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停靠站》 第1页 《时间停靠站》作者:一路老妖【完结】 文案: 余生演过的剧多了去了,但他大概没想到自己也会遇到跟电视剧里一样狗血的事。 陆渊驰骋黑道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一个人这么过了,万万没想到自己会遇上余生这么个人。 黑道攻x演员受 没错,这个是披着快穿的外衣,谈着小恋爱的故事,本文没有三观只有甜甜的狗粮。 内容标籤: 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娱乐圈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生,陆渊 ┃ 配角: ┃ 其它:快穿 ================== 第1章 向死而生 这是一场精心安排的聚会,名流巨星,衣香鬓影,所有的人都为自己的欲望而聚集自此,今夜有无数种可能。 余生并不喜欢这样的聚会,有这样的时间,他更愿意在家看看剧本。余生,23岁,一个当红的流量小生,颜值很高,粉丝不少,还有一波迷妹嚷嚷着要给他生孩子。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个,他还来不了这里,他是作为一个「女伴」被带到这里。带他来的人,叫高文轩,余生的顶头老总,华夫娱乐公司的总裁。大概有钱有势的人总喜欢用身边的情人来显示自己的财富和权利,而余生过分精緻的长相的确能给高文轩带来不少艷羡的目光和男人所谓的面子。所有的人都觉得高文轩只是玩玩余生而已,对余生的体贴也不过是一个高门世家子弟的基本修养,只有余生还是坚持高文轩是真的爱自己的。余生也不太知道自己这种自信是从哪里来的,总是自嘲地想到大概是自己从来没像一个正儿八经的情人一样给金主暖过床。 余生靠在阳台的阴影里,看着窗外安静的花园,想着自己的事。昨天去找高文轩的时候,无意之间听见了他在打电话,若是平常的电话也就算了,可这偏偏就涉及了人命在里头,余生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怕高文轩发现自己偷听,只好匆匆地就走了,连董助理喊他都没有听见。 该怎么办呢?余生脑子里头一团浆煳,越搅越乱。 「哎呀,原来这里有人在啊!」听见声音,余生勐的侧头,看见了一个长得很美的女人,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那就只能是「恰好」二字,多一分太过妖艷,少一分不够清丽,反正自己认识的女人里没一个有她长得好看的。 女人看见余生看着她,笑着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子熹,叫我阿熹就好了。」 余生本着能来宴会的都不是简单人物的心对着她笑了笑,也介绍自己道:「你好,我叫余生。」 子熹突然很突兀的问:「你一直带着这个坠子吗?」 余生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子熹指了指他的脖子,说:「你挂坠的绳子露出来了。」 余生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刚刚出来吹风时扯乱的领口,果然露出了一截黑色的绳子,余生怀着在女士面前衣衫不整的羞愧,尴尬地笑了一下。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回答子熹之前的问题:「这个啊,是家传的,一直带着呢,就没下过。嗯……你要看看吗?」 子熹欢快地回答:「好呀!」 余生把坠子从衬衫里拉出来,示意子熹。这是一块透明的石头,不像玻璃,不像水晶,也不像钻石,材质有些奇怪,却又莫名的很有美感。 子熹不吝赞美:「它真美!」 余生被夸贊了传家宝,非常开心:「谢谢,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也一样的觉得它很好看。」 子熹认真地说:「这种家传的老物件有是神奇的力量的,它会保护你,不可以下掉。」 余生突然觉得子熹也是个有趣的人:「嗯,不会下掉的,洗澡睡觉都带着呢。」 「咚咚」敲阳台门的声音响起,余生和子熹都转头去看是谁。站在那里的是江山集团的总裁叶明石和他的同/性/爱人裂空。叶明石一副温文尔雅的君子模样,倒是裂空长相精緻妖孽和他有些粗犷霸气的名字不太一样。 裂空对着他们笑了笑,说:「子熹,回去了。明石叫人准备了火锅,你不是一直想吃吗。」 子熹跟余生道别:「余生再见,我弟弟们来接我回家了。」 余生也跟子熹到了别。余生还以为子熹也是谁带来的所谓的「女伴」呢,没想到人家是江山集团的大小姐,总裁大人的姐姐,余生也不知道该怎么总结这段奇遇,总觉得很神奇,以及隐隐有什么要发生的迹象。 从阳台走出去没多一会儿,裂空调笑子熹:「我怎么不知道你是我姐姐啊?」 子熹看他一眼,眼里都是嫌弃:「我也没你这样的弟弟。我的年纪做你祖宗都绰绰有余。」 裂空倒也没对子熹一脸的嫌弃发表过不满,反而好奇地问她:「今儿个怎么想到跑这来玩了啊?」 子熹漫不经心地回答:「来见一个十世的主人。」 裂空好像不太明白「十世」是什么东西,看了一眼叶明石。 叶明石像百科全书一样解释道:「十世,一副两只,只能容纳两人,不知如何才能进入,其中时间对现世来说是静止的,唯有经歷十世才能从中出来,具体功能还不清楚。」 子熹冷不丁插进一句:「错了,唯有经歷九世才能从中出来。」 叶明石皱了皱眉头,子熹说的显然和他知道的不一样,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子熹的话,如果这位祖宗都会说错的话,就没人能说得对了。
第2页 裂空有点疑惑地问:「还有一世呢?不是叫十世吗,怎么只有九世啊?」 子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地说:「还有一世就是现世啊。」这最后一句语气太轻,终是消散在了风里。 一个星期后,娱乐报纸的头条「当红小生余生拍跳海戏时失踪」,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报纸折好放在了桌上。高文轩笑了笑:「呵,余生,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谁叫你听见了不该听的东西。啊,或者就怪董助理,谁叫他跟我说他看见你当时从我办公室慌慌张张地出来呢。」 余生跳进海里,却没有专业潜水人员把他捞起来的时候就知道高文轩还是发现他了,他向更深的海底沉去,入目皆是蓝色的海水,他感觉到了窒息的痛苦,水压使他的五脏都要炸裂。余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他突然想起了许多人,过往的生活一幕幕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如果可以,余生希望自己能忘记高文轩,爱上一个也爱自己的男人。 然后,突然余生消失在了大海里。 对于余生失踪一案,全部都落到了剧组的准备不周上,毕竟大众都不接受余生在有救生员的情况下还会神秘失踪,。一时之间,网上兴起了讨伐该剧组和猜测余生失踪原因的狂潮。 在另一个地方发生了一起枪战,28岁的陆渊在去往极道会议途中遇袭,他带的人都死了,也是他太大意了,陆渊没想到那群老头子这么大胆,竟然敢在这个时候明目张胆地下手。从他17岁开始掌管自家黑道势力开始,还没有被逼到这个境地的时候,看来自己可能还是太仁慈了,没什么威胁,是时候给他们一点教训了。不过前提是自己还能从这里活着离开。 陆渊靠着墙,衣服有些凌乱,微微喘着气,即使是这样慌乱的时刻,他也没有一点狼狈的模样。他身材修长匀称,不过分瘦削,也不过分强壮,面目俊秀,端的是一副英伦绅士的样子,有些凌乱的衣服为他增添了一丝狂野和危险。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枪,还剩一颗子弹,接下来得看天意了,就是不知道天敢不敢收自己了。 突然,有一个人举着枪跑进了巷子里,陆渊立刻举枪射击,两人几乎同时开枪。 这一刻就像电影的慢镜头一样,子弹带着气流缓慢地向陆渊的心口袭来,就在子弹要射入他的心口时,陆渊突然消失在了原地。他脖子上透明的坠子闪过一丝白光,遂又陷入了黑暗。 另一颗从陆渊枪里射出的子弹,正中来人的眉心,带着血穿过那个人的脑袋打在了脏兮兮的墙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弹痕,那个人就那么睁着眼睛倒在了地上,血从他脑袋上的枪孔里缓缓流出来,缓慢又残忍,气流带起的尘土慢慢地落到地上,回復了平静,就像这个光线不怎么好的小巷子里从来没发生过这场枪战一样,也没有人因此丢掉姓命。 子熹坐在离发生枪战不远处咖啡馆里,在当第一声枪声响起时,所有人都面色惊恐地开始慌乱又丑陋的四处奔逃,只有子熹依旧坐在位子上面色安然地翻看一本从咖啡馆书架上找到的书,偶尔抿一口面前味道不怎么样的咖啡。 忽地,子熹合上了手中的书,她垂下了自己的眼睑,轻启朱唇:「十世开启了。」而这场枪战也恰好结束。 第2章 铸剑何为·一 公子渊,端王嫡子,才高八斗,形貌昳丽,行事沉稳有序,深受王的宠爱,是不少闺中女子的夫婿首选,更是不少王权富贵的女婿首选。为了家中能出一位未来王后,给自己家族添上威严的皇族光辉,有适龄女子的家族几乎抢破了头,却也有人成功地把家族女子送进公子渊的殿里,只是正妻之位依旧空悬。 公子渊在20岁的时候,成功地熬死了久病缠身的老端王,成为了新一届的年轻端王,然而王后之位依旧空悬,引来的对王后之位的各种揣度。无论外界如何揣测,自己的各位夫人之间又是如何的针锋相对,端王渊似乎毫无知觉,只顾着把自己毕生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如何建设端国之中,励志成为一名为国家奉献整个人生还有后世子孙人生的好端王。 就在继任后不久,上朝时司礼突然提出:「王,您是不是该铸一把属于自己的宝剑了呢?」 端王渊摸摸下巴,仔细一想:哎,还真是时候该铸一把名家宝剑了。前任端王的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剑已经躺在他的棺椁里了,自己这个新端王也是时候再铸一把了,否则说出去也不好听,万一哪回两军对战的时候,自己拿出来一把劣质的剑,可就笑掉大牙了。他不要面子的吗!端国不要面子的吗!万一人家瞧不起端国的实力,那自己这个王做的也太失败了吧。 于是端王渊大手一挥,吩咐下去:「得,那就铸吧。」 提议铸剑的司礼非常狗腿地让人端上了一个托盘,还神神秘秘地盖着一块布,他当着众人的面豪气地掀了布,露出一块黑漆漆的石头,朝着端王行了一礼,接着说:「臣前些日子偶然获得一块天外陨铁,献于大王铸宝剑。」 端王渊稍一思索就知道这人打的什么算盘,也没点破,只是问:「陨铁已得,又该找何人铸剑?不知众卿有何高见?」 丞相略一施礼说:「臣听闻有端国之北有一铸剑师,名为余生,世代以铸剑为生,而余生更是少年成名。」 端王渊一摆手,说:「那就找他吧。」
第3页 丞相被打断,面色略微尴尬,接着说:「只是这余生性情极为古怪,求剑之人必须亲自前往拜会他,并他只为称心之人而铸,收价极高。」 听到这里,端王倒是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反而笑了起来:「有才之人骄纵些也没什么,他这性情倒是有趣的很。成,安排安排吧,寡人明日便出发拜会拜会他。」 丞相差点心肌梗塞:「大王,那这政事当如何处理?」 端王无所谓地说:「政事就拜託众卿了,凡准将军随行。众卿可要好好干啊,毕竟这俸禄也不是好白领的。」端王倒是不担心这群臣子会闹什么谋朝篡位,毕竟这里太过要求正统,连打仗都有人家自己的一套模式,就算有什么人忍不住要闹什么么蛾子,你当他20年在这都白布置了吗!这次出行倒是正好看看自己有几个弟弟按耐不住了,回来就该送他们去见老端王! 各位夫人们听闻了端王要出游的事,都纷纷希望大王能带自己一起,可惜,端王就像一个钢筋直男一样完全猜不透各位夫人的心思,就算猜到了,也不见得会带什么人一起去,毕竟帝王心术说不好。 第二天,端王在接受了众人在城门外的送行,坐着个君王的马车就走了,一路游山玩水也不着急,还顺手解决了两拨弟弟们的刺杀。凡准将军神经紧张的头都要大了,生怕端王在自己手里有什么闪失,到时候就只能以死谢罪,端王还是悠哉游哉地慢慢走,偶尔感嘆下弟弟们都到了封地还不老实,看来回去得发挥一下长兄的作用了。 就这么十天的路,这么一行人生生给走了个大半个月,到铸剑师余生家竹屋院子门口的时候,凡准将军自己都快给端王哭上一场了。凡准赶紧示意了一个护卫前去叫门。 就在护卫一声声「有人吗?」的唿喊声中,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映入余生眼帘的就是一队看起来来头不小的私人护卫队,精緻奢华的马车,以及骑在马上的傻大个。一看就是一群待宰的肥羊,不狠狠宰他们一顿真是浪费了自己来开门的功夫。 余生一身白衣站在院门,不进一步,也不退一步,漫不经心地问:「来者何人?」 小护卫恭敬地说:「求剑之人。」 余生看着华丽的马车和骑马的傻大个,轻声笑了一下:「呵,我看你们可不像是求剑之人。」 「傻大个」凡准将军一皱眉头:「怎就不像啦?」 余生调笑道:「我可没见过哪个求剑之人是这个阵仗。你们这么多人都求剑,我剑只有一把,该给谁啊?」 凡准将军正经的回答:「为主上而求,一把足矣。」 余生脸色一冷:「即是你家主上求剑,那便叫你家主上来见我吧。」 凡准将军很不开心,作为一个身份地位达到他这个地步的人,很少还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于是他就没忍住,怒斥出了口:「放肆!」 余生毫不胆怯:「我这山村野夫没什么教养,放肆惯了的,要是诸位不喜,那就趁早回去吧。」 端王在马车里听了半天,觉着余生的声音清澈懒散,还挺好听的,一时也想暗中看看余生是个怎么样的人,坐在马车里,直到凡准快惹怒了余生才慢腾腾地从马车里出来。 他一掀帘子,瞧见一身白衣的余生长得着实美貌,气质出尘,怕是自己殿里的夫人们也没一个姿色能比得上他,真是没想带这么个人会是铸剑师,端王到宁愿相信他是个书生,隐士,甚至王公贵族。当然,余生可不喜欢别人说他美貌,更不喜欢被人拉着跟一群女人比。 端王慢悠悠地从车里下来,一边跟余生赔罪:「先生莫恼,我这随从没规矩,这就让他给您赔罪。」 凡准将军虽然非常不爽,但大王都这么说了,自己还能怎么办呢?往回吞了口老血,从马上下来,对这余生一行礼:「是在下得罪了。」 余生看也没看凡准将军,只是说:「你这随从的赔礼我可受不起。」 端王也不恼:「那先生说该如何。」 余生看了一眼端王:「我可不管你们是不是王侯将相,来我这就得按我的规矩办事。我只留求剑之人,随从什么的就回去吧,我这地方小,可留不得那么多人。」 「凡准,带人走吧。到山下村子里等我。」端王倒是豪爽,二话不说就让凡准带人离开。 「主上!」凡准着急了,大王一人在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该怎么跟端国交代啊! 端王厉声道:「凡准!带人走!」 「是。」凡准将军终于是消停了。 端王又补了一句:「没我的命令,不准上山。」凡准将军更是忧心了。 凡准把陨铁和衣物钱财收拾好了给端王留下,之后就带着所有的护卫下山去了。 余生看见他们终于走了,随口说道:「端王陛下,你这随从倒是忠心得很。」 端王没想到自己马甲掉这么快:「先生倒是好眼力。」 余生看了他一眼:「你这阵仗这么大,我又不眼瞎,连自个国的王都认不出来。好了,进来吧,难不成你要在外头站一天。还有,我这可没有什么随从,要干什么都得自己亲自干。」 端王倒是没说什么,拎着收拾好的东西跟着余生进去了。 陆渊在进入「十世」前就知道它的一些秘密了,现在整个人都跟放飞自我一样,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把自己玩死了,大不了下个世界继续喽。
第4页 端王一边跟着「美貌」的余生往里头走,盯着余生的挺拔的背影,开启了闲聊模式:「先生看着可不像是个铸剑师啊。」 余生也没回头,径直说道:「盗贼未被抓获前,看着也不像个盗贼。」 端王倒是觉得这人有意思的很:「先生何苦如此自比。」 余生没觉得有什么:「众生平等,哪有谁比谁高贵的。」说着推开了一间竹屋的门,「好了,你就住这吧。吃饭的时候,我会来叫你的。」 于是,我们的端王就这么放宽心住下了,安心地享受着余生的各种「伺候」,还觉得余生的厨艺倒是可以跟自己宫里伙房的厨子一比。 当天夜里,端王正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边摆弄着脖子上的「十世」,一边不知道想什么东西。 「咚咚」两声敲门声响起,然后又归于寂静,要不是端王确定有人前来敲门,一切就仿佛山魈的幻觉。 端王打开门,看见眼前的人,眼睛就直了。余生站在门前,还带着沐浴后的水汽,一身宽松的白色长袍,肩头被未干的头髮弄湿,露出若隐若现的皮肤,小半个白皙的胸口也露在衣服外面,水珠从余生纤细的脖颈经过精緻的锁骨,滑过胸膛,流入了白袍里。他脖子上分明用黑色的绳子绑着一个透明的石头,这个石头对端王来说十分的熟悉,因为这和他脖子上戴的「十世」分明一模一样! 端王扫了一眼余生脖子上的「十世」,不着痕迹地问:「有什么事吗?」 余生擦着头髮跟他说:「我多烧了点洗澡水,我猜端王陛下一路劳累应该想洗个澡吧。」余生遥遥指了下离厨房不远的房间,说:「沐浴的地方在那里,水已经给你放好了,衣服你明天要自己洗,我可不是你的随从。还有,山上没什么可玩儿的东西,洗完就早点睡吧,明天还有事。」 端王点了点头,说:「劳烦了。」然后收拾了东西就去沐浴,走进房里,房里只有一个衣架,一个浴桶,还有一展屏风,简单的余生风格。端王伸手轻轻一点浴桶里的水,比温水略烫了一点,还有一股隐隐的药香,余生身上可没这味道,看来是特地给他烧的水了。 端王退去了衣物,将自己整个人浸在水里,药材缓解了他多日的车马劳顿。 第3章 铸剑何为·二 端王洗完出来的时候,余生还没睡,坐在院子里的小案上喝酒,没有点灯,就着这月色和蝉声来那么一杯,既有意境,又有享受。 余生看见端王出来了,抬手给他也到了一杯,端王也不客气,坐下就开始喝。 余生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把玩手中的杯子,玩味地跟端王说:「哎呀,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家只有一个浴桶,端王应该不会介意和我一介草莽共用一个浴桶的吧?」 端王见他那明明就是故意,还要装无辜的样子,觉得天真可爱的很,可能是在外头对于同乡之人的特殊归属感在作怪,否则换一个人敢这么跟我们端王说话,早被拉出去乱棍打死了,当然这都是端王自己的想法。 端王拿起酒杯,说:「无妨。」 余生得寸进尺:「那,端王陛下就不怕你洗的是我的洗澡水。」 端王品了一口,觉得酒不错,眯着眼睛说:「先生身上可没有药香。」 余生难得夸赞端王一句:「端王陛下你这鼻子不错,比阿黄好得多。」不用想,阿黄一听就是狗名字,还极有可能是一条大黄狗的名字。 端王被人拉着跟一条狗比较也不生气,多半玩笑地说:「你倒是大胆。」 余生无所谓地说:「我要是不大胆,端王陛下也不会千里迢迢跑我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来求剑。」 端王接着说:「以前可没人敢这么跟寡人说话。」 余生又给自己添了一杯酒,说:「这么说来,还是我的荣幸了。那草民真是感激不尽了。」 端王把手中的酒一口饮尽,说:「你这人有趣的很。」 余生把酒杯放下,看着端王说:「世上的人千千万,真正有趣的人寥寥无几,端王又怎么知道我是其中之一呢?」也不等他回答,自己接着说:「我啊,可是个无聊至极的人。我去睡了,端王还请自便吧。」说着,也不管端王,自己往房间里走去。 端王看着余生的背影,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喝下去,到最后还是没问出口,有关余生「十世」的任何消息。 第二天一早,端王从房里出来的时候,余生正双手捧着个托盘,里头放着放着个小砂锅,两只碗,一个舀粥的勺子,两双筷子。院子里头的小案上已经放了几盘小菜了。 余生见端王出来了,跟他说:「自己去井里头打点水洗漱一下,就可以过来吃饭了。」 端王倒也听话的去了,回来的时候,见余生自己已经吃上了,也没给他盛一碗粥。端王自给自足,打开小砂锅的盖子就给自己盛了一碗,米香四溢,每一颗大米都是晶莹剔透的雪白色,相互之间又有着细微的关联,不稠不稀,恰到好处。在配上几碟清爽的小菜,就着这屋旁的竹子清冽的淡香,倒是比自己坐在严肃的内殿里吃着的要好吃的多,尤其是这个坐在他对面的人,清风明月一般的人,让他有一种自己早已告别喧嚣开始了宁静生活的感觉。 陆渊笑了笑,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甩了出去,无论是现世的黑道生活,还是在「十世」里的主角的生涯,他都不可能会有真正宁静的隐居,就像身处在黑暗的深渊一样,喧嚣危险是常态,而宁静平和是相对前者的一个暂时缓冲。如果可以,他倒是想把这种宁静的生活变得长一点,再长一点。
第5页 在沉默中吃完了早饭,两人简单收拾了下,余生自己背了一个背篓,往里头丢了把小锄头,又递了个背篓和一把砍柴刀给端王。 端王挑了挑眉,说:「你这是打算让寡人去砍柴?」 余生不由分说把东西往端王怀里一塞,说:「想拿到我的剑,也得通过我的考验吧。」 端王只好背上背篓,手上拿着砍柴刀,跟着余生出了门。 余生的竹屋在山腰山,两人现在正沿着小路慢慢往上爬,余生爬着爬着就偏离了正常的路线,专往草木葱郁又少有人涉及的地方走去,端王也实属无奈,只好站在余生前面给他开路,顺手打些柴。端王使用剑是一把好手,但这柴刀,他还真有些应付不来,手上和脸上都有轻微的刮痕,一看就是被枝条给刮伤的,衣服有些凌乱,昂贵的布料这里被勾破了一个小洞,那里被划了一道口子,这是端王,哦不,是陆渊少有的狼狈模样。反观余生,游刃有余,一身白衣别说划痕,就连一个泥点都没有。 余生在端王身后两步的位置,看着端王低头开路的样子,微微想到:这和爹爹以前说过的君主们一点也不一样,和那些书上写过的君主也不一样,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好人呢?而现在端王想的全部都是,不,他什么也没想,只是认认真真地砍着横在眼前的杂草。 余生拿着的小锄头正是药锄,他看见草药就小心翼翼地把它从地里弄出来,然后丢进自己的背篓里。端王看着余生认真採药的样子,本来存在的余生一定在戏弄寡人的想法倒是真的消去了不少。 陪余生上山採药并不是什么好差事,而端王也并不是因为真的想要求什么宝剑才跟着过来,他大可一甩袖子回他的王宫,剑多得是,真正的好剑,他处在端王的位子上也不是拿不到,没有必要非跟着余生过这苦兮兮的小日子。唯独让李明空放不下心来的是余生脖子上的「十世」,作为被这是坠子选中的唯二的两个人之一,端王觉得自己得好好了解一下这另一个被选之人,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选择他们两人。这只有两人的时间,不就是最好的探查的时机吗?尤其是余生还没发现自己也是和他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两人独处的时候。 就在端王从自己的内心小世界里头出来的时候,看见余生正骑在一棵树的树杈上,努力地伸手够一个红通通的果子,放草药的背篓正放在树下。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够到那个果子,忽地,那个果子向端王的脸上飞来,端王手疾眼快地接住了这个果子,一抬头就看见余生沖他笑了笑。 余生向他摆摆手,说:「这个送你了。」接着又去够下一个看起来熟透了的果子,直到他攒了有五六个用自己的衣服兜着,从树上跳了下来。 「干嘛不吃?是嫌没洗过吗?山上就不要讲究那么多啦,随便用衣服擦一擦就可以了。」说着自己从衣服兜着的一堆果子中,随手拿了一个往衣服上擦了擦就开始吃。说实话,余生这样豪爽的动作和他斯文俊秀的外形可不太相符,可端王就是鬼使神差地跟着余生的动作也随意地把果子在衣服上草草地擦了一下就吃了,他甚至还莫名觉得这个比他吃过的果子都要新鲜好吃得多。 余生笑了,笑的特别爽朗,灿烂的阳光在他身上镀了层金色的薄膜,就像他自己发出的光一样,温暖明亮,令人嚮往而又满心崇敬虔诚。 端王看着余生的笑,问:「笑什么?」 余生忍不住又弯起了嘴角:「没什么,第一次看见有君王会穿得破破烂烂地站在野地里吃一个没洗干净的野果,感觉真的是,嗯……不可言说。」 端王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难得的狼狈样子,虽然衣服和身上都有伤痕,但也没到余生说的破破烂烂的地步,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余生的影响,自己也觉得很有意思,自顾自地笑起来,余生看见端王笑了,自己忍不住又跟着笑起来,一时两人都笑的停不下来。 余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角泛出泪光,抱着肚子才堪堪停下,对着端王上:「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真的觉得好笑而已。我要这样,你笑,我也觉得很正常。」 端王也没觉得余生有什么不敬的地方,说:「无事,寡人自己都想笑。」 之后,他们又采了些药,赶在了午饭时分回到山腰上的竹屋里,余生做饭去了,也顺手把洗澡水也给烧了。于是,余生还在做饭的时候,端王就已经在余生的指示下开始洗澡了,之前还不大感觉到伤口有什么,毕竟都是些很细微的小伤口,现在一碰水,突然就开始了有了些刺刺的疼,不是特别疼,但细细小小的疼还是很烦人的。 端王收拾好自己的时候,余生还是坐在院子里,面前的小案上放着两个小瓶子,还有几块干净的手帕。 余生招唿端王过来,跟他说:「午饭一会儿就好了,现在,先处理一下你的伤口。」 端王自己倒是无所谓:「不用管它,自己会好的。」 余生笑笑,打开一个瓶子,用干净的手帕蘸了蘸里头的液体,然后跟端王说:「过来点,这个是用来清洗伤口的药水,可能有一点点疼。」 端王见他这样,也没拒绝了,把脸往余生面前伸了伸。余生用左手捏着端王的下巴,另一只手拿着帕子轻轻地擦拭着端王脸上的伤痕。一阵刺疼传来,端王发出了「嘶」的一声,余生赶忙道歉,但注意力还在端王的脸上没离开过,却放轻了力度。
第6页 最初的一阵的疼痛过去,端王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疼痛。而余生捏着他的脸的感觉就一下鲜明起来,余生的手有点凉,还有些粗糙,大概是干惯了粗活的缘故吧,也就是这样,才能稍微在余生的身上看到一点铸剑师的影子。余生靠着他有点近,温热的唿吸打在了端王的侧脸上,让端王有点无法适从。余生把他脸上和手上的小伤口都清洗了一下,接着又用另一块干净的帕子蘸了蘸治疗伤口的药水抹在他的伤口上,药非常清凉,但端王觉得余生的手指更凉。 涂好了药,余生收拾了东西准备放回房间里,端王突然说:「多谢。」 余生说:「举手之劳。」然后想想起来什么一样,说:「我娘以前也是这样收拾我的伤口,小时候皮的很,常常一身伤回家,娘总是一边给我抹药一边教训我,我爹呢,就护着我,然后我们两个一起被娘教训。呵,那个时候啊,是真的非常令人怀念了啊。」 端王随口一问:「令尊令堂现在如何?」 余生回答:「过世了。总有些人求剑被拒而心怀怨恨的,不会武功的铸剑师夫妇只能暂时抵挡一阵,让儿子跑掉啊。」 端王不知道怎么会问到这样的问题,只好干巴巴地说:「抱歉。」 余生倒是不介意,说:「都是快十年前的事了,早过去了。」 端王嘴上说着抱歉,心里真有几分愧疚却是说不好的,他见惯了死亡和这样的孤儿,都有些稀松平常的味道在里头了。 第4章 铸剑何为·三 这是端王在余生竹屋里停留的第三天,两人照例早早起来,用过早饭之后,余生通知端王今日依旧要外出。 余生把昨天采的药材都放进一个背篓里,又在另一个背篓放进去了两方砚台,两支笔。然后,余生把放药材的背篓递给了端王,自己则背了另一个背篓,端王没说什么就背上了背篓,跟着余生下山去了。 余生带着端王走了一条近路,直接绕过山下的村子,去了镇上。幸好绕过了村子,否则凡准将军看见自家端王如同一个下人一样背着重物,委委屈屈地跟在余生后头,凡准可能会随时暴起,使出一百零八种法子干掉余生。 这日正好是村民们一月一次去镇上赶集採买的时候,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稍不留神就容易把身边的人跟丢了,端王仗着自己人高马大的,在人潮中如履平地。他也没想着要护一下有些瘦削的余生,只是自顾自的跟着他,在陌生的街道上七拐八拐。 余生在一家药铺前停了下来,带着端王走进去,将大半背篓的药材交给了药铺老闆,老闆仔细清点核查药材的种类以及良莠,余生拿来的药材向来都是上品。 待结算了钱财,余生有带着端王去了一家卖笔墨的铺子,把买药材的钱拿了一些出来买了两块墨,一些纸。 店家包完东西,端王自是很有眼色的把东西接了过去,丝毫没有沾上余生金贵的手,当然,于是对于端王这类行动在心底里表示了一丢丢的「嗯」「不错」之类的赞赏。当然,端王肯定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的,在端王明空的认知里,余生大概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吧,这可能就是大多数人对于隐居的但是有那么一技之长,还长过芸芸众生的人的印象吧。 余生和端王刚刚从铺子里出来的时候,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今天的天气原本好得很,余生端王二人也就没有带伞,现在下起了太阳雨。端王刚想退回铺子里,余生却拉着他往斜对面的小饭馆跑去。 余生刚进到小饭馆里,里头的伙计就跟余生打起来招唿:「余家小哥,怎的现在才来那李家婆子来问了好几次了。」 余生面带歉意地回答他:「今日出门迟了些。」 端王在一旁听得一脸事不关己,明明知道今日余生出门迟了是因为自己,倒是毫无羞愧之意。只是突然明白了为何自己起身的时候,余生都在院子里浇花了,原是等他呢。 小伙计听了,摆摆手,说:「无事,来了便好。只是你次次来的都那样早,今日迟了不少,我们都担心你莫不是路上出了意外。」小伙计突然想起了什么,沖厨房里头喊:「掌柜的,余家小哥来了。」 只见,从厨房里走出一个身穿粗布罗裙的妇人,约莫三十多岁,身上唯有一只银镯值些钱。虽是年纪不小,有些老态,但从面容上也能看出些年轻时候的貌美来。 这个妇人手中拿着两条布巾,一边走,一边笑骂到:「还用得着你来说吗,我在厨房里头早就看见了。等你喊我,怕是余家小哥都走了。」小伙计听见这话,也不恼,伸手挠了挠头,傻笑了两下。 端王这才知晓原来这个妇人就是掌柜的。 掌柜的将手中的两条布巾分别递给余生和端王。 余生接过布巾,道:「多谢掌柜的。」 端王没有说话,只是沖掌柜的点了点头,表示了谢意。掌柜的也没说什么,只当他不爱说话。 掌柜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小心翼翼的,很是宝贝。跟余生说:「余家小哥,我儿前日里寄来一封信,快给我念念。」 这掌柜的有些本事,丈夫早逝,自己不识字,家中生意也小的很,店里也就自己很伙计二人。硬是把自己独子送出去读书了,他这儿子也是争气,书读的也不错。 余生接过来信,就要小心打开。掌柜的看着一群人都站着,赶忙说:「哎呀,都站着干嘛,赶紧坐。坐下再读。」
第7页 余生端王也没客气,径直坐下了,余生打开信,里头字迹清晰,字体工整有力,已有风骨。 余生逐字逐句的念起来:「娘亲,展信安,儿在学堂一切安好。先生虽严格,但待我等学生亦如亲子。前日……」 余生的声音干净又温暖,最为适合读这样的家书。 余生念完这封信的时候,掌柜的还是呆呆地坐着,似乎没有从信中走出来,她也想要儿子陪在自己身边,可这样只会断送了儿子的前程,便也只能送他离开。 余生念完了信,把信有仔仔细细地折好,递给了掌柜的:「掌柜的可要回信」 掌柜的用手抹了抹脸,接过信,小心地揣进怀中,回答到:「那自然是要的。」 余生从端王的背篓里拿出东西,不急不忙地研好磨,摊开纸,帮掌柜的回信。把掌柜的细细叮嘱,平日里的琐事一一记录下来。都是些千篇一律的东西,余生不知道帮她写了多少封这样的信,余生也不觉得烦,掌柜的也不觉得烦,她儿子也不觉得烦,母亲的一片爱意没人会觉得厌烦。 余生写信的中途,李家婆子又过来了。 余生见到她笑道:「李家阿婆,我这儿正给掌柜的写着呢,你便让他给你写了吧。他的字可比我的好看多了。」 这个「他」自然是端王无疑了,端王现在才说呢,原来带着两份的笔墨纸砚,是让他也给村民们免费写信啊。端王也没觉着自己纡尊降贵有多委屈,反而有种习惯了的感觉,自己感嘆了句真是被余生给调/教怕了,然后掏出东西,准备写信。 谁知,这李家婆子却连忙摆手,说:「哎呀,我今日来可不是来写信的。」 余生停下笔看着她:「哦,那是来干什么?」 李家婆子往余生身边一坐,说:「余家小哥,可还记得我小儿」 余生回答:「记得。」 李家婆子特别高兴地说:「我那小儿啊,明日娶亲!娶的正是那善喜姑娘。」 余生也笑了:「恭喜李家阿婆了!我明日定送上一份贺礼。」 李家婆子一听这话就急:「送甚的贺礼,人来了就行了。要不是你,他俩哪能成事。明日可一定要来啊!」 余生笑嘻嘻地安抚她:「去去去,我明日啊,定一早就去。」 李家婆子这才喜笑颜开,连说几次:「好好好。」 掌柜的也跟着笑起来,说:「这可是个大喜事,我也得跟着沾沾喜气才行。」 李家婆子笑得眯着眼睛,拍拍掌柜的的手:「好,你也去。」 小伙计在一旁起闹:「我也要去!」 李家婆子更是开心了:「好好好,都去,都去。」 掌柜的倒是大方,直接拍桌子说:「好,我明日便关了店门,上你家吃酒去。」 李家婆子自然是高兴了,忽的又想起:「我还得去回去帮忙呢,这是又有的忙了。」嘴上说着忙,人倒是欢欢喜喜地往外头走去。 众人告别了李家婆子,掌柜的又催促余生:「快些写,我要把这事儿也告诉我儿,得好好说道说道。」一会儿又自言自语:「不知道我儿什么时候能成个家,年纪也不小了。」 余生刚提起笔,听见她这话,宽慰道:「总是要看看缘分的,掌柜的不要太心急。」 掌柜的噗嗤一笑:「余家小哥,这就是你还未成亲的理由」 把余生闹了个脸红。 掌柜的又转过头,问端王:「这位小哥,你成家了没?」 端王细细想了下:自己虽是没有正妻,没有举行过娶亲的大典,但是有几个夫人的。 思及此处,端王点点头,又说:「已经有孩儿了。」 掌柜的越发有兴趣了,接着问:「是小子还是姑娘」 端王想起自己几个孩子,开心不少:「两个小子,一个姑娘。」 掌柜的:「那你真是好福气。」 端王也没在说话了,就点了点头。 余生一时有些愣,他显然是没想到端王已有妻儿了,后来有一想,他这个年纪,又是端王,倒也合理。只是,有些许失落,大概是孤家寡人的失落感。 掌柜的显然非常为余生的亲事着急,又催着他:「余家小哥也要抓紧些,我看隔壁包子铺的桂娥姑娘就不错……」 余生又脸红,又头疼地敷衍道:「嗯嗯嗯」「晓得了。」 虽说这样说,余生依旧没有娶妻的打算,他没有什么喜欢的人,也不愿娶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之后,倒是能安安静静地把这封一波三折的信给写掉了。 端王在隔壁小案上,两个人一上午也替人写了不少信。也有不少人给余生送了些吃的东西,余生没有推辞,毕竟他也推辞不掉,索性受着,大家都欢欢喜喜。 中午,掌柜的留了余生和端王吃饭,饭食还不错,但端王就是觉得没余生弄的好吃。 下午的时候,雨早已停了,摊贩们都开始收摊回家了,余生下午也没有再给他们写信,拉着端王採购了些东西。 余生买了些米,买了两串糖葫芦,塞给了端王一串,自己一边吃,一边说:「我想你自小长在宫廷里也没吃过这东西,你尝尝,还挺好吃的。」 端王作为一个没进「十世」前的真正豪门家的小孩,进了「十世」后皇族出生的小孩,还真没吃过这东西。第一回 ,带着好奇吃了点,酸酸甜甜还挺好吃来着。
第8页 哦,余生还还买了些米糖,自己留了点,给端王分了点,剩下的全给那些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嘴里喊着「余哥哥」的小孩子们了。 差点忘了说,端王还在余生的指引下看见了鼻子不如端王好的大黄。大黄是条看着有些蠢的黄色土狗,看见余生就高兴地冲过来,差点把余生撞翻。余生蹲下来跟它玩的时候,大黄就把前腿牢牢地扒在余生身上,还伸出粉红的舌头舔余生的脸。 端王是相当嫌弃这条大黄狗,对于余生把自己跟它比较,端王只能说:「岂有此理!」 于是端王陷在了要不要把余生咔擦掉,以及咔擦掉余生,自己也还是要在下一个世界里看见他,并没有什么用的,可能还会得罪「十世」的纠结里。 第5章 铸剑何为·四 两人採买了些东西,就慢悠悠地往回走了,在路上的时候,余生开始跟端王讲着李家小子跟善喜姑娘的故事。 那善喜姑娘和李家小子原是邻里,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善喜姑娘一家搬迁了,两人情根深种,焦离不了孟孟离不了焦,李家小子也常常会拜託余生给善喜姑娘写写信。现在两人终于在一起,倒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这么算来余生也给两人当了一回牵红线的月老。 余生说起的时候,语气是欢快的,还带了点羡慕在里头。 羡慕?端王眼色暗了暗,他也有点,可是他的出身决定他无法拥有这种平凡人的爱情,能站在他身边的人不能太弱,他怕自己护不住那人,纵然他能守着那人一时,可终归是守不住一世。 第二日一早,余生果然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早早的就起来了,打理好家中的事,就带着端王下山去了。 李家是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看着有些老旧,木头做的篱笆,院子里头种了些菜。看着就知道家中贫寒,也是,在这样的边陲小镇,除了能铸名剑的余生,没有人能够脱离贫穷。这个镇子里头的建筑风格都差不离多少,可端王觉着余生的竹屋偏偏看着就要顺眼的多,是因为余生的院子里种着花,还是因为余生这个人,谁知道呢。 大概是因为今天要娶亲的缘故,不大的院子里放着不少蓆子和小案,村子里头的妇人们都前来帮忙,李家老爹早逝,李家的三个儿子全凭李家婆子一人拉扯大,也很不容易。幸好那时候大儿子已经能做一些工,补贴补贴家用,乡亲邻里也十分照顾他们一家人,这才有今天这样的日子。 今日的李家婆子格外高兴,小儿子娶亲了,这样三个儿子就都成家了。大堂里贴着大大的红喜字,院子里也挂起来彩绸。 余生一到,李家大儿子就看见了,连忙招唿人进去。余生把一个红封交给大儿子,他举手推迟:「余家小哥,先且不说我娘不让收礼钱,就这么些年收到大家的照顾,这钱也是收不得的。你还是快些把钱给收起来吧,不然我娘看见又要不高兴了。」 余生这才把礼钱收起来,笑着说:「倒是我唐突了。」 这会儿,李家婆子看见二人,连忙迎上来:「哎呀,余家小哥怎的这才来,快快快,快来坐下。」又看着自己大儿子愣在一旁,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这呆子,还杵着那干什么!不请人坐下也就罢了,也不知道给人倒个茶!也不知道大媳妇怎的会看上你,嫁到咱家来。」 李家大儿子连忙给两人倒茶:「余家小哥,喝茶!这位……这位小哥也喝茶!」 余生倒是笑了:「李家阿婆,也不能这么说。李家大哥要不这样就不是他了,大嫂就喜欢大哥这样也说不定。」 李家大儿子脸可见的红了,撂下一句「我去招待其他客人就跑了。」 李家婆子捂着嘴笑:「我这大儿子就是这么呆。」 余生拿杯子挡着自己笑起来的嘴角:「呆些好,老实!」 李家婆子跟着说:「这也是。」之后也就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待周围的人都走了差不多,余生才跟端王说:「这样子的民间娶亲,端王陛下估计也没见过,今日不妨也看看好了。」 端王没有说话,却挑起了嘴角。 两人还没坐多久,迎亲的队伍就回来了,走在最前头的便是新郎官了,骑着高头大马,带着红绸花。最显眼的还是新郎官脸上笑容,四处向恭贺新喜的人拱手致谢,笑的见牙不见眼,那叫一个春风得意,也是,抱得美人归嘛! 迎亲的队伍在院门口停了下来,新郎官叩了轿门,迎下新娘。喜娘把红绸塞进新娘的手里,红绸的那一头攥在新郎官的手里,一朵大红花横在两人之间的红绸上,就此两人的命运也就连在了一起。 在新郎官的指引下和喜娘的搀扶下,新娘跨过火盆,走过院子,跨过门槛,进入了礼堂。 众人都已在礼堂里头候着了,李家婆子穿着新衣坐在主位,另一个位子也没空着,上头放着的是李家老爹的牌位。唱词的礼官也穿得整整齐齐,皱纹里头都透着愉悦的气息。唱词的礼官都是各个村子里有声望的长者,也是真的祝福每一对新人。李家的两个儿子带着妻儿也站着礼堂的两边,观礼的众人也待着两边,独独把中间的位子空出来给新人。 若说之前新郎官可都是笑着的,现在,就是表情严肃的,相对新娘也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每一拜,两人都郑重的跪下,把腰弯到极致,匍匐在地,将头紧紧地贴在地面上,他们在这一刻仿佛用尽了力气来完成这个将绵延一生的仪式。
第9页 礼毕,新娘被送入了洞房。 新郎官被众人围着恭喜,一时半会儿也抽不了身,余生等了一会儿。端王也没有说什么就跟着他等,毕竟亲自和主人家道贺是基本的礼仪。 等了一会儿,新郎官这才抽出些时间见了一下余生。余生从怀里慎重地掏出一对玉镯,成色极好,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余生将东西递给他说:「今日是你和善喜姑娘成婚,虽是不收礼金,但这新婚礼物我还是要送的。我也不太会说什么场面话,还是祝你与善喜白头到老吧。」 新郎官推辞道:「你这东西太过贵重,我要不得。」 余生看着镯子,笑着说:「这对镯子是我娘的东西,她死后,我家中也没有女眷了,倒不如赠与你们。也好借着今天的大喜日子消一消它的晦气,还望不要嫌弃。」 新郎官神色不明的说:「给你以后的夫人也好,何必给我呢!」 余生把东西塞进新郎官的手里,说:「你不必再说,收下就是了。」然后拽着端王就离开了。也许从这时起,余生就隐隐感觉到了,自己以后也不会再娶亲了。 新郎官对于余生这种给了东西就跑的行为表示非常无语,嘆了口气,冲着余生喊:「记得晚上过来,我们喝一杯!」 余生头也没回,答道:「知道了!」 余生跟着端王在村子里走了走,实在无聊地找些话题:「端王,你娶亲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端王回答他:「我没有娶亲,」 余生不相信,接着问:「你不是孩子都有了吗?」 端王继续回答:「我没有立正妻,也就没有举行大典。几个孩子皆是几个夫人所生。」 余生嘆了口气说:「想来你和那几个夫人也是可怜之人。」 端王这倒是不明白了,余生可是第一个说自己可怜的人:「此话何解?」 余生想了想,说「我爹跟我说,男人啊,一辈子就该和自己最喜欢的人在一起,否则娶得再多,也都是可怜的。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端王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但又不愿意承认:「她们可不觉得是折磨。」 余生随口问道:「为何?」 端王没有回答他,就径直往前走去。余生忽然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干涉别人家事,也觉得不好意思,跟了上去。 晚宴上的时候,无论是新郎官,还是其他人敬酒,余生都喝的十分痛快,甚至还喝下了给端王敬的酒,理由就是:「我待会儿喝多了,他得带我回家,他可不能喝醉了。」到最后,余生喝的不少也确实喝的烂醉。 幸好他喝醉了不耍酒疯,就安安静静的伏在案上睡觉。李家本就不大,也没有多余的房间给这些喝醉的人住一晚。端王只好任劳任怨地背着余生回家。 一路乘着月色正好,山路倒也没有那么难走。余生就安安静静地窝在端王的背上睡着,脸红红的,唿出来的气都是有些热热的,有些灼人的温度。端王背着余生走了不少路,也出了不少汗,再加上余生洒在他脖颈和耳后的热气,端王觉得自己都要烧起来了。 好不容易把余生弄回家,已经是月上中天的时候了。端王把余生轻轻地放在床上,为他脱去了鞋袜。又去打了些清水,给余生仔细地擦了擦脸和手,让睡着的余生舒服了不少,下意识地用脸蹭了蹭端王手中的布巾。端王看着余生这样孩子气的模样,觉着十分有趣,忍不住笑了出来。 端王给余生擦好了脸,收拾了东西,给他盖好了被子。看着他,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身出门,过了一会儿又拿了个盆回来,放在了余生的床边,看来是怕他半夜醒来吐了。 做完了这一切,端王又在余生床边站了一会儿,就直直地看着余生,仿佛是确定了没有什么遗漏,这才出门出去了,还仔细地帮他关好了门。 随着「吱呀」的关门声,床上的余生睁开了眼,眼里一片清明,哪里还有一丝醉意。 他轻轻地笑了,月色洒在他的脸上,朦胧而美,倒真是应了那句「月下看人美三分」。 不过这时余生心里想的却是:端王这个人虽然话不多,却真的是个温柔的人呢。 第6章 铸剑何为·五 端王回去了之后,只能自己烧水洗个澡,由于业务不熟练熏得自己一脸灰,才把水烧好。 泡在热水里,他忽地就想起余生趴在自己后背上时的样子,滚烫的唿吸打在他的脖颈里,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总是想起余生,他坐在水里想了一会儿,然后把原因归结到了余生得和他度过「十世」,不同于其他人。 说实话,陆渊有些期待了,在这里,他拥有十条命,扮演不同的角色,彻底脱离黑道少主的身份好好地玩一场,可以不计后果地玩一场。 在这之后的五天里,端王和余生再没有下过山,过着你舞剑来我弹琴去的隐居日子,这自然是缘起余生的一句话了。 参加完婚礼的第二日早上,端王刚刚打开房门,就看见余生从沐浴的房间里出来,随意地披着白袍,用布巾擦着未干的头髮。 恰巧余生也看见了端王,于是同端王打招唿:「端王陛下来我这儿有几日了?」 端王算了算,说:「今日是第五日了。」 余生接着问:「端王陛下有几日不曾练剑了?」
第10页 端王想了想,说:「已有大半月了。」 余生一边束起头髮,一边往厨房走:「那从今日开始练剑吧。」 端王说:「好。」又接着说:「只有寡人一人练剑恐怕不好吧?」 余生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端王说:「你想我如何?」 端王笑了笑:「先生为寡人抚琴可好?」 余生继续往厨房走去:「我可不会抚琴。」 端王站在原地看着余生的背影,说:「寡人昨夜看见先生房里的琴了。」 余生才在厨房门口应了一声:「好。」又抬脚迈进厨房里去了。 从那天开始,端王每天都会在院子里练一个时辰的剑,而余生倒也守信,坐在一旁为他抚琴,弹得也不是什么名曲,即兴发挥,乘兴而弹。 端王的确是使剑的高手,身姿挺拔,走位迅速,出剑果决,不拖泥带水,一挥而就。看端王练剑,也是一种享受,舞女与他相比少了英气刚健,莽汉与他相比少了一份灵活柔和,也是,毕竟这天下应该没有第二人可以让端王为他而舞剑。 有空的时候,端王也会和余生一起浇浇那些漂亮的花,偶尔也会说起些在宫廷里的事,也时常围观余生画些他看不太懂的图纸,在问起是不是要给他铸的剑时,看余生没好气地说不是,然后把他赶走。 这样的日子实在太过平静,平静地让人觉得宫廷里的一切就像他的一场梦。 然后梦醒了。 这是端王在余生竹屋里的第九日,他们照例在院子里,一个练剑,一个抚琴。 就在端王放下剑坐在余生面前时,余生为他斟了一杯酒:「端王陛下在我这儿待了多久了?」 端王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说:「今日是第九日了。」 余生又为端王斟了一杯酒,说:「端王陛下该启程回去了。」 端王用手指摩挲着酒杯问:「先生这是何意?」 余生自顾自地喝着酒:「端王陛下通过了我的考验,剑,我自然是会铸的。只是,端王陛下离宫日久还是早些时候回去吧,凡准将军在山下也等急了。」 端王看着余生问:「何日来取剑?」 余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说:「三个月后,依旧在此处,你一个人来。」 端王接着问:「先生要什么报酬?」 余生笑了笑:「三个月后过来,你自然就知道了。」 端王又喝了一杯酒,说:「不知杀害了先生父母的是何人?我可为先生报仇。」 余生拒绝了:「不必。」 端王说:「为何不必了?先生难道不恨吗?」 余生再一次给余端王斟了一杯酒:「因为我恨,难道就要让你亲手弒父了吗?」 端王没有一丝惊讶,毕竟前代端王久病缠身,生性阴郁暴力,任何违反他意愿的人都有可能被杀了。端王说:「他已经死了。」 余生淡淡地说:「我知道。不过打个比方而已,我若想杀他,那么多痴心求剑的人,我大可让他们去杀,总有一人能成功。不知有多少来求剑的人都是为了报仇,这天下,以怨报怨,我见得太多。」 端王说:「既然如此轻易,那为什么不报仇。」 余生回答:「我父母死前,跟我说,别为他们报仇,这天下生死皆有定数。我啊,要为自己活才行啊。定数之说,我是不信,但我得听听我父母的话,为自己活才行啊。」 端王笑了笑,说:「先生的父母说的对。」 余生没有说话。 端王想起什么,说:「还有一事,先生这酒不错,可否给寡人一坛?」 余生笑地狡猾:「下次你来时,我便给你一罈子。」 端王笑了笑:「好。」然后一仰头,饮尽杯中酒,起身收拾东西离开了。 从这时起,他又成了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的端王明空! 凡准将军在山下的镇子里是真的等得急死了,没有端王的命令,他又不敢轻举妄动,真是愁得他头髮都要掉光了。 听见手下人报告端王毫髮无伤地回来了,凡准将军只觉得掉下去的头髮立马又能重新长回来。凡准将军连忙迎了上去:「末将参见陛下。」 端王也是懒得跟他啰嗦,直接下令:「传令启程。」 凡准将军应了一声「是」,就跟个老妈子一样,兢兢业业地为端王张罗起了回宫事宜。 端王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往前走时,终于开始想起来要干的正事了:嗯,回宫先要肃清一下仗着他不在时冒头的小虫子们,再好好教导一下远在封地的弟弟们什么是长兄为父,然后……然后,再回来拿余生为他铸的那把剑。 这厢端王刚刚离开,那厢的余生也收拾收拾了家中的东西,带上端王留下的天外陨铁,去了家中祖传的剑冢。 明明就是剑炉,为何要叫剑冢呢?小时候余生问过了自己的爹,他爹的回答是:「有剑,就有杀戮。剑无灵而人有灵。剑冢,名为剑冢,实为人冢啊。」 余生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剑冢」的碑,然后垂下眼睛,走了进去。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逝,端王再次踏入竹屋的时候,余生已经等候多时了。 端王看见余生时,他正拿着水瓢,一点一点仔细地浇着花,温柔而认真。 端王站在一边安静地看着,直到余生浇完花,向他走来。这竹屋与他三个月前走时除了季节有些稍微的改变外,其他丝毫没变。
第11页 余生向端王打招唿:「端王陛下。」 端王看着他有些开心:「先生,寡人来讨要那罈子酒了。」 余生遥遥指向院子里的一颗树,说:「我的酒都埋在树下,等会儿回来的时候,端王陛下自己去挖吧。」 端王答应说:「好。」 余生看见端王明白了,就跟端王说:「现在,还请端王陛下跟着我去拿剑吧。」 就像现代的男人们基本都爱名车一样,这里的男人也爱名剑,大抵都是为了炫耀自己,真正爱剑的人是真的少,但是这样的剑痴也有。当然了,端王并不在「真正爱剑的人」里头,但这并不妨碍端王会用剑,而且剑还用的好,所以余生也愿意为他铸剑。 余生带着端王进入剑冢,端王看见碑文后,笑着说:「有意思。」但他到底是没有问出来任何话。 进入里头,只见一个巨大的池子,里头装满了烧的红红的碳,温度高到上方的空气都在沸腾。而在池子正中间,正正地插着一柄剑,剑身因为池子里的温度过高而呈现出剔透的红光,而正中间则是玄铁冰冷骇人的黑色,从剑身看来,就知这剑定不是凡品。与剑身华丽的光泽相比,剑柄这显得平淡无奇,仿佛根本配不上它应有的名剑身份,可是,将剑身和剑柄合在一起看,两者浑然天成,就像它本身就该如此,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搭配。 端王显然被这一幕给惊到了,他看了半天,然后开口问道:「这就是我的剑?」 余生跟端王一比,显然就淡定的多了。倒是第一次看见端王露出这样的表情觉着很有意思,笑着回答他:「是啊,这是你的剑。」 端王盯着这柄剑,目不转睛地问:「它有名字吗?」 铸剑师往往会给自己铸的剑起一个名字,从名字就能看出许多来,比如说,铸剑师是否喜欢这柄剑,这剑铸得是否成功,也能看出这剑的不少特点来。 余生看着这剑,似乎是非常满意的,他说:「有。问天,这是它的名字。」 「问天」「问天」,端王一连重复了好多遍,才赞扬地说:「好名字。」 端王接着说:「寡人该怎么把问天拿走?」 余生看着问天,目光温柔,他说:「现在你还不能把它拿走。」 端王有些疑问:「为何?」 余生依旧看着问天,他的眼里倒映着剑池里的熊熊红光,以及中间的那把绝世名剑,问天。 余生说:「因为它还差最后一道工序。」 第7章 铸剑何为·六 端王看着余生,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余生会带他来看一把未完成的剑。端王说:「寡人不懂铸剑之道,还请先生解惑。」 余生的表情未变,他慢慢地走到剑池边,他目光专注地看着问天,反问端王:「端王陛下想要一把什么样的剑?」 端王想都没想,立即说:「自然是最好的剑了。」 余生没有回头,说:「最好的剑还未现世。」 端王笑了:「难道先生这把剑不是最好的剑吗?」 听见这样的赞美,余生却没有笑,反而表情愈发严肃:「不是,至少现在还不是。」 端王也收起来笑容来:「那如何才能让它是?」 余生的眼睛在问天上来回的巡视,仿佛要把它一寸一寸地牢牢记住:「最好的剑有灵,现在的问天可还没有呢!」 端王不以为意地说:「那就给它一个灵。」 余生笑了,就像端王说了一个有多好笑的笑话一样:「呵!灵来源于两处。其一,剑与主人长期相处,沾染主人的生气和想法,从而产生灵。不过,这种方法要花费许久的时间,恐怕端王陛下薨了,剑灵也不一定能孕育出来。就算能够孕育出来,也大多因为主人有很深的执念,这样生出来的灵也大多是恶灵,剑也就算不上是个好剑了。」 端王接着问:「那其二呢?」 余生回答:「其二,投生人以剑池,以生魂祭剑,生魂灭,剑灵出。只是甘愿以身殉剑者,我还未曾有所听闻过。若殉剑者一丝不愿,则生凶灵,也算不上是什么好剑。」 余生忽地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盯着端王,问:「不知道端王陛下想如何以生剑灵?」 端王在他的目光下犹豫了,他没有开口。 余生没有再看端王,他登上了剑池的阶梯,站在剑池的正前方,他垂着眼睛看着下方烧的红彤彤的炭火,过高的温度使他几缕碎发泛出焦黄的色泽,他说:「你知道铸剑师的毕生追求吗?」 他也没等端王说出什么,目光看向远方,好似想起了什么,自顾自地说:「吾辈铸剑者,当以终身铸天地之剑!」这是余生的父亲告诉他的,在第一次带他进入这里时,连同「剑冢」一併告诉他的。 端王一瞬间脸色有些古怪,他急促地说:「你……」 余生转过身来,打断了端王的话。他的目光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有平静,古井无波,他语气轻缓地说:「你做不出决定,我帮你。」 余生面对着端王,向后倒去,那一刻就像电影里五倍慢放的镜头。他闭着眼睛,面目柔和,甚至还带着一些隐隐的笑意,如同一只白色的蝴蝶,向火中慢慢坠下,残忍又悽美。 「余生!」端王向余生跑去,企图将他从近在咫尺的剑池里拉出来,一点点近了,端王努力地伸出手去够余生,他们的手指在那一刻相触,端王甚至感受到了余生指尖的温度。一人平静俊秀,一人急促刚毅,加上背后的红光,若时间在这一个停止,上天都会为之赞嘆。
第12页 然后,慢放的电影镜头回归正常速度,端王还没来得及记住那一瞬的温度,余生就已经被火舌吞没。 端王跪坐在剑池边,有些失神,余生,余生,真是个任性的人啊! 端王在剑冢里待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久到剑池里炭火都熄灭。他带走了问天,带走了竹屋老树下所有的酒,然后一个人离开。 他回到了端国王庭,成了人人畏惧的端王,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死,拥有全天下的财富和权势。 人人艷羡他是人上之人,醒可掌天下权,醉可卧美人膝。 可他最快乐的时候却是在竹屋里头,月下饮酒,琴剑相合。在小镇上,为人写信,分享米糖,他并没有那么喜欢甜的东西,可是余生给他的却出奇地好吃。 这是他两辈子加在一起都没有的自由,没有责任,没有家族,只有自己,只有快乐。 他在睡不着的时候,也会想起余生,初见的高傲睿智,后来的机灵友善,再回到铸剑时候的冷静严肃,这是一个很值得人去敬佩的男人。他有理想,有追求,也有智慧,也有他应该有的去追逐的勇气。最令端王羡慕的是他的洒脱,自由,若下一世可以,他也想去成为一个无拘无束的人。 他本是不信鬼神的,就连父亲当初把「十世」给他时,他都是不信的,只是碍于父亲的命令,一直戴在在身上罢了。 现在,他却常常擦拭着问天,倒不是有多喜爱这把冠绝天下的名剑,而是他觉得余生可能真的变成了剑灵,一直在他身边,毕竟,他现在身处在「十世」中就是最好的解释。 有时,他也会和这把剑说说话,不是和问天说,是和余生说,他是真的把余生当做了一个可以结交的人,这里的人不懂他,懂他的人已不在,除了和这仅剩下的一点旧物说说,还能和谁说呢? 后来,端王渐渐地老了,身姿也没有原来那么挺拔,两鬓有了白髮,皮肤也开始松弛了,但他还是那个杀伐果决的端王。 有一天,端王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他又一次拿起了问天,用布巾慢慢地擦着,一点一点,擦了一个时辰。他望着问天锋利的剑刃,自言自语:「我也老啊!你还是20岁的模样,倒是不像朋友,像祖孙了。」说是自言自语,事实上,话是对谁说的,一清二楚。 说罢,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问天,然后像决定了什么一样的,把剑收入了剑鞘里。 他吩咐下面的侍者:「去吧,把公子们都叫来。」 端王依旧坐在上首,看着下面的儿子们。他终身未立正妻,下首坐着的公子们没有一个是嫡子,自然更不可能有继承新的端王之位的嫡长子人选。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目光慈善,这些孩子都是自己亲自教导长大的,虽「十世」并非现世,里头的所以东西都不一定能作数,可是面对家人,他总归是温情的。 他开门见山地说到:「今日叫你们来的原由,你们应该也都知道。」 底下没有一个人插话,都安静地听着,教养很好。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一丝丝的红运和隐忍,也是,面对权利巨大的吸引,没有人能不为之动容。 端王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接着说:「寡人年纪大了,也逃不过天命,我归去了也很好,只是端国还是需要一任明主。」 端王停顿了一下,觉着底下坐着的人都差了那么一截,他不禁又想起了初见余生时那冷静自持的样子,果然,余生不愧是被「十世」选中的人。 其实,关于下一任继承人的问题,他早就想过,在这个长幼尊卑十分严苛的年代里,所有人都认为端王之位自然该传给长子,可他的长子心善有余威信不足,对于国家谋略确实不是很擅长。他可不得早些就做好准备嘛! 端王看着摆在面前的传位昭书,接着说:「寡人思前想后,考虑许久,决定立公子华为储君。」 此话一处,果然所以人的面色不一。公子华面色愈发的泛红,整个人神情紧绷,显然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激动之情,可惜,还是太稚嫩了,他上挑的眉毛和嘴角出卖了他。而其他几个落选了的公子,有的失落,有的隐隐有些不服,而长子则满脸羞红,显然是对于得到王位的想当然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端王就那么静静地在上首看着所有人的表现,没有说话。 这次他越过长子,直接将王储之位给了三子公子华,朝堂之上肯定有许多人不认同。可他不想管了,也管不了了,要是公子华不能收拾这样的局面,那他也就不用当这个王储了。未来的路,终归要他们自己走。 端王有些疲乏了,上了年纪之后,他愈发的有些劳累之感。 他捏了捏鼻樑,挥挥手,说:「都退下吧!」 当晚,整个端国宫廷中响起丧钟,端王于自己的寝宫中驾崩,他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已经停止了唿吸,面目安详,仿佛看透了生死,然后羽化仙去一般。 在他的床下跪了一片人,从他的床边一直跪到了寝宫外面,每个人都眼睛红肿,哭得悲痛不已。 端王死前的最后一句是:「将问天放入我的棺椁里,我只需这一个陪葬品,其他的,便算了吧。」 他死后,这个世界与他再无瓜葛,又何苦要什么金银珠宝,活奴陪葬。 和他真正有联繫的是要陪他度过十世的余生,只是余生已殁,和余生有关的,他也就剩下了一把「问天」而已。
第13页 端王驾崩的那一晚,晴朗微风,月明星稀,正是月下饮酒的好时候。 第8章 铸剑何为·七 陆渊从床上坐起来,只看见跪了满地的人,一个个都在低声哭泣。 他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端王衰老的躯壳,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他赶紧抬起手来,入目的是自己依旧修长有力的双手,最重要的是这双手相当年轻,返老还童给了李明空极大的愉悦感,一时间让他忘了为何他还未前往下一个世界。 作为一个灵体,陆渊非常轻松地穿过了跪在的地上的人,短暂的喜悦过后,陆渊忽然不知该去往何处。 寝殿里悲伤的气氛让他有些压抑,尤其是这悲伤的来源是他的死亡,李明空愈发觉得难以忍受。他迈开脚,快速地穿过人群,走到寝殿外面。 陆渊在寝殿外面遇见了一个人,那人依旧一袭白衣,三千青丝简单地束起,除了颈间的一个透明的坠子,再无其余修饰。本是素的不能再素的布衣,却让人觉得这人本就该如此,正是这样,这人那张轻易就能使人神魂颠倒的脸越发的出众。 这人便是余生了!他此时正靠在寝殿外的柱子上,抬着头,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他安静地仿佛是个画中人,与寝殿里那群哭哭啼啼的人一比,余生甚至显得有些开心。 陆渊没有说话,也安静地看着余生,这个人还是和他当年认识的那样,就算身负血海深仇也依旧简单干净。 两人就这么站着,一个人看着天,一个人看着另一个人,哪个都没有出声。 还是余生先打破这这样的沉默,他侧过脸对着陆渊微微笑了,没有多大的幅度,却是能看出来他很开心。清冷的月光给余生的笑蒙了一层纱,让陆渊忽然有了一种余生和自己距离很远的错觉。 这种距离感并没有维持多久,下一刻,余生就开口了,带着一丝丝调侃的意味:「端王陛下一点都不见老啊。」 陆渊突然就笑了,看来余生还记着自己之前说的「祖孙」:「哈哈,我可不敢有先生这样的孙子。」 难得余生也被陆渊这样的冷笑话给逗笑了。 陆渊忽然正经起来,严肃地说:「余生,好久不见!」 余生并没有如同陆渊那样地正经,他盯着陆渊的脸,说:「对于端王陛下来说,是好久不见了,可对于每日都陪着你的我来说,寻常之事罢了。」 陆渊也不恼:「既是寻常之事,那为何今日先生这么高兴呢?」 余生难得认真地想了想,说:「大概是今日你终于能听见我的声音了吧。」明明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这个声音却显得有些落寞。 陆渊听见了这话,心里泛起一阵很奇怪的滋味,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却让他有些不太舒服。 他极力掩盖心中滋味,半开玩笑的说:「那今日我们怕是有好些东西要聊了,不过这儿可不是什么聊天的好地方。」 余生顺着陆渊的目光看见了寝殿里被众人哭哭啼啼围着的端王尸体,余生点点头:「的确。」 余生向陆渊伸出自己的右手,说:「跟我来。」 陆渊毫不犹豫地握上了余生的手,然后余生带着陆渊漂浮起来,在离开地面的一瞬,陆渊有一丝诧异。随着两人越升越高,整个皇宫就在脚下的感觉非常奇妙,陆渊甚至有些爱上了这种感觉。 陆渊问余生:「这就是你身为剑灵的能力吗?」 余生笑了,像是个面对学生问了一个一加一等于几的问题的高中老师一样,他说:「这是每一个灵体的天赋,只是端王陛下还未学会罢了。」 陆渊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貌似很蠢的问题,就闭了嘴。他开始专心致志地看着脚下的皇宫,发现自己看见了不少和自己很相似的灵体。 最后,两人在皇宫的一座高塔停下了,他们就在塔顶坐下了。在这样的高度,陆渊感觉自己离月亮有些近。 瞧着余生熟悉地动作,李明空开口:「看来先生对这里十分熟悉,想必是经常来这儿吧。」 余生承认得干脆:「嗯,有时会过来坐坐。」 陆渊调侃说:「不知是否有佳人相伴?」 余生看着月亮,难得有些难过地说:「没有,没有美人,也没有美酒,他们可不敢轻易靠近一个充满戾气的剑灵。」 余生殉剑时,陆渊才二十,现在他七十多岁寿终正寝,其中五十多年的时光里,余生就一个人,没有人能看见他,看得见他的灵体又不敢靠近他。虽身处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却形单影只,也唯有端王擦剑时会同他说些事情,五十多年孤寂的生活,也难怪今日看见他时会这么高兴了。 陆渊不知该说些什么,也只是干巴巴地说出了「抱歉」二字。 余生倒是毫不介意地笑了,他用手拢了拢被夜风吹散的头髮,说:「你又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何必跟我说抱歉呢。当初祭剑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并不后悔。」 他看着陆渊,眼神清澈明亮,像是盛着水面波纹倒映月色的点点碎光,他说:「知道吗?从我成为剑灵跟在你身边到现在为止,一共是五十七年三个月零九天,由于受到问天的距离的限制,我最远只能来到这。」 陆渊一愣,原来,余生经常来这儿,不是因为喜欢这儿的月光,只是他不能再更远一步。原来那样喜爱自由,随性洒脱的一个人在他身边被困在这皇宫近六十载!
第14页 余生就像没看见陆渊的神情一样,接着说:「我一直在你身边,你可能不知道,每次你擦问天的时候,我就坐在你身边,明明你说的那些东西我都知道,就是想听你再说一遍。我一直看着你,看着你坐稳这万里江山,施行仁政治国,看着你用铁血手腕扩宽疆土,收穫民心,看着你子孙满堂,然后垂垂老矣。我啊,也算是陪你走过这一生了吧。」 陆渊看着这样温柔的余生,有一个想法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疯狂地企图破土而出。他无法做到看不见,也不能忽略自己心里的感受,他想听见答案,想听见余生亲口告诉他的答案! 于是,陆渊看着余生问了出来:「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余生看着月亮,并不敢正视李明空,然后回答了他:「是啊,可是你并不爱我。」 陆渊看见余生有些难过地样子,迫不及待地想反驳。可是他又反驳不了,他将余生视为朋友,视为知己,他很感动余生这将近六十年的默默陪伴,或许有那么些好感,只是,他的确不爱余生。 余生值得所有人的宠爱,自己也不例外,所以陆渊不爱他也无法拒绝他。 陆渊掏出自己被掩在衣服下的「十世」和余生说:「看见你的坠子了吗,我也有一个一样的,这叫『十世』,我们都在这个里面,这是一场游戏。」 余生忽地脸色一冷,他声音冷冷地问:「所以你想说什么?这是一场游戏,所以让我不要当真吗!」 陆渊不为所动,接着说:「不,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都身处在一个叫做『十世』的坠子里,这里的一切都像一场游戏,我们会经歷十个不同的世界,除去这次,你还有九次机会让我爱上你。」 余生听到这个果然开心了不少,他问:「那在下一个世界,我还会记得你吗?」 陆渊回答他说:「会的。」 余生又问:「那你……还记得来这之前的世界吗?」 陆渊继续回答他:「记得。」 余生突然有些着急地看着他:「可是我不记得,我只记得这里,记得你是端王,我可能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部分,我可能不能前往下一个世界!」 陆渊皱起了眉头,这种情况显然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余生看见陆渊皱起的眉头,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无理取闹,于是他安静了下来。 陆渊看见余生安安静静坐下那里,不发一言,像个被大人训斥了的小孩子,莫名有点可怜的意味在里头。 陆渊还是不忍心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作为一个黑道世家出身的男人,不该这样一次次心软妥协,只是面对余生,他引以为豪的镇定冷酷都大打折扣。他想定然是自己把余生当作了一个能走近自己心里的人,他对余生的好感可能比自己想像的多一下,只是还没有到达喜欢的地步,更别说是爱了。 陆渊抓住余生的胳膊,强迫余生看着他:「你不会一个人留在这的,我向你保证。不记得没关系,那就我们都不要记得。」 余生看着陆渊,有些示弱地问:「真的?」 陆渊说:「真的!」 两个透明的坠子有一丝光划过,然后消失不见,即刻开始,见证誓言:在「十世」下一次开放之前,每一世,陆渊与余生二人只记当下,不记前世! 一阵风吹过,塔顶的两人就这样消失了。 第二世,开启! 第9章 死神来信·一 这里是「无声」,是全球最严酷的杀手训练场,来到这里的结果只有两种,死亡和毕业。迄今为止毕业的方式也只有一种,杀死除你之外本届的所有学员。 迄今为止,毕业的也不过三十人。 在余生动作利落地割开他最后一名同学的喉咙的时候,这预示着余生毕业了。 教官从暗处走出来,给了余生热情地掌声,他对余生说:「恭喜你毕业了,至少脱离了菜鸟的身份。」 这样人性化的教官和之前一直扬言不好好听话就打爆他们脑袋的样子,真的是相差太大了。 余生用右手的大拇指揩了揩脸上被溅上的血迹,笑着说:「哦,那我真得好好谢谢您的栽培。」 教官哈哈大笑着说:「我觉得你比较想把我的脑袋砍下来才是真的。」 余生看着他,一边把玩着自己手中的匕首,一边说:「的确是这样。」 教官看着余生过分精緻的脸,有些痴迷地说:「哦,97,你真令我着迷!」没错,97是余生在「无声」里的代号,他们这一届总共有336人,现在就只剩下了他一个。 余生向教官走去,一边脱着沾血的外套,他说:「抱歉,我对您一点兴趣都没有。」 被伤透了心的教官,痛心疾首地说:「你可真无情!」 这过余生已经走过了教官,并且非常优雅地回復了教官对他的赞美:「谢谢。」 拿到毕业证的余生毫不留情的收拾了东西离开,走前甚至都没有和迷恋着他的教官告别。 在这三年后,杀手榜上出现了一匹黑马,他以他老练的手法,鬼魅的踪迹,利落地身手,良好的信誉和对杀戮从内心的热爱,从无名小卒一跃成为杀手榜的第六名。 因为他总在杀人之前寄出印有带镰刀的骷髅死神和数字的预告函,所以人们都是以「死神」来称唿他,短短三年,预告函上的数字就从1变为了8,是的,三年里死神只杀了8个人,但这8个任务都是a级及以上的。
第15页 而现在,令人闻风丧胆的死神先生正在c市的一个小酒吧里,笑容亲切地为他的顾客调酒,然后收取小费。 当然,余生过分美丽的脸让他得到高额小费的同时,也为他引来了不少想要和他共度良宵的狂蜂浪蝶。为此,我们的死神先生只能一边忍受他们言语和动作的骚扰,一边在脑子里模拟把他们的脖子扭断,脸上还要挂着完美的笑容跟他的顾客调笑。 酒吧嘈杂的音乐以及昏暗杂乱的灯光并没有阻挡人们对于余生过分精緻的脸的追逐。 这会儿,一个穿着讲究的26岁左右的男人来到吧檯前,他梳着当下最流行的髮型,固定用的髮胶品牌还不错,看起来是个对自己外表相当专注的人。余生从他身上闻到了好几种交杂在一起的男士香水的味道,看来今天他已经成功地和好几个小男生勾搭了一遍。 余生对他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问:「先生想要些什么?」 那个男人眼睛紧紧地盯着余生,想要和余生共度良宵的欲望相当的赤/裸明显,他轻佻地说:「我想要一杯和你一样美妙的酒,你有什么推荐吗?」 余生拿着调酒的东西,问那个男人:「『火吻』怎么样?虽然比不上我,但味道还不错,是店里的招牌酒,卖的很好。」 那个男人看着余生,露出暧昧的笑,他问:「啊~可是我更想要独一无二的呢。」 只是,突然有有一声打断了余生和那个男人的对话。是店里的一个服务生,所有人都喊他小林,小林跑到吧檯边,伸着头对余生大声说道:「嘿,余生,楼上217的贵宾让你去送酒,两瓶威士忌就好,快点!」 余生在这嘈杂的背景音乐声中大声地回答小林:「好的!」 余生立刻面带歉意地跟面前的男人说:「抱歉,先生。既然您还没想好要喝什么,不如乘我去楼上送酒的时候好好想想,我想,您是不会介意的吧?」 那个男人看见余生想要就这么离开,面色似乎有些不愉,但还是碍于自己的绅士形象,说了:「当然。」 余生得到那个男人的回答,迅速在托盘里放上了两瓶威士忌,然后快步地往楼上走。 在路过小林的时候,余生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而小林也笑着回答他:「没关系,不过,楼上的客人的确是点名让你去送酒的。」后头,小林又加了一句:「楼上一般都是贵宾,你小心一点。」哦,看来余生美丽的脸总能为他博得不少好感呢! 小林是因为家里出事了,母亲需要一大笔钱治病才来这儿上班的,毕竟在酒吧里作服务生的工资比较高。小林不大喜欢和酒吧里的任何人交流,唯独余生是个例外,毕竟余生借了他一大笔钱,暂时缓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其实,酒吧里的所有员工都挺喜欢和余生说话的,毕竟他长得好看,脾气不错,也会说话。 余生端着酒站在217的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在得到「进来」的许可后,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只坐了两人,陆渊和他从小玩到大的狐朋狗友关天河。关天河此人,关家掌权者,手段狠辣,性格玩世不恭,贪恋美色并且男女不忌,曾有人断言关天河迟早会死于美色手中。而陆渊此人正好与关天河相反,性格冷漠,手段果决,为人严谨。 余生进去摆酒的时候,恰好看见被随手丢在桌上的「死神预告函」,啊~看来是遇到自己的目标了。 听说刺杀陆渊是个很特别的s级任务,本来,以陆渊的身价来说顶多只能被放在a级中,但是由于接受任务的杀手全部都死在了任务里,这才被破格提升到了s级。 余生在看到这个任务的第一眼,就对这个任务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或者说他对这个刺杀目标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余生喜欢把刺杀目标叫做「猎物」。而李明空这个猎物给余生一种「这个猎物只能由我来杀死」的感觉,而且这样感觉异常强烈。 余生进去的时候,陆渊和关天河正在讨论有关「死神预告函」的事情。 关天河:「陆渊,最近还是小心些吧!听说死神从没有失手的记录。」 陆渊冷笑一声:「呵!那就让他失手好了。」 余生在一边听见这话,心里冷笑两下:哎呀,这下看来是必须要好好地玩一场了啊!到底是谁会失手呢? 余生不动神色地倒好酒,放在他们两个面前,然后向面前二人稍稍颔首,说:「请慢用。」 就在余生拿着托盘正准备退出去的时候,关天河叫住了他:「不过来一起喝一杯吗?」 余生微笑着拒绝了他:「不用了,我还要去工作。」 关天河抬手指了指他们侧面整面墙的单视玻璃,说:「你确定?那个男人还在下面等着你呢!」 余生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大,他顺着关天河的手指看去,那个男人果真坐在吧檯前,跟新过来的一个小男孩子调情。 余生很快就镇定下来了:「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一直盯着我看?」 关天河拿着酒杯,痛快地承认:「嗯!毕竟这儿只有你最好看了啊。」 余生依旧是得体的微笑:「谢谢您的赞美,不过喝酒就真的不必了,我觉得跟您在一起才更危险。」 关天河放下酒杯,哈哈一笑:「你说的对!」 他抓住了余生的手,往回一拉,余生就整个人跌进了关天河的怀里。关天河用左手扣住了余生的腰,用右手的抚摸着余生的脸:「越是危险,才越是让人嚮往,不是吗?」
第16页 余生在关天河的怀里挣扎了一下,未果,于是他只好睁大眼睛瞪着关天河:「不了,我还是挺喜欢安稳的生活。」 关天河把脸埋在余生的脖子里,深深嗅了一口气,说:「真是不乖的小猫啊!竟然说谎,你要真是喜欢安稳的生活就不会来这工作了。我猜你一定是个大胆,喜欢刺激,喜欢放纵的人呢。你之所以拒绝之前想你示爱的人,是因为他们还不够资格被你选中吧!」 余生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因为关天河确实说对了很多,他喜欢刺激放纵的生活,但拒绝向他示爱的人,是因为他在等待。至于等待什么,余生自己都不清楚了。 脖子上一阵湿滑的感觉把余生的思绪拉了回来,关天河伸出舌头顺着余生的脖子舔了一口,在他的脖子上带起一片细小的疙瘩,关天河在余生的耳边诱惑地呢喃:「宝贝儿,你可真香!有没有兴趣跟我共度这美好的一晚啊?」 余生脸红的不像话,他拼命挣扎,却又被关天河扣得死死的,只好大声的喊:「没有!没有!放开我!」 关天河看着他这慌乱的样子,像从喉咙里发出的笑声一样,低沉并散发着某些致命的诱惑:「宝贝儿,你最好省点力气。我在这儿对你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敢说一个字。」 第10章 死神来信·二 听完关天河的话,余生忽地就安静了下来,只是从他粗重的唿吸和上下起伏的胸膛可以看出他在拼命地压抑自己的愤怒。 余生笑得有些勉强,说:「这恐怕不太符合您的美学吧。」 关天河觉得有点意思,于是问余生:「那,什么才是我的美学呢?」 余生眯起了眼睛,说:「您享受征服一个人的过程,这种粗鲁的行为不适合您。」 关天河笑着说:「你说的对。」然后松开了钳制余生的手。 余生立刻从关天河怀里站了起来,拿了托盘,向两位稍稍颔首,说:「我先出去了。」然后快步走到门边,拉开门准备出去。 就在余生开门的时候,关天河认真地看着他说:「我叫关天河。」 余生放下拉门的手,转过身来,颔首说道:「关先生。」然后利落地拉开门出去。 关天河望着那门一会儿,有点怅然若失地说:「哎呀,还没问他的名字呢!」 陆渊听了这话,给了关天河一个看智障的眼神。 关天河倒是不介意好友这样看自己,二十几年也习惯了,反而兴致勃勃地问陆渊:「刚刚那个小男孩怎么样?」 陆渊望着一眼楼下一边向吧檯走去,一边和其他人打招唿的余生,说:「你迟早死在美色上。」 关天河一点应有的后悔和惭愧都没有,反而拿着酒杯神神叨叨地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陆渊也难得没说什么,自顾自地喝着酒,只是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楼下吧檯里的那个人。 余生回到吧檯里,之前缠着他的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看来是已经找到一起玩儿的小男生了。 余生又给客人调了几杯酒,一会儿,小林偷偷摸到了余生那儿。 小林担心地问他:「没事吧?」 余生拿着干净的手帕在擦拭手里的玻璃杯,回答他:「没什么,我还应付的来。」 小林看着他那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说:「余生,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 余生回头看他,说:「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小林:「什么地方都行,酒店、餐馆都可以,只要离开这个混乱的地方,累一点都比有人惦记着你的身体要好!」 余生问他:「那你为什么不去?」 小林看着他说:「我妈妈生病了,治病需要很多很多的钱,这是我能找到的工资最高的地方了。我没的选!」 余生没有说话。 小林待了一会儿,就被领班叫走了。 小林回家的时候,发现余生又给他转了8000块钱,这是他们一个月的工资了。余生除了转钱,还有一句话:我没有妈妈,你好好照顾你妈妈吧,这钱不用还了。 那天之后,每天都有一个「关先生」给余生送花,各种颜色的玫瑰每天都有一大束,余生也来者不拒,甚至问领班要了一个花瓶,把花插了进去,就放在吧檯上。 有时候,会有客人问他要花,余生就从花瓶里抽一支出来给他们。 偶尔,那位神秘的关先生也会从二楼下来,坐在余生的吧檯前面跟他说说话。余生基本上都会回答他,有时候遇到了自己不懂得东西就安安静静地听着关天河说话。 关天河并不会说什么有关自己的事情,更多的时候都是调戏余生或者骂一点自己遇到的傻逼,这种时候余生就不会接话或者回答他。 就这么过了小半个月,余生和关天河的关系一点也没有从调酒师和顾客有任何的升级,关天河的邀约余生一次都没有应允。 关天河对于自己的魅力深信不疑,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余生是个难搞的追求对象。 最近,他正好买了一艘游艇,叫了一大帮的狐朋狗友出海玩,这会儿正好差了一个调酒师。 关天河跟酒吧提出要借调余生,酒吧看在这丰厚的利润上欣然应允。于是,余生被领班遗憾通知要改变工作地点,并且开始他自上岗以来的第一次日班。
第17页 昨晚余生凌晨四点下班的,回家还没睡到六点,就被领班坚持不懈的电话给吵醒了,缺乏睡眠的余生恨不得晚上在小巷里扭断领班的脑袋。 余生看着自己收到的地址嘆了一口气,这种地方公共运输要倒好几班车,还要花一个多小时,从不在小事上委屈自己的余生,果断叫了个计程车,余生上了计程车就开始补觉。 余生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港口了。余生一下车就有个人迎了上来,带着余生上了关天河的游艇。对于关天河作为他的追求者竟然没有亲自接他,余生一点都不介意,毕竟关天河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从不会为了一个小情人而纡尊降贵。 余生上船的时候,主人家都没来,余生安安静静地在擦杯子,对于工作他一向是精益求精的,不管是他调酒师的副业,还是他作为杀手的主业。 余生擦完了杯子,熟悉了一下那些酒,那些有钱的傢伙们依旧没到,余生为了打发时间,慢悠悠地调了一些酒吧里卖的很好的酒,依次摆在吧檯上,各色的酒,不同的杯子,光往上一打,煞是好看。 关天河跟他的一群狐朋狗友来的时候,几个人倒是熟练的取了酒,就找了个地方坐着打起了牌,陆渊对于打牌没什么兴趣,就坐在一边看着。 那群纨绔都来了,他们的女伴自然少不了,一群看起来只有20出头的女孩,长相妖艷的有,清纯的也有,但她们大多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身材非常好。 余生说是来工作就真的是来工作的,除了调酒外,一句话不说,也不乱看,调完的酒就搁在吧檯上,不远处就坐着那堆身材火爆的女孩儿,余生也丝毫没有兴趣,倒是双眼一直看着手里的酒。 那边聚集的人里,不知道关天河说了什么好笑的东西,所有的人,除了陆渊都开始笑了,那群女孩儿更是爆发一阵娇笑,只见其中一个妖娆美艷的女人笑着轻轻锤了关天河的胸口一下,就往吧檯这边走。 那个女人刚走到吧檯就已经收敛了所有的笑,她神情冷漠地看了一眼吧檯的酒,好似看不上的撇了撇嘴,神情不屑地跟余生说:「两杯『深蓝』。」 「深蓝」余生知道,那是本市最大的酒吧「深蓝」的招牌酒,一直是他们酒吧的绝招,配方捂得严严实实,除了老闆没人知道。总的来说呢,就是名字余生知道,但是酒他调不出来。 对于自己不会的事情,余生一直是抱着非常认真虚心的态度的,所以他停下了手里的活,认真地看着那个女人说:「抱歉,这个我不会。」 那个女人听完,斜着眼睛看他,说了句:「废物。」然后随便在吧檯上端了两杯酒,又往关天河那里走去。 那个女人一回头看着关天河正看着自己这边的方向,立刻挂起热情的笑,摇摇晃晃地往关天河那儿走,力求摇曳生姿,香风扑鼻。摇曳生姿余生没感受到,但是香风扑鼻余生感受到了,那股子香水味,熏得余生只想打喷嚏,余生感到自己的职业生涯受到了威胁,毕竟嗅觉对于一个杀手来说还是非常重要的。 那个女人靠着关天河,小猫撒娇一样抱怨道:「关先生,您这调酒师不太合格呢!」 关天河从她手里接过一杯酒:「哪不合格啊?」 那个女人见关天河跟自己说话,自己觉得自己成功地引起了关天河的注意力,她一边在想传说当中的那个特别会玩的关天河也不过如此,一边越发的矫情地说:「您那个调酒师连『深蓝』都不会呢!」 关天河抿了一口酒,说:「『深蓝』是什么,我还不知道呢!」 跟着关天河搭话的女人愣了一下,人群中有个男人狠狠瞪了一眼这个不在死活的女人。 要知道在世家子的圈子里,也是有家世地位之分的,像陆渊和关天河就是圈子里顶级的存在,而有些身处于圈子的中部和下部的人更是费尽心机地想要接近他们,毕竟陆渊和关天河可不仅仅是顶级的世家子,更是家族的掌权人。 那个瞪眼的男人是张家的小少爷,刚刚进入他父亲的公司,于此同时,他父亲的几个私生子也进入了公司,而他的能力甚至还比不上那几个私生子,在他正着急的时候,有个人给他指了条明路。听闻关氏的掌权人酷爱美色,如果得到他的支持,那么家族的产业还不是牢牢被他握在手里!于是张小少爷找了好几个关系,甚至为了走人情送出去一大笔钱,才好不容易得到这次机会,他特意带着一个美人过来,想把她献给酷爱美色的关天河。 但是那个不知所谓的女人,太过得意了!那个女人看着张小少爷的眼神身上发凉,赶忙想去弥补,但是关天河又不是个草包,他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同时,陆渊也不动声色地把这些都看在了眼里。 那个女人连忙讨好关天河:「那个小调酒师哪能跟您相比,您每天日理万机哪用得着知道一个酒名。」 关天河笑了一下,问她:「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第11章 死神来信·三 那个女人见关天河笑了,以为风暴已经过去,乐颠颠地说:「人家叫娇娇!」 张小少爷见关天河问了娇娇的名字,便有意将娇娇献给他,于是开口问道:「关先生今天怎么自己一个人来的,也没带个伴?」 关天河处在那个位子上也算是阅人无数了,一听便知道他们在打些什么算盘,不过关天河今天心情不错,不介意搭理他们一下:「伴没有,不过倒是有个追了大半月的人。」
第18页 张小少爷听到这里有些忐忑,不过是男人哪有不花心的,更何况是关天河,他继续问道:「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钓着您?」 关天河听了,想起来余生这半个月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不禁抱怨出口:「哼!他哪是没长眼,他的眼睛怕是长在了头顶上。」 张小少爷眼看着自己与关天河搭上了话,也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不管是谁,只要您一句话,我保证给您调/教好了!」 关天河听了这话,讽刺一笑:「呵!他可不是你能随意调/教的小玩意儿。」说着他还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娇娇,这里头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张小少爷面色不渝,但又不敢在关天河面前显现出来,只好伏低做小地问:「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小姐啊?竟然这么深得关先生的宠爱。」 关天河笑了笑,朝着吧檯喊了一声:「余生!过来!」 正在擦杯子的余生一脸懵,好好地正工作,喊自己过去干嘛?张小少爷和娇娇等人也是一脸懵,这话说的好好地,怎么叫了个调酒师过来? 余生听领班说一定要听老闆的话,心想这个算是自己临时的老闆,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关天河看着余生一步一步地走过来,黄金般的身材比,他不得不承认余生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存在。他们不知道的是陆渊也认真地看着余生,旋即又垂下了眼眸,看着关天河手里的牌。 余生走到关天河的面前,微微弯下腰:「关先生叫我有什么事吗?」 关天河用下巴点了点张小少爷,说:「他说想认识你一下。」 余生偏了偏头,看着张小少爷。 张小少爷和娇娇都一下子白了脸色,娇娇因为之前得罪了余生而感到害怕,只要余生在关天河的面前随意提上一嘴自己曾经干过什么,那娇娇以后怕是都没有活路了。张小少爷是因为自己在关天河面前还比不上一个小小的调酒师而感到生气! 当余生看着张小少爷的时候,他还不能变现出一点点的不愉快,只能勉强笑着说:「你的酒不错。」 余生看着他,认真地说:「谢谢,您喜欢就好。」 张小少爷听完这句话,脸色不仅白,还有点绿,但还是得笑着点头,真是余生看了都想笑。 余生跟张小少爷说完话,那边关天河又一局牌结束,他拍拍余生的腰,说:「过来,给我抓牌。」 余生在关天河拍自己腰的时候,就想扭断他的手,再听完他的话,看着给各个纨绔抓牌的女伴,就不想扭断他的手,而是想扭断他的脑袋了。虽然余生不介意作为一个侍应生给客人代抓一副牌,但是他也不想被拿着同女人比较。 关天河见余生半天没有动作,不耐烦地又拍拍他的腰,说:「快点!」 余生抱着「自己是潜伏在这里,还有猎物要杀」的心态,又暗中看了一眼陆渊,然后默默给关天河抓牌。 陆渊不露声色地看着余生偷偷看自己还以为没人知道的样子,就和上次在酒吧里一模一样。 关天河看着余生给他抓的牌,难得赞嘆一声:「运气不错!」 有了余生的运气加成,再加上他自己多年浸/淫/赌场的经验,关天河这一局赢得是轻轻松松。他趁别人洗牌的时候,转过头来问陆渊:「来一局?」 陆渊果断拒绝:「不来,跟你们玩没意思。」 关天河挑挑眉,问他:「那你想和谁玩?在场怎么多人,难道还没个能和你玩的人?」 陆渊扫了众人一眼,然后看着余生说:「就他吧。」 在场的人都露出了古怪的神情,毕竟陆渊和关天河争一个人还是难得一见的,所有人都等着看两人反目成仇的场面。 事实上,关天河并不介意好友看上了自己的人,首先除了陆渊,他还没把谁放在眼里,其次,能有个人让好友看上也挺不容易的。 于是,关天河拍拍余生的腰,说:「去,陪陆先生玩一局。」 对于余生来说,被人拍腰很不舒服。但是陪陆渊一起玩玩牌什么的,他还是很乐意的,可以更好地接触自己的猎物,说不定还能制造点杀死猎物的机会呢! 陆渊坐在了牌桌上,余生坐在他的对面,当然关天河也坐在牌桌上,不过他不参与。还有一个座位空着,全场没有人敢和陆渊关天河同坐。 余生正准备洗牌,陆渊制止他,说:「玩个简单点的,掷骰子吧,大的赢。」 没有余生回答的余地,就已有人给他们拿来了骰子。 关天河问:「谁先来?」 陆渊漫不经心地说:「我先来吧。」 陆渊刚拿起桌上的那个骰子,又停了下来,开口:「有什么彩头吗?」 余生想了想,说:「我没钱。」 这话倒是不假,余生每次杀完人拿到钱,除了买武器,就是拿去挥霍了。在余生的认知里,杀手的死亡率很高,也没有什么固定的居所,他奉行的一直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陆渊自己已经很有钱了,拿钱当彩头提不起他的兴趣。 陆渊说:「那就一件事吧,你赢了,我帮你办一件事,你输了,你给我干一件事。」 余生想想,答应了,说不定自己赢了,就能提出要他的命。 周围人都倒吸一口气,包括关天河,所有人都知道陆氏家主的一个承诺可是钱换不来的,真是非常让人羡慕了。
第19页 陆渊刚想丢出骰子,又被人打断了。 娇娇问:「如果平了呢?」 陆渊看着她,笑着说:「算我输。」 陆渊明明是笑着的,娇娇却觉得浑身发冷。 陆渊说完也不等别人反应过来,就看似随意地将手里的骰子往桌上一丢,骰子在桌上滚了几圈,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 骰子停下来了,三点!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去看余生,毕竟他可是有三分之二的机率可以赢了这场赌局。 余生对于周围人毫无表示,认认真真地掷了骰子,他一向这样,对要做的事情抱十二分的认真。 骰子在桌上不停的转着,周围的看客的眼神都快把桌子灼烧出几个洞来,骰子慢慢地停了下来。 两点! 周围的人唏嘘不已,就连关天河也感到可惜:「啧,差一点啊!」 陆渊难得笑了,跟余生说:「你输了!」 余生镇定的接受了,对于他来说,接受失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本来他也没对自己能赢抱多大的希望,试一试而已,他会尝试,但不会抱太多的侥倖。 他问陆渊:「你要我干嘛?」 陆渊回答他:「我想想。」 余生点点头:「你想好了再找我,我去工作了。」说着余生离开了座位,拨开人群,回了自己的吧檯。 关天河也没了打牌的兴趣,自己凑近了陆渊:「你是不是看上了余生?」 陆渊:「不知道。」 关天河:「你放心,你好不容易看上一个,我不跟你抢,就是可惜了我可是追他大半个月啊。」 陆渊看了他一眼,推开他,自己去了甲板上吹风,他想:原来他叫余生啊。 游艇返航后,一天工作结束的余生也准备回家了。在路边拦了半天出租,也没拦到的余生,越发觉得自己应该扭断领班和关天河的脑袋,虽然杀手从不杀没钱赚的人,但是也不妨碍他想那么一想。 就在余生还在等车的时候,一辆黑色的,款式非常正经的,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豪车停在了余生的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来陆渊的脸,他慢慢转向余生,说:「上车!」 余生果断地上了副驾驶,反正自己在这种只有有钱人才会开着豪车来的港口,也不指望能搭得上什么计程车。 余生没说话,看着陆渊将车子从港口开往另一个只有有钱人才会的去的别墅区,他感到路线不对,问陆渊:「你去哪?」 陆渊理所当然地说:「我家,去聊一聊你输掉的赌注。」 余生:「哦。」表示自己知道了之后,就没有说话了。 陆渊领着余生进了自己家,余生开始观察自己猎物的家,方便他日后好下手。 陆渊,男,28岁,独居。整个别墅都没有佣人,也没有女主人,前门加上后院,一共有两个出口,狙击的最好地点在隔壁的别墅……而且所有的装修都极尽简约,冷硬,一看就是个直男的家。 余生一边看,一边撇撇嘴,虽然自己也喜欢简约的装饰风格,但还是喜欢有些家的味道的房子。 陆渊的家太过冷淡,没有丝毫烟火气,刻板的像房屋中介里的豪华样板房。 第12章 死神来信·四 陆渊递给余生一杯水,余生工作了一天也挺累的,双手捧着水就喝了。 陆渊看着他一连喝了好几口,然后才开口说:「你也不怕我在里面放了迷药什么的。」 余生回答他:「没有。」 陆渊笑了:「那可不一定,毕竟你长得那么好看。」 余生认真地回答他:「你没放,我闻得出来。」 陆渊收起了笑容,说:「看来我是小看你了。」 余生看着他没有说话。 陆渊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好了,说点正事。」 余生也跟着他坐在了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认真看着他。 陆渊说:「今天的赌局你输了,我要你当我的保镖。」 余生:「我不会保护人。」 陆渊看着他:「杀手榜上第六名的死神不应该只会杀人,太可惜了。」 余生有点惊讶:「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渊:「这你不用管,我自有我的渠道。我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前几批的杀手就不会失败,也不会轮到你来找我。」 余生问他:「你对于每一个取你命的杀手,都这样?」 陆渊看着他小孩似的,这才笑了:「不,你是第一个。在你之前的他们,都死了。」 余生对于不相信他职业能力的人都不太开心:「我应该谢谢你吗?」 陆渊:「这倒不用,谢谢你自己就行了。谁叫我不捨得杀了你呢?」 余生翻个白眼。 陆渊见他翻白眼也不说话,揉了揉他的脑袋,说:「我去做饭,你有什么不吃的吗?」 余生毫不客气:「不吃葱姜蒜,不吃芋头,不吃洋葱,不吃萝蔔…….」 陆渊:「你真是不客气!」 余生:「因为你,我损失了一大笔钱!」 陆渊倒是很开心:「看来我在你们的榜单上也不便宜啊!」 陆渊进了厨房,余生还是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作为一个杀手是不可以违背约定的,自己既想取陆渊的命,又要保护他。太矛盾了,陆渊要是没死,自己作为一个杀手的能力就会被质疑;陆渊要是死了,自己的信誉和能力都会被质疑。
第20页 在余生二十出头的年岁里,从没有遇到这种事情。自己不但不能杀了自己的猎物,还得防止他被别人杀了,真是什么职业都不容易啊! 余生直到吃饭的时候还在生气,陆渊做的饭味道也不错,余生坐在那里自暴自弃地拼命吃东西,想:最好能把陆渊给吃穷了! 陆渊倒也不介意余生一直气鼓鼓的像个小河豚,可以和他一起吃饭也挺好的,陆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跟余生待在一起还挺开心,似乎是从第一次在酒吧见到他就挪不开眼了,难道是余生刚好长的戳中了自己那颗冷淡的心? 陆渊对自己奇怪的反应也有点摸不着头脑,难不成还要把这个归结于可笑的前世情缘? 余生吃的饱饱的,还有点撑,跟陆渊打招唿说要回家,还让他给自己叫了个出租。 对余生来说,保护陆渊的命不一定就要跟在他身边不放,反正那边只要有人接陆渊的任务,自己就能得到消息,这个不急于一时。以往也有人跟余生抢任务对象,不过余生从来没有失败过,他不着急。 余生是不着急,那边的小林急得要死。 小林今天一上班,本来是他妈妈想叫余生去自己家里吃饭的,结果找了半天也没看见余生,一问领班,领班跟他说余生外出工作了。 外!出!工!作! 小林的脑子「轰」的一声,然后思绪在某个不可言说的方向上越跑越远。 有时候酒吧里的侍应生也会被客人带走,这种时候,领班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事儿毕竟大部分都是双方自愿的。当然了,不自愿的情况也有,不过这种情况领班也不敢说话,他可不敢得罪那些大人物。 小林现在急的团团转,他生怕余生那个傢伙落到了哪条大尾巴狼的手里了。 小林也不管领班了,偷偷摸摸躲在厕所里,给余生打电话。余生那会儿正在家里洗澡,没接着电话。 小林更着急了,不敢停,一直拨余生的号码。 余生洗完澡出来,一看未接来电有7个,都是小林打的,他也没来得及回拨电话过去,小林的第8个的电话又打来了。 余生刚接电话,就听到小林的咆哮。 小林:「余生!你人呢!」 余生莫名其妙:「我在家啊。」 小林一听炸了:「什么!你竟然还把那人领你自己家去了!你,你怎么……」 小林觉得自己迟早被余生气死。 余生一头雾水:「什么人?家里就我一个。」 小林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今天领班说你今天外出工作。」 余生回答说:「是啊,我去关先生的游艇上调了一天的酒。」 小林一听关先生,又要炸,这酒吧里谁不知道有个关先生天天给余生送花啊! 小林:「你只调酒了?」 余生:「还玩了一局掷骰子,比大小。」 小林继续追问:「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余生回答:「没有。」他想起来陆渊,又接着说:「放心,关先生估计以后都不会去找我了,也不会再送花了。」 小林听完,松了一口气。 余生:「对了,你今天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小林:「哦,也没什么。明天我俩不是轮休吗,我妈叫你明天中午去我家吃饭。」 余生一口答应,说:「我知道了。你记得明天把地址发给我。」 小林:「行。」 电话里传来了领班叫人的声音:「小林!小林!这小兔崽子哪去了!」 小林连忙跟余生告别,匆匆挂了电话,就去工作了。 余生一边擦着头髮,一边思考:听说去别人家做客要带礼物,自己要带点什么去小林家呢?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余生拎着手里的果篮去了小林家里。 小林家在一个很破旧的小筒子楼里,家里只有一个厨房和两个很小的房间,连上厕所和洗澡都要和这楼里的邻居一起去走廊尽头的水房,而且这里的邻居和治安看起来都很让人忧虑。 小林家里只有他和他母亲,开门的是小林。 小林的妈妈看见余生过来了,很高兴,一直说:「人过来就行了,还带什么东西!真是的!」 小林的妈妈个子不高,很瘦,脸色也不太好,看来疾病困扰了她很久,也困扰了这个家庭很久。 今天的这一顿饭,桌子上摆了四五个菜,里头有三道都是肉。 小林显得很开心,给他妈妈夹菜,跟余生说:「今天你来一趟,我们家才难得有这么多菜。」 小林他妈妈拿着筷子打了一下子小林,有点严厉地说:「你这像什么样子!」 说完,她又笑着给余生夹菜,夹了好几筷子的肉,跟余生说:「粗茶淡饭,你将就着吃吧!」 小林小声嘟囔:「什么粗茶淡饭!比我之前吃的好多了。」 他妈妈抬手打了一下小林:「闭嘴,好好吃饭!」 余生吃了一口小林妈妈给她夹的菜,说:「好吃!」 小林妈妈笑的更开心了,又给他夹了几筷子肉:「哎,好吃就多吃点。」 余生心想:这顿饭确实好吃,但是和陆渊做的饭的好吃不一样。 余生还注意到,小林妈妈自己一直吃的都是素菜,只有小林给她夹的肉才会吃掉,她从来不会自己主动夹肉吃。
第21页 余生也给小林妈妈夹了一筷子肉:「阿姨,也多吃点。」 小林妈妈愣了一下,才不知所措地说:「好好好,多吃点,我也多吃点。」 一顿饭后,小林送余生出去。 小林说:「余生,谢谢你!我妈已经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看得出来我妈很喜欢你。」 余生回答:「我也很喜欢阿姨,你妈妈人很好。」 小林搂着余生的肩膀说:「不管这么说,还是要谢谢你了,多亏了你,我妈今天也吃了不少。多谢了,兄弟!」他又说:「钱,我还是会还得,就是现在可能还不了你。」 余生真没觉得那些钱非要不可,对他来说钱没有那么难赚,自己去接一单子就有不少了。但是他还是知道小林的,他那样的人,是不可能欠钱不还的。 余生:「没事,反正我现在也不着急。」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分开了,小林还要陪他妈妈去医院。 小林回去之后,他妈妈叫住了他:「小林啊,你这朋友真不错。他帮了我们家这么多,你以后要是有本事了,可不能忘了人家对我们家的恩情啊!还有,人家借我们的钱,也是要还的,你可不能白拿人家的!」 小林扶着她妈妈坐下,跟她承诺:「我会的。」 余生走在回去的路上,他想这两种好吃不一样的原因,大概一个是妈妈的味道,一个是……的味道吧。 之后,关天河再也没来找过余生,不过各种颜色的玫瑰还是照样被送来,只是署名从「关先生」变成了「陆先生」。 余生可不认为陆渊是这种会送花的人,八成是关天河的手笔。 余生猜的也没错,关天河觉得自己的好友陆渊第一次喜欢人,没什么经验,自己一定得帮帮他才行,然后就有了这花。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陆渊还真的时不时会去余生吧檯前坐坐。 第13章 死神来信·五 这是陆渊来余生这里的第三个月,从一开始的好几天来一次,到了如今的每天都要来坐一会。 这天,照例陆渊来了,余生也没太招唿他,忙了一会儿,然后递了一杯酒给陆渊。 陆渊在这里待了好几个月,酒吧里的酒都喝了几轮,今天这杯他还没见过呢。 陆渊挑挑眉毛,问:「这是为我特制的?」 余生白了他一眼:「你想的美,这是新品,还在试验阶段,正收集顾客的评价呢!」 陆渊显然不相信:「是吗!它有名字吗?」 余生回答:「没有。」 陆渊随口说:「那我给他取一个吧。」 余生:「随便你。」说完,一边擦杯子,一边偷偷地看着陆渊,见他盯着那杯酒,才微微一笑。 陆渊看着面前的这杯酒,它呈现一种黑蓝色,有些像「深蓝」,但它同深蓝相比,颜色还要深,就像海最深处,最隐秘的颜色。同时,酒里的冰块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着点点亮光,如同天幕上的群星。这颜色太美了,它神秘又诱惑。 陆渊突然开口:「叫它『星光』这么样?」 余生无所谓地说:「那我和领班说一声好了。」 陆渊调笑他:「你在这里混得不错啊,酒吧新品叫什么都不用过老闆的面,你自己随意决定的啊!」 余生小声嘟囔:「反正是我自己调的。」 陆渊用手指敲敲吧檯,在余生的目光里笑着说:「我听见了!」 余生被戳破秘密之后恼羞成怒,朝他:「哼!」 酒吧里都众所周知的一件事是:有位陆先生连着三个月都坐在吧檯前,跟店里最好看的调酒师聊天。 店里的熟客去碰了一两次壁之后,也不会再去招惹他。 但是,也不知道是陆先生的脸太好看了,还是他的手錶和高定西装太贵了,总有一些新来的客人锲而不捨地做扑火的飞蛾。 一个穿着性感的女客人,靠着吧檯,随手点了一杯威士忌,她波涛汹涌的胸脯整个都搭在吧檯上,慢慢地去蹭陆渊。 余生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要被白花花的一片给晃花了。 陆渊更是在那个女人去蹭他的时候,快速地往后退了一步,但他还是觉得那个女人的香水味沾在了自己身上。 那个女人看见陆渊迅速躲开自己的样子,懵了。自己还没出手呢!猎物就跑了!这是在拿老娘的魅力在开玩笑吗! 余生看着真是忍不住想笑,陆渊瞪着眼看余生。 余生清了清嗓子:「这位大姐,觊觎别人的猎物可是不道德的行为呢!」 那个女人真是要被余生气死了:「大姐?你是不是眼瞎啊!」说完他瞪了余生和陆渊一人一眼,然后骂道:「呸!死给!」 那个女人骂骂咧咧的就踩着自己的高跟鞋气沖沖地走了。 那女人走后,余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哈哈,你看那个女人,我还以为她会拎起包来打我们两个呢!」 陆渊看着他那毫无含量的恶作剧,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得笑着摇摇头。 在这三个月里,陆渊都很喜欢到余生的吧檯前坐会儿,但他从不会停留太久,今天的陆渊一反常态,不仅坐到了快12点,还没有半点想离开的样子。 余生好奇的问他:「你今天怎么还没回家?」 陆渊看着自己的手錶说:「想等你一起下班。」
第22页 余生:「我凌晨四五点才下班,你明天不用上班?」 陆渊眼神柔和地看着余生:「明天要上班,不过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余生:「什么事情?」 陆渊的笑着,眼里仿佛有光:「我生日。」 酒吧的时钟,秒针走过最后一圈,与时钟、分钟汇聚于最上方的12。 余生看着陆渊的脸,笑着说:「生日快乐。」 余生笑的太美了,以至于陆渊一时迷失在他的笑容里面,陆渊见过各种人的各种笑,唯独没有余生笑的令他欢喜。陆渊想,这会儿就算是余生说想要他的命,他可能都会动摇。 好一会儿,陆渊反应过来,说:「谢谢,我可以要一份礼物吗?」 余生耸耸肩,说:「如果我给的起,我一定给你。要知道,我可没什么钱。」 陆渊把玩着手里的杯子,说:「你给的起。」 那天是陆渊第一次接余生下班,是余生第二次去陆渊家,是他第一次陪陆渊过生日。 一夜没睡的余生是在是太困了,在陆渊的副驾驶睡的昏天暗地,陆渊的家离酒吧开车大概都要40 分钟,余生在清冷的早晨,靠着车窗睡着了。 陆渊解下安全带,还没去叫余生,他就自己醒了。 陆渊只好推推迷迷煳煳的他说:「到了,下车!」 余生跟着陆渊回家,一进客厅就往沙发上躺,企图耍赖再睡会儿,但是他并没有成功,因为他被陆渊领着后衣领丢进了浴室。 余生被自己不清不醒时打开的冷水冻的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然后任命的开始拿着陆渊的洗髮露和沐浴乳洗澡。 洗完澡的余生,在浴室里找到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开始刷牙洗脸。 问题来了,弄完这一切的余生发现自己没有干净的衣服,他现在身上围着的还是陆渊的浴巾。他和陆渊都是男人,看就看到了,也没什么关系,大家都不吃亏。虽说余生想是这么想的,但是当他抓着浴室的门把手的时候,他就怂了,他总是觉得在陆渊面前衣衫不整是件很令人不好意思的事情。 余生光着脚站在浴室的地砖上,冲着门大喊:「陆渊!陆渊!给我拿套干净的衣服呗!」 话还没喊完,就听到有人在敲浴室的门,余生打开了一个小口子,看见陆渊拿着衣服站在门外。 陆渊:「喏,干净的衣服。」 余生从门缝里伸出一条手臂,小心地接过了衣服,说:「谢谢。」 然后,他又迅速地关上了浴室的门,并且还没忘锁门。 当余生穿完衣服出来的时候,陆渊正坐在餐桌上等他。 陆渊的家居服穿在余生的身上,竟然还大了一点,余生不得已要屈辱地捲起衣袖和裤脚,要知道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身高和体型上被压制可是一件非常悲痛的事情啊! 陆渊看着余生整个包裹在自己衣服里的余生,莫名满足,尤其是余生刚洗完澡,身上的味道和他一模一样。余生看着也有180了,但是在195的陆渊面前难免有些娇小了,这样穿着陆渊的衣服,真是娇俏可人啊。 余生也不用陆渊招唿,就坐在他对面开始吃自己的早餐。 吃完早餐的陆渊开始洗漱,换衣服。 余生靠在他卧室的门框上,看着陆渊给自己打领带,问:「现在才五点多,你平时也这么早去上班?」 陆渊回答他:「平时不是。」 余生皱着眉头:「你今天不是过生日吗?更应该晚点才去上班啊?」 陆渊被余生的逻辑逗笑了:「你这是什么强盗逻辑啊!我还不是为了早点解决公司的事情,好回来跟你过生日吗!」 余生:「好吧。」接着他不太高兴地问:「你不在家,那我是不是也要回自己家啊?」 陆渊看着有点不太开心的余生说:「那倒不用,你就在我家待着好了,无聊地话看看电视什么的,还有我家的无线网密码是12345678。对了,你要是困了,就在我床上睡会儿,睡醒我也就回来了,我争取午饭前回来……」 余生就那么看着陆渊喋喋不休的嘱咐他,又开心起来,也不觉得烦,就那么眼神亮晶晶地看着陆渊。 陆渊走后,余生一头栽进了陆渊的大床里。 嗯……颜色看着一点也没有家的温馨感,铺的整整齐齐,一看就想让人弄乱了,一点也不符合余生的美学。 不过,看在它还有陆渊的味道,就原谅它了。 余生开心地在陆渊的床上滚了两圈,就睡着了,睡着那会儿还在想:陆渊对我真好,从没有人对我这么好呢! 余生再醒来的时候,陆渊已经回来了,看着余生缩成一团睡着自己被窝里的陆渊,心情也不错,他换了家居服,就去做午饭了。 但是余生生生睡过了中午饭,看着自己床上睡的像个小猪崽的余生,陆渊没有叫醒他,就是有些可惜了,这个难得的假期。 余生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他想:都怪陆渊的床睡着太舒服了,竟然睡到了现在! 余生赤着脚走出去,找了一会儿陆渊,发现他正在厨房。 陆渊看见余生好奇地看着他,就说:「你今天中午睡过去了,饿了吧?我们今天晚餐早点吃。」 余生回答他:「好。」 陆渊无奈地看着他:「去穿鞋子。」
第23页 余生:「不想穿,我不冷。」 陆渊看着余生白嫩嫩的脚趾,还有点可爱。 余生感觉陆渊盯着他的脚不放,有点紧张的蜷了蜷脚趾。 陆渊的喉咙动了动,走过去,一把扛起了余生,吓得余生轻微地「啊」叫了一小声。陆渊把余生放在了沙发上,去找了拖鞋亲手给余生穿上。 余生不是很了解这种事,但他觉得如果一个男人愿意蹲在地上给另一个人穿鞋,那他应该也挺喜欢那个人的吧! 第14章 死神来信·六 吃过饭之后,陆渊还从冰箱里拿出来了一个蛋糕,尺/寸不大,却价格不菲,陆渊把蛋糕摆上桌子,就招唿余生打算一起来切。 余生问他:「你不许愿吗?」 陆渊看着余生期待的样子,说:「那就许一个吧,我把蜡烛点起来。」 余生点点头,陆渊便插了一根蜡烛,又去厨房翻箱倒柜找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年代的打火机,还好,这个打火机还可以正常使用,没办法,谁让陆渊从不抽菸呢! 见蜡烛被点燃,余生欢唿了一声,说:「我去关灯!」 陆渊还没来得及说话,余生就高高兴兴去地关灯去了。 关了灯,整个餐厅只有蜡烛发出来的暖光照亮了陆渊面前的一小块地方,陆渊站在暖光中微笑地看着余生,一瞬间让余生以为这就是家和家人了。 余生在餐桌上坐好,跟陆渊说:「快点许愿啊!」 陆渊逗他:「你还没有唱歌呢!」 「唱什么歌?」,余生有点不明所以。 陆渊说:「生日快乐歌。」 余生小心翼翼地说:「我没唱过。」 陆渊揉揉他的头髮,说:「我教你。」 余生乖巧地看着陆渊。 陆渊开始唱起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 不知什么时候,余生也加入进来,在这样平静地夜里,两个人的声音交/缠在一起,伴着蜡烛暖暖的光,虽是这种和他们不是很相配的歌,这会儿听着倒也非常不错。 陆渊带着余生唱了一遍,他问余生:「你会了吗?」 余生点点头。 陆渊:「那你开始唱吧,我要许愿了。」 余生看着陆渊,开始唱他人生中的第一支生日歌,他的声音干干净净,格外好听。 陆渊合起双手,闭上眼睛,开始许愿。 陆渊以前有过很多生日,许过很多愿,它们有的实现了,有的没有实现。但这是他第一次只有两个人的生日,其实还是有点好笑的,一个即将奔三的老男人,在今夜,在一个想取他性命的人的歌声里,许着一个常人都不敢的愿望。 小时候的的陆渊,生日会大多是家中大人们谈论公事的好机会,陆家长子的生日宴,所有的商人和政客都趋之若鹜,那个时候他在一大群不认识的大人和小孩当中许愿,有很大很大的蛋糕和很多很贵重的礼物。 长大之后的陆渊,不太回祖宅,也不太过生日,偶尔自己买一个蛋糕,吃不了多少,礼物还是有,不认识的、认识的人总会送来很多也很贵重的东西。 这样小小的,只有两个人的生日好像也没什么太好炫耀的,但是陆渊觉得自己老了之后能想起来的生日,第一个一定是今天。 陆渊睁开眼睛,招唿余生一起吹蜡烛,然后打开灯,给余生切了一大块蛋糕。 余生看起很开心,明明吃过了晚饭,还是大口大口地吃着盘子里的蛋糕,连奶油沾在嘴角也不知道。 陆渊问他:「明明是我过生日,你怎么比我还要开心啊?」 余生从盘子里抬起头,说:「这是我第一次参与到过生日里面,虽然不是我过生日,不过还是很开心啊,蛋糕很好吃,唱歌吹蜡烛也很有趣。」 用拇指把余生嘴角的奶油抹掉,然后陆渊告诉他说:「下次我也给你过生日。」 余生听到这里,有点难过,他抿了抿嘴唇,说:「我没有生日。」 陆渊不解:「什么?」 余生捏着叉子,说:「我一出生就在「无声」,和我一样的人有很多,我们不知道什么是生日,我们除了编号之外什么都没有。我每天都在想怎么活过这一天,想怎么杀了那些想杀我的人。我杀过很多人,我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他们只教我们怎么杀人,我也只会杀人。没有蛋糕,没有生日,也没有人关心我们,你……你已经是对我最好的人了。」说完,余生又塞了一大口蛋糕在嘴里。 陆渊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余生的过去那么的残忍。 陆渊紧紧搂了一下余生的肩膀,说:「没事,今天我们一起过生日,从现在起,今天也是你的生日了!」 余生不敢置信,抬头问陆渊:「真的?」 陆渊:「真的,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余生想了想,小声地问他:「你能不能……能不能抱抱我?」 陆渊低头看着他,突然伸手握住了余生的后颈,把他拉向自己,印上了余生的唇。 余生猝不及防和陆渊吻在一起,看着陆渊闭着眼睛的认真地侧脸,余生也受了蛊惑一样,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陆渊的舌头侵入了余生的口腔,舔/舐他的每一颗牙齿,与余生的舌头交/缠在一起,两个人的温度互相浸染。 陆渊离开了余生的唇,他看着余生,余生还是闭着眼睛,眼睛的转动连带着他眼皮和睫毛也轻微的颤动。
第24页 陆渊笑了一声,凑上前去轻吻了吻余生闭着的眼睛,才在他耳边说:「好了,眼睛可以睁开了!」 陆渊的气息带着余生的侧脸上,激起一阵红晕,余生睁开眼睛,有点脸红,不知道该看哪里。 瞧着余生害羞的小模样,陆渊「哈哈」笑起来,又没忍住亲了一下他的脸颊,把他抱在怀里,开口说:「别说抱抱你了,亲亲你也行。」 余生靠在陆渊的胸口,问他:「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陆渊抱着他轻轻地摇晃:「有,我想你般过来吧。」 余生自然很开心和陆渊一起生活:「好!」 陆渊得到肯定的回答,愈发的开心了,他抱着余生站了起来,更大幅度的摇晃,余生也由着陆渊抱着他晃,好像两人摇晃的频率一致,就可以这么抱着过一辈子似的。 两个人收拾完了厨房,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时不时地接一个吻,这两个人电影说了什么没一个记着,吻倒是接了不少个。 明明白天睡了很久,但是余生靠着陆渊身上,还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手里还抓着陆渊的衣角。 陆渊看了他安静地睡颜,亲昵地说:「小猪。」 再大名鼎鼎的杀手死神,也还是个喜欢吃蛋糕,爱睡觉,会撒娇的大男孩,而且,是我的男孩,陆渊自豪的想着。 之后,余生就搬到了陆渊的房子里,辞掉了酒吧的工作。其实陆渊并没有说想要余生辞职的话,是余生不喜欢酒吧里老有人来勾搭陆渊,也不想陆渊老跟着他熬夜,他第二天没有事情可以睡觉,陆渊可是要上班的啊! 余生搬来后,陆渊的豪华样板房变得温馨,像一个家了,多了另一个人的生活用品,也就多了另一个人的痕迹,还多了花,多了零食,多了很多可爱的小物件,多了很多很多的笑声。 怎么说呢!这该死的爱情!把冷面杀手死神变成了一个会生活的凡人余生。也把冷漠狠绝的霸道总裁变成了一个很好的情人。 当然余生辞职的时候和小林说过的,小林听闻余生的事情,嘆了口气。 小林问他:「你真的喜欢他?」 余生点点头。 小林又问他:「那个陆先生他对你好吗?」 余生笑了,接着点点头。 小林没有反对,他跟余生说:「我不反对你跟他在一起,估计我反对也没什么用。总之,你们好好过,要是过的不好就来找我……离开酒吧,挺好的。」 余生还是没说话,现在的他面对离别有点不知所措,于是他朝着小林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余生其实话不多,但是他跟陆渊在一块儿的时候,就特别想和他说话,想待在他的怀里,还想和陆渊亲亲。 辞职之后的余生,大部分的时候都待在家里,有时候也会跟陆渊出门走走,渐渐的也学会了做饭。 日子就这么过的淡淡的,却很好。 直到有一只白皙的手,在被加密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网络里点击了印着陆渊名字的任务单! 这天,天气不是很好,有点阴沉,下着雨。 陆渊坐在自己车里,正打算回家,车钥匙已经插进了锁孔里,电话声在这个暴雨的天气与闪电和雨声一起响了起来,陆渊拿起来一看,来电人没有备註,只有一串号码,可这串号码却让陆渊皱起眉头来。 于此同时,余生正在厨房,切着蔬菜,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余生放下手中的东西,擦了擦手,接起电话:「餵?」 「死神,杀手榜单第二位红女巫接下了a级任务,任务目标杀死陆渊,竞争开始。」毫无波动的声音传来,本来就冷酷的声音在变声器的作用下更添了一丝诡异。 这一次,从不惧怕死亡和杀戮的死神,他害怕了。 相较于拥有刺激和大把金钱的杀手生活,余生更喜欢现在没什么钱,家里收入全靠陆渊一人的生活。但是平静的生活并没有消磨余生的能力,对于如何杀死一个人还深深地刻在脑子里余生来说,他不想沾染鲜血,但他也并不畏惧鲜血。 同样的,他可以为了陆渊放下手里的枪,他也可以为了陆渊再次拿起那把枪。 第15章 死神来信·七 陆渊回到家的时候,余生做完了饭,正在摆碗筷。 看见陆渊在门口换鞋,余生招唿他:「快过来洗手吃饭,我今天做了排骨汤哦!」 陆渊笑着说:「好。」 余生背对着他没看见,陆渊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的笑容里包含着多少苦涩。 两人默默地吃完了饭,相对于平时里的气氛,今天显得沉重许多,两个人都满怀心事。 他们两人默认的规矩是一人做饭一人洗碗,陆渊要做的也不过是把碗筷都放进洗碗机里去,他弄完了一切,出了厨房,发现余生正坐在院子里的鞦韆上。 这座木制的鞦韆还是余生搬来之后弄的,可以坐两到三个人,余生真的非常喜欢它了,陆渊常常能看见余生坐在鞦韆上晒太阳,晒着晒着就睡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无声」那样压抑血腥的地方出来的缘故,余生特别喜欢待在阳光下。 不过现在可没有太阳,反而雨刚刚停下,天气看着还是十分的阴沉。加上现在是傍晚,院子里的几盏灯都开始亮了起来。 陆渊记得雨才刚刚停下,鞦韆上还是湿漉漉的,他走上前去,问余生:「怎么坐在这儿了?鞦韆上都是湿的。」
第25页 余生说:「下雨前我都盖起来了,一点都不湿。」说着,他拍拍旁边的座位,抬头跟陆渊说:「陪我坐会儿。」 陆渊一坐下,余生就像没有骨头一样靠了上来,把头搁在陆渊的肩膀上,说:「我今天接到了一个电话。」 陆渊没有说话,他觉得余生现在只需要倾听。 余生自顾自地接着说:「是那边打过来的。」 不用问,陆渊自然是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的,那个地方禁锢着余生,也禁锢着自己。 「他说有人接下了你的任务,是榜单上第二名的红女巫。我听说她从来没有失手的记录,我们没有人知道她是谁,长什么样子,有多大年纪了。」 陆渊伸手搂住余生的腰,说:「我知道。」 余生没有丝毫惊讶:「看来你也收到消息了。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陆渊回答:「嗯。」 余生在他肩膀上靠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要是能让你的单子从那边撤下来就好了,我给那边白做一百个单子都行。」 听闻这话,陆渊欲言又止,他想把一切都告诉余生。 「可惜,那边的规矩是『人死单撤』。」余生有些闷闷地说道。 陆渊搂着余生的手又紧了紧。 余生把头埋在陆渊的脖子上,用很小的声音说:「陆渊,你别死,好不好?」 「好!」陆渊抽出一只手来,轻轻地顺着余生的背。 这一个字,陆渊说的及其用力。 忽如其来的坏消息并没有使两个人的生活节奏被打乱多少,两人照例在十点半的时候,准时上床睡觉,只是今晚,陆渊搂着余生格外紧,余生也格外黏人一些。 凌晨两点,天黑如墨,连一颗星星也没有。 房间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连一丝路灯的光都无法透出。陆渊已经睡熟了,唿吸声与白天相比也放缓了不少。 余生睁开眼睛,在黑暗中,余生与陆渊离的极尽,常年累月训练出的夜视能力也不过是比常人在夜里看得更清楚一些。此刻,余生也只能看见陆渊的一个大致轮廓,可就是这样,余生连眼睛都不捨得离开陆渊。 可是,余生还是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来,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在出去之前,余生还回头看了一眼,确定了陆渊还在床上安静地睡着。 就在余生关门的一瞬间,还在床上沉睡的陆渊睁开了眼睛,他眼里锐利的光连黑夜也挡不住。 但,他也只是安安静静地躺着,没了其他的动作。 余生出了卧室之后,轻手轻脚地进了一楼的卫生间,他在脏衣篓里藏了一套衣服。黑色的连帽卫衣,黑色的长裤,黑色的运动鞋,以及黑色的棒球帽。他对着镜子穿戴完毕,把帽檐压得极低,确认不会有人能够认出他。 然后,余生出了门。 陆渊在房间里听了一会儿,没有听见发动机的声音,但他知道余生已经出门了。 余生是步行出去的,他一路避着摄像头。 这种时候出门,放任陆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独自在家,按理说不是太合理的。 但是余生之前研究过杀手榜上所有的人的成功案例,他认定红女巫习惯在接单后的三天到五天的时候行动,她动手的时间极快,不像余生一样可以在目标面前埋伏好几个月,甚至一年多,这 就是她为什么只接a级任务的原因了,因为她这样喜欢速度的杀手在s级目标面前是不够看的。 不过余生不得不承认得是红女巫确实厉害,她光是凭藉a级任务就可以进入杀手榜单前十。 余生出了小区,找了个黑车,就往他以前租的房子去了。 余生搬到陆渊家后,他原先的房子并没有退掉,而是继续交着租金,留了下来。 打开门,这个房子好几个月都没有来人,空气中总是瀰漫着一股淡淡的灰尘味。 余生径直走到卧室,潜入到床下,在床板上撕下用胶带粘在上面的一把储物柜钥匙。 余生看着手里的钥匙,嘆了口气,心想:这下真是没有退路了,连自己准备用来跑路的钱都要掏了出来。 虽说余生了解什么叫做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拿到钱就去享受生活,但他还是为了以防万一,准备了一点逃命的钱,毕竟不到最后的时候,谁也不想死。 余生翻墙进入到小区附近的废弃车站里,在夜色里,这个废弃的车站显得格外黑暗而空旷。 余生的脚步寂静无声,他一面快速熟练地向里走,一面注意着四周的情况。他二十多年的杀手生涯使他不自觉地放轻自己的步伐,唯有被他行动激起的尘土,才显现出余生曾经来过这里。 余生拿着钥匙打开了其中一个储物柜,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大大的黑色的背包,他打开检查了一下,背包里露出了绿色美钞的一角。他又从柜子里拿着一把黑色的手机,把它别在腰后,枪械的冰冷穿透布料,几近冻伤余生的皮肉。 接着,他在街角又搭上一辆黑车,驶向这个城市最混乱的红灯区。 余生下了车。 红灯区里五颜六色的光照射在路过行人的脸上,穿着暴露、浓妆艷抹的丰满女人三三两两站在街口招揽客人,还有熘冰过头的人疯疯癫癫地跟余生擦肩而过,险些撞到余生。穿着痞气,行为张狂的男人,从黑暗的小巷子里走出来,手上和衣服上还沾着温热的血,他「呸」得朝着地上吐了一口痰,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会踩到它。点燃一根劣质的烟,呛人的烟雾朦胧着不断上升,遮住了他眼里的兴奋和得意。
第26页 余生在人潮中沉默地快速向前,这里的人,混乱而又灵敏,他们闻到了余生身上遮掩不掉的血腥味,没一个人敢去招惹他。余生就这么快速地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余生走进一栋破旧的楼里,穿过无数的纹身店和洗头店,最后到达一间占卜店里。 这件店里并没有什么神秘的图案和摆件,反而看着十分昏暗,一个鬍子邋遢的大叔坐在柜檯后面,昏昏欲睡。 余生拖着一把椅子做到大叔的面前,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大叔皱皱眉头,清醒过来。 大叔完全清醒出来的时候,余生已经坐在了他的面前。 望着余生板正笔挺这坐姿,大叔揉揉眼睛,在柜檯里翻出来一副残缺不全的塔罗牌,问他:「占卜吗?」 余生直直地望着大叔,声音冰冷地说:「好。」 大叔把牌依次摊开,然后往自己的椅子上懒懒散散地一靠,给自己点菸,说:「抽吧。」 余生随意抽了一张,翻开一看,是一张死神。 大叔叼着自己的烟,把牌全部都摞在一起,像斗地主一样,洗着手里的塔罗牌,一看就非常不专业。 他一边洗,一边跟余生说:「20块钱一次,还抽吗?」 余生看着他洗牌,竟也没有站起来掀了他的桌子,然后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骗子。反而,点点头,说:「抽。」 余生连抽三次,都是死神。 那个大叔啧啧称奇,抖着自己的菸灰,说:「小兄弟,你最近这是要犯大事儿啊!」 余生没有说话,抓过自己的背包,拉开一个口子,然后丢在了大叔怀里,说:「买一个消息,够不够!」 大叔低头看了看余生的背包,里面满满的绿色美钞,大叔的眼睛都直了,他把烟按灭在满是菸头的菸灰缸里,然后拿了一叠美钞在手心里颠了颠,又快速在手里翻了一遍,最后还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余生坐着看着他,没有说话。 大叔看完那叠美钞,又放回背包里,跟余生说:「小兄弟,你找错人了,我早就不做『百晓生』了。」 他看着余生,又点了一根烟,把打火机随意地丢在桌上,说:「这钱我有心要,也没力拿。」 第16章 死神来信·八 余生突然从腰后抽出枪,顶在了大叔的脑袋上:「那些钱再加上你的命,够不够?」 大叔依旧抽着自己的烟,吐出一口烟雾,说:「我要是真的想要这条命,你以为凭你也找得着我吗?」 余生有些脱力地把枪丢在桌子上,低着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然后说:「事成之后,我免费帮你杀一个人。」 大叔听了这话,想起了自己的妻女,他本是这个江湖上最好的百晓生,也是最幸福的人,有一个深爱的女人,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住着最贵的豪宅。 可是他最喜欢的职业害死了最喜欢的人,他透露的消息太多,仇家找上门来,江湖有规矩:不杀百晓生。但是他的妻女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那人在他面前,生生将自己的妻女折磨致死。 他恨啊!他恨那个杀了他妻女的人!也恨自己! 所以他半死不活地将自己放逐,在这个混乱的地带苟且偷生,只有在梦里才会见到家人。可就是这样,他也不敢死,他不敢面对仇敌,怕想起自己的过往,也不敢死了一了百了,他还没有给自己的老婆女儿报仇。 他想,现在也许是机会到了。报了仇,然后去见他的女儿和老婆。 他忽然把自己怀里的背包的拉链拉好,将包丢在了柜檯下面,说:「明天这个时候,你过来。」 余生见大叔答应了,站了起来,也没多说什么,把枪重新别在腰后,就离开了。 大叔往后一靠,将自己摊在椅子上,望着自己这个破旧昏暗的小房间,又开始吞云吐雾。 这个房子还没有他女儿的游戏房大,但是他永远也见不到自己的女儿了。他在烟雾缭绕之间,仿佛又看见他妻子抱着女儿走在他前面,女儿趴在妈妈的肩膀上,用软糯的奶音冲着落后的他喊:「爸爸,爸爸……」 陆渊早上醒来的时候,余生已经不在床上了。 他揉揉自己凌乱的头髮,打了个哈欠,走出卧室。 他看见余生穿着柔软的家居服,正围着围裙做早餐。阳光打在厨房里的那人身上,跟一幅画似的。 陆渊从背后搂着余生,将自己的脑袋搁在余生的肩膀上,跟撒娇似地问他:「早上吃什么啊?」 余生拖着油瓶,依旧轻轻松松地拿出一个大碗,放好调料,把锅里的小馄饨盛出来,说:「小馄饨还有豆浆。」 说罢,把黏在他身上的陆渊撕了下来,还将那碗小馄饨塞进了陆渊的手里,跟他说:「把这个拿到餐桌那里去。」 陆渊乖乖地端去了餐桌,还很自觉的去了卫生间洗漱。 余生把豆浆机里打磨好的加了花生的豆浆倒进两个玻璃杯里,乘着还很热乎,在每杯里放了一点白糖。 余生端着东西出去的时候,陆渊正坐在那里吃着自己的馄饨,他把豆浆放在了陆渊的旁边,又把另一杯放在了陆渊的对面,那是他的位子。 余生不喜欢吃馄饨,但是陆渊特别喜欢吃,尤其爱余生亲手包的。 余生又进了厨房把自己烤好的面包片拿出来,就坐在陆渊对面,喝了一口加糖的豆浆,开始给自己的面包抹上草莓果酱。
第27页 这一切就像每个平常的早晨一样。 吃完饭,陆渊去换衣服前问他:「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公司啊?」 余生心说:红女巫暂时还不会动手。 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朝着陆渊点了点头,说:「好,我去换件衣服。」 然后,陆渊就带着余生去了他的公司,电梯上还遇到不少职员跟陆渊打招唿,陆渊也一一点头示意,看起来也是非常的霸道总裁了。 然后,那天公司里都传开了,冰山总裁陆渊,带了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男生来公司。底下的人议论纷纷,有人说:这是陆家的某个小少爷,跟着总裁在学习,将来会空降到哪个哪个部门做总经理。还有人说,这是陆总的小情人,陆渊这是沉醉在了芙蓉暖帐,即将不早朝了。 这些人说的再多再离奇,余生和陆渊也不知道。这会他们正在办公室里,各干个的事情。 陆渊有一大堆事情要忙,但余生可没有,他坐在陆渊的办公室里玩自己的手机。 助理小姐识情知趣,没有问什么不该问的,照例给陆渊倒好咖啡,再去问问贵客余生想要点什么。 余生还没开口,陆渊的声音就从一堆文件后头传来过来:「一杯牛奶,一块草莓蛋糕。蛋糕记得买楼下那家的。」 陆渊的生日蛋糕就是从楼下蛋糕店买的,余生非常喜欢吃。 助理小姐点头答道:「是。」然后规规矩矩地出了陆渊的办公室,亲自去给余生买吃的去了。 余生躺在陆渊办公室的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玩自己的游戏,中午还跟着陆渊吃了一顿他的工作餐,从五星级酒店订的外卖,连食盒都是特制的。 余生再一次认识到工作养家真的是太无聊了!幸好自己是个被人养着的。 夜里,余生照例换上自己一身黑的衣服,压着棒球帽的帽檐去了大叔的占卜店里。 大叔看着也是恭候多时,一来,就将一个文件袋递给了余生。 余生沉默的打开来看。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照片,一个长相不俗的俄罗斯女人,肤白如雪,唇红如焰,一头金髮煞是迷人。 余生轻笑,问:「这个就是红女巫?」 大叔感慨道:「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啊!」 余生把照片丢回文件袋里,说:「我现在只想知道她什么时候过来,住在什么地方。」 大叔给杯子里添了一点热水,原先被沖泡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茶叶,又一次在被子里翻滚。大叔努力睁了睁自己睏倦的眼睛,黑眼圈的出现使大叔看着更加的邋遢颓废。 他努着嘴吹了吹杯子里漂浮着的茶叶,然后小心地喝了一小口,发出满足的喟嘆,然后一边拧紧自己的杯子,说:「她这次的身份是一个叫娜塔莎的俄罗斯女游客,明天下午三点的航班,订的酒店是腾龙大酒店,房间号3807。」 余生皱褶眉头细细思考。 大叔自来熟地絮絮叨叨:「哎,你别说,她这次的身份选的真的错。游客嘛,带着单反啊、望远 镜啊就很正常了,也没人怀疑她。再往陆渊那一走,怎么拍照啊、监视啊就很简单了嘛。谁叫人家是游客,就喜欢这儿,就想在这拍照片,啧,最毒女人心啊!」 余生听着大叔说了一大段,就记着了一个「陆渊」,他勐地抬头,兇狠冰冷的目光盯着大叔不放。 大叔背嵴一凉,还是凭藉着多年的经验,不动声色地说:「别这么看着我,你跟红女巫又没仇,你们之间唯一的联繫就只有陆渊这个目标了,我要这点都不知道,还怎么做个『百晓生』啊!」 余生并收回了自己兇恶的眼神,依旧看着大叔,问他:「既然是『百晓生』,那你一定知道怎么从那边把单子撤了吧!」 大叔又拧开自己的茶杯盖,听了这话,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握着杯盖,看着余生:「我说,你这是在为难我啊!谁不知道『无声』的规矩是『人死单撤』啊!」说罢,又慢悠悠地喝茶去了。 余生不死心:「凡事总有例外的!」 大叔刚想张口求饶,忽然想起了什么,喝茶的动作一顿:「还真有一个,那都是多少年前了,你等我回去查查。」 余生心里升起了一股希望,既然可以撤单,那他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护好陆渊的姓命! 余生感激地说:「谢谢。」然后拿着文件袋转身就走。 大叔笑骂道:「小兔崽子,还死神,我看你都快变爱神了。」于是大叔的脑子又从光着屁股的小爱神丘比特一路想到白鬍子的月老,还有各种各样美貌娇俏的红娘。 然后他自己回过神来,骂了一声:「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余生照例回了家,换上了干净柔软的家居服,坐在了院子里的鞦韆上,看着红女巫的资料。 杀手对于任何杀机都十分敏感,在人流众多的机场和街道上杀死红女巫是不大可能的,在酒店,那个女人一定刚到就会拉上窗帘,阻碍任何远程射杀的机会。但是潜入她的房间也不太可能,那个女人一定会闻出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杀手对于沾过血的人总是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那…….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这是余生登上排行榜后的第一次设计到杀死对手的时间都不足一天,他不能再拖延下去了,红女巫是个酷爱速度的女人,自己只有比她还要快,才可能赢过她,赢得陆渊的命。
第28页 该怎么办呢? 第二天一早,依旧是两个人腻腻歪歪地吃完早餐。 但是,当陆渊问起余生要不要跟着自己去公司的时候,余生拒绝了。 陆渊没有多问,只是说:「好吧。」 临走前,余生拽着陆渊的领带和他接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余生说:「我今天去解决一点你留下来的小麻烦,晚上你做饭,我想吃麻辣小龙虾。」 陆渊又低头吻了余生一下,说:「好。」 第17章 死神来信·九 余生依旧穿着一身黑衣,与之前不同的是他背了一个大大的吉他盒。 他迅速低头穿过酒店40楼的走廊,在一个房间前拿出刚刚路过保洁人员时顺来的房卡,轻轻一刷,门开了。 他靠着门,向四周看了看,确认没有人之后,快速进入了这个空房间。 余生走进去,拉起窗帘,他挑起一条缝隙,侧身看着斜下方的房间。 如果大叔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认出来,那就是红女巫下榻的酒店房间,龙腾酒店3807号房,只是他想不到的是余生会这么快下手。 越是准备的不够充分,就越有行动失败的可能性。但是余生别无选择,他必须快过红女巫,去解决这一切。他不敢说一定会成功,但如果能在这时解决,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红女巫参与的刺杀又那么多,但她一定想不到,这次有一个同行要杀了她。 一定要趁红女巫刚刚进入到酒店房间里,还未拉上窗帘的时候,杀了她! 余生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錶,下午三点零五分,红女巫才刚刚下飞机,还在来酒店的途中,经过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这时的她疲惫睏倦,比起以往,警惕性会下降一点。 余生打开吉他盒,里面哪有什么吉他,分明是一只未组装的狙/击/枪! 房间里没有开灯,余生又拉上来厚厚的窗帘,这里的光线十分昏暗。 余生快速地组装好吉他盒子里的枪,把它放在酒店的落地窗前,他挑开了一点窗帘,阳光立刻倾泄下来,在余生的脸上划开一道亮亮的口子。 余生调整好了狙/击/枪的方向,用它瞄准龙腾酒店3807的窗口。 抬起手,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三点零八秒。 余生没有多余的动作了,他安静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连唿吸和心跳都开始放缓。 下午三点三十七分,红女巫在酒店服务人员的带领下,来带这间房。 那名服务人员打开房门,示意红女巫可以进去了,但她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环顾四周,觉得满意,才同那名服务人员点头,说:「thank you.」 随后,红女巫拎着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进入了自己的房间,把自己的手提包放在了床上。 余生看着红女巫进去了自己的狙/击范围,他紧紧地握着自己手里的枪,没有动。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如果做不到一击毙命,那这一切都成了白用工,所以他还得继续等着,等最好的时机。 红女巫在自己的房间里感到一丝危险,她小心翼翼地四处查看,但都没有发现任何东西,连正对着她酒店房间的几个隔壁酒店的房间也是空着的,她没有找到任何东西,可她多年的感觉告诉她,有问题。 她皱褶眉头,向酒店落地窗走去,准备拉上窗帘。 余生看着红女巫一步步走进了他的最佳狙击点,他没有动,冷冷地看着她,眼里的锋芒挡都挡不住。 红女巫一步一步地走向落地窗。 近了,更近了…… 就在红女巫站定,双手触上窗帘的那一瞬,余生扣动手里的扳机,子弹从狙/击/枪/里飞出,正中那个女人的眉心! 红女巫向后倒去,温热的血染红了她身下的地毯。 余生唿出一口气,然后坐了起来,迅速地拆了狙/击/枪,把零件都放进吉他盒里,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可怜红女巫纵横小半生,站在排行榜上的第二位,抱着自己的自负,被第六位的死神狙杀在了一个小酒店里,就因为一个她都不看在眼里的小目标。 余生背着吉他穿过阴暗的小巷,他不敢马上回到陆渊家里去,怕把其他的麻烦也带会到了家里。 他在这个老巷子里转了一会儿,然后打算去一个卫生间里,换一身衣服,然后去个超市再回家,嗯,除了麻辣小龙虾,他还想吃清蒸鲈鱼。 他站在这个老旧的卫生间里,里面往外蔓延的味道有点让他噁心,但是他现在无暇顾及这个,他只想快点回家。 还没迈开脚步,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余生接了,传来对面的大叔的声音,他低沉地说道:「现在过来一趟。」然后就挂了电话。 余生猜想这个可能跟陆渊被挂在那边的任务单上有关,他不敢马虎,也没再纠结衣服的事情,径直去了大叔那里。 大叔今天有点严肃,既没有抽菸,也没有泡茶,唯一相同的还是穿着那身邋里邋遢的衣服,没刮鬍子。 余生之前拖到柜檯的那张椅子还在那里,大叔也没动,也对,那个大叔懒成那样,自己都不收拾,怎么可能会收拾店里。 余生放下吉他盒,照例坐在那张椅子上。 大叔见余生来了,径直开始说:「还记得我上次跟你提到的撤单的事吗?」
第29页 余生点点头。 大叔交叉着双手,说:「我昨天回去查了一下,『无声』的确有撤单记录。那个单子的主人叫做陆承启,是陆氏上两任的家主,也就是陆渊的爷爷。」 余生皱起了眉头,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立刻离开的,因为接下来的事情不会是他想知道的。 大叔接着说:「当然了,除此之外,我还查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余生低着头,但大叔知道他在听。 大叔笑了一下,有点残忍的意味在里面。 他凑近了余生,说:「我发现,歷代陆氏的家主都在『无声』的目标里面,只有陆承启一个人成功地撤了单。」他顿了顿,继续说:「听说,陆承启被撤单的前一天,他的太太死于心脏病发作。」 余生坐在自己的椅子里抖了一下。 大叔按住了余生的肩膀,说:「我还听说,『无声』的创建者和管理者都姓陆呢!」 余生的瞳孔在这一瞬间,放大了五六倍。 大叔并没有因此收手,他拿出一个新的文件袋,接着开始给自己点了根烟:「你大概不知道,杀手榜排行第一的『绅士』,他也叫陆渊呢!」 他早该想到的,是什么!是什么蒙蔽了他的双眼! 陆渊的手上有和他一样的枪茧,他知道很多关于「无声」的东西,前几批接下任务的杀手都死在了陆渊的手上…….现在回想起来,有很多的东西都很可疑,但到底是什么让余生都刻意的忽略了这些呢!他一向感觉灵敏,为什么这次却没闻到陆渊身上的血腥味! 余生仿佛陷入了黑暗之中,周围没有一点光。他本以为自己已经逃离黑暗了,谁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梦,是黑暗为了挽留自己而创造的幻境。 大叔靠着椅背上看着余生陷入痛苦,他有点不忍,觉得自己太过残忍啊,在他的不忍之中,又隐秘地泛起一阵愉悦。 你看,世界是这样的无望,对谁都一样。没有什么幸福,也没有什么快乐,只有永恆的痛苦! 看,大家都是一样的!否则,凭什么我在这样的境地里挣扎,而你们却能高高兴兴地笑! 余生的手机突然响了两声,是一个消息。 余生掏出手机,原来是陆渊发来的简讯:我今天有个会要开,正在加班。你饿了,就先吃饭吧,小龙虾下次再给你做,在家乖乖的。 平常日子看了这种消息,大概会甜蜜地抱怨几句,今天的余生只有一阵冷意直冲头顶。 余生收起手机,跟大叔告别:「我回去了。」说完就拿着吉他准备离开。 大叔夹着烟,跟他说:「你要是能活着回来,记得还欠我一单生意没做啊。」 余生站在店门口,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说:「知道了。」 随便什么人一听,都会发觉这颤抖的声音比哭声更令人难过。 余生走后,大叔从柜檯里翻出了那副残缺不全的塔罗牌,用自己独特的手法随意洗了一下,然后在桌上摊好,为余生抽了一张。 余生回了家,陆渊果然没有回来,他也没有开灯,径直坐在了院子里的鞦韆上。 今晚有一点月亮,小小的,就跟指甲上的小月牙一样。 余生在鞦韆上坐了一会儿,然后下了决定。 陆渊从公司回来的时候,家里开着灯,在夜里看着暖暖的。 他笑了一下,用手指揉了一下疲惫的眼睛,今天下班时候开会,他的心情本就不好,再加上那群人喋喋不休的吵闹,陆渊现在只想立刻看见余生。 陆渊打开车门下去,没一会儿而就已经站在自己家的玄关那里了。 餐桌上摆放了几个菜,还没动过,看来余生也没吃晚饭呢。这会儿,余生正穿着柔软的针织线衫,坐在沙发上。 陆渊扯松了自己的领带,凑上前去轻轻吻了一下余生的脸,问他:「在等我吃饭?」 余生乖巧地点头。 陆渊揉揉余生的头髮:「饿吗?」 余生摇摇头。 陆渊又亲亲吻了余生的侧脸一下,说:「真乖!」 陆渊边解自己西装的扣子,边往卧室走:「我上去换个衣服,马上就开饭了。」 这次,余生拉着了陆渊的衣角。 第18章 死神来信·十 陆渊看向余生,问:「怎么了?」 余生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绷起了青筋,他问陆渊:「陆渊,你想活下去吗?」 陆渊握着余生的手,几近冷漠地掰开了他的手指,抽出自己的西装外套,接着他又握着余生的手,蹲在余生的面前看着他说:「想。」 余生直直地看着陆渊,又问他:「你想从『无声』撤单吗?」 这是余生为数不多和陆渊直接提起「无声」的时候,更多的时候,余生总是用「那边」来代替。无声,是余生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恶梦,是他无法逃离的地方。 陆渊已经看着他,说:「想。」 余生看着陆渊,他的眼里漫起了雾气,好像下一秒就会留下泪来:「你明明知道怎么撤单,为什么不动手呢?」 陆渊倒是没有想到余生会这么快就知道这件事了,他愣了一下,说:「因为我下不了手。」 听了这话,余生的心里开始涌现一股希望。 陆渊在余生面前的地毯上盘着腿坐了下来:「歷代陆氏的家主都在『无声』的目标榜上,这是规矩,我也无力更改。要么你亲手杀了自己最喜欢的人,断情绝爱,没有软肋;要么你足够强大,强大到天下最擅长杀人的人都奈何不了你和你喜欢的人。」
第30页 余生看着陆渊的脸,他的眼里有着一种迫切和希望,他问陆渊:「那你喜欢我吗?」 陆渊并没有直接回答他:「一开始,我得到消息,榜上第六位的死神接下了我的单子,我那个时候考虑过要不要直接杀了你。」 连杀都说的那么淡然,余生觉得自己应该颤抖起来的,但是他坐在那里,动都没动,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陆渊很快又说:「但是,我看到你之后就改变注意了。我对你还是挺感兴趣的,你既然是第六名,那你的能力不会弱,若是能用你来抵御接下来的杀手,会方便很多,所以我提出让你来充当我的保镖。我虽然不会因为那些人有什么实际上的损失,但是也会觉得很烦。更何况,你看你不是完成的很好吗?你的能力,排在第六位,有点排低了。有空,我得跟那边的人提一提,让他们给你升一下排名。」 余生的眼里泛起水光,说:「不愧是传说中的『绅士』啊!连这样的算盘都打得恰如其分。那现在呢?知道了秘密的我,你是要直接杀了,还是继续留着我给你解决一些小麻烦。」 陆渊笑了起来:「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现在有点喜欢你了。」 余生也跟着他笑起来,他一笑,眼泪就掉了下来:「说起来,你更不信呢!我爱上你了!」 陆渊停下了他的笑。 余生忽地站起来,拿枪指着他,说:「既然这样,我就更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陆渊慢慢地站了起来,问他说:「我有哪里错了吗?」 余生的泪痕还没干,他的鼻子和眼睛看着有点红,说:「没有,你只是不爱我而已。」 陆渊快速伸手握着了余生的手,往前一拉,此时他就不再射击范围内了。余生迅速反应过来,伸腿去攻击陆渊的下盘,却被陆渊化解,还被顺势打掉了手里的枪。 两人就在这个不大的客厅打了起来,陆渊已经好久都没怎么专注地跟别人打过一场架了。 余生一个侧踢,陆渊一时不察就被余生踹到在地,乘这个时候,余生迅速捡起自己的枪,而陆渊也顺势拔出自己的枪,两人都举枪瞄准对方。 陆渊慢慢地站了起来,手里的枪也没有丝毫的放松,他说:「差不多也够了吧!」 余生看着他,眼角还是红的,因为刚才的打斗,不小心划伤了脸,鲜红的血从伤口流下来,在余生白皙的脸上留下了深深地痕迹,可是他的眼睛却是兇狠的,像一匹盯着猎物的狼。这样的余生,是陆渊还未见过的,不得不说,这对陆渊来说有极大的吸引力。 余生认真地看着陆渊,说:「没有。」 话毕,余生扣动扳机。 陆渊的第一名也不是浪得虚名,他也同一时间也扣下扳机。 旋即,余生倒在了地毯上,子弹从他的心脏穿过。 在倒下的瞬间,余生想起了很多,他想起了陆渊认真地给他新调的酒起名:「叫它『星光』这么样?」想起来小林搂着他的肩膀说:「多谢了,兄弟!」想起了小林的妈妈给他夹菜说:「好吃就多吃点。」想起来那天游艇上,陆渊笑着对他说:「你输了!」 果然啊,余生从来就赢不过陆渊,游艇上那次是这样,今天这次还是这样。 陆渊看着余生就那么倒在地毯上,突然心口一痛。他抬头环顾四周,这个家里留下了太多余生的痕迹,连带着陆渊自己,也沾染了太多余生的气息。 他坐在余生的旁边,静静地看着余生不再有生机的脸,这样的他那是那样地好看,好看到陆渊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他了。 陆渊忽然觉得自己对余生可能不只是「有点喜欢了」,大概真的是爱上他了。 当晚,陆渊的单子从「无声」撤了下来。 当玩,陆渊在打扫家里的时候,在鞦韆附近发现了一个装着「绅士」和「无声」资料的文件袋和一把子弹,子弹不多不少,正好够余生一把枪的。 原来,余生的枪里没有子弹,他不过是给了陆渊一个选择,是要自己的命还是要余生。 余生从来都不怕死亡,他只是到死都想证明陆渊是爱着他的。一个出生黑暗的人,一旦感觉到光,那他就永远都无法再接受自己回到黑暗里,所以他不惜用自己的命做赌注,赌陆渊到底爱不爱他。 如果陆渊没有开枪,那陆渊一定是爱着的他,他愿意为陆渊一辈子解决杀手这样的小麻烦。如果开枪了,余生死后,陆渊就可以用余生的死要求「无声」立刻撤单。总归,陆渊没有什么吃亏的,可就是这样,余生还是赌输了! 后来,陆渊家里的摆设再也没有变过,连被余生的血染红的地毯,都被陆渊细细地洗干净,又铺回了原来的地方。 有一次,梅雨季节,陆渊没有注意院子里的鞦韆,雨腐蚀了鞦韆的木头,那座鞦韆塌了。陆渊特意找人修了鞦韆,从那以后,陆渊开始养成了看天气的习惯,天气不好的时候,他总会在上班前,盖好鞦韆再走。 城南的墓园里多了一个墓碑,它的主人叫做余生。墓碑上的照片里,那个穿着柔软针织线衣的男孩子,笑的依旧是那么温柔好看。 大叔今天换了一身整齐的衣服,鬍子也挂得干干净净。他抱着一束百合过来,蹲在墓碑前,把它放在了余生的墓前。 他拿出手帕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说:「你也靠不住啊!」
第31页 他把手帕整理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对着照片,嘆了一口气,说:「情之一字,最为伤人。」 大叔走了,留下了那束百合,还有插在花里的那张塔罗牌。那张牌,明明就是那天余生走后,大叔帮他抽的,一张鬼牌! 风颳过百合,带动着花瓣也摇晃起来。 有一个身影,在大叔离开后,从暗处走了出来,弯腰抽出了花里的那张牌。 陆渊静静地看着那张牌,忽地一滴眼泪滑落下来,从他的下巴掉落在牌上。 小番外 这天,陆渊和余生吃过晚饭,正在散步。 这边的别墅区没什么人,晚饭后会散步的人也很少。 余生拿手蹭了陆渊好几次,还想着要是陆渊问起来,就说是自己走路习惯晃手臂,不小心蹭到的。 谁知道,陆渊也没问,就径直握着余生的手,两个人十指相扣。 余生偷偷地笑着,暗暗地晃了晃两个人的手,陆渊也由着他闹。 两个人往前走了一段,一只白色小狗跑来,亲昵地蹭了蹭余生的腿,还用小奶音朝着他叫:「汪呜~汪呜~」 余生松开了和陆渊相互交缠的手,蹲下去,抱起小狗,开心地跟陆渊说:「陆渊!你看,他好可爱啊,我们可以养它吗?」 陆渊无奈:「你有没有想过,它有主人,只是跑丢了。」 余生性致一下子就低了很多,说:「是哦。」 陆渊半搂着余生往物业走:「我们去物业问问,说不定它的主人还在到处找它呢!」 余生乖乖跟去了。 物业的人表示会马上去寻找失主,还可以把狗先放在这里。 但是陆渊拒绝了,他想着余生那么喜欢那条狗,可以留一夜,给余生玩玩 于是陆渊就这么留下了自己的家庭住址,说狗他们可以帮忙照顾一下。 余生高高兴兴地抱着小狗回去了。 就算是大名鼎鼎的死神,余生本性还是喜欢这样毛茸茸,软乎乎的小东西的,以至于当晚陆渊失宠。 一想到余生连睡觉,都想抱着小白狗,陆渊就觉得自己脑门上的青筋直突突,恨不得把狗立马丢回物业那里。 幸好,第二天一早,有个长得很可爱的小姑娘过来把狗领回去了。 但是事情并没有结束,因为这件事,余生跟那个小姑娘熟悉了起来,还经常到她家看望那只小白狗,有时候还能拿回来一点那个小姑娘烤的饼干。 陆渊觉得那个小姑娘一定对余生有意思,毕竟自己家的余生那么可爱,谁都喜欢他。 后来,每次看狗狗的时候,陆渊都会陪着余生。 第19章 以仙堕魔·一 仙途漫漫,无人为伴。 这是余生成仙的第八百个年头,按照日子来算,他也算不得什么资歷久远的神仙。现在人间太平的不得了,连带着近年来成仙的数量也少了不少,人人都知道乱世出英雄,谁又知道乱世也容易出神仙呢! 余生本是人间一无名山中一无名湖中的一条银尾鲤鱼,在八百年前越过龙门,而化作一条白龙,一下子从任人宰割,变成了偶尔还能宰割别人的存在。 在封神榜的成仙大爆发之后,凡人或者凡物成仙的机率越发得小了。在这样新生血液枯竭的时候,余生的出现就成为了一个传遍天界的喜讯,连带着玉帝和王母都招他觐见。 那个时候的余生,才刚刚化而为龙,第一次变出人形就在大殿之上,余生心心念念了好久的翩翩佳公子他没化出了,反而化了个五岁孩童的人形出来。 余生没变出传说中最受人间闺阁小姐喜欢的翩翩佳公子,实在是郁闷的很。 但是看在旁人眼里,一个粉雕玉琢的华服小公子,皱着一张白嫩嫩的小脸,眼里三分不高兴七分不知所措,看着就让人喜欢。 连带着王母也喜欢的不得了,亲自赐下仙号和仙宫。但也这也没什么大用,因为诸位仙君和仙子都喊他「小白龙」,久而久之,连余生自己都忘了自己的仙号。还好,「清虞宫」的牌子还挂在他府邸的门口,他还能记着自己的住处在什么地方,倒不至于,堂堂一个仙人跟旁人说起的时候,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 作为一条龙,他并不像其他的龙王一样要到处布雨,再说了,他一还没人家腰高的小孩儿,也没什么好干的,守南天门都嫌他矮了。于是闲散人员余生,在仙界混起了他的小日子。 余生生得粉雕玉琢,再加上嘴甜,讨得诸位仙子姐姐的欢喜,常常还能带些零嘴回去。诸位仙君对余生也不错,他们自认也不会对小孩子有什么成见,余生也乖巧,不会去招惹他们。 在天界的八百年里,余生就这样缓慢的从一个五岁孩童成长为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他预想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倒也初见模样了。 近来这几年里,在天庭的日子过得是一日不如一日,玉帝和王母的脾气越发的差了。 上次的那个天蓬元帅在蟠桃会上多喝了两杯酒,有点上头了,他本就恋慕嫦娥,正好乘着这酒劲上去跟嫦娥说了几句话。谁知叫看见的人报到了玉帝那里,直接被贬下凡尘,那天蓬元帅也是个倒霉的,一脚踏错投了畜生道。以余生之见,罚他去看守个百八十年的南天门也差不多了。 还有那个捲帘大将,他的职位不高,但是人不错,上次还陪余生玩了一会儿。结果他失手打碎了琉璃盏,被贬到流沙河找琉璃盏的碎片,这得找多少年啊!琉璃盏这玩意儿天庭又不缺,玉帝他小女儿发起脾气来,能打好几十个。
第32页 还有那个哪个仙子来着,上次偷摸着跟几个小姐妹一起去了凡间游玩,结果跟一个凡人书生看对了眼,说是喜欢那个书生的才华,毅然决然就跟着书生私奔了,还生了个儿子。到后来,还不是被玉帝派人给抓了回来,还被压在华山下面,连他哥哥二郎神都受到波及。哦,对对,那个仙子叫三圣母来着,她也是倒霉,不过这个不能怪玉帝,她确实是违反了天庭的条例。 余生撑着下巴,想了想,还好她也算是玉帝王母看着长大,偶尔犯点不是很严重的小事,也没怎么受到责罚,顶多被罚禁足个几年。这个时间也不算长,余生化作龙形在他自己宫里的池子里睡一觉也就差不多了。 这会儿,余生刚刚醒过来,化成了人形,也不着急从池子里爬起来。 余生就穿着那一身白色华服,靠在池子里,用手撑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上次他路过蟠桃园,看见王母的果子好了,那红彤彤的看着就很好吃。余生一时没有抵挡得住诱惑,偷偷熘进去摘了一个。看守蟠桃园的仙子那天来数果子数来数去,少一个,吓得直哆嗦。王母拿着宝镜一查,那镜子把余生怎么偷的果子照得一清二楚。 王母倒也没怎么怪余生,笑着说了他两句,就让他禁足十年,倒是那个仙子差点被贬下凡尘,还好余生帮着说了几句。王母也知道,这小白龙想偷,就那守园子的仙子也拦不住,也就没罚太重,让她在园子里跪了三年。 余生这次刚刚解禁,自然不肯闲在清虞宫里,他掐指一算,这龙门也差不多时候开了,正好去凑凑热闹。说不定,路过人间的时候能遇到什么稀奇玩意儿,正好带着去给蟠桃园的仙子姐姐赔罪。 唉,主要还是这天界可是越来越不好待了,还是去人间转一转吧。 余生交代完侍奉他的小童,施施然离开了。 龙门打开那天,江里水位暴涨,下着暴雨,这豆大的雨点落在身上,打得人生疼。 余生化作白龙,趴在云后,偷偷看着江里的鱼儿们奋力一跃。 可这鱼跃的越高,这龙门也就升的越高,这一场下来,竟是没一条鱼跃了过去。 余生越看越是心惊,当年他也不知道是走了哪门子的运气,一下子福至心灵,就跃过龙门去了。 余生还记得他化而为龙的时候,这雨也不下了,江水也不浑了,还一时之间升起巨大的彩虹,然后他就被穿着华服的人带着去了天庭。 自他之后,八百年里,竟再无一条鱼跃过龙门。 余生嘆了一口气,这世道还真是不一样,有的生而为仙,有的却要苦苦修行才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成就仙体,所以啊,这选择成魔的人越来越多。不过,这后天成仙有差有好,就余生而言,修行法力还胜过了几位龙子。 余生也只有跟自己说,天道自有其法理。 余生看完龙门,转道就去了人间。 他落在城外的竹林里,抬手化了一身寻常白衣。衣服是寻常的白衣,人却不是寻常的人,余生站着看了一会儿,伸手接了一片落下的竹叶,轻轻一摇,手中的竹叶就变成了一个缀着流苏的纸扇,这扇面上画的正是一大片翠绿的竹林。 余生摇着手中的纸扇,慢悠悠地就往城里走。 他还没进城门,就在感到前方有一阵魔气。这小魔还是有点道行的,不过也不是小白龙的对手,他笑了笑,敛去一身仙气,兴致勃勃地就去凑热闹了。 余生一直往前走,走了几遍都回到了原地。 他站在原地,皱着眉,用手里的纸扇一下一下地打着自己的手心,他紧紧抿着嘴唇,好像遇到了很棘手的问题。 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攀上了余生的肩膀,嫣红的嘴唇靠近了从身后靠近了余生的耳朵,娇媚地声音传来:「小哥哥,来陪陪奴家呀。奴家在这破林子里过的很是无趣,不如」说着她往余生的耳朵吹了一口,带着脂粉香的热气:「我们一起快活快活啊~」 这女魔在林子里埋伏许久,来得尽是一些山野村夫,好不容易来了个唇红齿白的小公子,自然是按捺不住自己了。 余生瞧那女魔的样子,觉得甚是有趣,便顺着她说下去:「在下还想请教姑娘,怎么快活呀?」 那女魔带着娇羞,轻轻推了余生一下,从余生身后一扭一摆,贴着余生转到他的面前。用那那白嫩的手覆上余生的胸口,踮起穿着绣花鞋的脚,凑近了余生,那妖媚的脸离余生的脸极近。 她轻启朱唇,说:「那自然是……」 说着那女魔用另一只手遮着嘴,笑了起来,然后张开嘴,话还未还得及说出口。 余生身后又来一怪异之人,裹在黑袍里,那人一个手刀噼在余生脑后。 余生顺势一倒,躺在了地上,心想:要是被他们两个小魔小怪拉回老巢,说不定还能解救些被抓的人。 想到这里,余生不禁为自己赞嘆一声,不愧是个心地善良,法力高强的仙君! 那女魔一跺脚,双手叉腰,丝毫不见之前娇羞柔弱的模样,指着黑袍子大骂:「好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支使我干活也就算了,好不容易看见个不错的货,你竟然还阻挠我找点小乐子!」 那黑袍佝偻着背,用嘶哑地声音说:「他身上沾了你的魔气,你以为魔君能饶过你?」 魔君?魔君!
第33页 完了,余生心里:这两个小魔后头还有个靠山。这小魔自己随便虐,这魔君我可不一定打的过啊!要不现在先跑? 余生刚打算从地上一跃而起,打死那两个小魔就跑,就听见那女魔说。 「这个人,我们不交上去不就行了!再说了,我们都给魔君抓了多少个人了啊!也是时候得点好处了吧!大不了我玩完这个小白脸,就送你练功就是了!」 余生听完那女魔说不送了,又心安理得地躺在地上,再躺会儿好了,说不定还能听到更多东西。 第20章 以仙堕魔·二 黑袍子听完之后,竟笑了起来,笑声刺耳得很:「呵呵,你独吞了这么好的货色,还想魔君不知道?」 那个女魔瑟缩了一下,还是梗着脖子说:「你不说,我不说,魔君怎么会知道!魔君派下去那么多手下,哪会时时刻刻都盯着我们。」 黑袍子「哼」了一声,威胁她道:「那你就试试吧。」 那个女魔果然被他唬住了,不甘不愿地说:「我这就给魔君大人送去就是了。」 这会儿余生还躺着,听完那女魔说还是要送,觉得果然还是起来打死这两个小魔吧。 那女魔一边说着一边向余生走去,余生突然双眼一睁,吓得女魔后退一步。 黑袍子看见女魔往后退,还以为她心生反意,刚要开口斥责,却见女魔晃了晃,就倒在地上,不一会儿就魂飞魄散了。 那个黑袍子见事不对,祭出手中的葫芦,用嘶哑地声音喊道:「躲躲藏藏像什么样子,有胆子就出来。」 没有人回应。 黑袍子手中的法宝,是个阴毒至极的葫芦,凡被吸入葫芦的人都会化为一滩血水,魂魄也会被囚禁在葫芦里,不得转世重生。 可这人迟迟不肯出现,葫芦也没了作用,黑袍子不禁开始有些慌乱。他在原地缓慢地转着圈,尽量把周围的景物都收入眼底。 余生见黑袍子越来越慌乱的样子,觉得很好玩,越发想捉弄他。 从远处传来一声:「你自甘成魔,又作恶良多,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 黑袍子分辨不出声音来源,自乱阵脚地大喊:「出来!出来!」 余生眼看玩地也差不多了,就站了起来。 黑袍子见余生神色清明,想来他原先估计是装晕,他不敢多耽误,只想速战速决,于是抬起手中的葫芦。 余生注意到黑袍子的动作,还是不动声色地整理者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 余生这番动作让黑袍子觉得他不是凡人,但还是不屑地说:「装神弄鬼!」 黑袍子的葫芦还没来得及打开,一道天雷噼在黑袍子身上,带着袍子和葫芦都噼得消失得无影无踪。 余生拍拍手上的灰尘,孩子气地耸了耸鼻子,说:「不堪一击。」接着又嘟囔:「什么『装神弄鬼』,我可是正儿八经的仙君!」 接着,余生又摇着自己的纸扇慢悠悠地往城里走,走到一半又觉得不对,那个女魔分明说了什么「魔君派下去那么多手下,哪会时时刻刻都盯着我们」。若真是这样的话,事情可就大了。 余生在上天庭禀报和自己去查证当中游移不定,最后还是决定先去查探一番,就是可惜蟠桃园的仙女姐姐了,礼物可能一时半会儿来不及选了。 余生乘着云四处查探了一下,还真被他发现了不少问题。 按理说,这会儿余生应该立马上天庭,禀告玉帝,好派出天兵天将,一举将这魔君的势力全部捣毁,但是吧,余生看着这魔气心里堵得慌。 万一,他回天界的这会儿,又有人被抓了怎么办,那群魔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反正负责抓人的都是些小喽罗,对他来说,还是易如反掌的。 余生扫清了那些小喽罗,然后匆匆往天庭赶,谁知竟被那个魔君拦在了半路。 血煞魔君派出许多手下抓人,是为了他正在祭炼的一个法宝——万鬼旗。血煞魔君以凡人的血肉养旗,把凡人的冤魂囚在旗中,这旗本来这几日就可以练成,但余生干涉导致送来的人少了不少,血煞魔君发现事情不对,一查才知,自己的好事竟是被余生打搅了。 血煞魔君自然忍不下这口气,匆匆追了上去,把余生堵在半路。血煞魔君本意是将余生也祭他的宝旗,但见到余生长得好看,心中泛起邪念,不如将余生作为鼎炉,待自己榨干他的修为之后,再将他用来祭旗,这仙人修为、血肉和魂魄可不好得,自然要好好利用才是。 余生与血煞魔君相隔好几丈,血煞魔君身上的血腥气味直冲到余生的鼻子里。余生见情形不对,想立刻就走,但差了一步,那边血煞魔君已经动了他未完成的万鬼旗。 此旗一出,顿时天暗了下来,阴风阵阵,一声声嘶哄从旗内传出莱。余生大感不妙,一边偷偷传了一道求救符前往天庭,一边立刻召出一道天雷噼向血煞魔君,却被血煞魔君的防御法衣挡了大半。 天雷自是不同凡响,法衣虽挡去不少攻击,但还是有不少落在了血煞魔君身上,血煞魔君吐出一口鲜血,已然是被余生激怒了。 本来,血煞魔君拿出万鬼旗是为了震慑余生,但此时,他毫不犹豫地催动了万鬼旗。 一时之间,成百上千的阴魂从旗中,挣扎着往余生涌去,余生褪去自己幻化出来的白衣,现出自己的仙服,这仙服的防御能力远不是血煞魔君的袍子能比的,连这无数冤魂也一时奈何不了余生。
第34页 余生看准时机,原想召出一道天雷大阵,给这血煞魔君狠狠一击,就算噼不死他,也能打伤他,乘此机会,逃去天界。 谁知,血煞魔君突然笑了,说:「我这万鬼旗还差一步,这里头的魂魄未与我的宝旗全部融合,有的还有些意识。仙君出手可要注意分寸啊,不要犯了杀戒。」 余生听了这话,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余生涉世未深,自然抵不过血煞魔君。 这会儿,余生也不敢乱来,万一血煞魔君说的是实话,他还是下了杀手,就是犯了天条。 余生于佛无缘,佛的那一套感化世人,净化恶念的东西,余生不会。他一咬牙,召来一片云雨,把清心咒融在雨里,期望可以暂时压制住阴魂的魔化。 虽收效甚微,但还是有些作用。 余生的注意力主要放在万鬼旗上,但也分了一些到血煞魔君身上,怕他下黑手偷袭自己。 事实证明,余生的小心是有道理的,因为血煞魔君他真的动手了。 一条充满煞气的缚仙索冲着余生飞来,余生的力气都花在了压制万鬼旗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缚仙索缠在自己身上,还没有力气挣扎。 余生悔不当初,原来血煞魔君装作被余生激怒而祭出万鬼旗,是为了耗尽余生的仙力,好轻轻松松地擒住余生。 这会儿,余生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传讯被人收到,好来救他。 血煞魔君见余生一动不动,更是出言打击他:「怎么?小仙君还在等仙友来救你?」 余生瞪了他一眼。 血煞魔君哈哈大笑:「没用的,你的传音符早就被我截住了!」 余生心里一凉,不禁在心中哀嘆:完蛋了!我才成仙八百年就要陨落了!蟠桃园仙子姐姐的赔罪礼物我还没来得及!还有,城里的小麻花那么好吃,自己还没吃到第二遍啊!清虞宫的小童子还在等他回去呢! 血煞魔君看见余生被俘后镇定自若,心中不禁觉得余生还真是不一般呢!谁知道,余生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血煞魔君扛着余生就乘着自己的法宝,回了魔界。 到了魔界的边缘,余生觉得自己再不努力一把就真的要死在魔界里面了,于是努力蓄力企图挣脱缚仙索。 余生努力了一下,仙力还是聚不起来了,只好拼命挣扎,在血煞魔君的肩膀上直扑腾,仿佛回到了自己还未化为小白龙时,银尾鲤鱼的模样。 这一路过来,余生都没怎么动,血煞魔君也放下了不少警惕性。这会儿余生挣扎起来,血煞魔君措手不及,差点把余生丢下去。 他把余生狠狠地摔在法宝上,阴阳怪气地警告他:「再乱动,我就把你衣服扒光,丢到人群里去,让他们也见见仙体。」 余生的确被他吓到了,没有衣服和鳞片地暴露在人群中,想想就觉得可怕。 于是他抱着最后一搏的心态,说不定还能被路过的仙君仙子救下,他扯开嗓子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救~」 血煞魔君用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瞪他:「闭嘴!」 余生有点害怕地看了他一眼:「我没乱动!」 血煞魔君「哼」了一声,说:「不管是你乱动还是乱叫,我都把你扒光了都到人群里去!听见了吗?」 余生立刻闭上自己的嘴,然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血煞魔君满意地带着余生赶往魔界中,自己的洞府。 自从一进入到魔界,余生就觉得自己的未来无望。 血煞魔君带着余生路过了魔尊的地界时,他看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魔界之主。 魔尊:「我听到有人在大喊『救命』,所以出来看看。」 血煞魔君古怪地笑了:「呵,魔尊百年不见一次,竟为了个不相干的人,愿意出门了?」 魔尊:「一般的人也就罢了,但你手上这个我还真有点意思。」 余生看着血煞魔君又看看魔尊,暗自在思量:到底是跟着魔尊好还是跟着血煞魔君好。后来他还是觉得跟着魔尊吧,至少人家看起来像个好人,长得比血煞魔君好看多了。 第21章 以仙堕魔·三 血煞魔君的脸抽动了两下,然后说:「还请魔尊直说吧?」 「呵呵,本尊的意思是」魔尊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余生一番,说:「你手里的那个仙修不错,我正好缺一个练功用的鼎炉。」 魔尊的意思很明确了,这是要直接抢他手里的东西,血煞魔君气得只想拿魔尊当场祭旗,但是他又打不过魔尊啊! 血煞魔君勉强笑道:「魔尊要是想要个鼎炉,去抓个法力更强的仙修就是了,何必和我抢一个不入流的呢!」 魔尊毫不被影响,笑着说:「我就喜欢你手里的那个。」 血煞魔君要被魔尊的不要脸给气死了,但他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再说了,在魔界杀人越货的事情屡见不鲜。血煞魔君在被魔尊打死打伤抢东西和恭敬地献上东西活着回去之间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还是活着回去比较好。 他面色难看地弯下腰,恭敬地抱拳说:「既然魔尊喜欢,这名仙修自然要献与魔尊的。若无其他的事情,属下告退了。」 魔尊满意地点头,血煞魔君这才敢憋屈地回去了。这一趟,他折了不少手下的小魔不说,好不容易抓个仙修还被魔尊半路截走,真是气死血煞魔君了!
第35页 血煞魔君走了之后,余生依旧被缚仙索捆着,像一条被打上岸的鲤鱼一样躺着地上,余生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还是银尾鲤鱼时,天天担心被渔人抓走的日子。 魔尊靠着自己府邸的大门看着余生。 余生被看得发毛,觉得这个魔尊比血煞魔君还可怕,于是暗暗地往远处挪动。 似乎是看够了,魔尊抬脚往余生走去,余生吓得拼命往远处蠕动,然后被魔尊一脚踩在了原地,魔尊的魔气太重了,压得余生喘不过不过来气。 余生简直欲哭无泪,心里骂自己:待在天庭不好吗!你要是闲得慌就去蟠桃园偷桃子啊!叫你到处乱跑,这会儿连命都要没了吧! 魔尊低着头,看了一会儿余生的脸,然后牵着缚仙索的一头,把余生往洞府里拖。 在地上被拖了一会儿,余生才敢抬头看了一眼魔尊的背影。 魔尊生得修长匀称,有点像那些闺阁小姐们说的翩翩公子,但是,余生又觉得魔尊比起翩翩公子,多了一点霸气和高大,比那些翩翩公子还好看。 余生看了一会儿,又开始难过起来,还不知道这个好看的魔尊会怎么对付他。蟠桃园的桃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吃一回。 魔尊刚进了洞府,一红衣女魔迎了上来,恭敬地向魔尊行礼:「魔尊。」 魔尊把手里的绳子递给红衣女魔,说:「安排去吧。」 红衣女魔伸出双手,接过绳子,回答:「是。」 之后,魔尊就离开了。 红衣女魔拖着余生继续往里面走,遇到一大片台阶的时候,她直接把余生扛在肩头,径直上了台阶,东转西转,把余生丢在了一个空房间的地上。 余生再次被摔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一抬头,红衣女魔已经走了。 余生努努嘴,调整了一下子姿势,让自己尽量舒服地躺在地上。 他开始思考自己的处境。 自己正待在魔尊的府邸里,目前他只见到了魔尊和一个修为比他低的女魔,只要不遇到魔尊说不定还能跑得掉。逃跑路线,他只知道自己进来的路,至于,缚仙索,余生暂时还没办法挣脱它…… 余生嘆了口气,觉得这次真是要被自己玩死了。要是自己能活着回去,一定要跟所有见到的人说,魔界的魔尊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他还有个脾气不太好的侍女。 躺着角落里,余生看着自己对面的那张大床,内心越是悲凉,心说:这侍女就不能对待俘虏好一点吗!明明有床还把他丢在冰冷的地上,就那么两步路都不愿意扛着他走。 余生在这个空房间里待了好几天,他不敢睡觉,只好干瞪着眼生怕魔尊乘他睡着,把它给弄死了。 余生干瞪着眼睛的第七天,他觉得他已经不怕魔尊半夜过来弄死他,他无聊地想着魔尊和他的小侍女是不是把自己给忘了。 仙修也不需要进食上厕所什么的,洗澡其实也不太需要,但是挡不住余生无聊嘴馋以及想泡在水里的欲望。作为一条龙,不待在水里也不会死,但他对于水的渴望是不变的。 除此之外,在缚仙索的作用下,余生的法力一点也没有回来,反而魔界的魔气太重,让没有法力的余生越来越虚弱。 余生无力地躺在地上,想:魔尊心血来潮把自己要过来,应该不会让他在这里慢慢死掉吧。这样对魔尊来说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啊! 余生昏过去之前,在恍惚中,感觉自己看到了魔尊。余生其实也不确定,他只是看到了一大片黑色的衣服下摆。他晕晕乎乎想着,在魔尊府邸里穿着黑衣的,应该是魔尊吧。 余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对,就是他面面相对了七天的床。余生还来不及感嘆有床真好,就发现魔尊正坐在他房里。 余生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就把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 魔尊先开口:「名字?」 「小白龙。」余生下意识想回答,又把所有的声音掐在喉咙里。 他想着输人不输阵,反正都是要死的,于是梗着脖子,说:「你先说?」 「放肆!」一声呵斥从角落里传来,余生这才看到站在角落的红衣女魔。 「红绡!」魔尊喊了一声,那红衣女魔顿时又恢復到恭恭敬敬,面无表情地样子。 余生心想:哦,原来那个脾气不太好的魔女姐姐叫红绡啊,这名字还挺衬她那身红裙的。 魔尊坐着没动,看着余生说:「红绡,你吓到我的贵客了,自己去领罚。」 红绡弯了弯腰,说:「是。」然后就利落地离开了。 什么贵客!余生可不觉得魔尊把自己当作了一个贵客,先是把自己一路拖进府里,又把自己丢在这个破房间的地上七天不闻不问。 魔尊看着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眼神警惕地余生,说:「我不杀你。」 余生半信半疑地问:「真的?」 魔尊点头。 余生说:「我不信,你把我要过来肯定是有目的的。」 魔尊:「还你恩情而已。」 「恩情?」余生努力想了想,还是想不起来。 魔尊朝着余生走过来,余生吓得往床里侧钻,还是被魔尊抓住了手臂。 一阵画面冲上余生的眼前。 魔尊懒得解释,直接上手把回忆分享给余生看。 那是个很冷的冬天,大雪纷纷扬扬下着,看着很美。
第36页 一个半大的少年缩在小巷子里,瑟瑟发抖,凌乱打结的头髮,破破烂烂的衣服。这一层薄薄的料子根本不能带给他任何温暖,仔细看,或许你还能发现这料子不同凡品。可惜,大多数人都会因他乞丐般的模样止住了脚。 他受伤了,眼睛周围都是青紫的痕迹,半边脸都是肿的,他的手指也是一样,又红又肿,还有冻疮。 他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这样能感到微薄的温暖。 如果不是微弱的唿吸和颤抖,任何路过的人都会以为他不过是又一具死在寒冬的尸体。他睁着眼睛,紧紧咬着牙齿,可他太冷了,连牙齿都合不拢,上牙磕到下牙发出「得得」的声响。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它的主人心情一定很好,即使是在这样的冬天,还是迈着轻盈的脚步。 脚步声的主人站在这个死胡同里看了一会儿,才确定自己真的迷路了。 他刚想转身时看见了,埋在薄薄一层雪的少年。 少年看见一个身穿华服的八九岁大的孩子拎着大大的食盒向他跑来,这样的打扮他很熟悉,因为以前的他也是这样被受宠爱的小少爷,奇怪的是,这个小少爷并没有下人跟着。 少年不知道那个小少爷要干什么,直觉告诉他,他应该立刻爬起来离开,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他的脸,但是他冻僵了,连动一动手指都很困难。 小少爷走到他跟前,用白嫩地手指探了一下他的鼻息,确认他还活着后。小少爷放下了手里的食盒,把积在少年身上的雪都扫掉了,然后解下了自己厚实的兔毛披风盖在了少年的身上。 披风并不大,但还是把缩在一起的少年盖的严严实实。兔毛的披风非常的暖和,不沉的重量却压在了少年的心上,让他心里一暖。 小少爷把食盒打开,问他:「你要吃点东西吗?」 少年没有回答。 小少爷见他没有说话,又问他:「你是哑巴吗?」 少年还是没有回答。 小少爷似乎认定了这是个小哑巴,他从食盒里拿出还有些余温的糕点放在少年的手上,说:「这个有点凉了,不过还是很好吃的,我分你一点。」 少年感到了手心里糕点的温度,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了,想握紧糕点,但手却是僵住的,他用力握了握,依旧抓不住,糕点在少年手掌的颤抖下掉在了地上。 小少爷看着他颤抖的样子,恍然大悟:「原来你动不了啊。」 少年有些屈辱地看着他。 小少爷笑着说:「没事,我可以餵你。」说着他便拿起糕点,笨手笨脚地掰成小块,小心地餵进少年的嘴里。糕点碎末掉了一地,看来他是真的没做过这样照顾人的活儿。 小少爷一边餵给少年,还一边自言自语地说:「慢一点点吃,这里没有热茶,噎住就不好了。」 第22章 以仙堕魔·四 一整食盒的糕点,小少爷给少年餵了小半盒。 几个声音由远及近地喊道:「小白龙~小白龙~」 小少爷停下动作听了一会儿,确认有人喊他。 他匆匆把手里的半块糕点放进食盒里,又合上盖子。 他跟少年交代:「有人喊我,我得回去了,这些糕点都送给你了。你要快点起来吃掉它们,不然就真的凉了。」 他又把自己的钱袋也解下来放进他手里,说:「这个和披风也给你,你能起来了就去赶紧去医馆看看吧。」 最后,他朝着少年挥挥手,告别:「小哑巴,我回去了。」说着,他朝胡同外跑去,留下一个匆匆的背影给少年。 少年盖着兔毛披风躺了会儿,然后艰难地扶着墙站了起来,拿着小少爷留下的东西踉跄地离开了。 那个少年叫陆渊,是未成魔前的魔尊。 陆渊的祖父是当时内阁大学士,皇储之争时站错了队。新皇登基后,便找了写莫须有的罪名加在陆家,陆家凡是男子皆被流放,女子充为军妓。可怜他亲姐,本已经许了人家,又遭此横祸。她姐姐那样温婉贤淑的女人,被官兵拉走的时候,挣扎地连髮髻都散了,哭声一直传到了陆渊的心里去。 那几日,陆渊替他祖母前往百里外的寺中还愿,刚回城就听说陆阁老私通外敌被抄了家。他躲在暗处看完了抄家,看到所有人都被带走,陆家珍藏的古董字画被搜走,大门被贴上封条。 陆渊阴差阳错躲过一劫,从此之后他就成为了一个逃犯,画像贴满了整个国家。他怕被人识破,一直逃一直逃,落魄得连乞丐都不如。 他祖父一生为国为民,任谁都要尊敬地喊声陆阁老,新皇治国有方却残暴异常,容不得一点不合他心意的人,陆家的没落开启了新皇屠杀的序章。 被抄家那天,陆渊听见祖父仰天大喊:「成王败寇,我认了。」 可作为陆家嫡子的陆渊不想认,陆家男丁流放那日,他就站在远处看着,少年心里的鸿鹄之志还未展现就已经被消磨殆尽。他知道新皇容不下陆家的人,这天下也容不下陆家的人。 机缘巧合之下,他开始修魔之路,他也算是天赋异禀了,几百年就从一个凡人登上魔尊之位。修行无岁月,他小有所成的时候,曾经找过那个被别人叫做「小白龙」的小少爷,想了却这段因果,可是他没找到。凡人姓命不足百年,他只当那个小少爷已经与世长辞了,若来生相遇,不妨还他这一恩。
第37页 来生他没看到,反倒是在家门前遇到了那个长成少年的小少爷,被充满魔气的缚仙索捆着,躺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大喊大叫,祈求有人来救他姓命。 按理说,他救下余生后应该送他回到仙界,魔气对他这样的修仙之人还是有些影响的,只是那会儿他是闭关中途出来的,又匆匆进去闭关了,等他再次出来就看见余生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他交代红绡安排下去,没想到红绡当他是个俘虏,缚仙索也没解,就丢在空房间的地上了。 他亲自解了余生的缚仙索,还把他抱到床上,仔细盖好被子。 红绡从没见过魔尊这么温柔的样子,那会儿,她就觉得自己又得挨罚了。当然了,挨罚她不怕,她怕得是魔尊一怒,直接赏她魂飞魄散。 她在房里站了许久,魔尊都未发话,直到余生醒来才让她下去领罚,红绡自然是看出来了,魔尊这是罚给贵客看的。 这会儿,没了缚仙索,余生的仙力也回来了些,魔气没有那么容易影响到他。 余生陷在魔尊的回忆里,半天才慢慢反应过来,看着魔尊说:「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哑巴啊!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 魔尊笑笑,说:「那会儿饿得没力气说话罢了。」 余生又想起自己在他府邸里受到的待遇,简直生气。 他也没管魔尊还握着他手臂这事,看着魔尊:「还说我是你的恩人,你对待恩人就是把他放在地上拖着走吗?」 魔尊又想起余生躺在地上暗自后退的样子,他回答:「你在地上爬得太好笑了。」 余生不高兴:「行吧,那你把我丢在地上七天不闻不问,我差点死掉了。」 魔尊:「龙在地上躺七天不会死。」 余生:「重点不是这个。」 魔尊解释:「那会儿我在闭关,只能交代红绡安排你。」 余生不高兴:「你的侍女脾气真差。」 魔尊:「我已经罚她了。」 余生小声地说:「那你也别罚太重,侍女姐姐也是会错意了,主要是你那会儿太吓人了。」 魔尊从善如流:「错在我。」 余生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魔尊还握着余生的手臂,他摩挲了一下余生白皙的皮肤,说:「那你要什么补偿吗?」 余生也不客气,想了一下,说:「想泡在水里,还想吃凡间的小麻花。」 魔尊打击道:「魔界的水不适合你泡着,魔气太重。」 余生果断:「想去吃凡间的小麻花。」 魔尊问他:「你就不想回天界?」 余生摇头:「天界太无聊了,规矩还多。」 魔尊好心提醒他:「魔界很危险。」 「你又不要我的命。」余生想当然,「魔界可是你的地盘。」 魔界很复杂,作为魔尊的陆渊也不能很好的控制住所有事情,魔大多是散漫嗜血的,不像仙修一样严于律己,比较好管理,但是魔尊却不想把这些告诉余生。 于是,魔尊同意带着余生去人间。 走前,他带着余生去找了红绡。 她正在魔尊的魔药园子里侍弄低级的魔植,平常这些事情都是低级小魔的活儿,每次红绡犯错,魔尊总会让低级小魔站在一边看着她做完他们的所有活儿。 红绡是个心气不低的女人,侍奉魔尊这样的强者她心甘情愿,甚至觉得荣幸。但是当着低级小魔的面干着低等魔族的活,红绡的面子过不去,但也没有办法,魔尊的命令没有人可以违背,她也只能憋闷地埋头干活。 站在一旁的低级魔族不敢说话,老老实实低着头看自己的脚面,生怕红绡姑奶奶一个不高兴就拿他们撒气。 余生跟着魔尊过去的时候,看见红绡正跪着侍弄魔植,身边还有一群魔干看着,余生不知道这是低阶的魔植,他十分不解,但也不敢当面问出来。 魔尊刚踏入低阶魔植园,魔气就压倒了一片人。 这是魔尊第一次来这里。 不管是低阶的魔族还是红绡都恭恭敬敬地跪着,头也抬不起来。 他迈着不快的步子走到红绡的面前,低头看她:「他给你求情了。」 红绡知道那个「他」就是魔尊的仙界贵客,但她不知道魔尊要干什么,是赦免她,还是罚得更重。她恭敬地跪伏在地上,听候魔尊发落。 魔尊不紧不慢地说:「回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了。」 红绡还是跪着,回答:「是。」看来是赦免了。 魔尊接着交代:「我要出去一趟,你打理好府中事物。」 近些年来,魔尊闭关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连府门都很少出去,这次出去也不知是何事。好奇归好奇,红绡也不敢多问什么,只好又答了一句:「是。」 去凡间的路上,余生没忍住,问了一嘴红绡的事,魔尊简单地给他说了一下。余生感慨:「不愧是魔尊,真会捏人的死穴。难怪血煞魔君给你气的脸都绿了,还不敢多说什么。」 上次,余生前往凡间,半路被血煞魔君的事挡住了脚,这回总算是可以好好玩一下了。 在余生知道魔尊大概有好几百年都没有去过人间之后,更是豪情万丈地表示要带魔尊好好玩。 余生依旧化了上次的那一身白衣,就是没带摺扇。魔尊的黑衣看着不像余生的仙袍那样显眼,也就那么进了城里。
第38页 余生拉着魔尊找了个早点铺子坐下。要了一份豆浆,两根油条还有一屉包子。魔尊几百年没吃过这些食物,也跟着余生要了一模一样的一份早点。 店小二端上早点的时候,还热情好客地同他们聊了两句。 店小二:「您二位是从外地来的吧!」真是个万年不变的开头。 余生一边喝豆浆一边点头,至于魔尊,他不想同这个凡人说话。 店小二热情似火地说:「我说呢!瞧您二位一身气度,一看就不像本地的人,不然啊,我要是以前见过了一定忘不了。」 余生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是……是吗?」 魔尊姿势标准地夹了一个包子,觉得这个店小二的话真是多,有点吵。 店小二自来熟地自夸:「您第一次来肯定不知道哪好玩,我在这而长大的,这儿我都熟。我跟您说啊,你八角巷里头有家小店,他们家的麻花做得做好吃。还有那个莲花湖,这个时候泛舟最适合了……」 余生听得认真。 魔尊姿势标准地夹着油条,再次觉得这个店小二真是太吵了,安安静静吃个早餐都不行,要知道魔尊上一次好好坐着吃早餐还是在他作为阁老嫡孙的时候,这店小二真是打扰人。 幸好,又有客人过来吃早点,店小二急着招唿客人就离开了。 他走前还叮嘱余生:「今天晚上放灯,一年才有一次,千万不要错过啊!」 第23章 以仙堕魔·五 吃过早点的余生拉着魔尊在城里随意地走动,踏着脚下的青石板,路过两边各式各样的铺子,走过石板桥,看过这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说说话。 余生对什么都好奇,他同魔尊说:「这人间真好,热闹。」 魔尊对人间没什么感觉,余生想来,这才陪他来了这一趟,他问余生:「你的天庭不好?」 余生想了想,回答:「也好,就是同这人间相比冷清了些。」 魔尊自觉接上他还未说完的半句话:「规矩也多了些?」 余生笑笑,说:「对,就是这样。」 魔尊又问他:「你觉得魔界好吗?」 这次余生倒是没有犹豫就回答了他:「魔界其他地方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你府里挺不错的。」 这次的魔尊笑笑没有再说话。 走了一会儿,余生馋劲儿上来了,想吃店小二说的那个八角巷的小麻花。 一路问了好几个人,余生才在一个幽静的小巷子里找到这家铺子,铺子后面就是店主人自己住的地方,倒也方便得很。 店主人这会正在抻面,把抻好的面两三股一拧,一个漂亮的麻花就有了雏形。 店门口摆了一个很大的油锅,里头的油晶莹剔亮,在锅里翻腾起来。油锅旁边的案上,整整齐齐地排着拧好的麻花,只等下了油锅里头一炸,这麻花才算是真正的就好了。 余生在店门口一站,那边店主人就招唿起来:「过来买麻花的啊,要多少啊?」 本来两手空空的余生,偷偷把右手背到身后,再拿出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个大碗。他笑着把碗递给店家,说:「装满就成。」 店家笑呵呵地接过余生手里的碗放在案上,说:「行,我现在就给你炸,你等一会儿啊。这麻花啊,还得现炸的香。」 两人就在店门外站了一会儿,老闆娘抱着猫从铺子后门往外望了一眼,看见自家相公正在忙活,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笑了起来。 接着她又看见了店门外站着的两位公子,她抱歉地说:「两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这平日里我们家店门外头都放着板凳的,今日我起晚了,我家这个木头也就把这事给忘了。我这就给两位拿凳子去。」说着老闆娘就抱着猫又从后门缩了回去,这是拿凳子去了。 店家被自家婆娘训斥了一顿也不恼,有点歉意地说:「哎,我这脑子。早上起来准备东西忙乱了,抱歉啊。我给你们少算两文钱,就当是赔罪了。」 余生也不推辞,爽快的一口答应:「好!」 不一会老闆娘就端着两条凳子出来了,那只猫也跟着老闆娘在后头慢悠悠地踱过来,在店主人的腿上蹭了一下,懒洋洋地叫了一声「喵~」也算是打过招唿了。 老闆娘把凳子放好,余生笑着谢过了老闆娘才坐下,魔尊朝老闆娘点了一次头,算是谢过,挨着余生也坐下了。 老闆娘把凳子放下又回了铺子后面的家里,说是昨日换下来的衣服还没洗,得去干活了。 那猫歪着头,好奇地看了余生和魔尊一样,也跟着老闆娘回去了。 店主人炸好了麻花,给余生装在碗里,又递迴去给余生。 余生忙着找钱,碗是魔尊接过去的,刚炸好的麻花,热度透过碗壁传到魔尊手心里,有点烫手。 算好钱,余生两人与店主人告别,店主人热情好客:「好吃就下回再来。」 余生回应他:「好嘞!」 离开了铺子,碗依旧抱在魔尊的怀里,余生也没接过去,就那么伸手从碗里拿了一个麻花,凑在嘴边咬了一大口,「咔嚓」的声音传来,脆极了。仔细一嚼,又香又脆,唇齿留香。 魔尊低头看着余生吃,自己一个也没拿。 余生本着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的考量,伸手从碗了又捡了一个麻花,凑到魔尊嘴边,说:「这个可好吃了,你也吃,别客气。」
第39页 魔尊略微一犹豫,也低头叼过了余生手里的麻花,嗯,的确好吃。 两人走得是巷子的另一头,并不是来时的路,不过不要紧,现在还早,今天还有很多时间慢慢逛。 余生一路走一路从魔尊的怀里捡麻花吃,魔尊也吃了几个就没有再动了,倒是抱着碗,任由余生时不时伸手拿麻花。 一段路走来,余生一个人吃了半碗。 后来,他们遇到了好几个年纪不大的小乞丐,他们靠着墙角分吃一个脏兮兮的冷馒头。 余生从魔尊的怀里把碗拿出来,蹲在几个小乞丐的面前,把半碗麻花放在了他们面前的地上,笑着跟他们说:「馒头都冷了,这个麻花给你们吃。」 几个小乞丐十分高兴,但还是礼貌地谢过了余生才伸手去拿碗里的麻花。 余生拉着,魔尊的衣袖要走,想起什么又回头嘱咐:「你们几个好好分,不许抢。」 小乞丐们嘴里塞着麻花,含煳不清地回答:「知道了。」 余生这才拉着魔尊心满意足地走了,魔尊走在后面,任由余生拉着他的衣袖。 等到了余生放手时,魔尊才在自己的衣袖上看见一个油腻腻的手印。虽说这见法衣不是凡品,可调温度,可御攻击,但它对着这样油腻腻的手印还真是没什么办法。修行之人常使用清洁术法,但是法衣可不会。 魔尊也是无可奈何地使用术法洗掉了衣袖上的油腻手印,看着余生又要抓上他衣服的手,魔尊忍无可忍地拽过余生的手,拿着帕子把余生的两只手都擦得干干净净。 余生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也就没有然后了。 一路逛过来,也到了午饭时间,余生四处打听了一下,听说这迎客楼的东西最好吃,又高高兴兴地拉着魔尊找迎客楼去了。 进了迎客楼,就在一楼大厅,随意找了个桌子,点了几个招牌的菜,点了一壶酒。 这楼里的说书先生正说着封神榜那段里头哪咤抽三太子龙筋。 余生摸摸自己的脖子,觉着自己的龙筋也在疼。 魔尊瞧他那样,好笑地问他:「你龙筋长脖子里?」 余生想了一下,龙形的时候,龙筋是贯穿头尾的,那化为人形的时候,龙筋也应该有穿过脖子吧。 想完了的余生朝魔尊点头:「脖子里也有一点。」 魔尊笑笑,同他说:「没事别瞎想,没人想抽你的筋。」 余生听完神秘兮兮地凑在魔尊耳朵旁说道:「你是不知道哪咤多吓人,我在天庭看见他就跑,生怕他哪天看上我的筋。」 魔尊听完这话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饭吃到一半,余生又想作么蛾子。 他问魔尊:「话本里头,在酒楼吃饭总是能遇上恶霸抢亲,我今天怎么没见着啊?」 魔尊暗自好笑:「天下哪有那么不太平,怎么会随便什么都能遇上这种事。」 余生用筷子搅了搅自己碗里的白米饭,嘟囔:「我这不是没见过才好奇吗!再说了,话本里面都这么写的。」 魔尊问:「你们这么神仙都这么无聊的吗!还看人间的话本?」 余生不好意思了:「这不是天庭太无聊了吗!下凡的时候,我们还特意来问问有没有什么新出的话本,你是不知道,这玩意儿在天庭可吃香了,玉帝的小女儿也爱看。」 魔尊:「玉帝不管?」 余生小声跟魔尊说:「他这不是不知道吗!」 今天这恶霸抢亲,余生是看不着了,不过他遇到了其他话本上没有的东西,也很精彩。 迎客楼里的客人们吃得好好的,突然冲进来一群捕快,围着其中一个桌子就拔了刀。 余生伸头一看,那桌子坐着三个虎背熊腰的大汉,络腮鬍,一脸兇相,哦不,是三脸兇相。 很快得,这三人都被捕快押走了。 他们走前,有个看起来像领头人的捕快朝大家抱拳:「今日多有打扰,还望大家海涵。这三个是朝廷追捕的强盗,犯了三起杀人越货的案子。今日总算归案,大家也可放心吃喝了。」 这捕快看着挺不错的,很多在场的人都表示:「无妨。」「抓住了就好。」「曹捕快辛苦了!」 那名曹捕快好像有事在身,得到大家的谅解,就匆匆离开。 饭后,余生拉着魔尊去游了这个时节最好的莲花湖。 这莲花湖不小,四面都是树林,安静地很,湖面如同镜子一样,偶尔有风吹过,才掀起一阵细细地皱褶。 这莲花湖什么都好,就独独没有莲花。 魔尊站在岸边,看着这什么都没有的湖,皱着眉头:「不是说莲花湖的吗!莲花呢?」 「哈哈哈,难道糖葫芦里就一定是葫芦了吗?哈哈哈,笑死我了……」余生在一旁笑得腰都抬不起来。 魔尊冷漠地扯动了一下子嘴角,问他:「好笑吗?」 余生纵横天庭八百年,靠的就是一张甜嘴和会看人脸色的眼睛,不知道俘获了多少仙子姐姐。 这会儿,他也收起笑容,严厉地批评莲花湖:「这湖怎么回事!乱起名字!」 第24章 以仙堕魔·六 虽说没有漂亮的莲花,也就没有莲子可以吃了,但余生还是很高兴地找人租了一条小船。 租船的老伯还送了他们一壶酒,据说这是这里特色的莲花酒,别的地方喝不到。
第40页 余生好奇地问他:「老伯,不是叫莲花湖吗?莲花呢?」 老伯摸着鬍子神秘一笑,自豪跟他说:「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呢,这个湖里开满了莲花,特别好看,还有採莲女在湖里泛舟唱歌,后来,住在湖里的莲花仙子爱上了一个凡人,触犯天条,被天兵天将羁押在天上,从此,这湖里就再也没有开过莲花。」 余生「哦~」的惊讶道:「想不到这湖里还住过仙子啊!」 老伯兴致勃勃地说:「可不是吗!这湖啊,特别灵,能保佑相爱的人在一起不分开。每年放灯的时候,这湖上都飘满了姑娘小伙的莲花灯,可好看了。」 魔尊想到早上店小二的话,说:「就是今晚了。」 老伯抖抖自己的菸袋,回应:「没错,到时候你们要是还没走,就来看看吧。」 余生说:「好。」 两人接着也没和租船的大伯多说,划着名船去了湖中心,才放下桨,让船自己在湖里漂着。 余生还同魔尊说:「我在天庭也没听说莲花仙子恋慕过什么凡人啊,她每天都在睡觉,哪会下凡。」 余生还是一条鱼的时候住在一个湖里,与岸上也没太多关系,顶多听听来游湖的小姐们谈论哪家的公子长得俊。后来,他跃过龙门,就住在天界,下凡的时候也不多,大多还是作为一个未长成的的稚童模样,跟着仙友玩一遭就回去。对于这人间来说还没有魔尊来得熟悉,好歹人家前十几年是世家公子,饱读人间的诗书,后几年流落街头,看遍世态炎凉。 魔尊自然也是知道一个从小在天界长大的仙修估计也不太懂人间的东西,他跟余生解释说:「人总喜欢给风景秀丽的地方编一些仙人故事,来显示着出这齣的不同,也显现自己的文采。」 余生又问他:「我今天来过这里,它就是名副其实的『白龙湖』了?」 魔尊点点头。 余生高兴地笑了:「听着就像是我的湖一样。」 魔尊也笑了,没想到这个小白龙胃口还不小,凡人的好吃的他要,凡人的湖他也想要。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也就没说话了,开始自顾自地欣赏美景。 魔尊安静地坐了一会就感觉一个脑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余生看了一会儿美景,太阳晒得他也不觉得热,反而懒洋洋地就想睡觉,然后就睡着了。 魔尊可没有他那样大的心思,在魔界打打杀杀惯了,连晚上在府邸里睡觉都要保持三分警醒,又怎么会在这里无忧无虑地睡着呢!他觉得像余生这样也不错,天界的勾心斗角不关他的事,魔界的打打杀杀他也挨不着。 魔尊难得温柔,托着余生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让他睡得舒服些。在不大的船上,余生就那么缩着腿睡得香甜。 魔尊在船上看到一副钓具,乘着余生安安静静地睡着了,不吵也不闹,开始钓鱼。不过,可能是魔尊的煞气太重,没有一条鱼上钩。 余生这一觉还好没再给他睡个十年八年,一个时辰不到也就醒了。 醒来的余生也不得安生,他瞧见魔尊钓鱼,说:「我猜鱼不想被你钓走。」 魔尊问他:「你又不是鱼,你怎么知道鱼是怎么想的。」 余生一口咬定:「我就是鱼。」 魔尊笑着说:「化成原形来看看。」 余生愤愤地脱了外袍就要给魔尊变,他把外袍丢在船上的时候,忽地想起,自己变不回鱼了。他又坐下同魔尊说:「我没跃过龙门前,是一条鱼。那个时候住在湖里,天天都怕被渔人打走,我可不想被人吃掉。」 一个时辰都没钓到鱼的魔尊,在这会儿有条傻鱼上钩了,魔尊一提钓竿,一条手掌大小的鱼被鱼线扯着带出水面。它在半空中奋力摆动身体,企图回到水里。 余生眼巴巴地看着魔尊和鱼。 魔尊只看了余生一眼,又回过头去解下了上钩的鱼。 在余生的目光里,把鱼放在了余生的手里,说:「好了,随你处置吧。」 余生笑颜大开,沖魔尊说:「你真好。」又把鱼放回了水中。 魔尊看着余生,说:「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小心哪天我把你钓上岸。」 余生也顺着他:「那我就跟你回家。」 刚刚逃出生天的鱼,一回到水里才知道害怕,迅速地摆着尾巴,游不见了。 余生看着,眼红的很,也想下去水里泡着。 他也没有预告,忽地向后一倒,把魔尊吓了一跳,魔尊想起自己好像也看到过一身白衣的人向后倒入火海中……火海? 余生「啪」得砸到水里,激起的水花,溅了魔尊一身。 一大泼水从头顶浇下来,把魔尊立刻从自己模煳不清的记忆中拉了回来,魔尊看了一眼自己多灾多难的法袍,觉着余生跟自己的衣服过不去,他恼怒地看向余生。 余生泡在水里,露出自己披散着的黑色长髮和白皙的脸,朝着魔尊讨好地笑笑,随即又潜入水中,消失在了魔尊的面前。 余生在水里泡了一下午,招鱼逗虾,捨不得走。不过他也不敢化成原形,怕被人看到了不好。人形被看了就说来游水解热,龙形要是被看到了,明天就有人要来祭拜了,估计这莲花湖真要改名成「白龙湖」。 余生自己玩得开心,但也没有冷落魔尊。他时不时得从水里冒出来,凑在魔尊的船边,仰着小脸同魔尊说话,魔尊也温柔地低着头回答他。
第41页 余生从水面下钻出来,美得像只诱惑过路人的水妖。 湿发服帖地粘在他的脸上,把他的脸衬得越发的小而精緻,余下的长髮在水中散开。余生的五官很美,额头饱满,眼睛又大又有神,满满都是灵动感,他的睫毛很长,粘了一两滴小小的水珠,眨眼的时候,在眼睑上落下一道有点脆弱的阴影。余生的鼻樑很挺,鼻子小巧,想让人上手捏一下。他的嘴唇看起来很软,跟魔尊说话的时候微微张着,露出里面整齐雪白的牙齿和红色的舌头。魔尊再向下看一点,就看见了余生衣领里的锁骨,很漂亮。 魔尊盘腿坐着手搭在膝上,看着余生双手撑着船舷,仰着头,跟他说笑,水珠从余生的脸上滴下来,落到他的手背上,水是凉的,传到魔尊脑子里的时候就是热的了。 魔尊像是个受到蛊惑的过路人,下一秒就要义无反顾地踏入水妖的陷阱。对于魔尊来说,这太危险了。 真奇怪,他见过很多的人和魔,他们有的长得非常出色,但是他第一次受到蛊惑却是在余生身上。他一见到余生,连话也多说了不少。从血煞魔君手里救下余生是为了还恩,但是陪他来到人间游玩,想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却是因为他自己自愿。 岸边传来租船老伯的声音:「我要回家了。你们上岸的时候把船拴好!」 余生也大声地回应他:「好!」 老伯也没再管他们的客人,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回去了。 这时的太阳慢慢往落下,整个莲花湖都被照得泛起晚霞色,连余生的脸也是,看着很温柔很暖。 余生开心地跟魔尊说:「他们都回去了,我只有我们了,真好。」 魔尊也觉得,真好。 他伸手按住余生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果然很软。 余生在魔尊一放开他的时候,就缩回了水里,只露出半张脸,看着魔尊。就算是水下,魔尊还是看见了余生通红的耳朵和脸颊。 余生看了一会儿魔尊,又把自己的半张脸也缩回了水里,消失在了魔尊面前。 天渐渐黑了,晚上真的有人过来放灯,一盏盏莲花灯从岸边漂向湖中间,围绕在魔尊的船周围。天上也升起了一盏盏孔明灯,一点一点的烛光,在夜里很美。 余生这会儿才再次出现,他捧着一盏莲花灯,向魔尊游来,同他说:「看,灯里写了东西。」 余生低头认真看字,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魔尊认真地看余生。 「我想同李家公子再见一面。」余生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这是一个女子的思慕。 余生和魔尊还是上了岸,他们去看了别人放灯。 灯都是城中居民自己家里做的,但是也有卖的。余生买了一盏孔明灯,一盏莲花灯。 旁边放灯的人同他说:「把愿望写在孔明灯上,天上的神仙看见了,就会帮你实现。」 余生知道,天上的神仙看不见,因为这些灯没有一盏能飞过九重天。 但他还是写了愿望,留下署名「余生」。这是他还是一条鱼的时候的名字,没有仙友知道。 魔尊也提笔写了几个字,署名「陆渊」。 就算有人看到了署名,也不知道一条白龙和魔界之主在同一盏孔明灯上许下了各自的心愿。 「长长久久——陆渊」 「此心不负——余生」 第25章 以仙堕魔·七 随着孔明灯慢慢上升,余生与魔尊之间的阻碍也消失了。 余生站在那里,抬头看着孔明灯飞向天际,魔尊看着他。 孔明灯越升越高,化作万千灯光中的一缕,余生收回目光,看向自己对面的魔尊。他见魔尊正看着自己,就朝着魔尊微微一笑,他的眼里倒映着这漫天的点点灯光和魔尊温柔的笑脸。 回到府邸里,即将分别时,余生问魔尊:「今天好玩儿吗?」 魔尊真诚地回答:「好玩。」 得到魔尊的肯定,余生也很高兴:「下次再带你去更好玩的地方。」 魔尊瞧着余生高兴的样子,自己心里的欢喜也跑了出来,他回答:「好。」心里也是万分期待着的。 魔尊顿了一下,同余生说:「我很高兴,这是我这六百多年来最高兴的一天。我本以为再次回到人间,会想起我当年落魄的模样,心生烦扰。大概是因为你在,我今天一天都很高兴。」 这段话对余生来说,非常受用,他有些羞涩又有些高兴地同魔尊说:「我以后会让你更高兴的。」 魔尊听完这话,心里更是欢喜,他想自己真的不想余生离开了。 魔尊深深地看了一眼余生,同他说:「我送你一件回礼吧。」 「什么礼物?」对于收到礼物抱着极大兴趣的余生简直迫不及待。 魔尊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一根束髮用的墨色簪子,簪子一抽出,魔尊的长髮倾泄下来,比起穿着整齐的样子,他看着平易近人了不少。 他同余生说:「这跟簪子,我戴了许久,今日便赠给你吧。」 余生小心地接过魔尊手里的簪子,心中淌过一股暖流。 余生本以为他以魔尊之位会送给他什么珍贵的宝物,直到这时看到这平平无奇的墨色髮簪,他更是心中欢喜。凡人的话本说相爱的公子小姐总会偷偷将自己的贴身之物赠与对方,他也想学着 魔尊将自己的髮簪给他,可惜,他这一身皆是天庭分发之物。一来,与其他仙君并无差别,二来,少了哪一样,都会遭到讯问,他只怕到时查到魔尊身上。
第42页 这样一想,他顿时又不那么高兴了,他看着手里的簪子,说:「我没什么贴身之物给你,我头上的簪子是天庭的东西,不是我的。」 魔尊自然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的,同他说:「我已经有最好的东西了。」 余生不解地问他:「什么?」 魔尊从袖口里掏出一个钱袋,放在自己的手心给余生看。 余生惊讶道:「钱袋!你竟然还留着!」 魔尊握住钱袋,说:「我留着钱袋,本是为了哪日遇见你,好当作信物还你,感谢你那日的慷慨相助。不过,我现在不想还了。」 余生「嘿嘿」地笑起来,说:「那你一定要好好留着。」 魔尊自然是笑着答应了。 两人就此分别,回去各自房间。 当天夜里,余生不断的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不管是那一触即分的吻还是魔尊赠与他的簪子。他忍不住,将簪子取出来,放在眼前反覆地看,不捨得放下,好似一把它放下,它就会长腿跑了。 第二天一早,余生兴致勃勃去找魔尊,却被红绡告知魔尊正在闭关。 怎么又在闭关?余生皱皱眉头。 红绡冷漠地把一张纸递给余生,说:「魔尊留给你的,自己看吧。」 余生默默看了红绡一眼,奇怪,初见红绡的时候,他对自己就不友好,这次更是不喜,怕是上次因他挨罚了吧。 这点插曲,余生也不放在心上,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纸,大概了解了点事情的经过。 昨天夜里,魔尊回来之后突发情况,必须要闭关,留余生一人实属无奈。他嘱咐余生,若是喜欢他的府邸就一直住着,在府中到处走走看看也好。若是有什么事情,自行离去就可。 余生一时半会儿也不想回到天界,就在魔尊府里住着,虽然魔尊不能陪他,有些无聊,但还是很有兴致地把魔尊的府邸逛了个遍。 有一点不好就是,红绡一直跟着他。他随意去哪逛逛,红绡都跟在他身后,也不说话,也不阻拦,就在后面隔了五步远的地方紧紧跟着他,生怕他在府里干出什么对魔尊不利的事情来。 更多的时候,余生喜欢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把玩手里的墨色髮簪,一天也不腻。他本不相信话本里头小姐公子的一见钟情和什么睹物思人,现在遇到了魔尊,他也不得不信了。 当年三圣母遇到一个凡人,只一面而已,说了几句话就打算同他私奔,抛了天庭,违反天条也不惜。 余生现在好像有点理解当年的三圣母了,他想一直同魔尊待在一起,即使见不到他,知道他就在身边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余生在魔尊府邸里住了一段时间,就被急招回了天庭。 他虽捨不得,但也不得不离开,王母的蟠桃会即将开始,天庭的人都得到齐,连极乐世界那边的佛都会过来道贺。 无奈之下,余生给魔尊留了信,把簪子在自己的怀里藏好,就匆匆离开了。 余生回了自己的清虞宫,开始翻箱倒柜,寻找什么能给王母作为贺礼的东西,最后翻出来一颗灵植的种子,这还是上次药仙打赌输给他的,据说这个种子很少见。余生想王母那么宝贝自己的蟠桃园,那对其他的灵植应该也是喜欢的吧。 选好礼物,余生又去找了当年被他连累受罚的蟠桃园守园仙子。 他把自己从凡间带来的莲花灯给了仙子姐姐。 仙子姐姐没见过,便问他:「小白龙,这还是何物?」 余生同他说:「这是我在凡间看见的,叫莲花灯。」 仙子姐姐不高兴了:「不就是一盏灯吗!如此鄙陋粗糙,还不如我自己的琉璃灯,你这是何意?」 余生拉着仙子姐姐,同她说:「仙子姐姐莫恼,先听我说完。」 仙子姐姐不耐烦:「那你快说。」 余生双手捧着莲花灯,同仙子解释道:「这盏莲花灯不是拿来点的。」 他想起了那日与魔尊在莲花湖中,千百盏莲花灯向自己飘来的景象,他笑着说:「每年都有一日,那些凡间的男女们把心愿写在纸上,再放进灯里,去水中放灯。他们相信水流把灯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时,这些愿望都被会实现。」 余生看着仙子,说:「仙子姐姐,凡人那些愿望大半都实现不了,但在凡间,我看到的最有意思的就是这个了。」 仙子不解地问他:「既然实现不了,那还放灯干嘛?」 余生有些怅然若失地想起自己与魔尊的孔明灯,说:「大抵是他们心中的愿望太想要实现了吧。」 没一会儿,他又笑起来,说:「不过,仙子姐姐要是有什么愿望,就不要把灯放进天河里了,直接给我就成,我一定给你办成了。」 守园的仙子抿嘴笑了一下,说他:「油嘴滑舌。」不过,说是这样说,她还是很高兴的。 余生又问他:「这份赔罪的礼物,姐姐可还满意?」 仙子高兴地从他手里取走了灯,托在手里细细观察,夸奖:「不错。」 见过守蟠桃园的仙子后,余生在清虞宫住了没两日,就是王母的蟠桃宴了。 这日,天庭难得奏起丝竹之声,各色仙子的身影络绎不绝,香风和笑声传了很远。 余生等仙人在自己的席位做好,便有一排排貌美的仙子端着放点心蟠桃的盘子依次走上来,动作整齐得很。丝竹管弦奏响,十几位精心打扮的仙子涌入宴会中央,还是翩翩起舞,一摆一动皆是美景。气氛正好时,连嫦娥也换了身衣裳,进入舞池,开始独舞,嫦娥之美,非寻常仙子及得上啊。
第43页 所有的仙家心情都不错,连带着玉帝和王母都多喝了两杯。 舞蹈过后,是诸位仙家送礼的环节,余生的东西一般般,不过王母很喜欢,她还同玉帝说:「这天界最会讨我欢心的也就是小白龙了。」 礼也送的差不多了,余生还以为这蟠桃会也差不多快结束了,这时,一个紫衣仙君站了起来。 他说:「小仙今日得到消息说,魔界魔尊修为倒退得厉害,连连闭关,得到消息的魔界众人大多按捺不住想取而代之了!」 修为倒退?连连闭关?取而代之? 余生垂下眼睛,不敢相信。 玉帝来了些兴趣,问:「消息属实?」 紫衣仙君回答:「基本属实。说是魔尊前些日子在府中款待贵客,那人一出魔尊府邸,便走漏了消息。」 听闻这话,余生快要维持不住自己不动声色的模样了,他的手轻微地抖动,仙酿洒到了衣袍上,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尽力克制自己将杯子轻柔地放到案上。 王母听闻,说道:「属实与否都无妨,反正都是他们魔界鹬蚌相争。消息属实,魔界元气大伤,得利的自然是天庭,若不属实,与我们也无甚伤害。」 余生的心揪在一起,魔尊送他的簪子还仔细地藏在怀中,他想立刻就去见一见他。 第26章 以仙堕魔·八 蟠桃会上诸位仙家都喝了不少,席间有人口无遮拦地评论起魔尊。 「要说那魔尊也算是个枭雄,听说入魔不足五百年便夺了魔尊之位啊。」 「现任的魔尊低调得很,若是换了一个怕是又要跟天庭打起来哦。」 「低调成这样怕不是容貌有损,不敢见人吧,哈哈哈~」 …… 余生坐在席间,听着耳边那些对魔尊不负责任地调笑,怒气在他的胸膛里四处冲撞,没头没脑地寻找发泄的埠。 他努力地维持自己平静的表象,握着酒杯的手青筋绷起,带着些不自知的颤抖。 周围的人都在笑着,脸上带着微醺的红晕,用刻薄的语言去形容一个不曾蒙面的人。那些笑着的人哪有一个仙人的自觉,清醒的时候趾高气扬,一副清高的模样,醉酒后又是另一幅面孔了。 他们一点都不知道魔尊,凭什么这么说他! 余生左手覆在自己的胸口,那里面,他藏着一跟墨色髮簪。 他再也忍不下去了,他本就不是那种能够隐忍的人,更何况在坐的人这样恣意评论恶意揣测的是自己喜欢的人啊。 余生勐得站起来,动作幅度太大了,带这他面前的小案都向前斜斜地移动了一段距离,发出刺耳的声音。 全场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在盯着站起来的余生,气氛一时陷入诡异的尴尬。 案上的酒壶随着余生的动作也倒下了,酒水顺着桌沿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全场只剩下「滴答滴答~」。 余生站着踉跄了一下,脸上浮现一缕痛苦的神色,用右手虚虚的扶着自己的额头,说:「小仙不胜酒力,有些失礼了。」 气氛一时又回到原先融洽的模样,仿佛一丝一缕的停顿都不存在。 王母笑着说:「既然醉了,就回去歇着吧。」 余生向诸位告罪,迈着虚浮的步子往殿外走,还婉拒了一个上前搀扶他的侍者,像是个坚持自己没醉的酒鬼。 离开了大殿的余生,并没有回清虞宫,他乘着蟠桃会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宴会上,偷偷地跑了。 他隐去身形,去了魔界。 魔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若说之前是死一样的沉寂,那现在就是战争爆发前的安静,充满了硝烟和躁动的气息。 余生被挡在了魔尊府邸前,他迫不得意只能使用最原始的方式,敲门。 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 门只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他看见了红绡的脸露了出来。 那张脸上有厌恶,有不屑,还有些被主人极力压制的得意。 余生还未说明来意,红绡便开口大骂:「滚!」然后,又把门狠狠的关上。 余生的眼圈红了,他急切地想和魔尊说走漏消息的不是自己,他拼命地敲门。 这次,没一会儿,红绡又打开门,依旧只是露出一条缝,大骂:「你还要不要脸,做出了那种事情,还能够厚脸皮找上门来。赶紧滚!」 余生面无表情,企图推开红绡进去。 红绡死死地握着门,面上还是维持着不屑地样子:「哼!真是枉费魔尊对你的信任。」 听闻了这句话,余生没有表情地脸上出现了裂缝。 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一句话:「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代替他说话。」 红绡顿时恼怒起来,从门里跳出来,抽出腰间的鞭子,向余生挥去。 余生不想伤了魔尊的人,只召出防御的法阵。 没想到,红绡的动作停在了半空,有人握住了她的鞭子。 一个穿着黑衣的人从门后走出来,是魔尊! 来人无视了剑拔弩张的两人,说:「进来说。」 红绡的怒气无法消弭,她努力地深唿吸,丰满的胸脯上下起伏,希望能以此尽力平復自己。她转头进门前,还是忍不住瞪了余生一眼。 余生与他相比,表情称得上少,他盯着魔尊的背影,安静地跟着他们进去了。
第44页 红绡与余生两人一路跟着魔尊进了大厅,魔尊坐在了主位,微微抬头看着他们两个人。 红绡抢占上风,同魔尊指责道:「他背叛了您!我自然要替您教训他的!」 魔尊没有说话,他看向了余生。 魔尊的目光太深了,余生什么也不能从里面看出来,他不想在魔尊眼前落了下风,于是尽力挺直自己的背嵴,直视魔尊的眼睛,用颤抖地声音说:「我没有。」 魔尊把余生倔强的样子看在眼里,有些心疼地说:「我知道。」 余生听闻这句话,心里的委屈一下子都烟消云散,卸下了紧绷着自己的气力,连着魔尊的府邸大厅都觉得亮堂了不少。 红绡听了这话可就没有那么高兴了,她有些放肆地问:「凭什么?」 这话一出来,连红绡自己都惊到了,她问的不是「为什么」,而是「凭什么」。她不平,自己跟着魔尊更久,凭什么余生一来,连自己的惩罚何时开始何时结束都是他说了算,凭什么魔尊什么都没赠过自己却把戴了六百年的髮簪送给了他,凭什么!凭什么! 魔尊把头偏向了她一边,脸上丝毫没有半缕温情,反而冷酷到了极点。 「就凭你吃里扒外。」 「什么?」红绡有些错愕,她没有想到魔尊从头到尾都知道这些事情,但还是由着她做下去了。 「既然做了这种事,你是知道后果的。」 「我知道。」红绡一下子跪在了魔尊的脚边,她眼里满是凄哀地说道:「我不后悔。」 红绡盯着魔尊看了好几眼,那个男人还是那样,一如既往的冰冷,把自己的最后一点柔情都给了一个仙修。 她苦笑了一下,没有把多余的话说出口,这次的事情已经是她所干过的最出格的了:背叛了自己的主人。她本就不是那种柔弱矫情的女人,更不会质问魔尊这么多年了,为何不看看一直都在身边的她。 红绡最后看了一眼魔尊和那个所谓的贵客,然后抬手灭了自己的神魂。 到这种地步了,她还是没能把自己将近六百年来的思慕和爱恋告诉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那个男人也永远都不会知道有一个女人背叛了他,把他的弱点大肆宣扬,竟是因为那可笑的求不得。 红绡死了,死得彻底,没有来生。 若是余生细想,就会发现,一般人见到背叛自己主人的坏人,都会想方设法杀了他,而不是赶他走,而红绡此举也不过是害怕余生见到魔尊后,两人一对当时情景,就发现是自己走漏的消息。 说到底,还是爱而不得。 魔尊并不把她放在眼里,余生没心思关注她的消失。 余生着急地问魔尊:「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你修为真的倒退的厉害?」 「闭关是真,倒退没有。」 余生还没松下一口气,魔尊又接着说道。 「即使没有倒退,我现在也不方便同他们动手。」 余生皱眉:「这怎么说?」 「当初我六百年就爬上魔尊之位,一是自己确实有些许天赋,二则是修行之法与众不同。天下可没有这等好事,凡速成之法,其后都必有隐患。」 见魔尊这不疾不徐的样子,余生倒是跟皇上身边的小太监一样,急的团团转:「什么隐患?」 「压制不住体内魔气,一旦动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有解决办法?」余生心想,他就是要王母凤冠上的珠子,自己都被帮他去偷。 魔尊像个足够有耐心地猎人,布好陷阱,等着对方在自己的引导下一步步踏进去。 「需要有人自愿帮我疏导。」 「有什么后果吗?」余生见魔尊停顿遂问。 魔尊看着余生的脸,说:「那人会被魔气侵染,变成魔。」 魔尊本以为余生会害怕的,有多少魔不是成仙无望,才走上这条不归路的,又有多少仙人对魔界嗤之以鼻。 可是余生连停顿都没有,只是问:「如何疏导?」 魔尊有点后悔了,他不想让余生接触到魔界,因为魔界远比余生知道的可怕得多,他更喜欢余生做个无忧无虑的神仙。但是这一丝丝的悔意根本敌不过魔尊想要余生永远陪在自己身边的欲望。 魔尊开口:「双修。」 这对余生来说,除了由仙变为魔之外,其他得一切都没有改变,甚至会因为魔尊的修为而变得更强一些,但由仙堕魔,是一道天堑。 「好。」余生答应得干脆。 魔尊的悔意在一瞬间达到顶点,他似乎对诱导余生入局有些反悔了,问他:「你想好了?」 余生郑重地点头。 他见魔尊没有了反应,竟开始主动解自己的腰带。 魔尊一把握住了余生的手,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 「我那次去凡间的时候,就动了让你留在魔界陪我的念头,还好那天夜里我又开始闭关,否则,你可能还被我囚在府里了。后来,红绡到处散布你走漏我修为倒退的消息时,我是知道的,但是我还是纵容了她。我以此为局,等你一头撞到我的局里,再看你因我此时四面楚歌而被迫答应与我双修。」 他顿了一下,有些艰难地说道:「这一切都是我计划好的。」 魔尊看着余生,他从未像现在一样,害怕余生的嘴里吐出一些绝情又清醒的话来。
第45页 「那又怎么样。」 余生用自己另一只手抚摸魔尊的脸庞,他有些顽皮地笑了一下,说: 「我上钩了,你要带我回家的。」 魔尊一手握着余生还放在腰间的手,另一只手覆上余生抚摸自己脸颊的手,他把余生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拿了下来,放在嘴边亲了亲,说: 「傻鱼。」 随即,他勐地抱起余生,进了自己的卧房。 第27章 以仙堕魔·九 卧房里,一阵覆雨翻云。 待一切都停歇下来,余生懒懒地靠在魔尊的怀里,眼睛半睁不睁,眼角飘红,整个胸膛和后背有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红斑。魔尊紧紧地搂着余生,时不时啄吻余生的额头,一双手慢慢地抚摸着余生的后背,不带任何情/欲的意味,倒是像哄小孩睡觉。两人的长髮纠缠到一起,一时也分辨不了,哪缕头髮是自己的,哪缕头髮是对方的。 余生躺了一会儿,把头埋在魔尊的怀里拱了拱,找到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没再动。魔尊温柔地抚摸这余生的脑袋,压低声音同他道:「困了就睡会儿。」 一场酣畅淋漓地情/事,灵余生的身体餍足又睏倦,但是双修后法力和修为的增长又令他精神百倍。 他没有说话,倒是把头往魔尊的怀里又拱了拱。 两个人就这么抱在一起,享受着对方身体温热的美好。 这时候天庭里,供奉诸位仙人玉牌的殿中,一切安好,只有写着「白虞」的玉牌,染上浓墨的黑色,与周围的碧玉色天壤之别。 若是有人看见了,估计还要皱着眉头思考一会儿,这堕了魔的「白虞」仙君到底是何方神圣,然后再在周围人的提醒之下想起,这「白虞」仙君不就是小白龙初登九重天时,王母给起的仙号嘛。 那厢余生在魔尊怀里躺了一会儿,用沙哑的声音喊魔尊的名字:「陆渊。」 「嗯?」 余生问他:「若真是我到处走漏消息,弄得你腹背受敌,你该如何?」 魔尊把头搭在余生的脑袋上,说:「你不会。」 余生:「你这么肯定?」 魔尊慢悠悠地说:「我送你的簪子里是我的修魔秘法,我在里面分了一缕神魂,所以这段时间你干了什么我都一清二楚。」 余生埋在他怀里,发出微弱的「哦」。 魔尊以为余生不开心,认错:「我错了,我不该时刻看着你。」 「没什么,防人之心不可无。」余生对这个倒是不在乎,他想的是那他那段时间对着簪子发痴,魔尊都知道了,真是丢脸。 「不,我错了。我防着谁都可以,唯独不能不信任你。」魔尊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夜之间就点亮了情话技能。 余生问他:「那你要把簪子收回去了?」 「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换一个更好的再给你。」魔尊真是随机应变。 余生:「不用了,我很喜欢这个簪子。」 魔尊小心翼翼地问:「那……那缕神魂?」 「留着吧,陪着我也不错。」余生倒是很喜欢。 魔尊亲了亲余生的头顶,说:「以后我会给你更好的东西。」 「我已经有了最好的了。」说着,余生用手搂住魔尊的脖子,亲了亲魔尊坚毅的下巴。 魔尊把余生又往怀里搂了搂,两人紧紧地贴合在一起,享受着难得的温存时光。 魔界那群不长眼的人,一个两个肖想魔界之主的位子,竟然在这时,跑到魔尊府前叫板。 魔尊这时恨不得把魔界灭干净了,就剩他和余生两个人。 然而眼下,魔尊还是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去收拾自己作的烂摊子。 余生侧躺在床上,看着魔尊捡起地上的袍子披在身上,穿好鞋子,整理好衣袍,系好腰带,再束起头髮。 余生不想动,但更不想同魔尊分开,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白袍,都是天庭的仙袍。余生现在已经很好的接受了自己已经从一条仙气飘飘的小白龙变成了一个满是骇人魔气的魔龙了。他不想再披上仙袍,于是问魔尊讨要一身衣袍。 魔尊打开自己的衣柜,里头一水儿的黑色法袍,余生看着就头疼。 虽然魔尊非常想看余生穿着自己的法袍,最好里面什么都不穿,只披着大一号的黑色外袍,香肩半露,跟只小猫一样用软软地声音喊自己「陆渊~陆渊~」,但这种念头,魔尊只打算把它实施在自己的床上。 余生一看魔尊心不在焉的样子,就觉得他又想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去了。 他嘆了一口气,化作两尺长的龙形模样,缠在魔尊的手臂上,外袍一遮,顿时就看不见了,冰凉的龙鳞缠着魔尊温热的手臂,魔尊还算满意地点点头,带着余生前去应战去了。 魔尊跨出府门的时候,才看见面前空地上站了五位魔君,更远的地方才站着一大群看热闹的魔,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群魔还挺爱瞎凑热闹的。 陆渊怎么想的,他们不管。不过远处的小魔见到魔尊出来的时候,都纷纷倒吸一口气,这目睹魔尊争夺之战还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五位魔尊再怎么看魔尊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毕竟当年的陆渊没有成为一位魔君,而是直接由普通的魔修越级挑战前任魔尊,并且把前任斩于马下。五位魔君制衡已久,谁都不想让谁占了便宜,没想到竟被一个不知来头的小子压在头上,说不气是不可能,但是怎么办呢?他们又敌不过陆渊。
第46页 对于陆渊这一任魔尊,没有知道他的来歷,他的姓命,只知道他是现任的魔尊,没有任何盟友。 五位魔君里,只有唯一一位女魔君媚幽魔君对魔尊的态度还算好一点,至少她并不想要魔尊的命,她比较倾向魔尊跌下高位之后,能被她带回去当个男宠,毕竟这魔界之内长得最好看的就是魔尊了,其他人跟魔尊一比那就是歪瓜裂枣啊! 魔尊出来看了一看魔界的歪瓜裂枣们,越看越不爽,直接的反应就是释放威压。 远处的小魔修们哗啦啦跪了一大片,个个都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好让魔尊看不见自己。本来他们是打算来看着魔界改朝换代的,这么一看,最后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五位魔君也不好受,脸色都有些泛白,这么一看明显是在硬抗。媚幽魔君还抽出一点心思,朝着魔尊勾人一笑。不过她笑的再好看也没用,媚眼都抛给瞎子了。 魔尊现在除了余生,可能看其他人都长一样。 说道余生,他那么爱凑热闹的性子,怎么可能安安分分地待在魔尊袖子里,他从魔尊的袖子里悄悄露出一个脑袋,在暗处观察五位魔君,不过,他除了血煞魔君之外都不太认识,也只能看个大概。 血煞魔君,就是那个支使手下小魔去人间抓凡人来练万鬼旗的那位,还差点把余生掳了去做鼎炉,还好被魔尊给救下了。他的长相余生只在不敢恭维,太丑了,跟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皮肤全是皱巴巴的,声音也嘶哑得厉害。 媚幽魔君,作为唯一一个女人,按理说在余生那里应该比其他几个魔君待遇要好些的,可惜,她刚才怎么向魔尊抛媚眼的,余生看的清清楚楚,待遇一下子落到最低点。不过不得不承认,媚幽魔君,是个面容姣好,身材火辣,风情万种的女人,最善媚术,心狠手辣,青楼的花魁跟她一比都要自愧不如。不过,让她知道,余生将他同花魁作比,怕是能气到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了。 崩岩魔君跟他的名字还挺像,一身肌肉看得人能起鸡皮疙瘩,他穿的衣服像是没有衣袖的短打,露出两只肌肉遒劲的胳膊,让人觉得他一只手就能捏爆别人的脑袋。事实上,他确实可以做到,他最出色的就是力气了,而他的武器则是一把重锤,看着就很有份量。 凌宇魔君打扮的像个书生,说话也文绉绉的,瘦长无力,跟个被风一吹就能飞走的麻杆似的,面色青白,看着行将就木。他这人,实则阴毒无比,最善用些不太入流的毒物毒药,阴招也多。 最古怪的是红婴魔君,表面看着是个用红头绳扎着沖天辫,穿着红肚兜的五六岁小孩模样,明明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可他看着一点也不讨人喜欢,眉目之间的煞气极重,也不知杀了多少人。余生对红婴魔君的观察一点也没错,不过他可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孩,反而是五位魔君里面最年长,也最嗜血,也最残忍的一位,落到他的手里,趁早自杀比较划算。 余生把五位魔君都打量了一遍,正巧陆渊的下马威也给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正施施然地发问: 「这一大早的,尽杵本尊府邸门口,都是些什么事啊?」 听闻这话,众魔都抬头看天,这明明是大中午啊!就算你是魔尊,也不能因为魔界没太阳而随口胡说啊! 五位魔君一看,也不能确定这会儿魔尊是否修为倒退,刚才陆渊给他们的下马威还是有些威慑能力的。 这几位魔君能从一般的魔修坐到如今的魔尊之位,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一时都没有开口,全在等一个出头鸟,还来确定那消息的真假。 即使他们此时再如何谨慎,还是被权利沖昏了头脑,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再听到魔尊修为倒退,就义无反顾地来了这战场。 第28章 以仙堕魔·十 场面一时陷入诡异的安静,随后还是崩岩魔君没有沉得住气,到底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了些。 他把自己的那把重锤一下子扛在肩上,大大咧咧地问出口: 「俺听说你修为倒退,所以前来确认一下,你还当不当得了这魔尊了!」 周围小魔一听,顿时都惊了一跳,崩岩这个大老粗,竟然这样同魔尊说话,且不说他的修为到底有没有问题,就凭他身处魔尊的高位上,也得对他恭恭敬敬得好好说话。 陆渊作为一个宽容的魔尊,并没有在意这点小事,他直接跟崩岩魔君说: 「那你就来试试吧。」 崩岩魔君拎着自己的重锤,向着魔尊的方向快速跑了两步,然后把手里的重锤狠狠地砸在地上,一道裂缝向魔尊的脚下延伸而去,越来越大,越来越深,若是没有躲开,怕是整个人都会掉下裂缝。 魔尊面无表情,升到了离地大概有一寸地地方,从远处看着像是虚虚地站在地上。 第一击毫无作用,崩岩魔君从地上拎起重锤向魔尊奔去,在离魔君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举起自己手里的重锤向魔尊砸去,魔尊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任何的动作,崩岩魔君就已经向外飞去,砸在地上之后,甚至擦着地向后移动了五六米。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看向魔尊的表情都带着肉眼可见的敬畏。 五位魔君齐齐转头向后看去,崩岩魔君正一手撑着自己重锤的锤柄,一手抚着自己的胸口,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第47页 虽说崩岩魔君在五大魔君之间不算最强,但他重锤的力气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这样不动声色地接下的。另四位魔君,设身处地的想到若是自己,规避重锤的方法有不少,但这样正面抗,就不能毫髮无伤地回去了。 这么一想,大家虽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内心都先掀起了惊涛骇浪。 难道魔尊的修为毫髮无伤?那魔尊闭关修为倒退的消息又是为何流传出来的? 是魔尊真的御下不严,底下的人起了反叛之心?还是,魔尊真的容不下他们几个了,想以此为契机,一次性除掉早有反意的他们? 五个人,心中都生出了一股悔意,不禁考虑,这时毫髮无伤地撤退的可能性。 但是,魔尊是不会给他们机会回头的。 「本尊的修为如何?」魔尊打算谦虚地听取一下别人的意见。 五位魔君非常想骂娘,但还是得忍着。 凌宇和媚幽一项是墙头草一样的存在,自然立刻就能打起笑脸恭维魔尊。 凌宇魔君拱手道:「魔尊之强,小生佩服。」 媚幽简直一下子不在魔尊面前卖弄自己,都不高兴,这会儿自然扬着娇笑的脸,软着声音说: 「魔尊的修为自然没话说,魔界之中无人能出其右,奴家也十分佩服呢!」 崩岩魔尊算是五个魔君里头最实在的人了,信仰强者,此时倒是真的打心底里说:「服了!」 魔尊又看向剩下的两个老东西,一个是长得老,一个是年纪真的老。 血煞魔君扯了扯嘴角,说:「魔尊的法力,属下还是服气的。」 红婴冷艷看着这四个人对着魔尊如同一条狗似的讨好,他可能也无法胜过魔尊,但他又不甘于认命地在这个年轻的魔尊面前伏低做小。 他突然开始笑起来,声音尖锐又骇人:「呵呵呵呵,魔尊的本事我们也都知道,自然是比我们几个废物强些的,就是不知道,魔尊有没有本事一对我们五个了。」 红婴话音刚落,所有的人都侧头看着他。 媚幽更是在心里大骂:这个老不死的东西真是嫌日子活得太舒坦了,就怕魔尊放过了他们几个。 魔尊面对这样的要求,自觉作为一个魔界之主应该极力满意魔界其他居民的要求。于是,他答应了。 「那就一起来吧。」 除红婴在外的四位魔君,都有些躇踌,他们不太清楚魔尊的实力到底如何,也就不敢轻易下手。 倒是红婴一语道破:「你以为你们今天走的掉吗!今日我们不死,魔尊怎能安生。」 另四位魔君虽未开口,但心里都隐隐偏向红婴一方的。 这么些年,魔君既是魔尊的觊觎者,又是魔尊的守护者和忠诚的下属,凡是觊觎魔尊之位的普通魔修大多都被魔君挡下了。但是,在陆渊跨级挑战前任魔尊胜利后,这种病态的平衡被打破了,魔君对于魔尊来说,变为纯粹的觊觎者,作为下属的条件完全不够用作砝码,现任魔尊自然是容不下他们。 最后媚幽咬着嘴唇,一跺脚,下定决心地说道:「死就死吧。」 她看了红婴一眼,对方眼里的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两人一同冲出去,向着魔尊的方向,如同离弦之箭。 这一次,魔尊还未出手,余生就从他的袖中一蹿而出,化为高大的原形。 一条巨大的白色的龙盘旋在魔尊身后的半空中,森森魔气萦绕着白龙,它勐地朝着奔来的媚幽和红婴二人,张开大口,发出咆哮声,白龙吐出的魔气太过浓郁霸道,竟就这样将二魔逼退。 一击得中,白龙又缩着身子,退回魔尊的身后,它缓缓吐出龙息,黑色的瞳孔倒映着几位魔君的身影,好似他们一有什么动作,这条龙就能窜出来,拿他们打牙祭。 余生这一击得手全凭与魔尊双修后修为的大涨以及出奇不易,之后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余下的三位魔君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也纷纷拿起自己的武器,向魔尊冲过去。 这次,余生还未有动作,就见魔尊拍拍他巨大的身躯,说: 「待在这里,好好看着。」 说完,魔尊便消失在了原地。 见到魔尊消失,五位魔君也不得不停下自己的攻势,反而几个人背靠着背,谨慎地观望四周,谁也不知道魔尊下一刻会出现在哪里。 五位魔君本来不太对付,这种要命的情况下,几人倒是好好地相处了一下,也没办法,谁让他们几个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呢。 围在远处的小魔,此时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场内的争斗,在大部分的魔修的心里,天平开始向一方倾斜。 这样的警惕也不是办法,作为身经百战的魔君,也自有办法的。 血煞魔君祭出自己的万鬼旗,一时间阴风唿号,无数的冤魂由旗内挣扎而出,在场内四处游荡,若此时魔尊真的在场内的话,隐身之法是瞒不过这群冤魂的。 血煞魔君本来满心欢喜,自以为能够发现魔尊的踪迹,但是他错了,魔尊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任何东西能捕捉到他的痕迹。 连余生也不知道陆渊去了哪里,若不是双修后两人产生的心灵的感应告诉,陆渊还在这里,否则,他还真以为陆渊已经离开了。 血煞魔君的万鬼旗没有丝毫的作用,凌宇魔君有些着急的放出了自己的魔蜘蛛,密密麻麻的魔蜘蛛从凌宇魔君的脚下往外爬,别说余生了,媚幽魔君这个自己人都看着有些噁心。
第48页 幸好余生是凭空悬着的,那些魔蜘蛛奈何不了他,不然他就做不到陆渊嘱咐的「待在这里,好好看着」了,他会直接解决掉凌宇魔君。 很显然,这些魔蜘蛛也没有什么大用。倒是场内每一寸地都升起烈火,这些火焰就在砖石上升起,不没不死,如同地狱的业火。 几位魔尊纷纷使用自己的法宝升上半空,不过那些个魔蜘蛛就没那么好运了,它们发出悽厉的声音,然后在烈火的焚烧下,变成焦炭,发出一股诡异的肉香。 恐惧和疑惑时刻敲打着每一个魔君的心。 后来,魔尊看似玩够了,在红婴第一个从自己的法宝上跌落入熊熊火焰时,所有人都知道,魔尊动手了。 气氛一时达到紧张的最顶峰,火焰的噼啪声清晰可闻,随即是血煞魔君睁着无神的双眼,落入火海。 两个年纪最大的魔君相继死去,给每一个人都落下重压。 随后,魔尊也不玩隐身的那一套了,就那么面对面地出现在媚幽魔君的面前,她低头看去,魔尊的手已经穿过她的丹田,捏碎了她的魔丹。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然后睁着眼睛被他推入烈焰之中。 之后,凌宇魔君和崩岩魔君都死于魔尊之手。 魔尊就那么立于烈焰之上,衣摆无风自动,他扫视了一眼周围的小魔,然后把目光落于余生身上。 小魔跪成一片,魔尊和余生两人一点也不想管,他们只是一起回了府邸里去。 魔尊府门关闭之前,留下了一句话: 「今日起,魔君之位能者任之。」 魔尊府邸外了烈焰燃烧了整整三个月,提醒着每一个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三月一过,火焰熄灭,府门前又恢復到了原先的模样,丝毫不见烈火焚烧过的痕迹。 之后的魔界又是如何为了五个魔君之位闹得不可开交,我们先按下不表。 至少陆渊给那群闲得发慌的魔找了点事情做,自己也能与余生安安生生地过几天舒坦日子。 第29章 以仙堕魔·十一 白虞仙君染上魔气的事情不可抑制地传到了玉帝王母那里,对于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小白龙就这么走上了歪路,他们真是痛心疾首。 具体表现就是玉帝在大殿上一怒之下砸了余生的仙牌,上书着「白虞」两字的墨玉仙牌被掷到地上,摔成了两半。 玉帝气得鬍子都翘起来了,但还是得维持着玉帝的威严,没有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他指着哪咤说:「就哪咤吧,去把白虞给我捉回去。」 众仙纷纷背嵴一凉,这下子玉帝真是气极了,连亲昵的「小白龙」都不喊了,直接唿了仙号,更是直接得让哪咤去捉拿小白龙,这是要小白龙的命啊! 底下站得哪咤也毫不含煳,大踏步走出来,拱手领命,匆匆收拾好东西下凡去了。 那边的余生过得倒是不错,魔尊给他在府邸里又挖了一座池子,里头装的还不是一般的水, 是从魔界秘境取出来的水,魔气极重。 若是当年,余生一不小心掉下去都能熔了,现在入了魔,他倒是如鱼得水。连魔尊有时候都跟他一起泡着,不过魔尊在池子里的时候,余生大多还是保持着人形的。 恰好,那日魔尊前去找余生,在池边站了好一会儿,余生都没有出来。 池子里的魔气浓郁,一般的人都看不到水下是什么东西,余生也自得其乐地跟魔尊玩躲猫猫。魔尊是何许人也,他自然是将龙形的余生盘旋在池底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吧,他不说,他等着余生来吓他。 魔尊他还很配合,装模作样地伸头往池子里瞧了几眼,一副正在找人的模样。 勐然间,一条白色巨龙冲出水面,带起巨大的水花,溅了魔尊一身都是,巨龙张开大口朝着魔尊就是一阵咆哮。 魔尊似乎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赶忙抬手遮着自己的脸,还好袖子挡了一下,魔尊的脸在这场水灾里逃过一劫。 放下手,陆渊无奈地看着在池子里笑得捲成一团的人形的余生,然后笑着说:「傻鱼。」 余生自是不敢示弱了,他游到池边,用手扒着池子沿,尽力伸出自己的上半身,朝着魔尊说:「小哑巴!」 余生的一身白袍都湿透了,贴着皮肤,勾勒出美好的身形。 本来,余生心说自己告别了天庭的仙袍之后,可能就要跟着陆渊穿他那些黑色的法袍了。没想到,魔界一战后,第二天,陆渊就给他带来一柜子白色的法袍,且不说布料有多难得,金线刺绣,各色宝石的腰带,上面的防御法阵等等各色的法阵就是一般人穿不起的。 陆渊喜欢给他打扮,不是说要给他证明,在魔尊身边当魔后过得比天庭的小白龙好了不知多少倍,而是真的宠他,想把好的都给他。 陆渊宠着,余生受着,两个人也是天生一对。 魔尊在余生面前蹲下,用手摸摸他的下巴,像是在逗小狗,同他说:「有个正事要同你说。」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股力气也拉进了池子里,余生还没得意一会儿,也被一只手拉到了水下。 余生还没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水下世界,就被人吻住了嘴唇。 那人轻轻地蹭了他的嘴唇几下,就得寸进尺地拿舌头轻舔余生的唇,像是在申请进入温暖口腔的允许。余生也想与陆渊好好亲近一下,他顺从地微微张开自己的唇,陆渊的舌头立刻就进入了他的口腔里,纠缠了他的小舌,与它嬉戏,舔舐着余生的上颚和每一颗牙齿。
第49页 余生也喜爱这样充满温情的轻吻,他尽自己所能配合着陆渊,感受着缠绵温情的时刻。 待两人亲昵够了,才从水面下钻出来,陆渊搂着余生,余生也抱着陆渊,两个人谁也不想分开。 抱了一会儿,陆渊才就着刚才的姿势说:「我今天是真的有个正事要同你说。」 余生把头靠在陆渊肩上,发布指令:「说。」 「我手下的人报上来,哪咤到处在找白虞上仙。」陆渊的手一下一下地拍着余生的背。 余生不太感兴趣:「他找他的,干我们什么事。」 「据说那白虞上仙本是一条银尾鲤鱼,八百年前跃过龙门,化作一条白龙,现堕落成魔。」陆渊不急不缓跟余生分享自己收到的信息。 余生眉头一皱,心想:这说得好像就是我啊! 「傻鱼,连自己的仙号都记不住。」陆渊颳了刮余生的鼻子。 余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强行解释道:「他们都叫我『小白龙』,我都忘了我原来的仙号了。」 「好好好。」陆渊顺毛。 过了好一会儿,余生小声地凑在陆渊的耳边问他:「那怎么办呀?哪咤他是不是想抽我的龙筋啊?我有点怕。」 陆渊自然不可能看着别的人欺负自家的傻鱼,于是非常自然地跟余生承诺:「放心,不就是哪咤嘛,我给你解决。」 之后,魔尊和哪咤之间发生了什么,余生也就不清楚了,只知道有一天陆渊回来跟他说: 「哪咤不敢来找你了。你要是还想出去玩,我们明天就去,不用憋在魔界。」 好吧,自从余生知道哪咤四处找他之后,他就没敢再离开过魔尊的府邸。余生又是爱热闹爱玩的性子,在一个地方待久了,肯定是待不住的。 听了这话,余生自然是开开心心得跟着魔尊出去玩了。 哪咤回了天庭之后,因没有捉拿到犯人,被玉帝好一顿说教。但,玉帝思及魔尊在魔界一挑五弄死五位魔君的战绩之后也有点犯难了。你说,不抓余生吧,给天庭其他仙人看了像什么样子,岂不是鼓励他们犯天条吗!要是抓吧,那派一般人也抓不了他啊,若是倾天兵之力去抓一个小小白龙,岂不是大材小用,给其他人瞧了热闹去。 唉,玉帝一时之间陷入了教导主任要不要抓校董儿子谈恋爱的问题一样的难题。 到了后来,玉帝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让这事摆那儿,不管了。 余生和陆渊住在魔界很久,过了很多年,沧海变成了桑田,曾经守蟠桃园的小仙子也已有了自己的仙号,余生和陆渊还是过得一如初见,只是多了份熟悉和默契。 那日,余生与魔尊同游当年的那座小城,小巷里的麻花店不见了,街角的小乞丐也不见了,莲花湖也没有了,但是放灯的习惯还在。 余生遇见了当年蟠桃园的守园仙子,她也变了许多,穿着华丽了不少,举手投足间也有了大仙子的风范,可眉目间多了一丝忧愁。 余生同她打招唿:「仙子姐姐,不知你如今许愿了没有?」 九方仙子朝他和魔尊点头示意。 她笑着说:「还未许。」 余生倒是跟她没什么隔阂,笑着同她道:「今后许了愿,莲花灯还是算数的。」 九方仙子点点头,她突然问余生:「小白龙,你同魔尊一起的这些年里,他待你好吗?」 「好呀!」余生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好看又天真。 九方仙子想:小白龙在魔界还能笑得如此干净,他是真心喜欢魔尊的,而魔尊也是真的疼惜他。 她从自己的储物戒指里,取出了当年那盏做工粗糙的莲花灯,托在两只手里。她看着莲花灯不知想起了谁,眼里有些难过地说: 「唯愿怜取眼前人。」 她把手里的灯放进余生怀里,便转身就走了,一个人,一身粉衣,在九月的风里,留下一个清瘦的背影。 至于那句话,也不知道是同自己说的,还是同余生说的。 余生也未去细问,想来,她也是个有些故事的人。 傍晚,天暗了下去之后,余生在陆渊的陪伴下,将那盏莲花灯放进了一条小溪水里,这里没什么人来放灯,也就只有那一盏莲花灯顺着缓缓的水流,向着远方飘去。 多年前,在原地,那成百上千盏的莲花灯向自己飘来的情景,余生还歷歷在目,同样忘不了的,还有那天陆渊的吻和他看自己那温柔缱绻的目光。 在无数孔明灯升上夜空的时候,陆渊和余生也在孔明灯上写着自己的愿望。 一如当年,孔明灯上升后,两人面对面笑着缠绵,眼里全是对方。 余生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孔明灯上时,偷偷地借衣袖的遮掩,用食指轻轻地勾了勾陆渊的手。 陆渊看着余生自顾自开心地模样,也笑地开心。 灯火阑珊里,余生问他: 「陆渊,你当年的愿望实现了吗?」 「实现了一半。」 余生好奇地问他:「你写得什么呀?」 「长长久久。」 余生抿着嘴笑,同他说:「真巧,我写得是『此心不负』。」 可能当年的那盏孔明灯真的飞上了九重天,被月老看见了吧。 余生向前走了没几步,又忍不住问他: 「陆渊,你刚刚写得是这么呀?」
第50页 「生生世世。」 「你知道我写得是什么吗?」 「不知道。」 「你猜一下。」 「猜不出来。」 「那我不告诉你了。」 …… 有一盏孔明灯,在夜空里承载着心愿,向天上飞去,它飞得很慢,却飞得很稳,渐渐超过了其他的孔明灯,向九重天飞去。 烛光把灯上的愿望照得暖暖的。 「生生世世——陆渊」 「死生不负——余生」 第30章 谁是兇手·一 「救命啊!」 女孩在慌乱中,无助地叫喊,企图打动路过的人前来救她。可是,这里实在是太荒凉了,根本没有什么人路过。 几个并不高大的男人围绕着她,面目狰狞地撕扯女孩的短袖,女孩拼命地反抗,却被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了手脚。 她逃不了了,她在心里对自己如是说道,泪水,不住地从女孩的眼眶里流出来,她用自己麻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伏在她身上的男人。 她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让那个男人也一时忘记了动作,接着那个男人缓过神儿来,抬手给了女孩儿一个巴掌,大声地骂着些不堪入耳的词,从那个男人嘴里喷出得浓重的酒气,直扑女孩的脸。 其他几个男人也是满脸都是醉酒的红晕,不停地催促着在女孩儿身上动作的男人,迫不及待伸出手在女孩美好的身体上四处抚摸。 这样的抚摸让女孩几欲作呕,但是她的身体却是麻木的,无法叫喊,也无法求救。 这样的夜晚,有的人在梦中沉睡,有的人生如不如死。 三年后。 d大的校园里,社团招新的小棚子从学校的主干道一直搭到了综合楼门口,各式各样的社团看得人眼花缭乱。 其中,有一个社团很奇怪,前面摆了一个精心制作的小牌子,用加粗加大的字体写着「侦探爱好者协会」,小棚子里却只摆了一张桌子,一个百无聊赖的男孩儿撑着自己的下巴,望着围着自己的女生。 这是侦探爱好者协会,协会里只有一个人,既是主席,也是部员。那个人叫陆渊,是校董的儿子,长得好看,家里还有钱。 陆渊看着那群女生面无表情,让他们填了基本情况表,问卷调查,就让她们回去了,说是会通知她们初试结果。 「请问一下,直接填表是吗?」 一个阳光开朗的声音在陆渊头顶响起。 陆渊抬头一看,一个穿着白色短袖浅蓝色牛仔裤的男孩站在陆渊桌子面前,他看到陆渊盯着自己,友好地朝他笑了笑。 陆渊照例拿出两张表,夹着一支黑色中性笔一起递给了那个男孩子。 那个男孩拿着表,就伏在面前的桌子上开始写,他有时会轻蹙起眉头,像是在思考表上的空格怎么填一样。陆渊在他填表的空隙,看了一眼姓名栏,原来那个男孩叫「余生」啊。 那个男生填完表后就走了,奇怪地是,陆渊发了一下午的表,唯独记住了他的名字: 余生。 下午两三点,所有的社团都开始拆棚子,整理东西,准备离开。 陆渊自是不担心搬东西的事情,反正他的校董老爸也找了人来帮他弄,他只是等着收拾东西的人过来,就拿着表离开了。 他忍不住一边走,一边看起了今天的表。 最喜欢的侦探是福尔摩斯。 最喜欢的侦探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最喜欢的侦探是黑猫警长?! …… 陆渊翻了几份问卷表,感到非常无趣,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题。这是一道题,名字就是「谁是兇手」,题目很难。 陆渊把所有的卷子都翻了一遍,发现只有一个人答对了,他好奇地翻到姓名栏,瞧瞧是哪位优秀的同学竟然答出来这道题。 余生。 陆渊心想:原来就是那个穿白色短袖,长得很好看的男孩儿啊。 当晚,余生就收到了简讯: 「明早8点,丽乐华庭b座a1705,带上一食堂的小笼包和豆浆。」 余生看得简讯有点摸不着头脑,回了一条简讯: 「你是哪位啊?」 几乎是简讯发过去的瞬间,他就收到了回覆: 「侦探。」 余生虽然觉得这个社团的主席有点奇怪,但对于社团的兴趣还是让他在第二天一早,拎着包子和豆浆去敲了陌生人的家门。 丽乐华庭是他们学校周边的一个小区,很多有钱人不习惯和别人合住在小小的寝室里,就会在那个小区租一间房子,看来主席确实是个有钱人。 在等人过来开门的时候,余生的暗自揣测了一下这个有钱的主席。 开门得是陆渊,穿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严肃地好像要面对什么大事,弄着余生拎着手里的早饭也有点紧张。 陆渊带着余生进了房子,这个房子装修得温情又很潮,符合年轻大学生的爱好,看起来可能有个非常细緻的房东。 陆渊接过余生手里的早点随意地搁在桌上,就带着他去了一个看起来很整齐,但是看着很空的房间。 陆渊说:「这个以后就是你的房间了。」 「什么!」余生被这突如其来的馅饼砸得有点找不着北。 他反应过来了又小声地说:「可是我交不起房租。」 陆渊倒是不介意这个:「没事,既然你被我录取了,就免费住在这里好了。」
第51页 「啊?」余生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房间有点不明所以,他不安地拒绝了。 陆渊见余生这样坚决的拒绝了,只好耐着性子说:「那就给我做饭。」 余生想了想,同他说:「做饭可以,但是搬过来就不必了。」 他昨天晚上回去跟室友说自己想加入侦探爱好者协会的时候,他的八卦室友跟他科普了一下子,这个协会主席是校董的儿子,轻易不要得罪他,余生既不想得罪他,也不想与他交往太过密切,只答应了做饭的要求。 余生再仔细一想,人家那么有钱,要什么没有,实在没有什么理由来算计他,不就是做饭吗!他又不是不会,就是多花点时间罢了。 陆渊只好跟他解释一下自己这么做的原因:「我参加社团招新完全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助手,就跟福尔摩斯和华生一样,懂不懂?」 余生点头。 陆渊:「为了助手能够时刻和我讨论情况,辅助我,我决定还是把房间分给你一个。」 余生点头,明白了,人家小少爷就是需要一个能陪他玩的保姆,然后余生再一次拒绝了陆渊的好意。 但是陆渊显然不是那么好摆平的,他拿余生的毕业证和学位证威胁他,还亲自压着余生去寝室收拾东西,生怕他半路跑了,毕竟能解开最后一题的人可不多见。 后来,校董家的大公子陆渊,竟然主动跟一个大一新生同居了,还一起来寝室收拾东西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轰动全校。 连校长都亲自过问校董:「听说,小渊跟人同居啦?」 然而,现在的余生什么都不知道,他被迫背着自己的背包,跟着前面拖着行李箱的陆渊往丽乐华庭走,一时之间,我有一种事情脱离了自己掌控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他非常的不安,他开始无意识地抓紧的背包带子。 走在前面的陆渊回头看他时,正好看到了余生很紧张的样子,他搂着余生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我不吃人,和我相处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我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了。真的!」 但是陆渊说完之后,发现余生更加紧张了。 回到丽乐华庭之后,陆渊给余生一上午的时间收拾东西,但是余生那点东西,半个小时就归置完了。 之后,陆渊正整理着自己的资料,准备跟余生介绍一下他们目前只有两个人的协会。 余生抢在前面说:「那个,我有个事要给你说,但是你听完不要生气。」 陆渊:「你先说。」 余生说:「我,下午有课。」 陆渊点头,心想这算什么事啊,他下午也有课啊。 余生又小心翼翼地说:「我下了课还有份兼职,要到晚上九点才结束。」 作为一个有钱人,陆渊毫不在意地说:「你把工作辞了,我给你发工资。」 「还是不了吧。」余生看着陆渊的脸色说:「我都已经免费住了你的房子了,再说,再说老闆娘对我挺好的……」 陆渊很冷静地问他:「你是不是有毛病?我的钱这么好赚,你都不要?」 余生缩着脖子,看着有点害怕地说:「你的钱那是你的,我拿着不安生。」 其实余生还有其他的考量,要是辞了现在的工作,给小少爷当保姆,那他以后24小时都得跟着他了,连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我会按时回来给你做饭的。」余生又小声补充了一句。 陆渊坐在原地看着余生,余生从他眼里什么都看不出来,于是站在原地有点局促不安地伸手揉着衣角。 余生现在想得都是陆渊会不会一怒之前把他从房子里踹出去,陆渊比他高,看着还比他有力气,自己可打不过他啊。 出乎意料的是,陆渊只要了一份余生的课表和工作安排就也没说什么了。 余生同陆渊不熟悉,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性格,不敢再说什么,就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陆渊瞧着余生的样子,估计自己也是有点吓到他了,他也有点憋屈,心想:我都退让这么多了,他委屈个什么劲儿啊!我还没委屈呢!从小到大,都没人敢这么对我。 陆渊深唿吸,然后带着余生去了书房。 第31章 谁是兇手·二 一打开门,余生就看见了一整面墙的书,不仅仅是侦探类的,还有其他。书房里除了第一眼就惊艷到他的书墙外,就是令他震惊的各种文件书籍堆得到处都是,非常乱,还有白板,看着有那么点侦探的意思在里头。 陆渊自豪地跟着余生介绍,这就是我们「侦探爱好者协会」的根据地了,余生一脸黑线地点点头。 陆渊在自己的柜子里翻了个半天,才找出来一个鼓鼓囊囊的文件袋,他朝着余生招手,示意他过来,余生仔细地避开地上的书籍,朝着陆渊走过去。 陆渊把文件递给他,余生看了陆渊的脸一眼,见他没什么表情,又低下头去拆文件袋。 入眼的就是一个人的学籍资料,上面还标註了死亡日期。余生连忙翻了还几个人,都标註了死亡日期。 不顾余生的脸色,陆渊开始自顾自地介绍起来: 「d大建校至今105年,有记载的死亡人数是38人,其中寝室投毒死亡3人,跳楼17人,上吊7人,溺亡6人,刀伤5人。离我们最近的一次是上个星期六凌晨五点二十四分的江涛,从综合楼楼顶跃下,当场死亡。」
第52页 余生用晦涩不明的眼神看着陆渊,说:「你跟我说起这个干什么?」 陆渊坐在书房的椅子上,逆着光,一时看不见他的表情,余生的心里奇怪地升起一股七上八下的忐忑感。 「我们对于死亡和人的思考方式还不大了解,分析人的死因在我看来是一个很好的积累经验的方法,去了解他们为什么选择死亡,又为什么会选择那种死亡的方式。而我给你的资料,是我们最好接近和了解的一部分人群。」 余生也陷入自己的思考当中,他不得不承认陆渊提出的东西是有那么一定的道理的。 陆渊接着说道:「这些资料,我还没有开始仔细地研究,我个人的想法不可避免地会有偏颇的地方,我需要一个思路清晰的助手一起做这件事。」 余生张了张嘴,还是问他:「嗯……既然你这么喜欢侦探,那为什么不直接去警察学院?」 陆渊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非常嫌弃地撇撇嘴,说:「那里管得太严了,不适合我自由发展,既然我爸都是这里的校董,那还有比d大更适合我的地方吗?」 余生心说:的确是没有了,d大里面,连校长都要看你的三分薄面,谁还敢得罪你啊。 两个人都对这件事情非常感兴趣,一拍即合,开始研究这件事情。 陆渊提议说从最近的一件死亡事件开始研究,但是却被余生反对了,余生更喜欢从第一个案例开始,虽然陆渊不知道这是什么奇怪的爱好,但是还是依了余生的意思,反正只要能研究就很好了,陆渊并不太在意先后。 第一例离现在已经很久了,很多的资料都残缺了,研究一时陷入了难题之中,陆渊开始觉得自己需要更多的资料,他打算找个时间去学校的档案室找找。 好吧,这件事对一般的学生来说,怕是一辈子都进不去学校档案室一回的,但是陆渊这个校董大公子的身份摆在那里,那些个老师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档案室的资料浩如烟海,凭陆渊一人还是艰难,所以余生的随行便毋庸置疑了。 余生极力地表示了自己对资料室一点兴趣都没有,也不想那些老师对他有个基于「校董家大公子的小跟班」的初次印象。但是,余生的意愿一向来都没有什么用,他最后都会被陆渊押着过去。 两个人在书房里泡了一会儿,余生不得不打断陆渊: 「那个,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了,半个小时之后,我还有课,我可以申请收拾一下子书然后去教室吗?」 陆渊抬手看了一下子腕上价值不菲的名表,说:「行,我也有课,先散会吧。」 得到圣上恩准的余生一下子窜出了书房,直奔自己的房间,匆匆收拾了书包又小旋风一样的窜出房间,就像后面有怪兽在追他一样。 陆渊慢悠悠走去书房,看见余生着急的样子,叫住了他。 余生背着一半的书包带子,不解地看着他。 陆渊又慢悠悠地说:「等我一下子。」 等陆渊再次出来的时候,余生正乖乖地坐在餐桌那里等他,陆渊暗自满意地在心里点了点头,然后随意地揉了一下子余生的脑袋说:「走了。」 余生乖乖地跟着陆渊下楼,他有点着急,还想在路上顺便买一点东西吃,毕竟下了课还要去兼职到九点,什么都不吃,怕是会在工作岗位上饿晕过去,但是陆渊这个慢悠悠的样子,余生又不敢直接出言让他快点,只好一脸着急地跟着陆渊慢慢走。 陆渊直接把电梯按到了地下层,余生跟着他走进了底下停车场,看着陆渊走到一辆蓝色超跑的边上,开门,进入副驾驶。 该死的有钱人!余生暗自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不公平的世道。 陆渊按了按喇叭,余生反应过来赶紧上了副驾驶,他安全带还没系好,车子已经一熘烟的开出去了。 余生一边心惊胆战地不相信陆渊的驾驶技术,一边又想刚才去他寝室收拾东西的时候怎么不开车。 陆渊余光关注着余生的反应,看他脸无表情的样子,又忍不住开始想找些话题和他说话: 「这辆车这么样?」 余生脸无表情回答:「不知道,我不了解车。」 陆渊:「其实我也了解的不多,这还是我爸送我的开学礼物,我一般不开,有点太张扬了,要不是看着你特别着急,我也不会把它开出来。」 前面半句的「了解不多」,余生不信,后面大半句,余生只能表示:怪我喽! 陆渊特意路过学校的食堂,还把自己的钱包丢给余生,让他买两份饭。 余生也不客气,有便宜都不占,那是不是有点傻!他自然而然地接过钱包,冲进食堂要了两份汉堡,还是这玩意儿快! 于是经此一役,余生顺利吃到了免费的午饭,也顺利赶上课程,同时,校董大公子开着豪车送余生上学的消息也流传开来,现在整个学校估计也没几个人不知道这件事了,余生听说了这事也十分头疼。 下课后,余生生怕又遇见陆渊,夹在下课的人潮里出了学校去兼职。 余生兼职的地方是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奶茶店,他在这里已经做了有一个多月了,基本上调奶茶调咖啡他都会,一个月的工资也有两千,请假少的时候还能有两千五六,他对于这份工作还是很满意的。 余生过去的时候,老闆娘挺着大肚子给顾客调奶茶,一会儿抬头,一会儿弯腰的,在加上她怀孕了更累。
第53页 本来这家店只有老闆娘一个人打理,但是在她怀孕后,实在是忙不过来,她与自己丈夫讨论了一下子,决定招一个人帮忙,恰好余生得到了这件机会。 余生系好围裙,接过了老闆娘的活儿开始忙起来,不一会儿,老闆娘的丈夫过来,接她去做产检,他们跟余生打个招唿后就离开了。 余生笑着同他们告别后,復又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好让自己打起些精神来。 他正在那里熟悉配方的时候,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直接扣了扣柜檯,余生一边说着:「您好,要点什么吗?」一边抬头,就看见陆渊站在那里。 余生问他:「你怎么过来的呀?我没告诉你地址啊!」 「我自有办法。」陆渊笑了笑,有点小小的得意。 余生觉得他八成是问自己的室友了。 陆渊看着单子,然后点了一款抹茶奶盖。 余生麻利地拿起杯子开始调,一般来说,像陆渊那样开超跑的富二代一般是不会来这种店面很小的,看着不怎么高档的奶茶店,要去也去个有甜点蛋糕供应,随便一个就死贵死贵的那种奶茶店! 好吧,由于陆渊那辆蓝色超跑给余生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大了,一时之间都让他忘了陆渊也是个吃包子喝豆浆,还吃汉堡这种速食的平常人。 余生问他:「你怎么来这了呀?」 陆渊环视着这个小小的,但是布置得很温馨的奶茶店,说:「来视察我助手的工作环境。」 余生又问他:「视察得怎么样了?」 陆渊嘴角擎着一抹笑意,看着围着深棕色围裙的余生说:「还可以,就是小了点。」 还有什么在您老的眼里不小啊! 陆渊拿了自己的奶茶也不走,就坐在店里的高脚凳上观察余生。 余生被他看得发毛,硬/着头皮说:「你能不能不要看着我。」 「不能。」陆渊果断拒绝:「了解助手是每一个侦探的必修课。」 余生还能说什么呢,他又总不能让陆渊出去,要让老闆娘知道自己把客人往外头哄,她能拧着余生的耳朵,说他个两天一夜。 直到晚上被陆渊领回丽乐华庭为止,余生一直保持着一身汗毛直立的状态,笑得不是很自然地迎接客人。 就算这样,陆渊还是发现,余生是真的好看,那些来买奶茶的女人也喜欢把眼睛放在余生的脸上。 啧!真让人不高兴。 第32章 谁是兇手·三 余生被陆渊领回家去,晚饭也没吃,真是饿的要命,他翻着陆渊的冰箱期待自己能发现什么能填饱肚子的东西,谁知道呢,陆渊的冰箱里尽是各种各样的饮料,连挂面鸡蛋什么的也没有,没办法,陆渊这种人看着也不像会做饭的人。 余生又去翻厨房,发现厨房里的用具什么都是崭新的,连一点调料也没有,估计是一包泡面也找不着了,早知道他就在路上打包一份夜宵了。 这厢余生为了口吃的唉声嘆气,那边的陆渊跟着余生一下午也没吃东西,但是人家就豪气多了,他直接订了外卖。 两个人洗完澡后,门铃响了。 余生被赶去开门,在他看到披萨的时候,眼睛都直了,这一刻飢饿达到顶峰,他简直想把披萨捧在手心里面。 陆渊从余生那里接过披萨,随意地丢到客厅的茶几上,打开电视,他穿着睡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拿起一块披萨凑在嘴边吃,一手漫不经心地调着台。 余生大大咧咧地往茶几旁边的地毯上一坐,也拿起披萨开始吃起来,目光跟在面前被不停换台的电视上。 第二天一早,余生敲开陆渊的卧室,拉着他去超市採购东西,陆渊把钱包直接砸在了余生的脚边上,半睡不醒地说:「你自己去,我要睡觉。」 在前一天的相处中,余生跟着陆渊蹭了几顿饭后,他对陆渊的态度有了质的飞跃,至少表现在拿到钱包后,就安静如鸡地退出陆渊的卧室,还贴心地给他关好门。 没有了陆渊在一旁,余生飞快地添购好厨房里缺的东西,还顺带买好了菜,买了米。 余生大包小包艰难地回到陆渊家的时候,那厮正穿着雪白笔挺的衬衫,人模狗样地坐在餐桌上发号施令:「饿死了,早饭呢?」 告诉自己这是寄人篱下后,余生任命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把菜归置到冰箱里去,然后给两个人都下了一碗面,还各加了一个煎蛋。 陆渊对于余生的厨艺不吝赐教,表示:「下次煎蛋煎得好看一点。」 余生恨不得把陆渊的脑袋按在他面前的碗里,下次,您还是自己煎个长得貌美如花的蛋吧。然而余生不能这么做,所以他在心里嘀咕了一下,又表现地十分善良贤惠地去收拾了桌子洗了碗。 作为一个事儿精的陆渊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了余生,他拉着余生要一起去学校档案室。 余生说:「我等会儿有课。」 陆渊朝他和蔼地笑了一下,说:「我问你室友要了你们的课表,你今天只有一节体育课,你还是户外体育的课,你瞧瞧这个天气,马上就下雨了,你今天不会有课了。」 「哪里下雨了!」余生早上去超市的时候,天气还是很好的。 陆渊不与他争辩,只是说:「你等会儿看就知道了。」 待余生垂头耷脑地被陆渊拎走的时候,天还真的下起了雨,噼噼啪啪地打在陆渊的车窗上。
第54页 学校的档案室也没人守着,陆渊问值班的老师要了钥匙之后就直接进去了。 档案室里很干净,没怎么灰尘,反而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在这样冷色系的房间里,余生有一种置身于医院停尸间的感觉,好像架子上放的不是档案而是一具具尸体。 虽说余生对于这个档案室非常厌烦,但是干起活儿来时,他还是十分认真专注的,时不时还会拿手机拍下重要的内容。 值班的老师之前交代过,这里的资料都是不可以外泄的,但是对于陆渊来说,这种话和放屁也没什么区别了,他才不管呢,要不是余生觉得不可以太过分的话,他都打算直接把感兴趣的文件带走,最后两人的意见中合了一下,遇见有用的东西记得拍照。 这种明明被老师禁止的事情,干起来还有一种隐秘禁忌的快感,余生一边拍照一边想这可都是陆渊的锅啊,要真发生什么,应该也找不到自己的头上吧。 两人在档案室里泡了一个上午,余生真是佩服陆渊,这个男人都感觉不到饿的吗!这种饮食不规律的有钱人这是可恶! 在余生的一再强调下,陆渊终于收手,放余生去吃饭了,余生觉得自己一天天地过得也忒不容易了。 余生提议两个人去食堂吃,但是,你什么时候见过那么有钱的富二代愿意吃食堂啦!事儿精陆渊对食堂嗤之以鼻,要求余生回家做饭。 行吧,余生在心里默念,这有钱人都比较惜命,不是在自己家做得饭就都不干净。 其实陆渊没说清楚,他实在是叫外卖吃食堂吃腻了,才想着让余生给他做饭,从早餐来看,余生的厨艺还是得到了陆渊极大得肯定的,至于煎蛋的问题也不是他在挑刺,他纯粹是为了小助理的厨艺更上一层楼才给出中肯的建议。 反正不管这个过程是怎么样的,余生都得回家为这个事儿精富二代洗手做羹汤。 在余生本身的学业和兼职生活里,又加了一项给校董大公子当陪玩陪吃的男保姆,余生真是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深深地担忧,不过好在第一天之后,陆渊没有再去余生兼职的奶茶店视察工作,余生连调起奶茶来,都觉得顺畅多了。 之后的几天,两人都相安无事,保持着一起讨论案情,一起吃饭的习惯。余生曾经尝试过让陆渊洗碗,陆渊也松口了,但是在他打碎了一只碗后,陆渊觉得这件事不应该自己来做,自己还是比较适合当个推理案情的侦探,至于这种琐碎杂事还是交给自己的助理吧。 突然有一天,下午五点多,余生给陆渊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可能会晚点回家,因为他们寝室老大过生日,叫了他们几个一起去酒吧玩。 陆渊没有反对,还亲切地问了酒吧的地址,并贴心地询问余生,要不要送他一下。 余生拒绝了陆渊的好意,说寝室的另三个人会在他兼职的那家奶茶店汇合,再一起打车过去。挂完电话,余生觉得陆渊的反应不太对,这是又要闹什么么蛾子。 陆渊踩着点,开着自己那辆蓝色超跑去了余生说的那家酒吧。 一进到酒吧里,震天响的音乐沖得陆渊耳朵疼,也不是所有的富二代都喜欢去酒吧,陆渊对酒没那么大的执念,也不太喜欢这种吵闹的环境,比起这样喧闹的晚上,他更喜欢待在书房同余生讨论些有关侦探的东西。 陆渊在五颜六色的灯光和烟雾中,寻找余生的身影,最近有些转凉,余生今天出门前穿着黑底红色字的卫衣和深蓝色牛仔裤。 这一身搭配看着简单,但是胜在余生的那张朝气蓬勃,长得还好看的脸。 陆渊找了一圈,没找到余生,倒是在舞池了找到了蹦迪的老大老二,以及在吧檯那里跟女人调情的老三。 「咳咳。」陆渊拍了拍老三的肩膀,问他:「你看见余生了吗?」 在泡妞途中被人打扰,老三简直想指着那人的鼻子问他,是不是看自己不爽。但是,当他回头看见陆渊时,所有问候女性家人的话都被他咽下去了。 老三四处看了看,说:「他不是说去厕所了吗,还没回来啊!他不会是跟着那个好看的女人开房去了吧?」 陆渊拍拍老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的。」 说完,陆渊就抛下他们,往厕所那边走。 老三回过头,看着自己身边的女伴,尬笑着说:「来,我们继续聊天。刚刚说到哪了?」 女伴眼睛闪闪发光地盯着陆渊的背影,问:「刚刚那个人是你朋友?」 老三苦笑,果然啊,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占便宜啊! 陆渊朝着厕所走去,连厕所这边的走廊都打着颜色奇怪的光,陆渊一边走一边皱眉。 这条走廊上还有醉醺醺的人,脚步不稳地凑上陆渊的面前,问他:「帅哥,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啊!」 你们最好祈祷你们没有把我的小助手给带歪,不然我一定让你们哭着道歉! 陆渊心里不知道骂了余生寝室那三个人多少遍。 在快到走廊尽头的时候,陆渊看见了两个交叠在一起的身体,那个被按在墙上的人明显是余生,还有个不知道是谁的男人压着他,脑袋凑到余生的耳朵边上不知道说些什么,余生也没有怎么反抗,反而安安静静地听着。 陆渊一时怒上心头,快步走到他俩面前,把那个不认识的男人从余生身上撕下来,陆渊推开那个男人,把余生护在身后。
第55页 男人稍稍歪头,看着被陆渊挡在后面的余生,说:「你不是说你没有男朋友吗?这个又是谁呢?」 余生从陆渊身后伸出头来,有点羞涩地说:「他……他不是我男朋友。」 听到这话,那个男人像是舒了一口气一样笑了,与男人相反,陆渊的心往下沉了一点。 「那我现在追求你可以吗?」男人看着余生的漂亮的眼睛问他。 第33章 谁是兇手·四 「不可以!」余生果断拒绝。 男人并不恼,温和地问他:「可以给我个理由吗?」 「我,我……」余生皱着眉头,着急地想说些什么,但他什么都没说出来。 男人颇有耐心地等着余生支支吾吾地说出些什么不可一击的理由。 陆渊不耐烦地说:「拒绝就是拒绝,哪需要什么理由。」 说着他抓着余生的手,拉着他就往外走,余生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还是那样笑着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 陆渊在转角的时候,回过头,那个男人朝他笑,眼里参杂着不少的戏嚯,似是在嘲讽陆渊,笑他永远也不能掌握这一切。 余生被陆渊丢进副驾驶,他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有些局促不安,用手指扣着牛仔裤的边。 陆渊坐进了驾驶座,踩着油门就往外冲去。 「安全带。」余生小声地提醒。 陆渊没有听清,问他:「你说什么?大声点!」 「我说你安全带没系。」余生一边给自己系安全带,一边提醒陆渊。 陆渊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去抓安全带。 系完安全带,车里又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陆渊终于冷静了些,松了松踩着油门的脚,出声:「说吧,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儿。」 陆渊握着安全带,好像这样会给他一点安全感,今天突然被同性告白实在是有些吓到他了。 「嗯…….就是,今天我从厕所出来的时候,遇到了那个男人。他拉着我,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说没有,他也不让我走,就说,说……」 「他说什么?」陆渊的声音隐隐地压抑着怒气。 「说正好我可以和他试一试。」余生小声地说。 陆渊瞥他一眼,说:「你敢答应就完了。」 余生的声音提高了两个度,但还是挺小声地回答:「我没答应。」 车里的安静维持了一段时间,陆渊又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他:「你给他电话了没?你跟他说名字了没?」 「名字说了,电话没给。」余生盯着自己的鞋子,说。 陆渊听完之后,还算满意地嘱咐他:「下次再遇见他,立马就跑,你听到没有?」 余生回答:「哦。」 陆渊听到这敷衍的话,又问了一遍:「你听到了没?」 余生看着自己的脚,闷闷地说:「听到了。」 听着余生的语气,陆渊终于觉得自己有些太过苛责他了,解释说:「我没想这么凶你的,就是有点担心你。社会太复杂了,就你还不得被他们连骨头都啃干净啦!尤其是你长得还好看……」 余生转过头看着喋喋不休的陆渊,这样的关心,有点霸道和不可理喻,但是也让人厌烦不起来,若是能有人一直对他这么好就好了。还是,别了吧,余生怕自己都最后捨不得。 陆渊想,自己才二十岁出头,自从带着这个小助手,就跟带了个儿子一样,这么不省心。他看 见余生正盯着自己的侧脸,觉得这人还好意思用这种懵懂无知的眼神看着自己,他自个儿都快被啃干净了,真是气死陆渊了! 想是这样想,但是到了家里,陆渊还是叮嘱余生赶紧洗个澡,早点睡觉。 余生心里有事儿,没有胃口;陆渊气得吃不下东西。 自己护在翅膀底下的小鸡崽儿被人给扒拉出来了,还差点,拔了毛连着骨头一起啃了,你说陆渊气不气。 第二天一早,两人照常上学,好像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寝室老三还凑过来问他:「你昨晚说上个厕所人就没了,倒底是干什么去了啊?是不是跟哪个好看的小姑娘共度良宵去了啊?」 余生心说:屁吧!还好看的小姑娘,还共度良宵,昨晚他被一男的压着告白,还被陆渊捉「奸」在场。 几人打打闹闹,在加上兼职,余生这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没多久,一天上午,余生和陆渊去上课的时候,在校园里看到了警车。 陆渊还兴致勃勃地同余生开玩笑说:「唉,我们学校这一天天的,老压迫我们这些学生,终于坏事做多,碰上鬼了。」 这个冷笑话实在是太不好笑了,余生对着他扯了扯嘴角,做了一个笑着的表情。 就你还被老师压迫,你不压迫那些老师就很好了! 说是这样说,陆渊还是对着两辆警车很在意,他特意打到校长那里去了解情况。 等余生下班回到家时,陆渊已经把事情弄得清清楚楚,穿得整整齐齐地等着余生了。 余生回来第一件事,在冰箱里找吃的,他拿着一个苹果啃着,看着陆渊准备就绪的样子,说:「你这是要出门。」 「嗯,有点事情要去确认一下。」余生拿着钥匙端坐在餐桌那里。 余生坐在陆渊对面,又啃了一口手里的苹果,说:「行吧,我给你留门。」
第56页 陆渊起身给他拿了一盒牛奶,说:「你也要一起去。」 余生瘪嘴,说:「我不想去。」 陆渊坐回自己的位子,说:「今天,学校里的警车,我去问了一下子。大四有个叫做方童杰的男人,在你上次的那个酒吧厕所里吸毒过量死了。」 余生惊讶地张着嘴,忘了嚼嘴里的苹果,说:「怎么又死了一个?」 陆渊给他拆着吸管袋子,说:「是啊,怎么又死了一个。学校一连死了两个人,我去查了,他们不同班,也没什么太大的关联,但是怎么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那就去看看啊!」余生说。 「行,你把东西吃完,我们就出发。」 两人在十点多的时候,到达了酒吧,这会儿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酒吧里的人各自玩着,根本不被昨夜的死人而影响到。 陆渊和余生两人直奔厕所,想看一下犯罪现场。 经过警察的搜查和酒吧顾客的摧残,这会儿已经看不太出什么痕迹了,但是环境对于解开谜题依旧十分的重要。 两个人简单的看了一下子,酒吧的厕所是隔间式的,死过人的那间被封了起来,陆渊和余生一时也打不开。但是两个人在好几个垃圾桶里都发现了针管和奶嘴什么的,一看就是有人在这里吸毒。 余生问:「警察过来,看到这些东西也不封了酒吧?」 「呵!」陆渊冷笑一声:「他们报警前肯定是收拾过的,这里的人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两个人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发现,遂转战吧檯。 陆渊点单很豪气,但又不太过分,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一边跟调酒师搭话。 陆渊左右看了看,随口说到:「你们这儿生意挺好的啊。」 「还凑合吧。」调酒师搭话。 陆渊突然把身上向调酒师那边挪了挪,像个一般的八卦客人一样,小声地问调酒师:「哎,我听说,你这儿昨儿才死了个人,今儿就一点事情没有啊?」 调酒师也乐意同客人聊一聊天,毕竟八卦这种东西人人都爱。 「怎么没事啊,来了好一波警察,挨个问,问你当时在干嘛,有没有看都死者和什么人接触过。哎呀,还是我第一次被警察这么问,那给我吓得呀,回家愣是没睡着。」 「哦豁!这么吓人。」陆渊十分配合调酒师。 「可不是吗!我们老闆那脸铁青铁青的,说是估计有仇家故意栽赃他,拿着监视器的录像看了一遍又一遍,也没找到什么疑点,这才相信是那个倒霉鬼自己熘冰把自己玩死了。」 「哇,你们这还有人熘冰啊!」陆渊的演技看得余生一愣一愣。 调酒师习以为常地说:「这有什么啊!哪个酒吧没这玩意儿啊!」 「你们这熘的冰都是哪来的啊?」陆渊再次下套。 调酒师一边擦着酒杯,一边说:「熟客都各有各的门道呗!」 「哟,那死的倒霉鬼还是个熟客啊!」陆渊抿了一口酒,又兴致勃勃地去打听八卦去了。 调酒师也见惯这种八卦的客人了,不以为意地说:「不然呢!淹死的不都是会水的吗!」 说着话他又撇撇嘴,不屑地说:「要我说这人啊,也是活该,不就仗着家里有俩臭钱吗,到处看不起人,眼睛长在了头顶上,玩嗨了见到那个漂亮姑娘都要上去摸一把,要是坐檯的也就算了,这正经人家的姑娘给摸了,不得闹啊,都闹到警察局好几次了。结果呢,还不是仗着自己家有钱有关系,次次吃亏的都是人家姑娘。」 说完这一大段,他又总结了一下:「要我说啊,他也是死的活该。」 陆渊想了想,有问:「那他有仇人吗?」 「仇人?」调酒师从鼻子里笑了一声:「那还不多得是。」 差不多听完想知道的事情,陆渊也打算告辞。 谁知,那调酒师一改刚才那愤世嫉俗的样子,还有点娇羞地问:「那个,我能跟你认识一下子吗?」 陆渊勉强地笑了一下子,说:「下次吧。」 调酒师知道这是变相拒绝他呢,也就没再纠缠。 余生目睹了陆渊这一顿操作,笑得控制不住自己,最后被陆渊按着脖子威胁。 「敢说出去你就完了!」 余生边笑边保证:「不敢不敢。」 第34章 谁是兇手·五 今天的酒吧一夜,收穫也算颇丰,虽没有证明方童杰是被人所杀,但也挖出了不少料来。 两人暂且回了家,陆渊回到书房,在他那个白板上留下了有用的信息。 「死者江涛和方童杰,均为大四学生。江涛,鸿兴房地产老总独子,死于9月29日星期六凌晨五点二十四分坠楼。方童杰,方氏建材有限公司董事长大儿子,死于10月8日星期一晚,约为11点到凌晨2点之间吸毒过量致死,好酒好色,吸毒,有仇家。」 一晚的查询,在加上之前的资料,也就收穫了这点东西,余生不禁有些颓废,倒是陆渊面色如常,这是他一早就料到的,实地的考察能收穫的东西并不多,但在的问题是,他们有没有漏掉什么东西,陆渊总觉的自己在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忽略了。 陆渊面对着白板站立着,用手扶着自己的下巴,面色凝重在思考些什么,那边的余生坐在一对乱放的书籍资料当中昏昏欲睡。
第57页 方童杰的死没有找到任何嫌疑人,连酒吧老闆翻查监控录像也一无所获,厕所里没有监控器,离厕所最近的是外面走廊的那个,监控器所拍到的跟方童杰可能有接触的几人都已经仔细调查过了,没有嫌疑。 方童杰难道真的是自己吸毒过量致死,还是兇手用了什么手段使自己摆脱了嫌疑?那几个人真的毫无嫌疑?还是兇手根本就没有进入酒吧的厕所? 一连串的问题让陆渊的脑子一片混乱,他站在原地,对着白板上两名死者的照片,满面凝重。 他想把自己的想法同余生说说,两人好一同讨论。 陆渊一回头,瞧见余生盘腿坐在地板上,右手垫着摞在一起的书上,撑着头睡着了。 也是,余生今天一早就爬起来上课,下午又有兼职,大晚上还被陆渊拉着跑了一趟酒吧,早就又累又困了,这会儿,他坐在地上睡着也是正常。 陆渊嘆了口气,抬手看表,已经是凌晨2点了,今夜毫无头绪,还是早些去睡吧。 陆渊打算走过去叫醒余生,两人各自回房间睡。 没想到,陆渊真是夜路走多了,还真遇上了鬼。他心中想事,有些心不在焉地朝着余生走去,被自己堆得到处都是的书绊了一脚,直接扑在了余生身上。 余生在那儿自己睡得好好的,被陆渊一扑顿时就往后一仰,后脑勺磕在地上,一连着两三堆书都被两人带倒,其中还有一两本砸在了余生的肩膀和手臂上。 余生从自己的梦里面醒来,疼地嘶哑咧嘴,他抬头看趴在自己身上的陆渊,问他:「大哥,你这是闹哪门子的么蛾子啊?」 陆渊心虚,赶忙爬起来,把余生也从地上搀起来,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见被书绊了一脚。」 看着这满屋子乱放的书,余生再次提点到:「你还是有空把它们给理一理吧,下回可就没我给你当肉垫了。」 余生一边揉着自己的肩膀,一边脑后突突的疼,陆渊瞧他那样,吓得差点给余生大半夜地拉医院里去拍片子。 余生说连忙拒绝:「算了吧你,过两天就没事了。」 陆渊不放心,坚持要看余生的肩膀,余生拗不过他,把上衣脱了下来。 余生的肩膀并没有什么大事,尖锐的书角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了两个青紫的印子,不知怎么的,配上余生白皙的皮肤和略显单薄的身板,竟然陆渊看出了些旖旎的味道来。 这肩膀没什么大事儿,真正疼的是后脑勺,但是陆渊不知道,他瞧见余生捂着自己的肩膀,自以为伤的只有肩膀。 这场无妄之灾一下子疼走了余生的瞌睡虫,他也没有把上衣穿着,就那么握在手里,出了书房,往浴室走去,陆渊盯着余生裸露的后背移不开眼睛,他的蝴蝶骨非常美。 余生洗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后脑勺磕了个大包,一碰就疼。余生草草地洗完头髮,随意地用毛巾擦了两把,出了浴室。 他看见陆渊还坐在书房地上,把架在自己脖颈上的毛巾噼头盖脸地往陆渊脸上丢。 毛巾上还散发着洗髮露的香味,直往陆渊鼻子里钻,陆渊把余生的毛巾从脸上拿下来,眼神有些闪躲地看了余生两眼。 余生从他手里夺过自己的毛巾,问他:「大半夜的,还坐这干嘛呢!还不赶紧洗个澡去睡觉,我记得你明天上午还有课啊!」 陆渊支支吾吾地回答:「嗯。」然后就绕开余生走出了书房。 余生只当他为方童杰的死暗自伤神,也没有多问。 当天夜里,陆渊睡得不好,梦里尽是自己绊了一跤摔在余生身上,还有余生白皙的后背,形状优美的蝴蝶骨。 早上他被闹钟闹醒,按了闹钟就想继续睡。但是他缺席的事儿准会被搞到他爸那里去,这个学校没有那个老师不认识自己,他爸虽然溺爱他,但是逃课这事儿在他爸那里就是原则性问题,敢逃一堂课,下个月的零花钱都没了。 所以啊,陆渊贵为校董大公子,从大一开学来,还真没逃过一节课,也没挂过科。 今天早上没有早餐,他只在餐桌上发现余生昨夜留下的纸条,说是: 我要睡觉,早餐自己解决。 若换作平常,陆渊非得给余生从床上弄起来,给自己做早餐。但,经过昨夜之后,陆渊心里虚,不敢在余生面前多晃悠,乖顺地拿好钱包,去了食堂。 余生一觉睡醒,还未到中午,他从床上下来,摸了摸后脑勺,包还在,也还疼,不过比起昨晚,还是消下去了点的。 翻了翻冰箱,就剩了些牛奶,没有菜了。余生给陆渊发了个简讯,要他中午回家前,去一趟超市,买菜。 陆渊哪会这个啊!他也不好意思跟余生开口,拽着他们班学委就去了。 学委是个女生,得了三盒巧克力的好处之后,兴致勃勃地去了,给他买菜时也十分认真。 这个超市离学校很近,再加上陆渊又是个学校里的名人,一时之间「陆渊和学委谈恋爱」「陆渊和学委同居了」等等谣言满天飞。 陆渊的背景重,人又高冷,一般自然不敢有人去问他。 那名学委也是个奇葩,但凡有人来问,她一律红着脸,娇羞地说:「哎呀,你不要这个样子说,人家跟陆渊不是那种关系啦!」 好吧,这解释了比没解释还要令人误会,要是当真跟她追究起来,她也确实是解释过了,打得一手好算盘。
第58页 这样下去,这个谣言更是传得神乎其神。 余生作为陆渊名义上的好友,自然也躲不过他们的轰炸。 于是课间的时候,寝室里最八卦的老三,贱兮兮地凑到余生那里问:「哎,我听说有人看见陆渊和他们班的学委一起买菜,还说他们同居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跟陆渊一起住吗,快给我说说。」 余生心说:难怪陆渊那天买的菜超出了他的水平,原来,是有小姑娘帮着买的啊! 余生眨眨眼,说:「菜是我让陆渊买的,但是他和他们班学委有没有关系我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在余生身边听八卦的人都倒吸一口气:嘶~余生竟然敢让陆渊买菜!厉害啊! 老三又说:「你能不知道这个?」 余生非常无辜:「他没跟我说过这个,我真不知道。」 老三怂恿余生:「那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看。」 余生拒绝:「不要。」 老三再三怂恿不成,一把抢过余生的手机。 余生也去抢。 老三一声令下:「兄弟们,按住余生!」 一时之间,不管男女,都冲上来按住余生,余生也是无奈,都怪八卦的凝聚力太强了。 手机是指纹锁,老三大喊:「快把余生的手掰开,这是指纹锁!」 于是又有一群人掰开他的手,让老三一个一个按指纹。 「啪」的一声,指纹锁开了。 老三激动地大喊:「嗷嗷嗷~」 围观的群众也很开心地大喊:「嗷嗷嗷~」 老三用颤抖的手指打开余生的通讯录,还一个一个把联繫人的名字念出来:「阿姐,呦呵,你还有个姐姐呢!程老师……」 老三还没念两个就被围观群众里的老二给打断了:「老三,你是不是傻!赶紧给陆渊拨过去啊!等会儿要上课了!」 「哦哦哦。」老三一边回应老二,一边找陆渊的名字:「陆渊,陆渊……找到了!」 老三手疾眼快地拨号,还不忘设成免提,原本闹哄哄的教室一下子自发的就安静了下来。 「嘟嘟嘟……餵?」 教室里的人都在无声地吶喊:「通了啊!通了!」 余生没有说话,电话那头的陆渊又喊了余生两声。 「喂喂?余生?」 众人见状,纷纷伸出小手推了余生一下,示意他赶紧问。 余生无奈又尴尬地说:「嗯,是我。」 陆渊:「有事吗?」 余生:「有一点。」 在群众期待的眼神里,余生问:「听说你谈恋爱了?」 第35章 谁是兇手·六 陆渊:「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听了陆渊这话,围观群众都心照不宣地互相对视,眼神里看好戏的玩味愈发的重了。 余生回答:「哦,就是有人看见你跟你们班学委一起买菜,所以过来问我。」 陆渊微蹙眉头,说:「学委?」 陆渊在好几个班级中寻找自己的班级的学委,那个女人就坐在他前四排的地方,也回过头来看陆渊,她瞧见陆渊正一边打电话一边看自己,有些羞涩地朝着陆渊抿嘴笑了笑。 学委笑完又把头转了回去,坐在她旁边的女生拿肩膀撞了撞学委,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都齐齐转过头来看陆渊,旋即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虽然听不见她们说了些什么,不过看那样子,陆渊也知道她们说的是自己。 陆渊有些不悦地同电话那头的余生说:「你想多了,没那会儿回事。菜是你让我买的。」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身微弱的:「哦。」 陆渊听了这话,顿了一下,有些小心地问他:「你很介意?」 余生的声音通过电波,有些不太真切:「啊?我不介意啊。」 陆渊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就听见老三在电话那头大喊:「他介意的要死!」 这话未完,又传来一阵附和声。 余生有些不悦地提高声调,喊了一句:「老三!」 「啪」电话挂断了。 这一系列就像被猜中心事的人恼羞成怒。 陆渊挂了电话,垂下眼睛想了想,不管这事儿余生介不介意,这么放任着总归不是办法,再说了,学委那样儿,明显是怕事情还不够大。 陆渊站了起来,朝着学委走去,周围的人都怀着一股看八卦的心态,注视着陆渊。 学委也发现了,她就坐在原地,抬头看着陆渊,脸上有些害羞地红晕,看着确实可人。 陆渊笑着开口说:「谢谢你上次帮我买菜,不过让别人误会我们谈恋爱了,我已经澄清了,打扰到你谈恋爱了,真是不好意思。」 学委的脸更红了,大半是被陆渊当众打了脸羞红的。 学委有点难为情,但还是抬着头看着陆渊,她眼里泛着水光,用雪白的贝齿咬着自己的嘴唇,说:「其实,不打扰的。」 这变相就是告白啊! 但这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丝毫没有打动陆渊。 他冷下脸来,说:「但是你打扰到我了!」 学委的脸一下子就僵住了,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陆渊接着说:「你帮助了我,我很感谢。但是,在我为买菜的事情发愁的时候,突然跳出来说愿意帮助我,还在事后到处散播谣言,学委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第59页 学委小声地啜泣:「我没有。」 陆渊冷笑了一声:「你准备吊死在我这颗树上,还没问我愿不愿意让你吊呢!我可还是有喜欢的人。」 坐在学委旁边的那个女生站了起来,朝着陆渊大喊:「你别血口喷人!你有证据吗?」 「证据?」陆渊笑了:「我还真有。那个超市虽然离学校很近,但是由于那天中午下暴雨,根本就没人去,我还真没在那里遇上除了我和她之外的第三个人。这事儿到底是谁传出去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那个女生虽有些底气不足,但还是质问陆渊:「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陆渊满不在意地说:「那你去查监控好了。」 这件事,没有一会儿就传遍全校,事件反转令人侧目。 与学委想攀上校董大公子不成一起流传出去的,还有那句陆渊承认自己有喜欢的人。一时之间,又有人纷纷猜测这能被陆渊暗恋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 这些稍后不提,那厢陆渊大公子下午的课结束后,被校董传召: 你妈想你了,让你回家吃饭去。 陆渊背着包,给余生去了一个简讯,就在综合楼附近的停车场上了校董秘书的车。 陆家虽是校董,但其产业并不局限于这个学校,还涉及到一些药品公司。 陆渊他爹对于学校的关注度,主要在为自己的药品公司招纳人才和看着儿子读书两部分,学校其他的事情,他很少管。 陆渊一边吃饭的时候,一边把这两起死亡案件说给他爸听,说到江涛和方童杰的时候,他爸爸捧着碗,好像想起了点什么。 陆渊他爸想了一会儿也没抓住能把整件事牵扯出来的线头。 倒是陆妈妈,一边给自己夹菜一边说:「那不就是几年前,那个强/奸案的两个人吗。」 「强/奸案?」陆渊有些急迫地询问:「妈,这到底是这么回事?」 陆妈妈停下手里的筷子,放下碗说:「就是几年前,你们学校有个姑娘被几个男人轮/奸,报警之后,说是证据不充分,就放人了。那个姑娘没多久也就自杀了,真是作孽哦!」 陆渊问:「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怎么不跟我说啊!」 陆渊他爸倒是护着他老婆:「那会儿你念高二,正期中考试呢,我们还不是怕影响你!」 陆渊对于这个影响不置可否,他着急地是还有哪些人。 他着急地问:「爸,妈,那几个男人都叫什么啊?」 「你这么问我们都是什么意思啊!把我们当犯人啊!先吃饭,有什么事儿都吃完饭再说。」陆渊他爸非常受不了这种吃饭的氛围,好好的一顿饭,硬要说什么强/奸案,这不膈应人吗! 「爸!」陆渊强烈反抗。 「吃完饭再说。」陆爸爸残酷镇压。 陆渊飞快地扒完了碗里的饭,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爸妈,希望他们能吃快点。陆妈妈知道自己儿子着急,倒是快快得吃完了饭,陆爸爸还是慢悠悠地嚼嘴里的米饭。 这个样子看得陆妈妈也烦了,勒令:「老陆,你给我吃快点!」 好吧,反抗不了自己家金字塔尖端人物的陆爸爸,两口吃完了剩下的饭。 家里保姆来收拾盘子的时候,陆渊问:「现在能说了吧,到底都有谁啊!」 陆妈妈解释道:「就之前那两个,还有唐氏连锁酒店老总家的唐骏和美乐食品老总家的刘通。就这四个人。」 陆渊亲了妈妈脸颊一口,说着:「谢谢妈。」一边拎起手边的外套就往外跑。 陆妈妈笑呵呵地看着他急匆匆地样子,陆爸爸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陆妈妈看着陆爸爸,说:「你个老兔子。」说完就上楼了。显然,看不惯自己儿子受一丁点的委屈。 陆爸爸摸摸自己的脑袋,一边心说:慈母多败儿。一边跟着陆妈妈往楼上走,嘴也不闲着,一直喊着:「媳妇儿~媳妇儿~」 今晚余生下班比较早,这会儿才6点多,他正跟着老闆娘关店门,手里提着三杯奶茶,这是他今晚最后的任务,送外卖。 一想到送完外卖就可以提早回家,余生非常的开心了,更令他开心的是,老闆来接老闆娘的时候,愿意顺带送他一程去那个外卖地址小区外的十字路口。 那里不能停车,老闆把余生放在小区门口,就开车离开了。走前,他们还互相告别。 问了门卫之后,余生拎着奶茶往小区的深处走。 十月里,7点钟,天已经黑了下来,城市的恶意也开始滋生。 在一个小巷子里,有一群小混混拿着手里的钢管勐抽那个抱着头躺在地上的人。 一个染着黄色头髮的小混混似乎是里面的领头人,他一边打,一边骂: 「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撬我们龙哥的墙脚。那娘们一看就骚得很,尽跟着你们这些小白脸混。」 被打得男人抱着头,哀嚎着:「救命,救命~」 黄毛听见他这话,手上动作不停,打得更凶,嘴里骂着:「还敢喊!」 他一边抽打,一边问:「你还敢不敢了?敢不敢?」 被打得男人,尽力把自己缩成一团,求饶:「不敢!不敢!不敢了!」 黄毛看着人教训地差不多了,用力在地上吐了一口痰,招唿着剩下的人走了。
第60页 被打的男人在地上躺了会儿,才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往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嘟囔: 「敢打我,我要你命。给我等着!看我明天怎么……」 一个黑影,悄悄地跟在那个男人身后,他用带着手套的手,捡起了小混混们丢在原地的钢管,朝着那个男人的后脑勺狠狠地打下去。 余生送完外卖后,站在小区门口问门卫,发现这里离丽乐华庭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他开心得与门卫告别,朝着门卫指着的方向离开。 余生按照门卫的说法,穿过一个老巷子就能到达丽乐华庭的附近,只要再走一段路就能看到丽乐华庭的正门。 问题是,余生在小巷子里迷路了,天已经彻底地暗下去了,他在巷子里兜兜转转,怎么都出不去,好像有什么不可抗拒的力量把他强行留在了巷子里。 这里只有几盏光线微弱的灯,周围围绕着一些小小的飞虫,十月中旬,看来还是不够冷。 只有路灯下有着一小片光明,其他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如同张着巨口,潜伏在夜里的勐兽。 余生有些着急的打开手机里的软体,企图依靠人工智慧走出这个黑暗的城市角落,但是他越是着急就越找不对方向。 第36章 谁是兇手·七 在余生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陆渊打了电话过来。 「喂,余生,我有点事情要和你说,重大发现。你现在在哪里?」 余生的声音焦急而恐惧:「我出来送外卖,迷路了,出不去了,怎么办啊?」 陆渊的心神都被余生所占据,听到他害怕又着急的声音,把原先的事情都暂时往后压了。 「你先别着急,把你现在的定位发给我,我过来找你,你站在原地别动,等我过去。」 余生连忙说道:「好好好,你快点啊!」 挂了电话,陆渊的手机上立刻收到了一个地址定位,在离丽乐华庭不远的居民区,那里有好几条长得差不多的巷子,余生会迷路也不奇怪。 陆渊放下手机,开着他父亲的车,向着余生所在的地方驶去。 余生站在一盏路灯下,警惕地看着四周,他迫切的希望下一秒陆渊就能从可怖的黑暗中走出来,带他回家。 「……」 余生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响动,在这个无人的小巷里显得有些吓人,余生的后脖颈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害怕而起幻觉。 「……」 这个奇怪的响动又响起了,这一次不是幻觉。 余生竖起耳朵仔细地分辨,这到底是什么声音。 「救~命~」这声音微弱极了,像是刚出生就被遗弃的奶猫,发出细微的,没有气力的唿声。 余生开始害怕,这是不是坏人在无人小巷里的诡计,还是真的有人在黑暗里绝望的唿救。 他在踌躇,迈出一小步,又顿住,盯着声音的方向慌张又不安。 余生看不见黑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似乎这样就能看到黑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他紧紧地咬着自己的牙齿,背后被冷汗浸湿,唿吸的速度很急。 终于,他还是下定了决心,朝着前方跑去,他在四处看着,不放过一丝错漏。 在一个拐角里,他看见一个男人,面朝下,趴在地上。他向四周张望,没有其他的人在。 余生朝着那个男人走去,蹲在他面前,他颤抖地伸出手指去感受男人的唿吸,他还没把手指伸到男人的鼻子下,就感到了一丝热气,余生勐的缩回手。他好像又不太能肯定自己刚才是不是真的感受到男人的唿吸了,他又一次谨慎地伸出手,这一次他确定了,这个男人还活着,有着微弱的唿吸。 余生掏出手机,用颤抖的手拨打「120」,在电话接通后,他无助的喊着:「救命!救命!」 他很慌张,连地址一时都说不清。 挂了电话后,余生还是维持着原先的姿势蹲在原地,他感觉不到腿的酸疼和麻木。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盯着他的脸,一言不发。 救护车来得很快,那时余生还是维持着原先蹲着的姿势,救护人员抬着担架,匆匆跑过来,一个随行的护士推开了碍事的余生,给男人检查。 余生被一推,顺势坐在地上,在救护车的一片红白光中,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急救的医生朝着其他人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那个男人死了? 陆渊开车过来的时候,巷子口堵着一辆救护车。 一时,余生躺在血泊里的样子涌上陆渊的脑海,他来不及停好车,熄火拉上手剎,陆渊打开车门沖了出去。 陆渊一边跑,一边看四周,他看见了两个人抬着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陆渊的身体忍不住晃了一下,有些腿软地走上前去。 他有些紧张不安地说:「能让我看看吗?他可能是我的朋友。」 得到允许的陆渊,用稍稍颤抖的手从头部揭开白布的一角,露出了一张苍白变型的脸。 不是余生! 得到答案的陆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道完谢,又开始跑起来,寻找等着他的余生。 陆渊最后是在一个拐角发现余生的,他就那么坐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救护车带来的光,打在余生的侧脸上,一半明一般暗,像是在光明和暗黑中挣扎的天使,不知他最后会选择回到神界还是堕入魔界。
第61页 陆渊走过去,蹲在余生的身边,他看见余生在轻微的颤抖,脸苍白得过分。 他望着余生的眼睛说:「发生什么了?」 余生的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小声地说:「他死了。」 陆渊握着余生的手,手很凉。 陆渊语气温柔耐心地问他:「谁死了?」 余生无助的摇头,不再说话。 一阵脚步声靠近,陆渊抬头看见好几个警察走过来。 为首的警察,微微弯腰,说:「有些事情还要请两位去警局细说。」 陆渊点点头,半搂半扶地环着余生跟着警察上了警车。 警局里,余生和陆渊被分开在两个房间。 余生面色苍白的坐在位子上,好心的警察姑娘用一次性纸杯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余生用冰凉的手去握纸杯,他手上的冰冷退去,热水的温度烫伤了余生的手心,他下意识的松手,水杯砸在地上,热水流了一大片。 他慌张地抬头,看着面前的警察,有些怯懦地说:「对不起。」 面对余生的慌张,警察们表示了理解,他们见过太多更激烈更歇斯底里的人,余生失手打了纸杯就显得平常得多。 警察先是安抚了余生一会儿,在开始询问事情的经过,警察冷静的目光盯着他,好像他只要说错一个字,就会被戴上手铐,投入监狱。 记录的警察,没有怎么出声,埋头记录,偶尔抬起头看看说话的余生。 余生安静地坐在那里,整理了思路,开始一点一点地说起今晚的故事。 「今天晚上,大概是6点半或者四十多吧,我记不太清了,我去送外卖,送完外卖,门卫跟我说穿过那条小巷子可以到丽乐华庭,我就去了,后来迷路了……」 旁边的房间里,陆渊也被询问着今晚的事情,他皱着眉头,说 「我晚饭后给余生打电话,他说他迷路了,我让他在原地等我,我到的时候,就看到救护车来了,余生坐在地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陆渊皱着眉头问。 警察把大概的事情,说给陆渊听了。 陆渊越听越是心惊,余生本来大半夜迷路就已经吓得够呛,还目睹了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死亡。这种面对生命逝去的无可奈何,让人无法忘记,陆渊回忆起自己掀开白布时看到的景象,那个死者的整个头颅都有些变形了,十分骇人,而余生一个人面对着他,在昏暗的小巷子里。 陆渊的心里升起一股疼惜,他迫不及待地想把余生搂入怀中,紧紧地抱着他,安慰他。 「李队,死者的身份出来了!」一个警察打开门,朝着房间里的一个警察说。 李队从凳子上起来,走到门边,接过来人的文件,他仔细地看着,口中喃喃自语:「刘通?」 刘通! 陆渊勐的抬头看着李队,紧紧地盯着李队手里的文件。 果然,三年前香消玉殒的女孩,有人来为她復仇了。 录完笔录的余生离开了房间,陆渊此时正坐在警局的大厅里等着余生。 陆渊一看见余生走出房间,就走上前去,低声问他:「没事吧?」 余生摇摇头,神情之中有着明显地疲惫和难过。 陆渊向一干警察道谢,然后扶着余生走出警局。 此时已经是夜里11点多了,陆渊的车留在了小巷子口,警局门口显得十分冷清,他一时也没等到出租。 李队看到两个人站在警局门口等车,招唿着新来的女警,说:「今晚看着又要通宵了,你去给大家买点夜宵吧,随便送送目击证人,大半夜的,不好打车。」 女警领了命,拿着李队私车的钥匙,高高兴兴地去找余生两人了。 这个女警才刚刚来到这里,还没有经歷过很多的生死,她的心里仍觉得世界很美好,眼睛里全是光,叽叽喳喳地同陆渊余生说话。 不管是陆渊还是余生都没有心情同这个欢乐的女警察多说,他们只想着快点回家,被冷落了的女警察也不寂寞,一个人就可以一路说过去,把余生和陆渊放在小区门口的时候,女警察还笑着同他们道别,天真地说着晚安。 今晚,怎么可能有人睡得着呢! 余生回到丽乐华庭就进了自己的房间,陆渊叫了外买,去洗了澡,余生还是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门铃响了,陆渊开门拿过外卖,这是两份份温暖细腻的粥。 陆渊拿到厨房,把粥倒进碗里,他用瓷勺在粥里搅了搅,一阵白白的热气缓缓上升,有些温暖,粥被勺子搅动,底下的米翻到了上面,露出晶莹的光泽,粘稠的海鲜粥散发着鲜美的味道。 陆渊满意地放下手里的勺子,端着碗,去敲余生的房门。 「余生,余生……」 没有人回答。 陆渊又询问了一句:「我自己开门了哦!」 也没有任何人回答。 陆渊深吸一口气,打开了余生的房门。 第37章 谁是兇手·八 余生侧身躺在被子里,背对着进房门的陆渊。 陆渊把手里的碗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去推躺着的余生,余生没什么反应。 陆渊凑在他耳朵旁边说:「你再不起来吃点东西,我就把你抱起来,亲自餵你,说到做到。」 余生转过身来,用漠然的眼神看着陆渊,陆渊突然伸手掐上他的腰,余生一惊,直接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第62页 陆渊把海鲜粥塞进余生的手里,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吃着。余生慢吞吞地吃完了大半碗,就表示真的吃不下了,陆渊也没有为难他,拿着碗出去了。 陆渊把自己的那份粥快速地吃完了,把碗筷搁在厨房的水池里,就去了浴室。 片刻后,他又再次进入了余生的房间,余生还维持着原先的喝粥的姿势靠坐在床上,陆渊二话不说把余生扛在肩上,就往浴室走过去。 余生被陆渊吓了一大跳,他头朝下,脑子有点沖血,肚子被陆渊的肩膀硌着也不舒服。他用手拍着陆渊的背,说: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陆渊的确把它放下来了,不过是把余生放进了装满热水的浴缸里,余生还穿着白天出门的衣服,一下次全都湿透了。温热的水包裹着余生,让他十分舒服,但湿透的衣服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又闷又难受。 余生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陆渊。 陆渊也低头看着坐在浴缸里的余生,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余生是不是生气了。 余生面无表情,抬着头。 一时,陆渊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生气了没有,陆渊装模作样地冷淡地跟余生说话:「浴袍给你挂在那里了,洗完就去睡觉。」 说完,陆渊抬脚就走,动作流畅无阻碍,但是他出去之后没有没想什么不该想的我就不知道了。 余生看着陆渊出去,并且顺手带上房门,才开始脱自己湿掉的衣服。 他把湿衣服直接丢在了地上,赤身裸体地缩在水里,水有一点点的烫,但意外地有些舒服,余生把头靠在浴缸的边缘,仰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水汽瀰漫在整间浴室里,余生目之所及处也都烟雾环绕,他看不清有点远的景象,也看不太清自己的未来。 当余生穿着浴袍从浴室里出去时,陆渊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知道余生出来了也目不斜视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电视。 余生说:「谢谢。」 陆渊还是目光直视着电视:「有什么好谢的。」 面对时不时傲娇的陆渊,余生已经习惯了,他从善如流地说:「谢谢你今晚照顾我,给我叫外卖,给我放洗澡水,去找迷路的我,还陪我去警局。」 陆渊:「小事情。」 说是这么说,但是陆渊的脸还是红了。 余生想了想,又说:「我感觉好多了。」 这样的话,应该算是对于我今晚的肯定了吧!陆渊想着,脸上的红晕往脖子蔓延。 余生不动声色地看着陆渊害羞,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跟陆渊说,因为陆渊一定会生气。 余生道:「晚安。」 陆渊回他:「晚安。」 余生又回了自己的卧室,陆渊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电视。 「啪~」余生的房门被关上了,这会儿,陆渊才开始扭过头,神情专注地盯着余生的房门。 余生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上柔软舒适的睡衣,关了灯,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房间里不是完全的黑暗,余生还是能看到一点点衣柜模煳的影子,他枕着松软的枕头,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余生的东西不多,在白天的时候,看着有些空空荡荡,可到了晚上,在黑暗的笼罩下,这个房间显得有些窘迫。 余生躺了一会儿,听见敲门声,他大声地说了句:「进来。」 在余生的眼中,开门进来的只是一个模煳不清的黑影。 黑影本人抱着自己的枕头,别扭地说道:「我怕你一个人睡不着,勉强过来陪你睡一晚。」 事实上,陆渊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眼前总闪现着余生颓然地坐在地上的样子,以及那个脑袋被打击变形的刘通。他很害怕,怕有一天余生也变成了一具狰狞的尸体。这才半夜抱着枕头跑来了余生的房间里。 余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也没多说什么,就拍拍自己身边的床,说:「上来吧。」 陆渊一边往床走,一边嘟嘟囔囔:「快点睡吧,都快3点了,明天的课我给我们两都请了假,老师还是很通情达理的,给你放了好几天的假,说你什么时候好一点了再去。你明天也不要起来做早饭了,我们睡醒出去吃……」 陆渊在床上躺好了,也就不再说话,他感受着身边不远处传来的温度,那是余生的温度,还夹杂着沐浴液的淡淡香味。 明明自己卧室的床更大更软更舒服,但他这时却觉得余生房间里的床更适合自己睡觉。 余生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久久的维持着一个仰躺的睡姿,背嵴也有些麻了,余生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用背对着陆渊。 陆渊也没有睡着,他小声地喊了余生一句:「余生?」 「嗯?」余生回应他。 陆渊用自己的手指戳戳余生的背,轻声说:「你转过来。」 余生又在被子里翻了个身,面对着陆渊,问他:「有事?」 陆渊盯着余生的脸,在黑暗中,眼睛有些亮晶晶地,说:「反正你也睡不着,我们聊聊天吧。」 余生问他:「聊些什么?」 「呃~」陆渊一时也想不起来,要说些什么。 余生提议:「那就说说针对我们学校的那两件命案吧。」 余生这么一说,陆渊顿时想了起来,本来他今天晚上打电话给余生就是关于这个事情,要告诉他。
第63页 陆渊神神秘秘地说:「不是两起案子。」 他这么一说,余生有点奇怪地问他:「还有我们之前没有发现的第三个死者?」 陆渊郑重其事地说:「有。就是你遇到的那个死者,他叫刘通,大四学生。」 说完这话,陆渊突然意识到不该提起晚上的事,他立即停下了嘴里的话,小声地说:「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个的。」 余生对这件事没有表态。他问:「怎么死亡的又是我们学校大四的学生!」 陆渊见他对于刘通的事情没有太多反感,也就接着说了下去:「对,都是大四学生这是他们的一个共同点,还有两个共同点。一个是他们的背景都很强大,家里是d市赫赫有名的企业,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与三年前的一个强/奸案有关。」 「强/奸案?」余生喃喃自语。 陆渊正说到兴头上,见余生注意到了强/奸案的事情,更是激动地往下说:「对,三年前,有一个我们学校的女生报案说自己被四个男人轮/奸了,但是这四个人却毫髮无伤地从警局出来,案子不了了之,反而是那个女生,受不了就从综合楼顶楼跳了下来。」 余生接到:「这四个男人的其中三个是跳楼的江涛,吸毒过量而死的方童杰,在小巷里被袭击致死的刘通。」 陆渊肯定了余生的推测:「对,还有一个叫唐骏。」 陆渊接着说:「虽然警方那边暂时认为是小混混跟刘通发生冲突,教训他的时候一不小心把他打死了,而且现场的铁棍上也提取到了刘通的皮肤碎屑和施暴者的指纹,但我觉得事情没有怎么简单。」 「的确不简单。」余生附和道。 陆渊像是要炫耀一样,说着自己的作为:「我觉得肯定是有人在为当年被轮/奸的那个女孩儿报仇。所以啊,我已经让人去查了,让我查到唐骏的住址和日常活动轨迹,我可以顺藤摸瓜地等着兇手自投罗网。而且我也让他们去查那个女孩的身份背景和亲缘关系,双管齐下,一定能很快就抓住兇手。」 余生:「能快点抓住他就好,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命案了。」 陆渊也觉得:「是啊,命案就发生在自己身边,真的很吓人。」 余生笑了:「没想到堂堂侦探大人还害怕命案啊!」 陆渊小声地辩解:「我才不怕,我是怕你出事。」 陆渊太小声了,余生没有听清,他问陆渊:「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陆渊快速而又大声的说道,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余生安静了一会儿问他:「你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吗?」 陆渊回答:「不知道。」接着又问:「你干嘛那么在意一个女孩的名字?」 这句话,若不是余生有些出神,一定能听出里面浓浓的醋味。 余生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陆渊:「那么可怜的一个女孩子,到死了都没有一个人记住她的名字,也太惨了吧。」 反正余生说什么都对,陆渊附和:「对对对,等我查清楚她的事情,一定牢牢地记住她的名字,再逢年过节给她上一柱香。」 余生有些有气无力地调侃他:「你一个大男人,牢牢记住一个好几年前的死者名字干什么?垂涎她的美貌啊?」 陆渊立刻反驳:「没有!你才垂涎她美貌呢!你都困成这样了,赶紧睡觉吧。」 余生敷衍道:「嗯嗯~」没一会儿他真的睡着了。 陆渊在心里说:我垂涎的是你的美貌! 第38章 谁是兇手·九 翌日早晨,陆渊一觉睡醒,余生已经不在床上了,他摸摸自己身旁的位置,完全凉了,余生起床有一会儿了,陆渊心想:怎么还是起来做饭了。 陆渊迷迷煳煳又一觉睡了过去,他再次醒来,身侧还是空的,他揉着自己睡乱的头髮,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房门,一边向浴室走去,一边喊:「余生!余生!」 喊了一会儿,没有人答应,陆渊有些纳闷:这是去超市买菜去了? 陆渊在浴室里眼睛半睁不开地洗脸刷牙。 「嗡嗡嗡~」陆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毛巾随意地抹了一把脸,连水珠都没有搽干净,就去接电话了。 来电的人是之前受陆渊委託去调查的人,他把自己获得的一些消息统统告诉了陆渊,随行的简讯也发到了他的手机上,陆渊的朦胧睡眼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里还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陆渊匆匆给余生去了一个电话,响了两声,被接通了。 陆渊一边在自己的衣柜里找一会儿出门要穿的衣服,一边夹着手机同余生说话。 陆渊:「查到了!」 余生有些错愕:「什么?」 陆渊干脆丢下自己手里的衣服,拿着手机说:「唐骏的住址查到了,也在丽乐华庭,他现在住在d座0506,我马上就换衣服赶过去。还有那个被轮/奸的女孩儿,她叫文娟,有个叫文华的弟弟,我怀疑是她弟弟来给他报仇了。我换完衣服马上就去唐骏家里,你现在在哪?」 余生:「我在超市正买菜呢!」 陆渊着急:「买什么菜!别买了,快过来,我们在唐骏家门口集合,d座0506号,快点!」 余生放下手里的白菜,连忙说:「好好好,我马上过来。」 陆渊:「具体的情况在路上说,没时间了,兇手随时可能动手。我马上换衣服出门了。」
第64页 余生回答:「好。」 陆渊着急,也不想平时一样还特意挑一挑衣服,他选了行动方便的卫衣裤子,为了掩人耳目还戴了一顶黑色的棒球帽。 换好衣服的陆渊,匆匆锁门乘电梯,往丽乐华庭的d座走去。 他在路上把比较具体地情况在电话里跟余生简要地说了一下:「被轮/奸的女孩文娟,高中的时候父母遭遇车祸双双身亡,她和小自己3岁的弟弟文华靠着亲戚的接济和自己打得一些零工活下来的,她被轮/奸那晚因为兼职到太晚了,公交车地铁都停运了,她又不捨得叫出租才决定走回学校,结果在半路遇到了喝醉的刘通四人,反抗无果后被轮/奸。」 余生听完回应他:「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弟弟文华杀了四个人的可能性非常大。对于文华,你有什么知道的吗?」 陆渊快步走着,气喘得也不匀,说:「文华在她姐姐死后突然就消失了,他可能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计划这场復仇了。」 余生:「计划了三年,难怪连警察都一时发现不了破绽。」 陆渊嘴角翘起,微微一笑,说:「他计划三十年都没有用,我一样把他揪出来,你等着吧,很快的,这一切都会结束了。」 余生也笑了,说:「祝你好运。」 两人说着,陆渊就那么到了唐骏家门口,他看见唐骏家的门半开着,心里咯噔一跳:完了,兇手在他之前找到这里了。 陆渊小声地对着余生说:「唐骏家门开了,我怀疑兇手已经到了,你去报警,别上来了,就在楼下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待着,记住地址d座0506号。我挂了。」 余生听了这话,知道陆渊打算直面兇手,他焦急地喊道:「陆渊!陆渊!」 但是没有用的,因为余生只听到了手机那边的「嘟嘟嘟~」,陆渊挂了他的电话,一个人进了可能有兇手的屋子。 唐骏家门外的走廊里,陆渊挂了余生的电话,放轻了自己的脚步,向着唐骏家慢慢走过去,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是否有兇手的响动。 最好的情况是,唐骏那个傻逼昨晚喝多了,回家都忘了关门,现在还躺在自己床上睡得跟只猪似的。但是这样的可能性是很小的,更有可能的是唐骏已经遭了毒手,现在兇手已经离开了,或者还未来得及离开,陆渊有很大的可能会直面拿着兇器的兇手! 陆渊走近了,他看见唐骏仰面躺在客厅的血泊里,胸口插着一把刀,看来是凶多吉少。 陆渊轻手轻脚地往客厅里四处瞄了几眼,没有看到有人影,看来兇手已经行兇完离开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拿袖子包着自己的手去慢慢推开这扇半开的门,不让自己的指纹沾上门,也不发出太大的响声。 陆渊刚探进半个身子进入客厅,就被人从背后袭击,倒在了地上,他只看到了客厅,忘记了门旁边的视线盲区。 这个兇手没有离开! 陆渊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椅子上,自己还在唐骏家的客厅里,四周静悄悄的,面前不远处就是倒在血泊里的尸体。 警察怎么还没来?难道余生也遭遇不测?兇手不只一个人? 一想到余生可能也受到了伤害,怒气和担忧在陆渊的心里升腾而起,他不停的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一阵脚步声传来,陆渊下意识地回头,发现自己连脖子都动不了,他被死死地绑在椅子上,连带着脖子都被固定在长长的椅背上。 他抢占先机开口:「文华?你是文华对吗?」 那个人没有回答他。 陆渊继续说:「我知道你对于你姐姐的死亡感到非常愤怒,但这不是你动手杀人的理由,一切的罪行都应该交给警察。你现在自首还来得及。」 那个人也没回答,待他走上前来的时候,陆渊看着来得是余生。 陆渊一时庆幸余生并没有被兇手发现,一边又生气他擅自跟上来,也没有报警。 陆渊怒从心中起,咬牙切齿,压低了声音骂他:「余生!你是个智障吗!我说的什么你都没有听见吗!我让你在楼下待着,你上来干什么,怎么不报警,你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还不赶快给我松绑,一会儿那个兇手又回来了。」 余生没有回他任何一句话,他在陆渊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的时候,陆渊停下了骂他的话,因为陆渊明白这件事情不简单,余生跟那这四起兇杀案有关联。他很可能与文华有关联,或者他就是文华! 余生笑着同陆渊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文华,是文娟的亲弟弟。」 陆渊的脑子像是遭到了勐烈的击打,耳朵里「轰~」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眼前也是一片黑,他有些看不清坐在他面前的余生的脸。陆渊有些喘不过来气,他唿吸的声音像个野兽一样重。 大概是两个小时前,唐骏家的门铃响了。 唐骏不耐烦地打开门,嘴里骂骂咧咧地说:「大清早的,赶着投胎呢!催催催,催什么催!」 在他面前站着一个提着奶茶,穿着白色卫衣的男孩子,长得很漂亮,男孩朝着唐骏笑了一下,说:「您的外卖!」 唐骏素来荤素不忌,男女通吃,只要长得好看的,他都喜欢,特别是长得好看的十八九岁的男孩儿。 他一下子就调整了自己不耐烦地表情,笑得温温和和,说:「谢谢,你要进来坐一下吗?」
第65页 男孩友好地朝他笑了一下子,说:「不用了,我马上就回店里了,李先生记得要给我好评哦!」 唐骏眼睛珠子轱辘地转了一圈,打开奶茶喝了一口,然后和欲离开的男孩说:「我不姓李,你的外卖送错了。」 男孩有些猝不及防,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唐骏,样子有些可爱。 男孩问:「这里难道不是丽乐华庭c座0506吗?」 唐骏笑了笑,说:「这里是d座。」 男孩有些不知所措,吶吶自语:「怎么办啊!又要挨骂了。」 唐骏说:「这样吧,这杯奶茶我要了,加个微信,我把钱转给你,你再给那个李先生送一杯就行了。」 男孩感激掏出手机,说:「谢谢您,谢谢您。」 唐骏笑到宽厚:「没什么,就当是交个朋友,我叫唐骏。」 男孩抬着头,朝着唐骏笑得天真又可爱:「我叫余生。」 听完这话,正在扫二维码的唐骏眼前一黑,就倒在了自己家的地毯上。 余生收起了笑容,面容有些冷酷,他把唐骏拖进了客厅,又在厨房找到了一把锋利的刀,在手里颠了颠,十分满意。 这把刀和插在唐骏胸口的那把一模一样。 陆渊用自己通红的眼睛盯着余生的脸,即使这会儿他有些看不清东西。 余生笑着说:「反应别那么大,冷静一下。」 见到余生这样风轻云淡的样子,陆渊更是怒不可遏,他在气,不知道是在气余生怎么能犯下这样的大错,还是在气自己识人不清。 余生从面前茶几上的果盘里挑挑拣拣,拿了一个长得不错的苹果,用水果刀一圈一圈削着苹果皮,动作很熟练。 第39章 谁是兇手·十 余生仔细地削着苹果皮,一边笑得有些温暖,说:「还是姐姐教我这么削苹果的呢!是不是很有意思。」 明明杀了四个人,余生还能露出这样天真地神情开心地同陆渊炫耀自己削苹果皮很厉害,一股寒意从陆渊的脚底往上窜,他一时有些看不清余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么能这么的天真又这么的残忍。 陆渊看着余生的脸,问他:「你也要杀了我吗?」 听见了陆渊这样问,余生笑了起来,说:「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又没有害我姐姐。」说着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余生笑得有些夸张,连带着肩膀都在抖,他的手也抖了一下,苹果皮被锋利的刀刃削断了。 余生嘟囔了一句:「好可惜啊!」 他把断掉的苹果皮整齐的理好码放在茶几上,又开始从断口重新一圈一圈地削苹果皮,神情认真专注。 陆渊艰难地问他:「既然不打算杀我,你把我绑在这里又是什么意思?」 余生没有抬头,像是随口说道:「自然是给大侦探解惑啊!至于把你绑上嘛,是怕你妨碍我的事。」 「既然这样就说说吧,你的整个计划。」陆渊冷静下来了,看着余生的眼里再没有很大的起伏。 余生好像有点困难地问:「从哪里说起呢?」 「就从你怎么计划并且杀了江涛开始吧。」 「江涛。」余生把这个名字在舌尖滚了两圈,然后开口,说:「通往学校顶楼楼梯口的监视器坏了,由于三年前我姐姐跳楼自杀的事情,顶楼一直上着锁。所以没有任何监控能证明有人曾到过顶楼,于是我发简讯约了江涛在那天早上去顶楼,然后把他推了下去。是不是很简单?」 陆渊微蹙眉头,说:「等等,我有几点疑问。第一,你是怎么在星期六早上不出现在所有的监控画面里的,那时候综合楼没有几个人,这时任何一个出现的身影都显得尤为可疑。第二,你是用什么理由让江涛在不通知其他人的情况下独自赴约的。第三,以你的身手又是如何让江涛没有任何挣扎被你推下楼。」 余生削完了苹果皮,照例把果皮整齐地码放在茶几上,堆在原先断掉的那一堆上。 他拿起苹果咬了一口,说:「我星期五下午最后一节课是在7楼,下课时并没有随着人流离开,而是在他们都走后,我一个人偷偷地上了顶楼,用我放在包里的铁丝打开了锁,然后在那里待了一夜,等着第二天江涛的赴约。至于让他独自赴约的理由,我给他发了一张当年强/奸案模煳的照片,并告诉他我是当年强/奸案的目击证人,想从他那里换一点钱花花,要他到时候来天台详谈。其实我发给他的只是我后来在原地拍的一张景物照而已,里头连一个鬼影也没有。」 余生又咬了一口苹果,在嘴里嚼得滋滋有味,说:「至于我怎么我怎么推他下去的,这个也不难。那天他一上来,就臭着一张脸,问我要照片,我拿着啤酒给他,一副特别狗腿见钱眼开的样子,把酒递给他,说我要五百万。他果然接过去喝了,在他晕了之后,我把他推下了,我当然在酒里放东西了啊。之后,我就藏在7楼的厕所里等着我们周六早上的课开始,下课跟着人潮一起离开。」 陆渊问他:「你晚上没回寝室,难道没有人知道?」 余生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角,说:「我的三个室友周五那晚都去网吧过夜去了,我藉口要兼职就没有跟他们一起去,他们周六那天的早课还是我提他们点名的呢!」 说完余生看着陆渊,问他:「还有什么问题吗?」
第66页 陆渊沉着一张脸,说:「没有,下一个。」 余生继续嚼着苹果,说:「下一个是方童杰,那就更简单了。我之前跟踪了他好几个月,知道他有吸毒的习惯。我只不过找人购买了一包高纯度的毒品,然后在学校附近不经意地跟他擦肩而过,顺便把毒品放进了他的上衣口袋里。他果然在酒吧的厕所里吸了那包毒品,那跟他之前吸的那些纯度低的可不一样,不经过稀释的话,是会死人的。」 余生笑了起来,有些天真无邪的意味在里头:「嘻嘻,是不是很容易?」 「你的毒品从哪里来的?」陆渊问。 余生想了想,露出一个有点羞涩的笑容,说:「你还记得你来酒吧接我那天,在厕所外面跟我告白的那个男人吗?」 陆渊想起来了,他忽然明白了离开时那个男人的笑,那是在嘲讽他无知。他根本不知道被他握着手腕,以一种强硬的保护者姿态带离的男孩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个男孩,有着美丽天真充满欺骗性的好看皮囊,内里却是腐坏的。 陆渊的声音有些不可查的颤抖:「下一个。」 余生咬完最后一口苹果,把果核丢进垃圾桶里,远远地一个弧线,活泼又轻快。 「刘通!刘通有好几个情人,其中一个就是当地一个小混混头领龙哥的女人,我跟了刘通好几个星期,拍了不知道他跟多少女人开房的照片,终于堵到那个龙哥的女人。不得不说那个女人实在长得一般,难怪都好几个星期了,刘通才和她开一次房。我把照片匿名寄给了龙哥,龙哥勃然大怒,派遣手下来给刘通一点教训。我跟在他们后面,在那群小混混都走了之后,带着手套,随便捡起一根铁棍打死了刘通。那个时候刘通被打得毫无反抗能力,简直是躺着给我打。完美嫁祸!」 陆渊:「那些小混混跟你姐姐的轮/奸案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要嫁祸给他们?」 「谁说没有关系!」余生的脸上没有了笑容,阴郁可怕:「那晚他们目睹了我姐姐被那几个畜生施暴,不但没有救我姐姐,反而站在一旁发笑,还指指点点,侮辱我姐姐!」 陆渊看着余生的样子,沉思了一会儿,问他:「你不是去送外卖吗?」 余生冷哼:「哼,外卖电话可是我接的啊!门卫也不过在我的引导下指出离丽乐华庭最近的一条路而已。」 陆渊:「如果我当初没有留你在丽乐华庭住呢?」 余生笑了,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可笑:「那就在去小巷那里或者丽乐华庭送个外卖啊!」 陆渊被嘲笑了也没有生气,只是说:「最后一个唐骏。」 余生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尸体,说:「过来送个外卖奶茶,然后在奶茶里头搁点安眠药什么的。」 「他不一定会喝你的奶茶。」陆渊质疑到。 余生伸出手指点点自己的脸,说:「骗他喝下去喽!他最喜欢长得好看的小男孩,我对自己的脸还是相当自信的。你不是也抵挡不了吗!」 「你!」陆渊愤怒。 余生看着陆渊的脸说:「别急着否认,你的平时看我的眼神我又不是看不到。」 「你在利用我?」陆渊觉得自己的心被刀片割的血淋淋的。 「一开始是。」余生垂下了自己的眼睛,不再看陆渊:「后来我是真的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陆渊紧紧盯着余生的眼睛,说:「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处!你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余生小声地说:「我没想逃。」 这下子轮到陆渊有些错愕了。 余生不知道想起什么,有些开心地抿起嘴角,说:「我马上就要去见姐姐了。」 「什么!」陆渊不敢相信。 余生朝着陆渊柔柔地笑着说:「与其被枪毙,被他们的家人报復,我选择一个好看点的死法,去见姐姐的时候,也能帅气一点。」 一阵恐惧袭上陆渊的心头,难怪余生不带手套,也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地行兇,敢把自己的指纹和吃剩的苹果核留在现场,他根本就没打算活下去。 前几个案子,他小心翼翼不留痕迹,是怕被人抓住不能完成復仇,当所有的加害者都死了,那也就到了余生自己死亡的时候,难怪他一点都不在意地在唐骏家里留下各种痕迹。 余生一边拿着水果刀比着自己的手腕,一边说:「割腕死后会不会好看一点?」 陆渊勐烈的挣扎起来,大声地喊着:「不要!不要!我什么都不知道,现场的痕迹我们可以一起打扫,你不要死,你不会被枪毙也不会被报復,我会护着你,护你一辈子!」 余生放下手中的刀,走到陆渊面前,对他说:「任何的犯罪都是不能姑息的,包括我,我杀了他们,手里沾上了鲜血,怎么还能再活于世上呢?再说了姐姐还在等我,她一个人太寂寞了,我得去陪她。」 不顾陆渊的反对,他吻了吻陆渊的嘴唇,与他额头碰着额头,说:「陆渊,我只有一个愿望,把我葬在姐姐旁边,谢谢。」 余生拿着手机拨了110,把手机搁在了陆渊的腿上。 余生笑着,拿水果刀割断了自己的手动脉,鲜血飞涌而出。 眼泪也从陆渊的眼眶里汹涌而出。 手机被接通了,里头传来接线员焦急地询问。 陆渊带着哭腔,大喊着:「丽乐华庭d座0506,救人!」
第67页 余生就倒在陆渊几步远的地上,血流到了陆渊的脚下,陆渊拼命地喊着余生的名字,想让他清醒一点。 余生微笑着看着陆渊,慢慢地断了气。 当余生眼里的神采完全消失的时候,陆渊爆发出一阵绝望的哭声,响彻整个五楼,甚至惊动了窗外的飞鸟。 几日后,城郊的一座小墓园里多了两座新坟,主人分别是文娟和文华两姐弟。 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叫做陆渊的大侦探,也没有了侦探爱好者协会。 第40章 大漠狂徒·一 这里有最烈的酒和最狂的人。 庄小河今年才14岁,却已经跟着父兄出门做生意了。庄家三人和其他几家组成了一个不小的商队,此次的目的是把丝绸和茶叶买给外邦人。三月时,他们从江南出发,一路北上,现在到达了金沙关,即将穿过整片大漠。 入目皆是一片黄沙,若不是时不时出现的胡杨枯木,庄小河还以为他们一行人迷失了方向。但这也没有好处,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其他人了,有一种行走在鬼城的感觉。 初见这里,他想起了路过私塾时,里头的夫子摇头晃脑地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与江南温柔缱绻不同的是,这里的豪迈深深震惊了庄小河小小的脑袋,他还不是很能理解夫子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冥冥之中,他感觉自己有一种不可描述的触摸到了边缘的感觉,他想夫子一辈子都窝在江南小镇里教书,他虽读过不少书,受到全村人的尊敬,但他一定没有像自己一样走过很多地方。 是的,在庄小河前面的十四年里,他以为的世界不过是自己的那个镇子,或许再加上隔壁大娘不停炫耀自己来时的那个镇子。但这段旅程让一个少年迅速打开了自己的眼界,他了解到了这个世界的辽阔,并且为自己走过这样许多路而感到自豪。 但是在庄小河在这片沙漠里逗留的第三天,他就不再为这片大漠感到惊奇,热风吹在他的脸上,没有为他带来片刻的凉爽,反而让他更加的闷热。庄小河抹了抹自己额上的汗,他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太阳,又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嘴唇。 庄小河开始想念江南水乡的缠绵来了,他不可抑止地想起自己家院子里的那口井,夏天总能从里头打出冰凉的水,不管是冰些瓜果还是舀了直接浇在头上都很解暑。他还想起了村子旁边的那条河,据说里头淹死了好几个人,母亲总是嘱咐他不能下河,但他还是很喜欢跟着虎子哥他们一起下河游泳,虽说回家总会被母亲拿着鸡毛掸子追得满院子跑,可这也比在这个破地方干死的好。 他离家时曾信誓旦旦地对母亲和妹妹说,一定会挣了钱回去,这会儿他点为难了,一边想着要是不来这个鬼地方就好了,在镇子里找份工做,一样能挣钱;另一边少年人的倔强又让他升起不能退缩的想法。 庄小河低着头,跟着大部队向前走去,他的水袋是空的,尽管有父兄的提醒,他还是不可抑制地喝光了水,在沙漠里水源是非常重要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是不会把自己的水源分配给没什么用处的少年人,就算是亲父兄,也不能把水给他,这是规矩,也是为了给庄小河一个教训。 突然间,所有人都加快了步伐,兴沖沖地往前跑。 庄小河抬起头,发现前方有一家客栈,挂着「金沙客栈」的酒旗,酒旗做得有些粗糙,被黄沙吹得沾上了不少土黄色的灰尘。 队伍的领头人莫大叔熟练在客栈门口吆喝着:「店小二!」 一个穿着有些脏兮兮的衣服的店小二跑出来,熟练地帮着他们牵过绳索,把骆驼栓起来,还给骆驼们放了一把干草。 在他们之前,棚子里还拴着一匹马和一只骆驼。 庄小河安静地跟着大队伍往客栈里头走,他们一共坐了两张桌子。 小二拿着毛巾走过来,把桌上一层厚厚的黄土抹下去,殷勤地招唿:「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莫大叔熟练地说:「住店,再上些酒和吃的。」 店小二应声离开了。 庄小河好奇地望着这个沙漠中的客栈,有些好奇地四处大量,一不小心就跟领头的莫大叔对上了眼神。 庄小河一直都很怕这个领头人,他实在是看着太兇了,脸上还有一道陈年旧疤从眼角一直蜿蜒到浓密的鬍子里,一路上庄小河都避着他,比他还年长些的少年也都很敬畏着他。 莫大叔看了庄小河一眼,脸上的严厉不加掩饰,庄小河有些害怕地僵住了。 与他们同行的一位和蔼地赵大叔,笑着同庄小河说:「之后的路比这还难走,再就看不见客栈了,趁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子,洗个澡。」 庄小河朝着赵大叔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接着四处打量,发现店里还坐着两个人,看来他们就是棚子里那两匹畜牲的主人了。 一个年纪少长一些的男人,大概25岁上下,做中原打扮,剑摆在桌上,带着一顶斗笠,看不清脸,正在喝酒。那个年纪看着小一些的男孩儿,大概还没有二十岁,瞧着也就比庄小河大一点,做当地的打扮,穿着狼皮做的衣裳,长得特别好看,正伸筷子去夹一块肉。那个贪嘴的少年人瞧见庄小河在打量自己,也不生气,朝着他笑了一笑,倒是庄小河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一会儿,店小二端着切好的肉上桌了,后面跟着捧着酒罈的老闆娘。
第68页 那个老闆娘年纪看着也不小了,但瞧着还是好看。怎样的好看庄小河说不出来,因为他那个没读过几本书的脑子还不知道什么叫做「风情万种」! 老闆娘给每个人倒了一碗酒,就连庄小河也有,他跟着别人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顿时被辣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店里的所有人都笑了,除了那个拿剑的男人,连一向冷着脸的莫大叔都咧了咧嘴。 美貌的老闆娘笑的花枝乱颤,跟庄小河说:「男人不会喝酒可不行。」 说着老闆娘给自己也倒了一碗酒,敬过了大家后,一仰脖子喝了个碗底干净,她把碗向下翻,示意自己喝完了。 「好!好!」喝彩声爆发出来。 大家也跟着把自己面前的酒喝了干干净净,庄小河看着在场诸位有些犹豫。 老闆娘一双美目,笑眼盈盈地看着庄小河。 庄小河把心一横,端起面前的酒碗,也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把碗一放,他醉眼朦胧地看着面前诸位,然后哐当一下头就磕在桌上,唿唿大睡了起来。 庄小河醉酒的憨态逗得大家又爆笑起来,角落里的余生也一边夹肉,一边笑得筷子直抖,一个不注意,肉又掉回了盘子里。 庄小河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商队诸人都已经准备完毕,打算出发了。于是庄小河就这么错过了在大漠洗澡的唯一机会,他有些懊恼地起床,收拾自己,至少要把自己的水袋装满,否则自己可能真的会渴死在大漠之中。 无奈的庄小河再一次被迫走上了大漠之旅,而且他还发现昨天那个在店里朝他笑的男孩子也不见了,拿剑的大侠也不见了。 又是一天艰苦的跋涉,对于相对舒适的客栈来说,这样的条件更令众人无法接受,他们不停地想起有酒有肉还有热乎乎的洗澡水和美貌老闆娘的金沙客栈。 夜里,他们找了一处背风的平坦沙地,骆驼们围成一个圈,众人就在圈中升起篝火,就地休息。 赵大叔打开自己的水袋喝了一小口,说:「要是寻常时候,金沙客栈根本不够看,到这沙漠里头,就没有比那儿更舒服的了!」 众人都点头附和,除了莫大叔,莫大叔一贯严厉,不苟言笑,他此时靠在骆驼上闭目养神,不参与他们的讨论。 庄小河虽然被一碗大漠烈酒放到,没享受到他们口中的好滋味的饭食,也没享受到他们口中热乎乎的洗澡水,但光凭着这露天休息来说,这有顶有棚的金沙客栈就好了不知多少级。 商队之中都是男人,有的成家了,有的没有,大家都肆无忌惮地聊起了一些男女之事,就不免要说到金沙客栈美貌的老闆娘。 荤话一句接着一句,还夹杂些不怀好意地调笑,庄小河假装睡着了一样,躺在沙地上,闭着眼睛,满面通红。 大家正聊到兴头上,就有一个半大的小子看到远处有一片火光向着他们靠近。 那个小子半开玩笑,半有些害怕地说道:「那会不会是大漠里头的强盗啊,我听说大漠里头有一群叫做秃鹫的匪帮,杀人如麻,逢人必抢啊!」 一看就是一个第一次跟着商队跑生意的新手。 赵大叔哈哈一笑,拨了拨篝火说:「哪有什么匪帮,我穿越沙漠这么些次也没遇上过一回,没事少听些说书先生乱说。」 这话还未罢,莫大叔睁开眼睛,向远处望了望,他忽然大惊失色,站起来,对着所有人大喊:「收拾东西,快点跑,强盗来了。」他明明就看见了火光之中,亮晃晃的刀。 众人大惊,纷纷收拾东西,拉着骆驼往前跑,莫大叔大喊:「都一起,别走散了!」 在这样的大漠里,黄沙之下不知埋藏着多少尸骨,稍不注意,就会变成一具白骨,若是走散了的那些没有经验的人,他们找不到水,也出不去这片沙漠,只有一个结果。 那就是死! 第41章 大漠狂徒·二 面对突如其来的抢匪,有些少年呆立在一边,眼见着周围的人都匆匆收拾东西,逃命去了。 庄小河就是那群像木头桩子一样不知道动的少年人里的其中一个,他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其他人撕心裂肺的喊声,慌不择路的奔逃,以及举着火把的强盗诡异兴奋的神情,一切像是走马灯一样在他的面前快速闪过,他突然想:这就是我在这个世上看到的最后的东西了? 这也不能怪他,在庄小河前14年里,他面对的最严重的危机也不过是他老娘的鸡毛掸子,这鸡毛掸子怎么可能和明晃晃的刀比呢,前者再不济也不过伤筋动骨,后者可是要命的啊! 正在晃神的庄小河被人用力地扯了一下,他有些狼狈地看着拽着他的莫大叔。 莫大叔此刻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即将到来的强盗身上,他用力地往前推了一把庄小河,冲着他大喊:「傻站着干嘛!跑啊!」 庄小河被推了一个趔趄,此时才反应过来似的,撒开腿跟着前面的大部队狂奔而去,他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但隐约里觉得是莫大叔在殿后。 拖家带口,还要看顾着货物的众人怎么可能跑得过,一身轻松,踌躇满志的强盗们呢? 强盗们满脸兴奋地赶了上来,包围了商队,这个场景实在是太混乱了,以至于庄小河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大刀向他的头顶噼来,他畏惧地瑟缩这脖子,闭着眼睛,企图看不见自己头颅离开身体的惨景。
第69页 预期的疼痛和死亡并没有来临,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看见自己面前伫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是莫大叔! 莫大叔抽出自己的长刀,抵挡住了强盗们的噼砍,他抬脚使劲一踹,把那个光有一颗抢劫心,没有一个好武艺的强盗一脚踹到在地上。 他把庄小河死死地护在身后,如同一个面对老鹰的母鸡。 庄小河躲在莫大叔的身后,露出一只满是惊恐的眼睛,他看见自家的父亲被强盗残忍地用刀穿过胸口,倒在了地上。他看见一向和蔼地赵大叔拼命地往后躲,不惜把他哥哥推到刀下,他哥哥的脑袋被砍掉,落在沙地上,面上还呈现着害怕和不可置信的神色。 不过,赵大叔也还是没能逃掉死亡的宿命,他跪在强盗的面前,眼泪和鼻涕混合在一起,祈求着被放过。沙漠里的强盗,能在弱肉强食里活下来,没有谁会因为一个人跪在他脚边哭而感到心软。那个强盗同旁人对着赵大叔指指点点,大肆嘲笑一番,赵大叔根本不敢有所反抗,他就那么卑微地跪在强盗的脚边跟着他们一起笑,笑得既虚假又噁心。 他最终还是被砍下头颅来,像庄小河的哥哥一样,赵大叔的头颅在地上滚了一圈,沾上了沙子,眼泪鼻涕还有沙子混合在一起,让人看了就作呕,那一刻庄小河的心里称不上痛快还是难过,他有些麻木地看着这一场屠杀。 整个商队渐渐的就剩下了他和莫大叔两人。 强盗们根本就没有把庄小河二人看在眼里,他们包围着二人,有人自自告奋勇地去解决这两个人,其他的人就围在一边看着他们看好戏,一轮又一轮的车轮战,消耗着莫大叔的体力。 寡不敌众,前面护着他的莫大叔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强盗锋利的刀子划过了莫大叔的手臂,新鲜的血顺着莫大叔的手流到他的刀上,血润湿了他的手掌,让他有些握不紧手里的刀。 但是他还是再一次向那名强盗挥刀,他不能放下刀,十三年前他没有放下,十三年后他更不能放下。 渐渐得,莫大叔有些力不足道了,他再也不能把庄小河好好地护在身后,他敌不过这个强盗,强盗把刀伸向了庄小河,他的刀挡不住了,就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刀砍在身上痛的要命,他又是一声闷哼。 当年,他一个人也没有保下,这一次至少要保下庄小河来! 莫大叔的血溅到了庄小河的脸上,温热的,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再一次冲击着这个少年的脑子。 庄小河勐的从地上捡起被莫大叔杀掉的强盗的刀,他连握刀提刀的姿势都不会,就那么向着面前的强盗胡乱挥砍。 强盗并不把庄小河看在眼里,他有些笑嘻嘻地逗弄着庄小河玩,不杀他,也不让他伤到自己,然后还时不时地给他一脚,把庄小河踹到地上。 看到庄小河被打倒在地的样子,他们就会爆发阵阵嘲笑声。 庄小河的眼神越发的兇狠,像一头小狼崽子,他不停地爬起来,握着刀。 流血令莫大叔浑身发了冷,眼前也有些模煳,他用刀强撑着自己的身体,拼尽全力不让自己倒下,他一旦倒下,庄小河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一定会被那群强盗剥皮抽筋的。 他看见庄小河倔强的模样,忽然就想起了十三年前的自己,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想当年一样活下去了。 庄小河被打得站不起来,那群强盗也玩够了,举起手里的刀,向庄小河噼下。庄小河闭上了眼睛,他这次不再害怕,而是遗憾不能为父兄报仇。 莫大叔眼见着庄小河年轻的生命即将逝去,双目欲裂。 金沙客栈里的年轻侠客不知从何处出来,他的功夫比起莫大叔来说要好的多。庄小河还未看清他拔刀,面前的强盗就已经倒在了地上,脖颈上有一道血线,一刀制敌,又快又狠。 侠客的出现激怒了强盗,他们「哇哇」叫着,纷纷举到迎上侠客,侠客也不避,提着到沖入强盗群里去。 他们打作一团。 忽然间,一阵狼嚎响起,强盗们纷纷侧目去看,狼群正向着这里奔来,在夜里,狼眼里的绿光灼伤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强盗们不再管庄小河和侠客,纷纷向四处逃散。 看着狼群离自己越来越近,庄小河和莫大叔跑不了,侠客也提着到靠近了两个伤员,企图保护他们。 但是狼群的直接越过了他们,嚎叫着追着强盗而去。 庄小河一行三人面面相觑。 狼群撕咬着强盗,一时狼的嚎叫声和强盗的惨叫声同时响起,庄小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他心里痛快极了,他开始相信老天把什么事都看在眼里,总会有报应的。 一阵驼铃声响起,在狼群的嚎叫声里十分微弱,但这清脆的声音每个人都听见了。 经过这一晚的事,大家都警惕地望着声音的来源方向。 渐渐的近了,在火光之中,他看见一个少年坐在骆驼背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这是金沙客栈里那个贪嘴的少年! 侠客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他依旧握着刀,一身肌肉紧绷着,目光锐利地看着余生,以防有任何变故。 余生也不介意,他笑了笑,打招唿:「莫叔叔,好久不见,我来迟了。」 此话一出,庄小河和侠客都愣住了,看来那个少年与莫大叔有些交情。
第70页 莫大叔难得笑了,和蔼地说:「少主严重了。」 余生听了他的话,也高兴地笑了,眼睛弯弯的。 余生拍拍骆驼,它就跪了下来,余生下了骆驼,朝着三人走去。 他同其他几人介绍道:「我叫余生。」 侠客把剑插回剑鞘里,说:「在下陆渊。」 莫大叔朝着侠客点点头,说:「在下莫飞商,多谢大侠相助,若有来日,我定当百倍相报。」 陆渊冷冷地说:「不必。」 气氛一时又冷了下来,庄小河看着总人都介绍了一遍,也开口说:「我,我叫庄小河。」 陆渊看着冷,心肠倒是不错,问莫大叔:「不知莫前辈有何打算。」 莫大叔还未开口,倒是余生急着说:「莫叔叔伤的这样重,不如先回我家修养一下,身体养好了,之后的事情也好再做打算。」 莫大叔点点头,说:「也好,那就麻烦少主了。」 余生好脾气的摆摆手,说:「不麻烦,正好你我也许久未见了。」 陆渊听闻了他们的准备,说:「既然诸位都有安排了,那我也就不便多说,在下先告辞了。」 余生问他:「陆少侠,你这是要去哪里,这片沙漠我比较熟悉,也好给你指个路。」 陆渊一拱手,说:「我受人所託,要去秃鹫的寨子讨个公道,正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余生朝他一笑,指着南边的方向,说:「往那边走,大概五日的路程,就能到了。」 「多谢。」陆渊向着余生点头示意,又与其他人说:「在下告辞。」 陆渊与众人道别后,骑着自己的马向着南边一起绝尘。 看着陆渊渐行渐远的背影,余生笑着直打滚。 莫大叔无奈地看着他,十三年都过了,他还是那么古灵精怪,一肚子坏水。 庄小河人小也没有什么身份,刚刚被决定了将来的一段时间要待在哪里,现在他又看着这两个人都心照不宣,自己被蒙在鼓里。 他有些好奇地问:「什么这么好笑啊?」 余生但笑不语。 莫大叔解释:「往南边走五日,是出沙漠的路。」 庄小河不解地问:「秃鹫的匪帮在那里吗?」 莫大叔说:「不在。」 今夜一役,庄小河也不像往日一样害怕莫大叔了,他又问:「那秃鹫的匪帮在哪里?」 余生笑着凑上来,说:「在我们要去的地方。」 庄小河大惊:「你,你,你……」 第42章 大漠狂徒·三 庄小河一个人「你」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了一句:「你是个强盗啊?」 余生笑眯眯地凑到庄小河面前说:「是啊!」 庄小河吓得脸色煞白,使劲往后退,结果一屁股坐在了沙地上。 莫大叔无奈地说:「少主就别逗那小孩儿了,他今晚真是被吓破胆了。」 余生心不在焉地回答:「行吧,行吧。」 莫大叔体听他这样说,就知道余生一句话没有听进去。 前方的那些强盗们被狼群解决的差不多了,余生用下巴指了指庄小河,说:「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去把那些没死的人补一刀。」 庄小河看着那群狼和躺在地上的强盗,狠下心来从地上捡起一把刀,费力地提在手上,他有些提不动,就那么刀尖朝下在沙地上划了一条直线,一路延伸到前方躺得七七八八的强盗那里去。 狼群见到庄小河过来,也没什么表示,不攻击他,也不往后退,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庄小河提着刀过来。 被狼群袭击的强盗基本都血肉模煳,狼牙撕扯的力度不是可以小觑的,断肢残臂横亘的地上,有些强盗睁着眼睛死不瞑目,有的强盗顶着自己身上狰狞的伤口呻/吟。 庄小河走在这群人中间,发现了一个满脸都是血,但还活着的人。他举起了刀,对着那人上下起伏的胸口和不停转动的眼睛有些犹豫,忽然间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父兄如何被他们残忍的杀害,庄小河闭上的眼睛,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把刀插入了那个人的胸膛。 庄小河睁开眼睛,看见他刀下的那个人眼睛珠子凸起,像是要飞出眼外一样盯着庄小河,他心神一盪,有些害怕地松开了自己的手,一下子倒在了沙地上。 那人的眼神太过震慑人心,庄小河坐在那里极速的喘息,他在发抖,他杀人了。 庄小河坐了一会,为首的狼王用头拱了拱庄小河的背,于是他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去拔自己原先的那把刀。 他下手的时候太用力了,刀卡在了那个死人的肋骨里,他用力拔也没拔出/来,反而自己又向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这一夜,他摔了太多了次,他又爬起来,用颤抖的手从地上重新捡起一把刀,去搜寻剩下还活着人。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显得从容了不少,至少能把插进别人胸膛里的刀拔/出/来。 余生和莫大叔在远处看着庄小河跌跌撞撞的报復行为。 余生感慨道:「莫叔叔,看来你救下了个小狼崽子呢。不考虑收他为徒吗?」 莫大叔摇摇头:「少主要是真的喜欢何不留在自己身边,跟着您比我有用多了!」 余生环顾了一下子四周的漫漫黄沙,说:「跟着我,就要把这辈子都留给大漠了。他若心有牵挂是留不下来的。」
第71页 「他家中还有一个母亲,一个幼妹,怕是留不下来了。」莫大叔看着庄小河说。 余生撇撇嘴:「那不就得了!」 庄小河解决完了强盗又去找自己父兄的尸体,他把自己哥哥的头颅从沙地上捡起来,拂去脸上的沙子,怔怔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他哥哥生前与他相处的情景。 余生朝着他大喊:「把你朋友们的尸体也带上,我们要离开了。」 庄小河抬头看去,原来余生已经扶着莫大叔坐在了他们商队的头一匹骆驼上。 之前的强盗是为了杀人越货而来,所以根本没有对商队的骆驼下手,之前是他忽略了这些牲畜了。 庄小河今年才14岁,年岁不大,身量也未长开,他艰难得地拖着父亲的尸体,把他放在第二只骆驼的驼峰之间,用绳子绑好。 莫大叔和余生并没有出手帮忙,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着。对莫大叔来说,他伤得太重,心有余而力不足;对于余生来说,沙地上躺着的人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收殓的事情他也不太想管,他只管活人的事儿。 庄小河把它大哥的头用布袋装好,又把身体在第三只骆驼身上放好,用绳子绑好。 接着庄小河自己坐在了第四只骆驼的驼峰之间,示意余生自己的事儿已经做完,可以出发了。 余生好奇地问他:「你不管剩下的人了吗?」 庄小河回头看了一眼,说:「他们,我管不了了。」 余生嘆了口气,说:「也好,黄沙会将他们埋葬的。」 是啊,这片沙漠下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尸骨,黄沙会为他们送行,也会掩盖他们的死亡。 余生不再问了,他吹了一声口哨,狼王跑到了余生的身边,用头亲昵地蹭蹭余生的腿,余生拿手顺了顺狼王粗粝的毛髮,然后翻身上了骆驼,大喊:「阿达,我们回家。」 被叫到名字的狼王兴奋地冲着天嚎叫了一身,一时所有的狼都聚集在了阿达的身边。被环绕着的狼王又叫了几声,声调高耸骇人,有序地下达着回程的命令。 驼铃一响,这支只有三人的队伍启程了。狼王和余生并排走在最前领路,剩下的狼群缀在队伍的末尾殿后。 这一夜经歷了许多事情,放松下来后庄小河感到无比的睏倦,他弓着背坐在驼峰之间强撑着眼睛,盯着前面骆驼背上的他父兄的尸体,他不敢睡觉,他怕自己一个不注意,父兄的尸体就遗失在了这片大漠里。 秃鹫的寨子在沙漠的绿洲里,那里有着令人艷羡的水源和青草。 阿达看到寨子的时候两只眼睛泛着高兴地光。 骑在骆驼上的余生开口:「去把,阿达,告诉他们我们回来了。」 得到允许的狼王,朝着寨子撒腿奔去,一边跑,一边发出快乐的嚎叫声。 在新的一天,天大亮时,余生一行人到达了寨子,寨子前早已有人等着了,几个半大的小子,和乖巧蹲坐在一旁的狼王阿达。 看到骑在骆驼上的余生,半大的小子们纷纷与他打招唿:「老大你回来了啊!」 余生从骆驼上下来,拍拍阿达的脑袋,阿达则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十足的黏人精,一点也不復狼王的剽悍模样。 余生同手下的人吩咐:「来了两个客人,记得招唿一下。还有,医师和收殓的事情也准备一下。」 手下的人领了命匆匆去准备了,还留下了一个去招唿客人,显然这样的事情他们不是第一次干了。 余生朝着莫大叔指了指留下的那个人,说:「他会带你们去休息,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莫大叔点点头。 余生也没再骑骆驼,就那么牵着它,后面跟着一群狼,浩浩荡荡地往寨子深处走去。 余生走后,留下的半大小子,熟练地牵着骆驼的绳子,领着他们往里走,一边介绍道:「我叫木克,你们住在这里的时候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莫大叔客客气气地说:「那就谢谢木克兄弟了。」 木克热情好客,摆摆手,说:「用不着谢,我们寨子里好久都没有客人来了,大家看到你们都很高兴。」 这个寨子也不大,就几十口人,从寨子口走到他们住的地方,一路来,总能遇到不认识的人同他们打招唿,莫大叔一一向他们点头示意,坐在后面骆驼上的庄小河就没那么适应了。 不是说秃鹫是个臭名昭着的匪帮吗,这里怎么看都是个热情好客的普通寨子。 寨子还是莫大叔熟悉地秃鹫寨子,只是十三年来,物是人非。 一到住处,就有医师等着,给莫大叔悉心地处理伤口,还有几个小伙子自发地帮着庄小河搬运他父兄的遗体,连骆驼都有人去照顾。 莫大叔一边被医师摆弄着收拾伤口,一边问她:「寨主可好?」 医师是个有些上了年纪的女人,比上莫大叔还要再年长些,十三年前,她还是个跟着师傅学习的小姑娘,现在竟也成了最年长的医师了。 她回答:「寨主刚刚护送你们回来,你不是瞧见了。」 这么一说,莫大叔倒是有些愣住了:「那老寨主?」 医师专注地给莫大叔上药:「老寨主大概三四年前就去了。」 莫大叔想了想,问:「怎么走的?」 医师最不喜有人在她治病的时候叽叽歪歪,当即手下一个用力,扯得莫大叔痛的倒吸一口气。
第72页 这还不算,医师慢悠悠地说:「你还是自己同寨主问去吧。」 余生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就让那群狼自个玩自个的去了,唯独狼王跟着他赶也赶不走。 他没办法,只好带着阿达走来走去,跪在父母的牌位前汇报了一下自己这次出寨子遇见的事,顺便还提了一嘴,那个被他指错路的倒霉侠客陆渊。 余生跪在牌位前时,阿达就伏在他旁边的地上,拿脑袋枕着余生的腿,自己睡自己的大觉。 都说狼生性孤僻,狼王为甚,怎么自己家的狼王这么黏煳人呢! 他救下阿达的时候,它还是个眼睛都没睁开的小狼,饿狠了也只会呜呜小声叫,看起来弱得一根手指头都能捏死,没想到,几年过去了,它竟成了风光无限的狼王。 他怕是真的把自己给当成母亲了,好像也不对,也没有长这么大还粘着母亲的狼。 余生觉得自己真是为了这个寨子,这条狼操碎了心。 此时,侠客陆渊还在追寻秃鹫寨子的路上,有的人已经躺在秃鹫寨子里唿唿大睡了,比如余生和依偎着他的狼王阿达。 第43章 大漠狂徒·四 「寨主,寨主……」 余生迷迷煳煳醒过来就看见胡迪畏畏缩缩躲在他门边上,伸着头,小声地叫他。 余生顺手拍拍身旁阿达的脑袋,它这才把呲着的牙收了回去,復又趴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半醒不醒地眯着眼睛。 胡迪实在是怕这头狼发怒,平常时候还收敛一些,一旦余生不注意,这狼见谁靠近余生都要伸出爪子,呲着牙,恨不得一次性解决了人家,好叫他别再来打扰它家主子。 见阿达被余生安抚,胡迪这才把脑袋从门边上又伸出来了一点,提高了点声音,说:「贵客那边都安排好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余生一拍脑袋,原来他一夜未眠,实在是太困了,竟说着说着就伏在地上,依着阿达睡着了。 余生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往外走,阿达乖巧地跟在一旁,哪有刚才呲牙咧嘴的兇恶模样,恨不得比小猫咪还要乖巧得宠一些。 胡迪早就知道了这匹没脸没皮的狼的德行,这会儿量它也不敢闹,倒是胆大地跟着余生。 胡迪个高清瘦,话也不多,跟木克那唠唠叨叨没个完不一样,胡迪显然显得可靠许多,功夫也比木克那个莽汉要好上一些,有些重要的事情,余生也乐意找胡迪去办,日子一久,倒是木克单方面的看胡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余生也不急,带着狼慢悠悠地晃过去,那会儿庄小河正拿着他借的针线,一针一针地把他哥哥的脑袋和身子缝回去,不得不说,这庄小河的女工实在太丑,这针脚丑得余生这个门外汉都嫌弃,也不知道他哥哥在阴间瞧见自己脖子上这歪歪扭扭的针线活要怎么在一群鬼里头抬起头来。 余生想归这么想,但也不敢当着庄小河的面说出来,生怕庄小河一个生气把他脖子也给缝一遍。 正在余生盘算着要不要给庄小河介绍一个针线活好的师傅的时候,莫大叔开口叫住了他:「十三年不见,倒是不知道您已是寨主了,之前还请恕我无礼了。」 余生倒不在意这些虚名,摆摆手,说:「我们大漠人哪有那么多规矩,无妨。」 余生倒是同庄小河说:「这沙漠里缺少树木,火化你父兄的遗体是做不到了,你想把他们带出沙漠也做不到。倒不如直接埋到寨子里算了,过年过节的,我们也好帮你敬一杯酒。」 庄小河眼睛红通通地朝着余生点点头。 余生找人抬着遗体出去,众人到了寨子里一片空旷的地方,这里空旷是空旷,就是立着很多小土包,上面压着石头,一看,都是坟冢。 莫大叔的眼神暗了暗,这里比起十三年来,新起的坟冢又多了好多座。 里面一点的地方有一个大土坑,看来是余生找人挖好的,两具遗体被放进了土坑里,庄小河跪着,撒了第一抔土。 他一松手,眼泪忽地就掉了下来,从此完后,竟是真的天人永隔,再不相见了。 虽说,自他记事时起,父亲就已跟着商队走南闯北,他们父子两个聚少离多,但是少年到底都儒慕高大的父亲,父子之情,隔不断的。 哥哥对于庄小河来说更要熟悉的多,小时候带他上树下河,替他撑腰,长兄如父,他对兄长的情意更甚。 至此之后,这庄家就要仰仗他自己了,母亲幼妹,他总是要撑起这个家的。 余生看着庄小河的模样,忽然就想起自己来,他接下这个寨子的时候也才十三四岁,他父亲太过轻敌竟死在了一群宵小手里,母亲随之而去,只留下他一人。 埋人的时候,全寨子的人都在,他站在最前头,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他那个时候是恨的,恨父母留下这个寨子,留下他一个人。后来,他不恨了,他守着寨子,守着这些人。 「寨主?」 余生回过神来,看着叫他的莫大叔。 莫大叔问他:「前寨主于我有恩,我可否前去祭拜?」 余生扶着着伤重地莫大叔进了最里面,那里依旧是一个小土包,看着并不特别,他也不去问这些坟冢是怎么区分的,他们也许自有办法吧。 莫飞商一个人,也没要余生扶,走过去,端端正正地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头。
第73页 明明父母的坟冢就在寨子里头,但余生却在自己屋里设了牌位,他很少来这里,这里的坟冢太多了,总会让人想起很多的死亡,余生不喜欢这里。 在余生扶着莫大叔去找庄小河的时候,他和几个帮手已经埋得差不多了,余生拿着一小壶酒倒在坟前,说:「走好。」 这里的风吹过,一点都不温和,刮脸。 庄小河跪在坟前,爆发出一阵哭声,他拿手去抹眼泪,还没抹完,新的眼泪又流出来,他的脸和脖子都哭得通红,声嘶力竭。 之后的几天,莫大叔老老实实地待在屋子里养伤,偶尔出门走走。 饭点去给客人们送饭的人,总要去坟冢那里叫庄小河,庄小河的食慾并没有因为父兄惨死而受到打击,他总是把送过去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他想:我总要多吃点,快点长大的。 余生的日子过得最舒心,天天练武,不然就是带着狼,满寨子熘。 舒心的日子过了半个月,莫大叔的伤口结了痂,庄小河打算回家,莫大叔这次没有像十三年前一样离开,他打算护送庄小河回家后,就回到秃鹫的寨子里。至于那些丝绸货物,庄小河和莫大叔作主送给了秃鹫寨子。不过,余生也没有薄待他,给了他一大袋金币。 庄小河震惊,心说:难怪是强盗寨子,果然有钱。他哪知,这是余生从别的抢匪那里劫来的呢! 这路费盘缠也够了,庄小河刚准备启程,就被耽搁下了。 因为那个被指错路的大侠陆渊,他找上了门来了。 陆渊这次没有骑马,也不知是他发现在沙漠里还是骆驼比较有用,还是他的马死在了路上。 余生那天一晚没睡好,总觉着胸口闷,他一睁眼就看见阿达睡着他身边,把脑袋枕着他胸口上。 好嘛!这胸口被压着,难怪他胸闷。 在余生终于找着原因之外,他还在心里愤愤地骂道:这小狼崽子果然又在半夜爬上了他的床,就不能好好地睡在地上吗! 余生一动,阿达就醒了过来,拿头亲昵地蹭余生的脖子,余生被狼毛扫得有点痒,他揉揉阿达的大脑袋,顿时又原谅了它。行吧,不就睡个床吗!小时候又不是没少睡过。 阿达小时候是真得余生的宠爱,余生恨不得他俩吃住都在一起。现在狼大了,睡在一起就费事儿了,关键是它总觉得自己没长大一样,尽往余生身上凑。 就在余生没睡好而脑袋突突疼的时候,下面的人来报了一件让他脑袋更疼的事儿,那就是寨子前面有一个戴斗笠的侠客要见寨主。 余生眼前马上就浮现了陆渊那张冷淡的脸,心想:不会这么冤家路窄吧! 事实上,还真就是那么的冤家路窄。 余生搁暗处看见陆渊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得,这下真是找上门来了。 余生没反应,不愿见陆渊,陆渊也不急,抱着剑站在寨子门口,一动不动的等着。 陆渊和余生都不急,急得是周围看热闹的小弟。 木克的性子急得很,看见有人拿着剑站自家门口,就恨不得上去就跟他打上一架,把他打跑。但老大就是不出面,他越等越急,后来更是急得抓耳挠腮,走来走去,晃得余生眼前烦。 木克一跺脚,走到余生面前,请命:「老大,让我去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教训一遍。」 余生没有反对,笑呵呵地答应了,还嘱咐他:「去吧,记得手下留情,别把人家打死了。」 听了这话,木克笑开了花,高兴地拿着自己的大刀就往外走。 他走后,胡迪凑在余生耳边问道:「寨主,外头那侠客一看就比木克那呆子厉害,你为何还让他送上门去给人收拾。」 余生高深莫测地说:「木克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太好使,总要让他吃点苦头,才知道不是谁都让着他的。」 胡迪一听是这个理,但又不禁为那个呆子担心起来,若是人家下了死手,木克未必能活着回来,寨主这又是怎么意思,留不下木克了? 胡迪皱着眉头问:「若是他被打死了可怎么好?」 余生看着他,笑得不怀好意,说:「这不是还有你吗!你可捨不得他死。」 胡迪一时脸上就红了,一边说着「没有的事」,一边匆匆朝着木克离开的地方追过去。 他后头的余生还在叫嚣着:「别太心软,别木克一挨打,你就忍不住往上沖。克制啊!克制!」 若不是他打不过余生,胡迪这会儿还真想把余生的头按在外面的沙子里面,让他脑袋里的水都让沙子吸走。 胡迪走得看不见人影后,余生笑着的脸沉了下去:建秃鹫寨子时利用了风沙,若不是寨子里的人领路,是进不来的。 那陆渊又是怎么找上门来的?余生可不信什么运气好! 第44章 大漠狂徒·五 原本紧闭的秃鹫寨子突然打开,从里头走去一个身长八尺,肌肉紧实的汉子,那汉子手拿大刀,往寨子口一站,就如一座小山,阻碍了陆渊的视线。 木克用手里的大刀指着陆渊,说:「赶紧麻利地给小爷滚出我们寨子,不然爷爷定当教教你如何做人。」 陆渊对于木克的口中狂言毫无反应,他粗略地扫过木克,开口问:「你就是秃鹫寨主?」 「不是。」木克用不善的眼神扫过陆渊说:「教训你还用不着我们寨主出手,识相的赶紧滚。」
第74页 陆渊不为所动,站在原地,说:「我要见你们寨主。」 木克心想这个侠客的脑子有毛病吧,这还有什么可说,直接把人打走了事。 木克提着刀,大喝一声:「吃你爷爷一刀!」说着,他便朝着陆渊跑去,提刀就去砍陆渊。 陆渊向后飞退了一步,脚尖点再沙地上,躲过了木克力量十足的一刀。 木克一击未得手,迅速地反应过来,向前跨了一步,一个转身,借力又把刀送出去,刀锋裹着破开空气的尖锐啸声,迎着陆渊的胸口划过去。 陆渊当机立断,向后仰去,刀从陆渊的眼前划过,竟连他的一点头髮丝都没碰上。刀一划过,陆渊又站直起来,依旧是抱着自己的剑,不还手。 木克大喝一声又提起大刀,从头向着陆渊噼去,陆渊一个侧身又躲过一击。 木克心有不服,更是使出大力,刀刀都带着沙漠风声的咆哮,这可噼噼砍砍全被陆渊躲了过去,一点一丝也没挨着陆渊,他就那样抱着自己的剑,也不拔剑,也不反击。 陆渊的闪躲彻底激怒了木克,他大声问道:「为何不拔剑?」 陆渊答道:「我只想见你们寨主,并无动手之意。」 木克脱口而出:「想见寨主,赢了我先。」 陆渊抬头,锐利的眼神直击木克,问他:「此话当真?」 「当真!」木克此时被怒意沖昏了脑子,也不先问过余生,就替他一口答应了这见面的请求。 陆渊一听这话,嘴角微翘,迎着木克沖了上去,手中宝剑脱手直击木克的胸口,木克一时不察被打中胸口,他脚步不稳向后退了一步,陆渊迎头赶上,伸手握住自己的宝剑,宝剑在陆渊的手中转了一圈,以剑鞘抵住了木克的喉咙。 一招制敌! 木克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扼住咽喉,冷汗从木克的额头滑下,若是陆渊真的下了死手,那他还不是立刻横尸当场。 站在寨子门后的胡迪也是出了一身冷汗,侠客的动作太快,若是以命相博,胡迪根本救不下木克的命,甚至连自己的命都要搭进去。 陆渊押着木克,同他说:「我赢了。」意思就是我可以见寨主了。 木克此时觉得陆渊风轻云淡地说自己赢了的样子,真是讨人厌烦,寨主同他比试的时候也会跟他说这句话,他那时只觉得寨主真是厉害,换了个人,待遇显然不同。 比起木克厌烦陆渊,他一时最嘴,私下答应让陆渊见寨主的事儿,更让他头疼。不让他见,不行,秃鹫寨子的儿郎哪有说话不算数的道理;让他见吧,寨主知道自己私自放人进来,一定会狠狠地修理他的。 就在木克还在两难中抉择的时候,寨门打开,胡迪站在门内,对着陆渊拱手说道:「寨主有请,还请少侠跟在下来吧。」 陆渊当即放开了木克,牵着骆驼走向胡迪。 木克被放开命门,松了一口气,匆匆赶在陆渊前面走到胡迪面前,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儿?」 胡迪对着他一笑,煞是好看,可他吐出的话就没那么好听了,他说:「寨主刚刚同我说,稍后再同你算帐。」 一阵鸡皮疙瘩窜上木克的后背,他又想起了被寨主算帐的恐惧。 乘着木克呆愣的瞬间,胡迪拨开木克,招唿着陆渊往寨子里的演武场走。等木克反应过来,胡迪已带着陆渊走出好远,他挠挠头,赶紧跟了上去。 原来,木克被陆渊一招制住的时候,一只手搭上了胡迪的肩膀,胡迪勐地回头,心神未定地看着手的主人——余生。 余生朝他笑了笑,说:「等会儿把人家请进来,我在演武场等他。」 余生是何时走到他身边的,胡迪不知道,也不敢问,他朝余生点头说:「是。」 说完这一句,余生就转身往后走,半途留下一句:「告诉木克,刚刚的事儿一会儿再算帐。」 胡迪把陆渊带到演武场的时候就离开了,还顺带拎着耳朵拖走了木克。木克本来骂胡迪的话就压在嗓子里,这会儿得罪了余生,也不敢行为太过放肆,只好捏着鼻子跟着胡迪离开。 余生就坐在演武场周围的屋顶上看着陆渊一个人走进演武场。 余生从小到大都待在沙漠,见过商队,见过走镖的人,也见过真正的强盗,但他还真没见过侠客。 陆渊一身黑衣,还是那日金沙客栈的中原打扮,握着剑,不过没带斗笠。这会儿,余生才真正看见陆渊的模样,剑眉星目,身姿修长挺拔,一身正气,见到了陆渊,余生觉得侠客都应该长成陆渊那模样才好。 待陆渊走到了演武场的正中间,余生才从屋顶上飞身而下,落下陆渊面前十步左右的位置。 陆渊见到来人是余生,微皱眉头,问:「阁下就是秃鹫寨主?」 余生心里暗暗不爽:什么叫秃鹫寨主,寨主就寨主,加什么秃鹫,弄得好像自己没了头髮似的。 心中所想是一回事,所做之事又是另一回事,余生面带笑容地应了陆渊的询问。 陆渊见余生一副未及弱冠,长得精緻好看的样子,实在不能想像恶名昭着的大漠匪帮秃鹫竟是个小孩儿领导的,他说:「寨主看着年纪小了些。」 余生笑嘻嘻地回应他:「爹娘死得早,只好早早地接过家业了。」 余生这么一说,陆渊也不知道该如何评论,只好开门见山,直接道明来意:「我听闻秃鹫是大漠中最大的匪帮,穷凶极恶,受人所託,前来剿匪。」
第75页 「是吗?」余生不以为意,说:「那你怎么没在寨子门口把木克杀了?」 陆渊想:哦,原来寨子门口那个功夫不怎么样的男人就是木克啊。 陆渊回答:「听闻与事实大多都有些出入,我总得亲眼见过才知道这传闻是真是假。」 余生反问他:「这眼见的结果如何?」 陆渊开始回忆起自己一路走到演武场的所见所闻::「我观寨中男子步伐稳健,遒劲有力,应是大多都会些拳脚功夫,但他们面无煞气,寨中生活平静啊淡泊,实在不像是劫匪老窝。」 陆渊一本正经回答问题的样子,余生瞧着有点好笑,他围着陆渊走了一圈,说:「啧啧,我瞧着陆大侠也一身正气,就是不知道私下里是不是畜生不如了。」 陆渊也不恼,说:「我陆某人不敢说行事皆无错处,但求无愧无心,至于旁人如何看我,又干我何事呢!」 余生一边觉着:这陆渊不错,有自己的意志,不跟风随大流。一边又掏心挠肺地想着怎么继续撩拨陆渊。 他说:「陆大侠表里如一实在令人敬佩,但是我这秃鹫寨子,陆大侠还真是看走了眼。我还真就是个强盗头子!」 陆渊看着余生的眼睛说:「我不信。」 这怎么跟想好得不一样呢!余生不服。 余生一抬头,就撞进了陆渊的眼里,这个人的眼睛亮得惊人,里头是这个世上难得的信任,让余生一时心神有些动盪。 动盪是一时的,余生捉弄人的爱好是长久的,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色厉内荏地说:「咳咳!你就不想知道那天夜里你救下的莫飞商和庄小河怎么样了?」 陆渊跟着余生问:「你把他们如何了?」 余生勾嘴一笑,有点玩世不恭的味道,他说:「我是个强盗头子啊,还能干嘛,自然是把他们两人当场杀了,牵着拉货的骆驼回了寨子,你若是现在回去寻,说不定还能找到他们的尸体。」 陆渊看着余生,问:「当真?」 余生从腰间抽出匕首,一边仔细端详,一边说:「当真啊!」 说完,余生侧着眼睛,仔细地观察陆渊,他果然偷偷用握剑的手把剑推出剑鞘了一寸,这时候余生也默默捏紧了手里的匕首。 气氛突然凝固,一时有些风声鹤唳。 忽地,陆渊送了手,剑又掉回剑鞘里,他笑得不怀好意,说:「吓到了?」 余生把匕首放回腰间,说:「没有。」余生从不心虚! 这个侠客看着有点冷冰冰的,没想到他也会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余生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就见演武场跑进一只小耗子,这小耗子还一直吱吱吱叫了个去:「陆大侠,秃鹫不是什么强盗寨子,你们别打架。」 看着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庄小河,陆渊挑了挑眉,问:「当场杀了?尸体还能找到?」 余生抿着嘴,不太高兴。 第45章 大漠狂徒·六 晚上,余生心血来潮想去看看新来的侠客陆渊,他带着阿达,一路慢悠悠地走过去,他打算去蹭一顿饭,为此他还特地在路上找人去跟厨房说了一声,给贵客那边多加几个菜,再带点酒去。 在余生熘达到莫大叔院子那儿时,就看见他们一行三人正吃着饭呢!莫大叔和陆渊喝得酒还是他上次送给莫大叔的好酒,那酒难得,莫大叔自己都捨不得喝,今天竟然拿来招待客人了!关键是,喝酒还不带他这个东道主! 余生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下「咳咳」,企图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这个效果非常好,正在吃饭的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余生。 余生一挥手,有人端了好几盘菜进来,还给余生加了一副碗筷,放完东西那个人就离开了,似乎并不想打扰寨主和几位客人的晚餐。 余生大大咧咧地占了八仙桌空缺的那一面,阿达往地上一躺,把脑袋搭在余生的靴子上,不对桌上的菜发表任何评论。 余生屁股刚一落在板凳上,就问道:「我一个人吃饭也是无趣,正好同你们一起吃,人多热闹。」 莫大叔笑笑,给余生满上酒,说:「能跟寨主一个桌子吃饭,是我们的荣幸。」 庄小河觉得余生来了更好,菜都加了不少。至于陆渊,他用手指摩挲着酒碗,笑得不置可否。 余生举起酒碗,三个人碰了个杯。 「啧。」余生发出满足的感嘆,又问:「莫大叔,这酒不错吧!这可是我从我老爹酒窖里拿的。」 莫大叔读得书也不多,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这个难得一见的好酒,只能反覆说着:「好酒,好酒!」 余生的虚荣心被小小的满足了,他又拧过头去看着陆渊,问他:「陆大侠觉得这酒如何?」 陆渊看着余生,笑得意味深长,说:「这是我喝过的最烈的酒!」 余生心说,这话明白的人听着知道是再说酒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余生烈的很呢! 酒过三巡,饭过五味,庄小河一个人吃饱了,又不知道熘达到哪里去了,余下三个还在喝酒吃肉的大男人。 怎么说呢,酒果然是拉进人与人关系的一大催化剂,这一顿酒喝下来,余生就已经跟陆渊称兄道弟了。 余生给陆渊满上好酒,问他:「不知道陆兄这些年里都干了些什么?」 陆渊想了一下,说:「我还能干些什么,无父无母,师傅早亡,一个人做游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七八年里走了许多地方,接下了不少委託,只要不违背天地良心的委託,我都接。」
第76页 一听到陆渊也是个无根之人,余生顿时起了拉拢的意思,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那陆兄一定走过许多地方吧!可有最想留下的地方?」 陆渊晃晃碗里的酒,看着自己倒影在碗里的影子变得模煳,说:「是啊,去过许多地方,烟花三月里的扬州,我见过让人为之一掷千金的花魁;最最繁华的盛京,我也见过天子出巡,万人空巷的场面;我还为了一只雪狐,在天山的皑皑白雪里停留了一日又一日,那是我这辈子最冷的时候;我还来了这大漠,见识过了这大漠里风情万种的老闆娘,穷凶极恶的匪徒,还有让人恨不得痛饮三日的美酒。」 说着,陆渊一仰头,饮尽了碗里的酒,然后又看着空空的碗底,说:「到底是个无家可归的命,我走过许多地方,却没有能够留下我的地方。」 余生听到这里,又给陆渊满上酒,问他:「那不如就留在秃鹫好了,到你想离开的时候,再走,说不定你就捨不得这里了。」 陆渊笑了起来,说:「好啊!」 两人又一碰碗,喝了起来。 不过多久,庄小河回来了,看见他们还在喝,又忍不住嘴馋,偷偷伸手去抓盘子里的肉,被余生一筷子打在手上,他缩回手来,用嘴吹吹,看得剩下的两人都摇头笑起来。 庄小河乘着今天气氛好,把自己一直不敢问的事情问了出来。 「寨主,你长得怎么好看,你们寨子为什么还要叫秃鹫啊?」 余生一时之间想起了自己爹爹那锃光瓦亮的脑袋,他在心里嘆了口气,说:「我们余氏一族,本是这个沙漠的守漠人,后来到了我爹那一辈收留了很多无家可归的人,还是渐渐形成了一个大的寨子,我爹爹取名为秃鹫。」 余生又看了一眼认真听讲的庄小河,说:「秃鹫,与鹰一样翱翔于天,但它又不同于鹰。鹰常常单独出行或与其伴侣一同出行,但秃鹫既可独行,也可群居。秃鹫以尸为食,活着最为轻易。」 这一番话说完,庄小河的眼睛看着余生,里头泛起了一丝敬佩的神色,看得余生有些心虚,这带坏小孩儿的事儿他还真不太擅长。 余生一抬头,发现连莫大叔和陆渊的眼里都有些动容,余生不禁想到这话大半是真的,除了那秃鹫的解释。这秃鹫二字的来歷不可谓是不简单粗暴,当年他爹建立寨子后苦恼于取名的问题,他娘笑着骂他爹爹时说,还想什么好听的名字,看你那脑门,不如就叫秃鹫罢了。于是,这个寨子后来就叫了秃鹫。 庄小河义愤填膺地说:「秃鹫寨子明明救了很多人,那些中原人凭什么恶语中伤你们?」 余生难得摸摸庄小河的脑袋说:「无论是以讹传讹还是有人恶意为之,也不过是说说罢了,又不能咬掉我们的一块肉,这言语之事,遏制不住的。」 说是这样说,但是庄小河还是非常愤怒,他立下志向要改变其他人对于秃鹫的恶意揣测。 莫大叔这一晚都没怎么太说话,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余生说起寨子的事情有些触动了他,莫大叔问:「陆大侠,先前你救下我和庄小河这孩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有些事情关系重大,我不能不过问。」 陆渊有些不解地看着莫大叔,说:「有何事还请莫前辈直说吧!」 莫大叔把碗放下,严肃地看着陆渊的眼睛,逼问他:「我曾听闻先寨主说,这秃鹫的寨子建立之时有高人指点,一般人没有人指路是不可能误打误撞进来的,你既然在能找到这里定然是有人给你指路,我问你,到底是谁给你指的路?」 一时之间,大家都愣住了,先前欢快的气氛跌倒谷底。 余生不知道陆渊的底细,不敢直接打草惊蛇地问他,只好寄希望于慢慢与陆渊混熟之后,套些话出来。这会儿莫大叔直截了当地询问打乱了余生的计划,着实让余生猝不及防。 至于庄小河,他有些懵懵懂懂,不太知道这里头的干系,见着气氛一时紧张起来,也不敢有什么举动,只好一会儿看看这个人的脸,一会儿看看另一个大人的脸,但他们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不同,都很严肃。 陆渊没想到有这么一层东西在里头,他有一种被人当作枪使的愤怒感和挫败感,一时他的脸上也起了寒霜。 陆渊用力地捏了捏手里的酒碗,里面的酒轻微的晃荡起来,酒里陆渊冷酷的脸被几道波纹盪开,一时看不真切。 陆渊的声音很冷,没有起伏,他说:「金沙客栈的小二给我指的路。」 「哐!」余生一拳锤在桌上,伏在余生脚上睡觉的阿达被吵醒,警惕地看着周围,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又扭过头去看余生。 余生勉强地笑了一下,说:「先告辞,我还有事儿!」说完,他带着阿达匆匆离开。 没想到,当即陆渊也站了起来,说:「我同你一起去,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拿我当枪使!」 余生没有反对,两人在夜里匆匆离开,骑着骆驼,带着一匹狼王。 他们走后,庄小河问莫大叔:「大叔,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莫大叔拍拍他的脑袋,说:「没事。」 庄小河抬起头,莫大叔的嘴角紧紧抿着一起,分明就不是什么没事的样子,庄小河觉得自己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家了。 没有经过当初庄小河一行人遇到抢匪的地方,他们走了一条更为快捷的路线,天还未亮时,他们就到达了金沙客栈外面。
第77页 与以往不一样的是,今晚金沙客栈灯火通明,四周还有人守着,而老闆娘和两个店小二的尸体就被挂在外面。 余生的看着老闆娘的尸体,眼睛被怒气烧的通红,血丝爬满眼白,他两手握着两把弯刀,准备往前冲去。 他还未从潜伏的沙丘离开,就被陆渊拽住了,陆渊同他说:「不要冲动!」 余生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就听不见陆渊对他说了些什么,他只想冲上去,然后杀光那些人渣给老闆娘报仇。 他挣扎着要走,无意识地说着「放开」,陆渊无可奈何把余生扣在自己的怀里,紧紧捂住余生的嘴。余生在陆渊的怀里拼命挣扎,被扣得越发紧,紧到不能挣扎,他就窝在陆渊的怀起气的发抖。 好一会儿,余生才从愤怒的泥沼中狼狈地爬起来,喘着粗气。 第46章 大漠狂徒·七 余生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他怕自己一放松就会嘶哄出来,嘴唇被他咬的鲜血淋漓。 金沙客栈是秃鹫寨子设在沙漠中的一个据点,所有进入沙漠的人都会经过这条路,在这里能够探听到很多消息,还能给进入沙漠的人指点一些活下去的法子,而掌管着金沙客栈的老闆娘正是余生他母亲的亲妹妹,余生的小姨。 余生从小最喜欢的就是自己的小姨了,每次被父亲训斥,小姨都会把他抱在怀里给他讲故事,小姨还会跟过路的商队换些大漠里难得一见的糖给余生吃。就连父亲过世母亲殉情时候,都是小姨一手操办的丧礼,那时的余生悲痛愤怒,也是小姨陪在他身边。金沙客栈同寨子相隔有些路程,但每次余生踏上这条去金沙客栈的路时心里都是欢喜的。 但从此以后这条路就欢喜不得了。 陆渊不知道余生同金沙客栈老闆娘之间的亲缘关系,但看着余生的模样也知这金沙客栈对余生来说也是十分重要,他把余生死死地按在自己的怀里,说:「我们该走了,那群人是向着秃鹫寨子来的,你总要早做些打算。」 余生不作声,在他的怀里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陆渊见他情绪好像平復了不少,也放开了他,两人在夜里悄悄地来,又在天还未亮时悄悄地离开,走前,余生回头看了一眼被吊着的老闆娘,看了一眼这易主的金沙客栈,他发誓一定要这些人付出代价,让他们知道这大漠可是他们秃鹫的地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怎么可能! 走在路上,两人都沉默着,连阿达也有些垂头丧气的跟着他们。 余生忽地开口,说:「老闆娘是我小姨,金沙客栈是我们秃鹫设的一个据点,给我们传递消息用的,只是他们这次连消息都没来得及传出去就死了。客栈里头有两个店小二和一个厨子,外头挂着的尸体里没有那个厨子,他反了。我想你那是见到的店小二也是那个厨子扮的。」 陆渊问他:「那群人先是派我探路,后又占领了客栈到底有什么目的?」 余生不答反问:「托你前来秃鹫寨子的是谁?」 陆渊回答:「是江家,他们在武林之中颇有些侠义仁善之名。」 余生点点头:「那就没错了。」他顿了一下,组织语言好之后,说:「大概是两年前,我们寨子收留过一个叫江峰的重伤商人,他武功一般,会些拳脚。他,见过我小姨。」说到这里,余生的拳头又紧紧攥了起来。 「江家与你们一个是江南,一个是大漠深处,按理来说没有什么交集,为何他们……」 陆渊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余生打断了,余生说:「传闻中,余氏一族长居大漠,是守墓一族,守着黄金万两,守着珍宝无数,财富即使原罪。」 「江峰,江家三子,武艺不精,又觊觎着家产,野心倒是不小。」陆渊发表了一个总评。 陆渊略微思索又说:「江峰乃是江家不受宠的三子,若是想以一己之力做到这种地步怕是不可能,那他的背后是一整个江家或者是一整个武林,这样一来秃鹫恶名散播也是他们做的手脚了,这样才好联繫武林甚至惊动官府来剿灭秃鹫。」 陆渊的分析不无道理,余生越听越是心惊,他从小就在大漠中长大,不是不懂中原人那套借刀杀人和什么阴谋阳谋,只是在他的脑袋里还是一言不合就提刀干架要占更大的分量。 余生抬头看了一眼这大亮的天,说:「陆兄现在走还来得及,你既不是我们秃鹫人,还是趁早离开吧,顺便带着莫大叔和庄小河一起走吧。」 「呵!」陆渊笑了,他看着余生那张凝重的脸,说:「先前是谁千方百计想让我留在秃鹫的?莫说是我,就算是莫前辈和庄小河恐怕都是不愿意离开的。」 这一笑的模样太好看了,连大漠热辣的阳光都有些灿烂起来,余生说:「那就一起留下吧,管他是这么妖魔鬼怪,来一个我杀一个便是了。」 说是这样说,余生心里的千斤重石仍旧稳稳地压在心上,他开始在心中盘算如何安置寨中的老弱妇孺。 回到寨中,余生来不及喝口水,就召集了全寨的人到演武场集合,他站在人群中心,开始宣布这个坏消息:「传闻秃鹫寨主余氏一族,在大漠中繁衍数代,乃是一座帝王墓的守墓人,守着宝物奇珍无数,若能得之,则能坐拥天下。今有觊觎宝物之人寻上门来,我不欲诸位同我们余氏一族一起抗击外敌,若是有想要离开的人,就趁现在他们还未攻上门来前走吧。」
第78页 在场的人沉默了,余生知道他们有人开始计划着是否要离开的事情了,余生与父亲这些年来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人,但他并不打算在这生死之际留下他们卖命。 当即就有人表示想要离开,大家没有苛责什么,余生倒是让他们领上一些钱财再走。 胡迪面色也不太好,他朝着余生拱手,说:「我一家遭小人陷害,全都枉死,如不是寨主心善留下我,我怕是早已成了别人的刀下亡魂。寨主对我有大恩,我自是不会就此忘恩负义地离开,我胡迪愿为寨主驱使。」 木克当即也大声应和道:「那些杂碎敢对寨子下手,我一定要教他们尝尝厉害!」 莫大叔按着庄小河的肩膀说:「前寨主救我姓命,此时也到了我该还恩的时候了。」 这个场景太过激昂,有人大声地唿喊着「不走」「我要留下来」,这大概是庄小河短短14年里第一次面对这样悲壮的生死时刻。 余生笑着看着这些人坚持要留下的模样,这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父亲的伟大,他所做的有一切都是有意义的,他当初帮助了很多人,虽有想江峰那样恩将仇报的小人,也有这样愿意为他们献出生命的好人。 余生笑着同他们安排,说:「今晚开始在密道中多储存些食物和水,老弱妇孺收拾好东西,一旦开打,即可退入密道之中,其余有能力者随我迎敌。我还未知他们何时攻上来,但这一切一定要早做好准备。」 众人得了命令都纷纷行动起来,寨子里除了逢年过节外,这是最热闹的时候了,只是这热闹不知能维持几时。 莫大叔本来打算找些要离开的人顺带送庄小河出沙漠的,但是庄小河拒绝了,他要留着这秃鹫寨子,同他们一起面对着些未知的敌人。于是,余生给看庄小河一个神圣庄严的活儿,那就是一旦前方开战,他一定要保护好每一个没有战力的老弱妇孺,确保他们每一个人都安全地进入密道。 余生捧着庄小河的脸问他:「我把这个寨子里的这么多人都交给你了,你要保护好他们。密道很安全,不会有人发现,你要做的就是确保他们的安全,你能做到吗?」 这个工作不用正面同人用命相搏,安全不少,余生特地留给庄小河。庄小河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大事,也很郑重地同余生保证一定会完成任务。 所有的人都开始忙碌的时候,余生与其他人也在商量着对策,总是要有计划的,手忙脚乱成不了大事。 夜里有些风声鹤唳,连寨子门口都安排了人守夜,大家也都不敢睡得太沉,生怕受到夜袭。 陆渊有些睡不着,他去了余生的小院子,发现余生并不在院子里。 此刻的余生一个人待在墓地那边,其实他很少来这里,除了寨子里大家一起祭拜的时候,他从不亲自来看看他躺在地下的父母。 此刻的余生拿着酒倚着他父母的小土丘上,同他已故的父亲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老头,想不到我会这个时候来找你吧,我还给你带了酒,以前娘亲不让你多喝,今天她也管不着你了,就多喝些吧。」 说着余生打开了酒的盖子,一阵浓烈的香气慢慢飘出来,勾着余生的鼻子。 余生凑在嘴边喝了一小口,发出满足的喟嘆:「老头,你这酒是真不错,也不知道你从哪弄来的。哦,这酒是我从你酒窖里翻出来了,里头还有好多呢!」 余生微倾手臂,甘香的酒液就洒在了地上,他吶吶自语:「老头,你死都死了,估计也很久都没有喝到这么好的酒了。你说……」余生顿了一下子,又接着说:「死了是什么感觉?」 余生自己又喝了一口酒,问:「死了疼不疼?」说着他就笑了,自问自答一样说:「那肯定是很疼的吧,再也看不到东西,喝不到这么好的酒,还要躺在这黑漆漆的地下。」 今夜难得有很好的月色,余生望着月亮好一会儿,眼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眼眶有些红的说:「小姨也死了,我对不住她,没能把她带回来。」 「老头,我不想死。」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我还要给小姨报仇,还要好好守着寨子,还要有朝一日去大漠外头看看。」 「我不能死。」 第47章 大漠狂徒·八 皓月当空,月色下这个坟场都被照亮,只是这月色有些阴冷了,坟地一片诡异的安静与渗入心脾的凉,而靠在土丘上喝酒的余生就像个鬼魅。 只怪余生太美,沙漠之中最狂的风最烈的太阳都不能令他的皮肤有一丝一毫的粗糙,他很白,在月光下白的极尽透明。月色下的余生不似平日里的洒脱逗乐,他的眉眼里有一点愁绪,像个等待凡人上钩的魅。 老人说,月圆之夜的深山凡人去不得,那里有吃人的妖魔鬼怪,他们会化作倾世美人在林中游走,等待着凡人上钩,一饱口腹之慾。 陆渊问他,若是遇见了这样的妖魔逃得掉吗? 老人的回答是逃不掉的,他们会蛊惑人心的术法,一旦遇见了就会心甘情愿成为他们的裙下臣。他们若是微微一皱眉头,即便是天子都只能自己把自己的心剜出来捧给他,更遑论是什么家国天下。 先前陆渊对自己听到的异闻都不太放在心上,今夜他有些咂摸出了点味道。若是余生想要他的心,陆渊自然是不肯的,但若是余生想要什么东西,倾家荡产陆渊也是不可能给他买了,要是贵重但又不至于让陆渊这个本来就没多少银钱的人倾家荡产,陆渊怕是会双手奉上了。
第79页 秃鹫的寨子陆渊没怎么逛过,这里也是他第一次来,一来便震住了他。这一大片埋人的土丘是一方面,这靠在土丘上喝酒的余生又是另一方面。 数不清的残酷死亡和一个美到至极的人令自诩正义的陆渊有些陌生。一种隐秘的想法从他心底的幽暗之处蔓延出来:靠近那个人,那个美到至极的人,去为他分忧,去抚平他的愁绪,去讨得他的欢心。 真美啊!陆渊从心里感嘆,他忽的就了解了秦楼楚馆里那些豪洒千金只为博得美人一笑的有钱人,但即便是扬州的花魁在此刻又算得了什么呢! 陆渊站在暗处偷偷看着,隐蔽了气息,不敢教余生发现他的心思。 「出来吧!」余生还是仰着头在瞧月亮,如陆渊刚来时一样,丝毫没变。 但陆渊的心里却一是惊讶,余生发现他了,这么说,余生的武功同他不相上下,甚至高于他。 这个认知让陆渊有些不适,他行走江湖好些年,已经很久没有比他还要厉害的人出现了。真正的高手不是隐居于世就是在大门大派里作长老,真正行走江湖的也就是少年青年,在这个行当里,陆渊已经稳坐第一很久了。余生长居大漠可能不知这「疾风剑」陆渊的名号,但只要与江湖沾上一点边的人都知道这武林第一的「疾风剑」。 「站着不累吗过来喝酒。」余生又招唿了陆渊一遍。 余生的话都说到这里了,陆渊自然不可能自欺欺人地藏下去,他从暗处走出来,一路脚步稳健地走到余生面前,谁知他手心里都出了汗,这无缘无故暗自偷窥还被抓住的事儿陆渊还是第一次经歷,难免心里有些慌张。虽是心里慌张,但他好歹还是见过些世面的,到底是面色如常,教人看不出错处。 看着陆渊一步步走近,余拍拍自己身边的地,同陆渊说:「坐。」 陆渊不拘小节,一撩袍子也就坐下了。 余生偏过头看他一眼,把手里的酒递给他,说:「客栈之事我还未谢过你,如若不是你将我拉住了,怕是真要一时冲动就与他们打起来了。」 「不用谢。」陆渊仰头喝了一口酒,依旧很烈,只是陆渊还在这口酒里喝出了丝许的甜味儿出来。陆渊不信邪又喝了一口,咂咂嘴,确实有些甜。 「这酒不错。」陆渊晃晃手里的酒同他说。 「呵!」余生笑了,说:「你若是喜欢就去我爹酒窖里拿,他存了不少好酒。」 陆渊点头,两人一时无话。 过了会儿,余生问他:「怎么到这儿来了」 陆渊:「睡不着出来走走,你呢」 余生拍拍自己身后的小土丘,说:「来看看我爹娘,让他们保佑我们寨子,随便提醒他们好好准备一下,说不定过几天我就下去找他们玩儿了。」 「不会的。」 没有听清的余生偏头去看陆渊,问他说:「什么」 陆渊看着余生干净的眼睛,说:「你不会死的。」 余生一愣,遂反应过来又去拍拍陆渊的肩膀,说:「我当然不会死啦,我还没出过大漠呢!小时候听莫大叔说,大漠外面有有山有水,还有花和船,我还没见过呢!我得好好活着,有朝一日一定要出去看看。」 陆渊点头,说:「我将来没事儿的时候倒是可以带你去看看。」 余生开心的笑了,眼睛弯弯的,露出两排整齐又洁白的牙齿,说:「那我先谢谢你啦。」 「嗯。」陆渊答应到。 陆渊在心里默默地许下了诺言:我一定会护着你的。 余生托着脸,有些嚮往地看着月亮,问陆渊:「沙漠外的月亮长什么样也长这样吗」 陆渊此时才抬头看了一眼这轮皎月,他说:「按理说应该是一样的,但是……」 余生好奇地问:「但是什么」 陆渊含煳道:「哦,没什么。」 但是……我怎么觉得这沙漠里的月亮更圆更亮更好看呢! 余生说:「反正你今晚也睡不着,能给我讲讲大漠外面的东西吗」 陆渊思索了一下子,实在想不出来从何说起,只好有些为难地问:「你想从什么地方听起」 余生眼睛咕噜咕噜转了两圈,说:「不如就从你家说起吧!」 陆渊开始回忆起自己的家来,这好像还是20年前的事情,但却让陆渊有了这辈子以前的错觉,这段回忆埋的太深,陆渊挖掘了好久也才想起一点点痕迹。 他有些不能把自己想到的连贯起来回答,只好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我家在一个山脚下,什么山我不记得了,嗯,家前面好像有条河,不大,很小。有一天一群土匪把我爹娘杀了,我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是如何逃过一劫的。那个时候,我,还是太小了,有些记不清了。」 余生专注地听着陆渊说接下来的事情,陆渊看了他一眼又接着说:「爹娘死后,我流浪了一段时间,以乞讨为生,辗转了很多地方,不过那个时候太小,也不记得自己到底都去过了那些地方。后来我遇到了我的师傅,他收留了我,还教我功夫。我们那个时候住在山上,只有我们两个人,那座山不高,但是有很多的树,春夏的时候到处都是绿的,还有很多鸟住在树上。」 余生从陆渊的话语里抽丝剥茧,努力地在自己脑海里构建一座不高的山,很多树和鸟儿,但是他发现他有些构建不起来,他没见过山。
第80页 陆渊陷在自己的回忆里,开始越说越顺畅:「再往后一些,我师傅也死了,我在山上住了一段时间,就下了山,又开始了我的流浪生活。那个时候我也不过十五六岁,我曾想过当一个镖师,但是他们嫌我年纪太小,不愿意要我。走投无路的我接下来一个寻找草药的活儿,当时一位大户人家需要一味名贵的草药救命,发了单子,接单的人有很多,所有的人都在找,但是最后我运气好找到了。从那之后,我有了一点名声,渐渐的,接的单子越多,名声越响……」 本来余生只是想听一听大漠外的世界是什么样,没想到勾起了陆大侠对往事的追思,余生也没有打断,就那么静静地听着,有很多东西他听不懂,不过不影响他的兴趣。 陆渊还沉浸在自己的往事里,这段游侠的日子太孤独,在这个月夜里,他遇见了一个想要倾述的对象,于是他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这些年里的经歷都完完全全地说给余生听。 陆渊看着余生,他安安静静却目光虔诚地听着。 微微一笑,陆渊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股服帖的暖流淌过。 这一夜,两个人在月下谈了很久,余生也会时常在陆渊停顿的时候问上一两个自己不太明白的东西。 「我这就这么成为了一名游侠,走过……」忽的一个重物搭在了陆渊的肩膀上,他侧过头去看,余生正闭着眼睛靠着他睡着了。 这个距离非常近,近到陆渊能看见余生脸上细小的绒毛和皮下脆弱的血管。 余生似乎睡的并不□□稳,又长又卷翘的睫毛时不时还会颤动两下,像是蝴蝶翅膀轻微的煽动。 大漠的夜太凉,余生下意识地向着身旁的热源靠去,而陆渊也放轻了手脚,把余生慢慢的,紧紧的搂入自己怀中。陆渊非常珍惜这次的机会,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靠得最近的一次。 那些隐匿而不堪的想法又不可抑制地开始在陆渊心里蔓延生长。 陆渊伸出一只手指虚虚地划过余生的额头,鼻樑,粉嫩的嘴唇。他甚至不敢把手指真真切切地落到余生的脸上,他怕余生醒过来,这场梦也就破碎了。 若是这个人真的属于我就好了,陆渊想。 第48章 大漠狂徒·九 余生睡得迷迷煳煳,隐约感觉到有东西在拱他,他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发现是阿达正在拿头拱他,他揉揉眼睛,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天已是大亮。腰上环了一只手臂,余生看去发现是陆渊的手臂,他大概知道是昨天有些凉,两个人也就依偎在一起睡着了。 这还是余生为数不多直接睡在野外的经歷,有些奇妙。 余生伸手去推了推陆渊,陆渊被推醒的时候也有些神志不清,他半眯着眼睛四处看了一圈,才慢吞吞地发问:「怎么了?」 陆渊大多的时候都一副精明强悍的样子,这样迷迷煳煳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也有些趣味。但是余生现在可没有心情去注意这样的事情,他严肃地说:「我得去看看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那群混/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呢!」 陆渊不紧不慢地开口:「放宽心,他们还没这么快找上门来。」 余生此刻正坐得直直地,浑身紧绷,恨不得下一刻就同那些不怀好意的傢伙们打上一架;反观陆渊,他正保持着被推醒那会儿懒洋洋的模样靠着小土丘上,晒着没多大用处的太阳。 余生问他:「何以见得?」 陆渊拿双手垫在脑后让自己靠得舒服些,说:「我昨日才进入到寨子里来,既没有我在这里大开杀戒的消息,也没有我被秃鹫众人抓住的消息,在这样紧要的关头,他们再心急也不会轻举妄动,估计还在等消息吧。」 说着,陆渊侧过头,看着余生笑了一下,接着说:「估计再过个两三天之后,这仗才打得起来。」 余生瞧他那么胸有成竹的样子,有些相信了,毕竟他一个都没出过大漠的人肯定不会比陆渊这个老江湖要更了解那群不怀好意的中原人。理性上相信是一回事,那感情上的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还是不停地担心会不会遭到突袭。 余生心中有事,两人也没说个两句,就分别了,余生带着阿达四处熘达,巡查着准备工作做得如何。 果不其然,正如陆渊所说,接下来的几日都风平浪静,直到三天后,埋伏在半途的探子上报,说是那群占领了金沙客栈的人正往这边赶。 余生当即交代了所有人进入预先的准备中,老弱妇孺在大家的护送下全部进如了密道,余生带着剩下的人大剌剌地站在寨子门口等待着来人。 余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抬脚走了两圈,始终觉得不是很得劲,好像少了些什么一样,他灵光一闪,招唿了两个手下,同他们说:「你俩去,找个椅子来,越大越好。」 江家同其余几家组成的队伍过来的时候,就看见秃鹫寨子的寨门紧闭,一个看着年纪轻轻的少年正坐在一张铺着白狼皮的大椅子上,他把自己的刀驻在地上,整个人搭在刀柄上。少年身后站着不少男人,他们一个个都拿着武器,面色不善地看着来人。 其中除了余生,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群大漠人中一身中原人打扮的陆渊。 策马而来的队列里,最前面并列着三匹马,坐在上头的人一个穿着贵重的丝绸,大腹便便,脸上油光可鑑,显得肥头大耳;一个十分清瘦,个子很高,整个人看着像根柴火,皮肤松弛,脸上有好几个褶子;还有一个人年纪最大,两鬓有些华发,穿着布衣,乍一看是三人之中最为朴素的,但他生得一双三角眼,有些猥琐。
第81页 队列停在了不远处,那个肥头大耳的人一声冷笑,指着陆渊说:「看来着武林第一的『疾风剑』也不如何,竟与强盗狼狈为奸。」 陆渊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倒是余生噗嗤一声笑了,懒洋洋地靠在铺着狼皮的椅背上,说:「这狼狈为奸的到底是谁还说不好呢!」 肥头大耳的男人被余生当众这样呛声,顿时觉得自己的面子被拂在在了地上,他有些气急地指着余生,张口就要骂。 瘦得像跟柴火的男人拦住了他,早前他们听说秃鹫的寨主是个还不及弱冠的小孩子,又守着巨宝,这样的小孩儿想必是好欺负得很。但今日一见,他觉得这几个小孩儿没那么简单,光凭着这样沉稳的气度、收买身后一众手下的能力和这张得理不饶人的嘴,他就知道他们想得他简单了。 要知道这张重要的道具椅子还是没一炷香前,余生特意找人搬来撑场子用的,还挺管用。 「柴火」翻身下马,朝着余生等人拱手道:「在下巨鹿门宋开,这位是清风观木须道长,这位是江氏家主江大富。我此次特来讨伐寨主仗着大漠山高皇帝远肆意抢劫杀人之事,还望寨主不要无畏抵抗。」 余生扫了一眼这三人,原来「肥头大耳」是江大富,也就是江峰的爹,「柴火」是巨鹿门主宋开,这巨鹿门穷得门主都吃不饱,难怪要来打劫这古墓,「老头儿」还是个道长,这年头连道士都不好好修仙,也是,瞧他那贪财样儿估计也修不成仙。 余生真是懒得与他废话,把玩着手里的一块玉佩,说:「说我们秃鹫杀人放火也要有证据啊。敢问宋门主,证据呢?」 木须老道不知道是仗着年纪大,故弄玄虚,还是有什么其他打算,至今没有什么动静。 倒是江大富忍不住气,厉声说道:「我儿就是证据,当年他经商途中穿过沙漠,便遭到了这帮匪徒抢劫。幸好我儿福大命大,逃过一劫,这才身负重伤一路逃回了家,幸得今日武林同道看不过去你们的嚣张气焰,这才有了报仇的机会。」 说完,江峰从江大富身后走了出来,朝着同行之人拱手道:「确实如此。」 当所谓的武林正道人士正在心中默默愤慨要为武林剔除毒瘤的时候,就余生又笑了一声。 他说:「不就是个人证吗,我也有啊!胡迪,你跟着我也有五六年了,你来说说这当初到底怎么回事。」 胡迪在余生身后点头答道:「当初,寨主在大漠中从匪徒手中救下一个重伤的人,那人自称江峰,乃是富商之子。」 「一派胡言!」江大富甩着自己的袖子怒骂道,并感觉自己的脸面又一次被按在地上摩擦。 余生不紧不慢地开口,说:「这人证谁都有,谁知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们可还有其他证据?」 余生这一问正好哽住了江大富,他左右思索了一下说:「这些年里在大漠遭到你们这群卑鄙小人暗算的都是证据!」 余生突然从歪歪斜斜的样子坐直了,他说:「我这儿还有个物证,给你们瞧瞧吧。」余生松开手,一个品相极好的玉佩从他手里落下,又被玉佩上拴着的绳子牢牢地吊在半空中,江大富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江峰经常挂在腰间的那一枚,不仅江大富认出来了,与江峰关系不错的人也都认不出来了。 余生把玉佩的绳子攥在手里,轻轻摇晃了两下子,说:「两年前,我在大漠里救下了一个叫江峰的人,他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便把他的玉佩送给了我,又说以此为信物,若有事可前去江家。江峰,你当年赠我信物之时,可想到过今日?」 江峰看着余生的眼睛,心中的愧疚感喷涌了出来,但古墓巨宝的诱惑又让他把这愧疚感生生压了下去。 江峰迴应:「那是你当年从我身上抢去的,怎可算数?」 余生勐地把玉佩收入手中,用内力将它化为粉末,余生一松开手,大漠的风就将他手里的粉末吹得一干二净。 余生拍拍手,似是十分嫌弃地样子,说:「当日之事不可再追究,但你们杀人之事总是得作数的,金沙客栈老闆娘和另两个伙计的尸体还吊着呢!你们可能不知,那老闆娘乃是我亲小姨,我总得给她报了这个仇的。江峰,我想同你打上一场生死局,你敢不敢应!」 江峰有些退缩,他的武功不好,而余生的武功他也见过,自己若是答应了自然是要死在余生刀下的,他有些瑟缩地回答:「凭什么!」 江峰话还没说完,一直沉默着的木须老道开口了:「他答应!」 一时间众人都把目光看向木须老道,江大富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货色,他想要反驳,但是被木须老道瞪上一眼,他又把要说的话给咽了下去,一个儿子和数不尽的宝藏相比,自然是宝藏来得更是诱人些,刚何况这还是自己最不争气的一个小儿子呢! 江峰也知道自己被同行之人逼上绝路,连亲爹都要放弃自己了,他心中的绝望和悲愤涌上心头,不管不顾的拔出自己的剑,就向着余生刺去。 余生稳坐在椅子上,直到江峰的剑近了,他才提起自己的一把弯刀,一个闪身,就见江峰人头落地,而余生这会儿站在他的身体旁边,看着江峰的无头尸体一点点地倒在地上,血从弯刀的刀刃往下淌,在沙地上滴出一个血红色的小坑来。 余生扭头看向江大富等人,眼神冷到了人骨头里。
第82页 第49章 大漠狂徒·十 江大富被余生的眼神镇住了,木须老道从后面用浮尘一捅江大富他才反应过来,底气不住地喊道:「你杀我了儿!我要你偿命!」 余生斜眼撇了他们一眼,说:「既然应了我这生死局,那后果你们也得一併咽下去。再说了,替他应下这生死局的是你们,把他推向死路的也是你们,与我何干呢!」 江大富面对指责,毫无悔恨之心,反而想拔了余生的舌头,他大喝一声:「我杀了你!」 江大富的武功也是个半吊子,不过比他那个草包儿子还是要好上一些的,他少时习武,发现不是那块料之后,明智地把重心压在经商之上,没想到还真的成功了,摇身一变,从不起来的小卒子变成了人人巴结的江湖富商。但是财富早就吞噬掉了他的良知和健康的身体,如今他这大腹便便的样子没有丝毫灵活可言,提着剑根本伤不到余生分毫,倒是余生轻轻松松就能要了他的命。 在余生的弯刀一点点收割江大富的生命时,他朝着木须老道求救:「道长救我!」 木须老道是三人中年纪最大,但也是功夫最好的一个,别看他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一身「梅花桩」功法确实让人佩服,形如鬼魅,雁过无痕。 木须老道一个闪身就落在余生身前,用手中的一柄浮尘轻飘飘地就接住了余生的弯刀,他一抬手就将余生顺势退了出去,接着又把手里浮尘往怀中一拢,还是那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那边宋开忍不住也拔出了剑,却被陆渊死死地挡住了,面对武林第一的「疾风剑」,宋开不知其底细,也不敢轻易动手,他还是颇为忌惮陆渊的。 木须老道挡在江大富的身前,说:「江家主可不在生死局里,余寨主对他下手不太合适吧!」 「我呸!」木克在一边看着越发憋屈,这才忍不住出声:「你个牛鼻子老道,眼睛瞎了不成,这明明是那个王八先下得手。」 木须听见木克大声骂他,也没生气,反而悲天悯人地看了木克一眼,说:「受小人蒙蔽,可悲啊可悲!」 木克把扛在自己肩上的大刀拎在手里,看着木须老道,说:「我看你是找死!」 木须老道这下子看都懒得看木克一眼,木克怒气发不出来,更是气得脸红脖子粗。 余生没有说什么,回到自己铺着狼皮的大椅子里窝着,伸手接过后头一个属下递来的另一柄弯刀。余生手里的这一双弯刀,乃是他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的「双月」,吹毛断髮,主要还长得好看,携带方便。至于他老爹的那把大砍刀,余生把它跟自己的爹一起埋了,这刀还是陪着他爹爹比较好。 余生的目光放得很远,慢慢拉近到木须三人,说:「先前陪你们玩了许久,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这话一出,众人色变,大家都心知肚明正题是什么,更是集中精力去听余生说了些什么,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余生说:「我也不拐弯抹角,你们要找的古墓确实有,如何进入古墓也只有我一人知道,不过里头有没有财宝,有多少财宝这些我就不太清楚了。这事儿也跟你们说了,杀了江峰开战的理由也给你们找好了,大家也就别惺惺作态了,看得我噁心。」 这话实在有些狠,当众撕了「武林正道」的脸面,木须皱了眉头,宋开不愿说话,看来他们确实是在乎这一层正义的外袍的,倒是江大富死了儿子若是再拖拖拉拉找不到宝藏,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一路众人的衣食住行都是江大富出钱,若是无功而返,他岂不是要怄死! 江大富狞笑一声,说:「多余的话我们也不想多说,你赶紧把知道的都吐露出来,说不定还能有个全尸。」 江大富这话的戾气太重,不像个武林中人,像个魔教,陆渊知道这些为了财宝的人都疯了,没有骨肉亲情,没有正义,也不在乎死活了。 余生不紧不慢,说:「我给你们指明了入口,你们也拿不到宝,里头的机关可不是开玩笑的。我余氏诸人守护古墓,宁愿死也不会带你们拿到宝物的。」 木须冷笑一声,心说:等你栽到我们手里,你的生死还不是握在我们手里,我定要你要生不你要死不能。 余生从宽大的椅子里站了起来,陆渊看着他拎着「双月」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的背影,余生的身材偏向瘦削,身量也没有那么高,就是这样一个并不高大的男人,此刻他决定了走上通往死亡的道路,陆渊站在道路的起点期望着他能回头。 余生虽没什么表示,但是余生知道他做好了死去的准备,在父母墓前说得什么「不会死」不过是安慰陆渊而已。 余生在沙漠的狂风黄沙里,看着被财宝腐蚀灵魂的人群,说:「动手吧!」 江大富的武功让他成功的被剔除在了「动手」的队伍里,宋开和木须对视一眼纷纷向余生攻去,余生紧紧握着「双月」,神经紧绷,用力地格挡迎面而来的攻击,一遇到空档,他就狠狠挥舞着手里的弯刀企图给予敌人重创。 余生以一敌二,渐渐落于下风。陆渊等人心中着急,想上前帮忙,但碍于被敌人紧紧纠缠又空不出手。 余生的刀法锋利,带着破碎虚空之声向宋开和木须两人袭来,他的刀又稳又快,若是自己后辈有这样的水准,木须等人怕是睡觉倒要笑醒。但这种天赋落到余生身上,他们就恨不得立刻废了余生的武功。
第83页 余生的刀法再好,也敌不过木须这样的老江湖,木须老道看准余生的漏洞,在余生忙着与宋开对决的时候,从身后偷袭,一掌击中余生的后心。 余生手里的刀顿时就有些拿不稳了,他晃了晃又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一阵腥甜从喉咙涌上来,余生压制不住,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余生勉强拿刀挥开宋开紧接而来的剑,向着大漠的深处逃去。 宋开与木须对视一眼,运起轻功,紧追余生不放。余生对这次前来大漠的人来说倒意味着财富,没有人的眼睛会离开他,余生逃向沙漠之后,一波人又紧追而去。 没有追着余生而去的人都在拦着秃鹫寨子的人,陆渊陷在人堆里,疾风剑沾满了血,他曾发誓要护余生周全,此时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余生受伤逃跑还不忘引开一部分兵力。陆渊感到无力,这种无力感上一次出现还是他在师傅过世后下山讨生活。 寨主受伤奔逃对于整个寨子的人来说都是十分打击士气的,果然没有一会儿秃鹫众人就开始纷纷撤退,江大富见到了胜利的曙光,更是带着人奋力追击,从余生那里受到气,江大富此时全在秃鹫众人身上找了回来,他的武功一般,不敢与秃鹫的人正面硬刚,只好在队伍后头跟着追秃鹫。 突然追击队伍最前头传来数声惨叫「啊!」,江大富一抬头看见无数只箭从秃鹫寨子射来,被胜利沖昏头脑的众人一时没有防备,被射个正着。江大富被豪情壮志染得通红的脸被吓得煞白,若不是身后下属眼疾手快地扯了一把江大富的衣领,说不定他现在也是一具尸体。 箭雨阻碍了江大富等人的追击,在他们一个个自顾不暇地时候,秃鹫众人纷纷退入寨子,寨门被合上的那一刻,今日的这场纠纷就已经走向了尾声。 江大富一行还活着的人,守在寨子门口,守了一天,外头的人信心满满地等着木须老道带着余生这个宝藏地图回来,里头的人忧心忡忡地祈祷着寨主能够平安回来。 一直等到了夜里,两方人马谁也没有达成自己的愿望,秃鹫寨子里有水有食物,外面的人就没那么好的条件了,他们不得已往回走,退回身后的金沙客栈中继续等待。江大富一行人走的时候只带走了自己的东西,死亡的同伴全被留在了秃鹫的寨子前。 胡迪无奈,只好在确认敌人真的走了,没有来个回马枪的意图之后,带着寨中众人收拾战场,他们打完仗就走潇洒得很,秃鹫的人没办法只能收拾烂摊子,谁叫这是他们家门口呢!老弱妇孺这会儿才被允许走出密道,他们也自愿的加入这场清理中。 擅长做饭的人前去厨房帮忙,大家这一天基本都没有怎么吃东西,饿坏了。挖坑把别人的尸体埋在外面,又把自己人的尸体埋进寨子里的坟场,这些都是青壮年的男人们干的事情,剩下的人都去收拾今日射出去的箭了,大漠之中没有什么树木,这些箭都是和过路的商队换来的,丢一支便少一支,因此事后的回收是必不可少的。 没有人抱怨着这清理的活动,即使是寨中的小孩子也帮着回收的箭,他们把箭从死人的身体里费力地拔/出/来收集好,大漠里的孩子都是直面过生死的,他们与中原那些富足地方的孩子不同,中原的孩子再不济也就是乞讨,而大漠的孩子走在阳间与阴间之间。 第50章 大漠狂徒·十一 「寨主回来啦!」一个小孩子兴奋地大喊。 在场的所有人都抬起头来,不远处果然有一个黑影向着寨子走来,他的脚步有些虚浮,看来是白天受了伤的缘故。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活儿,向着黑影跑去。 余生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往寨子走,他看到了一丝火光,在黑夜里就是指路的明灯,平常这个时候大家基本都休息了,寨子里也没什么光,现在的亮如白昼,余生猜想他们不是在清理场地,就是在等自己回去。 「等我回家。」余生心里一暖,又加快脚步往前走。 很快,余生就被一大群人包围了,他们七嘴八舌地询问着余生奔逃之后发生的事情,余生第一次觉得这群汉子跟嘴碎的老太太一样烦人,他看了所有人一眼,说:吃的呢?饿死老子了!」 陆渊见到余生的时候,他正坐在厨房外的桌子上埋头吃饭,他实在是太饿了。打了一场架,又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关键是还像模像样的演了一场戏。 是的,一场戏。 大概是两日之前,余生召集了大家,提出了一个计划。秃鹫寨子依靠着风沙而建,四周有很多风沙阵,一般人进去之后就很难出来,所以他提出:示弱,然后引他们进入风沙阵。 寨子里的大多数人都只知道一条连接秃鹫寨子和外界的路,其他的地方不曾涉及,他们知道乱走是会死在大漠中的,所有的人都在拒绝余生的提议。 即使很多都人反对,余生还是坚持要这样做,他是最了解这大漠的人,他有百分百的信心能够平安回来。 大战那日,余生故意示弱,给了木须老道一个破绽,假意受伤奔逃,引诱众人进入风沙阵。 进入风沙阵之后,木须一行人果然全都迷失的方向,在阵中团团转。木须等人自以为很快就能抓住余生也没有什么做准备,身上既没有带充足的水,也没有带吃食,很快的,等他们仅剩的水消耗完了,就是他们死亡的时候。
第84页 余生不放心,在阵中多逗留的一点时候,确保他们没有出去的法门,这才偷偷离开。 陆渊在余生对面坐下,厨娘看见了也给他端了一碗吃食出来,陆渊之前帮着埋人,也没吃东西,这会儿不客气的拿起来就吃。 等两人都吃得差不多了,陆渊这才问余生:「伤如何了?」 余生喝了一口热水,接着又唿出一口气,说:「一点内伤,不太严重,过几日就好了。」 陆渊听到余生所说,这才放下心来,说:「那就好,江大富估计还等着木须老道带着你回去,要过个一两日才能察觉不对劲出来,你好好休息。」 余生点点头,又趁热喝了一口热水,他一抬头,瞧见陆渊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余生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红,这水实在有点太烫了。 他眼神慌乱地四处扫了几眼,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说着,余生朝着陆渊点点头,着急地离开了。 余生慌乱的样子太明显了,陆渊有些开心地低着头笑了。 莫大叔过来的时候,正巧看着陆渊在笑,他坐在余生原先的位子上,朝着厨房喊:「有吃的吗?」 「有的,等一下。」 解决了吃食的莫大叔,这才转过头来问陆渊:「你笑什么呢?这么高兴?」 陆渊神神秘秘地笑了一下子,也不正面回答莫大叔的话,只留下一句:「早点休息。」 余生吃完饭收拾好自己去了坟场,那里又添了几座新坟,胡迪站在他身后,一个一个地跟他说着里面埋得都是谁。 余生面色凝重,给每一座新坟都恭恭敬敬地敬了一杯酒。 胡迪站在余生的身后,心里也不好受,还是出声安慰余生说:「寨主也不必介怀,兄弟们都是心甘情愿的。」 余生闻言嘆了一口气,说:「我知他们的心,但护不住他们是我这个当老大的错。你也不必多说,早些去休息吧。江大富等人一时半会不会找上门来,明天多睡会儿,不用早起了。」 胡迪在后面答是,接着转身离开了,寨主的确需要一个人待会儿。 余生在这里站了许久,夜风很凉,尤其是这大漠里的夜风,冷到了人的筋骨里。 等到余生回到自己的住处时,已是一身冰凉,他看见了陆渊。 陆渊拎着一罈子酒,沖余生说:「我猜你现在想要喝点酒,所以特地来陪你喝。」 余生接过陆渊手里的酒,拍开封盖,仰头就开始喝,他喝得有些急,还不及吞咽的酒水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滑,被月色一打,有些亮晶晶的。余生一人就喝了大半罈子酒,一手拎着酒罈直接就用袖子去擦脸,陆渊接过他手里的酒,想同他说些话。 陆渊还没有说话,就听见一声狼嚎,余生急忙忙同陆渊说:「今日我没有带着阿达,它肯定生气了,我得去哄哄它去,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说完,余生就往自己的住处跑去,陆渊愤愤地想怎么就没有人来管他生不生气,他一边想一边又在吃阿达的醋。 这该死的狼!尽破坏他的好事儿! 之后的那就几天,没有什么人前来寨子找茬,大家都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余生是安生了,另一边,江大富怎么等都等不到木须等人回来,越等越急。 终于,江大富等不住了,他带着人再一次往前秃鹫的寨子。 得到探子来报的余生不得不又坐在了上次的那张椅子上,那椅子上有几个箭痕,连带着那罕见的白狼皮都被扎了好几个洞,气得余生是不打一处来啊!虽然寨子里挺有钱的,但是也遭不住这群小崽子这么折腾,这狼皮很贵的啊! 江大富带人前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余生还是一副没骨头的样子靠着椅子上,脚边蹲着一只兇悍的狼,身后站着比上次数量更多的帮手,他这才知道自己中计了。 余生靠在椅子上不是因为他看不起江大富,不过他也确实看不起就对了,但是他主要的原因是要遮住身后狼皮上的破洞,这要被江大富看见了还不得笑死他啊!至于身后的人有多了,这是因为上次为了引他们入阵故意示弱,这才少带的人,之前他们都跟着老弱妇孺待在密道里。 江大富在痛失了自己爱子之后,又痛失了两个得力帮手,现在气的要死,破口大骂:「卑鄙小人!」 余生掏掏自己的耳朵,说:「到底谁是卑鄙小人啊,木须那个老不死的还偷袭我呢!」 江大富骂也骂不过余生,心里更是气死了。倒是余生气了江大富一顿,心情还不错,招唿手下的人,说:「兄弟们,报仇的时候到了!」 秃鹫的人手拿武器一拥而上,双方立刻就打作一团,余生对于一群小喽罗没什么兴趣,向着江大富袭取,立志今天要拿了江大富的狗命。 上次余生没有带阿达,这让阿达非常不高兴,这次它更是积极地见敌人就咬,带着他的狼群兇悍无比,吓退了不少人。 陆渊被一群人围在中间,面色不改,手里拿着疾风剑收割人命,也不知是不是江大富对陆渊制定了什么策略,唯独他被许多人围着。人海战术倒是还是有些用处的,便是武林第一的疾风剑也有些招架不来,还有小人想从背后下手。陆渊已经感受到了背后传来的破空声,但他被人缠住,连转身都是问题,只好生生受下了。 没想带余生来的甚是及时,他用弯刀挡住了陆渊背后的剑,抬脚就将那人踹出一尺。他和陆渊背对背,迎接着人海战术,余生在心里遗憾没来得及杀了江大富。
第85页 忽地,余生听见阿达一声狼嚎,它受伤了,余生焦心地去找寻阿达。由于余生一时分神,竟被偷袭了,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侧身一转化解了大部分的攻势,自己也就被不小心划伤了手臂。 陆渊一边提剑杀人,一边询问余生:「怎么了?」 余生满不在意地说:「没什么,被划伤了手而已。」说完,余生手有些不受控制,双月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余生也眼前一黑就倒下了。 陆渊连忙在余生倒地前接住了他,他一看,余生手臂上的伤口泛出青黑色泽,剑上有毒! 陆渊一边抵挡着敌人的攻击,一边死死地护着怀里的余生,他大声喊道:「胡迪!剑上有毒,撤!」 这几句话,是陆渊用内力喊出来的,大家都听见了。在他们看见陆渊怀里的余生时,都很有默契地替陆渊抵挡攻击,让陆渊带着余生先回去。 还是像上次一样,借着箭矢之力,秃鹫一行人退回寨子。 陆渊抱着余生匆匆往他的住处赶去,年纪不小的女医师已经等着了,见陆渊过来,连忙让他把余生放下,给他诊治。 阿达也跟着过来,身上的伤口还流血不止,血流了一地,却死死地守着余生,除了医师之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余生。 医师给余生清了余毒,又包扎好伤口,这才给余生盖好被子,接着又去给阿达包扎,给阿达伤口处的毛全剃了,洒好金创药,再用布包好。这被剃了毛的阿达,就没有狼王那么威风了,反而有些搞笑。 不过,大家都没事什么心情说笑,纷纷围着女医师询问寨主的情况如何。 第51章 大漠狂徒·十二 前来寻宝的队伍里一下子少了宋开和木须老道两位帮手,面对着武功一般的江大富,秃鹫众人以为这一次稳赢了,定能一次性解决这场寻宝者与护宝者的纠纷。谁也没想到的是,江大富尽狠毒至此,命令手下众人在刀上抹了毒/药,也是,连亲子都能放弃的人,还有什么好指望的呢! 医师一从余生的住处出来就被团团围住,她上次被这样热情地迎接还是老寨主过世的时候。 「寨主怎么样啦」 医师一边拎着自己的药箱急着诊治其他的病人,一边头昏脑胀地被挤在一个角落里阐述病情:「小寨主中的是『散魂草』,我给他清过余毒了。」 「散魂草那是什么啊」四周有人开始叽叽喳喳。 医师刚要张嘴给没什么见识的大家介绍一下这个东西的时候,只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要命的的毒/药。」 大家纷纷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 医师科普的话被埂在喉咙里,然后又觉得那人说得也对,给这群大老粗说说散魂草的药性和中毒症状,还不如直接了当地说这东西要不要命来得直接。 陆渊就是刚刚开口的人,他深知这东西的可怕之处,此时更是担心余生的安危,他问道:「寨主还有救吗」 医师不紧不慢地开口:「他没事,余氏一族从小就是被毒/药灌大的,那点散魂草还不能把他怎么样,顶多睡个十天半个月就会自己醒过来了。」 「哦哦哦,那就好。」一片欣慰的声音响起。 余生今年还不及弱冠,比寨中的青年都小些,更多的人虽称他为寨主,心里还是把他当作自己亲弟弟的。 医师想了想,说:「还有人中毒吗若是其他人中毒了,我怕是还来不及救他,他就要去见阎王了。」 胡迪答:「没有了,中毒的只有寨主。」 医师皱着眉头,说:「奇怪了,这是下了决心要弄死寨主啊,可寨主死了,他们要的宝贝问谁去呢」 陆渊此时面色不善地说:「看来只有对付我的那些人剑上抹了散魂草的毒,此事是我拖累了寨主。」 胡迪说:「伤在寨主身上不过是昏睡几日,要是伤在你身上,你现在怕是早已下去见了阎王,想来寨主也该是庆幸他提你了挡了一遭。」 莫大叔拍拍陆渊的肩膀说:「无心之失也怪不得你,当务之急是江大富等人必然会捲土重来。」 木克挠挠头,说:「既然那群小王八犊子想要寨主守着的古墓,那他肯定会给寨主送来解药,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擒住他了。」 秃鹫寨子的不少人听完木克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不禁应和起来,唯独医师、陆渊、胡迪和莫大叔四人看着木克的眼神十分奇怪。 医师忍不住敲了木克一个栗子,说:「什么解药!什么解药!散魂草见血封喉,没有解药!」 木克遗憾地说:「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怎么办啊?」 瞧见木克的那副蠢样子,陆渊也不禁偷偷笑了一下,说:「诸位不必太过惊慌,我与寨主夜查金沙客栈那晚回来之后,就休书一份给了武林盟主,这中原的江湖上也是有人裁决正义的,想来他们此时已在来的路上,只要我们再多坚持几日,也就无事了。」 秃鹫的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只知道陆渊那日堵在寨子门口要见寨主,现在是寨主的贵客,对于其他一概不知,胡迪虽说江湖中人,但他五六年前离开江湖的时候,陆渊还未像今日一样声名鹊起,他一时也拿不准要如何。 莫大叔见到众人犹豫,坦言道:「陆大侠的信用无需质疑,江湖第一的『疾风剑』我等还是要相信的。」 胡迪斟酌之下,道:「我相信你,但指望武林盟主总是靠不住的,我们目前孤立无援,总得想些办法才好。」
第86页 一个半大的小伙子说:「不如我们放出风声说,寨主已死,他们的目标是寨主,寨主死了也就没有人知道古墓到底在哪里了,这样的话他们会打道回府也说不定。」 「不可,」陆渊回復,「江大富等人贪得无厌,他们知道寨主已死,说不定会破釜沉舟杀进寨子里来,占了寨子也许会有些古墓的线索也说不定。」 那个人着急了,坏声坏气地问:「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在此处候者他再次打上门来!」 众人又说了些话,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寨主重伤,寨中胡迪主事,他匆忙地就离开了,其他的人也各有各的事,纷纷告辞。 陆渊一个闲人,熘达到了余生的房里。 余生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跟平日里睡着时没有两样,只是他这次可能不像平时一样被一叫就醒来。 阿达被剃了毛,活像个长发飘飘的男子,在头髮的正中间被剔去了一个三寸见方的长条,好笑的很。阿达也受了伤,此时正趴在余生的床边休憩,陆渊一出现在房门口,阿达就警惕地抬起头来,用尖锐的目光紧紧锁着陆渊。 陆渊不太在意阿达的恶意,他施施然抬脚进入了余生的房间里,阿达立刻从趴着变成了一副时刻准备攻击的模样,它后腿暗自蓄力,呲着牙,从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吼声。 陆渊脚步丝毫不受阻碍,一路向着余生的床前走去,在走到离阿达一尺远的地方,开始释放出自己的杀意,陆渊纵横江湖有好几年,死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里头再大奸大恶的人都有,比起饿狼来说还要可怕,陆渊还不是照杀不误,面对一匹狼,他还真不把狼放在眼里。 陆渊的杀意来势汹汹,阿达被逼到了房间里的角落里,挣扎了几下无果,只好安安静静地伏在地上。 陆渊坐在余生的床边,把余生的一只手握在手中,余生的手并不如他的长相一般精緻,反而有些粗糙,手里握刀的茧很明显,彰显着它的主人清醒时的不凡。 陆渊垂着眼睛,看着余生的脸,他摩挲着余生的手背,嘆了一口气,说:「唉~这还是我第一次同你如此亲近,你要是醒着的,怕是立马就要抽出刀来砍我了。」 说着陆渊笑了一下子,接着说:「也对,你若是醒着,我也不敢这样做。」 陆渊说完这句话,停了很久,一时无话,静静地看了余生一会儿,才开口:「今日之事是我连累你了,等你醒来…...等你醒来,我就带你去大漠外头走走,你想去哪儿都可以。」 陆渊又看了余生一会儿,这才依依不捨地把余生的手放入被子里,给他掩好被角。 「早些醒来吧!」说完,余生也就离开了。 阿达看见陆渊离开了,也从角落里出来,它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来势汹汹把自己逼到房间的角落里,只为握着自己主人的手跟他说几句话,还不在他清醒的时刻说。 陆渊走出房间,莫大叔正站在屋外看着陆渊从余生的房里走出去,莫大叔的脸色不太好,他有些阴郁地同陆渊说:「同我来。」 莫大叔带着陆渊去了前寨主夫妇的墓前,看着面前的小土丘问陆渊:「你知道这里是这么地方吗?」 「知道,」陆渊回答,「老寨主夫妻的墓。」 莫大叔:「我自小没有父亲,跟着母亲活的艰难,在很多小店里打杂,我母亲过世时我还未及弱冠,一心想着闯出些名堂出来。那大概是十三年前,我那个时候第一次跟着商队来到大漠之中,我们要去大漠的那一头做生意。沙漠很难走,我们走得很是艰难,同这一次一样,我们不幸地遇见了强盗,我那时和庄小河一样提着刀,明明自己怕的要死还是颤抖着紧紧握着手里的刀,可笑的是我那时连握刀的方法都不对。那次的结果很惨烈,整个商队的人都死了,我受了重伤,躺在死人堆里,那些强盗以为我死了,这才放过了我。」 莫大叔摸着自己脸上的疤说:「这就是当时留下来的。」接着他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是前寨主把我捡回秃鹫寨子,我这才又活了过来。」 莫大叔转过头来,看着陆渊说:「你对寨主是个什么心思,我知道。」 这句话直接戳中了陆渊心中的隐秘,再加上他以为莫大叔把他约到这人迹罕至的墓园是要威胁他离余生远些,陆渊一时杀意毕露。 陆渊面色阴沉地笑了:「呵,你以为你挡得住我?」 莫大叔看着眼前的土丘,眼神难过:「我挡不住你,作为余氏一族的守墓人,寨主小的时候过得并不快乐,我总记得他一身伤缠着我,让我给他说说大漠外的事情。」 小时候的余生,陆渊不禁在脑中想像余生小时候软糯的模样。 莫大叔艰难地开口:「我知寨主不愿意被困在大漠中,你若能带他出去也是好事。我无意阻碍你,我只希望你能当着前寨主的面发誓,无论寨主是否愿意与你永结同好,你都要护着寨主一辈子,这次受伤的事情这一次足矣。」 陆渊倒是没有想到莫大叔是这个反应,他看了一眼莫大叔,把不好的情绪全都收敛了个干净,他在前寨主的墓前端端正正地站好,伸出右手三根手指,说道:「我陆渊发誓,今生今世,不论余生待我如何,我定以身家性命护他一世安好,若有违此誓,我陆渊必不得好死。」
第87页 第52章 大漠狂徒·十三 之后的数日里,江大富又带着人陆陆续续地进攻了几次,约是他觉得沾染了散魂草的余生活不成,攻势一次比一次要勐烈,到后来,所有人的刀上都涂了散魂草。散魂草在就算是在中原也是相当罕见的草药,每一棵都价值百两,看来江大富为了这古墓下了大功夫。 胡迪组织了几次迎击,效果不是很明显,中毒而死的人数增加,墓园里的小土包又增加的好几个。 在几次的迎击中,陆渊的「疾风剑」一次次用实力震惊了众人,余生至今未醒,陆渊的心里是有恨的,他无时无刻不想手刃了江大富给余生报仇,但是江大富倒是有自知之明,一直躲着也没有出现。 后来陆渊也恼了,孤身一人夜潜入金沙客栈内,一把火烧了江大富的粮草,使得他们不得不退到邻近的小镇子去补充后备。 江大富暂时退出大漠的那几天,秃鹫众人难得喘口气的时间,陆渊也乘机给武林盟主去了第三封催促的信函。 余生依旧躺在自己的卧房里,除了胸口微弱的起伏外让人感觉不到他还活着,阿达依旧死死地守着他的主人,不允许任何人靠近,除了陆渊。 陆渊每天都会去看看余生,即使是出寨迎击的时候也不例外,打完架回去收拾一下,他就又去了余生的那儿。 「昨天我从你这儿出去的时候,莫前辈看见了,他还把我叫到你爹娘面前,吓得我以为他要我离你远远的,幸好他只是要我跟你爹娘发誓一辈子护着你。他想得太多了,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伤害你呢!」 「今天江大富他们又来了,我估摸着他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铁了心要占这秃鹫的寨子,在所有人的刀上都抹了散魂草。我跟你说,这散魂草可不便宜,那姓江的有钱的很,你若是醒了我们就打劫他一笔,够寨子里的人吃好几年的了。」 「今天我打人的时候特地看了看江大富在哪里,本想着给你报仇的,结果那姓江的怕死的很,一直没有出现,全是他的手下人。」 「我明天恐怕不能再来跟你说说话了,我得去金沙客栈烧了他们的粮草,最好还能杀了江大富,虽不至于让他们打道回府,好歹也能拖延些时日,等到武林盟的人来了也就无事了,真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醒过来了。」 「我今日收了回信,说是武林盟的人已经在路上了,约莫还有十天就到了,算上这信在路上的时间,他们大概还有个六七天也就该到了,我等会儿同其他人说说,他们定然也高兴地很。还有江大富又回来了,我上次只杀了他的替身,想来真是可惜。」 直到武林盟的人来了,他们捉拿了江大富等人,余生还是没有醒。 陆渊担忧不已去询问医师,医师也只能回答:「小寨主什么时候醒不好说,这得看他自己。」 江大富被武林盟的人带走的时候,秃鹫的人兴奋地彻夜狂欢喝酒,没有人睡觉,连小孩子都能抿上一两口酒,庄小河再次不负重任的一碗倒。 木克端着酒碗四处找陆渊都找不着,他有点纳闷,接着又把这件事抛到脑后,高兴地拉着胡迪喝酒去了。 而陆渊悄悄地离开了狂欢的场地,去了余生的房间里,只有莫大叔看见了陆渊的离开,但他默不作声,当作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陆渊半路从狂欢中偷跑出来,也喝了点酒,大漠里的酒很烈,有点上头,但陆渊丝毫不受影响,依旧脚步稳健地向着余生的床迈步,他向往常一样,坐在了余生的床边,静静地看着余生。 陆渊伸出手去抚摸余生的脸颊,多日的昏睡并没有使余生变得消瘦,他还是像醒着的时候一样,鲜活生动。 陆渊有些痴迷地看着余生,喃喃自语:「我们的架都打赢了,你怎么还不醒啊!快点醒过来,醒了我就带你走出这大漠,去看看外头的世界,不管你是想看山还是想看水,我都陪你去。」 说完这段话,陆渊低下头,在余生的额头上留下郑重一吻,陆渊微微抬起身体,他的视线沿着余生高挺的鼻樑一路滑行到了他的唇上。 余生的嘴唇看着粉粉的,颜色很美,像是五月山坡上开满的粉色小花,那花的花瓣不大,小小的,粉粉的,并不是什么名贵的花,但却好看的紧。 陆渊看着余生的唇,心有些蠢蠢欲动,他在犹豫,乘人之危做下这样的事情太过无耻,但他还是抵抗不住诱惑,陆渊看着余生的唇半晌,终是缓缓低下头在余生的唇上轻轻一吻,轻柔地,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品。 余生的唇很软,也许很暖,但总是比陆渊的温度要低一些的。 陆渊得偿所愿,眼睛里闪着愉快的光亮,忍不住笑了出来。陆渊的脸轮廓鲜明,在他不笑的时候,整个人十分的冷淡,像是极北的雪,但是呢,他一笑这些雪就都融化了。 陆渊坐着看了余生一会儿,觉得有些累,就坐在了地上,把手搭在床沿上,撑着脑袋看着余生,后来太困了,就睡了过去。睡前他还在想:反正余生也不会醒,自己在这里睡一夜也没人知道。 余生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有个人占了阿达平日里趴着的地方,这会儿阿达正委委屈屈地缩在角落里,顶着它还没长好的毛,看着又可怜又好笑。 余生歪着头看了一会儿这个趴在他床沿上睡觉的人,这些昏睡的日子他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陆渊跟他说的很多话他都知道,他有时会思考:陆渊作为一个局外人在秃鹫待着的这些日子出了不少力,真的是全因为他的侠义精神吗?里头是不是或多或少也有些自己的缘故?
第88页 大概是趴在床上睡觉确实很不舒服,陆渊今天醒的比以往要早一些,他一抬头就看见余生言笑晏晏地对自己说:「陆渊,等我好一些了你就带我去中原看看吧!」 余生醒过来的事在寨子里传了个遍,基本每一个人都来看来一遍余生,余生也不觉得烦,笑着同每一个人说话,倒是陆渊担心他刚刚醒过来身体不好,替他谢绝了大部分的访客。 余生在寨子里住了几日,把寨中事务全部交给胡迪,看望过自己爹娘的小土丘之后,他就同陆渊离开了,还带着阿达。 他们去的第一站是陆渊小时候和师傅生活的那座山,他们一起去祭拜陆渊的师傅,山路不太好走,尤其是这里很久都没有人来过,原先的小路长满了杂草,陆渊一路上都紧紧地握着余生的手没有放开。 阿达在草丛里穿来穿去一下子就没了踪影,余生急着去喊阿达,被陆渊打断:「让它玩去吧,它认识回家的路。」 阿达傍晚回家的时候,叼了一只野兔,余生没有见过,稀奇的很,把野兔抱在怀里摆弄,野兔被逼急了,张开大口去咬余生,幸好余生手缩的快,不然被野兔把锋利的大板牙来上那么一口,肯定很疼。 余生缩手的时候野兔掉在地上,摔得头昏眼花,它甩甩头缓了一下子,就赶紧蹦蹦跳跳地逃离现场,却不想被阿达一把按住,后来这只野兔被陆渊养在了院子里,还专门给它修了一个窝出来,直到陆渊一行人离开的时候,它才被放出来。 山中的生活余生很喜欢,阿达也很喜欢,每天在山里钻来钻去,到处探索,不到晚上不回家。当然了,陆渊也很喜欢这样的生活,除了阿达老是缠着余生一起睡,要知道,陆渊更想和余生一起睡。 下山后,陆渊带着余生一路南下,在扬州停留数日。 陆渊带着他去吃这南方的菜餚,真是无一不精緻,当然了陆渊作为一个不太富裕的游侠为了让余生玩得更开心,沿路接了不少单子,余生也很感兴趣,两个人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接活儿。 吃饭的时候,酒馆里正好有说书先生拿着纸扇说故事。 「话说那『疾风剑』陆渊受人所託,前往大漠……」 听到了陆渊的名字,余生在桌子下面暗暗地拿脚蹭了蹭陆渊的小腿,凑到他身边,说:「哎!说你呢!」 陆渊给个他一个可有可无的眼神,然后推开了余生的脑袋,说:「好好吃饭!」 余生被陆渊这样对待也不生气,他一边剔着鱼刺一边听着说书先生的故事,一个晃神,一块剔好刺的雪白鱼肉就出现在了自己的碗里,余生抬头去看陆渊,那人正拿着筷子去夹一块排骨。 说书先生:「传闻『疾风剑』和『大漠狼』已经进了中原,这『大漠狼』本是秃鹫的寨主,一来便占了江湖第六,不知让多少武林俊杰气红了眼。」 余生听到这段笑了,问陆渊:「这『大漠狼』说我吗?」 陆渊也没看他,丢了一块排骨给桌子下的阿达,说:「不然还有谁?」 两个人吃完饭又点了一壶茶,因为余生执意要听完这个故事再走,并且疯狂地爱上了中原的瓜子,嗑得瓜子皮到处都是。 他们俩走的时候,余生丢给了说书先生一个金币,什么也没说就跟着陆渊离开了。 说书先生拿着金币疑惑不解,看到跟在他们俩后面的狼和陆渊手里的剑,一拍脑袋,自己这是遇着了传闻里的「疾风剑」和「大漠狼」了,下回说书的故事又有了。 那边刚出酒楼的余生正拉着陆渊急匆匆地去看花魁,听说今日扬州最富盛名的花魁婉儿姑娘会去游湖,正好他们也可以租一条船去游玩一番。 然而,兴沖沖的余生并没有注意到陆渊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什么好脸色。要知道,陆渊并不喜欢余生表现出对任何人的过分关注。 他们两人在中原住了很久,游览了不少的名胜古蹟,脚步遍布大江南北,然后阿达死了。阿达是自然死亡的,它那个时候实在太老了,要知道一匹狼的寿命也不过十三四年。 阿达死后,余生郁郁寡欢了很久,一天,余生同陆渊说:「陆渊,我想大漠了。」 陆渊把余生搂进怀里,说:「那我们就回大漠,什么什么想来中原玩了我们再来,我们又能骑着骆驼去打家劫舍了,多好啊!」 余生噗嗤一声笑了,这么多年了,原来陆渊还没忘记当年的「秃鹫匪帮」。 第53章 沧海月明·一 沧海月明处,有鲛人泣泪。 传闻中,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实际上,鲛人一族并没有外界相传的那样和善,鲛人吃生食,武力强悍,其声可迷惑猎物,传闻中唯一真实的是鲛人眼泪落下便成了珍珠,但鲛人一族无论雌雄老幼皆不轻易落泪,他们天生崇拜强者,鲛人王更是族中最强者,弱小的鲛人会被逐出族群,他们不允许繁衍中有劣质的基因掺杂进去。 而余生就是一条被逐出族群的鲛人,他不像一般的鲛人一般高大,也不会发声,永远也没办法用自己的嗓音迷惑猎物。离开族群后的余生过着小心翼翼的生活,海底有太多危险,很多鱼都能让余生丧命,他在深海之中艰难狼狈地生活,一身伤痕,然后被迫走向浅海地区。 浅海比起深海来说要安全地多,浅海的鱼大多没有什么极大的攻击力只要避着个别兇悍的鱼,他的生活还算过得不错。
第89页 住在浅海的日子里,余生最喜欢的时间就是坐在礁石上看风景,对他来说这些都是以前没有见过美景,无论是日升日落还是皓月当空,每一个都让他沉醉不已,他开始想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来到浅海,这里真的是太美了。 对于浅海中的居民来说,坐在礁石上的余生也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景。 日升之时,金色的阳光洒在余生身上,在雪白的肌肤都镀了一层金色的外衣,最美的还是他的尾巴,深蓝色的尾巴反射着细碎的光,这是来自深海的颜色,见过的人都将为之沉迷。海风带着咸腥的味道拂过他的眉眼,吹散了他的黑髮,余生伸出手来将散发挽到耳后,露出了与人类不同的耳朵,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手指之间有一层透明的薄膜,这是他的蹼。 浅海中捕食对于余生来说要简单的多,只要游动的速度够快,他就能轻而易举地抓住这些无害的鱼儿。 这日,余生集中精力要去抓捕一条鱼,这鱼不知道为什么特别难缠,余生必须集中了注意力才能抓住它,余生追着这条鱼游了许久,终于把这条难缠的鱼抓在了手里,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个网子从他的尾巴下面升起,余生惊慌失措地丢了手里的鱼,他摆动尾巴想冲出这让他惊慌的地方。 网子迅速的合拢,他被困在了这个网子里,余生惊慌地甩动这尾巴,用手撕扯这 着网,想要从这里逃出去,这是余生没有经歷过的东西,他有些害怕,深海里被攻击的画面一时又占领了余生的脑子。 网子被一股力气拉着往上升去,余生看着自己离熟悉地地方越来越远,他甚至听到了一些奇怪的话语声。 「嘿!看来这次抓到了一个大傢伙,它挣扎得有些厉害。」 余生被拉着往上,渐渐离开海面,他看见船里有一群跟他长得很相似的,但是又没有尾巴的「鱼」。 渔船上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余生,船员惊慌地跪下,大喊:「海神饶命!海神饶命!」 是的,在这艘前往远海捕鱼的渔船上,那些愚昧的渔民把余生当作了海神,祈求他的宽恕。 听到了甲板上混乱嘈杂声,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从船舱里走来,他身后还站着两个拿刀的护卫。 华服青年开口:「你们都嚷嚷着什么东西?」 船长就着跪着的姿势,声音颤抖着朝华服青年说:「范大人,我,我等触怒了海神。」 范守光不屑一顾地笑了,说:「海神,呵,哪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了吊在网里的余生,余生朝着范守光呲着牙齿,做出一副威胁的模样。 然而范守光并没有被余生吓退,反而兴致勃勃地走上前去,看着网里挣扎的余生,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余生,恨不得把眼睛都给贴上去,另两个护卫警惕着握着自己手里的刀,准备一旦余生攻击范守光就杀了余生。 范守光用兴奋到颤抖的声音,说:「鲛人!」 渔民不知鲛人为何,只当余生是被他们触怒的海神,战战兢兢地跪在一旁,不敢有任何动作。 范守光目光不离开余生,同那些渔民吩咐道:「去,快把他放下来。」 范守光等了一会儿,渔民们没有任何动作,范守光回过头开用爬着红血丝的眼睛盯着跪地的渔民说:「我说,把他放下来!」 船长为难的开口:「范大人,我们将海神困在渔网里已是大不敬,私自抓捕更是要早报应的啊!」 范守光笑了:「不过一条鲛人而已,即便是真的海神,我家主子想要,也要给他抓去!」 船长着急的大喊:「范大人……」 与范守光同行的两个护卫拔开自己的刀,寒光凛凛的刀吓坏了这些朴实的渔民,船长的话被噎在喉咙里,只好带着众位船员瑟缩地慢慢将困住余生的网放到了甲板上,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惹怒海神。 余生被放在甲板上,他拼命地甩动尾巴企图挣脱束缚着他的网,范守光站在网的旁边,伸手去摸余生深蓝的尾巴,余生勐地甩了一下子尾巴,范守光被余生的尾巴拍坐在地上,拿刀的护卫一人把范守光扶起来,而另一人则用刀鞘打晕了余生。 范守光站起来推开了护卫的手,他走了几步,拨开了余生黑色的长髮,露出了与常人不同的耳朵,他又仔细去看余生的手,嫩白修长的手却长着尖锐的指甲和手指间的薄膜。范守光伸出食指在余生的手背上划过,不同于人的细腻柔软,余生的皮肤冰冷光滑,范守光一时觉得自己摸到的是一条没有鳞片的鱼。 范守光自己研究完了余生,就吩咐下去让船长找地方蓄满海水,用处自然不必多说,肯定是拿来养鲛人的啊! 船长无奈,只好把船舱里养抓到的海鱼的池子腾出来一个,仔仔细细地清洗干净,再蓄满清澈的海水。 范守光的护卫很有眼力见的打横抱起余生,跟着指路的船员而去,范守光没有动,他站在原地里看着昏迷的余生被护卫带走,满眼都是那条深蓝的,泛着淋淋水光的尾巴,实在是太美了。 余生很快就消失在了范守光的视线里,范守光将视线投向大海,海中还是十分平静,丝毫没有刚才余生被打捞起时搅动的波澜,只是不知道这平静地海底还有多少未知的东西。 范守光看了一会儿大海,就被甲板上深蓝色的鳞片吸引住了目光,他难得用他那养尊处优的手拾起鳞片,阳光照在鳞片之上,范守光竟从中看出了宝石般的光泽。
第90页 余生被护卫放在了池子里,他浓密的黑髮在海水中想柔顺的水藻一样飘散开来,护卫这时才仔细地观察余生的长相,除去与人有异的特徵的,这条鲛人长相不俗,比起海城一向以清冷着称的花魁潇湘子还要美上三分。 晚间,范守光吩咐船上船员给余生送了些海鱼做晚餐,余生警惕地不敢吃任何东西,还用尖锐的指甲抓伤的来送鱼的船员,这一下子更是惊动了众人。 被抓的鲜血淋漓的船员觉得自己触怒海神被施以惩戒,疑神疑鬼地担心自己会不会突然暴毙,剩下的船员心惊胆战地害怕哪天的报復就轮到了自己的头上,只有范守光没有说话,派人用铁链把余生的手拴着,铁链的另一头连接着房间的墙壁上,余生只好坐在池子里,深蓝色的尾巴泡在水里,胸口以上暴露在水面以外,他的头髮还是湿漉漉的,贴在脸上,露出了一张无辜的小脸。 余生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忘了自己是没有声音的,也不能唱那首迷惑人心的曲子,否则的话没有人类可以抓住他。 余生低着头望着自己的深蓝色的鱼尾,想:那些人要干什么呢?会杀了他吗? 之后的日子里,余生一直被铁链拴在池子里,每天都会有人来给他送些新鲜的小鱼,给他换干净的海水,这样不用为生存吃食而发愁的日子并没有使余生感到一丝一毫的开心,他失去了自己在海中畅游的自由,被束缚在小小的池子里。鲛人骨子里敬畏强者,拒绝被驯服和束缚,即使只余生这样弱小的鲛人也不例外,他在这样没有止境的囚禁中,变得越来越暴躁,一旦挣脱了铁链就会勐烈的攻击人类。 来为他换水送食的人类都是些普通的船员,他们总是小心翼翼地行动着,瑟缩这脖子,不敢正眼瞧余生。而余生总会用愤恨的眼睛盯着每一个进入房间的人,恨不得咬死他们。 范守光知道鲛人的眼泪落地成珠,他把余生关着,驯养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得到来自余生的诚服,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让余生变得软糯些,这艘前往远海捕鱼的船就靠岸了,他们回到了海城的海港里。 第54章 沧海月明·二 海城荣王府内,上岸后仔细洗漱过的范守光此时正在书房同荣王汇报近几个月来海上之事,书房之内除了这二人,还有一个叫石凯的护卫统领。 荣王,名叫陆渊,乃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身份高贵。遥想当年,皇后所出两子,其一人便为陆渊,其兄受封太子,皇宫内的生活如履薄冰,皇后又遭奸人陷害亡故,兄弟两人相互扶持竟也一路助其兄登上九五之位。新皇登基,陆渊受封为荣王,本可以借着兄长之势,在王城混吃等死安享往后余生,但陆渊向上申请要为天子守国门,自愿来了这海城,如今已有八年,再未回到过王城。自从荣王来到这海城之后,打击倭寇海匪,让这国境之上安静不少,同时海城港口打开,经济也迅速发展。 为了不被言官诟病包藏祸心,陆渊走时只带了三千亲兵,倒是皇帝担心胞弟,就给派去了几千精兵。虽兄弟二人相隔数千里,但情意不变,逢年过节总有来自王城宫内的好物被送进海城,好几大车,另旁人为之侧目。 石凯,本皇帝所派精兵统领,后被荣王看重升至亲兵统领。石凯这人沉稳老练,确实为不可多得的人才,但他一与范守光这个文官待在一起就有些倾向于变得毒舌。 范守光此次行至远海起源于跟石凯打赌,这次又收穫颇丰,一时按耐不住在石凯身前炫耀一番心思。 范守光递给荣王一片深蓝色的鳞片,说:「王爷不如看看这是何物。」 陆渊将东西放在手里把玩了两下子,就递给了石凯,开口:「瞧着有些像鳞片,摸着倒又像宝石了,你这到底是何物?」 范守光神神秘秘地笑着,说:「此乃泉客之鳞。」 可怜石凯一介武夫,字是识全了,但平日里又不爱读书,再遇上这范守光有意卖弄之时,果真一点听不懂这所谓泉客是个什么东西,只好把目光投向荣王,期望能够解惑。 荣王和石凯这个武夫不同,他不但拳脚功夫了得,学识也不少,毕竟受的都是皇家教育,他瞧着石凯一脸茫然,笑着开口:「鲛人?想不到你出海一趟竟遇上了这么个稀罕玩意儿。」 听到了荣王的话,范守光这才满意地开口:「那鲛人现在还在养在船上,王爷可要去瞧瞧?」 石凯无所谓,荣王倒是没有拂了范守光的好意,他心里也知道这人是摆明了想在石凯面前显摆显摆,也没有说破,招唿了石凯就走:「既然是这世所罕见之物,我定是要前去开开眼的,走吧,带路。」 范守光兴致勃勃地在前带路,走在后头的荣王对身边石凯说:「那小子也就是处理起要事来有些精明,平日里不太招调,但胜在忠心,你也别可劲欺负人家。虽说此次他捕获了鲛人心里高兴,但若是一无所获又在海上漂了数月定是要生气的,下次注意分寸。」 石凯点头答道:「是。」 陆渊嘆了口气,心知这傢伙定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当日的两人打赌不过是个玩笑话,哪成想范守光当真为这一纸戏言留书出走,带了两个护卫就上了一艘前往远海捕鱼的船,倒是让石凯为此担惊受怕了数月。石凯那个傢伙话少得很,什么事儿都喜欢放在心里,但陆渊眼见他这几个月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是不忍出言相劝,这人啊当真是一点察觉不到自己的心意。
第91页 陆渊跟着范守光到了那艘船里,心道:让那小少爷在这又小又乱还不干净的地方待了好几个月,当真是委屈他了。 石凯跟在陆渊身后瞧着这船心里也是很不好受,他们都知道范守光千娇万宠地长大,对吃住各种挑剔,比王爷还难伺候,没想到为了这个赌约还真在这个地方待了好几个月。 他们两个那里知道,范守光刚上船没两天就忍不下去了,但是又碍于面子不好让船长把船掉头开回去,等到了他真的克服了脸面,实在呆不下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远海,一时也回不去,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吹着海风吃着海鱼,若不是当真捕到了一条世所罕见的鲛人,范守光回去得天天扎石凯的小人不可。 陆渊跟着范守光进了一间船舱,里头有些暗,只有鲛人头顶一扇小窗有些许日光透进来,正好打在了鲛人的脸上,这容貌连陆渊都不得不承认惊为天人。鲛人鱼尾泡在水中,看不太清,只有无聊晃动的时候能听到水声,看见一闪而过的深蓝色。 陆渊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去触碰鲛人的脸,却被范守光拦住了,陆渊不解地看向范守光。 范守光摇了摇手里的扇子,说:「这鲛人可没有传闻中那样温顺,牙齿又尖爪子又利,王爷还是小心些为好。」 陆渊听闻也就收回了自己的手,这时被铁链锁着的余生睁开了眼睛,余生的瞳色与常人的棕褐色不相同,他的颜色更深些,带着一抹幽幽的蓝,据说这是来自深海的颜色。 余生环视四周,紧紧地盯着三人,呲着牙露出了自己尖锐锋利的犬齿,威胁警惕不言而喻。陆渊和石凯不知道,但范守光可是见过余生用牙齿撕咬生鱼的兇残模样,满嘴都是血,眼神狠厉,可就是让人觉得美。 陆渊饶有兴趣地观察了余生一会儿,看得余生身上的鳞片都要竖起来了,才回过头同身后两人说:「这小东西倒是凶的很,看来传言有误啊。」 范守光暗地里看了一眼陆渊的脸色,瞧他有些感兴趣,于是提议道:「若是王爷喜欢,也可养在府里,我正好遇见了一个有些本事的,可以挖渠引海水到王府里,修池子什么的也在行。」 陆渊笑笑,说:「不必,此物再好也不过一条畜生,不通人言,养着麻烦。」 范守光低头答是,但见其表情还是有些颓丧的。 陆渊开口:「先留着吧,我虽不喜,不过可以问问皇兄想不想要,毕竟还是挺稀罕的。」 这样一说,有些颓唐的范守光又高兴了起来。 陆渊没有再表露出一丝一毫对鲛人的在意,走出了舱室,范守光和石凯两人跟了上去,陆渊吩咐道:「范大人在海上漂泊数月幸苦了,今晚就在王府用饭吧,石统领也一道来,咱们三个也好久都没一起喝酒了。」 三人出了舱室,但声音还是清清楚楚地传进了余生的耳朵里,他听得懂,但是说不出话。 之后日子里,余生离开了这个小小的池子里,住进了范守光的府里,他有了一座更大的池子,勉强也能游上个来回,铁链是没有再带过了,被铁链绞出的伤痕也好了大多,只是池子旁总守着人让他很不高兴。 大概两个月后,寄往王城的书信也有了回音,随之而来的还有好几大车的御赐之物,一路浩浩荡荡地进城,新来的人啧啧称奇,住了许久的老人嗤笑:这有什么,皇上赏给荣王的东西还少了吗!年年总有四五回寻着各种由头给荣王送东西,生怕自己娇贵的弟弟在海城活得不够精细。 荣王府的管家开了大门迎接王城而来的队伍,东西还没卸下来,陆渊就已经拿了皇帝的手谕进了书房。 「……一别八年,朕甚是想念,然路途遥远终不可实现,所幸胞弟心中挂念,朕心甚慰。汝所述鲛人实为罕见,然朕正值盛年,应以国家社稷为重,嬉戏玩耍之物不沾为好,汝可自行处置……上月,朕新添一女,赐名福寿,特遣来使与汝分享,共沾喜气。若无错处,汝今年二十有三,合应细思终身大事,我观太傅嫡女温婉贤淑,不知汝意何为……」 这封信打开足足有近十页纸,看得陆渊是头昏眼花,他这兄长沉稳少言,极为稳重,但只要一牵扯陆渊,总是滔滔不绝地说上许久。本来吧,他自己爱逍遥到什么时候就逍遥到什么时候,倒是自己的兄长整日里操碎了一颗心要为他觅得良缘,实在是让陆渊有些头疼。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摊开信纸,提笔回信,先问候了兄长的身体是否安康,再表达了自己思念兄长之情,最后直言自己在海城逍遥惯了,不想考虑这婚姻子嗣问题,也不想耽误了太傅家的好姑娘,若有日真的遇上心爱之人一定马上让兄长知道。 写完信,还未晾干装入信封中,范守光就兴沖沖地进来了,问:「王爷,我听手下小厮说皇上回信了,这信上到底怎么说的?」 陆渊知他心中挂念鲛人一事,也就照着皇兄的信一五一十地说了,果不其然,范守光当即就问陆渊该如何是好。 陆渊摸摸下巴,说:「在江湖和各大商行发帖,三月后海城珍宝阁拍卖鲛人。这鲛人传闻可泪落成珠,鲛人皮做的纱衣更是刀枪不入,没有几人不心动的,这回咱们可以赚他个一大笔,到时候给你们两个涨月钱。」 范守光笑嘻嘻的应了,陆渊身后的石凯也开口答谢。
第92页 第55章 沧海月明·三 范守光在府里养着的那条鲛人也吃不垮他,他瞧着赏心悦目,还挺喜欢的,但主子发了话,自然要听的,于是他也只好答是,然后含泪去准备发帖事宜,暗自道一定要拍得贵些,才好安慰他受伤的心。 三日后,一大群信使从海城城内策马而出,珍宝帖发了一轮又一轮,所有叫得上名号的人都收到了帖子。 同时,在国内诸地纷纷流传出各种各样的传说: 「鲛人貌美,比之天上嫦娥还要胜上一筹。」 「鲛人泪落成珠,可织价值千金的纱衣。」 「鲛人血饮之可涨百年功力,以皮制衣刀枪不入,鲛人油点灯千年不灭。」 …… 一时之间,举国上下都在谈论鲛人之事,连王城的内宫都有所涉及,太监总管那日同皇上说起的时候,也是一副当了真的模样,只有皇帝听完之后笑了笑,陆渊是个什么德行谁都没有皇帝了解,这种东西一听就是他放出去的风声。 三月之期即将到来,海城内大小客栈都被住满,若不是提前请掌柜留了客房,怕是没有住的地方,江湖看热闹的闲散客还好说,在树上将就一宿也就过去了,最怕得就是有些身家但又不够豪门还自以为是的人,简直让官府调停的头都疼了。就连范守光和石凯的府上都有认识的人来借住,这整个海城也就只有荣王府里最为空闲。 这时的余生已经被送到了珍宝阁的仓库里,等待了拍卖会的来临,因此投靠了范守光的人也没能瞧上一眼那传闻中风靡全国的鲛人。 珍宝阁的拍卖会当日,阁前围了不少人,但门口派了人守着,只有递了帖子的人才能进去,这让很多前来凑热闹的人心里痒痒,这传闻听多了他们也想看看这传闻的主角长什么样子。不过这鲛人看不见,目睹了很多武林上的大侠也不虚此行。 珍宝阁开门的早,一大早就有人守在门口,有点见识的人指着各位递了帖子进去的人同旁人介绍,一时也引得许多赞嘆。 「这个是江南富商万家,打头的就是万老爷。」 「哦哦哦,这就是天下第一富啊!看来着鲛人肯定会落在他手里,旁人可没他有钱。」 「这个是武林盟主林剑锋,据说功夫天下第一。」 「哇喔,那他一定很厉害,能一个打十个吗?」 …… 珍宝阁顶楼,是阁主私人的地方,若非主人家邀请是无法踏足顶楼一步的,自珍宝阁建立之日起,还未有一人被邀请入内,于是这顶楼到底长什么样子江湖上也就没有人知道了。 此刻在这珍宝阁的顶楼,范守光正恭恭敬敬地汇报:「王爷,诸位贵客都到齐了,王爷可要下去见见?」 这珍宝阁的阁主,也就是荣王陆渊此时正在窗边喝着皇帝赐下的贡茶,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楼下热热闹闹的样子,真是不敢相信,在一刻钟前,他还让范守光站在窗边挨个介绍进来的客人。 合上手中杯盖,把杯子搁在桌上,他这才拂了拂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施施然站起来说:「走吧,这种天下俊杰难得一聚的日子,本王怎么能缺席呢!」 陆渊率先向楼下走去,范守光立刻跟在他身后,此时的石凯已经在拍卖的大厅门口候着了,见到陆渊下来,这才招唿小厮推开大门,跟在陆渊身后进入了大厅。 陆渊的出现也算是在拍卖前浇上的一锅沸水,顿时,所有人都站起来同他行礼。旁的人可不知道陆渊就是这珍宝阁的主人,只当他是荣王爷。 各大家族都有商行,谁不想在朝廷上有个说得上话的人,好摇身一变成为皇商,只要挂上了皇家的牌子,自然是不缺银子的,于是他们纷纷讨好陆渊。至于各种江湖人士,他们不喜同朝廷扯上什么关系,但也不想得罪朝廷,虽说他们在江湖上威名赫赫,但总是敌不过朝廷的百万精兵的,更可况这荣王可是当今陛下最疼爱的胞弟。 陆渊也嘴角挂笑地同周围的人打招唿,还客气地说:「免礼,免礼,诸位不必客气。」 一番客套过后,陆渊被珍宝阁的美貌侍女引到最前面的座位,旁边就摆着瓜子点心还有茶水,硕大的大厅里此时被占得满满当当,一张帖子只有一个座位,剩下的人都得站着,连范守光和石凯都恭恭敬敬地站在陆渊身后。 不多时,拍卖就开始,刚开始的拍卖物件也是稀罕物件,只是这罕见的程度比不上鲛人罢了。自知抢不到鲛人的客人们,也就把目光放在了其他的拍卖品上,一时也竞争激烈。 白玉蝴蝶匕,七彩宝石凤头簪,百年血参丸……随着拍卖品的一件件的拍出,终于到了最令人期待的鲛人了。 台上主持的老者开口说道:「拍卖会进行的一大半,想比诸位也都有些乏了,还剩最后一件,诸位很快就能休息了。下面有劳把最后一件拍卖品搬上台来。」 四五个大汉小心翼翼地搬着一个长宽都约一尺半,高十尺的物件出来,那东西上罩着一个黑色的布,蒙得严严实实,里面的情况一点也看不见。 坐在下面的人都很清楚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纷纷伸长了脖子等着看。 主持拍卖的老者说道:「接下来,就是我们此次的最后一件拍卖品——鲛人!」 话音刚落,有人接下了黑布,赫然出现的是一个长宽都未一尺半,高十尺的方形玻璃器皿,里面灌满了澄澈的海水,一个深蓝色尾巴的鲛人被紧紧地束缚在这个方寸大小的地方,他动弹不得,连摆动尾巴都只能轻微的晃动,搅起一阵小小的涟漪。
第93页 光是这个玻璃就花了千金,是范守光从王城请了专人制作的,它就像是个专为鲛人而存在的展示柜。 黑布被揭开,感受到光线的鲛人缓慢地睁开了双眼,他的瞳色很深宛如深海中的那抹幽蓝,但他的眼睛又很亮,像是漆黑夜空的星子。黑色的长髮在海水中微微飘散开来,露出他姣好的面容,宛若天神。 余生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所有的人都在用狂热的眼神看着余生,这是他所没有经歷过的,在族中,他因为身材瘦小无法发声等原因受尽羞辱,最终被逐出族群,族人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耻辱,不屑又厌恶。而此时的他仿佛成为了鲛人王一样的存在,被狂热的目光所包围,但是这种目光又有些不同,在场的这些人类的目光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势要戳穿他的皮肉,剜下他的骨头。 这群人的目光太过可怕的了,让余生有些胆寒,他不该这样的,他是一个兇悍的鲛人,他不该有任何的胆怯,但此时的他却觉得这些人比之在深海遇到的危机还要恐怖的多。 主持的老者看着在场大多数人痴迷狂热的眼神,十分有眼力见的给足了他们欣赏的时间,才慢悠悠地开口:「相比大家也欣赏够了,接下来就是拍卖的环节了,起拍价一万两黄金,竞价开始!」 一万两别说是黄金就算是白银也够一个家庭一辈子富裕的生活了,但这样骇人的价格并没有令在场的人止步,现场开始激烈的叫价。 「两万两黄金!」 「三万两黄金!」 「八万两黄金!」 …… 价格在不断的上涨,越是到最后,越多的人因为负担不起而退出,最后剩下三人还在不放弃竞价。 罗剎教的教主夜罗剎是一个美貌的女子,她早已过了三十岁,但面容还是如二八少女一样娇嫩,传闻她每到月圆之夜就要吸食一名妙龄少女的血。这罗剎教算是个邪教了,教中上下所练的功夫都有些邪门,这么些年里四处作恶也揽了不少钱财,这教主夜罗剎更是花钱无度。此时的她听闻这鲛人眼泪化作的珍珠磨成了粉抹在脸上可永葆青春更是按捺不住了。 万老爷,天下第一富商,他越是有钱就越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敛财的法子,据说鲛人善织纱,所织的纱薄如蝉翼,精美非凡,更稀奇的是遇水不湿,每一寸都价值百金。更不用说他还能泪落成珠,若是有了这鲛人岂不是跟有了金山一样。 还有一人,便是武林世家江家的大少,百年传承,还有遍布全国的商号,武林之中论家世没有人能比得过江家,更是有不少待字闺中的女儿家盼着能嫁入江家。江家大少在武林中排名也有前十,此时是受了父亲所託,他不太清楚父亲到底要拿着鲛人干什么,但也照做了。 夜罗剎首先按捺不住,喊价:「三十万两黄金!」 江家大少随手把玩着佩剑上的流苏,喊叫:「三十一万两!」 夜罗剎咬牙切齿:「三十二万两黄金!」 江家大少:「三十二万两!」 万老爷纵横商场多年,还不太把这两人放在眼里,他一边饮着珍宝阁准备的碧螺春,一边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两个人鹬蚌相争到最后双双支撑不住的时候喊出最终价格,毕竟这样争来争去场面实在不太好看。 第56章 沧海月明·四 竞价的声音不停地穿过海水进入余生的耳朵里,他知道自己即将被卖掉,余生不太明白在场的那些人类为什么要买下自己,但他感受到了威胁,作为一个鲛人,他对于这样危险的预知是超乎常人的,这使他在往前的生活里顺利地在众多的死亡威胁中侥倖生存下来。 余生四处搜寻,期望能够寻找到避过危险的方法,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去打破禁锢自己的玻璃,只是无论他的手还是尾巴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练摆动的弧度都小的可怜,更不用说抬起手或者勐的用力甩尾巴去打破这个透明的障碍。 余生微微眯着眼睛在人群中寻找,他也许可以尝试着用瞳术控制一个看起来不那么危险的人买下他,只是这瞳术也只在鲛人的族群中有所流传,真正可以做到的鲛人寥寥无几,之前他对于瞳术的尝试全都失败了,说不定这次会成功。 满厅的人,目标群体实在很大,但是余生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坐在最前方的黑色华服男子,那个男人他曾经见过。 坐在场下的荣王陆渊正不动声色地听着那几人的竞价声,心里却有些烦躁,似乎这鲛人被卖给了别人这件事让他不太高兴,恍惚之间他感觉有一道不可忽视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陆渊敏锐地向可疑处看去,忽地就同在浸泡在海水里的余生对视,余生眼底里的那某幽蓝之色越来越深,让陆渊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身边的竞价之声还没有暂停,但在陆渊的耳朵里却变得越来越模煳,渐渐地他什么也听不到了,只有一个贴在他的耳边声音说:「买下他,买下鲛人,买下鲛人……」 声音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陆渊的脑子里一边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买下这条鲛人。 另一边的竞价之战还在焦灼着,夜罗剎和江家大少都在做最后的挣扎。 夜罗剎绞紧了手里的帕子,喊价:「四十万三千二百两一十五两黄金!」 江家准备的钱也快不够了,虽有些吃力,江家大少表面上还是风轻云淡地开口:「四十一万两!」
第94页 在场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他们看到江家大少有任游刃有余的样子,纷纷猜测:「这鲛人怕是要落在江家的手里了!」 另一人回答他:「怕什么,万老爷还没出手呢!」 「他都很久没喊价了,怕不是要放弃了!」 「……」 后排几人的私语都一字不落地落在了万老爷的耳朵里,他笑了笑,心想自己也差不多该出手了,于是他发声:「五十万两黄金!」 全场譁然,所有人都被万老爷阔绰的出手给震惊到了,他们纷纷向万老爷道:「恭喜!」 主持的老者笑呵呵地准备给此事拍板:「五十万两黄金一次!五十万两黄金两次!五十万两黄金……」 「一百万两黄金!」 所有的声音都被这一句话扼在咽喉里,全场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将目光落在最终翻盘的陆渊身上,连范守光和石凯都目光诧异地看着陆渊。 话音一落,所有消失了的感知如同潮水般涌入,陆渊立刻就清醒了过来,刚才的所作所为,他记得一清二楚,陆渊目光复杂地把目光投向了鲛人。 余生面对陆渊的眼神毫无反应,倒是主持的老者不解地把目光投向了陆渊,在得到陆渊轻微的点头后,才再次开口:「一百万两黄金一次!一百万两黄金两次!一百万两黄金三次!」 老者拿起精緻的小锤在一面小巧的铜锣上敲了一下,笑呵呵地开口:「那就恭喜荣王爷拍得最后一件珍品了!」 全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向陆渊道贺。 表面上,大家对于这个结果也是服气的,一来,这一百万两黄金不是寻常人担负得起的,其次,这荣王爷身份高贵,他们也得罪不起。但是背地里,他们是怎么想的又有谁知道呢! 拍卖结束后,范守光前来询问陆渊要如何处理这条鲛人,他实在是不明白要拍卖的是陆渊,这要买的还是陆渊,作为一个下属,范守光觉得自己实在是猜不透主子的心思。 陆渊没有随着人潮离开珍宝阁,他坐在自己的座上,安安静静地喝着茶,等到所有来客都离开之后,他才慢慢地走上台子,站在余生的面前抬头去看那浸泡在海水里的鲛人。 两个人对视着,一时无话。 范守光开口问了一句,没有得到陆渊的回覆,遂自觉地跟石凯一起站在他的身后,也不说话,安静地等着陆渊的吩咐。 余生漂浮在十尺高的玻璃容器里,低头去看陆渊,一点一点用视线描摹着陆渊的面容。这是他第二次见他,这个人甚至还没有范守光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次数多,但余生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熟悉。余生对陆地上见到的所有人都保持着警惕,只有面对陆渊时他有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地信任感,余生开始思考自己难道以前在哪里见过他? 要知道在不久前,余生还住在远洋的深海之中,那个地方人类是无法踏足的,那么他又是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陆渊此时也在观察着余生,陆渊自知自己的脾性并不好,被这么个非人的东西再这么耍上一遭,心情更是暴躁,但是此时的他看着面前的鲛人并没有想像中的生气。 陆渊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触在玻璃上,好像他这样就能透过玻璃将手指落在鲛人身上,陆渊的对面,鲛人也伸出手指,破开海水,将自己的手指与陆渊的手指印到了一处。 虽是隔着玻璃,陆渊却觉得自己能够感受到对方手指冰凉的温度,他一抬头,就看见余生的嘴角轻轻地弯起,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陆渊也忍不住莞尔。 范守光在一旁默不作声,听到陆渊的喊声才回答:「下官在。」 陆渊:「你那个颇会修池子的朋友呢?本王想见见他。」 范守光:「此人现在正在下官府上,下官现在就派人去传他。」 陆渊心情颇好:「传吧!」 范守光领了命,就出了拍卖大厅去找下人传令,走时陆渊还守在鲛人前面。 在珍宝阁里,一名小管事问主持老者:「孙先生,这王爷是个怎么意思啊?这要卖的是他,这要买的还是他。」 老者眯着眼睛,说:「主子的心思不该我们这些下人琢磨。」 小管事:「那这一百两黄金?」 老者斜睨了他一眼:「若你有胆,便去找王爷要去吧。」 小管事讨好地笑着:「我可不敢!」 老者:「既然不敢,就闭紧你的嘴巴,多干事少说话,这样才能活的长久些!」 小管事得了老者的教训一个屁也不敢放,只好连声道:「是是是!」 拍卖一事了,鲛人余生也被陆渊带回了荣王府去,只是他的池子还没开始动工,现在只好待着陆渊的大浴池里,到这里我就不得不说了,这王府的浴池还真真修得比范守光家后院的莲花池还大,就是得委屈陆渊这段日子得坐在浴桶里沐浴了。 这个地方对余生来说是陌生的,他待着水里,好奇地露出半个脑袋小心地打量这个地方,陆渊一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余生这个模样,他笑了笑,随即又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站在浴池旁。 余生抬起头来看着陆渊,随即又把脑袋往下缩了缩,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陆渊开口:「今天的事情是你干的?你控制了本王?」 余生有些犹豫,但还是点点头。
第95页 陆渊见余生能听得懂自己的话,不禁想起自己之前在他面前说的「此物再好也不过一条畜生,不通人言,养着麻烦」,妥妥的打脸现场。 陆渊又问:「你听得懂人话?」 余生点点头。 陆渊:「你不想被拍卖掉?」 余生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陆渊:「为何?」 余生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用手抚摸着喉咙,有些落寞地低下了头。 陆渊恍然大悟,原来这鲛人不会说话。 陆渊站在这里一时也没有太多的话,空站了一会儿,留下一句「好好住着」就离开了。 他走后,余生无聊得很,又把头埋入水下,不知在想什么。 当夜子时,睡着的余生勐地睁开眼睛,有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里,屋顶上有一阵很轻的脚步声,若是在人的耳朵里甚至听不到,从脚步声判断,可能有好几人,这些脚步声全都透着一股不对劲。 余生把注意力放在耳朵上,细细地听着。 「嘭嘭!」两声重物倒地的声音,余生心中一惊,是守在浴池外的两人。 浴池外,一群黑衣人从屋顶上跳下来,奇怪的是,这群黑衣人全是一群女人。 为首的黑衣女人招招手,示意剩下的人跟上,她小心翼翼地往里头望了一眼,确认没有护卫。为首的黑衣女人笑了笑,仿佛已经看到鲛人落入自己手中的模样,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浴池的大门。 门内静悄悄地没有动静,室内最显眼的浴池里海水安静无波,但是她们确定,鲛人就在这池子里! 为首的黑衣女人一步步迈向浴池,而跟在她身后的黑衣人则抬着一张大网。 第57章 沧海月明·五 黑衣女人小心翼翼地接近了浴池,没想到里头的鲛人竟没有像她预料的那样睡着,反而躺在池底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她。 余生发现这个女人就是白天最想买下自己的三人中的唯一一个女人,是的,她就是夜罗剎。 夜罗剎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但她丝毫不慌张,依旧从容地做了一个手势,跟在她后面的黑衣人们纷纷抬着大网快步走向前来,并对着浴池撒下了网。 大网向着余生兜头袭来,余生面对着网,想起了自己被大网捞上岸来时的恐慌,他向着浴池的边缘滚去,希望能够避过大网。 但是这张网大得超乎余生的想像,他避无可避,还是被笼罩在了网下。 余生在网下挣扎了两下,不但没有挣脱大网,反而还被束得越来越紧,那些黑衣人在不停得收网! 余生又生气又着急,他双手抓住了网子,用力一扯,在站在浴池旁边的黑衣人都纷纷趔趄了一下,余生从这细微的动作当中看到了希望,他双手继续用力,勐的一下子把撒网收网的几个女人一起拽进了浴池当中。 当日余生被捕之时,有七八个大汉拉着网,他自然挣脱不得,但在这今天的情景之下,不过是四五个小女儿家,余生作为一个瘦小的鲛人也可以轻易地把他们拽下水,毕竟他不是一人,而是一只野兽。 黑衣人纷纷落尽水里,她们在水里眼睛还没能睁开,就遭到了余生的袭击,顿时整个浴池泛起血红色来,妙龄少女的鲜血在水中晕染开来,血腥味立刻充满了余生的鼻子,闻道血味的鲛人,身体里的弒杀和暴力分子瞬间被激活,他在水中扑向了另一个女孩儿,然后咬断了她的脖子。 不一会儿,被拉下浴池的女孩儿尽数毙命,余生像是个闻着血味醒来的野兽,喘着粗/热的气,眼睛没有焦距。 夜罗剎本在一旁看着,没打算亲自动手,此时的她被血腥味环绕着也罕见地兴奋起来,看着泡在一池血水里的余生说:「你这个小畜生倒是合我的欢心,若是你愿意跟我离开,我就日日餵妙龄少女给你吃如何?」 当然是不如何了!相比于人肉,余生还是更喜欢细腻的鱼肉。 余生面对着走近夜罗剎呲着牙齿,警告她,若是在靠近,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咬断她的脖子。 夜罗剎的武功一般,但胜在轻功和毒/药出名,再说她一贯来懒得很,能够用药解决的事情绝不用动手。于是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把瓶子里的透明药水一股脑地倒入了浴池。 这个瓶子里装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余生手疾眼快地将自己的手掌撑在浴池边,然后一跃而起,整个人都落在了浴池旁铺着地砖的地板上。 夜罗剎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咯咯地娇笑起来,好像看到了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东西一样,笑完了,她又迈开自己的脚,一步步靠近余生。 余生伸手向着夜罗剎挥去,尖锐的指甲在微暗的灯光照映下有寒光闪过。夜罗剎轻轻巧巧往后跳了一步,脚步轻盈活泼,就躲开了余生的攻击。 余生一击落空很不高兴,他又再次伸出手去,却连夜罗剎的一片衣角也没有摸到。他再一次清醒地认知到脱离了水的自己有多么的无用。 嘶哑难听的低吼声从余生的喉咙里传出来,这是愤怒的表现也是发动攻击前的预告,但是这些并没有令夜罗剎的面色有什么改变,她仍然笑盈盈地开口:「你这个小畜生真是不听话!」 话毕,一枚泛着幽幽冷白寒光的银针向着余生飞去,余生的视力超乎常人,目光一捕捉到了这枚小小银针,他就立刻伸出手去想要捉住它。
第96页 银针飞快地从余生的指缝中穿过,扎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下意识地伸手拔掉了银针,愤怒地把它丢在了地上,银针与地砖磕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声音「叮」! 银针落地,余生也控制不住地身体一晃,倒在地上。 夜罗剎围着余生走了半圈,笑嘻嘻地说:「你中了我的针,现在全身无力,连话都说不出来,还是乖乖地跟我走吧!」 说着,夜罗剎双手抱着余生的尾巴尖,拖着余生一路向门口走去,她费力地拖着,半刻钟过去还是没有任何的改变,两人还是待在原来的地方。 夜罗剎有些恼,放下了余生的尾巴,转而将余生的双手绕过自己的脖子,半背着余生向前走,夜罗剎吃力地迈脚,终于挪动了一点点!然而,夜罗剎还没开始高兴,就力竭地趴到在地上,还被余生压在身下。 夜罗剎用尽了力气才把余生推开,她没有立刻站起来,反而大口大口地喘了好几口气。 被推开的余生此时也不知道做何感想,竟一时觉着有些好笑。 夜罗剎休息够了,她坐在余生身边嘆了口气,从怀里又摸出一个瓷瓶,不过这是个空瓶子。接着,她又拔出自己腰间短匕。 余生想:她这是发现带不走自己,转而要杀了自己吗? 事实上,夜罗剎也只是在余生的手臂上划了一个口子,接了满满一瓷瓶的血而已。今天白天;罗剎教一行人在酒楼吃饭时还听说鲛人的血能延年益寿,延缓衰老,这带不走人带走点血应该也不是很亏。 这么想着夜罗剎又想起了珍珠的事儿,她把短匕架在余生脖子上说:「给我哭!」 余生一头雾水,眼睛转动了两下,看着夜罗剎十分不解。 夜罗剎紧接着威逼利诱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拿到珍珠,正准备愤愤而去。走前,她眼角余光看到余生手臂上的伤口又出了些血,秉承着一点都不能放过的原则,夜罗剎伸手抹了一点血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她细细品味了一下,面色古怪地说:「啧!咸的。」 说完她接着愤愤而去,只是她没有注意到被血掩盖着的伤口长出了一层透明的薄膜,与余生手指间的蹼有些相似。 在王府里发生这等事,定然不可能没人发现的,这不半个时辰后,陆渊被侍从小心翼翼地喊起来,匆匆穿了衣,就前往出事的地点,他走出房门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天上还闪烁着几颗星子。 陆渊赶到浴池时,石凯正后再浴池门外候着,陆渊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王府里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回走了一趟,这自然是石凯这个统领有所失职,他面色有愧地回答:「夜里巡逻的人来报,说是看守鲛人的两个护卫倒在了门外。」 陆渊眉头微皱:「里头如何?」 石凯:「王爷吩咐了禁止任何人靠近鲛人,大家都没敢进去,全在外头守着,故不知室内如何。」 陆渊点点头,难得对于遵守命令这点有所肯定,接着说:「你们在外头候着,本王进去瞧瞧。」 「是!」总人一齐回答。 陆渊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池血水和面朝下躺在地砖上的赤/裸少年。 陆渊暗自做了些防备才脚步放轻地靠近那个全身赤/裸的少年,那少年虽面朝下趴着,但从露出的小半张脸来看,是他之前养着的鲛人! 陆渊有些疑惑地又把目光移向浴池,在一池的血水中,他勉强能看清几个身着黑衣的尸体浮在水面之上,看来半个时辰前这里进行了一场大战。 陆渊随即脱了外袍将赤/裸的余生裹住,抱着他出了大门,在外守候的石凯被王爷怀里的人吓了一跳,看着那人从外袍里露出的修长白皙的一双腿,心里纳闷:这王爷怎么进去一趟还从里面抱出个刺客来了? 看着石凯面色古怪,陆渊清楚地知道这玩意儿肯定又想到这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上去了,颇有些咬牙切齿地开口吩咐道:「把太医叫到客房里,还有找人把浴池收拾收拾。」 面对任务,石凯面色严肃了不少,应声答是。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太医,肯定也是陆渊的那个皇帝兄长不放心自家弟弟的生命健康特地派遣到这海城来的,还让他带了不少名贵的药材一起来。 可怜太医都快五十了,同龄人都在家里含饴弄孙,结果他不行不说,还要千里迢迢跑到这海城,夜里也睡不安稳,常常被人半夜叫醒看病。 太医被护卫拉着,一路小跑过来,气还没喘匀又被挂上药箱推进了王府客房,被这样对待的太医也没有骂上那个护卫两句,原因无他,自然是王爷就在客房里坐着,并不是什么太医的素质好。 太医恭恭敬敬地给王爷行礼,王爷回应:「别行那虚礼了,干净过来瞧瞧他怎么样了!」 遭到嫌弃的太医有没有在心里狠狠地辱骂王爷我就不知道了,但表面上他还是恭敬如一地给躺在床上的病号把脉。 太医一触碰到余生的手腕就惊了,这手凉地跟具尸体也没怎么区别了,但他自然是敢这么同王爷说的,只好又继续诊脉,奇怪的是,这脉相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太医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怀疑当中:难道真是我自个的医术不行? 第58章 沧海月明·六 余生再次醒来时,还是全身无力,但胜在能够轻微地动弹几下,他扭过头去,看看了陆渊正坐在桌子旁看书。余生有些煳涂的脑子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颇有些不适地动了尾巴。这一动,他勐然间发现自己下半/身没有知觉,余生心中一跳,掀开被子一看,自己的尾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双白嫩细长的腿。
第97页 余生掀被子的动静不小,陆渊自然也是听见了,他放下手里的书,坐在了余生的床沿上,指尖划过一双长腿,说道:「古籍上说的鲛人上岸便会化出人的双腿果然没错。」 化作人腿?余生不禁想到自己看到的人类走路的样子,觉得也很是不错,有些开心地弯着眼睛,至少自己不会再陆地上遇到危险跑都跑不了。 陆渊扶着余生坐了起来,还细心地在余生腰后放了个枕头,怕他坐着不舒服:「既然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本王叫人给你做了鱼肉粥,你也尝尝人的吃食。」 不过一会儿,就有侍女在外敲门,陆渊前去取了侍女手中的吃食,却没让她进门。余生从昨夜饿到现在,看见陆渊手里的碗就要去抢,还好陆渊手疾眼快地拿开了,不然还真给他抢着了。 「你被刺客银针刺中还没好,若是碗在你手里,怕是早就洒了一床都是,本王还得找人给你收拾,省省吧。」 陆渊一句话了,用手里的勺子舀起一勺粥往余生嘴边凑去:「这还是本王第一回 服侍人吃饭,你好好给我受着吧。」 余生才不管陆渊都抱怨了些什么,他现在的眼里只有粥,见着陆渊一勺粥餵到嘴边,就立刻张开嘴咬住了勺子,旋即他又放开了勺子,一点粥也没吃进去。 陆渊有些纳闷,就看见余生吐出嫣红的小舌头嘶嘶地吸着气,原来是给热粥烫着了。陆渊不知道怎么的就把那勺余生没吃下去的粥凑在了自己的嘴边,然后也被烫了一下。 陆渊有些尴尬地说:「咳咳!怎的这么烫,罢了罢了,先放会儿吧。」 说着,他转身就准备将粥搁在桌上,还没起身,有一只小手拽住了他的衣角,陆渊一回头,就看见了余生满脸不高兴地盯着他手里的粥,小脸委屈巴巴。 陆渊败下阵来,说:「罢了罢了,本王给你吹吹。」 陆渊小心地舀了一勺粥,细细吹凉这才餵给余生,终于吃到东西的余生品味一下,觉着比自己之间吃过的鱼都要好吃,嘴角大弧度地上扬,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要不是身体还没恢復过来,说不定都要跳下床手舞足蹈起来。 余生此时化作了一个真正的人,也没有之前那样奇怪的耳朵和蹼,与十六七岁的少年无异,吃到好吃的东西就感到高兴,像是个被娇宠坏的纯真少年。 陆渊刮刮他的鼻子,惹得余生有些不解地歪着头看他,陆渊被可爱到了,他「咳咳」两声,又继续给余生餵食。 这边两人甜甜蜜蜜地餵食还没吃上几口,那边的范守光「咣当」推开房门,一点也不儒雅地问道:「王爷!石凯呢?」 陆渊拉下脸来:「明知故问!昨夜里有人在王府来去自如,伤了好几人还没人发现,你说本王该不该罚他?」 原本温和的陆渊一下子黑起脸来,不仅范守光,连余生也被吓到了,他小心翼翼地拿手指扯扯陆渊的衣袖,陆渊平復了一下子心情,才把手里的碗递给了余生,并且嘱咐道:「本王有事要离开一下子,碗你自己端好乖乖吃饭,吹凉了才可以放到嘴里,记得。」 余生认真地从陆渊手里接过碗,表情像是在干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陆渊瞧着好玩儿,揉揉他的脑袋起身离开了。 陆渊这样照顾人的样子,范守光还是第一回 见,他不禁伸长的脑袋去看这坐在床上的人到底是谁,在看到余生的脸时,他大吃一惊。 陆渊拎着范守光的领子把他拖出客房,范守光结结巴巴地说:「这是这是鲛鲛人? 陆渊淡定回答:「嗯!」 范守光:「妖妖怪!」 陆渊:「不是!」 …… 之后陆渊带着范守光去谈了什么,由于距离太远,他也没能听得清。不过,这并不妨碍余生抱着手里的碗傻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那样好,好得余生都不想离开,若他真的是一个人就好了。 之后的日子里,既然余生已经可以变成人了,那陆渊也不可能再把他当作是个小畜生看了,开始了兢兢业业地教小孩儿的日子。余生的天赋不低,几个月就将字学得七七八八,还开始看一些陆渊书房里的古籍,生活方面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他始终站不起来,也学不会走路。 余生对此感到有些着急,倒是陆渊安慰他说:「小鱼儿别急,说不定过些日子你就能学会了。」 余生朝陆渊笑笑,用手指在他手上一笔一划地写到:「嗯。」 这几个月来,余生也曾将自己的名字写在纸上给陆渊瞧过,但他还是爱喊余生叫「小鱼儿」,不仅如此,陆渊还狠狠地嘲笑了余生奇丑的字,弄得余生好几天不愿意理陆渊。 这些日子,余生一直待在王府里面,陆渊怕他闷,提议道:「今夜出去逛逛夜市如何?夜市里有不少好吃的。」 余生敏锐地捕捉到「好吃的」三个字,眼睛亮亮地朝陆渊点头,陆渊拿自己的手指戳戳余生的脑门,宠溺地抱怨道:「就知道吃!」 余生也不恼,握着陆渊的手放在脸旁蹭蹭,眼睛弯弯地看着可爱又俏皮,陆渊也就不捨得再说些什么了,这一招余生百试不爽。 逛夜市深深刺激了余生,怕自己吃饱就吃不下夜市里的东西了,为此他连晚饭也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捧着脸盯着陆渊吃饭,陆渊被盯着也没有丝毫的不适,反而吃得依旧津津有味。
第98页 陆渊友情提示道:「天黑了才有夜市,现在还早呢!」 余生扭头看看天,太阳还没落下,他又拿起了筷子,恶狠狠地吃饭! 好不容易天也黑了,范守光也到了,他们再加上石凯,一行四人浩浩荡荡地就去逛夜市去了。 范守光在前头提着灯笼,余生坐在木制的轮椅里被石凯推着,他瞧见范守光手里的灯笼觉得很有意思,伸手拉了拉陆渊的衣袖,又指指灯笼。 陆渊会意,替他开口:「范大人,我家小鱼儿喜欢你那灯笼,给他玩会儿吧。」 范守光巴不得把灯笼给了余生,自己走到后头跟石凯咬耳朵说悄悄话去了。 余生拿到灯笼,开始地拉着陆渊给他看灯笼,这个灯笼普通得很,难得余生喜欢,陆渊也就随他去了。 到了夜市里,陆渊给余生买了一个小锦鲤的灯笼,余生开心地握着新灯笼不撒手,至于原先的灯笼他又还给了范守光。 这夜市里的东西,余生都没怎么见过,眼睛亮闪闪地四处看,他也不问陆渊要,倒是陆渊给他买了不少东西,石凯拿得两手满满,换成了陆渊推着余生。 炒栗子的香气四处飘散,余生抽抽鼻子,闻着如痴如醉,陆渊瞧他那样,跟他说:「小馋鱼儿,我去给你买栗子!」 石凯自觉地跟着陆渊离开,给他付钱,陆渊作为一个合格的王权富贵子弟(纨绔子弟),他出门从不带钱,喜欢什么都直接拿,妥妥地都是随从给付钱啊! 于是范守光和余生大眼对小眼地在原地等着,前方开锣有杂耍可看,突然之间就有一大群人走过来,将两人冲散,待人潮离开,余生已经不见了。 范守光心里咯噔:这下子完了,王爷有多宝贝这个鲛人他们都知道,连吃饭写字都是手把手教的。 他四处看看,正好瞧见王爷和石凯回来,他赶紧坦白从宽。 果不其然,荣王爷很不高兴,派了石凯回府叫人去找,自己又跟着范守光到处去问。石凯看着自己手里满满的东西,当机立断把东西寄存在了一个摆摊买馄饨的老夫妇那里,老夫妇乐呵呵地答应了,话还没说完,石凯就不见了! 因为他一路轻功踩着别人家屋顶往王府跑啊! 此时的余生也有些着急,他找不到陆渊三人,当时一群人冲散了他和范守光,而余生又腿脚不便,被好几个人撞来撞去,只好跌跌撞撞的控制着自己的轮椅往人少的地方去,没想到拐来拐去竟把自己拐迷路了。 余生扁扁嘴,笨拙地控制着轮椅往前走,没想到轮子卡到了石头,余生一下没有推动,又更用力地去推,谁知道他没有控制好力度,一下子把轮子给掰掉了,轮椅向一边倾斜,差点没把余生给颠下去。 余生坐着不敢动,心里暗道:屋漏偏逢连夜雨,真是倒霉。 没有办法的余生也只好一个人安静的坐着等陆渊来找他。 此时,有一位身着白衣,气质清冷的美貌女子从轿子里下来,在粉衣侍女的搀扶下来到余生的面前,询问:「小少爷可是与家人走散了?」 第59章 沧海月明·七 余生抬头看了那个白衣女子一会儿,确认没有什么危险后,点点头。 白衣女子开口介绍道:「贱妾名唤潇湘子,恳请小少爷不吝赐教名讳,贱妾也好派人前去询问一番。」 没错,这就是海城第一花魁,卖艺不卖身的潇湘子!今夜她本是去了海城一个员外府里弹了一夜的琵琶,回程的路上坐在马车上有些疲惫,撩开帘子,打算吹吹夜风,正巧看见了余生一人坐在角落里,神色不安。她瞧着余生穿着华贵,又带着价值不菲的长命金锁,细细想来却没听说过海城哪家有个有腿疾的小公子,不过潇湘子也没有为此太过纠结,毕竟海城拥有着名的贸易港,说不定会是海城新贵家的小公子。 余生被问道名字,他指指自己的喉咙,摇摇头,示意潇湘子自己无法说话。 潇湘子到底是在社交场合常年游走的人,面色不改地道歉:「贱妾眼拙,冒犯了小公子还请宽恕。」 余生摆摆手,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反而执起潇湘子的一只手。立在潇湘子身后的粉衣侍女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厉声道:「放肆!」 余生不明所以地看看潇湘子又看看粉衣侍女,一时也不知到底给不给继续。倒是潇湘子给他解围:「无妨,小公子继续便是。」 余生握着潇湘子的手,在她的手心中写道「余生」,顿了顿,他又开始写道「荣……」余生一笔一划写得极慢,生怕潇湘子弄错了,但后一句还未写完,他就感受自己握着的手轻轻颤了一下。 余生抬头看着潇湘子,眼神之中有所疑惑。 潇湘子微扬嘴角,说:「贱妾已经知道了,小公子名唤余生,来自荣王府。可对?」 潇湘子身后粉衣侍女听见「荣王府」三字惊唿一声,待她见到余生点头之后,更是震惊不已。 与侍女不同的是,潇湘子除却手有些轻颤外,始终面色如常地开口:「侍女无状,还请小公子不要见怪,我这就找人去通知荣王府,还请小公子在此处耐心等候。」 余生点头,潇湘子向着他微微福身行了一礼,留下一个白色的背影就匆匆离开了,还好走前记着留下了马车夫,让他代为看顾余生一会儿。
第99页 那厢的陆渊还在焦头烂额地找人,潇湘子正准备带着侍女前往荣王府,没想到竟在这夜市之中就遇见了荣王爷。 她不可见地整理了一下子自己的头髮,走上先去,先行了一礼,开口便问道:「可是荣王爷?」 陆渊此时急着找人,并不太想搭理不相干的人,便随口答道:「是,有话快说,本王还有要事。」 潇湘子不紧不慢地开口:「贱妾潇湘子,曾在前面的巷子里遇见了一位走失的小少爷,那小少爷似乎身体有疾……」 「人在哪?」陆渊当即开口询问,语气着急地不得了。 潇湘子福身行了一礼:「还请王爷跟着贱妾这边走。」说完,她快步跟在陆渊旁边为他指路,陆渊走的实在是快,使得潇湘子不得不小跑跟上。 等陆渊见到余生时,他正坐在自己的轮椅上低着头拿手指无聊地绞弄着挂在腰上的玉佩,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但胜在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小脸和衣裳也都干干净净,看得出来没怎么吃苦头。 他心下放松,不由得舒了一口气,人没事,真好。 余生也听出了陆渊的脚步声,抬起小脸朝着陆渊灿烂一笑,笑得是没心没肺,但又让陆渊捨不得教训他。 陆渊无奈地捏捏他白嫩地脸颊,自责道:「真不该放你一个人乱跑,怪我。」 余生摇摇头,在陆渊的手心写下「对不起」,写得又快又轻,若不是陆渊认出来了,谁知道这小祖宗到底想说些什么。陆渊刚想调侃他一下子,一抬头就看见的余生微红的耳朵,他坏心眼地凑到余生的耳边说:「你耳朵怎么红了?是不是……害羞了?」 余生本是正经想要跟陆渊道个歉,自己走丢了害他费了不少功夫去找,但在陆渊这个不正经面前,果不其然,什么正经一点的事情都干不出来,余生耳朵一下子爆红,红晕还得寸进尺地爬上了他的脸颊,羞恼的余生,将自己的手从陆渊手中抽出,谁曾想一个动作不够快,竟被他稳稳地捉在了手心里。 余生一与陆渊对视就看见他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正戏嚯地看着他,余生偏过头去,慌乱地四处看,就是不愿意再去瞧陆渊一眼。他正好瞥见还站在陆渊身后的潇湘子一行人,于是空闲的那只手握成小拳头敲了敲陆渊的肩膀,又指着潇湘子,示意还有人在。 陆渊回头看去,潇湘子正穿着薄衫挡在了他俩前面的风口处,为人实在温柔细腻。 陆渊站起来,说:「姑娘真是帮了本王一个大忙,若有什么想要的尽可开口,本王自当实现。」 潇湘子莞尔,她用帕子挡着自己的嘴角笑笑,遂又放下帕子说:「贱妾所求不多,只有一个愿望。」 陆渊:「姑娘请说。」 潇湘子:「此事说来话长,今夜时候也已不早了,想来王爷还有事要办,我还是明日趁早拜访再细细详谈吧!」 陆渊侧头一瞥身边的余生,他这时也确实不太像谈什么正经事,遂递给潇湘子一个王府令牌,并嘱咐道:「也好,那明日本王便恭候姑娘了。」 潇湘子恭敬地双手接过令牌,福身道:「不敢。今儿也不早,我便先退下了。」 陆渊点点头,也就没有再管她,回过身又去同余生说话。 没有其他的人了,陆渊索性蹲在余生面前:「你这椅子怎么坏了?」 余生回忆起自己是这么弄坏这个轮椅的,一时又有些心虚,安静听着,不敢插话。 陆渊细细看了一下子,发现不能用了之后,又说:「罢了,不过一张椅子而已,我找人再给你做个更好的就是了,幸好你人无事……」 余生见到陆渊与这轮椅槓上了,一时半会儿是不打算换个话题了,他有些头疼地拽着陆渊的手,写了一个字「香」来转移陆渊的注意力。 香?陆渊想到的第一个竟是潇湘子那个浑身泛着冷香的女人,他一时不太开心,又装模作样地问:「什么意思?香?什么香?」 余生见状又在他手心里写下一个字「吃」。 这下子,陆渊恍然大悟,这说的是栗子啊!害他还暗暗喝了一大口陈年老醋。陆渊心里是怎么的波翻浪滚且不说,便面上还是笑嘻嘻地开口:「你还说呢!为了找你我把栗子都给弄丢了。」 余生撅撅嘴,似乎没有了栗子不太开心。 陆渊见他那小模样窝心的很,哄他说:「笑一笑,我待会儿再给你买新的。」 话毕,果然余生那个没见识的小傢伙立刻就笑了起来,没心没肺,阳光从他的笑容里一直照进了陆渊的心里,晒得我们的荣王爷稀里煳涂地抱起余生,也不计较什么范守光和石凯,带着余生直奔炒栗子的小摊,到了之后才发现两人都没带钱,又惨兮兮地等范守光过来给了钱,把这两个差点吃霸王餐的傢伙领走,过程简直是又曲折又惨,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先按下不表。 那边,再次登上马车,往回程走的潇湘子正不知想些什么,呆呆的,一言不发。倒是那个粉衣侍女回想起陆渊对待余生的亲昵态度时,越发的愤愤不平。 她张口就是:「那小子哪点好!又哑又瘫,还为人轻薄,竟也得了王爷的青眼!」 潇湘子面上不发一言,心里门儿清,就凭他命好!侍女想什么东西她清楚得很,那丫头不过是觉得一个身体有疾的人都能得了王爷的宠爱,那为何自己不行了。这个世界上总有这样的人,他们生来认为就认为世道不公,上天于他有愧,嫉妒着一切过得比他好的人。可这世上还有什么公平呢?若不是生来就是王公贵族,那就要自己挣。
第100页 想过这一遭,潇湘子不免又有些唏嘘感慨,身旁的粉衣侍女还在喋喋不休的念叨着不太好听的词,潇湘子端坐在车内,又不免神游去了八方。 过了半晌,她也轻轻嘆息了一声:「怎么偏偏遭了王爷欢心的就是你呢!」这句话太轻,一时让人也分辨不出到底是艷羡还是怜惜。 当夜回去之后,陆渊和余生两个人都笨手奔脚地剥栗子,也不许旁人帮忙,陆渊剥出来的再丑,余生都能面不改色地吃进去。最后两人一起剥出来的栗子,有几个进了陆渊的肚子,其余的都在余生的肚子里躺着,结果撑得他难受。 后来还把老太医又给半夜叫了起来,一番望闻问切之后也是无语,语重心长地跟王爷表示夜里不该吃太多,要是吃多了也没什么,在院子里走走,揉揉肚子,一会儿也就好了。 于是老太医在回自己房间的路上又没忍住在心里狠狠地辱骂了一番当朝王爷,一路踢着脚边的小石子,就好像踢得是某人似的。 第60章 沧海月明·八 由于余生晚上的栗子吃得有点多,导致不仅睡不着还撑得难受,两人决定去花园散步,又因为轮椅坏了,于是陆渊很贴心地背着余生走在花园里。夜里的花园也别具一种风味,借着柔柔的月光,所有的花草树木假山小亭子都蒙上了一层纱衣,唯有池塘之中,水波映照着碎碎的光,闪闪亮亮的,让陆渊想起余生的深蓝鱼尾。 余生哪哪都感兴趣都想拿手摸一下,就跟小孩儿似的。他们走过池塘的时候,余生拍拍陆渊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落地的余生缩在陆渊的怀里使坏,他先是给池中撒了一把鱼食,然后又在鱼群都聚集起来的时候把手伸进水里,池子里的锦鲤闻见余生的鲛人味儿,吓得四散逃开,连鱼食也不敢吃了。 吓跑的一大群娇弱锦鲤的余生则窝在陆渊的怀里「咯咯」笑个不停。 玩够了之后,陆渊也没再把余生背在背上,就着抱着的姿势两人又一路往前走。 后面的管家有些担心地同远远跟在两人身后的石凯说:「石统领,这样散步真的有用吗?也没见着余公子从主子身上下来走走啊,这么散步真的能缓解吃撑了?」 石凯看着两人欢快的背影,笑声直往石凯的耳朵里钻:「王爷高兴就好了!」 管家先生摸摸自己的鬍子,笑呵呵地说:「不错不错,我也好久没见到主子这么高兴的时候了。」 由于这场散步毫无意义,天色又实在太晚了,余生又困又撑,躺在陆渊的床上正享受着温暖大手揉肚子的福利。今夜的余生闹脾气不愿意离开陆渊去睡自己的海水池子,陆渊无奈又宠溺地笑着同意了,但是一转身又故作正经地教育余生不要撒娇。 没错,几个月过去了,当初说好的能引海水入王府的水渠修好了,余生个人的豪华海水池也修好了,这个池子是真的大,余生能游好几个来回,要是换个不会水的能溺死在这池子里。 这会儿,余生正躺在陆渊身边,困得有些神志不清,被揉得舒服的时候还会抽抽两下小鼻子。换在几个月前初见时,陆渊真的不能想像当时满身是刺的鲛人,现在竟会毫无防备地睡在自己怀里,露出柔软的小肚皮,看着又软又糯。 在陆渊还陷在回忆里时,余生已经打起了无声的小唿噜,在梦里咂巴一下小嘴又往陆渊的怀里拱了拱。陆渊也顺势把余生搂得紧了紧,嘴里嫌弃地说着「小猪」,身体却诚实地凑上去给了余生一个轻柔的吻。 由于前夜两人睡得都比较晚,第二日起来的时候也晚了不少,虽没有达到日晒三竿的地步,但也不迟了,具体表现在潇湘子已经坐在大厅里等着了。 陆渊先醒过来,他在余生的嘴唇上印下一吻,发现余生的嘴唇有些干,仔细一瞧,余生的唇上有些了细微的纹路,果然是长时间没有在水里泡着还是有些影响,陆渊下定决心,一会儿吃完早餐,一定要督促余生在水里多泡泡。 想着,陆渊轻柔地推醒余生,余生伸手揉揉眼睛,睡眼朦胧地朝着陆渊笑笑,于是陆渊一天的阳光都有了。 陆渊自己穿好衣服又跟照顾小孩儿一样,给余生穿好衣服鞋子。两人一起洗漱后,陆渊就抱着余生往饭厅走去,路上的时候余生窝在陆渊的怀里昏昏欲睡,管家凑在陆渊的耳边,小声地说着今日有个自称潇湘子的女客来访。 陆渊直接让管家把人带到饭厅里,一起吃个饭。 本来潇湘子心中有事,早餐都没吃就直奔王府,结果干坐了一个多时辰,为了保持形象,连一口茶点也没敢吃,现在还得看着这两个混蛋甜甜蜜蜜吃早餐。潇湘子决定不管事情办的如何,她一定出了王府就去海城最大的酒楼吃上一顿好的! 潇湘子陪着主人家吃饭,也没吃两口,在王爷放下筷子的一瞬间,她也眼疾手快地放下了筷子,眼力一流。 早餐之后,潇湘子又在书房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陆渊,她心里着急,但表面不说,看着还是一股冷清的不食烟火的样子。 然而这股仙女气质潇湘子并没有维持多久,陆渊刚在书房主位坐定,潇湘子「吧唧」跪在了地上。 陆渊直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面色严肃,按兵不动,等待着潇湘子的反应。别看陆渊同余生在一起的时候嘻嘻哈哈,甚至陪着他瞎闹,但是陆渊好歹是个镇守沿海一带的王爷,身上带着杀伐之气。
第101页 两个一时都没有说话,书房里的气氛怎么看怎么尴尬,连默不作声站在陆渊身后的石凯都有捂脸的冲动。 潇湘子站在一个被动的位置,首先打破沉默:「昨夜,王爷曾许诺过我一个愿望,贱妾今日便来讨要了。」 陆渊不怒而威:「说吧。」 潇湘子低下头,双手握着自己的裙角:「贱妾生在一个被海匪占领的隐秘小岛上,我娘本是个大家闺秀,一日不幸被海匪掳去,因外祖交不起赎金,被海匪玷污,从而有了我。当年,海匪头领以我娘为要挟,让我潜入中原,作为内应,于是我被送到了青楼楚馆当中。」 潇湘子一袭白色白衣,端的是我见犹怜,可陆渊仿佛瞎了一般没有任何表示,反而皱眉:「所以?」 潇湘子抬起头,眼角通红却倔强的忍着没有流泪:「贱妾不过想有朝一日王爷能剿灭海匪,还我们母女一个自由。」 陆渊:「自由?呵!一个反叛之人竟也敢与我谈什么自由!」 潇湘子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她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举过头顶,说:「贱妾所知的海匪内应皆书于纸上,还请王爷过目。」 陆渊还未有所动作,石凯已从陆渊身后走出,接过潇湘子手中的信封,置于书桌之上。 陆渊拆开信封,扫过一眼信纸就递给了身后的石凯:「你所说之事还有待考证,但本王会悉心处置,若海匪一事为真,本王自然是留他们不得。」 潇湘子抬起头,感激地给陆渊磕了一个头:「多谢王爷!」 陆渊面无表情地摆手,示意潇湘子退下。 潇湘子没有立刻离开,反而继续开口:「贱妾还有一事要禀报王爷。」 「说吧。」 潇湘子斟酌了一下词句,开口道:「不瞒王爷,我在中原与海匪之间周旋许久,那边不免起疑,所以派了一人前来监视我,那人就是昨夜的车夫。昨夜,昨夜……王爷对余小公子十分在意,我怕海匪那边会对余小公子下手。」 在意?何止是在意! 陆渊冷笑一声:「呵!下手,那他们也得敢!」 潇湘子被陆渊冷酷模样惊到,再思及他今早悉心照顾余生早饭的情景,一个想法出现在了潇湘子的心中,旋即,潇湘子更觉一身冷汗,若是这事儿宣扬出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陆渊俯视潇湘子:「余生之事,你若是敢……」 不待陆渊说完,潇湘子便伏在地上,颤声道:「不敢!贱妾不敢!」 「这样最好,下去吧!」 潇湘子闻声,立刻站了起来,行礼离开。她出了书房,整理了一下着装,平復心情,随即又像来时一样从容高冷地离开,心里却盘算待会儿怎么同车夫交代自己来王府干了些什么,除却她眼角的红晕一时还未褪去。 潇湘子一走,陆渊便吩咐石凯:「名单上的人和刚刚那个女人都找人盯着,一旦有任何举动立刻来报,还有海匪一事,务必查出真假。」 身后的石凯领命匆匆离开,前往布置。 所有人都离开后,他一人坐在主位,思索事情,海匪一事十分棘手,但陆渊并不担心,他七年前剿匪成功,七年之后他自然也能。令他更为担心的是余生,余生毕竟是个活物,不可能一世都被他藏在府中,被人知晓是迟早的事情,上次的夜罗剎一事,陆渊现在想来都心有余悸。不仅如此,之前答应一有心爱之人便要告诉王兄,可这余生不仅不是个女人,他还不是个人,这要他如何开口。 陆渊心下也有些苦恼,索性摊开信纸,给皇帝陛下写信: 「……有线人来报,海城匪患将起,此事虽有待考证,恐十之八九……此前,臣弟所说心爱之人已出现,此人无父无母,孤身一身,臣弟甚为怜惜……」 陆渊默默地想先这样说一半留一半吧,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虽然他非常想和自己的皇兄甚至和天下所有的人分享自己对于余生的喜爱,但是吧,这个时代好像不太允许。 陆渊细细封好信封,走出书房,将信交给管家,询问道:「小鱼儿现在干嘛呢?」 管家接过信封小心收好:「好好,这个小人可不知道,还是王爷您自己去看看吧。」 陆渊没有说话,他只要一想起余生灿烂的笑容,便周身如沐春风般愉悦,他眼角带着笑意,抬脚便往余生待着的海水池子走去。 第61章 沧海月明·九 当夜,有下属来报,名单上的杂耍班子果然与海匪有所勾结,他们借着走街串巷沿途表演之便,绘制了不少的地图。这班子里头还养着不少的信鸽,今天夜里截获的信鸽腿上绑着的小竹筒也被送到了陆渊手上。 陆渊匆匆起身,披着外衣坐在书房里,借着烛火照明,拆着小竹筒。忽地,被展开的白纸又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捏得皱巴巴,足见手主人的愤怒。 陆渊对下面跪着的人吩咐道:「明日一早,让范守光来见本王。」 被捏皱的纸上赫然写着:荣王软肋已现,是否擒之? 翌日一早,范守光石凯以及陆渊三人在书房坐定,讨论剿灭海匪之事,范守光提议将计就计,利用余生做饵,遭陆渊的强烈反对,两人争论不休。一时之间争论不出结果,陆渊疲乏赶了范守光和石凯两人离开。 范守光一打开书房门,就看见余生正坐在新赶制出来的轮椅上,身后还跟着管家。一想到几人的争论必定被余生听去了,范守光一时面子有些过不去,向余生匆匆打了一个招唿就离开了,石凯跟在范守光身后,也向余生恭敬地问候了一声。
第102页 陆渊坐在书房主位,虽没有亲眼看见余生,但听见了两人向余生打招唿的声音,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余生面前,语气平缓地问道:「今日怎么想起来这里找我了?」 余生拉着陆渊的手,在他的手心写道「话」。 「你有话同我说?」陆渊微微弯腰,尽力保持两人视线平齐。 余生这次没有笑,他抿着嘴唇,表情有些严肃地点点头。 陆渊心里嘆息一声,他最不愿将余生拉入这趟浑水之中,没想到余生竟亲自来找他提及这件事情。 碍于门槛的阻碍,陆渊没有再管轮椅,而是直接将余生抱着进入了书房,管家在两人身后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陆渊将余生放在主位上,自己则站在一旁为他研磨:「今日之事,我想你也全都听见了,我本不欲你以身犯险,但你心中定有自己的主意,那就……说来听听吧。」 余生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陆渊,他仍旧一副坚毅的模样,好似谁也不能打动他,片刻后,余生执起笔,写道「我同意范大人所说」。 陆渊皱眉提道:「海匪兇残,我怕你受苦。」 余生想想,又抬笔写道「我不怕受苦,我是鲛人,是凶兽,不是什么娇弱的东西」。 陆渊绕着书桌走了半圈,走到余生的左边,将他冰凉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我自然知你并不娇弱,我这是心疼你。」 余生左手被握,右手人就飞快动笔「我也心疼你,不想你与范大人吵架,不想你难过。」。 陆渊朝着余生笑笑,说:「我今日未与范守光吵架,只是讨论的时候声音大些,你不必为此忧心。」 余生没有再与陆渊讨论这吵架之事,反而写道「他说你是王爷,身上背负着黎民百姓的命,若以我为饵能减轻伤亡再好不过」。 陆渊垂下头,在余生面前如同一个孩童:「成为一个王爷并非我本意,若是能放下一切潇潇洒洒地度日才好。」 这次余生没有再动笔,他眼神柔和地看着陆渊,像是在说「不要任性」。 陆渊嘆了一口气,他慢慢地坐到地上,把头搭在余生的膝上,余生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抚摸陆渊的头髮。 「小鱼儿,我捨不得你作为一个诱饵,此事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这是被我连累了。」 「范守光说我能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时,我听完很生气,但又觉得有那么一点道理。」 「你初入王府之时受的伤,我知道是夜罗剎干的,后来也派人前去处理,但我现在想起你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模样还是心有余悸。」 「我还记得初次见你事,你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吃了我。」 「拍卖会上你控制了我,差点让我出了大丑,可是我却并不怎么生气,反而你对我笑的时候我还有点高兴。」 「小鱼儿,我真喜欢你。」 「小鱼儿……」 「小鱼儿……」 午饭后,陆渊再次宣了范守光和石凯来见他,甚至还秘密宣了潇湘子,陆渊当众宣布了他的决定,余生一直安静地坐在自己的轮椅里,安静地看着这样镇定自若,指挥得当的陆渊。 按照潇湘子所言,他们进入海城都是副头领亲自开船相送,一旦上船所有人都得蒙上眼睛,所以现在城中所有的内应都不知道海匪盘踞在哪座岛上,而海上岛屿众多,一个个找不但浪费时间还容易打草惊蛇。 陆渊面对书房中挂着的海岛舆图深思片刻,说道:「余生是他们拿捏我的机会,他们定不会放过此次机会,若是海匪头领下令抓捕余生,那他们带着余生进入海岛的机率有多大?」 潇湘子:「十成。海匪头领信不过别人,只有把东西拿捏在自己的手里,他才能放心。」 范守光接着说:「待海岛上有人前来接应的时候,我们便擒住那人,让他给我们带路,到时一举捣毁匪窝。」 石凯问道:「如是,我们把海匪内应全控制起来,在藉由杂耍班子的信鸽传信,海岛与此相隔数百里,通信困难,他们哪里知道那群内应到底是不是真的抓住了人,由此余小少爷也不必以身犯险。」 「不可!」潇湘子出言喝止,「海匪头领没有那么简单,他在海城当中布下的暗棋恐怕比我知道的还要多,到时走漏风声,就得不偿失了。」 陆渊回头来,看着书房中的数人:「戏要做就做得足一些。」 说罢,陆渊又侧头去看坐着的余生,余生也朝他微微一笑,像是在嘉奖他做的不错。 众人商量好一切,就各自散去。 而石凯也按照陆渊的吩咐,绕去杂耍班子偷了一只完好无缺的鸽子,把范守光仿制的纸条绑在鸽子脚上,就放开了它。这样偷偷摸摸的事,我们石大统领也是第一回 干,好在业务还算是熟练,没有露出马脚。这样偷偷摸摸的事情也是没有办法,谁让昨夜的那只鸽子被打伤烤了吃了,石凯还分得了一只翅膀,昨夜的纸条也给荣王爷捏坏了呢! 很快,回信就到了,纸条上只有一个字:擒! 在海匪布在海城的所有暗棋之中,没有一个人比潇湘子来的更合适这个任务,她曾在夜市之中帮助过走失的余生,并藉此与荣王府交好,甚至还常常被邀请进入荣王府陪伴余生玩耍。而潇湘子被马夫暗中通知要骗余生出府时,她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第103页 于是,潇湘子按计划行事,在海城一年一度的祭拜海神的节日里邀请余生一起前往观礼。当夜,万人空巷,所有的人都前往参与游/行,到处都是节日的气氛,而不为人知的秘密计划也在今夜灯火照不到的地方发生。 余生此时正坐在轮椅里,被石凯推着往前走去,身旁站着陆渊、潇湘子和范守光,像是逛夜市那晚一样,几个人出来游玩。只是今夜街上实在是人数众多,大家走得有些艰难。 范守光抱怨道:「人怎么多,出来哪是来玩的!这分明就是来看人山人海的吗!」 潇湘子在一旁劝慰道:「今日是祭祀海神的庆典,大家都难免想出来游玩,范大人多担待些,这人多热闹,连路边的小摊子都多了些。」 人多倒是没有影响到余生的兴致,他仍旧开心地看着海神的面具,让陆渊给他买。经过上次买栗子的事后,现在陆渊出门也会在身上带着银子。他弯下腰来,凑近余生耳边仔细询问余生到底想要哪个,两人挑了一会儿,最终余生选中了一个蓝白相间的面具,而陆渊则像是个平常百姓一样掏出钱袋来付钱。 突然,变故就此开始。 一个半大的小子从陆渊的身边疾驰而过,一把夺走了陆渊的钱袋,石凯见状立刻追去,这还是刚刚开始。 游/行的队伍刚好在此时经过,将剩下的四人冲散,待游/行队伍离开时,余生已然消失在了陆渊的视线里,与他一起消失的还有潇湘子。 这一切看起来就像是寻常的走散了,陆渊焦急地寻找,甚至还打发了范守光前去王府找下人一起寻找。这都一切落在暗处的眼睛里,事情的发展同的他预料一致,他微扬嘴角,显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而此刻的潇湘子正推着余生往一个港口走去,此刻所有人都在庆祝盛典,港口空无一人,连守卫都偷熘出去喝酒了。 余生懵懵懂懂地看着潇湘子将他推在这种地方来,他的怀里还抱着刚刚和陆渊一起挑选的面具。余生四处观望,像是在寻找陆渊,他的眼里有些疑惑,因为不认识这里,而直觉告诉他,他们偏离了原本的路线,离陆渊越来越远。 潇湘子推着余生走到一艘不起眼的船旁,一个黑影从暗处走出来,他伸手摸了一把余生白嫩的小脸,不屑地开口:「哼!这就是荣王放在心尖上宠爱的人?」 第62章 沧海月明·十 站在余生面前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男子,面对着他粗糙的手,余生有些畏惧地瑟缩了一下,见此,那个男人更是笑了笑,他用手捏住了余生的下巴,强迫余生一动不动地任他下手抚摸脸颊。 站在余生身后的潇湘子开口:「人我送到了,任务也已经完成了,走了。」 对于潇湘子丝毫不恭敬的态度,男子开口威胁道:「丫头,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别忘了你娘还在我手上。」 潇湘子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摘下自己手里的镯子,就着自己的整个钱袋一起给了那个男人:「贱妾不知道礼数,还望副头领见谅,这些银子权当是我的孝敬,还请副头领将这镯子顺路捎给我母亲,好叫她知道她女儿还未死在外头。」 副头领上下掂了掂钱袋,确认了这里面丰厚的钱财后笑着开口:「这些都好说,我自然要帮你照顾一下你母亲的。」 潇湘子虽然心里气炸了,却还是按捺着性子,向那个男子道谢:「那就多谢副头领了。」 男子笑笑,眼里尽是占了小便宜的神气,余生在心里冷笑一声,一个副头领都这样贪财浅薄,这群海匪的气数也该到头了。 副头领似是对潇湘子的态度还算满意,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用镖钉在了轮椅的扶手上,若不是余生缩手快,这张挑衅的纸上怕是要沾上了余生的鲜血。 看着余生慌里慌张的样子,男子哈哈笑起来,笑完一把抱起余生往他们的船上走,徒留下潇湘子和那张轮椅还在原地。 潇湘子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恨恨地咬着牙齿,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个男人,还有那些海匪都没有几时好神气了,马上荣王爷就会捣毁他们盘踞了几十年的匪窝。 副头领面对着自己怀里瘦小的余生,很是不以为意,他甚至将余生颠来颠去地吓他,似乎看着余生害怕的神色,自己就会很开心,他甚至幻想着陆渊的脸上也露出这样害怕的表情,很显然这样的幻想极大地愉悦了这个海匪的自尊心。 副头领带着余生走上了一艘很普通的商船,普通到一般的官兵更本分不出这艘船上运送的人是臭名昭着的海匪。 一上船,立刻又有几个做船员打扮的海匪从船舱里走出来,他们也想瞧瞧使头领闻之色变的荣王爷的心爱之人到底长什么样。 副头领将余生随意地丢在甲板上,动作粗鲁毫无怜惜可言,另几个海匪一拥而上,凑在余生的面前打量余生的长相,嘴里说着难听的话。 「长得真好看,难怪让陆渊放在心尖上。」 「这陆渊也不像他们传得那么神气嘛!喜欢男人真是噁心,呸!」 「不过这男人比起女人瞧着还嫩,难怪陆渊喜欢,说不定到时候我们哥几个也能尝尝鲜。」 「……」 副头领站在一旁,听了一会儿他们羞辱余生的话,开口:「长得再好看还不是又哑又瘫,动都动不了。」说着他竟伸出脚狠狠踹了余生一脚,将余生踹倒在了地上。
第104页 面对这样的对待,余生没有任何动作,他垂着眼睛默默受着,在答应陆渊的时候他就预料到了自己会遭受虐待,这种程度已经比他想像中的好多了。 那几个海匪听见副头领的话,也嘿嘿地笑着附和道,却被副头领一人狠狠打了一下子头:「聊天!聊天!就知道聊天!老子带你们来是让你们来聊天了吗!还不赶紧开船去。」 被副头领又打又踹的几人,屁滚尿流地跑去收起船锚,准备开船事宜。 「咻~」一只箭带着破空声穿透了一个海匪的胸膛,血溅在了另一人脸上,映照着他惊恐和猝不及防地表情。副头领也被破空声惊扰到,回过头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余生没有任何地表情,只是由躺着的姿势慢慢地坐了起来。 很快又是好几支箭从远处飞来,仅剩的几个海匪也魂归地府,倒是副头领还有那么一点武艺,顺利地躲过利箭,身手飞快地藏在余生的身后,一手卡着余生的脖子,一手拔出自己的刀,抵在余生的脖子上。 空气变得安静,远处庆典游/行中人们欢乐的笑声若隐若现地飘荡在耳边,听得并不真切。副头领此时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四周,分辨着箭是从那个方向飞来的,但是他忘了去注意隐藏在身边的危险——余生。 面对这脖子上架着的刀,余生丝毫没有任何的害怕,他可不是什么娇弱的花儿啊! 一只看着柔若无骨的白嫩小手轻轻地握上了副头领拿刀的那只手臂,这并没有引起副头领的注意,就算注意到了,在他心里也不过是一个怕死的富家小公子想垂死挣扎地阻碍他而已。但是,余生突然发力,捏碎了副头领的手骨,在传来副头领惨叫的同时,他手里的刀也掉在了地上。 「啪啪啪~」一阵脚步声传来,一队身着官兵服装的人爬上船来,将余生和副头领两人团团围住。余生没有放开他对于副头领的钳制,依旧望着众人来处,像是在等什么人。 忽然间,一个身穿黑色华服的人出现在余生的视线里,没有任何表情的余生突然就笑了起来,这笑容比起天上繁星还要耀眼。 陆渊走上前来抬脚便是将副头领踹出好几米远,副头领捂着胸口还没有站起来,又被官兵压在了甲板上带上枷锁,无论副头领如何挣扎都不得挣脱。 陆渊将余生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亲吻他的头顶,自责地说:「抱歉,我来迟了。」 余生没有一丝的不高兴,他伸出胳膊搂住陆渊的脖子,意思很明显,陆渊立刻就明白了,他抱起余生,同他说:「走,回家了。管家还让人给你炖着鱼汤呢!」 说完,陆渊带着余生离开,徒留石凯和范守光两人在场收拾残局。 这次的事情之后,余生更是黏着陆渊。今日余生被副头领摸脸羞辱的时候,陆渊身在暗处看着,恨不得立刻剁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的爪子,后来看着余生被他用力地踹了一脚,陆渊更是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剐了那个混蛋,现在回来了给余生换下脏衣服的时候,看着余生胸口白皙的肌肤上的大片的淤青痕迹,陆渊小心地拿手触碰,但余生怕疼还是不着痕迹地往后缩了一下。 这个动作像是开关似的打开了陆渊自责的情绪,他抚摸着余生脸颊上被掐出来的印子,疼惜地开口:「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是我的错!」 作为诱饵是余生自己的想法,他一点都不认为这是陆渊的责任。余生不能说话,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出不疼的意思,只好捏着陆渊的手去触碰自己胸口的淤青,这一次余生一点也没有躲。 陆渊抬头去看余生,就瞧见了他的笑脸,余生的笑眼里满满都是陆渊自责的表情,陆渊心中一抖顺势收回了自己的手,扭头离开,还说着:「我去拿药酒给你揉揉。」 余生看见了陆渊变红的耳朵,笑容又变大了一些。 副头领还被压在牢里,陆渊不管这事儿是不可能的,夜里乘着余生睡熟了之后,陆渊悄悄起床,怕吵醒余生,他甚至拿着外衣站在屋外穿好。 离开余生的视线后,陆渊温柔的笑脸立刻就沉了下来,管家站在五步远的地方为他掌灯,而陆渊接过管家手里的灯笼,并没有让他跟在身边伺候:「你在屋外守着,小鱼儿若是醒了你就陪着他,要是问起我的话你也可如实回答,只有一点,不许带他去找我。」 虽然陆渊心里真的余生也是个男人,不是什么娇弱的人,但是他就是忍不住要去好好地呵护这个小傻鱼。 管家恭敬地应了,站在陆渊的房门口目送着主子离开。 虽是午夜时分,但大牢里仍旧灯火通明,今夜一夜新入了不少犯人,他们之中也有几个想乘着庆典游/行小偷小摸或者是拐小孩儿的,但大多数的还是海匪及其安插在海城内的暗棋,潇湘子给出的名单上的人全都在大牢里安顿好了。 虽不能排除城中仍有暗棋没有清除干净,但是在庆典开始前便已经封锁全城,连海港都一直派人守着了,所以即便有没被揪出来的暗棋,陆渊也不担心,他们就算是长了翅膀也别想逃出海城。 大牢中住着的资歷很老的犯人都识趣地闷头大睡,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新被抓进来的犯人,有的知道没有生还的希望了,安安静静地等死,有些不信自己的暗棋身份被看出来,在牢中耍赖,大吵大闹要求见那什么的大人。
第105页 陆渊目不斜视地往牢中深处走去,价值不菲的靴子在地上踏过,两旁的叫骂声和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惨叫声都不能扰乱他的心神,牢中深处还有一个海匪副头领需要好好审问,从他嘴里总能挖出不少事情,还有,余生受的委屈总要还回去的。 第63章 沧海月明·十一 在副头领给出的路线下,再加上陆渊八年来如一日的煞名,成功带队直捣匪巢,解救无辜被俘百姓数十人,其中就包括了潇湘子的母亲。 陆渊从海上归来的那日,码头上站满了海城的百姓,潇湘子推着余生站在一个角落里,先是一对海匪带着镣铐被绳子串成一串被赶去了大牢,一路遭受无数菜叶和鸡蛋的攻击,余生先前看着好多人都拎着满满的菜篮还以为他们等船回来的时候,合理利用时间顺便去买了个菜,没想到在这等着呢!海匪离开码头以后,还有热心的群众一路追到了大牢前,青叶叶子洒了一路,到时候还得府衙组织人手清扫大街。 继海匪之后,下船的是被解救的群众,余生还没看清下来的都是什么人,就见潇湘子扑了上去,与一个衣着简朴,满面沧桑的老妇抱成一团,两人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又互相给对方抹眼泪。余生看着两人的模样也放心了不少,要知道潇湘子这几天急躁地很,生怕自己母亲回不来,天天做噩梦,醒来了也不跟余生说说,整个人恍恍忽忽跟一团幽魂似的。 陆渊下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石凯等人,尚且留在码头的百姓们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唿声,跪在地上直道:「荣王千岁!」「荣王千岁!」尤其是潇湘子母女俩,跪在地上都恨不得把五体投头,给陆渊当牛做马。 于是,余生虽身在角落,在一群跪着的人中也相当惹眼,陆渊没管其他,走上前揉揉余生的脑袋,说:「我回来了!」 余生把陆渊的手从自己的脑袋上拿下来,在脸旁蹭了蹭,好似在说「欢迎回来」。 陆渊趁机在余生脸上轻轻掐了一把,占尽便宜,随即他瞧着周围没有王府的人,又问:「怎么就你一个人?」 余生笑笑,指了指还恭敬地跪在地上的潇湘子。 陆渊这次直接伸手拧了一把余生的脸颊,说道:「还笑,那女人一点武也不会,遇见坏人只会跑,你呢!你跑都跑不了。还有管家那个老傢伙,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也不给你派个人看着,王府的人都死绝了吗……」 刚回来就管这管那,范守光都嫌弃陆渊烦人,偏偏余生那个当事人倒是乐呵呵的,他也不好说什么,拉着石凯回了自己的府里,说是要好好向石统领探讨一下武学。范守光一个文弱书生,扎个马步都蹲不了一炷香,鬼知道他跟石凯探讨什么武学。 之后的日子,捷报也传去了王城,海匪该关的关,该斩的斩,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陆渊和余生也过着一个人吵吵闹闹另一个人安安静静听着的平静生活,直到皇帝手谕的颁布。 手谕上说,兄弟两人也八年没见了,正好让荣王回王城述职,兄弟两个聚一聚,顺便给他和他心爱的那个姑娘赐婚,婚礼就在王城办了,还要隆重地办,连良辰吉日都算好了,正准备彩礼呢! …… 这手谕吧,按理来说没什么问题,八年未回家,兄长把陆渊召回去见见也没什么。遇见了喜欢的人,兄长主张办个婚礼也没问题,但是,他这心爱之人不是什么姑娘!甚至都不是个人! 陆渊陷入了一个不知如何是好的境地里,倒是余生听管家说,婚礼就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在所有人的祝福下一生一世在一起,开心的见牙不见眼,尽黏着陆渊连自己的池子也不愿意回去,最后还是陆渊没有办法陪着才泡了一下午。 事情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办法呢!陆渊只好吩咐管家收拾东西,前往王城了呗!走之前,陆渊又担心余生碰不到海水,恨不得把海城王府里的海水池子都一起带走。最后还是范守光看不下去,到厨房搬了一罈子盐放到陆渊的马车上,让他没事拿点盐泡水给余生喝。 就这么着,陆渊带着余生和一些护卫就离开了海城,向王城进发。至于范守光和石凯,海城还是需要陆渊的心腹之人留守,所以这两人就没有同行,这可让范守光高兴坏了,海城没有了陆渊,也就没有什么能压在他头上的人了,还不得可劲儿造作,还好有石凯看着他。 余生这是第一次离开海城,一路上的风光让他好奇不已,在马车里频频掀开帘子往外看,陆渊见他那样,便带着余生一起骑马,逗得余生一路都在笑。他们两人也不急,一路慢悠悠地走着,遇见喜欢的小镇还会住上两日,这么长的一段路走着,陆渊也想通了,不再藏着余生,遇上有人询问就直接告诉他,但要不要秀就再看了。 在一个江南小镇子里,他们遇见了一个卖花的婆婆,陆渊心情不错掏钱买下了所有的花送给余生,余生也倍感珍惜地捧着。 那个老婆婆夸他们:「你们兄弟两关系不错啊!不像我家两个小子年轻的时候天天干架。」 陆渊笑着回她:「我们不是兄弟,是夫妻,我们两个出来游玩的,回去就成亲了。」 老婆婆一听,立刻把钱掏出来要还给陆渊,说:「既然这样,那这花送你们了,不收钱,也怪我眼拙看错了,不过这你这小媳妇人也长得忒俊了,婆婆啊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第106页 陆渊婉拒了婆婆退还的银钱,笑笑说:「老人家看错了,我这小媳妇可是个男人,生不出孩子的。」 话音刚落,余生的脸就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他心想:陆渊可不就是欺负他不会说话吗! 待陆渊推着余生远去,婆婆才慢慢回味过来,一脸不解地喃喃自语:「这两个男人也能成亲了?」 不过,两人脚程再慢也总有到达王城的一天,刚刚好卡在婚期一个月前。 荣王回到王城那一日,沿街茶楼里的好位置全给占得满满的,一个座位甚至炒出十金的高价来,世家名媛们纷纷绞着绣工精緻的帕子,想看看能把一向冷情的荣王爷弄的五迷三道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小蹄子。 还未到晌午,就见着城门口一片喧譁,不明事理的人一问,这才知道当今天子的胞弟荣王爷带着心爱之人回王城成亲。于是在茶楼里占好座的好事者纷纷伸长了脑袋去看,不管看着了什么,总不能浪费了这好不容易占得座。 只见从城门口而来一队车马,为首的是一个骑着黑色宝马的高大男子,身着华服,戴玉冠,面容与当今陛下有五六成相似,一看便知这是荣王爷。比起位高权重的荣王,更令人好奇地是他怀里的那个身材稍显娇小,容貌惊为天人的红衣少年,不少人猜测这便是女扮男装的荣王妃了。 余生陆渊两人刚回了王城的王府内,在厅里吃着新管家准备的面,一阵脚步声传来,余生抬头去看,一个跟陆渊有些相似的男人走近,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毫不客气地招唿道:「哎,给朕也来碗面,批奏摺到现在一口没吃,正好来了这儿吃饭。」 陆渊也毫不客气,说:「饿死你得了,宫里还能少你一口吃的不成,没事少占我的便宜。」 余生默默看着,在心里头吐槽:说好的八年不见甚是想念对方的亲兄弟呢!这副连吃口饭都嫌弃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皇帝陛下与陆渊吵完嘴,这才回过头来看余生,随口问道:「这你朋友?」 陆渊把自己碗里的肉丝夹了点给余生,回答道:「不是,我媳妇儿。」 「哦,你媳妇儿。」皇帝陛下突然反应过来,如同一只被掐着脖子的鸭子,震惊道:「你你你你,你媳妇儿?一个男的?」 对比皇帝陛下,陆渊要从容得多:「嗯,对,我媳妇儿,一个男的。」 皇帝陛下出乎意料地也没有生气,反而盯着余生的脸看了半天,看到余生都发毛了忍不住在桌子地下扯扯陆渊的衣角。 陆渊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在了皇帝陛下的后脑勺上:「好好吃饭!瞎看什么!」 皇帝陛下被自己亲弟弟这样对待也没生气,反而嘟囔道:「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见过呢?」 陆渊听完笑而不语,凑到余生面前问他:「要不要再添一碗?」 余生摇头。 到底在哪儿见过呢?鲛人被捕之初,陆渊不打算养,于是就着鲛人画像和信件一起送去了王城,问问皇帝陛下想不想养。 皇帝陛下好像真的就是来吃碗面一样,吃完了就走,陆渊送他到门口,同他说:「今日多谢兄长。」 不太着调的皇帝陛下也慢得正经一回:「你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弟,我都不站在你那边,还站在谁那边。」 说实话,陆渊有点感动了,接着皇帝陛下又不安分:「对了,明日有人来王府量尺寸,再不做新衣就来不及了,你到时候量完尺寸就来宫里一趟。」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我一个人批奏摺太累了,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我可不能放过这次让你给我干几天活的机会。明天记得来给我看奏摺啊!」 陆渊冷笑一声,果然那个男人还是皮痒,他果断回绝:「不去!」 皇帝陛下被伤透了心,嘤嘤嘤哭唧唧地就回了宫里,还一路感慨弟弟长大了就一点都不可爱了。 不过,第二天量完了尺寸的陆渊还是带着余生出现在了御书房,皇帝陛下又觉得自己的弟弟长大了也还是挺可爱的,就是口是心非了些。 三日后,全城譁然,荣王娶得竟不是个美娇娘,而是青葱年纪的少年人。 一个月后,宜嫁娶,宜出行,万事皆宜。 这日,荣王娶亲,红妆铺了十里有余,王府外设流水宴三日,来往宾客皆是权贵高官,连高堂拜得都是当今天子。整个王城,连当年还是太子的皇帝迎娶太子妃都没有这么盛大,不知让多少闺中女子都在心里暗暗羡慕。 这日,陆渊实在高兴,不用劝酒自己就实诚地往下喝,平日里被荣王一张冷脸吓退的人,今日也敢大着胆子劝了两杯酒,这酒实在好劝,用不了三言两语,陆渊自己就往下喝。 不过到底是荣王的凶名在那摆着,围观的群众也不敢太过放肆,这才避免了陆渊喝得烂醉。虽没有大醉,也有些微醺,陆渊脚步有些微微有些滞缓地往自己的新房走去。 他看见了余生坐在床边看着他,在龙凤烛的照映下,脸颊有些红。 陆渊笑笑,两人又各自喝了一杯交杯酒,喝空的酒杯被随意地丢在了地上。 自余生坐上轮椅后,陆渊就习惯半跪在余生面前同他说话,这次也不例外,他半跪着亲吻余生的手背,说:「多谢你,愿意同我过这一生一世。」 余生抿着嘴笑了,伸手抚上了陆渊的脸,在他的额头轻轻一吻。
第107页 第64章 花开两朵·一 雨一连下了好几日未歇,淡淡的雨雾笼罩着江南小城,远处青黛色的山也只露出一个朦胧地轮廓,官道上有一队人马冒雨奔袭而来,马蹄踏在泥泞的路上,溅起小团的积水,留下一星半点的泥水落在骑马人的披风上。 连绵不歇的雨阻碍了不少行人的脚步,投宿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村的小客栈的人少得可怜,小伙计肩上搭着雪白的布巾整个人斜斜的倚在桌子上同掌柜说着话,语气里睏倦的意味甚浓。 小伙计打了个哈欠:「掌柜的,你说着雨下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大概是客栈位置并不好的缘故,生意也不怎么样,掌柜看起来干干瘦瘦的,倒是个子不小,由此就更像是风一吹就会倒下的样子。 掌柜在身后的柜檯里拨着算盘,想趁着清闲的时候把帐算一算,他抬眼看了一眼坐没坐相的伙计:「我看你是皮痒,平日里有客人又嚷嚷着累,现在清闲还嫌这嫌那,给我收一收你那身贱骨头。」 伙计听见这话,立刻坐正了身体:「别,可不劳您大驾,我到后头去看看去。」 说着伙计就慢悠悠地往后厨里走,掌柜的轻轻地「嗯」了一声,眼皮都没抬。 夜色将暗,掌柜的正打算若是一会儿没有客人就早些关店,没想到一阵急促脚步声响起,掌柜抬起头看向大门处,有一身穿青衣的半大少年人从雨中冲进了客栈里,他背着一个药篓站在门口轻拍衣服上沾着的雨水。 掌柜站在柜檯里伸长了脖子,问道:「客观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青衣少年回头来一笑,道:「住店。」 掌柜寒暄道:「客官怎的这大雨天还出行啊?」 青衣少年答道:「赶着回家,家中有人在等着,就是伞坏在了半路不好。」 掌柜的暧昧一笑:「想来客官家中定是有个美娇娘吧,不然怎的如此着急回去。」 青衣少年还是笑着,想来脾气好得很,他摇摇头,说:「是我幼弟罢了,留他一人在家我不放心,哪里有什么美娇娘。」 掌柜闹了个笑话,也没什么尴尬,他大声喊着伙计的名字,把伙计从后厨叫了出来,伙计问道:「掌柜的有什么事儿啊?」 掌柜看了一眼青衣少年,说:「你带这位客官去楼上找个房间,再烧点洗澡水送过去,这雨天啊赶紧洗个热水澡,不然要得风寒的呀。」 少年言一句「多谢」,跟着伙计上楼去了。 掌柜的还在暗自嘀咕着这少年人的事,又有一群身着黑衣的人在门口下马,带着一袭寒气进来,他们个个身材高大,配着刀剑,掌柜的十分有眼色,连忙迎上前去,问道:「几个爷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看也没看掌柜的,说:「打尖,拿些吃食上来。」 掌柜低眉顺目地应了,就朝着后厨走去,直到转身前他也没敢正眼去瞧那些男人的正脸,只是低着头盯着从他们披风上滴落在地上的一小摊水渍。 为首的那个男人解开了自己湿透的披风,后面立刻就有人伸出手来拿着,他刚迈了一步,还未坐下,就见身子摇晃了一下,幸好他身旁那个虎背熊腰的手下立刻伸手去扶住他的手臂。为首的那个男人朝着手下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什么大碍,可那手下还未放开握着他手臂的手,他就眼前一花倒了下去,若不是手下扶住了,他一定会把头磕在客栈里劣质的桌椅上。 「教主!」几声大喊无不透露出手下几人的惊慌。 这时一个青衣少年沖了出来,边拨开层层围着伤员的手下,边大喊道:「让开,我是大夫。」 几人不察,还当真被他拨了开来,少年半跪在地上为昏迷的男人诊脉,他表情严肃,越是仔细诊脉他的眉头皱得越紧。 他面色凝重地同扶着的人说:「送到我房间里去,我能帮他暂时压制住毒性。」说着他也不管其他人如何反应,抬脚便往楼上走去。 「耿哥,怎么办?」余下几人纷纷面向那个虎背熊腰的人,询问到。 孙耿一样脸色纠结,他犹豫了一刻,然后一咬牙抱起教主跟上了青衣少年人,身后的几个手下也都纷纷跟上了孙耿。 教主被放在了客栈里狭小的床上,身后的几个人都围着床站着看躺着的教主,生怕他被贼人给害了。 青衣少年坐在床边,解开了男人的腰带,身后的几人看了大喝一声:「你作甚!」 少年无辜地看着众人,理所当然地说:「施针啊!」 「咳!」站着的几人咳了两下,企图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 少年并没有管那些个妨碍他救人的人,他直接扒开男人的衣服,露出了他白皙有力的胸膛,只是胸膛上的有一道很大的疤痕,想来他当年也曾命悬一线被拉了回来。 青衣少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卷金针,他白嫩修长的手指拂过冰凉的金针,从中选取了一支金针扎在了男人的胸口。他接连扎了好几根针在男人的胸膛之上,才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对围着他们的几个大男人说道:「他毒发了,我暂时还没办法替他解毒,只好用金针护住他的心脉,若不出意外,他会在一个时辰后醒来,我先去煎药。」 孙耿也是没了办法,只好把希望压在这个初见的少年人身上,问道:「小大夫可能替我家主人压住毒性,我们也好前去药王谷求药。」
第108页 少年人听到这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侧身看孙耿:「压住毒性我倒是可以做到,但是药王谷你们找得到着吗?」 听到这话,孙耿也是面色阴沉,开口道:「不知道,但听闻离这不远,我们总要碰碰运气的。」 青衣少年笑了笑,说:「算你们运气不错,我知道在哪。」 听闻面前这个少年竟知道药王谷的位置,孙耿便知这个少年人的身份并不简单,幸好没有得罪他,幸好他们握住了这个求生的机会。 孙耿朝着即将走出房间的少年拱手谢道:「多谢小大夫了,还不知小大夫的名讳。」 见到孙耿行礼,剩下几人也纷纷向着少年拱手道谢。 少年抬脚离开,留下一句「玄清」。 教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天色全黑了下来,房内正点着油灯,幸好房间不大,否则一个房里也就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怕是什么都看不见。 他坐了起来,狭小陈旧的木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响,在安静地房内一时有些刺耳,孙耿等手下本坐在房内的一张桌子旁,守着教主等他醒来,这会儿全都一窝蜂地凑到床前,盯着他。 打破这一诡异的气氛的是玄清,他手里拿着一碗药,浓重的药味一下次就充满了这个有些许霉味的房间里。众人见到玄清的到来纷纷给他让出位置来,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教主面前将手里的碗递给他:「既然醒了,就把药喝了吧。」 教主手里端着药,一时没有动作,他并不信任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你是谁?」 「玄清,药王谷的人。」 教主开口说道:「陆渊。」说罢,他一仰头,将碗里的药汁一饮而尽,好似喝得不是苦涩的药而是一碗好酒。 玄清觉得有点意思:「你不怕我是你的仇家,来毒杀你的?」 陆渊将药碗递给身旁的一手下,开口:「没必要,我本就是一个将死之人,何须你来毒杀。这里靠近药王谷,你是里头的人也不奇怪,反正我也没别的选择了。」 玄清听完这话,再次给他把脉,确认他的毒性已经暂时被压制住了,他嘱咐道:「早些休息,明早出发去药王谷。哦,对了,药王谷内只收病人,你这些朋友,谷里装不下。」 说完,玄清就离开了,又找了间房睡觉去了。 倒是孙耿一行人陷入了两难境地,他们不愿让教主只身一人跟着玄清走,非要一路护送他到谷里。 陆渊靠床头,面色苍白,说道:「你们以为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人知道药王谷具体的位置?」 以孙耿为首的几个下属半跪在地上默默不语。 陆渊接着说:「若我想治病,自然要听他的,你们先回教内,帮衬着左右护法,我怕他们应付不过来,等我病好自然会回去的。」 「教主……」 陆渊:「不必多说,你们明日一早便回教内!」 众人瞧陆渊的态度坚决,也只好答应下来:「是!」 打发了众人走后,陆渊躺在床上回忆着今日发生的事情,他睁眼瞧见玄清时,总有一种熟悉地感觉,这感觉很难说,像是来自很遥远的回忆中的。但是,这种熟悉感并不能使陆渊相信这个少年,所以他才会不敢第一时间把药给喝下去。 陆渊闭着眼睛,在脑中勾画着玄清的长相,心想:玄清,你到底是谁呢? 第65章 花开两朵·二 有了陆渊的吩咐,第二日玄清起床时果然瞧见孙耿等人向他道别,他望着孙耿一行人打马而去的背影十分满意,在这雨后的客栈院子里深深吸了一口带着青草气息的空气。 陆渊此时正坐在客栈大堂里吃着早饭,明明是一个人,却吃的十分丰盛,玄清不客气地坐在他的对面叫伙计又拿了一副碗筷上来。在伙计还未来之前,他看着陆渊细嚼慢咽的样子,开口道:「毒都发到脖子了,像你这样还吃得下饭的人也不多了。」 陆渊吹了吹碗里的热粥,回答:「若我天天吃不下饭,这会儿已经是具死尸了,你怕是见不着我,更不会同我一起坐在这里等饭吃。」 两句话的功夫,伙计就拿着干净的碗筷上来了,碗里还贴心地盛着粥,玄清也顾不上再说些什么,拿起碗就开始喝粥。 饭后,两人开始往药王谷走去,玄清没有马,谷里唯一一头驴也被离开的师傅骑走了,那驴也有意思,当着师傅的面不走,硬是拿了厨房昨夜剩下的两个栗子饼餵高兴了,这才跟着师傅离开。 由于玄清背着药篓慢悠悠地走在前面,陆渊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安静地牵着马跟在后头,两人一路走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才见到一处巨大的裂缝,像是将一座山峰噼开来了一般,留出了两人并排的宽度来,陆渊定睛一看,这裂缝内布满浓雾看不到尽头,他猜想这后头估计就是传说中的药王谷了,只是不知这浓雾有什么蹊跷在里头。 前面的玄清脚步不停往前走去,一时没有听见身后哒哒的马蹄声,回头才看见陆渊牵着马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玄清:「站着干嘛呢!快点跟上!」 这会儿陆渊慢慢回过神来跟着玄清往雾里走,这浓雾果然十分霸道,才走了不过七八布,陆渊就已经看不见眼前的景象了,玄清也消失在了他的眼前,若不是他还攥着一截缰绳,估计也感受不到马的存在,陆渊不得不停下脚步来去细细地听走在他前面的玄清的脚步声,跟着脚步声他一样能找到出路,否则在这样一个环境内盲目走动不知会带来怎样的危险。
第109页 陆渊凝神听了一会儿,他听不到玄清的脚步声,不仅如此,连离他几近的马儿的喘气声和不耐烦地响鼻,他一个也听不见!更何况是山中的鸟啼虫鸣之声!这浓雾之中定有个高深的阵法,这会不会是进入药王谷的一种考验呢?还是说这才是药王谷在江湖中扬名百余年却一直没有人找到的真正原因? 陆渊眉目凝重地思考着该如何从阵中顺利脱身之时,一只手暗中向陆渊伸来,这手还未抓住陆渊的一只衣袖,就被陆渊发现并扼在手中。 陆渊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中的一截衣袖是青色的,这人竟是玄清。被握着的手缩了缩,陆渊赶紧放开他,玄清并没有把手拿回去,反而抓住了陆渊的手肘,拉着他向前走。 陆渊反应过来,玄清这是在给他引路,他赶快跟着玄清向前走。两人就着拉手肘的方式磕磕绊绊地往前走,走了将近以一炷香的时间才走出浓雾的范围。 当眼前的一切又恢復到陆渊的眼前时,鸟啼声也萦绕在耳边,陆渊忽然泛起一阵恍如隔世的感觉起来,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有些陌生,而在浓雾之中完全丧失对于环境的掌握控制,使他不禁想起自己前几次的毒发之时,陆渊浑身发冷,在数日不见的阳光下也没有好转,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是毒带来的副作用还是他从内心感到的恐惧。 突如其来的愁思还未理清,就被玄清的抱怨声打断了。 「你这人真是不识好歹,我带你从幻境里出来,你竟这般对我!」 陆渊望见玄清手腕上的于痕难得心有愧疚地道歉:「抱歉。」 道完歉他又想起玄清口中的幻境,他回头一看,哪有什么巨大的裂缝,浓雾,前方明明就是他们来时的羊肠小道。他竟在不知不觉间就着了道!一想到这里,陆渊更是不敢轻易地去估计药王谷内的景象。 今日的天气着实不错,玄清摘了根路边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闲闲地往前走,陆渊又变得沉默起来,牵着马跟在后头。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眼前出现了整齐的屋舍和成片的药田,还有那个蹲在药田里的白衣少年。玄清看着要比重症在身的陆渊要激动得多,他伸手拽掉了叼着的狗尾巴草,冲着少年大喊:「玄林,我回来了!」 药田里叫玄林的白衣少年放下小锄头,站起身来朝他们快步走来,还带着一两步的小跑,他似乎也很开心地喊着:「哥哥。」 待他走近了些,陆渊才看清原来这玄清玄林长得一模一样,他们竟是一对孪生兄弟。 玄清亲密地搂着玄林,埋怨道:「跑什么跑,哥哥待在这里又跑不了。」 玄林笑嘻嘻地看着他也不说话,怎么样也不像是个乖乖听话地小孩儿。 玄清埋怨够了,又问他:「你昨日吃的什么午饭?」 「前天的剩菜。」 「那晚饭呢?」 「中午的剩菜。」 「早饭呢?」 「栗子饼。剩菜昨晚上吃完了。」 玄清十分不满意:「早上就吃栗子饼也不怕不消化!」说完他又有些懊恼地自言自语:「怪我!不该昨个早上出门,雨下得太大了,山路不好走,我晚上没能回来……」 玄林大概也听不下去了,小声地抱怨了一句:「哥哥好啰嗦啊!」 玄清跟被扼住了喉咙似的停下了话,无奈又宠溺地揉揉玄林的脑袋说:「回去了,我给你做饭去。」 玄林一边整理自己被弄乱的头髮,一边说:「哥哥先回去吧,安顿好客人,我药田还没整理好呢,下了小半个月的雨,浇死了好多草药苗,难得今天天气好。」 玄清看了一眼被遗忘的客人陆渊,又摁着玄林的肩膀将他往前推:「也不急在这一时,吃完中饭,我们俩一起弄。」 玄林一时也坳不过玄清,只好拍拍手上的泥,顺着玄清的力道往前走,身后的陆渊依旧默默地跟着,并在心里做出判断:玄清玄林两人都是药王谷的弟子,并且感情极好。 玄林带着陆渊的马走了,说是带了驴棚里,反正都是坐骑,住的地方应该也差不多。而玄清领着拿包袱的陆渊进了一件客房,可见药王谷里也是会有些来访的客人的,并不是真正的没有人知晓具体位置。 陆渊放下了包袱,玄清已经在客房的桌子上倒了两杯茶水,自己坐在那里喝着,陆渊扫了一眼整洁的屋内摆设,得出结论:这间客房一直都有人打扫。 陆渊不动声色地坐在玄清的身边喝茶,却在两人中间隔了一个位置,他不喜欢和人靠得太近。 没多久,玄林就端着点心盘子进来了,开心地把盘子搁在桌上,说:「今天早上才做的栗子饼,快尝尝。」 玄清又从茶壶旁边翻出一个杯子,倒满水推到玄林的面前,说:「你天天都做着栗子饼,我和师傅都要吃腻了。」他嘴里说着嫌弃,手倒是实诚得很去盘子里摸了一个栗子饼。 见到陆渊没有什么表示,玄林又跟他说道:「别听我哥哥瞎说,这位大哥快尝尝,这栗子饼的味道还是不错的,小灰特别喜欢吃。」 玄清撇撇嘴,两三口嚼了一个栗子饼,说:「小灰是头驴,不能和人比较的。」 玄林笑笑没有说话,可见玄清面对自己弟弟时都是这样的狗脾气,隔了段时间再见面时是呵护备至,见了面了又是嫌弃的很。不过狗脾气面对外人时还是有那么两分和蔼的:「虽说我弟弟做饭一塌煳涂,连锅底都能烧穿,但他这栗子饼做的确实好吃,我都吃了好几年了也没腻。」说着他又伸手去拿新的栗子饼。
第110页 陆渊看着有意思,也伸手去拿了一块,玄林并没有被哥哥的「做饭一塌煳涂」的言语击倒,反而笑嘻嘻地也跟在陆渊后面去拿栗子饼,看来他对自己哥哥的作风了解得很是透彻,可惜他栗子饼没有拿到,因为玄清打了他的手。 「你今天早饭就是吃得栗子饼,中午还吃,你吃不吃中饭了!」 玄林缩回了手,笑着转移话题,问玄清:「哥哥,你这次下山东西都买齐了吗?」 玄清弯腰在摆在地上的背篓里翻找,一边问道:「做饭的盐、酱油,师傅爱喝的酒,肉……都齐了吗?」 玄林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他:「齐了。」 「哦,我还给你带了这个。」说着玄清递给了玄林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 玄清好奇地接过去,打开看:「什么东西……米糖!」 说着玄林迫不及待地拈了一块放进嘴里,玄清整理好背篓同他说道:「你可藏好了,给师傅发现又要和你抢,到时候我可不帮你。」 嘴里含着米糖的玄林十分不在意地随口答应。 玄清继续说道:「路上我见到几株难得的药苗子,给挖了过来,过会儿正好给它种在药田里希望隔了一夜没有……」 此时的陆渊脑袋里只有想法:原来他的背篓里不只有草药啊! 第66章 花开两朵·三 午饭照例是玄清去准备,玄林自高奋勇前去帮忙洗菜,这大概是他唯一能参与的厨房活动。剩下的陆渊作为一个被忽视的客人在这段时间内翻遍了自己房里的角落,确保房里没有一点可能是药王谷里特色产物的东西。 午饭对于陆渊来说着实一般,他从小便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好在他对于这些也没什么强烈的需求,若是有好的,他自然乐得接受,要是没有,他也能吃得下去。 药王谷内规矩不多,算是十分松散了,谷里的人一起坐在大厅里头吃饭,时不时交谈几句无关紧要的东西,这些都是陆渊不曾接触过的。在没有成为教主前,他是教主的儿子,父亲对于他极其严厉,所剩不多的温柔都给了他母亲,饭桌上父亲跟他说的几句话也都与课业有关,但在六年前所谓「正道」的讨伐魔教一战里,他父亲和母亲双双惨死,此后的饭桌上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饭后,玄清收拾了餐桌,剩下的两人面对面坐着喝茶,相顾无言。陆渊天生是个话少的人,而玄林虽话不算少,但没有熟识的人在场他就开不来口,于是两人只好默默坐着,等玄清收拾完东西。 玄清收拾完了厨房,一屁股坐在陆渊和玄林的中间,也给自己倒水喝。 陆渊性子虽是沉稳,但也不可能当着自己身中剧毒还无动于衷,他斟酌地开口:「在下前来求医,不知可否开始诊治了?」 一时之间,玄清玄林兄弟二人齐齐转头,望向陆渊。 玄清当即一拍脑门,并无任何悔意地说:「哎呀!我差点给忘了这事了,玄林你赶紧给人瞧瞧去。」 玄林放下手中茶杯,同陆渊说道:「还请这位大哥把手伸出来,我也好替你把脉。」 这种时候,陆渊自然不会蠢到去询问「你师傅哪儿去了,怎么是你给我治病」之类的傻话,他伸出右手,朝着和玄林点头示意了一番,礼貌道:「有劳。」 玄林伸出手指轻轻搭在陆渊的手腕上,去摸他的脉搏,玄林垂着眼睛细细感受,两人都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倒是玄清废话许多:「你别看是我弟弟替你诊治你就怠慢他,我告诉你,我弟弟的医术不亚于我师傅,我师傅可说了我弟弟是个百年难得的天才……」 玄清的话,玄林一句没听只管自己好好给人瞧病,陆渊听了一耳朵但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大的可能被救下来,毕竟玄林看着还是太年轻了些。 玄林诊过了脉,又仔细看了陆渊的脸色,还细细询问了几句关于毒发的症状,这才对着陆渊安抚地一笑,说:「散魂丹,我还是能治的。」 话了,陆渊像是松了一口气,连带着眉头都舒展开来,脸色瞧着也没有刚进谷时的那么阴沉了。 「只是你中毒日久,毒入骨髓,想要彻底拔出还是有些困难的……」 玄林这半句话还未说完,就被陆渊打断:「可有的治?」 「自然是有的治的,只是需要慢慢拔除,费些时间,如你有什么要事还是尽早安排的好。」 得了玄林的保证,陆渊半路被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他问道:「多谢玄林大夫,不知大夫想要什么诊金,只要是我能做到,自然会为大夫办妥。」 「诊金?」玄林看着有些惊讶。 玄清匆匆插嘴,生怕自家弟弟被占了便宜:「诊金自然是要收的,你救了他的性命,他就该拿等同性命的东西来跟你换。」 玄林懵懵懂懂地问:「那我要收些什么?」 玄清毫不客气地回答:「那自然是要黄金万两和天下的奇珍异宝啊!」 玄林仰着头问激动地站在一边指手画脚的玄清:「我不大用得到这些东西,哥哥喜欢吗?」 问到此处,玄清挠了挠脸,说:「我倒也不是很想要,只是在山下听说书先生讲的。」 玄林略微一思索,朝陆渊说:「既然如此,那你出谷后每年送一件你觉得有趣儿的东西放在谷外的幻境前吧。」 陆渊没有多问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第111页 玄林站了起来跟陆渊嘱咐道:「那这位大哥先回房间,我跟哥哥还需准备些东西才可。」 陆渊朝着那兄弟二人一点头,先行出了大厅。 待人走后,玄清戳着玄林的脑袋同他说:「什么这位大哥,人家有名字,他叫陆渊。别老一头扎到药里,好好跟人相处也十分要紧!等你继承了师傅的药王谷,到时候还怎么把咱这发扬光大啊!我说……」 玄林恨不得捂着耳朵把哥哥推出去,他暗暗想到当初师傅给哥哥起名为「清」,大概是期望哥哥少说些话,好让谷里清净些。 玄林大声喊道「哥哥」,一下子打断了玄清的喋喋不休,他这才说:「哥哥,我要去给陆大哥煎药了,等会儿还要施针呢!」 一听这话,玄清立刻表示:「不就是煎药吗!我去,你把药方给我就行。」 玄林回了书房找笔墨写药方,在心里嘆了一口气:自己的哥哥做什么事情都充满了热情,唯独是师傅留下的课业他一点兴趣也没有,小时候哥哥比起自己天分更高也更好学,但随着年纪增长,哥哥越来越不爱去碰那些医书,其中原由不提也罢。 玄清把煎好的药端去客房时,玄林正好收针,医者患者两人都没有说话。见到玄清,陆渊自然而然地拿过了药一饮而尽,比起面对陆渊来说,玄林跟玄清相处要自然的多,兄弟二人一人端着盛药的空碗,一人收拾着自己的银针,偶尔穿插几句等会要去药田的事情。 陆渊本躺着听他们二人的谈话,突然感到胸口很闷,喉头一阵腥甜,一口淤血吐了出来。这淤血好巧不巧地溅上了坐在床边收拾银针的玄林的白衣上,陆渊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道歉:「对不住,弄脏了你的衣服。」 玄林好脾气地笑笑,说:「无妨。」还随手给了陆渊一块帕子,说:「擦擦吧。」 站在稍远处的玄清,放下了空碗给陆渊倒了杯茶水,语气丝毫不善地说:「喏,漱口。」 等陆渊漱完口,玄清又把杯子给收了回去,陆渊仍旧不太习惯地说:「我赔你一件新衣吧!」 还没等玄林拒绝,玄清翻了个白眼,说:「我弟弟不缺衣服,你要是真的心有歉意,还不如帮我们给田里的草药浇浇水。」说完他就把玄林拉走了。 施针后的陆渊感觉身体舒适了许多,自从吐出了那口淤血,陆渊唿吸都要顺畅了许多,他靠在房里不知不觉睡着了,一觉醒来已是夜里,他揉揉脑袋,环顾了一下四周,心里甚是舒畅,他好久都没有睡这样的好觉了。 他从房里出来,虽是春天,夜里还是有些寒气,他披了件衣裳在门口站了会儿,感觉唿吸清爽不少,正准备回房继续躺着,却瞥见了一抹灯光。 这灯光是从离他不远的一间房里传来了,他还隐约从窗户见到一个人影在房中走动。 陆渊抬脚向光亮之处走去。 他停在了房门外,抬手去敲门,食指与中指併拢在房门上轻轻扣了三声。 「进来。」声音轻柔温和,一听就不是白日里那个狗脾气的玄清。 陆渊推开房门,一眼就看见了一身白衣的玄林手握书卷,他白衣之上干干净净,不见一点污迹,想来是换过干净衣裳了。 「我见这屋里有人走动,过来瞧上一眼。」 玄林抬手拢了拢自己鬓边碎发,似乎有些不太擅长同人交谈,他看向了别处说:「坐的有些累了,就起身走走。」 「你救了我的性命,我还未正式的谢过你。」 玄林看了他一眼,说:「既然陆大哥已经答应要付诊金,那就不必再谢了。」 一句话结束,两人又是一时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正当陆渊准备告辞的时候,他的肚子「咕咕咕~」的叫了起来。 「噗嗤~」玄林被逗笑了,笑完他又觉得这样不太好,于是向陆渊开口:「我和哥哥瞧你睡得香便没有叫你起来吃晚饭,这会儿你觉得饿也是应该的……哥哥给我留了些宵夜,不如我们一起吃点?」 虽是肚子叫了几声,但陆渊并不觉得有多饿,他笑了笑,仍旧点头答应了这个邀请。 玄林拿起书桌上的烛台率先走去房外去引路:「陆大哥跟我来吧。」 两人就着烛光在廊里拐了两三下,便看到了一处房前堆着柴禾的屋子,想来这就是厨房了。 走到厨房里,玄林把手里的烛台递给了陆渊便蹲在炉灶前的灰烬边,手里握着一根细长的枝条在灰烬里翻找着什么,陆渊也好奇地伸出半个身子去瞧。 枝条碰到了一个个头还不小的东西,玄林见状高兴地小声喊道:「有了!」 他用枝条从灰烬里熟练地扒拉出一个被烤地黑煳煳的东西,还散发着带着粮食香味的热气。玄林把手里黑煳煳的大傢伙掰成两半,露出了里面柔软的金黄色的不是很规整的内里来,一时之间香味更甚。 陆渊一看,这竟是一个红薯。 第67章 花开两朵·四 玄林将手上一半的红薯递给了陆渊,温暖一下子就从他的手心传向更远更深的地方,红薯有点烫,玄林两只手互相颠来倒去地才给皮剥了下来,咬上第一口。正当他发出满足的嘆息声时,陆渊还在那里一手握着烛台一手握着半个红薯,红薯烫的他手心都变得粉红,他就是不愿意放下。 玄林吃得开心极了,正打算抬起头同陆渊科普一下这还是去年他和哥哥种的红薯时,他瞧见陆渊看着他吃得手心和嘴角都沾上了灰的样子,面无表情,有点吓人。
第112页 玄林立刻拘谨地拿自己的手背蹭了蹭嘴角企图让自己看着不那么脏兮兮的,但他不知道的是手背并没有擦干净嘴角沾上的灰,反而把它往更远的地方推开来。 陆渊下意识地把身上的帕子递给玄林,玄林拿空着的手接过一抖,星星点点干涸的血迹全都露了出来,这还是下午施针后玄林给陆渊的那方白帕子。 陆渊:「我……」 陆渊的话还未说完,听起来他的话一时也说不完,玄林道一句「无妨」,接着在帕子上寻了块干净的角擦了擦嘴。 他注意到陆渊没有动手里的红薯,问:「不合你的口味吗?」 陆渊摇摇头,玄林伸出手取过他手里的烛台搁在地上:「既然不讨厌,那就多吃一些吧,饿着肚子睡觉终归不好。」 陆渊没有再说什么,扒开了红薯的皮就开始吃。 这两个人一个是叱诧风云的魔教教主,一个是阳春白雪的药王谷弟子,谁能想到他们蹲在一起分食一个烤红薯,还吃的手心里和嘴角旁都是灰呢! 大概是略微安抚了肚子,陆渊又开始有些困意了,前些日子他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一旦有所好转总是忍不住犯困。两人就此道别,各自回去睡觉去了。 第二日还是个不错的晴天,太阳晒得人暖洋洋地想打瞌睡,陆渊坐在廊下的躺椅上昏昏欲睡,手边还有杯热茶,茶不怎么样,不过陆渊很喜欢。据说,这还是药王客人的待遇,这躺椅就是那位白髮客人自己做的,只是谷里不常来人,玄林玄清也不太会招唿,以前常常见到师傅的客人是这样的,他们索性给陆渊给照搬了一套。 陆渊的视线正好对着青山还有给药田仔细浇水的玄林,他依旧是那么一身白衣蹲在田间,一手拿着小瓢,一手轻抚药材查看它的状况。 陆渊想起了昨日玄清说的「帮他们给药田浇浇水」的建议,于是欣然採纳,慵懒地从躺椅上爬起来往药田里走。这样的日子太过悠闲,连陆渊都有些沉入其中,险些忘却了魔教里的自己是怎样雷厉风行,杀伐果决。 玄林正在查看一株君不见的长势,突然一阵力道把水瓢从他的手里夺走了,他侧过头一看,陆渊正拿着他的水瓢好奇地翻看。 「昨天我弄脏了你的衣裳,你哥哥让我帮你浇水赔罪。」陆渊解释道。 玄林照例温温和和地朝他笑了一下,说:「不必了,我哥哥是说笑的,陆大哥不必当真,一件衣裳罢了,洗洗也就干净了。」 陆渊不吃这套:「你们救我性命,我还在这里白吃白住,不干点什么活儿怕是说不过去。」 玄林:「你要付诊金就不算白吃白住,还有你是病人,这些杂事不劳你动手。」 陆渊回头看了一眼躺椅,说:「我躺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也太过无趣了,起来活动一下筋骨也不错,你教教我如何给他们浇水,这可有意思得很。」 玄林略一思索,觉得很是有道理,若是自己躺着不动也无聊。他点点头,教起陆渊来:「我面前这株是君不见,可解百毒,很是珍贵,也娇气的很,每日都要来浇水,一次只可浇一点水。」 陆渊瞧瞧这草,叶片翠绿欲滴,还沾着几滴水珠,想来是浇过水了。 玄林又指着陆渊面前的那株有淡紫色经络的草药,说:「那是圆月草,最喜在有月亮的夜里浇水,白天浇不得。」 陆渊拿着水瓢点点头,看来这株还是用不上他了。 玄林又接着指着一株叶片边缘是红色的草药,说:「这是烈火草,可解寒毒,性烈,半月浇一次水。」 …… 这一顿介绍下来,还真没陆渊需要出手的,看来玄林本已经弄好了一切,准备查看完君不见就回去的,半途中给陆渊拦住了,花了不少功夫同他说这些。玄林倒不介意花的这点时间,他本来就喜爱这些东西,也同样希望别人能了解些。 「玄林!」玄清在屋舍前大声地喊:「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拔竹笋吧!」 玄林立刻就站了起来,也冲着玄清喊:「好啊!」 玄林收拾了地上的水瓢和桶,他们兄弟两人背着一样的竹篓,里头还放着小药锄,倒是陆渊空着手,一身轻松。 玄清十分嫌弃陆渊:「你跟上来干什么?」 陆渊随机应变:「当然是一起拔竹笋啊!」 玄清:「谁要和你一起啊!」 陆渊笑眯眯:「我也没和你一起,我跟着玄林一起去。」 眼看着玄清和陆渊就要吵起来,玄林从中调和并转移话题:「哥哥,我们今晚吃三鲜汤吧,都好久没吃过了。」 玄清拿手去戳玄林的额头,戳出了一个红红的印子:「你就知道吃!等会自己去摘蘑菇去!」 「好啊!」 虽说玄清的确是这样凶神恶煞地说过,但真正采蘑菇的时候还是他最积极,背篓里满满都是他摘得春笋和蘑菇,玄林的背篓里只有寥寥的五六根春笋,更多的则是一些珍贵的药草。 不食人间烟火的陆渊好奇地问:「那你们两个吃得了这一大堆的东西吗?」 玄清:「当然吃不了了,你当我们是猪吗!」 玄林显然被哥哥的这句话给逗笑了:「陆大哥,吃不完的春笋和蘑菇还可以晒干放着,这样冬天也有得吃了,笋还可以腌制,酸笋老鸭汤就特别好吃。」
第113页 玄清:「你跟他说怎么多干什么啊!反正又不弄给他吃!」 陆渊:很好,你是第一个敢这么挑战我底线的人,要不是…… 怼完陆渊的玄清回头又跟自己的弟弟说话:「对了,去年晒的笋干和蘑菇还没吃完,今晚做一点包子,明早直接蒸着吃就可以了」 玄林看着十分开心,他挥了两下手里的小药锄,决定到:「那今晚我们一起做包子吧。」 玄清看了他一眼,也有点嫌弃:「你会做什么包子,还不是去玩面团。」 玄林也不恼,反而承认:「那我今晚就给哥哥捏个小老虎。」 「你上次捏的小兔子还搁在我床头,害得我半夜一醒来就看见两只大老鼠爬上了我的床头。」 「嘻嘻嘻~」 即使玄清再三吐槽说玄林的小老虎捏得宛如一团烂泥,玄林还是兴致勃勃地捏了两个看不出形状的面团,自称是威风凛凛的大老虎,一个送给亲爱的哥哥,一个送给谷里新来的客人。玄清照例一边嫌弃一边把它带回了自己房间,而陆渊手里握着那个面团,看似随意地捏了几下就捏出了一个老虎的雏形来,让玄林十分钦佩。 经过了陆渊改造的面团虽没有多少精緻,倒也有几分虎啸山林的意韵在里头,转了一下陆渊的手,最后又回到了玄林的手里面。 在玄林的崇拜的目光里,陆渊又随手捏了几个小兔子,小灰的面人出来。 玄清看玄林难得像今天怎么高兴,也一边包包子,一边看着两人玩闹。玄林从小就埋在书里,在谷中也不与人接触,如今这般与人多玩玩也不错。但是这样的心态玄清并没有保持多久,他就又忍不住自己的狗脾气去使唤陆渊也一起包包子。 这包子还没等到明早,就出现在了三人的宵夜里,吃得玄林心满意足,并且跟自己哥哥表示明早还要吃这个。 然而,第二天的早餐桌上,玄林并没有出现。玄清前去敲门才发现他染了风寒,还有点发烧,昨天他爬山热了,就脱了外衣,然而春风还是不够暖,结果着了凉。 师傅也不在,找个能给他看病的都没有,陆渊也有些在意地站在玄林的房门口往里头伸头探望,玄清嘆了口气,给他把脉。 陆渊下一个阶段要如何用药玄林还没来得及说就病了,整日浑浑噩噩地躺着,时不时会醒来同玄清说上几句话喝个药然后又睡去了,玄清虽然着急,但也不敢表现出来,怕玄林想太多,只好每日衣不解带的照顾着。 至于陆渊的余毒,是玄清给他亲手把脉开药的。 那日玄清苦中作乐地同陆渊开玩笑说:「你也不怕我学艺不精给你治死了!」 陆渊没有接他这句话,反而若有所思地问:「你当初遇见我的时候真的解不开我的毒?」 玄清看了陆渊一眼,理所当然地说:「当然不行了,这毒除了我师傅也就只有我弟弟能解了。」 「我昨夜看见你在书房看书了。」 第68章 花开两朵·五 听了陆渊的话,玄清一时有些愣住了,很快他就恢復了过来,笑着同陆渊说道:「我一个整天在药王谷里混日子的,确实解不了散魂丹的毒,但你这余毒怎么清我还是知道的。」 陆渊对这样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他接着问:「你还没回答我昨夜书房的事情,你说玄林得了风寒,那他怎会病得如此严重,严重到你彻夜不睡在书房查找医书。」 玄清被逼问得有些无奈,只好说实话:「玄林天生不足,身子虚弱的很,一个风寒处理不好也是会要命的。」 玄清看了一眼窗外初初有些葱郁的景象,接着说:「玄林天资聪颖又得师傅喜欢,药王谷未来也定是由他接任,我本就不爱这些,也正好整日闲散着,做个游手好闲的人。只是,往常玄林生病都是由师傅照料,他很快也就好了,这次的情况特殊,师傅探望老友去了,我虽给他去了心,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我自然是得去瞧瞧那些医书,好临时抱一抱佛脚。」 陆渊眉头微皱,似乎是有些担心:「天生不足」 玄清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说:「是啊,师傅说他捡到我俩时玄林便瘦瘦小小,天生不足的样子,还说是我在娘胎里欺负了玄林,抢他吃喝的缘故。」 陆渊听了这话一时没有了动静,玄清去看他,发现他正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玄清看着陆渊的面色,以为他在替玄林生气,于是嫌弃道:「你能别那一副死样子吗!看着我慎得慌,真不知道有什么好想的,他们将我俩丢都丢了,我跟玄林遇上师傅也算是走了大运,去想些有的没的干嘛……」 面对玄清不自觉的啰嗦,陆渊只有一个问题:「你父母丢了玄林是因为他天生不足不好养,那你呢」 玄清收拾东西的手停下来,他站在陆渊的面前说,扒开了自己额前斜斜的两缕刘海,露出来自己髮际线外一小块红色的胎记,不大在意地笑着开口:「因为我是个不祥之人啊!」 陆渊冷笑一声:「呵,一群愚民,不过是块小小胎记罢了!」 玄清又开始收拾东西,好像东西很多怎么都收拾不玩一样:「若只有这一点也就没什么了,可若是大半个脑袋都是就吓人了。」 听完这话,陆渊抬头去看玄清因为低头收拾东西而露出的发顶,真不敢想像在这浓密黝黑的长髮下有大片骇人的红色胎记。
第114页 玄清好像不太在意地随口自嘲:「唉,我是个不祥之人,专克身边亲近之人,让玄林这些年来病弱缠身,活得不太自在……连外头镇子里死了头母猪都要怪到我这个人头上。」 玄清好像还是原来那个唠唠叨叨啰啰嗦嗦的玄清,只是他整理东西的速度越放越慢,陆渊看得出来,那在不太在意都是假的,给别人看的。 玄林这一病,病了大半个月,春天都要过了一半,而药王谷的主人药王老先生也在几日前回来了,他先是去看了病怏怏的玄林,确认他没什么大碍后,才来看得陆渊,他看起来很是满意自己徒弟对陆渊做出的诊治。 陆渊的余毒清得干干净净,也要准备行李离开了,他走前还在琢磨着事儿。 在陆渊还没有琢磨好,玄林先找上了门来。 那天夜里,陆渊已经躺下了,突然听见敲门声,他又从床上爬起来,披了件外衣就去给人开门,他没想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玄林。玄林一副大病初癒的样子,脸色煞白,嘴唇也没有多少血色,穿着那一身白衣,要是换个胆小的都能被吓死。 陆渊胆子不小,他淡定地站在门口问:「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玄林习惯见人先笑,没有什么血色的唇笑起来却不冷:「有点事情想和陆大哥聊聊,就过来了。」 陆渊向后退了一步,示意玄林进来。玄林在四周看了一圈确定没有被人发现,才小心地进了陆渊的房里,轻轻地合上门。 陆渊瞧他那样,问:「你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行事这样缩手缩脚的。」 玄林关好了门,把自己缩在门背后的阴影里,开口:「陆大哥,前段时间为什么对我的态度改观了许多,主动开口与我搭话,甚至还愿意捏面人逗我玩」 陆渊随意寻了个地方坐下,正好对着玄林,只是看不见玄林的面容:「你救我性命,我自然要对你好。」 「啊!」玄林轻唿一声,「是我以小人之心来揣度陆大哥了,我还以为你是看上了我的这身医术,想与我套些近乎,以后也好随时保命。」 陆渊的心事被说中了大半,但他并未慌张或者装模作样下去,反而大方承认道:「你说的也没说,只不过我不仅想与你套近乎,还想把你带着身边,这样才能随时保命不是!」说完,他又破天荒地夸了他一句:「玄林,你很聪明。」 玄林笑了,看起来并不像往常一样的天真:「哈!可是你现在犹豫了,因为你发现带我走的代价太大了,我跟不跟你走是一说,我若是跟着你死在外头,药王谷定不会善罢甘休。而且我猜你还把注意打到了我哥哥身上。」 陆渊似乎对玄林非常赞赏,他再次夸道:「玄林,你的确很聪明啊!」 「那么,」陆渊的气场突然改变了,不想前些日子一样温和带着淡淡疏离,反而尖锐起来:「你来我这又是想干什么呢?是想警告我别打玄清的注意,还是你动了离开的念头」 玄林没有说话,他一步步走出阴影里,月光打在了他的脸上,像是个撕开人面的鬼怪,脸上有着冷漠与警惕交织在一起,却在冷冷的月光下美得令人心惊,他站在陆渊面前,低下头去看他:「若我想离开,那你带我走吗?」 陆渊也抬头看他,月光被玄林挡住了,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片黑暗,他自认自己可以控制:「想要离开,以你的能力不是什么问题,那你又跟我我干什么呢?」 玄林保持自己的姿势没有动:「我需要一个让哥哥和师傅放心的理由。」 听到这里,陆渊笑了,一个魔教教主竟然被当成了一个令人放心的东西:「哈哈哈,令人恐惧的理由还差不多,我可不适合当什么放心的理由!」 玄林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他继续说到:「我说你可以你就可以。」 陆渊依旧抬头望着他,明明看不清什么,但他任觉得自己抓住了玄林的一丝情绪:「行吧,你都这样说了,我自然是要给你捧场的呀。回去收拾好东西,我打算后天离开,别迟到。」 得了自己想要的话,玄林也没有再多的逗留,反而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走了,像来时一样的悄无生息,并不想被人看见。 玄林走后,在陆渊屋外树上蹲着的人也离开了,如果你能仔细看的话,你会发现,他与刚刚离开的人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穿着一身青衣。 待所有人都走了,陆渊终于抬手给在看倒了一杯茶水,喃喃自语:「终于清净了。」 喝完水的他,把杯子就那么搁在桌上,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上,陆渊起来时,药王谷里一切如旧,众人围着大厅的方桌吃饭,药王老先生问起陆渊准备得如何,他都一一回答,说得很是详尽。 该提的东西还是要提的,这场争执是午饭后起的,当时书房里只有玄林和药王老先生两人,玄林执意要跟着陆渊离开,药王老先生几次三番劝说下来都没有打消他的想法,气地摔了自己最喜欢的茶碗。 药王:「玄林,你这是要气死我吗!」 玄林不慌不忙地又找出个茶碗,给师傅倒了被热茶:「师傅,我不走,哥哥怎么能过得好呢」 药王惊慌地抬起头看着玄林,略微迟疑地问道:「你……都知道了」 玄林垂眼睛,把茶碗放在师傅面前:「知道了,都好几年了,我又不傻。」
第115页 药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摸着茶碗安静喝茶,被烫了嘴。 他被烫得龇牙咧嘴,听见玄林沉闷地说:「我先天不足,几番在早夭的境地里挣扎,哥哥觉得是自己不祥,这才克得我不得安生。其实,不得安生的是他,不是我,不过胎记而已,就被传得沸沸扬扬,好像真有人会算命似的。哥哥小时候多有天赋多努力,你我二人也不是没有看见,他总是在功课上面提携我,助我良多。他那时候估计也知道你倾向于他的天赋,怕夺了我的药王之称,才从此不再去碰医书,还天天与你唱反调,气得你吹鬍子瞪眼的。」 玄林的语气听起来不佳,药王小心地看他的脸色,怕他一个人怒极攻心,就要当场昏厥。 玄林没有去注意药王的动作,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呵!我哪有什么药王的称号好担的,他是自己煳涂了吧,一天天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放着喜欢的书不读,尽干些杂事,你也知道这冬天的水有多冷,他的手冻成那副样子,还敢同我笑嘻嘻地说我给它配的药膏要用。哪里好用了!若真是好用,也不会冻伤了!」 玄林的眼圈全红了,仍然咬着自己嘴唇颤抖着不放。 第69章 花开两朵·六 药王坐在椅子上看着身边声嘶力竭的玄林,在他心中,大弟子率真随性就是话有点多,小弟子沉稳温和致力专研医术,两个都是不可多得的好孩子,今日的场面他不曾预料过,但这事情的发展又合情合理。 「你说,玄清他是不是个傻子!他欠了我什么!什么都没有啊!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玄林声音颤抖,说着说着便把自己缩在椅子里哭了,他把头埋着,散落的髮丝挡着了他的表情,药王知道他一定很难过,玄林的肩膀不停地抖动着,夹杂着一两声低低的啜泣声,像一只难过的蝴蝶。这是玄林第一次表露自己的心事,对着最尊敬的师傅,哭得不能自已。 药王老先生满腹心事地嘆了个气,他一手握拳放于自己的膝上,一手不停地转着桌上的那个茶碗,有时候转得急了,还会溅出一两滴热茶落在他的手背上,可他也没放手,就好像不太在意似的。 待屋子里的啜泣声停下来,药王老先生知道玄林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开口问道·「出去了之后有什么打算」 玄林小声地回答,还带着一点未来得及褪去的哭音:「跟着陆大哥,他说他需要一个大夫。」 药王听完点点头:「陆渊的功夫不错,魔教家大业大的总不会比谷里过得苦。」 玄林也没有去问有关魔教的事情,他自认自保之力还是有的,更况且他对陆渊来说还是很有价值的,过得应该还不错。 药王接着问,像个寻常担心自己后辈的长者:「东西都收拾的如何了」 玄林回答:「还没收拾呢!准备带几件衣裳和常用的药走。」 药王思索一番,嘱咐道:「你这一走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记得多带些银钱,再带着保命的药……另外,把小灰也带着吧,还能少走些路。」 玄林一一应下,唯独没有同意带走小灰:「我在外头在买一头驴就是了,师傅外出的时候骑惯了小灰,我就不带走了。」 药王说好,他想了想似乎还有不少东西想同玄林嘱咐,但搜肠刮肚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就朝他挥了挥手,说:「回去收拾收拾吧,不要落下东西。」 「是。」玄林低着头回答,起身向门外走去,他开门前又一次回头去看了一眼还坐着的师傅,心中略略有些落寞,他从小在药王谷长大,很少离开谷中,他本就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一辈子待在谷里也没什么,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这里。 玄林打开门,就看见门前出现了一张满脸泪痕的脸,同他的脸长得一模一样,门前站着的是玄清。他一时愣住,不知如何开口,他清楚地知道玄清全都听见了。 先做出反应的是玄清,他眼眶通红,满脸泪痕却笑着问:「什么时候回来」 玄林也笑了,眼眶一湿又落下泪来,泪痕未干又添新泪:「等你医术跟我打平的时候。」 玄清伸出手,把玄林的脑袋摁在自己的肩上,郑重地回答:「嗯。」 书房里,看着两个弟子和解的样子的药王也眼睛一酸,他默默地侧过头去抹了一把脸,在心里唾弃自己真是越老越不经事。 玄林的东西是玄清帮忙收拾的,走前玄林又做了一次栗子饼,做了很多,连小灰都有得吃。 玄林跟着陆渊离开的那天,阳光还不错,他被陆渊拉上了马,就坐在陆渊前面,看着就像被陆渊拥在怀里一样。陆渊的马是匹好马,背上坐了两个人已经脚步稳健。 玄清看在原地看着两人一马渐行渐远,他不知怎么得突然想起小时候第一次独自出谷的时候,他那是也才八九岁,还是个总角小孩,玄林生病了,师傅要照顾他,但谷里又需要採买东西,那次师傅给他带好帽子,又跟他细细嘱咐了好几遍要注意的事儿。 採买东西时都一切顺利,倒是回程的时候,玄清在山道上遇见了一个满身是血的人,看着像是失足从山上滚下来的。玄清凑上前去查看,谁知那人没有晕,只是摔断了腿,身上的血也不过是被树枝划伤而流下来的。那人似乎在山道上躺了有一会儿了,却没有看见人过来。好不容易见到了玄清,他生怕玄清丢下他走了,一时害怕地朝着玄清大喊大叫,还伸出手去抓他,玄清看着那人的模样有些的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这一举动更是刺激了那人,他举动粗鲁地去抓玄清,两人一番动作之下,玄清的帽子被打掉了,露出头顶大片的的胎记,那人竟被吓得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第116页 玄清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也吓坏了,他恍惚想起山下还有几户人家,他帽子也忘了拣,就朝山下跑去。当他敲了第一户人家的门,开门的是个一个妇人,她看着他从头顶绵延到额头的胎记,吓得面色煞白,大喊一声「妖怪啊」,便手脚哆嗦地匆匆合上了门。玄清被妇人的大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被石头绊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碎石割破了玄清嫩白的掌心。之后,他又敲了几户人家的门,遇见的反应都大同小异,甚至还有一个农户拿起锄头向他砸去,把他吓坏了。 玄清不太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个摔断腿的人是怎么得救的,从那之后他开始对谷外的世界感到害怕,他禁止玄林出谷,害怕他听到什么有关自己不祥的传言,每次出谷採买东西的时候都是他跟着师傅一起去,或者自己一人独自去的。他不太爱跟那些人说话,总是戴着帽子低着头,买好东西就匆匆离开。是什么时候起的呢他发现谷外的世界也没有那么可怕,但他和玄林都习惯了一个外出一个待在谷里,尤其是玄林,他总是拒绝玄清一起採买东西的请求。 玄林和陆渊已经走得看不见了,玄清依旧站在原地,他想玄林之前不愿意出谷大概与自己那个时候禁止他有关,现在他跟着陆渊一起出去看看也不错。 出谷后的玄林本打算买头小毛驴,但陆渊嫌驴的速度太慢,让他买马,可玄林一不会骑马,二又因为小灰对毛驴有种特殊的感情所以不愿意。没有办法,陆渊只好带着玄林一起骑马。 玄林到达魔教的那天,孙耿带着人出来迎接,一见到陆渊就唰唰全都低头行礼:「恭迎教主。」 面对这样热烈的迎接,陆渊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句了事。 面对教主冷淡的回应,孙耿似乎习惯了,他转头又很自来熟地朝着玄林打招唿:「玄清小大夫,你也来了呀。」 玄林根本不认识孙耿,听了这话「扑哧」一下就笑了,每个见过他跟玄清的人都总是把两人弄混,除了师傅和陆渊。 玄林一笑,孙耿不明所以地挠挠自己的脑袋,一会儿看一眼玄林的脸色,想从他的脸上发现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渊看自己的属下越看越蠢,他解释到:「认错人了,这是玄林。」 孙耿「哦」的一声,干笑着说:「难怪呢!我瞧着这怎么还不一样呢!」 玄林微微一笑:「我叫玄林,玄清是我兄长,他为人严肃了些。」 孙耿立刻接上:「还行还行。」背地里却在想:还严肃呢,我瞧这是刻薄了些才对。 见两人还要说下去,陆渊打断了他们:「孙耿,反叛的人呢」 被问到正事,孙耿立刻收起那副玩笑样子,回答:「都羁押在地牢里,等着教主回来收拾他们。」 陆渊冷笑:「呵!看来他们是吃了不少天的白饭了,是时候去解决掉他们了。」 说着陆渊便抬脚往教内走去,由于他没有对玄林的归属有任何的安排,玄林也只好跟在陆渊后面往里头走。 地牢里黑暗又潮湿,散发着一股子霉味儿,比这更重的就是血腥味了,还有什么东西匆匆爬过的声音,玄林很不喜欢这个地方。按理说,玄林算是个大夫也见过不少血,闻过不少血腥味儿,但这里的味道还是让他几欲作呕。 地牢里每隔一段路便点了一盏烛火,这烛火微弱地摇晃着,几乎要熄灭,但还是顽强地没有彻底灭掉。 在玄林观察四周情况的时候,陆渊的脚步停了下来,站在一个头髮乱蓬蓬衣衫褴褛的中年人面前,两人隔着木栏遥遥相望。 那个中年人除了脏乱外并没有受伤,但看着没有什么力气,像是被餵了软经散之类的药。仔细去看,那个男人长得也算面目端正,一表人才,在这牢狱之中也毫不慌乱。在玄林大量他时,那个男人也正警惕地打量着陆渊和他身后的玄林,目光让玄林遍体发寒。 陆渊似乎也在打量那个男人,在看够了他狼狈的模样后,才慢慢悠悠同他打招唿:「司徒长老,好久不见啊!」 司徒长老虽是被押之人,面色却全是不屑之意:「哼!笑话可看够了!」 第70章 花开两朵·七 陆渊面上似乎对司徒长老的不敬没有任何反感,仍旧笑吟吟地同他说话只是这说出来的话就没有那么好听了:「哪能看得够呢!司徒长老看了我几年的笑话,我才看了你几时的笑话。」 陆渊说话一点情面不留,司徒长老的脸色愈发难看,但也没有破口大骂,也不知是不是周围的牢里还关着随他一起反叛的下属,要随时保持一个领袖的风范,反正他没有说话,只是恨恨地看了一眼陆渊,似乎在隐忍自己的怒气。 陆渊得寸进尺地挥手叫人前来开锁,抬脚就往司徒长老面前凑,大概存心想要气死他,玄林不太想参与到这件事里,再加上他也不喜欢铺着稻草散发着一股子腐朽味道的监牢,就站在过道上等他。 陆渊蹲在司徒长老面前,两只眼睛直直地逼视着司徒长老:「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说出去都没人信你以前还是魔教的大长老。我说,你就不能安分守己地待在教里当个摆设吗?非要出来闹什么么蛾子,现在好玩啦吧!」 明明是反叛夺位的大事,却被陆渊说得就成了闹么蛾子,不只是玄林,连周围几个为羁押的人都为司徒长老感到难过。
第117页 司徒长老好歹也是叱咤风云的一介人物,他当年展露头角的时候陆渊还未出生,今日受到的羞辱他自然忍不下去:「士可杀不可辱!陆渊小儿,有事便直接了当的来吧!」 「呵呵!」陆渊被司徒长老的话给逗笑了,笑完他又问:「司徒长老好一副君子风范啊!也不知当初给我下毒的到底是谁!」 司徒长老此时才露出了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出来:「成王败寇,多说无益,还是趁早了结吧!」 陆渊站了起来,低头看着他:「说得也对,吃了这么多天白饭我也不与你计较了。当初你在我爹娘灵前发誓要辅佐我,现在也到你下去跟他们解释的时候了!」 话毕,陆渊抽出自己的佩剑直接割断了司徒长老的脖子,鲜血一下子全都喷溅了出来,撒在了墙上,地上铺的稻草上和陆渊的衣服下摆。 玄林一动不动地盯着陆渊的背影,眼里满满惊恐,他见过被师傅和哥哥带回谷被伤得不成人形的患者,但他独独没有见过杀人的场景,那样的迅速,毫无徵兆地取走了一个人的性命。 陆渊感应到了玄林惊恐的视线,他缓缓地回过头,面上还带着没有褪去的狠厉冷酷,玄林被这阴冷的目光蛰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玄林的反应也落在陆渊的眼里,激起了他的不快。陆渊抖落剑上的血迹,将剑收了起来,做完这一切的他,目光锁在了玄林的身上,一步步向他走去。被包裹在血腥气味里的陆渊吓坏了玄林,每当陆渊往前走出一步,玄林都会下意识地向后退一步,很快,他被陆渊堵在了另一扇木栏前。 陆渊伸手挑起玄林的一缕头髮把玩,还未褪去的杀戮感合着讥讽一起脱口而出:「怎么,玄林小神医没见过杀人」 两人里得极近,几乎就要额头贴着额头,陆渊身上的血腥味熏得玄林有些头疼,他抿了抿嘴角,说:「没有。」 「真有意思,」陆渊轻笑,「药王谷虽避世却也远离不了江湖纷争,你们的手上就真没沾一点血」 玄林虽有些畏惧,但还是仰起头看陆渊:「没有,我们只救好人,不杀恶人。」 「那你怎么救了我这个恶人呢?」 「你是玄清带回谷里的,哥哥带回来的都是好人。」 「好人」陆渊明明比玄林高不了多少,玄林却觉得陆渊正在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表情捉摸不定,「你们就是怎么评判人的好坏难怪你们不杀恶人。」 玄林从陆渊的语气中听见了嘲讽和揶揄,他皱着眉,面色不渝。但是陆渊可不管他,嘲讽完他就径直离开了。面对这样不易掌控的陆渊,玄林下意识地想要远离,但是地牢里无处不在的血腥味和窥视的目光令他更加害怕,不得已玄林还是硬着头皮跟上了他。 陆渊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嘴角牵出了一抹真心的笑容:在药王谷里威胁我的时候还装的像模像样,现在还不是乖得跟只兔子一样。 当然了,陆渊对玄林的安排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不在意,他特地找人给玄林寻了处安静的院子,还能闲来无事再种上些新的草药。院子里的下人只有一个年近四十的嬷嬷,话很少干活利落,玄林很是满意。 在魔教的日子,玄林过得很悠闲,时不时会有出任务受伤的人来这里治疗,日子一久,大家就都知道住在僻静院子里的是个大夫,脾气和医术都很好,就是话很少不爱出门。 陆渊也兑现了当时许诺的诊金,在一个很平常的午后,他像是没什么事似的熘达到了玄林的小院子里,那会儿玄林正在午睡,陆渊也没有叫醒他,只是把自己的东西留在了玄林的枕边。 望着玄林毫无戒备的睡颜,陆渊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动作很轻怕吵醒了他,戳完额头的陆渊并没有收手,他想起了在药王谷里,玄清对玄林捏脸颊的场景,一时手痒也想试试,于是用食指和拇指轻轻地捏了一下玄林脸颊上的肉肉,触手温热还很滑。陆渊像是被烫了一样缩回自己的手,他嘴角抿了抿,又藏在袖子里捻了一下触碰到玄林面颊的两根手指,温热光滑的感觉还停在指尖,一时挥散不去。 玄林醒来的时候,发现枕边有一个木雕的小兔子,很新,像是刚刚做好就被放在了他的床边。玄林没有看见是谁把它放在这的,但他就是知道这是陆渊送他的。其他人不会进他的房间。虽然玄林在教里诊治的人多了,不少被他医过的人都会给他带些礼物,不贵重,大多都是一些小玩意,或者后山刚熟的李子什么的,但他们不会进他的房间。 除了木雕的小兔子,玄林在朦朦胧胧的睡梦中还感觉到有人触碰了他的脸颊,是陆渊吗脑袋里一冒出这样的怀疑,他立刻就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陆渊可不太想这样的人啊。 第二天早上,早餐的时候,玄林无意间听到嬷嬷说后山的可以捡栗子,他没做什么反应,照例慢悠悠地吃完早餐,又去照顾他种的草药。等该干的事情都干的差不多了,才问嬷嬷要了把火钳,一个人背着背篓去了后山。 他刚走出去,就看见陆渊一个人站在他的院子门口踱步,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 见到玄林过来,陆渊看着他一脸不耐烦地小声嘟囔:「怎么现在才出来!」 玄林全听见了,他一想,平日里嬷嬷都不太跟他闲聊,今日倒是难得同他提了那么一嘴后山的栗子树,原来都是陆渊的授意。知道是一回事儿,玄林也不说出来,他装作自己不知道的样子发问:「你来找我怎么不进去」
第118页 陆渊白了他一眼:「谁来找你了,我不过是闲来无事,到处走走,谁知道这么倒霉遇上了你。」 玄林倒是不在意他用什么样的藉口,反正到最后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他顺着陆渊的话往下说:「你正好没事就跟我一起去后山捡栗子,晚上我把做的栗子饼分你一点。」 陆渊嘴上说着「栗子饼有什么好吃的」,腿倒是听话地跟着玄林往前走,一步都没停顿,十分流利顺畅。 后山的栗子树十分好找,看到哪棵树底下有带刺的果子就找到了。玄林自然而然地放下背篓,去用火钳夹着带刺儿的小东西往背篓里放。 站在一旁看着的陆渊发出来疑问:「这个就是栗子跟我看见的不一样啊」 陆渊从小在教里有专人伺候,出门在外的时候也有一大帮的下属傍身,什么时候亲自为吃食烦过神,他怕是连没剥皮的栗子都见得少,更何况是这样刚从树上落下来的小东西。 玄林听他怎么问,也没表露什么异常,他在一地的落果中翻找出了一个裂开比较明显的果子,把他夹到陆渊的面前。 「喏,看见了吗?外头是层带刺的壳不能吃的时候,里面就是栗子了,不过你要吃的话还要再剥一层壳,扒掉里面看起来毛茸茸的衣才行…… 」 玄林仔细地跟陆渊说着,但是陆渊的眼睛却不像玄林一样落在躺在地上的栗子上,反而落在了玄林的脸上和他说话的嘴还有洁白修长的脖颈上。 玄林说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就抬起头看了一眼陆渊,却发现他的目光落在栗子上,他心里纳闷,自己刚刚还感觉他在看自己,这是感觉错了 而此时此刻的陆渊想的确是幸好老子机敏过人,在被发现前移开了目光。 玄林疑惑完了,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又去捡栗子去了,他心里想今晚不仅可以做栗子饼还能让嬷嬷给他晚饭做一个板栗烧鸡,嗯,叫陆渊也一起来吃好了。 第71章 花开两朵·八 玄林来来回回背着背篓捡了三四次栗子,铺的小院子里没了下脚的地方,陆渊也跟着玄林一趟一趟的跑,可完全没有要帮他的意思,每次都是空着手去又空着手晃晃悠悠走在玄林的前面,时不时还回头让玄林走得快一点。玄林也由着陆渊,毕竟这儿是他的地盘,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更何况他还不是条强龙。 玄林对于栗子强烈的爱意,陆渊不是很能理解,但这并不妨碍他坐在小马扎上吃着嬷嬷给他剥的一小把栗子,看玄林在院子里忙活,玄林这会儿正坐在个小马扎上把一个个圆滚滚的棕褐色的栗子从带刺的外壳里用火钳拣出来,再丢进干净的小背篓里。有时候遇上了难缠的傢伙,玄林还得上脚拿布鞋踩着它。 陆渊兴致勃勃地看着玄林干活,时不时往嘴里塞个栗子,这栗子还真挺好吃,一下子没注意就给吃完了,陆渊正打算去叫厨房里的嬷嬷再给自己剥几个栗子,却被玄林出言阻止。 「等会儿就吃饭了,栗子不好消化,不要吃太多。」 陆渊跟他搭话问:「那这栗子就没有什么好处了吗?」 玄林依旧埋头干活:「有啊,通气,养胃健脾,补肾强筋……」 陆渊面色不改地听完了玄林的话,在心里细细地琢磨了一下子那个叫做「通气」的玩意儿,然后在心里决定今后栗子要适量吃。 今日的午饭,陆渊也在玄林的小院子里吃的,今天的天气不错,嬷嬷就把饭菜摆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面,两人就在一堆刺刺的栗子壳里面吃了一顿还算丰富的午饭。陆渊心情不错,还让嬷嬷去拿他的好酒,可惜被玄林婉拒,理由是医者不喝酒,怕耽误给别人诊治的时间。 陆渊一个人喝酒也没有被影响了兴致,自斟自饮,神情放松又满足,玄林一度还曾怀疑他是不是背着自己在酒里搁了五石散,下一刻就该举着杯子吟诗作对了。玄林在抬头夹菜的间隙里偷偷撇了好几眼陆渊。 玄林眼睛睁得又大又圆,偷偷撇陆渊的样子实在太明显了,陆渊不可能没看见,更别说他早年间在司徒长老眼皮子底下过惯了看人眼色的日子,他在玄林的第七次偷偷看他的时候,终于打算把这个小傢伙给揪出来了。 「你干嘛呢?有话就好好说,盯得我饭都要吃不下了。」 玄林拿筷子扒拉了两下米饭,还是问出了口:「你这样子跟那天杀人的时候一点也不一样。」 陆渊听到他问这种问题笑了出来:「那你说说我杀人都是什么样的呗?」 这句话开玩笑的成分很大,但玄林还是瘪着眉头仔细地想了一下子:「你那天身上沾了很多的血,一身的血腥味,眼神也很奇怪,让我有点背嵴发凉。」 玄林说这话的时候,手里还握着筷子,却把自己又拉回到了那天的地牢里面,陆渊在心里默默记下,看来自己在他面前杀人给他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陆渊没有煞风景地提起他曾经杀人如麻的生活,倒是伸手夹了一块肉片放在了玄林的碗里,语气温和了不少:「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你面前动手了!」 听了这话的玄林放下心来,他知道陆渊处在魔教教主的位子上不可能一辈子都不杀人,但不是在自己面前他还是松了一口气。玄林拿筷子拨弄着陆渊给他夹的肉片有些没了胃口,任谁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鲜血四溅,头颅横飞的场景都不会很有食慾,尤其是面对着一些肉食。
第119页 陆渊瞧见余生尽扒拉碗里的饭也不往嘴里去,问他:「怎么不吃了?」 玄林也不想扫陆渊的兴,只说:「现在吃饱了,晚上的板栗烧鸡我就吃不完了。」 「嘿,」陆渊接了他的话茬子,「你就不能留着下顿吃吗?」 「下顿就不好吃了!」 「放心,我跟你一起吃,一定吃得完,绝留不到下顿。」 「哦~」 「你是不情愿怎么得?要知道你现在吃我的住我的……」 「没不情愿。」 两人打闹了一番,玄林忍不住地打了两个哈欠,有些睏倦的样子,陆渊注意到玄林有点迷煳的目光,十分善解人意地跟他说:「困就去睡,东西我等一会儿找人收拾。」 玄林实在困得慌,平时这个时候已经是他睡午觉的时候了,他朝陆渊点点头就脚步虚浮地往卧室里走去。 玄林一沾着床就睡着了,等他迷迷煳煳将醒不醒时,他感到有一个东西搭在了他的腰上,奇怪地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己身边睡着陆渊,而搭在自己腰上的正是陆渊的手臂。玄林除了小时候和玄清一起睡过外,还真未与人同床共枕过,就连跟着陆渊赶路的那段日子都是一人守夜一人睡觉,然后后半夜换过来。 玄林再次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他打算起来收拾一下子院子里铺了一地的栗子,但陆渊睡在了他的外侧,手还搭在他的腰上,以陆渊的警觉程度来看只要自己动弹一下就能把他吵醒。玄林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起来,分明就是这个男人占了他的床睡觉,干嘛还要关心他睡的好不好。 玄林果断地抬起陆渊的爪子丢在一边,然后猫着腰想从陆渊的身上爬过去穿鞋,就在他一只脚都越过陆渊够到床沿了,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抓住了玄林的手臂,向下一扯。 玄林被带得往下一趴,整个人趴在了陆渊的身上,高挺的鼻子还磕在了陆渊的胸膛上,不管陆渊被磕得疼不疼,反正玄林疼,疼得他眼眶都红了。 玄林抬起头,不高兴地冲着陆渊抱怨:「你干什么啊?」 陆渊当然不太把玄林的抱怨放在心上,不仅如此,他看到玄林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样子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像他在后山看到的白兔子,他故意装作刚刚被闹醒的样子说:「你干了什么才对吧,我一睁眼就看见有人往我身上爬,多吓人啊!」 玄林才不相信陆渊是刚刚醒的:「你明明在我动你手臂的时候就醒了,你这是故意的!」 事实上,陆渊醒得要比玄林以为的还要早,甚至可以说他根本就没睡,但是他总是要逗逗玄林才能如意的,陆渊伸手掐了掐玄林的脸颊,说:「你既然都知道,那为什么不直接叫醒我让你出去啊?」 被问到此处,玄林突然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叫陆渊知道自己心里所想,就一边说着「你这人真烦」,一边匆匆爬起身来穿鞋离开。 看着玄林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陆渊脸上玩笑的表情消失了,他嘆了口气,也坐起来穿鞋。穿完鞋的陆渊一愣,自己又有什么好嘆气的呢? 午睡起来的玄林又跑到院子里去干活,嬷嬷也过来帮他,陆渊照样大摇大摆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手边还放着一壶嬷嬷新泡的好茶。 小院子里的晚饭照例还是没能逃过陆渊的毒手,说好的板栗烧鸡也没有了,因为嬷嬷跟玄林说,板栗烧鸡里的板栗得用晾干的板栗,不过好在嬷嬷还是烤了一只油光程亮的烤鸡,鸡肚子里放了香料一起烤的,闻起来特别香特别诱人,好像有小勾子勾着两人去吃它,一端上桌就遭到两人疯抢,玄林还给烫了手。一只鸡不够两个大男人分的,没一会儿就给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都啃得十分光滑,玄林看着陆渊手里的最后一块鸡翅膀,眼神哀怨的要命,嬷嬷不忍心,许诺明日还给玄林烤一只鸡,让他一个人吃,玄林这才又高兴起来。 饭后,陆渊突然纳闷玄林今天怎么没有做他拿手的栗子饼了,他刚提了这话,玄林就带着他往厨房走去,原来东西都准备好了,玄林正打算饭后熘达一圈再回来继续,只是陆渊突然提起这事,他也就提前来了厨房。 用新鲜栗子做的栗子饼有些不太一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陆渊细细品了一下子,然后对着玄林说:「你这栗子饼没有以前做的甜啊!」 玄林也伸手去拿栗子饼,他自然而然地说道:「当然了,你以前在药王谷里吃的栗子饼都是用前一年贮存的栗子做的,栗子放久了,水分干了,自然就甜一点糯一点了啊!」 陆渊听完也不住的点头:「难怪今天这栗子饼味道清淡,但也有一番别致的味道。」 这话听得玄林偷偷笑了,心道:这别致的味道是个什么味儿啊! 今儿一整天都呆在了玄林的小院子里,公事积了一堆,于是陆渊第二日都在书房去处理些事情,中间起了一个小小的插曲,左护法把门打开了一个小缝从外头探出半个身子,询问:「教主,你吃炒栗子吗?」一边说着,他还一边剥着手里的栗子壳,并且把碎屑掉在了陆渊的书房里。 陆渊压下了自己的不悦,问:「你这栗子哪来的?」 「哦,」左护法嚼着栗子说,「我刚从小神医那儿来,栗子是他给的,还挺好吃。」 陆渊心里想:可不得好吃吗!玄林看着谁都要发栗子的吗!
第120页 与忙碌的陆渊不同,玄林小日子过得很清闲,但也有自己的烦恼,那就是他虽然把嬷嬷给他做的烤鸡吃得很干净,但心里总觉得这烤鸡没有昨天的好吃,也不知是昨天已经吃过的原因还是没有人一起抢着吃的原因。 第72章 花开两朵·九 玄林特别怕冷,还未入冬的时候就给自己裹得厚厚的,门上也都挂起了帘子,以至于陆渊去找他的时候,一掀开帘子就惊呆了,他连忙上去问他:「真的有这么冷?」 玄林坐在垫了厚厚的垫子的椅子上,手里捧着热茶,把半张脸藏在了衣领的下面点点头,随即,他又开始摇头。 陆渊看着有意思,问他:「你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玄林拿手扒拉着衣领,露出了藏起来的半张脸,说:「天没那么冷,但是我真的很冷。」 陆渊笑嘻嘻地说「我瞧瞧」,说着便握过了玄林的扒拉着衣领的那一只手,放在掌心轻轻握着,随即他笑嘻嘻的表情也不见了。玄林的手冰冰凉,要不是他的掌心里还残留着热茶的温度,陆渊几乎要以为自己握着的是一块铁,他用两只手反覆搓着玄林冰凉的手,但还是没有多大的效果。 玄林一边任由陆渊搓着他的手,一边眼睛弯弯地看着他,说:「没有用的。」 陆渊有些心疼地皱眉,问:「怎么回事?」 玄林也没把手抽回来,只是仰着头说:「没什么,先天不足罢了,天气一冷就会手脚冰凉。」 陆渊把玄林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又把他的另一只手也拢在自己的掌心里,细细揉搓着,还带上了一点自己的内力,嘴里叨叨不停:「还捧着什么茶杯,茶杯有我有用吗?」 玄林听他这么说话竟觉得还有些好笑,他轻轻笑了一声,说:「茶杯什么时候都能给我捂手,你能吗?」 「我……」陆渊把到了嘴边的「我当然能」给咽了下去,立刻接着说,「我是不能时时给你捂手,但我能让嬷嬷给你沖个汤婆子,还能让她在你屋里加个火盆。」 玄林被陆渊的耍宝给逗笑了,他说:「又没到冬天,哪里需要这些。」 陆渊倒也不客气:「是没到冬天,但到了冬天也没你这样的。你这小院子太偏了,也冷清的很,不如搬到我那儿旁边去?」 玄林摇摇头拒绝了,他本身就喜静,也不会跟人交流,还是不要用枉费心神的好。陆渊见到玄林拒绝,也没有强求,只是隔三差五的送些东西过来,有时候是一件白狐裘大氅,有时候是鹿皮靴子,还有一些好炭,总之就尽可是些保暖御寒的东西送。陆渊还动了给玄林的小院子装上地龙的想法,反正魔教也不差钱,但是依旧也被玄林拒绝了,理由是只有他一个人这样未免也太过扎眼了。 陆渊解释是魔教中人大多都武功高强,不惧严寒,但是好说歹说玄林都没有同意,陆渊也只好作罢,只有玄林自己知道拒绝的原因是因为他相信师傅和玄清总有一日会接他回去,这里的地龙即使建了也用不了几年。 在来魔教的第二个年头,玄林突然发现,魔教也没有江湖上传的那么厉害,具体地原因是有一天一个所谓的武林正道人士偷偷摸了进来,还好死不死在别人追赶下躲进了玄林的卧房。 事情是这样的,这一天夜里,玄林听见外头有些动静,连他僻静的小院子都有人打着火把过来询问过情况,玄林的睡眠很浅,被火把印在窗户上的光给照醒了,便披着外衣起身去查看情况,正好瞧见孙耿在外头,就问了一句:「今夜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了?」 孙耿见到玄林严肃地面容放缓了些,说道:「有个毛贼误打误撞摸进了教里,被教主打伤后就跑了,教主有些生气,命我们连夜把人给揪出来。」 听见这人和陆渊交过手,玄林连忙问:「陆渊如何了?可有受伤?」 孙耿回答道:「小神医还请放心,教主毫髮无伤,就是不太高兴。」 任何人听见有人触犯了自己生活的领地都不会高兴,不论是陆渊还是玄林,玄林连忙去问清楚情况:「这人很厉害?」 孙耿表情有一点不屑:「没多厉害,就是轻功很好,怕不是从江湖上有名的梁上君子那儿学的。」 知道这个还在逃亡的人没什么太大的杀伤力,玄林松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 虽说,这人对于魔教这些有真功夫傍身的人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对于玄林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来说,还是很有危险的,孙耿一再和他强调了要注意些,才匆匆离开去了其他的地方巡查。 嬷嬷半夜被吵醒,也是头髮凌乱的就来出来了,此时也有些不安,她对玄林说:「虽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但惹恼了教主,今夜怕是不得安宁了。小神医今夜不如与我这个老婆子在饭厅待着,即便是歹人来了,好歹老婆子还会些拳脚功夫,也好抵挡一阵。」 玄林一面惊嘆于魔教果然不同凡响连个下人都会武功,一面连忙回绝了嬷嬷:「嬷嬷不必担心,我哪有那样的运气碰上这种事情,您还是早些回去睡吧,明早我还想吃瘦肉粥呢!」 玄林果断地回绝嬷嬷的原由有二,一是嬷嬷年纪也不小了,玄林也不了解她的武功到底如何,若是敌不过那个小贼,怕是两人都要命丧于此,何苦再多加上这一人呢!二是玄林着实不相信魔教这么大的地方,这小贼偏偏就躲进了他的屋子,要说起躲藏来说,后山可比他的房间好使多了。
第121页 嬷嬷思索了一下说:「小神医去睡吧,我保你明早定能吃上瘦肉粥。」 语毕,嬷嬷看着玄林回了卧房关好房门,但她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反而是站在了玄林卧房外头,以防不测。 玄林关好房门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这味道他很熟悉,至于留下这味道在他房里的人即使他不认识现在也知道是那位被四处通缉的傢伙了。 玄林到底是手无寸铁又没什么功夫的人,当初师傅也教过他们两人一些防身的功夫,玄清学得倒还挺好,只是玄林体弱,师傅和玄清又溺爱于他,便也没有要求他学得如何了。只是他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马步也蹲不了多久,久而久之也就没有再学下去了。 这个时候玄林在想,要是自己当初认认真真地跟着师傅学了功夫,这会儿也不会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玄林一边在心里想着计策,一边不动声色踱去了屋子正中间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心说这儿比起床可离门近多了。 玄林是万万不敢轻易露出破绽的,更别说大声唿救了,要知道他被弄死了可能前来救他的人还没能闯进来,但是怎么办呢? 玄林还没有动作,倒是躲在他房里的小贼忍不住先露面了,那人一身夜行衣从他的房樑上翻下来,带着一点淡淡的血腥味坐在了他的旁边,玄林暗中观察了一下这个人,浑身没有明显的伤口,却仍旧有血腥味儿,看来就只有被陆渊打伤了内脏而吐血这一种可能的情况了。而且这人受了内伤仍旧脚步极轻,轻功也确实如孙耿所说的那样好了。 那人坐下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匕首架在了玄林的脖子上,要知道这可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有人敢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玄林内心害怕,但仍旧镇定地没有说话。那人也没有着急开口,反而是倒了杯水漱口,仰着头在喉咙里咕哝了几下,然后把带着血的水吐在了地上,这让玄林有点噁心,平日里玄林整洁的很,从没有这么折腾过他的房间。 大概是那个人漱口漱得又噁心又大声,被嬷嬷听见了,她破门而入,正巧看见了顶着玄林脖子的一柄匕首,月光从门口照过来,匕首在月光中闪过寒光。 那人握着匕首又紧了紧,刀尖划破了了玄林白净修长的脖颈里,鲜血从破口里争相而出,一路流到了衣领之内的地方。玄林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直往上沖,他庆幸的是那傢伙没有直接把整个匕首都插进他的脖子里。 「不许出声,不然我就杀了他。」那人如是说道。 嬷嬷眉头紧皱,盯着那人不放,小声问道:「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那人笑着说,「呵,我还能怎么样呢!如今魔教内部四处戒严,我长了翅膀都飞不出去,我当然是期望你们能带我出去啊!」 玄林小声地说:「可我平日深居简出,这样带着你出门也太过显眼了些吧!」 那人才不管玄林做不做得到:「这些我可不管,要是你们不能安全送我出去,我就杀了你。」 说完,他又看着嬷嬷:「我听见你们叫他小神医了,看来对你们魔教应该很重要才对,要是我一个不满意杀了他,你们岂不是亏很大?」 嬷嬷心里弄死那傢伙的心都有了,若是玄林真的出了意外而死,就不是亏不亏的问题,而是教主要弄死他们一干人等的问题了。 「我答应你。」嬷嬷脸色阴沉地看着那人,答应了他的要求。 第73章 花开两朵·十 嬷嬷话音刚落,就见那个黑衣贼人轻微地晃了两下,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他手中的匕首也掉落下来,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嬷嬷还未反应过来,就见玄林拿手捂住了自己脖颈处的伤口,同他说:「去叫孙耿他们过来吧,在我没叫你之前,一个人都不要进来。」 嬷嬷愣神了,忽地又回过神来,急急忙忙跑出去喊人。 玄林也没有闲着,他点了灯站了起来先打开门窗,接着又去翻药箱,对着铜镜给自己包扎了伤口,等做好了一切,孙耿一行人早已站在门外等着了,连带着陆渊也赶来了,不听嬷嬷劝阻地把一只脚都踏进了房间里。 玄林走向陆渊,同他说:「先出去吧。」 陆渊也不懂玄林今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好晾着倒在地上的傢伙,跟着玄林往院子里去了,玄林到了院子里的第一句话还不是对他说的,陆渊想同他说话但又不敢打扰玄林的委屈模样任谁看了都不敢相信这是魔教教主。 玄林吩咐了孙耿前去把人抓住,孙耿的第一反应是侧头去看站在一边的陆渊,瞧见他点头之后这才找人拿了铁链去捆躺在地上的那人。那人的样子也是有趣,睁着大眼睛生生看着别人来捉拿他,偏偏他还不能动! 等一切都结束,孙耿带着一班人押着人去了地牢,小院子里復又安静下来,偶尔的几声鸟叫蝉鸣更显幽静,陆渊没有离开,嬷嬷也不见了踪影,小院中月色如水,陆渊玄林两人面面相对,一时都忘了说话。 也不知是谁先动手,两人离得越来越近,玄林的手搭在陆渊的胸膛上,陆渊的手在玄林受伤的脖子上轻轻摩挲了,扶着他的脑袋靠近了自己,两人眼见着就要贴在了一起,突然陆渊的手不知轻重地按在了玄林的伤口上,疼得玄林一激灵,推开了陆渊。 陆渊被推开也有点不知所措,他看着玄林捂着脖子,脸上还泛着一丝红晕,一时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只好道歉:「抱歉。」
第122页 玄林看着他那副样子,其实自己也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就抿着嘴笑了笑,说:「没什么。」 话音一落,两人又是一时无语,怕是草丛里的瓢虫都比两人要会说些。 夜风一吹,陆渊的脑袋也被凉风吹得清醒了些,他收拾了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把事情回归到玄林被挟持一事上来:「今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玄林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他毫不在意地笑着说:「这也怪我,孙耿夜里还提醒我教里进了外人,我没当回事,这下子就报在我自个儿的身上了。」 这番说辞含煳不清,根本不可能轻易地打发了陆渊这样的人,在陆渊地一再询问下,玄林这才把事情都说得清清楚楚。 原来是玄林的血里带着轻微的毒素,当他血流得越厉害的时候,周围的人被毒素麻痹的程度都越深,这还是得利于自己这些年里喝的药,是药三分毒,喝了这将近二十年各种不同的草药,他连血里都带着毒。 听闻这话,陆渊心中更是疼惜眼前这一人,明明身体羸弱却毫不肯示弱,像是挺拔的松在最严苛的条件下依旧不放弃一丝希望,扎根在陡峭的山石里默默生长,毫不张扬但又夺目无比。 陆渊望着玄林心中闷痛,他以前总是喜欢看着玄林,一点点描摹他的眉眼,把他印在内心深处,可是这一刻他不再满足于此。陆渊把玄林一把拉入怀中,温柔地拥着他,生怕自己的动作一大就会惊到玄林。 玄林本被陆渊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弄得不知所措,后来也渐渐融化在了陆渊温暖的臂弯之中,想是一滩春水一样软软地依靠着陆渊,好闻的皂角味从陆渊的发间传来,比雨后青草还要清新。好久好久了,久到他记事以来都没有感受过这样放松又温情的时刻。 陆渊轻抚着玄林披散下来的头髮,凑在他耳边说:「我约莫是从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的,玄林,以后别回药王谷了,留下陪我吧。」 这一定是玄林最不知所措的一夜,先是受了贼人的惊吓又是遭到陆渊温情的告白,但是他该怎么回答呢?药王谷是他最留念最不舍的地方,有哥哥和师傅,但是魔教同样让他不可捨弃,他怎么可能捨得离开陆渊呢! 「我,」玄林犹豫着,「我不知道……」 玄林的犹豫并没有让陆渊意外,他清楚地知道药王谷的特殊之处,但明白一回事,难不难过又是一回事。 陆渊没有表露出来,他依旧轻柔地搂着人,语气温和地说:「你不必回答,我知你心中所想,药王谷对我们来说都是个特别的地方。今夜的话我憋在心里许久了,我不求你回答,说给你听我就心满意足了。往后的日子不好说,但只要我在一日,定保你无忧。」 明明该是个温情的夜晚,相拥在一起的两人心里却都埋下各自无解的痛楚,玄林不知该如何说才能让陆渊语气里的难过变得少一点,只好更紧地拥抱着陆渊的腰,好似这一刻抱紧了,永生永世就不必再放开。 去还是留的问题,玄林思考了许久,想到药王谷前来接人的那天还未想好。 那日是年腊八前一日,教里的人都喜气洋洋的准备着明日要煮腊八粥的东西,玄林用双手拢着汤婆子,旁边的地上还搁着炭盆和一座被摆放的满满的多宝格。陆渊以每年一件稀奇玩意儿作诊金换了自己一条命,这还未过四五年,诊金就满到一个多宝格都要塞不下的地步了。 陆渊那会儿还在书房处理事物,年前有些东西必须整理出来,他这些日子很忙。前来报信的人说有两个自称是药王谷的人求见,其中一个同小神医长得一模一样,就是身材要结实些。 这一日迟早要来,陆渊没想到的是这一日来的这样早,他还没做好准备,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人都找上门来了,陆渊总不能拦着三人不见面吧。 报信的人从原先的一人变成了两人,一人前往大门邀请贵客,一人前往小院子有请小神医。 玄林听到消息,脸上抑制不住的狂喜让每一个认识他的人都啧啧称奇,一向冷清的小神医竟也有情绪波动这么大的时候。 玄林见到两人的时候眼角红了,望着眼前两个变化不小的人,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泛上心来,师傅的白髮更多了,背嵴也不如以前来的挺拔,哥哥看着成熟不少,个子也比玄林高了一些。他不在的时候,两个人都改变了不少。 玄清看见弟弟的时候,还是一如往日地笑着说:「玄林,我们来接你回家了。」 玄清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欣喜若狂的人,但是他错了,玄林脸上的原本的开心模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睛下垂,咬着嘴唇的纠结模样。 玄林看着面前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三人,忽地跪在了师傅的面前,他把嘴唇都咬出血了,艰难缓慢却又坚定地说:「师傅,我不想回去了。」 药王没有什么表示,倒是另两人的动静不小。陆渊勐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玄林,而玄清则咬着牙说:「你答应我的,你若是还怕我会想不开,那你大可放心……」 玄林低着头,手指绞紧了衣摆,开口:「不是,是我有了无法割捨的人了。我若跟你们回去了,那他就又要一个人了。」 玄清怔住了,这五年他想过玄林过得有多富贵荣华,或者有多悽惨落魄,唯独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人能让他如此的放不下。
第123页 陆渊走了过来,直直地跪在玄林身旁,握着了他冰冷的手,这一刻玄林感觉这温暖从陆渊手心里被传递到了他的手心里。 陆渊抬着头,直直地望着要药王说:「我与玄林都是真心的,还请前辈成全我俩。」 药王和玄清心中震撼不是没有,陆渊的膝盖有多硬他们也清楚,这会儿为了玄林甘愿跪在地上足矣见得他对玄林的珍爱看重。 「唉!」药王谈了一口气,扶起两人,说:「罢了,罢了,不回就不回吧,大不了我和玄清多来魔教看看你们。」 这话一出,大家就都知道药王的态度了,陆渊语气里的高兴掩盖不住:「好,我让人给你们在玄林旁白收拾一个院子,你们什么时候来都行。」 玄清白了陆渊一看,不是很高兴地开口:「还收拾什么院子,我们当然跟玄林一起住啊!」 这话听着别别扭扭,但足以看出玄清也没有反对两人的意思,陆渊自然乐得答应了,还邀请两人以后都来魔教一起过年。 当然了,事后陆渊被玄清偷偷摸摸地警告的事情,陆渊也笑着应下来,还对天发誓,此生定不负玄林。 往后的日子里,每到下雪的时候,玄林总是喜欢靠在陆渊怀里,两个人缩在一个温暖的披风里看雪,期待着所有人团聚的时候。 第74章 不归山庄·一 世有山庄,美人如云,入之则忘归矣。 王城外有一座不归山庄,白日里寂静幽深,夜里则灯火通明,来往马车络绎不绝,这绝不是什么鬼怪住的宅子,相反,里头住的都是美人,绝世美人。 进入不归山庄,引入眼帘的就是两条小径,往左的小路通向赏心园,里头住着的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从诗词歌赋陪你谈到人生哲学,保你天亮离开的时候醍醐灌顶。向右的小路通向乐事园,里头同样住着的是绝世美人,不同的是她们以色事人,或娇俏或美艷,令人见之不忘。 整个山庄里最奇怪的是山庄主人自居的明月居,不论是夜里还是白天都是安安静静的,作为最令人艷羡的山庄主人,余生形貌俊秀,身旁美人环伺,偏偏他性子温和,却不近美色。 是夜,不归山庄灯火如昼,谈笑声在夜风里传出极远,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靡靡之音流传在整个王城内。 余生抱臂站在赏心阁的二楼,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有是还会回头看一眼楼下花园里猜灯谜的人群,他嘴角微微翘起,神色极浅极淡,虽看着温和亲人,可见过的人都明白这人不可轻易招惹,能把不归山庄经营到如此地步的人如不是有身在高位的靠山,就是有极为广大的关系网,得罪了他没有好处。反之,若能得他青眼,不说飞黄腾达,但后半生不愁吃穿是肯定的。 一个衣着华贵,样貌不群的少年客人穿过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群,走上二楼,在余生旁边站定。余生回头仔细打量这人,衣着不凡,贵气逼人,唯一不足的就是一身纨绔气,也不知是王城谁家的二世祖。那人的腰间还挂着一个龙纹玉吊坠,玉的水头极好,雕工也很是少见,余生不可见地眯了下眼睛,这人的身份他知道了。 那人「啪」地收起手中摺扇,剑眉星目,笑着对他说:「在下陆渊,第一次前来贵宝地,还请庄主带我领略一番。」 余生暗自嘆惋,这人的长相极具侵略性,令人见之不忘,可惜眼中少了一缕锐气。嘆惋结束,余生礼貌地拒绝了这人:「山庄内自有专人处理这事,公子找他们便可,在下还有事请要处理。」 陆渊并不为他这番说辞而离开,反而随手解下腰间龙纹玉坠,将之放在余生的手心,说:「不知这个能否让庄主为我空出些时间来?」 余生看着手中玉坠,顿觉自己握了个烫手山芋,本来还想装作不知道,人家都暗示威胁到这种地步了,再不答应就有些放肆了,余生这才明白,这人表面上的纨绔模样怕是做给某些人看的。 余生的手指摩挲着玉坠上的龙纹,开口道:「还请公子随在下过来吧。」 陆渊没有多说什么,抬脚跟着余生离开了,两人一路走去,从热闹前院往山庄深处走去,熙熙攘攘地说话声和笑声越来越小,离他们也越来越远,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明月居。 余生虽是这里的主人,但在陆渊面前也不敢托大,面色如常地给两人倒好茶水,在缭绕的白色雾气中开口:「山庄庙小,恐容不下大佛,不知陛下今日驾临寒舍有何吩咐?」 氤氲的雾气中,余生看不太清对面那人的表情,只见一只修长白皙保养极好的手端走了他自己的茶水,余生低头吹着茶水时,听见那人浅笑一声「呵!」 「余庄主哪里的话,你这儿可不小啊,再大的佛像都摆的下,更可况是朕呢!」 余生握着茶杯的手一紧,接着若无其事地开口:「草民愚钝,恐不明圣意。」 陆渊虽不介意再陪这人多兜几个圈子,但他时间有限,右相怕已经在捉他的路上了,想到此处,陆渊面上不显,话里倒是直接多了:「余庄主心里清楚,但你硬是要装作不知道,那朕也只有同你明说一遍了,我希望庄主能暗中助我坐稳王位。」 余生不欲与朝廷牵扯太多,回绝道:「草民一介布衣,哪有那个能力。」 「哈哈哈,」余生好像说了什么笑话一样,逗得陆渊大笑起来,「余庄主以为朕是那群蠢货吗!你这里的消息最为灵通,若你为朕所用,那朕保你这不归山庄能一直立在这儿。」
第124页 余生勐地抬眼看他:「陛下这是在威胁草民!」随后他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未免有些放肆了,復又安静下来,垂着眼睛说:「我等不欲与朝廷有所牵扯,望陛下不要逼迫与我。」 看见余生稍稍服软的陆渊心情甚好,决定再次威胁他一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朕的,庄主不想与朝廷,不想与朕有所牵扯怕是做不到啊。」 虽然余生很想问候皇帝:这天下都是你的了,那你干嘛还来这里求我帮你坐稳王位呢!想是这样想,但余生不敢这么说出来,毕竟小皇帝这时未能掌控全局,但废掉他的不归山庄还是轻而易举的。 接下来,皇帝说出的话更是令余生想要造反:「我出来也有些时候了,你说右相那么精明的人,会不会放过朕半夜偷熘出来逛秦楼楚馆呢?」 余生没有说话,心里却门儿清,右相以少年皇帝为傀儡,自然是恨不得他不学无术,昏庸无道了!恐怕不止是右相会来捉人这么简单,明日天一亮所有人都会知道皇帝昨夜逛不归山庄的事情,等那时候自己跟陆渊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若他不把握现在这个示好的机会,那主动权就真的都在陆渊手里了。 「草民自当为陛下鞠躬尽瘁。」 余生无奈,站起身来,朝着陆渊鞠上一躬,代表自己愿意加入皇帝的阵营里。 陆渊也甚是满意,还拿起茶壶为余生添了一杯茶水,壶还未放下,明月居匆匆有人来报,说是来了不少御林军来寻皇上。 余生嘆了一口气,转头又去看陆渊的表情,见他并未生气也放下心来,这两尊大佛若是在他这里闹起来,自己的生意也不要做了,这一大山庄的人他还要不要养活了。 陆渊不但没有生气,还暗自觉着有点好笑,右相看他这么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次都抓紧了机会让他出丑,不过他也不介意,等敌人被完全麻痹的时候,也就到他们该走向死亡的时候了。 陆渊一甩袖子站起来,说:「走吧,右相来寻朕,总不能让他等久了吧。」 余生连忙走在他身边,颔首示意:「还请陛下跟我来。」作为一个狗腿子必须要有自觉,抱好大腿才能有吃有喝有钱赚啊。 路上,陆渊嘱咐余生:「明日,右相定会亲自见你,威逼利诱让你带着朕吃喝玩乐,最好乐不思蜀,长此以往朕也就废了。」 余生安静地听着,顺势问下去:「那我该如何应对呢?」 陆渊看了他一眼,说:「你自然是虚心受着,白来的钱财不要白不要,今后朕也好名正言顺地过来找你。」 余生走在他后面垂着眼睛望着前面那人的衣摆,回答:「好。」 说话时,两人正好走到一个岔路口,不等余生带路,陆渊便指着右边的小路,问他:「这里通往哪?」 余生:「赏心园。」 陆渊又指着左边问:「乐事园。」 陆渊笑了笑,「啪」地打开随身的扇子,走向了左边的岔路,边走便摇:「做戏自然得做全套,走吧,教朕也见识见识你的美人。」 余生看着前方乐事园耀眼的灯光,眯着眼睛想:这下子真是不成功便成仁了啊! 乐事阁中,欢声笑语不见了踪影,御林军的铁甲宝刀映衬着阁里众鸡飞狗跳的场景一时有些好笑,身为军人,佩刀不为保家卫国,尽用在了这样的烟花之地里寻找他们的王。阁楼旁边的小花园里也不缺了这些御林军,余生花时间打理的花花草草就这样被踩踏地一塌煳涂,看来他不好好宰上右相一笔,今夜也不用睡觉了。 在一阵鸡飞狗跳中,陆渊带着余生默默走进来,在大厅正中间找了把椅子坐着,他刚落座,御林军统领便三步做两步走上前来,跪在陆渊脚下,大声道:「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周还在翻找的御林军迅速地向大厅中间靠拢,一时间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起,阁中的御林军全都整齐地跪在统领的身后,齐声喊道:「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渊倚在椅子里慢悠悠地摇着扇子,在所有声音落下后,才懒懒地张开嘴,万分金贵地说:「右相呢?」 统领跪在地上拱手说:「臣这就差人前去……」 「不劳烦统领了,臣已经到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右相也是胆大包天,虽自称为臣,态度却极其嚣张,若不是天子尚未长成,想来也不会容下他。 余生心中暗自揣摩,他一抬眼就看见一只穿着锦靴的脚踏入门内,随即身着深紫衣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这人相貌端正,眼角上扬,隐隐带着一丝傲气。 在余生打量右相时,那人也分了一丝神儿撇了一眼站在陆渊身后的余生。 第75章 不归山庄·二 「右相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干什么?」 陆渊依旧窝在椅子里,面朝着一旁,也不正眼去看右相,他垂着眼睛偶尔偷偷看一眼右相的表情,活像是被扫了兴又不敢当场发怒引长辈生气的小孩儿,但内心的不高兴又憋不住,只好闹闹别扭。 余生在陆渊身后不禁暗自赞嘆:装得真好!难怪这么多年了,陆渊在这样兇险的境地里还活得好好的。 右相看似也很熟悉陆渊这副别扭撒气的模样,从善如流地回答:「太后娘娘听闻陛下外出只带了两个太监贴身伺候,心中甚是担忧,特派臣来保护陛下。」
第125页 陆渊矜持地抬起眼皮看了右相一眼,有环视一周,瞧见乐事阁中的美人和客人都被吓得缩在柱子后面,又生气地瞪了一眼统领,他不能沖右相生气还不能瞪个小小统领吗! 陆渊紧抿着自己的嘴唇,看了右相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他「啪」的一声合上扇子,厉声道:「你这么大的阵仗把人都吓成什么样了啊!你叫朕还怎么好好玩儿啊!」 右相看到陆渊沖他这样的态度也不闹,皇帝越是他这样什么都说出来,把所有的情绪都表现在脸上才好掌控,他笑得十分慈祥,仿佛真的是个和善的长辈:「是臣考虑不周了,要不臣让他们都守在门口,让陛下玩个尽兴?」 今夜这一出,闹得陆渊丝毫没有想要接着玩下去的兴致了,他无趣地摆了摆手,神色中的不耐烦藏都藏不住,兴致缺缺地说:「罢了,朕也没兴致再玩下去了,摆驾回宫,母后不是担心朕的安危吗,朕得亲自去请罪。」 右相满意地行了个礼,赞扬道:「陛下孝心,天地可鑑。」 陆渊听了这话,终于正眼看了右相一眼,脸上小小的骄傲表情十分明显,好像还想再听两句右相夸奖的话。 陆渊在统领的带领下往外走去,剩下的御林军十分迅速整齐地跟了上去,右相走前还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余生一眼,不过余生当时跪在地上恭送皇上离开,他把头埋了下去,装作没有看见右相的眼神。 待那来意不善的一群人走了之后,阁里的客人也都纷纷藉口离开,往日夜里热闹的不归山庄依旧灯火通明,只是少了吵吵嚷嚷的人气。 不知是哪一个姑娘先行围上来的,等余生回过神来的时候,乐事园里的姑娘都神情不安地围着余生,其中还夹杂着几个杂役。 绿衣姑娘轻蹙柳叶眉,声音有些不稳,看来确实是被吓到了,但她依旧保持着不急不缓的语速问道:「庄主,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儿啊?」 余生看她一眼,笑着说:「还能怎么回事儿啊,当今圣上慕名前来游玩被右相逮着了呗!」 另个一个身着红衫,身材娇小可爱的女子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我说呢,这吓我一跳的!」说完她又犹豫着问:「那咱是不是得罪了那些大人啊?那……」 余生自然是知道这些人都害怕什么,若是无归山庄倒了,那她们可能又要走上原先那样颠沛流离的苦日子了。 「哈哈,」余生大笑,挑着眉头说:「别瞎想,这可是个好事啊!明日一早全王城的人都知道咱这无归山庄深受当今圣上的欢心,你说,我们还愁生意吗!」 听闻这话,姑娘们纷纷都开始放下心来,原先灿烂的笑容又恢復了。 余生再次嘱咐道:「你们啊,今夜都早些歇息吧,明日记得卖力些干活,好处少不了你们的。再退一万步说,你们这么好看,就算无归山庄倒了,你们还能缺了吃穿不成。」 说完,余生就拨开人群往外走去,有人询问余生要去那里,他没有回头,但还是回答了:「我去赏心园里看看去,总不能厚此薄彼啊,她们估计被吓得也不轻。」 话音一落,又是一阵娇笑声响起,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那庄主明日记得来我们这儿啊!」 余生此时依旧走在门口了,他脚步不停:「知道了,一园一日,我什么时候怠慢过你们。」 这话本没什么好笑的,但落在姑娘们的耳朵里,偏偏万分有意思,顿时又引起了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余生又去了一趟赏心园,大概是那里还没有遭受过陆渊和右相的蹂/躏,倒还剩下了些客人,不过余生也没有精力再招待他们,就亲自出面好声好气地找人送他们离开,这些人见了余生倒也识相,没有胡搅蛮缠,全都乖乖地离开了。 待客人走后,余生又安慰了这些姑娘几句,说的话和乐事园里也没有多大的出入。 今夜实在是过得一波三折,等余生躺在床上的时候也不禁身心疲惫,再加上右相不定时的召唤,简直就在他光明的前途上堆了一座大山,他嘆了口气,翻身侧躺,开始回想自己所知道的,有关陆渊的事情。 约莫是帝王血脉实在稀薄,从开国皇帝到先帝,都只有一个皇子,这也有好处,至少没有什么皇子争夺皇位残害手足,也没有什么王爷心怀不轨意图造反之类的事情。当然了,也有不好之处,比如先帝早年病逝,膝下并无嫡子,只有一个宫女所生的身份低微的皇子,陆渊。 陆渊不足十二岁继位,于朝廷还没有来得及培养自己的势力,于家世没有一个举足轻重的外祖家力保他的统治,于后宫也不得太后的喜欢,为了表面的母子之情还要面对太后傲慢的模样装作一副事事为太后先的孝子模样,综上所述,他过得实在是如履薄冰,还得时时防着别人要他的命。 右相在朝廷的官位极高,手下聚拢着一批能人异士,又是太后一母同胞的兄长,这天下离他太近,他自然会动心,于是前朝右相后宫太后,被夹在中间的陆渊艰难地长大,装傻充愣游手好闲,坦然地接受着来自两人的捧杀,还在夹缝中试图培养出自己的势力,这样的陆渊着实令人佩服。 但若不是陆渊的威胁,余生是在不愿意搅进这滩浑水里,虽陆渊有飞龙在天之势,但他还是条幼龙,而右相等人早已是成了精的狐狸,这局势不妙啊。而落在局中的余生也在努力的思考着如何从中求得一线生机,他既已向陆渊表明志向,那就不能再向右相低头,毕竟墙头草比投靠错了明主还要可怕。
第126页 余生夜里思来想去,越想这活出升天的办法就越难找到,他辗转反侧了大半夜,到天快放亮时才渐渐睡去。 余生还未睡多久,就被敲门声吵醒,他迷迷煳煳地开口询问:「什么事儿啊?」 房外的小厮说道:「山庄里来了客人,说是右相想请庄主前往一叙。」 听见右相二字,余生立马就清醒了,暗道这该来的这果真就来了。 他掀开被子,一边不紧不慢地穿鞋穿衣,一边嘱咐道:「你去回復客人,说是我已经起来了,记得去给客人拿些点心茶水,态度要好些。」 「哎!」小厮答应了一声,又接着问「是否安排洗漱事宜?」 余生穿着靴子的手一顿,睡眠不足的他有气无力地发出一个近乎不可听的「嗯」。 穿好衣服之后,余生擦了把脸,坐在铜镜面前等着侍女给他束髮,哈欠打得一个比一个大,都快传染给身旁的人。 等一切弄好的余生,晃着有些沉重的身体前去见右相的来使,那人长相说不上好看,左眼上还有一条陈年伤疤,再加上黝黑的肤色,这是个在明显不过的武夫,看来右相是打算人请不成就直接绑着去了,可惜他不知道余生的武功也不弱呢! 余生一屁股坐在来使的身边,伸手拿了一块糕点,凑在嘴里嚼着,一边口齿不清地说:「这位兄弟怎么称唿?」 「吴坤。」 「那吴坤兄弟吃早饭了吗?」 「吃了。」 余生又打了个哈欠:「可我刚刚被你吵醒,还没吃早餐呢!」 「你吃,我等着。」 面对这个惜字如金的男人,余生也不稀得逗他,主要是他长得不太符合余生的眼缘,但好歹给自己挣了来了一顿早餐呢! 余生匆匆唤人准备了顿早餐,这顿早餐比起平常来说还要简朴一些,要知道往日里无归山庄都开到天亮,还会给客人准备早餐,不过昨夜有了变故,山庄里的大部分人都早早睡了,这会儿还没起来,也就没有什么人吃早餐了。 不过余生也不甚在意,这个点有的吃就不错了,他就着小菜喝了一碗粥,又吃了一个鸡蛋两张小饼,这才吃得饱饱的,准备出门了。 吴坤过来的时候,带了马车,这会儿两人这坐在马车里,一路无言,直到到了右相的府邸,吴坤才来一句:「到了。」 随着这一句话,余生的心也咻的一紧,他的表情在这一瞬间下意识地变得严肃,随即意识到后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回归到平日里温和的样子。 余生下马车时抬头看了气势磅礴的府邸一眼,嘆了一口气,这是鸿门宴啊! 第76章 不归山庄·三 余生见到右相时,他正在站在小石桥上餵鱼,左手托着一个装鱼食的小碗,右手轻捻了一点鱼食,逗弄着桥下红鲤,看着不太像是权倾朝野的男人,倒是像个家境不错的员外。 余生没有下跪,但也恭敬地向他行了一礼:「草民见过右相大人。」 右相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不必多礼了,余庄主近日的生意可好?」 余生谨慎地回答:「还行,勉强餬口罢了。」 「哈哈,」右相看来并不太信余生这话,「若是无归山庄都是勉强餬口,那本官真是吃不饱饭了。」 这话听着像是调笑,但余生也不敢有所放松:「哪里的话,大人折煞草民了。」 两人就着没有什么必要的事,来来去去打了几个太极,右相话里有话,余生也不卑不亢神色从容地见招拆招,两人都在心里对对方有了一个大致的评估。 右相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嘴:「昨夜,皇上都在你那儿玩了些什么啊?」 余生在脑子里迅速过滤了一遍不能说的东西,剩下的半真半假地叙述出来:「昨夜,陛下来赏心园里,说是第一次来想要草民带着参观游玩一番,草民就带着陛下四处走来走,将将到了乐事园里,您就来了。」 这番说辞听着太过客套,右相併不相信,他斜睨了余生一眼:「就这些?」 被问及此处,余生看似有些为难的皱起眉头,看来是想到了什么不太敢说的东西,右相也没有催促他,把余生晾在一边又餵起鱼来。 过了好一会儿,余生才面露难色的小声说起来:「陛下他说,山庄里的美人不错。」 听到这里,右相才露出一个笑容,陆渊在他面前贯是好玩放荡的,若是他去了无归山庄却什么都没有做,那才不正常。余生虽说是为了保全皇帝的名声说得婉转了些,但到底是个什么样,右相自认心中有数了。 右相这才睁眼看了余生一眼:「年少风流些也没什么大碍,若是陛下再去,你尽可带着陛下好好玩玩儿。」 这话若是换个人说什么问题都没有,但是放在一个臣子身上就很不对劲,若是真的拥护皇帝的统治,谁不是巴不得皇帝一天在政务上忙个十二个时辰,又怎么还会怂恿皇帝出去青楼楚馆玩乐呢! 心里知道了是一回事儿,但余生不敢表明,只能装作听不太懂的样子回答:「陛下能来,是我们山庄三生有幸,草民定不敢怠慢。」 听了这句话,右相面色又好看了不少,给出了一个甜枣子:「庄主能明白这点就好,对了,前几日有人给本官送了一盒夜明珠,庄主若是喜欢就拿回去瞧个稀奇。」
第127页 余生听见了有好东西拿,但也没有原先预想的那么高兴,都是烫手的山芋,抱这苦中作乐的想法,余生还是表面高高兴兴地接下来:「那就多谢大人赏赐了!」 对于右相来说,余生这样乖顺地臣服让他心情不坏,温柔乡英雄冢,更何况那个小天子还没什么志向呢!若是陆渊能一直这么识相,他也不介意养着陆渊这个小皇帝一辈子。 余生空着手来,抱着盒珍珠回去,好歹得了些好处,他一边打算着在赏心园和乐事园里重新栽种一批比较罕见美丽的花草,一边打算着如何在右相安排的人的监视下再动些手脚。是的,就这么会儿的功夫,右相就找人跟着余生了,恐怕他的无归山庄里还安插了人手。 有了右相的助攻,余生见到陆渊更是容易了些,陆渊回宫之后安分了几日,又暗地里吵嚷着要去无归山庄玩,像是个小孩儿被训斥了之后难得安静几日又露出本性,太后倒是一贯随他,反正只要陆渊不学好就行了,右相还顾及着为人臣子的本分假意劝阻了两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于是,余生又在无归山庄里看见陆渊了,还是在明月居自己的房间里,也不知是谁放他进来的。 余生还窝在被子里睡觉,只露出了一个白嫩的小脸,看着只有巴掌大小,还睡得脸颊红扑扑的,除去了那夜的警惕服从,看着乖的不得了。 陆渊轻捻手指,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捏着余生白净的小脸用力一扯。 「唔,疼!」余生小声嘟囔着,睁开了眼睛,由于刚刚睡醒还看不太清,余生努力地眨了两下眼,让自己看起来要清醒一些。 余生坐起来,揉揉自己的眼睛,用软绵地声音问道:「陛下怎么过来了?」 陆渊就坐在余生的床沿上,手里还攥着那夜的摺扇,说:「自然是过来找你玩的啊,你既然都醒了,就赶紧起来。」 余生睡得不够,手指有些无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穿鞋子,他慢悠悠地样子让陆渊很是不耐烦,他不停地催促着余生快些,还企图让侍女过来帮他穿衣服。 余生不太喜欢让别人碰他,平日里需要服侍的也就只有帮他打个热水,帮他束髮而已,为了制止陆渊找人帮他穿衣服,余生只好转移话题了。 「无归山庄还没开门呢,姑娘们也没有起来,陛下怎么来得这样早?」 陆渊撇撇嘴,说:「朕来找你玩,又不是来找那些姑娘,她们起不起来关朕什么事!」 余生也不太懂小皇帝找他有什么好玩的,他平日里没有什么事儿都待在山庄里闲着,不是夜里开门的时候看着,就是白天睡觉,他还真想不起有什么好玩的,但也不能怠慢了皇帝。 本来皇帝还着急着催余生起来,看见余生洗脸和坐着被侍女摆弄束髮的时候,倒是沉下性子来了,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被皇帝盯着一动不动地也很有压力,余生耐着性子问:「陛下用过午饭了吗?」 「没有!」 「若不嫌弃,就……」 「不嫌弃不嫌弃!」 就这样,余生和皇帝坐在了同一张桌上吃饭,由于皇帝驾临,厨房还给余生添了几道肉菜,耗费时间的菜餚是来不及了,不过看着皇帝吃得那个津津有味的样子,看来他应该也挺满意地,想来山庄里的菜又该提提价了,毕竟连皇帝都吃着不错。 饭后的两人面面相觑,余生觉着自己总不能让皇帝安排事宜,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询问:「反正也无事,不如我们下棋?」 陆渊倒是没有意见:「行!」 到了明月居二楼临窗的地方,两人直接席地而坐,余生执白子,陆渊执黑子,余生刚要落子,就被陆渊打断了。 「围棋我不会,咱们下五子棋吧。」 余生歪头看着陆渊,内心是不相信陆渊连围棋都不会的,但他转念一想,估计是因为有右相的监视,要谨慎一些才好,于是也就答应了。 余生再次执白子,还未落子又被打断。 「光下棋有些无聊,不如我们赌点彩头?」 余生想想也无妨,于是就同意了:「那就赌吧。」 前几局两人输赢参半,堵得彩头也很小,都是弹脑门和打手什么的,先开始余生赢得时候还有些放不开去弹陆渊的脑门,这谁敢在天子脑门上动土啊!不过陆渊一点不留情,下手又黑又重,弹得余生额头红了一大片,实在疼得余生的眼睛都有点红了,里头水光粼粼的。后来两人玩得也很尽兴,笑成了一团,连余生都放下了不少,放肆地在陆渊的脑门上动土,气氛欢快的两人好像成为了真正的好友。 但也有些奇怪,陆渊看他的眼神很奇怪,他总是喜欢直直地盯着余生,好几次余生一抬头就撞进了陆渊的眼里,也不知这是不是帝王习惯,不过余生玩得尽兴也就没太在意。 几句之后,陆渊突然提出:「弹脑门总玩也没意思,不如这样吧,我们换一个。」 余生倒没有觉着无聊,但陆渊这么说了,他也就同意了。 陆渊指着余生说:「就赌这个吧!」 余生有些不明所以地指着自己,见陆渊把手指往上抬了抬,他也随着陆渊的手指往上,最后停留在了自己头上束髮的玉簪,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价格也不太贵,只是戴了很久,有些习惯了。 不过再习惯也就是一根玉簪而已,余生也不会不捨得,就痛快地答应了,陆渊也不亏待余生,他也拿自己的髮簪做了赌注。
第128页 余生倒也没以为这有什么特殊的,照常地就落子了,但没想到的是,这一局的陆渊如有神助般的很快就赢了,这一局结束的时候,余生还有点不敢相信,他不禁开始想之前的陆渊和他同一水准是不是装的。 「你的簪子是我的了!」陆渊朝余生笑的一脸骄傲,余生看着好笑,不过一根寻常的簪子罢了,弄的好像是赢了什么了不得宝物似的。 余生也纵容他,一边说着「行行行」,一边要伸手去拔束髮的簪子,不过他还没碰到自己的簪子,就见陆渊半跪在地上,直起身子,伸手握住了他的玉簪。 陆渊轻轻一抽,玉簪就顺势落在陆渊的手心里,余生的一头青丝瀑布般的披散而下。 第77章 不归山庄·四 余生侧头看了一眼披散的头髮,又抬眼去看陆渊,清澈的桃花眼睛望着陆渊,桃花眼使得余生看起来十分深情,大概是凑得太近的原因,陆渊在余生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笑得那样高兴的自己。 陆渊一时失神,直直地看着余生的眼睛,余生不自在地眨眨眼睛,当薄薄的眼皮落下时,陆渊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他这才回过神来。 像是要掩盖自己的失神,陆渊伸手抓住了余生的一缕头髮放在自己的鼻子下轻嗅:「你的头髮好香啊!」 余生微微侧了一点头去看离自己极近的人,那人的侧脸也十分出众,大概是年纪还不大的原因,脸上的线条不算坚毅,但也鲜明柔和,即使是这样玩笑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都让人觉着倍感认真,认真且暧昧。 余生不禁想起乐事园里客人们把头埋在姑娘的脖子里轻吻,贴着她们耳朵说些下流话逗得人笑得花枝乱颤的场景,可他怎么能把陆渊和这些人放在一起比较呢!陆渊野心勃勃,不像是会在情情爱爱上有所保留的人,也许他有一天会动心,但也不该是现在,余生越想就越觉得陆渊真是令人可怕,他总能装的和真的一样。 思及此处,余生面上表情不变,心却冷了不少,刚刚两人闹成一团嘻嘻笑笑的样子让余生更加心寒,这人真是为了自己大业委屈到和一个卑贱之人玩这种没有用处的游戏,十几年的经验,让这人把戴面具练得炉火纯青,有谁知道他面具下的到底是个什么表情吗? 余生笑着同他说:「不过皂角的味道罢了,想来陛下见惯了稀奇的东西,倒是皂角这种玩意儿不知道了。」 陆渊凑在他的耳边说:「是吗?」温热的气息打在余生的耳朵上,激起一阵血色,温和暧昧的声线从耳朵眼里钻进去,一路跑到余生脑子里,在里头浩浩荡荡地搅动了一番,惹得余生脸颊和脖子都泛着红晕。 余生偏了偏头,企图远离陆渊,但又被陆渊凑了上来,余生忍无可忍地开口:「还请陛下自重。」 陆渊更过分了,用调笑的语气说:「你耳朵红了,脖子也红了,脸也红了。」他越说越慢,越说越慢,到后来几乎这贴着他的耳朵说着,太近了,余生几乎感觉到了陆渊嘴唇的温度。 余生伸手去推陆渊,艰难地说:「若是陛下想玩,草民自当为您去寻个美貌的女子,您又何苦这样捉弄于草民。」 陆渊捉住了他的手,说:「她们哪有你美呢!」 余生真的有些生气了,正暗中用力,打算推开陆渊,却突然被陆渊放开,那人施施然地坐了回去,又把棋盘上的黑子全都往回捡:「人走了。」 余生大概是刚刚真的被惊吓到了,都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人,看来自己在山庄里头还是太放松安逸了。 余生对陆渊逗弄自己感到不忿,问道:「陛下刚刚是什么意思?」 陆渊还在分拣棋子:「朕既不想与这里的女人有任何牵扯,又要顾及每次都来找你,不如就让右相误以为朕对你有意思,这样整天待在一起也没有人怀疑。」 余生盯着陆渊的脸,确信他没有说谎,半开玩笑地说:「陛下是方便了,可怜草民明日又要被招去右相府邸,战战兢兢地和右相绕圈子。」 陆渊抬起头看着余生,忽地就笑了:「那就请余庄主多多担待了。」 余生照常温温和和地笑着同陆渊打趣了两声,等送走了陆渊,余生的笑脸一下就沉了下来。 「年纪轻轻,城府倒是不小。」 余生说这话倒是忘记了自己只比陆渊大了两岁。 第二日余生又被小厮叫醒,照例在吴坤在看顾下吃完早餐一起坐着马车去了右相的府邸。右相在书房里见了余生,比起上次来说要正经的多,余生在心里暗笑,这老东西真是看碟下菜。 余生也照例向右相问好,右相对待他的样子也谨慎了不少,余生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右相细细打量了余生一番,承认这个男人长得虽然一点也不女气,但模样精緻胜过不少女人,难怪皇帝对他动了心思。 右相:「余庄主,我近日听闻皇上与你关系很不一般。」 余生含煳道:「没有的事,陛下大驾光临前来游玩,草民自当尽心尽力地服侍。」 右相看着余生冷哼一声:「你若真是尽心尽力地服侍皇上也就好了,我听闻你似乎对皇上有所不满啊!」 余生有些慌张地回答:「草民不敢!」 右相:「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 余生好像真的被右相吓住了一样,他「啪」的跪在地上:「草民真的没有,还请大人明察。」
第129页 右相见此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在他的心里,余生也不过是长得好看些,空有点小聪明还好财的商人,长期处在无归山庄那样风尘的地方,也不会精明到哪里去。 「这天下都是皇上的,你也是皇上的,既然陛下喜欢你,那你就得好好伺候陛下。」 余生似乎被右相说的有些动摇了,眼珠左右转着,小声说着:「这……不太好吧,我与陛下同为男子……」 余生的动摇正中了右相的算计,秉着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的原则,右相屈尊上前去扶起了还跪在地上的余生,他好似个长辈一样的劝说着:「陛下为天下之主,他想要什么东西难道还有得不到的吗?你与其到后面被折腾的不成样子倒不如现在就答应了陛下,说不定陛下一高兴什么事都答应你了,你也好在陛下那里讨些好处。」 余生像是个迷茫的孩子一样,嗫嚅道:「真的吗?」 见到猎物一脚即将迈入圈套,右相更是尽力去推着余生向前:「老夫看着陛下长大,深知陛下这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你若是惹急了陛下,指不定有什么苦头要吃呢!我……」 余生心想:我怎么就不知道陆渊还吃软的呢! 右相破例在除陛下之外的人面前装了一回和蔼地长辈,余生也很给面子的听了进去,还对右相这番「不忍见他吃不必要的苦头」的模样给感动了,走的是时候感激涕零地带着两只红珊瑚走了。 等他回到了明月居的时候,一边嘴里不高兴地嘟囔着「老狐狸」,一边脚步不停地走上了二楼的平台,他一推开门就看见了陆渊背对着他站在了窗边。 陆渊回过头来看来他一眼:「回来啦?」 「嗯。」说着,他又向陆渊行礼:「草民参见……」 「行了行了,免礼吧!」陆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右相都跟你说些什么啊?」 余生仗着陆渊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回陛下,还能说些什么呢!陛下这是明知故问吧!」 陆渊看起来并不介意余生这样的性子,而余生也知道在不触及陆渊底线的情况下,自己若是能稍稍放肆些更能在陆渊那里获得更大的好处,至少是陆渊更大限度的容忍。 陆渊席地而坐,他招招手,示意余生也过去,余生走了过去,还未坐下,就被陆渊一把拉了过去,一下子倒在了陆渊的怀里。 陆渊虽然比余生要小上两岁,但身量已经超过了余生不少,大约是少年人的特点,陆渊的身体看着有些瘦削,但被衣服覆盖下的胸膛却是火热的,余生甚至感觉陆渊的温度透过布料灼伤了自己的后背。余生不适地动了动,却是陆渊按住了,他凑在余生的耳边问:「余庄主还未告诉朕,右相到底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呢?」 余生被陆渊温热的气息烫了一下,耳朵红彤彤地偏头,小声说:「右相听说陛下看上了我的脸,希望我能从了你。」顿了顿,他又继续说:「虽说外头有人瞧着,但陛下也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吧。」 陆渊不为所动:「朕可是个荒淫无度的昏君,如此垂涎美色的人怎么会放过顺从的你呢!等探子报告了右相,说是朕迫不及待地临幸了你,他也就该放心了。」 很显然,余生并不想被陆渊给临幸,他转换了话题:「你日日与我厮混在一起,不会闹得王城人尽皆知吗?」 余生的话题转的生硬,不过他也不点明:「我也不知该说你是聪明好,还是蠢笨好了。右相私下来找你,自然是期望你能让我沉在温柔乡里爬不起来,若他真的闹得人尽皆知,这就与帝王子嗣有关了,我如今也到了要娶妻的年纪,若是宠信的人是个生不出来龙种的这就有意思了,朝廷文武百官怕是要全部上吊了。」 余生安静地窝在陆渊的怀里,这帝王的怀里还不是什么人都能待得能,不过大概是陆渊太过瘦削了,胸膛有些硌人,余生有些不舒服,但也没有说些什么,就那么别扭地靠着问:「那陛下日日往我这无归山庄跑,就没有什么要吩咐草民的吗?」 陆渊说:「自然是有的。」 余生从陆渊的怀里抬起头来,神色紧张地问:「什么事?」 第78章 不归山庄·五 陆渊低头看着余生,眉头微皱:「你可知工部侍郎张青裴?」 余生思索了一番,说:「知道一点,就是那个作风严谨,从来不笑,眉头夹死苍蝇的小老头儿?」 「呵呵,」陆渊伸手颳了余生的鼻子:「也就你敢这么说他。」 余生也顺着陆渊的话往下说:「那是,我现在可是仗着有皇帝宠爱,无法无天。」说着他又接着问:「那个张大人怎么了?」 陆渊把余生往怀里拢了拢,找了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张青裴谨慎小心了一辈子,没想到养出来的小儿子强抢民女,草菅人命。」 余生听闻反感得很接着问:「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儿?」 陆渊:「张家的小儿子陪他娘亲去庙里祈福,看上了一个上香的美貌女子,那女子已经订了亲,张家的小畜生为了一己私慾弄死了女子的未婚丈夫,那女子倒也贞烈跟着自己男人就上吊殉情,徒留两家父母为了找个公道四处奔波,还被右相手下的走狗活活打死。」 余生听闻这话,问:「既然如此,陛下要草民如何做才好?」 陆渊眯着眼睛,危险地道:「你可知什么叫流言杀人?」
第130页 余生挑眉:「谣言这事儿还有什么地方比无归山庄还要合适的吗!」 陆渊把脑袋搭在了余生的肩上,笑着说:「这还真的没有了。」 余生的肩上没什么肉,加上天气凉爽,大家穿得也很轻薄,余生的肩有点硌人,陆渊明明不太舒服,但也没有移动,他享受着这样倚着靠着别人的感觉,虽然硌人,但是不想放手,陆渊想只要余生永远不触及他的底线,那他就可以一直放纵着这个人。 第二日,没有人知道流言从哪里传出来的,但是整个王城里大街小巷都在讨论这张家么子强抢民女,草菅人命的故事,连酒楼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在说这件事情,添油加醋,即兴拍板就说,一连说了一下午,没有一个版本是一样的,下面的听故事的人嗑着瓜子,一边骂着张家么子,一边为说书先生的精彩表演叫好。 朝堂之上也为此事闹得不可开交,右相的派别的人大多主张谣言不可相信,而以左沐言左将军为首的一班官员则强硬的主张严惩恶人,而平常明显不管事的人这时的态度也十分强硬,又是证据又是死谏,打的右相一派措手不及,一时节节败退。 在左沐言等人强硬的态度下,小皇帝也十分没有主见又被一群朝臣逼的没有了办法只好委屈地盯着右相直看,在这种情况下,右相也不可能倚老卖老,只好面无表情地给张青裴使眼色。 张青裴为官还不错,就是早年受过右相恩惠,在他手下尽心尽力地打算,可以说是右相最有力的臂膀之一,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受到自己么子的牵连,此时的他也只能跪在地上咬着牙说:「小儿强抢民女,草菅人命,罪大恶极,即便处以极刑也无可厚非,老臣只求皇上念在老臣的面子上,留小儿一具全尸。」 陆渊贪玩,又得右相纵容,常年不理政事,面对这样的事情也是无从下手,好在张青裴自己请罪也免得陆渊为此头疼了,正当陆渊高高兴兴准备为此事下定论的时候,就听见武将行列中传出一声年轻的声音。 「怎么?儿子犯了罪,做老子的一点责任都没有?」 发声的正是左将军,在这样严肃地朝堂之上,连右相都要装装文雅严谨的样子,倒是左将军站得笔直,语气里全是一股子粗俗。 右相自然不会放过这样搅浑水的机会,他厉声道:「左将军身为朝廷命官,言语粗俗,实在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啊!」 说完他还特意去看了一眼陆渊的表情,反正在他眼里,陆渊也是一个十分好煳弄的人,左沐言一心为皇帝着想,他偏偏就要挑拨了这两人的关系。 这会儿的陆渊皱着眉头,看着左沐言眼神凝重,右相在心地想这下子看左沐言还怎么一心为家国着想。 当然了,左沐言能在这个朝廷里占有一席之地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他立刻反击,道:「臣是个武将,从小在军营和战场上呆惯了,难免举止粗俗,若是惹得陛下不喜,臣定当会改,只是此时的重点还是在张大人身上吧!」 这一席话下来,既没有打了右相的脸,也承诺会改正,还把话题引到被人一时忽略的张青裴身上,可谓是把手里的棋子落在了一个好地方。 皇帝此时也回过神来,把目光投在张青裴身上,虽说陆渊在朝堂上说不上什么关键的话,但在这种双方对峙的时候,他的身份也占着万分重要的地位,只要他开口了,那便没有什么迴转的余地了。陆渊这么些年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答应得事情都会坚持办到,这也是右相这么放心陆渊的原因之一,毕竟陆渊答应他的事情都办到了。 张青裴清晰地感受着高位上陆渊的眼神,还有右相毫无波动的眼神,他这时真的是不出血不能罢休了:「子不教父之过,臣教子不严,着实有罪,臣自愿罚俸三年。」 左沐言依旧不罢休:「张大人这罪罢官也不为过,您就这轻飘飘地罚些俸禄就没了,谁知道你府邸里有没有下面上供的银两好让你过得依旧如鱼得水。」 张青裴被一个小辈侮辱至此,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他自己又背着罪名,皇上和右相没一个站在他那边,也只好咬着牙把这口气给咽下去:「臣这些年来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然是没有贪污的,除罚俸外,臣自愿闭门思过半年,带全家为死去的无辜百姓吃斋祈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左沐言也就没有再咄咄逼人了,不过右相一行人离开的时候面色不是很好就是了。 张青裴的罚俸思过还只是开始,右相等人都没有意思到皇帝开始对他们下手了,只当是左沐言找着机会咬着他们不放,当然了右相一行人放松大意的后果就是为自己的苦果买单。 十日后,张青裴么子于菜市口被斩首,围观的百姓丢了他一篮篮烂菜叶子,张家小公子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还是第一次遭逢这样的场景,可惜他没有下一次了。 接下来的几日,陆渊都常常来到无归山庄,来了就待在明月居与余生腻在一起,搂搂抱抱,现在余生已经毫无反应的接受着帝王宠爱了。 当然了,也不是每一次陆渊来的时候都是高高兴兴,带着胸有成竹的笑,这次来的时候就浑身湿透,面带怒气,气势汹汹地推开门进来。 余生那时席地坐在二楼临窗观雨,脚边还摆着一支精緻的酒壶和酒杯,看来他兴致来的时候还时不时会抿上一口美酒。
第131页 余生被陆渊狼狈地样子惊到了,问他:「发生了什么?」 陆渊起先没有回答,带着一身雨水上前抱住了余生,搂得死紧:「右相打上了皇后注意,想把自己的嫡女推上去。」 其实在右相和太后的手底下待了十几年了,摸熟了他们的性子,陆渊已经很少为他们的事情而感到生气了,但这次被太后压着去立右相嫡女为后时,他还是忍不住在心底里怒了,一是他不愿被右相的势力包裹得更紧,二是没有人知道说起皇后之位时,陆渊想起了窝在他怀里的余生。 余生伸手拍了拍陆渊的后背:「你若不想娶她还得从长计议,此时着急也有什么用处,我去找人烧些热水,我们俩都该洗个澡换身衣裳先。」 说是这样说,但陆渊没有有放开余生,余生再接再厉:「听话,虽说现在天气没那么凉,但穿着一身湿衣服还是容易受凉。」 陆渊没有反应,依旧把脑袋埋在余生的肩上,余生也不强求,时不时地轻拍陆渊的背,企图让他冷静下来。 这一出其实还是有些荒谬的,立皇后一事余生在朝堂之上也说不上话,他若是真的着急解决应该去找左沐言才对,但是他却下意识地来了余生的地方。对余生来说,也有些意外,没想到陆渊如此的信任自己。 待陆渊稍稍平静了一下自己之后,这才放开余生,余生带着一身被沾染的水汽,出门吩咐小厮去烧两桶热水的功夫,一回头就见陆渊仰头灌酒,从白玉酒壶倾泄而出的清亮酒液因为陆渊的吞咽不及时而顺着下巴喉结往下流,一身湿衣贴着少年瘦削的身体,年轻而富又朝气,若是寻常人家的少年此时不过是初开情窦,换了陆渊却是如何让逃过右相安排的婚姻,实在是命运弄人。 「我这点好酒尽被你糟蹋完了。」 陆渊侧头去看,余生照旧温润地笑着,眉眼舒展地朝他走来,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他,也不能让他失了气度。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带着青竹的芳香,窗内的人提着酒壶,神色张扬地挑眉道:「我赔你便是。」 这一眼,便再没有忘记过。 第79章 不归山庄·六 陆渊虽然为了让人看起来十分的荒淫无度,但他确实没有在明月居里过夜,而余生这里也没有陆渊的换洗衣服,这就导致了陆渊除了身上那套湿透的衣袍外,还真没有衣服穿,这说出去能笑掉人的大牙,堂堂一国之君,还没套干净衣服好穿的。 余生从自己的衣服里翻了一件前两日管家送来的,还未穿过的衣服,搭在了客房的衣架上:「陛下也没留衣服在这儿,这些都是我的新衣裳,还没来得及穿,短是短些,还请陛下将就下。」 陆渊对衣服不置可否:「这是客房?」 余生环顾四周,只当陆渊看不上这里的摆设:「若陛下不喜欢,也可以睡我的卧房。」陆渊还没开始多想,就被打断了:「我住客房也是一样的。」 陆渊从上到下看了一圈余生:「右相明知朕垂涎你已久,好不容易在你这儿过次夜还老老实实地睡在客房,你说他信吗?」 余生当然不能回答「我觉着他信」这样的话,陆渊的问句在余生这儿都跟陈述句一个模样,他也只好顺着往下说:「那陛下今晚只好同我挤一挤了。」 这话听着陆渊舒心了不少,挥挥手让余生离开了,这边陆渊洗上了热水澡,那边的余生也在衣柜里翻出了一套干净衣服准备沐浴。 他靠在浴桶壁上,被热水包围着,心道这样的天气洗完澡后靠着窗户吃点在凉水里湃过的果子就再好不过了。 「吱呀~」卧房门被打开,余生只当是小厮前来询问要不要加点热水的事情,便在屏风后面吩咐道:「不过加热水了,你下去同厨房说一声准备些鲜果和点心就成。」 脚步声一顿,接着又响起,但却不像向着门外走去,而是向着屏风后沐浴的余生而来,到这时余生自然不会以为是什么不懂事的小厮,常年的警觉只能让他想起一些血腥的场面,比如有人想要他的命。 余生坐直了身体,睁大眼睛望着声音渐近的方向,一手不动声色地去摸藏在衣服里的匕首,随着声音越来越靠近,余生也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打算趁那人不备之时先下手为强。 「哒!哒!」出现在屏风后的竟是一双锦靴,还有白色的衣服下摆,余生立刻就认出来人是陆渊了,他送了一口气,把匕首随手丢在地上。 「陛下怎么过来了?」 「洗完澡闲的无事就来找你了。」 面对着样的回答,余生真不是该作何表示:「哪有人因为这个就趁着别人沐浴的时候闯进来的啊!」 陆渊好脾气道:「吓着你了是朕的不是,那给你擦背好了。」 余生连忙拒绝:「不必了。」 对于陆渊来说,这句话他根本当作没有听到,于是十分直接地就伸手去碰余生的后背,余生手疾眼快地抓住了陆渊的爪子,眼神锋利地盯着陆渊的脸,气氛在这一时间变得凝重。 陆渊倒是不在意地问:「是朕唐突余庄主了。」 而余生闻言也飞快地松开钳制陆渊的手,将自己死死地靠在浴桶壁上盯着陆渊:「没,没什么,我下手有些重了。」 陆渊:「朕竟是没有想到余庄主的身手如此不错。」 余生被这么说还有些不好意思:「过,过奖了,小时候跟师傅学了一点。」
第132页 余生大概是真的被陆渊的唐突行为给吓到了,一时说话都有些结巴,陆渊也就不逗他了,随便跟余生说了几句就离开了,不然一会儿水凉了余生还不好意思出来。余生虽是无归山庄的主人,但本性纯良,人也极为纯情,未经男女之事,不喜他人触碰,对于陆渊来说大概就是一种你只想捡到一枚铜钱,结果却见到一锭金元宝。 夜里,两人果然同床共枕,余生睡在里头,陆渊睡在外头,对两人来说都是长大成人后的第一次与他人一起睡觉,难免有些拘谨。对陆渊来说,还好,本来他对余生的心思就没有那么纯,但是对余生来说就很难熬了,他同陆渊睡在一个被窝里,被对方的气息所环绕着。 余生并不讨厌陆渊,但也说不出来是喜欢他还是什么其他的感情,陆渊作为一个胸怀天下有智有谋的君王,余生是很欣赏他的,但是并不意味这陆渊对他动手动脚也能被接受。余生一开始见到陆渊的时候,是半强迫地答应与陆渊的合作的,但就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占了不少便宜的。他那时没有一刻不在担忧自己的性命,担忧陆渊只是逢场作戏地利用他,但渐渐的,随着他同陆渊接触的越来越多,他发现陆渊的内心是认可他信任他的,余生也就放下心里的成见,把陆渊当作是一个命途多舛的友人,在担忧自己性命的同时也会担忧陆渊今后的安危。 这是余生在这里交的第一个朋友,他希望自己和友人都能好好地活下去,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接受陆渊随时随地地调戏。 余生翻了个身,想:现在先忍忍陆渊,等到他把一切事情都处理好了再同他细说这个事情,若是他还不肯悔改,自己就真的要发怒了。 刚刚余生翻身的动作陆渊自然听的清清楚楚,他伸出手去帮余生拢了拢被子,问:「睡不着?」 余生轻声说道:「没有,就是一直躺着有点不舒服,换个面儿睡。」 陆渊笑了:「朕还以为你睡不着,打算给你讲个故事听听,小时候,奶娘都是这么哄我睡觉的。」 余生的确睡不着:「索性现在也睡不着,不如陛下给我也讲讲?」 陆渊侧躺着,面对着余生的脸,熄灭了蜡烛之后房间很黑,陆渊看不清余生的脸,但这并不耽误他温柔地笑着给余生讲睡前故事:「在遥远的地方有一户人家,家中有三口人,爹娘和他们的孩子虎子,家中虽然贫寒,常常吃不饱饭,但是一家人在一起,大家都过得很开心。有一天,爹爹上山砍柴摔伤了腿,娘亲出门买药迟迟未归,虎子便出门去找娘亲……一路上虽遇到了种种困难,但虎子的勇气和智慧感动了仙人,仙人医治好了爹爹的伤,还送了虎子和娘亲一起回家。」 故事说完,余生已经睡着了,唿吸声缓慢而均匀,陆渊看着眼前人笑了,怕吵醒余生,陆渊小声地说:「母妃说听过这个故事的人都会变的勇敢聪慧,余生,你说我真的能又勇敢又聪慧吗?」 余生已经睡着了,自然不能给他答案,陆渊过了一会又问:「余生,你愿意当朕的皇后吗?」 这个问题,睡着的余生自然不能给他答案了,陆渊也没有强求,又给余生拢了拢被子,自己也就睡了。 半夜时分,余生醒来,他警觉地感受到了有人站在他们床前,余生睁着眼睛去看也只能看见一个轮廓,他勉强辨认这人的身量很高,体型也很结实。与白天不一样,陆渊还睡在他身边,自然不可能站在他的床前半夜吓人。 人睡着时和醒来后的气息是不一样的,左沐言武功高强征战沙场多年自然对这些一清二楚,他明显地能感觉到余生身上的戒备和血腥味儿:「醒了就起来!」 不久前陆渊也曾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但那时的人语气不像现在这人这么凉,这人既然能悄无声息地潜进自己的房间定然功夫不差,不然早就被右相安插的探子给抓住了。余生不知这人是敌是友,自己又处于劣势,一时不敢随意动弹。 那人显然毫不客气,他抬腿踢了踢床,引得睡在床上的两人都被震了一下,陆渊更是被震醒了,他又迷煳又无奈道:「兄长,不必每次都这样叫朕起床吧!」 兄长?!小皇帝不是先帝独子吗!这里头难道还有猫腻? 但这种情况下,显然不太适合讨论这样的事情,毕竟陆渊的兄长看起来不是很好惹。 兄长左沐言发话:「这温柔乡陛下可还满意?」话是这样说,左沐言语气里压抑的怒气是个人都听出来了,不过是恨陆渊沉迷美色罢了。 但是这话余生听着就分外刺耳了,但他也不好出言说些什么,这毕竟是他们兄弟二人的家事。余生只好面色不渝地爬起来:「二位慢慢聊,我去门口守着。」 陆渊伸手拽住了他:「不用,你就坐在这里。」 余生摸摸鼻子,坐回了被窝里,准备安静地听那兄弟二人的谈话。 兄长左沐言:「今日之事要不是臣消息灵通,陛下打算什么时候跟臣说?」 陆渊这会儿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耍赖:「哎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想着要麻烦兄长。」 左沐言冷笑一声:「哼!臣可不是右相,不吃陛下这一套。」 哇!余生想这一定是最不给陆渊面子的人,要知道平常右相和太后在皇帝面前都要装装样子,说话都是绵里藏针,哪像这位一样,都快把「我很不高兴很不满意」直接怼到陆渊的脸上去了。
第133页 若不是这个时间不好,余生真想认识一下这位「兄长」。 第80章 不归山庄·七 面对强硬的兄长,陆渊也不知该有什么表示,若是平时服个软耍个赖,只要不太过分,兄长基本都会依了他,但是发怒的兄长陆渊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先前自己的处境艰难,兄长也心疼他很少会生他的气,只是这回「沉迷美色」着实让兄长发怒了。 左沐言对着余生厉声道:「你给我出去!」 余生明显知道陆渊兄长对自己有偏见,但也没有解释什么,这种时候插嘴就是往他的枪口上撞,无奈之下,余生也只好披着外衣出去替两人出去守门。 陆渊皱眉,余生是他主张留下的,左沐言这样赶余生出去就是在打他的脸面,不过在左沐言压抑着盛怒的情况下,他也不敢轻易去触霉头,还是等哪日两人都心平气和些再好好谈谈这件事情。 余生大概是真的懒散,能坐着就不站着,一出门就靠着门框席地坐下了,白天的雨不小,现在天也不太晴朗,空气中瀰漫着一股水汽,让人觉着浑身潮湿。余生无聊地仰着头,把后脑勺靠在门框上,不知在想些什么东西。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打开了,陆渊也披着外衣站在余生的面前,余生抬头看陆渊,陆渊也低头去看陆渊。 余生开口:「陛下的兄长已经走了?」 陆渊与他面对面坐下:「走了,刚刚从窗户上跳出去。」 明明知道这种情况下走窗户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听完了陆渊的话,余生还是忍不住笑了:「陛下的兄长真是不走寻常路。」 陆渊伸手戳了戳余生的脸:「哎,笑了就行。朕这个兄长脾气不太好,加上对你有所误解,这才对你不假辞色。」 余生笑笑:「也没什么好误解的,无归山庄的生意总不是假的。」 陆渊看着他,难得神情严肃:「你不是什么沦落风尘的人,也不曾蛊惑朕,甚至是朕逼迫你与我装模作样地亲近。余生,你很好,非常好,但你为何总是这么看低自己!」 陆渊的话让余生陷入思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别人看他总是可靠富有有势力的,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把自己锁在了无归山庄里头,厌弃自己,看轻自己。 余生看着陆渊认真地样子,说:「既然陛下觉得我好,那我就是个好的吧。」 这话听着陆渊也不太高兴,比起他对余生的评价,陆渊更希望余生能从心底里认可自己,但这一时半会儿陆渊也不知该怎么让余生改变自己的想法,两人你来我往插科打诨地说了几句,也就睡觉去了。 从那天以后,陆渊来明月居的次数明显在减少,有时一连七八天都见不着他,不过王城中紧张的气氛却越来越浓郁,就在余生以为陆渊一心扑在朝政上的时候,他却过来了。 初秋的时候,无归山庄里的树叶开始变得枯黄,后山的枫树倒是红得很漂亮,那天陆渊就像往常一样站在二楼的窗边,不同的是身上穿的衣服厚实了一点。 余生站在门口看着陆渊的背影,连日的别分让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不习惯,他总是时不时的想起陆渊来,在这个秋天,余生开始觉得明月居十分寥落。 比起初见时,陆渊的身量好像又往上拔高了一点,站在窗边一时有些让余生不敢认了。 陆渊见余生还呆呆地站在门边,勉强地笑了笑,走上前来:「怎么不进来?」 陆渊的气色看来不太好,想来这些日子应该十分劳累:「没想到陛下今日过来,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说完陆渊就笑了,他拿手指揉揉眉头,说:「近日有些忙,抽不出时间过来。」 瞧陆渊那副样子,余生也知道他忙成了个什么样,余生既想见陆渊,又不太想让他劳累至此还四处奔波,只好小声地说:「陛下既然如此忙碌,更该好好休息才是,不必……」 后面的话,余生没有再说下去,他估计自己也说不下去了,陆渊倒是不像他那些扭捏:「有些事情想嘱咐你,又不放心手下的人,只好亲自来跑一趟。」 余生只道是大战在即,陆渊对他有所安排,认真地问:「陛下若是用得上我,只管说就是了。」 陆渊没有打算把余生牵扯到这紧要关头里:「我上次赠你的玉坠呢?」 余生:「在我卧房里好好放着呢!问这个干什么?」 陆渊双手握住余生的肩膀,看着他的脸,郑重地说:「从今天起,把玉坠贴身带着,万一有什么事儿就去找左沐言,你知道他的将军府在哪里。还有,无归山庄先关门几日,钱少赚几日也没什么,你自己也注意些,有什么不对的就跑……」 这一番话,余生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你要与右相撕破脸了?我其实可以帮你的!」 听到余生这样问,陆渊也没有再隐瞒什么:「这脸已经撕了。余生,我知道你的身手不错,可那些都是大内高手,我不想你有事,求你了,就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等我几天。」 「我……」余生还想在说什么,却被陆渊打断了,那人双手捧着余生的脸,哀求道:「余生,算我求你了,别让我不安心。」 看到陆渊脸上的哀求之色,余生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陆渊抱着了他:「这几日,我怕是不能再过来了,你乖乖等我,若是有事就去将军府。」
第134页 说完,陆渊紧紧地抱了余生一下,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他怕一回头就后悔了,拉着余生进到那么危险的境地里。 事到如今,余生也不能再跟自己说自己对陆渊毫无感觉,明明那人离开的时候自己心如刀割,若是那人一去再也回不来了怎么办?与其在这里毫无用处地等着倒不如一起共赴险境,好歹还能死在一起。 余生面对陆渊的哀求狠不下心,此时也只能在这里埋怨自己没有用,少时亲眼看着亲朋好友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虽报了仇,但也无济于事。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心之所系的人,还是只能站在这里干看着他受苦受难。 余生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了许久,他觉着陆渊最后留在自己身上的味道都要被风吹散尽了。 余生站了多久,管家也在门外陪他站了多久,管家从小看着余生长大,少时带他逃过死劫,陪他上山学武,又看着他大仇得报后在无归山庄里消沉,如今看着他被陆渊带着有了更多的喜乐。 管家看着余生瘦削的后背,他怕余生又回到以前行尸走肉的日子,便出声提醒:「庄主,陛下走了许久了。」 余生被他这一说,从难过中解脱出来,若是陆渊不想让他陪着,那他就偷偷跟着他不就好了吗! 余生勐的站直身体,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吩咐管家:「备马!在我没回来前,先不要开门迎客。」 「是。」管家笑眯眯地应下了,脚步轻快地往外离开。他也知道这次余生可能有去无回,但比起无望的消磨时日,这样的余生更像个活生生的人。 余生冲进自己的卧房,从暗格里取出一个狭长的木盒,木盒普普通通,用得木材也很一般,不过盒子看着上了些年头,但凡有识货的人都会知道这到底有着怎样的价值,这里头装着的可是仅存在于江湖传闻中的名剑——问天。 十多年前,江湖失传已久的名剑问天被藏在余家的传闻一出,顿时在还算安稳的江湖颳起一阵血雨腥风,余生上下一百八十七口人被屠杀殆尽,无数的人红着眼睛拎着手里带血的宝剑在余家翻找这个传说中的宝物。唯独管家带着年幼的余生,携问天逃了出来,此后,余生拜得高人为师,勤学苦练多年,终有所成,带着问天一一报此血海深仇。三年前,余生仇人尽诛,开起了无归山庄,也把问天尘封在这暗格之中。 三年了,余生打开问天,依旧削铁如泥吹毛断髮,三年的尘封并未有损问天威名。从前,问天让他失去了至亲之人,如今,他偏要拿这问天,护好自己的至爱之人! 余生眼神坚定,合上木匣,匆匆拿了陆渊赠他的龙形玉坠,翻身上马,一路朝着将军府疾驰而去。 一路过去,城中行人很少,大家对于即将来临的事情像有着精准认识一般,纷纷闭门不出,这倒方便了余生,一路畅通无阻。 到了将军府,余生翻身下马,急忙去敲将军府的大门,过了半晌,有个小厮前来应门,他从巨大的门边露出一个脑袋,问:「来者何人?」 「我找左将军。」余生心中着急,无意与他多说,直接给他看了陆渊的龙形玉坠,便推开他进门。 小厮见他身份不低,也不敢有所怠慢,一面找人通报左沐言,一面领着余生往左沐言的练武场走,这会儿若没意外,左沐言定在那儿。 余生见到左沐言时,那人正放下手中长/枪,向他看过来,这人的长相与陆渊有个五六分相似,没有陆渊高,不过却比他身体壮实些,瞧着也是一表人才,就是眉目间的戾气太重。 看来这便是陆渊那个暴脾气的兄长了。 第81章 不归山庄·八 「我还以为你要过些时间再来呢!」左沐言看了一眼余生,便从小厮手里接过布巾,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余生站在原地:「在下的确有一事相求。」 左沐言一贯看不起风尘中人,他嗤笑一声:「说吧,我答应了陛下要帮你一次。」 余生抱着木匣,说:「带我进宫,我想……」 「不可能!」左沐言打断了余生:「这种要紧关头,我是不会让你扰乱陛下心神的。」 面对左沐言的不善,余生再不喜也没表现出什么,毕竟是他在求人办事:「我可以暗中保护他。」 对于左沐言来说,余生的一再纠缠令他非常不满:「你能不要胡闹了吗?」 这句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像是打开了一个不得了的机关,十几年前余家灭门之时,父亲命令管家带他出逃,倔强的余生哭闹地要陪着家人一起去死,他的父亲也是这样呵斥他的,「你能不要胡闹了吗」。 思及此处,余生的眼神瞬间变的锋利无比,他打开了手中的狭长木匣,死死地盯着左沐言道:「无归山庄余庄主不能去,那问天剑剑主余生可以去了吗?」 木匣里的问天看起来并不多么华丽,可此时的左沐言却移不开眼睛,他描摹了问天剑的每一处,确认这就是那柄令江湖两度陷入疯狂的名剑:「我还当你是什么手上沾血的老鸨,没想到啊你竟是屠了武林百人的问天剑主。」 谈及往事,余生突然有了一种很遥远的感觉,仿佛无归山庄和陆渊嬉闹的日子才是这辈子,但是那些鲜血哭喊他怎么能忘呢! 余生勾唇一笑,笑里藏着无限的讽刺和悲痛:「屠了百人又如何,余家灭门之时我可是亲眼看见那些人笑得有多开心。」
第135页 对于余生报仇之事,左沐言不置可否,但是对另一事却相当上心:「江湖之人不问朝廷之事,你这样缠着陛下,又是为何?」 这事儿余生还真是无辜:「我在无归山庄待得好好的,是你家陛下跑过来威胁我不帮他就拆了我的山庄。」说完,余生看着左沐言挑着眉毛,笑道:「你们家陛下既然招惹了我,就别想甩掉我。」 左沐言看着余生阴测测的样子,心里也有一丝不安,毕竟当初余生在江湖一战成名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守边的小将领,手下也就几十个人,余生算是他的前辈,武功什么的更是不在他话下,若是自己不同意也没有办法,他可拦不住余生。 余生见左沐言在犹豫只当是在自己蜗居无归山庄三年,左沐言不太信任他的武功,余生道:「左将军若是担忧我的武功能不能护好你家的小皇帝,只管来试。」 但凡习武使人大多对比试二字都无法拒绝,左沐言也确实手痒想和余生打上一场,本来碍于不知用什么藉口,这下余生提及下正中他的下怀,于是左沐言又从武器架上拿出红缨长/枪,在手中挥动两下,便直直指向余生:「来吧!」 余生也二话不说,右手拿起问天,左手丢下木匣,也未抽出长剑,就着剑鞘便向左沐言攻去,直言道一寸长一寸强,左沐言凭藉自己的长/枪优势,几个刺戳,主动迎战。 余生虽三年不曾出手,但其本身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他几个闪身,轻盈地避开长/枪,直攻左沐言的门面,速度快的不可思议,站在一旁的小厮甚至以为自己只看到几道残影。 余生的速度实在超出左沐言的想像,虽然他知道余生很厉害,但这也超过了自己对余生的预计太多了,扑面而来的杀气,逼的左沐言后退几步,到底左沐言也是在死人堆里活下来的人物,自然不可能为一时失利自乱阵脚,他抬手支起长/枪格挡,一时之间木制的枪桿和剑鞘撞在一起,震得左沐言虎口发麻,此时的余生状况也不比他好多少,震盪引起的虎口发麻让他有些手酸。 这种情况在以前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但这三年的养尊处优让余生不仅仅是骨头变得懒散了,还让他的速度和对剑的掌控力度都有所下降,余生心中也为此一惊,想来好好练武也要提上日程才行。 就是余生晃神时,左沐言咬牙挥动手中长/枪扫开了余生的长剑,随即左沐言又握紧手中长/枪向余生攻来,此时的好机会,左沐言可不能放过。 对余生来说,比试之时的走神实在是不可原谅,他重整旗鼓,深吸一口气又沖了上去与左沐言缠斗在了一起。初时,两人还算势均力敌,几个回合下来,左沐言的颓势就连随侍的小厮都能看得出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将军落了下风,一时都有些目瞪口呆。 连小厮都能看出他的败势,左沐言自己不可能看不出,但他还是奋力坚持,力求在抵挡的同时寻到空隙反击,但事实上,左沐言还真没有反击的机会,一直被余生压着打,最后更是被余生把剑鞘架在了脖子上。 这样的结果让左沐言很是消沉,自己拼尽全力,对手竟然连剑都没有拔开就赢了,尤其是他先前及其看不惯余生的作风,现在被他教训了一番更是心里不舒服。 余生的感觉与左沐言恰恰相反,时隔三年的一场比试打得他的酣畅淋漓,连那一丝重入江湖的陌生感都消失了,虽然他能迅速结束这场比试,但也兴致勃勃地拿左沐言练手,虽然左沐言的实力没让余生找到传说中势均力敌的感觉,但也总比没有好不是吗?再说了,前些日子左沐言是怎么对他的,余生可一点没忘,这会儿杀杀他的威风也挺好,省的他一天天的眼高于顶。 比试之后,余生慢悠悠地捡起地上的木匣把手中问天小心装了进去,才去看一脸不可置信地左沐言:「我已赢了左将军,这下子总可以带我进宫了吧?」 左沐言还未从刚刚的比试中抽出神来,这会儿声音还有些发飘地问:「以你的本事大可以自由潜入皇宫里,又何必还来我这里走上这一遭呢?」 余生看他的眼神宛如一个傻子:「如今皇宫之内必定戒严,我又不熟悉宫内的情形,贸然之下若是被当成刺客,还要你的小陛下前去解救我,我答应了他不去找他。」 面对这样坦然地余生,左沐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难道是:你放心去吧,他们那群没用的废物点心肯定抓不住你! 无奈之下,左沐言也只好交代下去,准备准备便出发了。 两人一路行到皇城门外才被守卫拦住了,自古便有规定,凡入宫者不可携带刀具武器。 左沐言面色如常地解下了自己的匕首交给守卫,准备待会儿出宫时再带走。 等守卫把手伸向余生怀中抱着狭长木匣,准备检查时,余生突然出声呵斥:「放肆!此乃陛下钦点的江山锦绣图,尔等也敢!」 此时的余生带着一笠与他白衣十分相配的白纱帽,完完全全地遮住了自己的整个脑袋,加之余生清瘦的身形和一身简单白衣也掩盖不住的贵气以及高人一等的气势,还真有十分高人模样,一时之间有些唬住了守卫。 那伸出手的守卫被余生的呵斥给镇住了,一时之间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他下意识地去看站在余生身边的左沐言,左沐言神色不变的点点头,那守卫又悻悻地收回手去,嘴里还不停地向余生赔罪:「小人一双狗眼没有认出宝物珍贵,实在该骂该骂,还请这位,这位大人见谅。」
第136页 中间的停顿大概是守卫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唿他才卡住了,不过余生并没有在意这样的事情,他目不斜视地抬脚就往里走,连左沐言也不放在心上,这样子还真坐实了他这个高人的名号。 起初,在陆渊面前,余生也是十分敬重他这个兄长的,但左沐言行事实在是令余生不喜,再加上比试的胜利,现在的余生还真没什么好脸色给左沐言看。 左沐言见余生这样横冲直撞地往里走,大概是担心他走错地方,又匆匆赶了上去,立在余生身旁,为他引导方向。 余生脚步不停,嘴里凉飕飕地问道:「左将军,我的笑话好看吗?」 左沐言也不得不承认,他不喜欢余生,刚刚在城门口的时候也确实没有要为余生解决问题的打算,不过余生成功唬住了守卫还是有些让他惊讶的,但转念一想,余生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在江湖上漂泊已久,这点唬人的小把戏还是手到擒来的。 鑑于余生武力值在自己不知道多高的上面,左沐言还是收敛了一下自己平时的刻薄言语:「哪里,我可不敢看你的笑话,堂堂问天剑主总不会连这点小场面都应付不来不是?」 虽然左沐言收敛了一点,但这话说的余生还是想要和他比试一场,念在陆渊的份上,余生没有太过在意。 不过警告不给是不可能的,余生在带着白纱的斗笠里还是转过头,盯着面前模煳不清的左沐言的身形说:「我这人场面见过不少,不知你这话说的是想见一见哪种场面?」 一瞬间,「屠戮百人」四字出现在左沐言的脑海里,激的左沐言脚步一停,不过余生倒是不在意,心情极好地抱着木匣往前走。 第82章 不归山庄·九 左沐言一路引着余生向御书房走去,反正现在陆渊不愿意迎娶右相嫡女,两人差不多和撕破脸也没什么区别了,左右情形都好不起来,陆渊也就不再伪装那个整日沉迷玩乐的昏君,日日待在御书房里布他的大局。 待走到御书房外的时候,余生自觉地抱着木匣上跃了屋顶,而左沐言则神情平静地进入了御书房。 左沐言一进御书房,关上了门,整个人就放松了不少,找个椅子坐下,松松垮垮地赖在椅子上,根本不像个将军,倒像个市井混混。 陆渊看起来整个人要更儒雅些,身上的帝王威严还在培养当中,在亲近之人神身边就会下意识地和蔼不少:「兄长今日怎么过来了?」 左沐言撇撇嘴,不是很高兴地道:「受人所託,忠人之事。」 说道这里,陆渊有些惊讶了:「哦,是个什么人,竟能让兄长做到如此地步。」 左沐言伸出手指在空中绕了两圈,然后直直地指向了陆渊:「这人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渊自然也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他「噌」地站起来,语气焦急地问道:「余生出了什么事?」 左沐言本还想拖延些时间好吊一吊陆渊的胃口,但见陆渊这样着急,左沐言也不敢再有什么开玩笑的心思,只好把事情说了一说:「你的余庄主找来我的府邸上,拿刀抵着我的脖子让我带他来见你。」 没有半刻思索,陆渊道:「我去找他。」 左沐言说得都是真的,但是陆渊只当是恶劣的玩笑,全脑子都是余生在找他,他急的就往门外冲去,却被左沐言拦在半路。 陆渊口不择言:「放开!」 左沐言仗着自己习武多年,硬是把陆渊摁在了椅子上:「你着什么急,他人已经来了。」 「他来了?」虽是问句,但陆渊并不相信左沐言的话,御书房这么大点,若余生真的来了,他不会看不见的,而从左沐言平日的语气和神态中可以看出他一点也不喜欢余生,又怎么会好心在关键的时候来帮他呢! 左沐言不厌其烦地回答陆渊:「来了,真的来了!」 陆渊不敢置信:「兄长,你不是不喜欢他吗!怎么会……」 被问及此处,比试被压着打的回忆又一次涌上左沐言的心头,他摸摸鼻子道:「我这不是打不过他吗!」 在陆渊的意识里,余生总是懒懒地坐着,身形消瘦,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打败自己这个久经沙场,身材魁梧的兄长的人。这话说的陆渊自然不信,他现在一心只想见到余生,瞧陆渊那个样子,左沐言恨铁不成钢地扼腕想到要是自己打得过余生就好了。 没了办法,左沐言之好把余生现在就待在屋顶上的事情告诉陆渊,然后恨恨地离开了,算了眼不见为净。走到半路,左沐言又在想,自己干嘛就忍不住把余生的事儿告诉了陆渊了呢!哎,还不是看不得两个人受相思之苦吗!算了算了,反正有余生看着也没人能伤得了陆渊。 那边左沐言一走,陆渊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头髮,开门出去了。坐在屋顶的余生看着陆渊开门离开,正打算仔细瞧瞧这人要去哪儿呢!没想到陆渊没走个几步就停了下来,转过身,冲着御书房的屋顶喊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半晌没有动静,想来余生也是在顾及自己先前同他说的话,陆渊又接着沖屋顶说道:「朕先前说的都是假话,朕现在很想见你,你下来吧!」说完,陆渊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要怕,朕会护着你的!」 余生在屋顶上听着这话有些好笑,他想:是我来护着你才对吧!
第137页 笑完了,余生又觉得这样想要护着他的陆渊很有意思,他走到了屋檐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渊,这样的角度看着陆渊的有点小,不像是之前接触到的那样高。之前都是陆渊仗着个子高俯视矮一些的自己和喜欢懒懒地坐着的自己,这下反过来的感受也不错。 见到余生站的离屋檐那样近,陆渊有些担心他掉下来:「小心,我找人去搬梯子。」 他话还没说完,余生就坏心眼地作势要往下跳,陆渊急忙张开双手要接住他,没想到余生用了轻功,身法飘逸地轻轻落在了地上,不知是不是正好,余生恰好落在了陆渊的两臂之间,从稍远一些的地方看起来就像一人拥着另一人。 明明在明月居的时候陆渊总是像耍流氓一样喜欢搂着他,此时回归了不需要伪装的生活,陆渊倒是没那么厚的脸皮了,他脸色有些发红的往后退了一步,离余生远了一些。 余生倒是没有在意这个,反而抱着自己的木匣找了跟柱子一靠,说:「我在屋顶这事儿是左将军同陛下说的吧,他有这么好心?」 陆渊讪笑:「朕这个兄长,嘴上不着调了些,不过人还不错。」 余生不置可否,说道:「陛下这个兄长是哪里冒出来的?」 听见余生这样问,陆渊也挺惊讶的,两人相识后,余生几乎从不关心他的私事,连他的布局也不在意,最多会问些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之类的话。陆渊有预感他们两人的关系会从余生偷偷进宫开始改变,一切都将往好的方向发展。 既然余生开始询问他的过去,陆渊也就不介意礼尚往来:「余庄主既然想要知道朕的过去,总要拿自己的过去来跟朕换吧!」 余生无所谓地耸耸肩,开口:「这可不是个聊往事的好地方。」 陆渊对余生的过去十分好奇,立刻就迎了余生进书房,书房里没有一个侍者,原先左沐言来的时候就把这些人都屏退了,这就导致余生说了个半天一口水也没喝上。 对于往事,先坦白的是余生,他详细地把自己这些年来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从余家有几口人到灭门再到拜师报仇,蜗居不归山庄。余生迫不及待地扒开自己的伤口,把血淋淋的过往一一摆放在陆渊的面前,没有任何的隐瞒,完全地向一个人敞开胸膛。余生不知道陆渊以后会不会在他伤痕累累的心上再添新伤,但此刻他已无暇顾及了。 事实上,余生充满血与恨的过去让刺痛了陆渊的心,想来自己多年的如履薄冰与余生的四处漂泊倒是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在里头,同样痛苦的两人遇见了彼此,谁能说这不是一种幸运呢! 余生说完了,就轮到陆渊:「左沐言确实是我胞兄,那时……」 先皇后宫佳丽三千,其中尤为嘉贵妃最为得宠,一方面,嘉贵妃身为右相亲妹,皇帝为了笼络右相也要格外照顾嘉贵妃一些。另一方面,嘉贵妃年轻貌美,更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传闻她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而性子温婉,十分得先皇的心意。嘉贵妃荣宠最盛时,别说皇后,连太后也要给她一些面子。 嘉贵妃入宫后,一直无所出,同时后宫之内子嗣调零,不少皇子都没能熬过五岁,便纷纷夭折。先皇一度怀疑后宫有人暗害皇子,但又苦无证据,找不到兇手,只好步步小心。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一个无名宫女被皇帝宠幸后怀上龙嗣开始,彼时后宫已经很久没有妃子有喜,先皇在惊喜之余又十分担忧,只好联繫了最为信任的左老将军,左老将军与夫人十分恩爱,却一直没有子嗣,先皇秘密将怀孕宫女送进左将军府。不久,那宫女果然诞下一子,左老将军在先皇的授意下宣称起夫人诞下嫡子,取名左沐言。 由于先皇许诺宫女皇妃之位,那宫女本就在宫中受尽折辱,此时更是不肯放过大好机会,打着被皇帝宠幸的旗子,当起了一个位分不高不低的嫔妃,又由于为陛下诞下子嗣而深受宠爱,宫中只道是宫女美貌迷惑先帝,嘉贵妃听闻怒极了私下里给宫女下了不少绊子,但宫女也应付的游刃有余,嘉贵妃实在无可奈何也只能由着她去了,过了大约三四年,宫女又传来喜讯。 嘉贵妃不肯放过宫女,但右相另有打算,宫女位低,若是诞下公主自然不必理会,若是诞下皇子,正好可以去母留子,从此嘉贵妃也可有个依仗。嘉贵妃心中不喜,但也碍于右相所言,留了宫女一命。 十月之后,宫女诞下皇子,却因大出血香消玉殒,嘉贵妃念皇子年幼带着身边照顾,成了皇子母妃,这皇子,便是陆渊了。 嘉贵妃心中虽然不喜,但先皇手腕强硬,她装也得装出一副慈母的样子来。 十年之后,先皇暴毙,没来记得留下遗嘱,先皇后随陛下而去,宫中皇子只余下陆渊一人,他便顺理成章地当了小皇帝,而嘉贵妃也一跃成为太后。 陆渊年幼,右相与太后把持朝政,先帝最为信任的左老将军也被设计死在沙场,左沐言侥倖逃过一劫,此后整个朝廷右相独大。 第83章 不归山庄·十 对于过去的坦白,让两人都放松了不少,皇家隐秘和江湖秘闻一时之间竟不分上下,听完这些沉重的故事,余生出乎意料的「噗嗤」一声笑了,一双桃花眼也笑成了弯弯的小月牙:「我俩可真是同病相怜啊!」 陆渊被他这一笑也扰乱了心神,暂时忘记了那些糟心的事情,笑眼盈盈地说:「你这词用得不好,得用姻缘天定。」
第138页 余生撇了陆渊一眼:「你这词儿也没好到哪里去!」余生这一眼真是撇到陆渊心里去了,如花落深潭,搅乱了一池的春水。 嘴里说着很是嫌弃,余生眼睛倒是十分诚实地又去偷瞧陆渊,被陆渊逮个正着也不慌,两个人对视片刻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两人在宫中相处得很好,同吃同住,余生这才发现陆渊这个皇帝虽当得窝囊,但伙食确实不错,比起不归山庄的大厨子,御厨还是略胜一筹的。陆渊瞧见余生吃得开心,自然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往御膳房里送了好几次赏赐,弄得宫中御厨一个个摩拳擦掌要大显身手一番。 虽余生和陆渊俩日子过得着实不错,但陆渊与右相之争也越发的白热化,城中气氛凝重,一副随时开战的样子。陆渊也越来越忙,好在余生也不是什么粘人的人,陆渊忙起来的时候就自己在一旁干自己的事情,偶尔在陆渊眼神扫视过来的时候朝他粲然一笑。 大概是余生进宫的第二个夜晚,皇上召见能人异士的消息传得宫中到处都是,更有传闻说当今圣上有高人相助,定能斩除右相,光大朝廷。 这样一来,在宫中还算耳目众多的太后就坐不住了。 那夜,余生白天练剑有些累了,睡得很早,陆渊在寝宫一边处理政务一边陪着余生睡觉,一豆烛火努力地照亮陆渊手里的摺子,夜里容易犯困,陆渊也不能避免,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樑,有些疲惫地去看在旁边榻上睡得安详的余生,那人睡着的样子真是乖巧极了,安安静静地枕着自己的手臂睡得香甜。 匆匆扫过一眼,陆渊又回过头去,继续处理自己的正事。 「咚咚!」门外守夜的太监敲了两下门,压着声音问:「陛下,太后宫中大宫女梅花前来送宵夜。」 守夜的太监是个人精,知道里头睡觉的那个是个惹不起的人物,尽管他压低了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吵醒了余生,余生揉着眼睛问道:「怎么了?」 陆渊放下手中的摺子,走到余生榻前说:「太后送了夜宵过来。」 余生坐了起来,道:「哟,她有这么好心,里头怕是搁了点其他东西吧!」 陆渊拿了外衣给余生披着,余生也就顺势掀开毯子站了起来,十分感兴趣地说:「走,瞧瞧去。」 陆渊让守夜太监宣了大宫女梅花进来,那女人一来便把手里的食盒搁在桌上,然后才行礼:「陛下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听闻陛下近日忙于朝政,特亲自让人准备了些糕点,命奴婢呈给陛下做宵夜。」 陆渊也没让梅花站起来,直接人往凳子上一坐,伸手去拿糕点还说着:「辛苦母后了!」 至于余生,他坐在房樑上,看着下头的一齣好戏。 梅花虽然跪在地上,眼神倒是不老实地往陆渊捏在手里的糕点上撇去,看样子十分关注。陆渊的注意力并不在糕点身上,反而更加关注大宫女梅花一些,见她这种反应,心里很是不喜,不过嘴里还是漫不经心地问:「梅花怎么总是瞧朕手里的糕点,难不成你也馋得慌?」 梅花听见陆渊这样问,倒也镇定地回答:「奴婢不敢!」 陆渊看似温和地说:「你若是想吃也无妨,朕总不会连块糕点都捨不得赏给你。」 梅花把头埋得更低了一些:「陛下说笑了,这些糕点都是太后娘娘的一片心意,奴婢可吃不得。」 陆渊扯着嘴角,笑了:「朕说你吃得,你就吃得!」 许是陆渊的语气中已有了愠怒的徵兆,连梅花也吓得缩的更紧了,她把脑袋抵在地砖上一个劲而的摇头:「奴婢,奴婢……」 「过来!吃!」陆渊的气势很盛,梅花吓得瑟瑟发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小步小步地往桌前走来,她面色惨白,倒显得这糕点的确有问题。梅花终于走到桌边,她伸出自己颤抖地手拾起一块花样精緻的点心,一点点往嘴边凑,她的手抖得有些太厉害了,颠了不少点心渣子落在地上。面对手上的点心,梅花微微张开小口,她大概是太害怕了,连嘴都有些张不开,她努力地张开小嘴,用力大到整张僵硬的脸都有些变形。 糕点越是凑得离嘴近,梅花抖得越是厉害,终于她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折磨,手腕勐的一抖,糕点落在地上摔了个碎,她整个人也如摔碎的糕点一般无力地摊在地上。 陆渊不想再在一个宫女身上花太多的时间,径直绕过了梅花,走到门边,他打开木门,同外头的守卫下令:「太后宫中大宫女受人指使毒害朕,令尔等彻查,还有为保太后安全,太后寝宫暂封,没有朕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出入。」 陆渊身边留下的都是自己的得力手下,如不能十分信任则不可能留在皇帝寝宫附近守卫,因此陆渊在确认自己解决了太后的问题时,整个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待人把梅花拖了下去后,余生也从房樑上跳了下来,调侃他道:「陛下这龙威可真足啊!」 陆渊也不与他争辩,只是催促着他去休息,毕竟天儿也不早了。 原本的局势就一触即发,在太后被陆渊以保护为名囚禁之后,陆渊与右相的矛盾可谓是升到了顶点,不出三日,右相集结的人马就攻到了皇城之下。 左沐言带兵在城门抵抗,一时吶喊声和兵器撕裂人体的声音都不曾停歇。所有人都奔波在各自的位子上,空余陆渊和余生留在御书房里等待结果。
第139页 为了防止右相出其不意派人偷袭陆渊,余生撇去了狭长的木匣,抱着问天坐了许久。 「嗒~嗒~嗒~」轻微的脚步上从远处传来,看来右相的打算还挺好,里应外合?擒贼先擒王?正反不管怎么说吧,右相的目标清晰地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陆渊,控制陆渊做自己的傀儡不成,便要杀人篡位,看来右相对天下的执念也不轻。 而相对的,这一批突入深宫的刺客恐怕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这下他估计是把自己最精锐的人都派到这里来了。 余生握紧手中问天,抬脚就要出门:「外面来人了,躲好,我去会会他们。」 陆渊毫不犹豫地嘱咐道:「小心些!」 余生回头笑道:「放心,我会的。」 当余生即将打开御书房的大门时,停顿了一下子,问道:「陆渊你说,那仙人为什么只治好了虎子他爹的伤,不给他们些其他的东西呢?」 陆渊听到这里一顿,原来那夜里余生没有睡着,那,他是不是也听见了自己问他的另一句话呢? 陆渊回答道:「因为对虎子来说,一家团聚就已经是最好的了。」说完,陆渊抿了抿嘴问道:「余生,你愿意当我的皇后吗?」 余生垂头站着,说道:「愿意的。」 说完,余生打开门,陆渊立刻说道:「别关门,我想看着你。」 余生没有回头:「那可不行,不想让你看见我杀人的样子。」语毕,余生迈出御书房,关紧了木门。 陆渊再也坐不住,他内心焦急地来回走动,同时还竖着一双耳朵,仔细去听门外的动静。刀剑碰撞的一起发出的尖啸声让陆渊内心惴惴不安,利刃割开皮肉的声音让陆渊不断地担心这一刀是否落在了余生的身上。他明白余生很厉害,自己的兄长都不是他的对手,可是担心是忍不住的啊! 待门外一切尘埃落定,再没有打斗的声音,陆渊在心内斟酌了一下,果断地打开了大门。 门外血的腥味浓重刺鼻,尸体四处横陈,而陆渊的目光所在之处,那人提着剑,一身白衣都被血污沾染,可当他看向陆渊时,还是温和地笑了,笑里还有一丝羞涩,好像把自己这样的一面展现在陆渊面前是一件很不好意思的事情。 这一天,右相谋反失败被左沐言斩于马下,太后获罪囚禁冷宫。 次年,皇帝迎娶左将军么妹左小鱼为后,传闻,左小鱼曾救陛下与危难之时,两人一见钟情。王城之中有人疑问,为何从未听闻有左将军么妹之事,答曰左小鱼天资极高,少时被高人收为关门弟子,前年才回了家乡。 后又传闻,新后善舞剑,手中名剑问天曾令江湖震盪不已。 第84章 竹马竹马·一 本市最大的一所国际学校,迎来了新的幼儿园小班学生,这所国际学校集幼儿园,小学,中学于一体,如没有意外,这些新来的幼儿园小班学生将在这里度过他们大学前的所有学习生活。 开学第一天上午,熙熙攘攘地各色人群纷纷来送自己的孩子上学,他们中毫不意外地全都看起来非富即贵,作为市里最着名的学校,没点实力背景还真送不来小孩儿读书。 比起其他班级分别了一个假期的好友相聚,幼儿园小班看起来就要沉闷许多了,小豆丁们第一次离开熟悉的家和父母来到这里,每个人的脸都皱巴巴,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这样被压抑的难过在父母即将离开时达到顶峰,一个个都「哇」地哭起来。 其中有两个小豆丁最为特别,他们一个是小余生一个是小陆渊。 小余生穿着动物样式的背带裤坐在地上,肉肉的小手死死地揪着妈妈的裙子不让她走,要说他有什么特别,那一定是他哭起来的声音特别洪亮有力,盖过了其他哭得声嘶力竭的小豆丁,一听就十分健康。余妈妈没有了办法,只好弯腰抱起哭得十分惨烈的小余生一边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一边小声哄他。 而另一个特别的小豆丁就是小陆渊,与小余生相反,他特别在不哭不闹,乖乖地坐在小凳子上看着满地哭成一团的小豆丁们。对于小班的老师们来说,开学第一天怎么让习惯了爸爸妈妈的小豆丁们停止哭泣是一件十分头疼的事情,但是这才是正常的情况啊,像小陆渊那样不吵不闹虽然很省力气,但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要不是他说话什么的都很顺畅,老师们差点以为他有什么毛病了。 其实,对于幼小的小陆渊来说,他的爸爸妈妈因为太忙了总是没有什么时间与他相处,为了不给忙碌的爸爸妈妈添乱,他总是安安静静地自己玩儿,渐渐的他也就养成了这样的性格。面对管家爷爷的时候,小陆渊偶尔才会有小孩子的脾气。 今天送小陆渊来上学的就是管家爷爷,小陆渊乖乖坐着,指着哭得最厉害的小豆丁余生问半跪在他面前的管家爷爷:「管家爷爷,他们为什么要哭啊」 管家爷爷回答说:「因为他们都不想和自己的爸爸妈妈分开啊!」 小陆渊跟管家爷爷说:「我也不想和爸爸妈妈分开。」 管家爷爷揉揉小陆渊的小脑袋,说:「虽然老爷夫人不能陪少爷,但是少爷也可以在幼儿园里交到朋友啊。」 交到朋友,小豆丁陆渊看了看那个趴在妈妈怀里哭得直抽抽的小豆丁余生想,我真的能找到朋友吗? 开学第一天大家兵荒马乱的度过后,老师们松了很大一口气,等大家都适应了小班后工作应该会轻松不少。
第140页 小余生大概是真的心大,第一天哭得最厉害的是他,之后适应得最快的也是他,当有的小豆丁还时不时哭着想要妈妈的时候,小余生已经带着一帮小豆丁闯祸了,揪小姑娘的辫子,午睡的时候说话……整个小班,最让老师们头疼的就是他,没什么其他的原因,就是太皮了。 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乖巧的小陆渊也并没有令老师们省下多少心来,虽然小陆渊不挑食,做游戏也从不破坏规则,但他就是太内向了,从不主动和人说话玩耍。老师们怕小陆渊一直孤僻下去,总是鼓励他主动和其他人说话,但是一次都没有成功过。小陆渊心里也想要交个朋友,但是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而且大部分的小豆丁也不愿意跟小陆渊一起玩,男孩子们喜欢和小余生这样的皮孩儿玩,每次看到老师生气地大喊小余生的名字,大家都会捂着嘴笑起来。女孩子们喜欢一团一团地玩儿,几个小团抱得紧紧的,也不太愿意接纳一个男孩子。于是,小陆渊总是一个人待着。 那天,因为堵车的原因,余妈妈没能准时来接小余生放学,同样因为堵车没有家长来接的还有小陆渊。 小余生发现小陆渊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坐在鞦韆上,老师半蹲着告诉他,他家家长要迟一点才能来的事情。 等老师走了之后,小余生就冒了出来,两人都没有家长来接,这一点在小余生意识到的时候,一种奇怪的认同感席捲了小豆丁那还没发育完全的大脑,当即,小余生觉着自己得罩着这个不爱说话的小孩。 小余生走了过去,坐在小陆渊隔壁的鞦韆上,说:「我妈妈也没来接我。」 小陆渊听见小余生说话便抬起头去看他,又因为不知道小余生的话是不是对自己说的而不敢接话。 小余生一点没有注意到小陆渊的纠结,他继续说:「你妈妈也没来接你啊」 原来这是在对我说话呀!小陆渊想。虽然小陆渊在心里想着妈妈是不会来接他的,平常来接他的都是管家爷爷,但是他还是很认真地看着余生点了点头。 余生又问他:「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玩儿啊」 小陆渊想了想,回答:「不知道。」 小余生十分惊讶:「这个你都不知道!」 还没等小陆渊想出反驳的话来,小余生便从自己的鞦韆上跑了下来,噔噔噔跑到小陆渊的面前,说:「那你认我当老大,我就带你玩儿。」 小陆渊不知道什么是「老大」,但他一想到小余生总是被其他小豆丁围绕着的样子,十分羡慕,就乖乖地点头,用软糯糯的声音喊到:「老大~」 收了人生中第一个小弟的小余生自豪地叉着腰,很是威风地说:「以后你就是我小弟了,老大会罩着你的。」 看着小余生高兴的样子,小陆渊也很开心地说:「好哒~」 事实上,「老大」这个称唿几乎贯穿了余生的一辈子,每次陆渊这么喊他的时候,他都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尤其是陆渊靠着他,还把他的耳尖含在自己嘴里,用气音轻轻吐出这两个字时。他曾无数次想他爸为什么要拉着小时候的他看一大堆江湖义气的电影呢!现在好了,并没有什么江湖义气,反而是自己被害惨了。 那天,小余生被他妈妈接走后,小陆渊也被接走了,不过接他的并不是管家爷爷,而是妈妈。当他看见妈妈打开车门抱起自己的时候,小陆渊想:果然跟小余生做朋友就会有好运气。他以后还想妈妈接他放学,还想和小余生作好朋友。 之后,在小余生的带领下,小班的小豆丁们也渐渐和小陆渊的接触多了一些,他们发现这个朋友虽然话不多,但是人很好,还会带小饼干给他们吃。 老师们在庆幸小陆渊的内嚮往好的方向改变时,也在头疼另一件事,那就是小余生开始带着小陆渊捣蛋了,虽然每次被发现后,小余生都会站出来替所有人承认下来这是他干的,弄得老师们也哭笑不得,因为他们还是太小了,总留下一大堆证据。 整个幼儿园三年期间,小余生和小陆渊的关系是最好的了,虽然小余生有时候总出一些馊主意弄得两个人都灰头土脸的,但是小陆渊还是坚定不移地跟着自己的大哥,坚信他大哥说得都是对的。 上小学的第一天,小余生和小陆渊一个假期没有见,都十分想念对方,小陆渊贴心地为自己的大哥准备了一个小礼物,是他昨天和管家爷爷一起烤的小饼干,幼儿园的时候小余生就特别喜欢吃他带去的小饼干呢! 但是,当小陆渊被管家爷爷送到一年一班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小余生,小陆渊告诉自己一定是大哥早上睡过头了才迟到的,反正他以前幼儿园也总是因为睡懒觉而迟到,只要自己再等等他就一定能出现的,于是小陆渊等啊等,等到所有的同学都磕磕巴巴地做完了自我介绍,等到放学了他还是没有见到小余生。小陆渊难过的抱着没有送出去的小饼干,垂头丧气地跟着管家爷爷回家去了。 另一边,一年级三班的小余生也没有等到自己的小弟,他不高兴地在自己的位子上待了一天,连自我介绍也没有说好,还被大家笑了一顿。小余生难过地想好不容易妈妈说念小学就可以带好朋友回家玩了,他还打算把自己珍藏的奥特曼和小汽车分享给小陆渊一起玩呢! 当晚回家之后,大概是小陆渊的情绪太过低落了,管家爷爷看了十分好奇,本来早上还兴高采烈要把小饼干送给好朋友的,怎么晚上回来就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啊?连小饼干也没有送出去呢!
第141页 于是管家爷爷问:「少爷今天怎么不开心啊?」 小陆渊瘪着嘴,委屈地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今天没有看见大哥!」 管家爷爷摸摸小陆渊的小脑袋,同他说:「那是因为小余生分到别的班级去了啊!没有遇见小余生,少爷也可以把饼干分给新同学呀!」 小陆渊倔强地抱着自己怀里的小饼干,说:「不给,小饼干是给大哥的!」 第85章 竹马竹马·二 抱着小饼干冲着管家爷爷生完气,小陆渊又继续瘪着嘴不说话了,但是他心里十分懊恼,明明不关管家爷爷的事,自己怎么可以对管家爷爷发火呢! 反倒是管家爷爷并没有在意这点,他觉得小孩子有自己的小脾气也很正常,并且还给小陆渊支招:「虽然和小余生不在一个班上,但少爷可以在课间去找他。」 小陆渊有些为难地说:「可是,老师说不可以乱跑。」 遵守纪律的少爷也很可爱呀!管家爷爷告诉苦恼小陆渊:「少爷可以请求老师们的帮助啊!跟老师好好说清楚的话,他们一定很乐意带少爷去找小余生。」 听到自己的小饼干可以送出去了后,小陆渊闷闷不乐了一天的小脸也重新高兴了起来。 睡前,管家爷爷给小陆渊盖好被子,正准备出去,却被小陆渊叫住了:「管家爷爷,我还是想跟大哥一个班。」 管家爷爷返回来说:「抱歉,少爷,我帮不上你的忙!」 小陆渊有些沮丧,不过他还是乖乖地说:「没关系的,把小饼干送给大哥也很好了。」 管家爷爷嘆了口气,少爷好不容易交到好朋友,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开了。 小陆渊的课余生活已经开始被各种各样的课程给占据了,连邀请小余生来玩都没有时间,老爷和夫人并不是什么溺爱孩子的人,相反两人都是很严厉,少爷为了和好朋友一个班级而找关系调班是不被允许的。 不过,第二天早上,小陆渊还是在一年一班里看见了小余生,要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呢,还要追溯到昨天晚上,小余生放学后说起。 被余妈妈接上车后,小余生也是一幅闷闷不乐的样子,果不其然,余妈妈立刻就发现了儿子不对劲,并且关心地询问状况:「宝贝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啦?」 小余生满肚子的委屈,一下子就忍不住哭了起来,一看见宝贝儿子哭得这样悽惨,余妈妈心疼地抱着笑余生,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问:「怎么啦?别哭啊!」 小余生抽抽搭搭地说:「呜~小陆渊~小陆渊不跟我一个~呜呜呜~一个班~呜呜呜。」 余妈妈怕小余生把自己呛到,一直拍着小余生的后背:「乖乖,不哭,我还当什么事儿呢!不就是不在一个班吗!你周末叫上小陆渊来家里玩就是了。」 小余生接着继续哭:「呜呜呜~我不要~我就要和小陆渊一个班。」 余妈妈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好来来回回地拍打着小余生的后背:「乖乖,不哭不哭……」 今天难得没有应酬的余爸爸坐在驾驶座里,看着在后座乱成一团的老婆儿子一点没有不良反应,反而乐呵呵地拿手机对着小余生哭得鼻涕眼泪一塌煳涂的脸拍了有好几分钟,才慢悠悠地收起手机开口:「别哭了,老爸给你找人转班,保证你跟小陆渊一个班。」 这话一出,小余生立马就止住了哭声,还是有些抽噎地问:「真,真的吗?」 余爸爸伸出大手把小余生的头髮揉得乱七八糟:「真的。」 小余生这才又开心了起来,连晚饭都没有再抱怨余妈妈往自己的碗里夹青菜。 等到小余生不在的时候,余妈妈才偷偷去问余爸爸:「老公,真要给儿子转个班级?」 余爸爸搂着余妈妈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没事的,我已经交代给秘书去办了。」 余妈妈皱了皱眉头:「这样不太好吧!」 余爸爸:「有什么不好的,咱们在外头努力工作不就是为了让那小子过得好点吗!又不是做不到干嘛委屈自家儿子。」 余妈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嘿嘿,」余爸爸神秘地跟余妈妈说:「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东西?」余妈妈问。 「看!」余爸爸掏出自己的手机,把今天在车上拍到的小余生哭得十分惨厉的视频播放给余妈妈看。 看见自家儿子哭着要跟小陆渊一个班级的样子,余妈妈也忍不住开始笑起来,怎么说呢?果然还是亲爹妈吧! 可怜的小余生并不知道自己爸妈在看自己出丑的视频,反而十分高兴地坐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连头顶上的小旋都看着十分欢快。 当然了,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来到一年一班的小余生自然不可能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小陆渊。所有他在小陆渊问起这件事的时候,说得是:「当然是因为大哥怕你在新班级被欺负啊!」 听见小余生这样关心他,小陆渊也十分开心地把小饼干分享给小余生。 旁边桌子的小姑娘看见两人吃得十分香甜的样子,也馋得不行问他们讨:「我叫陈咚咚,我也想吃小饼干。」 小陆渊还没有说话,小余生就已经拿手指扒拉着下眼皮,沖陈咚咚摆鬼脸了:「不给,这是我的小饼干!」 陈咚咚撅着小嘴,不高兴地嘟囔:「小气鬼!」
第142页 然而,小陆渊的心里却是很高兴的,他也不愿意把小饼干分给除大哥之外的其他人呢! 上小学之后,开始了正式的学习,小陆渊依旧轻轻松松就能明白老师教授的东西,但这些对于小余生来说却有一些难度,他总是算不清十以外的加减法,十根小手指掰来掰去也不够用,这个时候小陆渊仿佛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十分热心地一遍一遍交小余生算数。到了期末的时候,两个人也能考个班级里的一二名。 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小余生和小陆渊的成绩差得也越来越大,尤其是加上全年级那么多人,成绩排行榜上两人的名字中间总是夹着一大堆人。小陆渊依旧占着榜首,而小余生则要看运气,运气好的时候他和小陆渊中间只隔着几个人,运气不好的时候,两人中间隔了几十个人,这个时候小陆渊对小余生的辅导作用看起来就没有低年级的时候那么大了。 大概到了四五年级的时候,小余生就已经不让小陆渊再叫自己大哥了,因为小余生觉着自己的成绩不如小陆渊好,被大家知道是要被笑话的。 初中的时候,小余生开始抽条,整个人的身高直往上窜,一跃过了一米八的大关,稳稳占着教室的最后一排,变成了一个大余生。 每当余生美滋滋地跟陆渊炫耀自己的身高时,陆渊总是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那手比着余生的身高和自己的下巴,是的,余生只到陆渊的下巴,因为陆渊已经一米九多了。 当然了,余生被陆渊打击的不仅仅是身高,还有排名,陆渊依旧稳稳地占着榜首的位置,而余生在陆渊的帮助下虽然稳居班级前十,但在年级里头确实不够看,这时他离陆渊的位置变成了将近一百人。 不过两人也有不分上下的地方,那就是爱慕者。在这个初中小孩儿都已经或明恋或暗恋的时代,余生和陆渊在异性中受欢迎的程度不相上下。 陆渊身居年级第一本就是个十分显眼的位置,再加上他出色的长相,整个初中部还真没有不知道他的,即使他对除了余生之外所有人都很冷淡,但是也挡不住狂蜂浪蝶的来袭。 余生的成绩虽然在陆渊面前不是很够看,但班级前十也是不容小觑的,再加上他那张脸真的是无敌了。要说陆渊的长相是偏冷硬的,那余生的长相就是没有瑕疵的精緻,不论成绩家世等条件,光那一张脸他就赢了,每次他去打球的时候,篮球场周边围着的女孩儿们都要多一些,真真是十分让人嫉妒了。 不过,再怎么来袭的女孩子多,他们俩却一次都没有感兴趣过,陆渊不想和这些陌生人说话,收到的情书什么的都撕碎丢进垃圾桶了,而余生则是不太愿意和不了解的女孩儿谈恋爱。虽然余爸爸和余妈妈对早恋这一方面相当宽容,余生本人也不反感身边别有用心的女孩儿,但是他就是没有想要谈一场偷偷摸摸的早恋的兴趣。 就这样,余生和陆渊成为了初中部最想交往的对象的前两名,也成了最难攻克的两个人,没有人见过这两人对其他人关系亲密过。 等到了高中的时候,陆渊毫无疑问地踏进了实验班的大门,而余生也在他魔鬼特训下勉强踩着实验班的及格线上跨过来,惊险程度不亚于生死一瞬,弄得余妈妈和余爸爸恨不得请陆渊吃饭。 在高中实验班里的余生每天在沉重的学习中累得抬不起头,幸好有陆渊无私的帮助,才勉强喘一口气,不必在实验班里垫底,不过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始终没有脱离倒数前五。 在高中,两人的身高依旧可以鹤立鸡群,尤其是在实验班里那一大帮带着眼镜的人里头,异性缘倒是没怎么变过,令余生在意的是,总有那么一群女生特别爱凑在一起,叭叭叭地说着: 「陆渊给余生带小动物的饼干啦,好可爱啊!」 「余生昨天左脚绊右脚,陆渊一把就扶住了余生的腰,他们好甜啊!」 「对呀对呀!鲈鱼cp好甜啊!」 …… 余生不解地摸摸后脑勺:鲈鱼cp是个啥玩意儿? 第86章 竹马竹马·三 早读课,余生踩着铃声一路狂奔进教室,其匆忙程度就像踩了两个风火轮,拿上干坤圈就能去和猴子斗法了。大家对这样的情况见怪不怪,余生哪天不是踩着点从班主任的眼皮子底下熘进来的。 不过,今天也有点不一样,早读的铃声已经打过了,而陆渊却没来,这让余生很是奇怪,按理说陆渊那样守时话少还乖的好学生怎么可能迟到呢!要知道余生认识陆渊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他睡懒觉。 「冬瓜,陆渊人呢?」余生一边把语文书从桌肚里抽出来,一边问坐在他们前面的徐咚咚,是的,就是那个幼儿园问余生讨小饼干的馋妞,余生还嘲笑她的五短身材像个冬瓜。没想到人家从小学五六年级开始疯长个子,在余生还没来得及窜高的时候稳稳地压制着他,如今变成了一个身高腿长肤白貌美的女神,在高中部深受欢迎,每次做操都有人偷看她。 徐咚咚没有回头:「被老王叫走了。」 「啧,」余生摸摸下巴,问「他难不成犯事了?」 徐咚咚拧着头瞥了一眼余生:「你就不能想他点儿好的吗!每次犯到老王手里都是你,还要我俩给你收拾烂摊子,可怜我……你戳我干嘛!」 「徐咚咚!好好读书!」班主任老王的声音从教室前门传来,一路咆哮着穿过整个教室,到了后座的徐咚咚和余生耳朵里头。徐咚咚被惊得缩了一下子胳膊,连朝着余生瞪眼都忘了,赶紧回过头去背书。
第143页 陆渊跟在老王后面回教室,目不斜视地走到教室最后一排,坐在了余生的旁边,拿起语文开始背出师表。 余生用语文书挡着脸,小声地问陆渊:「老王叫你干嘛去了?」 「哦,元旦晚会大合唱的时候缺一个弹钢琴的,老王拉我去凑个数。」陆渊满不在意地说。 「什么!」余生愤然拍桌,「他居然没让你上去搞个独奏!」 拍桌声有点响,一时之间,整个班级的读书声都停顿了下来,每个人都看向余生的方向,徐咚咚更是趁此机会,回过头来怨念地盯着余生不放。 余生也一时尴尬,他连忙一边把徐咚咚的脑袋拧回去,一边干笑着说:「哈,哈,没事,没事,大家读书吧!」 余生说完,不知是哪一个带头的,全班又陷入了热火朝天的早读当中。 而陆渊则翻了一页课本:「独奏有什么好玩的,到时候还得回家天天练曲。」 余生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心说也是,要是陆渊忙着排练,那自己找谁玩去而啊!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伴奏也要练习啊! 看着陆渊认真读书的样子,余生也没好意思再跟他聊天,于是也开始看起书来,上次听写他还有错的地方,得好好复习才是。 看到一半,余生又想起了什么事情,他勐的放下的手里的书,问:「陆渊,元旦那天你爸妈在不在家啊?」 陆渊从书里抬起头看了余生一眼:「我不知道,有事儿吗?」 余生挠挠头:「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妈让我问问你要不要来我们家过元旦,叔叔阿姨都不在,你一个人多无聊啊,到时候再叫上管家爷爷,大家凑一起过得了。」 陆渊点头,斟酌地说:「我去问问吧,要我爸妈都不在,我就去你们家。」 得知自己今年有可能和陆渊一起过元旦,余生开心地答应着:「行行行。」 陆渊当天放学回家后,问管家爷爷:「今年元旦,爸妈回来吗?」 管家爷爷接过了少爷脱下的外套,把他挂了起来:「这个,老爷和夫人近期都比较忙……」 陆渊直截了当地问:「那就是又回不来了?」 管家爷爷:「对,有个重要的品牌商的晚宴,老爷和夫人推辞不掉。」 陆渊低着头解冬季校服的领带,一边往楼上走:「不回就不回吧,我们今年到余生家过元旦去,你到时候记得准备礼物。」 管家爷爷站在大厅提醒道:「少爷,到别人家做客,礼物还是要自己挑比较好。」 陆渊站定在楼梯中间,回过头看他:「礼物我自然会选,但我是在提醒你带上礼物,他们也邀请了你。」 这样一来,管家爷爷也有些愣神儿了,真是没想到余家还会连自己一起邀请,毕竟在大多人眼里,管家还是属于家里下人那一拨的。不过,管家爷爷也不觉得这个有多奇怪,能养出余生那样的孩子,想来父母也差不到那里去,都是些阳光欢乐的人吧应该。 当然了,余生不会知道管家爷爷是如何评论他的,他在第二天得知可以和陆渊一起过元旦高兴地一蹦三尺高,恨不得年也一起过了得了。 自从老王找过陆渊后,他就不得不把和余生待在一起的时间分一点给元旦压轴的大合唱钢琴伴奏,陆渊并不喜欢这种活动,比起这种跟一大堆不认识的人待在一起,他更喜欢跟余生待着,好在那些人都忙于排练,除了老师跟他有些交流外,其他人都没怎么跟他说话。当然了,这样共处一室,只要有人强行想要聊天,也不是找不着时机,陆渊对此都很礼貌疏离地回答了,既不会显得没有礼貌也不会过于热情。 好在他只参加了两个星期的排练,听说之前那个钢琴伴奏的同学不小心伤了手指,这差事才落在了他的头上,要不是老王把他临时推出去,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陆渊还有这技能。 排练的时间定在了午休和放学后的一个半小时,虽然排练的教室里有音乐老师镇场子,但还是有源源不断的女生「偶然」路过。 对此,余生是非常不高兴,虽说大家午饭还是在一起吃的,但是饭后和陆渊一起做习题的环节取消了,没人看着,余生一点也坐不住,不会的题目也只能留在课间……总之,余生就是不高兴,本来一直陪着自己的人突然就因为其他的事情冷谈了自己,余生真是浑身难受。 好不容易挨到了元旦演出那天,余生伸着脖子等着看陆渊,一路等到了最后一个节目,由于这个节目合唱才是主体,陆渊就那么孤零零地一个人一架钢琴被安放在了舞台的最边上,虽然地理位置偏僻,但是陆渊的出现还是掀起了一阵热潮。他穿着合身的西装朝大家鞠了个躬就坐在了钢琴旁,随着指挥老师而开始按动了第一个琴键,陆渊的手很漂亮,手指白皙修长又有力,这是余生见过的最美的手,说实话,这样的一双手不弹钢琴太可惜了。 余生离舞台不算近也不算远,但这样的距离要说能清楚地看见陆渊的手指也是不可能的,但是余生就觉着自己看见了,那双手不管干什么都是好看的,包括递给他小动物的饼干,这种饼干余生从幼儿园吃到高中,一直没有吃腻,也是个奇蹟。 大合唱一共两首歌,很快就结束了,大多数的人都看着舞台上合唱的那一大群人,但是余生的目光一直都放在陆渊身上,他甚至连那些人唱得是什么歌都没记住。表演结束后,鼓掌最欢的竟然是余妈妈,她奋力鼓掌,还撺掇这余生和他爸爸鼓掌热烈一点,余生一脸无奈地把手拍得「啪啪」响。
第144页 「哎呀,小渊这个钢琴弹得就是好,真好听!」余妈妈其实听不太懂,就是看陆渊穿得帅习惯性夸奖。 不过没关系,余生虽然也听不懂钢琴什么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夸也陆渊,陆渊就是厉害呢! 「唉!」余妈妈刚刚还兴高采烈地给陆渊鼓掌,这会儿又心事重重地嘆气。 余生连忙问:「妈,你怎么了?刚不还挺高兴的吗?」 「唉!」余妈妈又嘆了口气,「你小时候我怎么就没去送你学钢琴呢!这弹钢琴多好啊!都怪你爸,说什么小孩子就要多玩玩……」 余生很臭不要脸地说:「那你把陆渊当儿子呗,反正我俩都好兄弟这么多年了,也不差当个真兄弟了!」 余妈妈伸手打了一下余生的手臂:「就知道贫嘴!」 不过,余生还真有点期待陆渊喊自个妈妈叫「干妈」的场景。 陆渊这次虽然只弹了两首伴奏,但还是收到了花,还一起收了俩,一束是余妈妈特地准备的,一束是管家爷爷准备的。 有余妈妈在,一行人都逃不过四处拍照的宿命,陆渊被要求在钢琴前摆了个很做作的姿势,假装在弹琴的样子,陆渊十分尴尬地摆了两个姿势,都被余妈妈各种嫌弃并且不懈地指导着,他最后也只好真的弹了一段才过关,看完了余爸爸拍的照片,余妈妈再次感嘆会弹琴就是好,而余生和管家爷爷只想笑。 不仅如此,陆渊的独照,余生的独照,余妈妈的独照,管家爷爷的独照,陆渊和余生抱花的照片,余生明明没有上台表演也莫名抱着花,还有管家爷爷和陆渊的合照,余爸爸余妈妈甜蜜老两口的合照,余生一家的合照,所有臭男人们的合照,五个人的合照……各种摆列组合似得的合照,陆渊有一种一辈子的照片都拍完了的错觉。 不过这样的体验陆渊第一次感受,还是挺新鲜的。 第87章 竹马竹马·四 元旦演出下午结束,余爸爸开着车载着老婆儿子回家,后面跟着陆渊家的车,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开进了余生家的车库。 陆渊有些好奇地看着面前的独栋别墅,他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余爸爸拍拍陆渊的肩膀,笑着说:「没来过吧,自从余生上了小学五年级,我们一家就搬到学校旁边去了,差不多就周末偶尔过来住一下子,虽说那边地方小了点,一家人住着也还行。」 余生从后面整个人攀上陆渊的肩膀:「陆渊,我跟你说,这里还有一个大院子,晚上我们烧烤去!」 余妈妈从后备箱拿了好几大袋的东西,一边走一边说:「好呀,正好当夜宵,我还买了点翅中,到时候拿签串着烤。」 余爸爸从余妈妈手里接过塑胶袋,严厉地说:「烧烤不行,你妈肠胃不好夜宵吃不了那个。」 余生从陆渊的背后伸出脑袋,问:「那我们夜宵吃什么啊?」 余爸爸抖了抖手里的袋子,说:「饺子,白菜猪肉馅的。」 「啊!」余生撇撇嘴,「又吃饺子啊?」 余爸爸说:「怎么得,还不想吃来着?我告诉你不想吃晚上也要一起包饺子。」 说完,余爸爸也没理余生,左手牵着余妈妈,侧头招唿客人进来。 余生扒着陆渊的后背,小声嚷嚷了一句:「暴君!」 陆渊听着余生的嘟囔声,笑了笑,心底也有些羡慕余生一家人相处的气氛,还能坐在一起包饺子。 一进去,整个别墅里才有了一些人气,余爸爸朝着管家爷爷笑笑,说:「平时还有几个佣人,不过元旦就给他们放假了,今晚我做饭,也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说完,余爸爸就被余妈妈推了一把:「你赶紧做饭去吧,记得红烧肉多炖会儿,儿子爱吃,我来招唿客人。」 余爸爸松开了余妈妈的手,提着袋子往厨房走,管家爷爷赶紧跟上,说:「我对厨房也算熟悉,我来帮帮您吧。」 余爸爸没有推辞,两个大男人连水也没喝一口,就往厨房走去。 余妈妈放下肩上的包,给余生和陆渊一人到了一杯水:「你们俩玩吧,我去把照片洗出来。」 于是陆渊和余生两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大眼瞪小眼,余生家里布置的总是很温馨,每个人喜欢的元素都能一眼看出来,这让陆渊十分羡慕了。 余生跟陆渊说了一会儿话,又被从楼上下来的余妈妈叫住了:「儿子,你愣着干嘛呢?还不带着陆渊去换身衣裳。」 余生转头一看,陆渊正穿着上台表演的那套西服,余生一拍脑门:「哦!我都忘了你还穿着这个呢。」说完,他带着陆渊去了楼上自己的房间里给陆渊找身衣服。 厨房的门也被打开了,管家爷爷和余爸爸正洗菜呢,余妈妈叫余爸爸:「老余,你衣服还没换呢!」 余爸爸也是一幅丢三落四的样子,拍拍自己的脑门赶紧去楼上换衣服去了,动作一看就是老余家祖传的。 余妈妈笑着对管家爷爷说:「管家先生,我给你找了一身我先生的衣服,你应该也能穿,到到家了还是换身舒服点的衣服吧。」 管家爷爷礼貌地谢过了余妈妈,然后跟着她上了二楼的客房换衣服。 楼上余生的房间里,余生弯腰埋在衣柜了找衣服,他从里头翻出了几件衣服,全都随手丢在了床上,翻了半天,终于找到那件柜员不小心给他拿错了号码的卫衣和一条黑色的运动裤。余生把手里的衣服递给了陆渊:「衣服我穿有点大,你穿估计差不多,裤子的话你穿可能有点短,先将就着吧。」
第145页 陆渊点点头,接过了衣服,刚准备说自己去浴室换衣服,他就看见余生已经背对着他开始脱身上的冬季校服。 「你……」陆渊说。 余生粗鲁地扯掉了领带,一边解着衣扣,一边回头,他看见陆渊那副有些犹豫的样子就「噗嗤」一下笑了:「陆渊,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陆渊微微侧着脸不去看余生修长的脖颈和精緻的锁骨,他说:「咳,没有。」 余生接着回过头去脱衣服:「我说呢!大家都是男人,我有的你也有,这还有什么好羞的。」 陆渊也转了个身,背对着余生开始换衣服:「这话不是你这么说的,对有些人来说在别人面前脱衣服本身就是一件害羞的事情。」 余生一边把自己的脑袋往衣服里套,一边兴致缺缺地敷衍:「嗯嗯。」 陆渊也清楚余生的脾气,被说教规矩的时候,他总是这样敷衍,还有点可爱。 等陆渊换好衣服转过来,他看见余生正穿着和他款式有点相似的白色连帽卫衣,和黑色的裤子,穿得跟他很相似。 余生沖他眨了眨眼睛,问:「陆渊,我们俩像不像双胞胎啊?」 陆渊细细地打量了一下余生,帮他整理了一下没有翻好的帽子,回答:「像。」 听到这句话的余生笑的更灿烂了,他拽着陆渊往楼下跑:「去给我妈也看看去!」 陆渊加快脚步,纵容地被余生拉着往楼下走。 「妈,你看我跟陆渊像不像亲兄弟啊?」余生从二楼还没往下跑就开始对着从厨房里端了两杯果汁出来的余妈妈喊道。 余妈妈抬头仔细看了看正在楼梯上往下跑的两个孩子,他们都穿着白色的连帽卫衣和黑色的裤子,余生笑的灿烂像是个小太阳一样温暖,陆渊笑的宠溺,调整着脚步好让两个人基本能维持在一个速度上。 余妈妈想:真好!这两个孩子在一起真好! 余妈妈把果汁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慢点跑,你别给小渊拽倒了。」 余生兴沖沖地问:「像不像啊?」 余妈妈双手把这余生的胳膊又打量了一边两人:「像!特别像!」 余生这下子开心了,他看着陆渊说:「我俩要真是亲兄弟就好了。」 余妈妈懒得听余生说些没有边际的话,打断他说:「小渊快来,你余叔叔刚榨好的果汁可新鲜了。」 陆渊应了余妈妈一声,走上前去端了果汁慢慢地喝,余生还沉浸在自己的想像里,也跟着陆渊去拿茶几上的果汁。 余妈妈本来打算去洗照片的,结果被换衣服的事情被耽误到了现在,也不再逗留,匆匆拿了相机离开了。 余生和陆渊面对面喝果汁,两个人一边喝着果汁一边看着对方,终于余生那个笑点低的没忍住笑,为了不把果汁喷出去,他只好努力往下咽,结果果汁被呛到了气管里,余生放下杯子咳得死去活来。 陆渊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手里的杯子去给余生拍背。 「咳咳咳!」余生咳得脸色通红,还不忘指着陆渊埋怨他,「都、都怪你,咳咳!你干、干嘛要、盯着、我看!咳咳!」 陆渊也十分无奈,搞的好像余生没有死死地盯着他看一样。但是没有办法,陆渊只好顺着说:「对对对,都怪我。」 这话听着余生更想反驳他了:「咳咳!本来、本来就怪你。」 陆渊继续给余生顺气:「对对对,你说的对。」 明明陆渊全都是顺着余生说话,但余生听着却更忍不住一边咳嗽一边埋怨陆渊,看来陆渊并不知道什么是直男道歉呢! 两个人打闹了一番,余生的脸红得一时还退不下来,他嗓子咳得有点疼,浑身没力地窝在沙发里面,用手去抹咳出来的眼泪。 余生旁边的沙发陷了一块下去,陆渊慢慢地坐在了他的身边,陆渊有些好奇地拿手指去戳余生通红的脸颊,一下余生没有反应,陆渊又戳了他一下。 余生终于被戳得不耐烦了,伸出手软软地拍掉了陆渊的手指,没一会儿,陆渊又伸出手来戳他的脸颊,两人你来我往了好几下,余生终于不耐烦地的瞪陆渊了。 余生眼角的泪还没干,眼眶也是红的,这样的瞪眼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威慑力,所以陆渊他不仅没有老实下来,反而还掐着余生的脸颊笑了起。 余生被扯的脸都变形了:「森修(松手)!到底虽系老打啊(到底谁是老大啊)?」 陆渊:「你是你是,你是老大。」说是这样说,但是陆渊还是没有松手。 晚饭的时候,余爸爸和管家爷爷做了一大桌菜,所有人都吃得十分尽兴。以往在家的时候,陆渊都是一个人吃的,父母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一家三口在一起吃饭的情况极少,而管家又属于下人不能上桌,所以陆渊总是一个人安静地吃饭安静地看书写作业再安静地去睡觉。 桌上的菜基本都是余生爱吃的,这一点陆渊清楚地知道,他们两人从幼儿园一起吃午饭吃到高三,余生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陆渊一清二楚。 很多的时候,陆渊都在想自己要真跟余生是亲兄弟就好了,天天和父母一起吃晚饭,在一起插科打诨地闹。要是他真是余生的亲哥哥,他一定会好好护着余生长大。 对陆渊来说,余生是他那些寂寞的生活里唯一的乐趣了,无论余生在干什么,只要看着他,自己就能心情好起来。
第146页 第88章 竹马竹马·五 饭后,余爸爸收拾了盘子桌子,又开始张罗包饺子的事宜,乘着余爸爸炒馅的时候,剩下的几人打了几把牌,次次都是陆渊赢,偶尔他也给其他人放点水,可惜余妈妈始终没有赢过。 打牌纯粹是在凑个热闹玩玩,不玩钱的,虽说余妈妈没有输钱,但这每一局都输牌的还是十分打击人心的,她玩的都有些没了意思。 来解救无聊的余妈妈的是余爸爸,他把炒好的馅放凉,就过来接余妈妈手里的牌,论打牌,余爸爸可是个老手,在场的人还真没有谁能赢过他,余妈妈在一边看的也十分高兴,不断地给余爸爸加油,还表情夸张地说着不要放过任何人。, 大概玩到九点钟,余爸爸开始招唿大家包饺子,其他几人都坐在餐桌手握着这余爸爸擀出来的饺子皮。其实家里只有余妈妈一个是北方人,但她也不太像正真意义上的北方人,脾气很软,人也依赖自己的老公儿子,余爸爸顾及她娘家那边凡是逢年过节就吃饺子的习俗,常常带领一家人包饺子,余生可能不会做饭,但饺子包得很漂亮。 管家爷爷也会一点包饺子,虽然速度很慢,但是每个动作都很认真,成品的饺子也看着中规中矩,所以不会包饺子的只有陆渊一个人,但他也不说他不会,就一边看着别人包饺子的动作一边自己学了。陆渊十分镇定地把馅放多了,导致饺子根本就捏不起来,还有一小坨馅被挤到皮外面。 陆渊拿着手里的失败品琢磨着该把这玩意儿怎么办才好,余生抽空看了一眼陆渊就发现他手里露馅的饺子。 余生笑着指陆渊手里的露馅饺子:「原来你也有不会的呀。」说完还得瑟地把自己手里漂亮的饺子直往陆渊眼前凑:「来来来,给你示范一个。」 陆渊看了一眼余生所谓的「完美饺子」,把自己的饺子也搁在余生的手心里,肉馅还沾在了余生的手里。 余生闹着要把饺子还给他,却被余爸爸打了一下子头:「好好教人家包饺子!」 余生摸摸脑袋,摸到了一手的面粉,再看看余爸爸业务熟练地擀饺子皮,余生:「你拍我一头面粉!」 余爸爸头也没抬:「回去洗个头就行了,说得你手有多干净似的。」 余生又看看自己沾了面粉手,抿抿嘴,又去倾情指导陆渊怎么包饺子去了。 陆渊擦了擦手,帮余生拍掉了头髮上沾着的面粉。陆渊学得很快,饺子包得也七七八八有那么点儿样子。 余妈妈也是闲不住,她包了一会儿饺子又噔噔噔的跑去拿了一大堆的烟花,不是仙女棒就是那种小孩儿玩的的小烟火,余爸爸认命地给她找了个打火机。 余妈妈拉着余生陆渊陪她玩,余生也只有洗洗手揣起他爸的打火机,毕竟老余家有个规定就是不让她妈妈碰上打火机,他都还记着小时候,余妈妈带着年幼的余生放烟花结果一哆嗦用打火机把这给烫了的事儿,从那之后,余妈妈想要玩烟花都必须有人陪同,不管是年纪奔四的余爸爸,还是年仅十几岁的余生。 陆渊和余妈妈站在院子里看着余生点菸花,在微微绚烂的火光中,余妈妈笑得很美,像是回到了十八岁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余爸爸也走了出来,他轻轻拥着余妈妈的肩,两个人在烟火里相互依偎在了一起。 余生点完引线也站在了陆渊的身边,在「「咻咻」的声音里大声问陆渊:「烟花好不好看」 陆渊眼睛弯弯地看着余生:「好看,就是烟花有点小。」 余生白了他一眼:「你就知足吧,现在禁放烟花,买个大烟花几百米外就被看见了,我可不想送人头啊!不过,买这点菸花给我妈过过小瘾也差不多了。」 陆渊听完问他:「你喜欢烟花吗?」 余生目不转睛地盯着在院子中央绽放出的灿烂的小烟花,回答道:「喜欢啊!」 陆渊想,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去带余生看一次盛大的烟火,然后问他…… 「余生!宝贝儿子!快来给我点仙女棒!」余妈妈冲着余生高兴地摆摆手里的一大把仙女棒。 「叫我爸给你点还不是一样的吗!」余生从口袋里一边掏出打火机一边说。 余爸爸拧了拧余生的耳朵,看起来很兇其实根本没有用力:「臭小子,我打火机不在你兜里吗!」 「哦哦哦,我知道了。」余生揉揉耳朵,微微弯腰给余妈妈点仙女棒。 不知什么时候,陆渊的手里也被余生塞了两支仙女棒,他握着仙女棒看着小小的碎碎的光从仙女棒的上端一直往下蔓延,很美很美,点燃的光比天幕上眨眼的星星还要闪亮。 突然陆渊被撞了一下手臂,他抬头看去,是余生。 余生指着陆渊手里的仙女棒,又指指在院子那转来转去拿仙女棒画出一条条凭空的线的余妈妈:「仙女棒不是你这么玩的,要像我妈那样拿着画圈才有精髓。」 说完,余生拿着女仙棒像是施展魔法一样,在他眼前轻轻画了个圈,于是一个发光的圆圈就出现在了陆渊的眼前。 陆渊觉得很有意思,他拿起手里还没燃尽的仙女棒抖动着手臂回给了余生一条长长的发光的波浪线。 两个人就这么玩了起来,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余妈妈分了一根余爸爸新点的仙女棒给了管家爷爷,管家爷爷倒没有像那些年轻人一样活泼地玩耍起来,他看着美丽的烟火和自家小少爷的笑脸也十分也满足。
第147页 烟火很美,几人玩得也很尽兴,虽然余妈妈和余爸爸准备的烟火不少,但也总有放完的时候,余妈妈在得知烟火放完了之后还有点意犹未尽,余生怕他爸把脑子一热就开车带她妈出去买烟花去了,要知道这事儿他们又不是没干过,那次两人还把十三四岁的余生一个人留在了别墅了。 于是,余生搭着余妈妈的肩膀把她往别墅里推:「你不是说很久都没吃饺子了吗!走,咱吃饺子去,今晚咱尝尝陆渊包的饺子,看他包得怎么样,别败了我这个师傅的名声。」 余妈妈一边顺着余生的力往里走,一边说:「你还好意思说陆渊,你第一回 包的时候还不如他呢!」 余生:「我第一回 包饺子才几岁啊?」 余爸爸煮了一大锅饺子,每个人都吃得饱饱的,饺子很好吃,唯一的硬币被陆渊吃到了。 本来吃完饺子已经很晚了,陆渊刚打算跟余家长辈告辞,就被余生拉住了帽子:「吃了我家的饺子就想走?没门,今晚留下来陪我睡。」 陆渊还真没有什么留宿朋友家的经歷,不过幼儿园两个小孩儿也曾睡在一张床上过,他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余妈妈张罗着要给陆渊和管家爷爷两人收拾房间,却被余生按下了:「收拾什么房间,陆渊今晚跟我睡,管家爷爷住客房。客房天天都有人打扫有什么好收拾的,我带管家爷爷去楼上客房看一眼去。」 余妈妈想起先前带管家先生换衣服的房间,便嘱咐让余生带他去原先的那个房间,管家爷爷换下来的衣服还在那个房间里搁着呢,干脆就住在那儿得了。余生点点头带着管家爷爷去那个房间里转了一圈,帮他找了毛巾还有一些牙膏牙刷等洗漱用品出来。 余生下楼的时候,看见陆渊和他爸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还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们干什么呢?」 「没什么啊!」这就是余生收到的答案。 不过他还是知道这些人到底在密谋什么东西了,当他洗完澡躺在床上刷动态的时候,他看见了陆渊难得发出的动态。 动态只有两个字:很美。 还配了三张图,一张是两人在烟火里面对面说话的时候,两个人都笑的很开心。一张是两人握着仙女棒在玩耍的时候。最后一张,是余生点完烟火,站起身来转身的时候,绚烂烟火在他的背后炸开,但他笑得比所有烟火还有美好。 余生把手机朝着问正在吹头髮的陆渊摇了摇,问:「你都哪来的照片啊?」 陆渊老师回答:「前两张是阿姨用叔叔的手机给我发的,最后一张是我自己拍的。」 「啧啧,我就知道。」余生摸了摸下巴,「你这技术比我爸拍了几十年都好啊!」 陆渊笑了笑没有回答,余生不知道的是,这是陆渊从他拍的几十张照片里选出来的最好的一张了。 余生好奇地翻看着动态下面地评论,还时不时跟陆渊分享一下:「好多说我俩帅的评论啊,这不明摆着的吗!……嗯?!怎么还有人祝我们俩99的?这不是跟人家小情侣说的吗?」 陆渊哽了一下:「大概是祝我俩一直当好兄弟吧!」 余生接着说:「那我回个谢谢吧。」 陆渊连忙阻止他:「你还是别了吧。」 余生:「好吧。」 而陆渊想的是:幸好你没问为什么,不然我该怎么回答你呢? 陆渊吹完头髮,钻进被窝里,躺在了余生的身边:「赶紧睡觉了,都一点多了,困死了。」 「那你可别抢我被子啊。」 「以前都是你抢我的被子吧!」 「那都是幼儿园的烂帐了,你也好意思翻。」 「睡觉!」 「好好好,睡觉!」 第89章 竹马竹马·六 大约是前一晚闹得太过了,余生第二天九点还在床上把头埋在枕头里睡觉。 「儿子,小渊,起来吃早餐了!」余妈妈敲门道。 「嗯哼~」余生往被子里缩了缩,把脑袋又往柔软的枕头里埋了埋,一副不愿意醒的样子。 「余生?余生?」陆渊小声地叫着余生的名字。 余生闭着眼睛用将醒未醒的软软的声音嘟嘟囔囔地说:「怎么了啊?」 陆渊捏了捏他的小鼻子,说:「起床了,阿姨叫我们下楼吃早餐。」 余生继续闭着眼睛嘟囔:「困。」 陆渊坏心眼地伸手捏着余生的鼻子不放手,唿吸不过来的余生勐的睁眼去拍陆渊的手:「干嘛呢?你这是要憋死我吗?」 陆渊挑眉笑了:「谁叫你不起床的。」说完,陆渊就掀开被子径直洗漱去了。 余生为被闹醒的事情而感到气闷,他坐了起来,以手握拳狠狠地锤了两下子床垫,但是这并没有平息他被吵醒的不爽,他「唉」的一声发出气闷又无可奈何的声音,也掀开被子下床去洗漱去了,还非要挤在陆渊边上洗漱。 待两人神清气爽地下楼吃早餐,其他人都已经在餐厅坐好就等他俩了,昨天放假的佣人也都来上班,整个别墅看起来要热闹了一点,但余生仍觉得昨天晚上比今天要热闹的多。 余妈妈给两人都盛了粥,一人一碗海鲜粥,白白的贝类和带有纹路的虾肉,还有剔透的米粒看起来令人很有食慾,吃一口,海鲜的鲜味和米的谷物香气在人的嘴里久久停留。
第148页 吃得陆渊很是满意,余生问他:「海鲜粥好吃吗?我妈就这一个拿手的,得亏我吃了十几年还没吃腻。」 余妈妈还没说话,余爸爸就开口了:「不想吃就别吃,又没人摁着你的头,臭小子!」 余生也不甘落后地跟他抬槓:「是是是,我们家就我妈一个是香喷喷的。」 眼看着余家父子两个又闹了起来,陆渊不受影响地向余妈妈道谢:「谢谢阿姨,粥很好吃。」 余妈妈被夸奖了也十分高兴,又起身给陆渊再添了一碗粥,还企图给他剥个白水煮蛋,可惜被余生半路截胡:「妈,你都没给我剥鸡蛋呢!」 余妈妈一脸平静地又给陆渊剥了个鸡蛋:「你小时候我给你少剥了,是你自己不吃别赖到我身上啊!」 「嘿嘿,」余生咬了一个白嫩的鸡蛋,「别人碗里的比较好吃。」 「你呀,」余妈妈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也就陆渊让着你,要换个人还不得跟你闹啊!」 余生吃完了蛋白,把蛋黄一股脑地塞给陆渊:「我就喜欢欺负他一个,谁叫陆渊让着我。」 余妈妈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任性的儿子,转头嘱咐陆渊道:「小渊也别老惯着他,瞧瞧他给你惯的,都要无法无天了。」 「嗯,我知道了,放心吧阿姨。」陆渊当面答应的好好的,等背地里该怎么惯着还是怎么惯着,陆渊有时候还嫌自己对余生不够好的。 余生瘪了一下嘴:「妈,你怎么老胳膊肘向外拐,向着陆渊啊!」 「你家胳膊肘能往里拐啊?」余爸爸为了避免老婆被诬衊,及时出言科普。 这几个人凑在一起啊,连早饭都能吃得很闹腾。 早饭之后,陆渊和管家爷爷还有其他的事情也就没有再多留,准备告辞离开了,但被余妈妈叫住了:「等一下,有点东西忘记给你们了。」 说完余妈妈立刻就起身拿东西去了,不一会儿就拎了个袋子,手臂上挂着什么东西就出来:「喏,昨天拍的照片我都洗出来了那相册装了放在袋子里的,正好也给你们一份。哦,还有这个。」 说着余妈妈把挂在手臂上的围巾递给了陆渊,还把另一条一模一样的挂在了余生的脖子上:「正好最近对编织感兴趣就学了一点给你俩织了两条一样的围巾,手工不怎么样,凑合着戴吧。」 陆渊手指暗中用力捏了捏手里的围巾,感受着那柔软温暖的感觉,他笑着对余妈妈说:「多谢阿姨了,我特别喜欢。」 余生好奇地伸手拨弄着挂在脖子上的围巾,说:「我也挺喜欢的,织得真好,正好明天上学的时候戴。」 被夸奖了的余妈妈也十分的高兴。 陆渊走后,余生百无聊赖地写作业,他窝在书房里写着理综的考卷,满脑子都是昨天几个人玩得十分尽兴的场景,对比起今天来,虽然别墅里佣人上班之后人变多了,但是却仍感到冷清了不少。 由于早餐吃得晚,余家的午餐到了下午一点才开始吃的,错过了生物钟认定的饭点,再加上陆渊走后的落差,一顿饭余生吃得很是无味。 他用筷子戳着米饭,问起:「妈,你怎么想来叫陆渊来家里一起过元旦了啊?」 余妈妈神色如常地夹菜:「你这不高三了吗!我寻思着高考结束你们念不一样的大学,平常见一面都难,现在更要珍惜好好相处的日子。以后,你们俩要是还想一起过元旦可就难了啊!」 谈及和陆渊分别的事情,余生的情绪更是低落了下来,他低沉地说:「干嘛要分开,我俩以后一起读大学啊!」 余妈妈夹菜的手停顿了一下:「你这成绩考得上陆渊的大学吗?」 考不上。余生心里知道自己跟陆渊的差距不是一天两天一个学期可以赶得上的,但是他一点也不能想像和陆渊分开后的生活,这十几年里余生和陆渊两人互相贯穿着对方的生活,若是一朝分别,以后的日子真就难以想像了。 于是他梗着脖子说:「一个学校不行一个城市也可以啊!」 余妈妈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不再打算去触碰余生的雷区。 余生吃过午饭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午觉,他翻来覆去都是余妈妈说的总有一天要分开的话,他烦躁地从床上爬起来抓起手机给陆渊发了条简讯:想你了。 发完这条简讯,余生的心里舒服的很多,好像不仅仅是给陆渊发了简讯,而是把他拴在自己身上一样。 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余生又去看自己发的简讯,陆渊还没有回覆,可能他现在真的很忙,没时间看手机吧。余生又往上翻两人的聊天记录,看着陆渊给他发的表情包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了一会聊天记录,余生勐的一抬眼发现过了将近2个小时了,他还真的没有反应过来呢! 余生退出聊天页面前看着自己2小时前给陆渊发的「想你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觉得有点奇怪,于是他又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我一个人好无聊啊! 发送出去的时候,余生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他歪着头看着手机页面里隔了两个小时的消息半天,也没发现哪里奇怪,只好压着心里怪异的感觉关掉了页面。 对于陆渊来说,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转折,明明前一天还在余生家里开心地过元旦,大家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的笑容,谁知道现在他居然会为了一件事和父母僵持不下,弄得几人都不太高兴,别墅里一时都瀰漫着紧张的气氛,那些佣人们也绷紧了皮,怕惹得主人家不高兴。
第149页 陆渊有些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樑,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20:38,他居然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等等,他还看见了余生发来的信息。 13:31「想你了」 15:29「我一个人好无聊啊!」 陆渊紧绷了一天的脸也缓和了下来,甚至还浮现出了一个笑容来,他用手指摩挲着余生的头像,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容更加明显了一些。 当天夜里下雪了,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大家都在冬季校服外面套了一件厚外套,有的人还戴起了围巾。 余生踩着早读铃声进教室门的时候,与以往被人无视不同的是,有很多女生躲在书后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盯着他看,有时候同桌之间还会相互交流些什么。 余生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往自己的座位走去,他看见了他的同桌,也就是陆渊,他也戴着一条和他一模一样的围巾,是余妈妈送给他们两个人的新年礼物。 当然了,这些周围的人都不了解,就算他们了解了也不知道会想起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为此,前座的徐咚咚还趁着陆渊上厕所的时候,拽着在后头埋头刷题的余生问:「你俩这围巾是个怎么回事?」 余生无奈地放下笔,忙着把自己的围巾从徐咚咚的魔爪里解救出来:「我妈织的,一共织了两条,我一条,陆渊一条。」 徐咚咚狐疑地问:「没了?」 余生十分坦诚地回答:「没了。」 徐咚咚见他那个一副不太了解情况的样子,也就放开了自己抓着的围巾,回过头又继续刷题去了。 徒留余生一个人不明所以的愣神儿。 等到陆渊从厕所回来,刚刚发生的事情已经一点痕迹都没有了,余生和徐咚咚各刷各的题,但总有那么几个人喜欢偷偷看他和余生一眼,又回过头去不知道说些什么。 陆渊只当自己没有看见。 第90章 竹马竹马·七 元旦假期过后,高三学生的生活又回归到了题海之中,每天都在学海中畅游,学霸们尽力让自己游得更快些,学渣们尽力让自己不要溺水,总之各有各的事情,大家都在焦头烂额地过日子。 埋头苦学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今天你还在抱怨作业太多,也许明天就已经毕业,当然了,对于余生来说时间还没有说得那样快,不过一转眼,这个学期也已经结束了。 放寒假后的余生跟爸妈从学区房搬回了别墅了,每天对着书房的墙壁埋头写作业,其实余生本性是个爱玩的,可是在高三的时候还是被强制压抑住了本性,为了不让自己和陆渊之间的差距拉得更大,他只好每天都埋头刷题,偶尔在微信上同陆渊抱怨一下这样苦行僧的日子。 那天晚饭的时候,余妈妈突然问起:「儿子,今年过生日想要什么礼物啊?」 余生一边去夹青菜,一边不以为然地回答:「生日在还早着呢,现在问什么啊?」 余生妈妈眼看着余生在书房里把日子过得稀里煳涂,出言说道:「不早了,后天就是你生日了!」 「后天?」余生扒饭的手顿住了,「对啊,后天!」 余爸爸问了一句:「今年也有十七了吧,不小了啊,要不要把同学叫到家里来玩?」 余生还没想好,余妈妈就白了一眼余爸爸:「哪还有什么在家办生日宴的啊,太土了,现在的小年轻都喜欢在ktv唱歌庆祝,我早就订好包厢了。」 「!!!」余生没想到他妈动作这么快:「我去ktv了,你俩呢?不给我过生日了?」 余妈妈面对儿子的误解立刻澄清道:「我们早点在家吃了晚饭和蛋糕,你再和你同学他们出去玩去,放心,晚上允许你超过十点回来。」 余生问:「这个是不是太匆忙了啊?」 余爸爸:「不匆忙。」开玩笑,那天晚上臭小子不在他正好跟老婆过二人世界,可千万不能让那个臭小子搅了他的好事。 「行吧。」面对双亲安排妥当的余生,坦然地就接受了。 余妈妈心满意足地接着吃饭,倒是余爸爸想起了最先开始的那个问题:「那你今年到底想要什么啊?」 余生摸摸下巴,好半天没有想起来:「嗯……没想起来,干脆你们俩看着买吧。」 吃饭完之后,余生琢磨了一下子要邀请哪些人去,与余生关系还不错的人不少,但和他关系正真要说特别好的就只要陆渊了,那陆渊是肯定要叫的,余生又摸了摸下巴,还有那些人要叫呢? 思来想去,余生叫了陆渊,徐咚咚和班上几个关系不错的人还有经常一起打球的人,大家听说余生要过生日了,都十分给面子的去了。 到了余生真正生日的那天,余生还是有些期待的,平时都是自己把想要的东西告诉爸妈,这会让他们自己选还不知道会选出什么样的东西来。 事实上,余生怎么想都没有想到自己收到的并不是什么礼物,而是一张卡……要不是余生确认自己是亲生的,都要怀疑这俩人是不是看中他的年轻貌美要包养他了,不过十七年来他确实一直被爸妈养着就是了。 对于卡,余爸爸的解释是:「反正你也没有什么想要的,就先把钱存着,等遇见想要的再,买就是了。」 而余妈妈认同地点了点头。 行吧,果然余生就不该太过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爸妈哪是那种能用一般规律套用的人呢!
第150页 几个人在家里吃过了饭,吹完了蜡烛,分过蛋糕,余生就被家里司机载着去了余妈妈事前订好的ktv。 他并不算是第一个到的,由于家里住的不算近,他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的差不多并开始唱歌了。 「我们的寿星到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余生还没进门就被一大群「生日快乐」和叫好声以及哨声给包围住了,他同大家做了个首长视察一样的动作:「同志们辛苦了!」 大家都是很给面子,都纷纷回应道:「为人民服务!」 热热闹闹地开场显然活跃了不少气氛,余生还没来得及去找陆渊,就被一大堆人半推半就地塞了一支话筒,要他唱歌。 余生无奈地看看手里的话筒,问:「你们就不怕我五音不全,吓死你们啊?」 下面的人凑热闹地喊道:「那我也认了。」 「行吧。」余生也在没有推辞,也不知道是谁点的《他》。正好余生也听过着歌,就跟这唱起来的。 「他曾拂过我的发」 「不经意对我笑靥如花」 「他曾把我的手紧抓」 「最后却把我丢下」 在这个时候,余生终于在看见了独自坐在角落里的陆渊,正好陆渊也在看他,余生朝着陆渊笑了笑,两只桃花眼笑的弯弯的,眼睛里有很闪亮的光芒。 「你何必怪他」 「三言两语承诺」 「也曾真挚啊」 …… 「你是我的青春」 「一场最美的相遇」 「谢谢你」 「来过我的故事里」 …… 余生的声音和温和,唱这歌的时候,会让人为这个唱歌的人而难过,有些女同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里还有些泛着泪花。 本来包厢里欢乐的气氛都被这齣给整没了,余生放下话筒的时候,问了一句:「这谁点的歌啊,跟今天的气氛不太搭啊,过生日的时候唱这歌,我不会以后还真被人给甩了吧。」 这话本没有想有人会回答,目的也不过是调节一下子气氛,不过当真有人在下面回了一句:「余生你这么帅,谁忍心甩你啊!」 这话一出来,大家就都笑了,这下调节气氛的目的也达到了,还挺好。 余生一从点歌屏那里下来,就被塞了不少礼物,为此他还专门找了个地方堆着。 礼物送完了,余生还没坐下就被大家催着拆礼物,余生一边嘴里说着:「我一会儿怎么带回去啊!」一边也没有反对。 余生在陆渊身边找了个座位,开始拆礼物。 第一个拆的是个盒子不大,但是包装很漂亮,里头是个装着摺纸星星的玻璃瓶子。余生拿起来认真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谁送的,不过还是很高兴地说了谢谢。 「女的就喜欢送这些又虚又花里胡哨的。」人群中不知道是哪一个男孩子说的一句。 可能说者无意,但是听者可就有心了,尤其是这东西还是徐咚咚送的。 徐咚咚:「我最近没事就跟网上学的,里头九十九颗星星,许你九十九个愿望,别跟老娘说什么没用的,老娘就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徐咚咚这话前面一半是给余生听的,后面一半是给那个说话的男生听的,这种时候,余生自然得向着徐咚咚。 「谢谢了啊,我很喜欢,不过九十九个愿望太奢侈了,我许一个就够了。」 有人问:「你许了个什么愿啊?」 余生自然不会同他明说,就神神秘秘地敷衍了他们一句:「说出来就不灵了,我可不能跟你们说。」 一轮礼物拆下来,余生一一谢过了大家。 这时候,包厢里但凡有一个人没有送礼物就会被扒的底朝天,于是没有送礼物的陆渊被众人从角落里扒出来了。 「陆渊你怎么没送余生生日礼物啊?」有人这样问道。 「去去去,」余生连连朝那人摆手:「陆渊的礼物是要等下子单独给我的,可不给你们这群人看!」 这样一说,大家对陆渊准备的礼物更加好奇了,于是一个劲儿的催陆渊拿出来。 大概是现场的人太多了,陆渊也就没有坚持地便从自己脚旁边拎起一个纸袋子递给余生。 纸袋被拿出来的一瞬间,聚焦了包厢里所有人的关注,大家伸着头,等着看着纸袋里装了什么东西。 余生也很期待,不过他还是慢悠悠地从纸袋里拿出了一个盒子,大家定睛一看是一个鞋盒,还是一个印着一个很贵的鞋品牌的鞋盒。 余生打开鞋盒,里头是一双篮球鞋,关键是这双球鞋还是限量款的,特别难买,在场的不少男生立刻向余生投去了嫉妒的目光。 余生之前在陆渊面前抱怨了一次没有抢到这双鞋有点不开心,没想到这会儿东西就摆在了他面前,余生拿起鞋子在上前亲了一口:「谢了兄弟,这鞋我超级无敌喜欢。」 大概是个人都没有想到陆渊竟然凭藉一双篮球鞋成了全场最佳,不过细想也有理由,先不说这鞋好几千一双,价格稳稳压在其他礼物之上,光是这个东西难得程度和受余生喜欢程度就站稳第一的位子。 这个时候爱好闹事的人又起闹了:「余生,你亲鞋有什么用,你亲陆渊啊!」 此时的余生大概沉浸在了鞋的喜悦里,也没顾得上其他,直接伸手勾住了陆渊的脖子,把他拉到自己跟前,「吧唧」一下响亮地亲在了陆渊的侧脸上,引起包厢里的一片「啊啊啊啊」兴奋的叫声。
第151页 只有陆渊面色不改地侧头看着身旁还沉浸在鞋里的余生。 第91章 竹马竹马·八 人多的时候总是热闹的不行了,除了光唱歌之外,还有女生提议玩一些小游戏,比如说真心话和大冒险。 余生作为这场生日宴的主人公自然是逃不掉的,他索性就拽着陆渊陪他一起玩儿了。 规则也没什么好说的,转装可乐的玻璃瓶,瓶口指向谁谁就要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至于被问的问题由上一个被指的玩家提出来。是的,你在上面看见的就是可乐瓶而不是什么啤酒瓶,由于他们全部没有成年,余妈妈订包厢的时候交代了只能上一些饮料。 上面的规则还是有一个bug的,那就是第一个被指向的玩家没有人向他提问,于是余生荣幸的担当了这个提问的人。 第一个被瓶子被瓶子指着的人是同余生经常一起打篮球的男生,余生问他要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他十分坚定就选了真心话,并且表示不玩点刺激的怎么能行呢! 事实上,余生也没有多刺激的活动指派给这个男生,他随手指着话筒就让那个男生上去清唱了一首学猫叫,话说一个超过一米八五的,身材结实的汉子唱这么可爱的歌还真挺有意思的,反差萌让大家纷纷笑倒在座位上,那个男生也很给力,一边捏着嗓子矫揉造作地唱歌,一边还给底下的人抛媚眼,被他媚眼砸到的徐咚咚做了个呕吐的表情又引起一片笑声。 之后的游戏,大家对于女孩子还算客气,但是对于一些臭男人可谓是十分残酷毫不留情,差点把几岁还在尿床的事情给扒出来了。 余生也不知道是不是寿星的光环在护着他,一直也没有被点到,就那么乐呵呵的看别人出丑,但是大概是光环本环无聊地也想看看余生出丑的样子,于是余生也在可乐的瓶口给指住了。 「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问话的是个姑娘,大概对于自己运气这么好也很激动。 余生细想了一下子:真心话给你扒个底掉,大冒险也十分没有节操,思来想去,他发现自己也没什么秘密是别人不能知道的,于是果断选了真心话。 「嗯……那你有没有女朋友?」那个女孩思索了一下子问。 余生诚实地摇摇头:「没有。」 那个女孩也十分惊讶了:「你长这么帅都没有女朋友?」 余生笑嘻嘻地回答:「拜託,大家都这么熟了,我有没有女朋友,你们还不知道吗!」 那个女孩挑着眉十分八卦地问:「那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儿?」 余生对她笑了笑,一句话就打发得她哑口无言:「哎哎哎,一回只答一个问啊!」 那个女孩撇撇嘴,也只好作罢。 没想到,下一把的瓶口又继续指着余生,那个女孩觉得真的就是天都在帮她了啊。 女孩不放过地问余生:「说吧,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姐姐可以帮你介绍哦!」 余生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我还选真心话啊,我这回要选大冒险。」 女孩儿不为所动地笑了,仔细去看她笑的还有些瘆人:「大冒险啊?那就去外头亲你遇见的第一个人。」 亲一个不认识的人,想想余生都要恶寒,于是两全相较取其轻,余生还是选了真心话。 「没有。」 「真的?」那个女孩似乎不太相信,「真没有?」 余生插科打诨:「我长得这么帅,要喜欢也是别人喜欢我啊!」 突然从人群中冒出一个男孩的声音问:「那你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啊?哥哥帮你介绍哦!」 这声音光听着就觉得十分欠打,于是余生也顺应自己的本心,抄起手边的一把瓜子就往那人身上丢去:「你才喜欢男孩子呢!」 那个男生毫不慌张,还把卡在自己衣服褶皱里的瓜子摸出来攥在手心里嗑起来,一边嗑瓜子一边一脸微妙的表情看着余生,看得余生心里直发毛。 余生又忍不住回头去想了一下子那个「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的问题,他思来想去,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陆渊的脸,吓得余生连忙又抓了一把瓜子嗑起来。 被连续两次点到也不得不说是一种运气了,要是连续三次被点到的话……好呗,并没有被点到第三次,接下来的游戏又回归到了无关余生的继续里。 这下子真正没有被点到的只剩下陆渊了,不过只要玩游戏的次数大,在基数很大的概率下每个人被点到的可能性都是存在的,这不,陆渊也中招了。 不过,他遇到的问题要和蔼地很多。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你大学想考什么学校?」 问话的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成绩很好,常年在排行榜上被陆渊压在第二名的位置上。这句话一出来,是个人大概都能听出这个女孩儿话里隐秘的含义。 她喜欢陆渊。 她想和陆渊读同一所大学。 少女的心思总是藏不住,女孩儿问完自己的脸就先红了,在众人的起闹声中,余生和陆渊都沉默了。 余生觉得自己的沉默大概是说好大家都一起单身,你却背着我要脱单了的难过,不过,事实到底是什么样子他自己可能也不太清楚。 而陆渊的沉默则不是在纠结如何礼貌地拒绝这个优秀的女孩儿,而是该如何把某件事心平气和地同余生好好说说。
第152页 陆渊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这个这件事早晚都要说,干脆就借着这个机会说了得了:「m国国立大学。」 「哦,厉害,还是m国的大学啊!」 「厉害还是什么陆渊厉害啊!」 …… 大家都在说着这个大学多么多么厉害,多么多么难进的时候,现场沉默的两人依旧沉默着。 余生的脑子里第一的反应竟然是:完蛋了!这下子真是要「被甩」了啊!哪个小犊子给老子点的歌,过生日的时候唱这个果真是一点都不吉利啊! 总之,余生想了很多,大体的意思就是一个:这下子真的要分开了。 余生的沉默让陆渊不得不在意,当他被父母要求去考m国国立大学的时候,他也曾企图反抗过,不过到底他父母还是姜老的辣,一下子就抓住了陆渊的死穴,竟然拿余生来要挟他,弄得他无法反抗。 周围的人一点没有感受到这两人浑身瀰漫的不对的气氛,依旧吵吵嚷嚷地要求接着玩下去,而余生还没沖失落中走出来就被可乐瓶口有给指了。 「真心话。」余生毫不犹豫地说。 今天一晚,余生都在选真心话,看得大家都有些腻了,纷纷要求余生必须玩一次大冒险。 余生笑着骂这些人真损,一边又改口:「那就大冒险吧!」余生笑得十分自然,一点都看不出之前颓丧的模样。 陆渊也跟着人群闹他:「那就当场噼个叉吧!」 「噼叉?!哈哈哈哈哈哈~」人群爆发出一阵大笑。 不就噼个叉吗,哪里好笑了?余生是在不懂这群人的笑点有多低。 余生悲愤大喊:「噼叉!到底谁才是大哥啊?!」 余生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跟着大家一起玩闹,但是陆渊发现,余生一直没有看过他,每次视线朝向自己的时候余生都会下意识地忽略自己。 余生被几个男生按在地上噼叉,疼得吱哇乱叫,男神风度尽失。 大家热热闹闹地玩到了夜里十点半多,因为家里有门禁,这才陆陆续续地回家了。 整个包厢还没有走的就只剩下了余生和陆渊两人,十几年的陪伴,一朝分别,余妈妈说的话终是成了真。 余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要先离开,但这时候一大堆礼物绊住了脚步,他一趟还拿不走这些东西,余生侧头去看了看依旧端坐在角落里的陆渊,他嘆了一口气,掏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 「餵?少爷要回去了吗?」 「嗯,你上来帮我拿点东西……」 余生的话还没有说完,手机就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抽走了。 「等着,先别上来。」说完,陆渊挂了电话,并把余生的手机丢在了茶几上。 陆渊靠着余生坐了下来,说:「我们好好谈谈吧。」 余生知道陆渊是什么意思,但他现在还不想提起这件事情,内心有些烦躁,但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说:「你那个学校挺好的啊!拿到录取通知了吗?准备什么时候走?」 一连串简短有急促地问题,无不显示余生内心的慌乱。 陆渊先是回答了余生问题:「录取结果大概要到三四月才下来,我陪你高考完再走。」 余生对他笑了笑说:「是吗?你不必要在这里陪着我的,m国那里肯定还有很多事情都要处理,早点过去也没关系的。」 陆渊没有理余生到底说了些什么,他直接掐着余生的下巴把他低着的脑袋给掰了起来,他伸出手指,轻柔地拂过了余生的眼睛说:「别笑了,一点也不自然,你眼睛都红了。」 听完这话,余生的眼睛更红了,他挣脱了陆渊的钳制,扭过头,不去看坐在身边的陆渊。 陆渊伸出手臂,搂住了余生,把他按在了自己的怀里:「抱歉,我本来不想怎么早跟你说这件事的。」 余生含煳低沉的声音从陆渊的怀里传来:「你说什么抱歉,又不是你的错,我,我就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有点难过,过两天就好了。」 陆渊用力地搂住余生:「唉!真是不想离开啊!捨不得你啊!」 第92章 竹马竹马·九 包厢里互相拥抱着的两人心里都不好受,明明距离分别还有半年,余生却不能把它从眼前的恐慌中挪走,余生没有开口要求很陆渊一起走,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被录取,也许那个仰慕陆渊的年级第二的女孩可以一试。 想到这里,余生更是难过了,他就要与陆渊分开了,而那个他都不算认识的女孩儿却可以紧紧追随着陆渊的脚步,陆渊走得太快了,余生用尽全力也追赶不上,只好狼狈地看着他远去,即使是这样,依余生的性子也不可能会开口让陆渊停下来等他,这样分别好像就真的是命中注定一般。 陆渊也想把自己怀中的人揣在口袋里带走,但是这是不可能的,m国的几大高校分散的比较开,余生即使和他一样选择出国两人也不能待在一座城市里,倒不如让他在国内找一个好点的大学,毕竟余生可是他的光啊,光就在国内,自己始终都要回来的。 剩下的问题就在于,自己如何在这段空隙中阻止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接近余生,并且还想将余生从自己身边夺走的人了,陆渊虽然把余生抱在怀中,眼神却暗了暗,一切企图阻碍他的可能都要被消灭在萌芽里。
第153页 那一晚,余生安安静静地靠在怀里许久,陆渊不说话,就搂着余生也不放开,两个人像是磁铁一样,一旦相贴便难以分开。 直到接近夜里凌晨,司机再次小心翼翼地打来电环,提醒余生老爷和夫人已经催促他回家,他们才分开各自回家。 好像从这天开始,俩人好像都改变了许多,余生乖巧了许多,陆渊不论给他布置了什么任务都会努力地完成,也开始粘粘煳煳陆渊,虽说他以前也黏煳,但是也不想现在这样似的,在家的时候不停地给他发消息,在学校里的时候,一旦看不见陆渊就会四处找他,余生的眼睛长跟陆渊身上似的。 而陆渊把之前自己用来上课的时间和精力全用来辅导余生了,结果余生的成绩再次急转直上,更近一步,杀到了实验班的中游。除此之外,余生还发现陆渊在学校里总是不经意间的触碰到自己,不是上课的时候胳膊肘碰到自己的胳膊肘,就是走路的时候,肩膀碰到他的肩膀,在这个人满为患的学校里,这样的认知让余生感到一种隐秘的欣喜,他把这个当作是两人的秘密,因为每次触碰后,两人总会相视一笑。 而陆渊也总能凭藉着给余生补习的理由光明正大的摸进余生的房间里,他喜欢把余生像个孩子一样抱在自己的腿上给他讲题,一开始余生还是很不习惯这样姿势,但是渐渐的他就软化在了陆渊的怀里,开始对这一切习以为常,这样亲密地接触总能让余生的下意识地感到安全。 开学后不久,大概三月中旬,陆渊接到了录取通知,这件事对余生的触动很大,他开始更加黏煳陆渊,而陆渊也心安理得并且十分开心地享受着这一切,他得用这剩下的时间布一个局,一个简单有效能够捕获余生的局。 因为陆渊即将离开的事情,余家父母都最大限度的宽容这两个小孩儿待着一起的时间,反正这种有了陆渊忘了爹娘的场面也不会持续太久,陆渊走后就好了。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转眼余生高考结束,陆渊也即将奔赴m国,陆渊是八月中旬离开的,他需要提前一点时间去适应新的环境,管家爷爷也跟着一起离开的了。 走得前一天晚上,余生给陆渊践行,只有两人约在了江边,八月的夜风带着一丝凉爽的味道,空气中瀰漫着的江水的潮湿的气息,两人都有点又热又闷。 余生一开始一个人说了一大堆的话,大意都是让陆渊在国外照顾好自己,陆渊偶尔应和一句,说着说着,余生也没有话了说了,其实话还是有的,全都压在余生的肚子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两人一路慢慢地往前走,谁都没有开口,江边有点黑,只有对面和横跨江水的桥上的灯火映照到这里,两人慢慢地走着,一个人都没有遇到。 余生又开始活跃气氛:「这地方你没来过吧,这里还是以前我跟着我爸白天钓鱼的时候来过。」 陆渊很喜欢这个地方,只有他和余生两人,正好,他要说的也需要一些安静地环境。 说完这句话,余生大概又说了两件他和余爸爸钓鱼时候的趣事,接着又陷入沉默里。 这样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陆渊今晚第一次主动开口,打破了这份尴尬的沉默。 陆渊突然站定不动,余生也好奇地停下来,等待着陆渊接下来的反应。 陆渊突然伸手抓住了余生的手肘,问他:「我们认识多久了啊?」 余生没有多在意这样的问题,他理所应该的算起来:「幼儿园三年,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一共是十五年。」 陆渊喃喃自语:「原来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啊,难怪啊!」 「难怪什么?」余生问道。 陆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面色愈加严肃地说:「有一件事,我本来不打算跟你说,但是我又害怕自己离开的这几年有人捷足先登了。」 余生握紧了拳头,他有种预感,陆渊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改变两人目前的关系。 「我喜欢你,喜欢了好多年了。」陆渊看着余生的脸,有些痴迷又有些认真地说道。 余生下意识地想缩回自己的手,但是被陆渊紧紧地攥住了,他乱不择路地开口:「你……」 陆渊一手紧紧地攥着余生的手肘,另一只手按着余生的后脖颈把他拉到自己面前,他强迫余生看着自己:「你是只把我当好兄弟,还是心里有一点点喜欢我,我都不想管了,这件事在我心里放了许久,像是根刺一样扎着我,我不想再当你的好兄弟了,不管结局是好是坏。」 两人靠得太近了,近到余生的眼睛都不能看向别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渊像一只捕食的野兽一样锁定了自己。 陆渊轻轻地手指摩挲着余生的后颈,余生后颈的鸡皮疙瘩全都浮现出来,一股暧昧的气息让余生头脑发麻。 陆渊问他:「余生,宝贝儿,可以给我一个吻吗?」 余生定定地看着他,嘴唇颤抖着说不出拒绝的话,也没有同意。 陆渊没有等余生的回答,他掐着余生的后脖颈去吻他的嘴唇,两张嘴唇轻轻相触,两个人的气息交互相容,柔软的触觉直达两人的大脑,让亲吻的两人都心神一盪。陆渊伸出舌尖轻舔余生的嘴唇,两者相触的一瞬间,余生惊得往后退了些,又被陆渊按着后脖颈拉过来。
第154页 「嗯!」余生轻唿一声。 陆渊钻了空子,趁着余生轻启嘴唇滑了进去,舔舐他的牙龈,上颚和每一颗白白的贝齿,余生身上浮起一片鸡皮疙瘩,他浑身战慄,升起退缩之意,可是陆渊死死地按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余生不知该怎么办,口中柔软的小舌轻轻动了一下,擦过陆渊的舌头,这样的摩擦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陆渊的动作顿时急躁了许多,他放开了余生的手肘,用力地把他搂入怀中,余生觉得他要被揉进陆渊的身体里了,像是一阵狂风陆渊的舌头席捲了余生的口腔,攻城略地,占领高地。 余生被迫承受着,口中津液一时无法吞咽,弱弱地发出呜咽声。 许久,两人分开,陆渊的舌头离开余生的口腔时,不知是不是之前太过狂暴的动作,让余生总有一种他没有离开的错觉。 陆渊爱怜地伸出手指抚摸余生红肿的嘴唇,沾了少许津液的嘴唇在江对岸灯火的照耀下显得熠熠生光,陆渊情不自禁地又去轻轻啄吻余生的嘴唇。 至于余生,他早已在这场舌尖的追逐中失了心神,连自己是怎么回家的都不记得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他躺在床上又陷入了另一场纠结之中,明天陆渊就要离开,自己到底要不要去送他呢? 不送吧,余生过不了心里的那关,要是去送吧,今晚的事情又让他无法忘怀,令人尴尬。 余生在床上滚了几圈,也没有一个结论,后来滚来滚去竟然也就那么睡过去了,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九点多了,陆渊十点半的飞机,余生没有多少时间考虑这件事情,他一咬牙,换了件衣服,就往机场去了。 余生道机场的时候,正好赶上陆渊等候安检,陆渊看见余生的时候,像是送了一口气,他神情轻松了不少:「我还以为你不来送我了呢!」 管家爷爷站在不远处看两人告别,陆渊揉揉余生的短髮隐晦地说道:「余生,好好考虑我昨晚的话,还有,再见。」 「再见。」从头到尾,余生竟只跟陆渊说了这一句话。 第93章 竹马竹马·十 事情发展的太快,陆渊的告白亲吻离开一连串地发生,打的余生措手不及,他还未想好要做出什么应对之法,就已经被告知了对方离开的消息。 余生不禁在心里骂道:那个混蛋一走了之了倒是好,剩下他还要收拾这堆烂摊子。 暑假的最后几日,余生总是时不时地发呆,有时候实在放空自己,有时候又是在想些乱七八糟和陆渊有关的东西,余生很苦恼。 陆渊到了m国之后,还是照常地同他发消息,只是对余生来说,原先那种收到消息的热切心情变得有些退缩了,手机就如同是个烫手的山芋似的,让余生拿又拿不住扔又扔不得,收到信息时的余生心里有万千的话想要说,但是又什么都说不出口,斟酌了半晌也就草草回了个「嗯」。 余生突如其来的冷淡在陆渊的意料之中,他不担心余生最后会放弃他,十几年来亲密无间的相处让陆渊把余生这个人吃的透透的,余生是那种最后另可委屈自己说喜欢也不愿意失去陆渊的人,可何况这些日子的相处,陆渊确定了余生不是没有对他的喜欢,只不过是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现在陆渊要做的,就是时不时发些消息给余生,消息的内容不太重要,重点是要保持自己在余生面前的出现频率,然后支着陷阱等余生一头撞进来就好了。陆渊笑了笑,用食指轻叩手机,望着窗外一动也不动。 管家爷爷从厨房里端出一盘小点心,是他最拿手的动物小饼干:「少爷想些什么呢?怎么这样开心?」 陆渊伸手从盘子里拿出一块看着软糯糯的兔子饼干,凑在自己的嘴边咬了一口:「在想怎么让兔子自投罗网。」 管家爷爷:? 与陆渊这样悠然自得不同的是,余生看着要烦恼许多,连余妈妈都不禁偷偷在背后问余爸爸:「老公,咱宝贝儿子这样可咋整啊?」 余爸爸从小把余生往糙里养:「还不是小渊一下子走了他适应不了,过几天就好了呗,你也不用太担心。」 余妈妈自然是心疼儿子的,他暗地里跟余爸爸提了好几次,让他跟余生以男人的身份好好聊聊,没有余妈妈在场,余生估计还能更自在些跟余爸爸吐露心扉。 余爸爸拗不过余妈妈的几次三番地撒娇,也就半推半也就的同意了。 那天饭后,余生一个人坐着院子里的鞦韆上小幅度地晃着,随着「吱呀」声思绪也飞远了,余爸爸拎着两瓶开了瓶的啤酒,从别墅里走出来,坐在了余生脚边的草地上,伸直手臂,把其中一瓶啤酒递给了他。 余生停下了自己晃来晃去地身子,稳住了鞦韆,从余爸爸手里接过啤酒,他想了想又坐在了余爸爸旁边的草地上。 余爸爸和余生碰了个杯,自己先抿了一口啤酒,发出满足的嘆息声。余生也抿了一口,他的五官皱了皱,看起来不是很适应啤酒的味道。 余爸爸看他那样就笑了:「你呀,真是糟蹋好东西!」 余生表情满是怀疑地看了看手里的啤酒:「你确定这个是个好东西,我好像还没成年吧,你给我喝酒,妈知道吗?」 谈起余妈妈,余爸爸的皮顿时紧了紧,得,这事儿要是给他老婆知道了有得闹。
第155页 余爸爸轻咳一声以掩盖他的怕老婆:「咳,你别跟你妈说啊!」 余生看着挑了挑眉,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不过他倒也没有那么绝情,连这点事儿都要报告家长。 余爸爸转移话题,力争把事情问到点子上去:「小渊都走好多天了,你怎么还一副失魂落魄地模样啊?」 问及此事,余生没好气地白了他爸一眼:「我妈要走了,你现在还能搁这儿说风凉话吗?」 「嘿!」余爸爸出手拍了一下自己余生的脑袋:「你妈跟小渊能一样吗?你妈他可是我老婆。」 「怎么就不一样了啊?」余生极力争辩。 余爸爸喝了口啤酒很是不屑地说:「怎么的,陆渊也是你老婆啊?」 余生的争辩被卡在了喉咙里,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件事了,只能忽地又沉默下去。 余生突如其来的沉默,让余爸爸慢慢品出了一点味道:「你不会真喜欢陆渊吧?」 「谁喜欢他啊?要喜欢也是他喜欢我好吧!」余生撇撇嘴。 「哦。」余爸爸表示自己知道了。 余生抬着头看着没有一颗星星的漆黑的天幕,遂又侧过头看向余爸爸:「哎,老爸,我要是真的喜欢男生什么办啊?」 余爸爸喝啤酒的手一顿,他放下了抬起的手臂,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那还能怎么办呢?难道要你别喜欢他吗?」 这两个问句让余生的心里有些酸涩难受,问:「你们不反对吗?」 余爸爸看着脚下的青草,语气还算轻松地说:「反对有什么用吗?喜欢一个人要真是可以说不喜欢就不喜欢的话,世上哪还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当初你姥姥姥爷反对,你妈还不是照样嫁了我,反对没用。」 余爸爸咂巴了一下嘴,接着说:「我跟你妈生你养你,也不过十几二十年的时间,可你要活地日子不止这十几二十年啊,剩下的六七十年陪在你身边的也不是我和你妈,这人啊要你自己选,得选个称你心意的人。」 余生无味地晃荡着几乎满瓶的啤酒:「那这个人怎么选啊?」 余爸爸看着自己陷入爱情选择的儿子笑了,还挺开心:「这你得问你自己,你的选法和我的选法可不一样。」 接着,余爸爸也没有再顾着迷茫的余生,径直站了起来,往回走去,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唉,我还得媳妇儿说一声,这养了十几年的小子怕是要嫁出去喽!也不知道要不要准备嫁妆……」 这一夜父子俩男人之间的谈话,令余生明白自己心里也并非没有陆渊的一席之地,否则高三下学期他也不会心安理得的享受陆渊的怀抱,现在的问题是,陆渊真的是哪个可以陪他度过人生剩下六七十年的人吗? 旧的问题解决的马马虎虎,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暑假剩下的几天余生依旧每天都在苦恼,不过这种沉浸在爱意里的苦恼又和之前纠结的苦恼不同,在余家父母眼里,余生每天都在肉眼可见的冒粉红色的泡泡,虽然看着都不是怎么太正常,不过,好歹没有那么失魂落魄了。 没有几天,由于大一新生的军训要提前一点去大学报导,余生又只能抱着原先的问题拖着箱子去了大学。 大学的军训真的特别累,一有时间余生就恨不得倒头就睡,连带着陆渊的问题到得靠边站,伴随着余生磕磕绊绊地大学生活,陆渊地问题虽然还是横亘在余生的生活当中,但是也没有那么的占据中心。 但是一旦闲下来,余生还是避无可避地想起陆渊来,尤其是他们暑假一起出去旅行,一起买同款箱子,一起为对方选购大学要穿的衣服等等一大堆事情,他们就像长了脚一样直往余生的脑子里钻,陆渊很久都没有出现在余生的面前,但是余生的生活里依旧到处都是陆渊的痕迹。 越是这样的分开,余生越是想念陆渊,有时也会想起那个江边的潮湿缠绵的吻,对它的牴触也没有那么大了,好像还有一点怀念。 思念折磨着余生,令他常常失眠,又一次辗转反转到凌晨三点,余生没有忍住地掏出手机买了十一国庆假期到m国的机票。 十月一日,m国,陆渊从学校往家里走,他没有住学校提供的宿舍,而是在周边租下了房子。 这天他一回家就发现一个人抱着腿靠在他家的门边上睡着了,脚边还放着一个和他同款的行李箱。 旁晚的阳光很微弱,但陆渊仍觉得自己被照射地有些睁不开眼,他极力克制着手指的颤抖去轻抚上余生的面颊,他轻声唿唤他的名字:「余生,余生,醒醒!」 余生揉揉自己的眼睛,他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时差和奔波的劳累让他迷迷煳煳地在陆渊家门口睡着了。 陆渊扶起余生,打开自己的家门:「先进来再说。」 余生听话地跟在陆渊的身后,进了家门,余生还没来得及换鞋,就被陆渊按在门上狠狠地亲吻,余生喘不过来气,他觉得自己大概要被窒息而死。 两唇分开的间隙,余生用睡得有些发麻手抵着陆渊的胸膛,气喘吁吁地说:「管家爷爷……看见了……」 「他回国了,我一个人住。」说完,陆渊又覆上余生的唇,迫不及待地去品尝这人美好的味道。 待两个人都平静了不少,陆渊用额头抵着对方的额头问:「你来找我是想好了吗?」
第156页 余生白了他一眼,可惜他眼角都是红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你说呢!」 陆渊开心地抱紧了余生,勒得余生腰间的皮肤都有些发疼。 确认关系后的日子每天都很甜蜜,相爱之人远在异地并不能阻止这两人的爱情,捱过了几年相互奔波的异地生活,陆渊接管家族企业,手腕铁血,无人不服。 后来,陆渊真是实现了在漫天烟花下向余生求婚的梦想,就此,两人携手走过剩下风风雨雨的生命。 这两个人相识于幼年,相伴于少年,相爱于青年,相守了一生。 第94章 重回现世·一 黑暗,只有黑暗,陆渊闭着眼感受不到一丝亮光,他在迷煳之中想到:我这是死了吗,还能再见余生一面吗? 陆渊无法自拔地想起了余生,余生现在又在哪里呢?他是不是也在找我呢?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在这个潮湿黑暗的地方孤身一人。 潮湿?潮湿!陆渊心中勐地一跳,他骤然睁开双眼,引入眼帘的是一个狭窄的看起来凌乱不堪的小巷子,尤其还是小巷的尽头好躺着一具尸体,陆渊有些搞不清情况,他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然后勐地想起这人就是他开枪杀死的。 陆渊一低头,一只空了弹夹地□□还躺在他的脚边,有什么东西突然袭击了陆渊的脑袋一样,不同的记忆同时涌上陆渊的脑海,刺疼和酸胀感突如其来,让他的眼前黑了黑,陆渊有些无力地伸出手去撑地,可他触碰到的并不是什么坚硬的地面,而是柔软的湿润的比他温度稍低一些的东西,陆渊奋力摆脱眼前的黑影,定睛一看,他的身边还躺着一个人。 这人是刚刚被他在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的余生,他看起来十分狼狈,浑身都湿透了,但即使是这样,也掩盖不住他的美貌。不过陆渊此时可没有空闲去欣赏余生,因为余生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他的体温要比正常人要低一些,唿吸微弱的几不可闻,面前的一切无不显示着余生溺水了。 陆渊连忙对余生进行急救,他按压在余生胸膛上的手都在颤抖,他时不时地俯下身子去倾听余生的心跳声,可它也十分的微弱,一副随时都可能会突然停下来的模样,陆渊一边尽自己所能对余生进行有效的急救,一边唿喊着余生的名字求他赶快醒来。 余生残余的意识在消失的边缘挣扎,一股窒息感席捲了余生,他感到唿吸困难,肺像是要炸开来一样,他想要挣脱但是又无法动弹,想要唿救可又发不出声音,恐慌扑面而来。 「……」有微弱的声音从黑暗深处穿来,余生听不太清,他在想这是在叫我吗? 「余生~余生~」声音逐渐变大,在他无意识地半昏迷中声音像是被慢放了好几倍一样,每一个吐字听着都不疾不徐,余生依旧听得不是很清晰,所有的声音都像隔了一层水膜,遥遥地慢慢地向他传来。 「余生!」阻隔他的水膜骤然炸裂,焦急又慌乱的声音在余生的耳边炸开,陆渊!余生勐的睁开眼睛咳出一口水,然后迫不及待地喘着气企图把自己肺里的气体更换一新。 急促地喘息声在耳边响起,像是一个被人压榨最后价值的破风箱,但陆渊觉得这好听胜过所有的声音,感谢它响起,证明他最爱的人没有离开而去。 待余生平缓了下来,他四处看了看,他们正身处在一个小巷子里,里头看着很乱,墙角堆放着杂物,还有一个明显因为眉心中枪而死的尸体,这一切都太诡异了。这里是哪里,他和陆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没有池子自己又为什么会溺水……一连串的问题让余生十分疑惑。 「这里是哪儿?」余生皱着眉头问。 陆渊回答他:「现世。」 「什么?」余生不确定自己到底听见了什么,「现世是什么东西?我们不是在小巷子里……呃!」 疼痛感从脑海里传来,一大堆被压缩的记忆鱼贯而入,拥挤的能立刻把其他东西给挤扁,这种痛苦是涌入灵魂的,余生无力地抱着头往下摔去,幸好,陆渊一把接住了余生,把他搂入怀中,轻轻地抚摸着余生的嵴背,企图给他少许的安慰,静静地等待着痛苦过去。 渐渐的,陆渊感到自己怀里的人放松了下来,他依旧没有停下手上安抚地动作:「宝贝儿,你还记不记得,第一世的时候,我是公子渊,初见你时,你那一身白衣,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是我也喜欢。」说着陆渊还轻轻笑了一下。 「记得。」怀里的人说,「我后来殉了剑,从此成了剑灵,默默守了你一辈子。」 陆渊把头搭在余生的肩上,说:「你也不亏,以后换我默默守你一辈子。」 余生瘪瘪嘴:「亏,我怎么不亏了,第二世的时候你亲手开枪打死了我!」 陆渊讪笑一下:「这我就不能让你开枪打回来了,万一给我打坏了,你跟谁过一辈子去啊!」 「反正不跟你。」 陆渊刚要开口反驳,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从巷口传来,极道会议的事情一下子被陆渊想起,他迅速拉起还坐在地上的余生就往巷子深处跑去:「有人追来了,我们先走,其他的事我稍后再同你说。」 陆渊半路遇上一对人马,是自己的人,陆渊拉着余生上了车,两人直奔半山别墅,洗了个战斗澡换了身衣服。 陆渊把自己在现实的事情大致跟余生说了一下,那会儿余生正在镜子前扣衬衫的扣子,陆渊坐在后面的沙发上又幽幽地开口:「怪我,我都忘了还有大事,差点就被那堆孙子给追上了。」
第157页 余生目不斜视地系领带:「九个世界过来你还能想起来有这事都不错了,总比我什么都想不起来要好。另外好好说话,别吐脏字。」 陆渊殷勤地拿起余生的外衣帮他穿上,说:「好好好,我听我媳妇的,今天地事儿有点难搞,要不你还是在这里等我吧!」 余生瞥了他一眼,说:「等你,是等你被人抬着回来,还是直接去墓地看你啊?」 说完,余生也不管陆渊径直往外后,陆渊也赶紧跟上了余生的脚步,他见余生停在了门前还有些好奇,问:「怎么不出去?」 余生拉开了大门,又看了他一眼:「你走前面。」 陆渊刚一抬脚出门,余生后脚立刻就跟上去了,走在陆渊稍后一步的地方,真正把自己放在了手下人的位置上,陆渊一边往会议室走还一边有些美滋滋地想:我媳妇真的好。 半山别墅里,会议室里坐着几个年纪不小的男人,他们有的三四十岁,有的五六十岁,还有一个头髮花白,拄着龙头拐杖的老人,无一例外,他们身上都沾着很重的血腥味。 有人不耐烦地抖着腿,问:「陆渊那小子到底什么时候到?现在都不来,这是给我们下马威呢?」 拄龙头拐地陈老拿拐杖敲了一下地面,不怒而威:「凯小子,不要急躁,且再等半个小时。」 被叫作「凯小子」的北城凯老大不但没有反驳,反而安静下来不少,可见陈老的威望很高,但细想陈老的话,就会发现他并没有达到调和这场极道会议的目的,而是限定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如果陆渊没能在半个小时内出现,那么后果大家都能想像。 在原地驻守的陆渊的得力手下吴坤表面不显,但心里还是骂骂咧咧的:这群老东西表面上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背地里还不是下绊子千方百计地阻止陆渊过来,一个个的都恨不得家主死在外头好让陆渊的地盘都让给他们瓜分。 吴坤的心里也没有底,虽然相信陆渊的能力,但是还是为他担心不已,在这样群起而攻之的局面下,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坐稳家主之位了。 「吱呀~」会议室的大门被打开了,陆渊大步走进来:「不用半个小时,我已经到了。」 坐在位子上的众人都在心里暗暗打量他,陆渊不但看不出来有受伤的痕迹,居然连衣服都没有弄乱。除了陆渊外,跟在他身后的余生也引起了不小的注意力,年纪还不算大的知道这是个小明星,上了年纪的例如陈老根本不知道余生是谁,还在想是不是新来的手下,以前都没有见过。 身后的亲信在陈老的耳边轻声介绍了一下子余生当红流量的身份,陈老听完显然有些不高兴,他拿龙头拐连敲两下地面:「渊小子,你平日里要玩小明星我不管你,但是这种地方还带他来,就不太好了吧!」 陈老的话说的委婉,但这语气可不委婉,余生不悦地看了一眼陈老,眼神锋利,丝毫没有其他人的尊敬之意。 陈老面色不变,道:「渊小子,你的人太没规矩了,你要是教不好,我替你教。」 余生扯下袖口,夹在两指之间,在电光火石间掷了出去,袖扣擦过陈老的脖子,砸在墙壁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坑。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掏出手中的武器对准了余生,余生面色不变地摘下另一颗袖口放在手里把玩,他嘴角微微翘起,在人群中扫视一圈,似乎在找下一个目标。 陈老伸出手,揩了一把脖子上擦伤留下的血迹:「年轻人,身手不错。」 他虽夸了一句余生的身手,但并没有让其他人放下枪的意思。 余生自己倒不在意被这么多把枪指着脑袋,但是站在他身边的陆渊十分不悦,他略带怒气的喝到:「放下枪!」 陆渊扫视一眼众人:「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在我的地盘上撒野的!」 第95章 重回现世·二 众人没有动,但是都会下意识地去看陈老,他们的动作自然都落在了陆渊的眼里,他往主座上坐:「陈老,我爷爷的头七还没过吧,你就带着他们这么急赤白脸地抢我们陆家的地盘,不太好看吧!」 陈老看他一眼,眼里精明算计毕露:「我可没有这样做啊,渊小子不要血口喷人啊!」 陆渊不吃他这一套,又问:「那看来就是陈老年纪大了,手腕不够硬了,说话也不好使了呗,连手下人都敢阳奉阴违。陈老啊陈老,你说我教不好手下人,看来你还不及我,更何况是我家老爷子呢!」 这话说的实在难听,摆明了要给陈老难堪,说起来陈老纵横黑道与陆老爷子二足鼎力后,还真没有什么人敢这样跟他说话,陆渊这次又是当着道上有头有脸的人当众下他的面子,陈老一时还真有些气不顺。 陈老面色不虞地说:「陆老头死都死了,你拿他压我一时可压不住我一世。」 陆渊打蛇随棍上:「一时就一时,好用不就成了。」 陈老挥手让人放下枪:「你倒是不客气。」 往身后的椅子里一靠,陆渊支起手撑着脑袋:「我要真是客气,现在估计连骨头渣子都不剩。诸位想我早点死也不过是觊觎我陆家的地盘,我得叫大家知道知道我陆家的东西不好拿才行啊!」 「你想干什么?」 陆渊拍了拍手,无辜地说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找人问候了一下各位老大的家人而已,哦,不得不说,凯老大你女儿的成绩不错,就是m国那边的环境不太好,有点乱。」
第158页 凯老大「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十分暴躁:「祸不及家人!」 陆渊无所谓地回答:「这是谁订的规矩,我怎么不知道,上次那个缉毒警察的家里人好像都被你派人弄死了吧。正好,我也没有家里人,不用担心家人安危,在坐各位就不一样了。哦,对了,陈老曾孙过几天就要满月了吧,我到时一定亲自奉上大礼。」 虎毒不食子,在座几位也算是家庭美满的,对于家人也都十分看重,尤其是陈老,他早年发迹时以义气着称受到不少人地推崇。 以家人性命要挟着实触及他们的底线了,一时之间不少人又把枪给掏了出来。 陆渊不紧不慢地开口:「诸位不必如此,即便你们杀了我,你们的家人也是保不住的,说不定这边我一死,各位就收到家人过世的讯息了。」 参加极道会议的人里头也不乏不怕死的人,他怒斥道:「我便在这里杀了你又如何,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陆渊风轻云淡地撇撇手,在座的所有人都发现自己身边的人眉心都出现了一个红点,有狙/击手!都到了这种地步了,再怎么样都不会有人还以为能逃过一劫。 陈老也是几十年的老江湖了,他依旧维持着双手搭在龙头拐上的姿势:「渊小子,你今天是越发过分了,一点规矩也不懂啊。」 陆渊听到陈老这种境遇还不忘训他,心里也是好笑:「你们不是也没讲规矩吗!道上的义气我还真没见着,就光见着你们欺负我这个继任的新人了。你们不仁我也得不义不是?否则多吃亏啊!我好心提醒一句,大家都不要轻举妄动,若是吓到外头的人,手一抖就不好了,自己死了不要仅,不要连累其他人。」 余生站在陆渊身后头,看着他这又欠又得意地模样,再看看其他坐着的人铁青的脸色,不得不说陆渊的嘴炮技能还真是max,幸好他在自己面前收敛了不少的。 余生第一次见到的极道会议就以这样基本上一边倒地形式很快结束了,毕竟自己的脑袋上都顶着别人家的枪再想放肆也得想想后果不是,余生不得不说陆渊还真挺不要脸的,但是也确实很厉害。 会后,余生问过陆渊:「你今天把事情做的怎么绝就不怕他们报復你。」 陆渊倒是十分无所谓:「他们不敢,我要是有个三场两短他们的家人就保不住了,而且以我的实力,后来的事还不好说。」 余生蹙眉:「你就没有想过他们内讧,伤了你嫁祸给别家,好在你们鹬蚌相争之时坐收渔翁之利?」 陆渊一把搂过余生:「你不要想太多,他们才活多久,我九辈子都过来了,还能被他们算计不成。」 「不要放松警惕。」余生提醒道。 「与其说这些,」陆渊的手不老实地在余生的腰上轻轻摩挲了两下,暧昧的暗示意味十分鲜明,「不如干些比较实在的东西。」 「你……」 余生的话还没有说完,陆渊就急不可耐地把他按在走廊的墙壁上亲吻,手更是不甚规矩地拽起余生掖在裤子里的衬衣,直往他的衬衣里头伸,余生好歹还顾及着在走廊里,按住了陆渊作怪的双手。 按捺不住的陆渊勐的把余生扛了起来,余生衣衫凌乱面颊绯红,头朝下脑子有些充血,不舒服地恼怒拍打着陆渊的背部:「你这禽/兽!」 陆渊兴头起来了,又拍了拍余生挺翘的屁股,说:「老实点!」 余生倒没打算拒绝,只是又骂了句「混蛋」,听着骂人的意思没有多少,调情的味道可以还要多些。 至于躲在角落里吓得黯然失色的吴坤大概是今天被吓得最惨的,先是被会议室里一帮道上大佬各种挑刺,无数次怀疑自己的脑袋在今天之后还能不能好好安装在自己的脖子上,接下来又撞破了老大的「姦情」以及老大与寻常冷静自持时候不同的情动模样,他一边在「老大也是个凡人」念头里循环,一边在想自己会不会被灭口。其次,是他那个受到严重冲击的爱情观念,原来男人和男人也能在一起的?原来男人还有那么好看的? 吴坤想起余生那几下锤在陆渊背上的软绵绵的拳头和那张令人惊艷的脸,一时还有些想入非非,忽然他醒悟过来,赶紧把自己脑子里的废料给倒一倒干净,不然要是让家主知道他还那个什么过余生,怕是好不容易救回来的脑袋又要没了。 另一边,完事儿的余生慵懒地窝在陆渊的怀里,想起了之前看到的一幕:「刚刚有个人在墙角看见你发/情的狗样了,有损家主威严啊,陆先生。」 陆渊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情形,不甚在意地说:「看见了就看见了吧,正好让他们知道一下谁是我老大。」 余生朝他翻了翻个白眼:「你可得了吧,他们八成只会想着我是个被包养的小白脸。」 说起这事,陆渊笑了,捏捏他的脸颊,说道:「谁敢怎么想啊,要知道你可是连陈老都敢下手的人啊!」 事实上,在余生第二天在地下训练场被吴坤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看的时候,他就知道昨天躲在墙角的人是谁了。 余生实在被盯毛了,他指着一边的吴坤说:「过来。」 吴坤被余生唿来喝去也没什么反应,身边的人倒有些不舒服了,能进训练场里的人基本都是陆渊亲信,余生是张生面孔也不知道有什么本事,一来就这么指使地位不低的吴坤,实在让其他人不服。
第159页 更有刺头带头挑事:「新来的,你懂不懂规矩啊!」 余生一愣,问:「这儿都什么规矩啊给我说说呗!」 吴坤刚想让手下人闭嘴,他就直接对着余生大言不惭地说:「凭实力说话呗!还能有什么规矩啊。」 余生想想,是眼神点了点吴坤,问:「那我要是打赢他,是不是就能让他过来了」 吴坤不想跟余生动手,他见过余生昨天在会议室里的好身手,自知在他手底下讨不着好,又撞破了余生跟家主的「姦情」,实在是不想也不太敢跟余生动手,他自己皮糙肉厚不要紧,要是把余生给伤着了,还不知道陆渊怎么想呢! 吴坤再一次刚想开口拒绝,又被打断了,打断他的是陆渊:「都聚这干嘛呢你们不训练了」 陆渊手下人每天都要有规定时常的训练,这是一开始就定下的,被家主抓着训练偷懒还挑拨打架…… 陆渊的手下人看着都很怕他,他一来原先火热的气氛就冷了下来,不过余生却是知道的,这些人不是怕陆渊,而是骨子里就有的尊敬和服从,因为余生自己就是这样。 余生跟陆渊的相处倒是轻松很多,他笑地不怀好意:「他们告诉我,陆家凭实力说话,我就想试试能不能让那个人听我的话。」 陆渊看了一眼被余生点到的吴坤,就知道余生这记仇的小傢伙不会放过昨天不小心撞见他们亲吻的人。 当然了,陆渊的心是向着余生多一些的,于是他十分坦然地说:「那吴坤就跟他比比谁厉害。」 陆渊的话就像打开了一个充满激情的盒子,围观这场比赛的人全都放开来欢唿,吹着口哨,让吴坤应战。 全场大概只有吴坤一个人是内心不大愿意的了。 第96章 重回现世·三 许久不曾与人切磋,余生对于此次的比赛还是充满了期待的。 吴坤被人按头往比试的台子上架,没有办法,干脆的上前迎战了。 余生朝他笑了笑,自报家门:「余生。」 吴坤点点头,礼貌回应:「吴坤。」 自报家门结束了,接下来进入正题,余生在大家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沖了上来,本想着先试探一下的吴坤被迫放弃自己的计划,双臂交叉在前抵挡了一下余生的攻击,余生的攻击力度很大,吴坤的手臂都有些麻了。吴坤还没来得及甩一甩麻痹的胳膊就又要去抵挡余生新的攻击。 余生的速度很快,不管是出拳的速度还是移动的速度,都不是吴坤一时能够比得上的,吴坤勉强应对,根本腾不出手来反击,场下看两人对打的人都忍不住心中大惊,没想到这新来的这么强,连他们之中最强的吴坤都压不住他,还被他压着打。 突然,有人品出了一点味道:「这个余生怎么长得好像那个坠海失踪的演戏的小明星啊?」 怎么一说,大家立刻反应了过来,这两天有一个叫做余生的小明星拍戏的时候坠海失踪,各大报纸网站都在猜测他是怎么消失的,有去了哪里。谁能想到,这个引起纷乱的男人就在陆家的训练场里,先前在训练场中大家都只当他是个新人,没想到一个演戏的小明星都有怎么强大,难道现在演员的要求都这么高了吗? 就在大家胡思乱想的时候,吴坤终是没有抵挡得住余生的攻击,被他狠狠地捏着脖子按在地上。吴坤还想挣扎,可是余生手里握着他的脖颈,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就能捏碎吴坤的喉骨,吴坤也老实了下来躺着不动了,等着余生主动放开他,或者有谁来救下他。 余生跟吴坤也没有玩得太认真,他慢慢吊着吴坤纯粹就是喜欢看他垂死挣扎的样子,看够了,玩腻了也就放开了吴坤。 吴坤爬起来之后第一件事,竟是低着头跟一个犯错的孩子一样在陆渊面前,说道:「家主,我输了。」 陆渊本来也没有期望吴坤能赢过余生,毕竟「十世」里头的余生跟自己都接受过更加严格的训练,每一次对战基本都是把脑袋别在腰上,危险程度可不是陆家家主亲信可以比拟的。 陆渊拍拍吴坤的肩膀,安慰他道:「无事。」 吴坤输了比试,一时心中不能接受,十分安静,场下观看的人被余生的身手所震慑一时也没有什么表示,这下整个训练场里最闹腾的就属余生了。 「喂,陆渊,你这个属下不行啊!给我换一个!」 余生被挑起了比斗的兴趣,一时热情高涨,加之很久都没与人动手,这会儿估计是不会跟陆渊回去了。 陆渊十分无奈道:「我说宝贝儿,你就放过他们吧,他们可不是你的对手。」 在陆家直唿家主的名字已经是一件十分令人惊奇的事情的,更令人惊奇的是家主不仅没有任何的不快,反而还十分亲昵地同他说话。 余生不依不饶:「那你陪我打。」 陆渊见他那样,也来了些兴趣,直接走上比试的台子上,一边走一边处理自己的着装。陆渊首先脱掉了西装外套,一把扯掉领带,又解开了衬衣的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这还不算完,陆渊一边走一边脱了自己的皮鞋,摘掉腕上手錶,东西七七八八丢了一地,从他一开始观战的地上一路延伸到比试台上,所有人都在想:家主要认真地比一场了。 即使是陆渊的亲信,也很少有人真的见过陆渊与人动手,他总是那么不紧不慢地统筹规划所有的事,像个身处营帐之内的统帅,从不亲自动手,但总能把事情安排地明明白白,妥妥噹噹。
第160页 不仅观战的人激动,余生自己也是十分激动的,他们上次交手好像还是在第三个世界里,杀手死神和陆渊打了一场,他输了,连命也一道交在了陆渊的手里。余生觉得有些口干,他勉勉强强咽了一口唾沫,要知道他期待这场比试很久了。 余生看着站在面前的陆渊,率先开口:「不要放水。」 听到这话,陆渊心里想笑,这小傢伙是担心自己不敢同他动手呢,陆渊义正言辞地回答:「放心,我一定尽力,不会放水。」 比试开始还没三分钟,余生就知道这傢伙没有说谎话了,要知道他刚刚被陆渊用手肘击到的胸口还一阵一阵地发疼呢!不过,陆渊也没比他好多少,脸上甚至还被打了一拳。 台上两人打得热火朝天,都被彼此激发出了战意,两个人缠斗在一起,一时不分上下,谁也没能在谁那里讨得好处。 而台下之人也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两人快如迅雷的动作,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家主的身手如此迅勐,难怪平日都懒得与他们切磋,实在是找不着旗鼓相当的对手。 大概只有吴坤一边在惊嘆于两人的厉害,一边思考这两个人的恋爱谈得也是不容易,也不知道陆渊打了余生之后回去会不会睡沙发,跪搓衣板。 两人棋逢对手,一时谁也压不过谁,缠斗了许久也不见任何一方的败势。余生以攻为主以守为辅,而陆渊正好与他相反,两人相剋,打了许久也不曾分出胜负。 这一场仗打得两人酣畅淋漓,看得台下之人也酣畅淋漓,高手过招,招招都是精髓。 没想到两人用尽全力最后竟也是个平局,这两人打得也累了,索性也不管台下看着的人,都往台子上一趟,摆了个「大」字形,瘫在地上喘着粗气。 都这样了,陆渊还是忍不住要说话:「哎,余生,你说咱这算不算是势均力敌的爱情啊?」 余生懒得理他,翻了个身背对着陆渊继续躺着。 陆渊歇够了,坐了起来,看见台子下面还围着的人,也是无话可说,最后还是去催了他们训练,这才赶走了这一波人。 这些人也不闲着,一边走一边问吴坤:「这余生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啊,这么勐!」 吴坤没有说话,他还在仔细思索要怎么回答,就见陆渊打横抱起余生,从训练场上出去了。 人群静默了一下,顿时讨论声更大了,吴坤扶额,心说至少这下自己不用想该怎么跟其他人交代的事儿了。 痛快地跟陆渊打了一场,余生也没力气了,瞧见陆渊来抱他索性也没有反抗,正好偷偷懒,反正他也不想走回去。 回去之后,懒劲儿上来的余生干脆也不动了,像个精緻的娃娃一样,由着陆渊给他洗了个澡,再把他塞到柔软的被窝里去,余生也确实是累,刚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不过陆渊就没这好运气了,还得换身衣服到书房处理事务,一个愿打愿挨也就是了。 陆渊给睡着了余生上了些跌打损伤的药,刚打算站起身来,就发现自己的睡袍正被余生攥在手里,他一动,余生也就有迷迷煳煳地醒过来了。 他睡眼朦胧地眯着眼睛,看了半天陆渊手里的药油,才反应过来便也想给他上药,看着余生困得双眼都挣不开还执意要给他上药的模样,陆渊心中一甜。 不过他还是拒绝了余生:「不必了,我的伤自己用药油揉揉就好了,你若是帮我处理,待会儿我还得抱着你再去洗个手,乖,睡觉吧。」 余生也没坚持,他硬撑着眼睛看着陆渊给自己上完药洗过了手,又拽着陆渊陪他一起睡一会儿,陆渊说自己不困。 余生迷迷煳煳地嘟囔:「我都累成这样了,你怎么可能不累,一起睡会儿。」 余生再三要求,陆渊看着余生困得软成一滩的样子,内心柔软,也上了床抱着余生躺下,不一会儿,刚刚还在说不困的人就和困极了的余生一起睡着了。 两人身上还带着药油的味道,有些刺鼻,不过沉在梦里的两人可闻不到。 由于陪余生打了一架又睡了一觉,陆渊今日的工作进度极低,不过好在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务要处理,只需在明天之前处理完成眼前的事儿便好了。 就这样,陆渊在吃了晚饭后就一头扎进书房出不来,将近晚上10点陆渊也没有出来,余生对今天自己胡闹的事情也有些抱歉,不过他可不会矫情地去道歉,干都干了,还有什么好推脱的呢! 于是余生贤惠的系上围裙给两人煮了份夜宵,厨房里的东西很多,厨娘也没有要休息的意思,余生撇撇嘴,看来陆渊常常夜里办事儿,还顺便吃份宵夜,要不是陆渊运动量大,这种作息方式迟早要胖啊! 余生在厨房里一顿翻找,拒绝了厨娘帮忙的要求,最后拿鸡汤做底下了碗青菜面还给它盖了一个金黄金黄的荷包蛋,一式两份,正好一起吃宵夜。 「咚咚!」书房门被敲响了。 「进来。」陆渊头也不抬地喊了一句。 「我做了点夜宵,吃不吃?」 陆渊一抬头就看见余生端着托盘,言笑晏晏地问他,陆渊的心再次被击中了。 陆渊想,余生大概是长在他心尖上的人,只要轻轻一跺脚,就能让他心神跌宕。 第97章 重回现世·四 陆渊放下了手里的工作,招唿余生进来,书房里也没什么好吃东西的地方,陆渊把书桌上四处散落的文件整理了一下,空出一块地方。
第161页 余生把托盘往空处一放,问:「这就一个座,我坐哪儿啊?」 陆渊拍拍自己的大腿,说:「坐这啊!」 余生的身高也超过了一米八,虽说陆渊比他还要高些,但也高不到太多,顶多小半个头的样子,这下要是坐在陆渊腿上,两个身高腿长的人叠在一起,看来陆渊也就不用吃夜宵了。 余生俯身重新端起托盘,说:「到餐厅吃去,要是在书桌上打翻了碗,你今晚就待着书房赶工吧,不用回去睡了。」 陆渊本来也就没太把自己说得话当真,纯粹是嘴上占占便宜,这会儿也确实有些饿了,就起身跟着余生去了餐厅。 热腾腾的面,加上余生又从冰箱里翻出来的一小罐辣椒酱,两人吃的十分尽兴,填饱了肚子的余生懒得动,恰好厨娘出来看了一眼,顺势就把碗给收拾了。 余生坐了会儿有些无聊,说:「好无聊啊,我去睡觉了。」 陆渊抓住了余生的手,一边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一边告诉他:「吃饱就睡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余生懒洋洋地问:「那陆先生有什么好的消遣的建议吗?」 陆渊抬头看了他一眼:「建议没有,不过我今天有人给我送了一份关于你的详细的调查报告。」 余生似乎并不激动,反而问:「你看了吗?」 「我希望我看吗?」 「那你到底看没看?」 陆渊无奈地回答:「看了。」 「哦!」 余生的反应实在是超出陆渊意料的淡定,于是陆渊又问他:「你不想看看?」 余生歪着头说:「不想。」 要真是按照这样下去,那这个故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但是吧,陆渊的话痨属性又忍不住咕咚咕咚地往外冒。 陆渊:「为什么不想看啊?」 余生:「懒得知道,我怕我以前是个坏人。」 陆渊:「你不是坏人,这下你想看了吗?」 余生问他:「你就这么希望我看看,你不怕我看完就踹了你?」 说道「踹」字,陆渊想起了一个叫做高文轩的人,他既恨这人又嫉妒这人,高文轩凭什么能够在他之前拥有余生的爱慕,又凭什么胆大到敢对余生下死手! 陆渊的愣怔引起了余生的注意力,他坐直了问他:「我以前不会真有个爱得死去活来的人吧?」 陆渊没有说话,但是余生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他拍了拍陆渊的胸口说:「别怕,我现在又不喜欢他,我喜欢你。」 陆渊握紧了余生的手:「我很嫉妒那个男人,他凭什么那么轻易地拥有你的喜欢,凭什么糟践你的喜欢,甚至还想要你的命。」 余生听到这里「噗嗤」一下笑了:「呦呵,敢情我遇见的是一渣男啊!这不是更好吗,就算我以后想起了丢失的记忆,也不会离开你了。」 陆渊对余生这样不在意的样子给气到了,他松开了余生的手,沉默去了二楼的书房,他想不明白,那个男人都想要余生的命了,为什么余生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十世」里好几次他亲看着余生死在自己面前,每一次都让他痛彻心扉,在「十世」中死去尚且可以復活,若是在现实中死去,那就是正真的死亡和永别了。 余生与陆渊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算上前面那九辈子,要是他还不知道怎么哄对方那就真是白活了。 陆渊坐在书桌前继续工作,面前电脑屏幕上的文字明明他每一个都认识,但他就是一个都看不进脑子里去,烦躁的情绪第一次阻止了他的工作,这是前所未有的。 「扣扣。」指节敲击在桌面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陆渊抬起头,映入余生眼帘的就是一张严肃刻板的脸,余生软下身段地同他说话:「我错了,你不要生气。」 陆渊低下头:「我没生气。」 余生又接着说:「好好好,你没有生气,但是我真的错了,我不该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儿,我一定好好研究一下那个人渣是怎么害我的,好让他一百倍地偿还我。你就大人有大量地藉资料给我看看呗,我特别想要看看自己以前都是怎么样的。」 陆渊心里头知道余生肯定就是在哄他,但他就还真吃那一套,他面色稍缓和了一些:「就算你不想管,我也不会放过高文轩的。」 余生看碟下菜,立刻就开始恭维陆渊:「陆先生,你对我可真好。我余某人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了,还望陆先生不要嫌弃。」 这话听得陆渊心里头美滋滋的,差不离就让余生洗洗干净等他了,但是陆渊作为一个正人君子的表象还是要做好的,于是他万分矜持地回应:「就你话多,少说没用的。」 这要搁在平时,给陆渊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跟自己媳妇儿说话,但是吧,这个局面是陆渊占据了有力地位,他也就开始放肆了,不过余生也乐意这么陪他闹也就是了。 拿到文件袋的余生不紧不慢地打开来看,他靠在陆渊的书桌边上,一张一张地翻看着,他看起来表情还算轻松,似乎并没有太过被以往的事情影响。 陆渊看起来在认真工作,但眼睛还是偷偷观察着余生,怕他有什么不良的反应。 余生看完了也没说什么,只是把散落的纸张收拾好了又放回了文件袋里,递给了陆渊。 「有什么想法吗?」陆渊问。
第162页 余生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说:「高文轩想杀我就是因为我不小心听见了他杀人的消息,他越是不想被人知道,那我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样才对得起他对我的一番安排。」 陆渊点点头,说:「行,我去安排。你最近先不要出面,他们都在找你呢!」 余生上半身伏在书桌上,凑近了陆渊,两人唿吸交缠,余生忽地就露出一抹坏笑:「我不出面,这场戏怎么能好玩呢!」 陆渊的身子也忍不住微微前倾,问:「那你想怎么玩啊?」 「那当然是……」 第二天,市医院被送来了一个转院的病人,他被安排在了一个单人病房里。 同天,「余生住院」「余生落水后续」等一系列话题登上各大娱乐新闻和各大热搜,无数的媒体纷纷赶往市医院,各大贴吧超话都有无数粉丝在询问细节,祈祷余生早日康復。 医院门口被无数媒体占领,他们都隐隐感觉到这是个绝佳的话题,如果能拿到第一手的资讯,一定能刷新当日的浏览记录。医院的保安从未有一次向今天一样感到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为了保证病患的正常就医,他们都快忙秃了脑袋。 不过还是有假装病患的记者悄悄潜入,最后都被拦在房门外的保镖给轰走了,事实上,连华夫娱乐的经纪人前来都没有讨得好处。 当经纪人紧赶慢赶又突破医院门口记者们的重重堵截才来到病房外时,被两个不认识的保镖给拦住了,这两个保镖都是陆渊从自己的亲信里挑选出来的,包含了训练场里出头挑刺的那个。两人都了解余生身份的特殊性,又知道他和陆渊的关系,更是谨慎又谨慎,像经纪人这种他们不认识的人,自然就被拦在门外。 就在经纪人再三解释都无法获得进入病房的资格,终于要发飙骂人的时候,房门被打开了,叶亭霜从里头走了出来。 经纪人喜上眉梢,同叶亭霜搭话:「亭霜,这俩保镖不让我进入,你快跟他们说说,放我进去吧。」 令人没想到的是,一向以温和示人的叶亭霜此刻格外的冷漠,眼底里附上了一层化不开的冰霜,他冷冷地开口:「不用了,余生这里有我在就行了,你回去吧。」 「这……我不好跟高总交代啊!」经纪人吞吞吐吐地说道。 叶亭霜美目一横,蕴含着薄怒说道:「那就让他亲自来问我!」 经纪人企图从中周旋:「这个,我知道余生发生这种事情,你心里是怨我跟高总没有照顾好他的,就算我们时时盯着余生,意外也是不能避免的不是吗!」 叶亭霜听到这里已是极限了,他瞪着经纪人说:「滚!」 经纪人不敢与叶亭霜硬刚,只好暂时退了一步,死守在病房外头,顺便给高文轩去了一个电话。 这个叶亭霜又是什么人呢? 叶亭霜是余生最好的友人,同样是在娱乐圈里混得人,余生混的是影视圈,叶亭霜混的是音乐圈,除此之外两人还有一点不同,那就是跟余生那种讨生活的混法不同的是,叶亭霜他更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来玩票的。 据传闻说,叶亭霜家境殷实,大概是那种不好好唱歌就要回家继承千万家产的人,从小跟星耀总裁等世家子弟一起长大,他是好像是瞒着认识的人进的圈子,刚开始还被经纪人拉去陪酒,不过没多久,就被他们星耀总裁从酒会上把人给带走了。第二天,叶亭霜的经纪人就换了星耀的王牌经纪人,连资源也任他挑。 背景看不明朗却不简单的叶亭霜,成了圈子里大家为数不多的不敢惹的人,毕竟人家背后站着的至少是个星耀的总裁。 第98章 重回现世·五 叶亭霜刚一进入到病房里,脸上的薄怒还未撤去就听见一声嬉笑:「亭霜,你的演技不错啊!」 叶亭霜快步走上前去,恨铁不成钢地怒斥:「你还敢笑,我都要给你吓死了!你真是有本事,给自己玩成这样。」 叶亭霜的到来,出乎了不少人的预料,尤其是他在所有人之前就到达了医院,事实上这并不是这么偶然,而是余生的精心计划。 原来前一夜里,余生给叶亭霜悄悄去了一个电话。 「喂,哪位?」叶亭霜温和的声音响起,让余生一时有些恍惚地想,原来这就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声音啊! 余生小声回应,好像在躲着什么:「喂,亭霜吗?我是余生。」 「余生!」叶亭霜惊讶又焦急地问:「你去哪儿?」 余生有些犹豫地说:「我,高文轩想要我的命,我逃了一劫,现在还在躲着。」 听闻此事,叶亭霜的眉头紧紧蹙起,问:「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在哪儿?」 余生有些慌张地说:「咳咳,我无意间撞见高文轩打电话,他好像牵扯到了一桩命案里头,他怕是留不下我了。」 叶亭霜深知高文轩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但也没有想到他竟会牵扯命案,甚至还想杀人灭口,他慌乱的问:「那你怎么办?要不要先到我这里躲一躲?我们一起想办法。」 余生声音渐渐含煳虚弱下去:「不了,我不想牵扯到你,我……」 电话突然就挂断了,叶亭霜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心绪不宁,他在原地踱步,好像下定决心要干什么一样往门外走去。 突然一阵简讯的震动从手机里传来,为了不错过任何有关余生的事情,他几乎立刻就打开看了:我很安全,明天早上八点市医院,2307号病房,见面详谈。
第163页 这大致也算是报平安的简讯了,叶亭霜的心绪稍稍平静了下来,但他又隐约觉得很不对劲,电话和简讯巨大的差别是个怎么回事儿?他一边停不下来的踱步,一边想:若是能逮捕高文轩就好了,余生也不用为了保命四处奔逃。一会儿他又想:若是真的有证据,余生又怎么可能狼狈逃命呢?不管如何,还是保住性命最重要。 叶亭霜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余生先避避风头较好,他怕余生走得匆忙没有带齐东西,翻出一张卡准备明天带给余生,好歹先解一下燃眉之急。 这一夜叶亭霜也没有睡好,好在那人今夜没有在他家留宿,省得还要费心招待他,夜里叶亭霜实在睡不着,索性起身从酒柜里拿了瓶红酒自斟自饮,他半倚在沙发上想,要是那人在就好了,好歹能给他跟余生出出主意。 第二天一早,叶亭霜带好帽子和口罩,低调地从是市医院停车场往余生说的2307号病房走去,他一到门口就懵了,这两个保镖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余生还在避风头吗? 报上名字的叶亭霜轻易地就通过了门口保镖的盘查,一头雾水的叶亭霜一进到单人病房就看见昨天电话里虚弱得气若游丝的余生这会儿正坐在病床上吃着豪华早餐。 余生手里还拿着勺子,抬头问:「亭霜你来了啊,吃早餐没?快过来,我男朋友给我煮的海鲜粥……」可好吃了。 叶亭霜的第一反应就是走上前去,一把拽起余生的衣领打断了他:「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儿?」 余生依旧笑呵呵的伸手拍拍盛怒中的叶亭霜的手臂:「哎,你冷静冷静,听我说。」 接下来,余生就把自己无意间撞破高文轩秘密,溺水,十世,接着跟着陆渊回到陆家的事情一一说给叶亭霜听。 叶亭霜被这个故事震惊了,握着透明的石头有些不可置信,他原先知道这个东西是余生的传家宝,但是没想到它的来歷这么大。 叶亭霜问他:「你现在还是没有记起坠海之前的事吗?」 余生用勺子在粥里慢慢搅合着:「昨天夜里好像梦到了一些,还不全,但是我知道这是真的。」 说罢,余生又精神抖擞地问叶亭霜:「我特地叫陆渊多煮了些海鲜粥,你吃不吃?」 事情说得太久了,海鲜粥都凉了,不过叶亭霜还是很开心地吃了不少,毕竟他今天来得太急,还没有吃早餐。 叶亭霜吃完擦擦嘴,评价道:「看来这个陆渊比高文轩要好上不少,还愿意在第九个世界你学着煮海鲜粥。」 余生挑着眉调侃他:「你要是想吃,就让那位也学着煮呗!」 叶亭霜摇了摇头,还没想好如何开口的时候正好听见门口经纪人的吵嚷声,于是他起身出门看看去了。 那天下午,在余生的授意下,叶亭霜的微博更新了。 叶亭霜:谢谢各位对余生的关心,余生现在还在昏迷中,不过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了,不日即将康復。(配图) 底下的配图是余生穿着病号服静静地躺在床上的样子,他面色苍白,身上插着唿吸器,心率仪器还有点滴。 这是余生道目前为止最为直观的一张照片了,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很多艺人都转发祝他早日康復,底下的粉丝们也十分激动,「余生昏迷」「余生受伤」「叶亭霜余生」等热搜都爆了,关于余生的话题抢占了热搜的前五。 而作为事件中心的主人公正悠闲的拿着叶亭霜的手机刷微博,看叶亭霜微博下面的回覆。 唯爱余生:我家生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刚从剧组失踪就进医院了? 爱余生一生一世:生生快点醒来吧,生生快点好起来啊。 陪你度过余生:幸苦亭霜照顾我们余生了,生生早点好起来啊。 …… 余生的手指在评论区划过,最后选了唯爱余生回復了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一切要等余生醒过来之后再说。 回復了这句话,余生抬头去看还在病房里的叶亭霜,他正趴在余生的病床边上睡得很熟,昨夜实在一夜没有睡好。 余生从床上起身,把叶亭霜挪到了床上,让他好好睡,而余生则走到了窗边,把紧闭的窗帘掀开一条小缝隙,往下看了看,这些娱记还真是闻着肉味儿的狗,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得他们跟上来,不过,正好遂了他的意。 「嗡嗡嗡~」设成了震动的手机响了起来,余生下意识地去看叶亭霜,他还睡得安稳,余生点了接通。 「一切都好吗?」电话那头的陆渊问道。 「嗯,」余生回应他,「都在掌握当中,还算顺利。」 「我有点想你了,想去看你。」陆渊倾诉道。 「现在可不是什么见面的好时机」,余生又偷偷撩开窗帘看了一眼医院门口,「娱记太多了,容易露陷。」 「好吧,」陆渊妥协,「我给你做了晚饭,已经叫人送过去了,是你喜欢的可乐鸡翅。」 「你做了几份?」余生问。 「两份。」陆渊无奈地回答,见不到自己男朋友也就算了,还要给他和其他男人做饭,这可真是太惨了。 「谢了!」余生愉快声音从手机里传来,陆渊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与这里轻松愉快的气氛不同的是,高文轩那里就显得急迫焦虑多了。
第164页 高文轩看见网上余生被送到市医院的消息就摔了杯子,打发了余生的经纪人去医院看着他,得知叶亭霜守着余生不让别人靠近时,高文轩怀疑叶亭霜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不过在经纪人再三说明下,高文轩暂且相信了叶亭霜只是因为他们没有看顾好余生才生气,不过即使高文轩放下了些戒心,也不代表会打消怀疑,多疑的人可没有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叶亭霜的身份不简单,高文轩敢对余生动手,不代表他也敢对叶亭霜下手,若是叶亭霜真的知道了,也就只有由着他去了,想到此处,高文轩再次骂道:废物!都是废物! 真不知道是余生命大坠海都死不了,还是他手下的都是一群废物! 这群吃白饭的废物!高文轩恨恨地想,收他钱的时候干脆利落,把自己吹捧的天花乱坠,怎么就连个小小的余生都杀不了呢!这下好了,还闹得众人皆知,要是余生醒过来了,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余生不能醒! 高文轩眯着眼睛,在心里计划着要如何让余生死得人不知鬼不觉,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医院动手,伪造他抢救无效死亡的假象,看来是时候要去安排一个不小心为他注射错药剂的护士了。这一次高文轩亲自着手安排,力保万无一失。 在余生无聊刷着叶亭霜微博的时候,高文轩也在暗中窥伺着他们的动向,他反覆地看着图片里面色苍白毫无活力的人,想着余生果然还是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比较合他的眼,他不是不是喜欢余生,只不过不能为了余生一人因小失大,好看的小明星不少,可不止余生这一个啊。 微博下评论第一条就是余生假借叶亭霜帐号回復唯爱余生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一切要等余生醒过来之后再说」,高文轩看完笑了。 余生啊余生,我可不能让你醒过来,就算有叶亭霜保你也不行! 第99章 重回现世·六 高文轩害怕夜长梦多,当夜就遣了人去索命。 黄小米是市医院的一名实习护士,因为表现良好马上就要转正了,她做事认真,乐观积极,对待病患十分亲切,不管是同事还是病患对黄小米的评价都很高,这是一个即将迈入美好生活的女孩儿,除了她有一个好赌的父亲。 事情的发展一如老套的故事那样,好赌的父亲欠下高利贷,家中贫穷无力偿还,高利贷扬言要砍了他父亲的手,嗜赌如命又胆小怕事的父亲把她和还在读高中的妹妹给卖了出去,高利贷找上门来,拖着姐妹二人要拉她们出卖身体还钱,妹妹年纪尚小,吓得紧紧抱着姐姐痛哭,黄小米也紧紧搂着妹妹,姐妹二人此时都是对方唯一的依靠。 就在黄小米觉得生活无望,准备拉着妹妹一起跳楼的时候,有一个叫做高文轩的人出现了,他答应帮黄小米偿还了债务,但是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把一个致命的药剂给市医院的一个病人注射。黄小米起先是不同意的,但是那个人抛出了巨大的诱惑,如果成功了的话,这将会被定义为一场医疗事故,高文轩会帮她赔偿给受害人家属,还会送她们姐妹二人出国,离开这里,摆脱他们吸血鬼一样的父亲。 这个诱惑太大了,即使用他人的性命为垫脚石,黄小米还是毫不犹疑地将手伸向了罪恶。 当夜,黄小米戴着口罩,以更换点滴为由,轻而易举地进入了2307号病房,在她路过守在房门外的两个身材健壮的保镖时,心虚和良心的谴责令她低着头快步走过,根本不敢去细看两人当时的表情,也就错过了他们眼底里一闪而过的瞭然。 她走进病房,神情紧张地环视一圈,病患还在昏迷当中,而陪床的人也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黄小米握着手中加了东西的点滴走近了,冷汗从她的额角滑落,她一边口中默念着:「不要怪我,我也是被逼的,不要怪我……」一边快速地走上前去为躺在病床上的人更换点滴。 换完点滴的黄小米,拿着手中空空如也的瓶子,也没有仔细观察病患此时的情况如何就立刻往外走,她根本不敢回头,生怕自己会看到那个人的脸,更怕那张脸被她自己记在心上,在无数的午夜梦回时出现她的梦里。 「护士小姐这是要去哪里?」原本紧闭着眼睛,还在昏迷的病人盘腿坐在床上,笑得眼睛弯弯地问。 黄小米脚步一顿,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但是她的心勐烈地跳起来,让她有一种震耳欲聋的错觉。 「给你换完了药,我还要去其他病房查房啊。」黄小米故作镇定地回答。 余生又笑着问她:「既然是查房,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呢?是不是怕梦见我来寻仇?」 「呵,呵,」黄小米的手心渗出汗液,沾在了手里的空瓶上,「怎么可能呢?没有仔细观察你的情况是我作为一个医护人员的失职,我向你道歉。」 「哦,疏忽了,那你有没有疏忽一个叫做高文轩的人交给你办的事呢?」余生冷下脸来问道。 「高文轩」三个字一出口,黄小米就知道这件事已经完完整整地暴露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了,但她仍旧企图垂死挣扎:「你说谁,我不认识他啊。」 问不出来什么东西,余生也不恼:「没关系,他认识你就足够了。」 说着,余生喊门口的保镖二人组进来了,他指着点滴说:「你们把这个女护士给我看好喽,顺便报警。」
第165页 当夜,听闻有人蓄意谋杀的警局,立刻派人前来调查,夜里还没有离开的娱记争分夺秒地把警察出现的事情大肆报导,标题一个比一个劲爆「警察深夜来访或与余生有关」「余生到底干了什么,竟深夜引来警察」。 网络上猜测频出,什么余生有罪论,余生被害论一个个说得好像亲眼见证了似的。 而余生则虚弱地接受了警察的询问,也配合进行了笔录,当夜加急检查证实那瓶点滴里确实有含有致命毒素。 叶亭霜也同样接受了警方笔录和询问,并提交了一份余生逃亡期间与他联繫的电话录音。 第二日,当地警方宣布:2019年4月21日星期日凌晨2点38分,市医院实习女护士黄某涉嫌在点滴中投毒杀害当红明星余生,事实确凿,罪名成立。 短短两行文字,再次引发轩然大波,网络上有黑粉幸灾乐祸,也有真爱粉对黄小米恨之入骨,每天祈祷余生早日康復的,对此啧啧称奇的路人也大有人在。 对此,余生只登录自己的帐号,发了一条微博:已经没事了,大家不必担心,至于其他事情有警方处理。(配图) 配图是叶亭霜帮他拍的,余生依旧穿着病号服倚靠在病床上的照片,看起来十分清瘦,像是吃了不少苦头,看得下面粉丝心疼的嗷嗷哭。 只有叶亭霜想:难怪你要我给你找一个大了两个号的病号服。 一时之间,关于明星与粉丝之间的关系成了网络热门话题,还有不少营销号开始盘点「那些被粉丝伤害的明星」。 事情很快就有了转机,本市知名企业家华夫娱乐总裁高文轩被警方在家中抓获,其涉嫌两桩杀人案。 警方很快再次发表声明:2018年3月29日,高某因商业纠结,买兇杀死李某,并伪装车祸。 2018年4月18日,因余某无意撞破其杀人事实,高某再次买通一剧组成员,企图使余某坠海溺亡。2018年4月20日,余某被人所救,转入市医院进行治疗。2018年4月21日2点38分,高某买通市医院实习护士黄某,在点滴中投毒,但因余某有所察觉,杀人未遂。 余生和叶亭霜的电话录音也在网络上被爆了出来,事情的发展出乎大家的预料,谁也没有想到会因为一场商业竞争引发出两场杀人案件,顿时华夫娱乐股价暴跌,被星耀娱乐趁火打劫,顺势收购了去。 而余生则成为了一个集倒霉与幸运于一体的受害者,倒霉在撞破别人杀人还被追杀,幸运在两次追杀都顺利躲过。不少粉丝一边在心疼余生的遭遇,祈祷他早日康復,一边又在为这件事感到好笑。 华夫娱乐被收购,余生的合同也就从华夫转到了星耀,最开心的就是叶亭霜了,以后两人就是一家公司的师兄弟了,也能常常见面合作什么的。 由于余生这短短几日遭遇的事情,星耀也大方的给余生放了假,让他好好疗养一段时间。 高文轩开庭那日,陆渊和叶亭霜陪余生一起过去看了,在以前的余生眼里,高文轩是个十分注重是自己形象的人,以儒雅示人,心肠很好,每次慈善晚会总会捐出不少钱财。但就是这个人企图要了余生的小命,从那之后,余生才发现自己还是不够了解他。当初的余生太蠢,自以为在娱乐圈里混得风生水起,练就了一双如炬慧眼,他又哪里知道这眼睛还是不够尖,竟企图把自己终身託付给披着羊皮的豺狼。 叶亭霜安慰他:「行了,别难过了余生,谁还没个眼瞎的时候啊!」 陆渊碍于大庭广众没有太过放肆,只是拍了拍余生的手背,余生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切都有陆渊陪着他呢! 高文轩庭审结束后,余生面临星耀安排的工作,满满的行程看着陆渊都脑袋大。 看着余生收拾行李箱的陆渊很不高兴地表示:「我还交不起你这点违约金吗!以后留在陆家陪着我呗!」 余生问他:「那我的那些粉丝怎么办啊?」 「我也是你的粉丝啊!」陆渊不满地说。 余生拍拍他的脸颊安抚道:「可是我一天到晚待在家里也很无聊啊,你又不可能让我出任务。」 陆渊刚想反驳,又思及陆家任务确实危险,他可不管什么余生的身手很好,不用浪费了的破话,他只想着把余生养得好好的,用不到他那样一身本事才好。 于是陆渊改变策略,装可怜问:「陪着我也很无聊?」 余生无情道:「虽然我想说不是的,但是我的良心告诉我不能欺骗自己。」 「好吧,」无可奈何的陆渊只能再次妥协,「你出去拍戏可以,但是得带着戒指,证明你是我陆家家主夫人,这样也会省去很多麻烦。」 「被拍到了戒指只会更加麻烦的吧!」余生说着,但仍旧接下了陆渊手里的戒指,「不过陆家家主夫人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这款男戒的设计很大气,余生也挺喜欢的,他慢慢地套在了左手的中指上:「你可别想一个戒指就给我套牢了,连场婚礼都没有。」 陆渊喜滋滋地把另一枚戒指递给余生,让他也给自己戴上:「婚礼随你,你想什么时候都行。」 余生把两人戴了戒指的左手叠在一起细细地看着,嘴上说的却是:「谁想马上就跟你结婚,才不便宜你呢!」 「你不便宜我还想便宜谁!」陆渊忍无可忍地去挠余生的胳肢窝。
第166页 余生怕痒得很,立刻就投降了:「哈哈哈,便宜你,便宜你,行了吧,哈哈哈……」 两人闹着闹着,又情不自禁地给了对方一个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