‘安寿堂’的院子里,惊恐的高喊:“不好了,不好了!” 安寿堂是简家老太太的住所,此刻乃是午时,正是简老太太午休的时刻,简府众人俱是知晓,这个时候,安寿堂里素来是猫狗不见的,谁也没想过竟有小樱这样不怕死的敢来哭嚎吵闹,一时间,引得院子里的丫环们侧目不已! 提起这位简老太太,却是此间颇为传奇的人物,她本是京中官宦人家的庶女,无奈生父无能,分家之后很快败坏了祖产,嫡母又颇为狠毒,直接将她折价两千两,卖于了京效简姓地主家。 那简地主的儿子是个读书种子,不到二十就考上了秀才,为了给家里改换门庭,也是为了优生下一代,简地主才咬着牙花了小半家财买了简老太太当儿媳! 虽说直接从仕变成了农,但简老太太胜在心态好,手段也不错,辅佐秀才夫君上进,收拾小妾通房,样样都拿得起,若是一直这么下去,未必不能咸鱼翻身,直接翻到嫡母头上,毕竟她的生父已经确定是个无能败家子,指的就是几分家财了! 可惜,时不待她,在简秀才刚刚考上进士,眼看着就要一展鸿图的时候,一场秋雨他就得了风寒,得了风寒他就一命呜呼了,简老太太‘伤心欲绝’,本来想着守了孝后找个下家在嫁一次时,却在丧礼上发现自个竟怀了遗腹子! 有了儿子,简老太太收起了在嫁之心,全心全意的跟公公做起了博斗,这位简地方在儿子死了以后,竟然对读书产生了恐惧心理,生怕孙子和儿子一样,竟只教他些简单的三,百,千,连个论语都不学! 简老太太手段高超,心智狠硬,无奈先天条件不足,跟公公明争暗斗了十几年,才把公公熬死,将儿子接回,只可惜儿子纨绔的性子已经养成,简老太太几次下了狠手,到底还是没板过来,想着他是独生子,又生怕伤了母子情份,也只能长叹一生,拘着他在家中不出去惹祸罢了! 随后的三十多年,简老太太励精图治,她兼并土地,广开商铺,又联系上了当官的伯父,撒下大把的银子,生生将简家从一介土财主之家治成了乡绅门地,在京城虽算不得什么,但在京效附近,却是首屈一指的家族了! 时至今日,简老太太已近古稀之年,在简家那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便是当家人简知洲在她面前也要低头躬身,大气不敢出,在她午睡的时候,连太太都不敢出现打扰,可是眼下一个姨娘身边的小丫头竟敢跑到这来哭喊,怎能不让人侧目生疑? 朱红雕花木窗下,小樱紧紧巴着廊柱,她满面俱涕泪的哭道:“老太太,救命,救救我们姨娘!” “下作蹄子,跑到这来嚎什么?”正屋的门打开,王嬷嬷冷着脸出来,这位嬷嬷六十岁上下,鼻翼旁深深的法令纹显得她异常严刻,她紧紧的皱着眉,对着回廊旁坐着的小丫环斥道:“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把她拖下去,若是吵醒了老太太,仔细你们的皮!” 王嬷嬷是老太太的陪嫁丫头,跟了她四十多年,在老太太跟前比府里的小姐们都有脸面,又嫁了简府的大管家,基本算是掌管着府里下人们的生杀大权,这些如草介浮萍般的小丫环们又怎么可能不怕她? 于是,王嬷嬷一声令下,院子里的五,六个小丫环如恶虎扑食般的围笼上来,搬胳膊儿拉腿的企图将小樱拽下去! 小樱被推搡的披头散发,她死死的巴着柱子,畏缩的看了王嬷嬷一眼,被那严厉的神色吓的直打颤,本能的就想跪地求饶,只是…… 想想姨娘和杨嬷嬷平日里对她的好,小樱把眼一闭把心一横,她死命的咬上抱着她脖子的丫环的手,借着那丫环‘嗷’声呼痛的时候,和身冲进房门,对着紫檀木山水插屏后隐隐的里间大声哭喊道:“我们杨姨娘早产了,太太把着院子不让去请产婆,求老太太救命!” 只这几句话的工夫,小丫环们如狼似虎的扑上来,也不在拉扯,竟直接打算把她搬起来了! 感觉快支持不住的小樱绝望的喊道:“老太太,我们姨娘怀的是可是您的孙子啊!” 这话震的丫环们一颤,连王嬷嬷脸上都显出几分犹豫,要知道,老爷已经四十多岁了,却只有三个女儿,杨姨娘这胎虽说有不少太夫断了是个女娃儿,可是万一…… 按说,庶出的儿子不值得什么,但那是在有嫡子的情况下,眼下这样……王嬷嬷脸上有几分意动! “你且等着,我去禀告……”王嬷嬷挥手叫丫环们放开小樱,正准备进内室通报时,一把威严苍老的声音打断了她! “带路!”简老太太穿着一身暗红的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被两个贴身大丫头扶着走了出来! 她花白着头发满脸皱纹,看起来很是慈祥,但眼中偶尔闪过的一丝精光却显示了本来的性情! 略过小樱,简老太太目不斜视的走出房间,自有人去为她备桥赶往杨姨娘的住所! “小樱妹妹,还不起来,老太太让你带路呢!”小圆脸的春燕扶起小樱,拍了拍她身上的土,满脸含笑的说! 身为老太太身边的大丫环,她当然不会不认得杨姨娘的小梅园怎么走,不过是卖小樱一个人情罢了,小樱是杨姨娘的侄女,若是杨姨娘这胎真的生了儿子…… 春燕的脸上笑容更胜了! “谢谢姐姐!”小樱懵懂被春燕拉着往前走,她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罢了,先前那一通已被吓的魂飞魄散,不过是想着姨娘还在那受苦才硬顶下来的,现在瞧着老太太要去给姨娘做主了,反到是有些怔愣了! 小梅园里,杨姨娘的喊声响彻天地! 连氏站在院子里,紧紧的握着李嬷嬷的手,神色痛苦的仿佛生孩子的那个人是她一样! “李嬷嬷,还是叫产婆吧,她这喊的太渗人了!”连氏脸色惨白,身体都在轻轻的发抖! “太太,在等等,在等等吧,现在叫产婆,可就功亏一溃了!”李嬷嬷也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儿,心里不是不害怕的,可是看见太太这个样子,她反到镇定下来了! “连氏,你们这是准备‘等’什么?” 就在主仆二人心神不宁的时候,简老太太带着一众仆人赶到小梅园! “母,亲……”连氏被这一声骇的腿肚子直转筋,抬眼看见婆婆神色间的不悦,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只差没跪地请罪了! “禀老太太,我们太太是说,等产婆!”看连氏这么不顶事,李嬷嬷也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杨姨娘身体素来康健,谁都没想着她能早产,这才七个月,产婆还没备下,我们太太命人去寻了,现下正等着呢!” 李嬷嬷说的是大实话,家里有老太太坐镇,太太那软泥性子哪里敢动什么手脚?这次杨姨娘早产,连她们都莫名其妙呢! 她们做的,不过是拖着请产婆的时间罢了,女人生产是鬼门关,更何况杨姨娘年纪也不轻了,到时候,无论是一尸两命,还是母死留子,对太太来说,都是相当不错的局面! 至于到时候怎么解释?呵,谁能想杨姨娘能早产呢,府里没有准备啊,早早的使人去叫产婆了,可路上担搁了,这能赖的了太太吗? 可恨,李嬷嬷死死盯了衣衫凌乱的小樱一眼,眼中简直要射出毒汁来,若不是这个小丫头的话,老太太怎么会得到消息,太太可是把个小梅园围的水泄不通了! “既如此,就等着吧!”简老太太有意无意的扫了连氏一眼,没多做追究,她挥挥手,自有下人搬来梨花木椅,闭上眼,耳边听着杨姨娘的惨叫,老太太默念佛经! 她已经快七十了,怕是没多少年的活头了,这一辈子,她为了简府竭尽所能,若是死前看不见孙子,那真是闭不上眼了! “老太太,杨姨娘是什么身份,哪配让您……” 李嬷嬷急急开口,却被简老太太一个眼刀止住了嘴,按理说,老太太亲自照看一个妾氏生子,这是对太太的严重不信任,很是伤太太颜面的一件事! 可是,看了一眼只是萎缩着点头,连气都不敢大声出的太太,李嬷嬷无奈的叹气,连太太本人都不出声了,她一个下人,在想帮忙又能怎样呢? 屋子里,杨姨娘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肚子如要裂开般的疼着,但神色却放松不少,她已从老娘嘴里听见,老太太来了! 杨姨娘知道,她现在终于可以放心生孩子了! 简老太太坐镇小梅园,一切开始有条不紊,在丫环下人忙碌的奔走中,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树后一闪而逝,眨眼间就消失在小梅园里! 锦绣阁中,简如正在修剪一株牡丹花! 她神情专注,拿着剪子的手修长而沉稳,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一株杂乱的牡丹便被她修剪的似模似样! ‘叩叩叩’有人急步的踄上楼声! 简如却没理会,依旧仔细打量着那株牡丹! 宁玉急急的喘了口气,对着神态平静的大小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大小姐,太太没围住小梅园,杨姨娘的丫头跑出去报信了,现在老太太坐镇小梅园,杨姨娘已经开始生产了!” 听到这话,简如垂下眼帘,半晌才忽然伸出剪子,直接剪断了那株牡丹上开的最艳最娇的花儿! “呵!”简如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眼眸忽明忽暗,她拾起那朵牡丹,轻轻揉碎花瓣:“我果真不该对母亲抱有太大希望!”她满面遗憾的说:“我已为她铺平了路,七月小产都无法让杨姨娘一尸两命,母亲果然是个蠢货!” 宁玉侧立在一旁,不敢出声,恨不得将头低到胸口上,她眼角斜斜垂下,看见大小姐揉着牡丹的洁白修长的左手那明显的第六根手指,心脏猛的呯跳! “走,玉儿,跟着我去看看杨姨娘生的弟弟!” 随着声音抬起头,宁玉看见了她侍候了十年的大小姐平淡清秀的脸上,那一抹温柔和煦的笑! 那笑容,于往常十年似乎并无不同,但无端端,宁玉狠狠的打了个冷颤! ☆、第二章 (捉虫) 小梅园里,杨姨娘正在产婆的辅助下挣命般的生着孩子! 翻滚的一团杂乱的床上,杨姨娘正曲腿躺着,她紧紧咬着木塞,汗湿的脸颊上沾满乱发,口中发出‘呜呜’的痛呼声,她不明白,她虽已近三十,但素来保养得当,这胎又护的极仔细,就算莫名的早产了,但七个月的孩子,个头不大,不是应该更好生吗? 生闺女的时候不是很顺利吗?那还是头胎呢,怎么轮到这个就这么费劲呢? 难道,难道真的是糟了太太的算计了?杨姨娘额上青筋爆出,鼻翼张开,双眼中露出惊骇之色! 那软泥一样的懦弱女人,除了堵堵门口这样的事外,还敢做别的吗?闻着屋中院外那淡淡的清香,杨姨娘觉得头昏脑胀,几欲做呕! 简家近些年在简老太太的带领下越过越好,但说起来主子到是真没几个,简老太太是食物琏的顶端不怀疑,其次是老爷简知洲和太太连氏,再次是府里的三位小姐,最后才是半主半仆的陆姨娘和杨姨娘! 大小姐简如是老爷太太的嫡长女,论身份是最尊贵的,可惜却因为某些原因一直是府中尴尬的的存在,陆姨娘是良妾,抬她进门就是为了给老爷生儿子的,但她进门十多年了,只得了二小姐简诗一个女儿,索性简诗长相貌美,性格讨喜,很是得老太太的喜爱,杨姨娘是府中的家生子,本就是贴身侍候老爷的,后来生了三小姐简玲才算是正了名,平日里老爷也最宠爱她! 如此,在老太太和老爷之下,简府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陆姨娘因为女儿得老太太青眼,杨姨娘和三小姐有老爷宠爱,至于两边不靠的太太,虽说性子糊涂,又生了不吉利的大小姐,但好歹娘家得势,正室的位置坐的稳稳的! 杨姨娘生产了有段时间了,简府的主子们都继续的赶了过来,陆姨娘桃红柳绿的靠在小梅园的松柏树上,翘脚拉着简诗,不时对着屋子方向翻着白眼,嘴里念念有词! “爹,姨娘会出事吗?”简玲双眼含泪的抱着简知洲,声音满是惊恐,虽然姨娘每天都说生了弟弟后她们就熬出来了,但她到底只是个九岁的孩子,不怎么理解的了,听姨娘这样惨号,早就把她吓坏了! “小玲不怕,你姨娘这是给你生弟弟呢,一会就好了!”简知洲拍了拍小女儿头,安慰的说道! 简知洲是个最正宗的老纨绔,吃喝嫖无一不精,不沾赌还是简老太太管的紧,女人他是经常见,可家里的女儿们那真是不怎么说话的,不过,唯独对心爱的女人所出的老生女,他还是很有慈父之心的! 虽然他在外面睡过的女人能直接排到皇城,家里头受用过的丫环十个指头数不清,但是,杨姨娘是他最心爱的,这点毋庸置疑,用文艺点的话说,那是靠近他心灵的女人! 看着女儿惶恐不安的脸,简知洲心疼的同时,不由的狠狠瞪了一眼连氏,这妒妇,自己不能生就罢了,竟还不让别人生! 连氏被丈夫眼中的厌恶看的瑟缩了一下,心里顿时委屈的厉害,若不是当初生了那孽障,她怎么会坏了身子,是个女儿她就不说了什么了,先开花后结果也是有的,可她偏偏是个不吉利的六指,连氏永远都忘了不当初产婆那一声惊叫,和自己看见的婴儿小小左手上多出的那一根指头! 孩子扔给了奶娘,连氏连抱都不想抱一下,她迫切的想赶快在生下一个孩子洗刷自己的污名,可是她却不能生了! 在园中人焦急等待的时候,不远处走来两个人影,连氏侧身时正巧迎面看见,扫过打头那人明显长出一块,遮住整只手的左袖,连氏的眼中不由的闪过一抹深深的厌恶和淡淡的惧怕! 急忙转过头,那怪物,那害她一生的孽障,连氏连多看一眼都不愿! 简如清清楚楚的看见了母亲的眼神,但丝毫没有在意,前世,这样的眼神她看了足足一辈子,若要伤心,也早就伤透了! 迈着细碎而优雅的步子走到前头,简如敛衣行礼:“如儿见过老太太,见过父亲!”淡淡扫了一眼,简如没忘了扭头避过她的连氏,特意走到她近前,扬起一抹温润的浅笑,简如抬起双手,叉腰行了个万福:“母亲安好!” 回来足有两个月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母亲,说实话,无论是前世生今,简如都是十分佩服她母亲的,毕竟,简府占地在大,她们到底还是住在一个后宅里,母亲到底是使了什么仙法,竟能连年累月的不与她碰面! 虽然母亲免了她的早晚请安,她平时也不怎么愿意出门被人笑话般的说看,可最起码,每逢初一十五她还是要去给老太太问安的,就这样,最长的一段时间里,她竟有足九个月没见到母亲正脸,这让前世嫁人后,每天都会遇见小妾在眼前蹦达的她情何以堪啊! 简老太太挥手免礼,态度很随意,明显不怎么待见简如的存在,眼中甚至还闪过一丝不耐烦! “如儿来了,不用多礼了!”简知洲客气的说道! 做为一个纨绔,除了没什么能耐,又爱花钱玩女人之外,简知洲其实算是纨绔中的上上品了,他长相清秀,性格温和,不打骂下人,不欺霸乡里,哪怕对着没什么感情的女儿,也依然温文有礼! 只是这样的客套,用于父女血缘之间,未免显得太过疏离! “姐姐安好!”简诗,简玲上前行礼! 连带着一旁的陆姨娘于众下人也都躬身! 简如连忙上前去扶,余光中看到简老太太脸上闪过的一丝满意和自得! 是啊,据她所知,简老太太一生中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把简家从一介土鳖地主之家改换为风雅乡绅之地,像这种请安问礼的尊卑前后问题,简老太太看的比生命都重要! 不过,简如眼中极快的闪过一抹讽刺,真正的世家贵女,又有哪个会聚在一个姨娘的门口等着她生产? 望着简老太太志得意满的脸,简如仔细的回想了,在那夺舍了简玲肉,身的孤魂野鬼那儿所获得的记忆,默默的为前世的自己点了跟蜡! 傻啊,前世的自己真真是傻透了腔,因孺慕老太太,便狠狠学了她那套‘规矩’,结果,在相公做官后,被京城里真正的贵妇们打击的体无完肤! 想想前世那茫然无助的样子,简如自己都觉得惨不忍睹,一个五品官的庶孙女,被嫡母标价贱卖的的十四岁少女,用她亲身定制的‘礼仪规范’去碰撞京城里那个贵族圈子,简如真心觉得,头破血流其实已经算是不错的下场了! 然而,面对着院中下人们勉强算是恭敬的神情举止,简如不得不承认,前世在娘家里的时候,她还是老太太这套‘规矩’的得益者,毕竟她在怎么不待见,嫡长女这种天然就高人一等的身份,在重‘规矩’的人家里,还不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待慢的! “玲儿别怕,你姨娘吉人天相,肯定会没事的!”简如从父亲怀里揽过吓的浑身发抖的妹妹,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 被大姐如哄幼童般的低哄,简玲似乎真的好了很多! 简知洲看到小女儿果然不哭了,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对印象不深的大女儿多了两分满意! 似乎还没有被,呃,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穿越,嗯,没错,应该还没有被穿越! 简如温暖的手轻轻的拍着妹妹的后背,纤长的睫毛如扇子般垂在眼下,映出一片阴影,前世的她在这个时候,正被母亲暴发般的怨恨打击的独自伤感呢,对这个妹妹什么时候被夺舍,不对,是被穿越了,真是一无所知! 无视了连氏几乎实体化的目光射线,简如的脑子放空,她这妹妹到底是什么时候被穿越了呢? “老太太,恭喜老太太,贺喜老太太,杨姨娘生了个大胖小子,足有六斤重!”挣扎了足有两个时辰后,产婆终于抱着孩子出来贺喜! 简老太太猛的站起来,以绝对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敏捷速度上前抱住那个小襁褓,仔细的摸索了一翻,直到亲眼看见那个‘把儿’之后,她才展露笑颜,合不拢嘴的大声说道:“好,好,赏,通通都有赏!” 下人们哄乱着上前恭维,翻着花样儿的说着吉利话,老太太可是个阔气的,只要她高兴了,从手指逢儿随便露出来点就够她们消受了! “杨姨娘怎么样了?”挤了半天也没挤到跟前去看儿子一眼的简知洲,想起了这个事件的另一个主角,他的真爱,连忙问了一声! “这……”产婆犹豫了,杨姨娘的身体,真的是非常的不好,几乎有点油尽灯枯之势了,可是这话她却不好往出说,明明前几个月还是略有些不稳,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要知道杨姨娘这胎可一直都是她在侍候啊,这哪哪都好好的,她就给侍候成这样儿?产婆觉得这话真的不好说出口! 话未说出口,但这个神态就很说明问题了,简知洲眉头一皱,果断的喊:“大夫来了没有,快进屋去看看!” 刚才生孩子的时候大夫不好去看,这会儿生完了,就不用避讳什么了! “老爷,大夫早就请来了!”简府的总管事白福胜点头哈腰的把个老大夫请进屋后,才带着一脸的谄媚笑容凑到简知洲前头讨好! “老爷,这高大夫可是十里八乡最有名气的,人称妇科圣手,奴才可是跑了好几个时辰才找到他,请了半天人家才肯来……”白总管的嘴跟连珠炮似的,旁的他不行,讨赏他却是最在行的,这样的话,说上一天一夜他都不累,可是,正在他吹的口沫横飞的时候,忽然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大小姐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简如站在一旁,用手抚着小梅园这几个月新摆上的松柏盆景,又似有意似无意的看了一眼,窗台上那几盆简知洲特意为讨喜杨姨娘买的百合花,才对着白总管,露出一抹轻淡的笑! 几乎是眨眼间,白总管就觉得后背发凉,他急急的侧过了身,在不敢直视大小姐的脸! ☆、第三章 宁玉侧身走上窄窄的楼梯,转过边角掉了木漆的画屏,打眼就看见自家小姐正坐在梳妆台前,若有所思的拔弄着匣子里的碎银! “小姐,白总管前来求见!”宁玉低声说! 宁玉的神态非常恭敬,虽然她原本就没什么不敬的地方,但是自从小姐一场风寒发生转变之后,宁玉就觉得,她大概须要在恭敬一点! “让他进来吧!”简如抬手合上匣子,看了宁玉一眼,说道:“你跟宁香看着些,别让人发现了!” 宁玉和宁香是一对姐妹,家乡发了水逃难到京城的,被连氏买下后,因为年纪小又没背景,就被发配来侍候简如,算一算,也有十年了! 当初八,九岁的小姑娘,长成了十八,九的大姑娘,围绕着一个二十二岁的老姑娘,三个人苦逼的在锦绣楼里过着透明的生活! 不过,看到白总管一脸不安的往楼上挤的时候,宁玉觉得,她们的生活可能要发生一些改变了! 内室里,白总管低头看着肚子(他看不见脚尖),心惊胆颤等着对面的活祖宗发话! “白总管,现在这个月份,让百合花开也是不容易,反正姨娘已经生了弟弟,此时的心情怕好的很,到用不看那新鲜的花儿开怀了!”果然,简如首先开口了! 只这一句,白总管的汗就下来了,他就不明白了,那帐做的多隐密啊,大小姐究竟是怎么查出来的,查出来也就算了,他又是为什么会脑抽答应窜当着老爷,往杨姨娘院子送什么破百合花! 当初想的多想好啊,送点花值什么的,送就送呗,可谁能想到啊,杨姨娘竟然小产了,而且还油尽灯枯了! 现在他该怎么办?跑去跟老爷说你真爱现在这惨样全是因为那几朵破花?这里头的根本原因就是大小姐抓住了他贪污受贿的把柄,威胁他去买…… 我草,这谁信啊?花是他买的,老爷亲手送的,全程大小姐连边都没摸过,在说了,人家大小姐在家的形象问题做的多好啊,你说人家是幕后主使,分分钟喷你一脸好不好! 不说?牙被打碎,忍了,咽肚子去,可是,大小姐就抓了他俩把柄了,白总管简直欲哭无泪了! “是,老奴知道了!”白总管丧眉搭眼,有气无力的回! 破罐破摔,他认命了! 白总管这么痛快的表现,到让简如愣住了,她还有无数后手没使出来呢,这就妥协了?对手如此不堪一击,忽然种抡大锤砸棉花的感觉,回力到内伤啊! 是了,这是乡绅简家,不是侍郎府,眼前这个是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老文盲,不是前世那位老谋深算,绕的她头悬梁的学看帐本的老管家! “白总管果然知趣!”简如眼中满含着笑意:“不过……”话语一转,简如说:“我看着小梅园里的松柏盆景开的不错,很是配得上那里,日后就一直摆着吧!” 这种单方面碾压对方的感觉,真的很痛快啊,不枉她前世那么拼命的斗婆婆,斗小姑,斗管家啊,侍郎府的后院跟乡绅的后院,两相一对比,的确是不够看啊! “呃,老奴遵命!”白总管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松柏盆景,这里头还有盆景的事啊!盆景也是他送的啊,他当初挖盆三尺了都,明明没问题啊,白总管内心在抓狂! “夜深了,白总管回去吧,王嬷嬷还等着您呢!”简如欣赏够了白总管的表现,才端起茶碗,以示送客! 前世没少为难她的家伙,被这么轻易就是ko了,人生果然是充满了意外! “谢大小姐体恤!”白总管犹豫了下,才躬身行礼,他满以为大小姐会提些旁的要求,比如月钱或者待遇什么的,哪成想,竟然这么容易就把他打发了! 不过,想归想,能走他绝不会留,后退了两步,白总管急急退下,如后头跟着恶鬼一样,消失在简如的视线里! 像白总管这样的人,不能逼的太急,太急了会咬人的,简如放下茶碗,慢慢来,她有的是时间! 白总管离开了,宁香和宁玉仔细在院里检查了一番后,便回到屋里伺候! “简直太痛快了!”宁香兴奋的满脸胀红,手舞足蹈的说:“让他平时不把咱们看在眼里,这回可知道小姐的厉害了吧,真该让干娘看看他走的时候那脸色……” 宁香和宁玉是亲姐妹,但性格却全然不同,宁香身为姐姐性格豪爽,没什么心机,但妹妹宁玉却是仔细谨慎,心细如尘的人! 至于她们口中的干娘,就是当初奶了简如的奶嬷嬷,现在简府大厨房任职的宁婆子,这姐俩儿的姓都是跟着宁婆子的! 不理会宁玉的眼神阻止,宁香说的两眼冒光,在小姐院里侍候了十年,她们受了白总管多少气啊,这回好不容易翻身了,还不能让她痛快痛快啊! “小姐,您真厉害~!”宁香比出两根大指姆,没口子的夸赞! 简如宽容的听着,她知道,除了临死前她翻身的那三年,这两个丫头过的一直很憋屈,从她在庶妹身边里看到的情况来说,这两位的下场恐怕也没多好! 现在,她侥天之幸,得回原点,对这两个跟她几乎一辈子的忠心丫头,很是愿意亲近几分! 不过,扫了一眼垂首恭慎的宁玉,简如无奈的叹,她这忽然的转变怕是吓坏了这个心细的丫头,若想恢复原本的亲近,怕是要使几分力气了! 她也想慢慢的改变,但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笔落至今,众位看官恐怕已经看出来了,这位简如,已经不是原本那位和善自卑的六指大小姐了! 简如是重生的,在成功出嫁,斗死刁钻婆婆,嫁出贪心小姑,三十高龄生下双生子,马上就要成为超品候夫人,迎向人生颠峰的时候,她病死了! 不必仔细体会,光看上面那一串,就能瞬间领会,这是个多么悲伤的故事! 简如的死因是多方面的,无论是在娘家被忽视厌恶,以致心思郁结,身体虚弱,还是嫁到婆家想领会一下家的温暖,结果被婆婆小姑打击的无语泪奔,或者成亲后掉了那无缘孩子以至久久不孕,眼看着丈夫纳妾那种痛苦,反正,简如是说不出,她英年早逝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在人生最辉煌的时候病死了,简如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很郁闷的,但是,死了,死了,一了百了,死都死了,她也只能认命的准备着去投胎! 但是,化成野鬼,每天只能跟在简玲身边,晚上还能随意进入她梦里这是几个意思啊? 在梦中,看着简玲那稀奇古怪,惊世骇俗的虚幻世界,简如表示,她的小心肝承受不起啊! 以上这些奇怪的词语,都是从简玲梦境里那个奇怪的世界学来的,那是一个让她为之神往的世界,那里面的狐狸精、坏女人、政治家和宫斗剧确实让她受益非浅! 对于那个住她房子,睡她老公,花她银子的填坑穿越庶妹简玲,简如刚开始其实没什么恶感,毕竟不是她也会是别人,就她丈夫当朝锦绣候那高贵冷艳的外表,闷骚羞涩的内心,一般真弄不懂他,就是她这么精通看人眼色,能从最细微表情里领会深意的人,都活活研究了他四,五年,才敢说略有心得! 就简玲那种抱着一生一世一双人,你侬我侬,忒煞多情想法的女人,没被憋屈死,真算是心理承受能力强硬了! 事实如她所想,足足十几年,没有攻破丈夫内心的简玲活生生被逼成话唠,没办法,面对着可以三天不说一句话,见面就办事的丈夫,不话唠就是憋死自己的节奏啊! 综上所述,简如看着简玲时,内心总有一种微妙的讽刺和同情,讽刺她用尽心机却只得了这样一门外甜内苦的婚事,同情…… 要知道啊,她成亲后也足足这么熬了五年啊! 于是,简如镇定自如的开始在简玲的梦中穿梭,体会着她从来不知道,也不敢去想的世界,直到,她发现简玲和她儿女相处的方式! 要星星不给月亮,要钻石不给珍珠,这是要养废她孩子的节奏啊! 贵族圈里,继室养废原配的孩子,这本来就是不可言的定律,原来简如也没觉得不能接受,可是,轮到自己孩子身上,这绝逼不能忍啊! 各种披头散发,各种满脸是血,简如——死鬼——出现在了简玲的梦里! 不出意外,简玲吓尿了! 在简玲请神拜佛,跪求死鬼姐姐赶紧投胎的时候,简如听到了一个消息,原来她的死,也有简玲亲母杨姨娘的功劳! 为了自己女儿能填坑,每次简如回娘家的时候,她都会为简如准备一些相生相克的食物! 这不是毒,甚至都不能说是害,不过是吃了后会有些胃疼,或想吐之类的小效果罢了! 这种办法,对身体好的人可能一点用没有,但是对简如……本身底子不好,还常年思虑过度,三十高龄怀着双胞胎的简如,不出意外的难产了,拼命生下两个孩子之后,连月子都没坐完,直接就挂了! 百日热孝,杨姨娘的闺女穿越简玲直接嫁到锦绣候府,毕竟,连妾室都被打发干净,府里只剩下候爷一个主子,高冷的候爷表示,照看婴儿这种事,他真的无能为力! 简如心中百味沉杂,在她满以为斗破苍穹,就差一统天下的时候告诉她,她被两个从来没看在眼里的小人物给坑了? 这真的大丈夫?带着这个念头,简如用十年的时间成功吓疯了庶妹,随后,莫名其妙的就重生回了未出嫁之前! 没等细琢磨呢!在知道杨姨娘怀孕的时候,简如就使计把百合花和松柏盆景送进了小梅园! 既然重生了,那么她当初受过的苦,杨姨娘又怎么能不受呢? ☆、第四章 围绕着简如,宁香的神色中充满了好奇:“小姐,小姐,您到底让人在盆景和花土里埋了什么啊?杨姨娘怎么就小产了”说到这儿,宁香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又啐了一声道:“那贱妇,怎么就没死在这一场里!老天没眼!” 宁玉正拿着梳子给简如梳头,听到姐姐的话,不由的双手一颤,直接扯掉了简如几根头发! “小姐,奴婢不是有意的!”宁玉慌乱的解释! “无妨!”简如摆摆手,谨慎细心的宁玉是个软心肠,她早就知道,但是,豪爽直接的宁香,却是出人意料单纯的残忍着! “百合香气淡雅,但久闻却会让人神思不宁,甚至夜不能眠,至于松柏的气味,会影响食欲,若是孕妇,甚至会心烦意乱,恶心呕吐,头晕目眩,当然,这情况不会有多严重!”简如没有半点隐瞒:“我让你使人放在花土里的,只一种会让花朵开的更艳,气味更好的香料罢了!” 不管是谨慎还是单纯,眼前这两个丫头已经用前世的一生体现了她们的忠诚,更何况,她们俩的卖身契还在她手里握着,天然就是同一派系! 至于还心存疑惑的宁玉,简如不打算说什么,慢慢来,她会适应改变后的自己的! “小姐真厉害,竟然还知道这样的事儿!”宁香瞪大了眼睛,鼓鼓的脸上全是好奇! “书中自有黄金屋,早就让你空出时间,多读些书了,你偏不听!”简如调侃,这话绝对是胡说,哪本黄金屋里也没有这样的内容,她知道这些,纯粹是前世闺蜜们的亲身传授! “奴婢可怕那些个四方块!”宁香缩缩头,家里老太太是正经请了女先生的,小姐虽然不受待见,但也有上课的资格,她跟着侍候,读书认字,自然不是半点不懂的! 这是多少丫环们求都求不到的好事,可宁香却觉得,她宁愿去涮马桶绣花也不想去念那之呼者也,悬着手腕子写那些个人家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人家的字了! 说说笑笑间,梳洗完毕,简如穿着寝衣,坐在床上翻着银匣子!她是嫡女,每个月有二两银子的月钱,这些银子,自十四岁后就归她掌管了,刨去必要的花费,为长辈准备节礼和偶尔买些东西外,剩到她手中里的,踮踮银匣子,有一百二十七两! 在一个五口农家,平均年收入不到二十两的社会里,简如觉得,她真心很能攒钱! 要知道,有姨娘补贴的庶妹们还是月光族的时候,她这个抱着死工钱,没一点外捞的苦逼姐姐还能攒下这么多银子,呃,怪不得下人们都说她是铁打的母鸡,一毛不拔! 不过,她却不后悔这么拼命攒钱,简如的神色若有所思,如果没有银子,她不可能嫁给前世的丈夫,如果没有那价值五百两的嫁妆,她那具备一切农村刁老太太习性的婆婆,也不会直到死之前都没动过她一个指头,只是言语刻薄,行为挤兑,简如承认,还真是托了银子的福! 按照简玲那个世界的说法,前世她那个可以被称做高冷男神的锦乡候丈夫,现在应该还默默的蹲在哪个街边为人写对联! 是啊,前世那个不到三十岁,只用七年时间就官拜二品,得封锦乡候的楚寻,她的丈夫,在她嫁过去之前,穷的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一个五句话离不开下三路,在村里闹出各种暴力事件的寡母容氏,一个整天跟在屁股后头,恨不得花光他身上每一文钱的妹妹楚凝,简如觉得,楚寻能平安长大,甚至还能靠写信写对联养活家人,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在夫妻关系很好的最后一年,楚寻曾经很真诚的说过,如果没有她嫁到楚家来,那么,他走向官场的时间,起码要延长五年! 简如很想把这话理解成赞美她贤良淑德,完美的让丈夫一点后顾之忧都没有的意思,但是,仅存的那点下限还是让她无奈的承认这话的意思是她带来了足够多的嫁妆,呃,或许还有吸引走了他娘和他妹妹的火力! 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让他无后顾之忧了吧,大概! 当了二十年的老鬼,穿梭于简玲梦中,对于简玲穿越前的世界,简如不算陌生,那个世界里,有两句话,让简如举双手双脚赞同! 第一句,女人,若想过的好,就要对别人狠一点! 第二句,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一百多两的私房是不够的,五百两的嫁妆也不算多,为了未来的生活,简如觉得她很有必要多多的攒下银子! 毕竟她是个六指,天生不祥,孤老庙中对她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了,前世楚寻肯娶她,最大的原因就是她有大笔嫁妆,而楚家却因为楚凝弄丢了银子,而沦落在饿死的边缘了! 谁能想到啊,那个被说成卖身娶残妻的高冷少年,竟然会如同一头脱了缰的野狗,呃,或者是野马一样狂奔向官场,像坐着神六一样一路高升啊! 简如从里心往外的不想承认,她一个从出生起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手指头的女人,如果不想轮为村野农妇或者出家为尼,楚寻的确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楚家有难缠的婆婆小姑,但是乡野老光棍劣性成狂,至于出家为尼,她那两个可爱的孩子怎么办?而且,大燕朝女子二十五岁还不成婚是会被官谋强拉分配的啊,大燕云:有困难,靠政,府,嫁不出去不要紧,直接就给你解决了!日后她到底要怎么办?简如跪坐在炕上,一脸蠢呆,她双手扶额,忽然一头扎进被子里! 不想了,不想了,男人先靠边站,重生还是暂时向钱看吧! 眼珠一转,简如支肘歪在枕头边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殿试也就是这几天了,她得赶紧准备一下才行! 虽然她的本钱只有一百多两,但如果操作的好,未必不能多翻几倍! 只是,她现在出门实在有些困难?简如沉思,嗯,宁嬷嬷的儿子,她那奶兄弟,似乎是个老实可靠的人…… 三月已是春天,但多少还带着些凉气,无论是街上玩闹的孩童,还是田里准备着春耕的农民,俱还穿的严严实实,却有一个地方,已然炎热如夏了! 简府的西北角,宁婆子满头大汗的站在炉灶前,握着大勺的手青筋暴出,她这种脸红脖子粗的模样,跟一旁悠闲做主子小灶的隆儿媳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宁婆子是简府大厨房上的人,专管粗使下人的饭菜,这是个苦差事,没油水不说,还辛苦的很,将近百人的一日三餐,她已经做了七年了! 把蒸好的窝窝从屉上端下来,宁婆子仔细的挑了四,五个最好的,装进食盒里,估摸了下时辰,想着那小丫头也该来了,就走出厨房站在门边等了起来! 果然,没让等多大工夫,一个身影由远而近,来到厨房门口! 宁婆子笑逐颜开的迎过去,把手中的食盒往出一递:“玉啊,今天做的玉米面窝窝,新面的,蒸的软呼,我看着挺好的,就多拿了几个,你给小姐一个尝尝,她当初爱吃这个呢!” 宁婆子是个寡妇,她把简如这爹不疼娘不爱的人,从小小婴孩直照顾到十五岁成年,这其中花费的心血可想而知,虽然现在她离了简如身边,却还是时常的会看望担心简如! “干娘,我不是说过了吗?小姐现在不缺吃喝,您就别在这样儿了,免得隆儿媳妇说您!”宁玉连忙推辞,同时又瞪了一眼厨房里头往外瞄的几个身影! “唉,小姐那几个银子,让她攒着吧,日后总有用处!”宁婆子叹了口气,随又安慰宁玉:“你别担心我,我是府里的老人儿,还能怕个小媳妇儿,她又不能打我,不过几句闲话,能有什么?” “不过,最近她到是不管我了,我往家拿多少粮食她都不说话!”宁婆子当个稀奇说! 宁玉腼腆的笑,隆儿媳妇是厨房管事不假,但白总管却是她的公公,小姐是怎么收拾白总管的,她在一旁看的仔细,想必隆儿媳妇是得了白总管的令,才不敢在为难干娘的! 不过,她却不打算告诉干娘,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宁玉转移话题,说起了今天来这的主要目的:“干娘,小姐让我转告您一声儿,今天下午有空的时候,让长安哥进府一趟,小姐找他有事儿!” ☆、第五章 简府北面有一排竹林子,是专门养猪啊,鸡啊这些有味儿的牲口用的,竹林旁边,盖着几排小房,里头住的是简府的下人们! 竹林里边,一栋带着巴掌大小院的瓦房里,安长安惊讶的看着他娘,语气满是不可置信的问:“娘,你说啥?大小姐让我进府去见她?” 宁长安并不在简府干活,他在京中府里开的铺子当伙计,平时都住在铺子里,今儿正赶上休假,借着旁的伙计去玩乐的工夫,他就赶回家来干点活儿! 毕竟,他爹死的早,家时有些力气活,娘一个人干不了! “可不是嘛,玉儿亲自来说的,小姐让你下午去见她!”宁婆子点头! “这,小姐找我有啥事啊?”宁长安百般摸不着头脑! 他一个粗使的男下人,虽说是大小姐的奶兄弟,但尊卑有别,统共也没见过几次,大小姐见他干啥! “大厨房那人多口杂的,玉儿就没细说,不过,应该是挺要紧的事!”宁婆子语重心长的叮嘱:“长安啊,大小姐在府里过的不易,人家对你可有救命之恩啊,她要是吩咐你办啥事,你千万仔细去办!” 说起这救命之恩,却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京城暴发时疫,在铺子里干活的宁长安不幸被感染上了,连氏得到消息,就直接把他和几个同样得了病的伙计关在一起,活活等死,还是简如得到消息,给了宁婆子足够多的银子才侥幸治好了他的病! “娘,你放心,我知道!”宁长安重重的点头! 锦绣阁中,简如正在用午膳! 红木的八仙小桌上,酱泼肉,山鸡丁儿,糖醋鲤鱼,素炒干莲子,酿豆腐外加一碗老鸭汤,把个小桌挤的满满腾腾! 简如是个无肉不欢的性子,今儿这菜算是对了她口胃,足吃了两碗饭才满足的放下筷子! “小姐,您挟持了白总管还真有用,最起码咱这儿的饭菜可是越来越好了!”宁香将酱泼肉伴进米饭里,吃的满口流油! 简如对宁香的话不予置否,只拍着胃消食,她今儿是真的没少吃! 锦绣阁一共就主仆三人,相处得又融洽,因此简如就不怎么讲究规矩,从来都是一桌吃饭的! “可惜了干娘蒸的窝窝,上好的玉米面儿呢!”宁玉拿出宁婆子给的食盒,从里头端出个白瓷碟子,满面遗憾的看着那码的整整齐齐的五,六个拳头大的窝窝! 宁玉的语气让简如多少有些感慨,当初这两个丫头分到她身边的时候,正是她在简府里最困难的时期,正该被人相看的十三,四岁的年纪,旁人家的姑娘门槛都被踩破的时候,她却无人问津! 那个时候,因为出门总是被人嘲笑,连氏对她的怨恨到达了顶点,别说安慰她了,连饭菜都是经常是馊的,坏的,冬天的棉衣也总是比旁人薄一层! 而简老太太呢,似乎也因为她丢了简府的脸,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那几年,带着宁嬷嬷和宁香宁玉,简如过的很是艰难,直到宁嬷嬷被调去大厨房,能时不时的塞给她们些吃食,这才算是好些,她爱银子爱存东西的性子,全是那时候养成的! 哪怕近几年,因为她六指的坏名声越传越远,简老太太生怕祸害死她更加引人非义,调整了她的待遇,宁嬷嬷这总往她这送些吃食的习惯也保持了下来! “香儿,你去外面等等长安,他来了就带上来见我!”简如拿起窝窝咬了一口,细细的品了味道后,才吩咐道! “是,小姐!”宁香领命下楼,宁玉收拾桌子,锦绣楼恢复了平静! 宁长安还是很靠谱的,末时三刻,他准时的来到了锦绣楼! 跟着宁香上了楼,拜见过大小姐,宁长安婉转的寻问了找他来的原由,结果,答案让他大吃一惊! “什么?您让我去开源赌访下注?”饶是沉稳憨厚的宁长安也被震的目瞪口呆! “不错,这有一百二十两银子,你全下在吴致之身上就行了!”简如将包好的银子放在桌上,试意宁玉送到过去! 宁长安被手里沉甸甸的感觉压的心直颤,一百多两啊,这辈子他都没碰过这么多银子啊! “小姐,赌博不……您怎么知道那吴,吴致之肯定能中状元啊!”嘴一歪,宁长安差点说出赌博不好这话! 他就不明白了,大小姐一个闺中女子,到底是从来得来这官老爷之间的事儿啊,还状元,他这辈子连进士都没见过,而且,哪个赌访开赌,这也不是她该知道的啊? “这你就不用管了,总之你把银子全压在吴致之身上就行了!”面对迷惑的快抓头的宁长安,简如笑的高深莫测,她指点道:“长安,五天后就是殿试了,别怕花银子,到时候多雇几个人跟你一起去,等结果出来,领了银子后在街上多转几圈在回来!” 她当然不会告诉宁长安,因为前世楚寻这科考进士的时候被他娘连累的没进成考场,于是就对这科的状元怨念颇深,给她科谱过好多次,她被念叨的耳朵直长茧子,记的那叫一个深刻! 至于开源赌访,呵呵,这个赌访是就是楚寻在兵部当差的时候查抄的,而且,那次查抄后,楚寻足足给她带回来五千两银子,于是,这个赌访是干什么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你照着我的吩咐去办就是了,我不会害你的!”简如说! “是,小姐,奴才知道了!”虽然一头雾水,但宁长安还是点头应下了,小姐既然这么吩咐自然是有道理的,他就照着去办就是! 宁长安领命离去,留下宁香和宁玉两个人面面相觑! “您,您这是……”宁香小心翼翼的看着简如的脸色,犹豫的不知该怎样开口问! “这消息是我前段时间去连府的时候,听棠姨说的,你们知道,她小叔子是在官府办事的!”简如随口解释道! 连思棠是简如母亲连氏的妹妹,她丈夫死的早,又没心思改嫁,便带着儿子和小叔子过活,无论前世今生都和简如关系不错! 连思棠的小叔子是官府办差的,按理说当然不可能得到谁能中状元这样大的消息,不过,这理由骗骗宁香和宁玉是足够了,毕竟她们不过是连京城都没进过几次的小丫头而已! “原来是这样!”宁香恍然大悟,而宁玉的神色,却依然有几分疑惑! “宁香,宁玉,你们也跟我十几年了!知道我在府中是什么处境!”知道这个理由不足以打消宁玉对她忽然改变的顾虑,简如忽然正色的说:“我今年二十二了,用了那么长的时间,花了那么多的心思,也没得到亲人,哪怕一丁点的关心!” 她闭上眼睛,脸上的表情简直能称得上是痛苦:“我认了没有亲情的命,但是,我的未来还那么长,难道要一辈子被困在简府这个小楼上?甚至,等老了的时候被扔到哪个庙上?我不甘心!” 简如的语气很悲伤,但心里却没多大感触,要伤心,前辈子早就伤透了,现在这么说,不过是安慰一下宁玉那颗不安的心罢了! 简如看的出,宁玉对她最近的改变很不安,虽然她知道就算宁玉不安了,也没办法对她怎样,可是,相处了这么多年的主仆,简如还是愿意花些心思去安慰宁玉的! 果然,听了她这一番话,宁玉似乎放松了不少,甚至主动提起了这些天避之为恐不急的杨姨娘的消息! “小姐,奴婢听老太太身边的夏盛说,因为杨姨娘身子不好,老太太准备把小少爷抱走教养呢!”宁玉性子稳,跟府中下人相处的都很好,消息很是灵通! 这事她昨天就知道了,不过因为小姐忽然改变作法,出手害了杨姨娘,让她多少有点害怕,这才没说出来罢了! 现在,小姐真情真意的跟她说了这样一番话,为了小姐,也为了跟随小姐的她们的未来,她必须得挺起来啊! 老太太是府中的太上皇,掌管着全府的生杀大权,她的一举一动,自然是所有人都必须关注的! “老太太是不放心母亲,生怕母亲害了那孩子!”简如冷笑,前世就是如此,为了那个孩子的前程,老太太勾结了她婆婆把简诗送给楚寻为贵妾,甚至,在简诗被冷落了之后,默许了杨姨娘除去她这个跟娘家决裂的人,送上了那孩子的亲姐姐简玲做楚寻的继氏! “小姐,那咱们怎么办?”宁香问,她知道太太是最恨不得小姐死的那个,听小姐说老太太不信任太太,她是半点不担心的! “过几天就是十五,给老太太请过安之后在说吧!”简如答! 三个人商量了好一会儿,才各自散去! 因简老太太不喜吵闹,府中小辈定下的请安日子就是每月的初一,十五! 这一天,正是十五,简如带着宁香,宁玉往安寿堂方向走,穿过小花园的时候,正正的看见了迎面而来的简诗! 拦在三人身前,刚过十四岁生日的简诗,扬起她那张美貌的足以惊世的脸,挑衅的看着简如! ☆、第六章 简诗站在小花园里,身旁是一丛丛的野菊花! 她今天穿着一件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蓝色的牡丹,裙角处用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这样的衣裳颜色对一般的女孩来说可能显得略老气了些,但对她,却有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感觉! 简诗美的惊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哪怕她用那种破坏美感的不屑和鄙视的神情看着简如,也无法减少那她的美貌! 古语有云,美人应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如果有人不能理解段话的意思,那么,看看简诗,应该就能明白了! 简老太太是怎样冷酷的性子,若简诗没美到一定程度,她又怎么可能抱着奇货可居的心思,将简诗这么个上有嫡姐,下有庶妹的孙女疼到骨子里呢! 说句实话,简如至今都没法理解,前世楚寻为什么就是看不上简诗,要知道,简诗可是美的连她这个女人都有些动摇呢! 或许,是因为被太岳母和老娘算计着纳妾,伤自尊了?简如猜测! “大姐姐舍得下楼了?我可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简诗翻着白眼走到简如跟前,冷笑着嘲讽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那锦绣阁里藏了男人呢,这么舍不得下来!” 连续被嫡母挑了好几天刺的简诗怒火中烧,她不敢反抗嫡母,就只好找简如的麻烦,谁让简如是嫡小姐呢! 不下鸡蛋的老母鸡,活该生个六指,活该让人赶在前头生儿子,简诗满脸的恨色! 唉,看看简诗那张脸,在听听她说的话,简如都有想流泪的冲动,这绝对是老太太的失误啊,既然想培养简诗,就该把接她过去教养才对,为什么还让她留在姨娘身边啊,看看简诗这神情,这作派,活生生就是陆姨娘二世啊! 这简诗若不动不说话,简直可以说的上是倾国倾城了,可是这一开口,简如捂脸,这得有多大勇气,多爱美色的人能把她娶回家当正室啊! 怪不得前世简老太太直接就把这位塞到她后院当妾了,估计那时候简老太太也看出来了,这位除了当妾之外,实在没什么出路了! “二小姐,我们小姐可是您亲姐姐,你口下留德吧!”宁玉拉住愤怒的想冲上去的宁香,皱着眉沉声说! 二小姐是就来找茬撒气的,若是真跟她吵起来,小姐四面不靠,肯定吃亏,死死按住宁香,宁玉试图跟她讲道理,要是示弱能绕过茬的话,宁玉一点也不在意求饶几句! 反正她只是个丫环而已! “姐姐,我哪敢有她这么高贵的姐姐啊,我是什么,一个庶出丫头罢了,人家可是嫡女!”简诗伸出手指着简如,连连冷哼:“是简家唯一的嫡出,母亲生出来的怪物……” 伸出一根小指连连晃动,充分表示出了她未尽的语意! “太太生的怪物!”简诗的贴身丫头碧波和碧月在一旁小声偷笑! “你们……”宁香脸上满是屈辱的神色,怒声着就是想冲过去,连宁玉都皱紧眉,握着拳准备动手了,主子她不敢打,两个小丫头也敢这么狂? “唉!”一直没出声的简如忽然叹了口气,她慢悠悠的踱步到简诗面前,仗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简诗,快速的抬起手,对着她那让美丽嚣张的脸,狠狠的扇了下去! 啪,一声脆响,简诗捂着脸呆愣的看着简如,眼睛瞪的溜圆,连怒骂或呼痛的本能反应都没有了! 正伸出爪子准备挠碧波的宁香和偷摸伸腿攻人碧月下三路的宁玉也都愣住了! “小,小姐……”拼命准备护住脸的碧波,维持着双手抱头的姿势喃喃的低语! “简如,你,你这个贱人……”碧波的一声低语,如同炸雷一样轰醒了简诗,一瞬间,怒火和屈辱感充斥着她的胸膛! 张牙舞爪的准备冲上去活撕了那个敢打她的女人时,啪,另一计耳光又从刁钻的角度,扇上了她的脸! 这一计,比上计更狠,直接就把简诗扇的横挪了两步! 晃了晃有点发麻的手,简如欣赏着自己的成果,嗯,左边的比右边的颜色深些,可惜了,用力在平均些就好了,简如遗憾的摇头! 春日的小花园里,六个人立在那儿,气氛诡异而安静,如同一幅古代仕女图一般! “小姐,小姐,你的脸……”最先动的是碧波,她是陆姨娘放在简诗这儿的人,属于最□□的二小姐派,她很清楚,陆姨娘能在简府后院站稳一方势力全是因为有老太太支持,而老太太的支持,又有多大比例是为了简诗那张脸! “啊……”简诗大声叫喊,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勾动着她的神经,她做梦都没想过,几句嘲讽而已,竟然能让她这个透明人般的大姐出手打她! 这也不是第一次啊?平时比这讽刺的还狠的时候,大姐不是都忍了吗?简诗脑子纷乱,直到碧波碧月冲过来仔细检查她的时候,才算醒过神来,愤怒和屈辱感同时附体,简诗合身撞向简如! “六指的怪物,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简诗不成章法的攻击被简如一闪身就躲过了,气急败坏之下,简诗回头冲着碧波和碧月怒喊:“你们是死人啊,还不过来帮忙,今天我要抓花这个贱人的脸!” 碧波和碧月连忙上前,却犹豫着不敢动手,简如在怎么不受待见,到底还是小姐,简诗和她争斗不算什么,但她们如果敢动手,老太太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们! 在有体面的下人,也比不过不受待见的小姐,在简府尊卑必须有别,这就是老太太的规矩! 借着碧波碧月犹豫的瞬间,简如和宁香宁玉汇合在了一起! “二妹妹,你确定要跟我们打架吗?”简如双手抱臂,用了个很不雅的姿势,似笑非笑的看着简诗! 论打架,简如有足够的自信,当然,她绝对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也从来没学过任何招术,甚至,她的体力都算不上好,毕竟她小时候就没有个好底子,成长期又很是受了些苦楚,虽然重生后尽力保养了,但时间究竟还短,成效很是有限! 不过,哪怕如此,简如也敢说,如果真的打起来,简诗她们肯定很悲惨,究其原因,呃……将眼下的敌我双方实力对比一下,简如二十二岁,宁香宁玉十八岁,简诗十四岁,碧波碧月一个跟她同岁,一个比她大一岁…… 这是三个青少年和三个成年人的对比啊,绝对碾压级别! 简诗眼圈通红,从鼻子里往外喷着粗气,她是有些嚣张粗鄙,但不是傻瓜,冷静下来后,就知道在这么下去绝讨不了好处,虽不知道为什么,但简如现在明显不怕她了,在纠缠下去,肯定是要吃亏的! “废物,还不走!”狠狠的剜了简如一眼,简诗死死的掐了碧波碧月两下,才气冲冲的离去了! 碧波碧月忍着疼,匆匆的跟上去! 小花园里,只剩下了简如主仆三人! “小姐,这,这太痛快了!”宁香的脸上融合了兴奋和不安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显得略有狰狞! 她的性格是有些大咧咧,但她不是死人,最近小姐跟以前表现的不一样了,她不可能一点也感受不到,但是,不同于宁玉的疑惑,宁香却觉得这很正常,小姐本来就聪明,女先生都说过若小姐身为男儿,秀才举人都是当得的,原本小姐愿意忍让贤良,不过是因为还顾念着亲情,可是那一场风寒,直烧了将近半个月老爷太太都没来看过小姐一眼,怎么能不让小姐心灰意冷! 心冷了,情却了,小姐自然不会在忍,为了未来的日子,做些打算不是很正常吗? 不过,这个打算……狂扇二小姐耳光算是什么打算?出气?不会吧! “小姐,二小姐肯定是去老太太那告状了,咱们怎么办啊?”宁玉急急的说,打了二小姐,她当然也很爽,但是这后遗症可不小! 二小姐向来得老太太喜欢,现在肯定加油添醋的告状呢! “别急!”简如整了整衣裙,胸有成竹的说:“难道只有她长着嘴吗?走,咱们也去老太太那儿!” ☆、第七章 (捉虫) 安寿堂,简府占地最大,最华丽的所在! 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五间抱厦上悬“安寿堂”匾额,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 走进安寿堂,简如将宁香宁玉留在抱夏,安慰了一番后,随着一直僵着脸的春燕进了室内! 正室中,上首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台案,两边设花梨木椅,简老太太稳坐正位,脚塌旁,简诗正跪趴在她身上哭泣,一群人围绕着简诗争相安慰! 随着简如进入房间,所有人仿佛被按了暂停般,连简诗都停止了哭泣! 简如定睛去看,这人来的可真齐,除了不到夜半不回家的简知洲和躺在床上快病死的杨姨娘外,陆姨娘,简诗,简玲,连她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亲娘连氏,都坐在左手第一排的上位铁青着脸冷硬的看着她呢! “如儿见过老太太,太太!”简如上前行礼,无视满屋子人,或隐藏或明显的用眼神杀死她的意思,神色自然! 简老太太颔首,并未答话,也不曾像往常般试意她一旁坐下! “大小姐,我们二小姐年纪小,言语不当得罪了您,我这亲自给您赔礼了!”陆姨娘先跟她的贴身嬷嬷对视了一下,随后便从旁站出来面对简如,悲悲切切的说:“您是她的亲姐姐,她犯了错,您教训两句原是应当的,可是,您也不能打她的脸啊!” 一改往日的泼辣作风,陆姨娘明显是被身边的嬷嬷给科谱了,她拍着满面委屈的简诗的背,梨花带雨的说:“二小姐是个小姑娘,被人打了脸,这说出去该多难听啊!” 简如充满赞赏的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宋嬷嬷,默默的给这位刚分到陆姨娘身边没多久的隐形军师点了个赞,你看看人家这话教的,可比往常陆姨娘那种泼货骂街的风格强上百倍! 先点出简诗年纪小,不懂事,随后又赔礼,那简如就不好在在追究简诗那时候说的多难听了,然后又承认了简如的确有资格教训简诗,只是不该用打脸的方式! 这真是即讽刺了简如老大不小了还跟小孩计较,又显示了简诗是多么无辜,多么明理! 强调简诗年纪小,这也是顺带着打压她啊,简如不得不承认,身为二十二岁的老姑娘,这话确实让她压力山大! 简老太太把脸转向简如,目光里充满了不悦,简诗抽抽搭搭的扑在陆姨娘怀里,娘俩悲悲切切,简玲被嬷嬷拉到一边,神情懵懵懂懂! 就连下人们都一脸看好戏的样子,似乎已经认定了大小姐会被狠罚的命运! 看着连氏背转过身,明显一副不想插嘴的样子,简如在心中叹了口气,随即又自嘲了起来,经过了两世,难道还不明白简府里最恨她的就是母亲吗?竟然还对母亲抱有希望? 仗还是要自己打,面对着这种三堂会审的局面,简如暗自庆幸没把宁香宁玉带进来来,这种无数眼睛不怀好意瞪视的气氛,一般人还真扛不住! “老太太明鉴!”简如上前行了个礼,其姿势之优雅完全不愧她前世当了官夫人后的努力,无视众人的目光,简如缓缓的站直身,微笑着说道:“陆姨娘说的不错,若二妹妹只是说了几句闲话,我的确不该出手教训她!” 口中虽然说着陆姨娘,但简如的眼神没有斜视,只盯着老太太:“只是,二妹妹这话却让我不得不管教了!” 简如将简诗在小花园里的话当众重复了一遍,在‘是不是楼里藏了男人,舍不得下来’和‘嫡母生的贱人怪物’这两句上加重了语气! 叙述完后,简如观察了一下众人的反应,除了简老太太皱起眉外,旁人似乎并不觉得简诗过份! 这就行了,反正她的话也只是说给简老太太听的,简如整理了一下思绪,接着说道:“二妹妹若只是说我几句,我又怎么会计较,姐妹之间,有些口角在正常不过,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清誉是最最重要的,什么楼里藏了男人的话,万一被人传出去了,让人怎么看咱们简府,男盗女娼吗?” 不容人反驳,简如直视简诗,连珠炮似的说:“二妹妹,母亲是你的嫡母,我是你的嫡姐,我纵然生来有缺陷,但嫡母生的贱人怪物这话,你也敢说出口?诽谤嫡母,污辱嫡姐,你是生怕你的名声太好吗?当家太太被人轻视,嫡长女是贱人怪物,这样的话被人传出去,简府的剩余之人又是什么?” 根本不理会简诗着急的想说话的表情,简如再次对着简老太太行了个礼,总结般的说:“我是简家的嫡长女,管教弟妹是我的责任,二妹妹是有福气的,日后总有大前程,只是,她若还是这般的教养,又有谁会真正看重她?”简如说的语重心长:“我打她,不是因为她冒犯了我,而是要让她记住了疼,日后不在犯这样的过错罢了!” 这一番话说完,在场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就连连氏都转过脸,不可置信的上下盯了好几年都没仔细看过正脸的闺女几眼! 明明是扇了人家两耳光,怎么就能摆出一副‘我打你是为了你好’的模样啊,人家脸上的红肿还没消下去呢!那宽恕的表情是闹哪样啊,大小姐,你太不要脸了! 在简府众人鄙视着简如下限的时候,简老太太的脸色却随着她这番话郑重起来。 别看简府现在花团锦簇,繁盛似锦,但简老太太心里清楚,这是因为有她在这镇着的原故,她的儿子儿媳,简府的下一任当家,一个只要不惹祸就是好的废物,另一个懦弱无能,占着正室的身份却连争风吃醋都争不赢的渣滓,哪怕现在有了第三代,但已年近七旬的简老太太,完全不觉得她能活到培养好那个只会吃奶的孩子! 所以,她在简诗身上投下了巨大的希望!哪怕身份不够,但靠着那张脸,简诗就能给简府拉来足够多的利益! “诗儿,你姐姐刚才说的都是真的?”简老太太沉声,气势全开的压向简诗! “呃……这……”简诗脸色慌张的吱唔着,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平时千宠万宠的,哪经得起简老太太样的威严! 不须多语,简诗的脸色已经表明了一切,简老太太狠狠的敲了下拐仗,脸色铁青,她万万没想到一向在她面前活泼讨喜的二孙女私下竟然是这个德行! 随着一声铁拐敲地的声音,室中诸人噤若寒蝉,她们没有那么深的眼光能看出这其中的问题,但是,老太太发火了这样明显的事,她们却还是看的出的! “诗儿,我竟不知你成了这个样子,竟敢如此名目张胆的污蔑你嫡母和姐姐!”简老太太悔的肠子都快青了,她该早些把简诗挪到院里来教养的! “老太太……”简诗跪哭在脚塌上,这回她是真害怕了,她能在简府嚣张全是仗着老太太的势,若老太太厌烦了她,简诗呜呜的哭着,她简直都不敢想! “二妹妹快起来吧!”简如上前装好人,扶起简诗,满脸慈悲的为她擦着泪:“老太太明鉴,二妹年纪小,她懂什么,这些个话怕是日常里耳濡目染中听来的,这怎么能全怪她呢!” 轻轻的拍着简诗的裙子,简如狠狠的插刀,老太太看重简诗,哪怕她说出如来佛祖,老太太最多也就把简诗挪来身边,看管教养而已,所以,简如非常自然的把攻击目标转向陆姨娘,也同时给她一个泄愤的目标,免得老太太看告状的她不顺眼! 少女,无原无故给人添堵是要付出代价的,简如用帕子抹着简诗那张被她扇肿的脸! “陆姨娘粗鄙不堪,以奴仆之身引坏府中二小姐,罚月银一年,禁足三个月!”简老太太果然转移了火力,直接就下了定论:“从今日起,诗儿挪到我院中,由我亲自教养,不能让好好的小姐被个奴才教坏了!” 陆姨娘瞬间就如同烂泥般的瘫软在地上,她在泼辣,也不敢跟老太太泼,她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却不敢说一句辩解的话,进门这么多年,老太太是个什么脾气,陆姨娘太知道了,在简家,那是真真正正的一言即出,驷马难追,她现在若敢辩驳,老太太就敢提脚卖了她! 在是良妾,她也还是个妾,在老太太眼里,跟奴仆没有任何区别! “把她拉下去,摊成这里像什么样子!”王嬷嬷连忙叫人,主子们她是不敢处置,但陆姨娘这种半主半仆的东西,她却是没有顾忌的! 简诗被宋嬷嬷拉到老太太身边,缩头缩脑的看着她亲姨娘被下人们连拖带拽的拖下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求情!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老太太哄回来,只要讨好了老太太,日后她自然可以为姨娘求情,简诗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陆姨娘被带下去后,室中恢复了原本的气氛,众人上来凑趣说话的哄老太太开怀,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瞬就热闹起来! 简如再次被无视在一旁,仔细打量了重新恢复慈祥脸,安慰着简诗的老太太,简如冷笑,这就是她的亲奶奶! ☆、第八章 不用人招呼,简如自顾自的坐上右边上首的位置! 在这件事上,她已经占足了好处,陆姨娘一系彻底被压制,从室中众下人疑惑惧怕的眼神中,她也知道自己算是初步立了威,那么,老太太是不是刻意冷落她,她也就不在意了! 稳稳坐好,简如像个优美的摆件一样当着听众,虽然老太太从来都无视她,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漠视连氏企图熬死她的做法,但是一直以来,至少在明面上,老太太却一直向众人显示着她嫡长女这个身份的尊贵! 比如说这个坐位问题,不管怎么疼爱简诗,右边上首的第一位,永远都是简如的位置,不管她来不来都是一样的! 简老太太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你说她重视简如吧,她可以坐视连氏各种不待见,甚至熬死简如的做法,说她不重视简如吧,她又处处抬着简如的身份,简府中的下人哪怕只是言语怠慢了简如一些,只要让简老太太知道,她都会出手处罚! 可与此同时,简老太太又对简如表现出了冷漠,在这个正堂里,哪怕是简玲的贴身嬷嬷都被老太太关照了几句,但简如却如同透明人一样,根本没人搭理! 简老太太这种多角度,深内涵的态度,着实让简如抓破了脑袋,直到前世变鬼后无意中听简玲的一句话,她才算茅塞顿开! 羡慕妒嫉恨,迷恋崇拜爱,老太太一方面羡慕她嫡长女的身份,嫉妒她在这个家明正言顺的地位,当然,也恨她丢了这个家的脸! 另一方面,在嫡母扭曲打压的教导下,身为庶女的老太太也迷恋这种嫡出的高贵,崇拜简如即使在这样的场面下依然可以代表简府的荣耀! 这样复杂的心理,造成了简老太太在对待简如的问题上种种反复的举动! 不过,老太太在怎么纠结,都跟简如无关,她今天来,不过是准备打听一个那个男孩的消息,顺便在刷刷脸,显示一下存在感罢了! 遇上简诗,这完全是意外,打压陆姨娘一系也不过是各种巧合之下的顺势而为罢了! 现在这结果,她挺满意,简诗被老太太挪走了,目测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要过苦日子,陆姨娘被禁足了,杨姨娘卧床了,连氏死盯杨姨娘根本没有功夫管她,家里爱挑事都被打压了,简如觉得,她的行动可以轻松些了! 说说笑笑之中,连氏神色犹豫了一下,忽然开口:“老太太,哥儿已经半个月大了,是不是该起了个名字了?”顶着简老太太的询问目光,连氏硬着头皮接着说:“虽然哥儿是个庶子,但到底是咱们简府唯一的男丁,我想着,是不是该将他抱到我名下教养呢?” 这个事,连氏私下琢磨了很久,如果有丁点的可能,她都不想养杨氏那贱人的孩子,但是就她这身体状态,自己怀一个的希望比出门被皇上看中都低,而简知洲呢,可能是耕耘过的土地太多,种撒的太稀,家里那么多的丫头轮番上阵,竟然只有杨姨娘那老蚌含上珠了! 简知洲眼看着奔五十了,家里十年内只出生了哥儿这一个孩子,连氏觉得,挑个亲近自己的丫环借腹生子的可能性实是低的让人绝望了,所以,哪怕是跟老太太抢,她也要把这个唯一的男丁揽到自己身边! 至于杨姨娘,连氏只能期望她快点病死了! 简老太太沉思了一会儿,似乎在琢磨其中的利弊,半晌,才点了点头说:“你是哥儿的嫡母,教养他也是应当,你即有这样的心,过两日就把哥儿抱过去吧,至于大名,我已定了几个字,到时候,你们夫妻俩在商量吧!” 简老太太有自己的想法,哥儿是简家唯一的男孙,却是庶出,如果能记在嫡母名下,日后的前程自然更顺畅些,而且,她这个年纪,难说能不能看到哥儿长大,还不如衬现在让连氏跟他培养些感情! 至于教养问题,等哥儿长大些,自然有她把关,简诗这样的情况,再不能出第二次了! “老太太放心,儿媳定会仔细照顾哥儿的!”连氏本来做好了长期对抗的准备,却没想到老太太这么轻易的就妥协了,一时喜出望外,连连作下保证! 简老太太一听而过,并没放在心上,连氏如何行为,她自然会在旁看管的! 几句话间风云变幻,屋中众人心神震动的听着,简府最有权势的两个女人之间的对话! 简玲用仇恨的眼光盯着连氏,哪怕年纪在小,在不懂事,她也明白弟弟在老太太那儿,和在太太那儿的区别! 老太太抱着哥儿不过是帮姨娘管教,哥儿还是在姨娘名下,可是若太太抱走了,简玲咬牙,她已经遇见到了日后哥儿只认嫡母不认生母的场景了! 杨嬷嬷紧紧的抱着简玲,不让旁人看到她怨恨的脸,心里思忖,看来,哪怕姨娘的身体情况在不好,这事也不能隐瞒了,必须得告诉姨娘,让她想此法子了! 简如状似无聊的观赏窗外的风景,思维高速的运转着,前世连氏并没有表现出半点想抱养哥儿的意思,哪怕老太太硬塞过来都被她难得强势的拒绝了,那么现在这变化,是因为杨姨娘眼瞧着要病死了?连氏觉得有可乘之机? 不行,简如沉下脸,三角型才是最稳固的,杨姨娘可以死,但前提是哥儿在老太太那儿养着,如果哥儿被记得连氏名下,杨姨娘在死的话,难道让连氏抱着哥儿一枝独秀,专心致志的对付她吗? 看来,杨姨娘那儿的东西得撤下去了!简如低着头靠向椅背! 十年寒窗读书苦,一朝金榜马蹄急,科举从来都是天下学子的盛宴,数十年的苦读,或一朝入龙门,从此繁花似锦,或一朝失意落魄,隐没于芸芸众生之中! 三年一科,现在前门楼街上前呼后拥,旗鼓开路,气派非凡的三个人,无疑是这一科中最后的胜利者! 状元,榜眼,探花三人俱都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玉带大红袍,手捧钦点圣诏,脚跨金鞍红鬃马,满面春风得意的在众人护拥之下踏马游街! 百姓们夹道围观,甚至街道旁的楼阁上,还有少女向下扔着花束和绣帕! “林探花身为京中名士,小生本以为他这回得状元之位如探囊取物,这吴状元到底何许人,竟能压下他?”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向身边人打听! “这事,问我你是问对人了,据说这吴状元是南洋学子,殿试上一篇治国论做的四平八稳,老练狠辣,林探花虽然才华非凡,到底年纪还轻,怎么能比得上吴状元,差的远呢!”被打听那人立刻洋洋得意的说! 旁边听到他们交谈的人也都围了过来,打听起新科状元的来历,那被打听的人更兴奋了,开始涛涛不绝的细述起他那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 男人们的讨论丝毫影响不了姑娘们,她们或站在街角,或立在楼栏后,纷纷将鲜花,绣帕,香囊,甚至是肚兜扔向那位京中名士林探花! 吴状元在是有才老练,也都四十来岁了,怎么比得上年轻英俊,气质如仙人般的林探花吸引人呢! 躲过一个没瞄准目标的肚兜,宁长安耸肩缩头的闪身窜进街角,小心的左右观望着! 双臂紧紧的抱着牢,宁长安感觉怀里那轻飘飘的几张银票如同铁砣一样坠着他的心肝脾肺肾,耳边听着热闹的叫好声,他却感觉连呼吸都快停止了,看着谁都像是贼! 只不过隔了一天,但昨天在赌场那种大杀四方的情景却恍如隔世,宁长安只是庆幸听了小姐的话,没怕花银子,雇了好几个相熟的镖师,这才能在赢了后平安的离开! 谨慎起见,在京城多呆了一天,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宁长安才准备请假回家! 还是赶紧打机会把银票交给小姐吧!枕着这么多银票,他昨晚睡觉的时候都做恶梦了,宁长安带着两个黑眼圈苦逼的想! ☆、第九章 锦绣阁。 镂空的雕花窗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简如裹在被子里,享受着赖床的快乐! 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带露五更寒,前世的她为了体现贤良,从来都是早早起来,目送丈夫上朝的,虽然丈夫走了之后可以在睡回笼觉,但是现在这样一觉睡到自然醒,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一觉睡到自然醒,这是重生后简如觉得最痛快的一件事,如果能在数钱数到手抽筋的话,那人生真就圆满了! ‘咚咚咚’,楼梯声响,宁玉满脸胀红的跑了进来! “小姐,奴婢已经通知白总管了,他说马上就把东西从小梅园里撤出来!”宁玉兴奋的说! 白总管可是府里奴才的顶点了,平时宁玉看见他都得低头行礼的存在,可现在白总管见了她竟然得扬着笑脸,叫她一声宁二姑! 宁玉从来没这么深刻的理解到,小姐的改变所带来的真真切切的利益! “那就好!”简如不甚在意的答了一声! “呃,小姐,您这是准备放过杨姨娘?”宁玉面带着犹豫,头一回积极的问起了简如的安排! 略有意外的打量了宁玉一眼,简如很高兴她终于不在排斥改变后的自己,认真的解释道:“到也不是放过她,只是有她的存在对我们更有利罢了,不需要她病好,只要她活着,就能牵制住母亲的注意力了!” 宁玉恍然大悟,可不是吗?虽然小姐手下攒了不少银子,太太那些小手段起不了多大作用了,但偶尔太太心气不顺的时候,总会把小姐叫过去训斥一顿,甚至责打也是有的,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宁玉仔细回想,似乎杨姨娘怀孕的消息传开后,太太就彻底遗忘小姐了! 就在主仆两人各自回味的时候,宁香声势浩荡,一路夹杂着飞灰烟尘,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进内室! “我的天爷啊,你这是干什么啊?” 被宁香撞的一个嘴啃泥,险些没摔断门牙的宁玉怒气冲冲的喊! “银子,银子……”宁香跪坐在地上,眼神恍惚,例着嘴笑的好像精神失常了一样! “宁香,宁香!” 这个状态有问题啊,宁玉心忧的捅了捅宁香的手,小心翼翼的叫道! “嗷!”被捅的宁香一瞬间拔地而起,大吼出声,双手护怀,吡着牙脸上全是要咬人的神情! 简如瞪圆眼翻身下地,只穿着一件寝衣围着宁香惊讶的看,不过去宁嬷嬷家看看而已,怎么这么大反应?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香儿~”简如试探着叫! “小姐,小姐,我们有银子了,六百两……”宁香忽然回过神来,急急的从怀中掏出荷包,郑重着从里面拿出几张叠的整整齐齐的银票,梦幻般的说! “哦,长安回来了?”简如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嗯,今天早就回来了。” “一共六百两?”简如接手,发现是六张一百两的银票,不由的挑了挑眉:“长安很有本事啊,我本以为有个四,五百就算好了!” “长安哥说他压得很细,什么三甲,二甲,榜眼状元的,我也听不懂!”宁香迷惑的摇头,随即又兴奋的掏出个小匣子:“小姐,这还有四十多两银子呢,长安哥说留着咱们日常使用,就没兑银票!” “好!”简如赞了一声,接过匣子从里面拿出两锭共二十两的元宝,递给宁香说:“香儿,你明天在去一趟你干娘那儿,把这二十两给长宁,就说谢他帮咱们跑腿儿了!” “知道了,小姐!”宁香连忙点头! 简如将银票和碎银细细的数了一遍,心情很是愉快,将银票在还愣神中的宁玉脸旁晃了晃,她调笑的说:“怎么了,被这些银子吓蒙了?” “天爷!”宁玉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 六百两,这么简单的就挣了六百两,宁玉何止是吓蒙了,她简直已经被吓傻了! 她和宁香都是二等丫环,每月有五百钱的月钱,小姐的更多,二两银子,若是想过的好,这些银子足够她们每日山珍海味了,可是,这么多年了,她们还是如此自苦,连向大厨房加个肉的菜都得仔细琢磨,这为的是什么? 近二年来,小姐的身边看着平静了不少,太太似乎放弃了磨死小姐的打算,但是,宁玉清楚的知道,这样的平静,绝对不会长久,小姐二十二岁了,按大燕律例,女子过二十五而未婚者,自有官媒强扯婚配! 还有三年,只要小姐过了二十五,府里就不会在这样养着小姐了,或嫁个找不到老婆的穷汉,或寻个尼姑庵出家,被强拉婚配的大小姐?简府丢不起那个人啊! 而她们,身契在小姐手里,到时候自然得跟着一起走! 可即使出家,也是要过活的,她们三个女人,哪敢出去要布施啊!到那时,衣食住行样样都要银子,她们过那样一个铜子都要攒的日子,就是为了以后做打算! 京效的上等田约七,八两银子一亩,六百两,哪怕只买五十亩田,雇人耕种,她们在做些针线补贴,这,这就足够生活的了! 担心了三,四年的事,一朝被解决,宁玉放松的有些头昏目眩! 简如暗叹了口气,宁玉的心思她太明白了,因为那是她自懂事起就担心的事! “大小姐,奴婢是含英,太太请您去她那儿一趟!”楼下传来一把娇媚的声音! 这声音就仿佛是按扭一样,瞬间就让三人行动起来,好个简如,银票飞快的塞进匣子,猛虎般扑到床上,随手一塞,匣子消失在枕头下! 宁玉用手揉脸,扬着一抹温和的笑下楼去应对含英! 藏好银子,简如梳妆换衣的时候还在想,这个时候找她,她娘这是又想起什么来了? 西跨院厢房 连氏坐在半塌上,头疼的看着那哭闹不停的哥儿! 不过半个月的哥儿包在大红的襁褓里,两个巴掌大的早产孩子在宽宽的半塌上显得格外瘦小,这个年纪的孩子,虽然还不到七八岁狗都嫌的时候,却有一个最强悍的利器,那便是,张开嘴,大声嚎! 哥儿那张还没长开的婴儿脸胀的通红,他紧闭着双眼,大张着嘴,婴儿独有的尖利哭声刺的连氏死的心都快有了! “太太,白总管把这个月的帐本送来了,您对对?”李嬷嬷拿着帐本走了进来! “嬷嬷!”见李嬷嬷进来,连氏顿时如得了救般的扑了过来,她指着塌上的襁褓,崩溃般的大叫道:“快,快把他弄走,我脑袋都快被他哭炸了!” 李嬷嬷连忙放下帐本凑到塌边,发现哥儿哭的脸色胀红,嘴角都有些青了,急忙上下摸索检查! “太太,哥儿哭成这样,您就是不哄他也该叫奴婢啊,怎么能让他就这么哭呢?”李嬷嬷半是责怪半是心疼的说。 “不是你让我跟他培养感情的吗?我抱了好一会儿,可他还是哭,我有什么办法?”连氏委屈极了,要知道,她根本就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简如自生下来就被她扔给奶娘了,庶出的更是边她的边都沾不上,现在为了未来,连氏抱了哥儿到膝下,可是面对着这个只会吃奶和痛哭的孩子,连氏……简直了! 自从这孩子来了,她就没得着好,天天哭,夜夜哭,跟个讨债鬼似的,果真是杨贱人的种,生来就跟她犯冲! 连带的,连氏也埋怨起了李嬷嬷,若不是她出主意,自个儿怎么会抱这夜哭郎! “唉!”李嬷嬷叹了口气,她奶大的孩子,脾气禀性她最了解,知道在说下去连氏准恼,李嬷嬷便转过头去检查哥儿,边解襁褓边用嘴哄道:“来来来,嬷嬷看看怎么了?唉哟,这是拉了啊,不哭,不哭,嬷嬷给擦擦!” 解开襁褓,屎尿糊了一屁股,看那‘量’也不知是拉尿了几次,李嬷嬷忍住嘴贱的冲动,默默的去找东西准备收拾! “快快快,快把他弄走,怎么在我塌上……脏死了!” 几乎在看见那摊儿黄黄东西的瞬间,连氏就飞速的躲到窗户边,用手捂住鼻子,厌恶的惊声喊! “得得得,我的太太,全听您的!”李嬷嬷哭笑不得抱着哥儿去了外间,直到收拾妥当,交给哥儿的奶娘喂奶后,才又回了内室! 这个时候,连氏已经坐在案后开始看帐本了! “太太,您既然把哥儿抱过来了,就要好好照顾他啊,亲自照看了他才会真心孝顺您!”李嬷嬷老生常谈的劝! 她是太太的奶嬷嬷,整个简府在不会有人比她更关心太太,也不会有人比她更了解太太的弱点! 太太对着强势人怯懦软弱,但对着真心疼她的人却是又骄又横,说起来,倒像是不懂事儿的孩子脾气,就是她,奶着太太长大,又有这么多年相处的情份才敢这么说教几句! “知道了,知道了,说了多少遍了,你烦不烦啊!”连氏揉着头,不情不愿的说! 李嬷嬷张开口,刚想接着劝,外头含英来回话! “太太,大小姐还没起身呢,说是穿戴好了就过来!” “懒货废物,怎么不睡死她!”连氏半点不掩饰对简如的恶意,在她看来,她这辈子的所有悲剧全都是因为生了简如这个六指。 头胎生了个怪物让她失尽丈夫的宠爱,更别说过后的二十多年她都没有怀过孕呢,连氏相信,这全是那灾星带来的恶运! 当初怎么就没下去狠心,真不如一碗药灌死她了,连氏恶毒的想! 李嬷嬷看着太太狰狞的脸,欲言又止! “李嬷嬷,你若是还想说什么我这辈子只有这一个亲生女儿的话,就住嘴吧!”连氏大怒:“我宁可把陆姨娘杨姨娘的贱种当闺女养,宁可这辈子没有孩子也不会承认那灾星,我只恨当初生她下来的时候,怎么没把她按在马桶里溺死!” 李嬷嬷没有在说话,她虽劝过让太太跟大小姐好好相处,但究其根本不过是解解太太在府中的烦闷罢了,就大小姐那情况,日后活的说不定都不如个最下等的奴仆,太太若愿意就养下解个闷,若不愿意,日后赶出府去也就罢了,总归,也没什么损失! 旁的人家养女儿,还能盼着好女婿,大小姐那样的,谁肯娶她! 一时间,内屋只听见连氏一边串的咒骂! “太太,大小姐来了!” 顶着连氏的怒目,含英硬着头皮禀报! ☆、第十章 就像根本没听见连氏的诅咒一样,简如淡定的走进了内室! “太太安好!”躬身行礼,简单直接:“不知道太太寻我有何要事?”连坐都没坐,简如画风干脆的开口问! 连氏找她准没好事,不是撒气,就是责骂,母女之间,相顾无语已经是最好的氛围了! “我到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那么能耐了,竟然还敢掌掴妹妹?”果然,连氏张口就是嘲讽;“你这算是大家千金的作派?乡野农妇也不会像你这样举手就打人的!” “太太,那日的事不是早就过去了吗?你怎么又想起来了?”简如挑眉:“说掌掴妹妹什么的,我却不敢当的,我不过是尽姐姐的责任,教导她言行得当罢了!” 轻笑一声,简如拦在连氏开口前说,态度异常强硬:“连老太太都认同了我的话,罚了陆姨娘,将二妹妹挪到身边教养了?太太,您这是不满老太太的决定?” 简如想,她对母亲应该是有恨的,只要能抓住机会,她一点都不介意给母亲添堵! 听见简如竟然敢拿老太太压她,连氏怒火顿起,就是因为罚了陆姨娘,昨晚老爷狠骂了她一顿,说什么她不知教养女儿,姐妹失和,还要劳烦老太太,不堪为妇之类的话,又转头睡了她院里的一个丫环,将连氏连气带吓的一个晚上都没睡好! 连氏想狠狠的骂,想伸手就打,可是看着简如那副‘不如去老太太那评理’的表情,她却着实有些不敢下手! 简如好像比以往强硬多了,连老太太都说不过她,又敢下手打人,连氏咬着唇,神色羞恼的说:“你到是关心那小妇生的,怎么,想让她嫁好了之后带连你一把,想的到美!” 连氏明显开始强词夺理了,她今日本就憋着一肚子火,就是想冲着简如发撒的,虽然碍于简如的强势,她不敢抬手去打,但斥骂却是无妨的! “看太太这话说的,二妹妹是父亲的女儿,她的言行也代表着简府的脸面,我身为她的嫡长姐,关心她是应当的,说什么带连不带连的,就没意思了!”简如开始拿大道理压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论做生意理帐,老太太是数一数二的好手,但是教规矩,呵,先不说简诗会不会用心学,也不说老太太那套规矩合不合理,就说老太太那岁数,简诗那悲惨的条件,这,难道不会气死吗? 简如还真不怕简诗被老太太教成什么绝世佳人,这可能性太小了! “你到是会说大话,你即这么关心她,干脆就去给陆姨娘当闺女算了,什么嫡长女,我可没你这样的女儿!”果然,连氏爆了! “我说的不对吗?不如,母亲与我去老太太,老爷那儿分辩分辨我刚才的话有哪句不妥?”简如似笑非笑的说。 这么多年了,母亲这人她早就看的透透的了,什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对她来说根本就没用,你只能干脆的以势压人,像老太太,老爷那样让她直接怕你,才能得了消停! 她就不信,母亲敢跟她到老太太,老爷那儿分辨! “你,你……”连氏的话被梗在喉咙里,伸手指着简如气的直颤,半晌,才喘着粗气恨声道:“好你个不孝的丫头,竟敢这样顶撞母亲,滚回你的楼里去,不抄完一百遍孝经不许来见我!” “是,尊母亲令,我回去抄孝了!”听她这样说,简如从善如流的带着丫环们‘滚’了! 滚出内室,简如清晰的听见里头连砸带骂的声音! 主仆三人走在小花园里! “若每次见太太都像今天这么轻松就好了!”宁香连蹦带跳! “是啊!”宁玉赞同,又回头道:“小姐今天真威风,顶的太太一句话都没说全!” 往日哪有这么痛快啊,就算不怎么挨掐打,骂个狗血淋头总是有的,今天小姐大占上风,又只得了个不痛不痒的罚抄经,简直就是大获全胜的节奏啊! 两个丫头说说笑笑,兴奋不已,简如却难得的沉默着,一言不发! “走,咱们到亭上去坐坐!” 走了好一会儿,简如忽然指着小花园的凉亭说道! 简府的小花园不算大,只种些时令花草,设了些小树假山,并无流水之景,不过,若盛夏到来,满园花草盛开,坐在假山旁的八角亭中观赏时,到也有几分趣味! 只不过,现在还是初春,小花园只零零星星开了几珠野花,剩下的全是绿色的杂草和刚长了些树叶的树杆,简如坐在上八角亭里往外看,一片青绿灰褐,颇有几分凄凉之感! “小姐,这风太硬了,我回去给您取件披风吧!”宁香被初春的风吹的发冷,见小姐穿的也不多,便寻问道! 简如垂目静思,似乎没有听到! 宁玉使了眼色让宁香自去取来,随后便站在简如身边,默默的立着,不去打扰她! 简如的心起伏不定,刚才跟连氏的对话逐字逐句的回现在她脑海里,她不是已经习惯了母亲的态度吗?她今天不是占足了上风吗?怎么还会这么难受呢? 恨不能出生的时候就把她按在马桶里溺死,母亲那时候说的是真心话吧,呵呵,真丢人啊,简如抹了抹湿润的眼角,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竟然还会流泪? 还是不够强势啊?简如想着,她在府中没根没基,如浮萍般飘泊不定,如果她有一个靠山,如老太太或老爷能明确的表示对她疼爱,母亲又怎么敢对她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呢! 可惜靠不上,简如叹气,上辈子她用了一生的时间证明,无论她怎么努力,老太太和老爷都不会真心的疼爱她,那么,她也就不想去白费力气了! 府中不行,那么府外呢,简如支肘细想,有权之人,她能结交上的,嘶,如果没记错,过些年京中会爆发一件大事,那个人,现在似乎还被困在京效…… “小姐,老爷朝这边过来了!”宁玉忽然开口! 简如一愣抬头去看,果然不远处,简知洲带着一大群人晃晃悠悠的迎面而来! “父亲!”简如心中一动,连忙上前拦住他! “如,如儿啊!找爹,爹有,有什么事啊?”简知洲打了个酒嗝,身上满是香粉味和酒气,他歪歪斜斜的站在简如面前,衣襟有些开合,脸上还带着不知哪个女人印上的脂肪痕,傻气的笑着跟她打招呼! “我刚刚去母亲那里请安,看见弟弟瘦瘦小小,心里着实不安!”简如恍若圣母附体,身上都发着光:“近来家中事非颇多,灾病连连,我私下想着莫不是犯了什么,因此上便想出门拜拜有名的寺庙,也好去去晦气!” “哦!”简知洲睁开满是醉意的眼,半晌脑子才反应过来,不甚在意的说:“随你,你想去就去吧,别拦着我,我要去喝酒!” “我知道,父亲!”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简如痛快的让了路! 简知洲跄踉的往前走,他身边的小厮们苦脸哈腰的围着他,生怕他跌倒! “我要喝酒,喝酒,小桃红,唱的好,爷有赏,再唱一个!” 在简知洲消失的方向,隐隐约约传来这样的声音! 简知洲,在某种程度,还不如连氏,最起码连氏还有些管家的本事,而简知洲呢,用一句不文明的话来说,她这个爹,简直就是一个会行走的jb,除了花银子睡女人之外,一无事处! 简如默默的为自己点了跟蜡,摊上这样的父母,她这个命啊! 有白总管大开方便之门,简如开始出门游走于京效各大寺庙之中,每月五次,辰时出门,巳时回归,次次如此! 刚开始只是各大寺庙,慢慢的会偶尔在田野村落中看看风景,在宁长安放假的日子,他也会充当车夫,去些出名的风景怡人的地方逛逛! 老太太听知此事,问清楚了是为家人祈福,又有简知洲允许,便也不说什么了! 老太太都默许了,府中众人自然也不会干预,陆姨娘甚至还私下嘲笑了简如果然是个坐不住的,外头也不知有什么,竟是引得她往外跑之类的闲话,又被老太太狠削了一顿! 不管众人怎么说,简如的行为如此持续了两个多月,在六月初夏的时候,经过各方面的细心调查,简如终于找到了她想找的那个人! ☆、第十一章 雾溪山位于城效北方,依京而立,山高万丈,直插云霄,养活了无数以打猎为生的猎户!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雾溪山脚下有很多依山势而成的小小村落! 雾溪山腰,一片野生的梅林之中,简如主仆一行四人踱步行走! “小姐,这花掉的这么干净,有什么可看的啊!” 走了足了一刻钟,宁香终于忍不住了,六月的梅林,满目的树杆叶子,连个花骨朵都没有,她们这是干嘛来了这是? “小姐自有思量,你少插嘴!”宁玉掐了宁香一把,她已隐隐觉得近来小姐是在寻什么东西,自然不会打扰! 宁长宁跟在简如身后五步远的地方,默默的听着她们说话! 简如皱眉四顾,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般不停的扫视着,终于,左侧梅树旁一块巨石贴地的缝隙里,一块淡青色的丝帕进入眼帘! 找到了,简如精神一震,急忙扑到石头下面,扣出那块脏兮兮分不出是青是灰的帕子,笼在手里,展开来看! ‘救命,杏花村,林戚月,千两白银,林国公府’一方小小的帕子上,暗褐色的干枯血字,零乱的分布在上面! 简如狠狠握拳,传闻没错,果然就是在梅林,翻遍了京效所有的梅花林,她终于找到了想要的线索! 林戚月,林国公嫡女,三个月前与明惠公主游玩时遇刺,不幸落入永定河中,林国公遍寻不到,国公夫人重病不起! 有经通河道的人说,永定河四通八达,不识水性的林戚月掉入其中,恐难幸免,而尸身,不定被冲到什么地方了! 林国公未曾放弃,撒开人马,足足找了三个月,搅活的河里的鱼虾都不产卵了,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因为林戚月的‘死’,林家病的病,哀的哀,但是,哪怕是如此,他们也没有放弃寻找林戚月! 所有人都以为林戚月死了,连当今万岁都下了圣旨安慰林国公,赏赐林小姐,可简如知道,林戚月其实还活着,呃,悲惨的活着! 就在一年后的秋天,会有一个书生带着一方写了血字的丝帕前往国公府,直到那个时候,被灌了哑药,囚禁一年多,肚子已经鼓的老大的林戚月才会被救出来! 林戚月被接回林国公府,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生下一个女孩,林国公一家都竭尽全力保护着林戚月母女,他们不惧言论,林国公甚至当朝殴打了上书让林戚月自尽全节的御使! 国公夫人掌掴于美人,世子夫人舌战群妇…… 林国公府用强悍的表现让所有人都不敢在当众谈论林戚月身上所发生的一切! 简如羡慕林戚月,哪怕她有那样悲惨的过往,也止不住简如对她所拥有爱护的羡慕,所以到后来,林戚月重新站起来,哑着嗓子恢复爽利性子出现在京中交际圈时,简如并不惊讶,有那样的关怀和支持,什么样的苦难过不去呢? 林国公一家虽然各种彪悍,但人品都相当不错,那个送帕子的书生在林国公的支持下,甚至当上了五品官! 前世简如在丈夫官拜三品的时候,曾参加过林国公夫人的寿宴,跟林戚月略有交谈,对这个品貌德行样样都上佳的花季少女很是同情! 当初她改变不了什么,因为一切早已发生,不过现在嘛,简如低头打量着丝帕,救人危难加勾搭上林国公府当靠山,呃,好吧,主要是勾搭林国公府当靠山,简如觉得,不论费多大力气,都是值得的! 至于那个书生?呵呵,一年以后才发现帕子,效率太低了,先到先得,这个机缘,她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那一年多,林戚月到底经历了什么?所有人都好奇不已,不过,鉴于林国公府的态度,没有人敢上前去问,但是,私下传出来的话到是不少,各种言论,各种小道消息,分不出真假,不过只有京效梅林这一点,是无须置疑。 所以,这两个月,简如地毯般搜查了所有京效梅林,不管大小,逢林必入,终于,她找到了最重要的线索! 简如神情郑重,像拿着圣旨一样拿着那方帕子,她静立片刻,忽然俯身抓起地上的湿土,按在‘千两白银,林国公府’这几个字上! 本来就很零乱模糊的字迹被这么一按,更加看不清楚了! “长安,你知道杏花村在哪吗?”简如转头问。 宁长安点头,他自小在这山里长大的,连山石都熟的! “我们去杏花村!”简如招呼上宁香,宁玉,几人匆匆离去! 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简如勾起一抹笑,通风报信又怎么比得上亲自解救来得震憾呢! 杏花村,有如泼墨山水般美丽的名字,却只是雾溪山角落中一个不到五十户的小小村落! 马车在一条贯穿杏花村的小溪旁停了下来! “小姐,咱们上哪找那位林姑娘啊?”宁香从车窗中伸出脑袋,四下张望,她已经看过那个帕子了,自然明白现在该干什么! 宁玉的双眼如探照灯般扫着,她心中还有疑惑,对小姐的行为她依然不解,但是,她却不在打算去仔细追究了,她们和小姐一体同生,只要小姐的变化能让未来更好,那么她就会把所有的疑惑不解通通埋在心里! 把丝帕放进怀里,简如下了马车,慢步在小溪旁,她自然是认识林戚月的,但是该怎样把这件事,以一种自然的方法来解决呢? 六月初夏,暖暖微风吹过,几个妇人蹲坐在溪边,边捶打着衣服,边闲聊着! 她们嘻笑说着张家长,李家短,刘家孩子三只眼,其言词之泼辣,八卦之犀利,连简如都为之侧目! “唉,柱子她娘,你大伯子她家的新媳妇,到现在还没消停啊?”一个面目黝黑的妇人大嗓门的问! “消停啥啊,昨儿憨子去见她,结果差点没把房烧了,唉!”柱子娘一脸的愁苦! “就是长的俊点也是个哑巴子,傲气什么,憨子不是人傻点吗?干活种地啥不行啊?有啥配不上她的!”另一个妇人愤愤不平的说:“那哑巴子可是憨子家花银子买来的,柱子娘,不如你回去跟你大伯子说,好好揍她一顿,打服气就好了!” “买来的媳妇不愿意留在咱这小村子里,慢慢劝着就好,打啥打,还得过一辈子呢!”有老妇人语重心长! “拉倒吧,要是那花啊柳啊的不愿意还行,她一个哑巴子,配憨子不正好!”有人不以为然! 简如被她们的话彻底吸引了注意力,哑巴,如果没记得错,上世林戚月似乎是被灌了哑药,治了三,四年才好,她们说的这个,似乎是…… “别说了,别说了,那哑巴子和憨子娘来了!” 就在那群妇人说的热闹的时候,有人提醒了一声! 简如连忙去看,果然不远处走过来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一老一少! 前头的是一个十六,七岁左右小媳妇打扮的女人,长相颇为大气秀美,只是右边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痕,眼中的神色也满是绝望,她端着一个破盆缓慢的行走着,一身粗布的破衣也遮不住她周身的气质。 后头跟着的是一个长相颇为严厉的老妇,她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推搡前头的女人! “唉,丧星进门啊!”坐在石头上,老妇边指使秀美女人干活,边跟旁边的人述苦:“我攒了一辈子的银子,就买了这么个丧星,是个破相的哑巴就不说了,还瓢不会端碗不会洗,啥啥都干不了,我儿昨天想跟她亲近亲近,这让她挠的,连房都差点点着了,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老妇把腿拍的‘啪啪’作响,指着那秀美女人痛骂! 那秀美女人如没听见一般,低着头机械的搓洗着衣服! “哈哈哈,憨子娘,这么说你这媳妇买回来快一个月了,你们憨子还没沾上边呢?”有泼辣妇人嘻笑! 老妇连忙反驳斥骂,那泼辣妇人也不惧,两人你来我往,溪边众人笑声不断! 果然是林戚月,简如躲在马车后双眼冒绿光的盯着那秀美女人上下打量,天不负她,她终于找到了! 人找到了,自然就得想办法带走,简如眼珠子一转,胸中已有计策! 整了整衣衫,简如带上宁香宁玉如观赏风景般的踱步到小溪边,在溪边众农妇的测目下,装做戏水般的伸出手,却不小心带倒了林戚月脚边的洗衣盆,顿时,脏衣污水倾泻而出,直接染满了简如小半个裙角! “唉啊,小姐,您的裙子!”宁玉机灵非常,急忙上前配合! “怎么回事?你们好大胆!” 简如皱眉斥着那慌乱上前的老妇,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低身去擦裙角,眼神直盯林戚月! 林戚月本来只是跪坐在地上,脸色麻木眼神呆愣,却在看见那抹淡青色的丝帕从眼前闪过时,神色大变,想都没想,她合身扑向简如! ☆、第十二章 死死的抓着简如的裙摆,林戚月如同抓住最后的希望一般,经历了刺杀,落水,卖到青楼,不从挨打,被灌哑药,卖给傻子当媳妇,这三个月的时间,她感觉像三十年一样漫长! 那是她的帕子,那是她的帕子,林戚月摇晃着简如的裙摆,眼中泪水模糊,‘你是来救我的吗?你是来救我的吗?求求你,救救我!’她大张着嘴,拼命的想要叫喊,却只发出了‘嘶嘶’的声音! “唉啊,你个败家玩意儿,你抓着人家小姐裙子干什么?”憨子娘上前拽住林戚月的头发,狠狠的往后拖,一脚踹到旁边,她骂道:“作死的东西!” “这位小姐,她没抓坏您的裙子吧,我们,这,这不是有意,您千万原谅!”憨子娘点头哈腰的对着简如频频躬身,连冷汗都下来了! 简如今天穿着细纹罗纱的上衣,月牙凤尾长裙,梳着反绾髻,上插两只金钗,腕上带着翠玉的手环,不说玉质如何,最起码瞧着挺有逼格! 在看一旁的宁香宁玉,虽然是下人打扮,但简府仆人的制质服装料子都不错,更别说这两位银钗,银丁香,银环子样样带的齐全,哪哪瞧着都不像是普通人家! 简如没有理会憨子娘,直接走到被甩的跌倒在地的林戚月身边,晃了晃手里的帕子,低问道:“这是你的,上面的字是你写的?” 林戚月满脸是泪,用手指着帕子,又指指自己,拼命的点头! “你不是这村子的?你是被拐来的?”简如接着问。 ‘救我,救我。’林戚月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声无息的做着口型。 “我知道了!”简如点头,扶起林戚月,将她交给宁香宁玉照顾,随后环视了一下周围,走到憨子娘身边,张口就问:“她是你儿媳妇?你买来了?” 此言一出,如投了个深水炸弹一般,溪边的众妇人轰的一声,炸开了锅! “怎么了,她是我儿媳妇,我有她的卖身契,你,你想干什么?” 看着简如那身行头,憨子娘颇为底气不足,她想绕过简如,将林戚月抓回来,却被宁长安铁塔一样堵在身前,只能装着气势汹汹的样子叫嚷,不过,那语气里,却是满是心虚! 其实,从简如三人出现的时候,溪边的妇人们就偷偷摸摸的斜眼私语了,什么衣裳,头饰,香囊,绣鞋,恨不得扒下来拿到手里看个仔细! 憨子娘在那盆污水倒在人家裙子上的时候,心就在颤抖了,更何况她这儿媳妇差点把人裤子都扒下来,这裙子得值多少银子,五两,八两,天爷,她这辈子才攒了多少啊? 憨子娘觉得天旋地转! 如果简如听见憨子娘心中的疑问,就会非常直接的告诉她,这衣裳裙子值十两银子,三个月前她在成衣店买的,为的就是在这个时候显威风,提升逼格用的! 看着那溪边的七,八个妇人俱围上来劝解,还有机灵的往村中跑去报信,简如决定速战速决! “身契,哼!”她冷哼一声,咄咄逼人的问:“我是认识她的,她家境殷实,父母俱在,从未经过什么天灾*,你是从哪得来她的身契?” “前些日子我见她母亲,听说她被拐子拐走了?”简如猛的瞪起眼睛,直视憨子娘:“你莫不是拐子的同伙,长宁,把这拐婆子拉去见官!” 宁长安很上道,应声就要上去抓人! “不是,不是,我是花了银子买了她的,我花了十两银子!”憨子娘急慌慌的喊道! 憨子娘快哭了,她当初买林戚月的时候贪小便宜,没到官府上契,看着林戚月身上的伤啥的,她私下也琢磨过估计来路不怎么干净,可是她们这小村子这么偏远,只要把这哑巴禁在家里生个三,五个娃儿,到时候什么拐子,良民的都不好使了! 谁能想到眼前这骄纵小姐样儿的人能认识这哑巴啊,还要见官?她这贫民百姓的,见了官怕是连话都不敢说?那还能有活路吗?憨子娘满头大汗! “真是你卖的?”简如不信。 “真的,真的,是真的,她们都能作证!”憨子娘连连保证! “这位小姐,憨子娘说的是真的,这小媳妇却实是被人卖到这来的!” “是啊,是啊,我们当时都在旁看着呢!” “姑娘,我们是老实乡下人,可不敢干那伤天害理的拐人事!” 溪边众妇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帮忙解释! 看着眼前的局面,简如默默的松了口气,暗叹自个儿置办首饰行头的银子果然花的不亏! 对付这种乡野村妇,首先就得在气势上压过她们,若今儿简如穿着平时的旧衣过来,她敢保证,别说是这么嚣张的拉人见官了,在她拽走林戚月的时候,眼前这群和气的略显萎懦的女人们就敢围上来挠她! 贫民百姓们怕什么?一怕官府,二怕大户! 古言有云,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除非生死关头,百姓们的宗旨一般都是能不见官,就不见官,至于大户,娇主豪仆,任性妄为,嚣张跋扈,百姓们惹不起这样的! 简如今儿的架势气派,虽然够不上豪门千金,但对杏花村这个等级来说,却已经足够了,眼前的这些妇人有的连京城都没去过,简如这种穿金戴银,高门大马仆众围绕的样子,早就超过了她们敢‘泼辣’的等级! “就算不是你拐的,你私下买卖良民,这也是犯了律法的!”简如扬起脸,一副飞扬跋扈的模样,她步步逼进憨子娘,用手指着林戚月,娇纵的说:“她家在京中颇有势力,若是让她爹娘知道你如此对待她,一状告到官府,哼,你跟你儿子,就等着吃牢饭吧!” “这,这,我……”憨子娘一步一步的后退,神情慌乱而惧怕,她只是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农妇老妇而已,简如说的这些,实在是超过了她的承受能力! “我不知道她是良民,她是我买的,我有身契,有身契,你们不能告我,不能!”憨子娘已经混乱了,注意力完全从‘简如要带走林戚月’,变成了‘不能被告到官府’上! “不能告你,凭什么不能告你,别说你没理,就是你有理,只要她爹娘肯塞银子,又有什么告不了的?”简如挑起眉,冷笑连连! 憨子娘终于被这句真实到让人绝望的话击倒,她跪坐在地上,脸上全是茫然! 暗自观察着众人的反应,觉得差不多的时候,简如忽然话风一转,语气柔和下来:“这位大娘,我看您是个实在人,眼下如此情景想必也是被人骗了的,若是这么进了牢房,却实在是冤枉的很!”说到这儿,简如停顿了一会儿,让憨子娘接受一下她话里的意思,随又说道:“我和她是旧识,既然碰见了,那是定是要把她带走的,你不想摊官司,我也不想把这事闹大,我刚才听你说买她花了十两银子,我给你五十两,你把她的身契给我,这事就此做罢,我不会在追究,你也不许在提,如何?” “真的,真给我五十两?”憨子娘瞬间拔地而起,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大! “骗你做甚,不过五十两银子而已!”简如不屑的撇嘴:“不过,此事你却不许在提,若日后你在上门来寻,或说些不着三四的话?哼!” “放心,放心,肯定不会!”憨子娘兴奋的满脸直冒光,连连作保,她听过戏文,明白眼前这小姐的意思,大户人家的小姐,被当贱籍买卖肯定是不好听,别看她老了,但她也知道眼前这小姐是要拿银子堵她的嘴,那可是整整五十两银子,什么样儿的儿媳妇买不来,还用这个哑巴货! “您等着,我这就给您拿身契去!”憨子娘连连作辑,用非常不附合她年龄的速度一抹烟尘,转瞬而逝! “瞧人家憨子娘这运气,五十两银子啊!” 溪边看热闹的妇人们用充满嫉妒的语气讨论着! 简如没理会那些人,她小心翼翼的将身上满是伤痕的林戚月扶上马车,让宁香和宁玉仔细照顾,没一会儿,憨子娘拿来身契,宁玉爽快的扔给她五十两的银子,简如一行五人驭着马车扬长而去! 徒留杏花村众妇人的感叹和羡慕,她们口口流传,花样百出,很久以后,这个事情甚至成为了当地的传奇故事! 简如坐在马车里,暗自感叹着今天的幸运,这也就是在大燕政治中心的京城附近,百姓的法律意识比较高,她才敢这么干,这要是个穷乡僻壤,民风彪悍的地儿,装逼抢人?那就是分分钟被人打死的节奏! 林戚月被安置在车厢的半塌上,满是不真实感,她,她就这么出来了?她这是得救了,眼泪瞬间涌出,她张开嘴,大声的哭嚎起来,却只发了‘嘶嘶’声! 她哭的嘶心裂肺,哑着嗓子咳嗽不止,整个人跪趴在塌上,忽然她感觉背上被人有节奏的轻拍着,一块洁白的手帕抹去了她的眼泪,抬起头,朦胧中,她看见了那救她的人正满脸温和的笑着安慰她! “长宁,直接把马车赶到嬷嬷家,她伤成这样,得上些药才行!” 林戚月听见那人这样吩咐! ☆、第十三章 宁嬷嬷的小院在竹林的边远处,离繁华地带……无论是下人房还是牲口房都很有一些路程! 简如盘腿坐在宁长安的炕上,端着粗瓷茶杯,喝着里头黄呼呼的劣质茶水! 五文钱一斤的茶叶沫子,开水一冲有种黄黄的泛着泡沫的感觉,喝进嘴里满是苦涩并伴着一些碎渣翻滚,往下一咽,直拉嗓子! “小姐,您,您就这么渴吗?”看了半天,宁香终于忍不住开口,‘您至于吗?’四个字几乎要刻脸上了! 最近白总管送东西送的多勤啊,我们也没都卖了啊,您至于像多少年没喝过茶一样吗?茶叶沫子都喝的这么狠,用不用我们在去给您泡一壶啊?宁香拼命吐糟! 简如伸着脖子,痛苦的把卡在嗓子里茶叶梗硬咽下去,才长出了一口气,她也不想这样,但是问题在杏花村话说的太多了,逼装的太过了,她渴啊! “大小姐,您带来那位姑娘安置好了!”宁嬷嬷从隔壁房间出来,面带同情的说! 宁嬷嬷的小院一共就一间瓦房,分东西两屋,中间隔离着厨房,林戚月被安排在宁嬷嬷的房间里换衣抹药,简如和宁香在宁长安房里等待,至于宁长安,被占了地方的他只能蹲院里侍候马了! “她伤势怎么样?”简如急忙问! “不是太好!”宁嬷嬷满是感叹:“一些细碎伤口到没什么大碍,关键是背上的鞭伤,还有脸上那口子,怕是要留下伤疤的!” 作孽啊,好好的闺女就这么毁了,宁嬷嬷摇着头,这身上脸上留了疤,日后还怎么嫁人啊! “小姐,帮人帮到底,您既然救了她,也不差请个太夫了,她那嗓子得赶紧治!要不然可就真哑了!”宁嬷嬷当了一辈子的奴仆,什么没见过啊,林戚月的嗓子,她打眼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最普通的哑药而已,不算难治,当然林戚月拖的久了点,情况已经挺严重的了,不过只要多花些银子,也没什么治不好的! “找太夫到是没什么问题!”简如耸肩,只要把林戚月送回林国公府,找太夫这事根本就轮不到她来的办,她现在关注的是另一个问题:“嬷嬷,那姑娘,她的身子,还是不是……” 碍于还有宁香这个小姑娘在,简如问的模模糊糊! “呃!应该是没啥事吧!”宁嬷嬷一下就理解了,但答起来却有点犹豫! 毕竟她不是专职干这个的,只是上药的时候看了两眼,瞧着胸啊,屁股啊都没啥不妥的,才判断没事! “这就好!”简如出了口气,虽然不管林戚月怎么样都无法磨灭自己救了她这一点,但救回一个清白的林戚月和救回一个破身的林戚月,显然是有很大不同的! “嬷嬷,你休息一下吧,我进去看看她!”简如站起身,深吸了口气,准备去林戚月那儿刷刷脸…… “小姐!” 宁嬷嬷忽然出声! 简如寻问的回头看她! 宁嬷嬷从袖口掏出一张银票,递到简如眼前:“小姐啊,这些银子你收回去吧,嬷嬷这不缺吃,不缺穿的,长安又孝顺我,过的好着呢!” 宁嬷嬷早就从儿子那得知小姐这次挣了大钱了,但她不想收取一分,小姐是她奶大的,说句不敬的话,就是她的另一个孩子,小姐过的不好,她会尽全力去帮,小姐过的好了,她也只会高兴! 小姐跟别人不一样,一生那么长,谁没点三灾八难啊,银子攒下多少都不嫌多啊,宁嬷嬷刚才在宁玉给林戚月抹药的时候,就拿了银票! “小姐有能耐挣上钱,就把这个拿回去当本钱挣的更多,日后嬷嬷说不定还要靠着您呢!”宁嬷嬷笑着说! 简如看着宁嬷嬷那张苍老的脸,胸中忽然泛起了酸涩,她扬起头按着眼角,伸手拉过银票,郑重的点头保证:“嬷嬷,您放心,我一定给您养老!” 前一世。即使英年早逝,简如也没觉得她过的多失败,在爹不亲娘不爱的环境里,她挣扎着嫁了人,她打压了粗鄙的婆婆,暗算了嚣张的小姑,得到了世家贵女也不一定能得到的荣耀,哪怕最后被害死了,她还是吓疯了对她孩子不好的穿越庶妹! 简如觉得她的前生过的还算潇洒,没什么遗憾,所以重生一世,她竟然没什么目标了? 无论是下手害人,挣银子还是救林戚月,都是为了能顺利的生存下去,不被打压,可是不被打压之后,她又该干什么呢?重生后,简如一直迷茫于这一点! 可是现在,看看宁嬷嬷那张关切担忧的脸,想想宁香宁玉为了未来种田刺绣的辛苦生活庆幸不已,甚至还讨论过到时候跟她一起出家的事……简如忽然就不迷茫了! 她下定决心,她要比前世过的更好,她要站的比前世更高,她要这些关心她的人不在担忧难过,不在一提起她的未来就是脸面愁容! 捏着手里的银票,简如坚定的走向西房,她要为她的未来加重筹码! 林戚月穿着干净的衣服,躺在温暖的炕上,身上的伤口都被抹了药,细细的包扎好,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在国公府的时候,这些东西连出现在她眼前的资格都没有,但是现在,经历了地狱一样的三个月后,她几乎是用感恩的心来面对这一切了! 刺杀,落水,被救起后沦落青楼,昏迷中被按下卖身契,天真的她以为表明身份就可以得救,结果,呵呵,被灌药,被毒打,甚至得知会被转移到小地方,就因为老鸨害怕被迁怒,那个时候,林戚月多想说,只要肯放她,她绝对不会迁怒,绝对不会报复,她会感恩,她会给她们很多很多的银子! 可惜,没人相信她,哪怕她咬开手指,写下血字也没人肯相信,于是绝望之下,她划破了脸,她宁愿一死保护林国公府的清名,也不愿意在一个偏远的地方过一双玉臂千人枕的日子! 老鸨很气愤,狠狠鞭打了她一顿后,交代手下处理她! 在那一刻,林戚月已经有了死的准备,可那手下似乎不知道她的身份,最终,贪小便宜把她卖给了憨子娘! 在憨子家过了一个月,林戚月唯一的希望就是她偷偷挟在梅林石下的那块帕子,在她竭尽全力,拼命保着清白身子保的快要绝望的时候,她终于等到了救赎! 紧紧的捏着被角,在这个寂静的屋子,林戚月低声着抽泣着! “姑娘,你可是京城人士?家在哪方?可方便告知?” 问话随着开门声传来,林戚月连忙抬头,就见被刚才照顾她的两人称做‘大小姐’的人走到她身边! 林戚月张开嘴想回答,却无法发出声音,心中正急的不行,对面那位‘大小姐’随即递出了纸笔! “我叫简如,今天在京效梅林里看见你求救的帕子!”简如用手指了指铺在炕上的纸笔:“想来你是会写字的,你现在不方便挪动,不如写一封信,我会差人送去你家!” 说完这话,简如便坐在炕上等待着! 林戚月握着笔,疑惑的看了一眼简如,半晌才在纸上写:‘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在帕子上写了的!’ 林国公有个外号叫做战神,曾任天下军马大元帅,虽然现在被皇上收了权,但国民度还是很高的,林戚月记得很清楚,她在帕子上是写了林国公府的字样的! “哦,你是说那块帕子?”简如瞄了一眼,无奈的拿出帕子,放在林戚月眼前说:“这块帕子被污了,我只看清了前头几个字!” 林戚月连忙接过,果然看见帕子上‘千两白银’的字样模糊不清,而‘林国公府’也只勉强看出一个林字,一个府字! ‘谢简姑娘的救命大恩!’林戚月颇为艰难的写着,笔尖甚至都有些颤抖:‘我是林国公府的嫡女,林戚月,我……’ 忽然间,她竟然写不下去了,她是林国公府的嫡女,她代表着林国公府的脸面,可是现在呢?失踪三个月,青楼,毁容,被卖给傻子当媳妇儿,她是不是已经丢尽了国公府的清誉?是,她保住了自己的清白,可是她怎么能证明这一点,谁会相信啊? ‘不,我不是,我什么也不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妇……’看见简如惊讶的表情,林戚月慌乱的写着! “原来,这上面写的是林国公府,你竟然是国公的女儿!”简如轻轻抚着那几个被泥土覆盖的字,感叹的说! ‘不,不是,我不是!’林戚月字迹零乱,她死了,她是为救公主而死,这结果对林国公府才是最好的! “呵呵!”看着林戚月的样子,简如忽然笑出来,她上前轻拍着林戚月的手背,温言道:“林姑娘,你是怕连累家里吗?怕林国公府因你的事名声受损?” 林戚月皱眉,似乎对简如能这样轻易的看出她内心的想法而吃惊不已! “惊讶吗?”简如呵呵的笑,她抬起衣袖过长的左手,伸到林戚月眼前:“其实,从某种程度来说,我们还真是挺像的!” 说罢,她拉下长袖,露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林戚月猛的瞪大的眼睛! ☆、第十四章 透过窗格的细碎阳光照射在那只手上,让它有显得有些层落的参差感,那是一只修长但并不柔软的手,并不像大家闺秀那样完美,甚至指尖和掌心还能看出一些薄薄的茧子,可即使如此,也无法否认这只手确实很漂亮,手型完美,手指细长,纤合有度,皮肤白皙这些优点,都可以掩盖那点点瑕疵,如果,这只手上没有突兀的多出一根手指的话! 那一根长在小拇旁边,变向扭曲的畸形手指,在阳光的照耀下异样的惨白,因为有了它,让这只本来很美的手,显得诡异而丑陋,就像一个……一个怪物! “嘶……”这样突兀的对比,让林戚月忍不住叫了一声,又马上捂住了嘴! 如果看见这个的,是还天真任性的国公府小姐,那么她或许会直接尖叫,或者会表现出厌恶,那时的她如此简单而直接,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明显的摆在脸上,但现在却不一样了,她已经懂得,眼前这个,并不是一只简单的畸形手而已,那是一个人悲痛的过往,成长的伤痕,是无法磨灭的痛苦! 林戚月歉意的看着简如,她知道那一声没忍住的惊讶,会给眼前这人带来怎样的伤害! “你真是一个体贴的姑娘!”简如这话说的真心,她不知道林国公的嫡小姐是怎样的,但经过苦难蜕变过后的林戚月的确是一个心细如尘,体贴入微的好姑娘! 不过,简如苦笑一声:“你不用觉得抱歉,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她开始讲述在简府的生活,老太太的冷落,父亲的无视,母亲的仇恨,甚至下人们明面上那种嘲讽一样的恭敬,本来,她以为她会讲的很痛苦,很激动,或许还会流泪…… 但没有,事实上她一直很平静,除了一抹淡淡的遗憾之外,她什么多余的情绪都没有,直到这时,简如才发现,原来,她真的已经放下了! “你看!”简如对着认真看她的林戚月说:“这样被人鄙视,诅咒怎么不快去死的我,不是还死皮赖脸的呆在家里,好好的活着吗?”她摇摇头,自嘲的笑了一声:“好吧,这算不上什么正面的例子,不过,人不就是这样吗?为了在乎的人受些嘲笑又算得了什么呢?” “刚才照顾你的那个嬷嬷,你见过的我身边的那两个丫头,她们就是我在乎的人,她们希望我能活着,哪怕在艰难也要活着,而借由我,她们也能平安的在府里生活!”简如有些零乱的表达着! 前世,在那样痛苦的被亲娘折磨的时候,她真的想过逃跑,逃出简府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或生或死,就由天命来决定,只要能逃出简府,哪怕是死她也认了! 那样的念头伴随了她很长时间,可是只要一想到宁嬷嬷,一看见没有怨言照顾着她的宁香宁玉,简如便无数次的压下了这个想法,她不在吃苦,甚至不在乎生死,但如果她真的逃了,那么疼爱她的宁嬷嬷会多心疼呢?照顾她的宁香宁玉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呢? 她拥有的不多,所有,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她也愿意拼命去守护! “你的父母很疼爱你吧!我听传闻说国公夫人已经病倒了!”简如眼眶泛红的抚摸着林戚月的头:“林姑娘,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你的家人那么疼爱你,为了找你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你怎么忍心不去见他们呢,我相信,只要你活着,你的家人绝对不会在意任何流言蜚语的!” 林戚月感觉到头上温柔的力道,有些像母亲,又有些像姐姐,她抬起头看着简如,忽然觉得眼前这位救命恩人的形象一下就充裕了起来,不在是单薄苍白的感谢,似乎瞬间就亲切了! 是啊,爹娘兄嫂是多疼爱自己啊,她们知道自己的死迅时该多难过啊,简姑娘说的对,她真的是糊涂了,竟然会这样自以为是的下决定! 她还是害怕了吧,林戚月按着胸口苦笑,害怕面对父母难过的表情,害怕面对别人鄙视的眼神,抬头看了看简如,林戚月在心中鼓励自己,为了真正疼爱她的人,她要勇敢啊! “你写封信,我亲自送去林国公府,让你的父母来见你,好不好?”简如柔声的问! 林戚月露出一个虽然勉强,但却真实的笑容,郑重的点了点头,开始下笔写起信来! 简如没有去看,她只是垂下眼帘,按了按有些酸涩的眼角。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如果有人在你狼狈落难的时候,高高在上的救了你,那么,你或许会感激她,或许会报答她,但是,却很少会去亲近她,与她成为朋友,甚至,感激过后,你会因为当初的难堪而疏远她! 没有人想被看见狼狈不堪的过去,包括简如自己在内,不过,人确实是很奇怪的,当你和别人拥有一样过往,一样的伤疤,那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会快速消失,甚至会很自然的亲密起来! 简而言之,居高临下同情可怜的感觉被打破,她和你拥有一样的痛苦,一样不堪的过往,所以,你们被扫到了同一个阵地,成了同一国的! 林国公府,书房! 林子墨疲惫的把自己摔进长椅里,在翰林院抄了一天的书,又在外面疯狂了找了一天的嫡妹之后,他是真的很累了! 最近朝中争斗越来越厉害,大皇子和太子简直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掐的风声水起,四皇子小动作频频,添柴点火,皇上坐山观虎斗,三皇子一派越发艰难了! 他这个状元被打成了探花,发配到翰林院当编修整天抄书看文,父亲在朝中频频被参,兄长在军中明升暗降,连妹妹都…… 唉,林子墨狠狠的抹了把脸,国公府早已站了队,搭上了三皇子这条船,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接着走下去! 可惜了戚月……林子墨眼神发怔,他虽然是庶出,但姨娘早亡,自幼养在嫡母膝下,嫡母处事颇公,虽没视他如亲生,但也有几分母子亲情,对戚月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围在他身边甜甜叫哥哥的小妹妹,林子墨的疼爱不比父母少半分! 找不到了,这么长时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怕是连尸身都被鱼虾吃干净了!林子墨猛的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别在想! 听说大哥在边关的侍妾生了个女孩,或许应该抱回来,母亲已经病了很长时间了,养个孙女在膝下,或许能聊以解忧,林子墨胡乱的想着! “二少爷,二少爷!”池管事飞跑进来,冲到他面前,疯了一样的喊! 林子墨皱眉,墨黑的眼瞳中充满了被打扰的不满! “少爷,少爷,外面来了个女人,她说她有小姐的消息!”池管事一点没在乎少爷的冷脸,语速飞快! “什么?她在哪?”林子墨猛的站起身,双手抓住池管事的肩膀问道! “在小书房!”池管事连忙答! 老爷还没回府,夫人又病重,这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谁也不敢拿去告诉她,在说了,小姐失踪了那么久,也不知经历了什么,必须要谨慎从事,仔细谋化,所以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府中人多嘴杂,小书房偏僻,安静,没多少人经过,正合适安置那上门送信的姑娘! 池管事为自己这么合理又隐密的安排默默的点了个赞,正想开口阐述下他观点的时候,就见他家二少爷如同一匹脱肛的野驴一样,一路飞跑,夹着烟尘碎屑的奔着小书房去了! 看着四周下人惊骇欲绝的表情,池管事一拍大腿,得,白安排了! ☆、第十五章 (捉虫) 此时,简如正在仔细打量着这间小书房! 林家世代掌兵权,虽说现在族中子弟多出文官,但武将之肃杀霸道也未曾丢弃,这一点,从这书房的布置就可看出一二,紫檀木的桌案黝黑厚重,上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其中却并未插花束,而是栽了一棵笔直的松景! 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副‘猛虎下山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词云:声荡幽谷千山应,威震山林百兽惊,简如对书画所识不多,却也能看出是名家笔迹,站在画前,一股兽王的气势迎面而来! 简如叹息,果然不愧世家底蕴,如此偏远的小书房都布置的这样奢华,连窗上糊的纱都是软烟罗,这么一对比,前世她努力收拾的侍郎府简直被完爆,一点胜算都没有! 至于简府,呵呵,别开玩笑了,那根本就是五星酒店和公共厕所的差距,一点可比性都没有好不好! 林子墨推门进书房的时候,就看见了一抹背对着他的高挑身影! “姑娘!”林子墨唤道! 他知道,不敲门不通报,直接推门就进一间确定有女子在内的房间,确实是很失礼,但是,这关系着妹妹的生消死迅,他真的顾不得这么多了! “林大人!”简如闻声身转,点头招应! 虽然一直没见过,但她是知道眼前这个人的,林国公庶二子,温文而雅的大才子,今科的探花郎,连续六年票选京城贵女最佳夫婿前三甲,甚至在成亲以后也没跌出前十名! “这位,姑娘,听说您有舍妹的消息?”林子墨一点没客气,单刀直入! “我姓简,今日出游时偶遇林姑娘!”简如点了点头,拿出林戚月写的信,递了出去:“此有林姑娘手书一封,请林大人过目!” 林子墨是今科探花郎,现任六品编修,简如这一声林大人,他到也当得! “多谢简姑娘!”林子墨连忙接过展开!打眼一看就确定了是自己妹妹的字迹。 林戚月在信上写的不多,只是草草描述了这些天的经历,但就是这样,也把林子墨看的眼眶发热,胸中酸涩! “简姑娘,请问您府居何处,如何遇到舍妹,舍妹现下就在贵府中吗?”林子墨连声问! “我是京郊乡绅简府中人,家父简知洲,今日出去游玩时碰巧捡到林姑娘的帕子……”简如简单的将经过说了一遍,最后道:“林姑娘现下正在我奶嬷嬷家中,并不在简府,至于为何,请恕我不方便透露……” 简如的语气停顿了一下,又说:“这是林姑娘的求救帕子和我买下她的时候得到的身契,现在一并交给林大人!”随后,她将帕子和身契递了过去! 林子墨接过,却并没有马上去看,得知妹妹无碍的激动平静了,怀疑之心顿起:“简姑娘今日只是来送信?舍妹为何没一并回来?” 经历过各种朝斗党争的林子墨瞬间阴谋论了,公主遇刺,戚月落水这事本身就很奇怪,处处透着大皇子的手笔,而且戚月失踪后,他们怎么找都找不到,却如此轻易就被眼前这个女人找到了!乡绅简知洲?那又是什么人?林子墨翻遍了脑海中的每个角落,都没有一丁点这个人的记忆! 其实这也怪不到林子墨,简府虽说不是半点名气也没有,但简知洲和林子墨显然不在一个层次上,林子墨挑灯夜读的时候,简知洲在妓院里喝花酒,林子墨参加诗会大出风头的时候,简知洲在妓院里喝花酒,林子墨处理公务忙的四脚朝天的时候,简知洲在妓院里喝花酒,林子墨金榜提名御前答对的时候,简知洲还在妓院里喝花酒! 哪怕就是玩红袖添香,风流倜傥的时候,以两人对女人的品味来说,都尿不到一个炕上! “这……”简如没有马上回答,仿佛犹豫一下! “简姑娘,舍妹现在到底如何,请姑娘实言告知?”林子墨皱眉,心思急转,戚月现在是落在谁手里了?太子?大皇子?四皇子?这女人是来当幌子吧,他已经这样问了,有什么条件话,想必也可以开出来了! “林大人,不瞒你说,我来的时候的确是可以把林姑娘一并带来,只是……” 果然不如他所料,这位‘简姑娘’确实是要提条件了,林子墨垂眼沉思! “林姑娘的身体和精神情况都不算好,她受了很多折磨,心态也不稳定,我担心忽然把她送回府上,对她和令堂都是个打击,令堂不是卧病了吗?”简如说的却不如林子墨所想,她叹着气真切的道:“而且,林姑娘这几个月的经历,想必大人也在信中看到了,她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马上出现在众人面前,我想还是您或者国公大人去见她一面,商量出个对策才妥当一些!” 会被怀疑,简如一点也不意外,人家那么地毯似的找了三个月连根毛都没找,结果她单枪匹马的就捞着鱼了,这换谁心里都得嘀咕! 其实事情会变成这样,关键就是因为刚开始林戚月在青楼的时候,国公府的人拼命的在河道附近找,等国公府这边河道找完了,开始在京里找的时候,林戚月被卖到杏花村了!两下便错了过去! “林大人,如果您方便的话,现在就可以跟我去见见林姑娘了,当然,如果国公大人和国公夫人也一起的话,嗯,希望您可以让他们有些心理准备,林姑娘被灌了哑药,说话不怎么方便,而且,脸上也有一些伤,恐怕……”简如尽量斟酌措词! 虽然有博好感和刷印象分的想法,但简如说的全是实情,就林戚月现在那失声毁容的惨状,但凡亲人略微脆弱点,直接就能哭背过去,在结合上林戚月现在的心理状态,简如都能想象得到水漫京效的效果! 而且,人言可畏啊,前世林戚月那么惨,完全是因为肚子里有货,证据确凿,现在她却只是失踪了三个月,以林国公府的势力,只要操作得当,未必不能糊弄过去,哪怕只是面子上过的去也比前世那样被人指着鼻子要求自尽全节的好啊! 林子墨愣了一下,他确实没过这些,在他看来只要妹妹还活着,那么一切都好说,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简如,他微一躬身说道:“多谢简姑娘提醒,请姑娘稍坐片刻,我这便去通知父亲母亲,到时候,还请姑娘带路!” “这是自然!”简如伸手,做了个请便的姿势! 林子墨退下,他心中还有疑惑,却不打算在追问下去,见了妹妹之后,一切自有分晓! 林国公很快被下人招回府中,国公夫人也强撑着病体出现,两个围着简如从头问到尾,这种刷脸的机会,简如当然也不会错过,有问便答,态度十足温和! 如此,林国公,国公夫人,林子墨便一起坐上简如的小马车,一行人往宁嬷嬷家赶去,在路上的时候,简如借机说了说林戚月的情况,她看这位国公夫人病的挺重,生怕林子墨顾忌她的身体在没说清楚,到时候见了面在一下过去了,可就麻烦了! 国夫夫人仔细听着简如的话,一边急促的喘息一边抹泪,林国公坐在一边,紧紧握着夫人的手,默默的安慰着她,眼中是几乎要满溢而出的痛苦! 林子墨脸上满上不赞同和担忧,他看着简如,无声的用眼神谴责着她! 简如转过头,就当没看见,拜托,她也曾经是一个母亲,作为一个母亲来说,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需要她去保护时候,那种迸发出来的力量可以压倒一切的病痛,保护自己的孩子,简如相信,只这一个信念,就足以让现在病歪歪的国公夫人瞬间转变成那个敢在后宫掌掴宠妃于美人的母亲! 因为……简如把头转向车窗外的风景,她也是这样啊,前世病死后被困在简玲身边,灵魂几乎要快消散的时候,就是因为孩子,她那两个快被简玲养废的孩子让她重新打起了精神,力经十年缠斗,最终才把简玲吓疯,呃,或者是长期睡眠不足神经失常了也说不定! 就这么一路压抑,马车到了宁嬷嬷家! ☆、第十六章 听着屋里隐隐哭声和安慰声,简如长长的缓了口气,不管她在林戚月这件事中谋算了什么,现在这结果还挺喜人的,就算她的打算落了空,也不会觉得失落,最起码,她救了一个花季少女的未来,消除了一对父母的痛苦! “小姐,你真是办了件大好事啊!”宁嬷嬷感叹的说! 宁嬷嬷并不知道林戚月的身份,她只是单纯的为这件事感慨而已,她亲自为林戚月上过伤药,很是为这个受了罪的小姑娘可惜,现在,人家父母来了,眼看着一家团圆,宁嬷嬷真心的为林戚月感到高兴! “是啊!”简如特别不要脸一口就承认了,她拉着宁嬷嬷坐在院中的小椅子上,两人拉拉杂杂的聊了一会儿,眼见着时辰不早了,简如才说:“嬷嬷,我得回去了,今天出来的时间够长了!” 从吃过早饭出简府,简如她们已经在外头停留了将近四个时辰了,这得亏是府里没什么人重视她们,要是一般人家早满天下去找了! “知道了,您回去吧!”宁嬷嬷拍拍简如的手,慈祥的说:“小姐要好好的过日子,别担心嬷嬷,嬷嬷身子好着呢,长安放假的时候也会回来看我,不会有事的!” 宁嬷嬷知道,小姐很不放心她每天都单独一个人住在这里,每每总会遣着宁香或宁玉来看她,只是小姐那儿也忙啊,诺大一个锦绣阁全得她们三个人收拾,往她这一趟,一来一回好几个时辰,哪能这么耽误啊!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简如没答应下来,却朝着屋子的方向弩了弩嘴:“我回去以后,这几个人,嬷嬷帮着招呼吧,他们要想把林姑娘带走的话,嬷嬷也帮着搭把手!” “唉,唉!”宁嬷嬷连忙应着,目送着简如几人离开! 林子墨默默的退出屋子,把场面留给正和妹妹抱头痛哭的母亲,走到院子里,他找寻着刚刚那位简姑娘! 戚月已经把事情详细的写出了,虽然还些地方不太明了,但简姑娘救了戚月这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林子墨想找到简姑娘,亲自跟她道个歉,为了他在书房不太礼貌的怀疑! “这位嬷嬷,简姑娘呢?” 屋子不大,院子更小,找了一圈也没见着简如的林子墨只能去问已经开始做晚饭的宁嬷嬷! 宁嬷嬷正在用干辣椒炒土豆丝,宁长安爱吃辣的,她放辣椒就放的由其多,炒的时候锅里红通通一片,呛的林子墨直掉眼泪! “你问我们小姐啊,这天这么晚了,她早就回府了!”宁嬷嬷把大勺一轮,颠的那叫一个痛快! “走了!”林子墨傻眼了! 现在这个小院里,有前任天下兵马大元帅,当朝林国公,超品诰命国公夫人,今科探花郎,这些人加起来,就当朝公主也要等一等的,这位简姑娘,竟然就这么撇下他们走了,这也太潇洒了吧! 林子墨思索,如果他还想道歉的话,那么一个严重的问题就摆在眼前了,简姑娘是坐着马车回家的,他现在去追的话……他能不能跑过马呢? 简如在用晚膳之前无声无息的回到了简府,除了看管角门的下人和收拾马车的管事之外,没人知道她今天回来的这么晚! 泡在浴涌里,洗去一天疲惫的简如再次认定,重生后第一件就掌管了家里下人头头的自己,真是太英明了! ‘白总管果然是好帮手,只要有他,麻麻在也不会知道我晚回家了!*^o^*/’ 在简如终于抄写完连氏要求的百遍孝经时,时间就这么无声无息中滑过去了,在这期间,宁香去了宁嬷嬷家一次,回来后告诉简如,林姑娘当晚就被一辆马车接走了,简如点点头,按步平般的恢复了往常的生活! 练字,刺绣,按前世的记忆进行一些短期的投资,每月初一,十五去给老太太请安,坐在首位望天当布景板,围观简诗如何被老太太百般抽打,呃,不对,是如何被老太太调,教着学规矩,在听宁玉说说她娘连氏怎么被简瑾(就是哥儿)那小奶娃气的要死,夜夜睡不着觉。 时间慢慢过去,在第一次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简如听见了外头传闻林国公府的大姑娘被找到了,据说她当时被水冲到京郊,被一位乡绅小姐所救,只不过那时候林姑娘伤势颇重,一直没有清醒,所以才没办法跟家里联系,直到最近日渐好转,这才托那位小姐送信到林国公府! 等简如第二次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外头开始传林姑娘破相了,烧哑巴了之类的话,甚至有些小道消息,说这位国公府小姐其实是被卖进了妓院(传闻真相了),现在珠胎暗结(传闻超前了),林国公说不定会莫名其妙的就有外字开头的第三代! 第三次去给老太太请安当布景板的时候,简如知道了林国公开始大肆打击不良传文,林戚月伤势好转,已经在公开场合露面,甚至到宫中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消息,据说,她请安的时候神色开朗,态度若无其事,于是,流言风向渐渐好转! 简如默默的等着,她相信国公府一定会把她的底细查的清楚,所以,不管是偷偷送来一份谢礼了结此事,还是如她所愿,露出大腿让她冲上去抱住,总之,要么有银子,要么连银子带靠山,这件事她肯定稳赚不赔! 所以,她一点也不急! 就这么慢悠悠的,时间过度到第四个给老太太请安的日子,简府收到了国公夫人亲自写的请柬,那是一张金面撒梅花瓣,满是壕的气息又不失雅致的请柬,上面很诚恳的写着,邀请简老太太和连氏参加国公夫人的生辰! 并且,那上面特别标注了,请一定带着简如,简大小姐,她闺女林戚月的救命恩人,让她能当面表示感激感谢感恩万分! 当然,原话不是这么这写的,简如只扫了那个请柬一眼,就被简诗抢走了,于是,她也只能大概齐的这么理解一下了! 当府中的主子们(除了简知洲,这货在妓院里喝……你们懂的)都挨个传递着看完了请柬后,呃…… ‘简老太太和她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如儿,国公夫人说你救了林小姐,这是怎么回事?”简老太太急声问! 简如敢发誓,就连前世她丈夫官拜三品的时候,简老太太都没用过这么慈祥的表情,这么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话! 呃,毕竟那时候她已经和简府撤底撕破脸了! ‘咳’,清了清喉咙,简如开始叙述,当然这个叙述是有保留的,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呃,好吧,她承认,她基本一点实话都没说! “老太太,事情就是这样,那时林姑娘受了伤,神志恍惚的,我就只好把她安排在宁嬷嬷那儿,后来等她醒了后,也只是写了封信让我转交林府管家,并未说出她的身份,随后就被接走了,我也只当这件事过去了,今儿接着这封请柬,我比你们还惊讶呢!”简如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的说着瞎话! 不错,编的挺像这么回事,简如默默的给自己点了个赞,果然,有个楚寻那样的男神丈夫和当鬼自己跟自己说话那么年话后,她的嘴炮能力直线提升! 简府众人久久未语,老太太房里,简如头一次抛却了透明的身份,被人用各种羡慕,嫉妒,猜疑,愤恨的眼神活活盯了一上午! 就连老太太也很慈祥的跟她搭着话,甚至还垂问了她的生活起居! 简如很难形容她这一刻的感受,毕竟前世她一直都处在被打压,然后拼命反抗的阶段,好不容易反抗成功,力压群雌的时候,她就怀孕了,那时候她保胎都来不及,哪还能去碾压人,等终于生下孩子,可以去耀武扬威的时候,她就病死了! 当别人有背景,而你只有背影时候,你根本无法理解靠着自带着光环就可以砸死人的酸爽! 这真是悲伤的故事! 国公夫人的寿宴转瞬即到,这天一早,简府一行人准备出门! ☆、第十七章 出乎简如意料,这一次出行,竟然也有简知洲的存在,破天荒的,天还没黑他就从花楼里出来了,现在正在马车前穿戴整齐,似模似样的吩咐下人收拾着! 简府这次出动了四辆马车,简老太太带着简诗,简玲坐一辆,简知洲连氏坐一辆,下人坐一辆,剩下的就归了简如! 这架势拉的不小,简直就是合府上阵,一般来说,国公夫人发请柬邀请简府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家,都不能说是垂青,而是扒下来交际了,两家身份地位差的不要太多! 这种情况下,一般都应该老老实实,人家请谁就来谁,像简老太太这样举家而去,恨不得连姨娘都带上的,实在是让人侧目了点! 按理说,简老太太虽是庶女,但也算是官宦人家出身,这点道理,她还不至于不懂,只是她太急,太想让简府冲上那个她向往了一辈子的上层圈子! 不过,哪怕不合规矩,简如也不会去阻止,她今天去的目地就只是结交国公府,至于旁的会出现在国公夫人寿宴上的人,她并没有丁点想巴结的意思,曾经身处上位的简如太清楚那个圈子是如何排外,别说她是林戚月的救人恩人了,就算她是林国公的救命恩人,人家也不会轻易接受她! 虽然已经接到了请柬,但简如清楚的知道那个圈子根本不会对她打开大门,她也没想过借机混进林戚月的交际圈,那简直就是作梦,她的目标很实际,就是抱上国公府的大腿,让她能提升地位和获得一定程度的自主权! 她相信国公府一定能查清她的背景和处境,所以对简老太太这种急切到失礼的举动无动于衷,别人是否嘲笑或看不起简府,她根本就不在乎,只要国公夫人不会这样,她就满意了! 女子求好名,无非就是为了嫁人,巴上好亲,可是她这个情况,呵呵,就算名声好过观音大士,简如相信,也不会有哪个权贵肯娶她的,就算是纳妾都不可能! 马车缓缓行进,林国公府宾客盈门! 在简老太太,连氏等人为了那朱红大门的开启而激动不已时,简如站在马车的阴影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眼神却清明的近乎冷酷! 国公府内院宾朋满坐,进出皆为豪贵! 今次是国公夫人的四十整寿,又有为林戚月正名的原因,只要跟国公府没有政见,世仇之类不可调合矛盾的人家,基本都会卖个面子亲自到访,因此上,国公府里用人山人海来形容,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简知洲握着请柬尴尬的站在原地,茫然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不是没给人拜过寿,只是一般情况都是招个十多个戏子,喝酒听戏,最后在破羞耻的玩耍一下,眼前这种这么正经,这么高层次的拜寿,他没参加过啊,肿么办?人好多,好害怕! 简老太太在马车里急的直踩脚,可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儿子儿媳都跟前,她一老太太冲出去应酬算怎么回事啊! 狠狠瞪了一眼习惯性萎缩在角落的连氏,简老太太握着简诗的手,儿子和儿媳已经没救了,她现在只能指望着这个美貌过人的孙女能榜上一门好亲了! 眼下就是机会,能出入国公府的客人,哪怕就是把简诗送上去妾,对简府也是很有好处的! 好在简知洲的尴尬没停留多大功夫儿,在国公府门口站在了盏茶,就有管家上来招呼将她们请进府中了! 国公府宴请宾客也是分了等级的,这么些个人,没的全挤在一个院子里的说法,简知洲自去男宾区,简老太太并连氏她们几个被引至前院,只有简如一人被请去了林戚月的院子! 林戚月的院子很安静,跟热闹的前院一对比,让简如有种从热闹区一下穿越原始森林的感觉,一时颇有些不适应! 被小丫环引着进了正屋,简如才惊讶的发现,林戚月和今日的主角国公夫人竟然都在! “简姐姐!”林戚月迎了上前,深深的福一礼:“戚月多蒙姐姐相救,才得以逃出升天,前段日子因故不能前往简府亲自向姐姐道谢,请姐姐原谅!” 林戚月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儿,原本以为只能在荒野山村凄凉的了此余生,但简如却从天而降般的救了她,这就足以让她粉身难报其恩,更何况…… 看到苍老了十岁般的父亲,病重之下却仍坚持着安慰她的母亲,林戚月更加感激简如点醒了她,让她没有懦弱的逃避! 回家后的这段时间,她过的很艰难,各种流言蜚语如杀人的利刃一样,句句刺入她的心头,不用出门,她都感觉到周围人看她那种轻视,怀疑的目光,说句不恰当的话,那种痛苦,丝毫不压于在憨子家受人欺压打骂! 可是,每当她觉得就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她都会想起简如,想起那只扭曲的手,在那样孤苦无助,亲人如虎的环境下,简如都能坚持下去,那么,有家族父母疼爱支持的她,又有什么理由坚持不下去? 走出门,扬起头微笑着面对一切,虽然真的很难,但迈出第一步之后,林戚月发现,原来,她竟然可以做到的! 低头躬身,林戚月满怀感激,为了眼前这人给她的勇气! “林姑娘快别这样,我救你也不过是因缘即会的巧合而已!”简如连忙去伸手,心想这姑娘真是太实在了,这一个福礼行的,都快跪地下了! 若真论起来,以她对林戚月的帮助,一个跪拜到也不是当不起,但是,简如哪敢啊,人家亲妈在一边看着呢! “哪怕是巧合,简姑娘你确实是救了月儿的!”出乎意料,国公夫人站起身:“你对月儿是在造之恩,不单是她,就是我这当母亲的也要感谢你!”说罢,竟然也对着简如行了一礼! 简如瞬间就想给跪了,这母女俩组团刷她啊! 这一刻,简如终于遇到了她重生后的第一个对手,那就是林国公府的当家夫人,超品诰命宋氏,在这两人有限的交谈时间内,各种真诚(肉麻),善心(恶心)的话互相对轰,宋夫人感恩图报,简如慈悲悯人,林戚月被感动的热泪盈眶! 这场会面是成功的,大腿无疑抱的很顺利,但宴会结束回府之后,简如躺在床上半宿没睡着觉,没办法,太想吐了,她从来都不知道,当两个圣母用感怀天下的语气嘴炮对轰的时候,会是这么恶心的一件事! 功力太浅啊,按着翻腾的胃部,简如泪流满面的想! 当然,这些不过是简如单方面的想法而已,事实上人家宋夫人就是单纯的感谢一下而已! 宋夫人出乎意料的没什么特别大的门户之见,简如很顺利就跟林戚月成了朋友,经常书信来往不说,偶尔也会被邀请去小住几日,林国公和林子墨待她都很客气,宋夫人甚至还多几分亲切! 虽然林戚月并没有把简如带到自己交际圈的意思,宋夫人的亲切里也带着几分同情和帮扶,但简如已经非常满足了,因为她的目地全都达到了! 她被挪出了偏远窄小,一走楼梯都直打颤的锦绣阁,搬到了简府第三大的院子‘凌波居’,简老太太一口气给她添了十多个小丫环,个个乖巧伶俐,随传随到,她的月钱也从二两涨到五两,甚至进出入府袛都不怎么受限制了! 简如对此满意极了,上头有人的感觉不要太酸爽! 暗算了前世害她的杨姨娘之后,简如对简府的感情已尽,连不甘之心都没了,她不在求老太太的重视,也不在奢望父母的爱,目前这种情况就很好,能平静的维持到她嫁人,这就足够了! 小梅园! 杨姨娘形销骨立的半靠在床头,闭眼急促的喘息着! “姨娘,喝药吧,一会儿凉了药效就不好了!”杨嬷嬷心疼的劝着,她这闺女,还不到三十呢,怎么生了个孩子就变成这样了! “娘,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这回怕是真不中用了!”杨姨娘挥挥手,自生下瑾哥儿后,她坐了双月子,又吃了这么长时间的药,身体却没有任何好转,她心里就清楚了,这一场她怕是熬不过去了! 她是家生子,老子娘甚至侍候过简地主,算是有一些关系,这些年她很得宠,小梅园收拾也干净,不会有人能伸进手来,至于太太,借她两个脑子,杨姨娘都敢肯定太太没法把暗算她这事办的这么无声无息! 她这病,要么是自己倒霉摊上了,要么就是老太太觉得她的存在碍眼了,杨姨娘甚至这么想过! “姨娘……”杨嬷嬷悲声,眼前这个像死了一半的,是她的亲闺女,瞧着闺女这样子,她这当娘的怎么可能不心疼,而且,这个闺女,跟旁的又不一样,自打闺女当上姨娘之后,她就一直贴身侍候,日夜不离,那是比丈夫儿子都看重亲密的存在! 杨姨娘叹了口气,到底没在拒绝,端起那黑黝黝的药汤子,她一气就灌了下去,放下碗,推拒了杨嬷嬷送上来了乌梅,杨姨娘咳嗽了两声,问道:“娘,菊花准备好了吗?我教她的,她都记下了?” “你放心,菊花是个懂事的,那是她的前程,她哪能不记着!”杨嬷嬷连忙应,随又抽泣了一声,带着颤音的说:“姨娘,太夫都说了,你只是身子太亏了而已,肯定能治好的!” 杨嬷嬷心里如针扎一样的疼,她这闺女近来的举动,越来越像安排后事了! “呵!”杨姨娘苦笑了一声:“娘啊,我这身子别说好不了,就是能好,你看我现在这副模样,就老爷那性子,还能看得上吗?你别劝了,菊花既然准备好了,那我今儿晚上请老爷过来时,就让她侍候吧,借着我还有两分体面,还能叫的动老爷!” ☆、第十八章 侍候了这么多年,杨姨娘看简知洲看的是清清楚楚,她得宠故然是有合简知洲性子,惯意讨好的原故,但出色的相貌却是占了最大比例的,可现在,揽镜自照,杨姨娘自己都绝望了! “菊花长的虽没我年轻的时候好,但胜在青春少年,又有我教她的那些,得老爷的宠是没什么问题的!”杨姨娘喘了两口气:“娘,你可是真打听准了,瑾哥儿已经记在太太名下了?” 这是大事,她的所有谋化都得在瑾哥儿已被记成嫡子这个前提下完成,否则,一切就都成了笑话! “放心,这个事娘肯定不能大意了,瑾哥在满月时就上了祖谱,记得就是嫡子!”杨嬷嬷肯定! “那就好!”杨姨娘向后仰躺,放松般的摊在床上! 她只有玲儿和瑾哥儿两个孩子,眼见着身子不行了,她总得为孩子的未来谋算谋算,瑾哥儿是男丁,不用她操心,简府的一切都是他的,可是她的闺女…… 玲儿是瑾哥儿的亲姐,太太肯定看她不顺眼,老太太也没多偏爱玲儿,老爷不是长情的,杨姨娘知道,只要她一死,她的闺女,一个没了亲娘的庶女,转眼间就会成为四面不靠的小可怜! 只要太太抱养着瑾哥儿,那么日后瑾哥儿不会和玲儿亲近就成了必然,为了女儿的前程,杨姨娘下定决心,一定要把瑾哥儿的教养权从太太手里夺出来! 让菊花侍候老爷是第一步,杨姨娘相信,只要她能支撑到谋算成功,那么,在她病死之前,简府为了安抚她,就一定会给菊花一个姨娘之位以视安抚! 如果她成功了,瑾哥儿定会被老太太抱去教养,而菊花也肯定能得到一个从旁照顾的权利,毕竟她是瑾哥儿的亲姨母,有老太太的牵制,在有菊花从旁照顾,她的儿子和闺女定能平安长大! “娘,你把这碗香茶端给菊花吧,清清口气,老爷爱闻这个味儿!”杨姨娘咳嗽了两声,虚弱的指着矮桌上一个茶杯说! “唉,娘知道了!”杨嬷嬷连忙端起,随后便往侧室去了! ‘娘,妹妹,别怪我!’杨姨娘目送着杨嬷嬷离开,眼前浮现出菊花小时候围着她跑前跑后的情景,她紧紧咬着唇,几欲见血。 为了她的儿子女儿,菊花不能有身孕,女人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全心全意的为其打算,到时候她孩子的利益自然会受损! 她不是不相信妹妹,她只是不相信人性! 杨姨娘痛苦的闭上眼睛,扒在床边剧烈的咳嗽起来,额上青筋都冒了出来,她发誓,她一定会让玲儿告诉瑾哥儿,让瑾哥儿把他菊花姨当亲娘一样孝敬! 老太太,菊花,老爷,她会为孩子们拉来这三个助力,那么,还有没有别的呢?杨姨娘喘息着,强迫自己转开念头,大小姐,最近大小姐势头颇胜,是不是可以在她身上动些念头呢,杨姨娘沉思! 是夜,简知洲被杨姨娘请到小梅园里,说了会儿话后,在侧室受用了一个丫环,后来得知是杨姨娘的亲妹,便直接升了通房丫头,近身侍候,并许诺有孕后抬为姨娘! 环翠阁里,听到这个消息,陆姨娘狠狠砸了一个茶杯! “杨氏那个贱人,都快死了还巴着老爷!” 在陆姨娘咒骂声中,屋里的下人俱都低头不敢言语!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了,自那贱人生了孩子之后,老爷只不过来了三,五次,在这么下去,她肯定会失宠的,陆姨娘眼珠急转! 杨氏那贱人这么狂,不就是因为生了个男崽子吗?要是那崽子出了事,看她还能不能狂得起来!陆姨娘咬牙切齿,手中丝帕被她生生撕成了两半! 简如不知道府里两位姨娘立誓要翻天,她的日子过的优雅惬意,跟林戚月通通信,偶尔去国公府小住几日,甚至她还靠着前世的记忆,在京粮价上升的时候又狠赚了一笔,财产在次翻翻! 这一日,天气晴和,简如带着宁香宁玉,坐着宁长安赶的马车,来到了京城贫民区的人市上! 现在宁长安已经从铺子里卸了任,专职成了简如的车夫和投资总管! 这段日子,简如正逼着白总管操办宁嬷嬷和宁长安卖身契的事儿呢,只要这娘俩的身契被消了,她在简府就一点挂牵都没有了! 不过,这事还得消消的进村,打枪的不要,万一惊动了简老太太,让她反应过来可以用这两个人要胁那就不好了,简如宁肯多花银子和心思让白总管往连氏那边使劲,也不愿意动作太大惊动了简老太太! 京城西北区,是有名的驴马市儿,专买卖些羊啊,马啊这类的大牲口,以及,实在活不下去了,自卖自身的人! 马车停在驴马市儿最大的一家访市前,几个人下了马车! “您看看这两个人怎么样?”中人口沫横飞的介绍着:“这两人是兄弟俩,还不到三十,正是壮年,哥哥叫吴海,弟弟叫吴江,以前都是镖师,有几分硬功夫,后来因为遇到劫镖受了伤这才退出来,不过他们俩虽说残了,但守家护院还是能干的,比起一般的小厮强多了!” 简如随着那伙计的介绍打量着吴家两兄弟! 她今儿是出来买人的,宁长安掌管着她几宗长期的投资,需要住在京城里,总这么当着她的车夫也不是个事儿,但若是用简府的人,她还真不怎么放心,便兴起了买人的念头! “你们兄弟,怎么会出来自卖自身?”简如隔着马车帘子问! 吴家两兄弟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俱都身型高大,体格健硕,只不过哥哥吴海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而弟弟吴江似腿脚不便,不过,哪怕如此,以这两位的体格,就是上码头上扛大包也能吃饱饭,怎么会沦落到卖身地步呢?简如有些怀疑! “这位小姐,我们兄弟自幼是师傅养大的,师傅也是走镖的,现在年纪大了,身体很不好,最近又得了一场大病,太夫开的药太贵了,我们兄弟买不起,因此才来自卖自身!”吴海顶着伤疤脸,憨厚的说! 简如眉头一挑,心里到有了两分愿意,如果吴海说的是真的,那这两兄弟到算了知恩图报的人了,虽然她只是打算买个车夫和随从而已,但是换成这对武力值破表的兄弟,似乎会有别样的效果! “长宁,你跟着吴家兄弟去看看,如果没什么不妥的话,就买下吧!”简如下了决定! 她自认看人还是有两分准头的,这吴家兄弟虽然长相比较狰狞,但眼神清和,神态憨实,只要把身世考查清楚了,日后说不定会有用处的! “是,小姐!”宁长安应,又对着那中人招了招手! “长安,你办完了事就到那家酒楼去找我们!”简如指了指不远处写着‘知味阁’的酒楼! 宁长安点头,随带着那伙计和吴家兄弟离去! 在京城这个地介,知味阁虽然算不上头等的酒楼,每日却也食客不断! 被伙计迎上二楼,简如挑了个靠窗的地方坐定,随手点了几个招牌菜,便和宁香宁玉一起吃起来,她们是早早就出门了,这会儿都中午了,早就饿了! 饱食间,简如无意往窗外看了一眼,街上的场景让她猛的瞪大了眼睛,愣了半晌,才玩味的一笑,出个门而已,竟然还能遇见他们,这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第十九章 街面上,几个人在奔跑,打头是一男一女两个年青人,后边追着四五个混混打扮的壮汉并一个花枝招展的中年妇女! 前头那个男子做书生打扮,他冷着脸拉着那女子拼命奔跑着,无奈那女子太不给力,不停的惊叫不说,最后还直接软倒在地,任那男子怎么拉扯,都起不来了! 后边的混混很快就追了上来,团团围住两人,等圈实了,那花枝招展的中年妇女从众混混中走出! “楚寻,你别怪花姐太狠,实在是你妹妹手太欠,连我的东西都敢偷!”那自称花姐的女人伸腿狠狠踢向摊在地上那女子,抹着大红胭脂的嘴唇一撅一撅的! 被唤作楚寻的男子急忙扑上去挡在那女子身前,正正的被那花姐踢了个正着! “唉哟,唉哟,我的小楚哥儿啊,踢着脸没有,踢着脸没有?”那被踢楚寻一声没吭,反而是花姐连声哀叫,她急急忙忙的冲上前,上手就要去摸楚寻的脸,表情心疼的不行:“唉哟,我的心肝啊,这要是踢伤了脸可怎么办啊?你妹妹不过是拿了几盒子水粉,值不了多少银子,你只要肯跟我喝杯茶不就得了吗?何苦受这疼,快让花姐看看,踢哪儿了?” 花姐脸上的心疼异常明显,看那架势几乎要忍不住把楚寻的衣服扒下来检查检查了! 那叫楚寻的闪身一躲,将那张正皱眉抿嘴的脸暴露在阳光之下,简如敢发誓,她清楚的听到了知味阁里有女子抽气的声音! 那自称花姐的女人,简如认识,是个开胭脂水粉铺子的,水准不高,经常供应各大青楼妓馆,当然,也有一些贪她东西的便宜的妇人会偷摸去她那买东西! 至于那一男一女,简如更认识了,那正是她前世的丈夫楚寻和小姑子楚凝啊! 眼前这情景,简如用脚后根想都能想出是怎么回事,楚凝自小就有个小偷小摸的习惯,前世不知顺走了她多少东西,眼前这种踢到铁板的情况,简如也不知道处理过多少次了,反正,光是这位卖胭脂的花姐,就已经处理的她想吐了! 不过花姐那种夸张的反应,简如到是一点也不惊讶,楚寻那张脸,简直超越了凡人的想象,已经不能单纯的用‘俊’或者‘美’去形容了! 说句实话,没见过楚寻之前,简如觉得她的长相还算是中等,可是一遇见楚寻她才知道,她这相貌哪好意思被称做人啊,猴子没进化完全还差不多! 跟这种自当上官之后,就拥有京城第一美人,京城第一个美男,京城闺秀的梦中情人,纨绔们最想拥有的基友四个头衔,二十年,二十连冠,第二名的票数跟他对比,简直可以用惨烈来形容的人比颜值,简如深觉她可以洗洗睡了! 虽然楚寻一点不为他的脸感到高兴! 如果不是楚寻实在太穷,态度太高冷,通常三五天都不说一句话,说不定真的会有女人不顾楚凝外软里横,小偷小摸的习性和楚寻楚凝的亲娘容氏那顶风臭出六十里的名声,光为了那张颜,而嫁给楚寻呢! 毕竟楚寻那张脸,连简如都不得不承认,真是赏心悦目啊,就算啥也不干,就只看着都下饭啊! 就在简如浮想联翩着前世‘下饭’的过程时,外头又有了新情况! 正当楚寻躲过,花姐气愤不已,几个混混准备上去抓住……,让花姐摸个够的时候…… “别打我,别打我,你们把我哥带走,把他带走,放过我……”楚凝忽然大喊,并把楚寻往花姐的方向一推,借机窜出包围圈,瞬间就消失在街角了! 一阵秋风扫过,所有人都呆立着,时间仿佛停顿了一样! 卧糟啊,简如无力的抚着额头,她这个小姑子的脑袋绝对被门夹过五位数以上,怪不得前世她把楚凝嫁了个那样的人后,楚寻都一点没反对过! 这何止是坑哥啊,这简直是太坑哥了! 不过,简如垂下视角看着街上如同掉进色,狼窝里的小姑娘一样徒然挣扎的楚寻,陷入沉思,眼前这个场面,或许是楚寻此生第二狼狈的时刻了(楚寻一生最狼狈的时刻是楚凝弄丢银子,全家频临饿死边缘,无奈娶了简如的时候),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借这个机会,去做点什么呢! 楚寻最后会功成名就,这点不需要怀疑,前世的结果已经证明了,而简如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她想要站的比前世更高,过的比前世更好,靠自己估计是没什么指望了,那么,若是嫁人,三年的时间,哪怕有国公夫人的支持,她是否能找到比楚寻更有前程的人呢? 毕竟她是个六指,有这个先天的缺陷,怕是当今公主都愁嫁的! 更何况,还有她无缘照顾的两个孩子呢,她若是嫁给旁人,是不是就在也没办法看到那两个孩子了? 简如抿了抿唇,交待了宁玉几声,随后,宁玉便招呼着‘知味阁’的掌柜一起下了楼! 前世和今生不一样了,简如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前世她在那样的情况下嫁给楚寻,而楚寻又是那种颜值破天,沉默高冷的样子,在她自卑万分的情况下,两人的新婚磨合简直可以用灾难来形容! 婚后,另类的婆婆和小姑吸引了她所有的心神,那个落了的胎让她伤心万分,随后斗婆家,斗娘家,斗小妾成了她生命的主旋律,所以,前世结缡七年,她和楚寻真正相处融洽的时间不过是最后一年,她怀孕的时候! 就是那一年,她深刻仔细的研究了楚寻,然后出乎意料的发现这个高冷男神竟然意外的好懂! 楚寻的娘容氏是一个休妇,她被休的官方原因是不孝父母,私下流言是楚寻楚凝父不祥,这一点有楚寻楚凝没归生父,反而被容氏抚养为佐证! 这样的身世简直就是被排挤的神方,再加上楚寻小时候长的就好看,甚至因此得到了教书先生的喜爱,可以免费上学堂,这让同龄的小伙伴怎么能忍?于是,校园,暴力不可避免的出现了! 其实,有那样的身世,有那样的娘,有那样的妹妹,有那样的童年,在长着一张无时无刻不被女人尖叫骚扰的脸,楚寻最后变成了高冷男神,而不是变态杀,人狂,其实也挺拼的! 虽然前世早早的死了,但简如对楚寻并没有什么怨恨,公平的说,楚寻其实算是个不错的丈夫了,他不花心,唯二的两个妾,一个是陪她回了次娘家后莫名其妙被算计着睡了,吃了大亏纳回来的简诗(请相信,无论是颜值还是素质,楚寻都是吃亏的那个),一个是她急切的想对抗简诗,脑抽了提拔的丫环,除此之外,楚寻从来没有主动说过要纳任何人,就连外头都很干净! 无论她和楚寻相处的如何,楚寻一直很尊重她这个嫡妻,他很少去那两个妾那儿,每次去过之后也必用避子汤,这一点,连简如都很佩服他,不是每个男人都有勇气在嫡妻二十八,九岁高龄,还未产子的情况下一直守着的,要知道二十八,九这岁数,结亲早点的话,都快当上奶奶了! 就算不说这些,楚寻最让简如满意的一点就是,他从来没有表露一丁点嫌气她是个六指的意思,结缡七年,每每看见简如那根连自己都很少看的手指时,楚寻的表情永远像照镜子看自己的脸一样冷静! 当然,楚寻也不是没有缺点,最起码在简如刚嫁进门,拼命压低自己讨好婆婆小姑,却被冷颜相待的时候,他没有安慰阻止,颇有些两不相帮的意思,不过,在后来简如觉醒打压婆婆小姑的时候,楚寻也持有了相同的态度,能如此坚定方针,其实也挺赞的! 对于楚寻这一点素质,简如的评论是不好不坏,虽然楚寻不像简玲梦里想的那种‘只要是为了你,杀亲屠城都在所不惜’的深情男子,但他起码也没像时下男子那样,只要母亲和妻子有争执,便是妻子不孝,七出之罪,根本不分青红皂白一味指责! 当然,简如最垢病的一点就是前世简玲试图想养废她两个孩子的时候,楚寻没有发觉,不过念在他在简玲被吓疯后在她墓前立誓,此生不再娶妻,不在生子的份上,简如还可以勉强接受! 据简如跟楚寻相处颇融洽的时候了解,楚寻对女人的偏好为冷静睿智,行事有条不紊,性格温和亲切的女性,前一世,简如就是因为怀孕之后的那种由内往外散的母爱吸引了楚寻! 后来简如仔细分析过楚寻的这一偏好,发现他喜欢的这些都是他成长过程中缺少的,母亲容氏和妹妹楚凝完全不俱备的! 这一世,哪怕最后简如没有选择楚寻,但是做为目前第一,而且还是唯一的候选人,简如也觉得,她很有必要先给楚寻留个好印象! 毕竟前那种新婚一月,丈夫说的话十个指头可数的苦逼状态,简如在也不想经历了! 就在简如这边胡思乱想的时候,知味阁的掌柜和宁玉已经劝退了花姐和那一干混混,此时宁玉正领着楚寻来见她呢! ☆、第二十章 宁香宁玉带着楚寻走上楼来,当楚寻登上二楼扬起脸的那一刻,整个现场响起一片低沉的抽气声! “小姐,这位小哥儿说,他想亲自来谢谢您,我看他心挺诚的,就带上来了!”宁玉用手一指楚寻,解释道! 她不知道简如这会儿脑子里正前世今生呢,只以为小姐偶发善心,再加上楚寻这模样,宁玉也抵档不住,这才带上来的! 不管脑子想的什么,简如在看见楚寻的瞬间,就调整出了前世被他称为最‘好看’的微笑! “多谢小姐相助!”楚寻抿了抿嘴唇,对着简如行了个礼,声音清冷出尘! 知味阁的二楼响了一片切切私语,括弧,不分男女,括弧结束! 楚寻神色不变,身姿如青竹般挺立,从上至下的低头注视着的简如,那小身姿,那小表情,一点也不像来道谢的! 简如没在意,她太知道楚寻那德行了,今天能得这六个字已经算不错了,她伸手虚扶了下,温和笑说:“这位公子不必如此,人生一世,谁能没有些三灾八难呢,我不过是恰逢其会,相信便是没有我,公子也可以脱身的!” 上一世楚寻肯定是脱身了,这一点简如可以用他们俩个悲惨的洞房夜来保证! 楚寻恭了恭手,垂目不语,简如也不在意,她早就习惯了嘛,在楚寻‘哦,是啊,不错,挺好’之类的答对之中,简如意外的觉得,她聊的还挺痛快的! 好久没不被人打断的说这么多话了,忽然觉得聊天的时候有人只是答茬,不跟你抢话语权的感觉好爽怎么破 宁香宁玉面面相觑的看着小姐和帅哥一坐一站,一话唠一嘴残的画面,嘴角抽搐了无数遍! 两人相处颇欢(?),一直聊(?)到宁长安寻来了之后,才算是结束! “我观楚公子气质如玉,言谈有物,如今的困境不过是龙游浅摊,总有飞升之日!”离开之前,简如最后说了一句:“今日与公子萍水相逢,相谈甚欢,我祝公子早日放下心结,鹏程万里!” 说罢,简如将结帐的银子放在桌上后,就率领众人离去了! 目送着简如等人的背景,楚寻像个聚光灯一样站在桌旁,面上冷淡如竹,心中各种脑补! 那位连名字都没留下的姑娘真是亲切啊,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温和可亲的女性,那位姑娘学识好渊博啊,第一次有人跟他聊这么久好开心,那位姑娘好善良啊,素不相识的就救了他,那位姑娘好体贴啊,最后离开的时候还劝他不要伤心! “这位公子!”正在楚寻大量用着排比句的时候,有伙计的声音从旁传来! ‘何事?’楚寻转向伙计,用眼神寻问道! 伙计被如此俊美的颜,清冷的眼看的脸上通红,半晌才吱吱唔唔的说:“那位姑娘结帐的时候多给了一两银子,公子您给她送回去吧!” 话说完了之后,这小伙计竟然羞涩的把银子往楚寻桌上一扔,然后错着脚跑开了,那小背影叫一个扭捏! 楚寻用白玉般的手指捏着那块碎银,如墨的眼睛扫过,嘴角微微一抿,让周围暗自注意着他的人恨不得扑上去跪舔! 那位姑娘对他真是太好了,不过萍水相逢竟然还注意到他欠了胭脂铺子银子还不上,他简直感动了快流泪了怎么破!他……呃……他忘了问那位姑娘姓甚名谁,家住哪方了怎么破?以后万一在也遇不到了怎么破啊! 楚男神,有没有人说过你除了外表能唬人之外,其实内里又逗逼又闷骚,而且还是个脑补帝吗? 其实那一两银子是简如给伙计的赏钱啊,小伙计,你快回来…… 楚寻那边怎么脑补,简如一点也没在意,她不过就把那事当成一次友好的初遇,随后就放下,该干什么干什么了! 在终于消去了宁嬷嬷和宁长安的奴籍,并在京城贫民区给两人买了一个小院子安顿下来,专心帮她做生意后,简府开一个小宴,让主子们齐聚一堂,大伙一起庆祝一下! 庆祝的主要原因就是简瑾这个小男娃儿,终于会爬了,而且还会叫娘了,眼见着是立住了,应该不会随便夭折了,对此,简老太太心花怒放,实在忍不到瑾哥儿周岁,现在就开始炫耀了! 鉴于这不是什么大日子,简老太太就没请别人,只是府里众人聚一聚而已,简知洲,连氏,简如,陆姨娘……连一直卧床的杨姨娘都病歪歪的抹着粉强撑着出现了! 连氏抱着小主人公坐在桌前,一边粗拉拉的喂他东西吃,一边用眼刀狠狠的飞杨姨娘! 这位明明人都快病死了,还硬拉出来一个杨菊花拽走了老爷,老爷已经一个月没进过她的房了,连氏牙根直痒痒,真是恨不得扎小人诅咒杨姨娘赶紧挺尸了! 连氏心里有气,手上的动作自然也粗鲁起来,一不小心,喂食的勺子磕到了瑾哥儿的嘴唇,瑾哥儿顿时就哇哇大哭起来! 众人的视线被吸引过来,杨姨娘也第一时间赶到瑾哥儿身边,只见她上手就去抚瑾哥儿的头脸,在连氏还没来得及斥骂的时候,就惊声叫道:“天啊,瑾哥儿身上怎么起了这么多疹子?” 瑾哥儿全身上下起满了红色的疹子,一碰就哇哇直哭,热闹的宴会不欢而散,请来太夫,众人围在瑾哥儿的床前,或焦急,或无谓,或暗笑的等待着结果! 结果……太夫宣布的结果震惊了所有人,瑾哥儿中毒了,而且是一种比较罕见的慢性毒,小儿食用后会慢慢的变虚弱,直到虚弱而死,而这个毒药的来源就在连氏喂瑾哥儿的那碗米糊里,太夫说,本来这种毒药食用起来不会有这么明显的反应,只大概瑾哥儿是对这药比较敏感,而且药量过多,才会这样起了大范围的疹子! 当然太夫也说了,毒发出来是好事,若是真憋在身子发不出去,即使这个慢性毒药效不强,对瑾哥儿这么小的孩子也是很危险的! 太夫扔下炸弹,开了药收了诊金之后,飘然远去,留下被炸的头昏眼花,满脸是血的简府众人集体发愣! 杨姨娘和她的老娘妹妹简直惊呆了,她不过就是让人在儿子身上制造一些伤痕,在收买人证到时候弄连氏一个虐待儿童而已,可是现在她,她儿子竟然中毒了,到底是谁这么残忍,竟然要她儿子的命? 杨姨娘把目光扫向所有人,只觉得看谁都像凶手! 比杨姨娘震的更惊的是连氏,她几乎是手足无措的看着眼前众人,宴会是她办的,毒药是她一口一口喂给瑾哥儿的,这个,好像是说不清楚的节奏啊! “贱人!”还没等连氏想了什么解释的词呢,简知洲就举着巴掌冲过来了,他狠狠扇了连氏一耳光,怒声骂道:“你这毒妇竟如此狠辣,这是要断我简家的后代啊,我要休了你!” “不是,老爷,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有下毒!”连氏捂着脸拼命摇头,连连否认,可看简知洲那副‘你不用解释,过多的解释就等于掩饰’的态度,连氏就知道,跟丈夫,她是解释不清楚了! 于是,调转目标,连氏冲过去跪在简老太太身前,抱住她的腿,眼泪鼻涕流了一脸:“老太太,您相信我,我真的没下毒!” 简如痛苦的闭上眼睛,她这个娘,简直让人无话可说,这种时候,她这个当家主母不是应该行使权利赶紧查清事实嘛,这挨了耳光就抱着大腿哭,嘴上干说‘相信我’,却一点实际行动都没有,有毛用啊! 简老太太用猜疑和困惑的眼神看了一眼连氏,说实话,这个儿媳进门这么多年了,虽说糊涂废物了点,但胜在比较好掌握,看瑾哥儿不顺眼,偷摸给他吃点小苦头,这个可以有,但是要说下毒害死,简老太太觉得连氏还做不出这事! “好了,去客厅说,别吵到瑾哥儿休息!”简老太太抚开连氏的手说! 一众人挪到客堂! 连氏被李嬷嬷扶着坐在椅子上,哭天抹泪,嘴里频频喊着冤枉! 简知洲怒视连氏,感觉上随时都有可能冲上去暴打她! 剩下众人都围观着看热闹,连简如都不例外! 简老太太痛苦的揉着额角,指使着王嬷嬷下去调查,她望向满脸都是涕泪的连氏,随后又好像被恶心到一样立刻转头,半晌深吸了一口气,才稳住情绪:“连氏,你也是四个孩子的母亲,这般大的年纪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我已然派人去查了,若此事与你无关的话,府中必然不会冤枉你!” 简老太太还是很有威严的,连氏听了她的话,果然停止了哭泣! ☆、第二十一章 杨姨娘颤巍巍的站在下首,知道瑾哥儿没事之后,她就已经放了心,这件事不会是太太做的,杨姨娘冷静下来后便想到这一点,太太要是真想害死瑾哥儿,这么常时间来有无数的可能,何必在这么明显的日子里亲手喂一碗加了毒药的奶糊糊呢! 虽然太太的智商不高,但杨姨娘觉得,她起码还是在正常人这水平之内的! 那么,现在这情况,她能获得什么好处呢?杨姨娘低着头,眼珠子乱转,哪怕这事不是太太做的,失查这个罪名她总是要担的,如果这个时候,在把她‘虐待’瑾哥儿的事暴出来,那么太太失势就是肯定的了! 杨姨娘飞快的给杨嬷嬷使了个眼色,杨嬷嬷心领神会的默默退了下去! 太太越落迫,越失势,对她的孩子们的未来越好,杨姨娘虚弱的晃了两下,轻轻抽了抽嘴角! 杨嬷嬷出去后没一会儿,在大家焦急的等待着王嬷嬷的调查结果的时候,瑾哥儿的奶娘忽然没经禀报就冲进堂来! 这位奶娘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身强体壮面目清秀,瞧着就老实本份,她匆匆的冲进大堂,谁也没有理会,直接奔着老太太而去! 看这奶娘气势汹汹的,丫环们自然得去拦着,万一让冲撞了老太太可不得了,可这被大伙防备着的奶娘却不走寻常路,她只冲到老太太面前后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那声音脆的让众人直咧嘴! “老太太,不好了,瑾哥儿哭抽过去了!”奶娘满面张慌! “什么?”简老太太猛的站起身,厉声问道:“瑾哥儿不是已经吃过药了吗?刚才我们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会哭抽过去?” “老太太,刚才哥儿喝药的时候泼了一身,奴婢就想给他洗洗,结果……”奶娘神色不安,偷眼看了连氏一下,才为难的说:“结果发现哥儿腿上有不少指甲掐出的印子,想必是脱衣服时让哥儿难受了才……” 话未尽,意已传,奶娘说的很明白,瑾哥儿为什么哭抽了?因为身上疼,为什么身上疼?因为有人掐他了,至于谁掐的?那偷瞧连氏的一眼,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 “我的儿啊!”杨姨娘悲切的呜咽了一声,随后便像是受不住这消息一下,软倒在地! “快,把太夫在请回来!”简知洲怒吼,他虽然是个纨绔,但对于唯一的儿子和疼爱的小妾,还有几分在意的! 有人领命匆匆去请太夫,下人们也急忙抬胳膊抬腿的扶杨姨娘,借着乱劲杨嬷嬷挤到杨姨娘身边,偷偷的掐了一下她的手! 太夫二进简府,诊的依然是瑾哥儿,这回不是把脉了,瑾哥儿被扒了个干干净净,众人都看见了他腿上确有几处指甲掐的血印,大多都在大腿里侧,看的出用力颇狠,瑾哥儿白白的腿儿被掐的青紫不堪,甚至还泛着些血丝! 简老太太的目光瞬间就刺向连氏,她虽然有连氏对瑾哥儿不会太好的心理准备,但上手掐打的孩子哭嚎不止,这已经超过了她的底线! 太夫开了安神的药,瑾哥儿终于不在哭闹,安稳的睡着了,杨姨娘坐在小床边,用干枯的手抚着瑾哥儿的小脸,眼泪止不住一样:“瑾哥儿,我的儿啊,可怜你小小的年纪,就受了这样的罪,姨娘真恨不得替了你……” 杨姨娘只是坐在那儿自怨自哀的哭,哭的众人心中不是滋味,也哭的连氏心慌意乱! 杨氏那贱人没说一句明面上指摘她的话,可是那‘受了罪,恨不得替了你’什么的,不就是说她不是亲娘就作践孩子,说她不慈吗? 是,连氏承认,她对瑾哥儿是一点好感也没有,可是这怪得了她吗?她从来没照顾孩子,瑾哥儿又那么多事,更何况那是杨氏的孩子,她凭什么费心去照顾啊! 可是不照顾归不照顾,她真的没有下毒和虐待瑾哥儿啊,这太冤枉她了!连氏气的眼圈发红! “姨奶奶何必做出如此姿态,我们太太才是哥儿的嫡母,日后哥儿功成名就的时候,自然是孝顺我们太太的!”连氏的贴身大丫环含英站出来说:“我们太太根本就没必要去下毒害哥儿,害了哥儿,对太太根本就没好处,更别说是打了!” 按理说这场合是没有丫环说话的份儿,含英站出来也是冒着被打的风险,只是看着光知道哭,害怕,生气的太太,含英实在是没法干看着! 她是太太的丫头,太太要是不好了,她只会更不好! “奴婢自然相信毒不是太太下的!”杨姨娘抹着泪,委屈求全似的说:“只是,今日为瑾哥儿摆宴,太太似乎很不高兴!”杨姨娘低声放低,几不可闻的说:“今儿,今儿好像是大小姐的生辰!” 杨姨娘的声音虽低,却足够让能听清楚,‘今日是大小姐生辰’几个字一出,众人瞬间恍然。 要说起大小姐的生辰,在简府绝对是一个充满了忌晦并被人刻意遗忘的日子! 简如是简府的第一个孙辈,在确定简知洲除了花银子之外啥也不行之后,可想而知那时候怀孕的连氏是多么的受重视,结果生出来……赔钱货,好吧,这就算了,但是六指,这个……好吧,反正简府不差那点粮食,但是,完全不能接受的……连氏不能在生了! 不能休,不能生就等于简知洲不会在有正经意义上的嫡子,这根本就是个灾难,由其是对连氏来说,简知洲就算不能有嫡子,也总有别人给他生,但是连氏,这根本就是从根儿上断了她过上‘有儿子可靠’的幸福的生活嘛! 于是,简府的人就过上了每年,当家主母总有那么一天……的生活,渐渐的,府中的下人慢慢的替换,这个日子就被众人刻意的遗忘了! 刻意的遗忘也是遗忘,经过了二十多年,忘着忘着就真的忘了,忘的简老太太都能在这个日子里,从容的为孙子能爬能说话这种小事办宴会了! 这个事也从侧面说明了简如目前的受重视,不过是假相而已,简府的这些主子,面上客气亲切,其实根本没人真正把她放在眼里,所以,才会连她的生辰都忘的一干二净! 不过,别人能忘,连氏却绝对不会忘记,每年的这段时间,她的脾气总会特别暴躁,心情特别阴郁…… “每到大小姐的生辰,太太总会特别生气,偏今儿瑾哥儿又摆宴,太太忙里忙外的,心情不好,奴婢也明白!”杨姨娘用同病相连的眼光注视着简如,话说的很委婉! 简如闲闲的别开脸,别看着她,看她她也不会帮忙说话的,她就是围观看热闹的,不要以为记得她生日她就会感动啊! 简如不为所做,但旁人却是秒懂了杨姨娘的意思,就连简老太太看着连氏的目光都充满了怀疑,说起来,脑子一热就打孩子出气,然后越想越气直接下药弄死这种事,她这个蠢货儿媳妇,好像也不是做出不来! 连简老太太都这么想了,那别人会如何就不用形容了,在众人‘怀疑,思索,然后恍然’的目光中,连氏越发的急了,她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半点辩解的词都想不出,慌乱的扫视一圈,众人了然的眼神让她脑子一片空白,直到看见坐在一旁无聊望天的简如,她猛的灵光一闪,几乎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是她,她今天跟瑾哥儿在侧室呆了两个多时辰,是她掐打的瑾哥儿,她记恨瑾哥儿抢了她的风头,这全是她做的,和我没关系!” 众人:…… 简如:…… ☆、第二十二章 欧糟,这是躺着也中枪啊,简如低头看了看自己,至于吗?她没那么大胸啊! 一直站在连氏身后的李嬷嬷捂着脸,一种名为苦逼的情绪从上至下,立体环绕周身。 太太,不带这么干的啊,她这边刚派人出去查啊,就算想找人顶缸,您拎个丫环不好吗?为什么要抓大小姐啊,她最近风头很劲您不知道吗?李嬷嬷泪流满面! 不过既然太太已经说了,就是在不靠谱也得圆回来,李嬷嬷给自己打足气了,随后硬着头皮站出来面对着简如说:“大小姐,我知道您恨太太平时疏忽您,可瑾哥儿毕竟是府里唯一的男丁,太太重视他无可厚非,您怎么能因为嫉妒就……”干这种下毒打孩子的事呢,李嬷嬷最后一句几不可闻! 干的好,圆的不错,有情有理,李嬷嬷给自己点了个赞! 简如无语问苍天啊,话说今天被母亲叫过去斥责的时候,她果然不应该回嘴吗?每年一次不是早就应该习惯了吗? 气走了母亲发现瑾哥儿一个人躺在侧室里哭的时候,她果然不该发善心去哄吧,嘴欠+手欠,糟报应了吧! “呵呵!”简如皮笑肉不笑的,根本不屑辩解,这种话,有人会信吗? “如儿,这事竟是你做下的吗?你弟弟年纪这么小你也能下得了手,真是太狠毒了!”简知洲怒斥着就冲过来了! 好吧,真的有人信了!简如简直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她此时的心情,揉着额头,她闭眼挥了挥手,一直跟着她的刀疤脸吴海站出,上去就推了简知洲一个跟头! 看着简知洲踉跄着后退,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下,简如心里才好受了点,暗地给了吴海一个赞赏的眼神,果然膀大腰圆的男仆是很有用处的! “你,你逆女,忤逆不孝……”简知洲好不容易站稳了,扶着抽疼的腰断续的骂,却不敢上前了! 没办法,用腰过度的人,一旦下盘不稳,很容易就会闪到的! “父亲,吴海是林国公给女儿的护卫,平素只管女儿的安全问题,至于旁的,女儿是支使不动的!”简如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她爹也不可能去国公府问! “好了,这成什么样子了,别吵了!”简老太太拍案而起,沉着脸斥道! 简知洲和连氏顿时就安静了,连杨姨娘的抽泣声都变小了! 就在这个时候,负责去调查的王嬷嬷正巧回来了,遗憾的是,她啥也没查出来,今天宴会,大厨房乱糟糟的,根本没处去查,而且说到底简府不过就是个乡绅之家,平时闹矛盾也就是打骂争吵这等级,下毒这么高深的事,王嬷嬷根本就经历过啊! “奴婢无能,请老太太恕罪!”王嬷嬷脸色愧疚,语气真诚! “咳……”简老太太紧紧的皱着眉,这件事闹到这个地步,总得有个结果才成,下毒害瑾哥儿的,总不过就是那几个人…… 看着围观的切切私语的下人们,简老太太紧紧的握住拐仗,闹成这样在查都不出什么的话,那可就太丢人了,不如……她的目光在连氏和简如两人身上扫过! 还是先定个结果,在暗暗查访的好,简老太太沉思,连氏是当家主母,这种事安她头上对简府的名声没好处,那么,她将目光对准简如,一个六指,在好的名声也没用,只要不伤着她,想必国公府不会有心思管这种琐碎的家务事…… “如儿,我知道多年来府中多有疏忽你,可你……”简老太太似下定了决心,缓缓的说道! 简如调整了一下视线,微抬下颌,心中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瑾哥儿是你唯一的弟弟,是咱们简府多年才盼的男丁……”简老太太越说越顺,甚至有一种痛心疾首的感觉!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呆呆的听着,杨姨娘却心知不好,她是很想拉笼大小姐的,但是此时此刻,她能做的,就是无奈的抽泣着说一句:“大小姐平素很疼爱瑾哥儿的!” 老太太决定下的事,她可不敢去反驳,也只能这么不轻不重的夸一句了! “呸,她疼爱瑾哥儿?你眼睛瞎了吧,她怕是这府中恨瑾哥儿的了,她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正经的嫡出,却丁点也比不过瑾哥儿,连生辰之日就被瑾哥儿给占了!”连氏顾不得自曝其丑,她意识到老太太有替她说话的意思,急忙说道! 对这种推卸责任的事,她总是特别敏感和灵活的! 众人听到简老太太和连氏的话竟然都暗自点头,似乎觉得颇有道理,想想也是,大小姐自出生到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在对比一下瑾少爷过的日子,不嫉妒恨,大伙表示,这不科学啊! 靠,这屎盆子要扣她脑袋上,简如看看周围人的目光,惊觉事情要神转折,她恐怕要背黑祸,是,她是不怎么在乎名声,但是下毒杀弟弟和虐打弟弟的名声,跟天生六指根本就不一样,这已经不是名声这点事了,这是人品问题好不好? “老太太,父亲,这事既然牵扯到了我,王嬷嬷又查不出真相,那么不如让我派人去查一查怎么样?”简如憋气又窝火的说,语气很是冷硬! 简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本来她也没打算把简如怎么样,只不过让她先担一下名声而已,等查出事实真相后,自然会给她澄清的! 现在,她自己要去查,虽然简老太太不认为她能查出什么,但这样的面子,她还是会给了,毕竟简如跟以前不一样,有国公府撑腰了! 得到允许,简如沉着脸跟吴海和宁玉说了一些话,随后这两个人便匆匆离开了! 屋中恢复平静,简知洲和连氏尴尬的坐在上位,被简如的冷眼刺的直缩缩! 杨姨娘轻轻拍着瑾哥儿,眼里充满着慈爱和痛苦,瑾哥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派人去掐打时心疼的都快拧住了,可是玲儿也是她的孩子,为了孩子的未来,为了瑾哥儿将来不会被人教着忘记她,她也只能……杨姨娘侧过身偷偷抹去眼角的泪…… 陆姨娘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众人的脸色,完全没有平时泼辣的样子,她心虚的按着胸口,偷偷的缩到了宋嬷嬷的身后! 宋嬷嬷面容肃穆,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注意到几乎贴到她身上的陆姨娘,但是如果仔细去看的话,还是能从她眼中看出一丝不屑! 上不了台面就是上不了台面,怎么提都不行,若是换了她先前的主子,下个药不过是吃饭大点的小事,哪会像陆姨娘这没用的东西似的,怕成这个样子! 可惜啊,主子被抄了家,她这个伯府的老资格,竟然被卖到乡下地方,跟了个粗鄙的姨娘主子,宋嬷嬷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遗憾! 不过,在没用的主子也是主子,宋嬷嬷深知这点,她初到陆姨娘身边,想受重视自然要显出本事来,陆姨娘嫉恨杨姨娘,嫉恨瑾哥儿,宋嬷嬷私下琢磨着,也觉得跟二小姐岁数差的这么多的异母弟弟其实没什么大用,二小姐生的美貌,日后出嫁的时候简中没男丁的话,想必会得到多! 宋嬷嬷自进府的第一天就打定了主意日后要随二小姐出嫁的,正巧陆姨娘要害瑾哥儿却苦无办法,宋嬷嬷要显本事,刚好一拍即合…… 不屑的看了一眼简如,宋嬷嬷扯动了一下老脸,对于买药下毒之种事,她可是很有经验的,她到要看看这位大小姐怎么查? 府中众人各有心思,连氏瞪着简如,恨不得一下子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她身上,简老太太闭目沉思,自事情发生后就一直没参与说话的简诗和简玲,一个得意洋洋的想看大姐出丑,一个看着姨娘弟弟遭了罪,独自暗恨不已! 杨姨娘靠在床边,冒着虚汗私下打量着大伙,心里有了一种事情不在她控制中的不好预感! 简如用手敲打着椅背,心中烦闷不已,她到是不怎么在乎瑾哥儿中毒这事,只是被莫名其妙被扣屎盆子心中不爽罢了! 这个事若是旁人查肯定很麻烦,但对她来说却不算什么,府中忙乱查不出什么,那么就从另一个角度去查好了,那慢性毒药,京城里只有几间黑药铺卖,而且还只卖给熟人,新人若想去买还得有老客引见才行,前世简如就曾被引见过! 简府这等级,想买都找不到地儿?嗯,记得前段时间府中买过一些官奴!简如心中有了计较,便专等着吴海宁玉回来! 果然这两个人是很靠谱的,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就查到消息回来了! “大小姐,奴婢已经查清楚了,那药是陆姨娘身边的宋嬷嬷买的,这有药铺伙计的供词!”宁玉递过一张纸! 为了得到这个,她可没少费劲,连国公府都被搬出来吓唬人了! “竟然还曾是伯府的下人,咱们这府里还真藏龙卧虎啊!”简如扫一了下,看上头写着‘某年某月某日,宋氏在店中买了某药’上头还有个红通通的手印,看了一眼,简如就把纸传递出去了! 随着她的动作,神色有些慌乱有宋嬷嬷眼瞳一缩,急忙后退到简诗身边,低声不知说了什么! 众人将纸条传递着看了一遍!简老太太一扬手,刚想叫人制住陆姨娘和宋嬷嬷时…… ☆、第二十三章 连氏一步就窜了过去,扬手给了陆姨娘十来个耳光,又揪住她的头发骂道:“贱人,你竟然敢陷害当家主母,我要发卖了你!” 连氏恨极,她这又被陷害又被简知洲打耳光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脸都丢尽了,现下知道了害人的是陆姨娘,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至于宋嬷嬷,她是个下人,躲的又远,因此上没有连氏的攻击范围内! 对连氏的行为,简老太太和简知洲都没有出声阻止,毒害嫡子,陷害主母这种事,打杀了都不为过,今儿连氏又受了委屈,她们自然不会阻止连氏去泄愤,简如好不容易把自己洗干净,更加不会多事! 一时间,场面变成了连氏单方便殴打陆姨娘! “别打我姨娘,你有什么证据说明那药是我姨娘下的,就凭大姐姐拿回来的那张纸吗?”简诗忽然合身冲向连氏,顶的连氏一个倒撅,她紧紧护着陆姨娘,语气坚定的说:“太太要卖我姨娘,就连我也一起卖了吧!” 连氏被撞的一退,脸彻底黑了下来,她刚想张口斥骂,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二妹妹觉得那张‘纸’不能证明什么!那,不如请药铺掌柜回来指认!”简如撇撇嘴,她本来想功成身退的,可这眼看着就又要牵扯上她啊? “我……”简诗一时语塞! “老太太请容奴婢一言!”宋嬷嬷眼见着简诗被问住,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便站出来:“说我们姨娘指使奴婢下毒害大少爷,这事奴婢是不敢认的,今日奴婢一直都跟在陆姨娘身边,是有人可以作证的!”宋嬷嬷看了一眼简老太太,意有所指的说:“二小姐得老太太看重,日后自然会有大前程,我们姨娘高兴还不及,怎么会干这样抹黑二小姐名声的事呢!” 听了这话,简如一挑眉毛,到是给宋嬷嬷点了个赞,果断抓住了老太太的弱点啊! 简老太太看着眼前的场面,感觉很是为难,陆姨娘不是要紧人,打杀了不算什么,可是宋嬷嬷说的对,这里头还有简诗在呢,简诗是美人,简府要靠她攀附权贵,日后好带连瑾哥儿,可她要是下决定把简诗的亲姨娘或杀或卖了,简诗还会忠诚于简府吗? 看简诗的态度,若是真处置了陆姨娘,日后她肯定会怨恨,可是若不处置,眼看着害瑾哥儿这事,就是陆姨娘嫌疑最大,连罪证都有,若不处置简府日后还有规矩可言吗? 简老太太脑袋巨疼,怎么处置都是两边不讨好! “老奴才满嘴胡言,不是她又是谁?”连氏却不管那些,直接破口大骂! “太太明鉴,毒死大少爷,陷害太太对我们姨娘有什么好处?”宋嬷嬷嘴角很是灵利,从被大小姐拆穿起,她就一直在想该把这罪名安在谁头上,太太惹不起,大小姐看来也不好对付,于是:“太太请仔细想想,光天化日之下,毒下在米糊碗里,这显然是并不想害死大少爷,而是想污陷太太的!” “大少爷已被记在太太名下,若太太被污陷了,自然就不能在养着大少爷,到时候大少爷就得挪地方,或到老太太处,或回到亲姨娘处,请主子们细想,这件事中,又有谁能真正得到好处呢?” 宋嬷嬷说到最后,竟连自己都有些信了,她暗暗摇了摇头,要不是她亲耳听见陆姨娘那蠢货说她派人去下了毒,而且还下多了的话,她真的会相信这事是杨姨娘干的了! 简老太太等人也都把目光转向杨姨娘,显然宋嬷嬷的话给她们转换了新思路! 杨姨娘捂几欲跳出的心脏,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轮来轮去的,轮到她头上了? “没错,没错,就是杨氏那贱人陷害我,呃,陷害太太!”陆姨娘从地上爬起来,挣扎着说! 连氏左看看陆姨娘,右看看杨姨娘,举着巴掌,一时间颇为犹豫,不知道该打哪个好? “老太太,太太,这事就是杨姨娘干的,肯定没错!”简玲得了宋嬷嬷的暗试,急忙上前去撒娇! “你们胡说八道,我让你们害我弟弟,污陷我姨娘,我杀了你们!”就在这个时候,简玲突然冲出来指着简玲破口大骂,甚至还伸出腿去踢陆姨娘! “简玲,你敢打我娘!”简诗连忙伸手去推她,两个人撕扯成了一团! 杨姨娘急的直跺脚,她想过去拉开简玲,却实在有心无力,失算了,失算了,不该这样啊! 看着简老太太,连氏和陆姨娘不善的眼神,杨姨娘几欲昏迷,这算是得罪了所有人吗? “我打她又如何,谁让你们张嘴就说瞎话!”简玲到底年纪小,杨姨娘办的那些事都是瞒着她的,因此也根本没想那么多,这个事她从头看到尾,娘委屈求全的样儿和弟弟痛苦的哭声早就让她气愤不已了,这会儿简玲她们竟然还敢污陷她姨娘,那就更加不能忍了! 举起案上的摆件碟子,她一件一件的砸向陆姨娘和简诗,仗着人小灵活,又有一口怒气撑着,一时间被砸的两人竟然没躲过! 乱了,全乱了,简如歪头闪过两块千层酥,兴致那叫一个昂然,前世她哪见过那个爱美到近乎执拗的简玲这副形像啊! “简玲,你好,你好,你看我日后怎么收拾你!”简玲被一张软饼糊了脸,气的直抽抽! 杨姨娘扶着床柱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眼前发黑,简诗,她深深的知道在老太太眼中,简诗是比简知洲和连氏都重要的存在,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从来都是让玲儿讨好简诗,紧跟在简诗后头,可是现在,现在…… 老太太的怀疑目光,简诗仇恨的表情,连氏怨毒的恨意,杨姨娘只觉得呼吸困难,她张开嘴,狠狠喘息了几下,浑身都在颤抖,脑中高速运转着! 盯着眼前纷乱的场面,她咬着牙,把心一横,猛的拦在简玲身前! 这时,陆姨娘和简诗已经回过神来,正准备合力去抓简玲,却被杨姨娘一拦,两人便直接撞在了杨姨娘身上! 杨姨娘向后就倒,脑袋直直的磕在了桌角上,顿时便扑到在地! 随着那‘卟通’一声巨响,杨姨娘的脑袋上血花四溅,众人一时间都呆住了! 她歪倒在地上,手紧紧的抓着桌子腿,嘴里断断续续的说:“苍天在上,若是我毒害瑾哥儿,污陷太太,便,便让我坠入阿鼻地狱!” 她努力的转头,将满是血痕的脸对准简诗和陆姨娘,气若游丝的恨声说:“二小姐母女害我,二小姐母女杀我,我冤枉啊,冤枉啊!” 杨姨娘泪流满面,如果有时间,她根本就不会用这样激烈的手段,可惜偏偏现在没时间了,她敢谋算太太,是因为有多方的利益纠葛,也是因为她知道以太太的手段,被打压下去就很难翻身,可是简诗,是,简诗也不聪明,脾气甚至比太太都冲,可是她跟太太完全不一样的是,单凭着那张脸,就足以立于不败之地了! 简府需要简诗去攀附权贵,所以简诗无论犯了什么错都会被原谅,简诗嚣张跋扈,陆姨娘睚眦必报,今日玲儿狠得罪了她们,必会为她们记恨! 玲儿年纪还小,不像大小姐有灵利口舌,能说的老太太意动,若她日后病死了,玲儿无依无靠,一定会受陆姨娘母女折磨! 杨姨娘苦笑着,她的身子她知道,坚持不了几月了,既然都要死,还不如…… “姨娘,姨娘!”简玲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她颤抖扑跪到地上,用手拼命捂着杨姨娘头上的伤口,口中呜咽喊着,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 “玲儿,我儿!”杨姨娘伸出手,抚了抚简玲的头,勉强扯出一个笑,随后怒瞪双眼,直视简诗:“二小姐母女怨我杀我,害我儿,打我女,我有冤不得伸,我死不瞑目!” “老爷救我,老爷救我!”杨姨娘最后挣扎着看了一眼简知洲,凄厉的喊了两句,便溘然长逝。 临死之前,余光中看到了老太太震惊的脸,愤怒的眼,杨姨娘的心不由的感到安慰,因为她看的清清楚楚,老太太的愤怒全是冲着简诗去的! 玲儿斗不过被付于了大指望的简诗,杨姨娘又自知天不假年,无法在保护女儿,那么,她能做的就是毁了简诗! 如果有一个毒害子嗣企图陷害正室的生母,自己本身也殴打庶妹甚至打杀庶母的话,那么不管多么漂亮,二小姐都不会在有多大的价值了! 她最后的喊声,定会对老爷有些触动,她的玲儿虽不如简诗,却也很漂亮,值得培养,事情闹到这份上,瑾哥儿想必会被老太太抱走,在再加菊花,她的孩子们,定然可以安全长大! 这么一想,她现在一死,竟全是好处了,杨姨娘讽然一笑,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第二十四章 杨姨娘如此惨烈的死状,让堂中众人心惊不已,一时间,俱都呆愣在原地! “桃花,桃花!”简知洲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猛的扑上去抱起杨姨娘的尸身,喊了几句,见她果然已死的透透的了,心中悲痛一发,便指着陆姨娘,怒声道:“还不把这毒妇贱人拉下去!”一转眼,又看见了自杨姨娘被推倒后就一脸‘嘛b要完蛋!’样的宋嬷嬷,死了心爱小妾的痛苦更是忍不住了:“来人,把这满嘴跑舌头老杀才拉出去乱棍打死!” 简老太太和连氏都没阻止,古人信奉神明,有前世生今,地狱十八层之说,像杨姨娘这样死前发重誓,甚至临死都不闭眼的,那就是有大冤屈,所以,有杨姨娘死前那番表现在前,几乎所有人都信了这事跟她没关系! 陆姨娘早在看见杨姨娘死的时候就已经摊倒在地了,连下人来拉她都没有反应,至于宋嬷嬷倒是光棍的很,直接敛身退了下去,她没什么想说的,只遗憾当初进府时怎么没分到杨姨娘那当差! 可惜了,这么狠的主子,若得她相助,谋死太太当上正室也不是不可能的! “放开我姨娘!”简诗尖叫着扑过去,她隐约知道闹出了人命,她怕要倒大霉的,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让人把姨娘带走,这回不比往常,要是被带走了,就真回不来了! “简诗,陆氏!我要你们偿命!”听到简诗这一嗓子,简玲猛的从杨姨娘的尸身旁窜起来,红着眼睛冲向简诗和陆姨娘,牙齿紧咬,仿佛要吃人一般! “啊!”简诗被吓的乱挥手,谁知道正碰到简玲的额头上,简玲白眼一翻,直接昏倒在地了! “来人,把那太夫在叫回来!”简知洲狂吼! 可怜的太夫还没回到家呢,就又被叫回来了! 简老太太只觉得她这辈子都没这么头疼过,挥手叫过王嬷嬷把还在叫喊的简诗拖回房间禁足,再把还昏倒在地的简玲先挪到她的院子里,剩下的诸如处理陆姨娘等人,和安排杨姨娘的后世之类的,就交给了简知洲和连氏去办! 疲惫的站起身,简老太太被众丫头环绕着回安寿堂去了,她得休息休息,今天的事太刺激了,她老迈年高的撑不住了! 于是,该走的走,该留的留,该切切私语言的切切私语,转瞬间,这屋子就空了下来,徒留下还什么都不懂的瑾哥儿瞪着乌黑的眼睛趴在床上流口水! “小姐,那丫环咱们还抓吗?”宁玉看见吴海在窗外试意,便上前寻问道! 简如看着满目懵懂,还在咧着嘴冲她笑的瑾哥儿,摇头叹了口气道:“算了,人都走光了,咱们还追究什么!” 因为先前一通胡乱的指认,简如生怕在闹出什么妖蛾子来,就差着吴海去逼问连氏的丫环,瑾哥儿见天的不离连氏的院,掐打他的也只能是连氏院中的人,还别说,吴海运气不错,凭着那张吓人的脸直接骇的一个小丫环露出了破绽! 宁玉在上前花样逼问,果断的问出了杨姨娘,本来简如正准备有人在挑衅的时候就直接把那丫环甩出来呢,可现在看来…… “算了,咱们走吧!”简如扫了一眼地上的血迹,招呼一声便离开了! 不管杨姨娘为人如何,做法怎样,终归对孩子是一片慈母心,现在这个局面,几败俱伤,对简如没什么不好的,她也就没必要在揭穿了! 就这样吧,简如回头望了一眼杨姨娘被抬走的方向,压下心中的那恍惚的几分羡慕! 事情如杨姨娘生前料想的一样,简老太太抱走了瑾哥儿,连氏不管怎么无辜也终归难逃失职之罪,陆姨娘被送到别院,以简知洲的忘性来说,这辈子怕是别想回来了,宋嬷嬷直接被发卖到矿场,杨菊花被提成了姨娘,人称小杨氏! 而这位小杨氏,果然也十分心疼瑾哥儿和简玲,每天都会去老太太院中请安探望,老太太似乎看在已逝的杨姨娘份上,没出声阻止,算是默认了! 就连简知洲也因为杨姨娘的死而激发出了父爱,口中总是念叨着瑾哥儿和简玲,那副关心的样,让连氏都不得不避其锋芒,不敢找麻烦了! 一切似乎都很完美,如果简玲没有发烧病重的话! 是的,简玲病重了,将近半个月高烧不退,满嘴胡话,众人轮番的给找太夫,也只是开了些退烧药,吃下去却没多大效果。 她整整烧了半个月,烧的连简知洲都快放弃的时候,简玲忽然醒了! 简玲醒了,但是,她失忆了,她把所有的事都忘记了,甚至连杨姨娘都不记得了,不过虽然失忆了,但她却变得很乖巧,嘴甜,会来事儿,甚至连连氏都能被她哄的开颜! 所有人都说她受了太大的刺激,忘了也好免得伤心,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的简玲可不就懂事多了吗? 只有简如一个人知道,那个真正的简玲已经追随杨姨娘而去了,现在的简玲,是夺舍了她庶妹身体,在她死后成为楚寻继氏的那个穿越女,她……来了! 大雪漫天,京城里一片银装素裹,街上行人俱都冻的双颊通红,缩手缩脚,不过,到底是时至年关,虽然是冻煞叫花的气候,但走街窜巷的小卖买人还是不少,瞧着也有几分热闹! 简如披着一件妆缎兔皮褶子大氅缩在马车里,双手紧捧着一个小香炉,她呼出一口气,在车厢里形成了一股白白的雾气! 就在简如捧着香炉冻成狗的时候,宁香和宁玉在一旁说起话来! “唉,三小姐现在成了老太太的心头肉,也不亏得杨姨娘费的心思了!”宁香感叹,自简如告知了她杨姨娘的安排后,现为孤儿的宁香就对她的举动颇为感慨,虽然她并不赞同杨姨娘的做法,但不妨碍她羡慕那样的母爱! “费了心思又怎么样?三小姐早把她忘的干干净净的了!杨姨娘才去了多久啊,三小姐就见天擦胭脂抹粉,穿红戴绿的,就算杨姨娘不是正经主子,不用守孝,但她总归是三小姐的生母吧,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辟秽呢!”宁玉哼了一声,颇为不屑! “三小姐岁数还小嘛,再说了,她都病成那样儿了,好不容易活过来,何苦在去想那些伤心事了,我想着杨姨娘怕也恨不得她忘了呢!”宁香不赞同的反驳! “你说的也是!”宁玉像是被说服了,同意了宁香的观点:“说起来三小姐最近的变化可真大,成熟稳重了不少,说话行事都跟以前大不一样了,连太太那样的人都能哄住!” “没了亲娘了,自然会有些区别的!”宁香感叹了一句,又忽然道:“宁玉,你发现了没有,最近三小姐变的漂亮了好多,跟个粉娃娃似的,以前她可没那么好看!” “要不是她忽然变好看了,老太太能这么重视她……”宁玉撇嘴冷笑! “不知她怎么弄呢,一点也看不出擦了粉什么的!”宁香好奇! 化妆问题是所有女人都会关心的话题,于是,两个开始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这两人的话尽数落入简如耳中,让她不由的扬起一抹讽刺的笑,真正的简玲早就死了,这个穿越而来的自然不会为杨姨娘伤心,当初说失忆,也不过是因为她还没彻底融合简玲的记忆,现在养了这么久,怕是简家的底已经被她摸透了! 想必现在的简玲也知道老太太看重什么,才会如此拼命的表现自己,简如记得,那个穿越简玲的女人在她原来的世界是个化妆师,颇有一手化惊悚为神奇的手段,靠着这个技术,前世的简玲也混到了容貌上佳的名头,只是妆前妆后的差距大了点! 不过虽然简玲已经来了,甚至开始在简家各种讨好,但简如却不打算使什么手段去阻止,毕竟简玲才十岁,无论她想干什么,都得慢慢熬着等待长大才行! 简如有很多事要忙,如果不是牵扯到她,简府的事,她根本就不想参与,不让那简玲去折腾吧! “大小姐,木材行到了!”外头赶车的吴江扬声喊! “知道了!”简如应了一声,收回思绪,招呼着宁香宁玉下了车! ☆、第二十五章 缓步走进木材行,简如在小伙计的招呼下进了内室! “你们这可有铁杉木?”简如张口便问! “自然是有的!”伙计一愣神! “那就好!”简如满意的点点头! 铁杉木属于比较稀少的木材,可惜在京中却并不流行,因此各大木材行的储备也不多,简如这一天走了□□家,也没找到多少! 花了半个多时辰,跟伙计谈好价格,将这家木材行的铁杉木全都买下,吩咐伙计将木料运到宁长安那儿,简如才算是松了口气! “我说的几间木材行都跑遍了吗?”简如问! “是,小姐,都走遍了!”吴江点头! 简如低头仔细回想了一下,没有背景的木材行应该都走过了,这一上午跑了□□家总算是逛完了! “小姐,您买这么多木头想做什么啊?”宁香苦着脸,即不解又心疼,铁杉木虽然不怎么受上层阶级喜爱,但却底也是珍稀木材,那个价格真心的不便宜! 一个上午,简如花了千多两银子,让一旁看着的宁香几欲吐血了,苍天啊,那是银子,不是铜板啊! 简如颇为神秘的笑了笑,没有回答,她该怎么告诉宁香,因为年后后宫妃嫔们会回府省亲,各府大盖省亲别园,木材石料一时间涨势惊人,而当今皇后在娘家时最喜欢用铁杉木制的摆设家具,所以铁杉木的价格在那一年内几乎爆涨了十倍呢! 这个问题真心解释不清楚,所有简如就干脆什么都不说了,不过,真的好可惜啊,她手里银子不够多,不能大肆采买,背景又不深,连垄断铁杉木的市场都不敢,只能偷摸找些没靠山的木材行,小打小闹的跟着捡些漏了!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好歹这一笔下去,她的财产能瞬间增加几倍,简如正欣慰的时候,有声音从她身边响起,直接打断了她的思绪! “简姑娘!”林子墨打着伞从街角悠悠走来,漫天风雪之下,仿如一幅水墨山水般! “林大人!”简如回过神,连忙行礼! 因为跟林戚月相交,又几次在国公府小住,简如跟林子墨到见过几次,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此人才华出众,长相俊美,虽然疑心病重点,但好在知错能改,第二次见简如的时候就为了那天的怀疑道了歉,简如也不小气,偶尔见到交谈几句,相处的颇为愉快! “简姑娘最近怎么没有过来,戚月都叨念的我耳朵快长茧了?”林子墨避到屋檐下,扫眼看到伙计正在捆绑的木材,奇道:“简姑娘这是买了木材?” “这不是快过年了吗?我想贵府也忙的很,就不去打扰了!”简如看着林子墨好奇的眼神,心中忽然一动,便有意无意的说:“至于这些木材,林大人想必是知道的,我这些日子做了些小生意,我觉得年后木材可能会涨价,因此上打算囤一些!” “简姑娘真是太客气,母亲和戚月都很喜欢你,哪来打扰之说!”林子墨笑着摆手,随后又收起伞,正色的问:“木材会涨价?简姑娘是因何而断?” “前段日子京中不是风传当今带了新纳的于美人微服出巡,甚至还让于美人回府见家人了吗?”简如凑到林子墨身边,小声的说:“这事儿若是直接瞒下来没人知道,那是没什么的,可是现在传的连我这样不怎么出门的都知道了……” “朝堂的事,我是不懂,但后宅之事,讲究得就是个平衡之道,后宫也就等于皇上的后宅了,没的只带一个小妾回娘家,把旁的连正室在内都圈住的道理,所以,我想着宫中怕是很快就要省亲了,省亲嘛,自然要盖院子了!” 简如推心置腹,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这事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街头巷尾都知道,当然,她这番猜测可能有不敬重皇家的意思,但她相信林子墨也不会往出说! 看着林子墨陷入沉思,简如暗暗的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她记得楚寻说过,林子墨在新皇潜龙时期就是他的心腹,负责掌管目前还是三皇子的新皇所有的财务,她的说法不算严谨,只是靠推测而已,但不管林子墨信不信,总归也会去打听一下,只要他打听了,以他这个层次,自然会有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她当然是不求在新皇面前露脸什么的,但只要林子墨立了功后能记得她这个提醒的人情,那就足够了! 林子墨眯起眼睛盯着地上的积雪,脸上现出思索之色,皇上带于美人回娘家,在后宫带起的风波他是知道的,甚至他还跟三皇子商讨过,能从里面谋些什么好处,但,从中赚银子,他……真的没在这方面考虑过,不过,仔细一想,这位简姑娘说的也未必没有道理! 不管怎么样,先查一查吧,林子墨暗自点头,不过,虽然已经下了决定,但他还是习惯性的挑了自觉不合理的地方问道:“既然简姑娘如此猜测,怎么只买了这些木材呢?没多置办些呢?” 简如对准他的脸,仔细的上下打量,直到把林子墨打量的有些毛了之后,才笑了笑说:“没那么多银子啊!” 好吧,这答案真实的让人泪奔,林子墨被堵的哑口无言,直接呆在当场,不知说什么好了! “事都办完了,我们也该走了!林大人,下次再见吧!”欣赏够了探花郎的囧态,简如在他老羞成怒之前,提出了告辞! “呃……家母和戚月都很想念简姑娘,若姑娘有时间的话,随时可过府小住!”林子墨微咳了一下,恢复了温文而雅的范儿,客套的说! “那是自然!”简如上了马车,在林子墨的注视中,慢慢走远! 逛了一上午,累的不行的几人随意找了个饭馆吃了些东西后,因为不愿意回府面对着那些讨厌的脸,在再加雪也停了,一行人便寻了个有名的林子去赏梅花! 简如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么轻松的单纯看风景了,虽然天气很冷,但她还是兴致勃勃! 走到一处有些偏僻的地方,梅树下,有一人玉树般的在风雪中依石而立,执笔作画,那人眉眼微微上挑,精致如琉璃,睫毛浓密纤长,扇面般垂下,碎梅般的雪飞舞过他的面颊,落入衣襟之中,猛然一看,竟分不出哪个更白皙些! 众人一时都被这绝代的风姿迷了眼! 简如莞尔一笑,她今儿是什么运气,到哪都能碰到美男子! 似乎被简如等人的脚步声惊动,那人微微抬头,琉璃般的眼瞳注视过来! 宁香宁玉倒抽了口凉气,被那双如星空般深邃璀璨的眼睛一扫,顿觉半边身子都麻了! “楚公子,好巧啊!”关键时刻,还得是简如能顶住压力,若无其事的上前去打招呼! 呃……她才不会说,她的心其实也在砰砰乱跳呢! 为什么世界上会存在这么美貌的男人啊,站在他身边都快被比成狗了啊,简如一边笑着走上前,一边在内心咆哮! “简姑娘!”楚寻低低的唤了一声,音色如林籁泉韵,清冷悦耳! 他是记得这位姑娘的,毕竟见到他的脸不尖叫痴迷的女人实在是很少,而且,简如给他的第一印象实太好,完美的附合了他对女性的全部幻想! “公子是来这儿作画的?果真好雅兴!”简如看了一眼石头上摆的画作,雪中红梅图,旁边还配着一首小诗,画风淡雅出尘,很有意境! 不过,扫了一眼楚寻那身单薄的衣服,在回想一下楚家目前应该还处在‘饭都快吃不起了’的阶段,这个时候,还在大雪天跑出来赏雪做画,这是一种什么样精神,这得多执着于文学艺术啊! 怪不得人家以后能中状元呢!简如用一种看男神(精病)眼神,满目佩服的看着楚寻! “呵!”楚寻微抽嘴角,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满是苦涩,雅兴,他哪来的雅兴啊,他来这儿作画,完全是为了挣银子的! 先生布置的功课,一幅红梅傲雪图,同窗肯花一钱银子买,这一上午,他都溜溜画了五,六幅了,雅兴一点没有,他快要冻死了到是真的! “上次多蒙姑娘留银相助,小生着实渐愧!”楚寻耳边染上一抹薄红,碎梅吹过他发边,让他如昆仑神人般夺目! 转移话题,赶紧转移话题,在说下去太丢人了,楚寻在心中默默的想,而且提起上次赠银之事的话,说不定还能打听出这位姑娘的名字,不错,就是这样,别紧张,照着这节奏聊下去,楚寻你可以的,一定能成功! 呃,所以,高冷男神什么的,看脸就好了,还是不要往深里去追究思想比较好! “哦!”简如颔首而笑,心里却在琢磨,楚寻说的什么意思,留银相助?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在楚寻有心,简如有意的情况下,两个人开始在梅林中散起步来,比起上次的‘嗯,啊,哦’,楚寻明显话多了一些,虽然还比不上常人词汇量的十分之一,但点亮了嘴炮技能的简如明显不在乎这个,不就是说话吗?这个她行啊,放着她来! 简如内心的小人疯狂的摇旗呐喊中! ☆、第二十六章 梅林碎花中,两人并肩而行,一语一答,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在从人生理想谈到吃喝嫖赌,呃,好像不对…… 宁香和宁玉默默的跟在后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近似于不忍直视的状态! 大小姐啊,跟长成这样的男人走在一起,您真不会不适应吗?跟他并肩而行,您都被衬的不像人类了啊!宁香在心中咆哮着! 惨不忍睹,宁玉转过头下了结论! 两个丫环的异样表情,简如就当没看见,要是真在意这样的对比,她前世早就上吊自尽了,根本就等不到病死! 或许,长得太美,把别人对比的太惨,这也是楚寻不好结亲的原因之一,简如胡乱的猜想着! “原来姑娘是简府中人!”谈了一会儿后,楚寻终于得到了他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楚寻是知道简府的,他们村子就有不少人是租着简府的土地,靠着简府过活! “是啊,我是简府的长女!”简如点头,随后又自嘲似的说:“想必你也听说过我吧,传的应该挺广的!” 楚寻下意识的就望向简如那明显长出一截的左袖,天生六指,克母不祥,简府大小姐的胜名就连他这样的人都是知道的,不止是他母亲妹妹,就连在学堂的时候,他也曾听同窗们闲话过简府那‘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身体发肤,承天之受,非人力能及,时人之言,多带偏见,姑娘不必太过在意!”楚寻认真的说!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真这么想的,多长根手指又怎么样!那是天生就如此的,谁也不愿意,就像他长的这张祸水脸,旁人羡慕嫉妒,夸他天人之姿,可是谁知道好端端的走在路上,忽然被楼上扔下的女人肚兜盖脸上是什么感受?在街上老老实实为人写信的时候,被不知从哪个角落莫名冲出来的女人摸两把是怎样的惊吓?母亲和妹妹欠人银子的时候,不是被凶神恶煞的逼着还钱,而是笑眯眯的被请去给人陪酒吃饭,这是什么概念? 所以说,他变成旁人眼中的清冷玉人,绝对不是没有原因的! 而且,楚棺微抬下颏,在他眼中,简姑娘可不是什么‘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简如已经二十三岁了,正值发育巅峰期,她身姿高挑,皮肤白皙,更兼着最近保养得当,体态颇为丰腴,十五六岁小姑娘或许比她年青,比她美貌,但那种成熟女人的风姿,却是绝对没法比的! 在楚寻看来,简姑娘性格大方爽郎,处事婉转周祥,为人亲切温和,由其是刚才转头对他一笑的时候,那种迎面而来的感觉……楚寻忽然耳根一热! 简如这边根本没注意楚寻在想什么,她已经在梅林转了好一会儿,感觉有点饿了,便支指宁香去拿点心,又回头招呼楚寻:“这都申时了,想必楚公子也饿了,不如一起用些吧!” 简如知道楚寻肯定没吃饭,他像来不会浪费银子在外头买东西吃! 大燕的男女之防并不重,只要不是男女单独呆在密闭的空间里,就都不算什么,当然,贵族圈中会略微严格一点,但是只要身边有丫环下人,不单独相处,也并不忌讳男女相见,就像今天在梅林中,就有不少人,一对一对的相约出来赏梅约会! 所以,类似简如和楚寻这种,有些缘分又聊的来的,一起走走逛逛也没什么大不了! 面对简如关切的表情,楚寻感觉连面上都有发烫了,他从来分辨不出美丑,因为看自己看习惯了,余下的人在他眼中也就差不多了,就像看惯了孔雀之后,母鸡和母鸭就不会有什么分别一样! 不过,现在看着简姑娘捧着一盒点心走到他身前,楚寻竟然觉得她很美,猛的转过脸,他按住了有些乱跳的心! 简如到是看见了楚寻脸上的异样,却只当他穿的少,冻的脸红了而已,暗自欣赏了一下美玉染胭脂,没往细想! 匆匆吃了点心,天色已经不早,简如便提出先行离开,临走之前,她还买走了楚寻的一副画!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公子这画颇为有意境,想买回去挂在厅中,也风雅风雅!”简如递出一个香囊,如是道! 楚寻没有拒绝,只默然的为她挑了一副画的最好的,随后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离去! 香囊发出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捏着柔软丝绸里硬硬的银角子,楚寻觉得这风雪都不怎么冻人了! 在简如已经回到简家,热水洗澡,软布擦头的时候,楚寻还在京城的街道上,顶风冒雪的急急行走着,把一副副的梅花图交给同窗,赚取着几钱银子! 学堂的同窗们分布在京中的各各角落,等楚寻一个个都送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拖着冻的发僵的身子,楚寻在天撤底黑下前赶回了家,推开大门,穿过小小的院子,他走进了同样冰冷的屋里! “寻哥儿,是不是你回来了,回来了就到我屋吃饭吧!”隔壁传来容氏的喊声! 楚寻没有答话,只是用力搓了搓僵硬的手脚,直到感觉到针扎一样的疼痛后,才直起疲惫的身子,走到容氏的屋中用饭! 破旧低矮的三间土房,窄小凌乱的院子,因为楚凝嫌气有味儿,没有养任何牲口,在一般乡下人家养鸡鸭的地方,散乱的摆着一点乱柴枯枝,这都是楚寻夏秋两季捡的,本来就不算多,现在也被容氏和楚凝烧的差不多了! 这天恐怕还要冷上一个月,楚寻打量着那点枯枝,这怕是不够用了,回想刚才屋里跟外头相差不多的温度,楚寻琢磨着该到哪儿去弄些便宜的柴火。 不过,捏了捏怀中的香囊,楚寻苦笑了一声,若没有简姑娘给的一两银子,这一个月,怕是不好过了! 想必是刚做了饭的原故,容氏的房间到是很暖和,楚寻一进门,一股热浪便迎面扑来,让他冻的通红的手脚都有些发痒! “寻哥儿,吃饭吃饭,今儿娘炖了冻豆腐,好吃的很!”容氏挥着筷子,口沫横飞,什么今天花了多少银子?买豆腐便宜了几文钱!跟村头寡妇打了架,诸如此类! 楚寻一言不发,默默的坐在桌子上前,在容氏喷发的口水中,捧着饭碗慢慢的吃着! “凝儿呢?”吃完一碗高粱米,楚寻放下筷子,说出了他今晚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呃……”容氏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瞬间就哑口了! 心头瞬间闪过‘不妙’两个大字,楚寻面沉如水,用琉璃色的眼睛紧盯着容氏,沉身上下仿佛都散发着寒气! “凝儿呢?”破天荒的,楚寻把一句话说了两遍! “这……她……”容氏有些慌乱,她咽了下口水,脸上的表情颇为纠结,不过,在和儿子专注的对视中,终于败下阵来,咳嗽了一声,她尴尬的说:“那个,凝儿还没回来了,她今儿说了,京中有庙会,她想去逛逛!” 楚家所在的村落,离京城很近,走路也用不到半个时辰,不过,现在天已经黑了,楚凝一个小姑娘还在外面……楚寻皱起了好看的眉! 容氏有些忐忑,她那话说的不尽不实,楚凝是去了京城不假,却不是去看庙会的,前段时间凝儿就说京城开了一家名为锦翠阁的首饰铺子,里头的东西又便宜又新颖,便磨了她好长时间说想要买些,但她一直没同意! 今儿凝儿又来求她,容氏想她十五岁的大姑娘了也没几件称头的首饰,又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一时心软,想着买一件就买一件吧,结果,凝儿见她松了嘴,就一通歪缠,她一时不慎,就让凝儿把她手里的所有银子都哄走了! 凝儿不会都花了吧,三,四两呢!容氏忧心忡忡! 楚寻猛的站起来,在容氏担心的眼神中,撂下一句:“我去寻她!”就要往出走!已经酉时三刻了,一个女孩单独在外头,太不安全了! 眼看着楚寻已经披上外衣走到门边了,容氏急忙想出声去喊,结果,外头门一响,楚凝哭丧着脸,捂着耳朵跑进了屋! “娘……” 还没等人问呢,楚凝就扑到容氏怀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唉啊,凝儿,出啥事了?”容氏心里咯蹬一下,急忙上下打量楚凝,看见她的衣服整整齐齐的才算松了口气! “首饰被抢走了!”楚凝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她趴在容氏怀里,把头发捋起,将耳朵露出来给容氏看,呜咽的喊:“娘,我好疼!” 楚凝的耳朵一片红肿,甚至耳洞上还流了不少血。 “天啊!”容氏一声惊叫,急忙伸手去摸,却被楚凝唉叫着躲开! “怎么回事?”在母女俩搅成一团的时候,楚寻忽然开口问! 楚凝对楚寻这个冷冰沉默的哥哥还是有两分惧怕的,再加上容氏已经拿了伤药帮她擦试,疼痛略减,于是就抽抽嗒嗒的说了起来! ☆、第二十七章 原来今天楚凝乐呵呵的带着银子去买首饰,在锦翠阁活活挑了一整天,花了三两银子买了钗子和耳圈,结果不知是被人盯上了,还是单纯的倒霉,刚出了城就被人给抢了,钗子被拔走了不说,连耳圈都被撸下去了,那人瞧着就是个惯偷,来去飞快,楚凝都没反应过来呢,东西就没了! 不过,也得亏是惯偷下的手,要是一般的人临时起意,别说楚凝一个小姑娘有没有危险了,就单说撸耳圈这手艺,一般人下手早就把耳朵拽豁了,哪能像惯偷那么麻利,就红肿出点血了事呢! “个烂了下水的,敢动到老娘闺女头上,也不怕下雷劈死他!”容氏冲着门外吐了口痰,对那个惯偷的下三路和老中青各代亲戚进行了地毯式的慰问! 破口大骂了将近一刻钟,容氏才算是停了下来,看着坐在桌前往嘴里扒饭的楚凝,她愁眉苦脸的问:“凝儿啊,娘给了你四两银子,全没了?” “嗯,全,全让人抢走了!”楚凝狠命扒饭,连头都没抬的模糊着说,其实,她买首饰时还剩下七钱银子,不过,她却没打算交出去,哼,看她哥那浑身冒冷气的样子,楚凝就知道,未来的几个月之内,她肯定一文钱都别想从她哥手里要出来! 前段时间不过是从花姐那偷摸拿了盒胭脂而已,她哥就好几个月没给她好脸,这回,直接丢了家里所有的存款,她哥还不得爆炸了啊! 这银子到手了,就别想她在交出去,楚凝暗自撇嘴,至于家里没钱了吃什么?哼,不是有她哥呢吗?以她哥的本事,总能弄到银子的! “唉!”容氏摸了摸楚凝的头发,叹了口气,没在说她什么,遇到这么个事,闺女就够害怕的了,她也不忍在教训了,想了想家里的米缸快见底了,容氏回过头来,对站在墙角的楚寻说:“寻哥儿,家里快没米了,柴也烧的差不多了,你出门的时候在买来回来啊!” 很随意的口气,似乎很肯定楚寻一定有银子,或者说即使没银子也能赚来! “嗯!”楚寻沉默了半晌,才吐出这一个字来! “我这手里的银子都给了凝儿了,寻哥儿,你还有多少银子,给我点吧,没银子在手不方便啊!”容氏接着说! 自被休起,楚寻就自动的担当上了这个家的顶梁柱,容氏也习惯了从他手里要银子花,因此上这话说的很是理所当然! “只够买米柴!”楚寻面色平静,但眼角还是露出几分苦涩,这大过年的,学里都放假了,他上哪挣银子去! 应该说,幸好收了简姑娘一两银子吗?要不然怕是连买米柴都不够了!楚寻苦笑。 “啊!”容氏大惊失色:“没银子了,唉,我就说,读书有啥用啊,读了这么多年,啥都没考中不说,还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有那功夫去当个学徒啥的多好!”容氏连连抱怨,直到看见楚寻越来越冷的脸,才不甘不愿的问:“寻哥儿,你这啥时候能考中啊,就不说当官了,哪怕中个秀才啥的,也能去教教书啊!” 当初容氏肯让楚寻去读书,那教书的举子不收银子当然是主要原因,不过,看有学问的人挣钱多这也是肯定的,容氏虽然不识字,但这不妨碍她知道读书认字的好处! 远的不说,就说村里教孩子们念书的老秀才吧,那一年也能挣上三,四十两呢,对此,容氏眼热不已! “在过几年吧!”楚寻道! 教楚寻的先生是京中一位久考不中的老举子,他爱楚寻的天赋,自愿免费教他,先生肯赏识,楚寻自然尊重感激,因此上对先生所言的厚积薄发之说,颇为赞同! 不可否认,当初年轻气胜,楚寻多少存了几分一鸣惊人的念头,不过现在,当今老迈体弱,几位皇子争斗不断,京城风声鹤唳,这个时候中举,除非不争头甲,直接外放,否则难免会陷入党争! 自古党争难有好下场,站队虽然有一举升天的好处,但是危险实在太大了,到不如缓几年,等局面稳些,新皇登基的时候在说,反正他才二十岁,而当今已经快七十了,想必也没几年活头,他完全等的起! 这些话,他当然不会跟容氏说,就是说了,她也未必听的懂! “还得等啊,那得等到啥时候啊!”容氏没好气的说,不过,好在她也知道在这方面儿子不会听她的,因此上只是抱怨了几句,就转移了话题:“寻哥儿啊,既然你不科举,那咱在等两年也没啥,不过,你这都二十了,是不是该成亲了!” “成亲?”难得的,楚寻提高了音量,他觉得他娘真是异想天开,他家穷成这德行,再加上连他都不好意思否认的他娘和妹妹的那个名声,谁会那么想不开嫁过来啊? 在说了,就算有人肯嫁,他家出的起聘礼吗?聘礼摆宴,最少二十两打底,呵呵,他现在连二两都拿不出来,别说聘礼了,摆宴都不够,婚礼当天请人来吃镘头就白水吗? “对啊,那啥,你们那文话怎么说来着,成家立业是吧,这不就是说得成了亲才能去立业不是!”容氏大咧咧的说! “跟谁成亲?”听到‘成家立业’四个字,楚寻脑中猛然就想起了今天见到的简姑娘,这是第一位能跟他聊天,让他印象深刻的姑娘,而且还那样的开朗温和,跟他母亲妹妹完全不一样,如果是跟一个陌生的女人成亲,还不如跟简姑娘…… 楚寻猛的心中不由一热,随即又冷了下去,简姑娘是简府的嫡长女,不论名声在怎么不好听,也不会嫁给他这样家境的人,更何况简姑娘的性格那样好,真正了解的人自然不会在意那一点点缺陷,自嘲的摇头,楚寻暗笑自己异想天开! “寻哥儿,你放心,娘心里有数,肯定给你找个好的!”容氏得意洋洋的卖着关子! 楚寻不甚在意,以他娘的性格,肯定不会找贫民人家,左右不过就是有些缺陷或者贪他容貌的商户女,既是这样,那么对他来说,是谁都无所谓了! 可惜,士农工商,分阶明确,商户虽然有银子,但地位的确不高,如果……如果简姑娘生在商户的话,说不定他还有些机会,楚寻的念头一闪而逝! 楚凝一边将桌上的菜汤倒进饭里,一边转着眼珠听着,心里盘算着,一定要让娘给哥找个有钱的嫂子,到时候她就在不用为那点首饰心烦了! 时间转瞬而逝,瞬间就到了新年,在这辞旧迎新的日子里,不管多么贫穷的人家,都会换身新衣,做好吃食喜气洋洋的过年,就连买了米柴后丁点存款都没有的楚家,也有楚寻亲自写了两封对联,贴在了大门口,以示迎新! 大年初五那天,简如接到了林国公府的请柬! 简府张灯结彩! 这一年,又是下毒又是丧命的,由其还有杨姨娘临死前的那番表现,让简老太太觉得很不吉利,因此上过年的时候,她特意□□五百两银子让连氏操办年宴,务必要热闹体面,算是去去秽气! 西厢房里,连氏正拿着算盘仔细敲对着帐本! “太太!忙了一下午了,您休息一会儿吧!”李嬷嬷端着一盘点心从外室走进来! “还差一点了,对完了在说吧!”连氏揉了揉酸疼的脖子,这一个年忙里忙外,她过的很疲累,不过,即便是累的浑身无力,连氏也不敢有丝毫放松,她知道,因为杨姨娘和瑾哥儿的事,老太太和老爷都对她很不满,瑾哥儿那,连小杨姨娘都能时时看望,她却半点插不上手,而老爷呢,自杨姨娘死后就在没进过她的屋。 连氏知道,在这个家里,她怕是真的失势了,如果……她低头敲打着算盘,如果她连主母的本份都做不好的话,那么在老太太眼里,她恐怕就彻底没用了! 连氏低着头,心中不由的酸楚! ☆、第二十八章 盘算的声音响了整整一个时辰后,连氏终于敲对完毕,吩咐含英将帐本送去给白管家,连氏把自己狠狠摔在床上,抓起半冷的点心,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她对了一整天的帐,连午饭都没顾上吃,这会儿早就饿透腔了! “太太,您喝点茶吧!”李嬷嬷忙递过杯热杯,瞧着连氏一口气灌进去,心中酸涩不已,她叹了口气,心疼的问道:“太太,奴婢说事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事?”点心有些干,连氏被噎的直翻白眼,连忙去续了杯茶! “就是大小姐啊!”李嬷嬷赶紧帮忙:“奴婢算是看出来了,大小姐的确颇得国公夫人的喜爱,时时都会被接去国公府小住,甚至这大过年的,人家林小姐都给她下了请柬,这怕是真结交上了,近来,老太太和老爷对大小姐都颇为和颜悦色,您跟她拉近些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我知道,上次回娘家的时候,我都跟大嫂说了,可人家嫌气她六指,不愿意,我有什么办法?”连氏颇为气苦的说! 连氏是真没想到,人家高高在上的国公夫人能那么看重简如那死丫头,本来以为哪怕是救了人,国公府最多不过送些东西罢了,邀请那死丫头过去住,也就是全个面子,感谢过了,日后自然就断了来往! 谁能想到那死丫头竟然真有本事攀上人家夫人,小姐啊,眼见着一次次的送东西,频繁下帖子邀请,甚至那林小姐都来过简府一次,还口口声声叫那死丫头简姐姐,真是快听惊了所有人的耳朵! “太太,大小姐虽说有缺陷,年纪又大了点,可好在是您的闺女,名份上头是有的,长的也算不错,又有国公府当靠山,您不如好好跟夫人说说,到时候咱们多陪送嫁妆不就行了!”李嬷嬷现在颇为后悔,若是知道大小姐能有现在这光景,她早就死劝太太和缓关系了! 看着连氏神色略动,李嬷嬷知道她这是听进去了,连忙接着劝:“太太,您别怕老奴说话太实,您在府里的处境,已然是越来越不好了,不如把大小姐许给表少爷,即解决了大小姐的心头之患,又拉笼了娘家,这何乐而不为呢!” 连氏的娘家在京城,虽算不上富裕,却是个官吏之家,连氏的亲爹是给京中小官当刀笔师爷的,有三个子女,其中除了大儿子外,都是女儿,连氏属于老二,卡在当中,当初为了给大儿子娶小官的庶女为妻,连父甚至还将连氏嫁给明显纨绔的简知洲,得了聘礼做为周转之用! 连家的门弟算是略高于简府的,对比于简知洲这个远近闻名的纨绔,没甚坏名声的连氏属于下嫁,所以,就算这么多年来连氏笼不住丈夫,生不下孩子,甚至还弄出虐,待嫡女庶子这种难堪事,正室地位却稳固不动摇! 现在,连父老了,连大爷理所当然的接手了刀笔师爷一职,甚至比连父做的还好,两年前还被岳父小官荐给了上峰! 连夫人就是连大爷的媳妇儿,此人颇为高产,嫁进门后共给连大爷生了三子二女,一家人过很是滋润,因此,对于当初为他做出了牺牲的连氏,连大爷多少有些愧疚,很有疼爱她! 就因为娘给力,简老太太才会对连氏多方忍让! 大小姐现在最愁的就是嫁人,李嬷嬷坚信,而太太,在连父连母渐渐老去的时候,也很是需要和娘家保持友善关系! 至于连夫人不愿意,李嬷嬷对此很想冷笑一声,就大表少爷那样儿,大小姐完全配得起,连夫人如此做态,不过是想多要些嫁妆罢了! 连氏的表情有些不愤,又有些无奈,虽然她很不屑于跟那死丫头和缓关系,也不愿意去看嫂子的冷脸,但她不是傻子,她在府里已经很不受待见了,不想点办法恐怕是真不行了,万分无奈的,连氏不情不愿的妥协了:“得了,嬷嬷,我知道了,我明儿就回去哪大哥大嫂说!” “没想到那死丫头这辈子还能嫁出去,真是便宜她了!”最后,连氏还是不甘的嘟囔了一声! 李嬷嬷摇了摇头,大小姐没被拉去嫁乡野穷汉或直接出家,这确实是托了国公府的福,不过,嫁给连家大表少爷那样的人,摊上连夫人那样一个婆婆,到是真难说便宜不便宜的了! 两人谈话完毕,第二日,连氏果然称事回了娘家,自去于哥哥嫂子商量了! 凌波居里,简如完全没想到她娘竟然会打她婚事的主意,此刻正坐在床上一针一线的绣抹额呢! 一时抱上大腿容易,但想长期挂着这就得讲点感情了,简如是送不出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但做些针线活,送点香囊抹额什么的,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虽然说手艺不咋地,但是总归有这个心意在里头! “小姐,请柬上的日期是这个月二十号了,这还有好些天呢,您别这么赶了,在伤着眼睛!”宁香端着油灯走过来! 虽说现在不像在锦绣阁,啥啥都缺,可是大晚上的刺绣,点多少油灯都赶上白天! “赶紧把这个做完了,我好在多绣些香囊!”简如揉揉眼睛,伸了一下腰:“戚月怕是快定亲了,我多做些香囊,到时候给她赏人用,也是份心意!” “林小姐要定亲了?定的谁啊?”宁玉本来在认真的劈绣线,听到这话都不由的抬起头! “上次听见国公夫人提了一嘴,说是卫国候的嫡长子,叫景喻的,不过二十来岁!”简如撇嘴:“若说是人品家世,那真是哪哪都不差,就是曾死过两任未婚妻,让人有点忌讳!” “林小姐失踪那事……,就算掰的在清,也总有人私下嘀咕,卫国候的长公子,算是门当户对了!”宁玉这段时间总是跟着简如出入国公府,对这些豪门权贵们,算是如数家珍了! “你说的也是,只是戚月对我不薄,就总觉得她该找个最好的!”简如失笑! 说实话,以林戚月流言不绝的情况,能找到景世子这样年纪相当,评佳上佳,只是运气不好,接连死未婚妻而被人顾忌,结果被担误了的男人,就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最起码,比起前世未婚生女,被人诟病,年近三十还孤身一人的情况要好的多了! “那林小姐啥时候成亲啊?”宁香兴致勃勃! “这事刚定下来,哪有那么快啊!戚月虽说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但她遭了那么大的罪,国公夫人说是想在留她一年,等她十八了在嫁!”掐了掐指头,简如道:“怎么也得到明年入秋啊!” 此话一出,突然场面就冷了下来,宁香宁玉默默的对视了一眼,随后同时低下了头! 人家林小姐妓院几日游,还破相失声的,都快嫁出去了,她们家小姐,二十三了,还连个目标都没有呢,这上哪说理去,那一瞬间,宁香宁玉心里特别难过,在她们眼里,小姐无处不好,只是有那么一个缺陷,而只此一个,就有千万个好,也都被压下了! 她们家小姐这还巴巴的给人家熬夜做贺礼呢,宁香抿着嘴,眼圈都有些热了,这是怕她们跟着伤心,强颜欢笑吧,这么一想,宁香更是受不了,连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简如诧异的看着身边两丫环要哭不哭的样儿,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哑然失笑,不过,这也确实从侧面反应出来,她的情况真的已经困难到连丫环都要为她流泪的地步了! “你们别急!”简如安慰道:“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瞎猫还有碰上死耗子的时候呢,说不定过不了多少时间,你们家小姐我就嫁出去了呢!” 宁香宁玉被简如的话逗的‘噗哧’一笑,本来她们就早早做好了小姐日后可能会当个居士的准备,现在不过是一时伤感而已,小姐都亲自开解她们了,她们自然不会不识好歹! 一场小风波转瞬即逝,三人做了一会儿活后就直接睡下了! 结果,几天之后,简如悲催的发现,她这嘴炮技能点的太好了,简直说什么中什么啊,说碰死耗子就碰死耗子,还一碰好几只,这什么情况啊这是! ☆、第二十九章 京城,连府,正厅! 简如压抑着暴起伤人的冲动,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儿,目前,她已经被人用嫌气的眼神品头论足了将近一个时辰了! 果然,她的修养好了很多,简如看着坐在对面的几个女人,在心中暗暗的自赞了一声,她竟然直到现在也没佛袖而去,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如姐儿也二十三了吧,想当年我这岁数的时候,可是连三郎都生出来了!”一个吊桃眼角的妇人扫了简如一眼后,用略带嘲讽的语气对连氏问! “大嫂,她是四月份的生日,现在还是二十二呢!”连氏陪着笑,有些尴尬的回! “呵!”大嫂,也就是吊桃眼角的连夫人嘴角一搭拉,扯出一抹冷笑:“得了吧,二妹妹,说这些有什么用,咱们是实在亲戚,你今儿你既带了如姐儿来,那我也不说虚的了,一会儿大郎回来,就让他看看如姐儿,要是满意的话,那咱们就快点把婚事办了,这都老大不小了的,拖不起了!” 说到拖不起的时候,连夫人用不屑的眼神描了一眼简如,非常明显的表示了这句话说的就是她,毕竟,男人嘛,不管多大年纪,只要有银子,无论如何都能娶上老婆的! “呃……那行,大郎啥时候回来啊?”连氏本来嘴就笨,被连夫人这么一通机关枪般的话一扫,更是只有点头称是的份了! “大郎在外头喝酒呢,我派人去寻他了,一会儿就回来了!”连夫人说! 连氏面上的陪着笑,心里却嘀咕着,你一个时辰前也是这么说的,现在还这么说,有准没准啊?不过,虽然心中不满,连氏却没在面上露出来,毕竟,大嫂提出相看那死丫头的时候,她是同意了的,而且这门亲也是她捧着千两嫁妆自动上门求的! 虽说大郎这么长时间没到场,显得有点不尊重,但是,她可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得罪大嫂,死丫头一个六指,等一会儿还冤了她啊! 听了连氏这样的话,连夫人才终于露出些笑模样,其实,对于简如,她是挺满意的,不说有没有国公府当靠山,单是这些嫁妆,就已经让她垂涎三尺了! 至于那六指看着恶心?到时候给儿子纳个美妾就是了,刚才她如此做态,不过是想打压下未来的儿媳妇的气焰罢了,进门就冷着脸子,真以为有银子有靠山就能在她面前摆大啊,哼,想的到美! 对于连氏能如此合作的贬低简如,连夫人很是高兴,难得的,她合颜悦色的跟连氏拉起了家长,将简如独自冷在一边,连碗茶都没给换! 简如像个木头摆件一样坐在那儿,神情有恍惚,她,到底是怎么落到这个境地呢的? 事情从头捋起,话说,今儿一早,连氏派人来寻她,简如本以为就跟往常一样,过去挨顿训,反正左耳朵听右耳朵冒的,也就没在意,带着人就过去了! 到了西厢房后,破天荒的,连氏竟然摆着别扭的好脸表示要带她回娘家,说什么大过年的,合该去拜见一下外祖父母! 到这儿,简如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妥,毕竟连府她是去过了,只是过次数少了点,虽然外祖父,外祖母嫌气她毁了连氏,对她从来没好脸,大舅母更是尖酸刻薄,但好在,她跟小姨母连思棠相处的不错,前世一直都有来往,借机过去见见小姨母,也是好的! 于是,一行人坐着马车来到连府,事情直到此刻,还是很正常的! 可是……进了连府,大舅母就开始从下至下,从左至右的挑她毛病,看连氏那个态度,再加上大舅母刚才那几句刻薄话儿,这要是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恐怕就可以直接回炉重塑一下智商了! 这是要相亲啊!简如在心中呐喊! 前世可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简如观察了下被连夫人说的频频抹汗的连氏,看来,最近她娘的处境确实已经困难到了能让她忍下脾气,两面陪情讨好了! 而大舅母,简如又望了一眼滔滔不绝的连夫人,前世连眼角都不屑挟她一眼的连夫人,是准备接受她这个‘六指丧门星’当儿媳妇了,看来,有靠山确实是不一样啊!简如有点想笑! 不过,这两个人,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就这么明目张胆的一边鄙视她,一边决定着她的人生大事啊,简如掀桌,这是当她死人啊,还是认定她嫁不出去啊! 好吧,她承认,以她纸面上的实力,能嫁到连家这种条件,哪怕是连大爷人品相当不怎么样的,也算是高攀了,可是,她从来没想过去攀好不好,不要这么无视她的存在啊,衰! 就在那两人以贬低简如为目的,聊的热火朝天,简如忍无可忍,马上就要拍案而起的时候…… “夫人,姑奶奶,大少爷回来了!”有仆妇上前禀告! 简如一口气被硬憋了回过,顿时胸疼胃疼肺疼蛋疼菊花疼,她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仆妇,你嘛的卡着时辰进来的吧,这么巧! “嗯,让他进来见过一下姑母!”连夫人不知道她好运的脱离了被桌子拍脸的命运,简单的吩咐道,还若有若无的漂了一眼简如,又加了句:“顺便也看看他表妹!” “是,夫人!”仆妇忽觉浑身恶寒,不明就里的退下! 没一会儿,连大爷连诚就挥着扇子,一步三晃进门了! “娘,这天儿都没黑呢,你叫我回来干嘛?”连诚斜着眼儿,歪着身子纨在那儿,头上还风骚的别着一朵小花! 简如直接闭上眼,实在是有些不忍直视她这个大表哥的形象! 虽然只见过连诚一次,而且还是十岁以下的时候,但到底是实在亲戚,简如对他不能说是一点不了解的,说起来,连诚也算得上一号人物,毕竟,让人听见名字就反射性想作呕的人实在是不多! 连城此人,年纪二十有九,职业钱粮师爷,条件:原配已逝,有一庶女,长相中等偏上,按条件来说吧,还算不错,就是配不上大家闺秀,也有大把的小家碧玉上赶着,可惜此人却有一个非常不好的毛病,就是好色,极度好色,什么寡妇,仆妇,半开门,不论脏臭,就没有他忌讳的! 即使如此,也有那孩子多的人家愿意把闺女给他,但是,连诚却不止是好色这么简单的,人家还男女不忌,而且不忌的还十分光明正大,甚至搞出过双龙一凤,一杆三洞的壮举,异常爽快的粉碎了八卦人士的三观和下限!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忘了前些天我跟你说,你姑母和如表妹的事了?”连夫人用手指戳着连诚的脑袋,笑骂着说:“现在人家都来了,你还不快去见礼!” 戳骂的态度透着亲切,连诚这人,虽然‘不忌’了点,但能力还是有一些的,赚钱爽快,还肯不要脸的哄人,因此连夫人对大儿子很是疼爱。 “是是是,娘亲吩咐,儿子照办!”连诚嘻皮笑脸的给连夫人作了个辑,这才转过头来,对着连氏见礼道:“姑母在上,小侄拜见!” “诚哥儿不必客气,快快起来!”连氏只是虚扶了一下,话说,连诚这种男女不忌,还不忌的这么张扬的,就算连氏是他亲姑母,也不太敢往前靠! 拜托,她可是良家妇女,这种见天男人不离身的,谁知道有没有病啊! “谢姑母垂爱!”连诚恭了恭手,又凑到简如身边说:“如表妹,我们这样近的亲戚,竟然多年不曾见面,想想真是让人伤怀!”他眯着眼,笑的意味深长:“不过,日后多走动走动,咱们就亲近了!” 表妹的事,他早就听娘说过了,心里面是赞成的,他跟总混在内宅的女人们不一样,国公府是什么,他心里在更明白,人家那门第,随便提拎他一样,他就发达了! 表妹是女人,国公爷没法直接提拔,可他是男人啊,只要娶了表妹,那不就什么都有了,连诚用垂涎三尺的眼神看着简如,有银子,有靠山,这样的女人,别说是六指,就是八指他也不在乎啊! “表妹怎么不说话啊!”连诚自觉风雅的摇着扇子! 简如抽着嘴角,眼神随着那把扇子左右摇动,靠,大冬天的为毛要弄个扇子啊,这不衬你的气质啊,一点也不潇洒好不好! “表妹这是害羞了?”连诚自认风流的调笑着,随后就把扇子一合,挑向简如的下巴! 在他看来表妹低头不语,是内心小鹿乱跳着呢,压根就没想过人家会看不上他! 我草,忍不下去了,简如咆哮一声,扬起手,对着面前那张怎么看怎么讨厌的脸,狠狠的抽了上去! ☆、第三十章 一个耳光过去,连诚的表情从得意转变成了惊骇,简如拽着他的衣领,甩了甩有点发麻的手,心头的火气依然不灭,不行,不解气,再抽! ‘啪’,连诚的脑袋被抽的往一旁偏去,不由自主的就想去‘拼命的护住脸’,结果忘了手里还拿着扇子,于是…… ‘咚’的一声,扇子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传进简如的耳里,让她瞬间就想起了这货竟然想干挑她下巴这种无节操的事,于是,再抽,继续抽,接着抽! 左右开弓不停歇地抽! 宁香宁玉冒着星星眼看着她家小姐的雄风,满面都是‘恨不能跪舔’的表情,刚才连夫人和太太说话的时候,她们就憋了一肚子气了,更何况这个连大爷竟然还敢把爪子伸过来,当时宁香真是恨不得冲上去给他剁下去,结果,她还没出手呢,小姐就…… 小姐豪气干云不解释,英姿飒爽有内涵,果断伸出十个大姆指! “天啊,来人,来人!”连夫人被这凶残的场面吓的一屁股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她一边大声的叫人,一边哆哆嗦嗦的推着连氏,让她上前去阻止简如! 连氏那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简如平时对她好说好商量的时候,她敢打骂斥责的,可现在,看着连诚嘴角都被抽裂,牙飞出去好几颗……连氏狠狠抓住椅背,把自己缩在里面,连头都不敢冒了! “咳,咳!”连诚终于从惊吓中醒过神来,残酷的打击让他拼命的挣扎了起来! 简如感觉一股大力传来,便颇为可惜的松了手,就是最近保养锻炼的在好,她的体力也还在正常女人的范围之内,一时出奇不备攻击还可以,但想敌过连诚这种正值壮年的大男人基本是不可能的! 但是,打量了下连诚从刚出现时的桃花小长脸,变成了桃子大饼脸,简如还是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感觉憋在胸口的怒气一扫而空,不由暗叹,运动果然能减压,古人诚不欺我! 连诚哭喊,你嘛哪个坑爹的古人说扇人耳光是运动啊! 这时,随着简如放手动作而直接扑到地上的连诚,也在仆人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你,贱……人!”连诚扭曲着脸,从嘴里吐出一颗牙,含糊的骂道! “简如,你这泼妇,你敢打我儿,来人,把她们母女俩打出去!”连夫人见下人们都到了,瞬间底气十足,她张牙舞牙的指着简如,但还是顾忌着有些不敢上前,只能狠狠瞪着连氏,显然是连她一并恨上了! 看看姑奶奶,在看看主子,下人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连夫人连声怒骂后,才慢吞吞的围了上来,姑奶奶在是主子,也早就嫁到出去了,他们却还得在当家主母手下过日子呢! “吴海,吴江!”简如拉住想冲到她前面挡枪的宁香,冲着门外高喊了一声! 虎背雄腰,海拔超出众仆人一个头的两个肌肉壮男,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然后,如门神一样的堵在了简如前面,横眉冷对的目视着连诚! “这,这……”连诚抬头抑望着吴海和吴江,顿感压力山大,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简如微微一笑,对这效果很是满意,果然武力威压才是真王道啊! “表哥,别生气嘛,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你刚才那动作,实在是太让人误会了!”简如从怀中掏出丝帕,擦了擦手:“我这不是一时害怕,才错了手嘛!表哥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计较了!” 语罢,简如把擦完手的帕子扔到了地上,那神态,那举止,气焰嚣张不解释,绝对能把活人气死,也能把死人气活! “你放屁,你个六指丧门星,敢到我们家来撒野,我告诉你,想嫁进我们家,没门了!你就等着被人拉去当牲口一样配了吧!”连夫人被简如的高姿态气的破口大骂,甚至失去理智的想冲过来打她! 对此情景,吴海连手都没动,直接往前一戳,就封锁住了连夫人前方,左右和上空的所有攻击路线! “舅母,您可得小心点些,这两位是国公大人赐给我的侍卫,只负责我的安全,别的一概不论,连我都是指使不动的,您躲他们远些吧,不然万一受伤了,可没处说理去!”简如皮笑肉不笑的说! 她错了,她确实错了,什么以和为贵,什么平平静静的等到嫁人?现在看来,这是完全不能够啊!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从这次的事上,简如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缺点,她总是想躲在暗处,或站在道德最高点上解决问题,不想让自己沾上一点坏名声,这或者是前世养成的习惯,也或许是对自身‘缺陷’的一种自卑,因此便总是特别爱惜羽毛! 六指,这是她生命的原罪,是所有亲人厌恶她的根本,虽然表面上若无其事,但简如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前生,她无数次的曾拿起刀对准手指,准备一了百了,可是最终还是放弃了,她不想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 但是,不可避免的,无论做任何事,她都得做到最好,才能得到和普通人同样的评价,前生她做到了,她得到了赞美,在那个贵妇圈中,她没有因为六指的关系被排斥,于是,今生,她习惯性的保留了这些做法! 不想当面跟人起冲突,不管跟心里想什么,表面都会温和亲切面带微笑,哪怕使出坑人的手段,也都是隐晦进行,推波助澜,当然,这样做的好处很明显,她不用站在前头,承担恶名蜚语,可同样的,也不会有人把她放在眼里,就像现在,在连氏这些人心中,她简如哪怕有了国公府当靠山,却依然还是个弱鸡,可以任人摆布! 或许她该感谢这些人如此肆无忌惮的做法!盯着刚才抽人耳光的手,简如只觉得从来没这么舒爽过,刚才那一通暴发,好像彻底打开了她的心结,原来,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也可以毫无顾忌的直接碾压这些轻视鄙夷她的人! “舅母,母亲,表哥,你们这是不相信?那么,要不要试试看呢?”简如挑眉一笑,感觉一直以来藏在内心深处的点点不甘和怨气灭飞烟灭,她想,日后哪怕没有国公府当靠山,她也依然会如此行事,大不了就离开简府,自己过活,她有手有脚,还有关心她的人围绕身边,根本没必要受这等闲气! 安抚似的拍了拍宁香宁玉的手,简如从未如此刻这般清明过! “你……”连夫人气的浑身直颤,她咬着牙,想不顾一切的直接干掉简如,却被连诚阻止了! “表,表妹,我知道你是一时失手,没事,咱实在亲戚,这没啥大不了的!”连诚一脸牙疼的表情,这不是装的,他是真疼,后糟牙都被抽掉了,现在还能在地上找着呢! 嘛蛋,打完人之后就抬出国公府来吓唬人,以为他会怕吗?告诉你,别人怕国公府的势力,他……呵呵,也含糊…… “表妹,可否让这两位,呃,壮士退下?”连诚苦逼的问! “呵呵!”简如抿嘴一笑,别说,她这个表哥,人品怎样莫其论,识趣到是真的,反正气出了,人打了,她也没必要在这碍眼了,拍了拍手,简如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舅母,母亲,表哥,我过府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去看外祖和小姨母呢,你们慢聊,我先去请个安!” 语罢,简如姿势的优雅对三人行了个告辞礼,便带着男女仆下四人,从容的离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宁香回过头来,得意的冲着三个人一笑,那画风,简直不能更美! 大堂里,连夫人和儿子对视一眼,感觉到儿子眼中的妥协后,终究还是没在说什么,只怒视着简如离开! “娘,我这还有事呢,就先下去了!”连诚用手捂着脸,含糊不清的说! 满心欢喜回来相亲,以为能娶上白富美,抱上大粗腿,果断走向人生巅峰的时候,却被人不停歇的抽掉牙这种事,必须得去找小伙伴们来一发,安慰一下他受伤的心灵啊! “儿啊,你这都……这样了,有啥事明儿在说,娘先给你找个太夫吧!”连夫人几乎含着热泪说! “娘,您别担心了,我自己会找的!”连诚说完这话,简直是一溜烟儿的就消失在了大堂里,没办法,被这么多下人看见他这样的‘雄姿’,实在太丢人了! 在小伙伴那儿呆到消肿在回家,奔出去的时候,连诚暗下决心! 一时间,除了下人之外,屋子就只剩下了连夫人和连氏! 连氏低着头缩在椅子里,刚才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简直是如梦如雾亦如幻,不是一直都聊的好好的吗?为什么那死丫头会忽然把诚哥儿扇的鼻口窜血,这是恶梦吧,这是恶梦吧,这绝对是恶梦吧~ 连氏欲哭无泪,她简直都不敢去想,她那最疼儿子的大哥知道这事后的反应,她是想两面卖好啊,是想巩固和娘家关系的同时拉那死丫头一把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连氏在‘嘤嘤嘤’暗自哭泣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杀气从不远处传来,她颤微微的回头…… 一片阴影之下,连夫人正用一种看死人般的眼光,冰冷的盯着她! 放过她吧,她是无辜的,连氏泪流满面,娘亲啊,她好害怕,她要回家!呜呜呜! ☆、第三十一章 完全不知道她亲娘正被连夫人各种姿势嘲讽,各种姿势连击的简如,此时正窝坐在连思棠的小床上,抱着热杯茶,兴致勃勃的谈论着她刚才的雄姿呢! “你啊,这是活活要把她们气死啊!”连思棠失笑着说了一句,随担心的问:“你这一通发散,痛快到是痛快了,日后可怎么办啊?你们家那老太太,再加上我姐,能轻易放过你?” 简如打了连诚,除了出气并打通自己心结之外,还彻底的得罪了连家,因此,连思棠在埋怨侄子办事不着调的同时,难免有些担心外甥女的处境! “她们能拿我怎么样?大不了就是被赶出府呗,我这些年活的够憋屈了!”简如把手一摊,满不在乎的说! 反正她现在有靠山,有银子,就算离开简府也能活,在不济,不是还有楚寻在那兜底吗?五百两嫁妆而已,她自己就出的起! “你说的到是容易,哪有这么简单啊!”连思棠摇头:“先不说你出府了怎么活?日后……你还真想出家啊,女人就过这么一辈子,要是连个孩子都没有,还有什么过头啊,你日后老了谁侍候你啊?” 连思棠的思路里,这个外甥女的出路就是嫁人或出家,并没有被官媒拉配这条路,拜托,官媒强拉这种选择,除非是困难到一点嫁出去的希望也并有,而且还穷的连正经尼姑庵的渡碟费用都交不起的女子,否则,有脑子的人都不会选择官媒强配的! 已经沦落到需要官媒给发老婆这种地步的男人,就已经基本分不清是人是狗,是爹是爷了! 这年头,因为女子限定年龄出嫁的条例,连尼姑庵都不好进了,想有个正经的清静地方,你得交银子,一年一度清修费,交不出来,呵呵,你哪来的回哪去吧! 至于那荒山野岭,没几个人的尼姑庵,不要银子也没人敢去啊,那妥妥的是私娼馆! “这,呵呵……”简如摸了摸鼻子,她实在没法跟连思棠说,她是有备胎的,实在不行她是有接底的,这个,解释不清楚啊! “有什么好笑的!”连思棠没好气的甩了一眼,恨声说:“你这就剩下两年了不知道啊,还笑,笑什么?” 就剩下两年了,这是亲姨吗?这是亲姨,正中红心不解释啊,鲜血淋漓了都! “那您让我怎么办?听我娘安排,真嫁给成表哥,切,那还不如……”还不如真出家当尼姑呢,最起码不会得病,说到底连诚是连思棠的亲侄子,于是简如把最后那句硬咽了回去! “唉!”连思棠一声长叹,把那怒瞪的眼神收了回去:“如儿啊,棠姨跟你说句心里话,成亲是女人一辈子最大的事儿,要是着不找好的,弄得像我和你娘嫁成这样儿,那真还不如出家当姑子了,可女人这一辈子没男人是行了,要是连个孩子都没有……” 连思棠这话在时下听来很是离经叛道,要是让旁人知道,打她个大逆之言都有可能,不过,简如明白,这确实是她的肺腑之言! 女人成亲以后流的汗和泪,全是当时选男人时脑子里进的水,这句话,用来形容连思棠,简直不能更准确。 由想当年,青葱年华的连思棠,在阳光明媚的下午出去踏青的时候,偶遇了一个铁匠,是的,你们没看错,就是一个铁匠,一个头顶天,脚踩地,满脸正气,六块腹肌的铁匠,他们俩个相遇于柳树下,然后……呃,一见钟情! 经过了重重阻拦,各种家庭灾难,主要是连思棠这边的之后,他们终于喜大普奔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这是一个标准无视身份,地位,相貌等一切外在因素的,女神和穷*丝的爱情故事,可惜,故事的最后,他们虽然成亲了,却没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穷*丝铁匠不嫖不赌,却喜欢喝酒,每每喝酒之后,就会万分不顺眼的看原本的女神,现在的老婆啥啥不会干,屋子都收拾不俐落,而暴力相向! 在这个不能离婚的社会,十年以后,女神变成了有些神经质的大妈,而穷*丝喝成了胃下垂,无治身亡! 多么悲伤而现实的故事! 铁匠死了,连思棠带着这段婚姻的遗物,儿子一枚,未成年小叔子一只,坚苦的撑了下来,目前住在娘家附近,好在她是连家最小的孩子,就算当时闹的厉害,连母也不忍心直接放弃她,默许了她这样借娘家的光! 连思棠本身有韧性,虽是孤儿寡母的,到底也熬了过来! “如儿啊,要不,我回家跟柱子商量商量,反正他现在也单着呢,你们凑合凑合?”连思棠意想天开! 我的亲妈啊,简如瞠目结舌,她瞪圆了眼睛,结结巴巴的惊声:“姨,这差着辈呢?”她要是没记错的话,柱子就是连思棠的小叔子啊! “那又怎么样,也没哪条律法规定这样不行啊?我看挺好,挺合格,如儿你可得知道,柱子还比你小一岁呢!”连思棠翻了个白眼! 简如泪流满面,哑口无言,有个彪悍的姨妈什么的,真是太坑外甥女了! 估计是简如的表情太悲壮,让连思棠也觉得自己有点不靠谱,她掩饰的揉了揉鼻子,苦恼的说:“差辈不行,那你怎么办?要不我让童儿哥娶你?” 妈啊,救命啊,简如直接仆倒在床上,血条瞬间就清空了,苏童,连思棠的儿子,今天才十七啊,她比人家大六岁,嫁过去干嘛,给人家当妈啊! 当然,简如很清楚连思棠说的话都是真心的,如果到了二十五她还嫁不出去的话,连思棠确实会让苏童给她接盘,可是拜托,嫁苏童的话还不如嫁楚寻了呢! 虽然嫁楚寻会有难缠的婆婆和小姑子,但最起码不会有‘枕头旁边这是老公还是儿子的’疑问好不好? “咳,棠姨,咱别说这个了!”简如匆忙打断话题,生怕连思棠冒出更惊悚的想法:“我找你是有正事的啊!”她尽最大的努力把脸板的正经! “你目前最大的正事就是嫁人!”连思棠不甘不愿的嘟囔了一句,才不甚感兴趣的问:“啥事啊?” “挣银子的事,你有没有兴趣啊?”简如似笑非笑! “什么?银子在哪呢?”果然不愧是连思棠,听见有银子挣立刻就把外甥女的终身大事抛在脑后了! “你不是开了个胭脂店吗?我现在手里有几种方子,全中宫廷古方,放在你那儿,你给我算分子吧!”简如话说的有些随意,但神色却很郑重! 她这方子全是从林戚月那儿弄来的,一水的国公府不传秘方,基本都是人家自用的,前段时间林戚月整理出来特意交给她,简如估计,这位恐怕是想给银子救济她,结果不好意思,才弄出这些方子准备让她赚一笔的! 林戚月怕她误会,给个方子还弄得挺尴尬的,结果,简如表示,她一点也不误会,一点也不尴尬,一点也没不好意思,方子拿回来她就开始研究了,研究了她就做出来了,做出来之后,她就准备去卖钱了! 不好意思是什么?不好意思啊,她不明白! “方子呢?你带了吗?”连思棠简单粗爆,伸手就要! 简如也没顾忌,从怀中把几张发黄的方子掏出来,直接就给了她! 连思棠低头去看,简如也不去打扰她,直接捧起盘子吃点心,直到一盘点心见底之后,连思棠才终于抬起头来问她:“你想要分子,你打算怎么个要法?”她自丈夫喝死之后就开了胭脂铺,虽然排布不大,但溜溜干了十多年了,多少也懂了其中的行道,好方子她没有,但不代表她不会认! “棠姨,我这有两个法子,我说说,你看看哪个合适?”简如拍拍手上的点心渣子,那悠闲的样子让连思棠忍不住咆哮了一通,这才不紧不慢的说:“第一种法子,我把这方子直接给你,日后你用这方子做出来的东西卖出后,分我利润的三成,我只要这方子做出东西的利润,旁的一概不要!” 说到这儿,简如停顿了一下,让连思棠消化她的话:“若是你觉得分的多,接受不了,我还有第二种方子,我记得你当初开这个胭脂铺约莫是花了五百两银子,那么我出二百两银子,再加这些方子入股,还是要你三成分子,不过,是要你全铺子的三成!” 这两种法子,看起来没什么分别,第二种还由其脑缺,不光给方子还搭银子,不过,简如却知道,别看连思棠的胭脂铺现在规划小,可是五年之后您在看,年入千两简直小意思啊! 虽然简如这些银子和方子投在别的地方能挣更多的银子,还不用等这么长时间,但是没人能像连思棠这么让她放心! 银子放她那儿,不管挣多挣少,多长时间回本,简如就当是给自己留条后路,毕竟人家连儿子都能舍出来,那必须是可靠到一定程度了! “你有多少银子我还不知道啊!”连思棠戳了下简如的额头,笑骂了一声:“银子就算了,你把方子给我,我直接分你一半的分子!”眼见简如要反驳,连思棠把手一摆:“你也别说有的没的,你这方子是好的,有银子都没处买去,我那铺子不值多少钱,我还得谢你信得过我,肯把这东西给我呢!” 简如低下头,心中颇为感动,虽说这些方子确实是值这个价钱,但连思棠肯这样痛快的直接把铺子分她一半,不得不说,确实有疼爱照顾她的意思! 不过,感动归感动,亲兄弟都还要明算帐呢,更别说姨和甥女了,于是,在这个小卧室里,对着一壶茶,简如和连思棠开展了长达一个时辰的谈判! 最终,简如以一百两银子和五张方子入股连思棠的胭脂铺,分股四成,谐大欢喜,甚至,简如还兴致勃勃的当场挥了一把墨,写下了合同,两人直接定了契约! 不过,虽然和连思棠定了合同,但简如走出连府的时候,却并没有多愉快,因为她知道,在回家的路上,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第三十二章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行进在前往京效的碎石路上,后头那辆车里,宁香和宁玉从小窗户伸出头,偷偷摸摸的往前头连氏的车上望去! “玉儿啊,你说,太太这得有多少年没跟小姐同坐一架车了?”宁香探头探脑的往外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开始数着手指头算,可惜,最终也没算清! “你这话问得就不对!”宁玉把头缩回来,窝在车厢角落里撇嘴说:“你该问,太太什么跟小姐同坐过一架车?” “有区别吗?”宁香翻了个白眼,对宁玉这种抠字眼儿的行为表示不屑,又马上面带担忧的问:“你说,刚才小姐教训了连少爷,这会儿,太太会不会找小姐麻烦啊?” 刚才出门那一瞬间,太太见着小姐以后那脸色,不是她夸张,那阴的都快能解漠阳旱灾了,还破天荒的把小姐叫到她马车上,这情况,不能不防啊。 支起耳朵,她把头凑到窗户边仔细的听,可惜,外头除了马车轮子‘咔咔’的响声外根本没什么动静,用手扒住窗框,宁香担心的直咽唾沫,她回过头,态度有些犹豫的问:“玉儿啊,前头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别是出啥事了吧?”跟太太在一起,她家小姐会不会吃亏啊! 听到这话,宁玉有些惊讶的抬起头,用一种看‘奇异物种’的目光仔细打量了宁香好几眼,然后才有气没力的说:“姐,其实对比于小姐,我觉得你更应该担心太太才对吧!” 就小姐现在这战斗力,除非绑双手双脚,而且得连嘴一起堵住,否则,是不可能输给太太的! “呃!”宁香无语,回想一下太太和小姐有限的那几次交流,她发现,如果必须担心一个人的话,她确实应该担心太太才对! 太太年纪虽然不大,但身体却实不好,万一被小姐气中风了,确实麻烦! 为了太太这么个人,她家小姐在担个气昏亲娘的不孝名声,多不值当啊! 被宁香宁玉联合起来担心的连氏,此刻确实正捂着胸口,脸部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着! 她紧紧的靠在车壁上大口的喘着气,手指微微颤抖的指着简如,眼中恨不能射出毒汁来:“你这个逆女,你说什么?” 对比于连氏如此惨烈的情况,简如到是很悠闲,歪歪脑袋,躲闪过连氏直戳她眼睛的手指后,她气定神闲的说:“母亲,我刚才说的不是挺明白的吗?您呢,想去老太太那告状就直接告好了,我一点意见都没有,只要您不怕……”她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只要您不怕您这正室的位置坐不稳就行了!” “你什么意思?”连氏惊怒,‘正室坐不稳’这五个字,真是直戳她的心脏,可以说自从确诊不孕之后,她就没一天不担心这个问题,如今被简如这么直白的提出来,对她来说,简直像是五雷轰顶一样! “什么意思?”简如冷笑,语气嘲讽:“母亲,您能把简家当家主母这位置坐的稳稳的,不就是因为有娘家吗?现在,您要回去对老太太说,您带女儿我回了次娘家,结果就把舅舅,舅母和表哥一气全得罪了?让舅母恨的扬言让您以后别在登连家门?” 简如歪靠在窗边扬眉眯眼,唇边勾起一抹似嘲非嘲的笑,那样子,真是怎么看怎么欠揍! “你,那是你得罪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好心好意的给你介绍亲事罢了,诚儿哥哪点配不上你个六指啊,你哪儿那么硬的腰杆子啊?还敢打人耳光,我今儿一定要告诉老太太,让她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胆大妄为的死丫头!”连氏被简如的话吓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却还是硬撑着不想露怯! 可惜,哪怕是如此虚张声势的斥责,连氏依旧不掩其欺软怕硬的本质,得罪娘家的是简如,不关她的事,要教训简如是简老太太,也用不着她动手,里外里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呵呵,你和舅母刚才当着我面说的那些话是‘好心好意’?把诚表哥那样喜欢男人的人介绍给我是‘为了我好’?”简如简直快被她娘的逻辑‘折服’了! 简如语气中那嘲讽的意味,就是心比海宽的人都能听得出,更何况是对这类话特别敏感的连氏了,一瞬间,她就皱起眉,反射性的就想张开嘴反驳,却连音儿都没来,就被简如打断了! “是不是‘为了我好’这话就不提了,不管你们是什么心思,反正我自己也出了气了!”简如神色略邪恶的把手一摆,作了个反复抽的姿势。 “咱们就说现在吧,您是想把这事儿告诉老太太,让她教训我?”她问,看见对面连氏不愤的点头,简如立刻接着道:“我承认,这事确实是我干的,打人的是我,得罪人的也是我,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 随着连氏露出满意的神色,简如又把转话锋一转:“不过,就算打人得罪人的都是我又怎么样?归根结底,这事的结果不还是连家跟您生分了吗?您就是告诉了老太太,让她教训我一顿,您又能得什么好处?您可别忘了,您是靠着跟娘家亲近才坐稳位置的,让家里人知道这事儿,真的好吗?” 简如抱着膀依在车围上,她自认已经把话说的够透了,连氏要是还听不懂,她也就不想在解释了,有那功夫,还不如去pk老太太呢! 连氏的脑子嗡的一声,原本满是愤怒的脸像是被按了暂停一样,瞬间就僵硬起来,她刚才实在是怒火攻心才没想到,现在经这死丫头一提醒才反应过来,可不是嘛,这事决不能告诉老太太,不对,不止是老太太,只要是简府的人就都不能告诉! 作为一个三无主母(无子,无宠,无貌),娘家的支持有多么重要,连氏已经用了十几年的经验去体会过了,现在要是让简府的人知道她跟嫂子侄子闹翻了?呵呵,已经被简老太太和简知洲挤到墙角的连氏,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往哪儿缩了? 现在还不能收拾这死丫头,连氏咬着牙想,最起码在她哄好了哥哥和嫂子之前,不能轻易训收拾这死丫头了,而且不止是这样,还得尽量拉笼她,别让她到处乱说话才行! 真尼玛的没蛋也疼,连氏拼命的扯着脸皮,半晌才露出一个略带扭曲的微笑,她捏起嗓子,用自己听着都别扭的语气说:“如儿,你误会了,我今天把你带来,确实是为了你着想,你看你今年都二十三了,还没人上门来提亲,我这当娘的不也跟着急吗?诚儿哥虽说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可是他年龄合适又有本事,能养家糊口,这样的条件,人家肯要你就不错了!” 连氏苦口婆心的说,一副满腔母爱却没被孩子理解的苦逼样,不过,到底工种不熟练,末尾一句还是露出了本性! 简如沉默,其实连氏这话说的到也没错,若是前世这个时候,有人跟她说连诚愿意娶她的话,她或许真的会同意,搞不好还会认为这是连氏终于肯关心她,接受她的表现呢! 可是现在,有鱼翅的话谁愿意扒粉丝啊,把连诚和楚寻拿出来对比,都不用说能力问题,光说脸,楚寻就甩连诚一赤道! 别说看脸庸俗,这可是成亲,不是开玩笑,得一个床上躺一辈子呢,要是光看脸就能恶心的半个月吃不下饭的话,那这婚姻还有活路吗? “事情已经过去了,说什么都没用了!”简如莫名感慨:“母亲,您是我亲娘,您坐不稳正室位置,对我没什么好处,所以您放心,这事我不会往出说!”安抚了一下连氏的情绪,简如开始转移话题:“母亲,我不过是个小辈,在家里没什么地位,您跟我较什么劲啊,有那功夫,您不如琢磨琢磨怎么才能笼住父亲呢,父亲才是一家之主,老太太已经那么大年纪了,日后简府还是得父亲说了算!” 简如很无奈,她在怨恨,在不甘,连氏终归是她的生母,不管连氏怎么对待她,怎么瞧不起她,天然的身份,都让简如在面对她的时候缩手缩脚,特别被动,没办法,她总不能像对杨姨娘似的,弄点药毒死连氏吧! 虽然她确实对连氏很不满,但那种杀母的行为,简如还真是做不出来,除了把连氏肺气炸之外,她也没法做什么实际伤害连氏的事,所以,她能做的就只有转移连氏的注意力,让连氏别一个劲的盯着她了! 看连氏因为她的话陷入沉思,简如长出了一口气,果然她还是应该快点嫁出去才行,这个家,真是呆不下去了! 车厢里恢复了平静,马车缓慢的往简府的方向行驶着! 而此时,简府的安寿堂中正乱成一团! 在众仆人的哀求惊慌之下,简老太太老当益壮,气拔山河的举着手中的拐杖,对跪在她面前的简知洲狠狠的砸了下去! 仿佛被老娘的气势所迫,简知洲呆愣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瞧着那十足铁木的拐杖,夹杂着风声直奔着他的面门而来! ☆、第三十三章 拐杖迎面而来,简知洲不自禁用手捂住脸,那一股劲风糊的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堂中众仆惊声尖叫,眼看着简知洲就要改变造型,变‘如来佛’那形象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飞扑过来! “老太太手下留情啊!” 最近一直在简老太太身边卖乖讨好的简玲,眼见情况不对就把牙一咬,暗道机不可失,失不在来,心一横直扑到简知洲身前,合身抱住他的脑袋,口中哀鸣道:“爹,爹你快躲开啊!” 简老太太不妨有人以身阻拦,虽是很想停手,但到底年岁摆在那儿,反射神经实在有限,这一拐仗还是打在了简玲的肩膀上! 拐仗擦着简玲的肩膀而下,瞧着挺吓人,实际杀伤力却不强,简老太太在是胜怒,也没到失去理智的地步,眼前这个是脑袋,不是西瓜,铁拐很沉重,真打实了后果会很严重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更何况,简玲刚才忽然扑出来,吓了简老太太一跳,手上一颤,更没什么力气了! 不过,话虽如此说,眼前这场面看起来到真挺惊人的,年幼瘦小的女儿为护父竟敢直面责打,不拒权威,怎是一个孝顺了得!果断的第二十五孝不解释,感动的堂中众仆人不要不要的! “玲儿,玲儿你没事吧?” 仆人人都感动了,更何况当事人呢,简知洲一把抱起被打落在他怀中的女儿,语气悲壮,满含热泪,给人一种简玲不是挨了拐仗,而是被捅了一刀,马上就要完蛋了的感觉! 这怪不得他,他本来就情感丰富,温和多情,听馆子里□□讲悲惨过往的时候都要流下几滴马尿,更何况是帮他护他的女儿了,被抱住头的那刻,简知洲将近五十岁却还被老娘斥责打骂所伤的自尊,几乎瞬间就被治愈了! 刚从温柔乡里回来,就被老娘急风暴雨似的喷了一脸唾沫星子,甚至还要挨打……他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呢?简知洲委屈的一把热泪! “爹,您……”快放开我,简玲拼命把脑袋从她爹怀里挣扎出来,立刻就吸了好几口气,次奥,这老东西都快把她唔死了! 早知道她这个‘爹’好感度这么容易刷,随便攻略下就如此热情,她干嘛还要冒得罪老太太的险啊!真是太不值了,简玲在心中暗自吐糟! 没顾上回应简知洲的声声叫魂,简玲暗地整了整衣裙,顺便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泪夺眶而出,她跪倒在地,膝行到简老太太身前,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哽咽的说:“老太太,求您息怒吧,父亲年纪大了,请您别让他跪了! ” 随着话语,她的眼泪也一对一对的往下,却奇迹般的没糊一脸,反而凄凄哀哀很是憷楚! “老太太,您歇歇火吧,三小姐说的是,有什么事您跟老爷好好商量!” 王嬷嬷眼见了着简老太太脸上似有悔意,便赶紧上前去架梯子,她刚才是跟老太太一起接待的那个粗妇,深知老太太肯定是气糊涂了才会如此行事,过后肯定得后悔,现下见三小姐拦了老太太的怒火,便急忙去劝! “嗯!”简老太太沉声,脸上阴云笼罩,却还是任由王嬷嬷将她扶回坐位上,没在执着打没打着的问题! 玲儿说的对,老大快五十的人了,就是犯了错也不能这样随意责打了,到底老大才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之主,多少都要给他留些面子,她简老太太在有威势,也不过是寡妇,是‘老太太’! 想通了这一点,简老太太的脸色就缓合了些,没在说什么,就直接把下人们都打发出去了,就连挨打的简玲都没留下! 下人们虽然很好奇,但也不敢违背老太太的命令,俱都听令,依次退下了! 简玲被王嬷嬷送回偏室里,独自静坐了一会儿,眼见着所有人都忙碌着干活,才偷偷从侧门跑了出去,蹑手蹑脚的穿过院子,来到正屋后面,四下环视,见没人注意她的异样,这才从袖口中拿出一个茶杯,倒扣在墙皮上,将耳朵贴在茶杯底部。 正屋里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简玲连忙凝神细听,结果,屋里忽然一声大吼,险些震聋了她的耳朵! “娘,您说的是真的?” 屋子里,简知洲把眼睛瞪的如铜玲般,张大嘴,一副傻b样! “是真是假这得问你啊?我记得这玉佩你戴了十多年了吧?”简老太太阴沉着脸,随手将一块玉佩扔向简知洲:“有人拿着这东西来府中提亲了!说是你亲口许下的娃娃亲!” 在‘亲口’两字上加重了语气,简老太太恨的眼冒蓝光! 那姓容的粗妇没上门之前,简老太太连做梦都没想过她会被一个乡下泼妇逼问住,而她儿子竟然真的能在十年前,就把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许出去! 抑头望像一脸迷惑震惊的简知洲,简老太太异常无力,她早已认了儿子是个纨绔,智商不高这一点了,可是,为什么她从来不知道,她个儿子不止是智商欠费,而且还脑袋有坑呢?难道说是出生时候的姿势不对,挤的头型出了问题? 简知洲不知道他娘正在暗地鄙视他的头型,现在他完全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双眼散乱的看着手中的玉佩,那上面奇异的双鱼缠绕刻纹让他从脑海中挖出了早已经遗忘在角落里的记忆! “这个东西,我好像是给了楚,楚四爷,楚凤凌!”简知洲眼瞳放空,喃喃自语的回忆:“那天我跟楚四爷一起喝酒,不知道怎么就轰起来了,楚四爷说他家里有个九岁儿子,长的如花似玉,倾国倾城,我当时很不服气,一个小男娃还倾国倾诚?根本就是楚四爷见过的女人不够多才会这么说,然后我们就打了赌,我直接跟着楚四爷去他家看那孩子。” “那孩子长的可是真好看啊,我是输的心服口服……” 简知洲歪着头,脸上同时露出懊恼和惊艳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显然是回想起了当时看见那孩子时的情景,他咂着嘴,貌似回味无穷。 “够了!”简老太太忍无可忍,厉声打断他的话:“我不想知道你在外头那些烂事,我就问你,你到底把没把玲儿许给那,那个……”简老太太卡壳了,她显然没记住楚容氏那泼妇的儿子叫什么! “老太太,是楚寻!”王嬷嬷上前提醒! “对,就是那个楚寻!”简老太太努力压下怒火! “呃……”简知洲的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面对简老太太的冷脸,他心虚的强笑着:“那个,当时楚四爷说他那儿子既然这么好,不如就结个亲家,我那时也喝醉了,就把刚出生的玲儿许出去了!” 简知洲撒谎了,他那时根本就没喝酒,要不然怎么会没许下年龄更适合的二女,而是定了刚出生的简玲呢,不就是因为他当时还清醒的知道,简诗的婚事他根本做不了主吗? “你啊,你这个逆子啊!你做事就不能过过脑子吗?亲事也能随意就定下?”简老太太虽已不抱希望,可听在这噩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阵眩晕,她痛心疾首的指着简知洲骂:“那楚容氏拿着信物找上来门来,说要迎娶玲儿,现在该怎么办?” “这,我记得楚四爷家境不错啊,他那儿子小时候就好看,长大了肯定更了不得……玲儿嫁过去也不亏啥……”在简老太太的怒视下,简知洲的声音越来越小! “家境不错?”简老太太脸上的褶子抖动着,直接被气笑了:“就几间破草屋,带着个休妇娘和一个只会小偷小摸的妹妹,一分家底都没有,就差饿死的男儿叫家境不错?” “啊?” 简知洲愣在当场,他记得清楚的啊,当初楚四家虽赶不上简府,但也几百亩良田,佃户满院,这才几年啊,怎么就落败成那样了? 简老太太冷哼一声,她虽没预想到楚容氏会上门,没个防备,但那泼妇离开后,她却早已经派人把楚家的情况打听的清清楚楚了! 二十岁了连个童生都考不中的男人,就是长出天仙样儿来,也根本就不值得投资,更别提他还有一个因作风问题被休弃的娘和一个除了伸手要银子就啥也不知道的妹妹了! 她这三孙女,虽不如简诗长的美艳,但胜在嘴甜会来事,模样也算中上,这样的资源,她怎么舍得白白浪费给那楚寻! “这,这……”楚家的现状,让简知洲半晌没说出整话来,虽说他已经有六,七年没见过楚四爷了,但楚家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楚四爷脑袋竟然变色了,这样喜闻乐见的事他却不知道,这,这,这真是太遗憾了! ☆、第三十四章 里面,简知洲在细听简老太太说话,外头,简玲已经一个根头扑在墙皮上了! 擦,她穿越过来可不是为了当贫下中农的,简玲狼狈的爬起来,在心里狠狠的骂着,急切切的,她捡起掉在地上的茶杯,连土都没顾上擦,就贴在墙上继续听了起来! 里面传来了简知洲有些模糊的声音:“娘,那楚家既是如此情况,我肯定不忍心把玲儿嫁过去受苦,反正那女人已经把玉佩送回来了,咱就当没这事不就得了吗?” 听到这句,简玲不由的拼命点头,她爹果然不要脸,不过,她喜欢! 可惜还没等她高兴呢,屋里的说话声音马上打断了她的美好畅想! “你想的到美,那楚容氏说,她还有你亲手签下的婚契,说是里面写着‘简氏女定亲于楚家长男’,清清楚楚的呢!”这是简老太太的声音! 里头,简知洲沉默了,显然是想起了这个事! 擦,这个只会行走的傻b,简玲瞬间就忘了刚才她还赞赏她爹来着,毫不留情的低声咒骂! “那咱拖吧,反正玲儿才十一,拖个四,五年还不成问题!”简知洲又道! “哼,拖?若玲儿是个男娃儿到还不成问题,可她偏是个女娃儿,她拖得起吗?那楚容氏看起来就是个泼妇,她又有婚契在手,万一惹急了她闹将起来,玲儿的名声还能听吗?”简老太太斥! “那,那怎么办?”简知洲语气中满是郁闷! 这次,反而简老太太沉默了,她怕是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外面,简玲站直身子把茶杯收回袖中,冷静的拍了拍身上的土,从房后转出来若无其事般的往小梅园的方向走去,那里,住着杨姨娘的妹妹和母亲,小杨氏和杨嬷嬷! 挂着天真的笑容应对来往的仆人,简玲眼中透出一股狠辣,被暴怒的影迷泼硫酸,送医过程中却穿越了,这样机率几乎为零的事都让她碰到了,那么,她相信,她定会在这个陌生的朝代平步青云,过上前世梦寐以求的锦衣玉食的生活,为了这个目标,无论阻拦在她面前的是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的踢开! 小梅园中冷冷清清,三三两两的婢子躲在角落里磨牙偷懒,冬日的暖阳照射在她们身上,染的一片金黄,可是,虽偷了闲不必干活,但她们脸上却俱都没精打采,没半点高兴的样子! “大过年的,老爷都没来瞧瞧,那位可真是不急啊!”有丫环小声抱怨! “可不是吗?咱们今年的赏钱都比往年少了!” “我前儿去大厨房要碗鸭三件,那管事竟然说没有了!” 那小丫环一声起头,剩下的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起了牢骚,纷纷嚷嚷的说这段时间受了多少委屈,个个都有满腔的不悦…… “杨姨娘还在世的时候,咱们哪受过这样的待遇!”有人一句话道出乾坤! 其实,说实在话,连氏并没有克扣小杨氏半点份例,小梅园现在这用度才是一个姨娘该得的待遇,不过,对比起当初杨姨娘还在时的风光,不说天差地别,也差不了多少! 众人七嘴八舌,俱都有一腔怨气,一时间小梅园里如进了几千只鸭子一样,吱吱喳喳,直到有人喊了一声‘别说了,三小姐来了!’,众人才停下口舌,纷纷上前来见礼,三小姐可不比小杨姨娘,最近得宠的很,不止老爷,就连老太太都多有偏爱,几乎要把原来最得意的二小姐压下去了,可不是能待慢的人! 简玲快步越过院子,没理会围上来谄媚的丫头,直奔正堂而去,几步就迈进了内室! 小杨氏,杨菊花正坐在半塌上裁衣剪布,跟杨嬷嬷商量着是不是该在给瑾哥儿做几件新衣的时候,就见简玲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 “三小姐,您,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小杨氏连忙起身迎上来,见简玲穿的单薄,又忍不住埋怨:“老太太那儿的丫环竟如此待慢吗?竟让三小姐只穿着件单衣就独自出来?” 小杨氏今年十七岁,虽颇有两分姿色,却也谈不上绝美,以她这年纪,跟简知洲即没情份又没共同语言,因此上,不过得宠了半个来月,就被抛到脑后去了! “三小姐,要不你还是搬回小梅园来住吧,老太太那的人都傲慢的很,姨娘怕她们不好好照顾你!”小杨氏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老生长谈! 小杨氏文化层次很低,基本处在文盲那阶段,杨姨娘临死前教她勾住老爷的手段,她虽是学会了,但在灵活运用上……只能说:想像和现实是不一样,不一样,不一样嘀…… 生怕无宠会失去现在精致的生活,小杨氏描上了杨姨娘的两个孩子,瑾哥儿是男丁,想也想不到,于是,简玲就成了她的目标,简直是心心念念想把简玲接到自己院子照顾,有个小姐在手,她就可以在简府站稳脚跟! 所以,每一次简玲到小梅园来,小杨氏总要给老太太的丫环们挑出这样那样的毛病,从而显示她自己的慈爱关心,不过,因为层次低,本来关切暖心的话被她说成了磨音,每每都是那么几句,反反复复! “好了,菊花,你看你说的什么?老太太那儿的事也是你能说口的!” 杨嬷嬷眼见着简玲的眉头都快皱成毛线了,连忙出声打断,心里也不由的叹气,都是她的闺女,一个娘肠子爬出来的,杨姨娘和菊花怎么就差这么多? “姨娘,你既有那功夫在这哄我,怎么不知道去拉笼爹爹呢!”简玲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送吃食,偶遇,截人哪样不行?你长也不丑,比我姨娘还年轻,怎么就拉不来老爷呢?” 小杨氏被老娘外甥女联合pk训的哑口无言,搭了着头不说话了! “三小姐,您这些是从哪儿学来的啊?”杨嬷嬷惊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杨姨娘还在世的时候,三小姐挺正常的啊!这,这怎么到老太太那儿住了一个来月就这样了呢?这是老太太的精英教育?后宅争宠? 老太太好,好超前啊?杨嬷嬷赞叹,这她们真是比不了! “呃……”简玲的嘴角微微抽搐,不好,一时急切之下,竟然忘了伪装了,不过,看看一脸赞叹的杨嬷嬷和丧眉搭眼的小杨氏,她放下了悬着的心,好像没人察觉什么! 果然自穿越之后就搬到老太太院里,离这些熟悉原主的人远远的是她做下最正确的决定吗? 简玲穿越前是专属于某大咖女星的助理化妆师,她从小就喜欢五光十色的明星,梦想能成为她们中的一员,连大学上的都是影视学校,可惜自身条件有限,毕业后也找不到什么门路,就退而求其次,先当了化妆师! 大咖女星脾气不好,人前微笑,人后暴燥,拿她这个小化妆师当出气筒,不过,好在大咖却实够大,认识的人脉也多,她就咬牙忍下,继续跟在大咖身边,积累人脉,以求出路! 晃晃当当,她的年龄越来越大,却只在几个小制作里演过些女七,女八之类的角色,连半红不火都算不上,想想年纪,算算存款,她不由有些心灰意冷,就准备另换目标,找个饭票,于是,她描上了大咖的男朋友,富二代某小开,对其发动了扑天盖地的攻击! 黄天不负苦心人,借着整出来的样板式美貌和过硬的‘功夫’,她成功勾搭上了二代,拿小针扎避‘孕套顺利怀上‘后盾’,正准备逼宫的时候……被无良小报给上了头条! 上头条无所谓,被开除也可以,网上骂臭了她都不在乎,只要能登堂入室,从此过上幸福生活,眼前这一切算什么啊,大不了移民好了,等过个几年,谁还会记得她啊! 她本来对此不屑一顾,但却着实低估了大咖的威力,人家大咖顾忌面子不能出手教训她,可大咖的脑残粉真是海了去了,一日,她到街上去买婴儿用品的时候,被一脑残粉迎面泼了硫酸! 那脑残粉真的很实在,那么大个桶迎面就泼过来了,她一点防备没有,上半身无一处幸免,被抬上救护车送往医院的途中,孩子就流产了,到了医院之后,她也没挺住,很快就挂了! 本以为必死无疑,可是一阵黑暗过后,她穿越到了古代,成了乡绅家的庶出女,姨娘已亡,还有个嫡亲弟弟,简玲磨拳擦掌,这是庶女逆袭,一路翻天的节奏啊! 前世没实现的梦想,完全可以在今生延续嘛,她一定要当上白富美,嫁给粗大腿,一路走上人生巅峰,谁敢阻碍她这个远大目标,她,她就着抓谁咬谁! “我今天来是有正事跟你们商量!”简玲眼中冒着蓝光,她要嫁的是粗大腿,不是贫下中农,好不容易穿越一次让她去种地受苦,开什么玩笑! “三小姐,出什么事了?”杨嬷嬷不由有些担心起来,她还是头一回见三小姐见用这样严肃的态度跟她们说话,简直就不像个孩子了! “你们可知今天老太太发怒,责骂了父亲……”简玲将偷听到的事一五一实的讲了出来,她虽穿成了小姐,但年纪还小没根基,想要办什么事的话还得找像杨嬷嬷这样的积年老仆才行! 杨嬷嬷仔细的听,半晌后才长出了口气:“三小姐,这事虽然麻烦,到也不算难办,您年纪这么小,现在嫁人实在太早,那家人图的不过是钱财,完全可以找人代嫁……” 她抬起下巴往凌波居的方向一歪,意有所指的说:“大小姐都二十三了,到现在也没个人来提亲,您年纪这么小,就说不想担误那楚家公子,让姐姐代嫁,也不是说不过去的?” 杨嬷嬷觉得她这计策两全其美,即解了小姐的危险,又圆了简家的面子,至于大小姐,能嫁出去,她说不定乐不得的呢! 可谁知这样几角俱全的计策,竟被简玲打了回来! “若实在不行,大姐自然会是我的垫背,不过,现在,我却希望嫁到那楚家的,是简诗!” 简玲微眯着眼,用手指敲着桌案,冷笑着说:“大姐那年纪和名声,于我无甚影响,不足为惧,只有简诗,我俩年纪相当,地位相同,她还长的那样美貌,就算出了姨娘那事,也被老太太死命压了下去,看情况,日后无论是夫婿还是嫁妆,她肯定都会压我一头,只要有她在,老太太根本不会培养我!” 简玲狠狠的握住茶杯,她穿越前参加过不少艺人培训,这种资源上的争抢,她门清儿,简诗那张脸,简诗那张脸…… ‘当’茶杯重重的敲在桌子上,发出沉重的声音,小杨氏被吓的一颤,不由的抬起头,入目就看见简玲那张狰狞的脸! “呵呵,简诗,我怎么会允许你压在我头上呢!” 简玲那冰冷的笑声让小杨氏遍体生寒! ☆、第三十五章 这一天家中发生的事,简如一无所知,在经历了相亲,揍人,谈生意,斗嘴皮子气的亲娘直跳脚后,她不由的十分疲惫,回到凌波居后,就直接躺床上睡了,一夜无梦! 可跟她同去同回的连氏却没这么好命了,夜半三更,鸦雀无声的时候,连氏独自一人坐在昏暗的正堂里,支肘沉思! 李嬷嬷端着油灯从内室走出来,一眼就看见太太那阴郁鬼森的样子,吓的心中一颤! “太太,这么晚了,您歇歇吧,有什么事明天在说!”李嬷嬷压下胆怯,温声的劝着! 今日府中事物烦多,她就没跟着太太回娘家,但连家发生的事,随行的丫环却原原本本的跟她说过! 连氏沉默不语,阴冷的坐在椅子上,半晌,才颓然后靠,面上露出一抹苦到至极的笑! 自从嫁进简家之后,她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想她连氏在娘之时,就算不是贤名远播,也称得上名声姣好,桃李之年多方聘娶,但为了兄长的前程,到底被疼爱她的老父舍给了简知洲这样的纨绔,换取了大笔的聘礼,嫁人之后,为笼住简知洲这个心花到天边的,她使的那些手段,简直不想在提! 天可怜见,她怀上了孩子,她喜极而泣,以为终于熬出头的时候,晴天一道霹雳,直接就把她打入了地狱! 在娘家时,疼爱她到骨子里的爹爹,为了大哥的前程,眼都不眨的就牺牲了她,从那时候起,她就彻底明白了,女人这一辈子,归根结底还是要靠丈夫,靠儿子,简知洲这样的丈夫她是靠不住了,那个,多多的生几个儿子,将他们培养成材,就是她这一辈子最大的希望! 可是,这个希望却被那个从天而降的灾星给毁了,如果当初生下那灾星时,只是个简简单单的六指,她也不会如此怨恨,可是,那灾星却毁了她生育的能力,毁了她的未来! 做为一个没有儿子还不能在生育的女人,在里子已经失的干干净净的时候,连氏只能压下姿态,拼命讨好老太太,然后在庶女下人身上找回那一点点的面子,可是今天,她却被那灾星彻彻底底的扒了干净,她亲生的闺女,把她最后那点残存的自尊踩到了尘埃! 连氏看不起简知洲,从嫁人起就没将他看在眼里,想她连氏就是在无能在懦弱,也能管理帐目,打理下人,这么多年,诺大一个简府,全是她一个人支撑下来的! 可是简知洲呢,除了吃喝嫖花之外,他能干什么? 这么些年来,简知洲纳妾,玩丫环,嫖戏子家里外头都淫遍了,但是连氏却从来没亲自给他安排过一个美貌丫头,就像是,不这么做,她就能保持那一点点的自傲一般! 可是,马车里简如的那些话,仿佛利刃一样瞬间就剥开了连氏外壳,打破了她的自欺欺人,长叹一声,连氏苦涩的笑着:“嬷嬷,你去告诉含翠一声,从今天起,她的月俸提成姨娘了,明儿就让她伺候老爷吧,若是伺候好了,我保她个姨娘之位!” 里子早就没了,还要那点面子干什么?若是早些年就这么做了,她说不定还能抱个儿子来养!连氏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压下泛上眼角的泪意! “是,太太!”杨嬷嬷的声音颤抖,看着从小奶大的孩子颓然堆在空落落的椅上,只觉得心脏如被撕扯一样的疼! 西厢房的抱夏里,含英强笑着将杨嬷嬷送出门! “含英,你素来是聪明的,太太让含翠伺候老爷是提拔她,哪容得她愿意不愿意的,你们跟了太太这么多年,竟连这点主仆规矩都不懂吗?”站在门口,杨嬷嬷沉着脸,怒声的斥道! “嬷嬷,您别生气,含翠年纪小,脑子左了一时转不过筋来,您等我好好劝劝,她肯定能想通!”含英连忙陪笑! “太太是看得起她才愿意提拔,竟还敢甩脸子,也就是太太慈悲,若换个旁的主子,肯定提脚就卖了!”杨嬷嬷依旧不见笑颜,看见太太那悲惨的样儿,她本就心疼的不行,到这传信,含翠那小蹄子竟还敢给她脸子看! 她杨嬷嬷伺候了太太这么多年,区区一个小丫头片子,敢跟她拿大,这还没当上姨娘呢,就这样作态,若不打压下去,日后还了得! “嬷嬷,奴婢知道太太宽厚,您也慈悲,看在咱们相处了这么些年的情份上,您就大人有大量,别跟含翠计较了!”含英将姿态放低,从袖中抽出一个荷包,强行塞到杨嬷嬷手里,讨好着说:“烦劳嬷嬷跑这一趟,这是点小意思,您千万收下!” 捏了捏荷包,感觉到里面的体积,杨嬷嬷面容微晴,她垂下眼角打量了一下含英,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后,才转身离去了! 含英恭敬的把杨嬷嬷送到正院,这才匆匆的赶回抱夏,一进门就看见含翠扑在床头,正呜咽着哭泣! “认命吧,这就是咱当丫环的命!”含英拍着含翠的肩膀,心中不免酸涩! 她跟含翠一起被卖进府,一起分到太太院里,从粗使熬到一等,八,九年的情份啊,比亲姐妹都不差,上个月含翠才说过,她跟府中一个小管事有了默契,只等太太心情好些就去请恩典,含英还清楚的记得说这话的时候,含翠脸上幸福羞涩的笑意,可谁知这才多长时间啊,就…… 老爷都快五十了,可含翠才十七,含英只觉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忠心耿耿的伺候太太这么多年,太太怎么能这样对我!”含翠猛的站起身,满脸都是泪的指着外头大喊! 她连嫁妆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挑个时候禀告一声嫁凌狗儿了,太太掌管府中所有事宜,她也没刻意隐瞒过,她就不信太太会不知道这事,可太太还是要把她给老爷! 比起嫁下人,姨娘是半个主子,是多少丫环挤破头都抢不到的好事,可她不愿意,不愿意啊! 含翠猛的扑到床上,嚎啕大哭起来,含英急忙上前去安慰,匆忙间,她错过了含翠掩在指缝间那闪烁着恨意的眼神! 天光乍晴,阳光明媚! 凌波居内室,简如把脸埋在软被里,懒懒的不愿意起身! “小姐,这都天光大亮了,您快起吧!”宁香面无表面的站在软帐外,语调毫无起伏,她们家小姐这一日比一日晚起是几个意思啊,在拖都快中午啦! “别急,马上,马上!”软帐里,传来简如毫无诚意的声音! 宁香无语的抽搐着嘴角:‘求解答,一入冬,她家小姐就变成了熊猫,只要扑到床上就别想在拽出来,怎么办?急,在线等!’ ‘噔噔噔’脚步声由远而近! “小姐,小姐。”宁玉搓着手由外室进来,眼神一扫就明白了情况,不劝不说干净利落的掀起软帐,直接把手伸进简如的被窝…… “嗷!”简如惨叫一声,一窜而起:“宁玉,你,你,你……” 泪奔啊,大冬天的不让懒床,这是灭绝人性啊,而且,把那么凉的手往她被窝里伸,这更加不能原谅了,简如瞪圆眼睛,用看阶级仇人的眼光看着宁玉,张嘴就要报怨! “小姐,昨儿太太身边的大丫环含翠被老爷收用了!”赶在简如开口之前,宁玉抢先一句落地! 简如不由的一怔,眉头渐渐皱起! “宁玉,你这消息哪来的?这么些年,太太可从来没抬举过哪个丫头?是含翠主动勾引老爷的?”宁香好奇的凑上去问! “是白总管说的!”宁玉摇头:“今儿太太把他传去,亲自吩咐把含翠的月俸提成姨娘份例!” “这到真是稀奇,老爷都快五十了才想起抬举丫头了,早干嘛去了!”宁香嘟囔着! 因连氏对简如的种种做为,宁香宁玉对她都无甚尊重可言,当面是不敢说什么,但背地里,吐糟从未停止! “唉!”简如长长的叹了口气,她知道,这提拔之举估计是前几天娘家事件的后遗症,但是她娘抬举谁不行啊,为什么要抬举身边的贴身丫头呢? 贴身丫头贴身伺候,主子的性格习惯和秘密*,她们几乎知道的一清二楚,若是那手段非凡,地位稳固的抬个贴身丫头固宠还说的过去,可是这她娘这样的…… 花点银子买个美貌瘦马,捏住卖身契不是更好吗?一个身份低贱,无依无靠的外来人,怎么不比府中根深地固的丫头强啊? 简如摇头叹气,她这都是经验之谈啊,可惜,没法跟她娘分享了! “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宁玉有些紧张的问,自从暗算过杨姨娘,阴差阳错的致使她绝望自杀之后,宁玉对这种事情就特别感兴趣了! “呃……”简如大汗,话说,这么积极想去算计人的是宁玉吗?把当初那个谨慎沉默的丫头还给她啊! “行了!”宁香狠推了宁玉一把,把她从兴奋中解救出来:“天不早了,赶紧收拾吧,今儿还得给老太太请安呢!” 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在不去,老太太那午膳都用完了! 经宁香提醒,宁玉赶紧匆匆忙忙帮着简如穿衣梳妆,一行人忽慌慌的往安寿堂赶去! 穿过院子时,简如在心中想着,别说她娘抬举一个丫头,便是抬举十个也跟她无甚关系,她就勤勤肯肯赚钱,老老实实嫁人,等着早日脱离苦海就行了! 可惜啊,树欲静而风不止,她哪知道,简老太太那儿,还有个炸雷在等着她呢! ☆、第三十六章 安寿堂里一片寂静,一个下人也无,只简老太太和简如对立而坐! 用食指轻轻扣着椅子,简如垂下眼睑,半晌才抬起头,沉声问道:“事情即是如此,那老太太意下如何?” 话说,请过安后把所有人都打发走,只把她单独留下,果然是没什么好事啊!听罢简老太太关于简知洲醉酒之后的傻b决定,简如连糟都懒得吐了! “如儿!”出乎意料,简老太太竟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她貌似很满意简如此刻的冷静态度,温和道:“这门亲事,虽定的是玲儿,但你也知道她年岁太小,那楚家郎君年已二十,在让人家等三,五年也说不过去,你即为长姐,又正当龄,代嫁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不过,此事还得看你的意思?” 简老太太不是没想过瞒住简如,只说当初本来定的就是她,不过,这办法在简如没认识国公府前还能用,可现在,简如不是一点势力都无,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若让她从旁的地方知道,还不如此时明白告知了! 简如冷笑,只觉得心头一股邪火腾起,怪不得前世简玲在拜堂时曾说过,这门亲事本就是她的呢,原来还有这样的内幕啊! 楚寻和简玲的婚约是父辈定下的?那她那一生算什么?简玲的垫背吗?熬过穷困,抵挡刁难,等到功德圆满的时候,一病而死退位让贤? 次奥,开什么玩笑?她那刁婆婆容氏把‘就是我们寻儿哥不嫌气你,要不你早就孤死庙中’这话了几乎一辈子,而她呢,虽没明白表达过,但心中也一直感激,甚至因此对简府都有了几分容忍……说到底,简府没有放任她自生自灭,到底还是给她找了门亲事…… 可现在呢?这是告诉她,她那一生就是个笑话?什么感激,什么动容,原来根本就是一场交易罢了,一个要找钱袋子,一个不愿意丢人,就顺手拿她做了人情!呵呵,何等的好笑! “我的意思?老太太,您问我的意思?那么,我愿意如何,不愿意又如何?”简如狠狠的握紧拳头,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 简老太太只当她听到这事太过吃惊,根本没在意,只按原本的想法说:“你若愿意,那自然在好不过,你虽有缺陷在身,但府中定会给你准备些嫁妆,那楚家想必也说不出什么!”略顿口,她平静的说:“但你若不愿意,我自然不会逼你,但是,想必你自己是知道的,你这年纪实在是拖不得了,这次要是错过了,以后很难在找到合适的……” “当然,你身为简府嫡长女,楚家这门亲事的确是委屈了你!我这当奶奶的看着也觉得不落忍……”简老太太叹息一声,到真有几分像为孙女未来担心的奶奶样,她打量了面色铁灰的简如一眼,好似实在不忍心的一摆手,妥协的说:“罢了,前段时间,我那娘家外甥媳妇儿说,她膝下的老三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只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家,要是我舍了这张老脸去说一说,未必不能成,到时候,你也能得个诰封,凤冠霞帔呢!” “不过……”话锋一转,事情当然还要有个不过:“如儿,你也知道,我娘家是官宦人家,最是看重脸面,你那手,肯定是不行的,要是想进门的话,必要找个大夫将那多的一指截下去才行!” 简老太太所谓的娘家,不是她那败家子的亲爹,而是早已经分家的当官大伯,自简老太太熬死公公当家做主后,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上身为族长的大伯家,彼此,大伯早已过逝,族中由大伯的长子,简老太太的堂兄掌管,借着简府家资雄厚,她顺利的抱上粗大腿,自此彻底抛弃了亲爹娘,只把大伯家当娘家孝敬! 简老太太如此识趣,大伯家当然也不会小气,这些年来,简府的铺子能在京城开的这么稳当,不得不说大伯家居功不浅,这一次,大正月里,简如被国公府请宴时,竟能与林戚月分坐两侧,正正坐在国公夫人身边,那大伯的儿媳妇,简老太太的堂嫂有幸陪坐未席,刚巧看了个正着,只觉得简如甚是眼熟,等回到家中派人一打听,更是大惊失色! 按大伯家的眼光,简如的身份是低了些,可是,他们这样的人家,庶子庶孙有的是,舍出一个攀上国公府算起来也不亏,但是,身份底些可以曲就,那个手指就必须要剁下去,否则日后出门走动时,他们丢不起那人! 大伯家的指令,简老太太当然遵守,把楚家的亲事一起提,也是方便简如对比,一个穷的叮当乱响,一个官宦之后,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怎么选! 至于楚家,到时候她认个丫头当成义孙女嫁出去,只要多给些嫁妆,谅那家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门外的冷风吹的窗帘‘哗哗’做响,简如坐在堂中,只觉得这一切分外的可笑! 从连家到简老太太,她这是成了香饽饽,竟还有人抢?微微抬起手,看着那根连她自己都有些嫌气的扭曲手指,简如缓缓的合上眼,简老太太所谓的官宦人家,她不希罕,至于诰封,呵,她前世甚至进宫受过皇后宴请…… 这些她通通都不乎,可要是能斩去这与生俱来的祸根……简如紧紧的握住拳,感受着掌心的异样,狠狠的掐了一把大腿,压下心中沸腾的情绪! 掀开眼帘,简如的眸中黝黑一片,在看不出丁点情绪,启唇,她的声音冷静而自持:“多谢老太太抬爱,不过,如儿自幼未学过什么规矩,当官夫人怕是不行的,至于楚家,三妹年纪小,如儿身为长女,自然应该为家中分忧,日后生活如何,相信老太太也不会亏待如儿!” 如果是生活在简玲那个医术发达的世界,她肯定不会犹豫,分分钟就把这手指切下去,可是大燕朝……断骨惕肉,就是壮汉也有熬不过感染死了的,更别说她一个身体不算好的女子了! 为了心里好受和未来能过的爽快,简如愿意付出一些代价,但如果这个代价要用生命或健康来支付的话,她只能抱歉的说一声,她付不起! 反正这六指已跟了她一辈子,她早就习惯了,就算在跟一辈子,也算不得什么! “如儿,你考虑清楚了?”简老太太面上没有异样,心中却多少有些惊讶,自她这大孙女攀上国公府后,简老太太算是仔细观察考量过的,深觉她是个坚强隐忍之人,尤其是那次杨姨娘死在眼前,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时候,只有她这大孙女表现的颇为冷淡平静,甚至多少有些无动于衷之感,似乎根本没把一条人命看在眼中! 简老太太自认看人还算准,她这孙女能忍下连氏那样的错待,不吵不闹,却找准机会一举救下国公府小姐,一朝翻盘,果然是隐忍智谋之辈,这样的人一般对人狠,对自己更狠,她本以为孙女定会同意断指之事,哪成想……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不错,老太太,如儿以然决定,代嫁于楚家,那官宦之家,如儿实在高攀不起!”简如微微点头,坚定的说! 古言有云:有对比才能产生美感,此话诚不欺人,看看最近这介绍的都是什么啊,双插座的,差辈儿的,未成年的,这还来一个要剁她手指头的,简如泪流满面,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楚男神,楚帅哥,你果然光芒万丈,就算有刁婆婆,坑小姑也无法掩盖你的光辉,酷爱到她怀里来! “你既如此坚决,我也不好在说什么……”简老太太只简单说了两句,并未狠劝,一个三房的庶出孙子并不能让她满意,她瞄准的是大房的嫡幼子,不过十三岁,就已是童生,那才是真正的前途远大,若能谋化一番,将玲儿许给他,这对简家来说,自然是比简如嫁个没出息的庶出子来得有利! “你放心,你是我的嫡长孙女,又有此为简府扬名之举,在嫁妆上,我不会亏待你的!”简老太太貌似宽厚保证道! “是,多谢老太太关爱!”简如起身行礼! 简老太太点头,随后吩咐下人去备礼通知楚家商量亲事,这几天楚容氏那泼妇登门六,七次,几乎是一天三催,招的简府门口总有闲汉粗女来看,要是在不想办法解决,眼瞧着就要流言四起了! 若不是如此,简老太太还不至于这么着急! 走出安寿堂,简如回头看着王嬷嬷的身影匆匆往府门奔去,心中不由的感慨,重生一世,她到底还是要嫁楚寻的,不过,也好,简如挑起嘴角,她在不是那自卑敏感,拼命渴求亲情的老女了,不管日后楚寻攀到何职,简府想她让位,那是不可能的,而容氏……即如此急迫的上门求亲,那么,无论求到个什么样的,她想必都会有心理准备吧! 婆婆,小姑,她可是要来了,还请闭眼吧! 不过,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简如显然不知道,做为大龄剩女,想要嫁人,哪有那么容易啊! 月黑风高,夜猫子惊叫,在简府西南偏避地,一处久不开启的角门旁,一个披着黑色斗蓬的身影由远处缓缓而来! ☆、第三十七章 “是谁来了?”角落里,杨嬷嬷早早就等在那里,见有人过来,急忙低声寻问道! “是我!”披着斗蓬的人将帽子一掀,露出一张洁白姣好却冷漠异常的面容! “含翠啊!”杨嬷嬷四下打量,眼见无人,匆匆点上灯笼迎了上去,将含翠拉到角落,从袖中掏出一包药,塞到她手里,略带惊慌的说:“东西我给你带来了,你机灵些,到时候按计划行事!” 含翠面无表情的将纸包收入怀中,一言不发的转身便走,却被杨嬷嬷拦住! “嬷嬷,你还有什么事吗?”含翠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杨嬷嬷拉住她衣袖的手,僵硬的问! “你,这,太太……”杨嬷嬷被盯的汗毛倒竖,一时间舌头都打结了! “呵呵!”含翠忽然冷哼一声,面色扭曲着嘲笑道:“怎么,杨嬷嬷,你们都把我妹妹握在手里,还不放心我吗?” “你大可不必担心,就算你们不威胁我,只要是为了对付太太,我都会尽全力的!”含翠阴沉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激的杨嬷嬷生生了两个冷颤! “那,那便好!”杨嬷嬷诺诺的打了个哈哈,这才颤微微的从怀中拿一卷书册,臊答答往含翠手里一推,声音低的几不可闻:“那啥,做了这事之后,你能不能活命就得看老爷有几分疼爱你了,这个,你仔细琢磨琢磨,这里面不只是你活命的机会,若是研究透了,说不定日后还有大富贵呢!” 含翠不甚在意的接过册子,随手翻开扫了两眼,忽的,面上由僵转惊,眼瞪的桂圆也是,脸色由扭曲铁青变成火烧云般的通红! “这,这是什么……”含翠嘴角抽搐着,声音都尖利起来:“杨嬷嬷,你可是照顾小姐的,打哪来的这种东西?” 用两根手指拎着那本‘春’字打头的自编册,自觉生无可恋的含翠都感到很梦幻,这么破羞耻的东西老爷那有个‘文渊阁’她都不奇怪,可是,十一岁三小姐身边的老嬷嬷,这……简直无法想象好不好! “你管这个做甚,好好学就是了!”杨嬷嬷老羞成怒,也顾不得含翠的阴阳怪气了,直接便甩出这么一句! 含翠耸耸肩,她现在只想着报仇,至于自己个儿,能活过这一场当然好,若不能,杨嬷嬷给的银子不少,足够她家里嚼用的了! 不过,好死不如赖活着,反正她早把身子舍出去了,也就不在乎名头了,把小黄,本塞进披风里,含翠又和杨嬷嬷商量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目送着含翠的身影远去,杨嬷嬷四下打量了下,这才抱肩缩头的回到小梅园! 虽已是初春,但这天气并未回暖,此时又夜黑风高,更是添了几分寒意,杨嬷嬷行至主屋前,狠狠的打了几个喷嚏,这才搓着手进了内室! 屋里,简玲着单衣坐在床上一针一针的学习平绣,她是穿越过来的,虽然有原主的记忆,但弹琴刺绣这类技能却还是要经过大量的练习才能掌握的好! “嬷嬷,事情都办好了?”仔细的绣着一朵牡丹,简玲连头都没抬! “唉,都交代明白了,药也给含翠了!”杨嬷嬷躬身站在床边,态度很是恭敬:“她说了,到时候会按咱们的指使办事的!” “那就好!”简玲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放下手中的绣布,抬头打量了杨嬷嬷一眼,抿嘴说:“嬷嬷,含翠那个妹妹,你可打点好了?可别到时候让她反了咱们的水?” “小姐放心,含翠的妹妹前脚刚被她老子娘卖到妓馆,后脚就让我赎出来了,没旁人知道,肯定出不了错!”杨嬷嬷拍着胸保证,却又有些犹豫的问:“小姐,咱一串儿可是算计了好些个人,这,能成事吗?” 当时小姐跟她说出这个计划的时候,她简直都惊呆了,这一箭到底射了几只雕?她都算不过来了,果然,她老了,跟不上时代了,才十一岁的三小姐使起阴谋诡计来,比当初没下世时的杨姨娘都狠,这应该叫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是老太太的精英教育很成功? “成又如何,不成又如何?”简玲抿唇一笑,画着淡妆的小脸竟露出几分异样的风采:“若此事成了,在这简府后宅,我们便在无敌手,若是不成……”摇摇手指,她说:“那么,我们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听到这样的话,除了连连点头,杨嬷嬷还能说些什么?虽说这样的三小姐让她觉得有些害怕和疑惑,但到底还是用失忆和受刺激过度这个理由把心中的不安压了下去。 “呃……”杨嬷嬷张张口,似想说些什么,却又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 “怎么了?”简玲感观敏锐,开口便问! “小姐,您自个儿画出那,呃,那东西,真的有用?使出来就能把老爷迷住?”杨嬷嬷颇觉难以启齿,小姐鼓捣出的那册子,她没看全,不过,只两眼就羞的她这糟老婆子恨不得自插双目!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闪瞎了她的钛合金狗眼! “迷不迷住到不敢完全肯定,不过只要用心学了,在这后院里争宠却是足够了!”简玲自信一笑,那十八禁的东西可全是她的实际经验,没那点能耐,她哪能勾住大咖的男人,不过,撇了杨嬷嬷一眼,简玲语带深意的说:“怎么?嬷嬷,您要那东西也有用?” 看不出来啊,这是要临老入花丛,来个夕阳红,记得这个原身的外祖父没死啊,简玲颇为恶趣味的想! “不是,不是!”杨嬷嬷被臊的老脸通红,连连摆手否认,直闹了半晌,才豁出脸面说:“小姐,您即有这样的好东西,又何必便宜了含翠,到不如给菊花,她是你亲姨,若能得老爷喜欢,这对您的好处才是实在的,含翠终归是外人!” 小杨氏也是她亲闺女,可当上姨娘之后,也不过十来天的好日子,现在几乎跟守活寡没啥区别了,杨嬷嬷看着怎么能不心疼! “嬷嬷,我自然知道你们才是我最亲近的人,不过,用那种手段勾人,到底不是正道,说出来那名声是要臭掉的,菊花姨是正经姨娘,不是含翠那通房丫头可比的!”简玲正色的解释:“在说了,菊花姨的性子也不是那放.浪的,那些东西她不一定学的了,到时候画虎不成反类犬可就糟了!” “那含翠身份不高,又有把柄在咱们手里握着,等那事谋算成功了,她就是在得老爷的宠,免了责打发卖之罪,也只能在通房丫头上呆一辈子,有这样能挡能杀的棋子在手里,不是挺好的吗?”简玲温言的劝着! 明面上,这解释很充满,但内心中到底有没有顾忌小杨氏,不愿让她太得宠的意愿,那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杨姨娘过世前并没把小杨氏不能生育之事告诉闺女! 杨嬷嬷似乎被说服了,没在追究下去,又跟简玲说了些见含翠的细节后,便准备退下,临走前,她颇有些依依不舍的说:“小姐啊,您现在住在老太太那儿,嬷嬷等闲见不着,今次即回来小住,就多呆上几日,就当是祭一祭你那可怜的生母!” “这话不必嬷嬷说,玲儿自然知道!”简玲点头,随把目光转向窗外! 窗外漆黑一片,月光已被乌云遮盖,一丝声响也无,简玲直直的望着天空,半晌,忽然弯起嘴角,扯出一抹胜利的笑,黝黑的眼瞳亮如繁星! 此时此刻在另一个地方,楚寻眯起他漂亮的狭长凤眼,上挑的孤度中都写满了惊讶! “简府?”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 “可不是吗?以前这事没准儿的时候,娘可没敢告诉你,现在人家老太太派人来传消息了,要把她们家大小姐定给你!”容氏兴奋的原地转圈:“唉哟,可了不得,乡绅府地就是乡绅府地,那下人都透着文雅,说什么三小姐年纪小,不敢担误咱们,就让大小姐代嫁,嫁妆啥的肯定亏待不了咱……” 容氏搓着手,口沫横飞,两眼都在冒光:“要说自从你那死爹跑了之后,这事我早就忘的差不多了,要不是那天忽然翻出那块玉佩,还真是想不起来呢,天爷,简府啊,这得有多少嫁妆啊!” 在容氏絮絮叨叨声中,楚寻终于找回了理智,惊讶万分之间,不可忽视的,他感到了几分喜悦! 刚暗恋上简姑娘,自卑配不上人家的时候,忽然就横插一笔有了婚约,他,他这是有了神通吗? “娘,我可听说简家那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是个六指,让她给我当大嫂,丢不丢人啊?”一直旁听的楚凝忽然撅着嘴抱怨起来! 听到这话,楚寻的眉头不由的微微皱起,刚想开口,却被容氏打断…… “你知道什么,嫁不出去的六指又怎么样?你知道她有多少嫁妆吗?”容氏用指头戳着楚凝的头,笑骂道:“你管她几指,有银子就成呗,在说了,她有个缺陷不挺好的嘛,免得到咱家趾高气昂,只要她长着这个六指,那不管是啥乡绅,带来多少嫁妆,那就得乖乖的认小服低,听咱们使唤!” “对对对,这个可好,到时候我要多打几件首饰,要镶了宝石的!”楚凝转悲为喜,拍着手大笑起来! “成,简府可是有钱的很,别说几件就是十件二十件也打的!”容氏许下承诺,摸着楚凝的头志得意满的说:“我看简大小姐这指头长的好,到咱家别想抖起来……” 母女俩叽叽喳喳的说笑不停,楚寻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将紧握的拳放置膝上,他暗叹口气,能得简姑娘为妻,他自然是欢喜的,可是,这婚事对简姑娘来说却未必是好事,扫了一眼容氏和楚凝,楚寻沉思,看来,他得找个机会和简姑娘见上一面,好好谈谈了! ☆、第三十八章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已是四月! 不比去年的世事纷纷,过了年后,简老太太安心调教孙女,连氏乖乖打理家事,简府的日子很是平淡,唯一能让人觉得惊讶的,便是简府当家,简知洲,他竟然已经半个月没去过妓馆了! 这简直比他半个月不吃饭,不排便都让人觉得惊悚! 简府下人中流言不断,府中老仆版是老爷浪子回头,洗心革命,重新做人,奋勇向前,喜闻乐见版是老爷入花丛这么多年,终于马失前蹄,那啥彻底烂掉了! 当然,这些都属流言,无甚证据之说,简府中大多数人认可的版本是天降妖姬,缠的老爷在无精力! 通房含翠,是太太嫁进门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推出来争宠的丫头,这丫头刚被推出来时,有多少笑话太太是黔驴技穷,连个正经绝色的都找不出来,可半个月过去,在看现在的光景,谁不竖起大拇指暗叹太太有眼光,一个相貌只不过中上的丫头,太太竟能看出其隐藏技能,那是何等了不起的眼神! 什么接溺尿、吊双足、行后庭花,品的一嘴好箫,每每老爷宿在含翠那的第二天,府里就能把他们xx的姿势,表情嚼出花来,说的似模似样,甚至还有不少仆妇嘻笑着说,她们伺候茶水的时候,曾亲眼见过,亲耳听过呢! 反正不管传闻是真是假,含翠将老爷把持的如生了根般,让老爷整整半个月没离开过她的房,当真算得上是后宅第一人了,不过,也因为这个名声,就算是在得宠,她还是没提成姨娘,简府到底是要脸面的人家,这样比娼妓优伶还荡儿的,私下当个玩物儿就罢了,正经上谱,简老太太是决不能准的! “小姐,白总管刚才给我回话了,说近来含翠私下跟杨嬷嬷走的有些近,而且,有个守夜的婆子还看见她们晚上偷偷见面了呢!”宁玉气喘须须的禀报! 溜溜儿的跑了一上午,才问着这些消息,她鞋都磨薄了! “哦!”简如无意识的回了一声,手指轻叩桌案,陷入深思! “怎么了?含翠有哪儿不对吗?我听说她挺听太太的话啊!”宁香偷摸的捅了宁玉一下,好奇的小声问! “我哪知道啊!小姐让打听的!”宁玉无奈的摊摊手! 两人的对话简如听见了,但却没有解释,因为就连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打听这些,只是莫名觉得府中气氛不对! 含翠不合常理的高调,杨嬷嬷的四下游走,给老太太请安时,简玲偶尔露出的让人心寒的眼神,这些,都让简如异常不安。 且不说旁的,就含翠那身‘本事’,也不像是基本没出过府中的人能掌握的啊,这样‘身历百战,经历丰富’的人,终她一生,也只见过一个! 思绪飞转,简如的眼眸转深。 “宁香,宁玉!”半晌,简如招唤一声,将两人叫至身边,低声吩咐道:“你们去将那人找来,如此这般……等到时候……” “小姐,这,这行得通吗?那丫头可是她们那边的人啊!”宁香惊呼! “你放心,宁嬷嬷的消息不会错的,你啊,可别小看仇恨的女人。”简如用手指点了点宁香的鼻尖,失笑着摇摇头。 宁香虽似懂非懂,却也不在多问,听从吩咐与宁玉开始行动起来! 看着两个丫头走出房门,简如抬手揉搓着抽痛的额头,她以应允了婚事,想必会如前世般在六月份嫁出去,在娘家,满目亲缘,打不得骂不得的坑爹状态让她非常苦逼,她觉得,她很是需要赶紧离开这里,到那个她曾经生活战斗过的地方,酣畅淋漓的来上几场,以解她心中难言的郁闷和寂寞。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她绝对不能允许娘家在生风波,不管家中谁在谋算什么,有多大的张成,可以等她嫁出去在轮圆了使,现在,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简如重重的锤了一下桌案,眼中射出那骇人的光芒,足以闪瞎任何的人钛合金狗眼! 野火烧荒,春耕农忙,这一日,简府全员出去,连主子带下人,晃晃当当好几辆马车向位于远效的耕神庙而去。 简府乃乡绅,说白了就是地主,远效亦有良田千顷,佃户无数,此时正乃春耕之季,一家人俱都要去拜祭耕神,以求未来一年风条雨顺! 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说,祭耕神乃是一年中仅次于过年的重要节日,这关系着他们未来一年的衣食生活,而似简家这种地主之家,耕地是他们最要的经济来源之一,自然也不会不重视! 耕神庙位处于远效,这日又是大祭,人潮众多,简家不是什么权势人家,也没法包庙单独拜祭,就只能早早的出门,以求不赶上人流最多的时候。 毕竟,简府只简知洲一个成年男丁,女眷又多的让人绝望,集体外出时总有些不方便! 女眷众多就代表着行程注定快不到哪去,等一行人磨蹭着来到耕神庙时,已是辰时,磕头,上香,拜祭,布施一系列程序下来,就到了正午! 忙活了一上午,简府众人都累的不行,草草的寻了处僻静清悠的地方,坐下来休息并吃些东西! 简如懒散的倚在围拦上,无焦距的看着眼前的湖面,磕了那么些个头,又闻了一上午的佛香,她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嗅觉都快失灵了! 无意识的把目光扫过湖边的凉亭里,简老太太端坐正中,简知洲站在一旁,低声跟她说着什么,含翠和连氏走在一起,下人们四处分散,简诗和简玲都在她身边,似乎在观赏四周的景色。 湖面上的习习暖风吹的简如有了几分睡意,她不由的抚额摇头,想甩去那股昏昏欲睡的感觉,却不成想,一股大力从后撞来,简如不曾防备,猛的向前扑去,而她的前方,正是简诗…… 被撞的不能自以,简如的磕睡虫顿时飞散,向前猛扑了两步,简如生生的扭腰横着倒了下去,啃着一嘴的青草,呈c字型侧拍在地! 次奥,简如哀叫着庆幸,得亏她有防备,也得亏她最近一直加强身体锻炼,要不然这一下,软筋都得扭断了! “小姐!”宁玉宁香低呼一声,忙凑上前蹲身去扶! 简如一把推开她们,匆匆往她刚站的位置上扫了一眼,小杨氏正正的站在那儿,她脸色微煞,似乎有些不满的样子,不过,即便如此,她的眉眼间还是闪烁着得意的光。 不好,简如心头一震,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等张口示警,就听见‘卟通’一声! 随后,‘二小姐落水了!’的喊声就被人疯狂叫起! 几乎的下意识的,简如往简玲所在的方向望去。 简玲站在湖边,面色阴郁,眉头皱的死紧,她没注意到简如在看她,只死死瞪了一眼小杨氏,随后,毅然决然的身子一歪,也跟着掉下去了! “唉啊,三小姐也落水了!快来人啊!”小杨氏被简玲一瞪之后,似乎反应过来,收起眉眼间的得意,张慌的喊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这是怎么了?” 简老太太和简知洲也发现了这边的异样,连忙赶了过来,看着眼前的状况,简知洲目瞪口呆! “快,会水的男仆,快下去救人!”一片慌乱之中,还是简老太太最先稳住,敲着拐仗沉声吩咐着! 很快,便有两,三个会水的男仆听了命令,扒下棉袄,跳下湖去! 简府所处之地虽有些偏避,但风景不错,此时又正值春耕祭典之时,此处除简府众人外,也有不少游人休歇用饭,看景游玩! 而此时此刻,这些游人都被‘两小姐掉湖’的真实现场版吸引过来,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直讨论着! “嚅,这是哪家人啊,这么不小心?”这是大家长严厉批评版! “听说先掉下去的可是个绝色的,这美人出水,曲线毕露,啧啧啧!”这是意,淫猥琐版! “这天气可冷的很,沾了水怕是要得病的!”这是大妈关心版! “现在这时节,衣裳穿的厚重,可是不好救啊!”这是现实忧愁版! 不管岸边如何,水中那几个男仆挣命般的游到简诗,简玲身边,这两人虽说穿着厚重,但只是年轻女子,没多大份量,一番挣扎之后,到底被救了上来! 简玲不过十一岁的小娃娃,掉下去的又晚,就算被救起来也没多少人注意,只有简诗,十五岁的花季少女,还长得那副样貌,本就够吸晴的了,更何况她被拖上岸的时候…… 看着外袄裙子不知去向,香肩半露呈昏迷状的简诗,简老太太的脸色用黑如锅底来形容都不为过! 围观众人一片哗然,而简府仆人们却被老太太吓的不敢做声! “老爷,这天气这般寒冷,小姐们身体娇贵,不如到附近的庵堂中避一避吧!”含翠偷偷凑到简知洲身边,悄声提醒道! “对对对,老太太,听人说这附近有个尼姑庵,咱们不如到那儿去,歇脚请个大夫!”简知洲连声附合! 扫一了眼四周切切嘻闹,脸上似笑非笑的围观党们,简老太太无言的点了点头! 几乎在同时,被杨嬷嬷抱在怀里,冻着脸色发青的简玲唇边露出一抹轻笑! ☆、第三十九章 一行人车马匆匆的来到水月庵,说明来意后,庵主净莲师太很善解人意,连银子都没收就给安排下了房间! 月水庵位处于一片竹林之内,古庙深远,给人的感觉很是清悠,不过,此寺庙较小,人员不多,总共也就十来间房子,二十几个人,而且,多是年轻貌美的小尼姑,个个描眉画眼,身段妖娆,不过,因众人都担心着还昏迷不醒的简诗,就没怎么留意! 要来热水新衣,几个女仆将简诗简玲收拾好了,简知洲亲自带人去了请附近的大夫,两刻钟后,找来个胡子一大把的乡村老郎中,晃晃悠悠的把了脉,灌了简玲一碗姜汤,宣布她没什么大事,至于简诗,呵呵,这个妹子比较倒霉,她怕冷,今日穿了棉袄外加披风,又受到猛烈冲击,掉下水就沉了底,出水的时候衣服还都挣掉了,直接着了凉,现在已经发起了高热,昏迷不醒了! 老郎中开了药,告诉说赶紧熬好灌下去发发汗,然后麻溜儿的送回京城,找那医术高明的给治,他学识浅薄,只能救救急! 老郎中语罢,挥挥衣袖,带走了半两诊金,只留下简府众人忙碌起来! 下人们去借东西熬药,屋里简老太太开始寻问起来! “我那时摔倒了,并未看见二妹三妹是怎么掉下去的!”简如斟酌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把有人推她的事说出来! 她能感觉到,那个人,或者就是小杨氏,推她的目地就是让她去撞倒简诗,做这件事的替罪羊,不过,看了一眼正在喝姜汤的简玲,简如却有些不解,算计她推简诗下水?这到底有什么作用? 到目次为止,她跟简玲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简玲想必不至于想除掉她,至于简诗?大燕朝民风颇为开放,简诗这种掉水露肉的情景,虽多少有失名节,但要说会被一棍子打死,还真心不至于。 摸不透简玲的目地,而且手里还没有什么证据,简如选择了闭口不言! “玲儿呢?你是怎么掉进水里的?”这边,简老太太已转头去问简玲! “咳咳!”简玲咳嗽了两声,靠在杨嬷嬷怀里虚弱的说:“老太太,我本来和二姐在湖边看鱼,也不知怎么着,二姐没注意脚下一歪就滑了下去,我伸手去拉她,结果没拉住,反被她带倒了!” 听她这么一说,此事竟完全是个意外了,而且,她还是那奋勇救人,却惨遭连累的大燕好妹妹了! “湖边有不少积雪,脚滑也难免!”简知洲摇头叹息,相信了简玲的说法! 简老太太却沉着面容,用手抚着拐仗,一脸的若有所思! 次奥,这是意外?这要是意外她就把脑袋别裤腰上,简如愤然掀桌! “老太太,父亲,二姐现在正需要休息,还是就别在这儿吵着她好,咱们不如先去旁的房间收拾一下,等二姐吃了药烧退下去,咱们也好赶紧回京!”简玲挣扎着从床上下来,颦眉提意! 不着痕迹的扫了一下简如,简玲的心中多少有些遗憾,小杨氏那个蠢货,真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推人下水这样简单的事都做不好,还连累的她在这大冷天的遭了罪,真是白活那么大岁数了! 不过,好在她下水还是有一点作用的,去了嫌疑不说,还拽了简诗一个真空秀,还算有点成绩,要不然,她非呕死不可! “玲儿说的是,老太太,您忙活了一天也该累了,就让那些姑子收拾个房间,您好好休息休息,我也出去打点一下,等诗儿好些了,咱们就快马回府!”简知洲点头应和! 水月庵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姑子庙,众人所处的房间虽是庵中最大最好的,但十来个人挤在里面,还是有些转不开身,而耕神庙所处的之地,离京城颇远,以马车的速度,最快也要三个时辰,因此,简知洲需要出去吩咐人骑马赶往京城,先请个大夫回简府,免得担误了简诗的病情! “嗯,这样也好,碧波,碧月,你二人好好照顾二小姐!”简老太太对着简诗的丫环吩咐一声,带着下人离去了!她一把老骨头了,刚才马车一路急行,颠的她都散架子了! 她即走了,旁人俱不会多留,简单吩咐几句,都离开了,简玲也被杨嬷嬷抱着向外走去,临出门前,她借人不备,暗自给含翠使了个眼色! 含翠心领神会,悄悄的凑到房中烧着的香炉旁,轻轻一甩手,一个指甲大的药丸从她的袖口滑进香炉,刹时间,一股浓香飘出,却被佛香的气味压住,留在屋子照顾简诗的碧波碧月两人,丝毫没有察觉! 带着一抹冷笑,含翠离开房间,在院子里停留了半晌,这才避开众人,偷偷潜往水月庵的后门! 简如站在树后看着含翠诡异的举动,心中不安感更强,咬了咬嘴唇,她走出水月庵,将吴海从马里唤出,命他时刻注意简诗的房间后,这才有些安心的转身离去! 在月水庵给简如安排的房间里,宁香和宁玉正端着好不容易要到的热水,帮简如清理着腿部的擦伤! “小杨姨娘那个杀千刀的,竟然敢这样推小姐,烂了她的手!”宁香将沾了血迹的帕子往水盆里一甩,气愤不已的骂道! 宁玉跪在地上,将干净的薄布撕成长条,一圈一圈的缠在简如腿上,虽没答话,但看态度和脸色,想必也觉得宁香骂的痛快! 简如将双脚泡在水盆里,苦着脸看着膝盖,那上面的一大片的擦伤全是湖边那个c的后果,刚才经神太紧张了没觉得,现在放松下来,疼痛感一下就反上来了! 不过就算如此,简如还是不免暗自庆幸,这得亏她反应够快,没直接撞到简诗,要不然以她这身高,简诗那重量,要是真撞上。 呵呵,那后果简直不敢去想,直接把简诗磕昏沉底绝对不是梦想! “小姐,我怎么觉得这事这么奇巧呢?二小姐又不是三岁的娃娃,站在湖边看个景儿就掉下去了?而且,落个水还能把衣服都落飞了?”宁香一边帮简如擦脚,一边嘟囔着说! “这里头肯定有问题,要不然小杨姨娘为什么要推小姐啊?”宁玉冷哼着说:“还有那含翠,里外窜当,哪都没缺她,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可惜了,今儿三小姐为救二小姐跟着落了水,这事不管后头怎么查都跟她们那边扯不上关系了!”宁香遗憾的不行! 两个人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直到简如忽然出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安在小杨氏身边的那个人,今天跟着出来了吗?” 宁玉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道:“跟出来了,不是小姐说最近让她跟的紧些吗?可是,她那边没什么重要消息啊?” 那人是宁玉负责联系的,要是有什么消息的话早就找过来了! “你去把她叫进来,我有话吩咐!”简如淡笑,一逼高深莫测的样子! “呃……是!”见小姐又开始装x了,宁玉扯了扯脸皮,匆匆离开屋子,往庵外奔去,她记得,那人应该是留在外头看马车了! 宁玉出去后,宁香便帮简如收拾起来,拜那个c所赐,她的衣服裙子上都沾了不少雪水,刚才众人忙活着简诗简玲,她也不好说,你们等着,让我先换身衣服什么的,这回有了休整的地方,总算能把湿的衣裙换下去了! 结果,简如这边刚穿戴完毕,脸都没顾上擦呢,外头就传来一阵打斗声! 真出事了!简如和宁香对视一眼,就急匆匆的赶了出去,没一会儿就来到打斗声的来源,简诗的屋前! 随后,简如目瞪口呆的看着大冷天还展露着大半个胸大肌的吴海,单手抓着一个鼻青脸肿的男子,跟拎小鸡子似的拎到她跟前,一甩胳膊,那脸肿男就被扔的平拍在地了! 撇了撇嘴角,简如用疑惑的眼神无声的寻问着吴海! “我刚才蹲树上监视的时候,看见这小子偷摸溜进了二小姐的屋儿,好半天都没出来,二小姐屋里好几个人,竟然一点动静没有,我觉得不对,就跟进去了,结果正看见这小子猴在二小姐身上,跟个发,情……”吴海说到这儿,忽然嗑巴了,脸涨的通红,坏了,刚才打的太痛快了,嘴没收住,当着两个大姑娘说什么发、情,太破节操了! “咳咳,那什么,我进去之后,就把这小子抓起来,先收拾了一顿,然后发现二小姐和那几个丫环全都昏死过去了,我后来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屋里香炉里有迷药,而且……”吴海挠挠头,脸都涨成紫红色了,他搓着手,尴尬的含糊道:“那个迷药里头,有,那个不咋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是啥啊?”宁香好奇的凑到那脸肿男身边,用脚尖碰了碰他! “你这丫头,别乱动,你知道这人有没有病啊,你就乱捅他!”吴海连忙把宁香拉过来,严肃的教训她,这脸肿男的状态可不是一个小姑娘该去看的! 他为毛不把脸肿男拎手里,而是扔地上,不就是因为脸肿男下头那个‘支点’让人不能目睹嘛,他都那么善解人意的把人平铺在地上了,宁香竟然还敢用脚去捅,小姑娘家家的,万一捅到‘要紧’的地方怎么办? 简如没理会这两人的互动,她正绕着脸肿男转圈儿,琢磨着该怎么审他呢,可惜,没等她开口,不远处简老太太等人就赶了过来,想必也是听到了打斗声! 简老太太打头,简知洲居中,晃晃当当气势汹汹,但简如却根本没注意他们,她的视线完全集中在了跟在最后的简玲和含翠身上! 迎面而来的简玲把目光从地上的脸肿男身上移开,也抬头望向简如,第一次,两个人的目光对视…… ‘啪啪啪’,空气中充满了紧张的火花! ☆、第四十章 寝室里,碧波和碧月已经被两个大耳光抽醒,此时正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用湿帕子给昏迷不醒的简诗擦脸! “娘,这香是妓,咳,院里常用的香丸,叫一脉酥,是,呃,助兴的药!”简知洲手里捏着一点药渣,凑到鼻子下闻了闻,脸上的表情既尴尬又气愤! 顾名其意,一脉酥是一种春,药,它药性温和不伤身,对女子的效果尤其有用,妥妥不形容,算是简知洲平日常用的药物之一,逛院子遇上要开苞的小妓子时,总是要点上一炉,即有情趣,又免了雏儿挣扎败性! 在所有助兴的药里,简知洲是最喜爱一脉酥的,因为这药用上之后,虽会骨软无力,但神志却是清醒的,每每看见用药的女子在身下或流泪或羞愤的表情时,简知洲总是特别兴奋,可是……当这药用在他闺女身上时,简知洲就(*﹏*)…… “娘,还是让我去把那大夫叫回来吧!” 看着满脸潮红,不自觉夹腿的两个丫环和床上还昏迷着却不时呻,吟出声的简诗,难得的,简知洲脸上都泛出几分红色! 背转身,他迈开腿就准备去请太夫! “不许去!”简老太太一声厉喝,声音大的让人侧目! “啊?为什么?”简知洲被吓了一跳,转头问! “咱们府里的小姐,出个门就中了春,春药,这说出去能听吗?”简老太太这一天脸上都没放过晴,现在更是青筋暴出,黑如锅底了,那感觉,好像随时都会爆血管一样! “可是,不请太夫,她们怎么办啊?”简知洲吱吱唔唔,他是常客啊,这药的药效他太清楚了,要么就用些醒神丸,要不就泼凉水,否则,十二个时辰药效妥妥的,丫环好说,泼点凉水不要紧,可是简诗现在正发着高热呢,在泼水,要不要命了? “让她们挺着!” 随着简老太太一声大吼,碧波碧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上的热度都退下去几分,就连昏迷着的简诗,呻,吟声都小了不少! 见老太太发了真怒,房中众人俱都静若寒蝉,缩头耸肩! “那个淫,贼呢,把他带上来!”简老太太拍的桌子啪啪直响! 看简如一直没发话,吴海就自觉的把脸肿男拖到屋中央,往地上一摔,然后就退了下去,像个门神一样守住门口了! 借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脸肿男身上时,简玲将脸凑到杨嬷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杨嬷嬷连连点头,几步便到了含翠身边,嘀咕着说了些什么! 抬头望向简如,简玲的眼中闪过几分在意,本来她已安排的很妥当了,简府众人都被她使计支到别的地方,简诗身边应该只有碧波碧月的,按计划,那男人应该是污过简诗后才会被发现,哪曾想…… 她这个没用的便宜大姐,是发现了什么不妥才派人来看的吗?还是纯属偶然?简玲眯起眼,好像刚才小杨氏推她的时候,也没成功吧! 看来,她这便宜大姐还挺不简单的,简玲眼中闪过一丝遗憾,这一场到底让简诗躲了过去,虽说中春,药,屋里进了男人这样的事也够毁名节的了,但到底没直接污了效果好,而且,这便宜大姐既然躲过推人这一计,又派人抓住了那男人,罪名什么的恐怕也扯不到她身上了! 可惜了,本来是一箭三雕的,现在竟然飞走了一只半! 就在简玲遗憾莫名的时候,简老太太已经开始审上了肿脸男! 一捅冷水从头到尾,脸肿男貌似不适的蠕动了几下,这才清醒了过来,然后,他……泪流满面,滔滔不绝! 水月庵一个私娼馆,他到这儿来找乐子有什么不对,在说了,那个房间本就是他包下的,也没人跟他说今天睡床上那个不是新来的小姑子啊,凭什么揍他啊,欺负他家里没人啊! “我要到官府去告你们!”脸肿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着! 所有人,包括简玲都囧囧有神的看着跪扒在地上的脸肿男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手帕,按着眼角擦着泪! 据此脸肿男自己交代,他叫安冉,是京城人士,今年二十有六,乃是皇商家的庶子,人生目标跟简知洲一样,日遍四方! 今天他是听说水月庵新来了批小鲜肉,过来尝第一嘴的,像平常一样,他来到后门,就被一个丫环引进包房,虽然那丫环他不认识,包房里的情况也跟往常不太一样,但是看见简诗那种冲击性的美貌,他的理智就彻底卡死了,飞扑上去,正准备脱裤提枪的时候。 安冉痛哭流涕抚摸着自己的脸,然后,他就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太残酷了,因为他没拼命的护住脸,他英俊的相貌就没能保存啊! 次奥,这傻货竟然还是个娘炮富二代,不是交代好了找个没背景的吗?简玲狠狠用眼睛横了下含翠! 含翠转头耸肩,她本来是买通了庵堂安排了一个地赖的,可惜,这货来的正巧,简诗那房间挑的又太好,这不属于技术失误,完全巧合,跟她无关。 简老太太用劲全力控制着暴起的冲动,这是个有背景的*,不是家里的下人,默念了好几遍,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沸腾的打死此人的念头,用温和到扭曲声音问:“冉,公,子,你说有人引你到老身孙女的房间中来,那你还记得,引你的人是哪个?” 简诗在此房中休息的事,庵中所有尼姑都知道,如此还有人引这个冉安来此,简老太太首先就排除了意外的可能,百分百是有人在背后谋算,不过,这样一个私娼庵,脏的没下脚处的地儿,简知洲竟然还敢把她们领来,简老太太狠狠瞪了一眼儿子! 简知洲愧疚的底下头,全是他的错,他竟然如此不熟悉自己的技术领域,这地方有这么一家姑子娼,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这简直不能原谅! “带我来这房间的丫头?”冉安跪坐在地,歪了歪脑袋扫视一周,然后一伸手,准确的指中一个地方,嘴里说着:“就是她,就是她带我来的!”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去看,只见那尽头,简知洲一脸无辜的站在那儿! “啥?我?”他指着自己的鼻尖,蠢呆的让人不忍直视! “冉公子,请你不要说笑好吗?”简老太太几乎想挠墙了! 房中众人也都目瞪口呆,老爷给这人带路,老爷领这人去嫖他闺女,最重要的是,老爷是丫环?这是把他们是傻子吗? “不是他,不是他!”冉安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窜到简知洲身边,一把将他拽开,随后,才指着一直躲在简知洲身后的含翠说:“是她才对!就是她带我进来的!”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含翠身上! 含翠不安的眨了眨眼睛,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可是这一瞬间的注视还是让她有些不适应! “含翠,这是怎么回事?”简老太太眼若厉刃,声若洪钟,这一天的憋屈可算是找到了发泄口! “这,这是不是弄错了,怎么会是含翠?”同一时间,简知洲回头,脸上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众人一片哗然,简如却皱起眉,目光在简玲和含翠身上徘徊,这么轻易就被抓住了,含翠是这要舍身为人?她有这么高的节操?拜托,千万别告诉她,含翠对简玲是真爱! “奴婢,奴婢……”含翠低着头,暗自调整了一下表情和语调,这才楚楚可怜的跪在地上,面向着简知洲,轻启红唇,欲言又止的说:“老爷,求您别问了,这件事全是奴婢做的!” 她声调婉转,哀哀凄凄,嘴里说的全是她做的,可那神态作派满满的写着‘有隐情’三个大字! “你从实招来!” “翠儿,别怕,老实说是不是有人威胁你,老爷给你做主!” 简老太太和简知洲眼神都很不错,几乎是同一时间出声! “没有,没人威胁奴婢,是二小姐屡次辱骂责打了奴婢,奴婢心中不愤,一时糊涂,这才做下错事,求老太太,老爷恕罪!”含翠跪趴在地,频频的叩头! 简诗曾辱骂责打含翠之事,还真是有的,这段时间,含翠在简家‘名声’颇亮,‘战果’昂扬,自然的就有很多人看她不顺眼,这其中以亲姨娘被遣走的简诗为最,尤其有好几次,简诗去找简知洲给陆姨娘求情,却都被含翠打断,甚至直接把简知洲拉走。 简诗那是什么脾气,嫡长姐都敢张嘴就骂,伸手就打呢,就算被老太太调,教过,知道眉眼高低,却也不会把个通房放在眼里,寻了个机会,在小花园里堵住含翠,连打带骂,几乎没掐出火星子来,含翠当时没反抗,可转过天就在简知洲面跟下了眼药,让他大骂了简诗一顿,至此这两人就结了仇,每每见面都火花四射! 可惜,含翠在得宠也是奴婢,简诗仗着主子的身份,在两人争斗大占了上风,把含翠逼的很是狼狈,这些事,简府众人都看在眼里,因此含翠说了陷害简诗的理由,大伙都有种恍然的感觉! 含翠的话音刚落,就有几个下人站出来说,她们曾看见含翠偷偷往香炉里扔了什么东西,当时只是一恍眼,没怎么看清楚就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那扔的就是一脉酥吧! 人证物证据在,连动机都有了,众人,尤其是正春水泛滥的碧波和碧月,一时连生啃了含翠的心都有了! “含翠,你这是认罪了?要知道,陷害小姐可是大罪,就是发卖了你也不为过!”简老太太若有所思的问! 含翠并不说话,只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时偷眼瞄着简知洲,泪珠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这,老太太,含翠也是情有可原,反正诗儿没出啥大事,要不,就从轻处理,罚她半年月俸吧!”简知洲被电的麻酥酥的,不由的陪笑着求情! 开玩笑,他好不容易才得了个尤物,还没亲近够呢,哪里舍得就这么发卖出去啊! 被儿子不着调的话气了个倒仰,简老太太索性不去理他,她直视含翠,气势磅礴不怒自威:“含翠,你可是家生子,一家子全在简府当差,你要想清楚,这事若真是你自己做主办下的,你家里人可是要受连累的,可是,若你是替什么人顶罪……” 很明显,简老太太并不相信这事是含翠主谋的,落水,姑子庙,换衣,迷香这些事串起来,显然早有预谋,怕连这庙里的姑子都是被收买过了,这些事,可不是含翠一个连府门都轻易出不得的通房能做出来的! 至于巧合,简老太太冷笑一声,她却不相信这世上有这样奇妙的巧合! “是啊,翠儿,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就跟老爷说,老爷给你做主!”简知洲急忙开口! “这,这……是……”含翠的脸上充满了痛苦和犹豫,很明显的她被简老太太的话吓住了,她慌张的四下扫视,却在看见简知洲的自信的眼时,仿佛得了勇气一般,几下膝行到他身边抱住他的大腿,崩溃一般的喊道:“是太太,是太太让我这么干的,是太太逼我的!” 被点了名的连氏茫然的抬起头,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面目呆滞的想:又她妈是我啊! ☆、第四十一章 简如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听到含翠指认了连氏之后,她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对嘛,这才应该是真正的剧本,话说,为真爱铲除异已,牺牲自己这种戏码,太虐心了,不是她的菜啊! 招手叫来宁玉,简如将唇覆在她耳边,交代了几声,宁玉点头称是,便默默的退到室外,自去寻人了! 先看看这戏她们打算怎么演?然后在来应变吧,简如将目光放在简玲身上,挑唇一笑! 此时,屋中正表演到高,潮时刻! “我指使你,我什么时候指使你了?你个贱婢,若不是我抬举你,你能有现在的风光,你不感恩就算了,竟然敢陷害我?”连氏气势汹汹,声撕力竭! 妈蛋啊,她是软柿子吗?是个屎盆子就想扣她脑袋上啊,陆姨娘那次就算了,好歹她们是对立的敌人,互相算计是正常的,可是含翠,跟了她这么多年的丫头,一手扶持起来的帮手,竟然这样背叛了,连氏在恼怒之余还夹杂着几分伤心! 亏的她刚才还在想怎么替含翠脱罪求情,现在看来,真是白费了心思! “太太,太太,奴婢知道对不起您,没把您交代的事办好,奴婢有老父老母,实在是不敢认这罪名啊!”含翠梨花带雨:“奴婢辜负了您的大恩大德,实在是没脸见您,只请您放过奴婢的父母!” 语罢,她竟然一头撞向屋内的柱子,看那架势,竟像是使了全力,一心求死一般! ‘啊’屋中众人惊声尖叫,胆小的直接闭上了眼,生怕看见血溅当场的惨状,不过好在有反应快的人拦腰一抱,含翠便只磕碰了一下,虽肿了个大包,却并未死成! “连氏,你想干什么,难不成还想逼死含翠脱罪不成?”简知洲连忙上前去扶住含翠,心疼的摸着她的额头,随后才转回头厉声的对着连氏斥道! “我有什么罪啊,为什么要逼死她?难不成她说一句此事是我主使的,就是我主使的了吗?她有什么证据?”简知洲的态度让连氏有些崩溃,她用手捋着头发,大声的喊道! 不过,鉴于刚才那个自杀未遂,她到底还是没敢在朝含翠发火! “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对二丫头使坏,她没了清白对我有什么好处?”连氏颓然的摊在椅子上,心腹和丈夫的二段连击让她连反驳的力气都快没了! “哼,你这样的毒妇,害人还需要好处?”简知洲抱着含翠,冷哼一声,刚成亲时他和连氏的感情还好,可不知怎地,近些年来,他看连氏却是越来越不顺眼了! 其实会这样不难理解,连氏的相貌和性格都不算出众,简知洲又早已逛遍花丛,两人本身就没什么感情,更何况连氏打心底里没瞧得起简知洲,刚成亲时,连氏还想着笼住丈夫生个儿子,可发现不能生育后,她就很干脆的自暴自弃了。对简知洲,除了单纯身份上的害怕,一点尊敬感情也无,简知洲是纨绔不假,但神经却没什么问题,怎么会感觉不到,就这样,他们的关系能好的了才怪! “这根本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这么干啊?”连氏欲哭无泪! 屋中众人的神色都很犹豫不决,刚才含翠那一撞确实给她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时间,她们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含翠,你说此事是连氏指使,可有什么证据?”简老太太撇了一眼连氏,郑重的问! 观此事布局不是个丫环能做出的,她本来也有些怀疑连氏,此时到是对上案了! “老太太容禀,这一脉酥便是太太给奴婢的,水月庵的尼姑也是太太给的银子买通的,这些虽都是奴婢出面,但那些银子都是走的太太内帐,若是细查帐本肯定能查出来!”含翠靠在简知洲怀中,抽抽嗒嗒的说:“至于太太为何要害二小姐,奴婢到是略知一二!” “前此日子,楚家前来提亲于三小姐,最后却是大小姐被订,太太对此很是不满,奴婢曾无意中听太太跟李嬷嬷提过,她早就把大小姐订给了连家的诚少爷了,只是还未曾跟府中提过,大小姐就已被老太太订给了楚家,太太很生气,只说明明二小姐的年纪更合适些。” “所以,她才让奴婢破了二小姐的清白,只要二小姐清白被毁,为了遮羞,老太太自会把她下嫁楚家,楚家势弱,想必也不敢多说什么。” “大小姐订给诚少爷的事,太太屋里的四个大丫环都知道,若老太太不相信,自可去查问,奴婢不敢说谎!” 含翠努力克制着怨毒的眼光,尽量让语调显得自然,太太,她的太太,她尽心尽力伺候了那么多年,却没换回哪怕一丁点的重视! 让她伺候老爷,帮着争宠,她虽然不愿意,却不会背叛,可是她的妹妹,因为她当了通房被开了恩典放出去的妹妹…… 含翠亲娘早逝,后娘当家,她和妹妹一母同生,后娘看她们姐妹情深的样儿分外不顺眼,便早早指使她们进府中当差,含翠长相干净漂亮,被挑进了连氏的院子,妹妹却进了大厨房,当了个洗菜的粗使! 太太院里的踩高捧低,大厨房的劳累辛苦,一年一年的,姐妹俩相扶相持,困难的往前走着,直到含翠提了一等大丫环,她们的处境才算是好了些! 本以为这一生就是嫁人生子,平凡着过去了,可含翠却被提成了通房,妹妹也被连氏当做恩典拉笼般的放了出去,可是,她那后娘却看放到家中,无法在挣银子的妹妹百般碍眼,直接找了个借口,把妹妹拉出去,卖到了下等的妓馆里! 含翠的亲爹是庄子的管事,等闲不来简府,对含翠这个名声尽毁的通房并不在意,又被后娘把持的水泼不透,竟然没说什么,直接就同意了后娘的做法! 等含翠知道的时候,妹妹已经被卖到妓馆里好几天了,她疯了一样的去求连氏,只求太太能为她做主,教训她后娘,将妹妹赎出来,可是太太她却着急回娘家,只敷衍的说了一句‘明天在办’! 当然,后来她才知道,妹妹早就被杨嬷嬷赎出去了,并没受到伤害,可是她却没法忘记太太当时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她有多感激三小姐,就有多恨太太! “连氏,含翠说的可属实?你把如儿订给了连家?”简老太太沉声问! 连氏无力的软在椅子上,张了张嘴,确说不出话来,药,她确实派人去买过,因为含翠说她出门不方便,又需要那药固宠,银子,她也给过,是为了奖励含翠,让她更加忠心! 至于那死丫头订给诚儿的事,她该怎么说?说没订过?可这事她房里的下人基本都知道,说订过,那不正好合了含翠的说? 难道要她说,因为那死丫头打了诚儿哥,她跟娘家闹掰了,连她爹娘都为诚哥儿的事牵怒她,她去道歉几次都没进的了门,所以她根本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去陷害二丫头吗?可是,可是,这事根本就不能往出说啊! 要是让简老太太和简知洲知道她跟娘闹掰了,那后果的严重性完全不会压于她陷害二丫头没成功,娘家的事不能解释,二丫头的事也不能认,连氏发现自己陷入一个进退两难的蛋疼境界! 解释不了也不能就这么认了啊,连氏振奋精神,开始跟试图无中生有,舌战群雌,无奈嘴皮子不够利落,被逼问的节节败退,狼狈不堪! 简如眯眼看着眼前这一幕,心生不由的升起了几分佩服,至此,事情已经清晰,她算是完全了解简玲所有谋划了! 毁去跟她争夺资源的简诗,彻底打下未来有可能会操控她婚事的嫡母,甚至在含翠明显犯了大错的情况下还能洗白她…… 想必今后这犯了大错的含翠就会成为简玲手里的一杆枪吧,完全可以指哪打哪,或许还可以为她在简知洲耳边吹吹枕头风,让简玲那‘最受老爷疼爱的闺女’的地位坐的更稳。 不止这些,甚至连她都是简玲计谋中的一环,只不过她机警躲过了而已! 不错,简玲轻挑着嘴角扫了简如一眼,本来,便宜大姐推简诗下水是她计谋中很重要的一环,便宜大姐不愿意嫁楚家,也不愿意剁指,于是便和亲娘一起谋算简诗,然后嫁到连家什么的,不是很友爱吗? 可惜……湖边的事让便宜大姐躲过了,还派人抓住了安冉,让她完美的计划出现了瑕疵,不过,即使如此,她依然笼络住了含翠,泼了连氏一盆洗不干净的脏水,还有简诗,虽然没彻底毁了她,但只要把今天的事往外传一传,呵呵。 她那便宜大姐,就是有所察觉又怎么样?一个古代土著,还想跟她这个受过高等教育,生活于爆炸信息社会的现代人比吗? 唉,叹了口气,简如垂下眼帘,简玲确实不简单,够厉害也够狠,害起人来一点不手软,就连对自身都能下去狠心,见她未被小杨氏算计成,便干净俐落的跟着跳下去,就算现在连氏有证据能洗脱嫌疑,但却永远不会有人把此事跟简玲扯上关系,谁会怀疑为救姐姐不幸落水的十一岁少女呢! 那湖长达几里,深不可测,掉下去或许直接就淹死了,就算会游水,初春的湖,刚刚解冻,那水凉跟冰差不多,泡在湖里那么长时间,一场大病在所难免,若身体差一些,一命呜呼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承认,简玲确实比她心狠手辣,可是,太小看她们这些古人的话,可是会吃亏的! 余光扫过被宁玉领进来的粉裙丫头时,简如不由的露出一抹饱含深意的笑容! 那别有意味的笑让简玲不安起来,她猛的回头,然后,看见了一双满含愤怒的眼! ☆、第四十二章 屋中吵吵嚷嚷,就在连氏被简老太太,简知洲和含翠三面夹攻的,几乎要认为自己是个精分,有双面人格指使含翠的时候,外面悄然走进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丫头! “主子们容禀,奴婢有证据,此事断不是太太所为!” 似是使劲了全身力气,那粉裙丫头狂喊一声,随后便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全都集中在那粉裙丫头身上! 这丫头,十四,五岁的年纪,面目颇为稚嫩,身上却无一丝少女该是有活泼天真,她静静的跪在那儿,嘴角下垂,面容冷淡! 众人仔细去瞧她,总觉得有两分眼熟之感,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只有杨嬷嬷,几乎是失态般的低呼了一声:“小樱?” 因杨嬷嬷声音颇低,位置又靠后,这一声到是没被谁听见,不过即使如何,情况也不会因此而好上多少! 忽然冒出这么个丫环,说的又是这样劲暴的消息,简老太太自然要问:“你是何人?你知此事详情?” 粉裙丫头直挺挺的跪在那儿,脸色冰冷,声音决绝:“奴婢曾是以逝杨姨娘院中的一等丫头,名叫小樱,今次二小姐之事,奴婢所知甚详……”撇眼看着惊慌失措的杨嬷嬷,小樱唇边露出一抹冷笑:“此事完全是小杨姨娘和杨嬷嬷所谋,二小姐就是被小杨姨娘推下水的,至于含翠,也是杨嬷嬷买通特意陷害太太的。” 这一番话如同地雷扔进水里一般,瞬时间炸起一片浪花,杨嬷嬷和小杨氏俱都跪倒在地,声声喊冤,连氏则如同得了救赎般,长长的松了口气,就连简玲的眼中也闪现出了几分惊慌之色! “请老太太莫信小樱这丫头胡说,她会这样全是因为老奴前些日子打了她,她记恨老奴又年纪小不懂事,这才胡言乱语!”杨嬷嬷大惊失色,不停的解释着,甚至还瞪视着小樱,似乎想让她承认那些话全是胡说! 简老太太皱起眉,对眼前的一幕有些不解,见此,王嬷嬷便凑到她耳边,低声解答道:“老太太,这小樱是杨嬷嬷的孙女,小杨氏的侄女!” 不错,小樱就是杨嬷嬷的孙女,不知各位可还记得,本文一开始,便是这个小丫头怒闯安寿堂,搬来简老太太为杨姨娘平时生产坐阵的! 那时,被杨嬷嬷差遣的小樱真是奋不顾身,几乎被安寿堂的丫环们抬起搬走了都挣命般的努力着,就为了搬来老太太救杨姨娘母子。可是现在,挺直着背跪在地上,小樱紧握着拳仇恨看着杨嬷嬷! 因为她闯安寿堂坏了太太的谋算,她和她爹娘被太太迁怒,她爹被贬到马厮,她娘去了洗衣房,连她都从一等丫头贬成了粗使! 当然,如果单只受些苦累,小樱不会如此仇恨,可是,当她和她娘每日面对无数脏衣,疲累欲绝的时候,她的亲奶奶却根本无视她们的痛苦,只走关系把她爹单独调走! 要知道,她娘的身体本就不好,不过干了几个月的累活便吐了血,她去哭求请医问药的时候,家中竟没人搭理她,都只顾围着当时还卧病在床的杨姨娘转! 杨姨娘病的时候,人参灵芝,锦衣玉食,可她娘呢,无医无药还要拼命干活,到最后,活生生的被累死了! 劳累了一辈子,她娘连个棺材都没捞到,一卷破草席就抬到了荒效,甚至,在她娘尸骨未寒的时候,她爹就又娶了黄花闺女,成亲当天,奶奶给了新媳妇一对大金镯,那是她娘进门二十年都未曾见过的! 是,她知道,家里头对娘很不满意,就因为娘进杨家门后连生了四个丫头片子,未给杨家养育过一个男丁,可是,她们姐儿四个为了杨家也是用尽了全部心力的啊! 大姐为了当时还是通房的杨氏升姨娘,嫁了老太太的心腹,比她足足大二十多岁的管事,早早就去了,二姐本跟在瑾哥儿身边,却因为前段时间瑾哥儿中毒的事,跟着那一批的下人,被老太太以照顾不周的名义发卖了。 那时候,她哭着喊着去求家里人赎回二姐,却只得了奶奶一句‘她是老太太亲口提了要卖出去的,咱们却不敢违背老太太的命令’,然后,她眼睁睁的看着二姐被扯上了人伢子的车,是生是死,在不得知! 后娘怀了身子,太夫说是个男娃,爹爹乐的合不笼嘴,奶奶见天围着小杨氏和三小姐转,没人提起她死去的娘。 小樱年纪小,她阻止不了什么,于是就只能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直到她三姐被嫁给了后娘家的傻侄子,并且在新婚当天被那傻侄子光着从洞房里拖出来,当晚就上了吊…… 身子不自禁的颤抖起来,小樱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亲娘,姐姐们,她什么都没了,所以,一起死吧,一起下地狱吧! “小樱,你说这些事都是小杨氏所为,可有什么证据?”简老太太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打断屋中的嘈杂! 对于这丫环的话,简老太太还是很重视的,毕竟,杨嬷嬷的孙女这个天然的身份让她很难被别人收买! “禀老太太,二小姐的衣裙脱落之事,是小杨姨娘派贴身丫头小柳剪了缝线,在湖边,也是她亲手推的二小姐,此乃奴婢亲眼所见,至于含翠,却是被杨嬷嬷控制住了家人,因此才会污陷太太!”小樱撇了一眼眉头紧皱,眼露慌乱的简玲,只觉心中一口恶气尽出:“若老太太不信,自可提人来问,含翠之事,太太身边的李嬷嬷也是知道的!” “李嬷嬷?”简老太太把目光转向连氏身后! 在连氏惊讶不已的眼神中,李嬷嬷不着痕迹的和简如对视了一眼,随后苦笑着站了出来! “老太太,老爷,太太,前段时日,老奴凑巧得知含翠和杨嬷嬷走的颇近,心中好奇,便去查了一查,结果竟发现含翠之妹住进了杨嬷嬷家的私宅里,甚至和杨嬷嬷的小儿子甚是亲近。”李嬷嬷斟酌着用词,力求不引起旁人的怀疑! “竟然有这样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还没等老太太说话,连氏就高声喊了起来! “这,含翠的妹妹住在杨嬷嬷家中,代表不了什么,当时奴婢也不知道含翠会这般背叛太太。”李嬷嬷愁眉苦脸的解释,其实,这事是大小姐派人告诉她的,当时,她却实惊慌的想要禀报太太,防备小杨氏,但却被大小姐厉声阻止了! 大小姐说,千日防贼不如一朝灭贼,只要有姓杨的在府中,就是打灭了含翠,也有柳翠,花翠在,还不如潜伏在暗处,看看这些人到底在谋划什么,然后在想法一举铲除! 至于太太,鉴于她平时表现的智商,大小姐建议,还是瞒着比较好! 明面上,李嬷嬷对一举铲除的想法很赞同,私底下,她对太太智商也偷偷的表示了哀叹!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自然是该抓的抓,该查的查,暴打了小杨氏身边的几个丫环之后,她偷剪简诗衣裙缝线和推人下水之事便隐瞒不住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和江姐的勇气……和硬骨头的! 小杨氏暴露了,杨嬷嬷和含翠就算在顽强也没什么用处,很快的,在一片鬼哭狼嚎之中,杨嬷嬷和含翠承认了是她们污陷了连氏! 回身靠在椅背上,简如半眯着眼睛弯起了嘴角! 简玲,没想到吧,你就是有千般妙计,也最终败在了看不起的古人身上,是啊,简玲真的很厉害,刚穿越了没多久,就能布下把她们一网打尽的局,而且还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只可惜,自视太高终归让她失了这一场! 小樱这丫头不是没去找过她,虽被杨嬷嬷拦了,但只要简玲多注意一眼,多问一嘴,小樱也不至于怨恨绝望到被她利用! 简玲半靠在软塌上,只觉得沉身都在颤抖,看着软跪在地上用期盼眼神看着她的小杨氏和杨嬷嬷,她猛的闭上眼睛,把心一横,直接扑到简知洲怀中,哭喊着说:“爹,我好怕,嬷嬷她们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我不要她们,我想姨娘,我想姨娘!” 把头窝在简知洲怀里,简玲的眼中满是隐忍的光,她错了,她真的错了,眼前这些全是活生生的人,不比她缺什么,她不该一朝穿越就自认高人一等,做事大开大合,连细细掩饰都无……结果,被折了两个条臂膀,彻底断了府中最可信的人脉! 听着简知洲安抚的声音,简玲狠狠的咬着牙,杨嬷嬷她们已经没救了,她不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三小姐,您不能……”小杨氏凄惨的大叫了一声,往简玲的方向扑来,却被简知洲一脚踢开! “毒妇,没学着你姐姐半点好处,却竟干这些蝇蝇狗苟之事,竟还指望三小姐能救你吗?”简知洲厌烦的骂道! “老爷。”小杨氏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吐出一个门牙! “好了,菊花,别喊了!”在简玲出口哭杨姨娘的时候,杨嬷嬷仿佛一下老了十岁般,她深深的望了一眼简玲,膝跪着向前扶起小杨氏,苍老的声音满含着愧疚:“老奴记恨二小姐害死了杨姨娘,又害怕太太早上晚会抱走瑾哥儿,这才……此事都是老奴所为,菊花是被老奴指使的,事已至此,老奴无话可说了!” 三小姐根本没沾上这事,又有那样的脑子和……狠心肠,想必日后不靠着她们也能活的很好吧,杨嬷嬷眼眶发热,她担了这事,就是下去了也对得起早逝的闺女了! “娘啊,哇!”小杨氏扒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不管是老爷还是亲娘,看到的永远都是姐姐,可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为什么不看看她?她那么努力,为什么不看看她? 耳听着小杨氏绝望的惨嚎,简如不由得按了按眼眶,深深的出了一口气! ☆、第四十三章 这边,事情审出了结果,那边,简诗喝了药后也发了汗,一行人急匆匆的离开了水月庵! 在简诗这件事里,水月庵中的姑子们虽说肯定干净不了,但简老太太却并未多做追究,这种暗娼地多有护院打手之流,而简府一行人,却基本都是老弱妇孺,真纠缠起来,难免吃亏,还不如先行离去,日后在做计较! 至于那冉安,却是白白看了一场伦理大戏之后,被恭敬的请走了,到底是皇商家的儿子,揍一顿就可以了,真闹将起来,简府未必拼得过人家,更何况这种事传出去,对冉安而言,顶多就是一段风流韵事而已,但身为女子的简诗却不会这么轻易了。 不过,这位逗逼富二代走之前,到很是恋恋不舍得在简诗的马车前徘徊了一会儿,直到被脸色发青的简知洲‘请’示,这才一步三回头的骑马走了! 在晃荡快行着的马车里,简如和连氏迎面对坐! 有一下无一下的把玩着手里的香包,简如斜靠在窗栊旁,连眼角都没扫正坐立不安的连氏一下! “如,如儿,你是什么时候跟李嬷嬷通气,对抗小杨氏的?”难得的,在面对简如的时候,连氏有种底气不足的感觉! “小杨氏?呵?”简如难免冷笑:“你糊涂了吗?你也不看看小杨氏那窝囊样儿,她像是能做出这些事的人吗?” 她这个娘,真是从头到尾都搞不清楚状态,小杨氏?那女人不过跟她一样,是个亲不爹娘不疼的倒霉鬼而已,这事的细情她都不一定知道,说是小杨氏,还不如说杨嬷嬷呢! “不是小杨氏,那,那是谁?”连氏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太太,这事全是三小姐主使的,那姓杨的母女俩不过是听吆喝罢了!”外头,李嬷嬷掀开车帘子,很是感慨的说! 若不是听了大小姐的指点,仔细观察过三小姐的一举一动,李嬷嬷还真不敢相信,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竟有这样的心机,简直就像妖精下世了一般! “什么,三丫头,怎么可能?”连氏惊声,眼瞪的铜铃般大! “可不是吗?”李嬷嬷叨念着,把简如怎样找她,怎样指使她去查含翠,去找小樱的事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连氏,末了,还语众心长的劝了连氏;“太太,这次可是多亏了大小姐,要不您就吃了大亏了,要不说还得是亲母女,打折了骨头还连着筋呢!” 三小姐这般厉害,李嬷嬷深觉她和太太捆在一起也不是对手,而大小姐明显技高一筹,因此上,她到是一心一意的想让连氏修复和简如的关系了! “唉,你说你这孩子,这样的事不早跟我说,到是唬了我一跳!” 连氏本想暴怒,冲下车去痛殴简玲一顿,却被李嬷嬷的眼神制止,沉下心,眼珠一转儿,她转怒为笑,语气亲密的嗔怪起简如来! 不得不说,对趋吉避凶这种事,连氏总是特别善长的,简玲那般厉害,算计起人来毫不手软,连亲姥姥和小姨要被责怪发卖也不见求个情,简直是冷酷到家,动物本能般的,连氏对她便从心里发起毛来,一时间,只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而对简如,不得不说,人在内心中都是服拜强者的,自重生后,简如抱着了国公府的大腿,对连氏的态度越来越强硬,自娘家事件之后,连氏就已经落了下风,这次更是一举打破了她的心理防线,不由自主的,面对简如时,连氏就表现出了巴结亲切的神态! “告诉你有什么用,除了添乱之外你还能干什么?”非常敏感的,简如发现了连氏的改变,于是,她不添任何掩饰的就嘲讽了她:“有功夫来拉笼我,你还不如去哄一哄简诗呢,有了共同的敌人,说不定你就能拉过来一个美貌得用的女儿!” 她这次肯出手,完全是因为简玲先行算计了她,也是为了保持简府的平衡,不让简玲一家独大,至于连氏和简诗,不过顺带而已! 不过,本来她想着前世即已报了仇,今生就两相厌看,老死不相往来罢了,可现在……简玲日后最好老实一点,否则,哪天惹烦了她,一贴药下去,直接要了小命可就不好了! 简如挑起一边嘴角,恶劣的笑了笑! “拉笼二丫头?”猛的打了个寒颤,连氏忽然觉得车厢里好像十分危险一样! “是啊,杨嬷嬷和小杨氏肯定会被处理掉,简玲一个心腹也无,想要生存下去,自然就会投靠老太太,她不缺美貌心机,此事失利不过是行事过急而已,只要她调整了心态,站稳一方毫无问题,还有那含翠,她是彻底把老爷哄迷了头,为了她,老爷连老太太都敢顶撞,就凭这一点,她日后怎样不说,最起码现在还算稳定,她们两个凭着这一场,也是颇有默契了,你呢,你有什么?” 简如连嘲带讽,却把连氏的处境扒的一干二清,说的清清楚楚! “这,这……”连氏头昏脑胀,虽然知道处境不好,但这么多来,从来没人如此不给面子的直指出来,一时间她竟有种面红耳赤的感觉! “你这次也算是受了委屈,回去之后态度强硬些,把瑾哥儿要回来,你是他嫡母,老太太不会不考虑这个,最终还是得给你!”简如貌似语重心常:“还有简诗,她那样的美貌,那样的脾气,这次又跟简玲结下了大恨,只要你能把她哄到手里,可不就是一杆好枪,完全是指哪打哪!” 这话里话外透着好意,但仔细一琢磨,却完全是维恐天下不乱的节奏,连氏这次受了欺辱,不报仇,完全是因为底气不够,可若是让她得了瑾哥儿和简诗,儿女双全,简诗又是个暴脾气,到时候,不定怎么热闹呢! “是啊,太太,小姐说的都是好话,您可得仔细的听啊!”李嬷嬷素来是‘抱个庶子养大依靠型’,此时听简如这么说,自然连声劝! 连氏咬着唇,沉默了下来,她一下下的揪着帕子,脸上神色变幻,也不知在想什么,车厢也因此而安静了下来! 一路无话! 事情不出简如的意料,此后的一个多月里,简家像是进入了五国乱战时期一般,简老太太将杨氏一门(除小樱外)的人都卖到西山挖煤之后,想处理含翠的时候,遭到了亲儿子毁灭性的打击,快五十才步入中二期的简知洲彻底真爱了,为了含翠,他整天用一种‘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的面貌,试图力敌老娘。 为了保护真爱,简知洲真是豁出去了,其用心之真,用力之猛,让简如不得不感叹,有这么个儿子,何愁不被气中风啊! 落水门事件过后,简诗养了半个月,然后就迅速和连氏合作了,两人围追堵截,就为了把瑾哥儿从简老太太怀里扣出来,为了全力对付中二期的儿子,简老太太也没时间理会成长期的孙子,因此只思考了一下便把瑾哥儿给了连氏! 结果,没过几天,她就后悔了,要走了瑾哥儿的连氏,根本没如她所想老老实实的看孩子,而是把娃儿往李嬷嬷怀里一扔,就和简诗一起狂掐起简玲来了! 简玲本想韬光养晦,可无奈简诗手段太粗暴,张嘴下三路,伸手向脸扇,而连氏却竟往小里克扣,足足十天,她菜里没见过一丝油星,嘛蛋,打击她精神肉,体,还克扣她粮食,真是叔能忍婶不能忍…… 简玲愤起,连合着含翠,把持着简知洲,几路人马掐得‘啪啪’直冒火星子,简老太太在是大家长,面对这样的情况,也只能无奈的说一声:‘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乱战维持了一个月,以简老太太(被气的)卧病在床而暂停,不过,看着几路人马那愤愤不平的眼神,充满战意的表情,简如相信,她端着小板凳看戏的日子不会就此结束的! 简老太太使出了卧床的终极必杀,简府因此而暂停休战,而京城中,后宫众娘们,不是娘娘们终于开始大肆的省亲,简如握在手里快半年的木头终卖出去了! 重生一年多,本钱一百两,到现在,算上卖出去木头的银子,她手中已经有了将近五千两白银,面对着宁香宁玉等人崇拜的眼神,简如得意的表示:‘看来她很有思想。’ 钱已到手,架已赏完,这一日,简如拉开人马,包袱款款的奔到林国公府,找她的小伙伴林戚月谈心来鸟! “到是没想到,你会比我还早成亲!”上个月,林戚月已经正式跟景喻景世子定了亲,已说好明年七月出嫁,她本以这速度就够快的了,没想到,简如的好消息竟比她还早。 不过,林戚月撅起嘴,面带遗憾的说:“简姐姐,我娘上次都跟我说了,若明年你还没消息的话,就把府中的六品带刀侍卫均你一个,现在看来,到是多余了!” 简如一口茶噎在嗓子里,显些没断了气,她拼命的咳嗽着,连连摆手:“得,得,我可不敢要你府中的侍卫,那一个个虎背雄腰,膀大腰圆的,我可消受不起。” 林戚月‘噗哧’一声,便笑了出来,她跟简如能这般要好,不止是因为救命之恩的关系,最重要的还是简如平时的做派态度,竟似根本不理会外面传闻的什么‘六指老女’之说,甚至偶尔还会拿来开玩笑,这般爽朗洒脱,让她在于简如相处的时候,完全忘记自己落水被卖之事! “简姐姐,你出嫁的时候,若是有什么事,不要客气,直接来找我们就是!”简府最近的乱糟,国公府也多少有所耳闻,而楚家这桩亲事,在林戚月在看来,虽有种种不满,但到底简如的自身条件摆在这儿,实在没法要求太多! 国公府到是能压着个条件好的人娶简如,可过日子这种事,并不是条件好就能过的好的,于其让简如憋憋屈屈,俯小做底的嫁个条件好的,到不如像现在这样嫁楚家那种,靠着国公府,简如就可以耀武扬威一辈子了! “说到帮忙!”简如用手支着脸侧,面上颇有两分不怀好意:“我还真有事需要你来帮忙呢?” “什么事?”林戚月连忙追问! “我听说因你要嫁人,国公府里进了好些个教养嬷嬷,你均我一个可好?”简如反问! “这好办的很!”林戚月点头,好商量的说:“我那儿有个夏嬷嬷,为人颇为温和慈善,规矩也好,等你走的时候,直接把她领走就是了!” “不,不,不,你误会了!”简如笑的跟狐狸般,意味深长的说:“我要的是一个心狠手黑,克刻严厉,最好是受过大苦难,心里有点问题的‘老’嬷嬷!” 林戚月:…… ☆、第四十四章 夕阳的余晖之下,两个女子同屋而处,同塌而眠,时而切切私语,时而嬉笑怒骂,享受着脱单前的最后胜宴! 对此,国公夫人表示:她很满意! 这次把简如接过来小住,纵有让她暂时脱离简府乱糟事,得以安心待嫁之固,但同时也是为了让她安慰一下因订婚而有些莫名恐惧失措的林戚月! 自从跟景世子订了亲后,林戚月明面上表现的很镇定,似乎一点没受影响,但私底下,国公夫人却知道,林戚月在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每晚都会被恶梦惊醒! 挂着两个大黑眼圈,还要强打精神的林戚月,让国公和国公夫人很是心疼,但他们也不敢轻易去劝,生怕哪句不对,碰到林戚月心底的伤处,因此,便都面上无碍的暗自担忧着! 后来,还是林子墨提了不如将简如请过来住上几天,好好劝说一下,毕竟简如一直很得林戚月的信服! 简如再次住进了国公府,和林戚月同吃如住,在多出很多时间玩耍外加绣嫁妆的同时,也从国公夫人那里得到了不少可以压箱底的好东西! 面对如此情况,简如表示:她也很满意! 这一天,刚跟林戚月偷渡进林国公的书房,在林国公最得意的作品上画了数只绿毛乌龟,并且在林国公的连声暴怒下成功逃窜的简如,在慌不择路之下,一头撞在了从侧边过来的林子墨身上! 林子墨一点防备都没有,被撞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次奥,简如摸着脑袋qaq,人家撞上美男都是投怀送抱,小鸟依人,怎么到她这就是把美男撞个腚蹲?这有没有天理啊?累觉不爱了简直! 不过,这是不是也从侧面说明了她最近身体情况真的不错啊?能直接把一个体重正常的成年男人撞翻在地,简如莫名感觉到了安慰! “呃,林公子无妨吧?”本能的伸手,却又马上缩回来,即使是简如,对眼前的场面也有点尴尬! “嗯!”林子墨淡然的回应,随后便用手撑地,一使劲。。没站起来。。他蛋定的扭过头,面容瞬间扭曲了一下,嘛的,尾巴骨好疼! 如同暂停了般,足有一柱香的时候,林子墨才从容的爬了起来,然后转过头跟没事人一样与简如打着招呼! “简姑娘有礼!”林子墨一本正经的见礼,就好像正双腿发抖的不是他本人一样:“这段日子戚月多亏有姑娘照顾了,她心情开朗了不少,家父家母也很是感激姑娘!” “林公子客气了,戚月本性纯善,我也是极喜欢她的!”简如微弯着嘴角,全力控制着不要笑出来声来,她视线向下,微扫了林子墨不自觉的扭动着的跨部,终归还是没忍住:“林公子,你,你没事吧?” “呃……”林子墨的手瞬间就往身后摸去,然后又在半空中生生停住,半晌,他握住拳,从身侧将手慢慢收回,放在嘴上,假装咳嗽了一声,才抽着嘴角说:“无妨,姑娘不必在意!” 简如抬头望着他,两个对视半晌,均都无言,就在林子墨觉得身后终于不在麻木,想要赶紧告辞时,她忽然出声:“林公子,据我所知,景世子乃是隆裕二十五年的武状元,现在是正四品的护军参领,论能力,算是年轻一代的楚翘,只是不知,他,人品如何,爱好怎样? ” 这话全是替林戚月问的,因为最近宫妃大肆省亲,国公夫人忙的飞起,根本就没时间跟简如说上几句话,而林戚月对这门亲事表现出的状态,又让林家人不太敢在她面前提起景瑜。 所以,亲订了,礼收了,可林戚月除了知道景瑜是卫国候嫡长子,今年二十四,是个男的之外,详情竟一概不知! 面对一脸‘纯真’的林戚月,简如要吐血了,童鞋,不带这样的啊,就算你有心理阴影,不愿意在成亲之前跟未来男嫖见见面,谈谈理想啊,星星月亮之类的,好歹也把情报工作搞搞,发展一下共同的兴趣爱好什么的吧! 咱大燕朝又不顾忌这个,你羞涩个毛啊,从订亲到成亲足有一年的时间呢,啥感情培养不出来啊! 看着‘好害怕,好羞涩,好紧张’林戚月,简如颇有种想冲上去,把景瑜从里到面,从上到下仔细考查清楚的*,可惜,国公夫人每天应酬回来之后,都跟水洗了一样,沾床就着,而简如到底只是客人,也没法抓着人家夫人的贴身嬷嬷问东问西,至于林国公,到底是长辈,还是男性长辈,她只是急切,不是失去理智! 这回让她抓到了‘跟她关系不错,林戚月的哥哥,景瑜同朝为官’的林子墨,不把底扣出来,简如都觉得工作没做好! “呃,”林子墨的脸色略尴尬了一下,显然这种女子八卦问题让他感觉有点难为情,不过,他心里很清楚简如是为什么问这些,答的到很认真:“景世子年纪虽不大,但作风却很严谨,性格也硬朗,算是比较典型的儒将,他现任腾龙卫守领,属于三品武官,父母双全,其母是长安郡主,脾气虽有些骄纵,可从风评来看,还算是好相处,院中没听说过有什么内宠,至于外头,到也算干净……” 林子墨的神情有几分畅然,这次国公府与卫国候的联姻,虽家世地位,男女儿郎都很相配,但说到底,还是一种政治交换,因后妃大肆省亲一事,三皇子察觉到了太子和大皇子的异动,最近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三皇子本就势弱,为了最终的胜利,他需要拉笼更多的人脉,卫国候很得老皇帝信任,一直站中立位置,算是武将中很得势的一方! 不过,说起来他们能这么快看穿太子和大皇子的布置,到还多亏了这位简姑娘木料行门前的提醒呢,若没那次,他绝对不会如此快速的去查省亲事件的,林子墨回想起三皇子野心勃勃的精亮眼神,不由的在心中叹了口气! 国公府身为三皇子的外家,身上早已深深的烙下了派系的痕迹,若三皇子不成功,国公府败落也是肯定的,所以,当三皇子说:他需要用联姻来稳定卫国候的支持时,林家无法拒绝! 毕竟,连三皇子的亲妹,只有十九岁的*公主都定给了靖北王做继妃,要知道靖北王已经五十开外,孙子都满地跑了! 相比于靖北王,年龄相当,文武双全,在京城这种人才济济的地方都能称得上一声‘好儿郎’的景瑜,林家真是没法说拒绝! 虽然景瑜的条件可以说是相当好,但林子墨对妹妹还是很内疚,于是,他就非常暗搓搓的,全方位,多角度跟踪□□了人家景瑜,把他所有的情报,不管合适不合适,全都一股脑的倒给了简如! 简如一脑袋黑线,话说,人家景世子周岁抓的是什么?多大年纪跟家中女仆进行了友好交流这种?她根本不想知道好不好? 被迫用一下午的时间仔细了解了景瑜的简如,痛苦的不要不要的,她错了,她真的错了,风度翩翩探花郎什么的,全他令堂的假相,你看他说的口沫横飞,那愉快的表情,透着满足的眼神,明显的就是个八卦*党好不好! 用了两天时间把林子墨用来催残她的那些‘知识’全灌进林戚月的脑子里,看着她满脑袋冒着小麻雀后,简如才算是好受了些! 心满意足的,她跟打了土豪一样,拎着大包小裹,带着丫环仆下,并两个膀大腰圆,满脸阴森的教养嬷嬷,离开林国公府了! 只不过,刚出国公府门没几步,简如正喝着茶水的时候,马车一个急停,茶杯‘哗’一声倒扣在她脸上。 用手摘下两片茶叶,她的眼角不由的抽搐了两下,次奥,这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到底怎么回事?”一把掀开车帘,简如怒吼出声,可坐在前头赶马车的吴海竟像是没听见一样,目光呆滞的盯着前方,嘴张的老大! 狐疑的把视线转向吴海看的地方,简如的眼光不由的一凝,夕阳的余晖之下,一个挺拔如竹的身影站在道旁,月白长衫,冠发如墨,背后的阳光将他的脸颊映的如同透明一般! 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简如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十字匾额,砸的她头昏脑胀,色迷心窍。 谁说女人不好色啊?这么完美的小哥儿往这一戳,即使简如上辈子已经睡,不是,跟他相处了那么多年,现在这么猛的一看,还是忍不是口中发干,腿肚子发软! “楚公子,你拦住我的马车,是有何事吗?”半放在车帘,伸腿踹了两个满眼冒星星的丫头,简如定了定心神,从容开口! 开玩笑,她可是睡了七年,抗拒力哐哐的! “简姑娘,我有些事,想跟你当面谈谈!”面对简如温和坚定(?)的眼神,楚寻默默的垂下眼角,不由自主的,耳根有些发热! 自简府传来将大小姐定给他后,楚寻就一直找机会想见简如一面,无奈,自远效掐过之后,简如就根本没出过门,楚寻亲自去找,人简府门房根本没搭理他,好不容易简如出门了,楚寻喜出望外了,然后…林国公府派马车来接的…无语泪奔了! 就这样,楚寻用‘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精神,活生生在国公府门外蹲了好几天,终于,他等到了简如出门,听到简如那柔和的声音时,楚寻简直想种想哭的冲动了? “谈一谈?”简如做了个思考的表情,轻笑道:“如此也好,那便谈一谈吧!” 虽未想过楚寻会来找她,但她还真有一些话想跟楚寻交代,以前世跟他相处甚好的最后一年的经验,简如发现他对容氏和楚凝并无太多的感情,只是一份责任,当然,对前世的她也是一样,所以,无论是前头容氏和楚凝掐她,还是后来她掐容氏和楚凝,楚寻都保持了默默围观的状态! 这个状态,简如觉得很好,非常希望他能继续保持下去,所以,她也很想跟他面对面的谈一谈,以确保他今生还延续了这一好习惯! 就近找了个饭馆,上二楼包间,点了一桌子菜,把宁香她们赶去守门,简如微侧着脸,露出她美好的四十五度角,微笑着问:“那么,楚公子,你想跟我谈什么呢?” 窗格透出的阳光下,楚寻的耳根一片通红! ☆、第四十五章 聚香阁二楼,一名为‘春暖锦州’的包间门口,两个衣着整齐,发丝一根不乱的老嬷嬷分站两边,她们神色严厉,眼神凶狠,一脸横肉,榜大腰圆,那作派,那气势,活吓的过往的客人离她们十步远! 小二哥偷藏在楼梯柱后,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妈蛋啊,到底是谁把这两位‘大爷’安排在楼梯旁的包间的,他不敢去上菜了怎么办? 包间里,简如一边用筷子挑着菜,一边偶尔撇下貌似很镇定,但其实很紧张的楚寻! 一个直背正坐,一个歪身夹菜,似乎谁都没专注着对方,但莫名的,包间里的气氛却有些温热和暧昧! 看得出,楚寻的微表情里有些窘迫和失措,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但简如却也未给他解围,今天这事又不是她主动的,自然可以做些高姿态! “简姑娘……”最终,还是楚寻克服了心理障碍首先开口,他略带局促的摸了摸碗口道:“想必姑娘已经知道我们两家的,呃,亲事了吧!” “嗯,自然知道!”简如微抬视角,不可置否! “不知道姑娘意下如何?”楚寻认真的问! “意下如何?”简如正视着他的眼睛,不解的问:“楚公子到底想问什么?” 楚寻被简如的眼恍的心中一乱,不由的侧过脸,忙定心神,这才组织起语言:“订亲之事的内情,想必姑娘是有所了解的,那么,我家中的具体情况,不知姑娘可否知道?”说到这儿,他抬头寻问似的看着简如,直到简如微点了点头,才接着说:“我家境贫困,与姑娘认亲本就是高攀,更何况,家中老母幼妹,呃,我与姑娘第一次见面时,那个,跑掉的女子,就是我妹妹,至于我母亲,去乡间打听打听,就可以知道了……”楚寻的话说的不是很顺,最近几年里,他已经很少说这么多的话了! 将家中情况坦然告之,楚寻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母亲刚被休弃,他们娘仨一起被赶出楚家的时候,楚寻曾异常羞愧和气恼,那时,他恨母亲不检点,被父亲抓住把柄,也恨自己这张跟楚家人没一点相象的脸,在被赶出家门,饥寒交迫的时候,年幼的他拼尽全力,为的不光是养活母亲妹妹,也憋着一口让父亲另眼相看的心劲! 或许,在潜意识里,他还是相信母亲是无辜的,那件事,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容氏曾经是个小地主的独女,家中有百十亩的田产,而当时的楚父,楚凤凌不过是容家佃户而已,容氏身为独女娇生惯养,性格泼辣,名声很是不堪,到了待嫁的年纪,也没什么好人家来求娶,容父容母又舍不得容氏嫁到贫困人家受苦,便直接选了自家佃户,也有女婿半儿,家业传给外孙的意思! 容父容母很厚道,并未让楚凤凌入赘容家,婚后,小两口虽时有磕绊,但相处的也算过得去,不久,楚寻降生,长得观音座前的玉娃娃般,更是让容父容母疼到骨子里,打小金玉似的养大,后来,容氏添了楚凝,儿女双全,容父容母最后走的时候,没有半点遗憾,高高兴兴的闭了眼! 楚寻慢慢长大,家里的田地在楚凤凌的经营下越来越多,越来越有钱,而容氏,却依然保持着自己的风格,只要气不顺了,便对楚凤凌张嘴就骂,半点不留情面! 开始,楚凤凌会跟容氏争吵,甚至有时候能直接打起来,但渐渐的,楚凤凌在家中呆的时间越来越少,偶尔回来也冷着脸孔,对楚寻楚凝半点不假辞色,直到有一天,容氏哭闹着被楚凤凌从一个旧屋里扯出来,然后,他们母子三个被一封休书赶了出来! 那时候,楚寻不过十岁,他茫然,他痛苦,他愤怒的去质问,结果,他的父亲神色冰冷的说:幼年时,他曾生过一场重病,此生都不会有子嗣,所以,楚寻和楚凝根本就不会是他的孩子,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活王八,为的就是容家的产业! 楚寻不信,母亲虽说脾气不好,但绝不会做那种事,一定是父亲哪里弄错了,于是,年轻的他拼命干活,努力赚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带着母亲妹妹堂堂正正的站在父亲面前! 可是,就在十二岁的那一年,他劳累过度病倒床前时,迷糊中,他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跟母亲坐在床头,肩靠着肩,切切私语,情态亲密…… 等他病好之后,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去查,那个男人是容母娘家那么边的亲戚,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家中早有妻室,而且,楚凝长的很像他。 那一天,大雨磅礴,楚寻躲在门后看着容氏拉着那男人的衣袖,苦苦哀求,而那男人却推到容氏,扬长而去。 病好之后,楚寻依然拼命做工,依然奉养母亲照顾妹妹,可是他的面容越来越冷,话越来越少,赚钱回家,不在是为了让家人过好日子,而只是一种责任罢了! 时光转瞬而过,楚寻的容貌渐渐逆天,不像父亲,不像母亲,也不像那个男人,乡下农妇泼辣大胆,偷看他洗澡的事屡屡不鲜,城里的姑娘含蓄羞涩,手帕香囊满天乱飞。 对于女人,楚寻已经很麻木了,年纪到了,母亲要他娶妻,他就娶,反正总归都是那么回事,可是,眼前这位简姑娘却不一样! 她开朗健谈,温和从容,跟他见过的所以女性都不一样,而最吸引他的,却是那种微笑着面对逆境的勇气! 二十三岁的六指老女,恶名传遍四方,要何等心胸勇气才能不急不燥,从容面对(楚小哥,你误会了,简如能从容完全是因为有你垫底),若换成是他,楚寻自认无法做到,光家里那点烂事,就已经让他有些自闭和抑郁了! “楚公子,你家中的情况我到真的有些了解,令妹我也曾亲眼见过!”简如换了个坐姿,双手交叉在胸前,寻问道:“可是,你今天来找我说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 简如是真的不明白,楚寻今天跑到这儿来,还破天荒的跟她说了这么话,不会就是为了告诉她,他娘和妹妹都很不靠谱吧? “亲事虽有口头约定,但楚家并未正式下礼!”楚寻的舌头有些僵硬:“若简姑娘有任何异议,我自会亲自上门,退还婚书!”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苦涩,若是不认识简姑娘,他或许会平静的接受这门亲事,毕竟对一个六指老女来说,他并不是最差的选择,可是,温和而坚强的简姑娘,她值得更好的! 简如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楚寻的这个提议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楚公子,你,你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看不上我!” “不,不,不,简姑娘不要误会!我对这门亲事没有任何不满,对姑娘也很是青……”楚寻卡了一下,满脸通红,他忙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才有些结巴的说:“只是,我家中情况,恐会委屈姑娘!” 太不容易了,终于让他把话说出来了,楚寻暗自摸了摸狂乱的心脏! 简如沉默了,她完全没想到,不过几次有限的相处竟然会让楚寻对她产生好感,进而跑来劝她不要嫁进楚家,为此,甚至可以直言容氏和楚凝的不是,那么,她似乎也应该爽快一点:“楚公子,说实话,你家中的情况,我还真的派人去了解过,而我,想必楚公子也知道,错过了你,日后想在嫁人,恐怕也是困难重重了!” 不来虚的,简如直白干脆:“贫困些,我不在乎,只要努力,慢慢总会变好,只是居家过日子,难免牙齿磕到舌头,若有朝一日,我与令母令妹起了摩擦,却不知楚公子打算如何处之?” 楚寻脸上一红,他听的出,简如这么说是给他留了面子,什么摩擦,人家是明明白白的问,若是他娘和妹妹欺负人该怎么办? “请楚公子不要介怀,明确告之!”简如步步紧逼! “只要不危急身体,我不会插手!”虽然很想说无论怎么样都会站在你一边,但最后楚寻还是老老实实的这么说了,他不是能活稀泥,两面讨好的性子,而女人之间的口舌之争,他也插不上嘴,他能做的,就只是默默旁观,然后在太过份的情况下,出手制止! “如此到也不是不行!”简如抬眼看了一下楚寻无奈的脸,心中若有所思,原来无论前世容氏和楚凝怎么折腾,都没碰过她一个手指的根本原因在这里! “简姑娘,你的意思是……”听了简如的这个回答,楚寻不由的喜出望外。 “我却不是那么容易欺负的,若日后令堂令妹哭诉告冤,还请楚公子记得今日之言啊!”简如笑盈盈的说,这便是,答应亲事了! 她会顾忌容氏和楚凝,完全是因为楚寻,只要楚寻可以站稳中间,两不相帮,呵呵,她左手吴海吴江,右手刚要来的两个甩针嬷嬷,让人难受还说不出错的办法,有的事啊! 楚寻没有说话,却微微弯起了嘴角,刹时间,包厢里华光四射,简如顿时有种被恍的睁不开眼的感觉! 一场详谈后,简如带着一班人马回了简府,安心待嫁并帮两个甩针嬷嬷,司嬷嬷和汪嬷嬷认清目标,连带着围观简府各路人马风起云涌时,楚寻亲自上门来提亲了! 不知道他打哪弄得五色彩礼,金银三件,虽说笼共不值二十两银子,对简府而言,完全掉份,但对知道楚家经济情况的简如来说,这些东西还是很能表达诚意的! 绣嫁衣,备嫁妆,简如正式进入了待嫁时期,简老太太未曾失言,大手笔的封下了两千两白银,而连氏也有些惧怕简如的手段,哪怕跟简铃掐得昏天黑地,还是勉强抽出了精力给她制办了一份中规中矩的嫁妆! 在出嫁前夕,简如亲自找到连氏,将小樱从浆洗房要了出来,这个丫头,因为小杨氏那件事,在这个家里早就没了立足之地,若不把她带走,早晚有一天,简玲忍不住弄死她!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六月盛夏,简如在宁嬷嬷老怀安慰的眼神中,带着视为亲人的宁香宁玉,身后跟着打手老嬷,带着千两嫁妆和无数私房,嫁到了楚家! ☆、第四十六章 六月这一日,楚家坝锣鼓喧天,鞭炮起舞,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呃,好吧,这其实只是简家的送妆队伍到了而已! 连氏虽然智商各种不靠谱,但不得不说,处理家业琐事却很有本事,两千两银子,虽不敢说十里红妆,羡煞女郎,却也足足装满了五十八台大箱,两人一抬,浩浩荡荡,前头的已经进了楚家院,后面的却还没进楚家坝。 抬到最后,楚家的院子都堆满了,不得不把实在放不下的一些嫁妆塞进仓房里! “我的天爷啊,这是哪家的天皇娘娘啊,竟然有这么多的嫁妆!” 来往路过的村人看见这个架势,不由的发出阵阵感叹! 而楚家院子里,来吃喜酒的里正,村老,小媳妇大丫头却没路人那样含蓄,而是大咧咧的开始热论起来! “我就说楚家寻哥儿不是个普通人,你看他长得跟天仙似儿的,虽没考上啥功名,当个官老爷啥的,但是人不就娶上了这镶金带银的媳妇儿,一步登天了吗?”有那爱口舌的男人感叹! “啥镶金带银啊?一个六指的老女,比寻儿哥大三岁呢,要不是容老娘贪财,寻儿哥能要她?”有花季少女愤愤不平! “你懂啥啊?女大三,抱金砖,现在可不是应了那句话,你看看这院子里堆的东西,这楚家可算是抄上了!”有老妇眼冒金星,羡慕妒嫉恨! “二十多岁正是好生养的时候,女人嘛,管她几指,吹了灯上炕不都一样吗?”有男人赖笑着,意味深长! 因楚家坝有规矩,新媳妇进门都要晒嫁妆,就是把所有的嫁妆箱子打开让来往客人观看评说,这一点很重要,关系到新媳妇日后腰杆子硬不硬,能不能在婆家面前提气抬头! 现在,简如这五十八抬堆满楚家的嫁妆一打开,那真是华光四射,闪瞎人眼,看过的人俱都表示:这新媳妇的腰杆,必须挺拔逆天! 不然,不足以服众! 时至午时,容氏和楚凝忙的脚不沾地,虽说雇了厨子,但这一院子百十来人,光端菜就足以让人端崩溃了! 本来这种时候应该有实在亲戚,三姑六婆来帮忙的,但容氏本身独女,身边一个亲人也无,至于楚家那边,呵呵,早就搬走的只剩下一个老太太了! 不过,忙归忙,在恨不得长出八只手端菜之余,容氏的眼光还是不由自主的望向院子里那一堆箱子,口中分泌物迅速增多,果然还得靠她啊,要不是她找出那块玉佩,又哪来的这些好东西呢! 至于楚凝,早就盯着放金银首饰的箱子两眼放光了,要不是有容氏好歹拉着,估计就直接钻进去了! 一通乱忙,终于把院子里的众人安排妥当,容氏才道出功夫,站在门口,焦急的张望着:寻儿去迎亲已经有段时间了,怎么还不回来?在不回来时辰可要过了! 就在容氏等着焦急万分的时候,远处,浩浩荡荡来了一队人马! 打头的,自然是一身红衣,神彩飞扬的楚寻,紧着楚寻着,就是一顶八人抬的花桥,而最后的,除了在村里找的帮闲干活的人之外,还气势磅礴的跟着一辆五彩鸾车,并二十几个带刀护卫! 一行人来到楚家门前,还没等楚寻下马,那鸾车中就走出一位华衣贵妇,她行至容氏身前,得体一笑,说道:“容太太,今日是我那晚辈如儿成亲之日,她家中祖母年迈,又身有病疾,父母离不得身边,无法亲至,我实在有些放心不下,便不请自来,还请原谅则个!” 被那贵妇头上龙眼大的宝石所慑,容氏傻呆呆的站在原地,诺诺不知该怎么开口! “放肆,我家夫人乃超品诰命,当朝国公之妻,你这民妇竟敢不见礼?” 见容氏情态,便有小丫环从旁站起,气势汹汹的喝斥! “国,国公!”容氏被斥的浑身一颤,又听见这么惊悚的消息,顿时双腿一软,直接跪扒在地! 院中众人也都听见了这话,一时间哄声四起,跪拜的,叫天爷的,兴奋的,各式各样! “绿柳,你这丫头好生多嘴!”那贵妇,就是国公夫人笑斥了那小丫环一句,随后俯身扶起容氏,和气的说:“容太太不必惊慌,我之所以前来完全是为了如儿,因她家中父母无法亲至,我便来冲个大辈罢了,你即是她的婆婆,与我便是平辈,今日如儿喜事,我们就不论尊卑,只论亲缘!” 国公夫人话虽如此说,但她那通身的气派,身后打群架一样的带刀护卫……谁敢跟她论亲缘啊! 当容氏颤颤惊惊,小心翼翼的把国公夫人请进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乌泱泱跪下了一大片,全都面朝黄土背朝天,只见屁股不见脸! 面对满眼的屁股,国公夫人淡然一笑,表示:比较满意! 她今天会亲自至此,为的就是给简如撑场面,楚家的情况她早就派人了解过,穷,不是问题,这个很好解决,不过,容氏那顶风臭出六十里的名声,还有她到底长简如一个辈份,都让人比较担忧! 虽然嫁妆很多,但楚家坝对简如这个六指老女嫁到楚家的事,还是传的沸沸扬扬,各种刻薄怪话都有,而这种情况,对于一个刚离了华服美食,嫁到贫富差距如此明显的人家的新媳妇而言,会是如何困难,这完全可想像! 林戚月担心她的简姐姐,担心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一把一把的掉头发,眼看着好不容易长出那点肉又瘦了回去,国公夫人表示:绝对不能这么下去,为闺女解忧,为闺女的小伙伴撑腰,这才是一个大燕好娘亲该做的事! 于是,超品国公夫人送嫁坐镇,她到要看看,有哪个不要命的敢说一句怪话! 新人进门拜高堂,拜完高堂进洞房,整个婚礼进行的异常顺利,国公夫人往正位一坐,婚礼期间一个捣乱的都没有,连本来想压服压服新媳妇气势的容氏,在拜高堂的环节上,都没敢让简如多跪哪怕一秒钟! 婚礼宴席结束后,那最爱听墙根儿的闲汉都灰溜溜儿的走了,望着楚寻扶着简如步入洞房,国公夫人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半晌才恢复表情回头对容氏说:“容太太,天色不早,我也该告辞了,日后我们家如儿就多蒙你照顾了!” 她的笑容高贵而得体,从上至下显示着一种高姿态,就算是说着‘多蒙你照顾’这样的话,也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吩咐之感! “是,是,不敢,不敢!”容氏被唬的昏头胀脑,连话都说不全,只知一味的点头应是! 国公夫人这才满意,她不是没办法让人感到如沐春风,只是对付容氏这等乡野泼妇,良言相劝是没用的,只有居高至下,彻底压服才会让其不敢妄动! 目送着国公夫人坐上鸾车,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容氏顿觉的浑身发软,双脚发麻,她扒住门框,少顷,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娘,你不是说等嫂子进门之后,要让我狠挑她的嫁妆首饰吗?怎么就让她这么进洞房了啊?”楚凝晃着容氏的手臂,不满的嘟嘴! “凝儿,别急,你这个嫂子不简单,那样的佛爷都能搬来坐镇,咱们先不急,在看看,在看看!”容氏安抚的拍了拍楚凝的头,回身望向做为洞房的屋子,紧紧的皱起了眉! 想她容氏一辈子没对谁低声下气过,就连当初楚老四她都是张嘴就骂的,这脾气就是被休都没改过,难不成,临了临了,还要受儿媳妇的气? 一个六指的老女,怎么还能扒上人家国公夫人,那竟然不是传闻?容氏心烦意乱的想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楚凝那越加不满的表情! 破旧的土房糊上通红的彩纸,新剪的喜字贴上窗户房门,几床新做的被褥旁,简如敛身而坐,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国公夫人来为她压镇,对此,除了深切的感激,她在无甚言语可说,前世成亲时的刻薄话,那些让她羞愤欲死的场景永远不会在出现,所以,哪怕很疲累了,她还是愿意在努力一把,让她的婚礼更加完美! 楚寻手持喜杆,站在床头,只觉得心手都被汗浸湿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挑起盖头,向上用力——简如那刚绞过的洁白脸颊便显露出来! “简,简姑娘!”楚寻紧张的直结巴! “呵,还叫我简姑娘。”简如抬起头,已经有过一次经验她,到是很快平静下来! “如,如,娘子!”楚寻的脸一下便暴的通红,在灯光朦胧的照耀下,真的有一种雾里看花,眩人夺目的感觉! “相公!”简如低笑着应了一声,满意的看到楚寻的脸更红了。她起身将炕上的大枣莲子等物扫到角落,随后,才貌似一本正经的说:“相公,天不早了,安置吧!” “呃,嗯!”楚寻不着痕迹的深吸了口气,表面好像平静下来的点点头,其实仔细去看就会发现,这位上炕的动作都些同手同脚了! 稚儿啊,稚儿啊,她丈夫百分之百是个稚儿啊,回想起前世惨不忍睹的洞房和眼前楚寻的动作,简如特别感叹的确定。当然对此她是很满意的,但是,前世那个血淋淋的洞房夜,她是真不想在经历了! “相公!”简如主动上前揽住躺在炕上就一动不敢动的楚寻,这种事,还是让她这个‘经验’比较丰富的人来主动比较好,脱光衣服然后找不到‘门’这种坑爹事,一次就够了! 在简如不着痕迹的带动之下,楚寻也渐渐的摸到了门路,他扑上前,把简如压下身下,几把扯掉她身上的大红嫁衣,眯眼盯着那大片的如玉肌肤,急促的呼吸着! 这时,简如也解下他上半身的衣物,对比她还要白嫩些的皮肤,伸出了禄山之爪…… 楚寻猛的到吸了口冷气,双眼通红的俯下身去。 洞房里,渐渐的响起了略带痛楚的呻,吟声,和难以自持的悦耳低吼声! 一夜春风,梅开二度……简如被沉甸甸的身子压在下面,迷蒙中看着楚寻微红的面颊和滴落在她身上的汗珠,不由得有些恍神的想,果然,年轻就是本钱啊! 但是,这念头也只一闪而过,随后,她就被楚寻更加猛烈的攻击,带到了灭顶的沉沦之中! ☆、第四十七章 金鸡唱晓,天色将明,袅袅饮烟从楚家坝各家各户房顶升起,偶尔几声狗吠传来,寓示着新的一天已然开始。 简如按着老腰,一边扑愣着从炕上往起爬,一边在心里暗自哀嚎:失算了,绝对推算了,二十岁身强力壮的稚儿什么的,果然不能随便乱摸,否则,下场会很悲惨啊! 虽然这个洞房没有前世那么血腥,但是,捏着浑身发出悲鸣的骨头,简如泪奔着表示:楚寻,你有能耐等老娘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时候。 “如儿,你醒了?” 木门发出‘吱’的一声轻响,楚寻端着水盆走了进来,他面上无甚表情,声音还有些冷漠,但从那双狭长的凤眼中,还是能看出一丝羞涩,他走在炕边,将水盆放在架子上,伸手去扶简如:“天色不早了,该梳洗了,一会儿还要敬茶呢。” 简如懒撒的任由楚寻帮她浸帕擦脸,穿衣换鞋,没办法,她可是劳累了一晚,自然是没力的。 “相公,真是烦劳你了!”在楚寻低头为她穿上软底绸鞋的时候,简如调笑的抚摸了他的额线。 楚寻没有说话,只是反手握住了简如的柔荑,他的妻子在娘家时就是在不受待见,也是高床软枕,奴仆成群,而如今,却能毫无怨言的跟他住这破屋硬炕。 他没办法保证能在短时间内让妻子住高门大院,享华服美食,但最起码,他要做出他能办到的这些,让妻子感受到他的诚意,让她不会后悔做出嫁给他这个决定! 梳妆完毕,简如抬头望向窗外,脸色有些懊恼的对楚寻道:“今儿起迟了,本该是我做茶饭孝敬的,现在看来,却是不能了。” “你昨晚劳累,娘会理解,不妨事的!”楚寻不知想起什么,唇角露出一抹浅笑,温声答。 “你这人,真不正经。”简如哪能不了解他的意思,忙掩面‘啐’了一声,急步向门外走去。 “你身子不爽利,莫走的太快!”楚寻连忙跟上。 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 推开房门,简如第一眼就看见了院子中灰扑扑的小厨房,前世,因为那个更加惨烈的洞房,她在新婚第二日也起得迟了,容氏和楚凝便对她好一通嘲讽,那时,楚寻并未像今天这般留下陪她,而是早早出去了,她孤立无助,只能强忍着不适去煮饭做菜! 可是,她到底是富贵人家长大,在落迫也有宁香宁玉服侍,这种添柴做饭之事,她根本就是一知半解,更何况楚家这种粗陋的厨房,她压根就没见过,手忙脚乱之余,楚凝还在旁挤对,拦着宁香宁玉来帮她,只说什么‘自个儿亲手做出来的才是诚心,让丫环做是不是看不起婆家’之类的话。 于是,挑水添柴,烧火做饭,羞愤惊骇还身体不适的简如,差点没直接撅过去。 到最后,等她终于把四菜一汤奉上时,容氏和楚凝却连尝都没尝一口,直接砸了碟子,说什么颜色不好,味道不香,瞧着就没食欲,直接命她拿银子去镇上馆子里买。 她那时初来乍到,又自觉配不上楚寻,哪敢反驳什么,只能憋憋屈屈的去买来好菜,等楚寻办完事回来奉茶时,容氏还满口的夸她孝顺,进门第一天就买好茶饭孝敬婆婆,就是花银子大手大脚了点,楚家不是富贵人家,经不起这样挥霍,只此一次,下次不可在为。 当时简如真想冲上去抽她两大耳光,可是看着皱眉不语的相公,想想未来还要跟这些人过一辈子,她到底还是把这口气忍了下去! 不过,这一次,简如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她可不会轻易让人欺辱了去。 就在简如这忆苦思甜的时候,楚寻已然走到牲口棚旁,弯腰准备去抱柴火。 “相公,你这是做甚?”简如连忙拉住他。 “你初来乍到,对此处根本不熟悉,我看娘也并未起来,所以,便打算做些饭食。”楚寻解释。 “相公来做?”简如挑眉。 “怎么,奇怪吗?”楚寻失笑,楚凝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他娘虽说现在好些,但早年刚被休出来,呃,或者说被那男人甩了的时候,那是隔三差五的便寻死觅活一通,根本顾不上管他,若是丁点厨事不会,他早就饿死了。 “读书人不都说君子远庖厨吗?我却未想到相公是个例外。”简如摇摇头,楚寻会做饭,这事她早就知道,前世怀孕的时候,她没少吃过,不过,简如语气遗憾的说:“真是太可惜了,早知道今日是相公掌厨,我便不遣宁香和宁玉去买吃食了。” “你遣了人去买吃食?”楚寻放下柴火,奇道:“什么时候?” “昨晚就吩咐了。”简如面上一红,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昨儿晚上出来的时候,扫了一眼家里的厨房,觉得这些东西,我短时间内肯定学不会,问了宁香宁玉,她们也说没什么把握,我第一天进门,可不想给婆婆小姑留下什么坏印象,因此,便让宁香她们去镇上找个馆子,买些好的,现在想来,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她扯了扯楚寻的衣袖,脸上越发红了:“我虽使了巧,但你也不许笑话我。” 简如表面上跟楚寻打闹说笑,心里却是恶意满满,她买回来的饭菜,希望容氏和楚凝可以吃!的!很!香! 两人就此事笑闹了一会儿,楚寻忽然正色的说:“看来,近期要休整一下房屋了,多盖出几间房,否则,你带来的下人们都住不下了。” 听他这般说,简如不由菀尔一笑,因为楚家一门妇孺,吴江吴海居住不便,就被她打发到了宁长安那儿帮忙,跟着她嫁过来的,就只有宁香宁玉小樱以及司,汪两位嬷嬷了。 楚家是五间土房,她和楚寻住了一间,容氏一间,楚凝一间,剩下的两间就归了宁香她们,五人分两间房,确实太窄迫了些。 “她们没什么挑的,到时候加盖两间就是,只要暖和些就行。”简如开口应,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哐’的一声巨响打断。 伴随着那一声巨响,还有一个女子的嚎哭尖叫声,在这大清早的,显得异常凄厉。 “怎么了?”简如按着砰砰乱跳的心脏,慌忙的问! 楚寻也皱着眉,拉着简如,两人往发出声音的仓房走去,结果,还没等进前——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身上裹着一块大红的布料,连滚带爬的从仓房里窜了出来。 “我的天爷啊!”简如被吓的往后一缩,这是白天啊,不要吓唬她好不好? 楚寻急忙扶住她,脸色微煞的对着那女人愠怒的斥道:“楚凝,你这是干什么?” 次奥,是楚凝?听到这句,简如才仔细看了一眼,发现那裹着红布的女人确实是楚凝,麻蛋,吓她一跳啊,简如狠狠的低咒了一声! 呃,楚凝披的那块大红布料,她眼神微缩,似乎是国公夫人送她的一丈罗啊。 “那个,我,哥!”楚凝慌张的从地上爬起来,拼命的将散开的布料笼在手中,可惜她动作太大,非但没把布料收拾好,反而还从头上,怀里掉出好几样金银首饰。 “唉啊,唉啊。”看着一个缕空的金步摇因掉落地上而微微变形,楚凝连忙用手捧起来,心疼的不住唉叫。 “你……”见此,楚寻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回头望向简如,脸上的表情万分尴尬,张了张嘴,完全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不知怎么开口,却有一把苍老的声音响起了。 “唉哟,老奴还当是哪个不要脸的小贼摸进院来偷小姐嫁妆,却没想到,竟是姑奶奶,真是失礼了!”汪嬷嬷大摇大摆的从仓房里走出来,皮笑肉不笑的对着半跪在地上捡首饰的楚凝行了个特别标准的万福:“请恕老奴年纪迈,眼睛花,仓房里又黑的很,也没瞧清姑奶奶的模样,只是听见响动,以为进了贼,一时惊慌,没注意到竟是姑奶奶,真是罪过罪过。” “哥,这事不怪我,我,我就是进仓房看看,可这老奴才,她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我,哥,你得替我做主!”见汪嬷嬷出现,楚凝不由的一哆嗦,她把首饰紧紧捧在胸前,连声大喊着告状。 听见这样的话,汪嬷嬷连理都没理,直接走到简如和楚寻面前,路过楚凝的时候,还顺便一脚踩在了她手上,疼的楚凝‘嗷’的一声音惨叫,在地上连滚了两圈。 “老奴见过小姐,姑爷。”汪嬷嬷见礼,小姐在前,姑爷在后,一句话就摆明了立场,见简如微笑试意,汪嬷嬷更加精神抖擞,她转过身,直面楚寻,一点也不客气的说道:“姑爷,老奴刚才打了姑奶奶,按理来说,实是不敬,可姑奶奶只身进仓房,偷盗我家小姐嫁妆,当时仓房中颇暗,老奴并未看清,只当是摸进来的小贼,因此才动了手。” 楚寻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实在是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好了,汪嬷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凝儿怎么会偷我的嫁妆,别是误会了吧。”简如貌似好心的帮忙开解,除了得到楚寻一个感激的眼神,还能让汪嬷嬷更加顺利的发挥。 “小姐,老奴虽年迈,却不会连这点事都分辨不出。”汪嬷嬷特别委屈的辩解:“昨天小姐晒嫁妆,老奴见颇有些人很是嫉妒的样子,便和司姐姐商量了一下,我们两人睡在仓房,看守嫁妆,谁知今天一早,姑奶奶便偷摸进来,一通乱扒,金银首饰被她拿去了无数,您看她的腕子和头上,全是金钗玉镯,最后,她还把整匹布拿出来披在身上,老奴和司姐姐哪能让她得逞,三人便推搡了起来,她把司姐姐推倒在地,老奴气不过,便伸手打了她,可那时,老奴不知道她是姑奶奶啊!” 汪嬷嬷连说带叹,显得特别无辜。 “唉啊,司嬷嬷被推倒了,她无事吧?”简如连忙问道。 “谢小姐体恤,司姐姐身强体壮,没什么大碍。”汪嬷嬷摇头,心里特别痛快,她可是好长时间没动过手了,今儿可算是打痛快了。 “那就好。”简如是知道这两位老嬷的厉害的,如此问也不过是应个景,得了回答,便忙低头去看楚凝。 这一眼,直让简如心花怒放,连昨晚的疲累都忘了,只见楚凝,披散的头发上插着好几只金钗,钗上分叉的地方还挂着一些被捋掉的头发,脸上虽没什么伤,但衣服却极为跻乱,经验丰富的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被人下黑手死掐过的。 “相公,你看眼下这情况。”简如似笑非笑的看着楚寻:“该如何是好啊?” 当初楚寻和她曾有言在先,只要不伤及身体,她们怎么掐楚寻都不会插手,只是,这眼前刚进门就打成烂桃儿,呵呆,这可不在条例里,还是要问一问的。 可惜,还没等陷入尴尬中没回过神来的楚寻说话,汪嬷嬷就又一次抢先开口了:“小姐,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姑奶奶现在已是您的家人了,这样偷盗的行为,必须严厉责罚,好生板过来才行,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这万一现在不管,姑奶奶日后偷顺了手,那可就毁了。” 不得不说,汪嬷嬷对扮演这种心直口快,有啥说啥的憨爽人特别在行,而且,因她是国公夫人赏赐的,身份格外不同,有些简如无法说出口的话,由她来说,在合格不过。 “可不敢这么说,凝儿不过是拿她嫂子点东西,一家人,怎么能说是偷呢?”正屋里,早早起来坐等着儿媳妇端茶送饭的容氏,终于发现事情不对,急匆匆的奔出门来。 她两步赶到楚凝身边,心疼的拍打着她身上的灰土,怒气冲冲的对简如喊:“凝儿不过是看上你两件首饰,你是她亲嫂子,怎么能这么狠心,打了她就算了,竟还歪派她偷东西?你即进了楚家门,这些东西,自然就是楚家的,凝儿拿几个,怎么能说偷?” 这一通话直说的简如忍不住冷笑,就因为容氏这胡搅蛮缠的歪理,她前世拼了老命才保住嫁妆,但今生可就,哼。 实在气不住,她张口就想辩。 “老太太此言差矣!”可惜,简如身边的悍将不少,根本没轮到她开口,就有气势汹汹的反驳了,只见仓房旁,司嬷嬷高大雄壮的身影一闪而过,瞬移般的来到容氏身前,她低垂着头,声音异常浑厚的说:“大燕例律,女子的嫁妆属私产,完全归女子本身所有,娘家婆家都不得有半点私占,否则,杖刑五十!”她伸出蒲扇一样的大手,一把从楚凝头上拔下一枚玉钗,连带一缕头发,冷笑连连:“此枚玉钗,名琉环,乃是国公夫人赐给小姐的,无品无级之人根本不能佩带温玉,就连小姐都只能妥善安置以示尊敬,姑奶奶何德何能,竟敢私佩此贵物,要知道,越级私佩饰物者,按例应杖八十,流放三百里,更何况姑奶奶无品无级,这琉环又是超品国公夫人的……” 一通大燕律例砸下来,司嬷嬷非常明确的显示了,何为法律高于一切,懂法的人定能战果连连这个道理。 她这边引经据典,滔滔不绝,那边,容氏和楚凝却吓的脸如土灰,冷汗浸衣,怎么回事?不就是偷摸的带了个首饰吗?怎么张嘴杖责,闭嘴流放,还能不能好好的玩耍了? ☆、第四十八章 司嬷嬷以一敌二,舌战双雌,端是英姿飒爽,气势非凡,而楚寻呢,却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默默的用手遮住了脸。 为了科举,一朝跃龙门,大燕律例他是通篇倒背如流的,司嬷嬷说的这些不能说没有,但犯律的结果却远不如她说的那般严重。 如,按例来说,凤钗非三品诰命不可佩带,违者流放,可现下呢,满大街有点银子的大姑娘小媳妇,谁头上没插着一只或几只金银凤钗啊,也不会有谁那么不长眼去告官,无非是民不举官不究的局面。 不过,耳听着司嬷嬷越战越勇,楚寻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此事本就是凝儿不对,教训她两句无可厚非,凝儿这小偷小摸的毛病屡教不改,娘又太过溺爱,若经此一遭真能板好了,那还算因祸得福了。 无视容氏和楚凝求救的目光,楚寻无言的侧过脸,做人要有诚信,他既答应了如儿一视同仁,自然不会随意插手。 他会说看见凝儿被训的哑口无言,曾被坑过无数次,却嘴拙说不过她们的他也很痛快吗?呵呵,他才不会呢! “唉啊,如儿啊,我的好儿媳,你妹妹这是跟你闹着玩儿呢,你可别在意啊。”容氏见儿子不说话,便以为司嬷嬷说的是真的,被那动辄杖责流放吓的出了一身白毛汗,她死死掐着楚凝的耳朵,拽到简如身前,陪笑着说:“这些东西,她就是看看,没想着要偷,我这就让她给你放回去,看在咱是一家人的份上,你千万担当她些,她小,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 简如举起帕子遮住半张脸,侧过身,以示不敢受容氏的礼,不笑不答话。 见简如这样态度,容氏狠了狠心,伸手使劲朝楚凝的手臂打了两下,怒声骂道:“眼皮子浅的死丫头,还不快把你嫂子的东西送回去。” 容氏的心都在滴血啊,但无奈闺女被抓住了把柄,那两个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老嬷又自称国公夫人赐的,比权势,她肯定是比不过,比泼辣,抬头抑望着高她一个脑袋还多,比她儿子还膀大腰圆的司嬷嬷,容氏无语泪奔。 “娘~~”楚凝捂着痛处呜咽了一会儿,这才把偷拿的首饰取下捧在手里,白玉为镯,碧玉为钗,赤金为链,双凤为錾,这样的华光美胜,只有她还未随娘被赶出楚家门时才见过。 她一步一挪的往仓房的方向走,眼神动作中流露出满满的不舍。 “姑奶奶,把这些给奴婢就行了!”听见有动静赶出来,看了有一会儿戏的小樱,冷着脸上前,无视楚凝推拒的动作,把首饰一把夺过,一件件的放进盒中,随后,飘然走进仓房,徒留楚凝站在原地,一脸凄楚。 “好了,奉茶吧!”楚寻自以为事情告以段落,便急忙叉开话题。 “好,好,好,奉茶,奉茶!”容氏连声应道,她实在是怕了那司老嬷的杖责流放,巴不得赶紧把这页翻过去。 如此,一行人来到容氏居住的主屋。 四面黄土墙上挂着几幅山水字画,一铺大盘炕几床被褥破旧炕柜,老八仙的六角桌并几个木凳,半扇窗户有气无力的吱愣着,同名为‘主屋’,容氏这个‘主屋’跟简老太太的‘主屋’,基本不存在任何可比性。 汪嬷嬷‘啧啧’有声的走进‘主屋’,带着一脸不忍目睹的表情。 汪嬷嬷和司嬷嬷俱都是幼年进宫,属于混了一辈子都没混出头的那种,大智慧没有,生存常识烂熟,她们均都前后在几位得宠或不得宠的低位嫔妃院里伺候过,没混成过贴身亲信,但二等,三等却都当过,后主子们失宠的失宠,冷宫的冷宫,汪,司两位眼见出头无望,宫外又无甚亲人,就干脆自梳做了嬷嬷,专职调,教入宫的新宫女。 汪嬷嬷面相憨厚,貌似耿直,非常俱有抗,战时期,手举炸药包,以身堵枪眼,高叫‘向我开炮’的那种革命先烈的气质,而司嬷嬷却阴狠严厉,膀大圆腰,周身散发着‘敢惹我,就一屁股坐死你’的信号。 这风格迥异的两位,在长达三十多年的后宫生涯里,从小宫女混成大宫女,从大宫女混成大姑姑,在从大姑姑混成老嬷嬷,最后终于成功的,被人从宫里踢了出来。 去岁小选出来小宫女,有四个爬了龙床,两个握上龙根,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五十,而这两位成功的,一个在目前最受宠的冷嫔宫里,一个在大皇子生母嫣贵妃的宫里,这一爬床,而且还成功了,简直就是炸了马蜂窝。 成功上位的宫女,虽然不算得宠,但到底封了答应常在,被皇上安在皇宫的角落,嫣贵妃和冷嫔就是气炸了肺,那俩儿都成了主子,一时半会儿也不能轻易弄死了。 于是,自然的,教导那批宫女的嬷嬷们遭了灾,降级的降级,分配的分配,而汪,司两位,没大腿没背景,直接就被扫出了宫。 这两位的亲人早早就死光了,又一辈子都生活在深宫里,一朝出来立马就抓了瞎,到不是说没银子活不起了,只是‘社会在进步,时代在发展’,在深宫里困了三十多年的两位,一朝解放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好在古语有云:深宫靠朋友,出宫还是靠朋友,几番辗转,经由早年出宫的朋友介绍,这两位就进了林国公府,国公夫人对风格如此奇特的嬷嬷们也很是惊奇,正犹豫着不知道往哪儿安排呢,简如就求上门来了! 要能镇住场面的,硬气的‘教养’嬷嬷,这简直就是汪,司两位的写照,至于这个‘教养’,是教养过小姐,还是教养过宫女,简如表示:无所谓,反正也不是教养她。 简如非常诚恳的跟汪,司两位嬷嬷交流了一番,在保证了月钱五两,包吃包住包养老送终之后,这两位非常爽快的认同了‘握着小姐的手,把反抗小姐的人往死里揍’的方针。 而现在,汪嬷嬷抬起憨厚的脸,呵笑着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司嬷嬷手里接过个巴掌厚的大棉垫,小心翼翼的铺在简如身前,邀功般的说:“小姐,地上怪凉的,您往儿这跪。” 已经规矩的跪好,举着茶杯的楚寻:…… 站在容氏身边,气鼓鼓瞪着简如的楚凝:…… 老神在在准备为难一下儿媳妇的容氏:…… 简如强忍着想笑的冲动,提裙角老实的跪好,从司嬷嬷手里接过茶杯,双手高举恭敬的道:“请婆婆用茶。” 虽然她万分不待见容氏,但一生就一次的婚礼,她还是想有始有终,也是因此,她才没死咬着楚凝不放。 容氏皱着眉头接过楚寻的茶杯,凑到嘴边慢慢的喝着,有意无意的无视了简如。 哪怕在知道简如不好惹,说到底,容氏对这个进门就让下人打了她闺女的儿媳妇很看不顺眼,便多少有些拿乔,而且,因偷嫁妆这事里,都是汪,司两位嬷嬷出面,简如几乎没说话,看不出好坏深浅,于是,潜意识里,容氏还有一种‘让她多跪一会儿,给个下马威’的想法。 凝儿是小姑子没法收拾这简如,可她容氏却是婆婆,大燕以孝治国,便是公主嫁人也得恭敬婆婆,何况一个六指老女,她没打没骂的,只多跪一会儿而已,谁都挑不出毛病。 简如微抬头看向坐在炕边低头喝茶水的容氏,撇了撇嘴,向后一靠,直接跪坐在自己的双腿上,反正她和楚寻一起跪着,她有大厚垫子,软软呼呼一点不难受,楚寻没有,直接跪冰凉的地上,受苦的不是她! 偷嫁妆的是他妹,为难人的是他娘,简如望天,这跟她一点关系没有。 见简如未曾试意,汪,司两位就老神在在的不插手,场面一时无语,只有楚寻不动声色的挪动了一下,嘴角微微抿起一个不耐的弧度。 因劳累过度,他的腿脚并不是特别好,每每冬天严寒时便疼的厉害,现在虽是盛夏,但容氏也不知安了什么心,主屋地上零散着泼了一些像洗过脸似的水,楚寻刚进屋的时候忙着解开尴尬局面,就没注意,直接跪了下去,现在,下摆湿冷冷的,只觉得万分难受。 容氏抬头装逼,根本没注意儿子的反应,楚凝到是看见了,却根本没当回事,只顾着得意洋洋的瞪视简如了。 简如同情的撇了一眼楚寻,果然,这就是一个爹不明,娘不疼的倒霉鬼,看着不自觉皱起眉的楚寻,简如无奈的叹了口气,到底这是她丈夫,万一瘫床上得她伺候,侧过脸,她给小樱使了个眼色。 小樱一直站在炕边,端着茶案等着接容氏的茶杯,此时一见大小姐的眼色,果断的挪两步,抬起一只脚,狠狠的往楚凝的腿窝儿处踹去…… “唉啊!”楚凝一个恶狗抢屎,就脸先着地,磕了个鼻血横流,她仿佛疼懵了一样摸了摸脸,又把手伸到面前,看着那上头满是鲜血,不由的狂叫出声。 “咳,咔,咳?”容氏被楚凝这一声吓的一口水就顺进气管,瞬间脸胀的通红,爆咳起来,那惊天动地的架势,仿佛连肺都要咳出来一样。 小樱无语的描了这两人一眼,把满肚子的辩解咽了下去,缓慢的收回了脚,默默的退到一边! 汪嬷嬷一张憨厚的脸都快扭曲了,她在宫里挣扎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把自己作成这样的人,轻声叹了口气,她不由的想,要是后宫里的主子们都像这两位一样,那这世界一定会很甜。 “姑奶奶虽行为略有不检,却到底还算懂礼。”汪嬷嬷这儿感叹着呢,司嬷嬷却跃众而出,她几步走到楚凝身前,抓小鸡子似的把她抓起,放在炕上,随又伸出大手,在容氏的后背上拍了几下,严肃的脸上有些赞叹似的说:“自古有‘长兄为父,长嫂为母’之训,现下姑奶奶见兄嫂谐跪于地,不敢受礼,随五体投地以示长幼尊卑,有如此行径,纵德行有瑕,却也不是不可教的了。” “是啊,姑奶奶有这样的觉悟,到不枉老奴和司姐姐被国公夫人派到这儿来了!”汪嬷嬷感慨万千的做孺子可教,老怀安慰状! “嗯,到是值得一教!”司嬷嬷一边给容氏顺气,一边冷着脸点头应。 不过几句话,这事就被叉到了另一个层次。 容氏被司嬷嬷拍的一颤一颤,脑子混浆浆的,只能冒着青筋喘息着听她们一搭一唱,却没法理解其中的含意。 “教?教谁?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容氏没听清楚,楚凝却是听懂了,她呆视着汪,司两位嬷嬷,捂着鼻子惊恐的喊道。 借此机会,简如一伸手将楚寻拉起,抬手把茶杯硬塞进容氏手里,满面慈悲看着楚凝说道:“妹妹怕是不知道吧,汪嬷嬷和司嬷嬷可是宫里放出来的老嬷嬷,是嫂子特意从国公夫人那儿给你讨来的!”说到儿,她捏过帕子捂在嘴边,似有些不好意思:“未嫁前,乡间多有小姑的流言传出,我私下想着,女儿家的名声何等重要,更何况小姑正值待嫁之年,更该万分小心才是,所以便厚颜向国公夫人讨了这两位嬷嬷,专门教导小姑行事规矩。” “当然,两位嬷嬷的银钱由媳妇奉敬,不需婆婆供养,这就当媳妇进门来的一点孝敬吧!”简如羞涩的笑了笑,你们不用开口道歉,她心领了的表情。 “呃!”容氏呆愣愣的看着手上被简如硬塞过来的茶杯,这一时间信息量太大,她还是有点没转过墨儿来! 楚凝直直的把目光放在汪嬷嬷和司嬷嬷身上,看着汪嬷嬷‘憨厚’的脸和司嬷嬷呲出的一口白牙,无语半晌后,忽然翻身下炕,大嚎一声冲出门去,转瞬间就无影无踪了。 屋里,徒留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的容氏面对着一脸无辜的简如。 楚寻长叹一声,用手捂脸紧闭双眼,这画面太美了,他都不忍看了。 ☆、第四十九章 奉茶见礼在特别‘友好亲切’的气氛下结束了。 在一家人找到藏在房后头的楚凝后,简如也得到了改口礼,空心银耳圈两只。 随后,宁香宁玉从镇里带回了一桌最上等的席面,俱都是容氏和楚凝爱吃的,甚至还有她们只听过,没见过的冰糖燕窝,见了这些,什么下马威,什么教养嬷嬷,全被甩到了脑后,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这一桌饭菜,容氏和楚凝干掉了一半,战斗力堪比简如这方七人,对此,简如只能拜服,这是天赋,绝对的。 不过,是夜,万赖俱静,在所有人都该睡觉睡觉,该办事办事的时候,此母女两人在睡梦中长出一脸的红疙瘩,以至于第二天一早,村人们俱都在梦凝的尖叫声中醒来。 夏季百花盛开,四处都是花粉,容氏和楚凝属于隐性的花粉过敏体质,而燕窝的蛋白质,正巧可以引发一部分人的过敏症状,加重过敏反应,而容氏和楚凝,正属于这一部分人。 满脸满身的红疙瘩,奇痒无比,痛苦难耐,对此,简如诚恳的表示:本来一碗燕窝不至于过敏成这样儿,可谁让这两位把锅都抢去了?就差直接上嘴舔了,对此,她实在是没有办法。 容氏和楚凝直接被放倒,别说找简如的茬,她们连话说不利落了,见此,楚寻只能无奈的去找郎中,然后,郎中来了,开了药,又给了一盒药膏,摇头晃脑的走了。 在容氏和楚凝的嘤嘤哭诉中,楚寻对着那药方看了半晌,气的脸直发青,土郎中医术不精,看不出过敏反应的原因,只是单纯的以为这两位吃的太多,太杂,因此开的全是化气消食的药。 从药方上看,这两位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全是吃太多撑的! 三天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简如回门的日子。 “如儿坐着吧,这些我来收拾就行!”屋里,楚寻将简如早准备好赏人的碎银一块块的装进荷包,语带歉意的说。 进门才三天,就发生了这么多烂事,本就够晦气的了,他那老娘和妹妹还不老实,明明大夫都说是茶饭吃的太多,太杂才会过敏,不说吃些清淡的好好养的,还见天肥鸡大鸭子的要,尤其是楚凝,两天吃了四只鸭子,简直是不要命的节奏。 他知道,前段时间因为要攒去简家提亲时的聘礼,往家里教的银子确实是少了一些,但是好歹也没饿着她们吧,这是眼见得不到好处,就立志把人家的嫁妆全变现然后吃光,至于吗? 母亲和妹妹如此行径,让楚寻面对简如的时候,恨不得挖个坑钻进去! “相公,我进门三天,瓢没端碗没洗的,若还干坐着看你干活,那不成了那不贤不惠的?”简如双手托腮的调笑着。 目前她没打算跟容氏楚凝直接撕破脸,反正那两老嬷嬷就足够收拾的她们哭天抢地了,她得抓紧时间好好跟楚寻培养培养感情,免得明年他中了状元当上官就没时间了。 至于婆婆和小姑,唉,几碗冰糖燕窝就卧病在床的人,让她明马仗抢的去斗?去打?去骂?简如摇头,这样的对手,她嫌丢人啊! “你就当那不贤惠的吧!”楚寻勾唇横了她一眼,那叫一个眼波流转。 简如顿时软了半边身子,也不知怎地,自从洞房开荤之后,这厮就像渡了光似的,在外头虽然依旧冷面,可一回到屋里,那眼神一横,小嘴一抿,简直不要太诱惑。 眼睁睁看着一个高冷男神被她睡成了偶尔会变异的妖孽诱受,如何不让人寒毛倒竖。 “咳!”简如默默的镇定了一会儿,这才平静下来,抬起头正色的提醒道:“相公,我在娘家的处境是从没瞒过你的,今日回门,若我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可要多担待些!” 楚家现在的情况,瞧起来竟像是靠吃她嫁妆本才能活的样子,更不论楚寻还长成‘那样儿’,更是像足了吃软饭的小白脸。 前世楚寻陪她三日回门,被简知洲招呼进书房说话儿,也不知是说了什么,反正等她在后宅跟连氏不欢而散的时候,楚寻的脸色就已经不能单用紫黑来形容了。 那一路的低气压,简直冷的掉渣,吓的简如心惊胆颤,好端端培养感情的新婚,就这么错过去了。 自那之后,虽说楚寻并未牵怒她,但除年关大礼外,就极少陪她回娘家,甚至,自发生了为简老太太祝寿,结果喝了杯酒就莫名其妙被简诗睡了那件事后,楚寻就在没登过简府的大门。 虽然不知道在书房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以简知洲的个性,在加上楚寻的相貌,两两相遇,这其中的化学反应,简如幽幽的叹了口气,往世不堪回首,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如儿放心,我醒得!”楚寻听她说的郑重,便也恢复冷脸。 收拾好东西,吴海掐好时辰,架着马车赶到,夫妻俩带着宁香宁玉,一路向简府赶去。 至于汪司两嬷嬷和小樱,呵呵,她们要留在家里‘照顾’容氏和楚凝,毕竟人家还是病人呢。 楚家坝离简府的路途并不算远,半个时辰就赶到了,门房禀报一声,进了正院,楚寻被眼泛桃花的小厮引去书房,途留简如站在原地,望着他无知无觉气志高昂的背景,撒下一把同情之泪。 可怜的她相公啊,此次一行,将被迫得知一条他二十年纯洁生命中,根本未曾想过的人生叉路! 在楚寻即将得知叉路的时候,简如走进了后宅。 首先要拜见的自然是简老太太,安寿堂里,王嬷嬷不是很热情的招待了她,并且以简老太太病体未愈,正在午睡,不好打扰为由,直接把她打发了出去,没见上面。 于是,简如从安寿堂转移到西厢,去拜见生母。 连氏到是未曾拿乔,直接就接待了她,并滔滔不绝的跟她抱怨了足半个时辰。 听了连氏的话,简如才知道,就在她嫁出去的这三天里,家里竟发生了件了不得的大事,那通房含翠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窜当着简知洲抢了她的卖身契,直接消了奴籍,昨天就上了谱,当了那有名有份的良妾,就连简玲都正式过到她的名下,成了她的女儿! 这还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那含翠的卖身契一直是在简老太太那儿放着的,简知洲去抢时的时候丫环们不敢强力阻拦,简老太太愤恨难当,又自持老当益壮,就和他发生了直接冲突,然后,被中二到逆天的简知洲一个跟头推倒在地上。 脑袋上磕了个大金包,心理和精神严重受挫的简老太太一病不起,这回是真的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去给老太太请安时,王嬷嬷脸色那般难看!”简如恍然,简老太太的面子工程素来做的不错,她出嫁后回门请安,不管心中怎样瞧不起楚家,按她的性格,总该抽空儿见上一面的。 她刚才还想着难不成老太太改了禀性?却原来被儿子顶撞磨不开面子了。 “哼,老太太有那万般孝顺,跟前跟后的孙女,哪还用的着见你!”连氏冷哼一声,语气充满嫉恨。 “哦?”简如挑眉,她已顺利出嫁,又从不奢望娘家成为助力,对连氏说的话,便不怎么感兴趣。 “咱们家那三姑娘可真是孝顺的,小小年轻便床前塌下的给老太太侍疾,尝药守夜,从不假旁人手,明明她记在了含翠那骚蹄子名下,老太太竟没疏远,反到成天的夸上她了,什么至纯至孝?哼,若真是孝顺的,当初杨婆子和小杨氏被卖的时候,怎么连个屁都不放?那两人好歹是因着她才落的那个下场的!”连氏把手里的帕子拧的‘嘶嘶’作响。 自简老太太装病以来,简玲就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孝敬,本就颇得喜爱,这次更别说了,简直是成了简老太太身边的第一人了。 “你这死丫头还说什么让我跟二丫头合作,现在你那死爹和老太太半个眼珠都夹不上她,全都捧着三丫头,明明势同水火了,她到能两边讨好!”连氏恨恨不平! “我不过是顺嘴一说,你要是不愿意养着简诗,就把她送回老太太那好了!”听到连氏此言,简如将茶杯往桌上一甩,发出‘当’的一声脆响,把脸一拉:“我已是出嫁女,娘家的事本就碍不着我,你若看我不顺眼,我日后不在回来就是了,到时候,你爱亲近谁就亲近谁,就是被挤兑对天边去也跟我无关!” 往日连氏的无视轻慢,简如还能以大局未定的理由忍下来,可现在,出嫁女回门是娇客,她也不算破落户,就连老太太都不会轻易给她没脸,若连氏还想以往常的恶劣态度对她,怕是打错了主意! 连氏猛的一噎,脸色铁青,几乎不加思索的张口就想训斥。 “大姑奶奶,您别在意,太太是什么脾气您是知道的,最是率直,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您是不知道,最近三小姐见天的上门来看瑾少爷,哄得瑾少爷天天喊三姐姐,因此太太才会这般生气的!”李嬷嬷连忙陪笑着解释,又伸手猛拽连氏的衣袖。 连氏被拽的一歪,脸上满是愤愤之色,但到底没在说什么怪话。 这些日子李嬷嬷给她掰碎揉开的讲道理,她也算知道了,在整个简家里,唯一不会出手害她的,怕也只剩下简如了,瑾哥儿年纪还小,长到能让她依靠时还不知道要多少年,现在,含翠夹着简玲来势汹汹,她万不能在得罪能给她出主意的简如了。 不过,话虽如此,到底这么多年习惯成自然,她早就不会跟简如好好说话儿了。 “你是正室,又抱着瑾哥儿,只要稳住了,没人能拿你怎么样!”简如见连氏憋屈的脸色,心中到是痛快不少,到也肯说两句:“什么含翠,简玲,她们是什么,一个妾,一个庶女,你犯得着跟她们计较吗?好好笼住瑾哥儿,他才是你日后的依靠!” 其实,像含翠这样的小妾,一般有能耐的正室根本用不了多少心思就能收拾老实了,简玲那种,虽然难对付些,可占着嫡母长幼,也不是不能对付,可就连氏这个智商,就是有好办法,简如都不敢教她! “不跟没说一样!”连氏低声嘟囔了一句,没敢大声! 简如把头一撇,就当没听见,反正她没指望能从连氏嘴里听到什么好的,刚才那些话,算是全了她的生育之恩,她听也罢,不听也罢,她已算尽了人事,日后会如何,就连氏自己好自为之了! 杨嬷嬷恨铁不成钢的横了连氏一眼,随又殷勤的给简如续了杯茶,讨好的说:“大姑奶奶,这眼瞧着就快八月十五了,咱府里每年都驱车进京看花灯,往年大姑奶奶没赶上,不如今年请着姑爷一家一块儿去,就当热闹热闹了!” “是啊,如儿就带着女婿一块来吧,到时候一道去看看花灯!”连氏急忙插话,女婿来就来了,就当她卖那死丫头个好,可是那容婆子可不成,听老太太说那就是个乡野泼妇,跟她一起看花灯,没得丢人。 “太太!”杨嬷嬷急得汗都下来了,中秋乃团圆之节,哪有扔下婆婆小姑光带着女婿一起跟娘家过节的道理,太太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我看算了吧!”简如把手一摆,阻止了杨嬷嬷接下来的话:“这是我嫁到楚家的第一个大节,还是跟婆家过比较妥当!” 找了理由打发了连氏,简如陷入了沉思,犹记得前世,也是这一年中秋,楚寻临时被师座招至京城,次日回来后,脸上满是隐忍的喜色,双眼炯炯有神,还破天荒的跟她聊了一会儿,而那日,京城似发生了些动乱,却没外传,转过年,新皇便登基了,而楚寻就是新皇登基后的第一科状元,从那后平步青云! 当时她就觉得这其中怕是有什么隐情,只是这官场上的事儿,女人也不好去寻问,他们毕竟没亲密到那个儿份上,所以,直到死她都不知道,她那贫民出身,朝中无人的丈夫到底是怎么封官得爵,傲视官场的? 或许这一次,她能解开疑惑了?简如用手抚着杯沿,玩味一笑! ☆、第五十章 安寿堂院子里,小丫环们正讨论着今日回门的大姑奶奶和大姑爷。 “大姑爷长的可真好看,我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男人!”宣草坐在窗下,手中打理着药材,话气兴奋满脸通红的说。 “可不是吗?就我看,论相貌,咱府里没谁能比得过大姑爷!”宣蕊梦幻般的合手呓语! “还府里?怕是全京里都找不出大姑爷那样儿的!” 安寿堂里的粗使,俱都是十五六岁正怀春的小丫头,听到这话题,哪还能忍得住,全都你一言一语的加入其中,开始歪歪起美男来。 “老太太正在休息呢,你们这群死丫头胡说什么,吵醒了老太太,仔细王嬷嬷扒了你们的皮!”见她们闹得实在厉害,便有持重的姑姑出声教训。 见有人来骂,小丫头们忙一哄而散,宣草见没人聊天了,就端着药材进了抱夏。 抱夏里,简玲正靠在床头疲惫的按着酸软发僵的身子。 她现在有些后悔,穿越前为了勾住大咖,她曾经正经的学过按摩护理,是拿过专业执照的,所在,她就想当然的以为,照顾简老太太这么一个奴仆环绕的人根本不成问题,可哪曾想,她忽略了这具身体的年龄。 原来老太太装病的时候,她只拿衣喂药,还没觉得出来什么,这回老太太真病了,她为了要好名声,自请守夜伺候,在外间睡了三晚的半塌,她自觉没什么,但原主这小身板,可就真有点受不了了。 娇生惯养的十一岁小丫头,不过熬了两三天就萎靡不振了,简玲按了按发酸的眼眶,感觉有些骑虎难下。 她跟翠姨娘,也就是含翠其实并没深入接触过,现在一起合作,完全是因为太太和简诗带来的压力,不过,含翠确实了不得,靠着几本册子就把简知洲勾的神魂颠倒,眼中在没旁人! 女儿和妾室不同,简知洲那禀性,简玲算是深刻了解的,她就是在体贴孝顺,也比不上一个被窝儿能让他痛快的小妾,而她跟含翠不过利益关系,根本算不上牢靠。 于是,除了尽心维持住简知洲的疼爱和含翠的‘友情’之外,她还得另辟蹊径,才能稳住在这个家里的地位! 在简知洲面前,她是为了劝老太太回心转意才劳心劳力的孝顺女儿,老太太那边,她是无依无靠,可以培养的听话孙女,至于含翠那边,有简知洲和老太太的疼爱,也不敢轻易背叛她。 为了维护这三方的平衡,简玲算是费尽了心力,每日都如同走钢丝般颤颤惊惊。 没办法,谁让她没有亲姨娘,又自个折了有力的两条臂膀呢,简玲微微眯起眼睛,现在局面就是对她自傲自大的教训,每次被简老太太用挑剔的眼光打量时,简玲都这么提醒自己! “三小姐,老太太的药材准备好了,您还亲自去熬吗?”宣草捧着药罐走进来,小心翼翼的问。 宣草原本叫小草,是跟小樱一批侍候在杨姨娘身边的,后来杨姨娘死了,她就被分到简玲身边当粗使,后来经过小杨氏那回事,简玲身边的大丫环们都被打发出去了,这才把她显出来。 按说从粗使提拔成一等,这对丫环来说,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馅饼,宣草却并不怎么高兴,她性子鲁直,有些大咧咧的,虽然人人都说三小姐是万里挑一的孝顺孩子,可在她看来,小小年纪就喜怒不形于色,把任何事都做的四角俱全的三小姐,当真让她有些害怕。 亲外祖母和小姨做下那样的事被卖走了,正常小孩子不是应该哭啊闹啊的吗?三小姐只是沉寂了两天,就摆出笑脸,就该干嘛干嘛了,这正常吗? 宣草默默的把药罐放在桌案上,低着头不敢说话。 “先拿到小厨房去,你放好药材煮上水,我一会儿就过去!”简玲不满的看了宣草一点,皱眉吩咐。 为了显示孝道,简老太太的药都是她亲自看守熬煮的,不过,若是那机灵的,早就把搬柴加水的累活抢着干了,这蠢丫头还巴巴的来问她。 唉,好吧,蠢有蠢有好处,她现在这局面,太精明的她还真不敢用,简玲无奈的在心中安慰自己。 “是,三小姐,奴婢马上去办!”宣草躬身领命,一蒙头就要往出跑。 “等等!”简玲忽然出声,宣草猛的一颤,怯怯的回头望,她没好气的说:“刚才你们在院里说的什么,我那大姐姐已经走了?” 今日是简如三朝回门,这事简玲是知道的,但她不愿意见这给了她最大打击的‘姐姐’,所以躲开了。 不过,在她那大姐夫进内宅来接简如的时候,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却是偷偷去瞧了那个本该定给原身的‘贫下中农’。 她现在该叫大姐夫的男人,简玲初看见他时,内心的滋味完全可以称得上百味交杂。 “大小姐刚儿就坐着马车走了,奴婢们在院子里说的是,是大姑爷!”被简玲严厉的语气一问,宣草只觉心惊胆颤,她抬头看看简玲的脸色,竟吓的直接往地下一跪,慌张的解释:“三小姐,奴婢们没说大小姐的闲话,只是觉得大姑爷长的好看而已!” 宣草入府的时候被嬷嬷仔细调,教过,不许说主子们的闲话儿,她是个老实孩子,此时被本就畏惧的三小姐一吓,真是有什么说什么了! “起来吧,我没怪你的意思!”宣草这忽然的一跪,让简玲猛的惊觉自己的情绪不对,忙定下心神柔声安抚,好歹是贴身大丫环,万一离心了对她没好处:“行了,宣草,你先去小厨房熬药吧,我一会儿就到!” “是,三小姐!” 宣草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儿的就跑了出去,徒留简玲倚在床头。 阳光透过碧纱糊的窗户照射进来,斑琉点点的笼罩着简玲的全身,显得阴暗不明。 简玲沉默的抬头望向窗外,脸上满是迷惘,那个跟原身定亲男人,完美的连她这种看惯各国整的,天然的花样美男的人都不得不为之眩目,而且,看着那男人来接便宜大姐,两人相视一笑,那种自然而然的温馨和甜蜜,那一瞬间,就连自认看透‘爱情不过一瞬,权势才是永恒’这一真理的简玲都忍不住想去羡慕。 屋子里一片寂静,半晌,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直起腰杆,眼神坚定的往外走去。 或许那个男人是很好的,便宜大姐会过的很幸福,可是,她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忍受底层那种无权无势的生活,她清楚的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为了想要的,她也不惜付出。 她不是个好人,她是传统意义上的坏女人,可那又怎么样?这是她选择的路,只要能得到她想要的,就是爬,她也会爬到顶峰。 迎着阳光走出抱夏,简玲的脸上满是温和的笑容。 回程的马车上,简如坐在软子,讪笑着把一杯凉茶递向面色不豫的楚寻:“相公,喝杯茶吧!”凉茶去火,可以多喝点! 楚寻接过凉杯飞快的灌了好几口,又闭眼猛出了口气,周身的燥气缓合了不少,可却依然没有说话。 岳父是个不靠谱的纨绔,是个色中恶鬼,这点楚寻不是不知道,可是,他万没想到,岳父竟然能纨绔到这种程度? 回想书房里,岳父那色眯眯的脸色,上下游离的眼光,如果那不是如儿的亲爹,是长辈的话,楚寻真恨不得直接出手灭了他。 他自小就长成这个模样,好男风的人不知遇见过多少,简知洲的态度虽然隐晦,但哪里逃得过楚寻眼睛。 “相公,婆婆说想吃聚香德的烤鸭子,让我们回去的时候给带两只,我看天不早了,咱们还是快点拐过去吧,聚香德的鸭子卖的好,晚了就没了!”简如好像忽然想起来似的说。 楚寻的身子猛的一顿,脸上的表情如梦如幻! 简如挑唇一笑,乌鸦落在猪身上,谁都别笑话谁,别忘了,你也有那不省心的亲戚! “好吧!”楚寻的头慢慢的垂了下来,半晌,才低声丧气的回了一声。 简如强忍着笑,吩咐吴海调转马车,往镇上赶去。 伸出手安抚性的摸了摸楚寻的头发,简如眼中满是笑意,她这个相公,纵有些性格缺陷,却从没真的因简家的烂事牵怒于她,而且,还很知恩图报,前世她为容氏楚凝花的嫁妆银子,后来楚寻都十倍百倍的回报于她了。 就这样,此事算是一页掀过,没在夫妻两人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时光匆匆如流水,很快就滴嗒到了八月。 这期间,简如见了连思棠一面儿,把胭脂铺子的事都办妥当了,又撒下银子在楚家后面买了块地基,盖了三间瓦房,算是解决了人太多,房子不够住的问题。 去见连思棠的时候,简如听她说起,简府那边儿好像又出了什么事,简诗似乎跟简玲吵起来了,还扇了她好几个耳光,目前正被简老太太禁足中,总之很热闹的样子,连思棠说的兴致勃勃,简如听的昏昏欲睡! 她在乎的人,早都被她带出来了,所以,简家那群极品,跟她已经没多大关系了,她现在需要关注的,是楚家这两个极品。 认真算起来,楚家的极品比简家的要好对付的多,到底没什么血缘关系,她又掌握着经济大权,下手便不需要有什么顾忌,在汪,司嬷嬷主攻,下手段来越狠的小樱辅助下,楚凝被收拾的跟红眼的小白兔一样,无时无刻不泪眼汪汪! 容氏属于长辈,对付起来没那么顺手,于是,简如就养成了,但凡容氏有刁难她的意思,她就让人下狠手收拾楚凝的习惯,容氏泼辣归泼辣,但却不是傻瓜,试了两次,眼看压不住简如,又心疼闺女受苦,也就不在闹腾了! 她们不找麻烦,简如也不会挑事,她跟楚寻搬到后院,甜蜜的过起了二人世界。 这一天,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京城里由官府牵头,各大富商赞助,拉开架势,办起花灯大会。 楚家门口,马车已经备好,宁香宁玉站在门口,等着主子们出来! “娘,你跟我们一起去嘛,一起去多热闹啊!”楚凝抱着容氏的手臂拼命撒娇,眼神不甘不愿的瞪着坐在车架的司嬷嬷。 自从嫂嫂嫁到她家,她算是掉进坑里了,那两个老嬷,简直就是地狱里的夜叉鬼,楚凝这辈子没吃过的苦头,全在这两个多月里吃尽了! 她现在,寸步不想离容氏身边,因为她发现,只要她在容氏身边,那两个老嬷下手就会轻些。 容氏不爱热闹,往年八月十五都是楚寻陪着她一起去看灯,今年则多了嫂嫂和三个下人,独自面对嫂嫂的笑脸,楚凝有些发憷,可是一年就一次的花灯节,呆在家里,楚凝又实在是不舍得。 于是,她只能磨着容氏陪着她们一起去,最起码,有容氏在,她能安心些。 “这是你们年轻人的热闹事,我老干拔地跟着去干啥?”容氏拉着脸,语气很不耐烦,听的一像受她宠爱的楚凝惊讶不已。 容氏的表情异常僵硬,在这个家里,没人知道,她对八月十五的心结,那是好多年前了,就在被楚凤凌休弃后的第一个八月十五,她抛下孩子兴冲冲的准备奔向美好新生活的时候,被心爱的男人狠狠插了一刀! 她站在最亮的花灯底下足足等了一夜,却根本没有人来带她私奔,第二天她跑去他家找人的时候,那男人已经带着她所有的私房远走高飞,直到现在,都没在出现过。 “都这个时辰了,你还不快走,磨蹭什么,让你哥和你嫂子全等着你?”容氏轻推了楚凝一下,拉着脸严声斥道。 楚凝没防备,被推的一歪。 “你要是不想去,就留在家里!”楚寻早已将简如扶上马车,此时看楚凝磨磨蹭蹭的,难免有些不耐烦。 “知道了!”楚凝依依不舍看着容氏,直到确定她不会改变主意了,才慢吞吞的坐上马车! 楚寻一扬鞭子,马车扬尘而去,容氏站在门口呆看了半晌,才甩了甩帕子,转身回到院里。 马车在尘土飞扬的碎石路上缓行了半个时辰,皎洁的月亮升起时,一行人终于赶到了京城西北,官府特别开制的花灯展会中! ☆、第五十一章 八月十五花灯节,在大燕朝是有史有据,有流传有典故的古老国民节日! 故老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五彩神鸟降落凡间游玩,却一时大意被一个猎人给射死了,天帝听闻此次后,非常气恼,心说你们丫的竟然敢射死我的鸟,于是,大怒之下聚集天兵天将,决定八月十五这一日,火烧凡世。 天帝的女儿特别善良,听说这件事后,心里那个不落忍,就偷偷告诉了凡间的人们,人们知道这个事以后,非常害怕,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过了好久之后,才有聪明的人说:我们可以在八月十五这一天,在各家门口都挂上红灯笼,这样,天帝就会觉得凡人们都被烧死了。 人们听闻,觉得很有道理,便各自行事,果然,十五这日,凡人们高高挂起红灯笼,天帝坐在九霄,往下一看,凡间火红一片,以为是燃烧的火焰,就没在去发兵! 就这样,凡人保住了性命,为了记念这一日的成功,从此,每年八月十五,人们都会高挂红灯,烧放烟火来表示记念。 慢慢的,挂红灯就慢成了赏灯,比灯的活动,甚至每到八月十五,连官府都会开展‘赛灯大会’,选出十位花灯做的最好最精致的参赛人,赏银以示奖励,每年一到这一日,京城都会通宵达旦,彻夜笙歌! 除了官府的‘赛灯大会’外,各种花样繁多,雕工精致的彩灯也会出现在民间举办的‘小会’上,端是百花齐放,竞相争艳。 傍晚,夜幕下的华灯光彩夺目。 带着彩色的云纹装饰,中空画着美女图的走马灯,琉璃制的双凤采珠灯,还有最奇特的‘浮空灯’,街道两边的市集商铺的房门口,都挂上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天空中放着烟火,更有杂耍戏曲,沿街表演,热闹非凡。 繁华的街道上,简如一身淡青色长裙,大大方方的挽着楚寻的手臂,在周围人(尤其是女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中,泰然自若的逛着。 “相公,这绝对是咱们成亲以来,你说过最多话的一次!”头一回跟楚寻一起逛花灯节,简如心情很是高涨,她表示开心的方法,就是调.戏楚寻,她回过头,挑眉一笑,语气中的调侃意味相当浓厚:“你说,我是不是该买盏花灯贺礼一下啊!” “好心好意给你讲故事,你到笑话起我来了!”楚寻被笑的面上染红,不免开口抱怨,只是抬眼就见灯光照耀之下,一身淡青的简如似笑非笑的嘘他,神态动作于往常大不一样,瞧起来颇有风姿,就不由的抿嘴一笑。 这一笑可了不得,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无数人的炯炯目光射过,那待遇,堪比最耀眼的花灯! “得了,得了,你可别笑了,你在笑啊,这周围姑娘们眼里射出来的刀子,就能活活把我捅死!”这声势如此浩大,简如当然不会看不见,她没顾上生气,只抓着楚寻的衣袖,笑的合不笼嘴! 前世她因为有六指的缺陷,素来不爱这样的热闹,当了官夫人之后,就直接进皇宫去参加宴会,这样民间的花灯节,她还真没参与过。 “你讲不讲理!”楚寻气的直想转身就走,可到底怕抓着他衣袖的简如摔倒,只能站在原地恨恨的瞪着她,狭长的凤眼格外明亮。 “好了,是我错了,相公别见怪啊!”简如眼见着要他要恼,连忙娇声去哄。 楚寻虽僵着脸,却到底没装多长时间,没一会儿,两个人就笑闹成一团了。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宁香和宁玉保持着均匀的速度,一边跟着,一边偷偷摸摸的说话。 “小姐嫁给姑爷,可真是嫁对了,你看他们多般配啊!”宁香感慨着。 走在最后一脸严厉的司嬷嬷表情瞬间龟裂,相配?姑爷那相貌都快把小姐比到地下了,怎么看出的相配啊。 “是啊,你看姑爷刚才被小姐逗的满脸通红,多可爱啊!”宁玉赞同的点头。 可爱?就姑爷那张风华绝代,风情万种的脸,从哪看出的可爱啊!司嬷嬷继续龟裂着吐糟。 “小姐和姑爷简直就天生一对,地设一双,可着全京城也找不出比他们更般配的人了,小姐这么多年没嫁人,就是在等姑爷!”宁香宁玉一口同声。 司嬷嬷已经完全面无表情了! 不知不觉中,一行人走到了花灯大赛的展台前。 “哥哥,哥哥,我要这个走马灯,给我买!快给我买!”楚凝扯着个卖花灯的小贩,从旁斜着就跑了出来。 宁香宁玉一下就把脸拉下来了,每次小姐跟姑爷甜蜜一会儿的时候,都会跑出来搅局的臭狗屎,太恶心了。 “姑奶奶,出门在外,要注意言形,女子四德应牢牢谨记,大厅广众之下,怎可提裙奔跑,大声嚷叫……”司嬷嬷一见楚凝,就知道自己的工作来了,板着脸就开始念起来。 随着司嬷嬷的声音,楚凝的从眉开眼笑迅速变成了丧眉搭眼,跟画片翻转似的,特别有喜感。 “哥哥,嫂嫂!”楚凝松开那个惊恐的小贩,正色的曲膝行礼后,才平缓的说:“我看见这个走马灯很合心意,可这小贩要十两银子才肯卖,我手边没有银子,所以来问问哥哥嫂嫂,能不能把买下这花灯,送我做灯节礼物?” 言罢,楚凝就满心期待的看着……简如,她心里知道,哥哥手里就算有十两银子,也不会给她买花灯,但嫂嫂不一样,那是真土豪,只要她愿意,十两银子,毛毛雨啦! 花灯节有民俗,少年男女在灯会上买上一盏灯,越是华贵精美日后能得的亲事便越好,楚凝正是待嫁之年,自然而然就挑了最好的。 简如把目光移到那走马灯上,银制的托儿,玻璃的展儿,四方面儿,分别绘着喜鹊登枝,鸳鸯戏水,龙凤呈祥和并蒂莲花,明显的就是卖小姑娘的‘春意灯’,瞧那做工用料,十两银子虽贵些,却也不是太过分。 “宁玉,你去付银子!”简如笑着摇摇头,回身吩咐。 “是,小姐!”宁玉虽诧异简如的好说话,却也没问什么,还是老实的掏出荷包,打发那小贩走了。 “谢谢嫂子,嫂子你真好!”楚凝捧着花灯,高兴的两眼泛红,几乎扑到简如身上了。 “行了,你去玩儿吧!”简如往楚寻身上一靠,几步躲了过去。 见简如躲了,楚凝也没硬要抱她,匆匆行了个礼表示感谢后,反身便跑开独自瞧热闹去了。 “如儿,你何必惯着她!”看着楚凝飞奔着向卖小吃的摊子跑去,楚寻叹着气说。 “大喜的日子,何苦让她难为你!”简如牵着楚寻的手,答非所问。 听到这话,楚寻一愣,但转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按楚凝的性子,这走马灯若是不给买,那肯定得大闹一场,她顾忌司嬷嬷,不敢去闹简如,但他这当哥哥的,百分之百会倒霉,到时候楚凝一撒泼打滚,哭闹‘哥哥没钱买灯,哥哥快去求嫂子给买’之类的,这满街的人,还不知怎么看他。 如儿花这冤枉钱,完全就是为了给他买个平安,想到这儿,楚寻不由的握紧的简如的手,眼中满是感动! 简如暗自一笑,老娘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随着简如走到展台前,楚寻的眼神有些迷茫,虽然自成亲之后,楚寻每天都会把赚到的银子全部上交,可显而意见的,他交的那些,估计不太够家中的用度,花妻子的嫁妆,让妻子为了全他面子撒银子,楚寻想起了科举。 他不愿意现在考科举,确实是有自身和外在的种种原因,老师要求的三元第及,他真的没什么把握,因为这个而选择蛰伏,他并未觉得为难,可是让如儿跟他吃苦…… 或许,他应该选择去拼一拼了,虽然状元之位并无把握,可二甲却是稳稳的,虽然他那个曾经是京城第一才子的老师曾说过,不三元及第就赶他出师门,他也确实一直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不过,要是让媳妇儿吃苦的话,还不如他考个二甲,先外放出去呢。 至于老师……呃……他是性情中人,想必一定理解的。 在心中打定了主意,楚寻眼神慢慢坚定了起来。 “戚月,林公子!”正在四处张望看热闹的简如忽然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忙挥了挥手,惊喜的喊道。 听到她的喊声,前面一行十来个人回过头来,这时简如才发现,林子墨和林戚月并不是兄妹二人来看灯,而是伴着一对衣着华丽的青年男女,而且,看他们的站姿作派,隐隐有下位者环绕护卫上位者之意。 “简姐姐!”迎着灯火,林戚月几步的跑了过来,拉住简如的手,团团的脸上满是笑容:“你都好久没来我家了,我本想去看你的,可娘偏偏说你刚成亲不好打扰,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真是太好了!” 落水之事过去了一年多,林戚月在家人的娇养中渐渐恢复了本来的性子,懂事而娇憨,她是国公府的独女,并无姐妹在侧,简如的性子温和沉稳,又救过她,林戚月虽没明面说过,可私心里,是把她当成亲姐姐看待的。 因出了那件事,林戚月昔日的朋友都有些疏远她,她不愿看旁人明面奉诚暗里鄙视的目光,因此身边的同龄友人,竟只剩下简如了,平日里,隔三差五见一面不觉得,这回一猛劲两个多月没见,林戚月真是有些想她了。 “我是刚成亲,不好走动啊!”简如反握住她的手,拿出帕子为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简如有两个妹妹,按说不少了,可直到遇见林戚月,她才知道什么叫姐妹之情。 不远处,林子墨抚额看着开心述旧的女孩儿,唇边不自知的闪过一抹笑意。 “林二,这一群儿……你们家亲戚?”站在林子墨旁边唇红齿白的华服青年,拎着扇子往简如方向一滑拉,歪着身子懒散的问。 “三爷!”显得被一扇子横中面门,林子墨无奈的喊了一声,可见那‘三爷’似笑非笑的模样,明显没放在心中,便只能叹气的回:“那是简姑娘,不对,现在已是楚娘子了,她就是救了戚月的人!” 三爷听闻只‘哦’了声,语气闲闲,不可置否,反到是另一个端庄贵气的女子开口问道:“是戚月落水那次?” “回五小姐,正是!”不像面对三爷那般随意,对这位五小姐,林子墨回答反倒很是恭敬! “既是如此,我到要赏她了!”五小姐将英气的眉一挑,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戚月是为我受难,当时我眼睁睁看她落水,却无能救她,让她落到那般田地,若不是那位楚娘子出手,我怕是要抱憾终身了!” 原来,这位五小姐竟是已故淑妃之女,明惠五公主,当日林戚月就是陪这位公主游河,才会遇刺落入水中的! “明惠想赏,那就过去,我也想看看,到底是哪个运气这般好,这么多翻遍天地都找不找的人,竟让她找着了!”三爷,也就是三皇子一步三摇的往前走去,语调很不正经,墨色的眸中却过一丝狠厉! 他一母同胞的妹妹明惠,为了给他铺上青云路,毅然决然的下嫁年龄比老皇帝还大一些的异姓靖北王,而他那太子二哥,却生怕他势力增加,竟派人刺杀明惠。 他生母淑妃早逝,本来根本没想过争那位置,否则也不会养成懒散纨绔的外表,可是,天家无父子,皇权无兄弟,明惠的事,只是让他更加明确这一点而已。 “我们在这边儿!”简如招呼一声,抬眼去看,顿觉三皇子和五公主颇为眼熟,就不着痕迹的扫了两眼,刚想开口问问,却见林子墨偷偷给她使眼色,就连忙闭上了嘴。 “呵呵,就是这姑娘救的戚月?”三皇子用扇子点了点简如,回头寻问。 天已黑透,简如这边有好几个女子,三皇子也不太敢确定。 “回三爷,就是她!”林子墨犹豫了一下,又凑到三皇子耳边说:“上次提醒我后宫省亲的也是她!” “哦!”三皇子扇子一挥,不由的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简如一下,当初因后宫省亲一事,他查出了不少大皇子和太子与外家的阴私,在老皇帝面前大大的刷了一把存在感! 就在这两队人马刚凑到一起,准备正式交谈的时候,人群中忽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女声:“不好了,杀人了!” 这一声,效果跟捅了马蜂窝差不多,人群乱糟糟的哄起来,刹时间,灯展上人潮涌动,你推我挤,两队人马一时不妨,三两下的竟被冲散了! ☆、第五十二章 楚凝强忍着巨痛惶惶的随着惊慌不已的群众们推推攘攘。 刚才有人大喊‘杀人了’的时候,楚凝正蹲在一个摊位前挑珠花,结果一乱起来,也不知道哪个缺德鬼正好给了她一脚,她正蹲着,下盘不稳就被推倒在地了。 得亏她最近营养好,补的身大力不亏,这才从无数只铁蹄中挣扎起来。 用被人踩的快变形的手死命扒开窜流的人群,楚凝眼泪都掉下来了,哥哥嫂子呢?哪去了?怎么眼前全是后脑勺啊! 明惠公主紧紧的跟在三皇子身后,十几个侍卫将他们团团围住,提气握刀,怒眼圆睁,瞪视着任何想要靠近主子身边的人们。 “戚月,你别动,二哥马上就过去!”林子墨对不远处被人群埋的只露出衣角的简如等人高喊着,同时还扒开前头的侍卫就要往外冲。 “林公子,危险!”侍卫甲严肃脸,大手一摆,合身阻拦。 “滚开!”林子墨暴怒,大长腿一抬,严肃的侍卫甲被扫回内圈,退出历史舞台。 看着林子墨冲出包围圈,奔向林戚月的方向,明惠公主发丝不乱,脸色平淡,丝毫不见对暴动事件的畏惧,她微微垂下嘴角,转头对三皇子说:“哥哥,戚月是林公最疼爱的孩子,今天是咱们提意把她带出来的,万一出了事,怕是要冷了林公的心!” 国公府是淑妃的娘家,是贺轩争位最稳固的支持者,而林戚月,是林国公府三代以内唯一的女孩。 上一次落水还可以说是意外,可这次?明明是看她对跟景世子的婚约有些惧怕,想带出来跟景喻培养一下感情的,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明惠公主面上不显,但心里却充满了懊恼。 “世成,你带几个人,把林公子和林小姐带回来!”贺轩点点头,指着严肃的侍卫甲吩咐道、 侍卫甲犹豫不决,被贺轩拿眼一瞪,还是带两个护卫冲进人群。 排出万险,不怕艰难,两方人终于汇合了。 被挤的差点断气的简如阴沉着脸四处张望,刚才人群乱起的时候,楚寻奋勇的把她挡在身后,免了她被推倒的危险,相公愿意保护她,她是很感动没错啦,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楚寻人去哪了? 做为她们这群人中唯一的男人,却最早被人流冲走这种事?像话吗? 虽然话说的长,但其实也不过盏茶功夫的事儿,贺轩一声令下,自有护卫前去通报儿,没一会儿,就有负责守卫灯展的兵卒们上来围护秩序,安抚人群,调查真相! 真相……略让人心塞,简单来说,就是有一看花灯的男子,因拥挤和空气混浊心脏病发作倒地,倒地时不巧撞翻了一个现场制作花灯的摊子,竹签刻刀插了一身,倒霉催的直接咽了气,那摊位的老板也是实在的,蹲下拎着那‘死挺儿’的衣领就怒吼让他赔摊子,完全忘了他手里还举着一把刻刀呢! 结果就是,无数大姑娘小媳妇听见摊主儿的吼声,一回头就看见了‘凶案现场’,然后,此时不喊,更待何时! 灯展的兵卒头儿紧张的咽了口吐沫,带着几个有品级的来给三皇子请安,要知道他这辈子见过最大官儿就是府尹了,皇子?这是什么级别的? 就在贺轩垂训兵卒头儿的时候,简如终于看见了她相公,楚寻带着无数的大脚印,艰难的一步一挪的冲她走过来。 好,活着就好,就算被踩断骨头也是可以养好的,简如顿时就松了口气,看着灰头土脸的楚寻,她竟有些呯然心动起来,生平第一次,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有人把站在她身前,不顾一切的保护她。 虽然现在楚寻脸上蹭着尘土,形容狼狈,可简如觉得,这真是她相公最有男神范儿的一刻了。 灯展上,事件眼看着就要恢复平静的时候,激变忽生,那兵卒头儿带来的几个人,竟疯了般的拔出长剑就冲着三皇子几人挥去,连林戚月没放过。 随着几个刺客的拔刀刺杀,本已平静下来的人群瞬间像热水里滴进滚油一下,沸然翻腾起来,众人原来离的很近的距离,刹时间仿佛隔了银河一样。 “如儿,小心!” 眼见一把被侍卫磕飞的刀直奔着简如的后脑而去,楚寻脸色惊骇,心脏都快停跳了,脑中一片空白的冲过去,他伸长了手,扒开拦在他身前的人,拼命想把简如推开,快了,快了,马上就够到了,他紧咬着牙。 “哥哥,我好怕!” 就在马上就要成功的时候,楚凝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爬了出来,伸手就去抓从她面前飘过的楚寻,虽然力气不够,没抓稳,却成功带歪了他的平衡,楚寻斜着从简如身边擦过,顺着惯性,一路就下去了! 于此同时,三皇子贺轩的侍卫们被刺客分开,只有两个拼死护在他身边,正被三四个刺客围攻着,都已经带着一身的伤了,你来我往的博杀中,猛的,一个刺客不顾护卫砍向他的刀,拼死向贺轩递出一剑! 贺轩躲避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剑迎面而来,苦笑一声,他想,他还是不够狠,才会给人这样的机会,若有来世…… 贺轩这正临死之前回顾往生,感慨万端呢,斜刺着一个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横着把他撞出一米多远,刺客一剑刺空,被反应过来的护卫一刀剁头,死不瞑目。 ‘呯’的一声,楚寻觉得自己压上了一具温软的身体,低头一看,白净的脸颊上,一双醉人的桃花眼中满是惊骇,不顾耳边有人‘三爷,三爷’的怒吼,楚寻一手按在那张脸上,拔地而起。 ‘擦,谁他娘的要救你啊,我媳妇呢?’楚寻无知无觉得踩着贺轩的肚子,风一般的刮过。 被侍卫们扶起来的贺轩:‘刚才救他的人,长着那样的脸,真的是凡人吗?还有,嘛蛋的,肚子好疼,肠子都快被踩出来惹!’ 画面翻转,在看简如! 楚寻脸色剧变的时候,简如只觉脑后一阵风起,本能的低头,一把不知道从哪飞过来的大刀削掉她一缕头发,飞跃到展台上,‘当’的一声,砍入台柱,那刺耳的声音,惊出简如一身的白毛汗! “小姐啊!”宁香悲鸣一声,跪在地上,只觉得腿肚子直发软!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司嬷嬷见事不好,忙一手抄起宁香,把她往胳膊下头一夹,一手拽被林子墨塞到展台下头,有些吓傻了林戚月,赶紧跑路! “小姐,咱们快走!”宁玉强自冷静着扶起简如,一行人跌跌撞撞的往展台后头跑,幸好,刺客们的主要目标根本不是她们,又被护卫们缠住了,一时也分不出心思来杀她们。 至于吓摊在原地的楚凝,也被司嬷嬷连踹带踢的跟上了她们! 撕杀结束的很快,就那么几个刺客,功夫在好,在京城这种地方到底还是局面太小,攻人不备还好,打持久战实在是不行,没多大功夫,负责京城防备的龙腾卫赶到,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还活着的几个刺客抓住了。 “卑职来迟,累殿下公主受惊,罪该万死!”龙腾卫首领景喻提枪亲自摆平两个刺客之后,举步来到贺轩身边,然后,推金山倒玉柱的跪倒在地,声若洪钟般的请罪! “景世子救我等性命,何言有罪!”被景瑜这么正经的一请罪,贺轩莫名的觉得蛋疼菊紧,话说,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景喻这么死板脸的严肃派啊,这简直就是他命中的克星。 余光看见景喻嘴唇微动,回想起以往景瑜跟他的:殿下此言差矣,殿下此事不妥!贺轩顿时觉得整都不好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众刺杀皇子,真是胆大包天,景世子,这些刺客交给你,定要问出实情!”贺轩急忙拦在他前头开口,大义凛然的做愤然状。 林子墨捂着脸都不忍看了,三爷啊,这黑灯瞎火的哪来的‘光天化日’啊! “三爷,臣去家妹儿那边看看!”林子墨咳嗽一声,上前禀告。 “去吧,去吧!”贺轩的‘凛然状态’瞬间就被‘咳嗽声’中合了,恢复平常懒散样儿,挑眉道:“景世子也跟着去看看吧,子墨的妹妹可是你的未婚妻啊!” 景喻铁塔一样的身体顿时一颤! 费尽千辛万苦,经过百般磨难,楚寻终于来到了简如身边。 “如儿,你没事吧!”几乎是颤抖着,楚寻把简如拉到自己身前,上下打量,急切的寻问:“我看你刚才摔倒了,有哪受伤吗?有没有哪疼?” “我没事,没事。”简如的肩膀被掐的生疼,却一点也不想喊出声儿来,比起只在裙子上蹭了点土的她,如同在泥里滚过,完美脸颊上都有一片擦伤的楚寻,应该更严重吧。 不过,被人揍在手上珍惜的感觉真的不错,刚才经历了刺杀,逃跑都依然冷静的简如,此刻,眼睛竟有酸涩了。 虽然没摸到哪里有伤,但楚寻看简如掉泪,便以为她是强忍着疼,转头看像正吡牙咧嘴,揉身上被踹出的伤痕的楚凝,他心头的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啪’的一声脆响,楚凝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她哥,直到疼痛感袭来,她才梦游般的喊:“哥,你打我?” 从小找到大,哪怕闯在大的祸,花在多的银子也没挨过打的楚凝,理所当然的惊呆了! 楚寻的脸色铁青,他都不敢想,如果刚才如儿没有躲开那把刀,会有什么后果。 本来他还以为,自己能理智的对待家人和妻子的关系,可是没想到,人的本能就是渴求温暖,在回家有人点灯等候,冷热有人缝衣做鞋,心灰有人温言相劝的时候,他在也没法保持所谓的‘两不相帮’! 飞蛾扑火,感受到真心相待的喜悦,那颗原本就不怎么坚决的心,就在止不住的偏向一边了。 “那个,呃,诸位受惊了,事此已了,你们都没事吧?”已经默默被无视了好久的林子墨终于忍不住冒头了,他先是检查了一遍林戚月,发现她除了惊吓外,没受什么伤,这才放下心来,有空儿跟简如等人打招呼。 “到是托了林公子的福!”简如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任是谁好端端的出来看灯,结果被人追杀的屁滚尿流,连相公都受伤的时候,都不可能有什么好的心情! “相公,这是林国公长子,林子墨,我曾与你提过的!”简单介绍了一下林子墨和林戚月,简如用手道:“这是我相公楚寻和我小姑楚凝!” 以前简如常常提起,楚寻自然知道眼前这两兄妹是谁,虽然心情不好,但他还是礼貌的打了招呼。 而楚凝却早已痴痴的盯着林子墨,连脸上的疼痛都忘了! 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世界上竟有这般文雅的男子,跟她哥哥那种男神型的完全不同,那淡青色的长衫,文生公子巾,温和的笑容,简直就是梦中的情人,心中的天神啊! “此次三皇子私访,遭人刺杀,明天我等定会上报当今,严加审问,绝不让你们平白受累!”林子墨语气坚定,眼中冒火,他也很气愤啊,不过是随三爷出来陪即将归藩的明惠公主散散心而已,这连踩带杀的,用不用这么大阵势啊。 望望灯展现场,真是一片狼藉,花灯吃食满地都是,摊位被踩的七零八落,地上还有几只不知是谁掉的鞋儿,面对这个场面,林子墨只能庆幸没人被踩死了。 随着林子墨的话,简如等人将目光投向被捆得跟螃蟹一样的刺客身上,原本有八,九个,现在被护卫们奋力博杀的,只剩下两啦! “那我就等着林公子还我夫妻公道了!”简如早早就知道日后上位的就是三皇子,自然不会多言,只开玩笑般的跟林子墨打趣! 忽然,一直守在简如身边,默默听他们说话的楚寻目光一凝,闪身就奔到那几个刺客身前,在护卫们拔刀防备的时候,瞬间把手塞进了左边刺客的嘴里。 楚寻的手被咬的鲜血直冒,左边的刺客喉中发出悲鸣,而右边的刺客却两眼一翻,倒在气绝。 “刺客牙中有毒!”景喻举起刀柄,对着仅存的刺客狠狠一敲,刺客应声而倒,他回身拍了拍楚寻的肩膀,赞叹道:“公子看着文弱,身手到是不错,有前途!” 楚寻把手从刺客嘴里拿手,轻轻甩了甩,想死,没那么容易,别以为他摔倒了就没看见飞他如儿的刀是这人甩出来的,开玩笑,他眼神很好的! 司嬷嬷一手拎着楚凝,一手抚着下巴感慨的想,经她观察,她家姑爷绝对是文弱小书生,此时反应如此敏捷,动作如此到位,这果然是真爱的力量吗? ☆、第五十三章 因为‘花灯节刺杀事件’,这一年的展会草草落幕。 值得庆幸的事,此事件虽有多人受伤,但却无人死亡,而且就是受伤也多为轻伤,比如被踩的,被竹签扎的,被灯油泼的之类的,真被刺客误伤的,一个都没有! 得到无人死亡的消息,紧赶慢赶,连衣扣都系错的府尹擦了擦额头的汗,长嘘出口气,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毕竟这大过节的发生这样凶残的事,再加上儿子闺女被刺杀,用脚后根想都知道,皇帝的心情绝对不会好到哪去,万一要是死上一两个百姓,皇上一震怒,别说是他了,就连京中防卫营包括腾龙卫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因刺客事件,城门封闭了,赶来看灯会的外省人全被圈住了,一夜之间,京中的各大小客栈全部暴满,客栈老板们笑的合不笼嘴,恨不得一天来八遍刺客。 不过,因为有林子墨做保的关系,简如等人到是开了个后门,早早的就被放出京去了。 远离京城的灯火通明,马车缓缓驶进了黑暗的小路中。 简如独孤的靠在软垫上,双眼放空的呆视着车厢的一角,脑中纷纷乱乱。 麻蛋啊,她相公竟然还有救驾之功(雾),她相公竟然身手了得(大雾),这简直是破她三观,毁她下限。 不过,如果这就是她不知道的‘平步青云’的真相的话,还勉强解释的通了。 “小姐,姑爷跟着贵人走了,真的没事吗?”宁香忧心重重的问。 “你这个丫头,别乱说话,惹小姐担心,姑爷被贵人招唤,那是天大的好事!”司嬷嬷把眼睛一立,狠狠扯了宁香一把,低斥道。 简如的瞳孔一缩,灯展上,楚寻阻止了那刺客自尽之后,就被三皇子招到身边问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竟然被带走了,临走之前,连句话都没跟她们说上。 如果不是知道他前世是三皇子的嫡系,根本不会有什么事的话,简如恐怕得担心死。 “你们放心吧,有林公子他们在,不会有事的!”简如收回思绪,看着惶惶不安的下人们,不由的开口安慰。 简如知道,前眼这些人,包括一辈子在宫里的司嬷嬷在内,都没见过诸如皇子公主这种高贵生物,对她们来说,这种龙子凤女只生活在幻想里,羡慕中,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反正就是不应该出现在眼前就是了。 刚才被刺客追杀的时候,有生命危险在眼前,这帮人还能暂时无视这点,等危险一退,除了司嬷嬷还能略微保持点镇定之外,其余的,几乎都吓摊了。 更别说楚寻还被带走了,她是知道楚寻日后会风光才能这样镇定的,可这事旁人却不知道,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三皇子虽然还不是君,但对她们这些生斗小民来说,却足够是虎了。 没看连嘴里说着‘这是天大好事儿’的司嬷嬷眼中都掩不住担忧吗? “姑爷好歹救了三皇子,我又跟林公子和戚月交好,肯定不会有事的!”简如再次安慰。 或许简如肯定的口气给了在场诸人勇气,宁香等人也都勉强收起了担忧的脸色,开始谈论起刚才的事情了。 这也算是种解压方法吧,听着宁香宁玉围着司嬷嬷念叨着她们刚才有多害怕时,简如松了口气,这两人从小在她身边长大,不管平时有多沉稳聪明,也不能否认,她们基本没经过多大风浪,今天这事,可是赤祼祼的杀人,十来个刺客侍卫血淋淋死在眼前,简如真怕她们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刚才那个书生,就是国公爷的儿子?”一直默默窝在角落的楚凝忽然伸手抓住宁玉的胳膊,用梦幻般的语气问。 宁玉不悦的甩了两下胳膊,却没甩拖,不由的紧紧的皱起了眉,对于第一天就偷自己家小姐嫁妆的姑奶奶,宁玉没有半点好感,更何况,她冷眼旁边,自小姐嫁进门后,这位姑奶奶的行径,也实在是让人尊敬不起来。 更别说这位刚才还抱姑爷大腿,险些让小姐遇难了。 “林公子,林公子刚才帮了我们,我们不好好感谢人家,就这么走了,好吗?”楚凝根本没有意宁玉无言的反抗,见她不回话,就神态扭捏,脸色微红的目光转向简如,满是期待的看着她。 果然,这是怨孽啊,简如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话说前世楚凝也疯狂的迷恋痴缠了林子墨好久,干了很多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丢脸的事,不过那是好几年后,楚寻已经在朝为官的时候。 看楚凝一脸的兴奋,简如别开眼在心中哀嚎:妹子,前世你哥封了候爷你都没成功嫁过去,现在你哥还是贫民一个呢,你就不要做白日梦了。 “姑奶奶,感激林公子的事儿,姑爷自然会办,就是人情往来,也有我们小姐跟林二奶奶交接,您一个在室女,这出头露面的事,现在还不用您管呢!”司嬷嬷搭拉下脸子,语调抑扬顿挫。 按理说,教养嬷嬷也是下人,规矩人家是绝不敢跟主子这么说话的,可是楚凝这种……不过两个多月就把司嬷嬷在宫里磨练了几十年的上下尊卑熬没了,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另类的天赋了。 “什么,林二奶奶?他,他成亲了?”楚凝提高声调儿,一副不愿相信的样。 “您这话说的,林公子都二十好几了,能不成亲吗?”宁香狠狠的把胳膊从楚凝手里拔出来,没好气的说。 楚凝那神态,那语气实在是太露骨,就连神经有些粗壮的宁香都感觉到她的意思了,在心中暗啐一口,宁香鄙视的撇了楚凝一眼,人家林公子那样的贵人,哪轮得着姑奶奶肖想,别说人家已经成亲了,就是没成,也轮不着她,怕是做妾,人家都不定愿意要呢。 “林二奶奶是翰林院侍读学士之女,性子很是爽利,不过她现在有孕在身,不方便去打扰,等她生了,我自会登门拜谢,凝儿不用担心!”简如看着楚凝灰败的脸色,微笑的给出致命一击。 翰林院侍读学士是从四品的官儿,比起公国府来说,门第是次了点,不过林子墨是庶出,林二奶奶却是嫡长,当初成亲的时候,林子墨无甚功名,因此到算是般配。 当然,后来三皇子登基,林子墨深受帝宠,二品大员的时候,林二奶奶这家世就有点不够看了,前世楚凝仗着是候爷亲妹,还有容氏仗腰,着实没少上窜下跳,把林二奶奶逼的好不狼狈,弄得同为皇上左右手的林子墨和楚寻都显些翻了脸,最后还是简如出面,压住容氏,又狠收拾了楚凝一顿,把她远嫁了才算完事。 今生她可不想在跟着楚凝,帮她擦屁股了。简如抿了抿嘴,而且,那林二奶奶可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当初楚凝虽然痴恋林子墨,也做出不少可笑的事,但她们与林家私下有默契,都把消息压的死死的,怎么就满天下皆知了,搞得不可开交。 暼了眼好像失望到极点的楚凝,简如感慨的摇摇头,妹子,放弃吧,林子墨是主儿的干粮,不适合你,你还是老实的奔向远嫁这条光明的道路吧。 缓行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回到楚家,众人依次下车。 “小姐,天怪晚的了,你们快进去,我去城里接接姑爷!”看着人都下来了,吴海立在马旁,摸摸头说。 “那成,你就到国公府门房去等着吧!”简如想了想,从袖中掏出块碎银:“这银子你拿着打酒喝!” 本来楚寻进京回家都是腿儿来腿儿去,可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在让楚寻腿儿着回来,简如多少有点心疼,也就只能让吴海多跑一趟了。 “多谢小姐,您放心,接不着姑爷我就不回来了!”吴海笑着应,随一勒马缰,扬长而去。 简如看了眼飞扬的尘起,转身跟众人进了院。 院子里,容氏正等在那儿。 话说,自众人走了之后,容氏就一直没休息,只坐在炕头回忆往世,这会儿听见外头的响动,早早的就出来接,结果却没看见儿子的身影,心中疑惑不已,就拉过闺女,两人在角落嘀咕起来! “小姐,老奴去给您烧些热水,您洗漱后就歇了吧!”司嬷嬷进了院,脚不停的就要去拾柴。 “嬷嬷别忙了,还是让小樱去烧水吧,我略擦擦就得了,你今儿护着我们累坏了吧,别忙了,早点回去睡吧!”简如忙开口阻止。 司嬷嬷被简如关心的话说的有几分感动,正想表表忠心的时候,容氏忽然挤了过来。 “如儿,我听凝儿说了你们京里遇上的的事儿了,不是我说你,你身为人妻,怎么能把爷们扔在京里,就这么自个儿回来了?”容氏站到简如面前,满脸不悦的教训道:“而且,寻哥儿打了凝儿是不是?你是她嫂子,不说疼她护她,反到惹的他们兄妹不合?这是什么道理?” 像每年简如的生日是连氏最暴躁的日子一样,花灯节也是容氏一年中最不顺气的一天,本来看着儿子和媳妇甜甜蜜蜜的同游,她就很不高兴了,更何况现在,儿子没回来,闺女虽然回来了,但脸上红肿(打的),衣衫凌乱(踩的),对比简如一尘不染,神采奕奕,再加上自简如嫁进门后就一直压她一头,种种原因综合,终于让容氏暴发了出来。 “太太,当时我们小姐有危险,姑爷去救的时候,是姑奶奶扒着姑爷的腿,差点让我们小姐遇了害!”宁香正端着脸盆去打水呢,闻言把盆往井上一坐,大声的反驳:“在说了,是姑爷觉得姑奶奶做的不对,才打了她,怎么能怪到我们小姐头上?” 当时小姐被砍刀飞到头顶的时候,宁香腿都吓软了,这会儿想起来心中还呯呯乱跳呢,对差点害了小姐的楚凝,她着实恨的不行,不来着惹她她还想找麻烦,更别说容氏还欺上门来了。 “你这奴才秧子也敢跟主子顶嘴,反了天啊!”容氏指着宁香,大声的斥责着。 “不劳太太费心,我和宁香的契早就消了,现在是领小姐的月银的短工,专供小姐使唤,不算您家的奴才!”宁玉一把扯过宁香,冷哼一声回道。 小姐早在进楚家门之前就消了她们的卖身契,现在她们可是正经的良籍,就算还在楚家打短工,也不是容氏能随便拿捏的。 “你们,你们……”容氏被宁玉顶的心口窝直疼。 “宁香,宁玉,你们怎么能这么说话?还不快给太太陪罪!”汪嬷嬷听见外面的动静,就连忙从屋里赶了出来,一眼就看见容氏涨红的脸,急忙出口教训了一句,随又小声说:“那好歹是小姐的婆婆,你们收敛些,怎么也得把面儿上混过去!” “我们年纪小,不懂事,请太太原谅则个!”宁香宁玉对视一眼,然后一口同声的上前行了礼,那态度不用看就知道是敷衍了事! 她们算是看透了,小姐根本没打算跟婆婆好好相处,原本她们还不解,可嫁进来两个月来,也算是品明白了,容氏这样的婆婆,真是时刻准备的打压儿媳,也就是小姐强势,身边还跟着她们才算略占上风,就这样,还得随时小心着,但凡露出一点破绽,容氏就能拿住作妖,想要翻身,比如说,现在! 姑爷在的时候给留两分面子,姑爷不在的时候,随她们发挥,这是小姐亲口说的! 本来准备用挑拔兄妹关系的罪名捏一捏简如,结果却被两丫环噎的直翻白眼,容氏怒气冲冲的指着简如,大声喝斥道:“凝儿不过是被吓坏了,你做嫂子的就不能体谅体谅?在有,你的丫环敢这样放肆,是不是你指使的,我是你婆婆,你还知不知道孝道,你就不怕我让寻哥儿用七出之条休了你?” “呵!”在宁香宁玉等人气慨不已,想开口怒骂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简如忽然轻笑一声。 她伸出手,轻轻的把容氏高举的手指按下,这才半垂着眼帘玩味的说:“七出之条?你也知道七 出之条啊?不顺父母,无子,淫,恶疾,妒,窃,多口舌!”她一步步的走向容氏:“若我没记错,容氏,你就因不顺父母而被休弃的吧!”讽刺的挑唇,简如一字一顿的说:“是我心疼相公才愿意叫你一声婆婆,可是,你别忘了,相公姓楚,而你却早已经是楚家的休妇了,按大燕律来说,你根本就不算相公的母亲,自然也不是我的婆婆,那么,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尊敬你?” 随手一挥,把井盖上的脸盆摔到容氏脚下,‘当’的一声巨响震的人心头乱颤,简如轻轻甩了下袖子,高抑起头:“容氏,是我慈悲才容忍你呆了这个家里,你别给脸不要脸!” ☆、第五十四章 院子里所有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容氏的脸色已经由通红变成了铁灰,她浑身上下不停的颤抖,频频用手指着简如,却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敢这样跟我娘说话,你疯了吗?” 楚凝怒吼着冲向简如,却被司嬷嬷一把抓住,死死按在原地。 简如连扫都没扫挣扎不休的楚凝一眼,她站在容氏面前,一把将她的手打了下去:“容氏,凝儿说我疯了?你觉得我刚才说的都是疯话吗?” 容氏按着被打的通红的手背,惊恐的看着简如,刚才那些话,如同利箭般直刺她的心,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窖! 被这么一通话砸下来,容氏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疯话?呵呵,那哪里是疯话?就是因为不是疯话,所有她会如此的害怕。 她是被休弃的妇人,楚家的祖谱上早就把她的名字划掉了,可寻哥儿和凝儿却并未被除名,他们还是楚家的子孙,而她,却仅仅是容氏! 按例,她早就不是寻哥儿的母亲了,就算寻哥儿现在不养她,她都没法去官府告大不孝,更别说简如一个儿媳妇了。 不对,按正经规矩,她都没资格管简如叫儿媳妇,她这情况,真摊上泼辣的儿媳妇,被是直接赶出家门也没人会说什么。 两年前冬天,楚家坝铁匠早年跟人私奔的老娘求上门来,结果却被铁匠媳妇以丢不起人的名义打出门去,最后活活冻死在街头的事儿,是容氏深深藏在心中的恶梦。 虽然她跟铁匠老娘不一样,寻哥儿对她很孝顺,可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想起铁匠老娘卧在街头,惨白的一张死人脸,这也是她心心念念想要压服儿媳妇的根本原因,她想压住简如,让简如怕她,惧她,恐她,看见她不自觉的低头,不敢生起半点置疑她婆婆地位的念头。 “我,我是寻哥儿的生母,寻哥儿是孝顺孩子,若他知道你这么对我,不会容你的!”容氏连连摆手,强自镇定的说。 “是啊,你是相公的生母!”简如舔了舔嘴唇,看着容氏这个样子,她感觉有些兴奋,忽然,她伸手扣住容氏的肩膀,将唇凑到她耳边,轻声的说:“可是,如果相公得知,您这个生母是因为偷情家中长工才被休,甚至还曾想过要于人私奔,却被拐走了所有私房,让相公小小年轻,就为生活奔波劳累,您说,如果他知道这些事?是不是还会如此孝敬您这个生母啊!” 刻意的压低声音,简如恐吓着她。 容氏被休的官方原因是不孝父母,至于私底下虽有些流言传出,可楚家坝人却不怎么相信,毕竟当初容氏父母为人和善,家财又厚,大伙比较相信的都是楚凤凌想霸占容氏的家产,才会安了这么个理由把容氏休弃,至于那个风言风语,大伙也都说是因为楚凤凌在外头养了小老婆,小老婆又生了儿子,怕楚寻日后去夺家产,才会散出容氏不正的谣言,打算从根儿上断了楚寻的继承权的。 这也是容氏和楚凝之所以有这么多毛病,楚家坝人却都容忍了的根本原因,大伙完全是可怜她被夺了家财又被休弃,又被污了名声,连日后让儿子夺回家产报仇的希望都没了。 “你胡说八道,寻哥儿不会信你的!”容氏拼命挣扎着,却被简如扣的死死的,没法脱身,她眼中充满了血丝,脸上交夹着恨意和惧意,却只敢低低的吼着,根本不敢高声。 “那个奸夫姓王吧,我记得人家有老婆孩子,根本不愿意要你,骗了你的私房,早早就的远走高飞了,听说前段时间有人在泰河屯看见他了,要不要儿媳妇把他找来,让你们见个面啊!”看着容氏满脸的绝望,简如呵呵的笑出了声。 容氏恐怕怎么想不到,楚寻早早就知道她这些乱糟事儿吧,要知道,前世她把这事当成把柄试探的时候,楚寻的反应是吓了她一大跳,她万没想到,容氏能无用那个份儿,竟早早的让儿子知道了她的脏事儿! “你,你想怎么样?”见简如说的这般详细,容氏终于忍不住开始节节败退,虽然她脸上依然强硬,可从语气不难看出,她心里已经彻底虚了。 “你老老实实别乱蹦哒,处处找我的茬,我并不缺那点银子养活你!”简如直起身,脸上带着笑,可眼神却充满狠厉:“这事闹出来对相公没什么好处,你只要别惹我,我并不缺你这口粮食!” 狠狠打压容氏,这本就是简如计划之中的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实施而已,可是今天楚寻救了未来的皇帝,眼看着就要登上青云路,简如觉得,她也不该那么死板,借着这次容氏挑衅,就干脆点直接打趴下得了! 话说,这段时间看着容氏寻个机会就想撩撩她,也真是够了,要不是想让汪嬷嬷和司嬷嬷平日里给她灌输休妇的各种惨淡后果,让她听成习惯,牢牢记住的话,简如早就出手了,哪还用等到现在。 容氏愣愣的看着简如,半晌无语,然后慢慢的,她脸色淡白的一步步后退,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最后,简直是连滚带爬的冲回了自己的屋里,‘哐’的一声关上了门,在没半点动静。 “娘!”看着母亲狼狈逃窜,楚凝无意识的喊了一声,刚才那些话,简如刻意压低了声音,可一直站在两人身前的楚凝却听的清清楚楚。 她呆愣愣的站在那儿,脑中一字一字的回放着简如刚才说的话,娘是因为偷情所以被父亲休的?娘想过丢下她和哥哥跟奸夫私奔,却被卷了所有的私房? “你骗人!”楚凝忽的抓住简如的衣袖,声音凄厉,面上却近乎哀求的喊:“我娘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容氏被休的时候楚凝年纪很小,流言风传的时候,她根本还不明白人事儿呢,等大了之后,这事又已经过去很久,没人在议论,楚寻虽知道,却也不会把这样的事告诉才成年的妹妹! 楚凝从小长在容氏身前,楚家虽穷困,但因为容氏的宠爱,楚凝却没吃过多大的苦头,她对容氏又爱又敬,把容氏当做最了不起的存在,因此上,乍听见这样的消息,几乎如同晴天霹雳,炸的她心慌神乱! “我骗没骗你,你可以去问问婆婆!你是她疼爱的女儿,她想必不瞒你。”简如把楚凝抓着她衣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然后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一字一顿的说:“顺便,你可以问问婆婆,你到底是谁的女儿?是该姓楚还是该姓王?” “不要,不要!”楚凝被吓的心胆俱裂,不顾简如的指甲死掐着她的脸,拼命的挣扎出去,随后连滚带爬的逃入了容氏的房间。 没一会儿,容氏房里传来了隐隐的哭泣声。 宁香宁玉崇拜的看着简如,话说,虽然没听清小姐说了什么,但几句话之间,就能说窜婆婆,吓逃小姑,果然只有自家小姐了有这本事,必须点一万赞啊! 小樱围观完毕,默默捡起地的脸盆,从容的去厨房烧水了! 汪,司两位嬷嬷对视一眼,相视一笑,有些事看过就算了,据体的嘛,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在满天星斗之下,简如骄然做伟大状,心中两行热泪奔流而下,话说,她这么威武雄壮,竟然没人过来夸她两句吗?简直不能更心塞。 明月高悬,繁星点点。 因为打了大胜仗,嘴炮痛快了而在炕上翻了小半宿没睡着的简如,终于迷迷糊糊陷入半梦半醒状态的时候,一个身影默默的推开房门,消无声息的潜到了炕上。 迷人如皓月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紧紧的盯着因半骑着被子露出半边玉,体的简如,修长的手虚抚在嫩白的皮肤上,空气仿佛都燃烧起来。 正梦里,简如正在拼命的奔跑着,火热的岩浆在她四周流淌,炽热感遍布全身,她努力的大口喘着气,忽然,一块巨石横空飞来,直接将她压在身下。 猛的惊醒过来,简如感到一震窒息,抬手抵住整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借着昏暗的月光,她看着埋首在她胸前的人。 “相公,怎么现在才回来?城里的事怎么样了?”努力忽视胸前传来的吮吸感,简如断断续续的问! 楚寻没回话,却支起手肘,半悬在简如上空,借着那一点光亮,简如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狭长的凤眼中满是兴奋和欲,望! “如儿,如儿!”楚寻俯下身,声声唤着她的名字,几乎是急切的扯掉了她身的衣服,然后,俯身动作起来! 不同与往日的温和,这时的楚寻是激动的,热烈的,甚至是有些亢奋的。 简如的举起腿,搭在楚寻的手臂上,随着他激烈的动作,被迫的承受着,喘息间,她无意识的抚摸着楚寻的额,心中有丝明了,虽然不知三皇子跟楚寻谈了什么,承诺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相公现在很激动,很兴奋,甚至兴奋到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的地步! 激烈的战斗直到天微微发亮才告一段落,楚寻半闭着眼靠在炕头,伸手抚着还不自觉颤抖的简如的背,半晌,才轻声说:“如儿,我们搬到京城去住吧!” “你说什么?”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简如,瞬间就被这句话炸醒过来,无视酸痛发软的身子,她拼命挣扎起来,抬眼望着楚寻:“搬到京城去住?为什么?” ☆、第五十五章 房间里很是昏暗,除了透过窗户的丝丝月光外,无半点光亮,可楚寻就仿佛一个发光体一样,引人注目。 看简如挣扎起来那般费力,他伸手抚在她的腰上,微微使力将她笼在胸前,嘴角罕见的微微勾起:“搬走不好吗?” 他不瞎,老娘隐隐对如儿的挑衅他不是看不出来,只不过看如儿应对的很轻松就默不作声罢了,不过,这种事就算能应对也应该很烦吧? 反正每每老娘妹妹惹出事来要他擦屁股的时候,他都是很烦的! 不过,话说回来,他本以为如儿嫁进来后,得一段时间才能适应楚家的风格,还暗自准备着随时助阵,没想到,却根本没用上他! 司嬷嬷和汪嬷嬷却实是人才,凝儿在她们手里头真是一点风浪都翻不出来,果然啊,打蛇打七寸,只要捏住了楚凝,他娘就是天大的泼劲儿也使不出来了! 凤眼中满含着笑意,楚寻低下头轻轻的吻了吻简如的发丝,三人行,必有我师,攻人弱点这一招,如儿到是很生活化的演示了一遍! “别闹,怪痒的!”简如抱怨着,她微微抬起头,看着他弧度优美的下额,疑惑的说:“搬到京中,自然是好,可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搬?” 前世楚家自然是搬到京中了,可那是楚寻中了状元以后,新帝御赐下状元府后搬的,现在这没灾没祸的,楚寻为什么忽然提搬家! 虽然她嫁妆丰厚,可楚寻从来没表示过半点要动她银子的意思,除了刚进门那几天,她自愿‘孝顺’婆婆小姑的东西之外,家里的用度一直都是楚寻在赚! 简如不知道楚寻在外是怎么赚银子的,她开口问过两次没问出来后,就没在提过这茬,楚寻赚的银子一般都会交到她手里,刨去一家吃穿用度的花费,到现她手里还有四十多两银子! 不要小看这四十两,虽然它跟简如的存款比起来不值一提,可是它却足够一个三口之家的普通农家,三年的嚼用了! 可是,这笔银子若是想到京城里去买房子,那就绝对不够了,京里哪怕最偏避破烂的地方,也不是四十两能买来的! 简如不解的盯着他,心中不停的猜测着! “你忘了吗?九月就要开科举了,正所谓成家立业,我现在已有了贤妻,自然要准备立业了!”楚寻用手挑了挑简如的下巴,声音有些不正经的调笑道。 感受着指尖一片滑软,楚寻的思绪陷入回忆之中。 楚寻的先生姓梁,同进士出身,已有五十多岁了,早年因为卷进了一场科举舞弊案,被下了狱,好在他不过区区六品,不过是倒霉被带连而已,虽说被关了起来,到没吃多大的苦。后来,舞弊事件平反,他就出了狱,心灰意冷之下,直接辞官当了教书先生! 梁进士的出身算不得什么,京里一块瓦掉下来,砸死的官儿可能都比他大,不过,这梁进士的师座,确是个大大有名的人物! 西贵范家,千年书香地,历经四朝,曾出过六个状元,四个榜眼,两个探花,二十多个进士,无数举人秀才的传奇家族中人,官至一品大员,却被污辱为科举舞弊的主谋,被范家除族,人称范相爷的,就是梁进士的师座,范晋,为才是真正教楚寻读书的人! 范晋是真正的大燕全明星,他少年成名,神童之称从未离身,长成后玉树临风,潘安之称响遍京城,不到二十就高中做官,不到五十就位及人臣,人生可谓一帆风顺,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一个浪头下来,范晋的人生之般就被掀翻了! 科举舞弊,被下大狱,族中除名,妻离子散,就算最后真相水落石出,对官场,甚至是人生,范晋在无兴趣,推脱了族人的道歉和皇帝的挽留,他大隐隐于世的在京城的角落里宅了起来。 梁进士是范晋春风得意时随手收的记名弟子,当时根本没当回事,进后就忘了,但后来梁进士被他连累入狱,蹲了好几年都没出卖过他,为了方便照顾他的身体,更是辞了官,范晋的儿子都在那一场祸事中死了个干净,几十年相处下来,也就把梁进士当半个儿子看了! 容氏还没被休弃时,楚寻就在梁进士的学馆里念书,后来也多蒙梁进士的照顾,才能养活起一家三口,没被饿死,在他十五岁那一年,梁进士说在没什么可教他的了,又爱他美质良才,不愿见他浪费天赋,于是,他把楚寻带到了范晋眼前。 楚寻跟范晋很相象,同样的风华绝代,天赋惊人,抱着教出一个闪瞎人眼的天才的念头,范晋答应了下来,不过,自舞弊之事后,他的脾气就有些古怪,自从教了楚寻之后,他就下令断绝了梁进士对楚寻的一切资助,并且从不承认他是楚寻师座,只把楚寻挂在梁进士名下。 甚至,他曾说过,楚寻不能三元及第的话,就永远不要在来见他。而三元及第这种事,大燕开国三百多年,一共也就出了一个这样的人物! 不得不说,楚寻二十多岁了还一点功名都没有这件事,范晋要负很大的责任。 楚寻闭上眼睛,他对三元及第之事并无多大把握,在加在现在朝中风云变幻,所以就一年一年的拖了下来,原本他并不在乎,以他的能耐,二甲探手可得,晚几年只当积蓄,可如儿嫁给他后…… 他想让如儿穿华服,住广厦,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而不是住破屋,睡火炕,连用嫁妆买些东西都怕伤了他自尊似的。 如儿嫁进门两个多月,娘家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她适不适应?生活的好不好?三朝回门,简知洲闹出来的事,说是好美好色,何尝不是从未看得起简如这个女儿,半点不在意她的未来呢! 楚寻不在意自己受辱与否,反正他早就习惯了,可是,如儿,带给他许久未曾感受过的温暖的如儿,却被娘家这样轻视,这比被老丈人视,奸更让他怒火中烧! 考虑了很久,在那个花灯夜,望着如儿的笑颜,他终于放下心中的三元及第,决定不管好歹先考上一个,让他的如儿凤冠霞帔,风风光光的回到娘家,让她可以高高在上的俯视那些看不起她,暗地里骂她六指怪物的人。 虽然认识不到一年,成亲不成两月余,可楚寻知道,他心悦她,是比喜欢还要喜欢…… 在心爱的女人的面前,已经七十多岁,眼皮上都是褶子的师座,根本就不算什么了(呃,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小考一年一科,大考三年一科,去年才大考过,本以为还得等两年才能如愿,可是没想到,却让他碰见了三皇子一行人,经历了刺客事件。 救三皇子的时候,楚寻无甚感觉,那个时候,他眼中除了媳妇的安危之外,不存在任何事物,就连后来三皇子说他踩的他肚子乌青,他都没有印象。 不过,在确定媳妇安全,看见那个飞他媳妇的刀的刺客想自尽而没人发现的时候,他不否认他冲过去确实不完全是为了帮媳妇出气的! 那个刺客,那张脸,他——是认识的! 因为家里的开销太大,又不愿意花媳妇嫁妆,楚寻无奈的做了他以前绝对不愿意做的事,造假! 他不会做古董,刻假章,但是,在范晋的教导下,他却画的一笔绝妙丹青,而且,在范晋的书房里,他见过无数的名家真迹,也曾偷偷临摹,细细琢磨! 原来,他宁愿一钱银子一张帮同窗画功课,也不愿意十两银子卖假画,既是不想科举以后被人扒出来,也是因为没逼到那个份儿上,可是,一个男人,当媳妇手上的一个戒指,顶你一个月的收入,而你上交的工钱,还顶不上老娘妹妹饭钱的时候,‘未来有可能会被扒出事’这种虚无的念想,就不那么重要了。 楚寻混街面也混了很多年了,三教九流认识不少,找几个信的过的,卖上三五幅临摹的画儿,不是什么难事,当然,他只管临摹,至于卖出去之后,人家是作旧啊,还是作旧啊,他就不管了。 那个刺客,就是在他第三次去卖画的时候看见的,当时,那刺客正往‘百年老字号’刻假章的老徐店里走,因为那刺客是街上难得一见的,看见他没直眼的人,所以楚寻对他的印象很深刻! 阻止了刺客自尽时,楚寻脑中纷纷乱乱的闪过许多念头,再三思索之后,他选择了向三皇子说一句:‘这个刺客他认识。’ 范晋喝醉被他往床上搬的时候,曾说过很多醉话,比如大皇子有贤名,可根基不稳,比如太子名正言顺,但小动作太多,再比如,三皇子虽声名不显,但立的最稳…… 他未入仕,可这么多年,在范晋身边,也听过学过不少的事,朝中局面,他也曾多方揣测,虽不如范晋看的清楚,却也隐隐感到三皇子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是赔是赚,先压这一保了!反正他还没入仕,反正在考还得两年以后。 因为他救了三皇子一命(还踩了他一脚,惊了他一艳),又阻止了刺客自尽,因此,他的话三皇子到是信了,景喻压送刺客去了天牢,楚寻就跟着三皇子一起去了林国公府! 令人去寻‘百年老字号刻假章’的掌柜时,林公子跟他攀谈了起来,这位跟如儿的关系,楚寻知道的挺清楚,虽然对他那张典型的俊书生脸略感酸意,但这会儿人家是散发着善意,楚寻也不是不知好歹,压下翻上心头的嫉妒羡慕恨,打着对自己的脸更有信心的底气,楚寻开始不着痕迹的自荐起来。 对于自荐这种事,范晋特别在行,做为他的弟子,楚寻算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三皇子在面虽装出一副不着调儿的样子,可私底下也是经诗史书,无一不读的,林子墨当朝探花,真才实料考出来的,楚寻的非主流老师以三元及第要求他,才华自然是不少的,所以,不得不说,在‘老字号’的被带来时,这三个人谈的还是很愉快的,很投机的。 虽然不知道大皇子和太子为人如何,可就这短暂的接处来说,楚寻不得不承认,三皇子确实有人君之像,大气之风,他自认骨子里还算傲气,但对上三皇子,却不得不拜服! 用他老师的话说,三皇子贺轩是有帝王之气的君主! 回忆起三皇子赞赏的眼神,楚寻不自觉的笑了一下,他低下头,用嘴唇轻轻的碰了碰简如的脸颊,温声说道:“如儿,待我为你挣上凤冠霞帔可好?” ☆、第五十六章 简如被问的一怔,凤冠霞帔这个设定当然是要保留,但是她丈夫这节奏是不是走的略快啊。 虽然科考确实是很强大的理由,可是,住在走路不用一个时辰就可以到京城的楚家坝的他,真的需要特意搬过去吗? 而且…… “搬到京城去,住在哪呢?”是要买房子吗?或者是去租一个?现在已经八月中旬了,乡试是九月初开考,时间不太够啊! 安静读书准备考试这种事,跟装修买家具打扫房间不合吧。 “如儿不用担心,梁先生有一间小院,一直是出租的,前些日子正好空出来了,我去说一说,想必可以直接租下来!”楚寻胸有成竹,梁进士那院子他早就描上了,就算没今晚的事,他也会在考前提早去住,毕竟,只要有老娘和妹妹在,他永远都别想安静的读书,三元及第啊,压力很大的! “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相公早就准备,我就随着你就是了。”简如感觉脸上被他嘴唇蹭的痒痒的,不由的翻身滚进炕里,用手支着下巴问:“咱们全家都搬过去?”连主子带下人,十好几口呢,京里的物价跟乡下可不一样,楚寻那四十两银子,租了房子,在略收拾一下,想养活十多口人,不太可能吧。 “那院子比较小,恐怕住下那么多人。”楚寻打了个冷颤,拜托,他想搬出去固然有在京城比较好‘勾结’三皇子等人,但也有想躲开老娘妹妹好好准备考试啊。 不能因为那只是小三元就不尊重考秀才好不好?在京城才子遍布的地方想考上解元也不容易的,楚寻泪流满面,寸土寸金的京城,梁进士那个屋埃屋,屁股大点院子的‘小院’,挤进老娘和妹妹,想象一下每天早上老娘嗓音嘹亮,回声飞荡,妹妹四处游窜,惹的左领右舍齐齐上门来要帐…… 擦,楚寻飞快掐断思绪,在往下想绝对会做恶梦的! “家里在还有很多事,娘和妹妹就不必搬了,你留些下人多照顾她们些就好了!”楚寻连忙补充! “留下些人到是没什么问题。”简如的表情有些为难:“只是婆婆和小姑会答应我们单独搬出去住吗?” 这个当然没问题,连氏已经被她吓的差点尿了裤子,巴不得她走的越远越好,不过,就算楚寻对她们人脑袋掐成狗脑袋的情况心知肚明,可只要挑到明面上,那么,该表现就还是要表现的,所以,简如貌似很担心很不安的说: “我们两个搬出去,让婆婆和小姑住在乡下,这样好吗?” 呕,这话说的她好想吐,以后也不这么干了,话一出口,简如胃中就翻上一股难言的呕意,顿时感觉到颇为后悔。 楚寻也停顿了一会儿未曾回话,估计是被雷的够呛,半晌,他才干巴巴的说:“这事我会去跟娘说,多留下银子给她们,你,就不必在意了!” “好,既然如此,我就把两位嬷嬷留下照顾娘和妹妹,她们是积年的老人儿,经验丰富,呃,在把小樱留给她们打下手,咱们带着宁香宁玉搬去京城,她们长走国公府,对京城也熟!”简如把脸一抹,跟没事人的转移了话题,一本正经的提议着。 “这事你看着办吧!”楚寻囧囧有神,几个月过去,如儿这几个陪嫁下人他算是看清楚了,除了宁香和宁玉之外,根本就没正常的! 汪嬷嬷用一副堵□□眼的外表说着各种‘梗直’的话,句句戳人心肝,绝对毒舌不形容,十个说不过她一个,司嬷嬷字面意义上的高,大,上,律法不离手,规矩不离口,身强体壮一打十不解释,就连小小年纪,半点不起眼的小樱都是黑,狠,准,下绊子阴人不犹豫! 就他娘和他妹妹那个水平,别说两位嬷嬷了,就连小樱她们都应付不了。 现在,简如把正常的宁香宁玉带走了,留下了汪嬷嬷,司嬷嬷和小樱‘照顾’容氏和楚凝,楚寻觉得,这个安排怎么……那么合适呢。 他才不说,看着他娘和凝儿被打击的哑口无言,吃亏的无法反驳的时候,他心里也很痛快呢,说实话,看着这三个人单方面调,戏容氏和楚凝的时候,楚寻总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感。 这并不是黑化,也不是变态,就像简如对待简知洲或简诗一样,心里里厌恶的不行,虽碍于血脉亲情无法直接下手,可是看见他们倒霉的时候,却是非常高兴的。 楚寻或许还没到那个地步,不过,在容氏和楚凝‘从来在作死,一直未停止’的行动来看,那一天也不会太遥远了。 “相公,咱们什么时候搬?”简如用手指戳了戳楚寻的胸,意图让他忽略那些留守人员。 原本她和楚寻都是意会不言传,做事从不过底线,可是这回把那三人留下确实是显眼了点,不过她还真舍不得把宁香或宁玉留下陪容氏和楚凝这两货,所以,虽然没有多少色,但她还要努力的诱一下才行。 “越快越好。”楚寻喉头一紧,声音温软不少。 “那,我是不是要快点去通知吴海他们一声儿,让他们早点准备啊?”简如声音越发低沉,嘴唇有意无意的扫过楚寻的肩。 “别急,昨天受了惊,还是休息好了在说吧!”楚寻的手慢慢的向下滑去,声音越发的轻了。 终于摆脱了容氏和楚凝她也很高兴啊,普天同乐的事是需要庆祝的,简如一把拉下窗户上的帘子,扯过被子盖在二人身上。 初晨的阳光射入屋中,在细密灰尘的飞舞之下,炕上的被子起起伏伏。 运动之后,休息就是好,简如醒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 迷迷糊糊的坐在炕头上,她用手捂着唇,打了个吹欠,眼角流下生理性的眼泪,无意识的听着外头的吵杂声。 “哥,你为什么要搬走?你搬走了我们怎么办?”楚凝不满的声音传来。 “寻哥儿,在家不也能考吗?到时候赶车去京城不就成了,那京里的房子一个月得三,五两银子租金,何必花那冤枉钱?”容氏的大嗓门。 外头,楚寻低声不知说了什么,容氏好似越来越不满,声音大的震天响,惹的简如都打开窗户,向外看去。 院子里,正滔滔不绝,口沫横飞的容氏一眼正看看见露出半个头,眼中冒着寒光(眼泪反射)的简如,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咔咔’的拼命咳嗽起来。 “娘,我意以决,不必在说。”楚寻面无表情的说,充分表达了‘去定了,说什么都没有’的方针。 看着简如的黝黑的眼,下压的嘴角,容氏的唇不由的颤抖,她永远都没忘记,昨天晚上,就是从那张嘴里说出那些足以把她打入地狱的话,因为那些话,她抱着闺女整整哭了一晚,连眼都没合。 昨晚儿子回来的时候,她听见了,闺女想冲出来去告状,被她强拉着阻止,哀求,她不敢,她怕简如把那些往年烂事告诉儿子。 她没丈夫,没娘家,儿子就是她最后的依靠,万一他知道那些事,不在养她的话,她除了沿街乞讨之外,就在没活路了。 昨晚,儿子没冲出来责问她,她放心了不少,想着简如可能是吓唬她,没有证据,所以才没说,可是今天,儿子从京城一回来,就告诉她要搬家,去京城备考,容氏完全不能接受。 有了媳妇忘了娘啊,这个没良心的,肯定是姓简的死六指窜当的,这是想分化她们母子,这是想甩了她这个包袱啊,妄想,容氏咬牙切齿。 对付简如,她心里怯,可是对楚寻,她手掐把拿,绝对不能让儿子走了,不能让姓简的生分了她们母子。 容氏本来是坚定了这个决心,可是,看着意志坚定,非得搬走的儿子,在看见窗户后头眼冒寒光,唇挂冷笑的简如,她忽然冒出一个绝望的想法,简如是不是把那烂事告诉儿子了? 如果没告诉,好端端的楚寻为什么要搬走?而且态度还这么坚决,容氏越想越觉得对,看着楚寻面无表情的脸,都感觉出隐藏在暗地里的鄙视了! “哥,你不能搬走,你搬走了我和娘咋办?我俩咋活啊?”楚凝叫嚷着。 她是真的缺心眼,昨儿在容氏安慰她几句,并且保证她绝对是楚凤凌的孩子之后,这位就基本恢复了往常的作风,现在脑子里想的全是她未来生活的保证问题。 她哥=银子=吃住=穿戴=未来生活保证=绝对不能让他离开。 “每个月我都会往家里送五两银子,足够你们花用了。” “五两不够,你和嫂子进城里享福了,把我和娘扔在乡下,我不管,要去一起去。” 司嬷嬷正坐在磨盘上打着哈欠,闻言不由的嗤笑出声,在京城住是享福?哼,或许对有钱人来说是这样的,可是对姑爷这种只能勉强能养活一家人的,享不享福可就未必了。 当然,以小姐的私房来,她要是愿意资助的话,当然是可以过的很好了,可是,司嬷嬷觉得,以她家小姐的作风来看,资助的可能,无限接近于零。 “我不管,反正我要去,娘,你说说哥~~”楚凝被楚寻几句话堵的回不了嘴,就抓住容氏的衣袖拼命撒娇。 容氏脑子本就一团浆糊,在被楚凝一晃,更烦燥起来,她拍了拍大腿,刚想惯常性骂人的时候…… “婆婆,凝儿说的对,咱们是一家人,本就该住在一起的!”简如穿戴好衣服从屋里走出来,她笑容亲切,声音柔软,无视楚凝皱起的眉,她一步一步的走向容氏,态度那叫一个温和善良:“婆婆,不如你和凝儿一起跟我们去京城吧,那儿人多,热闹,说不定就能遇见一两个许久不见的故人。” “听说这附近的乡人都爱去京城?”简如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对着容氏嫣然一笑:“你说对吗?婆婆?” 这笑容杀伤力太大,容氏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脸色瞬间就变青了,她一会儿看看楚寻,一会儿就看看简如,嘴唇开开合合,最后才勉强磕磕巴巴的扔出一句:“你们,你们年轻要人去吧,我老了,不愿意背井离乡。”说完,她就赶紧转身,想远远的离开。 “娘,那小姑呢?”可惜,简如不想放过她。 “你妹子,留下照顾我,也,也不去了。”容氏的背影顿了顿,并不回头,只伸手拉住楚凝,不顾她的反对,强硬的给拉走了。 说到底,昨晚的一切给她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她彻底怕了简如。 “这是!!”楚寻摸不着头脑,他还准备抗战,拉据战个三两天呢,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这不科学啊! “相公,准备搬家吧。”简如回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常,少年,你功力太浅,还得深练啊。 就这样,平平静静,简如带着她的相公,领着她的仆人,坐着马车搬到那京城来了! ☆、第五十七章 拜见了梁进士后,七扭八拐的,简如一行人被领到了位于京城中心位置的一座小宅子里。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叫了一幅上等席面儿好好招待梁进士,妥贴的送走他之后,简如才正经开始打量了未来她至少要几个月的地方。 梁进士确实是个实在人,他说他这地方是小宅子,那可真是一点都不是自谦。 三间小房,一方小院,从大门口到正屋用不到四十步,简如绝望的相信了楚寻当初说,房子小住不下那么多人的话,那不是推辞,那是事实。 不过,小归小,好歹也是独立住房,不用怕晚上婆婆听墙根了,简如尽量宽慰着自己。 振奋精神,布置新家,这宅子原本就有家具,到不用大改,只需要习置办些厨房用具,就可以安顿下来了。 三间房,她和楚寻一间,宁香宁玉一间,剩下的一隔两开,一半放杂物,一半当厨房用,到是方便,没几天,就收拾整齐了。 宅子收拾完毕,楚寻开始见天扎在学堂里,简如狠狠歇了两天后,开始发帖子宴客了。 毕竟,她换住址了,总得告诉亲戚朋友们一声。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送简府的帖子如石沉大海一般,按理来说,别人不回,连氏总会写两句的。不过,简如只略思考了几秒,就放下此事了。 简府?呵呵,死不死啊,关她什么事! 再就是林戚月,她唯一的铁姐妹儿,这位到是热情,放下东西就想来,可惜,被国公夫人阻止了,自从‘花灯节刺客事件’后,京中高层官员之间就有些莫名紧张起来,更别说,就在简如搬家时远嫁靖北王,准备就藩的明惠公主,还在出嫁当天发生了惊马事件,差点没摔折了脖子,这让京城各界消息灵通人士如同宅神附体一样,吃住拉撒,全都在家。 林戚月出来找朋友的念头无疾而终,气的她连写的十大篇宣纸的回信,捏着那个足有两纸厚的大信封,和装钉的跟小册子般的信,简如真是哭笑不得。 这封信里,有九成以上是废话,不过,在剩下的一成里,她还真看见了一些楚寻没告诉过她的‘隐情’。 比如,那个刺杀夜里,关于三个男人基情四射的会面,比如,最近楚寻早出晚归其实是混进了三皇子的小团体里,再比如,三皇子对楚寻颇为欣赏,多次在林子墨面前赞过他美质良材,天资惊人…… 对此,简如表示:人长的帅就是占便宜,她敢用人格保证,三皇子这么快就接受了楚寻,除了确实救过他的命之外,楚寻那张脸,绝对占了至少百分五十的因素。 不过,这是好事,楚寻越早抱上最大的粗腿,简如就越早获利,所以,对于楚寻的早出晚归,她一声抱怨都没有,反而越发的温柔体贴,对此,楚寻很是感动,然后愧疚,最后奋进。 简如说:少年,为了她的未来,不要大意的走上人生颠峰吧! 楚寻说:qaq 搬进新居的第五天,简如迎来了第一个客人,连思棠。 就是那位少女时期嫁铁匠,可结局挺悲惨,最后在精分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的姨母,她曾不顾辈分和年龄的差距,让小叔子或儿子娶简如。并且,简如还技术性入股了她的胭脂店。 但是,自合伙之后,简如就准备出嫁,收拾婆婆,拉笼丈夫,忙的四脚朝天,两人也没在见过面,只靠着书信往来,这一回,连思棠知道了简如搬到京城,就直接杀过来了。 和兑了胭脂铺的帐目,收了六十两的分红后,两人捧着宁玉特意买回来的冰碗,窝在雕花拔步床上,开聊。 连思棠带来了一个爆炸性的八卦,她神秘兮兮的凑到简如耳边:“简诗要嫁人了!”她说。 简如毛都炸起来了,她一脑袋窜起来,眼睛瞪的铜铃似的:“嫁谁啊?” 开什么玩笑,她这还磨拳擦掌的等着简府设计睡她相公的时候,上去啪啪打脸呢,现在简诗要嫁人?搞什么搞?那她相公谁睡啊? “是皇商安家的庶出四公子,叫安冉的,你应该知道吧!”连思棠笑的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简如把安冉这名字在脑中过了两圈,终于想起是谁了! 耕神庙落水事件里头,在水月庵里被含翠设计污辱简诗,结果未遂还被打成猪头的那个安冉,那个生存目标是日遍四方的色鬼。 仕农工商,商的地位最底,排在最后一个,但安家却是皇商,那是官身,就算安冉是个绔纨,是庶子,但也轮不着简诗,要说嫡女还勉勉强强攀的上,可简诗她也是庶女啊,靠,那色鬼怎么会向简府提亲?简如百思不解,然后——发现自己二了! 为毛提亲?回想一下离开水月庵的时候,安冉眼巴巴的看着简诗马车就知道了,众所周知,简诗是个百年难得一个见的美人,安冉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色鬼,这两人对上,简直绝配。 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幸福的,简如欲哭无泪,她的啪啪打脸啊。 “据体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简如干巴巴的问,简诗要嫁人了,她的痛快打脸没有了,所以她要用无限的八卦来弥补她受伤的心灵。 连思棠无语翻了个白眼儿,这才眉飞色舞的说了起来。 原来,这姓安的早在简如刚出嫁后不久就来简府提过亲了,不过那时候,他是无媒无聘,自己光杆一个人来的,按规矩,纳妾还得带着粉布聘礼,安冉就这么愣头愣脑的单蹦一个来?呵呵,他要不是皇商家的儿子,简老太太就能让人打死他。 被冷言拒绝后,这厮也没死心,见天来简府门口蹲着,打不走赶不跑,往大红门前一戳,一站一天一动不动,眼看就赶上望妻石了,随着时间流逝,看热闹的人越围越事,事越传越广,后来,简老太太实在没办法,只能手书一封,派人传到安府,书中所言,字字诚恳,句句血泪,终心思想就一句:这儿子你们管不管?不管我就打死了! 安家人大吃一惊,他们以为安冉这小子几天不见是窝到哪个花楼去消遥了,哪成想是跑人家大姑娘门口当门神去了啊? 简府和安家开始扯皮。 安家不肯娶简诗当妻,只答应纳贵妾,简老太太咬死了不同意,心说她要是愿意把简诗送出去当妾的话,根本就轮不到安家,扯了半个月,以安冉绝食两天,一定要娶简诗而告终。 然后开始扯嫁妆,安家要简府最少也要陪嫁一万两以上的嫁妆,太少他们家丢不起那人,其实安家皇商之家,一万两银子不过毛毛雨,之所以提这个条件,就是因为安夫人心里不痛快,为难一下简家而已。 人家安夫人正经官家贵女,为了个养废的庶子被简老太太用唾沫洗了脸,心里不定怎么膈应呢,婚事有安大人在那儿戳着,没法搅活黄了,那嫁妆就必须卡一下,要不她难受的晚上睡不着觉啊。 一万两银子,相当于简府两年的纯收入,要是简诗嫁的是真正的高官子弟,比如简老太太娘家堂哥那类的,别说一万,两万她都能舍出来,可是一个皇商的庶子,简老太太真心觉得有点不值,于是,她犹豫了! 一边爱意丝丝,一边拖拖拉拉,一个下聘的过程拖了将近两个月还没完成。 最后,据传闻,是简玲进了简诗房间,不知说了些什么,才让简诗哭求简老太太把她嫁过去的。 “简玲?”简如低声默念这个名字! 怎么哪哪都有她啊?难道说这事还有她的算计在里头? 其实,简玲快冤死了,不能因为她设计一个人落水,就认定天底下所有的水鬼都是她推下去的吧,没这道理啊! 她是真不想管这破事,简诗爱嫁谁嫁谁,甚至,对简诗能被安冉看上,她心中还颇为嫉妒,毕竟,安冉就是在不着调儿,也是正经的高富帅,简诗跟人家,那叫高攀。 如今,简玲在简家过的有些艰难,含翠在简知洲那的新鲜劲儿有些过去了,看出这个苗头,连氏使了歪招,连买十来个调,教过的小戏子,个个年轻美貌,虽没含翠的本事,但胜在练过功身子软,又人多势重,全方位,多角度的包围了简知洲,搞的含翠虽没失宠,可到底没以前那么风光了。 连氏暗搓搓的在一旁围观兼用小手段磕待着她,简诗在简老太太面前讨乖卖巧,可私下一见着她就跟见着仇人的,简知洲只顾在花丛中飞舞,三五天也不着地,最恐怖的是,简老太太也把眼光转向了乖巧听话,越长越美的简诗。 简玲要疯了,她这才明白,简府的人,真心一个都靠不住。 不能在这么下去了,在这么下去,她真心要变透明了,她默默的等候着机会,然后,安冉出现了。简玲心里那个恨啊,如果不是她年纪太小,她真想拉开架势,把安冉勾到手。 虽然安冉不是她心中有权有钱的高富帅,可是最起码能让她脱离简府这个坑爹的环境,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安的日子,她真的过够了。 可惜,简玲是心有余,力不足,她才十一,就是有通天的手段,无奈自身硬件不足,只能望富哥而兴叹了。 不能自己离开,那就让敌人离开,简诗算是简府最恨她,也是最跟她抢简老太太资源的人,如果她嫁出去了,简老太太身前只剩下简玲一个孙女,那么,自然的,她就能重得简老太太的重视了。 为此,她挨了简诗四个耳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用三寸不烂之舌足足说了小半宿,才让简诗明白‘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以及‘死耗子不好遇,凑活凑活得了’的真理。 在两家决定十一月初八,让两人成亲的时候,简玲热泪盈眶,她比媒婆都累,简直太不容易。 “订了十一月初八?”这其中的内情,简如当然不知道,所以,她只是随意的问了一句。 “嗯,你记得这几天回去一趟,简诗到底是你妹妹,得着了信儿,怎么也得回去添个妆!”连思棠正色的说。 简如是嫡长女,也是简家第一个出嫁的姑奶奶,简府最近是太忙才没顾得上给简如传信,等道出工夫来肯定得通知,连思棠就是怕简府传信太急,简如来不及准备,所以才特意过来提醒一声儿。 “成,我知道了,等她们传信儿了我就回去。”简如乖巧的点头,她跟简府没什么感情,可也用不着撒破脸,到底她是晚辈,还得要名声呢。 两个人说说笑笑些闲话,吃过晚饭过,连思棠就离开了。 晚上,简如把连思棠说的八卦跟楚寻探讨了一翻,约定了时间一起回简府后,就吹灯睡了。 三天后,简如携夫回了简府,不理会众人之间的暗流涌动,眼神勾连,直接扔下一套赤金头面给 简诗当了添妆后,连午饭都没吃,就借口有事走了。 马车上,楚寻还笑她说:“娘家难道有鬼追你?跑的那么快?” 简如翻了个白眼:“鬼只是吓人,她们却……哼!” 就在家长里短的二人世界中(可怜宁香宁玉被无视了),时间茬茬而过,转眼九月来了,科举开始了! ☆、第五十八章 大燕朝的科举分春闱和秋闱两种。 秋闱专为考取秀才,举人之用,从九月初八一直考到九月二十八,整整二十天。 九月初八,先考童生,此一天,童生中者,休息两日后,在考一试,时间三天,落者依然是童生,中者前十为秀才,后者为生员,秀才每月月银二两,贡米若干,生员则无有此殊容。 接下来,便是考举人,当然秀才,生员们如果觉得学问不足,可以明年在再考,此事不强求,而留下继续考的,休息五天,直接入考场。 此时,便是连关九天的恐惧会试了。 连考三科,每科三天,落选者依然为秀才,中者则是举人,有资格参加三年一度的殿试了。 连考九天,吃喝拉撒都在考场里,晚上睡觉连个床都没有,直接卷着被活卷窝在墙边,再加巨大的精神压力,历年科举时,直接考死在场里,不是没有过。 难怪古语有云:秀才不算难,举人命少半,若要中进士,难于上青天! 秀才试不算难,考的是经义诗书,只要肯下苦空,勤学肯背,熬上了一二十年,总能考上,可是举人却没那么容易了。 举人考者有三:一为农学,国以田为本,农以食为天,大燕开国皇帝云:燕国不需要四体不勤,五古不分的面子官儿。因是开国皇帝所言,农学排为第一。 二为算学,当官儿的若连帐目和赋税都算不懂,底下蒙他还不一个来一个来的。 三为律法,不能把大燕律例倒背如流,运用自如的官员,大燕也不需要。 三天一科,绝不停留,交上卷后,白纸糊名,绝不寻私。 此三考过关者,便是举人了。此时,举人的功名已经可以直接为官,不过,如果想更进一步,那么就要参加三年一度的殿试。 殿试只考三天,考的是经义,取前两百人,落先者依然是举人,中者则分进士与同进士,前一百名为进士,后一百名为同进士。进士可入殿选,面见皇上,争取头甲三名,而同进士则无此殊荣。 同进士虽也名为进士,其实地位颇为尴尬,有联为证:给如夫人洗脚,赐同进士出身。意思很容易理解,如夫人,虽然可以借着夫主宠爱被称为夫人,但其地位根本就无法和真正的‘夫人’相比,就像同进士,只比进士多了个‘同’字,可地位却差的很远。 最起码,朝中二品以上的官员,没有一个是同进士出身。 所以,每年考加殿试的举人们,最怕的并不是没考中,而是考中了,但却是同进士,毕竟,没考中的话完全可以三年以后在考,而考上了同进士的话…… 你总不能对皇上说‘对不起,我不想考惹,你把我名字抹下去吧,我三年以后在来’这种话吧,那就不是抹名字的问题了,搞不好连脑袋都抹下去了。 呃,扯远了,扯回正题,考中进士的前一百人,就可以来到最后的战场,殿选了,殿选,故名思意,就是皇帝亲自来考你,或时事,或政治,或民私,没人知道皇帝会出什么题,完全当场作答,两个时辰为限,写不完就当弃权,交上卷后,皇帝亲阅,选中头甲三头,分别为状元,榜眼和探花,剩下的,则有殿中大臣讨论其排名。 秀才乡试考中得第一者,为解元,举人会试第一者,为会元,殿选第一者,为状元,获此三个第一个者,就是三元及第,大燕开国数百年,也只有一个人有过这个样的荣耀。 乡试和会试得第一到是不难,可殿试上,全国各地的天才们齐集一堂,谁知道哪藏着龙,哪卧着虎啊,在说了,就算殿试你第一了,那还有殿选呢,要知道,殿选的时候,皇帝的喜好占据了大部分成绩排名,你知道他今天是喜欢文笔犀利的,还是大气浑厚的啊?就像林子墨,就因为皇上不喜欢勋贵,好好的状元之才生生落成了探花,怎是一个倒霉了得? 这也是楚寻迟迟不敢科考的原因之一,谁知道他考的时候,皇上会不会哪根筋不对啊?他那非主流老师范晋可是个真怪胎,不三元及第,真不让他进门啊! 官场上的厚黑学他可还没来得及研究呢,虽然范晋是个被斗倒了的,可是,有总比没有强不是? 不过,为了娇妻(?)可以挺胸抬头,傲视四海,楚寻毅然决然的抛弃了恩师(-_-||),一路飞奔向考场。 迎着头顶的暖阳,他手握狼毫笔,身背小书包,在简如无言鼓励的眼神中,走出了家门。 “小姐,您别担心,姑爷有才,一定会中的!”宁玉看着小姐眼中一片水光,不由的轻声安慰道。 “我知道。”简如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揉着发酸的眼角,有气无力的说:“回去睡觉吧,天还没亮就得起来,困死了!” 这会儿还不到五更,天刚擦亮,这对于最近养成‘不太阳不照屁股不起床’这种习惯的简如来说,这个点儿起,根本就是酷刑! 看着简如潇洒的背景,困倦的神情,宁香宁玉无声咆哮:小姐,姑爷在做一件会影响你们未来的大事,求您多少长点心吧! 简如翻着白眼儿扑进床里,抱着柔软的被褥,幸福的眯起眼睛,懒散的回:你们姑爷可是大燕国第二个三元及第,秀才算个毛啊。少女们,自信点! 时间匆匆而过,不出简如所料,楚寻很轻松的就考中了解元,回家连睡两天,还没等宁香宁玉开始四下传播炫耀呢,就又进了考场。 没有任何悬念,放榜那天,会元到手,惊诧了所有人的双眼,毕竟,这是才子多如狗,读书人遍地走的京城,这里的会元,跟偏远小县的会元,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 那一天,看过红字榜上第一名位置上,那黑画银勾的楚寻两字后,这两个加起来四十多,无论在哪都不属于小孩子的夫妻,竟然买了满筐的烟花,大白天的跑到河边去放,结果,什么都没看到不说,还落了一身的灰。 白天放烟花的后果,不止是一头一脸的灰,还炸死人家村民鱼溏里的活鱼若干,差点让人抓起来,还最后陪了人家四钱银子才脱了身。 河边,两人四目相视,看着对方灰头土脸的样子,不由的哈哈大笑,随后扑倒在草坪上,把平时的‘男神范儿’‘温柔腔儿’全都收起来,尖叫玩闹,肆意嘻笑,直到天黑才脱着疲惫但却满足的心情回到宅抵。 那一个下午,简如忘了前世今生,楚寻忘了身世不明,他们就真的孩子一样,为了一点小事开心不已。 多年以后,楚寻变成了世界上最帅的老头儿的时候,他抱着简如,坐在树下,对她说:“那一天,是他一生中第二开心的时候!” 简如问他:“那你第一开心的是什么时候?” 那时的楚寻,已脱去那身男神外衣,他大声笑,眼中透着温柔,抚摸着简如不在光滑的脸,他说:“我生平最开心的时候,是跟你成亲的那一天,哪怕金榜提名,哪怕封候拜相,那时候的快乐,都无法跟与你成亲时的满足相比。“ 当然,这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未来的自己会发出如此感慨,回城后,享用了宁香宁玉特意准备的庆功宴,然后,洗干擦净,一夜巫山大战,风雨飞腾,被褥与肚兜齐飞,青衫和绣鞋共舞! “啊,呼,啊~~”简如腰弯站在床塌,双手扶着床柱,眼神涣散,身体随着晃动震震发软,如果不是背后有力的支持的话,她早就摊到在地了。 “如儿,如儿!”楚寻双手用死死掐着她的纤腰,口中温柔呼唤,可身下却不停的冲击着,汗水冲过他的额头,从尖尖的下巴处滑下,滴落在简如背上。 看着那滴汗水四下砸开,楚寻的眼中仿佛烧起一团火般,瞬间就加快了速度。 “啊……”简如尖厉的喊着,无意中摇首,梳妆抬上的镜子隐隐约约能看见两团白花花的身影,一高一矮,此起彼伏。 那画面深深的刺激了简如,她只觉得身体一收缩,热情奔涌而出,无力的向前一摊,她呻,吟着:“不行了,我不行了!” 可楚寻却没放过她,他用手臂的力量托着她的腰枝,一下下的用力再用力…… 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精力旺盛,*无穷,更何况遇到心情激昂的时候,那绝对不是用‘神勇’一词点可以形容的。 夜,还很长,简如,请保重! 大燕有例,功名考至举人,就可以外放做官了,当然,举人做官,顶封就是五品,不会在往上升,这对世家大族来说,当然是不屑一顾,但对普通人家来说,完全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 楚家和简家都在普通人家之列,楚家往上算八辈都是贫农,楚凤凌这个地主的名头还是套人家容氏家财得的,至于简家,简老太太的丈夫到是秀才,可惜死的太早,不过,就是因为简老太太的死鬼丈夫,简家这个靠开铺子和收租过活的人家,才能摆脱地主或商人的名声,被贯以‘乡绅’的头衔。 楚寻是一个二十岁的举人,还是会元,没人不相信他可以在进一步,成为进士,可想而知,对于他的亲人来说,这会是何等让人兴奋成狂的消息。 简如早就准备好了迎接‘战斗’,不过,她没想到第一个上门的竟然是宁嬷嬷。 “好了,这下好了,小姐,您总算是熬出来了!”宁嬷嬷坐在小杌上,用手背擦着眼泪,欣慰的说。 她托了小姐的福,除了奴籍不说,长安还掌管了小姐所有外面的生意,手下管着二三十号人,四处跑买卖,成了人家口中的宁大掌柜,虽然是仕农工商中最低等的‘商’,可对她们这样原本是‘奴’的人来说,说是光宗耀祖都不为过。 就连她,一个颠了一辈子勺的烧菜婆子,身边都使上了两个下人,这全是小姐的恩典,所以,一听见姑爷得中举人的消息,她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宁嬷嬷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一腔激动之情全都融到泪水里了,想当初,她家小姐的婚姻行情,是何等的惨淡,简府的嫡长女,匆匆忙忙的嫁了穷的底掉的人家,有多少人嘲笑,讽刺,就连简府的主子下人们都明里暗里的瞧不起小姐,现在…… “好啊,好啊!”宁嬷嬷抓着简如的手,一叠连声的说。 “嬷嬷,快别哭了,喝口水吧!”简如亲手递过一杯温茶,安慰道。 宁嬷嬷现在的心情太激动,若不发,泄出来反而不好,因此简如等她哭的差不多了,才开口劝她:“这是天大的好事,应该笑才对,您哭什么啊!” “对,该笑,是该笑。”宁嬷嬷被简如哄小孩似的一哄,到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擦了擦眼泪,和简如说起家长来。 聊了一会儿,宁嬷嬷忽然特别气愤的提了一句:“风水轮流转,以前简府那群人瞧不起小姐,这会姑爷中举,她们怕是要巴结上来了,姑爷虽然中了会元,可到底没啥背景,万事得小心着,小姐千万防着点,可别被她们哄住了,免得日后她们求这求那儿的,让姑爷为难。” 简如面上笑着答应,心里却在暗自叹气,宁嬷嬷真是太单纯了,简府,那是说防着点就能躲开的吗?哄住你是低档次,哄不住人家就塞人,塞人被你打灭了,人家就直接弄死你。 怎是凶残了得啊! 就在简如和宁嬷嬷那讨论着抵抗简府一百零八式的时候,楚寻正推开林国公府书房的大门。 里面,三皇子贺轩,林子墨和景瑜同时抬头看向他。 ☆、第五十九章 自从‘花灯节刺杀事件’后,贺轩曾多次跟林子墨谈论过楚寻这个人。 虽然那一脚踩的贺轩半个月后肚子还是乌青的,但毕竟,楚寻救了他的性命,而且,阻止了刺客自尽不说,还为他查清了刺客的来路,在加上知道当初‘后妃省亲事件’是由楚寻的夫人简氏无意间提醒,林子墨才查出了太子之事,贺轩就觉得楚寻此人,可能是一员福将。 不过,那时候的注意,其实大多数是因为那一眼的惊艳。 想想看,在身临绝境,自觉必死的时候,有一个人天神般现身救你于水火,那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竟然长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上天难见,下海难寻…… 这两种冲击合在一起,就算贺轩是性别男,爱好女的笔直笔直,也无法阻拦他对‘救命美人’的注视之心。 虽然救命美人是个男的,注定以后没啥发展了,但是偶尔见见痛快痛快眼睛也是好的啊!在后宫,自家后院和n个知名‘坊间场所’逛了好几遍,都没找到比楚寻更美的人后,贺轩这么想到。 本来他是抱着‘瞻仰美好事物,洗涤暴燥心灵’的想法跟楚寻相处的,可几句见面后,贺轩发现,此人不简单。 经易史诗,倒背如流,算术律法,理解深厚,就连农耕和税赋,都有独到的见解,以贺轩的经验来判断,此人绝对有头甲前三之才。 当然,此人不太喜欢说话,这到是个缺点,不过,有那一张脸,完全可以抵过千言万语了,都不用笑,只要楚寻冷着脸往那儿一戳,只要是人,无论男女,都会不由自主的产生爱慕,不对,是喜悦之心。 这一点,贺轩可以拿自己担保。 他派人去查了楚寻的来历,然后发现,草根出身,家世清贫,无党无争,学问惊人,而且,值得注意的是,楚寻是那个曾被称为大燕第一才子的范晋的弟子,那个即使辞官十来年,也学生满天下的范晋。 此人日后必入官场,而且,他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排名肯定底不了,又有范晋在后面托着,未来不可限量,这样的人,不借着微时相交一下,贺轩觉得,这绝对有负他伯乐的名号啊! 于是,拉着林子墨和景喻这两个好基友,贺轩开开森森的去交新朋友了。 一个月以后,楚寻用解元,会元之名显示了贺轩的眼光绝对闪亮。 “学生见过三皇子!”楚寻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大马金刀坐在上位的贺轩,连忙作势欲拜。 “行了,楚寻,别整虚的了!”贺轩流氓哄哄的挤了下眼睛,不怀好意的说:“一朝天下知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美女投怀送抱?” 对于贺轩这种别样的表达方式,楚寻早就已经习惯了,他淡定的无视了贺轩,转过身于林子墨和景喻打着招呼。 “殿下,说正事呢,您正常点吧!”林子墨无奈的抚着额,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论血缘,他是贺轩的表弟,论交情,童年时他是贺轩的伴读,长大后他成了贺轩的心腹,彼此相处的时间比家人都多,本来他看着贺轩为保自身被皇后太子等人逼的自毁形象就够伤心的了,等到好不容易贺轩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势力,林子墨庆幸着他可以不用装的时候,贺轩装习惯回不来了…… 认识楚寻这么颜值破天的冰山男神,林子墨心说:有这个外在内在都很正经的新人投靠,贺轩你就是装,也得装两天高大上吧,总不能让人家觉得投靠了个流氓吧! 结果,这位更不着调儿了,别说高大上了,连原来的两分正经都没了,见此,林子墨连哭的心情都没了。 “荣郡王近日秘密改调禁卫军的护防!”一直当背景版看着几人耍宝的景喻忽然开口。 “哦?”贺轩甩开流氓外表,正色起来,用手指轻敲桌面,他若有所思的低语:“荣郡王?我还以为会是太子……” 荣郡王就是嫣贵妃所出的皇长子,比皇后所出的太子整整大了五岁,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和太子掐的风声水起的就是他。 “自皇后省亲过后,太子多次暗地里往来承恩公府,跟承恩公家的三公子交往甚秘,还几次秘密出城,前往远效一间寺庙,我也曾派人前去调查,可惜那里防卫基严,我怕打草惊蛇,便未曾强求。”景喻补充道。 他是腾龙卫首领,管的就是京中布防,荣郡王和太子的隐秘,旁人查不到,他却是能查到的,这也是为什么贺轩会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拉笼到他的原由。 “寺庙?我那位好二哥,他不会是要行巫蛊诅咒之术吧!”贺轩听了景喻的话,想了半晌后,神情古怪的说。 他那个太子二哥,除了身为嫡子这个先天不可抗拒的优势之外,别的,无论是外貌还是智商,都是拉底贺氏皇族水准的存在。 太子,论文才,他不如少年成名的荣郡王,论武艺,他不如英勇善战的四皇子,论权谋心计,那更是被贺轩本人甩出一赤道,甚至,他连一个君王最基本的驭下手段都没有,要不是有皇后在后面兜着,东宫都会被众皇子和后妃们打成筛子。 如果不是太子这么不争气,他们这些兄弟们未必会为了皇位斗成乌眼鸡,贺轩莫名的有些伤感。 “如果太子真的行了巫蛊之事,那皇后必定不知情。”林子墨说。 皇后是先帝在当今还是太子之时,为他指的嫡妻,虽然并不得宠,却把一直受宠了二十多年的嫣贵妃压的死死的,还越过当今最喜爱的荣郡王,扶持着平庸的二皇子当了太子,是个心机狠辣之辈,当初林戚月落水和三皇子被刺之事,都跟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自她回府省亲之后,承恩公就多方游走,四处窜连,而当今,却莫名其妙的得了头疼症,病的越来越重,甚至近几天已经罢了朝。 “唉,这事越来越乱,连老四都不消停,见天的进宫去求见父皇,也不怕皇后看他眼晕,在下点药弄死他。”贺轩往椅背上一摊,巴嗒巴嗒嘴说。 “不管怎么样,总之要谨慎了!”景喻下了结论。 楚寻沉默的站在一旁仔细听着,却并不插话,他很清楚,对比于屋里的另外两个人来说,三皇子并不完全信任他。 林子墨是勋爵小一辈中的佼佼者,景喻则是军方的楚翘,而他能站在这儿,则多亏了三皇子在文官势力和读书人这方面不吃香这个弱点。 荣郡王受文官推崇,本身又是才子,太子中宫嫡子,天下读书人都会都视其为正位,而三皇子贺轩,不占嫡,不占长,本身又不着调,文官和读书人对他的印象,真是相当不怎么样。 贺轩在招览文官和读书人这方面的工作,进展的相当困难,所以,当楚寻从天而降的时候,他才会那么欣喜若狂。 范晋曾经任职翰林院院正,虽然已经辞职很多年,可于他有过师生情分的读书人,也是遍布整个大燕的底层机构,虽然大部分都在五品以下,可是他们大多还很年轻,慢慢的总会升上来,而楚寻,做为范晋辞官后着重培养的弟子(大雾),只要入了官场,自然会接手范晋的人脉。 而且,楚寻才华横溢,又长成那个样子,他现在就已连解元,会元,要是殿选的时候在中上头甲,贺轩都不敢想,等他踏马游街的时候,会是怎样狂热的景相。 所以,哪怕认识时间不少,贺轩还是决定将其收为已用,当然,必要的调查是少不了的。 对此,楚寻心知肚明,对于偶尔出现在身边的不明人士,他视若无睹,对三皇子不时试探范晋的言语,他都巧妙的圆了过去,终于在现在,他初步的取信于三皇子,得以进入这个小圈子。 多听,多看,多想,少说,这是楚寻目前办事的原则,他不是林子墨,跟三皇子有从小的交情,也不是景喻,背景十足,官高势重,他不过是一介贫民百姓,因多方巧合才被三皇子关注,否则,就算他中了会元,也无法跟三皇子身边的幕僚们相比。 这一个下午,就在几人的交谈中过去,期间,楚寻一直沉默的听着,就是偶尔插一句嘴,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不敢妄言,不过,正因此如此,三皇子等人对他的印象到是更好了。 天至黄昏的时候,楚寻从国公府离开,穿过拥挤的街道,拐进偏避的小巷,七转八弯,最终来到一座老旧的宅院前。 敲了敲门,一个阴森的好像幽灵般的老仆露出半个脑袋,眼神冰冷的直视着他,楚寻浑不在意,抬腿就走向书房。 范晋六十多岁,是个长脸的小老头,因为十几年前经过大劫,相貌比年龄显得老了不少,就算见天板着脸,不苟言笑,也掩不住满脸的褶子。 现在,他斜卧在半塌上,半眯眼打量着正身恭立于一旁的楚寻。 “世人皆知我不屑忠于蠢人,太子就是名副其实的蠢货,当年科举舞弊,害我除族辞官,妻离子散的原凶,就是荣郡王的外家,别说荣郡王那才子之名都是让人吹出来的了,就是他是当世孔孟,我也不会投靠他,至于四皇子,哼,心性不定,识人不明……”范晋哼一声,歪了下身子:“剩下的几个皇子,年龄太小,皇上的身体越来越次,怕是活不了多久了,等底下那几个长成了,黄花菜都凉了!” 楚寻老老实实的听着范晋足以被人抄家的言论,没有半点惊讶,这些话,他都听了七八年了,早就麻木了,自从范晋辞官了之后,他越来越嫉世愤俗,嘴也越来越瓢,楚寻知道的很清楚,现在不让他说痛快了,他今天晚上就别想回家。 范晋从当今说到先皇,从先皇说到皇孙,逐渐扩散至整个贺氏皇族,神情激昂,口沫横飞,如果不是楚寻递给他一杯茶的话,老头儿搞不好会说到脱水。 把茶水全灌进嘴里,范晋咳嗽了两声,觉得嗓子有点疼的同时,想起了徒弟来了这目的,撇了一眼,看在他恭敬的听了半天的牢骚的份儿,范晋勉强的提点:“观三皇子往日行径,到是个聪明人,名声虽然不咋地,但政事处理算是得当,在官员中的风评也不错,你既然已决定入仕,在当今眼看着快不行的情况下,选择他,到也算是上策。” 就像范晋说的,荣郡王外家于他有大仇,楚寻想在入仕之后得到范晋的人脉,自然不可能选择荣郡王来投靠,而太子,明显的脑袋有坑,智商不足,排除这两人,楚寻能选择的就只有贺轩和四皇子了。 “先生,今日……”楚寻把在国公府书房中听来了的京中变动一一向范晋道来。 罕见的,范晋没有插话,只皱着眉仔细的倾听,听罢后,他起身走到书桌旁,从案上翻出几封书信,仔细的看了起来,半晌,他吐了口气:“看来,这天要变了!” 抬起头,他直视楚寻,打趣的说:“呵呵,跟紧三皇子吧,说不定你不用在等两年就可以三元及第了!” ☆、第六十章 跟范晋的交谈并没有影响楚寻前进的步伐,自高中会元之后,他减少了闭关读书的时间,开始与同科的读书人们以及范晋还在京中任职的弟子们交往起来。 他是会元之身,同科的举人的自然不会拒绝和他交流学问,而范晋的弟子,在梁进士的介绍下,多多少少也能混个面熟。 对此,简如没有任何疑异。 哪怕楚寻拿回家的银子变少,甚至除了容氏和楚凝的生活费外,只勉强够一家的吃穿,她也没说过一句怨言。 有投资才会有回报,这个道理简如太懂了,要不是怕伤了楚寻的自尊,她恨不得每月发他月钱,免得楚寻还得早出晚归,偷偷摸摸的去卖假画。 不过,她的友好态度也是有收获的,最起码,楚寻就把三皇子啊,便宜老师之类的事全告诉了她,得知了实情,简如才明白,前世她以为没背没景的楚寻,竟然还有个这么高大上的老师。 原来不止是美男救流氓那么简单啊,简如暗自感叹。 随着楚寻的坦白,夫妻俩的感觉越加甜蜜深厚,其信任之‘深厚’,已经到了楚寻把他亲娘和妹妹甩给简如全权处理的程度。 其实,从楚寻中解元的时候,容氏那边就得到了消息,只是被两嬷嬷压着,才没包袱款款的追到京城来,在后来,楚寻中了会元,成了可以当官儿的举人老爷,容氏简直要疯魔了,她扬言,就算被打折了手脚,她也要摊在儿子炕上。 容氏到底是楚寻的老娘,两位嬷嬷只能言语压抑,真下狠手,她俩也不敢,便只能一天一封信的催简如赶紧想办法。 这种事,简如当然不会自己做主,她把信交给了楚寻,然后……被楚寻用可怜兮兮,仿佛受惊的小狗一样的眼神盯的浑身发软,不由自主的就大包大揽了。 把事儿揽过来发誓一定解决之后,简如其实有点后悔,不过,转念一想,容氏和楚凝在不怎么样,那也是楚寻的亲娘和亲妹,让楚寻像她一样去对付她们,这根本就不现实。 就像连氏,明里暗里嫌弃她,甚至曾经想过要弄死她,可简如在面对连氏的时候,依然还是下不去狠手,而容氏呢?除了生活作风问题外,对楚寻还是有两分关心在的,虽然对比疼爱楚凝,那两分关心实在是少的可怜,但是,比连氏对简如那也是强百套。 这么一想,简如心里平和了很多,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她坐着马车,亲自回了一趟楚家坝,当着全村人的面儿送了半车锦衣美食后,跟容氏‘深入’的聊了半个时辰。 在成功吓摊了容氏之后,简如又独自往容氏娘家旧址,就是楚凤凌没卖的老宅,接回了老太太一枚,安放在了楚家。 在此,我们郑重介绍一下此枚老太太,楚白氏的来历。 楚白氏是楚凤凌一表不止三千里的某代舅母,是十六岁开始抱着牌位嫁进楚家的望门寡,因老家发水,实在活不下去了,所以在二十多年前,来投靠楚凤凌。 那时,容父容母已死,楚凤凌正在把容府变成楚府的阶段里,对楚白氏这个投上门的老家寡妇,也多有照应,虽然没供吃供喝,但安排了个守门的活儿,算是要养她老了。 可惜,后来容氏出墙于王佃户,两人私情儿的时候,走的正是楚白氏看守的那道门,楚凤凌发现时,真是差点没法楚白氏活活打死,最后,楚凤凌休了容氏,举家迁往别处时,没带楚白氏,而是把她扔在了楚家坝。 楚白氏无房无地,一介老寡妇,根本就没有生存能力,因此,她只能晚上窝在楚家旧宅,白日走街窜巷的在各村乞讨,这才勉强活下来,可想而知,她恨容氏恨成了什么样儿。 简如亲自去请的,就是这位楚白氏。 “不管公爹怎么对待舅祖母,理法上来说,舅祖母是相公和小姑的长辈,这点不容置疑,既然如此,那么把舅祖母接回家中孝敬自然是理所应当的,只可惜京中宅院太小,恐无法照顾好长辈,所以,只好请小姑照顾好舅祖母了,至于婆婆,虽然只是休妇,但既还被楚家子供养,那么,照顾长辈就则无旁待了。” 把楚白氏往楚家院里一扔,简如这么对容氏和楚凝说。 面对着楚白氏瘦骨淋漓的脸,恨得发蓝的眼,楚凝当场就吓昏了。 看着楚白氏冲进容氏的屋儿,抓着简如送的东西一通大嚼,容氏围着她团团乱转却不敢上前的样子,司嬷嬷不由的一挑大拇指。 “小姐,您这手儿真厉害啊!”司嬷嬷佩服万分,小姐是晚辈,就算在家中占了在大的上风,对外还得遵守孝礼,这也是容氏敢闹的原因,毕竟儿子中了举,亲娘想跟着去享福,这无可厚非。 这不像上次,是关起门来自家吵闹,容氏早把想去京城的事扬的整个村子都知道了,若是强硬着就不接,对小姐和姑爷的名声也不好。 司嬷嬷知道,小姐手里握着容氏的把柄,她私下也跟汪嬷嬷谈论过,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容氏早年传出来的花边新闻,可是这种事,好说不好听,真撕破脸传出去,容氏当然会臭不可闻,可姑爷和小姐,也难免沾上一身的臭狗屎。 她私下给小姐提过建议,不如就让容氏搬到京里去得了,弄到身边也好收拾,可小姐却说,此事她自有主意,不用担心。 小姐都说不用她担心了,司嬷嬷也不好在追着问,只暗自里纳闷,直到见到楚白氏,她才算明白了。 容氏敢这么闹,不就是因为她是‘长辈’吗?现在,简如找来了楚白氏,这个辈分更高,更加名正言顺的楚家长辈,那么,她们所有人,就都可以借着这个长辈的手,来管教容氏了。 端谁的碗,受谁的管,小姐既然敢找楚白氏,司嬷嬷相信,她绝对是有压制楚白氏的手段。 “往日也不知道舅祖母受了这样的苦,这全是我们做小辈的不是,今次,相公有幸中举,算是立了业,万不能在让舅祖母流落在外了!”面对上门来恭贺的邻居和村老,简如落落大方的如此说明:“本来,我们准备把舅祖母和婆婆小姑都接到京城去住,无奈舅祖母不愿离乡,相公那边又离不得人,就只能留下婆婆和小姑照顾舅祖母了,不过好在我留下了嬷嬷下人照应,到也不用烦劳婆婆亲自动手。” “楚家郎孝顺!” “楚白氏这回可享福了!” “寻哥儿媳妇是大方的!” 村人们议论纷纷,不过,大多数人说的都是好话,毕竟,大伙都知道,简如搬去京城的时候,可是留下了三个下人照顾容氏她们,村里的地主婆都没这么多人伺候,更别说容氏一个休妇了,所以,对于楚寻和简如独自搬去京城这件事,村人们没有任何闲话。 人家已经留银子留人了,每月也大包小裹的往家里送东西,这都是众人亲眼所见,人家是正经的奔着前程去了,又不是不管老人了。 至于接回楚白氏,若是旁人去做,可能会有骂傻叉什么的,一个八百里远的穷婆子有什么可养的?但要是举人老爷接的,村人们却觉得可以理解,人家是举人老爷嘛,觉悟当然高了。 用了一天的时间,抡着楚白氏这杆大枪,简如彻底打趴了容氏,看着楚白氏用尖细的指甲往容氏脸上戳的时候,她觉得特别痛快。 在楚白氏,容氏和楚凝的三方乱骂声中,简如走出大门,坐在马车,一路哼着曲回到了京城。 夜半时分,楚寻怀抱着早已经睡熟的简如,回想着她刚才说的家中之事,不得不佩服的承认:就怎么对付他老娘这一点,如儿跟他的差距,绝对是当朝状元和落榜秀才的距离。 时光如水,岁月如棱,在简如欣慰的看着司嬷嬷写过来的,楚家坝各种‘趣闻’的时候,简诗要出嫁了。 经过简老太太和安家主母从嫁妆到花桥,从聘礼到陪嫁的各种花样撒x,简诗的婚礼最终定拖到了大雪纷飞的十二月二十六。 简如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缺德鬼定了这么个时节,不过,看着简诗穿着大红的嫁衣,却冻成狗,连美丽的脸色都发青的时候,简如发现自己是相当愉快的。 送走了简诗的花桥,简如挽着楚寻的手准备去给简老太太问安,拐过一个转角时,迎面撞见了几个人正打成一团的画面。 “你们这些贱人,放开我,我要见老爷,我要见老爷!”积雪泥水之中,含翠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死死的压住。 她两膀被捆到背后,脸颊被按在雪里,怒瞪的圆眼中满是血丝,她死命挣扎着,口中是绝望的高喊。 “你消停点吧,翠姨娘,你害的琴姨娘流了产,太太没打死你,只是将你发卖了,已经是大慈大悲了!”有婆子死死抓着含翠的头,把一口浓痰啐到她脸上,鄙视的骂:“你还想找老爷,哼,老爷现在正忙安慰琴姨娘呢,哪有功夫理你这浪儿货啊!” “老爷不会这么对我的!”含翠不顾被抓下的大把头发,拼命的反身抓打着。 那婆子被含翠绝望的反击打青一只眼,恨得死死掐着她胸前的软肉,正打算狠拧两下报仇呢,结果一抬正看见简如和楚寻走过来,现在整个简府,谁不知道大小姐抖起来了,那婆子也顾不上报复,连忙踹了含翠一脚,对旁边的人吩咐道:“快,快把她拉下去,别挡了大小姐的道儿。” 楚寻转头看了一眼简如,发现她对眼前的景象视若无睹,就默默的咽下好奇之心,挺胸抬头的 接着往前走,决定……回家以后在问! “三小姐,救救我,三小姐,救救我!”忽然,含翠不知从哪跑出的力量,挣开几个婆子的手,对凉亭的方向奔去。 听到她的叫嚷,简如不由的回过头,直接撞进了站在凉亭阴影中的简玲眼中。 ☆、第六十一章 简玲牵扯着一个两三岁左右的男孩站在凉亭后头。 她对含翠的求救声如若未闻,只面无表情的看了简如和楚寻一眼,然后,就带着那男孩离开了。 看着眼前的画面,简如只觉得莫名其妙,不过有楚寻在跟前,她到底没表现出八卦的一面,只略看了两眼就离开了。 出嫁的姑奶奶回府自是娇客,本来就没啥可干的,更何况简诗的花桥都送走了,简如剩下的工作也就是陪陪简老太太,听听简府中人的恭维了。 女子一生,在家看父,出嫁看夫,老年看子,因为简知洲不争气,简老太太挣扎了二十多年也没法让简府在进一步,只能用孙女去联姻来保证自家不沦落到土鳖地主之流。 这一点,简如看的很透,所以,对简老太太和简知洲等人有意无意的奉诚讨好,狂打亲情牌的行为,她都淡然一笑,过耳就忘。 前世因为人家试好道歉就凑上去,结果被算计的人财命三失就够傻叉的了,这辈子她要是在摔进同一个坑里,那就不止是智商,恐怕连腿脚都有问题了。 貌似被捧的很爽(其实就是)的过了一天,简如带着被展览了一圈儿的丈夫回了京。 把楚寻收拾的光鲜亮丽,目送他每晚都要出去走一走之后,简如回到屋里,把宁香宁玉叫到身边,三个人兴奋的讨论起来。 没有女人不喜欢八卦,简如也是女人,对于含翠为什么会混到被捆走这种地步,她是相当好奇,不主动去问,不过是怕被连氏缠上惹麻烦,但是,她不问,不代表宁玉她们不能问。 宁香宁玉是简府的老人儿,就算跟简如一起陪嫁出来了,府里的小伙伴们也不少,打听起事来特别方便,现在,屋门锁紧,姑爷送走,三个人围坐在床上,扒的眉飞色舞,聊的双颊赤红。 自从含翠横空出世以后,她就是一直是简府有‘志向’的婢女们的楷模,做为一个妾室,她把勾男人这个命题演练到了极致,对本职工作做到了‘用心干,用眼看’的基本原则,可惜啊,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小四换小三。 上次连思棠来时,曾对简如说过:连氏不知从哪买来一群貌似技术过硬的戏子和瘦马,以此对抗越来越嚣张的含翠,至于效果嘛?在连思棠跟她提这事的时候,应该还算势均力敌。 不过,社会在进步,时代在发展,任何事都不会一成不变,在含翠斗连氏,压戏子,战瘦马的时候,一个淹沉在群芳争斗中默默无闻的黄毛小戏子——含琴出手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含琴,人家绝对是行家,一出手就是重量级的,在一个月黑风高,合府欢庆的晚上,含琴大无畏的横着吐了一桌子,华丽丽的,人家怀孕了。 在简府只有一个男孙的情况下,含琴的肚子很宝贵,在大夫确认怀孕之后,含琴就从不入流的戏子通房升级成了简府目前唯二的半个主子,琴姨娘。 之后的事,可以就一句话来简单形容。 不孕不育的粗鄙翠姨娘,嫉妒恨老实本分的琴姨娘,单方面打击撕x人家,偏偏人家琴姨娘是真善良,纯美好,就算受了在多欺负,也从不叫苦,甚至还在主子们面前为翠姨娘求情,可惜,翠姨娘恶魔本质,无法被圣光感招,在光天下日之下,推倒琴姨娘,使其流产,让简府主子们忍无可忍,只能将其发卖。 就连最疼含翠的简知洲,在善良的琴姨娘的泪眼朦胧之下,也转头默认了。 恶毒的翠姨娘被发卖了,从此,简府众人过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 故事结束。 “太可惜了,没看见现场。”宁香拍胸狼嚎。 “光说不解劲啊!”宁玉咂舌暗恨。 “唉!”简如暗悔一声,真爱大战白莲花,这么热闹的场景看不见,简直恨瞎她的眼啊,要知道,自从搬到京城后,楚寻就早出晚归,她跟邻居不熟,没法一起扒一扒杀时间,国公府最近门禁特别严,林戚月根本出不来,她一个刚嫁人的小媳妇儿,也不好总往外跑…… 在楚家坝的时候人多还能热闹点,现在一搬到京城来,她连气容氏和掐楚凝的乐趣都没了……简如一脸的泪啊,谁能理解留守妇女的悲伤和苦痛啊! 不过,简如吸了吸鼻子,这事儿,好像里里外外都没简玲的身影啊,含翠是她捧出来的,又一直站在一起,她甚至被简知洲记在了含翠名下,现在,含翠被那个琴姨娘一棒子打的彻底,眼见没翻身的机会了,简玲却一言不发,这不科学啊! 如果能听见简如的心声,那简玲绝对会扑跪于地,痛哭流涕的高喊一声:不是不想管,而是臣妾管不了啊! 无奈,简玲没有读心术,她听不见简如的心声,所以,她只能坐在安寿院主屋的侧室里,用手拍着熟睡的瑾哥儿,无声的燥狂着。 含翠只是丫环出身,没什么见识,会跟她合作算计连氏,完全是出于一股报复之心,这点简玲在平日跟她的相处上就了解的很清楚了,可是,她真没想到,含翠会狂到当着大伙的面推倒孕妇。 或许简知洲的调高宠爱已经让她失去理智了吧,简玲苦笑,含翠卖了就卖了,左右那么个宠坏了脑子的人也帮不了她什么,可是,含翠这一卖到不要紧,她的名声也岌岌可危了! 生母(杨姨娘)横死,养母(含翠)品德败坏,她这双料闺女在简府众人面前,都快抬不起头来了。 她是穿越女对吧?她应该是女主对吧,说好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一路逆袭,收尽美男在哪啊?简玲欲哭无泪,她不就是刚穿过来的时候不了解情况,想了个一网打尽的计谋吗?不成功就算了,可是,这处处被打压,哪哪不顺心,好不容易冒下头就被压下去,是几个意思啊? 她到底是怎么混到这个份上的?简玲双眼通红,死死盯着睡的口水都流出来的瑾哥儿,心里琢磨着如果抱孩子跳井,穿越回去的机率能有多少时…… “三小姐,老太太忙了一天,有些头疼,请您过去一趟儿呢!”王嬷嬷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小声的叫。 “知道,嬷嬷,我马上来。”简玲连忙收拾起思绪,抛下瑾哥儿,匆匆来到简老太太的卧房。 简老太太的卧房算是简府最华丽的所在了,进得门来,入目便是一个大理石的大插屏,旁边的紫檀书架上放着一个观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里面设着精雕细琢的拔步床,锦被绣衾,拔步床上悬着藏红双绣富贵花儿的纱帐,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 软底鞋走在毡毯上,简玲小心的没发出半点动静,她走到木架旁,在盆中静了静手,然后无声无息的跪在床下的脚塌上,将双手放在简老太太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按揉着。 “唔~”半躺着养神的简老太太发出一声呻,吟,她微睁开眼,扫了一眼简玲,用苍老平缓的声音说道:“你是个孝顺的,为了我这半入土的老婆子学这贱业,为难你了!” 话虽如此说,可简老太太面色却很平淡,半点也看不出为孙女的孝顺而得意欣慰的样子。 “老太太说的哪里话,家中能过的如此富贵无忧,全赖老太太辛苦操持,孙女身为晚辈,不过略尽了点心,哪敢称什么为难啊!”简玲手下不停,小心慎重的琢磨着用语。 简老太太是她生平遇见的最难伺候的人,没有之一。 按时按点帮简老太太按摩为的就是讨好她,简玲不否认这一点,可是,简老太太既然接受了,那就老老实实被讨好不就得了吗?每天拿小话敲打她,有意思吗?简玲翻着白眼的吐糟。 “你到是会说话!”简玲那一番讨巧的话,并没打动简老太太,她只是不可置否的说了一声儿,就不在言语了。 主屋中顿时平静了下来。 简老太太最近的心情很不好,简诗嫁给了皇商家的庶子,虽然没达到她的理想高度,但也算勉强可以接受,但是,皇商家正妻跟她的无数场撕x大战,却让头疼不已。 当然,身为长辈,她不是被撕的主要目标,简老太太知道,她不过是略有头疼,可连氏却已经喝了一个月的顺气药,无数次被气的直抽抽了,对比连氏的情况,简老太太算是不错了,但是,她一点都不为此而感到欣慰。 身为婆婆的安夫人并不喜欢简诗,排斥她进门,甚至,在成婚的当天跟简老太太说出进门一年就分家的话,实在是让简老太太心塞到无法形容。 安家贵就贵在一个皇商的名头上,可是安冉一介庶子,根本就没法继承皇商的名号,不分家的话,简府还能借到安家的势,可一旦分家,安冉除了能分到银子之外,还能得到什么啊? 简府不缺银子啊,听到安夫人说分家这话的时候,简老太太恨不得当场说出:‘我们不嫁了!’这样的话。 除了二孙女的赔本出售之外,大孙女的态度也让简老太太胸闷,虽然简如没在明面上表露出任何不满,可人老成精的简老太太怎么会看不出大孙女对简府根本没有感情呢? 悔啊,悔不当初啊,谁能想到那乡野贱民也有中举的一天啊!简老太太老泪纵横。 看着老太太身体轻颤,眼睑渐红,简玲不由的大吃一惊,她刚想开口寻问,就听见简老太太闭着眼,梦呓般的说:“可惜你是个没福气的,即做不成皇商夫人,也当不成举人娘子。” 手下猛的停顿,简玲的瞳孔剧烈收缩起来。 “你是个乖巧听话的,不像你大姐,二姐……”简老太太似乎被按的舒服了,低低的说了这句后,就不在开口,没一会儿,轻微的吸收声响起,她睡觉了。 屋中一片寂静,简玲慢慢的把手缩了回来,狠狠的用牙齿咬着唇……如果不是年纪太小,凭她的手段,安冉怎么会轻易就被简诗勾走,还有楚寻,那个俊美的不像凡人的男人,那本该是她的,是她的…… 各种念头在脑中闪过,简玲的眼中露出阴狠之色,必须要想办法,不能在这么下去了。 几天后,京城小宅。 在国公府跟贺轩等人窝了一下午,将种种事情商定完毕的楚寻坐在饭桌前,看着正给他舀汤的媳妇儿,倍感幸福的轻声提议:“如儿,过几天,你到国公府去住几日吧!” “怎么了?”简如端着汤碗,不解的抬起头:“好端端,怎么让我去国公府住?” “你最近不是常抱怨林小姐不来看你吗?去住些日子,跟她亲近亲近不是挺好的吗?”楚寻脸色微变,却好脾气的劝道。 看着态度如此不自然的楚寻,简如眉头微皱:“相公,我本来就是进京陪你赶考的,不说好好在家照顾你,反到跑到别人家去住,这成何道理?”见楚寻嘴唇微动似乎想说话,简如心中猛的想起一件事,连忙打断他:“你别劝我,普天之下,也没有新婚的媳妇儿扔下丈夫跑到旁人家去玩耍的,除非你说出个道理来,否则我是断不能去的。” 楚寻的抿起嘴角,表情很是为难,他犹豫了一下,看简如态度很坚决,这才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声叹道:“最近京中这天要变了,你独自在家,我实在放心不在,这才让你去国公府。” 简如的身体绷紧,她忽的抬头,呼吸急促:“相公,难道是太子他们……”楚寻投靠三皇子事从没瞒她,朝中风云变幻之事也常讲给她听,她虽不是特别明白,却也不算一无所知,伸出手,她紧紧的抓住楚寻的衣襟,急切的问:“他们,他们是要动手了?” “别怕,没事的!”楚寻没正面回答,只是用手抚着她的背,轻声的安慰她。 是了,简如闭上眼,最近这种平淡幸福的生活,几乎让她忘了那一场巨变,也忘了在那场巨变里,出现的那个差点毁了她一切的女人。 ☆、第六十二章 前世的这个时候,楚寻也已经考中会元,不过那时他是独自上京,简如并没有跟过来,在楚寻传回来信来说,过年不回家要在京中跟老师用功的时候,简如正在楚家坝被容氏等人打击的自我怀疑呢! 那时候,简如还处在:进入新环境,努力求认同的阶段,丈夫这类的!因为各种类似勾通不良,自卑和老丈人的原因,反而有些敬而远之的感觉。 犹记得,那一年的小年夜,简如正因为饭菜问题被容氏和楚凝双打的时候,在远处京城方向的天空,忽然火光染满半天,亮如白昼。 楚家坝所有人都跑出房屋,就连已睡着的都被人叫醒,大伙看着那笼罩在京城上空的火光,用各种大胆的猜测来发,泄心中的不安。 楚家人自然也不会例外,更何况那时楚寻还独自呆在京城里,睁着双眼担心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简如用冷水打脸,努力振奋精神的上京去寻人了! 一路如何担忧害怕自是不提,好不容易到了地方,简如却发现京中城门紧闭,城门楼上威武雄壮的两排大兵,个个满脸横肉,眼冒绿光,简如想了想京中不知安全与否的相公,在看了看自己的瘦弱小身体,果断的……消无声息的回家了。 开玩笑,瞧那大兵的样儿,一个打她五个都没难度,更何况是一群啊,那种必死的事,她才不往上招呼呢! 京城搞起了戒严,不许进不许出,就在所有知道消息的人忧心忡忡,不知出了什么事的时候,京里忽然又解了禁,反常的不过就一天时间。 一天之后,楚寻自己回了家,两个冷眼就把一群‘求解答’的人瞪的躲到角落去画圈圈,而后,荣郡王被贬,太子被圈,皇后暴毙,皇帝病重,自感时日无多,遂传接于三皇子,新帝登基一个月后,老皇帝病逝。 然后,楚寻三月赶考,成了新皇恩科的三元及第,成为新皇左右手,与新皇相铺相成,开盛世,压权臣,一路封候拜将,谱下一曲君臣佳话。 那时候,简如当然不如楚寻和三皇子的一,二事,她只是默默的为相公开了挂而高兴,而后,直到楚寻入职翰林院,她才小心打听了小年夜的事。 荣郡王逼宫造反,太子被牵扯出巫蛊之事,皇后挟持老皇帝,四皇子被太子刺杀……虽然只打听出了些支言片语,却也把简如吓的够呛。 不过,虽然被皇家秘闻吓的半个月没吃好饭,不过,简如还是打听出了一些比较有用的事,比如说:荣郡王火焚乾坤殿时,太子借乱跑出了皇宫,京城封闭一天,就是为了寻找太子。 而这其中最有意思的消息就是:当初前逆太子逃出皇宫后,本来已经跑到承恩府边时,却被一无名小辈——楚寻领着一群人给抓住了! “相公,我不怕,那些贵人们的事我不懂,可是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简如轻轻的靠入楚寻怀里,信心十足的说。 戏剧性的救驾,奇迹一样的立功,她相公这妥妥的点了‘金大腿’这技能,简如相信,只要紧跟楚寻,在保持自己身体健康,心情舒畅,那么,走上人生颠峰这种事,绝对是稳稳的。 楚寻低头亲吻着简如的发丝,眼中满满都是感动,他在心中下了决定,就算不为自己的前程,他也要努力拼博,这才对得起如儿这般的信任。 两人无声的相拥在一起,气氛温馨并冒着粉红泡泡,简如单纯的为终于要熬出头而兴奋着,楚寻则单纯的为了简如的相信而感动着……至于简如为什么会相信,呃,楚寻本能的,没有去问。 当然,他的本能很准确,为毛单纯的相信这种事,他还是不知道比较幸福。 几天之后,简如包袱款款,携夫带仆的住进了国公府。 当然,对那些说什么‘以前一个住,现在带着丈夫住,以后是不是还拖儿带女来住’的仆人,简如表示:她看不见,听不见。 国公府是坑,下去就没影儿,自从安排好简如的安全之后,楚寻就开始来无影,去无踪,几天几天不着家,在这为了未来奋斗的关键时刻,简如也不好说什么,无聊之余,她只能去找林戚月聊天杀时间。 就在国公夫人为了年礼伤透脑筋的时候,时间晃晃忽忽的到了元旦,这一天,林国公,国公夫人和林子墨大礼服上身,收拾妥当赶往宫中参加小年宴,而林戚月则称病留在家中,陪伴简如。 这一晚,两人坐在半塌上,从窗口遥望皇城方向,脸上的表情,兴奋中夹杂着紧张,狰狞的一塌糊涂,把屋里伺候的丫头嬷嬷们吓的毛骨悚然。 不比大年三十,京中二品以上官员都有资格参加年宴,小年夜只是皇帝举办的私人宴会,参加的也只有龙子凤孙,皇亲国戚和少许一些天子近臣而已。 酉时已过,宗室命妇汇集入宫。 贺氏皇族人丁不丰,就算把皇子公主算在内,也不过百人,到是几个异姓王纷纷到场,在算上臣子命妇,这才把乾坤殿塞满。 皇帝独坐高台,几个皇子围坐脚下,宗室次之,臣子则处殿内边缘。 “儿臣恭祝父皇万岁康泰!”太子贺淆端起酒杯,站起身来第一个说话,明黄色的太子摆随着他的动作颤动,在烛光的照映下异常耀眼。 老皇帝高坐上位,闻言只端起酒杯在唇上沾了一下,眼帘下垂,并未跟太子说话,态度十分敷衍。 这两位是大燕国最高统治者,自然吸引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太子是皇后嫡子,一出生就入主东宫,只可惜资质平庸,既比不上文才满天下的荣郡王,也比不上勇猛善战的四皇子,对他,老皇帝的态度一直很冷淡。 “儿臣恭喜我大燕国泰安康。”做为庶长子,荣郡王第二个站出来。 “哼!”老皇帝冷哼一声,眼都未扫,这态度比对太子的更恶劣。 荣郡王举着酒杯僵在原地,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朝臣们哭的眼泪汪汪,早些年,皇帝的心思很好猜,无非就是既重视才华出众的长子,又不想废了太子动摇国本,所以左右不定,犹豫不决,这个时候,无论站不站队,朝臣们都觉得很安心,以后的日子,那就是找准主子,努力表现,抬高自己,打压别人,不是荣郡王就是太子,两选一,还是比较容易的。 可是为什么?这半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老皇帝哪哪儿都看不上太子的同时,还拼命的打压荣郡王啊,太子被困在宫里读书,荣郡王的工部的差事被一撸到底,老皇帝开始调高宠爱起几个还成年的小儿子。 ‘皇桑,您是不舒服的那几天到了,还是提前进入了更年期,您这话风太清奇,臣等看不透啊?’朝臣们泪流满面。 “父皇精神抖擞,老当益壮,儿子都比不上!”只有十二岁的五皇子眼见着气氛尴尬,连忙歪着头凑起趣来。 “是啊,是啊,有父皇坐镇,我大燕肯定四海归心。”四皇子连连应声,双筷起舞,虎虎生风,连着五皇子,把老皇帝把的密不透风,贺轩坐在三皇子身旁,几次举起杯来想开口说话,都没插上嘴,有一次俯身想站起,还差点被四皇子的手肘打个乌眼青,最后,也只能放弃跟老皇帝说话的想法,默默的吃起菜来。 太子无语的看了正在争相讨好老皇帝的几个弟弟一眼,撇了撇嘴,端起酒杯灌了起来。 荣郡王冷眼看着两个弟弟妙语连珠,把父皇逗的开颜大笑,不由紧紧握住手中的酒杯,用力之猛,连手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他今年不过三十岁,体格雄壮,面貌英俊,自幼就天资过人,七岁就熟读经史百家,十三岁入朝,兢兢业业十多年,自问远胜过二十多岁还混在御书房的太子,父皇也不止一次看着他叹息,懊恼他为何不是嫡出…… 他不明白,为什么父皇对他态度大变,似乎无论他做什么都是错的一样,环视满脸冷笑的死对头(太子),不怀好意的兄弟,意味深长的宗室和切切私语的大臣,荣郡王眼中寒光大胜,他猛的举起手的酒杯,狠狠砸在地下。 伴随着‘当’的一声脆响,几百禁军齐拥而上,将乾坤殿内的所有人都团团围住。 在大臣的尖叫和老皇帝铁青的脸色中,荣郡王昂然起身,暗紫色的礼服上,四爪金龙仿佛腾空而起般张牙舞爪。 林国公府,青竹轩。 “爹爹和娘亲,他们不会出事吧?”林戚月跪坐在半塌上,抱着软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窗外,口中喃喃低语。 “放心吧,肯定不会有事的。”简如抬手轻拍她的背,安慰着她。 “父亲和哥哥都习过武,可娘亲却手无缚鸡之力。”林戚月眼中泛着水光,她回过头,眼巴巴看着简如:“我好担心,好害怕,简姐姐,娘亲一定不会出事的,对吗?” 林戚月是林家三代以来唯一的女娃儿,因此倍受娇宠,不过,因那次落水被拐事件,林国公深觉女儿更应多加历练才行,所以,就把今天宫宴约莫会出事告诉了林戚月,并且交代她,看好家,管好下人。 其实,国公府的事宜国公夫人早有安排,根本不用林戚月去管,交代也一声不过是为了锻炼她,不过,显而易见,这个锻炼对林戚月而言,似乎有些太沉重了。 很明显的,她现在所有的心神都挂在了宫内的亲人身上,根本没法分神去管理下人,打点府内事宜了。 “你放心,夫人早有准备,又和命妇们坐在一起,肯定不会有事的。”简如不厌其烦的安慰着林戚月,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同样的话,直到她彻底安静下来,才无心般的看了一眼窗外,近乎呓语似的说了一句:“在说了,有那个女人在,还会出什么事呢?” ☆、第六十三章 乾坤殿被围的水泄不通,荣郡王立在正中,目光如炬的直视老皇帝。 “你这个逆子!”老皇帝痛心疾首,他紧紧的捂着胸口,怒声骂道。 老皇帝心里苦啊,他跟荣郡王原本父慈子孝,相亲相爱,他甚至已经下定决心,废了太子立荣郡王为帝,可半年前,他忽然得了不知明的病症,四肢无法自控的颤抖,脸上发僵,记忆力减退,太医轮翻上阵也说不出症因…… 半年来,老皇帝吃了无数的汤药,可是都不见效果,反而越加严重,甚至连几天前看过折子内容都忘了…… 作为一辈子站在权势最顶端的老皇帝,在如此情况下,他看着年富力强,并雄心勃勃的荣郡王,怎么可能会顺眼呢? 荣郡王正值盛年,而他却日渐老迈,还得上了不知明的病症,老皇帝心里别扭的同时,也开始制衡起来,他撸了荣郡王的官位,默许了太子胡作非为一般的打压异已,宠爱提携成年的皇子,无视皇后在后宫一家独大,为的就是压制在民间有贤王之称的长子! 看着手持厉剑,眼神阴冷的荣郡王,老皇帝嘴里发苦,这个儿子是他自幼疼爱,手把手教起来的,是他宠爱多年的嫣贵妃为他生的长子,他从来没想放弃他,他只是想有始有终,不愿最后被强势的儿子逼着退位而已! 看来,打压的太过了,老皇帝痛苦的闭上眼睛,如果他没得这莫名其妙的病症,那么,他根本就不会介意儿子是不是太优秀,反而会为了他能力非凡而高兴,他为什么会得那样病,那到底是什么病?难道是天要亡他贺氏吗? 老皇帝的疑惑,在场中人无人能解,不过,如果简玲在这儿的话,她会很肯定的告诉老皇帝:您这是帕金森,没救儿了,以后会越来越呆,还是早点把皇位让人比较好,要不然,以后会很麻烦的。 因为大燕御医不懂帕金森,也没法跟老皇帝说:你以后会越来越呆,直到彻底变傻,所以,荣郡王就悲惨的被炮灰了! “贺洐,你这不孝的畜生竟敢造反?”皇后忽然拍桌而起,大声斥骂起来。 面对皇后的怒责,荣郡王冷哼一声,他迈开大长腿几步走到太子身边,揪住太子衣领就把他提了起来,‘咣’的一声,利剑出鞘,剑刃直抵太子脖颈。 “皇后娘娘,请慎言,否则,本王可不敢保证,太子二弟的安全。”荣郡王紧握剑柄,对皇后吡出一口白牙。 “承嗣!”皇后悲声叫着太子的小名儿,急的双眼泛红,可眼见荣郡王这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到底还是闭了口。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被忽如其来的造反震惊的大臣们终于反过劲儿来,虽然有大一部分躲了起来,却也有真正忠君之臣指着荣郡王破口大骂起来。 “乱臣贼子?”荣郡王直视那个冲到他身边大臣,默默听着他的义愤填膺,半晌,就在众人正疑惑荣郡王脾气这么好,竟然唾面自干的时候,他忽然一把甩开太子,将利剑直送入那大臣的胸口。 ‘噗’的一声,剑身刺入,那大臣猛的瞪圆眼睛,喉中‘咔咔’做响,他用双手紧握住剑身,脸上的表情痛苦中夹着不可思议,似乎完全没想到素有贤王之称的荣郡王竟然会当众杀人。 “不知死活!”荣郡王嗤笑着抽回剑,鲜血喷涌而出,淋了摊儿坐在地上的太子一头一脸。 “啊~~”太子被大臣的尸体压了正着,恐惧的放声尖叫起来。 “废物!”荣郡王不屑的看了太子一眼,随后执鲜血淋漓的剑站在殿中,直视着老皇帝道:“请父皇立下退位召书。” “逆子,你妄想!”老皇帝只觉得头疼欲死,其实,这半年来,帕金森已经降低了他的智商和洞察力,否则荣郡王有异之事,连三皇子都能查到,他身为当朝天子,又怎么会毫无知觉呢。 说真的,如果不是朝中臣子给力,这半年来边关也没犯境的话,说不定大燕就会在半痴呆的老皇帝的带领下,一路滑向国破家亡呢! “父皇,写不写召书,可容不得您做主,儿臣已准备好御旨,只等您用上玉玺了!”荣郡王面无表情的回答。 听到他的话,殿中众人一片哗然。 “皇上万万不可!” “逆子不可与之为谋!” “太子正宫嫡位,名正言顺,荣郡王乱臣反贼,臣等誓死不屈!” 地上血淋淋的‘前科’也无法阻止正直的文臣们名垂青史的决心,他们纷纷进言,一时间大殿中吵如闹市,不过,吸取了那位死挺儿的悲惨经验,到是没人往荣郡王跟前凑儿了。 “太子?名正言顺?”文臣们的话虽然说的难听,但荣郡王并未在开杀戒,他把头转像还在颤抖的太子,脸皮精神质似的抽动了两下。 名正言顺是荣郡王心中永远的痛,从懂事开始,他就知道,同父所生,可那个小他五岁的弟弟什么都不用做,天然地位就比他高! 他熬夜读书时,弟弟高床软枕,他拼命习武时,弟弟在于宫人玩乐,他初入朝堂,竭尽全力得贤王之称时,弟弟顺风顺水的就被封为太子,就算名满天下,众人称赞,他还是要给小他五岁的弟弟叩拜臣服,就是因为,他是嫡子。 哪怕他的出色衬得弟弟无能至极,可那天然的嫡子身份却让一大群人围绕在他身边,爱戴他,拥护他,这让荣郡王痛苦极了,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该坚持下去,不知道他是不是该去争去抢? 唯一救赎他的,是老皇帝,就是他的父亲那一声声的叹气,那不加掩饰的可惜,父皇是认同他的,坐拥天下的父皇觉得他比太子更出色,更适合成为燕国的皇者。 就因为父皇的支持,他才会打起精神,勇斗太子,可是,半年前,父皇的态度却忽然改变了,他冷落母妃,偏疼幼子,对太子的暴虐视而不见,他甚至重用三弟四弟,却独独忽视了他的存在。 他隐隐明白父皇在忌惮他,打压他,可是,他明明是为了让父皇觉得自豪才努力到如今的啊,这样算什么? 好,即是怕他抢了那位置,那他就偏偏要抢了,等到他坐上那个位置后,他要好好的问问父皇:这半年来的行为……就没想他们是亲生父子吗? 综上所述,荣郡王是一个被父亲宠爱的玻璃心的大龄中二,而且,因为身份的关系,他在自傲的外表下还隐藏着深深的自卑,所以,显得有些神经质和燥狂症。 “你说太子名正言顺?”荣郡王指着一个大臣,两眼放光的问,他狞笑着走向太子,用剑抵住他的脖颈:“本王现在就把这个名正言顺的太子杀了,中宫没有嫡子,本王身为长子,继承皇位不是理所应当了吗?” 众人被他的视线扫过,只觉得一震蛋疼菊紧,很明显的,荣郡王的神智已经不太正常了。 “贺洐,太子乃是本宫亲生,即使你杀了他,在史书中,他也是万岁唯一的嫡子,是大燕的太子。”皇后眼见儿子要被杀,瞳孔紧缩,她尽量稳定心神,保持声音平缓的对荣郡王说:“你为何要杀太子?你为何不杀本宫?你若杀了本宫,你母妃贵妃之尊,被封继后不是理所应当吗?”她轻抬起手,无声的示意身边左右内监:“你不是恨本宫吗?你怎么不上来杀了本宫?本宫死了,嫣贵妃封后,你不就是明正言顺的嫡子了吗?” 为了儿子的安全,皇后不惜以身犯险,当然,她也是看荣郡王神智不正常才敢这么说,手中紧握着一枚金钗,她用眼神指挥着左右内监,若荣郡王敢上前,就一刀剁了他,若荣郡王不上前,那就算她倒霉,反正荣郡王登基,她的后果也好不到哪儿去,皇后豁出去了! 荣郡王眼角泛红,迈上台阶,一步步的向皇后走去…… “太子行巫蛊之事诅咒父皇与众兄弟,罪大恶极,礼应圈禁,大皇兄登基乃众望所归。”就在荣郡王眼看就在迈上台阶的时候,四皇子忽然合身跪拜,扔下一个炸雷来。 同为皇位的争夺者,四皇子是百般看不上太子的,人傻不说,下手还狠,他的第一个嫡子就是被太子派人淹死在水里的。 看眼前这情况,皇位,他估计是没戏了,对比于太子,他宁愿神经病的大皇兄登基! 贺轩撇着嘴看了这个总机灵不到点儿上的四弟一眼,果然,他派人引四弟往城效走了一趟,他就查出了太子的事儿吗? 不过,他叹了口气,选择在这个时机说出来,他是生怕大皇兄的剑不够利啊?还是觉得父亲还不够生气啊? 悄无声息的对坐在对面的靖北王挤了挤眼睛,贺轩使劲的往后缩了缩,这个时候,他还是选择无言旁观比较好,他这是肉身子,呆会儿打起来,可不想莫名其妙的被谁捅一剑。 大殿中,荣郡王被四皇子一句话叫住,此时正在听他滔滔不绝的讲着太子的巫蛊之路。 其实,荣郡王觉得太子可恶,太子又何长不觉得荣郡王碍眼,只可惜,太子干不出谋反这样的大事,他的智商只勉强够得上普通人的水平,甚至还略有不如,于是,在万般憋屈之下,他干了一件中老年妇女最喜爱的活动,画个小人拿鞋底子抽死你! 太子的魄力比中老年妇女强大的多,她们顶多就是做个小人天天用针扎扎,可太子却在京效盖了一座寺庙,弄了一堆邪僧妖道,见天烟熏火燎,神神叨叨。 四皇子派人的暗人潜入寺庙调查的时候,险些没被烟火呛出肺结核来。 将暗查的结果一一摆在明面上,有理有据,有名有姓,四皇子还表示可以实地查寻,看他举证之多,明显私下琢磨着不止一天两天了。 “哈哈哈哈,父皇,你看见了吗?你亲自封的太子也恨不得你死呢!”看着老皇帝痛心疾首的样子,荣郡王抓着写着他名字的黄裱纸,抑头狂笑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荣郡王抑起头的瞬间,靖北王忽然两个箭步冲上前,扬手打掉了荣郡王手的剑,另一只手紧紧扣住他的喉咙,急步后退的同时大喝一声:“还不护驾!” 因事出忽然而愣神的荣郡王亲卫们,被早已被制住的宫内侍卫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靖北王,你以为制住本王就能立功吗?哼,本王有三千精兵控制皇城,等他们杀进来,第一个便拿你祭旗!”荣郡王丝毫不在意掐在脖子上的大手,满脸颠狂,誓要中二到底。 “咳,咳,大皇兄,你外头那三千精兵,应该早就被林国公父子俩拿下了!”贺轩瞬移到老皇帝身侧,闻此言,不忍心的出言提醒。 既然已经知道了今天要出事,他怎么可能不做安排,刚才有人打暗号,外头的反贼早已投降,林子墨随时都可以带兵冲进来…… 别太狂,太狂没有好下场,贺轩同情的看了荣郡王一眼,这位造反造的太利落,他其实准备的也不太充分,如果荣郡王干净痛快的杀了老皇帝和众皇子,而不是浪费那么时间的话,说不定已经成功了! 反派之所以会失败,就是因为话太多啊!这是血的经验啊。贺轩砸着嘴想。 “臣等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果然,盏茶功夫,林子墨就带着人冲了进来。 主人被擒,大势已去,谋反的亲卫们也没了斗志,很快就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了。 “荣郡王谋反,罪不可恕,着打入天牢。”老皇帝坐在御案,眼前一阵阵的发昏,他撸了一把头脸,强打起精神吩咐着:“至于太子,先圈入宗人府,梅卿家,朕命你带人前往京效寺庙,查清太子巫蛊一事!” “臣领旨。”人群中,梅侍郎垂首领旨,其实这事基本不用查,看太子那颤颤兢兢,像是要吓尿一样的表情,就知道,巫蛊一事怕是货真价实的 。 看着太子像死鱼一样张着嘴,眼神中满是惶恐,老皇帝厌恶的闭上眼,眉头紧紧皱起,他站起身,正想令人将太子拖走时,一只尖利的金钗抵住了他的喉咙。 “皇上请留步,臣妾还有话要说!” 惊慌的转过头,老皇帝看见了皇后平静的脸。 ☆、第六十四章 皇上又被挟持了,就在眼前,第二次,这简直是对殿中文武大臣们的污辱啊,众人哗然一片。 “皇后,你疯了吗?”老皇帝气的眼冒蓝光,疼爱的大儿子反了就算了,可平时恭谨的皇后是几个意思啊?他是帕金森了,但还没到后期呢!他还有感觉,没痴呆好不好? “请万岁移步!”皇后的语气一如往的恭敬和平顺,她挟持着皇上,一步一步的从玉阶上走下来,直到站在太子身边才停下: “皇儿,站起来!”这一句,流露出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皇后了解自己的儿子,看见他的表情,她就知道,四皇子说的巫蛊之事,恐怕是真的,而且,以她儿子的办事能力来看,这事……她娘家恐怕也跑不了! 皇后跟老皇帝夫妻四十年,半辈子都在研究他的习性,她心里清楚的,就算这半年来老皇帝极力打压荣郡王,可二十多年的抚养亲情不是假的,在几个孩子中,老皇帝最疼爱的还是荣郡王。 荣郡王反了,老皇帝的伤心匆庸置疑,但是,皇上这种生物,从来不会反思自己的错误,他们最爱干的一件事,就是牵怒。 荣郡王会不会被赐死皇后猜不出,可是她儿子和她娘家会因为巫蛊的事被牵怒的很惨这一点,她是在清楚不过了。 巫蛊是大逆之罪,比造反不次,严重点九族都能诛没了,太子之位被撸是肯定的了,能圈禁至死都是运气好,而她,废太子之母,娘家被诛,妥妥冷宫一辈不形容。 皇后觉得,这样的未来,还不如死了好。 “四皇儿!”她忽然柔声的呼唤了四皇子一声,在四皇子傻呼呼抬起头的时候,飞快的把金钗插入他的心窝,随后,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快速拔出,又抵在老皇帝的脖颈上。 “皇后!”看着儿子转眼丧命,就算不是很疼爱的那个,老皇帝也瞠目欲裂。 贺轩缩头躲在林子墨身后,看着四皇子喷出来的血,冒出一脑袋冷汗,得亏他闪的快,要不然,这一下他也躲不了。 心中隐隐明白了皇后的意思,贺轩咽着口水,这女人果然狠,她这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靖北王,林子墨!”丝毫没理会老皇帝的叫嚣,皇后轻声的叫着殿内唯二手中有人的两位:“摄政王与铺政大臣之位,不知两位可否喜欢!” 林子墨手中有兵,靖北王背后有权,只要掌握住这两个人,在将殿内反对的大臣全部诛杀,她在以太后之位劝说宗室,对外则声称荣郡王造反以至老皇帝驾崩,那么,太子登基就不是不可能事。 没人不喜欢权利,靖北王乃是藩王,久居漠北边关之地,对京城的繁华,他不会不渴望,摄政王一职,绝对可以吸引他,而林子墨虽是国公之子,却是庶出,铺政大臣之位,相信他不会无动于衷。 当然,为了让太子登基,她们母子的损失绝对不会小,甚至有可能会成功傀儡,可是若不是这么做,她们说不定连命都没了,何况,时间还长,以后的事儿谁说的定呢! 这么办虽然凶险,但对她们母子来说,却未必不是一条生路。 “荣郡王造反,刺杀皇上,诛杀众皇子,多亏靖北王与林子墨救驾,可惜,皇上伤势过多,无治而崩,临终前传位于太子,且留有遗旨,太子年幼,着靖北王摄政,四位铺政大臣佐之,馀此!”皇后嘴角挂着微笑,环视四周,似乎在挑旬四位铺政大臣’。 皇后的话音一落,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用眼神无声的交流着。 太过正直的文臣,刚才全被荣郡王给杀了,现在留下的,要么就是识实务的,要么就是诚俯深的。 “哈哈哈哈……”被侍卫捆成螃蟹的荣郡王忽然狂笑起来。 “皇后,你果真比我狠,我只是想逼父皇退位,而你却想杀光皇族!”他用手指着宗室大臣们,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你们敢答应吗?你们敢不答应吗?你们要是答应,她肯定会要求杀光皇子,到时候,只要你们不想谋反,那就得扶她儿子上位,你们要是不答应,哈哈,父皇可还在她手里呢,你们谁敢保证不顾父皇性命拒绝她之后,她一定会杀了父皇呢?她要是不杀父皇,你们这些摄政王,铺政大臣什么的,会得什么好结果?” 荣郡王笑声不停,神态癫狂,看来已经彻底疯了! 众人一时无语,这事确实左右为难,他们齐齐看着靖北王和林子墨,等待着这两人决定。 靖北王有些犹豫,贺轩是他的妻弟,他们之间早有约定,可皇后的条件确实让他动心,摄政王……他还真有点犹豫了。 至于林子墨,他是坚定的三爷党,任何事都无法动摇他的决心,不过,他现在也不敢说话,拜托,万一他坚定的拒绝了皇后,然后皇后把老皇帝放了怎么办? 他可不敢妄想老皇帝会称赞他拒绝的好,夸奖他为民为国不顾皇帝生死的形为是值得赞叹的。 就在众人举棋不定的时候,皇后开始下令身边的内侍控制皇子们。 老皇帝一共有七子六女,对皇上这个职位来说,不算高产,六个公主都被吓的缩在角落,她们没有继承权,内侍也不去理她们,至于剩余的七位皇子…… 荣郡王没人去理,这位早就被靖北王控制住了,在说了,他现在疯成这样,谁知道咬不咬人啊,四皇子被皇后亲自干掉了,贺轩又躲的飞快,内侍们就只能去抓五,六,七三位小皇子。 五皇子不过十二岁,六皇子九岁,至于七皇子,是冷嫔所生,现在还不会走呢! 因老皇帝被挟持着,无人敢去阻止内侍的举动,三个小皇子很快就被抓住了。 “杀了他们!”皇后冷静的直视着众人,防止他们做小动作,口中无情的下令。 “女人不狠,地位不稳啊!”贺轩死死的抓着林子墨的后腰,把他挡在前头,频频的叨念着。 用手捅了捅林子墨的背,贺轩试意他找准机会上去救人,虽说皇家无亲情,兄弟死干净了对他的好处也是大大的,如果现在皇后下令杀的是荣郡王或太子,贺轩绝对搬着小板凳看热闹,可是几个没成年的弟弟……他那被狗吃剩下的良心好像有点蠢蠢欲动! 果然,他是善良人啊!贺轩不要脸自我感叹着。 林子墨抿唇,紧了紧手中的剑,其实这个时候,一哄而上的结果是最好的,只要制住皇后,就算老皇帝活下来也没事,反正法不责众,可是,第一个下令冲上去的人,可就未必会有啥好结果了。 老老实实看着不是很好吗?找什么事啊?林子墨抬肘往后一拐,狠顶贺轩一肘子,恨的咬牙切齿。 因为是小年宴,皇后统共也就带了六个内侍,原本他们都围在皇后身边,可现在为了抓小皇子们都四下分散开来,主子挟持皇上这种事,本来就让他们心惊胆颤了,要不是因为他们都是皇后的心腹,肯定逃不了被连坐,他们早就跑的远远的了。 可现在皇后下令让他们杀皇子?开什么玩笑啊?内侍们的脸都胀成猪肺色了,他们最高成就也不过是下毒害害低位妃嫔之类的,杀皇子?这是他们能干的了的事吗?皇后娘娘,您太看得起我们了吧! 哆哆嗦嗦抓着皇子们,内侍们犹豫不决,杀,还是不杀,这是一个问题! “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皇后站在大殿中间厉声喝道,这是她特意选择的地方,四周空无一人,因此,在她转头喝斥内侍时,她就没有注意到身后一张反倒的案下,一抹红色的身影快速向她扑了过来。 手上一疼,金钗被硬硬的拧弯,皇后在飞腾而起的时候才发现,她被人一脚踹的飞了起来! “啊!”合身砸在桌子上,菜汤酒水撒了一声,皇后凄厉的惨叫了一声。 灯火通明的乾坤殿内,一抹红色身影昂然而立,她缓缓的收回长腿,单手扶着半昏迷的老皇帝,刚硬的脸上满是淡然,她环视四周后才沉声说道:“父王,请派人护驾!” “落霞!”靖北王看着比他还高一头的女儿,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才转过头,对贺轩说道:“殿下,您看这……” 呕擦,吓的我这小心肝通通乱跳啊!贺轩盯着落霞群主隐在裙下那条修长壮实的大腿,只觉得喉咙里卡的厉害,他砸砸嘴,刚才开口勉强自己说些女中豪杰之类的话时,一声尖利到分不清男女的惊叫声响起。 “着火了!”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跑出来的大内监正扯着嗓子开喊。 “哈哈哈哈,烧吧,烧吧!”荣郡王挥舞着一根火折子狂笑着,火焰从他身侧漫延开来,快速的烧红了半个大殿。 “这里藏着火油!”落霞郡主拎着老皇帝走到荣郡王身边,一手将他推了个根头,像墙面角落摸去,淡淡的黄色液体和满手的油滑,凑到鼻端嗅了嗅后,她肯定的点头。 荣郡王早已在大殿内准备下火油,刚才借着落霞郡主惊悚出场没人注意他的时候,掏出手折子就点了火,那墙上的软帐都浸过火油,几乎是一瞬间就烧了起来。 “救火,救火!”贺轩无力的挥了挥手,眉毛都搭拉下来了,这一件接一件的,还有完没完啊! 随着这位仅存的成年皇子的话,大殿中的人瞬间四下散开,拎水救火,忙活足足半个时辰,乾坤殿烧毁了一小半后,大火才被扑灭。 把被拎的完全昏迷的老皇帝送到内殿,等待太医救治,皇后和荣郡王,一个关在宗人府,一个压往天牢,几个小皇子被成年的公主们轰回后宫,贺轩满脸黑灰,大马坐刀的坐在焦灰的玉阶上,跟林子墨两人清点着伤亡人数。 荣郡王砍死若干,刚才烧死若干,失踪不知去向若干,在林国公生擒宫内所有叛贼前来复命的时候,这两人还没清点完。 “殿下,太子呢?”吩咐亲兵去救死扶伤,自己也准备去安慰安慰夫人的林国公无意间问了一句! “啊?啊!呃……”贺轩猛的抬头,茫然的扫视着整个大殿,随后,惊天动地的破口大骂了一声:“次奥!” 京城中某个街道,某个小巷! 正领着一队人马赶往京北大营,准备去铺助景喻控制京中防卫的楚寻,迷惑的看着一个明黄黄的身影狼狈的由远而近向他跑来。 散乱的发型上盘龙金丝冠闪闪发光,满身的黑灰都遮不住明黄礼服上的五爪金龙,应该在皇宫里参与宫变的太子跑到他眼前……楚寻歪了歪脑袋,这是几个意思呢? ☆、第六十五章 虽然打入了贺轩的小团体,但宫变这种重要的事件,楚寻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先不说人家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相信他,就是最简单的进入皇宫,也不是无品无级的他能做到的。 被分到景喻手下,铺助他控制京中的防卫,虽然只是几十个小首领之一,但楚寻没有任何意见,带着五十人在京城大街小巷跑了一晚,成功抓住三个小偷,准备回去复命时抓住了太子这种事,楚寻连做梦都没想到。 他果然是有了神通啊,恭敬的把太子‘请’到城防营的时候,楚寻摇头感叹着。 太子垂头丧气的被四个人‘挟’着向前走,即不喊叫,也不挣扎,适才独自从皇宫跑出来的举动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借着大火刚起众人慌乱时跑出内殿,用太子令牌将冷宫的角门打开,头脑发热的他唯一想的就是跑到承恩公府,请外公去想办法。 太子是平凡人,资质不高,皇后虽然很疼爱他,但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对付嫣贵妃身上了,在他的成长经历里,前有将他比到泥里的大皇兄,后有对他横眉冷对的父皇,二十多年了,他能听到的声音只有‘如果不是嫡子,太子之位根本轮不到他头上’这样的话。 就连他的母亲,当今皇后也只会用眼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 只有承恩公,他的外祖父会温声鼓励他,真心的称赞他,所以,一旦出事之后,太子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承恩公。 可是,他万没想到,去了承恩公府的路上,竟然会遇见士兵,而且这些士兵并不惧怕他太子的身份,左右看着五十个膀大腰圆,把他围的紧紧实实的大兵们,太子颓废垮下身子,果然,他是个废物,是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 京北大营,收到内监传信的景喻招集一千人马,急急的准备封城门搜寻太子的时候,楚寻领着一群人慢慢悠悠的走入营门。 看着那个被围在中间,垂头丧气的明黄色物体,景喻的嘴都成了o型。 “这是……太子?”景喻搓着手,语气里充满着不敢相信。 楚寻没有回答,只是高冷的点了点头。 “京城这么大,你寻个街都能寻着太子,兄弟,你这运气……你这是要逆天啊!”景喻竖起大拇指,咧着嘴摇头。 楚寻淡然的看了他一眼,态度依然高冷,不过,这次他说一句话,他问:“什么时候结束?”喵喵的,在街上流窜大半夜,他想媳妇儿了! 太阳慢慢升起,震动整个国家的谋反事件就此结束,在百姓们的睡梦之间,一个时代慢慢落幕。 天光大亮,早早等在府门口迎接楚寻的简如,在听见那戏剧性的‘大功一件’时,也难免哭笑不得的承认:她相公果然是开了挂的。 该抓的都被抓了,京城已经安全,简如自然不好在住在国公府,在她们收拾行李准备搬回小宅抵的时候,谋反事件被公布天下。 当然,公布的是修改版。 跟简如前世听到的版本并不多,无非是荣郡王谋反,太子巫蛊,皇后受惊重病,估计不久就会病逝,当然,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版本里,四皇子不是被皇后杀的,他是为救驾而死,死后还被追封为果亲王,成了他这一辈兄弟里,唯一一个封了王爵的,不过,可想而知,九泉之下,他绝对不会为此感到殊荣的。 太子被废,永世圈禁,承恩公府因巫蛊之事,抄家流放,皇后担心的事全都被实现,不过好在,她没亲眼看见这一幕,当夜,在老皇帝被救醒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给皇后赐了三宝,对外声称皇后受惊,估计一个月之内就会病逝。 对老皇帝而言,被皇后挟持比被儿子谋反更让他觉得羞耻,所以,他强撑着智商雷厉风行的解决了儿子和老婆之后,就彻底不行了,他的身体和智商都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老皇帝心知肚明,身体到还是其次,左右有太医看着,支撑个一年半载还没啥问题,可是智商……说真的,皇后‘病了’还不到一个月,他就已经不记得皇后的长相了。 衬着神志还清醒,他果断的退了位,接捧的当然就是他仅存硕果的成年儿子,贺轩。 对于三儿,老皇帝感观并不算好,实在是贺轩平时表现的太不着调儿,不过,好歹是成了年的,办事还算稳重,外家也强硬,怎么都比没背景没实权的小皇子上位强。 于是,新年刚过,贺轩就登了基,史称庆元帝,时为庆元元年。 正所谓,三年不改旧例,更何况老皇帝还没死呢,所以,无论有什么抱复,刚上位的庆元帝都只能老实的按着旧例来,万般无聊之下,庆元帝做了一个决定,开恩科。 对于新皇来说,恩科这种事情,可开可不开,没有硬性要求,不过,对于有急着出仕的小伙伴的庆元帝来说,开恩科那是必须的。 在他治下出现三元及第什么的,太友爱了! “文房四宝都带好了吗?笔带了吗?一支够不够?不如多带两支吧,免得到时候辟了毛没处找去!”宅子门口,简如挎着个包袱,面对着要去赶考的丈夫,百般不放心:“干粮带够了吗?不如多带床被褥吧,这才四月,天还没回暖呢,别在伤风了!” “这些东西,不是你昨儿收拾的吗?”对这等老妈子般的叮嘱,楚寻虽然感动,但还是有些哭笑不得。 “哦,对啊,是我收拾的!”简如被这一句提醒了一样,恍然大悟,她看了楚寻一眼,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就不多提醒了,你自个儿多注意些,别伤了身子就成了!” 对不远处招了招手,吴海赶着马车来到门前,简如仔细上下打量了楚寻两眼,发现没啥不妥的,这才不舍的说:“成了,不早了,你该走了,” 楚寻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姑爷,咱走吧,一会儿不赶趟儿了。”吴海抬头看了看日头,提醒道。 楚寻如若未闻,修长的身姿将简如笼罩在其中,他垂下眼,温柔的看着简如,然后,伸出一只手。 简如抬起头,回以温柔的笑容,眼中满是疑惑寻问之意。 “包袱给我,东西都在里头呢!”楚寻高冷的说。 简如:…… 吴海:…… 就算对无敌学霸来说,考试也不会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更何况考场环境还那么恶劣,大狱关完之后,楚寻跟被强x了三天似的,连原本一直自带闪光效果的美人脸都灰败了。 见此情况,心疼的简如一天三顿甲鱼炖乌龟,补的楚寻差点流鼻血,连吃了好几天,红光满面的,楚寻踏进了修复完毕的乾坤殿。 楚寻挥毫泼墨的时候,庆元帝一直坐在龙椅上偷偷的打量他,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吗?不知道他最近忙的每晚都只能睡两个时辰,连跟皇后xxoo的时间都没有吗?这么容光焕发的出现在他面前…… 不心不让你三元及第!!! 楚寻当然不知上坐的至尊正在羡慕妒嫉恨呢,肚子灌满了如儿做的爱心早‘汤’,他现在文采如‘汤’涌,一个劲儿的往上翻,几乎是不假思索,下笔如飞,一气喝成。 将文章交给内侍,楚寻四下环视了一圈,看着殿内众学子纠结着眉头,冷汗成流,顿时有了一个微妙的骄傲感,他是第一个交卷的,做为一个学霸,轻松的考完试,然后看着别人被为难成狗,这种感觉不要太酸爽。 一天三顿带消夜的甲鱼炖乌龟果然没有白费,楚寻被点为头名状元,大燕朝第二个三元及第,而且,比百年前的第一位年轻十多岁。 庆元元年的头一件大事,恩科考出来一个美的像天仙儿一样的状元,才二十多岁,这一件事,像火一样传遍了整个京城。 所以,在楚寻带着大红花跨马游街的时候,京城里不分男女老幼,几乎有闲功夫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了。 在京城中最有名气的‘太白居’雅间里,靖北王正端着久窖的女儿红,细细的品着。 “王爷,此次归藩,为何不让妾身跟随?”五公主明惠梳着妇人发鬟,坐在靖北王身旁,柔声问他。 靖北王的祖先是跟陏大燕开国皇帝打天下的,曾从死人堆里把开国皇帝扒出来,绝对战功彪炳,因此被封了铁帽王,赐居漠北,传至这一代靖北王,已经有二百余年了。 其实说起来大燕建国以后,公候伯王这些爵位,开国皇帝是批量发售的,靖北王这种铁帽王,虽然是少了,可也有三五个,不过在茫茫大燕的历史长流中,其余的几个藩王都被历代皇帝该杀的杀,该削的削了,最终,直至庆元朝,靖北王成了仅存硕果的异姓王。 这要归功于历代靖北王都很靠谱的脑子,他们长久漠北,畜养精兵,对皇位更替从不关心,对朝中诸位从来都是表面恭敬,实则慢不经心,几代经营下来,漠北严然已是国中之国。 历代皇帝对漠北这种情况头痛已久,不是没人想动它一动,可是漠北临边关,靖北王更是守边的大将,对比于草原上凶狠的,吃人不吐骨头的邻居来说,靖北王这种,还是属于可忍受的范围之内的。 与其内斗让外敌侵入,还不如手段温柔的慢慢处理,历代皇帝在内心中都是这么想的。 于是,温柔的慢慢处理……就一直处理到庆元朝还没处理好。 这一代的靖北王涂漩已年近五十,生有一子一女,都是嫡出,长子涂清早被请封世子,长女落霞也被封为郡主,不过,两年前,靖北王妃因病过逝,待一年妻孝过后,老皇帝便将五公主明惠赐于靖北王做继妃了。 就算是做在漠北权势滔天的靖北王妃,宫中成年的公主也没人愿意去,是继妃就不说了,靖北王可是连孙子都有了,嫁过去直接当祖母,生了儿子不能继承王这点可以忍受,反正公主之子自有爵位,可是,眼瞧着就五十的靖北王还能不能生这一点,就很让人怀疑了。 眼看着闺女们泪奔着‘不要不要’的,老皇帝正想把心一横,随便点出来一个时,明惠公主自请下嫁了! 为了给亲弟弟贺轩拉来最重要的助力,明惠公主已不惜一切,她瞒住了所有人,直到明旨发下的时候,贺轩才知道,不过那时,一切都已经决定了。 明惠公主下嫁靖北王,然后,靖北王在夺嫡之战上,将立场倾向了三皇子。 “王爷不日就将归藩,可妾身却留在京城,这像什么样子!”明惠公主用帕子捂嘴,斜嗔了靖北王一眼。 “本王让公主留在京中,自然是有要事请公主相助!”靖北王打的了个哈哈,以漠北的势力,他其实并不需要一个公主老婆,娶明惠不过是为跟于贺氏皇族拉进距离,支持庆元帝,也是因为他势力弱小,一旦登基没那么容易卸磨杀驴而已。 漠北早就是贺氏皇族的眼中钉,肉中刺,历代皇帝肯忍着不过是为了边关稳定,可这十来年,也不知怎么回事,草原上的邻居跟上了礼仪学院似的,都不来窜门了,于是,大燕和漠北的关系就紧张了起来! 漠北在偏据一方,到底还是比不过一个国家的力量,为了不让铁帽子王的传承断在他手里,靖北王也只能接受一个明显不和他一条心的媳妇儿了。 娶明惠不成问题,靖北王甚至可以将她当成天仙一样供着,可是带她回漠北,这可就不成了,他的孙子们年纪还小,明惠为人又颇为果敢,万一他一个没留神,被明惠把儿孙都弄死了,在哭就来不及了! “王爷有何要事要妾身相助?”明惠心知靖北王并不相信她,相求几次后就不在努力,未免气氛太僵,她果断的转移了话题。 “还不是为了落霞!”靖北王哈哈一笑:“她今天都十九了,在不嫁就成老姑娘了,漠北荒地,人烟稀少,没她相中的,本王就准备在京中为她则一良婿,藩地事物繁多,本王不便久留京城,所有,落霞之事,还得请公主多多留意。” “您不提妾身都忘了,落霞是大姑娘了。”十七岁的明惠公主对着十九岁大女儿慈爱一笑,态度自然,毫无违和感:“落霞,不知你喜欢什么样的?” 落霞郡主没回话,她一直坐在明惠身边,此时正跃过她的头顶看着窗外。 “落霞,你在看什么?”明惠开口问。 在见到落霞之前,明惠从来没想世上还能有这样的女人存在,做为靖北王唯一的女儿,生在漠北,长在边关的落霞身高体健,英姿勃发,上马能提刀杀人,下马能一个打三。 她武艺高强,脾气暴躁,边关牧民被她打杀无数,王府中她院里的下人是换的最勤的,对于漠北民众来说,落霞是比世子还要让人惧怕的存在。 对着这个威武雄壮的女儿,明惠就算身为继母,心里也毛毛的,从来不敢当独相处,可是现在,看着落霞刀削斧凿一样的脸孔上泛着微微的红晕,眼中闪烁着明亮光芒的看着窗外,就算害怕,可明惠依然是好奇的。 “母妃,那人是谁?”按了按发烫的面颊,落霞郡主指着窗外高坐马上的身影,声音难得的有几分羞涩。 明惠随着她的手指去看,只见街道正中,热闹非凡,今科头三甲踏马游街,打头的年轻状元正抬着头,如玉的的面孔上挂着淡淡的笑,恍如天神。 ☆、第六十六章 “我的天爷,这状元长的真俊啊!” “男人有长成这样儿的,别是女扮男装吧,戏文里都这么演的!” “胡说八道,那是皇上老爷选的,能是女扮男装?人家状元是文曲星下凡,跟凡人当然不一样。” “这不是文曲星,依我看是九天仙女!” 各种各样对楚寻性别的猜测,都没影响简如的好心情,她现在正倚在太白居二楼的围拦上,笑的见牙不见眼。 “小姐,小姐,你看,姑爷对您笑呢!”宁香兴奋的叫嚷着。 简如倚在围拦上,对着停下马前抑头对她微笑的楚寻激动的挥着帕子,前世这个时候,她还在楚家坝收拾东西准备往京城搬,根本没机会来看三甲踏马游街的盛景。 后来被各府夫人邀请宴会时,她曾听不少人说过,那一日,她相公如何如何威风,如何如何耀眼,她也曾私下想象过,可是终归没有眼前的这一幕真实。 她相公帅出一脸血啊,榜眼和探花那两弱鸡跟她相公相比,简直被完爆了,她相公已经俊出风格,美出节奏了! 审美观正常的人都被楚寻破天的颜值迷的头昏眼花,而这其中最疯狂的莫过于跟简如一层之隔的落霞郡主。 “父王,母妃,您认识那人吗?”伸出手指着下头的某个方向,落霞郡主难得羞红了脸颊扭捏着。 “我儿说的是打头的那个?”被长女的娇态雷的直打寒颤的靖北王瞬间就把目光转向窗外:“打头位置的应该是今科状元吧,听说是个三元及第?我儿眼光果然不错!”靖北王抚着胡子,做老怀安慰状,心想着这小状元长的白白净净的,如果能娶他闺女的话…… 只是不知这状元是什么来历,能不能配得上靖北王府的家世,万一不能…… 回头看了一眼仍然娇羞不已的长女,靖北王又被雷的一酥,不能也没事,家世不够,姿色来凑,绝对的,必须的综合一下落霞的基因,他闺女这个形象一定不能子子孙孙无穷禁也! “这人名为楚寻,虽是贫民出身,却有旷世之才,皇兄说他文才出众,观点独特,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所以点他为今科状元,成全三元及第的佳话!”面对靖北王和落霞郡主两人四只绿幽幽的眼睛,明惠公主紧张的咽了口吐沫,可是想了想好基友林戚月口中心里念着的的简姐姐,她还是强打勇气的说一句:“不过,此人已经成亲了!” 踏马游街这事主要体现在一个‘游’字上,为了让媳妇儿看见自己的英姿,楚寻已经在‘太白居’下了挺立了好一会儿了,一旁的榜眼和探花都开始用眼神表示不满了,楚寻也不好犯众怒,只能强忍着不舍的心,提缰离去了。 看热闹的人群随着□□的队伍离去,刚才喧嚣无比的街道瞬间就寂静起来,简如一行三人从‘太白居’上走了下来,望着远处楚寻的背景,简如满足的感叹了一声。 “小姐,咱们回家等姑爷吧!”宁玉说。 “嗯!”简如点了点头,声音中透着喜悦。 于是,一行三人走向马车,似是无意间,她抬起头向上看,一张刚毅却透着少女怀,春的脸映爱入她的眼帘,几乎是一瞬间,简如的心仿佛沉入谷底。 简府,安寿堂。 “你说,你要去看望你大姐的婆婆?”简老太太微抬眼皮,正色的看了一眼正跪在脚边为她揉腿的孙女,那神情语气,似乎她刚才说的话,有两分意外。 “老太太,大姐搬到京中去住,虽是为姐夫科考之事,但到底是撇下了长辈在乡下,这回姐夫中了状元,想必会接家人去京中团聚,孙女怕到时候姐夫家人对大姐不满,就想到楚家坝去看看,大姐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简玲团团的小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大姐平日待我很好,姨娘生弟弟时还安慰我来着,所以,我也想帮帮大姐来着。” “你要去楚家帮你大姐讨好那楚婆子?”简老太太挑眉。 “也不是讨好,就是想送些东西过去。”简玲偷眼瞧了简老太太一眼,紧张的解释道:“不用家中出银子,我的月钱就够了!” 过了这个年,简玲虚岁十三岁了,因为有成年人的灵魂在,瞧起来比旁的孩子要成熟一些,完全就是个少女了,简老太太看着她完全退去了稚气的脸,若有所思。 “你的月钱才有多少,家里不缺银子!”简老太太似笑非笑,眼中好像什么都了然一般:”你是想去照顾那楚家娘俩儿,还是想跟着去京城啊?”她忽然说。 “呃……”简玲好像没听懂简老太太语的深意一样,她只摸摸头,羞笑着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老大太,孙女从来都没去过京城,也想借着这回长长眼介呢!” “呵!”简老太太斜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现在她三个孙女里,只剩下简玲一个没嫁了,十三岁不算大,但也可以开始准备了,虽然她想过把简玲嫁给娘家侄孙,但如果有更好的,她也不介意换换人。 大燕国历代状元赐官的时候,都没有低于从六品的,更何况大孙婿还是三元及第,如果大孙女出外交际时能带着简玲……看在状元妻妹的份上,或者简府能在得到一个助力,就算不能,参加官员夫人的宴会,也能结交人脉,提升简玲本身的价值。 “你想去就去吧,要买什么东西,直接去帐房支银子。”简老太太沉思半晌,才点头道。 “是,老太太!”简玲一脸喜出外望。 “我累了,你也回房去吧!”简老太太挥了挥手后,就闭上了眼。 “是!”简玲低头应是,恭身离去。 退出房门,跨过小院,简玲走进了她目前居住的抱夏。 “宣草,你去准备些东西,我明天要出门,记得带上……”扬声喊来丫环,简玲仔细吩咐她。 宣草不发一言,怯怯的听着,直到简玲在三问‘她明白了没有’,才低声答了一句:“明白了!” “明白了就快去!”简玲低斥,看着这个没用的懦弱丫头,感觉肺都要气炸了。 宣草匆匆的了礼,眼泪汪汪的跟了出去。 “废物!”对着宣草的背景,简玲狠狠的骂了一句,随后,才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 手指有节奏的轻敲着床栏,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孤度,她废力摆脱的乡野穷汉竟然成了高高在上的状元郎,这样优质的男人竟然让便宜大姐捡了漏,这实在是让自认阅男无数的简玲心塞的想死。 如果不是这个时代做妾的地位太低,简玲还真想小三便宜大姐一把,别的女人的优秀老公什么的,本来就让简玲这类人心痒难耐了,更何况这个优秀老公原本还是她的。 虽然这个优秀老公是她不要的,被捡漏也怨不得旁人,可是,她是女人啊,女人的天性就是牵怒,所以,她看不顺眼便宜大姐,这是天性! 简玲站起身,从绣筐中拿出早上偷来的报喜帖,将上面‘状元郎’三个字抠的咔咔做响。 便宜大姐不是跟婆婆小姑不合吗?既然如此,那她一定会做个好妹妹,努力帮她们‘调停’,在便宜大姐面前,她会是最贴心的妹妹,贴心的为便宜大姐排解心烦,在楚婆子面前,她会是最大方的姑娘,大方到让楚婆子后悔选了简如当儿媳妇,而在男神姐夫面前,她会是最懂事的姨妹,懂事的为他夹在母亲和妻子中间的为难情况而伤心难过。 就算她不想当妾,她也不会让捡了她漏的人好过,她素来就是这个性格,小时候吃剩的饭菜,就算是剁碎了扔进下水道,也不会拿去喂流浪狗。 饭菜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男人! 对比儿子,听说那楚婆子反而更疼爱闺女楚凝,从首饰盒里挑出一只碎梅珠花,简玲若有所思,看来,这段时间,她要好好研究研究怎么攻略便宜大姐的小姑子了。 时至四月末,历经一个月的时间,庆元元年的恩科终于彻底落了幕,头甲,二甲和三甲共两百人同时进入了官御学府,开始为时三个月的学习。 跟前朝中举后就派官不同,大燕朝的学子们在寒窗无数载,一朝跃龙门之后,还要进行一次加时突击班,突击目标为做官的各种规矩和规则,例如怎样与上下级相处,外放的官员还可以学怎样断案,怎样盘帐等等…… 总之,就是官场入门必备,虽然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可是对做了数十年学问的书呆子们来说,确实是如及时雨一般,这就像个简介,看了之后,虽不能明白具体情节,但好歹知道大概内容了。 而且,如果跟官御学正相处的好,孝敬的及时的话,各种官场上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潜,规则,人家也会教你一些。 楚寻是状元,但也不能例外,游了街之后,麻利儿的就进了官御,他推了简如准备的五百两‘孝敬’,不是假清高,也不是自尊心做怪,而是……官御学正就是范晋的大徒弟,妥妥儿的他师兄。 他三元及第了,范晋在也不能把他踢出门墙了,楚寻觉得,这个事比他得到御赐的宅邸更让人高兴。 是的,做为庆元朝第一个三元及第,楚寻得到了庆元帝御赐的宅子一座,这宅子原来的主人是个富商,后来因为偷税漏税被抄了家,偷税漏税到抄家的地步,可想而知,这位富商富到什么程度,所以,这宅子虽说占地不大,可论精致华美,却一点也不次于林国公府,还有一座花了两万两银子修建的玻璃暖房,养着各国的珍稀花草,是那富商生平第一得意之做…… 可惜,在得意也没用,天有不测风云,说被抄就被抄,皇帝大笔一挥,富商流放不毛之地,漂亮的宅子归了楚家夫妻。 面对前后三进,四个独立小院,加起来五六十间房的宅子,简如彻底傻了眼,她们一共就四个人,还得刨去大老爷们楚寻,这……这得收拾到什么时候啊! 举着银子直奔宁嬷嬷家,带回几个跟宁嬷嬷举荐的短工粗使,跟着收拾了三,四天后,简如彻底不干了! 谁爱收拾谁收拾,她采买物品,对着各色的软帐都快看疯了,她不干了,她要休息! 面对着飞舞的粉拳,楚寻欣然接受了媳妇儿小情,趣般的撒娇(你确定?),在一个春光明媚,空气清新的早晨,他特意逃课一天,带着银子若干,媳妇儿一枚,甜蜜蜜的,二人世界去了! ☆、第六十七章 简如和楚寻清晨出发,他们首先去了千波湖,享受了一下湖面风光和玩水的乐趣,可惜,这两人划般技能没点亮,在湖中央转了四十多圈,差点变成真‘游’湖,等好不容易划上岸的时候,已经到了大晌午,这两位基本已经跟水洗的一样了。 干了一上午体力活(划船),饿的眼直发蓝,两人连湖水都没顾上甩干净,就直奔酒楼而去,要了雅间,多给了赏钱,打发小二哥去帮着买两身干净衣服,啥也不说,先吃饱喝足。 一通胡吃海塞后,两人商量了一下,虽然他们有心手牵手压马路,可这体力活已经干了一上午了,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了,于是,楚寻提议,不如到‘聚贤雅居’去听听戏。 聚贤雅居是京城有名的戏楼子,不同于旁的小戏园子词意不通,抹红挂春的‘粉’戏儿,聚贤雅居的本子,多是读书人所编,剧情新颖,用词古朴,那台上唱戏的小生花旦,都是女子所扮,因此有不少贵妇小姐到这儿听戏。 戏子属下九流,地位还在娼伎之下,在京城这样的大城市还好,台上顶多也就是打情骂窍,卖卖风,骚而已,若是偏远乡野之间,土台之上,为了挣口饭吃,唱戏的主角儿们边唱边做也是有的。 在这个的大环境之下,贵妇小姐们想看戏,除了自家请堂会之外,就只能到聚贤雅居来了。 要了个二楼的雅坐,点了一壶六安瓜片,并八碟干果,简如和楚寻一边听戏,一边闲聊起来。 “细思往事心犹恨,生把鸳鸯两下分,终朝如醉还如病,苦倚薰笼坐到明,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朝楼头柳又青,可怜侬在深闺等,海棠开日我等到如今……” 戏台上,一个穿着素布青衣的女子正蛾眉紧蹙的唱着长调儿,字字句句缠绵哀怨。 这是一出{怯春归},讲的一青年书生,新婚三日上京赶考,随后便一去不回,妻子在家苦等三年,结果,家乡发了大水,在先后送走了书生的父母,而自身实在活不下去的情况下,妻子沿街乞讨上京寻夫。 寻夫的路是曲折的,妻子受尽苦难,等好不容易找到书生时,却惊愕的发现,书生竟早已高中进士,当朝为官,最重要的是,被人榜下捉婿,娶了富豪的女儿,连孩子都生了。 那妻子是个泼辣人,面对此情此景恨得牙根直痒,她扮做卖菜的农妇偷潜进书生新家,找着机会混进了正堂,扯掉那富豪女儿头上戴的大红花,还高坐上位,自称主母,并让那富豪女儿对她行敬茶礼。 书生和富豪女儿傻了眼,一翻唇枪舌箭,被妻子骂的狗血喷头之后,这两人脑羞成怒,将妻子打出门去。 一日之后,妻子手举婚书,滚过钉板,直接告了御状。 审案期间的种种磨难自不必说,只单说结果,三堂公审,书生停妻在娶,罪证确实,打下官帽,发放大狱,富豪女儿因被骗嫁,可带着嫁妆自行还家,至于孩子,由嫡贬庶,由正室(妻子)教养。 对这个结果,书生和富豪女儿大惊失色,他们跪在妻子面前请求原谅,那富豪女儿将头磕的呯呯做响,泪流满面的叫妻子做主母,自愿降为妾室,只求妻子彻去状纸,书生也打起感情牌,口口声声叫着妻子的小名,妻子左右为难,思量半晌,最终还是抱着广大的胸怀原谅了他们,彻去状纸后,书生被贬官三级,妻子和富豪女儿,一为嫡妻,一为平妻,两头不分大小,最后,三个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目前,台上唱的正是书生刚刚离开,妻子独坐绣楼,回想新婚三日的缠绵,相思想念之时的情态,因是读书人捉笔,无论词曲都颇为文雅含蓄,那戏子又唱的情深入骨,让台下的人听的如痴如醉,叫好声不绝于耳。 “相公,你觉得如何?”将戏单子甩到桌上,简如用眼角打量了一下楚寻,语气平淡无奇,似乎是真的要跟他讨论剧情一样。 每个雅座上都有一本戏单子,写着今日唱戏的简单剧情,所以,就算{怯春归}刚开场没多大会儿,简如也知道了以后的剧情和结局。 “什么如何?”莫名的,楚寻觉得后背发凉,几乎是本能反应,他没有随意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谨慎的选择了反问。 “咱们不是在听戏吗?我还能问什么,当然是这戏了!”简如朝那戏单驽了驽嘴,试意他去看。 楚寻摸着脑袋开始翻戏单子,一边看还一边偷瞄着简如的脸色,明显是察觉媳妇儿情绪不对了。 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简如抿了抿嘴,她心中是有些不痛快,不过却不是针对楚寻,而是针对她自己。 前世也是这个时间,楚寻中举,入了翰林院,正六品官职,容氏不知从哪打听到官老爷都要有通房侍候,就以她年岁太大,不宜生养为由,一气塞过来四,五个美貌丫环。 简如心里生气,可一想她已经二十四了,本身条件还是‘那样’,反驳起来底气就不怎么足,扯了半个多月,最后还是楚寻出面拒绝的。 没什么甜言蜜语,楚寻的理由很官方,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在家怎么叫姨娘,没上官府档案都只能算婢,他不想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婢生子。 虽然人家楚寻没说因为她才拒绝,可简如依然很高兴,然后,她干了一件很二的事,就是……满天下去炫耀! 流言这种东西大家是知道的,越传离真相越远,等某一天,简如接到简老太太的信时,她才知道,流言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惹。 简老太太说:现在外头海传,简如善妒阴毒,不止把婆婆送的美貌丫头卖了,还把丈夫打的半身不遂,大夫说,伤的太严重,四十岁以后才有可能有,儿,子!! 简老太太很暴怒,说因为简如的坏名头,简诗新定的亲事都飞了,她要让简如在她生辰那天,把楚寻完完整整的带来,让他直立行走以冲散流言。 简如很听话,她没多想就去求了丈夫,因为老丈人事件,楚寻是很不愿意去简府的,就算去了也只是跟着简如,露个面就走,而这次,因为事关简如的名声,所以,他面上虽然没表示什么,可到底还是跟着简知洲四处敬酒,以示他的完整无缺! 简如很开心,就算面对着简老太太不厌其烦的唠叨她说话要谨慎,也无法改变她的高兴,丈夫是关心她的,为了她的名声,就算不情愿也周旋于简府众亲戚之中了。 古语有云:‘乐大没好事儿’,在简如坐在众女眷里傻乐半天后,王嬷嬷哭丧着脸来禀告:大姑爷把二小姐睡了! 之后是一系列的混乱,简如看着简老太太和婆婆谈笑风生的说着,嫁妆,二房之类之类的话,整个人都完全呆傻了。 如果不是最后楚寻忍无可忍出来拦了一下,简诗搞不好就真的用二房,而不是贵妾的身份进门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那时候简诗是二房,那日后就没简玲什么事了,她死以后,直接扶正简诗就得了! 虽然话是她说的,事是她作的,说起来好象不太能怪到楚寻头上,可是自重生之后,简如每每想起此事,都觉自己那时候脑子肯定有坑,要不然干不出这么二缺的事来。 眼前这出{怯春归}勾起了她遥远的回忆,虽然跟她的情况不太一样,可是那其中妻子宽宏的原谅了书生和富豪女儿,还贤惠的提议原本应该是妾的富豪女儿成为平妻…… 妈蛋啊,她当初面对磕头下跪,称她主母的简诗还内疚来着……想想都一脸的血啊! “呃,如儿,依我看,这戏编的有些不顺,那裴氏(妻子)即有勇气滚钉版,告御状,想必是恨极了的!”楚寻小心的看着妻子变纪莫测的脸,发现看不出什么端倪,就只能一本正经的就事论事,他拿着戏单,指着上头的简介说:“只看这前头几场,裴氏言词中早已有玉石俱焚之念,怎么会忽然就‘宽宏’起来,这戏情节前后矛盾,想必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看着楚寻一本正经的跟她谈论剧情,简如忽然有些哭笑不得,她这生了半天的气,人家那还什么都不明白呢,前世早已沉封,她还在这儿介怀什么? 不过,这邪火既然已经表现出来了,还让楚寻感觉到了,简如觉得,她还是借这个表达一些实际内容比较好,免得白白浪费了她破坏温柔气质一回! “咳!”轻咳一声,简如恢复了平时温和的作风:“相公猜的不错,这{怯春归}确实是两个人写的,而且还是在先前的本子唱了一年多后,才又改成现在这样的!”她端起茶杯品了一口,问道:“相公可知是怎么回事?” 看着媳妇儿含笑的眉眼,楚寻莫名的有些紧张,不过,诚实是他的好品质,知道就是知道,不是知道就是不知道,于是,他诚实的摇了摇头。 “相公事物颇多,这种小事自然是不知道的,也就我们女人爱听些小道消息吧!”简如自嘲一笑,随后又道:“听说第一个写这戏的是个庵堂里的姑子,那时,这戏并未□□,多是在乡野小村里演演罢了,后来,‘聚贤雅居’的长驻班子相中了这戏,买回来改了之后就大红大紫起来,听说改这戏的还是个秀才呢!”她貌似赞叹着,转头看着楚寻,轻声的问:“相公可知道原本的{怯春归}是怎么样的?” 楚寻喉节一动,依然摇头。 “其实也没改多少,只是改了结尾一段!”简如说:“原本那姑子写的结尾是裴氏誓死不休,无论书生和富豪女儿怎样请求,都无动于衷,最后书生被贬官,还以骗婚为由下狱两年,死于狱中,而富豪女儿虽归了家,却日夜想念儿子,多次请求裴氏让她去看望,却被裴氏严词拒绝,几年之后就郁郁而终,至于裴氏,她打赢官司归了乡,养育书生和富豪女儿留下的儿子,却因早年滚了钉版,留下暗疾,不到十年就过世了,最后只有书生和富豪女儿的儿子活在世上,因父母长辈的恩怨纠葛,他出了家,守着三人的墓过了一辈子。” “戏班班主觉得这个结束太悲了些,怕是不受人喜欢,所以就改了现在这个结大欢喜的团圆结果,到是上坐的很!”她撇撇嘴:“其实对比于现在,我反到更喜欢原本的结局,最起码,那罪魁祸首的书生得了报应,而不是官高得坐,娥皇女英!” “相公,你觉得呢!”简如直视着楚寻,依然笑的‘灿烂’。 楚寻胃疼着摇头,他感到了来自大宇宙的深深恶意。 ☆、第六十八章 此时,戏台上已经演到妻子得知书生得中另娶,使计混进书生新家,指着书生和富豪女儿大骂的一场。 那演妻子的小戏子看着年纪不大,长相柔美,声音却高亢的很,她横眉倒竖大唱‘自古男儿多薄性,误人两字是功名’时,真有几分立体环绕的感觉。 客人们被她痛快淋漓的唱腔所吸引,叫好或往台上扔银子首饰的不计其数,整个‘聚贤雅居’热闹非凡,只有二楼雅坐的一处,一男一女对视而坐,跟气氛隔隔不入,好像两个世界一般。 感觉气氛有些尴尬,简如不安的动了动,看着面无表情的楚寻,她心里多少有些后悔,好端端的,她这是犯的哪门子的病,明明是出来散心游玩的,结果被她几句话弄成了这样。 其实,简如心里明白,自从跟着楚寻上京后,她是即盼着楚寻中举,又怕他中举,前世的一切变化,她的所有苦难都是在楚寻中举后才发生的,所以,明面上,她为楚寻兴奋,高兴,可潜意识里,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她对楚寻的中举是惧怕的。 乡绅老女和穷小子,虽然有种种的不合适,但身份是对等的,甚至简如还隐隐高过楚寻一头,可是随着楚寻的中举,他们俩的身份距离却拉开了,而且,这一世的楚寻更受庆元帝重视,这种距离感就更强烈了。 虽然没有那么明确的感觉到,但简如却实是烦躁了,哪怕是搬进新宅也不能消除她的不安感,现在又看了一出勾起她前世不爽回忆的{怯春归},忍无可忍的,就把不满撒向了让她不安的源头——楚寻。 她这是在干什么啊?为了前世的事发今生的火?有点出息没有啊!看楚寻坐在那里,久久没有反应,简如开始自怨自哀,完了,楚寻一定会觉得她特别莫名其妙,她这是二十多岁就提前进更年期了吗,简如绝望了! 仿佛品味一样,楚寻端祥着媳妇儿变化无常的脸,半晌,他忽然笑出声来。 楚寻是常年面无表情的,就算娶妻之后变‘活泼’了,也只是微表情变多了而已,现在竟笑出声来,可想而知是多么的让人惊悚。 狭长的凤眼微眯,薄唇上挑,平素清冷的声音满是愉悦,仿佛水墨画染上了色彩一般,刹时间便鲜活起来,惹的雅坐四周的人都忍不住偷瞄过来。 长长的睫毛垂下,墨黑的瞳紧盯着被迷的昏头转向的媳妇儿,楚寻薄唇轻启:“如儿,你放心,你我早定白首之约,结发百年,我定不会负你!”他凑到简如耳边,呵气如火:“莫说什么平妻,妾室,我这一生,只会有你一个。” 果然不愧是位及人臣,这领会中心思想的能力就是强啊!简如只觉得半边面颊都麻了,她臊红着脸,使劲推了楚寻一把,欲盖弥章的道:“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眼角扫了一眼戏单子,楚寻轻挑着眉,这出戏从里到外的中心思想不就是书生中举,贪恋富贵,然后变心了吗?媳妇儿让他领会精神,谈谈感想,又说她最喜欢原来那个结局,不就是婉转的告诉他:小子,别起坏心思,要不然老娘去告你御状吗? 对此,楚寻表示略有些冤枉,他敢对灯发誓,自从娶了媳妇儿之后,他可从来没看过别的女人一眼,当然,以前他也没看过,竟是人家看他来着。 中举,状元,三元第及,纵然是为了一展抱负,却也有一半是为了让媳妇不受人欺,可以仰头于那些曾看不起她的人…… “如儿,我倾心于你,在无二心,得你为妻,三生之幸!”他在简如耳边呢喃着:“这戏中所演之景,永远不会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无论是第一个结局,还是第二个结局!” 简如被楚寻那闷骚的小音儿吹的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她双手捧着通红的双颊,早顾不上什么前世今生,只想着:高冷男神说甜言蜜语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 动听死她了有木有! 是夜!新宅里。 雕花象牙床上,软帘红帐隐隐颤动着,侬香软语的求饶声透过帐子缝隙中传了出来。 “呜…呜……”简如跪趴在床中,整个人都埋在被褥中,她双手死死把着床柱,脸深深陷入软枕里,发丝随着身体的轻颤而晃动着,喉中发出濒死般的哀鸣。 “如儿,我不会有妾室,通房,丫环……”楚寻的身体紧紧的贴着简如的背,舔咬着她的后劲的肌肤,将暖暖的热气吹到她的耳后:“所以,为了奖励这么听话的我,你也要努力才行啊……” “呜,啊……”简如欲哭无泪! 在同一个夜空下的同一个时间,林国公府里,同样躺在床上的两个人,却做着于简如夫妻完全不同的事情。 “戚月,你下个月就要出嫁了!”透过小窗,月光照在床上,清晰的显出国公夫人和林戚月的身影,母女俩并排躺在床上,头挨着挨,低声细语。 国公夫人伸出手,慈爱的摸着林戚月的头,声音中满含不舍:“一想到这事,娘这心里,真是又高兴又难过。” “娘,那我就不嫁了,我陪着你!”林戚月弩着嘴,撒娇的蹭了蹭母亲的手。 “你啊,竟说孩子说,女人啊,哪有不嫁人的。”国公夫人失笑:“娘是舍不得你,才把你留到十八岁,要换做一般的人家,十八岁都能当娘了!” “我愿意陪着娘,不愿意嫁人!”林戚月眨眼歪头,摇晃着母亲的手拼命卖萌:“娘在多留我几年嘛!” 听这话里的意思有些不对,国公夫人猛的坐起来,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女儿的全身,抓着她无意流露出的真心话,国公夫满脸严肃的问女儿:“戚月,你不愿意嫁人,为什么?你对景世子有什么不满吗?” 自从卫国候的政治利场倾向于贺轩之后,林国公府的小书房就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作为卫国候府的代表人物,景喻没少进进出出,因为那个婚约在,林戚月当然不会没见过他。 二人世界的甜蜜约会是不可能的,不过偶尔见面说说话,下下棋到是有几次,国公夫人瞧着,两人相处的也颇为得当,没看出哪不对来,那么……她家戚月,怎么会忽然冒出这样的话来。 “哪有,哪有什么不满,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林戚月被她娘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扭捏的摆了摆手,眼神却偏向一旁,不敢直视着她娘的目光。 “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你别搪塞我,我是你娘,你是什么心思,还不能告诉我吗?”国公夫人经验多丰富啊,林国公偶尔参加同僚聚会,她都能从微表情里分辨出里面有没有歌女舞女什么的,林戚月别扭的小心思,哪能瞒得住呢。 “其实,到也没什么,只是,我……”林戚月舔了舔嘴唇,有点紧张的看了她娘一眼,才结结巴巴的说了起来。 其实,这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林戚月自落水被拐一事之后,虽然因多方安慰抚平了伤口,但到底还是落下了点毛病,那就是,她有些怕男人,尤其是身材高大,体型建壮的男人。 而景喻……怎么说呢,那活脱脱就是一尊烟薰的太岁,火燎的金刚! 相貌棱角刚硬,气质不怒而威,身高一米九以上,体重超过八十公斤的景喻简直就是健美先生的代言人,可以自行活动的铁塔。 无论是文雅非凡的林子墨,恍如仙人的楚寻,哪怕是有别样风格的庆元帝,只要跟景喻站在一起,都会莫名显出几分‘娇小’感。 这种男人中的男人,硬汉中的超级硬汉连一般胆小点的姑娘都害怕,更何况是林戚月这种有心理阴影的。 “这……”国公夫人有些无语,如果她女儿单纯不愿意成亲,她还能劝,可是,未来丈夫长的太壮,感觉害怕什么的,她还真是有点无从下口:“戚月啊,景世子是个稳重的人,卫国候跟咱们家是世交,娘和卫国候夫人交情也不错,他们不会对你不好的!” 做为不了解何为‘心理阴影’的古代人,国公夫人只能这样干巴巴的劝。 “娘,我知道!”林戚月勉强的笑了笑,她咬了咬嘴唇,好像在强迫自己般的又重复着说一遍:“我知道。” “唉,娘知道,你自那件事后,就不愿意在提什么嫁人之事,可是戚月啊,咱们这样的人家的女儿,哪有不嫁人的道理,更何况是天子试意!”国公夫人轻抚着林戚月的背:“儿啊,你放心,咱们家跟卫国候府定亲的时候就有过默契,五年之内不管你有没有孕,他们都不会纳妾,你是咱们国公府唯一的女儿,若是受了欺负也不用忍着,回来知会一声,管他什么青年才俊,腾龙首领,咱们都不能轻侥了他……等过几天,天气在暖和些,娘给你办品花宴……到时候肯定风风光光的送你出门……” 对国公夫人的絮絮叨叨,林戚月即没反驳,也没应和,只是垂下眼帘默默的听着,直到说到品花宴时,她才抬起头。 “娘,我想请简姐姐做我品花宴中的花主,好不好?”她问。 品花宴是高门贵女中特有的宴会,一般举行于出嫁前一月之内,通俗些说,就是女子出嫁前以闺阁女子身份的最后一次公开亮相,对女子来说,是比及芨之礼还要重要的存在。 这一天,女方会广邀亲朋,不止是女子这边亲友,就连未来丈夫家的亲朋也会一并邀约,说起来,也有让女子在婚前认全丈夫家的长辈亲友的意思。 品花宴里,最重要的当然是女子本人,而次一等的,便是品花花主,花主负责给女子绞脸簪花,然后在宴会结束时把女子送入绣楼,关上门窗,以示宴会后女子会坐守绣楼,直待出嫁,是顶顶体面的一件差事。 能当花主之位的都是出嫁的妇人,一般由女子的嫂子或堂亲担当,而林戚月提起简如,很明显的就是要在出嫁前最后帮她一次。 楚寻很快就会出仕,他是庆元帝的心腹,又是三元及第,未来平步青云自不用提,那么,显然的,简如也要出现在后宅众官夫人的交际圈里了。 简如是六指,这是无法掩饰的缺点,可林戚月不愿意让她的简姐姐受人嘲笑,简如成了她品花宴上的花主,就是很明显的向外表示,她,林戚月视简如为亲姐。 她是林国公嫡女,卫国候长媳,而楚寻打破天也不会受封到五品以上,那么,只要她对外表现出如此态度,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简如就不会在明面上受到嘲讽。 “戚月,咱们不是已经定了你嫂子吗?”国公夫人显得很为难,她不是看不起简如,可是,这身份差的太多了。 “大嫂远在边关,根本不可能赶回来,二嫂身怀有孕,也不能太劳累,至于堂嫂们……”林戚月嗤笑一声,圆圆的脸上满是讽刺:“我这个失节者可不愿意让她们来笑话。” 刻薄的碎嘴女人永远存在,林戚月并没得到所有人的宽恕和关爱。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国公夫人连忙出声打断。 “娘,我想让简姐姐做我的花主!”林戚月直视着国公夫人的眼神,态度无比坚定。 “这……你这孩子!”国公夫人紧紧皱着眉头,却无法拒绝女儿难得的强硬,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妥协的说:“真拿你没办法,你想让她做,那就让她做好了!” “娘,谢谢你。”林戚月兴奋的扑到国公夫人的怀里,露出了这一晚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第六十九章 初夏暖阳刚刚升起,几棵老槐的阴影笼罩着半条街道。 新科‘状元府’的门前停着一辆精致的马车,几个身影林立在马车旁。 “时辰不早了,快走吧,我晚上去接你!”楚寻说,眼神温柔中夹杂着几分惊艳。 第一次以重要佳宾的身份参加宴会,更何况还是好姐妹林戚月的品花宴,简如确实是很用心的打扮了一番,她长发挽起,梳成流云髻,再戴一朵海棠珠花,两旁垂下长长紫玉璎珞至肩膀,耳挂苍山碧玉坠,身着一袭梅花纹纱袍,并百花曳地裙,拖着长长的大摆,她身材高挑,体态均匀,这一身打扮下来,到是颇有几分富贵飘渺之态! 这一身行头是简如的嫁妆,以前不穿戴是因为身份不够,现在好歹也挤进了‘士’这个行列了,没几套好头面撑场面还真不成。 虽然宁香宁玉啧啧称奇,说什么‘人套衣服马靠鞍,小姐穿上就塞天仙’之类,但简如其实并不觉得有什么改变,不过,回想早晨起来,看见她这副样子后就满面痴迷的楚寻……呃,她或许该在去做几套了。 “得了吧,我多大的人了,还用你来接我!”眼波横转,简如撇嘴嗔怪了一句。 “那不一样,你这几天不是劳累了嘛。”楚寻微微勾起嘴,神色透着几分不正经的坏样儿,猛一看,竟有点像贺轩。 “呸……不正经的!”简如下意识的扶了下腰,红脸啐了一口,自从那天她莫名发作之后,这几天,她确实过了很‘劳累’。 宁香和宁玉欣慰的看着她家小姐和姑爷站在那儿,一点都没不好意思的‘秀恩爱’,直秀了足有一刻钟,才万般不愿的开口打断,没办法,在不走,人家国公府就该来人接了。 楚寻望着马车扬起的尘烟,摸了摸鼻子,特别幸福的感慨了一声,然后匆匆的回府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今天的课业是去兵部旁观,还是做好准备早去早回,才能早点接媳妇儿回家,好接着过‘性福’生活。 品花宴做为只流行于高门贵女之间的宴会,自然不是小户人家比可,更何况是国公府唯一的嫡女举办的,而且这个嫡女还是要嫁给卫国候的嫡长子,所以,这一次林国公府所举办的品花宴,可以说的上是近五年来,除了宗室贵女外,规模最大的一次。 丫环们端着琼脂玉高穿梭往返,高建的戏台上‘聚贤雅居’的台柱戏班正热闹的唱着‘龙凤呈祥’,国公夫人高坐上首,眉眼带笑,嘴皮子跟上了弦似的的招呼着客人,为了女儿的风光体面,她今天是豁出去了。 在如此热闹的气氛之下,只带着两个丫头在,如幽灵般滑入林府的简如自然就不起眼了,除了特别招呼她的管事之外,客人们根本就没注意到她。 “今儿的花宴你可是主角,怎么一点笑模样都没有。”七扭八拐凑到林戚月身边,简如用手指戳了一下丧着脸的林戚月的额头,皱眉问:“你还是怕他?” 做为林戚月最铁的闺蜜,她的心结,简如自然不会不知道。 “我,唉!”林戚月皱着一张脸,长叹了一口气,虽没明说,可态度表现的无比明显。 简如顿时觉得为难的要命,该劝的不该劝的,她嘴皮子磨薄了几层,但却一点效果都没有,她看的出,林戚月已经拼命的想要克服了,但是,心理阴影这种事,根本不是自己能轻易解决的,她不是心理医生,真心一点办法都没有。 “唉……”两姐妹对视一眼,同时嘘唏一声,人声鼎沸的宴会上,硬生生的被两人叹出一股萧瑟感。 “卫国候夫人到~~”正在两人相顾无语就差泪千行的时候,小厮一声唱名。 没一会儿,就有国公夫人贴身嬷嬷凑林戚月耳边提醒:“小姐,景夫人来了,夫人让您快去迎迎!” 景夫人就是景喻的娘,林戚月未来的婆婆,听见这位来了,林戚月睡意就顾不上伤春悲秋了,她连忙站起身,垂眼仔细打量着自己,发现没什么不妥,就急急的往外赶去。 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回头招呼:“简姐姐,你快跟我来,你是我的花主,可不能在这儿躲清闲。” 简如笑着迎了上去,林戚月为什么邀请她,她心知肚明,感谢的话她不会说,可是这份恩情,她深深的记在心里了。 紧跟在林戚月身边,见见各路夫人,小姐,偶尔插句话,交际一下,这对前世是官夫人的简如来说,并不算难,一个上午周旋下来,众人没对她产生多大的好感,却也都记下她这个状元夫人了。 只要不面对男人,林戚月还是很正常的,随着她甜言蜜语哄着景夫人开怀大笑,午宴也该开始了。 按正常程序,午宴过后,简如就该为林戚月绞面簪花,将她送入三楼绣楼,关上门窗,然后整个品花宴圆满结束,可惜,这温馨的气氛,却因一个人的到来变的尴尬莫名起来。 午宴上,戏台上的小生,花旦‘洞房花烛,你侬我侬’,台底下众宾客说说笑笑,打趣主角儿,正是普天同庆,万分欢乐的时候,有管事高亢如撕裂般的叫嚷一声: “落霞郡主到~~~” 国公夫人急忙起身迎过去,心里却拧着劲的别扭,落霞郡主是个什么人物,现在满京城的高层里谁不知道,靖北王不日即将归藩,却将嫡长女留在京城,嘴里说什么京城人杰地灵,给女儿找婆家,其实不过是留给庆元帝的质子罢了。 靖北王只有两个孩子,世子他是绝对舍不得,也不可能质留京城的,那么,做为嫡长女,也是靖北王唯二孩子的落霞郡主,自然就是无可避免的人选了。 嫁入京城,或者说嫁给庆元帝信的过的人,然后,充当靖北和大燕的缓冲带,永远的留在京城。 娶落霞郡主,这绝对算不上好差事,漠北反了,落霞郡主百分之百被祭旗,庆元帝想收拾漠北,落霞郡主躲不过第一个挨刀,就算漠北和大燕两两无事,给做质子的落霞郡主当相公,也注定永远无法进入大燕政治中心。 所以,落霞郡主此人,对任何有抱负的年青人来说,都是维恐躲的不够远的存在。 次奥,她家的两个儿子都娶妻了,孙子岁数不够啊,这人来干嘛啊,国公夫人边往前迎,边吐糟着。 “落霞郡主光临,真让舍下蓬荜生辉。”心里别扭的反天,可国公夫人面上半点不显,她行了个平礼,亲切着打着招呼。 郡主是正二品,国公是超品,算起来她的诰封比落霞郡主要高,不过,远来是客,她还是要客气些的。 落霞郡主长相是雄壮了点,礼仪上头却是半点不差,她微微一笑,躯膝行礼:“落霞听闻林小姐和母妃交情甚厚,林小姐还曾救过母妃性命,母妃半个月前就说过定要来参加林小姐的品花宴,可惜不甚染了风寒,无法前来庆贺林小姐,所以落霞不请自来,还请夫人见谅。” “郡主太客气了!”国公夫人连忙伸手去扶,两人一边客套着,一边进了摆宴的花园。 正二品的郡主自然是要坐在上位,跟各位夫人和林戚月一桌,无视宾客或尴尬或好奇的眼光,落霞郡主稳稳的坐定,然后,虎目一睁,扫视四周,眼神准准的定在不远处,正背对着她与人说话的简如身上。 眯起眼睛,她仔细打量着简如,尤其注视了左侧那明显过长的衣袖,靖北王只有两个孩子,基数过少,所以落霞郡主自幼是充做男儿教养的,所谓的‘留京选夫’到底意味着什么,她明白的很彻底。 只要庆元帝不想跟父亲撕破脸,她就会很安全,而选夫这件事,在一定范围之内,庆元帝也不会过于为难她。 几代以来,漠北想做的是自治,而不是谋反,所以,选夫一事就要特别谨慎,位高权重的,她不能选,庆元帝不能同意不说,人家也不会要她,贵族世家,只要还对朝堂有心的,也不可能选她,顶多就舍个庶子或纨绔,对漠北来说,意义不大,即如此,她能选择的也只剩下庆元帝身边的亲信之人——那些寒门出身子弟。 刨去一干能做她爹和爷爷的人,剩下的青年才俊实在是没几个,最得庆元帝信任的自然就是景喻和林子墨,可惜,这两人一个是将门子弟,手掌兵权,庆元帝要是能把景喻联给她,那脑子肯定是被门挤了,而另一个,虽然是庶子,却已经快当爹了。 次一等的,就是庆元帝还在潜龙时期就围绕在他身边的近臣们,而楚寻其人,算是第二批人中比较耀眼的一位了。 说实在的,庆元帝这批旧臣,基本都是中老年人,没媳妇儿的聊聊无几,凤毛麟角的几个光棍,也都是死了老婆的,让落霞郡主去嫁他们,她还真下不去那个狠心。 这些大臣的儿子们到是还没娶妻,可是,秀才,举人这类的,却满足不了靖北王的政治需要,所以,落霞郡主能选择的,要么就是直接当继妻,要么就是弄掉别人老婆在当继妻。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她何不挑个顺眼的,想想那天见到踏马游街的楚寻,那仙人般的姿态,微笑的勾人模样(人家是对媳妇笑的),落霞郡主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漠北民风比京城更加开放,她又不是什么规矩人,府中早养着几个小宠,可是无论哪个……十几年见过的各色男人在脑中一一闪过,落霞郡主抹了抹嘴角,她敢对灯发誓,这世界上在不会有比那个叫楚寻的男人更俊俏的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楚寻的妻子简氏,不过是一无权无势的破落户而已,对比别的大臣妻子那强硬的娘,简如,一个靠巴结林小姐才进入圈子的妇人,不要太好对付哦。 简如正姿态优雅的跟一个尚书夫人交谈着新近的首饰样子,面上平静无波,却没人知道,她后背的汗毛已经根根倒竖。 如同被虎豹之类凶狠野兽盯上,简如毛骨悚然,赤果果的目光直射她的背部,那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让她差点忍不住回头。 她被盯上了,如同前世一样,她被那女人盯上了,简如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她仿佛又感觉到了鞭子抽在身上的痛楚,和那一摊留在地上的血水。 心在颤抖,在痛哭,可面上却还得若无其事的笑着跟人说话,简如紧紧的掐着手心,冷静点,那只是前世,她咬牙提醒自己。 冷汗一滴滴的从额头下滑下,进入眼中,一阵刺痛泛起,就在简如快忍不住时,随着临坐几个妇人的谈话,那灼人的目光似乎转移了方向,这让她忽的放松下来。 “唉,宋榜眼娶刘侍郎庶女的事儿,你知道吗?”一个带着碧玉坠的小媳妇兴冲冲的问。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我还去参加了呢!”被她问的华服美女撇了撇嘴。 “哦,你去了?办的怎么样?热闹吗?”被话题吸引过来的人好奇的问。 “一贬妻为妾的无耻之徒,有何可看!”有人冷哼一声,不屑的骂。 看几人说的热闹,有不知道这事的便凑过来问,大伙交谈起来,声音竟压过了戏曲,连上首的国公夫人等都听到了。 听众人或鄙视或伤感的言语,落霞郡主扫了简如一眼,忽然开口:“良禽择木而栖,那女子一乡野村妇,怎配得上当朝榜眼,更何况他们只是交换了婚书,并未到官府记案,本就算不得夫妻,又哪来的贬妻为妾之说。” ☆、第七十章 今科的榜眼姓宋,名玉,字道之,不过二十七岁,论相貌算不上英俊,却也是五观端正,他是暮阳城三河村人,地地道道的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如果不是有楚寻这个百年难得一见的仙人挡在前头,他绝对会是今科里最出众的人物。 不过,是金子总会发亮的,就算被楚寻自带的光环压的暗无天日,宋道之依然被慧眼如炬的刘侍郎扒拉出来了。 刘侍郎——两头倒,四面靠的文官,他这辈子最善长的事有两件,一是活稀泥,二是生孩子。 按大燕律例,刘侍郎有一妻,两妾,和……三十多个通房! 于是,他有六个儿子,一嫡五庶,十九个女儿,三嫡十六庶!!! 刘侍郎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在他为官的二十多年里,他把女儿们分散在整个朝堂,而今科之中,他慧眼的相中了宋道之,觉得此人青年才俊,前途无量,于是,他把爱婢所出的十四女许给了宋道之。 就算刘侍郎嫁女儿跟搞投资一样,但对宋道之这种八辈贫民出身,一点背景没有的穷书生来,那都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于是,你有情,我有意,两人心意相通,一拍即合的时候才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宋道之有老婆。 宋道之的老婆是一个屠夫的闺女,妥妥的乡野农妇,目不识丁,如果宋道之不是爹死娘病,五谷不分,他是绝对不会聘这样一个女人的。 抬眼望着高雅文静的十四娘,回头想起黑糙干瘦的黄脸婆,强烈的对比让宋道之开足了马力想办法,毕竟,刘侍郎闺女在多也不会舍一个出来当妾,他根本不到那个地位。 宋道之不愧是榜眼,全国第二的人物,琢磨了几天之后,他还真想出一个缺德主意。 先头说过,宋道之的老娘身体不好,屠夫女儿是冲喜嫁进来的,结果刚冲进来半个月,宋老娘就被冲死了,于是,三年守孝期间,他们就没去官府上婚契。 乡村之间,只要摆了酒席就算是夫妻,可是律法之条,不上婚契就是非法,可惜,这一条屠夫闺女不懂,或者她懂但却因冲死婆婆不敢多言,于是,三年守孝期一过,似有意似无意,宋道之忽略着此事,他没带着妻子去过官府。 不上婚契也没什么,那偏避乡村的夫妻有的是一辈子都没有婚契的,可是,宋道之中了举,是榜眼,还是被人挑中了的榜眼…… 六年的糟糠之妻变成了非法同,居,一瞬间由妻变妾,大红的棉袄被扒下,绸缎的粉衣穿上身。 刘侍郎当了二十多年的官,嫁女儿编织下的交际网四通八达,就算私下鄙视,可谁会为一个乡野村妇得罪他,更何况,连大燕律法都不承认那段婚姻关系。 四天之前,刘侍郎嫁女,宋道之高头大马的迎了贵女进府,观礼之人不计其数,而那屠夫女儿却早早被一顶粉红小桥抬进府,正跪在后院迎接主母。 不管外头男人对宋道之是羡慕嫉妒,还是赞叹他识时务,但现场的夫人小姐们大多数都是呈鄙视态度的。 她们跟屠夫闺女的差距算得上是千山万水,可她们都是女人,听闻这样的事,怎能不生兔死狐悲之感。 就像野鸡群里飞进一只家鸡,不从众总会隔外不同,刹时间,落霞郡主的论调让她受到了无数目光的洗礼。 “即便没有婚契,可他们确实做了六年夫妻,自古有言:糟糠之妻不下堂,郡主怎能如何说呢?”林戚月本来就心直口快,现在又是对男人特别敏感的时候,听此言不由的瞪圆眼睛反驳起来。 “嫁了六年却还婚契都没混上,她又算哪门子的糟糠之妻?若宋榜眼一辈子都只是秀才,是村野之间的教书匠,他们或许能过一辈子,可是现在宋道之高中榜眼,日后入朝为官,一个屠夫的女儿又能帮的了他什么,怕是连字都不识吧!”落霞郡主冷笑一声,眼神横撇向简如:“不说旁的,就说在坐各位夫人,能跟一个粗鄙的屠夫女儿同堂而坐吗?” 落霞郡主是这么说,她也是这么想的,六年时光都抓不住一个男人的废物根本不值得同情,被贬妻为妾却半点反抗之心都没有的人,不过是个弱者而已。 在草原凶暴邻居隔三差五就来打招呼的漠北长大,落霞郡主十三岁就提刀杀过犯边的琉璃人,靖北王是独特的人,对一儿一女从不娇惯,还未成人起,他就将一双儿女放出去经历风霜了。 琉璃人犯边时,落霞郡主见过无数凶悍的女人随手提起东西保护自己,撑到边军来救,也见过娇柔的妇人瑟瑟发抖的躲在角落,却被琉璃人狂笑拉上马背…… 不懂的为自己命运争斗的弱者没有资格说公不公平!这是她的原则。 弱者!就如同简氏,落霞郡主的目光注视着简如,一个六指的残废老女,无论是身份,地位还相貌,都远远无法跟已高中状元的楚寻相配,她强简氏弱,所以,她想要,简氏无法拒绝。 隔着两张桌子,落霞郡主轻视的眼神毫无掩饰的撞进了简如心中。 虽然遭遇不同,可她和那位屠夫闺女是何等相似啊,无才,无貌,无权,无势,连个靠的住的娘家都没有,简如苦笑一声,或许她唯一比屠夫闺女好的,就只有她有婚契这一点,可是,她却是个六指…… 刚才那些话,落霞郡主就是说给她听的,简如很清楚,落霞郡主中意楚寻,也不是这一世独有的,上一世,她就在踏马游街时,一眼相中了楚寻。 那时,她没有林国公府似有若无的保护,所以落霞比现在要厉害的多,她直接去找了楚寻,在纠缠了几个月,被楚寻严厉拒绝后,带着容氏写的一纸休书闯入官府命人直接划了他们的婚案。 从楚凝嘲讽的口气得知此事,简如心惊胆寒的跑去阻拦,结果,被落霞一通鞭子抽落了胎! 可笑吧,对外理由是因为宫寒无子所以才纳进庶妹为妾的她,却在简诗进门三个月之后,被活活抽掉了一个月的胎儿。 后来,楚寻来了,从来都雅如谪仙的人,第一次恨红了眼睛,他抱着昏迷的简如离开了官府,独自去见了庆元帝,然后本也有意让他娶落霞郡主的新帝下了名旨,将落霞许给了旁人。 当然,庆元帝得感激她,如果没有凶残的抽掉官员嫡妻孩子的恶名,落霞绝对不会如此轻易的被许一个高位却无实权的官员的。 好像从那之后,楚寻对容氏的就越来越冷淡的,而对她,却不在那么飘渺若仙,让人看得见,却抓不着了。 简如相信,如果没有那件事,那么,她日后处理容氏和楚凝时,绝对不会那么顺利,跟楚寻的关系,也不会从’相处如冰’转为‘相敬如宾’,可是,她没法原谅造成这一切的落霞郡主,她的第一个孩子,在她还不知道的情况下,就离她而去了! 她恨落霞,恨不得生食其肉。 “郡主此言差矣!”打断气鼓鼓想反驳的林戚月,简如直视着落霞郡主一字一顿的说:“律法不无乎人情,郡主难道忘了三不休吗?有娶无归者不休,与更三年者不休,先贫贱后富贵者不休。”微弯的嘴角勾起冷漠的弧度:“虽然宋榜眼与其妻并无婚契,可是其妻为宋榜眼之母守孝三年,嫁入宋门也是先贫后富,那么,按□□开国皇帝的御定,共处六年,守孝三年,先贫后富,即便是无婚契,即便是屠夫家的女儿,她也是宋榜眼之妻!” “更何况,若无其妻在家织布耕地,挣银渡日,宋榜眼能不能高中这‘榜眼’之位还待两论,又何来配不配得上之说?”在内心感谢着司嬷嬷平日的律法科普,简如笑的山花灿烂:“郡主,您说对吗?” 她恨落霞,却也怕落霞,前世直到她死的时候,落霞都依然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就算楚寻被封为王候,对靖北王的嫡女也无可奈何。 为了不被仇恨逼疯,她只能强迫自己忘了落霞,她拒绝听落霞的任何消息,从不参加邀请了落霞的宴会……于是,渐渐的,她就真的忘了落霞。 重生了,她打压简玲,嘲笑连氏,整治容氏和楚凝,她报复着前世的仇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想起过落霞。 恨入心肝,怨入骨髓却没有任何办法去报复的感觉,太痛苦的,她是个懦弱的人,她没有勇气拿刀去捅落霞郡主,跟她‘你死我活’,所以,她只能选择遗忘。 可是这一世,落霞挑衅了她,虽然只是轻视,但落霞确实是直面了她,对她发起了挑战。 前世。她根本没有参战的资格,莫名其妙的要被休弃,莫名其妙的落了孩子,而现在,简如伸手摸了摸肚子,就算那个孩子还没投胎到她肚子里,就算是所谓的鸡蛋碰石头,她也不会退让一步。 那是她养成的男神,在她没死的时候就想摘桃子!连穿越女都做不到,更何况落霞你一本土的! 面对简如看似平淡实则挑衅的话,落霞郡主挑了挑眉毛,微眯的虎目透出一丝猎食者的光,挑高嘴角,露出一口雪白的牙,她张口…… “时候不早了,该开始簪花了,莫在说那些旁人的事,戚月,如儿,你们快准备一下。”在紧张的气氛之下,国公夫人忽然插话进来,她似无意的扫了落霞郡主一眼,轻轻拍了拍简如的肩膀,笑着张罗起来。 捏着发痒的手指,落霞郡主舔了舔嘴唇,林国公府是庆元帝的外家,举家都深得庆元帝的信任,在其独女的品花宴上,哪怕是靖北王嫡女,也不好太过份。 精亮的眼扫过对国公夫人歉意笑着的简如,落霞郡主忽然失笑,她这是跟一个无知妇孺较上劲儿了,何苦呢?左右这事根本轮不到简氏去拒绝。 “落霞久居漠北,还没见过如此盛大的品花宴呢,今天真是长了见识!”落霞收回目光,如同普通贵女般奉诚着国公夫人:“等我回府之后,一定要把今日的盛宴原原本本的学给母妃听!” “郡主真是太客气了!”国公夫人摆手笑的开怀,看落霞的眼神仿佛看女儿般慈祥。 两人一说一笑之间,就离开了坐席。 眼见着落霞郡主走了,简如也就老实回到林戚月身边,论理说,在场这么多诰命夫人,刚才那事根本就轮不到她插嘴,之所以反驳落霞的话,不过是一时激怒难忍而已,现在人家都走了,她也不会上赶子去挑事。 毕竟,她们一个是郡主,一个是民妇,简如是想报复,不是想找死。 目送着林戚月进了绣楼,宴会就正式结束了,宾客纷纷离开,而简如却还要以花主的身份,陪林戚月坐至日落,方能离开。 日落乌啼,街道上的行人匆匆忙忙的往回家的路上奔走着。 带着两个新买的小厮从饭馆走出来,吃饭喝足准备接媳妇儿回家接着‘劳累’的楚寻,皱起形状完美的眉,不满的看着拦在他身前的华丽马车。 绣金帘微启,一双明亮的眼睛缝隙中露出:“楚寻,楚公子,我们谈谈好吗?” 低沉浑厚的声音中满满都是自信。 ☆、第七十一章 这是一辆很华丽的马车,由四匹棕毛油亮的枣红大马拉着,整个车厢雕刻着一种奇怪的图案,楚寻看不出那代表着什么,不过样式到很是精美,靠近时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木香气。 “不知这位公子叫住小生……是有何事相谈?”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楚寻抬眼问道。 因为这只手和那浑厚的嗓音,他自然而然的叫出了‘公子’这个称呼。 “呃……”车中人停顿一下,似乎被这句‘公子’给卡住了,‘他’收回手,车窗晃动了一下,随后,车厢门打开,两个穿着淡粉色八宝如意裙的美貌女子走了出来,她们行动迅速,一个掀帘,一个抬凳,在她们的恭迎之下,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车出缓缓走出。 在瞧见那身影的一刹那,就连楚寻这样冷淡的人都不可避免的抽动了一下嘴角。 一个女人,一个人说不出难看,但也绝对算不上好看的女人,她有一张端方的脸,剑眉横飞,虎目微眯,悬鼻挺直,线条刚硬的下巴中间有处小小的凹陷,让她整张脸显得异常的有压迫力。 楚寻有一米七八的身高,这在男人中就不算矮了,可眼前这个女人,竟然比他还要高一点,虽然有发型的原因,但这海拔也足以让她让‘傲视’群雄了。 不过,眼前这人高归高,却不是那种瘦弱的竹杆高,与身高相对称的是她均匀的体态,不同与时下女子的瓷白色肌肤,她的皮肤是比小麦色还要在深一些的颜色,在配上此时穿在她身上的深紫色劲装,和腰间的皮鞭,竟有种要猎食中母豹的吸睛感。 这真是……说是景喻的亲妹妹,也不会有人怀疑啊! “这位公,咳,姑娘叫住小生,是有何事?”楚寻尽量保持平和的态度,他的审美观有些异常,算是比较分不清美丑的那类,可是在怎么异常,他也知道,一个姑娘长成这样肯定算不上好事。 这说不上不好看,也有吸引人的地方,但肯定够不上大燕人的正常审美! “冒然拦下公子,还是见谅!”落霞落落大方的点头,既便被人称做‘公子’,也没看她有一点不自在:“我姓涂,名落霞,乃是靖北王之女,不知道楚公子可否知道?” “小生见过郡主!”楚寻神色一愣,随即又反应了过来,他左右看看,天色有些晚了,街上已经没多少人,这才把牙一咬,把袍角一掀,准备跪地叩拜。 没办法,他是状元,可却没有官职,论理还是个草民,见七品父母官是不用跪,可正二品郡主就…… “快快免礼!”见楚寻纳头就拜,落霞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她急急上前,双手托在楚寻的胳膊下,微一用力,直接就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楚寻跟触了电似的,脸上带着惊讶的表情看着落霞,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有没有搞错?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啊,他是有媳妇儿的人啊! “楚公子,我今日来寻你是有一事相求!”似乎没看见楚寻的反应,落霞的态度那叫一个爽快,神情那叫一个洒脱:“落霞正值花嫁之年,上京也是为了选夫,那日一见公子,很是钟情,有意相嫁,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落霞没有拐弯抹角,很直白的表示的自己的意思,楚寻这个人她是很看重的,即有三元及第的神话,也有擒获太子功劳,最重要的,他还是个寒门之弟,没什么势力,现在庆元帝初初登基,还没多少底蕴,就算他有意提拔这个楚寻,没个十几二十年,他也没可能位列朝堂。 朝堂官员们盘根错节,又有她漠北几代人努力的搅活,绝对能让刚登基的庆元帝脑大如斗。 没背景的楚寻进入这样一个全新的世界,如果没有一个可靠支持的话,分分钟被挤到‘清闲’的部门,养老一生。 当然落霞不知道楚寻有个非主流的师座范晋,所以她理所当然的认为没有任何人能放弃靖北王的支持,能拒绝一个郡主。 的确,漠北和朝廷有着这样,那样的不合,娶她对未来的发展有很大阻碍,但那是对世家大族来说的,对寒门之弟,她……可是一个登天的梯。 当然,她也需要一个身家清白,没多大势力,又可以在庆元帝身边说上话的人,这样的人当然不止楚寻一个,但是,谁让他长的顺眼呢! 不是他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快啊,什么时候女子敢当街拦着已婚人世求亲了?这是毁他三观啊,楚寻一惯迷离的狭长凤眼都瞪成猫眼儿了,他是有媳妇儿的人啊,这是逼他犯错误啊! “多谢郡主抬爱,小生家有贤妻!”几乎是一字一顿,楚寻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跟在楚寻身后,两个小厮脸皱的跟包子似的,他们是搬进‘状元府’后,简如特意买来侍候楚寻的,算是书童兼打杂的,因为卖身契在简如手里,所以他们对简如很是忠心。 不过,眼前这个……看看老爷,在看看郡主,这算是出,轨吗?他们迷茫了,他们要是去回报主母,有个郡主当街表示要嫁老爷,这……这主母能信吗? 这是哪个山上的女大王要撬母主的墙角吧?这是想把他们老爷抓回去做压寨夫人,不是,压寨相公,对,就是这么回事,自觉离得太远,可能出现幻听的小厮们握拳瞪眼的在心中说服自己。 不解的看着楚寻的随从瞬间就满眼警惕的盯着她,落霞微挑着眉,嘴角流露出几分兴趣。 “楚公子初入官场,或许并不了解我……”她勾起唇,语意中充满自信:“不知公子可知道宋道之,宋榜眼,他与公子乃一科,名气只在公子之下,前几天他娶了刘侍郎家的十四女,下个月就要任职户部了,真真的青年才俊,前途无亮啊,不过听说严探花有些不顺,已经确定外放三等县做个小小的县令了,做为今科榜首,不知楚公子日后有何打算啊?” 楚寻,宋榜眼,严探花,正是今科的三甲,现在已经是五月下旬,在有一个月也该他们走马上任了,至于会分到什么地方……有关系的,自然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靠着刘侍郎,宋道之显然找了个好地方,户部是天下钱粮所在,只要能在那地方扎下根,日后不愁没前程,至于严探花,就有点倒霉了,每年前三基本都会留京任职的,他……这明显是被人顶了缺了。 大燕治下的三等县,不说穷的就剩下意志了吧,那也是除了人之外啥啥都缺的,到那么个地方呆三年,呵呵…… “小生早有安排,不敢劳郡主烦心。”楚寻抿了抿唇,脸色已然淡了下来,这郡主的意思太明显了,摆明是告诉他,跟宋榜眼学有肉吃啊! 宋道之那户部任职是怎么来的,这么大的八卦他当然知道!小道消息都满天乱飞了好不好?贬妻为妾,停妻另娶,人干事吗? 这也就是宋道之的老婆太贤良,这要换成他,不把勾搭如儿的人抓的满脸花,他都不姓楚! 呃,为什么是换成他?眼前这郡主不是要嫁给他的吗?那就是说应该是如儿把这郡主抓的满脸花吧?楚寻满脸黑线的打量了一下落霞那雄壮的身躯…… 如儿打不过她吧!楚寻莫名的陷入了沉思。 “楚公子!”一句话打断了楚寻的无限遐想,落霞说的意味深长:“土石瓦砾之中明珠自灿,但若埋的太深,也让人难以寻觅不是?”她笑容加深,几乎带着一丝威胁:“明珠总归要于明珠呆在一起,若时常于瓦砾相伴,总会自毁光华的。” “梅花香自苦寒来,苦寒因风霜,傲骨也因风霜!”瓦砾,明珠,摆明是在贬底他的媳妇儿啊,这绝逼不能忍啊…… 面对着落霞郡主笑的别具风情的容颜,楚寻的态度彻底的冷了下来:“何为明珠,何为瓦砾,楚某自有定论,却不劳郡主多事!” 说出‘多事’两字,这几乎可以算得上撕破脸了。 “好,好!”落霞郡主被气笑了,在漠北她不是没接触过政治,官员也见过不知几凡,还真没见过这么软硬不吃的,她死死盯着楚寻,虎目中露出气愤和兴奋两种截然不同的意思:“本郡主到是要看看,你经不经得起苦寒,又能跟那些瓦砾呆上多长时间?” 别具意味的对楚寻一笑,落霞郡主转身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坐在马车上,掀开窗帘看向站在街道旁的楚寻,落霞半眯起虎目,等着吧,她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的! 这个郡主,来去如风,姿势蒙胧,她……她是来搞笑的吗?楚寻耸了耸肩,却在心中将此事深深记下,靖北王的独女,漠北的在京势力几乎都在她的掌控中,今天他这么撅了人家,就算有范晋的人脉在,估计也分不到太好的地儿了。范晋毕竟辞官太久了。 不过,他不后悔,若是旁人出言污,辱妻子时,他却不敢厉声反驳,那他中得哪门子状元? 得意的迈开四方步,在两小厮崇拜的目光中,楚寻飘飘然的往林国公府的方向走去,他要去接媳妇儿回家,他今天拒绝了一个郡主,而且还是严词拒绝,求赞美,求夸奖,求星星眼!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然后……快步追着晃着尾巴越走越远的老爷而去!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一路想着‘求表扬’的楚寻到了国公府就被迎面拔了一盆冷水,简如,他媳妇儿,早早的就领着丫环回家了……没等他。 在得知那位来搞笑的落霞郡主也参加了林戚月的品花宴,还跟他媳妇儿在宋道之的问题上有过一些不太合谐的辩论后,楚寻顿时有一种不怎么美妙的感觉。 急匆匆的赶回家,无视对他挤眉弄眼的宁香宁玉,楚寻一把推开正房的门,几步窜进卧室…… 半塌上,简如正一手掐着额头,一手拿着一封厚厚的书信,眉毛拧的死紧,听见声音抬头去看时,脸色上的神情满是阴郁,眼角还带着两分狰狞。 楚寻的小心肝顿时呯呯乱跳,好怕,媳妇儿别吓唬他,他对灯发誓,他是清白的,他绝对没有外心啊啊啊! ☆、第七十二章 简如手里捏着一沓厚厚的信,几乎有两指宽,上面事无巨细的写的这半个月,楚家坝里发生的事情。 大燕并无邮政,来往通信全靠译站,可那是官员快件专用,不是普通百姓能享受的,对分开两地的亲人来说,如果不是特别近,或者有点闲钱的话,那根本就是一去无踪影的节奏。 简如家自然不是没钱的,楚家坝离京离也不远,不过通信还是不太方便,所以,简如和司嬷嬷等留守人员的通信,就保持在半个月一次的节奏上。 反正那要人有人(司,汪和小樱),要名义有名义(楚白氏),容氏和楚凝两个没啥战斗力,也搞不出什么花样。 可是,低头看着司嬷嬷这封厚厚的寻问信,简如只觉得胃里一阵阵的翻腾,几欲作呕。 简玲这是走迂回路线了?看着司嬷嬷信上写的,简玲隔三差五就去楚家一趟,礼物丰富,态度亲切,她就觉得太阳穴的筋都快蹦出来了。 司嬷嬷写:简玲接触楚家应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不过最开始她只是巧妙的偶遇了楚凝,在撒下满满的热情(金钱)后,简玲成功的和楚凝结下了深厚的友情,其深厚成度,连楚凝知道了简玲是简如的妹妹后,都没起丝毫牵怒之心。 这友谊维持了将近一个月,在简玲觉得它足够牢靠之后,她突围了楚家,据体来说,就是容氏。 开始,司嬷嬷她们并没发觉有什么不对,毕竟她们不知道简如跟简玲那点破事,在她们眼里,虚岁十三的简玲是小姐的妹妹,是因为大户人家规矩太严,所以躲到全是女眷的姐姐家散心玩闹的小姑娘。 她们没把这当回事,而且简玲还特别拜托了她们别告诉简如,看小姑娘撅着小嘴求她们,眼中满是不想被姐姐知道出来偷玩的样子……司嬷嬷她们就特意没写信通知简如。 可是渐渐的,她们发现出不对了,有哪个出来散心的妹妹能哄的姐姐的婆婆暗自叹息娶错人?有哪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能明里奉诚暗里挑拔? 这不是个善茬啊,司嬷嬷几人一商量,就连忙给简如写了信,她们不知道小姐和简玲的姐妹情意如何,因此就不敢随便去处理,更何况,那是小姐的娘家妹妹,这万一哪点弄不好……在坏了小姐和娘家的交情怎么办? 虽然嫁过来之后,她们没看出小姐跟娘家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可出嫁女的腰杆硬不硬,有五分得看娘家,这个事,她们不敢轻易决断。 这就看出情报落后的缺点了,要是宁香宁玉留在楚家坝,不说大耳光把简玲扇出去,也绝不对像司嬷嬷她们这么客气,可换成司嬷嬷她们,那就不一样了,她们是后来的,小樱年纪也小,对这里的事不算清楚,因此,也怪不得她们。 简如心里明白这个道理,但却依然无法阻止她满腔的愤怒。 单个刷她还不够,她们这是组了团啊!都赶着一个时候来,这是欺负人吗?一个落霞郡主就已经让她头痛欲裂,在加上一个最喜欢搞小动作的简玲,这简直是不让她活命了! 被两面夹击的简如心情非常不好,所以,楚寻进门的时候,她的脸色都没缓合回来,依然十分狰狞。 “如儿,林姑娘的品花宴怎样?热闹吗?你交到新朋友了吗?”被媳妇儿这两天的喜怒无常搞的特别敏感的楚寻,如小动物般的凑过来,瞪着迷离的凤眼,小心翼翼的说:“你,怎么没等我来接你就回来了啊?” “朋友没交着,敌人到是交着了一个!”直接无视楚寻别的话,简如硬邦邦的说。 她知道这事跟楚寻没关系,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很无辜,可是,一想到就是因为这个家伙,她的孩子还没成型就生生落掉,她受了落霞那样的污,辱,那一股邪火就怎么压也压不下来。 “难道那位落霞郡主?”楚寻反射性的想起那位来搞笑的郡主,能当街对陌生男人请婚的女人,为难一下那男人的老婆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你怎么知道?她来找你了?”简如一下就炸毛了,前世落霞也找过楚寻,不过那时候她不知道啊,是后来才听说,那股震憾力自然不如现在。 当面鄙视讽刺她不够,还转头就去撬她相公,这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深仇大恨。 看着他媳妇儿火冒三丈,七窍生烟的样子,楚寻暗自摸了摸‘噗通,噗通’乱跳的小心脏,然后一五一十的把落霞群主来找他时说的话,全学了出来。 不是他不会撒谎,也不是他太实诚,而是,他想要明确的告诉如儿,他不会有一丝一毫背叛的心思,他也不想骗她。 这份心意,简如感觉到了,所以,哪怕依然十分不爽快,她还是收敛起了那些牵怒的心思,毕竟,对落霞郡主这件事,楚寻表示了足够多的坚定,哪怕是前世,他们关系没那么好的时候,他依然明确的拒绝了落霞郡主,而且是在庆元帝默许的情况下。 她无法克求更多,就算她的孩子没了。 于是,她也把落霞在林国公府的言论一一说出,当然,是带着她‘理解’意义上的言论! “来者不善啊!”楚寻抱膝坐在半塌上,半晌才叹了一口气。 这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他招谁惹谁了?哪来这么个夜叉星啊! “来者不善……又怎样?你想妥协?”简如压底声音,语气不善的威胁道。 “如儿,你别取笑我了!”楚寻苦笑。 就不说他跟如儿这给个公主都不换的情份,单说靖北王独女,落霞郡主这个人,就不是他敢碰的! 做为新帝的近人,他早就知道庆元帝正憋着心思想收拾漠北呢,早则三,五年,多则十几年,反正早晚漠北这个自治地是要被撸掉的,他苦读了将近二十年,好不容易三元及第,前途远大的人,干嘛为了个当不了多长时间的郡马被庆元帝猜疑,远离政治圈啊。 当然,也有可能两人互撕的时候,庆元帝没撕过靖北王,可是,这可能性太小了,一国之力与一州之地差距那么明显,庆元帝也是年青力壮,又不是幼主登基,怎么可能撕不过靖北王。 如果不是有边关问题在,靖北王早就历代大燕帝撕成条儿了。 “如儿,我对你之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你却这般怀疑我……”楚寻默落的垂下眼帘,话说,因为这几天媳妇儿情绪不稳,为了每晚‘劳累’的福利,他对说这些卖萌讨乖的已越来越习惯了。 被一箭射中红心,简如被甜言蜜语呼的四肢发麻,在无爆燥之力,两人没一会儿就腻歪起来了。 “这事你不用担心了,我会处理的。”在简如问起这事该怎么办的时候,楚寻拍着胸脯保证。 虽然楚寻的胸脯不是特别厚重,看起来也不怎么可靠,但简如实在没什么办法去解决这事,她能想到的办法,只有硬拖而已。 不是我军太无能,而是敌军太强大,有靖北王做靠山的落霞郡主,在京城不说有什么实权,但绝不是她一个没品没级的农妇能对付的了的。 “我有些怕落霞郡主去逼迫婆婆她们,你知道婆婆对我……”简如提了个醒,这是前世的经验教训。 “呃!”楚寻转过头看着简如,似乎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会想到容氏,不过,看落霞郡主今日那个态度,也不能以常人度之,就算是担心过度,回去交代一声总是好的,于是,他颔首道:“好,我知道了,寻个工夫,我请一天假回去一趟。” 这种事,如儿一个做儿媳妇的实在不好去说,更何况她和容氏的相处……根本算不上友好。 “嗯!”简如点了点头,心中却还是有些不安。 她的不安是正确的,落霞郡主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常理论之的人,一般姑娘被拒绝成那样,在大胆的也是老死不相往来,可落霞不一样,她享受猎物挣扎的乐趣,楚寻的反抗,反而让她的兴趣更加浓烈。 所以,被拒绝之后,她连府都没回,一架马车直接奔着楚家坝而去。 落霞既然想嫁楚寻,那自然会把他的基本情况调查清楚,家庭住址小菜一碟,她甚至还有容氏和楚凝的画像。 于是,准备充分的落霞郡主此时坐在楚家主屋的炕上,悠闲的看着立在下头,目瞪口呆的几个人。 容氏觉得她的腿一个劲儿的打颤,脑袋昏昏的,几乎都快站不稳了,她扶着脸盆架子,几乎用自言自语的音量,不敢置信的语气喃喃道:“郡主贵人要嫁我儿子?郡主,王爷的女儿?” 说完这话后,她晃了晃脑袋,似乎连自己都没法相信,而站在一旁的楚凝和简玲,也是一副见了活鬼的模样。 “本郡主来找你们,就是为了楚寻的婚事!”落霞郡主并未在意容氏等人的失礼,她轻敲了一下炕沿,惊醒几人后,这样说道。 院子里,小樱探头探脑的从房中伸出头来,往院门口去看,两个铁塔一样的侍卫如石像般堵在那里。 “嬷嬷,现在可怎么办啊?那两人守在大门口,咱们根本送不出信去啊!”转回屋,小樱急的团团乱跳。 汪嬷嬷被她转的眼晕,忙一摆手,老神在在的劝道:“别急,别急,咱们还弄不清那郡主是来干嘛的,现在急有什么用!来来,坐嬷嬷身边来,大晚上的转什么,眼不眼晕啊。” “可是……”小樱连汗都下来了,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炕上,跟汪嬷嬷大眼瞪小眼,两相无语。 打破沉静的是司嬷嬷,人高马大的她几乎是缩着身从屋门里挤了进来。 “老司,屋里那帮人说的啥?”汪嬷嬷一改刚才的沉稳,两步就窜到司嬷嬷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声问道。 “这回要坏啊!”司嬷嬷脸色沉重,在宫里混了那么多年,她也有那一两样拿得出手的本事,别的不敢说,听墙角那是一绝,刚才那个郡主要求容氏代儿写休书的话,她是听的一清二楚,她握着拳,咬紧牙关说:“太太写了休书了,已经被那个郡主收走了。”这句几乎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 一句话抛下来,屋里顿时跟按了消音一样,连蝈蝈都不叫了。三个人面面相觑,满满都是迷茫。 沉默半晌,小樱忽然问道:“嬷嬷,那人真是郡主吗?”如果不是,小姐是不是就没事了? “看令牌不是假的!”司嬷嬷像外看了一眼,以不附合她形象的神态幽幽的叹了口气,宫里呆了那么多年,没混出什么大前程,可令牌她却绝不会认错。 “那可怎么……”小樱急的拔地而起,正想抓着两嬷嬷想办法,一声门响从外面传来,几人同时噤了声,齐齐凑到窗口去看。 落霞郡主虎虎生风的从屋里走出来,黑暗中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可那双眼却是精亮的,以司嬷嬷多年的经验来看,那走路的姿态和气场,充分散发着志得意满的感觉。 挥退了丫环,落霞郡主把那张休书放进了怀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爽,就好像在草原上举箭紧盯住胡狼,将要射击的瞬间般,让她感觉到了无比的紧张和痛快。 “你们守在儿,在本郡主下令前,谁都不能放出去。”她转头,对守门两个侍卫说道。 “是。”侍卫抱着应着。 靖北王府的侍卫都是层层挑选的,别说只是守门,就是把楚家全屠了,他们都不会有丝毫犹豫,所以落霞郡主很放心的迈开大长腿,准备离去…… “请郡主留步,民女有话要回禀。”一个满含紧张的稚嫩声音叫住了她。 ☆、第七十三章 落霞郡主闻声回头,一个梳着双包头,着浅绿色衣衫的小姑娘映入眼帘。 这小姑娘十四,五岁的样子,一张团团的脸上有一双圆圆如小动物般的眼睛,明亮亮的显得很是灵巧,而那灵巧中隐藏着的算计让落霞莫名想到了草原上的鬣狗,狠辣,狡猾,不善长单独捕猎,却永远都饿不着。 它们从来都能从辛苦捕猎的野兽口中抢下猎物,而眼前这个有一张可爱脸的小姑娘,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就让落霞郡主想到了有一身灰扑扑的毛,牙齿却尖利如刀的鬣狗。 “你……有事要回禀?”落霞玩味的笑,楚家竟然有这样的人? 简玲咽着口水,压下心里狂升的紧张和激动,面上依然是怯怯的样子。 看见别人的幸福生活变成幻影,总能让她特别兴奋,所以,这段日子,她一直用劲全力挑拔容氏和楚凝对便宜大姐的不满,而这两人的说风就是雨的脾气让她感动的连掩饰都顾不上了…… 本来,她以为她最大的成功不过就是挑了这两人和便宜大姐互掐,便宜大姐夫两头为难,美满的一家就此完蛋而已,可是没想到,今天,竟然会有一位郡主从天而降。 而且,这个郡主竟然还要抢便宜大姐的男人!这是要当小三啊,想想她们这个圈子里竟然还有这样高端的人物,简玲莫名的觉得安慰起来。 “民女的姐姐惹了郡主不快!请郡主原谅。”简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瞬间就充满了眼眶:“民女的姐姐曾经离伤,所以才对姐夫特别在意,她绝无意冒犯郡主,还请郡主千万不要怪罪。” “姐姐?你是简氏的妹妹?”落霞微眯起眼,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她上下打量了简玲几眼,玩味的说:“离伤?”这两个字的尾音拖的很长。 “回禀郡主,民女名简玲,简如正是民女的嫡姐。”简玲低垂眼帘,态度很是恭敬:“民女的姐姐生来有残缺,订亲之事就颇多波折,甚至连外家的至亲都不愿意接受她,若不是有姐夫,她怕是要出家的,所以,难免在意些!” 简玲说的很诚恳,感觉就像是不经事世的小姑娘怕姐姐被责怪,所以跑来求情而已,不过,若仔细想想,却又有些别扭。 “哦!”落霞郡主不可至否,她轻轻的抚摸着腰间的鞭子,扬起脸,半搭着眼皮看着简玲。 简玲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就算低着头,她也能感觉到一股炽热的目光紧盯着她,虽不含恶意,但也没有半丝的意外或好奇。 不应该这样啊,简玲暗自皱着眉,她刚才冒着得罪人的危险叫住郡主,即有盼着简如倒霉的心思在里头,也有想搭上郡主这个贵人的念头。 按照她的想法,她抛出了‘外家,离伤’这几句话,那么想要嫁给楚寻的落霞郡主,自然会出言寻问,而她则犹豫一下,然后在‘万般为难’的交代连氏曾想把简如许给娘家的外甥,在编些似是而非的‘青梅’之类的话,就能很简单的,在整倒简如的同时顺利刷到郡主的好感。 说不定她还能成为郡主的好闺蜜,顺带嫁嫁高门什么的,可是现在……偷偷抬头瞄了一眼站的比直的落霞郡主,简玲有点傻眼,这位……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我这人最不耐烦跟人猜谜,你要说什么就直接说,不要绕圈了,若不想说……”落霞拍着腰间的鞭子,冷笑一声:“我就让人直接把你拖下去,你就在也不用说了!” 虽然靖北王府没有庶出,但简玲这种人她见的多了,自以为聪明,能掌握一切,想拿她落霞当枪使?哼,小心崩瞎了眼! 鬣狗狡滑聪明,永远躲在暗处,从不直接面对危险,这的确更适合生存,可惜,她落霞更喜欢猎豹。 简玲猛的抬头,灵巧的眼中满是惊诧,看着两旁蠢蠢欲动等着主子下令的丫环,她猛然发现,这位郡主竟然不是在说笑,若她在拖拖拉拉,想着两全其美,那这郡主说不定,就能真的让人把她拖下去,至于拖去哪儿?简玲本能的不想知道。 “郡主~”简玲哀叫,眼泪顺势滑下,这回不是假可怜,她是真的哭了:“那楚寻本是民女的夫婿,楚家跟家父订亲时,订的本是民女,可却被嫡母以年龄不合硬抢了去,民女实在不愤,所以才……” “楚寻现在是状元郎,配郡主这样的贵人才算天作之合,民女大姐那种六指残疾,又跟娘家表哥有瓜葛的本该自请下堂才是,民女出来说这些话,即是为郡主鸣不平,也是想出一口恶气!”简玲深知说瞎话要遵守九真一假的原则,这样才容易让人相信,她说的基本都是真话,只是在重点上模糊了一下而已,所以,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要信了。 “呵呵,你们简家的破事,我懒的了解,至于简如是不是真的跟表哥有瓜葛,我也不想知道,我现在只要拿着这个到官府消了档就可以了,何必那么麻烦!”落霞淡笑着用手拍了拍胸口,那里面有容氏写的休书。 其实,按大燕律来说,父母为儿孙写休书这种事,并不被允许,不过,律法不外乎人情,如果能拿出证据,父母还是可以用大不孝的罪名来替儿写休书的。 就像容氏,她写休书的理由就是简如辱骂并虐,待她,当然,她拿不出什么实际证据,按规章官府不会受理,不过,这休书如果是落霞郡主亲自送过去的话,那么每年都会接受漠北‘年礼’的府尹也不会那么不给面子。 落霞郡主根本就没把简如当成一回事儿,别说什么六指,瓜葛的,就算简如是九指儿,是个二婚头,她都不会在意。 她有实力直接把简如踢出去,根本不屑于用这些小手段。 其实,别说简如了,就连楚寻,她都没怎么瞧得起,在她眼里,楚寻只是一个样貌出色,有点本事,又正好合适的人选而已,跟她在王府的侍宠相比,也不过是更好看,更傲气罢了。 落霞记得,她第一个抢入府的是个举人,在漠北颇有名气,被称做诗仙再世,那诗仙被她撸进府时也是叫骂不停,又是上吊,又是绝食的,可现在怎样了?还不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后院里,等着她偶尔去看吗? 她相信,无论现在怎么傲气,楚寻最后的结果都会跟那诗仙一样。 “郡主,那楚寻乃是文人,又是三元及第,总会有些才子的傲骨,若真以权强压他,怕是要起反效果的,郡主屈尊纡贵到楚家坝来要休书,想必是真心看中楚寻,您想要和他做恩爱夫妻,那又何必在开始就闹僵呢,到不如婉转一些,让他心甘情愿!”简玲双手撑地,以示臣服,可低垂的脑袋下,眼珠子却一直乱转。 看眼前这情况,哪怕她就此退下去,简如也一定会倒霉,可是她还是想拼一把,让郡主觉得她有用,如果她能圆满的帮郡主解决了这件事的话,那么说不她就可以就此勾搭上郡主了。 落霞郡主站在的笔直,从她这个角度,她是看不见简玲的表情的,可是简玲的话却还是让她微微的皱起了眉,是啊,不像以往抢小宠回府,她是要跟楚寻做夫妻的,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她们要一直生活在京城里,楚寻是朝廷命官,她也没法把以往使在小宠身上的手段使在他身上。 更何况,她要的是一个亲近漠北,愿意为漠北在庆元帝耳边说好话的丈夫,虽然她有自信,以漠北的权势,楚寻不敢拒绝她,可到底,勉强和真心实意是有很大区别的。 看来,她还是要婉转一点?落霞郡主摸了摸头,这个,她真心不会啊! “那么,简玲,依你来看,本郡主该怎么做?”术业有专攻,她是想要就抢,玩不来婉转这套,可有人却很善长这种弯弯绕儿,比如说眼前跪着的这个叫简玲的人。 “郡主是尊贵人,又何必去官府那等地方,到不如直接到御前请下赐婚圣旨,那样便是明正言顺,圣旨一下,楚寻也怪不到郡主头上。”简玲是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漠北这个地方的,在她想来,原主那样的深闺小女娃都知道靖北王此人,那么这位王爷定然是很有权势。 而楚寻……呵,原本他和便宜大姐或许有两分恩爱,可现在,他中了状元,以后还要做官,便宜大姐嫁妆不多没啥权势,长相也只能算中等,还比楚寻大上三岁,还有那六指…… 简玲觉得,以往楚寻表示出亲近,应该是为了用便宜大姐的嫁妆来铺路,现在他平步青云了,在看见便宜大姐的手,他……不恶心? 总之,她不相信爱情,那都是文人墨客用来骗小姑娘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世上不会有人无原无故的对谁不离不弃,不背叛不过是因为代价太大。 这了名垂青史,多少文人不惜血溅朝堂,像宋道之那类不在乎抛弃糟糠之妻恶名的人,到底不多,如果楚寻因为落霞郡主的威迫就休了原配的话……或许他日后的朝堂之路会走的很顺,可是名声却绝对会很难听。 哪怕众人畏惧靖北王,不会当面说什么,可清流却不会在接受他。 简玲想,这或许就是楚寻果断拒绝落霞的原因了,那么,落霞要是能请来圣旨,楚寻不是不就不会这样反感了呢? 最起码,就算他反感也没法拒绝了,要知道,如果按落霞那个方案来办,就算最后简如成功的被休掉,落霞也不一定能嫁给楚寻。 没谁能保证休了简如以后,楚寻就一定会娶落霞,他可是才二十多岁,正处于中二时期末端,万一他觉得自尊受锉,打死也不娶落霞,那不是……得不偿失了。 “用这个可请不来圣上赐婚?”落霞嗤笑着拍了拍胸口,她也知道请父母代写休书,还没啥实际证据是多不靠谱的事,敢这么干是仗着府尹和漠北的关系,可当今圣上……落霞可不认为这么一份休书可以说服庆元帝赐婚,即使这位皇帝是大燕历代君主中最不着调儿的一个。 “如果简如在婚前有私情呢?如果有物证有人证呢?”简玲扯起嘴角,诡异的笑了一下,反问道。 “物证?人证?这话怎么说?”落霞连忙追问,她本以为所为‘表哥’只是简玲贬低简氏的一个手段,没想到竟还有证据! 连氏曾经把简如许给过娘家外甥,就是连诚,虽然最后没有成功,可这事简府所有人都是知道的,她甚至还用这事来布过一石几鸟的局,当然,结果挺惨,可是,也因为要布这个局,她手里有一封连氏娘家写给连氏的信。 那信上没什么实际内容,不过写了些让两个孩子相处相处,好早些定下来的话,当时简玲觉得没多大用处,所以没拿出来,一直放在隐蔽的地方藏着。 “简府和连府确实有过默契,那封信虽算不上绝对的证据,可人嘴两张皮,只要连诚咬死了简如,那她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也说不清,更何况,民女是简如的妹妹,身边总有几件她私密的东西,要是连诚能拿着那些东西去找楚寻的话……”头一次,简玲抬起头看眼冒精光的看向落霞,语气也不在那么诚慌诚恐。 落霞郡主仔细打量着她,半晌,才轻笑出声:“简氏有你这样的妹妹,也确这是‘三生有幸’。” 于是,楚家大门紧闭,两个侍卫依然站立在门口,但简玲却一驾马车赶回简府,准备去拿‘物证’,而落霞郡主则匆匆赶回京城,去制作‘人证’了。 ☆、第七十四章 那边,落霞和简玲将针对简如的阴谋开展的兴高采烈,热火朝天,这边,简如和楚寻浑然不觉,依然按着自己的步调慢慢的防备着。 这一天,两人刚吃过早饭,马夫就赶着马车等在‘状元府’门口了。 “如儿,我约莫四五个时辰就会回来,你不必担心。”坐在马车上,楚寻掀开车窗嘱咐道。 “嗯,我知道,我不担心,我就在家里等你回来。”简如知道楚寻是担心落霞找她麻烦,因此便老实的保证着。 自那天谈过之后,楚寻的情绪就一直不是很好,虽然他没在家中表露出来,可简如却能察觉到,她知道,楚寻去找过那位奇才范晋,但似乎没起什么做用,他依然眉头紧锁,直到昨晚,他歪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摇了半夜,然后,好像做了什么决定一般——豁然开朗。 今天一早,他就差人去请了假,说要回楚家坝见见容氏和楚凝,然后,在离开前,他很郑重跟简如说:‘回来后,他有要紧的事要告诉她。’ 简如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昨晚拷问了半宿也没拷问出来,所以,她只能怀着紧张和好奇的心,乖乖的等在家里了。 目送着楚寻的马车走去,简如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府里。 “小姐,您别担心了,姑爷那么聪明,一定会想到办法的。”宁玉回手关上大门,柔声安慰道。 不过,她的语气虽肯定,但表情可不像‘一定会有办法’,实是那位落霞郡主与小姐,甚至是姑爷之间的差距之大,让她们绝望而看不到出路。 “好端端的郡主,什么样的找不到?为何要跟小姐抢夫婿,抢人夫婿,合该天打雷劈!”宁香恶狠狠的骂着,可末尾一句却着一丝哭腔。 宁香素来是个粗神经的乐观人,在简府被连氏搓磨,十天半月都是锼饭的时候,她都能笑着抓老鼠烤着吃,可现在,她永远都生动的脸上却露出灰败之色。 她家的小姐啊,苦熬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得了姑爷那样的夫婿,那个叫落霞的为什么要来抢?她是郡主啊,要什么的男人没有,为什么要抢她家小姐的? “贱人,贱人。”宁香红着眼睛痛骂。 而素来谨慎的宁玉,却好像根本没看见宁香痛骂二品郡主这一给家里招祸的行为一样,只低着头去扶简如,没有半点制止宁香的意思。 看着两丫环义愤填膺这她报不平,却又无可奈何的绝望样子,简如无奈的叹了口气,其实,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落霞的事该怎么办? 虽然楚寻说了交给他来办,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即使去求庆元帝,也不过是拖着而已,落霞郡主的身份特别,如果不是犯下无法掩饰的大错,如当街抽掉她的孩子这类事的话,就算是庆元帝,也没办法无原无故的处理她。 “宁玉,你去长安一声,让他把卖买都停了吧,最近这闹的一出一出的,别在出什么事,至于宁香,你去连姨那一趟儿,把我写的信交给她,在交代她一声儿,让她最近别到我这来!”简如吩咐道。 宁长安在简如的交代下,开了一间卖时新玩意儿的铺子,因为简如能知道流行趋势,所以铺子的生意相当不错,每个月都能收入个千八百两,不过外来玩意儿精贵,很是压银子,开了将近一年,也不过将将回本,现在发生了落霞这件事,虽然简如知道落霞没把她看在眼里,可还是怕落霞牵怒把她的铺子砸了,她可不认为落霞郡主会不把她的所有事情调查清楚,要知道,那铺子压了她半个身家。 至于让宁香去连思棠那儿,唉,宁香的脾气太暴了,性子又冲动,在未来她和落霞明显越p越欢脱的情况下,身为她贴身大丫环,又有一副终级暴脾气的宁香……简直就是妥妥的炮灰。 还不如把她弄到连思棠那儿,让连思棠把她按住了好,至于连思棠怎么按住小鞭炮一样的宁香,呃,简如相信,她那个在精分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的小姨一定会有办法的。 把两个丫环打发走,简如处理了一些府中事宜,就独自一个人吃了午饭。 皇上御赐的宅子不小,可总共却只有两个主子,没得为了保养宅子买上百十个下人,搞得自家入不敷出的道理,因此简如就把‘状元府’封了大半,然后买了三家共十八个人,除了两个小子贴身跟在楚寻身边,剩下的全都散布在‘状元府’里,做些吃食清洁的杂事。 简如平时不需要她们侍候,她身边有宁香宁玉在,她不是难伺候的,除了采买对帐,简如不会随意招唤她们,就算是对帐也不会让她们进主卧,下人们都有眼力劲儿,知道主母喜静,从不轻易往主院凑,就算是在院里干活儿,也是轻手轻脚,不往主屋里乱瞄。 在这种大局面下,面对着未经通报就忽然闯进来的莲子,简如不是不惊讶的。 “太太,太太!”莲子拔着孩童特有的尖细嗓音,脸涨的通红。 莲子今年不过十岁,是跟着家人一起被卖进来的,她们家本是京效的农户,因莲子的老娘生病花光了家产,最后实在活不了的才自卖自身的。 她们一家共有四口人,一个正当年的老子和三个半大孩子,本就不怎么好卖,他们又不肯分开,因此很是受了人伢子的搓磨,直到简如把她全家卖下后,才算是有了温饱。 莲子的爹当了马夫,两个哥哥一个跟在老爷身边,一个守了大门,而莲子本人则在太太院里当了粗使,不光有吃有喝,每月还有银子拿,这对只有过年才能吃上肉的莲子来说,简直就是做梦才能过上的生活。 她不愿意在过连糠窝窝都不够吃的日子,又听府里嬷嬷说被主子厌弃的奴才会被卖到脏地介儿,所以,她一直很害怕被太太厌恶,被赶出府去,毕竟她们一家不是家生子,也没有当奴才的经验,平时里的言词举止就难免会让人看不顺眼。 “太太,外面来了个男人,说是您的表哥,有悠关人命的大事儿,一定要见您……”莲子的汗从额头上流下来,她搓着手,急的结结巴巴的,却不敢抬眼去看简如。 那个男人敲的是她二哥守的门,可冯总管却说太太吩咐过,最近家中闭门,不见外客,更何况老爷不在家,一个壮年男人急吼吼的要见太太,还说是表哥…… 冯总管觉得不妥,便让那男人先回去,等老爷回府后在来拜访,可那男人却说有十万火急,事关人命的事要告诉太太,不能等…… 冯总管站在门口跟那男人扯皮,坚定方针一定不让那男人进来,可是给哥哥送饭的莲子却感觉很害怕,这男人要是真有什么大事却被耽误了……冯总管身为府里的大总管不会有事,可她哥哥就,要知道,通报来人是守门小厮的责任啊。 不得不说,虽然年纪很小而且目不识丁,但莲子还是很有忧患意识的。 “表哥?”几乎是反射性的,简如厌恶的撇了一下嘴,她认识的男人本来就不多,能称得上是‘表哥’的,也只连诚一人而已。 连诚此人,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就是那个想娶简如当继妻的双插座,连氏那男女不忌的大外甥,也是简如的第一个暴发对象,被抽了一顿销。魂小耳光的家伙。 “他来找我干什么?”简如自言自语的皱眉,如果没记错,除了她成亲的时候连家送了一份贺礼外,她跟那帮人可是没什么瓜葛了。 “太太,您……见不,见他啊?”莲子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问。 莲子偷偷的抬头,看着太太别头撇嘴,明显厌恶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她瑟缩着,以为自己惹了祸,不该冒然闯主屋,让太太不高兴,她搓手着,眼泪都快急下来时,却听见太太忽然说:“吩咐冯总管,把大书房打开,把人请进来。”简如阴沉着脸。 简如知道,连诚是个识时务的人,这从她抽了人家一通大耳瓜子,而这人却还能笑呵呵的给她送新婚贺礼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那个时候,楚寻只是个普通的读书人,连个秀才都不是呢。 从楚寻中了秀才开始,连家那边就开始跟她恢复关系,恭祝楚寻中举的礼品,也一次比一次贵重,连诚甚至还亲自写信说要来拜访,当然,被简如拒绝了。 连诚不愧是当师爷的,自说自话和察言观色的技能被点的满满的,被人严辞拒绝,还能帮人找上理由,然后当没事发生般,不让见面,就写信,一封一封,言情亲切诚恳,那感觉就跟多年未见的亲兄妹一样。 不过,虽是如此,但连诚却是很识趣的,从未越过简如的底线,也没私下去跟楚寻接触过,所以,就算简如在厌恶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确有本事,如果不带偏见,跟这人相处,确实可以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这样一个人,却在今天急吼吼的找上门来,对此,简如无法不在意。 匆匆收拾了一下衣装,简如急忙往大书房赶去。 大书房在外院,处于整个‘状元府’的中心,无论是进内院,还是出门,都要路过那里,所以,大书房是‘状元府’最热闹的所在。 冯总管很谨慎,‘表哥’说有要命的事儿告诉太太,这恐怕不能让下人去听,可太太已婚女流,跟‘表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没啥事,也好说不好听的。 所以,大书房周围一个人不见,但所有的门窗却都大敞四开,阳光肆无忌惮的照射在里面! 简如一步迈入大书房,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连诚双手搭在眉毛上,被刺目的阳光晃的都睁不开眼了。 大书房没有一点遮阴的地方,连诚又没法背对的屋门,那即看不见来人,又很不礼貌,所以,他只能苦逼的接受着阳光的泛,感受着被闪瞎狗眼的‘乐趣’。 “表哥特意登门来寻我,是有何事啊?”连诚的囧态,让简如的心情好了一点儿,这句问话,她甚至是带着几分笑意说的。 可惜,连诚的答案却让她瞬间脸黑如锅底,莫说笑意了,她现在身上满是杀气,只恨手中没拿着一把长枪,把那个该死的郡主扎成筛子。 “表妹,不好了,昨天晚上有个女大王闯进我家,给我了一大堆你的首饰,帕子还有肚……肚兜,她让我签字画押,说跟你有过婚约,还在你跟妹夫成婚之前有过,呃,那个私情,我不愿意,可她身边的强人差点没把我打死。”连诚哭丧着脸:“她把我写的文书带走了,还让我把这事偷偷告诉妹夫。” “她说,她是靖北王的女儿,她是落霞郡主。”连诚如是说。 ☆、第七十五章 连诚说的话基本都是真实的,只有一句他撒了谎,那就是,落霞郡主并不是昨天晚上找的他,而是昨天上午。 那位郡主真的很傲,直接带人把他堵在酒馆里,全程没跟他说一句话,交代事的都是她身边的一个丫环。 写文书,按手押,给东西,人家郡主连正眼都没看过他,从头到尾只起了个威慑的做用。 把郡主交代事撸顺了之后,连诚除了觉得这看脸的世界真的让人绝望之外,他私下想了很久。 简如是他表妹,相处不算好,但好歹有血缘关系在那儿,在坏也坏不哪去,而郡主位高权重,手指缝里露出一点都够整个连家飞黄腾达的,按这两方实力对比,表妹应该是完灭不形容的。 按连诚的办事风格和人品性格,他绝对应该飞扑向落霞郡主的正下方,抱住大腿就不撒手,别说污,辱别人有私情了,就是让他直接跟人有私情,他都没二话。 可是……这位郡主让他‘私情’的对象,却是简如,表妹他不在乎,只要有好处,亲妹他都可以卖,但是,郡主相中了他表妹夫,郡主让他去跟他表妹夫说:‘表妹夫,我跟你老婆有私情,我给我戴了绿帽子,我跟我表妹才是真爱,你第三者插足……’ 连诚估计了一下,觉得应该有两个结果,第一,他失败了,表妹夫不相信,然后表妹恨死他,在没交好的可能,郡主鄙视厌恶他,觉得他啥事都办不成。 第二,他成功了,表妹夫休了表妹,揍他一顿,然后奔向郡主…… 他能得什么好处?表妹夫是状元,以后高官得坐,俊马得骑,他能放过给他戴了绿戴子的人?至于那位来找他的郡主?人家的目标就是表妹夫,她会承认当初那‘绿帽子’是她帮忙染的? 恐怕到时候那郡主会恨不得灭了他,来掩饰这件事吧。 失败的结果,他两边得罪,成功的结果,他更惨,两边都恨不得弄死他,连诚睁着两眼想到天亮,发现只要沾上‘私情’这事,他就别想有好结果…… 真是太欺负人了,连诚泪流满面。 “表妹,咱们是实在亲戚啊,你放心,我绝不能干那缺德事。”把‘手帕,肚兜……’往案上一堆,连诚大义凛然的说。 就落霞郡主那副‘没把你夹在眼里’的样儿,连诚相信,他绝对没办法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把这差事推了,推,推不了,办,两面不讨好,即是如此,他还不如认准一面,把事抖搂出来,卖表妹一个人情儿呢! 他相信,只要这两位坚守住,那么,他的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 简如抽了抽嘴角,她实在是无能承受三十多岁大老爷们……连诚如小狗般的期待眼神。 伸出一根手指,简如挑起了连诚带来的那件桃粉色的肚兜,她的记忆力素来不错,这件肚兜,应该是她十五岁及芨那年,宁嬷嬷给她做的,那是一件用雪缎做的肚兜,造价很是不菲,她就一直没舍得穿,然后……她发,育了! 人生第一件雪缎做的衣服,她就穿了三回。 虽然穿不了了,但这是宁嬷嬷送的及芨礼,她就一直压在箱底,没舍得扔,记得嫁人时,这东西似乎还是留在了简府……打量了那一堆她的私人物品,看起来都挺旧的,而且,颜色款式也不适用于她这样的已婚妇女了。 真是哪哪都有她啊!简如用手抚着额头,观此计的阴毒和缺德程度,就不像信奉实力至上的落霞郡主的手笔,这位可是从来没把她看在眼里,放这种弯弯绕的失贞流言,这不是落霞的办事风格,简如觉得,这位郡主恐怕宁肯直接找人干掉她,也想不出这种主意。 这拿到她‘私物’的,不用说就是简府的人,虽然买通下人也能拿到,但简如还是倾向于——这缺德带冒烟的主意就是简玲出的。 她曾化做鬼魂跟在简玲身边十好几年,也经常入她的梦,按理说她应该算是这世上最了解简玲的人,但事实却非如此,简如实在是没法弄明白简玲到底是什么心理。 说起简玲,长相不次,手段也有点,又会勾男人,虽然为人阴毒了点,但高门大户的主母们比她狠辣的多了去了,庶子庶女成打弄死的也不在少数,就简玲这种只勉强能算中上,只是,别人家的主母们手段在狠,也只是为了自己的权利或孩子的利益,像简玲这种…… ‘只要你过的比我好,我就受不了,时时刻刻把你整,整臭拉倒!’简如觉得,这几句话完全可以做为简玲一生行为的注解,在她飘在简玲身边的十几年里,她发现,但凡是简玲认识的,不管贫富贵贱,只要有一件,哪是芝麻大点的小事比简玲强,她就受不了了,抓耳挠腮的想办法去搅和,就算有喜事的人,她不认识,只是偶尔听说了,这位也会食不下咽的难受好几天。 “看来,她真是把一生的时间都献给了绊脚石,挡路墙这个事业了!”简如喃喃的自语:“她是真有本事啊,谁她都能搭上,有这个毅力,干点什么不好啊?”她就不明白了,简玲这到底是什么毛病? “啊?”因为简如声音很小,连诚也没听清楚她说的什么,他伸长了脖子,急得满头是汗,围着简如直转圈:“表妹,咱现在该怎么办啊?我这,这怎么跟表妹夫说啊?”这种事,好说不好听,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就算知道是假的,心里都犯膈应,更何况他跟表妹确实被搓合过。 看着简如明显不在状态,连诚觉得嗓子眼发干,可他又不敢伸手去拉简如,只能急的团团乱转,他算是明白什么叫皇上不急,急死那啥了! “表哥,别转了,我眼晕,你不用急,没事!”简如摇头笑了起来,要是前世遇到这样的事,她可能早就惶惶不可终日了,可是现在…… 简如忽然发现,哪怕被安上这种对女子来说,可以算得上灭顶的罪名,除了生气和好笑之外,她都没觉得害怕,是什么时候?她竟然这样相信楚寻了? 是啊,她相信,她相公绝对不会相信这样莫须有的事,哪怕她跟人被堵到被窝里,她相公也会忍着,听完她的解释在说。 “没事啥啊,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连诚都快抓狂了,这是七出啊,是男人最不能忍的换帽子颜色啊?大姐,你到底懂不懂啊?他眼角都露出水光了! 这两人扯皮扯的太嗨皮,就忽略了莲子小小声通报的那一句:“太太,老爷回来了!” 不止是回来了,还是带着一群人,声势浩大的回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第一个开口的永远都是楚凝,还没走进大书房,她刺耳的声音就已经传进来了。 “哥,你快放开我,你老婆养汉还有理啊?人都被堵屋里了,你还怪我们?娘写休书有啥不对?她本来就对我们不好?两个老妖婆和一个丫崽子天天拾到我们还不够,还弄了个老妖精来,你知道娘让她欺负成啥样了吗?” 楚凝的声音很有特点,有一种软塌塌的感觉,她又爱在尾音上拉长调儿,整体听起来很让人起鸡皮疙瘩,所以,哪怕是没见着人,简如也一耳朵就听出这句话是谁说的。 微侧身,她抬头往外去看,而连诚,却在呆愣了一下之后,瞬间移动出了三米以外。 他刚才是离表妹近了点,可那不是太激动了吗?不要这么扣帽子好不好?他就算不是正经人,但智商也正常啊,在书房里被人堵住,他用不用那么急啊! “唉啊,脸,好疼,哥,你干什么?” 还没等连诚站定,就感觉一个黑影从外扑了进来,然后……被门坎绊的‘啪’一声,直接拍到他脚下。 擦,这什么情况啊,连诚拼命拉着下摆,这黑影倒进来的时候还扯着他的衣衫了,快松手啊,裤子都快掉下来了! “寻哥儿,你这是做什么,凝儿是你妹子,说两句咋了?她还说的不对啊?”容氏‘嗷’的一声窜进门来,一边去扶楚凝,一边不停的数落着。 “呜呜!”楚凝被容氏连拉带扯的弄起来,她捂着鼻子,眼眶里满是泪水:“娘,我流血了!”她放下一只手,上面红通通一片,全是鼻血。 “唉啊,寻哥儿,你疯啦!”容氏心疼的转头嚷着。 简如没顾她俩,只四下去找楚寻,结果一抬眼,正看见迈步进来的相公和小步走在最后的简玲…… 差个落霞郡主,这人就全齐了! 楚寻两手放在身侧,脸上满是未收敛的怒气,他刚才是一手拽着一个往里走,楚凝骂的难听,又拼命向后退,他才把人甩进门去,没想到,愤怒让他控制不住力度,劲儿使大了。 但是,哪怕那边母女俩连哭带嚎,楚寻也没像往常一样去关心,他快步走到简如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又急切又愧疚的说:“如儿,我娘给那个郡主写下休书了!” 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楚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娘到底哪来的胆量,敢无视他直接以大不孝的罪名休如儿?难道她以为他平时的忍让是没有限度的吗? 还有那个郡主,这得什么样的自信心,能让她觉得如儿被休后,他就能娶她啊? 这几天楚寻一直都在思考落霞郡主的问题,其实说到底,这件事对他的影响不算大,真正有危险的,只有如儿,范晋也给他分析过,漠北那边应该是想拉笼他,不需要他做什么多余的事,只是在庆元帝身边安个人而已。 范晋说:如果他有这个意思,完全可以做两面间谍,只要手段得当,帮庆元帝除了漠北这块心腹大患,他完全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少奋斗二十年,这个可以有,但代价是牺牲如儿,这绝对不行,思考了几天,他做出了一个看似很蠢,也很危险的决定。 他要离开京城,外放到领近漠北的雒阳去当官。 回楚家坝,他是想去看看容氏和楚凝,那毕竟是他唯二的两个亲人,雒阳邻近边关,路途遥远,治安也不算好,如儿他是肯定要带走,可老娘和妹子,还是留在京城附近比较安全。 做为质子,落霞郡主是绝对不能离开京城的,只要他跟如儿离开,那落霞别说是像猎豹,她就是像大象都没用了,所以,这次回去,楚寻是抱着回家探亲的心思的,毕竟他少说也得走个三,五年。 但是,他万没想到,老娘竟然能干出代儿写休书这种事,而且竟然还试图瞒着他,她难道不知道,家里头明面上就摆着如儿的三个眼线,六只眼睛吗? 软饭爹和智硬娘到底是怎么生出他种聪明人的啊?难道他真的非婚生吗?楚寻泪流满面,他死都不会承认那个佃户的! 吴海果然不愧是走镖的,落霞郡主留下的两个侍卫都没打过他,借他们三个打的热闹的时候,楚寻一手一个抓着容氏和楚凝就窜上了马车,虽然只要他出面,那张休书就能做废,但容氏毕竟是婆婆,她这种做法会对如儿起很大的负面做用,所以,楚寻还是决定她出面解决。 至于简玲,他没注意这位是什么时候跟上马车的,发现她的时候,马车已经跑了小半个时辰了,也不能赶下去了。 “哦,休书啊!”简如瞥了容氏一眼,语气很平静,这是很让气愤的一件事,但她一点也不觉得吃惊。 “如儿,你,你没事吧?”楚寻被老婆的反应弄的毛毛的。 “相公,我跟你说,休书其实不算什么?还有更劲暴的消息呢!”简如‘淡笑’着柔声道:“表哥,你来!”她轻巧的对连诚招了招手:“说吧,把你刚才跟我说的,在说一遍。”她指着那堆‘东西’笑的山花灿烂。 “呃……”连诚舔着嘴唇,咽了一下口水,面对着表妹的‘笑’和表妹夫的‘颜’,他感觉很紧张,咳咳巴巴的又复述一遍后,他最后总结道:“妹夫,那郡主让我老实在家等着,她说不定啥时候用上我,让我作证呢,你们抓点紧,快把那休书和手押弄回来,要不万一出点啥事就不好了?” “如儿,我们去找府尹!”楚寻大惊失色,他一把抓住简如的手,就要往外走。 “不不不,我们不去府尹那儿,在那儿,找不到落霞郡主。”简如摇头。 “那去哪儿?”楚寻追问。 “去哪儿?那得问她了?”简如抬手,指向屋门边。 顺着简如手指的方向去看,简玲带着一脸无辜路人甲的表情稳稳的站在儿。 “她?”楚寻愣。 “我?”简玲呆。 “没错,就是你。”简如不理会众人,大步走到简玲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衣领,狠狠提起,吡着白牙笑问:“三妹,说吧,落霞郡主去哪了?” “我,我不知道啊。”简玲只有一五几,岁数在那儿,长得在成熟份量也不重,而简如呢,一米七二的大个子,她双手一使劲,简玲直接就用脚尖点地了。 她死死拽着简如的手,衣领勒的她两只眼睛都快翻白了,她拼命的挣扎着,断断续续的说:“大姐,我真的不知道。” 不理会旁观者‘这人疯了,吓死人了’的表情,简如一只手依旧抓着她的衣领,另一只手拽着她的头发,一字一顿的说:“你知道也得知道,不知道也得知道,三妹,大姐劝你还是老实说出来好,要不然,我今天就弄死你。” ☆、第七十六章 简如觉得她简直傻x透顶了。 自从重生以来,她无论做什么,都一直小心翼翼,无论是算计林姨娘,还是对付简玲,她都是暗搓搓的躲在背后,布置好一切,然后才站在道德最高点,大义凛然的嘴炮众人。 哪怕后来,她看似改变了一些,可依然还是换汤不换药,无论怎么,她都要让自己站在‘对’的一方。 用大道理辩的旁人无话可说,这种情况看着是挺痛快,但这又何尝不是表达了她是弱势方这一点呢。 就像是落霞郡主,抢人相公是不对的,可人家就抢了,人家就明明白白,不加掩饰的抢了,这都是因为她脾气傲,办事直吗?不见得吧,在林国公府参加林戚月的品花宴时,她不是挺有规矩的吗,对国公夫人,她不也是笑模笑样的吗? 说到底,还是因为简如地位底,人家不屑于跟她耍什么阴谋诡计。 在前世,简如一直都处弱势之中,在被打压的环境下拼命求生存,而今生呢,无论如何威风都无法否认,简如在简府的地位是虚的,她要费尽力气才能得到嫡长女应有的待遇。 尤其是面对简玲,她是个失败者,这更让她习惯性的三思而后行,潜意识里就有种简玲很强,她得小心去应对的想法。 今天也是如此,在连诚来了之后,她想的全是把事情解决后,如何如何去谋划,去报复,完全没想过当面把事挑明。 而事实上呢,她其实并不善长阴谋诡计,她前世是被算计死的,重生只是让她更冷静理智,不在抱有期待,没给她换个脑子,她依然还是原来的简如。 看见缩在门边,表情隐含兴灾乐祸的简玲,简如简直要气炸了,手脚都在颤抖,直到简玲无意触碰到她的目光后,就迅速垂下眼帘,然后紧张的抿了抿嘴时,简如才忽然恍然大悟。 她为什么要忍着?她为什么要谋定而后动?她已经嫁人了,她没想借娘家的光,况且,以她今时今日和简府的实力对比,就算她当面撅了简老太太,简府都不会轻易和她撕破脸,更别说一个简玲了! “好妹子,别耍花活,你是什么玩意儿我心里清楚的很,老老实实的说,要不然,你今天就别想轻易出去。”抓着衣领的手一松,简玲猛然往下一落,可头发却还被简如抓在手里,无数根头发瞬间被扯断,头皮好像被掀翻一样的疼,简玲发出‘嗷’的一声惨叫,半跪在地上。 半弯下腰,抓住简玲的下巴,看着她痛到扭曲的表情,简如心里那个痛快,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小婊砸,玩阴谋诡计我玩不过你,那我就直接从肉,体上打击你,我看谁敢给你出头。’ 一瞬间,简如感觉到了完全碾压的痛快,用力收紧手,她悲痛的发现,这一刻,她似乎跟落霞郡主同调了。 “大姐,你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简玲捂着一头秀发,疼的眼泪哗哗直流,她就不明白了,她不过是跟来看看劳动成果而已,用不用这么凶残的对待她啊? 便宜大姐怎么会?巨烈的疼痛让简玲的脑子晕乎乎的,在原主的记忆里,她跟嫡姐根本就没怎么相处过,而自穿越过来后,除了那次一石几鸟的谋划外,简玲也根本就没有得罪过便宜大姐。 那次的事,她已经全推给了杨嬷嬷和小杨姨娘,不可能有什么漏洞,简玲自信,便宜大姐不会有渠道知道那件事是她在背后指使,她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对立点。 就是坚信便宜大姐什么都不知道,简玲才会这样上窜下跳,她甚至还想过,等便宜大姐被休之后,她一定会以一个好妹妹的形象去安慰她,用来满足她不为人知的那点隐密乐趣,为此,她和落霞郡主说话时,还特意压低了声音,以防便宜大姐那几个眼线听见。 可是现在?感觉头发被死死的拧紧,膝盖也因为承受忽然跪地的重力而阵阵发痛,简玲死死的瞪大眼睛,难道,便宜大姐一直都知道她的心思,然后,像看小丑似的看着她表演? 不,不会的,她才不相信,她可是能撬走大咖老公的简玲,一个古人而已,怎么可能戏耍的了她!! “大姐,呜呜,我知道,大姐你受了很大打击,可是你也,也不能这样对我啊?”简玲抽抽搭搭的哭泣着,她伸出一只手,够像楚寻站立的地方,哽咽的喊着:“姐夫快点救救我,大姐疯了,我好疼。” 简玲明显是气急了,要不然,‘疯了’这种攻击性这样强的话,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她嘴里的。 “我疯了?”简如‘噗哧’笑了一声,然后转头望向楚寻,意味深长的问:“相公,你觉得我疯了吗?” 楚寻直视着媳妇的眼神,然后坚定的摇了摇头,无原无故被写休书这种事,是个女人就受不了,楚寻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媳妇打的不他,那他就绝对要帮着摇旗呐喊。 打小姨子算什么,但凡媳妇能出了气,让他帮着一起打都行,他这三小姨子,媳妇平时也跟他聊起过,根本就不是什么好饼,别的事就不说了,就只说今天,楚家发生了这样的事,要是个懂事的小姑娘,根本就不应该跟着来,就算是关心姐姐无故被休,那回家通知父母一声,让长辈来处理不是更合适吗? 出嫁女被休这种事,是未出阁的小孩该管的吗?更何况,楚寻能清楚的看到,她眼中的喜悦之情都快流趟出来了,这种情绪,是为姐姐担心的样吗? 坑姐的妹妹什么的!被打完全是活该啊,但凡他能有媳妇这魄力,也不至于被楚凝气了这么多年。 媳妇威武雄壮,楚寻激动的不要不要的。 “简玲,你看见了吗?在这里,没人会帮你。” 简如一手抓着她的头发,一手狠拍她的脸,现在这屋里的几个人,楚凝摔的鼻血横流,好像连牙都飞出去一颗,现在正自己把自己吓的直翻白眼,容氏正忙活着安慰楚凝,或许也是看她这凶悍的样儿,不敢往前招呼,至于连诚,那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叫‘我看不见,我听不见。’ 至于外头,全是她家的仆人,一声招呼能直接把简玲打吐血…… “你做出这副可怜的表情,根本就没用,在这儿,不会有人可怜你。”简如说:“简玲,你信不信,今天就是打烂了你的脸,简府也不会给你出头,只要我给出足够的利益,老太太绝对会无视你这个孙女,你说,她是会把你送进寺庙,还是会直接让你病逝?” 巴掌拍打在脸上的清脆声音传遍整个大书房,但简玲却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了,她终于意识到,简如不是开玩笑,她是认真的,如果不说出让她满意的话,她真的会打烂她的脸。 而且,最让她胆寒的是,她清楚的明白,别说只是打烂脸,就算今天简如把她直接弄死在这儿,简老太太也不会给她出头。 “落霞郡主去了皇宫。”简玲尖利的哭嚎着叫出这句话,崩溃般的喊着:“她要请下圣旨赐婚,她拿着体书和罪证,她要请皇上以淫,邪的罪名休了你,然后把楚寻赐给她当郡马。” 穿越了这么久,从来都觉得自己智珠在握,从容不迫的简玲,终于在自身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害怕了,她大声的哭喊求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一脚把简玲从大书房踹到院里,简如甩了甩手站起身,转头看向楚寻,语气里充满寻问:“相公?” 皇宫,那不是她能随意进去的地方,哪怕问出来了,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去阻止。 “如儿,我们走。”楚寻一把抓住简如就往外走,他现在万般庆幸,曾得过一块能在白日随意出入宫门的令牌。 “去哪儿?”简如被拽的往前窜了两步。 “去皇宫。”没时间解释了,虽然一般的正常皇帝不会下让人休妻的圣旨,但现在坐龙位的是庆元帝,是大燕历史上最不着调儿的皇帝,也是对漠北问题最重视的皇帝。 谁知道这位会不会忽然脑抽,或者为了某些他没看清的利益就牺牲了他们夫妻啊! 被拉的三步并做两步往外奔的简如,只抽空交代出一句话:““那个,表哥,你看住她们三个,别让她们离开‘状元府’。” 随后,这两夫妻如同一阵风一样刮了出去,徒留连诚在大书房里暗自悲伤。 门外,被踹的不知死活的三表妹一枚,一动不动的扒在地上,脚下,满脸是血的大表妹小姑子一枚,正叫的震天响,眼前,一脸要吃人表情的老太太一枚(容氏),正像看阶级仇人一样的怒视着他。 这画风太清奇,他竟心惊颤抖:表妹啊,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 大燕的开国皇帝画风很奇特,他是受不了前朝暴政才当了山贼的,结果发现山贼也不好当,于是,他带着八百饿的只剩意志的兄弟抢了县府的粮库,然后直接造了反。 他是受过穷的,因此很能理解百姓的苦难,这位皇帝把一生的时间都用在提高百姓的生活,和打压处理贪官污吏上。 不管什么背景,只要敢受贿,妥妥撸掉没商量,要是数额过大,扒皮充草,挖眼活埋,五马分尸……什么刑法残酷他用什么,这位根本不在乎后世评说,马背上打来天下的皇帝,就是这么飒爽。 他不只这样要求别人,他自己也是以身做则的,前朝遗留下来的皇宫,直接被他划掉了一大半以做民用,剩下的小半才留做给他自己和后宫中人居住。 这直接导致了皇宫还不如一些王府的面积大这一后果。 开国那段时间,木匠瓦匠这一行当特别受欢迎。 大燕开国至今也有三四百年了,历代的皇帝都住在这显得很寒碜的皇宫里,就算差点亡了燕,被史称‘炀帝’德安帝,也没扩展过皇宫。 微型皇宫所导致的结果之一,就是大燕朝的官员都对升官这件事特别积极,没办法,升不到正二品就没法站在乾坤殿里面见皇上,你说,这当了一辈子官,在外面也是从二品,正三品的大员,结果一辈子没在正殿向皇上禀告过一件事…… 太丢脸了吧! 下火的六月,四面不通风的宫殿,碟碟不休的女人和烦心的事件,让上坐的庆元帝有一种生嚼冰块的冲动。 “臣女请皇上成全。”落霞郡主将‘休书和证据’呈上后,足足又说了半个时辰,才闭上嘴,等待庆元帝的答案。 “嗯!”庆元帝垂目扫了眼案上的几张纸,随后拿着茶杯饮了一口,他的态度表现的挺随意,可心中却在呐喊。 楚寻这人他算了解,有范晋这个老师在,叛国基本不可能,所以,对漠北郡马这个位置,他是有些心思让楚寻去当的,至于楚寻有老婆这种事,他不在乎,反正那老婆他也不认识。 当然,如果楚寻为了往上爬就抛弃原配,庆元帝对他的印象也会降下一等,不过,这到底只是小节,在大‘益’面前,适当无视也是可以的。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你情我愿,老婆问题漠北和楚寻自行去协商,他只管在事情结束后,下个明旨就得了。 现在,你落霞搞不定那两口子,就弄出一堆‘证据’来让他下旨帮臣子休妻,难道落霞以为他嫌气名声太好吗? 哦!他下圣旨了,美男落霞抱走了,逼人休妻的屎盆子扣他脑袋上了,他怎么这么闲啊? 他是不着调儿,但也没想过用这种方式被记入史册。 “万岁,休书和物证都在此,请万岁成全落霞一片痴心。”落霞郡主抬头,眼中很是坚定,为了能把楚寻弄到手,她刚才已经隐晦的让出一些漠北在京的利益,她相信,就算觉得为难,庆元帝也不会轻易放弃,毕竟按这位皇帝平时的表现来看,他可没多在乎名声。 而且,她拿出的休书和证据都很充足,只要操作得当,完全可以把简氏打成一个不孝又淫,荡的贱妇,弄不好庆元帝还能得个爱臣如子的称呼呢。 “这……”庆元帝抓耳挠腮,他是真为难啊,落霞要是相中别的男人,赐了就赐了,可她偏偏相中了他很欣赏又妻奴的楚寻,这要是别的高门贵女相中了楚寻,哪怕是公主,他也能撅了就撅了,可偏偏相中楚寻是靖北王的独女落霞…… 在大燕和漠北的关系这么微妙的时候,他该怎么办呢? 庆元帝欲哭无泪。 “报——楚状元及其夫人求见!”犹豫且哭笑不得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庆元帝一回头,就看见他的首领大太监咧着嘴,带着一脸苦逼的表情站在殿门口。 李德顺骂娘都有了,他在宫里呆了三十年,就没见过面圣还带着媳妇儿的,这要不是楚寻受万岁看重,他是真想直接让人把这两位轰出去了。 不知道他的首领大太监在内心吐糟,庆元帝只有一种解放了的感觉。 他终于不用在独自面对落霞郡主了,这位郡主的画风,他也有点接受不能啊! ☆、第七十七章 听到一个‘宣’字传出后,楚寻和简如手拉手走进乾坤殿。 “臣,民妇叩见万岁。”两人并排跪在明黄的地砖上,一口同声,步调相同。 次奥,这两人是来秀恩爱的,庆元帝捂住快被闪瞎的狗眼,同调了不起啊?眼神不要太甜蜜啊!他会下旨合离的…… “平身吧!”庆元帝挥手,语气透着浓浓的嫉妒羡慕恨,最近漠北一直困扰着他,他已经很久没进后宫了,扫了同调的两人一眼,他有些不安好心的问:“楚寻,你这带着媳妇儿来见朕,有事?” 从这句问话上,就能看出庆元帝是个什么画风的皇帝了! “臣今日是来向万岁讨官的,请愿书上,臣已填下希望前往雒阳为官,那地方路途遥远,通信不便,因此,臣便带着夫人一同前来面圣,也希望万岁能直接为臣的夫人赐下诰封。”楚寻开玩笑似的说,因庆元帝的个人风格,再加上楚寻是与他在潜龙时期相交的,因此,行事言谈上就格外的无忌。 “嘶……”庆元帝皱起眉,雒阳那地方是漠北的屯兵之地,几代都由靖北王掌管,他的父亲,老皇帝用了一生的精力,也不过是撬出个七品县令的位置,安排去好几茬人,也不过是个不功不过的局面。 当然,能坐这位置的人肯定是皇帝的心腹,靖北王因着这点不会直接动手干掉,但是,在一个遍布敌人的环境里,肯定是束手束脚,没做出成绩还好,要是做出点成绩来……呵呵。 请愿书是为每三年考出的二百个进士或同进士准备的,那上面会填着希望向哪方面发展,比如,某人算学好,就自填请愿去户部,某人律法好,就请愿去刑部,请愿后如哪部缺少官员,又相中了请愿的人的话,就会发下试题,考中了,就直接被招入。 当然,这个请愿,是书面意义多一些,最后被招入哪部,还得看个人的背景,除非是本事真的过硬,能傲视这介考生,否则,还得老老实实的随朝廷安排。 楚寻请愿书在两天前就交上来了,庆元帝正好有事,就没顾上看,在他想来,这位肯定是要进翰林院的,那地介清贵,又有范晋的旧部在,正适合初入官场的楚寻。 可是…… “楚寻,你要去雒阳当官?”庆元帝眉毛都立起来了,楚寻平时挺理智清冷一人啊?没看出来这么热血激情啊! 多少外头的官员削尖了脑袋想回京城啊?这位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就直接自请外放了?还是外放到雒阳那么个地方?除了爱国之外,庆元帝实在是没别的方法去解释了。 “回万岁,臣前几日跟夫人闲谈时,夫人曾提起过,她一直居住京城,从未看过外面的风景,想来颇为遗憾,臣自问也未曾过风霜,因此到想到外面见识见识。”楚寻先对简如柔情一笑,才转头对庆元帝回道。 妈蛋,又秀恩爱!庆元帝满脸的气愤,但心里明白了,这楚寻是指不定从哪得到落霞看上了他的消息,又不愿意休妻另娶,因此,这是准备要躲出去? 至于吗?留京城里落霞也吃不了他?还用的着躲出去?庆元帝的目光落到一直低头,安稳无语的简如身上,这是为了媳妇儿不顾一切了? “你能专门来为夫人请诰封,想必是夫妻恩爱非常,但朕这却有一份,呃,这个东西……”庆元帝捏起那几份‘证据’:“这是落霞送来的,楚寻,你来看看。” 话罢,他把‘证据’交给身边的小太监。 小太监下御阶,几步走到楚寻身边,恭敬的把‘证据’递上后,就转回了庆元帝身边。 楚寻仔细的看着那几张‘证据’,虽然明知道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话,可看着那‘大不孝’的休书,和连诚被迫交代的和简如的二,三事,还是气的肝直疼。 无视了满眼兴趣的庆元帝,楚寻把头转向落霞郡主,眼神淡漠,声音冷的直掉渣:“郡主这是何意?”他晃了晃手中的纸,然后,把它们扔在地上,还狠狠踩了两脚,充分的表示了他对这些‘证据’的态度。 庆元帝半张嘴,伸出手,徒劳的对着空气抓了两下,那些‘证据’已经呈给他了,就是御前的东西,爱卿,就算咱俩关系好,那也不能随便踩啊。 落霞郡主盯着楚寻脚下的纸,眼中有几分怒意,刚才她还觉得胜券在握,但现在却有些不敢肯定了,这夫妻俩,怎么会来这么快? “我是何意,楚状元不是应该很清楚吗?当初我找上楚状元时,楚状元说与简氏恩爱非常,不愿轻离,现下,看了这些……不知楚状元的心思可有改变?”虽然感觉事情好像要不妙,但落霞依然不露半分胆怯。 “胡言乱语,满纸慌言。”被落霞郡主理直气壮的态度气的胃疼,楚寻狠狠的拧着脚下的纸,直到把它们踩的粉碎。 “哼,胡言乱语?楚状元的母亲自笔下了简氏大不孝,辱骂虐,待婆婆,这也是胡言乱语?”落霞冷笑一声。 辱骂虐,待的真实于否无可去查,可那纸休书却有容氏画押,现在容氏不在,这个罪名,却不是楚寻空口白牙就能轻易否定的。 “容氏已经被家父休弃。”楚寻眼眶都红了,他的嘴唇轻轻颤动着,语调却异常稳定:“楚家家谱上早就没有她了,她并不算家妻的婆婆,因此,她并无说家妻大不孝的权利。” “你……”落霞郡主卡壳了,她知道容氏是被休的,但绝没想到楚寻能当着皇上的面自揭伤疤,她愤恨的瞪了简如一眼,几乎是怒不可愕的咬牙道:“好,好,容氏没权利休简氏,那么,那个连诚呢?他可是跟简氏有过婚约的,就连她成亲后,都有接触,这又怎么说?” 其实,落霞郡主是被简玲骗了,连诚和简如之间根本只是连氏一相情愿,并没有什么婚约,而简玲却用语言和拿来的私密物件让落霞郡主产生了误会,再加上她个性太傲,在连诚那儿也没仔细去问过,因此才会出现这样理解上的错误。 “哼,荒唐至极,我夫人哪里跟连诚有过婚约。”楚寻不屑的冷笑,他轻蔑的看了一眼落霞郡主,随后转过身,对着庆元帝一躬到底,朗声道:“万岁,今日臣妻的表哥来访,言靖北王之女落霞郡主带侍卫闯入酒楼,威迫他写下与臣妻有染的文书,还偷来臣妻的私物令其四处散播谣言。”楚寻双目迵迵的盯着庆元帝:“万岁,女子名节何其重要,落霞郡主这明显是想逼死臣妻,臣请万岁明鉴,还臣和臣妻一个公道。” 语罢,他拉着简如直接跪倒在地。 庆元帝直吡牙花子,刚才不是吵的挺开怀的吗?现在想起他了,话说一男一女两人吵架应该很有喜感才对,可是,眼前这个…… 天仙一样的楚寻张嘴掐架有多惊悚就不说了,落霞这么高大威猛的女人……次奥,庆元帝忽然有一种分分钟他的近臣就会被,愤怒的女人活活打死的感觉! “落霞,楚寻的话……你可有何解释?”庆元帝小心翼翼的转头问。 “哼,解释?用何解释?臣女还要说,是那简氏害怕事情暴露,因此才串通奸夫来陷害臣女呢!”在漠北从来都是二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落霞彻底被楚寻顶爆了,打她懂事起,就没人敢像楚寻似的,她说一句就呛她一句。 就连圣上的亲妹,她的继母五公主对她都客客气气的,楚寻,吃了豹子胆吗?敢这么呛她。 “你放……什么撅词?有我这样的相公在,我媳妇儿用的着跟别人有私情,开什么玩笑?”楚寻老休成怒,落霞咬死简如外头有人这一点彻底激怒了他,他把醉人的凤眼瞪成了杏核,双颊怒的通红,他瞪视着落霞,咬牙切齿的说:“别说我媳妇儿没有私情,她就是有,我也不会休她,想让我娶你,做梦去吧!” 楚寻彻底抛弃了高冷的外表,显露了逗逼的内在,他也实在是气的不行了,他本应留在京里,按步就班的前途无亮着,可莫名冒出个郡主,就将他逼的必须背井离乡,虽说潜入敌后是立功的最佳方案,但那也很危险好不好? “你,你……”落霞郡主伸出手直指着楚寻,脸色铁青,连话都说不全了。 “楚爱卿,楚爱卿……”慎言啊,跟女人吵架,就算吵赢了也不长脸啊,庆元帝捂着脸,莫名的忧伤着。 头一次,庆元帝认真的打量着久闻其名,但一直没当回事的楚简氏——简如,花灯节遇刺的时候,庆元帝是见过这个女人的,不过当时画面太乱,别说相处了,他连这女人的长相都没看清楚,自然也无从了解。 不过,在结交楚寻后,他总能从楚寻口中听到这个女人,林子墨那儿,偶尔也会提起她,于是,庆元帝知道,这个女人救过林戚月,在楚寻还穷的叮当响时嫁给了他,她为人沉稳,还挺善良,呃,对了,还是个六指,最重要的是,她和楚寻很恩爱,楚寻那种有妻万事足的样子,经常性的闪瞎他和林子墨这等事业男士的狗眼。 没看出多漂亮啊?还比楚寻大三岁,怎么就把楚天仙迷的不要不要的,庆元帝真心不解。 “相公!”简如看着和落霞郡主比谁眼睛大的楚寻,担心的拉着他的衣角,小声的叫着。 知道楚寻为了她做出外放的决定,简如是很内疚的,京官和地方官的区别,可不仅仅在于体不体面这一点,别的不说,单论刷皇帝好感度就是天地之别了。 若是楚寻在京城,不说天天都能见着皇帝吧,隔三差五也总能被招见,可外放的话?少则三年,多则无限,楚寻又不是世代书香,有家人帮着在皇帝面前刷存在感,几年见不着,在深的情意也都淡忘了。 更何况,庆元帝跟楚寻也没多深的交情。 在来的马车上,楚寻跟她提起他要外放到雒阳的时候,简如只觉得眼睛都酸涩了,她知道,楚寻的性格从来都很稳妥,为了安稳起见,他可以一等多年不去科举,而现在,为了她,他却可以去决定去雒阳那种地方。 雒阳,漠北的屯兵地,在那里做官,哪怕只是个七品县令,皇帝也绝不会轻易忘记,在那做出的丁点成绩,都比在京苦干能让皇帝记住,其实,有很多升官无望的人在致仕前去那里拼一拼…… 可是,简如知道,楚寻不是啊,他哪怕留在京城也一样可以青云直上的。 刚才进宫之前,楚寻说想让她留在外面等着,可她却想进来看看,她想看清楚寻为她放弃了什么,为了她争取了什么,这一切,她都要牢牢记住。 被媳妇儿的小手安抚顺毛了,楚寻平息了怒火,他撇了一眼落霞,装作什么都没生般,沉稳的对着庆元帝说:“请万岁定夺。” 庆元帝掀桌了,他乾坤殿都快成菜市场了,还定夺个毛线啊! “此事是非难料,暂缓。”他没好气的吩咐:“落霞和简氏先退下给皇后请安去吧,楚寻留下。” “是!”落霞和简如应道,被小太监引领着走出殿门,在门口时,两人对望一眼,目光交接处电闪雷鸣。 ☆、第七十八章 除去当做背景板用的四个太监外,诺大的乾坤殿里只剩下庆元帝和楚寻两人。 “楚寻,你真决定了?”庆元帝的心情很复杂,他对楚寻最初的好感是建立在救命之恩,和欣赏美好事物上的,等发现此人的才华和背景,就更加让他喜出望外了,造反那夜,楚寻抓住了外逃的太子,庆元帝就干脆把他当做了福将。 后来,三元及第,大燕国的第二个神话,百姓口中的天仙下凡,更是让庆元帝决定把楚寻当个榜样来竖立。 他初初登基,太子和荣郡王多年争斗留下的烂摊子已经让他焦头烂额,更有漠北在旁虎视眈眈,借着助他登基一说,靖北王已经从他这要走了漠北的税赋自收,甚至还想要养私军的权利,这几乎已经要动摇国本了。 在这种虎狼围绕的环境下,庆元帝实在没心思去拉笼在那些对他看不顺眼的文臣了。 于是,他准备竖立起楚寻,范晋的关门弟子,清流中的清流,有这家伙往前一戳,庆元帝在文臣那边的压力就会减轻。 只是,他没想到,这位竟如此想不开的要去雒阳。 “雒阳那地方,不好呆啊,搞不好要耗很多年的!”庆元帝摇头咂舌。 “靖北王狼子野心,昭然若世,落霞郡主能嚣张至此,视臣等如无物,这何尝不代表着漠北对朝廷的态度!”楚寻思索半晌后,忽然抬头正色说。 庆元帝捂脸泪奔,不带这样的,竟戳他肺管子! “臣虽力薄,却愿为圣上做马前卒,为圣上撤藩靖北王,收服漠北尽犬马之力,为此,臣万死不惜。”楚寻甩袖跪地,慷慨激昂:“臣愿万岁一统天下,万民所归!” 庆元帝被说的热血沸腾,他激动站起身,用手锤着御案,郎声大笑道:“好,好,楚寻,朕没看错你,你果然是朕之忠臣。” 不管人家心里怎么想的,这口号喊的就让人痛快,这一瞬间,庆元帝被拍的舒爽极了。 “臣不敢当。”楚寻大义凛然做名垂青史状,其实他心里早就已经开始往落霞郡主身上甩针了,妈蛋的,他和媳妇儿过的幸幸福福的,这位非横插一杠子,是,你落霞是郡主,有势利有背景,他媳妇儿比不了,而他,一大老爷们也不能直接冲上去和落霞撕x…… 但是,郡主之所以能被称做郡主,都是因为背后有一位王爷撑腰,做为一个男人,他不能去撕x郡主,他还不能去撕x郡主她爹吗? 靖北王,你等着吧,敢欺负他媳妇儿,他就敢把漠北那铁帽子王抹(请读妈)下去,不管花多少时间,费多少精力,他,楚寻跟漠北耗定了。 (靖北王哭着表示:关他什么事,他好无辜啊!) “此乃为臣之道。”楚寻按下所有的小心思,继续傲然着。 “嘶!”庆元帝感叹了一会儿后,终于恢复了理智,他重新坐了下来,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这落霞郡主……你怎么看?” 其实,他还是希望楚寻能把落霞解决掉的,实在是,他这不好下手啊。 “臣与简氏夫妻恩爱,并无外心,臣已决定,上任时携妻前往!”他们夫妻都已经准备去闯雷区了,落霞这个炮杖皇上你就自己点吧。 “至于郡主,还请皇上定夺!”反正不关他的事,你爱怎么办怎么办! 庆元帝瞬间感受到了落霞刚才被哽的直翻白眼的痛苦,他一抹下巴,摇头叹气,这小伙伴一点也不友爱,根本没法好好玩耍。 “报~~”一声通报传来,小太监跑进来。 “什么事?”庆元帝没好气的问。 “万岁,不好了,落霞郡主把楚夫人推下水了!”小太监脸上满是汗和泪,却连擦都顾不上了,只是用变调的尖声喊着。 “什么?”庆元帝大惊失色的追问:“怎么回事?” “是……”小太监跑的嗓子直冒烟,他咽了口吐沫,正准备原原道来时,就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拎了一起来。 抬头,入目就是一张天仙般的脸,不过,不过那张脸上却挂着让他心惊胆颤的扭曲。 “怎么回事一会儿在说,我媳妇儿呢,救上来了没有?请太医了吗?危不危险啊?”楚寻做咆哮马状,双手举着小太监拼命晃动的。 后悔啊,肠子都悔青了,就不该让媳妇儿跟那破郡主一起走,那郡主人高马大的,他媳妇儿那么柔弱怎么受的了啊! “呃……楚大人,楚大人!”小太监被晃的舌头都伸出来了,他忍着休克的冲动,艰难的说着:“尊夫人没事,她自己游上来了,太医说她身体健康的很,连姜汤都不用喝,但是……落霞郡主却昏迷不醒了!” 随着这句话,楚寻的手一松,小太监‘叭哒’的掉落在地,大殿内一片寂静。 “落霞为何会昏迷?”半晌,庆元帝才问。 “回万岁。”小太监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的回:“楚夫人落水时拉了落霞郡主的衣角,因此两人一起落水,呃,侍卫说,大概因为角度问题,所以楚夫人正砸在郡主头顶,楚夫人游上来之后,郡主就沉下去了,太医说,郡主头部受创,水又喝的太多,所以至今昏迷不醒。” 庆元帝:“……” 楚寻:“……” 这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我们把镜头拉回来看。 在小太监的带领下,简如和落霞走在前往凤兮宫给皇后请安的道路上。 时至六月,御花园中百花奇放,争相夺艳,蝶飞蜂绕,可谓人间奇景,寻常百姓一生都没眼福在这里看上一眼,但简如和落霞却仿佛将眼前这一切,当做普通景色般,沉默的肩并着肩一起走着。 “简氏,这世上竟有你这样的妻子,将拖累丈夫的前程视做无物。”行走间,落霞郡主忽然说,语调冰冷。 “郡主,这世上竟有您这样的女人,将抢人丈夫的事情视做平常。”简如脚步不停,却平静的回道,目不斜视。 “你……”落霞一顿,她万没想过这简氏的嘴角竟这么硬,也这么敢,她握了握拳,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却在看见前头行走的小太监时压了下去,冷哼一声,她道:“本郡主能给楚寻高官俊马,无限权势,你,你一个六指老女,能给他什么?” “我相信我相公不需靠着女人,也能高官得坐。”简如嘴角一挑:“更何况,哪怕我什么都不能给他,他也依然选择我,爱慕我,只要我!”你就当上女王,他也不要你。 简如用余光扫着落霞那铁青的脸,心里那个痛快,既然楚寻的表现已经让她们跟落霞誓不两立了,那她就更不用绷着了,反正她们已经要离京了,三五年内不会回来,那么,这个时候不报仇,更待何时啊。 “你,贱人!”竟然当面说什么爱慕,只要的。 “论这个,我可比不得郡主。”我们爱慕是合法的,你是要插足的。 “你……” “我怎么样?” 就这样,两人一边走,一边低声的对骂起来。 论嘴炮,简如输过谁啊,更何况她现在是即占大义(道德)又有优势(楚寻),一通嘴炮下来,落霞郡主没哭出来,就已经算她心志坚强了。 “简氏,你好大的胆子。”落霞郡主虎目欲裂,咬牙切齿,从她出生开始,就没人敢这样辱骂讽刺过她,就连她父王都是疼她宠她的。 落霞郡主觉得,她这一辈子的气,都受在了今天,受在了楚氏夫妻身上,怪不得他们是一对呢,这嘴皮子都够利落的,她喘着粗气把手移到腰间,颤抖着想要将鞭子抽出来,她受不了了,哪怕要让出更多的利益,她也认了,她今天一定狠狠的教训简氏,让她知道什么叫尊卑不可讳。 简如眼睛多尖啊,余光中就看见落霞郡主的神色不对了,而对方摸鞭子的动作,更让她回忆起了前世那个无缘的孩子。 此时,两人正行至御花园中间的千锂湖旁,那是个养着外番进供的彩鲤的小湖,湖不大,水却深,简如四下望了望,见没什么人,就把眼一闭,把心一横,一把拽住落霞郡主,用尽全力把她往下一堆,在高喊一声:“救命,郡主不要啊~~”之后,自己也跳了下去,狠狠的砸在落霞身上。 前世在简府时,简如曾下水捉过鱼充饥,因此多少会两下狗刨,但落霞郡主就惨了,漠北长年缺水,别说湖河了,连个大点的水泡子都少。 落水的一瞬间,落霞就慌了,她拼命的挣扎着,狼狈喝了一句:“简氏,你怎么敢……”可惜,还没等说完呢,就被简如一屁,股砸沉了底。 在水中扭头望了望落霞消失的方向,简如一边往岸边游,一边撇了撇嘴,她怎么敢?她还就敢了,有能耐去告她啊,看谁会相信! 落霞不是最会载脏陷害吗?那就自己尝尝屎盆子扣脑袋上的感觉如何吧! 简如的游泳技术不算好,爬上岸差不多就用尽了她所有的体力,咳嗽着扒在草皮上,简如抬头望着天空,碧蓝如洗,万里无云。 陷害臣妻的事没有实证,无法分说清楚,那么,推臣妻入水,意欲杀人灭口这个罪名总可以了吧,虽然无法给落霞郡主定罪,但简如相信,庆元帝和他的臣子们总会用这件事,从靖北王那儿换来更多的利益,那么,去雒阳楚寻应该也可以跟着受惠吧! 简如拼命从口中往出咳着湖水,她只是个普通女人,她没办法给楚寻带来什么利益,甚至还会连累他,所以,她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去尽最大的努力。 从进宫到出宫,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但一切却已天翻地覆。 马车往‘状元府’的方向先进着,车厢里,简如脱下湿衣,裹着软被缩在楚寻的怀里,虽然是大夏天,但湖水还是很凉,她抽了抽鼻子,感觉头晕晕的。 车厢里很静,简如和楚寻紧紧的依靠在一起,耳边全是车外路人叫卖交谈的声音。 “如儿。”楚寻忽然开口叫,在简如抬头用寻问的眼神看着他时,他轻笑着伸出手,轻轻抚着简如的发丝,声音柔软的好像要滴出水来,他说:“下次不要在这样了,你是我的妻子,只要能保护你,那么,无论付出什么,我都甘之如怡。” “嗯。”简如低低的回了一句,她不敢说话,她怕一说话,眼泪就会流出来。 转过头,她把脸埋进楚寻的怀中,头一回,她觉得,重生原来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 ☆、第七十九章 古语有云:在衣食无忧的情况下,甜蜜的爱情和幸福的婚姻,能让一个女人的内心一直保持在开朗开怀的状态里。 简如觉得,这句话说的是对的。 因为,在她和楚寻战果辉煌,一路甜蜜到家,结果发现鼻青脸肿的连诚,和被砸的乱七八糟的大书房时,她都没觉得生气。 “表妹,你可回来了!”连诚捂着腮帮子,眼里闪着泪光,他三步并做两步的冲到简如身边,用终于看见希望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你这婆婆和小姑子,简直是巡海夜叉再世,我这辈子经过女人无数,就没见过她们这样的,这太……”他哭着诉苦的声音在看见楚寻时戛然而止。 “表哥,你——没事吧?”简如脸上带着一种莫名的歉意,她是看连诚不顺眼,但不可否认,这次确实是连诚帮了她大忙,她心里总有两分感激,更何况,眼前的连诚实在是——太惨了。 连诚今天登门拜访时,应该是特意打理过的,黑底官鞋,锦白袍,碧玉冠,算不上英俊潇洒,但也是风度翩翩。 可是现在,白袍上无数的黑脚印,碧玉冠被扯掉,砸碎在角落,露在衣衫外的皮肤上全是爪痕,右脸颊上还有一个硕大的牙印。 面对着如果凄惨状态,还光着双脚迎上来的连诚,就连楚寻那样高冷的逗逼都难免失态的问:“表哥,您这是什么……”造型啊? “唉!”连诚抽搭着,眼泪汪汪的,一言难尽啊。 却原来,简玲交代出落霞郡主去了哪儿后,简如和楚寻是走的干脆洒脱了,可大书房里还留着容氏和楚凝呢,这两位自觉莫名其妙的被拖到‘状元府’,还挨了一顿骂,全都一肚子气呢,尤其是楚凝,她更惨,直接磕掉了一颗牙。 于是,留在大书房的,简如的表哥,连诚受到残酷的打击。 这母女俩不是一般人啊,连骂带挠,打的连诚节节败退,按说,连诚一大老爷们,就算打不过两个女人,也不应该这么惨,但是,面对前途无量的‘表妹夫’的老娘和妹妹,他是真不敢还手啊。 一个只能防守的男人和两个暴怒的女人,结果可想而知。 “奴才们不是不想阻止,但是,老太太和姑奶奶都是主子,奴才们实在无可奈何啊!”面对简如的问话,下人们一脸苦逼。 “表妹夫,表妹,要不是两位嬷嬷来的及时,你们可就看不见我了!”连诚嚎啕大哭着,看见汪,司两位嬷嬷,就如看见了再生父母。 两位嬷嬷是跟着吴海一起来的,吴海不愧是长年走镖的,手下功夫硬是要的,在楚寻逃了没多久,他就把两个王府侍卫打的只剩下喘气的力气了。 他怕主家出事,就向楚家邻居借着驴车,带着嬷嬷和小樱急匆匆的往京城赶,结果,正正的救了被容氏和楚凝压在身下,打的差点断气的连诚。 刚使出强硬手段把容氏和楚凝禁闭在小黑层里,简如和楚寻就回来了。 “表兄,我……”面对着惨烈的连诚,楚寻那样高冷的人也低下了头。 至于简如,她早就被汪,司两位嬷嬷拉到角落去说话了。 “嬷嬷,你刚才说楚凝和表哥,是真的?”简如挑起眉,颇感兴趣的寻问。 “自然。”司嬷嬷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在保证了一定会记住这个恩情后,楚寻和简如送走了痛并快乐着的连诚,然后,也没去管容氏和楚凝,夫妻俩直接拉着半死不活的简玲去了简府。 简玲一直昏迷着没醒,简如离开前那一脚着实踢的不轻。 简玲虚岁才十三,连半大孩子都算不上,而简如呢,二十四岁正当年,身高一米七多,保养的身强体健,那一脚又是含恨而出,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简玲都被踢的腾空而起,直接从屋内飞到院里了。 不知是真的被踢出了问题,还是实在害怕假装的,简玲一直昏迷着,没有清醒过来,对她,简如可没半点怜悯之情,直接令人拖上马车,连大夫都懒的请。 不管是去问罪还是去解释,简如总得去简府一趟,最起码,也得把半死不活的简玲送回去。 到了简府,带着简玲和那堆‘帕子,肚兜’,没理会笑着迎上来的连氏,简如直闯了简老太太的院子。 在简府,不管是简知洲还是连氏,都不过是摆设而已,真正能做主,而且狠的下心的,只有简老太太而已。 “老太太,我今天来是想请教请教您,三妹将我的这些‘私物’送到连表哥那儿,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府里的意思?”简如眼中闪着精光,气势汹汹的问:“府里是想放弃我这个嫡孙女吗?” 就算打了简玲,她简如也不是来赔礼的,相反,她是来简府兴师问罪的。 简玲既然敢将她的私物交给落霞郡主,又恰好被她抓了个正着,既然敢做,那她就要有承受这一切后果的心理准备。 “简三姑娘污蔑如儿于人有私,毁如儿清白,视我楚家如无物,贵府——着实欺人太甚。”面对着简老太太,楚寻冷面冷颜,在无半丝对长辈的恭敬。 “如儿,大孙婿,你们这是怎么了?”刚歇完午觉得简老太太被两人堵了被窝,面对着气势汹汹的孙辈,她明显觉得脑核转速不够快,信息处理的有点卡了。 这是什么情况?大孙女目露恨色,语气咄咄逼人,大孙婿玉面如冰,甚至连称呼都变了,这兴师问罪的架势,她们这是要跟简府断道啊。 简府现在可就这一门靠谱的亲戚了,断道绝对不行啊,简老太太泪流满面。 “为什么,这您应该问问三妹啊!”简如冷哼一声,霹雳啪拉的把事件挑捡着说了一遍,当然,她没说落霞郡主,只说简玲跟个贵女勾搭起来陷害自己而已,足足说了一刻钟,简如才总结道:“就因为她将我的私物四处乱散,这事都传到皇上耳朵里了,连相公也要外放去远处了。” “大孙婿要外放,这是为何啊?”简老太太大吃一惊,京官跟地方官的差别,她自然是清楚的,一般每科的前三甲,也少有离开京城,她一直等着大孙婿派上官后,能扶持简府一把呢,怎么好端端的要外放了呢? 简老太太简直不能接受。 “为何?您说为何?简玲污蔑我和连表哥有私情,虽说相公相信我的清白,可那贵女没达成目的,她能轻易放过我吗?您当这事不会被扬活出去?”简如冷哼一声:“这事要是传开了,相公如何自处?我又怎么跟人相交?不自请外放远地,您让我们夫妻等着被人嘲笑死吗?” 一点没不好意思,简如把楚寻外放的原因安到了简玲身上,反正简玲也昏迷着不能反驳,而且,简如相信,就算简玲清醒着,她也不敢反驳。 是她告诉了简如落霞郡主的去向,从这方面来说,她是出卖了落霞的,搞不好,落霞还会认为,如果简如和楚寻没去的那么及时的话,她还能成功的从庆元帝那儿要来休书呢。 “这……”简老太太满脸急色,看着脸色阴沉的大孙女和大孙婿,她脑中飞速的权衡着利弊,很显然,简如夫妻把半死不活的简玲送到她面前,是想要个说法的,她必须处置简玲,而且要处置的让他们满意,否则,简府和楚家这门亲,可能就要断了。 花费力量培养了孙女,眼看就可以联姻来换取利益的时候,忽然就暴废了,对此,简老太太自然是很心疼的,但是,相比于还什么都不是的简玲,她自然还是更看中已经有了明确前途的简如夫妻。 更何况,对简玲的行为,她也是很气愤的,当然,她不是气愤简玲出卖污蔑姐姐,而是气愤她行事太不谨慎周全,连累了简府。 “如儿,寻哥儿,你们放心,这件事,祖母自会给你们个满意的交代。”简老太太义正辞严的保证。 不得不说,简老太太真是个果决狠厉的人,不过半个月后,简如就听到了传言,说简府三小姐忽然染了怪病,无故咳血,请了无数大夫都治不好,正巧一位云游的高僧经过,见到简三小姐后大惊失色,言道简三小姐乃观音坐前金莲下世,与佛有缘,现在这种情况,就是被世俗浊气所污,才会久病不起,只要她念经敲渔,长伴佛祖之后,自然能长命百岁。 本来听到传言的众人将信将凝,可简府却真的将病泱泱的简三小姐,大张起鼓的送到尼姑庵直接剃度修行,听那天看热闹的人说,离开简府时,简三小姐还昏迷着,可一进尼姑庵就立马醒了过来,连脸色都红润起来了。 乡民百姓见此到是立刻信了,对能养住观音坐前金莲的简家赞叹不已,至于少数看透的,也佩服简家真狠得下心,能为了美名,将个妙龄少女送到尼姑庵中剃度修行。 不是一般的送到庙里修养,甚至都不是带发修行,而是真剃,头发一根不剩,就算以后后悔了,想还俗都难的那种。 对于简老太太这种废物利用的处理方式,简如感觉很微妙,不过,她现在忙的脚打后脑勺,实在是没时间去慢慢梳理心情了。 在六月初的一个早晨,林戚月出嫁了,做为铁杆闺蜜,简如是迎着宾客,当着伴娘,管理下人,整理嫁妆,连新娘的恐嫁问题,都是她磨破了嘴皮子去劝的。 从准备出嫁到出嫁完毕,简如活活跟着跑了四,五天,累的她恨不得吐出舌头来喘气,连看简玲出家后二三事的闲心都没有了。 终于,这一天晚上,把林戚月送入洞房后,简如步履蹒跚的回到‘状元府’,一步迈进卧室,她就兴奋不已的扑向刚沐浴完,还带朦胧水气的楚寻——屁,股下面的那张床。 “啊~~”趴平在床上,把自己埋进柔软的被子里,简如幸福的呻,吟了一声。 看着媳妇儿一脸‘终于找到组织了’的表情,楚寻肩膀微微耸动了两下,想想这几日媳妇儿早出晚归,把他抛下独守空房,好不容易回来了也没有想理他意思,而是半眯着眼睛,马上就要睡着般…… 一股浓浓的闺怨尤然而生,楚寻忽然俯身凑上前,不怀好意的说了一句:“如儿,你知道吗?落霞郡主进宫了?现在,她已经是圣上的静嫔了!” “啊?”简如像被电了一样,瞬间就床上窜了起来:“你说什么?”她紧紧盯着楚寻,万般不敢相信。 微笑着点点头,楚寻很是满意这个效果,嗯,这回终于亏心的看他了吧。 ☆、第八十章 因为没有官员嫡妻被抽掉孩子这样严重的罪名,又有楚寻自请去雒阳的事情,所以,落霞郡主这个炮仗,庆元帝悲凉的自己点了。 就在林戚月出嫁的当天,落霞郡主很平淡的被一顶小桥从皇宫侧门抬了进去,成了庆元帝的嫔妃,正五品静嫔。 “皇上为什么要纳落霞郡主?她可是有男宠的人,落霞郡主为什么只封了个嫔?她可是正二品郡主啊?”简如瞪圆了眼睛,她都有些混乱了。 楚寻抿唇一笑,很是满意放出炸雷的效果,这几天,媳妇儿太忙了,都把他冷落了。 “现在可没有什么落霞郡主了,有的只是宫中的静嫔而已!”楚寻把简如抱入怀中,嘲讽的说:“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这其中还有咱们的功劳呢!” 落霞郡主进宫为嫔,这是多方面的利益交换的结果。 楚寻夫妻双p落霞的事已过去了五天,五天的时间看似短暂,却也足够京中上层圈子传遍落霞的所做所为了。 简如没听见外面有什么郡主嚣张,逼迫臣子休妻,推臣妻落水的流言,就以为这事被息事宁人了,其实根本不是那样,只不过是流传的范围太小,她根本接触不到罢了。 如果不是国公夫人忙着嫁女儿,这事情她应该能打听到才对。 五天的时间,靖北王嫡女郡主落霞因为相中已婚状元,当街拦人,亲自请嫁,结果被拒,恼休成怒就污陷状元原配,被拆穿后竟推人下水,想要杀人灭口的事传遍了整个大燕贵族圈,靖北王府遭遇了家教和信任感双危机。 众人纷纷表示,能养出落霞郡主这样凶悍的女人,靖北王府的品格可见一般,漠北果然是蛮荒之地,京城贵族世家不应与之为舞,否则就是降低格调。 如果不是庆元帝还没有明面确定这件事是真的,文臣们弹劾靖北王养女不教的折子早就雪花一样的飞出来了。 当然了,官员嘛,最善长的事就是表里不一,表面不屑归不屑,背后该舞还是舞,养女不教这种罪名,也动摇不了漠北的根基,但是,这种莫名其妙的臭烂名声,靖北王根本就不想要好不好。 无形的名声,看似不重要,却是一个世家的精气和门面,靖北,大燕国开朝的铁帽王,经营漠北数百年,历经七代辛苦维护出的清名,不能莫名其妙的毁在落霞身上。 为此,刚离京不久的靖北王还没回到漠北呢,就又打个转儿回到京城了。 跟庆元帝玩命的扯了几天皮,深刻领教了这位皇帝是怎么样的不要脸后,靖北王流着泪和庆元帝达成了共识。 首先,税赋自收就不要想了,其次,槐洲需要一个总兵,最后,雒阳还缺一个知府,心中流着血,眼中流着泪,靖北王签下了不平等条约,随后,落霞就进宫为嫔了。 “景世子被调任槐洲为总兵,婚假后就上任,而你相公我,则是雒阳知府,等过些日子,咱们就可以跟景世子一起上任了。”捏了捏发愣中媳妇儿的鼻尖,楚寻感叹道:“落霞成了皇上的嫔妃,外头也不会在有什么难听的流言,为了靖北王府的名声,靖北王也算是舍下大本了。” “知府是正五品的官,妻由夫贵,如儿就有正五品的诰封了,嫔嘛,在后宫品级中也正好是正五品!”调笑的往媳妇儿身上蹭了蹭,楚寻凑到简如耳边说:“你现在和落霞平级了,高不高兴?” 直到被大型犬楚寻蹭的失去平衡,歪倒在床边后,简如才算清醒了几分,她卡吧卡吧眼睛,用难以置信的语调惊讶着:“你在开玩笑吗?皇上把落霞郡主纳进后宫,她可不是……“原装的,她有男宠的啊啊啊! 大燕民风在开放也不到这种程度,漠北权势在大,庆元帝一国之主,把一非处,女纳进宫里……简如简直无法想象,这皇帝,得多想不开才能做出这种事啊。 难道他不知道?不会啊,连她都能打听出的事,皇帝不知道,这根本就不科学啊! “呃,靖北王嫡女,正二品郡主,如果没问题的话,直接封贵妃都不为过!”楚寻摸了摸鼻子,尴尬的说,如果不是落霞战果太辉煌,区区一个嫔位,靖北王估计宁可把女儿掐死,也不会送进宫去的,丢人啊。 “这皇上还是……”忍人所不能忍啊,不止是帽子,估计浑身都不是好色了吧,简如咂舌。 “明君啊!”楚寻赞叹,纳个男宠遍地的女人进宫,也就是庆元帝这画风的皇帝能干出来,但凡换个要点脸的,估计宁肯亡国都不带同意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然后默默的给为国为民做出巨大牺牲的庆元帝点了根蜡。 “到是没想到,离京了还能跟戚月在一起。”简如说,槐洲她是知道的,跟漠北离的最近一个洲府,而雒阳位于槐洲中心,正是屯兵之地,槐洲总兵就是驻扎在那里的,因此,虽然远离京城,可她和林戚月还是能够在一起。 这段时间第一次听到的好消息让简如有些高兴,她抓住楚寻的衣襟问:“咱们什么时候出发?”离开的时间可是不短,她得早些做准备才行。 “景世子的婚假是半个月,他还要做些交接,嗯,怎么也得一个月吧。”楚寻沉吟一下后说道。 “那我到是不用着急了。”简如笑应,然后又面露为难之色的,犹豫问道:“婆婆和小姑,你不打算带她们吧?” 楚家只有楚寻一个男人,即无堂亲也无族老,容氏一个寡妇领着楚凝一个正当年的闺女,按说应该跟着楚寻走的,但是,就这两位的情况——带着她们一起,简如都觉得人生没光明了。 虽说是亲妈和亲妹妹,但楚寻的脸色在听到她们的瞬间就阴沉下来了,他别过头闷声说:“雒阳不算繁华,又有兵祸,咱们就算想带,她们恐怕也不愿意跟。”更何况他根本就不想带。 “哦。”简如点点头,又状似担心的说:“虽然落霞郡主进了宫,但靖北王却来京了,咱们这次狠得罪了他们,恐怕人家不会善罢甘休,咱俩是一走了知了,可娘和凝儿……” 靖北王会不会跟两个悍妇计较,简如不知道,但容氏和楚凝不是消停人,她是在清楚不过了,这两位,有她压着还要搅的天下三分乱呢,现在,她和楚寻走了,两座大山搬开了,这两位,不作出天花来都不科学。 “那,你说怎么办?”楚寻显然也深知他娘和他妹的功力。 “凝儿十七了,娘又是那个情况,对她的婚事,恐怕有力难用,咱们身为兄嫂,理应多尽些力,走之前,咱们把凝儿的婚事办了吧,三五年的外放,着实担误凝儿的好岁月。”这个问题,简如已经琢磨了很久了,因此说的很顺。 容氏是休妇,她就是把楚凝疼进心肝也无法磨灭这事实,以她的身份,别说中上等了,就连最普通的人家,她都没法给楚凝找到。 “凝儿的婚事?”楚寻微皱着眉:“她那个样子,能嫁谁啊?” 楚凝虽说不像容氏一样,顶风臭出四十里,但她样貌普通,好吃懒做,小偷小摸,脾气不好,家里外头的活计都拿不出手,普通农家,她看不上眼,楚寻也不想害人家,世家学子,攀不上不说,就算攀上了楚寻也怕她被休回来,至于商户纨绔…… 人家花点银子什么绝色买不到,干嘛非要楚凝,要是他还留在京城,或许还有商户为了攀他这官身娶楚凝,可他现在外放了。 “我这儿到是有个人选。”简如眼珠一眼转的建议:“我想把凝儿许给我表哥。” 这一句说的楚寻瞬间就直起背来,可还没等他说话,简如就一挥手打断了他:“你先听我说,凝儿的情况你也知道,想找个像样的是不可能了,我表哥为人虽然不咋地,可养家糊口还是行的,他人精明,嘴皮子又利落,别的不说,最起码能看住凝儿不让她闯祸,而且,只要有你我在,他这辈子都不会慢待凝儿,若你能提拔他一把,他甚至都能砍块板把凝儿供起来。” 连诚是个混蛋,是个双插座,任何女人嫁他,就算被供成天仙,也不会有什么幸福感可言,可即使如此,简如还是提议把楚凝嫁给连诚,不需要什么遮掩,她就是没安好心,她就是要看着楚凝不好过,看着容氏痛苦。 前生今世对容氏的怨气,在看见休书那一刻彻底暴发,如果不是容氏身份不对,简如都恨不得直接把她嫁给连诚。 让一个女人痛苦的最佳办法,就是收拾她的儿女,而楚凝这种小姑,不会让简如有一丝半毫的怜恤。 撇了一眼因她的话陷入沉思的楚寻,简如接着说道:“我有这个想法,也是有原因的,前几天咱们进宫的时候,连表哥不是被娘和凝儿打了吗?你还记得他脸上那个大牙印吗?司嬷嬷说了,那就是凝儿咬的,她一大姑娘,张嘴咬个未婚男子的脸,还被那么多下人看见了……” “唉!”深深的看着简如一阵儿,楚寻长出了口气,在京城,容氏是找不到肯娶楚凝的人的,他三五年后回来,楚凝二十多,那就彻底被担误了:“那就听你的,尽快办了吧。” 楚寻闭上了眼睛,不管有多少理由都无法否认,他是把凝儿拿来给如儿出了气的,也是用凝儿震摄了母亲,让她日后老老实实别在惹事的。 母亲和妹妹,他已经受够了,他现在有了自己的家,有了深爱的如儿,那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的,他在乾坤殿里就说过,为此,他不惜牺牲一切。 只要他还在,连诚就不敢慢待凝儿,这就够了,楚寻半闭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漠。 一个月的时间,简如发嫁出去了三个人。 楚凝,宁香和宁玉。 把连诚介绍去了林子墨那儿当师爷后,连诚就麻利儿的请了京城最好的官媒来提亲,无视连氏的哭嚎和楚凝的不愿,简如痛快的用一副价值五百两的嫁妆打发了楚凝,里外里没用上十天的时间。 用五百两打消楚寻心里那点别扭,简如觉得还是很值的。 把容氏安排在‘状元府’的后宅,交给汪,司两位嬷嬷看管,简如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发嫁宁香和宁玉这件事上了。 宁香和宁玉已经二十岁了,在婢女里面不算大,一般的婢女都在二十三四岁的时候才嫁人,但简如早已放了她们的奴籍,在简如嫁人时,她们就是已经是良民了。 宁香是中意宁长安的,他们早在简府时就有默契,而宁玉,则自己相中了老实沉稳的吴海,简如得知后,也把吴海的身契消了,本来,宁香宁玉说想在她身边在呆两年,算是多享享姑娘福,简如也想在多给她们攒些嫁妆,就没多做强求。 可这回不一样了,这两位要是跟着她放外雒阳,等回来的时候就得交税了,因此,不管她们如何哭求,简如都压着她们出嫁了。 每人五百两的嫁妆,一千两的压箱,从‘状元府’发嫁,简如亲自送她们出门。 看着宁香宁玉幸福羞涩的脸和楚凝回门时憋气窝火的样子,简如觉得,她的人生瞬间就圆满了。 走访亲朋故友,算算存银帐本,在去连思棠那儿串了几趟门……转眼间,一个月就过去了。 京城北门,五十个精兵护送着五辆马车出城,缓缓向北驶去,简如掀开马车的帘子,高高的城墙越来越矮。 “小姐,快放下吧,外面灰大。”小樱先端着茶水放到林戚月身前,又回头对简如说。 “嗯,知道了。”简如应了一声,放下帘子回到塌上坐好。 “简姐姐,你说,雒阳是什么样啊?”林戚月嘴里塞满了点心,半清不楚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还算不错吧。”简如笑着答。 马车向简如前世连听都听过的雒阳方向缓缓行驶着,那个雒阳,是她人生最大敌人,也是被她害的成了小妾中的小妾的落霞,不,是静嫔的老家,不过,她却并没觉得担心,左有相公右有挚友,人生如何,夫复何求? 担心个毛线啊! ☆、第八十一章 庆元二年九月,清晨,雒阳城总兵府。主屋卧房。 “太太,这是京中府里送来节礼单子,您过过目?”婆子恭敬把帐本递到一相貌明丽,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手中。 景喻做为卫国候和候夫人第一个儿子,刚成亲就被放到这天高地远的槐洲来做官,着实让候夫人担心不已,儿子和儿媳是新婚夫妻,就算不看林国公和卫国候的老交情,单为子嗣,候夫人也不能把儿媳扣在京城尽孝,然后指个信的过来去伺候儿子。 刚成婚的小媳妇儿,又是国公府娇养长大的,候夫人根本没奢望儿媳妇懂得怎么管家和伺候丈夫,本来,她是想着先把儿媳妇儿带在身边,教上两年,可谁成想庆元帝会忽然抽风,把儿子派到天边去啊。 满眼的热泪,满心的担忧,候夫人把大儿子夫妻送出了京城,她是真恨不得跟过去。 就因为候夫人异常的担心,所以,每至年节,她都不顾路途遥远,车马不便,大包小包的往雒阳送大批量,各种类的节礼,无论生活用具,还是日常用品,只要想的到的,用的着的,她都不计成本的往雒阳发送。 “把东西先堆到库房去,单子放下,我一会儿在看。”林戚月坐在半塌上,歪了一眼那单子,就不自觉的撇了撇嘴,她端起了茶杯,先灌了一口醒醒神,才问道:“先不说那些,单嬷嬷,世子呢?” “世子在较场练武呢。”单嬷嬷连忙答道,不同于文官府中的景台楼阁,她家姑爷是实打实的武官,来了雒阳才两年,总兵府假山堆平,小湖填满,彻底改了练武场了。 “嗯,时辰也不早了,一会儿世子就该去军营了,你记得提醒他,别忘了用早膳。”林戚月用手指戳着礼单,慢不经心的说。 “唉,老奴知道。”单嬷嬷虚应着,她抬头看了林戚月一眼儿,神情犹豫的叫了声:“太太,老夫人送的节礼中,又夹杂了不少孩童用的东西,您看这……” 单嬷嬷是林戚月的陪房,也是国公府的老人儿,当初林戚月落水失踪的事儿,她是从头看到尾的,虽不了解其中的内情,但多少也能猜个□□不离十。 她家小姐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不知道,她也不敢知道,但看成亲后景世子的态度和那落了红的帕子,单嬷嬷想,应该是没到最坏的地步。 要单嬷嬷来说,景世子这门亲事对她家小姐来说,算是顶顶不错了,小姐经历过什么,京城顶级世家基本没有不知道的,不说出来,不过是端着明白当糊涂,不想得罪林府而已。 景世子是嫡长,日后卫国候的爵位百分百是由他继承,到时候,她家小姐就是宗妇,多体面啊,呃,当然,景世子长相豪迈,性格严肃,体格壮硕吓人,还死过两任未婚妻,妥妥的克妻命,论自身条件配她家小姐是惨了点,但是…… 女人啊,在这世道里本就不易,她家小姐还有那么个事,更是迎面矮人三头,卫国候夫人,当初提亲的时候,说的好好的,五年之内就算无子,也不纳妾不收通房,可是现在呢? 是,景世子是个好的,跟小姐成亲后就对旁的女人目不斜视了,但是候夫人这隔三差五就书信一封,然后送各种婴儿用品是几个意思啊? 单嬷嬷丝毫不怀疑,要不是小姐成亲后,世子立刻就被外放,候夫人心有余力不足的话,她家小姐的房里,一定会被塞进无数个美貌丫环。 古语有云:婆婆和媳妇是天敌,她们会为了争夺一个男人的全部注意力而奋斗一生,候夫人是个遵从古语的人,就算儿子离京数千里,她还是无时无刻的不拼命的刷着存在感,但是她家小姐…… 新婚一个月,她家小姐房里就要过五次水,一年之后,次数平均下降为一月三次,而最近,世子已经在书房住了半个月了。 小姐啊,世子才二十六,正是身健体强,如虎似狼的时候,长期让他睡书房,会睡出问题的,您就算想从容淡定,也等生出个孩子在淡定行不行啊? “太太,世子忙着军营的事儿,都好几天没回来了,好不容易回府一趟,您看,您是不是去该陪世子用用早膳,一会儿世子又该去营房了。”单嬷嬷在内心给自己打着气,壮足胆子劝诫道。 听到单嬷嬷说,让她去陪景喻用早膳,林戚月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几乎是本能的,她立刻就想拒绝,可是,理智又让紧紧的闭上了嘴。 出嫁两年多了,她和景喻相处了七百多个日日夜夜,要说现在还怕他,那也矫情了,她已二十岁,不是小姑娘了,落水被卖那件事,对她的影响早几年前那样深刻,再说,在这雒阳偏远之地,也根本没什么人知道那件‘往事’。 景喻是个好人,虽然他不苟言笑,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做什么万般柔情,但是,成亲两年多,他却从没问过她的‘往事’,这一点,她很感激,可是,每每看见景喻,或与他同床共枕时,她总能想起她们的新婚之夜,然后,她就会特别想死。 她不想这样,可是,每每看见景喻那铁块一样的肌肉,和粗如儿臂的xx(理解吧),林戚月都忍不住颤抖,实在是新婚那一夜,太疼了。 景喻是身高一九八,体重九十公斤的猛男中的猛男,林戚月是不足一米六,身轻如燕的娇女里中娇女,新婚夜,两两相遇,那惨烈的状态,可想而知。 景喻不是初哥儿,但他生长在军营,□□上,除了少到几乎没有的花娘之外,大多时间都用五姑娘自已解决,前戏什么的,他不懂,洞房里,面对着美丽文雅的妻子,一个没忍住,他就禽兽了。 而林戚月,她心理有阴影,嫁人她怕,景喻还是那形象,她更怕,而这位一进洞房就奔着她来,还把她脱个精光,对她这样那样…… 做到中场,羞骇到想死的时候,林戚月华丽丽的,痉挛了,而景喻,惨兮兮的,被卡住了。 进不得,退不得,只略一动,两人就觉得□□好像要被扯掉一样痛苦。 那时的场面,连景喻个杀人如切菜的大将军,都尴尬万分,不知如何是好,更别说林戚月个本身就有心理阴影的了。 她是真恨不得一脑门子撞死在床头上。 说实话,如果不是她最后羞愤的昏了过去的话,说不定,她真的会在两人足卡了一刻钟但还是‘拔’不出来的情况下,一头撞死呢。 经过这件事,林戚月对男人的惧怕不但没随着嫁人减轻,甚至还多了对床事的厌恶,从精神上,林戚月不怕景喻,两年多的相处,景喻一直很尊敬她,婆婆婉转表示对她成亲后不怀孕的担忧时,他也没强迫她同床。 可是,身体上,她却真的很抗拒他,每次夜晚来临,俩人躺在床上,他向她靠近的时候,她都忍不住发抖,有时候,甚至还会呕吐。 她试过无数办法,她喝过酒,吃过药,甚至还蒙着脸去找过大夫,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单嬷嬷以为,她是因以前的经历,再加上景喻粗鲁武夫的关系,所以拒绝景喻靠近,还暗试只有生下嫡子,日后就可逍遥自在,想怎样就怎样,国公府会是她的后盾,呵,是啊,大伙都这样以为,连她婆婆都对她表示了不满,或许,景喻也是这样以为的吧,可是,谁知道,不是那样啊,她也一直在努力啊,可是,就是不行。 她的身体,拒绝景喻靠近,哪怕她将大腿掐的紫青,却还是止不住颤抖,在床上如同死鱼。 三个月了,景喻已经有三个月没跟她同房了,或许哪天他就会收用丫环吧,林戚月想,这怪不得他,没有会喜欢一个在床上表现的像被强,奸一样的妻子。 景喻应该还会在进她的房吧,她还没有生下嫡子,也许,他会纳个贵妾? 林戚月苦笑,到底是为什么?她为什么会把日子过成这样? “太太,世子爷在前院用早膳,您看……”单嬷嬷小心翼翼的问。 “啊!”林戚月晃神的看了单嬷嬷一眼,满脸苦涩:“你带路吧。”她已经半个月没见过景喻了,不管他们日后会如何,她总得去看看,这是她身为□□的责任。 九月天,菊花满园,前任总兵是个爱菊的人,不管是乡间野菊,还是名贵株种,整个总兵府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菊花,景喻上任,搬到这里后,虽平了山,填了湖,但这满院子的菊花,他却没动过。 漫步花丛,穿过校场,林戚月带着丫环嬷嬷来前院。 老梨木的八仙桌,标准的十菜两汤,两个丫头恭敬的伺候着,林戚月和景喻对立而坐,默默吃着离他们最近的菜,两口饭,一口菜,绝对不往远了伸筷子。 单嬷嬷在一旁冷眼看着,表示:真他娘的胃疼。 “今日是苏总督家的老夫人六十大寿,想必涂世子夫妻会去拜寿,你要小心应对。”一顿胃疼的早膳完毕,景喻终于对半个月没见的到妻子说了第一句话。 “嗯,世子放心,我省的,绝不会给世子添麻烦。”林戚月面上一凛,连声保证。 政治问题嘛,她懂,自景喻上任之后,靖北王世子涂清就没少拉笼试好过,但是,队已经站了,就绝对不能轻易动摇,光景喻那边干净拒绝不行,她也不能拉后腿,夫人外交而已。 难不成景喻以为她会被涂世子夫人几句话就拉笼了?哼,这未免太小看她了,林戚月愤愤不平。 “那就好。”景喻严肃的点头,但内心却在悲鸣,跟妻子谈公事即可以缓合气氛,还能让妻子觉得自己很重要什么的,楚寻是在骗他吧,他妻子一点都没有想往下说的*怎么办啊!qaq 看着景喻越加冷厉的脸,林戚月心口一缩,她缓慢的低下头,眼中干涩无比。 时至正午,总兵府的马车来到苏府的正门口前。 被丫环扶下车,林戚月刚刚站定,就看见另一辆马车旁,一位芝兰树玉,如白日临仙的男子满面含笑的扶着一个大肚子妇人缓缓向她走前。 “简姐姐!”林戚月连忙迎上去,扶住简如的另一个胳膊,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关切的说:“你好些天没看见你了,你身体怎么样?我那干儿子可还乖巧?” “乖巧什么,他可是皮的很,见天伸胳膊伸腿儿的,闹的我连个整觉儿都睡不了。”简如抚着六个月大的肚子,语带嫌气,眼中却满是笑意。 ☆、第八十二章 槐洲总督苏致,从二品官员,论品级,在整个槐洲的武官里,他算是顶尖的。 他是隆兴朝的武状元,先帝亲点,在槐洲经营了二十多年,就算不论品级,只论影响力,也无人能出其右。 按大燕惯例,在同等品级之下,文臣的地位要比武将略高一头,可在槐洲,却是武将狠狠的压治住了文官。 这其中故然有槐洲邻近关边,乃兵兴之地的原因,却也不伐苏总督长年累月的经营。 他有学历,有本事,最重要的是,有运气,他的妹妹,嫁的可是靖北王世子涂清,是漠北未来的无冕皇后。 鉴于他的地位,和涂世子夫妻的脸面,苏老夫人的六十大寿办的风光至极,其场面之大,奢侈之巨,比之当朝皇后,也不遑多让。 顺着来来往往的宾客,简如和林戚月等人被请进苏府。 “如儿,这里人多,你小心些。”楚寻眼巴巴的叮嘱着。 男女宾客不在一个院招待,就算在担心,楚寻也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往前院去了。 “得了,姐夫,你赶紧走吧,有我在呢。”林戚月抚着简如的一只胳膊,哭笑不得的摆摆手,这对夫妻,有事没事就秀恩爱,真是够了。 分分场合,没见看一旁还有她这等婚姻不幸福的闺怨少妇吗? 说笑几句,四人就此分开,各自去应酬了。 正五品的知府夫人,放在小地方那也是一方巨头,受众人追捧,可惜,在这苏府里却化身食物琏最底端,如果不是身边有个林戚月,莫说上座了,能在正堂里混个末席就不错了。 扶着肚子坐在梨花椅上,简如嘘了口气,外放到雒阳两年多了,从刚开始的各种不适应,各种被排斥到现在站稳脚跟,她们夫妻着实是吃了不少苦头。 简如不怕吃苦受累,她初来乍到,被冷落,嘲笑几句算不得什么,她不过混迹后宅妇人之中,在受刁难也是有限,但楚寻却要面对着派系和政治的双为难,对比于他,简如觉得,自己面对的那些,根本就不叫事儿。 困扰她两年多,让她日不能思,夜不能寐,连寝食都难安的是孩子。 前世,她是庆元元年十月被落霞郡主鞭打,掉了一个月的胎儿,今生,她是庆元元年七月末从京城出发,九月的时候,她还在前往雒阳的路途上。 孩子没来!!哪怕她在路途中,抓住每一点空闲时间和楚寻拼命造人,一个来月就榨的楚寻瘦了十斤,可那个让她后悔了两世的孩子还没来!!!! 和谐的小翅膀这么扇,科学吗?简如欲哭无泪。 到了雒阳安顿下后,简如开始往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方向努力发展,每天都和谐的楚寻眉开眼笑,身心巨爽的。 在历经一年多的努力之后,她终于怀上了,摸着六个月大的小圆肚皮,简如的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温和之气,虽然来的晚了些,但她有感觉,现在她肚子里怀的,就是前世那个无缘的孩子。 六个月的孕育过程,不同于前世的身心惧疲,劳病欲死,简如真正感觉到了做为母亲孕育孩子的幸福,就算在怎么呕吐,不适,那种生机勃勃的感觉也充满了她的整个身体。 她的孩子在成长,健康的成长,透过孩子偶尔在她腹中的翻身,伸手踢腿,简如能明显的感觉到,而这些,让她的心情舒畅至极,每日都神采飞扬。 简如相信,就算落霞,简玲,容氏,楚凝一起出现在她面前,她都会笑着跟她们打招呼。 当然,打完招呼之后,她还是会麻利儿的把这群伤眼的家伙送进地狱的,免得影响她孩子的三观。 简如的心情很好,好的不能在好,好到有人当面讽刺她的时候,她都能笑眯眯的应下来。 “楚夫人看起来气色不错,可是听我家夫君说,最近在衙门里,楚大人却是眉头紧锁呢。”领座一面相刁钻的年轻妇人捂着嘴,貌似好心的提醒:“楚夫夫,不是我说你,这女人啊,不管什么时候,丈夫都是最紧要的,你现在因着孩子疏忽了他,等出事的时候,后悔可就晚了。” 这妇人的话听的到是有几分道理,好像是良言相劝般,可那表情和语气却着实有几分怪异,听着就让人觉得不顺耳,更何况,这妇人是妥妥的靖北派,跟简如这庆元派的交情并不算好,这话就说的有几分交浅言深了。 “真是多蒙苏太太的良言相劝了,想必这是苏太太的经验之谈。”简如挑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似有深意的道谢。 这位苏太太,是苏总督庶弟的闺女,自简如到雒阳就,就跟她不对付,不管在哪家的碰见她,这位都一副简如抢了她老公的样子,怪话连连,刚开始,简如是初来乍到,不知这里的水是深是浅,也就只能硬生生的听着,生怕给楚寻惹上麻烦。 后来,她天天跟楚寻坐被窝里讨论,直到把雒阳官场的脉络撸顺了之后,简如才明白,赶紧这位苏夫人就是靖北王一系派出的先锋狗,用来打探庆元帝派出的两位心腹的棋子。 这位苏夫人,不敢去惹被各种二代光环笼罩着的林戚月,就来欺负她这个没权没势没背景的。 她能忍楚寻不能忍。 政治站队不可避免,他们跟靖北王一系根本没有交好的可能,就算明知道他和景喻就是来调查靖北王的罪证的,但只要漠北不想造反,就得忍着。 当然,要是景喻和他被抓住什么罪证的话,靖北王也会毫不犹豫的发动力量,告死他们。 在这种情况下,忍个毛线啊,别说苏夫人的丈夫只是个六品小官,就是一品二品,他的媳妇儿也不受气。 ‘她要在敢拿小话苛刻你,你就顶她,玩命顶她,气死她咱都不用偿命。’楚寻如是说。 简如是个特别贤惠的人,出嫁从夫,三从四德她学的很好,相公即然说气死苏夫人都不用偿命运,那她自然是要遵从的,于是…… “苏夫人不惜用自己的人生经验来提醒我,我真是……”简如眼睛微红,感动不已:“愧不敢领啊。” “噗!”坐在一旁的林戚月正在喝着果酒,听见简如这样做态,刚喝进嘴的酒差点一口喷出来,她狼狈的咽下酒,一边咳嗽一边憋笑的对左右道歉着:“噗,失礼了,咳,咳,失礼了。” “无妨,无妨。”同桌人忙摆手示意,在座的都是久居雒阳之人,听见简如这样回苏夫人,都一个个低头垂首,生怕被戳中肺管子的苏夫人看见她们眼中深藏的笑意,哪还顾得上去看林戚月失不失礼啊。 听着林戚月毫不掩饰的笑声,苏夫人的脸色瞬间就扭曲了。 原来,这位苏夫人是苏家二房的所出,虽说苏二爷是庶出,但做为二房唯一的孩子,苏夫人的地位比之一般的庶出的嫡出,要强出很多。 苏夫人是独女,又被父母宠的娇横嚣张,因此嫁人的时候就有些困难,左挑右挑也没找着合心的,最后,苏二爷把心一横,直接为女儿招了个上门女婿。 不同于一般窝囊无用的赘婿,苏二爷招的这位,却是个读书人,还是个举人,这位家无恒产,守父孝不能出仕,母亲又病的严重,无奈被苏二爷连迫带劝的抢进苏府当了上门姑爷。 这样成就的夫妻怎么可能会幸福,更别说苏夫人那个脾气了,不过成亲半年,那举人就发下毒誓,宁肯这辈子没嫡子,也在不进苏夫人的房。 对此,苏夫人大怒,宁可没嫡子也不进她的房?哼,既然这么有骨气,那你就绝后吧。 从此,举人身边,别说漂亮丫环了,连个清俊小厮都没了。 这一管就是三五年,面对蛮横的妻子,如无视般的苏家,举人在眼看真要绝后的压力下,终于出手了。 他开始四处勾搭家里的丫环仆妇,不管年轻,无视相貌,只要是女人,他就会出手,如同疯魔了一般。在苏夫人怒气冲天的打杀家里的‘小,老妖精’时,一个大着肚子的农女被人护送着回了举人的老家。 举人有了儿子,现在已经八,九岁了,诗书一般,但品行还好,养在老家,跟他的姓,继承他家的香火。 为了这个事,苏夫人被暗地里嘲笑了十年,到不全是为她太嚣张,而是因为她嚣张的同时,却没管住丈夫,鼠目寸光,只知在家中对奴才使横,却不知丈夫已在外暗渡沉仓了。 当然,暗渡沉仓是要付出代价的,自从确实举人有了儿子这后,他就在没升过官,一直坐死在从六品的位置上,不摇不动。 “呵!”苏夫人眼睛都恨红了,认识她的人都知道这事是她的死穴,借着苏家的势力,就算有人嘲笑她也不敢当面,可现在简如却这样貌似诚恳的说出这些,简直是把她扒的一干二净的话。 “那你到真的要好好谢谢我,楚大人天仙般的人物,你一年老色衰的,又天生有残疾,不注意些,日后可怎么办啊?”苏夫人咬牙切齿的笑着,一字一顿,口齿清晰,像是生怕简如听不清似的。 从简玲的记忆里知道,胭脂水粉对胎儿不好,所以,自怀孕之后,简如就一直素面朝天,她本就不算绝色,再加上怀孕之后的各种色斑问题,站在普通人身边,那还算是姿色尚可,但和颜值逆天的楚寻一对比,那简直就是被秒成渣的节奏。 听见苏夫人攻击性这么强的话,现场刹时一静,刚才还切切私语,眼神交流的贵妇们就跟被按了暂停一样,瞬间就消声了。 林戚月眉毛倒竖,圆圆的眼中怒气一闪,当着她的面欺负她闺蜜,当她姓林的不喘气啊! “唉,苏夫人说的是,我到长劝相公让他莫要太辛苦,可惜,他的公务太过繁忙,这男人前头的事,咱们身为女人还真不好管。”简如扫了林戚月一眼,试意她稍安勿躁,随后便捂住肚子,幸福无限的娇笑道:“因着这小冤家,我也觉得自己最近的样子着实狼狈了些,不过好在相公让着我,都不曾说过什么。” 她相公楚寻不过二十多岁就是正五品,苏夫人的相公四十多岁,坐稳从六品一动不动,她的孩子眼见就要出生,苏夫人的孩子目测永无影踪,她和楚寻夫妻恩爱,苏夫人和相公十多年不曾同房。 她六指嫁了忠犬男神,苏夫人正常人嫁了个出轨的不挪窝,这样的对比让她对苏夫人说的任何怪话都无气可生,反而会有些诡异的满足感。 简如这种就是用‘秀恩爱,闪瞎你眼’的高调行为,让苏夫人两太阳冒火,七窍生烟,那脸皮抖动的频率,简直让人怀疑她是帕金林前兆。 “姐夫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像是唯恐气不死苏夫人般,简如话语刚落,林戚月就来了个神补刀。 “楚夫人这肚子有六七个月了吧,也不知是男是女,生出来像谁。”嫉妒和愤怒让苏夫人失去了理智,她的眼神死勾在简如的肚子上,冷笑一声道:“若是个女孩,又随了楚夫人可是不好,要知道,不是每个生了六指的姑娘都像楚夫人这样幸运的。” 原本微笑抚着肚子的简如一下就沉了脸,说她没什么,但扯到她的孩子可是不行。 “苏夫人,请你慎言,要知道,祸从口出。”阴冷的声音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般,苏夫人猛的一惊,就看见简如和楚戚月一脸不善,如视大敌般的死盯着她。 “你们说什么?”感觉那一瞬竟有些惧怕简如的冷颜,苏夫人气愤不已的用大声斥责来掩盖心中的慌意。 “婉清,还不闭嘴。”就在苏夫人忍不住要暴发的时候,一道悦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婉清自幼得我二哥娇宠,难免霸道些,还请楚夫人不要见怪。”一位二十几岁的做妇人打扮的女子缓缓而来,她的容貌秀丽之极,顾盼之间,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她微斜眼,瞟了一下苏夫人,随后俯身对简如致歉,态度很是诚恳。 “世子夫人客气了。”简如连忙起身。 不同于只会嘴上找便宜的苏夫人,眼前这位美妇可是靖北王的儿媳,涂清世子的正室,在靖北王妃明惠长留京城的情况下,她就是当之无愧的漠北皇后。 她的礼,简如可不敢受。 ☆、第八十三章 今日过寿的苏老夫人一生只有一子一女,一子就是苏总督,他乃是苏家的嫡长,而一女就是涂苏氏,是苏老夫人将近四十才有的宝贝老生女。 涂苏氏很争气,自幼聪慧,三岁能文,七岁能诗,小小年纪就有才女之称,待她渐渐长大,容貌日盛,漠北第一美女之名也毫无悬念的落到她头上。 时至及芨,那时还在世的靖北王原配亲自上门为儿子涂清提亲,入门同年,生嫡长子,丈夫被封世子,现在,她嫁人十年,生三子二女,一改涂家三代男子单传的尴尬局面。 靖北王曾多次提起,涂苏氏是涂家的功臣,徐世子对她也很是尊敬,几个侧妃在她面前连大气不敢喘,涂苏氏就是站在漠北贵妇圈最顶端的女人。 长出富贵之乡,嫁入权臣之地,儿女双全,夫家看重,涂苏氏简直就是世间女子羡慕嫉妒恨的最佳范本。 “婉清,还不能楚夫人赔个不是。”涂苏氏眼波一转,严声说道。 “姑姑!”苏夫人懦懦的喊着,虽然她比涂苏氏大上不少,但对这位‘小姑姑’她却不敢有丝毫的待慢。 她敢因为嫉妒不愤就言辞嘲讽简如,但对明显更值得人嫉妒的涂苏氏,却不敢多说一句,甚至,在涂苏氏的喝斥之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对简如道歉了。 “请楚夫人不要见怪,是我言词不当,失礼了。”她胡乱的行了个礼,抽着嘴角说。 涂苏氏是苏府的骄傲,她一庶出的嫡出,还是招婿的,实在不敢反抗。 “苏夫人太多礼了,简如可不敢当。”简如连忙侧过身,不敢去受她的礼。 苏夫人到底是老牌贵妇,她丈夫的品级跟她根本挂不上勾,简如身为外来人,跟她争风相对就已经让很多本地人皱眉了,更何况是让人家道歉…… 涂苏氏这做法,简直是就是要让她被围攻的架势啊。 “她说错了话,道歉是理应的。”涂苏氏唇角微扬,神态间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楚简氏,简如,她算是久闻其名,她那霸道小姑子落霞就是被这位坑进了后宫,就此和庆元帝走上了不相爱,但相杀的坑爹道路。 落霞进宫两年多,她陆续干出了蔑视宫规,殴打宫妃,顶撞皇后,甚至给皇帝下催,情药等种种匪夷所思的形为。 她干这些事,就算被皇家‘病逝’,涂苏氏都不觉得奇怪,之所以没被赐死,不过是有一个财大气粗的傻爹。 因为闺女一直留在京城的靖北王,完美的演义的了一个被坑到死的爹是什么惨状。 在庆元帝面前,他在保不桩帮你上位’的恩人形象,在有闺女在宫中为嫔妃的人家跟前,他位高权重的王爷形象也碎成了渣,一旦落霞闯出什么祸来,他就得舔着老脸上门道歉赔罪,真真的,一辈子的脸面都丢尽了。 靖北王的形象,涂苏氏不在乎,京城离漠北实在太远太远,她一个后宅妇人,没那么深刻的大局观,京城的风云变幻对她来说,还不如府里侧妃怀孕来的重要。 真正让她气愤不已的,是漠北为落霞闯祸而赔出去的利益。 每一次落霞在后宫作出事来,靖北王都要为此舍出一部分漠北的利益来为闺女赔礼。 或许在靖北王,甚至是涂世子眼里,那些利益不动摇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在涂苏氏眼里,靖北王交换出去的,在未来,都是属于她儿女的。 小姑子闯了祸,却要用她儿女的东西去买单,对此,涂苏氏异常愤怒。 可惜,她根本没办法阻止,她不能跑到京城去跟小姑子撕x,况且,她这小身板也撕不过落霞,她也不能跟公公和相公说:落霞就是个小婊砸,让她自生自灭吧!所以,她只能牵怒于简氏了。 如果简氏老实的把相公让出来,落霞怎么会进宫,如果落霞不进宫,她怎么会闯祸,如果她不闯祸,那么,靖北王送出的东西,就还是她的。 看着苏夫人愤恨的道歉和简如为难的不敢接受,这两个人的不快表情,让涂苏氏觉得很痛快,是,她知道这事其实怪不得简氏,但是,她就是牵怒了,在无法改变现状的情况下,还不能牵怒别人,那不是很痛苦吗? 涂苏氏享受这种别人不敢反抗她的乐趣,反正在漠北,她是最尊贵的女人,为博她一笑,有的是想上赶子被她牵怒的人。 “苏夫人快起吧,我简姐姐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不会跟你计较的。”林戚月忽然站起身,一把扯住苏夫人的衣袖,生生把她拽了起来,然后才转头对涂苏氏说:“世子夫人是来给苏老太太祝寿的?苏老太太果然好福气。” 她一边笑着跟涂苏氏说话,一边把苏夫人强按在椅子上,压着她的肩膀,不让她乱动。 林戚月和简如是不一样的,同样的道歉,苏夫人一个福礼,简如就需要侧身避受,但如果换成林戚月,苏夫人就是下跪,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见林戚月突然出面,涂苏氏眉毛一跳,到也没在坚持,只微微一笑就差开了话题:“家母若是知道景夫人来了,想必也会很高兴的。” 林戚月的身份,比之她也不差什么,她才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得罪人,更别说这两年涂清一直励志于收买景喻,她这做妻子的,可不会去拖丈夫后腿。 “世子夫人太抬爱了,一会儿我可是要自亲去给苏老夫人请个安的,到时候,您可别怪我抢了您亲近母亲的时间。”林戚月亲厚的调笑道。 “什么怪罪,你能这样亲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涂苏氏一点也不见外的上来揽住林戚月的手臂,一屁,股挤开简如,坐在了林戚月身边。 简如捂着肚子,很自觉的闪开,耸耸肩挤走了苏夫人。 苏夫人恨恨的看着这三个人,最后无语的离开,不知道去哪儿了。 宴席开始,众人拜过寿星,送上贺礼后,饭桌上,涂苏氏和林戚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打上了锋机。 貌似家常的话里暗藏着刀光剑影,花红柳绿下等级异常分明,这是贵妇们的日常,是不同于男人们明面上强硬的对抗,笑谈之间偶尔露出的锋芒,这是属于她们的方式,独属她们的战场。 “下个月就是漠北的秋狩,属于槐洲的官员也是要去的,世子已经约了景大人,我也要陪同,戚月和我一起吧,到时候,咱们姐妹住一个帐篷,也好亲相亲相。”言谈间,涂苏氏兴致勃勃的提议。 林戚月神情一怔,什么秋猎?她根本不知道。 见林戚月神色不对,简如连忙插嘴,岔开话题,涂苏氏也不是不知趣的,见气氛不对,连忙顺着简如搭的递子下来,跟着大伙说些苏府的气派,迎客的布置之类的话了。 虽说是王府世子妃之尊,但涂苏氏到底是老寿星的闺女,母亲的六十大寿,她也不能干看着,跟大伙交流了一会儿感情,这位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午膳用毕,寿宴永远的主旋律——戏班子登场。 老一辈听戏的听戏,说话的说话,小一辈的,吃茶,逛园子,聊八卦,各不相干。 苏府的花园里,林戚月和简如找了个背人的小亭子,坐了下来。 “戚月,你跟景世子,还是那样?”刚坐定,简如就开口问。 “嗯。”林戚月垂着头,低低的应了声。 简如顿觉头疼不已,林戚月是个实在孩子,又打心眼里相信她,刚成亲,对未来还迷茫惧怕的娇娇女,骤然离开所有亲人,从京城来到陌生的雒阳,林戚月本能的就依赖上了做派硬朗的简如。 虽然她的地位更高,可是打开局面,让她们能顺利跟雒阳本地贵妇们交际上的,却是简如,林戚月本就视简如为亲姐,现在雒阳更是只有这一个她原本就相识的人,两年的时间,她俩的关系已经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 林戚月没明说她性,冷淡,现在跟丈夫基本过无,性生活,可言语里闪烁着的意思,简如这种已婚妇女还是能明白的,当然,她不明白什么叫性,冷淡,可是简玲记忆里有啊。 无。性生活是不会幸福的,也不会长远的,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妻子长年累月的不让人近身,简玲那个世界,女子地位如何之高,妻子如果不能满足丈夫,丈夫还会往外发展呢,更何况在大燕朝,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态。 当初卫国候和林国公联姻时,说的是五年之内不纳妾,不收通房,但五年以后呢,林戚月生不出嫡子,还能拦着不让人家纳妾吗? 现在景喻看着是挺正经的,林戚月那个样子他也不说什么,可是纳了妾,妾生了子后,他还保证永远尊重正妻吗? 人心都是偏的,不让亲近的老婆对上娇嫩的妾室和孩子,早早晚晚,林戚月的处境会变的比现在更难堪。 林国公府护不了她一辈子。 “戚月啊,你这样下去不行啊。”简如咬着嘴唇,漠北的秋狩,她早在一个月前就听楚寻说过了,可林戚月呢,做为除了涂苏氏外,整个漠北,连带着槐洲身份最尊贵的贵妇,她竟然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消息,这像话吗? 林戚月无语的坐在亭子里,垂着头不说话。 “你们多久没好好坐在一起说话了?”简如恨铁不成钢。 “简姐姐,你知道的,他在外面忙,每次回府天都黑了,天一黑,我就不敢往他身边凑,更不知该说什么了。”林戚月扯着衣角,别扭的说。 “你这……唉。”简如叹了口气,林戚月这个属于心理问题,她是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这明显不是光劝就能劝好的,最后,她也只能说:“戚月,我记得过几天衙门沐休,到时候咱们出去游玩一番吧?” “你,我,你姐夫和景世子,咱们四个一起出去。” 不是说晚上不敢往前凑吗?白天总行了吧,雒阳有几处名胜,风景着实不错,到时候,天青水碧,鸟语花香,兴许散散心能让林戚月的心情好些呢! 事到如今,简如也只能想出这个办法了。 “好吧。”虽然不怎么兴趣,但林戚月到底知道简如是为了她好,不情不愿的,她点头应下。 约好时间,两人在花园里散了步,就又回到了主战场,苏老夫人的院子。 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不管是自劝受训的林戚月还是有前世经验的简如,夫人外交对她们来说,都不算什么难事。 时间,在把苏老夫人哄的眉开眼笑,跟几个倾向庆元帝一系的官员夫人说说笑笑之间,很快就滑过去了。 傍晚,寿宴结束,林戚月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景喻上了马车,而简如,也被楚寻护送着回了家。 一脚踢飞了鞋子,简如爬到床上,这一天,可把她累坏了。 ☆、第八十四章 打了一天的锋机,又约了闺蜜玩四人约会,简如彻底被累扒了。 回到府来,进了卧房,也顾不得一天的风尘,她直接就挺着大肚子,平拍在床上,挺尸去了。 “把脚泡了在睡吧,要不明儿又该水肿了。”楚寻一身常服,端着个冒热气的水盆子放在脚塌上,温声的招呼着简如。 “懒的动了。”简如耍着懒歪在床上,不愿意动,直到看见楚寻不赞同的眼神后,才半情不愿的支起身子,踹掉了罗袜,将双脚插进水盆里。 她年幼时底子没打好,就算重生尽全力养护了,体质也只能将将算得上平常,不像人家怀了孕还能建步如风,她这胎怀的是有些娇气的。 刚怀上就有反应,吃什么吐什么,等好不容易不厌食了,又开始尿频,腿抽筋,脸上长斑,晚上失眠,下半身水肿…… 真是什么都找上来了。 “我和戚月约了,过几天咱们一起到外头去散散心!”简如倚在床栏上,一边用脚拔着水,一边漫不经心的说:“还有,今儿那个苏夫人又找我麻烦了,还拿孩子说事,说什么我会生个六指的闺女,呸,想瞎了她个红眼病的!”简如狠骂了一声,才抬头吩咐道:“相公,我当时虽直接顶了她,可到底不解恨,你把这事记在心里,可别轻易放过了!” “如儿放心。”楚寻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床塌旁,揽起衣袖开始给简如按起脚来。 今儿他和景喻在苏府前头应酬了一天,累的臭死,想必在后院里如儿不轻松,她的身子本就不算好,现在又有了身孕,晚上要是不好好按按脚,明儿一早,肯定得肿起来。 “肯定不能轻饶他。”楚寻说,那苏夫人像疯狗一样一直找如儿的茬的事,他是知道的,身为一个男子汉,他是没办法跟一介妇孺计较,不过,好在苏夫人那上门女婿就在他手底下办事,苏夫人欺负他媳妇,他就只好去欺负苏夫人的丈夫了。 至于苏夫人和她丈夫感情并不好这一点,楚寻就忽略性的无视了。 简如坐在床塌上,底着头,认真的看着楚寻一点一点的为她擦脚,白玉般的手在水中滑动,因热气染上了一些绯红,那轻轻的按揉着的感觉,让她行走一天,疲累水肿的脚舒缓了不少。 “相公。”简如轻唤。 看到楚寻抬头寻问般的看着她,简如犹豫半晌才问道:“你说,我生的孩子肯定会正常吧,他一定不会是个六指吧?” 六指这个现象到底是不是遗传,简如不知道,前世她生的两个孩子都不是六指,这让她心存侥幸的忽略了肚子这个,可能会遗传到她六指的这个问题。 但是,今天苏夫人的话彻底挑起了她的不安,前世肚子里这个,她可没生出来,是不是六指,她根本无从得知,要真是倒霉催上了……是个男孩也就罢了,六指不影响前程,可要是个女孩…… 苏夫人有一句话是对的,不是所有六指的女人都能像她一样幸运,遇到楚寻的。 “我要真生出个女孩,跟我一样是个六指,那可怎么啊?”简如眼瞳放空,喃喃的说。 “怎么可能?如儿你别乱想。”楚寻猛的站起来,连手都没顾上擦,就一把将简如抱进怀里,连声安慰着:“养女随姑,不对,是随爹,你要生了闺女,肯定是随我的。” 他媳妇儿怀上个孩子多不容易,知道他尽了多大的努力吗?知道他体重下去多少斤吗?这好不容易经历了孕吐,情绪失常等等磨难走到六个多月,眼瞧着就要看见胜利果实了…… 妈蛋,姓苏的我跟你不共戴天,没事瞎说什么啊,明天给你相公工作加三倍。楚寻恨恨不已。 “得了吧,我这孩子要真随了‘姑’,还不如是个六指了。”简如没好气的呸了一口,她的忧伤被楚寻一句就弄没了。 随姑,姑可是楚凝,真随了她,不管男女都没个好了,随她还能身残志坚,要是随了楚凝,呵呵,脑残没的医啊。 “是随我,随我。”见媳妇儿恢复了精神,楚寻就好脾气的安慰着,他拿起布巾,蹲下身将简如脚上的水彻底擦干,帮她腿了常服,换上纯白的棉质寝衣后,才扶她躺好。 然后,他把水盆放在门边,又开始收拾起自己来。 简如侧着身躺在床上,楚寻地上站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门口,小樱吩咐小丫头收走了水盆,就捏着帖子站在一边,为难的看着里头的两位主子。 来雒阳之前,简如就把宁香和宁玉都发嫁出去了,所以,小樱虽然年纪不大,却也算是简如身边的老人儿,后进府的这些丫头,虽然个顶个有本事,却还隐隐以小樱为首。 比如说,入夜之后,老爷和太太的寝房,就只有小樱一个人能进,只这一点,众丫头们在多的怨言不愤也只能强忍下去,没办法,谁让主家只信小樱呢。 不过,虽然地位特别,可小樱却不是不懂事的,如果只有两个主子单独呆在寝室里,不专门唤她,她是不会随便进来的,像现在这样没什么事,却戳在门口当门神的情况,更是从来没有过。 “小樱,出什么事了?”媳妇儿的贴身丫头,楚寻没少见,脾气禀性他也是了解的,见她戳在那儿,左右为难,犹豫不决的样子,就直接开口问道。 “老爷,京里连姑爷来信了,说是那简三小姐,就是妙莲师小师傅又出了事。”好像得了特赦一样,小樱连忙禀告道。 随着说话,一封厚厚的信也递了出来。 楚寻真恨不得给自己俩嘴巴,好端端,他多那嘴干嘛,媳妇儿心情刚好点,就又来了这上赶子添堵的。 撕开信,上下打量了几眼,楚寻皱着脸摸了摸脑袋,媳妇儿跟她娘家那个不是好饼的三妹妹不对付,楚寻是很清楚的,当初那‘坏饼’被送进尼姑庵的时候,媳妇儿还叹着气说:她那三妹不是好对付的,尼姑庵怕是捆不住她。 当时,楚寻给媳妇儿例举了n个祸国妖女被送进尼姑庵后,就此沉寂的例子,又信誓旦旦的保证,只要绞了头发,那‘坏饼’就绝对在卷不起什么风浪…… 结果,看看手上这封信,楚寻感觉到了脸皮有点烫,这脸打的,太疼了! “相公,出什么事了?信是谁送来的?”简如高声寻问,从她躺的这个角度,虽看不见门口小樱,但楚寻她却是能看见的。 “呃,这个……”楚寻吱唔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把信递到了简如手里,反正也瞒不了多长时间,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疑惑的看了楚寻一眼,简如接过信,认真的看了起来。 随着信的内容,她的眉头越皱越紧,等终于看完了,把信放在一旁,她长出一口气。 简玲竟然进了京城的靖北王府,给靖北王当了什么,家庙的祈福尼。 看连诚信里的意思,什么家庙,祈祷都是晃子,简玲怕是当了靖北王的小宠了,连诚在信上写着,靖北王日日与妙莲小师傅(简玲法号)讲经,日天黑夜不离开,而且,还四处为妙莲师傅扬名,闹得现在京里无人不知,靖北王府有一位观音坐前金莲下凡的妙莲小师傅了。 自从把楚凝嫁了连家之后,连诚就成了她的信使,但凡京城啊,简府啊,楚家啊有什么大事小情,这位都会写信告知她,简玲又是她特别交代过,一定要注意的,所以,连诚一得着简玲进了靖北王府的消息,就连忙写信托人带了过来。 简玲出了家,而且一出两年毫无动静,可简如就是觉得这位不会这么轻易就认了命,她现在沉默不过是为了蛰伏,总有一天会一着翻盘。 虽然楚寻曾笑她太多虑,但简如还是不改初衷,现在,这封信证明了她的观点,但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真是阴魂不散啊。”简如翻着白眼,只觉得头快疼死了,作为一个反派,简玲真是太敬业了,这是只要不死,就绝对还会接着作的意思啊! “如儿,别想了,咱们现在是在雒阳,那坏,不是,三姑娘离咱们天高地远的,别说是进了靖北王府,她就是当上靖北王妃也没用,在说了,她一佛前金莲,就冲这个名头,除了皇家,没人敢让她还俗的。”楚寻见简如神情恍惚的,连忙上前,一把抢过那信,三扯两扯撕了个干净。 “她一个方外之人,你理她做甚,有那功夫,你还不如多瞧瞧你相公我呢!”楚寻小心翼翼避过简如的肚子,把她扑到在床上,撅着嘴抱怨着。 “你,瞧你干什么?”一句‘方外之人’直接逗笑了简如,她推着凑到身边的大脑袋说笑着,把简玲的事抛到了脑后。 楚寻说的对,天高皇帝远的,理那做甚?简玲横不能跋山涉水的奔到雒阳来算计她,至于回京以后?到时候在说吧,现在烦也没用。 “如儿,自从怀上这小冤家之后,你都没跟我亲近过了,明明怀他之前还一直缠着我呢,用过就丢可不行啊。”楚寻一抬胳膊就床帐放了下来。 “唉啊,你轻点,小心别伤着孩子。” 简如的惊呼从帐里传出。 “没事的,大夫说过,三个月以后就行了,我这都等到六个月了。” 这是楚寻委屈的声音。 随后,寝室内便消无声息,只有床帐在隐隐晃动着。 门外,一直聚精会神盯着寝室,生怕小姐看了信后心里不舒坦,影响了孩子的小樱,在隐约看见那床帐晃动的频率后,几乎是瞬移着离开了院子。 “快去备下热水,一会儿老爷和夫人要用。”小樱板着烫红的脸对小丫环们吩咐着,心里却暗啐,这老爷,真是太没正形了,我们小姐还怀着身子呢。 几天之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借着楚寻和景喻沐休的时机,华丽丽的四人约会,展开了。 简如的肚子鼓的老大,实在没法去骑马,游湖什么的,所以,借鉴了简玲记忆里的一种约会方式,四个人准备来一场野外烧烤。 草原的天空总是特别蓝,雒阳是边民和燕民混居的大城,城外就是一片草原,远处牧马,牧羊成群结队,如同地上的白云,天空中野燕飞过,低鸣婉转,遥望远方,风吹草低,白云悠悠,端是让人心情舒畅。 官道两旁的牧草也很旺盛,深远处甚至能直埋到景喻腰间,像林戚月那身高的,微一低身,估计连影儿都找不着。 找到了宽阔的地介儿,让下人们直接残忍的把牧草铲平,在升起火堆,简如和林戚月,兴高采烈的弄了一堆鱼啊,肉啊的研究着怎么能硬生生的,把这些东西烤熟了。 丫环下人们小心翼翼的围着两位夫人,生怕她们被铁签子扎了手,或是被火烧了衣服,这都是贵人,还有个怀了孕了,但凡有点事,被打死都不够赔罪的。 主子下人都有事干,只有两个多余的丈夫被单甩出来,抛到一边。 两个倒霉催的丈夫,楚寻和景喻看了一眼那堆焦黑的东西,摸了摸自己的胃,担忧的对视了一眼, “楚大人,咱那边聊聊吧!”景喻建议。 与其眼睁睁看着那焦黑的东西是怎么形成的,还不如躲一边去,什么不知道,到时候直接闭眼咽进去,是生是死就此一着来的痛快。 “景世子所言甚是。”楚寻赞同的点头。 其实他也不想知道,那团焦糊的牛肉上到到底沾了多少黑灰,那面目全非的烤鱼上,扎嘴的到底有多少是木刺…… 嗯,有时候,看不见也是一种幸福。 ☆、第八十五章 “戚月,不对,不对,不能把盐全撒上,那肉得先淹上。” “主子,主子,那鱼,那鱼还活着呢,您等奴婢扣了在往火上放啊!” “唉啊,简姐姐,不好了,火,火烧起来了!” “我的天爷啊,快来人,水,水……” 围着火堆,简如和林戚月把野外烧烤弄的热热闹闹,欢欢笑笑(?)的。 离火堆不远处,一会儿就得上去试吃的两个丈夫默默的抹了把汗,在心里为自己的胃点了根蜡。 “楚大人,近来衙门里可还平静?”景喻专注的看了一会儿笑的飞扬的林戚月,才回头对楚寻问道。 虽说景喻和楚寻是同一时间被庆元帝外派到槐洲的,可他们一个文臣,一个武将,级别差的也大了点,楚寻是长年宅在衙门里,专攻漠北的帐目,税赋,而景喻呢,则是带兵阅军,励志于跟靖北王抢兵权,全力准备着庆元帝撤藩后,他可能直接掌权边军,防范琉璃的局面。 “到是无甚大事。”楚寻道:“只是前些日子将军出外练兵时,我那边又收到了涂世子谎报军需的帐本。” 景喻时常要出外练兵,防边,有时候一走就是两三个月,本朝惯例,文臣不相干,他也不太抓着景喻的人影儿,更何况,他俩的身份,不接触漠北那边还防的厉害呢,这要是时时刻刻搞小团体,这工作可就没法开展了。 而且,说实话,什么税赋啊,虚报啊,对靖北王府来说,还真算不什么大罪名,这年头,哪个地方官不捞银子啊,万里求官只为财,不说别人,就是说楚寻,冰炭,火炭,啥时候少收了,只要不出那个度,皇室也说不出什么的。 靖北王府数代相传,度把握的不要太好啊,楚寻要是把这他查出的这些帐本之类的送上去,朝廷也就能罚罚靖北王的俸禄,顶多在抹下去两个虚职,真为这点事抄人家家,撤人家藩,朝廷那帮官员,不得炸了啊? 要知道,他们哪个都没比靖北王少收。 其实,楚寻都有些怀疑,这两年多他收到的‘罪证’,是不是人家涂世子特意给他的,要不然,怎么全是一些无可无不可的小毛病,连点能拿出手的大罪都没有。 “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啊?”景喻抓住身边的牧草,狠狠拽了一把,他又不是愣头青,朝廷里的潜,规则,他当然懂,楚寻收集的‘证据’,全是他派人送到京城的,东西是不少,但真正有用的,几乎一件都没有。 来了槐洲两年多,不止是楚寻没什么特别的成绩,就连他,这槐洲总兵也是当的窝囊,真正的精兵全在涂世子手里握着,他能用的全是一些散兵游勇。 “没用也得送,万岁催的紧。”楚寻难得的露出一丝苦笑,感叹着说:“万岁雄材伟略,自是想干出一番大事,就是……”急了点啊。 漠北七代经营,如果真那么好对付,早就被历代皇帝撸死了,还能幸存到现在,楚寻不否认,庆元帝确实是个明君,有能力有手段,登基不过三年,先帝和废太子等人的派系就被抹的一干二净,对连先头对他颇多意见的文人们都转口称赞庆元帝一代明君。 可是,送两个人到人靖北王大后方,两三年的时间,就想弄垮人家几百年的经营?皇上啊,您确实您只是明君而不是上帝吗? 地球不围着您转,您不是太阳啊! “唉!”楚寻叹了口气,转头景喻说:“世子,东西我明天就给您送过去,麻烦您派人递到皇上御前了。”派到槐洲的一文一武,还是以景喻为主,比如,往庆元帝身前送东西,就得走景喻这边的渠道。 当然,单说从雒阳往京城送东西,楚寻也是可以的,范晋的学生满天下,连漠北这边他都有渠道,不过,这个渠道不是官方的,就是说,不是庆元帝准许的。 楚寻觉得,在敌后工作,又没有人帮着在皇上面前刷存在和忠心度的时候,他还是不要特立独行比较好。 “我知道了。”景喻点点头,两人一时无语。 火堆那边,下人们终于把活鱼杀好,牛肉淹毕,简如和林戚月也洗了手,玩闹般的烤将起来,不管她们的手艺如何,材料都是极好的,因为这些东西最后估计会进老爷们的口,下人们俱都下大功夫,鱼,肉都窜在签子上,拿到火堆上一撩,刹时间,一股浓香飘了过来。 “看来,应该吃不死。”歪着头嗅了嗅,楚寻顿感庆幸,他舔舔唇,抬眼问景喻:“你说对吧,世子?” “嗯。”景喻胡乱点点头,似有些漫不经心。 “世子,这是,有什么事?”看景喻态度不似寻常,楚寻挑眉问。 “这……”景喻略有些犹豫,他看了一眼楚寻,又看了一眼火堆旁笑的开怀的林戚月,沉默半晌后,才语带沉重的说:“我截获了一封信件,是琉璃王写给涂世子的!”他略顿一下,又接着道:“是通敌信。” 这信是他三天前截获的,可是一直没敢往京城送,实在是——万一他送过去,庆元帝一激动,公告天下了,要撤藩了,可想而知,靖北王肯定不带干的,他百分之百得喊冤,偏生这封信,还是琉璃王写给涂世子的,这辩不出真假啊! 到时候漠北和大燕两边一吵吵,要是庆元帝赢了还好,万一他输了,这藩没撤成,他景喻不就成了现成的替罪羊了吗?信是他送的啊。 “总归还是要送的。”沉默了一会儿,楚寻正色的回:“或许可以的在试试,能不能截到涂清的回信?” 庆元帝对漠北的执着,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他自己底气不足,虽然他是以太子之身登基,可天下人都知道,那是先帝实在没有选择下的结果。 荣郡王和太子被废,四皇子身亡,剩下的全都未成年,先帝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把皇位传给素来不着调儿的庆元帝,当然,登基三年,庆元帝已经用事实证明,先帝的选择是没错的。 虽然大家都承认了庆元帝是个明君,可架不住他心里虚啊,这几年,楚寻也算是品出来了,庆元帝那是个憋着心思想干出一番祖宗们都干不出的大事,比如——撤藩,以此来名垂青史,证明他是先帝膝下最出色的儿子,先帝选择他做继位者绝对没错。 为此,他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不说别的,就看他能把落霞那样的女人纳进后宫,就知道他的决心有多么的强大了。 忠君为民,楚寻绝对赞成,但是,那也得是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基础上吧,槐洲就他和景喻两个外派的官员,真出了事,也只有他们两个兜着。 “我试试吧。”身高一九八,体重九十公斤的猛男景喻也只有无奈的点头了。 他这家大业大,父母双全的,肯到槐洲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完全是为了全君臣节义,前程,他可以暂时不要,反正他有爵位可以继承,但是,把家族搭上,那可绝对不行。 想到此,景喻抬头看向楚寻,看到他眼里的赞同,景喻伸手出,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好兄弟,好兄弟。” 通敌信送到京城,虽然有搞砸的危险,但万一弄得好了,名垂千古都是有可能的,楚寻在这个时候没逼他做出决定,景喻是很感激的,其实,他自己也有些犹豫不决,要不然,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想了想远在京城的父母家人和近在指尺的妻子,景喻下了决定,重在沉稳,做事还是不要太冒险的好。 可惜,在不远的未来,事实证明了,有些事,不冒险却是不行的。 “这,应该是熟了吧?” “大概,可能熟了吧。” 不远处,火堆旁传来简如和林戚月的声音。 “相公,吃食熟了,你们过来尝尝好不好吃?”两个女人异口同声的喊,声音中充满愉悦。 景喻瞬间只觉寒毛倒竖,危机感传遍全身,他忽然感觉,去尝那些‘吃食’,是比通敌信还要危险的事情。 紧握住拳,暗地给自己打气,他抬头和楚寻相对而视,从彼此的眼中,都能看出那股心惊胆颤。 “来,来了!”两个男人异口同声的答,声音中满是无奈的宠溺。 吃食没有想象中的难吃,呃,当然,咸是咸了点,那也算是有滋味嘛,嗯,生是生了点,但还是可以嚼的动的,只要吃了不会死,拉两天而已完全可以忍受。 吃了老婆的爱心便当之后,不用直接归天,两个男人喜出望外,围着火堆,喝着凉水,四人约会走上了正途。 “相公,你尝尝这鱼,是我亲手烤的。”林戚月的脸颊被火映的通红,在这样天青草碧的空阔之地,又有这么多人陪着,她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好,好。”景喻咧开大嘴傻笑,抓过鱼就吃,完全没有刚才精明的样子。 “小心刺,小心刺。”林戚月连声惊呼。 “咳,咳。”被卡住的景喻。 “小樱,快拿水来!” “如儿,水没用,得用醋。” 主子们惊叫连连,仆人们四脚朝天,整个场面,端是热闹非凡。 “咳,咳,景总兵和楚大人,这是带着家眷出来游玩?”温和的男声传来:“虽说现在的时节有些晚了,但雒阳的秋色还是很不错的。” 几人停止玩闹,抬头去看,背着光,几匹油光水滑的俊马迎面而来。 打头一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披紫色锦袍,头带八宝玉冠,身形有几分瘦弱,他凤眼含笑,面白无须,瞧着到有几分读者人的架势。 在他身后,几个做侍卫打扮的高壮男子紧紧跟着。 行至众人面前,那男子一勒缰绳,从马背上翻下,那利落的动作,跟瘦弱的身形成强烈反比。 将马鞭往随手交给侍卫,那男子理了理衣袍,迈步上前。 做为在场官职最高的人,景喻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涂世子,好巧啊。”他打着招呼。 涂清微微一笑,同时,眼角一斜,横扫了火堆旁的楚寻等人一圈后,抱拳回礼,谈笑间,他眼中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第八十六章 简如拉过林戚月,侧身避开外男,但眼角却扫向正和景喻说话的涂清身上。 原来,这人就是五年后被称做大燕第一帅才的涂清,那个连庆元帝都不得不憋屈的承认,此人乃大燕千里驹的名将。 前世五年后,她正半死不活的怀着双胎,可就是那样,她也听说过这位涂世子领军攻打琉璃国,生擒琉璃王的英勇事迹。 那个时候,涂清的威名简直传遍了整个大燕国,庆元帝见着他都是面上带笑,背地便秘的不要不要的,就连楚寻,都叹着气跟她说过,漠北有此子,三代之内,靖北王府在无忧患。 原来,这就是大将军王,简如侧身打量着涂清,果真是——很一般嘛,就这小身板,有她沉吗?就那小海拔,赶得上林戚月吗? 就不说景喻那猛男里的vip了,就连她相公那文弱书生,瞧起来都比位这大将军王硬实点。 他是怎么带兵打仗的啊?那四五十斤的盔甲穿戴在身上,这位还能站直了身子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内练一口气?是那听说过,没见过的内功? 因为怀孕,所以提早傻了三年的简如,开始发散性思维了。 “前次琉璃野人犯边,多亏了景总兵及时赶到,要不然图县可不保住了。”涂清正色严肃的说:“涂某在此为图县百姓谢过景总兵。” 语罢,他竟真的躬身行了一礼。 “涂世子言重了,我身为槐洲总兵,保卫一方乃是职责所在,不敢称谢。”景喻连忙上前去扶。 “那也是要谢的。”涂清借着他的手起身,面色虽缓合了,但语意仍很真诚。 “世子真当爱民如子。”楚寻赞叹了一声,似有意,似无意。 “不敢,如景总兵之言,职责所在罢了。”涂清撇了楚寻一眼,意味深长。 “呵。”楚寻笑着摇头,像是感叹涂清的话一般,内心却在想,这位世子当真不是个善茬,比起靖北王来还要强势。 最起码,靖北王就产敢在别人说他‘爱民如子’情况下,说自己是‘职责所在’的。 “下个月就是漠北秋狩之时,景总兵武艺非凡,想必定能奔得魁首。”只一瞬,涂清就把注意从楚寻身上移开了。 不同于妹妹落霞万般看中楚寻,涂清从来都觉得,一个小白脸的读书人是没什么大用的,他信奉的,从来都是军权,是精兵,这个小白脸,长的在好看,能以一敌十吗?书读的在好,能纵横千军吗? 对于父王和妹妹所谓跟大燕合平相处的想法,涂清是从心里往外鄙视的,无论哪个君主,都不可能真心容忍得下漠北这样的国中之国,靖北王府几代生存,靠的也不是跟皇上打好关系。 他们靠的是军权,是实力,是从枪杆子里打出来的底气。 什么夺嫡,什么战队,涂清对父王的决定不屑一顾,只要漠北有足够的实力,大燕无论哪个皇子登位,对他们都无甚影响。 可惜,他只是靖北王世子,是漠北未来的继承人,虽然他的父王已经老迈,甚至在他看来已是昏庸,但是,只要他的父王还活着,漠北就轮不到他来做主。 本来,落霞进了宫,他是有几分高兴的,只要落霞能生下带着涂家血脉的皇子,在想法弄死庆元帝,扶落霞的儿子登基,那么未来,漠北大有可为。 甚至,他们涂家一脉在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可惜,落霞太不争气,进宫两年多了,别说生,连怀她都没怀上一个,为了她,父王不顾危险留守京城,他舍下大本搭上了那么多资源,竟然全都打了水漂。 庆元帝是个厉害的,涂清眯起眼睛,他自小跟落霞一起长大,妹妹是个什么人,他算是最了解的了,要说有她天纵英资,那是亏心,可是论大胆张狂,绝对是头一份儿。 落霞在宫里呆了两年,没作出孩子,没作死宫妃,甚至都没作出必死的罪名,这就可见庆元帝在后宫的控制度了,而且,据他父王说,庆元帝每每见着他妹妹,还能笑眯眯,爱妃爱妃的喊,就这点,涂清自觉,他自己恐怕都做不到。 庆元帝是个危险的敌人,涂清不止一次的肯定。 “景某听闻,世子一手弓箭使的出神入化,魁首之位,景某可不敢想。”景喻客气道,论起武功,他当然不认为自己会输谁,但涂清的厉害,他也是承认的。 “呵呵,景总兵谦虚了。”涂清打了个哈哈,随后又似好奇的问:“听说景总兵自幼学习刀法,那柄碧空刀是咱们大燕国十大名刀之一,不知可否给涂某开个眼介啊?” “什么名刀,不过锋利些罢了。”景喻心里一突,他不着痕迹的看了涂清一眼,随后便豪迈的大笑:“莫说看看,要是世子喜欢,送与世子也无妨啊。” 说罢,他就走到火堆旁,在林戚月担忧的眼神中,从一旁的马车里抽出刀来,递到涂清手里。 他截获通敌信的地方,就是在图县那群琉璃军的手里,那时,他使的就是刀,虽然他一个活口没留,尸首也就地埋了,但是,涂清是名副其实的地头蛇,不,应该是地头龙,景喻不会奢望这件事能瞒过他。 好在,自从到槐洲为官之后,他就在没用过碧空刀,往日训练,他到是挂碧空,但杀敌时却从不用,如果涂清想从尸体上的刀痕来判断是不是他干的?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靖北王的敌人不少,只要不能确认是他,涂清就不会冒着得罪庆元帝,卫国候,林国公这三大巨头的危险来动他。 “好刀,好刀。”涂清啧啧称赞的看了一会儿,又跟景喻讨论了刀的材质,才摆手递回说:“君子不夺人所好,此乃景总兵惯使的兵器,涂某怎可存颜讨要。” 看着涂清身后一个做侍卫打扮的中年人,拼命伸出脖子打量着碧空刀,景喻无语而笑。 看吧,在看也看不出什么。 看来,琉璃王那蠢鳖写给他的信,是被景喻给截去了,笑看景喻收回刀,涂清晦暗的眼神盯在景喻的手腕上。 他跟琉璃王通信的信纸,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只要触摸过,十天之内,点上一种独有的薰香,就能让碰过那信的东西显出一丝淡淡的荧光来。 白日下,那荧光毫不显眼,如果不特别注意,根本不可能看见。 “漠北乃兵兴之地,武风甚重,楚大夫虽是文臣,但秋狩也是要参加的,要不然,可是会被武将们笑话的。”低低扫了一眼楚寻的袖口,涂清神情一动,好像多年损友一般,打趣他道。 “世子相邀,寻愧不当拒。”虽然不明白涂清打的什么主意,但漠北秋狩这样的大节日,只要不想被排外,他就不可能不参加。 “好。”涂清爽朗的笑,又跟他俩人客气了几句后,才抱拳告辞:“今日路过此地,没想到能偶遇两位,当真是一见如顾,到秋狩时,涂某在与两位快马扬鞭。” “那是自然。”两人朗声应道,目送着涂清翻上马背,扬长而去。 “他来干什么?就为了打个招呼?”见外男都走了,林戚月才敢转过身来,面对着景喻,她满脸都是不解。 肯定不是打招呼那么简单的,但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还真闹不明白,景喻皱眉,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底都被摸透了。 “唉啊,不好,肉都烤焦了!”林戚月到底是高门贵女,人生中除了落水而性,冷淡之外,在没别的波折,即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转眼间,就把注意力拉到回来。 “没事,没事,这块焦了,在烤一块就是了。”瞬间被妻子拉走注意力的,还有同样顺风顺水长大的景喻。 看着抛开疑惑,开始对着那堆肉使劲的景氏夫妻,简如和楚寻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他们可以看出对方心中那浓浓的不安。 傍晚,苏总督府。 穿过正堂两边的抄手游廊,转过一道月亮门,就到了苏府特意为归家的姑奶奶,涂苏氏和涂世子准备的西厢大院,进得院门,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 转进书房,打眼就看见一个紫檀架子绘着山水画的大插屏,插屏后头是花梨书案,案上放着一方宝砚,各色笔筒,涂清用手支着腮,坐在梨花木的椅子上,用手拔着案上的信,冷笑一声说道:“父王真的老了,老糊涂了。” 站在一旁的清客听到世子的放肆的言语,俱都骇的垂着头,不敢答话。 “哼,废物。”涂清向后一抑,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口中不屑的吐出三个字,也不知是在说谁。 清客们如同没听见般,继续装死。 “我已经确定了,信是被景喻截走了。”涂清忽然开口,声音冷冰淡漠:“你们,可准备好了?”他问。 自从落霞进宫之后,父王就一门心思的想要个带着涂家血脉的外孙皇子,为此,无论付出多少利益他都愿意,涂清写了很多信去劝他,庆元帝不是善茬子,他就是利用这一点,来磨着漠北,拿小刀割漠北的肉。 对此,涂清看的很清楚,可惜,靖北王不听他的。 无论如何,不能让靖北王的传承毁在他的手里,涂清意志坚定,于是,他选择了勾结琉璃王。 只要边患存在,那么漠北就会一直属于靖北王一系。 至于边民会因此受多少苦,那就不要涂清的思考范围之内了。 信被人截走了,或许景喻以为那封意思模糊的信,只是琉璃王写的普通信件,甚至都不能做为证据,但是,只要用特殊的药水一泡,那信纸上,瞬间就显示出靖北王府的私印。 药水是靖北王府特制的,秘方从不外传,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京城更是藏龙卧虎之地,谁知道会不会冒出哪路高人,看出信件的不对啊。 涂清不敢去赌。 所以,信不能送出去,看过信的人,也不能活着。 好在,他掌握着所有漠北通往京城的特殊渠道,也包括景喻和庆元帝之间的,信送没送出去,他还是能知道的。 “世子爷,那可是卫国候的嫡长子啊!真在狩猎的时候出了事,咱担不起啊。”清客冒出一脑门子的汗,拼死劝着。 “琉璃军借秋狩时偷袭,景总兵英勇抵抗,不幸殉职。”涂清把他父王写的消减私军的信扔进火盆,沾上信纸,火苗猛起老高,那信迅速烧成飞灰,火盆把涂清的脸映的明明暗暗:“楚寻等一应文官,虽拼死抗敌,却不是琉璃野人的对手,俱被屠了个干净。” “不过,他们虽然死了,但依然是朝廷的榜样,抗敌的英雄,到时候,本世子要亲自上书皇帝,为他们请下贺表。”涂清转头看向清客,眯着眼,轻声问他:“你明白了吗?” “回世子,下官明白了。”清客被涂清的眼刀惊的心脏呯呯乱跳,他跪下身,恭声应着。 “明白了就下去办吧。” “是。” 西厢房的正堂寝室里,涂苏氏正在拿着帐本仔细算着。 秋狩虽然还有一个月,但却是漠北每年最盛大的活动,由靖北王府全权管理,因此,早在半个月前,她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漠北,槐洲全体的官员,女眷甚至还有仆下,侍卫的帐篷,马匹,吃食等等事宜,都要由来她安排,虽然她已经做的很顺,却还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检查。 这是靖北王府的脸面,是世子对她的信任,她实在是不想,也不敢弄出半点差错。 “主子,世子爷回来了。”有小丫头进来通报。 涂苏氏连忙起身,走到门口站定,没等一会儿,两个提着灯笼的小厮进了大院的门,恭敬的引着涂清往里走。 “世子爷,累了吧,晚膳可用的好?妾身让人送到书房的饭菜,可还合口胃?”涂苏氏接过涂清脱下的外袍,交给丫环,又帮他把鞋袜脱了,才柔声问道。 “让你惦记了,饭菜很好。”涂清擦了把脸后,轻轻挥了挥手,丫环下人们就无声的躬身退下了。 “世子爷有事交代妾身?”跟涂清做了十年夫妻,涂苏氏对他的了解不可谓不深,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这是有事要交代她。 “不错。”涂清点点头,对老妻的反应很是满意:“秋狩时怕是要出些事情,你管理众家女眷时要多谨慎些,尤其是景夫人,林国公那位嫡女,别让她出事,必要的时候,使些强硬的手段也可以。” 就算是琉璃军偷袭杀人,可毕竟是在他地盘上出的事,到时候,牵怒他的怕是大有人在,一个卫国候就够头疼的了,他可不想在加一个林国公。 一个女人,翻不出什么大波浪,为了她得罪林国公,不值得。 “还有几家的女眷,你也要多注意些……”涂清闭着眼歪在床上,一一的提着。 “是,妾身醒得。”虽不知道据体事情,但听从丈夫的安排已经成了她的本能,一一应下之后,她又小心的问起:“世子爷,那,那位简氏呢?也需要妾身特别注意吗?”说到女眷,几乎是本能的,涂苏氏就想到了那位pk掉她小姑子,怀孕六个月丈夫都不纳妾,不沾花的简如。 “简氏?”涂清皱起眉思索,半晌,才想起那是谁:“哦,是雒阳知府楚寻的夫人吧,那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是死是活都不用去管。”他挥挥手,没当回事。 “哦,是妾身视短了,原来她不重要。”涂苏氏应道。 相公美若仙人又怎样?不纳妾,不沾花怎样?还不是个‘是死是活都不用去管的不重要的人物’。 垂头看着自个儿的相公,整个漠北的掌握者,涂苏氏抚唇一笑,抛开了前几天莫名反上来的小心思。 是她傻了,竟去羡慕简氏 ☆、第八十七章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槐洲城外的草原上,不止有牛羊,还有耗牛,羚羊,鬣狗,胡狼,甚至还有一些大型的,如猎豹,花豹和雄狮这类的食肉动物。 似秋狩这种活动,皇家也是有的,不过那都是在皇家园林里,猎物多是些兔子啊,鹿啊,野猪啊什么的,就算有大型食肉动物,比如老虎这类的,那也是被调,教过,养熟了的。 且不说老虎长在人手里,从小喂熟肉喂到大,这样的猛兽还能不能咬人,就说放到园林之前先喂上巴豆,拉上三,五天,等贵人们真去猎的时候,那老虎别说反抗了,怕是连跑的力气都没了。 不同与皇家做样子,漠北却是真真正正的狩猎,没有失去野性的动物,没有奴才手下挥着皮鞭往你手下赶猎物,有多少成果凭的全是硬功夫,参加这样的秋狩,没两把刷子,连兔子都打不着。 要是在倒霉一点,别说猎物了,自己不在茫茫大草原上失踪就已经很不错了。 漠北秋狩分三天,第一天,所有人整装出发,来到专门圈儿出来的猎场,安营扎寨,略做修整。 傍晚,围着腾腾燃起的火堆,涂清大宴宾客。 整只的牛羊放在火上炙烤,烈酒如流水般从美貌的丫环们手里敬上,在场众人俱都大声笑唱,豪迈非常,在这样的气氛之下,就算是见天‘子日诗云’不离口的文官儿们,也都抛下了读书人的架子,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起来。 “简姐姐,这酒太烈了,你别喝这个,你还怀着身子呢。”林戚月像个小管家婆似的,把简如桌上的东西都尝了一遍,又指挥着丫环们:“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有种温温的果酒,那东西挺好的,现在还有吗?” “回夫人,有的。”丫环低声回。 “去端些来。”林戚月吩咐,看着丫环低头退下去,她又回首跟简如解释:“简姐姐,果酒性温,你怀着身子喝那个好。” “别忙活我了,你这一晚什么都没吃到嘴呢。”简如无语黑线。 “没事,没事?”林戚月忙的兴高采列。 “你们这样感情可真好,比亲姐妹都不次。”坐在上首的涂苏氏听见她们的对话,不由的打趣道。 “那是。”林戚月一脸理所当然。 简如:“……” 女眷们散的比男人要早,更别说简如还大着肚子,时至宴中,她就告退了,林戚月本想陪她,却被她阻止了。 这场晚宴,几乎包揽了漠北,槐洲两地所有的上层贵妇,贵女,她是实在没办法,生理条件不允许才早退,林戚月,还是留在那儿比较好。 漠北的民风还是比较朴实的,虽然每年都在这附近秋狩,但也没盖上个庄子什么的,不论你是贵妇,贵女,世子,大臣,到了这儿,全都一个条件,住帐篷吧。 帐篷全都是一个材料,唯一能分辨尊卑的,就是大小和位置了。 官位高的,您会被安置在里层,帐篷也是又大又漂亮,官位低的,那就不好意思了,您外围吹风去吧! 简如的帐篷位置正卡在当中,不好不坏,就像楚寻的官位一样,中等偏上。 回到帐篷里,拿热水擦了身,简如坐在铺着厚厚羊毛毡的塌上,开始蓖头发。 无遮无拦的大原草,瞧着是心情舒畅,但是风沙也是真大啊,溜溜儿在外头坐了一天,简如觉得她现在,都能从身上抖喽出沙子来。 衣服能换,手脸能擦,可是头发确不是想洗就能洗的,先不说这条件不够,就说她现在这状态,肚子那么老大,她也弯不下腰啊。 虽然感觉头发里被吹进了无数的小沙粒,痒的她不要不要的,但是,她也只能忍一忍,蓖一蓖,聊胜与无了。 简如相貌只能算中等,但却长着一头好头发,又密又黑,无论是上大妆还是盘发都用不着假发那种,这样的头发,平时瞧着是好看了,可打理起来却是真麻烦。 带来的两个丫头已经被安置在下人区了,简如又不想叫靖北王府的人来伺候她,所以,她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歪在塌上,简如拿着蓖子,怒瞪圆眼跟自己打了卷的头发对命的时候,背后,一双修长的手接过她的长发,慢慢梳理起来。 “那边完事了!”简如懒懒的问,她感觉被顺毛顺的舒服极了。 “还没呢,我担心你,就提前回来了。”楚寻灵巧的手在她发间游走,那些打了结的头,在他手里很乖顺的分开了。 “累坏了吧,早说不让你来了。”打理好头发,楚寻褪下外衫上了塌,轻轻抚着简如的肚子,柔和的问道:“你今儿乖不乖啊,有没有闹着娘亲?” “呵呵。”简如被他摸的痒痒的,忙躲到一边:“咱家只有我一个女眷,又不是眼看就生了,怎么能不来,你别不用担心,我有戚月照顾着,不会有事的。” 简如拍了拍楚寻的背,笑着回他:“孩子乖的很,知道我要出门,一点都没闹腾。” “你和景夫人的感情到好。”楚寻躺在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简如的头发:“这几天你跟着景夫人吧,有她在,那帮闲人也不敢为难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有些低落,官职不够,结果媳妇要受闲气这种事,他做为一个大老爷们,实在是惭愧的很。 “我又不豆腐做的,你看谁为难的了我?长的嘴干嘛的?白吃饭啊?”简如翻了个白眼,成亲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还不了解她的战斗力,真是白长了个漂亮样子。 “是,是,是,我家如儿最厉害了。”楚寻吃吃的笑,媳妇儿那副‘老娘天下第一’的样子,完灭了他担心的情绪。 “你说起为难来?我到想起一件事。”简如猛的直起身,面对着楚寻,正色的说:“今儿那位世子夫人,看我的眼神非常不对,感觉特别骇人。” 这些女人为什么为难她?简如基本都能明白的,无非就是看她嫁了个好丈夫,对她好又不纳妾罢了,鄙视她年纪大,六指,长的不好看什么的,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嫉妒’两字,就算是涂苏氏这位高高在上的贵妇,也不可幸免。 可是今天却不一样了,涂苏氏对她的态度异常温和,那叫一如沐春风,这还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简如感觉涂苏氏看她的眼神,着实让人毛骨悚然。 那是一种混合着怜悯,不屑,兴栽乐祸等多种情绪的复杂眼神。 感情实在太丰富,简如当真无法理解。 “总之,小心无大过,明儿咱们得谨慎些。”简如总结。 “放心,我醒的。”牵扯着媳妇儿的手,明天跟着景喻走,那位出身武将之家,战功赫赫,但凡出点什么事,他顶在前头,不论武功如何,就那块头都让人放心。 如此,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贵妇们还梳头,洗脸,画妆一整套的时候,男人们就已经扬鞭快马出去打猎了。 三两成群,五六结队,相熟的人自动凑到一起,主子侍卫十多个人,骑着高头大马,紧起腰刀,撒开马蹄,奔向茫茫大草原。 “楚大人,你可跟紧了我。”景喻坐在马上,紧了紧手中的弓箭,在看看马背上别着的腰刀,觉得装备整理了,才转过头对楚寻说。 “下官知道。”楚寻做成逐在胸状,高冷的点了点头。 环顾四周众人,他对自己紧跟景喻的决定表示满意,这家伙块头大,不容易跟丢啊。 男人们野出去了,营地里,涂苏氏也将众女眷集体在了一起。 “咱们漠北的女人,都是上马能打猎,下马能管家的女中巾帼,今儿可不能让男人们专美于前,你们觉得,我说的可对?”一身红色劲装,倒抽马鞭的涂苏氏英气勃勃的对着众人说。 自涂清交代让她看好女眷的事情后,涂苏氏想了很久,觉得这帮女人在营地里不好经管,还不如带到草原上,也不容易分散了。 “世子夫人说不错。”众女眷齐声应道。 生长在边关的女人们,尤其是家里有点权势的,基本都是弓马熟练,历年秋狩的时候,贵妇们得的猎物也很是不菲,有的比男人还强些。 今次,世子夫人即提了意,女眷们自然不会不给面子,俱都骑上小母马,弯上镶金带玉的弓,在涂苏世的带领下,往特意圈出的女眷猎区去了。 “简姐姐,要不我还是陪着你吧,我不去了。”林戚月骑在马上,嘟着嘴道。 “去吧,去吧,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我不要紧,还有这么多人陪着我呢。”简如坐在看台上,用眼神视意,她身边,全是一群文弱外地女眷。 林戚月这样的将门虎女到底不多,外派到这来的官员家眷基本都不会骑马,还有少数本地的,或自觉学艺不精,或身体硬件不允许,就都留在营地,不去凑那热闹。 “那好吧。”林戚月一勒马缰,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涂苏氏等人离开了。 桃红柳绿的贵妇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大草原里,简如直了直酸痛的腰,到了个新地方,楚寻比较兴奋,昨晚上就有点运动过度了。 不过,话说回来,帐篷就是跟屋内不一样,那风一吹,还能听见响,简如漫不经心的在营地的转悠着,她已经七个多月了,听雒阳一老大夫说,现在多走动走动,到日后生的时候也能顺畅些。 时至正午,没去狩猎的贵妇们都自找事去做了,营地里一片肃静。 肃静的让简如不安。 护卫呢?兵丁呢?怎么全没了?简如护着肚子,从帐篷里把头伸出来往外看,环顾四周,她紧紧的皱起眉。 这都正午了,伙房那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连烟都没冒?不吃饭了? 不对,有烟,简如猛的捂住想惊呼出声的嘴,瞪大眼睛,惊骇的看着远处,随着滚滚尘烟而来的一队人马。 整块的狼皮做的外袄,上头挂着无数精致的兽牙,粗糙的皮肤和散乱的头发,凶狠如野兽般的眼神,半训化的野马上搭着的巨大弓箭,那是——琉璃人。 马上就到了,楚寻按着砰砰乱跳的胸口,用尽全力对坐下的马扬着鞭子,抽的马身一片血痕。 草原上有一种黄色的野狐,皮子不算顶尖,但做披肩到也算不错,楚寻记得,有一次媳妇儿跟他提过,说是想寻个地方,买几张皮子做一件,可惜一直没能如愿。 这一次,楚寻就准备多猎几只野狐,或者说,从景喻那多抢两只,给媳妇儿做上一件。 可是,不知为何,刚出来没一会儿,猎物都没打上几只呢,他就觉得特别不安,每每总能想起昨儿媳妇儿说的,涂苏氏看她的眼神不对的事,心里烦乱不已,以至于他射箭的时候,差点直接射中景喻。 时间慢慢过去,他的不安没有丝毫缓解,反而越加猛烈,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他终于不在忍耐,匆匆告别了景喻,楚寻快马赶回营地。 营地里是残存的琉璃兵和满地的死尸。 楚寻瞠目欲裂,他打着马鞭,不分敌我直接撞上,一路奔着媳妇儿的帐篷而去。 四下寻找,终于在帐篷后面找到了简如,楚寻满心欢喜的上前将人拉进怀里,还没等问上两句呢,余光中,就看见一个琉璃兵在远处举弓。 “如儿。”他喊,然后翻转身体,将人紧紧护在怀里。 感觉有液体滴在脸上,简如一愣,伸出手摸了摸,入目尽是血色。 “楚寻!!”凄厉的喊声在草原上空回荡。 ☆、第八十八章 今年漠北的秋狩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惨案。 一伙散勇的琉璃兵摸进了狩猎营地,大燕官员伤亡惨重。 不说营地里成片成片被砍了的下人们有多惨,也不说那些因为弓马不好,留在营地结果被杀掉的贵妇们有多倒霉,更不说草原上那些被屠了的狩猎小团体,运气得多背才能碰见琉璃兵。 就只单说,景总兵夫妻失踪了!!!! 那位卫国候嫡长子,庆元帝大心腹,二十六岁的三品总兵,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景喻,他失踪了!!还有景夫人林氏,林国公嫡长女,卫国候嫡长媳,未来的景氏一族宗妇,林戚月,她也失踪了!!! 这还能不能活,这日子还让不让过?负责守边线的武将泪流满面,那些琉璃野人到底是怎么从城防上窜进来的?他们的布署到底有什么问题? 不对,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怎么跟世子,跟卫国候,跟林国公,还有庆元帝交代啊? 他们还是自尽吧,不要连累家人了!武将们流着血泪,一边写请罪折子,一边悲催的想着。 靖北王府,大书房里,‘啪’的一声脆响,涂清将茶杯狠狠的摔到地上,热茶在地上晕染开来,碎瓷片四散飞溅到旁边的人身上,又无力的掉落下来。 “你们这群废物,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他咬牙切齿的骂道。 为了让救缓延迟显得合理,他还特意让琉璃人攻击了营地,这样他先带兵去解救女眷,从而导致外出狩猎的男人们没得到救缓这一点,就有情可原了。 有事发生先去救女眷这一点是没错的,他毕竟不是先后眼,不可能想到事件会这么严重。 “那么多人围攻,竟然还能让他跑了?我要你们有什么用?”涂清把桌子拍的啪啪做响,转过头,他又喷上了涂苏氏:“不是让你看住了那姓林女人的吗?怎么会让她跑到景喻身边。” “这,妾身万没想到那景总兵会逛到女眷狩区那边,林氏看见景总兵就要跟着走,妾身实在没办法阻拦啊。”涂苏氏苦着脸说。 “世子爷,景总兵被砍了好几刀,还中了一箭,现在,咱们的人封锁了城门,他们伤的伤,弱的弱,肯定跑不出去。”清客撞着胆子进言。 听到清客这样说,涂清闭上眼,平复着情绪,半晌,他才长嘘出一口气。 好吧,现在情况不算糟,他的人把守城门,景喻进不了城,他的线人封锁官道,信也送不出去,景喻只要敢冒头,涂清相信,自己手下的人就会立刻把他剁成肉酱。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应对好从京城那边来的责难,然后,尽全力找到景喻,把他干掉。 “世子爷,那个,楚知府那边要不要处理一下?”清客犹豫着问,还用手在脖子上比了比。 楚寻?涂清垂下眼帘,那人运气到是不错,琉璃人箭法精准是出了名的,可那天却一箭射在他胳膊上了,那姓楚的一个文弱书生,还带着个大肚子老婆,竟然硬撑到他带兵赶到,不得不说,人长的好,连天都眷顾。 涂清面上不显,心里却在感叹。 “世子爷?”清客小心的出声寻问。 “算了!”涂清衡量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那楚姓的官儿虽不大,可到底是庆元帝的心腹,景喻的事,已经够惹眼的了,要是在处理了楚寻,可就不好往里京里交代了。” “反正他受伤了,老婆还大着肚子,就让他府里好好养着吧。”涂清往坐椅上一靠,下了决定。 重要的是景喻,那姓楚的,还是先圈着吧。 “是!”清客垂首应道。 被涂清和清客决定了命运的,好运的,上天眷顾的楚寻,此时正包的跟个木乃伊般,直挺在床上,被媳妇儿数落着。 卧室里,楚寻半躺在床上,拿着公文在看,简如面色泼辣,连声数落,而他们俩旁边,一个五六十岁,做大夫打扮的人,抱着医箱尴尬的看着。 “先头请那大夫不是说了让你卧床休养吗?还乱动什么?”简如顶着肚子坐在床边,拿着小帕子捂着眼:“你现在伤成这样,还不好好听话,要是但凡有个闪失,你让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过啊?” “儿啊,你爹爹为了公差拼了命,以会你可就是没爹的孩子了。”把床榻拍的‘啪啪’直响,简如捂着脸开哭。 吊着一只胳膊,半躺在床上还端着笔写折子的楚寻,无奈的叹了口气:“如儿,我已经好多了,没事了,衙门虽积了不少差事,可不过是写写算算,根本就累不着我。”话虽如此说,可他如玉的面容如纸般苍白,嘴唇半点血色也无,说着自己身体好多了的同时,还捂住嘴咳嗽了几声,当真是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你骗谁啊?你看看你那脸色,像没事的样子吗?”简如掷地有声,摆明车马的不信。 “咳咳!”没顾上回话,楚寻先捂住嘴狂咳了一阵,才半死不活的摆手:“真没事,不过是流的血多了些,才显得脸色不好,别听那个乡野宋大夫的,根本就是危言悚听。”他说,并且还转头向旁人寻求认证:“高大夫,你说本官说的对吗?” “这……”高大夫一脸为难,他哪知道啊,他刚进来,还没把脉呢! “什么对不对的?你不止中了箭,还被那琉璃人踢了一脚呢,宋大夫都说是伤了内腑,要好好休养,你怎么就不听话?”简如叉腰做茶壶状,竖着眼睛高声说:“高大夫,你别听他的,他这人就是爱硬撑,昨儿晚上还疼的直哼哼呢!” “这,让下官先为大人把把脉在说吧。”面对上官两口子闺房私语,高大夫那叫一个无语。 “呃,失礼了,快请,快请。”简如面色微红,似乎才察觉出面对外人,她这状态有些不妥。 高大夫点点头,上前按住楚寻的右手,仔细的把起脉来。 “嘶!”半晌,他倒抽了口气,正色说道:“大人的脉相断断续续,很是不详,那位宋大夫说的很是,楚大人内腑受创颇重,若不仔细调养,恐要伤了寿数。” “天爷,呜~~”听到高大夫的话,简如仿佛一下就承受不住了,她猛的扑到床上,放声大哭起来。 “如儿,咳,咳,小心孩子。咳~”楚寻连忙直起身,想要去扶,可身体却摊软无力,人没扶起没说,反让自己摔扒在床上,一时间,狼狈不堪。 “唉,夫人和楚大人好好说说话吧,下官去开方子了。”高大夫叹了口气,那语气就好像在说‘想吃啥就吃啥,想穿啥就穿啥,反正没几天了’般。 语罢,高大夫就摇着头向外走去,从脉相看,楚大人怕是熬不了多久了,可怜楚夫人年纪轻轻就要守寡,那肚子里要是个男孩,日后还能顶门立户,要是个女娃儿,那孤女寡母的,可怎么活啊! 眼角扫了楚夫人的左手,这还是个六指,改嫁都不易。 不过,可怜归可怜,他的差事到能交了,世子爷要是知道楚大人命不久矣,应该会很高兴的,最近,世子爷为了京城的事久不开怀,他们这些做属下的也跟着胆颤心惊,这次他把消息递上去,想必日子能好过些了。 看着抱头痛哭的楚夫人,听说这位也是乡绅之女,想来是得了那位宋大夫的信儿,知道自个儿丈夫不成了,才会这般失态的。 他很体贴给简如刚才的泼妇劲儿找了理由。 高大夫面带悲痛,心里雀悦的被丫环带下去开药了,看他的背影远去,留在寝室的楚氏夫妻齐齐的出了口气。 “这到底有没有用啊?涂世子会相信吗?”简如眼睛通红,刚才帕子上的姜汁撒多了,刺激的她现在还一直流泪。 “唉,多少还是能避一避的。”楚寻说。 万没想到,涂清出手会这样快绝狠厉,他们还在想要不要往京城送信儿呢,人家那边就直接下了杀手,虽说他没死,景喻也跑了,但楚寻觉得,开始这位世子是想要把他们直接杀的了。 景喻能跑的了,完全是仗着武艺高强,而他能活,则是运气好,要不是他忽然心中不安,跑回营地来找媳妇儿的话,怕是早就被乱箭射死了。 要知道,多少亲近庆元帝一系的官员都被射成刺猬,踩成肉泥了,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庆元帝直接发了飙,一天连下三道问罪折子,还把靖北王圈在了京城,现在,只要庆元帝能一直保持着这个状态,拼命找涂清的麻烦,那么,他这样的小虾米就还能生存下去。 “不过,也多亏了如儿这个办法,没想到连涂清特意派来的高大夫就能骗过去。”从腋下抽个核桃,楚寻佩服不已,他怎么就从来没想过,往腋下塞硬物来改变脉相呢。 “呵呵呵,这个……”简如心虚的低头,这可不是她想的,那是简玲记忆里一个话本(电影剧本)上写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她是实在急了才拿过来使的。 遥想那一日琉璃兵冲进营地,四处杀人的场景仿佛还在她脑海里,当时,她捧着肚子,连滚带爬跑到帐篷后头,放杂物的地方,把自己埋了起来,才躲过那一波杀伐。 听着外头贵妇丫环的惨叫,简如吓的浑身发抖,她简直不敢想象,大着肚子的她被琉璃人找出来的下场。 听说琉璃人未听过圣人垂训,根本就没开化,有部落首领最爱吃胎儿,边关多有传闻,怀孕妇人被他们抓去剖开腹部,直取婴孩来吃的。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到琉璃人马离去的,颤颤惊惊的从藏身处出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眼眶赤红的楚寻,原本以为终于得了救,可没想到,楚寻却为了救她被残存的琉璃人射了一箭。 血滴到她脸上时,她觉得天都要塌了,重生一回,她不光连累了原本前途广阔的楚寻来到这危机四伏的地方,现在,还要连他的性命都连累掉吗? 如果她没回来,楚寻现在应该还是在京城,高床软枕,帝王心腹吧,哪会像现在奄奄一息的躺在这无遮无拦的大草亩子上…… 那一刻,简如真想死了算了。 万幸,楚寻只被射了胳膊,没有性命之忧。 死不了是好事,可怎么能活下去,却是个难题。 “你这么一直装着病,就能熬过去吗?皇上会发兵吧?他发兵的话,咱们怎么办?”简如紧皱着眉,她在没见识也知道雒阳的局面是万分危险,现在,因为秋狩的事儿,漠北和庆元帝正带着最后一丝脸面扯皮,要是能扯好了,那还算了,要是扯不好,她和楚寻就是唯二的炮灰。 “不能留下,咱们得走。”楚寻郑重的说,他可没有‘人生自古谁无死’的豪气,他这有家有业,有老婆有孩子,可不想留在漠北被人祭旗。 是的,祭旗,楚寻算是看出来了,涂清不同于靖北王,他早有反意了,这件事,庆元帝要是不追究,日后还让漠北自治,那么大燕和漠北依然合平相处,可是,但凡庆元帝有撤藩的意思,涂清必反。 庆元帝百分之百是要撤藩的,那他和媳妇儿留在这儿,是等着被涂清砍了吗? “走?是要逃吗?”简如按着肚子,她这眼瞧就八个月了,跑的了吗? “不能就这样逃,我们还得带上信。”楚寻沉思,跑出去,不是问题,问题是跑了之后。 他这还有官服在身呢,跑回京城算怎么回事啊?就算庆元帝不治他的罪,别的官员一人一口吐沫也淹死他了。 漠北私通外族,反乱朝纲,杀害朝臣,他冒死带回通敌信件,这才能让他的‘弃官而跑’更合理一些。 “信,是那封通敌信吗?”简如紧张不已。 “不错。”楚寻点头。 “可是那信,不是还在总兵府吗?” “是啊,所以,我要寻个机会,去把信拿回来。”楚寻紧紧抿着唇,脑中思考着各种可以前往总兵府的理由。 简如默默的看着万分为难的丈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狠狠握住衣襟,坚定的说:“还是我去取信吧!” 她和林戚月情同姐妹,槐洲一地无人不知,现在,林戚月失了踪,总兵府乱成一团,她前去看望一下也算是理所当然。 虽然还是难免受人注目些,但总比‘半死不活’病在床上,却还要去总兵府的楚大人要好解释的多。 ☆、第八十九章 总兵府乱一团,下人们人人自危。 主子,主母好端端的去打猎,却无故消失的无影无踪,撒下人马找了十来天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府里还莫名其妙的多了些陌生的侍卫兵丁,一个个都面相凶狠,膀大腰圆。 虽然这些兵丁并不伤人,可每天扒房查屋,见门就进,也很吓人好不好。 简如被仆妇拥进总兵府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凶狠的兵丁,凌乱的府第和死不起活不起的下人。 “楚夫人,这怎么话说的,我们家小姐,我们家小姐,前儿还好好的呢,怎么说失踪就失踪了?”单嬷嬷发丝凌乱,眼眶通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们夫人得了信儿就昏过去了,要不是国公爷拦着,她就过来了。” 单嬷嬷说的夫人,是林戚月的亲娘国公夫人,她死活不愿意相信闺女不见了,只说:前次落水的时候就找着了,这次只不放弃,肯定也能在找着,甚至,她怕别人不尽心,都要亲自来槐洲了。 “国公夫人身子弱,可不敢让她过来。”自从林戚月那次‘落水’事件之后,国公夫人的身体就一直不是很好,三天两头的卧床休养,大夫说她是哀伤过度,损了心脉,要好好休养才能不减寿,这次,林戚月又失了踪,国公夫人就是老老实实呆在京城都不定能逃过一场大病,更何况她还要长途跋涉的跑到槐洲来。 林国公拦她是对的,她那身体,若真要来,别说找林戚月了,搞不好会病死在半道上。 “那是自然。”单嬷嬷赞同的点头,可转身却又哭了起来:“小姐啊,我的小姐啊!” 前几天她还为小姐姑爷相处不好担心呢,现在小姐就不见了,早知道是这样,她为什么还硬逼着小姐跟姑爷相处啊,若她不逼着,小姐说不定就不会去参加秋狩,也根本就不会失踪了。 陷入‘如果不是我……’模式,内心愧疚的单嬷嬷,这些天把眼睛都快哭瞎了。 这就能看出来,人类在有大难发生时,在陌生人和亲人之间,担心的永远是亲人,像单嬷嬷,平时对景喻和林戚月看似一般尊重,甚至对景喻还要更恭敬些,可一旦出了事,嘴里,眼里,心里担心的永远都只有林戚月一人,至于景喻,连指甲盖那么大的心思都分不到他身上。 “嬷嬷,别哭了,戚月会没事的。”简如肯定的劝着。 她并不只是单纯的安慰单嬷嬷,她是真就这么想的,自从林戚月失踪了之后,她虽然也伤心过,痛哭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心里往外相信林戚月没事。 “戚月是跟景大人在一起,景大人武艺高强,一定能护住戚月,保她平安。”对此,简如坚信,景喻那样的武将,第一时间没把杀死,让他跑了,那么,在想抓住他,可就不容易了。 戚月跟着景喻,苦累会受一些,但性命是肯定可以保证的,简如无数次这对自己说,也只能这样对自己说。 “对,小姐肯定没事。”单嬷嬷抽泣着点头。 “嬷嬷。”简如四下环顾,看着周围毫不掩饰盯着她的兵卒,心中突突直跳,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简如语带的悲痛的说:“戚月当初还说要当我肚子这个孩子的干娘,现今她出了事,我想拿些她的衣物回去,聊表心思,到时候,……孩子出生后看看也好。” 她故意提高了声调,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好,奴婢这就带您去。”显然,单嬷嬷把简如刚才说的‘林戚月定会没事’的话,当成了安慰,所以,听简如这样说,也没觉得不对。 小姐成亲两年也没怀孕,又跟楚夫人相处的如亲姐妹般,自楚夫人这一胎自怀上后,小姐就定了是要做干娘的,小姐没个孩子,万一真出了事,楚夫人的孩子也勉强算个血脉,拿些私物过去,说不定日后还能得个祭奉。 心里如此想着,单嬷嬷就引着简如往林戚月的院里走去。 寝室里,简如坐在床塌上,流泪抚摸着林戚月的衣物,表情充满哀伤,但眼角却扫向窗外貌似不经意看向她的兵卒们。 她的手在床塌上四处摸索,半晌,在数层被褥下,她翻出一件大红色双开襟绣牡丹花的寝衣,简如仔细的看着,她记得,那是林戚月成亲当天穿过的。 拿起寝衣,简如把它捧到怀里,哀哀哭着,同时不留痕迹的摸索着,没一会儿,她就在大撒边的下摆处,摸到了一小块硬硬的凸起。 如果不是楚寻在三保证过,简如死都不会相信,景喻会把通敌信缝进媳妇儿内衣里,而且,还随便团巴团巴就塞到床底下。 他就不怕哪天一不留神让丫环们把那衣服拿去洗了吗?还是他另有办法?简如听闻这件事时,简直是哭笑不得,只觉得景喻那天生神将的印象瞬间崩溃。 不过,此时此刻,握着寝衣,简如却打心眼里感激景喻,要不是他不走寻常路,她绝对不可能这样轻易的拿到信。 如果他按照一般人的思维,把信放在书房,暗阁之类的地方,那不用说,肯定早就被涂清派来的人搜走了,哪还能等到现在,让她拿走。 卷了几件衣服首饰,又劝了单嬷嬷几句,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兵卒视线的简如,在一个面貌陌生的丫环帮她打理了包裹之后,被下人扶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紧紧按着包裹,简如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回首望了望总兵府,她忽然泪流满面。 很快,她就要逃走了,逃出这个呆了两年多的雒阳城,未来会如何,她不知道,甚至未出生的孩子会不会安全出生,她都不知道。 但是,无论如何,她总还是活着的,还能和楚寻在一起,可是,林戚月呢,那个有一张圆圆小脸,笑起爽朗温和的人呢?她在哪昵? 草原深处,一处废弃牧人的帐篷旁,被简如惦记着的林戚月做游牧妇人打扮,挎着一个破旧的蓝筐,正蹲在地上采野菜。 她是世家贵女出身,本不该认得‘野菜’这种低贱之物,不过,在她落水被卖到憨子家的时候,那憨子娘怕她跑了,不怎么让她外出,因此她一直在憨子家做吃食,到是常见些食用野菜。 将一把苦苦菜扯下,放进筐里,林戚月苦笑一声,她爹曾经跟她说过,人生的任何经历都是保贵的,都有其存在的价值,原本,她还不为然,可现在,看了看手里的这把野菜,她也许真该感激那段被囚禁的岁月,如果不是那段岁月,让她认识了这么野菜种,那么此刻,她可能早就把重任昏迷的相公给饿死了。 掂了掂手里那堆绿油油的菜,感觉份量足够了,林戚月站起身,回到帐篷旁,笼起火堆,拿出前段时间翻到的没盖破锅,添了些水,烧了起来。 把野菜洗刷干净,她小心翼翼的拿出半只兔子,那是他们没被围攻时,景喻特意捉给她玩的,结果,后来纷纷乱乱,敌兵从天而降,杀的天昏地暗,她被景喻倒提到马背上,也不知道怎的,这兔子就被裹挟出来了。 当时是觉得哭笑不得,可现在林戚月却万分庆幸,她是个没本事的,没法给重伤的相公猎到肉食,事实上,在草原上,她这样的弱女子不被别的动物当肉食猎走了就不错了。 虽然没油没盐的,可兔子到底是肉食,见天吃野菜,她这样的身体健康,胃口小的女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景喻身高七尸的伟男儿了。 “相公,快醒醒,粥煮好了。”林戚月掀开半截帘子走进帐篷,强打起精神笑着说。 帐篷里,景喻躺在一个由几块木板拼凑的床上,脸色潮红,呼吸急促,对媳妇儿的声音,没有半点回应。 “相公!”林戚月惊呼一声,急急的跑上前,小心的摇晃着他,在顾不上什么恶心,惧怕了。 她心里充满了担心,内疚和自责,秋狩那天,如果不是要护着碍手碍脚,什么都不懂的她,景喻根本就不会被琉璃兵伤到。 她觉得,她永远都忘不了那天的情景,成群的琉璃兵,满天的箭,她被景喻倒扣在马背上,入目全是敌人的马蹄,头顶上,景喻的安慰声一直传到她耳里,虽然被颠的浑身上下都疼,但却如奇迹般,她一点伤都没受,可景喻,却被敌兵砍了好几刀,还有一刀,正中胸口,如果不是他躲的快,几乎就被开了膛。 楚戚月知道,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景喻根本不会受这样重的伤。 可就算如此,景喻还是带她跑了出来,找到了这个破旧的帐篷,然后就一直呈半昏迷状态,时而高烧不退,时而抽搐不停,最严重的那几天,连野菜粥都是被她硬灌进去的。 顾不得脏乱,她跪在地上,叫着景喻的名字,眼泪一对一对的往下掉,她真害怕,万一景喻没熬过去,她……她…… “莫哭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同时,一只温暖的手抚摸在她头顶。 林戚月猛的抬起头,就见景喻张着嘴,拼命的喘着气,脸色通红,但明显却是清醒的。 “相公,相公,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她猛的抽泣出声。 “莫哭,莫哭。”景喻很明显没面对过痛哭的女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个,不是有粥吗?我这怪饿的。”他捂着胸口打岔的说。 听景喻说饿,林戚月也顾不得哭了,拿起放在地上的粥碗凑到景喻嘴角,她连声说道:“你快都喝吧。” 景喻端起粥饭,只觉得莫名感慨,这些天他虽烧的厉害,却并不是没有思维,妻子做的事,他基本都知道,说实话,一个高门娇女,能做到妻子这样的,真是难能可贵了。 惦了惦手里这碗粥的份量和内容,景喻知道,妻子应该把大部分的野菜和所有的肉都给了他,眼神凝重的盯着这碗粥半晌,景喻的脸皮抽动了一下,猛的抬手,他三口两口的就把那粥全灌了进去。 既已醒了,那这场病他就是熬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身体养好,这样,他们夫妻才有活路。 “相公,现在你醒了,我们是不是要想办法混进城里?”林戚月的政治敏感度不高,但本能让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找漠北的人,所以,她想的是先混进城,在做打算。 “不行,这个时候进城,那就是自投罗网了。”景喻摇头否定,在被人围攻时,他就确认此事乃涂清所为,现在进城,除了被人杀个正着之外,没别的可能。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相公醒了,林戚月就像找到了主心鼓,仿佛有这个人在,一切困难就能迎刃而解似的。 “等吧,先等我伤好了,只要我伤好了,我们才有能力去解决问题。”景喻扯了一抹笑,捏了捏林戚月的鼻子,说:“当然,我现在状态虽然不算太好,但只要醒了,就能去打些小野物,肯定饿不着你就是了。” “呵。”林戚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后又担心的问:“那家里怎么办?婆婆和娘亲不得担心死啊?还有,京里能得到咱们的消息吗?我瞧着那伙琉璃兵来的奇巧。” 做为武将之女,城门边防之事她多少也懂些,那么多琉璃兵莫名出现在狩猎之地,这事怎么看都不对劲。 “咱们现在被困在这里,也送不出信时去,家里只能先如此,至于京中万岁……这就得看楚大人了。”景喻说。 根据这些年的相处,景喻绝对相信楚寻是个明哲保身的人,只要没死在这场秋狩里,他必定会带着老的跑的,为了回京后有交代,他一定会想办法带着那封通敌信。 楚寻另有一套通信京城的隐密渠道,只要能跑出雒阳,他就一定能把信送到庆元帝手里。 这一点,景喻坚信。 事实证明,景喻的坚信是正确的,就在同一时间,靖北王府里,涂清一脚踹翻了一个清客,咬牙切齿的说:“楚寻跑了?你不是说他快死了吗?怎么会跑了?” ☆、第九十章 回到府内,涂清觉得他肺都要气炸了。 景喻夫妻如石沉海底,无论他撒下多少人马都踪影不见,琉璃王那边天天催着,问啥时候能进国境他要在抢一笔,最可恨的就是庆元帝,妈蛋的天天下旨让他灭琉找人,能找得到他会不想找吗? 还有卫国候和林国公,据他在京中的眼线说,这两位老将见天的请圣旨,说要亲自到雒阳来找孩子?呵呵,开什么玩笑,这两位来了,是找孩子啊,还是打他啊? 找人灭口,应付朝廷,还要封锁城门,监视线人,在他忙的四马倒穿蹄的时候,这帮废物竟然还告诉他,楚寻跑了,而且还是带着有八个多月身孕的老婆一起跑的! 是哪个混蛋告诉他楚寻内脏受创,最多只有一个月寿命的?是哪个废物带人看守楚寻府里的? 眼睛都瞎了吧! “世子爷,这可如何是好?”涂苏氏惊慌不已。 她只是个围着后宅转的女人,这等大事,她从未参与过,自得知庆元帝心腹景总兵的事是相公做的之后,就已让她数夜无眠了,而现在,庆元帝的另一个心腹又跑了,这简直让她心胆俱寒了。 虽然她并不知道楚寻清不清楚这其中的内情,但只是这一跑,就让她本能的害怕了。 哼,该怎么好怎么好!涂清冷哼一声,他对妻子这懦弱的样子很是不满,如果是他妹妹在此,又怎么会做出如此无能之态。 若不是这等非常时刻,要靠妻子操持府内府外的一些杂事的话,他根本就不会让她参与到这件事里头。 “世子爷?”感觉到相公似乎对她的态度不满,涂苏氏小心翼翼的喊。 “你无须担心,你只要看管王府,照顾好孩子就是!”涂清深吸口气,语气轻描淡写,眼中却满是狠厉:“我不会让庆元帝有精力来找漠北的麻烦的。” 漠北,槐洲算是大燕对琉璃草原的门户之地,现在,景喻失踪,庆元帝新派来的槐洲总兵还未到任,如果他大开边门,引琉璃兵入境的话,呵…… 说实话,自从涂清成人之后,他就一直在反和不反之间犹豫着,靖北王府的未来,要么自己翻身做主,要么被人打翻在地,这一点,他看的比老爹清楚。 本来,他私通琉璃王是为了取信敌人,以便日后灭了琉璃王廷,立下不世战功,保靖北三代平安,可是,庆元帝外派槐洲总兵,力图在漠北中心安钉子的形为彻底惹怒了他。 这是要分他兵权,弱他意志,温水煮他吗? 老虎不发威,当漠北是病猫吗?涂清怒了,所以,琉璃兵围杀景喻,琉璃兵虐杀所有亲近庆元帝的漠北,槐洲官员,甚至连女眷都没放过。 他就是在明摆着告诉庆元帝,别往漠北伸手,否则,靖北王府可以助大燕开宗建业,也可以是琉璃国的开国功臣。 只是,他没想到,庆元帝的态度会这样强硬,或许,他真的应该考虑放琉璃人入关了,涂清眯眼,他的祖先和燕高祖同为起义军,凭什么贺氏就是皇族,为什么他们涂氏不行? “世子爷,父王和妹妹还在京城,现在局面是这样……他们该怎么办啊?”涂苏氏犹豫的进言,按她这么多年对相公的了解,这位露出这样的脸色,怕是有大招要发,可是,靖北王和落霞却还在京城里呢?那是亲爹亲妹妹,世子爷不管了? 涂清皱了皱眉,若是只有落霞,那不管就不管了,自古没人为联姻的质子放弃什么的,可是还有老爹……这就…… 依漠北的在京势力,只能勉强护送老爹出城,但在宫中的落霞,却是无论如何也救不出来的! 看来,他得写封信了,老爹必须要做出选择。 凤兮宫,徐皇后盘腿儿坐在床塌上,看着如困兽般,气冲牛斗的在屋内转着圈的庆元帝。 天子一怒,伏尸百里,而庆元帝一怒,却是格外与众不同。 在得知今日朝会上,众臣全力反对庆元帝彻藩的决定,而庆元帝甩袖而出,怒气冲冲的来到凤兮宫后,正在御花园赏景的徐皇后就知道,不好了。 果然,在她急匆匆赶回凤兮宫后,看见的就是糟了抢劫一样的寝室和神经病般的丈夫。 庆元帝在砸烂了的家具中来回疾走,时而把偶然碰到的碎片从室内的这一头,猛踢到另一头。他面色狰狞,咬牙切齿,双手抱头做咆哮马状。 万岁啊,凤兮宫的家俱都是红木的啊,那个有多贵您知道吗?徐皇后在内心哀嚎着。 “皇上!”歪身躲过一片疾射过来的椅角,徐皇后终于忍无可忍,猛的站起身,义正言辞的说:“无论遇到何种为难之境,暴躁都解决不了问题,臣妾请您冷静一些。” 徐皇后是先帝所赐,庆元帝所有的儿子都是她生的,端是底气十足,在加上,庆元帝本身又是个不着调儿,因此,这位早就养成了‘丈夫儿子一起训的’的习惯。 “皇后说是的。”庆元帝被皇后严厉的大眼吓的一缩,陡的停下脚步,把一把头发放在案上,一屁股坐到徐皇后旁边,小脸都皱成苦瓜了。 他和徐皇后十几年的夫妻,一直是举案齐眉,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徐皇后几乎见过他所有的面貌,因此,庆元帝也从不在她面前掩饰真性情。 “皇上是为了漠北一事烦心?”徐皇后明知顾问。 “可不就是吗?皇后啊,你是不知道,涂清那混蛋有多狂?还他娘的说景喻是被琉璃兵害的,傻子都能看出来那些琉璃人就是他勾结的好不好?朕要撤藩,那些大臣还不答应,白尚书还誓死劝朕说什么外敌要紧,外敌和内患早纠结到一起了?还要紧个xx啊……”庆元帝开启话唠模式,把不能随便跟心腹说的全倒给了徐皇后:“涂清个混蛋,把景喻和戚月全弄失踪了,这让朕怎么面对卫国候和林国公啊,他令堂啊。”庆元帝开骂。 涂清他令堂是明惠公主,是你妹妹!面对皇帝丈夫暴粗口,徐皇后默默在心里吐糟。 “皇上,撤藩之事须从长计议,这急不得。”徐皇后语重心长,其实,谁不知道琉璃兵来的奇巧,景喻夫妻失踪就是漠北示威呢,可是,有证据吗? 没有确实的证据,朝堂里那些狡猾的大臣们,又怎么会放弃漠北带来的确实利益呢。 在从长计议,恐怕就晚了,涂清不同与靖北王,那可是个真下的去狠手的主儿!庆元帝咬紧牙关。 “朕定要撤藩!”庆元帝沉声说,语气里满是坚定:“不管多少人反对,朕必撤藩。”他直视着凤兮宫外,眼睛里仿佛放着精光。 徐皇后张了张口,似想要劝,可最终却还是没有说话。 大燕并没什么后宫不能干政的说法,庆元帝又素来尊重嫡妻,徐皇后知道,她若真狠下心去劝,相公多少都会听进去一些,但是,她却不想劝了。 她的相公,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活的顺心过,自幼死了亲娘,独自在这皇宫中艰难生活,长大了为避皇子争斗,又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那副样子,当了皇上,朝臣们对他各种不满,好不容易撸顺了朝臣,漠北却又起来了! 漠北确实兵丁强盛,琉璃也是虎狼之邻,可是,她的相公,却是大燕国皇帝,坐拥十一洲的天子,区区漠北琉璃之地,凭什么把她相公逼成这样了! 看着意气风发的庆元帝,徐皇后但笑不语,欺负她丈夫,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在同一时刻,在京城的明惠公主府里,靖北王对庆元帝也充满了深深的怨念。 “黄口小儿,黄口小儿,他竟忘了是谁助他登上帝位的吗?没有本王他算什么?竟然敢提撤藩!”靖北王连声咒骂着。 庆元帝平时的小动作他都可以忍,只要落霞能生出一个带着涂家血脉的孩子来,那所有的付出都是有回报的,但是,今天庆元帝当朝提出的——撤藩,这真的触到的靖北王的底线。 撤藩,涂世一族迁至京城,哼,这根本就是要他们全家的命! “王爷息怒,莫伤了身子。”跪坐在脚塌,一身淡黄色尼姑服的简玲轻启朱唇,柔声劝道。 为了泡到靖北王,简玲确实是拼尽了全力,尼姑庵里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甚至连伤药都弄不到的地方,她实在是呆够了。 她承认,她彻底失败了,什么孝顺孙女,什么左右逢源,简府的人全是油盐不尽的混蛋,简如只是威胁了两句而已,他们就把还伤的严重的她送进了庙里,怕她不愿,竟然还喂了迷药。 她在简老太太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可这位牺牲她的时候却连眼都不眨,还有简知洲,平时说最心疼她这个女儿,关键的时候怎么躲的那么远啊? 还有简如,那就是个混不吝,一点规矩都不懂,打嘴就骂,伸手就打,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 简玲恨他们,恨得心里直痒痒。 “那庆元小儿不过伪龙,又怎比得上王爷这样的真主,撤藩之事,定是成不了的。”简玲举手,摆出一个‘观音坐莲’的大士状。 “哦,妙莲此话当真?”靖北王转头,用满是褶子的老脸对着简玲。 “自然,王爷忘了我是观音坐前的金莲转世吗?”简玲咽下翻上心头的呕意,强自媚笑着说。 或许,她得感谢简府的人为了好名声给她安了观音金莲的名头,要是没有这个名头,怎么会有那么多达官贵人去尼姑庵里看她,她也不可能用几场羞耻party就勾到靖北王这样的角色。 “妙莲乃是仙子,说的话自然是真的。”靖北王大笑出声,说实话,靖北王这人虽一生戎马,却出乎意料的迷信,简玲此人,他虽说已经‘深入’了解,这样那了,可是因那一听就是假的金莲一说,靖北王对她却多了一份别样的不同,这份不同,让简玲彻底跟公主府的通房,妾室们区别开来。 看着简玲特意做出的‘信我者,得永生’的模样,在想想儿子写来的信,靖北王用手叩着案子,心想:他真的应该快些做出决定了! ☆、第九十一章 青河县是翼洲治下的一座小县城,其占地不大,却是往来边关的商人的必经之地,因此异常繁荣。 在大燕地图上,槐洲是一个勺子的形状,横对琉璃草原,翼洲则是个拳头形状,而青河县就在拳头的顶尖位置,正接攘槐洲。 对于大燕百姓来说,琉璃人当然是有如恶鬼,可止小孩夜啼,可是在商人们眼里,大草原上的各种皮物,俊马,珍贵的宝石,别俱风情的首饰……都是那么的吸引人。 虽然草原居民凶狠了点,去低价收购物品的商人偶尔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是,丰厚的利益还是让贪婪的人们蜂拥而至。 槐洲离草原很近,交易很方便,但是就是太近了,‘邻居’总是来窜门,一个搞不好就是人财两失,而漠北虽然安全一些,但税收实在太高了,竟然抽三成,拼死拼活全给靖北王干了,所以,商人们退而求其次,宁肯花银子租快马,多跑两天,也要把货物囤在翼洲。 于是,做为接攘槐洲的青河县就占了先机,其经济繁荣的堪比一城之地。 夕阳西下,青河县的主道上,一个高挑的女人抬头看着商铺上挂着的‘百年老号’的金字招牌,她眯起眼仔细瞧着,直到看见招牌角落上一把不起眼的刻刀形状,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抬起脚,那高挑的女人举步走进‘百老年号’,直至柜台前,她停下,举手轻敲了柜角两下,又停住,半晌,又敲了三下。 一直缩在柜台里头,好像睡着了一样的小伙计睁开似醒非醒的眼,伸了个懒腰,对那高挑的女人上下打量两眼。 这女人好高,这是小伙计的第一印象,这女人脸色黑黄,这是小伙计的第二印象,不是熟客,这是小伙计的第三印象。 “这位大姐,头一次来我们店里,可有引客?”小伙计的八字眉倒竖起来,好像两条长虫。 “我曾在你们京城总店里定过货,赵一刀赵老儿是我的引客。”高挑女人伸手捂住嘴,声音含糊的说。 嚯,好大一只手啊,小伙计的八字眉竖的更厉害了。 “原来是赵老师傅。”小伙计抬抬手,抱拳做了个礼,赵老师傅可是他们‘老百老店’的活招牌,由不得他不尊重。 “即是认的赵老师傅,那……这位大姐,想要些什么啊?”做了礼之后,小伙计顿时热情不少。 这‘百年老号’里的摆设,俱是字画古董,山石玉器,看起来就像个古董店似的,而那高挑女人,虽不是破衣烂衫,却也只穿着粗布麻衣,瞧起来就不像个能玩儿的起这些东西的人,但奇怪的是,无论是高挑女人,还是小伙计,都没人对这一现象表示奇怪。 “有芮英显吗?”高挑女人很直接的问。 “呃,有的,有的。”小伙计惊奇的看了高挑女人一眼,慢半拍的点了点头。 芮英显一般都是做双层假画儿用的,这女人,小伙计打量着她,还是个行家里手? 也是,赵老儿就是做假的楚翘,这女人即是认得赵老儿,说不定是京城里的高手呢,小伙计暗想,不过,仔细一看,这高挑女人这双眼长的是真好看,跟伸了小钩子似的,一眼儿就能勾魂。 可惜啊,这皮肤太黑黄,个子太高,眉毛太粗,嘴太大,小伙计隐晦的扫了一下,身材到是不错,胸够大的,不过就是胖了点,真是白瞎了那一双好眼。 ‘哐哐’敲击柜台的声音传来,小伙计猛的从幻想中惊醒,就听见对面的女人说:“芮英显,给我包上二两。” “唉,马上。”擦了擦快流出口水的嘴,小伙计连忙点头,又招呼了过一个人看店,就独自去库房提货了。 递了十两银子上去,拿走二两芮显,高挑女人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哥,那大姐眼睛长的真好看,俺从来没见过,京城手意人咋到咱这地方来了?”被招呼过来看店的人憨憨的问。 “啥你都想知道。”小伙计猛的敲了那憨人脑袋一下,骂道:“早就告诉过你了,想干这一行,就要多听,多看,少问,人家为啥来?干你啥事?” “俺不问了,不问了还不行吗!”憨人抱着头,委屈的说。 “以后少把咱店里的事往外瞎咧咧,掌柜的都跟我说了,要是在让他看见你跟外头的人说咱店里的事,你就回家吃自己吧。”小伙计严厉的说。 “哥,你跟掌柜的说说,俺在也不敢了……”憨人急慌慌的说…… 走出‘百年老号’,高挑女人——楚寻拐过一个街角,然后,被长裙直接绊了个大马扒。 “我恨穿裙子。”楚寻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死死的抓着裙角,恶狠狠的骂道。 逃出雒阳已经好几天了,他一直还做着女装打扮,媳妇儿有一双化神奇为腐朽的手,虽然每天都要经历一遍,但楚寻还是不知道媳妇儿到底是怎么抹吧抹吧就让他变成现在这样的。 不知怎么调出来的黄呼呼的粉抹脸,他素来气死白玉的皮肤就变的黑黄,提拉头发,让他的眼角更加上挑,甚至连脸型都发生了一些变化,腰间缠布,胸前塞棉,他高瘦的体型也变的有了一丝,只是一丝啊,女人的玲珑。 就他现在这模样,就算直接走到涂清面前,涂清能认出来他吗?楚寻泪流满面的自嘲,虽说他是个注重实效,不在乎外表的人,但是,装扮成女人这种,也实在是太破他的廉耻了! 拍了拍身上的土,楚寻抹着眼泪摸向胸口,在柔软的棉花里,感觉到包着芮英显的药粉包没碎后,他长出了口一气。 那封通敌信,楚寻只是听景喻形容过,内容他是背的熟熟的,但却没亲眼见过,直到媳妇儿偷回来之后,他才得以一见。 这一见,真是惊喜交加。 惊的是,这不是一封普通的信,写信的纸章是经过专业处理的,肯定有内容,带出去的难度变大,喜的是,这种处理的纸章他见过,双层的,可以显影儿的,更可乐的是,他知道怎么让它显影儿。 ‘百年老字号专业刻假章’啊,这个店真是他的福星啊,在京城的时候,它就让他卖假画改善生活了,现在,在青河县分店里,他还找到了画‘烟雨美人图’这种双层显隐画的专业药水——芮英显。 楚寻有九成的把握,这种药水也能让通敌信的‘内容’显现。 当然,靖北王府的这种双层信,显隐药水的秘方是特别保密的,但是,架不住人家刻假章的是‘老年老字号’啊! 百年老字号,品牌认证,强悍无比。 怀着一腔‘药粉’,楚寻穿大街,跃小巷,七扭八拐的来到一间偏避的书院前,也不敲门,他直直的就闯了进去。 院子时,一个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巨汉合身扑了上来。 楚寻一个错步闪过,巨汉‘吧’的一声拍的溜平,整个大体都随着颤了三颤。 “钱书谕,你想压死我啊!”看着好像被砸的凹下去的大地,楚寻惊悚的怒吼着。 “唉啊,唉啊,摔死我了。”巨汉——钱书谕哀叫着从‘坑’里‘滚’起来,还气都没喘,就连声追问道:“楚大人,咋样了?药水弄着了没啊?” “自然是买到了,信呢?”楚寻狠狠白了他一眼,却没在追究,正事要紧。 这位钱书谕,表面上是青河县一名普通的教书先生,还是个学问不咋地,形象也很欠佳的教书先生,但暗地里,他却是京城派到这里来监视漠北的暗人。 不过,这条线却已经废了十多年了,其原因就是,这不是庆元帝安排的,而先帝还在位时,派他的老师范晋安插的。 范晋被贬官时,暗人基本都已经交代出去了,而独有几个他最信的过的,被他隐藏下来,以图能够在未来,靠着情报翻身,站在朝堂最前端。 可惜,他这一等就是十多年,直到先帝去逝,他都没等到合适的机会,等庆元帝登基,他终于可以翻身了的时候……岁数太大了,都快八十了,土埋到脖子,还翻个毛线啊。 于是,在关门弟子离京时,范晋把这几条人脉交到了他手里。 “信在这儿,快弄上,看显出啥来。”钱书谕从怀里掏出信来,兴奋不已的说。 虽然他在这小县城教了二十多年的书,但是,他还是很有上进心的,当初科考的时候因为体型不佳,容貌不端被刷下来,并被告知不减肥学究天人也不能当官的时候,钱书谕是下过狠功夫的。 可惜,他是喝凉都上称的迎风长*质,想减到正常体重,比要他的命都难,所以,心灰意冷之下,他接受了当暗人的差事。 毕竟暗人也是给皇家当差,吃着公粮,拿着双倍月俸,比一般的工作要好的多,他这三百来斤,养活起来也不易,吃的太多了。 但是,有头发谁想当秃子啊,二十多年胆颤心惊,生怕被人发现的日子钱书谕可是过够了,这从天而降的机会,他发誓一定要把握住。 靖北王府通敌的实据啊,虽然不是他发现的,可只要能从他手里递上去……天啊,这得是多大的功劳啊,升官发财妥妥的。 “楚大人,这咋弄,我来帮忙啊。”钱书谕看着楚寻,就像在看一块金砖。 “去端盆水。”楚寻打了个冷颤,莫名觉得寒意森森。 端水,兑药,浸信,一整套做下来如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这事在画假‘烟雨美人图’的时候做过太多遍,楚寻早已熟能生巧。 拿着湿透的信放在阴凉外,两人苦候了半个时候,信阴干之后,靖北王府的私章映在整个纸章上,清晰可见。 “发了,这回发了。”钱书谕双眼放着精光,脸上的横肉都在抖动。 楚寻没说话,他拿着信,仔细的上下检察了一遍,发现没有不妥后,才松了口气,转身对钱书谕:“这信,你赶紧想办法送到京城去,这是十万火急之事,速度一定要快。” “楚大人放心,我有分寸。”钱书谕郑重的点头,想发财升官是真,可轻重缓急他还是分的出来的,接过信,他正想急急的往外走,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道:“虽说这里现在还是安全的,可青河县离漠北太近,大人不赶紧离开吗?” “如果大人想要离开,我到是可以提供些帮助。”钱书谕微微一笑,矜持的说。 “不必了,本官留在此地还有要事。”被那‘勾魂一笑’惊的寒毛倒竖,楚寻连连摆手,看钱书谕皱起眉毛,明显想反驳时,他连忙补充道:“钱先生放心,本官自信不会被漠北人抓到。” “呃……”钱书谕微微一愣,然后上下仔细打量了楚寻几眼,点头赞同道:“是我唐突了,楚夫人风格奇特,想法惊人,这等装扮,我要不是看了范先生的信物,是绝不会相信大人是个男人的。” 说完,他就‘滚’出了院子。 欧擦,你得亏因为体型问题没进入官场,要不然,就你这张嘴,早就被人打死了,楚寻看着钱书谕宽厚的背景,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 站在院里默默的生了半天气,他最终还是甩手离开,往青河县南边儿,他和媳妇儿租下的小院走去。 走了约一刻钟,就到了个独门独院的小宅子前,伸手敲了敲门,里面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一把温和却略带紧张的女声从门里传来:“是谁啊?” “如儿,是我。”他回。 门猛的打开,简如带着放松和惊喜的脸出现在眼前,她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警惕的闭上,眼珠一转,她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抽出帕子按着眼角,用悲切切的声音问道:“姐姐,你可找到适合安葬相公的墓地了?” 楚寻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只觉无比胃疼。 ☆、第九十二章 青河县行商繁多,县中人口混杂,这种情况,除了导致商铺林立,客栈巨多之外,短期出租的小宅子也不少,像简如和楚寻现在租住的,就是月租不斐,但是给银子就能入住的小宅子。 “怎么样?事情办的顺利吗?”两人在门口装模做样一番,进了屋里,简如就迫不急待的问。 在青河县,她和楚寻装成一个死在草原的行商的妻妾,楚寻是妻,频繁外出是为了寻找合适的墓地,就地给死不见尸的‘相公’做个衣冠冢,而她是妾,怀着遗腹子在宅子里休养。 “都办妥了,信已经送出去了。”楚寻拿湿布擦脸,也不敢猛洗,怕把粉洗掉,只醒了醒神,然后就把裙子提起,往腰间一系,往前走了两步,顿时觉得清爽多了。 “送出去就好,我今儿扒在门缝儿里往外看,见街上的兵丁越来越多,真是担心的很。”简如扶着腰,腆着大肚子子,慢吞吞的往炕边挪,眉眼之间可见憔悴。 “如儿你放心,你都把我抹成这般模样了,莫说什么兵丁,就是涂清也认不出来。”楚寻连忙上前扶她坐好,失笑着说。 听楚寻这么说,简如心里有两分复杂,这种名为‘化妆’的技术,是她从简玲那里学来的,说起来,她用在楚寻身上的不过是些皮毛之计之罢了,简玲那时代的化妆之术神奇的让她叹为关止,抹抹画画,提拉描贴,眼睛便能生生大上一倍,那胭脂也很是奇特,抹上之后能变得比无白嫩…… 总之,丑人能画成美人,美人能画成天人! 把凡人画成天仙,简如没那本事,可把天仙毁成凡人,她还是能做到的。 “你,不怪我就成了!”她含糊的说,其实,把楚寻打扮成女人这种事,她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安全就成,别的就不要在意了!”楚寻尴尬的脸都红了,索性粉抹的厚,也看不出什么,他摸了摸鼻子,关切的问:“你今天在家怎么样?可有人上门来?” “没有,你看我穿成这样,哪还有人敢登门。”简如抿嘴一笑。 对外,她和楚寻可是有大丧在身的,她还穿着黑衣带着孝,邻居登门,不怕晦气吗?说起来,她们之所以扮成这个样子,除了躲避漠北兵之外,也是为了防止邻居上门打听。 “那就好,咱们还可以在这里多休息几天。”楚寻欣慰不已,他下血本扮成这样副样子,总算有点价值了。 “多休息几天?咱们不赶紧走吗?”简如连忙追问。 现在这情况还是呆在青河县干什么?早早回到京城才是正理。 楚寻没回话,只抬头打量着她,面露担心之色。 简如顿时就明白了,楚寻不是不想走,也不是不能走,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她而已。 她这一胎,怀的本就很艰难,在雒阳的时候就多有不适,又在秋狩时遭了惊吓,本来就很不稳了,连番赶路,整日担忧,到青河县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下血之症。 他们不敢找大夫,只找了个经年的稳婆,听那稳婆说,她必须卧床休养,否则容易早产不说,还会伤害到母体,古言有之:七活八不活,她这孩子,正怀了八个多月。 若只单她自己,她是肯定死了也要保下孩子的,可是还有楚寻在…… “要不,咱们寻辆舒适的马车慢慢走,只要注意一些,想来会没事的。”简如犹豫着,明显心存侥幸。 她已经连累的楚寻落到这种境地了,要是在连累了他的性命,那她还真不如不重生算了。 “如儿,我有分寸,咱们都是有路引的,那商人一妻一妾的事也有处可查,咱们就呆在这儿,不用急,你放心吧。”楚寻摸了摸简如的肚子,柔声说。 现在这是多事之秋,涂清也未必能分出多少人马能来寻他们,更何况他出门的时候,就已经让人放出风去,说那信被景喻的人秘密送往京城了,这样,追他们的人马还能在分出去一路。 当然,无论怎么处理,都没有尽快回到京城来的安全,但是,他的老婆,怀着他的孩子,因为他担惊受怕,却没责备过他半句。 如果他连这点风险都不能担,那还算什么男人,还不如穿一辈子裙子算了。 “呃,嗯。”简如点点头,虽然她并没有真的放心,但却依然安慰不少,说起来,楚寻也确实是有本事,说要跑,就能拿出各种路引,准备各种道具,话说,到雒阳两年多,她居然不知道她坐的马车下头是有夹层的! 两个人一起躺夹层里,被车夫运出来的时候,她整个都惊呆了好不好! 还有,到了青河县,她说要扮成寡妇,楚寻就能拿出两张女子路引,还是一妻一妾,连那死了的‘行商’都有迹可寻,这简直就是神了啊。 闲暇时,她也问过楚寻,楚寻说是这两年间继续准备的,就是为了防不时之需,听到这个回答,简如真是一脸的黑线啊,她都不知道是该夸奖他有备无患,还是该吐糟他刚上任,就准备跑路的事了! “你说,咱们就这么跑了,府里的人……会怎么样?”简如紧紧抿着嘴。 哪怕是重生一世,从本质上来说,简如也并不是个心狠的人,有冤有仇的,下场多惨她都不会同情,可雒阳府中的那些下人,虽跟他们无亲无故,可到底相处了两年多,若是真被他们连累死了,简如心里也不会安生。 这一路上她就一直想问,可几次想说都没张开嘴,简如知道,楚寻光带着她这大肚子跑路就已经够难的了,要是在让他安排那二三十个人下人的去路,呵呵,开什么玩笑! 涂清就是在瞧不起他们,也不是个死的,他们能偷溜出城已经是天幸了,在闹出别的大动静来,那就真是找死了。 “如儿。”楚寻低头看了简如两眼,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把小樱送到雒阳的朋友家中了,她……是安全的。” 他知道小樱是媳妇儿从娘家带来的丫环,所以提早做了安排,至于别人,他就不敢说了。 “那…就好!”简如沉默半晌,才回了一句,然后,也没在问其余的人。 得知关切的人安全就松了口气,她也不过就是伪善罢了,简如自嘲的笑了笑,在内心狠狠讽刺了自己几句。 屋里瞬间安静了起来。 就这么轮轮转转的,一晃十来天就过去了,在这期间,楚寻对外说明,墓地找到,‘行商’已下葬后,就不在早出晚归,一心憋在家里,死盯着简如一天照三餐的喝苦药汤子。 没办法,简如胎位不稳,有早产的危险,那稳婆不知从哪淘换来的土方,说喝了就能保胎,楚寻也特意花银子寻人拿着方子去大夫那儿问过,人家大夫说,确实是保胎的方子。 方子是好方子,喝了几天下血之症就缓了,可是,那药也不知是怎么着,熬出来黑乎乎的一碗,混混浊浊的,喝起来比黄莲都苦,味道还特冲鼻子,真是没喝到嘴就先想吐了。 喝一回药,就跟死了一回似的,一口下去,一天都没食欲,如果不是稳婆在三保证这药就是保胎用的,简如都快以为这是特效减肥药了。 不过,为了孩子,简如还是一天照三餐的喝苦药,效果嘛,很显著,下血之症好了,人嘛,也瘦了,没办法,喝了药就吃不下饭啊! 这一晚,楚寻和简如躺在烧的微温的炕上,睡的香香甜甜。 睡梦中,简如不自然的伸了伸腿,一股热流从腹下直涌而出,这种极端不适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的睁开了眼。 腿,腿抽筋了,简如咧了咧嘴,忍着钻心的巨痛伸手推着楚寻。 一般人家的贵妇怀孕后,都会把相公挪到别的屋里,身边都是丫环伺候的,可简如不一样,自从成亲之后,她和楚寻就没分过房,原来在雒阳的时候,她的各种怀孕症状还有专业人士来处理,但现在在青河县,也只能用楚寻来对付对付了。 “如儿,怎么了?”楚寻睡的迷迷瞪瞪的,被推了之后也是半梦半醒状态。 “腿,腿!”简如皱着眉喊,她只觉得腿越来越疼,疼的下半身都麻了。 “腿抽筋了!”楚寻用了肯定句,然后闭着眼睛往下窜了窜,才伸出手去摸,一边摸还边一问:“哪条腿?” “唉啊,嘶!”简如没顾上回答,她肚子越来越疼了。 “如儿,你这是怎么了?”楚寻也感觉到不对,他几步下炕,摸着找到火折子,点亮蜡烛,凑到简如身边。 火光照耀之下,简如面如白纸,唇无血色,额上豆大的汗滴滚落,整个人如水洗一般。 “肚子,肚子疼。”简如从喉间挤出五个字,巨疼让她把嘴唇都咬出了血印。 见此状,楚寻连忙跑上前,把盖在简如身上的被子掀开,很明显的,简如比刚怀孕时瘦了不少,白色的寝衣之下,那硕大的肚子异常显眼,肚子的正下方,脐下三寸的地方,湿热一片。 “这是,羊水破了吗?”楚寻语气急促,媳妇儿白色裤子上明显的血迹让他觉得分外刺眼。 “快,快去找稳婆。”不是羊水破了,难道还是她尿床了不成,现在这种情况,还研究个毛线啊,简如嘶声大喊,心里恨的不行。 “哦!哦,我马上去。”楚寻也是没经验,刚才都被吓傻了,经简如一提醒,才反应过来,连油灯都没顾上放下,他撒开腿就跑了出去。 “衣服,穿上衣服!”简如挣扎着喊,可惜,楚寻速度太快,早已跑出了屋门,她费力的抬眼望向窗户时,只看见一抹灯光下,一身淡青里衣的楚寻如脱兔般窜出院子。 跑到院门口时,他似乎还被门槛了一跤,‘叭’的一声平拍在地上后,油灯随之而灭,外面一片漆黑,她也就在看不见什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想笑,简如双手捧着肚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第九十三章 青河县锁子街一间短期出租的小宅子里人声沸沸,灯火通明,整条街都能隐隐听到女人凄厉的惨叫声。 “这大半夜的,嚎什么丧啊?”被吵醒的人难免气不顺的骂。 “是那个小寡妇要生了,我刚才看见她家那正头的出去找郭婆子了!”有眼尖的回。 “唉,那两寡妇,怀着崽的是小的吧,那正头好像也没个孩子,你们说,那正头的会不会去母留子啊?”有好信儿的兴致勃勃的问。 “人家男人刚死,两女人背景离乡的也不易,你们嘴上积点德吧。”听到这话,便有老成持重的人训。 “切,没意思!”被训没了兴致,众人都翻着白眼儿各回各层,找周公八卦去了。 虽然只是暂住,可楚寻租的宅子还是相当不错的,三间瓦房围着一个大院,院中摆着一翁陶瓷水缸,缸上绘的青水荷塘,一尊卧佛,缸里几尾红鲤,上盖荷叶,端是清雅无比,瓷缸旁,支着一架葡萄架,秋风习习,葡萄叶半落,只余聊聊几片。 架下,四个圆蹲石凳围着一个八角石桌,桌上摆着一套紫沙茶具,院子的另一边,种着一些时令花草,虽不名贵,却也有几分野趣,花草旁,一个竹编躺椅摆在那儿。 一副‘农家雅居图’跃然而出,前提是,竹椅上没坐着个半盘腿,抽旱烟的老太太。 “郭大娘,您别这坐着啊,快进去看看吧,我媳,妹子在屋里喊呢!”楚寻围着老太太团团乱转,急的一脑门子汗。 “林大妹子,别急,你这大半夜连扯带拽的把我从被窝里提拉起来,我这半截土埋脖的人了,狂奔了好几条街,这身板子实在是受不了啊。”郭稳婆狠狠抽了一口烟,吐出几个烟圈后,才转头对楚寻叹说。 来了先摊椅子上,她这可不是拿乔,她一下九流的稳婆子,本就是干这行的,人家啥时候生孩子她也控制不了,深更半夜被叫起来虽然有点不满,但也不至于消极怠工,现在这状态,实在是身体条件不允许啊。 她这都快七十了,可不是小年轻,林大妹子这么个跑法,她这肺都要吐出来了,不让她喘均了气,今儿恐怕就要死这儿了。 “我能不急吗?我媳,妹子这都流血了。”楚寻从屋里把脑袋伸出来,狂喊道:“郭大娘,你快进来看看啊?” 楚寻是状元,是人才,这谁都不能否认,但是,对于女人生孩子这种事,他是真心不了解,从家里把稳婆拉过来,他起码用了一刻钟,这期间,他媳妇儿独自在屋里不知疼成什么样呢?现在,这郭稳婆居然还在那稳坐钓鱼台,这绝对不能接受。 在不是这方圆一里在没有一只会接生的稳婆,楚寻都恨不能把这姓郭的陷死,让她那儿得意洋洋的坐着听他媳妇儿惨叫? “林大妹子,你别急,你家这个是头胎,折腾个一两天都是有的,你现在就是急上了房,她也生不出来。”郭稳婆用半辈子的经验语重心长的说。 看了一眼急的抓耳挠腮的楚寻,她长叹了口气,一拍大腿站起身来,用烟杆指挥道:“你去多烧些热水,在煮点好克化的吃食,这头胎且得耗一阵儿呢,吃的饱饱的也好生。” 楚寻和简如在此地都化名姓林,因此郭稳婆才叫他林大妹子。 好在这些日子楚寻从来都不擦脸上的伪妆,晚上睡觉也是如此,在加上这黑灯瞎火的,郭稳婆年纪又大,眼睛不好,根本没从身材上看出什么不妥来。 “呃,啊,我,我这就去。”楚寻被指使的一愣,随后就马上反应过来往厨房跑去,也是,媳妇儿晚上就没吃多少东西,听那稳婆的意思,怕是得生挺长时间,不吃东西肯定顶不住。 这家的妻妾挺有意思,看着楚寻连跑带磕的往厨房奔,郭稳婆笑着摇头,她做了这么多年产婆这行当,大户人家的买卖可没少接,什么妻妾争风,去母留子的事多少都干过些,老了老了怕损阴德才回到县里,做些百姓的生意,这家外来的家底挺厚,给的银子多,她才跟前跟后的伺候着,甚至拿出研究了多年的方子来帮那小的保胎…… 本来以为还得在脏回手,没成想这正头到是真心关心小妾,丈夫都成死鬼了还不去母留子,接生这么些年,还真是头回看见,郭稳婆疑惑的咂咂嘴,这俩寡妇都姓林,难不成还是姐妹儿? 伸伸酸软的老腿儿,郭稳婆一溜小步儿走进屋里,她收了人家那么多银子,这活就得给干利落了。 屋子里,简如满头大汗的靠在软枕上,颤微微的捧着海碗,面色凶狠的扒着面条。 “如儿啊,慢点吃,慢点吃。”楚寻像罚站一样立在炕边,那表情看着就跟快哭出来一样,他双手向前伸到简如的胸前,好像要接着掉出来的面汤一样:“还是我来喂你吧。” 这都快撒一脖子了,他媳妇儿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啊,楚寻热泪盈眶。 “不用你。”吃面条还用人喂?怎么喂啊?简如恶狠狠的咬着鸡蛋,几乎是两口一个,跟吃仇人似的,几经波折,她的身体已经不算好了,想好好生下孩子,她现在就不能娇气,不管想吐不想吐,她都得拼命吃东西,保存体力才行,这可不是京城,有太医御医,万一出点啥事,眼前这老婆子可不一定有本事救她。 看着媳妇儿连汤带水把那一大海碗的面条和四个鸡蛋全干掉,楚寻几乎是流着两行热泪的接过碗,他媳妇儿不爱吃鸡蛋啊,怀孕之后更是闻到鸡蛋黄儿的味就想吐啊,现在连膈都没打就吃进去四个…… 怀孕那九个月要是都这么好伺候该多好啊,楚寻无语泪奔。 “郭大娘,我,我这才九个月,怎么,就,就要生了?”一碗热呼呼的汤面下肚,简如还真生出几分力气,她微微动了动,抬袖抓住郭稳婆干瘦的老手,急切的问。 “是啊,这孩子没足月啊。”一直处于迷茫状态的楚寻这才反应过来,转过头,他也逼问上了郭稳婆:“郭大娘,不是说十月怀胎吗?这才九个月怎么就要生了?” “小林妹子身子不好,这胎怀相也差,能保到现在,就不错了。”闻言,郭稳婆没好气的回。 要不是靠着她研究的保胎药,这胎都留不到现在,早就滑出来了,虽说她自信就算八个月的孩子都能保下来,可是,已经到了这个月份的娃子,能在娘胎里多呆一天,就多一份活下去的可能。 毕竟,她敢保能生下来,可不敢保能活下来,这年头,夭折的孩子太多了,身强体壮的都能一个小病小灾的就没了,更何况是早产的。 “小林妹子,你要是能忍住,咱就下炕走动走动,活了血脉,一会儿生的时候也能顺畅些。”郭稳婆建议,大户人家的女人,一个个都娇贵的很,看这小林氏皮娇肉嫩的样子,也不像个能吃苦的,虽说刚才吃面条的时候给了她些惊喜,但郭稳婆还是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简如脸色惨白,身上的寝衣都被汗水侵透了,她紧紧的抓着楚寻的手,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咬着牙,她带着一丝哭腔的说:“扶我起来。” 只要是为了孩子好,别说是下炕走动,就是到外头跑圈,她都愿意。 于是,郭稳婆和楚寻一左一右,开始扶着简如在屋里拉磨转圈。 楚寻全身僵硬的扶着媳妇儿,心里哀嚎的不要不要的,按理说,不管是农野村夫还是达官贵人,女人生产的时候就没有丈夫在场的道理,就是在关心妻子的男人,也不会进产房陪着,血腥煞,太冲撞了。 可惜,现在楚寻的身份是女人,还是大妇,不陪着根本说不过去,更何况,现在屋里除了产妇就只有郭稳婆个老太太,他不打下手,难道还指望快七十的郭稳婆干力气活吗? 在屋里足拉了一刻钟的磨,直到简如把嘴唇都咬出血来,楚寻也汗流夹背后,郭稳婆才开了恩,说可以了。 扶着简如上了炕,郭稳婆把手在热水盆里狠狠突噜了两遍,然后才掀开简如的裙子,一边用手探着,一边语气轻松的说:“小林妹子,你这是头胎,咱不急,慢慢来,你听我的,咱吸气……” 简如紧紧的握着被子,额上青筋暴出,她咬紧口中的木塞,只觉得下身如撕裂般的疼痛,终于,她忍耐不住,惨号出声:“啊~~” 她不是个忍不住疼的人,可这被称做十三级的痛苦却实非人可受。 “天啊。”楚寻只觉得眼前发花,腿肚子发软,算计起人不要命的他,被眼前这鲜血淋漓的场面彻底吓住了。 原来,生孩子要受这么大的罪,楚寻捂住胸口,呼吸都困难起来,看来,这一胎生完之后,他得找个大夫研究一下怎么避孕了,在生下去,他这心脏也要受不了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苦笑一声,这一幕看完之后,他还真怀疑日后面对媳妇儿的时候,他还能不能硬起来! “愣着干啥,还不去端热水!”郭稳婆用特殊手法按着简如的肚子,帮她全力的同时,用脚踢了楚寻一下。 “嗯嗯。”楚寻像傻小子般点头,一溜烟儿的跑出去。 黑夜散去,日高升起之时,小院里传出一阵尖厉的婴儿啼哭声。 “林大妹子,生了个带把儿的,你家有后了。”郭稳婆抱着瘦瘦小小的男婴,对自己的手艺很是满意。 “如儿怎么样了?”没管孩子,楚寻两步就扑到炕边,看着脸白如纸的简如,抖着唇问。 “没事,她是太累了,睡过去了,等我把孩子拾到好了,就去照顾她。”郭稳婆气定神闲。 为郭稳婆的镇定所感,楚寻也冷静了下来,他深吸了口气,看了孩子一眼,然后就按着郭稳婆的吩咐,去端水拿布,包孩子做红糖水了。 旭日东升,前世他们夫妻那无缘的孩子,终于平安的降临到这世界上。 简如醒过来时,天已然黑透了,生孩子让她的精力枯竭,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腹部空的厉害,勉强着伸手去摸,平平的肚子让她猛的一惊。 “孩子,嘶!”撕哑的声音从喉咙中传出,简如只觉得嗓子像被刀刮过一样。 “孩子就在你身边呢,是个男孩。”楚寻伸手扶住简如的腰,把一碗鸡汤递到她嘴边:“这是郭稳婆教我做的,喝点吧,我炖了一下午呢。” 简如顺从的喝了几口,月子食不放油盐,也没什么滋味,不过,这些她完全管顾不上了,只润了润嗓子,感觉没那么难受了,她就直接歪过头,往旁边看去。 一个红通通,皱巴巴被大红襁褓裹着的孩子映入眼帘,那孩子闭着眼平躺在她身边,看起来瘦瘦小小的,说实在的,看不出多漂亮,甚至还有点丑,但是,在简如眼里,这却是这世界上最好看了孩子。 “呜!”伸出手摸了摸那孩子的脸,感觉到暖暖的温度,简如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这个孩子,这个无论前世今生都多灾多难的孩子,终于平安的来到这世上了。 “别哭,小心伤了眼睛。”柔软的帕子贴到眼前,楚寻眼神异常柔和的看着简如和孩子,被郭稳婆恶补了一堆常识的他,已经知道了坐月子对女人的重要性的。 “他叫什么名字?你给他起名字了吗?”简如靠在楚寻肩头,眼睛紧盯着孩子,连眨都不舍得眨一样。 “楚曦,我定了曦字,如儿,你觉得怎样?”这名字,楚寻足足想了一天,否定了无数,最后才定了‘曦’这个无论是字,还是意都不错的字。 “曦儿!”简如细品了品,觉得还不错,便点点头道:“你是曦儿的爹,你说好就好了。” “爹,呵呵,是啊,我也当爹了。”楚寻叹了叹,爱妻娇子在怀,这一刻,他才有了当爹的真实感。 “儿子,你今儿可折腾惨你娘了,日后要是敢不孝顺,看我怎么收拾你。”楚寻点了点襁褓中婴孩的鼻尖,笑着训道。 婴孩,现在是楚曦了,不耐的动了动,撅着嘴眼角沁出泪光,明显是要哭。 “去,我们曦儿还小呢,你这当爹的太不着调。”简如连忙上前抱起孩子,不满的撇了楚寻一眼。 “是我的错。”楚寻举手做投降状。 两人相视而望,不自觉得笑出声来。 正在刚变成三口之家的人父人母,秀恩爱真甜蜜的时候,外头有苍老的声音,声撕力竭般的大喊着:“不好了,琉璃人打进槐洲了!” 细听之下,竟有股绝望到疯狂的感觉。 ‘琉璃人打进边关了!’ 楚曦被凄厉的声音吓的当时大哭起来,楚寻和简如连忙上前去哄他,一时间似乎都没工夫去理会琉璃人的事,但从彼此的动作和眼神中,他们都能看出那种震惊和失措。 ☆、第九十四章 琉璃人打进来了,这个消息,震惊了整个大燕国。 五十年了,上一次琉璃人打进边关,还是五十年前,是先帝刚刚登基,朝政未稳时,而今,庆元帝登基已三年,治下也算得上国泰民安,兵强马壮,琉璃人,是怎么打进来的?被这个消息震惊之余,朝中众臣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打来进来的?边关百姓不会去研究,他们只知道,琉璃人很凶残,视大燕人如马牛,男人在他们手中根本留不得性命,而女人,则会被撸到草原,当一世的女奴。 琉璃人攻进槐洲三天,屠两县一万余人,槐洲佐领石之檀拼死抵抗,血溅城门,终将琉璃兵阻于槐洲境内,未令其扩散至翼洲。 但是,就算是如此,翼洲百姓依然拖家带口,跋山涉水的准备迁往内地。 没人敢保证琉璃人不会攻进翼洲,百姓们宁肯撇家舍业,背景离乡也不愿意拿命去赌。 就连刚生完孩子的简如,也白布包头,皮衣裹身,抱着比寻常足月孩子小一号的楚曦,坐上特意布置过不透风的马车踏上了回京的路。 楚寻担心她的身体,还曾说过不如就留在青河县,据他分析,涂清虽有意无意的纵着琉璃人进了槐洲,但终归,他不会真的让敌人进了大燕腹地的。 若真进了腹地,他漠北就是妥妥的判国,十族都不够诛的,在亡国的威胁下,在软弱的帝王都不会在衡量得失,百分百连漠北带琉璃一起打了。 更何况,庆元帝还不是个软弱的皇帝。 楚寻说的头头是道,貌似很有道理,可惜简如不信,她表示:这种时候,她爬也要爬回京城。 于是,雇着马车一辆,抱着孩子一枚,带着相公一只,并拐着稳婆一位,简如拉开架势,开启了回归京城之旅。 是的,郭稳婆被楚氏夫妻拐走了,这位无父无母,无夫无子,真真正正孤家寡人一个,琉璃人一进边,她老胳膊老腿儿,本来准备着死哪儿埋哪儿,但是,被楚寻一忽悠,才发现世界如此美妙,提前见佛不好,求生是人的本能,郭稳婆就追寻着本能跟着楚氏夫妻走了。 忽悠来产后护理经验人事一枚,楚寻这才放心的抱着媳妇儿,逗着儿子慢悠悠的赶起路来。 且不说这一老一小两中什么时候能晃当到地方,单说京城林国公府里,早已是一片惶惶。 “万岁调了子建去槐洲领总兵之位?”国夫公人病恙恙的歪在床上,面色腊黄,眼睛凹陷,满满都是血丝,她抽着气,悲切切的哭道:“我已把一个女儿填了进去,这还不够吗?难不成,还让我在填个儿子,国公爷,我可只有一儿一女啊!” 她的声音越拔越高,听起来凄凉无比。 前文书说过,林子墨是国公府庶二子,他上头还有一个哥哥林子建,乃是国公夫人嫡出长子,十几年前便出任南洋总督,领一洲之兵,是林国公府的嫡系继承人。 国公夫人只有一子一女,长子就是林子建,幼女是林戚月,现下,林戚月在雒阳失了踪,国公夫人虽口口声声说她相信林戚月绝不会出事,但心里未必没抱最坏的打算,女儿出事已让她死了一半,现在仅存硕果的儿子也要被庆元帝派到槐洲去?那她还不如抹了脖子算了。 上任的槐洲总兵,她女婿景喻,可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呢,那地方本来就不吉利,更别说现在琉璃兵还打是来了,槐洲佐领石之檀都死了,还让她儿子去干嘛! “君有令,臣不得不受。”沉默的听着妻子哭了半晌,林国公沙哑着嗓回:“为臣之道,当如石佐领,死而后已。” 前有琉璃人,后有漠北府,他难道不知道槐洲总兵不好当吗?可是为一方首领,保一方平安,这是身为军人的责任,精忠保国,马革裹尸,是身为武将的荣耀。 他的儿子,有这样的决心,身为父亲,林国公虽然心疼,却也觉得自豪。 “我就剩这一个儿子了啊!这让我怎么活啊!”国公夫人在顾不上贵妇端容,伏在膝上,放声大哭起来。 林国公叹了口气,伸手拍着老妻的背,眼眶也泛起红来。 门外,林子墨悄无声息的向后退了几步,默默的离开了。 无意听到嫡母真心之言,林子墨并不觉得难过,他本就不是国公夫人亲生,也没那种让人家把他当成亲生儿子的妄想。 嫡母该做的事,人家国公夫人就为他做了,这就够了,戚月现在生死不明,大哥也要远赴杀场,看来,他应该进言父亲上请封世子的折子了,只要大哥的世子封号定下来,就算遭遇不测,他那十岁的大侄子,林国公府的嫡长孙也可以继承大哥的位置了。 不是他的东西,他不会去想,林国公府是属于嫡系的,嫡母兄长未曾亏待过他,他不会忘恩负义。 满含心事,林子墨往前院走去,迎面一个小厮飞奔过来。 “二少爷,万岁派了内监来,请您进宫。”小厮喘着粗气,却没多紧张,实在是宫里内监来的次数太多,都能混到跟他们这些看门小厮一起去喝酒的地步了,还能有多大的尊敬。 “哦,带路。”林子墨一挥衣袖,快步走向前堂,近来庆元帝气不顺,三两天头的招他进宫,他就算在是心腹,也得小心着。 应对了宫里的内监,林子墨坐着一顶四人小桥,飞一般的往皇宫赶去。 通门报号,林子墨一步迈进乾坤殿,还没等下跪行礼,一叠折子就散着花的被扔下玉阶,直接滚到他脚前。 “国贼,涂氏一族都是国贼,朕要诛其九族。”龙椅上,庆元帝鼓着腮帮运着气,额上都暴出血筋了。 林子墨没言语,只捡起奏折,先观看起来,折子写的义愤填膺,文笔华丽,不过总体内容就是参告已逝槐洲佐领石之檀领兵不利,以至槐洲失守,请求庆元帝从重处罚的意思。 随着折子的内容,林子墨紧紧的皱起眉来,槐洲佐领石之檀,这个人他是知道的,此人死迅传来时,他的父亲曾饮酒痛哭,甚至以此人为例,向他阐述了何为武将之则。 ‘纵敌不忠,弃民不仁。不忠不仁,何以为臣!为臣不职,何以为人!’琉璃人破城之时,石之檀挥毫在家中墙上写下此句,随后领两千人马,将三万琉璃人阻于城门,连战五日,血溅成河,尸骨堆山,五日之内,城中百姓尽数退走,而石之檀和其两千人马,全数战死,无一人生还。 石之檀之老父老母,年迈腿脚不便,恐连累他人,双双吊死于石府门口,死前痛骂琉璃将军,石之檀之妻与两子统槐洲流民,五日之内,连行数百里,无一老者掉队,无一幼者夭亡,入翼洲后,石妻结芦而居,为亡夫守孝,两子投军守边,为国尽忠,为父血恨,石家一族,端是一门忠烈,义勇之名,可流传千古。 现在,京中这些高官厚禄,做享其成之辈,竟然弹劾石佐领守城不利,哼,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什么叫放琉璃人入关?边关之兵全在漠北是天下人皆知的,那两千人马还是景喻两年来拼命经营起来的,在城门已破之时,两千人对上三万人,能守上五日已经是奇迹了好吗? 鈰子挑的软的捏啊,怎么没人敢弹劾涂清对槐洲之变袖手旁观,直至琉璃人入境才出兵退敌呢? “这是欺负死人不会自辩吗?”林子墨捏着那折子,恨恨的说。 “哼,琉璃人入境将那些养尊处优的大臣们吓傻了。”庆元帝冷哼一声:“他们现在恨不得把涂清夸出天花儿来,好让漠北出兵替他们敌呢!” “涂清待价而沽,恐不会轻易尽全力。”林子墨叹气,这一次犯边,槐洲兵丁全灭,而漠北却只出兵将琉璃人压在槐洲境内,进退不得。 庆元帝这边刚要撤藩,琉璃人就打了进来,天下没那么巧的事,可是,朝廷和漠北的对持,却要槐洲百姓受罪,想想‘雨淋白骨血染草,月冷黄昏鬼守尸’的场景,林子墨只觉心头阵阵发凉。 “待价而沽?朕看他是卖国求尊。”庆元帝脸像冻了冰碴似的扔过一封信到林子墨手里,语气阴冷的说:“你看看这个。” 林子墨疑惑的打开信,入目就是靖北王府的私印,上书的却是琉璃王的字样,内容很简单,就是问围杀景喻的报酬什么时候给,在有草原近来多雨,粮食欠收,打探一下什么时候能放他们入关在抢一笔。 这简单的内容,却直接就把林子墨给震了,他本以为涂清顶多就是不做为,坐看琉璃人和大燕争斗,他从中得利,万没想到,这位竟然早就通敌了。 还做上生意了! “不知万岁,您有何打算?”林子墨捏了捏手中的信,觉得那叫一个烫手,他看着气的七窃生烟的庆元帝,觉得这位的脸色好像要抽,便谨慎的打探道。 “朕要将漠北之事公布天下,朕要撤藩。”庆元帝热血沸腾的喊:“然后,朕要御驾亲征。” 我去,万岁,就您那身手还想御驾亲征,小心一去不回啊,阵前死皇帝这种事,太伤军心,闹不好会亡国的皇桑!您要慎重啊!林子墨在心中呐喊着。 “咳,万岁,常言道,先安内才可攘外,这封信虽说可为佐证,但到底单簿了些,恐不能服众,臣听闻,近来靖北王在京中动作颇多,不如等他行动之时,一举擒获,天下皆知漠北野心……到时候,万岁占尽天时地利,何愁靖北不撤,琉璃不降呢!”看着庆元帝中二的样子,林子墨狡尽脑汁的劝着。 不能让庆元帝窜到漠北,这位武力值不高,偶尔还会犯抽,万一出点啥事,可连哭都找不准调儿了! “好,好,子墨说的好,到时朕就让靖北王出面,令涂清上京见驾,朕到要看看,他判国判朕之后,是不是还敢判父?”庆元帝郎声大笑,拍手称快道:“此事就教于子墨去办。” “臣领旨,谢万岁。”林子墨瞟了一眼庆元帝,背过身偷偷的擦了一把汗。 皇上这是怎么了?刚登基的时候挺正常的啊?怎么忽然之间就中二了呢?文臣骂的?漠北逼的?景喻失踪了被刺激的?要不,就是先帝托梦吓的? 林子墨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一对君臣拿着楚寻献上的书信,憋着劲儿想找靖北王的麻烦时,后宫千秀阁中,静嫔——落霞郡主坐在靠窗的半塌前,手中紧紧握着一块令牌。 一身桃粉宫装备掩不住她刚硬的线条,后宫流行的柔和柳眉下,一双琉璃色的眼如鹰般犀利,抬头望向碧蓝如洗的天空,她的瞳孔如动物似的猛的一缩。 本能强烈的提醒她,她的生命正在受到威胁。 ☆、第九十五章 落霞郡主此人,或许骄傲,或许目下无尘,或许脾气暴,能惹事,但是,她不是一个蠢人。 对政治博弈,若说她敏感到举一反三,见微知解,那是夸张,可在明显气氛不对时看出些端倪来,她却还是能做到的。 当初,逼楚寻休妻之事,是落霞郡主心气太高,其实,她未必有多喜欢楚寻,不过是他刚好条件合适又长了张漂亮的脸而已,最后弄成如今的场面,完全只是她不甘心被人一再拒绝,而且还拒绝的那样干净利落而已。 楚寻不同意休妻娶她,这是落霞完美人生的第一个挫折,楚寻之妻陷害她,令漠北丢失许多利益,甚至连她本人都入了宫,这是落霞人生的第二个挫折,当然,若只是这样,落霞郡主恼归恼,却也不至于立场大变,毕竟,庆元帝乃是一朝天子,相貌也是风流英俊,嫁给他,哪怕不是正宫嫡后,做个贵妃正位什么的,落霞也是可以接受的,反正,她本就是入京为质的。 可是,因为婚前失贞,男宠林立,最后,她竟只得了个嫔位,正五品…… 未登基前,庆元帝的侍妾,县令的女儿现在都封了正四品的贵嫔,她,靖北王的女儿,堂堂正二品的郡主,竟然要向一个七品小官的女儿行礼。 落霞郡主恨的真是忍不得想杀光后宫中人。 其实,说起来当初靖北王带落霞郡主上京,除了向庆元帝表忠心之外,多少也有些因为落霞郡主本身的问题,因为一言不合提鞭就打和养男宠养的肆无忌惮,落霞本人在漠北的名声已经臭到极限了。 当然,以靖北王府在漠北的势力,想给落霞找个下家还是一点问题没有的,甚至让落霞嫁人之后还是男宠三千都没问题,但前提是,落霞必须得低嫁到一定程度才行。 找差不多的,人家不会要她,找差一等的,那不是结亲是结仇,找太次的,好好的靖北王府嫡女一点价值没体现就联出去了…… 太亏了! 于是,靖北王借庆元帝登基悠悠的把闺女送到京城,天高地远,落霞那点破事不一定能传到京城来,到时候,找个人,请庆元帝下个旨,那真是即嫁能把闺女嫁出去,又能安庆元帝的心。 至于落霞郡主不是原装的这个问题,呃,货已售出,概不退换,有能耐冲庆元帝使,反正是这货赐的婚,他不过是把闺女送到京城来当质子的,可没想过勾结京官。 后来,落霞郡主自己相中了楚寻,靖北王对此也很满意,庆元帝近臣,没背影没权势,百分之百的好拿捏,所以,他默视了闺女一系列的做为。 可是,他万没想到,那楚氏夫妻根本就是煮不烂,踹不碎的铁刚豆,一通打压下来,彻底硌疼了漠北的牙。 落霞郡主更是被这颗刚豆滑了脚,一路出溜儿到了后宫,成了什么捞什子的静嫔。 以落霞郡主的身份初封为妃都不为过啊,可惜她不是原装的,还让人验出来了,靖北王哭的不要不要的,要是早知道庆元帝能接收他闺女,他当初找个厉害嬷嬷弄点鸡血啥的伪装一下多好啊! 对于闺女进宫要给n个高位嫔妃请安问礼的事,靖北王很心疼,落霞郡主也百般不愿,他们曾经商量过是不是要拒绝一下,但是,涂清写过来的信让他们改变了主意。 生个带涂氏血脉的皇子,在弄死庆元帝,扶幼主登基,他们涂家就可以称霸朝堂,甚至取而代之,享千秋万代,对此美满的前景,靖北王父女两眼冒光。(当然,后来涂清在绝望的事实面前放弃了这个念头)。 于是,落霞郡主带着远大的目标雄纠纠,气昂昂的被一顶粉桥抬进了后宫。 可惜,新婚之夜,这个目标就受到了严重的挫折,面对充满野性,身材巨好的落霞,庆元帝居然硬不起来。 虽然她不附合主流审美,小鸟依人,美貌如花,但也是花样年华,个性逼人,庆元帝面对她美好诱人的胴,体居然提不起性致,这强烈打击了落霞郡主的自尊心。 庆元帝歉意的表示:朝政很多,他很累,实在有心无力,而落霞郡主初来乍到,面对着富有天下的当朝天子,她多少还有点打憱,所以,新婚夜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去了。 庆元帝很给漠北面子,落霞郡主进宫的第一个月,半数时间他都是歇在千秀阁的,但是,每次到这儿都‘累’这点,落霞真的很接受不了。 一次两次还行,一个月次次都‘累’,说得过去吗? 赶情是在别的宫妃那儿使尽了精力,跑到千秀阁歇晌儿来了! 落霞很气愤,后果很严重,在得到亲哥(涂清)的支持后,她开始一步一步的试探庆元帝的底限,打宫女,骂宫妃,顶撞皇后,甚至是给皇上下催,情药,在不知道亲哥抱着‘天凉了,反不反随意吧’的心思,落霞在试探的过程中,慢慢的越了界,越试越深了。 涂清在试了一年之后放弃了当外戚的打算,但靖北王和落霞郡主却真的陷下去了。 进宫三年,份位一阶不涨,皇上半年不来一回,除了给皇后请安之外,无任何交际,到御花园里赏景,宫女太监们都惧她如蛇蝎,甚至,比她份位高的四妃都会下意识的回避她。 这情况,刚开始是挺爽,但是时间长了也受不了,跟地位平等的人无法交流,宫人们又怕她怕的不要不要的,瞪下眼睛就跪地求饶,除了说‘娘娘饶命,奴婢该死’之外,没第三句话,这种情况,一面对就是一年多,就是在安静文秀的人都能憋疯,更何况落霞一个长年野在边关草原的人了。 落霞是真受不了,在满宫的人都把当她透明的情况下,她甚至开始试好小选进来的宫女,不求什么用美貌宫女吸引皇上,她只求有个人能跟她好好说说话。 可惜,这几年落霞闹的太厉害,毒妃之名已顶风臭满整个后宫,甚至有臭出京城的趋势,宫女们进宫前都被普及过,一旦见了她,都是有多远躲多远,恨爹娘少生两条腿,就算不幸被选进了千秀阁,也是玩命遵守着沉默是金的真理。 寂寞到发疯的落霞开始频繁的用暗线跟靖北王联系,那条暗线是很久以前进宫的涂氏家族妃嫔留下的,很是隐密,庆元帝这个从未看得起落霞,只当她是脑残二百五的人大意的忽略了这一点。 落霞和靖北王平均每个月最少都会有三封信的来往,可是最近至少一个月的时间,靖北王没有给落霞来过信了,无论落霞怎么催,靖北王府都没有半点回应。 甚至,早在半年前,她的嫡亲哥哥就已经音信全无,她在得不到漠北的半点消息。 她仿佛,被遗弃在这个金砖玉瓦的后宫里了。 琉璃人攻进槐洲了,虽然这只是前朝的消息,但落霞还是有渠道可以知道的,朝廷需要她哥哥出兵抵抗琉璃人,这对落霞来说,应该是好事才对,可不知为什么,她本能的就感觉到了危险。 不同于往次,这是真真正正能威胁到她生命的危险。 虽说处在被半遗弃的状态,但落霞到底在靖北王府经营了十几年,靖北王将她当男儿教养,侍卫手下可与涂清相较,她性格暴躁残忍,却不失豪爽,对手下很是大方,十多年间,到也经营了一批死忠。 靠着这批死忠,落霞得到了她想得到的消息。 哥哥放琉璃人入关,哥哥要造反,哥哥要放弃她,而疼爱她的父亲已经答应了,父亲正积极的准备逃回漠北,为哥哥摇旗呐喊,而她,会成为一枚弃子,被遗留在京城,这是有死无生的局面。 这个结果,她接受不了,落霞仰面躺在贵妃塌上,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微微眯起眼,她将手举至眼前,遮住刺眼的阳光,现在,庆元帝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琉璃人身上,在刻意之下,一个月没出千秀阁的她似乎成功的被人遗忘了。 如果靠着死忠,她或许可以逃出宫去,落霞想,可是,逃出去之后呢?一母同胞,她哥哥那个人,她是相当了解的,完全就是一个冷酷无情,利益于上的家伙,她完全可以想象,在她惹祸进宫,耗尽漠北资源,但却寸功皆无的时候,在她哥哥眼里,她唯一的作用,或许就是被庆元帝杀死,激起靖北家臣的愤慨之情了。 哥哥靠不住,可庆元帝更靠不住,落霞知道,她这样的女人,如果没有强硬的娘家,是没有任何正常男人会要她的,没有靖北王府支撑,她就什么都不是。 看来,她确实是得想点办法了,落霞紧紧的抿着嘴,在不想办法,她非得死在这一场里头。 “蝉儿,更衣,本宫要去见皇后娘娘。”落霞猛的起身,转过头,扯唇一笑。 “是,娘娘。”大宫女蝉儿瞬间低下头,被主子那嗜血的笑容吓的打了个冷颤。 落霞整理衣衫,着大封嫔时的大礼服,挺胸抬头的领着的大队人马往凤兮宫而去,进了内室,她与皇后秘谈良久,不知说了什么,自那天之后,落霞就住进了凤兮宫偏殿,一应衣食皆由凤兮宫掌管。 如此,惶惶十来天过去了。 清晨,林国公府,林子墨的院子里,林二奶奶正抱着宝哥儿为他穿衣,准备着去给婆婆,国公夫人请安。 “菱枝,母亲的身体好些了吗?”门外,林子墨大踏步的进来。 他最近一直准备着刷靖北王,已经一连几天没着家了。 “大夫开了药,一天三顿的喝着,可是母亲担心大哥和妹妹,整夜都睡不安稳呢。”林二奶奶叹了口气,愁容满面。 “你抱着宝儿哥去,有孙子在旁逗趣,母亲兴许能高兴点。”长兄和幼妹的问题,林子墨解决不了,他能做的,也只有送上独生子,年方三岁的宝哥儿,聊解国公夫人的愁心。 “我这不是正要带着宝哥儿去呢吗?。”林二奶奶拍了拍宝哥儿的小屁,股,笑着说。 “待我与你同去。”林子墨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却又猛的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听说昨天楚寻携妻带子回京了,他们在雒阳呆了那么长时间,又跟着妹妹一起秋狩,想必会知道更多内情,他妻子简氏路途中生产,正在坐月子,不能出来,你抽个空去楚府看看,问问清楚安母亲的心。” 这些天,林子墨忙的四马倒窜蹄,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更别说去详细寻问什么了。 “母亲这是病着,下不来床,要不然她早就亲自前往楚府了。”林子墨伤感的叹道。 不往远了说,只说十年前,他嫡母是何等的神采飞扬,光彩照人,可是,经历儿女之事的几番波折,现在头发都白了大半,病的仿佛随时都会咽气一般。 “二爷放心,我明儿就去拜访楚夫人。”林二奶奶心知丈夫尊重嫡母,又见他如此伤感,连忙放下宝儿哥,郑重的应允道:“我定会打听的详详细细。” 林子墨点点头,叮嘱道:“我与楚寻夫妻私交不错,他们此番也是受了苦的,你去的时候,多带几味好的药材,他们初初回京,怕是备不下多少。” “是。”林二奶奶略思索一下,道:“楚夫人刚刚生产,想必虚的很,我便带些月子常用的药,这些二爷不懂,交给我办就是……” “你办事我是放心的,不过白嘱咐一句罢了。”林子墨微微一笑,便打住了这个话题。 夫妻俩看时辰不早,便收拾收拾,带着宝儿哥,一起去给国公夫人请安了。 ☆、第九十六章 是的,历经千辛万苦,九九八十一难,简如一行四人终于回到京城了。 呃,说实话虽然楚寻为了回京瘦了整整一大圈,郭稳婆也瞬间老了十岁一样,但是就简如本身而言,她是没感觉多麻烦就是了。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偶尔喂喂孩子,晚上包的密不透风的被楚寻抱进客栈,虽说路途遥远了点,吃的次了点,但简如还真没觉了多劳累。 京城铜陵街上,随着三年恩科又开,新科状元的出现,‘状元府’这个匾额早就摘下,改成了中规中矩的‘楚府’此时,楚府正堂中,简如正半躺在床上,由着宁玉给她蓖头发。 虽然她早已出了月子,按理说是可以沾水洗身了,但郭稳婆说她恢复的并不算好,还是坐满双月子,日后才不会落下毛病。 其实,简如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问题了,绝对身强体壮,精神抖擞,无奈家里所有人,除了她自己和还不会说话的楚曦之外,全都赞成她继续卧床。 尤其是宁嬷嬷和连思棠,看那架势,完全是恨不得她直接休养一年才好,吓的简如在不敢抱怨。 综合以上的原因,回到京城之后,简如就被打包进了寝室,三天之内,活动范围只在床——马桶,马桶——床两点之间移动。 可以说,除了抱抱孩子算个体力活之外,她连吃饭都有人喂了。 “小姐这奶水可不够啊,曦哥儿现在也只勉强够吃,在大大可怎么办啊?”宁香瞪眼看着楚曦的小手扒着简如的衣襟,真使着吃奶的力,小脸通红着吃奶,不由心疼的说。 她原来嘴上就没把门的,现在嫁了人,更是肆无忌惮了,什么吃奶不吃奶的,说的半点不害臊。 “你,你,长安那老实头是怎么相中你的!”简如恶狠狠的说,她被宁香的眼神盯的汗都要下来了。 “我们是互补。”宁香嫁了人之后脸皮比以前厚了不少,看简如羞恼的样子也不怕,凑到跟前嬉皮笑脸的说。 “我的天,这得亏是把你嫁出去了。”简如虎着脸,最终还没绷住,笑出声来。 虽是为了她的身体好,但这几天的禁闭还是关的她心里憋闷,她知道,宁香是在装模做怪的逗她开心。 因此也很给面子的笑谈起来。 “小姐,要不我去寻人找个奶娘吧。”宁玉看简如心绪略减,这才开口提议道。 小姐这次生产吃了苦,行路途中也没空闲补身子,奶水是少了些,而且,就算不少,宁玉也想找个奶娘代替小姐喂奶,老人都说,奶水是血水所化,是用母体的血脉供养孩子,她家小姐这身子骨,自个儿都供养不过来了,孩子还是暂且后退吧。 反正,以小姐的财力,也不是请不起。 “这……”简如用手拍着曦哥儿的后背,神情有些犹豫,拼命生下的孩子,她是真想自己喂养,前世她是产后血崩而死,生下的龙凤双胞,她连抱都没抱一下,亲生孩子在怀中的感觉,她是一点没感觉过。 而且,听人说,孩子吃谁的奶,就会跟谁亲近,若是她儿子吃了奶娘的奶,日后不跟她亲近了,那她不是哭都找不准调儿了。 可是,她这奶水确实是不够,看着曦哥儿吸的小脸通红,双拳紧握,简如陷入了两难之中。 “楚太太,您别担心,有我在,奶水啥的根本不算事。”正盘腿坐在半塌上四处张望的郭隐婆,听到几人的谈话回过神来,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可不是只会接生这一个行当,年轻的时候我也当过医女,给大户人家伺候过产妇,怎么调理身子,怎么养活孩子,我门儿清。” 郭稳婆积极的自荐,逃往京城的路上,她就觉得这对妻妾有点不对了,可是她一老婆子,背景离乡的想活命就得靠着人家,所以,她就很自觉的闭上嘴,只拿出全身的本事伺候简如和孩子。 一路晃当到京城,她才知道,赶紧这家人,那大妇竟然是个男的,而且,还竟然是个官老爷,这妻妾两人竟然是一对公母,郭稳婆觉得她的世界观瞬间就碎成渣了。 把三观残留的渣渣扫出脑海,郭稳婆开始考虑实绩问题,现在漠北那片儿打的热闹非凡,一时半会儿她恐怕是回不去了,回不去,就得就地安家,可是居京大不易,物价很惊恐,她得吃饭穿衣啊,她得有房子住地儿啊,她又不是神仙,不能餐风饮露活着。 干活挣银子,这是必须的,可是接生这活计,没个三五年的,百十来宗的好名声,谁会请她啊,去旁人家当仆妇,先不说她没门路,就她这岁数,将七十的人了,体力活她也是真干不动,难是逃出来了,可饭碗没着落了。 这么些年稳婆干下来,她手里有些银子,可谁知道琉璃人啥时候能打退啊,万一打个十年八年的,不得饿死她老太太。 这对公母回了京之后,之前那男扮女装的大官儿就不见踪影了,那小妾,不是,那女主子则被无数的丫环婆子包围着,要不是之前一直是她照顾着,有些经验的话,怕是连手都插不上。 这要真成了吃白饭的,人家不赶她也不好意思呆了啊,可是如果出了楚家,她的银子却不够生活,进京这三天,郭稳婆一直纠结在此事当中。 现在,听见宁玉等人一番话,郭稳婆忽然像开了七窍一样,是,她接生的本事是没法在楚府施展,但是,她养生的本事却可以啊。 这楚简氏先天底子不错,可后天了与调养,她儿子则干脆就先天不足,这一大一小两人,一个养不好就是一辈子的药罐子。 大夫可以请,可没得让大夫天天住家的道理,但是她却完全可以胜任啊。 先帮着楚简氏摧奶,调理身体,然后借机去伺候小公子,等小公子大到不需要婆子照顾了,最少也得五六年,那时候,琉璃人肯定早就被打退了。 郭稳婆暗自琢磨着。 “郭大娘,我们小姐身体不好,喂奶不是损精血吗?”宁玉偷偷拉了郭稳婆一把,小声问她。 “没事,有我老婆子看着,保你家小姐养的白胖。”郭稳婆拍着大腿保证,态度相当自信。 听了郭稳婆的大白话,房中的几个人不由的抿嘴笑了起来。 “那就烦劳郭大娘了。”笑了一会儿,简如在床上微微颔首以示请托。 郭稳婆的手艺,简如亲身体会过的,不说别的,一个多月的车马劳顿,她却在郭稳婆的伺候下,没留下半点月子病,只这一点,人家就是有真本事的。 而且,早产的曦儿哥在她的调养下,现在也跟正常的孩子差不多重了,每日都精力旺盛,白天玩,晚上睡,听话的不要不要的,就算人家老太太没有别的附加技能,就养活孩子这本事,就足够简如花大价钱留下她了。 “太太放心,老身肯定尽力。”郭稳婆也是个痛快人,直接跪地磕了个响头,就算是应下了楚家的差事。 曦哥儿喝饱了奶独自睡去,宁香也拉着郭稳婆去给她安排住处,楚府事宜有汪,司两位嬷嬷管理,也不需要简如去管,因此,她便一边拍着曦儿哥,一边跟宁玉说起她离京后这两三年间的事来。 “我到时没想到,老太太这么早就去了。”说到简府的时候,简如忽然感慨了一句。 “哼,有三小姐那位仙女在,老太太还能不早登极乐。”宁玉闻言不屑的撇嘴。 简如回来的第一天,连思棠就上门来看了,并且,还带了两个爆炸性的消息,第一个,是简老太太,简如的亲祖母,她死了,第二个,是简知洲,简如的亲爹,他失踪了。 这两消息,直接就把简如震了,简知洲一贯不着调儿,就不说他了,可简老太太……要知道,前世简老太太可是人瑞,她死了人家还活蹦乱跳的呢,她就离京两年多而已,怎么说死就死了,根本无法相信好不好。 对简如这样大的反应,连思棠无法理解,简老太太说起来七十多的人了,死了有什么值的惊讶的,虽然,简老太太死的确实是奇窍了些。 简老太太是春耕的时候死的,死在去耕神庙的路上,她坐的马车不知怎么地被惊了,马狂奔而出,简老太太从马车里甩出来,直接磕碎了头骨,当场死亡。 妥妥的凶死,而且还是找不到凶手的凶死,被惊的马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至于怎么惊的,也没人看见。 因为简老太太死的很凶煞,怕冲撞活人,所以只停灵了三天就匆匆下葬了,那是春天发生的事,至此也有半年多了。 这半年期间里,因为没有亲娘管着,简知洲用他的恩泽笼罩了简府方圆百里所有的‘不正常’场所,最后,在半个月前,他外出‘恩泽’的时候,消失无踪了。 “当初老太太去世的时候,你不在,现在你回来了,总得找时间回去看看,她终归是你祖母,你得上柱香,在有,你爹没了踪影,你娘一个妇道人家,瑾哥儿又是个孩子,这找人的事,恐怕得姑爷出马才行。”离开之前,连思棠这么跟简如说。 对此,简如也表示了赞同,她毕竟姓简,这个事,她躲不了。 “简玲在靖北王府,还成了什么居士,没证没据的事,别乱说。”简如横了宁玉一眼,简玲恨她恨的不行,现在宁玉又不住在楚府里了,在外头管不住嘴,万一被简玲知道了,报复了,她是鞭长未及。 “要不,你和宁嬷嬷还有长安一起搬到我府里吧。”简如喃喃自语:“对了,还有宁香一家,都住进来我才放心。” “小姐。”宁玉哭笑不得。 宁玉知道,小姐之所以是这样的态度,完全是因为关心她们,而让小姐如此紧张的原因,却是昨天连诚上门拜访时带来的一个消息。 那个消息就是,简老太太,是简玲害死了。 ☆、第九十七章 自前天连思棠上过门后,昨天连诚也来了,他是独自来的,没带楚凝。 楚寻自回京后略安顿了一下就进了宫,直到现在都没回来,按理来说,连诚一个大老爷们来拜访已婚表妹,是应该带着女眷的,更何况那女眷就是表妹小姑子。 但是,自从娶了表妹小姑子,并深刻了解了她是什么性情之后,连诚觉得,这媳妇儿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吧,智商差点还不要紧,可得一说话就罪人这本事是真的要命。 还有他的老岳母,那也不是一般人,仗着个当官的儿子在他家搅风搅雨,跟他娘斗的天昏地暗,而他们家呢,看在楚寻的份儿上,还真不敢下什么狠手。 不过好在他也不是什么蠢货,不着痕迹让人受罪的手段他有的是,连诚看人是相当准的,没几次就抓住了岳母容氏的弱点,只要容氏一闹,他就暗里收拾楚凝,对比于容氏这种经年的老泼妇,楚凝那级别就真的不够看了,更何况那是他媳妇,收拾起来可比岳母明正言顺多了。 几次下来,楚凝吃了暗亏还说不出道理来,只知道打砸骂街,可容氏却是人老经历多,明白这夫妻里头的道道,想想跟儿子媳妇半点不亲,闺女又被人捏在手里了,她就闹出天花又能怎样,憋憋屈屈的,到也暗自叹息着消停下来了。 这一消停,就彻底没在翻过身来,成亲三年有余,连诚虽自讨已将楚凝调,教的指哪儿打哪儿了,可是,鉴于表妹已经厌恶小姑子到把她嫁给自己的程度了,连诚也就没把她往楚府带。 当然,他不是什么好饼,却也能保人一世无忧,吃穿不愁,楚凝呢,相貌普通,品性不佳,却有个当官儿的哥哥,按他俩的条件来说,算是两将就,并不存在谁吃了多大亏的说法。 理虽是如此,但按连诚想来,他是占了大便宜的,表妹为了让他接受楚凝,可是把他安排到了林国公门下做事,虽然他现在还没个正经官身,可宰相门房七品官,林国公不是宰相,他也只是个师爷,可走出门去,却比平常六七品的小官还威风。 这条件,别说让他娶楚凝,就是让他娶容氏,他都愿意。 连诚非常感谢表妹,真实的,没有任何虚假的感激,所以,但凡表妹交代的事,他都会尽全力去查,表妹让他仔细京中的流言消息,盯紧简家那个出家的简玲,连诚也很认真的做了。 表妹走的这三年,他往雒阳送了无数回的信,浪费了很多银子,简老太太磕死的事,他隐晦的猜到了某个惊人的事实,正愁着漠北打成‘那样’,没有商队往那边走,信送不出去的时候,表妹一家华丽丽的回来了。 连诚等了一天,估计着表妹把家里收拾的差不多了,就整装上门了。 他说的,就是简老太太的死因。 自从简玲出家之后,连诚恐怕是关注她关注的最勤的一个人了,从她出家,生病,被欺负,到设计自己名声远波,在被靖北王接进府里,刷名声带暖被窝,一人两用,他都打听的清清楚楚。 甚至,连靖北王迷信,所以特别信任简玲能给他带来好运,所以出入都带着她,使她在靖北王府地位超然的事,连诚都知道。 虽说是表妹逼的简玲出家,让她吃了不少苦头,可表妹一家现在都外放了,却还让他暗搓搓的监视人家,这点连诚是有些不解的,可是直到简老太太出了事,连诚才知道,他这位简三表妹,还真不是个一般人。 因为连家有不少土地,所以春耕那天,他也是去拜了耕神的,而且,很凑巧的,他家的马车就跟在简府马车的后头,他是眼睁睁看着简老太太磕死的,血溅当场,惨烈无比。 当时他吃惊归吃惊,却没起什么别的心思,只以为简老太太是自己倒霉催,才谁都没事,就当磕死了她,可是后来他一打听才知道,赶情那天简府四辆主子坐的马车坏了仨儿,独留下一辆好的,本是准备着一家四口,简老太太,简知洲,连氏带着瑾哥儿一起坐的,可没成想临出门前瑾哥儿起了热,连氏就留下照顾他,没跟着出来。 简知洲本是跟简老太太坐在一起的,可半上嫌气闷,就自个儿出去骑马了,也得亏如此,要不然,他也跑不了。 这是要一网打尽的节奏啊,要不是瑾哥儿起热,简知洲嫌闷,这完全是四个主子一起磕死的结局。 连诚不相信巧合,无数看似巧合的背后都有内情,好端端的,为什么四辆马车坏了仨儿?为什么偏赶上一定要出门的时候坏?往年去耕神庙的路上从没出过事,为什么今年简老太太就惊了马?而且还那么寸的一脑袋磕死了? 一个巧合或许真是巧合,可这一连串的就叫暗算了。 连诚心里发凉,这得多大仇多大恨才要灭人满门啊?简家什么时候招来这么个狠心肠的仇人?原本,他根本没往简玲身上想,毕竟简玲姓简,无论多大矛盾都有血脉在那儿关着,可是真到那天,简老太太下葬的时候,简玲素服来拜,那嘴角的冷笑,面上的寒意…… 尤其是她看着简知洲和连氏时那充满遗憾和仇恨的眼神,简直让连诚不寒而粟。 别人或许没注意到,但连诚却是本能的一直关注着她,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从头到尾全都被连诚看在眼里了。 参加葬礼回来后,连诚开始调查,然后,他知道了,春耕前一天晚上,有人看见靖北王府侧门出来了两个侍卫,随后没多大功夫简府就进了贼。 简老太太磕死的那条路上,连诚也晃忽看见过两个气质英武,面色冷硬的男人。 虽然没什么实际证据,可连诚就是觉得简老太太的死跟简玲有关,说不出理由,这是属于男人的直觉。 简玲恨简老太太的原因无非就是因为简老太太送她进庙里当了姑子,让她受了苦楚,可简老太太会送她出家的根本原因却在简如那儿,一个从犯简玲都下死手灭人全家了,更何况简如这个罪魁祸首了。 综上所述,连诚觉得事情很严重,茫然回京啥也不知道的表妹一家很危险,所以,他就屁颠屁颠的来打小报告了。 “万没想到,表少爷对咱们还挺实心。”宁玉感慨着,遥想当年小姐还抽飞过连少爷的后糟牙,导致他现在一张嘴还黑呼呼的,本以为那时就断了亲,谁诚想还能有今天的成色。 “连诚啊,那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识时务的人,简如笑说。 “小姐,您说老太太真是三小姐让人暗死的吗?”宁玉凑到简如身边,跟做贼似的小声问。 “谁知道呢?”简如摇头,其实她心里到是有两分认同简老太太的事真是简玲干的,毕竟那位算计起人命来从来都没手软过。 前世她当阿飘在简玲身边呆了十多年,但她一直都没弄清楚简玲的心理,面对她们,简玲似乎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她从另一个时空而来,自觉高人一等,从未在这个世界中任何一个人的身上,投入真正的感情。 就简如觉得,简玲似乎把这一切都当成了话本,而她就是写话本的人,她没把这个世界当成真实的,她就是在游戏。 所以,她漠视她们的生死。 不过,简如忽然笑了起来,前世,她死之前,简玲一直顺风顺水,除了最后两年间被她吓死之外,基本没什么闹心事,可是今生,她算是一路不顺,直接滑到庙里去了,也不知道这一连串的不顺心,会不会让她觉得这世界真实一些。 “太太,林二奶奶来了!”有小丫环在门外禀告。 闻言,简如猛的愣住了,眼中充满惊讶。 “快请她进来。”被宁玉轻推了一点,她才反应过来。 “林二奶奶怎么忽然上门了?”看着小丫环反身跑出去,宁玉茫然摸不着头脑。 “大约是为了戚月的事吧。”简如琢磨了一下说道。 “林小姐,唉……”宁玉早就知道了林戚月的事,此时也只有长叹一声,不在说话。 气氛几乎一下就低了下来,似乎连曦哥儿都感觉到了,他哼叽了一声,不自在的动了动,张开小嘴,‘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简如和宁玉几乎一同扑上去,拍胳膊抱腿儿,在顾不上别的了。 林二奶奶进寝室的时候,简如还没把曦哥儿哄好,这位‘小祖宗’正咿咿哑哑的抓着简如的一把头发,玩的高兴哟。 “我这身子不顶事,不能出门迎接二奶奶,真是失礼了。”简如这话听起来挺正常,如果她没被曦哥儿抓的咧着嘴,歪的脑袋的话。 “真是,唉……”怎么拽都拽不出头发,简如羞的脸都红了。 “简妹妹,别急,我也是孩子娘,能怪罪什么。”林二奶奶捂着嘴笑了笑,眼中充满善意。 “来来来,让我看看咱们曦哥儿。”林二奶奶几步上前,坐在简如身边,从头上拔出一个彩色的凤鸾钗,拿到曦哥儿眼前晃当,嘴里还说着:“哥儿,看这儿,好不好看?” 婴儿的眼睛是看不清楚东西和颜色的,不过那流苏晃起来确实明显,曦哥儿眨了眨眼睛,紧紧的盯着那流苏半晌,忽然歪了歪头,伸出手就去够。 终于解放了头发,简如连忙唤人把曦哥儿抱下去让我郭稳婆看着,这才收拾收拾自己,坐正了跟林二奶奶说起话来。 林二奶奶为什么来,简如心里很清楚,没等人家问,她就直接把关于林戚月的所有消息都说了出来,只可惜,虽然是一起秋狩的,可林戚月夫妻早早就出去打猎了,根本就没碰到一起,她知道的也不多。 “那信是景总兵得了,是我从戚月府里摸出来的。”简如说,不管林戚月最后能不能找到,这件事她得先说清楚,这功劳的头一份,是景喻和林戚月。 “我知道了。”林二奶奶感慨的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感动,现在槐洲的庆元帝一系早被屠的一干二净了,景喻养下的那些人也随着石之檀战死了,如果楚氏夫妻把这事瞒下,也不会有人知道。 总算,小姑子没白认这姐姐,林二奶奶背过身擦了擦泪,景喻找到了漠北判国的证据,这两年就算没白干,哪怕是找不回来,是死了,也能像石之檀一样,在史书留个为国捐躬的好名声,庆元帝也必追封,她小姑子好歹有个死后哀荣。 这个时候,没人认为景喻和林戚月还活着,可事实上,林戚月就如同九命猫妖一样,一次一次的刷新着人们对她生存能力的认知。 就在两个人说了半天话,简如表示了对楚寻一去不回的担心之后,林二奶奶态度犹豫的盯了她一会儿,然后才下了决心一样的说:“简妹子,最近这京里不怎么太平,万岁爷着急用人,你相公和我家那个在一块儿,到是不会有事,只是你……” “你要是在城外有庄子,到不如抱着瑾哥儿去庄子住两天,或许,直接住到我府里来也行。”林二奶奶郑重的说。 “姐姐,你是说……”简如倒抽一口凉气,伸手指了指北边。 林二奶奶没回话,只是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同一天的晚上,离楚府不远处的靖北王府前堂里,简玲正拿着一套做工粗陋的,但绝对华丽闪瞎人眼的化妆工具,在一个面貌普通的女人脸上描描画画,表演大变活人给面前的靖北王看。 “王爷,您瞧瞧她,可像郡主?”整整两个时辰过后,简玲拉起‘作品’展示给靖北王,脸上满是自信笑容。 ☆、第九十八章 如果按颜值把女人分成十等,正值花样年华,身量渐成的简玲应该能算上第三等,如果是在小城镇,甚至是在京中低等官员的府里,她都能被赞一句才容貌尚佳,但是在靖北王府,在靖北王这个见过,甚至睡过无数一等,二等绝色美女的男人眼里,将将及芨的简玲嫩的就跟小朋友一样。 不过,一般年老的男人都是爱小萝莉的,更何况简玲还是专业干这样的,那是体娇活好会来事,再加上尼姑的禁忌感和迷信心理的作用,简玲虽进了王府一年有余,独宠的热度略减,但在后院众女眷中,她还是独占鳌头的。 这一点,可以从她独门独院并有小侧门可直达前院靖北王书房来佐证。 可是,简玲并不满足于这一点,在她看来,不转正的小三都是没有前途的,她现在一不是王妃,二不是侧妃,甚至连个侍妾的名头都没有,这太没保障了。 她目前受宠归受宠,但却是以家尼的身份留在王府的,根本没有还俗,靖北王明面上说,她是佛前金莲转世,不愿意让她陷入后院争斗中,可简玲却认为,靖北王其实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对他来说,她不过就是个玩玩就算的野趣儿罢了。 想打破这种局面,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她开足马力,把靖北王从身攻到心,让人正正经经的爱上她,第二,生个孩子,最好是男孩。 生孩子,是女人天生的技能,从表面看起来,似乎比第一条简单的多,要知道,靖北王跟前世大咖的小开男友不同,人家是老而弥坚的政客,从十三岁开荤开始,那是久经花丛,百练成钢,进府一年多,简玲使劲了浑身解数,也没成了人家的‘真爱。’ 可是,简玲却还是选择了第一条,不是因为她年纪小,怕生孩子生死,为了未来,她是有拼一拼的勇气的,可是,一年多将近两年,算好安全期各种勾靖北王来xxoo最后连个假消息都没有…… 联想到靖北王已五十多岁,而且妻妾无数却只有原配生下的一子一女时,简玲有了最坏的预感。 靖北王是被原配阴掉了子孙成群的可能,还是自己本身配件磨损过度导致功能不全这个问题,简玲不想去研究,她想的,是她未来生活保障的问题。 想彻底攻略一个男人,首先要了解他的喜好,跟上他的步调,渗透他的生活,满足他的需要,这是简玲一直遵守的四项原则。 靖北王喜欢能显示他雄风的萝莉,简玲就内里放,荡明面清汤,靖北王喜欢天授人权,涂世万年长存,简玲就装神棍,金莲转世不离口,涂世长存不离手。 反正,靖北王喜欢什么,简玲就是什么。 那一天,阳光明媚,天气晴和,外罩麻布尼姑服,内穿条纹肚兜,绑着五色丝绸,还带着个尾巴的简玲独自一人穿过小侧门,直奔前院准备跟靖北王来场开心的书房角色扮演party…… 将将走到门口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她就听见了里面有两个男人在对话,隐约能听见,说的是漠北和皇宫,还有落霞郡主,一个声音很熟悉。妥妥的靖北王,另一个干巴苍老的声音,她就听不出来了。 想要一个男人认同你,不止是生活上的照顾,如果能在事业上帮助他,那成果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更何况,她现在百分百的漠北一系,又身在京城这个危险之地,槐洲被屠事情闹成这样,说不想了解事情的走向,恐怕三岁孩子都不信。 所以,她犹豫了那么一瞬间,她想听听里面的两个人是怎么说,她发誓,她真的只犹豫了一瞬间,甚至,她什么都没听见呢,书房的门就打开了,两个黑脸侍卫凶神恶煞的把她按倒在地,丝毫没在乎她是靖北王爱宠这一事实。 按倒她的两个侍卫,简玲认识,她谋算简府时,用的就是这两个人,着实花了她大笔的银子,本来准备灭了简府一家,可结果就只磕死了简老太太一个人。 她不满意,还去找过,这两人很不耐烦,却还是满足了她的心愿,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简知洲失了踪,至于连氏,因为她不出门,杀起来就麻烦的很,正巧那时靖北王有事吩咐,这两人就不在理会简玲了。 虽然没有达到最佳理想状态,可是看着连氏抱着瑾哥儿惶惶无助的样子,简玲从心里往外得意,果然,就算经历种种磨难,她也是与众不同的穿越女,受天保佑,简府这种小小的乡绅之家,竟然敢如此对待她,就算是这具身体的亲人,也不能原谅。 等她收服了靖北王,干掉便宜大姐一家,她就算是报了仇了,至于连氏和瑾哥儿……嗯,原本她恨所有姓简的人,现在,既然瑾哥儿躲过这一次,想必命不该绝,他和原身到底是一母同胞,就放过他算了,可是连氏却不行,等瑾哥儿长大了,不需要人照顾之后,她必然要杀掉连氏,以报当初为难之仇。 区区一些土老巴子,都不用王爷出手,只两个侍卫就能跟灭掉臭虫一样灭掉他们,原本,简玲是这样想的,可是,被那两个侍卫按在地上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她跟简府的人没什么两样,撕裂般疼痛的胳膊,脸上沾满的王灰让她明白,在王爷眼里,她也不过就是一个臭虫而已。 看着靖北王挥挥手,极不耐烦的说‘拉下去处理了’的时候,简玲小强般的求生本能终于发挥了作用,几乎是一撇眼间,她就看见了书房里有两个靖北王。 是的,两个靖北王,相貌体型极相似,可仔细一瞧却还是能瞧出不同的两个靖北王,一个正在地上跪着,一个正挥手让人‘处理她’。 几乎是本能的,她就喊出了:‘我能把他画的跟王爷一模一样。’这句话。 就是这句话,救了她的命。 曾经,初到这个世界时,为了赚银子,她默背出不少现代基础化妆品的配方,她本身就是化妆师,而且还是圈儿里颇有名望的化妆师,做为一个化妆师,熟悉化妆品,甚至是自制独有化妆品的事,并不少见。 穿越到古代,她又翻出不少早就失传的古方,她在化妆上很有天赋,否则不可能只学了三五年就成了大咖的专业化妆师,融洽古今之后,更是超越前世几倍了。 简玲觉得,如果能穿回现代,那么,她绝对可以成了世界最顶尖的化妆师。 可惜,她穿不回去,所以只能自制化妆品,寻找机会赚上大笔银子,她相信,这个原始世界的女人绝对会为她做出的东西所疯狂。 想的挺好,但没有门路东西在好也没用,她一小丫头片子,出府都费事,写出的方子又有哪个大商铺会理,什么紧肤水,润肤露,眼影粉,腮红液,这些大掌柜连听都没听过,她要价还高,谁会花大价钱去买啊。 在说了,这是往女人脸上抹的东西,何是等闲,万一给人抹坏了,谁负责?打不完的官司。 简如的方子能送进连思棠的铺子,那是因为有亲戚关系在那儿,连思棠信任简如这个人,换一个陌生人,别说是宫廷古方,就是皇后现抹的,连思棠也不敢信。 往脸上抹的东西,哪个不是经过十年百年的传承,尤其是有些名声的铺子,不经过无数人的试验,根本不敢把东西投放到市场。 至于那街角巷边的胭脂店,遍布全城的小杂货铺子,人家进些中低档的胭脂不好吗?干嘛要花大价钱买那不知好坏的配方,谁知道是真是假,会不会惹祸砸手里? 更何况,就算有想拼一把,搏出个百年老号的中等铺子,他们出的那百十两的买断银子,也绝符合不了简玲的心理价位。 于是,真赚钱的无数配方就囤在了简玲的手上,索性,她是真喜欢化妆,在简府也吃喝不愁,月钱丰厚,陆陆续续的,就自制了些备用。 等到了靖北王府之后,后院争宠,暗剑刀光,何等凶残,不自带柔光处理,美图xx,她这中等偏上的姿色怎么艳压群芳? 所以,她惜重金制作出了无数化妆品和一整套化妆工具,俱都是镶金带银,绝对华丽高端。 化妆术不止能让丑女瞬间变天仙,它还能以阴影和层次达到修整脸型,加深轮廓,甚至是改变五官角度这样的神奇效果,甚至,如果条件允许,能做出硅胶模的话,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也完全不成问题。 当然,大燕这设计条件,把简玲榨干了也做不出硅胶模,但即使如此,展现在眼前的,和落霞最起码有九成相像的女人,也让靖北王叹为观止。 “这比起传说中的□□都不次了吧。”靖北王抚须长叹。 “□□可进不了皇宫。”徐师爷指着装成落霞的女人赞道。 靖北王合掌大笑,然后便问那女人:“怎么样?你可是学会了?” “回王爷,属下学会了。”那女人跪地回道,不管是神态,还是声音都和落霞一模一样。 “好,即是如此,你就把她带下去,在跟她好好学学吧。”靖北王摆了摆手,用眼撇了一下简玲。 “是。”那女人起身,回望简玲。 “王爷,这是怎么……”简玲被那女人冷硬的眼神盯的汗都下来了,忙扔下化妆工具,贴到靖北王身上,娇声道:“王爷,您是恼了奴吗?” “怎么会呢?本王高兴还来不及呢。”靖北王轻抚着怀中的幼嫩的娇躬,温声道:“你是有本事的,本王怎么会恼你呢?本王啊,最喜欢有本事的人了。” “来,接住这个。”靖北王试意手下捡起化妆工具,笑着递到简玲手里:“这是你的本事,好好拿着。”看着简玲呆呆的接住化妆工具,不自觉的打着冷颤,靖北王轻拍着她的脸道:“来,妙莲,听话,跟着零三,她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知道了吗?” “是,奴知道了!”简玲被靖北王温和到阴森的语气吓到了,她控制着脸皮,深福了一礼,就被冷面零三连扶带拉的拖出去了。 “唉。”看着爱宠和暗卫走出去,靖北王摇了摇头,忽然叹了口气。 “世子心性果决,王爷只要能离开京城,漠北眼见大事可成,何故愁眉不展?”徐师爷悠悠的劝着,心里暗道晦气,他们可眼瞧着就要跑了,不说喜气洋洋,起码也别唉声叹气啊,生怕人家抓不住咋的,多不吉利啊。 靖北王没回话,只看了一眼简玲留在桌子上的化妆品。 “属下知道,王爷是担心郡主,但事有可为而不可为,为了王爷的安全和漠北的未来,郡主想必能够理解。”徐师父安慰道。 “是啊,本王派了零三进宫,算是全了父女之情,落霞生死于否,全看天定了。”靖北王收回视线。背手而立。 书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第九十九章 看着靖北王一副为儿女受尽苦累,不畏艰险的样子,徐师爷暗自皱了皱眉,啐了一口。 什么全了父女情意?虚情假意吧,若真那么在乎落霞郡主,为何不早早让零三进宫,把人替出来,说什么在他们跑的时候,在让零三相认,让落霞郡主借机混出宫来?先不说这样能不能混出宫来?就说落霞郡主混出来之后,一个人在京城里怎么生存? 连暗线都没留下一个,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 徐师爷是涂清安排在靖北王身边的人,回想起以前,世子爷因军需不足差点被琉璃人生擒,而靖北王却把死京中人脉,不肯放手的事,徐师爷深深厌恶。 漠北不缺人口,不缺土地,不缺兵力,不缺马匹,甚至都不缺粮食,涂家缺的,就是铁器,但是也不知是犯了什么天灾,漠北一洲之地,甚至是邻近的槐洲,翼洲都无一丝矿脉。 金矿,银矿涂清不敢去想,哪怕有个铁矿都行,可是他们几乎了挖遍三洲,还是连个铁块都没找到。 没有金银矿,漠北勉强不在乎,涂世几辈积累,漠北还不算缺钱,但是,没有铁矿却真心要命。 没有铁矿,可不止是意味着百姓得高价买菜刀,锄头等物,那还意味着漠北军人手中没有兵器,身上没有盔甲。 漠北对外喧称有八十万大军,当然,那是虚报,要军晌用的,但是,没有八十万,二三十万总是有的,没有铁矿的漠北,要花多少银子才能把这二三十万的大军装备完全。 要知道,盐,铁这两种东西可是朝廷专卖,是禁止商人出售的。 当然,有利益就有买卖,朝廷不让买也有走,私的,可是,道上好汉要个百十把好刀,十来件盔甲就够了,漠北,二三十万的军需,谁能走,私的了。 想要铁器,漠北只能向朝廷上表,说白了,他们只能用军需的名义向朝廷高价买。 漠北国中国,他们不反,只是因为兵器少,打不了持久仗,万一跟大燕打起来,琉璃人从旁骚扰,他们被两面夹攻,不合算,而大燕呢,想撤藩,想断漠北铁器,但又怕琉璃人进边,漠北通敌判国,要知道,大燕军队虽然人多,却久不经战事,跟漠北军没得比,至于琉璃人,他们对漠北又惧又恨,即勾着漠北占大燕的便宜,又怕漠北闪他们一道,和大燕合伙直接灭了他们的国。 这是死循环,也是永远稳固的三角关系。 但是,一个涂清,一个庆元帝,这俩儿有野心,又不走寻常路的,先后打破了这样的关系。 涂清勾结琉璃,即保存了漠北的兵力,又以两方结盟来威逼庆元帝下旨,让漠北成为真正的国中国,而庆元帝呢,本就存着干一番大事业,力压先皇的打算…… 于是,先往漠北眼里扎钉子,后又当朝宣布撤藩,两个都是年轻人,火盛气旺,可不就较起劲儿来了吗? 现在这个局面,还在两可之间,漠北虽无视了琉璃人犯边,但到底还是出兵把敌人压在了槐洲境内,没在让其往内陆进攻,如果这个时候,庆元帝下旨,说句贺氏皇族永不撤藩,那涂清百分百屁颠屁颠的把琉璃人打回老家,从此成为庆元帝最坚实的拥护者,用尽全力保他成为千古一帝。 千古一帝说话好使啊。 当然,反过来说,如果庆元帝坚持撤藩,涂清也绝不会客气,百分百造了他的反。 如果是略软弱的皇帝,哪怕是先帝,靖北王都不会在这个时候逃离京城,他离开漠北两年,琉璃人一事又都是涂清掌管的,现在回去也抓不回权势,等着被架空而已,还不如留在京中为漠北周旋,虽然危险了点,但却是妥妥的首功。 先帝性子善忍,人也温和,说白了就是有点弱,靖北王和他君臣多年,对其了解甚深,他最少有八成把握,先帝会把这事忍下,先赶琉璃人出境,还天下太平,然后在慢慢的图谋后事。 可是现在,在位的不是先帝,庆元帝的画风,靖北王真心把握不住,未登基前,这位表现的就像个有那么丁点本事的纨绔,这也是漠北会扶持他的真正原因,可登基之后,他画风突变,成了个井货,横竖都二,还是又愣又二。 管不了权势不权势了,这愣货皇帝要是真犯了虎劲,不管百姓死活,国家安危,拿他祭了撤藩的旗,那他冤不冤啊! 就算最后漠北造反成功,涂清成了新皇,那他也是死了,也成了先帝了! 跑,必须跑,不跑一定会被吊打!这是看见儿子写的最后通碟后,靖北王下的决定。 既然关系着自己的性命,那他只能对宝贝闺女说抱歉了,不过,到底是唯一的女儿,他的血脉,所以,他还是派了死忠的暗卫零三进宫,期待闺女能逃出生天。 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这是徐师爷对靖北王这番做为下的定义,不过,王爷那个小宠尼姑到是有一手好本事,他们虽有路引,也买通了城门官,但到底不怎么把握,有那小尼姑一手改容之术,到是简单了不少。 王爷的替身,相貌身材自是挑的于王爷最相像的,又养了好些年,举止仪态都没什么大差错,在有那小尼姑娘改容润色,到时候让替身进宫吸引注意力,他们一群人偷偷出城,徐师爷点点头,虽然简陋,但好歹有了五六的把握,比他先前以为的肯定死儿这好多了。 “本王去年已秘密送出一批铁器,若不是这批铁器,想必清儿也没如今的底气。”靖北王志得意满的笑道。 “漠北有今日,全是依仗王爷。”徐师爷连忙恭维。 若不是你死把着京中人脉不松嘴,世子爷早就君临天下了,你弄回来的那点铁器,够多少人的军需啊,世子爷早从草原,陌洲和西临洲弄到铁矿了,等着你,黄花菜都凉了! 太不要脸了,多大鼻子啊,徐师爷暗呸一声。 庆元三年十一月八号,深秋正午时分,早朝已散,群臣告退,乾坤殿里,只剩下庆元帝,林子墨和楚寻君臣三人。 “妈蛋啊,朕要把靖北王祭旗,朕要御驾亲征,谁也别拦着朕。”庆元帝站在龙椅上,举手做自由女神状,面目狰狞,气冲云霄,颇有谁敢拦着就要咬谁的架式。 “万岁,没人拦您。”林子墨无力的挥挥手,满是疲惫的说:“您还是快下来吧,小心在摔着。”这都闹半个时辰,他的心脏受的了,耳膜也快受不了了。 此话一出,就跟诅咒一样,庆元帝因为太过激动,一步就从龙椅上迈了下来,就地来了个大劈叉,一腿龙椅,一腿地,一瞬间,整个乾坤殿都回荡着皇帝发自内心的惨嚎声。 蛋碎,他仿佛听见了蛋碎的声音,林子墨捂着脸,不忍去看。 “万岁。”对比林子墨,楚寻的忠君之义和同情心还是强烈一些的,看见庆元帝的惨状,他连忙上前,合着首领太监两人小心翼翼把庆元帝给扶起来。 跪坐在地上,一手捂蛋,一手捂脸,庆元帝已经顾不上生气了,他趴在龙椅上,不停的用头撞着椅腿,实在是疼的没着没落了。 首领太监默默退到角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字不吐,一声不吭。 楚寻也静跪在庆元帝身边,张了张嘴又闭上,心里琢磨了一圈儿,到底没敢把‘不如找个太医看看’的话说出来。 到不是太医不能开个止‘那里’疼的药,而是,着实丢不起那个人啊。 林子墨上前轻轻拍了拍庆元帝的背,无声的表示着安慰,今天是皇上的倒霉日,申诉涂清治边不严,派林子建,也就是他哥哥同领槐洲,漠北两地之兵的折子被朝臣撅了回来,还有不长眼的启奏让皇上下令永不撤藩。 折子撅回来还在其次,永不撤藩这四个字,真是捅到庆元帝的菊花上了。 这种以为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时候,发现下边还有个人威胁着你,甚至隐隐与你持平的感觉,就够糟糕的了,现在,还扯了蛋,林子墨低着头,同情的安抚着庆元帝。 “把靖北王府给朕围了,把靖北王抓进宫来。”庆元帝一字一顿,满是血泪的说。 “这……”林子墨的手僵在半空,现在这情况,涂清还没反,朝臣又反对,围了靖北王府?皇帝是打算扯下和平的面沙,跟漠北正面撕x了? 楚寻没动,却也微微抬了抬眼,以示对庆元帝这个决定的重视。 就在这两位准备逼问庆元帝到底是气愤之言,还是真心之语时,两个小太监一起跪在殿外,同声禀告到: “靖北王入宫,求见万岁爷。” “皇后请万岁至凤兮殿,说静嫔有要事禀告。” 靖北王?静嫔?这父女俩怎么凑到一块来了?林子墨和楚寻对视一眼,满是不解。 这时,庆元帝好像缓过来一些了,他站起来,握住下摆,狠狠蹲了蹲,然后寻问小太监,得知靖北王正老老实实等在南书房,未见焦急,而皇后却派了贴身大宫女前来请人,而且特意说明是静嫔有要事禀告。 于是,庆元帝去了凤兮宫,他了解皇后那人,没什么破天的事,这位从不来前殿请人。 庆元帝迈着四方步,大摇大摆的去了后宫,乾坤殿中,徒留下两位心腹朝臣和背景板一样的太监们。 妈蛋的,你后宫赏美女了,他这好几天没看见媳妇儿了,楚寻恶狠狠的看着庆元帝的背景,无声的吐糟着。 玩什么情同兄弟,抵足同眠啊,跟你不熟好不好?想奖励他带信回来,放他回家不行吗?他很担心媳妇儿儿子啊。 怎么?以为他不知道这位万岁是担心他被漠北收买,又不想冷了忠臣的心,这才把他困在皇宫里。 “说起来,自回京后,楚大人好像就进了皇宫,一直没回府是不是?”干呆着也是无趣,林子墨索性开口聊起天来。 楚寻翻了个白眼没回话,哪疼扎哪啊,当他不想回府啊,烦着呢,没看见吗? “楚大夫不用担心,内人曾前往楚府见过尊夫人,说她休养的很好,还有曦哥儿,说是找了御医看过,也健康的很。”林子墨没在意楚寻的冷淡,接着说。 “多谢林大人告知了。”虽然内心嫉妒恨着林子墨可以离宫回家,但表面上,楚寻还是风轻云淡的道着谢。 “无妨无妨,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我听内人说过,昨日尊夫人抱着孩子回了娘家,楚大人也知道,最近京里不太平,回娘家呆两天也好事。”林子墨挥挥手,平淡的道。 楚寻一愣,转头却想最近京里闹哄哄的,媳妇儿带着儿子到城外避避也好,免得最后真闹起来媳妇儿担心他,想明白这一点,他便笑眯眯的对林子墨说:“我与内子刚回京,她身子又不好,诸事不通,多谢林大人和尊夫人的照顾了。” 林子墨摇头,刚想说‘咱俩家的关系,说那客气话干什么?’的时候,外头就有小太监三步并做两步的跑进殿来,然后一跟头摔在地上,唇无血色,脸色苍白的好像见了鬼似的哆嗦着。 还没等首领太监出声呵斥,那小太监就瞪着充满血丝的大眼,用天塌了一样的声音嘶叫着: “不好了,不好了,万岁爷被静嫔娘娘刺杀了!” ☆、第一百章 这一声简直惊破天地,轰的乾坤殿如同地震重灾区一样,一片狼藉。 “皇上龙体是否有损?”关键时刻,还是世家子弟经的多,撑的住,在楚寻还被震的没回过神的时候,林子墨已经一个健步冲上去抓住小太监的衣领,沉声问道。 问是否有损?就是在问庆元帝有没有被刺死?这是个迂回的说话,他总不能问庆元帝咽没咽气吧。 “万岁,万岁被刺中胸口,倒地时又磕了龙首,正昏迷着,现下传了太医,正在诊治,皇后令奴才来告知林大人,请林大人便宜行事。”小太监说的很清楚,看得出是经过不少历练的,但却依然说的哆哆嗦嗦。 “封锁消息,皇上被刺之事绝不能传出去,夏总领,劳你看管住宫人,在请皇后下中宫笺表,请京中三品以上官员的女眷全数进宫,太医院全数御医救治皇上,对外宣称二皇子有恙,还有靖北王,命人擒住他。”林子墨咬着牙一道道的下令。 庆元帝的弟弟们年纪还小,就是不小也没人敢用他们,于是,林子墨就成了他唯一的表亲,在庆元帝昏迷的时候,他就成了皇后的希望。 “是,奴才遵命。”夏总领,也就是首领太监看了林子墨一眼,然后又低下头领了命,脸色虽苍白,却依然很镇定的退下。 “那,那靖北王是假的,是替身,万岁的贴身侍卫说,那是静嫔禀告的,静嫔还说,靖北王今日就要逃出京城。”小太监咽着吐沫,趴跪在地上提醒道。 “什么,说清楚些?”楚寻喝问道,林子墨正目狰狞的低头思考,没注意那小太监,但楚寻却一直盯着他,此时,小太监一说话,他就一耳朵听了个正着。 “静嫔说知道靖北王逃跑的路线,说要让万岁赐下免死金牌,然后只说给万岁一个人听,万岁就避退左右,只留下贴身侍卫,这才让静嫔得了机会,能刺王杀驾。”小太监提高了声调。 “提审静嫔,封锁城门。”楚寻当机立断。 林子墨闻言点了点头,两人对视一眼,转头分别行事去了。 凤兮宫里,皇后正坐在凤塌边,用手帕轻轻擦着庆元帝额头上的冷汗,她面色冷静,眼神专注,仿佛在做世界上最重要的事一样,她的脚边,乌鸦鸦的跪着一群人,最显眼的就是太医院院正。 “毕太医,万岁情况如何?”皇后伸手拉了拉被子,盖住庆元帝露出的手臂,眼不抬,头不转,语气却莫名威仪,令人生畏。 “万岁胸前伤口虽深,但却避过了要害,并不要紧,只是,万岁躲避刺杀时,不小心磕了龙首……”毕太医小心斟酌着措词,他抬头看了一眼皇后的神情,发现皇后虽面色平淡,可神态却如当今登基那日,帝后同临乾坤殿受万民朝拜时那般,母仪天下,气势磅礴。 匆匆低下头不敢在看,毕太医接着说:“经微臣等人开方,万岁三天之内应会清醒,微臣敢用性命做保。”声音竟有几分颤抖。 “嗯,知道了,熬药去吧。”皇后轻淡的说,暗地却松了一口气,知道庆元帝并没直接被自己磕死,她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 低头看了看额头红肿,胸口缠布的丈夫,皇后伸出手,爱怜的抚了抚他的脸颊,心说:叫你丫看不起女人,这下好,被捅了吧! 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成亲这么多年,做为天下最了解庆元帝的女人,皇后知道,她的丈夫内心深处其实是看不起女人的,并不是贬低人格,无视价值的看不起,而是从能力上来说,他不相信女人能办什么大事。 这个根儿得从庆元帝的生母林嫔身上找,林嫔,现任林国公的庶妹,那是真正的软弱无能,除了哭之外啥也不会的人。 林嫔入宫的份位不过是贵人,进了先太德妃的凌霄宫,在先太德妃的保护下,她才生下了一子一女,得封嫔位。 可惜,先太德妃只保护了母子三人几年,就自个得病死了,德妃刚一死,林嫔就感受到了深宫满满的恶意,本来,她子女双全,娘家给力,虽说因本身个性不受宠,但也不会有人真敢怎么着她,左不过就是几句刻薄话,一个白果眼而已。 但是,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不过半年之间,林嫔竟生生的把自己憋屈死了,不带渗假的,真真的,先皇后查完先皇查,先皇查完庆元帝也查,宫里地皮都翻遍了,但事实就是,没任何人害林嫔,她是真憋屈死的。 脉案上讲,那叫郁结于心。 林嫔死时庆元帝已经八岁了,什么事都懂了,自得知林嫔死于郁结于心后,他就在没相信过女人的承受能力和办事能力。 庆元帝疼爱妹妹,敬爱妻子,可是军国大事,他却从不跟她们商量,她们能做的,就只是享受,或承受后果,想到此,皇后苦笑一声,也怪不得庆元帝,结缡十多年,她这个正妻除了管理后院外,也是真的没有什么大才,无法扭转庆元帝的印象。 看不起女人就看不起女人吧,反正这个世界有能力参与大事的女人也没几个,皇后内心虽有几分别扭,但也没当成把此当成大事对待。 可现在,皇后肠子都悔青了,就是因为这轻视,再加上她一个犹豫,没开口劝,就让庆元帝吃了这样的大亏,显些动摇了国本。 靖北王造了反,宫里的静嫔在不自知的情况被暗自看管在千芳阁,后来,静嫔说要投靠皇帝,用漠北的军防来换取生存的机会,皇后觉得有些不妥,但庆元帝却没当回事,只令静嫔移居凤兮宫侧殿,派一队侍卫看守,让其默写军防,而今次,静嫔请安时突然说,靖北王要在今日逃走,进宫的是个替身。 这是大事,皇后不敢待慢,连忙让人去请庆元帝,可庆元帝来了之后,静嫔却说靖北王的动向,她只会单独禀告给皇上。而庆元帝也没做他想,直接就把众人遣了出去。 皇后恍惚的走出正殿的门,心里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正想回去在劝,可来不及了,庆元帝已经被刺了。 女人能顶半边天,静嫔更是能顶多半个,这得亏庆元帝多少练过,躲的及时,侍卫们又是真精忠报国,不畏生死,要不然,静嫔这一刺之下,大燕的天就真换了,她的儿子最大的才八岁,就算最后登了基,也是幼主,漠北那边就不用打了,人家直接就画地而治,她们孤儿寡母的也没办法了。 “你啊,你啊!”皇后吡着牙,狠点了庆元帝的鼻尖两下,气愤的小声骂。 “娘娘,外头林大人让提审静嫔。”有近侍上前小声禀告道。 皇后闻言,面色一正,连忙说道:“提她去吧。” 皇后知道,庆元帝最信任的,即不是她,也不是亲舅舅林国公,而是庶出二表弟林子墨。 林子墨跟庆元帝年纪相当,七岁给他伴读,陪伴他走过深宫中最难熬的十年,不计后果的助他,帮他,甚至绑了整个国公府为他夺嫡,皇后知道,就算是她本人,都不一定有林子墨在庆元帝心中重要。 所以,一旦出事,皇后第一个要找的就是林子墨,当然,这是庆元帝看似没什么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如果庆元帝当场磕死了,那么皇后做的,决对是封锁现场,然后急招娘家人进宫。 呃,这么看来,其实庆元帝信任林子墨还真是信对了。 “是,娘娘。”听了皇后的令,两个嬷嬷就上前去抓,被侍卫捆的跟螃蟹一样的静嫔。 静嫔也不挣扎,只是闭着眼如死人般一动不动,可是,静嫔到底是个大活人,又长的颇为高壮,两个嬷嬷提拉间就不免蹭磨到,静嫔一声不吭,两位嬷嬷却发现了不对。 “娘娘,这静嫔,好像是,是假的。” 跟侍卫撕斗时,静嫔的发髻散乱开,脸型早有变化,只是众人忙活着庆元帝,没人注意到罢了,现下,擦蹭之间,她脸上的粉妆也磨掉不少,近距离之下,伪装自然被识破。 “假的?”皇后豁的站起身,快步走到‘静嫔’身前,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迫其抬起头来,两人目光对视,皇后猛的抽了一口气,扬手狠狠给了‘静嫔’一个耳光。 ‘静嫔’双手受捆,一下就被扇的侧倒在地,为防止自尽,她口中塞了东西,本应显不出脸部表情,但不知怎地,她的眼角神态仿佛大笑一般。 “混帐。”皇后恶狠狠的骂,骂旁人,也骂自己,竟然没看出静嫔不对来,明明只要对视一眼,这个假货眼中的冷静和平淡都是真静嫔没有的,只要对视一眼,她就能看出来。 “娘,娘娘……”贴身宫女怯怯的喊。 皇后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平复了情绪,在睁眼时,她又成了那个雍容华丽,母仪天下的国母。 “把她带下去,交给林大人,事情说清楚。”皇后吩咐道:“封锁宫门,无令牌者,谁都不许进出。” “诺。”宫人们你望望我,我瞧瞧你,最终都低头应允,自去办事了。 “娘娘,陛下的药好了。”太医进门,躬身禀告道。 “放下吧,本宫亲自来喂。”皇后接过药碗,回身坐在凤塌上,用纯银的板子,别开皇上的嘴,慢慢的一勺勺的喂进去,满脸的心疼和担心。 凤兮宫留守人员齐齐打了个冷颤,皇后娘娘的表情明明那么温和,那么端庄,为毛她们感觉这么害怕呢? 假静嫔,真零三被送到慎刑司后,林子墨和楚寻自然是十八般酷刑,都让行家里手去使,零三□□一刻钟,最后终于挺不住,不负重望的招了。 得到了靖北王的逃跑路线,两人撒马离开皇宫领兵寻人,拿人,而皇后呢,也照顾皇上之余,令首领太监封锁后宫,全力找寻着静嫔。 靖北王一行人现在何处,是否落网还不得而知,但后宫翻天挖地搜找的静嫔——落霞郡主此刻却穿着粗布麻衣,站在京北贫民区一间老旧的小院门口,望着城门的方向,喃喃自语着: “父王,您是‘慈父’,最是疼爱我们,所以,这一次您就算是为了哥哥,和我做最后一次供献吧。” 她抬头看向天空,几乎是轻不可闻的说:“九泉之下,您可别怨我。” ☆、第一百零一章 几个大兵从拐角处匆匆走来,落霞连忙关上院门,几步迈进厨房,往脸上细细的抹了些窝底灰,又临着水缸照了照,这才安心的回了屋。 听零三说,她那手变脸的本事是跟着简玲学的,果真是很有用,可惜,无论中简玲还是零三,都不在她身边,她也只能用窝底灰凑活凑活了。 简玲在父王那儿,她够不着,零三要为刺杀皇上,吸引侍卫,让她得以逃出皇宫,然后,在暴露父王出城路线,引京中兵力追捕父王,她才能顺利到达这个小院。 贫民区,巨量流动人口,三教九流,拐子小偷,藏几个人,简直易如反常。 当初,以投诚的名义进凤兮宫,她抱的是两手准备,皇帝赢她就靠投诚的功夹着尾巴渡日,亲哥赢她就杀个把人然后起飞智跑。 当然,她似乎完全可以从千芳阁跑,不必经过凤兮宫这一道儿,可是,既然漠北都已经这种情况了,千芳阁和凤兮宫还有区别吗?无非就是一个看守在明处,一个在暗处罢了。 原本总宅在千芳阁还没有感觉,可出阁去凤兮宫时,她才感觉到暗地里那一双双精亮的眼睛。 她在宫里有一个替身,就混在粗使里,相貌跟她不像,但身量却几乎相同,如果庆元帝执意要杀她祭旗,那么,她就会找机会刺杀皇后的两个儿子,然后借乱用替身逃走。 当然,这很危险,几乎是九死一生,但怎么也比坐以待毙强,落霞郡主骨子里是有一些狼性的,不让她活,她就要拉垫背的,而且要拉最让人疼,最剜人心的人陪葬。 本来,她已经做好了能跑就跑,跑不了就轰轰隆隆拉人同归于尽的准备,可是没想到,她父王却送了零三给她,还是一个初步掌握了几种变脸术的零三。 零三是她的人,是她安插在父王身边最深的钉子,所以,进得宫来,零三就毫无保留的把底儿全交代了:靖北王让她进宫,假扮郡主,刺杀庆元帝,至于落霞郡主是否会被连累,最后是什么结果,靖北王并不关心,只是简单吩咐了一句,尽量保护郡主安全。 落霞郡主就呵呵了,平时玩玩父慈女孝还行,这种关键撕x时刻,还弄这种形式,恶不恶心啊?看她,算计爹就算计爹,简单直爽,毫不掩饰。 庆元帝不能杀,杀了他就算大燕亡了国,在京城的她也跑不了,在能活命的情况下,她才不会舍已为人,所以,零三力度略减,庆元帝重伤,而她,则在庆元帝被刺的瞬间,化妆成凤兮宫粗使哭喊着跑出去叫太医。 计划赶不上变化,她不知道庆元帝躲了一下,闪过了要害,如果不是他自己把自己磕的重度昏迷的话,落霞肯定是跑不出去的。 零三不死,一刻钟后她就会透露出靖北王的出逃路线,借着宫里抓靖北王的时机,落霞安全的到达了这座小院。 京城的人脉,暗线,卧底,商铺,父王藏着瞒着,她们兄妹俩谁都不知道,不过,好在她跟父王一起上的京,里外里安插了不少人手,多少也给得到了些消息,这两年多的时间,左一个右一个的,她到把这些东西摸的七七八八了。 京城,是大燕的心脏,这个关键位置,她必须抓在手里,才能在涂清赢的时候占上先机,在他输的时候提前安排退路。 综合所有的条件,她的父王,不要留在京城,也不要回要漠北,这样,才是最好。 ‘吱’,一声门响,一个挑着担子,膀大腰圆的货郎汉走了进来,左右看看无人后便紧关上门,才凑到落霞身边。 “郡主,城门那边闹起来了。”他说。 “哦,结果怎么样?”落霞抬眼问。 这汉子是落霞心腹中的心腹,是被她派出去关注靖北王一行人的。 “郡主,王爷一行四十几人分散离京,打探的那一部分已经出城了,但王爷却被堵在城门口,侍卫拼死护着王爷逃走,却没成功,王爷……”汉子面色有些难看,语气却还算沉稳,他顿了顿,沉声说:“王爷归天了。” 落霞郡主瞳孔一缩,脸皮不自禁的抽动了两下:“王爷,是怎么归天的?”此刻,她已经不在叫靖北王父王,而是改称王爷了,或许,她潜意识里也不想,或许不敢在去叫父王了吧。 “是楚寻,王爷本已快马奔出城外,那楚寻却拿了弓箭,一箭正中王爷后心,王爷从马背上摔下来,头着的地。”汉子垂下头,不敢去看落霞的正脸。 落霞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站在那儿,半眯着眼,垂眸看着院中的黄土,浑身散发着阴郁的气息,不知在想些什么。 “郡主……”高大壮的汉子做小妇人状,战战兢兢的喊着。 “日后不要在叫我郡主了,叫我声苏娘子就行了。”苏是落霞早逝生母的姓,在外行走时,不方便透露身份时,他们兄妹都用这个姓作假。 简单吩咐一身,落霞转身回屋,看似很平静,可行动间却还是有些僵硬。 “唉,属下知道了,郡,苏娘子。”汉子呆愣愣的枯站了倾刻,才反应过来的,对着屋门恭声回道。 可惜,屋里一片寂静,根本没有任何应声。 城里,靖北王的尸体被楚寻扣上流寇的名义拉进皇宫,坐等庆元帝苏醒后定下罪名,城外,简玲和十来个壮年灰头土脸,形容狼狈的跑进了官道旁的小树林。 “师父,王爷死了,咱们怎么办啊?”侍卫中最壮实的男人面色阴沉,声音嘶哑的问。 “除了回漠北还能怎么办?庆元帝以多欺少,咱们血战未果,世子爷也不会坏罪咱们。”徐师爷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态度自然,语气坚定,就好像他没躲在草稞里看着靖北王被人射死一样。 他们这一行人,连侍卫带主子,还有女人一共四十多个,全凑在一起实在太显眼,所以便分开走,徐师爷一行,带着简玲和十来个武力值不高的侍卫探路,有男人有女人的比较不容易被怀疑,而靖北王呢,他和中坚力量们压后,原本,他们是这么计算的。 可是,没想到,探路的悄无声息的跑出来了,而压后的却让人连窝给端了。 ‘寸啊,来的怎么这么寸啊,哪怕晚来一刻钟,他们就跑走了。’徐师爷悔的肠子都青了,当初他们那么小心翼翼的到底是在干嘛,还分头行动,一窝蜂的话说不定就全出来了。 “回漠北?咱们怎么回漠北?啥都没了。”壮实侍卫狠狠搓着手说。 他们探路时是轻装出发,行囊银子全在后头的人身上,当时是怕被城门官搜出来,所以啥都没带,可现,跑出来就抓瞎了。 吃食就不说了,他们现在连身换洗衣服都没有,这一身破衣烂衫,他们还是那样的身份,想花银子买都买不来,更何况,他们身上还没有多少银子。 行抢?他们一共才十来个人?抢大户,抢不过!抢农家,怕是连身服都凑不齐,更何况,这是京城周边,在低调都不觉的窝囊的地方,连续行抢,是生怕庆元帝抓不着他们吧。 他们没马没车,光靠双脚想走出京城范围起码要六七天,难道要行乞?壮实侍卫绝望的打算,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环视了周围的兄弟们,除了干巴瘦的好像要升天的徐师爷和真正化缘为生的尼姑简玲,剩下的他们,可全是膀大腰圆的壮汉,哪家粮食嫌多,能舍给他们啊。 “不急不急,困难归困难,但咱们人多,打些野味儿也使得,不过六七天,忍忍就过去了。”徐师爷拍了拍软成面条的老腿,鼓励着众人的气势。 他知道难,可是没办法,他只带了二两银子,还是用来赏下人的小银锞子,没赏出去才留着。 “身上有多少银子,都拿出来凑凑。”徐师爷建议道。 在靖北王府,徐师爷是很有威信的,他这么一说,众人就凑上去把他团团围住,里外掏翻。 都是粗拉拉的大老爷们,王府管吃管住,哪个耐烦在身上挂着荷包零碎,十几个人,袜子都翻过了,不过找出了十二两八钱的银子。 十二两八钱银子,要是就地生活,也够十几个人活上一两个月了,可穷家富路,他们想用这点银子回漠北,简直就是想瞎了心。 还得抢啊,徐师爷摸着下巴上稀疏的长须琢磨着,或许,出了京城范围,他们可以找个不打眼的人家,小抢一把? “师爷。”一直默不做声的简玲突然怯怯的开口,她半坐在一块青石上,低着头垂手去捏酸疼的脚腕,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出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揉了一会儿,她才轻声说着:“若是缺银子,到可以到我未脱尘前的俗世家里去讨。” “师爷想来是知道的,我俗姓简,是个乡绅之女,那简府就在京效,离这里不过十来里地,半年前简府的当家老太太意外死了,前些日子男主人又失了踪,简府只剩下主母并五岁的儿子,和一个刚会走的女娃儿,简府主母,也就是我嫡母连氏说家中有孝,又没了男人,就散了大半家仆,现下,简府也不过就有二十来个下人罢了,还大多都是女人。”她的声音很低,但却异常清晰。 “老太太去了不到一年,府里带着重孝,等闲没人会来。”最后,简玲还似有意似无意的加了这么一句。 “呵呵!”徐师爷意味深长的打量了简玲一眼,才拍了拍手说:“即是妙莲师傅的本家,那跟王府也是连亲,咱们去借些银子也是使得。” 这个简玲,一手化妆术很是了得,回漠北的途中指不定要用上,因此,徐师爷待她就很客气。 “使得,使得。”众侍卫一口同声,俱都吡牙露出狼一样的笑容。 不过,撇了一眼仿佛若无其事般的简玲,众侍卫在心中感叹,果然最毒妇人心,明知道他们的现状,抢人绝不会留活口,却还上赶子推荐自己的家人。 就算是家人对不起你,送你出了家,可是灭家门,毁血脉,实在太阴损了,让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汉子都暗自叹息。 简府,算你们倒霉吧,谁让你们生出这样的女儿呢,而且,生出来竟然还没按马桶里溺死,活该有这么一糟啊! “走吧,快走,十几里地了。”感叹完毕,众汉子磨拳擦掌,两眼放光,毕竟刚才眼看着主子被射死实在太憋屈,现在,他们急需一场杀戮来发泄心中的愤恨。 耳听着众汉子的喧嚣,简玲依然低头坐在青石板上,可嘴角却挂起了一抹舒心的笑。 她都混到狼狈出逃的地步了,简氏母女又怎么能高床软枕,坐享荣华,听说简如生了个儿子,听说简如带着儿子回了娘家…… 呵呵,简玲把牙磨的咔咔做响,一连串的低笑从她嘴角溢出,简如,她的亲姐姐,今天,到了算总帐的日子了。 悠悠的站起来,她引着众人,一路向简府的方向赶去。 而简如此刻,却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她正包着头,坐在床上,跟连氏说话呢。 ☆、第一百零二章 从林二奶奶那知道楚寻最近都回不来,而京城又正山雨欲来之后,简如就琢磨着先回娘家躲一阵子了。 他们夫妻是雒阳逃回来的,家院下人一个都没带,而京城府里也只有几个留守的下人,他们不过刚回来几天,什么都还没来及的预备,因此,府里头连简如母子全算上也不到十个人,还都是老弱病残,一个男人都没有。 落霞郡主是她整进宫去的,她和楚寻是从漠北跑出来的,还带出一封通敌信,这事简如可没忘了,要说靖北王不恨她们,简如一点都不信。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虽然她不认为靖北王那三百近卫能在京城,庆元帝眼皮子底下闹出什么事,但是,小心无大过,她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小,躲躲不丢人。 养了几天,她的恶露虽是净了,但到底还没出月子,没有跑到别人家去住的道理,太晦气,就算林国公府的人不介意,简如也不会不知好歹,连思棠那儿,地方太小,还住着个成年小叔子,好说不好听的,至连诚那儿,她这养身子的时候,可不想看见容氏母女的嘴脸。 想来想去,简如还是决定回娘家,简府偏避,安静,没人打扰,再加上简老太太去了,她这嫡长孙女即回京了,没有不去添坟的道理。 于是,整装待发,拖家带口,简如包的密不透风的出城了。 可惜,有句话叫:人倒霉喝口凉也塞牙,还有句话叫: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降。 本来是想躲灾的,可没想到不躲还好,一躲反而真把灾躲来了。 当然,现在简如还不知道,因为有个绝世好妹妹,不远处正有十几条如狼似虎的壮汉,正眼冒蓝光的往简府这边赶着‘打秋风’,她此刻,正坐在床上,一边哄着曦哥儿,一边听着连氏喜气洋洋的哭诉。 不错,你没看错,就是喜气洋洋的哭诉。 “也不知是犯了哪里的太岁,那路走了那么多年都没事,就今年出了岔,地上多了石子,硌了马蹄,竟把老太太断送了去。”哪天去拜拜路神,头顶上压了那么多年的乌云可是散了。 “还有你爹,好端端的大活人出去,转眼就没了影踪,托人花银子都找不着,这快一个月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可怎么是好啊?”她根本没用心去找,那个嫖货,死吧死吧死吧,永远都别在回来了。 “如儿啊,你说我们这孤儿寡母,一门老幼,以后可怎么活啊?我这是什么命啊,前半辈子没儿子,只得了你这么一个,让人看低了一辈子,好不容易你出息了,家里又出这事,我这命太苦了。”是苦啊,要不然怎么到现在,老太太和那嫖货才出事呢。 “这一门的老幼啊!”连氏擦着泪,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翘,以后就全归她管了! “娘,你要是这么担心爹的话,我告诉相公让他派人去找,他人面广,肯定能找着。”简如无语的翻着白眼,她这个亲娘啊,恐怕这辈子都不会长进了,就算在高兴那都是死婆婆丢相公,装也得装出个样来吧,这可好,眼里的喜悦和幸福都快溢出来了,含蓄一点吧,屋里还有下人呢。 简老太太掌管简府这么多年,忠于她的仆人比比皆是,你这态度让人传出去,以后还怎么收笼人心,主持家事啊,要知道,瑾哥儿才五岁,目测到能顶门立户还得很多年呢。 没有那些经年的老人儿们扶持,外头那些铺子,帐目,田庄,你能顶下来吗?简如捂着脸,实在不想承认眼前这个一点都装不下事的人是她的亲娘。 “这,呃,这,找找也好。”像是高x时被卡住一样,连氏的脸色瞬间就红转青,她不安的搓了搓手,讪讪的笑着止住了话头。 “瑾哥儿怎么样了?现下念的什么书?”简如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她对简知洲基本没什么感情,不像连氏,人家好歹还十月怀胎生了她,她已为人母,十月苦处她是受过,多少还能领点情,而简知洲呢,不过流了身汗做了一会儿伏地挺身罢了。 如果今天失踪的是连氏,她或许还会感慨莫名,百味陈杂,但是简知洲,呵呵,她也只剩下呵呵了。 “瑾哥儿年岁小,身子弱,家里事又多,还没开始学呢。”连氏急忙开口,她巴不得赶紧把那页翻过去,她好不容易得了当家做主的权利,可不想把那嫖货找回来膈应自己。 “还没念书?他都五岁了,一般的孩子三,百,千都该学了。”简如皱眉:“现在简府就这么一个男丁了,你不好好教导他,难道想让他长大之后变成爹那样吗?” 拜托,她可不想儿子长大以后多个纨绔小舅。 “嘶!”连氏倒抽了一口凉气,简如这个比喻真是太真实,太惨烈,一想到未来瑾哥儿有可能会跟简知洲一样,连氏的心都颤了。 感情这种东西是相处出来的,自从简如出嫁,瑾哥儿就一直养在连氏身边,而且,自含翠被白莲花了以后,简府的后院就一直在琴姨娘的带领下百花齐放着。 琴姨娘,连带着‘百花’基本都是连氏买进来的瘦马和戏子,卖身契手里握着,她也不怕这群小妖精使什么坏,因此到空下了大半心思在瑾哥儿身上,几年下来,到是处出了几分真情。 尤其是简老太太死后,少了亲奶奶在一边有意无意的挑拔,瑾哥儿越发的粘着连氏,只把连氏当成亲娘看待,一辈子没儿子,盼儿子的连氏,其心态也从别别扭扭转变成了心花怒放。 半年时间,母子俩的感情急速上升,比之亲生的也不差什么了。 “这,我知道你说的对,可是,咱家现在戴着重孝,我又是个女流之辈,也不好出外打探什么,那真有学问的先生怕是请不来,若请个不着调的,可不是毁了瑾哥儿一辈子吗?”她的后半辈子得靠着瑾哥儿呢,对这前程的事又怎么会不重视,原本不提,不过是心疼孩子和没找到合适的人而已,现下……连氏小心的观察着简如的脸色:“大姑爷是状元,天下文曲星下凡,你就这么一个亲弟弟,他出息了对你也有好处,你看……” 意思挺明白,能不能帮着教教! “哼,瑾哥儿才五岁,现在学的不过是识字,还用状元来教,有个秀才就足够了。”简如把脸一虎,冷哼道,想让她相公来教,想瞎了心,跟你没好到那份儿上。 “这,”连氏脸上一急,忙想开口在劝,却被门口忽然传出的女声给打断了。 “奴婢给太太,大姑奶奶请安,奴婢有事禀告。”门口,琴姨娘妩媚柔和的声音传来。 “含翠来了,快进来吧。”连氏把脸的表情一收,瞬间恢复成了当家主母的样板模式。 “是。”一声轻应,小丫头打起帘子,琴姨娘缓缓起身,莲步轻移的走了进来。 坐在床上,简如微侧眼仔细打量着她,她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据体说是戏子出身的琴姨娘,出乎意料,这位琴姨娘的长相并不算顶漂亮,但身材却非常好,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勾人的媚态,尤其是眼角下一滴泪痣,更是增加了她浑然天生的性感。 她的脚步轻盈,举止风雅,一颦一笑都有种别样的魅力,她穿着一身湖蓝色的锦缎流风裙,荷花边的摆袖衣,露出一截雪白修长的脖子,松松的歪梳着堕马髻,上插着一只水滴碧玉钗。 值得一提的是,这琴姨娘裹了一双只有北宁那边的女子才时兴的小脚,真真实实的三寸金莲,她款款而来,蹲身行了个福礼,娇娇怯怯,端是媚骨天成。 “安姐儿还好吗?”连氏首先开口。 安姐儿就是琴姨娘生的女儿,当初如日中天的含翠就是被这个孩子白莲花掉的。 不过,比不含翠的张狂,完成主母任务的琴姨娘就很老老实实的蛰伏了下来,在不出头惹事,到是安稳的生下了一个女儿,现在已经两岁了,因为天生有些不足,所以起了个小名叫安姐儿。 “劳太太惦记着,四小姐刚从花园子回来,现在睡下了。”琴姨娘恭敬的回,声音妩媚婉转。 她是守规矩的,就算这几年来成了简知洲身前第一得意人,也从不在连氏眼前拿大,不论是早晚问礼,还是伺候主母,她都从不缺席,或许,是她眼光准,早看清了简知洲是个靠不住的。 “你是安姐的亲姨娘,你照顾着,我是放心的,不过,安姐儿底子打的不好,别太累着了。”因为是自己选下的人,又知恩图报,事事以自己为先,连氏对琴姨娘和安姐儿到有两分关切,她嘱咐了几句,又见琴姨娘没告退的意思,就追问道:“你是还有什么事吗?” “太太!”琴姨娘犹豫了一下,才吞吞吐吐的说:“京里靖北王府的妙莲师傅刚进了府,还带着十来个侍卫,奴婢瞧着他们的衣着神态不大对劲,就把她们拦在了二门上,可那几位吵吵嚷嚷的要进内宅来,要见太太……” 琴姨娘不知道京城靖北王府的事,可是妙莲师傅,就是三小姐跟府的关系她是知之甚深的,别说什么亲情,就差明着撕破脸了,现在,三小姐带着十来个侍卫,气势汹汹的要闯后院,那能有什么好事。 要知道,后院里可全是女眷,那么些个大男人闯进来,万一出点什么事绝对哭都找不准调儿。 她不知道简玲是抱着深深恶意来的,但出于本能,她就做了主,插上二门,把人拦在外院里,又命丫环小厮仔细看守,这才来禀告连氏,毕竟,在怎么着人家妙莲师傅也是正经的简府小姐,她不过是个姨娘,半拉主子而已。 听到琴姨娘的话,连氏的脸都皱成一团了,当初老太太下葬时简玲的表现她可还没忘呢,刚想开口问话,简如就插嘴打断了她。 “简玲带的什么人?侍卫?”简如问。 “不是侍卫,都是做普通农户打扮,不过一个个都体强身健,感觉不像好相遇的。”琴姨娘歪着头仔细回想了一下,才认真的回答。 “简玲怎么会带农户来……”简如抿嘴沉思,但还没等她想出个一二三来,外头宁香就满头是汗,满眼是泪的着跑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嚷着: “不好了,三小姐杀人了,她带来的人把外院的下人全杀了。” 一句话,惊掉了屋里所有人的下巴。 ☆、第一百零三章 简府是五进的大宅子,分内院,外院和前堂,前堂专职招呼客人用,像简知洲偶尔来的狐朋狗友,府里头的大管事什么的,来了就全往前堂去。 外院则是下人,管事们的住处,至于内院,就是女眷们的天下了。 简知洲是个智商全在下半身的,可越是这种人,越在意家里女眷的贞节,所以,府里内院是基本不用小厮的,有那力气活,用的也全是半大孩子。 由于简知洲的在意,他的妾室通房就都格外的小心,从不轻易跟小厮管事搭话,就怕传出什么糟事让‘同行’们利用,惹简知洲的厌恶,也正是因此,琴姨娘才会对简玲带来的人这么警觉。 虽说现在简知洲失踪了,可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啊,简玲带进来的人,就算只是为了出口气,打打砸砸什么的,也是好说不好听,她现在是姨娘,不是戏子了,名声这东西,她也需要,在说了,她可是有闺女的人啊。 只是她万没想到,简玲竟然会杀人,这,这怎么可能?现在的大户小姐都这么彪悍了吗?靖北王也由个姨娘不是姨娘,丫环不是丫环的小宠办这杀头的事? 这世界变化的太快,她竟承受不来,啥时候一个当了僧妓的庶女能带人杀回娘家来了?琴姨娘双手捂嘴,把一双妩媚狭长的眼瞪的像兔子一样。 “杀,杀,杀人了?杀谁了?”连氏双手把着椅柄,浑身颤抖的呢喃着,脸上的表情半惊骇半疑惑,好像没听明白一样。 “宁香,你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简如眉毛都立起来了,她挺起身,用手轻拍着不安扭动的曦哥儿,开口问道,声音还算沉稳。 “小,小姐,是,是这么回事。”似乎被简如安抚了,宁香逐渐冷静下来,这才仔细的说了起来。 这一次回娘家,简如没带多少人,只郭稳婆和司嬷嬷并几个小厮而已,宁香宁玉就不太放心,因此全都跟了过来,宁香宁玉来了,她们的相公,宁长安和吴海就都跟来了。 后院,男人们不方便往来,于是宁长安和吴海就住在外院,今天他们跑到二门边上跟看门的小厮聊天,正巧赶上琴姨娘把简玲那群人拦在外头,这两人身强力壮,尤其是吴海,正正经经的镖师,这么多年也没放下吃饭的本事。 如果不是有他眼急手快,内院的这帮小小子,大丫头们还真不一定能把简玲那起子人拦住。 内院的墙有两人来高,在这个没有轻功的世界想上来还是有点难度的,用来探路的侍卫们在靖北王府本就只是中等,他们刚从京城跑出来,又连赶了好几里的路,又惊又累,连带还饿,想爬上墙头,就没原本那利落了。 如果没有吴海,他们人搭人,还是很快就可以翻过来的,可惜,有吴海这么老走江湖的,他自己亲自在墙头压阵,又指挥着那帮小小子拿着竹杆,上来一个捅下去一个,目前,两方正僵持在外面。 “姐夫让我来通知小姐,让咱们收拾东西赶紧跑,他说他们坚持不了多久的。”宁香抽泣着说。 内院院子大,人手少,现在那起子人是被捅的气迷心了,才硬守在门口,等一会儿他们反应过来,分散绕开办事,不说多,只要有两,三个进来,看住吴海,把门打开,那一切都完了。 “我的天啊。”连氏两眼一翻,仰面就倒,直接晕死过去了。 “大姑奶奶,厨房边上有个角门,是上个月才开的。”也就是说,这个角门是简玲不知道的,琴姨娘深深的喘了口气,站起身来尽量镇定着说。 “外院,前堂的边角门户,奴婢都熟悉。”所以,跑的时候千万带着她们啊,要知道,四小姐才两岁,她又是小脚,大姑奶奶好歹还有几个壮男健妇跟着,她们,不靠着旁人,根本就跑不了。 “不急,我先到前头去看看。”简如狠狠的握着拳,指甲深入手心的疼痛让她冷静了下来,她起身,把曦哥儿送到宁香手里,又深深看了他两眼,这才吩咐道:“你留在这儿,千万帮我看住了孩子。” 宁香点点头,伸手把曦哥儿护在怀里,想跟着去的心就淡了。 内院外院门户穿插,想跑到外院,甚至是前堂都容易,可出府的门却只有两个,她不信简玲会不派人看守,更何况,没马没车,荒效野地的,她们这群女人,连昏迷带小脚,怎么跑啊? “姨娘。”简如脸露沉思之色,半晌才转头对琴姨娘说:“我久不回府,不如姨娘熟悉这里,劳姨娘帮我寻些东西。” 这个时候,不跑不逃不说,还要去前面看,还要东西,琴姨娘简直想给跪了,可是,做为一个只能靠着别人的小脚,她忍下扑上前抱大腿求救命的冲动,勉强自己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姑奶奶要什么?”她的声音干涩无比。 “你去帮我找找,看哪有……” 简府二门上头,一片喧嚣。 将近两人高的墙边,把一个府地分成了两个世界,内院里,墙边支着湖石椅子搭成的架子,七八个小子举着捞鱼的长杆子,颤颤惊惊的靠在墙头,把气的脸红脖子粗,骂咧咧的男人们一个个的捅下去。 “师爷,别在这耗了,分散开来不也一样吗?”简玲站在大后方,气急败坏的跟徐师爷喊道。 她是真剃了渡的,头发一根不剩,进了王府这两年才又养起来,可到底没多长,刚才一阵乱的时候,她包头的围巾不知被谁扯掉了,露出一脑袋半长不短的头发,披散在脖子上,很是狼狈。 她脸上有一条深深的红痕,是刚才冲上去时被吴海拿裤腰带抽的,她得庆幸,刚才吴海手里没竹杆子,要不然,一下就能把她捅瞎了。 “妙莲师傅,老夫现在也劝不住,他们心里憋屈着呢。”徐师爷顺了顺胡子,满脸的疲惫。 眼前这些侍卫,全是靖北王的心腹,他压着他们,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王爷被射死,却没去救助,他们的心里就已经很不满了。 当然,当时的情况,就算冲上去也不过是把这十来个人都搭上而已,这帮人也没哪个忠义到为了主公不顾性命,可人总是会下意识的忽略自己的胆怯,却加重旁人的错误。 就像此刻,侍卫们把没救助靖北王的原因归加在徐师爷的身上,对他充满怨气,又因徐师爷在世子跟前有脸面,不敢随便开罪他,与其说这群侍卫是在跟简府的小子们的较劲,到不如说他们只是在发,泄对他的不满,和未来的恐惧而已。 “老夫的话,他们现在不会听的。”徐师爷叹了口气,心里却松快了几分, 借着这个机会,让这帮侍卫把心里的火撒出去也好,反正他们在外院已经抢够了盘缠,又找到了桐油,只要把住出府的两个门,等帮人发,泄够,理智回笼了,就一把火把这府给点了,算是一了百了。 听了徐师爷的话,简玲回过头,紧咬着唇,她死死盯着朱红的大门,眼里全是怨毒的光,身体紧绷前倾,看起似乎恨得不直接冲过把门砸破一样。 十来个侍卫砸门爬墙,红眼咒骂,吓的丫环们连声尖叫,大门在他们粗重的拳头下发出‘吱吱’的呻,吟声,剧烈晃动着,似乎眼看着就挺不住了般,听见这个声音,简玲心中才舒服些,她鼻翼扩张,喷着粗气,计算着还有多长时间能冲进去,干掉那个克着她的便宜大姐时…… 墙门忽然出现了吴海和宁长安的身影,从简玲的角度来看,正好可见这两人背后的纸包,只见这两人抬手,似乎试了一下什么,然后快速的把背在身后的手扬起来,纸包里如香灰一样的东西瞬间飞撒出去,扑了十来个围在一起的侍卫一脸。 简玲心中暗道不妙,可还没等她张嘴,侍卫们就捂着眼睛倒地,连声唉叫,有两个幸运没被撒着的,也被随香灰而跳下墙的吴海坐翻在地。 “不好,是石灰。”徐师爷拍着腿大叫,心中充满悔恨,好端端的乡绅内院,为什么会有石灰这种东西? 石灰!竟然不是香灰,而是石灰!简玲瞪大眼睛,一股不详的预感由然而生,石灰那东西遇水就烧,抚也抚不掉,只能用菜油擦洗,可现在,到哪儿去找菜油。 “师爷,咱们赶紧走吧。”简玲急声说,顾不得报仇了,还是先走了在说。 “走,怕是走不了了。”徐师爷苦笑一声。 简玲心中一颤,猛的转头去看,此刻,二门已经大开,十几个小子举着各种,如棍子,前头绑住菜刀的扫帚,竹杆子等物冲了出来,围着倒地的侍卫连打带踢,那两个没迷眼的被吴海接过去,打的飞杀走石。 侍卫们到底是练过的,就算看不见也不是半大小厮能擒住的,可惜,他们今天为出逃伴成了农户,身上别说兵器了,连个挖耳勺都没带,一时间,被使了各种‘长兵器’的小厮捅的嗷嗷直叫。 吴海到底武艺过人,又有宁长安在旁帮手,再加上有个灵机的小子,顺着风一把一把的往那两侍卫脸上招呼石灰粉,没一会儿,这两人就被擒住了。 眼睛好使的都被抓了,剩下的自然不在话下了,把那两个糊了一脸石灰的倒霉鬼交给旁人去捆,吴海和宁长安就道出手来去帮旁人了。 简如手把门框,按住胸口,看着局面平复下来,她的心中如一块巨石落地一样。 往人眼里撒石灰,这都是下九流地赖们使的手段,别说她们这样的后院女眷,就是一般要点脸的都不会这么干,而且,乡绅女眷的后院,怎么瞧也不像有石灰这种东西的地方,因此,徐师爷这帮人就大意了。 可惜啊,简如扯唇一笑,他们不知道,简府有个老姨娘病了,请大夫看说眼瞧着是不行了,连氏就吩咐人买了棺材备下,免得到时候抓瞎,馆材嘛,里面自然是有石灰的。 琴姨娘也是真实在,简如说要些石灰或迷眼的东西,这位就把棺材里的石灰全都笼了来,整整两大包,双手都拿不过来。 不过,看着满场滚的跟泥人一样的侍卫们,简如不由的点了点头,东西多了果然是极好的。 “大姐,大姐!”抓捆的捆,该绑的绑,吴海把在场的侍卫们都擒下之后,就和宁长安亲自压着徐师爷和简玲过来了。 “我是被他们威胁的,我实在没办法了,多亏大姐有本事,才救了我,大姐……呜呜……”简玲的双手被反擒住,头发散乱,脸上一道红痕,眼泪一双一双的往下来,看起来可怜极了。 低垂着眼,藏住里头深深的恨意,简玲哭的伤心欲绝,她急切的,连声的说:“大姐,靖北王要谋反,我知道好多他们的隐秘,静嫔要出逃,靖北王有替身……”她可是主角,她要活,把靖北王的秘事说出去,她说不定还能得些好处呢:“大姐,你把我送到官府,说不定是大功一……啊……” 心口处一阵巨痛,简玲猛的低下头,一只修长洁白但却长着畸型六指的手,握着一只坚硬泛着白光的银钗,那是一只凤尾银钗,做工精细,看起来就像是大妆时用的,钗尾尖锐,钗身笔直,而此刻,这支精美的银钗,正刺在她心口处。 她抬头,盯着简如的脸,她竟然杀她,她竟然敢杀她?为什么?她知道很多秘密! “我放过你,你会放过我吗?”简如冷淡的问,她环视一周,看着周围倒下的四,五具尸体,那都是外院小厮,是被那些侍卫杀的,他们死状极惨,被人硬拧断胳膊腿儿,按在墙上撞死的,血流满脸,面目全非。 刚才撒下石灰的时候,有一些也撒到了他们身上,灰色的石灰融合着他们身上的血,形成了一块块黑褐色的泥块,散发着阵阵血腥味。 “你是个祸害,你自异世而来,自认高人一等,你从来没把我们当成真正的人。”简如无视简玲惊骇的眼神,把唇凑到她耳边,低声阴冷的说:“你不把我当人,我还会放过你吗?我是你口中‘刚从树上下来没几天’的古人,可是我不傻。” 语罢,简如猛的把银钗抽了出来,一股鲜血随之飞溅到她身上,她挥挥手,把银钗上的血迹甩掉,又抽出帕子擦了擦衣服,随后,将手松开,帕子慢慢飘落,盖在了颓然倒地的简玲的脸上。 “拿张席子,把她埋了吧。”眼前骤然暗下,这是简玲最后听见的声音,随着这句话,她眼中的神采越来越暗,最后,人死灯灭。 因为主子忽然出手杀人,周围一片诡异的寂静,简如低着头,认真的看着前世的‘人生赢家’四肢抽搐着咽下最后一口气。 聊天止于呵呵,女配死于话多,这是真理,自古以来有多少人就是在胜利关头,管不住嘴非要炫耀一番,结果就是那几句话的功夫,就被人翻了盘啊。 那是傻,还不如像她,先杀完了在说! ☆、第一百零四章 捆了徐师爷一众后,吴海领着一群半大小子,举着‘长兵器’前后搜索,终于在前后门发现了看守的侍卫两名,还是老规矩,石灰粉开路,‘长兵器’爆捅,这两位也顺利落网。 人到是都抓住了,可简府却是死的死,伤的伤,满院子死尸,满地的鲜血,好不容易醒过来的连氏看见这情景,‘膈’的一声就抽过去了,瑾哥儿吓的发抖,安姐儿哇哇直哭,在看见琴姨娘如同仰视天神一样的目光后,简如只能摸摸鼻子,认命的把人全带回京城。 因为徐师爷的‘妙计’,简府的马车车轴全被弄断了,勉勉强强也只拾到出一辆能用的,简如,连氏,琴姨娘并几个孩子挤进之后,就连下脚的地方都没了,好在马还不缺,宁长安骑马带着宁香,吴海赶着马车,把宁玉安排在他身边,几十里的路,到也走的妥当。 不过,那些侍卫和徐师爷就没那么走运了,他们被绑在马车后,一个个双眼红肿,迎风流泪的踉跄地被拖跟着。 马车因为载重超标,走得不快,可后面的侍卫们还是吃了大苦,想他们,高高在上的王府侍卫,在漠北的时候家里也是有权有势,娇生惯养,什么时候被人像捆牲口一样捆过,还拖在马后…… 愤怒,绝望,恐惧等种种情绪在一张张年轻的脸上闪过,对比起内心的纠结痛苦,几十里的路到是不算什么了。 这里面,唯一没去想未来的,只有徐师爷,他已过知天命之年,还是正经的读书人,这辈子就没提过比书本重的东西,这几十里的路,连拖带拽的跟在马车后头,黄土滚滚,寒风瑟瑟。 未来会如何徐师爷已经顾不上想了,他所有的希望就只有‘别累死在这条路’了。 一个半时辰的路,简如一行人到了京城,很简单的,她敲了国公府的大门,把徐师爷一众教给了林子墨,现在,靖北王的事全归林子墨管呢。 打包把连氏等人送到连府,在打发连诚到简府去给死难者,包括不慎被‘牵连’的妙莲师傅,简玲收尸后,简如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 坐在大堂里,听着汪嬷嬷报告她不在时的府中事宜,简如眼神迷离的陷入深思,得知假静嫔刺驾,真落霞逃跑,靖北王竟然被她相公一箭射死种种事宜,简如觉得,这世界真是越变越玄幻了。 漠北是缎练人的地方,在雒阳的时候,涂清经常邀请景喻一起狩猎,楚寻做了不少回陪客,箭术就是那时候练的,不算太好,可在墙头上射射几十步远的靖北王却是足够了。 不知道涂清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会不会后悔自己手太欠。 前世和今生真的一点都不一样了,简如眸色黯淡,垂目盯着自己的手,白白嫩嫩,看不出一点血迹,她算计过不少人,自卫,主动或报仇,算计死了的也是有的,可是,这是第一次,她亲手杀死一个人。 虽然她不后悔杀简玲,可银钗入肉,鲜血飞溅的感觉并不好,想想林二奶奶满是歉意的表情,对让‘她回娘家避祸,反到真避来了祸’的悔意,简如扯出一个无奈的笑。 看来,她跟简玲孽缘颇深,穿越时空,两世纠革都是你死我活的结局。 前世,简玲的姨娘害了她,接收她的一切,养废了她的儿子,然后,她报仇,活活吓死了简玲,今生,她好好的活着,简玲出家当了尼姑,还进了靖北王府当小宠,本来应该在无交差的两条线,最终却还是以那种方式对撞在了一起。 如果没有琴姨娘的机警,吴海的武艺,或许她会被简玲杀死,然后被一把火了无痕迹,可现实是,她胜了,她抓了靖北余孽,立了大功,她——杀了简玲。 仿佛是命中注定,她和简玲只能生存一个。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虐恋情深?那听说过没见过的相爱相杀?简如思绪一偏,顿时一脑袋黑线。 好吧,不管是虐恋情深,还是相爱相杀,这一切,快点结束吧!回到房中,看着儿子吐着泡泡的可爱小脸,简如由衷的期盼着。 徐师爷等人被林子墨秘密关押审问,三天之后,庆元帝从重度昏迷中醒来,并且没落下任何,如痴呆,失忆,半身不遂等后遗症,这着实让皇后,林国公等知情人长松了口气。 庆元帝醒了之后,一反常态的冷静下来,似乎假静嫔那一刺把他身体里激昂涌动的鸡血全放出来了一样,他诏令天下,静嫔刺驾,靖北王图谋造反,着涂世子放兵权,进京御前奏对。 涂清会放兵权,进京来任人宰割?他就算脑袋被驴四个蹄轮着踢过都不会这么干,万般无奈的,他只有扯开大旗,同伙着琉璃人,造反了! 大燕国还在中兴之态,除了琉璃人偶尔犯犯边之外,治下还算得上国泰民安,涂清这一造反,就显的狼子野心,没理由,站不住脚。 不要小看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所为的国之正统乃是千年传下的规矩,皇权天授,真龙天子之名早已深入百姓的骨子里,大燕传承三百余年,早已深入民心,反,还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反,天下无人会响应漠北。 尤其,漠北反了之后,有新任户部侍郎楚寻上书,参靖北王世子勾结敌国,谋害大臣,随,涂清勾结琉璃,放敌军入边,屠杀槐洲之事令天下哗然,书生痛骂其为国贼,百姓言起唾痰与地,漠北在无半丝国中国的傲然,真真正正的成了乱臣贼子,卖国奸佞。 于是,庆元帝下令撤藩,消宗,除涂氏一族国籍之事,朝中在无人敢反对。 看庆元帝的反应这么激烈,涂清干脆就直接勾结了琉璃人,发足全力攻打槐,翼两洲,真的造起反来。 而新上任的槐兵总领,林国公嫡长子林子建也领槐,翼两洲兵力,艰难的跟涂清纠缠起来。 大燕,兵祸四起。 或许是被女人刺杀,躲避竟然还磕到头,庆元帝大概齐认清了自己的武力值,在不闹着要御驾亲征, 漠北兵强马壮,精兵无数,粮草十足,大燕虽人数多些,但到底没占到什么便宜,庆元帝遣良将,派众兵,把大批大批兵将,物资放到翼洲,朝中众臣瞬间忙碌起来,而他的心腹林子墨,年纪轻轻就封景阳候,任从一品兵部尚书,掌管军需兵器,楚寻也因为擒杀靖北王之功,被提升为从三品户部侍郎,掌钱粮帐本,为未来纠结的战事做好后勤工作。 一时间,这两人忙的脚打后脑勺。 至于简如这边,在把徐师爷等人送到林子墨手里后的第五天,她才终于看见了入宫后,就一去无踪影的丈夫。 “如儿,如儿。”刚刚走进寝室,顾不得旁边还有下人,楚寻就疾步冲过来,一把将简如抱住怀中,紧紧收笼双臂,连声唤着,清冷的声音透着几分撕哑,身体竟也轻颤着。 “不怕,我不是没事吗?你看,我好好的。”激动起来的楚寻力量不小,简如被他勒的有些喘不过气,甚至还有微微的刺痛感,但是,她却没有抱怨半分,只是温和的抚摸着楚寻后背,不停的重复着:“我好好的,一点伤都没受。”她的声音越加轻柔。 内室的丫环们俱低着头,做‘不该看的,不看’的姿态,可仔细观察却还能看出,她们的肩都微微耸动着,似憋笑,似羡慕。 楚寻抱了足足盏茶的时间,直到勒的简如的身子都发疼了才放开,平复了情绪,他似乎才感觉到不好意思,把丫环都轰出去之后,他略收拾了一下自己,梳洗用膳后,天色就已黑透,躺在床塌前,他闭目合手,做起沉睡状。 简如失笑着躺在他旁边,特意隔开了些距离,静静的等待着,果然没一会儿,一只手就偷偷的伸进她的被子里,揽住她的腰,然后,滚烫的身体随之而来,紧紧的把她禁锢在怀中。 靠在楚寻的怀里,简如发现他的胸膛结实厚重,揽着她的手臂坚强有力,她的丈夫,早已不是初婚时还略显稚嫩的男孩,不是洞房时连人事都需要她教的初哥儿,他已长成一个成熟的男人,是她的依靠了。 鼻端满是楚寻身上独有的清香,简如闭上眼睛,心中如烟花绽放。 “等这漠北之事过去,我们外放到一青山绿水之地,过几年悠闲日子,可好?”耳边,传来楚寻温和的声音。 “都听你的。”简如笑了笑,她知道楚寻有自己的抱负,青史留名从来都是他的目标,现在会这么说,完全是因为这几年她过的委屈,他想外放到地方,是想让她也享享夫贵妻荣的感觉。 这是他的心意,她不会反驳,可这仗怕是要打很久,到时候会怎样,就留待以后在说了。 “现在朝中怎么样了?”涂清反了,落霞跑了,这个世界瞬间就变的危险了,她一个女子虽不关心什么朝中大事,可安危问题却还是要知道的。 打仗啊,苦的永远是百姓,外敌入侵啊,一个搞不好就会亡国,亡国了,把漠得罪透透的她们夫妻必定首当其冲。 “卫国候已自请前往桐洲,为林子建压阵,林国公也整顿军卫,这场仗,怕是有的打了。”楚寻叹息着说。 卫国候的长子,景喻,林国公的嫡女,林戚月,这两人都被涂清所害,消失在了茫茫草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卫国候脾气比较暴,失踪的又是嫡长子,所以就干脆自请去临近槐洲的桐洲,而林国公呢,儒将,性格比较沉稳,在说他儿子林子建就在前线,林戚月这个亲妹妹自有林子建去找,因此压阵大后方。 夫妻之间在怎么甜蜜,打仗这个问题依然很沉重,一句‘要打很久’在许多不见的夫妻,兴奋的心情上撒下了一番阴影。 “战起边缰,国之兴亡,我等只需问心无愧即可。”简如沉默了半晌,最终说了一句。 “呵,你看你,说的这么严肃干嘛。”楚寻忽然轻笑出声,俯身用鼻尖蹭了蹭简如的脖颈,玩闹的往她耳后吹气:“我好不容易回家,你怎么只问打仗的事,都不安慰安慰我?我可被万岁抓了壮丁,这些天连觉都睡不安稳呢。” “痒痒,别闹。”简如‘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闪身躲着,她知道楚寻是不想让她担心,就很配合的玩闹起来。 一番纠缠过后…… 简如懒散的理了理头发,满面红霞,身子一阵阵的发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事’打下来,似乎连心情都轻快了几份,回想起刚才低吟求饶的画面,她气愤的拧着楚寻腰间的软肉。 楚寻内心疼痛,表面不为所动,他微微转移了一下,换个姿势将媳妇儿压在身下,小心翼翼的避了‘软肋’,口中转移话题:“如儿,岳母已经到京好几天了,正好我明天有些时间,是不是应该去拜见一下了?” 简如正愤力在‘泰山压顶’下挣扎呢,可闻此言却猛的一愣,她忽然想起今天连诚特意跑过来跟她说的话:“那个……呃,相公……”她吱唔着。 “怎么了?”楚寻追问。 “那个,婆婆不见了。”简如心虚。 “啊?”楚寻瞪大眼睛。 “嗯,就是表哥上午来跟我说的,说今天早晨婆婆出去买东西后就在没回来,他来找我的时候,婆婆已经不见了两,三个时辰了……表哥说他会接着找,让我告诉你一声!”结果因为楚寻好不容易回来太兴奋,一时就给忘了,简如捂着脸,她竟然也有这么不着调的时候。 “不见了……”楚寻低下头,将脸贴在简如的背上,眼瞳陷入空洞,容氏不见了这个消息,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京城的贫民区,那间破坏的小院里,落霞郡主坐在石凳上,手里轻轻把玩着一封信,略抬头仰望着星空。 天空中乌云遮月,星光黯淡。 “我也该给自己找个退路了。”她呢喃着,复又低头看着那封经历重重磨难,历尽千辛万险,从遥远的漠北送到她手里的信,纸上那熟悉的自迹让她回忆起了无悠无愁的童年,兄妹之情的真挚。 “好吧,哥哥,看在我们一母同胞的份上,我在帮你一次。”落霞郡主紧抿唇角,猛的起身,将信扯碎,一把扬上天空。随后,她转身回到屋里。 纷纷碎纸飘落而下,边角处‘内忧外患’四个挺拔刚劲的字,尤为显眼。 ☆、第一百零五章 连氏拖家带口回了娘家之后,就跟住在姑爷那儿的容氏发生了几场战争,连诚和他的家人会因为容氏是楚寻生母而容忍她,不敢明面顶撞她,但连氏却不会。 楚寻不光是容氏的儿子,还是她姑爷呢,她闺女有本事,把姑爷迷的一个一个来的,说啥听啥,容氏一个被挤出去的婆婆,在她面前拿什么大头啊。 所以,在看见容氏拿架子讽刺她父母的时候,连氏撸胳膊挽袖子,跟容氏开始了撕x大战。 简府凶死了那么多人,不狠狠做几场法事根本就没法回去住,在说,出嫁的姑奶奶有事回娘家是常理,这位虽说现在死婆婆,失相公,可到底有个能干的闺女,连家也不敢往出轰人家。 一个是当官表妹夫的亲娘,一个是当官表妹夫的岳母,这两位,连诚谁都惹不起,于是,把头一猫,他缩了,掐吧,掐吧,只要不掐死,他就缩着,反正都是女人,急眼也就是上爪子挠,上嘴骂,出不了人命。 论实力来说,容氏是经年老泼妇,顶风臭出四十里,她的战斗力不是刚当家做主的连氏能比的,可架不住连氏人多啊,人家儿子,姨娘,下人,丫环那一群一群的,怎是容氏单崩一个,还带着吵架竟拖后腿的楚凝能比的。 用群殴的力量,连氏把容氏撕的直翻白眼,她到不是骂不过,只是真心插不进去嘴。 撕了几场竟吃亏了,容氏就不太爱在连家呆了,总是拿着连诚孝敬的银子出外逛逛铺子,喝茶水听戏什么的,失踪那天也是如此,她清晨出去,人都没当回事,可直到中午还没回来,连家就有些着急了。 一般容氏中午都会回来吃饭的。 于是,撒出人马去找,寻着容氏的足迹,他们找到了零食铺子,说书茶水店子,戏园子,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从戏园子出来之后,就在没人看见容氏了。 连诚亲自进楚府把事情说给简如听,就是怕担责任,到底人是在他家走的,还是受了气走了,尤其还是受了表妹她娘的气走的。 要是找不着,搞不好表妹也要受牵连。 知道了这事,第二天一早楚寻就登了连家的门,不管容氏如何,那终归是他的生母,无原无故的不见了,他也是担心的。 楚寻去问的时候,楚凝无数次的想插嘴告连氏的状,但均被连诚用眼瞪了回来,想想总笑眯眯的相公那说不出的手段,楚凝冷颤着低下头,默默退了出去。 楚寻其实也看见了,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媳妇儿刚刚经过一次大劫,他们才过上几天安生日子,他实在是不想让任何事打扰这份难得的平静。 连氏已经失踪了一天一夜了,连家尽全力去寻找,可依然没有消息,上报了五城兵马司,用上人脉请人帮忙去找之后,楚寻心事重重去早朝了。 今天的朝堂依然紧张而繁忙,现下,除了漠北战事之外,没有任何旁的奏对,似乎平日走街骂狗的官二代,嫖花宿柳的官员,收授贿赂的权贵们瞬间全都消失了一样。 整个朝堂讨论的话题全是兵马,粮草,军需和将领。 “臣启万岁,槐洲总兵林子建八百里快马飞传,日前已将琉璃人赶出雒阳,目前,靖北军和琉璃人均龟缩于漠北洲。”林子墨从文臣中出列,上前一步郎声奏道。 他是有资格骄傲的,林子建虽未将整个槐洲收复,却还是将琉璃人打出了雒阳,就连战功赫赫的靖北军也避其锋芒,做为林子建的弟弟,他有什么理由不骄傲呢。 “好,好!”庆元帝放声大笑。 “臣贺万岁旗开得胜,大燕国祚万年。”这是自漠北造反后的一个好消息,群臣也都很赏脸的跪地祝贺。 平时贪归贪归,斗归斗,但在场的众大臣们没有一个是想要亡国的,没人想当亡国奴,为了这个理由,他们愿意放下一切的纷争,团结起来抵御外敌和反贼,当然,外敌打灭之后,他们该怎么斗还怎么斗。 生命不止,朝斗不熄。 “众卿平身。”庆元帝表面端的挺高,但内心眉开眼笑的虚扶一下,不管过程如何,他终归是撤了藩,还彻底搞臭了漠北的名声,虽然挨了一刺,磕了一包,但庆元帝觉得,还是值得的。 他是大燕皇帝,做拥百万雄兵,良将无数,难道还搞不定区区一个漠北,边关民众是受了大苦难,可若不忍受这切肤之痛,就永远无法拔除靖北这一毒瘤。 是功是过,无从评说,他只愿大燕万古长存。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见半晌无人上前,首领太监开口悠长的诺唱着。 “臣有本启奏。”文官队伍的最后,一个四五十岁,面目严肃的男人上前跪地。 庆元帝一看见他,就死死的皱紧了眉,这严肃男人姓秦,从五品监察御史,无权无势,可闹心的是,他是个言官,还是个以不畏强权,谁都敢参而闻名的言官。 如果秦御史参的是党争,是贪墨,那么,就算他是个硬骨头,谁的面子都不给,庆元帝也会佩服他,可问题是这位是个大事不管,小事不断的。 党争,权谋,有背景的这位从来不参,只盯着寒门子弟,管些诸如嫖,娼,打斗之类的小事,而且,他还咬死了就不松口,不把人掐灭了不算完事。 如果秦御史不是伺候过先帝二十多年的话,庆元帝真想找个由头把他一撸到底,可这位到乖觉,知道庆元帝不待见他,就很少出来蹦跶,就算要参人,也是言之必有物的,既然人家参的都是事实,那不管事情是大是小,庆元帝都没法无物。 “秦御史又要参谁啊?”庆元帝面无表情,声音平淡,连‘爱卿’都没叫。 不得不说,庆元帝是个很有性格的皇帝,喜怒不形于色这种事,他很难办到。 “微臣参奏林国公教女不严,其嫡女,现卫国候世子夫人林戚月曾*于农夫,臣参林国公骗婚卫国候,有伤教化,教家不严。”秦御史对着大理石的地板‘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无视众臣那种‘这人疯了吧’的眼神,抬起血流满面的脸,接着说道:“微臣在参户部侍郎楚寻,立身不正,本其母背夫偷情所出之奸生子,身份卑微,实不配在朝为官。” “……”庆元帝一歪脑袋,这信息量多了点,他核速不够快,接收起来很困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臣父与卫国候累世相交,臣妹和景世子之婚事,乃两家长辈所定,臣妹冰清玉洁,秦大人无凭无据,怎可随意污蔑女儿家的清誉。”林子墨勃然大怒,他冲上前,狠狠瞪了秦御史两眼,随后跪下,面朝庆元帝:“臣请皇上明察,还臣府与卫国候府的清名。” “……”庆元帝目光转向秦御史,从内到外的向他散发着‘你今天没吃药吗’的疑问! “臣并非随意污蔑,臣有证据。”秦御史外表大义凛然,可内心却在苦笑,想想无缘无故被人‘请走’的幼子长孙,和忽然出现在书房中,他收授漠北贿赂,为靖北王铲除政敌的物证……抬头看着满脸怒气的庆元帝,他把血泪往心里一咽,义正言辞的说: “微臣有京北‘春风楼’春十娘的证词,她证实景夫人确实被卖到她楼中,臣还有雾隐山下杏花村石吴氏,和其子石憨的证词,景夫人曾被春十娘手下卖到杏花村,于石憨为妻三个月。” “臣还有证据,乃是户部侍郎楚寻之生母连氏所言,楚寻乃是她与家中佃户王某偷情所生之子,楚寻之父楚凤凌正是因此才将连氏体弃,并未带走楚寻和其妹。” “彼此,楚凤凌只有楚寻一子,若不是偷情所生,他怎会不将嫡长之子带走。” “此乃春十娘,容氏和石吴氏的证词,由为臣代笔,她几人亲手画押,请皇上御揽。”秦御史从袖中抽出几道折子,走上前,强硬的塞到传旨太监的手里。 传旨太监抽着嘴角,眼泪都掉下来了,他不就离御阶近了点吗?不要害他好不好,这东西,他不敢往跟前递啊! “若万岁不相信,可传召证人,春十娘,容氏,石吴氏及石憨全都在微臣家中候旨。”塞上折子,回到原地,秦御史做了最后总结,不管内心如何滴血,他面上还是保持着‘我为国为民,我精忠体国’的表情。 这回你们不能在说我不敢参奏大事了吗?我可一气把卫国候,林国公全得罪了,这也算是前无古人了吧?秦御史苦中做乐的想。 一通地雷砸下来,朝臣们如被九天神雷轰顶,炸的头晕眼花,低着头一句话不敢说,林国公也抛下儒将的面貌,脸涨的跟猪肺一个颜色。 林子墨甩开风雅探花的外皮,吡牙挽袖子,一副只等林国公一声令下,就上去揍他丫的架势。 得亏卫国候去了桐洲,景家也没人在朝堂上,要不然按卫国候的暴脾气,秦御史肯定得血溅当场,庆元帝捂着疼痛欲裂的脑袋,默默的庆幸了一下。 不过,低头看着几本奏折,那上头明晃晃的大红手印几乎要闪瞎庆元帝的狗眼了,秦御史既然敢御前参奏,那这事肯定有几分真,林戚月失没*,无可考究,但失踪流落青,楼,被贩卖到乡村之事却是真的,这连他都知道。 还有楚寻,他娘是休妇,他爹坑了家产跑了的事也是真,人家从来没隐瞒过,可是,是不是偷情生的,谁知道,谁能查出来,还不是那容氏说什么是什么。 人嘴两张皮,这种事,根本查不清,但是,既然御史告了,还有证有据,他就得查,立身不正,教女不严,不算大罪,撸官下狱不至于,可最起码也得停职查办。 林国公,楚寻,一个练兵,一个管帐,他这还都有用呢,庆元帝死盯着折子,恨不得从眼里冒出火来,把这些东西一起烧净了。 自秦御史暴起‘咬人’,不同于林子墨气急坏败,林国公暗怒于心,同样被咬的楚寻一直都安安静静的。 他站在文臣前列,芝兰树玉般,大红官服衬着微微苍白的脸色,越加如天人般耀眼。 微抬眸,他看了一眼庆元帝拿在手中的奏折,忽然勾唇一笑,他自幼孤苦,被父抛弃,母又不贤,成长道路上算是经历了不少苦难,可是,从没有一刻,他的心如同现在这般痛楚。 就算妹妹一夜之间花光了他一个月才赚来买粮的银子,就算得知母亲在外偷情才使得他们被父遗弃,就算明白在母亲妹妹心中,他移动银库的价值远多与一个儿子,哥哥…… 可是,无论暗地里多么痛苦难过,都没有此时此刻,得知母亲画押承认,他是她偷情所生这件事,让他绝望。 眼眶微微发烫,楚寻抬手抚面,指尖似有水光流过。 ☆、第一百零六章 在前方御敌的林子建和卫国候,在后方做压阵的林国公,林子墨和楚寻,秦御史这一网,算是把庆元帝目前最得用的人全打进去了。 景喻和林戚月的婚事是庆元帝暗中撮合才订下的,林戚月失踪一事的官方说词是她被简如所救,从头到尾都在乡绅‘女儿’家养伤,什么青,楼,被拐这类的说法完全没在明面上出现过。 女儿家的名节何等重要,林国公府怎么会把这种不名誉的事告诉亲家,不管卫国候那边信不信,总归那块遮羞布是盖的好好的。 可这回,秦御史当着众多朝臣的面,一把将两家那薄薄的面纱扯的烂碎,把说不清的隐情坦露在阳光之下,林戚月就算是真清白,有洞房夜的元贞帕子,可青,楼,农媳这种事被扒出来,还有证人证词,这就是活生生的给景喻扣了顶绿帽子。 就算卫国候府事先早就知情,也难免会牵怒,毕竟景喻在他们的认定中是早就死了的,而且,是为国为民,抵抗外敌而死,可是,就在他‘死’了之后,他的妻子却让他蒙受了污名。 从此之后,人们在提起景喻,不会说他是忠烈,是英雄,他们只会说景喻捡了青,楼出来的媳妇儿,跟个憨人共妻,是个绿云罩顶的傻瓜。 当然,如果卫国候府事先不知道,那就更好了,对于骗了他们儿子娶这样妻子的林国公,他们会心生什么感想?卫国候在前线时,还能不能跟林子建配合的好?对于指了这样的婚,甚至还派了景喻去送‘死’的庆元帝,卫国候府是否还会如先前般忠诚? 而林国公府,养出这样私德败坏的女儿,朝臣和民众还会尊重他们吗?或者,在独生女儿身死之后还被扣了一脑袋屎盆子,国公府的人是不是能受的了。 听说,国公夫人的身体不太好,如果一时没挺住死了,林国公和林子墨还能不能有心思放在战事上? 至于楚寻吗?完全是因为他的攻击点太好找,容氏太好吓唬,再加上他做为庆元帝心腹,一手从四面八方扣钱的本事太过厉害,所以,一顺手就一起告了! 说到底,决定漠北是反贼的那封信,是楚寻带回京的,而靖北王爷,也是楚寻一箭射死的,作为靖北王的儿女,无论内里怎么互相算计,涂清和落霞都不会轻易放过杀了他们父王的楚寻。 斗垮楚寻,斗臭楚寻,是这次秦御史奏对的两大任务之一。 当然,如果这几位都意志坚定,立场不移,完全不为所动,落霞郡主也不会觉得多失望,反正这场戏大部分是做给天下百姓看的,只要能牵扯住这几位几分心神,或者逼的庆元帝无法不去处理,就够了。 是的,这件事是就是落霞郡主安排的,是她接到哥哥涂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信之后,特意安排京中潜伏的漠北一系动作出的结果。 从数年前林戚月落水一事寻起,找到救她的拐子,摸到青,楼,从青,楼的打手顺到杏花村石憨子一家,落霞郡主花了大量的心血,甚至还差点让五城兵马司的人抓住,最终,才把这些人都掌握在手里。 对比用在林戚月身上的精力,绑架容氏简直就像吃豆腐一样简单,两块掉在地上的银子,就把她引进暗巷,抓她甚至都没用上侍卫,两丫环就搞定了。 京城贫民区的破旧宅子里,几个粗布短打的壮实汉子恭敬的围着个做农妇打扮的女人。 “这个时候,秦正应该已经上书了吧。”用手指轻敲着桌面,落霞郡主坐在石凳上,似笑非笑的说。 或许,她应该感谢曾经疯魔般迷恋上楚寻的那段经历,如果没有那段经历,她不会将楚家和简如的事查的如此清楚,更不会顺着简如这条线,抓准了林戚月那被掩盖住的过往。 “大娘子说的是,我是看着那秦正拿着折子进的宫。”壮实汉子中曾扮过货郎的人出声回答。 “不管结局如何,我总算对得起哥哥和父王了。”落霞郡主把玩着手指,嗤笑一声。 壮实汉子们面面相觑,他们是独属于落霞郡主的心腹,什么靖北王,涂世子这些还全要靠后,他们忠心的只是郡主一人而已,可就算如此,他们也没法附和郡主这种说法,实在是,良心过不去啊。 对得起王爷?开什么玩笑,如果不是郡主命零三透露了王爷出城的消息和路线,王爷说不定早就跑了,根本就不会死,对得起得世子?呵呵,如果世子随信而来的那些银票,没说明不办成这事就提不出银子的话,壮实汉子们敢脑袋担保,郡主绝对不会冒风险去查找线索,命人御前奏对的。 “大娘子,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啊?”货郎壮汉壮着胆子开口问道。 如果是以前在漠北的时候,在如男儿般豪爽又充满野性高贵的郡主面前,他是绝对不敢口称‘大娘子’还站着问话的,可现在…… 面对一身粗布衣服掩住所有光华,不敢轻易出门,连米食都要他们来递送的郡主,货郎壮汉忽然觉得,他的腰板挺直起来了。 “借着朝廷乱起来这段时间,我们去严城。”落霞郡主抿唇,坚定的说:“如果哥哥胜了,从严城回漠北也容易,若是他输了,我们就从严城港口直接出海。” 这一次冒险的参奏,她已经得到了未来漠北胜利后的功勋和足够的银票,万一到了最坏的境地,不能在有郡主,甚至公主之尊,那么,几张通往海外小国的船票,和足够富贵一生的银子,她却还是有的。 要逃到海外?这个时候不回漠北助世子立下不世功勋,开创涂世王朝,也不在京城为漠北周旋暗助?隐与敌后,反而要躲到沿海小城,随时准备逃走?这种行为?真的大丈夫? 果然,女人还是女人,见识浅薄,遇难就退,哪怕是平里果决豪爽的落霞郡主也不例外,一群汉子暗里对望,从彼此眼中都瞧出了类似的意思。 而落霞却满心想着未来进可攻,退可守的美好日子,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 庆元四年一月三日的朝会相当的热闹,除了秦御史大开地图炮,林子墨怒殴秦御史,林国公隐恨奏皇恩这些事,还有新任户部侍郎楚寻被停职查办这一重大消息。 乾坤殿里,庆元帝把自己埋在龙椅里,双手托腮做茫然状,自散朝之后,他就一直处于这个状态。 玉阶下,单独被留下的林子墨和楚寻直挺挺的站在那儿,不同的是,林子墨浑身都散发着憋不住的愤怒,俊秀的脸都扭曲着,而楚寻却是静静的站着,半低着脸,大红的官服衬的他的脸越发的苍白,长长的睫毛垂下,映出一片阴影。 “楚寻……”庆元帝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这次秦御史状告的结果,是林国公府证据不足,压后在办,而楚寻却是停职留薪,放下工务,先回府休养。 林戚月的事,全是外人的供词,真假无法可辩,所以留后在审,而楚寻这次,却是容氏,他亲娘画押提供,连奸夫的去向都有据可查,辩无可辩,只能先停职……话是这么说的,可事实却还是,楚寻,被他牺牲了。 对比林国公和卫国候,他果断的被庆元帝抛出来吸引民众的目光,楚寻相信,在不远的未来,他的‘丑闻’会在有意无意的引导下被传的更远,以此来压制林戚月有可能被有心人传播起的流言。 用他‘婚内奸生子’的身份,引导百姓们对隐密丑闻的兴趣,让他的‘风头’完全盖住林戚月的往事,以此消除林国公和卫国候的不满。 毕竟,林戚月那点破事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了,哪里及得上他这新鲜热呼的‘丑闻’来的吸引人呢。 “楚寻,此事是权宜之计,待朕查清背后主使时,一定还你一个公道。”庆元帝将双手拍在龙案上,做下保证,楚寻好歹是他的心腹,这次被牺牲了,他不后悔归不后悔,心里却难免有点不太好意思。 现在正是君臣一心,共抗外敌的关键时刻,他不能让林公国和卫国候两个武将世家起了嫌隙,而且,秦御史往楚寻脑袋上扣的屎盆子实在是太瓷实了,亲娘画押承认,奸夫住址明了,实在是无处可辩。 两相比较,牺牲楚寻的名声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臣明白,臣无甚怨言,臣男子之身,不惧流言,景夫人的名节重要。”楚寻一躬到底,态度坚定,左右这屎盆子都已经扣上了,抱怨或仇恨都解决不了问题,还徒惹皇上心烦,到不如直接认下,还能得个人情。 果然,听到他这样说,林子墨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满面歉意的说:“兄弟,这次承你的情了。”那神情,那姿态,跟往日友好中还略带客气的样子完全不同。 楚寻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实,他并没有怨恨什么,他平步青云,入官场不到四年就到了从三品的位置上,完全是靠着庆元帝的提拔,如果按步就班,他现在说不定就在哪个小地方做着六,七品的地方小官呢。 他没什么背景,男人的名誉也不值钱,这个时候,用他来顶缸是非常正常的事,他对庆元帝无甚兄弟之情,朋友之义,完全就是正常的君臣相对,因此,被牺牲,他不觉得难过。 只是,当秦御史甩出那张有容氏,他亲娘画押的‘罪证’时,楚寻的心,难免抽痛了一下。 他自幼跟容氏就不亲近,后来知道‘被休’的事实就更加冷淡了,昨日容氏失踪,说不定是被谁绑了去,画押时说不定也受了威胁…… 一边是性命之忧,一边是不甚亲近的儿子,容氏做出这样的选择,楚寻并不意外,也不怪罪,只是,心里还是觉得空落落的。 就算庆元帝果断拿他顶缸,‘奸生子’的丑闻可能传遍大燕,都没让他有这样的感觉,不难过,不痛苦,只是眼睛干干涩涩的。 把容氏忽然失踪的事告诉了庆元帝之后,楚寻就从乾坤殿告退出来,辞别林子墨,他在宫门茫然的站了一会儿,然后,猛的朝‘楚府’的方向走去。 无视身后跟着的马车和惊慌不知所措的小厮,楚寻越走越快,他想回家了,他想媳妇和儿子了。 ☆、第一百零七章 楚寻回府的时候,简如正在给曦哥儿擦屁屁。 曦哥儿已经四个月大了,他是早产的,虽然一直没断了补身,可还是比寻常的孩子略小一些,身子骨也没那么硬朗。 老人常说:三翻六坐九会爬,就是说婴儿三个月会翻身,六个月会坐,九个月会爬,而曦哥儿,足四个月了,还是不会翻身。 简如常把他放在软塌上,让他平趴着,在拿小玩意儿逗着,企图让他翻成仰面,可惜除了让他的小脖子硬实些,能把头抬起来外,基本没别的效果。 不过今天却是例外,早晨把楚寻送出门后,简如就坐外室里听司嬷嬷回话,寝室中就只剩下正睡觉的曦哥儿和一个小丫环看着,结果简如处理完事情回屋去看的时候,就发现那小丫环趴脚塌上睡着了,而曦哥儿,他竟然自己滚到床边了。 活活把简如惊出了一身的白毛汗,这得亏是床边围着一堆被子,要不然,这小家伙就把自己翻下床了。 把泪眼汪汪求原谅的小丫环交给司嬷嬷打发后,简如连忙上前去看曦哥儿,把他从床上抱起来……入手一片湿润。 尿了!! 估计是曦哥儿睡睡结果尿了,觉得不舒服了,才不自觉的翻了身,顾不上庆祝儿砸会翻身了,简如开始忙着给曦哥儿换尿布。 今年的冬天隔外的冷,滴水成冰,雪封千里,不过简如不差钱,楚府正房换的跟皇宫里一样的地龙,烧的热气腾腾,曦哥儿睡觉的时候,也不过穿了两件薄衣衫而已。 虽然前世生过双胞胎,可简如却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没办法,她是产后血崩,一天都没挺过去就咽气了,怎么照顾孩子,她看到过,却没实际上手操练,毕竟阿飘这种东西,是没有形体的。 幸好林二奶奶打发来了两个有经验的奶妈子,又有郭稳婆在旁照应着,简如上手到还挺快。 等楚寻扒去官服,驱走寒气进了寝室时,简如正把脸埋在儿砸擦的粉白粉白,软软呼呼的小屁股上,连亲带蹭。 ^_^”,‘进门就看见媳妇儿这么傻,真的好吗?’,‘儿子被亲娘轻薄了,该怎么办?’楚寻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平时可都是天不黑不到家的?简如若无其视的忽视了楚寻震惊的表情,淡定的给曦哥儿穿衣套袜。 在这个通信还要‘飞鸽传书’‘八百里加急’的时代,早晨发生的事不可能中午就传进各府内宅,所以,对于楚寻被停职的事,简如根本一点都不知情。 “回来了。”楚寻忽然笑了,他褪下鞋袜,半躺在塌上,举起手指放在曦哥儿嘴边逗着他,漫不经心的说:“以后就不会那么累了,在雒阳提心吊胆了两三年,这回我可以好好陪陪你们娘俩儿了。” “怎么了?你出什么事了?”前世今生算起来十来年的相处到底不是白费的,简如从楚寻的表情和语气中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怪异。 “我啊……”楚寻苦笑了一声,抬眼看着简如脸上毫无掩饰的担心,长叹一声,这事总归是瞒不住的,用不了两天街上就能传起来。 转身侧躺,将脸微微面向里墙,楚寻把金殿上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着重说了秦御史状告的‘内容’,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一直背对着简如,刚才一猛劲只想着回家去见妻子和孩子,可现在头脑冷静了,他才想到,对这脏事,媳妇儿会有什么反应? 奸生子,还是女人婚内偷情的奸生子,这个身份,简直低到了极限,什么三元及第,文曲星下凡……日后百姓不在他背后吐唾沫都不错了。 如果这事被证实了,他甚至会连累媳妇儿,儿子还有未来可能会有的女儿一同被人瞧不起。 成亲时,他的母亲是休妇,他是弃子,这已然让他觉得很配不上温柔大方的媳妇儿了,可现在,他变成了奸生子,呵呵,楚寻闭上眼睛,这让他怎么面对媳妇儿,怎么面对孩子? 未来孩子因他的事受人嘲笑,回来寻问他的时候,他怎么回答?(简如:少年,你想的太多了) 此时此刻,就在让他感觉到温暖的家里,在他跟媳妇儿无数次嬉笑玩闹的床上,楚寻的心陷入了冰谷,剜肉般的疼痛,这比得知容氏画押时还要难受,楚寻紧紧的抿着嘴,不敢回头去看,直到,一只温暖的手抚上他的脸颊。 脑袋被硬生生的掰正,映入楚寻视线的是一张愤怒的两眼冒火光的眼。 “容氏疯了吗?她不知道她说的这些代表着什么吗?就算被威胁,她就不能说点别的吗?”简如握着拳,脸胀的通红,怒声咒骂着:“庆元帝,这个昏君,你那么艰难的在雒阳当官,受了多少怠慢和白眼,他就这么对你吗?我们急匆匆的赶回来给他送信,连安危都不顾,他就一点都不领情吗?你擒了太子,杀了靖北王,揽过了太子余孽和漠北涂氏的所有怨恨,他就这么,这么……”简如在寝内来回疾走,指着窗外皇宫的方向大骂着。 “昏君,昏君,他难道不知道奸生子是什么意思吗?停职查办,这不就是当众承认了吗?这让你以后怎么外出行走,就算日后官复原职,甚至封候拜相,这污名,可在也不洗不掉了啊!”说到这里,简如猛的捂住脸,泪水从她的指缝间奔涌而出。 “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这样呢?”简如抽泣着,内心止不住一阵阵的抽痛。 楚寻,楚寻,前世今生都恍若仙人,仿佛没有任何缺点的楚寻,她简直都不敢想象有人会唾骂他出身,将他视为污渍的场面,那明明,明明就不是他的错啊。 容氏,出墙偷情,被夫休弃,这样的女人,在偏远的山区地甚至是可以浸猪笼的,这样的母亲,如果楚寻不养她,没有任何人会说他不孝。 可楚寻养了,还不到十岁就被父亲抛弃的楚寻,独自养活了容氏和楚凝,让她们过了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容氏偏爱楚凝,总觉得闺女没有父亲,跟她吃了苦?但她想过没有,楚寻只比楚凝大四岁而已,在楚凝嫌气衣服破旧,饭食没肉的时候,她们有没有想过,其实也很年幼的楚寻,正在外面四处奔走,以求活命呢。 无论是今生还是前世,她会慢慢的代替容氏和楚凝在楚寻心中的地位,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如果不是容氏和楚凝一次次的伤透了楚寻的心,她又怎么能取而代之? 楚寻是愿意奉养容氏的,如果不是要去雒阳那样危险的地方,他根本不会把容氏送到连家,这次回来后,楚寻甚至还讨好的跟她商量过,要把容氏接回来…… 简如没法相信,一个母亲,竟然能做证说自己的孩子是偷情所生,是奸生子,哪怕是在简玲那个开放的时代,这种身份的孩子都会被人瞧不起,更何况,现在是在大燕朝。 奸生子,是比婢生子,奴生子还要卑微,甚至是低贱的存在,在大燕,就算是位高权重的王爷,高官跟外室所生的奸生子都无法被承认,处处被鄙视,更别说女人婚内跟旁人偷情所生的孩子了。 哪怕受到生命的威胁,简如都无法理解,一个母亲,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简如哭的痛快淋漓,骂的口沫横飞,外带,把自己气的青筋暴出,肝肺生疼。 目瞪口呆的看着媳妇儿化身女暴龙,指天骂地,楚寻心中那点点郁气一下就化做无形了。 内疚,委屈,绝望什么的,似乎都在媳妇儿这一通乱骂痛哭中被发散出去了,楚寻抬头,凝视着简如,忽然‘噗哧’一笑,伸出手轻拍着她肩膀说:“别气,别气,你看,曦哥儿都被快被你吓哭了!” 停职就停职,污名就污名,媳妇儿不怪他,还这样心疼他,为他报不平,这,就够了。 “曦哥儿。”简如惊呼一声,随手抹掉眼泪就低头去看儿子,果然,床塌上,小小的曦哥儿撇着小嘴,浅浅的眉毛皱成了八字,眼看着就要哭了。 似乎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忽然放下他张牙舞爪,还大声说话吓唬他,曦哥儿的表情很是委屈,他舞动着小手小脚,瞪着黑黝黝的圆眼,巴巴的看着简如,嘴里吚吚呀呀的,似乎在诉说着自己的不满。 看着儿子萌哒哒的小样儿,简如顿时就受不了了,她连忙上前把曦哥儿抱在怀里,连拍带哄的安慰起来。 “无事一身轻,我也忙了这么多年了,此刻闲下来,正好陪陪你和孩子。”楚寻温和的看着简如和曦哥儿,态度平静,似乎真的放下了。 说真的,曦哥儿出生在他们逃难之前,逃亡路上,他的心思全在照顾媳妇儿身体,和避开漠北追兵上,并没怎么跟儿子相处过,回京后呢,他就忙的脚打后脑勺,连媳妇儿都不常见,更别说孩子了。 四个月的孩子软软嫩嫩,似乎捏一下就会‘坏’掉一样,做为一个新手父亲,和从小没跟正常男性长辈相处经验的人,楚寻对曦哥儿,还真有点打憷。 疼爱是疼爱,那是他第一个孩子,又怎么会不喜欢到骨子里,可是,让他去上前表示亲近,去抱,去亲,去帮着擦身换尿布,楚寻表示,他还真做不到。 不是不想做,而且,好像不太好意思。 这回,应该可以吧,不习惯,可以适应,不会,可以学,只要有时间,楚寻相信,他一定会是个称职的父亲。 他不会像楚凤凌那样。 “如儿。”他忽然开口,“虽然楚家没把我带走,可我确实是父亲的亲生骨肉。”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简如抱着孩子的手一顿,眼睛酸酸的,楚寻真的是楚凤凌的骨肉,前世她想板倒容氏的时候,亲自查过的。 “你相信就好。”楚寻听到简如回答后,就笑了。 “正好你清闲下来了,我们四处走走吧。”简如把眼泪憋回去,故作轻松的转移话题:“说起来,住在京城这么多年,我还没看过什么名胜呢。” 楚寻一直微笑着,点头:“好,听你的。” 这时,被父母冷落的曦哥儿又晃动的手脚表示存在感了。 夫妻俩连忙甩开话题,上前去哄孩子,阳光透过窗纱,落在正手忙脚乱的抱着曦哥儿的楚寻身上,细碎的灰尘在阳光的照耀下飞舞在两人身边,让这副画面格外温馨祥和。 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简如眼光暗了一暗,或许楚寻真的释然了,不在乎了,可是她却不会任由别人随意污蔑她的丈夫,也不会轻易放过伤害了他的人。 ☆、第一百零八章 简如的出游计划坚持了没几天就停摆了,实在是主观思想和客观原件都不允许。 主观上,大冬天的,除了看看梅花,赏赏雪之外,基本上啥风景都没有,而且,出门就被冻成狗,客观上,刚上任的爹娘,扔下还没满周岁的孩子自己游玩什么的,实在太破羞耻度了。 本来,简如是想带着楚寻出去躲躲,免得到时候流言传开了他心里难过,可是,她在京效没庄子,现买也来不及,简府虽然空着,却刚死了那么多人,她实在不敢带着曦哥儿去住,于是,她只选择出去逛逛,聊当散心。 可惜,连这个愿望都成了泡影,出门走了两天,快被闪成雪盲的楚氏夫妻恹恹的打马收兵,两人一起彻底宅了。 宅也不是白宅,简如按一天三顿的频率给楚寻灌‘心灵鸡汤’,从梦想到现实,从感情到家庭,把‘夫妻同心,齐力断金’‘不管外人怎么说你,你永远都是我心中的天神’这种恶心巴拉的中心思想,换汤不换药的,用上百种不同的方法不间断的灌给楚寻听。 头一回接触‘心灵鸡汤’这么高端的东西,楚寻被感动的热泪盈眶,一天三顿,他还颇为感慨,生出一种‘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满足,可是这连续好几天,天天不落,楚寻表示,他真有点受不了了。 从感动的不要不要的到哭笑不得,这中间不过就是十来天的功夫而已,不过,多亏了这一通疲劳轰炸,让楚寻在听见外边传开了的流言时,都有几分‘可算等到了’的感觉。 没人骂他,鄙视他,他怎么对得起媳妇儿那么多天的‘温柔,体贴和善解人意啊!’ 于是,‘奸生子’对楚寻内心的伤害,竟然被这样的方法给屏蔽了,或许,呃,从另一个角度说,简如的‘心灵鸡汤’还是非常有用的。 既然是停职查办了,那自然就不用上朝,宅了的楚寻开始围着媳妇儿转,可媳妇儿很忙,有铺子帐目要查,还有家里琐事要管,不能总是陪着他,于是,在看书看烦了的情况下,他被媳妇儿分配去照顾儿子,美其名约,陪养父子感情。 楚寻是真不会照顾孩子,用司嬷嬷话来说:他是典型的猴稀罕孩子,惹哭了就跑!但简如也没真指望他真成全职奶爸,不过是让孩子霸住他的时间,不让他随便乱想罢了。 这一天,寝室里,楚寻和曦哥儿一坐一趴的歪在贵妃塌上,玩着幼稚的傻爸爸游戏。 曦哥儿自会翻身了以后就对‘来回滚’这种玩法产生了无穷无尽的兴趣,给他一张床,他就可以从里翻到外,从头翻到尾,并且乐此不疲。 虽然床边堆满了被子,可简如还是不放心,不管醒着还是睡着,曦哥儿身边必须有下人存在,像上次那样差点翻下床的事情,绝对不允许再发生。 曦哥儿睡着的时候,自有奶妈子和丫环看着,至于醒了以后嘛,就被无良的亲娘送给了无聊的亲爹‘玩耍’了! 此刻,贵妃塌上,曦哥儿正在试图翻滚着‘圈地’,而楚寻却用一只手把着曦哥儿的背,在他‘吭哧吭哧’用尽全力,小脸憋通红的从仰卧翻成俯卧时,楚寻轻轻用手指一戳,曦哥儿瞬间就被推平了。 翻过来,推回去,再翻,再推,以上无限循环一上午。 曦哥儿:qaq能不能好好的玩耍了! 楚寻:放假真的好开心,儿子真的好有趣! 曦哥儿是个好脾气的孩子,不怎么爱哭,见天吃了就睡,睡醒就玩,玩累在吃,可是,这么被折腾一上午,在好的脾气也受不了,再一次被推平之后,他眨着乌黑的眼睛,用一种‘你无不无聊,欺负小孩’的眼神鄙视亲爹一眼之后,就张开小嘴,准备放攻击性武器…… 一双手臂从旁伸过将他抱起来,鼻端瞬间充满了熟悉的味道,感觉到娘亲轻声的抚慰,紧贴着柔软的胸膛,曦哥儿动了动小手,把准备放声大嚎一通的心思收了回去。 “是让你跟他玩,不是让你玩他,你看看你,又把他招哭了!”简如横抱着曦哥儿,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转头对着楚寻无奈的说。 “呵呵。”楚寻摸了摸鼻子,讪讪的笑了笑。 他不知道怎么照顾孩子,让他唱歌跳舞,举手画脚的他真不会,于是,他就只能这样跟曦哥儿玩了,咳嗽一声,楚寻心虚的转移了话题:“铺子的事办完了?” 早晨的时候,简如是他们在一起的,不过中途被宁嬷嬷叫走了,说是铺子出了点事,那是简如的嫁妆铺子,楚寻就自动自觉的避了嫌,没跟着出去。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简如眼神闪了闪,避重就轻的说:“对了,刚才连表哥来了,说婆婆已经没什么事了。”似乎生怕楚寻在问,她急忙把话岔开了。 “哦,娘没事了?”楚寻果然把注意力转向了容易,他轻声的问,却没等简如回答,接着说:“没事就好,你哪天跟表哥说一声,真是烦劳他了。” “我会跟表哥说的。”简如点点头,停顿了一会儿,没在说话,半晌,才又说:“日后,就让婆婆住在表哥家吧,咱们多给银子,不会亏待了长辈。” 楚寻抬头看了看简如,沉默着,最后,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容氏是出事第三天的半夜被送回来的,人科昏迷着被推到连府大门口,没人发现,等第二天早上门房开门看见的时候,人都快被冻硬了。 门房吓的够呛,急脚猫的通知了连诚,大冬天的,连诚惊出一身的白毛汗,急急的把人弄进屋,搓手脚,烘火盆,请大夫,一通下来,容氏醒是醒了,可人却有些迷糊了,连楚凝都不认识了。 彼时,因为冻的太狠,容氏发着高热,谁也不知她是被灌了药,还是真发烧烧坏了脑子,总之,她这半傻不傻的状态,是绝对没办法去为楚寻洗清污名了。 容氏一直烧了十多天,连诚请医问药,花了不少银子,简如知道,连诚是有点害怕了,这些天,外面关于‘三元及第文曲星’的丑闻从来没停过,街角巷尾都有大姑娘小媳妇在讨论,这还是好的,那没事干的闲汉地赖说的更难听,早把容氏传成了荡,妇,给楚寻楚凝安上了无数个爹了。 不止是流言难听,事实上他们也受了不少的为难,楚寻现在还是官,百姓们不敢动他什么,但连家和她的铺子,却早就被人砸了无数的石头,出外也有人指指点点,甚至,今天早晨,宁长安去铺子开门的时候发现,铺子的门窗上被人泼了好几桶大粪,冻的硬绑绑的,恶心无比。 宁嬷嬷就是来跟她说这个事的,对此,她也没什么办法,只能交代先关几天的门,免得伙计们在受了伤。 容氏楚寻被传成了国民丑闻,闹的那么难看,连家的人出门也成了困难,除了气恼岳母不守规矩,媳妇儿给他丢了脸之外,连诚还多少还有些害怕,毕竟,是他没看住容氏,让容氏四处乱逛失踪才导致事情变成这样。 楚寻虽然被查办,被丑闻,可到底没撸官,没贬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还是从三品的官,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他捏死了,所以,这几天,连诚跑楚府跑的很勤,简如交代的事,他办的也很利落。 “相公,明天我娘要搬回简府了,我过去帮着看看,可能还要在那儿住两天,家里就托给你了。”将曦哥儿哄好了,简如就把他送回楚寻怀里,嘴里貌似随意的提了一句。 今天连诚给她带来了消息,她想要去证实一下。 “岳母要回去了?”楚寻手忙脚乱的接过软哒哒的曦哥儿,连头都没顾上:“要不要我跟着一起去送一送?”他问。 “不用了,万岁不是下旨,让你最近呆在京城吗?连家有马有车的,还有表哥亲自护送,简府不远,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简如解释着。 “那也好,你早些回来。”楚寻点点头,他是真想去送媳妇儿,可是现在风声太紧,他的脸辨识度太高,出去一准让人认出来,他自己到无所谓,可连累的媳妇儿和岳母一家被指指点点的就不好了。 见楚寻没起疑,简如暗自松了口气,她明天的确是有重要的事,但却不是送连氏一家,而是,她要到环县去找楚凤凌。 楚寻这个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这污名不洗清,就算日后位及人臣,他也要顶着屎盆子过一辈子,这种事,简如绝对不能允许。 容氏烧的半傻不傻,她的证词在没用了,现在简如能想到洗清楚寻污名的唯一办法,就只有找到楚凤凌,让他出面做证了。 前世,为了抓容氏偷人的证据,简如很是查了一些楚府的过往,王佃户,楚凤凌这些人的去向,她虽不能完全肯定,但还是多少知道一点。 虽然抛妻弃子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楚寻的名字一直都在楚家的祖谱上,无可动摇,楚凤凌离开后又娶妻生子了,却依然让楚寻占据了楚家嫡长子的名头,一直没抹去。 这是前世简如四处打听后得知的消息。 可是,直到她临死之前,楚凤凌都没找过获封锦乡候,位高权重的儿子,而是平平静静的,一直呆在环县,至于楚寻,他似乎也放弃了亲生父亲,不提不说,父子俩好像早有默契一般,互不相见,互不相扰。 楚寻如此努力,起码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在楚凤凌面前争口气,这么狼狈的时候,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求楚凤凌的,或者,他根本就想不起去求他,在他的潜意识里,早就排除了这个选项。 楚寻不愿意去,那就让她去,只要没在祖谱除名,那她就是楚凤凌的儿媳妇,她就不信,楚凤凌还能把她一个女流之辈轰出来。 她不认同庆元帝所说的,待风平浪静之后,在慢慢调查,这屎盆子,她相公不认,戚月也不认,她必要闹的天下皆知,还楚寻名声,还戚月清白。 手里握着连诚好不容易查到的楚凤凌的住址,简如咬了咬牙,狠狠的下了决心。 第二天一早,跟楚寻打了个招呼这后,她就带上吴海并几个新招来的护卫,坐上马车,直奔环县而去。 ☆、第一百零九章 环县是个小县,靠近雾隐山北脉,算是较为富裕的县城,大部分环县人都以贩卖雾隐山各类特产而生。 环县离京城不远,快马三,四个时辰就能赶到,坐马车也就半天多的功夫。 简如一行在天刚亮的时候就出发了,可一路边走边打听着,在天都快黑下的时候,才摸到环县楚府的大门。 据传闻,楚凤凌现在是环县的大户,虽然没任什么官职,在当地却很有威望,这些年,他靠着当初从容氏娘家敛过来的家财为底,买田,倒卖山货,四处行商……很是折腾了些年,他脑子灵,做生意颇有手段,最终,他把自己折腾成了县里首富,这才心满意足的收手养老,并教导儿子。 楚凤凌跟容氏成亲的年纪比较晚,中间又熬哧了这么些年,到他抛妻抛子的时候,已经是坐三望四的人了,他又天南海北的奔波了几年,等定居环县,娶妻生子时,他都四十出头了。 现在,楚凤凌快六十的人了,可几个孩子却都没成年,还是一个群小萝卜头。 楚凤凌在环县定居之后,就娶了当地的小家碧玉曾氏,夫妻两人颇为和谐,共生两子一女,长子今年不过十二岁,次子八岁,而其最小的幼女,刚把话说利落了。 因此,楚凤凌一直都很担心,他家的人一惯不长寿,往祖上往八辈以上,都没有一个长辈活过七十岁的,他这眼瞧着就六十了,保守估计,哪怕他还能活上十年,长子也不过二十二岁,顶门立户,难啊! 按他的岁数来说,这些孩子都算得上老来子,家里又有财产,就都娇惯的厉害,莫说是二十二岁,就是三十二岁,他都不信这帮孩子能在他死后把门户撑起来。 至于他现在的妻子曾氏,小家碧玉,甜是甜,听话是听话,可大字都不识一个,连家里的帐都管不利落,楚凤凌就更不指望她了。 出于这种那种,各种的心里活动,他就没把抛的远远的嫡长子,容氏所出的楚寻划出楚家祖谱。 这两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楚凤凌心里其实挺含糊,他说的那个受过伤,不能生什么当然是假的,要不然也不会有现在子女不成材的烦恼,可容氏偷人这事,却是千真万确的。 如果,容氏当初没偷人犯到他手上的话,楚凤凌其实是想跟她白头谐老的,就算是怨偶,也是偶不是?当初他是靠着容氏父母起来的,就算容氏脾气在大,养活她一辈子,让她衣食无忧,这点心胸楚凤凌还是有的,毕竟,容氏不好,他可以在外发展,男人嘛,谁没个三妻四妾,实在没必要休妇,这对他的名声也不好。 可是,在孩子们出生了之后,看着楚寻那相貌逆着天的长,没一丁点像他,楚凝却越来越像王佃户,风言风语传的的满天飞,出个门都有损友问他:‘今天的帽子是绿的啊?是绿的啊?还是绿的啊?’,气急败坏之下,楚凤凌直接带人捉了奸。 这一捉,还真他娘的就捉到了,盯着赤身裸。体的容氏和越看越像放大男版楚凝的王佃户,楚凤凌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狠狠揍了王佃户一顿之后,楚凤凌终于决定休了容氏。 老婆他不要了,孩子他也不养了,有一个通,奸通的那么没技术含量,能让人堵被窝的老娘,楚寻和楚凝这两孩子的智商就很让怀疑了。 当初他年轻气盛,走的很是潇洒,可现在仔细回想,楚凝莫其论,基本可以肯定不是他的,但楚寻就…… 虽然长的一点都不像,可犹记初婚时,他和容氏还是有几分恩爱的,容氏和王佃户的事,应该也是岳父岳母死了之后才发生的,那时,楚寻都两,三岁了。 楚寻可能真是他儿子,楚凤凌心里纠结着,又拉不起脸回相认,还生怕被容氏纠缠上,拖着拖着,好些年就过去了,等他终于心平气和了,人家楚寻都三元及第了。 楚凤凌想想也就算了,当初孩子落魄的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他没去认,现在人家风光了,他也没那脸,因此就只保留了楚寻嫡长子的位置,算是给余下这几个小的留条后路。 所以,就在他认为有生之年跟长子都会老死不相往来的时候,儿媳妇忽然跑来敲他家大门之种事……不得不说,楚凤凌心情是很复杂的。 “父亲,儿媳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简如进门之后,先行了个礼,然后很直率的提出了请求。 既然想求人办事,就不能怕丢人丢面子,今天她来的目的,就是把楚凤凌拿下,不管诱之以利,晓之以理,还是动之以情,哪怕是磕头跪地,她都要把楚凤凌弄到京城去。 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之后,简如特别诚恳的说道:“父亲,虽然咱们这么多年没见过,但相公对您还是很关心的,要不然,我也不能直接找上门来,而且,我曾听说,父亲都没把相公的名字从祖谱上划去,想必还念着和相公的父子之情,相公平时也总是提起您,说要出人头地才好出现在您面前,现在,他受了这样的污蔑,百口莫辩,您就忍心让他顶着这样的污名行走于世间吗?”简如动之以情。 “更何况,这不止是他一个人的事儿,还有楚家的名声在那儿呢,这外头那样风传,难听的儿媳都没法说出口,一笔写不出两个楚字,若不阻止,这样的名声难道就不会影响您和弟弟妹妹们吗?”简如晓之以理。 “现在弟弟妹妹还年幼,可能还感觉不出什么?等到他们长大了,尤其是妹妹,能不受影响吗?咱们楚家的家风就这样任人污蔑吗?我听说大弟弟现在正念书呢?”简如叹了口气,意有所指的说:“父亲,相公乃是天子近臣,这名声何等重要?日后弟弟们也要进官场,到时候被牵连了起不是冤枉,还不如现在您老出面,往后他们兄弟也好同心谐力,以壮楚家门楣!”简如诱之以利。 进了楚家门,简如就滔滔不绝,巴拉巴拉的白活了足有一刻钟,说的口都干了,却不见楚凤凌有什么反应,她咽下口水,润了润干渴的喉咙:“父亲,您到底意下如何啊?”她问。 楚凤凌一直坐在正堂的主位上,简如则站在左侧,两人的距离有点远,他的神情恍忽,对简如的话似听非听,直到简如高声问他才反应过来,他看了一眼简如,面带回忆的说:“我依稀记得,楚寻幼时颇为老成,话不多,怎么?他现在改了,和你一样儿?”话捞了?到底是第一次见面,还是儿媳妇,这句楚凤凌就没好意思说出口。 简如:=a=,什么情况? 听了楚凤凌这一句话,简如才真正的抬头去瞧他,只见这位从未见过面的公公,圆脸微胖,小眼大嘴,下巴稀拉拉一把白须,海拔比她高点有限,除了偶尔精光四射的眼睛之外,整体看来就跟骑着毛驴调,戏农村妇女的老地主没啥两样。 怪不得当初走的时候连嫡长子都敝下了,这果然,是跟楚寻一点一样的地方都没有啊!这两人站在一起,说是亲父子,连她都不信,基因突变了吧这是!简如万分悲痛的想。 “父亲,您看这事……”简如垂头丧气,长的不像,性子到是有些像,这种一句带歪话题,一语戳人心肺的风格,还真有点像楚寻。 “虽然多年不见,可寻哥儿到底是我儿子,楚家祖谱上的嫡长子,看来,我还是不得不走这一趟了。”楚凤凌叹了口气。 楚寻受了苦,他心疼归心疼,却不至于让他生出去趟这混水的念头,毕竟那么多年没见面,感情很是有艰,京城的破事也传不到环县这么个小地方,真正打动他的,反而是简如说的‘弟弟妹妹们’。 他老了,不定什么就归西了,可孩子却还小,大儿子正在读论语,小儿子刚刚识字,日后,他是打算让这两孩子走科举的路,转换门庭的,有个当大官,三元及第的状元哥哥罩着,想必会顺遂不少。 就算不为楚寻,只为那两孩子日后的好名声和前程,他也得往京城走一糟,把这事说清楚了。 “简氏,就算老夫跟你去京城了,你又有什么打算呢?”楚凤凌抚了抚下颌的小胡,抬眼问道。 谣言也不是随便就能澄清的,没个稳妥的法子,到大街上拉人去解释那可是一点用没有。 “父亲放心,我自有办法。”简如勾唇一笑,大方得体,可不知为什么,楚凤凌却生生的打了个冷颤,只觉汗毛倒竖。 庆元四年一月二十七,临近新年之时,皇宫大门口,户部侍郎楚寻之妻简氏扣响闻登鼓,御前状告御史台言官,秦正——秦御史。 闻登鼓,是有大冤屈时用来告御状用的,贫民百姓私下叫它五十鼓,意思就是无品无级的民告官,得先打五十杀威板,不过,简如身上有楚寻请来的从三品诰命之封,级别比秦御史还高,这杀威板却打不到她身上了。 可是,如果她言之无物,最后被证明是污告的话,就得受一年的牢狱之灾了。 闻登鼓一敲,惊天动地,御前侍卫出面,把一干人等送到有司衙门,因秦正任御史之职,因此御史台被避嫌,由京兆尹,大理寺并刑部派出官员,再加上皇上一只,三堂会审。 按说告御状这事,皇上一般都不会真的出面,但奈何庆元帝画风不同,他又是认识简如的,自认应该帮得用的臣子看住媳妇儿,所以一边遣人去通知楚寻,一边出宫来凑个热闹。 大冬天,滴水成冰的时候,京兆府外,人挤着挤,大燕是个国富民强的国家,不管仗打成什么样,在京城里,永远不缺闲着没事看热闹的人。 “呔,堂下所跪何人?有何冤屈?”京兆尹敲着惊堂木,声音沉静,可心底却在滴血啊,当今万岁爷,大理寺少卿,刑部尚书,哪个官儿不比他大,连堂下的女眷都从三品,他一五品的府尹而已,这破事——为什么要他来问? “回禀万岁,各位大人,臣妇乃户部侍郎楚寻之妻楚简氏,今日击闻登鼓,乃是为了状告秦正,秦御史。”简如撇眼,扫一下被御前侍卫从被窝里抓出来,似乎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的秦御史,一字一句的说:“臣妇状告秦正,私合人命,绑架威胁,诽谤上官,毁人清誉,私做伪证——还有,通敌卖国!” 一顶连一顶的大帽子,横飞的扣到秦御史头上,砸的他把一双小眼瞪到了极限,嘴张的都能飞进苍蝇了。 跪在堂下来做证的楚凤凌,从儿媳妇告御状开始,就一直保持着(⊙o⊙)的表情。 ‘儿媳妇如此威猛,让他顿生容氏原来也很温柔的感觉,这怎么破?’ ☆、第一百一十章 简如这状词一告出口,在场所有人,包括庆元帝的目光都聚集在秦正身上,而被飞了一身铁帽子的秦大御史,却有种不知今昔是朝的迷幻感。 话说,昨天老儿子和大孙子终于平安回归之后,秦御史就盘腿坐在床上思考着到底要不要抛下一切,奔向漠北这件事,要知道,林国公等人已经被他得罪透透的了,缓过劲百分百过来按死他,与其等到那个时候,还不如现在就收拾行李奔向靖北王呢。 他考虑了很久,然后,一不小心就失了眠,熬了整整一晚,眼睛都凹下去了。 直到天擦亮,他才半迷糊着睡了过去,可还没等他睡实成呢,一队虎背雄腰,树立临风的御前侍卫就闯进了府门,把他从被窝里‘拎’了出来。 注意,不是请,是‘拎’。 妈蛋啊,就知道不应该得罪卫国候,他家那世子景喻,没死之前管过腾龙卫呢! 大冬天穿着单衣被拎到院子里醒神,寒风刺骨吹过,扬起地上的积雪飞满全身,秦御史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被两侍卫架着来到京兆府,被皇上,诸位上官,连带着无数百姓像看猴一样看着,秦御史就更难受了。 等简如那一顶顶的大帽子压下来之后,他干脆出离愤怒:“荒唐,满口胡言。”秦御史高声怒斥着:“我秦正自上任以来,自问仰无愧天,俯无愧地,所奏之言皆有实证,何为私合人命?何为通敌卖国,简直荒唐至极。”这话他说的不亏心,因为他确实没‘私合人命’‘通敌卖国’,他充其量就是泼人两盆脏水,混淆民众言论罢了。 “臣启万岁与各位大人,为臣做主,臣万不敢蒙此不白之冤。”秦正对上堂庆元帝等人合身跪拜,目不斜视,似乎根本不屑于自简如一眼。 “秦御史放心,本官自会禀公办理。”京兆尹点了点头,温声说道。 听到秦御史大义凛然的说词,旁观的百姓们瞬间一片‘嗡’声,说起来,秦御史的国民度还是挺高的,这些年也确实为贫民百姓们办了不少实事,诸如‘权二代吃霸王餐’‘官二代调,戏民女’之类的,通常都是秦御史最感兴趣的案件,在这样的事件里,他即可以刷国民度和忠诚值,又不会得罪什么大人物,因此,为官二十多年,几乎每个月,他都要参奏一,两件这样的事。 就庆元帝而言,秦御史参奏的都是不关朝政的芝麻小事,御前参奏实在多余,可对百姓来说,秦正管的却是他们的民生大事,因此久而久知,京中百姓们就认下了这么个‘为百姓干实事’的御史大人了。 所以,今天,简如这个奸生子的老婆状告了‘实干家’秦御史,还真是让京中百姓们好生切切私语了一阵子,要不是上座的有当朝的万岁爷,恐怕这些人早就放开胆子,好好讨论一下楚寻‘有几个好爸爸?’了。 “楚简氏,你今日敲闻登鼓状告秦御史诸多罪名,有可实证?你可知朝廷大事并非儿戏,若无实证……”刑部管尚书首先开口问道。 管尚书是个很标准的官员,最看不上女人插手男人的事,更何况是一介妇孺状告当朝御史,因此,他板起一张棺材脸,准备先声夺人,先压服这楚简氏一番,让她知道官司不是随意就能打的,衙门也不是妇孺应该进的。 只是可惜,他刚说了一句,还没等下文出来呢,就听见坐在上首的庆元帝使劲咳嗽了一声,回首一望,就见万岁爷脸色发暗的斜眼瓢着他,猛的,管尚书想起来,这楚简氏就是万岁心腹楚寻的老婆,状告秦御史正要给楚寻翻案,想到这儿,他猛的一顿,把那句‘若无实证,按律收监一年’咽回肚子里。 调整了一下表情,管尚书努力做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把刚出口的话使劲往回掰:“楚简氏,你有何冤情自可当堂陈诉,若证据确凿,言之有物,万岁爷和吾等自会为你做主。” 慈祥的说完之后,管尚书偷摸向后看了一眼,发现庆元帝的表情合缓下来后,才擦了一把冷汗。这年头,当官太不易了!有庆元帝这么个喜怒不定的主子爷,他们也算倒了血霉了。 “臣妇多谢万岁,大人。”简如镇定的跪地谢恩,随后站起身来,她是原告,又是命妇,无须一直跪在地上。 “大人,既然秦御史说臣妇满口胡言,那么,臣妇可否寻问秦御史几个问题?”简如开口,在得到庆元帝‘自然可以’的答案后,又回首看见秦正:“秦大人?” “老夫到要看你能问出什么!”秦正冷哼一声抬头,做不屑一顾状。 “好,既然秦御史同意,在臣妇就问了。”简如直视着秦御史:“秦大人,你说你不曾私合人命,那么,我来问你,当初你状告我相公户部侍郎楚寻乃奸生子时,是否曾提起过是他的母亲,容氏亲笔画押,是否曾与万岁提过,可由容氏当堂做证,这话,您是不是说过?”她连株炮似的问。 “不错。”秦御史点了点头。 “你即承认就好。”简如冷笑一声,转头对庆元帝等人说道:“万岁,各位大人,秦御史说臣妇的婆婆在他府里,等待问案,可臣妇的婆婆却是在秦御史状告臣妇相公的前一天失了踪,直到四天后的半夜才被放在臣妇小姑家的门口。” “那日下了大雪,臣妇的婆婆被冻了半晚,直接起了高热,大夫说她现在半疯半傻,连脑子都烧糊涂了,敢问秦御史,你说我婆婆在你府中,为你画押做证?那么,你就是这样对待证人的吗?大冬天,半夜将她扔在雪地里?这不是私合人命,又是什么?”简如立着眉毛,扬高声音说道。 “这……”秦御史的汗瞬间就下来了,这事,他不知道啊!落霞郡主没告诉过他啊!他一直以为那个容氏还在落霞郡主手里,根本一点准备都没有啊! 落霞郡主啊!祖宗!您不愿意处理容氏,扔他院里,让他处理也行啊!就这么赤果果,明晃晃的扔人本家门口,连通知都不通知他一声,这,这纯粹就是坑他啊! 一瞬间,秦御史汗都快下来了。 “另有,我还告你——毁人清誉。林国公之女林戚月落水之后,明明就是在我奶嬷嬷家养伤,此事有我奶嬷嬷和其家人做证,甚至,我娘家青竹林那一片儿的人都可以出面做保,他们当中,有部分是我娘家的家仆,但更多的却是良民,万岁,您说是他们做的证准,还一起子青楼花娘,地痞无赖说的话可信?” 简如冷笑:“我这儿有两百村农按的手押,难道我还能让一村子的人同时说谎吗?即如此,你那青楼花娘所言的林戚月之事?还能做准吗?哼,这不不是私做伪证?又是什么?”这两百人的证,林国公确实花了很大的代价。 “至于诽谤上官,绑架威胁之说,呵呵,秦御史,你说我相公是奸生子,是我婆母容氏偷情所生,可我相公的父亲,婆母的前夫君却从未说过,甚至现在,楚家的祖谱上楚氏四代嫡长子的位置上,还写着我相公的名字,若他是奸生子,楚家怎么可能不将在祖谱上的名字上除掉?嫡长子可是要继承大半家业的,你一从五品御史未经过实际查证就说我相公,从三品侍郎是奸生子?那不是诽谤上官又是什么?就算你是言官,可大燕却没哪条律法规定,言官有信口开河的权利。” “你说我婆婆为你画押做证,那我到要请问秦御史了,我婆婆为什么要为你做她偷情,奸生产子的证?”简如慢慢逼近秦御史,盯的他节节败退:“我到要说,是你绑架了我婆婆,逼迫她不得不做下伪证。” “而你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就是因为你私通漠北,卖国求荣,你一状参奏了林国公,卫国候和我相公三人,他们现在都为漠北与琉璃人犯边之事奔走,你现在状告他们,就是为漠北拖延时间,一气让两位武将不合,你根本就是在卖权辱国,让琉璃人有机会打进大燕国土,你,秦正,你就是个卖国贼!” 不得不说,简如确实很善长扣大帽子,而且扣的上纲上线,从诽谤上官扣到通敌卖国,一顶接着一顶,扣的秦御史流泪满面,无从可辩,说实话,他做的这些事,全是按落霞郡主的吩咐,而落霞郡主就是把他当成炮灰,一次性使用,根本没有给他留后路的打算。 如果落霞郡主真的想保秦御史,她的计划一定会做的更谨慎一点,最起码,她不会连点掩饰都没有,就把灌了药的容氏扔在连家大门口。 “秦御史,我说的话,你有何言可辩?”简如步步紧迫,眼神如针的扎着秦正,一点也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秦正脸色苍白的踉跄后退着,简如一通地图炮到是把他的脑袋炸清醒了,他现在完全明白了,落霞郡主根本就是把他当成枪使,还是不打算回收的枪,他的做用,就是挑拔林国公和卫国候不合,顺带污辱楚寻的名声,大家信不信不重要,只要传播的天下皆知,造成实际效果就行了。 哪怕最后被拆穿了都不要紧,屎盆子这东西,扣上去容易,擦下去难,大多数百姓都有从众心理,只要看似有理有据,还有娱乐性,谁管这事是不是真的? 只要林戚月和楚寻的丑闻传的天下皆知,众口铄金,时间一长,假的也会成为真的,到时候,就算明面不反目成仇,林国公府和卫国候府的姻亲关系也会产生隔阂,至于楚寻,不管他日后升了多大的官,这个丑闻就是攻击他的把柄,甚至,如果庆元帝因此对他产生反感,楚寻就有很大可能就此泯然于众。 只不过,可惜了,落霞郡主可能从来没想到,这个楚简氏敢直接告御状吧?秦正惨笑一声,他敢肯定,今天只要楚简氏赢了,那么,日后京城所有的风向都会是赞她贤良惠德,为夫奔波,言辩奸臣(就是他啊),林戚月和楚寻,就算还有人说,也不会是大热门了。 哪怕刚开始百姓们不想谈,秦正相信,庆元帝的寻风使也会窜当的百姓们想谈的。 “万岁,各位大人,为证明我相公的清白,我请了我公公,楚家现任家主亲自带着楚家祖谱,现以呈到公堂,请万岁和各位大人亲阅。”出乎意料,简如没有乘胜追击,直接压死秦御史。 她清楚的知道她今天的目的,她是来给楚寻和林戚月翻案的,至于打灭秦御史什么的,只是顺带而已,衬着现在百姓们兴头正盛的时候,早点把这事扯清楚,也不枉她一场辛苦了。 “楚家当家,楚凤凌?”庆元帝挑起一边眉毛,向下扫了两眼,楚凤凌这名字颇有特色,楚寻只跟他提过一遍,他就记住了。 “草民楚凤凌,乃是楚寻的生父……”楚凤凌打着哆嗦跪地磕头,声音都颤抖了,在怎么能耐,他也不过是一介草民,平时见过最大的官儿就是七品县令,今天,被儿媳妇带来做证,看见诰命轰炮御史已经让他很惊悚了,更何况上面看着他们的还有当今皇上。 那可是万岁啊,真龙天子啊,楚凤凌可是连做梦都没梦见过。 惧怕,兴奋等情绪交杂着,楚凤凌把祖谱上的排顺解释清楚,虽然言语有些磕巴,但最起码,交代的很明白。 看着那忽然冒出来自称林寻亲爹的胖子亲口承认,楚寻确实是他的儿子,甚至小时候还滴血认过亲,秦御史知道,他,彻底完了。 简如站在京兆府大堂正中央,亲眼看着楚凤凌高声跟几位官员禀报着什么,耳里听着外头百姓们切切私语的内容,终于,露出了今天上堂后的第一个真心笑容。 她知道,她成功了,楚寻,没事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官司结束的出乎人意料的快,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秦正就被告到了。 半个时辰,还没把庆元帝和众官员从宫中府里请出来的时候长。 只是,虽然时间短,可这件事造成的效果却非常轰动,正热呼的闻丑,女子当堂告官,奸生子等等热门题材,让京中百姓们痛快的欣赏了一场视觉和听觉的双胜宴。 看着围观众人三三两两结伴而去,比手画脚,兴致勃勃的样子,简如相信,他们一定会把今天看见的事散播至整个京城。 其实,楚寻和林戚月的事,就算有祖谱,有证人,也是有理说不清的,所以,简如从一开始,就没把希望放在能把事情完全澄清上。 把楚凤凌送上,先证实楚寻确实是楚家子之后,简如就把目标完全放在了如何告倒秦御史上面,用大量的言语,实证把群众的思绪转移到秦御史祸国泱民,私德败坏上,抓住秦御史各种不合理的行为,轰的他头脑空白,来不及辩解,从而彻底扣实他的罪名。 只要秦御史被做实罪名,成了卖国贼。那么,反过来说,他状告林国公和楚寻这些事,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污蔑。 百姓们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吃上饱饭,能过上平安生活就完全满足,因此,他们对纵敌入边的漠北格外的仇恨,或者说,他们对破坏他们平静生活的人都很仇恨,于是,通敌卖国的秦正自然会成为他们眼底口中的最新鄙视目标。 楚寻和林戚月应该很快就会被遗忘了。 简如提出的疑点有理有据,更何况还有楚凤凌个大活爹在那儿戳着,别的诸如‘绑架啊’‘通敌啊’之类的罪名不好判断,但诽谤上官却是可以肯定的了。 于是,被当堂押走的秦御史,就成了百姓们眼中的证据确凿。 等接到庆元帝消息的楚寻匆匆忙忙赶到京兆府的时候,秦御史已经被押进大理寺,准备留后判刑了。 “楚寻啊,你媳妇儿这嘴皮子够利索的,你是没看见,刚才秦正那老货就差没让她问吐血了!”庆元帝拍着楚寻的肩膀,一脸的感慨万端:“说起来,你这么不爱说话,是不是因为她在家里把话头都抢去了,你插不上嘴啊?”庆元帝好奇的问。 “……”楚寻——友尽! 案件很快结束,秦正被愤怒他没事找事的庆元帝下了大狱,寻罪拿证,至于他什么时候会招出和漠北的二三事,那就得看刑部问案的‘手段’犀不犀利了。 楚凤凌被恭敬的请进了楚府,简如大开宴席的感谢了他,不过,跟楚寻相顾无语面对面的感觉,让他只住了两天,就回了环县。 不过,楚寻答应为同父异母的两个弟弟找个可靠的夫子的事,还是让楚凤凌颇为满意的。 呆在连家养病的容氏依然半疯不傻,楚凤凌到是去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盯着楚凝发了半天的呆,然后,他背着简如,不知跟楚寻说了什么,自那之后,楚寻对楚凝的态度就彻底冷淡了下来。 楚凝到是来闹过两回,说什么‘简如让连家虐,待容氏,所以容氏才不好了’之类的话,不过,还没等简如反驳,她就被楚寻单独叫到一边,黑着脸教训了一顿,也不知道楚寻说了什么,楚凝跟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窜了出去,速度奇快无比,只差没四肢着地的奔跑了。 自那后,楚凝就老老实实的呆在连家照顾容氏,在没登过简如的家门。 楚寻跟楚凝说了什么,简如心里一清二楚,无非就是楚凤凌说的,楚凝才是连氏偷情的奸生女这件事,不过,这毕竟不是长脸的事,心里明白就行了,没必要说清楚,于是,面对楚寻长达半个月的黑脸,她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把儿子送上去卖萌了。 等终于把楚寻哄好了,心平气合了,时间就过渡到了大年,三十夜里,简如抱着曦哥儿,和楚寻相视而坐,守了自成亲后,最温馨平合的一次年夜。 过了年,转眼就到了十五,秦正终于还是没顶过刑部的‘手段’,招认是受落霞郡主的指使,才污告林国公和楚寻,听了他的供词,庆元帝果断把事件公布天下,引起民众对漠北的新一轮憎恨,然后,下命有司街门,以漠北余孽的名义,追捕涂落霞。 不过,可惜的是,落霞郡主此时早已经被手下人背叛,流落到海外的某个小岛上,过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农耕生活了。 抓不住落霞,简如多少有些遗憾,不过,很快她就没时间关心那些了,因为,楚寻官复原职了,而且,比以前更忙了。 秦正不止交代出了落霞,他跟漠北勾结多年,知道的秘密很是不少,朝中那些倾向靖北王府的官员?他着实供出来一些,庆元帝在年后忽然出击,‘告老还乡’了一大批人,又提拔上来不少新进的举子。 新进的举子没什么实务经验,那就只有老人儿去带去教,于来本来就很忙的‘老人儿’楚寻,自然就更忙了。 时间就在简如照顾孩子,忙活铺子中慢慢的流逝过去,时至七月金秋之时,漠北军和琉璃人终于开始大举进攻槐洲。 七月之前,漠北和琉璃一直都处于龟缩状态,守城不出,其根本原因就在于琉璃人阴奉阳违,与涂清貌合神离,出工不出力,涂清身前对付卫国候和林子建,身后还得防着琉璃人,两面被夹击,因此,一直都很被动。 可是,七月之后,情况就改变了,因为,琉璃人生活在大草原上,而大草原……它不长粮食。 七月啊,秋天啊,收获的季节啊,每年的七月,都是琉璃人到大燕边关‘打’秋风‘打’的最厉害的季节,往年有涂清纵着,琉璃人可以抢个痛快,可今年…… 在全民饿个半死和拼一把以后就能吃饱的两个选择中,琉璃王义无反顾的派了五万骑兵,相助涂清,攻打大燕。 五万人,不多,可却是骑兵,琉璃是马上民族,个个都有一手过硬的马上功夫,在战场上,五万骑兵用的好了,可敌十倍与此的敌人。 把这五万助力握在手后,涂清一改守城架势,开始进攻槐洲,半年来一直大占上风的大燕军节节败退,不得不说,涂世确实很有军事才能,卫国候和林子建两人领着数倍于漠北的军队,也只勉强和他打了个平手而已。 战事风云变幻的胶着起来,每天都有大量的兵将死于边城,但总体来说,却还是漠北略占了上风。 整个大燕朝廷都紧张的运作着,楚寻更是忙的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就在大家做好这一仗大概要打个七,八年的持久准备时,漠北忽然发生了一件让人惊掉眼球的事。 庆元四年九月十六日,漠北军攻击翼洲黄县时,漠北军的领军人物,自封为现任靖北王的涂清,在行军帐中,被人刺杀了。 一击必杀,穿胸而死,至于刺杀他的人嘛,就是失踪了一年有余,被人以为骨头渣子都没了的,卫国候世子景喻。 没人知道这位是怎么混进漠北军中的?也没知道他怎么在刺杀了涂清之后,还安全的跑回槐洲,找到卫国候的,但是,景喻成了饱受苦难的槐洲人民的英雄这点,是匆庸置疑的。 所有人都知道,经此一事,景喻必定前途无量,所以,景氏夫妻回京之后,上门关心问候的人也是不计其数。 是的,景氏夫妻,包括林戚月,谁也不知道,在茫茫大草原,外敌环绕的情况下,这位娇生惯养的弱女子是如何坚持了一年有余的,但这并不妨碍亲人们得知她安全后的兴奋和感恩。 躺了一年多,似乎眼看就要咽气的国公夫人得知女儿回京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痊愈了,她奔到卫国候府,跟前跟后,忙里忙外,迸发的热情和精力让所有知道她身体情况的人瞠目结舌。 这情景,看的简如有些眼酸,国公夫人之所以强撑病体里外忙活,完全就是为女儿撑腰,前次秦正告状之事,虽被查实是无稽之谈,百姓们也不在讨论,但到底让林戚月的名声受了损害。 就算卫国候和景喻,身为男子不在乎,但府候的女眷,以候夫人为首,弟媳次之的那些女人会怎么说,怎么看……这,由不得国公夫人不在意。 言如刀,话如刃,婆婆儿媳如同天敌,后宅女人的争斗,国公夫人无法不担心林戚月。 不过,不管怎么担心,看见女儿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国公夫人还是砸了三千两银子到庙里还愿,只要女儿活着,她就是操心操到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简如对林戚月拥有这样的母亲表示了羡慕,卫国候府门庭若市的时候,她没跟着去凑热闹,等事情略冷却下来后,她才写了拜帖上门拜访。 林戚月瘦了,黑了,皮肤也粗糙了,不过精神却还好,简如上门的时候,她正送景喻上朝,神态自然,行为亲密,两人相处之融洽,和在雒阳时天差地别。 “你么两个?这是好了?”简如眉毛的挑,凑近了问。 林戚月但笑不语。 旁观了景氏夫妻的甜蜜相处之后,简如就在不为林戚月担心了,茫茫大草原都熬过来了,更何况区区流言余韵了。 涂清被刺死之后,出乎意料,漠北并没有马上溃败,而且由靖北王妃涂苏氏出面扶涂清长子继位,连合涂苏氏的娘家,与大燕熬战了三年有余。 等三年过后,漠北平定之时,楚寻已经官拜户部尚书,成了大燕国最年轻的正二品大员,并以大燕第一美男子的名义,红遍了整个京城。 时年二十九岁,已经成了一般人眼中‘老黄瓜’的简如,顶着正二品的诰封,拥有着无数女人倾慕的男神丈夫,以府中后院无一妾,丈夫外面不贪花的名声,成为京中女眷们暗中羡慕妒嫉恨的对象。 昔年六指老女,今成京中传奇。 不过,简如可顾不上什么传奇不传奇,她现在正在为一件事而烦恼,抓狂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燕朝的官员们基本都知道,玉面冷颜的女眷偶像楚尚书其实是个妻管严,府里没妾没通房不说,平日里连个花院都不敢去,每天下朝就回府,回府就不出,就连偶尔跟同僚去酒馆交流感情都得家中‘太座’批准了才行。 听闻楚尚书的‘太座’比他大三岁,已年近三十,还是个六指,去岁庆元帝看心腹重臣二十六七了还只有一子,身体又不怎么好,恐其子嗣有损,就御赐了一个美貌宫女,结果,不止楚尚书当朝就给拒了,楚尚书的‘太座’还在当天就进宫觐见了皇后,并在御花园‘偶遇’了皇上。 据说,只是据说啊,皇帝‘偶遇’楚夫人,与之交谈片刻后,脸都变成绿色的了,当晚,皇帝宿于凤兮宫,半夜,寝室传出皇上跟皇后交谈的切切私语声,据体说了什么,小太监们没听全,他们只见皇上憋屈万分的说一句:‘朕不是不想说,朕是插不进去嘴啊!’ 自此之后,楚夫人简氏威名大震。 众人皆知,楚尚书膝下只有一子,年五岁(虚岁),学名曦,取日出东方,普照万物之意,此子虽年幼,却颇有父母之风,灵巧聪慧,机言善辨,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张跟楚尚书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站出来如同仙童一般,因此,极得众人的喜爱。 这一天,楚曦小朋友刚从好干娘林戚月那里看完小妹妹打道回府,他使了小聪明,撇下跟随的下人,偷偷潜进父母的寝室,藏在床塌下想在母亲进屋时吓唬她,恶作剧一下,但没想到的是,应该在户部办公的父亲却跟母亲一起进屋了。 严父慈母,在五岁小孩的眼中,父亲的形象还是很高大的,更何况楚寻还是那种高冷的样子,所以,小小的曦哥儿就僵在床塌下,一动不敢动,脑子里只想着千万别被发现,他完全没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在他印象中威严的父亲和慈爱的母亲的形象,将完全崩坏在他的记忆里。 好不容易请了一天假的楚寻被简如拽着袖子扯进寝室,将丫环下人全遣下去,在他完全没反应过来之时,他,就被媳妇儿一把推进床塌之中。 “如儿,这大白天的……”被双目赤红的媳妇儿强行扒皮褪袜,楚寻泪流满面。 到不是他不愿意跟媳妇儿恩爱,可是一天三次,偶尔还要加更的节奏,他真心有点受不了,话说,他如儿才二十九而已,还没到岁数呢,怎么就如狼似虎了啊! “怎么,我都没说什么,你还不愿意吗?”简如不止嘴皮子,连手脚都很利落,几乎是瞬间就把楚寻扒了精光,她合身扑上去,用嘴堵住楚寻没出口的话,以实际开动来证明了她要‘办实事’的决心。 “没,唔……”楚寻应声而倒,他不是不愿意,他的心其实是火热的啊,就是身体条件有点不允许了。 抬腿跨坐在楚寻身上,双手按住其肩膀做逼迫‘良家妇男’状,简如的形态有些疯魔,实话实说,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两个月了,所以,也实在怪不得楚寻身体不好。 说起来,简如和楚寻的‘生活’一起都很和谐,自‘干掉’庆元帝之后,也再没人敢来破坏他们夫妻感情,试图往两人中间插上一腿,简如的生活,完全可以称得幸福美满,夫贤子孝…… 那么,即然是好端端的,简如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呃,其实,这很好解释,简如二十九岁了,二十九岁又八个月了,前世这个时候,她已经怀孕五个月了,所以,你们明白的…… 久久不来的双胞龙凤胎让简如又陷入了逻辑混乱状态,如果不是有曦哥儿这个迟来的例子,简如说不定会直接把楚寻绑在家中叉叉圈圈,直到孩子来了之后在放他出去。 俗语有云:只要男人神志清醒,就没有不行的时候,哪怕真的身心俱疲,但在美色的面前,总会‘站立’起来,精力充沛和力不从心的差别只在与时间长短而且。 在心爱的媳妇儿热情如火的攻势下,楚寻半推半就的也就从了,在两人纠纠缠缠,马上就要‘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时候,曦哥儿忽然从床塌下爬了出来。 他是感觉床塌不停的动,心里害怕又不小心磕到了头,感觉巨疼所以出来求安慰的…… 激情昂扬,马上提枪上阵的时候,忽然发现儿子眼瞳幽深(吓的),目光如炬(哭的)的趴在地上看着你……楚寻发誓,他以后一定会不行的好不好? 楚寻:qaq 简如:o0o ‘嗯嗯’被儿子发现之后,简如多少收敛了一点,最起码白日宣x的事不干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一定要检查过床塌下,柜子中等等可以藏人的地方后,才敢做些饭后活动。 如此,‘频繁’的两个月之后,简如终于如愿以偿,开始为期十个月的精心保养。 要知道,她这个岁数已经算高龄产妇了,前世她又是血崩死的,更何况怀的还是双胞胎,真是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不过,她这一小心,楚寻就倒了霉,先头喝酒吃肉撑的要死,现在是连块肉渣都没有饿的半疯,一年多摸不着媳妇儿边让他眼都发蓝了。 “媳妇儿,古御医说三个月以后就可以了!”盯着怀孕五个月,气质越发温柔的媳妇儿,楚寻低声哀求。 “不行。”正抚着肚子,慈母光环大开的简如把脸一板,无情的拒绝了。 楚寻:qaq,不带这样的啊! 苦熬十个月之后,孩子呱呱坠地,看着两个丰收果实和差点血崩出事的媳妇儿,楚寻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脏止不住的颤动,得亏啊,媳妇儿怀孕的时候他守了规矩,要不然,万一出点什么事,他还不把肠子悔青了啊! 虽然没有血崩,可三十岁产出双胞胎还是让简如的身体受了损,在床上足足养了一年,却还是恢复不到原本的水平,不过,抱着前世只能眼巴巴瞧着,却连碰都碰不到一下的双胞胎,简如没有一点丁后悔。 重生一世,或许还有这样那样的不足,可心爱的丈夫相伴,三个可爱的孩子在前,简如觉得无比满足。 尤其,在她生下孩子半年后,漠北彻底被大燕收回,群臣论功行赏,楚寻被赐封铺国候,楚曦被封铺国候世子,而她成了超品候夫人时,简如的人生已然完满。 她感激上苍,让她重新回来,拥有了眼前的一切。 在获封铺国候的当天晚上,楚寻跟往常一样,躺在床塌上入眠时,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依然娶了媳妇儿,可不同的是,他和媳妇儿并未在婚前相遇,他也并未倾心于媳妇儿。 梦里那个‘媳妇儿’并不像现在这样温和爽朗,而是一直低着头,怯怯的看着他,每天只顾着讨好容氏和楚凝,从不跟他交流。 而梦中的他,正怀揣着壮志雄心,也并不多在意那个自卑的‘媳妇儿’。 梦中的他冷眼旁观着‘媳妇儿’在容氏和楚凝的刁难下欲哭无泪,头破血流,心中甚至还暗自庆幸着终于有人能吸引了容氏和楚凝的注意,让他可以喘口气。 看着‘媳妇儿’在梦中的他面前若无其事,背后却偷偷哭泣的样子,楚寻气的直到梦中的他面前破口大骂,到‘媳妇儿’面前轻声安慰……可惜,他试了无数次,都是无用的,没人能看见他。 于是,他只能悲愤的看着一切慢慢发生在他眼前。 梦中的他在陪‘媳妇儿’回了一次简府后,被设计醉酒,跟二小姨同处一室,虽然并未发生什么,可禀成君子之风,梦中的他还是纳了二小姨为贵妾。 ‘媳妇儿’表面没说什么,可暗地里却哭干的眼泪,似乎生怕二小姨抢先生下孩子,‘媳妇儿’提拔了一个眉尖眼俏的丫环,梦中的他虽然没有让庶子生在嫡子前头的打算,可勾通不良的原因,和不烦解释的种种原因还是让他平静的接受了。 虽然有容氏和楚凝在中间挑合,但梦中的他也和‘媳妇儿’不温不火的过了下去,无甚感情,却也还算平淡,如同一直这样下去,到勉强能得上相敬如宾。 变化发生在梦中的他中举之后,依然是落霞郡主私下中意与他,勾结容氏替子写下休书,但不同的是,梦中的他没有发觉,导致‘媳妇儿’被鞭打掉了不到两个月的胎儿,他的曦哥儿。 共同的悲伤似乎让梦中的他对‘媳妇儿’多了一丝怜惜,于是,梦中的他默认了‘媳妇儿’对容氏的和楚凝报复。 随后,事情似乎越变越好,梦中的他和‘媳妇儿’的感情随着时间越渐加深,尤其是‘媳妇儿’再次怀孕之后,更是突飞猛劲,已渐渐有了楚寻和简如恩爱的雏形。 楚寻欣慰在旁观看着,心中越加满意,他相信,他和媳妇儿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哪怕是在梦中,在如此不利的环境,也终归会成为令天下人羡慕的一对。 可惜,幸福嘎然而止,生产时,‘媳妇儿’血崩而死,徒留一对嗷嗷待哺的孩子。 梦中的他听从了众人的建议,娶了‘媳妇儿’的庶妹,以图照顾那一对还在吃奶的儿女,似乎,无论是梦中的他还是现实的他,都不怎么善长跟孩子相处,更何况看见孩子们偶尔跟‘媳妇儿’相同的神态动作,梦中他就更避而远之了。 然后,一切就像恶梦一样,楚寻看着那个尼姑简玲笑咪咪的捧杀着他的心肝宝贝们,梦中的他却毫不知情,整整十年,孩子们越来越骄纵,而他却毫无办法。 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却无法改变,心里越发绝望,直至……媳妇儿出现! 跟他一样,媳妇儿突然出现在那个尼姑身边,披头散发,血流满脸,只吓的那尼姑求神拜佛,神精失常。 媳妇儿似乎看不见他,只满脸恨意的跟在那尼姑简玲身边,但楚寻却觉得很满足,因为,这个貌似厉鬼的媳妇儿,让他觉得很亲切,很熟悉。 吓死了那尼姑之后,媳妇儿就不见了,楚寻又百无聊赖的跟在梦中的他身边,看着他教养子女,看着他位及人臣,看着他成为大燕国寒门子弟的梦想,也看着他,孤独矜寡的终老。 当梦中的他躺在病床上,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楚寻似乎感觉到了无边无尽的孤独和寂寥,那种死气沉沉的压迫感,一下就让他从梦中惊醒过来。 猛的睁开眼,一片漆黑,冷汗渗透全身,那种临死前的空寂感集中在心口处,压的他几乎不能呼吸,楚寻张开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如同溺水将死的人一样。 “相公,你怎么了?”睡在他身边的简如被吵醒,发现他的不妥,起身点亮蜡烛,担心的追问。 明亮的烛火驱散了黑暗,媳妇儿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楚寻伸手按着狂跳的心脏,忽然笑了! 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多么真实,梦终归只是梦而已,他有媳妇儿,有娇子爱女,绝对不会混的像梦中的他一样,孤死病床前。 他的未来,肯定全是希望,全是幸福,他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