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传说》 第一章 草木之争 莽莽荒野,一株苦荼,盈盈绿翠,迎风独立。 一丰神俊朗、白衣出尘的仙人经过,只一眼,便停下了脚步:好一株神药! 白衣仙人蹲下身,伸手轻抚苦荼柔软的绿枝,问她:“药草儿,可愿随我上天?” 苦荼道:“男人就是喜欢吹牛,好看的男人还喜欢把牛皮吹破,也不看看这天有多高,你又不是鸟儿,能平白生出一双翅膀来。” 白衣仙人只一笑,伸手向空中一招,便招来一朵祥云,五彩斑斓,袅袅飘来,停在脚边。 “上天何须翅膀?”白衣仙人抬脚踏上祥云,低头看着苦荼,脸上微微一笑。 苦荼知道自己遇到高人了,万不敢再忸怩,立即道:“还请上仙把适才的问题再说一遍。” “药草儿,可愿随我上天?”白衣仙人重复了适才的问题,并伸手作出一个“请”的动作。 “我愿意!”这一次,苦荼忙不迭答应,做了一回识时务的俊杰。 “算不得俊杰,顶多就是一棵识相的草。” 白衣仙人说着,掌刀从空中向下划拉两下,苦荼就被连根刨起,飞到了白衣仙人掌心,条条绿枝随风舒展出点点绿光,好不神奇。 一仙一草,乘着彩云,径直朝天宫飞去。 …… 时光一晃,三百年过去。 天界百草园迎来了三百年一次的大考:大考分为三关,凡顺利通过三关者,即可取得仙籍,位列仙班;通不过者,就要打哪来回哪去,重回下界,做一棵孤魂野草。 百草园的药草都是百草园的神医们游历下界搜罗来的奇珍异宝,治病救人,各具奇效,他们为了能在大考中胜出,又铆足了劲,苦修三百年,不可谓不刻苦。 因而,大考异常激烈。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总有技不如人被挤下桥的,而这次大考名额较之以往又缩减了一半,这就让药草精们更加惶惶不安,抱怨不已。 “这次大考,为什么名额少了这么多?”紫夭问珊瑚。 百草园各部中,珊瑚属于石部,紫夭属于草部,大考中并无竞争关系,珊瑚便对紫夭说了实话,这是他从别处打听来的。 “仙籍不够,”珊瑚说,“天君又驳回了太白金星的扩编提案。现在尚能考编入籍,说不定下个三百年,天界就不招神仙了,到时候连考的机会都没有,所以紫夭别抱怨,还是抓紧时间备考,争取在大考中一鸣惊人,用实力亮瞎考官们的眼。” “亮个屁!”紫夭骂道,“我几斤几两自己不知道吗?” 草部为了备战大考,平日里没少组织小考,五年一次,十年一次的,每次小考,紫夭的成绩都垫底。小考都考不好,大考怎么可能考好?紫夭可不认为自己是天赋型选手,平常平平无奇,关键时刻能一飞冲天。 “考不上就考不上呗,”珊瑚乐观得很,“紫夭你要是被淘汰了,我就陪你回下界去,咱们在荒野做一对逍遥自在的石草鸳鸯。” 紫夭吓得赶紧呸呸呸,“珊瑚,你要死啊,这是天界,你说什么鸳鸯不鸳鸯的?你再口无遮拦,不用考试淘汰,直接就被贬回下界去了,你自己要作死可别连累我!” 紫夭说着像躲瘟神一样扔下珊瑚跑了。 珊瑚看着紫夭跑走的背影悻悻然的,他心仪紫夭已久,但紫夭的态度伤了他的心,他原本想要告诉紫夭,要留在天界,除了大考,还有条捷径的,那就是保送。 现在,珊瑚把这个捷径告诉给紫夭的老对头栝楼了。 紫夭和栝楼在草部,因为治病救人的功能相似,属于竞争关系,常常针尖对麦芒,为了大考较劲,两棵草更是闹到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境地。 从珊瑚那里知道了可以保送这条捷径后,栝楼比之前更焦虑了: 百草园1892个药草精争946个仙籍名额,是二选一的概率,而草部276株药草精争一个保送名额,难度可是增长了百倍不止。 栝楼头痛:真是太难了。 百草园有水部、火部、土部、金部、石部、草部、谷部、菜部、果部、木部、虫部、鱗部、介部、禽部、兽部、人部共十六部,汇集六界一千八百多种药石,本次大考却只能一半入仙籍,另一半则要回归下界自然,所谓保送名额,十六部更是各只有一个。 至于把保送名额给谁,由负责各部的神医自定。 负责草部的神医姓陆,名羽,号称天界第一美男子,常喜身着一袭白衣,腰间吊一根修长白羽,手中摇一把雪白折扇,每每出现都把百草园各部一众女药草精迷得不思修炼,其余十五部的神医为此意见很大,常常到百草园园主医神李毅那里投诉。 十六个弟子中,李毅医神最疼爱六弟子陆羽,但架不住其他弟子的口诛笔伐,只好找陆羽谈话,让他以后只呆在自己负责的草部,好生调教那276株药草精,莫去其他十五部招摇,好让他耳根子清净些。 陆羽却趁机和李毅医神讨价还价,说道:“师父,我们草部可有277株药草呢。” 李毅医神一听,头更大了,摆手让陆羽快走,说:“十六部,你都随意招摇去吧,为师管不了你。” 陆羽于是摇着他的雪白折扇,招摇到了木部。 木部主事春芒神医正一手执一条柳鞭逗弄一头牛犊,见陆羽来了,赶忙把两条柳鞭往头上双髻一插,迎了过来,嘴里道:“六师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陆羽手中折扇一收,指着春芒神医双髻上飘来荡去的柳条说:“十师弟掌管木部后都忘了自己曾是一只鸟,而甘心当起蚂蚱来了。” 春芒梳着双髻,打扮就像年画里的娃娃,双髻上插了柳条,飘来荡去倒像是蚂蚱的两条触须。 陆羽一向言语不饶人,春芒与他斗嘴,绝对占不了便宜,何况自己如今还与陆羽有桩官司在,不能与陆羽撕破脸,便赔笑道:“若能博六师兄一笑,莫说蚂蚱,我就是变蝗虫变蛐蛐都乐意的。六师兄,我新编了一支曲子,正要去请你来听一回呢,你竟自己来了,来来来,捡日不如撞日……” 春芒说着,讨好地从腰间取出一支竹笛来,放到嘴上正要吹起来,陆羽就打断他道:“你这又是溜牛,又是吹笛子的,不若趁早求了师父,让你改行当牧童去,好让师父把你的木部并入我草部,省得你为了草木分家与我争抢白茶。” 就知道六师兄光临木部,又是为了来抢白茶的。 春芒神医将笛子往腰间一插,变了脸色,冷声道:“六师兄登门造访,若是为了白茶,那还是请回吧!” 第二章 名字缘起 草部的陆羽神医和木部的春芒神医斗起来了! 一盏茶工夫,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九重天界。 诸天神佛得知真相前,还以为下界发生地动,威力太大,振波都蔓延到天庭来了,竟将他们正在把玩的棋盘、古玩等震得东倒西歪,一个个披袍擐甲,准备下凡救人。 得知真相后,就继续该干嘛干嘛,另外,淡定吃瓜。 “草部和木部为什么又打起来了?”有新飞升的神仙瞪着一双好奇的双眼八卦地问。 既然用了“又”字,大太阳底下想必没有新鲜事了。 老神仙们便向新神仙科普,关于草部和木部两位神医的恩恩怨怨:那是因为一株药草引发的一场绵延了三百年的血案—— 三百年前,陆羽神医从下界带回一株药草,道是拥有祛毒降火神效,假以时日,修成正果,必是天界良才,诸天神佛皆都向陆羽神医道贺,偏偏木部春芒神医却来横插一脚。 春芒在上天之前,曾是东方木德青帝的臣子,青帝将掌管天下树木生长的重责交给他。太阳每日从扶桑树上升起,那扶桑神树便归春芒掌管,扶桑树生长的那片土地也归春芒掌管。 春芒将那片土地称之为扶桑国,扶桑国上万物都尊春芒为主人。 青帝飞升后,春芒又成了青帝的属神。 随着诸天神佛一波接一波飞升天界,长江后浪推前浪,身为元老的青帝便渐渐不管俗务,避居天外天做了一名逍遥闲神。 赋闲之前,得先将自己的手下安排妥当,遂将春芒拜托给医神李毅,成了李毅医神座下的九弟子,掌管百草园的木部。 陆羽携一株不起眼的苦荼回到天界百草园,起初,春芒并不在意,只过了数日,便发现那株苦荼得百草园水土滋养竟出落得亭亭玉立。 春芒通过一番细细观察,发现这苦荼茎干挺拔,不该属于草部,而应该属于木部,何况陆羽发现她的地方原就是扶桑国地界,自己是昔日的扶桑国主,扶桑国上万物都是属于他的。 于是,春芒便向陆羽提出,将这株苦荼物归原主。 陆羽却认为,昔日扶桑国早已化为一片荒漠,如今属于须弥山地界,自己可是奉佛祖之命从须弥山下来的草神,掌管须弥百草,乃是情理中事,何况苦荼乃他亲身发现带回天界的,这株苦荼自然得生长在草部,方为合理。 二神各执一词,争执不下,直闹到医神李毅跟前。 虽然都是自己爱徒,但春芒是木德青帝属神,陆羽则背靠须弥山诸佛,谁的来头也不比谁小,都是关系户,李毅将苦荼判给谁都不合适,于是谁都不站,美其名曰“一碗水端平”。 两位爷又将此事闹到灵霄宝殿。 不料,天君和稀泥的本事比李毅医神有过之无不及,导致三百年来,苦荼既无法入驻草部,也无法入驻木部,成了百草园唯一无主的药草精,只能被一只青花瓷盆暂时供养在李毅医神的院子里。 而这三百年来,草木二部为了她隔三差五就要干架。 这一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重,起初是陆羽和春芒单挑,斗法半个时辰,电光石火差点将半个百草园烧毁,后来就变成了打群架,草木两部为了帮各自的主事,全都倾巢而动。 草部276名药草精,木部却只有95个,草部仗着人多势众,最终获胜,不过双方都伤得不轻。 大考在即,草木两部行事如此荒唐,李毅医神被天君叫去灵霄殿狠狠批了一通,道是谁是主官,就问谁的责,手下荒唐,还不是主官御下无能? 可怜一把白胡子的李毅医神在诸天神佛面前失了面子,不由气个倒仰,直接被仙侍用一副担架从灵霄宝殿抬回百草园。 …… 李毅医神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百草园的医神寝殿内。 一条热乎乎的布巾叠成长豆腐块,搁在了他的额头上。 一个身着白绿渐变色衣的少女正在寝殿内走动,李毅医神已经认出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始作俑者白茶,只觉头更疼了,道:“你胆儿倒挺肥,还敢在本医神跟前晃荡?” 白茶不慌不忙道:“与我何干?” 她笑得云淡风轻,一副置身事外的架势。 李毅医神躺在床上愤愤吹了把自己的胡子,道:“一切因你而起,你却装得无辜。” “您老是百草园的医神,十六部都归您掌管,十六位神医都是您的弟子,不管谁和谁打架,都是您这当师父的失职,三百年前您就和稀泥,三百年后,还要我这区区药草精替您担了这‘祸水’的骂名不成?” 李毅医神被一番诘问,竟无言以对,只双目死死盯着帐顶,灵霄宝殿上被天君一番斥责,回到百草园来还要被这小药草精奚落,想死的心的都有了。 他在诸天神佛中,资历算老的,何时受过此等屈辱? 不行,他就不信此事妥善不了。 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招手让白茶扶他去草木二部找那两个不孝徒问罪去。 白茶却道:“两位神医都在院子里跪着呢,不用您老亲去,把他们喊进来便是了。” …… 两位爷很快就被请进寝殿,跪在了李毅医神跟前。 “师父,您没事吧?”两位爷齐声问道。 李毅医神鼻子里冷哼一声,翻个白眼,道:“现在扮孝顺,早干嘛去了?真孝顺,就应该兄友弟恭,而不是为了一株药草精大打出手,单挑还不爽,还闹到打群架,成何体统?在诸天神佛跟前,我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医神……”一旁,白茶才刚出声,李毅就大声咳嗽起来,生怕她在两位徒弟面前,又要说出“责任在您老”的论调来,他的老脸不能再丢了。 白茶给了李毅医神一个“那你倒是解决实际问题啊”的眼神,李毅知道这件事再不能和稀泥了,白茶是去草部,还是去木部,今日就得有个论断。 于是,李毅吐出一口气,将白胡子吹得老高,方才问话,不过,不是问陆羽和春芒,而是问白茶:“白茶,你这名字当初是谁给你取的?” 第三章 改名更改命 自从三百年前,陆羽将苦荼带到天界,百草园内便纷争不断,草木两部时不时就起冲突。 天君和李毅医神不能偏颇草部,也不能偏颇木部,无法定夺,便向诸天神佛征求意见。 碍于须弥山诸佛和东方木德青帝,诸天神佛谁也不肯轻言,末了,还是太白金星出了个主意,道:荼,苦菜也,应该归属菜部。 但,陆羽和春芒哪里肯? 菜部主事高兰英是个腰肢袅娜、体态风流的女神仙,别看她素日束发银冠,披着一身千叶龙鳞甲,做武神打扮,就以为她性子勇猛,虎虎生风,实际是个最擅审时度势、察言观色的主儿。 菜部在百草园十六部中相对式微,不及草部、木部人多势强,高兰英不论得罪草部,还是得罪木部,都是不划算的事情,但天君拍了板,高兰英勉为其难只好接受苦荼。 谁知苦荼到了菜部方一日,就闹得菜部鸡犬不宁,不知从何处爬来些黑蛇、蜘蛛、蝎子、石鱼的毒物,集结在苦荼周围,放出黑烟毒瘴一阵阵,菜部61株药草精全部中毒,萎靡枯损,惨不忍睹。 这在天界,是闻所未闻的奇事,吓得高兰英将苦荼送回灵霄殿,道是“荼毒相吸,生灵涂炭”,请求天君收回成命,给菜部61名药草精一条活路。 天界为何突然出现毒物,坊间传闻是高兰英为了不得罪草部、木部,演的一出苦肉计,但菜部药草精们久久不能解毒,高兰英如热锅上蚂蚁,急得团团转,甚至整个百草园都能听见她在菜部嚎了三天三夜,直到把声音嚎哑,这种传闻方才止住。 而苦荼自此被视为不祥之物,人人避之不及,不少神仙向天君进言,要将苦荼逐出天庭,放归下界,还天界太平。 草部和木部彼时都站了出来,还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陆羽神医说,若苦荼真是不祥之物,放归下界,祸害人间,岂是天界的担当? 陆羽的以退为进得到了春芒的附和,道,苦荼在草部和木部时,都相安无事,唯去了菜部才引发毒物,问题应该出在菜部,而不在苦荼。 高兰英听了这话自然不依,争辩说苦荼未到菜部时,菜部好好的,苦荼到了菜部,菜部才出事的,问题自然出在苦荼身上。 三部主事争论不休,吵得灵霄殿上天君大大一个头两个大,只好抛出一个问题转移三部主事注意力,说当务之急,是如何救治菜部那61个怨种药草精,而不是如何处置苦荼。 陆羽、春芒二位立即向天君应承了此项任务,回到百草园研究了三天三夜,方才研究出一套解毒方子,终于治好了菜部的药草精们。 李毅医神检视两位徒弟智慧的结晶,发现也没有什么高明之处,不过是比寻常的解毒方子多了一味药引:芽芯。 竟不知此是何物。 陆羽将一绿色植株捧到李毅医神跟前,但见那植株生长的形状与苦荼的“荼”字极为相似,却又少了一画,只呈现“茶”字形状。 “茶”是什么字,李毅医神此前从未见过。 陆羽道出实情:用作药引的芽芯正是取自苦荼身上,这枚芽芯与别的芽芯不同,别的芽芯根根树立,唯有这枚芽芯是横卧。除去这枚芽芯,从此苦荼不再是苦荼,而是“茶”,再也不会吸引毒物毒虫,不再是苦菜,不再是不祥之物,留在天界,再无神佛有异议。 陆羽又见绿株上剩余芽芯全都如针挺立,满披白毫,如银似雪,便又在“茶”字前面加了“白”字。 自此,苦荼有了新名字:白茶。 听白茶重温旧事,李毅神医指着陆羽,向白茶慨叹道:“仓颉造字时,一茎二芽即为荼,一茎便是木,二芽即是草,你本就是可为木可为草,但我这位五弟子早在三百年前就替你作出选择了。” 白茶闻言感到惊讶,看向陆羽,陆羽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听李毅医神道:“陆羽在三百年前就已经将你拱手让给木部,他自己竟还不得而知。” 李毅医神的话,就连春芒也犯糊涂了。 李毅医神只好亲自解开这谜底,“余,语之舒也。在人道,余是舒展,是一个人扬眉吐气的样子;在自然之道,四月为余,四月,万物生,是生灵最舒展的时节。史皇氏长了四目,比我等多生了一双慧眼,自然是要看到我等看不到的深意。所谓物极必反,君不见慧极者必伤,情深者不寿,遂在‘余’字之上压个草头,变成‘荼’字,荼即是苦,苦即是荼,苦荼苦荼,苦海无边,徒劳无岸,怎一个苦字了得?” 李毅医神那沙哑苍老的声音仿佛一双布满风霜的手打开白茶记忆的闸门: 依稀记得她在须弥山的荒漠度过茫茫岁月,忍受极寒极热的恶劣环境,更要忍受比恶劣环境恐怖千倍万倍的无边的孤独与寂寞。 在极度的绝望中,她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在何处,是生是死,甚至她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存在于天地之间…… 生而为荼,苦也。 幸而有一天,一位白衣仙人经过,才终结她这凄苦的境地。 然而到了天界,她依然没能改变苦荼的命运。 当天君下令让她入驻菜部,那突然蜂拥而至的毒物,将她紧紧缠绕,让她知道苦荼的命运就是与世间最毒最坏最丑最恶为伍,不得阳光,不得温暖,不得干净,不得善良,得到的是妒忌、诋毁、排挤、斥责、驱逐…… 生而为荼,苦也。 直到那位白衣仙人拔去她身上那根苦不堪言的芽芯,替她改名,更替她改命。 这三百年来,她在百草园的青花瓷盆里方寻得几寸安稳。 想到这些,白茶不由向陆羽投去感激的目光。 陆羽脸上神情却很凝重。 他似乎已经从李毅医神的话里悟到了什么。 “师父,白茶如今不再是苦荼了,你还提苦荼做什么?”春芒是个急性子,只想催促李毅医神早点作出裁定,好将白茶断给木部,“师父,你就说白茶应该去草部,还是去木部吧?” 李毅深深望了陆羽一眼,脸上现出讳莫如深的悲悯来:“还是让你六师兄告诉你吧,白茶是该去草部,还是该去木部,他在三百年前就已经作出了选择。” 春芒把目光投向陆羽,陆羽却不再说什么,伸手拍了拍春芒的肩,便走了出去,甚至都不敢多看白茶一眼。 第四章 保送名额 陆羽从李毅医神的寝殿走出来,一路竟走得跌跌撞撞,魂不守舍。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约莫听到有谁在身后喊他,他也无头苍蝇般,只管朝前去,并不敢停留下来。 怕自己停下来,见了身后的谁,终究会绷不住,会反悔,会去和春芒再打一架。 身后那人却是疾步而来,拦到了他前头。 “陆神医!”白茶张开双臂,气鼓鼓拦住陆羽去路,“你就这么放弃我了吗?” “你若为荼,自是归属我草部,如今,你是茶了,归木部,并无争议。”陆羽已经收起凌乱的心情,给了白茶一个平静的笑容。 “拔去我的苦芯,放弃我的草属,成全我的木属,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可是你亲自带到天界的,你才是我的伯乐。” 少女有些天真,有些固执,有些想不开,那神情莫名有些滑稽,陆羽哑然失笑。 “我们之间既不是师徒,也不是主仆,并未有从属关系,你大可不必先入为主。如今既然归属木部,就好好跟着春芒主事准备大考,祝你能够顺利取得仙籍。” 陆羽表现得越大度,白茶就越不解。 “那你为何还与春芒主事大打出手?不就是为了能让我入驻草部吗?” “和春芒打架是因为大考在即,你的归属没有着落,就无法取得考试资格,我不想耽误你考仙籍。你的归属拖了三百年都没有解决,是我一叶障目,当局者迷了,今日幸得我师父提点,我才恍然大悟。” 陆羽的解释严丝合缝,并无破绽,白茶也只好不再纠缠,转而问道:“既然我和草部没有关系了,我想偷偷问一下陆羽神医,草部的保送名额,打算给谁啊?” 陆羽愣了愣,“怎么?你要替谁走关系吗?” 白茶忙摆手,“陆羽神医,你别误会,我只是好奇打听一下。” 陆羽却洞明一切般,道:“你转告栝楼,她没戏。” 白茶脸上有些挂不住,“你怎么知道我是帮栝楼打听啊?” “你上天也有三百年了,这三百年里,你和谁厮混过密,我可都一清二楚。你不但和栝楼好,还和紫夭好,但栝楼和紫夭可是死对头,你夹在她们中间,可别成为一个两面派了。” 两人正说着话,春芒也从医神寝殿内出来。 见到陆羽,春芒立即堆起一脸笑容,拱手道:“五师哥,谢谢你让白茶入驻我们木部,你放心,我包她入仙籍,因为我已经决定把木部的保送名额给她了。” 白茶吃惊看向春芒,陆羽倒是波澜不兴。 春芒看着白茶惊讶的神色甚是满意,道:“虽然你是五师兄带上天界的,但我是扶桑国旧主,也是你的靠山,何况你如今又入了我木部,我自然要做得比五师兄好,让你知道加入我木部,绝对是你最佳的选择,永远都不会后悔的。” 陆羽却在一旁道:“就算白茶到了我草部,我也从未要把保送的名额给她。” 春芒更满意了,笑嘻嘻对白茶说:“看吧,还是我对你好吧?你来我们木部,绝对比草部强百倍。” 白茶颇为幽怨看了陆羽神医一眼,便跟着春芒去了木部。 与木部95个药草精悉数见面,在春芒主事的见证下,木部药草精们对白茶表现出了热烈欢迎,虽然和草部斗法,各个脸上挂彩,身上负伤,但还是精心举办了一场联欢会。 “从此木部有96个家人了。”春芒喜气洋洋宣布。 整个木部掌声雷动,欢歌笑语,一直到深夜。 作为众星拱月的主角,白茶一整晚却一点笑容都没有。 夜阑众散,她躺在木部那张独属于她的床上,也睡不着。 三百年来,第一次在天界有了自己的卧榻七尺,但她却高兴不起来。 眼前总是闪现白日在医神寝殿外看到的陆羽神医的那张脸。 三百年来,还是第一次见陆羽神医那么不高兴,那么严肃,那么凝重。 印象中,他是个风趣幽默的神仙,攀谈起来也是滔滔不绝的,可是白天,当春芒主事说要把保送名额给她的时候,他却紧闭双唇,不再出言。 但那副神容分明有千言万语…… 不行,她得知道他到底想和她说什么。 白茶再也按捺不住,从床上坐起来,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镜子来。 那小镜子巴掌大小,椭圆形,背面是银质云螺纹,正面是晶莹光面,再配上一个小巧手柄,刚好可以握在手上。 这是三百年前她刚寄居李毅医神寝殿院子里时,陆羽神医送给她的礼物,名叫“浅月流歌”,说是可通过“浅月流歌”与他传递消息,这样就算她未能入驻草部,亦能得到陆羽神医照应。 她来到天界,得到最多照应的人便是陆羽神医,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给了她照应的人,但是现在他竟然说就算她去了草部,他也不会把保送名额给她。 这是为什么? 她好想知道答案。 白茶终于是忍不住,启动了“浅月流歌”。 很快,陆羽神医的面容便出现在镜面上。 “神医怎么还没有休息?” “被你吵醒了。” 白茶:“……” “你找我什么事?” 白茶总觉陆羽神医变得有些快,不再像从前对她那么慈眉善目了,难道因为她到了木部,就被他视作对草部的背叛吗?可是让她归属木部,明明是他作出的选择啊,且是三百年前就做好的选择。 白茶不免有些委屈。 “没事,我闲得吃饱了撑的睡不着。” 白茶正准备挂断“浅月流歌”,就听陆羽在那头道:“你是不是要问我关于保送名额的事?” “我已经知道了,你说过不会把保送名额给栝楼。”白茶没好气道。 “不是不给栝楼,而是不给你。” 白茶这才想起来,自己深夜启动“浅月流歌”的动机,正是这个。 “我如今已经归属木部了,怎么可能还肖想你草部的保送名额?” “就算你归属草部,我也不会把保送名额给你。” 来了来了,正是这个问题。 “为什么?”白茶委屈又生气喊道。 “因为我相信你自己可以。” 白茶还没反应过来,“浅月流歌”已经熄灭,只留下白茶坐在床上愣愣失神。 第五章 青珠姑姑 百草园位于天界最南边,药草精们因为还没有取得仙籍,并不能像其他神仙那样在天界自由出入,而是被一片天湖隔在独立的方圆内。 放眼望去,圆形的蓝色湖水就是天湖。 天湖上烟波浩渺,祥云缭绕,各种水生植物在水雾中伸展枝条,开花垂果。 一叶片舟自外头缓缓驶向湖心小筑,那湖心小筑正是百草园。 舟上,紫衣少女兴致勃勃探身去撩湖水,却被一旁的红衣少年一把抓了回来:“紫夭,小心!” “小心什么?”紫夭奇怪看着珊瑚,珊瑚正一脸担心神色,朝湖中努了努嘴,道:“方诸。” 紫夭顺着珊瑚的视线,果然看到湖水中一只大蚌若隐若现。 方诸便是这大蚌的名字。 原来,这湖水不是普通湖水,水部28只药用水精都在此生活修炼。 月明之夜,捕获大蚌方诸,取其壳中贮水,洗眼可明目,饮用可安神,谓之“明水”。 明水便是水部28水之一。 “方诸想要水部的保送名额,但是要不到,正生气呢,小心他用蚌壳咬你。” 被珊瑚提醒,紫夭吐了吐舌头,心有余悸哈了哈自己的手,又嗔怪珊瑚道:“保送名额的事,竟然只告诉栝楼,不告诉我,哼!” 栝楼从白茶那里得知,陆羽不会把保送名额给她后,在草部哭闹了一场,这一哭闹,整个草部都知道了保送名额的事,于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起来。 那些没有门路的,就老老实实备考,也有直接躺平的,认为自己资质平庸,修炼三百年也毫无长进,早早就给自己相中下界一块地,就等着大考落榜之后,立即到下界逍遥快活去。 就算当不上神仙,就凭借在天庭跟岗三百年的镀金履历,到了下界,也很可以威风一番了。 紫夭呢,在草部,资质只能算平庸,平平的资质实在对不起她那颗上进的野心,考试担心考不上,走关系又没有后门,求告无门的时候,还好身后站了个珊瑚。 “那天,我本来要告诉你保送名额的事的,谁知你跑那么快,我不是故意告诉栝楼的,是不小心被栝楼听去的,”珊瑚委屈地说,“再说了,我又没有帮着栝楼走后门,但我带你去走后门了呀,我对谁更真心,难道你还感觉不出来?” 百草园1800多只药草精,出身和境遇各有不同,有纯属运气,入百草园凑数,最终要成为陪跑炮灰的; 有自身优秀,在哪都闪闪发光,得神医垂青,因而获得一张到百草园修炼入场券的; 也有一些血统高贵,家族里早就有攀亲带故的已经身居仙位,或推荐,或直接空降百草园的,参加考试,不过是走个流程,赏天界天规一点面子而已。 譬如珊瑚。 珊瑚虽生于南海,却有个嫡亲姑姑,叫青珠,一直生活在蜀山,且于数万年前在蜀山飞升成仙,如今是天君跟前很是说得上话的红人。 珊瑚能入百草园石部,就是得了青珠姑姑推荐。 青珠姑姑与石部主事阿宝神医渊源很深。 话说昔日女娲氏在中皇山炼石补天,石料不够,正是青珠姑姑不辞辛苦,从蜀山运石补给。 女娲氏补天功成,青珠姑姑运石有功,便飞升成仙。 而阿宝神医不是别人,正是补天多下来的那块女娲石。 青珠姑姑和阿宝神医有如此深的交情,按理,石部唯一的保送名额非珊瑚莫属,偏偏,石部除了珊瑚,青珠姑姑还有个晚辈,叫青琅玕。 青珠这一族,或生于海,或生于山,生于海者为珊瑚,生于山者为琅玕,琅玕有数种色,以青者入药为胜。 这青琅玕就是族中子弟里最优秀的,更因随青珠姑姑打小生活在蜀山,比起出生在南海的珊瑚,与青珠姑姑更为亲密。 两个都是亲侄子,在青珠姑姑心中排名却有先后。 青珠姑姑想把保送名额给青琅玕,明面上又担心无法向生于南海这一脉的珊瑚亲族交代,正愁该如何向珊瑚解释时,珊瑚就领着紫夭登门造访了。 珊瑚入驻百草园三百年,轻易不登青珠姑姑的宫殿,就算在石部被其他药石精们孤立,他也不到青珠姑姑跟前告状,让青珠姑姑替他撑腰的。 青珠姑姑打心底里心疼这侄子,但保送名额只有一个,有珊瑚,就没有青琅玕的份儿,有青琅玕,就没有珊瑚的份儿。 青珠自觉姑姑难做,但难做也得做。 青珠姑姑让仙娥们把“青珠宫”里奇珍异宝全都搬了出来,让珊瑚随便挑,看上哪个就带走哪个,看上哪些就带走哪些,珊瑚却一样都没给自己挑,只挑了一串“相思子”送给一旁的紫衣少女。 青珠姑姑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珊瑚侄子身边还站了个模样清秀的少女。 见青珠姑姑看向紫夭,珊瑚忙不迭向青珠姑姑介绍紫夭的身份:百草园草部,陆羽神医手下的一个紫草精。 青珠姑姑眉头轻皱:“紫草啊,知道,根苦,性寒……” 怎么听怎么嫌弃。 紫夭的脸色都变了,尴尬不已。 珊瑚忙岔开青珠姑姑的话,说道:“姑姑,有道是‘天生我材必有用’,我们紫夭可优秀了……” 于是细数某年某月某日,紫夭跟随陆羽神医,治好了人间哪个小儿被恶虫咬伤的伤口,又治好了天界哪个神仙的痈疽,又有哪个产妇产后淋漓不尽…… 然而,青珠姑姑对一个素不相识的紫草精并没有多大兴趣,问珊瑚登门造访可是为了保送名额的事? 珊瑚喜出望外,又有些难为情,道:“什么都瞒不过姑姑您的法眼,侄儿来找姑姑,真是找对了。” 连带着一旁的紫夭都一喜。 青珠姑姑却面露难色,叹息道:“大侄子,你也知道保送名额只有一个,竞争激烈……” “所以来找姑姑您帮忙啊!如果不是难事,侄儿绝对不会来麻烦姑姑您的。”珊瑚说得可怜兮兮,一双眼睛巴巴盯着青珠姑姑。 青珠姑姑不忍拒绝,却也无法答应,道:“可是你那青琅玕弟弟……” 珊瑚立即道:“青琅玕在石部,紫夭在草部,他们没有竞争关系,姑姑你就帮帮紫夭吧!” 青珠姑姑这才反应过来,珊瑚不是来替自己求保送名额,而是替紫草精求保送名额的。 “那你自己呢?” “我?”珊瑚摆手道,“若姑姑帮了紫夭,就不用管我了,石部的保送名额,姑姑就让我们阿宝主事给青琅玕好了。” 真是个傻小子! 青珠姑姑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庆幸,总归是松了口气,但并没有把话立即答应下来,只是道:“本座和草部陆羽神医并无甚交情,能不能争取到保送名额,委实不好说。” 这种话术,珊瑚是看得透的,紫夭就看不透了。 第六章 明水洗眼 “可是青珠娘娘并没有答应要帮我啊!”舟上,紫夭双手交叉胸前,冲着珊瑚撅起小嘴。 紫夭无知的模样落在珊瑚眼中,却很可爱。 他用宠溺的眼神将紫夭从头到脚睃了一遍,方才笑道:“青珠姑姑答应了呀!” “哪有?青珠娘娘说,本座和草部陆羽神医并无甚交情,能不能争取到保送名额,委实不好说。”紫夭惟妙惟肖学着青珠姑姑说话,竟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珊瑚忍不住拍起掌来。 “紫夭,没想到你还有这模仿别人的本事,我要是没看到你本人,还以为是我青珠姑姑来了呢。” 紫夭更傲娇了,说:“这有什么了不起,想当初我在下界的时候,我们那片林子里组织了一场模仿秀,我可是拿了第一,奖品可丰盛了。” “都奖了些什么?” “鸟。” “什么鸟?” “什么鸟都有。” “那你们那片林子估计挺大。” 听了珊瑚的点评,紫夭下巴抬得更高了,只差用鼻孔对着珊瑚,“当然,我们那片林子大了……” 紫夭忽然发现,话题扯远了。 “林子再大哪有天界大?鸟有翅膀才能飞,可是神仙不用翅膀就能飞!自从我来到百草园,就再也不想回我们那片林子了。要怎么样才能取得仙籍,永远留在天界当一名神仙呀?我不想离开天庭,不想回下界去,我已经看到了天界的风景,怎么可能还去留恋下界呢?谁不是往高处走的啊?谁放着神仙不当,还回去当妖精的啊?谁能理解我的心情啊,呜呜呜……” 紫夭坐在小舟上,伤心地哭了起来。 见紫夭梨花带雨,珊瑚心疼不已,想摸摸紫夭的头安抚她,却又下不去手,只能捏着自己双腿,紧张地说道:“紫夭紫夭,你别哭,青珠姑姑不是答应帮你了吗?” “哪有?青珠娘娘说的是,本座和草部陆羽神医并无甚交情……” 紫夭一把鼻涕一把泪,但还是端的挺起腰板,把青珠娘娘的音容学得分毫不差,珊瑚忍不住“噗嗤”笑起来。 “还说是带我去走后门,结果是帮着青珠娘娘一起取笑我。”紫夭恼了,重重地发出一声:哼! 珊瑚只好耐心向她解释:“紫夭,你误会青珠姑姑了,她真的已经答应帮你了,你知道我青珠姑姑他们这种身份的神仙,在天界职位不小,平常被一堆小神仙围着捧着,到下界体察,那排场老大了,在天君跟前又是红人,向来说话如此,都是给自己留大大的余地的,就是打官腔,打官腔你懂不?” 紫夭出身一片小林子,平常接触都是草根,有幸来到天界,接触到最大的神仙也不过是草部的陆羽神医,陆羽神医说话向来直来直去,还真不懂什么是“打官腔”。 见紫夭冲自己糊里糊涂地摇头,珊瑚便道:“我青珠姑姑对你说那番话就是‘打官腔’。” “你怎么知道?”紫夭不信。 珊瑚道:“我上天之前一直生活在南海,我们珊瑚一族在南海那也是名门望族,常常出入龙宫,早晚都是跟着南海龙王混的,‘出入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见的最多的就是‘打官腔’,只不过青珠姑姑在天上打官腔,我们南海鸿儒们在海里打官腔,打官腔的地方不一样而已,但打的官腔那可是一样一样的……” 紫夭听得一愣一愣,问:“所以,那青珠娘娘说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她答应会帮你,只要她答应,你这事就是板上钉钉。” “为什么?”紫夭不解。 “帮不成,她那么大一个神仙,脸上能有光?” “真的?”紫夭将信将疑。 “真的。”珊瑚给了紫夭一个笃定的笑容。 紫夭突然有些安心,瞥见手腕上的相思子,冲珊瑚道:“谢谢你啊,珊瑚。” 船到岸。 跟着船一道到岸的,还有一只蚌。 珊瑚扶紫夭下船,紫夭只觉岸边的湖水中有一道白光一闪,有什么东西沉入水里。 再定睛看那湖水,又安静如镜。 紫夭不以为意,放眼看湖面,蓝色的湖面在烟云缭绕中若隐若现,湖的那端就是天界的珠宫贝阙、琼楼玉宇,富丽堂皇,美轮美奂。 来天界三百年了,这还是托珊瑚的福,第一次真正去了天宫。 如果取得仙籍,成为真正的神仙,她就能真正成为这天宫的一员,在天宫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这对于她一个草来说,何尝不是励志的事情? 所以,她一定要实现这个梦想,实现从下界到天界的阶层跨越! 而珊瑚,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垫脚梯子。 “珊瑚哥,谢谢你。”紫夭第一次对珊瑚,报以真诚、感激又虚伪、谄媚的笑。 这笑一下甜到了珊瑚心里。 “谢什么,紫夭妹妹,都是我应该做的。我送你回草部吧。” 紫夭点点头,顺服地跟在珊瑚身边,向草部走去。 等他们走远了,湖水里,白光一闪,一只蚌浮了出来。 蚌壳里伸出一张落寞的男子的脸,他看向那双远去的背影,流露出妒忌的目光。 岸的另一边,有草在哭。 哭得十分伤心、怨愤。 蚌忍不住寻着那哭声游了过去。 蚌认出来,是栝楼。 栝楼在湖边已经哭了有几日了,一双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哭有什么用?与其浪费力气哭,不如想想法子。”方诸从蚌壳里探出头来。 见是方诸,栝楼一抽一抽,道:“大家都不理我了,你为什么还愿意理我?” 因为得不到保送名额,栝楼一开始哭的时候,大家还安慰她,多哭几次后,大家就烦了,甚至将她从宿舍里赶出来,不让她在宿舍里哭,说是太聒噪了,影响其他草们备考。 那些草,为了大考,正发起最后一个月的冲刺,昼夜刷题,觉得肖想保送名额的栝楼,和他们就不是一路草。 他们勤奋刷题的是务实派,栝楼是异想天开派。 栝楼得不到保送名额,还被草们孤立,越发觉得草生不值得,到湖水边哭了几次,都有些想不开了,想一头扎入湖水,了此草生。 但她才将头扎入水中,就被方诸拉起来说:“你们草在水里也是能活的,而且水草活得更招摇。” 湖水里,正有一群海草可劲地扭动腰肢:像一棵海草海草海草海草……随风飘摇,海草海草海草海草,浪花里舞蹈……人海啊,茫茫啊,随波逐流,浮浮沉沉…… 栝楼吓得赶紧爬上岸边。 再不爬上岸,她都要在水中跟着摇起来了。 此刻,再见到方诸,栝楼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方诸落寞一笑:“同是天涯沦落人,五十步何必笑百步?” 栝楼一颤,“方诸,你也……” “我也想要保送名额,但是要不到。”方诸愤愤地说。 “那你们水部的保送名额给谁了?” 方诸正想说,就听有脚步声跑过来。 “栝楼,原来你在这里啊?”白茶已经走到近前。 方诸立即贴着岸壁,不动声色沉下水面。 “栝楼,你在和谁说话呢?”白茶拉住栝楼的手问。 栝楼揉着眼睛说:“白茶,我眼睛都哭瞎了,我谁也看不见了。” “啊!”白茶先是一惊,继而道,“别怕别怕,用方诸的明水洗一洗,你的眼睛就好了。” 白茶说着,一把从水中捞起一只蚌,双手使劲掰开蚌壳,再弯着手掌从里面一把舀起一捧水,伸到栝楼跟前说:“栝楼,用明水洗洗眼睛。” 另一手将蚌往身后一扔,方诸就从蚌壳里摔了出来,直摔得眼冒金星,半晌回不过神来。 第七章 洗儿汤 白茶拉着栝楼走到天湖旁的白玉石桌坐下。 方诸也跟着坐了过来。 栝楼已经用明水洗了眼睛,能看见东西了,眼睛也消肿了不少,只是依然红红的,双肩也一抽一抽,整个人还沉浸在极度的悲伤里。 “白茶,真羡慕你,你去了木部多好啊?春芒主事把木部唯一的保送名额给你了。”栝楼抽噎着说。 方诸闻言,向白茶投过来一抹不善的目光。 既得利益者,都是他的仇人。 “我打算自己考。” 白茶一言既出,栝楼和方诸都发出“啊”的惊呼。 “为什么?白茶你是不是傻?”到嘴的肥肉竟然不要,栝楼感到不可思议。 方诸看白茶的敌意也没有了,换之的是看傻子的怜悯。 白茶却道:“你们知道什么啊?保送名额有什么好?自从春芒神医宣布把保送名额给我后,我在木部简直成了众矢之的,被排挤死了。” “他们怎么排挤你了?”栝楼吃惊地问。 “他们都不让我住宿舍,我现在只能一个人睡一个屋子,”白茶可怜巴巴地说,“我在李毅医神寝殿的院子里已经独自睡了三百年了,我多想住集体宿舍呀?好羡慕那种可以听着室友呼噜声入眠的日子,那是我最向往的夜生活。” 白茶说完,栝楼和方诸互视一眼,都愤愤不平起来。 “白茶,你这是在拉仇恨!”栝楼说。 方诸则道:“我们水部主事沅湘神医,被李毅医神派去西天出了一趟差,学了一门西洋技艺回来,叫‘凡尔赛’。我们水部28水精日夜苦学都学不会,没想到竟被你这草木精偷了师。” “你说谁草木精呢?”栝楼冲方诸瞪起了大眼。 那双眼经明水洗过,水汪汪,异常清亮。 方诸用手指了指栝楼,酸溜溜说:“怪我用明水把你眼睛洗得太亮。” “那你怎么不洗洗自己的眼睛?我们白茶现在已经是纯种的木精了,”栝楼不无羡慕地说,“当木精多好啊!如果我也能去木部就好了,不但有保送名额,还有单人宿舍睡,不像我在草部,保送名额和单人宿舍都是妄想,就连集体宿舍一张床都不给我了。” “你们草部和我们水部一样黑,”方诸骂道,“还以为陆羽神医刚正不阿,一股清流,没想到也和我们沅湘神医一个德行。” 方诸如此评价陆羽,白茶和栝楼都不乐意。 白茶说:“据我对陆羽神医的了解,他不是你说的这样的神仙,他这个神仙还是挺有原则的。” 栝楼点点头:“虽然陆羽神医不把保送名额给我,但平心而论,我还是认为他是个好神仙。” 方诸冷嗤:“你们这些女妖精,还不是看脸下菜碟,就因为陆羽神医长得帅,黑也变成白,丑也变成美了。” “你胡说!”白茶和栝楼异口同声斥责起来。 方诸却道:“我们沅湘神医喜欢拍马巴结,把我们水部的保送名额拿去做人情送给关系户,你们陆羽神医还不是一样。” “你胡说!”白茶和栝楼气鼓鼓再次骂道。 方诸却言之凿凿道:“你们还不知道吧?草部的保送名额已经被关系户拿走了。” 栝楼立即倒立起眉毛:“谁?” …… 十六部主事按照惯例一早就去给李毅医神请安,又跟着李毅医神将大考的考务方案重新检视一遍,便从医神殿退了出来。 阿宝神医追上陆羽神医,道:“六师弟,等一等。” 阿宝着一袭百蝶戏花袍子,腰上扎一根五彩丝绦,脚上登着一双青缎粉底小靴,头上戴着一个束发嵌宝紫金冠,冠上嵌了两颗雪白宝珠,又生了一张圆脸,眉如墨画,睛若秋波的,看起来很是有些脂粉气。 十六个师兄弟姐妹里,阿宝向来只和师姐、师妹们交好,尤其水部的沅湘大师姐,和金部的四师姐钗子。 这还是阿宝第一次主动和陆羽打招呼,且堆了一脸热情的笑容。 陆羽停步,莫名看着阿宝道:“五师哥,何事?” “我和沅湘、钗子几个小聚一下,想邀请六师弟一起,赏个脸不?” 阿宝担心陆羽会拒绝,特意补了一句:“六师弟,五师兄可是第一次邀请你。” 陆羽想了想道:“大考在即,还是等大考后再聚吧,五师兄以为呢?” 阿宝道:“大考,又不是你考我考,我们现在小聚也影响不了大考的。” 说着,不由分说,强拉了陆羽走。 阿宝将陆羽拉到湖边,沅湘和钗子早坐在画舫上等他们。 “六师弟,快来快来。”两位师姐都热情地向陆羽招手。 陆羽被阿宝推着上船,坐在了沅湘和钗子中间。 这个位置,素来只给阿宝坐的。 等陆羽一坐定,画舫就缓缓离岸,沿着蓝色湖水,向着对岸的珠宫贝阙驶去。 因在湖上,是水部地界,沅湘便向大家一一介绍起来,经过这处的湖水大家需要捂住鼻子,屏住呼吸,因为湖水中藏了些浆水、咸菜水、卤水一类的,酸涩苦臭,气味不好; 经过另一处,又可以尽情呼吸,因为都是些清新香甜气息,诸如露水、冬霜、夏冰、腊雪一类的。 沅湘道:“我从下界搜集这些秋露、冬霜、腊雪水的时候,可讲究了,需得用鸡毛小心扫入瓶中贮藏,方不至脏了他们本来的清新之气。” 钗子听到这里,便指着陆羽腰间的白色羽毛说:“大师姐,你下次就别用什么鸡毛了,向六师弟借他这根白羽,岂不更好?” 钗子说完,用纨扇掩嘴,笑起来。 沅湘也跟着笑。 被两位师姐调笑,陆羽只能尴尬扯了扯嘴角。 阿宝知道陆羽不自在,忙给两位师姐递眼色。 陆羽今天可是贵客,得罪了他,要坏了青珠娘娘的事。 被阿宝提醒,沅湘和钗子忙岔开话题,钗子道:“大师姐,师父说再过三日就要十六部将保送名单上报,你们水部的保送名单定下来了吗?” 沅湘点头:“我们水部没什么争议,把名额给了‘洗儿汤’了。” 话音落,湖面上便传来一阵婴儿啼哭声,吓得众人一激灵。 细听,那婴儿啼哭又变成婴儿的笑声了。 钗子用纨扇拍打自己胸口,道:“大师姐,也不管管你家这‘洗儿汤’,如此吓他师叔,太混账了。” 沅湘道:“从今往后,我可不敢管他,在这天界,以后还要仰仗他给我好日子过呢。” 所谓洗儿汤,不过是洗过小儿身子的温滚水。 这洗儿汤不过是寻常泉水煮沸了,并无稀奇之处,洗过一位婴儿的身子后,就被倒了,流入地下,自此不见天日,偏偏那婴儿日后造化大到成了六界之主,连带着这洗儿汤的命运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说这保送名额不给他给谁?”沅湘带着些委屈问,“我有其他选择吗?” 钗子和阿宝都知道沅湘最近受的委屈,因为保送名额给了洗儿汤,没少被在背后诟病。 钗子抱住沅湘,拍她的背安抚她:“沅湘,你别难过,在这六界,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说?都一样的啦,我们坐下来说别人,站起来被别人说,就图个热热闹闹吧!横竖,不说白不说。” 钗子的安慰让沅湘郁闷的心情略略解了些。 她道:“钗子,你们金部的保送名额给了谁?” 钗子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抱怨道:“大师姐,我和你一样,我们哪有什么保送名额给谁的权力?还不都是别人手上的棋子?哎哟……” 画舫突然剧烈摇晃,不知何时,底部破了一个洞,蓝色湖水汩汩冒上来,瞬间就把画舫灌满,船上四人在画舫左摇右摆中跌落湖水…… 蓝色的湖水里,陆羽看见一只蚌正用蚌壳紧紧咬住画舫一角,陆羽急速游过来,想对那大蚌出手。 待他游近了,猛然看到大蚌身后,白茶和栝楼正在死命拉着大蚌,奈何蚌壳咬船身咬得太紧。 身后的湖水里传来沅湘的骂声:“到底是谁?要是让本神医知道是谁,本神医扒了你的皮……” 白茶已经看到了陆羽,对他露出乞求的目光。 陆羽扭头向沅湘的方向游去。 几位神医湿漉漉上了岸,百草园已隔着一片园湖,在视线的另一边。 背后是流光璀璨的琼楼玉宇。 几位神医面面相觑,都感觉好扫兴。 “如此这般,还如何去赴宴?”沅湘拖着湿漉漉的身子,扭头就走,也不知她要走去哪里。 阿宝忙让钗子跟去。 钗子丢给阿宝一个不满的眼神,道:“难道在你心中,我是她的跟班不成?” 阿宝只好双掌合十,对着钗子拜起来。 钗子不乐意,但也没再奚落阿宝,转而去寻沅湘大师姐。 两位师姐走了,陆羽道:“如此这般,今日小聚只能作罢。” 说着也要走,阿宝忙拉住他道:“六师弟,你千万给我个面子,两位师姐不在没事,你可千万不能走,你才是今日的主角。” “可是我身上……” 陆羽低头看自己身上,那身湿漉漉的衣裳早不见了,换之的是一身华光璀璨的衣裳,虽然也是白袍,白袍上却描满金线,嵌满珍珠,金贵得不得了。 “这是我们青珠娘娘送给陆羽神医的见面礼,陆羽神医可还满意?” 陆羽闻声望去,湖边通往天宫的甬道上正停着一辆凤凰轿辇,驾车的侍女正冲他盈盈而笑。 “青珠娘娘有请,六师弟,我们一起去吧。” 陆羽方才知道,今日做东的,并不是五师兄阿宝,而是青珠娘娘。 第八章 搞错了 青珠宫巍巍立于神霄绛阙中,桂殿兰宫,峻宇雕墙,高深而华美。 凤凰轿辇停在宫门前,便有两名仙娥上前撩开轿辇珠帘,等陆羽和阿宝下了轿辇,仙娥又在前头领路。 陆羽和阿宝跟着仙娥走进了宫门。 阿宝是青珠宫的常客,陆羽却是第一次来,宫殿内的一切都让他在心里惊叹,青珠娘娘不愧是天君跟前的红人,这宫殿不是一般神仙能住得起的。 走了几进宫门,眼前视线豁然开朗,是一片不比百草园天湖小的园湖,湖水清粼粼、碧澄澄,湖面上绽满粉荷,八角湖心亭里早摆上了一桌珍馐。 一袭青衣、彩带飘飘的青珠娘娘正亲自站在湖心亭外迎接二位神医的到来。 阿宝领着陆羽上前见过了青珠娘娘。 青珠娘娘笑语晏晏,对陆羽道:“没想到阿宝真能把陆羽神医你请到。” 阿宝在一旁道:“想喝青珠娘娘一杯酒,还得托我六师弟的福啊!” 陆羽道:“五师兄这话说的,咱俩谁喝青珠娘娘的酒多?五师兄光临青珠娘娘的宫殿就跟回家一样,我却是第一次登门造访。都怪五师兄你,青珠娘娘相邀,也不提前相告,搞得跟打劫一般,害我第一次登门,连个见面礼都没带,青珠娘娘,陆羽真是失礼了。” 陆羽说着,向青珠娘娘深深一揖。 青珠娘娘与陆羽没有来往过,但听他说话周全,猜测他是个圆滑、灵通之人,心下满意,笑道:“陆羽神医太客气了,以后就和阿宝一样,把我这青珠宫当自个儿家,想来就来,还带什么见面礼呀!快,陆羽,本座备了薄酒招待你,快入席吧!” “就是,六师弟,青珠娘娘宫里什么宝贝能没有啊?”阿宝说着,就推了陆羽入湖心亭。 琼浆玉液,美酒佳肴,一番畅饮,陆羽是浑不客气。 敬完青珠敬阿宝,敬完阿宝敬青珠,不然就是自罚三杯,关于保送名额的事青珠娘娘还没开口,陆羽已经醉倒在白玉大理石桌面上。 “六师弟,六师弟……”阿宝伸手推他,他竟然说起了梦话:“再来三杯!” 猛地又栽在桌面上,昏昏睡去。 青珠和阿宝面面相觑。 “他不会是故意的吧?”青珠问阿宝。 阿宝忙摇头:“怎么可能?他又不知道您请他来是为了说保送名额的事,我事先可一个字都没有透露呢!” 青珠细想陆羽来了青珠宫后的表现,是个会来事的,不像个呆板、一根筋的,于是讪讪然道:“如此,只能劳烦你先送他回去,下次再请他。” 阿宝豪气一挥手道:“青珠娘娘,咱俩谁跟谁啊,说什么劳烦?” 青珠却道:“有一桩事还真的要劳烦你?” “娘娘是说青琅玕保送名额之事吗?娘娘放心……” “我说的是珊瑚。” 阿宝犯难了,“我知道,两个都是娘娘您的侄子,两个都要关照,但保送名额只有一个。” “保送名额给青琅玕,我没有意见……” 阿宝心里嘀咕:这本来就是您的吩咐,您能有啥意见? “只是珊瑚,阿宝弟弟你也得关照关照他。” 青珠娘娘都直接喊上“弟弟”了,阿宝眼眶发热,但心有余力不足,“青珠姐姐,弟弟不知该如何关照他啊?” “如果能让珊瑚提前熟悉一下考题……” 阿宝打了个喷嚏,打断了青珠娘娘的提醒。 青珠娘娘也回过神来,陆羽还在场呢。 二人都看向陆羽,发现他继续酣睡,都酣甜地打起了呼噜,这才放心下来。 两个人用眼神交流一番,阿宝心领神会,便扶起陆羽,离开了青珠宫。 听说陆羽神医是在青珠宫喝醉,被石部的阿宝神医送回草部的,紫夭不由喜出望外,心想着珊瑚果然靠谱,青珠娘娘果然开始帮她运作保送名额的事了。 不知道陆羽神医答应了没有。 紫夭心里很是忐忑,但看着手上鲜红的相思子,想到珊瑚的话:“帮不成,她那么大一个神仙,脸上能有光?”心里顿时有了底气。 紫夭毕竟出身小林子,从来没有人帮她运作过什么,从来没有走过后门,因为没有后门可走,第一次做关系户,还怪难为情的。 心里还背上了包袱,担心陆羽神医会用异样眼光看她。 第二日便细细观察陆羽神医脸色,见陆羽待自己一切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而陆羽,又接连被阿宝请了几次,要么托病,要么假装外出,让阿宝扑个空。 青珠娘娘那边的饭局总不成行,十六部的保送名单却已经承到了李毅医神案头。 阿宝好奇草部到底保送了谁,趁着李毅医神不注意,快速瞄了眼,才瞅到个“紫”字,就被李毅医神发现,只好出去。 心想,这六师弟果然机敏,竟早已洞悉青珠娘娘心事,还将这件事办妥了,于是便将此事透露给珊瑚。 珊瑚兴高采烈地将好消息传达给紫夭,又想着改天再领紫夭去好好谢谢青珠姑姑。 而紫夭早已被喜讯冲昏头脑,非得找个人分享一下这喜悦不可,于是到木部找了白茶。 两人约在天湖畔小叙。 紫夭问白茶,木部把保送名额给了谁,白茶摇头说:“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白茶放弃保送名额的事,紫夭也听说了,问白茶:“你不可惜不后悔吗?” 白茶说:“选择了就不要反悔。” 紫夭又问:“那万一你没考上怎么办?” 白茶道:“那说明我真的技不如人,那就真的应该回下界去。” 白茶的神色坦荡而平静。 紫夭就激动得不得了,还带了一股子胜利者的意气风发。 “白茶,祝你好运,但是你知道我们草部的保送名额给了谁吗?” 白茶摇头,茫然道:“不知道诶。” “你猜。” “不会是你吧?”见紫夭卖关子,白茶警醒起来。 “为什么不能是我?”紫夭得意。 “所以,真的是你!” 紫夭一边点头,一边乐开了花。 白茶喃喃道:“所以,之前方诸说的是真的。” 一开始白茶还以为那只蚌信口开河,栝楼要找紫夭算账的时候,白茶还死命劝住她。 没想到那只蚌所言非虚。 “方诸?水部的方诸?他怎么知道?知道就知道吧,反正保送名单都已经上报到医神那里了,早晚也不是秘密。” 紫夭沉浸在喜悦之中,一派乐淘淘,抓住白茶的手问:“白茶,你为我高兴吗?” 紫夭得到了保送名额,马上就要入仙籍了,白茶当然替紫夭高兴,只是那日栝楼咬牙切齿说,如果紫夭得到了保送名额,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紫夭和栝楼都是自己的好朋友,偏偏这两个人总是不对付,白茶有些苦恼,如果此事被栝楼知道了,紫夭该怎么办? 栝楼性子激烈,白茶真担心她会做出偏激的事情来。 白茶提醒紫夭:“紫夭,现在保送名单还没有对外公布,你暂时不要把此事声张给别人了,我担心引来嫉妒和麻烦。” “我明白我明白,白茶,除了你,我谁也没说。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还有珊瑚,珊瑚也知道……”紫夭道。 “珊瑚他怎么知道?” “就是他帮的我啊!” 于是紫夭又把珊瑚如何带她去求青珠娘娘的事悉数和白茶讲了一遍,又对白茶道:“因为保送名单当时还没有上报,不知道陆羽神医会不会卖给青珠娘娘面子,所以当时我就对你暂时隐瞒,白茶,你不会生我气吧?” 紫夭有些歉意看着白茶。 白茶拍拍她的手,安抚她:“怎么会怎么会,理解理解,事成于密嘛。” 两个人叙聊完,紫夭说她还约了珊瑚,于是白茶先走。 白茶想着如今紫夭有了保送名额,入仙籍有了保障,如果栝楼也能顺利考取仙籍,想必栝楼也就不会嫉恨紫夭了。 于是,决定去找栝楼,打算和她一起好好备考。 白茶一走,紫夭就落了单,她想珊瑚怎么还不来呢? 起身去探看,才走到湖边,脚下突然吃痛,低头一看,竟是一只蚌,正用两扇蚌壳紧紧夹住她的右腿,紫夭不由痛得眼泪汪汪,刚想喊救命,那蚌将她往水中一拽,她竟整个人跌落天湖里。 青琅玕得了保送名额,请石部的药石精们搓一顿,珊瑚原本不打算参加,他被药石精们孤立,自己这位堂弟没少煽风点火,但青琅玕说他不参加,就是对他得到保送名额一事心存想法。 珊瑚无奈,只好留下来敬了他三杯酒,方才顺利脱身。 等珊瑚跑到天湖边,只余一片湖水安静地蓝着,哪里还有紫夭的身影? …… 白茶到草部找栝楼,栝楼还没遇到,倒是先遇到了陆羽神医。 见白茶背着笈兴冲冲走进草部大门,陆羽立即走过去,伸手去她背上笈里查看一番,都是些备考药书典籍,及一些训练习题,不由满意点头。 “孺子可教。”陆羽道。 白茶看陆羽的眼神却没了从前的敬意,陆羽自然觉察到了,正奇怪着,只听白茶道:“怪不得不把保送名额给我,原来陆羽神医也是看人下菜碟。” 陆羽不知道白茶为何出言讥讽,皱眉道:“我们草部的保送名单有何问题吗?” “说什么相信我可以,还不是谁有关系就给谁,不过你放心,我不要保送名额,也一样能凭自己真本事考上。” 白茶虽然言语阴阳怪气,但这份志气,正是陆羽想要看到的。 陆羽还想多嘱咐她几句,白茶却不愿多理会他,径自去找栝楼了。 第九章 湖上婴啼 草部各处都是草们积极备考的身影。 三个一群,两个一伙,要么一起刷题,要么一起背书,就是不见栝楼身影。 白茶抓了一个草打听:“这位草兄,你看到栝楼了吗?” 那位草兄手里捧着一卷药书,正喃喃背着,给了白茶一个不满的眼神,扭身走了。 白茶:“……” 这也太认真了吧!回答一下,能耽误你多少事啊? 白茶讪讪看着他的背影,就有个女药草精主动过来说:“白茶,你别生他的气,他的嘴巴现在除了用来背书,其他什么话都不说了,他得憋着这股子劲备考,一旦说了话,这股子劲就泄了,至少少考20分。” 白茶因为是三百年前陆羽神医带上天的,三百年来草部又常常为了她和木部打架,所以白茶对于草部来说是老熟人,草们都认得她。 和白茶说话的女药草精,一袭绿衣滚着红边,头上吊几个毛茸茸的锦地罗球,昭示她的身份:锦地罗。 “罗姐,你咋能和我说话?”白茶伸出手指逗一下锦地罗头上的小球,那些小球就前后左右晃动起来。 “我无欲乃刚,”锦地罗得意摇了几下身子,笑嘻嘻道,“我才不想留在天庭,我想回下界去,我名字叫‘锦地罗’,有的人是属于天的,那我就是属于地的,在天界这三百年对我来说就是个误会,我已经在下界给自己找好一块地了,到时候你下凡视察的时候,记得经过我那边,我负责招待你,我回头把地址给你。” 只能说人各有志。白茶心想,嘴里道:“罗姐,别笑话我了,还没考呢,我可没把握能不能考上,回头考不上,我也寻一块地和你做邻居去。” “过份谦虚就是骄傲。”锦地罗给了白茶一个含义深刻的白眼。 白茶不想和锦地罗啰嗦太多,忙向她打听栝楼下落:“罗姐,你见到栝楼了吗?知道她在哪儿吗?” “栝楼啊,”锦地罗露出轻鄙的表情,指了指宿舍方向,道,“气病了,在宿舍里躺尸呢!” 锦地罗属于躺平派,知道并且坚定自己的追求,而栝楼很有些命比纸薄,心比天高的意味,和锦地罗是两类草,锦地罗特瞧不上她。 “她也就白天能躺躺,白天她室友都在外面备考,晚上都回了宿舍,她回头又被赶出来。” 听了锦地罗的话,白茶有些吃惊,没想到栝楼在草部的日子都这么艰难了,赶忙去宿舍找栝楼去。 看着白茶背着笈匆匆离去的背影,锦地罗摇头:栝楼还算幸运,竟然还能有白茶这样的好朋友。 白茶到了栝楼宿舍,见四张上下铺的右边里面上铺床上,薄薄的被单裹着一个发抖的身子。 白茶一惊,忙放下笈,顺着梯子爬到上铺,喊道:“栝楼,栝楼,你怎么了?” 被单被白茶掀开,栝楼红彤彤的脸露了出来。 这是病得不轻。 白茶赶忙就要替栝楼检查身子,却被栝楼按住了手。 “我没病!”栝楼说。 “可你脸这么红,浑身还发抖……”白茶担忧地看着栝楼。 栝楼说:“不是病的,是气的。” 白茶:“……” 栝楼从床上坐起来,握着拳头道:“白茶,你知道吗?我们草部的名额真的被紫夭拿走了,气死我了,方诸没有骗我们,方诸说的都是真的……” 栝楼说着,浑身抖得更厉害了。 白茶忙对着她的眉心施了一道法术,她才安静下来。 紫夭不是说不把保送名额的事说出去吗?怎么栝楼也知道了?想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白茶觉得栝楼已经有心魔了,自己得好好做做她思想工作不可,于是说道:“各部都有一个保送名额,草部不给紫夭也会给别人,如果这个保送名额给了其他人,你也会这样忌恨吗?” 栝楼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白茶又说:“不管给谁,如今反正保送名额是已经给出去了,你想要仙籍,不是还可以通过考试吗?我们两个一起备考,一起做最后冲刺,不好吗?为什么要在不能改变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而不抓紧时间去做可以努力的事情呢?” 栝楼咬唇沉默,她知道白茶说的有道理,但面子上她也不能认错。 白茶道:“你要是还认我这个朋友,你就听我的话,现在下床,和我一起去备考。要是你听不进我的话,还这样破罐子破摔,继续沉溺,那我以后就不认你这个朋友了。” 白茶说着,爬下床,背了笈就要走,栝楼忙喊住她:“白茶,等等——” 白茶回头道:“我也没有保送名额,我还要备考,我的时间也很宝贵,我不想等你了。” “我现在就跟你走。” “跟我干嘛?” “跟你备考去。”栝楼说着,一骨碌从床上爬下来。 白茶笑了。 两个人从宿舍出去,打算找一个清净地方刷题,可是草部草满为患,于是两个人去了湖畔。 湖畔的白玉大理石桌倒是空着,白茶将笈放到桌上,从里头取出一本册子,递给栝楼,道:“这是我背药书时做的笔记,做了归类和注解,我想你背药书,太繁复,时间紧,你大概是背不下来的,你就按着我的笔记背吧。” 栝楼如获至宝,向白茶道谢:“谢谢你,白茶,你对我真好。” 白茶冲栝楼笑笑,就开始拿出习题本,又从笈里掏出一柄刷子,雪白色的,在纸页上一划,一张习题就刷完了,于是又翻到第二页刷起来。 栝楼看着白茶专注的样子,美极了,不由露出喜爱和欣赏的目光。 白茶真好,白茶对她真好,如果白茶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就好了,偏偏那紫夭也要来分走白茶的友情。 栝楼突然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不满紫夭了,她或许忌恨的不是紫夭拿走保送名额,而是忌恨白茶也和紫夭交好。 白茶头也不抬,手上刷题动作不止,嘴里道:“紫夭如今可是有保送名额了,成为神仙是板上钉钉的事,咱俩还需要考试,万一我考上了,你却考不上,到时候你就得回下界去,那我可就真的只属于紫夭一个人咯!” 没想到白茶对她的心事一清二楚。 听了白茶的话,栝楼顿时警醒过来,忙打开笔记,认真背起来。 两个人在湖边认真了半日,直到天光暗下来,天湖却泛起蓝光,整个湖面就像蓝色的宝石。 一片蓝色里传来婴儿哭哭笑笑的声音。 栝楼道:“这‘洗儿汤’自己得了保送名额,却吵别人备考,真是烦死了。” 那婴儿哭声更大了,白茶狐疑抬头,向湖面望过去…… 第十章 下一位考生 湖面上一片蓝中却跳出一条紫光来,那紫光并不笔直,而是成柔软的弧度,在暗蓝湖面,绕来划去,仿佛有一只手在随意逗弄着她。 就像一只顽皮的狮子在抛玩一只球。 白茶腾地从桌边站起来,吓了栝楼一跳。 “白茶,怎么了?” 白茶放下手中刷子,纵身向那紫光飞去。 栝楼也跟着飞了过去。 见二人飞身而来,那紫光正急速后退,直退至湖心。 仿佛有谁正拽着她快速潜逃。 白茶已经看见那紫光是一棵紫草,根茎被一股力量拽握着朝前,草叶恹恹垂下,在湖面上拖出一条紫色的尾巴。 细看,那紫光已经奄奄一息,十分微弱。 “紫夭!” 白茶喊了一声,立即与那股力量斗起法来,嘴里道:“栝楼,快帮我!” 栝楼不敢怠慢,和白茶一起施法与那股力量周旋。 整个湖面飘散着婴儿的叫声,时而啼哭,时而欢笑。 不论啼哭还是欢笑,都瘆人不已。 湖上,一只小舟缓缓从外头驶来,舟上一白衣仙人,正摇扇赏月,被这边的斗法惊动,也出手加入。 是陆羽在帮她们。 白茶顺利从那股力量手上抢回了紫草,一喜,和栝楼一起飞落陆羽舟上,而湖面婴儿大声乱哭一阵,便安静了。 舟上,紫夭昏迷着,浑身是伤,惨不忍睹。 白茶欲施法给她疗伤,捻了个诀球闪闪发光在指尖,还没发出去,就被陆羽制止了。 “再过几日,你就要参加大考,还是留些力气到考场上用吧!” 法术是大考中重要一环。 陆羽提醒完白茶,就施法给紫夭疗伤。 神医出手,紫夭很快苏醒过来,一看到白茶,“哇”地哭了。 白茶忙抱着她安慰,问她遇到了什么事,是谁把她害成这样的。 紫夭哭着说:“是方诸!” 一旁,栝楼一惊。 那日,栝楼得知紫夭得了保送名额,不由咬牙切齿,方诸就说自己可以帮她报仇,没想到他真的说到做到。 “方诸因我得了草部的保送名额,就对我怀恨在心,偷袭我,我受了重伤,坠落湖水,又被‘洗儿汤’戏弄……” 紫夭说着,又痛哭起来。 陆羽道:“身为草部主事,我岂能看着自己的弟子被别部如此欺负?” 当即,折扇一合,重重插向船外湖水中,登时湖水一片沸腾,沅湘从水中钻了出来。 沅湘立于一片荷叶上,双手一挥,周围便点起一片荷花灯,湖上顿时亮堂起来。 “六师弟,找大师姐何事啊?” 陆羽指着紫夭,道:“大师姐,你们水部的弟子无故打伤我草部弟子,你得给个说法!” 沅湘见陆羽神色冷凝,知道事情不小,忙道:“六师弟你放心,待大师姐去调查一下先,若当真有这样的事,揪出元凶,一定给六师弟一个说法。” 然而陆羽却直接朝水中做了个“揪”的动作,一只蚌就被水浪拱出水面,掉到沅湘脚边的一片荷叶上。 “元凶在此,”陆羽道,“大师姐,我们草部的保送名额给谁,与你水部何干?” 沅湘一看是方诸,知道怎么回事了,这傻蚌拿不到保送名额,在湖里癫癫也就算了,竟还伤及别部同门。 沅湘窝了一肚子火,一掌下去,蚌壳就裂了一道缝。 陆羽不再说什么,御着小舟,带着舟上三名少女,向湖岸而去。 舟靠岸,白茶扶着紫夭上岸,陆羽却道:“你回木部备考去吧,把紫夭交给栝楼就行。” 栝楼嫌恶不肯接手,紫夭清高,虽然站立不稳,也不愿和栝楼有任何肢体接触。 白茶道:“还是我送紫夭回草部休养吧!” 陆羽却道:“大考在即,紫夭哪有时间休养?” 陆羽此话,让所有人都感到惊讶。 “她不是可以保送吗?”栝楼酸溜溜道。 “谁说她可以保送?咱们草部的保送名额,我给了紫参。” …… 一字之差,一场误会,紫夭白白受了一场皮肉之苦,内心的伤更重。在草部哭到半夜,也被同寝室的其他草赶了出来。 草部院子里,还站着一棵草。 栝楼见到紫夭,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鼻子里冷哼一声。 紫夭翻个白眼:“龟笑鳖无尾。” “你……”栝楼不忿。 两个人正要吵起来,院子里走出来一道白色身影,是陆羽。 “滚出去吵!” 声音不大,但威力很足。 紫夭和栝楼双双低头走出了草部。 草部门外,白茶看到二人出来,忙笑着上前:“你们晚上没处睡了吧?去我那里吧!我收留你们俩!” “你怎么知道?”二草异口同声。 白茶彼时正和陆羽神医用“浅月流歌”沟通。 白茶当然不能说这茬,只是问:“你们俩到底跟不跟我走?” 都被室友赶出来,都没地方睡,去白茶那里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白茶住的是独寝,给二草弄了张上下铺来,二草又为谁睡上铺谁睡下铺吵个不休,白茶只好把上下铺变走。 好在自己的单人床够大,三个人挤一张床,白茶睡中间,但二草又为谁睡左边谁睡右边吵个不休。 白茶生气了,道:“大考在即,睡什么睡?” 于是,三人挑灯夜读起来。 三人夜以继日,刷题不休,一晃,就到了大考的日子。 第一场考的是法术。 毕竟是在天庭当神仙,不会法术可不成。 各部弟子开始了一番激烈斗法。 栝楼没有看到方诸身影,从水部其他水精那里得知方诸缺考了,因为被沅湘神医打到蚌壳碎裂,没了衣裳,不敢出门。 这让栝楼心里挺过意不去的,方诸这事说到底和她脱不了关系。这沅湘神医也是暴躁,还是陆羽神医好,从来不体罚弟子。 栝楼想等考试结束了去看看方诸,但白茶提醒她,方诸这蚌性格偏激,还是不要靠近得好,谁知他会心怀什么不轨。 栝楼觉得言之有理,危险的蚌,还是远离得好。 看他对紫夭下手那么重,搞不好就是个家暴蚌。 一场斗法下来,淘汰了三百多药草精,白茶、栝楼和紫夭都在入围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二场是笔试,考的是药书典籍上知识点。 三人再一次顺利通关。 栝楼和紫夭同时向白茶道谢,要不是白茶贡献出自己的笔记,她们还真会在第二关被淘汰。 白茶归纳的知识点,全都考到了。 第三场考试是最难的,需要考应用了。 能不能学以致用,是一个医者最重要的素养。 一千二百多药草精,对着考场内横七竖八躺满地的病患开方熬药,就看谁能药到病除。 这一关将再次淘汰三百号药草精。 白茶放眼广场上乌泱泱的人群,心下倒是平静,不知道自己会被安排到什么样的病患做考题。 正思忖着,考官就来喊她了:“下一位考生,木部白茶!” 十一章 大考 白茶踏入属于她的考场。 但见地上担架数副,各躺着一名病患。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气和药草香。 上一位考生还在治疗最后一位病患。 只见他手足无措,满脸通红。 而一旁,沙漏里的纱线已经由一条变成一滴一滴。 考试时间即将截止。 考生左手抱着右手手腕,右手掌立,中指和食指指尖闪烁一颗灵力,灵力似乎在聚积最大法力,企图救活地上的病患。 但随着“轰”的一声,那考生竟自燃起来。 一阵火光冲出丈余高,吓到了在场众人。 本考场的监考官是菜部主事高兰英。 她腾地从监考座上站起,身上千叶龙鳞甲闪闪发光,映衬得她面如菜色。 “又焚了一个。” 随着高兰英一声喃喃,火光熄灭,那考生如木炭一般倒地。 “抬出去,下一个考生。” 高兰英一声吩咐,就有两个仙侍上前,欲抬了那考生下去。 “且慢——” 高兰英向监考台下看去,是一个身着白绿渐变色衣裳的少女。 高兰英眼睛登时大了。 百草园的风云人物! 化成灰,她也认识。 三百年前,菜部差点因为她被灭部。 而她这个菜部主事,也因为她,与草部、木部两位师弟有了过节,整整弥补了三百年,方才有所缓和。 高兰英虽然对白茶很有意见,但也知道她身份特殊,草部、木部两位主事虽然因为她打了三百年架,但又双双成为她的靠山。 这场考试,不放水是不行的。 若白茶不能顺利通过考试,取得仙籍,那自己与两位师弟的梁子才是真正结大了。 “这位考生,你抓紧时间,”高兰英宣布考试注意事项,“沙漏流光之前,需把一半病患治活,方可取得仙籍。全部治活者,可到灵霄殿,接受天君亲考,争夺本次大考前三甲。” 白茶听了,点了点头,便径自走到那根“木炭”前,诊治起来。 “这位考生请注意,这根木炭不算在考题内。” 高兰英有些无语地提醒。 白茶却继续给地上的“木炭”诊治。 “这位考生,你不要浪费考试以外的时间,考试要紧,仙籍要紧。” “多谢考官提醒,但身为医药,岂能对目之所及的病疾视若无睹?” 高兰英还想再说什么,白茶已经取出笔墨纸砚,对空书写医方。 一个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自她笔尖流出,各种药名幻化成药石,凝成一颗丹药飞入那“木炭”口中。 那木炭恢复人形,从地上坐起,愣愣失神,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而白茶已经自去救治担架上的其他病患。 沙漏才流一半,地上担架上的病患全都坐起,一个个恢复如初。 这白茶,竟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所有考题,甚至还做了一道“附加题”,且用时短到惊人。 当真是个奇才,怪不得草、木二部为她打了三百年。 高兰英当下就对白茶另眼相看,这三百年来心头不满全都消散。 哪个老师不喜欢成绩出色的好学生呢? 只可惜这个好学生不是她教的班级的,有些遗憾。 是很遗憾。 “这位考生,且回去准备三日后灵霄宝殿的殿试。祝你好运!预祝你一举夺魁。” 高兰英看白茶堆起满脸笑容来。 虽不是她的学生,但若殿试的状元出在了她监考的考场,她这个监考官也是脸上有光的。 白茶考完,一身轻,轻快迈出考场。 考场外,白衣仙人站在前方,轻摇纸扇,仿佛特意在等她,且等了她很久。 白茶笑眯眯走过去,道:“我考完了,谢谢神医对我的信任。我特来告知神医一声,我这场发挥得很好,满分,现在去准备三日后的殿试。” 虽然保送很爽,但通过自己考上的这种充分自我认可产生的高度精神愉悦,是保送无法带来的。 何况,这段时日,为了备考,自己铆足了劲,通读天界医药典籍,特别充实和丰富。 也要感谢三百年来,陆羽神医对她修行的指点与教导。 虽然如今她身在木部,但陆羽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师父。 陆羽眼里有喜悦,嘴上却只是道:“我不是来等你出考场的,我就是中场休息,顺道经过此处,现在我要去监考了。” 说着,兀自走去。 白茶放眼考场外,不少考生陆陆续续从各个考场内走出来,有的面色喜悦,步履轻松,想必考得不错,也有闷闷不乐,或嚎啕大哭的,那必是考败了的。 一场考试,有人上榜,必有人落榜。 这是没法子的结果,只能接受。 白茶不知道紫夭和栝楼考得怎么样了,便寻一块卧石坐下,等着她们。 紫夭和栝楼也很快从考场出来了,一个悲一个喜。 悲的是栝楼。 喜的是紫夭。 两个草都张开双臂冲向白茶,但因为栝楼哭着,白茶也只能先抱她。 紫夭考上了,有了仙籍,自然不在意一个拥抱。 于是站在一旁看栝楼哭。 栝楼哭得十分伤心,肝肠寸断的,饶是紫夭平日是她死对头,此刻也替她心有戚戚焉起来。 三百年,竹篮打水一场空,以后再也不能与她作对,甚至恐怕都很难见面了。 想及此,紫夭内心有些空荡荡。 “为什么同样跟着你备考,她就能考上,我却考不上?白茶,我是不是特别笨?” 栝楼一把鼻涕一把泪。 “胜败乃兵家常事,虽然这次入不了仙籍,不代表以后就没有机会,大不了再修炼个三百年就是了。” 听着白茶对栝楼的安慰,听着栝楼的自我怀疑,紫夭突然心虚,内心很不是滋味。 她真是凭自己本事考上的吗? 监考官是石部的阿宝神医,他是看到她手腕上那串来自青珠宫的相思子,才对她放水的。 紫夭原本怨恨珊瑚将“保送名额”一事弄巧成拙,但如今自己还是因为珊瑚的关系,才得以顺利考上仙籍。 珊瑚依然是她的恩人。 还好,那天自己忍住,没把这串相思子扔了。 但这些内情,紫夭自己知道就好,是不能为外人道,哪怕最好的朋友白茶也不行。 有了仙籍,她定不会辜负,定要好好行使医者的权利和义务,好好为六界病患服务,做一个好药仙。 她一个小林子出来的,想要为苍生扛点责任,也需得得到这样的机会才行啊。 如今,机会是有了,她定会不改初心的。 紫夭在心里发誓。 “栝楼,我和白茶在天界等你,你有一天一定会重新回来的。”作为胜利者,紫夭不再与栝楼置气,拿出点容人雅量出来。 紫夭的示好在栝楼看来,不过是胜利者的示威。 栝楼也不领情,扭身跑了。 白茶想去追,奈何这时,有仙侍过来请她,道是大考中满分的考生需要集中备考三日后的殿试。 白茶没法,只好拜托紫夭去照顾栝楼。 “你放心吧,我不会和她较劲了,我会好好安慰她的。”紫夭保证。 白茶拍拍紫夭的肩,向她道谢并道贺,便跟着那仙侍走了。 李毅医神在一间散发药草清香的宫殿里等着他们。 白茶到时,已有十五名药石精集中在殿内,他们分别来自其他十五部。 每个部都有尖子生。 “三日后,天君会在灵霄宝殿亲自出题,由各部主事和大考中各部第一名的考生合作完成考题,采用两两淘汰制,最后胜出的三组师生分别是这场大考的前三甲。” 李毅医神宣布了规则。 他们需要在这里等待各自的主事到来,尔后一起备考,三日后赴试。 各部主事正在来的路上。 李毅医神去接他们去了。 李毅医神一走,殿内就开始嘁嘁喳喳。 就算是尖子生,也无法做到老师在与不在一个样。 “听说你这次考了一百多分,还完成了一道附加题。” 白茶扭头看那个正在与自己说话的“尖子生”。 一位红衣少年。 是石部的珊瑚。 白茶向他拱拱手:“珊瑚师兄过奖了。” 珊瑚却突然凑到她耳边,低声问:“紫夭考上了吗?” 珊瑚一脸关切和担忧。 “考上了。谢谢你之前还帮她走后门,你看完全没必要,还让她惹了一身骚。” 珊瑚面露愧色,方诸偷袭紫夭的事,珊瑚也是事后才知道的,特意去湖边逮了方诸,沅湘神医不过打裂了方诸的蚌壳,珊瑚却是直接将方诸的蚌壳打碎。 这蚌精没了衣裳蔽体,无法来参加考试,当不了神仙,必须回下界去。 这才算替紫夭出了口恶气。 听白茶说紫夭考上了,珊瑚松了口气。 要殿试之后才能见到紫夭的面,珊瑚真有些按耐不住。 紫夭已经考取仙籍,日后两人都在天界,抬头不见低头见,珊瑚这样想着,便也只能暂时忍耐。 珊瑚满脑子紫夭的时候,白茶想的是三日后的殿试,天君会出什么考题。 不管什么考题,她得和春芒神医合作,而陆羽神医,则会是他们的竞争对手。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和陆羽神医竟然成了对手,白茶有些唏嘘。 十二章 女菩萨 十六部主事被暂时集中到了另一间宫殿内。 “白茶考了木部第一名,”春芒得意又讨好看着陆羽,“六师兄,我没把她教歪。” 事实证明,生源那是相当的重要。 好学生在哪个老师手上都是好学生,笨学生,就是哪个老师坐他肚子里都未必有用。 “恭喜十师弟。” 陆羽给了春芒一个皮笑肉不笑。 李毅医神进来了,十六位神医端的站直了。 李毅一头白发加一副白胡子,越发仙风道骨。 “拜见师父!” 十六位弟子齐刷刷行了礼。 李毅摆摆手,让大家站直了,听他说。 “天界将擢升一批神仙的仙位,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咱们百草园将提拔三个‘副医神’,所以这场大考,不但考你们的弟子,也是考你们十六位。你们十六个都是我的弟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没法偏心谁,谁上谁上不了,只能你们自己各凭本事了。” “是,师父。” “那你们现在就去偏殿找你们各自的弟子,这三日好好磨合,准备三日后的殿试吧。” …… 天上三日,人间三年。 幼童从狭窄的洞口探出头来。 他的头大大的,是常年吃野菜吃大的。 皮肤白得像雪,是常年未照到日光的缘故。 他的父母日出出洞去寻吃的,日落还没有回来。 幼童饿极了。 尽管他的父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走出这个山洞,还用一条草绳将他绑在石床边。 但他竟调皮地用石刀一遍遍砍着草绳,竟将草绳砍断。 没了草绳的束缚,他得以顺利从洞口探出他大大的脑袋,没有血色的面孔。 山洞以外,是广阔的天地。 山峦起伏,绿荫浓密,群鸟啁啾,日落苍茫,天空如洗。 和山洞里的潮湿、阴暗,完全不一样。 这对幼童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更吸引他的是距离山洞几步远的地方就有一棵红果树,红通通的果子挂在枝头,甜香甜香的气息顺着山风被吹送到幼童的鼻子。 幼童将父母的叮咛彻底抛到九霄云外。 他撒开他的小脚丫,如出笼小鸟,扑向那红果树。 红果树瘦瘦小小,和幼童一样。 幼童只要伸出手,再踮起脚,就轻易够到了树上的红果。 那甜甜香香的红果已经在幼童的手中,并送到了幼童的嘴边。 幼童张开小嘴轻轻一咬,甜甜香香的汁水就顺着他的食道往下,进入他的肚子。 好吃得让幼童想哭,又想笑。 幼童吃着红果子,在原地蹦蹦跳跳,发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叫声。 天上有鸟儿也发出激动的鸣唳,似与幼童唱和。 幼童高仰起头。 天空,一只九头鸟冲他俯冲下来。 先是冲着他手上咬了一半的红果。 九头鸟的九个鸟头九个鸟嘴,其中一个啄在了幼童手上的红果上,另外八个都啄在了幼童身上。 鸟儿的喙坚硬又犀利,幼童痛哭了。 哭声先是将九头鸟惊回天上,又将九头鸟重新吸引下来。 九只鸟喙重新啄在幼童身上,这一次,幼童没来得及哭,因为他的身子瞬间被分解成九片,随着九头鸟的九只喙,飞到了天上。 幼童的父母乘着夕阳而归。 他们爬了整整一天的山终于回到山洞。 山洞口几根小小的白骨吸引了他们的目光,但他们不以为意,径直喊着幼童的名字走进山洞。 山洞内没有幼童的身影,只有两截被石刀砍断的草绳。 夫妻俩想起了什么,疯了般冲出山洞。 山洞口几根又白又细的白骨。 夫妻俩跪下了,嚎啕大哭。 他们带着幼童躲到这荒郊野洞整整三年,以为躲过了山下那横行的瘟疫,没想到却躲不过山上伤人的怪物。 日头在夫妇俩凄厉的哭声里西沉。 夜幕垂下,山下的哭声更为凄厉,此起彼伏,犹如夏夜野地里的蛙,不曾停歇。 一蓝衣妇人于苍茫的夜色里疲倦地走来。 她悄无声息而来,不知从何处来。 人们忙着哭泣,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出现。 而她却关注着人间的每一个人,每一声哭声。 每一声哭声都揪住蓝衣妇人的心。 她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哪怕夜色都遮挡不住她忧虑的目光。 她已在哭声中行走了不知道多久,哭声不停,她的脚步也无法停下来。 而人间的哭声源源不断,她的双脚就像被谁助推着,不停朝前走去。 直到来到这个村庄。 村庄里出奇安静,没有那她听了不知多少年的哭声,安静得仿佛没有一个人。 实际上,村子里有很多大人,只是没有一个孩子。 没有了孩子,村子里就没有欢歌笑语,大人也就不会说说笑笑,大人们也成了萎靡不振的哑巴。 这个村子里已经一个孩子都没有了。 最后一个孩子也于数日前断气了。 蓝衣妇人踏着月色走入村庄,犹如走入阴曹地府。 在一片阴森森里,村子的一角泛起血光,不是凶光,而是充满新生的血液之光。 有一个妇人在生产。 蓝衣妇人已经闻到了新生命即将诞生的气息,然而产妇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叫声。 有一黑一白两个鬼差从村庄那头的空中而来。 他们手里用链锁拉着一个鬼,白衣服干干净净,没有寻常鬼那么吓人。 因为这是一只马上就要去投胎做人的鬼。 两个鬼差拉着这干净的鬼停在血光涌起的地方。 “是时候了。” 他们说着,将那白衣鬼向下一推,那鬼便跌落在血光中。 “哇哇——” 婴儿的啼哭瞬间响彻村庄每个角落。 蓝衣妇人听得精神一振。 许久没有听到这样富有生命力的哭声了,这个死气沉沉的村庄瞬间如春雷前的大地,无数的春笋已经在地下聚积了力量,马上就要破土而出。 可是,空中,一黑一白两个鬼差并未离去。 “任务完成了,不走吗?”黑的问。 “走什么?现在走了,一会儿还要回来,不如在这里等着。”白的答。 蓝衣妇人听着他们的对话,心头涌起一阵悸痛。 是的,这会儿生了,一会儿还得死。 他们这会儿送鬼来投胎,一会儿还要来勾死去的鬼魂。 一来一去,折腾时间,还不如就在原地等着。 蓝衣妇人却等不下去了,她要阻止这生与死如此短暂的交替。 她向两个鬼差走去。 因为她已经走了太多路,太疲惫,脚步跌跌撞撞,深深浅浅,鬼差很快就注意到了她。 “你们先回去吧!”她对两个鬼差说。 两个鬼差虽然不知道她是何方神圣,但认得她身上的神光,恭敬地喊她:“女菩萨,还是别让我们来回折腾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蓝衣妇人说:“我会阻止他的。” “你阻止不了。” “不让我试试,怎么知道?” 女菩萨口气坚定,两个鬼差只好无奈离去。 血光渐渐熄灭,婴儿的啼哭越来越响亮,村庄的天空也跟着亮堂起来。 女菩萨就站在生产的那户人间门外守着,直到曙光从天空降下。 雾蒙蒙的曙光中,有重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女菩萨向着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眯起她的眼睛—— 十三章 并非夜叉 那是个庞然怪物,站在村庄前方的晨雾中,犹如一团巨大的浓墨,他朝空中发出一声沉闷巨响,整个村庄都为之震动。 村庄里的人瑟瑟发抖。 有胆大的,于木门缝隙里瞟了一眼,心“咯噔”了一下:来了来了!夜叉来了! 村庄最里头那户刚刚喜添麟儿的人家却发出了哭声。 先是婴儿的啼哭。 再是大人的啼哭。 有产妇的,有产妇的丈夫的,还有老人…… 全是婴儿的至亲。 “夜叉”朝着哭声发出处迈开步伐:bong!bong! 大地被踩碎的声音。 全村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婴儿仿佛也感知到了巨大的危险正朝自己而来,大哭着:哇哇—— 蓦地,“夜叉”的脚步声戛然而止,一个蓝衣妇人拦住了“夜叉”的去路。 在庞然的“夜叉”跟前,她如此瘦小,但她正义凛然,浑然无畏,气场比“夜叉”还高还大。 “孽畜,你危害人间,罪无可恕,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夜叉”低头看着蓝衣妇人,满脸麻密粗糙坚硬鬃毛遮住了他玩味的表情,只余一双棕黑色眼睛透着清澈的愚蠢。 蓝衣妇人高仰着头,与他对峙。 “夜叉”猛然张开血盆大口,对着蓝衣妇人喷洒毒雾。 一阵浓黑烟雾将蓝衣妇人紧紧围住,蓝衣妇人腾空跃起,站到了“夜叉”前方上空。 “孽畜,你不知悔改,休怪我手下无情!” 蓝衣妇人胸口泛起一阵又一阵淡蓝色光波,一圈一圈向外扩散涟漪。 她双手拱成球状,仿佛捧着一个球体般,从胸口捧出一颗蓝色的心脏,嘴里道:“慈悲心——” 蓝衣妇人的慈悲心登时发出巨大的威力,将“夜叉”的浓黑毒雾驱散。 那“夜叉”大受刺激,朝着蓝衣妇人再次吐出毒雾。 慈悲心的蓝色光波与黑色的毒雾在村庄上空展开较量,霎时间地动山摇,天旋地转。 黑色毒雾被蓝色光波震开,震碎,洒向人间,无数孩童纷纷倒地,脸上身上的肌肤鼓起透明水包,须臾,破脓、溃烂,死去…… 哀鸿遍野,遍地哭声。 “财神——” 蓝衣妇人朝空中大喊一声。 财神应声而出,跪倒于地。 “管好你的侍从!”蓝衣妇人怒不可遏。 “太母娘娘,本座管不了他。” 财神匍匐于地,瑟瑟发抖。 “他不是你的侍从吗?” “这怪物虽然状似夜叉,却并非本座的侍从夜叉,这怪物名叫‘麻魔’,他的主人,本座知道,却不敢说。” 太母愣住了。 整个人间都在传说,为祸人间,造成病童死伤无数的瘟神是财神的侍从夜叉,竟然是谣传吗? “他的主人到底是谁?” “与太母娘娘乃是至亲。” 财神言尽于此,火速遁走。 …… 天上三日,一晃而过。 灵霄殿传来集合的钟声,文武百仙已经齐聚,等着见证三百年一次的殿试。 十六位神医和他们各自教授的尖子生,成双成对走入灵霄宝殿。 走在最前面的是木部春芒主事,和本次大考前三关综合第一名的白茶。 怪不得草部要和木部打三百年架,若打赢了,这次走在最前头的,可就是草部主事陆羽神医了。 十六对师生已站定,见过了天君。 闪闪发光的金交椅上,天君高高在上,向下俯瞰。 他对十六对百草园医药师生遵遵教诲几句后,手一挥,灵霄宝殿前方便出现一扇流光闪闪的琉璃光门。 李毅医神对自己的徒子徒孙们说:“众位,入‘琉璃幻境’内答题吧。时间是一炷香,一炷香之后,若还不能答出题出来,那么诸位将永远留在‘琉璃幻境’了。” 十六对师徒面面相觑,内心感到不妙。 果然,这六界之内,机遇与陷阱总是并存。 能者,化险为夷;不能者,九死不生。 谁能知道,苦修三百年,夜以继日备考,好不容易拔得各部头筹,以为有着光明前途,却是向死。 但此刻,君令已出,不从不行。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十六对师徒也只能怀抱决然心情,踏入琉璃幻境,不知道天君为他们出了什么刁难考题。 琉璃幻境光门缓缓合上,十六对师徒身影被关在另一个透明却看不见的世界,连带着那道流光闪闪的光门也消失不见。 灵霄宝殿内陷入一片沉寂,诸天神否都屏息凝神,替琉璃幻境内的十六对师徒捏一把汗。 此一去,不但关系他们自身生死前途,还关系人间苍生。 琉璃幻境内已是另一片天地,不知何时,众人发现自己已置身下界。 眼前尽是人间风景。 不过没有安堵乐业的祥和光景,有的是病童遍地,鬼哭狼嚎。 十六对师徒各个变了脸色。 原来这六界之中,有谁过着锦衣玉食神仙日子,就有谁过着草芥不如狼狈不堪的日子,同一个天地,却是不同的境遇。 “医者父母心,救死扶伤乃是医者的本分,你们师徒乃是我们百草园的中流砥柱,苍生己任如今落在你们身上了。” 众人回身望去,不知何时,李毅医神也进入了琉璃幻境。 “师父!” “医神!” 众人纷纷喊道。 “师父,你怎么也进来了?” “你们向死而生,本医神身为百草园园主,岂能独善其身?今与众位爱徒共进退,谋良方,拯救人间孩童于病童生死。” 李毅医神说着,就率领这支三十多人的百草园医仙走向哀鸿遍野。 十六位药草精跟着各自的神医为荒野病童检视身体,但见各个幼小生命被病痛折磨,奄奄一息,原本娇嫩的肌肤,周身竟无一片好肉。 “是瘟疫。”金部的钗子神医说道。 水部的沅湘神医翻了个白眼,要你说? “关键是什么瘟疫,什么病毒?”沅湘道。 “找到了病根,方能对症下药!”阿宝附和。 虽然十六部都道水部、金部、石部三位主事是“三人行”,钗子每每都觉得自己是超级电灯泡,是那个碍事的第三者,是个多余的局外人。 沅湘和阿宝已经开始密谋良方,钗子生气地领着她们金部的首席爱徒扭身走了。 “可知道是什么病毒什么疫症吗?”春芒问白茶。 白茶正用银针刺破一个病童身上的水疱,那水疱未破前透明又泛着红色,破了,立即有血水汩汩流出来。 流经病童其他皮肤,皮肤立马溃烂,又生出新的水疱来。 病童发出痛苦的呻吟。 白茶拿起银针,放到日光下细细打量,冲春芒道:“弟子备考期间,从一本叫《大荒本草》的医经上看过一种病症,叫‘麻疫’,症候与此间病童症候相似。” “那医经上可有说麻疫如何诊治。” “有个方子,只是……”白茶欲言又止。 那边厢,有人发出惊呼:“治好了治好了!” 师徒俩循声望去—— 十四章 医方 草部第一名的女弟子白英,正用自身为药,煮汁供病童服用。 服用过白英汁的病童,病症消失,纷纷从地上坐起。 “师父,我治好了这些孩子!”白英冲陆羽兴奋地说道。 与此同时,又有其他部第一名的弟子激动喊着:“治好了!治好了!” 他们都各自出了药方,或用自身单独入药,或几种药石合力入药,煮了药汁,喂病童服下。 那些病童也都瞬间康复坐起。 天君出的考题也未免太简单了吧! 神医和药草精们纷纷腹诽。 李毅医神却站在一旁蹙眉不语。 天君的考题怎么可能如此简单? 何况这考题不是天君出给百草园的,而是苍生出给天界的,若当真如此简单了结,那就好了。 白茶看着师兄弟姐妹们一个个接连治好了病童,却若有所思起来。 她把目光投向远处天际。 那里似有一张密密麻麻黑网正向人间罩下来。 轰的一声,那些黑色星点落在周围,方圆数里,那些已经康复的幼童又瞬间倒地: 娇嫩的肌肤重新鼓出红色水疱,密密麻麻,无一片好肉。 幼童的身子发热发抖,在地上打滚,呻吟,痛苦不堪。 这阵仗将原本沉浸在喜悦之中的神医和药草精们彻底吓傻。 “快救人!” 不知谁喊了一句,大家赶紧手忙脚乱,又开始给病童们开方煮药治病。 可是,每当他们治好一批病童,那病毒织成的黑网又从天罩下,让他们白忙一场。 病童们在反复病痛中陆陆续续死去。 人间,到处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悲惨的哭声。 “白茶,你说你在那本医书上看到的治疗麻疫的方子是什么?可否一用?” 正在救人的春芒神医汗流浃背地问。 而白茶也正在汗流浃背地抢救着病童,仿佛与死神做着赛跑。 白茶听见春芒神医的问话,不由顿了顿。 而陆羽也向她这边看了过来。 春芒却冲陆羽骂道:“六师兄,眼下救人要紧,大家应该合力想办法,不要管什么擢升的三个名额了。” “言之有理。”陆羽说着,起身走到春芒身边。 其他神医见状也纷纷围了过来。 十六部主事围成一个圆形阵法,十六位弟子连忙插缝站入,形成了一个完满的圆。 李毅医神飞入圆中,恰好站在了圆心的位置。 所有人一起施法,源源不断的药汁送入周遭病童们口中,病童们纷纷好转。 众神医却不敢松懈,病童太多,他们只能继续合力熬煮更多的药汁。 大家的法力在一点点流失,而远处,却有沉闷的巨响传来,仿佛巨大的脚掌踩在地上,引发强烈的地动。 所有人都惊恐地朝远处看去: 那里有一个满身毛发的庞然大物正笨拙而沉重地走来,每走一步都地动山摇,他张开大嘴向人间一声嘶吼,就有无数黑黑点点的病毒喷洒而出。 救活的孩童再次病倒…… 悲剧又重演,哭声又遍野,声声撕裂每个神医的耳膜。 “是麻魔!”白茶喊道。 传说中的麻魔! “堵住他的嘴,阻止病毒出来!”陆羽大喊一声,率先向那麻魔的血盆大口飞去。 李毅医神并着众神医、弟子齐身飞向麻魔,大家组成人墙与肉盾,暂时堵住了麻魔的嘴巴。 麻魔嘴巴被堵,病毒无法喷出,难受地使劲摇晃身子,众神医在他嘴前跟着摇来晃去,仿佛坐了一架荡秋千般的空中摇船,众神医和弟子不由跟着大喊起来。 可怜李毅医神也跟着大喊起来,一把白胡子沾满了黑黑点点的病毒,又呛又咳,吞进去病毒无数。 “这样下去,我们恐怕也要感染瘟疫。”陆羽提醒道。 “那怎么办?”其他主事问。 “我有法子!”说话的是白茶。 她使劲从人墙中挤出来,纵身往麻魔肚子里飞去。 “白茶!”跟着飞进去的还有陆羽。 宛若掉落一条黑色流沙的河流,点点流沙黑乎乎,遮掩视线,那是麻魔体内如鱼籽一样密密麻麻的病毒。 人间的孩子正是中了这病毒,才病倒无数的。 而现在,这些病毒犹如沉重流沙重重围困住陆羽周身,令他双脚每前进一步都万般艰难。 “白茶!” 他将头使劲仰出黑色河流的表面,才呼吸到一口浑浊空气。 “陆羽神医,我在这儿。” 白茶就在他前方不远处。 陆羽挣扎着往前,终于拉到了白茶的手。 二人重新钻入黑色河流,这一回黑色河流变成了黑色瀑布,二人的身子随着瀑布摔下万米悬崖。 黑空中回荡着二人胆战心惊的叫声。 外面,李毅医神率领众神医、弟子紧紧堵住麻魔的大嘴,也听到了那惊心动魄的叫喊声。 “务必守牢这关口,不能叫瘟疫再去危害人间孩子!” 李毅神医叮嘱大家,大家再次施法,让人墙肉盾更结实些,不叫一滴病毒流出去。 里头,陆羽和白茶终于跌落底端。 那里有一棵黑色的树,正结满黑色的果实,根部是一个圆茎。 圆茎里,无数黑色病毒正通过树的茎脉流向外界,而此刻大概是因为被百草园的神医们堵了嘴,茎脉中的黑流不得疏通,已经横向堵塞,形成一个又一个膨胀的环结。 若环结大到一定程度,就会爆炸,恐怕神医们也坚持不了多久。 届时,后果不堪设想,人间再次生灵涂炭。 “陆羽神医,我有法子。”白茶道。 说着,就席地施起法来。 陆羽却按住她的手,制止她。 白茶不解:“陆羽神医,救人要紧。” “白茶,你要三思而后行。”陆羽提醒她。 白茶看着陆羽凝重的神色,问他:“所以,陆羽神医也知道那个医方?” “一旦启用那个医方,你与仙门恐怕无缘了。” 陆羽犹记得三百年前于须弥山下荒漠中见到那苦荼的情景,她昂首向天,虽孤独却倔强,带着一腔对天的向往,高傲又坚定地坚守着什么。 便是那引吭向天的姿态感动了他,才让他决定带她上天的。 “我想修道成仙,也不过是希望自己能够拥有更大的能力去帮助别人而已,我是一株药,治病救人乃是我的本分,也是我的天职。” 白茶说着,兀自催动发力。 立即,一本医书在她面前迅速展开,里头,1892种药草悉数流出,全都熠熠生辉,流光溢彩。 那霓虹般的光亮消融了黑树,荡清了黑河,世界正清明起来…… 外头,麻魔仿佛遭遇了极大的痛苦,疯狂摇晃,李毅医神和神医们都被震飞出去,而药草精们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进了麻魔体内。 …… 天界百草园,没能通过大考的900多药草精正收拾行囊,只等着天君一声令下,就离开天界,回下界去。 他们哭哭啼啼,依依不舍,与将位列仙门的另外900多药草精们告别,却在这时集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朝一个方向吸去。 灵霄宝殿,诸天神佛忽见那扇消失的琉璃光门突然闪现,光门打开,巨大的灵力从光门内冲出,随着冲出来的还有李毅医神和他的十六个弟子,而1800多药草精从灵霄宝殿外被这股灵力紧紧吸进来,当着满天神佛的面齐齐吸进了琉璃光门。 灵霄宝殿一片乱纷纷。只须臾,一切又复归平静,那道琉璃光门再次消失不见。 十五章 背靠大树好乘凉 一年一度的人间集市热闹非凡。 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带着自家的特产,先去集市上交换各自的生活所需,又去财神庙烧香祈福。 财神庙,是人们心中最大的信仰所在。 早晨,太阳刚刚升起,财神庙前就已经人头攒动。有的人是来烧香祈福的,有的人是来看热闹的,还有的人是来做生意的。他们或站或坐,或说或笑,形成了一幅热闹的画面。 庙门前,香火旺盛。人们手中的香烛燃烧着,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他们虔诚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祈求财神的庇护。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期待和希望,仿佛只要烧了这柱香,就能得到财神的眷顾,从此生活富裕起来。祈愿完毕,人们纷纷将手中的土香插入香炉中。香炉里的香灰已经堆积如山,整个庙宇,香火缭绕。 庙内,神像前的供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祭品。有新鲜的水果,有热气腾腾的饭菜,还有金银珠宝。人们排着队伍,依次向神像鞠躬叩拜。 供桌上方的神像头戴金冠,身穿华丽的红袍,手持一个硕大的金元宝,坐在富丽堂皇的宝座上。宝座上镶嵌着各种珍贵的宝石和金银饰品,被鲜花簇拥。泥塑的神像,眼睛明亮,眉毛浓密,胡须整齐,正面容慈祥、笑容可掬地看着庙宇内的众生,仿佛对人们的敬拜十分满意。 而他身边的夜叉则狰狞恐怖,若不是立于和蔼可亲的财神神像身旁,必会吓到众生。 “表情收一点,”财神对他的侍从说,“你就知足吧,我们财神庙已经多少年落魄萧条,不曾接受人类的顶礼膜拜了?” “财神老爷,夜叉被冤枉了那么多年,被这些人类唾弃咒骂,夜叉招谁惹谁了?”他的侍从委屈地说。 “如今不都还你清白了吗?咱们财神庙也恢复了香火,一切都在好起来。” 从前人类陷于自己的病痛疾苦里不得超生,健康活着成了他们最大的愿望,升官发财这些就不是他们的兴趣与爱好,再加上夜叉成了那场空前瘟疫的背锅侠,财神庙被人类打砸泼粪以泄愤,财神爷众怒难犯,又无法解释,哪还敢要什么香火? 好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是的,财神老爷,一切都好起来了。”侍从总算被财神爷说通了。 这样的对话,那些烧香祭拜的人类是听不见的。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与神仙的世界有壁。 但,有一个女菩萨听见了。 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财神爷一眼就看到了那一袭蓝衣。 财神庙后院的清净场所里,财神爷领着他的侍从夜叉,在蓝衣女菩萨跟前现了形。 “太母娘娘驾临小庙,真让小庙蓬荜生辉。”财神爷领着他的侍从见礼。 “在人间,我有人间的名字,蓝姑。” “还不快见过蓝姑。” 财神老爷拉扯他的侍从。 “这就是夜叉?” “所以这些年,他被冤枉也不冤。” 蓝姑仔细打量财神老爷身边的庞然怪物,乍一看与那麻魔的确可以以假乱真。凡胎肉眼自是分辨不出,但蓝姑不是凡人,是女菩萨。 蓝姑离开了财神庙,夜叉就委屈地呜咽起来。 “财神老爷,你说的叫什么话?我明明被冤枉,咋还说我不冤?” “你就知足吧,你这锅原本是要背到底的,如今还能还你清白,你就偷着乐吧?” “我是财神爷的侍从,竟然还敢叫我背锅?”夜叉不但替自己委屈,还替财神爷委屈。 “你是财神爷的侍从,人家又是谁的侍从,让你替人家背锅,那是人家看得起你。” 夜叉好想知道那位与自己长得七八分像的家伙,到底背靠哪棵大树好乘凉,但财神爷说:“不知者不罪,知道越多,罪越大!” 吓得夜叉那么大一块头也只能选择闭嘴。 另一只大块头正叫天叫地,一路骂骂咧咧。 他又高又大又强壮,被三根捆仙索才算绑了个严实,但那一张嘴巴却没绑住,正在呜呜呜叫着:“丹朱太子!丹朱太子!” “别让他叫唤了!还嫌害得丹朱太子不够啊?” 一个长相阴柔的年轻仙侍掏出一只臭袜子,团成球,塞进那大块头嘴里,方才让众押解的天兵天将得到清净。 “此去丹水,辛苦各位了。”仙侍给几位押解官都塞了一个锦囊,锦囊鼓鼓囊囊,想来装了不少好宝贝。 “谢谢蕊玉仙君。” 众押解官押着大块头离去,蕊玉仙君看着他们向天际走远,不由挥挥袖,像甩脱什么晦气去的。 一转身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一蓝衣女菩萨定定站在身后。 “太母娘娘……” “在人间,我有人间的名字,蓝姑。” “见过蓝姑。” 蓝姑问:“麻魔当真是丹朱太子的侍从?” 蕊玉仙君不吭声,算是默认。 “丹朱太子为什么会让自己的侍从在人间闯下如此大祸?” “麻魔为祸人间的事,丹朱太子并不知情。” “那你知情否?” 蕊玉一惊,替太子殿下择干净,也不能引火自烧身。 “蕊玉与丹朱太子向来形影不离。” “那此时丹朱太子何在?” 蕊玉立即面露愧色,向蓝姑拜了拜,屁颠屁颠转个圈,跑了。 …… 天界,天湖畔。 仙气依旧飘飘,湖水依旧深蓝,湖上水生植物依旧妖娆多姿。 湖这边,宫殿巍峨,祥云缭绕。 湖那边,一座由碧玉砌成的宫殿绿光闪闪。 湖上,架起了数座碧玉砌成的桥,成群结队的仙鹤祥雀在桥上飞舞。 这些桥,过去三百年是没有的。 过去三百年,能出湖去的神仙不多,因为湖那边住的是1892只药石精。李毅医神和十六个神医出入天湖,只能乘船,十分不便。 如今,湖那边住的是三名副医神:阿宝常务副医神、沅湘副医神、钗子副医神。 宝常务一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在天湖上造桥。 作为六界唯一的女娲石,宝常务除了是一名副医神之外,还掌管天下奇石,想要造什么样的漂亮桥梁,都不缺石料。 那些地仙、山神不但送石料,还送造桥的能工巧匠,桥先在下界造精致造漂亮了,再送到天界来,附带一个能工巧匠在湖上安一下即可。 眼见着桥送多了,有个山神又别出心裁,用汉白玉造了三个石塔送上来。 三座石塔呈球形,塔身中空,每座塔都有五个小圆孔,置于水中,加上水中倒影就是32个。 月夜,宝常务携着沅湘、钗子两位师姐于九曲桥上赏景,可同时望透三个石塔塔孔,湖面月光,如三月争辉,真是“明月映深潭,塔分三十二”,风姿绰约,美不胜收。 这夜,又是皎月中天,三位副医神于九曲桥上观赏“三潭印月”的美景,心头却怅惘不已。 夜云中的百草园空寂无声,再不复那三百年的盛况了。 “好想念师父和师弟师妹们啊!”沅湘副医神喟然长叹。 “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钗子副医神也跟着叹息。 宝常务却有些心虚,他这常务副医神的位置原本应该是陆羽六师弟的。 十六章 满天神佛遗忘的角落 “宝,你别多想了,非是你仗着青珠娘娘的关系,要夺他的仙位,是他自己的选择。” “你是六界唯一仅存的女娲石,就凭这个身份,你占着这个位置就不是德不配位。” “人各有志,他自己选择去守护一棵草,还是你替他担起留守百草园的责任,他该感谢你才对。” “就是。” 两位师姐好心安慰着宝常务,但宝常务到底不能心安。 想那时与白茶一起飞入麻魔体内,启动医方,终结人间病患的,可是陆羽。 按照功绩,常务副医神的职位该归他,另外两位副医神的人选也该由他挑选。 但他选择放弃升职,只为让那株草能够留在天界。 如今,那已不是一株草,而是一棵树了,一棵茶树。 “一棵木部的茶树,关他什么事?要出头也是春芒师弟出头才是,他一个草部主事,吃力不讨好,何苦来哉?” “那棵树前身是一棵草,还是他带上天庭的,说没关系也不尽然……” 听着两位师姐的议论,宝常务对陆羽和白茶,更多了几分牵念。 不知这二位如今怎么样了。 在天界一个被满天神佛遗忘的角落里,白衣仙人提来一桶水,悉心为一棵茶树浇灌。 那茶树种在一只青花瓷盆中,已有半人高了,枝干细细长长,叶子浅黄灰绿,生长得并不康健。 “神医,我还要喝水,我渴。” 见白衣仙人收起水瓢停止浇水,那茶树央求道。 白衣仙人却没有满足她。 “你如今还病着,切忌暴饮暴食,饮水也要适可而止,否则对你恢复元气不利。” 茶树知道白衣仙人说的在理,只能作罢。 白衣仙人在茶树身边坐下,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她。 “你觉得值得吗?” “神医是指……” 启动天界秘存的医方《本草纲目》,平定麻魔祸乱,拯救人间于水火,可也扰乱了大考秩序,导致扩编900多仙籍,造成天界新麻烦,没有封功,反遭降罪,遭到天君责罚,数百年修为一朝散尽,又被打回一株植物。 “你后悔吗?” “神医后悔吗?” 为了让天君留她在天界继续修炼,做一个编外修仙,毅然放弃副医神职务,只来守护她一株草木,遭同仁们耻笑、不解、非议。 “若选择即所求,何悔之有?”白衣仙人说。 启动医方时,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拯救病童,还人间天伦之乐,而不是晋升仙位,所以求仁得仁,她也不悔。 “不悔。”茶树笑笑说道。 既都不悔,那便不改其乐。 于是,一仙一茶,于这个满天神佛都遗忘的角落怡然自得,倒也自在。 “只是,我也不能永远只当一株草木。”白茶说。 “你还想干嘛?” “成仙。” “不管是草是木,你倒是初心不改。”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么。” 那时,须弥山下初见,他便想要帮她达成夙愿。如今,天界不起眼的旮旯,他还是想要帮她达成夙愿。他也是不忘初心,有始有终。 “行,我来助你成仙。”白衣仙人爽快地说,给茶,也给自己,都立了一个旗帜。 蓝衣女菩萨走到天界这满天神佛都遗忘的旮旯时,一眼便望到了这面旗帜。 旗帜上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字,都是些每日必做的指令。 所以,这面旗也是一份作息时间安排表,安排得井井有条,满满当当,若严格按照旗帜上的作息行事,那假以时日修道之人必能成仙。 制定这面旗的人,真是有心,且有方法。 蓝衣女菩萨由衷赞叹:“真是个好老师。” 那位好老师闻声,从旮旯里走出来。 见到一袭蓝衣的女菩萨愣了愣。 “本座在下界游历的时间有点久,神医都认不出本座了。”蓝衣女菩萨莞尔一笑,她也不过中年光景,却有着六七十岁的慈祥。 “太母娘娘!”陆羽忙上前躬身施礼。 太母娘娘道:“我在人间游历,偶尔回天,天界关于那株茶的事迹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所以我来看看那株茶。” 是的,白茶如今在天界已是一株风云茶树。 陆羽忙将太母娘娘请进旮旯。 旮旯里只有一间茅草屋,用篱笆栅栏围着,粗鄙简陋,和天界奢华的玉宇琼楼比起来,简直是两个世界。 陆羽推开栅栏,请太母娘娘进去,指着篱笆墙的一角,说:“喏,就在那里。” 一只青花瓷盆,几抔泥土,种着一株茶:树姿半开张,分枝较疏,叶子椭圆形,叶面隆起,叶色并不浓绿,而是淡绿,还带着些黄。 想来这茶树伤得不轻。 “遭了那么大的罪,尚还活着,陆羽神医辛苦了。”太母娘娘对陆羽说道。 “活着简单,但想要再修仙,就难了,目前连化形都做不到。”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那株茶树竟接过陆羽神医的话头,表了决心。 太母娘娘向这茶树投来欣赏的目光:“有这份志气,何愁成不了仙。我愿助你一臂之力。”说着,从身体里招出两缕灵力,注入茶树。顿时茶树舒展枝叶,一白衣少女化形而出。 “白茶谢过太母娘娘。” “有因有果,不必谢了。” 太母娘娘说着,便辞别陆羽和白茶,离开了这旮旯。 “神医,有因有果,是什么意思?”白茶问陆羽。 陆羽摊摊手,“我又不是助你成功化形的人,你问我,不如问她去。” “但她已经走了。” 太母娘娘此番回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等天君闻讯要来寻访时,她又已经出了南天门,去下界游历去了。 “朕有多久没有见到母神的面了?”天君站在灿烂巍峨的南天门口,怅然若失看着外面的云蒸霞蔚。 一旁,太白金星手执白拂尘,道:“太母娘娘有千年未回天了。” “千年未回天,回了却不见朕的面,又走了,也许对于母神来说,下界那些人类才是她的孩子。” “太母娘娘慈悲为怀,心怀苍生,也是替天君分担责任。” “母神这次回天,不为见朕,却为见谁?” “为见丹朱太子,但也没见着。” “丹朱也有多年未回天了吧?”天君更惆怅了。 “天君,重华殿下来了。”太白金星用白拂尘指着南天门外,道。 天君回神,见一衣着朴素的年轻后生自南天门外向他走了过来。 十七章 道是故人来 天君有两个儿子,亲生的是丹朱太子,重华殿下是义子。 天君飞升后,有一千年时间在下界游历,体察民生疾苦,有一回游历到深山,差点落入猛虎之口,得一在山间苦修的少年舍命相救。 这少年便是重华殿下,因对天君有救命之恩,天君原本一声令下,就可将他擢升仙位,偏偏少年不肯,说要亲自问道成仙,方有意思。 这少年之所以流落荒山,也并非为了问道修仙,实在逼不得已。 少年自幼丧母,父亲娶了继室,又生了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父亲因为眼盲,对好不容易娶来的继室百依百顺。都说有后妈就有后爹,继母偏心,亲爹也跟着偏了心,那同父异母的弟弟仗着爹妈宠溺,常常以小欺大,对少年不是捉弄,就是打骂。 少年父亲虽然眼盲,但家里很有些祖产,为了独占家产,继母和弟弟屡次设计想要杀死少年,瞎眼老爹不但没有阻止,反而做了帮凶: 有次,瞎眼老爹将少年骗去修补仓房屋顶,等少年爬到屋顶,继母和弟弟就在下面纵火焚烧仓房,好在少年机智,靠两只斗笠作翼,从房上跳下,逃过一劫。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瞎眼老爹又骗少年去掘井,等少年将井挖得很深了,瞎眼老爹又帮着后妈和弟弟往井里填土,想要将少年活活埋死。好在少年早有警觉,在井筒旁边事先挖了一条通道,从通道穿出,躲到了深山老林。 听少年细说从前,天君心生怜悯,问少年可有怨恨? 少年不论对生父、继母和幼弟,全无半点憎恨之意,只慨叹亲爹年迈眼瞎,自己却不能尽孝膝前,而继母幼弟存了坏心,自己也没能影响他们走上正道,而遗憾自责。 天君闻言,只觉少年有着一般人没有的大胸襟,假以时日,必有大成,又怜惜他小小年纪没有骨肉天伦之乐,便于深山中让少年向他行了礼,收少年为义子。 天君亮明身份后,少年也没有跟着天君回天享福的意愿,倒是想跟随天君游历人间,体察民生疾苦。 于是,天君人间千年游历,都将少年带在身边,两人形影不离,各种投契,成了一对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父子。天君重回天界,少年也因功德圆满,飞升成仙,成了天界的重华殿下,更加成了天君治理六界的左膀右臂,又因他为人和善,以礼待人,收获六界赞誉无数,更有他将成为天君接班人的传言流出,衬得天界正儿八经的储君丹朱太子成了空气,气得丹朱太子数年不肯踏足天界了。 “朕想念丹朱了。” 在天君的寝殿内,天君像一个脆弱的老人,向自己的义子流露出柔软的一面。 “儿臣此番面见父君,想向父君请几天假。” “你也要离开天界?”天君一惊。 “就请几天假而已,如果事情顺利,很快就能回来。” “你要去哪里?” “可能是人间,也可能是冥界,也可能是妖界魔界……” “重华的行程听起来像是要去找人?” 重华殿下点了点头:“什么都瞒不过父君。” “你要去找谁?” 重华殿下却不肯言明,他想去找丹朱太子,劝他回天,与天君叙叙旧,但又怕此行不成,若提早说了,自己又没办到,会让天君失望,不如不说,届时办成了,便是意外之喜。 天君心里已经猜到了,但重华不肯说,他也不点破。 “路上小心些,你且去吧。” “儿臣告退。” 等重华离开寝殿,太白金星便上前陪天君小酌几杯。 “君上知道重华殿下要去找谁?” “朕乃六界之主,何事能瞒过朕的法眼?不点破,不过是为了成全重华的一片孝心。” “君上对六界是个好天君,对孩子,是个好父亲。” “但丹朱不这么认为,朕将麻魔流放丹水,丹朱太子与朕更加生出嫌隙。” “麻魔到底是丹朱太子的侍从,君上如此做,也是为了顾全丹朱太子的名声,保全丹朱太子。” 满天神佛都能看到天君的苦心,奈何丹朱太子却看不到,也许他不愿看到吧! 天君很是郁闷,又多喝了几杯琼浆玉酿,更加郁闷,但倒也好睡。 重华殿下从天君那里得了假期,却没有立马离开天界,而是踱步到了一旮旯,正是满天神佛都遗忘的角落。 香云缥缈处,一圈篱笆围着一间茅舍,茅舍前还多了一点绿意,那是一株用青花瓷盆栽着的茶树。 这在天界是新鲜的草木,从前未见过。 一白衣仙人正在替那茶树浇水,茶树亭亭玉立,根根茶芽,白毫晶莹,茶叶上垂挂颗颗水珠,泛着璀璨光辉。 “这便是传说中的那白茶吧?” 陆羽闻声回头,原来是故人。 “重华殿下怎么来了?” “来看看老朋友,”重华殿下推开篱笆门,走进来,目光落在青花瓷盆上,“还有这位新朋友。” “贵客到了,别躲着了。”陆羽看了那茶树一眼,白衣少女便化形而出。 “这是重华殿下。” “见过殿下。” 重华见白衣少女模样清丽,只是还很是孱弱,行动很有弱柳扶风之意,便道:“还是不改初心?” “还是想成仙。”陆羽替白茶答。 重华殿下便从体内招了一缕灵力出来,“如此本宫也略表绵薄之力。” 说着,将灵力朝着白茶方向一指,那金黄灵力便倏地钻入白茶天灵盖,白茶顿觉身强力壮起来。青花瓷盆里的草木植株也瞬间强壮不少。 “如此不算浪费之前百草园那三百年时光了。”重华殿下道。 “多谢殿下。”陆羽替白茶拱手致谢。 白茶也躬身致谢。 “有因有果,不必谢。” 又是这句“有因有果”,白茶只觉耳熟。 陆羽要挽留重华殿下留下吃点喝点叙叙旧,重华殿下却说身有要事,还要去下界处理,只能先走一步。 重华殿下一走,白茶便问陆羽:“他为何也说有因有果?” “他说的,你问他去。” “可是他已经走了。” “那下次问。” “他看起来和你很熟。” “是老朋友。” “多老的朋友?” 见少女满脸好奇神色,陆羽便道:“将今日的功课都做好,我便与你细细道来——” 十八章 好茶配好故事 少女老老实实做了一天功课,都是些枯燥的修仙心法,与那三百年无异。他教她学,他再教她再学,学完后就是反复练习。 “没有什么是遍数解决不了的。” 她对他的教学理论深信不疑。他说,世间万物天资有差异,有聪颖的,有愚笨的,不过起点不同而已,但最终要有大成,中间的功夫便是“遍数”二字能缩小差距,殊途同归,甚至反超的。聪明的,十遍已然有效果,笨的,五十遍上百遍也能达到一样效果,更笨的,二百遍三百遍,效果也能一样。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贵在坚持。 她问:“那聪明的若也肯坚持五十遍上百遍二百遍三百遍,效果又当如何?” “自是笨的,远远追不上的。” “那我算聪明的,还是笨的?” “聪明的。” “所以我成仙有望吗?” “指日可待。” 她闻言,喜出望外,更加卖力地学与练习,五十遍、上百遍、二百遍、三百遍…… 他说:“可以休息了。” 她呼出一口气,问他:“你现在是我师父了吧?” 他摇头:“不是。” 她不解,昔日他说她归属木部,而他是草部主事,与她便做不成师徒,如今她已然被百草园除名,未能像其他1892株药草精那样入驻“本草纲目”,与他苟在满天神佛都遗忘的这旮旯,他教她学,为何还不是师徒呢? “为什么?你明明在做师父才做的事。” “非也。” “那是什么?” “我助你的修行,同时你也助我的修行,你我不过同道中人而已。” 原来如此。 既然不是师徒,而是同道中人,那便是平等关系,她便也少了份拘谨恭敬,多了些随意和放肆。 “那可以说说你与重华殿下的故事吗?你们看起来交情匪浅。” “口渴了。” “你这还没开始说呢。” “等下说了,是一定会口渴的,因为说来话长。” “这简单。” 她走去青花瓷盆旁,采了一小撮茶叶,剔除去鱼叶鳞片,断碎芽叶,只取其中白毫心芽,但见顶芽肥壮,毫心大显。又煮沸一壶水,小心冲泡了,用一琉璃盏盛放,端到白衣仙人跟前,道:“你且坐下慢慢道来。” 他接过那杯盏,放到嘴边,呷了一口,初尝有些味淡,还有些微苦,细品忽而满口回甘,别有一番滋味。 “我是六界之中第一个吃白茶的人吧?”他很是被嘴里的滋味惊艳。 “味道如何?” “有趣。” “好茶配好故事。” 在她的催促下,他便坐下来向她娓娓讲述他与重华殿下的前尘往事: 殿下初到天界时没什么朋友,天界又多以貌取人之辈,重华殿下平日着衣低调,朴素简单,忘了人靠衣装,佛也要靠金装,满天神佛便猜测他是仗了天君义子身份飞升成仙,并没有在下界积蓄太多香火,因而并不富庶,对他的态度都很一般。 谁会放着正儿八经的天界储君丹朱太子不奉承,而去巴结一个连件像样衣服穿都没有的乡巴佬呢? 偏偏,重华殿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对于满天神佛对自己的态度并不为意,照样该干嘛干嘛,该怎样怎样。 这种不卑不亢,越发让他成了透明空气,以至于某日他游历下界遇到某个村庄闹瘟疫,需要用到些仙丹药石时,竟无有一个神仙肯出手相助,无奈之下,重华殿下只好亲自到深山采药,但他并不是医者,无法辨别对症药石,幸好陆羽经过。 彼时,陆羽还不是天界百草园的神医,而只是一名问道修仙的道人,会些治病救人之术。 陆羽凭借自己的专业帮着重华殿下解决了瘟疫之患,竟让自己功德圆满,飞升成仙,两人便也就此结下缘分,陆羽也成了重华殿下在天界第一个朋友。 凡事有了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陆羽人缘不错,至少凭借出色的外表获得了百草园不少药草精们的追随,又用医术为敲门砖,帮着满天神佛解决了不少下界游历时遇到的棘手病患,成全了他们的功德,收获了自己的友情。 满天神佛通过陆羽重新认识了那位重华殿下,发现他低调朴实,但善良有为,仁宥苍生,关键实力雄厚: 他们跟着陆羽神医作客重华宫,发现重华宫里金碧辉煌,金银财宝应有尽有,要知道天上的金银珠宝都是下界人类供奉的香火,方知这位不喜打扮,走出来没几件漂亮衣裳的重华殿下在下界香火旺盛,九州大地遍布供奉他的寺庙宫观,足见他为苍生做了多少好事,这才有了这么大的民心所向。 下界,用一些外在之物衡量一个人成功与否,天上何尝不是? 自此,满天神佛对重华殿下刮目相看。 再加上人间对重华殿下原本就多有赞颂溢美之词,何况重华殿下的功德还遍布妖魔冥界,他的好生之德感天动地,可歌可泣,拥趸越来越多,一种呼声便也越来越高: 重华殿下将会成为天君的接班人! 这自然伤害了天界储君丹朱太子的感情。 丹朱太子出走天界数年不归,满天神佛只认天君的儿子是重华殿下,而忘记天界还有位太子殿下,直到麻魔为祸人间,丹朱太子的名字才又在天界被诸天神佛重新提起。 一盏茶已见了底,白茶都忘了给陆羽神医续杯,而沉浸在重华殿下与丹朱太子的瓜葛里,唏嘘不已。 “他们会和好吗?” “他们之间本无恩怨。” “但丹朱太子忌惮重华殿下。” “何以见得。” “你说的。” 见少女表情认真,陆羽神医并不觉得自己讲故事有何问题,一千个读者心目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是吗? “他们会和好吗?”白茶又问了一遍。 这次,陆羽陷入了沉思:应该会吧!只要重华殿下愿意。重华殿下是个无所不能的神仙。 重华殿下带着他的四名侍从到了下界的时候,天君从他的寝殿内宿醉而醒,只觉头痛欲裂。 但是“本草纲目”自平定麻魔霍乱被启动后,1892株药石精回归仙位,李毅医神带着十二名弟子驻守“本草纲目”,赫然成了天界一支异军突起的医军,如今正在闭关操练阵法,非必要不能出关。 阿宝、沅湘、钗子三位神医掌管百草园,没了1892株药草,百草园成了荒园,三位神医也早已不负责满天神佛的健康问题,天界如今已经没有神医了。 天君头痛难忍,不由骂人,谁能想到成了神仙,还会生病啊? “君上不是生病,只是喝多了酒。” 天君摁着自己太阳穴,睁开一只眼,看殿内。 殿内站着一白衣仙人,似曾熟悉。 一旁,太白金星手执白拂尘,诚惶诚恐道:“老仙见君上头痛严重,便自作主张去那旮旯把陆羽神医请了过来!” 哦,天界如今尚有一名神医,赋闲待用。 十九章 赠息壤 陆羽将一杯热饮递给太白金星,太白金星连忙捧至天君跟前。 天君见那热饮用琉璃盏盛了,漂白浮绿,白与绿皆出自芽芯,白是芽芯上的毫,白毫覆着芽芯的绿,漂浮于淡黄晶莹的水液之中,妙不可言,让人本能就想喝上一口。 只听陆羽道:“此汤可醒酒。” 于是,天君迫不及待喝下。 顿时,头痛减轻不少,人也轻松清醒了。 “何汤如此神奇?” “白茶汤。” 天君一顿,“就是那株?” “就是那株。” “她如今怎样了?” “托君上的福,正在那旮旯潜心修道,日夜勤勉,只为早日摘得正果。” 天君走到陆羽跟前,郑重看着陆羽,道:“既要修道,一直呆在天界,恐于修行无益,还是得到下界去。你且看满天神佛,虽已摘得正果,还需常常下界游历,补助修行,何况她一个尚未得道的药草精?” “君上是想收回成命?”陆羽蹙眉。 “本草纲目”1892药草精归位时,天君可是答应过,可留白茶在天界那旮旯做一名编外修仙,如今为何又要驱赶她离开天界? 天君道:“你暂时带她去游历下界,积攒些功德,恰当的时机还是可以再回天界那旮旯继续修行的。” “恰当的时机是何时机?” “如今是恰当的时机离开天界,至于什么时候是恰当的时机回天,朕会让太白金星通知你的。也许她在下界修道,发现大有助益,还想多滞留,不愿回天呢?” 君命难违,陆羽便拱手答谢天恩,却依然替白茶讨价还价,争取最大权益: “小仙闻说天君有一宝物,名唤息壤,世间草木移植其间,便能野蛮生长,修道者一夕之间便可功力百倍,而息壤永不耗减,可否请天君将此物赠与白茶,那么她不管身处何地,都不影响修行了。” 没想到这小子来这一出。 一旁,太白金星都替他捏把汗,没想到天君却答应了,当即就让仙侍去取了息壤来交给陆羽。 “替白茶多谢天君赠息壤。” 陆羽离开了,天君方才对一旁不解的太白金星说道:“丹朱说不定马上就要回天了,还是让她避开些好。” 太白金星心头一动,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又要维护天规秩序,又要纵容些子女任性,真是难为天君了。 那旮旯,白衣少女还在勤背心法,苦练法术,白衣仙人回来了,道:“收拾收拾,去下界练吧!” “去下界?”白茶睁大了眼睛。 “嗯。”陆羽已经忙着收拾行囊了。 白茶不解:“为何?天君不是答应留我在天界修仙吗?” “只是暂时的。” “百草园里的药草精们直到天上后都不必下界去也一样位列仙班。” “他们是天命所归,‘本草纲目’上本来就有他们的名字,但你没有。” 见白茶还想问什么,陆羽道:“他是天君,掌管所有神仙,你想成仙,就得听他的,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可是我害怕孤独……” 她不想再去须弥山的荒漠过一株草的日子了。 “有我一起,你不孤独。天君允了我随你一起下界去。” 白茶这才松了口气。 于是二人简单收拾了行囊,这就出发。 将要行至南天门时,有神仙喊他:“六师弟——” 陆羽循声望去,但见蓝色天湖的一座碧玉拱桥上,一男两女三个神仙正在同他招手。 于是,陆羽折返路线,向着天湖上那座拱桥走去。 南天门的天兵天将回头一看,只见一白衣仙人背着包袱,腰间吊一根白羽,插一把折扇,怀里捧着一棵茶,正与三位副医神汇合。 “六师弟这是要去哪儿?”宝常务看了眼陆羽怀里那棵茶问道。 “奉天君之命,带白茶去下界游历,为白茶修仙积攒些功德。” 宝常务闻言,便从脖颈上摘下一块玉,道:“此‘通灵宝玉’乃是女娲石的标志,可号令天下石头,若六师兄在下界有任何需要,都可拿他出来行个方便。” 怕陆羽不收,宝常务又补了一句:“这是为兄一番心意,你也希望白茶能早日飞天成仙。” 陆羽低头看一眼手里那株茶,方才收下。 一旁,沅湘和钗子也纷纷解囊,沅湘赠了一瓶天湖水,天界的湖水本就不是凡物,又有昔日水部28只水精在此修行,就更加有了妙用。 钗子赠了一支金钗,说是能遇山开道,遇水架桥,还有点石成金的功用,这在下界可有大功用,穷家富路,出门在外,没钱寸步难行。 陆羽悉数收下,告辞三位师兄师姐,收获满满出了南天门。 与三百年前,似乎如出一辙。 那年,一仙一草,脚踏祥云,直飞九重天。 如今,一仙一草,脚踏祥云,自天宫向下界而去。 不同之处便是,那年是苦荼,如今是白茶。 天湖拱桥上,三仙把目光投向湖中三座石塔,三道目光都将三座石塔同时望穿,“三潭印月”,名不虚传。 “留在天界当个自由神仙不好吗?六师弟为何要死守一棵草?”钗子问。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有人的宿命是苍生,有人的宿命就是一棵草。”沅湘道。 “不是草,是茶,也许茶中就藏着苍生。” 宝常务说了一句颇有禅意的话,两位师姐都向他投来欣赏的目光。 “你的宿命又是什么?”两位师姐不约而同问。 宝常务一凛,不做声,只管赏湖。 三潭印月多娇,叫阿宝折腰。 …… “神医,我们要去哪儿?”呼呼的风声在云中穿梭,但白茶的声音清晰可辨。 “看缘分。” 神医已经带着白茶在自然下落,落哪算哪吧。 …… “公子,我们下一站要去哪儿?”一长相阴柔的侍者问他的主子。 他的主子,一位青年公子,穿着华美衣袍,表情却很不开心。 “那位此时在何处?”公子问。 侍者道:“人间。” “那我们去妖界魔界冥界都可以,总之,避开那位就行。” “好,奴才这就开路。” 两道光束嗖嗖从身旁划过,白茶道:“神医,有什么东西过去。” “是脏东西吧!” “怪不得我被眯了眼睛。” 陆羽低头看怀里的茶,她正现出一双眼睛,不停眨巴着,于是他拿出一个四方方的透明小盒子罩住了她。 瞬间,风云莫测都被隔绝在四方方外。 “神医,你送我一个水晶房子?” “不是我送的,是天君送的。” 二十章 可怜之人 重华殿下带着他的四位手下:黍稷、阏伯、庭坚、大费四位仙君将人间寻了个遍,也没有寻到丹朱太子下落。 想必丹朱太子有意躲着他们,六界之大,要找到他的确不是容易的事。 “人界没有,那我们就去妖界魔界冥界寻他,总有找到他的时候。”重华殿下下了决心。 正要离开人界,便听到一老妪的哭声。 这一路行来,重华殿下已经尽量不理人间俗务,只为不耽误脚程寻人,但这老妪实在哭得凄凉,重华殿下于心不忍,便对阏伯仙君道:“人间老妪啼哭,无非是子女不孝、丈夫不慈祥,你是掌管人间伦常道德的神仙,就留你下来为她主持些公道吧。” 说着,便领了黍稷、庭坚、大费仙君继续寻找丹朱太子下落。 阏伯仙君降下云头,循着哭声看到了一处院落,这院落对于凡间百姓来说,倒也是一处不小的宅子,足见主家不是贫苦人家。 只是院落的院子里堆满了破烂,阏伯仙君站在屋顶都能闻到破烂的臭气,而那老妪就捧着个碗,坐在破烂中间吃饭,边吃边哭,哭得起劲,吃得也起劲。 除了老妪,屋子里没有别人,唯有几只走地鸡在破烂间跳来飞去,时不时发出几声鸡鸣,算是应和老妪的哭声,让她不至于太过唱独角戏。 阏伯于是化作个凡人,从屋外进来,问老妪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啼哭,他可帮着解决一二。 老妪捧着她的碗叹息: “人老了,不中用了,便遭丈夫和儿女嫌弃了。” 重华殿下猜测果然没错,的确是些不新鲜的陈芝麻烂谷子的家庭纠葛,对于神仙们来说,见多了人间疾苦,不稀奇,但对于这位老妪来说,却是她一生悲剧。 天界一粒灰,落到一个凡人身上,就是一座大山,叫你粉身碎骨。 阏伯便问老妪可否细细道来,就算他解决不了什么实际问题,还能做一名听众。一个人哭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有人听她哭一场,透透心头的郁闷之气。 那老妪便给阏伯仙君端了一碗水来,又给阏伯仙君拿了把小马扎,阏伯仙君便在破烂堆旁一边喝水一边听老妪细说从前: 老妪与丈夫育有两子两女,生出两个儿子前,不止生了两个女儿,但或病或因为别的,死了几个,便只活了两个。老妪没生出儿子前,一直遭街坊邻里耻笑,连带着她的娘家人来走亲戚,也要被邻居耻笑,说他们外公外婆是歪的,需得在面上盖一条尿布方敢出门行走。 老妪因此暗自发愤,发誓一定要争邻居们的气,终于生了两个儿子。 为两个儿子娶亲生子攒家业,老妪忙碌了一生,老妪自己勤劳节俭,又放丈夫出外谋生,又用两个女儿嫁出去赚了些彩礼钱,总算为两个儿子挣了两份家业。 如今两个儿子都各自成家,老妪的丈夫虽然年迈也在衙门谋得一份给人看门洒扫的差事,两个女儿又都出嫁,独剩下老妪一人在看家。老妪虽然年纪大了,但勤俭习惯了,闲不住,每日上街捡些破烂堆在家里卖钱。两个儿子并着两个儿媳嫌弃家里破烂堆积如山,臭气熏天,便愈发不肯回来,连带着老妪的丈夫都对老妪恶语相向。老妪回想自己这一生,多少艰难,多少辛苦,到头来没有换到多少感激与理解,反而得到一些怨怼,恩将仇报,也不过如此了。 阏伯仙君听完,也是唏嘘不已,便为老妪出谋划策,问她:“眼下最想要的是什么?” “想儿女能常常回来看看我。”老妪所求很简单。 阏伯仙君道:“这简单,你把你子女的住址告诉我,我去请他们回来,但他们回来前,你得先把这些破烂扔了。” 老妪哪里舍得?这些破烂都是她辛辛苦苦捡的,能卖钱。 阏伯仙君道:“那我帮你把这些破烂拿去卖了,你以后别捡可做得到?” 老妪做不到:“不捡破烂卖钱,就没有钱,我想给儿孙们多攒些钱。” “你生前已为他们攒下不少家业,他们可曾感激你?” 老妪摇头,不但没有感激,反而多有怨怼之词,否则她也不用坐在破烂堆间痛哭了。 “也许儿女并不贪图你给他们多少钱,”阏伯仙君开解老妪,“他们想要的,并不是你给钱就能满足他们的,也许你的子女和丈夫并不是如你所说那么不可理喻,也许你也有你自己的问题。” 阏伯仙君已经看出来,这位老妪的性格也很有问题,一个巴掌拍不响,她与丈夫、子女闹到如此不开心的地步,想来她也不是如她自己所说那般无辜。 阏伯仙君的话自然惹恼了老妪,她夺过阏伯仙君的水碗,将阏伯仙君赶出了家门。 老妪继续哭,阏伯仙君也懒得再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何况这个故事里,并没有谁是十恶不赦之人,需要他一个仙君出手教训的。 阏伯仙君想拂袖而去,却想到这毕竟是重华殿下交代他的任务,他又不好当个甩手掌柜。 就在阏伯仙君进退两难的时候,陆羽神医从天而降。 陆羽神医肩上背着包袱,一手拿着折扇,一手捧着一个四方方的水晶盒子,盒子里一株绿植根植于黑土之上,正舒枝展叶。 “本神医奉天君之命带白茶到下界游历,攒些功德,好助白茶早日成仙,阏伯仙君不如就将这棘手的案子交给本神医,如何?” 阏伯仙君多瞥一眼陆羽神医怀里的茶,只觉松了口气,向陆羽神医作揖:“如此有劳神医了。” 阏伯仙君说着急忙离开,生怕陆羽反悔。 息壤内,白茶问陆羽:“既然这事棘手,我们为何还要多管闲事?” “一来我们无事可做,二来我们需要个落脚之地,这处宅子是红尘之中不错的缘法,三来这老妪哭得委实伤心,阏伯仙君都不想管她了,若你能把她管好,可算积攒了一点功德,与你修行有益。” 陆羽神医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我听你的。全都听你的。” 于是,屋内,老妪正哭着,就听到了不疾不徐的拍门声。 …… 那边厢,阏伯仙君很快与重华殿下汇合,支支吾吾、轻描淡写,只说老妪之事已妥善解决。 重华殿下找丹朱太子心切,便也没有细究。 重华殿下在下界寻寻觅觅时,殊不知丹朱太子已经携着仙侍蕊玉往天宫而去。 麻魔霍乱人间,本是丹朱太子设的一个局,只等着人间病童死伤无数,无人能解这难题时,自己再献出良方,这样好让天君对自己重拾好印象,一改自己在六界的风评,也让六界知道他才是天界储君,而不是什么重华殿下,谁知“本草纲目”1892株药草精归位,麻魔霍乱平定,打乱了丹朱太子的计划。天君将麻魔流放丹水,六界都知道了麻魔是丹朱太子的侍从,一下又将丹朱太子推到了风口浪尖。 丹朱太子灰头土脸,如何还敢回天界面见天君? 偏偏重华殿下却要下界寻找,劝他回天。他如何能让这份功劳再落在重华殿下头上,不如自己回天去。 蕊玉见自己的分析被丹朱太子接纳,丹朱太子也一改行程,打道回天,不由喜出望外。 天界的太子就应该入住天界,老是在下界晃荡,连带着他这个仙侍都餐风露宿,过不上安生的日子,算怎么回事呢? 二十一 有因有果 老妪开了门,见门外站着一白衣道人,老妪平日一向敬重神佛,此时肃然起敬,问道人可是要化缘?她不能供奉银钱,但免费的水管够。 她的银钱都是要留给子孙们的,女儿们分不到,哪怕是神佛也不能多得到分毫,但她有敬畏鬼神之心,还有一颗她自认为的善心。 某年某月某日,一脚上生疮化脓的老人家路过家门口,她都能把他请进屋来,送上一碗水,何况眼前的道人白衣出尘,干净又俊俏。 陆羽道:“贫道不是来讨免费水喝的,贫道想租赁老人家您的房子。” 儿子们在城里各自有了房子,还各自成了家,平日里请他们回来都不回来了,偌大的屋子就老妪一个人住着很是浪费,老妪早想将屋子租赁出去,但因天井处堆满破烂,总租不出去,让老妪少了一项收入,老妪为此很是难过。 没想到凭空降下一个道人说要租赁房子,老妪激动之余,又有些担心道人要嫌弃那天井里堆放的破烂。 “道长若不嫌弃我家中堆放了一些破烂,租金好商量。” 老妪领着陆羽踏进屋内,来到天井处。 那些破烂堆积如山,全是老妪起早贪黑辛苦捡拾的劳动成果,劳动的果实最香,但这些破烂却发出各种臭味,将整个宅子都熏得不堪入鼻。 “都是老婆婆您的辛苦汗水,为何要嫌弃?” 陆羽说着,取出四师姐钗子所赠金钗朝着天井破烂一指,顿时,破烂化为金,一座金山闪闪发光呈现于老妪眼前,令老妪两只眼看得都发直了。 “婆婆,这些抵你的租金,可够?” 老妪本来就信鬼神,此时知道自己遇到神仙了,喜极而泣,忙不迭点头,嘴里喊着:“阿弥陀佛,神仙降临,上天垂怜我老妇人……” 老妪一会儿对着天井上方四角的天空拜拜,一会儿又对陆羽拜拜,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念念有词,几乎疯魔了一般。 “还请婆婆为贫道收拾出一间屋子,替贫道置办些干净的被褥枕席,再替贫道办一顿丰盛膳食。”陆羽向老妪恭敬施了礼。 老妪虽然上了年纪,但手脚麻利,也就一个时辰工夫,陆羽便住上了一个干净整洁房间,老妇人还端来一份热腾腾的晚餐。 “还请老婆婆再送一份碗筷过来。” 陆羽的请求让老妪很是奇怪,道长也就一个人,为何要用两份碗筷,但现在道长是金主,老妪也就要满足他任何要求。 另一份碗筷很快送来,陆羽自关了门吃饭,老妪忍不住走到窗口处想要朝内一探究竟,但窗棂的缝再大,老妪也无法窥探内中光景。老妪心想自己果然是遇到了神仙,便也不敢多留,望着天井里那座高高的金山,便火速锁了家门,去城里寻自己的丈夫和两个儿子去。 窗外,安静无声。 白茶道:“她走了。” 陆羽点点头,让白茶安心吃饭。 饭菜都很清淡,倒也符合两人的口味。 但陆羽说:“明日便去集市买些肉回来,供你补充营养,你每日修行,要有好的体力才行,吃肉才能有好的体力。” “可是从前在天界并未吃肉。” “今时不同往日,在天界修道,就算吃的云霞,都于修行大有裨益,但如今在人间了,距天庭十万八千里,修行上自然没了便利,饮食便也要做大的调整。” 这也是陆羽为什么坚持恳请天君让白茶留在天界修行的原因。 “哦。” 横竖都听陆羽神医的就对了,全都听他的。 “那是什么?”白茶指着桌上那四方方的水晶盒子。 “盒子。” “盒子里面是什么?像是黑土。” “是息壤。” “天君送我的?” “我替你求来的。” “为何?” “世间草木移植其间,便能野蛮生长,修道者一夕之间便可功力百倍,而息壤永不耗减。” “如此宝物,天君怎么肯?” “有因有果。” 这四个字好生熟悉,白茶瞬间眼睛一亮。 “太母娘娘助我化形,重华殿下赠我灵力,天君又赐我息壤,皆是有因有果,这因这果可是同一个因果?” “许是弥补。” “为何要弥补?他们又不曾亏欠我什么?” “许是替旁人弥补。” “那人是谁?” 陆羽不吭声了,只是往白茶碗里多添了一勺汤。萝卜清汤,就连萝卜也是零星几丝,只剩清汤,寡淡得几乎没有味道。 “老婆婆有些小气。”白茶道。 “她节俭惯了,对人对己并无分别。” “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需要我们帮她找回快乐,帮她也是我们的修行。” …… 老妪离开家,先是去了衙门门卫处找到自己的老伴,老伴正在洒扫,埋头苦干,甚是认真。 捕快老爷正和县太爷闲谈,顺便往老头洒扫的方向看了一眼,夸他干活勤恳,地扫得干净。 这褒奖之词刚好落在老妪耳朵里,老妪瞬间就不开心了,板着脸上前,冷冷站在老头前面,老头正埋头扫地,猛然看到一双女人的脚,穿了一双破洞的鞋子,脚拇指从鞋子里伸出来,他被吓了一跳。 “哎哟!” “我是老虎吗?” 一听声音,便是自己家那只母老虎,老头呼出一口气,心又提起来。 “你怎么来了?” “不能来吗?你一个人在这衙门门房吃了煮煮了吃,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打算,可逍遥?” 老妪言语带刺,字字阴阳怪气,听得老头心里一堵。 “县老爷发的薪水我都攒着,等回家的日子再上交给你,但是这门房的工作三百六十五天,没一天能休息的,不是我故意躲着你不回家,当初这活计也是你撺掇了,非逼着我来的。” 老头耐心解释,但老妪看着他,眼里全是不信。 老妪的样子,老头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她生性多疑,无论他说什么,她全都不信,或者处处唱反调,以最坏的心思揆度他。 老头年轻的时候也觉得苦,所配非良人,一日三餐,一年到头,没一丁点温暖与温柔可言,但久而久之,竟也习惯了。在老头看来,老妪一辈子虽然硬性刻薄,脾气不好,极为抠门,但也从无私心,一心只想着为两个儿子积攒家业,一心扑在儿子身上,苛待别人同时也苛待自己,倒也不好说她什么。 甚至开始怜悯她,她那么节俭,舍不得舍不得穿,心里全无自己,只有儿孙…… 老妪是无私的。 老头一想到这个,就尽量说服自己原谅老妪,一边委屈,一边原谅老妪。 “从今往后,你别干了。”老妪说着来夺他的扫把。 老头还以为老妪在使性子,诚惶诚恐地问:“你又怎么了?我又哪里惹到你了?我在这里安心得很,没有偷懒,也没有不想干,我已经听你的话,好好来干着这份活计,你还想怎么样啊?你别闹,行吗?” “我没闹,家里有更重要的活等着你,你现在就去和县太爷辞职。” 二十二 老妪和她的儿子们 衙门洒扫的活计,薪水很低,年轻的男子自然是没有人愿意干的,但老头们就不同了,一把年纪,体力下降,赚不了别的大钱,若能在衙门谋一份洒扫的活计,就是得了养老的饭碗,给家中儿孙省了不少赡养的责任,还能攒点钱未来做遗产。 因而不少老头都盯着这个活计。 只是,城里那么多老头,哪里是什么老头都能得到这个饭碗的?老头之所以能占到这个坑,是托了他一个远房亲戚的干系,那远房亲戚与县太爷和班头都有些交情。老头平常为人也和善,很被这个远房亲戚看得起。 如今,老头来辞职,县太爷和班头只象征性挽留了一下,便应允了,因为实在有太多还有些关系的老头都盯着这个饭碗,并再三叮嘱老头,辞职了,想要再回来,可就端不上这个饭碗了。 老头都听老妪的。 老妪让干就干,老妪让辞就辞。 老头一开始来干这份活计的时候,还因为一日十二个时辰都不得离开班房处而苦恼不已,无疑是坐了另一种形式的牢。但久而久之,老头又习惯了,在这里,班头和县太爷对他都很和善,吃住都有衙门买单,不必像在家时衣食住行都被老妪苛扣着,洗澡怕多用水不叫洗,夜里不叫点灯,怕费油,吃饭更是不让吃饱,还不用被老妪睁眼闭眼地咒骂,日子轻松得很。 老头依依不舍,但也只能收拾衣物,跟着老妪回家。 老妪却领着他先去了大儿子家里。 大儿子娶了城里祝员外家的千金。 员外郎就这么一个独女,原本想要配一门门当户对的女婿,奈何祝小姐来了出女扮男装杭城读书的戏码,结识了同在杭城读书的同乡同学,两人发生了一段学堂恋情。 祝员外很是反对了一阵,但架不住祝小姐铁了心要嫁男同学,而老妪也很是给力,拿出毕生积蓄中的一半做聘礼。祝员外见老妪如此诚意,便也出了一份嫁妆,让小夫妻在城里买了一处房屋做婚房,老妪的大儿子便有了自己的小家。 此后,老妪又用毕生积蓄的另一半给小儿子娶了自己表亲家抱养的女儿做媳妇。小儿子小儿媳起初与老头老妪一起住,老头与小儿媳相处甚欢,老妪看不过眼,总是言语讥讽老头与小儿媳之间关系暧昧,又对小儿媳挑三拣四,小儿媳受不得这份气,与老妪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后来小儿媳娘家父母上门与老妪很是计较了一番,老妪想着毕生积蓄都花光了,再想替小儿子娶一房媳妇未必容易,又顾念着表亲不能结仇,便又七拼八凑地替小儿子在城里买了一处宅子,另立了门户。 儿子们都有了自己的家,都过得不错,两个儿子也都生儿育女做了爹,只是两家与老妪的走动也越发少了。 除了过年,轻易不回来了。 过年,也是勉强回来,吃一顿老头老妪张罗的年夜饭,便又匆匆回自己的家去了。 同在一座城,却与陌生人也无异,徒然挂了一份母子的名义。 老头老妪突然造访,吓了大儿子一跳。 “爹娘怎么来了?何事前来?要住多久?” 面对大儿子的询问,老头心里不满,但老妪不许他把不满说出口。 大儿子是老妪最爱的孩子,比小儿子倾注的感情还要多些,毕竟是第一个儿子,第一个让她在街坊邻里扬眉吐气的孩子。 大儿子读了书,跟着祝员外很有自己的营生,又体面又闲适的营生,是老妪的骄傲。 但对于大儿子来说,老妪可未必是她的骄傲。 大儿子虽然也知道老妪含辛茹苦养育他长大不容易,但老妪的性格激烈、不慈祥,也是他知悉的。 大儿媳坐月子时,老妪前来照顾月子,就将家里闹得鸡飞狗跳,让大儿子心有余悸。 他孝顺老妪,但只在心里孝顺,不能与老妪亲近,更不能让老妪加入他小家庭的生活,方能维持他这个小家庭的和睦、完满。 大儿子知道自己也许并不是个孝顺的儿子,但他若能实现自己的小家幸福,也是母亲想要看到的,也是某种程度上在母亲那里尽了孝心。 大儿子性子敦厚,心里又亏欠着母亲,又读了书,知道些圣人礼仪,故而对老母亲说话很是温言细语,哪怕问的内容很不礼貌,但那和颜悦色的语气也叫老妪听了,感到暖心的。 “我们不住,且要请你和大儿媳妇去家里一趟,你们晚间忙好了就过来,需驾辆马车过来。” 老妪交代完,便又领着老头去了小儿子家里。 小儿子不在家,还在街上做买卖,小儿媳妇接待了老头老妪。 小儿媳妇照例对老头笑容可掬,一口一个“爹”地叫着,却对老妪视若无睹。 若是往常,老妪非要和小儿媳妇计较一番不可,但今日,老妪不和她计较,只匆匆交代了她,晚间和小儿子来家一趟,驾辆马车来,便领着老头回家去了。 老头只觉老妪今日神神道道,莫名其妙,但碍于老妪一直以来的淫威,也不敢多问多说,只跟着老妪匆匆回了家。 打开家里的锁,见天井里那座金山还在,老妪方才松了口气。 而老头,直接吓得跌坐在地,整个人就像丢了魂,睁着一双眼睛,却是不动不响,跟死了一般。 老妪急得呼天抢地,惊动了房内的陆羽。 “回来了。”白茶朝着窗外道。 陆羽点点头,示意她到息壤内,便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见到陆羽,老妪忙揩了一把脸上的老泪,她差点忘了家里如今还住着一位神仙,方才定了心,上前请陆羽救救他家老头。 陆羽上前替老头切脉,又翻了老头的眼皮,对老妪道:“老头可以救活,但需得用到贵重的灵芝才可以。那灵芝非得半座金山才可买到。” 老妪一听傻了眼,当即就舍不得了,喃喃说:“人老了总是会死的。” 陆羽闻言,便不管她,自回了房间。 “那是她的丈夫,她怎生如此小气?”息壤内传出白茶的声音。 陆羽却道:“就是让她用半座金山来救她自己,她也是舍不得的。” 息壤内传出一声费解的叹息。 晚间,两辆马车自城里的两个方向而来,同时停在了老妪的门前。 二十三 仙途虽苦此志不改 “大嫂!” “弟妹!” 两个妯娌一下马车,就热情同对方打招呼。 老妪家的大儿媳、小儿媳关系亲得如姐妹,两个儿子见了面,也是互相握手,拍打对方的肩,以示兄友弟恭。 “不知道娘让我们驾马车回来,是要做什么?” 两个儿子都感到很奇怪。 小儿媳说:“应该是想我们用马车帮她把那些破烂拿去卖吧?” 他们有许久没有回来看婆婆了,她一定夜以继日捡了不少破烂。 “她实在太勤劳,没日没夜地捡破烂,又卖不了多少钱,我只是担心她的身体,毕竟岁数那么大了,捡破烂到深夜,起早贪黑的,怕她身体吃不消。”大儿媳很是忧虑。 “可是说了又没用,说了是为她好,但她听不懂好赖话,回头还非跟我们吵架不可。”小儿媳说的是实情。 两位儿媳,在老妪那里的待遇是不同的。 老妪更看重大儿子,祝员外家家境又好,老妪对大儿媳妇自然也高看一眼。 娶小儿媳妇时,光有聘礼,没有嫁妆,小儿媳妇又是娘家抱养的闺女,小儿媳妇娘家那双父母庄稼汉出身,不似祝员外书香门第,行事较为鲁莽,老妪与小儿媳妇针尖对麦芒,相看两厌。 同样关切的话由大儿媳妇说来,老妪兴许还能念点儿好,若由小儿媳妇的嘴巴说出来,老妪听了,又要往坏处解读出各种花样。 好在小儿媳妇的苦,大儿媳妇十分理解。 妯娌之间没有摩擦,还能惺惺相惜,已是难得。 两对小夫妻站在老妪家门口碰了头,门内老妪听到门口的声响来开了门。 老妪的神色看不出是悲是喜,若说悲伤,却又满脸兴奋,若说欢喜,眼底却有老泪,令两个儿子儿媳心下狐疑。 跟着老妪进了门,一眼就看到天井处那座金灿灿的小山,看形状都是些破鞋破器皿的破烂,可是却闪闪发着金光。 那场面相当壮观,两对小夫妻震惊在当场。 “娘,这是什么啊?”儿子儿媳颤声问。 “金子啊。” 得了老妪的回答,四个小辈上前一顿下手,不但摸,还放到嘴里咬,饶是大儿媳妇那么端庄稳重的千金小姐此时也失了态。 看着四个小辈欣喜的模样,老妪很是满意,也很得意,“所以让你们驾了马车过来,单凭手是拿不回去的。” “娘,这些都是给我们的?”问话的是小儿媳妇,此时看老妪的眼光也没了从前的厌恶,流露的都是金灿灿的目光。 “你们两家平分,我是个公平公正的大人。”老妪特别大度地说。 “娘,你哪来这些金子?”大儿子不放心地问。 老母亲一个六旬老妪,突然积攒了这泼天的财富,来路不免可疑。 “非偷非抢,就是我平常捡的破烂,你们不让我捡破烂,担心丢了你们儿女的面子,现在好了,神仙都帮我。” 老妪说得兴头头又神叨叨。 说到神仙,老妪想请神仙出来给自己做个证,但又想到陆羽让自己花半座金山替老伴买灵芝治病,自己不肯。 若此刻,将神仙请出来,神仙又要她花半座金山给老伴买灵芝怎么办? 见儿子儿媳都等着她请神仙出来,老妪急了,说:“有金子都不要,你们是不是傻?这么大座金山放在我这儿,我一个老婆子如何受得住,万一招来贼人怎么办?趁现在这泼天的财富还没有露白,你们两兄弟赶紧悄悄运了家去,横竖我和你们爹有什么财产都是你们的,现在不给,死了也要给……” 老妪说得动情,自己都把自己感动哭了,两个儿子儿媳都动容不已,饶是小儿媳妇,此时也红了眼睛,觉得老妪除了性格讨厌之外,爱子之心实在无可挑剔。 儿子儿媳们被老妪说动了,都去搬运金子,那些金子原本就是一块一块破烂点化而成,搬起来也不费劲。 老妪找出几个麻袋,供儿子儿媳装金块用。 大儿子一边装一边感到心里不是滋味,问老妪:“娘,既然咱们有了这么多金子,不如替大姐家偿还下债务吧,大姐家欠了债,日子一直艰难……” 大儿子的话立马被老妪打断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欠债关我们什么事?” 老妪的神色严肃且凶悍,儿子儿媳们一时无法接口。 待天井里的金山终于都装到了两辆马车上,儿子儿媳这才想起来,白日里,老头是和老妪一起去他们家传信的,这会儿怎么不见老头身影? “爹还在衙门吗?”大儿子问。 “家里既然有了这么多钱财,也别让爹在衙门扫地了,爹年纪大了,干不动那些跑腿的活。”二儿子道。 老妪冷哼一声:“他啊,早就辞职不干了。” “那爹在哪里?怎么不见爹在家里?” 见儿子儿媳问,老妪不情不愿道:“他病了,躺床上呢!也不知道真病还是假病。” 一听说老爹病了,儿子儿媳立即就紧张了,就要去请郎中来看,却被老妪生生赶走,道是老头无大碍,让他们先把两车金子运回去要紧。 儿子儿媳们不放心,拗不过老妪强硬。 窗外,喧闹声渐渐安静下来,想是老妪送两个儿子儿媳出门去。 息壤内又传来一声叹息: “这老婆婆为何如此漠视生命,看重金钱?” 白衣仙人坐于桌前,正用毛笔写着医方,听到叹息声笑笑。 “不是漠视生命,若是她的两个儿子生病了,她一定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要是她的两个女儿生病了呢?” 白茶问完,立即觉得自己何必多问: “她有了这么多金子,却只肯平分给两个儿子,接济些困境中的女儿都不肯,又怎么会管女儿是否生病呢?” 陆羽放下毛笔,颔首:“看起来你对人性已有了几分了解,这才刚下界,修行就精进了。君上言之有理,下界虽不比天界,一云一霞一烟一雾都能助益修行,但下界的修行之道也远非天庭可比。” “不明白。” “天界的修行养你的口体,人间的修行却最是养你的心智。你既一心修仙,必要对人情世故世情冷暖通透了解,否则如何急苍生之急,解苍生之苦?” 息壤内,茶树儿摇摆着枝叶,叹息道:“修仙为什么这么难呀?” 她好不容易到了天界,勤学苦练三百年,好不容易在大考中斩获头筹,眼看着仙籍就要获得,没想到一切又被打回了原点。 “那么,你现在放弃也可以。” 陆羽捧起医方吹干上面的墨汁。 息壤里的茶树儿叫嚷起来:“怎么可能?越难越要去做。” 既然解苍生苦是修行的一环,那么知苍生苦便是这环的前提。 “神医,那老爷爷会死吗?” “不至于。” “那我们去看看他们的女儿吧!” 茶树儿想了解这样古怪的老妪会养出怎样的女孩儿。 二十四 茶籽 苍生万状,苦也是万状,那女孩儿们必是这万状之一吧。 对于白茶的请求,陆羽自是答应。 一道白光自老妪家房顶升起,白衣仙人捧着息壤中的茶,已经飞升云端。 老妪的两个女儿嫁得不算远,但不在城中,而是在郊区。 仙人落地的地方有一片竹林,月升东方,但屋顶的烟囱里才吹起袅袅炊烟。 一个年轻妇人正领着两个年幼的娃娃出门抱柴。 一个醉汉摇摇晃晃从远处走来。 “爹,爹——” 两个娃娃抱着柴,站在年轻妇人身边冲那醉汉喊。 醉汉走近了,一把推开两个娃娃,满嘴酒气地说:“聒噪,挡着路了!” 小女娃嘴一扁,委屈地哭了起来。 年轻妇人弯身抱着女娃娃,另一手将儿子也揽了过来,目送醉汉走进家门。 醉汉的脚跨进了屋门,又退了出来,退到年轻妇人身边,醉笑着说:“一天到晚一副委屈的样子给谁看?别他妈给我甩脸色!你以为你是谁?你是被你娘卖掉的一头猪!” 男人还在为那年因为娶亲被丈母娘连哄带骗带威胁恐吓拿走的那些聘礼钱耿耿于怀。这聘礼是致使他家贫的原因,而那丈母娘极尽羞辱的言语是男人自暴自弃的导火索。 男人刚娶妻时,也曾想过勤劳致富,积极向上,想着凭借自己一双勤劳的手,夫妻齐心,还完了债务,日子就能一天天好起来。 但男人发现自己的丈母娘像个吸血鬼,只要见面必索要钱财。 起初,男人也想用些钱财物资换取丈母娘的另眼相看和好颜色,但丈母娘的胃口大得像个无底洞,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心满意足。她那一张嘴张开便没有好话,总是尖酸刻薄,羞辱得男人暴跳如雷,只能将气撒在妻子身上。 久而久之,男人早已成为一个醉汉,懒汉,打老婆的坏汉。 男人想起妻子曾经也是他一见钟情,并深深爱过的,不然他也不能忍受丈母娘惨无人道的刁难,和狮子大开口的聘礼,而硬要娶了她回家。 当她的丈夫容易,当那老妪的女婿,如此难。 当不好那老妪的女婿,也就当不好妻子的丈夫。 他越来越发现妻子长得和丈母娘好像,刚硬的性子也像,丈母娘是个勤劳的老妇人,妻子也是。 寒冬酷暑,她都辛勤劳作,将一双儿女养得知书达理。 面对男人的打骂和醉酒,她总是默默忍受。 他们平日里已经几乎不说话,不交流,哪里像是一对夫妻。 左邻右舍,方圆十里谁不夸男人娶了个贤惠的妻子? 她越贤惠,越衬托出男人的十恶不赦。 他的口碑越差,越让他的丈母娘有了讨伐他的理由。 那老妇人总是有事没事找上门来,指着他的鼻子阴阳怪气,骂他如何做不好丈夫和父亲,如何叫人看不起。 那老妇人何曾对她的儿子如此这般态度? 男人心里的天平极度不平衡,男人心里的怒火蹭蹭蹭的。 男人不能对老妪动手,只能动手打自己的妻儿。 响亮的巴掌声响起,男人的酒劲醒了些。 他又对他妻子动手了。 男人挺懊悔的,但男人心头一团乱麻。他活成了老妪口中乱糟糟、十恶不赦的人,就这么着吧,破罐子破摔吧。 男人摇摇晃晃,脚踩棉花,走进屋里去。 “怎么这么晚还没有饭吃?”屋内传来男人的怒吼声,但很快又传来他的鼾声。他喝醉了睡着了。 这么迟煮饭,当然不是因为女人偷懒,而是她和她的孩子们在山上干活到这个点。 男人已然靠不住了,两个孩子还要抚养,娘仨只能自食其力。 好在家里还有地,还可以种田,还可以维持生计。 女人揩了把脸,半边脸颊热辣辣的,因为刚刚被男人打过。 女人也没有多少伤悲,甚至都没有流泪,因为习惯了。 丈夫偶尔的打骂,与母亲长年累月的谩骂,哪个更难以忍受呢?这是女人跟着男人,日子再难熬,也不愿意被男人休弃回娘家的原因。 “大姐!” 竹林那边有人提着灯笼而来。 两个小娃娃扔下手中的柴,扑向那人:“大舅!娘,是大舅!” 女人打起一点精神来,迎上去。 “大弟,这个时辰,你怎么来了?”女人向着她大弟笑脸相迎。 竹林上空,息壤内的茶树儿摇了摇枝叶。 “神医,这不是那老妇人的大儿子吗?” 陆羽也认出来了。 “白茶好眼力。” “他怎么也来了?” 陆羽也想知道。 地上,木屋前,青年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塞到他大姐的手里。 沉甸甸,硬邦邦的一块。 “是什么啊?”大姐奇怪。 她大弟却不叫她打开。 “你且收好,不要叫姐夫看到了,你用这些去还了债,带着两个孩子好生度日。” 青年人从前劝过他大姐,过不下去,就带着孩子回娘家。 但大姐说,女人是没有家的,在婆家是外人,在娘家又何尝不是? 女人已经猜到包裹里裹着什么,一定是贵重之物。 女人说:“我不要。你也有自己的家庭,养家糊口也不容易,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青年人只好向她解释:“这钱是娘的,原就有你和二姐一份。” 女人明白了,这是大弟用爹娘给的钱来接济她,那她更不会要。 “娘的钱我更不要,她的钱她爱给谁给谁,她爱给你和小弟,我也不妒忌,她不肯给我,我不怨她,横竖她的钱她作主。她年纪大了,我虽是女儿,原也该赡养她,但我自己日子艰难,只能独善其身先。” 女人的话,叫青年人听了唏嘘不已,而女人已经将那包裹了金条的包裹塞回他手里。 “这大姐心肠真好,又刚正不阿,这样的人应该要过上好日子才对。” 息壤内,茶树儿下了决心:“神医,我们帮帮她吧!” “送她金子她都不肯接受,该如何帮呢?”陆羽倒是觉得这女人太过清高,倒也没有必要。 白茶却说:“她喜欢自食其力,我便助她自食其力,何尝不是成全我自己的修行?” …… 次日,天蒙蒙亮,女人便起床干活。 给丈夫和孩子煮了早饭,便扛着锄头上山了。 清晨的山间鸟鸣啾啾,万物复苏,风景宜人,但女人无心欣赏。她不是吟诗作赋的文人,就是个干苦力活的农人,哪有心情附庸风雅? 她每日里最大的心愿便是种下的庄稼有收成。 可是女人来到地里,看到眼前景象,忍不住哭了: 她辛苦耕种了一季的番薯,却被野猪刨了个精光。 女人抱着锄头坐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我可以帮你,但是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女人抬头,看见不知何时,面前站了一个穿着白绿渐变色衣裳的少女,少女将手掌伸到她跟前,那上面放了几颗圆溜溜的黑色种子。 女人带着哭腔问:“这是什么?” “茶籽。”少女答。 二十五 太子的鱼 仙人看着少女。 少女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兴奋得忘乎所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你如何让她答应你种茶?你这茶要从茶籽长起来,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实现的事情。” 仙人又写好了一张医方。 “我给了她金子,说是请她种茶的工钱,茶籽长成茶,至少要三年才能成气候吧,那些金子够她三年养育子女了。” 她是个节俭的女人,自然绰绰有余。 “同是金子,她不肯接受她兄弟的接济,却肯接受你的,这是为何?” “她兄弟的金子是接济,我的金子却是她自食其力的工钱,当然不一样。” 仙人看着得意的少女,露出微笑:“人情世故你又懂了几分,这人间的修行你又精进了。” 少女拼命点头,觉得这人间的修行有意思极了。 但见仙人突然笑容一收,问她:“但是你一株茶树儿哪来的金子?” “我拿了你的金钗,”少女倒是实诚,“但又还回去了,所以不算偷。” “算借吗?” “事先没有征求神医同意,也算不得借,”少女认真分析,“但神医说过,我们是同道之人,所以神医的自然也是我的。” 这解释倒也叫仙人挑不出毛病。 仙人终于灵机一动:“我想起了一事。” “何事?”少女一怔。 “那女人的番薯地都被野猪刨了?” “嗯。”少女抿唇。 “那野猪……不会是你幻化的吧?” 少女脸一红:“哎呀,我给了金子,也算赔偿了,三年以后等那些茶籽长成茶,她的受益会比种番薯多得多。” “万一种不活呢?” “不可能。” “为何如此笃定?” “会教她如何种茶。” “如何教?” “你去教。” 仙人愣了愣:“你怎知我会教?” “我在天界,你可是养了我三百年,你既懂如何养茶,自然知道如何教她养茶。” 少女有些耍无赖,仙人哭笑不得。 她突发奇想,倒把锅甩到他手上,而他竟也无法拒绝。 “你怎知种成了,就一定有收益?”仙人问。 少女自信地说:“天生我材必有用!” 她是良药,这人间又尚无她这植株,又怎会没用?奇货可居,届时自然收益无穷。 “只是我们帮那年轻女人容易,又该如何帮那位老妇人?”白茶有些苦恼。 年轻女人的问题不过是经济上的问题,而那老妇人却是思想上的精神上的问题,要改变,可不容易。 “天生我材必有用!”仙人用少女的话回答了少女的问题。 …… 天界,丹朱太子归来,天君大摆宴席。 文武百仙欢聚一堂,齐齐庆祝天君与太子父子团圆。 除了天君宴请之外,文武百仙也都争着宴请太子殿下,送上奇珍异宝无数。 丹朱太子眼高于顶,对于寻常仙位的神仙的邀请,轻易不会赴约,但青珠娘娘的宴请还是要赏脸的。 百草园三位副医神于是借了青珠娘娘的光,蹭了一顿宴席,且近距离见到了天界这位丹朱太子。 上次天君宴请时,三位副医神只能远观,隔着百仙的玉案,对丹朱太子远远地留下一团珠光宝气的印象,不像在青珠娘娘那里见到的丹朱太子,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眉毛是眉毛。 丹朱太子不愧是天界太子,模样儿生得那是相当俊俏,着一袭金黄华袍,俨然一朵富贵花,艳冠六界。沅湘副医神和钗子副医神却用审视的目光在打量,而宝常务则在审视两位师姐,见两位师姐眼神里对太子殿下并未有多少心仪,方才松一口气。 坐在主人位置上的青珠娘娘举起酒杯向着主宾位置的丹朱太子敬酒,说:“太子殿下刚出生时,全身赤红,故而君上为殿下取名‘丹朱’,实乃六界吉兆,寓意六界众生红红火火,于是六界都称太子殿下为六界福星!” 丹朱太子实在是有些年头没有听到这样的马屁了,又不习惯但又很是受用,喝了青珠娘娘敬的酒,又回敬了一杯,道:“青珠娘娘与人为善,有容乃大,怪不得父君如此看重青珠娘娘,丹朱疏离天界太久,回到天界,还有许多不到之处,还要请青珠娘娘多关照才是。” 天君大大唯一的宝贝儿子,青珠自然是要巴结、奉承、关照的。 青珠指着一旁的宝常务三位说:“百草园如今是天界最好玩的一处风景,丹朱太子什么时候可以赏脸去坐上一坐?” “百草园”三字成功引起了丹朱太子的注意。 宝常务忙站起来,向丹朱太子隆重介绍了自家百草园,“太子殿下若能早些回仙京,还能看到1800个药草精入住百草园的盛况,如今‘本草纲目’归位,百草园空留下一个园子了,但胜在景致优美,除了园子美之外,环绕百草园的那个天湖也是绝佳的赏景胜处,如今湖上又多了数座拱桥,湖中还有‘三潭印月’……” 这时候,沅湘也站起来,向丹朱太子行了礼,道:“巧了不是,天湖中如今养了一种鱼,鳞甲红光闪闪,夜间绕着湖中三座石塔穿梭,就像水中流火,捉了这鱼儿取血涂抹双足,涉水如履平地。” 竟有如此奇妙的鱼儿,丹朱太子越发引发了好奇心。 “此鱼尚未取名,改日丹朱太子见了,可一定要为此鱼取个名字才好。”钗子提议。 百草园三位副医神你唱我和,把丹朱太子哄得十分开心,当即便为这鱼儿想了个好名: “既然这鱼儿长了红色鳞甲,就将本宫之名赐予它,叫它‘丹鱼’吧!” 蓝色天湖湛湛如玉髓,红色的鱼儿不时跃出湖面,鳞甲红光闪闪,在空中划出一串流火,又坠入湖中,溅起蓝色水珠一片。 那场面绰约多姿,极为美妙,那些鱼儿仿佛都知道从今往后自己有了名字:丹鱼。 这群丹鱼很快迎来了为他们取名的丹朱太子。 青珠娘娘的宴席过后,次日,丹朱太子就大驾光临。 携着仙侍蕊玉,走在石拱桥上,看湖上丹鱼跃舞: 红色的鱼儿,蓝色的湖水,白色的石塔,仙霭缭绕,雾云缥缈,果然是一处胜景。 宝常务率着沅湘和钗子早已恭候大驾。 “昨日,沅湘副医神说这丹鱼之血可干嘛?” “涂抹双足,涉水如履平地。” 听了沅湘的话,丹朱朝蕊玉看了一眼,蕊玉立即飞入湖中,恰有一条鱼儿凌水跃起,蕊玉伸手一捞便将那鱼儿握在手中,朝丹朱太子飞来。 那鱼儿在蕊玉手中摇头摆尾,使劲挣扎,却也逃不过被他剖膛取血的命运。 鲜红的鱼血滴在丹朱太子一双玉足上。 但见丹朱太子踏入湖水时,那湖水竟如光滑镜面,纹丝不动,而丹朱太子行走其上,若不是走出一圈又一圈涟漪,和平地行走没有二异。 丹朱太子从天湖回到拱桥上时,蕊玉蹲身想要给他穿鞋,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而宝常务已经识相地蹲下身去…… 见宝常务蹲身细心替丹朱太子穿鞋,沅湘与钗子互视一眼,嘴上无声,但内心骂了许多脏话。 “这鱼既然是本宫赐名,那日后便是本宫的鱼,只听本宫一人驱遣。”丹朱太子背手,放眼湖面,湖上丹鱼竞相跃出水面,仿佛在响应丹朱太子号召。 这天湖毕竟是沅湘掌管,宝常务也不好替沅湘作主。 沅湘还能咋地,只能识时务地将驱遣丹鱼的秘法如数奉上。 宝常务也识时务道:“请丹朱太子移步百草园,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能入太子法眼的宝物,小仙全都奉上。” 听着像识相,又像阴阳怪气。 丹朱太子只当他是识相,率先走在了前头。 也就半日时光,将百草园游了个遍,昔日热热闹闹的十六部如今早已人去楼空,空剩风景。 “百草园也没有什么宝贝嘛!”蕊玉仙侍凉凉说道。 “本草纲目医方启动,那1892株药草精归位,如今都已不在百草园了,但太子殿下若看上这十六部的园林,小仙定当……” 宝常务躬身卑微解释。 蕊玉冷哼一声:“太子殿下乃是天界储君,天宫里什么园林太子殿下能没见过?” 宝常务听了很是尴尬,心里摊手,但嘴上还是毕恭毕敬:“太子殿下可还有看上百草园的地方?” 丹朱太子的眼睛在百草园四处打量,似在寻找什么。 “本宫记得百草园中有一株药草,叫白茶……” …… 息壤内,那茶树儿打了声喷嚏,惊醒了床上正在酣睡的陆羽神医。 二十六 杀鸡 “你生病了?”陆羽从床上坐起来,看向桌上的息壤。 息壤内,黑土培植着绿绿的茶树儿,时不时抖落仙光点点。 “有天君的息壤护着我,怎会生病?只是耳朵有些痒。” 耳朵痒,打喷嚏? 茶树儿似乎也觉得自己的逻辑不通,便道:“耳朵痒,也不知是谁在想念我,也许是栝楼,也许是紫夭,也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她们在本草纲目中做了神仙,总之比你过得好。” 也是,神仙肯定是六界之中过得最好的群体,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妖魔鬼怪那么多人类生灵巴巴修炼,想方设法地飞升成仙了。 白茶不气馁,总有一天,她会飞升成仙,和好姐妹们在顶峰相见,再续友情的。 “今天我们可以开始拯救老婆婆了吗?” 窗外天已经亮了,老妪在院子里喂鸡的声音传了进来:咯咯咯,咯咯咯…… “先拯救老爷爷吧!”陆羽道。 老头已经躺了几日了,儿子儿媳请来过大夫替老头看诊,都被老妪打发了,老妪舍不得那昂贵的诊金。 末了,两个儿子儿媳只能想了个计策,由他们先垫付了大夫诊金,大夫只需向老妪收取一点点诊金即可。 但老妪掏了那点诊金后,越想越肉疼,骂骂咧咧,喋喋不休,老头虽然吃了大夫开的药醒转过一次,又被老妪骂得昏厥了过去。 “所以她到底还要不要老爷爷醒过来?” 白茶从息壤内化形而出,一脸郁闷,当真被老妪气到了。 “要。”陆羽答。 “那她为何……” 陆羽摆摆手,“先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修行。” 陆羽说的“修行”,就是指拯救老婆婆,白茶明白。 于是,安心在屋子里等着,而陆羽已经开门出去。 院子里,正在喂鸡的老妪见到陆羽,忙笑脸相迎:“道长,您醒了?今日吃鸡汤?我喂饱了鸡,就杀了给您炖起来。” 道士不比其他修行之人,吃肉吃荤,老妪是接受的。 何况,这道士是能点石成金的神仙,他是不是道士,是什么修行之人,吃不吃肉,吃什么肉,老妪都是接受的。 “炖鸡之前,道长您能不能……”老妪面露愧色,但还是巴巴看着陆羽笑。 “能不能什么?” 见陆羽问,老妪忙把手里的鸡食撒出去,领着陆羽去了天井。 天井,不知何时,又堆起了一小堆破烂,全是老妪昨夜牺牲睡眠的战果。 “老人家你又要我替你点石成金?” 老妪拼命点头,脸上皱纹挤成一堆,像刻刀在老脸上划下深刻的划痕。再加上长期捡破烂,被风吹日晒,那肤色黝黑得发光,令皱纹越发深邃,条条都触目惊心。 “可是用来救治你家老头的性命?” 老妪迟疑着,不能轻易点头,也不敢摇头,因为神仙跟前她不能撒谎。恁是她有泼天的财富,用来救治她家老头,她也是舍不得的。抠门儿是一方面,寒心是另一方面。 陆羽明白了。 “他年轻时负过你?” 何止是负啊?那是深深深深的恨。 老妪不能细想从前,想起从前便是满满当当的恨。 “那不如让他就此死去吧!” 神仙的话让老妪瞳孔地震,叫那老头死,老妪也从来没想过。她恨他年轻时与外头的女子勾勾搭搭,不忠于他,恨他总是与她少了儿女情长,还嫌恶她脾气不温柔,恨他用她的坏形象去博取左邻右舍的好名声…… 但,她又粘着他依赖他,他是她的丈夫,是与她耳鬓厮磨生儿育女的男人。 舍不得花钱,又舍不得他死,老妪的心情格外矛盾。 “老婆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世间事不可尽善尽美,你得做出选择……” 老妪看着白衣仙人转身离去的背影,愣愣失神: 选择? 该如何选择? 要钱,就得让老头死,要老头活着,就不能要钱。 老妪看着天井那堆成小山尖尖的破烂堆,跌坐在地。 房门吱呀开了,陆羽走进来。 白茶迎上来问:“清早就喝鸡汤吗?” 陆羽摇头。 “那鸡汤是留着中午喝吗?清早吃肉,的确太腻了,但为了修行,如果非吃不可,我也可以忍受。” 白茶歪着头自言自语。 陆羽轻笑:“没有了,中午也没有鸡汤喝了。” “那是晚上喝吗?” “晚上也没有了。” “啊?!” 在天界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到了人间,跟着陆羽神医吃了几顿肉开始,白茶已经爱上了那肉滋味,没肉吃,她还真有些接受不了。 “老婆婆的鸡呢?” “鸡在。” “那为何……” “老婆婆要做选择,没空杀鸡了。” 三刻钟后,院子里一只鸡已经在陆羽神医手上拔毛,滚烫的热水将鸡身上的毛烫得舒舒软软,轻轻一捋,便干净了一大片。 少女蹲在他前面,看着他给鸡拔毛,心满意足地笑。 老婆婆没空杀鸡,神医有空啊。 又过了一个时辰,热腾腾的鸡汤就端上了桌。 陆羽将两个大鸡腿都给了白茶。 白茶推让,陆羽说:“吃吧,吃完了有力气修行。” “所以要开始帮助老婆婆了吗?”白茶记得陆羽神医说过帮助老婆婆便是她的修行。 陆羽点点头。 白茶于是大口吃肉大口喝汤,边吃边问:“我们要如何帮她啊?” “造梦。” …… 天界,满天神佛遗忘的角落,丹朱太子携着蕊玉光临。 篱笆墙围着茅草屋,于仙霭飘飘中若隐若现,是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怪不得轻易就被满天神佛遗忘。 蕊玉推开篱笆门,引着丹朱太子走进去,并没有见到他们预期要见到的。 陆羽神医不在,那株茶也不在,只留一个大大的青花瓷盆孤零零立在角落。 “宝常务不是说白茶被陆羽神医带到了这旮旯吗?怎么不在?” 丹朱太子也很郁闷,沉着一张脸,虽然长得好看,但样子也挺吓人。 这时,太白金星甩着白拂尘匆匆赶来,嘴里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丹朱太子蹙眉,“太白,何事啊?” “君上有请!” 不知道天君宣丹朱太子何事。 二十七 作茧自缚 天界毗邻百草园的地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片绿林。 太白金星领着丹朱太子向着绿林走来,用白拂尘指着远方绿林,讨好道:“太子殿下,您看,这是您回到天界,君上特意送给您的礼物。” 顺着太白金星手指的方向,丹朱太子看到一片不高的绿林,叶子呈椭圆形,绿色鲜艳,质地肥厚。枝繁叶茂中结满绿色的果实,一些白色或黄白色的虫儿正在啃食那些果实。 细看这些虫儿,生得长而细,头部较小,有一对黑色的眼睛和一对触角,身体柔软,圆柱形,胸部有三对腿,每对腿都有四个短小的爪子,腹部由数个体节组成,每个体节上都有细小的刚毛。它们正用刚毛固定住叶子,帮助小小的嘴巴细细啃食叶子。 “这是什么?” 丹朱太子露出新奇的表情。 太白金星道:“这些树是桑树,这些虫子是蚕。” “不就是虫吃树叶,有何稀奇?”蕊玉不以为意。 “蕊玉仙君有所不知,这蚕吃树叶是没什么稀奇,但它还会一样稀奇的本事。” 太白金星话音落,那些蚕腹部第八、九、十的体节丝腺上就吐出细细的白丝。 白丝源源不断,绵绵细细长长,丹朱太子果然感觉稀奇。 “蚕儿吐丝,看着还不错。” “更不错的还在后面呢。” 太白金星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桑树上那些蚕儿,只见那些蚕吐出的丝越来越多,竟将蚕整个包裹起来,形成一个坚固的茧。 “这就叫作茧自缚。”太白金星得意道。 “人生如春蚕,作茧自缠裹。”蕊玉随口就吟诗一句。 丹朱太子和太白金星都向蕊玉看过去。 蕊玉下巴微扬,很是自负,道:“蚕吐丝作茧,把自己裹在里面。这蚕吐了半天丝,结果是把自己困死,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也是蠢货。” 丹朱太子脸色刷一下就变了。 他在下界游历这些年,常听六界之中对他的议论: 身为天界储君,太子殿下,竟被流言蜚语所困,不待重华殿下觊觎储君之位,他自己倒是先把储君之位让出来了。 这不就是蚕儿吐丝,作茧自缚吗? 他,堂堂天界太子殿下,不就是一只作茧自缠的蠢蚕吗? 而天君竟然送他一片桑蚕作为他回天的礼物,不就是嘲笑他讥讽他,要他认清自己吗? 父君果然偏心他的义子! 太子殿下突然脸色不好了,吓得太白金星也不敢多吱声,好在仙侍一声通传:“天君驾到——” 太白金星方才松口气,忙去跪迎天君大人。 “参见君上!” “参见父君!” 天君扶起丹朱太子,放眼远处的桑林,“丹朱,父君送你的礼物可喜欢?” “喜欢。”丹朱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天君却没有觉察出他的不乐意,自我感动着:“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这些蚕用处可大着呢,吐出的丝可做衣裳可做被褥,对于凡间百姓来说,是一项可观的民生。丹朱你游历下界多年,对这项民生是否了解很多?” 丹朱不了解,丹朱此前并未在人间见到桑蚕,但此刻他不能如实相告,关系民生,他若一问三不知,还不知父君会如何看他?本来就觉得他不如重华,若他连关系民生的桑蚕都不知道,又该觉得他不务正业,心无苍生了。 “儿臣在凡间所见,关系民生之桑蚕,恐与天界之天蚕,有所区别。”丹朱太子不了解,就耍起了小聪明。 天君却点点头,“也是,民间的蚕,与这天界的蚕自是不同,丹朱你可知道这片桑蚕是从何而来?” “请父君明示。”丹朱拱手,恭恭敬敬模样。 “百草园十六部中,虫部的蚕,本草纲目归位前,化了这片桑林和蚕蛹。” 丹朱太子的手于袖子中握成了拳头。 百草园,本草纲目…… 坏他夺宠好事的,不就是百草园,不就是本草纲目吗? 此刻,丹朱太子毁了这片桑蚕的心火腾腾烧着,但碍于天君在场,不得发作。 “父君既赐我这片桑蚕,儿臣定当好好利用,不辜负父君对儿臣的厚望。”丹朱太子拱手道。 天君见他态度谦卑,言语宛转,心想他在下界游历这么多年还是有好处的,本事有没有长先不论,脾气收敛了甚多。 无论如何,都进步了。 天君甚喜。 天君一走,丹朱太子就铁青着脸色,气急败坏将蕊玉喊到跟前问:“回天这么多日了,可摸清那本草纲目在什么位置?” 蕊玉吓得摇头:“小仙摸排天界各处,均不见本草纲目的宫殿,向满天神佛打听,也都不知本草纲目位于何处。” “所以,他在防着本宫!他在防着本宫!” 丹朱太子朝着远处桑林呼呼呼呼劈了几掌,几道霹雳灵力随着掌风而去,震得桑林东倒西歪。但因桑树较矮,东倒西歪之后竟复归平静。 竟连木头都可以肆意欺负他,不把他这天界太子放在眼里。 丹朱太子左右手重重一击,两头庞然大物就从两个方向踏进桑林。 蕊玉定睛一看,竟是犀牛与大象。 那犀牛与大象大小相当,在桑林内厮杀冲撞,半晌也未分胜负,倒是桑蚕被摧毁无数。 丹朱太子还不解气,又用双掌灵力指挥他们厮杀周旋,时而退时而进,全凭两掌指挥,竟成了左右手互搏术。 好一招,左右手互搏术,那是相当精彩。 蕊玉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也不知厮杀了多久,丹朱太子终于累了,瘫坐在太子宝座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张脸涨得通红。 苦了蕊玉,要帮他收拾残局。 这片桑林和蚕儿都是天君所赐,如今被太子殿下摧枯拉朽,已经面目全非,回头天君要是发现了,定要降罪。 这满天神佛有多少都是看太子殿下不爽,都向着重华殿下,太子回天原要和天君重修父子情,如今可倒好,只怕适得其反了。 指不定哪个对方阵营的神仙要跑去天君跟前嚼舌根,他可得抢在这之前化解,不能让天君厌恶太子,疏远太子。 蕊玉看着那片惨不忍睹的桑林,凝眉沉思。 二十八 梦回云姑 两个年轻女子推开了老妪的门。 大女儿二女儿怎么突然回来了? 坐在地上的老妪抬头看着两个女儿。 两个女儿都衣着简朴,不施粉黛,头上也没有什么钗饰。她们的生活都很清苦。 老妪心里不开心:两个女儿都嫁得不好,若嫁了大富大贵的人家,定然能帮衬娘家多一些,也不用让她一把年纪了,夜夜还周旋于街上捡拾破烂,老了还这么辛苦。 老妪看着两个女儿,心头颇有些怨气。 但两个女儿却丝毫没有看见她般,径直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她们的臂弯都挎着篮子,篮子里用蓝染的布巾遮着,但老妪仍能闻见食物的香气。 是鸡汤,香喷喷的鸡汤。 “爹一辈子都不敢吃肉,这鸡汤炖了也是白炖,他横竖也是不敢吃的。”二女儿说。 “如今不同了,他病着,不喝些鸡汤进补,再熬些时日,只怕要去见阎王了。生死跟前,他还是会喝几口鸡汤的,毕竟没有人不怕死。”大女儿说。 姐妹俩手挽手消失在卧房门口。 老妪坐在地上,心里不是滋味,说不清是妒忌,还是羡慕。 她也想喝香喷喷的鸡汤啊。 谁不懂得享受呢? 可是这些不孝顺的女儿,养大了又有何用?只会去孝顺爹,却不肯孝敬娘。 儿媳妇也是孝敬爹不肯孝敬娘。 老妪想到常常与自己唱反调、对着干的小儿媳妇,总是好吃好喝好脸色去奉承老头,对她却是另一副嘴脸。 老妪心头窝火。 为什么啊? 她一辈子省吃俭用,辛苦拉扯了四个子女长大,老头年轻的时候一直在外游走,四个儿女的成长过程他搭过几回手?为什么如今儿女们大了,孝顺却都给了他? 而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他们长大,千辛万苦,却又得到了什么? 老妪心里不平衡极了。 女儿们天天抱怨她偏心儿子,重男轻女,她们又何尝把一碗水端平?她们还不是对老头好,对她不好? 如果老头死了,她们就能全心全意孝敬她这个娘了吧?鸡汤就能给她一个人喝了吧? 老妪刚这样想,卧室里就传来两个女儿的哭声:“爹,爹,爹你怎么了?爹你不能死啊!” 老妪一惊。 她只是想一想,她从未真的要老头死啊! 老妪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从未有过的灵活,径直从天井跑向卧室,一整颗心都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 老妪推开卧室的门,一道强烈的光刺眼而来,她本能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爹!爹!爹你怎么了?爹你不能死啊!” 两个女儿在哭。 只是怎么回事? 两个女儿并不是二三十岁的成年女子的模样,而是梳着垂髫,还是幼童模样。 她们站在床前,摇晃着床上的老头。 老头还是她的老头,只是变年轻了,还是二十多岁的青年模样,躺在床上,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老妪狐疑地踏进卧室,一眼瞥见墙角洗脸架上四方方木格里镶嵌的镜子,镜面映出她年轻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老妪看看镜中的自己,又看看床前的两个女儿,再看床上的丈夫,恍然如梦。 似梦又似真。 一切渐渐真实起来,再真实不过了。 须臾之间,老妪已经接受自己这年轻的身体,这时候她还不是一个满脸皱纹,两手指甲缝因为捡破烂全都变得黑乎乎的老太婆,而是云姑。 左邻右舍叫她云姑。 “云姑生不出儿子,云姑是个没用的女人!” “云姑生不出儿子,怪不得她丈夫要出去偷腥!” 对了,云姑想起来,她丈夫为何会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 他们发生了争吵,因为丈夫和邻村来赶集的寡妇多说了几句话,被云姑逮了个正着。 云姑要死要活,对他骂了很多难听的话,于是他一气之下喝了家里瓶子里的农药,昏在了床上。 好在那农药并非农药,只是空瓶子兑了水。 “别装死了,死不了!” 云姑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然而丈夫却继续昏迷,怎么也醒不过来。 两个女儿都在哭。 哭得云姑也慌了。 “相公,你不能死啊!你快醒醒!” 云姑跟着两个女儿一起摇晃丈夫,丈夫的身体却像水泡一样破碎,消失在空气里,床上只剩下还带着体温的被褥。 云姑转身看地上,两个女儿也不见了,像水泡消失在空气中。 窗外却传来她们的哭声:“爹爹,你别死啊!” 云姑拔腿追了出去。 跨出卧房门,却不是熟悉的院落、天井,熟悉的家,而是在集市上: 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人流中两个熟悉的身影:丈夫和邻村那个年轻寡妇。 他们在咬着耳朵,叽咕叽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女人怀着一腔燃烧的妒火走近他们: “我家云姑还想再生,想要生儿子。” “女人不生出儿子,就不配当女人。” “你可不能这么说,女孩儿也是骨血。” “但不是传宗接代的香火。” “诶,怎么能这样说呢?是不是香火,能不能传宗接代,还不是人自己说的吗?你说女孩儿是香火,便是香火,说她能传宗接代,她便能传宗接代,还不全是人自己定的。” “云姑有你这样的丈夫真是幸运,不像我家那口子,因为我生了女儿,他自己想不开,上吊了。” “他这是何苦?我倒是希望云姑就此不要再生了,她的身子已经因为生产亏虚了不少,但她执意要生出个儿子才肯罢休,我劝她不住啊……” 云姑的脚步不自觉就停住了,脚像灌了铅,走不过去。 不过也已然够她把丈夫与那寡妇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为何从前她没有听见这对话呢? 她只是看见丈夫与那年轻寡妇说悄悄话,便一股血冲上头,冲过去,大庭广众之下,对丈夫和那寡妇又打又骂,而丈夫竟然还护着那寡妇,更令她妒火烧心。 此后人生几十年,她总拿这件事羞辱丈夫,谩骂丈夫,殴打丈夫,而丈夫每次都是叫屈喊冤。 她只当他是死鸭子嘴硬,原来丈夫真的是被冤枉的啊! 二十九 造梦可医心 云姑杵在原地,感慨万千的时候,那丈夫那年轻寡妇都跟气泡一样破碎,消失不见,连带着周围的集市、人群都瞬间蒸发。 须臾之间,只剩了云姑一人。 “云姑!” 身后有人唤她,云姑回身,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住在同一条街的男人。 丈夫常年在外谋生,这男人三天两头到她跟前晃荡,引来左邻右舍闲言碎语不断。 男人倒也不是登徒子,对她很是深情,奈何已有家室。 罗敷有夫,使君已有妇,岂能苟合? 云姑是多么忠贞的人。 可是男人亦很多情,竟于深夜来爬云姑的院墙。 男人骑在院墙上,喊云姑给他搬梯子,云姑始终不肯,还用一根竹竿将男人从墙头打出了墙外。 那夜,男人摔得不轻。 次日,街上流言蜚语如风暴。 丈夫回家来了,这流言蜚语很快传到丈夫耳中,可是丈夫说他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 丈夫的信任,她却没领情,反而说他如此大度,是因为他和小寡妇勾搭理亏在先。 两人的争吵发生在灶台旁。 彼时,丈夫正在切菜,听到她的话,生气地将手中的菜刀甩出去,没有甩向她的方向,而是甩向空中。 他好冤枉,好生气,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而她,认定了她要用那把菜刀杀死她。 他们终于扭打在了一起,她一拳一拳落在丈夫身上,而丈夫只是抓着她的衣襟。 嘶的一声,丈夫的衣裳被她撕裂了,一起被她撕裂的还有丈夫的裤裆,以及裤裆内的肉。 丈夫在哭天抢地的叫声中迎来了左邻右舍。 她看着丈夫被邻居们放在门板上抬出家门,抬去找郎中,而恼羞成怒。 她的脸彻底被丈夫丢光了,她成了出了名的悍妇、泼妇,还有让同一条街男人爬墙的荡妇,而丈夫成了有口皆碑的老好人、可怜人、窝囊废。 “对,你就是个窝囊废!” 她冲着丈夫歇斯底里地喊。 妻子与寡妇起冲突,只帮着寡妇的窝囊废! 有男人爬了自家院墙,他却只相信自己妻子的窝囊废! 生了女儿,却不追着生儿子的窝囊废! 生了儿子,他却偏偏宠爱女儿的窝囊废! 她做了这样一个窝囊废的妻子,这辈子过得太憋屈了! 她太憋屈了,无处发泄,在灶膛里烧得通红的火钳被她伸向二女儿娇嫩的脖颈…… 嗞的一声,肉被铁烤熟,空气里弥漫焦糊的肉香。 二女儿倒在墙角,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幼小的她不懂人活着为什么这么苦? 亲娘总是非打即骂,她得不到一丝温暖,活成一朵苦菜花。 她的脖子疼,心里苦,她只能用手拼命揪扯着自己的面颊。 “二妹,你在干嘛?”她的大姐走过来,害怕地看着她。 她不懂,只有这样,用更重的肉体的痛才能掩盖她脖子上的疼、心里的苦。 她告诉姐姐她心里的真实想法,又能怎样呢? 懦弱的姐姐啊,除了每日里眼睁睁看着她被娘亲打骂,还能怎样?会出手相助吗?她不敢,她只会袖手旁观,以免殃及池鱼。 如果幼小的她还知道世间没了活路,还有一条死路可以走的话,那她一定会去走了那一条死路的。 可惜,她不知道。 所以,她活着,苦哈哈地活着,忍受着,煎熬着,直到长大,出嫁了,终于可以摆脱云姑了。 在云姑看来,是她终于摆脱女儿们了。 她用撒盐米、泼瓢水,来送女儿们出嫁,就像送走瘟神与毒虫。 女儿们眼中,她何尝不是瘟神与毒虫,就是她自己眼中,她也是瘟神与毒虫。 只是当局者迷,她做了一辈子的自己,自然看不清自己的嘴脸,不像此刻,年迈的她就站在一旁真真切切看着年轻时的自己,这一路走来经历的种种,直叫年迈的她目瞪口呆。 这真是她自己吗? 如果她不知道这是自己,年迈的老妪一定要评价一句:毒妇,好歹毒的妇人! 只是,这一路走来,她从未站在旁观的角度审视自己的言行,她是主角,她不是观众,所以…… “所以,蛇不知道自己有毒,人不知道自己有错。” 梦境之外,白衣仙人看向一旁的白衣少女。 少女正站在那个她亲手编织的梦境外,看着梦境内的人与事,一脸凝重。 “现在她知道了自己的错,她后悔吗?会改吗?愿意改吗?”少女扭头问神医。 “那就要看你的功用了。”陆羽道。 白茶汤最是清明,等涤荡恶人之心,叫人洗去心魔,回归本真与善良。这是她最突出的去火解毒的功用,解人心毒。 她有此功效还不够,还要会用这功效,便是陆羽每日教她的医法。 “神医,白茶有一事不解。” “何事不解?” “您是神医,我是神药,您教我医术、医法、医方,我都理解,可为何还要教我造梦?” 陆羽会心一笑:“造梦,也是医法之一,有些病是心病,有些毒是心毒,靠寻常医法医方大概率是无效的,造合适的梦,却能疗愈这心病心毒心魔,乃是极好的医方,你可要勤加练习,精进造梦之术,日后用得到的地方多了,于你修行大有裨益。” 白茶明白了:“多谢神医。” …… 天君送给丹朱太子那片桑树林被丹朱太子糟蹋了,连带着那群蚕也死无葬身之地…… 丹朱太子眼里连君上都没有,哪还装得下苍生? 诸如此类言论很快就传到了灵霄宝殿。 天君还是不太肯相信,无论如何,那都是自己这个做天君的父亲送给太子殿下的礼物,他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糟践了? 若果真如此,天君的心有被伤到。 但天君还是想亲眼看一看,而不是全盘听旁人说,那毕竟是他的亲儿子。 于是,天君携着太白金星,一个仙侍都不带,悄悄来到桑树林,哪里还有什么桑树林,早已夷为一片平地。 天君只觉眼眶酸酸胀胀的,有什么液体要往外冲去。 还好,一个仙侍一个神佛都没带,否则这脸不知道该往哪里搁。 丹朱他啊,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这个君父? 第三十 帝造围棋,以教丹朱 “丹朱,你对父君是不是有什么意见啊?” 天君招来太子殿下,红愁绿惨问道。 丹朱心里说,意见大着呢! 嘴上却说:“父君何出此言?儿臣不明白。” 天君也不绕弯子了,御手一指,一脸沉痛。 “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天界难得有这么一片桑树林,朕独独将这片桑树林赠送与你,想着你离天数载,在下界餐风露宿,受尽委屈,算是对你的弥补,你怎么……” 天君只觉心口堵得慌,实在说不下去了。 丹朱太子却不慌不忙,道:“父君是为桑树林被儿臣砍了而生气吗?父君误会儿臣了。” 丹朱说着,领着天君登上一旁宫殿二楼,俯瞰远处的桑树林,此时已经成为一片平原旷野,望下去好似一块棋盘,几只犀牛与大象正在这“棋盘”上你进我退,按部就班。 “这是……”天君不明白丹朱肚子里卖的什么药。 丹朱道:“儿臣在研究一种阵法,可效仿两军对垒,姑且叫‘对弈’吧。若这对弈的阵法研究好了,也可为保卫天界一方尽点绵薄之力,儿臣毕竟是天界太子,这些本就是儿臣该做的。” 真没想到丹朱能说出这番有见地、负责任的话来,天君心花怒放,欢喜不已。 手一挥,那硕大的平原旷野竟化作普通棋盘大小,而犀牛大象竟化作棋盘上的黑子白子,并着棋盘一起飞到了丹朱面前。 丹朱一愣。 “你要研究阵法,那么大的地方太伤神,不如于这棋盘上研究攻守之术,事半功倍,更为有趣。” 天君说着,让太白金星搬来一张桌案两把交椅,将棋盘摆到上面,便拉丹朱对弈起来。 今日不想做天君,不想去灵霄宝殿,只想陪着宝贝太子练下棋,专心当陪练,做一个受儿子爱戴的好父亲。 丹朱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一旁,蕊玉仙君倒是很开心。 丹朱太子毁坏了桑树林,他一招妙计,让天君免于生气,让丹朱太子免于受罚,堵了满天神佛的破嘴,一举多得,甚妙! 丹朱太子还从来没有下过黑白子的棋,一下子被勾起兴趣,父子二人你围我剿,竟然连着一整天都不吃不喝,只下棋。 丹朱年轻,哪里是天君对手,末了,丹朱的黑子被天君的白子团团围成个圆心,成了孤子。天君盯着这奇特的棋局,给这对弈还起了个名:“就叫它围棋吧!” …… “帝造围棋,以教丹朱,竟日对弈,虽片甲不留,丹朱亦乐不可支,帝曰,人无癖不可交,丹朱太子从此有了癖好,是个可交之人了,帝心甚慰……” 天湖旁,白玉大理石桌旁,沅湘奋笔疾书,宝常务和钗子就站在她身后,一个念念有词,一个用纨扇掩嘴葫芦。 沅湘停下毛笔,抱怨道:“你俩烦不烦?还让不让人安心创作了?” 天湖里没了28只水精,沅湘无聊得紧,好在最近开始迷上话本子了,先是将天界藏书阁的话本子翻了个遍,没新的话本子看了,不由灵机一动:大不了,我自己写啊! 沅湘神医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技惊四座。 她的话本子很快在天界流传开来,满天神佛竞相争看,津津乐道,好评无数。 眼下,沅湘已经成了“天界第一号大才女”。 自然这个名号,是宝常务先叫开的。 “话本子,不就是写出来让别人看的么?”宝常务道。 “可也没让你在别人还没写出来的时候就来捣乱的呀?” 沅湘和阿宝两位吵架的时候,钗子通常都做哑巴。 三人行,必有一个是多余。 他们三个,若一定要有一个是多余的,那必定是她。 在钗子心目中,清晰知道阿宝更看重沅湘,沅湘在阿宝跟前可以随意做自己,但她不行。她得得体,得懂事,得端庄大方,得道德模范,钗子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跟着感觉走就对了。 心叫她成为一个与沅湘截然不同的人,沅湘率性而为,她不可以,她必须瞻前顾后,三思而后行。 “你是别人吗?你是沅湘,是天界第一号大‘踩你’!” “宝常务,你过分了,你刚刚叫我什么?” “‘踩你’啊!” 阿宝说完立马就跑,果然沅湘拿着写了一半的话本子追着他打。 “臭阿宝!之前叫我才女,现在叫我‘踩你’,你来啊来啊,看你多能踩!你别跑,让我踩死你!” 沅湘追着宝常务,跑上了九曲桥。 宝常务从这座桥飞到另一桥,沅湘跟着飞过去,奈何宝常务早已又到了别的桥…… 两人在天湖上你赶我追,插翅难飞的,洒落欢歌笑语一串串,引得湖里的丹鱼跟春潮起了般,纷纷跃出湖面。 湖畔,钗子摇着纨扇,讪讪然看着那一幕。 都说这百草园只剩下仨了,明明是只剩下她。 而湖上的俩人终于跑累了,并肩坐在桥墩上,晃着自己的两只脚,时不时还调皮地踢一下对方的脚。 “我和你说个正经的。” 沅湘不可置信盯着宝常务:“你还能有正经的时候?” “有。” “说来听听。” “我想用石头做成一种法器,将你的话本子拓印上去,只要在这石头上共享了灵识,便可第一时间通过灵识看到你写的话本子,这样你就不用辛苦一本一本誊抄,满天神佛也不必互相借阅,少了等待,方便阅读,可好?” 宝常务这想法挺有创意,沅湘眼前一亮。 “阿宝,行啊你!” 沅湘竖起大拇指,直接在宝常务的眉心点了个赞。 “你占我便宜,我也得点回来。”宝常务说着,也竖起大拇指在沅湘的眉心印下指纹。 两个人如此亲密接触,叫湖畔的钗子看得真不是滋味。 …… 白茶已轻松掌握了造梦秘诀,但要让此技登峰造极,还需要日积月累,勤加练习。 这一次,她给老妪的大女儿造了个梦。 梦中,白衣仙人悉心教她种茶。 “莫忘了我们之间的三年之约,三年之后,我回来,且看你把茶种成什么光景。” 自己也顺便进了趟梦境,嘱咐了那女子一番。 待她从梦境中出来,陆羽已背好行囊,等着她一起出发。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白茶问。 “眼下,你先进息壤。”陆羽答。 三十一 拔舌地狱 “神医,我听到声音了,水流的声音。” 息壤内,茶树儿不知睡了多久,朦朦胧胧醒转。 陆羽闻言,低头望下云端: 连绵群山脚下,滔滔的河水自南向北流淌。南边儿是雪峰皑皑,北边儿是浩浩江水,好一幅千里江山图。 “是沩水,流向湘水,汇入洞庭湖。” “那我们就在这里吧!”茶树儿提议。 “好。” 陆羽捧着息壤,迅速降下云端,落在一块界碑旁。 界碑上写着“黄材”二字。 站在界碑处望去,这里三面环山,是一个盆地。 “这里是哪里?” “黄材。” “黄材是哪里?” “三苗部落的首府。” 陆羽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细致解答,白茶从息壤内化形而出,道:“三苗部落,我在天界时略有耳闻,这里常常发生战争。” “无妨,这里地处盆地,三面环山,易守难攻。” 听了陆羽的话,白茶的心略略放了些。 “那我们进城去吧。” “好。” “这次我们还是帮别人变金子,赁房子吗?” “不了。” “为何?” “因为我先前帮别人写医方,攒下了一点钱,我们可以去住旅店。人间之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投机取巧,还是要以自食其力为主。” 白茶点点头:“谢谢神医,受教了。” 两人进到城中,见城中男女服饰皆由天然纤维如麻、棉、丝等制成,以土黄、草绿、天蓝等自然色为主,样式都比较简洁,没有过多的装饰,男性穿短衣短裤,露胳膊露腿,女性则穿长裙。虽然服饰简单,但还是装饰了羽毛、骨头、石头等装饰物。 这就让白茶和陆羽在人群中显得分外显眼,不断引来人们侧目。 “好多人看我们。”对于人类的目光,白茶很不习惯。 “跟我来。” 陆羽拉着白茶进了路边一棵大树,再从树干中走出来时,两人的服饰已和三苗部落的男女没有区别。 再次走入人群,依然引来无数目光。 “还是好多人看我们。”白茶依旧紧张。 陆羽这可没办法了。 两张俊俏无比的面孔,他可没办法让他们不吸睛。 “你是不是社恐?”陆羽问。 白茶不解:“何为社恐?” “恐惧人群,就是一种心病。” “心病?”白茶紧张的神经立马放松了,心病还须心药医,她现在不是会造梦吗?“我给自己造个梦。” 少女突然倒向自己,低头看她时,她已靠在他怀里呼呼大睡。 陆羽:“……” 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将她抱起,走进一家逆旅。 …… 半个时辰后,白茶在某家逆旅的大床上依旧呼呼大睡,唇边挂着笑,眼角眉梢挂着笑,不时还笑出银铃般的声音,让床前的神医研究了半晌。 她到底给自己造了个什么梦,很好玩吗? 看她的表情,很好玩的样子。 陆羽忍不住,进入了白茶的梦境: 一片竹林,其后听到水声,就像人身上佩带的佩环相碰击发出的声音,令人心悦。沿着竹林中间一条小道路走过去,便有一个小潭。 白茶就坐在那潭水边,赤足在潭水里泡着。 造梦都是将自己心中神往之事之景具象呈现,原来这就是她的快乐啊! 陆羽原本想问她:“潭水凉吗?别在梦中着凉了。” 却听有人已经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与他一模一样的声音和口气。 陆羽感到惊奇,走近一看,在白茶对面已经坐了一个陆羽,青翠的树木,翠绿的藤蔓,在他身后遮掩缠绕,随风飘拂。 陆羽吃了一惊:白茶竟然在梦境中造了一个他。 “神医你看,多好玩啊!”白茶将双足在潭水中肆意撒欢,潭中的鱼都被惊动,游到她脚边,与她取乐。 “神医,一起来玩啊!”白茶热情向对面的白衣仙人招手。 那梦境中的仙人竟也当真要脱鞋下水。 陆羽向小石潭的西南方望去,溪水如北斗曲折,像蛇蜿蜒前行,时隐时现。而四面竹林,寂静寥落,与小石潭水互相簇拥出入骨寒气,叫人打哆嗦。 而白茶却赤足在这寒意森森的潭水中玩耍,真是胡闹。 那梦境中的白衣仙人却要跟着胡闹,而不阻止。 陆羽有些生气,上前一把抓住白茶的手,喊了句:“醒!” …… 白茶从床上坐起,头脑昏昏沉沉,迷迷糊糊,鼻子发痒,蓦地,打出一个响亮的喷嚏。 “着凉了吧?竟然和别人在那么寒凉的小石潭中玩水!” 陆羽神医语气中怎么有这么重的醋意? “不是别人,就是你啊!我梦见我和你在小石潭中玩水了。” 陆羽一愣:的确,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 她梦见她和他一起玩水,所以他为什么还是这么生气? “我生气是因为你霸占了我的床,不为别的!” 一直以来,他们共处一室,他睡大床,她睡息壤,相安无事。 “对不起对不起!” 白茶连连道歉,从床上起身,就要躲回息壤去。 陆羽道:“你晚饭不吃了?” 在云头飞了一天,来到三苗地界,还没有用饭呢。 被陆羽一问,白茶的肚子果真咕咕咕叫起来。 陆羽便带着她去了旅店大堂。 大堂里,坐了不少来往客商,都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白茶看得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陆羽携她在角落的桌子坐下,店小二便上前询问:“官人,要请你家娘子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他们什么时候成了官人与娘子了? 不过也理解,孤男寡女结伴而行,又共住一间客房,自然要被遐想成一对夫妻的。 不解释,否则会越描越黑,只管点菜就是。 见白茶的眼睛总是盯着邻桌的那些肉啊酒啊,陆羽就指着那桌说:“一模一样的来一份。” 很快,肉也上来了,酒也上来了。 肉是野猪肉,很有嚼劲,配酒很香,可白茶说:“但我更喜欢吃羊肉。” 上次,陆羽请白茶吃过羊肉,唇齿留香,念念不忘。 “三苗部落多铸造以羊为图式的四羊方尊和以女人为图式的人面纹方鼎,作为祭拜天地、祖先的礼器,想来羊是他们的信仰之一,所以在这里还是入乡随俗,不要吃羊肉的好,吃了恐引来灾祸。” 白茶听了点点头。 “听说丹朱太子回仙京去了。” “可笑重华殿下还在下界四处寻他。” 邻桌,吃肉喝酒的男人们的议论声传来。 好在他们的议论已经接近尾声,酒肉也吃到杯盘狼藉,留下两句讪笑,便离席出去了。 “他们喜欢丹朱太子,但不喜欢重华殿下。” 陆羽瞥了白茶一眼,这茶树儿果然冰雪聪明,洞悉人心。 “为何?”白茶问。 重华殿下德冠六界,有口皆碑,但三苗部落除外。 三苗部落与华夏国常常发生战乱,百姓深受战乱之苦,而三苗部落又常常吃败战,越发民不聊生。好在有缘遇到了丹朱太子,丹朱太子将三苗部落的都府迁到黄材来,这里地处盆地,易守难攻,因而为三苗人争取到了休养生息的时机。 后来,丹朱太子又因缘际会结识了夸父部落的首领夸父,便引荐他与三苗部落首领田昌五结识。 两个部落首领一见如故,两个部落的人民便也互相交好。 两个部落对丹朱太子都十分支持,是六届之中丹朱太子难得遇到的两支拥趸力量。 “人心皆是现实的,谁能惠益谁便得到人心,得人心者得天下。不能使其惠益,即使骨肉血亲也未必能够得到支持。这便是人间的修行之一。” “酒肉也是人间的修行之一吗?”白茶看着大堂内喝酒吃肉的人们。 陆羽点点头:“当然,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白茶点点头,举起酒杯敬陆羽:“那么,敬神医,多谢神医教导。” …… 天界赫然掀起一股下围棋之风。 因为是天君亲自教授丹朱太子的益智类游戏,便不存在玩物丧志一说,满天神佛纷纷效仿起来。 围棋又是双人对弈的游戏,考验对弈者的策略智谋,因而很受满天神佛欢迎。 大家便纷纷来向丹朱太子求教。 丹朱太子在天界从未如此受欢迎过,如今托天君的福,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便在天君教棋的基础上进行改良与优化,将棋盘设计为行19列19,交叉361个点的方格,两个玩家各执黑白两色的棋子各一袋,由黑子先行。 双方轮流在棋盘上放置自己的棋子,一个棋子只能放在一个空白交叉点上,不能放在已经有棋子的地方。 丹朱太子将相邻的同色棋子组成的“空位”称为“气”。当一个或一组棋子的所有气被对方占据时,这些棋子就会被提掉。 将由四个或四个以上的同色棋子围成的空位称为“眼”,和一个或一组棋子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眼,那么它们就是“活”的,无法被对方提掉。 与“活”相对应的是“死”,如果一个或一组棋子的所有气都被对方占据,或者它们只有一个眼,那么它们就是“死”的,会被对方提掉。 当双方都认为无法继续下去时,可以提议结束游戏。此时,双方需要数清各自的活子和死子,然后比较结果来决定胜负。 这便是终局。 丹朱太子将下围棋的规则编订成教程,在天庭组织了数个围棋兴趣小组,细心教学操练,隔一段时间就要组织一场围棋比赛。 围棋让无聊的仙京变得有趣起来,两个神仙下棋时,其他神仙在一旁看得焦急,常常忍不住动手相帮,或者七嘴八舌,议论不休,丹朱太子便又制定了一条“观棋不语”的规定。 这可憋坏了那些没机会下场却又跃跃欲试的神仙们,自然有憋不住的就跑到天君跟前告状,说丹朱太子滥用私权,下个围棋而已,却不让他们说话。 天君叫来丹朱太子,想要纠正他,丹朱太子却说围棋的黑白两色象征着日月,是一种象征阴阳二气的游戏,棋盘的四角和棋子的形状都寓含了天地自然的意象。因此,“观棋不语”并非只是对下棋者私人的尊重,而是对自然和宇宙秩序的一种尊重,代表了谨慎、尊重他人和保持沉默的智慧。 丹朱太子说得头头是道,竟把天君给说服了,自此“观棋不语”便成了一条新天规。 既然是天规,违反者自然要受罚。 而这个处罚权在丹朱太子手上。 有次,葛玄仙翁上天探望太上老君。 葛玄仙翁因太上老君亲自传授他真经36卷,而修得正果,成为天庭四大天师之一。得道后,却鲜少住在仙京,跟随左慈仙君学习《金液丹经》,学成后便到閤皂山修道建庵,筑坛立炉,修炼九转金丹。他好不容易炼成一炉金丹,忙送上天孝敬天君和太上老君。 到了仙京,见满天神佛都在玩这种围棋的游戏,不由感到新奇。 太上老君便让南极仙翁陪葛玄仙翁下上一盘。 葛玄仙翁从未下过围棋,而南极仙翁已经在天界围棋赛中屡屡杀进前十强,两人实力悬殊太大,葛玄仙翁的棋子总是举在半空,半晌不得落下,急坏了周围一堆看客。 好巧不巧,一只刚飞升的玄风鹦鹉,因性格温婉,羽毛华丽,有幸与南极仙翁的徒弟兼坐骑白鹤童子成了一对鸟友,这玄风鹦鹉来找白鹤童子玩耍,恰好碰上这尴尬的棋局: 眼看又要被南极仙翁杀得片甲不留,葛玄仙翁急得抓耳挠腮。 鹦鹉多舌,实在忍不住,在一旁叫了一声。 这一声,吓到了葛玄仙翁,手中黑子不小心跌落棋盘,阴差阳错,解开了一盘死局。 葛玄仙翁赢了棋,玄风鹦鹉却因违反“观棋不语”的天规,而被丹朱太子送去“拔舌地狱“。 拔舌地狱在十八层地狱中的第一层,原本是用来惩罚那些生前挑拨离间、诽谤害人、油嘴滑舌、巧言相辩、说谎骗人的人,死后将他们打入此地狱受拔舌之刑。 玄风鹦鹉成了拔舌地狱招待的第一位神仙。 小鬼们掰开玄风鹦鹉的嘴,用铁钳夹住舌头,逐渐拉长,最后生生拔下。 可怜玄风鹦鹉好不容易修道成仙,却遭此无妄之灾,受了极大的痛苦。 此事也让丹朱太子的风评在天界再度变差,连带着已经成为他身上标签的围棋,也不再有神仙愿意下了。 三十二 他是我的宠物了 “丹朱太子再次被天界排挤了!” “九重天界那班吆五喝六的王八,什么玩意儿!咱们太子殿下可是君上嫡亲的储君,他们也浑然不放在眼里!” “他们就是一班势利眼,还不是看我们丹朱太子在下界供奉的香火不旺,比不上重华殿下,宫观庙宇遍布人间南北,每日都有功德进账……” “要我说,那天界的太子也没什么好当的,还不如让太子来我们三苗部落逍遥自在。” “诶,犯糊涂了不是,太子只要一天是天界储君,那六界都是他囊中之物,是我们小小三苗部落比不了的。” “只有太子未来当了君上,才能庇佑咱们三苗部落,太子还是留在天界当太子的好,可千万不能把储君之位拱手让给重华……” …… 老槐树下,围着一群三苗男女,唾沫横飞,八卦纷纷。 男男女女的最边缘位置坐着一对年轻男女,虽穿着和周围人一样的服饰,清丽面容上的气度神韵却与周围的三苗男女迥异。 人们义愤填膺七嘴八舌的时候,他们始终安静倾听,不时眼神交流一下,并无插言。 “若不是丹朱太子,咱们三苗部落还沉浸在战火中,哪来眼下这安生日子?” “不论六界对丹朱太子评价如何,丹朱太子都是咱们三苗部落的恩人,咱们三苗人最重感情,一定要知恩图报,不能眼睁睁看着天界那群虚伪神仙欺负我们丹朱太子!” “我们三苗人也是丹朱太子的靠山!” “咱们去找大王进言,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帮帮丹朱太子,不能让天界那班神仙觉得咱们丹朱太子好欺负!” “咱们三苗部落也不是好欺负的!” 一群人说着,就纷纷起身,浩浩荡荡离去,只有两个年轻男女坐在原地不动。 “他们是去找他们的大王了吗?”白茶问。 “看起来应该是。” 陆羽盯着那群人离去的背影。 “他们的大王是谁?” “田昌五。” “他是丹朱太子的朋友?” “这个就不知道了,我倒听说他和夸父部落的首领夸父是好朋友,还是丹朱太子拉的线。” “那田大王和丹朱太子一定是朋友。”白茶道。 “为何?” “夸父大王是丹朱太子牵的线,如果丹朱太子不是田大王的朋友,田大王才不会理会夸父大王。譬如,重华殿下是你的朋友,那重华殿下也是我的朋友,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否则我才不会理会重华殿下。” “重华殿下可是送过你两缕灵力,帮你增了三百年修为的,你这样说未免无情。” “若他不是神医你的朋友,他送的灵力我才不要。” “茶树儿你真……” 陆羽原还想夸白茶人情世故一块的修行精进了,就听她说出这些旁门左论出来,有些哭笑不得。 没想到,她更惊人的言论还在后头: “神医是我的朋友,那重华殿下便也是我的朋友,丹朱太子是重华殿下的对头,那么,丹朱太子也是我们的对头了……” 陆羽听得惊悚,想交代白茶几句,突然被一只横撞过来的鹦鹉打断了交谈。 那鹦鹉拍打翅膀,惨烈扑动,跌跌撞撞,撞在老槐树的树干上,继而摔落在地,身子一抽一抽,甚是可怜。 “好漂亮的鸟!”白茶惊奇地走过去。 “是玄风鹦鹉。” “可是他受伤了。” “你想如何?” “救他。”白茶不假思索。 “好。” 二人将玄凤鹦鹉带回入住的旅店。 仔细检查,并无发现外伤。 “好奇怪,他看起来伤得不轻,可是身上又完好无伤。”陆羽一边替玄风鹦鹉检查,一边嘀咕。 白茶盯着玄风鹦鹉那张漂亮的喙,道:“鹦鹉有项技能是学舌,但这玄风鹦鹉与我们接触了半日,一句话都不曾开口学的,他怎么受得了忍住不炫技?” 陆羽闻言,掰开玄风鹦鹉的嘴巴,不由吃了一惊。 只见鸟嘴内空空荡荡,那根灵巧的舌头已经不见踪影。 而玄风鹦鹉,双目与陆羽相对,赫然留下两行清泪。 泪光中,他的双目渐渐无采,流露绝望的眼神。 “我知道了!”白茶一旁惊呼起来。 “你知道什么?” 陆羽还没问完,玄凤鹦鹉口内就吐出一条火舌,灼得陆羽连忙后退几步。 后退时,还不忘拉了白茶一把。 二人退到墙角,只见那玄风鹦鹉却在桌上自燃起来。 “救他!”白茶道。 “好!”陆羽答。 陆羽指尖招出灵力,化作一道水流浇向玄风鹦鹉,那火焰却丝毫不减。说时迟那时快,白茶就地转圈,化作一棵茶树,飞入那水流,形成茶汤,随着火焰流入玄风鹦鹉口中,瞬间火焰浇熄,只剩一只湿漉漉的鹦鹉趴在桌上。 白茶已恢复人形,陆羽也收了法力,二人都松了口气。 “不愧是本神医于须弥山下发现的降火解毒的良药。” 陆羽盯着白茶,眼里满是欣赏。 “所以,神医这是夸白茶吗?” “在夸自己眼光好。” 白茶:“……” 陆羽已经找了一条布巾替玄风鹦鹉擦拭羽毛,边擦边道:“他这火是心火,急火攻心,故而自焚,用你这白茶汤降他的心火,对症下药,再妙不过。” 陆羽嘴里叨叨不停,手上动作磨磨唧唧。 白茶对着玄风鹦鹉吹了口气,他的羽毛便干燥蓬松起来。 “都说了,人间之事,能自食其力,还是少一些投机取巧。”陆羽脸上有些挂不住。 白茶朝玄风鹦鹉努了努嘴:“他是神鸟,又不是凡人。” 说着,将玄凤鹦鹉放入床上被窝:“小鹦鹉,你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过去了。” “喂,那是我的床,我讨厌宠物爬我的床。” 陆羽神医洁癖的基因觉醒了。 “你是神医,医者父母心,拯救一条生命,牺牲一张床怕什么?何况这是旅店的床,旅店的被窝,回头让店小二给你换一床干净被褥就是了,但前提条件是先得给小鹦鹉找张床。” 陆羽盯着悉心照料玄风鹦鹉的白茶,皱起眉头:“你这是……” “从今往后,他就是我的宠物了。”白茶给被窝里的小鹦鹉盖了章。 三十三 玄风鹦鹉 三苗部落的鸟市还算热闹,一只只鸟雀站在笼子里等着客人相中了买走。 金刚鹦鹉、红腹锦鸡正在叽叽喳喳、人云亦云。 体型较小的信鸽、斑鸠、文鸟、虎皮鹦鹉一类的,就老实温顺站着,瞪着一双乖巧的眼睛与客人们交流。 还有些金丝雀、画眉鸟,仗着自己歌喉一流,歌声悦耳,就唱个没完。 陆羽和白茶在鸟市溜达一圈,一家店一家店看过去。 “你先前说你明白了,明白了什么?” 玄风鹦鹉自燃前,白茶喊了句“我明白了”,陆羽还没来得及问她明白了什么。 “我知道玄风鹦鹉为何撞大树了,不是不小心,是故意。” 陆羽惊奇看了白茶一眼。 “他是要寻死。”白茶道。 “撞树死不成,就自焚。” 陆羽觉得白茶的分析很有道理。 “那我们把他独自一个留在旅店里,不会出事吧?” 白茶有些担心。 “出来前,我用法力将他四肢都固定住了,应该无碍。”陆羽道。 “他是鸟,哪来的四肢?不就只有两只脚吗?” “还有两只翅膀啊,笨。” 陆羽说着,敲了下白茶的脑袋。 白茶捂着头,想要还手时,只打到空气。 扭头一看,陆羽已经走进旁边一家店。 白茶忙跟进店内,见陆羽正在看一只鸟,那鸟生着蓝色的羽毛和金色的嘴,羽毛在阳光下呈现迷人的光泽,非常漂亮。 它正站在一只足有陆羽胸口那么高的笼子里,对着陆羽笨拙地说着:“买我……带我走……” “客官,这是蓝金刚鹦鹉,虽然笨嘴拙舌,但贵在漂亮,”老板走过来热情招呼,“怎么样要买吗?结个缘吧!” “买。”陆羽立马就掏了钱。 “你不是说你讨厌宠物吗?” “是讨厌啊!” 陆羽给了白茶一个自行领会的眼神。 “那你还买这么大只鹦鹉……” 一刻钟后,鸟店老板站在鸟店门口目送仙人和少女离去,仙人手里提着那只比半人还高的笼子,少女走在他的另一侧。 鸟店老板低头看怀里的蓝金刚鹦鹉,蓝金刚鹦鹉也仰头看他,一人一鸟,四目相对,都陷入怀疑:听过有人买椟还珠,还没见过有人买笼子还鸟的。 玄风鹦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个超大的鸟笼里,鸟笼被布置的极为舒适,自己原本站在横杆上打盹,一不小心就掉下横杆,醒了。 还好鸟笼底下铺了舒服的毡子,软软的,暖暖的,所以没有摔疼。 玄风鹦鹉睁开眼睛环顾四周,透过鸟笼的缝隙,他看到这是一间旅店的房间,大床上睡着一个青年人,桌上一个四方方的水晶盒子里,盒子里黑土上种着一棵像草又想木的植物,这是…… “我叫白茶,以后就是你的主人了。” 一棵茶树儿都能说话,而他最擅长学舌的鹦鹉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还有天理吗? 玄风鹦鹉张了张嘴,又愤愤闭上。 “你的舌头去哪了?” 那茶树儿是不是傻?明知道他没有舌头了,还如何回答她?这样的傻妞还想当他的主人? 滚! 然而玄风鹦鹉已经变成了哑巴,这声愤怒的“滚”字在心里惊天动地,在白茶那里却是无声无息。 “啊,对不起,你没有舌头了,我忘记你没有舌头了,没有舌头又如何说话呢?”白茶自嘲说道,“如果能知道你的舌头去哪儿了就好了,那样我们就可以把它找回来,再请神医帮你把舌头接上去……” 息壤内,茶树儿自言自语,笼子里,玄风鹦鹉却是听得激荡心情。 他在笼子里拍动翅膀,却是四处碰壁,屡次摔倒在毡布上,一气之下化成一缕烟从笼子的缝隙里飞出。 “哇,你也能化成人形啊!” 息壤内,茶树儿激动得散落绿光点点,伴随一缕华丽彩烟从笼子里飞出,一道绿光也自息壤内飞出。 一个白绿渐变色衣裳的少女和一华彩衣服的少年在房间里见面了,床上那个仙人还在酣睡。 “神医还在睡觉,我们说话小声点,别吵醒他。”白茶拉着玄风鹦鹉交代。 玄风鹦鹉沉着脸:“……” 麻麻批,我一个哑巴还要怎么小声? “我是你的主人,你对我不敬!” 麻麻批,我一个哑巴,我一个脏字都骂不出来,如何对你不敬? “虽然你的嘴巴不能说话了,但你的眼睛会说话呀!” 白茶凑近玄风鹦鹉跟前,大眼睛忽闪忽闪打量玄风鹦鹉的眼睛,玄风鹦鹉的表情松动了一些,一双眼睛也回给她忽闪忽闪。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对我不满,你现在怒火攻心,来来来,先喝杯茶消消气,船到桥头自然直。” 白茶说着往头顶一抓,便抓出几片叶子,放进碗里,又往碗里冲了水,递到玄风鹦鹉跟前:“清水泡茶,清新润脾还降火,你喝一口试试。” 玄风鹦鹉不接。 “你嘴巴不能说话了,但饮食总还可以的吧?你不吃不喝,哪有力气去寻你的舌头啊?难道你想一辈子当哑巴?” 终于说动了玄风鹦鹉,一碗冷茶下肚,玄风鹦鹉果然冷静不少,耳清目明,心情也镇定起来,虽说不出话,却定定盯着白茶看。 “你有话告诉我?”白茶问。 玄风鹦鹉点头。 “想告诉我舌头在哪里,让我带你去帮它找回来?” 玄风鹦鹉再次点头。 白茶却笑笑道:“我读得懂你的眼睛诶,所以其实你有没有舌头都不影响我的。” 麻麻批,影响我自己啊! 白茶再次笑道:“好了好了,别生气,别发火,我答应一定帮你找舌头,谁让你是我的宠物我是你的主人呢?” 床上有了响动,神医醒了,从床上坐起来。 白茶连忙跑过去,讨好地说:“神医,可以带玄风去找舌头吗?” 这么难的任务,他还是继续睡觉吧。神医揉了揉惺忪睡眼,又倒在了床上。 …… 一座在三苗部落中最华丽的房子里,人群涌了进去。 这里住着他们的大王田昌五。 “大王大王,帮帮丹朱太子吧!” 人们跪在田大王跟前,拜了起来。 “丹朱太子怎么了?”田大王坐在大王宝座上蹙起眉头。 人们七嘴八舌一番,田大王终于搞清楚了状况: 丹朱太子在天界被神仙们排挤了。 他一直被排挤,从未超越过重华殿下,这是六界众所周知的事情,不是什么新鲜秘密。 他们三苗部落连人间的敌人都打不过,还如何跟神仙们斗?连天都上不去啊!又如何帮丹朱太子呢? “大王,天上不去,可以请丹朱下来散心啊!”人们提议。 田大王觉得言之有理,那么谁来替他去天庭送信给丹朱太子呢?不然丹朱太子在天界,又如何知道他们想他来三苗部落散心呢? 田大王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喊来手下命令道:“去夸父部落把夸父大王请过来一叙。” 三十四 白茶宴 夸父来了。 右手拿着青蛇,左手拿着黄蛇,两条大长腿一步就跨出老远,普通人需要小跑才能跟上他的速度。 他大步流星走入三苗部落首领的宫殿,殿内的侍者侍女都被他手上的两条蛇吓得躲到一边。 只有田大王在宝座上正襟端坐。 “义兄,你来了。”田大王从宝座上迎下来,也不知怎地,脚底打了一下滑。 “义弟,你也怕我手里的蛇?” 夸父大王右青蛇左黄蛇在田大王跟前晃了晃。 田大王脸色惨白,笑容却灿烂:“哪能啊?想当初,我三苗部落与华夏国大战三天三夜,我都是首当其冲,眼睛都不带眨的。” “义弟你一说,我倒怀念起从前来了。” “怀念从前打战的日子?”田大王对夸父大王刮目相看。 夸父大王将两条蛇往脖子上一挂,大嗓门道:“哪能啊?吃饱了撑着爱打战,我是怀念从前与丹朱太子一起的日子,多亏了丹朱太子,不然我夸父部落和你三苗部落哪有如今的和平日子过?” 没想到夸父大王主动提起了丹朱太子。 田大王立即接口:“丹朱太子对三苗部落、夸父部落都有恩,如今他遇到事了,我们两个部落不替他出头,谁还能替他出头啊?” 夸父一听,瞪起铜铃大的眼睛,问:“谁,谁欺负我们丹朱太子,我去抄了他老家。” 田大王咳咳,那班神仙的老家不就是九重天界,九重天界那么高,如何去抄?还是叫丹朱太子下来吧。 “义弟言之有理,那我们应该派谁去天上把丹朱太子接下来呢?” 田大王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得开口:“义兄,我觉得你最合适。” 夸父惊讶:“为何?” “义兄你这表情,你是不情愿吗?”田大王道。 “义弟,你把义兄想成什么人了?我当然情愿,可是这天那么高,我又没有翅膀,如何上去得?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夸父实话实说,一脸清澈的憨蠢。 田大王道:“义兄,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人、兽、神三形合体,只要激发出你体内神性,无需生一双翅膀,你便能一飞冲天,届时就能去仙京恭迎太子殿下了。” 夸父听完扭头就走。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田大王愣了愣,继而喊:“义兄,你去哪里?” “激发神性!” 夸父头也不回,大步而去,两条蛇挂在脖颈上,蛇头在胸口一下一下撞击他的胸肌。那胸肌健硕硬实,直把两只蛇头撞得眼冒金星。 …… 陆羽被一阵食物的香气香醒。 肚子咕噜噜叫起来,他睡了一整天也饿了一整天了。 “神医请品尝。” 房间内四方桌上,恭恭敬敬站着白茶和一个华彩衣裳的少年。两人都向陆羽做了个“请”的动作。 鸿门宴! “是白茶宴。”白茶笑眯眯地说。 桌子上摆着几盘菜,每盘都加了白茶做食材。 “热菜有白茶焖方肉、茶香爆米跳鱼,这两个汤叫茶韵养生盅、银针汆海蚌,还有这个还有这个,茶叶蛋!”白茶得意洋洋道,“全是我和玄风一起做出来的,请神医品尝。” 每道菜都香喷喷的,但陆羽却把目光落在那一盘蛋上。 “这蛋,玄风下的?” 玄风一听,脸色刷一下变了,眼睛里露出又不忿又羞愧的神色。 鹦鹉只有在发情的时候及时交配,才可能下蛋。他虽然飞升了,却还是只未成年鹦鹉,没发情也没交配,怎么下蛋呀?麻麻批,你才下蛋,你全家都下蛋! 白茶瞥了眼鹦鹉的眼睛,见他眼神怪异,道:“玄风倒是想下,但是玄风目前做不到,这些蛋虽是鹦鹉蛋,却是我们去鸟市借了那虎皮鹦鹉的屁股下出来的蛋。甭管谁下的蛋,用我的茶叶腌制出来的茶叶蛋,都好吃的。” 玄风表情更古怪了,原本只有一点点的苦涩,迅速蔓延了整张脸。 麻麻批,他觉得他的舌头非找回来不可,否则别人读你的眼神也可能瞎读。 这样一想,玄风便殷勤起来,主动给陆羽神医剥了一个茶叶鹦鹉蛋。 玄风将剥好壳的蛋捧到陆羽跟前,咧嘴笑,嘴都咧到耳朵边,也笑不出一声“咯咯”来。 玄风很气馁。 白茶看了下他的眼睛,道:“你又不是鸡,怎么能笑出咯咯的声音呢?” 麻麻批,我就算是只鸡,也笑不出“咯咯”,只能笑出“喔喔”。 “对哦,你是公的,要是鸡,也只能是公鸡,只能喔喔,不能咯咯的,那你们公鹦鹉是怎么叫的啊?公鹦鹉和母鹦鹉的叫声会一样吗?” 面对白茶的一问,玄风只能三不吱。 而陆羽神医已经翩然坐下,悠闲吃起了白茶宴。 “神医,好吃吗?”白茶问。 玄风也用眼睛问了一遍。 陆羽打了个饱嗝。 白茶点点头:“那就是极为好吃的,没想到我这药,作成药膳,也是极为美味的。” 玄风鹦鹉与她眼神交流了一下,她立马继续道:“要是没有舌头,再美味的食物也是白搭,舌头对一个人来说,实在太重要了,没有了舌头,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陆羽抬头,也给了白茶一个眼神。 白茶把那眼神读了出来:“可玄风是只鹦鹉……” 一旁,玄风慌了,巴巴地看着白茶。 白茶慌忙改了口风:“舌头对鹦鹉也是极为重要的,对所有动物都是重要的,没有了舌头,动物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那你这草木就不需要舌头了吗?”陆羽吃饱了,接过玄风递过来的擦嘴巾擦嘴。 白茶被问住了。 见白茶被陆羽神医的话绕进去了,玄风急了,往陆羽脚边噗通就是一跪。 白茶惊跳起来。 陆羽默了默,问玄风:“你知道你的舌头掉在哪里了?” 玄风点点头。 “那你还认得去的路吗?” 玄风再次点点头。 陆羽便道:“好,我和白茶陪你去找你的舌头。” 一旁白茶兴奋鼓起掌来,陆羽是神医,只要找到玄风的舌头,一定就有办法帮他接上去的。 她的小宠物有救了,等接好了舌头,她一定教他学她说话。 三十五 幽都之主 神医背着行囊,用折扇柄挑着一只鸟笼子出发了。 鸟笼很大,比半人还高,里头横杆上站着一只羽毛华丽的鹦鹉,而底部毡子上放了一只四方方的水晶盒子,盒子里种了一株白茶。 一人、一茶、一鸟,横穿三苗部落,很是惹眼。 不过,街上的行人却不像那日初来时,对他们那么关注,他们全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十分专注。 他们在街道上、房屋前、店铺里布置着什么,张灯结彩的,似乎在迎接什么人。 “大王说,太子殿下很快就会驾临三苗部落,我们一定要以最好的面貌迎接他。” 每个群体对自己敬重的人或神都会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横杆上,玄风鹦鹉扑扇了下翅膀,低头看一眼息壤里的茶:太子殿下是谁? “丹朱太子啊!天界的丹朱太子!他们三苗部落视他为最尊贵的客人。” 玄风鹦鹉的眼神顿时变得狠戾、仇恨。 “玄风你怎么了?你不高兴。” 没有。 玄风鹦鹉抬头看天,让自己的眼睛避开白茶的审视。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也是弱点。 一人、一茶、一鸟,半日功夫便走出了三苗部落。 日头已经升到半空。 气温高起来,息壤内,白茶道:“神医,去水边洗把脸吧,你热了。” “你怎么知道?”陆羽往笼子瞅了一眼。 “你出汗了。” 陆羽伸手揩一把额头,果然摸到了一手汗。 水声滔滔,越来越近,沩水已近在眼前。 仙人便提着鸟笼子走过去,将鸟笼放在一边,弯身到水边,掬一捧水洗了脸,又掬一捧水准备喝,只听白茶制止他:“神医,这水不能喝吧?” 陆羽想想也是,这到底不是饮用的水。 但是他口渴了,“你们也口渴了吧?” “玄风说他可以替你去找水来喝。” 鹦鹉在笼子里眨巴了两下眼睛,又扑扇了两下翅膀。 “神医答应帮他寻找舌头,他要帮神医找水报答神医。” “是一只知恩图报的鹦鹉。” “是我的宠物,我教得好。”茶树儿道。 陆羽笑着打开了笼子,玄风鹦鹉一阵风飞出了笼子,一飞冲天,很快消失在天际。 玄风一边飞,一边低头寻找水源,却看到一个在地上蹦高的大高个。 玄风一个俯冲,落在了大高个脚边,差点被大高个踩死。 “对不起,鸟,我不小心差点踩到你,我要怎么向你赔罪。”大高个一脸清澈憨蠢,低头看着脚边的鹦鹉。 “你没有踩到我,不用赔罪。”鹦鹉抬头,巴巴盯着大高个。 没想到大高个也能读出他的眼神。 “这样就更该赔罪了,你不碰瓷,是只好鸟。”大高个说。 “那你把你的手杖给我吧!”玄风鹦鹉用眼睛说。 大高个看看手里的手杖,有些为难。 “我把我的手杖给你,那你能背我上天吗?”大高个仰头看天,望天兴叹,“我在地上跳了很久,可天太高了,我根本跳不上去。我义弟说我有神性,只要激发出我的神性就能上天,可是我奶奶她爹与她爹的爹很多年前打了一架,我奶奶她爹打输了,怒撞了一座山,导致山体崩塌,天河倾斜,洪水泛滥,生灵涂炭,幸亏一个女菩萨炼石补天,才平息了灾难。但我奶奶她爹的爹不能原谅我奶奶她爹,就狠狠惩罚了我奶奶她爹这一族,我们的神性都被收走了,我奶奶虽然还是神,却也只能去幽都管些牛鬼蛇神……” 玄风鹦鹉毕竟是一只神鸟,飞升前没少关注神界的八卦,他立马意识到眼前这个大高个是个神n代。 他奶奶应该就是幽都之主:后土。 他奶奶她爹就是水神共工,他奶奶她爹的爹就是火神祝融,父子俩争夺霸权打一架,整个天下为之陪葬。 那座被撞塌的山就是不周山,那个炼石补天的女菩萨就是女娲娘娘,那么这位大高个,他是…… 夸父部落在六界没什么存在感,夸父既然被没收神性,自然在神界的八卦就出现了空白,故而玄风鹦鹉也就不太知道他与丹朱太子交好的细节。 但知道他有个奶奶叫后土,是幽都之主。 这,玄风鹦鹉得好好巴结他。 “你奶奶还认你这个孙子不?”玄风鹦鹉扑扇翅膀着翅膀,飞到夸父面前,用眼睛说道。 夸父一脸震惊看着这只华彩的小鸟,这样问话可真不礼貌。 “你奶奶她爹的爹不认你们这一族了,那你奶奶还认你不?”玄风鹦鹉解释。 夸父笑:“我又没有和我奶奶打架,她为什么不认我?我奶奶对我可好了。” “既然这样,我不要你的手杖了,你替我给你奶奶写封引荐信,那我就背你上天。” 夸父怀疑地看着玄风鹦鹉小小的翅膀。 玄风鹦鹉的翅膀向两边延伸,瞬间就变成了庞然大物。 “这是船?”夸父惊讶。 “船在水上走,在天上飞的,不叫船。” “那叫什么?” “你给它取个名字。” “叫飞机吧。”夸父说着就要抬脚跨上去。 “飞机”立即向后撤退,与他保持距离,只拿一双眼睛定定盯着他。 “对对对,要先写推荐信。我要跟我奶奶怎么称呼你?” “玄风鹦鹉。” 夸父用手在空中书了几画,推荐信就写好了。 玄风鹦鹉将推荐信收好,这才让夸父坐上自己的大翅膀。 大翅膀扇起巨大的风,很快就将夸父带到了天上。 “你为什么要我的手杖?”夸父抱着手杖,老老实实坐在玄风鹦鹉的大翅膀上。 “我不要了啊。”玄风鹦鹉扭头看了夸父一眼。 “你之前为什么要?” “因为我口渴了,你那手杖可以解渴。” “如何解渴?”他自己的手杖他自己竟然不知道。 “置于土中,可生桃林。结出鲜桃,即可解渴。” “哇,谢谢你,鹦鹉兄。”夸父很是兴奋。 “夸父大王,你上天所为何事?” “听说丹朱太子在天界被众神佛排挤,特来迎接丹朱太子去三苗部落和夸父部落小住。” 鹦鹉一凛,不时回头瞅着夸父,那眼神陡然变得凶巴巴的。 夸父有些紧张:“鹦鹉兄,你别老是回头瞪我,还是要专心飞行,你这样,我有点害怕啊啊啊啊啊啊——” 夸父还没说完,鹦鹉的翅膀便向下倾斜,将他直直甩下了高空。 三十六 溜冰 玄风鹦鹉回来了,用荷叶捧回了净水。 “玄风,你怎么去了这么久?”白茶问。 玄风没有舌头,不吭声,不会被当做故意的。 就算玄风有舌头,也不会把自己与夸父大王这段插曲告诉白茶和陆羽的。 他只是将夸父那封推荐信紧紧揣在怀里。 凭着这封推荐信,他就能去幽都找后土娘娘要回自己的舌头,再请陆羽神医帮他把舌头接上去。 这样想着,玄风对夸父大王又生出一丝歉意来,不知道他从天上摔下来后怎么样了。 身为神族后代,玄风倒是不担心夸父大王会因此摔死。 歪打正着的是,夸父大王从天上摔下来,喊叫声惨绝人寰,竟把身体内的神性召唤出来。等他摔到地上发现,自己非但没死,还会飞了,只是那神性很弱,因而飞也飞不远。 就像玄风鹦鹉能一飞冲天,而夸父大王只能像老母鸡一样,从这个草垛飞到那个草垛而已。 不过,这样已然叫夸父大王欣喜不已,相信只要自己勤加练习,假以时日,一定能像大鹏和苍鹰一样,展翅向高空翱翔。 陆羽喝了水,便又提着鸟笼出发。 幽都在哪里,陆羽也没有去过。 人死后灵魂会去往幽都,陆羽得道成仙,从来没死过,故而也不知道幽都如何走。 好在,玄风鹦鹉认得路。 白茶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对陆羽说:“玄风说,幽都在北方极遥远的地方。” 三苗部落在南边,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抵达的,要走很久。 “你不是神仙吗?为何不飞?”白茶不解。 玄风鹦鹉看了白茶一眼:“他不飞我飞。” 一双翅膀倏然变大,陆羽和白茶一边一个坐了上去。 翅膀启动了,卷起一阵大风。 很快,鹦鹉到了天上,一切云淡风轻。 “神医,为什么幽都叫幽都?” 陆羽只在天书上看到过一句“魂兮归来,君无下此幽都些”,具体也不知因何叫幽都。 “大概是因为幽都为地下后土所治,因其幽冥而得名吧。”陆羽猜测。 “后土是谁?” “水神共工的女儿。” “共工又是谁?” “火神祝融的儿子。” 陆羽顺便向白茶讲了共工与祝融打架,怒撞不周山的陈年旧事,以及夸父作为后土的孙子,被祖母的父亲牵累,而失去神性,只能沦为人族首领的事故。 玄风鹦鹉一边飞一边默默听着,心里说:陆羽神医知道的八卦没有他全,他一定不知道这夸父大王被一只鹦鹉诓了一封推荐信,还被鹦鹉从天上甩下来的事。 “这架打得也不能说全无意义。” 鸟翅膀上的白茶一声叹息。 “为何?”陆羽问。 “若不是共工和祝融打架,不周山就不会倒,天就不会缺口,女娲娘娘就不会炼石补天,那么青珠娘娘和阿宝神医就不会上天。” 陆羽觉得有理:时势造英雄也! 他深深看一眼另一只翅膀上的白茶,原本平定麻魔霍乱,本草纲目归位,会造出另一位英雄的。 …… 仙京,神仙们都无人下围棋了,丹朱太子无聊得紧,想教谁学围棋,也招不到学生。 郁闷之际,蕊玉出主意说:“去百草园找宝常务吧!” 这宝常务总归是识趣的。 于是,丹朱太子携着蕊玉仙君晃荡到了天湖,还没过湖,远远就看到百草园大门紧闭。 宝常务昨晚掐指一算,明早有贵客驾到,于是他连夜躲到青珠宫去了。 “太子殿下!”湖上拱桥,一位仙女儿凭栏而立,冲他们招手。 白色的纱衫,白色的长裙,外罩着一件淡蓝色的褙子,腰间系着一条淡紫色的丝带,头上戴着一朵粉色的花,斜插着一支金簪,既淡雅清新,又端庄大方。 “阿宝不在家,”她笑吟吟冲丹朱太子说道,“由沅湘来招待太子殿下,何如?” 一块破石头,又硬又臭,不解风情,哪比得上一湖春水温柔可人? “那沅湘仙子可愿与本宫下一盘棋?”丹朱太子抬脚走上拱桥,与沅湘在拱桥上相遇。 “下棋有什么好玩的?殿下下了这么久的棋,还不腻么?沅湘有更好玩的节目。” “哦?” 沅湘站直身子,向天湖里轻施一缕灵力,几十条丹鱼便从湖水中竞相跃起,它们身上发出赤色光芒,如果几十条流火在湖面飞舞。 “太子的鱼。”蕊玉惊呼了一句。 丹朱太子却并不以为意,他给鱼起的名字,这赤光流火的景象也不是第一次见,并不觉得有何稀奇。 “沅湘仙子不会又是要本宫用丹鱼之血涂抹于足上,尔后行走湖面如履平地吧?”丹朱太子兴致缺缺地说。 沅湘也不解释,而是蹬足跃起,径自飞入湖水,左手抄起一只丹鱼,将鱼血洒入湖水,湖水瞬间结冰,犹如蓝红相间的大翡翠,再抄起两只丹鱼置于足下,竟在湖上自由滑行。 她的身体随着不知何处飘来的优美仙乐轻盈转动,仿佛与冰面融为一体。她的手臂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脚步灵活地在冰上跳跃和旋转,表情充满了愉悦,仿佛享受着在冰上自由自在的感觉。 丹朱太子被她的表演吸引了,目光紧紧地跟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太子殿下一起来溜冰吧!” 丹鱼在沅湘脚下犹如坚硬的靴子,那鱼鳍如冰刀,在结冰的湖面上划出一道道痕迹,丹朱太子也想试一试。 …… 自从跟着沅湘学会了溜冰,满天神佛都松了一口气,再也不用被丹朱太子逼着学围棋了。 一样事物一旦别逼迫,便会产生逆反心理,从而厌弃。 一旦自发自觉,便又会重新燃起兴趣来。 那些老神仙闲来无事,又拿出两袋黑子、白子,摆上一个棋盘,杀上几局,怡然自得。 倒是丹朱太子,迷上溜冰后,对围棋再也不感兴趣了,成天价往天湖跑,缠着沅湘一起溜冰。 天湖就在百草园外,苦了宝常务,躲在青珠宫,好一段时日不能回家去,百草园的荒草一人高了,都没能回去锄一锄。 三十七 访幽都 云端,陆羽和白茶坐在玄风鹦鹉的翅膀上,从青天白日飞入阴暗黑夜。 一阵阵黑风从下面刮来,刮的人五官乱飞。 陆羽低头向下看去,浓密的云雾中,隐隐透出宫殿的檐角。 幽都到了。 玄风鹦鹉已经载着二人徐徐下降。 近了,便看到那是一座巍峨壮丽的宫殿,四周环绕着浓密的黑霭。宫殿古朴典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但宫殿的大门紧闭,门上镶嵌着两个巨大的铜环,门两侧站着两个面目狰狞的鬼神,手持长戟,神情严肃,给人一种威严而又恐怖的感觉。 两位鬼神只看见一白衣仙人用折扇柄挑着一个鸟笼从浓云中走来,笼子内一只羽毛华丽的玄风鹦鹉和一棵茶。 “仙京百草园李毅医神座下六弟子陆羽,求见幽都之主后土娘娘。” 两位鬼神面面相觑。 “你去。” “你去。” 互相较劲一番,谁也没挪动半步。 看得笼子里的一鸟一茶焦急不已,那鸟更是恨不得飞出笼子,给那俩守门鬼神一人一大翅膀。 “如此这般,该当如何?”仙人问笼子里的茶。 “该金钗出场了。”茶答。 “你的修行又精进了。”仙人不知该喜该忧。 “其实人道并不难。”那茶却在笼子里得意上了。 她一株茶,要成仙,就得先做人,只有做好了人,才能更好地做神仙。做人就要谙人道。在人间游历一番后,这茶树儿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把人道摸得门儿清了。 “但这是幽冥地界。” “他们也是先做人,死了才做鬼的,人道在此间亦可通行。” 茶树儿说得也不无道理。 陆羽神医竟被说通了,掏出金钗,往右边鬼神腰带一指,那布腰带立马变成一根金光闪闪的金腰带。 那鬼神眼睛立马亮了,而另一鬼神的眼睛此刻直了。 “去吗?”陆羽问。 “小鬼这就去通传!”金腰带鬼神屁颠屁颠冲进宫殿大门。 另一鬼神只能后悔莫及。 很快,陆羽就被请进了幽都大门。 进入宫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石板路,路两旁种满了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花香四溢,给人一种宁静而又神秘的感觉。石板路的尽头是一座高大的宫殿。走入宫殿,浑然不似外头给人的阴森恐怖的感觉,只见内部装饰豪华,墙壁上挂满了各种珍贵的字画,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奢华而又庄重。宫殿的一角设有审判厅,那里是阎罗王审理亡魂的地方,审判厅的布置简单而庄重,一张大桌子,一把椅子,一本生死簿,一支笔,这就是阎罗王审理亡魂的全部工具。 那阎罗王身穿龙袍,面色严肃,眼神犀利,正忙着审理黑白无常不知从何处勾回来的几个鬼魂,浑然不知正有一位仙人路过。 一个头戴凤冠,身披华服,手持令牌的女神,她身上红色、金色和绿色丝线绣成龙凤图案,高贵又端庄。 这便是后土娘娘了。 “仙京百草园李毅医神座下六弟子陆羽,拜见幽都之主后土娘娘。” 陆羽将鸟笼放到地上,恭恭敬敬向后土娘娘施礼。 因父亲共工莽撞,被祖父祝融罚到幽都分管牛鬼蛇神,后土娘娘已做了千年幽都之主。 平日里,幽都的事务有十殿阎罗帮着处理,她其实是很清闲的,不过是仗着神n代的身份,替十殿阎罗撑撑场子,坐一下镇。 后土娘娘平日里鬼神接待的少,和仙京来的神仙更是少打交道,但李毅医神座下的弟子还是要见一面的。 原因是当年父亲和祖父打架,两败俱伤,还是李毅医神为水神、火神治的伤。 而两位神仙打架,导致人间生灵涂炭,也是李毅医神率领座下十六位弟子下凡收拾狼藉的。 因此,李毅医神这一挂仙人,对于后土娘娘来说,算是渊源不浅,怎么地也得招待一下。 “神医远道而来,定有很重要的事,但不论多重要的事,都请神医先在幽都小住几日,让本座尽了地主之谊再说。” 地上,笼子里,玄风鹦鹉的彩翅使劲撞在笼子壁上,发出响声,一双眼睛倒没有巴巴看着神医,而是低头看着息壤里的茶。 “玄风说,神医,还是办正事要紧。”白茶道。 一株会说话的茶,一只不会说话的鹦鹉,果然成功引起了后土娘娘的注意。 陆羽给了那一茶一鸟一个笑容,便对后土娘娘拱手道:“小仙此番叨扰幽都,是想向后土娘娘讨要一样东西。” “哦?我幽都虽然不比仙京繁华,又地处北方偏僻之所,但幽都所藏宝物也是六界奇珍,应有尽有,不知神医看上何等宝物,只要我幽都有的,全都可以奉上。” 后土娘娘十分大方。 说着,就要喊来随从鬼神,领陆羽去藏宝阁挑选宝物。 “后土娘娘有所不知,小仙所求之物也并非什么宝物……” 笼子里,玄风鹦鹉十分不忿。 白茶看了下他的眼睛,对陆羽道:“玄风不服,对他来说,那是世界上最最珍贵的宝物。” 也是,对一只爱说话的鹦鹉来说,有什么能比一根灵巧的舌头珍贵呢? “那是何物?”后土娘娘不解,又有些好奇。 “对于幽都来说,并非宝物,但对于它的主人来说,却是不亚于性命的宝物,与其说是来幽都求取宝物,不如说请幽都将此物物归原主。” 后土娘娘听得有些晕。 “所以此物并非我幽都之物?” 陆羽点头。 笼子里玄风鹦鹉跟着点头,那茶树儿也跟着摇了摇枝条。 “到底何物?” “一根舌头。” “舌头?”后土娘娘突然觉得没胃口,“想我幽都多的是舌头,一整层拔舌地狱挂满舌头,神医想要,自去认取便是。” 后土娘娘已命鬼神为陆羽领路,去往拔舌地狱。 笼子里的玄风鹦鹉有些不敢相信,感觉像做梦,事情竟然如此顺利,夸父大王的推荐信白要了,竟然派不上用场。 白茶则兴奋得在息壤内摇摆一气:“我就说,只要陆羽神医肯帮,这件事就是小菜一碟。” 玄风鹦鹉也很开心,马上就有舌头,就可以说话了。 这些日子,每日被这株茶聒噪,却不得还嘴,真是郁闷死了。 而那株茶却热心地说:“等神医帮你接好了舌头,我就教你学我说话。” “为何要学你说话?”鹦鹉看了茶树一眼。 “因为我说话好听。” 三十八 巧舌 拔舌地狱,又称舌犁地狱,是十八层地狱之一。在传说中,地狱是因人的恶行而受到的惩罚场所,其中拔舌地狱专门惩罚那些生前诽谤、造谣、挑拨离间和说谎的人。 在这个恐怖的世界里,罪人被绑在一个铁制的刑架上,其舌头被鬼差用力拉出,然后用锋利的铁钩穿透。这样的酷刑旨在让受刑者承受极大的痛苦,以此清除其谎言和恶意。火焰环绕着这个黑暗的空间,使得整个场景更加阴森恐怖。 在这里,每一个哀嚎都代表着一个灵魂的痛苦与后悔。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味道,每一次铁钩穿透舌头的动作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尖叫。那些曾经用言语伤害他人的舌头,现在正遭受着应有的报应。 但在这背后,拔舌地狱也传达了一个深刻的哲理:言语的力量是巨大的,它可以治愈也可以伤害。人们应该珍惜自己的每一个字,避免造成不必要的伤害。这也是六界强调口业清净、言行一致的原因。 对于那些即将进入拔舌地狱的罪魂来说,这是一个无尽的噩梦。但对于已经经历过的魂灵,这是一次深刻的洗礼,希望他们在重生之后能够珍惜每一次说话的机会,用言语传播爱与和平,而不是仇恨与分裂。 旋风鹦鹉,以其鲜艳的羽毛和能言善辩的能力闻名于世。然而,它来到拔舌地狱,并非因为其恶行,而是作为一个特殊的罪魂,因为丹朱太子的缘故,才来到拔舌地狱,受拔舌的罪罚,这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也是莫大的痛苦。 重新踏入拔舌地狱,玄风鹦鹉每根羽毛都在瑟瑟发抖。 整个拔舌地狱都弥漫着和后土娘娘所在的宫殿完全不一样的气氛。 不论是六界的哪个境界,都存在不平等的待遇。 即便是幽冥地界,后土娘娘这样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与其他鬼差所居住的环境又截然不同,鬼差与鬼魂的居住条件又截然不同。 置身拔舌地狱,陆羽有一种窒息感。 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气味,那是血腥的气息、腥臊的气息,还有新鲜的肉血馊掉的气息。 为了更方便玄风鹦鹉找到自己的舌头,白茶和玄风鹦鹉都幻化出人形。 白茶拉着玄风鹦鹉的手,在一根根舌头间辨认。 拔舌地狱的景象十分恐怖,充满了痛苦和哀嚎。 这里环境非常阴暗,整个空间被黑暗笼罩,只有偶尔的火光闪烁,照亮了受刑者痛苦的面孔。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味道,火焰环绕着这个黑暗的空间,使得整个场景更加阴森恐怖。 在这个地狱中,罪人被绑在一个铁制的刑架上,其舌头被鬼差用力拉出,然后用锋利的铁钩穿透。这样的酷刑旨在让受刑者承受极大的痛苦,每一次铁钩穿透舌头的动作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尖叫,每一个哀嚎都代表着一个灵魂的痛苦与后悔。 拔舌地狱中充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舌头。有的舌头被拉得长长的,像是一根红色的绳子;有的舌头被割成了几截,每一截都在不停地蠕动;还有的舌头上布满了黑色的斑点,看起来像是被火烧过一样。这些舌头的形状和颜色都各不相同,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代表着生前的恶言和谎言。 在这个地狱中,罪人们意识到自己的恶行最终导致了这样的惩罚,他们的恐惧和绝望之情溢于言表。他们的舌头被不断地拔出和刺穿,这种痛苦无法想象。同时,他们也意识到自己的恶言可能已经伤害了许多人,因此他们的心中也充满了愧疚和悔恨。 白茶握着玄风鹦鹉的手,一路走来,一路听着那些舌头发出惨痛的叫声,忏悔与哀嚎,听得人头皮发麻。 玄风鹦鹉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实在走不下去了。 上次,他来到拔舌地狱,是为受刑,压根没有听这些舌头的辩言。 如今,置身拔舌地狱,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白茶与他四目相对,也很替他内心焦灼。 “玄风,你的舌头到底在哪里?”白茶问。 这一根根舌头形状大抵相似,长长的,红红的,并看不出有什么区别,玄风自己也辨认不出。 在古代中国,有一个名叫张三的人。他天生具有巧舌如簧的本领,能够用甜言蜜语和巧妙的辞令说服任何人。 他们停在一根舌头前。 白茶问玄风:“这是你的舌头吗?” 玄风看着挺像。 但那舌头说,自己并不是。 那舌头说自己是一根巧舌: 有一天,张三来到了一个富商的家中,企图骗取一些财物。他对富商说:“我听说您是一位非常慷慨的人,乐于助人。我是一个贫穷的旅行者,需要一些盘缠回家。如果您能借给我一些钱,我一定会感激不尽。”富商听了张三的话,觉得他说得头头是道,于是给了他一些钱。 张三拿到钱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赌场。他在赌场里大肆挥霍,很快就把富商给的钱输光了。这时,他又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回到了富商的家中,对富商说:“我非常感谢您的帮助。但是,我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些强盗,他们把我的钱都抢走了。现在,我身无分文,无法回家。如果您能再借给我一些钱,我一定会记住您的恩情。”富商又一次被张三的巧言令色所打动,于是又给了他一些钱。 就这样,张三一次又一次地用他的巧舌如簧欺骗富商,直到富商破产为止。 “虽然言语的力量是巨大的,可以治愈也可以伤害,但我们不能滥用这种力量去欺骗他人。我们应该用言语传播爱与和平,而不是仇恨与分裂。同时,我们也应该学会辨别他人的言辞是否真实可信,以免上当受骗。” 那根巧舌对白茶和玄风说。 看来是认错了舌头,那根舌头虽然跟玄风的舌头挺像,但终究不是。 玄风很是气馁。 一直陪伴他们寻找舌头的鬼神此刻很是不耐烦,打着哈欠说:“还能不能找到舌头了,实在找不到原装的,随便找一根接上了事算了,舌头反正是工具,能说话不就行了?” 三十九 孙子的信 “我感觉我的舌头并不在这里,”玄风鹦鹉对白茶和陆羽说,“虽然当初我的舌头是在拔舌地狱被拔掉的,可是我的舌头似乎并不在这里。” 玄风鹦鹉说完这些,眼睛干涩得很,到一旁闭目养神。 陆羽便和白茶一起琢磨,玄风鹦鹉的舌头可能在何处。 拔舌地狱在十八层地狱其中之一,既然玄风鹦鹉的舌头不在拔舌地狱,是否被藏到了其他层地狱。 十八层地狱,被视为阴间的惩罚场所,用于惩罚那些生前犯下严重罪行的灵魂,以消除其业障,使其得以重生。每一层地狱都有其特定的刑罚和痛苦,根据罪人的不同罪行,将其送入相应的地狱层受罚。这些刑罚包括火烧、冰冻、拔舌、锯身、磨碎等极端的痛苦体验,旨在反映不同罪行所应得的报应。 第一层至第五层主要惩罚淫欲之罪。例如,第一层为刀山地狱,罪人会被扔上布满尖刀的山丘,受尽切割之苦。第二层为剑树地狱,罪人被迫爬上挂有剑的树,体会被剑刃刺穿的痛苦。第三层至第五层的刑罚则更加残酷,反映了对性犯罪的严厉惩罚。 第六层至第九层则针对杀生和伤害生命的罪行。在这些层级中,罪人会遭受野兽撕咬、沸腾的铁水浇灌等酷刑。第十层至第十三层专门针对偷盗和欺诈行为,罪人会受到身体被锯开、压碎等刑罚。 第十四层至第十八层则是最为严酷的地狱,通常用来惩罚那些犯有极重罪孽的灵魂,如谋杀父母、出佛身血(伤害佛陀)等重罪。在这些层级中,罪人不仅要承受极端的身体痛苦,还要承受长时间的精神折磨。 陆羽虽然从未见过十八层地狱的真实场景,却在天界见过描绘十八层地狱的绘画作品: 一幅幅骇人听闻的场景,用以警示世人行善积德,避免恶行,旨在传达道德教育和因果报应的理念。 陆羽对陪同的鬼差说:“可以去其他层地狱找找吗?” 吓得鬼差连连摆手,道:“后土娘娘只交代我带领神医到拔舌地狱参观,并寻找所求之物,并未吩咐小鬼陪同神医去其他层地狱,小鬼不敢僭越。” 陆羽想这鬼差也是谨守本分,便也作罢。 于是,对玄风鹦鹉道:“有没有可能,你的舌头并不在十八层地狱,而是在别的地方。” 玄风鹦鹉看了白茶一眼。 白茶便对陆羽说:“玄风鹦鹉问神医,那他的舌头可能在什么地方?” “会不会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陆羽判断。 一仙、一茶、一鸟就琢磨起来。 玄风鹦鹉的舌头可能在哪里呢? 不在地下,有没有可能在天上? 这就涉及到玄风鹦鹉一只得道的神鸟为什么会被罚到拔舌地狱拔舌。 “你得罪了谁?为何会遭此刑罚?”陆羽和白茶都看着玄风鹦鹉。 回忆自己被拔舌的前因后果,玄风鹦鹉也难免委屈。 但他要如何对陆羽、白茶说起呢? 说自己因为违反“观棋不语”天规,而被丹朱太子贬到拔舌地狱拔舌头? 如果神医和白茶知道真相,还愿意帮他寻找舌头、接续舌头吗? “我是你的宠物,对不对?”玄风鹦鹉用从未有过的真挚的眼神看着白茶。 白茶点了点头。 她是他的主人,就得为他负责。 “那么不管我的劲敌是谁,我得罪了谁,你都会为我出头,替我承担责任,对吗?” 玄风鹦鹉的眼睛灼灼盯着白茶,几乎要留下眼泪。 白茶点了点头:“自然。” “如果我的敌人是丹朱太子呢?” 天界储君,六界之主天帝之子,这茶树儿也不怕吗? 没想到茶树儿哈哈大笑。 “巧了巧了,不是?我们陆羽神医是重华殿下好朋友,重华殿下是丹朱太子死对头,他的死对头就是我们的死对头,这死对头又是你这只玄风鹦鹉的死对头,所以,有什么矛盾的?咱们的对头都是同一个人啊!” 听了白茶的话,玄风鹦鹉深深松了口气。 那可真是太好了。 白茶还担心陆羽神医有所顾虑,没想到他一点儿顾虑都没有,只是对玄风道:“如今看来你的舌头并不在拔舌地狱,那只能去找后土娘娘帮忙了。” 鬼差陪了陆羽神医一行,实在是累了,刚好听他们三人不想再找舌头了,如闻大赦,赶紧领着他们又回到后土娘娘跟前。 后土娘娘何等智慧,早已在这点工夫里摸清了玄风的来路。 “这玄风鹦鹉的舌头恕我不能交出。” 后土娘娘道。 “为何?”陆羽比玄风鹦鹉平静得多。 “玄风鹦鹉是被丹朱太子送到拔舌地狱受刑的,如果本座将他的舌头交还,那岂不是违背丹朱太子意愿,便是陷幽都与丹朱太子为敌,本座身为幽都之主,万万不可作出此等不顾全大局之事。” 后土娘娘说了心里话,陆羽又如何能为难她? 万不得已之处,玄风鹦鹉只好拿出夸父那封推荐信来。 “我有一个祖母是非常和蔼可亲的老人,我们之间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情。 有一天,我在家里玩耍,突然发现了一个鸟巢。我兴奋地跑去告诉祖母,奶奶,我发现了一个鸟巢,里面有几只小鸟呢! 祖母笑着回答:“是吗?那你要好好照顾它们哦。” 于是我每天都会去看望小鸟,给它们喂食,还会和它们说话,祖母看到我这么有爱心,心里非常欣慰。 有一天,我发现小鸟们长大了,可以飞翔了。我跑去告诉祖母:“奶奶,小鸟们长大了,它们可以飞了!”祖母笑着说:“那真是太好了,你把它们养得真好。” 然而,我却有些舍不得小鸟们离开,我担心地问奶奶:“奶奶,小鸟们会不会飞走就再也不回来了?” 祖母摸了摸我的头,说:“夸父啊,小鸟们长大了,它们需要去寻找自己的天空。你要相信它们会记得你的好,也许有一天还会回来看望你呢。” 我听了奶奶的话,虽然还是有些不舍,但我决定让小鸟们自由飞翔。果然,不久后,那些小鸟们又回到了我的家,陪伴着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快乐的日子。” 夸父在信中并没有说别的什么,只是给后土娘娘说了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故事,却把后土娘娘深深感动了。 也不知多少年不见,夸父还是她那个善良有爱的小孙子。 第四十 九幽素女 “所以,你就是我那孙儿养的其中一只小鸟吗?” 后土娘娘看着玄风鹦鹉,眼神变了,多了份慈爱,就像看到了夸父一般。 没有想到后土娘娘看完夸父的亲笔信,会生出这样的误会来。 这种误会对玄风鹦鹉找回舌头,自然是有帮助的。 “玄风,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后土娘娘变一个呀!” 白茶机灵,立即催促玄风鹦鹉。 于是,华服彩衣的少年就地转了个圈儿,立即化作一只鹦鹉,炫彩的羽毛闪闪发光,令整个大殿都熠熠生辉。 鹦鹉扇动翅膀,在殿内飞了一周,轻巧落在后土娘娘的手臂上,看得后土娘娘十分心悦。 “后土娘娘,玄风若不是失去了那舌头,此刻还会说很多俏皮话逗后土娘娘开心呢!可惜了,失去舌头,他就只能给后土娘娘表演飞了。” 听了白茶的话,后土娘娘便低头看那只鹦鹉。 “你从前那些俏皮话都是我那夸父孙儿教你的吗?” 玄风鹦鹉点了点头,小眼巴巴,特别诚实。 “他都教了你什么话啊?”后土娘娘问完,也觉得不好意思,玄风鹦鹉的舌头已经在幽都被拔去,还如何告诉她呢?她好想知道她的夸父孙儿如今怎么样了,可是玄风鹦鹉没有舌头了…… “神医。”后土娘娘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喊陆羽。 陆羽忙拱手施礼:“后土娘娘。” “玄风鹦鹉既然是我那夸父孙儿豢养出的一只小鸟,如今来到我幽都,代表夸父孙儿拜见本座,本座不能不送他一份见面礼,就辛苦神医领他去幽都藏宝阁挑选一件他喜欢的宝物吧。” “如此,多谢后土娘娘。” 后土娘娘手臂上的鹦鹉儿却着急了。 他要舌头,他不要当哑巴,他要说世间最美丽的俏皮话,呜呜呜,他不要宝贝,那些奇珍异宝再珍贵,对他也没有用处啊。 玄风鹦鹉刚想扑棱翅膀,一边翅膀就被一只小手紧紧捏住,顺带整个身子都被那只手从后土娘娘身上抱了下去。 “小玄风,你可不能使坏,要是把鸟屎拉在后土娘娘身上,娘娘就不送你宝贝了。” 白茶用两只手紧紧抱住玄风鹦鹉,跟在陆羽后面,离开了大殿,去往藏宝阁。 玄风鹦鹉在白茶手中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的。 “舌头可以慢慢找,得到宝贝先,也不亏啊!” 听着白茶的絮絮叨叨,玄风鹦鹉心里嘀咕:他什么时候跟了一个财迷主人,一世鸟名自此被毁了。 一出大殿门,玄风鹦鹉就从白茶手上飞出,幻化人形,给白茶甩了一个脸子。 大殿外,早有一个鬼神等候在那里。 “神医,奉后土娘娘之命,特来陪同神医前往藏宝阁挑选心仪宝物。” 这鬼神,陆羽看着挺脸生,一时竟不知对方何许鬼神也。 幽都的鬼差鬼神,陆羽只知道比较出名的几个: 一黑一白两个无常,黑无常手持铁链,负责捉拿亡魂,白无常手持招魂幡,负责引导亡魂进入阴间。 长相奇特的牛头和马面,牛头负责用铁锤砸碎罪人的骨头,马面则负责割断罪人的舌头。 仅次于后土娘娘的地府主宰阎罗王,头戴金冠、身穿龙袍,手持生死簿和判官笔,后土娘娘不怎么管事,幽都的大小事务主要由阎罗王管理,死人越来越多,幽都的事务也越来越多,一个阎罗王不够,如今已经有十殿阎罗了。 奈何桥上,手捧一碗汤药的老婆婆,便是孟婆,手中的汤药就是忘情水,可叫死去的鬼忘却前世记忆。 陆羽很快将这些著名鬼神排除了。 眼前的鬼神是女子的形象,眉如远山横翠,眼似秋水含波,鼻若玉雕冰刻,唇如点朱未干。发髻高挽,饰以繁复的簪花和璎珞,身着雪白宫装,衣摆流苏随风轻舞,皮肤白皙透亮,如同最纯净的白玉,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如此容貌清丽、仪态万千的女鬼神与阴暗冷僻的幽都,十分不搭。 她不像幽都的鬼神,倒像天界的女神仙。 她向陆羽三人见了礼,一边领着三人向藏宝阁走去,一边自报家门: “我原是女娲娘娘身边的侍女,如今在后土娘娘座下,协助后土娘娘治理幽都。” 闻说女娲娘娘身边有两大侍女,黑衣玄女和白衣素女,她们同时也是女娲的弟子,后来成为了九天玄女和九幽素女。女娲娘娘炼石补天后,就归隐天外天,六界已失去她的消息,没想到这位侍女如今竟在幽都任职。 见眼前女鬼神一袭白衣,陆羽便道:“所以,您是九幽素女,在下失敬。” 拱手作了个揖,九幽素女忙还了礼。 九幽素女是擅长音乐的神祇,特别以鼓瑟闻名,被天下艺人奉为艺术之神,同时还是医家供奉的医疗女神,曾是天界第一医神,赫赫有名的九幽素阴女帝。如今却沦落幽都,做一名女鬼神,陆羽三人唏嘘不已。 九幽素女却不这么认为,自己如今在幽都掌管着生死簿,她用这本记录人命的簿子,来判定世间万物生死和转生。这份权力在她眼中却是更有趣,更有意义。 “令师父李毅医神,如今还好吧?” 九幽素女离开天界后,李毅医神接掌医神一职。 大概九幽素女离开天界已久,对天界动向不太知悉,陆羽便也不提李毅医神如今去负责本草纲目一事,只道:“师父一切安好,承蒙九幽素女挂念。” “天界尚有我的故人,只是许久未曾谋面了。”九幽素女脸上现出怅惘神色。 陆羽知道她说的是阿宝。 一个是昔日女娲氏身边的侍女,一个是女娲氏炼出的女娲石,千丝万缕,渊源匪浅。 “阿宝神医如今已是天界百草园的常务副医神,又有青珠娘娘照应,九幽素女不必太担心。他日回天,陆羽会将九幽素女的问候带到宝常务跟前。” 一旁白茶仔细倾听二者对话,默默记于心间。 一行人走着说着,便到了一处高大宏伟的建筑前,但见那建筑高达数丈,具有数层,远观像座宝塔,在幽都的黑雾中露出塔尖,走近了,便见各种雕梁画栋、壁画、石刻等装饰,细节精致,尽显奢华与尊贵。 “藏宝阁”三个鎏金大字在黑雾中闪闪发光。 “此处便是幽都的地标性建筑:藏宝阁。”九幽素女向陆羽三人做了个请的动作。 陆羽随九幽素女走进去,玄风鹦鹉却在身后不情不愿,磨磨蹭蹭,被白茶一把拉了进去。 四十一 藏宝阁 幽都的藏宝阁收藏着各种稀世宝物,还包括珍贵的装备和稀有材料。 九幽素女领着陆羽、白茶和玄风鹦鹉一层一层走上去,一层一层介绍: “这一层收藏的是装备,这些装备可以帮助各界妖魔鬼怪神仙进阶修为。” “这一层收藏稀有材料,譬如赤珠山铁和小叶紫檀,可用于锻造进阶宝物。” “这一层收藏的是成品珍宝,从其他妖魔神界搜罗而来……” “这一层珍宝是幽都独有……” 九幽素女在一层装修色调为黑色调,幽暗又神秘的楼层停下脚步。 一口泉眼,咕噜噜向外冒着黑色的水。 “这是生命之水,能够治愈任何疾病或伤口,也叫不死之泉。” “若有人被拔去舌头,可否用这不死之泉治愈?”白茶替玄风鹦鹉询问。 九幽素女摇摇头。 “不死之泉并不能无中生有,它可让将死之人起死回生,却不能凭空变出一根舌头来。” “明白了。” 白茶向玄风鹦鹉投去同情目光,玄风鹦鹉适才眼眸里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 “这是还魂果,独在幽都生长,吃了,可起死回生。” 九幽素女指着一棵果树说道。 那果树枝繁叶茂,树叶呈深绿色,树干粗壮而高耸。树上果实累累。果实色彩鲜艳,像人间的杏子,散发诱人的香气,令这一层阴间藏宝阁变得活色生香。 又是起死回生,对于被拔舌的玄风鹦鹉并没有什么卵用。 “神医一行是天界来客,又是李毅医神座下弟子,本座昔日也曾任职天界医神一职,理应尽一下地主之谊,就请神医一行各品尝一枚还魂果。” 九幽素女说着,就要去采摘三颗还魂果子,吓得玄风鹦鹉想要惊叫一声,奈何没有舌头,发不出声音,只能使劲双掌击出声响。 他用一双惊恐的眼睛看了看白茶。 “玄风想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后土娘娘送他的见面礼?若吃了这还魂果子,是不是就不能要其他宝物了。” 九幽素女看了眼一旁惶恐不安的华服少年,再看一看那冰雪聪明的绿白渐变色衣裳的少女,笑起来,温婉道: “别担心,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不算后土娘娘送的礼物,你们且放心吃吧!” 说着,纤纤玉手去果树上小心摘下三枚果子,让陆羽三个一一吃下。 只觉满口生津,香甜可口。 白茶眼睛亮晶晶的,“现在我们是不是不死之身了?” 九幽素女摇了摇头。 白茶不解:“这还魂果不是有起死回生功效吗?” “死者吃的是药可起死回生,但尔等不是将死之辈。” “吃了会延年益寿,长生不老吗?”白茶问。 九幽素女还是摇头。 白茶疑惑:“那这些还魂果子吃了会当如何?” “吃了也就吃了,不能如何。” 一仙一茶一鸟:“……” “就是招待远方来客的水果而已。” 九幽素女说着,继续领三个参观藏宝阁。 藏宝阁的宝贝琳琅满目,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黑魆魆的角落里,一团绿色火焰忽明忽暗。 “鬼火?”白茶好奇。 “是石头。”陆羽已经发现那火焰并不是燃烧的火焰,而是一块宝石上发出的光芒。 “这是鬼火宝石,能够在黑暗中指引方向。”九幽素女介绍。 寻常火光只能照明,能指引方向的火光的确少见,堪称宝物。 走近鬼火宝石,在火光映照下,众人看到判官笔和阎王宝剑悬于空中,又见底下一条河流,一直延伸向黑雾烟霭之中,不知流向何方。 岸边盛开许多红白色的花朵,花瓣狭长且卷曲,形状似龙爪。花瓣的边缘呈波浪状,细长的花瓣向后卷曲,花蕊细长,突出于花瓣之间,颜色与花瓣相近,或红或白。顶端有一球形的花药,叶片呈深绿色,为狭长的带状,与花朵形成鲜明的对比,既神秘又优雅。 “此花名叫彼岸花,此水名唤忘川水。”九幽素女道。 谁能想到象征超生与轮回的彼岸花,已经饮用后便可忘却前尘往事,获得重生的忘川水的源头,竟藏在这藏宝阁中。 真真稀奇无比。 陆羽把目光投向玄风鹦鹉,“可有相中的宝贝?” 玄风鹦鹉兴致缺缺摇头。 于是九幽素女继续领着众人抵达上一层。 这一层不同于藏宝阁其它层的阴暗、黑空,这里澄明光亮,其间所有宝物都被照得一清二楚,奇珍异宝尽收眼底。 众人的目光皆被正中空中悬崖的一根粉红光管吸引。 那光管散发粉红色光芒,照亮一整层的宝物。 而那光管的形状,像是一根舌头! 玄风鹦鹉浑身颤抖起来,胸腔里一颗心脏剧烈跳动,恨不能跳出胸腔外。 原来在此处! 就它,就它了! 玄风鹦鹉握住白茶的手,重重握住,提醒她。 白茶已然明了,对陆羽道:“玄风喜欢这根灯管。” 陆羽便向九幽素女深深施礼,“我家小鸟喜欢这个礼物。” “千金难买喜欢。” 九幽素女说着,手向空中一招,那粉红灯管便从空落下,落在她手上。她郑重递给玄风鹦鹉。 随着灯管被玄风一行带出藏宝阁,整层藏宝阁光芒退却,陷入一片黑暗中。 …… 九幽素女来向后土娘娘复命。 “后土娘娘,他们还是发现,并拿走了。”九幽素女道。 后土娘娘点点头,心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只能说天意如此。” “那丹朱太子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不交代也罢。” 丹朱太子远在天庭,又怎知幽都中的事情? 一根舌头而已,代为保管是情分,遗失了也就遗失了。 “但丹朱太子的性子……我们还是要做些掩饰的好。” 九幽素女提醒得对,丹朱太子是六界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遮掩过去,就尽力不要让他大闹天宫的好。 “李代桃僵,以假乱真,这就交给素女你去办了。”后土娘娘吩咐九幽素女。 “素女领命。” …… 陆羽带着一茶、一鸟,外揣一根舌头,火速离开幽都,寻找一个能为玄风鹦鹉接续舌头的佳地。 四十二 鸿雪洞蓝衣女 “什么声音?”息壤中,那株茶惊奇问道。 一茶、一鸟正在笼子中,随仙人腾云驾雾在空中。 飞在云中,耳边呼呼的风声、雨滴雷电碰撞的声音,都不稀奇,但明显此时白茶听到的声音并不是这些。 “好像从神医的怀里发出来的。” 陆羽也感觉到怀里有东西在振动,从而兴奋地发出声音。 是通灵宝玉。 宝常务赠送的那块可以召唤天下奇石的神玉。 这些日子,游历人间,钗子副医神赠送的金钗屡屡派上用场,宝常务这块通灵宝玉反而被闲置。 不知道它此刻发出这样大的警示,所为何来。 陆羽从怀中掏出那块通灵宝玉,只见他在陆羽掌心散发盈盈绿光,那些光射向云层,脚下的云层立即向排了整齐的队伍向两边排闼而开,一座山露了出来。 这是一座全部由岩石构成的山峰,不似那些名山大川般雄伟壮观,却有自己独特的质朴与坚韧,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坚硬、沉稳,仿佛一位历经沧桑的长者,默默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好漂亮的石头山啊!”息壤中,茶惊呼起来。 玄风鹦鹉低下头一看,也忍不住拍起翅膀。 大概这就是一个可以为玄风鹦鹉接舌的佳所。 陆羽提着笼子,带着一茶、一鸟迅速降下云端,正好落在半山腰的位置。 抬头望去,石头山巍峨耸立,山势险峻。山体由一块块大小不一的岩石组成,有的巨石如房屋般高大,有的则如鸟蛋般小巧。这些岩石经过风雨的洗礼,表面已被侵蚀得光滑如镜,呈现出一种古朴的美。岩石之间的缝隙,长满了各种野草和灌木,为这座石头山增添了一抹生机。 “要爬山了。”陆羽对着笼子里的一茶、一鸟说道。 可是一茶一鸟却不为所动,鸟用一双眼睛安静盯着他,茶独立息壤中,更是纹丝不动。 “爬山需要用到双足,所以二位还不化形,更待何时?” “我们化形了,便是六足登山,若不化形,便是二足登山,六足登山哪有二足登山来得快?” 鸟拼命点头:白茶说得对! “二位将来若会死,必是懒死的。” 陆羽摇了摇头,只能提着笼子,采用二足登山的方案开始爬山。 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攀登,可以感受到石头山所散发出的那种坚韧不拔的精神。山路崎岖,有时需要攀援岩石,有时需要跨越沟壑。然而,正是这种艰辛的攀登过程,才能让人更加珍惜山顶的风景吧。 当陆羽带着一茶、一鸟会当凌绝顶时,石头山周围的景色一览无余,回望来时那崎岖陡峭的山路,哪怕自己是仙,心中亦不禁涌起一股豪情壮志。 站在山顶,放眼望去,山下的村庄、田野、河流都变得渺小而遥远,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太阳渐渐西沉,天空被染上了一抹金黄。石头山在这金色的光辉中显得更加神秘莫测。岩石在夕阳的映照下呈现出各种不同的颜色,有的是深沉的黑色,有的是温暖的橙色,还有的是明亮的黄色。这些色彩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 眼看夜幕就要降临,陆羽抓紧时间寻找一处可落脚的地方,更重要的是,那地方还能为玄风鹦鹉做接舌手术。 走了不知多久,怀里的通灵宝玉再次大作,直到陆羽停在一个山洞前。 山洞洞口宽大,犹如一扇巨大的石门。洞口周围绿树成荫,花草繁茂,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给人一种神秘而宁静的感觉。 洞口右侧石壁上写着:鸿雪洞。 “此处便是佳所。”陆羽向笼子里的一茶、一鸟点了点头。 一阵灵光乍现、烟雾缥缈中,白茶和玄风鹦鹉都化形而出,变作少女与少年,站在陆羽神医旁边。 洞内有丝丝清凉的风吹出来,令人清爽精神。 “但这洞会不会有主人?”白茶问。 于是,陆羽向洞内拱手作了个揖,道:“在下陆羽,拜见鸿雪洞主。” 许久,洞内也未有回音,也无人从洞内出来。 眼见天色渐晚,山风却猛烈起来,三人还是走了进去。 那玄风鹦鹉巧舌化作的粉红灯管擒在陆羽手中,刚好起到照明作用,照得洞内一片通亮。 这是一个自然形成的溶洞,进入洞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敞的大厅,洞顶高耸,岩石上布满了各种形状的钟乳石,有的像飞翔的鸟儿,有的像奔跑的野兽,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洞内的光线昏暗,但借助舌灯的照射,可以清晰地看到洞内的景色。 大厅的一侧有一条蜿蜒曲折的通道,通往洞内深处。沿着通道前行,可以看到洞内的景观逐渐变得奇特起来。洞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石笋和石幔,它们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宛如夜空中的繁星。地面上也布满了各种形状的石块,有的平整如镜,有的凹凸不平,行走在上面需要格外小心。 深入洞内,可以听到隐隐约约的水声,清脆悦耳。随着声音的指引,可以看到一处瀑布从高处垂落,水流汇成一条小溪,缓缓流过洞内。溪水清澈见底,沿途形成了许多大小不一的水池,池中的水草随波逐流,鱼儿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弋。 越往里走,越冷,白茶已经不自觉用双手环抱住自己。 陆羽往她身上看了一眼,她肩头便多了一件御寒的披风。 玄风鹦鹉也冷,但陆羽神医不看他。 洞内的空气湿润而清新,走得越深入,越感受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神秘的魅力。洞穴沉寂幽静,人的心灵也在此得到放松和净化。 正当三人感到莫名轻松的时候,突然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眼前溶洞中出现了一张石床。床身是一块自然形成的岩石,底座宽大厚实,床面平整光滑,没有任何凸起或凹陷,床边经过了人工的精心雕琢,有着精美的雕花装饰,古朴而典雅。 石床正中坐着一个正在打坐的蓝衣女子,她闭目养神,全身散发出一种宁静和祥和的气息。她的蓝衣随风轻轻摆动,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她的脸庞清秀而端庄,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坚毅和决绝。她的双手结印,放在膝上,一动不动。 这个蓝衣女子似乎与世隔绝,不受外界的干扰。在她的周围,一切都变得静谧起来,模糊起来,只有她的身影清晰可见。时间仿佛停滞不前,空间也变得无边无际。只有她的存在,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和重心。她是那么的宁静、纯净、高远而神秘,却又让人感到一种强烈的震撼和敬畏。 “我认得她,太母娘娘。”白茶道。 四十三 梦魇 太母娘娘闭着眼睛,听到少女清脆的声音,心头却一惊。 上次天庭,满天神佛都遗忘的那旮旯,她赠她灵力,助她化形,是为弥补丹朱太子的过错。 事后悄无声息抹去他们记忆,令他们不曾记得她来过。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这茶竟然还能记得她。 茶记得她,那陆羽是否也记得她? 太母娘娘不深究,只再次暗施灵力,抹去在场三人的记忆。 陆羽、白茶和玄风鹦鹉只觉脑袋晕眩了一下,再睁开眼,就浑然忘记这之前的事情,只见眼前溶洞、石床,以及石床上一打坐的蓝衣女子。 “在下陆羽,携弟弟妹妹游历到此,打扰洞主,能否借洞主宝地,暂且栖身一夜?”陆羽向着蓝衣女子恭敬施礼。 女子没有回应,依旧紧闭双眼,端坐石床上。 “她会不会死了?”白茶有些担心。 陆羽上前,想要探查女子鼻息,却不得近前,似乎有一层透明又坚硬的屏障将女子与外界隔绝开来。 “我看到了石头!”白茶也凑近观察,“是许多片透明石头做成的屏风,每片石面都经过精细打磨,边缘光滑而细腻,折射着进入洞中的光线,散发出淡淡的光辉。石片间的接缝几不可见,拼接得天衣无缝,好精湛的工艺啊!” 白茶盯着空气,看得两眼都成斗鸡眼了,方才同陆羽说道。 陆羽也凑到白茶的角度,却什么也没看见。 “什么石头屏风,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啊。” “我也什么都没有看见。”玄风鹦鹉扑扇着翅膀,在心里说。 白茶觉得奇怪,再次凑近蓝衣女子周围,这一次她还看见晶莹剔透的石片在灯光的映照下,显现出淡雅的蓝绿色调,如同山间清泉般纯净,又似深海波光粼粼。光线穿过这些石片时,似乎被净化、被柔化,使得周围的一切都被一种宁静祥和的氛围所包围。 屏风内的蓝衣女子虽闭着眼睛,却清清楚楚隔着石头屏风看见白茶的小脸紧贴在屏风上。 “我在梦魇中不得出,她竟然能看见我这梦魇的结界。” 屏风内的太母娘娘暗暗心惊。 那这白茶是否能将她从梦魇中救出去? 首先她得进入梦魇才是。 太母娘娘刚这样一想,石头屏风那坚硬透明的石壁竟变得柔软,如水波一样荡漾开来,而紧贴在屏风上的白茶身子向前栽去,瞬间就跌到了太母娘娘跟前。 “女菩萨。” “叫我蓝姑就可以。” 屏风外和屏风内看到的已是不同的两个人。 屏风外的蓝衣女子是打坐的,闭着双眼的,一动不动的,仿佛死了一般。 屏风内看到的蓝衣女子却是鲜活的,行动自如的,睁着一双眼睛的。 “蓝姑你陷入了梦魇。” 蓝姑点点头:“你真聪明。” “因我懂得一些造梦之术,故而认识那透明石片做成的屏风便是梦境的外壳,而你这个梦境外壳说明,你的梦不是美梦,而是梦魇。” “与你同行者也会造梦之术,却看不见我这梦魇结界,而你竟然能入我的梦魇,足见你是我的有缘人。” 世间万物就是如此神奇,人与人,人与物,物与物,皆存在气场,有的相吸引,有的相排斥。 她与这株茶有缘,也许便是此刻开始,也许是那时天界满天神佛遗忘那旮旯开始。 不管何时,总之她与这株茶有缘。 “如此,你可能帮我破这梦魇,抑或带着我出这梦魇?” “茶愿意一试。不过我需要知道你这梦魇因何而结。”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知道因,方可破其果。 “那日我在这石头山上遇到一种叫‘蜚’的怪物,外形像牛,但拥有白色的头部和蛇的尾巴,且只有一只眼睛。蜚是不祥之物,是一种象征灾难和疾病的凶兽,它所到之处水会干涸,草会枯萎,酿成大灾。因而我将它斩杀,不料它却做了梦魇,将我困在这鸿雪洞中,已有数月之久了。” “若我不来呢?” “只怕我会永久困在这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但你会召唤石头。”白茶笑。 想来那宝常务所赠的通灵宝玉在陆羽怀中大作,便是蓝姑用意念感召满山石头,石头又感召了通灵宝玉,这才将他们引到此处。 “都是缘分所至。” 一个缘字,如长河轻轻流淌,如一抹墨痕淡淡悄悄勾勒岁月的画卷,如一首无声的歌谣荡漾心海泛起涟漪,亦是无形的命运牵引无穷的力量。 “我知道如何破你的梦魇了!答案便是缘字。蓝姑与那蜚因孽缘聚于梦魇中,且用善缘化解这孽缘,那么梦魇便不攻自破了。” “我在这梦魇中,哪里寻那善缘?” “既然无处可寻,便硬造一个出来。” …… 溶洞中,陆羽和玄风鹦鹉都在寻找白茶,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他们没有找到白茶,却见一匹马自洞外飞奔而来,奔到近前,却又化作了一只猫,却比寻常猫类体型庞大很多。 细看,却是又像猫又像马:头部像马,但面部特征却更加接近于猫,毛色斑斓,很美,但有着锐利的爪子和獠牙,又很狰狞,令人生畏,拥有长长的尾巴和翅膀,看似奔跑,实际又像飞翔。 只见她张开她的猫嘴,朝着似乎只有空气的前方,一吞,便有什么东西被她吞下似的。 立即,白茶与蓝姑清晰出现在陆羽和玄风鹦鹉跟前。 “祝贺蓝姑,你的梦魇已破。” “食梦兽,你招来了食梦兽!” “不是招来的,是造出来的。” 她不但能造梦,还造出一个以梦为食的食梦兽来。 陆羽似乎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上前祝贺白茶:“恭喜你,修行又精进了。” “是蓝姑与梦貘有善缘,我借这缘力,如借东风,恰巧了而已。” 白茶说的很是谦虚。 那梦貘已经从非猫非马、像猫又像马,变作一只小巧玲珑的猫咪,毛发柔软而光滑,淡紫深蓝夹杂,闪烁着神秘的光泽,瞪着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乖巧地蜷缩在白茶脚边。 白茶从脚边抱起梦貘,“神医帮梦貘取个乳名吧。” “如今她是猫咪,就叫她喵喵吧。”陆羽倒也不觉得取名是什么难事。 “那她有时又变作马呢?” “那就叫她咴咴。” “不好不好,还是叫萧萧吧,萧萧班马鸣,萧萧好听。” 白茶乐淘淘抚摸喵喵的毛发。 陆羽摊摊手:自己会取,别人取的又不满意,为何还叫别人取名? “所以我是有朋友了吗?”玄风鹦鹉凑近那只喵喵,张了张嘴,无言。 “所以,这个神仙和这株茶是不是忘记要帮我接续舌头的事了?”玄风鹦鹉心里苦,看自己的舌头,被陆羽神医插在溶洞石壁上,正在发光发热,似乎也忘记自己是一根舌头,而不是一根灯管。 一旁,蓝姑晕了一下,白茶忙过去扶她。 “被梦貘吞噬梦境的人会感到非常疲惫,因为他们的梦境被偷走了。尤其被偷走的是梦魇,就更加疲惫,因为做梦魇本身就要比作普通梦境更耗心力更辛苦。蓝姑先好好休息几日。” 四十四 七彩镇邪宝伞 玄风鹦鹉睁开眼睛,吓了一跳,眼前是一只猫,看起来很大,而猫眼里竟映现出一只羽毛五彩华丽的鸟。 怪不得猫看起来很大,原来他此刻是鹦鹉的形状。 等等,他刚刚看到猫时吓了一跳,还叫了一声。 是真的叫了一声,叫出了声。 怎么回事? 那猫猛地后退了一步,因为那只鹦鹉正凑到她的脸前,张开嘴巴,吐出舌头…… 这样的距离已经超出了亲密距离。 这样的动作也…… “太好了!太好了!”那鹦鹉的舌头在猫脸上划过,激动狂叫一番。 猫:“……” 好你个鸟头啊! “我有舌头了!我有舌头了!我的舌头回来了!主人主人……” 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这么顺利叫出这个称呼:主人主人主人…… 有舌头了不起吗?她也有! 猫伸出舌头舔湿爪子,再用爪子擦拭脸部,那只鸟实在太讨厌了,蹭了她一脸口水。鸟的口水脏死了,哪有猫的口水好使,能保持脸部的清洁和舒适, 猫洗脸是一种常见的动作,通常表现为用前爪擦拭脸部。具体来说,猫会用舌头,然后还可以去除脸部的污垢、灰尘和死皮。 “主人,我能说话了!我有声音了!” 玄风鹦鹉的声音回响整个山谷。 山洞内石床上,蓝姑正在休息,睡得挺沉,并没有被这声音吵醒。 仙人和少女正在一旁搭灶熬药。 熬的是补元气的中草药方子: “黄芪、人参和白术都是常用的补气药材,具有益气健脾、补中益气的作用。炙甘草则有调和药性、增加药效的作用,故而要先将洗净的黄芪、人参、白术放入砂锅中,加入适量清水用中小火煮沸后,改用小火炖煮半个时辰,再加入炙甘草,继续炖煮两刻钟,待药汤稍凉后即可饮用。此方适用于气虚体质的人群,容易疲劳、气短乏力、食欲不振等症状都可适用,蓝姑的梦魇被梦貘吞噬后,出现的症状与气短体虚相似,故而也可用此方调养……” 一个认真地教,一个认真地听,却被突如而来的鸟叫声打断。 只听那叫声响亮而尖锐,有些刺耳,一声声主人叫得急促、殷勤。 “怪你医术太精湛,帮他接好了舌头,这往后的聒噪你得忍受。” “若无你造的梦境加持,本神医焉能那么顺利就替他接好舌头?” 接舌之术疼痛无比,白茶的造梦术竟起到麻沸散的作用,也就是玄风鹦鹉睡了一觉的工夫,舌头就接好了。 “他既叫我一声主人,日后我必教他如何使用舌头,绝不让神医受他聒噪影响。” 那一声声“主人”到底是唤起了白茶的责任感。 一只鸟扇动彩翅飞进山洞的时候,一只猫也跟着跑进来。 “主人——” “喵——” “主人主人主人——” “喵喵喵——” 陆羽看了白茶一眼,白茶也觉得难为情,这两只宠物委实聒噪得很。 “你们俩,跟我出来!” 说着,白茶在前头走,一鸟一猫后面跟。 三个很快走出山洞,走到山巅。 “主人,我有舌头了。”鸟化成少年,兴致勃勃对白茶说。 “神医替你接舌头的时候,我也参与了,不用你说,我比你还早知道。” “谢谢主人。” “谢谢陆羽神医就好,我是你的主人,我应该的,他是神医,他妙手回春,你才能从哑巴变成伶牙俐齿。” “谢谢陆羽神医。”玄风鹦鹉朝着鸿雪洞的方向拱了拱手。 “谢谢不能是一句空话,必须拿出实际行动。” “我该如何报答神医?” “闭嘴,别吵他就行。” 玄风鹦鹉愣住。 接好我的舌头,却不许我说话,呜呜呜…… 地上,深蓝淡绿的猫儿一会儿看看白茶,一会儿看看玄风鹦鹉,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忽闪忽闪。 “当然了,接好了你的舌头却不许你说话,委实过分了些,你说还是可以说的,但要说得好听,不能让神医感到聒噪才行。” “请问主人,我该怎么样才能做到这些?” “学我说话啊,我说话好听。” “等你学会了我说话,你再交给她,你便不觉得学说话枯燥无味了。”白茶补充道。 “喵——” 猫叫了一声,这个方案便有了两票,两票压一票,通过。 “喵喵真乖。” 白茶伸手摸摸猫的脑袋,猫便低着头乖乖蜷缩在白茶脚边,浑然看不出这是一只连穷凶极恶的梦魇都敢一口吞下的食梦兽。 玄风鹦鹉也想叫一声,但鹦鹉的叫声实在不好听,还是得学人说话,学主人说话。 白茶看着服帖的玄风鹦鹉和猫,十分满意,没想她一只还没得道的药草精,竟然能驯服两只神兽,怪厉害的。如果日后能飞升成仙,岂不更厉害? “主人,那里是哪里?” 猫一下跳到白茶肩头,三个一起朝着玄风手指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片烟波浩渺的海域,就像一幅壮丽的画卷。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犹如一颗颗璀璨的钻石镶嵌在大海之上。海风轻拂,吹散了海面上的薄雾,露出了一望无际的蔚蓝。海浪轻轻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阵阵悦耳的响声。远处,一艘艘渔船在海面上穿梭,犹如点缀在海面上的小点,渔民们的渔歌从辽阔的海面飘向天际:“渔人得利,皆因海之赐嘞……” 海天一色,仿佛让人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让人感叹大自然的神奇和博大,生命的蓬勃与活力。 “那是东海。” 不知何时,陆羽从鸿雪洞内走了出来,与他们并肩眺望远方的海。 “这里为什么叫东海?”白茶问。 “因为此处海域位于九州东部沿海。” “有东海是不是就有南海、西海和北海?” “九州南部沿海海域就叫南海,它与东海皆是九州国的领海,而西海与北海却只是两个内海,其中西海只是一个湖,也叫青海湖。” 听了陆羽的解释,白茶想起了什么,“天君敕封的四位龙神,东海龙王敖广、南海龙王敖润、西海龙王敖钦、北海龙王敖顺是不是就住在这四个海里?” “正是,四海龙王分别居住东方的东海、南方的南海、西方的西海、北方的北海,各自管理着自己海域的风雨和水事,守护四海,调节气候。” “那我们眼下身处这座石头山,靠近东海海域,是不是就能就近去拜访东海龙王敖广?” 天君让她下界修行,人界也去了,山也走了,幽都也拜访过了,这海还没有潜过呢。 “东海龙王最近正忙,只怕没工夫接待你。” “他忙着干嘛?” “有一个位于东海上的岛屿正闹干旱,龙王为此苦恼,是否要解救岛上居民的困境。” “啊!这岛在东海上,还能干旱?” 陆羽看白茶一脸震惊,心想,这茶树儿到底修行尚浅,还不懂其间厉害: 人间的干旱,原因无非几种: 要么天帝惩罚,如果人们的行为不端或违背了天意,天帝就会下令减少降雨,导致干旱和饥荒; 要么龙王收雨,龙王是掌管天气和水源的神祇,他可以控制降雨量,如果龙王对人们的某种行为感到不满,他也可能会决定停止降雨,导致干旱; 要么神灵之争,如果两个或多个神灵为了争夺领地或权力而发生冲突,他们的战斗可能会影响天气,导致干旱或其他自然灾害; 还有一种便是人类贪婪,干旱就是对人们滥用资源或破坏环境导致的后果,譬如一个村庄因为过度砍伐树木或浪费水资源就会遭受干旱的惩罚。 这座岛屿的干旱则是第一种原因导致的。 原本,这个远离大陆的岛屿并没有人居住,但因盛产贝类海产品且捕鱼方便,便渐渐就有远方的渔民慕名而来,搬迁入住,在此以讨海为生。 初时,岛上的居民过着安宁祥和的生活。岛上的森林郁郁葱葱,果实累累,河流清澈见底,鱼儿在水中欢快地游弋。人们与大自然和谐相处,感恩这片土地赐予的一切。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岛上的居民逐渐变得贪婪起来。他们开始砍伐森林,开垦农田,无休止地向大自然索取。他们的行为便引起了天帝的注意。天帝看到这些曾经纯朴善良的人们变得如此贪婪,心中十分痛心。于是,他决定给这些居民一个教训,让他们明白自己的错误。 这座岛便迎来了天帝惩罚的干旱。 岛上的渔民并不明白这干旱是天帝对自己的惩罚,只想方设法祈求龙王降雨。 他们献出最好的水果、香烛、鲜花,宰杀牲畜作祭品,向着东海举行祭祀仪式;让村里的长老、巫师念诵祈祷文,在渔船和村庄的显眼位置悬挂龙旗,清理龙穴,在岛上舞龙,甚至禁渔,乞求海神和龙王保佑。 不明所以的龙王被岛上渔民们的诚心所动,认为在自己管辖的东海上,竟然会发生干旱的事情,是对他龙王管辖能力的侮辱,于是向这座岛降雨。 谁知,龙王的降雨行动却让这座岛更加遭遇了栽秧,只见天空突然变得阴沉,乌云密布。接着,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雷声滚滚。大雨倾盆而下,汹涌的洪水席卷整个岛屿。岛上的人们惊恐万分,四处逃窜,寻找避难所。然而,洪水无情,将他们的家园吞噬殆尽。许多人失去了亲人,流离失所,生活陷入困境。 龙王察觉到干旱是天帝的旨意时,为时已晚。 隔三差五的洪水让这座岛陷入前所未有的灾难。 陆羽讲述前因后果间,天空突然变色,天地间的景象变得异常凶猛和混乱。天空被厚重的乌云笼罩,云层翻滚着,呈现出深沉的灰色调。乌云之下,风速急剧增强,猛烈的风声如同怒吼,呼啸而过。大风携带着沙尘、树叶、山石在空中飞舞,形成一道道旋转的漩涡。 陆羽和白茶几个差点被这狂风卷走,说时迟那时快陆羽拉着白茶和玄风连忙躲到一块岩石下,喵喵则蜷缩在白茶怀里,吓得喵喵直叫。 只见天地间雨势如瀑,雨点粗大而密集,打在地面上溅起无数水花,形成一片白茫茫的水雾。雨水沿着山道迅速汇流成河,向下冲刷着山路,卷走泥土与尘埃。远处的东海水位急剧上升,蔚蓝的海水变得浑浊,波浪汹涌澎湃,与岸边的岩石撞击发出轰鸣声。 满山的树木在狂风中摇摆不定,枝条被风吹得左右摆动,甚至断裂坠落,有的小树在风中摇晃,有的被连根拔起,四处散落。漫山遍野被风雨声淹没,只剩下风的呼啸和雨的敲打。 不知道位于东海上的那座岛,那些被洪水摧残的人们此时此刻又当如何? 岛上的光景比起石头山要严重千倍万倍。此处的狂风暴雨到了岛上便成了台风、海啸。 东海上的海水开始剧烈地震荡,仿佛有巨大的力量在海底搅动。一道道巨大的波浪,比寻常的海浪要高大数倍,以惊人的速度向海岸线冲去。巨大的波浪如同狂暴的野兽般,猛烈地撞击着东海上的那座岛,要吞噬那里的一切。 众人忧心忡忡时,忽见一道蓝色身影从鸿雪洞内迅疾而出,一把“七彩镇邪宝伞”从她手上抛向东海的高空。 仿佛是两股力量在决斗,渐渐变成了商量,其中一股渐渐示弱,继而温柔向天空飞去。 随着它飞走的,还有困扰于东海上的台风、海啸。 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那凶残的一幕消失不见, 天空已经放晴,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向大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气息,仿佛世界被洗礼了一番,变得更加纯净和宁静。雨水滋润了土壤,植物焕发出勃勃生机,绿叶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闪烁着光芒。花朵在雨后更加鲜艳,散发出阵阵芬芳。树木被雨水冲刷得更加挺拔,枝条舒展开来,迎接着温暖的阳光。 天边一道彩虹,将天际和东海都染成了五彩斑斓的颜色。 彩虹的光芒退却,东海上出现了一座状似雨伞的礁石,闪闪发光位于东海之上。 白茶等人从石头底下钻出来,盯着东海上的雨伞礁暗暗称奇,却听到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蓝衣身影正躺倒在鸿雪洞前。 四十五 缘力 东海辽阔的海面上突然腾起一条巨龙。 龙鳞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闪烁着神秘而又炫目的光芒作,每一片都精致而又完美,没有丝毫的瑕疵,紧密地排列在一起。这些鳞片的颜色各异,有的是深邃的蓝色,如同深海一般;有的是炽热的红色,如同烈火一般;还有的是明亮的黄色,如同阳光一般。这些颜色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美,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山巅之上,白茶抱着猫,和玄风鹦鹉一起仰起脑袋,目送那巨龙腾云驾雾,飞向天空。 “好像是敖广。”鹦鹉说。 “要称呼东海龙王。”白茶纠正。 “东海龙王。”鹦鹉学舌。 玄风鹦鹉已经跟着白茶学明白了,敬称别人,便是好好说话。 鹦鹉低头看向白茶怀里的猫:“东海龙王。” “喵!” 玄风鹦鹉委屈地看白茶:“她不好好学。” “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 一句话噎得玄风鹦鹉无言,只能转移话题:“龙不是海洋之神,只呆在海里就行吗?他上天做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 “喵!” 说话间,那龙已经抵达天界。 南天门内,仙山琼阁,金碧辉煌,巍峨耸立。仙鹤悠闲漫步,仙童们则在一旁嬉戏玩耍,欢声笑语,还有仙女们身着华美的衣裳,翩翩起舞。仙果琼浆,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仙乐飘飘,天籁悠扬婉转,祥云缭绕,仙气飘渺,好一派仙境! 东海龙王进入仙京后,内心很是波澜起伏。 天帝身处仙京,果然就比他们这些海神,日子逍遥自在得多,品品仙茗,看看仙姬跳舞,哪像他们这些地仙海神,成日为下界苍生奔走,焦头烂额。 “东海龙王!”有人唤他。 是一位白头发白胡子,仙风道骨的老者。 虽是老者,皮肤却透着莹润的光泽,宛如温润的玉石,身着一袭淡雅的银白仙袍,上面绣着云纹和星图,腰间系着玉带,挂着一枚玉石制成的法器。头上发髻中插着一根玉石簪子,小小的一枚,却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显得尊贵而不失精致。前额还戴着华丽的冠冕,上面镶嵌着闪亮的宝石。 手执白拂尘,向东海龙王走来时,仙袍流畅飘逸,步履轻轻摇曳,很是慈眉善目。 虽然许久不上天,但东海龙王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太白金星。 他过去是掌管战争和杀伐之事的武神,在特定的时间和区域出现时,被认为是发生重大变革的前兆,如今却做了天帝的的特使,一改过去的威武形象,竟变得慈眉善目。 “东海龙王,好久不见。”太白金星已迎上来,向东海龙王拱手。 龙王回礼:“没有天帝诏令,敖广轻易不能上天了,只能在东海之上偶尔一睹太白金星的风采,您老有时出现于清晨的东方天空,被人们称为启明星,有时出现在夜晚的西方天空,又被人们称为‘长庚星’或‘昏星’,只有老朽知道,都是你啊,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哈哈大笑:“咱们老交情,自然瞒不过东海龙王法眼。这次你无诏令上天所为何事?” 说到正事,敖广面容严肃起来,还带着几分凝肃和紧张。 “都因为东海上那座岛的事。” “台峰岛?” 敖广点点头:“一会儿面见君上,若天颜震怒,还请老兄长一旁美言几句,拜托了。” 东海龙王深深作揖。 太白金星点点头:“放心放心,只要我做得到的。” 二人说着,便向灵霄宝殿而去。 天君刚刚遣退满天神佛,准备下朝,太白金星就领着东海龙王来访。 敖广也不墨迹,见了天君,先跪为敬,等天君问候寒暄几句,便直奔主题: 天君惩罚台峰岛的居民受台风、海啸之苦,东海龙族也一直执行天帝诏令,每年向台峰岛降下灾厄,作为对他们过去不尊天道、贪婪破坏的惩罚,可是如今,东海龙族却无法继续执行天帝的诏令了。 “皆因为岛上出现了一座礁石,状似雨伞,如今已被岛上居民尊称为‘伞礁石’。自从有了这座伞礁石,台风、海啸再也不得施展,无法波及此岛,恐君上降罪东海龙族,故而,敖广擅自上天,请君上作主,此事该如何妥善处置。” 一座伞礁石,竟让东海龙族无法施展台风、海啸?竟有这样厉害的石头。天君不可置信。 旋即,手一挥,一张大幕在灵霄宝殿徐徐拉开,浩浩东海,巍巍岛屿,默默的伞礁石全都一一呈现天君眼前。 “君上,正是这座伞礁石,凭空出现,镇住了东海的台风和海啸,像是一个守护神守护着这座小岛……” “彻查这座伞礁石的来历!”天君一声令下,太白金星领命而去。 不多时,便回来复命,脸上却是又惊又喜的表情。 “君上,可喜可贺……”太白金星附耳在天君耳边一阵嘀咕,灵霄宝殿跪着的东海龙王便见天君脸上多云转晴。 …… 石头山,鸿雪洞内。 蓝姑悠悠醒转。 陆羽和白茶都呼出一口气,玄风鹦鹉,连带着那只猫都一起呼出一口气。 “蓝姑,还以为您醒不过来了。”白茶心有余悸地说。 洞内弥漫着浓浓的药草香,足见这神医这药草精为了救她,费了不少心力。 “好在有人间的香火……”陆羽道。 白茶和陆羽扶着蓝姑来到石头山巅,俯瞰东海,只见袅袅香火自海中央一座岛屿飘来。人们对着那座伞礁石烧香跪拜,而那座伞礁石屹立岛上,散发佛光。 大家都替蓝姑感到高兴。 “早知蓝姑居于此山海宝地,绝非凡人,您果然是一个有道仙人。”陆羽向蓝姑拱手。 “我一心想要飞天修仙,没想到神仙却在人间。”白茶看着蓝姑,一脸崇拜、神往。 蓝姑却神色凝重,并不开心。 “我大概得离开了。” “为何,这里不是你的地盘吗?” “那鸿雪洞,我便赠送于你了。”蓝姑指着鸿雪洞对白茶说道。 “啊?为何?” “因为缘力,此后你便是鸿雪洞的主人。” 蓝姑说着,如一缕风在空中飘散,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蓝姑,蓝姑……” 众人正要寻找蓝姑,却见一群天兵天将来势汹汹自天上下来。 四十六 别被发现了 眼前是一片冰湖。湖面上覆盖着厚厚的冰层,晶莹剔透,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冰湖的边缘,一些树木被冰雪覆盖,宛如一座座雪雕,阳光透过冰层,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和其他冰湖不同,这片冰湖湖面是蓝色的,像一片蓝湛湛的冰原。 今日冰湖,昔日天湖。 自从丹朱太子跟着沅湘学会了溜冰后,天湖水就被冰封了。丹朱太子每日都到冰湖上,凿开冰面,捞两条冻僵的丹鱼垫在足下,当作溜冰鞋,与沅湘进行溜冰比赛。 有时比速度,固定距离内,看谁用时短滑得快;有时又是固定时间内,看谁滑得远滑得久。 久了,丹朱太子又觉得不新鲜了,钗子便给沅湘出主意,和丹朱太子比谁滑得花样多。沅湘一个仙女在冰湖上做出各种跳跃、旋转的漂亮动作,自然不难,丹朱太子一个大老爷儿们就没有那么轻盈灵动了。 丹朱太子比输了几次后,自信心很受打击,对溜冰也不是很感兴趣了,就又想念起曾经下围棋的开心日子。 那时候满天神佛都把下围棋当成时髦,谁每日不下几盘围棋,就跟不上天界最新时尚,甚至有的神仙能一天到晚下围棋,比一日三餐还殷勤。 而丹朱太子也得了个培养围棋新手的工作,每日里忙忙碌碌,特别充实,关键还大权在握。譬如观棋不语的天规就是因他而定,那只不知死活的玄风鹦鹉违反了这条天规,就被他下令送去拔舌地狱把舌头给拔了。 那时有多热闹,眼下就有多冷清,除了沅湘、钗子,谁还愿意跟丹朱太子玩呀?就连宝常务也长期躲在青珠宫,神龙见首不见尾,宁可荒废百草园,也不要出来与他应酬的。 就在丹朱太子郁闷不已的时候,太白金星忽然送了一批天兵天将过来,说这批仙君被天君派去下界执行任务,却办砸了,于是被天君罚过来跟丹朱太子学围棋。 过去,学围棋是满天神佛趋之若鹜的活动,大家热衷不已,如今却成了被罚才来学的活动,丹朱太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无论如何,他又有新的学生了,这还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这样想着,丹朱太子就收起不满的心情,将这批天兵天将从太白金星手里收了过来,还让太白金星回去替他好好谢谢天君。 有学生了,就一定要好好教。 丹朱太子的心愿也很朴素,希望自己能寓教于乐,让这批天兵天将好好将围棋学会,日后成为推广围棋的接班人和传播使者。 要是再无人学习围棋,只怕这项因他丹朱太子而兴起的活动很快就要失传了。 开始教下围棋前,丹朱太子就让这批天兵天将坐在天湖边,欣赏一下沅湘的溜冰表演。 钗子还为沅湘伴奏,沅湘随着钗子的音乐在冰湖上翩翩起舞,怎个美字了得。 那些天兵天将平日里哪有机会看沅湘仙子的表演?一个个顿时一扫被天君责罚的郁闷心情,精神也活络起来。 一边看表演,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和丹朱太子聊天。 “你们下界执行什么任务被君上罚了?” “君上让我等去请鸿雪洞主上天,我们讲鸿雪洞主请上天之后,君上却说我等请错了人。” 天兵天将都很气馁,觉得自己很冤。 天君只说请鸿雪洞主上天,哪里知道他们后脚去请人,鸿雪洞主前脚却已经换了人。 “君上要请的鸿雪洞主身穿一袭蓝衣,坊间都称她蓝姑,可是如今的鸿雪洞主却是一袭白绿渐变色衣裳,名叫白茶。” 丹朱太子腾地从白玉石椅子上站起来。 “白茶?” “是的呀,陆羽神医给她取的名字。” “是那个曾在百草园修炼三百年妄想成仙的药草精吗?” “可不是吗?就是那个祸害,她在百草园三百年,陆羽神医和春芒神医就为了她打了三百年,后来她为了通过大考,取得仙籍,竟然违规启动医方‘本草纲目’,让1892株药草精全部得了仙籍,导致天界仙籍严重超编,害天君失眠好几宿想对策的那个药草精……” “她现在在天庭吗?” “在啊!我们下界去亲自请上天的,就是因为把她请上天,才害我们被罚来和丹朱太子学围棋的……” 呜呜呜,这话说的好像跟丹朱太子学围棋,是什么痛苦的事情似的。丹朱太子的脸色铁青,想必他们方才失言了。 天兵天将个个自危时,丹朱太子已经拂袖而去,他们方才松了一口气。 丹朱太子前头走,蕊玉仙君向天兵天将招招手,天兵天将便紧随其后。 一行人过了拱桥,到了天湖对岸,自没入翔云缥缈的宫阙中去。 冰湖上,钗子和沅湘松了口气。 这种日子终于结束了,宝常务终于可以回家了。 青珠宫里的宝常务收到沅湘和钗子传来的讯息时,激动得流下两行热泪。他想死两位师姐,想死百草园了,呜呜呜…… 这种有家不能回的感觉真不好。 …… 还以为终于在下界寻到了母神的踪迹,没想到母神又不翼而飞了。 母神游历下界,皆以不同的凡女面目示人,故而天君也不能轻易找到她。如今好不容易得知那台峰岛的伞礁石是七彩镇邪宝伞所化,便确定蓝姑便是母神。 谁料母神却先他一步溜了。 天君苦恼又失落。 对母神来说,难道天下苍生真的比亲骨肉还重要吗?他堂堂六界之主不是她的孩子,那人间百姓才是她的孩子吗? 见天君脑子陷入死胡同,太白金星少不得又要安慰他:“君上,太母娘娘如此奔走在六界之间,乃是念及君上的辛苦,为君上分忧啊!” “是啊,母神是世上最好最好的母神。” 天君越发想念母神,谁还不是母神的小宝贝了,呜呜呜。 忽而又想起丹朱来。 忙问:“太子殿下现在在干嘛呢?” “教那几个天兵天将下围棋吧。” 是的了,有事忙,不要太闲,就不会想着祸害别人。 “那那株茶树儿呢?送走了没有?丹朱太子没有发现吧?” “应该是没有的吧……” 太白金星说得很是心虚。 四十七 差点暴露行踪 满天神佛都遗忘的角落,天界那旮旯,对于丹朱太子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没想到在繁华奢靡的仙京,还有这么个无神问津的小旮旯,就像人间的贫民窟。 要不是蕊玉将那些缭绕的烟云驱散,丹朱太子还看不见那旮旯。 一圈篱墙,一个栅栏,内里一间茅草屋,要多简陋就有多简陋。 偏偏,一阵欢声笑语从内里飘出来,让这落魄的那旮旯增添了许多生机。 一个白衣仙人,一个绿白渐变色衣裳的少女,一个华彩衣服的少年,还有一只毛发同样瑰丽华绮的小猫,几道身影在茅舍内进进出出,竟是在大扫除。 “虽然不住了,但还是要清理一番,”少女的声音,“因为不知道哪天咱们还回来住的。” “等你成仙那天。”白衣仙人的声音。 “为什么我成仙了,还不能呆在天界?”华彩衣服少年的声音。 “喵!”猫的声音。 “喵喵什么意思?”少年问。 “她说,如果你不想要舌头的话,可以继续住在仙京。”少女答。 那少年吐了吐舌头,继续清洗茅舍。 旮旯外,丹朱太子脸色铁青,握紧了拳头。 他并不认识这几位,这是初见,却仿佛已经结仇数千年般。 眼见丹朱太子手心积蓄灵力,就要在那旮旯开启一场腥风血雨,蕊玉仙君急忙按住他的手,劝道:“殿下,这是天庭,还需顾及些君上的威严。” 一旦丹朱太子不占理犯了混,届时天君该如何处置?秉公处理吧,舍不得;袒护吧,难堵悠悠众口。 等到了下界,丹朱太子做什么就不受拘束了。横竖东窗事发了,矢口否认就是了。 丹朱太子明白蕊玉的意思,再大的火气也只能暂时忍耐,立即回太子宫收拾行囊,准备对天君来个不告而别。 旮旯内的一行,终于清扫完茅舍,还得去百草园拜访一下宝常务等副医神。 到了天湖边,见数座拱桥坚固地横跨在冰封的湖面上。走上桥身,从桥上俯瞰,湖水被一层厚厚的冰覆盖,仿佛是精心雕琢的一面镜子,将周围的景色尽数映照其中。湖边的树木挂满了晶莹的霜花,它们的倒影在冰面上摇曳生姿,如同一幅精致的水墨画。偶尔,一阵微风吹过,带起细小的雪花,它们在空中翩翩起舞,最后轻轻地落在冰面上,增添了几分静谧的美感。 宝常务、沅湘、钗子三位已在天湖对岸冲他们招手。 陆羽领着白茶、玄风鹦鹉和猫,快速向他们走了过去。 “我在天界数百年,竟不知道天湖原来会结冰。” 听了陆羽的话,宝常务暗叹一声:“有什么办法,那位在天庭呢,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发生?别说天湖结冰,就是百草园也得荒芜,还有你们……也在仙京住不得了。” “那湖中红色的身影是什么?”白茶好奇地看向湖中,冰面影影绰绰映现出一些橘红身影,像是鱼。 “丹鱼,丹朱太子的鱼。”沅湘解释。 又提到这个煞风景的名字,众位都噤声。 沉默片刻后,陆羽岔开话题,对宝常务道:“趁这次短暂回天的机会,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何事?” “我因缘际会到了一趟幽都,竟见到咱们百草园的前一任医神,九幽素女,她托我向故人问好来着。” 一旁,沅湘和钗子同时变了脸色,宝常务却浑然未觉,只拉着陆羽询问:“素女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幽都不比仙京,但素女说,掌管生死簿的责任也很有意义,素女也甘之如饴,只是惦念故人,托我带话,若时机得宜,可去幽都一叙,让她尽一尽地主之谊。” “素女姐姐太客气了,我记下了。” “素女还请宝常务费心关注一下九天玄女的下落,自从她离开仙京后就与九天玄女走散,一时数百年杳无音信,她在幽都时刻不忘查访九天玄女下落,但仙冥有别,她力有不及,所以只能拜托宝常务多费心……” 听了陆羽的话,宝常务流下多情的泪。 想他们昔日都是女娲娘娘身边近侍,一众故人,如今却分居天南海北,不得相见,就连女娲娘娘也早已归隐天外天,仙踪再难觅,只余一些传说在六界,真是叫人唏嘘。 “六师弟到了下界,不比仙京,自己多保重。”宝常务说着,又要赠送些礼物,被陆羽拒绝了。 上次离天,收了宝常务的通灵宝玉、沅湘的天湖水、钗子的金钗之礼,已是贵重,哪有次次离别都要人家礼物的? 而自己这次回天纯属意外,便也没给师兄师姐们带礼物,只能记着下次补上。 就这么说定,宝常务非得亲自送别陆羽一行到南天门口,看着他们踩了祥云,降下云端,方才折返百草园。 远远看着南天门一幕的丹朱太子早已黑了脸色。 “我日日到天湖溜冰,他躲到青珠宫不肯见本宫,任由百草园荒废,如今却肯亲自送一个小小神医到下界去,实在太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这陆羽是重华殿下知交,太子殿下还看不出来这块破石头向着谁吗?” 蕊玉煽风点火一句,丹朱太子更加火冒三丈,还是蕊玉劝他,眼下收拾那个不知趣的神医和破草要紧,其他人秋后算账不迟。 于是主仆二人也紧跟着出了南天门。 蒙在鼓里的宝常务回转百草园寻找沅湘和钗子,二人却都夹枪带棒,阴阳怪气讥讽他一阵,扭头回各自宫殿,不再理他,令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不委屈。 女人心海底针呀!偏偏,他这破石头还是喜欢跟女子打交道,沅湘和钗子可爱,素女姐姐和玄女姐姐也可爱。 想到困于幽冥之界的素女,以及不知所踪的玄女,宝常务心头压了两块石头。 …… “身后好像有脏东西追我们。”玄风鹦鹉张着他的华丽翅膀,想要扭头向后看一眼。 坐在他翅膀上的陆羽和白茶同时伸手敲了他的头。 那猫也紧跟其后,伸出小爪子补了一下。 “你如今在飞,注意看前头的路。”陆羽道。 “那后面……” “后面交给后面的眼睛。” 一仙一茶一猫同时向后扭头。 丹朱太子和蕊玉仙君,急忙隐身。 好险,差点暴露行踪。 四十八 三苗部落的愿力 “他们要去哪里?”丹朱太子问蕊玉。 眼见,白茶一行乘坐玄风鹦鹉的大翅膀又要飞远了,丹朱太子忙携蕊玉追去。 “我们要去哪里?”那只已经接好舌头的玄风鹦鹉向着他的主人问了同样的问题。 “回东海。如今我是鸿雪洞主了,自该回我的地盘去。”白茶倒没有选择困难症。 蓝衣女菩萨把鸿雪洞主交代给她,她就得把那个洞守护好。何况陆羽神医说,那是块山海宝地,对她修行有益。不能在仙京修行,总得找一个接近仙京的地方,让修行这件事事半功倍。 陆羽觉得白茶想得没错。 但玄风鹦鹉说:“可以先去一趟夸父部落吗?” “去那里干什么?” 玄风鹦鹉得去报恩,他能从幽都顺利拿回自己的舌头,要多谢夸父帮他向后土娘娘写的那份推荐信。 听玄风鹦鹉道出原委,白茶便同意了,还夸玄风鹦鹉:“知恩图报,是只好鸟。” 于是,玄风鹦鹉用他的大翅膀驮着陆羽、白茶和猫,风风火火向着夸父部落而去。 陆羽、白茶和猫坐在玄风鹦鹉的大翅膀上,俯瞰人间,别有一番韵味。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蜿蜒曲折的山脉。山脉延绵不绝,峰峦起伏,山间云雾缭绕,时隐时现。山脉上,林木葱郁,绿意盎然;山谷中,溪流潺潺,水声叮咚。 其次便是看到片片翠绿的田野。田野上,农民们辛勤耕作,一片丰收的景象。金黄的麦浪翻滚,稻谷飘香;牛羊成群,悠闲地吃着青草。 此外还能看到那无边无际的大海。大海波涛汹涌,浩渺无垠;海鸥飞翔,白帆点点。 “其实人间也挺好的。”玄风鹦鹉背上,白茶发出一声慨叹,不知为何,她对人间竟产生一股从未有过的亲切感,觉得自己与这山、这海、这人总有些冥冥中的缘分。 “所以你打算放弃修行吗?” “那自然不的。” 白茶看着陆羽,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放弃了修行,就当不了神仙,那岂不是见不到陆羽神医了? 茶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冒出这样古怪的想法,她也不能说出口,好在这想法转瞬即逝。她为何想成仙,因为人往高处走啊!万物之法都是一样的吧,都是力争上游。 当神仙,生活在仙京,肯定比做一株荒野苦荼,或者做一个平凡的人类要好吧? “他们去哪里?”丹朱太子看着玄风鹦鹉飞行的路线,问蕊玉。 “好像往三苗部落方向。” 夸父部落毗邻三苗部落,天上的飞行路线自然是一致的。 “先跟他们去三苗部落,等结果了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再去幽都,找后土算账!” 丹朱太子一路听着玄风鹦鹉一根舌头嘁嘁喳喳,肺都要气炸了。 这破鸟被他送去拔舌地狱拔了舌头,舌头理应挂在幽都才对,为什么又长到他嘴里了?一定是幽都保管不利。一根破舌头都管不住,还不是因为不把他这个天界太子放在眼里? 太子打定主意,正要追上鹦鹉一行,就被一道从地上直冲九重天界的人气给吸了下去。 …… 三苗部落城池内,男男女女跪了一地,每个人都在地上点燃香烛,对着皇天拜拜,嘴里念念有词,而他们的部落首领田昌五大王也亲自在队伍的最前头跪拜。 自从夸父大王上天失败后,田大王就决定求人不如求己,三苗部落上不了天,就只能在地上祈愿了。 祈求三苗部落最尊贵的客人——丹朱太子能够降临三苗部落作客,散散心。 只可惜,对于茫茫九州来说,三苗部落实在是个很小的部落,他们的愿力根本到达不了九重天界,只能抵达自己上方的一方窄窄天空。 巧的是,丹朱太子追随玄风鹦鹉一行,刚好途径三苗部落上空,就被地上的愿力给吸了下去。 而玄风鹦鹉一行继续朝北,向夸父部落飞去。 那愿力对于九重天界微不足道,对于丹朱太子就是盛大热情了,直将丹朱太子从高空拽下,重重摔到地上,就算他是天界储君,也是摔了个四仰八叉,浑身骨头散架。 田大王没有想到心诚真的能灵,他们不用上天,就在地上拜拜,真的把丹朱太子给拜下来了。 丹朱太子正摔在地上眼冒金星,回不过魂来,就被人们扑过来团团抱住,直抱得喘不过气来。 蕊玉搬萝卜一样,将那些男男女女一个一个搬开,方才让丹朱太子喘一口气,但旋即田大王又扑了过来,直接将丹朱太子扑倒。 田大王这一下生扑太猛,丹朱太子的后脑勺磕在青石板地面上,直接昏了过去。 …… 玄风鹦鹉一行飞跃三苗部落,到了原先夸父部落的地址时,却不见夸父部落的人影,不知他们去哪里了。 原来,夸父自从上次从天上摔落,身体里的神性小宇宙被激发,掌握了一点点飞的技巧,每天像老母鸡一样学习飞翔,竟对部落事务疏于关心,浑然不知部落遭遇了一场劫难。 天上有个贪玩的小火神,每日对于夸父像老母鸡一样学飞的举动,感到好奇和新鲜,便日日趴在夸父部落上空偷窥。这就导致夸父部落陷入炎热气温中,等夸父发现事态严重时,不少作物和子民已经死于酷暑。 于是夸父便带着部落开始了迁移。 可是那小火神就像个小尾巴黏上了夸父,夸父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部落如何迁移都没有用。这让夸父苦恼不已。 玄风鹦鹉一行正不知去哪里寻找夸父时,就从云端听闻一阵哭声。 正是夸父。 玄风鹦鹉立即徐徐下降,奈何地上的温度实在太高,而白茶身为草木,自然惧火,便将陆羽、白茶和猫送到远离夸父部落的地方放下,说自己与夸父之间的恩恩怨怨,自己去化解就可以了,让其他人等他回来就行。 放下陆羽、白茶和猫,玄风鹦鹉立即飞去寻找夸父。 当玄风鹦鹉找到夸父时,他正边哭边练习飞行,一只金红的小火球就趴在离他不远的空中,露着一双好奇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 四十九 飞向甘渊 这小火球不是别个,正是天界掌管太阳的女神羲和星君家里那个贪玩的小儿子。 羲和星君不仅是太阳女神,同时也是制定时历的女神。她与上古天帝俊结合后,生下了十个儿子,就是十个小太阳。羲和星君常常在甘渊中沐浴太阳,以训练他们照耀万物、福泽苍生的能力。 羲和星君每天驾驭着金色的太阳车,穿越天际,为世界带去光明和温暖,她不仅是光的守护者,也是力量与希望的象征。她的儿子们,自幼便显示出对光明的热爱和对太阳车的向往。 儿子们一个个都长成了英俊的青少年,他们对母神羲和星君的职责充满了敬意和好奇。每当黎明来临,他们都会站在宫殿的高塔上,注视着母亲驾着太阳车跃上云端,开始新的一天。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渴望,渴望有一天能像母亲一样驾驶太阳车为世界带去温暖、光明和力量,而羲和星君见儿子们一个个都长大了,便决定是时候让他们学习掌控太阳车的技巧了。 控制太阳车需要巨大的力量和精湛的技巧,要想驾驭它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太阳车由四匹强大的火焰马拉动,每匹马都有着炽热的鬃毛和闪耀的鳞片。为了让儿子们能够驾驭这些烈马,羲和星君开始对他们进行严格的训练。他们不仅要练习驾驭技巧,学习天文知识,还要增强体力,以承受太阳车的光芒和热量。 “你们要记住,太阳的光芒是为大地带去生命的力量,你们的任务是保护这份光明,让它均匀地洒向每一个角落。”羲和星君总是悉心又严厉地告诉孩子们,给予他们指导和鼓励。 而儿子们每天都在羲和星君的指导下艰苦学习这项技能,他们深吸一口气,然后跃上太阳车,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缰绳,指挥着火焰马缓缓升空。起初,马匹似乎不太适应新的驾驭者,它们躁动不安,甚至试图偏离轨道。但孩子们总能保持冷静,用力量和智慧安抚它们,最终让太阳车稳定在天空中行驶。 为了更好地训练儿子们,羲和星君还会在训练中设置很多障碍,比如添加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暴袭击太阳车,作为考验。 狂风使火焰马惊慌失措,太阳车摇摇欲坠。羲和星君的儿子们努力控制局面,但他们毕竟缺乏经验,无法完全驾驭这股力量。太阳车在天空中摇摆不定,地面上的人们开始恐慌,因为阳光忽强忽弱,无法预测。 而就在太阳车就要翻车的时候,羲和星君总是及时采取行动。她迅速跃上云端,靠近失控的太阳车。她的声音穿透风暴,安抚了火焰马,她轻轻地将手放在儿子们的肩膀上,传递着信心和力量。在她是母亲又是老师的帮助下,她的孩子们一个接一个控制了太阳车,稳定了光线,恢复了秩序,变得越来越成熟和坚强。 他们在母神的训练和教导下,意识到了作为太阳神的责任和重要性,赫然准备好接替母神的位置,成为新的太阳神,每天都带着母亲的智慧和爱,去照亮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担负起守护天空的秩序,为世界带去无尽的光明和希望。 于是羲和星君决定让十个儿子轮流到天空当值,开始他们出身太阳家族的职责与使命。 但是,在羲和星君的十个儿子中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小儿子不嘟。 不嘟没有兄长们的大志向,更不如兄长们勤奋刻苦,他每天都在思考一个问题:有欲望和没有欲望,哪个更快乐? 对于不嘟来说,做羲和星君和帝俊家一个躺平的小殿下,便是他最快乐的日子,他并不想当什么太阳星君,也不想驾驭什么太阳车,他只想游手好闲。 他训练时,打卡刷脸应付了事,驾驭不了太阳车,有兄长们帮忙,也能应付母神的考试。 轮流当值,他更是敷衍。 将太阳车开启自动驾驶模式,就在天空找一块舒服的云朵趴着睡懒觉。 睡着睡着,睁开眼就看到地上一个大块头像老母鸡一样学飞翔,又笨又有趣,比驾驭太阳车有趣太多。 于是他开始每天跟踪学飞的大块头,被大块头笨拙的动作逗得哈哈大笑。他已不满足趴在天空看,天空太远,他看不清楚。于是他就从天上摘一朵彩云,飞到距离大块头不远的空中躺着看大块头学飞。 大块头自己还没学会飞,就开始带着自己的部落迁徙。 没学会飞的大块头每天都哭得很伤心,他的部落子民也跟着哭得很伤心。他们哭得越伤心,不嘟就在云朵上笑得越开心。不嘟笑得越灿烂,大块头和他的部落子民就感到越热,越热,就有越多人倒下,越多的植物枯死…… 不但地上的大块头和部落子民感到热,空中的不嘟也感到热了。 趴在彩云上的不嘟坐起来,揉揉眼睛,咦,什么时候,他的九个哥哥都来了? “不嘟,不嘟,你怎么躲在这里?让母神和哥哥们好找。” “不嘟不嘟,快跟我们回去,母神生气了,你把太阳车驾到哪里去了,母神找不到太阳车,正准备罚你呢!” 母神要罚他,不嘟更不敢回去了。 回去挨揍,谁回谁傻…b。 不嘟准备逃,九个哥哥准备追。 不嘟开始逃,九个哥哥开始追。 不嘟懒,逃不远,九个哥哥也追不远。 十个太阳聚集在夸父部落上空,像熊熊火焰燃烧了半边天空。 地上,大块头终于不学母鸡飞了,他看着他的子民一个接一个因干渴、炎热在他身边倒下,不由跪在地上乞求:“老天爷啊,来个英雄,射死那十个太阳吧!”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 九支利箭射向天空,九个太阳化作漏气的火球纷纷坠地。他们的火焰被高空的风吹灭,坠落地上时只剩九个焦糊的黑乎乎的碳球。 天上,不嘟吓得拔腿就逃。 他被九个哥哥包围在中间,所以逃过了一劫。 九个哥哥为了保护他,全都牺牲了。 “不嘟,母神的太阳车只能由你继承了!” “不嘟,为世界带去温暖、光明和力量的使命也交给你了。” “不要不要,我不要继承太阳车,不要继承什么使命,我只要我的哥哥们能够活过来。” 不嘟哭着逃回甘渊去。他要去找母神为哥哥们报仇! 他要那个射箭的英雄为哥哥们陪葬!他要那个学母鸡飞的大傻子为哥哥们陪葬! 呜呜呜,母神母神,哥哥们死了,为了保护懒惰、贪玩的不嘟死了,不嘟以后再也不偷懒、贪玩了,不嘟以后做个好孩子…… 母神母神,请你原谅不嘟。 母神母神,不嘟愿意回来挨揍了…… 羲和星君家那个不靠谱的小儿子因为九个哥哥的死,终于觉醒了,洒下一路悔恨的泪水。 泪水落到大地,滋润了夸父部落,万物又复苏了,死去的人们又复活了,可是他们再也看不见光明,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寒冷。 玄风鹦鹉飞着飞着就陷入一片黑暗,找不到东南西北,他只能在黑暗中呼唤:“夸父!夸父!” …… “那边天空怎么突然黑了?”白茶指着玄风鹦鹉飞走的方向,充满担忧。 而另一边,人们哭天抢地的声音直冲云霄。 “有人要死了。”陆羽听着那哭声分析。 去看看,是身为医者的自觉。 白茶也有这份自觉,谁让她是一株药呢? 地上,黄昏的余晖洒在即将逝去的人身上,他的呼吸微弱而沉重,仿佛每一次吸气都是与死神搏斗的挣扎。周围的人群,有的跪地祈祷,有的紧握着他的手不愿放开,还有的默默流泪,他们的哭声汇成一曲凄美的挽歌,为这即将结束的生命送行。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哭得最伤心的是田大王和蕊玉仙君。 好心祈求丹朱太子来三苗部落作客,结果他们的愿力让丹朱太子摔得如此严重,这要是死了,他们该如何向天君交代?这可是天帝的儿子啊!他们三苗部落整个陪葬都难辞其咎的。 而身为太子殿下的侍者,他的仙途全部系在丹朱太子身上,太子当上新的天帝,他在六界才能横着走,要是太子殿下现在就挂了,那他在仙界还混个毛线球啊! 而地上的人呼吸已经越来越慢,近乎要静止了。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人群的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风轻轻吹过,无限的恐惧拂过每个人的心头。 仿佛丹朱太子咽下气的那一刻,便是他们所有人的死期。 这时候,所有人心头都冒出一个想法:如果来一个神医就好了,妙手回春,起死回生,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神医从天而降。 身边还跟着一个白绿渐变色衣裳的少女,以及一只猫,乖巧地蜷缩在少女怀里,一身毛发却是张扬而艳丽。 神医身穿一袭白衣,拨开众人,淡定走到丹朱太子身边蹲下检查太子的伤情。 蕊玉仙君已经认出了陆羽和白茶,急忙制止:“不能让他救治太子殿下!” “所以你是想眼睁睁看着太子殿下死吗?”神医反问。 蕊玉仙君被噎住了。 陆羽向一旁的田大王报出家门:“天界百草园草部主事,李毅医神座下六弟子陆羽。” 田大王直呼妙啊! 果然心诚则灵,他祈求太子殿下作客三苗部落,太子殿下就来了,他祈求来个神医救治太子殿下,陆羽神医就从天而降了。 “请请请陆羽神医赶快救救太子,太子殿下要是在三苗部落出了事,我三苗部落吃不了兜着走。” “大王是个聪明人。”陆羽赞许看一眼田大王,手持一根银针,就要扎向丹朱太子。 白茶按住他的手:“您是重华殿下密友,救活了丹朱太子,也可能被恩将仇报。” “你担忧的有理,但医者父母心,不论病人是何身份,都应全力以赴救治,不论他是你的恩人,权贵,还是平民百姓,还是你的仇人,此刻他是病人,你是医生,如此而已。” “白茶受教,谢谢神医。” 身为一株药,她与神医的职责是一样的,奉行的医道也是一样的。就算遇见了东郭先生和狼的结局,此时此刻也得把狼先救活先。 怀里的猫也跟着叫了一声:“喵……” 也不知她是赞同这样的医道,还是反对这样的医道。 …… “夸父!夸父!” 黑暗中,夸父听见有人在叫他。 “谁人在叫俺?” “我不是人,我是一只鸟,一只好鸟……”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团扇动的浓墨向着夸父飞来,夸父本能朝着那团浓墨一跃,便稳稳当当做到了一只鸟的背上。 “俺听着你的声音很陌生,可是你这背却有熟悉的感觉,似乎俺曾经坐过。” “是我啊!夸父大王!” 玄风鹦鹉驮着夸父一飞冲天,眼前的世界终于明晰起来。 太阳刚刚升起,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仿佛给世界披上了一层光辉的外衣。夸父大王坐在玄风鹦鹉背上,看到了山川河流、森林湖泊、城市乡村,一切都那么清晰、那么美丽。 夸父大王的眼泪流下来,这光明,这温暖,这希望,这力量,是夸父部落已经失去的,无论要经历怎样的困难,他都要帮着他的部落子民重新把太阳追回来。 “谢谢你,夸父大王,谢谢你的推荐信,后土娘娘看了你的推荐信就把我的舌头还给我了,有了舌头,我就能向你道谢了!” 他们停在云头,玄风鹦鹉动情地对夸父大王说。 白茶教过他,真诚地表达感谢、感激,便是好听话的一种。 他说了这些好听话之后,果然舌头生津,甜滋滋的,心情也是美滋滋的。 夸父大王却说:“你要真想感谢我,就帮我一个忙吧!” 玄风鹦鹉当然要帮。 “夸父大王请说。” “我们夸父部落不知为何不见天日,终日笼罩在黑暗之中,没有了太阳的光明和温暖,我们寸步难行啊,植物无法生长,孩子们也长不高,那可不行啊!我是他们的大王,我得帮着他们把太阳找回来。可是我没有翅膀,飞也飞不高,只能像老母鸡那么飞,这怎么能请得到太阳呢?” 玄风鹦鹉明白了。 “我背着你去甘渊找羲和星君吧!我有翅膀,我飞得快,一日千里。” 玄风鹦鹉说着,载着夸父大王,向着东海之外的甘渊飞去。 五十章 大王来追我啊 羲和星君一下子痛失九个儿子,而且是优秀的九个,只剩下一个废柴,一时之间不知该悲该恨。 帝俊是上古天帝,本就只剩一丝游息,给世上为数不多的还在祭拜他的人一点念想,接了这么大噩耗后,受不住打击,最后一丝游息也在宇宙间分崩离析。 太阳家族顷刻之间只剩下孤儿寡母二人。 这最后的儿子,就算是废柴,也不敢再责罚他了,何况他如今已经知道错了,痛定思痛,要接过兄长们的遗志,担负起太阳家族的神圣使命,为世间众生发光发热。 想到宇宙之间的生灵,羲和女神收拾起悲痛心情,驾上她的太阳马车,亲自教授她那废柴不嘟如何向世界布散光和热。 而玄风婴鹉,那只拥有穿越云霄能力的神鸟载着夸父大王,穿越了重重山脉和无尽河流,飞越了千山万水,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甘渊。 甘渊,太阳的光芒似乎比别处更加明亮,夸父坐在玄风鹦鹉背上,看到云朵中,有一辆光辉灿烂的太阳马车正缓缓驶来。 驾驶太阳马车的女神头戴着象征权力的冠冕,上面镶嵌着代表太阳的圆形宝石,熠熠生辉。 她身穿一袭庄严的华丽仙衣,那仙衣用五彩祥云编织而成,缀以金边和璀璨的宝石,闪耀着天上星辰的光辉,不仅能够保护她在高空中抵御寒冷与风暴,更是她身份的象征,是承载着天界神力的宝具。 那太阳马车由八匹健壮的天马拉动,它们身披金色的马铠,蹄声如雷,奔走在云端。马车本身由纯金打造,形状像是光芒四射的太阳,车轮旋转间散发出耀眼的光华。车厢内铺着柔软的云朵,座位旁边摆有各种驾驭太阳马车的神器,确保驾驶者能精准地控制太阳的升降和行进路径。 羲和女神挥舞着马鞭,引导天马沿着既定的轨迹前进。随着太阳马车的移动,天空渐渐亮起,万物开始清晰。 那大块头,以及他坐着的巨大的神鸟也在羲和女神的视线里渐渐清晰—— “羲和星君!”夸父在玄风鹦鹉背上向着羲和女神施以最崇高的敬礼。 “俺叫夸父,”他说,“是夸父部落的大王,俺部落的子民们正在遭受困苦灾厄,唯有太阳能够拯救他们,夸父身为他们的大王,带着神圣的使命来到女神跟前,请求女神将一缕太阳的光明、一缕太阳的温暖、一缕太阳的力量,赐给夸父部落吧!” 太阳马车的车厢里,那个发光发热的小太阳激动地蹦跳起来。 “母神,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害死了我的九个兄长!母神母神,请为兄长们报仇!”不嘟,太阳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在太阳马车里叫嚣着。 但是羲和星君是太阳女神,是掌管宇宙光明、温暖的正义之神,复仇不是她的作风。 “不嘟,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太阳之神,维持世界的运转与秩序,给世界带去光明和温暖是你的职责,哪里有黑暗,你就要去驱逐那黑暗,哪里有寒冷,你就要去温暖那寒冷,这个神圣的使命就交给你了!” 不嘟不敢不听羲和女神的命令。 他满腹不愿,也必须执行母神的吩咐。 他跟着夸父大王和玄风鹦鹉,向着夸父部落出发了。 他浑身都燃烧着熊熊火焰,玄风鹦鹉一不小心靠近他,华丽的羽毛就燃烧起来。 玄风鹦鹉赶紧找了条河流,给自己的羽毛灭火。 翅膀被烧伤了,一时半会儿无法飞翔,但夸父大王归心似箭。 他心里记挂着部落的子民们,他们陷落在黑暗里、寒冷中,更早一刻让他们见到阳光,就是给他们多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大王有一双大长腿,为什么不跑起来呢?跑起来,比坐在别人背上,要快得多。” 夸父大王迈开大长腿,试着跑了几步。 不嘟往他的两只脚底吹了两缕太阳神力,夸父大王一步就跨出丈余远。 不嘟飞到他的前头,用鼓励的口吻说:“对,就是这样跑起来,为了你的部落和子民跑起来,早点把我请回去,夸父部落就早一点获得生机。” 夸父大王满腔热血化作奋力奔跑,只为追逐那个飞在他前头的圆圆的小火球。 “看啊,那里有个大块头,竟然在追太阳!”人们纷纷叫嚷起来。 “看啊,那里有个大傻子,他竟然在追太阳,太阳怎么可能追的上呢?” “看啊,那里有个勇士,他正在与太阳赛跑,为了证明他的勇气和智慧。” …… 众说纷纭。 夸父不予理会,他只想早点把太阳请去夸父部落,驱逐那里的黑暗和寒冷。 但是夸父有些跑不动了,他站在广阔的原野上,仰望前方的火球。太阳似乎总是在他的前方,无论他跑得多么快,它始终悬挂在他的前方,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大王来追我啊!大王,来追我来追我啊!” 那只小火球在他前方,调皮地冲他招手。 为了他的部落,为了他的子民,夸父大王再次迈开他已经非常疲惫的大长腿…… 太阳有时离他远,有时离他近,他停他也停,他追他就飞……夸父越来越累,越来越热,越来越渴…… 他看到了不远处的黄河和渭河,顾不得追太阳了,一口气跑到黄河边,对着黄河张开大嘴,黄河水很快就被他吸干了。 他又向着渭河张开嘴,渭河的水也被他吸干了。 夸父终于可以缓一口气,可是四面八方的流民哭着向他涌过来。 “好渴啊好渴啊!”他们对着夸父大王痛哭不已。 看着干裂的河床,以及黄河、渭河两岸干旱的土地,因为干旱迁徙的流民,夸父陷入了自责。 是他喝干了黄河水、渭河水,才让两河流域的百姓陷入流离失所。 “你得弥补!” 太阳飞过来了,悬在夸父大王面前的空中。 “你喝干了他们的水,就得还给他们水。” “哪里有水,我愿意替他们去找水源。” “大泽方千里,碧波连天界。鱼翔浅底舞,鸟影横空迈。风送清香远,云舒画卷开。心怀浩瀚意,自在水天来。” 太阳在空中高声唱。 大泽! 去大泽! 那里有边长达到千里的广阔湖泊,清澈水源,足以让这些灾民存活下来。 夸父大王暂时放下了追日,开启了寻找大泽之旅。 可是大泽好远,大泽不知道在哪里。 小太阳飞来,在他前方说:“你再坚持坚持,很快就要到了。” 可是夸父大王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终于他栽倒在地,汗水洒在大地上,化作了一片绿洲,身体化作了夸父山,手杖化作了一片桃林。 五十一 桃林 玄风鹦鹉休整了一些时日,重新出发了。 他的羽毛被太阳灼伤过,受伤的翅膀无法像从前那样飞得又快又高。 他只能慢慢飞,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穿过丛林去看小溪水…… 玄风鹦鹉口渴了,落在溪边,化作人形,蹲身掬一捧溪水,小心喝着。 溪水入腹,清凉心脾。 “老朋友,你还好吗?俺是夸父啊。”那溪水在玄风肚子里唱着歌。 玄风四处张望,寻找那声音,抬头便看到不远处一座大山。 山上的植被丰富,有松、柏、槐、杨等多种树木,以及各种灌木和草本植物,溪流从山间缓缓流过,泉水潺潺,为山林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还有成群的鹿和山羊在林间穿梭,各种鸟类在枝头鸣叫,一派生机盎然。 那山不算特别高峻,但山势起伏跌宕,峰回路转。山上有四面,一面如春,山花烂漫,野芳吐艳;一面如夏,茂林修竹,清风习习;一面如秋,漫山红叶,如火似霞;一面如冬,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四季同时,实在罕见。 玄风一时看得呆了。 “老朋友,你还好吗?俺是夸父啊。”玄风听见那山在对着他唱。 一股又害怕又惊悚毛毛的感觉涌上玄风鹦鹉心头。 水也不喝了,赶紧启程,想要和夸父汇合,不知道夸父和小太阳已经行走到哪里了。 玄风鹦鹉飞啊飞,不知道飞了多久,总之飞过了许多个白天,还有许多个黑夜,他又渴得不行,可是方圆数里都没有看到一条河流,倒是看到了一片桃林。 一股清凉的风自桃林吹到空中,玄风鹦鹉迫不及待降下云端。 宛如一片粉红的海洋,桃花如云似霞,繁花似锦,落英缤纷。桃花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心醉神迷。 林中的树木参天,枝繁叶茂,为这片花海增添了几分绿意。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花瓣上,犹如点缀其上的金色装饰,美轮美奂。桃花的花瓣娇嫩欲滴,有的含苞待放,有的盛开如笑脸,有的花瓣已经开始飘落,如同粉色的雨滴。 在桃林的一角,还有一片湖水,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天空和桃花的影子。湖边有几棵垂柳,柳枝轻拂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水中的鱼儿欢快地游动,偶尔跃出水面,溅起水花。 桃林中有一条小路蜿蜒而过,路两旁是成排的桃树,形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沿着小路前行,可以听到鸟儿的歌声和蜜蜂的嗡嗡声,它们也在享受这美好的春光。 玄风鹦鹉化作少年,行走在这条小路上,看着路两旁的桃树,有些惋惜地想:这么热,这么渴,如果能来个桃子尝尝,该多么好啊? 玄风鹦鹉刚这样想着,神奇的一幕就发生了: 那些桃花化作点点粉红散去,枝头挂起大小不一的桃子,有的硕大无比,像是小孩子的脸蛋;有的小而精致,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它们的颜色也各不相同,有的白里透红,有的粉嫩如霞,有的是深红色,宛如夏日的热火。 每一棵桃树都挂满了累累果实,枝头被压得低垂。 玄风行走在桃林小径,桃子的香气扑鼻而来。那香气甜美而浓郁,让他忍不住流口水。他终于伸手摘下一个桃子,轻轻咬一口,顿时,甜蜜的汁水充满了他的口腔…… 满足和愉悦萦绕玄风心头。 他坐在一棵桃树下,一边品尝桃子,一边仰头看桃树上,树上有许多小鸟在欢快地歌唱,它们在树枝间跳跃,有的还会飞到玄风身边,好奇地看着他手中的桃子…… “你也想吃吗?”玄风把手中的桃子递给小鸟,却听到那桃子在唱:“玄风,玄风,俺是夸父啊!” 玄风突然想到了什么,手中的桃子掉落地上,立刻被鸟啄食了去。 心中有一股暖流在流淌,又有一股悲伤在流淌。 玄风坐在桃树下,呜呜地哭了起来。 …… 三苗部落,田大王的王宫里。 有大臣急匆匆冲进了大殿:“大王,大王,不好了,出事了……” “是丹朱太子死了吗?”田大王的心一咯噔。 “那倒不是。” 田大王的心这才定了定,抹去额头一把汗,问那大臣:“那还能有什么不好的事?” “隔壁夸父部落消失了。” 不但夸父大王失踪了,连带整个夸父部落都失踪了,只传说他们陷入一片黑暗后再也没能走出来。消失得一干二净,甚至让人怀疑这个部落是否曾经存在过。 夸父部落是在丹朱太子的牵线搭桥下,与三苗部落结识并交好的。 夸父部落出了这么大的事,田大王得去禀报丹朱太子。 丹朱太子自从被陆羽救治醒过来后,就一直住在田大王的后花园,只跟神医、白茶和那只猫一块儿玩耍,并不怎么理会旁人,就连近侍蕊玉仙君,他都爱答不理。 “还以为他醒过来后会找我们麻烦呢!没想到他现在却和我们做朋友。” 看着后花园里,正和猫玩得不亦乐乎的太子殿下,白茶终于忍不住心中好奇和疑惑,向陆羽神医嘟哝了一句。 “你信他性本善吗?” “我信你从中做了手脚。” 陆羽神医笑,好一株聪明的茶。 “你是怎么做到的?”白茶问。 神医也不遮着掩着,和盘道来: “针灸中,有一种‘开窍法’,刺激百会穴、神门穴,可以使人忘记一些回忆,我扎他的银针在沅湘神医赠送的天湖水中浸泡过七七四十九日,足以令他抛去一些恶性。” “妙!” 那猫听到白茶这声,不明所以跑过来,也发出一声:“喵!” 丹朱太子也跑了过来,跟在猫身后冲白茶和陆羽神医笑眯眯叫一声:“喵!” 莫名可爱,有一种清澈的愚蠢。 神医和茶都笑了起来,猫也“喵”了一声。 从外头来到后花园,撞见这一幕的蕊玉仙君气得扶住胸口,肺疼! “仙君,怎么了?是否需要本神医为你扎一针?”陆羽热情地问。 “才不要!” 蕊玉仙君没好气地道。 他才不要步太子殿下后尘,扎了一针,变成只猫。 五十二 和猫传绯闻 田大王要找丹朱太子禀报夸父部落的事情,奈何鸡同鸭讲,丹朱太子根本听不懂。 现在,丹朱太子不认识夸父部落,对田大王和三苗部落的记忆也是被陆羽扎针醒来后才开始的。 但丹朱太子对田大王也不亲近,只喜欢和那只猫玩耍。 田大王只好把夸父部落消失的事向蕊玉仙君汇报。 夸父部落消不消失,关蕊玉仙君屁事,但丹朱太子的健康问题蕊玉不能不担忧,现在丹朱太子的精神状态显然堪忧。 三苗部落大街小巷全都流传丹朱太子和一只猫的故事,从如何认识、如何相处的细节都编得有声有色: 说有一天,丹朱太子在田大王的后花园中散步,偶然间发现了一只小猫,见它毛色斑斓,眼睛犹如夜空中最亮的星星,清澈透亮。太子对此猫一见钟情,决定与之为伴,共度时光。 太子日日与小猫玩耍,他会用手中的丝带逗弄小猫,小猫则轻巧地跳跃,时而扑向丝带,时而躲闪,太子觉得小猫的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美那么可爱,竟然开始模仿起小猫的行为。 他将两只手也放到地上,尝试着像猫一样优雅地行走,轻轻地、悄无声息地踏着步子。由于不习惯四足行走,太子经常失去平衡,跌倒在地,这引得周围的宫女和侍卫忍俊不禁。太子很生气,但小猫“喵喵”的叫声很好地安抚了他毛躁的心情。 太子觉得小猫的叫声也如此好听,于是他又开始尝试学习猫儿的叫声。他闭上眼睛,聆听着小猫的“喵喵”声,然后尽力模仿。但每次他的叫声都过于低沉,与小猫清脆的叫声形成鲜明对比。尽管如此,小猫似乎很欣赏太子的努力,它会跳到太子身边,用头蹭蹭他,表示亲昵。 太子还尝试了猫儿的饮食习惯,他亲自准备了鱼和牛奶放在小猫面前。看着小猫津津有味地吃着,太子也尝了一口,但他很快就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实在不习惯这种口味。小猫见状,便用舌头舔了舔太子的手,仿佛在说:“没关系,你不必强迫自己。” 为了能更好地与小猫相处,太子殿下靠顽强的意志力终于学会了与猫共食。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子与小猫的关系越发亲密。他们一起在御花园中追逐嬉戏,一起在阳光下懒洋洋地打盹,一起在月光下静静地望着星空。太子从小猫身上学到了耐心、温柔、享受当下的美好。 他的主子——天界高贵的丹朱太子,竟然与一只猫传出绯闻,沸沸扬扬,被人指指点点,蕊玉仙君扶着胸口:肺好疼! 更令他肺疼的是,那些绯闻里的细节还不是编的。 此刻,在田大王的后花园里,太子殿下又跟那猫玩在了一起。 田大王的后花园假山、凉亭、小桥,应有尽有,还种了各种各样的植物,包括高大的树木、茂密的灌木丛和五彩斑斓的花卉。在后花园的中心,有一个小池塘。池塘的水清澈见底,里面养着一些金鱼和锦鲤。池塘周围种着一些水生植物,如睡莲、菖蒲等。金鱼和锦鲤就在这些睡莲、菖蒲旁栖息和觅食。 在后花园的一角,有一片竹林。竹子的叶子正优雅地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竹林里还有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田大王闲来无事就会在这里品茗、下棋或欣赏周围的美景。 而此刻,石桌旁坐着白绿渐变色衣裳的少女,正看着太子殿下学猫走猫步,乐得合不拢嘴。 只见太子殿下双手双脚着地,学猫走路,累得满头大汗。 而猫一旁“喵喵”叫着,似乎在取笑太子殿下笨拙的动作。 太子殿下不但和猫传绯闻,还成了猫和少女取乐的玩具,蕊玉正要怒气冲冲走过去,却听那少女对太子殿下说道:“这样走的猫步又累又不美观,其实猫步不是这样走的,所谓猫步,模仿的是猫的优雅与轻盈,而不是只笨拙模仿猫的四只行走。” 太子殿下到底聪明,被白茶这么一点拨,就从地上直起身来,将身体保持挺直,只用两只脚的脚尖先行,然后脚跟轻轻触地。 “哎哟,不错哟!” 白茶鼓掌,又提点道:“保持身体挺直的同时,把肩膀放松,下巴微抬,眼神要又自信又坚定。这样的姿势能够展现出猫的自信和魅力。” 那地上的猫也立即抬起前肢,作出又自信又有魅力的样子。 之前是他学猫,现在竟是猫学他。 太子殿下更来劲了。 轻迈步伐,不急不缓。 “手臂也要摆起来……” 太子殿下的手臂自然摆动起来,与步伐的节奏同步,使太子殿下的猫步更加生动起来。 他迈着“猫步”走到白茶跟前,又来了个转身,转身动作也很丝滑,如同精心编排的舞蹈动作。 “表情再跟上!要与观众进行眼神交流,微笑,增加亲和力。” 在白茶的指导下,太子殿下来来回回几次,已经把猫步走得飞起,而那只猫想要学太子殿下的“猫步”,却是后肢太短,又无力,根本不能支撑肉嘟嘟的身体,才迈开腿就摔了个四仰八叉。 白茶笑了,太子殿下也笑了,只剩下猫在地上“喵喵”地委屈叫着。 蕊玉再也忍不住,冲过去,一把拉起白茶的手,恶狠狠说道:“白茶,我警告你,你胆敢如此戏弄丹朱太子,信不信有朝一日我告到天庭,君上跟前看你吃不了兜着走。” “蕊玉仙君还是先想想自己该怎么跟君上交代吧,太子殿下都说了,你们这次离开天界可没有经过天君允许,你私自拐带天界太子,你该当何罪!” 白茶的话让蕊玉仙君愣了愣。 再看一旁的丹朱太子,还是在走着猫步,嘴里念念有词:“要轻盈要自信要优雅要迷人……” 蕊玉气得过去,一把将丹朱太子拉走。 丹朱太子不肯走,蕊玉只好将他扛到肩上,强行带走了。 “喵!”猫一下跳到白茶怀里,惊恐地看着丹朱太子在蕊玉肩头又哭又闹,远去的身影。 “别怕,他是他的仙侍,他不会伤害他的,”白茶安慰猫,“就像你不会伤害我一样。” 猫的眼里这才柔和下来。 五十三 穿金衣的继承者 蕊玉仙君一口气将丹朱太子扛到了沩水旁。 那一条蜿蜒流淌的河流,便是沩水。 沩水清澈见底,沿河两岸绿树成荫,翠竹摇曳。河面上,偶尔可以看到身着三苗部落服饰的渔民驾驶着小船捕鱼,或者农民在河边洗衣、洗菜。河中的鹅卵石和沙滩形成了许多天然的游泳池,一些孩童在池里戏水、游泳。 沩水上游山区峡谷幽深,奇峰异石遍布;中游的平原地带田园风光宜人,稻香四溢;下游的河口区域湖泊密布,水鸟翔集。 蕊玉仙君此刻没有心情观赏沩水风光,因为他肩头如一头牛犊的丹朱太子正在活蹦乱跳地蹦跶,弄得蕊玉仙君想把他放下也不是,继续扛着也不是。而丹朱太子趁着蕊玉仙君犹豫的片刻工夫,一个鲤鱼打挺,就掉进了沩水中。 连带着蕊玉仙君也掉进了沩水中。 他们是天界之仙,擅长飞,在空中如何呼风唤雨,驾驭云彩都可以,但在水中就没有那么灵活。 蕊玉仙君想要挣扎着从沩水中爬起来,却被丹朱太子一拉,又沉了下去。 丹朱太子就像一个弱鸡的溺水者,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和身体,只在水中拼命挣扎,头部已经沉没到水下,嘴巴和鼻子已经被水淹没,在水中发出咕噜噜咕噜噜的呛水的声音。身体一半在水面上,另一半则在水下,无法保持浮力,一会儿倾斜,一会儿翻转,一会儿下沉到水下,一会儿又浮上来,反复挣扎。 蕊玉仙君因为被他当做救命的浮木,也被他抓着,在水中浮浮沉沉。 末了,蕊玉仙君实在受不了了,大喝一声:“飞!” 拉着丹朱太子冲出了水面。 两个人落在河畔的石滩上,浑身都湿透了。 “我不和你玩!我不和你玩!水里一点都不好玩!” 丹朱太子坐在石滩上哇哇大哭。 蕊玉仙君苦恼不已。 蓦地一想,那些寄养在天湖里的丹鱼不是有特异功能吗?丹鱼血涂抹双足,就能行走水面如履平地。 蕊玉仙君忙站起身,仰头望高空: 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明媚,云朵像是被漂白了一般,洁白无瑕,它们在天空中自由漂浮,形成了各种形状和图案,让人心情愉悦。 但蕊玉仙君的心情遭透了,丹朱太子呜呜哇哇哭闹,聒噪得像个孩童。 如果他不是丹朱太子,蕊玉这会儿已经抡起拳头捶他了。 现在他的拳头只能捶向空气,把满腹怨气化作一声呐喊,直穿云霄:“丹鱼——” 喊声停止,不一会儿,几条红色的鱼从高空落下来。 这些红色的鱼,身体修长,鳞片闪烁着金光,它们在空中自由地翻滚、扭动,仿佛在跳一支优美的舞蹈。它们的尾巴犹如一把把扇子,随着身体的摆动,轻轻地拍打着空气,发出悦耳的声音。 这奇妙的景象引得地上的人们纷纷驻足仰望。 “好漂亮的鱼啊!” “天上下鱼了!” 人们奔走相告。 他们从家里拿出盆盆罐罐水桶篮子,想要捡几条天上掉下来的大鱼,可是那些鱼却不知落向了哪里。 沩水旁,石滩上,丹鱼一条条掉下来,但很快,这场“奇迹”变成了悲剧: 当这些金色的鱼儿坠落到石滩上时,锋利的石头刺穿了它们的身体。 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整个石滩都被染红。 丹朱太子惊呆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蕊玉走过去,脱掉他的鞋,将那些鲜红的鱼血温柔地涂抹在他的足底。 但丹朱太子还是吓得大喊大叫。 太……他……妈讨厌了。 这要不是有个当六界之王的爹,这样咋咋呼呼的性格该有多讨厌啊? 好想打他! 诶,他现在好像并不记得以前的事情,脑子不太灵光…… 想到这里,蕊玉抡起拳头,对着丹朱太子的鼻子,砰就是一拳。 出拳迅雷不及掩耳,收拳更是快如闪电。 丹朱太子感觉不到疼,鼻血就从丹朱太子的鼻腔里流了出来。 感受到两行热热的液体流淌到嘴唇上。 丹朱太子伸手一摸:“啊!我流血了!” “不是你流血了,是鱼的血。” 蕊玉温柔拉起丹朱太子的手去摸石滩上的鱼血:“你看是不是和你脸上一样,都是热热的,红红的?” 丹朱太子摸了摸石滩上的血,又摸了摸鱼身上的血,再摸摸自己人中上的血…… 这下他脸上真的有了鱼血,沾了两边脸颊、额头、鼻梁,头发丝也染上了,衣服也沾了不少。 “我带你去洗洗吧!” 蕊玉仙君将丹朱太子拉到了沩水边。 “我脸上好多鱼血,鱼的血为什么会到我的脸上?我是不是也是鱼?” 丹朱太子撅着屁股看水里的影子。 “是的,你是鱼,鱼应该生活在水里。” 蕊玉仙君说着,抬脚对着丹朱太子的屁股就是一脚。 丹朱太子一下栽进沩水中,但奇迹发生了。 他没有像青蛙一样噗通一声跳下水,而是摔在了一块冰面上。 或者是一块镜子上。 他小心翼翼踩着沩水,却像走在平地上一般。 “太好了太好了,我能在水面上行走了!谢谢你,我爱你!” 丹朱太子站在河面上,快乐得欢呼,像个孩子,向着岸边的蕊玉飞吻。 这样的丹朱太子太讨厌了!蕊玉从来没有如此讨厌过丹朱太子,过去就算丹朱太子暴戾,对他这个侍从并不好,但他是强者。 蕊玉慕强,世上又有谁不慕强呢? 蕊玉好怀念从前的丹朱太子,可是从前的丹朱太子要怎么样才能回来呢? “你看不出来吗?那个傻子……” 耳畔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蕊玉没好气地抬头回他:“谁看不出来他是个傻子?” 眼前是一个衣着金光闪闪的少年。 那一身金色华服亮瞎蕊玉的眼。 每一缕天光都在衣服的表面跳跃、旋转,编织出一场璀璨的舞蹈。 衣服的面料似乎由无数细密的金色丝线交织而成,每一寸都闪烁着温暖的光芒。这些丝线如同夏日麦田中的金黄,又似秋日落叶中的暖橙,它们汇聚在一起,散发出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衣服的领口和袖口的精致镶边,像是用最纯净的金箔细细包裹,少年每一次手臂的抬起,都带起一阵金色的涟漪。而衣摆随着身体的移动轻轻摆动,宛如金色的瀑布,流淌着夺目的光华。 穿上它的少年,仿佛被赋予了太阳的力量,站在蕊玉跟前熠熠生辉。 他的动作因为这一身金衣变得潇洒而贵气。 “你看不出来他的脑子进了水。”少年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蕊玉一凛:“你是谁?” “不嘟!羲和星君家的小儿子!” “太阳家族的继承者们!” “没有们。” 不嘟的眼眸闪过一丝忧伤。 五十四 脑子进水如何治 “你说他的脑子进水了?”蕊玉仙君问太阳家族的继承者。 不嘟点点头:“你看不出来。” “你看出来了,所以你得负责治。” “你这就有点耍无赖了。” “谁让你看出来了呢?你有本事看,就有本事治。” 不嘟想想也有道理。 “只是要如何治?我毕竟不是大夫。” 不嘟向蕊玉真诚求教。 “你不是大夫,难道我是大夫?” “那该如何?” 两个人都犯了难。 “还是得去请教个大夫比较好。” 蕊玉想到田大王的后花园里不就住了个大夫吗?还是名冠天界的名医圣手。 于是指着丹朱太子对不嘟说:“你替我守着他,我去找个神医请教一番,就来。” 丹朱太子光着一双沾了鱼血的赤足,在沩水水面上走来走去,兴致勃勃,也没注意蕊玉离去。 倒是注意到一团金灿灿的身影在水面上移动,并渐渐靠近他。 丹朱太子抬头:“你是谁?” “我记得你,我小时候,你和你父君到甘渊做过客,那时我父神还是天帝。” “哦。”丹朱太子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只是问不嘟,“那我们算是朋友吗?” “算是认识的朋友吧。” “那你能变猫吗?” “为何要变猫?” “我喜欢和猫玩。” 不嘟摇头:“我只会变成太阳。” 丹朱太子立即满脸失望,也不再看不嘟,把他晾在一边,只专心在水面上走来走去,突然灵光一闪,竟在冰面上走起了猫步。 蕊玉来到田大王的后花园,很顺利找到了陆羽,直接问他:“人的脑子进了水该如何治疗?” 陆羽道:“是仙君的脑子进了水吗?” 蕊玉脸一黑。 陆羽解释说:“仙君别生气,不论何种病症,要治疗也得因人而异。” “那若是陆羽神医的脑子进了水呢?” “医者不自治。” 蕊玉闻言更生气了,但也不能一走了之,还是得耐心打听。 “那若是田大王的脑子进了水呢?” 蕊玉仙君言一出,一脚踏进后花园的田大王不由黑脸:这蕊玉仙君因是丹朱太子仙侍,来到三苗部落后,好吃好喝看待,他怎么如此讥讽人? 于是,一脚又收了回去,离开了后花园。 “如果能把脑子拿去太阳底下蒸一蒸的话……” 陆羽原只是一句玩笑话,蕊玉却茅塞顿开: 对啊,衣服湿了,拿去太阳底下晾一晾就干了,脑子进水了,也拿去晒晒不就好了。 “多谢神医。” 蕊玉拱手,离去。 “喂……” 陆羽看着蕊玉背影,无语。 “连句玩笑话都听不懂,真的是脑子进水了。” 白茶抱着猫走过来,听到陆羽的嘀咕,便好奇地问:“神医,那要是脑子进水了,该如何治呢?” “那就要观病人有何症状,若沉默寡言、行为怪异,则是‘癫’,若行为放纵、情绪激动,则是‘狂’,若全身强直、阵挛发作,则是‘痫’,还要分析病因,是否恶灵附体或来自神佛的惩罚,若是,则需要请巫师祈祷或驱魔,或者束缚、放血、鞭打……” “喵!”白茶怀里的猫发出一声惊吓之音。 陆羽伸手摸摸猫的头,道:“到底是血腥和残酷了。” …… 蕊玉仙君急忙忙赶回沩水边,带着激动、欢喜的神色。 脑子进水,让太阳晒一晒就可以了,也活该丹朱太子有救,羲和星君家的小太阳不就在他们身边吗? “不嘟星君!” 蕊玉来不及喘口气,就对不嘟拱手作揖。 “在呢!可问到治疗之法了?” 蕊玉忙将太阳晾晒法告诉给不嘟。 不嘟却犯了难:“不是我不帮太子殿下啊!你想想我变作太阳,能把整个夸父部落都给烤没了,太子殿下的脑浆还没一小碟吧,被我一烤,不瞬间变成脑干?” 蕊玉一听,也不是没有道理。 虽然一时半会儿,治不好丹朱太子的病,但好歹丹朱太子看在那些丹鱼份儿上,不排斥蕊玉了,倒是挺乐意和他玩耍的。 …… 玄风鹦鹉寻找陆羽、白茶和猫,但他并不知道陆羽、白茶和猫的下落,拖着一只被烈焰灼伤的翅膀,飞飞停停,落在了一片幽深的森林里。 夜幕降临,玄风婴鹉栖息在一枝最高的树梢上,凝望着皎洁的月光,泪水悄然滑落。那是它对死去的夸父的哀伤,一种无法言说的痛楚。他的哭泣低沉而沙哑,伤心欲绝,连月亮也为之黯淡,星星也为它黯然失色。 这片森林距离三苗部落不远,玄风鹦鹉的哭声随风飘到了田大王的后花园。 深夜的鸟鸣凄厉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刺痛了听众们的心。 白茶躺在床上,听着那只鸟的哭声,心中充满了疑惑和好奇。这只鸟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在这个深夜里如此痛苦地哭泣?它的哭声,像是一首悲伤的歌曲。 猫从被窝里钻出来,走到白茶脸庞,用毛发蹭蹭她的脸。 “你也听到了?” “喵!” 白茶起身,穿了衣服,抱了猫,走出房间。 隔壁房,陆羽也正从房内走出来。 “像是玄风的哭声。”白茶道。 陆羽点点头。 一仙、一茶、一猫,化作三道光,飞出了田大王的后花园,往那片森林飞去。 玄风鹦鹉正哭着,陆羽、白茶和猫就出现在他泪眼模糊的视线里。 他揉揉自己的眼睛,真的是他们。 “主人,神医,喵喵!”玄风鹦鹉激动地在枝头扑扇了下翅膀。 好疼。 灼伤未愈,又一路飞行,太过劳累。 玄风鹦鹉拖着受伤的翅膀摔在陆羽和白茶跟前。 白茶将猫放到陆羽怀中,弯身抱起玄风鹦鹉,一眼就看到了玄风鹦鹉受伤的翅膀。 “玄风受伤了。” 陆羽点点头,旋即问茶:“那该如何治呢?” 玄风:呜呜呜,什么时候了,还把他当考题。 “金银花,消炎、杀菌,可用于治疗鸟翅膀受伤后的感染;大黄,清热解毒、消肿止痛,可用于治疗鸟翅膀受伤后的肿胀和疼痛;薄荷,清凉解热、止痛,可用于治疗鸟翅膀受伤后的疼痛。” “若无金银花呢?” “可用甘草或穿心莲替代,同样具有具有消炎、抗菌、抗病毒的作用,可用于治疗鸟翅膀受伤后的感染。” “若无大黄呢?” “红花、白芷可代替,活血化瘀、消肿止痛,可用于治疗鸟翅膀受伤后的肿胀和疼痛。另外,麻黄、细辛、草乌祛风散寒、通络止痛,可代替薄荷治疗鸟翅膀受伤后的疼痛。” 陆羽点点头:“不错,医艺精湛不少。” “神医教导得好。” 玄风:可快点吧,二位,再不出手,鸟的翅膀都要残了。 五十五 石头记 陆羽和白茶在密林中一番搜索,终于找到了需要的药草,研磨成粉末,加入适量的水调成糊状,敷在玄风鹦鹉翅膀受伤的地方,用纱布绑好。 “绑纱布也有些讲究,不可绑得过紧,以免影响血液循环,回去之后还要注意清理鸟笼的环境卫生,避免感染。” “白茶记下了。” 一行回到田大王的后花园时,晨曦未露,万物仍旧沉睡在黑暗的怀抱中,东方却挂起了启明星,发出柔和而稳定的光芒,犹如夜幕的最后一颗宝石,亦是黎明的第一缕曙光,不似太阳般耀眼炽烈,却有着冷静且温柔的力量。 陆羽站在廊下,抬头看那启明星,从东方的天际缓缓爬升,其亮度逐渐增强,直到天色微明,它终于成为了天空中最亮的星。 “吱呀”一声,有一间房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灿灿金色衣服的少年,对着天空伸了伸他的懒腰。 陆羽看看他,再抬头看那颗启明星时,启明星已经悄然隐去。 “你是田大王的贵客?”那金衣少年问。 “只是恰巧救活了丹朱太子。”陆羽如实答道。 “巧了,我也是因为丹朱太子才能住进田大王的后花园的。” “阁下是……” 金衣少年欲张嘴,陆羽先他一步道:“让在下来猜一猜。” “你猜我是谁?” “阁下是甘渊羲和星君家的小殿下吧?” 不嘟一下张大了嘴巴:“阁下如何知道的。” “猜到的。” 不嘟急了:“我是想知道你是如何猜到的?” 陆羽指了指天上道:“每当太阳升起,启明星都会悄然隐去。适才小殿下一出来,金星特使就隐身了,所以阁下不是太阳家族的小殿下又是谁呢?” 不嘟一下就对眼前的白衣道士刮目相看。 “道士你真是太聪明了。” “在下不是道士,是神医,天界百草园李毅医神座下六弟子,陆羽。”陆羽自报了家门。 不嘟的眼睛睁得更大了,“遇到神医真是太好了,神医,不嘟想向你请教一个难题。” “小殿下请说。” “众所周知,我们太阳是宇宙的恒炎之星,自古以来就被视作水的天然克星。我们的炽热光芒拥有驱散水雾、蒸发湖泊的力量,使得天下水对我们都既敬又畏。尽管我们太阳有着强大的蒸发能力,可是如何蒸发渗入人脑子里的水呢?” 陆羽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蕊玉白天时请教他的问题:脑子进水了,如何治? 没想到是替眼前这个小太阳问的。 “脑子里的水和衣服上的水怎么会一样呢?太阳之力可蒸发湖泊大海,却独独蒸发不了脑子里的水。谁把此等难题抛给小殿下,谁的脑子才是进了水。” 不嘟心头一咯噔:原来不止丹朱太子脑子进水,蕊玉仙君脑子也进了水呀。 “何况,在下并不认为太阳与水是相克的关系,殿下试想一下,当太阳从东方升起,太阳的光芒就开始温柔地抚摸大地,水滴在太阳的温暖拥抱下缓缓蒸腾,成为云彩的一部分,这并不是消失,而是跟随太阳去踏上了一段新的旅程,去探索更为广阔的天地。 当晌午,太阳的力量达到巅峰,热情似火,将无数江河湖泊中的水送往天际,创造出蔚为壮观的云海和霞光万道的景象,化为雨水滋润万物,化为彩虹绚烂一方。这种转变,既是一种克制,更是一种赋予。 太阳强大的蒸发能力,推动了水在宇宙的循环,维持了世界的和谐运行。每一次蒸发和降水的过程,都是太阳与水相互转化角色、共同孕育生命的见证。 与其说太阳是水的克星,不如说太阳与水互相成就,默契共舞。” 陆羽一番话似乎打开了不嘟的新认知。 他拱手向陆羽道谢:“谢谢神医,你为我解惑,我现在终于可以回去睡个回笼觉了。” 不嘟伸伸懒腰,又回房去了。 陆羽也累了,听白茶房里已经没有声音,估摸着也睡着了,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其实白茶房内,还有一位醒着: 玄风鹦鹉蜷伏在笼子中,将房外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没有记错的话,夸父出事前就是被一只火球拐跑的,而他的翅膀也是被那火球灼伤的。 夸父的死,很可能与那火球有光,而那火球,就在门外,这火球还是丹朱太子的朋友。 总之,新仇旧恨,鸟儿露出了仇恨的眼光,如利箭般尖锐,直射向窗外,让人不寒而栗。 …… 丹朱太子离开天界了,满天神佛又恢复了以往又逍遥又无聊的日子。 不用每天陪着溜冰,沅湘仙子可以把她断更的话本子重新拿起来续写。 钗子就忙着扑蝶。 宝常务回了百草园,百草园被打理一新,各种花花草草又焕发了生机,引来了不少蝴蝶蜜蜂。 钗子就拿着把团扇,专挑蝴蝶扑。 宝常务好奇地问:“四师姐,为何不雨露均沾,也扑一下蜜蜂?” 钗子摆摆手中扇子:“我可不敢,蜜蜂和你大师姐一样。” 宝常务不解,沅湘美丽动人,蜜蜂丑不拉几,怎么能一样? 钗子说:“都有刺!” 话音落,他们背后的一扇窗子猛地关上,发出碰的一声。 “糟糕了,被大师姐听到了怎么办?我死定了。”钗子惶恐地说。 宝常务摇摇头道:“我去替你收拾烂摊子吧。” 说着,踱步走到那扇关着的窗子前,伸手敲了敲。 “走开!”窗内传出沅湘没好气的声音。 “是要走的,要远行,故而来和你辞行。” 窗内,一阵沉默。 “你若要随我去,便打开窗子。” “钗子也去吗?”窗内问。 “去的。” “她去我凭什么不去?”沅湘打开了窗子,气鼓鼓的面孔出现在窗口,“只是我的话本子还没写完,满天神佛都等着追读,我不能伤读者的心。” “这有何难?将话本子带去写便是了,届时我们走到哪你写到哪,还能写一本公路修仙文,将一路见闻都写下来,一定让满天神佛追捧,爱不释手。” 想法是好的,但实践起来有些难。 “我都走了,还如何把写好的话本子分享给满天神佛?平常在天界,他们都是看的我的手抄本。没有手抄本,他们如何爱不释手?” 宝常务像变戏法似的捧出一块石头,长长方方薄薄的,神奇的是,这石头竟是翻盖的,打开,便能做纸用,可供书写,用也用不完。 “这是我专门为你写话本子设计的石头,你每日在这石头上写便是,写好了新章,输入口诀,满天神佛便能在天湖畔的大石幕上看到你新写的故事,这样你就不用辛苦誊抄了。” 听宝常务一番介绍,沅湘只觉新奇不已。 “阿宝,你费心了。” “有心,便不觉费心,”宝常务微微一笑,“你给这石头取个名字吧。” 沅湘沉吟片刻,说道:“它是石头做的,又可以用来记录故事,就叫它‘石头记’吧!” “阿宝,还不知道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呢?” 一旁看不下去的钗子,终于出声打断那默契的你一言我一语,讪讪问道。 五十六 奈何桥 “去幽都拜访九幽素女姐姐,再寻访九天玄女姐姐的下落。” 宝常务怅然一声叹息。 带上两位师姐,去寻找另外两位同门姐姐。宝常务陷在姐姐们的坑儿里,不可自拔。 宝常务已经去天君那里求得了假期,于是可以带着沅湘和钗子说走就走。 一行三人关闭百草园,背着简单行囊,准备踏上旅程。 途经天湖,果然看到天湖畔已经树立起一块大石幕。 此时,石幕是暗的。 宝常务从沅湘那里讨过“石头记”,打开翻盖,用毛笔在平面上写下一行字,输入口诀,立时,湖畔石幕亮起,那一行字已经出现在石幕上,写的是: 月下花前誓言深, 情丝缠绵绕指柔。 爱海无涯终不悔, 心牵梦绕两相守。 沅湘惊呼一声:“你要死啊!” 天界有容乃大,海纳百川,何种革命友谊都值得推崇,唯独容不下儿女情长。而阿宝竟然写了这么一首禁诗。 钗子还没来得及看石幕,沅湘就夺过“石头记”,退出口诀,湖畔的大石幕也跟着熄屏,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 “阿宝写了什么?” “写了你的坏话。” 钗子闻言,脸色顿时一黑。 沅湘给了宝常务一个任性的眼神,宝常务只能是吃哑巴亏。 “走吧!”宝常务赔笑,向着钗子说,眼睛却是看着沅湘。 一行三个这才踏上湖上拱桥,看一眼湖上的“三潭印月”,接下来一段时日,百草园要由这三座塔看家了。 “等我们游历回来,给你们仨带礼物。”沅湘冲着三座塔开心地喊。 …… 九天玄女和九幽素女身为女娲娘娘座下的左右侍女,一个着黑衣,一个穿素服,不但衣着打扮不尽相同,就连各自擅长、守护的方面也完全不同。 九幽素女是艺术之神、音乐之神,同时又是医神,打鼓弹瑟,治病救人,技艺精湛,偏于文雅。 九天玄女擅长的,却是军事韬略、武道兵法。每当人间发生战乱,九天玄女便代天宣命,以兵书战策授予人间有道者,职司人间的治乱,扶助英雄铲奸除恶,是一位正义之神。 二位女神因一起在女娲宫中共事,更是情同姐妹,至于为何离开女娲宫一直是六界疑云,如今更因年代久远,而成了一桩悬案。除非找到她们本人,否则谜底不能解。 “如果能在探访幽都前就找到九天玄女姐姐就好了,我们就可以带上玄女姐姐一起去幽都拜访素女姐姐了。”宝常务想得挺美。 但九天玄女失踪年久,岂能轻易被他寻到,或偶遇。 所以,宝常务还是决定,带着沅湘和钗子直接去幽都,拜访九幽素女,再商量如何寻找九天玄女下落。 三人从天界出发,目标明确,不走弯路,倒也没花太多时间,就抵达幽冥地界。 只见一片荒凉之地,四周被险峻的山峰和蜿蜒的河流环绕。这些自然形成的天然屏障,将阳世与阴间隔离开来,仿佛是一道无形的门扉,连接着生与死的界限。 一座界碑矗立,“鬼门关”三个大字散发阴森森的气息。 “这便是通往阴间的门户?”钗子问。 宝常务点头,“想必是了。” 说着看向沅湘:“大师姐喜欢写话本子,不妨把此行当作采风,去见识一番与天界不一样的风景,写出来的话本子必有深度。” “宝子你说得头头是道,不如话本子给你来写。” 宝常务只好嘿嘿地笑。 三人看向鬼门关,只见鬼门关前,常年笼罩着的厚重迷雾,使得这个门户显得更加神秘莫测。迷雾中又隐约可见两座石碑,上面刻着“早登彼岸”和“迟登彼岸”的字样。 “那两块石碑是什么意思?”沅湘问。 阿宝道:“大概是死者根据其生前善恶行为,或早或晚通过此门进入阴间吧。” 三人靠近鬼门关,便见门前,一条叫做黑水河流缓缓流淌,河水呈现出诡异的黑色,似乎能够吞噬一切光明。 “这应该就是奈河。”宝常务向沅湘、钗子介绍道。 “那河上那座桥,便是奈何桥吧?”沅湘说。 “桥上那位就是孟婆咯!”钗子也很兴奋。 “孟婆手里的,想必就是孟婆汤。”宝常务也附和。 三位仿佛考试押中了考题般兴奋。 河上桥头站着的那位老妪,她给过往的鬼魂一一递上一碗孟婆汤,让它们忘记前世记忆,准备轮回转世。 沅湘已经迫不及待排在了那些鬼魂后面。 宝常务只好拉钗子过去,排在她身后。 他们前面很多鬼魂都回过头来,疑惑又充满敌意看着沅湘三位。 “我们没有插队。”沅湘解释。 那些鬼魂似乎觉得有理,只好回过头去。 队伍慢慢吞吞经过奈何桥。 沅湘、钗子和宝常务终于停在了孟婆跟前。 孟婆手里的孟婆汤递了过来,又收了回去:“你们三位……” “我们没有插队!” “我们没有插队!” 钗子和宝常务都说道。 孟婆无奈笑道:“三位自天上来,别说没插队,就算插队也不可以喝这孟婆汤?” “采风,体验生活,尝六界可尝滋味。”沅湘道。 “她是写话本子的,满天神佛都爱看,为了写出更有深度的话本子,必须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尝一尝……”宝常务指着沅湘,对孟婆解释。 而一旁,沅湘和钗子拼命点头。 孟婆有些哭笑不得。 “每日的孟婆汤都是按量按数,份额固定,你们三位一人一碗,就有三只鬼,今天喝不到孟婆汤,过不了奈何桥,登不了彼岸啊。” 孟婆话音落,队伍后面的鬼魂全都面目狰狞起来。 宝常务三位竟然有被吓到,脚底抹油,一阵风就跑下了奈何桥。 过了奈何桥,眼前更是一片阴森恐怖的景象:道路两旁站立着形态各异的鬼卒,他们或手持长矛,或拿着锁链,目光警惕地注视着每一个过往的鬼魂。这些鬼卒的责任是监管那些等待审判或者已经接受过审判的亡魂,确保它们不会逃出阴间。 再往前,就是十殿阎罗所在的宫殿。阎罗王端坐于殿堂之上,神情严肃地审视着每一个前来受审的鬼魂,对亡魂进行最终的审判。 宝常务三个还没来得及走到阎王殿,后面就有鬼差手持长矛追过来说:“喂,你们三个是怎么混进来的?” 五十七 玄女失踪的秘密 原来,除了死去的鬼,其他身份者要进入幽都,是不可以打鬼门关过的,所以宝常务三位很快被请了出去。 鬼门关门口,那鬼差语气冷冰冰,公事公办的口吻,对站在鬼门关外的三位神仙,指了指另一个方向的入口说:“神仙,要进幽都,打那边过!” 说着,不知何时,鬼门开出现了一道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三位碰了一鼻子灰。 他们踏着浓密而幽暗的迷雾向另一道门摸索着走去。 一路上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阴风呼啸和鬼魂的哭泣声回荡在空气中。 “我们神仙也可以是胆小鬼吗?”沅湘的声音在抖。 “为什么不可以?当然可以。”宝常务说着伸过手将沅湘揽在怀里。 “其实我也害怕。” 宝常务又伸过另一只手将钗子拉到了他的胳肢窝底下。 三人顶着黑风前行,一阵阵黑风从前面刮来,将三人刮得五官乱飞。 终于,他们仰头看去,浓密的云雾中,隐隐透出宫殿的檐角。 那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在四周浓密的黑霭中熠熠生辉。宫殿大门两侧站着两个手持长戟,面目狰狞的鬼神。 “来者何人?”其中一个,伸出长戟,问道。 “天界百草园常务副医神阿宝,副医神沅湘、钗子,求见幽都九幽素女娘娘。” 一听三位身份,两位鬼神立刻一改刚才的态度,堆起谄媚笑容,卑躬屈膝,双双迎上前来。 “天界百草园来的?” “嗯。” “一个常务副医神,两个副医神?” “嗯。” “副医神是不是比普通神医仙职要大?” “嗯。” “常务就更大了,对不对?” “嗯。” 两位鬼神放心了,直起身子,双双把腰带露了出来。 可是等了半晌也不见眼前三位副医神出手。 三位副医神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其中一个鬼神提醒道:“人道在此间亦可通行。” “人道?你们幽都奉行的是人道?”沅湘蹙眉。 钗子也不耐烦骂了一句:“半天不去通禀,到底什么鬼?” “你们是天上来的,就了不起?这里是幽都,不是天界,在幽都就得讲我幽都的规矩!” “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两只鬼神原形毕露。 好汉不吃眼前亏,宝常务拉了拉钗子的袖子,钗子也恍然大悟。但金钗送给陆羽了,她没法点石成金。急急忙忙从头上胡乱拔下两根钗子塞进两个鬼神手里。 宝常务也从腰里掏出几块石头捧过去。 “破石头?”两只鬼神皱眉。 “是玉,价比黄金,”一旁,沅湘讥讽道,“别不识货。” 总归,三位终于得以通过此门,进入幽都。 “都是百草园来的,这三位怎么这么不自觉?”两位鬼神觉得很郁闷。 那三位也觉得很郁闷,一路愤愤不平。 “要是咱们南天门的仙君也这样,非被君上一道令贬到下界去不可,他们幽都怎么这样?”沅湘气鼓鼓的。 钗子道:“他们已经在地下了,还能把他们贬到哪里去?” 也有道理,已经在最下面了,还不许他们破罐子破摔了? 眼前风景皆是上次陆羽来时见过的风景: 一条长长的石板路,路两旁各种奇花异草,石板路的尽头是一座巍峨壮观的建筑,便是幽都的中心——阎王殿。这座殿堂高耸入云,四周被黑色的石柱支撑着。殿堂内部装饰华丽而庄重,金碧辉煌的宝座上坐着阎王。在阎王殿的周围,有许多判官和鬼差忙碌着。他们身着黑色官袍,手持刑具和文书,执行着各种任务。有的负责记录死者的罪行和善行,有的负责引导死者前往审判台接受审判,还有的负责执行刑罚。 除了判官和鬼差,幽都最常见的就是鬼魂。这些鬼魂形态各异,有的哭泣不止,有的则默默无言。他们在幽都中徘徊着,等待着自己的审判结果。 阎王殿的审判结果出来,他们就被送去幽都的最深处,一座巨大的铁门前。那扇门平时紧闭着,门前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鬼卒。此门便是“轮回门”,死者将根据前世的善恶行为来决定其下一世的命运,带着阎王爷的审判结果通往下一世轮回之地。 因宝常务三位是来拜访九幽素女的,所以并不需要进入阎王殿,去拜访后殿坐镇的后土娘娘,直接由鬼差引领着向藏宝阁而去。 巍峨的藏宝阁幽幽立于幽都的烟云雾霭中。 一位白衣女鬼神长发如瀑、素雅洁净,立在藏宝阁前,恭迎他们。 “阿宝!” “素女姐姐!” 姐弟俩不知阔别多少年未见,再见,急奔上前,抱住对方,哭成泪人。沅湘和钗子见了也是陪着被此情此景,感动得落泪。 …… “当年东方木德青帝和女娲娘娘在人间洪水中幸存下来,因人间生灵涂炭,人类遭遇灭顶之灾,遂在乌龟、竹子、乌鸦等的劝说下成婚,为繁衍人类做贡献,这你是知道的。” 九幽素女给宝常务倒了一杯茶,说道。 宝常务点点头,“人间壁画中,常常描绘青帝和女娲娘娘交尾的形象,此事在六界都不是机密。” “可有一桩秘闻,却鲜为人知。” 宝常务一下来了精神。 “虽然那时我和玄女姐姐在女娲宫共事,但我们的师承并不相同,九天玄女性格外向,所以跟随东方木德青帝学习,而我因性格内向,则跟随女娲娘娘学习。玄女姐姐与青帝朝夕相处,竟日久生情,被女娲娘娘发现后,罚出了女娲宫。而我与姐姐感情深厚,求情无果,遂也选择与玄女姐姐共同离开女娲宫。” 这段对话,只有九幽素女与宝常务二人在场。 钗子和沅湘,九幽素女让其他鬼神陪着去藏宝阁各处观赏宝贝去了。 宝常务听完,大为震撼。 此次幽都之行果然没有白来,竟然听到了六界最大的八卦。 “可是玄女姐姐先我一步离开女娲宫,即便我后来也离开女娲宫,却难觅姐姐芳踪,不知道她这些年身在何处,过得可好,我很担心她。” 听了九幽素女的话,宝常务顿时明白,为何堂堂女娲宫的左右弟子,一个杳无音信,一个则沦落到幽都做了一名女鬼神。 原来如此,她们的确伤了女娲娘娘的心了。 五十八 扶桑树 九幽素女来到幽都前,一直在六界寻找九天玄女的下落。 岁月如梭,自踏上寻找九天玄女姐姐的征途以来,转眼已是数个甲子。 战神之名,如雷贯耳,九天玄女的身影却如同朝露般难以捕捉。六界之内,无论是仙山琼阁还是幽冥鬼域,九幽素女都留下了探寻的足迹,然而每一次都是满怀希望出发,带着失落归来。 她曾深入东海龙宫,那里的珊瑚林立,鱼翔浅底,龙族以宴会之盛邀九幽素女共饮,她却在席间细问九天玄女的下落。 他们摇头叹息,言她早已不涉凡尘,连波涛之中也寻不见她的倩影。九幽素女在那蔚蓝深邃的海底徘徊良久,终究是失望而去。 之后,她又去踏遍火焰山的每一寸焦土,只为听闻那里曾留有九天玄女的战痕。 烈火炙烤着九幽素女的坚持,却焚烧不掉她心头的思念。 火焰精灵们舞动着赤红的身姿,她问它们可见过那位令天地为之变色的女战神?它们只能以无声的摇头回应她的追问。 九幽素女还登上了昆仑山巅,白雪皑皑中,仙鹤翩翩起舞。 天池之畔,她向隐居的高人们探问九天玄女的踪迹。他们闭目入定,仿佛已超脱于红尘之外,对她的迫切询问不闻不问。 雪山的孤寂和寒冷渗入骨髓,她的心却比这寒冰还要凉上几分。 九幽素女甚至远赴妖界,那里群魔乱舞,百态尽显。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但为了寻找九天玄女,她愿意面对一切挑战。 她在妖王的宴会上击鼓弹瑟,只为希望能引来九天玄女的踪迹。然而,纵使她舞得再热烈,她的影子也未曾出现。 失落之情渐渐充斥心间,每个夜晚,九幽素女都仰望星空,思索着究竟何方才是九天玄女的归宿。 是不是她也在某个寂静的夜里,抬头望着同一片星海,想念着曾经朝夕相处的姐妹,回忆女娲宫的点点滴滴? 六界传言,九天玄女已经隐退,不再参与世间的纷争;也有人说她厌倦了战斗,化名换姓,隐居于人迹罕至之地。 九幽素女不知道这些传言是否属实,但她明白,即使世人遗忘了她的传说,她的心依旧牵挂着她的存在。 兜兜转转,来到黄泉路上,九幽素女与孤魂野鬼并肩行走,试图在那忘川河畔找到九天玄女的踪影。 奈何桥上,卖汤的老妪对她说:“人间多情,阴间忘情。” 九幽素女想,九天玄女姐姐对木德青帝动情,方才离开女娲宫,她是否会来到幽都,喝一碗孟婆手中的忘情水,让她的灵魂摆脱情之苦与束缚? 被后土娘娘收留在幽都已有数百年,奈何桥上迎来一波又一波的新鬼,轮回门送走一批又一批旧魂,九天玄女依然没有消息。 九幽素女不知道还能不能再与昔日好姐妹重逢了。 “素女姐姐,玄女姐姐会不会已经死了,香消玉殒?” 听九幽素女将数百年来对九天玄女的寻访之旅一一道来,宝常务留下了感慨的泪水。 想木德青帝和女娲娘娘这样伟大的神祗都会随着时光流逝渐渐消失在天外天,何况是九天玄女? “如果她当真已经死了,我该怎么办?”九幽素女哭出了声。 宝常务道:“若当真已死倒是好办。” 九幽素女不解,她在幽都执掌生死簿也只能叫那些死去的鬼进入轮回,可九天玄女是神祗,又如何起死回生? “素女姐姐可知道东海之滨的汤谷?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也叫甘渊。那里有一种扶桑树,天帝帝俊的妻子羲和在那里共生下十个太阳,并将他们安置在扶桑树上。 这棵树不仅是太阳休息和升起的场所,也是它们沐浴的地方。 扶桑树是连接天地的桥梁,它的根扎在高层时空之中,枝干连向人类时空,为人类时空输入能量,维系着人类时空的运转。 因此,扶桑树具有不死和再生的力量,如果能找到扶桑树,也许就能让九天玄女姐姐起死回生。” 听了宝常务的话,九幽素女心头燃起了希望。 但阿宝接下来的话又让她希望破灭: “若是从前,我便能向扶桑国主打探那扶桑树下落,因为扶桑国主正是百草园的木部主事春芒师弟,可是听闻扶桑国早已毁灭,本草纲目归位,就连春芒师弟自己,也是踪迹难觅……” 宝常务一声叹息。 九幽素女想了想道:“既然扶桑树是太阳们休息、沐浴的地方,只要跟着太阳,定能找到扶桑树的下落。” 九幽素女久居幽都,不晓得地面之事,十个太阳被某位英雄的箭射下了九个,只剩下一个,这样的悲剧也是不知道的。 她已打定主意让阿宝去寻找那太阳。 巧的是,羲和星君家的不嘟殿下正在来幽都的路上。 倒不用让他们费心去寻了。 蕊玉仙君对于蒸发丹朱太子脑子里进的水这件事十分执着,也坚信太阳能做到。 近距离晒,会把脑浆烤干,那就远远地晒。 丹朱太子因为丹鱼的事情,已经和蕊玉仙君亲近起来,竟也十分听话。每日里将头远远伸到不嘟跟前让不嘟烤一会儿。 随着脑子里进的水一点点少掉,太子殿下的精神状态也一天天好起来。 而玄风婴鹉的翅膀也在一天天好起来。 “我觉得玄风婴鹉状态不对。”白茶对陆羽说。 陆羽也觉察到了,玄风婴鹉看丹朱太子的眼神含着仇恨。 拔舌之仇,鹦鹉还挂在心上。 “但他是天界太子,怎能找他寻仇?”白茶是替玄风婴鹉担心。 如果玄风鹦鹉找丹珠太子报仇的话,不但是失去一根舌头的问题,而是连命都会没掉。 “我们还是带他离开三苗部落,回鸿雪洞去吧!” 白茶对玄风婴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玄风婴鹉也知道其中厉害,但他说:“跟主人回石头山前,能不能让我去一趟幽都?” “你去幽都干什么?” 玄风婴鹉是想去看看那里是否有夸父的魂魄。 白茶决定陪同玄风婴鹉前往。 五十九 战争 一仙、一茶、一猫、一鸟,是悄悄启程的,未向田大王辞行,只为不惊动丹朱太子,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无法脱身。 丹朱太子已经恢复记忆,还是从前那个精明、暴戾的丹朱太子,怎么可能轻易放过白茶和玄风婴鹉? 急急辞了三苗部落,带着蕊玉、不嘟,追赶白茶一行。 丹朱太子刚走,三苗部落就遭遇了许久未遇的危机。 战争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因为丹朱太子的帮助,三苗部落搬到“黄材”,已经过了一段安居乐业的生活。 黄材坐落在一片肥沃的平原上,周围环绕着蜿蜒的河流和葱郁的森林。三苗人在这里以农耕为生,他们的生活简朴而宁静,没想到战乱的阴影又卷土而来。 来犯的是一个强大部落: 部落首领身上画着狼图腾,头戴像狼一样的帽子。 这便是三苗部落略有耳闻的狼部落。 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狼部落部落觊觎三苗的土地和资源已久,他们的野心如同蔓延的野火,无法被轻易扑灭。 终于在这一天,天空变得昏暗,浓烟滚滚,战鼓隆隆,狼部落侵略的铁蹄踏碎了三苗人的宁静。 战争来得突然,三苗的男女老少都被迫拿起武器,保卫自己的家园。 他们的勇气如同狂风中的火焰,虽然微弱却顽强地抵抗着。 战士们在战场上奋力拼杀,他们的呐喊声震撼着天地,但敌人的力量太过强大,三苗部落的防线逐渐被撕裂。 村庄被破坏,庄稼被践踏,无数无辜的生命在这场无意义的争斗中逝去。 孩子们失去了父母,父母失去了孩子,悲伤和绝望在三苗人的心中蔓延。 然而,即便在这样的绝境中,三苗人的精神并未崩溃,他们的眼中仍然闪烁着对生命的渴望和对未来的希望。 又一场艰难的战斗之后,田大王召集三苗部落的长老们开始寻求和平的解决方案。 他们派出使者,带着诚意和智慧,与狼部落进行交涉,只要狼部落同意停止战争,三苗部落愿意交出部分土地和粮食作为贡品。 然而和谈并不成功。狼部落吞并三苗部落的野心不能有丝毫妥协与退让。 狼部落的首领,一个野心勃勃的统治者,无法容忍三苗部落的繁荣。他渴望扩大自己的疆域,将三苗部落纳入自己的统治之下。他认为,只有通过征服和掠夺,才能展示自己的力量和威严。 因此,他早就开始策划这一场旨在消灭三苗部落的战争。 只是碍于三苗部落和夸父部落联手。 如今夸父部落消失了,狼部落的机会也来了。 侵略的序幕再次拉开,天空被乌云笼罩,大风卷起尘土,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狼部落的首领组织了一支更为庞大的军队,携带着锋利的武器和坚固的盾牌,铁蹄再次踏响了战争的鼓点。 三苗部落的人们在之前的战争里已经死伤惨重,对于卷土又来的侵略疲于应付。 当狼部落的军队如洪水般涌入他们的领土时,三苗人被恐慌和混乱所吞噬。残兵败将和普通百姓组成了一支临时的军队,拿起农具和简陋的武器试图保卫自己的家园。 战争的残酷迅速展开。狼部落的军队毫不留情,他们烧毁了田野,摧毁了房屋,无情地屠杀着无辜的村民。三苗部落虽然勇敢抵抗,但他们缺乏战斗经验,根本无法抵挡住训练有素的侵略者。 在这场不平等的战争中,三苗部落遭受了惨重的损失。他们的粮食储备被掠夺一空,水源被污染,瘟疫和饥饿开始在部落中蔓延。曾经的欢声笑语变成了哭泣和哀嚎,绿意盎然的村庄变成了满目疮痍的废墟。 然而,即使在这样绝望的境地中,三苗部落的人们并没有放弃希望。 他们的长老们努力鼓舞着族人的士气,妇女和儿童也加入到抵抗的行列中。他们用智慧和勇气,与侵略者进行着巧妙的抗争。 不幸的是,武力的悬殊使得三苗部落的反抗如同蚍蜉撼树。 在一次次的战斗中,三苗部落的年轻人伤亡惨重,整个社群被推向了灭绝的边缘。无奈之下,田大王向狼部落投降。 对于三苗部落发生的一切,丹朱太子一无所知。 他从蕊玉口中得知了陆羽神医在为他救治过程中,趁机往他脑子里注水,导致他疯疯癫癫,与猫为伍,沦为人们街头巷尾谈资,肺都要气炸了。 只想速速赶去幽都,逮到白茶、陆羽和玄风婴鹉,将他们挫骨扬灰,方解他心头之恨。 “太阳殿下,谢谢你治好我,但你可以不必跟着我去幽都的,欠你的恩情,本宫来日亲自去甘渊相报。” 路上,丹朱太子对不嘟说。 不嘟不知道丹朱太子去幽都的目的,但他有自己的打算。 自从上次与陆羽神医一席谈话之后,不嘟的思想境界提升了,重新认识了自己的价值和使命。 身为羲和星君家唯一的继承人,他要好好接过母神手里的接力棒,替九位哥哥好好践行家族的使命。 “听说在遥远的北方,有一个被称为幽都的地方。那里四季如夜,厚重的云层遮蔽了天空,从未有阳光能够穿透过那里永恒的阴霾,被称为世界上最黑暗的角落,希望的光芒无法抵达。我想去幽都看看,自己能为那里的人做些什么。” 不嘟说道。 “那里没有人,只有鬼。” 听了不嘟的话,蕊玉直翻白眼,什么时候羲和星君家好吃懒做的小儿子变得这么正派了?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蕊玉嘟哝。 不嘟不满看着蕊玉,蕊玉仙君的脑子果然也进水了,太阳都是从东方升起的,什么时候能从西方升起啊? “人又如何,鬼又如何?佛说,众生平等。” 不嘟说着,撇下蕊玉和丹朱太子,兀自踏上旅程,穿越了茫茫大海,越过了连绵不绝的山脉,带上自己全部的温暖和力量,决心去幽都驱散那笼罩已久的黑暗,并最终来到了幽都的边缘。 第六十 不速之客 幽都,一个永远被迷雾笼罩的地方,无论是鬼神还是鬼魂们,都习惯了这里的阴暗与寂静。 他们不知道有一个闯入者带着满腔善意而来,那金灿灿的光线穿透了厚重的迷雾。 守门的鬼神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惊呆了,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强烈的光线。 没等不嘟上来自报家门,守门的两个鬼神就弃门就逃。 “他们一定是去向阎王禀报我的到来,看,他们跑得多快,心情多激动,有多欢迎我!” 不嘟沾沾自喜地踏进了幽都的大门。 幽都果然如传言中那样,被浓厚迷雾包围,黑暗与寒冷仿佛是此处永恒的主题。 不嘟的到来会让这里发生质的改变。不嘟坚信。 不嘟迈着轻盈的步子向幽都内走去。 起初,阳光微弱地透过了重重迷雾,像一束细细的金线,温柔地抚摸着幽都的大地。它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太多鬼魂的注意,毕竟在这里,光明是如此的稀罕。 随着时间的推移,阳光似乎找到了力量的源泉,变得越来越炽热。它的光线开始有了穿透力,逐渐驱散了幽都的黑暗迷雾。 层层叠叠的雾气开始变得稀薄,让位给了渐渐亮起的天穹。阳光如同勤劳的画家,一笔一划地在幽都的大地上描绘出了金色的图案。 终于,不嘟开始更为有劲地发力,阳光穿破最后一层阴霾,整个幽都都被灿烂的光芒所包围。 冰冷的空气开始回暖,黑色河流里的冰层开始融化,河水也开始变淡变清,万物苏醒。 那些游荡的鬼魂,都感受到了外来光线的入侵,太阳的光芒开始融化鬼魂们精心雕琢的冰雕,蒸发了他们的温泉。 鬼魂们试图遮挡阳光,但无法阻挡太阳的力量,他们原本按部就班的劳作与活动瞬间被打乱。 “你是谁?为什么闯入幽都?” 那些原本在漆黑的迷雾中享受孤独痛苦的鬼魂,此刻不管是漂浮的幽灵、哀嚎的怨灵、潜伏的魅影,都齐聚一堂。 他们齐刷刷包围了不嘟,发出不满的嚎叫。 而不嘟身为太阳家族的继承者,身上自带的光芒,刺得他们睁不开眼睛。 为了抵御阳光,鬼魂们开始尝试各种方法。有的利用自己的形体去遮挡光线,有的则尝试用更加浓厚的迷雾来阻挡阳光的进入。然而,阳光似乎总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无论鬼魂们如何努力,那些光芒总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穿透进来。 “不要与我较量,我不是你们的敌人,我是来做你们朋友的,让我来拯救你们,为你们播撒爱与光明吧!” 不嘟更加热情地播撒光明,却是弄巧成拙。他的光线让鬼魂们的影子变得扭曲,甚至让一些鬼魂因光线过敏而生病。一些虚弱的鬼魂直接在阳光中烟消云消。 深邃无垠的幽都地府,响起凄惨的鬼叫,鬼叫声构成了一首恐怖而绝望的交响曲,回荡在阳光烈焰燃烧的空中和熔岩河流之间。 这些声音有的是尖锐刺耳的尖叫,如同刚被投入火焰中的生灵,突然面对难以想象的灼烧之痛;有的是低沉沙哑的呻吟,似乎承载着经年累月的痛苦和折磨。 伴随惨烈鬼叫的是形体的毁灭,或如流沙碎掉,或融化成一道道黑色的水,或化作一缕缕浓烟…… 外面的响声到底是惊动了殿内的鬼神鬼王们。 他们纷纷走出殿外想要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走出宫殿,立即就被眼前景象吓傻了。 这些幽都的官老爷早就习惯了黑暗阴森的生活环境,对满眼的光明与温暖充满了排斥、畏惧和不知所措。 他们担心他们贸然走到那些光明里,也会如那些鬼魂一样融化消失。 他们只能躲在大殿的门后,从门缝里窥探、等候时机。 在他们窥探胆小的目光中,一个金衣少年款款走来,他的身影如同初升的太阳一般,带着无法忽视的光芒与热度。 少年的头戴着一顶金色冠冕,细密的金丝间镶嵌着璀璨的珍珠和宝石,每走一步,冠冕上的珠宝都随之摇曳生辉,宛如星辰在夜空中闪烁。他的发型整齐且别致,金冠之下,俊秀的面庞被衬托得更加光芒四射。 少年身穿的是一件金色锦袍,那衣服仿佛蕴含了所有星辰的光辉。金线织就的布料,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如同秋日落叶在风中舞蹈。 金色衣服的华美不仅在于它耀眼的色彩,更在于那复杂的刺绣工艺,每一针每一线都仿佛是艺术家精心绘制的画作,细腻地勾勒出龙飞凤舞、云海翻腾的图案。 少年的衣摆蔓延着光泽,每一步都显得庄重而优雅。他的袖子随着动作轻轻飘扬,像是金色的蝶翼在空中翩翩起舞。胸前的金丝凤凰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振翅高飞,带着少年的梦想翱翔于无际的天空。腰间束着的是一条金缕玉带,带扣雕刻着精致的宝石,闪烁着令人屏息的光彩。 金衣少年的出现,让整个幽都都置身一幅黄金画卷。少年走过的地方,每一寸都留下了金色的微光,经久不散。 不论什么鬼魂碰到那些微光,都瞬间被消融不见。 而那金衣少年正一步一步走向大殿,恐怖的一幕发生了,那些建筑竟也开始一点点融化,规模小一点的建筑已经因为底座发软而开始倾塌……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只能惊动正在午睡的后土娘娘了。 然而有人喊住了那金衣少年。 “小殿下——” 不嘟回头,白衣仙人翩翩走来,他身旁跟着白绿渐变色衣裳的少女和华彩衣服的少年。 少女手中还抱着一只猫,冲不嘟叫了一声:“喵!” “小殿下,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还是尽早离开吧,以免给幽都造成更大的损失和伤害。” 不嘟不解:“上次在田大王的后花园,听了神医一席话,我才茅塞顿开,想要肩负家族使命,为六界多做些好事的,我如今来帮幽都驱散黑暗,你为何却说这是伤害?” “不嘟殿下是如何看待黑暗的?”陆羽问。 “黑暗当然是光明的反面,是坏的,是抑郁、绝望和无知,是恐惧、邪恶、死亡,是腐败、犯罪、暴行,是堕落,是负面,我来帮他们驱逐黑暗,是拯救他们,是施以援手,是正义与善良,为何他们却不领情?” 六十一 黑暗与光明的交织 面对不嘟给出的答案,陆羽也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在宇宙的广阔画卷中,人们往往向往光明,赞美它的温暖和希望,却很少去思考黑暗的价值与意义。 实际上,黑暗并非仅是光明的缺失,它具有自己独特的角色和重要性。 黑暗为光明提供了存在的背景。没有黑暗,光明便无法显现其价值。正如夜空中最亮的星星,是因为有无边的暗夜作为衬托,才显得格外璀璨夺目。 黑暗是休息与沉思的场所。在夜幕降临时,世界安静下来,人们放慢脚步,进入梦乡。黑暗赋予了生命必要的休息时间,让身心得以恢复与重建。它也是内省与思考的最佳时刻,许多人在夜晚的寂静中找到了灵感与答案。 黑暗是逆境,是个人成长与力量的试炼场。在挑战与逆境中,个人的意志与能力受到考验。正是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人们才学会了坚韧不拔、勇敢面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黑暗教会人们如何去发现内心的光芒,如何在困境中发现希望。 在广阔的宇宙中,黑暗与光明的关系是一种微妙的平衡。它们相互依存,相互映衬,缺一不可。正如昼夜交替,季节更迭,黑暗与光明的循环使得世界的秩序井然有序,又丰富多彩。 因此,黑暗不是简单的反面、负面,而是光明存在的必要条件。 若不是经历痛失九个哥哥的至暗时刻,小殿下又如何有如今的觉醒和崛起?小殿下还认为黑暗对于这世界来说,是不必存在的吗?” 仙人娓娓道来,不疾不徐,却字字铿锵,句句珠玑,令金衣少年都身子摇晃了一下。 尤其提到九个哥哥,少年仿佛又回到了那生命的至暗时刻,重新陷入痛苦的深渊。 正是这黑暗与痛苦,让不嘟的脑子再次清明起来。 他向陆羽拱了拱手,道:“多谢,我又受教了。” 说着化作一轮灿灿的红日,从幽都升起,缓缓飞向天际。 随着不嘟的离去,幽都再被黑色的迷雾笼罩,阴森寒冷黑暗再次成为幽都的主题,只是那些因为太阳的突然造访而受伤的魂灵、鬼神在黑暗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阎罗王从宫殿内出来,向陆羽致谢,称他的出现真是及时雨,而幽都里这些受伤的鬼魂还需要陆羽神医出手治疗。 陆羽并无推脱,拱手道:“医者份儿内之事。” 接着看一眼身边的茶。 玄风婴鹉与猫也扭头看茶。 哈哈,神医又给出考题了。 白茶显然已经对随时随地的考题习以为常,不慌不忙道: “被烈焰灼伤后,可以服用清热解毒汤,用金银花、连翘、野菊花、大青叶、地黄、紫草、薏米、决明子煎煮后,取汁饮用,可清热解毒,消肿止痛。 再用金银花、连翘、野菊花煎煮后,取汁清洗伤口亦可清热解毒,消肿止痛。 若是人类被烈焰灼伤,原本还需用石膏、白芷、防风、藁本、地黄、紫草这些草药研磨成粉末,加适量水调成糊状,制成生肌散涂抹在伤口上,但他们是鬼魂,并无肉身,此方可省却。” 陆羽神医赞许点点头。 一旁,阎王连忙称赞道:“此是神医高徒吧?” “并非在下的徒弟。”陆羽第一时间否认。 阎王看看陆羽又看看白茶一脸疑惑。 若不为他解开心头疑惑,担心他要纠结死,于是白茶为他解惑:“神医说过,我与他是同道中人。” “哦,仙女儿也是来自天界,失敬。” “我还没有成仙,只是只小妖精而已。” 阎王大为震撼,陆羽神医竟然与妖精为伍?还是同道中人? “那他们……” 阎王指着玄风婴鹉妖艳妩媚的衣服,玄风婴鹉忙解释:“我已经成仙了。” “愣着干什么?救伤如救火。” 那边,神医已经催促。 …… 太阳一边升天一边想着自己的九个哥哥,哥哥们已死,不由伤心痛哭。 从今往后,他理解了黑暗的意义,就成为一个带着悲伤体质的天体了。 他在晨曦中缓缓升起,光芒四射,但在辉煌的背后,却隐藏着对已逝九位哥哥的深深哀思。 太阳在升天的过程中,一边散发着温暖,照亮大地,一边思考着自己九个哥哥的往昔。 他们曾是天空中的耀眼星辰,轮流守护着人间的昼夜更替和四季轮回。然而,哥哥们为了保护他一个接一个地陨落,化作了宇宙间的尘埃,留下了他孤独地继续家族的征程。 不嘟穿破了黎明前的黑暗,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痛楚。他的光辉中蕴含着泪水,他的热量中传递着哀愁。 从今往后他要试图在每天的升起中完成哥哥们未竟的使命,用光芒去抚慰那些同样失去亲人的灵魂。 当中午太阳升至天顶时,力量达到顶峰,但心中的悲痛也随之达到顶点。他越发痛哭流涕,泪如雨下。这些泪水化作滋润大地的雨滴,给予万物生长的力量,也寄托着太阳对哥哥们的追忆与哀悼。 傍晚,夕阳西下,太阳的心情渐渐平静。他明白,虽然哥哥们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但他们的精神永远不会消逝。太阳收藏起自己的悲伤,以更加坚定的决心迎接黑夜的到来。 黑夜中,不嘟更加坚定要去延续哥哥们未完成的愿望,赋予世间生灵以希望和力量。每天的升起和降落,都是对哥哥们生命的礼赞,对他们的思念与哀思。 沉浸在黑夜里,不嘟终于深深领会陆羽神医的话,真如醍醐灌顶般的清醒了。 还好陆羽神医向他揭示了黑暗与光明的关系,让他明白黑暗的意义,否则他害死了九个哥哥,还要铸成更大的自以为是的错,那绝不是哥哥们要看到的事情。 不嘟越感激陆羽,就越思念哥哥们,越恨害死哥哥的人。 如果不是那个傻大个学母鸡飞,他也不会去偷窥,哥哥们不会一起来寻他,就不会被九支利箭射死。 那个射死哥哥们的仇人到底是谁?他一定要找到他,为哥哥们报仇。 不嘟发誓。 六十二 打他 “还好有你们。”九幽素女喝了清热解毒汤,看着房内站着的一群人:陆羽、阿宝、沅湘、钗子。 都是天界神医,都是她的后辈。 “没想到我在幽都生活久了,竟也习惯了黑暗,也会被光明灼伤。” 九幽素女此刻深深领悟: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看着九幽素女脸上、身上被烈焰灼伤的伤口,阿宝尤为心疼。 “这手臂上的灼伤还是要敷抹些药为宜。” 话音落,白茶就捧着托盘进来,托盘上一撮糊状药膏堆成尖尖的小山形状。 “生肌膏来了。” 沅湘和钗子上前,替九幽素女将生肌膏抹到了受伤的脸上、手臂上。 还以为抹了生肌膏会有刺痛和瘙痒的感觉,却除了温热感和一些紧绷感觉,并没有其他难受的感觉。 “这生肌膏你制作的?”九幽素女脸上缠着绷带,只露出一双眼睛,含着笑意看着白茶。 “是,素女娘娘。” “为何你制作的生肌膏涂抹在伤口上,没有刺痛和瘙痒的感觉?” “因为我在生肌膏的方子上,加了一味芽芯,清凉祛火解毒。” “芽芯是什么?” 白茶摊开手心,上面现出一枚茶芽。茶芽的形状为针形,顶端尖锐,底部较粗。色泽翠绿,满披白毫。 “这就是芽芯?”九幽素女轻轻捏起那枚芽芯查看,露出新奇的神色。 陆羽一旁拱手道:“此芽芯乃是这药草儿身上独产,唤作白毫银针,清凉祛火解毒功效奇佳,是难得一遇的药草界良才。” “所以她也是百草园的药草仙吗?” 九幽素女娘娘的问题让众人都有些尴尬。 “倒也不是。”陆羽小声答。 不是百草园的药草仙,为何却与陆羽神医一道?上次陆羽来幽都,也是带了她一起的。 “说来话长,”陆羽解释,“白茶虽然目前还不是药草仙,但也是奉天君旨意修仙,假以时日,必成正果。” 九幽素女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这世上还有奉天君旨意修仙这种事?既然是天君旨意,天君大大下一道擢仙令,不就能助这药草儿成仙?何必令她自己苦修来着?自己苦修,不知道要积攒多少功德与修行方能成正果,且要看缘力如何。 所以,天君对这药草儿到底是几个意思? 九幽素女久居幽都,自然不知道天界大考本草纲目的风波,风波涉及丹朱太子,多有敏感,众位神医也不敢向她详加解释。 白茶便道:“多谢素女娘娘关心,想来是白茶修行未够,故天君令白茶下界磨砺,只要白茶修仙意愿够坚定,假以时日,必能位列仙班。” “你有如此资质,又心意坚定,定能修成正果。”九幽素女便也鼓励道。 “那是长远的事,眼下还是治好素女娘娘的伤要紧,尤其素女娘娘脸上的灼伤,若留下了疤就不好了。” 终于说到重点。 九幽素女也有些慌起来,让阿宝搬了镜子过来,此刻脸上密密麻麻缠着绷带,也看不清真实伤口。 阿宝便保证道:“素女姐姐请放心,有我等神医在,必不会叫你留下疤痕,影响容貌的。” 看宝常务如此殷勤模样,沅湘和钗子互视一眼,都有些不乐意。 …… 幽都因为不嘟的突然造访,陷入一片混乱。 虽然不嘟已经被陆羽劝走,但大家都忙着收拾残局,没有别的余力。混乱的秩序要重新维护,十殿阎罗和十八层地狱的事务都要重新细细检查,看看是否有遗漏,决不能造成有恶鬼趁机作乱,逃出幽都,祸害人间的事情。 因而,玄风鹦鹉想要查访夸父魂魄的事就被耽搁下来。 他一只鸟郁闷地踱步到黑水河边。 河流如同一条蜿蜒曲折的黑色长带,河水深沉且寂静,仿佛能吞噬一切。河面上漂浮着薄薄的雾气,使得河面显得更加神秘和深邃。河岸两边,生长着一些奇异的植物,它们的叶子呈现出苍白的颜色,没有生命的气息。这些植物的形状各异,有的像是在哭泣,有的像是在哀嚎,给人一种凄凉和孤独的感觉。 “喵!”不知何时,喵喵跟了过来,在玄风鹦鹉脚边蹭了蹭。 玄风鹦鹉弯身将猫抱起来,介绍道:“这是冥界的一条河流叫忘川河,死者的魂魄会经过这条河流,喝下河水后就会忘记前世的记忆,从而开始新的轮回。因此,忘川河也叫奈河,也被称为‘遗忘之河’。” “喵!” “喵喵你说,我的朋友他的魂魄会在这忘川河里吗?” 一鸟一猫失神地望向河水。忘川河的河水冷冽幽暗,深不见底。河水中,偶尔可以看到一些模糊的身影,那是那些正在渡河的魂魄。他们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仿佛已经被生活磨平了所有的棱角。 河的中央,有一座由石头堆砌而成的桥,看起来破旧而孤独,却承载多不胜数的灵魂和故事。 “那是奈何桥,桥上的老婆婆就是孟婆,她手中的碗里装的就是忘川河水,也叫孟婆汤,死去的鬼只有喝了这孟婆汤才能去轮回新生。喵喵你说,我的朋友,他是不是已经喝了这孟婆汤了?是不是已经忘记我了?” 玄风鹦鹉正喃喃说着,就听奈何桥上引来一阵喧闹声。 一猫一鸟循声望去: 是有人插队。 “不许插队!不许插队!”桥上的鬼魂气鼓鼓地叫嚷着。 “孟婆汤的份额每日都是固定的,你们二位插了队,今日就有两位鬼魂喝不上孟婆汤,出不去轮回门。”孟婆的声音。 桥中央,锦衣华服的太子殿下和他的侍者仙君有些无语。 “插队不代表一定要喝孟婆汤啊,我们只是插个队,孟婆汤该谁喝还是谁喝。”蕊玉仙君解释。 “和他们啰嗦什么?插个队让两个鬼喝不上这破汤吗?本宫让你们所有鬼今天都喝不上孟婆汤!” 丹朱太子说着,一脚将孟婆身旁的大水缸子踢回河里。 “扑通”一声,水缸落进忘川河,溅起水花无数。 顿时,所有鬼都怒了。 “打他!” 无数只鬼的拳头抡向桥中央的太子殿下。 “别打别打,你们知道他是谁吗?”蕊玉仙君的喊声瞬间淹没在拳头底下。 “打他们!”鬼魂们更气愤了。 “喵喵,快闪。”忘川河畔,玄风鹦鹉抱着猫,脚底抹油跑了,一路跑一路忍不住从心底笑出来。 六十三 凉拌舌片 九幽素女的院子里,几大神医正在制作祛疤灵药,就看谁的方子能让九幽素女娘娘药到疤除。 沅湘仙子做的是金银花烧伤膏:将金银花、黄柏、地榆、白芷等药材研磨成粉末,加入适量的水调成糊状。每日将这些药糊涂抹在受伤的疤痕上数次,可淡化疤痕。 钗子做了两样:玫瑰花水和当归膏。 玫瑰花水就是将玫瑰花瓣浸泡在热水中,待水冷却后过滤出玫瑰花水。每日用棉球蘸取玫瑰花水轻轻擦拭疤痕,也有助于淡化疤痕颜色。 当归膏则是将当归、白芷、黄芪、地黄等药材研磨成粉末,加入适量的水调成糊状。每日将药糊涂抹在受伤的疤痕上数次,亦可淡化疤痕。 宝常务做的则是珍珠粉:将珍珠粉与蜂蜜混合,制成糊状。同样需要将药糊涂抹在受伤的疤痕上,每天使用数次。 陆羽则是将红花与芝麻油混合,制成红花油。同样每天用棉球蘸取红花油轻轻擦拭疤痕,有助于淡化疤痕颜色。 白茶一样样细细观察,认真记录,将每一样药膏的制作都谨记在心。 沅湘道:“陆羽,她若是你徒弟呢,我们几个师伯不吝赐教,是情理中事,若不是你徒弟,那我们可不能免费教她。” “她不是我徒弟。”这话陆羽说了八百遍了,有些心累。 “那我们不能白教她。”钗子也附和沅湘,笑吟吟道。 “我会做白茶宴。”那茶倒是十分识趣。 “她的白茶宴味道一绝。”陆羽吃过,所以有发言权。 宝常务是个吃货,闻言已经开始吞口水。 但还未到饭点,白茶答应晚餐的时候给他们做白茶宴。 “只知道你这茶可入药,却不知你这茶还能做菜谱的。” 房里休养的九幽素女娘娘也好奇地插话。 白茶便一一道来: “回九幽素女娘娘,可以用白茶制作多种菜肴的,最简单的就是把白茶作为汤的基底,加入鸡肉、蔬菜等食材熬制,使汤品带有淡淡的茶香。 亦可用白茶拌饭,将冲泡好的白茶汁液与米饭混合,再加入海鲜、蔬菜等配料,制成茶香四溢的拌饭。 还可作白茶蒸鱼,在蒸鱼的过程中,可以在鱼身上撒上白茶茶叶,或者在蒸鱼的水中加入白茶,使鱼肉吸收茶香。 此外,还可以做白茶烤肉,在烤肉时,可以用白茶茶叶研磨成粉末,作为腌料之一,给肉类带来独特的茶香。 除了烤肉,还可用白茶炖肉,在炖肉的过程中,加入白茶茶叶,可以让肉质更加鲜嫩,同时带上茶的清香……” 白茶正说着,众人都喉头生津,想要快点品尝到白茶宴,就见玄风鹦鹉抱着猫急急跑进来。 “何事惊慌?”白茶问自己的猫和鸟。 “丹朱太子来了。” 众人都一凛。 …… 幽都,有一座宏伟壮丽的宴会厅,是地府最为繁华的地方,也是各路宾客欢聚一堂的所在。这座宴会厅是后土娘娘掌管幽都后所建,虽深藏幽都,历经风雨沧桑,却依旧保持着它原有的辉煌与气派。 宴会厅的大门高耸入云,门上镶嵌着各种宝石,熠熠生辉。 门前站着两位身着华丽铠甲的卫士,手持长矛,神情肃穆。当宾客们抵达时,他们会恭敬地行礼,然后推开大门,迎接宾客们进入这个神秘的世界。 一进入宴会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巨大的夜明珠制成的吊灯,它悬挂在穹顶之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大厅。吊灯下方是一张巨大的圆桌,桌周围摆放着精美的椅子,上面铺着华丽的丝绸桌布,桌上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和琼浆玉液。 宴会厅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名画和珍贵的古董,每一件都是世间罕见的瑰宝。在大厅的一角,还有一座小型的舞台,上面常常有幽都最美的女鬼表演,为宾客们助兴。 在这里,幽都的贵客可以尽情地享受美食、美酒和美妙的音乐,畅谈六界大事,结交四方英雄。而幽都的主人也会亲自出席宴会,与宾客们共饮欢庆,展现出她的宽厚与仁慈。 当然,不是一般的来宾都能被请进幽都。得是拥有尊贵无比身份的嘉宾才行。 上一次被请进这间宴会厅的贵客还是太白金星。 他作为天君特使,视察六界,来到幽都,才得后土娘娘开宴会厅招待。 这一次,丹朱太子被后土娘娘迎进了这间宴会厅,坐了主宾位置。 大圆桌上的主人位置上坐着后土娘娘。 丹朱太子和后土娘娘两边依次坐着十殿阎罗: 主管审判生死罪福,居住在第一殿的秦广王; 主管审判水族罪福,居住在第二殿的楚江王; 主管审判饿鬼道罪福,居住在第三殿的宋帝王; 主管审判畜生道罪福,居住在第四殿的伍官王; 主管审判人间罪福,居住在第五殿的阎罗王; 主管审判阿修罗道罪福,居住在第六殿的变成王; 主管审判天道罪福,居住在第七殿的泰山王; 主管审判人道罪福,居住在第八殿的都市王; 主管审判地狱道罪福,居住在第九殿的平等王; 主管轮回转世,居住在第十殿的转轮王。 阎罗王虽是十殿阎罗之一,却是十殿阎罗之首,幽都除后土娘娘之外,权力最大的神祗,因而,蕊玉仙君被安排在了阎罗王身边就坐。 十三位将一张圆桌坐了个满满当当。 丹朱太子和蕊玉仙君二位此时脸上挂彩,青一块紫一块,都是奈何桥上那些鬼的杰作。 原以为是他们投生为人前最后一次疯狂。 没想到揍的是丹朱太子,因此他们又失去了做人的机会,重新被发配回十八层地狱,重新洗刷罪责。 为了弥补丹朱太子,此时桌面上,珍馐佳肴,琳琅满目,香味扑鼻。 丹朱太子却吃得不开心。 他是天界太子,什么美味没有吃过呢? “这些都不合本宫的口味。”丹朱太子放下筷子,十殿阎罗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最后看向后土娘娘,等待她的示下。 “敢问太子殿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美食,即便是龙肝凤髓,本座也令人办来。”后土娘娘毕恭毕敬道。 丹朱太子却沉默着,看了桌对面的蕊玉仙君一眼。 “我们殿下喜欢吃舌头,凉拌舌片、炖舌、烤舌都可以。”蕊玉仙君以一种平平无奇的语气说出来。 “不知丹朱太子喜欢吃什么舌头,牛舌、羊舌、猪舌,还是鸭舌?” 后土娘娘列举的都是常见的几种舌头食材。 蕊玉仙君道:“这些寻常舌头怎配给我们太子殿下食用?我们殿下喜欢吃的是鹦鹉的舌头。” 话音落,后土娘娘手中酒杯掉在了桌面上。 六十四 双子星 酒杯砰掉在桌子上,琼浆玉液溅了出来。 一旁的小侍女立即上来替后土娘娘把桌面酒液收拾干净,给后土娘娘重新换了个杯子,是只漂亮的琉璃盏: 晶莹剔透,反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犹如宝石般璀璨夺目。 小侍女往琉璃盏里重新斟满仙露,只见仙露在杯中清澈透明,犹如稀世珍珠溶入山泉,在琉璃盏的彩光衬托之下,闪烁无数细小的星星。 入口,宛如玉石般细腻温润,余香绵长。 后土娘娘端起琉璃盏,抿了口仙露,感受着舌尖的香润,定了定神,冲丹朱太子一笑,道:“鹦鹉的舌头并非幽都特产,要找到这样的食材,有些为难,还请太子殿下谅解。” “不必后土娘娘费心,本宫有一根鹦鹉舌头寄存在幽都的藏宝阁中,后土娘娘命人去取来烹调即可。算本宫请后土娘娘和十殿阎罗共享的美食。” 那根鹦鹉的舌头如今长着玄风鹦鹉的嘴巴里。这个秘密,后土娘娘知道,九幽素女知道,十殿阎罗并不知情。 于是纷纷拱手谢丹朱太子美意。 后土娘娘无奈,只能假意命侍女将丹朱太子的要求传去藏宝阁,心里一面紧张,这个局该如何破解。 不多时,九幽素女便来了。 头上脸上都缠着绷带,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一双同样缠满绷带的手臂。 左右人都为之一凛。 “这是怎么回事?”后土娘娘关切地问。 “素女不及后土娘娘与十殿阎罗法力深,竟被那太阳的烈焰灼伤成如此,就连藏宝阁亦没能护住,被太阳的烈焰灼伤了不少宝物,其中就有太子殿下寄存在藏宝阁的那根鹦鹉舌头,因是肉质,于烈焰中已被烤成一缕浓烟,飘走了。” 听了九幽素女的回复,丹朱太子一下掀翻了宴席:“一派胡言!” 九幽素女忙跪下:“素女看护舌头不力,辜负太子殿下所托,愿受责罚!” “你现在交出舌头,本宫还可饶你。” “素女句句属实,舌头已化为灰烬,素女实在交不出,素女愿受责罚。” 见九幽素女铁了心咬死了舌头已毁,丹朱太子怒了:“那好,你弄丢本宫的舌头,就拿你自己的舌头抵偿。” “丹朱太子!”后土娘娘看不下去了。九幽素女如今是幽都的女鬼神,是自己的手下,自己身为幽都之主,岂能不相护一番?如果连自己的属下都保护不了,那她这个幽都之主也不要当算了,传到六界,只怕成为笑柄。 “九幽素女说起来也是女娲宫出来的上古神祇,如今虽是幽都的女鬼神,论资历,也算得上太子殿下的长辈,太子殿下如此咄咄逼人,于礼于理都不合适,得饶人处且饶人。” 后土娘娘晓之以理,苦口婆心,丹朱太子却根本听不进去,不屑道:“女娲娘娘和木德青帝如今都不知所踪了,少拿女娲宫压我,何况她还是被女娲娘娘逐出女娲宫的。一个被自己主人逐出师门的过气神祇,后土娘娘却收留她在幽都做鬼神,掌管重要事务,就合适了?” 丹朱太子并不了解九幽素女为何离开女娲宫,甚至不一定分得清九幽素女和九天玄女,六界传言了几百年的事情早已变了味,但能用来攻击后土娘娘,丹朱太子可不嘴软。 “太子殿下所言极是,九幽素女,此刻起,你离开幽都吧!” 后土娘娘此言一出,九幽素女惊了,十殿阎罗惊了,连丹朱太子和蕊玉仙君也惊了。 “不知道丹朱太子对本座这样的处理结果可还满意?” 丹朱太子视线不看后土娘娘,假装没听见。 后土娘娘与九幽素女互视一眼,九幽素女虽不舍,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于是叩谢后土娘娘,拜了别。 …… 离了宴席,后土娘娘也不去正殿了,由侍女扶着,回了自己的寝殿休息。这一场危机看似化解了,其实是败了,后土娘娘感到心累疲乏,只能回寝殿歇息,缓解一下自己的心情。 后土娘娘的寝殿古典雅致,是整个幽都唯一不那么阴暗,还有点亮彩的地方。 门扉两侧,站立着神态肃穆的仙卫,手持仪仗,表情庄严肃穆。仙卫身后高耸的殿门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或是云纹,或是山岳,象征着土地的广阔与丰饶。 推门而入,便是宽敞的庭院,院中灵泉叮咚,仙鹤徜徉,花木扶疏,绿意盎然。庭院中央,一条蜿蜒的小径通向主殿,小径两旁种满了奇花异草,它们在微风中摇曳生姿,散发出阵阵清香。 后土娘娘屏退侍女,拖着疲惫的步子穿过庭院,走向后面的寝宫。但见寝宫的琉璃瓦顶熠熠生辉,四周墙壁上绘有山水、花鸟等壁画,生动细腻。 殿内布局讲究,殿中摆放着香案,香案后的宝座由稀有的木材和宝石制成,镶嵌着珍珠、翡翠,闪耀着温和而神秘的光辉。宝座背后,挂着一幅巨大的屏风,上面绘有神州大地的山川河流,象征着后土娘娘对这片土地的守护与恩泽。 后土娘娘在宝座上坐下来,寝殿内柔和的光线和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灵气,让她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一只羽毛斑斓的鹦鹉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在后土娘娘面前的香案上。 “又见面了。”后土娘娘说道。 一道五彩香烟飘起,玄风鹦鹉落到地上化作少年,向后土娘娘行礼:“多谢后土娘娘恩情,来日再报。” “要报就报九幽素女吧,她以后在幽都待不下去了。自从离开女娲宫,幽都是她的第二个家,如今因为你的事让她必须离开幽都,你着实欠了她人情……” 后土娘娘看了玄风鹦鹉一眼,改口:“欠了她一个鸟情。” “后土娘娘的嘱咐,玄风鹦鹉记下了。” 然而玄风鹦鹉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后土娘娘有些烦:“你赶紧走吧,趁丹朱太子还没有发现你,否则最后我也保不了你。” “小仙向后土娘娘禀报完一事,便会离开。” “何事?” “是关于夸父大王的。” 听到自己孙儿的名字,后土娘娘打起精神。 “夸父他怎么了?” 玄风鹦鹉遂将自己路遇夸父山和桃林的事向后土娘娘一一说来:“小仙怀疑夸父大王已经不在人世,遂想到幽都寻找夸父大王魂魄,但小仙力量微薄,无法探寻,只能将此事禀报后土娘娘,由后土娘娘作主了。” 后土娘娘闻言大惊,立即启用“灵犀一指”法术,这是一种可以使亲人之间即使相隔千里也能感应到对方的某些情绪或处境的无形联系。 奈何,启用了几次,都不能感应到夸父的存在。 后土娘娘心下一沉,难道自己的孙儿果真已经死了吗?即便死了,也该留有魂魄飘到幽都才对啊! 恰在这时,陆羽与白茶来接玄风鹦鹉,见后土娘娘忧心如焚,白茶便替她造了个梦境。 在那梦境中,后土娘娘见到夸父在极度口渴和疲劳之下追逐太阳未果,最终倒在了大泽之边,他的身体化作了一座大山,身上的毛发化作了森林、树木,在大泽旁、大地上生长着,夸父的汗水化作了河流和湖泊,而夸父的一双眼睛却从大地升起,一直向天空飞去,最后变成了天上的两颗星星,有时远,有时近,但始终形影不离,追逐着太阳。 梦醒时分,后土娘娘哭成泪人。 寝殿静谧,只有后土娘娘一人的哭声,十分悲痛、凄凉。 后土娘娘喊来侍女问九幽素女等人下落,侍女答:“都离开幽都了。” 后土娘娘又问丹朱太子呢? “也离开了。” 后土娘娘怀着空落落的心情,由侍女搀扶着去院子里散步。 幽都常年被黑暗笼罩,分不清白天黑夜。 后土娘娘问侍女:“上面现在是白日还是夜晚。” 侍女答:“入夜了。” 于是,后土娘娘袖子一挥,头顶属于幽都的黑色迷雾被袖子带起的风吹开一小片,露出四方方的一小片天空。 但见幽蓝的天穹上,双子星如两颗璀璨的钻石镶嵌在无边的宇宙之中,与繁星点点的银河相互辉映。 夜色渐渐深沉,双子星逐渐升高,散发出的星光在暗蓝色的夜幕中越发明亮,周围的星辰似乎都黯然失色,唯有这一对双子星散发着恒久不息的光芒。 后土娘娘扶着侍女的手,立在自己寝宫的院落里,仰望夜空,目光穿越浩瀚的星海,定格在那对明亮的双子星上。 眼泪从后土娘娘的眼睛里大颗大颗地滚落。 她的傻孙子啊,他的双目想要追寻太阳的身影,殊不知从今往后他再也追赶不上太阳的步伐了: 一个在昼,一个在夜,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也许他追求的本不是那光明本身,而只是追逐光明的旅程,虽然辛苦,却也精彩。 后土娘娘对天上的那对星辰送去深深的祝福。 …… 陆羽、白茶、玄风鹦鹉和猫一组,阿宝、沅湘、钗子一组,两组人马陪着九幽素女一起离开了幽都。 茫茫六界,他们要去哪里落脚呢? 白茶原本打算回石头山鸿雪洞去,因为蓝姑已经将那个山洞赠送给了她,作为一个在六界有了家的茶,她理应回去守护她的家,但身为玄风鹦鹉的主人,她还得陪着玄风鹦鹉一程。 后土娘娘说,玄风鹦鹉欠了九幽素女一份鸟情,玄风鹦鹉得报这份鸟情。 九幽素女既然离开了幽都,就要去寻找九天玄女。 玄风鹦鹉要报恩,就陪着去找。 白茶身为玄风鹦鹉的主人,也得陪着去找。 而猫自然跟着白茶。 陆羽也得陪着白茶。 沅湘和钗子陪着宝常务,宝常务陪着九幽素女。 于是两拨人马便汇聚成一拨人马,队伍就变得有些浩浩荡荡,一行数人,俊男美女,又带着宠物,又有个受了伤缠满绷带的,想不惹人注目都难。 九天玄女是战神,自然要往战乱发生的地方去。虽然危险,但他们是神仙,不是凡人,怕个鸟。 一行人从幽都出发,一路打听哪里有战争,难免遭到人们的不解与厌恶,被当做“战争狂人”打一顿。 打是打不到的,逃也是要逃的。 这一天,一行人经过一个城镇,打听哪里有战争,又被一群爱好和平的民众拿上扁担、扫帚追赶了十里八村,终于逃脱,气喘吁吁坐在一座山坡上休息。 距离离开幽都已有月余,九幽素女身上的灼伤都已结痂,不再缠着绷带。裸露出来的皮肤十分触目惊心。再加上她在幽都幽居数百年,对光线十分敏感,没了绷带遮光,如何是好。 宝常务贴心地为她制作了一顶帷帽,帷帽用细竹为架,外覆以黑色轻纱作为垂帘,垂帘一直垂到脚踝,能将她整个人连脸部带身子,全部遮掩。 山风拂过,九幽素女帷帽上的垂帘与山坡上的柳树一起随风轻摆,神秘又飘逸,看得仙女们都露出羡慕的眼神。 茶也羡慕,但她又不好意思向宝常务开口,让堂堂天界副医神为她制作一顶帷帽。 沅湘和钗子都不敢开口要,她一个药草精怎么配? “你跟我来!”陆羽拍拍白茶的肩,将白茶从山坡上拉起来,向山顶走去。 “你们去哪?”阿宝问。 “去帮九幽素女娘娘找一些祛疤的草药,”陆羽头也不回,“你们别跟。” “喵。”猫收回了她已经迈出去的脚,往玄风鹦鹉脚边一躺。 陆羽和白茶的身影已经没入山林,看不见了。 两人回头,也看不见山坡上众位神仙的身影了。 白茶低头已经在密林中寻找药草:“素女娘娘脸上还有疤痕,咱们之前制作的祛疤膏都只能淡化疤痕,不能完全祛疤,完全祛疤的草药不好找呀!” 白茶正说着,就觉眼前实现突然一暗。 白茶抬头,一顶雪白垂帘的帷帽已经戴在了自己头上。 白茶惊喜地撩开垂帘,看向白衣仙人,仙人正假装若无其事站在那里,实际等着她的表扬。 “谢谢神医……” 白茶谢字才出口,就有一个重物猛然砸在她和陆羽中间,吓了她好大一跳。 竟是个人。 六十五 自己种的茶自己宠 竟是田昌五。 …… 对于三苗部落来说,田昌五是一位令人爱戴的统领。过去三苗部落屡受侵扰,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直到田昌五当了大王,靠巴结丹朱太子,让自己的部落子民在黄材安居乐业,过上了一段平稳幸福的日子,直到狼部落的侵犯。 狼部落的侵略战争不仅夺去了三苗部落的家园,也让田昌五从一位尊贵的君王沦为最低微的奴隶,被迫成为狼部落的财产,开始了他漫长而痛苦的奴役生涯。 然而,田昌五的内心从未屈服。他每天忍受着繁重的劳动和残酷的对待,但他的精神却像那不屈的松柏,即使在严冬也绝不低头。他知道,唯有逃离这片充满耻辱的土地,他才有机会重振旗鼓,夺回失去的一切。于是,在一个漆黑无月的夜晚,带着对自由的渴望和对未来的希冀,趁着狼部落守卫们的疏忽,悄无声息地逃出了狼部落。 逃亡的路上充满了艰难险阻。田昌五穿越了茂密的森林,翻越了险峻的山峰,跋涉过无尽的沙漠。每一步都伴随着饥饿与疲惫,每一天都是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挑战。他的面容因风霜而变得粗糙,双手布满了荆棘留下的伤痕。昔日那位意气风发的大王,如今只剩下一身破旧的衣衫和一颗不屈的心。 在一次次的挣扎中,田昌五的意志被磨砺得更加坚韧。每当夜幕降临,孤独和绝望试图侵蚀他的心灵时,他就会仰望星空,回想起那些曾经的荣耀和梦想。星光在他眼中闪烁,仿佛是祖先们的眼睛,默默注视着他,给予他力量和指引。 他要去找到丹朱太子,搬来救兵,解救三苗部落的子民,重拾三苗部落的旧山河。 带着这份信念,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在经历了无数个日夜的颠沛流离后,他逃到了这片山坡,因为又饿又渴又累又乏,摔倒在陆羽与白茶跟前。 “得为他熬制可以增强体力和增加力量的汤药。”神医已经蹲身为昏迷的田大王检查身子。 一旁,白茶双手撩开帷帽的轻纱垂帘,看着神医的一举一动。 见神医喃喃自语一句,回头看她,白茶自觉说道: “可以熬四君子汤,这是一种常见的补气养血的方子,需要用到人参、白术、茯苓和甘草。” “还有更复杂的方子吗?” “那就八珍汤,这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方子,由八种草药组成,包括人参、当归、熟地黄等,可用来治疗气血两虚的病症,以增加体力和改善疲劳。看田大王的样子,必是经过长途跋涉,此前也一定吃了不少苦,用八珍汤更好些。” “总之先去寻一棵人参来先。” 得了陆羽示下,白茶忙看向远处的山峰,一座被云雾缭绕的神秘山峰呈现在眼前。 能够令人长生不老的人参一般就生长在这样的仙山。 白茶脱下帷帽,扣到陆羽头上,就往那山峰跑去:“等我采到人参再回来戴。” 戴着帷帽的神医:“……” 山路崎岖,白茶跋涉过密林,翻越了险峻的崖壁,终于到达了山顶。那里,一片翠绿的草地铺展开来,中央位置矗立着一棵人参植株: 掌状复叶翠绿喜人,花已经凋谢,正结出鲜红的圆形浆果。 白茶走近人参,伸出手重重一拔,人参就被连根拔起。肉质根,主根粗壮而直,表面呈现出类似人形的分叉,密布着细长的须根,仿佛是植物界中的一位智者,默默汲取大地的精华。 这人参长得真讨人喜欢。白茶不由一喜。 一旁,有一只老母鸡也很欢喜:“咯咯咯。” 陆羽终于见到白茶从山顶下来,一手捧着人参,一手抱着一只老母鸡。 “有了人参,有了老母鸡,我们为田大王炖一锅人参鸡汤吧!人参炖鸡肉,可以制成一道美味的滋补汤,同样可以补气养血、增强体力。” 神医看到茶这样说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将帷帽扣到白茶头上,接过她的老母鸡和人参,走去搭好的简易石灶旁忙碌起来。 白茶双手挑逗着雪白的轻纱垂帘问:“神医,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神医不明白,朝白茶看了一眼。 白茶扬了扬手中的轻纱垂帘:“给我做九幽素女娘娘同款的帷帽。” “自己种的茶自己宠。” 白茶愣了愣,细细回味了这句话,一丝甜蜜情愫自心底升起来。 那边,一只老母鸡已经被除了毛,人参也被去除叶子,只剩下肥肥的肉质根,扔到了一只正在火上烧的破铁锅里。 “神医,人参没洗,鸡也没洗,神医你哪来的水?”白茶连忙跑过去。 神医从腰间掏出一只小玉瓶,伸到白茶跟前。 白茶恍然大悟:“沅湘仙子赠送的天湖水,总算派上用场了。” 但说完又觉怪怪的。 “天湖里的28水,可不单单是露水雪水冰水那些好水,还有些车辙中水、洗儿汤、洗手足水,怪恶心的,就是那地浆,也是掘地三尺深,达到黄土层,用新汲水灌入,搅浊,等水沉清后,取来用,也恶心的……” “我只用了其中的阿井泉,洗鸡、洗人参,阿井水直通济南,又叫济水,济水青白,吃这种水的人,身体坚劲,少皮肤病。” “哇,那田大王吃了这锅人参鸡汤,不但身强体壮,就连身上这些疹子也能治好咯。” 白茶看一眼地上有些惨不忍睹的田大王,替他松了口气。 …… 山坡上,几人入定后醒了过来。 是被鸡汤的香味香醒的。 “好香。”九幽素女说。 “我也闻到了。”阿宝道。 “是鸡肉,还有人参。”钗子摸着咕噜噜叫的肚子。 “我还闻到了阿井水的气息。”身为水部主事,百草园天湖主,沅湘的鼻子更灵一些。 玄风鹦鹉和猫则有良心些: “我主人和神医怎么还没回来?” “喵!” “他们不会在山上炖鸡汤吧?”沅湘道。 “过分了!”所有人,包括玄风鹦鹉和猫。 “喵!” 六十六 山巅之狼 田大王是被一阵鸡汤的香味熏醒的。 睁开眼睛便看到阳光穿透了云层,斑驳地洒在一片青翠的山坡上,几个模样一个赛一个漂亮的仙人坐在一起,围着一个用石头搭建的简易炉灶。 炉火噼啪作响,上面悬挂着的铁锅中,炖着一锅香气四溢的鸡汤。 一位身姿挺拔的白衣仙人,手持长柄木勺,轻轻搅动着汤中的鸡肉和药材。 旁边的仙女们,或低声谈笑,或静默欣赏远处的风景。她们的衣衫随着微风轻轻飘动,表情显得无比惬意。 突然,一阵风吹过,将炉火吹得更旺,也带来了阵阵鸡汤的香味。众人纷纷端起放在地上的青花瓷碗,等待着分汤。那个搅动汤锅的仙人小心翼翼地将热腾腾的鸡汤倒入每个人的碗中,蒸腾的热气在空中缭绕,带着一种温馨的气息。 一位头戴珠冠的仙人喝了一口汤,不禁赞叹:“此汤鲜美绝伦,真乃我等游历仙人的至宝。” 旁边的女子轻笑附和,她们在品尝的同时,还互相交流着品尝心得。 没有豪华的仙京宴席,没有繁复的天界礼节,只有自然的馈赠、简单的炉火和一锅真挚的人参鸡汤。这些男男女女,就在山坡上,共享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与温暖。 白绿渐变色衣裳的少女将手中的鸡汤倒一点到猫碗里,猫低头吸了起来,不时发出一声满足的:“喵!” “他醒了。” 最早发现田大王醒来的,是玄风鹦鹉。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去,那衣衫褴褛,长途跋涉,疲惫又苍老的田大王正瞪着一双委屈的眼睛看着他们。 虽然不知道九幽素女等人是谁,但大王已经认出了陆羽、白茶、玄风鹦鹉和猫。 这几人都曾在他三苗部落的后花园里白吃白喝了好长一段时间,如今连一碗鸡汤都不分给他吃,委实有些……恩将仇报。 “别委屈,我也没喝。” 说话的仙女儿戴着帷帽,坐在一边,黑色轻纱垂帘将她整个身子罩住,因为坐着,轻纱在脚边堆成厚厚的一卷。 “他们为何不分你喝?”田大王觉着这仙女儿比他还可怜。 他喝不着是因为他昏迷了,这仙女儿醒着,也喝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实在太残忍了。 “因为鸡汤虽然美味,但鸡肉对我们这种皮肤患者来说,还是有些毒性的,对我祛疤不利,所以我不喝。” 仙女儿说着,撩开垂帘,吓得田大王“啊”的叫了一声。 但见她的脸上曾经平滑细腻的肌肤如今被灼伤覆盖,形成了一幅错综复杂的纹路图。这些疤痕有的深深刻入肌底,有的则是浅浅的划痕,宛如枯枝上不规则的年轮。尽管面容受损,但她的眼神中却仍藏着笑意,仿佛这疤痕并不能影响她的心情丝毫。 “别怕,她是九幽素女娘娘。”陆羽道。 一听是九幽素女,田大王想拜,却没气力。 陆羽神医走向田大王,手里端了一碗汤药:“人参炖鸡汤被众人分食,但为大王另外熬制了粥,粥中加了黄精和枸杞,黄精是补脾益气、增强体力的良方,对大王虚弱的身子具有滋补作用,大王既然醒了,就趁热快喝吧!” 田大王心里好受多了,一碗黄精枸杞粥下肚,人也好多了。 有了力气,能坐起来了。 众人便问他为何沦落至此。 田大王有力气说话,便说了很多话,将三苗部落如何遭受狼部落攻击,如何国破家亡,自己和子民如何沦落为奴,受尽屈辱,自己如何逃跑,来到此地一一说来。 众人听了唏嘘不已,问田大王下一步打算,田大王说自己只想复国,眼神中闪烁着仇恨与坚定的光芒。 “望众位仙人帮帮我们三苗部落,我田昌五必当牛做马报答众位仙人。” 田大王说着,便给众位仙人咚咚磕头。 陆羽制止他,劝道:“莫把一碗粥的力气都使完,复国的路还长。” “所以,众位神仙会帮我们三苗部落复仇吗?” 田大王眼巴巴看着大家。 “你带路吧。”九幽素女开口。 这世上谁人亡国,谁人被奴役,总有些天数命定在其间,是否要为其复仇,另说,但九幽素女一定要去一趟三苗部落。 那里既然发生了战争,也许能在那里偶遇九天玄女姐姐,她不能放弃这样的机会。 于是,等田大王的身子再好些,一行人便随着田大王出发。 一路上走累了就飞,飞累了就走,有时也走走水路,轻舟过万重山,很快又到了沩水河畔。 昔日三苗部落,如今已沦落为狼部落的附属国。 …… 一头狼,站在巍峨的山巅之上。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透过空气中飘浮的薄雾,凝视着脚下铺展的大地。山风在呼啸,吹拂着狼的毛发,他的四肢稳固地扎根于岩石,尾巴随风轻轻摇曳,似乎在向这片土地宣誓他的存在。阳光洒在他银色的皮毛上,折射出耀眼的光泽。 从这个高度,他可以看见远处蜿蜒的河流,那是生命之水的脉络,孕育着无数生灵。他也可以看见绵延的山脉,层峦叠嶂,仿佛是大地沉睡的脊梁。草原上的草儿在风中波动,像海浪一样翻滚,而那些藏匿其中的猎物们,正等待着狼的降临。 但这头狼并不急于行动,他知道耐心是狩猎中最重要的品质之一。他静静地观察,用鼻子嗅探着风中的信息,耳朵竖起来捕捉每一个微小的声音。他在等待,等待最佳的时机,等待大自然给予的下一个信号。 突然,一阵不同寻常的风吹过,狼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夹杂的信息——是猎物的气息。他的瞳孔收缩,聚焦在下方某个移动的点上。那个点正在无知地漫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山巅之狼的目标。 狼的身体开始下蹲,肌肉紧绷,准备发力。然而,就在这一刻,他停住了,他把目光投向山巅之下沩水河畔: 那里站着一群年轻男女。 狼重新站直了身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大地的气息尽数吸入胸膛。 夜幕渐渐降临,山巅的狼朝着天空发出一声狼嚎:啊呜—— 继而缓缓转身,他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拉长。 沩水河畔,众人抬头看向山巅,一轮落日正落向山的背面。 六十七 狼王后 暮光如同橙色的绸带轻柔地系在山巅,狼静静地从巍峨的山巅跑下来。 他的眼神深邃,注视着下方那座繁忙的城市。 风渐渐吹起,狼的灰白色毛发在晚风中轻轻摇曳,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或许是猎物,或许是夜幕的降临。 不久,狼低下了头,用鼻尖轻轻地嗅着空气,仿佛在做最后的判断。然后,他突然间蹬起四蹄,沿着蜿蜒的山路迅疾而下。他的动作轻盈而矫健,每一步都显出野性的优雅和蓄势待发的力量。 一只兔子正悠闲地啃食着地上的嫩草。它的耳朵忽而竖起,警惕地环顾四周。清澈的溪流潺潺作响,树叶在轻风中簌簌摇曳,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一阵微弱却急促的奔跑声打破了森林的平静。兔子瞬间绷紧了身体,准备逃离即将到来的危险。但还未等它迈出逃跑的步伐,一道灰白色的影子如闪电般划过。 狼用他锐利的爪子猛地一扑,强劲的身体与地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刹那间,尘土飞扬,遮蔽了这一刹那的生死交锋。 兔子试图用敏捷的动作躲避,却最终无法逃脱狼那精准而迅速的攻击,兔子挣扎了几下,很快在狼的口中没了动静。狼轻而易举地征服了这只弱小的生命。 一滴血都不曾流到地面,一根兔毛都不曾掉落。 一个城池都被他征服了,一只兔子算什么? 狼满足地更为悠闲地穿过山林和荆棘,走到了山脚,眼前便是那座热闹非凡的城池。 夜幕已经笼罩城池。 城池的守卫们正燃起篝火喧闹,没有注意到一匹狼的悄然逼近。狼停顿了一下,用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视了一圈,随后毫不犹豫地迈开步子,径直跑进了城池。 这座城池,处处都是狼的图腾: 城门口矗立着两尊巨大的石狼雕像,他们目光炯炯,仿佛在守护着这座城市的安宁。城门门楣上刻满了奔跑中的狼群,精细的线条勾勒出他们狩猎时的矫健身姿。 街道两旁,商铺的招牌上画着形态各异的狼,或威猛、或优雅、或温驯。连铺设的青石板上都凿刻有小巧的狼形图案,每当雨后,积水在狼形图案中微微闪烁,仿佛整条街道都被狼灵所庇护。 沿途的灯柱也不忘以狼为装饰,顶端安置着狼头形状的灯笼,每当夜幕降临,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狼头的缝隙洒落,营造出一种神秘而古老的氛围。 狼以城池主人的姿态停在一条巷弄的转角处,一面墙上画着一幅巨大的狼群壁画。画中的狼群正在穿越一片茂盛的森林。孩子们在壁画前嬉戏玩耍,偶尔还会有老人停下脚步,对着壁画喃喃自语,似乎在述说着关于狼的传说。 狼走过这条狭窄的小巷,眼前豁然开朗,一个以狼图腾为主题的广场铺展开来: 中央是一组狼群狩猎的雕塑,每一只狼都刻画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从石座上跃下。广场上的人们正身着绣有狼图案的服饰,跳着模仿狼行为的广场舞。 他们生来就是狼部落的成员,狼神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信仰与祈求。 过了广场,就是一条景象完全不同的街道。 街道上的人们看到狼的身影,顿时哗然。商贩推摊,孩童尖叫,成年人惊呼,一时间,秩序井然的街道变得混乱不堪。 对于这群人来说,狼神不是他们的族群记忆,而是侵略者,是让他们国破家亡的仇敌。 狼满意地感受着周围的惊慌,仰头发出一声震撼人心长嚎:啊呜—— 继而消失在城池的另一端。 城池的另一端,巍峨矗立着一座宫殿,自从狼住进这里,宫殿就被盖得豪华无比: 白玉石砌成的台阶似乎连天而降,每一级都雕工精美,犹如玉带环绕于山腰。宫殿的门扉重重叠叠,每扇都用稀有木材打造,镶嵌着黄金和宝石,熠熠生辉。 步入宫门,便是一片铺着金砖的广场,其上绘有狼图腾,狼眼嵌着璀璨的夜明珠。殿堂高耸,琉璃瓦顶映照日光,如同天界散落的宝石。檐角飞翘,挂着风铃,微风吹拂,发出悦耳的铃声。 殿内陈设更是奢华至极。壁橱中陈列着各种珍宝,光是那串由凤凰羽翎编织的帘幕,便足以让人惊叹。巨大的宝座用纯金打造,上面镶嵌着数不尽的宝石,座下铺着整块白虎皮,象征着权威与征服。 此时,夜幕降临,宫殿内外已点燃千盏灯笼,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如同白昼。宫廷乐师奏响悠扬的曲子,欢迎他们的大王归来。 狼大王在灯火辉煌中缓缓踱步,走入宫殿,走着走着,就从一匹狼变作一个人,一个威猛高大,像狼一样英气逼人的男人。 他推开上来搀扶的侍女,径自走上属于狼大王的宝座,用一种冷酷霸道,不容拒绝的声音说道:“把那几个看守田大王不力的兵士拉上来!” 接下来一场血腥在大殿内上演。 那几个兵士被锁在狭窄的木架上,手脚被铁链牢牢固定,无法动弹。施刑者身着厚重的皮衣,脸上戴着没有表情的面具,他们像死亡的使者一样冷漠而无情。受刑者的衣衫已被汗水和血迹浸透,破碎的布料垂挂在他身上,显露出布满伤痕的皮肤。 随着酷刑的进行,受害者开始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音在宫殿的四壁之间回荡,仿佛连石头都在为之颤抖。每次器械落在肉体上,都是对灵魂的极致摧残,痛苦的表情扭曲了兵士们的面容,直至变得不可辨认。他们呼救求饶,喊着冤枉:“田大王是自己逃跑的,不是我们放走的……” 然而,没用。 施刑者丝毫不为所动,他们奉着狼大王的命令,精准地施加打击,让兵士们在死亡的边缘挣扎,却又不至于立刻死去,直至逐渐失去意识,惨叫声也渐渐变得低沉。 而施刑者却不能停手,他们必须继续执行着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刑罚任务,因为狼大王没有下达停止的命令。 这样的表演对于狼大王来说,比歌舞好看千倍万倍,勾起了他身体里的血腥性。 他从宝座上飞下来,停在那些兵士们身边,张开大口,一口吞掉了他们。 连带着地上的血,也被舔得一干二净。 狼眼环顾四周,所有人都瑟瑟发抖,低下头去。 “他回来了!”他对所有人说,“更精彩的表演要开始了!去把王后请出来!我要请她一起欣赏更精彩的表演!” 六十八 白水素女螺 王后的寝宫。 从精雕细琢的拱形门廊望进去,彩绘玻璃反射着千盏灯笼的光辉,斑斓的光点洒满整个房间。墙上挂着精美的织锦壁毯,上面绣着凤凰牡丹等吉祥图案。 寝室内的床榻宽大而舒适,帷幔低垂,缀满了珍珠和宝石,流苏轻摇。床上的被褥柔软细腻,绣有金丝的枕套富丽堂皇。床头摆放着精致的香炉,从中飘散出淡淡的幽香。 一侧的梳妆台上摆满了各式器皿,镶金嵌宝的首饰盒、精雕细琢的手持镜,以及各种瓶瓶罐罐的香粉和油膏。 寝宫内还设有一个小巧的休息区,那里摆放着一张柔软的躺椅和几张手工编织的草席。地面上铺着细软如云的地毯,人行走其上仿佛踏在云端一般。 此时,王后就慵懒地躺在此处的躺椅上。 衣服是如夜幕般漆黑的颜色,衣服下摆在她脚边摆出大大的圆。 盘绕在她头上的九龙璎珞,每条龙鳞片上镶嵌着星辰点点,如今却变得暗淡无光,龙眼空洞,宛若被抽离了灵魂。她即便睡觉,手中也握着一柄由黑暗之力凝聚而成的长剑,剑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光芒,剑锋所指之处,连空气都被切割成一道道细微的裂痕。 外头,侍女的禀报惊扰了王后的梦境,梦境中乌云覆盖,雷声隐隐,电闪雷鸣—— “王后,大王请您去前殿一同欣赏精彩的表演。”侍女在门外禀报道。 王后睁开了眼睛,眼前没有恐怖的梦境,只有寝宫的华丽与安详。 “来了。” 她朱唇微启,声音冰冷,就像来自地狱,令门外的侍女抖了抖。 …… 沩水河畔,燃起一簇篝火。 陆羽、阿宝、田大王围着篝火取暖。 “她们怎么去城池打探这么久,还不回来?”田大王向着城池的方向远远地望去,一脸担忧。 “有没有可能她们只是去逛街?”阿宝同情地看一眼田大王。 “逛街?那你们二位仙人为何不跟?” “男人不喜欢逛街。”陆羽和阿宝异口同声说道。 “也不绝对,”田大王嘟哝,“我以前就很喜欢逛街。” 那时候,他会选择一个好天气逛街: 当晨曦初破,霞光万道,田大王要游街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三苗部落。街道上锣鼓喧天,彩旗飘扬,每个三苗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期待与激动。 田大王的座驾在万众期待中缓缓驶来,八匹骏马银蹄翻飞,金鞍闪耀,马鬃如流云般飘洒。车轮滚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而庄严的回响,喜悦与激动在每个人心中激荡。 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只为一睹他们大王的风采。 那时候,田大王身着龙袍,威严中透着亲和。眼眸深邃,微笑温暖,每一次向人群挥手致意,人群都会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每个声音都是对他的崇敬与爱戴。 孩童们好奇地探出头,被这盛大的场面深深吸引;老人们则眼含泪光,感叹时光流转,国泰民安。商贩们停下手中的生意,小贩们忘了叫卖,所有的喧嚣在大王游街的那一刻都变得微不足道。 花瓣随着微风飘洒,空中弥漫着玫瑰与桂花的香气,仿佛连天地都在为大王的出游庆祝。乐队奏响盛世乐章,每一个音符都跳跃着欢快的节奏,让人心潮澎湃。 田大王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眼睛湿润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一个丢失家园的部落首领,如一只丧家犬,在两位神医跟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双肩一抽一抽。 “要不要体验一下现在去游街又是什么情形?”陆羽拍拍田大王的肩膀,说道。 田大王抬起泪痕交错的面孔,看着微笑的陆羽神医,露出迷茫又疑惑的表情:“什么意思?”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想要复国,恐怕只有先牺牲自己。” 阿宝和陆羽一人一句,把田大王彻底说蒙了。 …… 在满城都是狼图腾的城池街头,四位美女逛夜市逛得乐不思蜀。 四位美女一人一顶帷帽,九幽素女是黑色的,白茶是白色的,沅湘是蓝色的,钗子是金色的。四色轻纱垂帘垂到每个美女的脚踝,将她们包裹得严严实实又神神秘秘,走在街头,引来目光无数。 “还好阿宝也给我们一人做了一顶帷帽,否则这么多目光,逛街还真不习惯。”钗子庆幸地说。 沅湘笑道:“有没有可能,如果没戴帷帽,就没有这么多关注的目光了。” 是的,城池里的人们感到新鲜的并不是美女,而是帷帽。 “美女,你们戴的是什么东西?”有嗅到商机的商家径直走到跟前询问,“要怎样才能批发到黄材来卖,可以让你们抽佣金。” “那你先卖卖看。”率先摘下帷帽的是白茶。 她将雪白的帷帽塞到商家手中,道:“如果好卖就联系我,我告诉你怎么批发。” 九幽素女、沅湘、钗子对于白茶的举动,都惊了。 “这不是陆羽神医亲手做给你的礼物吗?你竟然拿去卖。”钗子惊呼。 “神医说了,自己种的茶自己宠,只要我想要,他回头还给我做的。” 白茶甚是天真无邪的样子刺激了沅湘和钗子,她们也摘下各自帷帽,往那商家手中塞。不信阿宝不给她们做新的。 商家已经有了三顶帷帽,把目光投向一旁的九幽素女,九幽素女后退了一步:“我的,不行。” “哦。”商家很失望。 如果他得了她的帷帽,看到她的脸,就不是失望这么简单了,只怕会感到惊悚吧! “你不能白得我们的帷帽,得用东西换。”白茶盯着商家腰间的一块配饰,说道,“就把那个给我吧!” 那是一枚白水螺:外形优美、色泽洁白,普通玉佩大小。 “这个恐怕……”商家有些为难。 “那你把帷帽还给我们!”沅湘和钗子帮腔。 商家于是把那枚白水螺解下,递给了白茶。 商家有些顾虑地看着沅湘和钗子,这两位却摆摆手让他走。他们俩,一个是天湖主,有着取之不尽的财水,一个是金部主事,点石成金信手拈来,堪称六界最有钱的两位富婆,跟一个凡人要什么钱呢? 那商家生怕二位美女反悔,拔腿飞也似地跑掉。 商家一走,白茶就向沅湘和钗子道谢。 二位道: “我们是你师伯,六师弟种的茶,我们也得宠!” 白茶于是谢过两位师伯。 狼部落的夜市十分热闹,但几位仙女逛了一圈,没买到一样喜欢的东西,还赔了三顶帷帽,决定打道回府。 可是九幽素女对沅湘和钗子说:“你们先回去,白茶再陪我逛逛。” 九幽素女是阿宝心尖儿上的好姐姐,沅湘和钗子其实也不怎么喜欢和她玩,听了她这话,立即躲得远远的。 沅湘和钗子一走,九幽素女就伸手向白茶要东西:“把那白水螺还给我吧!” 白茶:“……” 见白茶不舍又不情愿,九幽素女道:“小茶树精,你怎么回事?把陆羽神医亲手做给你的帷帽说送人就送人,眼都不带眨的,我跟你要东西,你怎么就这么小气?”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都是跟你要东西。” “帷帽送出去了,神医还能给我再做,白水螺送给你了,我就没有了。” “不是送,是还,小茶树精,你听不懂吗?” 六十九 谢端 夜空中,星星点点,如同璀璨的钻石,洒落在宁静的河边。微风轻拂,带来了沩水的清凉和远处树林的芬芳。 两个身影围坐在篝火旁烤鱼。 篝火熊熊燃烧,火光映照在两张俊美的脸上。 他们手中,两条烤鱼在篝火上缓缓翻转,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这股香气混合着鱼肉的鲜美和炭火的烟熏味,让人垂涎欲滴。随着火焰的炙热,鱼皮上的油脂滋滋作响,滴落在火堆上,火焰瞬间窜起,将那股独特的焦香味推送得更远。 一直推送到向河边走来的两位仙女儿的鼻子里。 “好香!” “烤鱼的香味!” 沅湘和钗子快步跑了过来。 河边竟只有陆羽和阿宝二位。 “他们俩谁更俊?”钗子问。 “当然是六师弟,天界第一美男子,早就认定的。”沅湘道。 “还以为情人眼里会出西施呢。”钗子嘟哝。 “所以你觉得五师弟更俊?”沅湘不待钗子回答,又道,“所以,你喜欢他?” 钗子脸一红:“大师姐你要死啊,口无遮拦。” “这又不是在仙京,一句玩笑都开不起了?莫不是被我说中了?” “你到仙京再开这种玩笑,我就敬你是条……” “我到仙京开这种玩笑,我也变不成汉子呀!” “女汉子。” 钗子说完,率先跑了,沅湘跟上。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田大王呢?”沅湘问。 “被抓走了。”陆羽云淡风轻。 沅湘、钗子:“……” “被谁抓走了?”钗子问。 阿宝向着那座都是狼图腾的城池抬了抬下巴。 “那敢情凶多吉少了,你们怎么不阻止?”虽然之前和田大王不熟悉,但毕竟同行一路,沅湘还是挺担心的。 钗子也担心:“对啊,你们怎么不阻止,是不是太不讲道义了?” “我们要烤鱼给你们吃。”陆羽说着将烤鱼递过来。 阿宝也忙将烤鱼递过来。 阿宝那条烤鱼被钗子抢了先,沅湘就只能吃陆羽的,噘嘴坐下,有些不高兴,但嘴上啃鱼动作倒是不停。 “你们的帷帽呢?怎么掉了?”阿宝发现了两位师姐是严严实实去逛街,如今却是光光秃秃回来。 沅湘和钗子互视一眼,不好意思说事情,只能支支吾吾。 “一顶帷帽而已,也值得常务如此小题大做,要是那小茶树精把我送的帷帽弄丢了,我就给她再做一顶。” 陆羽的言语很是拉仇恨,宝常务顿时得到沅湘和钗子两记白眼。 说到白茶,陆羽便问:“白茶和你们一道去的,怎么没有一道回来?” “还有素女姐姐呢?” 阿宝对九幽素女的态度,让沅湘和钗子很不爽。 “她俩在一起。”二位师姐没好气道。 “跟着素女姐姐,那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事的。”阿宝安慰陆羽。 沅湘和钗子更不爽了,将两条烤鱼扔进了火堆。 陆羽对沅湘道:“大师姐,你那条是我烤的呀!” 于是,沅湘从篝火中捞起钗子扔掉的那条,再扔了一遍。 宝常务:“……” …… 夜已深,狼城池的街头依然很热闹,在一家古色古香的小酒馆里,九幽素女与白茶相对而坐。 九幽素女的帷帽已经摘下,但在脸上戴了黑色面纱,只露出眼睛,额头也被刘海遮住,那些可怖的疤痕都被遮住,因而她身着一袭素雅的长裙,依然如同夜空中的明月,清冷而高洁。 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酒佳肴,香气扑鼻。 九幽素女轻轻拿起一杯美酒,邀请白茶共饮:“我有酒,你有故事吗?” 白茶摇了摇头。 她的生涯很简单,上天前在须弥山下做苦荼,很无聊,上了天,三百年如一日备战大考,昼夜刷题,更加无聊,没什么故事值得分享的。 生涯中最有趣的事情,还是去幽都的经历。 那些,九幽素女都已经知道了。 九幽素女看着白茶那张没有故事的脸,道:“你没有,我有。” 白茶立即竖起了耳朵:“茶,洗耳恭听。” “听完故事,你得把那白水螺还给我。”九幽素女指了指白茶手中爱不释手的螺。 白茶有些不舍,但还是道:“如果故事好听的话……” “既然是故事,总得有主角,女主角就是我,男主角是一个渔夫,就住在你那个山洞……” “鸿雪洞。” “就是那个洞所在的那座山……” “石头山。” “石头山下那片东海边,一个叫谢端的渔夫。” “谢端,名字挺好听,人如其名的话,应该长得很俊才对。”白茶道。 “就是个渔夫,风吹日晒的,皮肤黝黑,一白遮百丑,黑就……会降低颜值。” “了解了解。” “咱们女子,多少都有些颜控的,你知道吧?” 这个白茶十分认同,还记得那一年在须弥山脚下与陆羽神医初见,惊鸿一瞥,就跟他上天,大概也有因为陆羽神医长得好俊的因素在。 “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天帝下令,不是现在的天帝,是过去的天帝,天帝仁慈,可怜谢端贫穷,娶不起妻子,于是就派我下凡做他的妻子,我当时呢,就悄悄躲在一只白水螺里,等谢端到东海捕鱼的时候,我就自投罗网,跟着他回家,谢端每天去打鱼,回到家就有热腾腾的饭菜吃,就是我给他做的……” 九幽素女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胸口,又将自己纤纤玉手展示给白茶看。 “我活这么大,唯一下厨房的日子,就是给谢端当老婆那段日子,平常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九幽素女挺感慨的。 白茶听得也很唏嘘:“这个素材,改天我可以告诉沅湘副医神吗?” “告诉她干什么?” “她写话本子,需要素材,她手上有个‘石头记’,里头全是沅湘副医神写的好看故事,但是你这个白水素女嫁渔夫的故事,她没写过,挺新鲜。” “行吧,那你可以把白水螺给我了吗?”九幽素女伸手。 “这白水螺就是当初你躲进去,被谢端网到的那个螺吗?” 九幽素女点点头。 “那还真是物归原主。” 白茶只好将白水素女螺交还给九幽素女,又赞了一句:“素女娘娘的手真好看。” 九幽素女看着自己那纤纤十指,叹息道:“玄女姐姐说,我这么好看的手是用来鼓瑟,不是用来洗碗做饭的。” 这样一说,九幽素女越发思念九天玄女了。 第七十 天书 后半夜,终于看到九幽素女和白茶回来了。 白茶那顶帷帽果然不见了。 “一定是我做的帷帽太漂亮被人偷了吧?” “不是,是我送人的。” 神医和他的小茶树精的对话,让阿宝“噗嗤”一乐。 “六师弟,定是你做的帷帽太丑,茶不想要,所以送人了。” “倒也不是,是因为做得太漂亮,城里的商家想要批发了去卖,我才送他的。” 白茶替陆羽解释。 “你做的太丑,所以我们送人了。”沅湘看着阿宝,气还没有消。 阿宝原本嬉皮笑脸,被沅湘奚落一句笑不出来了。 九幽素女就招呼他过去:“阿宝过来,我给你看个宝贝……” 于是掏出那枚白水素女螺让阿宝观赏。 “有什么了不起,一个破螺而已。”沅湘气鼓鼓的。 白茶便拉她到一边安抚道:“神医别生气了,我告诉你个素材,让你写话本子用,保准你开心。” 沅湘一夜无眠,很快就依据白水素女螺的故事,编出了新的故事,不过她把美丽的白水螺写成了脏兮兮、丑不拉几的田螺。九幽素女变成了田螺姑娘。 “石头记”的口诀一输入,满天神佛第一时间就在天湖畔的大石幕上看到了最新的话本子:田螺姑娘。 “这田螺姑娘怪丑的,怎么能当女主角?” “一个仙女儿,怎么一天到晚就知道做饭,没别的技能吗?” 读者们议论纷纷,这个女主角差评差评。 对于这样的差评,沅湘仙子十分满意,终于在天亮前安心进入梦乡。 …… 狼城池的王宫里,狼大王和他的王后却都是一宿无眠。 他们在看一场表演,看得津津有味。 大殿内,田大王被狼大王下令凌辱,折磨了一夜,到天亮时分已是惨不忍睹。 王后一个打盹,醒来了。 但见殿内地上蜷缩着一个身影,如同被蹂躏的破旧布偶: 裸露的肌肤上布满了紫黑色的淤痕,每一道都记录着无情刑具的肆虐。他的面庞已不复往日的风采,肿胀与青紫覆盖着眼睛以下的每寸皮肤,嘴角溢出新鲜的血迹。 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每一次吸气都似乎要将胸腔撕裂。断裂的指甲下还残留着泥土和血丝,见证了他挣扎时绝望的抓挠。身上的伤口有新有旧,交织成一幅痛苦的地图,指引着他所经历的每一处折磨。 “我要游街!” 他冲宝座上的狼大王和王后喊道。 “他说什么?”王后问狼大王。 “他说他要游街。” “他这个样子……” 狼大王突然鬼魅一笑:“他这个样子游街,不是更精彩?” “满城都是他曾经的子民,如果他们看到他们曾经拥戴的大王沦落到这般模样,会怎么样?”王后也邪魅一笑。 于是,他们答应了田大王的要求。 …… 曾经风光无限的田大王,如今沦落为一名阶下囚。 狼城池中,所有百姓纷纷跑上街头,要看田大王游街示众的场景。 只见田大王坐在囚车中,身披破旧的衣衫,满脸的伤痕诉说着他曾经的辉煌与现在的落魄。囚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阳光照耀在田大王的身上,却无法驱散他内心的寒冷。他的双手被铁链紧紧锁住,他的自由和尊严也被紧紧锁住。 人们指指点点,幸灾乐祸,对田大王扔野菜扔臭鸡蛋。 田大王知道这些不是三苗部落的子民,而是狼部落的子民。他们对他没有感情,他被他们羞辱,他内心也不感到难过。 当囚车来到那些曾经的三苗部落子民生活的街道,田大王被从囚车上赶了下来。他的双脚赤裸着,踏在冰冷的石板路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心上的刀割。 他抬头看着蓝天白云,心中涌现出无尽的悲凉。 因为,街道两旁他曾经的子民们正在呼喊他“大王”,他们泪流满面,冲他招手。 好多人想要冲出卫士的人墙,三苗部落人无法忍受他们的大王被如此羞辱,比羞辱他们自己还要让他们愤怒、痛苦。 狼城池上空,云朵上,仙人们向下看着那一幕。 三苗人还是有点血性的! 所以,昨晚他们的提议是对的。 陆羽和阿宝互视一眼,都给了对方赞许的眼神。 舍不得大王,套不着狼。 只有田大王舍去自己,才能激发三苗部落人内心仇恨的火焰。 所谓,哀兵必胜! 狼大王宫殿内接到了消息:三苗部落那些残兵败将发生暴动了! 不怕,他手上有王后的“天书”。 狼大王一点儿都不着急,而是回后宫去找他的王后。 有王后在,他率领狼部落攻占了三苗部落,自然也不可能让三苗部落翻了盘。 寂静的寝宫内。 华丽的帷幔下,王后沉睡于绣花床榻之上,手中紧握着一柄黑色的剑。她的眉宇间紧锁着忧愁,即便在梦中,她也无法逃离那无尽的恐慌和不安。 梦境里,王后的这柄剑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气,它的存在仿佛是她沉重的负担,也是她无法摆脱的恐惧之源。黑剑的刃口上,映照出王国破败的影像:燃烧的城池、哭泣的百姓、倒下的战士。 王后在梦中徘徊,她穿着黑色的长裙,如同守丧的寡妇。她的足步虚浮无力,似乎每一步都踩在了心灵的刀尖上。幽暗的走廊、冰冷的城墙、满目疮痍的广场,每一个场景都令她触目惊心。 狼大王的呼唤将王后从梦魇中惊醒。她猛地坐起,手中的黑剑瞬间化为虚无。她的胸口起伏不定,额头布满冷汗。眼前,那些恐怖的幻象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宫廷装饰和温暖的炉火,以及狼大王关切的眼神。 “王后,你又做噩梦了?别怕,有我在。” 狼大王将王后拥入怀中。 他是她的依靠,而她的天书是他的依靠。他从她那里得到权力、城池、胜利,她从他那里得到来自男人的温情、关心、温暖。 各取所需。 很好。 “三苗部落的人,反了。”狼大王对王后说。 王后手上,现出了一卷天书,用金线绣成,金光闪闪。 “拿去吧。”王后温柔地说道。 七十一 哀兵 城池中,战马嘶鸣,战车轰鸣,尘土飞扬,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狼部落的士兵们用尽全力挥舞着手中的武器,试图击败暴乱的三苗部落人。 他们的面容上,更多闪烁着疲惫和恐惧,因为面对的是由沦为阶下囚的三苗部落人组成的一支面临绝境、背水一战的哀兵。 他们的大王遭受酷刑,被游街示众。 他们没有退路,于是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黎明的曙光尚未完全驱散夜幕的阴霾,战场上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一支三苗部落人组成的哀兵,他们的眼中不再有恐惧和犹豫,只剩下决绝与坚定。 这些士兵知道,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国土就在身后,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这支哀兵的队伍,虽然人数不多,但他们的气势却如同千军万马。他们的盔甲破损,武器也不复锋利,但他们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毅。 他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每一次的攻击都充满了力量,每一次的防守都坚如磐石。 他们不畏强敌,不惧死亡,每一次冲锋都让狼部落的人感到恐惧。他们在战场上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迹,他们的英勇表现让所有狼部落人都感到震撼。 但是,狼部落的士兵并不容易打败。 过去,三苗部落人意气风发时打不败,如今,三苗部落人只剩残兵败将,更不容易战胜狼部落的士兵。 云之巅,几位仙人静静地俯瞰着下方的凡间世界。他们的目光穿透了夜色,聚焦在狼城池上的这场激战之中。 这些超凡脱俗的存在,通常不会轻易干预凡人的战争,但今夜的战斗却触动了他们的心弦。 战斗异常惨烈,狼城池内外火光冲天,战鼓震天,哀兵们在绝望中挣扎,他们的勇猛令人动容。 仙人中,有的眉头紧锁,有的手捻法决,有的轻轻摇头,他们的眼神交汇,似乎在进行着无声的对话,探讨着是否应该介入这场战斗。 终于,陆羽轻叹一声,开口说道:“这狼城池中的哀兵,虽然身处绝境,却展现出了惊人的毅力和勇气。他们的心中充满了对家园的热爱,对自由的渴望,这样的精神值得我们敬佩。” 白茶点头附和:“是的,他们在绝望中寻找希望,正如我们在修行中追求真理。或许,我们可以给予他们一些指引,让他们自己找到胜利的道路。” “就算不说别的,就冲我们曾经在田大王的后花园白吃白住那么久,也应该帮他们。” 玄风婴鹉的话让陆羽和白茶脸色不好看。 就不应该给这鹦鹉接舌头,看看他都说了些什么。 “喵!” 随着一声猫叫,其他仙人都知道该帮谁了。 阿宝道:“那就让我们以最微妙的方式,给予他们帮助。让风传我们的意念,让云携带我们的力量,但不可直接干预,这是他们的战争,也是他们的试炼。” 说罢,阿宝轻轻挥手,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光芒从云端飘落,缓缓地融入了狼城池上空的风云之中。 战场上,哀兵们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力量涌入心头,他们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士气大增,战意更加昂扬。 众仙人静静地注视着那一切,没有人说话,但他们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满意。他们知道,这支哀兵将会凭借自己的力量,改写自己的命运。而他们,只是在关键时刻,给予了一点点必要的帮助。 经过一夜激战,哀兵们终于击败狼部落的士兵,救出了囚车中的田大王。 田大王率领着这支哀兵,一直杀到了狼大王所在王宫前。 狼城池的战况已愈演愈烈,三苗部落的军队围城数重,形势对于王宫内的守军来说已是岌岌可危。就在这时,城王宫中传来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 狼大王手持一本古老的天书,缓步走上了城墙。 “天书!” 在狼大王举起天书的那一刻,远在云端的九幽素女也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力量。 她原本正静静地立在云端之上,手中捻着一朵云花,淡然观察着凡间的战乱。但当天书中的力量波动穿透了仙凡的界限,触及了她的感知时,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异。 她放下手中的云花,眼神凝视着下方的狼城池,整个人激动得发抖。 “那是……”九幽素女喃喃自语,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天书,怎会出现在狼大王的手中?” 随着九幽素女的声音,众人都看向她。 大家知道,天书不仅蕴含着天地之力,还记载着古老的智慧和未知的秘密。最为重要的是,天书是九天玄女的信物,一直由九天玄女保管。 现在,天书为何会出现在狼大王的手中? 不待陆羽等人反应过来,九幽素女已轻轻挥手,身边的云雾开始缭绕,形成了一条通往凡间的通道。她的身影渐渐模糊,然后消失在了云端之上,朝着狼城池的方向缓缓降临。 在九幽素女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决定。她要亲自前往狼城池,去看看天书为何在此。 而三苗部落人并不知道狼大王手中天书所蕴含的天地间的秘密,这本天书能够拥有改变战局的力量。 但见狼大王眼神坚定,胜券在握,将天书高高举起,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诵读着某种神秘的咒语。 随着狼大王声音的逐渐提高,天书上开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那光芒冲天而起,穿透了乌云,照亮了整个战场。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天书中释放出来,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攻城的哀兵一一击退。 哀兵们虽然勇猛,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神秘力量,却无法抵挡。他们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推开,如同秋风扫落叶般纷纷倒飞出去,无法靠近王宫半步。 王宫外,一时间响起了哀兵们惊恐的呼喊声和武器撞击的声音。 天书的力量持续了一会儿,直到哀兵的攻势完全被遏制,战场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狼大王缓缓地将天书合上,他的脸色苍白,显然已经耗尽了巨大的精力。 田大王重新被囚禁,三苗部落人重新沦为俘虏。 一切又复归宁静。 仿佛一夜激战并不存在。 狼大王正准备回身进入王宫,九幽素女从天而降:“大王,且慢!” 七十二 清风化利刃 “大王能否借手中天书一看?” 狼大王回头,见一头戴帷帽的女子立在王宫外。黑色轻纱垂帘将她遮掩,看不清她的面容。 “你是谁?”狼大王问。 “九幽素女。” 九幽素女自报家门,但狼大王并不知道她是何许人。 “九幽素女?那是什么东西,一定是个没脸见人的东西。”狼大王说完,城头上的士兵都哈哈大笑起来。 九幽素女轻轻一跃,上了城头。她岂容凡人轻视仙威? 轻轻一抬手,九幽素女的指尖聚集起一缕清风,这风看似柔和,却蕴含着仙家法力。风随着她的意志,悄无声息地吹向那些无知的士兵,他们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 士兵们如同被巨锤击打,一个个身体失去平衡,惨叫着从城墙上摔落,或是撞在一起,武器散落一地。他们原本整齐的阵型瞬间变得混乱不堪,士气全无,先前的嘲笑与轻蔑转瞬间变成了恐慌与畏惧。 九幽素女并未对他们下死手,这只是她给予的一点小教训,让这些士兵明白,仙界的威严不容挑衅。她的目光转向了狼大王手中的天书,她知道,自己真正的目标不是这些凡人士兵,而是那本天书。 狼大王紧握着天书,警惕地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借大王的天书一看。”九幽素女白皙的手自黑色轻纱垂帘中伸出。 狼大王握着天书,后退一步。 九幽素女又上前一步,狼大王又后退一步。 天书对于狼部落来说太重要了。天书在,狼部落在。失去天书,三苗部落就能轻易将狼部落打败。 “想要天书,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落,狼大王身上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他的意志与天书的力量相融合,形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防御。 九幽素女见状,也不再多言,她的手掌轻轻一挥,释放出一道仙力,试图攻破狼大王的防御,夺取天书。 一场激烈的决斗就此展开。狼大王虽然勇猛,但在九幽素女面前,他逐渐感到压力山大。 九幽素女的每一击都蕴含着仙家精妙的法力,让狼大王不得不竭尽全力去抵抗。 双方决斗持续了许久,未能分出胜负。狼大王凭借着天书的力量和自己的决心,始终坚守着最后的防线。 九幽素女不得不施出更大法力,她挥动双手,清风化为利刃,切割空间;她轻吟一声,细雨凝聚成珠,环绕飞舞。她的法力如同自然之力,既温柔又不可抗拒,每一击都似乎要颠覆天地,改变乾坤。 狼大王虽然只是凡人,但他手中的天书赋予了他与众不同的力量。在九幽素女的强大压力下,他激发出了天书中沉睡的古老魔法。 他将天书翻开,一页页的符文在空中燃烧起来,化作一道道神秘的光柱,抵挡住了九幽素女的攻势。这些光柱仿佛连接着天地,它们散发出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狼城池,让人无法直视。 两人的决斗中,天空中的云彩被撕裂,地面上的岩石被粉碎,整个狼城池都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颤抖。士兵们远远地退开,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这样的场面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随着时间的推移,斗法的激烈程度越来越高,但双方依然难分胜负。 见九幽素女竟然不能轻易制服一个凡间部落首领,云端的仙人看不下去,纷纷下来助阵。 一众仙人的仙力温和而深沉,如同大海一般深邃,狼大王凭借着天书构筑起来的坚固屏障瞬间瓦解。 随着一声巨响,狼大王的身体被震飞出去,他手中的天书也随之脱落,飞向了空中。 狼大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落在了地上,他的身体在落地的瞬间发生了变化,被打回了原形,变作了一只狼狈不堪的狼。 他的口中吐出了鲜血,身体上的毛发蓬乱不堪,眼中透露出痛苦和不甘。 “原来是只畜牲。”沅湘看着地上的狼,不屑嘟哝一句。 九幽素女并不看狼,而是转向空中飘浮的天书,她挥手一招,天书便缓缓地飞落她的手中。 就在天书要落到九幽素女手上的时候,一到金光袭来,那天书立即被劫走。 九幽素女向着天书飞去。 同时,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也向天书飞来。 “王后!”狼部落的士兵们纷纷跪地呼喊。 众人抬头看向空中,两个黑色身影围着天书展开抢夺。 九幽素女看清了王后的脸,立即收回法术,可是王后掌间的法术直直击中她的胸口。 帷帽被风吹落,九幽素女的身子向下坠落。 “九幽素女姐姐!” 说时迟那时快,阿宝扑向空中坠落的九幽素女。 九幽素女突出一口血,倒在阿宝怀中。 王后已经拿到了那卷天书,扑向她的狼大王。 王后走到了狼大王的身边,看着躺在地上,变回原形的狼大王,露出悲痛神色。 王后深吸一口气,开始施展她所掌握的最强大的治疗法术。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这玉佩蕴含着温润的生命之力。 王后将玉佩紧贴在自己的额头,开始默念咒语。随着咒语的吟唱,玉佩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这光芒渐渐蔓延至王后的全身,使她看起来像是一尊光明的化身。 然后,她将双手放在狼大王的身上,将自己的生命之力和玉佩中的力量一同注入到他的体内。 一股温暖的能量开始在狼大王的体内流动,他的伤势在这股能量的滋养下逐渐得到修复,狼大王的身体也开始发生奇迹般的变化。 就在王后几乎耗尽了自己的力量时,狼大王的身体终于发生了变化。 他的毛发逐渐退去,身体开始变形,最终,他再次变回了人形。当狼大王睁开眼睛,重新以人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整个狼城池都沸腾了。士兵们欢呼,百姓们祈祷,他们的狼大王回来了。 王后虚弱地倒在地上,但她的脸上却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狼大王抱起王后,向着九幽素女露出愤恨的眼神。 九幽素女靠在阿宝怀中,指着狼大王怀中的王后,说道:“九天玄女姐姐!” 七十三 拿什么拯救姐姐 九天玄女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来自记忆深处的呼唤。 她倏然睁开眼睛,想要去寻找那个声音的发出者。 可是她在救治狼大王时耗费了太大的体力,还是没能支撑太久,眼皮又重重合上。 “王后!王后!”狼大王呼唤着他的王后,天书已经回到王后手中,狼大王这才放心地抱着王后向王宫内走去。 “九天玄女姐姐!”眼见九天玄女就要被狼大王带回王宫,九幽素女急迫起来。 阿宝抱着九幽素女不能施法,就着急地冲其他神仙喊:“还等什么,王后就是九天玄女姐姐!” 沅湘、钗子闻言,双双向着狼大王施出一道法力,狼大王就停留原地动惮不得,而九天玄女也被法力挟持,飘到了九幽素女跟前。 九幽素女尽管受了伤,但她对九天玄女数百年的深深的牵挂和担忧,此刻化作对她的紧紧拥抱。 但九幽素女毕竟受了伤,抱不稳,二人跌倒在地。 九幽素女紧紧地将九天玄女抱在怀里,呼唤着她的名字,她的心中充满了对昔日好姐妹的关切和保护之意。 九幽素女的声声呼唤,终于唤醒了九天玄女。 然而,当九天玄女看到九幽素女时,却无法立刻认出这位面容已变得面目全非的旧友。 九幽素女的脸上布满了疤痕,这些触目惊心的伤痕让九天玄女惊讶和不解,她轻声问道:“你是谁?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 九天玄女一脸懵懂。 九幽素女的心中涌起了一阵苦涩,她知道自己的外貌已经改变得无法辨认,但她更担心的是九天玄女的安全。 “九天玄女姐姐,我是九幽素女啊,虽然我的外表变了,但我的心灵和对你的友情未曾改变。难道你忘记咱们昔日在女娲宫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的日子吗?” 九天玄女的确不记得了。 那时候,因为与木德青帝朝夕相处,而生出了不该有的感情,被逐出女娲宫,九天玄女太痛苦了,她想要忘记这一段不堪的感情,为了洗净尘埃,重归仙途,她竟然去幽都,向孟婆求了一碗孟婆汤喝下去。 当九天玄女端起那碗蕴含着忘却之力的汤水时,她的心中充满了矛盾。一方面,她渴望摆脱过去的羁绊,重获新生;另一方面,她不愿意忘记与木德青帝的那段深情,以及与九幽素女的深厚友谊,还有在女娲宫的点点滴滴。 但,让她痛苦的正是往日那些美好的情谊。 九天玄女最终还是一口饮尽了孟婆汤。随着汤水下喉,她的记忆如同被抽丝剥茧般迅速消散。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情感,那些曾经共同经历的时光,都在瞬间化为虚无。 木德青帝,那位曾经与九天玄女有过一段情缘的帝君,也随着九天玄女的记忆一同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那份曾经让九天玄女牵挂不已的情感,如今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同样,九幽素女的友情也在九天玄女的记忆中烟消云散。她们之间共同度过的难关,那份生死与共的承诺,对于九天玄女来说,也已经如同未曾发生过一般。 至于女娲宫,那个九天玄女曾经修炼和居住的地方,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承载着她的欢笑和泪水,也随着孟婆汤的下肚,而变得遥远和陌生。 只是,令九天玄女没有想到的是,鬼魂喝下孟婆汤,能够忘却前尘往事,开始新的轮回,可九天玄女是仙,孟婆汤的效果并不理想。 她失去了记忆,并不能像其他鬼魂一样开始新生,而是性情大变。 曾经的她,是六界公认的和平女神,手握天书,以智慧和力量维护着天地间的公平与正义,她是弱者的庇护者,强者的制衡者,她的一言一行都是为了六界的和谐与平衡。 哪里有战争,哪里就有她正义的身影。 她的出现是为拯救那些战乱中水深火热的百姓。 然而,忘却了前世记忆的九天玄女,却变得好战且善变。她不再满足于守护和平,反而开始四处挑起纷争,引发战乱。她的力量本可以成为维护秩序的利器,现在却变成了制造混乱的凶器。她的名字不再是和平的象征,而是战争的代名词。 四目相对,九幽素女从九天玄女的眼睛里看到了这数百年来九天玄女的经历如走马灯一样播放,得知了九天玄女的经历后,九幽素女心中充满了痛苦。 她后悔自己找到了九天玄女,她知道属于九天玄女的灾难随着她找到她,就要来了。九天玄女必将为这数百年来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 “该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姐姐?” 九幽素女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九幽素女的眼泪滴落在九天玄女的脸上。这滴泪水,蕴含着九幽素女对九天玄女深深的情感和记忆的力量,它如同一把钥匙,触动了九天玄女封闭已久的心灵之门。在那一瞬间,九天玄女的身体微微颤抖,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后是渐渐清晰的认知。 随着九幽素女的眼泪渗透进她的皮肤,九天玄女的记忆开始复苏。那些被孟婆汤抹去的往事,如断线的珠子重新串连,片段逐渐拼凑成完整的画面。她记起了与木德青帝的深情,记起了与九幽素女的深厚友谊,记起了在女娲宫的点点滴滴,以及自己曾经肩负的使命和维护六界和平的决心。 九天玄女的眼神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光彩,她看着九幽素女,眼中充满了感激与歉意。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变化,也理解了九幽素女为何会如此伤心。她紧紧抱住九幽素女,两人的泪水交织在一起,她们的心再次紧密相连。 “九幽,是你,你唤醒了我。”九天玄女的声音带着颤抖,她终于回到了自己,回到了那个维护和平的女神。 九幽素女笑了,尽管泪水仍在眼眶中打转,但她的心中充满了喜悦和安宁。“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她轻声回应。 “你的脸……” 九天玄女伸手轻轻抚摸九幽素女的脸。 “一点小伤,不碍事。”九幽素女对自己的毁容丝毫不放在心上,她心里最担心的就是九天玄女该怎么办。 七十四 香消玉殒 如果自己早点找到九天玄女,事情是不是就不会演变成如今这样?自己是不是就能早点阻止九天玄女的过错? 九幽素女对九天玄女充满愧疚与自责。 “玄女姐姐,事已至此,你有何打算?是跟我回天领罪,还是要逃避?若你要逃避,我便当作从未见过你,他们也是。” 九幽素女指着阿宝等人。 九天玄女此刻,良心遭受着极度的谴责。 随着记忆的复苏,九天玄女不仅重拾了过去的种种,也意识到自己在失去记忆期间所犯下的错误。那些因自己而饱受战乱之苦的生灵,让她心中充满了深深的自责和后悔。她知道,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自己挑起的战乱都给六界带来了无法弥补的伤害。 九天玄女决定承担起应有的责任,她不再逃避,也不再试图寻找借口。她决定主动返回天庭,请求天帝对她的行为进行审判。 “我们是最好的姐妹,你是最了解我的为人的,事已至此,还有什么比回仙京,向天帝请罪,接受惩罚,更让我心安的?” 九幽素女理解地点点头:“那我陪玄女姐姐一起回天。” 阿宝从地上扶起九幽素女、九天玄女二位,二位都受了伤,站立不稳,沅湘、钗子也上来搭手。 阿宝对陆羽道:“我本次下凡,本就是为了寻找玄女、素女两位姐姐,如今人已找到,她们决定回天庭,我自然是陪着她们回去的,就不能再与六师弟同行了。” 陆羽点点头:“五师兄一路保重。” 眼见大家要把九天玄女带走,被固定在屏障内的狼大王嚎叫起来。 “王后,不许走!” 随着狼大王的一声嘶吼,屏障的法力破碎,狼大王也被伤得体无完肤。他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冲到九天玄女跟前,悲痛欲绝,痛哭流涕。 九天玄女心疼地看着狼大王,泪水也止不住地流淌。 九幽素女有些无奈,九天玄女姐姐这无可救药的恋爱脑啊,从前对木德青帝如此,如今对一头狼亦如此。 “玄女姐姐,她舍不得的不是你,而是你手上的天书!” 醍醐灌顶,九天玄女瞬间就清醒过来。 “你我相识一场,是缘分,如今缘分尽了,你我各奔东西,从今往后你自己多保重。” 狼大王却紧紧抓住九天玄女的手,道:“你走了,天书能不能留下?没有你,我不能再没有天书了,没有了天书,我怎么办,狼部落怎么办?” “所以你有没有爱过我?如果我没有天书,你还会爱我吗?” 九天玄女的话,让九幽素女差点就要昏过去。 她一把拉起九天玄女的手,道:“玄女姐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边演深情?你那么喜欢这些情情爱爱的剧情,改天请你到沅湘仙子的‘石头记’里当女主角好不好啊?” 一旁,沅湘一惊:九幽素女竟然也知道她的石头记。 “九幽素女姐姐也喜欢看你写的话本子。”阿宝在沅湘耳边悄悄说道。 沅湘看九幽素女的眼神顿时没有敌意了。 哪个作者会不喜欢自己的读者呢? “五师兄,你们早点回天吧!” 陆羽隐隐有不祥预感,似乎再墨迹下去,事情会发生什么变故。 陆羽的第六感很准。 …… 天边,朝霞如绘,万道光芒透过云层,照亮了凡尘。 地上,一众仙人哭哭啼啼,难舍难分的时候,云头坐着的一茶、一鸟、一猫,看得津津有味。 陆羽并未让白茶加入狼部落、三苗部落或者九幽素女、九天玄女之间的纠葛,只让她抱着猫和玄风鹦鹉一起坐在云头一边等一边看热闹。 就在这时,两道光从云端突然出现,一茶、一鸟、一猫看过去。 “不好了,是丹朱太子和蕊玉仙君。” “快隐身。” “喵!” 丹朱太子与蕊玉仙君只觉前面的云端似乎发生了些什么,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白云,什么都没有。 二人也不管了,从云端缓缓降临黄材。 对于生活在黄材的三苗部落的子民来说,丹朱太子和蕊玉仙君是他们尊敬的使者: 丹朱太子身着火红战袍,英气逼人,而蕊玉则穿着素雅仙袍,飘逸潇洒。 他们的到来让时间凝固,风停云散,让饱受战乱之苦的三苗人看到了希望。三苗人抬头望去,只见两位仙影在晨光中显得愈发耀眼:丹朱太子手持宝剑,剑尖轻轻点地,激起一圈圈涟漪般的光波。蕊玉仙君则轻挥手中玉笛,奏出悠扬的仙乐,音符化作蝴蝶飞舞,点缀着这天地间最美妙的画面。 随着他们的降落,一股清新的香气扑面而来,那是仙界独有的芬芳,让人心旷神怡。孩童们惊奇地张大了嘴巴,老者合掌默念,祈求丹朱太子解救他们、庇佑他们。 囚车中的田大王看到丹朱太子和蕊玉仙君,不由泪如泉涌。 “丹朱太子,救救我们,救救三苗部落。”田大王在囚车内呼喊着。 “丹朱太子救救我们!”整个狼城池中,所有幸存的三苗部落人都欢呼起来,纷纷向丹朱太子跪下。 看着生灵涂炭的狼城池,看着自己扶持的三苗部落落得如此凄惨的境地,丹朱太子火冒三丈。 一个转身,便出现在了九天玄女等人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九天玄女,这一切都是你挑起的战乱吧?让原本安居乐业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让三苗部落民不聊生、生灵涂炭,你该当何罪?” 面对丹朱太子的质问,九天玄女原本就理亏,只好期期艾艾跪下。 “玄女正要回天向天君请罪,不论天君降下何等罪罚,玄女都心甘情愿领受。” “既然心甘情愿领罪,何必等到回天?九天玄女,你背离仙道,今日就让你尝尝天谴的滋味!”丹朱太子怒喝一声,汇聚全身法力至手中宝剑,绽放出耀眼的火光。 九天玄女本能迎战,只见一道幽蓝的光芒从她的天灵盖冲出,化作一只巨大的凤凰,振翅欲飞,迎接丹朱太子那宝剑上炽热的火光。 轰!两股力量在空中碰撞,犹如星星撞月亮,澎湃的能量波动撕裂云层,将周围的九幽素女等人震出老远。 激烈的爆炸声中,凤凰的虚影渐渐崩散,而丹朱太子的火焰宝剑势不可挡,最终狠狠地击在了九天玄女的天灵盖上。 随着一声凄厉的嘶吼,九天玄女的天灵盖如同被利剑斩过的琉璃,瞬间碎裂,她的仙气随之泄散…… “九天玄女姐姐……” 九幽素女失声痛哭喊道。 七十五 扎针 九天玄女面色苍白,她的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与惊恐。她听见九幽素女的呼喊,可是却无力回应,只感受到自己的灵魂正在被抽离,那种痛楚比肉体上的折磨还要剧烈百倍。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随着璀璨如同繁星的无数光点从她的身体中缓缓升起,她的身子开始膨胀、虚化,周围的空气也开始扭曲变形,仿佛也承受不住这股强大的能量。 她想要伸手去抓住那渐行渐远的光点,但无力阻止这一切发生。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轰鸣,九天玄女的身体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粒,四散飞溅。每一粒光,都承载着九天玄女的一段记忆,一丝情感,一份力量。它们像是被风吹散的花瓣,随风飘零,最后消失在天空。 “九天玄女姐姐……”九幽素女的喊声悲痛欲绝,冲破云霄。 云端,一茶、一猫、一鸟目瞪口呆看着地上发生的一幕。 在白茶的怀抱中,那只慵懒的猫儿突然间警觉起来。她的绿色眼眸闪烁着好奇与狡黠的光芒,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亮亮的光点,仿佛萤火虫般飘忽不定地飞到空中,向云端向他们飞来。 猫儿轻巧地跃出白茶的怀抱,四肢灵动,尾巴摇摆,她伸出爪子,准确无误地抓住了那难以捉摸的光点。 白茶没想到自家的猫儿竟然有如此本领,能捕捉到如此神奇的光点。她慢慢靠近,试图看清楚那被抓在猫爪中的光点究竟是什么。 而猫儿似乎对自己的战利品颇为满意,她带着玩味的眼神看向白茶,然后优雅地跳回到她的怀里,将那光点紧紧握在爪中,好像找到了一件珍贵的玩具。 而那光点在猫爪子中闪烁了几下,仿佛在抗议,却也无力挣脱。 “主人,喵喵手中抓着的是什么?” “是九天玄女的一缕魂魄。”白茶道。 白茶说完,就和玄风鹦鹉一起盯着怀里的猫。 猫似乎感觉到自己手中握着的不是什么玩具,而是个烫手山芋,赶紧将那颗光点交到白茶手中。 “我们该如何安置它?”玄风鹦鹉正问着,那光点就倏然钻入白茶掌心,不见了。 猫看看白茶空荡荡的掌心,再抬头看着白茶,一双眼睛流露无辜眼神。 白茶将掌心握紧,道:“先保密,等见到陆羽神医,再由他定夺。” 地上,狼大王正因为九天玄女魂飞魄散,而发狂,化作一头狼,疯狂扑向丹朱太子。 随着狼大王的发癫,狼城池里到处都发癫了,一匹匹狼从四面八方奔来,扑向丹朱太子。 一阵阵凄厉的狼嚎划破狼城池的天空,一群狼将丹朱太子团团围住。这些狼散发着凶猛的气息,碧绿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着饥饿的光芒。为首的狼大王眼里更是喷射仇恨的火焰。 为王后报仇!夺回天书! 丹朱太子缓缓地举起双手,掌心相对,运转体内的法力。瞬息间,一团炽热的火焰在他的掌间跳跃而生,随即挥手将手中的火球投向空中。火球在空中爆发,化作一条巨大的火龙,盘旋于丹朱太子头顶,震慑着狼群。 火龙张开巨口,喷出滚滚烈焰,狼群溃散逃离。 丹朱太子挥动双手,法力如潮水般涌向四周,形成一道道火墙,赤红的火焰像是饥渴的野兽,不断地吞噬着一切可燃之物。在火龙的肆虐下,想要复仇的狼群变得惊慌失措,它们试图逃离已经化为火海的狼城池。 然而,火焰蔓延的速度远远超过了狼群的逃窜。一些年老体弱的狼因为行动不便成为了火焰的第一批牺牲品,它们的嚎叫声凄厉而绝望,却无法触动火焰的怜悯。熊熊烈火中,它们的皮毛被烧焦,血肉被烤熟,最终化为灰烬。 力竭声嘶的狼群中,有几只幼狼在火海中挣扎着,它们的眼中充满了不解与无助。它们还不明白为何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会降临到它们的头上。幼狼们拼命地向前奔跑,但火焰似乎有意识地追逐着它们,直到它们的力气耗尽,被火焰彻底吞没。 整座狼城池的空气里都飘散着狼肉被炙烤的血腥与焦糊气息,凄厉的惨叫声在空气中蔓延。 丹朱太子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他的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终于,当最后一只狼在火焰中倒下,整个狼城池变得寂静无声,只剩下火焰噼啪作响的声音。 丹朱太子收起法力,火龙随之消散,城池又恢复了宁静。 不再是狼城池,而是回归了三苗部落。 三苗部落人纷纷走上街头,他们跟随田大王一起涌到丹朱太子周围,对着丹朱太子跪拜,欢呼声将丹朱太子环绕。 在六界,也许只有三苗部落人对丹朱太子如此爱戴。 也许只有在三苗部落,丹朱太子才活得像个主宰、领袖。 蕊玉仙君远远看着丹朱太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时这刻,蕊玉仙君为自己有这样的主人,感到骄傲。 …… 三苗部落载歌载舞,分食狼肉的时候,九幽素女一行已经飞在云端。 九幽素女为九天玄女的魂飞魄散,哭晕过去,正倒在阿宝怀里。 陆羽、沅湘、钗子紧紧跟随他们身后。 一行人飞到云端,与白茶三位汇合。 汇合后,一行人去人间找了家客栈落脚,想等九幽素女苏醒后再做打算。 阿宝炖了人参喂九幽素女喝下,九幽素女却仍不见醒转,便让陆羽辅以针灸治疗。 陆羽照例要考白茶一番,问白茶对于九幽素女这种状况,该扎哪些穴位为宜,白茶道:“九幽素女娘娘太过悲痛导致昏迷,可通过扎神阙穴、百会穴、内关穴,调整气血运行,平衡阴阳,从而达到治疗的目的。但神阙穴位于脐中央,还是扎头顶正中的百会穴,手腕横纹上约三横指处的内关穴比较好。尤其内关穴,是治疗昏迷、昏厥等症状的重要穴位,就扎这里好了。” 陆羽便道:“你备战大考三百年,医书看得多,但不能光知道理论,还得加强实践。” 说着,把银针递给白茶,白茶却迟迟不肯接,一脸的为难。 陆羽疑惑,当着阿宝、沅湘、钗子等人的面,也不好追问,自己替九幽素女扎了穴位,九幽素女果然醒来。 将九幽素女交给阿宝等人照看,自己方才出了客栈房间,找白茶询问原因。 七十六 树屋 客栈后院里,一棵柿子树静静地矗立着。 它的枝叶繁茂,绿叶间隐约可见点点橙色的果实。秋风起,柿子树上的叶子随风飘落,落在院子里的石板路上。 一位少女就静静地站立在这石板路上。 她身穿一袭白绿渐变色的衣裙,绿色的裙子从裙子的顶端开始逐渐变浅,直至裙摆处呈现出一种淡雅的白色。这种色彩的变化,使得她看起来既清新又充满活力。衣摆随着微风轻轻飘动,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少女的长发发型简单,披肩而下,柔顺而有光泽。阳光透过柿子树的枝叶洒在她的头发上,形成了一片金色的光晕。她的脸庞清秀,眼神明亮,嘴角微微上扬,透露出一种青春的朝气和自信。 她站在柿子树下,仿佛是这个后院中最美丽的风景线,让原本平静的后院变得生动起来,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青春的气息。 陆羽神医踏入后院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少女的美丽,柿子树的繁茂,还有那片金黄的落叶,共同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面,让他心头说不出的惊艳。 三百年弹指一挥间,吾家有女初长成。 少女已经向神医看过来,神医立马将心头这莫名其妙的悸动抚平,微笑着走向她。 “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陆羽问。 白茶乖巧地伸出她的右手。 少女的掌心宛如一幅精美绝伦的画卷,细腻而富有生机。她的手掌线条柔和,指尖修长,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呈现出一种淡雅的粉色。在阳光下,她的掌心显得格外白皙,透出一种温润的光泽。 掌心的纹理清晰可见,仿佛是大自然赋予的神秘符号。这些纹理交错纵横,将少女的掌心装点得更加独特。而在这纹理之间,还能隐约看到几条细小的掌纹,它们如同一条条细丝,将少女的命运紧紧相连。 陆羽忍不住伸手捏住白茶的手细细端详,除了看到满眼的美好之外,并未看到什么不妥。 “这里面装着九天玄女的一缕魂魄。”白茶道出机密,陆羽吃了一惊。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呀?”白茶问。 “九天玄女是被丹朱太子罚了天谴的,私藏她的魂魄恐怕若被丹朱太子知晓……” 陆羽看着白茶,决不能让白茶陷于这样的危险中。 “还是把这缕魂魄交由九幽素女保管吧,她们毕竟是好姐妹。”陆羽当即做了决定。 九幽素女为九天玄女承担风险,那是应该的,谁让她们是好姐妹呢?她能为九天玄女出走女娲宫,亦能为九天玄女承担丹朱太子的雷霆君威。 自己种的茶自己要保护。 两权相害取其轻。 陆羽毫不犹豫做了决定。 原本还怏怏不振的九幽素女被告知九天玄女尚有一缕魂魄,顿时来了精神。 也不用人参汤了,整个人都亢奋起来。 可是她抓着白茶的手,无论怎么使劲,都召唤不出九天玄女的魂魄,还把白茶的手给抠疼了。 陆羽一把将九幽素女拉开,将白茶拉到自己身后去,问九幽素女:“素女娘娘这是做什么?也不能为了九天玄女的一缕魂魄,就让白茶赔上一只手吧?” 九天玄女魂魄还在白茶手上,九幽素女见陆羽护白茶心切,也意识到自己的鲁莽。 “对不起对不起,陆羽神医,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救姐心切。” “没事。”白茶倒是理解九幽素女的心情。 九天玄女看向阿宝,道:“阿宝,你之前和我说过甘渊有一棵扶桑树,可以起死回生?” 沅湘和钗子看向阿宝,知道短期内又无法回天了。 而白茶也知道,短期内,她还是无法回石头山继承鸿雪洞。 九天玄女的魂魄在白茶手上,白茶只能跟着九幽素女一同前往甘渊。 …… 太阳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缓缓地沉入了地平线的尽头,他的余晖洒在甘渊的那棵扶桑树上,给这棵古老的树增添了几分温暖的色彩。 太阳回到了扶桑树上,它的心情却无法平静下来,因为他想起了自己九个哥哥。 “如果不是不嘟的不懂事,九个哥哥也不会被利箭射死,都怪不嘟……” 太阳伤心地哭泣起来,泪水滑落在扶桑树的枝叶上,化作晶莹的露珠。 扶桑树感受到了太阳的悲伤,它轻轻地摇曳着枝叶,仿佛在安慰太阳。天空中的云彩也聚集起来,为太阳遮挡住了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让太阳在这片温柔的黑暗中得到了片刻的宁静。 太阳知道,他不能永远沉浸在悲伤中,因为他肩负着照亮大地的使命。白天,他从东方升起,一直将自己的光辉洒落到西方,只有到了夜晚,他才能做回不嘟殿下,让自己在对哥哥们的思念中沉沦一夜。 不嘟一直在寻找那个害死哥哥们的凶手。 他是个神箭手,肩上背着箭筒,箭筒里原本有十根利箭,因为射死了九个哥哥,现在只剩下一根利箭了。 不嘟每天都在天上看着下界,想要找到这个神箭手,可是一无所获。 如果谁能帮他找到这个神箭手,他一定会重重报答他的。不嘟心里想。 不嘟为这件事心烦,久久不能入眠。 而扶桑树下也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几个仙女和两个神医,还有一只猫。他们是集体乘坐一只大鸟拜访甘渊的。 不嘟觉得那只大鸟很面熟。 但那只大鸟卸下翅膀上的几位神仙后,就化作一个身着彩衣华服的少年,不嘟又不认得他了。 “陆羽神医!” 不嘟一个翻身,就从扶桑树下跳下来,他已经认出了陆羽神医。 陆羽神医和陆羽神医的朋友们到来,不嘟忙要将他们请进自己的树屋。 而九幽素女迟迟不肯进入树屋,只抬头仰望这棵扶桑树: 这是一棵巨大的树,其高度和宏伟程度超越了普通的树木。它的枝叶茂盛,树冠如云,壮丽而神圣。扶桑树的叶子像桑叶,枝条交错纵横,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树冠,而树屋就坐落在树冠中,这是太阳休息的场所。 每当夜晚,太阳结束一天的工作回来,扶桑树就会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整个甘渊。 此刻,四方形的树屋嵌在树冠中金光闪闪,使整棵扶桑树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 “素女姐姐,快来呀!”阿宝站在树屋门口,向着树下的九幽素女招手。 一条金色阶梯自树屋上伸下来,一直伸到九幽素女脚边。 七十七 神箭手 九幽素女在阿宝的催促下踏上金色阶梯,每上一层阶梯,都有一层她走过的阶梯在她身后消失,犹如时间流逝,无法回头。 一路拾级而上,九幽素女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清新花香和泥土的气息,耳边回响着风声、鸟鸣和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终于,九幽素女抵达了树冠上的树屋。她站在门口向内望去,眼前展现出一个美丽的世界: 树屋内部装饰精美,各种鲜花和灵果摆放在桌子上,墙上挂着各种神奇的法器和符咒。窗外是一片茂密的枝叶,虽然六界的其他地方已是夜晚,但甘渊,却有阳光透过缝隙洒进树屋,形成斑驳的光影。 九幽素女再回头,俯瞰着脚下的世界:只见扶桑树距离地面极高,仿佛连接着天地,原本的金色阶梯已经不见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九幽素女心中默念着:这就是能起死回生的扶桑神树吗?希望它一定要让九天玄女姐姐起死回生呀! 她的眼中闪烁着期待和祈愿的光芒,在心中向扶桑神树传递着她的心愿。她深信这棵传说中的神树拥有着神奇的力量,一定能够让逝去的生命重获新生。 她与九天玄女情同姐妹,两人一起经历了许多风雨,共同守护过这片天地。然而,不幸的是,九天玄女与她失散数百年,再重逢时,竟成永久的诀别。 九幽素女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坚信九天玄女只是暂时离开了这个世界,总有一天会再次回来。 而这扶桑神树是她最后的希望。 此刻她站在扶桑神树的顶端,感受到了生命的气息和神秘的力量。 九幽素女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祈愿化作一股无形的能量,传递给扶桑神树。她相信,只要心怀信念,奇迹就会发生。 陆羽神医和他的朋友们突然造访,不嘟殿下喜出望外。 自从失去了九个哥哥,不嘟殿下每天都活在一片阴霾中,没有朋友,没有快乐。陆羽等人到来的这个夜晚,他让自己投入到繁忙的待客之中。 世人只知道太阳家族是光明与温暖的化身,掌管着白天和阳光,居住在高高的甘渊,每天驾驶太阳车横越天空,给大地带去光明,却不知太阳家族还珍藏了不为人知的珍贵宝贝。 为了表示对陆羽等贵客到来的尊敬,不嘟殿下把树屋中最好的美酒佳肴都奉献出来,招待难得到访的朋友们。 他亲自挑选了一些顶级的美酒和佳肴,为贵客们准备了一桌丰盛的盛宴:传说中神仙饮用的琼浆玉液,口感醇厚甘甜,具有提神醒脑的效果,与陆羽神医们在仙京喝到的仙露口感完全不同,是用甘渊的甘泉酿造的。 还有甘渊的水土种出来的仙果佳肴,味道鲜美无比,具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还有用太阳之火烤制的火焰烤肉,鲜嫩多汁,香气四溢。 以及在太阳之光下生长的金光稻米,颗颗晶莹剔透,煮成的米饭香甜可口。 除了美酒佳肴,不嘟殿下还为众人打开一个精致的宝箱,里面珍藏着他多年来收集的宝物: 光芒闪烁的宝石,散发着柔和光辉,每一颗都代表着太阳神的力量。神奇的法器,例如能够操控阳光的镜子、召唤风雷的铃铛等。还有生长在极阳之地的草药,具有强大的疗愈效果,以及来自天界的遗物,传说是古老的天神们留给帝俊的宝物,拥有着神秘的来历和力量,如今传承到了不嘟殿下手上。 “你们难得来一趟甘渊,喜欢什么宝贝尽管挑选,看中的都拿走。” 不嘟殿下热情且大方地表示。 众位都是神仙,什么宝贝没见过,什么佳肴没尝过,何况这次来是有目的而来,岂能贪图人家的宝贝? “多谢不嘟殿下盛情,”陆羽神医拱手道,“我等此番来到甘渊拜访不嘟殿下,是来请不嘟殿下帮忙的。” 一直以来,不嘟都被曦和星君判定为自己最不成器的儿子,虽然如今驾驶太阳车,也不过是因为别的儿子都死了,他是最后的人选,并不是因为他的出色与优秀。 没想到自己对于别人来说,还有求助的价值。求助他的还是一群神仙。 不嘟殿下受宠若惊。 “神医但请吩咐,只要帮得上的,一定帮忙。” 不嘟如此爽快,九幽素女迫不及待道:“听闻太阳家族的扶桑神树具有起死回生的神效,所以特请不嘟殿下出手,救救我的姐姐九天玄女。” 不嘟殿下看向九幽素女,九幽素女戴着黑色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睛流露悲伤和乞求的目光,巴巴地看着他。 见不嘟殿下盯着自己,九幽素女摘下自己的面纱,露出一张满是疤痕的脸,吓得不嘟殿下惊叫了一声。 陆羽道:“殿下可还记得当日光临幽都,太阳烈焰灼伤幽都众鬼神之事?” 不嘟当然记得。 “所以这位仙女……” “殿下叫我九幽素女即可。” “九幽素女姐姐脸上的伤也是……”不嘟殿下好心虚。 “不止脸上,还有身上。”九幽素女说着,捋起袖子,露出自己的手臂。九幽素女的手臂上满是烈焰灼伤的疤痕,令人触目惊心。 怪不得当时陆羽神医要阻止自己“拯救”幽都,将自己劝走,没想到自己的热心之举却给幽都带来了这样严重的后果。 九幽素女身为女鬼神,尚且受如此重的伤,想必其他幽都居民更不好过。 不嘟殿下十分愧疚,愈发生出了弥补之心。 “只是,众位有所不知,如今这扶桑树并不具备起死回生之功效了。” 不嘟的话让大家都感到不解,九幽素女尤为激动:“为何?” “因为这棵扶桑神树是假的。”不嘟道。 …… 在黎明的第一缕微光中,神箭手的身影在蜿蜒的山路上显得尤为孤独。他背着箭筒,每一步都踏出了坚定与决心,露水沾湿了他的靴子,却无法浇灭他心中燃烧的激情。 他的双眼如同鹰隼一般锐利,即便在茫茫的迷雾中也能洞察秋毫。风,是他最忠实的伙伴,它轻抚着他的发丝,低语着大自然的秘密。每一阵风的吹过,都似乎在告诉他下一个目标的方向。 箭筒中的箭矢,是他的信仰,是他的力量。每一支箭都经过他精心的打磨和调整,以确保在释放的那一刻,能够完美地划破空气,击中命运的靶心。他的箭术不仅仅是技巧的展现,更是心灵与身体的和谐统一。 但如今,他曾经满载箭矢的箭筒中,只剩下了一根孤零零的箭。 七十八 神箭侠侣 他背着这最后一支箭,跋涉在无尽的旅途上,不为别的,只为寻找那个能让他技艺更上一层楼的对手。 他知道,真正的挑战不是来自于外界的艰难险阻,而是来自于内心的不断超越。每一次的挑战,都是他成长的机会,每一次的胜利,都让他的名字在人们心中铭记。 神箭手的旅程没有尽头,因为对于他来说,追求卓越是一场永无止境的修行。他的脚步不会停歇,因为每一个日出都预示着新的开始,每一次呼吸都激励着他继续前行。 在这个不断变化的世界里,他唯一不变的是对箭术的热爱和对完美的追求。 他之所以能够心无旁骛追求自己的梦想,是因为在他背后有个支持他的女人。 那女人此刻倚靠在他们的家门前,翘首盼望丈夫的归来。 女人独自倚门,凝望着天际的星辰,她的心中充满了对丈夫的思念。她的美貌,仿佛是上天恩赐的礼物,如同月宫中最璀璨的明珠,照亮了这寂静的等待。 她的眼睛如同深邃的星空,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她的眉宇间透露出一丝温柔,如同月光洒在大地上,给人以温暖。她的鼻梁挺拔,嘴唇红润,一笑之间,仿佛能令整个世界都为之沉醉。 然而,在这美丽的容颜背后,却隐藏着无尽的孤独和忧伤。她的丈夫迷恋射箭之术,总是一出家门就数月不归,女人只能倚门期盼着丈夫的归来。 她的衣裙随着夜风飘动,如同夜空中的流云,优雅而神秘。她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披散在肩膀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的肌肤如同白玉般晶莹剔透,令人陶醉。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等待不曾使她的美貌缩减半分,反而使她具备了憔悴之美。 丈夫痴迷于射箭之术,日以继夜地练习,渴望成为无人能敌的神箭手。女人虽然不懂箭术,但她深爱着丈夫,日日为他制造箭矢,试图为她造出一支无与伦比的箭。 她精心挑选材料,寻找最直最强的竹子,用以打造箭杆。在月色朦胧的夜晚,她独自一人进入森林,仔细寻找,终于找到了一根既坚韧又柔韧的竹子。她小心翼翼地将它砍下,带回家中,用心去除节疤,打磨得光滑如镜。 箭羽的选择同样重要,她挑选了一只羽毛最为丰满、颜色最为鲜亮的野鸟。在一次和煦的春风中,她轻手轻脚地接近鸟巢,小心地取下几根羽毛,确保不惊扰到鸟儿。 回到家中,她将羽毛修剪成完美的形状,用细麻线紧紧绑在箭杆尾部,确保它们在飞行中能够稳定箭矢。 箭头的打造更是考验她的巧思与耐心。她找到一位铁匠,请求他收自己为徒,学习如何打造出既锋利又平衡的箭头。铁匠被她的诚意所打动,耗费数日时间,终于教她锻造出一个尖锐且重量分布均匀的箭头。 女人拿到箭头后,将其与箭杆连接,确保每一支箭都精确无误。 女人还在箭杆上雕刻了精美的图案,融入对丈夫的爱与祝福。每当丈夫出征或远行,她都会亲手为他装上箭,寄托着平安归来的愿望。 女人造的箭,不仅仅是武器,更是女人对丈夫深情的见证,是他们爱情的象征。她希望每当丈夫拉弓搭箭,都能感受到她对他的爱意。 上次,她为丈夫造了十支箭,丈夫背着十支箭出门,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 女人靠在门上,默数流光。 终于,神箭手踏着月色,大步流星向家门走来。 女人的心雀跃起来。她迎向丈夫,呼唤丈夫的名字:“羿——” 羿停住脚步,看着月色中奔来的女人,露出了憨憨的笑容。 他喊她:“小娥!” 在皎洁的月光下,一对久别重逢的夫妻彼此奔向对方,他们的心跳在这一刻仿佛合而为一。他们的身影在月色中交织,如同一幅动人的画卷。当他们终于紧紧拥抱在一起时,所有的距离和等待都化为乌有,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他们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却也充满了喜悦和感动。他们相互凝视,仿佛想要将对方的容颜深深刻在心底。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仿佛要将所有的爱意传递给对方。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有他们的拥抱是那么真实和温暖。他们知道,这一刻的重逢是他们心灵深处最渴望的时刻。 无论风无论雨,她造箭,他射箭,他们都将携手共度,做一对人人艳羡的神箭侠侣。 她为他造出第一支箭的时候,他向她保证:“从今往后,我要用你的箭仗箭天涯,行走世界,让世人都记住我们这对‘神箭侠侣’。” 如今他做到了。 “小娥,你知道吗?我这一次背着你为我造的箭行侠仗义,一下子射下了九个太阳,拯救了一整个部落的人免遭九个太阳的荼毒,大家都称赞我是‘神箭手’,我告诉他们,我不是一个神箭手,我们是一对‘神箭侠侣’。” 羿揽着他的小娥进了家门,于灯下取下背上的箭筒,将箭筒展示给小娥看。那里面如今只剩下了一支箭。 “十支箭原本可以射下十个太阳的,但那九个太阳将最后一个太阳紧紧保护在中间,等我射完那九个太阳时,第十个太阳已经逃走了,真是可惜。” “羿,不是第十个太阳逃走了,而是你放他一条生路,也为天下苍生留下了一线生机。” 女人向她的丈夫郑重地解释。 “为何?”她的丈夫不解。 “你射下九个太阳是为了拯救百姓于酷热之中。当时,十个太阳同时升起,造成了极度的高温,生灵涂炭,庄稼干枯,河流干涸。你是为了保护百姓,所以毅然射下九个太阳。如果十个太阳全部被射下,世界将会陷入黑暗和寒冷,这也会对百姓的生活造成巨大的影响。因此,你留下最后一个太阳,是为了保持世界的光明和温暖,维持生态平衡。羿,你记住了吗?以后不论谁问起这个事,你都要这样回答,那么你就会是一个真正的英雄了。” 每一个男人在成为英雄的背后,都站着一个善于解读英雄的女人。 男人看着他的妻子,豁然开朗,心中一万个服气。 “我记住了,小娥。”男人对他的妻子说道。 …… “真的扶桑神树为何死了?”所有人异口同声问不嘟殿下。 “被一个神箭手给踩断了,”不嘟殿下道,“那个神箭手站在扶桑树上,射死了我的九个哥哥,只留下我照亮大地。我的九个哥哥死了,扶桑树也遭遇了重大的变故,被神箭手踩断了,受到了损害,不久就死了。” 七十九 扑了个空 豪华的树屋,现在只剩下一茶、一鸟和一猫。 其他仙人都陪九幽素女去寻找那个神箭手去了。 “找回了神箭手,真的就能让扶桑树起死回生吗?”玄风鹦鹉问白茶。 白茶正抱着猫,站在树屋的窗口看树屋外的景色。 扶桑树高耸入云,枝叶繁茂,如碧玉般闪烁着光泽,遮天蔽日。阳光透过缝隙洒在大地上,形成斑驳陆离的光影。树枝间,鸟儿欢快地歌唱,它们在这片绿意盎然的世界中自由翱翔。扶桑树的树干粗壮而坚固,需要数十人才能合抱,它的树皮呈现出古老的纹理,见证了无数岁月的变迁。 在扶桑树之外,便是浩瀚的东方海域,滚滚海浪滋养着神树底下的这片土地。 “这棵树真的死了吗?”白茶问玄风鹦鹉。 玄风鹦鹉倏然展开翅膀,翅膀变大,白茶心领神会,抱着猫,坐上玄风鹦鹉的翅膀,随着玄风鹦鹉飞出窗子。 坐在玄风鹦鹉的翅膀上,白茶的视野极为开阔。从高空俯瞰,她看到扶桑树宛如一片巨大的绿色海洋,无尽的枝叶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 在这片绿意盎然的树冠中,白茶看到了形态各异的叶片,它们随风轻轻摇曳,仿佛在低语。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斑驳陆离的光影在地面上跳跃。 此外,白茶还看到了栖息在扶桑树上的各种鸟类。它们或在枝头嬉戏,或展翅高飞,或低声吟唱,这些鸟儿与扶桑树共生共荣,相互依赖,共同维护着这片生态平衡。 在扶桑树的更深处,白茶还看到了一些小型动物在枝叶间穿梭。它们或觅食、或嬉戏、或休憩,与扶桑树形成了一个和谐共生的生态系统。 强烈的生命力! 这是白茶强烈的感受。 和玄风鹦鹉一起回到树屋中,白茶道:“所以,那只太阳骗了大家。” 不嘟殿下为什么要骗大家扶桑树已经死了呢?白茶盯着自己的掌心,是不想救活九天玄女吗?直接拒绝不就好了,为何还要诸位神仙陪他去找那个神箭手呢? 现在,陆羽和九幽素女几人都陪着不嘟殿下找神箭手去了,只留下白茶替不嘟殿下看守树屋。 不知道他们何时才能找到神箭手归来。 白茶盯着自己藏有九天玄女魂魄的掌心发呆,就听树屋外响起声音:“有人在家吗?” 声音是从扶桑树下传来的。 树屋的门打开了,树下的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白绿渐变色衣裳的少女和一个彩衣华服的少年立在门口,少女怀中抱着一只毛发艳丽的猫。 树屋是悬空建在树冠中的,并没有通往树屋的梯子,而扶桑树又极高,树屋自然也极高,树下的人仰得脖子都疼了。 树下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对男女。 像是一对夫妻。 妻子容颜极美,丈夫有些草莽,背上背着一只箭筒,箭筒里插着密密麻麻的箭矢。 “你们是谁,来找谁的?”白茶问。 怀中的猫“喵”了一声。 “我们是来向树屋的主人道歉的,”男人说,“上次我不小心将这树踩断了一根树枝,当时树屋主人不在,便无法赔礼道歉。” “我丈夫回去后,日日为这事不能安心,特来赔罪,看看可以如何弥补,以求心安。” 踩断了树枝原来是真的,但也不至于就让扶桑树死了。 白茶突然知道树下站着的人是谁了,就是不嘟殿下要找的神箭手,以及他的妻子。 没想到不嘟殿下太心急,竟出门去寻,没想到这大傻帽竟自己找上门来。 可惜了,与不嘟殿下错过了。 “你当时为何要踩断这树枝?” “为了射日呀,这树高,只有站着这树上,才能射中那九个太阳,没想到太阳是射中了,但我也太重,又把这树枝给踩折了。” 白茶终于知道前因后果了,不嘟殿下寻找这神箭手是为报仇的,为他死去的九个哥哥报仇。 树屋的门砰地关上,一茶、一鸟、一猫紧急商量。 “现在该怎么办?” “还是问陆羽神医吧!” 白茶拿出那块“浅月流歌”,紧急与陆羽神医取得了联系。 陆羽神医竟然落了单。 透过“浅月流歌”,看到他正处于一片小竹林里,小竹林的景致还不错,陆羽神医看起来也颇悠闲。 “你怎么一个人?” “他们正在屋子里找人。” “找到人了?” “没有,只找到屋子,人跑了。” “人跑甘渊来了,就站在扶桑树下。” 白茶走到树屋窗边,将“浅月流歌”对准树下的两人。 “这就是神箭手?” “还有他的妻子,丈夫生得草莽,但妻子长得不错。” 白茶诚心评价树下的女人。 “没你好看。”陆羽神医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白茶:“……” “都什么时候了,问现在怎么办?”一旁,玄风鹦鹉看不下去了。 那边,陆羽神医道:“稳住他们,等我们回来。” 一架金色阶梯很快从树屋上伸下来,白茶对树下的两人道:“请两位客人到树屋坐一坐。” …… “是不是找到了神箭手,扶桑树就能起死回生?扶桑树起死回生了,九天玄女姐姐也能起死回生了吧?” 云端,九幽素女着急地问不嘟殿下。 不嘟殿下含含糊糊:“那……必然……是……的……” “你说什么?” “风太大,听不见,说了也白说,等回到甘渊再说。” 不嘟殿下说着化作一只小金乌,火速飞走。 小金乌体型并不大,但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羽毛呈现出金色的光泽,每一根都闪烁着太阳的光辉。小金乌振翅高飞,穿梭在云层之间,速度极快,在天空中划过一道金色的轨迹,犹如一条华美的流光。 小金乌飞过的地方,周围的云彩也发生了变化。它们被小金乌的光芒所感染,逐渐变得明亮起来。整个天空都被金色的光辉所笼罩,美丽而壮观。 小金乌很快消失在了天际的尽头,只留下耀眼的光芒和美丽的金色轨迹。 “不嘟殿下还会七十二变?”阿宝惊讶道。 沅湘用扇子掩嘴:“往他脸上贴金,这不才一变吗?” 钗子指着周围金色的云层:“谁给谁贴金呀?” 八十章 不死药 一条神秘而壮丽的山脉,在烟云缭绕中若隐若现。 登上山顶,只见连绵起伏的山峰,如同一群巨大的石兽,静静地躺在云雾之中。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山峰上,形成一片金色的光晕,美丽而神圣。 向下望去,群山之间隐藏着深邃的峡谷。峡谷深不可测,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峡谷中流淌着清澈的溪流,它们从山顶奔腾而下,发出悦耳的声音,如同天籁之音。 在山脚下,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原,绿草如茵,野花遍地,犹如一幅巨大的地毯铺在大地上。成群的牛羊在这里悠闲地吃草,它们的铃声回荡在山谷之间,给这片宁静的草原增添了几分生气。 夜晚降临时,山脉更显得神秘莫测。满天繁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与山峰上的光亮交相辉映。站在山顶上,仿佛可以触摸到星辰,感受到宇宙的浩瀚与神秘。 白胡子仙翁身着道袍,胡须如雪,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骑着一只仙鹤,悠然地踏着夜色飞来。身后,他的童子紧随其后,神情恭敬而又好奇。 他们在一处山顶降落。 只见一座古老的寺庙立于山巅。此刻,寺庙中散发出一圈又一圈金光。 童子问:“特使,这里就是昆仑山了吗?” 太白金星点点头:“这里就是昆仑山。” 童子又问:“不死药就在这座寺庙中吗?” 太白金星再次点点头:“不死药就在这座寺庙中。” 仙京的不死药是由罕见的草药、矿石、动物的血液或内脏等特殊的植物、动物或其他自然资源等材料,经过特殊的加工和炼制,才能制成。 制作过程极为繁复,首先,需要采集到正确的材料,并确保它们的品质和纯度。然后,将这些材料进行混合、研磨或浸泡,以便将其精华提取出来。接下来,可能需要通过蒸馏、过滤或加热等方式来进一步提炼这些精华。最后,将提炼出来的精华进行混合、凝结或包装,形成最终的不死药。 除此之外,不死药的制作环境也极为严苛。 仙京的所有不死药都产自昆仑山。 每一批不死药都需要经过数百年的炼制,数量有限,因而异常珍贵。 所以,此次昆仑山的不死药出炉,天君不放心,特派了太白金星亲自前来取去天庭。 “天界,太白金星,特奉天君之命来拜见昆仑山仙主,取回不死药。” 太白金星话音落,就见古寺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对仙女。 夜雾缭绕,古刹静谧而庄严,钟声在山谷间回荡,悠扬绵长。两位仙女轻盈地从古刹的门廊走出,她们的出现如同两道光芒,让整个山巅都变得明亮起来。她们的脚步轻盈而优雅,仿佛踩在云端。 她们衣着华丽而精致,由轻盈的丝绸串连彩云制成,呈现淡雅的粉色、蓝色和白色,上面绣着各种吉祥的图案。头上缀满珍珠、宝石和金银制成的头饰,璀璨优雅。脖子上、耳朵上、手腕上戴着由翡翠、玛瑙、琥珀等制成的项链、耳环、手镯等饰品。 盈盈走出的那一刹那,周遭的花草树木都被她们的美丽所感染,随风摇曳,欢迎着她们的出现。 “两位仙主,近来可好?”太白金星拱手问好,一旁的童子忙跟着点头作揖。 “昆仑山承担为仙京制作不死药的重责,我们姐妹二位不敢不好。” “代我们问君上好。” 两位美丽的仙主彬彬有礼。 废话不多说,将一盒不死药奉上。 “此次不死药数量有限,如何使用,就由君上自行定夺吧。” 两位仙主将不死药交到太白金星手上,就转身走回古刹。 古刹门缓缓合上,将两位仙主美丽的背影遮掩。 太白金星用拂尘柄敲一下童子的脑袋,骂道:“六根不净啊!” …… 太白金星从昆仑山取回一盒不死药,这盒不死药该如何分配与使用,天君在灵霄宝殿上广听建议。 吃了不死药,就能长生不老,得到仙籍,不死药如何分配问题,还是要慎之又慎。 满天神佛这时候都很正义,都说该把不死药赏给那些有功于天庭或人间的英雄人物,以示对他们功绩的肯定和奖赏。这些英雄可以是凡人,也可以是其他生物,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和智慧为世界带来了和平、秩序或其他重要的贡献,得到天君赏赐的不死药,位列仙班,是情理中事。 于是,下一个议程便是讨论,哪些英雄为六界做出了重要贡献,那位一下子射死九个太阳的勇士获得了最多的提名。 “长庚,”天君唤出太白金星,“拿上一颗不死药,给这位勇士送去。” 太白金星刚从昆仑山回来,还没喘口气,又接到了天君新的指令,不敢不从。 “只是陛下,这位勇士姓什么叫什么,总得让老仙知道吧?不然人海茫茫送给谁去?” 天君看向满天神佛,满天神佛面面相觑,只知道那位勇士是个神箭手,生得草莽,喜欢背一个箭筒,箭筒里插满箭矢,至于叫什么…… 天君朝太白金星挥挥手:“你那么聪明,一个神箭手而已,难道找不出来?” 被天君这么一说,太白金星顿时有了偶像包袱,也不好再多问无脑的问题,手捧那颗不死药,下凡找神箭手去了。 …… 神箭手夫妇俩正坐在树屋里,被盛情款待。 看着满桌子的琼浆玉液、珍馐佳肴,夫妇俩受宠若惊。 他们踩坏了别人的树,别人竟然还对他们这么好? “踩坏的都说是别人的树了,我们怪你们干嘛?” “仙女儿说什么?” 白茶假笑:“没说什么没说什么,两位不要客气,快吃多吃,吃吃,不要客气……” 白茶随陆羽在下界修行,人间那一套礼节已经掌握得十分熟稔。 神箭手夫妇觉得弄坏了别人的树,还不听别人的话,就有点太过分了。 于是听话地吃吃吃,吃个不停。 吃饱喝足,问:“这树被踩坏之后,怎么样了?” “死了。”白茶答。 “啊!”神箭手夫妇吃了一惊。 “那窗外这棵……” “是假的。” “啊!”神箭手夫妇再次发出惊呼。 “那可怎么是好?” “要弥补?” “嗯。” “要赔偿?” “嗯嗯。” “教我们做箭、射箭吧!”白茶指着箭筒里的箭说道。 这应该也是修行的一种吧。技多不压身。 八十一 救师父 “姑娘你真是天赋异禀啊!”女人手里拿着白茶造出来的箭,对白茶竖起了大拇指。 那箭箭身光滑、箭羽均匀,造型巧妙,装饰精美,谁能信它是出自一个初学者的手笔? “姐姐您教得好,就冲您这教造箭的功夫,我就该尊您一声师父。” “你的师父不能只她一个,还得加上我。” 女人的丈夫于是开始教白茶射箭。 “女孩子会一点射箭术总是好的,以防那些意图不轨的人……” “其实我算不得女孩子,我是一株药草。”既然认了人家当师父,白茶也就不隐瞒自己的身份。 “仙草啊,”男人并没有很吃惊,“仙草就更应该会点射箭术了,你们仙草都是长在陡峭的山崖上,看似普通,却有着非凡的功效。但那些需要采摘仙草回去治病救人的人们,往往难以攀爬。如果你学会了射箭术,就能通过射箭的方式将药物送到需要的人们手中。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男人耐心地教导白茶如何瞄准、如何发力,白茶也非常聪明,很快就学会了射箭的技巧。 白茶站在树屋的窗口,优雅地举起了她的弓箭。她的眼神专注而坚定,对准了窗外的一片树林。她的手指轻轻松开弓弦,箭矢如同一道闪电般飞出,很快她射中了一只正在飞翔的燕子。燕子被箭矢射中后,化作了一颗美丽的星星坠落。 接着她又射向了一朵正在绽放的荷花。荷花被箭矢射中后,化作了一滴晶莹剔透的露珠,滋润了大地。 她又瞄准了一棵扶桑树的树梢,被箭矢射中后,落下的枝叶化作了一片茂密的森林。 她又将箭射向了一座高山的山顶。高山被箭矢射中后,化作了一座巍峨壮观的雪山。 最后一箭,她瞄准了一片汪洋大海中的一条巨鲸。巨鲸被箭矢射中后,化作了一条巨大的彩虹桥,连接了甘渊与天空之间的通道。 “那里怎么出现了一座桥?”沅湘指着通向甘渊的入口。 “还是一座彩虹桥。”钗子也兴奋起来。 树屋窗子旁,白茶等人看到一群仙人走上了那座彩虹桥,仙袍飘逸,祥云缥缈,画面极美。 “是神医他们回来了。”玄风鹦鹉看到了人群中的白衣仙人。 猫也跟着“喵”了一声,从窗口跳下来,跳到白茶脚边去。 白茶同情地瞥一眼身后的这对夫妻,他们似乎还不知道危险已经降临。 “两位师父,你们还是快走吧!” “为何?”男人与女人异口同声起来。 他们还没有见到这树屋的主人,还没有当面道歉和赔偿呢。 “赔偿你们应该赔不起吧,如果这树屋的主人一口咬定神树因你而死,你能赔偿一棵神树吗?何况还有九个太阳的命。” 白茶的话让夫妻俩都云里雾里,听不明白,也更不会走了。 而不嘟殿下已经出现在树屋门口。 “就是你射死了九个哥哥?”不嘟殿下看着神箭手,露出了仇恨的眼光。 “九个太阳就是你的九个哥哥,哦,原来你就是那个逃脱的第十个太阳。”神箭手本能举起了弓箭。 仙人们挡在了不嘟殿下前面,而妻子也按下了丈夫的弓箭。 “不是说来赔礼道歉的吗?怎么又要射箭呢?”妻子责备丈夫,并向不嘟殿下赔罪,“射箭是他的热爱,他不是故意射死九个太阳的,是无心之失,现在他来向您请罪,希望您能给他弥补的机会。” “想弥补可以,以命偿命,他欠我九个哥哥和一棵神树的命,就该赔我十条命才是,而他自己加上妻子,也才两条命。” 不嘟殿下给出了赔偿方案。 男人自然不依。 “要我抵命可以,但是我的妻子不行,她和这件事毫无关联。” 男人已然知道自己得罪了谁,也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只希望保全妻子,自己死不足惜。 男人越珍惜什么,不嘟殿下就越要毁掉什么。 这才是复仇。 谁让男人射死的是最爱他的九位哥哥。 妻子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丈夫死,而独善其身呢?就算不嘟殿下愿意,妻子也不可能抛下男人离去。 “让我来为你的九位哥哥抵命吧!让我的丈夫离开。” “让我的妻子离开,让我抵命,一人做事一人当。” 男人与女人难舍难分,抱头痛哭。 在场的仙人无不为这对夫妻的情谊动容,可是羲和家族的太子殿下复仇的火焰正熊熊燃烧,他们也不好干预什么,毕竟与神箭侠侣非亲非故。 “可我得帮他们。” 坐在扶桑树的树枝上,晃荡脚丫子的白茶说道。 与她并肩而坐的陆羽神医蹙眉:“为何?” “他们现在是我师父了。” “怎么就成你师父了?”陆羽神医吃惊。 “他们教我造箭、射箭。” “我还教你治病救人、医药针灸呢。” “可你不愿当我师父啊,他们愿意。” 陆羽神医无言以对。 “我现在有师父了,师父有难,当徒弟的岂能袖手旁观?” 这茶有时聪明,有时脑子又不太好使的样子。 陆羽无奈,“好,我想想法子。听说最近天君在赏不死药,神箭手也在名单之中,只是太白金星特殊尚未找到神箭手下落……” “不如把太白金星特使引到甘渊来。” …… 树屋内,不嘟殿下正准备让神箭手夫妻俩偿命的时候,扶桑树下传来老者的声音:“有人在家吗?” “是太白金星特使。”陆羽和白茶异口同声。 众位神仙面面相觑,不知道太白金星怎么到甘渊来了。 不嘟殿下打开树屋门,将一架金色阶梯伸了下来。 然而,太白金星特使却不愿意上去。 “还是让神箭手下来吧!” 太白金星站在扶桑树下,冲不嘟殿下招手。 不嘟殿下不解,太白金星特使怎么会知道他的树屋内藏了一位神箭手。 “神箭手射死了九个太阳,拯救天下苍生,天君特让老仙送来不死药一颗,助他飞升成仙。” 太白金星说着,举起手中一个闪闪发光的盒子,透过透明的盒子,赫然看到里头一颗精巧的仙丹,正是不死药。 八十二 奔月 天界百草园,天湖湖畔。 云雾缭绕,仙气弥漫。彼时此处格外热闹,因为满天神佛都聚集在这里,他们围坐在湖畔,等待着一场特殊的表演。 在湖中央,有一块巨大的石幕,它高耸入云,宛如一块天然的屏幕。这块石幕有着神奇的力量,可以播放沅湘仙子创作的话本子。 随着一阵仙乐响起,石幕上开始播放话本子。 不知道今天,沅湘仙子又会给满天神佛写出一个什么样的新鲜故事。 上一次,石幕上出现的是:田螺姑娘。 这一次,石幕上出现了四个字:嫦娥奔月。 嫦娥是谁,为啥要奔月? 满天神佛好奇心被拉满了,全都伸着脖子看,仙露也不喝了。 “很久以前,天上有十个太阳,使得大地酷热难耐,庄稼枯萎,河流干涸。后来,一位名叫后羿的英雄射下了九个太阳,只留下一个为人间提供光和热。凡间的百姓感谢他,天上的君上便听从满天神佛意见,赠给了他仙药。” 满天神佛读到这里,心头咯噔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被沅湘仙子写到话本子里,虽然只是打酱油的群演。 但大家的代入感更强了。 这只是讲到那个神箭手。 原来那个神箭手叫后羿啊。 但和嫦娥有什么关系。 嫦娥又是谁? “后羿的妻子名叫嫦娥,她是一位美丽而善良的女子。后羿将天君赏赐的仙药交给嫦娥保管,但并未告诉她如何使用。有一天,嫦娥在无意中吞下了仙药,她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无法控制地飞向了天空。嫦娥飞到了月亮上,成为了那里的居民。从此,她只能孤独地生活在月亮上,遥望着遥远的人间和她的爱人后羿。后羿为了纪念他的妻子,便在夜晚对着月亮凝望,希望能看到嫦娥的身影。” 天君赏赐的不死药竟然被神箭手的妻子偷吃了。 神箭手的妻子真的不知道不死药的用途吗? 吃了不死药就能长命百岁,就能飞升成仙,哪个凡人能经受得了这样的诱惑? 所以,鬼才会信这个嫦娥是无心吃下不死药,满天神佛才不信。 一定是故意偷吃! 满天神佛都义愤填膺起来,纷纷为后羿打抱不平。 辛辛苦苦射下九个太阳的可是神箭手,凭什么让他老婆摘了桃子?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石幕上出现的最后一行字,让骚动的满天神佛终于安静下来。 月亮那边最近多了一座宫殿,叫广寒宫,里面住进了一位仙子,叫嫦娥。 不会真的这么巧合吧? …… 晨曦初照,白衣仙人携着他的白茶仙宠,以及一猫、一鸟站在一片高山之巅,俯瞰着脚下云雾缭绕的大地。白衣仙人轻轻挥动袖袍,一道神奇的光芒将他们包裹,然后,他们身形一动,化作一道流光,向着东方飞去。 巨大的彩虹横跨天际,美丽的仙鸟在身边翩翩起舞,神秘的灵花在空中绽放。 风儿在他们耳边呼啸,云朵在身边飘过,他们穿越了层层山脉,越过了无垠的大海。 经过一段漫长的旅程,他们终于来到了东海的边缘。这里,海水碧蓝,波光粼粼,海风轻拂,带着淡淡的咸味和海洋的气息。白衣仙人和白茶降落在海边的一块巨石上,望着眼前浩瀚的大海,心中充满了感慨。 这就是东海,东海旁那座石头山巅那个洞,便是蓝姑转赠给白茶的鸿雪洞。 白茶终于可以回到鸿雪洞来了。 “神医,我还是不放心我的师父。”白茶说。 “你说的是你哪位师父?天上那位女师父,还是留在甘渊那位神箭手?” 天上的女师父已经位列仙班,自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她放心不下的当然是扶桑树上那位神箭手。 “不嘟殿下真的会放过他吗?” “求仁得仁,”陆羽神医说,“他想保全他的妻子,不嘟殿下已经放过了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也飞升成仙,不嘟殿下也伤害不到了,至于其他都是他要承担的后果,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是吗?” 白茶听了,觉得也是。 “与其担心神箭手,不如担心你自己。” 陆羽神医指指她的掌心,九天玄女的魂魄还在她的掌心,而九幽素女得知不嘟殿下骗她,如今的扶桑树也并不能让九天玄女起死回生后,正不知道怎么发癫呢! 回头找了来也未可知。 而天上,嫦娥仙子也为后羿深深忧虑,不断让侍女去打探后羿在甘渊的消息,侍女将打探到的消息告知嫦娥仙子,说后羿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收了一个叫逄蒙的徒弟,这个徒弟向后羿学习射箭,掌握了后羿的所有技艺之后,竟认为只有除掉后羿,自己才能成为天下无敌的第一神箭手,于是设下计谋,最终用桃木棒暗算了后羿,把后羿给射杀了。 嫦娥为此在广寒宫中大哭了一场。 人间也为此下了数日绵延不断的大雨。 大雨落在东海的海面上,原本平静的海水开始泛起波澜,海风渐渐变得猛烈起来,海面上的波涛被雨点拍打得此起彼伏,形成了一片片白色的浪花。 大雨中,东海的海面变得愈发汹涌澎湃,巨浪滔天,仿佛要吞噬一切。海水与雨水交融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朦胧的水幕,将远方的景色遮蔽得若隐若现。 东海的鱼儿在水中欢快地穿梭,海鸟在雨中翱翔,海龟在浪涛中悠然自得。他们似乎都在享受这场大雨带来的清凉和滋润。 蓦地,一条巨龙腾空而起,龙头直直伸到了白茶和陆羽跟前。 但见巨龙拥有庞大的身躯,鳞片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一双巨大的翅膀张开时仿佛能遮蔽天空。随着巨龙的缓缓升起,它的身体在水中留下一道道巨大的漩涡。 海浪翻滚,海鸟惊飞,远处的渔民也感受到了这股震撼的力量。 唯有白衣仙人和白绿渐变色衣裳的少女,平静地看着这条巨龙。 “你是东海龙王吗?早就想去东海龙宫拜访您了,以后我就是您的邻居,我住在石头山巅的鸿雪洞里。”白茶微笑地对龙说道。 八十三 水中花路 “神医,我发现这条龙眼睛有些不对劲。”白茶盯着眼前的龙,对陆羽说道。 “不是有些,是很不对劲。”陆羽答。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巨龙眼睛上蒙着一层奇异的白色物质,让它无法看见周围的世界。 这层白色物质并非普通的眼翳,而是一种神秘的力量所形成。它让巨龙失去了光明,无法看到美丽的海洋和璀璨的星空。这对于一直以视力著称的巨龙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打击和痛苦。 巨龙的心中充满了悲伤和无助。她曾翱翔于天际,俯瞰着大地和海洋的壮丽景色;她曾与海浪嬉戏,感受着海水的清凉和自由。然而现在,这一切都成为了过去,她只能沉浸在无尽的黑暗中。 她试图用其他感官来弥补失去的视力。她的耳朵变得异常灵敏,能够听到海浪的轻抚、风的低语以及远处同伴的呼唤。她的鼻子也变得异常敏锐,能够嗅到海洋中的咸味、陆地上的花香以及同伴的气息。 尽管巨龙努力适应失去视力的生活,但她仍然感到孤独和无助。她怀念过去在天空中自由飞翔的日子,怀念与同伴们一起嬉戏玩耍的时光。失去视力让她感到自己变得脆弱和无能为力。 每当巨龙因为眼疾而痛苦时,就不能不翻江倒海,腾出水面,靠巨大的动作以减轻自己的痛苦。 眼睛看不见的巨龙,曾经以其强大的力量和暴躁的脾气在东海中翻江倒海,引起了无数生灵的恐慌和不满。 她的行动不仅破坏了海洋的宁静,也给那些和平共处的生灵带来了巨大的困扰。投诉如潮水般涌来,让东海的龙宫震动,龙王深感责任重大,必须要找到解决之道。 而这一次,她幸运地遇到了神医和白茶。 “我不是东海龙王敖广,我是他的妻子。” 原来是东海龙母。 “听闻今日会有天界神医到访东海,我冒昧前来打扰,请勿见怪。” 东海龙母即便身患眼疾,痛苦不已,此刻依然彬彬有礼。 “你是想请本神医治疗你的眼睛?” 东海龙母点点头,“自我眼睛看不见以来,东海龙宫的水族神医都为我看治过,奈何无用,只能亲自来请天界神医出手了。” 陆羽仔细观察了巨龙的眼睛,发现了问题的根源。原来,巨龙的眼睛并非天生失明,而是受到了一种神秘力量的侵蚀,这种力量阻碍了她的视线,使其无法看到周围的世界。 陆羽扭头看向白茶:“白茶以为要如何治疗这眼疾?” “医书上记载的治疗眼疾的方子有养肝明目方,用当归、枸杞子、菊花、川芎、白芍、熟地黄等中药材,可滋养肝肾,明目养血; 补肝益肾方,用枸杞子、山药、菟丝子、巴戟天、淫羊藿等中药材,可补益肝肾,增强视力; 清热明目方,用黄连、黄芩、连翘、菊花等中药材,可清热解毒,明目退翳; 还有活血化瘀方,用桃仁、红花、当归、川芎等中药材,可活血化瘀,改善眼部血液循环; 还有针灸疗法,通过针刺太阳穴、睛明穴等,来刺激眼部,促进视力恢复。” “但,”白茶话锋一转,“龙母的眼疾并非一般眼翳,恐这些方子暂不可行。” 陆羽神医点点头,露出欣慰笑容,道:“只有切开龙母眼睛上的白色膜层,再辅以草药涂抹,方能够驱散侵蚀龙母眼睛的神秘力量。只是要找到可切开龙母眼翳的利器不易,还要掌握切开的力度,以防伤到龙母眼睛,更为不易。” “龙母,可愿让我一试?” 东海龙母听见少女清脆的声音。 眼睛看不见,生不如死,东海龙母愿意一博。 于是点点头。 只听“嗖”的风声传来,似乎是一把利箭脱离了弓,飞过来。 不错,当东海龙母表示愿意一博的时候,白茶就拿起了她的神弓和箭,那把弓是由千年神木制成,箭则是由星光凝结而成。 她轻轻地拉满了弓弦,瞄准了东海龙母的眼睛。 随着白茶的手指轻轻一松,箭矢带着一道璀璨的光芒飞出,直直地射向了东海龙母的眼睛。箭矢在接触到白色眼翳的瞬间,发出了耀眼的光芒,然后穿透了过去,将厚厚的白色眼翳彻底破开。 又一支箭射来,东海龙母另一只眼睛上的白色眼翳也被破开。 东海龙母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清爽,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少女那美丽的身影,看到了蓝色的大海和天空…… 巨大的泪珠从东海龙母的眼睛里滚落,落入海面,腾起巨浪。 巨浪平息处,已不见巨龙身影,而是出现一个贵妇站在海面上如履平地。 她穿着一袭华丽的丝绸长裙,裙摆上绣着精美的金线花纹,熠熠生辉。她的头戴一顶镶嵌着珍珠和宝石的凤冠,彰显出她的尊贵地位。 她的面容端庄优雅,眉目如画,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她的皮肤白皙如玉,透出一种高贵的气质。 在她的脖颈上,挂着一串由翡翠和玛瑙串成的项链,与她的衣着相得益彰。她的手腕上戴着一对镶满宝石的金镯,随着她的举手投足间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沉的智慧和慈悲,仿佛能洞察人心,看透世间的一切。而这眼神,之前一直被眼翳遮掩。 她的气质中融合了威严与柔和,既有龙族的强大力量,又有女性的温柔与善良。 她向陆羽和白茶施了福礼:“恩人,请到东海龙宫接受我的报答。” “眼翳虽然破除,您的眼睛还需请神医进一步治疗,我们的确该到您的东海龙宫坐一坐。”白茶道。 陆羽点点头。 于是东海龙母轻轻挥动着她的手臂,施展出她的法力。瞬间,海水开始翻涌,形成了一条宽阔的水路,直通东海龙宫。 水路两旁,海水变得晶莹剔透,各种艳丽的花朵争相开放。沿着这条水路,可以清晰地看到东海龙宫的壮丽景色,金碧辉煌的宫殿、翠绿如玉的海草、五彩斑斓的珊瑚礁。 东海龙母微笑着向神医和白茶发出了诚挚的邀请:“尊敬的神医、仙女儿,我诚挚地邀请您们到东海龙宫做客。请沿着这条水路前来,我东海龙宫将以最尊贵的礼节欢迎您们的到来。” 八十四 龙宫清梦 东海龙宫,位于浩瀚无垠的东海之下,是一座规模宏大、建筑精美的水下宫殿。 它由千年珊瑚、珍珠和各种宝石建造而成,闪烁着七彩的光芒,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海洋之中。 走进东海龙宫,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大门,门上镶嵌着各种宝石,熠熠生辉。 两旁站立着身披铠甲、手持长矛的龙虾武士,威武庄严。 进入宫殿内部,便仿佛进入了一个神奇的世界。 宫殿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水晶球,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宫殿。 水晶球周围是一圈圈精美的珊瑚礁,上面生长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海洋生物,宛如一座生动的水下园林。 宫殿的四周是一间间的珍珠屋,每一间都装饰得美轮美奂。有的屋子里挂满了各种颜色的海草,有的屋子里摆满了各种形状的贝壳,有的屋子里养着各种品种的热带鱼,五彩斑斓,令人目不暇接。 在宫殿的最深处,有一座由纯金打造的宝座,那是东海龙王的宝座。宝座背后是一幅巨大的海底画卷,画卷上描绘着东海龙宫的全貌,以及东海中的各种神话传说。 此外,东海龙宫还有一个神奇的特点,那就是它能够随着潮汐的变化而变化。当潮水涨起时,它会变得更加明亮、更加热闹;当潮水退去时,它会变得更加宁静、更加神秘。 白茶和陆羽抵达东海龙宫时,正是潮汐退却时分。 往常此时的东海龙宫已一片寂静,然而此刻却是热闹非凡。 笼子里的一鸟、一猫都被锣鼓喧天吵醒了。 玄风婴鹉从笼子中化形而出,猫也吓得跳到白茶怀里,瞪着一双惊恐又好奇地眼睛看着眼前一切。 只见一队身着华丽铠甲的龙虾武士迅速列队两侧,手持长矛,庄严威武。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对贵宾的敬意和欢迎之情。 而东海龙王已经端坐在纯金宝座上,等待着贵宾的到来。 他身着一袭华丽的龙袍,头上戴着金光闪闪的王冠,威严而又亲切。 一群身穿五彩斑斓鱼鳞裙的美人鱼手持乐器,在宽敞明亮的大厅内翩翩起舞。 她们的歌声悠扬动听,与锣鼓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美妙的乐章。 随后,一群海豚和鲸鱼也加入了欢庆的队伍。它们在宫殿内外翻腾跳跃,发出欢快的叫声。整个东海龙宫都沉浸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 表演过后,东海龙王从宝座上下来,对陆羽和白茶施礼:“多谢恩人治好了龙母的眼睛。” 东海龙母对陆羽神医和白茶微微一笑,说道:“请贵宾入席,品尝美食。” 陆羽和白茶一行便跟随东海龙王和东海龙母步入宴会厅。 在东海龙宫招待贵宾的酒席上,各种海洋美食和珍贵佳肴琳琅满目。 宴会厅内,珊瑚、贝壳制成的灯笼发出柔和的光芒,映照着五彩斑斓的鱼群在水晶砖砌成的地面上穿梭,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浪漫。 海草编织的席子铺满了整个餐桌,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海鲜,如鲍鱼、海参、扇贝等,它们都是东海的特产,味道鲜美无比。 酒席上,东海龙王亲自为几位贵宾斟酒,他手持由贝壳制成的酒杯,杯中盛满了琥珀色的美酒。这种美酒是东海龙宫的特产,由珍贵的海草和海底泉水酿制而成,口感醇厚甘甜。 此外,东海龙宫还为陆羽和白茶等人准备了精致的海鲜料理:用海水炖煮的鱼翅、用海底火山石烤制的龙虾、以及用海胆制作的寿司等。 随着宴会的进行,东海龙宫中的乐队再次奏响美妙的音乐。 这音乐是由海螺号角、海星琴和海豚弦乐等多种海洋乐器演奏而成,旋律悠扬动听。 伴随着音乐声,一群美人鱼和海豚在宴会厅内翩翩起舞,为贵宾们献上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出。 东海龙宫的一切都让白茶感到新奇,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她在东海龙王和东海龙母的频频劝酒里,很快醉倒。 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朦胧,星眸中闪烁着迷离的光芒。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白茶渐渐感到一阵困意袭来。她努力想要保持清醒,但最终还是抵挡不住美酒带来的醉意。她轻轻地靠在软垫上,双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主人喝醉了!” “喵!” 一鸟、一猫叫了起来。 神医倒是淡定得多。 “她酒量不好。”陆羽向东海龙王夫妇俩解释道。 “已为恩人安排了房间,现在就送仙女儿去休息。” 东海龙母吩咐侍从护送白茶去睡觉,但陆羽怎么可能让水族将白茶抱走? 他亲自起身,抱起了白茶,走出宴会厅。 玄风婴鹉抱着喵喵紧随其后。 “他们是什么关系?” “神医看那仙女儿的眼神似曾熟悉。” 东海龙母望着东海龙王的眼睛。 …… 东海龙宫的客房内部以蓝绿色调为主,墙壁上镶嵌着各种形状和颜色的珊瑚、贝壳,使得整个房间充满了海底的气息。 客房的床铺柔软舒适,床单和被褥都由海草编织而成,床头摆放着一座小型的水晶台,上面放着一只精美的海螺,盛放一些小零食。 房间的吊灯由一串闪亮的珍珠组成,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墙壁上的壁灯则采用海星和海胆制成。 客房内还配备了一个小型的水族箱,里面养着一些美丽的热带鱼和珍贵的海底生物,为房间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陆羽将白茶抱进了房间,放到了床上。 只见白茶的脸色泛起了桃花般的红晕。睡着的模样带着几分天真无邪。 她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覆盖在她的肩膀上。微微翘起的嘴角似乎在诉说着她甜美的梦境。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仿佛在梦中依然在欣赏着东海龙宫的美景。 白茶的呼吸已逐渐变得平稳而深长。她的身体躺在软软的床上,睡姿优雅而安详,宛如一朵娇艳的花朵在微风中睡着,宁静致远的感觉。 陆羽看着白茶熟睡的模样,不禁暗自发笑,轻轻为她盖好了被子。 “主人睡得好香。” “喵!” 陆羽转头,将食指放在唇上,对着一鸟一猫“嘘”了一声,示意他们安静,不要扰了茶树儿清梦。 这是在东海龙宫度过的美好一夜。 然而白茶的梦中并不清静—— 八十五 梦之仙 梦境中是一片浩瀚无垠的迷雾,弥漫在天地之间,仿佛一个无边无际的白色海洋,浓密得几乎可以用手触摸得到。 又像一层厚厚的纱幕,将整个世界遮掩得严严实实,无论是远处的山峦、近处的树木,还是身边的花朵,都被这层迷雾所笼罩,只能隐约地看到它们的轮廓。 迷雾中,一个女子的身影若隐若现,宛如幻影般神秘莫测。她静静地站在迷雾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白茶感到一股莫名的吸引力,不知不觉就穿过重重迷雾靠近那女子。 女子的身姿似乎承载着无尽的悲伤,宛如一株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被无情的风雪吹灭。 她的面容憔悴凄惨,眼中充满了哀伤欲绝的神色,仿佛泪水已经干涸,只留下两行深深的泪痕刻画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她的眼神空洞而迷茫,失去了往日的灵动与希望。 她的长发散乱地垂落,如同一蓬乱草,未经梳理。衣衫褴褛,昔日的华丽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破碎的边缘和褪色的花纹,无力地垂挂在她消瘦的身体上。她的姿态萎靡不振,双肩低垂,仿佛难以承受心中的痛苦与沉重。 周围的迷雾似乎也感受到了女子的悲伤,它们聚集在她的周围,不愿散去。迷雾中的寂静无声更凸显了她的孤独与无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凄凉与绝望的气息。 白茶心中涌起一股同情与怜悯。她缓缓走近那位女子,轻声问道:“你是谁?” “梦之仙,他们都说我是这片迷雾的守护者。” “你为何如此哀伤?是否有何烦恼困扰着你?” 女子缓缓抬起头,她的目光穿透了迷雾,落在茶树儿身上。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声音低沉而沙哑:“我孤身一人,徘徊在这无尽的迷雾中,找不到出路,我想念我的父亲母亲……” 白茶听后心如刀割,她深深感受到女子心中的痛苦。她伸出手,想要给予一些安慰,但这片刻的温暖无法驱散女子心中的寒霜。 “你的父亲母亲是谁?”茶树儿热心地问。 “他们是……” “别问了,你还是走吧,”那女子轻叹,“没有人能在进入这片迷雾后,轻易找到出路。” 梦之仙伸出手掌,掌心出现了一颗闪烁着光芒的珍珠。“这是指引之光,它会带领你走出迷雾。”梦之仙将珍珠递给白茶。 白茶接过珍珠,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涌入体内。她紧握着珍珠,眼前的迷雾逐渐散去,一条通往光明的道路出现在她的面前。 沿着这条道路,茶树儿走出了迷雾。当她回头望去,梦之仙已经消失在迷雾中,连同迷雾也消失不见了。 “梦之仙!” 白茶喊了一声便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坐在龙宫客房的床上。 房门被推开,神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你做噩梦了?” “是梦,但又觉得是真实的。” 白茶一骨碌下床,跟随陆羽走到院子里,将今夜的梦境描述了一遍。 夜已深,水晶宫的华丽变得更加迷人。小小的院子由无数晶莹剔透的水晶构成,每一块水晶都精心雕琢,反射着光芒,像一个闪耀的梦幻之地。 陆羽与白茶坐在院子里,透过透明的水晶墙壁向外望去,外面的世界显得既熟悉又陌生。夜晚的天空中,星星点点,犹如一颗颗宝石镶嵌在深蓝色的天幕上。月亮高悬,洒下柔和的银光,为大地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仿佛是一幅水墨画。山间的树木摇曳生姿,宛如翩翩起舞的仙女。微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如同大自然的摇篮曲。 近处的水晶湖波光粼粼,湖水清澈见底。湖中的鱼儿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弋,偶尔跃出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湖边的花草随风轻摆,散发出阵阵芬芳的香气。 在这样的夜晚,水晶宫就像一个仙境,宁静而祥和,与梦境中惨烈的迷雾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个梦之仙真可怜,永远被困在迷雾当中,见不到这样美丽的风景。”白茶叨叨。 “所以你想帮她?”神医问。 白茶点点头:“可我们该如何帮她呢?” “首先要弄清楚她的身份。” “那神医觉得梦中仙会是谁?” “你在陆地上时不会梦见她,偏偏到了东海龙宫梦见她,想来她与这东海龙宫有所牵连,亦或者,那片迷雾就在东海龙宫……” 陆羽正说着,就听院子外面传来一阵哭声。 在夜晚的水晶宫中,这哭声凄凉而哀伤,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割裂了夜的宁静,让人不禁心生悲凉。 这哭声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和绝望,仿佛是世间最凄美的旋律。它穿透了水晶宫的华丽外表,直击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白茶的心被这哭声深深触动,她不禁感到一阵心痛。 白茶闭上眼睛,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个画面:一个母亲在门口焦急地等待孩子的归来;一个母亲在寒冷的冬夜里为孩子缝制新衣;一个母亲在病榻前默默守护着高烧不退的孩子……这些画面让白茶的心更加沉重。 “她在思念她的女儿。”白茶说道,“神医,我有母亲吗?” 陆羽神医一颤。 白茶想起数百年前,在荒野中,一株苦荼孤独地生长着。它没有同伴,也没有亲人,只有风吹雨打和阳光的陪伴。无数个日日夜夜她都疑惑自己是不是有母亲,是不是有根源。 白茶回想起自己的成长过程,从一颗种子到一株茁壮的植物,她经历了风吹雨打、阳光暴晒,还有无数次的挣扎和努力。 但是她有母亲吗? 这水晶宫里的哭声让白茶再次翻涌起这种思绪,并想要帮助这个哭泣的女人。 “是谁在哭?”白茶从院墙上跳下来。 陆羽也跟着跳下来。 一个女人的身影从水晶宫墙里出来,身穿睡袍,一脸泪痕,竟然是东海龙母。 “东海龙母,你怎么哭了?”白茶问道。 八十六 母女情深 “东海龙母,你的眼睛……” 东海龙母此时的视野又变得模糊不清。她的眼睛,那双曾经如同璀璨星辰般烁烁生辉的眼睛,如今又被一层厚厚的白色眼翳所覆盖,什么也看不见了。 白茶和陆羽看到东海龙母的脸上全是恐慌。她尝试着揉擦眼睛,希望能够将那层白色的眼翳抹去。然而,不论她如何努力,那层眼翳都纹丝不动,仿佛已经与她的眼睛融为一体。 她的世界又变得一片漆黑,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所以你哭是因为眼疾又复发了?” 白天的时候他们刚刚治好她的眼疾,一夜未过去又复发,这也太快了。 已经有了白天的治疗经验,此时白茶帮助东海龙母除眼翳已十分顺手,她搭弓射箭,东海龙母眼睛上的白色眼翳再次被破开。 东海龙母再一次看见了。 “为了防止眼翳复发,是不是要配以药石治疗?”白茶问陆羽。 东海龙母却摇摇头:“没有用的。” “为何?” “因为遮蔽我眼睛的不是一般眼翳,而是迷雾。” “迷雾?” “仙女儿,你既然能用箭射破我眼睛上的眼翳,那么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吧!”东海龙母给白茶跪下了。 原来梦境中的女子是东海龙母和东海龙王的女儿。 “既然是龙女,是东海龙宫的公主,她为什么会被困在那片迷雾中?”白茶不解。 “说来话长……”东海龙母叹了一口气。 龙女曾是最受龙王宠爱的公主。她拥有着晶莹剔透的鳞片,闪烁着如同星辰般的光芒。她的眼睛如同宝石般璀璨,每当她微笑时,整个龙宫都会被她的美丽所照亮。 龙王和龙母对这位龙女倾注了无尽的疼爱,他们为她提供了最好的生活条件,让她生活在奢华而舒适的宫殿中。 他们派遣了最强大的海神来保护她,确保她的安全。他们还为她寻找了最好的老师,教导她各种知识和技能,希望她能够成为一位聪明、有才华的公主。 然而,这位龙女并不满足于这种安逸的生活。她渴望自由,渴望冒险,渴望探索未知的世界。她对于父王母后的过度保护感到厌烦,对于龙宫的束缚感到不满。 她希望能够像其他的海洋生物一样自由自在地游弋在广阔的大海中,感受大自然的魅力和神奇。 于是,这位龙女开始暗中计划着自己的逃离。她趁着夜晚,当龙宫的守卫们进入梦乡时,悄悄地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她穿过了长长的走廊,避开了那些巡逻的海神们的视线,最终来到了龙宫的后门。 在那里,她遇到了一条黑色的巨龙。这条巨龙外表威猛、内心狡猾,他用甜言蜜语诱惑着这位单纯的龙女。 他向她承诺,会带她去看世间最美的景色,去体验最刺激的冒险。这位龙女被他的话语所打动,于是决定跟随他离开龙宫。 然而,当这位龙女跟随黑龙来到海面上时,她才发现自己被骗了。黑龙并没有带她去看世间最美的景色,也没有带她去体验冒险。相反,他将她囚禁在一片迷雾中,让她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与家人的联系。 在这片迷雾中,这位曾经备受宠爱的龙女开始了她漫长的等待和期盼。她希望有一天能够重获自由,重返家园。 然而,就算东海龙母一次次进入那片迷雾,想要解救龙女,却做不到,相反每一次还把眼睛沾染迷雾,而失明。 “仙女儿,只有你能用你的箭射穿迷雾,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吧!” 东海龙母给白茶下跪,乞求她出手相救。 白茶扶起东海龙母,道:“您不必行此大礼,我一定会帮您的。” “等等。” 这一次,陆羽神医陪着白茶一起进入了梦境中的那片迷雾。 他们在迷雾中迷失了方向,无法找到龙女的身影。 白茶心急如焚,她决定采取行动。她拿出了自己的弓箭,准备用武力来解决问题。她相信,只要能够将这片迷雾一层层射穿,就一定能找到梦中的女子。 然而,就在她即将射出箭矢的那一刻,龙女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阻止了她的行动。 “你用箭矢射破我母亲眼翳的时候,有没有发现眼翳后面是什么?” “是东海龙母的眼睛。” 所以每次白茶都不敢使出大力,恰到好处的掌握射箭力度,破眼翳,但不能伤到眼睛分毫。 “一旦你射穿了迷雾,救出我,我母亲就会彻底失明。这就是黑龙对这片迷雾施下的魔咒。” 黑龙为了控制龙女,将她囚禁在这片迷雾中,同时也为了报复东海龙母,让她承受失明的痛苦。 而东海龙母宁可用失明换取龙女的自由。龙女为了不让东海龙母失明,宁可不要自由。 这样的母女情深让白茶艳羡不已。 她放下了弓箭,决定寻找其他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陆羽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知道,他们面临的不仅仅是一个梦境中的问题,更是一个关乎生命和道德的选择。他们必须找到一个既能救出龙女,又不伤害东海龙母的方法。 于是,他们开始在梦境中寻找线索,希望能找到破解魔咒的方法。 如果能找到两颗纯净无瑕的珍珠,来代替东海龙母的眼睛,便能破解魔咒。 他们只好暂时离开这片迷雾。 他们的方案,东海龙王不太愿意接受,毕竟妻子的眼睛和女儿的自由一样珍贵。 但东海龙母势在必行。 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可是上哪去找这样一双珍珠,可以替代东海龙母的眼睛呢? …… 迷雾被破开,龙女喜出望外,以为白茶和陆羽神医这么快就来解救她了,但是出现的人却是黑龙,这让龙女的心陷入谷底。 龙女看到自己被海水淹没,无法呼吸;又看到自己置身于火海之中,被熊熊烈火灼烧。这些都是黑龙制造的幻象,为了让龙女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摧残,让她的精神几近崩溃。 除了精神上的折磨,黑龙还对龙女进行了肉体上的虐待。他用他的利爪撕扯龙女的身体,让她痛不欲生。他还用魔法控制龙女的行动,使她无法反抗,只能任由他摆布。 八十七 破迷雾 龙女的双眼黯淡无光。 这是她的至暗时刻。 她的翅膀被撕裂,她的尾巴被扭曲。她的痛苦无人能知,她的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 而黑龙,漆黑如夜的鳞片,闪烁着神秘的光泽。 周围不再迷雾环绕,蓝色的海水平静如镜,微风轻拂,星光、月华与波浪的光辉相互映照,美不可言。 黑龙轻轻地摆动着他那强壮的尾巴,激起了一圈圈涟漪。他张开了巨大的翅膀,拥抱整个海洋。 一群海豚游过来,围绕着黑龙欢快地旋转,发出愉悦的叫声。黑龙用他那宽阔的额头轻轻地触碰着海豚…… 黑龙与海豚的快乐,龙女无法感同身受,只觉得恶心。 黑龙回头,轻蔑地看一眼龙女,月光、星辉、海水全都消失不见,环绕着龙女的,又只剩下厚厚的迷雾。 龙女拖着残躯起身,感受着遍体鳞伤的疼痛,忍不住呜咽起来。 “我听到瑶琪在哭,她在哭。”东海龙母也跟着哭了起来。 当初她生下龙女,为她取名瑶琪,取自“琪花瑶草”,寓意珍贵和美丽,但是现在龙女嫁了黑龙,陷入深不见底的迷雾,遭受种种困厄,东海龙母想想都好心痛。 “让我的眼睛瞎掉就好了,只要龙女能得到自由,重见天日,我看不见又有什么关系?” 妻子的哭诉让龙王急不可耐。 当务之急,是找到两颗能够替代眼珠子的珍珠,这样的珍珠能去哪里找呢? 珍珠是蚌分泌的物质形成,可做首饰,但从来没有说可以替代眼睛的。 龙女的哭声越来越凄凉、绝望。 东海龙母和东海龙王忧心如焚。 突然,东海龙母周围掀起狂风巨浪,她深吸一口气,伸出双手,触摸到自己的眼眶,说时迟那时快,龙母猛地将自己的双眼挖了出来。她的眼睛化作两道耀眼的光芒,射入海中,那些光芒如同晨曦般消散。 “白茶仙女儿,快去救救我的女儿!” 龙母凄厉地喊起来。 事已至此,白茶只能进入梦境中的迷雾。 弓弦响起,一支箭矢携带着白茶所有的力量,直飞而出。 那箭矢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直奔迷雾中心。就在箭矢即将没入迷雾的瞬间,迷雾开始旋转、翻涌,最终在箭矢的路径上形成了一个清晰的通道。 随着一声剧烈爆炸声,迷雾朝着四面八方散去,就像一片烟尘散落。 迷雾消失,梦境碎裂,龙女与白茶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父王,母后——”龙女扑进东海龙王和东海龙母的怀中。 “母后!”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令龙女几乎窒息。她的目光定格在东海龙母脸上。龙女的脚步向后趔趄了一下,她颤抖的手轻轻触摸着东海龙母的脸。 她的母亲,曾经是海底世界中最为尊贵和强大的存在,如今却站在这里,脸上满是血迹,皮肤苍白如纸。龙女的手指轻触到母亲的眼眶,那里本应是温暖而明亮的双眼,现在却是两个空洞,血肉模糊,眼珠子不见了踪影。 泪水模糊了龙女的视线,她的心如同被利刃割裂,痛得无法呼吸。 龙女跪在了东海龙母脚边。 “母后,母后……” 东海龙母的嘴唇微微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只唇边绽放的笑容清晰灿烂。 她蹲身将龙女紧紧抱在怀中。 龙女的泪水与东海龙母脸上的血水混合在一起。她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悲伤,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黑龙的迷雾陷阱。 龙女恨自己,看走眼,嫁错郎,连累母亲失去了双眼。 龙女重重扇自己耳光,龙女的脸颊上开始泛起一抹红晕,它迅速蔓延开来。 龙女继续一巴掌一巴掌抽打着自己的脸颊。 随着血液涌向受伤的区域,脸颊的红色逐渐加深,从淡粉转为鲜红,直至变得通红、热辣辣、肿胀。 脸颊上的刺痛也逐渐转变为持续的灼热感。龙女就是要这种刺痛把自己打醒。 她的眼中燃烧着怒火,她的身体被悲痛和愤怒的力量所充盈,而激烈颤抖。 “不要伤害自己。”东海龙母将龙女紧紧抱在怀中,说道。 那母女情深的一幕,让白茶眼眶泛红。 陆羽领着她走出院子。 水晶墙隔出了一条长长的水下通道,走在里面,上下左右四个方向都能看到游动的有趣的鱼: 东海龙宫,传说中的水下王国,是一个充满奇幻色彩的地方。在这里,水域中的生物都显得异常美丽和神秘。在这样一个梦幻般的环境中,你可能会看到以下这些好看的鱼类: “那是什么?”白茶指着左边海水中的鱼儿,身体覆盖着闪亮的鳞片,在波光中反射出七彩斑斓的光芒,就像是游动的彩虹,“像彩虹。” “那就叫它们彩虹鱼。”陆羽道,眼中看着白茶,全是宠溺。 “那些鳍片宽大而色彩斑斓的呢,翩翩起舞好像舞蝶。” “那就叫它们蝴蝶鱼。” “那那些鱼的尾巴和鳍片长而流畅,颜色鲜艳,宛如火焰般燃烧,像凤凰涅槃的呢?” “那就叫它们凤凰鱼。” “那那一条呢?” 顺着白茶手指的方向,陆羽看到体型细长的鱼,在水中缓缓游动,散发出一种高贵的气质。 “这鱼长长的,好像龙,鳞片又好像珍珠啊,熠熠生辉的。” “那就叫它们珍珠龙鱼。” 陆羽话音落,与白茶互视一眼,两个人都眼睛一闪。 …… 阴暗的巢穴中,黑龙盘踞着。 它的鳞片如同夜色一般幽暗,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他布下的迷雾陷阱,竟然被破除,龙女已经逃脱,黑龙的怒火犹如熔岩一般在体内沸腾。 他的咆哮声在洞穴中回荡,震得岩石崩裂,水滴从洞顶滴落,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在颤抖。黑龙的翅膀猛烈地扇动,掀起一阵狂风,他将身边的一切物品都击得粉碎,以发泄他心中的愤怒。 “那个微不足道的小茶树精竟敢破坏我的迷雾!”黑龙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杀意,他的双眼射出两道炽热的火焰,照亮了整个巢穴。 黑龙展开了他那庞大的身躯,从巢穴中缓缓升起,他的力量让周围的水流都为之改变方向。 他要去捉回那个多管闲事的小茶树精,以及他那出逃的妻子! 八十八 金箍棒 东海之滨,波涛万顷。 陆羽神医用珍珠龙鱼鳍片上珍珠代替眼珠子,为龙母医治。 白茶捧着两颗晶莹剔透的珍珠立在陆羽身边,珍珠在白茶手中闪耀着柔和的光芒。 陆羽神医以精湛的手法,将珍珠缓缓置入龙母的眼眶。一时间,海水泛起了金色的光泽,龙母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涌入她的眼中。 随着神医的一道法术,光芒逐渐强烈起来,龙母闭上了眼睛。当再次睁开时,她看到了蓝天、白云、海浪,还有她最爱最爱的瑶琪公主。龙母的心海也随之澎湃,泪水与海水交融。 龙母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着龙女。母女俩的泪水交织在一起,化作了海中的珍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已经撒向大海,东海边的渔民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他们穿梭于波涛之间,拖网捕鱼,期待着丰收的喜悦。然而就在这平凡的一天,一个不可思议的景象出现了。 海水中似乎被某种魔力点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在波浪中跳跃,它们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仿佛是海洋深处的星辰,随着潮汐起伏,向着海面漂来。 渔民们惊讶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他们互相指点,兴奋地讨论着这突如其来的奇迹。一时间,海上的生活仿佛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平凡的劳作变成了一场奇妙的珍珠寻找之旅。 他们不知道这些珍珠,是龙母为庆祝母女团圆,对他们的馈赠,对他们辛勤付出的奖赏。他们开始小心翼翼地收集这些珍贵的礼物,每一颗珍珠都是宝贵的财富。 这一天,渔民们的收获不仅仅是满船的鱼虾,还有那些美丽的珍珠。 东海龙宫里,东海龙王也举办了盛大的宴席,庆祝龙女归来,庆祝龙母的眼睛能重新看见世界。 东海龙宫,金碧辉煌。 今夜这里灯光璀璨,彩旗飞扬,龙王喜气洋洋,因为他的至爱女儿终摆脱迷雾陷阱归来,结束了漫长的离别。 宴席设在龙宫中央的水晶宫殿,这里水草摇曳,珊瑚争艳,宛如童话中的奇幻世界。珍珠母贝铺就的道路两旁,站立着身穿银甲的海马骑士,他们挥舞着长矛,庄严而又壮观。 东海龙王邀请的宾客们纷纷到来,有身穿锦袍的鲤鱼公,有身姿婀娜的美人鱼,还有背着厚重龟壳的智者老龟。他们或交谈寒暄,或欢笑声喧,整个龙宫都洋溢着喜悦和祥和的气氛。 而陆羽和白茶作为拯救龙女、治疗龙母眼睛的大恩人,自然被安排坐在最尊贵的贵宾席上。 龙王站起,宣布今日的盛宴是为了庆祝女儿的归来。他的话语慷慨激昂,赢得了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巨大的珊瑚桌上摆满了海洋珍馐,琥珀色的海胆,金黄的扇贝,还有闪着银光的满月鱼。琼浆玉液在琉璃杯中流淌,如同涌动的海浪,宾客们举杯畅饮,欢声笑语响彻水底。 美丽的瑶琪公主,身着一袭缀满宝石的蓝绡裙,在宴席中穿梭,向每一位宾客敬酒。她的眼中闪烁着对母亲的眷恋,对父王的敬爱。 随着夜幕的深沉,宴席上的热闹并未减退。歌声、舞姿、欢乐、祝福,在这里交织成一幅幅动人的画面。 龙女跟随龙王和龙母来到陆羽和白茶跟前,敬酒致谢。 龙王道:“二位是我东海龙宫的大恩人,救了我东海龙宫的龙母和龙女,二位看上我东海龙宫什么宝贝,本王都如数奉上。” “龙王客气了。”陆羽道。 瞥一眼一旁的小茶树精,一脸可怜巴巴,看起来是想要礼物的,于是又改口道:“不妨去东海龙宫的藏宝阁看一看。” 龙王、龙母和龙女亲自领路,陪着陆羽神医和白茶来到了东海龙宫的藏宝阁内。 比幽都的藏宝阁更大,宝贝更多,风格也不一样。 龙宫藏宝阁矗立于一片闪耀着五彩斑斓光芒的珊瑚林中,它的大门由两块巨大的翡翠绿宝石构成,上面雕刻着古老神秘的符文,只有龙王本尊才能解开其锁。 跟着龙王踏入阁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高大的宝树,它们枝叶繁茂,挂满了金珠、玉璧和各类宝石果实,微风吹过,树叶轻轻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犹如天籁之音。 沿着用珍珠与贝壳铺就的通道前行,两旁是一排排玻璃制成的展柜,里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稀世之宝。有的展柜中摆放着古老的金器,上面铭刻着失传的文字;有的则装着罕见的魔法材料,散发着奇异的光泽;还有那些来自人类世界的贡品,如精美的瓷器、绚丽的丝绸和璀璨的宝石,都在这里找到了它们的安身之所。 藏宝阁的中心是一座巨大的水晶塔,塔内封印着一条黑色海龙,它的身体环绕着塔身缓缓盘旋,双目紧闭,已然在沉睡。 “不要管他,我们往前去。”龙王提醒想要驻足的白茶。 陆羽拉了白茶的手,往前走去。 白茶忍不住再次回头对那水晶塔中的黑色海龙看了几眼。 水晶塔顶端射出一束束光线,与阁顶的宝石交相辉映,形成了一幅绚丽多彩的画面。 “这里每一件宝物背后都藏着一个个故事,它们见证了龙族的历史,也映射了海洋的传奇。”龙王指着藏宝阁内的宝物,骄傲地对陆羽神医和白茶说道,“神医,仙女儿看上什么就拿什么,看上几件就拿走几件,宝物再珍贵,也没有本王的女儿和妻子来得珍贵。” 龙王是个好父亲、好丈夫。 “那是什么?”白茶的目光被一根躺在白玉打造的支架上的神棒吸引。 那根棒表面是晦涩的黑色,光洁如镜,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棒身刻有细密的符文,每一道都闪烁着淡淡的金光。它的一端略显粗糙,似乎曾经历过无数激烈的战斗,而另一端则装饰着精美的宝石,熠熠生辉。 在海底,神棒周围的水域似乎因为其存在而变得流畅有序,海水温柔地绕过它,不敢有丝毫的侵犯。棒身隐隐约约地脉动着光芒,与龙宫中的宝灯相互辉映,散发着神秘而强大的气息。 “哦哦,仙女儿,你可拿不起这根金箍棒。”龙母笑容慈祥。 “你说它叫什么?” “金箍棒。” 八十九 乱点鸳鸯谱 “金箍棒是我们东海龙宫的定海神针,龙宫有什么仪式和祷告,都要把它请出来的,它能够保护我们龙族免受外界的威胁,维护海洋的和平安宁。” “那为什么一条黑龙就轻而易举虏获了公主殿下?” 白茶的问话让滔滔不绝的龙母蓦地闭嘴。 龙王哈哈笑道:“茶树儿,你不知道,这金箍棒拥有改变形态、大小的神力,能够在需要的时刻伸展缩短,有时重若泰山,有时轻如鹅毛。它等待着真正的主人来唤醒它沉睡的力量,继续书写不朽的传奇。但得是有缘人才行。” “我也没想要它,”白茶道,“这棒的有缘人可不是人,而是只猴。” 白茶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 这茶树儿得不到就胡说。 龙王吹了吹胡子,大方道:“茶树儿,你看,除了这棒,这藏宝阁里的宝贝,请随便挑选。” 白茶意兴阑珊的:“不想要了,我想要的舍不得给,就算给,我也拿不动,其他,我不想要了,看过就好。” 白茶不要礼物,陆羽也不想要,本来就是陪着白茶来挑选的。 恩人不要礼物,龙王又觉过意不去。 龙母灵光一闪,附耳在龙王耳边说出自己的想法。 龙母希望将龙女嫁给有着非凡医术、拯救了她视力的陆羽神医。神医不仅才华横溢,医术精湛,更拥有着仁慈的心和深厚的道德情操,一定能给予龙女幸福和安宁的生活。 关键,这穿白衣的神医,他长得好看呀! 那个穿白绿渐变色衣裳的小茶树精也生得好看,那么,就认她做干女儿吧。想必龙族公主的身份比一株草木要尊贵很多,还能得到海底世界的庇护和荣耀,这样也算报答她救出瑶琪公主的恩情了。 龙王对龙母的提议很是满意,当即哈哈大笑起来。 龙王对陆羽神医和白茶将龙母的提议说了出来,陆羽神医和白茶当即就黑了脸。 陆羽神医的黑脸不明显,龙母先看到白茶的黑脸。 “茶树儿,你不想当我女儿吗?”龙母说着叹息一声,握住一旁龙女的手,期期艾艾道,“也是,我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谁又想来当我的女儿呢?” “并不是。”白茶嘟哝。 “那是……” 白茶不吭声。 她没有母亲,她也不知道该和母亲如何相处。 反正现在这个说要当她老母亲的龙母说的话让她很不高兴,她忍不住就要给她甩脸色。 “我不喜欢他当你的女婿。”白茶指着陆羽神医,对龙母说道。 这么直白,让陆羽也是没想到。 而白茶已经拔腿向外走去。 陆羽向龙王一家三口拱手作揖,道:“很抱歉,我也不喜欢自己当你们的女婿。” 说着,追白茶而去。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当东海龙宫的乘龙快婿?” 陆羽追上白茶,问道。 “你喜欢吗?” “我……当然不喜欢。” “可是龙母说要收我做干女儿的,如果我做了东海龙宫的公主,你也不喜欢当东海龙宫的女婿吗?” 白茶的脸更黑,走得也更快了。 陆羽大步追上她:“所以你刚才是在吃醋吗?” “吃醋?好吃吗?如果好吃,你为什么不吃?如果不好吃,我为什么要吃?哼!” 身后,龙王、龙母、龙女听着神医和茶树精的对话,面面相觑。 “母后,你刚刚差点乱点鸳鸯谱了,再说,我刚刚逃出一劫,我可不想又陷入哪个婚姻陷阱了。” 龙女说着,落寞离开。 看着龙女落寞的背影,龙王和龙母互视一眼,全是心疼。 “都怪那条该死的黑龙,把咱们女儿折磨成什么样了?如果让本王逮到他,一定剥皮抽筋,要他好看。”龙王龇牙咧嘴道。 不远处,水晶塔里,盘旋的黑龙睁开紧闭的双眼,朝着龙王、龙母的方向看来,露出阴鸷的目光。 …… 客房门被推开,声音吵醒了笼子里沉睡的一鸟、一猫。 他们毕竟是陆地上的生灵,在海底除了昏昏欲睡,还是昏昏欲睡。 “别睡了,我们赶紧走吧!”白茶道。 玄风鹦鹉从笼子里出来化成人形,抱起还在呼呼大睡的猫,迷迷糊糊跟在白茶身边迈开步子。 这猫最近是不是贪嘴,胖了好多,抱在怀里沉甸甸的。 “陆羽神医呢?要不要叫他一起?”玄风鹦鹉问。 “他不走,他要留在东海龙宫,当龙王的乘龙快婿。” 走出客房门,就见白衣仙人沉着脸站在跟前,手里的折扇啪打开,使劲扇风。 气鼓鼓的,所以热得要命。 不向龙王一家辞行,又如何出得了东海龙宫呢? 还好龙女善解人意,已经等在水晶宫外。 “没有我们龙族引路,各位又该如何离开东海龙宫呢?”龙女善解人意地笑,说着举着一只夜明珠灯笼在前头引路。她经过的地方,海水自动向两边排开,为众人开出一条水晶小路来。 “我父王母后冒昧了,请神医和白茶仙子不要见怪。” 龙女这样说,倒显得白茶和陆羽小气了。 “龙女资质不凡,定会觅得良婿,是陆羽不配。” “神医太过自谦了,您是天上的神仙,是龙女不配。” 一旁,茶树儿走得脚步凌乱。 一个神仙,一个龙族,在她看来,那是相当般配的。 “你俩般配的,只是天界不容儿女私情呢。你说怪不怪,天君他有母亲,还有儿有女的,却不容许别人有私情。若无私情,又如何生得出孩子呢?” 龙女噗嗤一笑:“白茶仙子率真可爱,真真有趣。” “她是率真可爱的。” 陆羽神医一脸自豪。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浮出东海水面,远处的石头山已经出现在视线里。 “那座石头上巅,有个鸿雪洞,回头欢迎龙女来作客。”白茶热情相邀。 “好。也欢迎你们常到龙宫作客。”龙女回。 “都是邻居,常来常往。” 说话间,仿佛是谁触动了某种隐藏的机关,四周的大地开始震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深沉的轰鸣声。接着,一块块巨大的石头,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从四面八方滚来。 “怎么回事?” 陆羽忙施法,将白茶护在身后,用法力将白茶、龙女等人保护在光罩中,抵御巨石袭击。 而巨石不断滚来。 白茶、龙女和玄风鹦鹉急忙施法,加入防御。 只有那猫着急地在光罩内乱窜:“喵喵——” 第九十 封印黑龙 “这些石头都是从石头山上滚下来的。” 白茶指着远处的石头山。 竟然有人用石头山上的石头作为攻击他们的武器。 陆羽掏出宝常务给的宝玉,朝空中一抛,一道法术施向空中的宝玉,嘴里喊着:“通灵宝玉——” 顿时,石头乱滚的景象被冻结。那些嶙峋巨岩和碎石被宝玉发出的光芒吸取,纷纷飞向空中。 陆羽又施一法:“回——” 那些乱滚的石头立即打哪来回哪去,纷纷飞向石头山。 这时,天空中乌云密布,雷声隆隆,仿佛一股力量在怒吼。突然,一道震耳欲聋的炸雷划破天际,石头山上一条庞大的黑龙腾空而起,山巅,无数石头被黑龙腾飞卷起的飓风劈成两半。 只见那黑龙的身体修长而强健,鳞片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他的双翼张开,如同天幕下的一道暗影,遮蔽了天光。他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仿佛要烧掉世间一切虚妄。他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震天的龙吟,那声音充满了霸气和力量,传遍了整个山谷。 黑龙的出现让整个山谷都为之颤抖。他在空中盘旋了几圈,猛地俯冲下来,巨石被他的力量所撞击,瞬间化为无数碎石四处飞溅。这些石头就像是被释放的能量,疯狂地滚动着,摧毁着山谷中的一切。 在这混乱之中,黑龙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他的目光锐利而坚定,径直向东海上空飞来。 东海上的几人连忙迎战。 黑龙所飞之处海水翻腾,乌云遮天,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腥风血雨。而陆羽、白茶、龙女、玄风鹦鹉联手对抗黑龙的侵袭。 战斗一触即发,陆羽首先挥动手中的折扇,化作一道清风剑气,直刺向黑龙。他的招式虽不霸道,却蕴含精髓。然而,黑龙只是轻轻一摆尾,便将这股剑气化解于无形。 紧接着,白茶施展出她的秘术——以茶叶为媒介,召唤出万千茶树精灵,它们围绕着黑龙,试图用生命之力削弱黑龙的魔力。但黑龙喷吐出一道黑色的火焰,轻易便将这些茶树精灵烧成了灰烬。 玄风鹦鹉也很快败下阵来。 龙女挺身而出,她化身为龙,与黑龙展开了一场正面对决。 两者在天空中盘旋交战,龙吟震耳欲聋。龙女凭借着高贵的血统和强大的法力,一度占据了上风。但她很快发现,黑龙的力量似乎源源不绝,每受一击,反而愈发狂暴。 “一条黑龙,为何能以一敌众?” 白茶的脸颊被黑龙卷起的飓风吹到变形,她奇怪地问陆羽。 陆羽蹙眉看向黑龙,他正将龙女的力量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逆流护体。”陆羽喃喃。 怪不得他们几位联手都不能战胜黑龙。 他竟会这门邪术。 看起来单靠武力是无法战胜黑龙的。 陆羽与白茶相视一眼,只能以梦取胜了。 陆羽朝着白茶轻施法术,布下了一座迷幻茶阵,黑龙顿时陷入幻觉之中。 白茶在幻境中化成茶树,这株茶树最快速度吸取了山海的灵气,迅速生长,根须牢牢缠绕住了黑龙的四肢。 而龙女跳入茶的梦境,变化成一名渔家女,唱出一首悠扬的渔歌: 晨曦微露,水波温柔, 渔夫起航,网里丰收。 海风轻吹,帆影点点, 笑语和煦,满载而归。 海浪轻摇,歌声悠扬, 岁月静好,心随潮涌。 鱼儿欢跃,银鳞闪烁, 生活如歌,自在飘荡……” 黑龙在梦境中瞬间被迷惑了心志,他那庞大的身躯渐渐软趴,最后重重地落在了茶山之巅。 说时迟那时快,陆羽双手绘制着复杂的符咒,口中念念有词,他的身影在风中飘逸而坚定。 而黑龙低吟着,挣扎着,他的每一次挥动都带起狂风暴雨,试图打断仙人的法术。但陆羽的眼神坚定不移,他的身体随着咒语的节奏轻轻摆动,仿佛与天地同步,借助着宇宙间隐藏的力量。 随着咒语的进行,天空中云雾缭绕,一道道金色的光芒从天际汇聚而来,缓缓地印在黑龙的身上。黑龙的龙吟逐渐变得虚弱,他的力量,在仙人的封印之下开始削弱。 陆羽额头上的汗珠滴落,他的脸色凝重,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即将到来。他将手中的符箓投向空中,瞬间化为一道璀璨的光网,将黑龙紧紧束缚。黑龙剧烈地挣扎,山石为之震动,茶树为之摇曳。 最后,在一声震天动地的吟唱中,仙人将所有的力量凝聚在掌心,对着黑龙的心脏部位猛地推出。光网迅速缩小,最终深深地印入黑龙体内。黑龙的眼睛中闪过一丝不甘,随即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梦境破碎,龙女和白茶从梦境中解脱出来,而黑龙已经消失不见。 他被封印在了白茶的梦境中。 经过这一场激战,众人都疲惫地坐下,望着天空中渐渐散去的云雾,脸上都露出满足的微笑。 白茶伸手用一条帕子轻轻拭去陆羽额头上的汗珠。 陆羽接过她的帕子,也替她擦去脸上的汗珠。 “恭喜你,你的造梦修为又精进了。” 四目相对,愉快地笑。 一旁,龙女也跟着高兴。 猫只乖乖呆在玄风鹦鹉怀中,没有去打扰白茶、陆羽。 几人休憩着,浑然不知平静的东海海面下,正有一股力量准备喷薄而出。 …… 藏宝阁里,那条被囚禁在水晶塔中的黑龙倏然动了起来,痛苦地扭动起身体。 水晶塔也在此时开始出现裂痕。黑龙在塔内感受到外界的动荡,她那沉睡已久的眼睛缓缓睁开,释放出一道道炽热的光芒。 黑龙挣扎着,试图挣脱束缚。她的身体在水晶塔中翻腾,每一次撞击都让塔身剧烈震动。随着黑龙力量的增强,水晶塔的裂痕越来越多,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终于,在一次强烈的碰撞之后,水晶塔发出一声清脆的破裂声,随之崩塌。只见一道黑色闪电划破海水,她成功地逃出了水晶塔的囚禁。 黑龙在海水中盘旋,令周围的海底生灵都为之颤栗。她张开巨口,向着海面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继而向海面奋力游去—— 九十一 做客 一位虾兵气喘吁吁地跑来,跪倒在龙王面前,颤声说道:“禀、禀告龙王,不好了,水晶塔被破,那条黑龙逃出来了!” 在东海龙宫的宝座上,原本安详的龙王脸色一变,他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那条黑龙乃是上古凶兽,一旦逃出水晶塔,必定会给东海带来无尽的灾难。龙王立刻下令,召集所有的虾兵蟹将,前去追捕黑龙。 不久,龙宫的广场上聚集了成千上万的虾兵蟹将。他们个个身披铠甲,手持长矛,神情严肃。龙王身穿金甲,威严地站在高台上,他的目光扫视着众将,声音如雷:“黑龙逃脱,事关重大。我们必须尽快将她追回,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众将听令!” “是!龙王!”众将齐声应道,声音震天。 龙王带领着虾兵蟹将,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他们沿着东海飞行,寻找着黑龙的踪迹。一路上,到处都是被黑龙破坏的地方。 黑龙却不见踪迹。 …… 在石头山的半山腰,陆羽、白茶和龙女相对而立,准备道别。 经历了那一番激战之后,他们成功地将黑龙封印在梦境中,保护了东海的安宁。此刻,陆羽要陪白茶回鸿雪洞。 而龙女要回东海。 龙女望着陆羽和白茶,眼中闪烁着感激之情。她深知,如果没有这两位仙人的帮助,自己可能永远困在黑龙的迷雾陷阱里。 她轻声说道:“多谢你们一路相助,为了东海付出了这么多。我会铭记在心的。” 陆羽微微一笑,回答道:“龙女不必客气,能够帮助到你,我们也感到荣幸。” 白茶也点头附和:“是的,这次能够与龙女同行,实在是我们的福气。希望东海能够一直安宁下去。” 双方相视一笑,心中都有些不舍。这段时间里,他们共同经历了这些风雨,彼此之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虽然分别在即,但内心深处都明白,这段情谊将永远珍藏在心。 龙女转身望向东海的方向,那里是她的家。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回头对陆羽和白茶说:“那我就告辞了,希望有缘还能再相见。” 陆羽和白茶拱手道别:“后会有期!” 龙女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准备离去。 而白茶和陆羽也转身,准备带着玄风婴鹉和猫回鸿雪洞。 忽听背后龙女声音传来:“等等。” “龙女姐姐还有何事?” “我还是跟你们去鸿雪洞做客吧!”龙女笑道。 微风吹拂起龙女的长发,她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不寻常的光芒。 龙女的笑容渐渐绽放,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然而,这次她的笑容与往常不同,似乎蕴含着一种深不可测的力量。她的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排洁白如玉的牙齿,但笑容中却带着一丝诡异的韵味。 陆羽和白茶瞬间察觉到了这一变化,他们的心中暗自警惕起来。这笑容看似美丽动人,却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与恐惧。仿佛在这一刻,龙女不再是他们熟悉的那位善良仙子,而是一个神秘莫测的存在。 “怎么,白茶仙子不欢迎我吗?” 陆羽和白茶定睛看向龙女,一切又恢复如常,仿佛适才那一瞬间的异样感觉是一种错觉。 “白茶仙子,不欢迎我吗?”龙女可怜巴巴上前,握住了白茶的手。 “怎么会?当然欢迎。我们在龙宫打扰了那么久,礼尚往来,现在轮到我们回鸿雪洞招待龙女姐姐了。” 白茶说着就来拉龙女的手。 两个女孩子手牵手,步履轻盈向山巅鸿雪洞走去。 玄风婴鹉抱着猫走到陆羽身边,和陆羽一起看白茶和龙女的背影。 但见两人踏着轻盈的步伐,沿着山间小径缓缓前行。 龙女的长发如瀑布般披于背后,发间插着簪花,每走一步,便有淡淡的花香四溢开来。 白茶则梳着云鬓,细腰轻盈,身姿曼妙,仿佛山间的清泉,清澈又不失活力。 她们的衣衫随风飘扬,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出尘气质。 石头山因她们的身影而显得生机勃勃。山中的花儿似乎也特意开得更加灿烂,鸟儿的歌声也更加悦耳动听。就连那横亘在前方的万丈峭壁,也成了一道靓丽风景。 那样的情景美得像一幅画。 “走吧。”陆羽从玄风婴鹉怀里接过那只猫,和玄风婴鹉一起追随前边的两个女孩子而去。 这是龙女第一次踏入鸿雪洞。 但见鸿雪洞隐藏于深山之中,洞口若隐若现,似真似幻,就像是一道时空的门扉,等待着龙女的探索。 “龙女姐姐,进来吧。”白茶做了个请的动作。 她轻轻拂开洞口的薄雾,眼前豁然开朗,露出洞内奇异的景象,即便是龙女,也不禁为之一震。 洞内的墙壁上镶嵌着无数璀璨的宝石,它们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洞穴。这些宝石形态各异,有的如星辰般熠熠生辉,有的如湛蓝深海中的珍珠,光彩夺目。 洞顶则垂下万千晶莹剔透的钟乳石,宛如一座座迷你的雪山,映照着宝石的光辉,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冰雪所覆盖。 龙女走在洞中,她能感受到脚下似乎铺着柔软的白云,每一步都有轻盈回弹的感觉。洞中不时传来悦耳的水声,如同天籁之音,让人心旷神怡。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海洋的味道,令人陶醉。 跟着白茶沿着曲折的通道前行,龙女来到了洞中的一个宽敞空间。 这里有一个由石头雕刻而成的宝座,旁边流淌着一条清澈见底、波光粼粼的小溪。溪水中不仅有着五彩斑斓的鱼儿欢快游动,还有些许珍奇的水草随波摇曳。 宝座对面,是一个巨大而又精致的镜面。 “这镜子不同寻常,只要坐上宝座,镜子就能映射出人心中最深处的思想和愿望。” 白茶的话让龙女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这里的神奇和美丽超出了我的想象。”龙女扭头对白茶笑说。 “那你就留下来,多住几天。”白茶热心说。 两人说话间,陆羽抱着猫,和玄风婴鹉已经踏入洞中。 九十二 不够真诚 接待贵客,如何让贵客吃得好是门学问。 白茶知道龙族的饮食口味非同一般,因此特地准备了一系列精致佳肴。餐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有蒸腾的灵菇汤、香气扑鼻的竹笋炖鹿肉、口感鲜美的水晶鱼片,以及各色蔬菜瓜果。所有食物不仅美味,更蕴含着一定的灵气,对龙女来说,这将是一次难得的美食体验。 “主人,你去哪里办来这么多精巧的食材?”玄风鹦鹉抱着猫,站在一旁,看白茶忙碌。 “造梦。”白茶得意洋洋笑道。 摆放着精致佳肴的餐桌,是一张长方形的红木餐桌横亘于鸿雪洞内,餐桌上铺着细腻的锦缎桌布,四角垂流苏,颜色搭配考究。中央摆放着一只精美的青铜器皿,里面盛放着时令鲜花,为宴席增添一抹生动。餐具多为铜制或瓷器,上面有手工雕刻或彩绘的吉祥图案。筷子用上好的竹木制成,尖端镶金或银,实用更典雅。 餐桌上方悬挂着精美的宫灯,将温暖柔和的光线投射在桌面上,银器与瓷器在光影中闪烁。 “那不用说,这餐桌也是造梦而来的咯!” “喵!” 一鸟一猫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感想。 “虽然是造梦,但也有讲究的,”白茶说,“菜肴的摆放讲究层次感与色彩搭配,使用不同形状和大小的器皿来突显菜品的独特性。大盘的烤肉、炖菜摆在桌子中央,周围是各种精致的小碟冷盘和热炒。食材涵盖山珍海味,既有当季的鲜蔬,也有珍稀的禽肉。每一道菜都是精心烹制的佳作,色香味俱全。” 白茶有鼻子有眼地介绍。 玄风鹦鹉机敏道:“主人,这些话是……” “神医教我的,哈哈哈。” 白茶实诚得很。 说话间,宴席上又出现了几位作陪的名士。 白茶介绍道:“他们将在宴席上谈论诗词歌赋,探讨哲学人生。龙女势必听得津津有味,我们的宴会也因此变得高雅。” “又是神医教得吧?” “喵!” 一鸟一猫这会儿对他们主人有点嗤之以鼻。 什么都是神医教的,离了神医,看她什么都不是。 神医这会儿在哪里呢? 为了让白茶有更多时间准备招待龙女的宴席,陆羽神医正陪着龙女在鸿雪洞外漫步。 山道上,云雾随着两人的步伐轻轻散开,如同被仙人拂了袖子。 放眼山上,山势雄伟,群峰竞秀,有的似剑指苍穹,有的像屏障列阵,更有的宛如古老城堡,静默诉说沧桑。 神医与龙女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路旁的松树挺拔苍翠,时不时有松鼠跃上跳下,忙碌而又活泼。山花烂漫,色彩斑斓,其中不乏些世间罕见的珍品,散发着淡淡香气,引得蝴蝶纷飞,蜜蜂争相探访。 二人至半山腰,一片云海豁然展现于眼前。白云悠悠,仿佛触手可及,时而变幻莫测,时而静若止水。远处的山峰时隐时现,就像是海上的孤岛,又似画中的仙境。 当他们来到一处山涧旁,清澈的泉水激起层层涟漪,水下的卵石犹如宝石般璀璨。水面上,几朵盛开的荷花静静地摇曳,一只青蛙悠闲地蹲在荷叶上,偶尔呱呱作响,打破了山涧的宁静。 “此山风景极美,石头尤为一绝。”龙女赞叹道,“可叹我在迷雾中困顿太久,竟不知东海旁就有这样的奇绝风景。” “公主以后可常到石头山作客。” “神医以后就一直住在石头山,不回天上去了吗?” “终要回天上去。” “那神医眼下滞留凡间,是为何?” “奉天君旨意,陪着那株茶修行,待她飞升成仙之日,便是本神医归天之时。” “满天神佛,君上何以偏偏选中神医,将这株茶交给神医?” “因为这株茶与本神医渊源匪浅,她原是一株荒野苦荼,是因为本神医才成为一株茶的,没有本神医,就没有她……” 龙女见陆羽神医娓娓道来时,唇角始终挂着一抹幸福甜蜜浅笑,手中折扇微微摇着,颇为风流俊逸。 龙女调转视线,去看远处一座山峰:“神医你看那是什么?” 陆羽顺着龙女手指的方向,与其说是一座山峰,不如说是一块巨石。 “那石头颜色奇特,形状也奇特。” 陆羽见那石头呈现出独特的肉红色,便道:“这是红色钾长石构成的钾长晶洞花岗岩,故而颜色奇特,至于那形状…… “像不像一只正在向上爬行的金龟?” “龙女聪明。”陆羽拱手施礼。 “那神医喜欢我吗?” 陆羽一愣。 抬头吃惊地看龙女,龙女眉眼含情脉脉,似有挑逗人之意。 “你是谁?”陆羽一凛。 “神医你怎么了?我是瑶琪公主啊。” 陆羽定睛看向龙女,一切又如常,龙女还是那个笑容真诚憨厚的龙女。 “开饭了!” 白茶站在山巅呼喊。 “来了!” 龙女已经拔腿向白茶跑去。 两个女孩子手拉手,一派友情深厚的样子。 陆羽甩了甩头,自己这是怎么了? …… 梦境中的宴席,热闹的气氛弥漫着整个鸿雪洞。 各种美味佳肴摆放在桌子上,琳琅满目,令人垂涎欲滴。作陪的名士们兴高采烈地交谈着,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然而,在这欢乐的氛围中,龙女却显得格外的不高兴。 她坐在主宾位置上,眉头紧锁,脸上没有丝毫的笑容。她臭着个脸,看着那些欢声笑语的宾客,眉宇间似有怒意。 “龙女姐姐,为何在这样的盛宴上,还不高兴?” 白茶不解问道。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这一切热闹繁华都是你造的梦,造梦里的盛情是真的盛情吗?我一片诚心待你,白茶妹妹为何要这样对我?” 白茶被龙女问的愣住。 在白茶看来,一切虚妄才是最美的,现实哪有梦里瑰丽? “你要招待我何不用你的白茶宴?” 龙女已经听玄风鹦鹉吹嘘过白茶亲手做的白茶宴是何等美味,对这梦境中造出来的山珍海味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了。 “白茶妹妹不肯用白茶宴招待我,可是觉得我与妹妹关系疏远?” 九十三 教彩霞采茶 龙女已经要求了白茶宴,白茶怎么能不答应呢? 只是龙女既然提出要真诚,白茶就不能用拔自己身上一颗茶芽、一片茶叶,再造出一片茶芽、一大捧茶叶的方法充当食材了。 去哪里寻找那么多茶芽、茶叶作为白茶宴真材实料的食材呢? 除了真实,白茶想不出如何向龙女表达真诚。 “你是不是忘了,你曾在人间播种了茶籽,算算时间,咱们在下界游历也有三年了吧?那些茶籽也应该长成一片茶园了。” 陆羽神医一提醒,白茶蓦地想起那个丈夫不争气,她辛苦抚养两个孩子的女人来。 “对啊!多谢神医提醒,我这就去寻找食材去。” 白茶说着,就地转圈,化作一道白绿相间的光芒,飞走。 陆羽抬头目送,天际一碧千顷,已没了白茶的身影。 …… 一名年轻妇人站在茶园中,她穿着一袭简朴的衣裙,眼眸清澈如水,透露出一丝淡淡的忧郁。 茶园里,一片翠绿的茶树簇拥着她,茶树上挂满了嫩绿的新芽,随着微风轻轻摇曳。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的脸上,斑驳的光影映衬出她的朴实无华。 她静静地站在茶园中,目光注视着绿油油的茶树,这些茶树长势喜人,女人心中百感交集。 三年前,她还在这片土地种番薯,番薯被野猪刨个精光,她要养育两个孩子,丈夫又靠不住,番薯是她唯一的希望,可是被野猪刨了,她除了坐在这片土地上嚎啕大哭,还能怎么办呢? 一个仙女儿从天而降,将几颗茶籽连同一袋金子交给她,拜托她替她种茶。 这三年,她从几颗茶籽开始,辛勤地耕耘,每天浇水、施肥,保护着这些茶籽的生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 那些曾经只是几颗茶籽的植物,如今已经长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茶园。每一棵茶树都是她亲手栽培的成果,每一片茶叶都凝聚着她的心血和汗水。 女人回忆起这三年中的辛劳和付出,每一次的劳累都让她感到值得。她明白,这片茶园是她和两个孩子赖以生活的生计,她受仙女儿所托,就要忠人之事。 因为,仙女儿给了她金子,而不让她白干。 她用那金子养儿育女,过上好日子,她就要用勤劳的耕耘回报仙女儿。 所幸,她不负所托。 此刻,看着茂盛的茶园,她想起了那些艰难的时刻,天气干旱时她如何辛苦地浇水,病虫害来临时她如何细心地照料。每一个困难都没有让她退缩,而是更加坚定了她的信念。 仙女儿的金子,儿女们的嗷嗷待哺,都促使她必须要把这片茶园照料好。 现在,看着这片茂盛的茶园,她感到无比的欣慰。 女人微笑着,她轻轻地摘下一片茶叶,放在鼻尖嗅了嗅,那淡淡的清香让她心旷神怡。 茶园的周围是一片宁静的田野,远处的村庄散发着炊烟,传来阵阵鸡鸣狗吠的声音。她听着这些熟悉的声音,感受着大自然的美好,心中涌起一股宁静的满足。 有了那金子,她早就把她不靠谱的丈夫踹了。这三年真是从未有过的安静与自由。 她有自己的儿女,有自己要管理的茶园,也有了自己的朋友,她的生活充满了幸福。 她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茶叶放入口中,细细品味着那独特的苦涩和清香。 这一切好生活,都要感谢那个交给她金子和茶籽的仙女儿。 三年期限已达,茶树已长成,只是仙女儿她在哪里呢? “我来了我来了!” 年轻妇人吓了一跳,一道白绿光芒乍现,白茶就出现在她眼前。 竟然有人能听到她的心声? 不是那个仙女儿,又是谁呢? “白茶仙子!”年轻妇人欣喜地迎向白茶,“你终于来了!” 阔别三年,年轻妇人变了,脸色红润了,眼神亮了,笑容变多了,当然,三年的劳动也让她变壮实了。 再看茶园,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云朵,洒在这片绿色的海洋上,每一片茶叶都沐浴在金色的光辉之中,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茶树排列得井然有序,一行行,一列列,就像是大自然精心编排的绿色队伍。每一棵茶树都长得郁郁葱葱,枝条伸展开来,满载着嫩绿的茶叶,仿佛是无数只绿色的小手,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向人招手致意。 细看那茶叶,它们的形状各异,有的像柳叶般细长,有的似船儿般扁平,还有的宛如婴儿的掌心,蜷缩着,等待着春风的吻。 当微风吹过,茶树枝头轻轻摇摆,发出沙沙的响声,那是茶叶与茶叶之间亲密的对话,也是它们与风的悄悄话。 站在茶园中,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那股清新的茶香便沁入心脾,让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舒畅和宁静。 白茶睁开眼睛,激动握着年轻妇人的手,说道:“这三年,你辛苦了。” “仙女儿哪里的话,都是我分内的事,我是取人钱财,替人干活而已。” “还未请教,姐姐您的大名。” “彩霞。” “彩霞姐姐,我要做一道白茶宴,需要用到茶叶做食材,现在需要你的帮助,我们一起采摘一些茶叶吧。” 这三年彩霞负责种茶,尚未采摘过茶叶,一时之间竟无从下手。 白茶笑道:“彩霞姐姐,你跟我学就行,白茶的采摘方法主要有两种:打顶采摘法和留真叶采摘法……” “这两种方法有什么不同?”彩霞讷讷跟在白茶身边。 “打顶采摘法主要以培养茶树树冠为主,利于茶树的生长;留真叶采摘法则适用于树龄较大、树势较差的茶园,兼顾采摘与养护两方面的需求,毕竟这片茶园你辛苦打理三年,不是咱们采这一波,就废弃了,而是年年都要重新生长和采摘的,另外采摘时间也有讲究,通常选在早上气温较低时进行,这有助于保持嫩芽的含水量和匀整度,还要注意分批采摘,避免一次性过度采摘。采摘时用拇指和食指轻柔采摘即可,虽然费时费力,但能更精细地保证采摘的茶叶漂亮,做出来的白茶宴味道最佳……” 说话间,白茶手上不知何时变出来的篮子里已经放置了一捧茶叶。 九十四 白毫银针 篮子里的茶叶样子奇特,都是些芽头,挺直如针、肥壮重实,其上密布着白色茸毛,色泽银白带有光泽。 “咱们的茶叶好奇特啊!”彩霞赞叹。 “是好奇特,不像叶子,倒像一根根针,”白茶说,“彩霞你记住了,咱们这些茶针采摘时要轻柔对待,避免损伤,保持芽叶完整,可以用抽针的方式采一芽,也可以采一芽一、二叶,还要记住十不采:雨天不采、露水未干不采、细瘦芽不采、紫色芽头不采、风伤芽不采等……” 彩霞用手数数,“才五不采呀……” 抬头看,白茶已经走入茶园深处了。她姿态轻盈,在茶园中采茶,仿佛脚下踩着云朵,无声无息。身上的长裙飘逸柔和,随着动作轻轻摇曳,如同茶园中的一朵盛开的花。 她面容精致,带着淡淡的微笑,眼神专注,采摘茶叶的动作有序又自然,每一个弯腰、每一次伸手都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和谐自然。 彩霞看着看着,眼前就出现了薄雾,整个茶园弥漫着一种朦胧而神秘的氛围。 薄雾散去,茶园空空如也,已经不见了白茶的身影。 “白茶仙子!白茶仙子!”彩霞对着茶园喊。 …… 神医手执折扇,静静地站在嶙峋的山巅之上。他的目光穿透云霞,似乎穿越了时空,翘首以待,盼望着小茶树精的归来。他的白衣随风飘扬,与周围峻峭的山峰、流转的云雾相映成趣。 四周的山石被岁月雕琢得参差不齐,每一块石头都仿佛有着自己的故事,它们静默地陪伴着白衣仙人,见证着他的等待。山巅之上,风轻云淡,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只有仙人的目光,如同璀璨的星辰,始终定格在远方,等待着小茶树精的倩影出现在天际。 云端,小茶树精的身影终于出现。 “神医!神医!”她兴奋地冲神医招手,一落地,就将手中的一篮茶叶捧到神医跟前来。 “神医你看,我采到茶叶了。”小茶树精的眼睛亮晶晶的,小脸兴奋。 神医接过篮子,看了那些茶叶一眼,都是些挺直如针、肥壮重实、满披白毫的芽头。 “神医,帮它们取个名字吧。” “白毫银针如何?” 白茶激动地鼓掌:“我现在就用这些白毫银针,为龙女姐姐做白茶宴去。” 小茶树精捧着篮子,蹦蹦跳跳进鸿雪洞去了。 神医唇角忍不住浮出一丝笑意。 “咯咯咯!” 一只野鸡翩翩飞来,它的翅膀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野鸡的羽毛色彩斑斓,闪烁着自然的光泽,它的尾羽随着飞行在空中摇曳,展现出一种自由自在的美。它的眼神警惕而好奇,头部轻微地转动着,似乎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寻找着食物或是栖息的地方。 它飞过树梢,轻轻地触碰着枝条,带起一阵细微的风声。树叶在微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在欢迎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野鸡不时地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那声音穿透森林的宁静,回荡在山谷之间。 神医向着野鸡捻了一个口诀,野鸡就跌跌撞撞摔在神医脚边。 野鸡的翅膀急促地拍打,挣扎着站起来,翅膀抖动,尝试恢复飞行能力,但再次与地面撞击,身体在地面上翻滚几下,羽毛因冲击而散落一地。 神医弯身抱起野鸡,唇角一弯。 让那小茶树精做一锅银针炖野鸡汤,味道是极不错的。 …… “这道菜简单而纯粹,不需要繁复的调料,也不需华丽的烹饪技巧,这道菜的灵魂在于两个主角:陆羽神医抱回来的,原本自由奔跑于山林间的野鸡,还有我采摘回来的淡雅清香的白茶。” 鸿雪洞内,白茶介绍。 将清洗干净的野鸡放入砂锅中,加入清水,再撒上一把白茶。火候恰到好处,让水慢慢沸腾,然后取出些柴火,将旺火转为文火,让鸡肉在白茶的怀抱中慢慢释放出它的鲜美。随着时间的推移,白茶的清香与野鸡的肉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和谐。 “好香啊!”龙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陆羽、玄风鹦鹉和猫都吞了吞口水。 白茶伸手揭开锅盖的那一刻,一股蒸汽带着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鸡肉呈现出金黄色,肉质鲜嫩,轻轻一撕就能看到细腻的纹理。银针的叶片在汤中舒展开来,最朴素无华的食材,却炖出了最美味的汤。 “龙女姐姐先吃。” 白茶端了一碗白茶炖野鸡汤到龙女跟前,龙女一口气就喝干了一碗。 陆羽神医、玄风鹦鹉和猫都分到了一小碗,大半锅都入了龙女肚子。 “我去外面透透气。”龙女说着,踉踉跄跄向洞外走去。 “怎么回事?”玄风鹦鹉问,“龙女只是喝了一碗白茶炖野鸡汤,怎么就跟喝醉了一般,路都走不稳了。” “她不是喝了一碗,而是喝了大半锅。”白茶看着已经见底的烫锅,将鸡肉给猫和玄风鹦鹉分食。 “给我也留几块。”陆羽提醒道。 白茶笑眯眯将剩下的鸡肉装碗:“对对对,必须给神医多留几块,毕竟这只野鸡是神医亲手捉的。” 龙女刚走出鸿雪洞,就觉天旋地转。 龙女扶着一块大石头倚身坐下,玉颊染上了桃红,一双明眸变得水汪汪的,眼神迷离。她轻抚着额头,头上珠钗微颤。 “怎么回事,不就是一锅白茶炖野鸡汤吗?为什么喝了会像酒一样醉?”龙女喃喃自语。 她的目光落在地上,那是什么?一条龙尾。尾巴正轻轻拍打着地面,荡起层层灰尘,如同她此刻的心绪,乱成一团麻。 山风吹来,带来了远处东海咸咸的海腥味和远处渔民的歌声。 东海,她的家,她爱…… 不,她恨它! 一股剧烈的疼痛席卷龙女全身,她感到自己的力量在迅速流逝。无法维持人形,她痛苦地变回了龙的原形,燥热地躺在了山巅石头上。 “龙女姐姐!”白茶出来寻找龙女,不由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 九十五 复仇母子 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那位美丽的龙女已经无踪无际,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庞大的黑龙躺在黑色的岩石上。它的身体比夜幕还要深邃,在此刻显得异常脆弱。黑龙的鳞片失去光泽,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它的胸口有一道深深的伤口,正缓缓渗出鲜血,染红了周围的岩石。 黑龙痛苦地扭动着身体,试图找到一个能够缓解疼痛的姿势。它的呼吸急促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似乎在消耗着它最后的力气。巨大的爪子在石头上划过,留下深深的痕迹,仿佛在诉说着它此刻的无助与挣扎。 它的眼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那是求生的欲望。它用力地张开翅膀,试图重新飞向天空,但伤势让它无法如愿。每一次挣扎,都是徒劳无功的尝试,只能让伤口再次撕裂,鲜血再次流淌。 四周的风声似乎也在为黑龙哀鸣,山谷中的生灵都在为这位曾经的霸主感到悲伤。黑龙的嘶吼声渐渐变得低沉,身子也渐渐停止了挣扎,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岩石上。 她巴巴地看着白茶…… “神医,龙女姐姐出事了!” 白茶忙向鸿雪洞内呼喊。 听到白茶的声音,陆羽神医一阵风从鸿雪洞出来,跟在他身后的是玄风鹦鹉和那只猫。 白茶正蹲身查看黑龙伤口,只听陆羽在她身后一声喊:“白茶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陆羽一把将白茶从黑龙身旁拉开。 果然,那黑龙张开翅膀,几乎要拍到白茶,还好已经被陆羽及时拉开。 “龙女姐姐她受伤了……”白茶惊魂甫定。 “白茶你傻啊!她不是龙女!” 龙的种类不一而足,作为“四圣”之一,代表东方,通常呈现青色的是青龙,背生双翼、能够飞翔的是应龙,没有角的,形态上与其他龙有所区别的是螭龙,有一对角的,叫虬龙,蛰伏在地上没有升天的蟠龙,常常喜欢盘曲环绕,还有火龙,人面龙身,无足无翼,视为昼,眠为夜,吹为冬,呼为夏的则是烛龙。 能够驾云行雨的,是云龙。 出没就能引发水灾或者天气阴暗的是黑龙,还有通体雪白的白龙。 龙女是东海龙族,拥有蛇般的身体、鹿的角、鱼的鳞片、牛的耳朵、鹰的爪子、狮子的鼻子和老虎的爪子。她周身绿色,而眼前的龙通体黑色,邪恶阴鸷,这分明是黑龙,而不是东海青龙。 “黑龙!”白茶毛骨悚然,“黑龙不是已经被神医封印在我的梦境中了吗?” “这是另一条黑龙。” “那龙女姐姐呢?” “在这黑龙的肚子里。” 陆羽话音落,黑龙就狂躁起来,发出一声地动山摇龙啸,使出全部力气,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锐利的獠牙,向着陆羽和白茶扑过来。 陆羽急忙施法,与这黑龙展开决战。 黑龙正是被镇压在东海龙宫水晶塔中的黑龙。 她从水晶宫一路逃出来,被阻拦、攻击,身上受了伤,偶遇龙女,便寄居在龙女体内,才慢慢找到生机。 那大半锅白茶汤下肚,竟助黑龙成功夺取龙女身体,成了主宰。 随着神医和黑龙展开决战,天空变得乌云密布,雷声轰鸣。 陆羽手中出现一把宝剑,由九天星辰凝聚而成,他的眼神坚定而深邃,而黑龙双眼闪烁着红色的邪恶光芒,张开血盆大口,喷出滚滚黑烟,试图吞噬掉眼前的陆羽仙。 然而,陆羽身形敏捷地避开了这一击,随后挥舞着手中的宝剑,剑光如同流星划过天际,直指黑龙的要害。 黑龙并未就此退缩,怒吼一声,掀起了狂风巨浪,试图以势不可挡的力量压倒陆羽。陆羽运用法力,手掌向前一推,便有一股清流涌出,化解了黑龙的攻击。 双方各展所长,斗法数百余合,一时间难分胜负。陆羽的剑法越发犀利,每一剑都蕴含着天地之力,而黑龙则以其坚韧的身躯和狂暴的力量抗衡。 最终,在一次交锋中,陆羽的宝剑刺入了黑龙的心脏,黑龙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她的身体开始崩解成无数黑色的碎片,随风飘散。 战斗终于结束。 陆羽累得气喘吁吁,跪到地上,手中宝剑重重插入地面,以支撑他的身体。 随着黑龙身体的崩碎,龙女终于出现,从空中跌落地面,依旧昏睡着。 “神医!”白茶扑向陆羽。 陆羽却喘着粗气,向远处地面上的龙女指了指。 白茶又赶紧奔向龙女,探一探龙女鼻息,鼻息微弱,但有起伏,还好,还活着。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把龙女姐姐护送回东海龙宫吗?”白茶问陆羽。 陆羽还没给出答复,龙王和龙母就出现了。 东海龙王身着金边绣有龙纹的长袍,头戴玲珑宝冠,他的面容庄严而威严,双目如同深渊中的两道闪电,令人不敢直视。他周身散发着强烈的气场,使整个石头山巅的空气都为之震颤。 而东海龙母,像是海底世界中的一颗明珠,她身穿一袭华美的长裙,裙摆随着她的移动而泛起层层波光。她的面容温婉而慈祥,一双明亮的眼眸中透露出智慧的光芒。她的手中持有一根玉如意,象征着她对东海的掌控以及赋予众生福祉的能力。 此刻,东海龙母用手中的玉如意唤醒了倒地的龙女。 “父王,母后……” 龙女趴在龙母怀中呜呜哭着。 东海龙王向白茶和陆羽拱手:“多谢二位,你们再一次救了我的女儿,你们是东海龙族的恩人,报恩有日,东海龙族时刻不忘二位的功劳。” “龙王不必客气,只是请问这条黑龙是何来历。”陆羽道。 “说来话长,这条黑龙乃是我那邪恶的前黑龙女婿的母亲。” 龙王叹息着道出实情。 原来,年轻黑龙求娶龙女,是蓄谋,只为了用龙女换取自己母亲的自由,龙王、龙母不能答应这个条件后,他就囚禁龙女虐待龙女,为他母亲报仇。 而黑龙别陆羽神医封印,水晶塔中困顿的黑龙母就觉醒了,逃出水晶塔,来找龙女和白茶寻仇,为为自己的儿子报仇。 九十六 爆洪 东海龙王和东海龙母带着龙女回东海龙宫去了。 陆羽看着空中,空中一切清明,仿佛先前的一切激战都从未发生过。但…… 陆羽总觉内心有些不安。 黑龙一向邪恶,出没时常常伴随水灾洪患,如今黑龙被他降服了。一条上古凶兽,被囚东海数百年,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他击败? 眼前的安静与祥和,让人心下不安,总觉是黎明前的黑暗、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神医,你在想什么?”白茶的轻唤拉回了陆羽的思绪。 白茶一脸纯真无邪,笑容可掬,陆羽心头阴霾本能被驱散。 “我们终于回到鸿雪洞了。”白茶说。 “是的,你终于回到你的家了。” “但是我向往的家在天上,”茶神往抬头看天空,“从现在开始,我要勤学苦修,早日飞升成仙,等我位列仙班,神医就不必再陪着我餐风露宿,在凡间受苦了。” “好,那你加油。” …… 天空中乌云密布,犹如被墨水浸染,闪电穿梭其间,撕裂了天际,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它们如同战鼓,预告着一场无情的灾难即将降临。 风急云涌之间,树枝摇曳生姿,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好似在警告着潜在的危险。 河床上,原本清澈见底的溪流突然间变得汹涌澎湃,水色由清变浊,泥沙俱下,水位急剧上升,漫过河岸,淹没了河边的小石与枯枝。水中夹带着树枝、杂草,甚至还有小型动物的尸体,它们无助地随波逐流,昭示着上游已经遭受了猛烈的降雨。 四周的动物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不祥之气,鸟儿不再鸣叫,小兽躲进了自己的巢穴,一切都显得异常安静,这份寂静反而让人感到更加不安。 远处山谷传来轰鸣之声,宛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山下,人们的谈话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由疑惑转为惊恐。 人们奔走相告,提醒彼此快速撤离。母亲紧紧抓住孩子的手,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恐惧。孩子们不解地望向大人,不明白为何平静的生活会突然被打破,但他们能感受到大人们的恐惧,也开始哭泣起来。 男人们放下手中的工具,组织村民迅速向高处撤离,声音嘶哑地呼喊着大家不要慌乱,但语气中透露出无法掩饰的焦虑。老人们颤巍巍地挪动脚步,一边念叨着祈祷的话语,一边艰难地跟随人流。 鸡鸣狗吠之声四起,动物们也感受到了这股迫在眉睫的危险,它们焦躁不安,挣脱绳索四处逃散。鸟儿从树上惊飞,拼命向天空高处飞去,试图逃离即将到来的灾难。 当山洪隆隆的声音越来越近,每个人的心跳都仿佛与之同步,加速跳动。 此时此刻,人们感到自己竟是如此渺小无力。 村民们互相搀扶,一边奔跑一边回头望去,只见原本清澈的小溪已经变成了汹涌的河流,浑浊的水挟带着泥沙,翻滚着树枝、石头和其他杂物,势不可挡地向村庄冲来。 人们瞬间陷入了混乱和恐慌。 天空阴沉如铅,雷声滚滚,人们惊慌失措,纷纷丢弃手中的工具和物品,只想尽快逃离已经被洪水渐渐吞噬的土地。 然而时间仿佛凝固,脚步再快也快不过洪水的速度。一些人挤在桥上,希望跨过河流到达对岸的安全地带,然而,随着水流的狂暴冲击,老旧的桥梁开始摇摇欲坠。孩子们的哭声、大人们的喊叫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幕惨绝人寰的景象。 河面上,洪水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横扫过来,将一切阻挡在前的东西都无情地卷入水中。泥石流伴随着树木、家具,甚至是整座房屋的残骸,一同奔腾而下。那些逃窜不及的人们,有的被巨大的水流冲击力撞倒,有的拼命挣扎想要抓住任何能救命的东西,但洪水无情,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无助与绝望写在每个人的脸上。他们中有的紧紧相拥,有的大声呼救,但在咆哮的洪水面前,人的声音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亲人在洪水中被迫分离,只能以眼神告别。 山洪很快席卷,只留下满目的疮痍和深深的悲伤。 …… 话说重华殿下以下界寻找丹朱太子为由,在天君那里告了十多天的假日。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便拥有了人间十多年的时间,带着他的四位手下:黍稷、阏伯、庭坚、大费四位仙君,在人间很是干了一些事业。 有一天,他们来到了一个小村庄,发现那里的村民们正遭受着旱灾的折磨。黍稷仙君便施展法力,召唤来了一片乌云,为村庄带来了一场及时雨。村民们欢呼雀跃,感激涕零。而阏伯仙君则帮助村民们修建了一座坚固的水坝,以防止类似的旱灾再次发生。 在另一个地方,庭坚仙君发现了一群被恶霸欺压的百姓。他义愤填膺,立刻带领着重华殿下和其他仙君们,将那些恶霸制服,解救了这些受苦受难的百姓。大费仙君则用他的智慧,帮助这些百姓建立了一个公平正义的自治组织,让他们能够自己维护自己的权益。 重华殿下和他的四位手下在人间的善行传遍了四海,人们纷纷传颂他们的美德。然而,他们并不为此而沾沾自喜,而是继续在人间行走,寻找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有一天,他们又来到了一个贫穷的山村,发现这里的孩子们因为贫困无法上学。于是,重华殿下和仙君们决定在这里建立一所免费的学堂,让这些孩子们能够接受教育。他们亲自教授这些孩子们知识,教导他们如何做一个有道德、有才干的人。 在重华殿下和他的四位手下的努力下,这个贫穷的山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孩子们有了知识,村民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这里的人们感激不已,纷纷为他们立碑纪念,传颂他们的善举。 转眼数年时间,重华殿下和黍稷、阏伯、庭坚、大费四位仙君在人间留下了许多美好的传说,成为了人们心中的英雄,因此人间也为他们几位建立了许多宫观庙宇,香火连绵。 人间各处都爆发洪灾,自然也惊动重华殿下和他的四位仙君手下。 九十七 崇伯仙君 重华殿下和黍稷、阏伯、庭坚、大费四位仙君原本打算在人间继续他们的善行,但突如其来的洪灾降临人间,致使生灵涂炭,无数百姓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重华殿下和四位仙君急忙四处奔波,施展法力,试图拯救那些被洪水围困的百姓。然而,他们发现这场洪灾的规模远超他们的想象,他们的法力在这场浩劫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他们努力救人,但却发现越来越多的人们陷入了困境,他们对洪水一点办法都没有。 看着那些无助的百姓,重华殿下和四位仙君心如刀绞。他们知道,单凭他们的力量已经无法平息这场洪灾。于是,他们决定回到天界,向天君求助,希望能够得到更多的力量来拯救人间的百姓。 回到天界,重华殿下和四位仙君向天君陈述了人间的惨状,恳求天君派遣更多的神仙下凡,帮助人间渡过这场浩劫。天君听闻此事,深感同情,立刻下令召集天界的众神,商议如何拯救人间。 经过一番讨论,天君决定派遣一位擅长治水的神仙——崇伯仙君下凡,协助重华殿下和四位仙君共同抗击洪水。 崇伯仙君,身材高大挺拔,面容严肃而威严,双眉如剑,眼神深邃。他的皮肤呈现出淡淡的青色,宛如碧波荡漾,彰显着他与水的紧密关联。他的手指修长,掌心似乎蕴含着无尽的水之力量,只需轻轻一挥,便能引动江河,平息洪灾。 崇伯仙君的衣着华丽而庄重,他身着一袭青色长袍,袍身上绣满了波涛汹涌的图案,象征着他掌控江河的能力。长袍随风飘动,犹如水波荡漾,给人一种飘逸脱俗的感觉。他的腰间束着一条玉带,带上镶嵌着各种珍贵的宝石,闪烁着迷人的光芒。这条玉带不仅是他身份的象征,更是他法力的源泉。 崇伯仙君的头上戴一顶宝冠,冠上镶嵌着一颗颗璀璨的珍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这颗珍珠乃是天界至宝,能够帮助崇伯仙君更好地感知水之力量,从而更好地掌控江河。他的双足踏着一双云靴,靴身上同样绣有水波纹路,显得既神秘又高贵。 崇伯仙君带着天君的旨意,降临人间,与重华殿下他们汇合。 崇伯仙君施展法力,召唤来了一座巨大的土坝,挡住了汹涌的洪水。与此同时,重华殿下和四位仙君也不遗余力地救助那些被洪水围困的百姓,将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在众神的共同努力下,洪水终于暂时得到了控制,人间的灾难也暂时得以平息。百姓们感激涕零,纷纷走到平地,欢呼庆祝。 而崇伯却紧皱眉头,并没有露出笑容。 崇伯仙君站在新筑成的土坝之上,目光凝重地望着远方。尽管下方的百姓们正在欢庆洪水被暂时遏制的胜利,但他的心中却无法平静。他深知,这场胜利只是暂时的,洪水的威胁还远未解除。 正如崇伯仙君所料,不久之后,天际边再次出现了乌云密布的景象。随着乌云的聚集,天空渐渐变得昏暗,一股强烈的不祥之感笼罩着大地。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随后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大雨倾盆而下,汹涌的洪水再次席卷而来。 崇伯仙君知道,他必须尽快采取行动。他立即召集了重华殿下和黍稷、阏伯、庭坚、大费四位仙君,商讨对策。他们决定分头行动,一边组织百姓撤离危险区域,一边寻找更有效的方法来对抗洪水。 崇伯仙君来到了洪水的源头,发现那里的水势比之前更加猛烈。他明白,要想彻底解决洪水问题,必须找到根本的解决办法。于是,他决定亲自下到河床深处,寻找引发洪水的原因。 在河床深处,崇伯仙君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水潭。水潭中水流旋转得异常剧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他意识到,这个漩涡正是引发洪水的罪魁祸首。每当水潭中的水积聚到一定程度,漩涡就会带动大量的水涌出,形成洪水。 崇伯仙君决定采取一种极为冒险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他将自己化作一道青光,跃入漩涡之中。在漩涡的吞噬下,崇伯仙君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和冲击。然而,他并没有退缩,而是运用自己的法力,与漩涡展开了激烈的斗争。 经过一番艰苦的努力,崇伯仙君终于找到了漩涡的核心。他发现,核心处有一块巨大的石头,正是这块石头的存在,才使得水流旋转得如此剧烈。崇伯仙君用尽全力,将这块石头从漩涡核心处移开。随着石头的移开,漩涡逐渐平息,水潭中的水流也恢复了正常。 与此同时,重华殿下和黍稷、阏伯、庭坚、大费四位仙君也在地面上带领百姓们进行抗洪救灾。他们利用法力加固了堤坝,疏通了河道,引导洪水顺利排走。在他们的努力下,洪水得到了有效的控制,百姓们的生命财产得到了保障。 当洪水退去后,百姓们再次欢庆起来。他们感激地看着崇伯仙君等众神,心中充满了敬意和感激之情。 然而,崇伯仙君依旧笑不起来。 他让重华殿下带领四位仙君先回天,自己则留在下界继续防止洪水再次爆发。 人间,拥有片刻安宁。 治水太过辛劳的崇伯仙君渴极了,从云端降落在一片石头山巅,渴得吐出了舌头。 “你是狗仙吗?”白绿渐变色衣裳的少女对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疑惑问道。 她身边跟着一个华服彩衣的少年,还有一只毛发艳丽的猫。 崇伯摇了摇头,他太渴了,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摇头代表不是,“但是你的舌头……” 少女的目光盯着崇伯仙君吐出来的舌头上。 崇伯忙将舌头收回嘴巴里。 少女明白了:“你是口渴了吧?” 少女说着走进一旁山洞,山洞口的石壁上写着“鸿雪洞”三个字。 少女再次出来时,手里用碗装了一碗水,但颜色呈现淡鹅黄色,清新透明淡雅,和普通泉水又不一样。 崇伯仙君太渴了,也不细想,接过就喝。 一股像花香又像果香的香气瞬间滋润喉咙,轻柔舒缓,甘甜回味,生津止渴,甚至喝了人的精神也振奋起来。 “这水叫什么?” “白茶汤。” 九十八 下山去 崇伯仙君喝了白茶汤,整个人都活过来了,顿觉饥肠辘辘。 为了治理洪水,他废寝忘食,已经瘦得不成人形。 “您饿了,是吗?” 白茶关切地问。 崇伯仙君点了点头。 很快,一桌简单的白茶宴就为崇伯仙君端了上来: 新鲜白茶叶与藕片一起煮制成的清香爽口的茶香藕片;利用白茶的香气熏制出的具有独特茶香的熏鱼;在蒸蛋的过程中加入白茶,使蒸出的蛋羹带有白茶的清香味道的白茶蛋羹;以及用白茶泡水后,用该茶水煮出来的豆腐…… 每一道都清香、淡雅,清新爽口。 崇伯吃着吃着就呜呜哭了起来。 他想到因洪灾而受苦受难的普通百姓时,感到沮丧和痛苦。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白茶,他们是我的宠物。”白茶指着玄风鹦鹉和猫介绍道。 “本仙君想知道,人间到处都是洪水浩浩汤汤,你们几位是如何能在这山上,把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崇伯仙君。” 只见鸿雪洞旁,千年古树掩映,薄雾缭绕。一股清凉的风拂过,洞口显现出一道白影。那是一位身穿白衣的仙人,他就像是从纯净无暇的冬雪中走来,衣摆随着微风轻轻飘扬。 白衣仙人缓缓地从洞内飘然而出,仿佛他的脚尖只是轻轻触及了地面。他的长发随风舞动,透出一种超尘脱俗的气质。面容宁静淡然,双眼如深潭,映照着天地间的智慧与慈悲。他似乎刚刚完成了一段漫长的修行或是深邃的冥想,身上还带着一股仙灵之气。 洞外的景色与仙人的气质相得益彰,苍松傲立,山泉叮咚,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宁静。仙人手中执着一柄折扇,缓步前行,脚下踏过的花草都似乎在他的仙气中得到了滋养,显得更加生机勃勃。 “神医。”白茶唤道,已经小跑着跑到陆羽身旁。 玄风鹦鹉和猫像两个小跟屁虫紧紧跟上。 陆羽冲她微笑着点点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继而,看向崇伯仙君。 拱手施礼:“崇伯仙君,别来无恙。” “你是……” “天界百草园李毅医神座下六弟子,陆羽。” “草部主事陆羽神医,幸会幸会,竟然会再次遇到您,崇伯真是不甚荣幸。” 崇伯仙君又激动又欣喜。 “他们都是……您的宠物?” “她是我种的茶,因其嫩叶上覆盖着白色的茸毛,故我为其取名白茶。另外那一鸟一猫都是她的宠物。” 听了陆羽的解释,崇伯仙君有些好奇:“本仙君从未听过茶这种植株名字,敢问她是……” “就是一株药,一株草木。” “你们从前就认识吗?”一旁,白茶听着陆羽神医和崇伯仙君对话,很是好奇,忍不住问道。 陆羽便为她细说从前: 在满天神佛里,陆羽神医除了与重华殿下交好之外,崇伯仙君也与他关系不错。两位都是闻名遐迩的大能,崇伯仙君在掌管治理水灾的职责之前,也曾掌管过一段时间人间草木的生长,而陆羽神医,则以其精湛的医术和深厚的药草知识驰名四海。二人虽各司其职,又因一场意外的邂逅结下了不解之缘。 那一年春天,人间突发怪疾,百草枯萎,庄稼无法收成,百姓们陷入了绝望之中。崇伯仙君心急如焚,他深知这非比寻常,必须找出解决之道。于是,他化作一名普通的游方道士,踏上了寻访良策的旅途。 在一片荒芜的田野旁,崇伯仙君遇见了正在采集药材的陆羽神医。陆羽神医身着朴素的布衣,手持竹篮,正专心致志地寻找着那些仍顽强生长的珍稀药草。 崇伯仙君上前施礼道:“在下乃是游方之人,见此地荒凉,特来探访。” 陆羽神医抬头一笑:“此乃瘟病所致,我正是为了寻找解药而来。” 两人一见如故,便一同研讨起对策来。 陆羽神医告诉崇伯仙君,此病非同小可,需找到一种名为“回春草”的神药方能医治。然而,这种药草极为罕见,只生长在深山古林之中,且有凶猛异兽守护。 崇伯仙君听后,决定与陆羽神医同行,共赴深山寻找回春草。 历经千辛万苦,他们终于在一处幽深的山谷中找到了那传说中的药草。正当他们准备采摘时,一只巨大的异兽出现了,它的眼中透露出警惕与敌意。崇伯仙君与陆羽神医并肩作战,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较量,他们凭借智慧和勇气击败了异兽,成功取得了回春草。 带着珍贵的药草回到人间,二人合力研制出了救治怪疾的药方。随着药方的广泛传播,那些枯萎的草木重新焕发了生机,庄稼也恢复了生长,人们再次迎来了丰收的季节。百姓们无不感激涕零,人间纷纷传颂崇伯仙君与陆羽神医的美名。 自此以后,崇伯仙君与陆羽神医成为了挚友。他们经常一起探讨草木医药的知识,互相学习,共同进步。他们的友情不仅让世间万物受益,更成为了后人传颂的佳话。 只是岁月流转,两人再见,崇伯仙君竟无法第一时间认出陆羽神医,还需对方自报家门。 听陆羽神医讲起两人的交情,崇伯仙君惭愧道:“神医别来无恙,神医与从前,面貌发生了太多改变了,我才第一眼未认出神医来。” “我们神医现在是天界第一美男子。”茶骄傲说道。 “都说修行是修心,没想到神医修行却是修了容貌。” “都说相由心生,我们神医越来越好看,那是因为他的心越修越好了。” 那株茶据理力争,崇伯仙君噗嗤一笑,对陆羽道:“你这株茶没有白种。” “崇伯仙君也想种一株?” “我现在哪有心情?”崇伯仙君一声叹息,现在人间洪灾泛滥,他身为天君亲派的治理水灾的第一责任人,治水多年,毫无成效,眼见人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自己却毫无办法,愁死了。 “陆羽神医,想当初咱们一起合力救治过灾民的,如今人间除了洪水,还伴随瘟疫,又得老弟你帮着为兄出手了。天界的其他神医都不知所踪,听说一部分随李毅医神监守‘本草纲目’去了,另外还有三位又听说在下界游历,一时之间踪迹难觅,既然今日遇到老弟你……” 崇伯仙君啰啰嗦嗦,陆羽神医爽快道:“责无旁贷。” 于是,喊了白茶、玄风鹦鹉和猫,决定跟随崇伯仙君下山去。 九十九 蓝姑慈悲心陨灭 山下,瘟疫如魔鬼般横行于世间,无情地夺走无数生命,带来了深深的绝望。它不分老弱妇孺、贫富贵贱,肆无忌惮地侵袭每一个角落。 城中,街道空荡,商号紧闭,昔日的人声鼎沸被一片死寂所取代。人们躲在家中,以泪洗面,恐惧的目光透过窗棂,似乎能看见死神在街头巷尾游走,随手收割着生命。 乡村里,情况更是凄凉。病魔如同一阵狂风,扫过稻田和麦田,留下一片狼藉。农夫们面对枯萎的庄稼,无力地叹息,他们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年的辛勤即将化为乌有。疾病蔓延至牲畜,漫山遍野的牛羊哀鸣着倒下,那声音凄厉而悲怆,让人心生寒意。 医馆内,医师们夜以继日地奋战,试图用有限的医药知识挽救众生。可惜,医疗条件的落后和疫情的凶猛使得他们的努力往往化为徒劳。病人的哭嚎声、家属的哀求声汇成一曲人间地狱的挽歌,响彻云霄。 药品短缺、治疗无效的消息不断传来,每一次都像是重锤击打在心上,令人窒息。 寺庙宫观里,人们跪拜祈祷,乞求神祇不要对这个苦难的世界闭上眼睛。祈祷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回音寂寥而苍凉。 这些都是洪灾过后的后遗症。 而洪灾也还没有过去,隔一段就要出来肆虐人间,人间陷在洪水、瘟疫、病魔、饥荒等痛苦与绝望中,九州大地到处是尸横遍野,到处是哭声凄凉。 一个中年妇人,穿着一袭简单的蓝色衣裙,在那满目疮痍的村庄中行走,如同湛蓝天空中唯一的一片云,即使风暴过后依然坚持飘扬。 瘟疫没有情感,它残酷地夺走了许多人的生命,也无情地拆散了无数相爱的人们。人们在病魔的折磨下,渐渐失去了生命的光彩,最终家破人亡。 蓝衣妇人看着那一切,泪流不止,每一滴都是对逝去之人的深深同情与怜悯。 灾民们中,有太多失去亲人的家庭。他们流离失所,饥饿和疾病如影随形。但在这样绝望的境地里,蓝衣妇人成为了他们的力量之源。 “蓝姑!蓝姑!” 人们纷纷呼喊蓝衣妇人的名字。 蓝姑抹去自己的泪水,双手捧着胸口,从胸腔里那颗慈悲心上汲取慈悲的力量,再用那双慈悲的手抚摸着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她用她的慈悲心分担他人的痛苦。她用自己的行动诠释着人间大爱,告诉周围的人即使在苦难面前也不应放弃希望。 村中的孩子们见到蓝姑走过废墟,她的脸上依然挂着泪水,可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轻轻对着孩子们唱着摇篮曲,那曲调虽然哀伤,却透出一种力量——那是对生命的颂歌,也是对逝者的悼念。 孩子们跟随着她,被她的勇气所感染,他们的心中也开始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 蓝姑的身影成了他们活下去的动力和希望。 在连年的洪灾和瘟疫之后,世间已变得面目全非。碧波荡漾的河流变成了汹涌的怒潮,温柔的土地化作了无情的泥潭。而那曾给予人们信仰和希望的深山老林,也孕育出了新的恐怖——饥饿的魔兽纷纷下山,向人类居住的地方散播着更多的死亡与绝望。 这些魔兽,有的是形态各异的猛兽,有的或许是传说中的魑魅魍魉,它们原本隐于山林深处,与人类社会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然而,当洪水淹没了它们赖以生存的洞穴,当瘟疫夺走了它们赖以为食的猎物,饥饿促使它们踏上了一条与人类相冲突的道路。它们的眼中闪烁着饥渴与疯狂,张开血盆大口,带着凶猛的咆哮冲向村庄和城镇。 村庄里,尚未从瘟疫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的村民们再次面临严峻的考验。凶悍的魔兽摧毁了他们的家园,让他们不得不拿起武器保卫生命。但虚弱的身体和有限的武装让他们处于绝对的劣势,悲惨的嚎叫声和魔兽的嘶吼声交织成凄惨的境地。 年迈的老者舍身诱敌,保护孙子辈的安全;年轻的母亲手刃侵入家中的魔兽,守护着襁褓中的婴儿;还有那些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团结一心,布下陷阱,智斗力敌。 男女老少用火把和农具,用勇气和智慧,共同抵抗着魔兽的进攻。但是人与魔兽战斗的胜算渺茫,不过是向死而生…… 某日。 夕阳的余晖还未完全消逝,一只凶猛的魔兽悄然接近了村庄。 它的双眼闪烁着饥饿的光芒,巨大的身躯在泥土中留下了深深的足迹。村民们惊慌失措,四处逃散,希望能够躲避即将到来的灾难。而在混乱之中,一个不过四五岁的小男孩跌倒在地,哭泣着寻找着他的母亲。魔兽的嗅觉敏锐,它转向孤弱的孩子,发出低沉而威胁的咆哮。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瞬间,蓝姑如同幻影般出现在孩子和魔兽之间。她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股强大的决心和对生命的尊重。她手中的长棍平稳如山,仿佛是护盾,保护着那个无助的小生命。 蓝姑用坚定而温柔的声音对魔兽说:“可怜的畜生,你的饥饿我能理解,但我不会让你伤害这孩子。” 那魔兽被蓝姑的勇气所震慑,它的狂暴似乎有所收敛,但这并未让蓝姑放松警惕。 蓝姑缓缓后退,一边护着孩子,一边诱使魔兽远离人群。 蓝姑带着魔兽退至一处空旷之地,那里火光摇曳,是她事先准备的火堆。 火焰在黑夜中跳跃,投射出摇曳的光影。蓝姑利用火焰和自己的机动性,与魔兽展开了一场巧妙的较量。她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每一次躲避都巧妙地引导着魔兽靠近火焰。终于,在一次猛烈的冲击中,魔兽不慎触碰到了火堆,疼痛让它后退。 蓝姑深呼吸一口气,她的掌心从胸口捧出了一团温和的光芒,光芒中隐约有水波般的涟漪荡漾。 这光芒似乎承载着大自然的和谐之力,缓缓地推向魔兽。在那股力量的笼罩下,魔兽的紧张姿态逐渐松弛,它仿佛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之感,低吼声渐渐变得柔和。 正当它转身要走回森林深处时,肚子里的饥饿感蓦地升腾起来,驱使它回身,疯狂地扑向远处的幼童。 说时迟那时快,蓝姑飞身而去,挡在了魔兽和幼童之间。 可是,无数魔兽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蓝姑和幼童们团团围住。 孩子们惊慌失措,痛哭逃窜。 魔兽们张开血盆大口,他们被孩子们的哭泣声吸引,它们围追孩子,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 无助的孩子们被围困在魔兽的圈子里,魔兽们争先恐后地扑向他们,一个个小小的身体在魔兽的巨大身躯下显得尤为微不足道。孩子的哭喊声渐渐微弱,而魔兽们的嘶吼声却愈发兴奋。 眼看着孩子们就要被魔兽吞食,一道耀眼的光芒划破了天际。 是蓝姑! “慈悲心!” 她一声呐喊,双手从胸腔捧出一颗发着淡蓝色光芒的球,施展出神秘的法力,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将魔兽震开,拯救了即将被撕碎的孩子。 魔兽们转而开始攻击蓝姑。 战斗迅速展开,火焰与光芒在空中交织,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魔兽们轮番上阵,它们的火焰如同熔岩般滚烫,不断灼烧着蓝姑周身的护盾。尽管蓝姑倾尽全力维护着手中球体的光芒,但力量的消耗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最终,在一波又一波的猛烈攻击下,那曾经明亮如星辰的蓝色球体渐渐黯淡下来。光芒一点点消散,直至完全熄灭。 蓝姑的身影也在浓烟和火光中变得模糊,她的力量似乎已经耗尽,无法再支撑她的飞行。 地上,村民们目睹了这一幕,心中涌起无尽的绝望和悲痛。他们的守护者,那个无数次将他们从危难中拯救出来的蓝衣女菩萨,如今却在对抗这些无情魔兽的过程中败下阵来。 蓝姑的身体缓缓从空中坠落,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整个村庄陷入了沉默与哀伤之中。 蓝姑的身体坠地,魔兽们兴奋地向她包抄过来,他们饥饿的肚子终于要迎来一顿美餐—— 一百章 审判 魔兽们嗅到了胜利的气息,它们的眼中闪烁着饥饿和贪婪的光芒。 它们围绕着蓝姑倒下的地方,低声吼叫着,准备享受这顿来之不易的大餐。 村民们手足无措,他们的呼喊和祈祷响彻云霄,但都无法唤醒昏迷中的蓝姑。 就在魔兽们准备分食蓝姑的千钧一发之际,天空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几道耀眼的光芒划破天际,随着光芒的出现,几个身穿华丽仙袍的神仙缓缓降临。 他们的到来伴随着强大的气息,即便是那些凶猛的魔兽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神仙们没有多言,他们的目光坚定而冷静,显然是为了拯救蓝姑而来。 他们手中的法宝散发着璀璨的光华,随着他们的挥舞,一阵阵能量波动席卷而出,与魔兽们的烈焰和利爪相抗衡。 战斗几乎是一面倒的。神仙们的法力高强,每一次攻击都精准地击中魔兽的弱点,将它们击退。 魔兽们虽然数量众多,但在这种超自然的力量面前,它们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一时间,天空中充满了能量碰撞的轰鸣声,地面上则是魔兽们惊恐逃窜的身影。 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魔兽们终于意识到了这些神仙的可怕,它们开始四散逃跑,消失在了森林深处。 “鸿雪洞主!” 白茶扑向地上的蓝姑。 虽然蓝姑在凡间的化形多变,每次出现都是不同的面孔,但白茶认得那身蓝衣。 “在凡间,我有凡间的名字,叫我蓝姑。” 蓝姑说着,再次闭上眼睛。 白茶轻轻地将蓝姑扶起,陆羽用仙力为蓝姑疗伤,渐渐地,蓝姑的脸色开始恢复红润,她的呼吸也变得平稳了。 当蓝姑再次睁开眼睛时,她看到了几位神仙的面孔。 她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表达了她的感激之情。 几位神仙一起将蓝姑带去一座路边野庙。 这座小庙的存在仿佛是一处秘密花园,只有偶然穿行的路人或顽皮的孩童才会无意中发现它的踪迹。 不同于昔日香火鼎盛的景象,现在的庙宇因为灾荒显得异常萧条。曾经的钟声悠扬、香烟袅袅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与破败。 庙宇的外墙已被岁月侵蚀,斑驳陆离的墙面上爬满了青苔和蔓草,它们随风轻轻摇曳,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往事。 风化的石柱上雕刻着模糊不清的花纹,让人难以辨认这曾经是怎样的精致与庄重。门前的石阶布满了裂痕,野草丛生,几朵野花在缝隙中顽强地探出头来,仿佛是对这片废墟的无声嘲讽。 众人推门入内,一股潮湿霉变的气息扑面而来。 殿堂内部昏暗无光,只有几缕阳光透过破碎的屋顶斑驳地洒在地面上。 神像背后的壁画已经剥落殆尽,只能从残留的色彩中窥见一丝往日的神采。神坛前的供桌破旧不堪,上面的供品早已被时间蚕食,只剩下几块干枯的水果和模糊的祭品残迹。 四周的木梁因年久失修而摇摇欲坠,一些角落甚至已经坍塌,将原本狭小的空间更添了几分凌乱。地上散落着断裂的香炉和破碎的琉璃瓦片,它们曾经闪烁着光辉,如今却黯淡无光,如同这座庙宇的命运。蜘蛛在角落里耐心地织着网,尘封的空气中回荡着它们的轻声细语。 神明的雕像本身也难逃风霜,原本庄严的面孔被一层厚厚的灰尘覆盖,彩绘脱落,露出了底下粗糙的石材质地。祂的眼神空洞无神,似乎在凝望着这个不再需要神灵庇护的世界。一种莫名的悲凉感从这座废弃的小庙中散发出来,令人心生哀怜。 尽管庙宇已经荒废,但在某些角落仍然可以看到曾经信徒们的虔诚。墙角堆放着一些旧物,如破损的经书、褪色的旗帜以及一些祭祀用具,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过去信仰的遗迹。这些物件虽然失去了原有的光泽,但它们依然默默地守护着这片废墟,似乎在期待着有一天能有人重新点燃那已熄灭的香火。 白茶手脚勤快地收拾出一处可供众人休息的场地,扶蓝姑坐下。 “太母娘娘。”陆羽和崇伯仙君都向蓝姑失礼,只有茶因为被抹去了部分记忆,不明所以。 “在凡间,我有凡间的名字,叫蓝姑。” “蓝姑!” 众人再次拱手施礼。 “鸿雪洞主就是蓝姑。”茶也有礼貌地拜拜蓝姑。 蓝姑把目光投向崇伯仙君:“天君派你治理九洲洪水,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洪患一直未能根除,恐君上要降罪于你。” “是崇伯失职,理该受罚。”崇伯仙君坦然得很。 蓝姑一声叹息:“你也已经尽心尽力了,其实也怪不得你,能力有限,这洪水的确是祸害,若能找到根治的方法就好了。” “无能便是罪过,是臣辜负了君上信任。” 崇伯仙君自责不已。 “还是要想法子彻底治洪。”蓝姑心头压着沉甸甸的石头。 “不知道蓝姑可有良方。” 崇伯仙君真诚求教,蓝姑刚想说什么,就觉烈火灼心,呕出一口血昏死过去。 “神医!”白茶惊呼起来。 陆羽忙替蓝姑看治,神色越来越凝重,蓝姑的慈悲心被魔兽的魔火灼伤,已经伤到根本了。 这可如何是好? “不如由我护送太母娘娘回天,天界宝贝众多,君上定能救治太母。” 崇伯仙君提议。 “也好,兄长护送太母回天,也算一功,愿君上念在此功,能对兄长治理不好水患一事从轻发落。” 于是,崇伯仙君与陆羽分别,带着太母娘娘回天去。 陆羽则带白茶、玄风婴鹉等在下界发挥医者本职,治病救人。 …… 云霞缭绕,琼楼玉宇之间,崇伯仙君已有九年未踏足天界。 众神聚集于凌霄宝殿。 崇伯仙君,身披华贵的官袍,脸色显得憔悴而苍白,他跪倒在金碧辉煌的殿堂之中,面对着高高在上的天君,心中充满了愧疚与不安。 四周围坐着天界的文武百仙,他们的目光或严厉、或同情,皆紧紧地注视着这一幕。 天君坐在宝座上,威仪凛然,身后的神光照亮了整个殿堂。他的声音如同滚滚雷鸣,回荡在殿内:“崇伯仙君,昔日朕命你下凡治理水患,为何九年之功,竟无尺寸进展?” 崇伯仙君缓缓地抬起头,他的眼中闪烁着一丝坚定:“君上,臣奉命治水,日夜辛勤,不敢有丝毫懈怠。然水势汹涌,泥土难填,非臣不努力,实乃方法不当。” “方法不当?”天君的声音中带着不满,“汝既知土不能御水,何不转换他法?汝的执拗导致百姓遭受更多苦难,该当何罪?” 崇伯仙君低下了头,并不觉得自己方法有误,自古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只是所用之土不对,并不是此方不对。 若能得到一种特殊的泥土…… 然而天君沉吟片刻,就下了判决,不会再给崇伯仙君机会:“崇伯,朕本欲让你永世不得翻身,但念你昔日有功于天庭,今命你贬去丹水,永守河川。” 崇伯仙君身躯一震,贬去丹水,这意味着他将失去天界的荣耀,成为一名流放者。但君令如山,崇伯也只能叩首:“臣,领旨。” 天君挥手示意,几名天兵上前,将崇伯仙君带出殿堂。在他离开的时候,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悲凉与无奈。殿外的天空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心情,乌云密布,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随着天君的宣判结束,众神也逐渐散去,但他们的议论声仍在天界回荡:“崇伯虽是仙君,却终不能逆天而行。” 崇伯仙君被押解到了凡间,去往丹水路上,看到洪灾正肆虐着周围的村庄。 他看着那些因水患而困苦的百姓,心中愈发感到沉重。他知道,尽管自己失去了仙君的身份,但解救百姓疾苦的心不能死。 崇伯仙君想着,旋即出手,从别处移来一座大山填堵了洪水。 不料,灾民困厄暂时化解,那一座山的精灵却不满意了,纷纷出来向崇伯仙君叫嚣。 一百零一 扬眉吐气 昔日静谧的山林之中,精灵们欢快地穿梭于翠绿的枝桠和清新的溪流之间。如今,崇伯用这座山填埋人间的洪水,精灵们的家园被破坏,他们恼羞成怒,纷纷出来指责崇伯。 “崇伯,你为何要为了人类破坏我们的家园?”一位身着藤蔓编织长袍的树精灵说道,“我们同样是生灵,人类的家园是家园,我们的家园就不是家园了吗?” 崇伯沉默了片刻,他深知自己的责任重大。 他缓缓开口:“我知道你们的不满和痛苦。但是,请理解人类也是出于生存和发展的需要。我并非有意破坏你们的家园,而是在寻找人类与自然和谐共存的道路。” “和谐个屁,牺牲我们,成全人类,怎么能叫和谐?” “崇伯你护着人类的行为已经影响了我们的存续!”另一位身披晶莹露珠的泉精灵愤怒地说,“我们生活了世代的山,已经被你用来填埋洪水,我们现在无处安家了。” 崇伯仙君面对着一群愤怒的山中精灵。他们围绕着他,责问为何要为了人类而破坏他们的家园。每一句质问都像是一根针刺入崇伯的心。他是仙君,曾是天界尊崇无比的存在,但此刻,在精灵们的面前,他感到了深深的无力和愧疚。 崇伯仙君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沉重:“我知道,我所做的给这片山林,给你们带来了无法估量的伤害。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但事已至此,人类太可怜了,我不能见死不救,你们精灵好歹有法力,可以去别的山头重新开始,但人类太脆弱了……” 崇伯说着,向精灵们跪了下来。 在精灵们激烈的指责声中,崇伯仙君突然跪下,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泪水从他的眼中流淌下来。这一举动让所有的指责声戛然而止,四周一片寂静。 “我向你们下跪,并非只是为了求得你们的原谅,而是要表达我内心深处最真挚的忏悔。”他的声音哽咽,但却坚定无比,“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只希望你们能够收回愤怒。” 精灵们面面相觑,即使是最为愤怒的树精灵和泉精灵,也不由得被眼前的场景所触动。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高贵的仙君会为了自己的错误而下跪道歉。何况,扶助弱小,又有什么错呢?一时间,他们的怒火竟不知不觉中平息了许多。 就连押解他的天兵天将都看不下去了,看到仙君跪在众精灵面前忏悔,他们的心中也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心疼。这些天兵天将虽然执行的是天旨,但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开始反思:这样的惩戒是否真能平息众生的痛苦? 崇伯又有什么错呢?九年治水,鞠躬尽瘁,废寝忘食,人不人鬼不鬼,崇伯尽力了。 他用来填埋洪水的泥土有问题,而不是填埋洪水的方法有问题。水来土掩本就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啊。只不过崇伯用来填埋洪水的泥土都是凡土,如果能找到一种有神力的泥土,牢牢掩埋住洪水,洪水不就被治住了吗? 就在这时,树精灵缓缓走近了崇伯仙君,他的眼中透着智慧的光芒,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 “崇伯仙君,”树精灵语气平静却充满力量,“传闻在天界,有一种被称为‘息壤’的神土,它具有吸纳并固结洪水的神奇力量。若用此土填埋洪水,或许能解眼前的困境。” 崇伯仙君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惊疑。息壤乃是天界至宝,自古以来便有“得息壤者得天下”的说法。它不仅能够平息洪水,还能让土地更加肥沃,但如此宝物,岂是易得? “息壤固然神异,但非是易得之物。”崇伯仙君沉声回答,“况且,此物乃天界所生,未经允许,私自取用,恐怕会引来更大的灾祸。” 树精灵微微一笑,指了指崇伯的心口,“崇伯,你的忏悔之心天地已感,何不上禀天君,请求使用息壤?何况,这也是为了补救你所造成的破坏,理应得到允许。” 崇伯仙君沉默了。确实,造成如今局面的,是他过去的固执与无知。如果能用息壤真正解决水患,或可减轻他对人类的亏欠。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我这就上天,陈述此事。” 这下天兵天将都慌了。 天君已下旨将崇伯仙君贬去丹水,可是崇伯仙君此时却要返回天界向天君乞求息壤,这是违抗天君旨意,还会连累天兵天将触犯天条,天兵天将都犯难了。 按照天庭法规,被贬之仙若未经许可擅自返回天界,将会被视为违抗天命,不仅自己会受到更重的惩罚,任何协助他的天兵天将也将受到牵连,触犯天条。 天兵天将知道崇伯仙君的初衷是为了消弭灾难,拯救生灵,但他们也不能违背天君的命令。一时间,气氛变得异常沉重。 崇伯仙君也深知这一点,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忠诚的天兵天将陷入不义之地。 这时,一位名叫桓冲的天将站了出来,他对崇伯仙君说道:“仙君,我们理解您的苦心,您愿意为了众生舍上自己的地位,这值得敬佩。但天有天规,我们不能明目张胆地帮您。” “我明白。”崇伯仙君叹息一声,他转身望向无尽的河流与山林,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不会让你们为我冒险。我将上书天君,如若你们返回天庭时,能将我的书信交到天君手上,便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崇伯仙君的决定让所有的天兵天将动容。他们虽然不能公然违背命令,但在心中,他们都支持崇伯仙君的决定。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崇伯仙君修书一封,将自己的决心与对息壤的请求禀明天君。 继而,崇伯仙君跟着天兵天将尽快去了丹水,而桓冲带上的崇伯的书信飞向九霄之上,最终呈现在天君面前。 …… 丹朱太子帮助三苗部落战胜狼部落,避免了战乱的灾难,还带领三苗人民开垦荒地,教导他们种植五谷,使得部落的生活逐渐富足起来。因此,他在三苗部落赢得了深厚的爱戴,三苗人称他为慈悲的化身,把他的形象供奉于神庙之中,日日香火不断。 丹朱太子在三苗部落累积了万千功德和香火,返回天界,因为天君要赏赐他的不死药,他还未去领受。 丹朱太子返回天界的这一天,三苗部落的人们纷纷聚集,他们感激地送别丹朱太子,献上了最诚挚的祝福和感恩。田大王手持长矛,庄严地为丹朱太子举行了一场告别仪式,希望他能带着他们的敬意回到天庭。 丹朱太子站在云车之上,俯瞰着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心中唏嘘不已。 他堂堂天界太子,也只有在三苗部落才活得有个人样。 “本宫虽然要离开,但本宫的心永远与三苗同在。本宫会将你们的善意与感激带回天界,让天庭知晓人间的温暖。”丹朱太子高声宣布。 随着云车的升腾,丹朱太子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了云端。他带着满载的功德香火,踏着七彩祥云,回到了天界。 天君率领天界的神仙们纷纷到南天门出迎,这一次,天君为丹朱太子的成就感到骄傲,也为他能够将人间的正气带回天界而欣慰。 丹朱太子将三苗人民的感激之情和祈福之意转达给了天君。天君对丹朱太子的功绩给予了高度赞扬,并宣布马上为丹朱太子举行一场不死药的赐予仪式。 丹朱太子看着满天神佛,说不出的意气风发,从未有像此刻这样扬眉吐气过。 天君又何尝不是? 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终于给他长脸了。 一百零二 赐丹 天界,广寒宫。 整座宫殿由透明白玉雕琢而成,景色宁静而优美,四周被柔和的月光环绕,仿佛一切都披上了一层梦幻的轻纱。宫殿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宫内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布局精巧,既显得庄重又不失灵动。 走进宫殿的大门,便是一片宽阔的庭院,院中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它们吸收了月华精华,即使在夜晚也绽放着灿烂光彩。一些稀有的灵兽悠闲地穿梭在花丛之间,为这静谧的空间增添了几分生气。 穿过庭院,便是广寒宫的主体建筑。宫殿内部装饰华丽,壁画、挂屏、琉璃瓦、缀金嵌宝的家具随处可见,尽显天界的奢华。 然而,这一切的繁华与富丽在仙女儿的眼中似乎并不存在,她总是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窗边,目光穿透窗户,凝望着遥远的人间。 她的身影总是那么的恬静而孤独,她的长发如瀑,随着她轻轻的摇头而飘散开来,衣裙轻盈飘逸,如同云端的雾霭,朦胧而又梦幻。她的眼神中透出无尽的哀愁和对往事的深深思念。 她独自走到广寒宫的阳台上,手捧琵琶,弹奏起悠扬的乐曲。音乐在月光下流淌,宛如山间清泉,叮咚作响。曲调之中蕴含着她对往昔爱情的回忆,以及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在这万籁俱寂的夜空中,唯有琵琶的声音和她低吟的歌声回荡。 尽管广寒宫的风光无限好,但仙女的心却如同这寒冷的月宫一般,冷清而孤寂。她每日以泪洗面,牵挂着凡间的爱人。她不知道他到底怎样了,是生是死,她多么渴望能够与他重逢,哪怕是短暂的一瞬,也足以抚慰她的寂寞。 一只兔子跑了过来,打断了仙女儿的琵琶。 那玉兔长耳朵、圆眼睛、胖乎乎的嘴,通体雪白,甚是可爱。 仙女儿将琵琶放到一边,抱起脚边的兔子,露出难得的笑容。 “你又跑到哪里贪玩去了。” 仙女儿摸摸兔子的脑袋,自言自语。 在广寒宫里,她能说话的,也只有这只兔子了。 兔子是太阴星君送给她的。 她来到广寒宫之前,太阴星君是广寒宫是主人,是掌管月亮的神。 她吃了不死药飞天之后,天君安排她到广寒宫,成为太阴星君的侍女。 这对于太阴星君来说是一件解脱的事,有了她代替她,处理有关月亮的事宜,太阴星君便能腾出时间去游山玩水。 不过,人间已经多年处于洪水灾患里,太阴星君也许久不能出门,无聊得紧。 不过她也不轻易呆在广寒宫里,过去那些年月,她已经在广寒宫呆腻了。 知道广寒宫清冷无聊,太阴星君善解人意地送了一只兔子,给仙女儿作伴。 常常,广寒宫里只有仙女儿和兔子俩个的身影。 而此刻,外头响起了太阴星君的脚步声。 仙女儿忙抱着兔子,迎了出去。 只见一位高贵优雅,衣着打扮富丽堂皇的仙女走了进来。她穿着淡黄色的长裙,裙摆随着她的行动轻轻飘动,如同月光般柔和。她的发髻高挽,头戴凤冠,显得庄严而神圣。 “参见太阴星君。” 仙女儿抱着玉兔,向她的主神行了礼。 “嫦娥,你替我去参加一下天君那里一个仪式。”太阴星君直接说道。 “什么仪式?” “赐给丹朱太子不死药的仪式。” “这还要仪式?” “他是天界太子嘛,”太阴星君习以为常的说,她在天界算是老资历的神仙,对这种高阶层神仙关系、规则早已见怪不怪,且深谙其中门道,说的很是云淡风轻,“你替我去,就说本座出远门去了,我真是烦透了这种虚伪的场合。” 太阴星君说着,真的拂袖离开广寒宫。 主神的交代,嫦娥仙子不敢怠慢,抱着玉兔便出了广寒宫。 天君将赐丹仪式安排在遣云宫,这是和广寒宫完全不一样景致的一处宫殿。 遣云宫富丽堂皇、气势磅礴,拥有金碧辉煌的屋脊和稳兽,以及排列着玉麒麟的殿柱。明霞映照天光,碧雾缭绕斗口,尽显华丽和庄严。 此刻,遣云宫的天空被金色的云彩装点,仿佛织成了一幅华美的锦缎。众神齐聚于此,他们的身影在仙霭中闪烁,如同繁星点点,共同见证丹朱太子的高光时刻。 仪式的中心是丹朱太子,他身着一袭金边的白色长袍,显得英俊而风流。太子的眼神中透露着期待,今日的仪式对他而言是无上的荣耀。 虽然他是天界太子,早已是不死仙身,但不死药是对他功绩的肯定,拥有不死药,他便有一个给别人长生和做神仙的机会。 这便是他的权力。 天君命太上老君作为赐药的主神。 太上老君和满天神佛不一样,他常年居住在兜率宫中,位于离恨天之上,属于第二天庭,很少在第一天庭露面。 他的出现引起了一阵低语。老君手持玉瓶,那是装有不死药的宝瓶,其表面闪烁着神秘的符文,彰显着它非凡的力量。老君的面容宁静而庄严,他缓步走向丹朱太子,每一步都似乎踏着天地的节奏。 周围的仙乐响起,悠扬的旋律充满了天界的每一个角落,为仪式增添了几分神圣的气息。仙女们挥舞着羽扇,翩翩起舞,她们的舞姿轻盈而优雅,仿佛在向太子致敬,也在庆祝这一刻的到来。 当太上老君打开玉瓶,一股清香弥漫开来,那是不死药的香气,蕴含着生命的奥秘和宇宙的力量。他将药递到太子面前,所有神仙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一幕。 丹朱太子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接过玉瓶,将其轻轻倾斜。一滴晶莹剔透的不死药缓缓滴落,它在空中闪烁着光芒,如同一颗璀璨的星辰。太子闭眼,将药滴入口中,顿时,他的身体被一道耀眼的光芒包围,那是不死药的力量在他体内流转。 从此,他的身体里多了一项权力。 众神欢呼,天界回荡着他们的祝福声。丹朱太子睁开眼,他的眼中闪烁着新的光彩,目光企及之处,一个怀抱玉兔的仙女闯入他的视线—— 一百零三 御书房密谈 遣云宫的一隅,仙女儿静静地站立,她怀抱着那只玉兔,目光穿透层层云霞,向下凝视着遥远的人间。 她的容颜清丽绝俗,但在这满天神佛的盛会中,却显得格外孤单和落寞。 周围的神仙们或三五成群地交谈,或欢声笑语地品鉴仙果,没有人注意到这位仙女儿。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她的心仿佛早已远离了这片喧嚣和繁华,回到了那个只有她和她丈夫的世界。 玉兔在她怀中安静地蜷缩着,它的双眼闪烁着灵畜狡黠的光芒,仿佛能感受到主人心中的孤独。它轻轻地挪动着身体,用那柔软的毛发摩擦着仙女儿的手臂,似乎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她。 仙女儿缓缓地环顾四周,这些神仙们的快乐和满足与她无关,她只是这个盛大场合中的一道静默的风景。她的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是对过去的追忆,还是对未来的憧憬,或许连她自己也无法说清楚。 忽然,一阵轻柔的风吹过,仙女儿的衣裙轻轻飘动,她的长发随风飘扬,如同夜空中舞动的星辰。她微微抬头,望向那轮明亮的月亮,那是她的居所,也是她的牢笼。 在这个瞬间,仙女儿似乎做出了决定,她轻抚着玉兔,轻声道:“玉兔,我们该回去了。”玉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它的目光也投向了那轮温柔的月亮。 仙女儿转身,准备离开这个让她感到格格不入的地方。 然而,就在这时,一位身影悄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眼前的神仙外貌英俊潇洒,眉宇间透露出一股非凡的气质,仿佛是天地间最璀璨的明星。黑色的长发束于头顶,用一根玉簪固定。那玉簪上刻着精美的花纹,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一袭白色的锦袍,上面绣着金丝和各种珍珠宝石,熠熠生辉。他的腰间系着一条玉带,带上镶嵌着各种神兽的形象,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无与伦比的尊贵。 他的气质高贵而冷峻,仿佛一座雪山,让人不敢靠近。但他却冲她微笑,笑容温暖如春风,瞬间融化她冰冷的心房。 眼前人的眼神深邃而神秘,犹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他凝视着她,深情而友好,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优雅风度。 他走向她时步履轻盈如风,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而自然。他说话的声音悦耳动听,仿佛天籁之音。 “从前,怎么从来没有在天界见过这位仙女儿?” 正是刚刚在赐丹仪式上大出风头的丹朱太子殿下。 “小仙也是在今日才得见太子殿下的神颜。” 嫦娥仙子谦卑有礼地向丹朱太子福了福身子。 怀中的玉兔愈发乖巧可人。 “请教仙女儿芳名。” “嫦娥。” 嫦娥仙子说着,抱着玉兔径自离去。 丹朱太子扭头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未曾移开视线,还是蕊玉仙君在一旁提醒他:“殿下,君上让您移步御书房。” 天君的御书房位于天界私人藏书之地,宏伟而精美,屋顶采用琉璃瓦覆盖,屋檐翘起,雕梁画栋。门前有仙鹤、麒麟等神兽雕像守护。 丹朱太子携蕊玉仙君走进去,便见御书房内摆满了各种书架,书架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经典著作、秘籍和卷轴。这些书籍包含天道、修炼、法术、历史等方面的知识,是天君智慧的结晶。 在御书房的中央摆着一张大型书案,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笔墨纸砚皆由仙家特制。御书房的窗户设计也很独特,有镂空的窗花,透光性好。站前窗前,流云、仙山、瑶池等天界美景一览无余。除了书籍和书桌,御书房里还陈设着古琴、玉器、字画等物。这些物品不仅用于装饰,更蕴含着特殊的法力。 都不是凡尘之物能比。 除了凌霄殿,天君常常在御书房沉思、学习和决策,接见重要的神仙或举行小型会议,讨论天界大事。 丹朱太子抵达御书房时,御书房内已经站着重华殿下,这令丹朱太子笑容一僵。 天君端坐于龙椅之上,他的眼神透过御书房的窗棂,投向远方的云海。此刻,他召集了他最爱的两个孩子——亲儿子丹朱太子和义子重华殿下,是为了商议关于崇伯仙君请求用息壤去填埋人间洪患的书信,他想听听两位殿下的意见。 “丹朱,重华,你们都已经知道崇伯仙君的计划了吧?”天君将崇伯仙君的书信从两位殿下手上收了回来,声音平和而深沉,如同远古山岳的回响。 “父君,崇伯仙君在书信中请求以息壤之术填埋凡间洪水,以解人间疾苦。”丹朱太子站立于御书房中央道。 “是的,丹朱你以为朕该如何决断,是赐给,还是拒绝?”天君看着丹朱太子。 丹朱太子不语,他想等重华殿下先说。 他没有自己的意见,反正重华殿下说啥,他反对啥,站在重华殿下对立面就是他不变的立场。 “儿臣对此有所保留。”重华殿下站在一侧,他的眉头微蹙,显得有些忧虑。 “哦?重华,你有何高见?”天君微微倾身,他知道重华殿下若有不同意见,必定有其深思熟虑的理由。 “君上,填土固然可以暂时阻挡洪水,但此法并非长久之计。九年来,崇伯仙君就一直尝试用相似的方法治理人间洪灾,可结果却是连连失败。”重华殿下的语气坚定,他并不赞同简单地用力量去对抗自然的力量。 “但我们不能坐视人间遭受灾害,若不用息壤,又有何法可解此局?”丹朱太子反驳道。 “太子所言极是,我们不能袖手旁观。但重华所忧亦非无理,填土之法确实治标不治本。”天君沉吟着,他的目光在两位殿下身上转换,权衡着每一种可能。 “君上,儿臣以为应该寻找一种更为和谐的方法,既能平息洪水,又能保证人间生态的平衡。”重华殿下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他相信自然界有其自身的规律,人应当与之和谐共存。 “和谐之法?”天君低声重复,似乎在思索着重华殿下的话中的深意。 “是的,君上。我们可以派遣仙人下凡,协助人类建立更加坚固的防洪体系,同时教导他们如何顺应自然,避免过度破坏自然导致水患。”重华殿下细致地解释着自己的计划。 天君听后,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点头:“重华所言甚是。我们不能只顾眼前,而应考虑长远。丹朱,你以为如何?” “儿臣愿听从父君圣裁。”丹朱太子一副乖巧温顺模样。 “好,那就这么定了,驳回崇伯的息壤之术,何况息壤此刻也不在天界。” 天君的喃喃一语让丹朱太子眸光一闪。 一百零四 诡计 离开天君的御书房,丹朱太子便立马让蕊玉仙君去查探天君的息壤在什么地方。 蕊玉仙君到底狡黠,很快便从太白金星特使那里探到了口风:天君的息壤被陆羽求去给白茶修仙用了。 就连丹朱太子都知道天君的息壤是一种神奇的土壤,它能够自行生长且永不减耗,可以不断种植农作物,肥沃无比。 而天君竟然把这么好的宝贝赏给白茶,助他修仙。 这白茶,对于丹朱太子来说可是眼中钉,正是因为她启动本草纲目,他和重华殿下争宠的计划才会失败! 丹朱太子气得牙痒痒,当即就让蕊玉去找崇伯仙君,告知息壤下落。 …… 一片神秘莫测的水域——丹水。 它涌动着赤红如血的水流,周围环境恶劣至极。 崇伯仙君已在此开始了他的流放生涯。 丹水的河水中蕴含着剧烈的毒素,任何生物一旦触碰,肌肤便会立刻溃烂,痛楚难当。 河岸边,寸草不生,只有那些扭曲的枯树,似乎在诉说着这里的荒凉与死寂。 天空常年笼罩着厚重的灰云,阳光难以穿透,使得丹水之地无日无夜地沉浸在一片阴沉之中。 才到丹水没几日,崇伯仙君就难以适应这等恶劣的环境。他的仙体不再受到天地灵气的滋养,还要时刻抵御着丹水中散发出的毒气侵蚀。没有了仙力的护持,他变得脆弱异常,每一次丹水的波涛拍打过来,都似鞭子般抽打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崇伯仙君想着人间的水患,以顽强的意志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尝试着汲取周围稀薄的灵气,修炼着自己的心性。 希望有朝一日,天君能收回责罚,重新派他去凡间治理水灾。 正当崇伯仙君孤独地在丹水边沉思时,水面突然泛起异样的波纹。随着一声不祥的嘶吼,一个生物自红色河流中缓缓浮出。 这是一只麻魔,他的样子令崇伯仙君不禁眉头紧锁。麻魔身形庞大,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灰白色,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疙瘩,它们不断分泌着恶心的粘液。 麻魔的脸上长满了大小不一的瘤子,有的甚至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粉色肉体。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崇伯仙君,眼中泛着狡猾而凶残的光芒。他的嘴巴不时张开,露出一排参差不齐、锋利如刀的利齿,嘴角流淌着丹水那特有的赤红液体。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怪异生物,崇伯仙君吓了一跳,立即调动体内仅存的少许仙力,准备迎接这个邪恶存在的挑战。丹水边的风,呼啸着吹过荒凉的河岸,仿佛在为即将上演的战斗吹响号角。 一阵对峙后,麻魔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掀起了河面上的毒浪,狂暴地向崇伯仙君扑来。 他的攻击带着压倒性的力量和毒性,令崇伯仙君闪避维艰。崇伯仙君施展出他仅存的仙术,掌心光华闪烁,一掌掌抵挡麻魔的攻势。然而,失去了仙力的护佑,他每一击都显得吃力许多。 眼看崇伯仙君就要被麻魔击垮时,蕊玉仙君及时出现,阻止了麻魔继续发狂。 “畜牲,不知道这是你崇伯仙君吗?竟在这里放肆。” 面对蕊玉仙君的呵斥,麻魔呜咽一声,沉下了赤红的河水。 蕊玉仙君身形修长,仙气环绕,与周遭的阴森形成了鲜明对比。 “丹朱太子身边的蕊玉仙君?” 崇伯仙君认出了他。 “崇伯仙君好眼力。” “不知仙君到此所为何事?” “奉丹朱太子之命,前来探望崇伯仙君,”蕊玉仙君说着假模假式叹了口气,“丹朱太子心疼崇伯仙君遭遇,奈何在天君跟前说不上话啊,崇伯仙君有所不知,您写给天君的请求已经被天君驳回了,都怪重华殿下……” 蕊玉仙君于是添油加醋一番,重华殿下是如何反对息壤填埋洪水之术,是如何否定过去九年崇伯仙君治水方案,天君是如何听信于重华殿下的…… 崇伯仙君听了,不由仰天长叹一声。 “崇伯仙君,如果丹朱太子做得了主就好了,定将息壤赐给仙君去拯救九州百姓。” 崇伯仙君听了颓然摆摆手。 “可是息壤如今被天君赠予白茶了,崇伯仙君知道白茶是谁吗?就是陆羽神医养的一棵小茶树精……” …… 白茶“哎哟”叫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陆羽问。 “我眼皮跳了好几下。”白茶说道。“眼皮跳是不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啊?” “这些是没有根据的说法,你一定是这几日缺觉。” 这几日他们已经治疗洪灾中生病的难民,夜以继日,未吃未眠,这小茶树精一定是累着了。 陆羽说着拿出息壤,招呼白茶进去休息。 白茶的确感到疲惫,她化作茶树,缓缓地飞入息壤休息。她的根须深深地扎进息壤,吸取养分,而那些翠绿的叶片,则在亮晶晶的盒子里微微颤动,像是在做着一个关于春天的梦。 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在那些葱郁的叶片上,闪烁着金色的光点。一阵微风拂过,茶树轻轻摇曳,如同飞鸟掠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猫跳到息壤跟前,好奇看着息壤内的主人。 “喵!” “嘘!别打扰她休息。”陆羽神医微笑着说道,继续为灾民们熬药。 一道金光闪现,崇伯仙君出现在眼前。 “崇伯仙君,你怎么……你回天之后,没有受到为难吧?” 关于崇伯仙君回天之后的情形,陆羽一无所知,更不知道,他被贬去丹水,如今又从丹水逃出来。 “没有没有,本仙君既然将太母娘娘送回天界,君上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太母娘娘份儿上也不会为难我的。让我继续治理人间的洪灾,所以我这不来和陆羽神医你汇合了吗?” 崇伯仙君说着,加入陆羽治疗灾民行列。 看着崇伯仙君忙碌的身影,陆羽唇边一抹笑意。 没事就好,他真担心崇伯仙君会被天君责罚,人间洪患已经持续九年了…… 陆羽刚思及此,乎听一阵山崩地裂巨响,远处山上,洪水又爆发了。 一百零五 窃帝熙攘 山上,洪水如猛兽,挣脱束缚,向山下横冲直撞。 山谷间,原本宁静的小溪突然暴涨,化为滚滚洪流。巨大的水声伴随着雷鸣般的轰鸣,仿佛大地在怒吼。水流疾如奔马,携带着泥石、断枝,甚至房屋的残骸,毫不留情地冲刷着一切。山洪所过之处,土地被生生剥离,树木不堪重负而折断倒地,仿佛是大自然的无情清扫。 崇伯仙君和陆羽、玄风鹦鹉等迅疾加入救援灾民的行动。 崇伯仙君飞到高处,望着那些被洪水吞噬的人类,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悲凉。 但见人们惊慌失措地逃向高地,有的抱着孩子,有的牵着老人,他们的脚步匆忙而沉重,眼神中充满了对灾难的恐惧。 有的人已经不幸被迅猛的洪流卷走,呼救声在风雨交加中显得那么微弱无力。 洪水已经一次次深深地撕裂人们的心灵,他们就像待宰的羔羊,在洪水中,只有接受命运的无情。 “崇伯仙君,你还等什么?人类能不能摆脱洪水,全靠你了!” 不知何时,蕊玉仙君出现在崇伯仙君身边,他的声音充满蛊惑的力量。 “去拿到息壤,就可以拯救人类了!你还等什么?” 崇伯仙君的确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拿到息壤! 在此一搏! 只要人类能获得平安,摆脱洪水的困扰,他崇伯粉身碎骨不足惜。 可是息壤在何处呢? 蕊玉仙君朝着一处亮晶晶的水晶盒子一指: 但见那个水晶盒子透明明亮,仿佛由无数颗璀璨的钻石精心拼凑而成。它呈现出规整的方形轮廓,四壁光滑平整,盒盖同样四方,与盒身完美契合,交合之处细腻无痕,宛若天成。水晶材质让光线穿透并折射出绚丽的光芒,里边,一棵茶树在水晶的映衬下显得愈发翠绿多姿。 水晶盒子周围洪水泛滥,但水晶盒子附近却是一片干燥,那些洪水靠近不得它半分毫。 是的了,就是这神奇的泥土,是洪水的克星! 崇伯,你是肩负治理洪水职责的身,为苍生,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说时迟那时快,崇伯仙君一个俯冲,就像水晶盒子飞去。他身姿飘逸,宛如凌空的燕子,身后留下了一道道绚丽的虹光。 崇伯仙君怀抱水晶盒子飞到了高空,自云端俯瞰,此刻,凡间正遭受空前的洪灾。滔滔洪水席卷了广袤的土地,生灵涂炭,庄稼被毁,家园荡然无存。崇伯仙君看在眼里,痛在心头。他知道,再不采取行动,这场灾难将给人间带来无法估量的损失和苦难。 他怀里抱着的是非凡的神器——能够平息一切狂风巨浪的息壤。这块息壤,是天界的瑰宝,拥有化腐朽为神奇,止戈为武的力量。 他凝视着脚下滚滚的洪流,看着那些无助挣扎的生命,他的心再次被深深触动。 九年了,一切该终结了。 崇伯仙君的眉宇间充满了慈悲与坚决。 崇伯仙君不再迟疑,他知道是时候行动了。他缓缓地打开了水晶盒子,盒盖轻启的那一瞬间,天地似乎都为之一顿。盒子内的息壤散发出温暖而神圣的光芒,这光芒穿透了乌云,照亮了希望。 随即,崇伯仙君将息壤倾倒向人间。神奇的息壤一接触到泛滥的洪水,便迅速膨胀开来,像最温柔的母亲拥抱着她的孩子一样,覆盖住了汹涌澎湃的洪流。 它无需任何指令,自己知道如何行动,如同有生命一般寻找到了需要它的地方。 息壤所过之处,洪水顿时被镇压。原本咆哮的河流被驯服,波澜不惊,平静如镜。 地上的人们惊愕地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而又感激的微笑。 息壤继续扩散,它填补了河流的堤坝,加固了脆弱的防线,让原本濒临崩溃的堤坝得到了强有力的支撑。 息壤不仅止住了洪水,还帮助恢复了受灾后的土地,使得那些泥泞和破碎的大地重获新生。 在崇伯仙君精准的仙力控制下,息壤恰到好处地完成了它的使命,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当最后一粒息壤落下,洪水已被彻底平息,万物恢复了宁静与秩序。 崇伯仙君静静地看着下方的大地,心中充满了满足和欣慰。他知道,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人间的灾难已经过去,众生将迎来新的生机与希望。 他轻轻地合上水晶盒子,等待冥冥中的力量对他的判罚。 果然一队天兵天将气势汹汹出现,崇伯仙君跪下,将空荡荡的水晶盒子举过头顶。 这一次,他被押去羽山,遭受了惨烈的刑罚,剔除仙骨,革除仙籍,最后一点原神也被镇压。 丹水,他也已经回不去了。 六界再无崇伯仙君这个神仙。 …… 随着崇伯仙君用息壤封印了汹涌的洪流,昔日泛滥成灾的河水现已静谧如镜,映照着蓝天白云。曾经暗沉的天空被阳光重新穿透,温暖洒满大地,万物复苏,生机盎然。人们从临时搭建的避难所走出,以崭新的目光打量着这个由乱及治的世界。 田野上,农民们挥动锄头,整理着泥土,播种希望,稚嫩的绿芽破土而出,预示着丰收的未来。儿童们在田间追逐嬉戏,欢声笑语中洋溢着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的憧憬。渔夫们推着小船,重回河道,捕捞归来满载而归,家家户户又见炉火兴旺,鱼香四溢。 商贾们重新摆开货摊,熙熙攘攘的集市上,商品琳琅满目,买家络绎不绝。工匠们敲打着锤子,炉火映红了他们的脸庞,他们用巧手铸造着生活的美好。 城镇里,房屋重建的工作正热火朝天地进行。新筑的屋舍比以往更加坚固优雅,人们用双手和汗水为自己的家园打下坚实的基石。傍晚时分,家家户户围坐在餐桌旁,共享天伦之乐,这是灾难过后最真挚的幸福。 在一片祥和安宁的景象里,一白衣仙人携带着一鸟、一猫,忧心如焚,寻找那一株失踪的茶树儿。 “白茶……” 陆羽对着山川河流呼唤白茶,可是没有得到茶树儿一点回应。 “神医,主人到底去哪里了?”玄风鹦鹉哭着问道。 “喵喵喵……”猫也呜咽起来。 “石头山,鸿雪洞,我们回鸿雪洞看看。”陆羽脑子里灵光一闪。 一百零六 大魔王 鸿雪洞,已经妖魔鬼怪云集。 这群妖魔鬼怪中,有长着九个狐狸尾巴的九尾狐,有身披鳞甲、背生双翼的应龙,也有独眼巨口、食人无数的饕餮。他们各自占据鸿雪洞的一部分,互不相让,使得原本祥和的鸿雪洞变得乌烟瘴气。 “还是要选一位洞主出来才好。” 一个清脆的女孩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妖魔纷纷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不知何时,在鸿雪洞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少女。 身着华丽的红色长裙,如同燃烧的火焰,裙子上绣着精美的花纹,是凤凰展翅。上衣的领口和袖口都绣着金色的花纹,闪闪发光,腰间系着一条细细的丝带,将她纤细的腰身勾勒得明显。 头发用金色的发簪固定住,发簪上镶嵌着珍珠和宝石,闪烁着迷人的光芒。额前垂着两缕细细的刘海,增添了几分娇俏的气息。耳朵上戴着金色的耳环,耳环上挂着红色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她模样清丽,皮肤白皙如雪,眼睛明亮如星,嘴角挂着甜美的笑容。 她坐在墙角,如同安静的花朵,语气温柔,声音如同泉水般清脆。 见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众妖魔纷纷不屑,露出鄙夷的目光。 “我等商量大事,轮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指手画脚了?” “轮不到我指手画脚,只是你们这么多大王,我该听谁的好呢?” 众妖魔一听,有道理呀。 不可一日无主,也不可主太多。 大王一个就够了。 “所以,你们来一场比试吧!”红衣少女提议。 为了恢复鸿雪洞的秩序,妖怪们决定就听红衣少女的,通过比试来选出一位能够统领群妖的洞主。 怎么比试呢?比些什么好呢? “比试不仅要考验大王们的实力,还要考验你们的智慧和领导力。”红衣少女再次提议。 于是,开始比试。 比试的第一项是力量的较量。 很快就只剩下三位进入下一关: 九尾狐以其强大的法力,召唤出狂风暴雪,试图以寒冰之力冻结对手。 应龙则展翅高飞,引发雷霆万钧,电闪雷鸣之间,显示出其无与伦比的力量。 而饕餮则大口吞食,任何接近它的妖怪都会被其吞噬。经过一番激烈的角逐,三者都展现出了惊人的力量,难分胜负。 第二项比试是智慧的对决。 谁来出题呢? 第一关败下阵来的妖怪们本来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让他们出题,压根不会。 于是,红衣少女站起来,出了一道古老的谜题,这道谜题蕴含着天地间的至理,只有真正的智者才能破解。 九尾狐以其敏锐的洞察力,发现了谜题中的破绽;应龙则运用其深邃的智慧,从谜题中领悟出了宇宙的奥秘;饕餮虽然不擅长思考,但它凭借着直觉,也找到了解题的关键。 最终,三者都成功地解开了谜题,展现了各自的智慧。 最后一项是领导力的比拼。 九尾狐、应龙、饕餮都需要说服其他妖怪跟随自己,展现他们的领袖魅力。 九尾狐以其迷人的外表和甜美的言辞吸引了一部分妖怪;应龙则凭借其威严和公正赢得了众多妖怪的尊敬;饕餮虽然凶残,但它的直率和豪爽也让它拥有了一批忠实的追随者。 在这一轮中,三者都显示出了各自独特的领导风格,各有千秋。 然而,鸿雪洞不能有三个大王啊。 还是要从这三位之中选出一位成为鸿雪洞的洞主,然而这三位谁也不服谁。 “不如我来和你们比一比吧!” 三位都看向红衣少女,她天真无邪地笑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开什么玩笑,小孩你别闹。” “这么多妖魔鬼怪,都不是我们三个的对手,就凭你?” “没比过,怎么知道我赢不过你们?” 说时迟那时快,红衣少女掌心发力,一个闪闪发光的红色光球就从她右手手心酝酿出来。 “你们是要一对一,还是要三对一呀?” 少女的语气甚是狂妄。 三位大王都感到了羞辱。 九尾狐忍不住先上。 她的九条尾巴幻化出无数幻影,制造出一个虚幻的世界,企图困住红衣少女。然而,红衣少女不慌不忙,她取出一枚茶叶,轻轻吹拂,那片茶叶便化作清风,驱散了所有幻影。 九尾狐见状,想要再次发起攻击,少女轻而易举制造了一个梦境,九尾狐就被困在梦境中,哀嚎着,却怎么也出不来。 接着是饕餮,这个贪婪无比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仿佛要吞噬一切。他用其吞天噬地的能力,试图将红衣少女吞入腹中。 红衣少女面带微笑,又轻轻摘下一片茶叶,投入饕餮口中。那片茶叶瞬间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化作一道清泉,填满了饕餮的胃,令其无法再吞噬任何东西。饕餮感到肚子鼓胀得厉害,痛苦地闭上嘴巴,蜷缩到了墙角,慢慢消化。 最后,应龙以其呼风唤雨的能力,召唤来狂风暴雨,想要以此淹没红衣少女。 天空中乌云密布,雷声隆隆,风暴如同要将大地撕裂。红衣少女站在狂风之中,从容不迫地从怀中取出一撮茶叶,撒向天空。那些茶叶在空中迅速生长,变成了一棵棵参天大树,它们的根须深深扎入地下,稳固了大地;它们的枝叶覆盖了天空,吸收了乌云和雨水。 转瞬之间,风雨停歇,天空再次放晴。 观战的妖魔鬼怪们忍不住喝彩起来。 经过三轮斗法,九尾狐、饕餮和应龙都对红衣少女的力量心生敬畏。 红衣少女收回法术,九尾狐从梦境中跌出,她爬到红衣少女脚边跪拜,嘴里喊着:“大王,叩见大王,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的鸿雪洞主!” 饕餮、应龙,还有其他妖魔鬼怪纷纷效仿,对着红衣少女又跪又拜。 红衣少女眉心突然闪现出赤红的魔王标记,那是一簇炽热的魔火。 她俯视地上一众妖魔,唇角一挑,邪魅笑道:“不错,本王才是鸿雪洞主!” …… “白茶——” 洞外传来呼喊声,打扰了鸿雪洞主的休息。 她皱眉不耐地翻了个身。 正在帮她打扇子的九尾狐立即会议,骂骂咧咧向洞外走去:“到底是谁,扰了我们大王休息?” 一百零七 相逢不相识 不知何时,鸿雪洞外飘起了鹅毛大雪。 当九尾狐妖款款走出洞口,但见银装素裹的世界分外妖娆,每一片雪花都像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一位仙人站在雪地中,白衣飘飘,神态恬静,倾国倾城。 九尾狐眼睛一亮,心中立即升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魅惑之意。 作为一只狡猾的狐狸精,她向来自信于自己的魅力与妖术,而眼前这位白衣仙人无疑是她见过的所有生灵中最为动人的存在。九尾狐妖想要运用自己的妖力去试探,甚至控制这位仙人,让这样一位高高在上的存在臣服于她的脚下。 随着这种念头的强烈驱使,九尾狐妖开始缓缓走近白衣仙人。 她的步态既优雅又带着一丝诡异,九条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似乎在施展一种无形的魔法。她的双眸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试图穿透仙人的内心,找到一丝破绽。 九尾狐的眼神是她最为致命的武器。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够洞察人心,透过目光传递出强烈的诱惑信息。她的瞳孔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仿佛能牵引着猎物的灵魂深入无底的深渊。当九尾狐微微眯起眼睛,缓缓地眨动着睫毛,这种含蓄的眼神更是让人心生遐想,无法自拔。 她的笑容,既神秘又妩媚。 九尾狐轻轻上扬嘴角,露出似有似无的微笑,仿佛在对猎物低语着甜蜜的诱惑。笑容之间,似乎隐藏着千年的智慧和迷人的魔力,一般人在不知不觉间便会深陷其中。 九尾狐在魅惑人时的每一个姿势都经过精心设计。她轻轻地摆动着九条华丽的尾巴,每一条尾巴都如同一条细长的丝带,随着她的步伐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雅的弧线。 她的步履轻盈而无声,就像是一朵危险的花朵,既美丽又致命地靠近着白衣仙人。 白衣仙人看似无动于衷,但实则早已察觉到九尾狐妖的接近。就在九尾狐妖即将施展出致命诱惑的瞬间,白衣仙人缓缓抬头,目光清澈如水,望向九尾狐妖。那一刻,九尾狐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她看到的不是预想中的惶恐或迷茫,而是一双充满悲悯与智慧的眼眸。 白衣仙人的眼神中没有恐惧,也没有被迷惑的迹象,相反,那平静如水的眼神仿佛能洞察一切虚伪与真实。 九尾狐妖的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敬畏,她的妖力在这双眼睛面前似乎变得微不足道,她所谓的魅惑在仙人跟前不过是低级的把戏。 白衣仙人轻启朱唇,淡淡地说道:“众生皆苦,何必再以美色自缚?放下心中的执念,方能获得真正的自在。” 这番话如同一道清泉,直击九尾狐妖的心灵深处,她的身子踉跄着向后退去。 应龙从鸿雪洞中飞出,从后面扶了九尾狐妖一把,继而冲着白衣扑了过来。 应龙身躯庞大,力量强悍,他振翅高飞,引发狂风暴雨,试图以势不可挡的力量压倒白衣仙人。他的龙爪犹如利剑,撕裂空气,带起阵阵风暴。 然而,白衣仙人并未被应龙的威势所吓倒。他身形轻盈地在空中移动,巧妙地避开了应龙的攻击。随后,他挥动手中折扇,释放出强大的法术,化解了应龙的攻势。 他的法力似乎源源不绝,每一次施法都带着天地间的玄妙力量,让应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随着战斗的进行,两者在山谷间展开了一系列的追逐与对决。应龙的怒吼回荡在山峦之间,而白衣仙人则以宁静的姿态应对着每一次挑战。 终于,在一次激烈的交锋中,应龙的翅膀被白衣仙人的一道强大法术击中。那是一种蕴含着极高灵力的封印之术,专门用来禁锢强大的妖魔。 应龙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束缚住了他的身体,使他无法自由地飞翔和移动。他的翅膀上出现了一道道光芒闪烁的符文,如同无形的锁链,将他牢牢地锁定在原地。 应龙痛苦地挣扎着,试图摆脱这些无形的束缚。他的怒吼声震天动地,山谷中的岩石因其力量而颤抖。但无论如何努力,他都无法挣脱白衣仙人的封印。 鸿雪洞主麾下三大护法,一下折了俩。 还好饕餮冒雪外出觅食,躲过一劫。 白衣仙人依旧玉树临风,立在雪地中,白衣不染纤尘,仿佛刚才的激战并不曾发生。 他对九尾狐道:“我是来找人的,无意冒犯,请问是否有见过一株茶树儿?” “茶树儿,那是什么东西?” 九尾狐真的不知道。 目睹了白衣仙人与应龙的决斗,她现在头皮发麻,两脚发软,她身上最厉害的就是魅惑之术,这一招对白衣仙人不管用,那她的法术更不是这仙人的对手了。 白衣仙人已经迈步向着鸿雪洞走来,九尾狐害怕,还是伸手拦在了洞口:“我们洞主正在休息,你不能进去打扰她,否则,否则……” 仙人与九尾狐纠缠的时候,一猫一鸟钻空,跑进了鸿雪洞。 “主人!主人!” 鸟和猫的聒噪,成功吵醒了石床上的大魔王。 红衣如流火流动,大魔王从床上慵懒地坐了起来。 满洞妖魔都围到她周围,虎视眈眈盯着闯进来的一猫一鸟。 鸟化形成彩衣少年。 “主人,我们终于找到你了,找得好辛苦!”玄风鹦鹉带着哭腔道。 “还以为主人你已经死了。” “你叫我什么?” “主人啊!” “你是神仙?” “我是神鸟,主人你是知道的。” 红衣大魔王哈哈大笑起来,对着周围的妖魔道:“没想到,我不但是妖魔鬼怪的主人,竟还做了神仙的主人,有趣!有趣!” “喵!” 猫一下跳到大魔王膝头,瞪着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看着她。 大魔王低头看着膝头的小东西,毛发蓝绿相间,艳丽得很。 她伸手摸摸猫的脑袋,满意道:“这只小宠物倒是不错。” “喵!” 玄风鹦鹉心里不高兴,为何主人认下猫,却不认他呢? “主人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玄风鹦鹉啊!” “玄风鹦鹉?那是什么东西?” 一百零八 盛宴 “神医,呜呜呜……” 陆羽看见玄风鹦鹉哭着从鸿雪洞内走了出来。 陆羽推开阻拦他的九尾狐妖,走向玄风鹦鹉。 玄风鹦鹉哭着抱住陆羽:“神医,呜呜呜,我主人不认识我了……” 一旁,九尾狐妖见玄风鹦鹉抱着陆羽,眼里喷出了忌妒的火焰。 “你找到了你主人?” “嗯。” “确定?” “不确定……” 陆羽正想亲自进洞内看一看,一道红光就出现在洞口。 是一个红衣少女,手里抱着那只猫,猫儿的毛发如同宝石般闪耀着蓝绿色的光芒。 “神医,你看是我主人不?” 玄风鹦鹉有些不确定地躲到了陆羽神医背后。 陆羽只觉一股强大的妖气扑面而来,只见一群妖魔鬼怪正跟在少女的身后。 这些妖魔鬼怪形态各异,有的长着狰狞的面孔,有的身披坚硬的甲壳,有的则是身形飘忽不定的幽灵。他们发出各种嘶吼和咆哮,仿佛随时准备扑上来将陆羽撕成碎片。 陆羽并不惊慌。他低声念动咒语,瞬间,他的身上散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那些妖魔鬼怪在接触到光芒时,纷纷发出惨叫,红衣少女衣袖一挥,就将陆羽的法力挡了回来。 “你是谁,胆敢伤害我的手下。” 红衣少女怒了。 将手中的猫往九尾狐妖手中一塞,就与陆羽斗了起来。 雪花飘飘,寒风凛冽,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在山巅快速交错,彼此难分难解。 少女身披一袭火红的衣裳,如同火焰般燃烧。她的眼眸中闪烁着独特的光芒,那是大魔王的力量在她体内苏醒。她的手中握着一把闪烁着黑色光芒的魔剑,每一次挥舞都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和速度。 陆羽神医则是一身白衣,宛如雪地中的莲。他的眼神平静如水,手中的折扇轻轻一挥,便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出,与红衣少女的攻势相互抗衡。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香,那是他多年研究药道的结果,也是他战斗力的一部分。 两人在雪地上快速移动,身形如同幻影,时而分开,时而交错。红衣少女的魔剑与陆羽神医的折扇在空中碰撞,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响。 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强大的力量,使得周围的雪花都被激荡得四处飞散。 红衣少女的魔剑越来越快,陆羽神医的折扇也愈发凌厉。 就在折扇直抵红衣少女眼睛时,陆羽神医收回法力,而红衣少女手中的魔剑猛然斩出,一道黑色的剑气直奔陆羽神医而去。 这一招速度之快,力量之大,即便是陆羽神医也难以躲避。 陆羽神医被剑气击中,身体瞬间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雪地上。他的身上带着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染红了洁白的衣裳。 红衣少女趁机上前,将陆羽神医俘虏。 妖魔鬼怪鼓起掌来,玄风鹦鹉急得跺脚:“你们得意什么?明明是我们神医让着女魔头!” 九尾狐妖也看出来了,喃喃叹息:“没想到我们洞主的魅惑之术竟在我们九尾狐妖之上。” 九尾狐妖已经决定,要向洞主好好求教。 她怀里的猫“喵”了一声。 九尾狐妖低头对她说道:“小东西,你也是中了我们洞主的魅惑之术,才这么服帖的吧?” 因为擒获陆羽神医,鸿雪洞决定摆庆功宴,可是大雪封山,食物都躲起来了。 好在,饕餮外出觅食已经回来了。 饕餮身形庞大,头部有多个面孔,口中长满了锐利的牙齿。 饕餮带着他饥饿、贪婪的目光飞了很久,才找到一片森林。 进入森林后,饕餮开始寻找食物。他首先发现了一群正在吃草的鹿,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大口张开,一口就将几只鹿吞了下去。 接着,他又发现了一群正在飞翔的鸟类。他跃起身体,伸出巨大的爪子,一把就抓住了数十只鸟。鸟儿们挣扎着,却无法逃脱饕餮的魔爪。它们成为了饕餮口中的食物。 饕餮的胃似乎是个无底洞,无论吃多少都无法填满。于是,他继续四处寻找食物。 最终,在一片沼泽地边,他发现了一群正在觅食的野猪。这些野猪体型庞大,皮糙肉厚,正合饕餮的口味。他立即扑了上去,将一头头野猪吞噬下去。这一次,他终于感到了一丝饱意。 带着满满的收获,饕餮回到了鸿雪洞。 看着饕餮两手空空回来,应龙怒了,“饕餮大王,洞主派你外出觅食,食物是不是都对你独吞了?” 饕餮猛地张开大口,发出一声巨响。随后,他肚子里的食物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逼了出来,全部吐在了地上。这些食物包括之前吞下的鹿、鸟和野猪,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生物,堆成了一座小山。 竟然完好无损,就跟刚刚捕捉到的一样新鲜。 妖魔鬼怪欢呼起来。 红衣少女也很激动。 “今天让本洞主给大家露一手厨艺!” 地上,被绳索捆绑的白衣仙人看着意气风发的红衣少女,她的眉心跳动着红色魔火印记,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感想。 茶,怎么会突然堕入魔道呢? …… 天界。 太母娘娘仍旧在昏迷之中,任凭天君和众多神仙的努力,都无法将她唤醒。 天君坐在母亲的床前,手中紧握着她的手,眼神中充满了忧虑和无助。他的心中充满了对母亲的思念和担忧,他知道,如果连他都无能为力,那么还有谁能拯救他的母亲呢? 太母娘娘的寝殿内,香气袅袅,仙乐缭绕。 这里是天界最为神圣的地方,也是天君最为温暖的记忆所在。他回忆起小时候母亲抱着他看着天界的日出日落,告诉他那些美丽的神话故事。那时候的母亲总是温柔而慈爱,无论他做错了什么,她总是会用宽容的心去原谅他。 后来,待他长大,当了天君,母亲就常常下界游历,为苍生奔走,越来越少于他见面了。 现在,母亲回到了他的身边,却躺在这里,无法与他说话,无法再抱他一次。天君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悲伤。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等到醒来时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但现实却是残酷的,他必须面对这个事实。 天君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那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天空。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必须找到一种方法来唤醒母亲。 他决定前往人间寻找可以唤醒太母娘娘的神仙医术和灵丹妙药。 只是,天君的决定遭到了满天神佛反对。 六界不可一日无主。 天君心头沉甸甸的,他发现他是六界的主,却再也做不了母亲的孩子。 他想起母亲这些年与他的疏离,原来母亲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 他与母亲之间各司其职,为苍生付出,再也不是从前亲密无间的母子了。 天君呜呜哭了起来,他招来太白金星特使,问道:“长庚,如果百草园的十六部主事还在,李毅医神还在,是不是太母就有救了?” “君上,回不到从前了,百草园回不去了。”太白金星一声叹息。 天君也知道,本草纲目医方已启动,李毅医神也神医们有了新的职责,谁也不能去干涉或中断他们的任务,否则六界又要大乱。 可是母亲该怎么办呢? 天君望着病床上的母亲,沉痛不已。 太白金星支了一招:“如今,百草园十六部主事还剩宝常务、沅湘、钗子、陆羽四位,不如将他们召回天来,为太母娘娘看治,如何?” …… 鸿雪洞内,一场盛大的筵席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洞内石壁闪烁着幽光,仿佛是星辰在黑暗中的倒影。妖魔鬼怪欢聚一堂,尽情地享受着这场难得的盛宴。 大魔王亲自下厨烹制美味佳味,以她的无穷魔力和精湛的厨艺,为众多妖魔献上了一道道令人垂涎欲滴的菜肴。 在鸿雪洞的最深处,一个巨大的铁锅悬挂在熔岩之上,沸腾的岩浆为锅底提供了炽热的温度。大魔王身着一身红色的厨师服,头戴高大的帽子,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魔刀,专注地切剁着眼前的食材。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与优雅,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舞蹈。 在她的周围,一群妖魔们围成一圈,瞪大了眼睛盯着大魔王的每一个动作。他们时而发出惊叹,时而垂涎三尺,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品尝那些美食。 而红衣魔王则不为所动,她的眼神坚定而冷静,全神贯注地烹饪着眼前的佳肴。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道道美食逐渐呈现在众人面前。 有烤得金黄酥脆的魔龙肉,肉质鲜美多汁;有炖得软糯香浓的鬼魅汤,汤汁醇厚回味无穷;还有炸得外酥里嫩的妖魂球,口感极佳令人陶醉。这些美食大大满足了妖魔们的味蕾。 墙角,一仙一鸟一猫都吞了吞口水。 “这有什么了不起,你们洞主以前烹制的白茶宴,味道那才叫一绝。”玄风鹦鹉一边吞口水,一边不服气说道。 “喵!” 所有妖魔纷纷放下手中的餐具,警惕地望向他们。 只见一道白色身影缓缓站起来,绳索在他身上自动断裂。他的眉宇间透露出一股清冷之气,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在场的妖魔。众妖魔心生恐惧,纷纷退后几步,躲到了红衣洞主身后。 大魔王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冷冷地望着白衣仙人,眼神中闪烁着一丝不悦。 仙人开口道:“大魔王的厨艺固然高超,但这些美食却是用妖魔之肉烹制而成。如此残忍的手段,岂不违背了天道?” 不错,饕餮捕回来的,都是些有了修为的灵畜。 大魔王闻言冷笑一声:“天道?何为天道?我只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善恶,只有强者为尊的道理。” 仙人摇了摇头,叹息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强者为尊。” “手下败将,又要作死了?” 红衣少女话音未落,仙人已经挥动手中的仙剑,化作一道白光直冲大魔王而来。大魔王见状毫不示弱,挥舞着魔刀迎战上去。一时间,整个鸿雪洞内剑光刀影交错,气势惊人。 众妖魔见状纷纷退避三舍,不敢靠近战斗的中心。他们心中忐忑不安,担忧着这场战斗的结果。而大魔王与仙人的战斗愈演愈烈,似乎已经达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就在这时,一道剑气横扫而过,直接将大魔王击退数步。大魔王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她没有想到这位被她打败的仙人的实力竟然如此强大。 魔王调整了一下呼吸,重新站稳身形,继续与仙人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她知道,这场战斗关系到她在鸿雪洞的威严与地位,她绝不能轻易认输。 两位强者各施绝技,斗得难解难分。 而众妖魔则在一旁观战,心情紧张不已。 白衣仙人的剑法果然高明无比,让红衣少女难以招架。不过即便如此,大魔王依然咬牙坚持着,不肯放弃。 最终经过九九八十一招之后,大魔王终于找到了一个破绽,趁机一刀砍向了仙人的肩膀。然而令她惊讶的是这一刀并没有伤到对方反而被震开了自己手中的魔刀。 白衣仙人身怀仙家秘术护体神功已练至化境所以才能抵挡住大魔王的攻击。而大魔王脸色铁青地望着眼前的仙人心中暗自思量着对策。 而仙人则平静地看着大魔王淡淡地说道:“大魔王你虽然拥有强大的力量但却无法战胜我的心性。你的厨艺固然高超但若用于邪道则必遭天谴,希望你能回归正道不要再为祸人间。” 大魔王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后缓缓开口道:“关你屁事。” 众妖魔发出一阵笑声。 这时,洞外响起声音:“陆羽神医!特奉天君旨意,召你回天!” 话音落,洞内的白衣身影就不见了。 “神仙不见了。”妖魔们对红衣少女说道。 “那刚好,没人影响我们的盛宴了。” 于是,盛宴继续。 “喵喵喵……” 那猫馋得直叫。 玄风鹦鹉呵斥她:“喵喵,你别那么贪吃,做猫要有骨气……” 一块肉递了过来。 玄风鹦鹉抬头,对上了红衣魔王的眼睛。 “那神仙不要你了,冲你叫我一声主人,从今往后鸿雪洞收留你,如何?” 玄风鹦鹉接过肉,大快朵颐起来。 一百零九 才堡村 陆羽神医被太白金星裹挟着飞到了天上。 “神医,可终于找到你了,”太白金星气喘吁吁说道,“天君派老仙下界寻访几位神医,宝常务几位踪迹难觅,还好找到了陆羽神医你,否则老仙两手空空回天,只怕君上跟前要吃不了兜着走。” 陆羽神医还牵挂着鸿雪洞里的白茶,想着她为何会堕入魔道,为何会不认得他,为何要成为妖魔鬼怪的领袖…… 还想着自己如果不及时纠正她回正途,如果她在妖魔界闯了大祸,只怕修成正道的目标要越去越远,永远没有指望上天庭了 陆羽脚下是延绵不绝的云海,如同一幅流动的绢帛,在天光的照耀下泛起层层细腻的光泽。而在这片洁白的海洋之中,凡间的景色被尽数覆盖,白雪皑皑,如同纯洁无瑕的画卷静静展开。 陆羽俯瞰凡间,世界似乎失去了色彩的斑斓,被冬天的笔触染成了单一的白色。山川、森林、田野和那些渺小的人类居所,都被雪花温柔地包裹着,仿若大地母亲用最柔软的羽毛为她的孩子们抵御寒冷。 凛冽的寒风穿透陆羽的衣衫,拂过他的面庞,带来了云层上独有的清新与冰凉。 耳边是风声的呢喃,它诉说着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也讲述着俯瞰世界的超脱。 云层之上,金色的阳光透过缥缈的云层,洒在凡间的雪白之上。白雪在阳光的抚摸下,开始闪耀出耀眼的光辉,就像是无数颗钻石撒在了大地上。远处的山峦被阳光点亮,形成了明暗交错的景象,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美。 但是人间的孩子们并未欢笑着堆雪人,滑雪,农夫也没有期盼到春日的如期到来,播种的希望一日日落空。 为什么崇伯仙君堵住了人间水患,人间的好景却不长呢? 陆羽看着白雪皑皑的凡间,想着堕入魔道的白茶,根本无心跟着太白金星回天上去。 他想继续回到凡间,被太白金星一把抓住。 “陆羽神医,太母娘娘能不能醒来全靠你了。” 提到太母娘娘,陆羽神医不得不重视起来。 原来崇伯仙君送太母娘娘归天,也没有为自己换来什么利益,因为太母娘娘一直昏迷未醒,而崇伯仙君自己还因且帝息壤,惨遭斩杀在羽山。 从太白金星口中得知了崇伯仙君的际遇,陆羽唏嘘不已。 “伴君如伴虎呀。”太白金星忍不住慨叹一句,叹息完又有些后怕,但看看陆羽,想来他也不是那种会去天君跟前胡说八道的神仙,于是稍稍安了心。 太白金星将陆羽神医带回天庭,直奔太母娘娘的寝殿。 天君正在那里等候。 陆羽事不宜迟,抓紧时间替太母娘娘诊治,越诊治他眉头皱得越紧。 “怎么样?太母娘娘她什么时候能醒?”天君问陆羽。 “君上,心病还须心药医。” 陆羽跪地,向天君禀明。 什么鬼? 天君听不懂。 “陆羽,你在下界松懈医术,懒怠太久,技艺不精,倒用些神叨叨的说辞来糊弄朕!”天君大发雷霆。 “限你三日内务必治好太母娘娘的病症,否则……” 陆羽断然是治不好的,太母的慈悲心受损,她的心一直牵系天下苍生,苍生一日摆脱不了灾厄,她就一日治不好病,非药石能够控制。 然而天君并不愿听陆羽啰嗦,给了三日期限。 三日期限转眼便到,太母依旧沉睡,天君便将他看守息壤不力的罪责也提了上来,数罪并罚,把陆羽打入天牢。 …… 陆羽神医在天牢受苦时,石头山巅,鸿雪洞里,那位成了魔王的红衣少女却快乐似神仙。 一众妖魔聚集的鸿雪洞,早已成为她统治的大本营。她与手下的众妖魔在石头山上肆意妄为,无恶不作,让原本宁静祥和的石头山沦为了黑暗之地。 山下的村民们无不对红衣魔王及其手下畏惧三分。白日里,他们躲藏在自家破旧的屋檐下,夜晚则紧闭门窗,提心吊胆。田间地头荒废了,家畜被掠夺,庄稼被蹂躏,生活陷入了绝望之中。 有位叫慧明的勇士,看不下去,集结了一群武艺高强的侠士。他们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出发,悄无声息地接近石头山。此时的鸿雪洞内,红衣魔王正与其手下欢庆新的战利品,毫无防备。 慧明等人乘机发起攻击,一时间剑光如虹,法力波动。洞内的妖魔猝不及防,纷纷被击溃。红衣魔王见状大怒,挥动她的魔杖,释放出滚滚黑雾。 慧明毕竟是凡人,哪里是妖魔的对手,以卵击石,很快就成了鸿雪洞的俘虏。 妖魔们将慧明绑在洞中肆意羞辱,红衣魔王一点儿都不阻拦。 她正坐了轿子,让几个小妖抬着她去石头山欣赏雪景,还让玄风鹦鹉抱着猫跟随。 玄风鹦鹉一脸不忿,跟在轿子旁紧走慢走。 “你对我,敢怒不敢言?” 轿子上,红衣少女笑容邪恶又魅惑。 “主人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主人以前善良又温暖,看到一只小鸟受了伤都要全力救治,哪像现在……” 玄风鹦鹉气鼓鼓的。 “以前,你再说些以前的事情我听了,我怎么对以前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喂,小鸟,你确定我是你的主人吗?你有没有认错人?” 红衣魔王挑逗着一旁的玄风鹦鹉,玄风鹦鹉一脸悲壮。 正走着,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蓝衣妇人…… “谁敢挡道?”前面引路的小妖娇笑起来。 那妇人挎着篮子,篮子用布巾遮着,笑意吟吟道:“天寒地冻,大王的食物一定很少,民妇是来进贡的。” 听说是来送吃的,小妖们纷纷回头,看向轿子上的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懒洋洋抬起身,瞄了那妇女一眼。 妇女穿着朴素的蓝色衣服,梳着简单的发型,脸上带着微笑。 “你是山下哪个村的?”红衣少女问。 “才堡村。” “没听过,不过你给本洞主带了什么美食?” 如果是平平无奇的野菜,那她可就要发火了。 一百一十 多疑 蓝衣妇人掀开篮子上的布巾,露出里面藏着的果实,它们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辰。这些果实形状奇特,仿佛是大自然最宠爱的孩子,每一颗都完美无瑕,皮薄肉厚,透着一种令人心动的粉蓝色。 红衣洞主明眸盯着篮子中的果品,伸出纤细的指尖轻轻触摸那光滑的果皮,感受着它所蕴含的生命力。 “这叫什么?” “这是‘灵霄果’,传说中千年一现的仙果,它们只生长在深不见底的灵泉旁,由灵气孕育而成。吃了它,不仅能延年益寿,更能增长修为。” 红衣洞主端详着眼前的果实,每一颗都如同艺术品般精致。她可以感觉到从这果实中散发出的生命精华,就如同温暖的春风拂过心田。 但她也轻易不敢吃。 取了一颗灵霄果,将其置于掌心。在阳光的照射下,果实更显得晶莹剔透,仿佛内含无尽的秘密等待揭晓。 那几个小妖盯着她手里的灵霄果,差点流口水。 她却将灵霄果递给一旁的玄风鹦鹉:“敢不敢吃一个?” “有何不敢?”玄风鹦鹉负气说道。 说着接过灵霄果,仿佛赴死一般,闭上眼睛,轻咬一口,鲜甜的汁液顿时在口中爆发,那是混合了山间清泉与晨露的芬芳,也是大自然赋予的至纯至美的味道。 随着果汁入喉,玄风鹦鹉感到一股温和的力量开始在体内游走,它并不猛烈,却无比坚定,像是一位智者在无声地指引着她走向更高层次的境界,令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光彩。 蓦地,他化作鸟形,却比原来巨大的多,它的羽毛变得更加光彩夺目,每一根羽毛都闪耀着宝石般的光泽,仿佛蕴含了星辰的光芒。 玄风婴鹉突然展开了它那华丽的翅膀,对着白雪覆盖的山林猛地扇动,雪花仿佛受到了召唤,开始缓缓地升起,围绕着这只不同凡响的鹦鹉旋舞。 玄风鹦鹉更加用力地挥动翅膀,山林中的白雪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所驱动,开始疯狂地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随着玄风婴鹉力量的增强,漩涡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整座山的白雪都像被施了魔法一般,纷纷被卷入漩涡之中。白雪在空中摩擦、挤压,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 山下的村民看到了这一幕,他们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奇景,一只鹦鹉竟然能够操控自然之力,将满山的白雪一扫而光。他们站在村庄里,仰望着天空中的玄风婴鹉,心中充满了敬畏与震撼。 玄风婴鹉似乎也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他停止了翅膀的挥动,那些被卷起的白雪像是听从了命令一般,缓缓地落回地面,恢复了原先的宁静。 见识了玄风鹦鹉的厉害之后,妖魔们纷纷乞求洞主将灵霄果赏给他们,洞主却将其中一颗灵霄果递给了那只毛发蓝绿的猫。 猫好奇地用爪子轻轻触碰那散发着淡淡幽光的果实,犹豫着是否要尝上一口。 这只猫对于眼前的仙果自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渴望。终于,她忍不住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舔了一下灵霄果的表皮。那甘甜的味道瞬间在她的口中蔓延开来,令她无法自拔。 毫不犹豫地,猫咬下了一小口,顿时,一股温暖的能量涌遍全身。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眩晕。猫感到自己的骨骼和肌肉在扭曲、变化,她的意识渐渐模糊,最终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所有妖魔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地上的猫死了。 玄风鹦鹉变回人形,焦急地喊了一声:“喵喵!” 当猫再次睁开眼睛,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一只猫。她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少女,身穿蓝衣绿裙,肤如凝脂,眼似秋水。她站起身来,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轻盈与舒适。她的长发随风飘扬,鬼马精灵的气质使她看起来犹如森林中的精灵。 少女喵喵环顾四周,对这个全新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她的手指轻轻触摸着身边的雪花,感受着人类的触觉。她的心中涌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喜悦、惊奇,还有一丝不安。 最后,她把目光落在那个坐在轿子上的红衣洞主身上,发出了她成为人后的第一个声音:“娘亲!” 红衣洞主惊得目瞪口呆。 “你叫我什么?” “娘亲,我是娘亲生出来的喵喵啊,娘亲不记得我了吗?” “那你爹是谁?”红衣洞主哭笑不得。 “我没有爹,我只有娘亲,别的孩子需要爹和娘亲一起才能生出来,娘亲生我,只需要造一个梦就可以了,娘亲为她治病,造了一个梦,我就被那个梦生出来了。” 喵喵指向一旁的蓝衣妇人。 蓝衣妇人心头也吃惊,但面上波澜不兴,没有任何变化。 “她说的是真的?”红衣洞主问蓝衣妇人。 蓝衣妇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从篮子里又拿出一个灵霄果,道:“洞主难道只想做区区鸿雪洞的大王吗?洞主难道不想统治整座石头山?吃了这灵霄果,便能助你达成心愿。” 任蓝衣妇人如何游说,洞主都不为所动。 “我觉得做一洞之主,已经很快乐了。” 洞主说着,冲蓝衣妇人笑笑,指着喵喵和玄风鹦鹉,对她说道:“谢谢你的灵霄果。” 说着,便让妖精们抬她回鸿雪洞去。 蓝衣妇人看着她的背影,没想到她竟挺自律,不为诱惑所动。 蓝衣妇人看着漫山白雪,凝起眉头:只是这雪已经覆盖大地许多年了,这样下去又如何是好呢? 然而这雪本来就是为了暂时遏制息壤给大地带来的危机,才缚住大地的。 蓝衣妇人想得头痛。 “总有办法的,蓝姑,众生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蓝姑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 红衣魔王回到鸿雪洞,又摆了宴席,因为玄风鹦鹉吃了灵霄果法力大增,而猫吃了灵霄果,直接化作人形。 这灵霄果果然是仙品,只是为什么会在一个平凡的民妇手中。 那民妇说她是山下才堡村的人,她不如下山去探个究竟。 红衣魔王是想吃那灵霄果的,但怕是陷阱,所以叫猫和玄风鹦鹉替她试了两次,但纵使如此,亦不能解除她的猜疑。 一百一十一 灵霄果(求月票) “娘亲要去山下的才堡村,你不一起去吗?” 喵喵脆声脆语地问。 玄风鹦鹉看着眼前蓝衣绿裙的少女,圆圆的脸蛋,古灵精怪,满身灵气逼人,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 玄风鹦鹉竟从这少女脸上看到了许多猫的神韵,但她又已经化成人形了,还是个漂亮的少女。 少女把脑袋凑到玄风鹦鹉跟前,不知死活地盯着玄风鹦鹉的脸,笑眯眯笑眯眯的。 “你再靠近,我就要啄你了,我们鹦鹉是有喙的。” 喵喵吓得赶忙往后一退,委屈地说:“我只是觉得你真好看,所以就多看了一眼。” “你觉得我好看?”玄风鹦鹉受宠若惊。 “娘亲也这么觉得。” 玄风鹦鹉脸上泛起红潮,一颗小心脏扑通乱跳。 “什么声音?”喵喵竖起耳朵,眼睛睁得溜圆。 玄风鹦鹉拉过喵喵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上:“是这儿传出来的声音,你以前还是猫的时候,我抱过你,你就窝在我怀里,就是这儿。” “有个东西在跳。” “是心。” “你的心跳得好快,那你一定跑得也很快,娘亲带我们下山的时候,你还抱着我好不好,我不想走路,太远了。” 玄风鹦鹉:“……” “你不愿意?” “你现在是人形了,不是猫,我怕主人不同意。” “那背呢?背好不好?” “还是要主人同意才行。” 玄风鹦鹉心里畏惧那个女魔王,她身上的红衣太红,像火一样。他就亲眼看过她从身上红衣服摘了一朵火花下来,活活烧死了山间的妖精。 “我同意。” 红衣洞主出现在他们背后,对玄风鹦鹉说:“你背上喵喵,我们下山去吧,再把那个叫慧明的带上。” “为什么要带那个凡人?”玄风鹦鹉和猫异口同声。 “因为他就是山下才堡村的。” 玄风鹦鹉背着喵喵,喵喵手里牵着一根绳索,绳索套在了凡人慧明脖子上,洞主照旧坐着她的轿子,由几个妖精抬着,下山去了。 洞主乘坐的轿子,又称“肩舆”,蓝色的,很结实,由竹子制成,顶部有一个遮阳篷,四周有帘子遮挡风雨。 石头山原就山路陡峭难走,再加上大雪封山,路上全是雪,脚底不时打滑,很考验妖精们抬轿子的技巧和体力。 他们有的穿着草鞋,有的干脆赤脚,以便更好地抓住地面。 赤脚走在雪地上,极度的寒冷。雪比冰还要冷,特别是在新鲜的、未被打扰的积雪上。雪与雪之间的空隙可以捕获空气,从而起到良好的隔热效果。这意味着脚下的热量很难传递到雪中去,反而会导致脚部迅速失温。 暴露在如此低温下的皮肤会迅速失去热量,脚底最初会感到刺痛或麻木,继而就是变硬、发白或变色。严重的冻伤还可能会导致脚部坏死,因而赤脚在雪地上行走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但妖精们不敢违背洞主的命令。 “你们别以为本王折磨你们,本王这是在历练你们,你们看看你们,身为妖魔精怪,却总是挨打,哪一次这石头山上的其他妖魔来欺负我们鸿雪洞的时候,你们能打赢他们,有过一次吗?一次都没有吧?” “如果没有洞主,鸿雪洞早就被其他妖魔占领了。” “我们会连一个容身之所都没有。” “只能在雪地里冻死。” 妖精们七嘴八舌,纷纷拍着洞主马屁。 洞主十分满意道:“所以本王这是在历练你们,你们一个个可要早点把本事打牢打扎实才好。” 洞主放眼整个石头山,被白雪覆盖着,寒气逼人。 她有红衣护体,犹如暖火驱寒,周身都暖融融,并不被冰雪困扰。 妖精们就不同了,一个个抬着轿子,哆哆嗦嗦,冷得龇牙咧嘴,还在强撑着。 “这雪什么时候才能融化呀。”洞主一声叹息。 那个被绳索套住脖子的凡人慧明突然开口了:“在我们才堡村,有一种灵霄果,凡人吃了延年益寿,要是有法力有修为的吃了,就能召唤满山冰雪。” “还有这样的事?”洞主从轿子上抬起身子,看向慧明,“那灵霄果是怎么来的,怎么会出现在你们才堡村?” 慧明便给洞主讲了一个故事: 才堡村的村民们淳朴善良,尽管生活并不富裕,但大家相互帮助,其乐融融。 很多年很多年前,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村边的林子里出现了一个虚弱的身影。她是雪女,一位拥有召唤冰雪之力的神秘女子。因为连日来的狂风暴雪,她耗尽了体力,饿昏在寒冷的森林中。幸运的是,一位才堡村村民发现了她。村民不顾自己的安危,将雪女背回了自己温暖的家中,并用仅有的食物和草药细心照料她。 雪女醒来后,对村民们的善良与慷慨深感感激。她决定要报答这个救命之恩。于是,在一个月光明亮的夜晚,雪女从自己神秘的居所带来了一颗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光芒的种子,种在了才堡村的中心。这就是传说中的灵霄果,一种只有雪女才知道如何种植的神奇果实。 雪女告诉村民们,这种果实非常珍贵,它能够赋予吃下它的有法力之人召唤冰雪的能力。但是,这种力量只能用于保护和帮助他人,绝不能用于邪道。村民们对雪女的话深信不疑,并承诺会好好守护这颗种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颗种子在村民们的精心呵护下生根发芽,长成了一棵茂盛的果树。几年后的一个冬天,灵霄果树终于结出了第一批果实。它们就像是用冰雪雕琢而成的艺术品,透明中带着细微的冰晶纹理,美得不可方物。 按照雪女的指示,只有当村庄遇到危机时,才能采摘灵霄果。不久后,才堡村真的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旱灾。庄稼枯萎,河流干涸,人们的生活陷入了困境。这时,村里的一位年轻法师决定采摘一颗灵霄果。他在全村人的见证下吃下了这颗神奇的果实。 突然间,天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空气中弥漫着冰冷却又清新的气息。年轻法师伸出手掌,轻轻一挥,顿时,天空中的雪花仿佛听从了他的命令,凝聚成一道道绚丽的冰晶,落在干涸的土地上。不久,大地回暖,河流重新流淌,庄稼也奇迹般地复苏了。 从此,才堡村再也没有遇到过灾难。灵霄果树成为了村庄的守护神,而那位年轻法师也成为了村民们口中传颂的英雄。他并没有滥用这份来之不易的力量,而是继续帮助村民们耕种田地,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多年以后,关于灵霄果和雪女的传说在远方的人们之间流传开来,吸引了许多慕名而来的探险者。但无论他们怀着怎样的目的来到这里,都会在看到那棵灵霄果树和感受到村民们纯朴善意的微笑后,放下心中的贪念,加入到保护这片神奇土地的行列中来。 因而灵霄果在才堡村中已经生长了数十年,这数十年间,无人采摘,也无人盗窃,就那么平平安安悬挂枝头。 而几日前,那位蓝衣妇人却采摘了几颗灵霄果出现在她面前。 慧明讲的传说,一下勾起了洞主的好奇,她看着满山冰雪,如果吃下这灵霄果,能召唤这满山冰雪,那可就太好了,她就不止是鸿雪洞主,而是整座石头山的主人了。 一百一十二 火妖 轿子上,洞主施展一道法术,抬轿的妖精们感到一股暖流自脚底升起,仿佛春风吹拂,再也不觉寒冷,抬着轿子,火速向山下而去。 玄风鹦鹉背着喵喵赶紧追上。 苦了凡人慧明。 肉体凡胎,脖子上还套着绳索,连滚带爬下山。 到了山下,早已遍体鳞伤。 洞主这回善心大发,向他施法,替他疗伤。 洞主又让妖精们变作普通村民模样,跟着慧明进村,去寻找那棵灵霄果。 在村子的最北边,一棵果树独自屹立于一片翠绿之中。这果然不是寻常之树,它的枝头挂满了形状奇特、色彩斑斓的仙果,每一颗都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 这些仙果仿佛蕴含着神秘的力量,它们大小不一,有的圆润如玉,有的细长似指,颜色更是多姿多彩,从淡雅的粉色到热烈的朱红,再到深沉的紫罗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绚烂的画面。当微风拂过,果树轻轻摇曳,那些仙果彼此碰撞发出悦耳的铃铛声,让人不禁心生向往。 走近看,可以看到果实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露水,使得它们看起来更加晶莹剔透。阳光穿透叶缝,洒在这些仙果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晕,令人目眩神迷。每当鸟儿飞过,停留在树枝上,它们似乎也被这仙果的美丽所吸引,小心翼翼地啄食着,享受着来自天界的美味。 “这就是灵霄果,”慧明向洞主介绍道,“不过吃了它们就可以召唤冰雪,我也只是听村里的老人说的,并没有见识过。” “我那天吃了一颗,只是法力增强,并不能召唤冰雪。” “我那天吃了,只是化作人形,也不能召唤冰雪。” 玄风鹦鹉和喵喵的话提醒了洞主,她朝慧明看过来,慧明吓得一凛。 “我也只是听说的。”慧明惶恐地嚷起来。 “他没有骗你。”蓝衣妇人从树下走了出来,她面目慈祥,笑容温和,看起来三十岁光景。 “那为何他俩吃了,不能召唤冰雪?”洞主指着玄风鹦鹉和喵喵。 两位忙重重点头:“嗯嗯。” 蓝衣妇人不慌不忙解释道:“万事万物讲究缘法,即便是拜同一个师父,修为也有早有晚有高有低,这东西要看缘分,看个人的资质,这灵霄果本就不是凡品,对有缘之人更加挑剔。他们吃了灵霄果,也不能召唤冰雪,说明他们与灵霄果无缘。” “那谁与灵霄果有缘?” “你呀。”蓝衣妇人笑着对洞主说道。 “何以见得?” 洞主当然不信,又是骗她吃灵霄果,越骗她吃里面猫腻就越大,洞主就越不可能吃这玩意了。 “回去吧!” 洞主手一挥,带着妖精们打道回府。 竟把慧明留下了。 就当此行是送这个凡人回家好了。 “蓝姑,为什么是她呀?”慧明看着洞主那火红的背影,问蓝姑。 蓝姑不语。 慧明哪里知道这红衣女魔王是什么来头? 一棵茶树儿,一棵白茶,祛毒降火的特殊体寒体质,六界独此一份,唯有她能最好地凝聚这漫天冰雪,随时聚随时散。 洞主一行还未走到半山腰,就见鸿雪洞不少妖魔哭爹喊娘从山上跑下来:“洞主,不好了,不好了!” 原来,鸿雪洞又有外敌入侵了。 这次来犯的是火妖。 原来,因为被冰雪困扰太久,人们对火和温暖产生了执念,这执念竟化作了火妖。 人们的执念和渴望不是一般的大,因而这火妖的法力也不是一般的强,不是一只火妖,而是一群火妖,它们的身体燃烧着熊熊的火焰,眼神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这群火妖得知了鸿雪洞的存在,它们是被这里的寒冷气息所吸引,决心要征服这个冰雪世界,将其转化为自己的火焰领地。这些火妖,它们的身体如同液态的火焰,不断流动着,它们的双手能够召唤出滚滚烈焰,它们的翅膀挥动时会带起一阵热浪。 火妖们来到了鸿雪洞的入口,它们的出现就像是烈日下的热风,让一向寒冷的洞口开始融化。守卫在洞口的妖精们感到了强烈的威胁,它们发出了警告,试图用法力阻挡火妖的进攻。但火妖们的力量太强大了,它们的火焰不仅仅是热的,还带有破坏力,瞬间将妖精们烧得连滚带爬。 火妖们将火焰投向了洞口,火焰与冰雪、妖精的身体相遇,发出嘶嘶的声音,蒸汽弥漫在整个空间。火妖们的火焰越烧越旺,它们不断地向前推进,渐渐地占据了洞口,并开始向洞穴深处蔓延。 就连饕餮、应龙、九尾狐妖几位也不是火妖们的对手。 洞主怒了,飞身半空,就与火妖们展开斗法。 火妖们抬头仰望半空,那是一道意外的身影。她是一位穿着红衣的少女,年轻而神。红衣少女红衣如火,眼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火妖的首领,一只身躯庞大、浑身燃烧着炽热火焰的怪物,首先注意到了这位不速之客。它对红衣少女的出现感到愤怒和威胁,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挑战着她的勇气。 红衣少女并不退缩,她迈步走向火妖的首领,双手缓缓升起,掌心聚集着一种奇异的能量。她的眼神坚定,毫无畏惧地对视着火妖首领的熊熊烈火。 火妖首领咆哮着,率领它的手下向红衣少女发起了攻击。火焰如同洪水猛兽般涌向她,但红衣少女却以惊人的速度躲避着,她的身体轻盈如同飘零的落叶,在烈火中穿梭而不被沾染。 但就在红衣少女与火妖首领激战正酣时,一次意料之外的爆炸发生了。一团巨大的火焰席卷而来,红衣少女尽管机敏,但仍被烈火烧伤,她的左臂和侧腰受到了严重的灼伤。疼痛使得她的动作变得迟钝,而火妖们则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在一次激烈的对决中,红衣少女被火焰的冲击波击中,失去了平衡,她摇摇欲坠地向后倒退。最终,她的脚步踏空,身体向后倾斜,跌落了山崖。 红衣少女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随后消失在了峭壁之下。火妖首领和其他火妖见状,发出得意的咆哮。 洞主睁开眼睛,看到天光耀眼的背景下,一棵神奇的灵霄果树就在眼前。 她正躺在灵霄果树下,蓝衣妇人正在采摘树上的灵霄果,她踩在枝丫上,低头对洞主说:“怎么样,吃一颗灵霄果吗?吃了灵霄果,你就能召唤冰雪,战胜那些火妖了。” 一百一十三 袖中世界 这一回,红衣少女听话地从地上站起来,对着灵霄果树仰头张嘴,一颗颗灵霄果自动离开枝头,排着队纷纷飞入她的嘴里。 一旁,蓝衣妇人满意地露出微笑。 “现在,你可以回石头山守护你的鸿雪洞去了,从今往后,你不但是鸿雪洞主,就连整个石头山都听命于你。” 红衣少女再次踏足石头山。 她的脚步轻盈,仿佛不属于这尘世。她的身影在石头山的山脚下出现,但见整个石头山都披上了一层洁白无瑕的雪衣,显得分外妖娆。 少女的红衣与雪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如同热情与冷静的完美融合。飘落的雪花轻柔地拂过她的发梢,像是迎接她的使者。 她踏上了回山的路,每一步都印下深深的足迹。风轻轻吹起,卷起了地面的雪花,伴随着她的前行跳起了欢快的舞蹈。山间的松涛似乎也在低语。 攀登中,红衣少女不时驻足,回望着身后绵延的脚印,她抬头望向山顶,那里白雪皑皑,如同一位高贵的女王,端坐在宝座上俯瞰众生。 少女到达了山顶。呼吸间都是冰凉而新鲜的空气。 但耳边回响的都是妖精们被火妖燃烧、炙烤而发出的痛苦哀鸣。 红衣少女张开双臂,腾空跃起,飞到高空中,她将整座雪山都尽收眼底,那些在雪地流窜为非作歹的流火,正是火妖们。 凶猛的火妖,它们以火焰为武器,所到之处皆化为焦土,空气里弥漫着肉被焚烧的焦味。 红衣少女眉头紧蹙,她在高空施展法术,双手挽动,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她法术的深入,整座山的冰雪果然都听到了她的召唤。一时间,暴风雪席卷天际,雪花纷纷聚集,形成了一支庞大的冰雪军团。它们在红衣少女的指引下,向火妖们冲去,勇往直前。 冰与火的较量异常激烈,空气中充满了冰冷与灼热的对撞。在红衣少女的法术支持下,冰雪军团展现出了惊人的力量。它们迅速压制了火妖,寒冷的冰霜逐渐削弱了火焰的威力。 最终,在一阵剧烈的寒风吹拂下,最后一只火妖被冰冻,整个世界恢复了平静。红衣少女缓缓降落在被雪覆盖的山顶,她的红衣在雪地中鲜艳夺目,如同燃烧的火焰,但她却没有笑。 随着她的双手轻轻摆动,仿佛是在指挥着一场无声的音乐,她的法术唤醒了山中的每一片雪花,每一块冰晶。空气中寒气愈发浓郁,天气似乎因她的法力而变得更为凛冽。 红衣少女将袖子轻轻一挥,那袖子仿佛化作了无底的深渊,无论多少冰雪都能纳入其中。白茫茫的雪被吸引,形成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翩然飞舞进她的袖口。原本铺天盖地的冰雪风暴,在她那看似柔弱无力的一袖下,竟渐渐地收敛了锋芒,被收入袖子中,消失不见。 满山的冰雪仿若未曾存在,只剩下无边的石砾和断崖。而在红衣少女的袖中,那些冰雪并未消失,而是在她的法力下凝聚成了一个冰雪世界,安静而又神秘。 火妖的领袖迎面而来,要替他的火妖手下们报仇,红衣少女只是淡定地一笑,从袖中随手捏出一把冰雪,轻轻一吹,便化作了锋利无比的冰刃。冰刃在火妖的身体上穿梭,瞬间火妖领袖被冻结成冰雕,失去了战斗力。 他的脸上是定格的惊诧的表情,没有料到这个看似脆弱的少女竟能操控整座山的冰雪。在红衣少女连袖再次挥动的刹那,无数冰雪如强弩之末般从袖口飞出刺向火妖,火焰在冰雪面前渐渐熄灭,化作一缕烟被风吹散。 石头山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红衣少女轻轻地收拢袖子,那些曾经是整个石头山困扰的冰雪,现在成了她的袖中世界,成了她的力量之源,静待下一次的召唤。 …… 蓝衣妇人站在才堡村中,仰头看不远处的石头山。 那里不再是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又恢复了生机勃勃的景象。 阳光穿透朦胧的晨雾,照射在石头山的山巅之上,银白与金黄交织出耀眼的光芒。石林奇峰耸立,仿若大地之母挺拔的脊梁,铸就了一道道天然的屏障。其间怪石嶙峋,有的似剑锋直指苍穹,有的如兽面凝视远方,形态各异,妙趣横生。 但见蜿蜒曲折的山路上,树木葱郁,掩映在山岩之间。松柏挺立,枝繁叶茂,绿意盎然;杜鹃花开,烂漫如火,热烈鲜艳。花香随风飘散,令人心旷神怡。 山腰云海翻腾,穿行于山峰间的清风,载着山中水汽与草木芬芳,轻轻拂过每一只鸟儿和每一个奔跑的小动物。 矫健的岩羊在陡峭的山壁上自由跳跃,灵动的小松鼠在林间穿梭嬉戏,而那些栖息在枝头的鸟儿,正在唱着清脆悦耳的歌声。 蓝衣妇人远远看着那挺拔的山峰,那奇异的石头,那绚烂的花卉,那活泼的生灵,露出了慈悲的笑容。 “蓝姑,你站在那里干什么?”慧明站在远处朝蓝姑喊。 然而蓝姑没有回答他,她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村口的大榕树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在追忆着过往。 随着时间的流逝,蓝衣妇人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不真实。 石头山上的云雾已经散去,阳光普照大地,一阵轻柔的风吹过村庄。 蓝衣妇人的身影变得薄如蝉翼,透明如水。她那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安详与释然,仿佛她长久以来的等待终于得到了回应。 风轻轻地吹拂着,蓝衣妇人的身影渐渐被吹散,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在空气中。 慧明揉揉眼睛,哪里还有蓝姑的身影。 再抓抓脑袋,蓝姑是谁,他已经不记得了。 整个村庄的人都不记得才堡村里,曾有一名穿蓝衣的妇人,来过又走了。 他们和凡间的所有百姓一样,度过了洪灾,度过了雪灾,过上了难得的安居乐业的生活。 …… 天界,一直照顾太母娘娘的仙娥向天君禀告,说是太母娘娘醒了。 但天君来到太母娘娘的寝殿时,太母娘娘依旧沉睡不醒。 …… 又一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像往常一样透过薄雾洒向大地时,地面突然发出了微妙的颤动。起初,这颤动轻微得几乎无人察觉,就像是大地在轻声低语。但很快,这低语变成了咆哮,平静的土地像被巨大的力量撕扯开来,形成了一道道深深的裂痕。 继而,那些裂痕迅速扩大,仿佛是地狱之口在大地上张开。紧接着,从这些裂痕中涌出了汹涌的洪水,如同囚笼中的野兽脱缰而出,急迫地冲向地面…… 一百一十四 羽山少年(求月票) 水势汹涌,夹杂着泥沙和断裂的树根,原本宁静的凡间瞬间陷入了混乱。 人们奔跑着,尖叫声、哭泣声汇成一片。他们匆忙地抢救家中的物品,带着家畜往高处逃难。但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许多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园被无情的洪水吞噬。 而石头山也感受到了大地的痛苦。 它的峰顶被乌云笼罩,山风呼啸,仿佛在为土地的遭遇而哀泣。山顶的寺庙敲响了紧急的钟声,为村民指引着逃生的方向,也为这片土地祈祷着平安。 人间因洪水再次生灵涂炭。 “白茶,救救他们!” 鸿雪洞中,石床上,红衣少女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刚刚不小心做梦了。 梦里,一个蓝衣妇人,对她说:“白茶,救救他们!” 白茶是谁? 红衣少女感到头痛。 玄风鹦鹉和喵喵急切地从洞外跑进来。 “主人!” “娘亲!” “大事不好了,又发洪水了。” 洪水不是早就治理好了吗?怎么回事? 红衣洞主跑出鸿雪洞一看,果然山下已经一片汪洋。 “饕餮、应龙、九尾狐妖,快带领妖魔鬼怪救人!” 洞主此言一出,连她自己也呆住了。 她不是妖魔界的王吗?什么时候干起神仙的活了? 众妖魔奇怪地看着红衣洞主。 她很快给出了理由:“你们各个是不是都在苦修,只为有朝一日飞升成仙?满天神佛都有救苦救难之心,现在考验我们修行的时候到了!” 说着,带头飞下山去。 妖魔鬼怪们响应号召,纷纷下山救人。 村庄淹没在水海之中,树木、房屋无一幸免,成为了水中的孤岛。人们在汹涌的波涛中挣扎,哭喊声在滂沱大雨中几乎无人能听见。 就在这绝望之时,山上的妖魔鬼怪们纷纷下山,企图救援这些无助的人类。 这些妖怪们通常被人忽视,甚至被惧怕,但在此时此刻,他们成了唯一的希望。他们力大无穷,迅捷如风,冲入洪水中,施展各自的法力,试图为人类搭建一条生命的桥梁。 然而,洪水太过猛烈,他们的努力似乎只是杯水车薪,无法挽救所有陷在灾难中的人们。 就在这时,洞主出现了。 她看着这片曾经充满生机的土地如今又变得如此破败,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了一股痛楚。 她知道,单凭妖魔鬼怪们的力量,已经无法阻止这场灾难。于是,她站在一块稍高的岩石上,从袖子中召唤出令妖魔鬼怪们都为之震惊的冰雪力量。她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法力化作了漫天的雪花,随后变为冰块,洒向大地。这冰雪遇到汹涌的洪水,立刻凝固成冰,逐渐形成了一层厚厚的冰层,暂时堵住了地缝中涌出的洪水。 洪水被冰雪所阻,水位逐渐稳定下来。那些还在挣扎的人们感到了一丝安堵,他们开始攀爬上冰封的山峰,向安全的地方逃去。妖魔鬼怪们也没有放弃,他们在冰面上滑行,继续救援那些体力不支的村民。 妖怪们或是变化为巨兽,背负着人群;或是化为飞鸟,将孩童和老人带到安全之地。 人们回到了自己的家园,但世界又回到了那个冰雪皑皑,毫无生机的世界。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 天界,凌霄殿响起沉重的钟声,满天神佛都齐聚到了凌霄殿上。 天君在宝座上高高就座,脸上愁眉不解。 “人间如今怎么样了?”天君沙哑的声音响起。 为了人间的灾情,他已经彻夜没有合眼了。 “洪灾暂时被堵住了。” “只是,崇伯窃帝息壤,以湮洪水,却是治标不治本,且导致了更为严重的后果,爆发更为严重的洪患,使人家更加生灵涂炭,人间如今虽然用冰雪压制息壤的后遗症。” “也只是一时的,何况冰雪压制了洪灾,却又造成雪灾,大雪封地,人类如何播种庄稼,没有庄稼,人类就会饿死,天气太冷,人间的生灵也都撑不了太久……” 满天神佛纷纷发表自己的观点。 “众仙以为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重新派遣能人志士治理洪水,唯有从根本上治理好洪水,才能一劳永逸,人间的百姓才能恢复安居乐业的生活。” 重华殿下出列,郑重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重华殿下言之有理。” 满天神佛纷纷赞同。 “只是派谁去人间治理洪水呢?” 天君问大家。 满天神佛此时都不敢轻言了,也无人毛遂自荐。 谁会放着好好的神仙不当,去人间吃苦呢?崇伯仙君就是前车之鉴,治好了洪水不必说,治不好那可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犯不着啊! “君上,儿臣有一人选。” 说话的还是重华殿下。 满天神佛队伍中,站在最前面的丹朱太子露出不满的神色,就重华爱出风头啊! “重华,不知你要推选的人选是谁?” 被天君问,重华殿下不慌不忙走上前,伸手一挥,便有一道晶莹幕布在灵霄殿上徐徐打开。 幕布上,满天神佛看到了一片荒山: 那里地势险峻,山峰如刀削斧劈,直插云霄。长年累月的疾风侵蚀,使山上植被稀疏,格外荒凉。风吹过山谷,发出呜咽般的哀鸣,仿佛是大地深处的悲泣。 在荒山的一处偏僻山坳里,有一片坟地。 坟墓破旧不堪,石碑歪斜,荒草疯长,显得凄凉而萧条。在这片孤寂的坟地上,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正孤独地守着墓。他的眼神坚定而深邃,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和坚韧的意志。 少年的身影与荒山融为一体,他虽然小小年纪,脸上却已经刻满了风霜。他的皮肤被烈日晒得黝黑发亮,一双手上布满了老茧,这是长时间劳作和顽强生存的见证。 少年默默清理坟地上的杂草,整理坟墓,然后静静地坐在一旁,似乎在与已故之人诉说心事,或是在倾听风中传来的古老传说。他用自己稚嫩的身躯为逝者遮风挡雨。 夕阳的余晖洒在荒山上,少年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与山岳共同守候着一份沉静的忠诚,直至天边最后一抹光线消逝。 “这是哪里,这个孩子他是谁?”天君问道。 满天神佛也好奇不已。 “这是羽山,这位少年名叫文命。”重华殿下不慌不忙答道。 一百一十五 文命 羽山。 古老而沉静的孤坟前,少年文命独自跪坐于父亲崇伯仙君的墓前。岁月未能在他稚嫩的面庞上刻下太多痕迹,但一双眼睛却透露出超越年龄的坚毅与沉重。 细雨纷纷,如天地间的哀悼,轻抚着每一寸泥土,也抚慰着文命内心深处的哀伤与不舍。 “父亲,您生前未竟的大业,儿愿承担。”声音虽轻,却坚定无比,仿佛要穿透这漫天的雨幕,传达给沉睡在地下的英灵。 文命的目光落在面前的泥地上,那里铺着一张由树枝和石头勾勒而成的简易图形——一幅治理洪水的示意图。 他的手指沿着图中河道轻轻划过,心中默念着父亲生前讲述的水文知识和治水策略。文命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对抗自然灾害的斗争,更是一次对人心的挑战,他必须继承父亲的遗志,完成那个让人类安居乐业的梦想。 “江河横流,堤坝为先。”文命自言自语,他在图上标出了重点修建堤坝的位置,这是他从父亲那学到的第一课——防患未然。但他也知道,单靠堤坝并不能根治洪水,必须配合其他措施,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他的目光又移向了图中的山谷和丘陵,思索着开凿渠道引水入海的可能性。文命记得父亲曾言,水之所以成为灾,是因为它没有去处。如果能够合理引导,便可化害为利。于是,他在图上细致地描绘出一条条可能的水道,每一笔都显得那么审慎而充满希望。 夜幕渐渐降临,寒风中,文命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但在他的心中,却有一股暖流在流淌。那是对未来的憧憬,是对父亲承诺的坚守,更是对苍生生存与发展的责任感。 文命深知,自己肩负的不仅是治水仙君家族的荣耀,还有整个人类的福祉。 “若我能得到治水的机会,我将遍历每一座山,每一条河,亲自勘察地形,制定更精确的计划。”文命对自己发誓,他知道这将是一条充满艰难与挑战的道路,但他也相信,只要坚持不懈,终将有一天能够看到那幅图中的景象变为现实,看到百姓们再也不用担心洪水的威胁。 月亮悄然升起,银光洒在那张充满梦想与希冀的示意图上,仿佛赋予了它神圣的力量。少年文命仍旧跪坐在那里,沉浸在对未来的规划与构想之中。他没有察觉时间的流逝,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他才缓缓起身,对着父亲的坟墓深深一拜。 “父亲,我会用我的行动,让您的智慧继续照亮这个世界。”说罢,文命收拾起地上的示意图,转身踏上了新的征程。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晨雾中,留下的是一片被雨水洗涤过的清新空气,以及一份坚定不移的承诺。 …… 凌霄殿上,一片喧哗。 满天神佛都骚动起来,重华殿下法力演绎的那张幕布上,少年文命正在走出羽山的路上。 “没有君上的命令,他怎么可以离开羽山?他可是崇伯的儿子,罪仙之后!”蕊玉仙君得了丹朱太子的眼神示意,在凌霄殿上叫嚣起来。 满天神佛一呼百应,都围绕崇伯仙君的罪仙身份,向天君进言,绝不可以让文命离开羽山。 “君上,是我让文命离开羽山,上天面见君上的。” 重华殿下如实禀报。 天君蹙起眉头,他再疼爱这个义子,此时也觉得这个义子擅作主张,有些过分了。 但太白金星帮腔说:“君上,天下苍生正受洪患之苦,天界又暂无可治水的良才,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重华殿下感激看了太白金星一眼,向天君道:“君上,是死马还是活马,等君上亲自见面文命后,自有定论。” 于是,天君让太白金星去羽山途中将文命快速接了过来。 这少年不怎么上镜啊! 本人要比幕布里漂亮很多,也没有那么黑。 “罪臣崇伯之子文命,拜见天君。”他跪拜于地,倒也懂礼数。 “文命,你来此不怕触犯天条,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吗?”天君问。 文命道:“身为治水家族的后人,文命有责任有义务,为君上排忧解难。” “你父亲因为治水不力,死在羽山,你不怕和你父亲一样的下场吗?” “父亲治水不力,的确该死。” 少年此话一出,满天神佛顿时哗然。 天君露出满意的神色:不为他父亲喊冤就好,这娃儿识相。 只听他又说道:“人间水患再次爆发,恳请天君给文命机会,让文命戴罪立功。” “满天神佛人才济济,为什么朕就要把机会给你呢?” 文命向天君陈述自己的治水方法,他展开了一幅详尽的图纸,图中江河流向清晰可辨,标注了各处堤坝、渠道与蓄水湖的位置。 “治理洪水,首要是顺应自然,不可强行逆流而动。”文命一指点在图上的山峰与峡谷之间,“我们将在这些地方建立水库和蓄水池,以收纳汛期过剩的雨水。” 文命接着指向那些曲折蜿蜒的河道:“同时,我们需要加高和加固河堤,以防洪水泛滥。但仅仅如此还不足以根治问题。因此,我提议开凿新的河道,引导洪水向安全区域疏散,最终流入大海。”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大自然深刻的理解和尊重,他知道每一条河流都有它的生命和意愿。他提出要观察动物的行为,以预测天气变化;倾听民声,收集各地治水的经验与智慧。 众神聆听着这个罪仙之后的计划,他们看到了文命眼中的坚定与热情,感受到了他对这片土地深沉的爱。 “请君上给文命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文命再次叩拜于地。 “君上不可,”蕊玉仙君得了丹朱太子眼神示意,道,“他是崇伯的儿子,他若以治水的机会造成天下大乱,为崇伯报仇,那可如何是好?” “君上,儿臣愿为文命担保。”说话的是重华殿下。 “你担保?如何担保?若文命治水不力,你也一并治罪吗?”丹朱太子冷笑着看向重华殿下。 一百一十六 玄青 “儿臣既替文命担保,那便同意与文命同功同过。” 重华殿下跪下,向天君郑重磕了头。 有了重华殿下的担保,天君给了文命令牌,只要他治水所需,六界之中没有他不能调遣的资源,一切皆为他所用。 于是,少年文命开始了他的人间治水之路。 …… 文命来到人间,发现人间并没有受到洪灾的侵袭,而是男耕女织,安堵乐业,一派祥和。 他有些奇怪,蹲身观察土地。 只见地表的土层不过一掌之厚,赤贫而颗粒粗糙,难以留存天地间的养分与水分。夏日炎炎,大地炙热难耐,干裂的纹路纵横交错,宛如龟裂的漆皮,让人忍不住为这片苍老的土地捏一把冷汗。当暴雨来袭,雨水无法深入地下,只能沿着这些裂痕横冲直撞,令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土地雪上加霜。 脆弱的土壤在狂风暴雨中颤抖,似乎随时都有开裂爆发的可能。一旦洪水决堤而出,那些稀疏的村庄、单薄的庄稼将瞬间被洪流席卷而去。 文命站起身,放眼人间,脸上写满了忧虑,他知道在这样的土地上生活,每一场雨都是一次生死的较量。 就在这时,天空电闪雷鸣,一场瓢泼大雨立马就要下起来。 只见乌云压顶,天色变得昏暗如夜。狂风携带着沙尘肆虐,树木在风中摇曳,仿佛在预告即将到来的灾难。不久,天空裂开了一道缝隙,倾盆大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打在文命的脸上生疼。 雨水迅速汇聚成流,潺潺溪水转眼间变成了奔腾的河流。山坡上,雨水无处宣泄,汇成小溪,溪流并成河,河水化作波涛。山洪携带着泥石、断裂的树枝和一切可卷走之物,汹涌澎湃地从高山俯冲而下。 山间的村落顿时陷入了紧张与恐慌之中。村民们急忙奔向自家的房屋,搬运财物,驱赶牲畜,尽可能地高处避险。妇女抱着孩子,老人拄着拐杖,大家在雨中奔跑,声嘶力竭地互相提醒、互相帮助。 “快跑啊!山洪来了!”村里的警报声此起彼伏,急促而尖锐,刺破雨幕,震撼人心。这是大自然的力量,无情而磅礴,无人能挡。 山洪如同猛兽般吞噬着一切,桥梁被冲垮,道路被淹没,田野被毁。 暴雨引发了山洪,河水猛烈地冲刷着堤岸,泛滥成灾。村庄遭受水患,一片狼藉。正当人们几近绝望之时,天边出现了一丝变化,乌云开始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飘然下落的雪花。 初时,雪花还只是轻轻地飘落,犹如天空洒下的白色花瓣。不久,暴雪来袭,银装素裹,覆盖了整个大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感到惊讶,但很快,人们意识到这场暴雪或许能带来他们急需的转机。 雪花越下越大,覆盖了泛滥的河流,堆积在屋顶上、树梢上,甚至结成了厚厚的冰层。随着雪量的增加,洪水的速度逐渐减缓,原本汹涌的河流开始被冻住,水位缓缓下降。暴雪封住了河道,制止了洪水的继续蔓延。 村民们见到这一奇迹,纷纷走出家门,欣喜若狂地踏着厚厚的积雪。孩子们嬉戏打雪仗,老人们感慨地仰望天空,感谢上苍的恩赐。是这突如其来的暴雪,给了他们重建家园的希望。 然而,尽管暴雪止住了洪灾,人们也面临着新的挑战。雪后的世界一片白茫茫,交通被切断,树木断裂,家园受损。但村民们并没有被困难吓倒,他们团结一心,互相帮助,共同清扫道路上的积雪,修复损坏的家园。 他们知道暴雪之后会有短暂的喘息时间,供他们种植庄稼,收割粮食。 他们要用这粮食抵御洪灾再次来临时,免于饿死。 果然,那暴雪阻退洪水之后,便迅速消融,瑞雪滋养过的土地给予庄稼生长必备的营养。 人们抓紧时间来到田野种植庄稼。 和时间赛跑,就是为生命挣得生存下去的机会。 而文命,也利用这个喘息的间隙,抓紧时间按他的设想治理洪水。 一队妖魔向着文命飞来,排在最前面的饕餮,身躯庞大而威猛,浑身覆盖着坚硬的鳞片。他振翅高飞,天空似乎都为之颤抖,巨爪随意地撕裂云层,就像是在嬉戏一般,而其尾部在空中划出一道惊人的弧线。 接着是应龙,体态细长且充满力量感,周身散发着金属般的光泽。盘曲的身躯灵动地穿梭于云端,宛如一条金色的闪电。其翅膀挥动间,似乎有风雷之声随之而起,震耳欲聋。应龙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它在空中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从容而优雅,彰显着它不凡的尊贵血统。 紧接着是九尾狐妖,她的飞行姿态轻盈而婀娜,如同流云飘带在空中舞动,散发出迷人的光彩。她的眼睛犹如宝石般璀璨,她飞行所过之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沉醉的香气。 三位率领着一群妖魔浩浩荡荡而来。 “奉洞主之命,前来助文命仙君治理洪水。”他们对少年文命说道。 …… 洞主,此刻正在梦境中。 蓝衣妇人目光慈悲注视着她,而她也退去了一身红衣,穿着那袭白绿渐变色的衣裳,笑容清澈又柔和地看着蓝衣妇人。 二人都在打坐。 相顾无言。 梦境的一角,红衣女子蜷缩在地上,悠悠醒转。她抬起她的面孔,前世今生的记忆都涌进脑海: 她名为玄青,大家都叫她九天玄女,曾是女娲宫中的一位和平女神,与好姐妹们九幽素女朝夕相处,享受着无忧无虑的神界生活。然而,一切的转变都源于对木德青帝的深情所系。 木德青帝,那位掌管着万物生长的神,每一次他的出现都会带来生机勃勃的景象。玄青与他初见时,便被他那温文尔雅、博爱仁慈的气质所吸引。在跟随他修行的日子里,她不知不觉中对他产生了深深的情愫。 但神界的法则严苛无比,神明间的恋情被视为对神性纯洁的亵渎。因此,当玄青的情感被发现后,她遭到了严厉的惩罚——被永久逐出女娲宫,剥夺了和平女神的身份,贬下凡间,不再受到神界的庇护。 流落人间的玄青失去了往日的光环和记忆,她独自在人世间漂泊,历经千辛万苦。在尘世的磨难中,她的心逐渐坚硬起来。原本温柔的心性在人间的战火与纷争中逐渐改变,她不再是守护和平的女神,反而化为了掌控战乱的力量。手中的天书,记载着天地间至高无上的法术,成了她在人间权谋斗争的武器。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开始敬畏她,称她为“女战神”,一个象征着战争与智慧并存的神秘存在。她的名字成为了战场上士兵们呼喊的口号,她的事迹被传唱在每一个角落。而她,也似乎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模样,沉浸在新获得的力量之中。 即便如此,在那些宁静的夜晚,当天边的晚霞再次映入她的眼帘,深藏在心底的记忆便会如潮水般涌现。 她会想起那个无忧无虑的神界,想起爱她的好姐妹,想起那个让她心动的木德青帝。 转瞬即逝的怀念过后,她又重新戴上冰冷的面具,继续成为在人间为非作歹的颠婆。 那本不是她该活成的模样啊! 这该死的地方,这个地方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让她动不动就反思己过。 玄青环顾四周,一切如梦似幻,亦真亦假。 “这是我造的梦境。” 一个清脆的少女的声音,在玄青耳边响起。 一百一十七 与娇成婚 “你趁着这茶树儿离开息壤,原神微弱之时,夺了她的身体,并用自己的戾气、怨恨将她带入魔道,如今她将你困于她的梦境,也只是一报还一报。” 蓝衣妇人温言细语,不疾不徐,与玄青诉说缘由。 那茶树儿只是一旁打坐,认真倾听蓝衣妇人的言语,脸上挂着清澈无邪的笑容。 玄青虽不知道蓝衣妇人何许人也,却莫名对她的话生出信服的心态来。 她不知道她要在这个梦境中困多久,但想到外面世界的纷纷扰扰,忽然也觉得六界之中,若能得到这样一处清静所在,倒也自由。 于是,安心对白茶道:“这些年夺了你的身体,干了不少坏事,愿报应都由我一己承担便好,若你在外面遇到我那妹妹,替我转告她,我一切都好,让她勿要牵挂。” 白茶知道玄青口中的妹妹指的是九幽素女。 于是点点头,答应了玄青的请托。 白茶将玄青困于梦中,要带蓝衣妇人离开梦境时发现,蓝衣妇人竟然不知所踪了。 关于这位蓝衣妇人,她常常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又常常以不同面目示人,若不是那一身蓝衣,白茶还真不认不出她来。 但白茶打心底里信赖她,喜欢她,因为她总是在白茶为难之际出现,拯救白茶,又在白茶迷惘之时出现,引导白茶走回正途。 白茶打心底里感激她,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报答她。 报答一个教自己向上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吧。 而白茶能做的好事,便是配合文命,在凡间爆发洪水时,召唤冰雪镇压洪水,带洪水被遏制,立即收回冰雪,还世界一个可供万物生长的喘息时间。 人类用这个短暂的时间种植粮食与庄稼,囤积食物以对抗天灾。 而文命也利用这个喘息时间,积极治理洪水。 他调查了整个凡间的洪水状况,决定采用疏导和排泄的方法来控制洪水。他率领人类挖沟、开渠、修堤、筑坝,并且建立了一个有效的水利系统。 他采用了疏导的办法,“决九川距四海,浚畎浍距川”,让洪水顺着河道流向大海。 文命为了治水,费尽脑筋,不怕劳苦,从来不敢休息,耗尽心血与体力,转眼,那个稚嫩的少年已经长成一个体格高大、皮肤黝黑的青年人。 在一次挖渠引水的过程中,文命偶遇了一位女子,她一袭素白衣服,手执茶花,容颜清丽。两人一见钟情,彼此心生倾慕。但文命忙于治水,并未将这种喜欢向女子表白,甚至她都不知道女子的名字。 不久之后,洪水再次猛烈爆发,泛滥成灾。文命率领人们奋力抗洪,但洪水势不可挡,形势危急。就在这关键时刻,白茶施展了她的神力,召唤出漫天的冰雪,将汹涌的洪水镇压下去。文命和白茶携手合作,引导洪水流向大海,终于使灾难得到了控制。 文命终于见到了那个一直助她治水的白茶仙子,激动不已。 两人早在这些年的治水事业中,成了神交好友。 文命带着他心仪的女子,带上礼物,来到鸿雪洞拜访白茶。 他将自己心仪的女子拜托给白茶,道是治水成功之日,再来向她求婚,女子眼泪汪汪对他说:“傻瓜,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届时你又向谁求婚去?” 这时这刻,文命才知道女孩有个美丽的名字:娇娇。 娇娇不愿意等待,因为治水危险又漫长,她要等文命到何年何月,白茶提议,不如两人就在她的鸿雪洞内拜堂成亲。 瑞雪纷飞的日子,白茶和玄风婴鹉、喵喵一起布置鸿雪洞,为即将到来的婚礼做准备。 因为吃过灵霄果,玄风婴鹉已经变成一只拥有控制风雪能力的神鸟,他挥动着翅膀,将洞中的雪花雕琢成各种精致的冰灯,洒下柔和的光芒。 喵喵则驱动法力,使洞中的冰壁上生长出绚丽的冰花。 文命和娇娇在白茶、玄风婴鹉与喵喵的见证下拜堂成亲。没有豪华的宴席,也没有喧闹的宾客,一切都是那么简单而又庄严。白茶用她的神力凝聚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冰雕宝座,作为新人的婚床。文命和娇娇在这个宝座前跪下,对彼此许下了永恒的誓言。 “不论富贵贫穷,不论疾病健康,我将永远守护你,爱护你。”文命的声音坚定而温柔。 “不论顺境逆境,不论岁月变迁,我将永远支持你,陪伴你。”娇娇的话语中充满了承诺与决心。 他们的誓言在鸿雪洞中回荡,仿佛天地都为之一震,见证这份坚贞不渝的爱情。白茶、玄风婴鹉与喵喵在一旁静静地见证着这珍贵的时刻。 仪式结束后,洞中飘来了淡淡的香气,那是白茶准备的冰莲果,象征着洁白无瑕的爱情和甜蜜的未来。文命和娇娇相视一笑,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婚礼之后,文命和娇娇就是一对相爱的夫妻了。 文命继续抗击洪水,而娇娇就在鸿雪洞中等待文命归来,然而文命却有三年都不能到鸿雪洞探望她,甚至她为他生下孩子,孩子长到三岁,文命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长什么样。 …… 天界百草园,天湖旁,那一块晶莹石幕发出了信号,随着晶莹石幕亮起,满天神佛从天界四面八方飞奔而来,抢占贵宾位置。 沅湘仙子的话本子已经断更许久,天界对于满天神佛来说,少了不少乐趣。 不知道这一次,沅湘仙子将为他们带来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故事的名字已经在石幕上闪现:三过家门而不入,我娘却说我爹不是抛妻弃子的负心汉。 哎哟,看起来是一个狗血故事。 但见天湖畔,满天神佛交换着兴奋的眼神。太白金星拂动着长须,嘴角挂着会心的笑,老神仙最爱八卦和狗血,总是喜欢听这些趣闻轶事。嫦娥仙子轻轻搅动着手中的玉兔杵,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她久居月宫,现在对人间的爱恨情仇比对后羿还要怀念。 雷公电母停止了他们的争吵,雨师屏住了呼吸,风伯静静地收起了风袋,他们都在等待着沅湘仙子话本子新鲜出炉—— 一百一十八 十三 在天宫的御书房内,天君端坐于嵌有珍珠宝石的玉案前,神情专注地批阅着仙界的奏章。 御书房内香炉袅袅升起的青烟,缭绕着天君的身影,使他显得更加庄严肃穆。 天君头戴金冠,身着绣有龙凤图案的锦袍,他的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一双睿智的眼睛审视着每一份文件,确保三界的秩序井然,万事万物和谐共存。 御书房中书架鳞次栉比,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典籍,记载着天地间的奥秘和历代天君的智慧。天君不时翻阅这些古籍,以求得治理三界的最佳方案。他的手指轻轻滑过那些泛黄的书页,仿佛在触摸着时光的脉络。 侍立在天君身旁的是几位文官仙女,她们或持笔砚,或捧文卷,随时准备记录天君的旨意。 她们的面容姣好,服饰华丽,但在这庄严肃穆的氛围中,她们的神情亦显得格外肃然。 此时,一位身穿白衣的仙使匆匆走进御书房,跪拜在地,向天君禀报人间的一件紧急事务。天君听后,沉思片刻,便挥笔在奏章上批下处理意见。他的动作沉稳有力,显示出他对三界内外事务的掌控自如。 御书房内的气氛虽然庄重,但也不乏宁静和谐。窗外的仙鸟翩翩起舞,时而传来悠扬的歌声,为这神圣场所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君终于处理完手头的政务。他轻轻松了一口气,目光望向窗外那片祥和的天界景象,心中暗自祈愿三界和平安宁。 这样的日子似乎无趣了些。 天君靠在宝座上,有些怅惘。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太白金星小碎步走进,一脸神秘兮兮的模样。 太白金星身着一袭白色仙袍,手持拂尘,背后隐隐散发着星光。他来到天君面前,恭恭敬敬地献上一本装饰精美的话本子。话本子的封面上镶嵌着珍珠宝石,闪烁着迷人的光芒,显然非同寻常。 天君见状,微微挑眉,好奇地接过话本子。太白金星满脸堆笑,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天君阅读这本宝贝。 “这是什么呀?” 见太白金星一副献宝的模样,天君好奇地问。 “君上您看看就知道了,就当做是打发无聊的时间,沅湘仙子创作的话本子,老仙特意在天湖那块石头幕布上誊抄过来的。” 太白金星说着,不再打扰天君,径自退下。 天君打开话本子,不知道沅湘仙子这回写了个什么故事,上一次那个田螺姑娘的故事,可把天君搞得哭笑不得。 他可不是故事中那个迂腐的天君,让九幽素女下凡替凡人谢端洗手作羹汤。 这一次,沅湘仙子笔下的主角是个男人,这男人有个技能:治水。 男主角深知自己肩负的责任重大,他明白只有将洪水彻底制服,才能使民众安居乐业,庄稼丰登,九州强盛。因此,他日夜奔波于山川河流之间,不顾个人安危,殚精竭虑地筹划治水方案,以至于三过家门而不入。 第一次路过家门时,他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原来妻子添了新生儿。男主角心中虽涌起一阵愧疚和渴望,但他没有停下脚步,只是默默地向家的方向一拜,便匆匆离去。他知道,万家灯火平安才是他最大的心愿。 第二次,他的妻子站在门外,手中抱着咿呀学语的孩子,眼巴巴地望着路上的行人。男主角的心再次被牵动,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一些。然而,他仍旧没有踏进家门,只是在妻子面前默然一揖,转身继续他的治水征途。 第三次,孩子已经能够在地上蹒跚学步了,妻子憔悴了很多,带着儿子站在门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男主角的心中泛起层层涟漪,他停下脚步,望着妻子和孩子,眼中满是不舍和歉意。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留下,他有更多的责任需要承担。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对妻儿的方向深深一鞠躬,然后坚定地迈开了步伐。 这三次“过家门而不入”的事迹传遍了四方,人们无不为男主角的高尚品德和坚定意志所感动,纷纷加入治水队伍,跟着男主角开沟掘渠,抗击洪水,只为等到河流回归正常的河道,农田重现生机,人们重获安宁的一天。 天君合上话本子,脸上神色凝肃,他对仙娥道:“去请丹朱太子和重华殿下,到南天门与朕汇合。” …… 丹朱太子和重华殿下一先一后来了,南天门外,天君正伫立于彩虹之巅,目光穿透云层,俯瞰着人间的大地。 丹朱太子和重华殿下来到天君身边,与他一起俯瞰下方。 他们的视线被下方一幅忙碌而和谐的画面所吸引。在那波涛汹涌的洪水之中,一位青年人正带领着众生民开沟挖渠,奋战不息地治理泛滥的河流。 他身先士卒,泥泞中的劳作身影显得无比坚定和伟岸。他手持耒耜,指引着人们挖掘土地,让河水得以引流,逐渐形成有序的水道。 那青年人不畏艰险,与民众同甘共苦,他们共同挥洒的汗水化作了希望的种子,在那片被洪水肆虐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每一道新挖成的水渠都是对未来安宁生活的憧憬,是对洪水束缚的挣脱。 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肆意咆哮的河水开始顺从新的河道流淌,昔日泛滥成灾的泽国逐步变成了一块块肥沃的土地。人们在青年人的带领下,正用自己的双手改变着命运。 丹朱太子看着那一幕,神色越来越严肃,眼睛里全是不高兴。他知道重华殿下要被表扬了。 果然听天君问重华殿下:“文命去人间治理洪水已经多久了?” “十三年了。”重华殿下答。 “十三,可是个不祥的数字。”丹朱太子评价道。 丹朱太子的意思,天君明白,丹朱太子曾去西方天庭游学,在西方,某位神祇最后的晚餐中有十三个人,其中一人是叛徒,因而十三代表背叛与不幸,视为不祥的数字。 重华殿下却道:“在我们东方天庭,十三是一个吉祥的数字,十三个佛陀代表着智慧和悟性,寓意一生平安,所以君上,人间的灾厄到了该结束的时刻了。” 天君点点头。 “人间的洪水能得到彻底治理,重华你举荐文命有功,该受到嘉奖。” 天君的话让丹朱太子内心一下呕起了酸水。 一百一十九 功成 十三年治水路,漫漫艰辛,一朝功成。 那一天,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金色的光芒洒落在刚刚平息的河流之上。曾经汹涌澎湃的河水如今温顺地流淌,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艰辛却又辉煌的历程。河岸两侧,那些曾被洪水侵蚀的土地,现在冒出了嫩绿的芽尖,生命的力量在这里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 村民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由衷的喜悦与释然。男女老少,有的手持工具,有的牵着家畜,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对新生活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憧憬。孩子们在河边嬉戏打闹,欢声笑语中充满了对大自然的感激与敬仰。 文命站在高处,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生机勃勃。这位治水英雄,他的心中不仅有对成功的欣慰,更有对过往岁月的感慨。他记得每一次挥斧劈岭,每一次疏导江河,每一滴汗水和泪水交织的时刻。所有的辛劳与坚持,最终化作了眼前这宁静而和谐的景象。 不远处,工匠们正忙碌着修建水利设施,以确保河水能长久地为人类服务,不再成为灾害。他们的技艺精湛,每一砖一瓦都承载着他们对这片土地的责任与情感。而在田间,农人们开始耕作,播种希望的种子,期待着秋天的收获。 在村口的大树下,长者们围坐一圈,向孩子们讲述着文命治水的故事。他们的话语里透露出对文命无限的尊敬与感激,同时也在告诫后人要爱护自然,学会与环境和谐共处。 此时,一阵微风吹过,带起了河水的涟漪。风中似乎还夹带着文命那坚定的声音:“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水是生命之源,也是力量之源。只有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人与自然才能共生共荣。 夕阳西下,天边的晚霞映照着大地,一天的忙碌渐渐落下帷幕。村民们聚在一起,举行了一个简朴而又热烈的庆祝活动。歌声、舞蹈、美食、美酒,每一个细节都在表达着人们对和平与安宁生活的向往和珍惜。 文命治水全面成功的那一天,鸿雪洞里早备下一桌白茶宴。 白茶好久没有亲自下厨,这样精心准备宴席了。 而娇娇牵着孩子的手,站在鸿雪洞口,终于迎回了她日思夜想的丈夫。 文命登山石头山,远远就看到老婆、孩子在向他挥手。 那孩子,虽然三年没有见过父亲的面,却一点都不认生,一下跳到文命怀中,喊着他:“爹爹,爹爹……” 文命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捏捏娇娇的脸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白茶已经为你摆下宴席了。”娇娇说道。 “这些年多亏她配合我治水,并照顾你们母子。” 文命打算要好好谢谢白茶。 于是,抱着孩子,跟着娇娇一起走进洞内。 一桌白茶宴喷香扑鼻,犒劳文命治水的辛劳。 文命吃得热泪盈眶,与娇娇一起举杯谢过白茶。 白茶道:“文命仙君治水有功,想来不日就要上天庭接受天君的恩赏,可否请天君上天后替我打听个人。” “打听什么人?” “也不是人,是神仙,百草园的陆羽神医。” 白茶有许久联系不上陆羽神医了,“浅月流歌”都不能联系上他,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白茶很担心他,也甚是想念他。 只是突然就没有他消息了。 “好,我记下了。” 文命很快就接到了上天嘉奖的旨意,带着娇娇和孩子上天去了。 鸿雪洞并没有沉寂下来,曾经的那些妖魔都回来探望他们的洞主。 妖魔们配合文命参与治水有功,已经受了天君封赏,做了些有品阶的小神小仙,很快就要到各处封地、宫观、庙宇去接受人们的供奉香火和朝拜。 白茶也为他们摆了一大桌白茶宴,为他们饯行。 等妖魔们也走了,鸿雪洞彻底冷清下来,就剩下白茶、玄风鹦鹉和喵喵过日子。 白茶每天都站在石头山巅,仰望天空,盼望着陆羽神医的出现。她的身影与那苍茫的天地融为一体,仿佛成了山间永恒的守望者。微风吹过,带起她衣角的轻舞,也带不走她眼中的期盼。 终于有一天,当夕阳洒满山川,一个悠然自得的身影出现在了山脚下。那人身着白衣,手持长剑,步履轻盈如风。白茶心中一震,直觉告诉她,那人就是陆羽神医! 白茶飞奔下山。 然而,走近了才发现并不是。 “你是谁?”白茶见来人手中握着长剑,“侠士吗?” “行吧,行侠仗义,你可以这么喊我。”侠士道。 “你上山干什么?” “找药。” “找什么药,为何找药?” 侠士道:“山下的孩子患上了麻疫,村中无药可解,一位仙人托梦说,在鸿雪洞的深处,生长着一株珍稀的白茶,它拥有着人们口耳相传的神奇疗效,孩子们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了那株白茶之上。可是山上最近猛兽频出,村民们不敢上山摘药,在下会点拳脚功夫,就斗胆上山采药了。” 侠士是在天色微明时就踏上了上山的路。途中,他遭遇了诸多困难和挑战。山路崎岖险恶,野兽频繁出没,天气更是变幻莫测。但无论遇到何种阻碍,侠士都凭借着卓越的武艺和坚韧不拔的意志克服前行。 终于,在历经重重艰辛后,他抵达了鸿雪洞。 他以为那株白茶一定是生长在悬崖上,看似触手可及,实则危机四伏。他做好了以身犯险的准备,甚至不惜为孩子们牺牲自己,但令侠士没想到的是,那株白茶竟就站在他面前,且不是一株药草,而是一个少女的形象。 “你一定是位在山中修行的仙子吧?不知道你有见过传说中的这株白茶没有?不知道它长在何处?可否为我带路?” “我知道白茶在哪里,我来为你带路。” 侠士循声望去,白衣仙子背后还站着一个少女,蓝衣绿裙,古灵精怪。 “你知道白茶在哪里,你可以为我带路?”侠士立即撇下白茶,奔那位蓝衣绿裙的少女而去。 喵喵点点头,“跟我走吧。” 侠士已经屁颠屁颠跟着喵喵走了。 “喵喵别胡闹,他没有恶意。” “可是他要将我娘亲煮了做药诶!” 白茶和喵喵用只有彼此听得见的声音在交谈。 “喵喵,听话,你快放了他。” 但来不及了,白茶刚想出手制止,那白衣侠士已经进了猫肚子。 一百二十 发狂的食梦兽 “喵喵,你太胡闹了,快吐出来。” 白茶来到喵喵跟前,严肃皱起眉头。 “娘亲,吃到肚子里的东西就算吐出来也不是原来的东西了。” 喵喵说的是实话,经过了胃酸的咀嚼、侵蚀,吃进去的食物早就面目全非。 “喵喵,我该罚你。”白茶觉得得给喵喵些教训,动不动就吃人,这不是一只好猫做出来的事情,何况喵喵喊她娘亲,那么她就有义务要教导她行的端坐的正。 “可是娘亲,你忘了吗?喵喵是食梦兽,是梦貘呀,专吃梦魇的梦貘,我怎么可能是一只乖乖的猫咪?” 喵喵和白茶顶嘴。 仿佛少女进入了叛逆期。 继吃了一个人后,喵喵又接连干了几件疯狂的事。 山下有一位名叫柳絮的绣娘。 她以精致的手艺和绝世的美貌闻名于城内外。然而,自从食梦兽开始在她的梦中出没,她的生活便完全被改变。每晚,柳絮都会梦见自己被困在一片荒芜的绣房中,手中的针线无故断裂,绣出的花朵瞬间凋零,而她自己的身体也渐渐变得透明如絮。醒来后,她感到无比疲惫,绣工不再精湛,甚至开始出现错觉,以为自己真的在慢慢消失。 某个部落的御医也同样遭受了食梦兽的折磨。 他在梦中被迫诊视一位不可见的病人,无论他使用何种医术,都无法找到病人的病因。每当他试图接近真相时,就会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推回黑暗之中。这位御医原本以其医术高明著称,但连续的噩梦让他日间的精神大受影响,甚至影响到了为部落首领的治疗,使他的地位岌岌可危。 而村落里,孩子们经常在夜晚惊醒,哭喊着说见到了长着尖牙利爪的怪兽。大人们相信这就是食梦兽在作祟,它夜复一夜地访问孩子们的梦境,用其恐怖的形象和尖啸声将孩子们的天真梦境转变为恐怖的噩梦。这种持续的噩梦让整个村落的孩子都变得面色苍白、精神萎靡。 为了对抗食梦兽,人们尝试了各种方法。 他们请来了道士画符念咒,焚烧草药以驱邪;有人在睡前讲述温馨的故事,试图以此净化梦境。 可是,并没有卵用。 人们走投无路,只好求告神灵。 老山神敲响了鸿雪洞的门。 “洞主,洞主……”老山神站在鸿雪洞外喊着白茶。 白茶应声而出,见洞外站着一个老者,身材高大挺拔,像最古老的松树一样巍峨。他的皮肤似乎由千年的树皮交织而成,既粗糙又充满生命力。一头茂密的头发如同蓬勃的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曳;长长的胡须垂至胸前,宛如山间流淌的溪流。 他穿着一件由树叶和藤蔓编织的长袍,这件长袍能够随着四季的变换而改变颜色,春天是新绿的,夏天是深绿的,秋天是金黄的,冬天则是苍茫的灰白。这件神奇的长袍赋予了他掌控山林的力量。 他的手上携带一根由最坚硬的木头制成的手杖。这根手杖在地面上轻轻一敲,便让山泉涌现;轻轻一挥,就能让狂风暴雨平息。 “你是……” “石头山的山神。”老山神自报家门。 “不知山神来鸿雪洞所为何事?” 于是老山神就把食梦兽如何作恶多端,引得民心烦乱,求告山神的事一一和白茶说了。 “那食梦兽既是归鸿雪洞主管的,鸿雪洞主就该好好管教才是。” 白茶被老山神说得脸上一阵青红皂白乱炖。 “多谢老山神提点,白茶记住了。” 见白茶彬彬有礼,老山神也不好再责怪她什么,倒是白茶问他山下是否真有孩子患了麻疫? 老山神并不以为然,只说,凡间刚刚结束洪水,洪水过后感染瘟疫,这都是常有的事,熬过去就好了,熬不过去,便是命中该死。 “洞主还是把心思放在管教食梦兽上吧。” 老山神说着,转个圈,遁地走了,只留下地面上一股白烟。 …… 白茶正准备找喵喵好好谈谈,谁知这只食梦兽做贼心虚,竟等老山神一走,自己也跑走了。 白茶只好和玄风鹦鹉一起,下山,踏上了寻找食梦兽的旅程。 她在一个妇女的梦魇中找到了食梦兽。 妇女的梦魇中,食梦兽正化作妇女惨死的孩子,惹得妇女嚎啕大哭。 白茶将喵喵拎出了妇女的梦魇,带她来到自己下榻的旅店,打算好好教训她。正当白茶准备出手时,一道黑影迅速掠过,挡在了她们之间。 竟是玄风婴鹉。 “主人,请别伤害喵喵。”玄风鹦鹉乞求道。 “食梦兽的所作所为已经扰乱了梦境的秩序,我必须阻止她继续蔓延恐惧,因为她是我制造出来的梦貘。” “所以,主人打算如何处置喵喵?” “如果她继续如此顽劣不堪的话,当初我如何制造她,如今我就如何毁灭她,免得她生出更大的祸端。” 听了白茶的话,一旁的食梦兽突然哭了。 “娘亲,你好狠的心哪,你是我的娘亲啊,你竟然要杀了我?” 食梦兽说着,妖性大发起来。 她变回猫的样子,体型增大许多,肌肉膨胀,皮毛从原本的柔和色彩转变为炙热的赤红。她的眼中闪烁着狂野的光芒,仿佛能穿透人的内心深处,挖掘出最原始的恐惧。尖锐的獠牙从嘴角伸出,涎水滴滴答答地滴落,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她的爪子变得更加锋利,好像能轻易撕裂任何物体。她的尾巴挥动时带着呼啸的风声,似乎能击碎空气。一身的肌肉在夜幕下显得更加强壮有力,每一次跃起都像是要腾空而去,穿梭于梦境与现实之间。 她的行动迅猛而凶残,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在白茶和玄风鹦鹉之间肆意穿梭。 白茶和玄风鹦鹉都愣住了。 “喵喵,你到底是怎么了?” 白茶双手聚集灵力。 玄风鹦鹉急忙制止她,乞求道:“主人,你要干什么?喵喵一定是生病了,治好她就没事了,主人不要伤害喵喵……” 正在这时,那发狂的食梦兽猛地向玄风鹦鹉扑来,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臂,玄风鹦鹉痛得发出一声惊叫。 一百二十一 隔壁天牢 食梦兽猛地发力,锋利的牙齿直接咬断了玄风鹦鹉的一只手臂。痛苦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玄风婴鹉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而食梦兽却对着他另一只手臂也咬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白茶口中念念有词,施展出强大的法术。光芒一闪,食梦兽发出一声惨叫,她的身体变得半透明,继而开始崩解,如同泡沫中的影子,最终化作泡影彻底消失。 白茶走到玄风婴鹉身边,用温柔的力量将他唤醒。玄风婴鹉睁开眼,只觉一阵痛楚从手臂上传来,低头一看,一截断肢躺在地板上。 但他顾不得自己的伤势,第一句话就问:“主人,喵喵呢?” “她本就是从梦魇中来的,被我送回梦魇中去了。” “你杀了她?她一直喊你娘亲,你竟然杀了她?”玄风鹦鹉激动起来。 “不然呢,难道看着她把你杀死?”白茶说着哭了起来。 玄风鹦鹉看见白茶的眼神变得空洞而迷茫,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顺着她苍白的面颊缓缓滑落,滴在地上,悄然溅开成一朵朵破碎的花。 她的唇角微颤,试图压抑那濒临溢出的呜咽,但愈发显得无助。长发随意地散落在肩头,失了往日的光泽,就像她此刻的心情,黯淡无光。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努力抵御着内心的崩溃,她的身体轻轻颤抖,如同风中最后一片挣扎的叶子,随时都可能彻底崩裂。伤心包裹着她,如同厚重的雾霭,让她难以找寻出路。 她尝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却感觉空气都是苦涩的。她闭上眼睛,希望在黑暗中能找到一丝安慰,然而,回忆却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更加剧烈的痛苦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的喵喵呀…… 陪了她那么久的喵喵,那么可爱善良单纯的喵喵,怎么就突然魔性大发,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了呢? 白茶想不明白。 她喊她娘亲,她却亲手杀死她,白茶心如刀割。 “主人,你别难过了,我知道怪不得你,你也是情非得已……”玄风鹦鹉见白茶哭得伤心,也不敢再说别的什么。 白茶看着玄风,她知道玄风喜欢喵喵,这对于一个神仙来说,是犯天条的事情,所以喵喵走了也好,不用害人害己。 只是他们的心情要好长时间才能恢复吧。 那么美好的情意和记忆,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呢? 现在,治好玄风鹦鹉的伤才要紧,必须把断肢接上,可是她不会。如果陆羽神医在就好了。 白茶忍着悲痛,召唤出冰雪,将玄风鹦鹉的断肢用冰雪保鲜,挂在玄风鹦鹉身上,说道:“带上你的断肢,去天上找陆羽神医去吧。迟了,你的断肢可能就接不上了,到时候你就成了一只独臂鸟。” “主人,我的手臂断了,还怎么飞呀?” 他是鸟,没了翅膀,还如何飞。 “你光记住你是一只鸟,你忘了,你是神仙呀,神仙可以御风而飞。” 在下界当了太久的鸟,都忘记自己其实是个神仙了。 见玄风鹦鹉御风飞起,白茶在地上冲她挥手:“玄风,你到了天上会忘了我吗?” 她还没有飞升成仙,还是一只小药草精,她无法上天,玄风鹦鹉这一去,想必也难再下凡了。 “不会,怎么会,我会永远记得主人。” 风中传来玄风鹦鹉的回答。 可为什么那个神医,回了天上,就忘了她呢? 如果没有忘记,为何不来找她呢? 所以他一定是忘记她了。 喵喵死了,玄风鹦鹉回天了,陆羽也不理她了…… 莽莽大地,茫茫青天,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白茶感到孤独,呜呜哭了起来,越发大声地哭起来。 “小姑娘,你怎么了?” 白茶抬起梨花带雨的面孔,眼前站着一位妇人,似曾熟悉,但是陌生的面孔。 “你又来看我了?”白茶认得她身上的蓝衣服,“蓝姑。” …… 天界,太母娘娘的寝殿。 太母娘娘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仿佛一根轻飘飘的柳絮随时会被风吹走,丝毫没有苏醒的痕迹。 陆羽神医从天牢,被请了过来。他替太母仔细诊断,细致把脉,然后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取出几味珍贵的药材,精心熬制了一剂汤药。 然而,尽管陆羽神医费尽心力,太母娘娘依旧昏迷不醒。药力虽然温和地流入她的体内,却似乎无法触及那根生命的弦。 天君焦急地守在床前,他的眉头紧锁,心中的不安俱增,耐心也达到了极限。 “陆羽,你的医术难道只是虚名?”天君的声音中充满了怒气和失望,“当日,你可是说过,太母的病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如今,人间洪患已解,太母娘娘理应醒来,可她为什么还是昏迷不醒?” 陆羽神医面对着天君的质疑,神色平静,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君上,太母娘娘不愿醒来,总有她不醒来的道理。” 听到这些话,天君的怒火更甚,旋即陆羽又被打入天牢。 陆羽牢房的隔壁关押着一家三口。 小男孩从墙壁底下的洞里,爬了过来。 这是个三岁的小男孩,他的笑容像春天里绽放的花朵,让人忍不住想要凝视。他的皮肤像是精心织造的丝绸,透着稚嫩的光泽。 小男孩的眼睛大而明亮,仿佛能够反射出整个世界的纯净和好奇。他的每一个眼神转动都充满了探索未知的渴望,长长的睫毛在眨眼间掀起一阵清风,吹拂着旁人的心田。他的头发柔软细腻,如同细丝般轻柔垂落,每当微风吹过,它们便随风起舞,增添几分俏皮。 他的小嘴微微张开,时不时吐出几个音节,虽然不甚清晰,却洋溢着孩童特有的稚气和可爱。他的牙齿像是刚萌出的嫩芽,洁白而整齐,每当他开心地笑起来,就像展示着自己的宝贝,让人禁不住跟着欢笑。 小男孩的小手肉嘟嘟的,手指短而粗,动作虽不协调,却充满了求知的天性。他摸索着身边的一切,试图抓住天牢地板上的蚂蚁。他的小腿圆润有力,穿着蓝色的小短裤,将圆圆的屁股对准陆羽神医。 “小宝,不要这样。” 洞的那一边,小男孩的父母在冲他喊道。 一百二十二 麻疫 “没事。”陆羽神医很有爱心的将小宝抱在怀里,让他坐在他的大腿上。 “真不好意思啊!”孩子的爹爹对陆羽神医说道。 “没事,我觉得你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陆羽神医看着洞那边的男人。 “你那位故人是谁?” “一位擅长治水的朋友。”陆羽神医说着叹了口气。 “您说的是我的父亲崇伯仙君吧?” 没想到竟然在天牢遇到崇伯仙君的儿子。 “你是文命仙君?” “不敢当,不过是天界的阶下囚而已。”文命叹口气。 谁能想到啊废寝忘食,殚精竭虑十三载,竟换来阶下囚的命运。 没有像父亲那样被处死,是不是已经很幸运了? “早就听说文命仙君治好了人间的水患,上天接受嘉奖,怎么……嘉奖就是一座牢房?”陆羽神医很吃惊。 隔壁,文命仙君叹口气,说道:“天君说了,陆羽神医说过太母娘娘的慈悲心,除非人间灾厄彻底解决,否则不能康复,如今我表面看是治好了人间水患,可太母娘娘却不见苏醒,所以,天君觉得这天下的洪水早晚有一天还是要复发,我并未成功治洪。” “如此说来,还是本神医害了你。” 陆羽神医心头沉重。 “敢问,你是哪位神医?” “天界百草园,草部主事,陆羽神医。” 陆羽自报家门,隔壁夫妻俩发出惊喜的欢呼。 “我们可算找到你了,陆羽神医。” 于是将白茶挂念他的事都和陆羽神医说了。 陆羽神医一时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好久好久没有见到那位小茶树精的面了。 可惜他身陷囹圄,无法与她的浅月流歌取得联系。 “白茶还好吗?” “这些年我能治理好水患,还多亏了白茶仙子。” 虽然白茶还没有成仙,可在文命夫妇心目中,她比天上的仙女还要善良能干,文命遂将这些年她在人间如何利用冰雪之术,协助他治水,以及替他照顾好妻儿的事一一细说。 陆羽感动,看着怀里的小男孩,“这么说,那位小姐姐也抱过你咯?” 他紧紧搂住小男孩,希望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些来自白茶的体温与气息。 …… 才堡村。 瘟疫如同一只无形的魔爪,悄无声息地侵袭了和平的村庄。 初夏的阳光本应照耀着孩子们无忧无虑的笑脸,然而现在,它却无情地照射在这片被病痛折磨的土地上。村庄里,曾经的欢声笑语被压抑的呻吟和哭泣所取代,儿童们的感染更是让这场灾难的惨状愈发触目惊心。 小丽,一个六岁的女孩,原本是村里的活泼宝贝,她总是追逐在蝴蝶后面,用稚嫩的手指试图触碰那飞舞的美丽。 然而,瘟疫席卷而来,她第一个倒下了。病床上,小丽的皮肤失去了往日的红润,取而代之的是病态的苍白。她的双眼深陷,显得异常疲惫,高烧让她的额头烫得像是能煎熟鸡蛋。咳嗽声沙哑而频繁,每一次咳嗽都像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 隔壁的小强,比小丽大一岁,他的情况更加糟糕。瘟疫不仅夺走了他的活力,还在他的腿上留下了丑陋的疮疤。小强再也没有力气去田野里追逐兔子了,他只能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仿佛在思考为何这不幸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在另一间屋子里,一群年幼的孩子挤在一起,他们的哭声交织成一首凄惨的歌。其中一个小男孩名叫小杰,他蜷缩在角落里,手里紧握着母亲的手帕,泪水早已浸湿了那块布。 他的母亲在瘟疫中失去了生命,留下小杰独自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恐惧,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将会怎样。 大夫们忙碌地穿梭在村庄里,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无奈,他们无法为这些孩子们提供足够的救治。他们能做的,只是在孩子们生命的最后阶段给予一些安慰和陪伴。 村庄的每一个角落都被瘟疫的阴影笼罩,孩子们的痛苦和绝望成为了每个家庭心中无法愈合的伤口。 父母的无助,亲人的悲痛,都在这场灾难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在病魔的折磨下逐渐枯萎,却无能为力。 夜幕降临,村庄里弥漫着一股死寂的气息。偶尔传来的狗吠声和夜鸟的叫声,似乎在诉说着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悲剧。冷风吹过,带走了白日的喧嚣,却带不走人们心中的悲伤和对未来的恐惧。 白茶跟着蓝姑走进了村子,耳边充斥着父母们的哭声。 “又有孩子感染瘟疫,死了……”蓝姑对白茶说道。 洪水过后,大量的污水、垃圾和死亡动物的尸体会进入水源,导致水质恶化。这些污染物中含有病毒,当人们饮用这些受污染的水时,很容易感染上各种疾病,如霍乱、痢疾等。 白茶明白这个道理,但蓝姑却说不是这个道理。 “你仔细看这些孩子的病状,与洪水后的瘟疫并不相同。” 在蓝姑的提示下,白茶一家家检查孩子们的病况:只见孩子们的皮肤上长了很多红色斑点,它们像被风轻轻撒在她身上的小花瓣,随机而无情地铺展开来。这些斑点很快汇成片,形成了大块的红疹,仿佛有人在他们脆弱的皮肤上涂抹了层厚重的朱砂。原本光滑细腻的面庞,现在布满了丘疹,连成一片,使得孩子们的脸庞看起来像是被炙热的火焰舔过一般。 一些孩子的疹子凸起,宛如无数个微小的火山在皮肤上爆发。这些凸起的疹子互相融合,形成了大片的肿块,触之即痛,让人不忍直视。有的孩子忍不住去抓挠,结果导致皮肤破损,鲜血和渗出的液体使伤口变得更加严重。 不仅仅是面部和四肢,就连孩子们的身体其他部位也未能幸免。密集的疹子覆盖着他们的小身体,让本应自由奔跑、嬉戏的季节变成了与疾病抗争的日子。 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困惑和恐惧,小小的心灵尚未准备好面对如此沉重的打击。 整个村庄都被这无形的恐慌所笼罩。父母们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神仙搭救。 “孩子们得的是麻疫。”蓝姑说道。 麻疫。 白茶只觉耳熟。 一百二十三 月桂 嫦娥孤独地生活在月宫中。 这个由冷清光辉构成的宫殿中,没有一丝温暖的氛围。墙壁由皎洁的玉石堆砌,泛着淡淡的蓝光,与外界的星辰遥相呼应。 广寒宫的一切都显得异常静谧,连微风似乎都在刻意放缓脚步,生怕打扰了这份宁静。 在这银白色的世界中,唯一带有生命气息的是那只忠诚的玉兔。 她在广寒宫中默默陪伴着嫦娥,用她的小爪捣药,为寂寞的月宫增添了一丝活力。 然而,即使有了玉兔的陪伴,嫦娥的内心依旧充满了孤独和寂寞。她常常凝望着遥远的人间,思念着那段逝去的时光和爱人后羿的身影。 夜晚,丹朱太子突然造访了月宫。 这让嫦娥手足无措。 嫦娥正在院子里沉思,听到天兵的通报,心中慌乱不已。多少年来,除了偶尔几位仙人顺道探望,她几乎没有接待过任何宾客。 手忙脚乱之中,嫦娥快步回到自己的寝宫,铜镜前匆忙整理着自己的仪容。她将松散的发髻重新梳理,换上了一套织有银丝的霓裳,又慌里慌张准备了仙茗和点心,想要尽到主人的礼数。 她走到宫门前,迎接丹朱太子时,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自然,但眼中难掩的是一抹紧张和不安。 丹朱太子察觉到了嫦娥的不自在,便温言安慰道:“嫦娥姐姐无需多礼,我此行只是前来探望,顺便带来一些天界的新鲜事物。” 嫦娥微微颔首,引领着丹朱太子走进宫殿。她端上自己亲手制作的糕点与香茗。席间,两人谈起了天上人间的种种奇闻异事,气氛渐渐融洽起来。嫦娥也从最初的拘谨,慢慢变得轻松愉快。 那只玉兔乖巧蹲在一旁。 丹朱看着嫦娥忧郁的眼神,心生怜悯,于是施展仙术,让玉兔化为了一个美丽的女子。 随着太子的法术咒语不断的念出,整个月宫都笼罩在了一层神秘的蓝光中。 玉兔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她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化,变得越来越纤细。最终,一股耀眼的光芒爆发出来,当光芒散去之时,一个美丽的少女站在了丹朱太子和嫦娥的面前。 那个少女有着一头乌黑如漆的长发,一双明亮的眼睛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皮肤白皙细腻如玉。 她身穿一袭白色的长裙,轻盈飘逸。 “拜见丹朱太子,拜见嫦娥仙子。”玉兔上前见礼。 “往后你在月宫就有人陪伴,不至于太寂寞了。”丹朱太子道。 嫦娥仙子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少女,心中感动不已。 玉兔朝太子微微一礼,说道:“丹朱太子有所不知,嫦娥仙子常常夜不能寐,自从太阴星君离开月宫,嫦娥仙子再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从前她是兔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是说不出来。 现在她终于能将嫦娥仙子的委屈说出来了。 丹朱太子看着嫦娥,两人相互凝望着彼此,他们的眼神交汇在半空中。 丹朱太子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嫦娥仙子的手,嫦娥仙子本能躲开了。 丹朱太子也意识到自己唐突,他站起身在月宫踱步一圈,在墙角种了一颗种子下去。 嫦娥仙子和玉兔都好奇地过去,看他种了什么。 他卖关子道:“待会儿就知道了。” 说着朝土壤中施法。 随着时间的流逝,种子在法力的作用下,迅速长成了一棵高大的桂子树。 它的树干笔直而坚固,树皮呈现出深褐色,树枝伸展开来,像是无数条生命的手臂,向着四面八方延伸,每一片叶子都闪烁着翠绿的光芒,充满了生机。 枝头迅速绽放出金灿灿的桂花,如同无数颗金色的小太阳,散发着温暖而迷人的光辉。 桂花的香气沁人心脾,它们的芬芳在空气中弥漫,仿佛能够治愈所有的忧伤和疲惫。 微风拂过,桂花随风摇曳,洒落一地的金色花瓣,如同一场梦幻的雨,温柔地覆盖着月宫。 一阵桂花的香气随着夜风,悄然飘进了嫦娥仙子的鼻翼。这股香气既熟悉又遥远,它唤醒了嫦娥心底深处尘封已久的记忆。 那是来自凡间的记忆,关于那个叫后羿的英雄,还有他们共同度过的那些温馨时光。 桂花的香气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大门,让所有的往昔如潮水般涌来。 嫦娥闭上眼睛,任由那些画面在脑海中流转,她的心随着回忆跳动,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不再存在的时空。 她想象着自己正坐在桂子树下,后羿就在她的身旁,两人并肩而坐,看着满树的金黄桂花在月光下闪烁。 那香气如此浓烈,以至于它似乎有了形状和颜色,它们在空中舞动,编织出一个又一个梦幻的图案。 嫦娥的心被温柔充满,她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 她想象自己轻轻地走向床榻,那是由云雾编织而成的软榻,轻柔如棉,温暖如春。她躺下,盖上由月光织成的薄被,那被子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却能带来深深的安宁。 在桂花的香气中,嫦娥渐渐放松了身体,释放了心灵。她感到自己正缓缓沉入一个温柔的梦境。 在这个梦中,她不再是孤独的月宫仙子,而是那个与爱人共度时光的幸福女子。 她在梦中微笑,嘴角挂着满足和甜蜜。 嫦娥进入了梦乡,她的呼吸平稳而深长,脸上的表情宁静而安详。 “仙子,仙子……”看着倒在地上睡着的嫦娥仙子,玉兔惊呼起来。 丹朱太子也没有想到自己种下的桂树,催眠效果如此神奇,竟让嫦娥瞬间就进入梦乡。 他赶紧从地上抱起嫦娥仙子,在玉兔领路下,进了寝殿。 刚把嫦娥仙子放到床上,蕊玉仙君就在外头喊他:“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丹朱太子有些懊恼,不知道蕊玉仙君喊自己什么事,只能让玉兔照顾好嫦娥仙子,自己出去找蕊玉仙君。 “太子殿下,不好了,重华殿下到天君跟前参了殿下您一本。” 丹朱太子蹙起眉头。 这个重华,又和他作对! 一百二十四 渊源 天君御书房内,气氛严肃。 天君坐在他的宝座上,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不悦的光芒。 他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阴沉的云影。他的目光如同冬日里的寒风,锐利而冷冽,扫过在场的众神,让每一个接触到他视线的神祇都感到一阵心底的颤栗。 天君的不悦,如同一股无形的压力,沉重地笼罩在御书房内。 他的手中把玩着一枚玉笏,那是权力的象征,此刻在他手中却显得异常沉重。 他的指尖轻轻敲打着玉笏,发出清脆的响声,每一下都像是敲击在众神心头的警钟,提醒着他们天君的不悦。 宝座周围,仙气缭绕,但今日这些仙气似乎也变得紧张起来,它们不再轻盈飘动,而是凝聚成一团团,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重大的决定。 天君的身后,一幅巨大的画卷缓缓展开,上面绘着天地初开的壮丽景象,但那些画面在天君不悦的气息下,也失去了往日的色彩。 天君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当他开口时,整个御书房都陷入了肃静。 他的话语不多,但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击打在众神的心上,让人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他的眼神在众神间巡视,似乎在寻找着某个问题的答案,或者是在考量着每个神仙的忠诚与能力。 “朕之不悦,非同小可,”天君缓缓地说,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尔等须知,天道有序,诸神各有司职。若有人违背天命,破坏秩序,休怪朕不留情面。人间为何又患麻疫。” 众神闻言,纷纷低下头颅。 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但无人敢捅破窗户纸。 只有重华殿下说道:“麻魔又从丹水消失了。” 涉及麻魔,众神仙更加闭紧嘴巴。 麻魔,原是能够操控植物生长的精怪,与麻类植物有着不解之缘。 当世间还处于混沌未分的状态,天地间的生灵都在探索着自己的生存之道。 彼时,丹朱太子已经拥有着控制火焰的能力,他的任务是照亮世界,驱散阴霾。 然而,当时他的火焰之力过于强大,有时会不可避免地给周围的环境带来破坏。 在一次巡游人间的过程中,丹朱太子的火焰不慎点燃了一片麻田。 麻田的主人正是麻魔,一位拥有着绿色长发、身着藤蔓编织长袍的神秘精怪。 麻魔看到自己的麻田被毁,心中既愤怒又悲伤。他决定找到丹朱太子,让他为自己的鲁莽行为付出代价。 麻魔追寻着火焰的痕迹,最终找到了丹朱太子。 面对麻魔的质问,丹朱太子深感愧疚,他承认了自己的过失,并表示愿意承担后果。 麻魔的怒气稍歇,他提出了一个条件:除非丹朱太子能够帮助他恢复麻田,否则他将永远跟随丹朱,作为他的影子,提醒他不要再犯下同样的错误。 丹朱太子接受了这个条件,他用自己的火焰之力温暖土地,促进麻类植物的生长。 他还从天界引来甘露,滋润干涸的土壤。 在丹朱太子的努力下,那片麻田不仅恢复了往日的繁盛,甚至还生长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金色麻类植物,它们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比阳光还要温暖。 麻魔见证了丹朱太子的改变和努力,内心的怒火逐渐平息。他开始敬佩这位火神之子的责任感和毅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者之间的冲突转化为了深厚的友谊。麻魔不再是丹朱的影子,而是成为了他的伙伴,一同守护着人间的和谐与平衡。 此后,丹朱太子在巡游人间时,总会带着麻魔一同前行。 在丹朱太子与麻魔结成深厚友谊的多年后,一个平静的日子被突如其来的危机打破。 那天,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一片神秘的黑云从远方蔓延而来,笼罩了整个麻田。 黑云之中,隐藏着一位名叫幽冥的邪神,他嫉妒丹朱太子与麻魔之间的友情,决心要破坏这份和谐。 幽冥释放出他的黑暗力量,试图吞噬所有的光明和生命。 麻田中的植物开始枯萎,生机被迅速抽离。麻魔感到自己的力量在迅速流逝,他挣扎着想要抵抗,但黑暗力量太过强大,他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丹朱太子看到了这一幕,他的心中充满了焦急和愤怒。 他知道,自己必须采取行动,否则不仅麻魔会遭受灭顶之灾,整个人间也会因失去光明而陷入永夜。 他毫不犹豫地跃入黑暗之中,试图用自己的火焰之力驱散黑云。 然而,幽冥的力量远超丹朱太子的预料,他的火焰似乎无法对这股黑暗造成任何伤害。 黑云越来越浓,麻魔的力量越来越弱,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风中。 在这危急关头,丹朱太子做出了一个决定。他知道,唯有牺牲自己最珍贵的控火能力,才能拯救麻魔和整个人间。 于是,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自己体内的火焰之力全部释放出来,化作一道耀眼的光芒,冲向黑云。 这道光芒穿透了黑暗,照亮了天地。黑云在光芒的冲击下开始消散,幽冥的邪力也随之崩溃。 但是,随着火焰之力的散尽,丹朱太子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虚弱,他的光芒逐渐暗淡下来。 麻魔感受到了丹朱太子的力量在自己体内流动,他的身体开始恢复实体,枯萎的麻田也重现生机。 然而,当他转过头去,看到丹朱太子那苍白的面庞和无力的身躯时,他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不舍。 “丹朱,你不能离开我!”麻魔呼喊着,他的眼中涌出了绿色的泪水。他知道,自己虽然得救了,但失去了一个真正的朋友和守护者。 丹朱太子微微睁开眼睛,看着麻魔,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别担心,我的朋友。即使我失去了火焰之力,我们的友情却永远不会熄灭。请记住,光明并不总是来自火焰,它也可以来自心中的爱与希望。” 丹朱太子昏死过去。 麻魔紧握着丹朱留下的火焰之种,泪水滴落在种子上,孕育出了第一棵新生的火焰树。 他用这棵火焰树使丹朱太子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的丹朱太子像换了个人,平庸,且无德,和从前判若两人。 满天神佛都嫌弃丹朱太子时,唯有麻魔对丹朱太子始终如一。 一百二十五 奉命携手 对于丹朱太子来说,麻魔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满天神佛,哪怕是亲生父亲都会嫌弃他,唯有麻魔不会。 也只有在麻魔跟前,丹朱太子才是一个正确的、英明的存在,像个人样。 惺惺相惜的两人,不离不弃,以至于麻魔愿意为丹朱太子两肋插刀,赴汤蹈火。 而麻魔之所以会被天君流放丹水,囚禁起来,也正是因为丹朱太子。 在麻魔用火焰树复活丹朱太子之前,他曾乞求满天神佛拯救丹朱太子,然而天界处处都是重华殿下的拥趸,满天神祇对丹朱太子的牺牲视而不见,甚至未曾给予应有的尊重。 在愤怒的驱使下,麻魔前往天界,要求天君给予丹朱太子公正的评价和纪念。 麻魔不顾一切地闯入天宫,他的绿色长发如同藤蔓一般蔓延,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而挑战的光芒。他的声音在天宫中回荡,要求天君出来面对他的诉求。 天君终于出现在麻魔面前,他的身影高大而威严,身后跟随着众多神祇。天君的眼神中透露出不悦,他对麻魔的行为感到震惊和愤怒。 “胆大的麻魔,你竟敢擅闯天宫,破坏天界规矩,你该当何罪!”天君的声音如同雷霆,震撼着整个天宫。 麻魔并不畏惧,他坚定地回应道:“天君,我之所以来此,是为了一位值得尊敬的英雄——丹朱太子。他的牺牲拯救了人间,却没有得到应有的纪念。我要求天界记住他的名字,让他的精神永存。” 天君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从严厉转为深思。最终,他做出了决定:“丹朱太子的牺牲确实伟大,他的精神值得我们铭记。但你,麻魔,因违反天界律法,必须受到惩罚。我决定将你流放到丹水蛮荒之地,永远不得返回。” 麻魔毕竟是凡间的生物,他大闹天宫的行为触犯了天界的规矩,因为凡间的生物无权干预天界的事务。 麻魔被天兵天将押送至丹水蛮荒之地,那里是一片荒芜之地,没有生机,没有光明,只有无尽的孤独和寂寞。麻魔的身体被锁链束缚,他的力量被封印,只能任由时间的流逝侵蚀着他的意志。 然而,即使身处绝望之地,麻魔的心中仍然保持着对丹朱太子的忠诚和对光明的渴望。 他开始尝试种植植物,希望能够让这片荒地重新焕发生机。他用尽自己的力量,终于在荒地上种下了一棵小树苗。这棵树苗是由丹朱太子的火焰之种生长而来,它代表着希望和重生。 麻魔用这棵火焰树终于复活了丹朱太子。 只是,丹朱太子没了从前的英明神武,而麻魔也彻底沦为瘟魔,被囚禁在丹水。 丹朱太子的死对于天君来说是命中注定,他的复活是麻魔的功劳,对于天君来说是意外之喜。 天君对复活后的丹朱太子有着复杂的感情。 他真正的儿子早就已经死了,气数已尽,刻在命盘上的定数,命绝于此,命该如此。 可是有哪个父亲忍心让自己的儿子去死呢? 火焰树复活后的丹朱太子,哪怕和过去的丹朱太子在德行上相距甚远,对于天君来说依然是个安慰。 因而哪怕如今的丹朱太子混账、胡来,天君也抱着纵容的态度,充满老父亲的无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满天神佛自然也了解天君的心态,反正下一任天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让丹朱太子堪当大任,满天神佛也就不再置喙什么。 涉及丹朱太子的事,满天神佛能闭嘴尽量闭嘴。 偏偏重华殿下是个宅心仁厚,性格又不圆滑的,偏要当着满天神佛将麻魔为祸人间的事说出来。 满天神佛,谁不知道麻魔与丹朱太子的关系,揭露麻魔不就是揭露丹朱太子吗? 丹朱太子是天君的儿子,那么这事和六界大义什么的就没有关系了,可以归到天君的家务事去。 家务事,他们就更没有理由说三道四,要如何处理都是天君的事情。 重华殿下请天君重重处置麻魔时,满天神佛耳朵都塞了棉花似的,什么都听不见,嘴巴也似乎也贴了封条。 “重华殿下,你对本宫有什么不满,尽管冲本宫来,何必拉无辜之人下水?又何必让父君为难?你虽非父君亲生,可父君待你视如己出,让你区区一个凡人在天界有了尊贵的身份,你就是用这样的孝心报答父君对你的恩情吗?” 丹朱太子大步流星走进天君的御书房,一路细数重华殿下罪状。 重华殿下刚从凡间回来,目睹凡间的孩童如何深受病童之苦,一颗人心隐隐作痛,此刻也不再顾及谁的颜面,便痛斥起来:“太子殿下,麻魔虽非天界属神,却是你的属下,你就是如此管理他的吗?君上已经将他流放丹水,你却一次次纵容他到凡间胡作非为,不知道太子殿下到底意欲何为?” “重华,你说话可是要担责任的,若麻魔仍在丹水,不曾离开半步,你这就是栽赃陷害。” 丹朱太子说着旋即喊来蕊玉仙君,让他证明麻魔仍在丹水。 重华殿下道:“大家都会法术,一些障目之术有何稀奇?” 丹朱太子皱眉:“重华,那你到底想怎样?” 重华殿下道:“只要丹朱太子下令,让麻魔停止在人间散步麻疫即可。” 两个儿子吵得不可开交,天君觉得脑瓜子嗡嗡嗡的,他摆摆手,道:“丹朱,重华,你们既然都是朕的儿子,理应为朕分忧解难,人间既然又有危难,你们兄弟俩就应携手,帮助下界的人们共渡难关才是。” 天君说着,下令让两位殿下一起下凡解救人间的这次危机去。 …… 丹朱太子和重华殿下奉命来到人间,人间的麻疫已经传疯了,孩子们感染病症,全部倒下,人间遍地是哭声。 重华殿下带着四位手下,一路为孩子们熬药治疗,泪流不止,而丹朱太子却不为所动,携着蕊玉仙君在一旁并不搭手。 “本宫又不是大夫,本宫又有什么办法?” 见重华殿下看过来,露出不满目光,丹朱太子两手一摊,无赖说道。 一百二十六 一对疯子 “大夫也只能治标,人间麻疫困扰病童,唯有丹朱太子才能治本。”重华殿下近乎乞求地看着丹朱太子,“你是天君的儿子,天界储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孩子都是你的子民,你怎么忍心让这些孩子受到这样的折磨,遭受这样的灾难?” 面对重华殿下质问,丹朱太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重华殿下,此处没有父君,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本宫虽然顶着天界储君的名头,但是下一任天君的宝座到底会传给谁难道你不知道吗?” 丹朱太子上前揪住宠坏殿下的领口,目眦尽裂:“如果没有你,满天神佛不会瞧不起本宫,如果没有你,父君不会冷落本宫,如果没有你,本宫这个天界储君就不会徒有虚名,重华啊重华,既生你何生我?” 丹朱太子朝天怒吼,化作了一棵火焰树。 火焰树的枝叶繁茂,叶片如同翡翠般绿油油,这些绿叶之中却绽放出了耀眼的红光,就像是绿色的海洋中燃起了熊熊烈火。 一开始,火焰树上的火焰只是微弱的火苗,它们在树叶间跳跃,仿佛是树上的精灵在欢快地舞蹈。随着风力的加剧,这些火苗逐渐长大,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焰。火焰的颜色从淡红色逐渐转变为深红,最后变成了炽热的橙黄色。它们在树叶间蔓延,将整棵树都包裹在了火焰之中。 随着火焰的燃烧,火焰树上的火焰越来越大,它们开始向天空升起。火焰如同一条条火龙,蜿蜒向上,直冲云霄。天空被染成了橙红色,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火焰包围了。 而重华殿下也被火焰的热浪卷到树冠,被重重烈焰包围着。 眼看着重华殿下就要被火焰吞噬,他的四位手下:黍稷、阏伯、庭坚、大费四位仙君,立即施法,试图浇灭火焰。 而蕊玉仙君自然与他们斗法,阻止他们。 一声清脆的玉笛响起,蕊玉仙君手指轻弹,一朵朵玉色的仙花凭空绽放,花瓣如利刃般旋转着飞向四位仙君。这些花瓣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璀璨的轨迹,宛如一场绚丽的流星雨。 黍稷仙君手中谷穗轻轻一挥,无数金色的谷粒化作锋利的光雨迎上仙花,空中顿时爆发出一连串的炸响,光点四溅,犹如烟花盛会。 阏伯仙君双目精光一闪,他高举双手,召唤出一股股黑色的风暴,风暴中鬼哭狼嚎,阴风怒号,试图以阴柔之力吞噬那些飞舞的花瓣。 然而,蕊玉仙君的仙花蕴含着强烈的阳气,与阴风相撞,激起了更加剧烈的能量波动。 庭坚仙君和大费仙君则是并肩作战,庭坚擅长土系法术,他双手按地,地面震动,巨大的岩石从地下冒出,如同石林一般阻挡住了仙花的进攻。 而大费仙君则掌控着金属性,他挥动长剑,剑气如龙,将迎面而来的花瓣斩成碎片。 斗法之间,天地色变,风云变幻。 蕊玉仙君面对四位强敌,双手舞动着,法印变换,每一次手指挥动,都有新的仙花诞生,每一朵仙花都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战斗持续了片刻,四位仙君联手,发挥出了压倒性的合力,蕊玉仙君自然不敌,被四道法力齐齐击中,飞出去老远,吐出一口恶血。 没了蕊玉仙君阻挠,黍稷仙君率先挥动谷穗,召来阵阵清风,试图以此减弱火焰的燃烧。 火焰树上的火焰非同小可,清风反而使得火势更加旺盛。 阏伯仙君双手结印,召唤出一股股阴柔的水汽,试图以柔克刚,将火焰浇灭。可是,水汽在接触到火焰的瞬间就被蒸发,无法靠近火焰的核心。 庭坚仙君和大费仙君见状,知道单靠一己之力难以扑灭这股特殊的火焰。他们相视一眼,决定联手施法。庭坚仙君口中念念有词,地面开始震动,岩石裂开,一条条水流从地下涌出,环绕在火焰树周围。 大费仙君则挥舞长剑,剑尖指向天际,引来金属性的寒气,将水流凝固成冰。冰块逐渐包裹住了火焰树,使得火焰无法继续蔓延。 就在四位仙君合力将火焰控制之时,麻魔的身影突然出现。 他的绿色长发随着怒气飘扬,藤蔓般的身躯在空中蜿蜒,火焰树乃丹朱太子的生命之树,你们竟敢以凡间之水玷污它,并试图浇灭它。 这是要丹朱太子再死一次啊! 麻魔发疯地摇晃身子,而蕊玉仙君提醒他:“麻魔麻魔……” 蕊玉仙君向着麻魔指指人间的孩子。 麻魔会意,更加肆意地摇晃身子,向人间播撒病毒,人间的孩子纷纷倒下,病毒吞噬着他们幼小的身体。 哭声在人间回荡。 四位仙君急忙飞向人间病童,展开施救。 而火焰树终于熄灭,化为丹朱太子,重华殿下也从树冠摔落地上。 看着疯狂播撒病毒的麻魔,一脸得意坏笑的丹朱太子,重华殿下欲哭无泪。 “丹朱,你到底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要怎样你才肯饶过那些可怜的孩子?” 重华殿下撕心裂肺地喊起来。 丹朱太子却是邪魅一笑,他走到重华殿下跟前,蹲下身,伸手拍拍他的脸颊,说道:“重华,你不是想当天君,想主宰六界吗?你的一颗人心不是要装满天下苍生吗?那本宫告诉你一个治标又治本的法子……” 丹朱太子说着指向麻魔:“杀了他,人间便可恢复安宁!” 蕊玉仙君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还以为麻魔会因为丹朱太子的话而发狂,然而没有,他依旧向人间摇晃身子,播撒病毒。 甚至,他也得意地冲重华殿下叫嚣:“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真是疯了,这一对疯批。”蕊玉仙君不可置信的嘟哝。 …… 村庄里,白茶正在熬药。 她的手臂上绑着纱布,为了给孩子们治病,她已经一刀一刀从自己身上刮下叶芽,给孩子们入药。 可是病童太多了,她的汤药根本不够。 她只能一边熬药,一边急得哇哇大哭。 “白茶,你当真要救人间的病童吗?”蓝姑看着泪流满面的女孩子,问道。 白茶点点头:“必须救。” “牺牲自己也要救吗?” 白茶愣了愣,继而点头。 “所谓牺牲自己,可能是灰飞烟灭,再无生机,你也愿意吗?” “我愿意,蓝姑,你愿意吗?” 蓝姑露出一脸慈悲的笑。 “既然如此,你我都去完成各自的宿命吧!” 蓝姑说着,对着白茶施法,少女化为一棵茶树,被蓝姑的法力一直送到了村庄远处的石头山巅。 这是蓝姑最后能使的一道法力了,使出这道法力,蓝姑就彻底成为一个凡人。 一百二十七 夜袭险峰 天牢里,陆羽神医打了个盹,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 是重华殿下。 “重华殿下……” 重华殿下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出声,以免惊动隔壁牢房的文命仙君一家三口。 重华殿下压低声音,对陆羽神医说道:“人间孩童正沉浸在病童之中,只有除掉麻魔,才能解决根本,而这世间只有一味良药能够对付麻魔。” “白茶。” 重华殿下点点头,继而问陆羽神医:“白茶是陆羽你亲手所种,请你为了天下苍生,将这味药草儿贡献出来。” “我不同意。”陆羽本能就拒绝了重华殿下。 上一次,麻魔为祸人间,已经让白茶付出了惨痛代价,启动本草纲目医方,导致自己失去了位列仙班的机会,这一次,如若又要让白茶牺牲自己,不知道又是怎样的代价。 “陆羽,你是医者,医者父母心,你怎么可以……” “我不愿意!” 陆羽一口回绝了重华殿下。 重华殿下不解:“不过是一株药草,待你解决了人间麻疫,我必向天君请上,让你接管百草园,担任新一届医神。” 陆羽抬手制止重华殿下说下去:“殿下,你与陆羽相知相交这么久,在你心目中,陆羽可是那种卖友求荣之辈?麻疫一定能有别的法子治理,不如殿下恳求天君,放我出天牢,派我去人间抗疫。” 重华殿下见陆羽心意已决,也很无奈,只好离开天牢。 离开天牢前,将一只断了翅膀的鹦鹉交到陆羽手上:“我来天庭途中遇到这只鸟,你是神医,你先将他的断翼接好吧!” …… 石头山巅,鸿雪洞旁。 一株茶树静静地矗立着。 茶树树干粗壮而扭曲,树皮呈现出深褐色,夹杂着青苔的痕迹。茶树的枝叶葱郁,繁茂的叶片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淡淡的光泽,如同碧玉般晶莹剔透。每一片叶子边缘都镶着细细的锯齿,叶脉清晰可见,排列有序,宛如精心绘制的生命线条。微风吹过,叶尖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 茶树的新芽嫩叶色泽鲜绿,质地柔软,仿佛凝聚了整个冬天的精华。 而这精华是攻克人间麻疫的良药。 这一消息,已经通过南极仙翁托梦,被人间的父母广为知晓。 因而石头山下,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父母,他们要攀登石头山,采摘白茶,治疗孩子们的麻疫。 只是,这石头山山路险峻,半山腰还住着一只白马精,岂是凡人能够轻易攀登的? 人们屡次登山,都被白马精吓退,因而在山下呜呜啼哭起来。 蓝姑出发了。 和人们一样,蓝姑在半山腰遇到了白马精。 此马非彼马,其形貌与众不同,身披银色鬃毛,如同月光下泻下的细丝,流泻在山间的清风中。马身修长,线条流畅,四肢健壮而优雅,蹄子踏在岩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白马精的眼睛炯炯有神,犹如两颗璀璨的星辰,映照出世间的纯真与神秘。它那高贵的气质,似非凡间所有,更像是天界派遣下来的使者。 但见月亮之下,白马精在山崖上奔驰,其速度快若闪电,令人难以捕捉。它所经之处,留下一串串银色的光迹,久久不散。它静静地立于山巅,望月而嘶,其声悠扬婉转,传出数里之外。 蓝姑向着白马精深深一礼,说道:“仙君,能否放民女上山采白茶,只有那株白茶才能解救人间的病童。” 白马叹口气道:“我被设置为路障,在此拦截众人上山采药,也是情非得已。人间的孩子深受病痛之苦,我也于心不忍,只是上山有个条件……” 蓝姑便问:“什么条件?” “你若愿意做我腹中美食,供我饱餐一顿,我便驮你上山,采摘那白茶。” 蓝姑不假思索便答应了。 一人一马达成协议。 白马便让蓝姑骑到马背上,驮着她上山。 在深邃的夜幕下,一轮残月如钩,若隐若现地挂在天际。 蓝姑裹紧了身上的厚衣,依偎在马儿的温暖脊背上,缓缓地朝着山巅行进。夜色浓重,四周的树木只是隐约可见的幽暗影子,山路愈发显得险象环生。 马蹄落在石径上,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回响。每走一步,蓝姑都能感觉到马儿肌肉的紧张和努力。半夜的寒风凛冽刺骨,但在这份艰辛中,马儿的体温给了她莫大的安慰和力量。 山风呼啸着穿过山谷,仿佛有千万只幽灵在夜中哭嚎。在这声音的包围下,蓝姑与马儿的呼吸声成了彼此坚持的节奏,他们的心跳在黑暗中交织成勇气和决心的旋律。 突然,一阵更猛烈的风势如同愤怒的野兽扑面而来,蓝姑紧紧抓住马缰,低下头,借助马儿强大的身躯为自己抵挡寒风。马儿似乎明白这突如其来的考验,它放慢了步伐,更加小心地探寻着坚实的脚踏点。 就这样,一人一马,相互扶持,在星光微茫的时刻挑战着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天亮时分,一人一马终于抵达山巅。 回头望去,那条令蓝姑心惊胆战的险峻山路,在晨光初照下变得柔和而温顺。 “多谢你,马儿,如果没有你,任何一凡人恐怕都难以登上这山巅。”蓝姑真诚向白马作揖。 白马却道:“莫忘了你我的约定即可。”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好,我就在这石头山等你,你且先去办你的事情吧。” 蓝姑与白马道别,便去鸿雪洞旁寻找那一株白茶。 在晨曦的柔和光线中,一株白茶树长在鸿雪洞胖,显得生机勃勃。它的枝条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每一片叶子都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闪烁着绿宝石般的光芒。 随着晨光的逐渐明亮,露珠在茶叶上跳跃,像是珍珠般的点缀。它们在叶尖上轻轻晃动,捕捉着晨光的每一个细微变化,直到太阳升高,它们才依依不舍地滑落,滋润了大地,也滋养了这株白茶。 “终于等到你了,蓝姑。” 茶树儿话音落,一道翠绿色的光芒便从茶树的根部闪现,化作一个轻盈的元神,飘然落在蓝姑伸出的手掌上。 茶树儿的元神在蓝姑手中跳动,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神奇的一刻而变得清新而充满活力。 “白茶,谢谢你。”蓝姑看着自己的掌心,说道。 一百二十八 蓝姑飞天 人间,正笼罩在无形的恐怖中,智者和巫师都对这从未曾见过的灾难束手无策。 麻魔悄无声息地将神秘的病毒一次又一次撒向人间,这个病毒拥有着惊人的传播力和破坏力。 孩子们原本红润的脸颊早已失去色彩,活泼的笑容被痛苦的呻吟所取代。他们的小手不再挥舞着玩耍,而是无力地垂落在床榻之上。他们的双腿,曾经奔跑在广阔的田野上,现在却颤抖着,无法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疾病迅速蔓延,村庄中的孩子们接连倒下,他们的病榻前,母亲的哭泣声和父亲的叹息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凄惨的乐章。 巫医们束手无策,他们的草药和祈祷对于这种前所未有的病毒毫无作用。无助的村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病痛折磨。 孩子们的皮肤出现红斑,仿佛是被不可名状的力量烙印了一般。他们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死神搏斗。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恐惧,仿佛能看见麻魔那隐形的身影在他们的床边徘徊。 夜晚,村庄中不再是往日的安宁,而是被病痛的呻吟声和悲伤的哭泣声充斥。星光下,一个个家庭在绝望中度过每一个不眠之夜。他们祈求天神的怜悯,希望能找到一线生机,但麻魔的阴影似乎无处不在,无情地掠夺着无辜的生命。 而麻魔站在黑暗的角落,隐藏在夜色之中,注视着人间的苦难和绝望,露出诡异的笑容。 麻魔的笑容,透露出深入骨髓的邪恶与寒冷。 麻魔的眼中闪烁着对混乱和破坏的渴望,他的嘴角勾勒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仿佛是在向世界宣告他的胜利。这个笑容,如同冰霜般刺骨,让人感到一股无形的恐惧和绝望。 麻魔的笑容中还透露出一种超然和傲慢,仿佛他自视为万物之主,将人类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的笑容,是对人性的挑战,是对生命尊严的践踏。他的笑容,让人感到一种深不可测的恶意,仿佛他正沉浸在一种扭曲的快乐之中。 终于有人出现在他充满邪恶笑意的目光中。 一个蓝衣妇人缓缓向他走来。 妇人的掌心捧着一束光,圆圆的,绿色的,跳跃的,生机勃勃的。 待那妇人走进,如明珠一样的绿光便倏然飞起,飞入麻魔张开的喷洒病毒的大口中。 麻魔试图抵抗,但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生了异变。随着白茶的精华如同一道炽热的火焰,在他的体内燃烧起来,麻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剧痛,这种痛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麻魔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他的皮肤裂开了无数道细缝,从中渗出了黑色的血液。他的笑容变得狰狞可怖,不再是先前的狂喜和满足,而是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他的眼中闪烁着对死亡的恐惧,他挣扎着想要逃离,但白茶的力量牢牢地束缚着他,不给它任何逃脱的机会。 最终,麻魔的身体无法承受白茶力量的折磨,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这场爆炸如同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将黑暗的天空照亮得如同白昼。 与烟火的美丽不同,这场爆炸带来的是一片破坏和混乱。 爆炸过后,麻魔的身体化为了无数碎片,飘散在空中。这些碎片逐渐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与此同时,那些被麻魔播撒的病毒也如同失去了源头般迅速消退,孩子们的身体开始康复起来。 蓝姑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麻魔终于被成功地消灭了,往后的人间再也不用面对这样的灾难。 只是蓝姑笑不起来。 她还要回到石头山巅,践行与白马精的约定。 山路陡峭,蓝姑坚定地前行。 随着海拔的逐渐升高,山路变得越来越难以行走。石缝间的杂草和苔藓让蓝姑的脚步变得艰难,时不时还要面对突如其来的山风和暴雨。 蓝姑不慎失足,从一个斜坡上滚落下来。她的身体被尖锐的石头和荆棘划破,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疼痛让她几乎无法站立,但她咬紧牙关,强忍着痛苦,继续前行。 蓝姑的手臂和腿部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伤口,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骨头。她每走一步,都会感到剧烈的疼痛,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了刀尖上。她的脸色苍白,汗水和血迹混合在一起,滴落在山石上。 然而,即使遍体鳞伤,蓝姑的眼神依然坚定。 因为人间的灾难已经解除,病童已经康复,她受苦受难都是值得的。她用尽全力,继续攀登着那座看似无尽的山峰。 终于,经过漫长而艰难的攀爬,蓝姑到达了山顶。她站在山巅之上,俯瞰着脚下的世界。即使浑身狼狈不堪,遍体鳞伤眼中仍然闪烁着一种独特的光芒。 那是独属于蓝姑的慈悲。 “白马,你可以出来了,我来践行你我的约定了。” 蓝姑话音落,白马精的身影就出现了。 “现在你可以吃掉我了。”蓝姑说道。 白马精却双蹄跪地:“太母娘娘,你慈悲为怀,心系苍生,白马怎么能吃掉你呢?白马只不过是您重新归天的一道路障和考验而已。” 白马说着,化作了一道通往天际的仙梯。这道仙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如同一条光之路,直通云霄。 伴随着仙梯的出现,一群仙鹤展翅飞舞,它们围绕着仙梯欢快地飞翔,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叫声。 天空中祥云缭绕,彩霞满天,仿佛在庆祝着一个神圣的时刻。 蓝姑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向着那道仙梯走去。 随着蓝姑一步步登上仙梯,她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她的伤口迅速愈合,疼痛消失不见。她感觉自己变得越来越轻盈,仿佛身体已经不再受到地力的束缚。她的粗布蓝衣变成华丽的霓裳,随风飘扬。 当蓝姑登上仙梯的顶端时,她已经完全蜕变。她的容颜变得更加美丽动人,气质超凡脱俗。她的身体被一层淡淡的光芒包围着,赫然成为了一位女菩萨。 天上飘下来一阵悠扬的仙乐。 蓝姑身下的仙梯开始缓缓升起,带着她飞向天际。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云层之中,只留下一片祥和的气氛。 人间的百姓见证了这一幕奇迹,他们纷纷跪地而拜,嘴里欢呼着:“蓝姑蓝姑……” 一百二十九 敕山 太母娘娘的寝殿中,太母娘娘苏醒了。 怪不得她一直醒不过来,原来她的原神一直在下界游历,拯救人间疾苦。 如今,人间洪患与麻疫都彻底解除,她的慈悲心终于重新焕发了光彩。 天君大喜,决定嘉奖所有有功的神仙。 首先要封赏的,当然是文命仙君,因治水有功,他成为新一届掌管治水的仙君,而推荐他治水有功的重华殿下也得到嘉奖,在六界中的威望更高了。 太母娘娘慈悲心能够修复,要得益于原神化形之一的蓝姑在人间石头山功德圆满,成功飞天。那座石头山也该嘉奖。 嘉奖神仙,可以赐给他更高品阶的仙位,嘉奖一座山,最好的方式,是为它敕名。 这座石头山与太母娘娘渊源极深,不如以太母娘娘名讳为它敕名,赐它山名:太母山。 众仙却都道不可,若叫太母山,冒犯了太母娘娘的名讳。 于是太白金星出了个主意,说:“叫太姥山吧!” 姥,母,同音。 自此,东海之畔,石头山有了名字,太姥山。 而那位在太姥山因为治病救人,不畏艰险,终于功德圆满、飞升成仙的蓝姑,又被东海之滨的百姓,称为太姥娘娘。 天帝之母太母娘娘,经历了人间长达数十年的灾难之后,劳心劳力,累到了极致,随着四海升平,六界安定,她终于可以像女娲氏、东方木德青帝等上古神祇那样,避居天外天,不再过问六界之事。 而天庭那位太姥娘娘,却是太母娘娘在人间的化形之一蓝姑,飞升之后的神祇,掌管救苦行善、守护东海、闽地事务。在天界也受到了满天神佛的敬重。 太母娘娘已经转危为安,陆羽神医自然也被从天牢中放了出来。 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一只羽毛华丽的玄风鹦鹉。 陆羽神医携着玄风鹦鹉走出天牢时,但见几个天兵天将押解着一位仙君迎面走来,竟是蕊玉仙君。 蕊玉仙君已经沦落为阶下囚的模样。 洪灾、麻疫风波,有人受嘉奖,就要有人受罪罚。 重华仙君一边儿的饱受嘉奖,而丹朱太子这边,蕊玉自然就被推出来顶罪。麻魔能从丹水逃出,为祸人间,绝对不可能是丹朱太子的主意,必须是蕊玉仙君自作主张。 理由是,害怕丹朱太子失宠,对他这位跟班的前途不利,所以必须制造纷乱,打击重华殿下一派。 谁知,打击成了给别人递梯子,还把自己送进了天牢。 蕊玉仙君给了陆羽神医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在蕊玉仙君眼中,陆羽神医是重华殿下的好朋友,便是丹朱太子的敌人,也是他蕊玉的敌人。 他的敌人如今要晋升仙位了。 “恭喜你啊,陆羽神医。”蕊玉仙君阴阳怪气。 陆羽不解:喜从何来? “晋升仙位啊,”蕊玉仙君冷笑,“重华殿下已为陆羽神医在天君跟前请旨,封陆羽神医为百草园医神,接替李毅医神的仙位,可喜可贺啊。” 还有这事,陆羽神医却不知情。 “可叹你们一个个嘉奖受封,却可怜了那株茶,牺牲她一茶,幸福所有人。” 提到白茶,陆羽神医打起精神,他抓住蕊玉仙君问:“白茶怎么样了?” 蕊玉仙君哪里会回答他,还只觉得陆羽神医假惺惺,大笑着走向属于他的牢房,倒也有些悲壮。 …… “神医你看——” 顺着玄风鹦鹉手指的方向,陆羽神医看向天湖对岸的百草园。 百草园宫殿的牌匾已经翻了新。 宫殿里生长着各种各样的植物和花草,宫殿中央有一棵高大的树,枝叶茂盛,绿色的叶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树下的花草争奇斗艳,各展风姿,形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 宫殿的一角,有一片花海,这里盛开着各种颜色、形状和香味的花朵。红色的玫瑰、紫色的薰衣草、黄色的向日葵,它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迷人的香气。 在花园的另一侧,是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坪。草坪上长满了翠绿的小草和野花,它们虽然不及花海中的花朵那样引人注目,却也有自己独特的魅力。小草们紧密地挨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绿色的地毯,给整个宫殿增添了一份宁静与和谐。 宫殿中还有许多奇特的植物和生物,比如会说话的柳树、会唱歌的藤蔓、会跳舞的蜜蜂蝴蝶等等。 “百草园”的门楣之下,站着李毅医神、阿宝、沅湘和钗子。 “参见医神!” 见陆羽走来,四位都见了礼。 “师父,大师姐,四师姐,五师兄,你们这是做什么?”陆羽忙去扶众人。 李毅医神道:“奉天君旨意,你已是新一届医神了。” 原来,蕊玉仙君所言非虚。 “师父,好久不见,不论何时,您都是我师父……” 李毅医神却并不开心,一脸愁容,道:“医神有所不知,我已被君上贬为一介凡人了。” 陆羽不解,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不已。 “我管理本草纲目不力,导致所有药草儿全都落入下界,天君罚我下凡重新集结本草纲目,即刻就要启程。” “一个凡人如何能完成这样的大工程?”陆羽替李毅医神担心。 李毅医神却很坦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师父,那您到了凡间,弟子该如何去找您,可有化名?” “李时珍,字东璧。” 李毅医神说着,辞别陆羽下凡去了。 阿宝、沅湘和钗子也向陆羽辞别。 陆羽道:“师父一人在凡间,若能得你们三位相助,那还好。” 阿宝却道:“可惜我们自身都难保。” 陆羽蹙眉:“怎么?” “六师弟有所不知,因为沅湘喜欢写话本子,君上就让我们三个下凡演绎‘石头记’,说是叫满天神佛看个乐子,看个开心。” “这到底是赏还是罚啊?”陆羽越发一头雾水。 “本草纲目也好,石头记也好,都是托了丹朱太子的福,你说是罚是赏?咱们整个百草园都把他给得罪了,六师弟你以后一个人在这天界,自求多福吧!” 沅湘快人快语,长叹一声。 而钗子则催促阿宝和沅湘快走。 转眼,百草园空荡荡的,虽然宫殿牌匾还在,却和昔日百草园天壤之别,如今就只剩了陆羽神医一人,寂寞孑然。 一百三十 把这棵桂子树砍了才好 数日之后,百草园内除了仙草奇花,还多了一片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光芒的萝卜田。这些萝卜吸收了天地之精华,不仅色泽诱人,更有着令人延年益寿的神奇功效。 月色如水的夜晚,一只皎洁如玉的兔子悄悄摸到了百草园。 玉兔的毛发细腻柔软,仿佛披着一层淡淡的月光。玉兔的眼睛犹如两颗闪烁的黑宝石,灵动又好奇,她对那些光芒四射的萝卜早已垂涎三尺。 玉兔轻巧地跳过了百草园的低矮围墙,四下望了望,确认没有其他仙人注意到她的行动后,便兴高采烈地向萝卜田奔去。她的脚步轻盈无声,仿佛怕惊扰了沉睡中的花草。 来到萝卜田边,玉兔看到那些萝卜一个个都像是被月光雕琢过,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诱人光泽。 忍不住兴奋的心情,玉兔伸出前爪轻轻刨开一株萝卜周围的泥土。露出来的萝卜更是美得不可方物,她散发出淡淡的光晕,让玉兔的小心脏怦怦直跳。她小心翼翼地用锋利的门牙咬下一小口,顿时,一股甘甜清香的汁液溢满了口腔,那是玉兔从未体验过的绝妙滋味。 贪嘴的玉兔哪里肯就此罢休,她开始大快朵颐,一颗接一颗地品尝着这些仙萝卜。随着吃得越来越多,玉兔的身体也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原本就光洁如玉的毛发现在更加流光溢彩,眼中的智慧之光也愈发明亮。她感到一股暖流在体内流转,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欢呼雀跃。 然而,好景不长,正在玉兔沉醉于美食之际,远处传来了巡逻天兵的脚步声。玉兔心中一惊,知道如果被发现,自己定会受到不小的惩罚。她急忙将吃剩的萝卜叶随手一扔,蹦蹦跳跳地想要逃离现场。 不料,萝卜叶落地的声音惊动了一位正在附近修炼的仙鹤。那仙鹤睁开了锐利的眼睛,望向了玉兔的方向。玉兔心虚之下,脚步更加匆忙,却不慎踩断了一株仙草。这下声响更大了,引起了更多仙人的注意。 玉兔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不远处的花丛之中,企图藏匿身形。但那些花朵似乎也被她的举动惹恼了,纷纷摇曳生姿,将玉兔的位置暴露无疑。终于,在一阵鸡飞狗跳之后,玉兔被赶到的天兵们团团围住。 睡梦中的陆羽神医也被外面的响动惊动,他走出百草园时,见天兵天将正将玉兔围住。 “不就是吃了几个萝卜吗?”丹朱太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转眼,太子殿下已来到陆羽神医跟前。 “陆羽医神不会为了几个萝卜,就要治玉兔的罪吧?她可是广寒宫嫦娥仙子的座下。” 不管她是谁的座下,陆羽都不打算追究,也不回答丹朱太子只言片语,转身进了百草园。 丹朱太子便抱着那玉兔,去了广寒宫。 “为何要偷吃萝卜?”到了广寒宫前,丹朱太子问。 玉兔化作人形,向丹朱太子跪下,道:“小仙只是想替嫦娥仙子去尝尝那萝卜的味道,听说百草园的萝卜有提神醒脑的作用,而嫦娥仙子自从广寒宫种了那棵桂子树之后,就日日睡不醒了。” 原来如此。 丹朱太子进了广寒宫,但见月色如洗,银辉洒落,给这幽暗的夜晚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在这柔和的月光中,一阵阵浓郁的桂花香气悄然弥漫开来。 那香气是如此醇厚而深远,它不疾不徐地穿梭在夜风中,细细地、缓缓地拂过每一寸空间,连细微的叶尖都未能幸免。呼吸间,桂香与月光交织,仿佛置身于一个用银线编织的幻境之中,每一次深呼吸都能感受到那香气在鼻尖跳跃,渗透进肺腑,让人心旷神怡。 丹朱太子驻足细闻: 桂花的芬芳并非一成不变,随着微风的吹拂,它时隐时现,就像是羞涩的少女,时而掩面窃笑,时而又大胆地迈出步伐。每当风稍作停歇,那香味便温柔地包裹住周遭的一切,如同一位温婉的母亲,抱着孩子轻轻地摇晃。 丹朱太子已经走进院内,看见了那株桂花树。 清风徐来,桂花树在月色的笼罩之下,显得愈发婆娑婀娜。那枝头繁星似的桂花,仿佛是洒落的宝石,镶嵌于这叶翠花明的画卷中。 银辉穿透了夜的织幕,轻轻拂过桂花的瓣儿,那些黄金般的花朵似乎也被月光唤醒,舒展着蕊心,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馥郁。桂香随风徐徐传来,有如古琴上流转的低音,久久回旋在寂静的院落之中。 月色中的桂花,不似白日里的热烈奔放,多了几分婉约与含蓄。那花瓣上的露珠,在月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如同镶嵌在花心的珍珠,更增添了一丝神秘与妩媚。 静观桂树,宛若一位素衣仙女,在月华的照耀下款款起舞。每一个动作,都流露出古典美的风韵,“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桂花的馨香与月色的清辉相互交融,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幻般的境界,让人心醉神怡,流连忘返。 如此夜晚,驻足桂下,愿化一缕风,细细地、缓缓地吹过每一朵花,与桂香共舞,与月色共醉。 丹朱太子不免心醉神怡,昏昏欲睡。 “嫦娥仙子——”玉兔的喊声拉回了丹朱太子的思绪,让他猛然清醒过来。 “太子殿下!”嫦娥走过来,向丹朱太子见礼。 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更加多了慵懒的风情,落在丹朱太子眼中,美不可言。 “玉兔馋嘴,去百草园偷吃萝卜,被天兵逮到,欲处罚,本宫将她带回广寒宫来了。” 丹朱太子言语中,竟有讨好之意。 嫦娥仙子看了玉兔一眼,她站在一旁垂着头,手足无措。 丹朱太子又解围道:“不过,你别怪她,她也是为了你,听说你自从闻了桂子香,便日日睡不醒……” 嫦娥仙子听到睡字,又打起了哈欠。 “殿下,谢谢你把玉兔送回来,我又困了。”嫦娥仙子说着,转身走进寝殿去。 丹朱太子看着墙角那棵桂子树,皱起眉头,得把这棵桂子树砍了才好。 一百三十一 药祖孙子之死 一位老神祇,终于攀上了一座满布石头的山峰。 山峰的崖刻上写着:太姥山。 老神祇面容刻画着岁月的痕迹,眉宇间透出无尽的智慧与沧桑。双目虽不复少时的炯炯有神,却仍闪烁着对万物的慈悲与睿智光芒。 长髯如银,垂至胸前,随风轻轻摇曳,彰显着他高贵的身份与深远的修为。 他的发丝已经斑白,如同冬日里的霜雪,映照着他对人间疾苦的深切体悟。 头上戴着一顶简朴的藤冠,不事雕琢,自有一股超脱尘世的闲适与从容。 衣着则是一件宽大的长袍,色采素净,以苍翠为主,既显隐逸之风,又不失王者之气。 长袍上绣有淡淡的草叶纹样,象征着他与草木之间的不解之缘。 老神祇的手上提着一根木杖,雕刻精细,顶部缀有形态各异的草药种子,这是他多年尝百草、探索自然奥秘的见证。 步履之间已不再轻盈,却依旧坚定有力,每一步都踏出了对大地深深的敬意和爱护。 尽管年事已高,老神祇的身姿依旧挺拔如松,气质清雅如兰,他那由内而外散发的恬淡与智慧,让人不自觉地生出一股敬仰之情。 他的身影,就像是一座孤高的山峰,无论风雨沧桑,都岿然不动,默默地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生命与和谐。 老神祇攀上了太姥山的山巅,看到了一株枯萎的植株。 那植株叶脉如织,细密交错,宛如古绢上细腻的刺绣。叶片微卷,边沿略翘,似秋日落叶,轻轻摇曳于风中。色泽不复昔日之翠绿,转而呈现出淡雅的黄褐,透出斑驳岁月之痕。 触之,脆弱易碎,犹如穿越千年的古籍,稍纵即逝。 嗅之,清香依旧,淡而有味,让人追忆起她曾经沐浴山水之气的灵秀风采。虽已枯萎,然其古朴之美,愈发显得沉静而深远。 好一株神药! 老神祇不由发出慨叹,可惜枯萎了。 老神祇不解,这株神药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就枯萎了?他心痛不已,不知道这株药草儿还能不能救活了。 老神祇正想寻找水源,为这株药草儿浇些水,就听他的老仆在喊他:“药祖,药祖——” 老神祇回头去看他家老仆。 老仆风尘仆仆攀登上山峰,一下跪倒在他脚边,脸上早已老泪纵横:“药祖,大事不好了!” “何事惊慌?” “伯陵殿下遇害了……”老仆说着,哭倒在地。 犹如晴天霹雳,老神祇向后踉跄一步,重重跌倒在地。 老仆急忙哭哭啼啼地扶起他:“药祖,药祖,您要保重身体呀!” 老神祇哪里顾得上自己,更顾不上那株枯萎的药草儿,跟着老仆,颤颤巍巍下山去了。 老神祇有四个女儿,前三个都成了仙,偏偏小女儿喜欢大海,在一次东海游玩时不幸溺水身亡。死后,小姑娘便化作了一只神鸟,头部像花,嘴壳白色,爪子红色。 因为丧命,她对大海因爱生恨,每天从山上衔来石头和草木,投入东海,想要填平大海。 自然是不可能的,但这种精神却经过渲染后,为世人津津乐道。 老神祇膝下只有一个孙子,不知是哪个女儿所出,叫伯陵。 伯陵殿下自小养在老神祇身边,可是后来老神祇被时任天君派往下界担任了一届地皇后,忙着尝百草、教人医疗和农耕,便对伯陵殿下疏于管教,殊不知伯陵殿下竟闯了祸端。 也许因为从小缺失母爱,导致伯陵殿下的婚恋观开始扭曲,竟与一个叫缘妇的女人发生了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姐弟恋。 缘妇不但比伯陵年长,还是个有夫之妇,却与伯陵殿下爱得难解难分,两人趁着缘妇丈夫不在家的三年,竟一连生下了三个儿子。 缘妇丈夫回来,哪里受得了绿帽子的窝囊气,一怒之下,把伯陵殿下给砍死了。 虽然伯陵殿下理亏,但罪不至死,何况还是老神祇唯一的孙子。 老神祇哭哭啼啼上天,在凌霄殿上哭得声泪俱下,天君念他可怜,便决定重罚那位绿帽哥。 满天神佛看在老神祇份儿上,自然无人肯为绿帽哥求情,绿帽哥并不是普通凡人,也是个小神仙,于是被天君一道旨意押往了诛仙台。 诛仙台上,绿帽哥骂骂咧咧,怨天尤人,为自己喊冤。 他的喊声引来了丹朱太子。 “你就是吴权?”丹朱太子看着那位即将被剔除仙骨的男人,他的头上正戴着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见周围的天兵天将都称呼丹朱太子为“太子殿下”,吴权很不给丹朱太子好脸色。天君赐他死罪,那天君的儿子就是他的仇人呀! 然而丹朱太子却说:“本宫很同情你的遭遇。” “同情有个屁用啊!老子都要死了!”吴权头顶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却是绿色的。 “也许我能救你一命。”丹朱太子脸上喊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吴权立即来了精神,他想要抓住这根救命稻草,谁想死呢?何况他都修成神仙了,比凡人的小日子轻松不知多少倍,蝼蚁尚且求生,何况他一个神仙? 丹朱太子问他道:“那伯陵可是药祖的亲孙子,你竟然能砍断他的头颅,你用的什么利器?” 吴权道:“一把斧头。” “那把斧头可砍得断桂花树?” 吴权知道,丹朱太子口中的桂花树,绝对不可能是凡间的桂花树。 “让我试试不就知道了。” 于是,丹朱太子将吴权从斩仙台带到了广寒宫。 吴权一斧子砍下去,桂花树粗壮的树干顿时豁了一个大口子。 丹朱太子立即对他惊为天人:“就你了,就你了!你的斧子真是刚啊!本宫替你改个名字吧,以后你就叫吴刚!” …… 杀害孙子的仇人竟然被免了死刑,还被请去月宫当了一名伐木工人,老神祇一口恶血吐出来,去了半条老命。 那缘妇死了挚爱,更是哭哭啼啼,一心想要随伯陵殿下而去,只是尚有三个拖油瓶。她得安排好三个孩子的去处,才能放心跟随伯陵殿下去死。 先当好母亲,再当好情人。 缘妇带着三个孩子来找老神祇,希望他能送三个孩子上天。 药祖一家皆为神仙,就算那小女娃被海淹死,也化作神鸟,可以位列仙班,与普通凡人有着根本的命运不同。 普通凡人想要修仙,不知要经历怎样的千难万苦,最终不得成,药祖本就是有仙籍的,打个招呼的事情,如果轻易放弃天界的编制,药祖一定是老糊涂了。 一百三十二 三个拖油瓶 老实说,药祖讨厌这个女人。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他的宝贝孙子怎么会送命? 红颜祸水,色字头上一把刀,他的宝贝孙子用血的教训证实了这点,然而那三个孩子毕竟是伯陵殿下的血脉,是药祖家的后人,老神祇不能不管呀。 看着老神祇将三个孩子送上天,缘妇终于放心地自刎,殉情去了。 天君听闻缘妇殉情了伯陵殿下,也很是唏嘘,对满天神佛道:“看看,情字有毒,谁沾染上都不得好下场的,还是当神仙自在,断情绝爱,平安快乐。那些个凡人还要喊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口号,蠢不蠢呀?” 君上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满天神佛谁又要和六界之主辩个子丑寅卯呢? 老神祇对天君说出让伯陵殿下的三个孩子在天上谋个仙差的请求后,天君也为了难。 如今,天界仙满为患,只有广寒宫嫦娥仙子手底下尚有三个编制,只是三个拖油瓶的杀父仇人还在广寒宫里做伐木工呢。 把他们放到一起,岂不乱套? 不料,丹朱太子却道:“缘妇乃是吴刚的妻子,三个儿子乃是缘妇所出,自然也是吴刚的儿子,儿子和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能有什么问题?” “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老神祇为了让三个曾孙顺利入仙籍,竟然附和丹朱太子的话。 满天神佛能说什么呢? 他们是吃瓜群众啊。 于是天君便让丹朱太子领了三个拖油瓶前往广寒宫。 广寒宫里,吴刚正在伐桂。 那棵非凡的桂树,枝叶繁茂,灿灿如金,花开时馨香四溢。树干挺拔而坚韧,树根深深扎入月宫的琼楼玉宇之中,汲取着仙境的精华。 正在伐桂的男人,面容刻画着坚毅与无奈,双手粗糙,见证了无数次挥斧的苦劳。他的眼神深邃,既有失落的悲哀,亦有不屈的光芒。每一次提起斧头,都是对抗命运的一次抗争。 他紧握那把通体闪烁着寒光的仙斧,斧刃上刻满了古老神秘的符文,仿佛蕴含着破解不死之谜的力量。他卷起袍袖,露出了结实的前臂,每一步踏出都带着决绝与坚定。 斧劈桂树,响起之初似遥远雷鸣,继而如断裂金石,铿锵有力。每一次斧下,桂树的木质纤维都会应声裂开,露出新的伤口。然而,这棵得到天赐力量的桂树,它的愈合速度之快,连目光都无法捕捉。创口在瞬息间合拢,就如同未曾受过伤害。 吴刚的每一滴汗水,每一分努力,似乎都被这神奇的力量所吞噬,成为了无用功。 但吴刚并未因此气馁,反而在无尽的挑战中锤炼出更加坚韧的意志。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与月光同步,每一次挥斧都凝聚了全身心的力量。 他的身影在月宫中孤独地舞动,仿佛是一场无人观赏的戏剧,演绎着坚持与希望。 疲惫袭来,吴刚停下手中的斧头,仰望星空深处,寻找着那一丝破晓的曙光。他的心中虽有波澜,但面上始终保持着沉稳。 他一回头,就看见丹朱太子领着三个小男孩站在身后看他。 他的辛苦在他们眼中成了一场表演。 “快叫爹。”丹朱太子对三位小男孩说道。 “爹……” “爹……” “爹……” 三声清脆的爹在寂寞广寒宫中响起,吴刚额头低落了三滴汗。 丹朱太子却笑吟吟道:“自从你来了月宫,你的妻子就产生了深深的负疚感,怕你在广寒宫中太孤独寂寞,于是让她的三个儿子来月宫陪伴你。吴刚,你不要辜负缘妇的一片情意哦,无论如何,她都是你的妻子,那么你就是她三个孩子名义上的父亲。你要好好照顾这三个孩子,尽到一个父亲的本分。” 丹朱太子说着,撇下三个孩子,径自去看望嫦娥仙子去。 嫦娥仙子刚给丹朱太子端上仙饮,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吴刚的喊叫声:“啊!啊!啊!” 那喊声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屈辱,仿佛是灵魂深处的痛苦被挤压出来的低吼。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哀嚎,沙哑而颤抖,夹杂着无力反抗的绝望。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滴血,沉重地打在听者的心上,让人不寒而栗。 他叫得如此凄厉,以至于空气都似乎凝固了,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在为他的不幸作证。这声音,是对尊严的最后挣扎,是被践踏自尊的无声哭泣,让任何有同情心的人都会为之动容。 “本宫让缘妇与伯陵殿下的三个孩子来广寒宫陪伴吴刚了。”丹朱太子洋洋得意说道。 嫦娥仙子看了丹朱太子一眼,心里忍不住生出嫌恶来,这位太子殿下心理变态了吧? …… 百草园中,陆羽在天湖畔摆下宴席,招待老神祇。 老神祇是六界药祖,尝百草,名动六界,劳苦功高,他作为医神,自然要亲自向他讨教。 “药祖功德圆满,却未去天外天休养生息,而是继续在人间奔走,为苍生造福,让人敬佩。”陆羽向老神祇恭恭敬敬举杯。 老神祇哪里吃得下,一声长叹道:“唉,老朽家门不幸,教孙无方,闹出了六界笑话……” 说着潸然泪下,以袖掩面。 陆羽想要安慰几句,奈何言语苍白,说什么都显尴尬,总不能违心地说:你孙儿招惹有妇之夫,是真爱,没什么不妥? 还是转移话题,讨论些医方、药石之类的吧。 陆羽于是向药祖请教关于草药的知识,如何鉴别草药的真伪,如何组合草药来治疗疾病等等。而药祖也分享了他对草药的深入研究,以及如何利用草药来调和人体的阴阳平衡等等。 两人都深信自然界的植物对人体有益,两人的讨论如火如荼,各自分享真知灼见,药祖在专业领域高谈阔论,终于忘却自己家那一摊子乌七八糟的糟心事。 “老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发现什么新鲜的草药了……”老神祇突然惋惜说道,继而眸光一闪,又道,“老朽那一日在东海之滨一座山上倒是发现了一味草药……” 听老神祇提到东海之滨,陆羽的心立即跳跃起来。 “东海之滨,山可不是一座两座,不知药祖去的是哪座山?” “那座山满是奇峰怪石,”药祖仔细回忆起来,“好像叫……太姥山。” 一百三十三 父母双全了 “太姥山!”陆羽激动起来。 “陆羽医神知道这座山?” “不止知道,还在这座山上住过一段日子。” “怪不得此山被称为‘海上仙都’,传说东海上的神仙常年在此聚会,原来就连医神你也光顾过此山,那不知道医神住在此山时,可知道此山巅鸿雪洞旁长了一株毓秀钟灵的神药?” 陆羽整个人都激动得发抖。 “药祖见到她了?” “见是见到了,可惜这神药不知经历了什么,无端枯萎了,甚是可惜。” 老神祇一声叹息,陆羽的心蓦地一沉。 …… “你们三个有名字吗?” 嫦娥仙子将那三个拖油瓶喊了过去。 三个拖油瓶自从被丹朱太子送到广寒宫后,哪也不去,就盯着吴刚伐桂。 三只拖油瓶,六双大眼睛,吴刚气得越发拿那株桂花树出气,昼夜不停砍伐。 那桂花树却是毫发无伤,而吴刚倒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嫦娥仙子问你们话呢,你们快告诉她啊!”玉兔催促三个娃娃。 “她是谁?”三个娃娃异口同声。 “她是嫦娥仙子,是咱们广寒宫现在的宫主。”玉兔耐着性子解释。 “那以前的宫主是谁?” “以前的宫主是太阴星君,但自从嫦娥仙子来了,太阴星君就离开广寒宫了。” “是被嫦娥仙子赶走了吗?” “鸠占鹊巢!” 玉兔愣了愣,这三个娃娃怎么有点讨厌啊? 嫦娥仙子倒不在意,好脾气的笑眯眯的,招呼三个拖油瓶吃点心。 点心是用桂花做成的桂花糕。 那桂花糕,玉润光洁,似雪中初绽的腊梅,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碧绿的粽叶包裹,犹如翠羽轻覆,更显得那糕点娇嫩欲滴。 轻轻揭开粽叶,便见其肌理细腻,恍若凝脂。 桂花瓣儿洒落其中,点缀如星,黄白相间,宛若皓月下的繁星点点。 品一口,甘甜而不腻,香气袭人,仿佛置身于秋日的桂林之中,清风徐来,令人心旷神怡,久久难忘那一份脱俗的清香与细腻。 但,三个拖油瓶偏偏不吃。 “用桂花做的点心不能吃。”三个拖油瓶道。 “为何?”嫦娥仙子不解。 “桂花一定有毒,否则那个大块头为何要把桂花树砍倒?” 说得也有道理。 “你们三个都很聪明,”嫦娥仙子笑道,“我该怎么称呼你们呢?” “我叫鼓。” “我叫延。” “我叫殳斨。” 三个拖油瓶逐一自报家门。 嫦娥仙子点点头,指着远处的伐木工说道:“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是我们娘的丈夫。” “你们娘的丈夫,你们管他叫什么呀?” “按道理该叫爹。” “那以后你们就叫他爹爹。” 鼓、延、殳斨点点头:“知道了。” “你们爹是个可怜人,以后你们三个就在这广寒宫里好好陪伴他吧。”嫦娥仙子循循善诱,耐心教导。 “可是宫主,光有爹没有娘,怎么办呀?”三个小娃娃突然放声大哭。 嫦娥仙子心头一滞,蓦地同情起这三个拖油瓶来。 不管大人犯了什么错,孩子有什么错呢?孩子是无辜的呀。 嫦娥仙子将三个小娃娃搂在怀里,说道:“别哭了别哭了,我既是这广寒宫的宫主,你们自然也可以将我当作母亲。” 这下父母双全了,三个小娃娃立即停止了哭声。 嫦娥仙子看看三个小娃娃,又看看远处伐桂的男人,心底突然生出一份踏实的感觉来。 凄冷的广寒宫,竟有了一分家的味道出来。 “我带你们仨变戏法吧。”嫦娥仙子教鼓变成一只小蟾蜍,教延变成一只小兔,又教殳斨变成一道奇丑无比的小动物。 殳斨哇哇大哭起来:“为什么我比大哥还丑?我不要我不要。” 嫦娥仙子笑道:“这是天癸,名叫不详,虽然丑,有大作用呢?你要不喜欢谁,就可以在他面前变作不详的天癸,那人看了你的化形就会灾难临身。” 原来有这样的作用。 殳斨立即不哭了,觉得自己的戏法丑帅丑帅的。 嫦娥仙子教三个娃娃变了一段时间戏法后,又觉得无聊了,于是又开始教殳斨制作箭靶,教鼓和延制造钟、磬,制定作乐曲的章法。 大哥二哥跟着嫦娥仙子学音乐,每天都乐呵呵的,又美又陶醉,而自己却要辛苦制作箭靶,殳斨又不乐意了,哇哇大哭起来。 嫦娥仙子便搂着他说:“傻孩子你知道什么呀?我这辈子只教过两个人制作箭和箭靶,而我的这个技艺是跟我最爱的人学的。” “他既然会射箭,为何不直接一箭射死那桂花树,还要辛苦地一斧头一斧头地劈呢?我爹真笨啊!” 殳斨还是个天真的小娃娃,既然嫦娥仙子是娘,吴刚是爹爹,那娘口中最爱的人自然是爹爹咯。 他骂完爹,又问嫦娥仙子:“那娘你收的另外一个徒弟是谁?” “是个女徒弟。” “也是个女神仙吗?” “她啊,还没有成仙呢,是株小药草精。” “那她现在不在天上咯,我还想找她玩呢。”殳斨很失落。 嫦娥仙子也不免想念起白茶来,那个小药草精如今在哪里,怎么样了呀? “娘,娘,你别难过,听音乐能让人变得快乐!” 鼓和延敲着钟和磬,一下一下,韵律十足,让嫦娥忍不住跟着他们的鼓点跳起舞来。 “哇,娘跳舞原来这么好看呀!”殳斨和玉兔忍不住鼓掌。 就连远处伐木的吴刚也停下了斧头。 自此,寂寞的广寒宫终日大门紧闭,不接待任何访客,门内时常仙乐飘飘,热闹非凡,是另一番天地。 …… 青珠宫内,灯火通明,琉璃瓦下,金碧辉煌。 青珠娘娘身着华服,头戴凤冠,垂旒如瀑,端坐于高台之上,眉目含笑,仪态端方。 重华殿下与太姥娘娘等贵宾齐聚一堂,各披盛装,佩瑶带玉,气宇轩昂。 宴厅之中,红梅傲雪,绿竹含烟,香风袅袅。琴瑟和鸣,悠扬入耳,舞姬轻扬罗袖,翩翩起舞,犹如蝴蝶穿花,轻盈欲飞。歌声升平,旋律悠扬,伴随着笙箫合奏,宛如清泉流淌,令人心旷神怡。 重华殿下英姿飒爽,丰神俊朗,目光如炬,对青珠娘娘频频点头称赞。 太姥娘娘慈眉善目,笑颜如花,不时与旁人交谈甚欢,赞叹不已。 座上宾朋,或谈笑风生,或举杯畅饮,欢声笑语,喜气洋洋。 珍馐美馔,琼浆玉液,摆满桌案。玉盘珍馐,金碗琼浆,香气扑鼻,色香味俱佳。宾客们品尝着美味佳肴,赞不绝口,夸赞厨艺非凡,青珠娘娘更是款待周到,宾至如归。 随着宴会的进行,节目愈发精彩。杂技演员身手矫健,变幻莫测;戏法师手法奇特,令人啧啧称奇。一时间,掌声雷动,欢呼声此起彼伏,将宴会推向了高潮。 青珠娘娘见状,心中欢喜,起身举杯,向众人敬酒。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珠落玉盘:“诸位贵宾,今夜良宵美景,能与诸位共赏,实乃我之荣幸。愿我等仙友友谊长存,岁岁平安。” 众宾客纷纷站起,回敬酒杯,同声应和:“愿青珠娘娘安康,愿友谊长存!” 欢声笑语中,青珠宫内的灯火,久久不熄。 青珠宫外,却有一人,面色郁郁,忧心如焚。 正是天界新晋的陆羽医神。 一百三十四 病倒 宴席不知还要进行到什么时辰方才能结束,好在青珠宫大门终于开启,陆羽盼望中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是太姥娘娘。 陆羽疾步过去:“太姥娘娘!” 太姥娘娘身着绛紫宫装,外披金边绣凤的霞帔,其上绣着龙凤呈祥之图案,熠熠生辉。裙摆流苏缀满珍珠宝石,随着步伐轻摇,宛若繁星闪烁,华贵非凡。头戴玲珑宝冠,垂下的珍珠璎珞轻轻摇曳,映衬出她那如玉的面容和慈祥的眼眸。 她的容颜虽因岁月而略显沧桑,但那双深邃的眼睛,依旧明亮如昔,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嘴角微扬的笑容,温暖而又亲切,仿佛能洞悉人心,给人以无尽的安宁。 太姥娘娘的气质宛如深谷中的幽兰,恬静而不失威严,举手投足间流露出超凡脱俗的风华。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便有一种让人自然而然肃然起敬的威仪。 陆羽上前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太姥娘娘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陆羽医神,请移步。” 太姥娘娘做了个“请”的动作,陆羽便跟着她离开了青珠宫。 两人走到天界一处幽静处,方才停步。 但见周围仙山环绕,翠竹葱郁,清泉潺潺,云雾缭绕,一条石径蜿蜒而上,两旁花木扶疏,桃花争艳,兰花吐芬,芬芳满径。 一座精致的亭台悄然显现。两人走了进去,但见亭中雕梁画栋,飞檐翘角,与周围的山水相得益彰。站在亭中俯瞰,只见远处云海翻腾,近处翠竹轻摇,是难得幽静的天界一角。 正好适合说话。 “知道你要问我什么,”陆羽未开口,太姥娘娘就先开了口,“本座与重华殿下都在天君跟前,为白茶请了圣旨,若不是她已经枯死,此刻,她已在仙京与你相会了,可惜呀,天界的规矩,不为已死的原神颁发仙籍,这你是了解的,所以那道圣旨如今还在本座的宫室里,又有何用呢?” 太姥娘娘心头难过。 她多想白茶也能上天成为一名神仙,可惜那药草儿竟与这仙京如此无缘…… “她当真死了吗?” “已成一株枯木,死了。”太姥娘娘说着,落下泪来,“她牺牲草木之身,成全苍生,乃是大义之人,本座与重华殿下商量着,想要向天君请旨,在下界为她修缮宫观庙宇,让世人祭奠她。” “既然已经死了,那些又有何意义呢?” 陆羽的心如被利剑穿胸,痛不欲生。 他面色苍白如纸,双手颤抖不已,仿佛失去了灵魂的躯壳。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绝望,眼角滑落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 他跌跌撞撞地转身,走出亭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痛彻心扉。他的背影显得那么孤独无助,仿佛是一个迷失在茫茫人海中的孤魂野鬼。他的肩膀低垂,似乎背负着沉重的包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步履蹒跚,不时地停下来,用颤抖的手指擦拭眼角的泪水。他的眼神迷茫而又哀伤,望着远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可以寄托的东西。然而,他的眼前只有一片模糊的景象,让他感到更加的无助和绝望。 他的衣袂随风飘扬,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般飘摇不定。他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显得有些狼狈不堪。他的手紧紧地握着那把折扇,仿佛这是他唯一的依靠和寄托。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将会如何。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经失去了在仙京的一切意义和方向…… 他如无头苍蝇,走啊走啊,回神时已置身百草园的大门前。 玄风鹦鹉来开了门,见他的情形,不由吓得惊叫了一声,急忙将他扶了进去:“医神,你这是怎么了?” 夜里,陆羽发烧了,身子滚烫像火炉。 嘴里喃喃喊着:“白茶,白茶……” 玄风鹦鹉急得不知道怎么办,还好重华殿下恰巧来百草园。 重华殿下从太姥娘娘那里得知陆羽打听白茶下落之事,想要过来安慰一番,却见陆羽病倒,便照顾了陆羽一夜,也听他说了一夜的胡话。 重华殿下静静地站在病榻前,目光紧紧地盯着陆羽。看着这个曾经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的神医,如今却因病痛而变得憔悴不堪,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莫名的忧虑。 陆羽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眉头紧锁,嘴角不时地抽搐着,仿佛在忍受着无尽的痛苦。他的呼吸急促而无力,似乎随时都可能断气。他的双手紧紧地握着被褥,指甲几乎要陷入其中。 重华殿下皱起了眉头,心中暗自思忖:陆羽此刻的模样,难道是动了凡心吗?这在天界是决不允许的事情。凡心对于天仙而言,犹如毒药,一旦沾染,便会导致修为大损,甚至可能会坠入轮回之中,再也无法回归仙界。 他曾听闻过陆羽和白茶在凡间的种种事迹,他深知陆羽在凡间的那段岁月里,必定经历了无数的磨难和考验。 如今,陆羽躺在病榻上,神情恍惚,言语不清,显然是病入膏肓了。重华殿下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凉之感。他知道,陆羽此刻的模样并非完全是因为他的病情所致,更多的是因为他内心的痛苦和挣扎,因为白茶的死。 重华殿下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决定要尽自己的所能去帮助陆羽度过这个难关。他深知,此事决不能让天君知晓,否则陆羽的仙籍不保矣。 他想着,自己与陆羽是天界中最要好的朋友。 他必须敲打陆羽,不能让他堕入不可挽回的境地。 清晨,一夜病痛折磨的陆羽终于醒来了。 他没有想到重华殿下竟然照顾了他一夜。 他本想向重华殿下表达感激,但重华殿下的话让他顿时生出反感来。 只听重华殿下道:“不如我去水德真君那里求取一碗忘情水来,你该尽早把那株忘了。” 陆羽的脸色猛地黑沉下来:“所以重华殿下变了吗?过河拆桥,上屋抽梯,过去的重华殿下可不是这样的人。” “陆羽,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就应该和我一起想办法,让白茶活过来,而不是任由她死去,她可是为了重华殿下和天下苍生而死的呀!” 一百三十五 血泪 “医神,你把重华殿下气走了。”玄风鹦鹉等重华殿下离开百草园了,方才闭紧园门,来探望陆羽。 陆羽心中只记挂着凡间那株枯死的药,哪管得着其他人是高兴还是生气。 “玄风,你还认那株药是你的主人吗?” “自然。” “那现在她危在旦夕,你能不能见死不救?” “医神要我做什么,只管吩咐。” 有了玄风鹦鹉这句话,陆羽立马将自己身上衣服脱下来,给玄风换上。 玄风不解:“神医这是要干嘛呀?” 陆羽再朝玄风脸上一指,玄风就变成了陆羽模样。 百草园里一下子有了两个陆羽。 玄风鹦鹉不是蠢笨的,他明白了,陆羽是让他假扮他留在百草园,而陆羽神医自己自然是要去下界寻找白茶。 没有天君旨意,私自下凡,自然是触犯天条的罪责。 玄风鹦鹉知道劝解陆羽无用,只能含泪与他道别。 “医神多保重,希望你能救活我的主人。” 陆羽神医点点头,职别了玄风鹦鹉,走出百草园。 玄风鹦鹉变作陆羽,陆羽自然也要变作玄风鹦鹉模样,扇动翅膀一直从百草园飞到了南天门。 守卫森严,轻易出去不得。 不过,这也难不倒陆羽。 精心拈了口诀,就变出一块令牌,只说是奉令去下界捉害虫去。 等陆羽顺利出了南天门,降下云端,守门的天兵天将才觉奇怪:“不对呀,鹦鹉又不是啄木鸟,捉什么害虫?” “也许是他新学的本事。” …… 陆羽顺利地降落在石头山巅。 故地重游,名山已有山名:太姥山。 太姥山巅,鸿雪洞旁,陆羽一眼就看到了那株茶,顿时泪如雨下。 那株茶果然枯死了。 陆羽跪在茶前,从白天哭到黑夜,又从黑夜哭到白天,直哭得肝肠寸断,五内俱焚。 不行,他不能让茶就这么死去,这是他亲自带上天又亲自送下凡的茶呀,怎么可以任由她在这石头山巅毁灭呢? 他要救她! 寻常草木枯死,皆因天地之气不顺,阴阳之序失调。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乃自然之理。若阳气不足,阴气过盛,则木不茂;若阴气不足,阳气过盛,则草不长。 此外,若土地贫瘠,水源枯竭,亦能使草木枯死。 再者,人为之因素,如滥伐、过度开垦等,也能导致草木之死亡。故,草木之生死,非一日之寒暑所致,乃多种因素交织而成。 白茶之所以枯死,又比寻常草木枯死,更残酷,是因为天之大劫。 若欲救活枯死之草木,须先明其因。 若因干旱缺水,则宜引水灌溉,以润土滋木;若因土地贫瘠,则需施肥改良,以补充所需养分;若因病虫害侵袭,则应施以药剂,以驱除害虫,恢复草木生机。 然而,若草木已至枯死之境,生命之气已散,则难以回生。 何况,白茶死于天劫,要救活,就得逆天而行。 陆羽已做好逆天而行的决定,不计后果,愿承担所有后果。 说干就干,陆羽决心拯救白茶,每日在山间搜集甘露,历尽艰辛。此露非寻常之物,乃天地精华,日月灵气凝聚而成,有起死回生之神效。 然而,甘露珍稀难求,每次仅能搜集少许。陆羽不以为意,反而心生欢喜,以为这正是天意,让他得以细细品味这拯救白茶的过程。 陆羽每日登山采露,不论严寒酷暑,风吹雨打,始终如一。他以诚意和汗水,感动了山神,山神见他如此坚韧不拔,便暗中相助,让甘露更为丰盛。 有了甘露,陆羽便开始灌溉白茶。他小心翼翼,将甘露滴入茶树根部,然后用泥土覆盖,以防其蒸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陆羽始终坚持着。 岁月如梭,转瞬即逝。 五百年的光阴,犹如一梦。 昔日的繁华,已化作沧海桑田,只留下一片荒芜。 那些曾经的欢笑与泪水,都已随风而去,化作尘埃。回望过去,只有无尽的空白和寂寞。那曾经熟悉的面庞,早已消失在时光的长河中。留下的只是记忆中模糊的影子,让人心生悲伤。 岁月无情,不等人。五百年的时光,足以改变一切。那些曾经的誓言和承诺,都已烟消云散。只剩下孤独的灵魂在岁月的长河中漂泊。 一日,陆羽又去山间搜集了甘露回来,为那株枯萎的茶浇灌完毕,只觉得疲累无比,便至清泉之畔,欲净面涤尘。 水波不兴,镜面如砥,他凝视泉中,意图辨认自己的倒影。然而,那水中映射出的,却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陆羽一惊,蓦然想到这白发老者竟是他自己的容颜。 五百年的光阴,在那一刻凝固。 他曾是意气风发的青年,踏遍山川,寻甘露以救白茶。岁月无情,悄然间,他已然变化。他的发丝被时光漂染成霜雪之色,皱纹在他的额头和眼角安家。他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见证了半世的辛劳与坚持。 陆羽愣然,泉水冷冽地拍打着他的面庞,仿佛在唤他回到现实。他的眼中,泛起了微茫的光芒,那是对过往岁月的追忆,也是对青春不再的无奈。 人间五百年,他心力憔悴,面目全非。他为了心中的信念与执着,默默承受着孤独与辛酸。他看着泉水中的自己,那个曾经年轻俊朗的天界神医,如今已是满头白发。 陆羽合上双眼,让泪水与泉水融为一体。泪是苦涩的,蕴含了所有的不易与付出;泪又是澄明的,如同他那始终如一的心志。 他救活那株茶的志愿从未改变,尽管岁月改变了他的外貌。 只是,就算他满头华发,满面白髯,那株茶依旧枯死着,不曾恢复半点生机。 这才是最让他心痛的地方。 他该如何拯救那株茶啊? 陆羽回到白茶身边,看着那株枯萎的茶,他的双眼渐渐湿润,终于有血红色的泪水悄然滑落。 血泪染红了他苍白的脸颊,也染红了那株枯死的白茶。 那血泪,如珍珠般晶莹剔透,闪耀着无尽的光芒。它们一颗颗滚落在泥土里,与茶树的根系相遇相融。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那绚烂的血泪与枯萎的白茶。 奇迹般的场景出现了—— 一百三十六 阴差阳错 泪水触碰到干枯的土壤,仿佛是生命的召唤,那些看似已无生机的白茶根部开始微微颤抖,似乎在渴望着什么。土里似乎有东西在涌动,细细的根须犹如婴儿的手指,渐渐探出土面,摸索着,汲取着来自血与泪水的滋养。 微风拂过,太姥山上响起了轻柔的沙沙声,那是茶叶生长的声音。一片片嫩绿的茶叶破土而出,它们挣脱了岁月的束缚,摆脱了死亡的阴影。 茶芽伸展开来,如同孩童舒展着身体,渴望呼吸新鲜的空气。 这一瞬间,整个山巅都被一股强大的生命力所笼罩,一大片茶园破土而出,呈现在陆羽跟前。 昔日那片荒芜的土地,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片茂盛的茶园,到处都是生长茁壮的白茶。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茶园上,金色的光辉与嫩绿的茶叶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动人的画卷。 这样的场景让陆羽感到震撼。 他回头去看鸿雪洞旁那株枯萎的茶,不知何时,昔日枯死的白茶,在他泪水的滋润下,以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焕发出新生。原本枯黄的叶子开始泛出绿意,萎靡的枝条也抽出了新芽。那一抹抹翠绿,如同春天的使者,宣告着生命的重生与希望的到来。 陆羽狂喜,他想大声喊出心中的喜悦,可是他却一个字都喊不出来,而是虚软地跪倒在地。 他的血泪继续汩汩流出,继续滋养白茶脚下的土地。 那株枯萎的茶在他眼前越发凶猛地生长,摇曳生姿…… “活了,她终于活了……” 陆羽喃喃自语。 蓦地,一队天兵天将从天而降。 “奉天君旨意,擒拿陆羽医神上天伏法!” 天兵天将一根捆仙索缚住陆羽神医苍老的身体,一阵风就将他带上了天庭。 天兵天将没有将陆羽带去凌霄殿,而是带到了百草园,因为天君和满天神佛都在百草园。 “陆羽,你该当何罪!”天威震怒。 陆羽被扔在百草园地上,他睁开虚弱的眼睛,看眼前的世界: 昔日,药草茂盛,绿意盎然的百草园已变得一片荒芜。原本茁壮成长的药草全部枯萎,枝叶萎黄,无一幸免。 天君站在高高的宝座上,俯瞰着这片曾经繁茂的药园,心中怒火中烧。他的眼神中闪烁着雷电的光芒,仿佛要将这片土地焚烧殆尽。 “陆羽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如此毁我百草园!”天君怒吼道。 他的声音如雷霆般滚滚而来,震撼着整个天界。众多神仙纷纷跪倒在地,不敢仰视。 而陆羽,也跪倒在地。 还要说什么呢? 他身为百草园园主,犯下如此弥天大罪,除了接受惩罚,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君上,陆羽失职,请君上责罚。” “将陆羽推去诛仙台,剔除仙骨,革除仙籍,打入轮回,永世不为天庭录用,不得位列仙班!” 天君一声令下,陆羽就被押去了诛仙台。 重华殿下欲求情,天君哪里肯理会,只给他一个眼神,就让他闭了嘴。 天君之位,与好朋友,谁更重要? 重华殿下岂是为了权势地位就不顾朋友的人?而是那权势地位之上承载的是苍生重责。友情是小爱,而苍生是大义大道,孰重孰轻? …… 饶是广寒宫里,一家五口外加一只玉兔,终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闭塞不知外头的天界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回也知道了陆羽神医的遭遇。 “重华殿下不是陆羽医神的好朋友吗?为什么见死不救?” “重华殿下难道为了朋友,可以不要天君之位?” “所以天君为了重华殿下放弃了自己的亲儿子……” 女人和孩子们议论着,男人则挥动斧头,继续砍他的桂花树。 一下,一下,又一下…… 男人对这棵桂花树已有了感情,亦或者是对着广寒宫有了感情,亦或者是对广寒宫里的女人和孩子们有了感情…… 总归,男人已经习惯了广寒宫日复一日单调重复的生活。 他该感谢那位让满天神佛,甚至亲爹都嫌弃的太子殿下吧?他享用着太子殿下种下的桂花树开出的桂花做成的桂花糕,而太子殿下却只能去丹水那蛮荒之地…… …… 太姥娘娘缓缓降临云端,她身着华丽的仙袍,手拿玉玺圣旨。她的出现犹如一轮明月,照亮了整个凡间。众人纷纷跪拜,瞻仰着她的神圣与庄严。 太姥娘娘却径自走向山巅那株茶。 五百年不见,茶已焕发生机。 甚至,放眼远处,整座山都生长着她的茶子茶孙,一株枯萎的茶,竟已成大气候。 “白茶,本座来接你飞天成仙,你还不现身,更待何时?” 太姥娘娘话音落,那株叶片翠绿如玉,茶芽白毫似雪的白茶就散发出一片绿色光芒。 当阳光洒在茶的身上时,一股神奇的力量涌动。白茶开始变幻莫测,渐渐地,她化作了一个美丽的女子。 这个女子有着如白茶一般的清雅气质,她身穿一袭白绿渐变色长裙,眼睛明亮如星辰,嘴角含笑,轻盈地走向太姥娘娘,每一步都如行云流水般优雅。 远处的茶园纷纷摇曳着枝叶,向她致敬。 还是五百年前那个姑娘,样貌未曾改变分毫,只是气韵沉稳了不少。 “参见太姥娘娘。” “白茶,别来无恙。” 太姥娘娘摊开圣旨,宣读天君旨意,擢升白茶位列仙班,白茶不知道的是,颁布圣旨的天君已去往天外天,如今天上这位新晋的天君,正是重华殿下。 “多谢太姥娘娘,多谢天君。” 白茶接过圣旨,跟着太姥娘娘腾空飞去。 在升腾至云际的途中,耳边响起了风的低语。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声音,如同天籁之音般悦耳动听。 初起,风声轻柔而婉转,如丝竹合鸣,轻轻拂过耳畔,带来一丝丝清凉与宁静。随着高度的升高,风声逐渐变得热烈而激昂,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过,震撼人心。 在那凛冽的风中,似乎还夹杂着九天之上的神秘旋律。那是仙乐吗?还是神兽的呼唤? 白茶无法分辨,只觉得一切熟悉又陌生。 她难掩激动心情,没想到她终于飞升成仙了,她终于可以见到陆羽神医了,她终于可以和他一起位列仙班,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了。 一百三十七 神仙日子原来是这样的 白茶以为上天后,第一时间就能见到陆羽神医,两人叙叙旧,可是飞升后,赴不完的宴席,迎来送往,压根没时间去百草园拜访。 白茶刚飞升,还没有自己的宫室,重华天君也还没来得及派遣她掌管的事务,她就暂且住在太姥娘娘的宫殿里。 满天神佛要么到太姥宫,拜访白茶,要么送厚礼到太姥宫,祝贺白茶飞升成仙。 白茶忙于应付这些人情往来,实在有些焦头烂额。 她从前就是一株自由自在的小药草精,没当过神仙,实在不知道神仙还要应付这么多俗务。 “那你觉得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呢?”太姥娘娘看着白茶,眼里露出宠溺的目光。 白茶托着腮帮子,苦思冥想了起来。 “我实在不知道一心向往的仙道是这样的,赴不完的宴会,迎不完的来送不完的往,我以为的神仙之道就是为苍生服务,有着干不完的实事,救不完的苦救不完的难,为苍生造福呀!” “想法是好的,”太姥娘娘摸摸茶的头,说道,“但是你想,如果神仙们各个救不完的苦救不完的难,那人间的百姓该有多苦多难呀?” 被太姥娘娘一提点,白茶恍然大悟:“神仙们越逍遥越闲,说明苍生过得越幸福。” “对咯!” 太姥娘娘莞尔一笑,这株茶脑子终于转过弯来了。 转过弯来的白茶,紧绷的神经蓦地放松下来。既然苍生都过得很幸福,那她就做个闲神好了,她乐意做个闲神。 “太姥娘娘,我可以去天界走走吗?转悠转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太姥娘娘同意了:“现在君上还没有给你安排掌管事务,你就偷得浮生半日闲吧。” 白茶立即如出笼小鸟,小跑着出了太姥宫。 她本想直奔百草园的,也不知道陆羽神医怎么回事,满天神佛都来向她道贺了,而最重要的他却无声无息。 难道百草园事务太忙,他没空来看她?还是不知道她已经成功取得仙籍了呀? 不可能不可能,满天神佛都知道她当神仙,成了仙界体制内的人了,陆羽神医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那到底为何不来看望她? 等下见了面一定要质问他一番。 “白茶……” 白茶经过一间宫殿,宫殿门吱呀就开了。 宫殿内站着一个仙女:犹如冰雪皎洁的芙蓉,孤傲而清艳。 她的衣着,宛若流云织锦,轻盈飘逸;似是天边最柔软的霞光凝聚而成,轻拂着肌肤,透出一种不染尘埃的高洁。衣裳上绣有桂树之花,每瓣每叶皆是细腻无比,仿若真的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令人沉醉。 她的长发如瀑布般披落,黑发中点缀着珍珠般的星辰,闪烁着神秘的光芒。头上戴着凤冠,冠中镶嵌着璀璨的宝石,辉映着她那晶莹剔透的面容,仿佛是月亮赋予她的荣耀一般。耳畔垂着的珠坠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叮咚之声,如同仙乐缥缈,令人心醉。 仙子的美貌,宛如画中人走出,眉如远山之黛,眼似秋水之潋滟。她的目光深邃而遥远,似乎藏着无尽的故事和岁月的沉淀。她嘴角微扬的笑容,仿佛能瞬间温暖整个宫殿,使这寂静的宫殿充满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温馨与生机。 她从宫内走出来,那袅娜的身姿宛如轻舞飞扬的柳絮,又似踏着露水的花瓣。 “丫头,你不记得我了?” “女师父?” 白茶认出来她是谁了,她的女师父。 白茶想起来,那对教她制造箭矢和射箭的神箭夫妻,男的死了,女的吃了不死丹,飞升了。 “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女师父!”白茶激动地扑向嫦娥仙子。 “丫头,你也飞升成仙了,我还没有送你礼物呢,我已经给你准备了礼物了,只是没有遇见你,你来了就巧了……” 嫦娥仙子将白茶拉进了广寒宫。 月宫之中,三位少年:鼓、延、殳斨,已经奏起了悠扬的乐曲,他们的指尖拨动着天籁之弦,每一音每一律都如同涓涓细流,汇成一曲清新脱俗的仙曲。音符在宫殿之间回荡,如梦如幻。 伴随着这悠扬的旋律,嫦娥仙子轻启红唇,吐气如兰,她那纤细的腰肢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摇曳,犹如一朵轻盈的花瓣在微风中翩翩起舞。她的舞姿优雅而神秘,每一个转身,每一个仰望,都在表达对白茶的祝贺。 白茶被这美轮美奂的舞蹈深深吸引。 而玉兔捧着一盘香气四溢的桂花糕,轻轻地走向白茶。那桂花糕晶莹剔透,上面镶嵌着星星点点的桂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玉兔将盘子递给白茶,眼中满是喜悦与祝福。 白茶接过桂花糕,心中感激不已。 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向玉兔表达自己的谢意。她将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只觉得一股清香在舌尖绽放,甘甜而绵软,如同品尝了一块天上的云霞。 远处,伐桂的男人停止了砍伐,与白茶一起欣赏嫦娥的舞姿。 他在这月宫中,每日都能欣赏到嫦娥仙子的舞姿,可是每次看都总觉看不够,每次看都能发现新的美…… 一曲舞罢,白茶将桂花糕捧到嫦娥仙子面前:“师父,那个男人是谁呀?” 嫦娥望向桂花树,吴刚正倚桂而息,斧落肩旁,其势似断云之偶泊,不再劈风斩浪。汗珠犹挂颊边,映月如露,光芒温润若玉。喘息稍定,目光穿过层叠翠叶,凝于那银辉下素裳飘飘的嫦娥。伐桂虽为罚,至此瞬间,心海微澜,尽是天涯共此时之情愫。 见嫦娥看过来,吴刚赶忙调转视线,举目望穹苍,星辰点点,斗转星移,岁月蹉跎。桂香阵阵,入鼻心醉,仿佛能洗净尘俗,让心灵得以片刻宁静。 吴刚静立久矣,斧柄沁入手心,冰凉一片,却再无挥舞之意。 月宫寂寥,桂树葱茏。吴刚与桂相伴,无声成咏。此刻,即便是天罚之重,也抵不过心头那份对流年的感慨,以及对远方家乡的思念。 妻子背叛,且自裁,他哪里还有什么家呢? 这日日困住他的桂树下,方寸之地,就是他的家了。 “他是我们爹爹。”三位少年:鼓、延、殳斨齐声说道。 “那娘呢?” “娘!”三位少年朝着嫦娥齐声喊道。 白茶猛然瞪大了眼睛。 一百三十八 奔向诛仙台 “女师父,你们这一家子的确很温馨,可这是天庭,神仙们要禁绝爱恋的,你们这样,会不会很危险,要是被天君知道了……” 白茶挺担心嫦娥仙子的,毕竟是她的女师父。 嫦娥却道:“月宫与外界隔绝,是天界中难得孤独所在,只要我们不出去就谁都不知道,何况……” “何况什么?” “何况碧霞元君掌管的婚书上的确有我和吴刚的名字,天君若真要追究起来,天意如此,想必也不能多说什么。” 是啊,天意如此,天君也要遵循天意的,不是吗? 白茶从嫦娥仙子的话中,听到了一些信息:“女师父,碧霞元君是……” 像白茶这样新晋的小仙女,自然不知道碧霞元君是谁。 上古神祇中有一位帝鸿氏,曾经派遣七位女子前往泰山建造岱岳观,其中一位就是碧霞元君。碧霞元君身为帝鸿氏的助手之一,在泰山上刻苦修行,最终飞升成仙。 碧霞元君不仅在凡间拥有众多信众,她的父亲还是东岳大帝,因而在满天神佛中,碧霞元君的资历很深。 掌管姻缘,便是碧霞元君诸多职能中的其中一项。 白茶听完,颔首道:“我只知道月老、喜神、红娘那些神仙掌管姻缘,没想到碧霞元君也掌管姻缘,且她还能掌管神仙的姻缘……” 被碧霞元君掌管了姻缘,就算是重华天君也不能说什么了吧? 白茶心里起了小心思。 嫦娥怎么会看不出她心里想些什么。 等白茶出了月宫,嫦娥仙子就跟了出来:“白茶你是不是要去百草园找陆羽医神?” “陆羽神医都晋升为医神了呀?” 看白茶一脸懵逼,嫦娥仙子心里叹息:丫头,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而白茶想的是,搞毛啊,不来看她,原来是因为提拔了,果然高升了就六亲不认了。 白茶突然有些害怕去百草园见陆羽神医了。 嫦娥仙子却道:“为师陪你去百草园吧。” 白茶随着嫦娥仙子过了天湖,来到百草园,自然被荒芜的百草园吓了一跳。 她有恁多年时光没有回到天庭了,百草园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座荒园了。 百草园都荒废了,那么陆羽呢? 白茶的心砰砰跳动起来。 “师父,陆羽神医……陆羽医神……他……” 这时,园子里响起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扑棱翅膀。 白茶抬头看去,一只玄风鹦鹉从枯黄的草堆中钻了出来,一见白茶,就化为少年,哭着扑了过来:“主人……” “玄风,你的翅膀……”白茶摸着玄风鹦鹉的手臂。 “治好了,是陆羽神医帮我接好的。” “神医他人呢?” 玄风鹦鹉嘴角一扁,就呜呜哭了起来。 少年的哭声很是伤心凄恻。 “主人,你当真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白茶想要回忆些什么,头痛欲裂,她捧着脑袋,一阵挣扎后,猛地昏倒在地。 白茶醒来,已经躺在太姥宫自己的床上。 “君上要为你举行受封仪式,受封仪式上会宣布你日后在天界掌管的事宜。”太姥娘娘对白茶说道。 白茶却哭着摇头,此时此刻,她方才明白一件事,其实她并不想当什么神仙,她只是想每天都能看到陆羽。 过去,她那么执着地想要成为一名神仙,也是因为天界有个陆羽吧? 如今,陆羽都不在天界了,她还当什么神仙呢? “您能告诉我,陆羽神医去哪里了吗?看在我与你一起为苍生做过一些事的份儿上,您告诉我陆羽神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白茶噗通跪在了太姥娘娘跟前。 她这株茶,有生以来,似乎还从来没有跪过谁呢。 但是天机不可泄露呀。 太姥娘娘道:“若天意要你知晓他的去处,你自然能知晓。” 说着,独留白茶一人在房间里。 天意,天意是什么狗屁啊? 她的心意便是天意。 白茶使劲回忆,脑子里一片混沌,除了疼还是疼,一点头绪都没有。 浅月流歌,那面浅月流歌滚哪里去了? 白茶这样想着,那面浅月流歌突然就出现了,诚如它不知滚哪里去一样,也不知它从哪里滚出来。总之它躺在了白茶脚边。 白茶捡起浅月流歌,那镜面不似从前光洁,而是混沌一片。 白茶不管了,施了法,猛地钻了进去。 穿过浅月流歌的混沌,天地顿时清明起来。 巍峨的石头山,高高的山巅,幽幽的鸿雪洞,洞旁一株枯萎的药。 那药不正是她吗? 只是好惨,已经死去,只剩一具枯槁。 一个白衣仙人从不远处奔来。 仙人瘦了,眼眶深陷,肉眼可见的憔悴。 心力交瘁的感觉。 仙人步履轻盈,如履平地,不惊起尘埃。来到药草前,轻抚其叶,叶已萎蔫,触之若有所感,似在无声哀求。 仙人微微颔首,心下明了,遂拔去玉瓶之塞。只听“咕嘟”一声,清冽之气溢于空间,那是天地间最纯净的恩泽,甘露也。 瓶口倾斜,露水缓缓而出,犹如珍珠般晶莹剔透,一颗颗落入草间,渗入泥土之中。仙人小心翼翼,恐多一滴则浪费,少一滴则不达效果。露珠入土,顿时生出微茫光芒,犹如星辰点点,照亮了昏暗的山巅。 做完这些,仙人又转身离去。 白茶跟上,只见仙人在山间,上天入地地集结甘露,不辞辛苦。 仙人遍访群峰,历尽千辛万苦,攀援绝壁,跨过湍急溪流,穿行于幽深密林之中。 每当晨光初照,露水尚存,仙人便以玉瓶轻拭,收集那滴落于叶尖上的晶莹露珠。 日复一日,不辞劳苦,终于集得一瓶甘露,又一瓶甘露。 忽而仙人的容貌就发生了改变,他渐感疲惫,鬓边霜染,昔日仙风道骨已添凡尘之息。目睹那株药草凋零,无论如何灌溉都无法成活,不禁流下血泪,那血泪蕴含仙人毕生修为与深情。 草受此滋润,叶脉间泛起绿意,枯枝重焕生机。 漫山遍野,一片白茶园破土而出。 而满头白发,满脸血泪的仙人却被天兵天将抓捕回了天庭。 继而便是百草园问罪,诛仙台剔骨…… 饱受蹂躏的仙人被一把推入轮回的石磨…… “啊——” 白茶只觉锥心刺骨的痛,仙人的遭遇她感同身受。 一声呐喊,浅月流歌碎成粉末。 “陆羽,陆羽——” 白茶狂奔出太姥宫,向诛仙台飞奔而去。 一百三十九 为了心 仙女儿的双足未曾停歇,如流星划破长空,直指那诛仙台而去。 她的面颊上,泪痕斑斑,映着凡尘烟火的残红,又似天边最孤独的晚霞。 她的恩人,那位曾与她共话桑麻、共鉴星辰的陆羽神医,因为救她而触犯天条,在诛仙台剔除仙骨,革除仙籍…… 她一心修仙,只为位列仙班,与他齐头并进,可是她到了天界,他却被推下了诛仙台…… “为何,天意如此捉弄!”白茶哭喊着,声震九霄。 奔跑中,她穿过了那些熟悉的天庭珠宫贝阙,那些昔日欢声笑语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她心中最深的创痛。每一步,都重重地践踏着她的灵魂,每一声哭泣,都是对恩情无尽的追忆和哀嚎。 花儿在她身边凋零,云儿为她披上愁色。她的身影,如同一道悲怆的诗行,刻印在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她多么希望,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魇,醒来时,陆羽依旧与她并肩战斗,守护这片天地正义。 然而,当仙女儿终于到达诛仙台前,望着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她知道,所有的希望都已破灭。她跪倒在这断肠之地,泪如泉涌…… 在诛仙台边缘,仙女儿泪眼婆娑,悲痛欲绝之际,天际忽然飘来彩云千叠,碧霞元君降临其前。 碧霞元君,手持红线,掌管天下姻缘,她的眉如远山含翠,眼似秋水澄澈,一袭霓裳飘飘如彩凤翩翩。 “仙女儿,何故如此悲伤?”碧霞元君轻声细语,如同春风拂面,温柔婉转。 仙女儿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碧霞元君,哽咽道:“恩人因我而死,我心如刀割,不知如何是好。” 碧霞元君微微颔首,道:“红尘之中,情爱本是难以割舍。然而,你身为天界仙子,应以大局为重。恩人已逝,你更应振作精神,建功立业,不辱使命。” 仙女儿闻言,心中波涛汹涌。她深知天命之重,也明白恩人之死对自己道心的打击。然而,她始终认为,人情世故与天道事业,并非水火不容。 “碧霞元君,”仙女儿缓缓起身,语气坚定而充满力量,“难道搞事业就一定要灭绝人情吗?恩情友情爱情,这些才是支撑我们奋斗的动力。若无情感之系,再辉煌的成就也只是冰冷的虚空。” 碧霞元君听后,沉默片刻,她的目光穿透了云霄,似乎在思索着仙女儿的话语。天地间,仿佛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风的呢喃。 良久,碧霞元君终于开口:“白茶,你所言之有理。情爱与事业,本可并行不悖。情,是滋养心灵的甘霖;业,是证明自身价值的金石。只有两者和谐共存,才能成就一个完整的仙人,然而天庭有天庭的规矩,天规如此,我们这些神仙遵循了千年万年,岂可越矩……” “那我便不做这神仙,不留在这天界了!” 听完碧霞元君的话,白茶心中的迷茫顿时散去,她明白了自己的道路。 天界绝情绝爱,自以为天规森严,不过是灭伦绝性,那她还留在这天界做什么呢? “多谢碧霞元君指点迷津。”仙女儿深深一拜,心中的坚决如铁石,却也柔情似水。 “白茶,你可是好不容易才飞升成仙,经历了九死,才迎来一生,你当真要为了陆羽放弃这一切吗?”碧霞元君同情地看着仙女儿。 “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心,心之所向,趋之若鹜……” 白茶站在诛仙台上,一副已经放下一切超脱一切的释然。 碧霞元君颔首微笑,轻轻一拂袖,一道神光笼罩住白茶,她的身影便渐渐消失在云端。 “碧霞,你怎么可以助她离开天界,没有天君允许,她这一去恐怕灾难回天了。” 太姥娘娘追出太姥宫,追到诛仙台时,白茶已得碧霞元君相助,离开了天界。 “情爱与事业,皆是修行的一部分,把握好其中的平衡,她自会飞升更高的仙界。”碧霞元君道。 太姥娘娘看着碧霞元君,慨叹道:“怪不得让你掌管姻缘。” 太姥娘娘心下品味碧霞元君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虽然心里担忧白茶,却也更多的是送上自己的祝福,希望她在下界能顺利找到陆羽吧。 “只是天君跟前……” “你我一同去为她求情不就好了。”碧霞元君道。 重华天君,可不是那种完全不讲情面的人。 …… 诛仙台下,是云雾缭绕的深渊。 “陆羽,我来了。”仙女儿低语着,声音中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超脱和释然。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天风拂过她的面庞,轻轻地,仿佛是恩人温暖的手最后一次抚摸。 她放开了所有的牵挂,身体轻盈地向前倾斜,如同一片落叶,静静地在诛仙台下一路跌落。 她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宛如一只断翼的蝴蝶,绝美而凄凉。 时间仿佛变得缓慢,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她感觉到自己正穿越云端,穿过那些曾经带给她欢笑和泪水的记忆,直直地坠向那未知的彼岸。 刺骨的剧痛席卷全身,仿佛无数利刃在白茶的肌肤上留下无情的痕迹。 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疼痛,灵魂深处传来的撕裂感。她感到自己的生机在迅速流逝,每一寸血脉都在尖叫着抗议这不公的命运。她的身体在不断下坠中翻滚,风声在耳边尖啸,却掩盖不了她心中绝望的呼唤。 “他从这诛仙台上被推下来时,也是这样疼痛吗?” 她想着,意识开始模糊,而世界似乎也在这一刻静止了。她的思绪飘忽,过往的画面如流水般在眼前掠过——那些欢声笑语、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她与陆羽的点点滴滴回到了相识的最初: 那时她还是一株苦荼,盈盈绿翠,迎风独立于莽莽荒野。 那时他是丰神俊朗、白衣出尘的神医,他经过她身旁,只一眼,便停下了脚步,问她:“药草儿,可愿随我上天?” 白茶笑了。 就在跌落诛仙台,忍受刻骨锥心的疼痛,万念俱灰之际,一股温暖的力量忽然从心底升起。它像春日里的阳光,穿透了重重暗云,温柔地拥抱着她的灵魂。她感到自己的疼痛开始减轻,心中的恐惧与绝望正被一种奇异的安宁所取代。 这股力量,是他留在诛仙台下的最后一缕气息吧,是他对仙女儿无尽的牵挂和守护。在这生死的边缘,他的爱化作不灭的灯火,照亮了她跌向黑暗的道路。 疼痛仍在持续,但已不再是无法忍受的折磨。仙女儿的意识逐渐清晰,她仿佛看到了一条新的路在自己面前展开。这是一条充满荆棘的路,但它通向希望,通向明天。 他的身影在光芒中显现,那是她的陆羽神医,他微笑着,向她伸出手:“不要害怕,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恩人的声音温柔而安详,像春天的微风,吹散了所有的阴霾。 仙女儿伸出手,想要紧紧握住恩人的手,可是怎么也无法触及…… 一百四十 玉奴 在鸿雪洞旁,一株绿意盎然的茶树静静地矗立着。 它的叶片滴翠流金,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之下,显得生机勃勃。 它似乎正望着远方那片白茶园。 它的脚下,一位仙女儿正静卧于此,她的身上遍布着斑斑伤痕,如同折翼的天使,颠沛于凡尘之外。 仙女儿的衣衫褴褛,显露出她曾经经历的惨烈。 她躺在茶树的荫庇之下,那青翠欲滴的叶子为她遮挡住刺眼的阳光,为她带来一丝清凉的慰藉。她的呼吸微弱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似乎在诉说着她所承受的痛苦与折磨。 然而,尽管遍体鳞伤,仙女儿的面容依旧美丽动人。她的眉宇间透露出坚毅与不屈,即便是在昏迷之际,她的双手仍紧紧地握着泥土,仿佛在寻求着大地的力量,渴望着重获新生。 茶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轻声细语地安慰着仙女儿。 它用那淡淡的茶香渗透进她的心灵深处,让她在昏迷中感受到一丝宁静与平和。这株茶树,就像是她忠诚的朋友,在这艰难的时刻陪伴着她,给予她力量与勇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仙女儿的气息逐渐变得平稳。她的脸上开始泛起一抹红晕,伤痕也开始慢慢地愈合。 就在这宁静的氛围中,她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迷离,但很快就变得清澈明亮起来。 仙女儿挣扎着坐起身来,她的目光落在身旁的茶树上时,恍然大悟:她回到了鸿雪洞。 “神医,陆羽神医……” 白茶喃喃起身,奔进鸿雪洞。 鸿雪洞中,一片洁白如玉的钟乳石垂挂于穹顶,宛若天界瑶池。 洞内流水潺潺,碧波荡漾,与洞外的茶树相映成趣。 洞中央,一块形似卧鹿的灵石瑞气环绕,好似仙人游历此地留下的坐骑,经年累月吸收天地精华,化为凡间难得一见的奇迹。 洞壁上,生长着无数灵动的石花,它们在微弱的光芒中闪烁着晶莹的光点,犹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这些石花乃是千年滴水凝聚而成,每一朵都蕴含着无穷的玄妙与生命力。 仙女儿缓步走进洞中,她的目光落在那些石花上,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她轻抚着灵石,感受着它温润如玉的触感,似乎能听到它悠久的呼吸声。然而,在这分外妖娆的景象中,并没有陆羽神医的身影。 “陆羽神医……” 白茶呼喊着,除了自己的回声,什么都没有。 白茶又奔出鸿雪洞,踏上了寻访陆羽的旅程。 整座太姥山被浓雾缭绕,山势巍峨,峰回路转。仙女儿行过山间小径,越过渡桥流水,穿过翠竹林海,她每到一处,都用温柔的目光细细打量着周围一切,希望能发现陆羽的踪迹。 她在山巅之上俯瞰云海翻腾,茫茫云海中,几座山峰如同仙岛般隐现,景色壮丽至极。 她在溪边静坐,聆听着水声潺潺,仿佛能从这自然的音律中找到一丝线索。 她甚至在古树下徘徊,那树皮之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每一道都像是在诉说着陆羽的故事。 但即使她走遍了太姥山的每一处角落,都没有找到陆羽神医的身影。无论是悬崖峭壁,还是幽深谷底,亦或是密林深处,都只有她孤独的身影,伴随着她的是无尽的寻觅与期待。 日落时分,仙女儿站在一座高峰之巅,望着夕阳渐渐沉入山脉之间,整个天际被染上了一抹绚丽的红霞。 她的心感到一阵空落,仿佛失去了某种重要的东西。 仙女儿轻轻叹息一声,颓然坐到地上,任由眼泪滂沱。 “陆羽,你到底在哪里?” 他被推下诛仙台,不再是神仙了,且入了轮回之道,如今他应该在凡世为人才对。 可是幽都又在何处呢? 如果她能去到幽冥地界,让九幽素女替她查一查,陆羽是否已经投胎,在哪里为人,就好了。 白茶施展法力,刚飞上云端,就跌落下来 虽然她不是被剔除仙骨,推下诛仙台的,但诛仙台一跳,让她原神耗损巨大,如今她还不具备能一下飞到幽都的能力。 她躺在地上,颓然地看着天空。 天空忽然出现了一道绚丽的光芒。随着光芒的扩散,一只巨大的彩色鸟儿展翅飞来,其羽毛闪耀着各种斑斓的色彩,宛如天上的祥云降落凡间。 是玄风鹦鹉! 白茶的瞳仁张了张,唇边一抹笑。 只见那玄风婴鹉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缓缓地降落在她的身边。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凝视着她,周身散发出越来越耀眼的光芒,整个身体逐渐缩小,渐渐地,他化作了一个美丽的少年。 少年身着华丽的衣裳,衣襟上绣着各种奇特的符号,似乎蕴含着无尽的奥秘。他的脸庞英俊潇洒,气质高雅出尘,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他微微一笑,向仙女儿轻声说道:“主人,我是玄风……” “你为何会来到这里?”白茶问道。 玄风微笑着回答:“我得了太姥娘娘和碧霞元君相助,天君已准许我离开天界。” “所以你不做神仙了?” “你不也不做神仙了吗?”玄风扶起白茶,道:“主人,人各有志。” “既然我们都不做神仙了,我也不再是你的主人,我们就姐弟相称吧。” “姐姐。” “弟弟。” “姐姐,你要去哪里?” “我要找到陆羽。” “我陪你。” 玄风鹦鹉再次化作巨鸟,展开他的羽翼。 白茶坐到他的翅膀上,向着幽都飞去。 幽都,仿佛是记忆中的样子,又仿佛不是。 幽都大门前,一座巍峨壮丽的石拱门屹立于山间,仿佛是天地间的一道界限。拱门上刻满了各种神秘的符文和图案,闪烁着幽幽的光芒。这些符文和图案似乎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和智慧,它们守护着幽都的大门,确保不被外界的侵扰。 大门两侧,镇守着两尊威武雄壮的石像。它们高大挺拔,面容庄严,双目炯炯有神,仿佛能洞察一切。这两尊石像被称为“幽都守卫”,它们忠诚地守护着幽都的入口,不让任何邪恶之力踏入这片圣地。 门前的地面上铺满了华美的玉石石板,闪烁出七彩斑斓的光芒,如同彩虹般绚丽夺目。 在大门的周围,生长着各种奇花异草。它们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弥漫在整个空气中。 巨鸟载着白茶降落幽都大门前,化为少年玄风。 玄风扶着白茶,上前拍门,并没有记忆中的守卫来开门。 “九幽素女……”白茶和玄风呼喊着。 喊了一夜,喊得喉咙都破了,终于有个鬼差出来,却是驱赶他们。 “你们鬼吼鬼叫什么?” “我们来拜访九幽素女,我们是九幽素女娘娘的朋友……”白茶还没说完,就被鬼差喝断。 “什么九幽素女,没听过,快走,不然把你们抓入十八层地狱拔舌!” 玄风顿时觉得喉咙一疼,忙拉着白茶走了。 二人奔波一路,饥肠辘辘,先找个人间的旅馆填饱肚子再说。 二人从幽都返回人间,随意降落在一个小城里,却不知此处何处,看到酒馆便走进去。 酒馆却并不愿做他们生意,只道是今儿个已被人包场,包场的是杨家的二小姐,杨玉奴。 一百四十一 李朝 “杨家二娘子?哪个杨家?” 姐弟俩天真地问店小二。 “你连杨家都不知道?弘农杨氏呀!” “什么弘农杨氏?” 店小二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对姐弟。 姐姐的眼睛像是秋水般明亮,每一次眨眼都似乎能倾泻出星辰。她身着绣着金丝凤凰的碧绿长裙,头戴着珍珠满缀的凤冠,言语声清脆,如同山间的泉水叮咚。 弟弟有着一头乌黑的发丝,被束得整整齐齐。他的衣衫一尘不染,腰间佩着玉佩,步履之间透露出贵族的气质。 姐弟俩都生得模样标致,被华服锦衣包裹,一看就不是穷人家孩子的打扮,而是出自贵族家的娘子郎君,然而,却带着一种天真清澈的表情,宛如山间清泉,未经世事的洗礼,又仿佛是金笼子里的鸟儿,与世隔绝。 店小二见二人如此模样,也不忍恶言恶语驱逐,只对他们解释道:“弘农杨氏乃是名门望族,世代显赫。自汉代以来,杨家子弟或为文臣墨客,才华横溢;或为武将勇士,功勋卓著。他们家风严谨,教养出众,在朝中担任重臣者比比皆是。如今虽然时局多变,但杨家的声望犹存,他们家的后代仍活跃于世,出类拔萃。能招待杨氏成员,实乃我小店的荣幸啊!” “汉代又是什么?” 那茶自从人间洪灾时力挽狂澜,牺牲自我,已枯萎了不知多少代,哪里知道人间如今又是哪朝哪代。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崇伯仙君、九幽素女那些上古神祇身上,实在不知道人间的朝代更迭,沧海桑田。 “早亡了,淑女问那些做什么。”店小二摆摆手。 “那眼下是什么朝代?”玄风此话一出,店小二越发看怪物的眼光看姐弟俩了,这下不赶也要把他们赶走。 这怕不是两个傻子吧? 自己生活的当下是什么朝代都不知道了。 被店小二驱逐,姐弟俩悻悻然的,只能暂时在街上闲逛。 太阳初升,金光洒满古城。炊烟袅袅,飘散于熙攘的街市之上,弥漫着刚出炉饼饵的馨香。 只见街道两侧商铺林立,翘檐飞角,彩旗飞扬。瓦蓝如洗的天空下,行人摩肩接踵,络绎不绝。贩夫走卒、商贾士人、僧人道士,各色人等穿梭其间,形成一幅流动的画卷。 姐弟俩走进市肆,铜锣声、吆喝声、讲价声交织。摊贩精心摆放着丝绸、陶瓷、茶叶、香料,还有来自西域的珍奇宝物,琳琅满目。小贩挥舞着折扇驱赶蚊蝇,一边向过往行人推销着自家的时令果蔬。肉铺里的屠夫臂力过人,刀法精准,每一刀下去都彰显着深厚的手艺。 姐弟俩转过街角,便闻铁匠铺中丁丁当当的锻打之声。 火星四溅中,铁匠赤裸的上身油光发亮,他们以锤与砧相呼应,锻造出生辉的农具和锋利的兵器。不远处,医馆传来药材捣碎的声响,还有患者得到治疗的宽慰之语。 沿途可见胡姬酒肆,美丽的异族女子轻歌曼舞,吸引着四方宾客。丝竹悠扬,杯觥交错之间,旅人们畅谈着天下大事,也诉说着乡愁家思。小童们追逐打闹,或牵着盲眼木偶戏演员的衣角,好奇地看着那些栩栩如生的木偶表演。 姐弟俩经过一间书肆,儒雅的书生手持折扇,挑选着心仪的诗书。他们时而低头吟咏,时而仰首思索,陶醉于文字的海洋。 书法家正在里头挥毫泼墨,笔下生辉,每一笔每一划都凝聚了深厚的学问和匠心独运。 佛寺钟声从远处传来,僧侣诵经念佛,香烟袅袅,传递着虔诚的祈祷与宁静的氛围。道观里,道士炼丹修行,天籁之音也从他们的箫笛中飘荡开来,宛如仙乐。 “姐姐,不知眼下人间是什么朝代,此处又是哪里?真正是繁华得不得了,比天界有趣多了。”玄风拉着白茶的手说道。 于是他们抓住一行人打听,行人道:“这里是蒲州永乐城,当今圣人姓李,天下早些年差点姓武,但如今仍旧是李家的天下。” 圣人姓李,天下是李家的天下,那便叫它李朝吧。 姐弟俩达成一致。 李朝,蒲州永乐的街头的确热闹非凡。不知道是不是遇上节庆,社火队伍穿行于人群之间,杂技艺人惊险的表演让观众惊叫连连。扮相滑稽的戏曲演员,或是扮演英雄豪杰,或是模仿市井小民,引得观众捧腹大笑。 玄风像个孩子,挤在人群中,伸长脖子,看得津津有味。 白茶也暂时忘记前尘往事,放空自我。 两人一边逛街,一边买了种特别受欢迎的街边小吃面食——胡麻饼品尝。 他们也不知道什么小吃好吃,见街上行人纷纷在饼摊前排队,玄风便也拉着白茶去排队。 胡麻饼是一种炉子里烤制的面饼,上面撒有胡麻,香脆而可口。 那烤饼的老板一边往炉子里贴饼,一边向路人介绍:“咱们永乐的胡麻饼,就是到了长安,也是受欢迎的。这胡麻饼的胡麻可是西汉时期,张骞从西域带回的,五胡十六国时期传入到咱们中原……” “当一个卖饼的老板都要通晓古今。”玄风冲白茶慨叹。 “没有一行是容易的。”白茶道。 心里想着,不知道投胎做了凡人的陆羽,如今又在哪里,从事着哪行哪业。 她这样想着,再抬头,看那摊饼的老板,就成了陆羽的模样。 若不是玄风及时拉住她,她竟差点伸手去摸那老板的面颊。 “姐姐,你差点要被当作女流氓了。”玄风带着白茶离开胡麻饼摊。 夜幕已经降临,灯笼已经高挂,月色与烛光交相辉映。夜市仍旧热闹不减,小吃摊上的香气四溢,人们围坐品尝着羊肉泡馍、煎饼果子、糖葫芦等美食。游吟诗人携带琴瑟,弹唱着流传千古的佳作,为这繁华之地增添了几分文艺的气息。 姐弟俩走着走着,又走到了白日探访的那间酒楼前面。 清风徐来,珠帘轻摇。酒楼之内灯火辉煌,琉璃灯笼高挂,照得整个厅堂如同白昼。 一百四十二 弃婴 酒楼内琼瑶满地,绮席铺陈。 绫罗绸缎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簪花仕女笑语盈盈,侍立两旁。乐工们抚琴弄瑟,悠扬曲调如泉水叮咚,使得整个氛围愈发雅致脱俗。 那杨二娘子坐于主位,一袭织锦凤仙裙衬得肌肤胜雪,容颜倾城。她唇角含笑,莲步轻移,宛如画中仙子踏入凡间。亲友围绕,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桌上珍馐百味,琼浆玉液斟满碧玉杯。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佳肴如艺术品般精致,引人入胜。 杨二娘子轻启红唇,细品美馔,优雅之态更是令人赞叹。 宾客间敬酒祝福,言笑晏晏。吟诗作对,才子佳人各展风华,彼此酬和,乐此不疲。杨二娘子亦时不时回赠珠玑妙语,让人忍俊不禁,更增添了几分喜庆气氛。 随着夜色渐深,宴席上欢声笑语愈发热烈。烟花于夜空中绽放,五彩斑斓,照耀着杨二娘子脸上的笑容。 她的生辰宴,就如今夜繁星,无疑成为了这城中一段难以忘怀的佳话。 她马上就要去往长安了。 当今圣人的宠妃,惠妃娘娘,几年前就相中她,做十八殿下的王妃。 如今,十八殿下,已有了封号:寿王。 而她过完生辰,就十六岁了。 惠妃娘娘要接她去长安,与寿王培养培养感情,再让两人成婚。 弘农杨氏,阖族上下都掀起了无边的喜悦。 在这个家族中,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喜庆的气氛,仿佛春天提前降临,使得整个府邸都沐浴在一片温暖的阳光之中。 杨二娘子,以其卓越的容貌和非凡的气质,自小便被视为家中的瑰宝。她的美貌,如同初绽的牡丹,既有国色的天香,又带着几分不可侵犯的清雅。 她的智慧,宛如秋水中的明月,清澈而深邃。 她的才艺,更是在琴棋书画上无所不精,尤其是那一曲《霓裳羽衣舞》,每一次舞动都让观者如痴如醉,仿佛仙女下凡,灵动飘逸。 而寿王,作为皇室中的佼佼者,也是英姿飒爽,风度翩翩。 他的文治武功,在朝堂之上无人不晓,无人不敬。 他对待百姓宽厚仁慈,对待敌人则是果敢刚毅。在他的带领下,边疆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样一位英明的王爷,自然成为了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良配。 当杨二娘子与寿王的婚事定下的那一刻,杨家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杨家的府邸里,仆人们忙碌着张灯结彩,绣有凤凰的大红喜帐高高挂起,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无比的尊贵与庄重。 家族中的长辈们笑逐颜开,纷纷议论着这场联姻将如何使双方的地位更加稳固,如何使国家的未来更加光明。 而杨二娘子不愿意自己的婚姻带上太多的政治色彩,她来到杨府以外的酒楼,邀请上她的闺蜜们,办了一场隆重,又私密的生辰宴。 她的闺蜜们正围坐在她的身边,一边帮她梳妆打扮,一边窃窃私语,讨论着即将到来的离别。 杨二娘子的眼中闪烁着既期待又含蓄的光芒,她的心中既有着对婚姻生活的美好憧憬,也有着对未知命运的微妙忐忑。 那个寿王,素未谋面的寿王,当真是她的真命天子吗? “并不是。”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杨二娘子猛然回神,定睛看向眼前的宴会,并没有人在回答她心里的声音。 那个声音是从哪里来呢? 玄风已经慌忙拉着白茶,从生辰宴上飞走。 “姐姐,你怎么可以告诉她天机?” “因为吃人嘴短。” 白茶手里拿着一只大鸡腿,嘴巴上吃得油腻腻的。 玄风无话可说了。 他的手上同样拿着一只大鸡腿,嘴巴上也同样油腻腻的。 “姐姐,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找陆羽神医呀?” “不知道。” 白茶气馁地放下吃了一半的鸡腿。 陆羽你到底在哪里呀? 她窥探得了别人的命运天机,却看不透自己的命运天机。 …… 一座古老的寺庙。 它坐落在群山环抱之中,远离了尘世的喧嚣。 寺庙虽小,却庄严肃穆,青砖灰瓦在岁月的洗礼下显得斑驳而古朴。四周的林木郁郁葱葱,每当晨曦初照或夕阳西下,便有僧众梵唱,钟声悠扬,一派超凡脱俗的宁静。 一个宁静的早晨,寺庙的老和尚如往常一样,缓步走出了寺门,欲往山下的溪流边打水。 和尚年岁已高,身形弯曲,但步伐依旧稳健。他的眼中透露出一丝慈悲与智慧,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的虚妄与苦楚。 就在他即将抵达溪边时,忽然耳边传来了微弱的啼哭声。老和尚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片落叶铺就的草丛中,躺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小小的脸蛋因为哭泣而泛红,泪水沾湿了稚嫩的脸颊。 四下无人,显然这个孩子是被遗弃在此的。 老和尚慈眉善目,他放下水壶,颤颤巍巍地走向那个孩子。 他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抱在怀中,轻声地念着佛号,似乎在为这个无助的生命祈求庇佑。 孩子在老和尚的怀中渐渐止住了哭泣,安静地看着这位满脸皱纹却眼神温和的老人。 “施主,你为何会被遗弃在此?”老和尚心中充满了疑惑,但一个襁褓婴儿又如何能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呢? 老和尚决定将孩子带回寺中,给予他庇护和关爱。 老和尚给这个孩子取名季疵。 季疵成为了老和尚的弟子,也成为了他的养子。 老和尚年事已高,本应享受清净寂照的晚年,然而面对这个孤儿,他毫无怨言,亲自操持起养育之责。每日清晨,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映入僧房,老和尚便会轻声唤醒还在梦乡中的季疵。 他为孩子穿上整洁的袈裟,教导他如何打扫庭院,如何擦拭佛像,如何在梵音中寻找心灵的平静。 季疵渐渐长大,老和尚开始传授他读书识字,讲述佛陀的智慧与慈悲。每当夜幕降临,寺庙内的灯火温暖而明亮,老和尚便会与季疵一同坐在蒲团上,讲述着经典中的故事,指点他如何修行佛法,如何理解世间的无常与苦海。 在饮食方面,老和尚更是细心照料。他将素食做得色香味俱佳,教季疵如何品味食物中的禅意。 然而,季疵最感兴趣的,还是看老和尚做茶。 老和尚于是从山中采摘新鲜的茶叶,亲手教季疵炒茶、泡茶。在茶香袅袅中,他们度过了许多宁静而又充实的时光。 尽管生活清苦,但老和尚从未让季疵感受到丝毫的寂寞与冷漠。每逢冬日寒风凛冽,老和尚总是将自己唯一的棉衣给季疵披上;每逢夏日炎热难耐,老和尚总是用宽大的袈裟为季疵遮阳。 在这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中,老和尚始终以身作则,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诠释着佛陀的教诲。 岁月如梭,转眼间季疵已经从一个襁褓婴儿长成一个清秀的少年。 一百四十三 白娘子 春回大地,万象更新。 龙盖寺旁的茶园也迎来了一年一度的采茶季。 此时,茶树吐露着嫩绿的新芽,阳光透过云雾洒在山间,给这片古老的土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寺庙里,季疵小和尚也背着竹篓出发采茶了。 季疵长得眉清目秀,心地善良,寺中的僧众和山下的村民都对他疼爱有加。 从小到大,每当春风吹拂,季疵总是主动上山帮助茶农们采摘新茶,他的身影在茶园中穿梭,就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茶农们见季疵年纪虽小,却乐于助人,便常常逗他玩耍,考他所学。他们时而问以佛理,时而与他谈笑风生。季疵总是一一应对,不失机智与慈悲。茶农们对他的表现既惊喜又欣慰,纷纷称赞他是未来佛门的栋梁,能够继承老和尚的衣钵,成为龙盖寺的新住持。 午后,春阳和煦,季疵在茶山上忙碌着。 忽然,一阵急促的呼救声传入他的耳中。他顺着声音奔去,只见一位茶农不慎滑倒,腿部受伤,鲜血顺着腿流淌。季疵急忙上前,小心翼翼地为茶农包扎伤口。他的动作温柔而熟练,显示出他在寺庙中学到的救护知识。 茶农感激地望着这个小小的和尚,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就在这时,季疵又看到一位老婆婆背着沉重的茶篓,步履蹒跚地走在山路上。她的身影弯曲如山间的老松,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倒。 季疵毫不犹豫地上前,轻声问道:“婆婆,您要回家吗?让我送您回去吧。” 老婆婆看着季疵稚嫩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温暖的笑容取代。她点了点头,放心地将背篓交给了季疵。 季疵小心翼翼地扶着老婆婆,一边慢慢走着,一边聆听她讲述往昔的故事。 老婆婆的家并不远,但山路崎岖,对于年迈的她来说,每一步都是一次挑战。好在,有了季疵的搀扶,这段路变得不再艰难。沿途,春风拂面,花香袭人,一切都显得那么安详和谐。 当他们到达老婆婆的家时,夕阳已经悄悄落下了山尖。 老婆婆的家人看到季疵送回了老人,不禁连声道谢。 季疵微笑着摇摇头,说道:“施主过谦了,出家人本就应该救助他人。”告别老婆婆的家人后,季疵又匆匆返回了寺庙。 回到寺中,季疵并没有立即去休息,而是独自一人坐在蒲团上,面对着佛像沉思。 他在思考今日的所作所为,是否合乎佛法,是否真能利益众生。 夜幕降临,佛殿中的灯光柔和而明亮,照亮了季疵的脸庞,也照亮了他那颗纯净无私的心。 季疵潜心问佛的时候,不知道窗外正站着两位女菩萨:太姥娘娘和碧霞元君。 “他就是医神转世?”太姥娘娘问。 碧霞元君点点头:“可叹那株茶还在天南海北的寻找,不知道他正躲于寺庙中问佛。” “一个在红尘中寻找,一个却落脚于红尘之外,碧霞元君你觉得,他们还有缘再见吗?” 有没有缘,碧霞元君说了算呀。 她可是掌管姻缘的神祇。 但碧霞元君却对太姥娘娘说道:“随缘,看天意。” 禅房中,季疵睡着了,很快便做了个梦。 梦中,他置身一座山峰,山上全是奇峰怪石。 一座山洞,洞口崖壁写着“鸿雪洞”三个字。 鸿雪洞旁,一株茶树。 这株茶树和季疵平生所见茶树,都长得不同。 其叶若雪,其枝似霜。正值春日,新芽初展,犹如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雾,朦胧中透出生命的蓬勃。阳光穿透薄雾,照在这些白毛茶叶上,仿佛给它们披上了一层金边,显得分外妖娆。 季疵上前,轻抚这株茶树,喃喃问道:“这是什么茶树?满披白毫,长得好奇特。” 话音落,茶树便随风摇曳,闪烁绿光,一个白绿渐变色衣裳的少女化形而出。 季疵只觉眼前人又熟悉又陌生,似乎相识了五百年一般。 “你是……” “我就是这株茶呀!” “敢问你是什么茶,我从前竟从未见过。”小和尚忽闪着好奇的眼睛。 “我的名字还是你为我取的呢!你竟然自己都忘记了。” 小和尚大吃一惊,心底里蓦然浮现出一个名字。 “你是白茶?” “是的,神医,我找你找得好苦呀!” “你在何处找我?” “万丈红尘。” “这就难怪了,我已在红尘之外,你却仍在红尘中寻我,如何寻得到呢?” 季疵猛地惊醒,周围是禅房光景: 一盏悬挂于屋顶的油灯,其光线柔和而温馨,仿佛能够照亮人心中那最柔软的角落。灯下,一张木桌静静地立着,桌上摆放着几本佛经和一串木质的念珠,这些是他日常修行的伴侣。 靠窗的位置,放置着一个小小的蒲团,此刻,他就在蒲团上打坐参禅,且刚刚做了一个梦。 蒲团旁边,一株盛开的莲花在瓷瓶中亭亭玉立,它的纯洁与高雅与这个空间的气质相得益彰。墙角放着一把扫帚,把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 禅房的壁上挂着一幅水墨画,画中是一位高僧在山间行走的景象,笔触简洁而有力,透露出一种超脱世俗的意境。画面下方,一行工整的行楷写着“心如止水”,这四个字是小和尚修行的目标,也是他生活的座右铭。 此时,禅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但小和尚的内心却起了波澜。 都是因为那个梦啊! 梦中有个漂亮的女孩子,正在万丈红尘中寻找着他…… 想到这里,小和尚猛地心惊,哭着跑出禅房,跑去寻找老和尚:“师父,师父,师父……” 小和尚从自己的禅房匆匆跑出去,脚步急迫。他穿过幽静的回廊,越过低垂的松枝,一路向着炒茶房而去。 住持大师正站在炒茶房中,手持长铲,专注地翻炒着新采的茶叶。炉火旺盛,热浪滚滚,茶香随着热气腾空而起,弥漫在整个空间。 住持大师身着一袭灰色僧衣,头戴斗笠,动作从容不迫,仿佛是一场无声的舞蹈。 小和尚站在门口,迟疑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轻轻敲响了门扉。听到声响,住持大师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了和蔼的微笑。他放下手中的铲子,示意小和尚进来。 “师父,弟子心中有惑,特来求教。”小和尚鞠了一躬,语气诚恳,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说吧。”住持继续翻炒着茶叶。炉火映照着他的脸庞,使其看起来更加慈悲和平和。 “弟子,弟子刚刚亵渎佛祖了。”小和尚说着,如临大敌,失声痛哭起来。 “季疵你是不是做梦了?”住持对自己的弟子,似乎十分了解。 “弟子,弟子梦见了一个娘子……” “那娘子叫什么?” “她说她姓白,叫白娘子。”季疵说着重重抽噎了一下。 一百四十四 要还俗 季疵小师弟梦见小娘子的事,很快在龙盖寺里传开,师哥们都来逗他取乐。 “季疵,你梦中可曾与姓白的小娘子共度良宵?” “季疵,你梦中姓白的小娘子可是美貌如花?” …… 很快,师兄们都被师父罚去佛堂抄经,只留季疵一人在跟前。 师父微笑着拿出了一壶茶和两个茶杯,开始泡茶。他先将茶叶放入壶中,然后倒入热水,茶叶在水中慢慢展开,散发出一股清香。师父将第一杯茶递给小和尚,说:“这杯茶就像儿女私情,它的美好和诱惑让人难以抗拒。” 接着,师父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他看着小和尚,微笑着说:“这杯茶就像我们修行的道路,虽然平淡,但却能让我们心灵得到净化。” 小和尚疑惑地看着师父,不明白他的意思。师父继续解释道:“儿女私情就像这杯茶,它的美好只是短暂的,而且容易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而修行的道路虽然平淡,却能让我们在平淡中找到真正的快乐和满足。” 师父又说:“你要学会用禅心去品味生活,就像品茶一样。当你用心去体味茶的味道时,你会发现它的美好并不是来自于茶叶本身,而是来自于你的心境。同样,当你用禅心去面对儿女私情时,你会发现它的美好也只是一时的,而真正能让你心灵得到净化的,是那颗平静如水的禅心。” 老和尚试图用茶道去开解季疵,也不知道少年和尚,能明白其中几分道理。 季疵得了老和尚开解,那个关于姓白小娘子的梦,却做得一发不可收拾。 但他不再告诉老和尚,以免又被其他师兄知道,以此取笑他。 那个姓白的小娘子究竟何许人也? 竟然连连困扰他的梦境。 季疵觉得,她可不单单是一个梦那么简单。 季疵一个人背着竹篓,来到茶园,他想要在漫山的茶园中寻找到梦中的那株茶:白茶。 龙盖寺后山上的茶园,生长的都是儿茶,姿态婉约,犹如深闺女子的含蓄与娇柔。 观其嫩芽初展,似翠羽轻挠春水,细细叶脉间透出的是大自然最细腻的工艺。叶身微卷,若含若露,恍如古代仕女手中轻握的团扇,轻盈而不失灵动。 阳春三月,儿茶树吐露新绿,其叶片之精致,仿佛是春风吹拂下,细雨滋润后的嫩柳,那么温婉、那么生机盎然。 叶色浅碧如玉,质地莹润,触之似能感受到涓涓溪水的细语和轻柔。 与梦境中的满披白毫、茶芽挺立的白茶相距甚远。 季疵向着满园的儿茶喊道:“白娘子,白娘子,你在这里吗?如果你在这里,就请出来相见。” 喊了半晌也没有白娘子的身影。 喊累了,季疵便靠在儿茶园地上睡了过去。 这一回,他又做了个梦,倒是没有梦见白娘子,而是梦见一个身着绿衣的女菩萨。 女菩萨着一袭碧绿衣衫,其衣裾随风轻摆,犹如春日柳絮,柔和而飘逸。衣裳上绣有金丝莲花,熠熠生辉,仿佛是夜晚星空中最明亮的星辰,映照出她那慈悲为怀的内心世界。 她的容貌端庄,面如满月,双眸深邃,宛如秋水之潋滟,流露出无尽的智慧与悲悯。眉宇间隐含着一抹温和的弧度,如同远山含翠,既展现了她的坚毅,又不失柔情。其嘴角轻启,似是在默念佛号,唇角挂着微微的笑意,让人感到一股温馨安详之意。 女菩萨头戴宝冠,冠中镶嵌着璀璨宝石,光彩夺目。这华美的头饰并没有让她显得世俗,反而更凸显了她超脱尘世的气质。她的耳畔垂着长长的流苏耳环,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发出悦耳的叮咚声,如同山间清泉,悠扬入耳。 她的手中持有一串佛珠,颗颗晶莹剔透,随着她的诵念,佛珠在指间滑过,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身姿优雅,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她的声音温婉而有力,仿佛能够穿透人们的心灵深处,带给人无尽的安宁与力量:“小和尚,可要本座为你解惑?” 既然两人在梦中有缘会面,季疵自然不会放过这样请教的机会。 “敢问女菩萨尊号?” “碧霞元君。” “可是那位掌管姻缘的碧霞元君?” “是的。” 季疵便问了:“弟子最近夜夜梦见一位姓白的娘子,可是弟子与这位白娘子之间存在姻缘?” “是否姻缘,要看事在人为,但小和尚你与这位白娘子的确有不解之缘。” “不解之缘该如何解呢?” “在尘世的纷扰中,不解之缘犹如一道难以参透的迷雾,悠悠绕于心间。欲解此缘,宜先澄心静气,坐禅观心,以一颗平和之心对镜自问。在无言的交流中,或许能捕捉到灵魂深处的微光,照见缘分深处的真意。 如行云流水,顺其自然,不必强求。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万物皆有意,诸缘皆有因。倘若能在一滴水中观沧海,于一粒沙中见世界,便能在不经意间解开心中的结。 若仍困惑难解,则不妨放下执着,任它云卷云舒。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一切随遇而安,得之淡然,失之坦然,方显禅心之自在与超然……” “女菩萨,您这说了等于没说呀!”小和尚一点儿都不客气,指出道。 碧霞元君笑起来:“那便听凭心意,率性而为。” 听凭心意,率性而为,这八个字,很是符合小和尚的心意,于是他畅快地从梦境中醒了过来,对着满园的儿茶说道:“我要告别师父,去寻找梦中的白茶去了。” …… “师父,弟子尘缘未了,请准许弟子还俗。” 炒茶房外,季疵跪在地上,请求老和尚。 龙盖寺建寺以来,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出家的小和尚闹着要还俗的事,这让老和尚脸上很是挂不住。 老和尚步出炒茶之房,面露怫然之色,心中很是不快。他眉间紧蹙,如同山间险峻之峰峦,隐隐透出一股不容侵犯之气。双目微瞪,犹如古井无波,深邃而神秘,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虚妄。 他身披一袭袈裟,素净而庄严,随着步伐的移动,袈裟轻轻摆动,宛如山谷中的幽兰随风摇曳。他的手中提着一串佛珠,颗颗晶莹剔透,随着手指的捻动,佛珠在指间滑过,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梵音入耳,令人心生敬仰。 然而,此刻的老和尚眼神锐利,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和尚,说道:“季疵,你为何要还俗?” “弟子动了凡心。”小和尚实诚地回答。 “梦中那位姓白的小娘子?” “是的。” “为师不同意。” 一百四十五 作别 为了杜绝季疵还俗的念头,老和尚罚季疵面壁。 季疵被罚面壁,心中充满了矛盾与困惑。他年幼的心灵尚不能完全理解这一惩罚的深意,只是觉得被冷落、被误解,心中不免有些委屈。 他跪坐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双腿逐渐麻木,但更大的痛苦是来自内心的孤独与迷茫。他望着面前冰冷、坚硬的墙壁,仿佛看到了自己此刻的心境——被隔绝、被限制,无法自由自在地探索那个广阔的世界。 他的小手轻轻触摸着墙面,试图从中寻找一丝温暖与慰藉。然而,墙壁冷冰冰的触感让他更加感到孤独无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是否真的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异常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钟声和木鱼声提醒着他这还是一个修行的地方。但这些声音对于他来说却显得那么遥远和冷漠,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小和尚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他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思考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惩罚。 他闭上眼睛,开始默念佛号,试图通过修行来平息内心的烦恼与不安,寻找一条通往解脱之路。 然而,他一闭上眼睛,就看见梦中那位姓白的小娘子。 白娘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绿白渐变色衣裙透露别样风采。 “我的名字都是你取的,你竟然忘了我?” “不会忘不会忘,只是我要去哪里寻找你呢?” “心之所向,即是吾乡。” 小和尚猛地睁开眼睛,醒来,眼前是森冷的四面墙,白娘子的音容笑貌消失得无影无踪。 心之所向,心之所向…… 季疵猛地回过神来,他一定要去找她,因为这是心之所向。 “师父,放我出去,季疵要还俗。” “嘘——” 季疵才喊了一声,禅房窗子外就出现了大师兄的身影。 “大师兄,帮我给师父传话,季疵要还俗。” “小师弟,你好天真,师父如果同意你还俗,就不会把你关起来面壁思过了。” 大师兄的话有道理。 季疵愁眉不展:“大师兄,那该怎么办呀?” “大师兄放你逃走吧!” “啊!” “你到底要不要还俗?” “要。” “那现在就走。” 大师兄说着,打开了禅房的门,将一个包裹塞进季疵手中。 “东角门已经给你打开了,小师弟一路多保重,以后只有自己照顾自己了。” 季疵看着大师兄,心中涌起了深深的感激和感动。他回忆起从小到大大师兄如何照顾他的具体事情,心中充满了不舍。 记得小时候,每当季疵因为调皮捣蛋被师父责骂时,大师兄总是第一个站出来为他说话,用温和的语气向师父解释他的本意,并告诉他以后要注意行为。那时候,季疵总觉得大师兄像一座坚实的靠山,让他有了依靠。 有一次,季疵在修行中遇到了困难,心灰意冷想要放弃。是大师兄耐心地开导他,鼓励他不要轻言放弃,要坚持下去。大师兄还亲自示范了正确的修行方法,让季疵重新找回了信心。 还有一次,季疵生病了,身体虚弱无力。大师兄不仅日夜守护在他身边,还亲手熬制草药给他喝,直到他康复为止。那时候,季疵感受到了大师兄深沉的关怀和爱护。 除此之外,大师兄还经常给季疵讲述佛经故事,启发他的智慧;带他去参观附近的寺庙,开阔他的视野;教他拉弓射箭、写书法等技艺。 季疵越想越觉得大师兄对他如此细心照顾,如此关爱备至,自己却无法回报这份恩情。他感到十分惭愧和内疚。此刻面对大师兄慈祥的目光和温暖的笑容,季疵不禁泪流满面。 “大师兄,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和关爱,只是季疵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报答了……”季疵流下眼泪。 大师兄却拍了拍季疵的肩膀,“小师弟,你肯还俗,离开龙盖寺,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大师兄的话让季疵不明所以。 “如果你在,师父只会将主持的衣钵传给小师弟你,你走了,我们其他师兄弟才有机会争取。” 大师兄的话让季疵猛然一怔。 原来那些疼爱、关怀、友善的表面之下,还暗藏妒忌、抱怨、不平。 也罢,他有了还俗之心,倒是对师兄们的成全。 人各有志,何必让他这样有着世俗凡念的人留在寺庙里,成为别人修行路上的绊脚石、拦路虎呢? 季疵拜别大师兄,冲着老和尚所在的禅房方向遥遥拜了三拜,算是酬答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大师兄,师父以后就拜托你们了。” “放心吧,小师弟,你自己多保重。” 季疵背着大师兄准备的行囊,害怕老和尚发现,逃走不成,便加紧脚步,从寺院东脚门出来,一路飞奔向山下而去。 天蒙蒙亮,曙光初现。东方天际微微泛白,犹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世间万物渐渐苏醒,迎接新的一天。 对于季疵来说,更是新的一天。 微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着清晨的问候。鸟儿清脆的歌声在空中回荡,唤醒了沉睡的人们。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温暖而柔和。万物沐浴在晨光中,显得生机勃勃。 山下的世界宁静而美好,仿佛被一层神秘的薄纱所笼罩。山上的龙盖寺被山林掩映,季疵已经望不见它的踪影了。 龙盖寺下的西湖,犹如一幅流动的画卷,展现在季疵面前。 季疵站在湖边,只见湖水波光粼粼,清澈见底。微风吹拂,湖面泛起层层涟漪,仿佛无数条银鱼在水中嬉戏。远处的山峦倒映在湖中,若隐若现,如梦如幻。湖中的荷花亭亭玉立,绿叶托着红艳的花朵,宛如少女的脸颊,娇羞欲语。 时令已经夏季。 湖岸边,垂柳依依,轻轻拂动着水面。微风吹过,柳枝随风起舞,如同仙女的长发在空中飘动。岸边的花草郁郁葱葱,各种色彩斑斓的花朵竞相开放,散发出浓郁的芳香。蝴蝶在花间翩翩起舞,蜜蜂在花蕊间忙碌采蜜,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再见了,西湖。 再见了,龙盖寺。 再见了,师父。 季疵依依不舍,作别竟陵的山水,踏上未知的旅程,那是心之所向的地方…… 一百四十六 逃婚 盛夏,湖州长城。 谢府之中,金碧辉煌,宾客如云。 这一日,是谢家独子大婚之喜,整个府邸装点得如同人间仙境,彩灯高悬,绫罗绸缎铺天盖地。 花轿已在门前等候多时,锣鼓喧天,喜乐声中却隐隐透出一丝不祥之气。新郎谢清昼,自幼才貌双全,风流倜傥,然而此刻,他却踪迹杳然,无人得知其所在。 谢府上下一片混乱,仆人们四处奔波寻找,新娘坐在花轿内,盖头下的面容无人能见,但那双颤抖的手却透露出她内心的惶恐不安。谢老爷面如死灰,夫人泣不成声,亲朋好友议论纷纷,各种猜测与传言四起。 有人说,谢清昼被仇家绑架了;有人猜,他或许遭遇不测;更有甚者,暗地里嘀咕,这逃婚莫非是早有预谋? 不管逃婚是否早有预谋,谢家郎君逃婚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 湖州通往长安的官道上,黄尘滚滚。 一辆马车在蜿蜒曲折的古道上颠簸前行,车身略显陈旧,但依旧坚固。车内坐着一位衣着华丽的郎君,还有他的仆人。 郎君二十出头,面如冠玉,眉目清朗,一袭青衫随风拂动,透露出书卷气。他的家世显赫,乃是东晋名将谢安的十二世孙,也是南朝诗人谢灵运的十世孙。 故而,郎君自幼饱读诗书,学识渊博。 奈何,郎君却对仕途功名不感兴趣,对佛法却有着浓厚的兴趣。尤其对玄奘法师的向往,更是如同渴慕明珠,日夜兼程,只为一睹尊颜。 旁边的仆人名叫穆白,身材魁梧,面容忠厚,一身青衣,虽经风霜洗礼,却依然整洁有序。穆白自小便跟随谢家郎君,两人情同手足,无论世事如何变迁,他总是默默守在谢家郎君身边,忠心耿耿。 他们这一路,乃是向李朝的都城长安而去。 “郎君,天大地大,郎君既然逃脱了束缚,为何偏偏只选长安而行呢?”穆白不解地问他家郎君。 穆白哪里知道,谢郎君心慕玄奘法师,希望得到他的佛法指点,而在长安有两大寺庙,西明寺和大慈恩寺,是李朝佛教文化的中心,更是玄奘法师的译经之所,无数求学之士慕名而来,希望能在这里得到佛法的指点。 大慈恩寺是由李朝皇室敕令修建的,是长安城内最著名、最宏丽的佛寺之一。玄奘法师在这里主持译经工作,历时十年。 此后,玄奘法师又在西明寺进行了为期一年的译经工作。 玄奘法师前后翻译经典七十五部1335卷,为李朝留下了宝贵的佛教文化遗产。 而如今,玄奘法师已经古稀之年,谢郎君希望自己有生之年,能够皈依佛门,最好是皈依在玄奘法师门下,故而逃婚也要去往长安。 谢郎君自幼便对玄奘法师的事迹耳熟能详,每每读到法师西行取经的故事,心中便涌起无限的敬仰。他知道,只有亲自前往长安,才能有机会亲近法师,领略其博大精深的佛学修为。 随着马车的颠簸,谢郎君的思绪也随之飘摇。他想象着西明寺的金碧辉煌,想象着大慈恩寺的庄严肃穆,更想象着自己能在这些圣地中遇见那位高僧。 他的手中,紧握着一卷《金刚经》,那是他多年来随身携带的宝物,也是他对佛法信仰的证明。 穆白看着谢郎君的神情,知道他心中的期待与激动。虽然他不懂佛法,但他能感受到谢郎君的虔诚。为了让主人能拥有更舒适的旅途,他小心翼翼地驾着马车,尽量减少颠簸。 途中,他们经过了无数的村庄、河流和山丘。每到一处,穆白都会停下来,让谢郎君下车休息,同时也补充一些食物和水。谢郎君并不嫌弃路途的艰辛,反而觉得这是一次心灵的历练。 然而谢郎君到底是富家子弟,平日里哪经历这些旅途劳顿之苦,没几日便病倒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旅途,天空偏偏又响起了惊雷,眼看一场暴雨将至。 穆白驾车,载着谢郎君,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前方出现了一间野庙。 群峰环抱之中,林深时见鹿。 一间荒废古庙,独立于杂草丛生的古道旁。庙宇古朴而破败,青苔侵蚀石阶,门前两只石狮子,经风雨剥蚀,犹严守卫。檐下斗拱错落有致,风铃在微风中摇曳,发出幽幽的叮咚声。残垣断壁间,斑驳陆离的壁画若隐若现,诉说着尘封的往事。四周古木参天,鸟鸣虫唱,为这座无人问津的野庙增添了几分生机。 虽然是野庙,好歹是个避雨的去处。 于是,穆白将马车停在野庙前,扶着奄奄一息的谢家郎君,进了庙门。 庙内,光线昏暗,神像褪色斑驳,但依稀可见昔日之庄严。香案上积满了尘土,几炷残香,似是过往行者留下的痕迹。 谢郎君倚靠在穆白身上,被庙内的霉腐之气呛得重重咳嗽。 咳嗽声惊醒了蜷缩于庙内墙角的一人:“谁?” 随着那人的声音,火折子被吹动,火焰迅速点燃。 借着火光,主仆俩看清,那人是一个少年,且是个少年和尚。 只见他身上的袈裟已经褴褛,光头也已经长出了微微的头发,但这一切并未减损他的清俊之貌。他的面庞虽带着几分睡意,眉目之间却透出一股天真未泯的纯净。 他借着火光,见到谢家郎君的模样,忙用手中火折子点燃烛台,轻挽起衣袖,整理了一下袈裟,步履匆匆地迎过来:“施主病得不轻。” …… 谢郎君醒来时,已是次日午后。 他吃了那少年和尚熬的草药,昏昏沉沉竟睡了一夜加半日。 “施主感觉如何了?”少年和尚坐在一旁的草席上,身边放着一个包裹。 “好多了,咽喉不痛了,也不咳嗽了,肚子也不痛了……”谢郎君摸摸自己浑身上下,爽利了不少,“小师傅,给某吃了什么?” “季儿茶。” “那是红茶还是绿茶?”谢郎君惊讶地睁大眼睛,“从未听过茶还能治病的。” “不是你以为的季儿茶,而是一种药草,叶子呈绿色,花色淡雅,花朵形状独特,似孩童的脸庞,因此也叫孩儿草,可以入药,具有清热解毒、消肿止痛的功效。” 听了少年和尚的解释,谢郎君抓抓头皮,“我怎么记得季儿茶是一种茶呢?” 一百四十七 打马球 “郎君说的是竟陵的绿茶季儿茶吧?” 少年和尚说着,从包裹里掏出一包茶叶来。 “郎君,你闻闻。” 谢郎君接过少年和尚递过来的茶叶,放到鼻前闻了闻,道:“犹如春风拂面,其香不张扬却入骨三分。初闻之际,若幽兰之绽放,淡雅而持久;再闻,似翠竹之含露,清新回久,宛若山间细雨,绵绵不绝……” 谢郎君闻了茶香,便一脸陶醉。 少年和尚道:“想咱们李朝,乃至从前的朝代,人们除了喜欢酒之外,也喜爱各种鲜果榨汁,如乌梅浆、葡萄浆、桃浆等,蔗浆也非常受欢迎,用果品或草药熬制而成的饮子,具有解渴和清热解毒的作用,也深受百姓欢迎。酥、酪、醍醐等用牛、羊、马等牲畜的乳汁加工制成的奶制饮品,口感多变,酸甜绵软,以及豆制饮品,都很流行,但茶饮尚没有为大多数人接受,没想到不才能在这野庙中与郎君相逢,而郎君竟也是爱茶之人。” 少年和尚说这些时,眼睛亮晶晶,满脸活色生香。 谢郎君也很激动。 见这少年和尚不过十多岁光景,自己至少比他大了一轮,却因茶的话题,让两人的关系顿时拉近。 “小师傅,愚兄见你谈吐不凡、专业,不知都是跟谁学的这些?” “都是我师父教我的。” 谢郎君一心向佛,奈何还没拜到玄奘法师门下,而这位小和尚年纪轻轻就已经入了佛门,又有了师父,实在让谢郎君羡慕不已。 “敢问令师是……” 然而,少年和尚却不愿意深谈了,只把话题转到论茶上,“不才让郎君品闻的茶叶正是竟陵的季儿茶,生于竟陵的翠峰间。春日采摘,以嫩芽叶为上,经摊青、杀青、揉捻、干燥诸工序,匠心独运,秘法炼成。郎君,你观其形……” 少年和尚从随身包裹中取出茶盏,大师兄助他逃跑虽藏了私心,但为他准备的行李却充满满满的同门之谊。 少年和尚往茶盏中放入茶叶,只见茶叶如碧玉细柳,舒展于莹白瓷盏中。 再注入沸水,茶叶若幽龙游水,缓缓舒展,绿波荡漾,清香四溢。其色,犹如初春柳叶之新绿,澄清透亮。 少年和尚将一盏奉到谢郎君手中,谢郎君啜一口,舌尖轻转,便感清鲜之气充盈口腔。 “微甘而后涩,如山泉般纯净,余味绵长。此茶之香,不似花之浓艳,更似草木之本真,令人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竟陵青山绿水之间,忘却尘嚣。” 对于谢郎君的点评,少年和尚深以为然,道:“竟陵季儿茶,非浓烈之辈,其品饮之道,宜静宜思。古人云,饮茶之乐,最在品味。此茶正合斯言。每饮之际,皆可涤烦扰,澄心灵,是为养生之上品,雅士之知交。” “如此,你我今日起,便为知交了。” 谢郎君举起茶盏,与少年和尚碰了杯。 “敢问小师傅你的法号。” 少年和尚想,自己既已逃出佛门,一心还俗,便不能再用师父给的法号,师父从前为他取季疵时,还为他取过一名:鸿渐。但觉鸿渐这名,世俗之气太甚,便不叫他用。 如今,他已还俗,一心归向红尘,鸿渐这个名字倒是合宜。 便向谢郎君吐露了真情:“实不相瞒,不才已还俗,不再是佛门弟子,已经没有法号了,兄长可叫我鸿渐。” “愚兄谢清昼。”谢郎君也自报家门。 “鸿渐弟弟不知此行要去往何方?” 鸿渐离开龙盖寺,下山,已经无头苍蝇兜兜转转,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便道:“不才想与兄长同行,不知兄长欲往何方。” “长安。如此,贤弟便随我启程吧。” 于是,一个从佛门冲向红尘的少年,一个名门之后却一心向佛的郎君,结伴向长安而去。 …… 李朝,开元二十三年。 长安。 城内街巷纵横,车马喧哗,商贾云集,货殖通四海。东西两市,百货充斥,珍奇异宝,琳琅满目。酒楼茶肆林立,笙歌处处,文人墨客挥毫泼墨,吟诗作对,乐不思蜀。 皇宫之内,更是金碧辉煌,气势磅礴。宫殿巍峨,画栋雕梁,飞檐翘角,琉璃瓦顶映日生辉。太和殿、含元殿、宣政殿等,皆为朝会之所,文臣武将,鱼贯而入,朝拜天子,议国是非。 圣人英明神武,好学不倦,尤爱音乐,梨园弟子,日夜操练,霓裳羽衣曲,声声入耳,妙不可言。 长安城外,渭水如带,翠柳依依,园林遍布,花木扶疏。曲江池畔,士女嬉游,泛舟采莲,笑语盈盈。 乐游原上,草长莺飞,踏青赏花,人潮涌动。 每逢佳节,元宵观灯,端午竞渡,中秋赏月,重阳登高,四时八节,皆有庆典,热闹非凡。 长安城里,尚文崇礼。书院讲学,学子云集,经史子集,百家争鸣。科举考试,选拔人才,进士及第,光宗耀祖。 书法家辈出,笔墨横姿,行书草书,各领风骚。画家们丹青妙手,人物山水,栩栩如生。 真真是长安花柳动春色,金屋瑶池映日辉。 而长安城不仅是“开济文教兴”的繁华之所,亦是“万国衣冠拜冕旒”的梦想之所: 来自西域的商人,讲述着远方的传说;来自日本的留学生,慕名而来,求学问道。长安,成为了世界的交汇点,丝绸之路的起点,连接着东西方的文明与梦想。 而在开元二十三年,长安城迎来了一位曼妙多姿的娘子:杨玉奴。 …… 阳光明媚,微风拂面。 寿王府邸的花园里,绿草如茵,花香四溢。 新婚燕尔的寿王和寿王妃,正在花园中打马球。 寿王和寿王妃各自骑着一匹骏马,手持马球杆,准备开始比赛。 马球杆是用竹子制成的,轻巧而富有弹性。马球则是一个小巧的木球,表面光滑,便于击打。 两人身后,府中的侍从们分成两队,分别穿着红色和蓝色的队服,以示区分。 随着一声令下,比赛正式开始。寿王和寿王妃策马飞奔,争夺着马球。他们的动作矫健,配合默契。寿王挥杆一击,将马球传给了寿王妃。寿王妃接球后,巧妙地避开一名侍从的拦截,再次将球传回给寿王。 两人之间的配合如同行云流水,默契十足。 在场地上,红蓝两队侍从们也在奋力拼抢。他们骑马穿梭在花园的小径上,时而弯腰低头,时而仰身挥杆。马儿嘶鸣,人们呐喊,场面热闹非凡。 每当有人得分,观众们都会欢呼雀跃,为他们加油鼓劲。 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寿王和寿王妃越战越勇。他们的马匹疾驰如风,马球杆舞动如龙。眼看着寿王就要将马球打进对方的球门,马球突然飞向寿王妃…… 只听“啊”的一声尖叫,马球打中寿王妃的面颊,寿王妃从马上跌落下来。 一百四十八 陆羽草堂 京师长安,城池雄伟,街道严整,一幅井然有序、繁花似锦的壮丽画卷。 长安城坐落在汉地中央,城墙高耸,街道宽阔笔直,像一位端庄严谨的棋手,将城市划分为整齐的网格。 南北向的大街宽广而气派,共有十四条,好似一根根经线,贯穿城市的整个躯体。 东西向的巷道则宛如纬线,与大街交错,划分出一百零八个规整的坊市。 每个坊都有自己的特色和功能,居住着不同的人群,有的坊静谧雅致,是达官贵人的居所;有的坊热闹非凡,商贩云集,生意兴隆。 城内的街道两旁,柳树依依,花木扶疏。春天里,桃花竞相绽放,芬芳满街;夏日时,槐花香气四溢,沁人心脾。行走在长安街头,可以听到小贩们吆喝的声音,看到忙碌的身影,感受到这座大都市蓬勃的生命力。 长安城有两个大型市场:东市和西市。东市集中了许多日常用品的交易,而西市则是丝绸之路商品集散地,琳琅满目的珍奇宝物,吸引了无数国内外商人前来交易。这里的商业繁荣,文化交流汇聚,使得长安成为了世界级的都市。 宗教建筑也是长安城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佛教寺庙、道教宫观点缀于城中,钟声悠扬,烟雾缭绕,为繁忙的都市带来一丝宁静与神秘。 长安城的中心,是气势磅礴的皇城。 它坐落在城市的北边,犹如一轮明亮的北斗星指引着帝国的航向。 皇城的正门承天门,巍峨壮丽,是权力的象征。每当旭日东升或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承天门上,仿佛神明在为繁华、开放李朝加持祝福。 靠近皇城的区域,是太医署,便于为宫廷及达官显贵提供服务。 在李朝,除了官方的医疗机构如太医署和养病坊外,佛教兴盛,许多庙宇拥有丰富的资金,因此一些庙宇也会提供医疗服务,如“悲田院”。同时,私人习医也十分盛行。 私人医馆最有名的是位于人流量大,贸易繁荣,西市附近的曹仁堂,曹仁堂的祖师爷叫曹元,就曾教授过一名有名的杏林弟子,叫王子安。 不过,王子安最出名的倒不是医术,而是诗文。 王子安自幼聪颖,博览群书,他的诗歌如春日之花,绚烂芬芳,那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传唱四海。 在医学领域,王子安钻研古籍,勤于实践,然命运多舛,在一次归途中,遭遇风浪,船只翻覆,不幸罹难。 这位文采斐然、医术高超的少年,就这样被无情的江水吞噬,英年早逝。人们每每到曹仁堂看病,都要谈起祖师爷曹元收的这位弟子,哀叹他如同一颗璀璨的流星,划破长空,却转瞬即逝。 不过,最近,曹仁堂的生意没有之前那么火爆了,长安城的老百姓们最近有个三病两痛都去和曹仁堂位于同一条街的“陆羽草堂”。 陆羽草堂坐落在西市的清幽角落,这里的诊金和药价都异常亲民,虽然开张才数月,却已经声名远播,求医者络绎不绝。 尽管生意兴隆,但坐诊的却不是人们期待中的陆羽大夫,而是他的夫人,一位姓白的娘子。她的医术精湛、态度和蔼,病人们都喜欢称呼她为“白娘子”。 白娘子总是身着素净的衣裙,温婉地接待每一位病患,耐心细致地询问病情,然后娴熟地开出药方。 在她的帮助下,无数患者重获健康,陆羽草堂的名声也越来越响亮。然而,尽管如此,草堂的主人陆羽大夫却始终没有露面。 有人开始好奇,陆羽大夫究竟是怎样的人?他为何从不出现?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各种猜测和传言在城中流传开来,但始终没有人能揭开真相。 倒是那位,帮着白娘子一起张罗诊所的玄风掌柜,有次回答病患的问题时透露了一点玄机,道是,白娘子的医术高超,是跟着陆羽大夫学的,陆羽大夫开设草堂,让夫人白娘子出面行医,自己则专心于医学研究和著书立说,旨在通过传播医学知识,可以让更多人受益。 这位玄风掌柜,不同于曹仁堂那位上了年岁、一脸胡须的邱掌柜,他不过十五六岁,却已是草堂中不可或缺的一员。 少年掌柜五官端正,眉目之间透着一股子灵动和聪慧。他动作利索,无论是整理药材还是应对客人,都显得格外麻溜,仿佛有一双隐形的翅膀在帮他一样。 虽然年纪轻轻,但他处理事务来却有模有样,从不拖泥带水。他的话语虽然简单通俗,却总是恰到好处,让病人和顾客感到亲切和舒心。 他在草堂中的一举一动,都彰显着他的聪明和能干,也让人们对这个陆羽草堂多了几分好感和信任。 玄风掌柜还有个怪有趣的特性,就是喜欢学人说话,病人们或家属与他交谈时,他总喜欢将对方的话重复上几遍,逗得病患们哈哈大笑,他自己倒是不笑,一脸无辜模样。 这时候,那位坐诊的白娘子,就要带着宠溺,怪责他一句:“玄风啊,你又鹦鹉学舌了。” 玄风掌柜就抓抓头皮,不好意思地笑。 玄风掌柜到底姓什么呢? 有想当媒人,为玄风掌柜介绍对象的人,好奇地八卦上一句,立刻就要遭来大家的白眼:白娘子姓白,玄风掌柜是白娘子的弟弟,自然也姓白了。 白玄风。 玄风自此有了姓氏。 这一日陆羽草堂开张到酉时,长安城中心承天门上的鼓楼上传来鼓声,宵禁开始了。 忙碌了一天的白氏姐弟,闭门休息。 而夜色中,长安城的街道上,一位贵女缓缓步入月光下。她身着一袭绚烂的丝绸长裙,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如同夜空中飘逸的彩云。她的上衣以淡雅的色调为主,宽松的袖子透露着一丝悠然自得的态度。腰间束着精致的腰带,更显得她身姿曼妙,婉约如水。 贵女的头上戴着一顶精美的花冠,镶嵌着璀璨的宝石,闪烁着动人的光芒。她的颈间挂着一串珍珠项链,颗颗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她的手腕上佩戴着一对金镯,每当她轻轻挥手时,金镯便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贵女脸上戴着一张轻薄的遮颜巾,宛如云雾缭绕,让人无法窥视她的面容。这遮颜巾不仅增添了她的神秘感,也彰显了她的高贵气质。 在贵女身后,一名侍女紧紧跟随。侍女的衣着相对简朴,但依然干净利落。她身穿一件素净的棉质长裙,颜色朴素,不张扬。侍女的头上扎着一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根簪子固定。她的脸上没有华丽的妆容,只有淡淡的胭脂,显得清新自然。 侍女手中提着一盏油灯,为贵女照亮前行的道路。 一主一仆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宵禁的街道上,最终停在了“陆羽草堂”门前。 一百四十九 梁上青蛇 天色渐暗,宵禁的时间已经悄然而至。 街道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商铺纷纷关门打烊,只有零星的灯光点缀着街头巷尾。长安城的街道显得格外安静,仿佛整个城市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街边的建筑被夜色笼罩,只能隐约看到轮廓和剪影。偶尔传来的犬吠声、夜鸟的鸣叫声以及远处的虫鸣声交织在一起,成为这个时刻特有的音符。这些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让人感受到一种别样的美感。 虽然宵禁使街道变得冷清,但这并不意味着城市的生命力就此停滞。在那些隐蔽的角落里,仍然有着一些活动在进行。一些夜市和小吃摊点依然热闹非凡,吸引着那些不愿早睡的人们前来品尝美食、享受夜晚的惬意。 此外,还有一些巡逻的士兵和衙役在街道上穿梭,以确保宵禁期间的秩序和安全。 他们手持火把或油灯,照亮前方的道路,同时警惕地观察四周的情况。他们的出现给人们带来了一丝安心和宁静。 西市的坊正司官员李大人正带领一队衙役开始他们的巡逻工作。他们如同城市中的守护神,保护着市民们的安宁。 李大人是个认真仔细的人,他总是亲自带队进行巡逻。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总能发现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秘密。他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手持一盏明亮的油灯,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衙役们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他们穿着整齐的服装,步伐一致地跟随在李大人身后。每个衙役都手持一根长棍,以防万一遇到危险情况。 巡逻过程中,李大人和衙役们会仔细检查每一个角落。他们会查看街道两旁的商铺是否关门,是否有可疑人员逗留。一旦发现有违反宵禁规定的人,他们会立即采取行动,将其带回衙门进行审问。 但是,李大人也并非不苟言笑的人,有时在街头巷尾遇到一些流浪猫狗,李大人会开玩笑地说:“这些小家伙也出来违反宵禁了吗?把它们带回衙门好好教育一番。” 衙役们听后会哈哈大笑,气氛轻松愉快。 这一夜,李大人和他的衙役们都笑不起来,接到消息,东市有人趁着宵禁,竟然跑到西市来了。 东区住着的可都是王公贵族,闪失不得,抓到了违反宵禁的,也只能悄悄送回去,批评不得,教育不得,更处罚不得。 “到底是哪位贵人跑出来了?”衙役们一边举着火把,猫着腰,边边角角地寻找,一边问李大人。 “听说是一位王妃,只带了贴身的侍女。”李大人道。 衙役们一凛。 王妃如果在西市有个好歹,那还了得,赶紧找! 而此时,王妃和她的侍女已经被请进了陆羽草堂。 王妃的脸颊上,一道乌青的痕迹显得格外醒目。这是在一场马球比赛中,不慎被飞驰的马球击中所留下的。痕迹的形状犹如一块青石,坚硬而冷峻,与她平日里的娇艳容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道乌青的痕迹,如同一抹淡淡的云雾,笼罩在王妃的脸上。她的皮肤原本如同白玉一般细腻光滑,如今却因为这次意外而留下了些许瑕疵。然而,这并没有影响到她的美貌,反而让她那绝美的面孔上多了一份倔强的气质。 白娘子轻轻拿起玉瓶,倒出一滴晶莹的露水,滴在王妃的乌青之上。她的手指轻柔而熟练,如同一阵清风吹过湖面,让人感到一丝丝的舒适和宁静。 随着她的动作,那滴露水慢慢地渗透进皮肤,仿佛与王妃的肌肤融为一体。不一会儿,那些淤青开始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滑细腻的皮肤。 白娘子的手法非常巧妙,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她用冰肌玉骨般的手指轻轻拍打着王妃的脸颊,让药力更快速地渗透进去。 渐渐地,王妃的脸色恢复了红润,那片乌青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少年掌柜拿来一面镜子。 王妃接过镜子,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容颜。那乌青的痕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她轻轻抚摸着脸颊,感受着肌肤的光滑和细腻,心中不禁对白娘子的医术啧啧称奇。 见王妃露出笑颜,一旁的侍女呼出一口气,这下王妃可以不再生寿王的气了。 其实寿王是无心的,王妃却大动干戈,侍女都心疼寿王了。 王妃此刻却不想回去,与寿王冰释前嫌,而是对白茶说道:“白娘子,救人救到底,外面宵禁,我现在还不能出去,所以,想在陆羽草堂借宿一宿。” “没问题。” 白茶说着,让玄风领着王妃主仆去了后院。 不一会儿,玄风出来,说已经安顿好二位了,又问白茶:“姐姐,我觉得这位娘子有点面熟。” 白茶笑道:“你吃了人家的东西,竟忘记人家是谁了吗?” 被白茶一提醒,玄风抓抓头皮,道:“是不是去年在蒲州永乐城遇到的那位过生辰的杨家二娘子?” “你记性不错,忙了一天了,你也去睡吧。” “姐姐你呢?” “我还想再坐一会儿。” 玄风知道,白茶又想念陆羽神医了,叹口气,也不再说什么,留给白茶一些清净,自去睡觉。 一盏铜制的油灯,简约古朴,形如浅盏,中央安放棉线作为灯芯。燃烧时,灯芯浸入油脂中,发出柔和的光芒,辉映着周围的器物和白茶的面庞。 光线虽不若白昼般明亮,却足以应对夜间所需,照亮医书上的字。 她的案头摆放着《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诸病源候论》《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等医学典籍,手里正在看的是《神农本草经》。 从前跟着陆羽神医学医,其实她已经看遍六界医书典籍,如今重温,温的不过是陆羽神医的音容笑貌…… “陆羽,你到底在哪里呀?” 白茶放下医书,幽幽叹了口气,眼眶酸酸,似有眼泪要流出来。 正愁肠百结着,就听屋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不由抬头看去: 只见屋檐房梁之上,一条青蛇缠绕,腰身纤细,鳞甲泛着幽幽青光,似玉带横空,婉蜒于梁间。蛇首翘起,双目如翡翠般透亮,吞吐信子,显出几分灵气…… 一百五十 泡杯白茶汤 见白茶抬头看过来,房梁上那条青蛇“啪嗒”一声掉落在了桌上。 这一下,白茶更加看清了她,她的眉心竟有一个红色斑点,眼睛里还噙着泪水。 “你怎么了?”白茶本是随口一问,那蛇竟然开口说话。 “我在找我的姐姐。” “你的姐姐是……” “我的姐姐是一条白蛇,也叫白娘子。” 原来郊区有个刘老头,养了两条蛇,白蛇叫大白,青蛇叫小青,两条蛇的眉心都有一个天生的红色斑点,这使得它们显得非常特别和珍贵。刘老头对这两条蛇非常喜爱,但有一天,大白突然死亡,让刘老头感到非常伤心。他想要再找一条蛇来和小青搭档,但灵蛇难寻,很难找到合适的替代者。 而小青苦苦等不回大白,就兀自伤心地离家出走,离家出游,游着游着,听说长安城里有一家“陆羽草堂”,坐诊的医师就叫白娘子,她于是游过来看个究竟。 “我不是你姐姐。” 小青点点头,豆大的蛇泪滚落。 “我知道,我就是来看看,让自己死心。” 大白死的时候,小青就在旁边,她当然知道白茶不是白蛇。 “你也不必心死,四百年后,你去钱塘县西湖畔,就能遇见她,不过那时,不叫钱塘县,而叫临安府了。” 听了白茶的话,小青惊呼起来:“真的吗?” “真的。” 见白茶回答笃定,小青十分激动。 “我姐姐那时也是去西湖畔寻我吗?” “不是,她去寻一个叫许仙的男人。” 小青听闻,不免失落,低垂蛇头,叹了口气。 白茶伸手,同情地摸摸她的蛇头,道:“你若不执着呢,现在就可以放弃,倒也不必煎熬受苦,你若执着呢,那就去深山苦修,等待四百年后的姐妹重聚。” 小青谢过白茶,重新爬上房梁,一转眼,游得无影无踪了。 也不知她是选择执着等待,还是转身离开。 那自己呢? 白茶心头又燃起了一把执着的火焰:陆羽,你到底在哪里呀? …… 后院借宿的杨玉奴睡得并不安稳,不一会儿就惊醒了。 醒来,见侍女在地铺上睡得死沉,越发了无睡意,于是起身,走出了房间。 草堂前边的屋子里还亮着灯,杨玉奴忍不住走了进去,见年轻女子正手握医书专注看着。 草堂内,油灯的光芒映照在女子的脸上,她身着一袭素雅的衣裳,身姿端庄优雅,手指纤细而灵巧,轻轻地抚摸着医书的纸页,眼神专注而深邃。 草堂内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气,那是女子平日里研制的药方所散发出来的。这香气与油灯的烟雾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宁静而神秘的氛围。女子的身影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杨玉奴不由脱口而出:“仙子。” 白茶放下医书,向杨玉奴看过来,示意她进去坐。 “你怎么醒了?”白茶问。 杨玉奴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下,道:“盹了片刻,醒了。你呢,怎么也睡不着?” 白茶指了指桌上的杯子:“今日喝多了这茶饮。” 杨玉奴看向那杯子,这是北方邢窑生产出来的白瓷,瓷质洁白如玉,光泽柔和,类银类雪,里头的茶饮汤色呈自然雅致的淡黄明透,若隐若现中透露着丝丝翠绿,如同初春柳叶轻染。其样貌澄澈见底,如山泉涓涓,宛转悠扬。 “这是……” “白茶汤。” “也是一种茶吗?”杨玉奴十分好奇。 白茶点头:“是的。” “从未听过白茶汤。” 杨玉奴说的是实话。圣人喜欢喝蒙顶山茶,益州大都督府长史便命雅州刺史遴选最好的蒙顶山茶,以向圣人进贡。蒙顶山茶成为贡品,圣人也不独享,常常会将蒙顶茶赐予皇室成员和高品阶的官员。 杨玉奴成为寿王妃后,就有幸得到圣人的恩赐,有蒙顶甘露,也有蒙顶黄芽。 蒙顶山茶的口感鲜、香、醇、甘,且外观浅绿油润,汤色清澈明亮,其中蒙顶甘露,外形紧卷多毫,呈现出浅绿油润的颜色,汤色则是黄微碧,清澈明亮。香气高爽,味道醇厚甘鲜,给人以舒适的品饮体验。 蒙顶黄芽,则香甜鲜嫩,甘醇鲜爽。 圣人喜欢喝,杨玉奴便也觉得蒙顶山茶的味道是极好的。 “那今日就请贵客尝一尝陆羽草堂的白茶汤,如何?” “自然好呀!” 不知为何,杨玉奴看眼前的白娘子,只觉打心底里的亲切,仿佛认识了很久一般。 白娘子轻轻挽起袖子,准备为杨玉奴泡上一杯白茶汤。她取出一只精致的白瓷盏,轻轻地摆放在桌上,白瓷盏外形简约而优雅,釉面光滑如镜,透出一种清幽的气息。 她用茶匙将茶叶拨入茶盏中,她手捧茶壶,将清澈的热水倒入白瓷盏中,顿时,一股热气腾腾的白烟升腾而起,弥漫在空气中。 她轻轻搅动着茶水,使茶叶在水中舞动,散发出一股清香。 杨玉奴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白娘子熟练地泡茶。白娘子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仪式感,不由让杨玉奴心中暗自庆幸,能与白娘子共享这杯茶汤,是一种难得的缘分。 水与茶叶相接触的瞬间,茶叶开始舒展开来,仿佛在水中舞蹈。茶叶的香气随着水汽的升腾而散发出来,清新宜人。 白娘子静静地等待着茶叶的沉淀,看着茶汤逐渐变得清澈明亮。这个过程仿佛是一场仪式,让人心生敬畏。 “茶之为饮,味至寒,为饮之最。”白娘子喃喃道。 终于,茶汤已经泡好。白娘子小心翼翼地端起茶盏,递给杨玉奴。她接过茶盏,微微一笑,轻轻抿了一口茶汤,眉头微不可见皱了起来。 “这茶汤未免太过清淡,清淡到几乎没有味道,还有你这泡茶方法未免也太过简单了……” “大道至简,简朴之美正是白茶汤的魅力所在吧,也正因为它的口味清淡,才给人不一样的品饮体验。” 被白茶这么一说,杨玉奴又忍不住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这一次她果然品出了清雅和鲜香来,道:“如幽兰之馨逸,竹风之清和,令人回味绵长……” 白茶欣慰一笑。 杨玉奴立即问道:“这白茶产自哪里?又是谁制的茶,你又是如何知道它的冲泡、饮用方法的?” 一百五十一 闹事 “陆羽。” 杨玉奴只觉这个名字好熟悉,顿了顿,恍然大悟:“原来是你的相公啊!听闻白娘子的医术就是陆羽医师教授的,没想到他还会教你做茶,他在哪里,有机会定要认识他。圣人喜欢喝茶,如果我能把他引荐给圣人的话,说不定他能为白娘子你挣一份荣华富贵的。” 杨玉奴说话时,面若桃花初绽,娇艳欲滴;眉如新月轻扬,婉转生姿;眼似秋水澄澈,含情脉脉;唇若点漆,红润可人。 她的肌肤胜雪,柔若无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无尽的妩媚与柔情,还带着抹天真,就是白茶看得也几分痴了。 “相比荣华富贵,我只要有情人终成眷属。”白茶喃喃道。 听了白茶的慨叹,杨玉奴也有感触,敛容收色,怔怔坐着,道:“有多少成了眷属的,却并非有情之人?” “这位娘子对自己的姻缘并不满意?” 被白茶问,杨玉奴竟也不隐瞒:“我与我的相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非两情相悦,所以我内心甚是苦闷。” “若有朝一日,娘子你遇到了自己心悦之人,但会遇到重重阻力,冒天下之大不韪,娘子也会冲破牢笼,哪怕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吗?” “我想我会的。” 杨玉奴几乎不假思索就冲白茶点了头。 “如此我便送你一个梦境。” 白茶说着,微微一笑。笑容如同清晨的雾,轻轻环绕在古朴的草堂内,似是自高山流水间飘渺而来,悠远而淡雅,仿佛能穿透时间的尘埃,回响在风月之下。 而杨玉奴就在这笑容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杨玉奴抬起头来,只见窗外繁星点点,她正于宫中闺房安详休憩,幔帐内香气袅袅,如兰如麝,沁人心脾。 冥冥中,一缕金音响起,是天界仙乐。杨玉奴随着音律飘然而至桂殿之前,见一英俊非凡、气宇轩昂之人,正是圣人。他身披龙袍,头戴华冠,目光柔和地望着她,仿佛穿越了万水千山,就为了这一眼深情对望。 “玉奴,你终于来了。”圣人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欢喜与宠溺。 她轻步上前,珠帘半卷,月色朦胧之下,两人的影子交缠在一起。圣人伸出手,轻轻地拂过她的面庞,那一刻,杨玉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柔与宁静。 “我愿与你同赏人间烟火,共绘江山美景。”他低语,这是承诺也是誓言。 杨玉奴眼中涌起一层薄雾,她轻轻依偎在圣人的怀中,任凭那桂花香氛和仙乐旋律环绕着他们。 朝霞透过窗棂洒在杨玉奴的脸上,她的唇角仍挂着梦中的微笑。 侍女站在床前,看着她唇角的笑容,不由也欣慰了一下。 二娘子自从到了长安城做了寿王妃,可从来没有这般酣甜睡过。 侍女不忍,但还是将杨玉奴唤醒。 杨玉奴睁开眼睛,见自己竟然置身在草堂后院闺房,想到梦中情景,不禁又慌又惊,但又带着一丝秘而不宣的喜悦。 她起身,跟着侍女出了后院。 经过草堂前边,见草堂内已经有病患光顾,那位白娘子也已经坐诊,那位少年掌柜也已经在柜台上忙碌。 她没有惊动他们,而是携着侍女,悄悄离开了草堂,自回王府去。 “她们走了。”白玄风对他家姐姐提醒道。 “知道。”白茶头也不抬,专心为病人搭脉,问那病人,“已经接连数日不得眠了?” 那病人甚是苦楚,顶着一双黑眼圈点头:“是的是的。” “不寐,其因多端,或因心脾两虚,或由肝郁气滞,又或痰热内扰所致。” 柜台内,白玄风朗声道。 “嗯,那该如何开方用药呢?若属心脾两虚,患者常感心悸健忘,神疲肢倦,面色无华。宜用归脾汤加减,以养心安神,健脾益气。方中当归、黄芪补气养血;远志、酸枣仁宁心安神;茯苓、白术健脾除湿。 若属肝郁气滞,患者多见情绪抑郁,胸闷善太息。宜用逍遥散加减,以疏肝解郁,和血调中。方中柴胡、薄荷疏肝解郁;白芍、当归和血养肝;甘草调和诸药。 若属痰热内扰,患者常见烦躁不安,口苦咽干。宜用温胆汤加减,以清热化痰,安神定志。方中黄连、黄芩清心泻火;半夏、竹茹化痰降逆;茯神、酸枣仁安神定志。 凡此种种,皆需临证细审,辨证施治。医者当以望闻问切之法,明辨病因,对症下药,方能安然入梦,高枕无忧。 总之,失眠之症,非一日之寒,需耐心调治,日积月累,方能收获安眠之夜。患者亦当自调养,顺应自然,饮食有节,情志舒畅,方能与药石相得益彰。” 白玄风说完,竟获得满堂彩。 白玄风却高兴不起来,昔日陆羽神医就是如此这般考察他姐姐,教授他姐姐的。 直到白茶说:“学得不错,午间可从杏花楼定盘生羊脍送过来,犒奖你。” 白玄风。 姐弟俩忙着草堂接诊,根本没时间亲自下厨,都是吃酒楼里的饭菜。杏花楼是长安朱雀大街上最大的酒楼之一,是达官显贵们饮酒作乐的好去处,而生羊脍是长安城非常流行的一道菜,也是杏花楼的招牌菜,用新鲜羊肉切成薄片,再用特殊调料腌制后食用的一种冷盘。 玄风心心念念,一直没有机会去。 如今听白茶这么一说,立即喉咙生津,抓药更加麻利了。 玄风正吞着口水,忽闻外头步履匆匆,板舆抬来一患者,衣衫褴褛,浑身是血,其状惨不忍睹。他的伤口深可见骨,血色不止,如同泉水般汩汩流出。身下的板舆已被鲜血浸染,成了一片殷红。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双手颤抖地捂住胸前的大洞,仿佛在试图阻止生命的流逝。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吓得草堂内的病患纷纷躲避。 “白娘子救命啊!” 护送的人冲着白茶喊起来。 白茶倒是淡定,瞄一眼板舆上的患者,道:“我这里治不了。” 白茶话一出,随行几人就怒了:“你治不了,还开什么医馆?” 说着就开始打砸。 一百五十二 大人万福 昔日草堂和风细雨,如今却成了狂风骤雨。 病患们的庇护所,被突如其来的喧嚣打破。 几个壮汉粗鲁地将板舆扔在一旁,便开始了他们的破坏。 这些汉子个个身强力壮,臂上肌肉如铁铸成,他们的目光冷漠无情,仿佛草堂内的生灵不过是脚下的蝼蚁。放下板舆后,他们如同暴风中的狂兽,开始打砸一切可触及之物。瓶瓶罐罐的药液洒落一地,散发出刺鼻的气味;珍贵的药材被践踏成泥;竹制的屏风被一拳洞穿,摇摇欲坠。 病患们惊恐万分,蜷缩在墙角不敢吭声,有的紧攥着被褥,有的紧闭双眼祈祷着灾难赶快过去。他们的面色苍白如纸,眼中满是无助和恐惧,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止这场无妄之灾。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白娘子姐弟俩却显得异常淡定。白娘子身着白衣,面容清丽,她的眼神中没有惊慌,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她身旁的玄风掌柜,同样神色自若,似乎对眼前的暴行视而不见。 就在壮汉们肆意破坏之际,白娘子轻轻拂了拂衣袖,一股无形的力量悄然散开。那些壮汉突然间动作一滞,仿佛被无形的束缚所困,接着一个接一个地跌倒在狼藉的草堂内。 一时间,草堂内鸦雀无声,只剩下壮汉们错愕的喘息声和病患们惊讶的窃语。白娘子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那几位壮汉身上,她的声音清冷却又不失威严:“尔等为何在此撒野?” “我们哪里是撒野,我们就是来揭穿你这庸医的假假咕咕!” 一个壮汉嚷道。 白娘子眼中寒光一闪,指着地上板舆,道:“将他抬走,请你们的主子前来说话。” 说着向草堂内的病患微微笑道:“各位乡亲也看到了,今日草堂已无法开门接诊,各位请回。” 说着,不待壮汉和病患们反应过来,白娘子竟已携着玄风走出草堂去了。 壮汉们面面相觑,草堂内的病患们大气不敢出,这几个祸害没赶走,白娘子和玄风掌柜怎么扔下他们就跑了呀,呜呜呜…… 还好,几个壮汉立马也跑了,只是留下板舆上的男人血流成河,以及一屋子狼藉。 病患们见状,也纷纷跑出草堂。 于是,板舆上的男人眼睛直直盯着草堂天花板,咦,房梁上怎么盘着一条青蛇,眉心有个红色斑点,怪可爱的。 …… 白茶携着玄风,踏出陆羽草堂,沿着石板路踏上了醴泉坊的大街。 此时,朝霞刚刚散去,街市上商贾云集,川流不息。 白茶身着素净的霓裳,鬓边簪着一朵玉簪花,清丽脱俗,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姐姐,这时候太早,杏花楼应该还没开门吧?” 像这种酒楼,一般午间才开始营业,晚间就生意火爆。 白茶看了玄风一眼,不动声色笑了笑,拍拍玄风的肩膀,道:“放心,姐姐答应你的事会做到的,在人间这些日子,你这位掌柜的也很辛苦了,刚好今天就当给咱俩放假,咱们在街上逛逛,到了饭点,再去杏花楼,吃你最爱吃的生羊脍。” “那姐姐,我还要吃烤羊肉,”玄风激动起来,“杏花楼的烤羊肉与别的地方不同,用羊和鹅结合烹饪,把调好料的糯米饭和肉放在鹅的肚子里,再将鹅放入羊的腹中进行烤制……” “没想到你平日在草堂足不出户,倒是对长安城的美食研究得深。” 白茶看着玄风,宠溺的眼神更甚。 玄风有些不好意思。 “玄风以为,生而为人,最开心的事情不就是吃吃喝喝吗?不然做人干嘛呀?做神仙长生不老,就是吃得寡淡,没意思。” “神仙吃的,岂是凡人能吃得到的?” “但凡人吃的,美味呀,”玄风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听那些病患说,长安城里还流行一种烧尾宴,没有官员升迁或士人登科及第,便去酒楼办一桌烧尾宴庆祝,又叫‘虎尾’‘羊尾’‘鱼尾’,譬如‘鱼尾’就是指鱼跃龙门,登科及第的意思,烧尾宴的菜单那叫一个豪华,一道菜可能就会用掉一整头牛,所以寻常百姓是吃不到的……” 两人漫步街头,正享受着难得的清闲一刻时,忽见前方喧哗不已。原来坊正司李大人正带领着一众衙役急匆匆地穿街而过,似乎是有什么紧急案情发生。 白茶见状,轻移莲步,款款行前,向李大人温声报案:“李大人,且慢行。妾身有桩不幸之事相告,今日一早,陆羽草堂遭人恶意打砸,还望大人能查明真相,揪出幕后元凶。” 李大人回身望向报案人,不由呆了呆。 但见报案人是位衣着素雅的女子,那女子似从水墨画中走来,一袭白绿渐变色衣裙,裙摆轻摇,如清风拂过湖面,细雨洒落林梢。她的面容雅致,眉眼如远山含翠,鼻梁似雪中初露的梅花,唇瓣微启,露出皓齿如珠。发髻简单而不失精致,一枝木簪斜插其间。 她静立于街头,仿佛与周遭的景致融为一体,不染一丝尘埃。 李大人一时目光凝固,心旌摇曳,竟忘了手中尚有公务,痴看半晌。 他行走于市井间,见惯了尘世烟火,却从未见过如此清新脱俗之气质。 直到一旁衙役咳嗽提醒他,他忙收起心神,暗自警醒,却又不舍将目光完全移开,直到接触到女子身旁,那彩衣少年怒视的目光,方才一凛。 “陆羽草堂被打砸了?”李大人问。 李大人虽从未踏足陆羽草堂,也从未见过白茶,但陆羽草堂和白娘子的名声,他也略有耳闻。 一位美丽的女医师坐诊草堂,医者仁心,妙手回春,李大人就是耳闻,也是充满好感的。 今日一见,竟是如此一位妙人,李大人自然要为陆羽草堂和白娘子作主,当即就要率队前往陆羽草堂,可是一旁的衙役提醒他:“李大人,坊正监大人交代的要务还没办呢。” 于是李大人现出为难神色。 白茶善解人意道:“不急,大人忙好自己的公务,再到草堂查探,因为我和我弟弟刚好也没空,午间要去杏花楼吃饭,大人可午后再到陆羽草堂查案。” 白茶说着,正身直立,两手当胸前,微俯首,微动手,微曲膝,向李大人道了句:“大人万福。” 行完万福礼,便拉着玄风离开了。 看着白茶的背影,李大人怔怔失神:还有这样的报案人?头一次见。 一百五十三 祆祠 在长安城开私人医馆已经大半年时光了,但白茶和玄风还从来没有好好逛过长安城。 陆羽草堂所在的醴泉坊,位于朱雀门街之西,第四街街西,从北第四坊,南临金光门大街与西市,北临顺义门外大街与金城坊,是个繁华所在。 早在晨雾未散,露水还挂在路旁的叶尖上时,坊门就已缓缓开启,行商们早已候在门外。 随着市门的开启,人们络绎不绝地涌入坊内。街边摊贩迅速摆开货摊,挂起各式招牌,热气腾腾的早点腾腾烟雾,飘散着诱人的香味,吸引行人驻足品尝。 此时,日上三竿,阳光洒满大地,街市更加热闹非凡。 布匹、陶瓷、香料、鲜果……各种货品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商贾吆喝着,夸赞自己的货物天下无双,其间不乏来自丝绸之路的珍奇宝物,让白茶和玄风大开眼界。 小贩们挑着担子,穿梭于人群之间,吆喝声此起彼伏。 但见集市喧嚣,人声鼎沸,好一幅盛世画卷。 白茶与玄风漫步于醴泉坊的繁华街市,走着走着,便行至一处,人潮渐稀,却见一座祠矗立于此,其貌古朴而神秘,二人不由驻足观望。 “姐姐,这座祠和人间别处看到的祠,不一样。” 白茶也发现了。 这座祠与普通祠堂或寺庙在外形上有很大不同,普通祠堂的墙壁或柱子上雕刻的都是常见的家族纹饰,或孔圣人那些儒家神祇,这座祠的神祇雕刻图案,显得陌生。 “这祠叫祆祠,来自异域,供奉的是异域的神祇。”白茶道。 “祆祠。” 玄风喃喃。 但见祆祠伫立在一片清幽的竹林之中,仿佛岁月的尘埃未曾触及它的庄严。门前两侧,立有两尊石狮,威武雄壮,口中各衔一环,环中绳索似乎牵引着古老传说中的神兽。 门楣之上,刻着难以辨认的古文字,笔划苍劲有力,似乎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史诗。 玄风就要上前轻推朱红漆的大门,被白茶制止了。 白茶纤手轻抬,细指轻拢,指尖如玉笋轻盈点划,似乎在织着无形的法界,默运天机。每一下掐指,都似星河流转,每一算落下,宛如天地交泰。 她的双眸微启,眼中仿佛蕴含着诸天星辰,通过掐指间的灵动,洞察尘世间一切缘起缘灭。 祆祠周遭顿时多了一团仙气环绕,清香袅袅,伴随着她细腻的咒语和曼妙的仪态,一切尽显玄妙莫测。 “长安城内共有五座这样的祆祠,除了这座位于咱们醴泉坊的,还有三座位于街西诸坊靠近西市的位置,分别在布政坊、崇化坊和普宁坊,另外一座位于街东的靖恭坊。” “姐姐可知,祆祠中供奉的是何方神祇?” “每座祆祠供奉的神祇有所不同,一些祆祠中设有圣火坛,用于供奉祆教中的至高神阿胡拉·马兹达,另一些祆祠中供奉风神……” “没想到异域的祆教徒竟会供奉咱们东方天庭的风伯飞廉。”玄风只觉新奇。 白茶却摇头道:“非也,风伯飞廉长着鹿的身体、豹子的花纹,头部像孔雀,头上有角,尾部如蛇,祆祠供奉的风神却是三目三面多臂的形象,是他们自己的风神,与咱们的风伯飞廉并不同。” “原来如此,那这座祆祠供奉的是风神,还是……至高神……”玄风一下没记住那位至高神的名字。 异域神祇的名字都长。 “阿胡拉·马兹达,”白茶提醒他,同时望着眼前的祆祠,道,“醴泉坊这座祆祠供奉的是火神……” 一听火神,玄风头皮一麻。 火神祝融与水神共工打架打败,一头撞向不周山,导致天穹的不周山倒塌,天空出现了一个大洞,天火从九天之外倾泻到凡间。幸亏女娲氏寻找五彩石补天,才挽狂澜、扶大厦,不然如今哪有这繁华李朝盛世,人类早就灭亡了。 火神是个暴脾气的。 白茶安抚玄风道:“醴泉坊这座祆祠,供奉的自然不可能是咱们的火神祝融,而是他们自己的西域天神,叫摩醯首罗。” 好吧,又是个难记的名字。 “横竖我记住祆祠供奉的是西域天神就好了。” “嗯,”白茶点头,“祆教来源于波斯,祆教徒信仰自然神,特别是火神,他们认为火是洁净的象征,代表智慧和生命力。祆祠不许外教人入内,咱们走吧。” 玄风一边走一边愤愤不平:“岂有此理,他们从波斯来到李朝土地,用李朝的土地建立祆祠,却不许李朝人入内……” “这不正显示泱泱大国的包容与开放吗?胸怀天下,有容乃大,岂是你一只小鹦鹉能体会的博大精深奥妙?” 玄风抓抓头皮,博大太玄乎,他一只小鹦鹉还是享受些口腹之欲,方为实在,于是跟着白茶向杏花楼走去。 …… 长安城身为帝都,街市繁华,国泰民安。 然,皇城一侧,有一所名为悲田院的慈善之所,专门收容无依之老弱与流离之乞人。其院落位于长安城的西南隅,毗邻西市,便于行旅及市民施舍。 悲田院乃一大庭院,四周围墙高筑,以防外界纷扰。内有数进院落,房舍鳞次栉比,以作病房、斋堂与管理人员居住之用。院内绿树成荫,有几处小园栽花种草,为那些生活不能自理的乞丐与孤老提供了一片抚慰心灵的净土。 圣人的皇祖母掌管朝政时,朝廷就已设置了悲田使,负责悲田院的相关慈善事务,但实际的管理工作却由寺院主持,悲田使只具有监督之权。 到了今上登基,长安城的悲田院则由大慈恩寺实际管理。 李朝太宗皇帝为了追念文德皇后,敕令修建了大慈恩寺,第一任住持便是玄奘法师。 玄奘法师在这里主持寺务,并且领管佛经译场,并创立了汉传佛教八大宗派之一的唯识宗,因此大慈恩寺也成为了唯识宗的祖庭。 玄奘法师还亲自设计并督造了大雁塔。 如今大雁塔安在,玄奘法师却已圆寂多年。 眼下,大慈恩寺的住持是慧光法师,负责管理悲田院事务的是慧光法师的师弟守真法师。 坊正监一早接到报案,说悲田院出了大事,便请武侯铺帮忙前往查案。 坊正监大人是不能直接差遣武侯铺官差的,但李老四刚好负责醴泉坊的治安,接到坊正监的请求,立即让整个醴泉坊武侯铺倾巢而动。 倾巢而动,也不过五人。 武侯铺负责长安城的治安和消防,长安城一百多个坊每个坊都设有武侯铺,其人员配置根据坊的大小而有所不同。醴泉坊作为一个较小的坊,它的武侯铺配置了五名官差。 李老四率领四个手下,抵达悲田院时,悲田院内一片愁云惨淡,往日热闹的景象不见了踪影,大批乞丐和老人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面色青紫,口吐白沫,景象凄凉无比。 李老四眉头紧蹙,赶紧令衙役们速将尸体搜集一处,好生检验。 而守真法师带着几个小和尚,面露惊色,疾步迎过来,对李老四道:“看情形,像是中毒而亡。” 一百五十四 你下辈子卖炭 悲田院出了这么大型的命案,已经惊动悲田使、京兆尹等人,只不过武侯铺的人先到了。 但李老四也不是仵作,验尸还是得等仵作到了才能进行,他只能带领衙役们维持现场秩序先。 裴兆尹很快带着人来了,仵作验尸后,麻溜得出结论:悲田院里的乞丐、老人是中毒而亡,而悲田院后厨发现了乌头,误食乌头的确会使人面色乌青、口吐白沫,尔后死亡。 于是,在悲田院厨房当差的所有厨娘、帮工,全被带走。 悲田院的命案竟然如此快就告破,让李老四觉得不可思议,但裴兆尹和悲田使都没说什么,一个武侯铺的小官差能说什么呢? 案子虽然告破,嫌犯们也被带走了,裴兆尹却没有急着走,而是将守真法师喊到一边,道:“就不能改个名吗?” “贫僧法号乃玄奘法师所赐,如何改得?”守真法师挺不耐烦的。 等裴兆尹终于走了,他不由嘟哝:“京兆尹大人好生奇怪,怎么每次见到,都让我改名?” 李老四咳咳,善意提醒守真法师:“大师您可知道宁州有个刺史叫裴守真吗?” “贫僧一个方外之人,如何知道?” “正是京兆尹的爹。” 这下轮到守真法师咳咳,怪不得偶尔碰到京兆尹,他看自己的眼神都又亲切又怪异,原来如此。 但守真法师现在也顾不得改名的事,他得回大慈恩寺向慧光住持汇报悲田院的事,这些乞丐和老人生前已经够可怜的了,没想到下场还凄凉,他们大慈恩寺得组织法事,为这些冤死的亡灵超度。 李老四带着四名衙役从悲田院赶往陆羽草堂之前,白茶和玄风已经在杏花楼吃上了“鹅笼糯米烤羊”: 这道菜是杏花楼的招牌菜,制作工艺独特,首先,选用新鲜的糯米,经过浸泡和蒸煮,使其颗粒饱满、口感糯软。 将蒸好的糯米饭藏于鹅腹中,鹅经过精心处理,去除内脏和杂质,保留完整的外形。 接着,将装有糯米饭的鹅再放入羊腹内,羊腹经过洗净,确保无异味。整个过程需要小心操作,确保鹅和羊的腹腔完全包裹住糯米饭,不留空隙。 接下来,将处理好的羊进行烤制。 选用炭火或木火,温度控制在适宜的范围内,慢慢烤制。烤制过程中,需要不断翻转羊肉,确保每一面都受热均匀。 同时,刷上适量的调料,如蜂蜜、酱油等,增加风味。烤至羊肉表面金黄且略带焦香,鹅肉和糯米饭也熟透即可。 这道“鹅笼糯米烤羊”的滋味独特,三重滋味相互融合。外层的羊肉鲜嫩多汁,带有微微的焦香;中间的鹅肉肉质细腻,味道浓郁;内层的糯米饭则糯软可口,吸收了鹅肉和羊肉的精华,因而使这道菜口感丰富,层次分明,令人回味无穷。 玄风却只吃糯米饭的部分。 白茶道:“你好歹也吃些肉呀!” “但是最好吃的部分就是糯米饭呀,因为糯米饭吸收了鹅肉和羊肉的鲜美汁液,口感糯软且带有浓郁的肉香味。”玄风嘴里含着饭,口齿不清。 “但是花了五百文呢。”白茶觉得肉疼。 羊肉价格大约每斤二三十文,鹅肉价格约为每斤五六十文。 这道菜又是杏花楼出品,自然卖得贵。 来杏花楼光顾的都是达官贵人,几百文对他们来说又是牯牛身上拔根毛,但普通百姓却是一辈子也未必有机会吃上一次的。 听了白茶的话,玄风象征性,用筷子夹了一片鹅肉经过烤制后呈现出金黄色的脆皮。 于是,白茶便让店小二将剩余的鹅肉、羊肉打包,又点了松鼠桂鱼、艇仔粥、肉松咸蛋黄青团、鸡肉包等几样菜,一并用食笼装了,带去悲田院,救济一下那些被收容的乞丐和老人。 傍晚时分,白茶和玄风回到陆羽草堂时,李老四已经带着四个手下等在草堂内。 板舆上的男人已经不见,板舆上的血已经干涸,但一大滩,依然触目惊心。 而陆羽草堂内被打砸得一片狼藉,也是惨不忍睹。 “应该是同行恶意竞争吧。”李老四判断道。 这种案子一般都是这个原因。 “那大人以为是哪家私人医馆幕后指使呢?” “曹仁堂咯,西市就你们两家私人医馆挨得近,都在醴泉坊一条街上。” 李老四说完,他四个手下立刻拍他马屁,有一个还说道:“李大人断案如神,下辈子可以当个青天呢。” “他下辈子卖炭。”白茶直言不讳。 李老四和四个手下都脸上一滞。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白茶指着李老四道。 “什么鬼,你们开私人医馆的,怎么都喜欢作诗?那曹仁堂门口也挂着‘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以后不要叫草堂,叫诗社算了。” “医馆不培养医师,却培养诗人,这叫怎么回事?” “培养医学生,还得太医署,这些私人医馆靠不住的。” 衙役们叫嚣着。 李老四已经黑沉着脸,拔腿向外走去,边走边道:“曹仁堂那边,是需要某替你去过问,还是你们自己私下解决?” 白茶并未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冲他背影道:“悲田院的命案并非乌头所致,是冤案。” 李老四猛地站住脚步。 李老四回过头来,见白娘子正站在一片狼藉之间,脸上的表情却很是风轻云淡,一点儿也不为草堂的事故而担忧。 “和那些厨娘没关系,你们抓错人了。” “不是我们,是京兆府抓的人。”李老四道。 “那就劳烦李大人去向京兆府的人说一声,那些乞丐、老人所中之毒,与凡人无关。” “越说越离谱了,和凡人无关,难道还能是鬼下毒的?” “也和鬼无关,是畜生下的毒。” 李老四再也听不下去,初见白娘子时的好感,此刻大打折扣。 好看的女人,看起来也满嘴跑车呀! 武侯铺的人一走,玄风就关了大门,嘴里道:“什么东西,好心提醒他,他还不乐意。” 再一回身,愣了愣,草堂的打砸仿佛没发生过一样,草堂内又恢复如初,一切摆设有序,而他家姐姐甩了甩自己的袖子,啥也没干过的样子。 凡间的女子们看了仙女儿就是这样干家务的,大概要羡慕了吧? 一百五十五 终南捷径 长安城南,山脉如龙脉般逶迤绵延,云雾缭绕其间,犹如一幅水墨长卷。山峰巍峨耸立,峰峦叠翠,峥嵘嶙峋,状若笔架横空,险峻异常。 世人皆道此处是通天道途,称为“终南捷径”。 只见太乙峰,尤为显赫,高耸入云,俨如仙境中之仙宫所在。峰巅积雪,冬夏不融,洁白如玉,日光映照之时,熠熠生辉,远望犹如皇冠镶嵌于终南山之首。 太乙峰下有一洞天,名曰“太乙洞”,洞口隐匿于古木参天之间,幽深莫测。 洞内曲折幽深,石壁滴水成乳,形态各异之钟乳石,或似神灵,或如瑞兽,千姿百态,妙不可言。穿行其中,仿佛进入仙人秘境,每一步都踏着三界之外的土地。 洞中溪流潺潺,清泉石上流,其音悦耳,如在奏响天籁之音。 “真好听。”一条小蛇听着那水流声音,忍不住发出舒服的慨叹。 她之所以感到舒服,是因为正躺在一个宽厚的背上。 那背若幽岩,坚毅而温润。衣衫半敞,露出脊背如削壁立,肌理分明,宛若古木之纹理,透着岁月之沉静与风霜之历练。 小蛇就躺在这背上,时而蜷曲,时而伸展,宛如在享受一处无形的温柔乡。 更为奇异的是,空气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之气。 这气息并不令蛇反感,反而像是来自远古丛林的召唤,充满了野性的魅力。 小蛇细长而灵动,色彩青碧,肤如琉璃,不时地探出舌尖,轻轻地舔舐着空中的血气,那满足的样子,像是品尝了世间最甘美的佳肴。 她似乎对这宽阔而冰凉的背脊颇为依恋,细嫩的身躯轻轻摩挲着男子的皮肤,仿佛在这接触中寻觅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安宁与舒适。 直到,两道光芒横空飞进山洞,才惊扰了这安宁的一幕。 两道光,一白一彩,瞬间化为两个人影,一男一女,站定在小蛇跟前,令她猛地支棱起蛇身,瞪着一双蛇眼,看着眼前两人。 “白娘子!” 小蛇惊喜喊道。 “青蛇,你干的好事!”说话的是白娘子身边的彩衣少年。 小蛇在陆羽草堂盘踞过几日,知道他的身份,白娘子的弟弟,陆羽草堂的玄风掌柜。 “多谢玄风掌柜夸奖,我是干了一件好事,我救了这男子,当时我看他一个人孤零零躺在草堂中,血流成河,我就好心将他救到这山洞来,为他止血。” 玄风闻言,差点气昏。 “她修为尚浅,听不懂好赖话。”白茶对玄风道。 “跟一个畜生计较什么?” “同类理应惺惺相惜。” 玄风更加郁闷了,在人间久了,他差点忘记自己是只鸟。 “你是如何为他止血的?”白茶问。 “用我的信子舔舐他流血的伤口。”小蛇天真无邪说道。 “所以,看看你干的坏事!”玄风这下直白说道。 小蛇点点头:“是的,我把他舔死了,现在好事变坏事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想为他止血来着,但是舔着舔着,那血太香了,我没忍住,就一口一口又一口……” 白茶道:“你去看看那男子的脸。” 小蛇听话地爬到男子的头部前方,男子的脸歪在一旁,脸上乌青,口吐白沫,已经僵死一段时间。 那模样甚是吓人,饶是小蛇自己也吓得后退了一步。 “所以,并不是你吃他的血,他才死的……” “我也觉得不是,我这么小一只蛇,他这么大一个汉子,他身上的血够我吃一年的,怎么可能才吃几口就死掉呢?但是他又真的死掉了……” “他是死于你的毒。”白茶说着,手一挥,那条小蛇就被一道风带进了洞中溪流。 溪水冲去小蛇唇上血迹,露出她黄白色的唇,宛若涂抹了一层薄薄的霜雪,冷艳而神秘。 只见她细长而柔韧,通体草绿,犹如竹林中新发的嫩叶,背部之上,斑驳陆离,有黑斑纹如墨画般点缀其间,两斑之间,又有小白点如星辰散布,犹如夜空中的繁星点点。 最外侧的背鳞中央为白色,自颈而起,连贯成线,似一道细细的银线,贯穿其身。 蛇头三角形,被青绿色覆盖,瞳孔红如血,凛冽而冷酷。 颈部分明,上唇黄白相间,下颌与腹下皆呈淡黄色,其中亦有红色纵线,或隐或现,犹如朝霞映照,美不胜收。尾端焦红,然红纹未环其尾,别具一格。 此时,小蛇正在溪水中游曳,体态轻盈,蛇信子不时探出,细嫩而灵动,舔舐着溪水。 “你向水中照照你的唇。” 小蛇听话地往水中看去,只见自己的唇白中带点黄。 “你就是白唇竹叶青,你虽美,却蕴含剧毒,毒液足以致命,你可知你在悲田院中闯下大祸了……” “是他们要抓我炖汤喝,我才咬他们的,我也是为了自保。” “你咬了他们,又用法力隐去伤口,让官府错将厨娘当凶手抓走,你这蛇,怎么这么坏呀?”听着蛇的狡辩,玄风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化作鹦鹉,朝溪水中猛地一啄,就将小蛇叼了起来。 本就是羽族天敌,小蛇长成大蛇后就喜欢吞食鹦鹉这样的小型鸟类,玄风不少同族昔日就葬身蛇腹。 此刻旧怨新仇,共赴心头。 鹦鹉衔着小蛇,狠狠啄之以泄愤。 小蛇虽然有剧毒,但在鹦鹉利喙之下,终究难敌,不由疼得哇哇大哭。 “白娘子救我!姐姐救我!” 小蛇在空中向白茶哭着求助。 白茶一道法力挥出,小蛇就从鸟嘴下逃脱,到了白茶手上。 “姐姐,她有剧毒,而且蛇类冷血,小心她咬你。”玄风化为人形,回到白茶跟前,气鼓鼓看着那蛇。 “你会吗?”白茶也低头看手中的蛇。 “如果我咬你也是为了自保,如今我闯下大祸,你定然会惩罚我,我不甘心就此毙命,势必反抗……” 蛇说着,竖起身子,冲白茶吐出她红艳艳的信子。 “姐姐你看她,死性不改……” 白茶阻止玄风再次对蛇动手,对那蛇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已为你指点迷津,你且去深山中修行四百年后,就可与你的姐姐白娘子于那钱塘县西湖畔相遇,你为何去而复返,不听我的劝告?” “我害怕孤独……” 小蛇流下眼泪,“四百年,我怕我熬不住。” “所以,我也为你指点了另一条路,放下执念,不寻不找不等,过自己的自在日子,不也好吗?” “我就是选了这条路呀!我不找我姐姐了,所以我回来找你呀,反正你也是白娘子,你也可以当我的姐姐,只是回来途中,我误入悲田院,被那群乞丐逮住,我不甘心被炖成一锅汤,于是我就咬了他们,谁知道,轻轻一咬,他们就都死了……” 小蛇越说越小声,眼里的无辜却越放越大…… 一百五十六 佛法考验 大慈恩寺,古木参天,香烟缭绕。 院中僧影错落,梵音悠扬,正为悲田院逝去的丐老举行超度大典。 钟鼓齐鸣,声震寰宇,似要唤醒幽冥之路,引渡孤魂归往极乐。 和尚们身披金红袈裟,手执木鱼、磬、铃,法器交响,诵经声不绝如缕。 他们面露庄重,眼含慈悲,一字一句,饱含着对逝者的哀悼与祝福。 檀香微熏,烛光摇曳,照亮了那些苍老与贫瘠的面孔,仿佛在告诉世人,无论贵贱尊卑,尽得佛祖平等的怜悯。 “南无阿弥陀佛…” 随着高僧一声长吟,众生心灵震撼,虔诚叩首。 经文流转,如同流水潺潺,洗净尘埃,也冲淡了人世间的苦楚与无常。 僧侣们以佛法无边的智慧和慈悲,助亡魂解脱轮回,往生净土。 僧侣们谁也没注意到,佛殿一角,一条小蛇蜷缩着,瑟瑟发抖。 小蛇隐含妖性,于佛法庄严之下,顿觉五内翻滚,如刀剑临身,难以承受。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高僧咏唱之声宛如天籁,但对小蛇而言,却似重锤击心。其妖力为梵音所抑,痛苦万分,身躯几欲崩解,化作无形。 小青蛇蜷缩于佛殿一隅,眼中显露惊恐之色。她感到内在妖性被一点一滴抽离,佛法如缚,令其几近窒息。周遭法界清流洗涤一切尘垢,岂容她这异类存留? 那陆羽草堂的白娘子让她为自己犯下的罪愆弥补,要求她到大慈恩寺一起为因她而死的人超度,如若她在超度法事中存活下来,那么便是佛祖对她网开一面,否则就是她罪有应得。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小蛇还是希望自己能有一线生机。 “大慈大悲佛祖,小青知道错了,愿余生行善,弥补过错……” 小蛇在心里发誓。 小蛇在满耳梵音中,痛不欲生,直觉头顶飘下来一缕慈悲之意。 似乎有人在拍她的头。 小蛇睁开眼睛,是一位清俊的郎君。 他正冲自己微微而笑,“这里怎么会有一条小蛇?” 他将小蛇轻轻捧起,放到了佛殿之外。 最后一声“皈依佛”落幕,趴在佛殿外的小蛇已身心俱疲,她似乎妖性全无,如同蜕下一层尘埃。 …… 草堂之内,药香四溢,柜架陈列着琳琅满目的药材与药瓶。 玄风掌柜依方拣药,每一味药都经手秤量、细意审酌。 柜上青砖立匾,上书“悬壶济世”,透露着一股古朴仁心。 远处鼓声缓缓传来,如行云流水,宣告着宵禁的开始。 沉闷的鼓响逐次增强,似天地间悠扬的叹息,提醒世人归于安宿。 街道上灯火逐渐熄灭,喧嚣尽散,万籁俱静,只余那匀净的鼓音在夜空中回旋,守护着沉睡的城池。 市井间,偶有归人匆匆趍足,借着微弱的烛光,探寻着归途。 陆羽草堂也到了打烊时刻。 “不知道那条蛇怎么样了。”玄风停下捣药的手,喃喃问道。 他看一眼白娘子,她已经整理案头,准备歇息。 于是玄风走去关闭草堂大门。 就在即将落栓的那一刻,一个绿衣女子闯了进来。 严格来说,是撞进来,或者摔进来的,仿佛是积蓄了最后一点力气,跋涉了很多道路,才抵达这里。 西风凄切,暮色四合,草堂之内炉香静燃,绿衣少女狼狈奔袭,襟上斑斑血迹,如凋零玫瑰般刺目惊心。她踉跄而来,足下翠绿裙摆早已泥污斑斑,映衬着雪白肌肤上那一抹嫣然。 少女眉宇间凝聚了惊慌与无助,仿佛后有追兵,急匆匆欲寻得一方庇护。 然而,当她跨过草堂阈门,踏入这片清幽之地,终究是力竭神枯,娇躯一软,如柳絮随风,轻飘飘倒在玄风掌柜的怀中。 玄风掌柜双手微颤,将那轻盈体态紧紧护持,却见少女双目紧闭,唇角微启,已是昏厥不醒。 她的脸颊苍白如纸,呼吸微弱游丝,令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玄风掌柜心头一紧,诚惶诚恐,怕陆羽草堂又要卷入什么恩怨情仇。 毕竟几个壮汉打砸的一幕还没有从他心头散去阴霾。 这位突如其来的绿衣少女,又为何受伤,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故事? “姐姐,怎么办哪?”玄风掌柜冲白娘子焦急地喊起来,他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这时候,你不要考虑男女大防,你只需记住医者仁心。” 被白娘子这么一提醒,玄风忙将绿衣少女扶到榻上,然后移开身子,让白娘子为榻上的绿衣少女做检查。 “伤得真重啊,不知道是被什么利器所伤……” 玄风边看边喃喃。 白娘子道:“不是利器,是佛法。” 玄风一愣。 “你适才还在关心她,怎么她来了,你又认不出来了?” 白娘子已经去取药,玄风再望向榻上的少女:“难道她是小青?她怎么化为人形了?” …… 寒光闪闪的锦瑟之中,青蛇蜿蜒曲折,悠然进入梦境。 周遭虚空缥缈,却见无数庄严佛祖环绕,口诵佛法,音波涟漪,如同金刚之杵,震撼心灵。 青蛇于这悠扬的佛音里,似入无上禅境,开始她的又一修行旅程。 心海翻涌,各种考验接踵而至——或腾越火焰山,遭烈火炼体;或渡凌云河,被狂风怒涛掀波;又或受诸般诱惑,历劫情欲幻阵。 每一劫,都需聚精会神,以智慧剑破解迷障,以静定心抵抗外魔。 正当她于莲花座上,即将参透最终奥义之际,一位清俊郎君突然出现,青蛇一声清脆的啊吟,形神一震,豁然惊醒。 眼前瑞气缭绕,佛影仍旋于梦境边缘。 青蛇徐徐睁开双眸,回首梦中所历诸多艰险,方知大千世界,一念之间即成空。 她于枕边轻抚,感受着肉身尚存的痛觉,心中不禁生出无限感慨。 蓦地,她腾地坐起身,伸出自己的手端详…… 再用那双手抚摸自己的身体和面颊…… 怎么? 她变为人形了! “恭喜你啊,因祸得福。” 耳边响起女声,小青抬头看过去,白娘子端着一碗药走进来,此刻她正置身陆羽草堂后院房间里。 一百五十七 郎君是个有趣的人 小青忙从床上起身,噗通跪在白茶跟前:“谢谢白娘子!” “谢我做什么?并非我放你一马,是佛祖有好生之德,也应该谢谢你自己,你自己渡劫成功了,往后就好好做人吧,来,喝药了。” 白茶说着,扶起小青,将药递到她手中。 …… 春回大地,暖风拂柳之际,长安城的街巷再次带来了步履匆匆的病患。 他们希冀在陆羽草堂中找到一剂治愈身心的良药。 今日的草堂,除了温柔仁爱的白娘子和沉稳可靠的玄风掌柜之外,多了一道青春洋溢、生机勃勃的绿影。 那是一位身着碧绿衣裙的少女,清丽脱俗,唯眉心处点缀一朱砂小痣,宛如寒星点点,似有灵光内敛。此斑非但未损其分毫容颜,反增几分神秘之美,令人过目难忘。 她挽着袖子,勤快地穿梭于草堂之间,或捧药研钵,或持茶献客。 她忙碌的身影,似一枝春风中摇曳的柳丝,绿衣如翠绿的春意,给这古朴的草堂增添了一份清新与活力。 病患们的目光不禁被这新景吸引,看那绿衣少女时而俯身研磨药材,双眸专注,显露出无比的敬业;时而轻盈递上热腾清茶,双手端稳,洋溢着满满的恩惠。 她虽不言不语,却以行动传递着陆羽草堂对每一位客人的关怀与敬意。 白娘子看着这位青娘子,露出欣慰的笑。 而玄风掌柜也频频点头,赞赏其聪明伶俐,勤劳细心。 在病人们眼中,这绿衣少女也成了草堂不可或缺的一员,是这片治愈之地新的希望与生机。 因而,陆羽草堂,门庭更加若市,生意更加红火。 同一条街的曹仁堂生意渐渐冷清了。 “还以为上次给他们的教训,能让他们长点心,看起来他们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呀!” 掌柜的,对伙计说道。 “不如再给他们一点教训。”伙计提议。 掌柜点了点头。 入夜,陆羽草堂的院子里翻进来两道黑影。 草堂前院幽深雅致,一尊石雕茶瓮安放于竹影婆娑之中,日间备满清泉佳茗,以待求医者解渴。 这瓮白天看时,色泽淡雅,气韵生动,当病患纷至沓来时,这茶瓮更是不得闲,热汽腾腾,茶香袅袅,让病患们称赞草堂医术高明,茶水回甘。 此时,入夜宁静的氛围被两道不速之客的黑影所打破。 月下,二人蒙面匆匆而至,手持纸包难辨其物,神色间满是诡谲与匆忙。 他们环顾四周,确定无人目睹,便打算将药粉倾入茶瓮中。 然而揭开茶瓮的盖子,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一道黑影道:“等等。” 拿起一旁茶勺舀了一勺茶水,送到嘴边尝了尝。 嗯! 滋味淡然,滑过舌尖,仿佛轻抚琴弦,回荡于口腔之间。 那黑影又尝了一口,砸吧着。 不经焙火之繁复,不施花熏之华丽,保留着大自然最本真之味…… 好奇怪的茶饮,回味无穷。 怪不得那些病患赞不绝口。 一旁,另一道黑影好奇地也想要尝一口,但他的上司已经将药粉倒入了茶瓮中,瞬间,水中泛起微不可查的异色,如暗流涌动,却随即消失无踪。 随着两道黑影翻墙离去,夜色中的小波澜回归平静。 次日,曹仁堂的两位竖起耳朵,就想打听同一条街的陆羽草堂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然而没有,平静得很。 到了傍晚,忍不住亲自去查看,于是假装逛街,晃悠到陆羽草堂前面,陆羽草堂竟大门紧闭,原来今日没有开门营业,也就是那个茶瓮里的茶水,今日无人喝过…… 怪不得。 今日初一,白娘子携小青、玄风前往大慈恩寺上香。 小青为人已有一段日子,白娘子和玄风陪她到大慈恩寺答谢佛祖们的再造之恩。 穿过繁忙的市井,终于抵达了盛名的大慈恩寺。 寺内香烟缭绕,诸信士虔诚跪拜,诵读经文之声不绝于耳。 三人徐步前行,心中默念,感受着这片净土的庄严与宁静。 参拜完毕,三人抬头仰望,只见九级大雁塔巍峨耸立,砖石叠垒,直指苍穹。 小青轻挽裙摆,眺望塔尖,有些天真道:“如果我们登临此塔,是不是就能接近佛法真谛?” 忽听一旁,有人正素手合十,对着大雁塔念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那人闭目凝神,面上平和如水,心灵深处似乎已经埋下了一颗禅悟的种子,待有朝一日慢慢萌发,开出智慧之花。 “郎君!”小青脱口而出。 白茶和玄风都奇怪地看向她。 “这是佛门圣地,青蛇你是不是又药性发作了?”玄风皱眉,不悦看着小青。 小青忙摇头解释,道:“姐姐,玄风,你们不知道,那日在我大慈恩寺的超度法事中几乎没有生还可能,正是这位郎君将我抱出大殿,我才能在佛法森严中侥幸活了下来……” “既然如此,你就去向他谢上一谢。” 有了白茶的示意,小青开开心心去了。 白茶领着玄风自去大慈恩寺别处欣赏风景,对白茶的做法,玄风颇有微词,白茶却道:“昔日,我做药草精时,也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是神医一一教我,点点滴滴学起的……” 白茶这样说,玄风就不好说什么了。 白茶如今带着小青,教着小青,就像曾经陆羽神医带着她教授她一样…… “玄风,我是不是太想念陆羽了,我好像又看见他了……” 古木参天、翠竹环绕的寺院小径上,一道与陆羽面容如出一辙的身影掠过。 那一个身穿袈裟的少年和尚,然而袈裟下,又长发如墨。 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禅林深处。 玄风看向禅林深处,那里除了竹影婆娑,哪有什么陆羽神医的身影,于是对白茶道:“姐姐,你是太想他了。” …… “你叫什么名字?”青娘子大胆上前,向那位郎君行了万福礼。 年轻娘子靠近,郎君本能后退一步,与她保持距离,并不肯告知姓名,只警惕地问她:“娘子,何事?” “我叫小青,你可以喊我青娘子,我来谢谢郎君。” 郎君更加一头雾水:“何出此言?” “郎君救过我,这么快就忘记了?”青娘子上前一步,郎君又后退一步。 “青娘子有何目的,直说。” 郎君从小到大都知道自己生得俊俏,也没少见过这种被搭讪的场面,所以很不耐烦。 “这里可是佛门圣地,青娘子要调戏良家好男儿,怕是找错地方,也找错了人。” 青娘子忍不住大笑起来,笑罢,用手指在郎君白嫩面颊上轻轻划了一下:“郎君是个有趣的人。” 一百五十八 佛缘未至 大慈恩寺的古木参天,香烟袅袅,却掩不住谢清昼眼中的哀愁。 他跪在慧光法师的禅房之外,双手合十,泪如雨下,哭诉着自己的不舍与哀求。 “方丈大师,弟子一心向佛,为何总是难觅佛法真谛?弟子愿意削发为僧,终身侍佛,只求方丈大师开示。” 谢清昼的声音哽咽,泪水沿着脸颊滑落,湿透了前胸的衣襟。 这一身俗世的衣襟,再华丽,他也不留恋,只想脱去。 慧光法师端坐于蒲团之上,面容宁静如水,目光穿透窗外的纷扰,似乎看到了更远的地方。听到谢清昼的哭诉,他只是轻轻叹息一声,缓缓开口:“施主,你的心志坚定,情感真挚,这是修道人的难得品质。然而,佛法讲究因缘和合,非是强求所能得。” 谢清昼抬起头,眼中满是不解:“方丈大师,难道弟子的虔诚不足以感动佛祖吗?” 慧光法师摇了摇头:“虔诚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悟性与缘分。你心中有太多的执念未放,有太多的尘缘未了。这些都会阻碍你领悟佛法的真义。” “执念?尘缘?”谢清昼愣住了,他自认为已经放下了世间一切,只为求得佛法真谛。 “是的。”慧光法师缓缓说道,“你对佛法的追求太过执着,以至于忽略了修行的本质——内心的平和与自在。你的心中还存着对成就的渴望,这本身就是一种束缚。” 谢清昼如遭雷击,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追求竟然成了修行路上的绊脚石。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心中的挣扎如同翻滚的波涛,难以平息。 “方丈大师,那弟子该如何是好?”谢清昼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 慧光法师淡淡地说:“施主,放下你心中的追求和渴望。真正的修行不在于形式,而在于心灵的净化。你与佛法的缘分未到,强行留在这里,只会增加你的烦恼。” 谢清昼的心沉入了谷底,他知道慧光法师的话中有理,但他仍旧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他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泣不成声:“方丈大师,弟子……弟子真的无处可去了。” 慧光法师站起身来,走到谢清昼的面前,素手合十:“施主,世间万物皆有去处,至少现在你的去处不在寺庙之中,若有朝一日,你与佛法的缘分到了,佛法自会在你心中生根。” 谢清昼颤抖着身体,缓缓站起身,望着慧光法师慈悲的眼神,他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走出慧光法师禅房。 禅房外,鸿渐正在等他。 鸿渐身上那袭袈裟已经破旧不堪,但是长长的头发却平添他的颜值,让他又俊秀了几分。 见谢清昼红着眼睛出来,睫毛上眼泪未干,鸿渐也替他难过,但也不好说什么,只想陪着他默默走一段路。 才走了几步,就听慧光法师在背后喊他:“鸿渐——” 鸿渐回过头去,慧光法师满眼都是担忧:“鸿渐,你还会回来吧?” 鸿渐忙双掌合十,向慧光法师施礼,道:“多谢方丈大师收留,鸿渐无处可去,自然要回来叨扰,只是眼下清昼就要离开,弟子与他朋友一场,遂送他一程。” 慧光法师这才放心放鸿渐离去,嘱咐道:“记得赶在饭点回来吃斋饭。” 慧光法师赫然一副老父亲的架势,让一旁谢清昼看得羡慕不已。 回房,哭哭啼啼,期期艾艾收拾了行李,道:“真羡慕你,鸿渐,一心出家的出不了家,一心还俗的还不了俗,这叫什么道理。” 鸿渐道:“清昼,不是方丈大师阻碍你出家,而是你自己的选择。” 谢清昼不解。 鸿渐解释道:“那青娘子调戏你,是你先叫嚷开的吧?等僧众们赶到时,你却又顾及青娘子的名声,不肯说出事实,被那青娘子反咬一口,说是你非礼她,你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吗?若是,就不会放着家中娇妻独守空房,而远赴长安问佛了。说到底,你还是有俗世之心,要出家,就得六大皆空呀!” 谢清昼觉得鸿渐分析有理,不免叹息一声。 “鸿渐,你说那青娘子,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这样……” 谢清昼想到自己被青娘子摸脸那一幕,还愤愤不平的。 “这世上登徒子不分男女,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到长安就是为了拜访玄奘大师,没想到玄奘大师已经圆寂多年,而我还被一个女登徒子调戏,断送与佛法的缘分……” 想到这些,谢清昼又悲从中来。 他家忠仆穆白倒是十分欢喜。 已经等在大慈恩寺小门,欢天喜地地从鸿渐手上,将谢家郎君接了过去。 “鸿渐,你真的不与我同行吗?” “清昼,我暂时不离开长安了,茶饮在李朝虽然还没有流行开来,但圣人喜茶,茶饮在长安城内已颇为流行,我在龙盖寺时,跟着师父学制茶,或许在长安城内有用武之地。” 谢清昼点点头。 鸿渐见他面色哀伤,又安慰他道:“方丈大师只说你与佛缘分未到,并未说你此生无缘佛门,你若一心向佛,终有缘至问佛的一日。” “好,我知道了。” 两位好友自此暂时分手,拱手道别,后会有期。 …… 一辆寻常马车正从大慈恩寺驶向西市。 马车的车轮是用木头制成的,中间加上一层铁皮,以增加车轮的耐用性。车厢则是用木板搭建而成,形状呈长方形,四周围着布帘,以防风雨侵入。 车厢内铺设草垫,此刻,草垫上坐着一对姐妹。 驾车的少年黑沉着脸,冲车厢内道:“姐姐,你信她是被非礼的吗?” 车厢内,青娘子诚惶诚恐看向白娘子,嗫嚅道:“姐姐,不是我要撒谎的,是那郎君自己撒谎的。” 的确,青娘子并没有说自己被郎君非礼,是那郎君说自己非礼青娘子。 “非礼人的倒自己先叫嚷开,有这样的道理吗?” 青娘子垂头。 是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仁义,他为了护你的名声,所以牺牲自己的名声,你需要承人家这份情。” “那我去报恩。”青娘子一喜。 白娘子道:“你对人家最好的报恩是,下次离他远一点。” 青娘子惊呼:“啊?人间的报恩,不都讲究以身相许吗?” “那你就是恩将仇报!” 青娘子:“……” 一百五十九 女登徒子 三人一辆马车,很快就回到了陆羽草堂。 草堂前已经等候着几名病患。 终于将白娘子盼回来了,病患和家属们喜笑颜开。 玄风开了草堂门,将大家迎进来,白娘子嘱咐小青:“要给病人和家属备新鲜茶水,把前一日的倒了。” 曹仁堂门口,掌柜的和店伙计伸长脖子,看着陆羽草堂这边,不一会儿就见小青抱着那个瓮出来,将茶水倒进了路沟中。 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了,这是下药被发现了吗? …… 又一日的宵禁鼓声传遍长安城,玄风掌柜准备关店门,却又从门外闯进来人,这一次闯进来的是两个人,一主一仆。 仆人背着他家郎君,一脸焦灼:“医师,救救我家郎君。” 于是,玄风掌柜淡定关门,并将主仆引向供病人躺着的木榻。 小青举着油灯,引白娘子过去查看那郎君病势,灯光照在郎君脸上,小青失声叫起来:“姐姐,是郎君!” 玄风生气地瞪了小青一眼。 小青噘嘴,乖乖举灯在一旁,不敢再多话。 这死鹦鹉,惹他怒了,是会啄人的。 那张臭嘴可硬了! 穆白一旁一边擦泪,一边哭着说道:“我家郎君素日身体硬朗的,也不知怎了,才半日时光,突然就病倒了。” 玄风看了穆白一眼,又看了小青一眼,心里说:为啥?因为这条该死的蛇呀! “你家郎君昏迷,乃因气血失和,心神失守,再加上内伤七情,忧思过度,心气郁结,气血运行不畅,神明失养,故而导致昏迷。” 穆白听不懂,只求快点治疗,让他家郎君早点醒。 “治疗之法,当以调和气血为本。首先,宜以舒肝解郁之药,如柴胡、郁金、香附等,以疏肝理气,解除心气郁结。其次,用益气养血之品,如人参、黄芪、当归、熟地黄等,以补充气血,滋养神明。此外,还可配合安神定志之药,如龙骨、牡蛎、远志、酸枣仁等,以安神定志,恢复神志清明。 除了药物治疗外,还应注意调养身心,综合施治,方能调和气血,解除郁结,恢复神志清明。” “全都记下了。”小青脆声道。 竟比玄风记得快,玄风不由翻个白眼。 午夜时分,月色朦胧,寂静无声。 小青独自一人,在廊下熬药。 她的手指在药罐上轻轻拂过,药罐中的药材在热气腾腾中翻腾,发出一阵阵苦涩的气味。这气味在夜空中弥漫开来,与夜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郎君要喝这么苦的药,真是好可怜。” 小青叹息一声。 “大半夜,好好熬夜,别犯花痴。” 玄风的声音猛然在后面响起,小青吓了一跳。 “神出鬼没。” 小青一边用扇子扇着炉火,一边冷哼。 “我是神,你是鬼。” 玄风的嘴果然硬。 “我也不是鬼,我是蛇!蛇!” “你在悲田院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你早就该死,是佛祖放你一条生路,不然你现在早就是鬼!” “佛祖放我一马,那我就还活着,那我就不是鬼,而且我现在是人!” “什么人?一条蛇精而已。” 院子围墙上趴着的两道黑影此刻震惊得如被雷劈,外焦里嫩。 掌柜和店小二悄悄从围墙溜下来,蹑手蹑脚跑走,生怕跑迟了,化作蛇精肚子里两坨肥肉。 他们只是想趴墙头干点坏事,没想到听到了这么惊天的大秘密。 也不知自己是要发了,还是要遭殃了。 …… 小青端着熬好的药走进草堂前院,谢郎君正躺在病榻上,穆白陪伴着。 看着病榻上的郎君,小青有些心酸:哪里是佛祖放她一条生路,明明是郎君救她一命。 如若不是郎君将她报出法场,她这条蛇,只怕现在早已灰飞烟灭。 “郎君该喝药了。”小青对穆白说道。 穆白想接过药,但小青要亲自喂药,找了个借口,道:“我是草堂的,我是专业的,我来喂药,郎君好得快。” 于是,穆白起身,将病榻前的位置让给小青。 谢郎君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他的身体被厚厚的棉被包裹着,但仍然不停地颤抖。小青轻轻地坐在床边,将药碗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扶起谢郎君的头。 她温柔地抚摸着谢郎君的额头,轻声细语地说:“郎君,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好起来。” 小青拿起药碗,用勺子舀起一勺药,轻轻地吹了吹,让药稍微冷却一些。然后,她小心地将药送到谢郎君的嘴边,慢慢地倒入他的口中。 谢郎君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在努力吞咽。小青的心紧紧地揪着,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谢郎君的喉咙,帮助他将药吞下去。 一勺又一勺,小青细心地喂着谢郎君喝药。她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她并没有停下来擦拭,而是继续专注地照顾着谢郎君。 药碗里的药越来越少,小青的心情也逐渐放松下来。她知道,谢郎君喝了药之后,病情一定会有所好转。 小青将空药碗放回床头柜上,然后轻轻地放下谢郎君的头。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谢郎君的脸庞,眼中充满了关切和期待。 一旁,穆白看傻了眼。 这青娘子怎么可以趁着他家郎君生病昏迷,就趁机轻薄。 “喂喂,你干嘛?” 小青回神,腾地从床榻前起身,慌乱解释道:“我是在……我是在……替郎君治病……” 见穆白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眼里充满警惕和敌意。 小青豁出去了,干脆冲穆白吐出一缕白烟,穆白闻了那白烟,双眼一闭,两脚一软,就瘫倒地上,昏迷过去。 看着病榻上喝了药依旧昏迷的谢郎君,再看看草堂内,玄风和白娘子都不在,小青心一横,对着谢郎君就开始施法。 小青站在谢郎君的床边,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她的眉头紧锁,面色凝重,一道道神秘的光芒从她的掌心涌出,缓缓地笼罩着谢郎君的身体。 昏迷中的谢郎君似乎感受到了这股神秘的力量,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嘴角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小青见状,心中一紧,更加专注地施展法术。 随着小青法术的深入,谢郎君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他的呼吸逐渐平稳,脸色也由苍白转为红润。小青看到这一幕,心中暗喜,知道她的法术起了作用。 终于,在小青的精心施法下,谢郎君的眼睛慢慢地睁开了。他迷茫地看着小青,似乎还沉浸在昏迷的阴影中。 小青见到谢郎君醒来,心中一阵欣喜,“郎君,你终于醒了!” 谢郎君定睛看着眼前青绿衣裙的娘子,猛地想起她是谁:“女登徒子!” 一口气没上来,又昏了过去。 一百六十 裴兆尹 白日,醴泉坊。 李老四带着四名身姿挺拔的衙役,在坊间巡视。 阳光透过参差的树梢,斑驳地洒在他们的官袍上。 他们身着统一的制服:深色圆领袍衫,衣襟及袖口处细线勾勒,腰间束带,带上悬挂着象征身份的鱼袋。 他们的衣袍用有暗花的细麻布制成,领、袖、襟加缘边,下摆近膝盖处加一道横襕。衣服的颜色按照品级划分。 除了李老四穿着紫袍,其他人都穿着绿袍。 他们头戴黑色的幞头,展露出肃穆的面容。他们的双手或握着马鞭,或插在袖中,以威严的姿态走过大街。 就在街角,青娘子正拿着笤帚,在尘土飞扬中扫着街道。 她穿着一袭青色的衣裳,衣摆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她的头发被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随风飘散。 青娘子站在街道旁,脸上的表情满是不服气。 她的眉头紧皱,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倔强的气息。 她的嘴角微微下垂,似乎在默默嘀咕着什么。 她拿着笤帚的双手紧握成拳。 “那不是陆羽草堂白娘子的妹妹吗?”一个手下对李大人道,“怎么不在草堂抓药,跑来扫大街了?也是稀奇。” 李大人也感到稀奇,正当李大人准备上前询问时,忽然间,一阵喧哗打破了坊间的宁静。 只见一队京兆府的官差,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他们的目标竟是青娘子!为首的是一名面目冷峻的捕头,他手持铁链,步步逼近,眼中透露出不容分说的决绝。 “青娘子,你涉嫌重案,现奉京兆府之命,即刻将你拘捕!”捕头的声音如同晴天霹雳,震得旁观的百姓们心中惊惶。 青娘子本就恼火,这下血涌脑门:“青天白日,你们有病吧!” 但她的话语在官差的铁拳下显得苍白无力。 李大人眉头紧锁,京兆府的命令又岂是他一个小小的武侯铺巡检能够违抗的? 但是也不知为何,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大概是涉及陆羽草堂吧。 总之,他示意衙役们保持警戒,自己则上前一步,沉声问道:“捕头大人,此事可有确凿证据?” 捕头冷笑一声,斜睨着李老四:“有没有证据,李大人去问京兆尹大人便是,我们只负责抓人。” 言罢,他便不再理会李大人,挥手令手下将青娘子铐起。 青娘子的两颗眼珠子已经泛起绿光,那戴上她手腕的镣铐眼看就要被碎成粉末,白娘子和玄风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白茶一下按住了小青。 小青猛地清醒过来。 姐姐嘱咐过她,现在她在做人,不能滥用法力。 她就是对着谢郎君主仆滥用法力,才被姐姐罚来扫大街的。 有姐姐在场,小青猛然安心。 她知道姐姐一定会捞她的。 于是,乖乖的,安静的,跟着京兆府的捕快走。 白娘子和玄风目送小青一行离去,转头看李老四:“李大人,上次悲田院的命案,你可向京兆尹大人如实汇报了?” “汇报了,裴兆尹大人当时不信,但后来悲田院那些厨娘还是被放了,厨娘们解释乌头是用来救治一名犯了癫痫的乞丐……” 白茶大概了解了,那裴兆尹大抵是个清官,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根据事实判案,不是个糊涂官。 白茶向李老四行了个“万福礼”,便携着玄风走了。 …… 陆羽草堂内,谢清昼和穆白怀疑地看着屋子里的一切。 刚刚,明明白娘子还在帮他把脉来着,玄风掌柜也在柜台抓药,二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 此刻,长安京兆尹裴焕之大人正在书房,皱眉凝思。 想他三辅望族出身,少历显职。初以乡贡进士入仕,累迁至济州刺史,封为宣州第一任刺史。 在任期间,勤政爱民,注重农桑,推广均田法,使百姓安居乐业,生产有序。 后因政绩突出,被当今圣人赏识,提拔为长安京兆尹。 京兆乃天下中枢,事务繁杂,非有经世之才者难以胜任。 裴大人到任之后,发现长安米贵,百姓生计艰难。 他立即上疏圣人,提出开凿漕渠,引水灌溉,增加农田面积,以解谷贵之忧。 得到圣人的批准后,他亲自督工,不久便完成了这一浩大的工程。 从此,长安地区的粮食产量大增,百姓不再为吃饭发愁,社会秩序井然。 他还大力整顿治安,严惩不法之徒,使得京师安宁,商旅畅通。 悲田院命案,使得圣人大怒,也是他履职以来,从未发生过的惨案。 就算圣人不苛责,他自己也要再三反思的,怎么可能呢? 他履职以来,长安城如何太平繁荣,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惨案。 现在他明白了,原来是妖怪作乱! 裴大人感到内心烦躁和不安。 他的眉头紧皱,面色阴沉,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在他的心头。 他焦虑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然而,他也明白,焦虑并不能解决问题,天灾人祸好对付,妖怪如何对付? 半掩的门扉轻启,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款步进入书房,她便是裴夫人。 身着淡雅的绣花长裙,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透出一种无言的婉约。 她的发髻高挽,用簪子精致地固定着,几缕发丝轻柔垂在白皙的颈侧,增添了几分柔美。 裴夫人手中提着一只精致的茶盏,热气腾腾,茶香四溢。 她的面容温婉,眉目之间流露出淡淡的慈爱和贤淑,仿佛是一幅动人的画卷。 她轻轻地将茶盏放在桌上,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日的暖阳,温暖而又宁静。 她轻声细语地对裴兆尹说道:“官人,您已经忙碌了许久,不妨稍作歇息,品尝这杯茶汤。” 她的声音柔和而又亲切,仿佛是一泓清泉,流淌在心底,让人感到无比的舒适和宁静。 裴兆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温柔贤惠的妻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感激之情。 他接过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那茶汤的清香瞬间弥漫在整个口腔,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 “夫人,这是圣人赐的蒙顶山茶汤吗?” “非也。” “怪不得我觉得茶汤味道不同。” “有何不同?”裴夫人走到裴兆尹身后,轻轻帮他捏肩,问道。 一百六十一 人美心善裴夫人 “淡,口味淡,但是虽淡又……”裴兆尹说着,又端起茶盏又呷了一口,“余味无穷……” “喝完,是不是觉得心情平静了很多?”裴夫人柔声问。 “诶,还真是诶。”裴大人露出笑容,一边握住妻子放在他肩头的手。 也不知是这茶汤的作用,还是妻子的温柔发生了作用,裴大人发现自己的心情果然不怎么焦虑了。 “这不是蒙顶茶,那是什么茶汤啊?” “白茶汤。” 偌大的李朝,还没有开始流行喝茶,蒙顶茶也是因为圣人喜欢喝,裴兆尹才跟着略知一二,这白茶汤,他就更加陌生了。 “第一次听闻。白茶是什么茶,产自哪里?” 裴兆尹一脸好奇。 裴夫人笑容温柔,道:“白茶是个人,是个女子。” 裴兆尹越发一头雾水了。 于是裴夫人便说道:“那日妾身去悲田院看望乞儿和老人……” 裴夫人乃名门望族之女,品性善良,仁爱之心广为人知。她不仅治家有道,更时常涉足慈善之举,以温暖人心。 裴夫人常常带着侍女们踏入悲田院这个充满苦难与希望的地方。 悲田院内,乞丐和老人们聚集在一起,他们或因命运多舛,或因年事已高,生活无法自理。他们的生活虽然艰难,但裴夫人的到来却为他们带来了希望和温暖。 每次,裴夫人都穿着朴素的衣裳,没有过多的华丽装饰,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轻轻地走进悲田院,与每一位乞丐和老人交谈,询问他们的生活状况和需要。 她细心倾听他们的诉求,用温柔的话语安慰他们的心灵。她的眼神中充满关怀和同情,仿佛能够看透他们内心深处的痛苦和无奈。 在与这些困苦的人们交流的过程中,裴夫人不仅给予了他们物质上的帮助,更给予了他们精神上的支持。 她鼓励他们要坚强面对生活的困难,告诉他们生活虽然艰难,但只要心存希望,就一定能够渡过难关。 此外,裴夫人还特别关注那些孤苦无依的老人。 她耐心地倾听他们的心声,了解他们的需求,并尽力满足他们的愿望。她的举动让那些老人们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和关爱。 裴夫人对悲田院的善举逐渐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京兆尹夫人率先垂范,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这个慈善之地,为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提供援助和支持。 那日,白茶和玄风带着从杏花楼打包的美食光临悲田院时,裴夫人正在悲田院内安抚老人和孩子。 因为乌头事件,悲田院里死了数名丐老,厨娘和帮工也都被京兆府抓走。 悲田院里人人自危,于是裴夫人携侍女到悲田院看望大家,安抚大家。 那日,悲田院内,一片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因为数名乞丐和老人中毒而死,使得原本就充满悲伤的地方更加笼罩在一层阴霾之下。尤其有几个孩子,因目睹了丐老死去的惨状而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他们夜不能寐,在噩梦中惊叫而醒。 裴夫人轻声细语地安慰孩子们,用温柔的手势抚摸他们的额头,试图驱散他们内心的恐惧。 然而,尽管裴夫人尽力安抚,孩子们的惊恐之情却难以平息。 裴夫人知道,这样的心理创伤非同小可,必须尽快找到解决之道。 于是,她想到了太医署的咒禁师。 裴夫人派人前往太医署,请求派遣咒禁师前来治疗受惊的孩子们。然而,太医署却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她的请求。 裴夫人心中既愤怒又无奈,她知道孩子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找到其他的办法。 就在此时,白娘子和玄风带着美食光临了悲田院。 他们的到来犹如一道暖阳,为这个悲伤之地带来了一丝生机与希望。 白娘子让孩子们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然后轻轻地吟唱着歌谣。 随着白娘子的歌声响起,孩子们逐渐进入了梦境。 当孩子们醒来时,孩子们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事后,裴夫人也问过孩子们,都做了什么梦。 孩子们告诉她,他们做了同样的梦。 在梦境中,他们来到了一个美丽的仙境。那里有清澈的溪流、翠绿的草地、五彩斑斓的花朵。 孩子们在那里尽情地玩耍、欢笑,忘却了现实中的惊恐与痛苦。 看到孩子们终于恢复了正常,裴夫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于是,裴夫人打听了白娘子的住处,得知她竟然就是陆羽草堂的坐诊医师,只觉神奇,便亲自到陆羽草堂,拜访白娘子。 在草堂之中,白娘子正忙碌着为病患们治病。 她的手法熟练而轻柔,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她对医术的精湛与热爱。她的眼神专注而坚定,仿佛能够穿透病魔的迷雾,找到治愈之道。 裴夫人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白娘子为病患们治病,只觉白娘子的医术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每一针每一药都蕴含着她的心血与智慧。 等送走病患,陆羽草堂特意闭门。 白娘子亲自接待了裴夫人。 她邀请裴夫人品尝她亲手烹制的白茶汤。 裴夫人接过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那茶汤清香四溢,入口回甘,仿佛能够洗涤心灵的尘埃,让人感到一种宁静与舒适。 裴夫人不禁赞叹道:“这茶汤真是好喝。” 白娘子微笑道:“一般人初尝白茶汤是品不出这滋味的,足见这白茶与裴夫人有缘。” 裴夫人却握着白娘子的手说:“你我也有缘。” 于是两人于陆羽草堂内,一边品茶,一边聊起日常。 裴夫人听着白娘子讲述一个又一个治病救人的故事,心中充满了敬意与钦佩。 而裴夫人也讲些闺阁中事。 两人聊着聊着,便觉认识了五百年一般。 “夫人有这样的闺阁好友,事先怎么不告诉我?”裴兆尹听完裴夫人的讲述,笑着说道。 “这不是告诉你了吗?” “想夫人离开母家嫁给本官,从济州到宣州,再到长安城,随着本官的升迁,夫人也一路颠簸相随,从前当闺阁少女时的手帕交都断了联系,本官常感愧对夫人,怕你无聊,日子烦闷,如今你有了新的闺蜜,本官替夫人高兴。这白娘子的陆羽草堂,若有什么需要本官照拂之处,夫人尽管替那白娘子开口。” 裴大人堂堂京兆尹,自然知道权势对于普通老百姓的好处。 那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便宜。 裴夫人却道:“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人家虽是女子,却是草堂医师,靠的是治病救人的手艺,可不靠你们这些官场之术。不过,白娘子今日登门了,除了送来这白茶汤与官人品饮之外,她还要为官人做一桌白茶宴,请官人尝一尝。” “好啊。”裴大人爽快赏了脸。 一百六十二 太姥云雾,味独珍 阳光照进了京兆府的厨房,白娘子正在为裴兆尹精心准备白茶宴。 她挑选了最嫩的白茶茶叶,轻轻地在清水中洗去尘埃,然后将其摊放在竹篮中晾干。茶叶在微风中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仿佛预告着即将呈现的美食盛宴。 厨房里,铜锅冒着热气,白娘子手法熟练地将茶叶与各种食材相结合。 她的手下,每一道工序都透露着匠人的心思。 白茶蒸鱼,选用新鲜的江鱼,腹中填满茶叶与香料,蒸至鱼肉细腻,茶香四溢。 白茶糕点,则是将茶叶磨成细末,与糯米粉和糖拌匀,烘焙出香甜而不腻的点心。 白娘子在厨房中穿梭,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舞蹈一般优雅。 裴夫人让京兆府的厨娘当她的助手。 助手们也被她的专注所感染,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完成着自己的任务,生怕打扰了这份宁静和谐。 随着最后一道菜品的完成,白娘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满意地看着这一桌子的成果。 继而向厨娘们行了万福礼:“多谢各位。” 厨娘们忙还礼。 …… 裴兆尹随裴夫人踏入花厅,心中暗生期待。 花厅内一位女子站在桌旁,她便是裴夫人口中的白娘子。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身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的打扮朴素而不失雅致,白绿渐变色的衣裙外,系着一条干净的围裙,显得既端庄又亲和。 白娘子见到裴兆尹,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日的暖阳,温柔而明媚。 她轻盈地行了一礼,道:“有幸为裴大人掌勺白茶宴,真是让妾身荣幸之至。” 裴兆尹还礼,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桌上那一桌精致的白茶宴上。 桌上摆放着的白茶宴色泽清新,香气扑鼻。 裴兆尹赞叹道:“听夫人说道白娘子不但妙手回春,厨艺也高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白娘子谦虚地笑了笑,开始向裴兆尹介绍起桌上的菜肴:“这些都是妾身以白茶入菜,精心准备的。 比如这道白茶煮干丝,是用特选的白茶茶叶与鲜嫩豆腐干一同烹制,茶香与豆香相融,清新脱俗。 这道白茶熏鸡,是选用了山野间的散养鸡,用白茶的烟熏制而成。茶烟渗透进鸡肉的每一个纤维,使得肉质更加鲜美多汁。” 裴兆尹品尝了一口,只觉得鸡肉在口中化开,茶香与肉香完美融合,不由得连连称赞:“白娘子的手艺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这白茶熏鸡的味道,是本官从未有过的美妙口感。” 白娘子微笑着回应:“裴大人过誉了,这只是我对食材的一点小见解。能得大人喜欢,是妾身的荣幸。” “别站着了,入席品尝,方不辜负白娘子半日在厨房的忙碌。” 裴夫人一声招呼,大家坐定。 裴兆尹和裴夫人依次品尝,只见裴夫人轻轻夹起一根干丝,放入口中,顿时眼前一亮。她细细品味,只觉得豆香与茶香在舌尖交织,不禁赞叹:“白娘子,你的手艺真是了不起,这干丝烹饪得恰到好处,茶香淡雅,令人回味无穷。” 白娘子微笑着回应:“这都是些家常小菜,能得到大人和夫人的喜欢,妾身感到非常荣幸。” 宴席结束后,白娘子微微一笑,示意一旁的玄风。 玄风会意,轻手轻脚地端上一壶刚刚泡好的白茶汤。白娘子亲自拿起茶壶,为裴大人和裴夫人斟上两杯清澈透亮的茶水。 裴兆尹拿起茶杯,轻轻吹散茶面的热气,品了一口。 只觉得舌尖一阵清甜,随即唇齿间弥漫开淡淡的茶香,顿时感觉全身舒泰,宴席间的油腻尽消。 他不由得赞叹道:“这白茶汤果然不同凡响,清香宜人,令人神清气爽。” 白娘子笑着道:“这白茶乃是采自高山之巅,受云雾滋养,日夜温差大,故而茶叶生长缓慢,却因此积聚了更多的天地精华。” 裴兆尹听得兴趣盎然,追问道:“此茶产自何处?可否告知?” 白娘子答道:“此茶来自遥远的太姥山,那里的茶园有‘太姥云雾,味独珍’之说。每到春季,茶农便在晨露未干时采摘,以保留茶芽最初的鲜香。” “太姥山?”裴兆尹亦未听过,“那在哪里?” “闽中郡长溪县。” 那是裴兆尹从未到过的地方。 “那的确是遥远的。” 白茶点点头,一边为裴兆尹续茶一边道:“闽中郡长溪县地偏东南,距长安数千里。山川异域,风月同天,而语言迥异。北方之音,南方莫辨,如听鸟语,难通其意。长安,李朝京都,文化之盛,为天下先。其言雅正,流传四方,然至长溪,却似琴瑟失调,需细心聆听,方得其韵。” 裴兆尹听得如痴如醉,这白娘子不但能行医坐诊,且入得厨房,出口又成章,真是才貌双全的女子,放眼长安城,此女也是名列前茅。 只是瘦了点,美则美矣,却并不符合长安人以丰腴为美的审美。 “白娘子来自闽中郡吗?” “是的,来自闽中郡长溪县。” 随着裴兆尹的询问,白茶的思绪飘回东海之滨,太姥山巅,思乡之情浓郁,嘴里却道:“长溪人望北,心向往之,慕大都会之繁华,又恋乡土之安恬。长安虽远,志向不减,遥寄情怀于华夏,愿共话桑梓。” 裴兆尹了解了:“所以,白娘子才从闽东千里迢迢来到长安京都?” 白娘子点了点头,在心里道,来寻夫。 她在人间寻找陆羽这些年,总不见人,一日做一梦,梦中太姥娘娘与碧霞元君笑着指点她: 长溪山外望神京,千程万里路茫茫。 寻亲访友皆言难,指点还需问长安。 古道何人知我意,一纸诗书寄深情。 尘封往事心难忘,故人如今在长安。 于是,白茶便与玄风到了长安城。 “白娘子在长安城若思念故土家人,便常常来京兆府与我相聚,我们就像亲姐妹一样。” 裴夫人拉过白茶的手说道,“他就是你亲姐夫,长安城里没人敢欺负你。” 白茶便起身,郑重向二人行了礼,道:“如此姐姐姐夫在上,请受小妹一拜。” 裴兆尹夫妇忙起来回礼。 白茶道:“姐姐姐夫,白茶有个不情之请……” 一百六十三 狱中喊冤的少年 京兆府的牢房。 厚重的石墙,阴冷潮湿,仿佛连空气都被囚禁,无法自由流动。 窄小的天窗,透进几缕斜阳,却照不亮角落里的绝望。 牢门由坚硬的榆木打造,上方刻有“忠孝节义”四个铁画银钩的大字,讽刺地与四周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一进入这阴暗的空间,便能闻到混合着霉味、汗臭和血气的独特气息。 牢房内部的地面铺满了稻草,但那并不能吸收囚犯们无尽的悲哀与痛楚。 墙壁上挂着锈迹斑斑的镣铐,见证了无数悲欢离合。 昏黄的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囚犯们的脸庞,每一张脸上都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或是深深的无奈,或是愤怒的火焰。 此刻,小青被关押在最角落的一间牢房里,那里的光线最为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孤独感。 她的双手被粗重的铁链锁住,只能勉强在有限的范围内活动。她干脆安心地躺在冰冷的石板上。 和其他牢犯比起来,小青的心情是安适的,她知道白娘子一定会捞她出去。 而隔壁牢房里,有个男囚哭声凄凉,扰了小青的睡眠。 小青隔着墙壁冲隔壁牢犯里哭泣的男人道:“别哭了行吗?吵得人不得安睡。” “等砍了头,有的是时间在地下安眠,这位姐姐你何必急在一时。” 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哦,所以你是被判了砍头吗?看起来你犯下的罪可不小。” “我杀了人。” “杀人偿命,那你被判砍头,倒也不冤。” “未经他人苦,莫说风凉话。” 少年说着,又呜呜哭起来。 小青于是元神出窍,去隔壁牢房看个究竟,只见在阴湿的角落,一名清秀少年跪于冰冷石地,面庞尚存稚气,却已满是泪痕。 他对着牢房天花板哭泣,声声凄厉,似断弦之琴,绝响于这无情牢狱之中。少年衣衫褴褛,肩头瘦削如柴,然而其目光炯炯有神,透露着不甘与冤屈。 “吾无罪!”少年声音哽咽而坚定,每个字都充满血与泪的沉重,“苍天啊,何故降此大难于我!”。 他的双手紧抓着铁栏,仿佛想要撼动这整个世界的不公。 四壁回响着他的悲鸣,却无人应答,只有牢房深处的风,似乎在低声诉说着人世的沉默和冷漠。 “你有何冤枉,不妨说与我听。” 空气里有人在说话,可是牢房内除了少年自己,却并无旁人。 少年于是问:“你是谁?” 小青想了想道:“观世音菩萨。” “菩萨你救苦救难,你告诉世君,世君真的该死吗?” 少年满面泪水,身上伤痕累累,质问让人动容。 小青道:“那你且说说,你到底有何冤屈。” 少年于是诉说自己生平: 少年名叫刘世君。 他自幼便遭命运戏弄,襁褓中被生母遗弃,跟着父亲生活。 然而父亲暴力,使得刘世君并没有得到什么父爱温暖。 后来,父亲娶了继母,那位慈祥的继母,倒是给予了世君深切的关怀,如同春日里的和风,温暖了他受冻的心。 继母的到来,曾让这个家充满了欢笑与温馨,弟弟的出生更是锦上添花,谁料好景不长,父亲的残暴本色渐渐显露无疑。 他对母子三人动辄打骂,态度及其恶劣,仿佛他们是他的出气筒,泄愤的工具。 终于,父亲休了继母,又娶了一位年轻女子为妻。 新妇入门,带来的并非新生,而是更深的绝望。 父亲不许继母再嫁,以尽其最后的利用价值,同时为了讨好新妇,屡次殴打继母,甚至逼她跪在地上,屈辱非常。 更令人发指的是,他要求世君与弟弟给那年轻女子磕头,行大礼。 那一刻,刘世君内心的愤怒达到了极点。他看着遍体鳞伤的继母和无辜受辱的弟弟,看着父亲肆虐的嘴脸,一股热血涌上心头。 在一次忍无可忍的冲突中,少年手起刀落,结束了父亲暴虐的生命。 这一刀,划破了压抑已久的沉默,也划破了他人生的平静轨迹。 少年一不做二不休,又一刀,结果了父亲娶的心妇。 事情惊动了京兆府,少年被擒拿入狱,判了死刑。 牢房中,世君无惧于即将到来的死亡,但每当夜深人静,他的心却难以平静。 他思念着继母的温柔,弟弟的天真笑容,内心充满了对未来的遗憾与不甘。 在这不公的世界中,他无从诉说自己的冤屈与悲痛,只能任由命运的暴风雨无情地摧残着他脆弱的身心。 他跪在牢房的一隅,昏黄的油灯下,他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如同他此刻纠结的心情。 他不明白,为何天意要如此戏弄自己,让他历经人世的磨难与不义。 他始终想不通,为何亲生母亲要抛弃他。在他的记忆里,母亲的身影早已模糊,只剩下心中深深的疤痕。 她的离去,让他在成长的道路上失去了方向,那种被遗弃的痛楚时常像寒风般刺骨,让他夜不能寐。 而父亲的残暴更是他心中永远的痛。那蛮横的拳头,无情的责骂,犹如狂风暴雨,每每席卷他的心田。他曾渴望父爱,却换来的是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当父亲逼他与弟弟向新欢低头,那一刻,他的心彻底碎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终于在愤怒中迷失了自我,酿成了无可挽回的大错。 如今,身陷囹圄,少年反复思考着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悔恨自己的冲动,感伤于命运的无常,但更多的是对这不公世界的不甘与反叛。 他不愿就这样屈服于命运的安排,他要为自己寻求一个公正的解答。 在这牢狱之中,时间仿佛凝固,刘世君的心却如潮水般澎湃。 他知道,自己虽是阶下囚,但求生的愿望不曾泯灭。 他向着空荡荡的牢房空中,那位看不见身影的观音菩萨乞求:“菩萨,世君不是坏人,世君只想保护饱受欺辱的继母和幼弟,也有错吗?继母对世君有养育之恩,父亲残暴,灭绝人伦,不该死吗?如若世君打小不被生母抛弃,世君的人生是不是不会走入歧途,到如今的绝境?” 听着世君的呐喊,小青道:“若生死无改,世君,你还有何心愿要了?” “世君想见生母一面。” 一百六十四 母亲母亲 世君只感一阵猛烈的风吹拂而来,宛若无形的巨力将他整个人从牢房中提溜起来。 他闭上双眼,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身体却奇异地轻盈。 待他睁开眼时,所见之景让他惊愕不已。 他悬浮于半空之中,俯瞰着下方的牢房。 在昏暗潮湿的角落里,另一个自己跪坐在地上,面色苍白,目光呆滞,仿佛一尊失去生气的雕塑。 一时间,世君心中涌起莫名的恐惧与困惑,他这是怎么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灵魂出窍? 旁边,一位绿衣女子与他并肩而飘。 她的长发随风舞动,衣裙轻扬,似乎比空气还要轻盈。 她转过头来,一双清澈如湖水般的眼眸直视着他,眼中既有一丝惊讶,也带着安抚人心的温柔。 “世君。”绿衣女子唤他,声音悠扬入耳,如同山间清泉,洗净了世君心中的尘埃。 “我…我在哪里?”世君的声音颤抖,他试图稳定自己的情绪,但眼前的一切太过超乎想象。 “在生死的边缘,你的魂魄暂别了肉体。”绿衣女子缓缓说道,仿佛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世君环顾四周,只见灰暗的天空下,牢狱的高墙显得格外森严。远处,几声乌鸦的嘶哑叫声划破沉寂,增添了几分阴森气氛。他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凉。 “为何我会在此?”他忍不住发问。 “因为命运需要你做出选择。”女子的话音刚落,一阵更为猛烈的风吹来,将两人向牢房的方向推去。 随着接近,世君看到牢房中的自己依旧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似乎透露出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他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同情与怜悯,那是对另一个自己的深深同情。 “我能做什么?”世君焦急地问。 女子微微一笑:“记住你所经历的一切,无论是善是恶,都是你的一部分。只有接受并理解它们,你才能找到回到肉身的道路。” 言罢,女子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仿佛即将消散在风中。 世君心头一紧,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抓到了一把空气。他急忙低头看向牢房中的自己,那个跪在地上的世君仿佛感应到了他的目光,缓缓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之间,世君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灵震撼。 他明白了,无论身处何种困境,真正的力量来自于内心的觉醒和自我救赎。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一口气,对绿衣女子道:“观音菩萨,请你带某去见生母吧!某有些疑问不解,死也不能瞑目。” “我不是观音菩萨,你叫我小青就可以。” “青娘子。” “世君,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你的生母。” “谢谢青娘子。” 世君说着,只觉狂风骤起,天旋地转,似有无形之力牵引,小青与世君的魂魄轻轻飘荡出那阴暗的囚笼,升腾至半空。 两人环顾四周,只见天空如墨,乌云密布,牢狱的高墙在他们眼中变得渺小而模糊。 世君心中惊疑不定,他从未有过如此体验,身形轻盈如风,全然不受世间锁链束缚。 世君心潮澎湃,他的目光穿透阴云,落在下方那个跪坐不动的自己身上。一时间,心头涌现出莫名的情绪,是忧虑?是惋惜?亦或是对自我存在的迷茫?他不禁自问,这肉身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囚禁灵魂的枷锁罢了。 世君沉默不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忽而间,一阵更为凶猛的风吹来,带着他们飘向远方。穿越层层迷雾,仿佛看尽了人世间的百态沧桑,生命的脆弱与坚韧在这一刻显得尤为清晰。 “此…此乃何处?”世君颤抖着问小青。 下方是一间民居。 阳光斑驳地洒在泥土墙上,映出了郊区民房的朴素与宁静。 这座小小的院落,用木栅围绕,既显得温馨又充满生活气息。屋檐下,几串辣椒和蒜辫悬挂着,随风轻轻摇曳,散发着淡淡的辛辣气息。 厨房里,炉火正旺,锅铛上蒸腾着袅袅烟雾。 一位身着布衣的妇女正忙碌着,她的发髻松散,几缕青丝贴着额头,显出一丝操劳的痕迹。 她手持木勺,不时翻动着锅中的菜肴,那是一种精致的绿菜烩肉,香气四溢,令人垂涎。 “阿娘,我饿啦!”一个孩童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妇女回头一笑,温柔地回应:“马上就好,乖乖先洗手去。” 孩子欢快地应了一声,跑去院子中的水盆边,溅起一阵水花。 妇女叫沈氏,是这户农家的主妇。 虽未曾读书识字,却凭着一双巧手和对家人的爱,将这一方小天地打理得有条有理。 每日里,她就如同这厨房里的火种,不仅温暖了家人的胃,也照亮了这简陋却充满爱的家。 隔壁的邻居,张家的婆婆,常夸沈氏手艺好,无论是烹饪还是制衣,都能做得让人满意。 沈氏总是谦虚地笑着,说都是日常琐事,不值得炫耀。 可每当有人尝过她的手作美食,总能赞不绝口,连带着这家的小院也成了邻里间传颂的好地方。 午后的阳光斜照进厨房,金色的光芒映在沈氏的身上,她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拉长又微弯。 她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走出厨房,放在木质饭桌上,丈夫和孩子们已围坐等候。 一家人的笑声和谈话声充满了整个院子,尽管没有豪门大户的奢华,却简单而快乐。 “青娘子,为何带我来这里?”空中,世君不解地问小青。 “你不是要见你的生母吗?” “她就是我母亲?” 世君低头看着那民居里的妇女,心跳跃到了嗓子眼。 小青点点头。 “你确定要见她?” “要见要见。” 这是世君梦寐以求的事情。 这些年,他和继母、弟弟一起被父亲拳打脚踢时,他心里都默念着生母,痛恨着她的离弃,将他留在恶魔身边,饱受欺凌。 现在,他有机会见到她,一定要问她个清楚。 世君痛恨父亲,亦痛恨母亲,甚至恨母亲比恨父亲更多。 见世君心意已决,小青便拉着他降落那间民居。 一百六十五 释然 丈夫和孩子围坐在饭桌前,享受着简单却温馨的晚餐。厨房里的柴火告罄,沈氏便走到院子里取柴火。 正当她弯腰抱起一捆枯枝时,忽见两道人影无声无息地站在院子中。 沈氏抬头一看,一下就认出其中一人是她的亲生儿子世君。 她激动得放下手中的柴火,上前紧紧抱住世君,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世君对这突如其来的情感表现感到不解,他皱着眉头,试图理解眼前这位妇人的激动。 沈氏抽泣着,声音哽咽:“君儿,是你,我的儿子。这些年来,我日思夜想,没想到今天能再见到你。” 世君不解,他自婴儿时期便被遗弃,如今已长成十六七岁的大人,眼前的沈氏是如何一眼就认出他的呢? 沈氏抹去眼泪,告诉他:“虽然我不得已抛下你,但我心中常常梦见你,梦里我的儿子就是这样貌。” 她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又是一个梦。 世君心中的疑惑仍旧未解,他质问沈氏:“当年,你为何不要我?为何要抛下我?” 沈氏哭诉道出当年的往事。 原来,她嫁给了世君的父亲后,一直遭受着家暴的痛苦。 一次被打得受不了,她带着刚出生不久的世君逃回了娘家。然而,世君的父亲追至娘家,不仅对她拳打脚踢,更是无情地将世君从她的怀中抢走。 “我没有办法,我无力保护你。”沈氏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她的身体因哭泣而颤抖不已。 世君听着沈氏的叙述,心中的怒火和疑惑渐渐平息。 他看着眼前这个脆弱又坚强的女人,感受到了她多年来所承受的痛苦和无奈。 世君站在沈氏的院子里,心中百感交集。 多年来,他对母亲的怨恨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头,如今却在这悲伤与理解的时刻终于得到了释放。 沈氏的眼泪和讲述,如同春日里的细雨,洗净了世君心中的怒火与误解。 “母亲,我…我不再恨你了。”世君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的眼中也溢满了泪水。 沈氏听到这话,仿佛重获新生,她紧紧抱住儿子,两人在门前相拥而泣。 过往的岁月里,世君总是在问自己,为何母亲要抛弃他,为何要让他承受这世间的冷漠与不公。可是现在,当真相一层层揭开,他终于明白,沈氏当年所做的一切,并非出于本意,而是为了保全他的生命。 “母亲,我应该早点来寻找你,应该早点理解你的难处。”世君忏悔着,他的心中充满了愧疚。 “孩子,你是如何招到母亲的,现在要去哪里?”沈氏问。 世君欲言又止。 一旁,小青道:“沈氏,世君他……” 世君阻止了小青。 沈氏这才看到儿子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娘子。 年轻娘子似有话要说,但世君不让她说。 “青娘子,你带我回去吧!我的心愿已了,没有遗憾了。谢谢你。” 世君脸上一副了然神色。 “好。” 沈氏看着儿子和小青,不解地问:“世君,你好不容易找到母亲,这么快就要走了吗?世君,你要去哪里?” 沈氏哭着呼喊起来。 她的丈夫和孩子们听到声音,从屋子里跑出来,见沈氏一人在院子里哭喊,不知道沈氏发生了什么。 而世君已和小青回到了空中。 世君看着地上痛哭流涕的母亲,心如刀割。 “你为何不让我告诉你娘,你犯了人命案……” “说了,不是让她徒增伤心吗?” 世君已然解开心中谜团,知道从前的因果,对母亲没有恨只有爱了,又怎么舍得让母亲为他难过呢? 两人就这么飘回牢房。 牢房内,几个官差围着小青的躯体忙碌着。 他们小心翼翼地搬动着她,却不解地发现她的身体僵硬且一动不动。 一位官差皱着眉头,俯身探查情况,他伸出粗糙的手指轻触小青的颈侧,试图寻找生命的迹象。 “怎会如此?莫非她已赴黄泉?”另一位官差忧心忡忡地言道。 他们彼此对视,眼中满是困惑与担忧。 在这昏暗潮湿的牢房中,死亡并不罕见,但小青的情形似乎格外异常,没有一丝临终前的挣扎或痛苦表情。 “去请狱医来!”为首的官差命令道。一人快步离去,余下的官差们不安地守候在小青身旁,心中暗自揣测着种种可能。 不久,狱医匆匆赶来,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者,对于牢中病患常有妙手回春之能。 他仔细检查了小青的瞳孔反应,翻开她的眼皮,又搭脉沉思良久。整个牢房陷入了一片死寂,众人等待着他的诊断。 终于,狱医缓缓开口:“她并未死去,只是奇怪身体不知为何僵硬不能动弹。” 听闻此言,官差们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死了,他们就能交差。 “这是怎么回事啊?”见官差们将小青的肉身抬出牢房,世君慌了。 小青却淡定道:“世君,你先回到你的身体里,我没事,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你是个孝子,弑父那是因为你的父亲他死有余辜,我一定设法救你。” 世君不解,小青一个阶下囚如何能救他,但想到小青能灵魂出窍,带他去寻访母亲,想来并非凡人,于是便也生出希冀来。 小青将世君的魂魄送回肉身,自己就急急忙忙去寻自己的肉身。 她的肉身已被送回陆羽草堂。 “不好。”小青的心往下一沉。 白茶和玄风看着床上的小青,有些无奈。 “姐姐,小青的魂魄去哪里了?真是不听话呀!” “来了来了。” 小青喊着,从空中飘到床上的肉身。 床上,小青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随着一声深深的吸气,小青缓缓睁开了眼睛,仿佛从遥远的地方返回。 她的魂魄终于重新归于肉身,生命的力量再次在她体内流动。 “姐姐……”小青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跪在白茶跟前。 “姐姐,我……对不起,但我这么做是情有可原……” “你灵魂出窍是去干什么坏事了?”问话的是玄风。 “我这回干的是好事!”小青道。 一百六十六 咒禁师 “起来说话。”白茶道。 于是,小青起来,将沈世君的遭遇一一说给白茶听,并道:“姐姐,你既然能把小青捞出来,你也一定能把世君捞出来的。” “你知道姐姐为了捞你,花了多大力气,在京兆尹跟前如何做小伏低的?”玄风一旁气愤道,“你现在竟然还要姐姐帮你去捞一个死刑犯。” “小青,救你好救是因为,京兆尹大人原就不信你是什么妖精,我说你受冤,他便也愿意给这个人情,但是你说的这个沈世君,弑父事实一清二楚,证据确凿,自古杀人偿命,何况是弑父,如何救呀?” 白茶的解释有道理,但小青急了:“可世君那个爹打老婆打孩子,就是个混账玩意,还杀,死有余辜,活该,世君是个好孩子,他是为了保护继母和弟弟才失手将他杀死,他是出于自保,他不该死……” “就算你说的也有道理,但你与这沈世君非亲非故,为何一定要救她呢?人生在世,关你屁事,关我屁事。” 玄风的话,一下子激怒了小青。 她瞪了玄风一眼,对白茶道:“我也想要给弟弟,玄风对姐姐那么好,我羡慕嫉妒恨,我想要沈世君做我弟弟,那样我就不用受玄风欺负了,玄风再欺负我,就有人替我撑腰了,反正你们不救拉倒,我自己救他。” 小青说着,向外走去,与草堂外走进来的谢清昼撞了个满怀。 “青娘子气鼓鼓的,这是怎么了?”谢清昼问。 “别管她,她脑子进屎了。”玄风道。 白茶拍了玄风脑袋一下:“你快去追她回来,莫让她闯出更大的祸来。” 玄风一听,立马去追小青。 谢清昼上前,两手交于胸前,左手握住右手,右手拇指上翘,向白茶行了个叉手礼。 “入郡腰恒折,逢人手尽叉”,这是李朝男子普遍使用的礼仪。 “白娘子,这几日多亏您妙手仁春,清昼感觉好多了,所以来向您辞行。” “你的病根尚未根除。” 白茶的话让谢清昼吃了一惊。 “药石之力,仅能疗疾于肤表;心病之根,非新药不可救。心病者,乃情志之所结,非草木之所能解也。有道是‘病由心生,心静则病除’,心病之源,多由忧虑、愤怒、恐惧等情绪所致。若能修身养性,使心境平和,自然能够消除心病。修身养性之道,非一日之功。” 谢清昼忙向白茶再施一礼,叹了口气,道:“某的心病,怕是不能好了。” “不知郎君有何心事?” 谢清昼的心事只有一桩:入佛门。 可是,他被慧光法师请出了大慈恩寺,道是他与佛缘分未到。 这让谢清昼很是气馁。 “心中有佛,何处不修行?” 白茶说着请谢清昼入座,道:“郎君心病,妾身有一药方。” 白茶说着,施展法力,谢清昼只觉一股清风徐来,人便昏昏欲睡…… 白茶轻启红唇,念动法咒,施以造梦之术。 只见她素手挥洒,玉指点破虚空,顿时草堂四周云雾缭绕,星光点点,如入仙境。 谢清昼趴在桌案上,不觉间被引入幻境。 梦中,但见一座幽静的院落: 四周被青翠的竹林环绕,一条清澈的小溪悠悠地流过。 院子里生活着一群孩子,他们要么是孤儿,要么是被遗弃的病童。 孩子们围着一个年轻的和尚,喊他“爹爹”。 这座院落,正是和尚爹爹四处化缘,筹集善款,为他们建立的庇护所。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进院子,和尚爹爹便开始了他的一天。 他亲自为孩子们准备早餐,确保每个人都吃得饱饱的。然后,他会带领孩子们诵经、打坐,教导他们如何修身养性。孩子们虽然年幼,但在和尚爹爹的悉心教导下,逐渐学会了如何去关爱他人,如何去面对生活中的困难。 白天,和尚爹爹会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劳作。他们一起种菜、浇水、除草,还学会了如何制作简单的草药。这些劳动不仅锻炼了孩子们的身体,也让他们学会了自给自足。而和尚爹爹则在一旁耐心地指导,用他的智慧和爱心引导孩子们成长。 傍晚时分,当夕阳西下,整个院子被金色的余晖笼罩,和尚爹爹会带着孩子们在竹林里散步,欣赏大自然的美景。他们会一起观察昆虫、听鸟儿歌唱,感受大自然的神奇和美好。 这些美好的时光,让孩子们感受到了生活的快乐,也让他们的身心得到了放松。 夜晚降临,孩子们围坐在和尚爹爹身边,听他讲述佛经故事。 和尚爹爹用生动的语言,将佛陀的智慧传授给孩子们,让他们明白因果循环、善恶有报的道理。 孩子们聚精会神地听着,不时发出会心的笑声。在这个温馨的氛围中,他们渐渐进入了梦乡。 然而,这个美好的庇护所并非一帆风顺。 时常有一些病童因为疾病折磨而痛苦不堪,和尚爹爹总是不辞辛劳地照顾他们,用尽一切办法为他们减轻痛苦。 有时,他甚至会彻夜不眠,守护在病童的床前,为他们诵经祈福。在和尚爹爹的关爱下,许多病童都奇迹般地康复了。 这座院落里的孩子们来自不同的家庭,有着各自的故事。有的曾是街头乞讨的孤儿,有的曾饱受病痛折磨。 在和尚爹爹的关爱下,他们都找到了新的希望,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他们学会了珍惜生命,学会了感恩,学会了去关爱他人。 岁月流转,和尚爹爹在这座院落里度过了许多个春秋。他的白发渐渐增多,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深。 然而,他的眼神依然明亮,充满了对生命的热爱。他知道,自己的使命还没有完成,他还要继续照顾这些孩子,直到他们长大成人,能够独立面对生活…… 谢清昼打了个盹,惊醒了。 眼前,白娘子对他微微而笑,道:“佛缘未至,那便自己去攒与佛的缘分。” 谢清昼起身向白娘子再次行了个叉手礼,道:“多谢白娘子,某已豁然开朗。敢问娘子,您适才为我造梦,解我心病,像是仙人做法……” 白茶笑道:“我不过区区一凡人,哪会什么仙人做法?不知道谢郎君可听过咒禁师这一职业?” 一百六十七 一盏清茗为君践行 李朝,有一种神秘的职业叫做“咒禁师”。 他们擅长运用符咒、法术等手段,为人驱邪治病、祈福消灾。这些咒禁师通常都有一定的道行和神通,能够通晓天地灵气,运用咒语、符箓等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李朝人普遍信奉鬼神之说,认为世间万物都有灵性有关,故而咒禁师这个职业在李朝非常盛行。 许多人在遇到困难或疾病时,会寻求咒禁师的帮助,希望通过他们的法术来解决自己的问题。 咒禁师的工作内容非常多样,包括驱邪治病、祈福消灾、招魂附体等。 他们通常会根据客户的需求,选择合适的法术和符咒来进行施法。在施法过程中,咒禁师会念诵一些神秘的咒语,同时绘制符箓,以此来调动天地灵气,达到预期的效果。 咒禁师这个职业在李朝社会中地位也较高,受到了许多人的尊敬和崇拜。 因为他们能够通晓天地灵气,运用神秘的力量来帮助人们解决问题,所以被人们视为神秘的存在。 同时,咒禁师也会受到一些权贵的庇护和支持,因为他们的法术可以帮助权贵们巩固地位,实现自己的目的。 “咒禁师,知道的,可以治病驱邪,亦可以招魂附体,招来恶鬼、引发灾难……”谢清昼谈了自己认识中的咒禁师之后,白茶噗嗤一笑。 “你说的,那是江湖术士,是巫师。” “那白娘子所指咒禁师是……” 白茶便向谢清昼道:“妾身所说的咒禁师,隶属于太医署咒禁师,是医师的一种。” 太医署,乃是李朝最高医疗机构,负责皇家及百官的医疗保健事务,规模宏大,人才荟萃,堪称医学殿堂。 太医署设于长安,分设数个科室,如内科、外科、妇科、儿科等,各科医师皆为当世之佼佼者。 此外,尚有药局、针灸科、按摩科等部门,提供全面的医疗服务。太医署不仅为皇室贵族服务,亦面向百姓,设有公私之分,公立的为广大百姓提供免费诊疗,实乃仁政之举。 太医署医师皆经过严格选拔,须通晓医学经典,熟谙临床技艺。 李朝的医学教育已相当发达,医师培养严谨有序。 医学生需先学习基础理论,如《黄帝内经》、《难经》等,继而实习于临床,师从名师,日积月累,方能成为一方名医。 太医署亦承担着医学研究与创新之责。 医师们不仅总结前人经验,更勤于探索,勇于创新,使得李朝医学水平领先于世,出了诸如孙思邈、王焘等名医,皆出自太医署。 此外,太医署还肩负着培养后代医师的重任,设立医学院校,招收青年才俊,传授医学知识,使得医学得以传承发展。 在太医署学习的这些医师,叫作医生。就是医学生的意思。 医学生们在太医署学成之后,或留于京城,或赴各地,成为民间医疗的中坚力量。 而咒禁师也是太医署培养的一种医学生。 咒禁师的培养过程较为特殊,一般需要经过严格的选拔和培训。首先,他们需要具备一定的医学基础知识,了解人体结构、疾病原理等方面的知识。 其次,他们需要学习各种符咒、法术等技能,掌握如何运用这些技能来治疗疾病或驱邪。 最后,他们还需要通过实践不断提高自己的道行和神通,以达到更高的境界。 李朝太医署的咒禁师是一种融合了医学和宗教信仰的独特职业。 他们运用符咒、法术等手段为人治病驱邪,受到了当时社会的尊重和崇拜。但他们的职业存在一定的争议。 “所以,白娘子竟是太医署出来的咒禁师吗?”谢清昼看着眼前的白娘子,越发觉得她玄乎,她不但可以坐诊开方,还可以造梦医心。 “我是全科大夫。” 白娘子面不改色。 谢清昼想想也是,白娘子的确是全才,什么病都能治。 谢清昼对白茶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白茶笑道:“若郎君放弃心愿,不再问佛,妾身倒是愿意收郎君做徒弟,跟我问诊开方,治病救人,如何?” 谢清昼顿时清醒过来。 人各有志。 他向白茶行了一礼,道:“某还是希望有朝一日拜在佛门,与佛结缘为好。” 于是,白茶泡了一盏清茗,为谢清昼践行。 只见白茶将茶芽投入投入壶中,沸水冲入,茶芽翻腾,犹如群鹤舞空,美不胜收。 沏泡之后,色泽清澈明亮,宛如春日之晨露,晶莹剔透。 茶香四溢,清新宜人,仿佛置身山林之间,呼吸着大自然的芬芳。 谢清昼端起白娘子为她倒的茶,抿了一口,入口之后,滋味醇厚甘爽,如同甘露滋润,让人陶醉其中。 再沏再饮,茶汤渐渐浓郁起来,滋味更加丰富。 谢清昼只觉舌尖上的茶味,既有淡淡的苦涩,又有丝丝的甘甜,交织成一幅美妙的味觉画卷。 每一口下去,都能感受到茶叶所散发出的生命力和活力,仿佛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谢清昼静静看着白娘子泡茶,观其色、闻其香、品其味,顿觉忘却尘世的烦恼,沉浸在宁静、清新的茶香之中。 “不知这是何茶?与某平日所喝之茶完全不同。”谢清昼忍不住问。 “不知郎君素日喝什么茶?”白茶问。 “某有一挚友,也是位佛门弟子,他所泡竟陵季儿茶,滋味甚好,白娘子您所泡之茶,别有一番滋味,大有不同。” “妾身所泡乃是白茶汤,所用茶叶叫白毫银针。” 谢清昼见杯盏中的茶芽,外形细长如针,白毫披覆,犹如雪中之银线,令人赏心悦目。再配上“白毫银针”的名字,不由拍案叫绝。 “娘子也是爱茶之人,某那挚友亦是爱茶之人,某想牵线二位认识,如何?” “不知郎君挚友现在哪家寺院为僧?” “他啊,还俗了。”谢清昼笑着摇了摇头。 进入佛门的,想还俗,却被留在佛门。 想出家的,却被佛拒之门外,遗留在俗世红尘。 “好,倒是个有趣的人,还请郎君代为引荐。”白茶起身,向谢郎君行了万福礼。 一百六十八 被俘山匪窝 大慈恩寺,古木参天,梵音缭绕。 一袭青灰袈裟的少年,正为方丈煎茶。 他轻巧地取出炭火、茶壶和茶叶,动作熟练而不失庄重。 炭火在炉中噼啪作响,茶壶中的水渐渐沸腾,热气蒸腾,带着淡淡的茶香飘散开来。 方丈端坐于蒲团上,微闭双眼。 少年轻手轻脚,将第一泡茶恭敬地倒入弃水碗,这是对长者的尊重,也是洗净尘嚣之意。 随后,他再次取茶入壶,水温适中时轻轻倾入盏中,茶水呈现出诱人的琥珀色。 茶煎好了,少年低头奉上,方丈接过茶盏,两人目光相遇,一切尽在不言中。 茶香袅袅,如同佛法无边,让人心生敬畏。 方丈轻啜一口,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仿佛是对少年的认可,也是对这宁静时光的赞美。 此刻的大慈恩寺,没有繁复的经文诵读,只有茶烟轻绕,和着春天的暖阳,显得更加祥和宁静。 少年心中涌起一股澄明之感。 “方丈大师,弟子昨晚又梦见那座石头山和那位绿白渐变色衣裳的仙子了……” “所以你待如何?”慧光法师看着眼前的少年。 鸿渐身上虽然依然穿着袈裟,但头发已经蓄得很长。 “弟子已经还俗,不能在留在大慈恩寺,叨扰佛祖,叨扰方丈了。” “所以你还是要走?” “嗯。” 慧光法师叹口气,没想到他终究挽留不住这个慧根极好的少年,对于有些人来说,的确红尘更有魅力。 “既然还俗,不能依靠佛祖,从今往后你就要靠自己了。”慧光法师寄语鸿渐,“你打算如何立足?” “弟子打算在长安城里开一家茶馆。” 这是此前从未有人做过的营生,但鸿渐想试一试。 除了在龙盖寺时跟着师父学到的一身制茶手艺,鸿渐没有其他本事了。 “只是开茶馆需要资金,弟子想先向方丈大师筹借。” “说什么筹借,贫僧愿意赠与。” 开一家茶馆,需要涉及店铺租金、装修费用、茶叶和其他商品采购、包括厨师、服务员等员工的工资在内的人工成本、木炭、柴火、蜡烛和油灯、食材等在内的日常运营成本,以及开张后的税费及杂费等,慧光法师给了鸿渐一盘开元通宝,一块块银铤像一艘艘银色的船停在盘子上。 慧光法师虽然说是赠与,但鸿渐内心已打定主意,等开茶馆赚了钱,定然要还的。 鸿渐将那袭袈裟还给慧光法师,换上一身对襟棉衣,戴了一顶笠帽,背上那些个银铤出了大慈恩寺。 好巧不巧,就在大慈恩寺外遇到谢清昼和穆白主仆俩。 好朋友再度重逢,喜极而泣。 “某就要离开长安了,特来和鸿渐弟弟辞行。”谢清昼揽着鸿渐的肩说道。 穆白牵着马在他们身后跟着。 郊区,万木竞绿。群山环抱,白云轻绕。 田野间,农人耕作,牵牛横笛,歌声悠扬。黄鹂鸣翠柳,紫燕双飞,穿花蛱蝶,无不入画。溪流潺潺,碧波荡漾,垂柳依依,倒映其中。花香四溢,风送千里,时有蝴蝶翩翩起舞,宛如天上人间。 两个年轻人的身影在这一幅美丽图画中,成了更美的风景。 “兄长不是离开大慈恩寺已久,怎么这会子还在长安城内?” “病了一场,耽搁了。” 鸿渐一惊,不知道谢清昼生了何病。 “执念吧,不过鸿渐弟弟不用担心,某已经被一位神医娘子治好了。” “哦哦。”鸿渐松一口气。 提到神医娘子,谢清昼来了精神,对鸿渐道:“也许某这一场病,都是为了成全弟弟你的缘分。” 鸿渐不解。 谢清昼道:“鸿渐弟弟爱茶,这位神医娘子也是爱茶之人,所以某是特地到大慈恩寺来告知鸿渐弟弟一声,某已在神医娘子跟前提到鸿渐弟弟你,弟弟如今既已离开大慈恩寺,不如就去陆羽草堂与白娘子一叙。” “兄长可否陪我前去?” “不了,某已寻到自己的价值所在,要攒自己的佛缘去了。” 谢清昼说着,与鸿渐告别。 两厢行了叉手礼,彼此告辞。 目送谢清昼主仆跨上马背,离去,鸿渐颠了巅肩头的银锭,准备进城。 暮色渐浓,一队骑马的盗贼如鬼魅般出现在天际。 他们身披黑袍,手持长刀,眼神冷酷无情。 马蹄声如雷霆般响起,声势惊人。 这群盗贼驰骋于原野上,所过之处,尘土飞扬,草木皆兵。 他们的目标未知,但他们的出现,无疑给安宁的小村庄带来了无尽的恐惧与不安。 盗贼们肆无忌惮地冲进村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放火焚烧村民的房屋,烟尘滚滚,火光冲天。村民们惊恐无比,四处逃窜,哭声喊声乱成一片。 这些无法无天的盗贼,不仅抢夺财物,还对村民施暴。他们挥舞着利刃,砍伤无数,鲜血染红了土地。强暴妇女,无恶不作,令人发指。 村民们无力抵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园被毁。他们的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泪流满面,向天祈祷着能有奇迹出现。 然而,盗贼们并未因此罢手。他们将村民的粮食抢劫一空,甚至连家禽家畜也不放过。他们将一袋袋粮食扔上马背,一边嘲笑着村民的无能为力。 最终,盗贼们满载而归,留下一片狼藉的村庄。 村民们跪在地上,伤心欲绝。他们的眼泪与血液混合在一起,渗入泥土,化作无尽的悲伤。 …… 山上盗贼窝,四周皆是险峻崖壁。 夜色中,火堆燃起,照亮了整个山谷,盗贼们围坐其间,酒肉歌舞,欢声笑语。 而被绑在一旁柱子上的少年正是鸿渐。 鸿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绑在山匪窝里。 他四周望去,只见几个山匪正在调戏一名俘虏的女子。 女子衣衫褴褛,面色惨白,眼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她的哭声刺痛人心,可那些山匪却毫不在意,反而更加兴奋起来。 他们抓着女子的手臂,嘴里说出不堪入耳的话语。 女子挣扎着想要逃脱,却被他们紧紧地按住。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悲痛与无助,正望向鸿渐的方向。 鸿渐心中愤怒不已,他努力想要挣脱绳索,去救那名女子。然而,他的努力徒劳无功,绳索紧紧地束缚着他的身体,让他无法动弹。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群山匪对女子施暴,却无能为力。 一百六十九 季兰,独柳树 忽然天空下起了暴雨,犹如天空的泪水,倾盆而下。 暴雨将土匪窝的狂欢打断,土匪们纷纷去避雨,留下地上衣不蔽体的女子,和一旁柱子上五花大绑的鸿渐。 女子浑身湿透,衣衫已经无法遮掩住她的身体。 她颤抖着,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她试图用手遮挡住自己的身体,却无法抵挡住暴雨的侵袭。她的眼泪与雨水混合在一起,无声地流淌在脸颊上。 鸿渐被绑在一旁的柱子上,五花大绑,无法动弹。 他眼睁睁地看着女子受辱,心中愤怒不已。可是,他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地祈祷着能有奇迹出现。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雷鸣,随后是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鸿渐眼前一亮,他看到了希望。 他开始挣扎起来,试图挣脱绳索的束缚。可是,绳索紧紧地绑着他,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挣脱。 暴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将这个世界吞噬。女子已经被淋得像个落汤鸡一般,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嘴唇发紫。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绝望和悲伤。 鸿渐心痛不已,他用力咬紧牙关,继续挣扎着。终于,绳索在他的剧烈挣扎下松动。 鸿渐挣脱绳索,扑向地上的女子。 他扶起地上的女子,回望土匪窝。 整个土匪窝都沉浸在黑夜的暴雨中。 此时是逃走的最佳时机。 那些被抢的银铤是要不回来了,保命要紧。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鸿渐费劲背起女子,连夜逃出土匪窝。 他们踏过泥泞的山路,穿过茂密的丛林,一路艰辛逃跑。 鸿渐背着受伤的女子,穿越山林,逃离土匪窝。然而,暴雨如注,使他们几乎看不到路。 天色暗沉,乌云密布,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 雨势愈发猛烈,犹如倾盆而下的瀑布,将山路变得泥泞不堪。 鸿渐的视线被雨幕所遮蔽,前方一片模糊。 “我下来,自己能走。”女子在他背上奄奄一息。 鸿渐放下她,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女子披上。 他紧紧抓住女子的手,小心翼翼地前行。 每一步都谨慎地探寻着路面,生怕一不小心跌入深渊。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鸿渐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然而,好景不长,闪电过后又是一片漆黑。他只能依靠自己的感觉和记忆,摸索着前行。 女子忍着疼痛,咬紧牙关不发出声音。她不愿成为鸿渐的负担,却也无法提供任何帮助。她默默地祈祷着,希望他们能够平安度过这场灾难。 鸿渐的心中充满了担忧和恐惧。他深知在这暴雨中行走的危险性,却也别无选择。他只能紧紧地护住女子,小心翼翼地前行。 就在他们艰难跋涉之际,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鸿渐心头一紧,他知道是土匪追上来了。 他紧紧地握住女子的手,加快了脚步。他们穿过一片片荒野和密林,试图甩掉身后的追兵。 然而,在暴雨的侵袭下,他们的行踪暴露无遗。土匪们紧随其后,不断地逼近。鸿渐和女子陷入了绝境之中。 在这危急时刻,鸿渐突然看到了一线希望——一座山洞。 他毫不犹豫地拉起女子冲了过去,将女子放在洞口处的一块平坦的石头上。 然后转身面对追兵。 鸿渐引开了追兵,把安全留给了女子。 女子担忧着鸿渐的安危,可是受伤和疲劳,使她眼皮重重盖上,昏睡过去。 女子醒来,已是次日。 晨光初露,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山峦,洒在了葱郁的林间。 金色的光线似乎带着些许温暖,唤醒了沉睡的大地。 女子艰难地从岩石上支起身体,她的眉头紧蹙,显然正忍受着剧烈的疼痛。伤痛与疲惫让她的记忆变得模糊,只依稀记得那少年将她安置在这山谷之中,去引开土匪窝的追兵。 女子衣衫褴褛,只能用少年留下的棉衣蔽体,跌跌撞撞地行走在山道上,去寻找那位救她的少年。 她的脚步蹒跚,山谷中的风轻轻吹过,吹散了她额前的发丝,也吹起了她心中的希望。 走过一片片翠绿的草地,穿过一条条潺潺的小溪,女子终于来到了山谷的深处。 她跌跌撞撞地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忽然耳边传来微弱的呻吟声。 声音来自一块覆盖着青苔的岩石旁,女子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那里的草丛中躺着一个人影,正是她苦寻不见的少年。 女子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她拖着受伤的身体快步爬到少年身边,见他面色苍白,额头上血迹斑斑,显然是从高处跌落所致。 女子眼圈一红,忍着自身的疼痛,小心地将他扶起,靠在自己的怀中。 “郎君,郎君,你醒醒!”她轻声呼唤着,声音中充满了担忧与焦急。 然而少年依旧昏迷不醒,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着他尚存生机。 泪水沿着女子的面颊滑落,她无计可施,只能紧紧抱着少年,用自己微弱的体温给予他一丝温暖。 就在这时,少年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初时迷茫,而后渐渐清晰,定格在女子关切的面孔上。 “你是……” “我就是昨晚被你从土匪窝救出来的人,我叫季兰,你可以叫我季兰。” “季兰?”少年虚弱地唤出声,似乎难以置信眼前的女子就是他昨日所救之人。 挺好听的名字。 少年的眼睛又合上了。 …… 长安城,子城西南隅。 独柳树挺立于长安城西南,一树孤立,枝繁叶茂却无人敢近。 此地非同寻常,正是朝廷处决死囚之地。 天色微明,平野上人声嘈杂,群众蜂拥而至,他们在独柳树下聚集,各怀心事。 有的带着好奇,有的带着悲悯,更多的则是带着恐惧和警醒。 他们来见证这场生死离别的戏剧,来体味人间的脆弱与无常。 监刑官神情严肃地站在一边,手持着代表皇权的朱红色令箭。 犯人被两名衙役押解而来,双手反绑,口中无声地呢喃着遗言。 他的脚步沉重却又无力,面容在绝望中带着一丝释然。 他知道,这一行将终结他所有的痛苦与牵挂。 一声锣响,原本喧哗的人群瞬间寂静。 监刑官高声宣读死刑令,声音冰冷而坚定:“奉旨诛邪,以正法纪!” 刽子手赤膊上阵,手中鬼头大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他向犯人点了点头,似乎在默默地告诉他做好准备。犯人闭上双眼,不再挣扎,不再言语。 刀光闪过,伴随着一声沉闷的落地声,一腔热血溅于独柳树下的黄土之上。 观者无不心头一颤,有的人面露不忍,有的则默默转身离去。 “别走啊,今日砍头的死刑犯可不只这一个。” 人群中有人议论,于是人们去而复返。 这一次被压上断头台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郎君。 “世君,儿啊——” “哥哥——” 人群中,一位妇人带着十三四岁的少年使劲要冲进法场,但遭到了阻拦。 妇人和幼子哭得凄凉,断头台上的世君也是泪如雨下,冲二人喊着:“娘亲,弟弟,砍头不好看,快回去。” 这位娘亲并不是亲娘,而是继母。 但继母说什么也不肯离去,抱着篮子,里面是要送给世君吃的最后一顿饭。 见母子几个哭得伤心,让周围的看客无不动容,监斩官终于大发善心,手一挥,官兵将那哭泣的母子放入法场。 于是,断头台上,母子三人抱头痛哭。 一百七十 还阳 断头台上的阴影笼罩着即将发生的悲剧。 世君被铁链锁住,站在死亡的边缘。 他的继母和弟弟,在这最后的时刻,得到了允许,来到了他的面前。 继母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饭菜,是世君自小爱吃的味道。 她的眼眶红润,泪水在颤抖的双手中洒落,滴入那碗看似平常却异常沉重的饭食之中。 她的声音哽咽,但仍然尽力安慰世君,让他吃下这最后的一餐,仿佛这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点温暖。 弟弟则站在一旁,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恐惧。 他紧握着世君的手,小小的身体颤抖着,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滑落。 他的啜泣声,如同远处悲风中的箫音,凄凉又无助。 世君望着他们,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痛楚与不舍。 他深知自己的命运已无法改变,但他仍努力保持着微笑,嘱咐继母和弟弟要坚强地活下去。 他告诉他们,不要为自己的死而悲伤,因为在天之灵会守护着他们,他会在另一个世界里为他们祈福。 周围的人群中传来低低的议论声,有的人同情,有的人冷漠,但在这一刻,所有的声音都仿佛远去,只剩下这一家人的哭泣与告别。 行刑的时间到了,刽子手走上前来,面无表情地催促着。 继母和弟弟被迫离开,他们的哭声在清晨的空气中愈发显得凄凉。 继母回头望了一眼,那眼神充满了无尽的爱和绝望,而弟弟则是死死抓住世君的手不愿放开。 然而,无情的刽子手最终还是将他们拉下了断头台。 世君闭上了眼睛,心中默念着对继母和弟弟最后的祝福。 他的身体虽然颤抖,但他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即使是在面对死亡的那一刻。 随着一声令下,刽子手举起了大刀。 阳光穿透乌云,投射在那锋利的刃口上,闪烁着冷酷的光芒。 然后,就在那一瞬间,天空似乎也感受到了地面上的悲痛,云层汇聚,雷声隆隆,一场大雨突如其来地倾盆而下。 刀光闪过,世君的头颅滚落,鲜血与雨水混合在一起,染红了断头台下的土地。 而天空中的雨,仿佛是天地间对这不幸青年的哀悼,无声地诉说着他的无辜与冤屈。 继母和弟弟的哭喊声在雨中几乎被淹没,他们的身影在雨幕中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人群的视线之外。 …… 乌云密布的午后,乱葬岗上,新添了一具身首异处的尸体。 那便是含冤而死的世君。 四周的悲风哀鸣,似有无数鬼魂的哭泣声此起彼伏,令人心生寒意。 就在这凄凉之地,阴曹地府的使者,黑白无常,缓步走来,准备将世君的魂魄勾往冥界。 正当黑白衣袍的无常二使准备下手之际,忽然两道身影如飞燕般掠过乱葬岗上空,倏地降临在世君尸身旁。 来者正是白茶和玄风。 “且慢!”白茶向黑白无常行了一礼,手持道符,道,“此人乃蒙冤而亡,非命之鬼,还请两位鬼差莫带他入冥府!” 黑无常脸色阴沉,白无常则眉头紧皱。 黑无常开口道:“何人敢阻挠阴阳有序,莫非欲挑战幽冥律法?” 玄风道:“世君命不该绝,你们这是要将无辜之人拘入地府,岂不是妄作胡为?” 白无常怒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每个死者都任由他人插手,岂不乱了套数!” “今日之事,非是我们要逆天而行,而是天理未昭!” 白茶再次言辞恳切请求。 奈何黑白无常却执意要勾走世君魂魄,无奈之下,白茶与玄风齐声念咒,催动道术。 一时间,风起云涌,雷声隆隆。 双方斗法,各展神通。 黑白无常以拘魂索魄之法应对,白茶则祭出压鬼符、定魂针,光芒四射,法力震荡。 乱葬岗上,混战愈演愈烈。 最终,黑白无常不敌,无奈之下收起了拘魂锁链,留下了世君的魂魄。 黑无常温言道:“此事我等回到幽都会禀告阎罗王,绝不会就此罢休,尔等好自为之。” 言毕,黑白无常身形渐渐隐入空气之中,消失不见。 白茶和玄风相视一眼,知道这次虽然成功,但也惹下了不小的祸端。 “姐姐,为了小青的任性这样做,值得吗?” “我们若不替小青前来,今日与黑白无常决斗的就会是小青,她一个妖精,只怕更加触怒天条,你我好歹还有仙籍在,再说世君的确是个好孩子,他罪不至死。” 一旁,世君的魂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白茶说他是好孩子,令他感动不已。 白茶收了世君魂魄,又与玄风一起找到世君尸身、头颅,一起带回陆羽草堂去。 陆羽草堂内,小青被白茶用法力封禁在一间幽室之中。 她焦急地徘徊于四壁之间,窗外的风带来花草的气息,却无法掩盖她心中的不安与渴望。 “如何才能逃出此困,去救世君?” 小青心中默念,她试过窗扉,探过门缝,却都触及了一道无形的壁垒,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牢牢束缚在此屋之中。 正当小青急不可耐想要撞破屏障时,白茶和玄风推门进来。 “姐姐……” 白茶“嘘”了一声,施法,床上便出现了世君的尸体和头颅,只是尸体和头颅是分开的。 “世君!”小青哭出了声。 “行了,你别聒噪,还是助姐姐救人吧!” 白茶面色凝重地取出了针线包和符纸,准备施展道门秘术,将世君的尸身和头颅缝合。 她口中念念有词,手指敏捷地穿梭于皮肉之间,每一针下去都伴随着符纸上的灵光一闪。 随着最后一针的落定,白茶额头已渗出细汗,她提起手中的招魂铃,轻轻晃动,铃声清脆悠扬,回荡在四壁之间。 一旁的小青目瞪口呆,她从未见过如此玄妙的场面,心中既惊又佩。 忽然间,一股无形的风卷起了室内的尘埃,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响应着招魂铃的召唤。 随着白茶咒语声的高涨,那被缝合的尸体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形成了一个漩涡状的光团。 “归来吧,漂泊的魂魄!” 白茶一声大喝,只见那光团中缓缓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是世君的魂魄,他的脸上带着迷茫与惊讶。 小青倒抽一口冷气,她看着那魂魄渐渐被吸引向肉身,最终在一道金光中融合进去。 世君的尸身微微颤抖着,仿佛有了生机,但随即又陷入了沉睡般的宁静。 “成了。”白茶长舒一口气,抹去额头上的汗水。 “这只是第一步,要彻底让世君还阳,还需更多的法力和时日。” 白茶对小青说道。 见白茶累得脸上全是香汗,小青感动不已。 “谢谢姐姐。” 一百七十一 戏班子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了古朴的屋檐,洒在静谧的廊下。 小青身着素净的青衣,正专心致志地熬制着一锅药。 她的面前摆着一只黑铁药鼎,火光映照着她细致的面庞,透出一股不染尘埃的清雅。 她手中拿着一把竹扇,轻轻地煽动着火势,使炉中的炭火维持在恰当的温度。 每个动作都显得那么从容而熟练,仿佛这熬药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修行。 旁边放着一张竹案,上面摆满了各种药材:有干燥的黄芩、芬芳的桂枝、晶莹的甘草片,还有一些形色各异的草根与花蕾。 这些药材都是白茶亲自从山林中采集而来,嘱咐小青为世君熬制的。 随着药汁在鼎中沸腾,一股股草本的香气弥漫开来。 小青不时地用竹筷搅拌,防止药汁沾粘在鼎底。 她的眼神专注而坚定,仿佛能透过烟雾看见药力在融合、在升华。 “细火慢煎,方能尽得药性。”她自语着,这是白茶嘱咐她的。 “神叨叨。”玄风经过她身后冷嗤一声。 小青不服气,起身对他道:“你拽什么拽,二五八万的,等世君醒来,我就有弟弟了,世君会为我撑腰,你休想欺负我!” “幼稚!” 玄风不理会小青,径自走掉。 小青也冲玄风的背影扮了个鬼脸。 …… 一日,阳光明媚,微风不燥。 戏班众人驾着马车,带着行头,穿行于林间小道。 路旁杨柳依依,鸟鸣啾啾,一派祥和之景。 班主名叫李慎,为人正直善良,且善于经营,因此戏班上下都对他心悦诚服。 正当队伍缓缓前行之际,眼尖的小生发现了道旁躺着一男一女两位昏迷不醒的路人。 他急忙喝停车队,跳下车去查看。 “班主,这儿有两人昏迷不醒了!”小生喊道。 李慎立即命人将马车停下,亲自上前查看。 男子青衫破旧,女子衣衫褴褛不堪,二人面颊皆带病态的潮红,呼吸微弱。 李慎见状,心生怜悯:“这两位恐怕是中了暑气,快快搭救。” 众戏子迅速行动起来,将两人轻轻扶上马车,取来清水,慢慢喂入口中。 李慎重拍男子的背脊,使他吐出几口秽物,女子也被细心照料。 不多时,两人渐渐苏醒。 男子睁开双眼,见自己身处马车之中,旁边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顿时明白过来,抱拳道谢:“感谢诸位救命之恩,在下叫鸿渐,这是家姐,名叫季兰。” 季兰也慢慢恢复了神智,疲惫地点了点头,向众人表示感谢。 李慎摆手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言谢!既然醒了,就随我们一同前往下一站吧。” 鸿渐、季兰心存感激,便答应同行。 戏班再度出发,一路上鸿渐与班中人攀谈甚欢,不过隐去了自己和尚出身,以及遭遇劫匪,季兰失贞等细节,只说二人是孤儿。 李慎听闻他们的经历后愈发同情,于是安排他们在戏班中做些杂务以换取食宿。 鸿渐写得一手好字,便负责抄写剧本。 季兰则帮着洗衣做饭。 两人在戏班中渐渐找到了新的归属感。鬼屋 不久,鸿渐的才华被李慎看中,开始让他参与戏班的编排工作。 季兰的身体也在戏班的照顾下逐渐好转,有时也会客串一些小角色。 日子一天天过去,戏班与鸿渐、季兰的感情越发深厚。 途中的艰辛与欢乐,都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兜兜转转,戏班子到得一城,打听之下竟是竟陵城。 鸿渐不由感慨,走了一圈,如何又回来了呢? 竟陵城内,繁花似锦,街市热闹非凡。 商贾云集,货物琳琅满目,古道旁的柳树在春风中轻轻摇曳,市井间的笑语喧哗此起彼伏。 在这喧嚣的街市一隅,戏班正收拾行头,准备前往一户富贵人家为家中长辈祝寿。 这户人家姓陆,是竟陵城中有名的富绅,家中长辈陆翁今日要庆贺七十大寿。 陆家府邸坐落在城北,门前两棵参天大树显得颇为气派,门上挂着红彤彤的灯笼,喜气洋洋。 戏班班主李慎带着他的队伍踏进了陆家大门,只见庭院宽阔,花卉争奇斗艳,处处张灯结彩,仆人来来往往,忙得不亦乐乎。 陆家的家丁领着戏班穿过回廊,来到后花园的戏台前。 这戏台是陆家专为宴客所建,四周挂起了绣有金丝的帷帐,台下摆放着雕花木椅,供宾客观赏之用。 李慎重整衣冠,上前与陆翁行礼道贺:“陆翁,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陆翁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身着绣有寿字的红袍,精神矍铄,声若洪钟:“哈哈,有劳诸位远道而来,尽兴表演便是。” 随着锣鼓声响起,戏班开始了精彩的表演。 鸿渐执笔编写的新剧本《金桃献寿》正在上演。 戏中讲述了仙翁献桃赐福的故事,既合了寿庆的吉日,又逗得观众开怀大笑。 季兰扮作仙女,舞姿轻盈,仿佛真的从天而降,将气氛推向高潮。 陆家的女眷们看得目不转睛,孩童们兴奋地拍手叫好。 陆翁更是频频点头,不时投以赞许的目光。宴会上山珍海味摆满了桌,琼浆玉液斟满了杯,宾主尽欢。 随着戏剧的终结,李慎带领戏班向陆翁拜谢退场。 陆翁却招手示意他们留下,笑道:“诸位演得如此出色,老夫甚是欢喜。这点薄礼,还请笑纳。”言罢,命人送上金银绸缎等厚礼。 李慎等人惊喜交加,连忙鞠躬谢过。 陆翁的眼神却在季兰身上停留,令季兰很是不适。 晚间,班主果然把季兰从大通铺喊了出去。 李朝盛世,富贵人家举办堂会时请来戏班子表演,是极为常见的。 然而,某些权贵家族的私欲却使得这一艺术交流活动背后潜藏着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有些豪富之家甚至有着不成文的规矩:当家旦角在演出结束后需陪主家老爷过夜。 对于外界而言,这或许难以理解,但在那些被世俗污染了的豪门府邸里,却是众所周知的“潜规则”。 戏班子的人也已经见怪不怪。 因而,季兰被班主叫出去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是无一人吱声。 而鸿渐还在另一间班主安排的陆家书房里,奋笔疾书,写着明日演出的剧本。 一百七十二 白云胡乱飞 陆翁家书房。 四周书架如山,古籍密密麻麻,窗外桂花飘香,室内沉香微燃。 鸿渐坐于檀木书桌前,手持湖笔,浸入乌黑的墨汁中,提笔凝思,心中却是波澜起伏。 初时,鸿渐心怀忐忑,担心才华不足辱了班主的使命。但转念一想,此乃展示自我之舞台,岂能辜负? 于是乎,他让心静如水,任思绪在脑海中游弋,寻找那灵感的闪光。 笔下开始有了动作,或轻或重,或缓或急。 字句间,他仿佛与古人对话,汲取着他们的智慧;又似与剧中人交流,感受着他们的情感。 每一笔每一画,都是他内心的挣扎与释然,是对未来的渴望与不安。 随着剧情的铺展,鸿渐的心也渐渐飞扬起来。他的自信从笔尖流淌,化作一个个生动的角色,一段段精彩的对白。 他忘却了时间的流逝,沉浸在自己编织的世界中,塑造着满纸风云。 自从被李慎班主收留,加入戏班后,鸿渐不止一次因为其他演员生病,或其他原因,而换上戏服,上台救场,竟然很快在戏班中崭露头角,赢得了观众们的喜爱。 后来,鸿渐干脆与其他戏子一同排练,熟悉台词,琢磨角色。他将自己对人生的理解融入角色之中,使得每一个角色都栩栩如生。他的表演既有古典的韵味,又不失通俗的气息,让观众啧啧称赞。 后来戏班的演出越来越多,原先的几台小戏已经不能满足观众对戏班子的期待,李慎班主苦于戏班不能演出新的好剧本。 鸿渐竟然又小试牛刀,展现了他的编剧才华。 到陆翁家唱寿戏,陆翁似乎对这个戏班很看重,竟要求他们常驻陆家,唱他几个月。 于是,李慎班主希望鸿渐能抓紧时间写出新的剧本。 一出《茶山乐》就在鸿渐笔下展开。 《茶山乐》以茶山为背景,讲述了茶农的生活和种茶人家的情感纠葛。 鸿渐对这个剧本很是满意。 他虽然身在戏班,当着演员和编剧,可是心中却始终无法割舍对茶的那份牵挂。 在长安城里开一家茶馆,依然是他的志愿。 只是这志愿,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实现了,慧光法师赠与他的银锭又被洗劫一空了…… 鸿渐想到这些,不由停下笔,喟然长叹一声。 窗外,一阵女子的哭叫声打破了夜的寂静,鸿渐心中一惊,这声音如此熟悉。 他放下手中的笔,竖起耳朵细细倾听,那细微的声音再次传来,他确定了,那是季兰的声音! 鸿渐忙走出书房去查探究竟。 他沿着回廊,一路寻着哭声来到陆翁的卧房外。 门紧闭,但那哭叫声却从里面传出,鸿渐心中一紧,他隐隐觉得事情不妙。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撞门而入。 眼前的一幕让鸿渐惊呆了。陆翁,那个年过半百、满头白发的老人,正压在季兰身上,用力撕扯她的衣服。 季兰挣扎着,泪流满面,她的哭叫声撕心裂肺,让人心痛不已。 鸿渐怒火中烧,他冲上前去,一把将陆翁拉开。 “陆翁,你这是何故?”鸿渐怒声质问。 陆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脸色阴沉地说:“好大的胆子,在我家吃饭,竟敢管我家的事!你现在立马出去,某对你既往不咎,你要是不识相,某要你好看!” 季兰是他生死患难的朋友,鸿渐如何能不管? “请陆老爷放了季兰!” 陆翁冷笑一声,说:“那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他挥手叫来几个家丁,双拳难敌四手,鸿渐哪里是一群人的对手? 家丁们蜂拥而上,拳打脚踢,鸿渐手无缚鸡之力,顿时被打得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 季兰见状,泪如雨下,跪地求情:“陆老爷,求您放过鸿渐,我愿伺候您左右。” 陆翁闻言,冷笑不已:“哦?你愿意?” 季兰含泪点头。 鸿渐愤怒交加,挣扎着要站起来,却遭更狠的毒打。 “老爷,放过鸿渐,放过鸿渐,季兰什么都听您的……” 陆翁手一挥,鸿渐就被家丁扛起,扔出了门外。 门内,陆翁的笑声与季兰的哭声交织,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刺痛了鸿渐的心。 他躺在花园的地上,身受重伤,动弹不得,只能听着那刺耳的声音,心头充满了愤恨。 “陆翁,你欺人太甚!”鸿渐咬牙切齿,却无力反抗。 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悲凉。他以为自己可以拯救季兰,却不想自己也落入了陆翁的手中。 夜色渐深,鸿渐独自躺在花园中,望着星空,心中满是苦涩。 他想起了自己与季兰的认识,他在土匪窝遇到季兰时,季兰就遭那群土匪蹂躏。 季兰,可怜的季兰哪…… 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兰受苦。 屋子里,季兰的哭声和陆翁的笑声还在夜色里继续,而鸿渐忍受着身心双重剧痛昏死过去。 …… 世君在小青的悉心照顾下,世君终于跨过生死的界限,从病榻上康复。 “多谢青娘子相救。”世君向小青跪下磕头。 小青受之有愧,实话实说:“其实我也没有救你的能力,真正救你的人是我的姐姐白娘子。” 世君点点头:“从今往后,白娘子和青娘子都是世君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世君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二位。” “不要你当牛做马,你做我的弟弟即可。” “好,姐姐。” “你再叫一声。” “姐姐,姐姐……” 小青在世君一声声“姐姐姐姐”里迷失了自我。 她乐不可支道:“世君,你已经死过一回了,不能再叫世君。” “那姐姐为世君重新取个名字。” “嗯……叫你白云飞如何?” “为何?”世君不解。 小青道:“咱们的姐姐是白娘子,姓白,咱们几个自然都要跟着姐姐姓白,白玄风,白小青,那你自然也要跟着我们姓白……白云飞,白云胡乱飞,世君你看,多美呀!” 小青指着满天云朵,对世君说道。 而世君,从今往后就是白云飞了。 白云胡乱飞。 上架了,朋友们请多支持。763180120,欢迎加入书友群 一百七十三 与太守论茶 竟陵首富陆翁家养了一个戏班,有一出《茶山乐》演得贼好,这个消息传到了竟陵太守李大人的耳朵里。 李大人乃李朝太祖皇帝的五世孙,是大郑王房的宗室成员,家世显赫,世代为官,家族中不乏功勋卓著之辈。他的祖父曾任果州刺史,封临颍县伯;父亲官至博州刺史,封陇西郡公。李大人自幼便受到严格的教育,熟读诗书,深谙礼仪。 他在神龙初年以太子千牛备身身份入仕,到了当今圣人继位,他又被任命为北都军器监。 身为皇族内部的高级官员,李大人深受圣人影响,为人喜茶,不仅在闲暇之余品茗赏景,更研究茶的种植、制作和品饮等各个环节。 他常在家中举办茶会,邀请文人雅士共品佳茗,谈论风月。 到任竟陵太守后,李大人更是大力推广茶文化,鼓励农民种植茶叶,提高茶叶的品质。 在李大人的支持和影响下,竟陵茶出了季儿茶这样的绿茶、竟陵红这样的红茶,销路一度打开。 李大人对茶文化情有独钟,一听说陆翁家养的戏班有一出《茶山乐》演得好,便心生好奇与兴致,决定亲自前往观赏,以领略其中的精彩之处。 在约定的日子里,李大人来到了陆翁家的府邸,只见府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戏班的演员们身着绚丽的戏服,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正忙碌着最后的彩排。 随着锣鼓声起,大幕缓缓拉开,一出《茶山乐》正式上演。舞台上,演员们以娴熟的技艺和生动的表情,展现了茶山的秀美风光和采茶人的欢乐生活。 歌声悠扬,舞姿翩翩,将茶文化的精髓演绎得淋漓尽致。 李大人看得如痴如醉,对那位主角更是惊为天人。 他赞叹道:“此子扮相俊美,演技精湛,真乃人间少有。” 舞台上,鸿渐一袭青衫,飘逸如仙;眉目之间,透露着一股清雅之气。他的美貌并非妖艳,而是一种淡泊之美。 鸿渐演技精湛,李大人被鸿渐的表演深深吸引。 演出结束后,鸿渐正在卸妆,李慎班主就找了过来。 “鸿渐,赶紧卸妆,换上漂亮衣服去见客。”李慎班主激动说道。 季兰被陆翁糟蹋,鸿渐对李慎班主意见很大,见了多是冷脸,不如往日热情了。 “见客,什么客?” “贵客!” 班主浮夸地笑着。 鸿渐虽然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只能依言,卸了妆,换上干净体面衣服,由李慎班主领了出去。 陆府外,一顶青布轿子静静驻足。 鸿渐步履匆匆而登。他轻掀帘边,便见轿夫挥动长竿,轿子应声而起,穿街走巷,径向太守府而去。 行至半途,鸿渐撩开窗帘,瞧见行人如织,听见市井喧嚣。 鸿渐透过轿窗隙缝,瞥见街边几僧影。 当中一僧,颇有几分熟悉,细看竟是大师兄。大师兄手持钵盂,领着几个师弟化缘。 鸿渐心想,若是被大师兄撞见,定会纠缠不清,赶紧避之。 于是,鸿渐悄悄垂下窗帘,藏匿起身形。他暗自庆幸,大师兄并未发现。心中却又生出一丝愧疚,自己竟如此躲避师兄,实在有失君子坦荡荡之风。 轿子缓缓前行,鸿渐掀开窗帘一角,目送大师兄一行人渐行渐远。 终于,轿子在太守府前缓缓落下。鸿渐步出,只见府门两侧石狮威武,红墙金瓦,一派庄重古朴之气。 他定了定神,迈步入府。太守早已候在堂上,见鸿渐到来,笑面相迎。 “贤侄远来,风尘仆仆。”太守言罢,挥手让人奉上香茗。 鸿渐接过茶盏,轻啜一口,只觉得清香扑鼻,心旷神怡。 他抬眼望去,只见堂内陈设雅致,壁上挂着山水画轴,案上摆着文房四宝,无不透露着一股文人墨客的风雅。 雅室幽香,鸿渐与李大人对坐于清漆小几旁,几上铺着白瓷茶具,蒸蒸热气中,李大人摩挲着茶盖,轻声启问:“贤侄的《茶山乐》听说是亲自操刀的剧本?” “是的,大人。” “为何想到写这样一部戏呢?” “因为小的,从小跟着龙盖寺的智积大师学制茶,对茶甚喜。” 听闻鸿渐也是爱茶之人,李大人更来了精神,于是与鸿渐探讨起来。 “竟陵茶分绿茶、红茶,贤侄,你可知这绿茶与红茶之间的区别?” 鸿渐思索片刻,细细道来:“大人,绿茶乃采自嫩叶,经杀青、揉捻、干燥等工序制成,保留茶叶原色,汤色清澈,味鲜爽而带甘;红茶则是全发酵茶,叶片经萎凋、揉捻、发酵、烘干等工序,色泽乌润,汤色红艳,滋味醇厚。” 李大人点头微笑,甚是满意,又问道:“茶道又是怎样的一番讲究?” 鸿渐答道:“茶道,讲究的是一种意境和心境。它不仅仅是泡茶那么简单,而是要将品茶上升为雅趣。从选茶、烹茶、品茶,每一步都需细细斟酌,精心操作,它所追求的是一种超脱尘世的静谧与和谐。” “正是。”李大人抚掌赞道,“茶艺又是何解?” 鸿渐轻轻捧起茶壶,指尖轻盈如同弹琴,慢慢细说:“茶艺乃是茶道的具体实践,包括泡茶的技艺与礼节。比如这水的温度、泡的时间、倒茶的手法都有诸多讲究。茶艺师不但要熟悉各种茶的性质,还要有一颗敬茶的心态,才能将一杯茶的色香味形发挥到极致。” 李大人听得入神,赞道:“贤侄真乃博学之士,如此善茶,实为难得。今日一会,本官获益良多。” 鸿渐连忙谦虚回答:“不敢当,班门弄斧而已。在大人面前,晚生不过是抛砖引玉。” 李太守盯着鸿渐,如此高雅妙人,岂可让他常年流落于戏班子,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呢? “贤侄,可否想过离开戏班?”李太守问道。 鸿渐起身,向李太守致了个叉手礼,道:“流连戏班,当然不是长久之计。还请大人为鸿渐谋一条出路。” 李太守扶起鸿渐道:“你我相遇,既是有缘,本官为你引荐一位饱学之士,你且去火门山找他。” 李太守说着,为鸿渐修书一封。 鸿渐却道:“大人,小的还有一事相求。” 一百七十四 火门山邹夫子 竟陵西北,佛子山镇。 天门山、金杯山、团山、扑船山、龙尾山五峰组成火门山的山体群落,但见山体俊秀,首尾相倚,树木葱郁,状如玉如意。 火门山书院,就隐于峰峦翠竹之间,乃是一处古朴幽深的学府。 院中书香四溢,古木参天,仿佛世外桃源,远离尘嚣。 在此传道授业的夫子,姓邹,单名一个墅。 邹夫子向来清修无欲,学识渊博,为人淡泊名利,深受世人敬重。 邹夫子常穿一袭青色长袍,朴素无华。他的衣着虽然简单,但却干净整洁,身材适中,既不魁梧也不瘦弱。年岁虽长,但精神矍铄,步履轻盈。须发皆白,但目光炯炯有神,犹如深潭中的明灯。面容慈祥和蔼,常带微笑,使人感到亲切而温暖。 邹夫子性格古怪,常有一些出人意料之举,学生们都怕他。 邹夫子喜欢收集各种奇特的石头。 无论是山间奇石、林中璞玉,还是溪边卵石,他都要仔细端详,观察它们的形状、纹理和色彩。 他常常在散步时捡拾石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清洗干净,收藏在家中。这种独特的爱好使他的居所充满了各种形状各异的石头,成为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邹夫子有时会表现出一些怪异的举止。 比如在与学生讲学时,他会突然站起来,手舞足蹈。起初学生们感到困惑,后来才明白这是邹夫子在用身体语言来形象地解释一些抽象的概念。 邹夫子看起来不苟言笑,但有时语出惊人。 有一次,一个学生因一个复杂问题抓耳挠腮,痛苦不已,邹夫子就说,这个问题就像一只刺猬,你越想抓住它,它就越刺你。 这个学生听后,恍然大悟,暂且放下这个问题,过一阵再想,竟忽而就明白了。 邹夫子平日里教授诸子百家,兢兢业业,但与学生并不亲近。 邹夫子喜茶,奈何学生中爱茶之人少数,邹夫子想寻个共同语言的学生探讨一二都不得。 因而邹夫子终日皱眉不展,甚是严肃。 但这几日,学生们发现邹夫子脸上竟有了笑颜。 “一定是因为书院来了个娘子。”学生们偷偷议论,并挤在一起看那位正在书院洒扫的娘子。 娘子手持笤帚,一下一下地扫着落叶,动作熟练而有序。她的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但她并未停歇,反而更加用力地扫着。 她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勤劳,像一只小蜜蜂一样忙碌。她不仅仅是在扫落叶,还在清理院子里的杂草、整理书架上的书卷。 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每一本书,仿佛在抚摸着珍贵的宝物。 这位娘子的衣着并不华丽,一身淡蓝色的衣裙,简单而朴素。但她身上却透露一股淡雅、清新的气质。 她的长发被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了她清秀的面容。 娘子来书院已有几日,对谁都彬彬有礼,但话不多,除了干活还是干活。 这位娘子小心谨慎,只有在看到她的同伴时,才会嫣然一笑。 想到他的同伴,学生们都不高兴了。 那位同伴一来到书院,就被邹夫子另眼青睐。 邹夫子又邀请他一同品茶了。 两人在书房中对坐。 邹夫子取出一把细瓷茶壶,轻轻地倒入热水,茶叶在壶中慢慢地舒展开来。 邹夫子说道:“季儿茶乃是上等的茶叶,其香气清新,口感醇厚,实为茶中之佳品。” 鸿渐端起茶杯,细细品味,仿佛在回忆龙盖寺的那段生活。 “香气高雅,口感绵长,是好茶。” 邹夫子深感欣慰。 不像,书院那群学生,夫子邀请他们喝茶,他们嫌季儿茶口感太重,后味苦涩,把邹夫子气得吹胡子。 再也不想邀请这般不识货的学生喝茶,浪费他苦心收藏的珍品。 火门山书院教书的日子,无聊得紧,邹夫子平日多有苦闷,幸好如今来了新学生。 竟陵太守推荐来的这位学生,不但聪颖好学,还喜茶爱茶,与邹夫子很是臭味相投。 他谈起茶的品种、制作工艺等方面,言辞流畅,条理清晰,丝毫不亚于邹夫子。 他说道:“茶,乃天地之精华,山水之灵秀。采摘之时,需选晴天露晞、云雾缭绕之时,方能保证茶叶的品质。” 邹夫子听后深感折服。 两人总是越谈越投机,一起品茶的工夫里,邹夫子又多教他些诸子百家、诗词歌赋的学问。 夫子开小灶,令书院其他学生妒忌不已。 但那位一同来的娘子却很高兴。 “鸿渐,你看我给你留了什么?” 季兰兴冲冲展开手帕,里面是一块胡饼。 表面焦黄酥脆,上面撒满了香喷喷的芝麻。 “里面是豆沙馅的。” 豆沙太甜,鸿渐吃了一块胡饼,季兰又捧上一杯茶,供他解腻。 吃完胡饼,口齿留香,满嘴的油润和满足。一杯热腾腾的茶水,轻轻啜饮,茶水的温度适中,既不烫口也不凉胃,与刚刚吃过的胡饼形成了一种绝妙的平衡。 茶的清香逐渐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与胡饼留下的油脂相互碰撞,产生了一种意想不到的和谐。 随着茶水的缓缓入喉,胡饼的油腻感被有效中和,整个人也变得更加神清气爽。 “谢谢你季兰。”鸿渐道。 季兰腼腆一笑:“谢啥?我谢谢你才对,如果不是你,我根本没法从土匪窝逃出来,如果不是你,我也没法从戏班子脱身,这会儿还得逢迎那个花甲老人。” 提到不开心的过往,季兰脸色一变,泫然欲泣。 “过去了,别再想了。”鸿渐安慰她。 季兰点点头,看着鸿渐,重新露出笑容。 纵使她季兰尝了百样苦,可是有鸿渐在身边就够了。 …… 一位官太太行色匆匆进入了陆羽草堂。 她身着一袭细腻的丝绸长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她的发髻高挽,头上插着几枝翠绿的玉簪,显得格外华贵。 她的面容姣好,眉目如画,一双明亮的眼睛中透着聪明和睿智,此刻却哭得红肿。 白茶忙迎上去问:“姐姐,你怎么来了?出了什么事?” 一百七十五 诡异的火 “妹妹,你快跟我去一趟京兆府吧,你姐夫他怕是快不行了。”裴夫人说着,又哭了起来。 “姐姐莫慌,”白茶说着,递给裴夫人一杯白茶汤,“先喝杯茶压压惊。” 裴夫人喝茶的工夫,白茶已经让玄风背了医药箱,又嘱咐小青和世君看好草堂,自己则携着玄风,陪夫人去了京兆府。 “白云飞,给姐捏肩。” 白茶一走,小青立即将草堂内的病患全部赶走,让世君替她捏肩。 世君:“……” …… 白茶跟着裴夫人到了京兆府,见到了躺在床上的裴兆尹时吓了一跳。 裴大人奄奄一息,脸上皮肤焦化、紧缩,一部分表皮已经脱落,露出新的粉红色的基底。身体、手臂、手腕等皮肤也焦化或起泡。 “姐夫这是被火烧伤了。” 于是,裴夫人讲了事情来龙去脉,前几日,寿王妃又于宵禁时间离家出走,这次,寿王和惠妃娘娘不让惊动其他人,裴兆尹只能亲自带人上街寻访,谁知误入祆祠。 彼时,祆祠内聚集了许多拜火教徒。 教徒们围成一圈,中间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他们的脸上洋溢着虔诚和敬畏,仿佛火焰中蕴含着某种神秘力量。 突然,一阵风吹过,火焰瞬间失控,向四周蔓延。裴兆尹惊恐地发现,自己被困在了火海之中。他试图逃离,但火势太过猛烈。他的衣物被点燃,皮肤开始感受到灼热的痛苦。 手下人打灭裴兆尹身上的火时,裴兆尹已经被严重烧伤。 “太医署的太医都来看过了,虽然你姐夫的命是保下来了,可这满身烧伤,该如何是好?他堂堂京兆尹,日后如何顶着这副尊荣在朝堂立足?” 裴夫人呜呜咽咽。 白茶只得先宽慰裴夫人。 裴夫人抓住她的手道:“妹妹,我知你妙手回春,你一定要救救你姐夫啊!” 裴夫人说着就给白茶下跪,白茶忙将她扶起来。 “姐姐,这是烧伤,就算太医署的太医也不可能让姐夫恢复原样……” 除非使用法力。 只是…… 白茶为难。 她在凡间做人已久,处理人道之事,从不擅自使用法力,但…… 白茶瞥见裴兆尹周身的伤口都泛出红光来。 这红光只有她能看见。 裴夫人是看不见的。 红光中还有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声音:“白茶,别来无恙啊!” 白茶一惊。 裴大人的烧伤伤疤上蓦地现出一张脸来:蕊玉! 蕊玉不是被镇压在丹水,怎么又逃出来了? 所以,裴大人的烧伤如此严重,那是因为烧伤他的不是普通火焰,而是妖火!这蕊玉被镇压在丹水,早已被革除仙籍,如今人不人鬼不鬼,妖怪不妖怪,已经癫魔。 “你知道我为了逃出丹水,吃了多少苦吗?”蕊玉在火焰中叫嚣。 “你不呆在丹水好好陪伴丹朱太子,跑出来作孽,你不怕更大的天谴吗?” “丹朱太子?那个废物,他自从失去天界储君的位置,就郁郁消沉,已经自行在丹水元神俱灭了。” 白茶明白了,怪不得蕊玉会从丹水跑出来。 “蕊玉,你是自行回丹水,还是需要我去天庭揭发你?” 蕊玉仰天狂笑:“我逃出丹水,违反天条,堂堂天界白茶仙子,私自下凡,滞留人间,又是什么说法?” 白茶与蕊玉两人对话,裴夫人是听不见,她只觉白茶紧盯裴兆尹身上,以为她是想到了什么救治裴兆尹伤势的方法,不由抓着白茶的手,激动恳求道:“妹妹,你一定有办法救你姐夫的,对不对……” 裴夫人只觉耳边窜出一道火焰,热辣辣一股热浪涌来,她就闷声倒地,昏了过去。 蕊玉在裴兆尹身上仰着脸,冲白茶邪恶笑着。 一道法力自白茶身后,直击蕊玉,是玄风。 白茶回神,玄风已与蕊玉打斗在一起。 在京兆府的上空,两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激烈地碰撞。 蕊玉身披黑色道袍,手持一根镶嵌着骷髅头的法杖,召唤出一股狂暴的火焰。 丹水多年,他已变异。 玄风竟不是蕊玉对手。 眼看整个京兆府都被火海覆盖。 烈焰肆虐,浓烟滚滚,府中众人惊恐逃窜。 白茶见状,只好使出冰诀,将一切冻结。 火海逐渐被扑灭,天空恢复了平静。 白茶闭上眼睛,开始吟唱咒语。随着她的声音响起,一股柔和的光芒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渐渐地笼罩了整个京兆府。在这光芒的照耀下,府中的人们纷纷倒下,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姐姐,蕊玉逃了……” 玄风气喘吁吁降落在白茶身边,白茶道:“京兆府交给你,我去追他。” 白茶说着,就地转圈,化作一道光飞出了京兆府。 白茶降落在一座祆祠前。 听裴夫人的描述,京兆尹就是在祆祠中遭遇火灾,而那火好好地在圣坛中,会突然攻击京兆尹,就是因为蕊玉作怪吧。 白茶轻手轻脚地推开了祆祠的大门,走了进去。 她的目光迅速扫过四周,只见拜火教徒们正围成一圈,虔诚地举行着仪式。 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庄重与敬畏,仿佛在向某种无形的力量表达着对生命的尊重与感激。 圣坛上,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吸引了白茶的注意。 这火焰散发着诡异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祆祠。它不停地抖动着,似乎不安而狂躁。 随着白茶的靠近,火焰的抖动似乎更加明显了。 她能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继而,拜火教徒们就发现了白茶的身影。 “何人,竟敢擅闯祆祠?” 教徒们暴怒围住白茶,他们似乎被人操控,围攻起白茶来。 …… 陆羽草堂内,小青打了个盹:“不好,姐姐有难。” 说时迟那时快,小青化作一道青烟,飞出草堂上空。 原本替小青捏肩的世君:“……” 还好他原本就知道草堂内的青白二娘子和玄风掌柜都不是凡人,否则也不能让他断头重接,成功还阳。 此刻他不禁羡慕起来,如果自己也不是凡人,拥有这样上天入地的法术就好了。 一百七十六 帮我 小青的身影如同一道蓝色的闪电划过寂静的天际。 她心急如焚赶到祆祠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紧:白茶正被一群狂热的拜火教徒围攻。 这些波斯人,面容刚毅,皮肤在初升的阳光下呈现出古铜色,他们的眼睛深邃且炯炯有神。他们的服饰华丽而复杂,头巾上绣着金线,随着他们的移动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他们手持火把,围攻白茶。 而白茶并不想伤害这些盲目的追随者,只是不断地躲避着他们的攻击,同时试图靠近圣坛上的火炬——那火焰中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然而,那些拜火教徒仿佛无穷无尽般地阻挡着她的去路。 小青见状,身形化作一道翠绿色的弧线,直冲向那诡异跳跃的火焰。她的双手结印,施展法术,一道道碧绿色的光芒击中火焰,火焰顿时变得不稳定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摇曳的火焰中狼狈地逃了出来,那是蕊玉。 一溜烟功夫,蕊玉就消失不见了。 白茶和小青对视一眼,飞快地冲出了祆祠,紧追着蕊玉而去。 双方在一处幽深的密林中展开了激烈的斗法。树林中回荡着法术碰撞的声音,光芒四射,树叶在能量的冲击下纷纷飘落。 眼看自己不敌,蕊玉突然道:“白茶,你想知道陆羽的下落吗?” 白茶一怔。 蕊玉却趁机化作一道光,逃了。 “姐姐,他跑了。” 白茶知道,但现在不是追蕊玉的时候,她得赶回长安城,处理京兆府的一府狼藉。 白茶化作一道清风,急速飞回京兆府。 京兆府被蕊玉的大火破坏,烟尘缭绕中,只剩见断壁残垣。 百姓们聚集在焦黑的府门前,有的哭泣,有的祈祷,有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他们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和深深的悲伤。 白茶迅速施展法力,双手轻轻挥动,开始织造梦境。只见一团团轻柔的雾气从她的指尖飘出,渐渐笼罩了所有的百姓。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陷入甜美的梦乡,脸上的痛苦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安详与和煦。 接着,白茶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催动更强大的法力。她的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环,光芒逐渐扩散,覆盖了整个京兆府的废墟。 奇迹般地,倒塌的建筑物开始重新竖立,断裂的梁柱重新连接,焦黑的痕迹逐渐消失,一切都在迅速恢复原貌。 当最后一道光芒消散,白茶睁开眼睛,只见京兆府已然焕然一新,宛如从未经历过那场灾难。 百姓们在梦境中微笑,毫无知觉。 京兆尹从床上醒来,犹如做了一场梦。 他让侍女抬来铜镜一照,镜中的自己面目狰狞,火烧后的疤痕触目惊心。 不是梦啊,是冰冷的现实。 裴兆尹再次躺倒床上:毁容了,从今往后如何是好啊? “姐姐,不如让裴大人修复容貌吧。”小青提议。 白茶摇摇头:“裴大人被烧毁容,已经惊动了圣人,太医署的太医也都知道了,贸然恢复他的容貌,只怕你我要露馅。” 白茶找到裴夫人,安抚她,保证自己回草堂后会翻阅医书古籍,寻找治好裴大人的良方。 于是携着小青、玄风回陆羽草堂去。 一回到草堂,白茶就命关闭大门,今日已无心接诊。 她一直在回想蕊玉的话,难道蕊玉知道陆羽转世后的下落? 她身为仙人,在下界兜转如此之久尚不能找到陆羽转世,蕊玉却知道,这大概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吧。 “我想一个人静静。” 白茶屏退弟弟妹妹们,将自己关在卧室中,打坐施法,进入梦境。 梦中,一座巍峨庙宇宫殿。 宫殿深处,两位得道的女神正静坐于云端之上。 正是太姥娘娘和碧霞元君。 她们各自闭目凝神,调息吐纳,周围仙气缭绕。 太姥娘娘容颜庄严,蓝衣飘然,她的双手结着古老的印诀,口中默念着不传之秘。她身上流露出岁月沉淀的智慧和天地间的宏大力量。其身后似有万山朝拜,气势磅礴。 碧霞元君则显得温柔仁慈,她面容柔和,眉宇间透出一股悲天悯人的气息。随着她均匀的呼吸,似乎有朵朵碧霞在她的身边绽放,清香四溢。 时光仿佛凝固,不知过了多久,两位神祇缓缓睁开了眼睛。太姥娘娘的目光如同穿透了千年的迷雾,碧霞元君的双瞳则清澈如春日的泉水。 她们一同望向跪在她们面前的仙女儿。 “白茶叩见太姥娘娘、碧霞元君。” “为陆羽而来?”碧霞元君问。 白茶点点头,委屈的泪水忍不住滚落下来:“弟子在下界寻找多年,踏遍千山万水,又依照菩萨指点,在长安城内开草堂,却如守株待兔,无论如何也等不到他,所以弟子来拜问菩萨,可否再次指点迷津,为弟子指明方向。” 太姥娘娘与碧霞元君相视一笑,给了四个字:“稍安勿躁。” 白茶只觉一股强大之力将她推了出来。 睁开眼,她又置身于自己的卧房。 …… 火门山书院内,鸿渐正手拿一卷《论语》,读得津津有味。 季兰轻轻将一盏茶放置在他身旁的茶几上,没有打扰他,静默一会儿,退出了书堂。 季兰一走出书堂,鸿渐的同窗们就围了过来:“季兰季兰,你给鸿渐喝什么?我们也想喝。” 季兰脸一红,不肯回一个字,闷着头疾走去花园打扫。 这些登徒子。 为什么读了书,还是登徒子? 季兰想到土匪窝里那些土匪,想到陆府里满头白发的陆翁……悲从中来,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季兰在心里骂,骂完又否认,不不不,鸿渐是个例外。 季兰这样想着,心头涌动柔软情愫。洒扫时唇边也有了笑意。 那是甜蜜而幸福的笑意。 “你想嫁给他?”耳边突然有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季兰世面张望,并无人。 “他可不会娶你哦!”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季兰心头一惊。 “为何不娶你,你是知道原因的,你可配不上他,他才学渊博,邹夫子喜欢他,李太守器重他,等他学成,可就不是池中物了,怎么会娶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做夫人?” 季兰的心咚咚跳了起来。 “你是谁?”季兰忍不住问道。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帮我!”季兰冲空气乞求道。 但是周遭的空气依然很安静。 只有一股妖风吹过。 一百七十七 宿主 “鸿渐,你在读什么书?”邹夫子走进来,笑眯眯问鸿渐。 邹夫子真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头,为什么那些同窗却说他不苟言笑,难以亲近? 看着邹夫子的笑脸,鸿渐面露不解。 邹夫子却说:“看你这神色,是读书遇到疑问了吗?” “弟子正在读《论语》。”鸿渐慌忙站起身。 邹夫子在他跟前坐下,接过鸿渐手里的《论语》说道:“学乃求知之途,而知乃行之资。论语中说,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你当铭记于心。汝等学子,当勤于读书,更须勇于提问。凡遇不解之处,宜即寻师访友,以求解答。 孔子还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读书之时,若心生疑惑,即是学问之始。若因疑难而退缩,则如种树无水,难期茁壮成长。反观那些勤于发问者,如破土而出之苗,日积月累,必将根深叶茂。 昔有孟子,其母三迁,示以良邻良伴之重要。故学亦然,师生互动,乃成就学业之关键。师者,引路之人也;学者,行路之人也。问则显学之不足,答则补学之缺。故曰: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书经载道,史记传真。汝当以古为鉴,开卷有益,不必耻于上问。天资聪明者多,然勤学苦练者得真知。夫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问如撑篙,能使舟行稳且远。 吾再引经据典,劝汝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不断复习旧知,又能提出新疑,此乃学习之阶梯。时有所学,或有所惑,皆为学问长进之机。勉之,勉之!孜孜以求,必有所获。” 邹夫子一番话,鸿渐只觉如醍醐灌顶,忙将季兰沏的茶恭敬奉给邹夫子。 “多谢夫子教诲,弟子谨记于心,无以为报。” 见鸿渐恭恭敬敬,邹夫子心里甚是欣慰,指着手里的茶抿了口,道:“这茶不是你泡的,你若要报答为师,当亲自为为师泡茶。” 于是,鸿渐跟着邹夫子去了茶室。 邹夫子的茶具,乃李太守相赠。 此物非金非玉,却贵在情意。邹夫子十分喜欢,每逢宾客至,必以此具沏茶待之。 “器无轻重,重在人情。”邹夫子指着这套茶具对鸿渐说道。 “是,师父。” 于是,鸿渐就用这套李太守赠给邹夫子的茶具为邹夫子泡茶,这次泡的茶不再是竟陵茶,而是蒙顶山茶。 “当今圣人喜欢蒙顶山茶呢!所以蒙顶山茶成了贡茶,寻常人家轻易喝不到。”邹夫子道,“这茶也是托了李太守的福才得到。” 鸿渐看着那茶,道:“师父,弟子以为,此茶既是贡茶,为圣人所喜,就不能简单泡之。” 说着,鸿渐取出茶铛,加入清泉,置于火炉之上。待水沸腾,烟雾缭绕,有如仙境。随后,鸿渐取出茶臼,将茶叶细心研磨,使之成为细末。 邹夫子只觉满室茶香四溢,令人心旷神怡。 又见鸿渐将茶末倾入茶铛中,用竹筷轻轻搅拌。片刻之后,茶汤色泽碧绿,香气扑鼻。 鸿渐又取茶罗,将茶汤过滤,去除茶叶残渣,使茶汤更加清澈透明。 此时,鸿渐取来茶碗,将茶汤倒入其中。茶汤在碗中旋转,泛起层层涟漪,如同画中风景。鸿渐端起茶碗,奉给邹夫子:“师父,请品茶。” 邹夫子接过鸿渐递过来的茶碗,细细品味。那茶香入口,如甘露般甘甜,使人陶醉。 再看鸿渐,他继续烹茶。 四周静谧无声,只有茶铛中水声潺潺,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邹夫子看着眼前情景,不由道:“烹茶之道,不仅在于技艺和火候的掌握,更在于心境和情感的投入。若论学问,某是你的老师,若论茶道,孩子,你可为师也。” 鸿渐闻言,慌忙站起,向邹夫子行叉手礼:“师父,您折煞弟子了。” 邹夫子摆摆手,示意鸿渐别紧张坐下,又拿起茶桌上的《论语》,对鸿渐道:“你可知当今圣人登基时,就曾亲祭孔子,并作诗《经邹鲁祭孔子而叹之》以表达他对孔子的尊敬和悼念。” 鸿渐知道圣人那首诗,此刻脱口而出:“夫子何为者,栖栖一代中。地犹鄹氏邑,宅即鲁王宫。叹凤嗟身否,伤麟怨道穷。今看两楹奠,当与梦时同。” 邹夫子甚是满意,觉得自己没有对牛弹琴,道:“这首诗表达了圣人对孔子一生郁郁不得志的深深同情和哀悼之情,情感沉郁,构思严谨,圣人的诗歌如此这般典雅、庄重,气度不凡。所以,当今圣人乃是开明的君主,鸿渐你天资聪颖,才华出众,若到长安去,必有一番锦绣仕途,不应埋没在我火门山的。” “师父,是想赶鸿渐走?” 鸿渐慌忙跪下。 邹夫子急忙扶起他道:“傻孩子,你没有听懂为师的话啊,为师希望你大有作为,不枉为师教导一番。” 鸿渐明白了。 “弟子原本也向往长安,”只不过他只是想在长安开家茶楼,并不想去长安做官,“若弟子往长安去,还请师父代为照顾季兰。” “火门山书院也的确需要人帮忙打扫,季兰留在这里,你放心。” 师徒俩这么说定,门外的季兰却听得心里打鼓。 她不想离开鸿渐,鸿渐怎么能抛下她呢? 季兰一股委屈涌上心头。 耳边那个男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是属于你的,他走到哪儿都必须带着你。” 一股妖风又吹过,季兰一凛,鬼使神差就跟着那股妖风走去。 …… 火门山书院的后门山密林中,蕊玉终于在季兰跟前现了形。 “神仙,你帮帮我!” 季兰此刻也顾不得害怕了,虽然眼前的人看起来模样狰狞恐怖,但还有什么比起鸿渐抛下她,更让她害怕的? 于是她跪在蕊玉跟前乞求他的帮助。 蕊玉道:“只要你答应,让我借住在你的身体里,我就满足你一切心愿。” 从丹水好不容易逃出来,一路跋涉,颠沛流离,蕊玉的真身早就不好了,再找不到一具心甘情愿的肉身当宿主,他只怕要步丹朱太子后尘,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只要能帮到她,季兰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 季兰只觉一股妖风贯穿身体,剧烈的疼痛差点使她昏死过去。 一切风平浪静,眼前已经没有蕊玉仙君,只剩了季兰自己。 但又似乎不是她自己了。 季兰摸摸自己,总觉哪里不一样了,怪怪的。 一百七十八 假山惊变 鸿渐已经准备出发京城,季兰帮忙收拾行囊。 她脸上带着忧伤的笑容,总是欲言又止。 鸿渐知道,她是舍不得他。 二人这一路走来,早已是患难之交,到了分开时刻,鸿渐也充满离愁别绪。 “季兰,留在火门山,跟着夫子,比跟着我,安稳,夫子是个良师诤友,会像对待女儿一般好好对待你的。”鸿渐嘱咐。 季兰点点头:“你一个人出门在外,京城路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好。” 出发这一日,阳光晴好,万道金光洒落火门山书院。 翠竹摇曳,古木参天,书声琅琅之后,邹夫子率领弟子们鱼贯而出,为即将远行的鸿渐饯行。 他们或持卷轴,或捧文房四宝,步履轻缓,面带微笑,却难掩眼底的依依不舍。 “鸿渐,一路顺风。”邹夫子抚须微笑,语气温和,眼中闪烁着对这位得意门生的赞许与期望。 鸿渐身着青衫,腰悬夫子所赠的护身长剑,环视四周,这些熟悉的面孔,这些曾共同切磋学问、分享梦想的同窗,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相逢。 他深深一拜:“诸位师兄弟,此去或许千山万水,但我心中永远记着火门山的情谊。” 在这温馨的送别中,鸿渐的目光不自觉地掠过人群,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但是季兰却没有出现。 是了,昨夜匆匆一别,她的眼中有着不舍,却说:“鸿渐,你应高飞,我不愿成为你的羁绊。” 鸿渐心中涌起一阵酸楚,他知道季兰是为了他的前程,才选择了不送行。 别时容易见时难了,季兰。 他望向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峦,那里有着他的征途和梦想,也有着他们的无言告别。 “走吧,鸿渐!”邹夫子挥手道。 鸿渐深吸一口气,转身准备踏上旅途,突然一声惊叫回响在火门山书院内。 “救命啊!” 鸿渐一惊,是季兰。 “出了何事?”鸿渐心中一惊,他放下手中的行囊,迅速跟随人群向后院赶去。 阳光下的火门山书院,本是学问之地、文雅之境,然而今日,在鸿渐即将离开的日子,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震惊不已的事情。 随着季兰的呼救声,邹夫子以及弟子们纷纷向着后院奔去。 平日里,假山之后是一处幽静的读书地,竹影婆娑,流水潺潺,是学生们最为喜爱的清修之所。 穿过层层叠叠的竹林,尚未接近假山,便听得一声声愤怒与惊呼交织的喧嚣。鸿渐加快脚步,绕过嶙峋的假山,只见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的场景:季兰正被一个男学生强行侵犯。 男学生面目狰狞,一手按住季兰,另一手撕扯着她的衣裳。 季兰奋力抵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的嘴角溢出丝丝血迹…… “禽兽!”不知是谁怒喝一声,随即众人如梦初醒,纷纷上前拉扯那男学生。 鸿渐心如刀绞,他冲上前去,一拳击中男学生的面门,将其拉开。 季兰衣衫不整,颤抖着,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眼中充满了恐惧与屈辱。 鸿渐脱下自己的外衫,轻轻地披在她的身上,他的眼中充满了愤怒与怜惜。 “这是怎么回事?”邹夫子的声音带着威严与震惊,他从人群中走出,看着眼前的情景,脸色铁青。 鸿渐护在季兰的身前,目光冰冷地看着那名男学生,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此人必须受到惩罚。” 而那名男学生仿佛着了魔一般,继续对着季兰张牙舞爪,不过被众人钳制住了。 …… 烈日当空,火门山书院的山路上,落叶在鸿渐的脚下沙沙作响。 他肩上挂着沉甸甸的行囊,背上背着季兰,那个柔弱的女子,她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惊吓而腿脚无力,只能依靠他的背脊前行。 鸿渐的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凉意透心。 山路崎岖,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但鸿渐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肩上背的不仅仅是行囊和季兰,更有责任与承诺。 从今往后,他再也不能抛下季兰了。 他不能让季兰再受到这样的伤害。 那位师兄,也是夫子的学生,平日里一向与人为善,斯文有礼,怎么会突然兽性大发呢? 看起来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季兰轻轻伏在鸿渐的背上,唇上挂着一抹诡异的笑,但鸿渐看不见。 “鸿渐,你累了吧,让我下来走走。”季兰的声音微弱,让人听着心疼。 鸿渐摇了摇头:“没事,我背着你,不重。” 鸿渐脚步不停,脚步声和呼吸声交织在一起,伴随着偶尔传来的鸟鸣和远处溪流的潺潺。 山路弯弯,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们的身上。 经过长时间的跋涉,山脚下的村落映入了眼帘。 鸿渐缓缓地停下脚步,轻轻地放下了季兰。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然疲惫不堪,但眼中却充满了欣慰。 今夜,他们在村里找一户人家借宿先。 明日就可离开竟陵城了。 “鸿渐,此去京城,千里迢迢,以后怕是不能再和李慎班主他们相见了,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陆翁家,我想去向戏班子的同仁们道个别,谢谢他们那些日子的关照。” 鸿渐去火门山书院读书已有一段日子,戏班子怎么可能在陆家寄居那么久呢? 自然是不在的。 但季兰说:“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演出,兴许去了陆翁家,能打听到他们的落脚之处。” 鸿渐觉得季兰说得有道理,于是同意。 次日天明,他们又离开村子,向城里出发。 …… 草堂后院院子里,白茶轻轻地拂去一堆草药上的尘埃。 这些草药都是些常见的降火解毒之物,如黄连、金银花、甘草等,静静地躺在石臼中,等待被研磨成细末。 小青站在一边好奇地观望。 “姐姐,这些普通的药草真的能帮助裴兆尹恢复往日的容颜吗?” 白茶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她的研磨工作。 她将每一株药草都仔细地研磨成粉末,然后从袖中取出一瓣露珠滚动的荷叶,轻轻摇曳,荷叶上的露水洒入药末之中,仿佛注入了一股仙力。 “这些药草本身确实无法做到。”白茶开口,“但经过我的炼制,它们已经脱胎换骨,有了不同寻常的力量。” 小青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些原本普通的药草在白茶的手中焕发出新的生机,不由得感到惊奇。 白茶将研磨好的药末收入一个碧玉瓶中,轻声叮嘱小青:“将这些药末混入清水,让裴兆尹每日沐浴,不久后,他的容貌便会逐渐恢复,你往京兆府送去吧。” 小青接过玉瓶,欣然前往。 这次,姐姐没有把这个任务交给玄风,而是交给她,姐姐更信任她,这让她很开心。 小青前脚刚走,世君就跑进了后院,急匆匆道:“白娘子,外头有人找你。” 祝贺大秦神棍成为本书的运营官。谢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本书和作者的支持。感激不尽。欢迎大家加入书友群。763180120 一百七十九 冷泡白茶 一位穿着波斯服饰的女子,款款站在草堂内。 女子身着绚丽多彩的长裙,裙摆上绣着繁复的花纹,头发被一顶精美的头巾覆盖,只露出一双明亮而有神的眼睛,那眼睛犹如两汪清泉,深邃而多情。 那双眼睛告诉白茶,她并不是波斯女子。 而是,李朝人。 “好久不见。”白茶笑着请来人就坐。 那女子一下摘掉头巾,露出她绝美的面容:“白娘子,别来可好。” “杨二娘子,突然造访,所为何事?还如此打扮……” “来讨白娘子一杯白茶汤喝喝。” 杨玉奴也不客气,兀自讨茶喝。 于是,白茶便为她清泡一杯,不过这次并没有煮水。 只见白娘子取出一只陶瓷瓶,注入山泉水,水的量刚好没过茶叶即可,继而轻轻摇晃容器,使水与茶叶充分接触,以便茶叶开始慢慢释放茶汁。 “这水是凉的,泡茶不应该都是热水沸水吗?”杨玉奴惊讶看着白茶。 “这叫冷泡,冷泡时间一般为二至四个时辰,静待茶叶完全沉底,茶水颜色变得清澈明亮时,冷泡白茶方可饮用。” 白茶说着命世君将这个白瓷瓶抱去阴凉处静放,并端出先前已经冷泡好的白茶汤,为杨玉奴倒了一杯,道:“这是先前已经冷泡好的白茶汤,请杨二娘子品一品,倒出茶水时动作一定要轻缓,以免扰动容器底部的茶叶。” 时令已是盛夏。 烈日炎炎,天地间充斥着逼人的热浪,仿佛连空气都开始蒸腾,闷热至极。 此时,人们多在寻求一丝凉意,以舒缓身心的烦躁。 品一杯冰凉的冷泡白茶,那将是何其惬意的事情。 杨玉奴看着杯盏中的茶水清澈透明,泛着淡淡的黄绿色泽,片片茶叶静静地躺在水中,悠然自得。她轻轻抿上一口,冰凉的茶水入口即化,顿时一股清凉从舌尖蔓延开来,仿佛能穿透全身每一个毛孔,带走体内的热气与疲惫。 冷泡白茶特有的清雅香气,在口腔中回旋徘徊,它不似热茶那般浓郁,却有着淡雅脱俗的味道,如同夏日里的一缕微风,清新而宜人。 杨玉奴继续慢慢品尝,那冰凉的茶水似乎与她的唾液混合,生出一种甘甜的滋味,直透心脾,使她的心神为之一振。 此时此刻,外界的喧嚣与炎热仿佛都被隔绝,只剩下她和这杯清甜的冷泡白茶,以及眼前拥有恬淡笑容,身着白绿渐变色衣裳的白娘子。 “白娘子,你帮帮我吧!”杨玉奴放下茶盏,一下握住了白娘子的手。 白茶眸光一闪,只见杨玉奴面露痛苦之色,道:“我这次逃出来,已在祆祠躲避数日,所以那日你在祆祠中的情形,我全都目睹……” 怪不得杨玉奴会做波斯人打扮,原来最近一直躲在祆祠中。 那一日,她和小青在祆祠中大战蕊玉,被杨玉奴目睹的话,想必她已经知道她非凡人的身份,不知道杨玉奴要求她帮她什么。 “所以,杨二娘子要妾身做什么?”白茶也很干脆。 “我实在受够了,虽然说女子婚约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两情相悦的姻缘才是甜的,我过够了这种日子,我快要窒息了,我不想再在一个我根本不喜欢的人身边了此残生,我要摆脱他,摆脱这样的婚姻……” 杨二娘子说到激动处,站起身抓住白茶的手臂使劲摇晃,整个人如同癫魔了一般。 白茶冲她挥了下袖子,杨玉奴只觉一股清风钻入鼻子,整个人便迷糊了过去,趴在桌案上呼呼大睡。 白茶冲她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方能求仁得仁,知道吗?你越想逃遁的地方,你逃出来了,距离你心中想要的,就更远了。” 白茶说着,捻起一道忘字诀送入杨玉奴太阳穴,便抹去了祆祠中她与小青大战蕊玉的那段,也抹去了她到陆羽草堂喝冷泡白茶这一段。 随即喊来玄风:“街上是不是张贴了寻人告示?” 玄风看了杨玉奴一眼,点点头:“是的,姐姐。” “将她送去换赏金吧!” 玄风吃了一惊,姐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个为了点碎银就出卖朋友的人了?但姐姐这么做总有姐姐的道理。于是按照白茶吩咐去行事。背起杨玉奴领赏金去了。 …… 竟陵城,陆府。 在那金碧辉煌的厅堂里,陆翁斜倚于雕花木椅之上,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管家领着几名新买的侍女缓步进入,她们青涩的模样,如同初绽的花蕾,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纯净。 然而,陆翁的目光却似乎穿透了她们的存在,投向了遥远的记忆深处。 他记得季兰,那个曾经令他心动的女子。 她的美,不仅仅是容颜上的精致,更在于她那丰腴的身材所散发出的独特韵味。她的一颦一笑,都曾让陆翁心醉神迷,那种感觉,是这些新来的侍女所无法比拟的。 陆翁轻叹一声,说道:“这些孩子,清新是清新,但比起季兰来,还差得远呢。” 可是季兰,因为李太守求情,被那个叫鸿渐的戏子带去火门山书院了。 该死的李太守,该死的戏子,该死的季兰…… 陆翁站起身,缓缓走向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致,心中却在默念着季兰的名字。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他为什么会在他们陆府花园里见到季兰的身影? 陆翁撇下管家和小姑娘们,像一只老蝴蝶,张开翅膀,飞了出去。 “季兰,季兰……” 陆翁突然扑出来,鸿渐和季兰都吓了一跳。 鸿渐立马将季兰拉到自己身后去,警惕看着陆翁。 他们只是来打探李慎班主等人下落,不想再次招惹这个老头子,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们只是来向陆翁打听戏班子的下落,一会儿还要去太守府拜见李太守。”鸿渐特意把李太守搬了出来,就是为了震慑陆翁。 陆翁不情愿露出笑容,目光却一瞬不瞬盯着鸿渐身后的季兰。 “你们找戏班子做什么?他们早就走了,季兰走了,我们陆府也没必要请他们唱戏了。” 陆翁不耐烦说道。 季兰从鸿渐身后走出来,向陆翁行了万福,柔声道:“季兰是来答谢陆老爷那段时日对戏班子关照的,如若陆老爷不嫌弃,季兰想再为陆老爷演一段。” “愿意,愿意。”陆翁已经笑开了花。 鸿渐有些傻眼:季兰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在书院被师兄轻薄,人犯傻了吧? 谢谢木子、大秦神棍、衍1227、三心二薏、毒寒无味等朋友们的打赏。清明节,出行注意安全。各位有没有去扫墓。 一百八十 宝杖雕文七宝球 陆翁命人为季兰备下华丽贵重的戏服,季兰扮上,登台现演。 这身戏服乃金丝织就,珠光宝气,绣以云鹤飞燕,缀满翠玉珍珠。 季兰装扮停当,犹如天上人间,倾国倾城。她轻移莲步,登台一展歌喉舞姿,眼波流转间,众生颠倒。 陆翁看得如痴如醉,神魂颠倒,竟忘了四周之人,只差流口水了。 台下,鸿渐眉头紧锁,见陆翁对季兰如此着迷,心中早已怒火中烧。然季兰在台上,似与世无争,只为艺术而献艺。 曲终人散,陆翁大手一挥,赏季兰金银珠宝无数,鸿渐愤然欲上前理论,却被家丁拦阻,只得眼睁睁看着季兰随陆翁入了内室。 鸿渐在外焦急等待,心如刀绞,片刻不得安宁。 终于,半个时辰后,季兰步出,面色如常,未见异样。 鸿渐迎上前,关切问道:“季兰,你有没有被陆老儿欺负?” 季兰摇头微笑,道:“无妨,一切安好。” 鸿渐还想说什么,一颗心悬着,但看季兰神色轻松自如,不像是遭遇欺凌的样子,只得作罢。 鸿渐不要陆翁的赏赐,季兰却说:“你傻啊,此去长安千里迢迢,穷家富路,刚好用这些金银珠宝做盘资。” 鸿渐想想也是。 于是,两人带上陆翁的赏赐,并肩离去。 三日后,晨钟未鸣,陆府上下哀嚎震天。原来,陆翁竟在夜间暴毙。家丁发现时,只见其面色青紫,七窍流血,死状凄惨。此事震动了整个府邸,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官府派人来查,却因陆翁家中并无外人进出痕迹,且季兰与鸿渐三日前早已离开,无从查起。遂不了了之。 …… 杨玉奴睁开眼,一时间茫然四顾。视线逐渐聚焦,那些熟悉的亭台楼阁渐渐映入眼帘,无一不透着寿王府特有的富丽堂皇。她心头一惊,难以置信自己竟然又回到了这个她以为已经离开的地方。 她不是已经逃出寿王府了吗? 且躲到波斯人的祆祠里。 怎么又回来了? 杨玉奴想要回忆,头痛欲裂,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杨玉奴心中恼怒,她站起身,步履匆匆穿过回廊曲栏,每一处都勾起她的厌恶与回忆。忽然间,一声熟悉的呼唤让她停下脚步。 “玉奴,你回来了?”声音低沉而充满惊喜,竟是她曾经深恶痛绝的寿王。 杨玉奴转身,只见那寿王正站在不远处的莲花池畔,身着锦袍,面带微笑,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然而此刻在杨玉奴眼中,这副笑容无异于恶魔的微笑。 “我为何会在这里?”杨玉奴沉声问道,目光如刀,直射寿王。 寿王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愤怒与不悦,上前一步,柔声说道:“玉奴,你是我寿王府的宝贝,怎能让你在外头受苦?不管你去到哪里,你始终都是要回来的。” 杨玉奴听罢,只觉荒诞至极。她冷哼一声,道:“我非你府上之物,更非什么宝贝。我要走,谁也留不住!”说完,她转身欲走。 寿王面色一变,似是没想到杨玉奴会如此决绝。他急忙开口:“玉奴,莫要冲动。这里才是你的家啊!” “家?”杨玉奴冷笑,“我的家绝不会是金笼银锁的牢笼。我宁愿在外面自由自在,也不愿再被困于此。”话音未落,她便快步离去,留下一脸错愕的寿王。 不料,就在她即将踏出府门之时,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将她拉扯住,使她动弹不得。杨玉奴挣扎着,却发现这股力量强大无比,无法挣脱。 “放开我!”她怒喝道。 “玉奴,你以为你能这么轻易就走了吗?”寿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酷。 杨玉奴心知不妙,明白自己嫁给这人,就已经陷入不可逃脱的藩篱。 她闭上眼睛,暗自凝聚内心的力量,准备再次抗争。 但寿王却将她抱得越紧,差点让她窒息。 就在二人争执间,侍女来报说:“王爷王妃,陛下请二位到华清宫附近的马球场一起打马球。” 圣人有请啊,杨玉奴的心顿时怦怦跳动起来。 …… 往常,圣人总在德阳宫北苑东头的球场打球,杨玉奴跟着寿王去过一次。 那里,马球运动中所用的球棒或球槌,是用金子做的,马具华贵,马鞍都是用玉石做的,马球则用金、银、琉璃、玛瑙、红珠、琥珀、玫瑰等七种宝贵材料制成。 起居郎蔡孚就专门写了首诗来记录马球场的奢华:金锤玉蓥千金地,宝杖雕文七宝球…… 圣人对马球有着极大的兴趣,他认为这项运动不仅作为娱乐活动,还有着锻炼士兵体魄和骑术的作用。 因此,德阳宫北苑球场场地小了些,已不能满足圣人打马球的用地需求,于是,圣人便命人扩建了华清宫的马球场,组织军队士兵在此开展马球比赛,用以来增强军队的战斗力和士气,同时彰显自己的权威和影响力。 圣人太喜欢打马球这项运动了,一些外国时节拜访李朝,往往向圣人赠送用于马球的良马,以表诚意。 圣人之命,寿王和寿王妃都不敢耽误,乘坐马车,便往华清宫而去。 穿过坚固的城墙和宏伟的城门,沿途,皇家大道两旁栽种着成排的柳树和杨树,为盛夏的旅途提供了阴凉。 离开都城的喧嚣后,郊外的农田和村落展现眼前,农人们正在田间劳作,一片片农田里庄稼郁郁葱葱,展现出丰收的景象。 长安城越来越远,骊山越来越近。 一路上都有其他前往华清宫的人群,有官员、使节、文人墨客以及商贩,他们或乘车或骑马,络绎不绝,繁忙不已。 远眺骊山,它起伏的山脉和苍翠的林木构成了一幅美丽的自然画卷。 接近华清宫时,只见远处升腾起薄雾,那是来自华清池温泉的水汽,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格外神秘。 马车很快便进入华清宫的地界,透过马车窗帘,可以看到宫殿的建筑群落错落有致地分布在骊山北麓,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显示出皇家园林的豪华与精致。 杨玉奴纷扰的内心随着一路旅程,也渐渐安静下来。 她突然觉得她离家出走再回来,冥冥中的选择是对的。 如果不回来,她如何能来到华清宫,靠近她心底里的意中人? 一百八十一 华清宫马球场 圣人去华清宫避暑打马球去了,裴兆尹松了口气。 刚好给了他这副尊荣好好治疗的时机。 希望圣人秋日再回到长安城时,他的面容已经恢复如初了。 被烧伤毁容,裴兆尹才明白,人活一张脸,未必要有多帅,但一定要正常、健康。 裴兆尹的心脏怦怦直跳,他站在那古铜色的镜子前,深吸一口气,双手微微颤抖着。昔日英俊的面容如今却被火伤所累,那片焦黑的纱布包裹着他的希望与绝望。 但今日,他决定再次面对自己,面对真相。 缓缓地,他解开了那一层层包裹在脸上的纱布,每一寸展露的皮肤都让他的心揪得紧紧的。 然而,当他完全揭开时,那镜中映出的面庞竟让他瞠目结舌。昔日烧伤的地方,现在只剩下淡淡的红晕,仿佛连疼痛也随之减轻。 那伤疤,竟然好得如此之快! “夫人!”他情不自禁地高呼,声音中充满了激动和不可思议的喜悦,“白娘子赠的药,果真是神效非凡!” 裴夫人闻声急忙步入房内,见丈夫脸上的变化同样惊喜交加。她温柔地从木盒中取出那由陆羽草堂送来的研磨成粉末的珍贵草药,细心地轻柔地敷在裴兆尹的脸上,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无比的关怀与柔情。 “这药乃是白娘子精心研制,含有灵芝、雪莲等珍稀之物,对于肌肤有着奇效。”裴夫人一边轻抹,一边柔声解释。 裴兆尹望着镜中的自己,心中泛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感激之情。 随着草药一点一滴地发挥作用,裴兆尹感到脸上凉丝丝的,仿佛有股清泉在流淌,舒缓了他长久以来的疼痛。 他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夫人,”他温声说道,“此番若能恢复如初,我定当好好酬谢白娘子。” 裴夫人微笑着点头,她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你只要知道我们既然认了她做义妹,以后你这姐夫就是她的靠山。” “放心吧夫人。” …… 太阳初升,霞光满天。 马球场上旌旗猎猎,鼓声阵阵。 一队身穿锦袍的士兵骑着骏马,手持长杖,正等待着一场激烈的马球比赛。场边,士兵们互相拍背,笑语喧哗,气氛热烈。 忽然,一阵蹄声响起,众人的视线被一位身姿挺拔的中年男子所吸引。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手执马球杖,神情从容。 这便是当今圣人。 比赛开始,双方球员纵马飞奔,争抢着那如流星般在场地上穿梭的马球。 圣人骑马如行云流水,每一次击球都准确无误,每一道弧线都划得恰到好处。 他不时地挥动着手中的马球杖,将球巧妙地传给队友,或是大力抽射,让球如离弦之箭般飞入球门。 场上的士兵们看到圣人的表现,无不为之振奋。 他们奋力配合,希望能与圣人并肩作战。马球在空中飞舞,每一次传递都精准无误。圣人策马奔腾,灵活地在球场上穿梭,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自然而优雅。 随着比赛的进行,士兵们更加紧密地围绕着圣人,仿佛他是他们的精神支柱。每当圣人抢到球,他们都会欢呼雀跃;每当圣人进球,他们更是欣喜若狂。 比赛接近尾声,双方的分数紧咬不放。关键时刻,圣人再次挺身而出,他矫健地跃起,用尽全身力气,将球猛地一击。球如同脱缰的野马,冲破了对方的防线,直入球门死角。 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观众席上,杨玉奴激动地站起身,冲着球场上的圣人挥舞中手中帕子。 一旁,寿王将她拉坐下来。 “一会儿就轮到咱们上场了,你省点力气在父王跟前好好表现。” 杨玉奴点头,她是要好好表现来着。 杨玉奴不知道,就在她适才起身欢呼的时候,有一双眼睛正对她投来厌恶的目光。 …… “姐姐,你不喜欢惠妃姐姐家那位儿媳妇?”刘氏问赵氏。 适才,观众席上,赵氏对杨玉奴嫌恶一瞥,刘氏可是看在眼里的。 如今,圣人的后宫,三妃鼎立。 圣人的发妻王氏,虽帮着圣人平定了韦后的乱政,圣人登基后,被立为皇后。然而,随着圣人对权力的逐渐掌握和巩固,王皇后的家族背景和她自己的政治抱负使她在宫廷中拥有一定的势力,也成了对圣人掌权的威胁。 为了不让牝鸡司晨的悲剧重演,圣人与王皇后矛盾日深,夫妻感情破裂,王皇后也被废。 此后,圣人的后宫再没立过皇后,最受宠的不过是武氏、赵氏、刘氏三位,也只是封了惠妃、丽妃、华妃。 丽妃赵氏出身卑微,父亲是一名乐工,因而打小就能歌善舞,且又生得美貌,在圣人还是潞州别驾时,就到了圣人身边,为圣人生下了儿子李瑛。 如今,李瑛已是当朝太子。 母凭子贵,故而,就算华妃刘氏先后为圣人生下三个儿子,也得尊赵氏一声“姐姐”。 刘氏的三个儿子,大儿子还是圣人的长子,但圣人对刘氏和孩子们并未倾斜情感天平,因而赵氏与刘氏姐妹感情还算融洽。 同样拥有三个儿子的武惠妃,就不同了。 武惠妃的第一个儿子,圣人对他钟爱无比,若不是早夭,谁当太子还不一定。小小年纪夭折后,圣人还追封他为夏王,并葬于洛阳城南龙门东岭。对他的喜爱程度,可见一斑。 剩下的寿王和恒王两位皇子,也一直受到圣人器重,朝堂之中常有废太子的声音传出,更有让寿王、恒王之一立为新储的呼声。 因而,赵氏对武惠妃甚为忌惮。 恨屋及乌吧。 因而,赵氏讨厌那个看场马球都咋咋呼呼的寿王妃,除了讨厌她的性子,更讨厌她那张脸。 “听说惠妃姐姐也不喜欢她。”刘氏掩嘴葫芦。 “为什么?这儿媳妇不是她亲自挑选的吗?关中望族,弘农杨氏,来头气派得很,怎么又不喜欢了呢?”赵氏言语中难掩酸溜溜。 刘氏左右张望了一下,此刻所有人都在马球场上看打球,就她和赵氏找到华清宫的僻静处吹风,宫女们也被远远驱遣了,说话还是比较安心的。 “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听说这寿王妃和寿王夫妻不睦啊,还闹了出离家出走来着,惠妃姐姐都快气吐血了……” 赵氏一听,当即乐出了声:“还有这样的事?绝!” 一百八十二 圣人及亲信 李朝打马球的游戏规则主要包括分队比赛、设立球门、以球入球门为得分,以及穿着不同颜色的服装以示区别等。 参赛者分为两队,每队人数根据参与人数而定,队员分为甲、乙两方,称为两“朋”。 球场上设有球门,球门的形式可能不尽相同,但目标都是将球打入对方球门得分。 比赛中,当球被击入球门时,会插上一面红旗来表示得分,最后看哪方获得的红旗多,先得三筹的一方获胜。 为了在比赛中区分不同的队伍,每个队伍需要穿上不同颜色的服装。 如果皇上参加比赛,还会有一个开球仪式。没有帝王在场时,则由都教练使将球抛在球场中央开始比赛。 马球是用轻质而坚硬的木头制成,内填丝绵,外用细麻绳和白绢搓成的绳子捆扎成球形,直径如拳,中间挖空,外表涂以红色或彩绘。 李朝的马球运动要求球员具备高超的骑术和击球技巧,包括背身球、仰击球、俯击球、左右击球等技术动作,提升马球比赛的竞技性和观赏性。 因而,这是一项贵族运动。 此时,蹴鞠场上,金鼓喧天,彩旗飘扬。 新的比赛已经开始。 这一场,寿王携寿王妃与圣人一决高下。遥望赛场,两队人马衣甲鲜明,各自威风凛凛。 寿王身着锦袍,腰系玉带,骑于骏马之上,神态从容。寿王妃更是英姿勃发,她身穿绣花战袍,足踏珠履,手持马球杆,如巾帼英雄般立于马上,俏脸生春,却目露坚毅。 对面,皇帝一队亦是气势如虹,皇袍飘飘,金冠闪耀,随从众多,彰显皇家威严。 开球仪式上,内侍手持御用金鼓,三通响后,赛场上下一片肃静。随着内侍唱礼声落,一颗马球自高台滚落,宣告比赛正式开始。 马蹄踏地,尘土飞扬,两方球员驰骋疆场,各展其能。 马球赛的规则简单而直接:以击球入门为得分,先得三筹者为胜。此刻,皇帝一队已是气势如虹,连拔两筹,红旗招展于风中,胜利似乎唾手可得。 寿王一队虽落后,却丝毫不见慌乱。寿王妃更是眼中射出不服输的光芒。 紧张刺激间,寿王妃策马疾行,她矫若游龙,每一次挥杆都准确无误。终于,在一次混战中,她看准时机,奋不顾身地冲向球门,犹如穿越层层迷雾,瞧准那最恰当的角度,猛地一击,球如流星般直窜入网窝。 观众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寿王妃瞬间扳回一局,将比分差距缩短。 比赛愈发激烈,双方你来我往,攻守转换间显示出超凡技艺。 寿王妃更是英姿飒爽,每一次出击都带着决绝与坚韧。 她如舞者般在马上旋转跳跃,每一击球都充满力量与美感。她的出色表现不仅让自家队伍士气大振,竟也让圣人目不转睛,心中暗生赞叹。 终于,在一次精妙的配合之后,寿王一队再下一城,反败为胜。球场上的观众情绪高涨至极点,掌声、欢呼声汇成一片海洋。而寿王妃,无疑是这场胜利的英雄。她那精彩的球技,不仅赢得了比赛,更赢得了在场众人的尊重和仰慕。 圣人的眼神中透出了对寿王妃的不同寻常的光芒,他在赞赏之余,心底深处生出了一丝丝异样的情愫。 这场比赛,不仅仅是一场体育竞技,它还无声地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 当夕阳西下,马球赛场归于宁静,圣人的内心却翻滚成了一锅沸水。 …… 夜晚的华清宫,被月光和星辰轻轻拂过,轮廓在淡淡的月光下若隐若现,仿佛一座仙境。池塘中的莲花在月光的照耀下,泛出淡淡的光泽,宛如一颗颗明珠。偶尔传来的蛙鸣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却又增添了一份生机。 在长廊上,宫女们提着灯笼,轻轻地走过,她们的衣裙摩挲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她们低声交谈着,偶尔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给这幽静的夜晚带来了一丝活力。 长生殿内灯火通明,照亮了精美的壁画和瑰丽的陈设。 巨大的龙床上,绣花被褥富丽堂皇,香炉中冒着袅袅青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圣人此刻却还没有安寝,任由龙床空着。 他背着手在殿内走来走去,似乎有着很重的心事。 “将军!将军!”他大声呼唤着他的亲信宦官高力士,然而高力士此刻却不在跟前。 御膳房为圣人准备的夜宵还没有送来,高力士正吩咐此次专门为圣人华清宫避暑负责食疗保健的食医去御膳房看看,准备回长生殿,就在御花园遇到了巡逻的陈玄礼。 “公明将军!”高力士热情呼唤陈玄礼。 和高力士官宦后代的家世背景比起来,陈玄礼身世平平,却因起兵参与诛杀韦后及安乐公主的行动,从禁军中的果毅都尉职位,晋升为了禁军左龙武大将军,深受圣人器重和信赖。圣人每逢华清宫消夏,都要带着他,让他负责安保事宜。 而高力士祖上世代为官,曾祖父在李朝建朝之初任上柱国,祖父曾任潘州刺史,父亲却未能继续家族的荣耀,因牵连到岭南流人谋反案中,不幸“裂于冠冕,籍没其家”,高力士这个官后代不得已入宫做了小太监,在圣人皇祖母跟前伺候时,没能放下官家子弟的架子,得罪了圣人的皇祖母,差点丢了小命。 好在被老太监高公公收留,改名更姓,也转了性子,转而效忠于还是临淄王时的圣人,一路陪着圣人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君临天下,高力士被圣人加封为右监门卫将军,知内侍省事,从此权倾朝野。就连公主们都尊称他一声“阿翁”,驸马们则称他为“爷”,圣人自己则一向称呼他为“将军”。 两位都是圣人身边亲信,彼此私教也很铁。 高力士称呼陈玄礼为“公明将军”,陈玄礼也随圣人唤高力士“高将军”。 “高将军,圣人尚未安寝?”陈玄礼行了个叉手礼。 高力士点点头,面有郁色:“圣人自从马球场上下来后就神不守舍,不知道是不是累着了。” “圣人一向身体健壮,几场马球不至于……” 陈玄礼欲言又止,而高力士已经和他想到一处去了:圣人身体上没事,但心里有事。 一百八十三 永新妇 长生殿内金碧辉煌,琉璃灯笼倾洒着柔和的光芒。 高力士轻手轻脚端着一碗精心熬制的银耳莲子羹,缓步走进这寂静的殿堂。 只见圣人正蹙眉坐在龙案前,神情间隐隐透出不悦。他的额头微微皱起,似乎被心中的闷气所困扰。 高力士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便轻声笑道:“陛下,夜深了,您尝尝这银耳莲子羹,清甜滋润,正好降降火。” 圣人抬起头来,目光落在那碗晶莹剔透的羹汤上,随着热气腾腾,一丝丝莲子与银耳的香气弥漫开来,仿佛能即刻抚慰他紧绷的神经。他伸手接过那由玉碗盛着的羹汤,手指触及到碗底,温暖透过指尖传遍全身。 圣人轻轻吹了吹浮在面上的几片银耳,细细品尝一口,那莲子的甘甜与银耳的润滑顿时在口中融合,如同琼浆玉液般令人心旷神怡。 高力士站在一旁,看着圣人的脸色逐渐缓和,心中的担忧也随之散去。 “陛下,奴为您按一按吧!” 高力士说着,熟练地洗净双手,并用香囊熏过,确保干净且芬芳,继而轻手轻脚走到圣人身后,小心翼翼地为圣人按摩。高力士的手法极为细致,他的拇指轻轻按压在圣人的太阳穴上,以恰到好处的力道缓缓打圈,时而轻揉,时而缓压,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自然,仿佛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妙用。 随着高力士的按摩,圣人感到头部的压力逐渐消散,整个人也渐渐放松下来。高力士的眼神专注而平和,他的动作不仅是一种服侍,更像是一种默契的交流,他似乎能感受到圣人体内的每一丝紧绷都在慢慢褪去。 “真是舒服多了。”圣人闭着眼,声音中带着一丝满足的喟叹。高力士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却不言语,只是继续他的按摩,直到圣人完全放松,方才悄然停手。 长生殿内灯火通明,却无半点喧嚣,只有一对主仆默契的相处。 “陛下的后宫许久没有进新人了。”高力士轻声道。 “庸脂俗粉……烦……”圣人腾地起身。 高力士忙唤人去把许和子请过来。 圣人喜爱音乐,每每心烦意乱,只要一听许和子的歌声,就能安定下来。 圣人喜欢音乐,在宫中设置梨园和教坊。梨园以教习用于祭祀等宗教活动的法曲为主,教坊主要是负责教习和表演歌舞,教坊分为左、右教坊,左教坊擅长舞蹈,右教坊擅长歌唱。 许和子出生于一个世代从事音乐工作的家族,因出色的歌唱才华被选入宫廷,成为右教坊宜春院的一名内人。 因她是吉州永新人,宫里宫外,大家又唤她“许永新”。 这次华清宫消夏,圣人从禁苑带了不少梨园、教坊的乐人过来。 许永新奉召来到长生殿,陪她一同到来的是弦管齐鸣的乐队。 殿内香烟袅袅,锦帐流光溢彩,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所至皆是华贵与肃穆。众宫人鱼贯而入,却唯许永新独领风骚。一声令下,乐起歌升,永新轻启朱唇,犹如珠落玉盘,清脆悦耳。 “孤灯映窗泪痕干,独坐凝思梦难安。月下愁心谁共诉,待君情深似海宽。长夜漫漫抱恨眠,问伊怜不怜……” 许和子的歌声在殿内回荡,既有江南水乡的柔情蜜意,又不失北国风光的豪迈。乐队伴随其旋律,时而如潺潺流水细腻温婉,时而如狂风骤雨激越昂扬。 圣人闭目聆听,陶醉在这歌声与乐音中,眼前蓦地出现了一个女子的模样: 她着一袭紧身骑装,勾勒出婀娜身段,外披一件绣有金丝的霓裳羽衣,映日生辉。随着一声银铃般的令下,球场上的骏马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出。女子骑马挥杆,姿态优雅而矫健。每一次击球,都准确无误,每一次转身,都灵活飘逸。她的每一次出手,都似乎遵循着某种隐秘的乐章,让人忍不住为之喝彩。 风拂过她的发髻,露出一抹轻盈的笑颜。女子似乎不只是在打球,更是在享受这一刻的自由与快乐。马鞭轻扬,击球声犹如乐曲中的节拍,激荡着场内外每个人的心。 随着比赛的进行,女子所在的队伍逐渐占据上风。最终,在一片欢呼声中,她率领的队伍取得了胜利。她回过头,睥睨万物一笑,百媚生辉…… 圣人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没有马球场上的飒爽英姿,只有高声歌唱的许和子。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落幕,殿内一片寂静,只剩下余音绕梁,不绝如缕。 而圣人的内心却万分失落,没了往日听许和子唱歌时的激动心情,而是百无赖聊问她:“永新娘子,这首曲子叫什么?” “永新妇。”许和子答。 圣人点点头,赐下金银彩帛以示嘉奖,挥手让许永新和乐队退下。 一旁,高力士心里打鼓:永新娘子都没法让圣人开怀,圣人的心事到底是什么呢? …… 深山,云雾缥缈。 白茶与世君并肩而行。 峰峦起伏,悬崖峭壁,两人跋涉于杂草丛生的小径上,寻找着珍稀草药的踪迹。 二人穿行至一处崖边,世君因专注寻觅药材,不觉间步子越迈越大,竟险些从陡峭的悬崖上滑落。危急时刻,白茶轻挥衣袖,施出轻柔的法术,化作一股无形的力量,稳稳地托住了他。 世君心中的恐惧顿时被惊讶和羡慕所取代。 他站定身子,望着眼前云淡风轻的白茶,眼中闪烁着向往之光,道:“白娘子姐姐,若是世君也能掌握这样的法力,该有多好?” 白茶微微一笑,却并未直接回应他的渴望。 她转而指点着远方层叠起伏的青山,缓缓开口:“人间修行,求仙问道,原非易事。然医书所载,亦是救人之道。你若愿意,我可以传授你医术。” 世君闻言,眼前仿佛展开了一条新的路径。 他这些日子在陆羽草堂,跟着白茶等人,接待病患,知道纵使不能成为翻云覆雨的仙人,若能习得一手好医术,亦能在红尘中济世安人。 于是激动道:“若如此,就太好了。谢谢白茶姐姐。” 说着就向白茶郑重行了叉手礼。 白茶忙摆手,让他不必客气。 姐弟二人正礼尚往来着,就听一旁草丛里有女孩子的声音传出来:“老朋友,别来无恙啊!” 这声音似乎久远,白茶竟一时分辨不出说话的是谁。 于是上前探查究竟…… 一百八十四 又见栝楼 草地上,一片植物静静地生长着。叶子大而厚实,呈现出深绿色,叶脉清晰可见,茎蔓蜿蜒曲折。它们的藤蔓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在这片植物中,可以看到一些已经成熟的果实。它们的形状酷似小葫芦,表面光滑,呈现出淡淡的黄色。这些果实挂在藤蔓上,随风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人们展示它们的美丽和丰收的喜悦。 在这片小葫芦的旁边,还有一些刚刚开出来的花朵,洁白如雪,花瓣薄如蝉翼,花蕊细长而娇嫩。 这片“小葫芦”与那些五彩斑斓的野花相映成趣,与那些高大挺拔的树木相得益彰。 世君好奇地问:“白茶姐姐,这是小葫芦吗?” 白茶微笑着回答:“这是栝楼。” “栝楼是什么?” “也是一种药草,《神农本草经》中讲她主治热病烦渴,痈肿疮疡。此外,她还可以解酒毒,利小便。” 世君猛地一紧:“姐姐,我去去就来。” 说着,提着裤子一溜烟跑了。 世君一走,一片白烟升腾,烟雾散去,一位少女出现在草地上。 少女外形清丽,扎着两个丸子头,丸子头上各吊着一只小葫芦。小嘴撅着,不满地看着白茶。 “老朋友,你好狠的心哪!多年未见,你一见面就要用我解酒毒、治小便的。” “我还要将你烹煮了吃呢,栝楼除了果实成熟后,采集种子,晒干后用于药用,还可以作为食材,烹饪成各种美味的佳肴。栝楼的种子,经过研磨后,还可以制成栝楼油,用于美容养颜。我不但要把你吃到肚子里,还要将你抹在脸上。” 两个女孩子相隔千年不见,一见如故。 斗嘴皮子之后,就是紧紧拥抱住对方,喜极而泣。 “白茶,没想到还能在人间遇到你。” “栝楼,我也没想到可以与你重逢。” “自从本草纲目医方启动后,我们就跟着李毅医神在本草纲目内苦练阵法,好成为天界一支医军,既可以治病救人,又可以作战守卫天界, 没想到阵法还没修成,本草纲目一千八百多药草仙竟又被打落凡尘,就连李毅医神也下凡渡劫,需得等到李毅医神在凡间将我们一千八百多药草仙重新集结,本草纲目才能重新归位, 我们也才能重列仙班,可我都在凡间等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遇到李毅医神……” 白茶听了栝楼的诉苦,掐指一算,道:“李毅医神到了凡间后,叫李时珍,李东璧,不过你们要八百年后才能在人间遇到他。” “还要等八百年啊!”栝楼惊叫起来,转而又一喜,“好在我现在遇到你了,这八百年倒也不难捱了。” 栝楼说着,再次抱住白茶。 世君带着轻松的表情回来了,见白茶正和一个陌生人拥抱在一起,说时迟那时快,上前就要开打。 栝楼还没见过这么虎的后生,忙喊起来:“我是女的!我是女的!” “女的也有登徒子。”世君可是听玄风掌柜说过,青娘子在大慈恩寺被当做女登徒子的事情。 栝楼直翻白眼,问白茶:“这傻子谁呀?” 白茶笑道:“他叫世君,是我在人间结识的弟弟,我的弟弟就是你的弟弟,对他好点。” 有了白茶作保,栝楼看世君的眼神缓和了些。 “傻是傻了点,但长得还行。”栝楼道。 “这是栝楼姐姐,我的朋友。以后也是你的姐姐了。” 栝楼。 这名字好熟悉。 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凭空冒出来。 世君打量栝楼,既然是白茶姐姐的朋友,他自然是要尊重的。 “栝楼姐姐好。”世君行了叉手礼。 “这才乖。” “以后也可以跟着栝楼姐姐学医。” “真的啊?”世君激动起来。 于是,一行三人下山去。 …… 圣人独倚龙榻,一睁眼就见杨玉奴轻盈步入,一袭霓裳羽衣舞动着华美的宫阙。她眉如远山,眼似秋水,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陛下,何以忧心?”杨玉奴轻启朱唇,声音柔美如同天籁。 圣人轻叹一声:“天下繁华,不及汝之一笑。” 两人在梦中相依,细语低喃。杨玉奴手捻花瓣,轻轻吹散,片片花瓣在空中飘舞。圣人执起她的手,温言道:“玉奴,此生能与你相遇,是朕最大的福分。” 一阵晨钟传来,圣人惊醒。 竟是温柔乡中一梦。 眼前并无杨玉奴的倩影,只有冷清的长生殿。 圣人怅然若失,心中无限哀愁。他知道,那不过是场梦幻,但梦中的情感却如此真切。 他怎么可以喜欢自己的儿媳妇呢? 圣人陷入深深的自责与愧疚了,良心被绳索无情鞭打着。 高力士捧着洗漱用具进入圣人的寝宫,准备伺候圣人进行早晨的梳洗。 他注意到圣人的神情不对,似乎心事重重,比昨夜更加严重了。作为圣人的贴身侍从,高力士对圣人的情绪变化极为敏感。 他轻声地对圣人说:“陛下,您今日似乎有些烦忧,是否有什么心事困扰着您?若是方便,不妨让奴分担一二。” 高力士的关切让圣人感到一丝慰藉,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喜欢自己的儿媳妇,即便是让自己的亲信知晓,也是一件丢脸的事啊! 高力士见状,也不急着催问,小心翼翼地为圣人梳理发髻,同时保持沉默,给予圣人思考的空间。 如果圣人愿意开口,高力士会倾听圣人的烦恼,并提供建议和安慰。但圣人若不说,他也不敢轻易窥度上意…… 终于,许久过去,圣人道:“将军,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该怎么办?” “您是圣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上的人皆是王的人,既然都是王的人,王喜欢谁都是该的,都是那人的福分。” 高力士的话让圣人的心安慰了许多,但他看着高力士,却道:“你又怎么懂这些呢?” 是的,他是个太监他不懂。高力士感觉自己有被伤害到。 高力士也不敢把自己的不满和忧伤表现出来,只继续伺候圣人梳洗后,又伺候圣人用早膳,心里想着圣人到底看上了哪个女子呢? 一百八十五 你到底是谁 栝楼的到来,如同一阵春风拂过陆羽草堂,使得这个平静的小天地间顿时生机勃勃,洋溢着喜悦的氛围。 阳光明媚,微风不燥,仿佛连天空都特意为这特别的客人披上了一层灿烂的蓝。 大白天的,陆羽草堂便早早地打了烊,白茶带着小青、玄风、世君和刚到的栝楼,一同前往杏花楼,欲要好好享受一顿美食盛宴。 “杏花楼是长安城最有名的酒楼,我在凡间这么久,姐姐也才带我去一次。”玄风对栝楼说道。 玄风和栝楼两个都来自天界,一见如故,小青在一旁不服气,就和世君勾肩搭背,还冲玄风丢了个白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你们有仇啊?”栝楼问玄风。 “她就是条蛇,别理她。”玄风道。 “你就是只鸟,高贵在哪里?”小青反唇相讥。 蛇鸟是天敌吗?栝楼并没有理清楚。 世君倒是已经习惯玄风和小青总是针尖对麦芒。 他对栝楼道:“栝楼师父,他们是越吵越亲。” “白云飞,你为什么叫栝楼师父?”小青不解。 “白茶姐姐说了,让我向栝楼师父学医术。” “白茶姐姐以后要把陆羽草堂传给你吗?”小青看着世君。 白茶笑着摇了摇头,这条蛇啊,善妒,小心眼,鲁莽、冲动,真是毛病不少。 “你也把医术学好了,以后也可以继承陆羽草堂。” 有了白茶的话,小青立刻也喊起栝楼“师父”来,一声声师父,栝楼还挺受用。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杏花楼。 杏花楼内,香气袅袅,人声鼎沸。 白茶让店小二开了席,又点了菜。席上很快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琼浆玉液,珍馐美馔,琳琅满目。众人围坐一堂,笑语盈盈,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白茶忽然眉头轻蹙,想起了往昔的两位挚友紫夭和珊瑚。 她温声问道:“栝楼,自从你离开百草园后,可有紫夭和珊瑚的消息?”这一问,无异于在欢乐的宴席上投下了一枚沉重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栝楼闻言,手中的酒杯微微颤抖,那往日的欢声笑语历历在目,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 她的眼眶渐渐湿润,终于忍不住泪水汹涌而出,哽咽着说道:“自从天界离别后,我便再没见过紫夭和珊瑚。我时常怀念我们在百草园的日子,那时我们打打闹闹,无忧无虑。现在想来,那些时光虽然显得幼稚,却是如此珍贵。尤其是那次我们一起参加的大考,那份并肩作战的情谊,是我此生难以忘怀的宝贵记忆。” 听到栝楼的话,大家的心都被深深触动了。小青眼圈也红了,她轻声道:“你这样一说,我也想念我的姐姐白娘子了。” 小青哇哇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 栝楼不解:“你姐姐白娘子不就在眼前吗?” “她说的是一条白蛇。”玄风向栝楼解释。 “那你光哭有什么用,你可以去找她啊。” “她已经死了,姐姐说我要四百年后去钱塘县的西湖边才能与她偶遇……” “紫夭和珊瑚倒是没有死,只是不知道流落在何处。” 栝楼的话让白茶心头一动。 紫夭和栝楼都曾经是她在天界最要好的朋友,如今栝楼已经重复,不知道紫夭又在哪里,既然都在人间,为何不寻找他们呢? 团圆对于人间来说,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想到团圆,白茶又想到了陆羽。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团圆之日又是什么时候…… …… 鸿渐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床上的季兰惊醒了。 这一路,有了陆翁的赏银,他们不必餐风露宿,一路旅程过得十分恣意。 每到城镇落脚,都是住在最好的客栈里。 鸿渐觉得大可不必如此铺张,找些中等旅店住着,吃下寻常饭菜就好,但季兰不肯,一定要住最好的吃最好的。 鸿渐心想她此前受了不少苦,又遭遇了很多欺凌,这些赏银也是陆翁赏给她的,她爱如何花就如何花吧。于是由着她。 但季兰虽然住着最好的旅店,却不肯开两间房,只开一间房,于是鸿渐只能打地铺。 鸿渐想着,从季兰的安全出发,两人睡一间房,有个照应也好。他不能让季兰在他手上再发生危险了。 然而,两个人住一间房,危险的人就成了他。 “鸿渐,到床上来一起躺吧!”季兰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招呼鸿渐过去。 鸿渐怎么能过去? “季兰,不好意思,我把你吵醒了,你继续睡吧,我睡地铺挺好的。” “鸿渐,你是不是嫌我脏?” 鸿渐一怔:“何出此言?” “你就是嫌弃我,看不起我……”季兰已经哭了,梨花带雨的。 鸿渐也不肯过去安慰,只道:“男女授受不亲,我们并非血缘兄妹,怎么能躺同一张床?” “不是血缘兄妹才能躺一张床啊!” 鸿渐想想也是:“但人家是夫妻。” “鸿渐,那你娶了我呗!” 鸿渐愣住。 “季兰,我一直当你是姐姐。” “女大三抱金砖。” “不是……”鸿渐语无伦次。 “所以,你还是嫌我……”季兰又哭了起来。 “季兰,我觉得你最近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以前不会这样无理取闹的,你以前拿我当亲弟弟。” 鸿渐的话让季兰的哭声止住,她看着床顶帷帐,问鸿渐:“鸿渐,你有喜欢的人吗?” 鸿渐猛地又打了个喷嚏。 “那人一定在想你吧。”季兰道。 鸿渐不说话,闭上眼睛,眼前又出现了那个已经出现了无数次的梦境中的情景: 那是一座石头山,峰回路转,石壁高耸,山岚缭绕。 山巅有一座山洞,洞旁生有一株茶树,每一片叶子都散发着淡淡光泽,如同雪花一般纯净。 一名女子身着一袭白绿渐变色的长裙,素雅中透着一股不凡的气质,就站在茶树旁,冲鸿渐盈盈一笑…… 那山在哪里,那洞在哪里,那女子又是谁? 你到底是谁? 鸿渐在心里问着。 一百八十六 血腥味 夜半,一道迷香自捅破的窗纸飘进来。 鸿渐睡得更沉了。 季兰却从床上睁开了眼睛。 夜深人静,乌云遮月,一片幽暗笼罩着客栈。 两道身影似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推开了房门,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 他们的目光如同猎豹觅食,紧紧锁定在地上沉睡的鸿渐。 鸿渐此刻正沉浸在梦乡之中,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两个盗贼见状,嘴角露出贪婪的笑容,心中暗自庆幸,今夜似乎是个丰收之夜。 他们没有立即动手,而是小心翼翼地接近床尾,那里放着鸿渐和季兰的包裹。包裹沉甸甸的,装满珠宝。 两个盗贼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富贵的未来。 就在季兰和鸿渐住店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盯上他们了。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伸手去拿包裹的瞬间,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床上的女子正坐着,幽幽看着他们。黑暗中,她的眼睛绿油油的,宛如夜行的猫,透出一股不祥的气息。 两个盗贼一愣,旋即又兴奋起来。 地上的男人已经被迷香迷晕,床上的女子失去帮手,还能是他们俩的对手吗? 今夜的他们实在太幸运了,不但劫财,还有机会劫色。 两个盗贼起了歹心,哪里知道,自己正走向死亡的边缘。 季兰的手指轻轻一弹,一根细小的银针悄无声息地飞出,准确无误地刺入了其中一个盗贼的穴位。那人连声音都未发出,便软倒在地,动弹不得。 另一个盗贼见状大惊,正要拔刀相向,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时已被一根细如牛毛的丝线缠住,动弹不得。 他惊恐地看向季兰,只见她眼中寒光一闪,随即一道法术如剑光划过,他的喉咙被切开,鲜血喷涌而出。 短短几个呼吸间,两个盗贼已经倒在血泊之中,死得凄惨无比。 季兰收起法力,神情冷漠,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季兰又一挥手,屋子里的油灯不点自亮。 季兰的鼻翼轻轻扩张,空气中的血腥味如同无形的线,牵引着她的脚步。她跟随着那股越来越浓烈的气息,来到地上。 两个盗贼已经躺在血泊中。 她的瞳孔在夜色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她优雅地坐下,开始享用这突如其来的盛宴。血腥味在她口中化开,每一口都津津有味。 次日一早,鸿渐醒来,发现整个客栈乱做一锅粥:客栈里突然失踪了两名店伙计。 店老板报了案,官府正在调查。 季兰却不动声色收拾行李,鸿渐看见季兰愣了愣。 “你唇角怎么有血迹?”鸿渐惊讶地指着季兰的唇角。 季兰却用袖子轻轻擦拭,对鸿渐莞尔一笑:“哪有,你看花眼了吧?” 鸿渐再定睛一看,季兰的唇角干干净净,并没有什么血迹。 两人收拾了包裹,准备继续出发。 捕快却带人拦住了二人去路,捕快指着房间,使劲用鼻子嗅了嗅,说道:“这屋子里为什么有这么浓的血腥味?” 鸿渐被捕快这么一说,也使劲闻了闻,不说没感觉,这么一提醒,鸿渐也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有吗?”季兰也用鼻子使劲嗅起来。 所有人都用鼻子在屋子里东嗅西嗅,但这一次没有血腥味了,人们闻到了茉莉花香。浓郁而清新的香气似有形之手,抚慰人心。 捕快在屋子里坐下来,让掌柜的上酒菜,又挥挥手让季兰和鸿渐离开。 旅途继续。 长安更近了。 季兰和鸿渐并肩坐在颠簸的马车上,车轮在官道上滚动,发出沉闷而节奏感的响声。 沿途的景色如一幅幅画卷缓缓展开。金色的麦田伴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好似波澜起伏的金色海洋。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雾气缭绕其间,仿佛是天地间最后的屏障,守护着通往长安的道路。 鸿渐却心不在焉的。 季兰问:“你怎么了?” 鸿渐道:“我饿了。” 季兰便从包裹里拿出一盒点心来,鸿渐接过,刚咬了一口就把头伸出车窗外,哇地吐了起来。 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从点心上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 白茶的眼睫猛地抖动,突然从混沌的梦境中挣脱出来。 她的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心脏重重跳动,似乎还在回应梦中的惊恐。 周围是熟悉的暗色调房间,被月光染成柔和的银白,一切都那么静谧而真实。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呼吸。梦里那些扭曲的影子和怪诞的低语已经随着觉醒消散,但那股莫名的恐惧感仍旧像藤蔓一样缠绕在她的心上。 噩梦中跌宕起伏的情节如同尘封的老书,翻开了让人无法忽视的过往,那些与陆羽一起经历的生生死死,风风雨雨…… 白茶轻轻坐起身,双手撑着沉重的头颅。室内的空气似乎也变得稠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不可见的阻力做斗争。白茶知道,即使闭上眼,那些画面仍会在黑暗中游荡,于是她选择睁大眼睛,直到梦魇彻底退却。 不行,与其被动的梦,不如主动的梦。 她要再次进梦境探寻陆羽的下落…… 白茶盘腿坐于香榻之上,徐徐闭上双眼,心中默念着咒语。随着呼吸的律动,她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飘渺,如同轻烟般飘向了那深不可测的梦境之海。 梦中,她身处一个光怪陆离的海底世界。巨大的珊瑚树如彩虹般绚丽,奇形怪状的鱼儿绕着她欢快地游弋。海水是温柔的蔚蓝,泛起微微的光泽,太阳透过波光粼粼的水面洒下斑驳的光点。 白茶不由一喜:她曾经与陆羽一起在东海龙宫作客,这一次一定能找到陆羽下落了吧? 不久,一座宏伟壮丽的龙宫映入白茶眼帘。它由珍珠与贝壳镶嵌而成,闪耀着迷人的光泽。宫门缓缓开启,似乎在欢迎着白茶的到来。她穿过一条光彩夺目的水晶长廊,来到了龙宫的中心殿堂。 “来者何人?” “白茶。” “仙子远道而来,贵客,欢迎欢迎。”龙王赶紧出来迎接。 然而这并不是东海龙王。 763180120欢迎大家加入读者群。请大家全订支持,有月票推荐票的都给我。谢谢啦。鞠躬 一百八十七 南海歌姬 昔日,天君敕封的四位龙神,东海龙王敖广、南海龙王敖润、西海龙王敖钦、北海龙王敖顺分别居住东方的东海、南方的南海、西方的西海、北方的北海,各自管理着自己海域的风雨和水事,守护四海,调节气候。 眼前的是南海龙王敖润。 那么自己置身这片海域就是南海咯。 白茶想起来,珊瑚就是来自南海,托了他姑姑青珠娘娘的福,上天修仙的。 敖润是一条赤红色的龙,能够掌控三昧真火,因而他的龙袍红光闪闪,亮瞎白茶的眼。 南海龙王此前从东海龙王那里听到不少夸赞白茶仙子的话,白茶仙子治好了敖广的掌上明珠,算是东海龙宫的恩人,自然也是南海龙宫的贵客。 对于白茶仙子的到来,敖润热情招待。 他命令宫女们去南海龙宫藏宝阁取来精美的瓷器,那是他从人间偶得的珍藏多年的瓷器,洁白如玉,光泽照人。又命人从宝库中取出一壶翡翠般的绿水,那是南海的甘露,清澈甘甜,最适合泡茶。 将两物赠送给白茶,道:“白茶仙子定然喜欢泡茶,这两物赠与仙子,希望您泡茶时能用得着。”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多谢南海龙王。”白茶道了谢。 接着,龙王便一声令下,虾兵蟹将迅速聚集,听候差遣。 “去,将我珍藏的珍珠翡翠羹、琥珀海胆和金丝海藻面端上来,还有那瓶千年海底琼浆,也一并呈上。” 不一会儿,一桌琳琅满目、色香味俱佳的海味便摆满了珊瑚桌。每一道菜肴都是用南海特有的珍稀食材烹制而成,不仅味道鲜美无比,更是蕴含着丰富的灵气,对于修炼之人来说,有着不小的裨益。 美食备齐,南海龙王又吩咐道:“传本王旨意,让海族歌舞团准备表演,今晚要给白茶仙子一个难忘的夜晚。” 随着一声令下,一群海族美人鱼、海妖、海豚等异域生灵纷纷登场。他们或歌或舞,或吹箫或击鼓,悠扬的乐声与婉转的歌声交织在一起,宛如天籁之音,令人心醉神迷。 白茶却无心欣赏这些歌舞,只想着向龙王打听陆羽的下落。 自己在凡间找寻苦等那么久,都没有遇到陆羽,会不会他根本不在人间,而可能在这水下世界里呢? 然而,南海龙王却一问三不知。 白茶只好作罢。 在那群翩翩起舞的海族歌舞队伍中,有一位水族歌姬格外引人注目。她身着五彩斑斓的鱼鳞长裙,头戴着镶嵌着珍珠的冠饰,手持一管萧,姿态优雅地吹奏着悠扬的旋律。 她那双犹如深海藏珠的眼眸中,隐隐含着泪光,似乎在无尽的海底也掩藏不住她的哀愁。 白茶目光一转间,便觉得这位水族歌姬似曾相识。她定睛细看,只见那歌姬的眼神不经意间与她相遇,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和无助。 白茶心中一动,是紫夭! 白茶心念一转,已经明白了紫夭的难处。她装作欣赏歌舞的样子,与南海龙王碰杯频频。 继而道:“那位歌姬歌声不错,妾身最近也对唱歌颇感兴趣,想向她求教一二,不知道南海龙王可否开恩,让这水族歌姬为妾身单独授课?”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南海龙王慷慨应允。 白茶又道:“妾身歌声不成调,五音不全,多有难为情,授课时,不喜被人打扰……” “这有何难的?理解理解。” 便安排了一间独立的宫室,让那歌姬好好教白茶仙子唱歌。 白茶与紫夭在宫室中会面,不由抱头痛哭。 “紫夭,你怎么会流落南海龙宫?” 紫夭的眼泪扑簌簌掉落:“都是珊瑚……” 珊瑚在天界时就对紫夭一往情深,但碍于天规森严,无法心想事成,谁料想本草纲目药草仙们全被打落凡间,珊瑚逮着这个机会,将紫夭拐回南海。 紫夭也是个倔性子,虽流落南海,却并不愿嫁给珊瑚。 珊瑚被伤了心,恰逢北海遭遇外敌入侵,向各海龙王求助,珊瑚便自请带兵去救援北海,但也不愿放紫夭离开南海。 紫夭天生一副好嗓音,能模仿各种人的声音,唱歌风格多变,南海龙王便让紫夭做了一名水族歌姬。 “我日日泡在南海的海水中,草根草茎都已腐烂,只剩这副嗓子是好的。” 紫夭说着,撩起自己裙摆。 白茶登时睁大了眼睛: 紫夭双腿的肌肤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伤痕,红肿与淤青交织在一起,隐约可见裂痕和溃烂之处,好似被海水中的盐分腐蚀过甚。伤口处不时渗出的珠状液体,让她痛得颤抖。 而她每日还要忍受这些痛苦,表演唱歌。 “紫夭,你受苦了。” 白茶当即就为紫夭施法,治疗她腿上的伤口。 “紫夭你忍着疼,我这便为你施法疗伤。” 紫夭微微点头,眼中流露感激。 白茶深吸一口气,凝聚心神,她的双手渐渐泛起了淡淡的绿光,她的手掌缓缓贴近紫夭的伤口,一股温和而强大的力量开始渗透进去。 紫夭只感觉到一股暖流在她的腿部流淌,原本剧痛难忍的地方开始变得麻木。那些腐烂的皮肉在白茶法力的滋养下,如同枯萎的叶片被春风吹拂,逐渐脱落,露出了新生的肌肤。 白茶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她继续全神贯注,眼神坚定,手法细致而精准,确保每一寸受损的肌肤都得到了充分的治愈。 许久,紫夭双腿上的新肌开始生长,渐渐填补了那些令人触目惊心的伤痕。 “谢谢你白茶,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做梦都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只是,”紫夭面露哀戚,“我无法离开南海,这身子继续浸泡在海水中,还是会重新腐烂的……” “我既然找到你了,怎么可能还让你继续留在南海龙宫受苦呢?”白茶握着紫夭的手,说道。 紫夭不由抱起热切期待。 白茶拉着她去找南海龙王。 “你要带这位歌姬走?”南海龙王显然很为难,“本王做不了这歌姬的主,她是珊瑚殿下的人。” 763180120欢迎大家加入读者群 一百八十八 一鲸落,万物生 北海海域。 乌云压顶,海水沸腾,一场腥风血雨的战役又拉开帷幕。 北海水族已经经历数场战役,疲于应付。 好在,珊瑚殿下率领麾下英勇的虾兵蟹将,跨海而来,助北海一臂之力。 晨曦初破,海面上雾气缭绕。 珊瑚殿下身穿银甲,头戴金冠,手持长戟,威风凛凛。一声令下,千军万马如潮水般向着波涛汹涌的北海进发。海浪拍打着船舷,仿佛是为他们鼓劲加油,天空中的海鸥发出尖锐的鸣叫,似乎也在为勇士们送行。 不多时,珊瑚大军抵达北海战场。只见北海龙王亲自指挥作战,龙子龙孙、海族勇士纷纷投入战斗。然而敌人势大,攻势如潮,情势万分危急。珊瑚殿下挥舞长戟,高声呼喊:“兄弟们,四海水族,同命运共呼吸,为了家园,冲啊!” 随着这声令下,虾兵蟹将如脱缰野马般奔入战团。 激烈的战斗立刻展开。只见虾兵们挥动双钳,如同利剑般斩断敌舰绳索;蟹将则举起巨大的钳足,猛击敌军要害。战场上刀光剑影,喊杀震天。海水被染红,漂浮着破损的船只和无数水族的遗体。珊瑚殿下在战场中穿梭,如入无人之境,长戟所指之处,敌人无不心惊胆颤。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珊瑚殿下施展秘法,唤起海底深处的巨浪。只见一道道巨浪如山岳般崛起,随后狠狠地朝着敌船砸去。轰隆之声不绝于耳,敌人船队瞬间被吞没在滔天巨浪之中。 此时,北海龙王也催动法力,召唤风暴与雷鸣,两海之力合为一处,天地为之变色。 就在胜利在望之际,敌军将领化作巨鲸,所过之处,虾兵蟹将尽数被他吞进口里,战况变幻莫测。 巨鲸力大无穷,宛如一座黑色的山岳,在海底翻滚着,掀起了漫天的泥沙。它的眼中闪烁着狡猾的光芒,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朝着珊瑚殿下扑来。 珊瑚殿下挥舞手中长戟,如同一条银色的闪电,与巨鲸搏斗。 然而,巨鲸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珊瑚殿下渐渐不敌,眼看就要被巨鲸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色的光芒划破了海面,照亮了整个战场。一位身着白绿渐变色衣裳的女子缓缓降临。 她的出现如同一束光芒,照亮了所有人的心。 珊瑚殿下半个身子已经进了巨鲸的血盆大口,白茶猛冲过去,将珊瑚殿下拉出来。 她手中挥舞着一根神奇的草药,那是由各种毒草药混合而成的神奇之物。 巨鲸见状大惊失色,想要逃离,但已经来不及了。 白茶仙子将草药投入巨鲸的口中,那些毒草药如同烈火般在巨鲸的肚子里燃烧。 巨鲸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它痛苦地翻滚着,掀起了巨大的浪花。它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它知道自己已经离死不远了。 最终,巨鲸因为中毒而倒下了。它的身体在水中静静地沉落,仿佛一座孤独的岛屿下坠。它的眼睛失去了光泽,变得空洞而无力。 水族们为胜利欢呼起来。 一鲸落,万物生。 原本凶悍的巨鲸,它的尸体被无数生物慢慢分解、利用。坚固的鲸骨成为了深海中微型生物的家园,它们在鲸骨中钻孔、生活。鲸肉滋养了各类生物,一些小型鲨鱼和海鸟从中取食,获得了丰盛的食物来源。 随着鲸鱼尸体的沉降,在其身旁,聚集了成群的海螺、章鱼、海葵以及各色的鱼类。 从天空俯瞰,透过清澈的海水,巨鲸的遗骸与周围生命形成的对比如同一幅动人的画卷。一边是寂静的死亡,一边是盎然的新生,生生不息在这海洋的每一个角落演绎着永恒的循环。 而那边厢,北海龙王已经大摆庆功宴。 珊瑚殿下却与白茶走出宴席,听着龙宫内的喧嚣,彼此黯然以对。 “谢谢你,白茶,谢谢你救了我。”珊瑚的声音低沉,并没有因为胜利或者死里逃生而激动、喜悦。 “让我带紫夭走吧,她继续在南海龙宫呆下去,会死的。” 珊瑚一惊:“你见过紫夭了?” “包括你,包括紫夭,你们都在我的梦境中,这个梦已经做得太长了,只怕梦不醒,我也有生命危险。” “紫夭,她就那么决绝地想要离开我?” “珊瑚,强扭的瓜不甜,感情的事讲究两情相悦。” 珊瑚知道,从前在天界也好,如今在南海也好,对于紫夭来说,他都只是舔狗。 舔狗舔狗,一无所有。 “你忍心紫夭因你死去吗?” 珊瑚不忍心的。 于是他向白茶点点头:“你把紫夭带走,我放心。” …… 屋子里,打坐的白茶终于睁开了眼睛。 小青、玄风、栝楼和世君都呼出一口气。 “姐姐,你可吓死我们了,我们还以为你死了呢。”小青心有余悸。 “姐姐是神仙,要死也是你死。”玄风不乐意,觉得小青说话不吉利。 “白茶刚醒来,你们俩别吵了,行吗?”栝楼打断玄风和小青的吵架。 自从来到陆羽草堂,每天就看这俩吵不停,吵得人脑瓜疼。 世君人微言轻,心里不满也不敢说出来,他畏惧小青的霸道,也畏惧玄风掌柜的冷傲,这个陆羽草堂,谁都对他有恩,他帮谁都不是,于是干脆闭嘴。 白茶从床上下来,道:“你们都别吵了,赶紧开门迎客吧!” “是是是,姐姐昏睡这几日,陆羽草堂都关门闭客,如今姐姐醒了,是该开门做生意了。”玄风掌柜拔腿就往外走去。 “我们是医师,治病救人,什么做生意啊!”小青追着玄风出去。 可是白茶所说的客人,可不是指病患。 玄风打开草堂店门,门外站着一男一女两人。 “紫夭,珊瑚!”玄风失声叫起来。 栝楼一听,赶紧跳出门外,果然见紫夭和珊瑚风尘仆仆站在店门外。 …… “我想了想,不放心紫夭一个人来找你,”珊瑚道,“所以我也跟着来了。” “你护送完紫夭就回南海去吗?”白茶问。 “不,我也要跟着紫夭留下来。”珊瑚不好意思抓抓头皮,哪里像那个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水族殿下? 一百八十九 今日抵达 日出东方,陆羽草堂门前便人头攒动,病患们带着希望,排队等候白娘子的诊断和治疗。 他们中有的面色苍白,有的步履蹒跚,但无一不被白茶娘子的妙手回春所折服。 与陆羽草堂的生意兴隆相比,曹仁堂的情况就大为不同了。曹仁堂的掌柜和店伙计常常站在门口,窥视着陆羽草堂的一举一动。他们妒火熊熊燃烧着。 “掌柜的,不如……”店伙计刚出生,就被掌柜的,捶了一下头。 “不如你个头,如今陆羽草堂的靠山是谁?” 长安城里,至少醴泉坊大街上都知道,白茶娘子是京兆尹夫人的义妹,背靠裴兆尹,谁还敢和陆羽草堂过不去? 而白茶内心一个声音是:栝楼、紫夭和珊瑚都团圆了,就差陆羽了。 陆羽,你快来吧,你不来,陆羽草堂怎么能叫陆羽草堂呢? …… 鸿渐是被马车的颠簸颠醒的。 鸿渐醒来时,感到全身无力,头晕目眩。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嘴唇干裂,眼神黯淡无光。他的呼吸急促而微弱,仿佛随时都可能停止。 季兰见状,连忙抱住他,轻声安慰道:“鸿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鸿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虚弱地说:“还好,就是有点头晕。” 季兰让鸿渐靠在自己怀里,随手就端出一碗药汤,“来,鸿渐,喝点药,会让你感觉好一些。” 药碗到了鸿渐嘴边,鸿渐立即皱起眉头,他又从季兰递过来的药碗里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他问:“季兰,这药汤里是不是加了什么东西?” 季兰微笑着解释:“这是一位老中医开的方子,说是对你的病情有帮助。虽然有些血腥味,但是喝了之后会好转的。” 可是鸿渐无论如何都喝不下去,还在马车内大吐特吐起来。 马车被鸿渐吐脏了,车夫只能驾着马车停到一辆溪边清洗。 季兰扶着鸿渐下车,到一旁的溪石上坐着休息。 “鸿渐,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林子里抓些野味来烤给你吃,你一路都没吃什么东西,又病着,这样下去会撑不住的。” “季兰,对不起。” 季兰莞尔一笑,“鸿渐,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 季兰说着走进林子里。 林子里,野兔、松鼠、野鸡等小动物们自由自在地穿梭其间,一派生机勃勃景象。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给这片森林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季兰伸手轻轻松松抓住一只野兔,又伸手迅速捉住一只松鼠,最后还抓住了一只野鸡。这些小动物在她手中挣扎着,但无法逃脱她的掌握。 季兰张口就对着那只松鼠的脖子咬了下去…… 季兰从树林子走出来时,手上只有一只小野鸡了。 “季兰,你唇边怎么有血?”鸿渐吃惊地看着季兰的嘴角。 “我刚刚抓野鸡时受伤了。” 季兰说着,提着那只小野鸡走到溪边,熟练地剥皮、去内脏,然后生起火来烤。 火光映照着她的脸庞,也让鸿渐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鸡肉已经被烤得金黄、喷香,她递给鸿渐:“鸿渐,你快吃,吃了就有力气对抗病魔,身体就好得快。” 鸿渐接过烤鸡肉,他知道季兰说得有道理,可是才吃了一口,又哇地吐了出来。 “郎君再这样下去,撑不到京城的……”洗车的车夫慨叹,很是担心。 季兰面露不悦之色。 “长安还有多远?”鸿渐躺在季兰怀里,奄奄一息地问。 “今日便能到。” 季兰的话让车夫讶异,长安还有数千里,岂是今日就能到的?但是,娘子大概是为了安慰郎君吧。毕竟郎君病得快要死了。 马车整理停当,车夫让季兰和鸿渐上车,季兰却道:“大叔你到车厢里替我照顾他,我来驾车。” 这娘子大概是照顾郎君累了吧。 久病床前无孝子啊。 车夫听话地扶着鸿渐到车厢里去,马车出发了。 马车快速行驶,车夫在车厢内很快睡着,再睁开眼时,已经置身长安城外。 车夫撩开车帘,看着长安城的城门,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天都没黑呢。 夕阳的余晖洒在长安城的城墙上,金色的光芒映照出城门的庄严与辉煌。城门口聚集了众多百姓。他们有的背着行囊,有的牵着牲口,有的带着家人,都在等待着宵禁前的最后一刻进城。他们的脸上,既有疲惫,也有期待,更有对家的思念。 城门口的守卫们身着铁甲,手持长矛,严密地检查着进出的人群。他们的眼神警惕,时刻保持着高度的戒备。 鸿渐的马车经过检查,没有问题,跟着人流进入长安城内。 城内的街道上,商铺林立,各种叫卖声、欢笑声此起彼伏。 “娘子,是先替郎君找家医馆看病,还是先在客栈落脚?宵禁后,就不让走动了。”车夫善意提醒季兰。 季兰却道:“这都不关你的事。” 次日一早,李老四带领武侯铺的差役巡逻大街时,看到醴泉坊的街边停着一辆外地来的马车,车夫不在车头坐着,而是坐着车厢里,但已经断了气。 仵作也断不出死因,又是具无主的尸体,只能草草送去乱葬岗。 …… 鸿渐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客栈的房间里。 客栈的房间温馨而古朴,一张木床铺着绣有牡丹花纹的被褥,床头摆放着一对精致的瓷枕。墙角是一张雕花的木桌,桌上放着一壶茶和两只茶杯,旁边是一把椅子。房间的另一角,有一只高大的衣柜,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地面铺着一块红色的地毯,窗户上挂着一幅竹帘,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庭院景色。 想来这又是一家房费不菲的客栈。 季兰不在房间里,店小二端了早膳进来,对鸿渐道:“郎君病得不轻,需要小的帮郎君去请个医师来吗?” “季兰呢?”鸿渐问。 店小二会意过来:“郎君是问与您一道住店的娘子吗?她一早就出去了,想来定是为郎君请医师去了。但都这个点了,委实去得有些久,咱们长安城内有一家陆羽草堂,坐诊的是位娘子,姓白,医术高超,诊金还便宜,不如,小的去帮您把她请过来,如何?” 店小二见鸿渐面色惨白,身体孱弱,真怕他会死在客栈内,又改了主意:“陆羽草堂生意太好,白娘子恐怕也没有闲暇出诊,不如小的把您直接送到陆羽草堂,去请白娘子瞧瞧吧!” 陆羽草堂,陆羽…… 鸿渐只觉心头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见过。 “如此就有劳您了。”陆羽虽然病着,但还是向店小二行了礼。 一百九十 七魂归来,六魄归舍 一辆马车缓缓地从客栈驶出,车上躺着面色苍白、嘴角带血的鸿渐。店小二紧紧抓着缰绳,脸上满是焦急与不安。他知道,这位客人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所以老板才让他务必将客人送去就医。 若是让鸿渐死在客栈里,那可是晦气缠身,说不定还会惹上官司。 店小二只是个跑堂的,老板的命令不敢违抗。他驾着马车,小心翼翼地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市,心里默念着各路神仙保佑,希望这位郎君能够平安到达陆羽草堂。 然而,一路上,鸿渐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嘴角的血也越流越多。店小二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他不停地催促着马匹,只希望能快一点到达草堂。 终于,马车停在了草堂的门前。店小二跳下马车,正要扶鸿渐下车,却发现鸿渐已经没了呼吸,眼睛也黯淡无光。店小二吓得魂飞魄散,他连滚带爬地冲进草堂,大声呼喊:“白娘子,救命啊!” 草堂内,白娘子正在坐诊,听到店小二的呼救声,她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跟着店小二来到马车前。 只一眼,白茶的心跳就漏跳了一拍,时间仿佛停止,空气也仿佛凝固。 是他吗? 太久不见,白茶竟然有些恍惚了。 这张面孔惨白、没有生气,唇边沾满血迹,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眼泪再也止不住从白茶眼里滚落。 店小二看着白娘子的情形,心里暗叫不好:“白娘子,这位郎君是不是没救了啊?” 可不是没救了吗?他刚刚可是亲自探过鼻息,郎君已经断气了,身体也冰凉了…… 紧赶慢赶,还是无法与死神赛跑。 店小二跌坐地上,想到老板可能的责罚,他已经如临大敌。 陆羽草堂门前很快就聚集了不少路人,就连曹仁堂那边的人也纷纷涌过来看。 白娘子这回遇到个铁板病人,再高的医术也救不活了吧? 曹仁堂掌柜幸灾乐祸地想。 陆羽草堂的招牌砸了,看他们还日进斗金不? 白茶出去那么久都没有进来,一定是遇到什么疑难杂症了。 草堂内,栝楼、紫夭、珊瑚纷纷放下手头的病患,走出草堂去。 玄风、小青、世君也停下手头活计出去。 病患们也暂时忘记自身病痛,被八卦心驱使着走出草堂去。 都想看看白娘子遇到了什么事。 栝楼一行从草堂内出来,路人们交头接耳:是的了,如今陆羽草堂早已招兵买马,招纳了不少医术厉害的医师坐诊,不然就凭白娘子一人断然是接诊不了那么多病人的。 那三位新来的医师一见白茶蹲在地上的病患身边,怔怔失神,便上前探看病患情形。 走近一看,不得了,三人齐齐惊呼起来:“陆羽神医!” 玄风也跟着惊叫:“陆羽神医。” “狗改不了吃屎,鹦鹉又学舌了。”小青嘟囔一句,顿时发现了不对劲,这回玄风可没有和她对骂,而是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人。 地上的郎君浑身衣服都沾满血迹,但那张面孔…… “是陆羽神医!是陆羽神医!” 栝楼等人喊起来,珊瑚已经发挥他南海战神的臂力,将地上的鸿渐抱起来,大步往草堂内走去。 栝楼和紫夭忙扶起地上的白茶,也跟进草堂。 “好俊的郎君啊!”小青却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 “曾经的天界第一美男子,了解一下。”玄风拍拍小青的肩,大步跑进草堂,关上了草堂门。 小青回神,门外只留下她和世君。 “怎么回事?” “他们留我们俩断后。” 小青看着眼前伸长脖子的路人们,这要是一窝蜂涌进草堂,非把草堂挤破不可。于是她张开双臂挡在门前。 路人们太多,不好涌进草堂,更有小青一夫当关,只能盯着草堂的招牌窃窃私语:“陆羽草堂,陆羽神医……哦,是白娘子的官人回来了!” …… 草堂内,已经被一道看不见的结界包了个严严实实。 黑白无常站在结界外摇了摇头。 “又是那白娘子!” “上次我们已经吃过她的亏了,走吧。” 于是,黑白两道光森森飘来,又森森飘走。 草堂内,玄风折返身子,道:“姐姐,黑白无常已经走了。” 话音落,鸿渐的七魂六魄便从肉身钻了出来。 只见七颗明亮的星星点点闪烁,那便是鸿渐的七魂。而六团模糊的光晕则围绕着七魂旋转,那是他的六魄。 “姐姐,这些是什么?”世君知道和自己相处的这一群人并非凡人,所以见到此情景也不害怕,反而感到新奇。 “七魂六魄。七魂分别是天魂、地魂、命魂、水魂、火魂、雷魂、风魂,它们主宰着人的智慧、勇气、意志、情感等各方面。而六魄则是灵魄、慧魄、精魄、神魄、气魄、力魄,它们分别掌管着人的五脏六腑和四肢百骸。” 世君明白了,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欣赏七魂六魄的飞舞。 而其他人却都心悬在嗓子眼。 再不让七魂六魄归位,身体一僵,只怕白茶又要等陆羽一世了。 “白茶,开始吧!”栝楼提醒白茶。 白茶点点头。 于是,几人站在鸿渐身体周围,合力施法。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七魂归来,六魄归舍!”几人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宛如来自虚空深处,充满震撼。 那些飘散的七魂六魄仿佛听到了召唤,开始缓缓聚集,围绕着鸿渐的肉身盘旋。七魂如七颗明亮的星星,六魄似六团模糊的光晕,它们在空中交织成一幅奇异的画面。 随着几人法阵中的光芒越来越盛,一股无形的力量开始引导着鸿渐的魂魄回归。 首先是天魂,它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自鸿渐的天灵盖钻入;紧接着地魂沉入脚底,命魂归于心脏,其余诸魂也逐一返回各自的位置。六魄同样不甘落后,灵魄归于脑海,慧魄融入丹田,精魄遍布四肢,神魄护住心脉,气魄和力魄则分别融入肺腑和筋骨。 当最后一缕魂魄安定,几人长舒一口气,收回法力,法阵中的光芒渐渐消散。 众人屏息凝视,只见鸿渐的面色由苍白转为红润,胸膛微微起伏,竟然有了呼吸。 “咳咳!”鸿渐猛地睁开眼睛,一阵剧烈的咳嗽后,他竟然奇迹般地坐了起来,仿佛从一个深邃的梦境中醒来。 一百九十一 大婚,合卺茶 “我是谁?”鸿渐问。 “你是陆羽。”眼前的几人回答。 “陆羽是谁?” “是白茶娘子的官人。” 鸿渐看向那位叫白茶的女子:她面容清丽,肌肤白皙如雪,眼睛如两汪清泉,蓄满泪水,一袭白绿渐变色衣裙,如同春日的嫩叶、夏日的碧波…… 梦中,石头山、鸿雪洞,白茶树旁的仙女儿与眼前这张面孔终于重叠了。 梦中的仙女儿,原来她在这里。 他为她还俗。 是的了,这就是他还俗,逐浪红尘的原因啊! “娘子?” “官人。” 两人相拥而泣。 从此,他不是季疵,也不是鸿渐,而是陆羽,此身终于分明了。 …… 天刚蒙蒙亮,长安城的街道上已经热闹起来。 今天是京兆尹嫁妹的日子。 一队鲜艳的婚车从京兆府驶出,缓缓行来,马蹄声清脆,车轮滚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回响。婚车之前,有侍从骑着马开道,他们身穿红色衣裳,头戴花帽,一路撒着铜钱和喜糖,引得路人纷纷争抢,欢声笑语中带着浓浓的喜庆气氛。 沿途的屋檐下,邻里们探出头来,看着这盛大的迎亲队伍,议论着新娘的美貌和新郎的富贵。孩子们追逐在婚车后,好奇地窥视着车厢内的情况,想象着里面坐着的新娘子是何等模样。 终于,婚车到达了新郎家的门前。 这里是新人购置的一处富丽堂皇的婚房府邸,红墙绿瓦,门前两只石狮子威武庄严。家中早已张灯结彩,红绫飘飘,彩旗飞扬。门前摆放着一张张八仙桌,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佳肴美馔,香气扑鼻。 新郎陆羽身穿大红婚袍,腰系金带,头戴乌纱帽,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站在门口迎接新娘的到来,而新娘白茶则由伴娘搀扶着,缓缓步入府邸。她头戴凤冠,身着霞帔,面纱轻垂,只露出一双含羞带笑的眼睛。 随着鼓乐声响起,一对新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了正厅。正厅内,红烛高烧,金碧辉煌。京兆尹夫妇坐在上首,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新人先向天地、祖先行礼,然后拜见京兆尹夫妇。 礼毕之后,宾客们纷纷入席,酒宴正式开始。乐工们吹奏着悠扬的乐曲,舞姬们翩翩起舞,整个场面喜气洋洋。宾客们推杯换盏,祝福声不绝于耳。新郎新娘则在主桌上,接受着亲朋好友的祝福。 宴会中,还有各种娱乐节目,如杂技、魔术、戏曲等,让人目不暇接。这些节目都是为了让宾客们尽兴而来,尽兴而归。 当夜幕降临,宴会渐渐接近尾声。新人被送入洞房,洞房内红烛摇曳,绣帐低垂,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而神秘。 “娘子,该喝合卺酒了。”陆羽道。 “喝酒伤身,以茶代酒,如何?”白茶微微一笑。 桌上,南海龙王赠送的茶具一一摆放。 南海龙王赠送的泉水泡好了两杯白毫银针,茶芽如银似雪,汤色犹如晨曦初照,晶莹剔透;香气若兰若桂,清新爽人。 陆羽欣喜地举杯向白茶:“没想到娘子你也是爱茶之人。” “你忘了我的名字就叫白茶……” 还是你取的。 白茶在心里说。 “官人,喝了这杯合卺茶,从今往后,你我夫妻,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多谢娘子。” 夫妻二人共饮合卺茶,只觉口中滋味醇厚,滑而不腻,回甘悠长。 “娘子,不知你这合卺茶用的是什么茶叶?” 陆羽只觉这茶与他在竟陵所喝的季儿茶、邹夫子那里品到的蒙顶山茶都不同,虽清淡,却回甘悠长。 只听白茶道:“官人,此茶产自闽中郡长溪县太姥山。” “闽中郡长溪县太姥山?那座山是不是位于东海之滨,山上满是奇峰怪石?” 白茶觉得惊奇:“官人,你是如何知道的?难道你去过?” “我梦过。包括你。” 陆羽遂将自己龙盖寺出家又还俗的经历都说了一遍,白茶方知冥冥中早有注定,以及碧霞元君和太姥娘娘在梦境中提点她的“稍安勿躁”四字,人与人之间何时相遇,都是命中注定。 万事万物都有缘法。 而自己与陆羽历经千年万年风风雨雨,终于重逢,喜结连理,也是命中注定的缘法。 只是白茶却无法同陆羽细说从前,须弥山下、天界百草园、三苗部落、东海龙宫……那些上天入地的神奇境遇,陆羽如今凡人之躯,还是不要让他知道好了。 他们已经是人世的普通夫妻,就要过属于人间普通夫妻的烟火日子。 “娘子,这宅邸是你用陆羽草堂的收资购置的?” 白茶点头:“我坐诊开方,打的是官人你的旗号,那陆羽草堂自然也是你的资产。你我如今既然是夫妻了,就当携手做营生,把草堂生意继续坐下去,做强做大……” 陆羽却摇摇头,“娘子,你是名医圣手,可我不是啊,治病救人我不会,怎么能去经营草堂呢?我另有打算。” “官人想要做什么,为妻都支持你。” 陆羽便道:“娘子,我所钟情的不过一样:茶。” “所以……” “所以为夫想在长安城里开一家茶楼,为顾客提供茶饮。” “茶楼太小了,要开就开一家茶行吧,除了提供茶饮之外,同时售卖各种茶叶……” 白茶的提议让陆羽很是心动,“只是娘子,开茶楼需要本金,何况开茶行,为夫……” “你有我啊,还怕没本金吗?” 白茶冲陆羽莞尔一笑。 陆羽心头一动: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果然都站着一个支持他的女人。 “官人,今夜可是洞房花烛夜,为妻不想一直站着。”白茶娇羞,两颊飞起两抹红晕。 陆羽也笑了,一把抱起白茶,向婚床走去…… …… 夜晚,华清宫,某处宫殿内传来刺耳的尖叫。 寿王妃捂着脸从寝殿跑了出来。 好多血从她的面颊透过指缝流出来,沾满身上。 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脚步凌乱,只跑得晕头转向…… 她毁容了! 杨玉奴绝望的喊声传遍华清宫。 一百九十二 祸起荔枝 二十一皇子急匆匆地穿过了繁花似锦的御花园,他的步伐凌乱而急促,衣袂在微风中飘扬。他的眉头紧锁,嘴角挂着不易察觉的焦急。他原本只是想将岭南进贡的新鲜荔枝送给寿王妃,以表兄弟间的情谊,却没想到竟会引发十八哥和十八嫂夫妻间的误会与争执。 而他送的那筐鲜嫩欲滴的荔枝,就成了导火索。 寿王本就疑神疑鬼,总觉得寿王妃存有二心,而二十一皇子送来荔枝,使寿王心中的怀疑对象有了具体模样,登时怒火中烧,一时间理智全无。 彼时,寿王妃正闲坐在雕花榻上,手中轻捧着一只玉碗,碗内装着二十一皇子送来的新鲜荔枝。 这些荔枝,皮薄肉厚,红得似火,散发出诱人的甜香。寿王妃轻轻掰开一颗荔枝,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仿佛凝聚着甘露。她将果肉送入口中,那丝丝甘甜与微微的酸涩完美融合,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自从来华清宫避暑,虽然隔三差五的打马球,让寿王妃出尽风头,然而寿王妃的心情却越来越郁闷,与寿王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张。 尝到二十一皇子送来的荔枝,寿王妃苦闷的心情终于被荔枝的甜蜜解了些。 “谢谢你啊,二十一弟。” 二十一皇子忙摆手:“十八嫂喜欢就多吃几颗,荔枝不能久放,久了容易坏……” 正当寿王妃准备品尝第二颗荔枝时,忽听外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原来是寿王不知何时归来,眉宇间难掩疲惫之色。他一见王妃正独自享受来自二十一皇子的馈赠,脸色顿时有些不悦。 “这荔枝是二十一弟专门送给寿王妃的?”寿王语气中带着一丝莫名的讽刺。 二十一皇子忙向寿王解释:“十八哥,你回来了?我是专门送来给十八哥十八嫂的,没想到十八哥不在,就让十八嫂先尝一尝了。” 寿王妃放下手中的荔枝,柔声回答:“是的,妾身替王爷试过了,这荔枝味道真好,王爷也快来尝一尝,莫辜负了二十一弟一番心意。” “二十一弟一番心意?对谁的心意?对十八嫂的心意吗?”寿王阴阳怪气。 二十一皇子蹙起眉头,正欲辩解些什么,没想到寿王妃腾地站了起来:“王爷无需多心,二十一弟也是出于对王爷的敬重,毕竟你俩同宗同源同父同母,王爷有气,要找我吵架,也等二十一弟走了再说,二十一弟是客人,你当着他的面,算怎么回事,未免失了礼数。” 寿王一听,脸色顿时黑了。 “你是在心疼二十一弟吗?你是谁的王妃?” “王爷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我就当着二十一弟的面和你吵架,我还要当着二十一弟的面打你……” 寿王情绪激动,挥手间不慎碰倒了青花瓷瓶,一声脆响,瓶碎如冰裂。碎片在地上零散,犹如他们关系的支离破碎。 寿王妃欲言又止,却在气头上,步步逼近。 寿王心急之下,手中碎片无意识地挥舞,一不小心,锋利的边缘擦过了寿王妃细腻的脸颊。 血液顿时沿着她的脸庞缓缓流淌,如同一抹殷红的泪,凄美而哀愁。那一瞬间,寿王的心也似乎被划出了一道伤口,痛彻心扉。他急忙上前,想要抚慰,却被寿王妃冷冷的目光所阻。 “你……你怎可如此!”她的声音颤抖着,夹杂着不可置信与愤怒。 寿王愣在原地,手中的碎瓷片无声落地,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愧疚与后悔涌上心头,但一切已然无法挽回。 宫女们闻声赶来,见到这一幕慌忙上前救护,殿堂内乱作一团。太医紧急召入,而寿王妃却推开众人,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快去将王妃请回来!”二十一皇子的声音回荡,他的脸色苍白,手心冒着细密的汗珠。 刚才兄嫂大打出手的一幕实在吓到了他,他没想到自己一筐荔枝竟然引出这么大的风波来。 宫人们急忙跑出去寻人,寿王却喊住了他们:“不许去!谁也不许去!她又不是第一次离家出走!让她走!让她走!” 寿王才是他们的主子,宫人们闻言,谁也不敢出去找寿王妃。 二十一皇子只好自己跑出去找寿王妃。 寿王在殿内来回踱步,他的心情如同乱麻一般复杂。理智上他知道二十一皇子和寿王妃之间清清白白,但他的自尊和嫉妒让他无法平静下来。 他的手中还紧握着那个破碎的花瓶,这是他伤害爱人的工具。 夜幕下的华清宫宛如一幅幽深秀美的画卷,月色朦胧,星光稀疏。静谧的宫殿中,只有偶尔传来的守卫巡逻声打破了这份宁静。然而,在这宁静的背后,杨玉奴却如无头苍蝇般狂奔着,她的脸颊上已经布满了鲜血,但她似乎并未感到疼痛。 身为王妃,杨玉奴在这场政治联姻中早已厌倦了被束缚的生活,金碧辉煌的宫墙对她来说无异于囚笼。 此刻奔跑中,夜风划过她的发丝,带着一丝凉意拂过她滚烫的脸庞。自由的感觉让她的心衶张狂地跳动,尽管前方是未知的黑暗,她却觉得这黑暗比任何时候看到的光明都要真实。 她踉跄地穿过寂静的回廊,越过幽深的御花园,每一步都跌跌撞撞,急迫不已。华清宫的美丽景致在她眼中只是匆匆掠过的倒影,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离。 “自由!”她在心中呐喊,仿佛这个词汇有着无穷的力量,能够支撑她逃离这个金钱与权力交织的牢笼。 二十一皇子心急如焚地穿梭于宫廷的角落和林荫小道之间,寻找失踪的寿王妃。 只见整个华清宫月光如水,洒在精致的殿宇屋檐上,树影婆娑,一声蝉鸣,偶尔划破寂静,却不见寿王妃的身影。 就在二十一皇子焦急地寻找寿王妃踪迹的时候,一道严肃的声音突然在他背后响起:“谁在那里?站住!” 原来是巡逻的陈玄礼带着侍卫经过。 二十一皇子一惊,连忙转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哦,是陈将军,本王在这里散步,欣赏月色。” 陈玄礼眉头微皱,目光犀利如刀:“深夜之中,王爷独自一人在此徘徊,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二十一皇子心跳加速,他知道陈玄礼是圣人的心腹,若知道寿王夫妇因为自己一筐荔枝引发争吵,甚至大打出手,万一传到圣人那里,恐怕事情会变得复杂。不论对他,还是对寿王,都是不好的影响。 因而他不敢说实话,只得编出借口:“本王……本王只是睡不着,想独自走走。” 陈玄礼审视了二十一皇子片刻,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但最终没有多言,只是道:“夜深了,王爷请早点休息。此处靠近长生殿,若无召见,还请明日再行参观。” “本王明白,谢谢陈将军提醒。”二十一皇子表面上保持着镇定,内心却是波涛汹涌。他目送陈玄礼带人离去,待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后,他又急匆匆地继续寻找起寿王妃的踪影。 然而,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寿王妃再无其他线索可寻。 q阅书评区有打卡盖楼活动,有书币奖励,详情见书评区。 一百九十三 杖责 长生殿内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夜色中,许和子的歌声如春风拂面,袅袅地飘出宫殿,吸引着每一位聆听者的心。 她的歌喉清澈动人,仿佛能穿透时空,勾起人心中最深的悸动。 而在她身旁,一位不同寻常的伴奏者正全神贯注地弹奏着琵琶。 他就是圣人。 这个对音乐充满热爱的君主,他的指尖在琵琶弦上跳跃,如同流水般自然而流畅,每一次的弹拨都恰到好处,与许和子的歌声完美融合。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美妙的音乐氛围。 一位女子,满脸是血,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长生殿。 她的出现让在场的众人震惊,但更为震惊的是,这位女子似乎对周围的惊愕毫无顾忌,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把琵琶上。 圣人一眼便认出了她,她是寿王妃。 她的突然出现,让他心头一紧,但更让他惊讶的是,寿王妃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伤势而显得惊慌,反而以一种坚定而熟练的姿态接过了他手中的琵琶。 在众目睽睽之下,寿王妃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的琵琶技艺高超,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力量与情感。 她的反弹技巧更是让人叹为观止,那是一种将痛苦与激情融为一体的艺术表现,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之动容。 随着寿王妃的演奏,她脸上的血痕似乎也变成了一种独特的妆容,与她的琵琶声交织在一起,创造出一种震撼人心的韵律。 圣人看着眼前的寿王妃,心中涌起了无尽的感慨。 他这些日子为了按捺心中悸动,将自己不是献给马球,就是献给音乐,以为能躲避她,没想到她竟然自己撞到他面前来。 她的每一次弹奏都像是对生活的抗争,对命运的挑战。她的血痕,她的痛苦,都在这一刻化为了力量,通过琵琶传递给了每一个人。 这场意外的演出让长生殿内的每个人都沉默了。 他们见证了一个女子如何带伤展现出非凡的才华与坚韧。 当寿王妃的琵琶声渐渐落下,整个殿堂沉浸在一片肃静之中。 而寿王妃也因为用尽力气,昏倒在殿内。 圣人第一个回过神来,他立刻抱住寿王妃下坠的身子,下令召来太医为寿王妃治疗伤口。 这满脸伤痕、双目紧闭的女子,深深揪痛了她的心。 …… 身穿戎装、气宇轩昂的武将,带领着一队忠诚的侍卫,突然闯了进来。 在柔软的被窝中沉睡的寿王,没有任何防备。 陈玄礼将军和侍卫们没有丝毫犹豫,他们径直走向床榻,毫不留情地将他从温暖的被窝里揪了起来。 寿王的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惊慌失措。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在这样一个深夜被陈玄礼这样对待。 陈玄礼可是圣人亲信,寿王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但他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陈玄礼将军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他的眼神坚定而冷酷,仿佛是在执行一项重大的任务。他紧紧抓住寿王的手臂,带着他走出了宫殿,向着长生殿的方向走去。 当寿王被带到长生殿时,他的心中已经充满了不安和恐惧。他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也不知道这一切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他很快就明白了,这一夜,将会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夜。 他的情敌不是二十一皇子,而是亲爹! 亲爹因为儿子打了儿媳妇而大发雷霆,并为儿媳妇出头,狠狠惩罚了儿子。 夜半时分,当寂静笼罩着华丽的宫殿,武惠妃从梦中惊醒,她的心跳急促,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弥漫。 侍女们慌乱的声音穿透了夜的宁静,她们告诉她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寿王出事了,受了重罚。 武惠妃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寿王,那是她的亲骨肉,是她引以为傲的儿子。 她来不及多想,急忙穿过曲折的回廊,步履匆匆地赶往寿王的寝宫。 到达寿王的寝宫时,一幕让人心碎的景象映入眼帘: 寿王已被人从长生殿抬回来,他的身上布满了伤痕,每一道都是对他身份的无情嘲讽。 他趴在床上,每一次呼吸都似乎在诉说着痛楚,每一次呻吟都刺痛着武惠妃的心。 武惠妃的眼中充满了泪水,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寿王的背,那是一种母亲特有的温柔,也是对这无情杖责的无声抗议。 她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与无力,她是宠妃,但在这一刻,她只是一个心痛的母亲。 宫中的权力斗争,皇室的规矩,这些对于武惠妃来说,都不如眼前的孩子重要。 她知道,这个孩子的未来本应是光明的,他本应是万民敬仰的君王,而不是在这黑暗的夜里,独自承受着痛苦和羞辱。 武惠妃紧紧握住寿王的手,流着泪问他:“孩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惹怒你的父皇?” 寿王却咬紧嘴巴,一个字也不肯吐露,眼里流露出屈辱与不忿神色。 “本宫这就去问你父皇……” 武惠妃欲走,寿王一把抓住她,力道牵动身上伤口,使他疼得吸气。 “母妃,儿臣不想母妃也跟儿臣一样受辱……” 寿王好恨,用拳头捶打床榻。 武惠妃却一头雾水。 但寿王不让她去质问圣人,她也只能作罢,眼下为寿王治伤要紧。 “传太医,快传太医,为什么不传太医?” “母妃,父皇不让。” “把你打成这样,还不让你治伤,为何如此,岂有此理!” 是的,因为他划伤了寿王妃的脸,也没有替寿王妃请太医,所以圣人罚他也如此。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呵呵。 他防了二十一弟,谁能想到真正给他戴绿帽子的却是父皇! 奇耻大辱啊! 往后该怎么办呢? 杨玉奴那个贱人! 寿王目眦尽裂,身上疼痛难耐,心头怒火中烧…… 好苦!好苦耶! “母妃……”寿王喊了武惠妃一声,终于在母亲跟前委屈哭了起来。 武惠妃抱住他,心疼不已。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啊,皇帝他到底怎么吃错药了? 一百九十四 夺舍 长生殿内,寿王妃坐在镜前。 太医战战兢兢地为她取下了旧药膏,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寿王妃脸上一道狰狞的疤痕触目惊心。 一旁,圣人和高力士都伸长脖子看寿王妃。 太医心中充满了惶恐,连忙跪在了圣人面前,连连磕头求饶。 圣人看着寿王妃,眼神从最初的震惊转为冷漠,他看着让自己心动的女人,那疤痕如同一道无形的鸿沟,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遥远。 他的心,也随着那疤痕的蔓延而冷却。没有一句责备,没有一丝安慰,圣人转身离开,只留下高力士在一旁默默照顾着寿王妃。 高力士看着寿王妃失落的背影,终于明白了圣人近日来心情烦闷的原因。原来,圣人心中的那个人,竟是她。可是,现在她的容颜已毁,圣人悸动的心也该死了吧。 高力士轻声劝慰寿王妃:“娘娘,您还是回寿王寝宫去吧,免得宫中人多口杂,又生是非。” 寿王妃苦笑一声,她的眼中充满了绝望:“多谢阿翁,我知道了。” 她缓缓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出了长生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上,沉重无比。她的眼神空洞,仿佛已经失去了生活的方向。在走廊上,她遇见了赵丽妃和刘华妃,两位妃子看着她脸上的疤痕,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哎呀,这不是我们的寿王妃吗?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赵丽妃讥讽地说。 刘华妃也不甘示弱:“是啊,看来以后可得小心些,别让我们这些姐妹也跟着受牵连。” 寿王妃没有回应,她的心已经彻底冰冷。她默默地绕过两人,来到了城墙之上。 站在那里,她可以俯瞰整个华清宫,马球场上曾经洒下她的汗水,令她收获荣光,也收获圣人垂青的目光。 如今却只剩下无尽的讽刺与痛苦。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就此跳下,结束这一切屈辱与痛苦。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神秘的力量将她牢牢护住,使她无法如愿以偿。 寿王妃睁开眼,惊讶地看着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着,无法下落。她的心中涌起了一丝疑惑与恐惧,这是何方神圣在救她?为何要阻止她的解脱? “娘娘可是凤舞九天的命格,福气在后头呢,如今寻死岂不太可惜?” 寿王妃的身子稳稳落地,那人现出了人形,是个气质阴柔、鬼魅,又散发危险气息的男子。 “你是谁?”寿王妃本能感到害怕。 “神仙。” “呸,我看你倒像个鬼。” 蕊玉苦笑,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天界太子身边的得意仙侍,丹水被囚数百年吃尽苦头,逃出丹水,一路跋涉,神形早已被折磨破损,可不就像个鬼吗? “娘娘莫管在下是仙是鬼,总之比人神通广大,我可以帮娘娘治好脸上的伤。” 寿王妃一听,眼睛亮了,但旋即又后退一步,警惕盯着蕊玉:“你有何条件?”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娘娘是个爽快人,不过蕊玉只想交娘娘这个朋友而已,并不需要娘娘为我做什么。” 蕊玉说着,伸手往寿王妃脸上施了一道法术,寿王妃只觉脸上一阵冰冰凉凉。她忍不住伸手往脸上一抹,脸上皮肤光滑细腻,哪里还有什么疤痕? “怎么可能?太医都说了,这疤治不好了。”寿王妃不可置信。 蕊玉唇角一勾,笑道:“娘娘若不信,回去照照镜子啊。” 一阵阴风吹来,寿王妃眼前,蕊玉已失去踪影。 …… 终南山顶,云雾缭绕间藏着一座幽深山洞。 洞中有一清澈见底的灵溪水,传说这水能滋养万物,有起死回生之效。在这灵溪旁,躺着一名女子,她双目紧闭,容颜从苍白无生气渐渐变得红润。 一道阴风吹入洞中,蕊玉的身影出现在女子身旁。 蕊玉蹲身检查女子身体,没想到季兰身体那么孱弱,居然承受不住他的仙妖精魄。才将肉身借与他一段时日,便差点殒命。 蕊玉只好将陆羽丢在客栈中,带着季兰的身体跑到终南山顶养护,如今季兰的身体已然恢复了生机,面颊上透出健康的红润。 “都怪你身体太弱,承受不住我的精魄。你可知咱们离开长安城这段日子,你失去了什么吗?你最爱的男子已经成了别人的夫婿了,季兰啊,你说你是有多不争气啊?”蕊玉轻声责备着季兰,轻抚季兰的额头,将一丝灵力注入其体内,助其彻底恢复。 季兰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蕊玉。 她从溪水中挣扎着坐起来,眼里流露出害怕神色:“我这是在哪儿?” “离你心爱的人不远。”蕊玉道。 “鸿渐他现在在哪里?” “长安城里。” “我们已经到长安城了?”季兰一喜,“快,快带我去见鸿渐。” “你以后没法继续留在他身边了。” “为什么?” “因为他已和别人成婚了。” 季兰发出一声惊呼:“啊!你骗人!” 她和鸿渐出生入死,朝夕相处,她从来没听鸿渐说起过什么心仪的女子。 “那是你对男人不了解,可怜的季兰呀,如果离了我,你在这世上就是可怜虫一只。” 蕊玉邪魅一笑。 洞府内气氛骤变。 仙草香气混杂着灵溪水气,却掩不住那股突兀的妖异。季兰的面庞在溪水的昏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泽,而蕊玉的身影在季兰跟前消失。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诡异的风掠过,季兰娇躯一震。 一股强大的神念如暗潮汹涌,穿透虚空,无视季兰的抗拒,悍然向她的识海涌去。季兰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她感到自己的肉身仿佛被利刃剖开,有什么东西正在强行侵入。 “不……不要……“她的嘴唇微动,发出无声的抗议,然而那股力量充耳不闻,它携带着一股不属于凡间的霸道与蛮横,强行夺取了她的躯体。 季兰的原神被逼得无处可逃,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个陌生而强大的存在夺舍。 季兰再次睁开眼睛时,唇角一勾,露出阴邪鬼魅一笑。 谢谢q阅那边怎么倒数爱的推理这位朋友的月票。谢谢起点的朋友们。谢谢大家的投票。 一百九十五 煎茶 盛世长安,朱雀大街。 一家崭新的茶楼在朱雀大街上开张了,其门楣上高挂着红绫金匾,上书“香茗雅叙”四个烫金大字,在晨光中闪闪生辉。 吉日吉时。 茶楼门前人声鼎沸,传闻这家茶楼乃京兆尹大人的妹妹、妹婿所开,故引得无数好奇目光。辰时刚至,一对衣着华贵的夫妇,正是京兆尹与其夫人,亲至开张现场。他们的到来,无疑为茶楼增色不少。 京兆尹身穿绛紫色圆领长袍,腰系白玉带,气宇轩昂;夫人着一袭青罗裙,头梳高髻,插以金簪,举止间流露出温婉贤淑。二人受茶楼掌柜热情迎接,款步进入,随着锣鼓喧天的乐声,鞭炮齐鸣,彩纸飞扬,为这喜庆场面添上了几分热闹。 茶楼内部装饰雅致,挂着名家字画,摆设精雕细琢的木椅木桌,透出淡淡的檀香气息。 京兆尹夫妇于高台就坐,面前摆放着精致的紫砂茶具,随着茶水注入,茶香四溢,更显得风雅异常。 宾客云集之际,来自各方的达官贵人也纷纷慕名前来。有身穿锦袍的显贵公子,骑马而来;有手持折扇的文人墨客,笑谈而至。他们或送上金银财宝,或赠以丝绸绫罗,又或是陈设玉器古玩,各式各样贺礼堆积如山,彰显出主人家的广泛人脉与显赫地位。 而实际上,这些人脉都是京兆尹大人的。 随着时间流逝,茶楼内的气氛愈发热烈。一些随宾客而来的乐师开始弹奏起古琴、笛子,悠扬的乐曲流淌在空气之中,与众人的欢声笑语交织成欢乐和谐的庆典旋律。 醴泉坊那边,陆羽草堂内,世君站在柜台内抓药显得神游太虚。 白娘子和陆羽成了亲,就夫唱妇随,开茶楼去了,玄风和小青也跟着去,陆羽草堂就交给栝楼、紫夭、珊瑚三位医师。 白娘子说过,要他好好跟着大家伙学习医术,以后成为安身立命之本,治病救人,利人利己。于是他留在陆羽草堂跟着三位师父学医。 但是他也想去“香茗雅叙”看看热闹,今天是茶楼开张的日子,“香茗雅叙”一定很热闹吧? “白云飞,一会儿就带你过去,别无精打采。”栝楼看着世君,笑着说道。 紫夭和珊瑚也看着他笑。 世君抓抓头皮,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 “别不好意思,我们也想去的,”紫夭说道,“只不过这会子,她那边人正多的时候,我们还是等晚些时候过去,这会儿就不去添乱了,让他们专心招待其他贵客先。” 世君听了紫夭的解释,便开心起来。 “白云飞,别光顾着说话,抓紧手头的活,这边病人等着用药呢。”珊瑚催促。 世君忙拿起药杵捣药。 栝楼来接过药杵,让世君过去跟珊瑚学着。 珊瑚手上这个病人,是一个老汉。 一日在山林辛勤劳作时,误食了一种叫“蛇蝎草”的毒草。这种毒草生长在山林深处,外表与普通的草药相似,但却剧毒无比。 老汉在误食毒草后不久,便感到身体不适,开始出现恶心、呕吐的症状,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冷汗。他的呼吸急促,心跳加速,手脚也开始出现无力的状况。 被人发现,送到陆羽草堂时,已经奄奄一息。 “蛇蝎草的毒素主要作用于脑部和心部、筋脉,会导致病人出现剧烈的疼痛、呼吸困难、心跳不齐等症状,需要配置‘金蛇解毒丸’,才能解毒……” “大师傅,金蛇解毒丸该如何配置?”世君问,一副虚心好学的模样。 栝楼和紫夭相视一笑,不觉有些恍惚。 她们曾经是天庭一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冤家,没想到如今一起流落凡间,还一起做了一个凡人的师傅。 造化弄人呀。 …… “香茗雅叙”内,白茶、玄风、小青,以及聘请的一众店伙计正忙碌着招待往来的客人。 茶楼内香气袅袅,琴音轻扬,高谈阔论之声此起彼伏。 而在最大的雅室“水云间”内,气氛则更为静谧优雅,陆羽正为京兆尹及其同僚们展示着精湛的煎茶茶艺。 雅室之中,文墨气息浓郁。 壁上挂着名家字画,案上摆放着古朴的紫砂壶和精致的茶具。窗外的梧桐树叶随风摇曳,投下半影,宛若一幅水墨画。 京兆尹身着官袍,威仪凛然,坐在主位上,眼神中流露出对陆羽茶艺的赞赏与期待。他的同僚们或端坐或侧身,皆显得兴致勃勃。 陆羽一袭青衣,手执铜制的茶夹,信手拈来。他首先取出上好的茶叶,放入青铜茶鍑中,轻轻翻炒,使茶叶受热均匀,释放出淡淡的香气。 随着茶叶逐渐展开,室内顿时弥漫出一股清幽的茶香,仿佛带着山林间的清新与露水的甘甜。 接着,陆羽取来山泉水,倒入茶鍑中。水声如丝,悠悠入耳。他用特制的竹扇轻轻扇动,使火力适中,不致于使茶汤煎得过热而失去细腻口感。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 待到茶汤色泽微变,泛起金黄的光泽,陆羽便从容地将茶鍑离火,让茶汤在余温中慢慢沉淀,凝聚茶香。 然后,他以极富仪式感的动作,倒出第一泡茶汤弃之不用,以示洗净茶叶中的尘埃。 随后,他再次斟满茶鍑,这一次,他将茶汤细心地倒入每个茶盏中,盏盏皆是七分满,留有余地,以显敬意。茶盏轻转,茶汤微微晃动,泛出涟漪。 京兆尹及同僚们接过茶盏,细细品尝。只见他们闭目嗅香,细啜慢饮,品味其中的丰富层次与韵味。 茶香入口,似有松风带雨,又似溪流潺潺,让人顿觉神清气爽,尘嚣尽消。 众贵人纷纷向京兆尹称赞道:“裴大人,令妹婿这泡茶茶艺,从未见过,虽过程繁琐,却充满仪式感,连带着这泡出来的茶汤味道都独特至极。” 京兆尹觉得脸上特有面子,对陆羽道:“妹婿,你向各位大人介绍介绍你这泡茶有什么讲究吧?” 陆羽起身,向京兆尹行了叉手礼,又向众人也行了叉手礼,道:“各位大人,这技法不叫泡茶,在下为它取了个名字,叫煎茶。” “煎茶?”众人来了兴致,因为此前从未听过。 于是,陆羽向众位大人细心介绍道:“首先,煎茶所用之器,乃是特制的鼎、鍑等铜器,而泡茶多用瓷器、紫砂等材质的壶。 其次,煎茶讲究火候,需以柴火慢烹,而火候大小需随茶叶种类、水量等因素灵活掌握。 煮水时,通常要等到水出现‘鱼目’为最佳状态……” “等等等等,陆相公,何为‘鱼目’?”有人问。 “乃是水泡。” 众人“哦”了一声。 陆羽继续道:“再者,煎茶过程中,需时刻观察茶汤变化,按照茶的品种与个人口味,适时加减火力。而泡茶则更多是注水后等待一定时间即可,相对简单。 另外,煎茶还需‘洗茶’,即先用热水冲泡一遍,然后弃去初汤,以去除茶叶表面的尘埃及苦涩味。 最后,煎茶注重茶汤色、香、味三者的统一,追求茶汤的甘甜醇厚,因此每次煎出的茶汤都是独一无二的。而泡茶则更便于日常饮用,快捷方便,每种茶的特点也较为稳定……” 陆羽说完,再次向众人深深行了个叉手礼。 贵人们纷纷对京兆尹道:“裴大人,圣上亦是爱茶之人,令妹婿此等煎茶技艺,应当要被圣人知晓啊,明珠不可埋没。” 裴兆尹在心里打定主意,等圣人避暑归京,他一定要上疏圣人,向他引荐陆羽,推荐这煎茶茶艺。 “圣人喜欢蒙顶山茶,不知陆先生今日为我等煎茶用的可是蒙顶山茶?”又有人问。 陆羽耐心作答:“蒙顶山茶中因制作工艺不同,又分为黄茶、红茶、绿茶等,今日,在下为众位大人煎茶所用茶叶是蒙顶石花,蒙顶石花产自蜀地雅州,采用‘三炒三晾’的制茶工艺,使制出来的茶叶外形呈现出扁平状,类似花瓣,煎茶后汤色黄碧,香气纯鲜,味甘隽永。” 众位大人听着陆羽细细道来,纷纷颔首,各个都显得文质彬彬。 “那这蒙顶石花是属于什么茶类?” “绿茶,”陆羽道,“圣人喜欢的蒙顶甘露也属于绿茶,蒙顶黄芽则属于黄茶类。” “陆相公对茶如此深谙,不知师从何人?” “在下打小跟着龙盖寺的智积住持学茶。” “想必智积大师也是位高人妙人……” 水云间内,男人们高谈阔论,而白茶则在另一间茶室“听雨轩”内陪着裴夫人等贵妇人们品茶。 一百九十六 白茶茶艺 茶室的门楣上挂着一块古朴的匾额,上书“听雨轩”三个大字,笔力娟秀,透出一股子不俗的气息。 这便是“香茗雅叙”专门用来招待女眷的“听雨轩”。 门前两旁摆放着两盆翠绿的竹子,随风摇曳,似乎在欢迎每一位光临的客人。门扉半掩,透出一缕缕淡淡的茶香,让人不禁心生向往。 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巨大的山水画,挂在正对门的墙壁上,画中山峦叠嶂,云雾缭绕,仿佛能听到山间清泉潺潺,使人心神宁静。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几幅精致的书法作品,每一笔每一划都透露出主人的品味与修养。 茶室内的摆设极为考究,一张张红木桌椅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桌上铺着细密的刺绣桌布,上面放着精致的茶具。每个座位上都配有一个小小的靠垫,以便让女眷们坐得更舒适。 墙角处,一盆盛开的牡丹,色彩艳丽,却不显得俗气,反而为这幽静的茶室增添了几分生气。 此刻,“听雨轩”内,琴声袅袅。 一曲古筝曲悠扬响着,音符如同清泉般流淌,清澈而悠远。 京兆尹夫人携一众女眷坐在此间,看着白茶娘子的茶艺表演。 京兆尹夫人和女眷们围坐在一张长桌旁,桌面上已经摆好了一套精美的白瓷茶具,以及几盏造型别致的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为茶艺表演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白茶娘子身着素净衣裳,手中提着一把紫砂壶,她的动作温婉而流畅,每一步都显得那么自然而又庄重。 “第一步,洗茶,唤醒沉睡的茶叶……”白娘子微笑说道。 只见白娘子轻轻地将热水倒入紫砂壶中,然后又迅速倒出,以此来唤醒沉睡的茶叶。 “接着是温壶……” 白娘子用沸水将壶内外温热,确保茶香得以完美释放。随后,她轻巧地将白茶投入壶中,动作之间透露出一种不经意的优雅。 裴夫人和女眷们全都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音,白娘子的茶艺表演仿佛让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只剩她与茶的对话。 紧接着,白娘子轻轻注入热水,水温适中,不急不缓,恰到好处。 只见茶芽在水中根根竖起,仿佛一根根银针在水中悬浮,美不胜收。 “白娘子,这是什么茶叶,和我们平日看到喝到的茶叶不太一样,我们平日喝到看到的就是叶子,这像针……”有人忍不住问。 她的问题引来了其他女眷的附和。 众女眷纷纷点头,以表她们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白娘子不由看了那提问题的女子一眼。 那是位年轻女子,身着一袭织锦长裙,裙摆绣着金丝牡丹,色彩鲜艳夺目。上衣是浅紫色的襦裙,腰间束着碧绿腰带,显得身姿婀娜。足下踩着绣花软鞋,轻盈如云。 脸若桃花,眉如远山,面容温婉,皮肤白皙如玉,双眸犹如秋水盈盈,闪烁着聪慧之光。嘴角微翘,露出浅浅的笑容。发髻高挽,以玉簪固定,几缕青丝垂在颈侧,增添了几分柔美。 她坐在一众女眷中,举止端庄,既显得亲切又不失庄重,言谈间流露出书卷气,应是哪位官员家的千金。 这副衣着打扮,令白茶不由心头浮现出一句诗来:绛绡轻披肩,翠羽斜插鬓。 李朝人喜欢作诗,满街都是诗人,白茶在长安城内生活久了,也被浸润得诗情画意的。 见白茶打量那位年轻女子,身为义姐的裴夫人忙介绍道:“妹妹,这是姚公家的姚四娘子。” “白娘子有礼。”姚四娘子忙向白茶点头致意。 “姚四娘子有礼,”白茶还了礼,道,“今日妾身为诸位娘子泡的茶名唤白毫银针,产自闽中郡长溪县太姥山,此茶形状挺直似针,满披白毫,如银似雪,故而得名。 白毫银针冲泡即可,冲泡时需得注意几点: 一是选器,最适合白毫银针的茶器是白瓷盖碗,因为它能够突出茶叶的颜色和形态。 二是水温,高温有助于更好地释放茶叶的香气和味道,但不可用滚沸之水,需得将滚沸之水放凉片刻。 三是注水方式,冲泡白毫银针时,可采用定点注水或环壁注水的方式……” 白茶边介绍边示范注水方式。 “定点注水是指将水直接注入茶叶的中心点,让水流透过茶叶,逐渐向外扩散,这样可以使茶叶均匀地释放茶汤。 环壁注水则是从盖碗边缘开始,由外向内画圈注水,这样可以均匀地将干茶浸润,全面释放白毫银针的香味和滋味。 在注水时,还应注意将水壶放低,壶嘴尽量靠近盖碗,以确保水流的稳定性和准确性。 最后掌握好出汤时间,才能获得最佳的口感和香气。” 白茶的讲解辅助茶艺展示,行云流水,让女眷们叹为观止。 “好想学呀。”女眷们小声嘀咕。 白茶笑道:“不急,今日众位娘子是‘香茗雅叙’的贵客,且放心让妾身为众位服务,来日,妾身会安排专门的时间,邀请众位娘子一道学习茶艺,可好?” “好!”众女眷欢呼起来,各个脸上都笑逐颜开。 等待的时间仿佛也变得有趣起来,京兆尹夫人和女眷们静静地观察着茶叶的变化,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还以为可以品茶了,白茶却是将第一泡茶水倒掉,众人发出可惜的唏嘘声。 “哎呀,多可惜呀。”姚四娘子道。 白茶解释:“这是为了去掉茶叶表面的尘埃和杂质,也让茶汤更加清澈。 接下来终于可以斟茶了。 白茶轻轻提起壶,将茶水倒入每个人的杯中,茶水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金黄色,透着一股清新的气息。 “诸位娘子,请品饮白茶汤。” 京兆尹夫人和女眷们纷纷端起茶杯,细细品味,茶汤入口即化,甘甜绵长,让人心旷神怡。 在这样优雅的环境中听着筝乐品茶,众人体验到了茶艺带来的精神愉悦,纷纷期待着下次茶会到来。 茶会接近尾声,外头,大人们准备打道回府,女眷们也必须起身告辞了。 忽然一只虫子破窗而入,翩翩起舞于室中。此虫翅声嘈嘈,体态硕大,色如焦炭,突如其来,惊动了室内平静。 众女眷皆是娇生惯养,何曾见过此等异状,纷纷尖叫着四散逃窜。有的躲于案几之下,有的藏于帷幔之后,一时间茶室内乱作一团,惊叫声、哭泣声不绝于耳。 白茶正准备驱赶那虫子,却听姚四娘子笑着道:“别怕别怕,就是一只蝗虫而已,并无恶意,应该只是误入。” 姚四娘子笑容从容,正要安抚众人之时,那蝗虫似被她吸引,竟飞至她露出的手臂上安静落脚。 众人愣住,姚四娘子也愣住。正欲驱赶,那蝗虫似被声响惊扰,振翅而起,在室内盘旋一圈后,终于从窗户飞了出去,消失在蓝蓝的天空之中。 众女眷见状松了一口气,纷纷夸赞姚四娘子临危不惧,有胆有识。 白茶看看姚四娘子,又看看窗外,眉头却凝了起来。 周末好。投票、订阅、留言、打赏,谢谢大家支持。 一百九十七 一代贤相 众女眷陆续登上自家马车,回家去了。 姚四娘子也跟着姚家的马车走了。 临上车前,白茶瞥了她的手臂一眼,她的手臂已被衣袖遮住,看不见什么。 京兆尹夫妇最后走,但也得走了。 夫妇二人向陆羽夫妇道别。 白茶将裴夫人拉到一边打听:“姐姐,你起先在茶会上说到姚四娘子是姚公家的四娘子,不知姚公何许人也?” “已故的姚相爷,若姚公生前,长安城内就有陆羽草堂就好了,他也不必病逝了,妹妹你妙手回春,定然能治好他的病。” 裴夫人说着,看向一旁正与陆羽亲密交谈的夫婿,京兆尹大人脸上身上那样的烧伤都能被白茶治好,区区别的病症自然也是不在话下的吧? “四娘子是姚公的幺女,尚待字闺中,今日是跟着她兄长光禄少卿大人来参加茶会的。” “‘香茗雅叙’开张之日,能迎来各方贵人,多谢姐姐姐夫的人面,白茶铭感在心。” “你我姐妹,一条绳上的小动物,何须客气?” 送走京兆尹夫妇,陆羽兴致勃勃拉了白茶进门。 茶楼内,尚有其他客人,只留给玄风、小青、店伙计们去招呼,陆羽拉了白茶去茶室休息。 “娘子,今日辛苦了,为夫帮你捏捏。”陆羽乐淘淘,拉白茶坐下,帮她按摩。 他的梦想终于成真了,他可太开心了,多亏娶到个好娘子、贤内助。妻贤夫腾达! 陆羽却发现白茶没有笑,且一脸心事重重。 “娘子,你怎么了?” “我累了,我去躺躺。” 白茶说着,撇下陆羽,喊了玄风和小青去后堂休息室。 陆羽不知道白茶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叫玄风和小青一起,却不叫他知道? 但茶楼内宾客满门,玄风、小青被支开,只好他这个老板亲自上阵跑堂。 “老板,这边加壶茶!” “哎,来了来了!” …… 休息室内,玄风道:“姐姐,咱们有事不让陆羽神医参与,这样好吗?” “他会治病救人吗?还神医呢。”小青呛声。 这次,白茶帮着小青,对玄风道:“玄风,他如今可不是神医,就是一介凡人,和从前那个与你我从上古走来的陆羽神医不可同日而语了,有些事他是不能知道的。” 是的了,他们不是凡人,他们是从天庭逃跑的神仙,贬谪的神仙,还没成仙的妖精……这些都不可让陆羽知道。 陆羽,他也不是什么神医,医神,百草园草部主事了,而只是一介凡人,一个爱茶的凡人,如此而已。 “姐姐,玄风明白了。” 看着玄风难得如此老实巴交,小青满意“哼”了一声。 “哼什么哼,莫名其妙。”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我们做正事吧!” 正事就是…… 只见白茶已经在桌上布阵,一个仪表堂堂,威仪凛然,头戴乌纱帽,帽边垂下两绺黑丝,身着一袭朱红色宽袖长摆蟒袍,袍服上绣着龙纹,腰间束着玉带,带上嵌着碧绿翡翠的老官员出现在阵中。 老官员面容刚毅,双眉如刀削般挺直,眼神深邃,炯炯有神,鼻梁高耸,口唇紧闭,威严中透出一股不可侵犯的气势。下颌留有一把整齐的胡须,更添了几分沉稳之气。 “姐姐,他是谁呀?”小青好奇地问。 白茶向阵中老者行了个叉手礼,恭敬问道:“敢问大人,您是……” “姚元崇。 下官自幼性格豁达,崇尚气节,喜欢习武狩猎为乐。但到了二十以后,下官开始发愤读书,以孝廉身份踏入仕途。经过努力,下官考上了下笔成章举,被任命到濮州做司仓参军,一步步升迁至夏官郎中下官。 下官曾参与神龙政变,但由于不愿依附太平公主,被贬为刺史。当圣人亲政后,下官被任命为兵部尚书、同平章事,晋升中书令,封为梁国公。 为相三年,下官提出了十项重要建议,实施新政,协助圣人开创了开元盛世,因此被誉为救时宰相。 下官在京城没有自己的房子,就住在罔极寺中。晚年不幸患了疟疾,病得很重,圣人每日派几十个使者来罔极寺看望下官,每次有重要的军国大事,都让黄门监源大人来征询下官的意见。 后来,圣人在源大人的建议下,让下官搬到四方馆住,但下官觉得四方馆是放公文的地方,不是病人住的,所以一直推辞。 圣人说四方馆就是为了官员服务的,让下官住在四方馆是为了国家考虑。如果我不住四方馆的话,圣人就要让下官住到宫里,于是下官只好不再推辞……” 一位老者诉说自己生平,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却让听者肃然起敬。 “原来是一代贤相,失敬失敬。”白茶再次拱手作揖。 阵中,老者却发出一声叹息。 “哪里哪里,下官也有失察之时,想中书主书赵诲接受胡人的贿赂,东窗事发,圣人判了他死罪,下官却尽力营救他,令龙颜不悦,圣人在赦免京城罪犯的时候,特意在敕文里写了要把赵诲流放到岭南。 下官为此很害怕,多次请求辞去宰相职务,圣人免去了下官宰相职务,让下官改任开府仪同三司。 虽然圣人把下官从宰相位置上撤下来,但还是很尊敬下官,让下官每五天上朝一次,遇到重要的政事也会专门询问下官的意见。末了,圣人还要封下官为太子少保,但下官因为生病没有接受。下官去世后,被追赠为扬州大都督,赐谥文献。” “大人一生出将入相,宠辱不惊,功成名遂,忧国忧民,也算活得其所,死得其所,赢过人间大部分的人了。”白茶对姚公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那贤相却叹息道:“可惜下官教子无方……” 可怜天下父母心,白茶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想到姚四娘子顶不错的小娘子,想来贤相慨叹的应是自己的儿子们。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岂能事事尽善尽美?” 姚相一听也是,道:“下官已是幽冥之人,不过得凡间百姓祭奠,攒了些香火,免入轮回之道,不知仙子召下官来,有甚大事?” “大人生前可与蝗虫有过什么过节吗?” 阵中老者被问,神色一凛,道:“遥想圣人登基后,政权刚刚稳固,却遭遇一场浩大天灾,正是蝗虫害。” 一百九十八 蝗虫害 突然,一阵阴风自阵中生出,姚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天色骤暗,日光无光,地里劳作的村民们纷纷赶回家,闭门不出。 瞬息间,天际响起嗡嗡之声,似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众人抬首望去,只见一片黑云压顶,那是遮天蔽日的蝗虫。 那蝗虫之众,宛如翻江倒海,无边无际。 它们振翅成风,飞沙走石,天地为之失色。 其嘴锋利如刀,所过之处,庄稼被啃食殆尽,绿意盎然的田野转瞬成了荒芜之地。 树木亦遭不幸,叶片被吞噬一空,只剩枝桠哀鸣于风中。 百姓们纷纷从家里走出来,手持火把、扫帚,欲驱此天灾。 然而,蝗虫之多,如同星辰,难以计数。纵使人们奋力抗御,也似以卵击石,徒劳无功。 家畜惊惶失措,牛羊哀鸣,鸡犬不宁,整个大地都笼罩在一片末日般的恐慌之中。 久经时辰,蝗虫散去,留下满目疮痍。田间地头,处处是断壁残垣,生活之源,毁于一旦。 村民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无不心痛泣血。 而蝗虫又成群结队飞赴下一站…… 秋收在即,漫天蝗虫,如云翳日,下一站,亦是禾苗殆尽,田畴荒废,民不聊生。 乡野间,村民们汇集起来,提议捕捉蝗虫以灭灾。 可是地方官吏,固守旧规,道此乃天意,不可违背,只宜焚香拜佛,祈天赐福。 百姓们表示不解:“天助自助者,坐而待毙,不如起而行动。” 但官府压制,不许百姓擅自行动,百姓们眼见蝗虫糟蹋庄稼,愤懑不已,却也不敢违抗官府。 此时,姚相巡视至此地,得知此事,忿然于色。 姚相素来主张实事求是,力求治本,于是召官吏质问:“汝等食君之禄,所为何事?见百姓饥馑而不救,是何道理?” 官吏们颤栗,仍以天命为由,不敢妄动。 姚相眉峰一挑,断然曰:“天意?若天有意,何不降甘霖以救旱?若天有情,何以遣风霜以虐人?今日之事,非关天命,实系人为。我必令人胜天!” 言毕,亲率士兵带领百姓捕蝗,并令各地官员组织百姓,不得有误。 官吏们心生畏惧,不敢再有异议,只得遵命行事。 于是,天下官民一心,拿起扫帚、竹箕,纷纷下田捕蝗。 姚相更是亲临现场,督促进展。 日复一日,众人努力不懈。 终于,田间地头堆积如山的蝗虫尸身,证明了人力胜天。 百姓们看着一片片恢复生机的田地,心中涌起对姚相的无限感激。 收成之后,乡间举行庆典,感恩姚相。百姓歌舞升平,欢声笑语,不再有昔日的忧愁与绝望。 村民代表上前奉酒,语带颤抖:“若非相爷英明决策,我辈皆饿殍于野。今岁丰收,皆因大人科学治理,不拘泥于迷信,救了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姚相接过酒杯,微笑道:“非是我一人之功,实乃众志成城。今后若遇灾祸,勿归咎于天,当齐心协力,共克时艰。” 言罢,与民同饮,其乐融融。 自此以后,百姓深信不疑,与其求神问卜,不如勤劳实干。 而姚相的名声更是传遍了李朝。 姚相死后,百姓建祠,供奉香火,姚相竟在幽冥地府有了自己一席之位,免受轮回之苦。 一切过往如浮云散去,阵中风云弹指一挥间,又只剩下姚相一人身影。 “贤相,你对黎民百姓种下功德,恐怕亦对子孙后代埋下祸患,如今你姚家后人怕是有难了,贤相还是回家去一趟吧!” 白茶看着阵中已然成为神祇的老相爷善意提醒道。 相爷却有难言之隐,道:“我既受百姓拥戴,得他们供奉香火,就是公神,不能再有私情了,姚家后人又与我何干呢?还望仙子理解。” 姚相说着,向白茶施礼,继而从阵中消失。 “喂……”小青冲着空荡荡的阵中喊道。 “喂什么喂,已经走了,喊也是白喊,”玄风抱怨,“姐姐,这姚相也是奇怪,我们好心提醒他,他竟然不领情……” “人间有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已远离凡尘,位列仙班,便有许多迫不得已吧!”白茶道。 小青眼珠子一转:“姐姐,儿孙自有儿孙福,那也要先有儿孙才行啊,如今你已和陆羽郎君成婚,什么时候给我们生个大胖外甥?” 这一次,玄风没有和小青唱反调,而是站在一条船上:“对对对,姐姐,你什么时候和姐夫一起给我们生个大胖外甥?” 白茶脸一红:“混说什么呢?没大没小,那么想抱孩子,不如自己生一个,我替你俩保媒,让你俩成婚,可好?” 吓得小青、玄风双双摆手:“不要不要!” 白茶噗嗤一笑,撇下俩人,走出屋去。 小青和玄风互视一眼,有些尴尬。 “我才不喜欢你,我有意中人了。” 小青眼前浮现出谢清昼的模样来,脸上流露甜蜜笑容。 “你的意中人是谢郎君吗?可惜人家宁可当和尚,也不要你。” “那我便喜欢和尚!” 小青大概不知道自己会一语成谶,很多年后,她会和一个叫法海的和尚剪不断理还乱。 “玄风,你有意中人吗?”小青问。 玄风一怔。 “没有。” 小青点点头:“也是,你就是一只鸟,肯定不喜欢人的,你喜欢的也是只鸟吧?” 倒不是,他喜欢过一只猫,严格来说,是一只长得像猫的食梦兽。 喵喵,你还好吗? 玄风在心里叹息。 喵喵早就灰飞烟灭了。 “玄风,你们鸟族求偶都是要跳舞的吧?我还没见过呢!你可以不可以跳个我看看?” “无聊。”玄风生气地推开小青走了。 小青冲他背影扮了个鬼脸,心头一酸:她好想念谢郎君啊,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真的出家当和尚了吗? …… 光禄大夫,姚子弈府上。 姚四娘子正陪大嫂姚子弈夫人章氏说话,一边说话,一边东挠西挠。 章氏问:“四妹妹,你怎么了?” “浑身痒得难受,不知为何。”姚四娘子说道。 章氏撩起姚四娘子袖子一看,倒抽一口凉气…… 一百九十九 耶耶 只见姚四娘子手臂上,皮肉红肿,起了一片水泡。 姚四娘子只觉奇痒攻心,难以自抑,下意识地用手抓挠,不料这一挠,直如雪上加霜,水泡应手而破,流出腥臭脓水,玉臂上宛如溃烂,不忍直视。 侍女们见状,惊恐莫名,纷纷尖叫,慌作一团。 大嫂章氏面色煞白,急令侍婢去太医署请太医。 太医很快到了,诊其伤情,皱眉摇头,取药敷之。 可是药力不仅无效,反增其势。不过一夜,那玉臂上的腐肉竟随药蔓延,肌肤之下,隐隐可见森森白骨。 姚府内外,一时间人心惶惶。传言纷纭,有说是天谴,有说是邪术作祟。家人亲友,皆惊惧不已,不知所措。 章氏没了主意,偏偏丈夫姚子弈光禄大夫大人却还领了公差,正陪圣人华清宫消夏,不在长安城里。 章氏想再去太医署请太医,却无论如何都请不来了。 于是只能去私人医馆请医师过来瞧治。 陆羽草堂名声正盛,可是派去的仆人却扑了个空,道是草堂大门紧闭,所有医师都去“香茗雅叙”喝茶去了。 好在,下人也不是空手而归,带回了“曹仁堂”的一名医师。 “曹医师,你快帮我们家四娘子看看啊,她的手,她的手……” 章氏整个人都在抖,只瞥了眼姚四娘子的手臂,就被侍女扶着出去呕吐了。 等章氏吐好回来,曹医师也已经替姚四娘子检查完毕,出来回复:“姚夫人,四娘子她的手需要断肢。” “断肢?断肢是什么意思啊?”章氏喊起来。 “夫人,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四娘子之手,受邪气深重,诸疗无效,若不断其臂,恶疾将蔓延,侵入腠理,流窜百脉,恐损及要津。届时,非但一臂难保,更忧性命之虞。 断肢虽令肢体残缺,然上保命之策也。吾等以医术为先,行此下策,实不得已。 愿主家明察,此举实为救人之急,非出于轻率。倘若时局许可,或可求神医再诊,觅他法以保全,但眼前情势,断臂为最妥之选,还望主家见谅。” 曹医师言之凿凿,里间,姚四娘子的声音传来:“我死也不要断肢,若断了肢,我也不活了。” 姚四娘子话音落,就听里间传来侍女的惊叫声。 侍女们连滚带爬出来:“夫人,夫人,不好了,快去看看吧!” 章氏由下人搀扶着走进里间,旋即也惊叫一声从里间跑出来,“曹医师!曹医师!快帮四娘子断肢!” 里间,姚四娘子不可置信盯着自己的左臂,只须臾工夫,腐烂已蔓延整个手臂,起先只看见半根白骨,这会儿整根白骨都暴露出来,她自己也吓得凄厉尖叫起来。 曹医师得了章氏示下,行了个叉手礼,便走进里间,屏退所有下人,闭紧屋门。 姚四娘子正痛得死去活来,眼冒金星,忽然见眼前闯进来一名男子,正是先前为她检查伤势的曹医师。 曹医师手里拿着一把柳叶刀,唇角微微翘起,道:“四娘子莫怕,不疼的,等断了这只手臂,你就没事了。” 姚四娘子步步后退:“不,不要,我不要断肢,断肢,还不如让我死……” “那就让你生不如死,如何?” 曹医师面容严峻,手中的柳叶刀,寒光闪烁中透出几分杀意。 姚四娘子心头一紧,知道大难临头,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躲避。 曹医师眼中闪过一丝冷酷,他步伐稳健,逼近姚四娘子。姚四娘子退至墙角,无路可退,她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曹医师嘴角勾起一抹狞笑,手中的柳叶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指姚四娘子的要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姚四娘子突然一个侧身躲闪,避开了柳叶刀的锋芒。但曹医再次发起攻击。 姚四娘子心中焦急,用尽全身力气将一旁的香炉掷向曹医师。 曹医师被香炉击中面部,痛得眼前一黑。姚四娘子抓住这个机会,奋力推开曹医师,打算夺门而出,却被曹医师一把抓回。 柳叶刀高高举起,就要剁向姚四娘子左臂,一道法力自窗外射进来,曹医师手中柳叶刀被击落。 曹医师愤怒看向窗外,伴随一道光,一位身着官袍的老者出现在屋子里。 “耶耶!阿耶!”姚四娘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来人。 曹医师看到来人,却癫狂起来。 只见来人蹙眉,冷声道:“孽畜,你怎么还有脸出来为非作歹,还不快现出原形!” 话音落,姚四娘子就见曹医师的身体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他的手脚变得细长,肌肉和骨骼仿佛被拉伸开来。他的皮肤变得坚硬,覆盖着一层翠绿色的甲壳…… 曹医师竟然变成了一只蝗虫。 他扇动翅膀在屋子里乱撞,直直飞到了姚四娘子跟前。 目睹这一切的姚四娘子,翻了个白眼,便昏倒在地。 蝗虫伸出自己的口器,准备吸食姚四娘子的身体,说时迟那时快,老官员猛地施展法力,将蝗虫从姚四娘子身边卷走。 两人化作两道光消失在屋子里,一直飞到山林深处。 蝗虫化作曹医师的样子,却是半人半虫,妖里妖气的,他冲老官员张牙舞爪,恨恨道:“姚崇老贼,昔日你害我们蝗类灭族,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 霎时,林子里突然暗了下来,蝗虫的翅膀迅速变大,如同黑色的云层,遮蔽了阳光,继而向姚崇发起猛烈进攻。 而姚崇施展出各种法术,冰雹、雷电、火焰纷纷向蝗虫大妖袭去。 蝗虫大妖口中吐出黑气,抵挡住了姚崇的攻击。 双方斗得难解难分,末了,姚崇的身体周围开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然后化作一道金光直奔蝗虫大妖。金光击中了蝗虫大妖,蝗虫大妖立即变成普通蝗虫大小,却有一根尖锐口器直直扎入了姚崇的手臂。 姚崇眉头一皱,捂住手臂,后退几步,化作了白茶的样子。 她低头看了自己手臂一眼,又低头看地上,地上正趴着一只蝗虫。她弯身捡起那只蝗虫,藏入一只透明瓶中,再把瓶子收入袖中。 …… 姚四娘子睁开眼睛,再次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她一喜,脱口而出:“耶耶,阿耶……” 姚崇却没有理会她,而是帮她治伤。 他往姚四娘子的手臂上不知道撒了什么药粉,那露出的白骨迅速生肌,很快,姚四娘子的手臂又恢复到完好无损的样子。 门外,章氏等人惴惴不安,屋子里安静得出奇,且曹医师都进去那么久了,也不知道伤治得怎么样了。 章氏忍不住推门而入,门内,姚四娘子正安静躺在床上,章氏上前,见她手臂已经恢复如常,似乎并没有受过伤。 而屋子里却不见曹医师踪影。 “四妹妹,曹医师呢?”章氏问。 姚四娘子睁开眼睛却道:“耶耶,阿耶……” 章氏吃了一惊,公爹大人都已经病逝多年了,定是姚四娘子做噩梦梦见他老人家了。 姚四娘子却道:“大嫂,我看到耶耶了,是耶耶治好了我的手。” 果然是说胡话了。明明是曹医师治好了姚四娘子的伤,尔后翻窗跑了吧?章氏看着洞开的窗子,心想。 …… “香茗雅叙”内,栝楼、紫夭、珊瑚、世君正坐着喝茶。 除了茶,玄风和小青还给四人上了丰富的茶食,诸如蛋黄酥、绿豆饼、切片水果、龙眼干果等。 众人吃得津津有味,却不见白茶踪影。 “白茶去哪了,怎么还不来招待我们?老板娘架子这么大吗?”栝楼道。 小青则说:“姐姐她忙了一天,累了,在休息,陆相公已经去请她了。” 陆羽走进休息室,却不见白茶的影子。 “奇怪,娘子去哪里了?” 正嘀咕着,白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官人,你找我呀?” 陆羽转身一喜:“娘子,我可找到你了,栝楼他们来了……” 陆羽激动地握住白茶手臂,白茶却皱了眉头,手臂上传来的疼痛像针扎一样。 “娘子,怎么了?” “没没什么。哦,对了,官人,什么是耶耶啊?” “耶耶?” “嗯,耶耶,阿耶,是什么?” 陆羽笑起来:“娘子怎么突然问这个?娘子不是李朝人吗?怎么会不知道,李朝的子女称呼父亲,除了叫父亲和大人之外,也叫‘耶耶’,或者‘阿耶’,这是亲切的称呼,有时也称呼父亲做‘哥哥’的。” “哦,原来如此。” 白茶明白了。 陆羽却笑道:“那娘子什么时候为我生个孩子,我也想有人亲切地喊我‘耶耶’或者‘阿耶’……” “你滚!” 白茶一把推开陆羽,扭身去找栝楼、紫夭等人去了。 二百 贺礼 终于见到了“香茗雅叙”老板娘,栝楼、紫夭、珊瑚、世君都激动从茶室内站了起来,纷纷拿出准备的贺礼。 栝楼送的是一株千年灵芝做成的摆设,其形状奇特,色彩斑斓,乃是深山古树之下偶然所得,寓意长寿健康,可以为茶楼带来长久的兴旺。 “别人家用灵芝救命,你这用灵芝来当摆设,未免太奢侈浪费了。”白茶边说,边笑着接过,让小青拿去大厅摆上。 “要的就是排场!”栝楼笑道。 紫夭不甘示弱,送的礼也不能寒酸,她取出一幅名家字画,笔力遒劲,墨色淋漓,赏心悦目,更添文化气息。 “张伯高的草书,怎么样?”紫夭洋洋得意。 “张伯高是谁啊?”一旁的珊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珊瑚殿下在南海是包打听,到了人间就孤陋寡闻了,张伯高的草书、李太白的诗、裴伯高的剑舞并称为‘李朝三绝’。都说墨宝墨宝,张伯高的草书可是真正的宝贝!” 听了紫夭的夸赞,众人都端详起这幅墨宝,只见“生意兴隆”四个字笔走龙蛇,气势磅礴,出神入化,果然是珍品。 白茶一边收下墨宝,让玄风拿去大厅挂上,一边对紫夭道:“我看你比三绝更绝,‘李朝三绝’是文宗皇帝下旨亲封的,不过那是一百年后的事情,你倒好,提前一百年就知道了。” 紫夭得意扬起下巴:“凡人需要等一百年后才知道,咱们是神仙,未卜先知,有何难的?” “紫夭,你这算不算用了神仙的特权?”珊瑚开玩笑。 栝楼却替紫夭怼了回去:“珊瑚殿下不用特权?靠着青珠娘娘,随随便便就上天当了编外修仙三百年,下放人间,又轻而易举回南海当了将军……” “就是,就你清高,不靠特权。” 紫夭和栝楼勾肩搭背,一起朝珊瑚丢了个白眼。 叹,遥想当初这二位还是针尖对麦芒,没想到现在穿一条裤子了,自己倒成了局外人。珊瑚内心许多草泥马疾驰而过。 白茶不理会三人官司,道:“张伯高初为常熟尉,累官至金吾长史,人们又称他为‘张长史’。张长史性格豁达,放纵不羁,你是如何让他为你写下这么一幅俗气的‘生意兴隆’的?” 紫夭道:“这有何难?是人都有癖好,有癖好,便有弱点,张伯高虽然出生人间天堂的苏州,不爱财,又清高,却偏偏嗜酒如命,常于醉中得书法灵感,笔势尤似其人,尤工草书,一笔挥洒,若龙腾凤舞。他喜欢饮酒,‘吴中四士’”,‘饮中八仙’都有他的份儿,只要送他一壶好酒,还有什么不能换来的?区区一幅字而已。” “仕途虽显,却不以权位自居,更以诗酒自娱,墨宝传世。这样的人若能结交到,倒是美事一桩。”白茶道。 紫夭点点头:“我如今已是张长史的朋友了,改天把他带到茶楼来照顾你的生意哈。” 珊瑚心中醋意横生,道:“珊瑚,你倒是把人间这套摸得门儿清了。” “我们如今在人间做人呢,不是在天界百草园,也不在本草纲目中,更不在你南海,这就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紫夭辩解。 栝楼道:“可是,紫夭,张长史喜欢喝酒,‘香茗雅叙’是茶楼,他愿意光顾吗?” “以茶醒酒,岂不刚刚好?” 紫夭的话让众人都笑起来。 轮到珊瑚献礼了。 珊瑚送上一对碧玉雕成的金蟾,此物能招财进宝,口含钱币,笑颜常开。 “愿‘香茗雅叙’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珊瑚说完吉利话,紫夭和栝楼异口同声:“人间这套,你也门儿清。” 众人又笑了。 世君却没有笑,他有些难为情,脸涨得通红,大家都送了礼物,就他没有送贺礼,他本就出身穷苦人家,这条命都是白茶给的,实在没有什么能送得出手的。 白茶拍拍他的头道:“好好活着,好好跟着三位师傅学医,就是送我的最好贺礼。” 世君点点头:“明白了,白娘子姐姐。” 白茶看向众人道:“你们都送了贺礼,我也该回礼才对。” 众人还以为她会为大家表演一套茶艺,为大家泡一壶茶,可是没有。白茶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透明的瓶子,里头装着一只绿油油的大蝗虫,道:“蝗虫可入药,经过研磨和加工后的蝗虫粉,具有滋补强壮、益气养血的功效,可用于治疗虚弱、贫血等症状。 将蝗虫浸泡在白酒中发酵后,可以制成蝗虫酒,具有活血化瘀、舒筋活络的作用,可用于治疗风湿痛、跌打损伤等疾病。 将蝗虫与其他药材一起煎煮,提取出有效成分后制成膏剂,外敷或口服,可用于治疗疮疡肿毒、瘰疬等皮肤疾病。 这只蝗虫王,你们看着用吧。” 珊瑚几人轮番查看瓶中蝗虫,都啧啧称奇,纷纷问白茶这蝗虫王哪里来的,白茶没有回答。 “这玩意虽然可入药,可到底是害虫,咬人可有毒。” 珊瑚嘟囔了一句,白茶只觉手臂上一疼,像针扎一样的疼痛又传了过来。 众人正说着话,小青就气鼓鼓地走进来,道:“姐姐,你快去看看吧!陆相公他太不像话了!” 众人不解,于是出茶室查看究竟。 楼下大堂,正站着一名女子。 女子身上还散发着外头带进来的暑气。 她穿着半臂,下身配一条宽松的裙子。衣料虽是麻布,但质地轻薄透气,颜色以浅蓝搭配素白,显得清新自然。 衣裙的裙摆和袖口处绣上些许花纹,有莲花、竹子、鱼纹等,简单几针,但生动有趣。腰间系着细带,轻轻一束,勾勒出女子柔美的腰身。 发型简约,梳成低垂的髻,用木梳固定,只点缀小巧的簪花和铜钗。额前垂下几缕碎发,更添几分柔美。 脸上轻抹薄粉,点上淡淡的胭脂,嘴唇涂抹少许朱砂,脚下踩着一双布制的凉鞋,仿佛风尘仆仆而来。 白茶和众人一起走到大堂时,那女子正在陆羽跟前哭得梨花带雨。 二百零一 味道淡 夜幕低垂,月色朦胧。 宁静的夜色中,一座不大不小的院落静静地矗立着,门楣上写着“白府”二字,字迹端庄古朴。 白府的整个院落布局严谨,分为外院和内院两部分。外院是接待客人的地方,内院则是主人居住之处。院落四周围着高高的围墙,墙上爬满了青藤,绿意盎然。 女子跟着小青和玄风走进镶嵌着铜质门环的朱红色大门。 进入大门,便是外院。外院中央有一条青石铺成的小路,小路两旁种满了各种花草,花香四溢。 沿着小路往前走,便来到了内院的门口。内院的门比外院的门要小一些,但也同样的精致。 推开内院的门,眼前豁然开朗。内院比外院要宽敞许多,中央有一座假山,山上种满了松柏,苍翠欲滴。假山旁边是一座小桥,桥下流水潺潺,清澈见底。 白府的主体建筑是一座两层的楼阁,楼阁的屋顶是重檐歇山顶的形式,屋檐下挂着风铃,随风摇曳,发出悦耳的声音。楼阁的外墙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展示了工匠的高超技艺。 楼阁内部,一楼是客厅和书房,家具摆设古朴大方。二楼是卧室和起居室,布置得温馨舒适。 小青和玄风将女子带到一间卧室外,玄风打开卧室门,小青没好气,一把将女子推了进去。 “进去!你暂时住这间!老实一点,别把屋子里东西碰坏,也别到花园里乱走!” 相比小青的粗鲁,玄风倒是细心替那女子点燃一盏灯照明。 “谢谢,”女子接过油灯,对玄风道,“我叫季兰……” “谁稀罕知道你的名字?”小青砰的一声将门关上,将女子关在门内。 “姐姐都收留她了,你没必要这样对她,你这样刻薄,显得姐姐不大度。”玄风劝道。 小青送玄风一个白眼:“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说着,扭身就走。 玄风追过来:“喂,那你的谢郎君呢?他不是男人?” “他和你们不一样。” 屋檐下灯笼映照,暖黄的光晕洒在回廊上。回廊曲折蜿蜒,两旁栏杆雕刻着精美的花鸟图案。微风吹过,灯笼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 “是不一样,他宁可当和尚,也不娶某人。” 玄风阴阳怪气,小青猛地站住脚步,回头,不满瞪着玄风。 玄风却冲他扮鬼脸,吐舌头,继而跑走。 小青冲他背影喊:“臭鸟,你别让我看到你求偶的丑态,否则我会笑话你的!” “绝——无——可——能——” 玄风的声音回荡在白府里。 …… “香茗雅叙”已经打烊,但大堂的灯还亮着。 白茶此刻正坐在柜台后,埋首于一堆繁复的账本之中。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一双素手忙碌地翻动着账页,每一笔收支都经过她仔细的核对。 店内的灯光洒在她的身上,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她的脸上,平日里常有的笑容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与专注。 这种神情,让店里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凝重。 她的唇角紧抿,仿佛在沉思着什么重要的事情,而那双平日里灵动的眼睛,此刻也只是紧盯着账本上的数字。 陆羽站在一旁,看着这样的白茶,心里不禁感到一丝忐忑。 他不知道白茶为何如此专注,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生气了。他的心跳加速,手心也开始出汗。他想要知道答案,却又不敢轻易打扰白茶的工作。 终于,陆羽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走到白茶身边,轻声问道:“娘子,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是对白茶的情绪感到不安。 听到陆羽的声音,白茶抬起头来,看着他那张紧张的脸,她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她放下手中的笔,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没有生气,只是在专心对账而已。” 听到白茶的回答,陆羽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娘子,不想听我解释吗?” “解释什么?” “我和季兰呀!” “你做错了什么,为何要解释?” 是啊,他做错了什么,为何要解释? “可是一个女子突然找上门来,娘子不会误会吗?” “我相信你。”白茶莞尔一笑。 她的笑容如春日暖阳,温暖而柔和。这笑容让陆羽感到安心,仿佛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 他心中的忐忑不安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实和宁静。 “谢谢你,娘子。” 陆羽握住白茶的手,道。 “傻瓜,我们是夫妻呀,夫妻之间,如果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的话,还如何做夫妻?” 何况我认识你数千年之久,我还不知道你吗?陆羽。 白茶盯着陆羽,眼神瞬息万变…… 陆羽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白茶回神,道:“官人,时间不早,要不你先去睡吧。” 陆羽却摇摇头,道:“娘子,外头已经宵禁,我们今夜只能留在‘香茗雅叙’歇息了,我暂时不困,我有一些想法,等娘子忙完手头账务,我说给娘子你听听如何?” “好。” 白茶很快就理清手头账务,陆羽便拉着她来到制茶室。 桌上放着两碟茶叶,白茶认出其中一碟是圣人最喜欢的蒙顶甘露。 另一碟茶叶上的细毛虽通过制作但仍完好保留,使得茶叶看起来带有白色的茸毛,白毫披背,十分美观。 “娘子,圣人喜欢的蒙顶甘露是绿茶,从前我在竟陵城里的时候,也最擅长制作竟陵绿茶季儿茶,我想着用绿茶的制作工艺,将白毛茶也制作成绿茶,给它取名叫白毛尖。” “白毛尖?” “嗯。娘子,我用这绿茶白毛尖配上煎茶之法,为娘子煎上一壶茶尝尝,如何?” “好啊!”白茶期待道。 陆羽手执白毛尖,精心挑拣,置于紫砂壶中。 他轻轻洗茶,激起一缕缕茶香,弥漫在空气中。 白茶站在一旁,看着陆羽熟练的手法,眼中满是欣赏。 陆羽取来山泉水,倒入壶中,火候适中,水声如歌。 他轻轻摇晃壶身,使茶叶与水充分接触,茶汁渐出。 待到茶汤色泽碧绿,他缓缓倒出第一泡,茶香四溢。 “娘子,请品茶。” 白茶微微一笑,接过茶杯,轻啜一口,细品…… 陆羽期待地看着她,像一个等待表扬的小孩子:“娘子,怎么样啊?” “官人,你用蒙顶甘露再为我煎一壶试试。” 同一套煎茶流程行云流水,一盏蒙顶甘露也放到了白茶手上。 陆羽同样满含期待看着白茶。 “官人,我怎么觉得白毛尖比起蒙顶甘露,味道淡了好多……” 同样是绿茶的制作工艺,同样是煎茶流程,为何白毛尖比蒙顶甘露味道淡呢? 白茶的话证实了此前陆羽的判断。 763180120,欢迎大家加入读者群。谢谢罘孞的月票。有月票的朋友可以支持一下。谢谢。谢谢投推荐票和留书评的朋友们。谢谢大家。 二百零二 捡到两只茉莉花精 连绵起伏的山野中,被遗忘的角落,一片野生茉莉花正悄然绽放。 然而,这里并非乐土,而是危机四伏,茉莉花正遭受着无情的考验: 红蜘蛛、蚜虫和白粉虱这些贪婪的小生灵,成了花儿们的天敌,它们肆无忌惮地啃噬着绿叶与花瓣,使得这片茉莉花备受摧残。 那些微小的红点,仿佛是夜晚星空中的火星,点点滴滴附着在叶片上,慢慢吮吸着植物的汁液。 这是红蜘蛛结下了细密的蛛网,隐匿于叶底。 在红蜘蛛的摧残下,绿油油的茉莉花叶子逐渐显露出苍白,斑驳的痕迹宛如古老绢帛上的破洞,记录着生命的流失。 又有绿色的小虫密密麻麻地聚集在茉莉的幼嫩枝梢上,如同一群饥饿的鬼,不断地吸食着营养,让原本应该蓬勃生长的枝条变得扭曲畸形。 这些绿虫的繁殖速度快得惊人,一夜之间就能让一片叶子变得透明,只剩下脉络清晰的叶脉,像是冬日里裸露的树枝,萧瑟凄凉。 这正是蚜虫大军来袭。 还有些覆盖在茉莉花的嫩叶和花朵上的小小的白色身躯在轻轻颤动,它们的分泌物使得叶片和花朵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白粉,仿佛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霜降,让原本清新可人的茉莉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这是白粉虱加入了这场无声的掠夺。 面对这些无情的侵袭,茉莉花依旧顽强地挣扎着。虽然它们的生长受到了严重的威胁,但它们依然努力地开出了零星的花朵。 这些花儿在风中摇曳,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吸引来往过客驻足观赏。 “那里有一片茉莉花,野生的吧,花儿开得好美呀,可惜染了病虫害了……”过往的路人总是发出这样的叹息。 一对年轻的茶人夫妇也发现了这片野生茉莉。 “娘子,那边有片茉莉花诶!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呀,官人。” 陆羽背着背篓,牵着白茶的手,向那片茉莉花走去。 越走近,白茶的神色就越冷凝。 “娘子,你闻到了没有,空气里有好迷人的香气,这是茉莉花的香气吧?” 这不是茉莉花的香气,而是一片妖气。 “官人小心……” 但是已经来不及,陆羽朝着空中使劲地吸了一口“迷人的香气”,两眼一翻,晕倒在白茶身上。 晕了也好。如今他只是凡人,还是不要见识那些妖魔鬼怪了。 白茶摘下陆羽背上的背篓,将陆羽轻轻放到地上,脱下身上披风给陆羽盖上,继而飞向那片茉莉花。 “出来!” 白茶话音落,一片电光石火,红蜘蛛、蚜虫和白粉虱三只妖精化形而出。 “我在她身上闻到了草木芬芳,也是我们的下饭菜。”红蜘蛛精对蚜虫精、白粉虱精说道。 “什么草木?”蚜虫精问。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是一株茶。”红蜘蛛精道。 “我以为是个美女,没想到是一株茶,那刚好了,我还嫌天天吃这茉莉花不香了,刚好想换换口味。”白粉虱精看着白茶,吞了吞口水。 “我来吃她的叶子!” “我来吃她的茎!” “我来吃她的根!” 等三只妖精吹够了牛,白茶笑着问道:“那你们仨谁先上呢?” “你上!”蚜虫精和白粉虱精一左一右,将红蜘蛛精往前一推,红蜘蛛精跌到了白茶跟前。 红蜘蛛精只好第一个向白茶挑战。 它吐出丝网,在阳光下闪着幽光,仿佛一张无形的陷阱,欲将白茶困住。然而,白茶轻轻挥动袖子,一阵清风拂过,那些蛛网便如同薄雾般消散在空气中。 紧接着,蚜虫精带领着它的绿色军团,密密麻麻地涌向白茶。面对这看似无穷无尽的虫潮,白茶只是微微一笑,她从袖中取出一枚晶莹的珠子,轻轻一吹,珠子化作一团翠绿的光芒,覆盖了整个蚜虫军团。 光芒中,蚜虫妖精和它的部下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消解,化为一缕轻烟。 只剩白粉虱精了,它害怕,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它以其白色的粉质企图覆盖住白茶,试图使白茶窒息。 白茶见状,轻启朱唇,念着什么,那些白色粉末逐渐凝聚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珠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飞向了天空。 三场斗法下来,白茶仙子轻松制服了这些作恶多端的妖精。她取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子,瓶身上刻着精美的花纹,将这些妖精收入其中。小瓶子轻轻摇晃,妖精们在瓶中化为了点点光芒,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又可以给陆羽草堂送稀罕的药材了。 白茶将瓶子收入袖子中,走到茉莉花旁,见这片茉莉花被摧残得不成样子,不由心疼。 她袖子一挥,无数甘霖从袖子中飞出,洒向茉莉花丛,很快,茉莉花遭受病虫害的部分就愈合了。 白茶满意点点头,准备回身去找陆羽,却听茉莉花丛中传来娇滴滴的女声:“仙子留步!” 白茶一怔,回过头去。 只见花香在空中渐渐有了颜色,粉的紫的,又渐渐化出了两个灵动的少女身影。 粉衣少女、紫衣少女都拥有着轻盈的身姿和晶莹剔透的肌肤,眼眸清澈如水,她们赤足走过来,每一步都生出茉莉花来,散发着宜人的香气。 “茉茉。” “莉莉。” “拜见仙子,多谢仙子救命之恩。” 粉衣茉茉,紫衣莉莉,两人都扎着可爱的双丸子头,跪在白茶跟前,行了大礼。 原来是两只小茉莉花精。 …… 陆羽只觉自己做了个梦,梦见什么醒来就全忘记了,亦或者就是打了个盹,总之醒来了。揉着自己惺忪的睡眼,看着白茶。 他们夫妻俩还是在山野,只是眼前多了两个少女:粉衣少女、紫衣少女。 “娘子,这两个妹妹是谁呀?” “我叫茉茉。” “我叫莉莉。” “她们是哪里来的?”陆羽惊讶看着白茶。 白茶微笑道:“是我捡到的两个女孩子。” “啊?”陆羽惊呼,“捡孩子通常只会捡到襁褓中的弃婴,抱在手上的,怎么还能捡到这么大的小娘子?” 陆羽打量那对姐妹花,足有十三四岁光景。 “她们起初被扔在路边时,是婴儿大小的,只是苦于太长时间没有人来捡,只好自己长大了。”白茶睁眼说瞎话,可是陆羽竟然信了。 “娘子,你闻到没有,她们身上好香。” 陆羽距离她们不近,都能闻到她们身上的香味。 “是不是茉莉花香?”白茶问。 陆羽点点头,把目光瞥向远处的那片茉莉花。 白茶就道:“刚刚不是说了吗?她们被丢弃后,自己长大,就是在那片茉莉花丛里长大的,日日睡在茉莉花下,身上自然就有了茉莉花的香气咯。” “原来如此。”陆羽兴奋地从地上站起来,“那从今往后,她们跟着咱们住在‘香茗雅叙’中,日日浸润在茶香里,身上岂不又有了茶香?” “身上会既有茉莉花香,又有茶香的。”白茶笑道。 茉茉和莉莉激动拍起手来:“好啊好啊!太好了!” 陆羽灵光一闪:“既有茉莉花香,又有茶香……” 二百零三 窨花茶 “陆相公竟然派我们两个来采茉莉花,他真是叫对人了。” “他不会是发现了咱们俩的身份吧?” “不会不会,白娘子说了,陆相公除了制茶厉害之外,其实脑子不太好使……” 茉茉冲莉莉,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咱们背后说人,不好吧?” “不是咱们说的,是白娘子说的。” “那就不是坏话,是夸奖,白娘子夸陆相公呢。” “夸陆相公脑子不太好使?” “说明陆相公敦厚、善良、实诚呀!” 茉茉和莉莉闲聊间,已经来到了茉莉花林。 “这个季节,只有这片茉莉花还开着了。” “起止这个季节,咱们的茉莉花一年四季开不败呢。” 茉茉、莉莉开始轻手轻脚地采摘茉莉花,小心地将它们一朵一朵放入大筐中。 太阳渐渐升高,山野也变热了起来。 “这样采太慢了。”茉茉嘟哝一声,手一挥,一大片茉莉花就离开枝头,自动落到筐里。 “这样的确快多了。”莉莉也效仿。 两人很快就“采”满两筐茉莉花,背起来,准备回长安城去。 “等等等等,”茉茉拉住莉莉,打量她的脸,“咱们走这么远的路,爬这么高的山,采了这么多的花,可是我们两个人却一滴汗都没有流,陆相公见了,不怀疑吗?” “对哦对哦,白娘子说了,咱们不可以在陆相公跟前露出破绽,不可以让他看出咱们是妖精的。” “那怎么办?” “要出汗还不容易吗?” 两只小茉莉花精站在半山腰,向山顶望去…… 一人背着一筐小茉莉,来去跑了几个回合后,两人终于大汗淋漓,这才放心地走回长安城。 “香茗雅叙”,陆羽已经准备好了一匾白茶。 鲜嫩的芽叶和丰富的白毫使茶叶看起来特别漂亮,陆羽要用它们来做花茶基底。 茉茉和莉莉背着两大筐茉莉花,大汗淋漓地回来了,陆羽忙将茉莉花拿去制茶室。 他先是将白茶均匀铺撒在干净的布上,轻轻地翻动,让茶叶在阴凉通风的地方自然舒展,散发出一丝丝的清香。 接着,他又开始处理新鲜采摘来的茉莉花。 他将全开和凋谢的花朵去除,只留下最饱满、半开的花朵。 “陆相公,这是我们辛辛苦苦采来的,你怎么扔了呀?”茉茉心疼地看着那些丢弃的茉莉花。 陆羽解释道:“我是要制作花茶,全开或者凋谢的花朵,香气不足,可能会影响最终的茶香。” 陆羽说完,就不再理会姐妹俩,因为接下来是制作茉莉花茶最关键的步骤——窨制。 陆羽按照一定的比例,将新鲜的茉莉花与白茶交替层叠放置在一个大的容器中。每一层茶叶上都撒上一层薄薄的茉莉花瓣,如此反复,直到整个容器装满。 整个过程中,陆羽的动作都轻柔而细致,确保每一片茶叶都能接触到茉莉花,以充分吸收花香。 随后,陆羽将装有茶叶和茉莉花的容器密封起来,放在温暖的地方,让茶叶在花香中静静地窨制。 而这一夜,陆羽就在制茶室内,不时地检查温度和湿度,确保制茶室内的环境适宜,促使茶叶与茉莉花的香气完美融合。 到了次日,窨制终于结束,到了通花的步骤。 陆羽打开容器,轻轻搅动容器中的茶叶和花瓣,让新鲜的空气进入,帮助茶叶释放多余的湿气和热气。 通花完毕,是起花。 陆羽用筛子仔细地将茉莉花从茶叶中分离出来,确保茶叶中不再残留任何花瓣。 这个过程中,他格外小心,以免破坏了茶叶的完整性。 最后一步是烘干。 陆羽将筛选出的茶叶平铺在干燥的竹匾上,用炭火产生的低温热风轻轻烘干。 最后一次烘焙终于完成,房间里弥漫着浓郁而清新的茉莉花香,第一批茉莉花茶就这么产生了。 陆羽捧着竹匾,轻轻闻了闻花茶,清香淡雅,鲜灵持久。 他迫不及待捧着竹匾向外走去,边走边喊着:“娘子!娘子!” 白茶正在楼下招待茶客,听到陆羽的喊声,忙把客人交给玄风和小青,去寻陆羽。 陆羽已经在茶室内等她了,见她进来,便用讨好的笑容迎接她,献宝一样指着桌上的花茶:“娘子,快来帮官人我品鉴一下。” 白茶未进门就已经闻到茉莉花茶的香气了。 “官人这几日将自己关起来,就是为了制这花茶?” 陆羽点点头。 “那妾身定要做这第一个喝花茶的人。” 用白毛茶做出来的绿茶和新鲜的茉莉花一起窨制出来的花茶,再配上一套煎茶流程,冲泡出来的茶汤,终于交到了白茶娘子手上。 陆羽的心提到喉咙口,紧张看着。 白茶呷了一口茶汤,细细品味着,许久,凝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对陆羽道:“官人,之前不是说用白毛茶做出来的绿茶,口味淡,不及蒙顶甘露滋味浓郁吗?现在,白毛尖搭配茉莉花窨制,既保留了茶叶的原始风味,又让人享受到茉莉花的清香,官人,你真是太优秀了!” “真的吗?娘子。” 得到亲娘子的肯定,陆羽激动地跳了起来,又抱起白茶原地转圈圈…… 茉茉和莉莉听到响动,冲到茶室门口,刚好看到这一幕。 “羞羞人!” 两个小家伙忙用手捂住脸,但又忍不住张开指缝偷看。 …… “她们俩在干吗?”小青朝玄风努努嘴。 玄风顺着小青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在茶楼的后院空地上,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茉茉和莉莉正在那儿欢快地嬉戏。 茉茉给了莉莉一个公主抱,且抱着莉莉转圈圈。 “轮到我了轮到我了。” 莉莉抱着茉茉转圈圈。 她们就这样轮着抱啊抱转啊转,笑声此起彼伏,裙摆飘飘,如同两片彩云在后院飘荡。 “好神经啊!”小青道。 “我看你是羡慕,要是那谢郎君这样抱着你转圈圈,你比她们还神经。”玄风说着,端着茶盘招待客人去了。 小青:“……” 谢郎君!谢郎君!这只臭鸟一天不刺激她都难受。肯定是求偶期到了,没有配偶,躁动吧! 二百零四 茉莉龙珠 茉茉、莉莉一有空就去后院转圈圈,白茶站在二楼回廊上冲她们招手:“茉茉,莉莉,上来。” 白娘子招呼,茉茉、莉莉马上就去。 “白娘子,叫我们什么事呀?” “你们不是喜欢学我吗?现在你们跟我学做一样东西。”白茶笑着说道。 茉茉、莉莉好奇地围过去。 只见白娘子左手拿着丝绢,右手像捏着细针缝补衣服的动作一样,捏起两三根已经经过杀青的茶芯,迅速旋转,黑硬的茶头被披满白毫的茶芽层层叠叠包裹,旋转几圈后,长长的茶叶就成了黄豆大小的圆珠,藏进丝绢内固定一会儿被利索地吐出。 一颗漂亮的螺纹圆珠定型完毕,放进盘子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想学吗?”白茶笑着看向姐妹俩。 “想学想学!”姐妹俩异口同声。 小青经过茶室门口,看见白茶正带领茉茉、莉莉揉茶珠,不由好奇地伸进脑袋来,叫了声:“姐姐!” 白茶道:“你的性子坐不住的,还是去跑堂好了。” 小青的视线落在桌上,姐妹花前面分别放置了一个盘子,盘子里已经排列着许多茶珠。 一看就是辛苦活,小青赶紧谢过白茶,端着茶盘溜了。 “白娘子,青娘子平日里总是欺负我们。” “骂我们,有时还打我们。” 姐妹俩抓住时机向白茶告状。 有次小青偷偷地将一些花椒粉撒在了茉茉的茶杯里。当茉茉端起茶杯,准备品尝那清香四溢的茉莉花茶时,刚喝一口,便被花椒的麻辣味呛得直咳嗽,满脸通红。 又一次,小青在莉莉的椅子上做了手脚,她将一根细细的线横在椅子的前沿,只要有人坐下,必定会被绊倒。果不其然,当莉莉兴致勃勃地走向那把椅子时,一不小心便被那根线绊了个正着,整个人向前栽去。 幸好她反应迅速,一把抓住了旁边的桌子,这才没有摔倒在地。小青却在一旁捂着嘴偷笑,还假装关心地上前扶起莉莉,道:“莉莉姐姐,你没事吧?走路要小心哦。” 还有一次,小青在两姐妹经过的楼梯上撒了一些滑石粉,又在楼梯口挂上了一串风铃。当两姐妹上楼时,一不小心踩到了滑石粉,整个人向后滑去,而那串风铃则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白娘子,你说气人不气人?青娘子怎么那么坏呀?” 姐妹花气鼓鼓的。 白茶笑道:“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如果自己开心,那也行,如果憋屈那就打回去骂回去呀!” 一言点醒梦中人,姐妹俩决定帮白茶把茶珠揉完后,就去找小青算账。 …… 阳光明媚,微风不燥,白娘子端着一盘圆润如珠的茶珠来到制茶室。 而正在挑拣茉莉花准备窨制花茶的陆羽,见白娘子端着一盘茶珠进来,不由好奇停下手上动作:“娘子,你手中端着什么。” “官人,我有个主意。” “娘子请赐教。” 白茶抿唇一笑,道:“我用白毛茶揉出了茶珠,官人将这茶珠与茉莉花一起窨制出花珠,官人以为如何呢?” “娘子,你这茶珠窨制的主意可真是独出心裁。”陆羽当即就跃跃欲试。 他将一盘茶珠轻轻铺在竹帘上,让其自然晾干,以去除表面的水分。随后,将新鲜茉莉花均匀地撒在茶珠上,用手轻轻翻动,使茶珠与茉莉花充分接触,让花香渗透进茶叶的每一个毛孔。 接着是“摇香”,将半干的茶珠与茉莉花一同放入竹制的圆筛中,轻轻摇晃,使茶珠在筛中滚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茶珠逐渐吸收了茉莉花的香气,原本的茶香与花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香味。 陆羽便将窨制好的茶珠和茉莉花一同放入瓷罐中密封保存,让茶珠在花香中慢慢沉淀。 数日后取出,花珠便制作成功了。 “香茗雅叙”很快推出了新的产品:茉莉龙珠。 不出两日,茉莉龙珠的名声便如晨曦中的露珠,晶莹剔透,引人注目。数量有限,每一颗茶珠都是陆相公精心窨制,渗透了茉莉花的灵魂,香气扑鼻,回味悠长。 这样的珍品,自然引起了一片轰动。 达官贵人们闻风而动,纷纷前来尝鲜。他们穿着华贵的衣服,腰悬玉佩,手摇折扇,一派风流倜傥。茶楼内,锦衣玉食,繁花似锦,人人争相夸赞这茉莉龙珠的非凡风味。 “香茗雅叙”的门口,车水马龙,轿子、马车络绎不绝。想要一尝茉莉龙珠的人络绎不绝,每日从早到晚,门前的队伍如同长龙般蜿蜒。一些来得晚的客人,只能望队兴叹,恨不能插翅飞入。 白娘子见此情形,就让玄风安排客人们拿号排队。 即便是排队等候,也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那些能够品尝到茉莉龙珠的人,无不显得分外得意,仿佛这茶珠不仅是一种饮品,更是一份荣耀。 而更有不少达官显贵想通过京兆尹夫妇走后门,拿到品尝茉莉龙珠的号码牌。 陆羽和白茶自然要卖义姐、义姐夫的面子,但是号码牌给了京兆尹夫妇,那些托关系的人依然喝不到茉莉龙珠,因为京兆尹夫妇自己用号码牌去喝茶了。 若让他们为自己讨号码,倒显得不好意思,为别人讨号码,就张得开嘴了,讨到了号码牌,自己又好意思喝茶了。 …… 烈日炎炎逐渐退去,夏日的热浪也随之消散。 金碧辉煌的宫殿渐行渐远,车马辚辚,尘土飞扬,华清宫消夏的贵人们纷纷收拾行囊,返回繁华的长安城。 车行半路,圣人闷了,携着高力士到附近郊区转转。 于是大部队旋即都停了下来,就地休息。 郊区,一片青翠欲滴的茶园里,葱郁的茶树排列成行,犹如绿色的海洋,波澜不惊。 “将军,咱们长安的农民也种茶树吗?朕还以为,关内道就安康县种植茶叶呢。” 高力士道:“陛下,安康县成了贡茶原产地后,长安郊区的农民也引进安康茶种种植,但是安康距离长安六百余里,同种茶株,于安康、长安两境,其境遇大异。 安康地处秦巴山脉之间,山清水秀,云雾缭绕,土地肥沃,恰似仙境。此地气候湿润,雨量充沛,四季分明,正合茶树生长之道。故安康之茶,叶厚味醇,香气扑鼻,为上品也。 而长安,虽为天下之中心,但地势平坦,气候稍干,风沙时作,非茶树所宜。是以同一茶种,在长安栽培,恐水土不服,难以生发,茶叶品质自难与安康相比。 正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听了高力士的话,圣人再看眼前这片茶园,果然长势并不好,点点头道:“是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亦养一方茶也。” 此时,圣人并未穿龙袍,只穿了便服,身边又仅带着高力士,见远处村庄炊烟缭绕,一时兴起,便想微服私访,探访探访百姓生活。 两人穿过茶园,又穿过一条稻田小径,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的村庄景象已近在眼前。 圣人心情大好,步履轻快,欣赏着这不同于宫廷的田园风光。 走着走着,就走入村庄深处,几个皮肤黝黑的农夫正领着一家老小在自家门前忙碌着。 令圣人感到惊讶的是,这些人并不是在采摘普通的茶叶,而是在细心地揉捏着什么。他走近一看,只见那些老弱妇孺手中,都拿着一颗颗精致的茶珠,茶芯上覆盖着一层细细的白毫。 “这是何物?”圣人好奇地向一位正在揉茶珠的老妪问道。 老妪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客人,笑着说:“这是我们新制的茶珠,用茶芯揉成的。您看,这茶针上的白毛如霜,是茶叶中的极品。我们也是第一次尝试,没想到效果这般好。” 圣人觉得有意思,继续询问:“为何想到用茶芯制茶珠?” “哎,这还要归功于长安城里那家‘香茗雅叙’的老板。”老农指了指长安城的方向,脸上满是感激之色,“他派人来教我们制作茶珠,还跟我们定了合同,说是有多少收多少。我们这些老弱妇孺,本无力耕作,如今却多了这么一条赚手工钱的路子,都感谢那位老板。” 圣人听得心中一动,他对这家“香茗雅叙”的老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问老农:“这家茶楼很有名吗?我怎未曾听闻?” 老农笑了笑,说:“客官是外地人吧?‘香茗雅叙’在长安开业也才一两个月,可是却家喻户晓,尤其是这新出品的茉莉龙珠,香气扑鼻,味道绝妙,达官贵人都爱喝。” 圣人听后,心中暗暗吃惊。他对这家茶楼和那位神秘的老板充满了好奇。他决定回宫之后,一定要让人好好调查一番。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茶园上,将那些茶珠映照得更加晶莹剔透。圣人与高力士缓缓离开,一路上,他心中始终萦绕着那茶珠的影子,以及那隐藏在长安城中的“香茗雅叙”。 “等回宫之后,奴就派人去查探一下‘香茗雅叙’的底细。” 圣人看了高力士一眼,满意道:“将军一向是朕肚子里的蛔虫。” 揣摩上意,在别人是大逆不道,但在高力士,那就是恪尽职守,圣人很满意他这点。 现在,蛔虫又蠕动了一下自己的脑子,对圣人道:“陛下,奴前些日子遇到寿王妃了,说是作了一支曲子,想请圣人给指点一二。” 圣人听到寿王妃三个字,并未搭腔,一副兴致缺缺模样。 高力士继续说道:“奴想寿王妃还有这样的音乐才能不成?奴看她作曲才能定比不过美容才能。” 圣人还是不吭声。 高力士又说道:“寿王用利器划出来的那么长一条疤痕,太医都束手无策,寿王妃自己却给自己治好了,一点疤痕都没有,皮肤还比以前更好了,奴想着寿王妃的养颜美容之术定是了不得的……” 圣人停住脚步:“寿王妃她的脸……好了?” 圣人的语气竟然掩藏以貌取人的意思。 圣人总算搭腔了,高力士更加来了精神,点着头道:“可不,要不改日陛下亲自召她来瞧瞧,一瞧便知,奴绝没有半句虚言。” “回宫之后,得空的话,让她把那支曲谱送到兴庆宫来。” “是,陛下。奴记下了。” 高力士低头弯腰,把唇角微不可见的笑容完美地遮住了。 前几日在华清宫,寿王妃与他来了场精心安排的偶遇,并送了他一盘盖着红绸的荔枝。不知为何,一向不馋嘴的高力士竟鬼使神差尝了一颗寿王妃亲手剥的荔枝。 吃人嘴短,好在如今这颗荔枝没白吃寿王妃的。 高力士也觉得自己竟牵这样的线,多少有些心术不正。不过他一个太监,心理变态也正常。 何况,这大李朝,看着繁荣昌盛,也没少干出儿子睡老子老婆的事情,那如今老子抢一下儿子的老婆,算不算找补回来,替老子挣了一回脸? 高力士在心里替自己捋清楚了道德的绳索,也就把腰杆子挺直起来了。 长安城里,茶人夫妇尚不知道有一波泼天的富贵很快就要降临在“香茗雅叙”头上。 自从“香茗雅叙”开业,每日客流如潮,他们就白日开门做生意,夜里直接宿在茶楼后院。 但这一日不得不提早打烊,赶在宵禁前,从朱雀大街赶回白府:季兰受伤了,小青发现的。 小青每日跟着白茶、陆羽在“香茗雅叙”忙活,怎么会发现呢? 原来小青每日都要用法术窥探一下季兰在家里的情形,季兰每日的生活很简单,除了吃喝拉撒还是吃喝拉撒,但今日小青又偷窥季兰时,她竟然见了血光。 “我只是劈柴,柴火用光了,我……”季兰整只左手都血淋淋的,脸上也是泪汪汪的。 陆羽见到季兰这样子,慌得不行,赶紧向白茶求助:“娘子,你是医师……” “我姐姐治病救人,但不救妖精。”小青劈头盖脸骂陆羽。 陆羽愣住了:“谁是妖精?” “你想救谁谁就是妖精。” “季兰怎么会是妖精呢?” 季兰要是妖精,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 “她如果不是妖精,怎么能把姐夫你迷得团团转?分明是狐狸精。” “好了小青,”白茶见陆羽为季兰担忧,又要受小青的气,于心不忍,出言阻止了小青的无理取闹,安抚陆羽道,“官人别急,妾身先看看季娘子的伤势。” “娘子,你一定要治好季兰呀!” 小青从地上捡起三根断指,道:“手指都断了,还如何治呀?” 季兰呜呜哭了起来:“我好命苦呀!” 二百零五 鹦鹉求偶 季兰哭得凄惨,陆羽又不断恳求,白娘子见状,心怀怜悯,决意施以援手。 她取出细针密线,轻柔地为季兰缝合断指,手法之娴熟,宛若春风拂柳,令人赞叹。 旁侧,陆羽目不转睛,心中紧张得如同绷紧的琴弦。他是白娘子的夫婿,只听闻自己的娘子在长安城里开堂坐诊,医术为人称道,但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娘子救人。 眼前的景象委实让他惊叹不已。 白娘子的针法宛如天工开物,每一针每一线,皆透露着不可思议的匠心独运。 随着最后一针的落定,白娘子轻吹一口气,那断指竟似得了灵气,缓缓愈合。这一口灵气,陆羽是看不见的。 季兰惊喜交加,连忙拱手作揖,感激涕零。她试着活动手指,发现不仅恢复如初,甚至比从前更为灵活。 陆羽忍不住拍掌叫好,赞道:“娘子,你真是华佗再世,妙手回春呀!” 白娘子微笑摇头,“哪有人这么夸赞自己家娘子的,也不嫌害臊。” 说着,收拾了医药箱,走出季兰的房间。 陆羽忙追她出来,屁颠屁颠的。 他们身后,季兰的目光渐冷。 她把目光落向自己的左手,三根断指已经接好,季兰没想到白茶会替她治伤。想来,陆羽在她心中分量极重,陆羽关心的人、想要做的事,白茶都会尽力满足。 季兰知道,如今的白茶,陆羽就是她的软肋。 而她,要做陆羽的软肋。 …… 小青和玄风连夜劈柴,两个人难得阵线统一。 “姐姐糊涂呀!怎么可以替那个狐狸精治好断指?”小青愤愤不平,砍柴刀泄愤地劈柴。 玄风道:“你没看姐夫那个担心劲吗?为了姐夫,只好治咯。” “为了姐夫才不应该救。” “为何?” “你想,在这人间,哪个凡人能有断指再接的医术?再好的医师也做不到啊!她接好了狐狸精的断指,只怕会给自己惹来麻烦,会遭姐夫猜忌。姐夫会怀疑她的,姐夫今夜是没有回过味来,回头生出疑惑,姐姐就遭殃了,我总觉得这事不简单……” 玄风看了小青一眼。 第一次觉得这条蛇聒噪得有道理。 “没事,姐姐还有我们呀,有我有你,有茉茉有莉莉,我们不会让姐姐有事的。” “那两只茉莉花精呀?还是算了吧,她们俩才多少道行。” “你又才多少道行?” “你……就不能和你交好!”小青扔下砍柴刀,瞪了玄风一眼,走了。 这么多柴只能他自己一个人劈了。 玄风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柴禾,这要劈到猴年马月呀! 手一挥,施下一张法网,那堆柴禾就劈好了。 睡觉睡觉去! 玄风抬头看看天空,夜幕低垂,苍穹如洗,繁星点缀其间,若隐若现。明月高悬,宛如一轮玉盘,洒下银辉,给人间披上一层梦幻的轻纱。 星辰与月亮相互辉映,如同珍珠散落在墨蓝的绸缎上,构成夜空中最璀璨的图案。 凉风徐来,吹拂着树梢,发出沙沙之声,似乎在诉说着夜的秘密。 远处的山峦在月光下轮廓分明,近处的花草则沐浴在月色之中,透出一种静谧而祥和的氛围。 一道靓影在广寒宫中翩翩起舞,那分明是嫦娥。 袅娜的身姿,令玄风这只修炼成仙的鹦鹉,在月夜中感受到了内心的悸动。 他的目光转向二楼,透过窗纸,看到了姐姐和姐夫温馨的身影。灯光下,两人的影子交缠着,充满了恩爱的气息。 这幅景象触动了玄风的心弦。 他怎么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悸动,糟了,难道被那条蛇说中了,到了求偶的年纪? 怎么可能?他是神仙呀! 难道是在凡间呆的时间久了,沾染了凡尘之气? 内心的冲动驱使玄风化作鸟形,在白府花园里乱飞,飞着飞着就一头扎进一扇打开的窗子中。 季兰见猛冲进来一只鸟,吓了一跳。 而那鸟已经在她面前开始跳舞: 他的舞蹈动作滑稽而夸张,时而扭动着身躯,时而扇动着翅膀,时而蹦跳着脚步。他还不时地发出婉转的鸣叫声,似乎在诉说着自己的爱意。 季兰的尖叫声成功将白府所有人都吸引了过来。 白茶和陆羽穿着睡袍赶到季兰屋子时,正看到一只鹦鹉追着季兰跑,那鹦鹉异常兴奋地唱着歌,一边唱一边梳理自己的羽毛…… 而季兰身上只穿了件肚兜。 白茶看到眼前情景,愣住。 “府里怎么突然飞来一只鹦鹉?”陆羽嘟哝。 而白茶赶紧拿了一件衣服披在季兰身上。 “我把这只发情的鹦鹉赶出去!”小青特别兴奋,三两下就抓住了鹦鹉的尾巴,提溜出了屋子。 小青提着鹦鹉到了园子里,只见那鹦鹉用翅膀遮住自己的脸,似乎有些羞涩。 小青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果然到了求偶期,让我去给你找只母鹦鹉来配对。” “你有病啊?”鹦鹉冲小青叫了一声,飞出白府,飞得无影无踪。 小青冲着空中叫了几声:“喂!” 鹦鹉也不见回来,倒是白茶从季兰屋子里出来。 “玄风呢?”白茶问。 “跑了,姐姐我去找他吧!” “倒也不用,他不是三岁小孩,知道回家的路。” 何况玄风还是只神鸟。 今夜出了这样的事,玄风心里肯定很难过,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出这样的丑吧? 非礼一个女子,玄风怎么会突然干这样的事呢?难道真的在凡尘久了,沾染了凡尘俗气,本不该出现的求偶期出现了? 白茶心里打了疑问,想着今夜让玄风自己静静,明日见到他,再细细询问。 季兰屋子里,陆羽给季兰递过来一杯暖茶:“喝一口安安神。” 季兰接过,娇弱可怜地道了句:“谢谢鸿渐。” “你以后叫我陆羽,或者陆相公,我已经不是鸿渐了,我有了新名字,陆羽。” 听了陆羽的解释,季兰心头五味杂陈。 “你的手没事了吧?” “能动了。”季兰把手伸到陆羽跟前,三根手指都能动。 陆羽松一口气:“多亏了白茶的一手好医术。” “是啊,白娘子的医术好得不像凡人,断指再接,凡人哪有这样的本事?鸿渐……陆羽,你说白娘子她有没有可能不是凡人呀?” “那会是什么?” “精怪?” 陆羽哈哈大笑:“季兰,你是不是被那只鹦鹉吓傻了,娘子她怎么会是精怪呢?就算她不是凡人,我想她也会是个人美心善的神仙。” 季兰悻悻然撇撇嘴。 “季兰,时候不早了,你好好休息。” “陆羽你别走……” “怎么了?” “我一个人害怕。” “那只鹦鹉已经被小青赶走了,别怕别怕。” “可是……” “我让小青来陪你睡吧。” 也是,他已成婚,孤男寡女,怎么可能由他来陪她睡觉呢? “那不用了,我觉得青娘子比那鹦鹉更可怕。” 季兰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陆羽摇摇头道:“季兰,小青虽然看着脾气不太好的样子,但实际上她和她姐姐一样,内心很善良的……” 陆相公竟然在夸她。 和白茶一起站在门外的小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以后你对你姐夫好点。”白茶冲小青一笑。 “知道了,姐姐。”小青难为情地咬住唇。 “季兰,你早点睡,如果你实在害怕一个人睡,我让茉茉和莉莉来陪你睡吧。” “陪得了夜晚,陪得了白天吗?你们白天都去茶楼了,还是留我一个人在白府,陆羽,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也想去茶楼帮忙。” 季兰可怜巴巴地乞求陆羽。 这个要求不过分,但陆羽说:“我得征求一下娘子的意见,明日我和娘子说说,她同意了,你就去。” 陆羽说着走出屋子,并替季兰带上了房门。 季兰气得跳脚。 一跳脚,蕊玉的元神就从季兰身体里跌了出来。 季兰觉得左手手指一阵钻心的疼,她皱紧了眉头,忍不住轻轻揉捏着那三根受伤的指头。疼痛让她无法集中精神,龇牙咧嘴。 “你竟然砍断我的手指!”她突然憎恨这个占据她身体的男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看没有断指,你的陆相公会回来看你吗?你这个笨女人,他连你能不能去茶楼端盘子都要征求他娘子的意见!他早已不是你的鸿渐了。” 蕊玉的话让季兰悲从中来,眼泪簌簌而落。 蕊玉话锋一转:“不过你也不用难过,他移情别恋也不是故意的,是被迷了心智,都是那白娘子使他鬼迷心窍,若是凡人女子,哪有这样的本事?论美貌她又赢你几分?论温柔,他未必及你。” “所以她不是凡人吗?”季兰疑惑道。 “弱是凡人,怎么能帮你断指再接?她根本就不是人!不止她不是人,她身边的那些个都不是人,什么小青、玄风、茉茉、莉莉全都不是人,你的鸿渐掉入一个妖精陷阱里了……” “那该怎么办?” “所以你得救她呀!揭穿那些妖精真面目,让陆羽看清他们的原形,远离他们,陆羽就能回到你的身边来了,陆羽是属于你的,现在被一只茶树精迷住了……” “你是说白娘子是茶树精?” “不然呢?你的鸿渐为什么闲着没事干,要开什么茶楼呀?还不是被那茶树精古惑?” “那该怎么办?” “男人若被妖精迷惑,轻则神魂颠倒,重则性命堪忧。初时,或梦寐不安,夜半惊醒;或日思夜想,茶饭不思。 久之,精气耗尽,形容枯槁,犹如行尸走肉,生不如死。 甚者,迷失本性,举止怪异,亲友不识,沦为笑柄。更有甚者,被妖精引入歧途,身陷囹圄,祸及家人。 你想想你的鸿渐从前是怎么对你的,现在又是如何对你的,他现在对你这么绝情绝义,就是已经着了茶树精的道了,季兰,只有你能救他了……” “我要救他!我要救他!不能让鸿渐被茶树精害死!”季兰声音发抖,情绪激动,双目血红。 “好,让我们一起搅黄他的茶楼,他们开不了茶楼,陆羽就不会再被茶树精迷住了。” “搅黄他的茶楼!”季兰喊起来。 蕊玉满意地笑了。 …… 玄风婴鹉飞啊飞,飞到了一座上,一个偏僻的山洞中。 他原本想要独自静静地待一会儿。 山洞里阴暗潮湿,墙壁上趴着许多蝙蝠,它们在黑暗中倒挂着,似乎在享受这份宁静。 玄风在山洞中瑟瑟发抖了一夜,心中的孤独和寂寞让他更加焦躁不安。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只蝙蝠,黑乎乎的身体,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 玄风忍不住飞到蝙蝠前,跳起了求偶舞。 蝙蝠们:“……” 蝙蝠们惊呆了,它们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舞蹈,更无法理解玄风的意图。 蝙蝠们从墙上一只只掉落,狼狈地爬起来,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跳舞的玄风婴鹉。 “你有病吧?”蝙蝠们骂道。 玄风婴鹉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只好飞出山洞,逃离了这个尴尬的场景。 出了山洞,玄风婴鹉听到猫头鹰在叫,他又飞到猫头鹰跟前跳求偶舞。 然而,猫头鹰也不是什么善茬,它对玄风婴鹉的行为感到极为不满:“你这是干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里来跳舞!” 玄风婴鹉无言以对,只好再次飞离。 他的心情愈发沉重,感到自己简直是小丑。 这时,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玄风婴鹉停在一棵大树上,望着远方的天际,心中充满了迷茫和无助。 一只喜鹊飞到玄风婴鹉跟前,玄风婴鹉立即跳起求偶舞…… 斑鸠飞来了,玄风婴鹉跳求偶舞…… 孔雀飞来了,玄风婴鹉跳求偶舞…… 鸟儿们:“你有病吧?” 各种鸟儿飞过来,玄风婴鹉都要跳求偶舞,玄风婴鹉苦恼不已,却停不下来。 他想变回人形,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玄风婴鹉在心里呐喊,鸟儿们看见他更加起劲地扇动翅膀,舞姿更加妖娆了…… 二百零六 凤凰口气太重了 光禄大夫姚子弈跟着圣人车驾,结束消夏,从华清宫回到了长安城。 先是听夫人章氏汇报了四娘子病手一事,虽然章氏说得绘声绘色,惊险无比,但如今人已无碍,便丢下了。 又听四娘子说了长安城新开了一家茶楼,去那里喝茶,是达官贵人身份象征,便立即约了几个同僚去一探究竟。 姚一弈携数位朝中同僚闲步至茶楼,欲在此品茗谈心。茶楼中,茉茉、莉莉两名侍女负责侍候,她们手捧香茗,行至桌前时,不慎手滑,姚大人们排了半天队,好不容易排上的的茉莉花茶洒落一地。 小青见状,急忙过来斥责两姐妹:“汝等手脚未免太过笨拙,惊扰了贵客,该当何罪!” 光禄大夫姚子弈面露不悦,他乃朝廷重臣,平日里谁敢得罪?他正要发作,却见季兰姑娘款步而来,她轻启红唇,柔声道:“贵客莫怒,且让季兰为诸位献上一段茶艺,以赎方才之过。” 季兰素手轻挥,只见她取出茉莉龙珠茶,手法娴熟地注水于壶中,不多时,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茶汤倾入盏中,化作一朵盛开的牡丹花模样,举世无双。 此茶艺非凡,是白娘子新创的茶艺,只有白娘子通晓此法。 小青见状大怒:“季兰!此乃我姐姐独门茶艺,你怎敢偷学!” 季兰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让小青更加生气。 忽的,季兰就向小青跪下了。 小青更气了:“我这都还没有找你算账呢,你还委屈上了,你这作态给谁看,你还下跪!” “小青……” 陆羽的声音想起来。 小青顿时明白季兰为何下跪,原来是要惺惺作态给陆羽看。 “姐夫,你就不该让季兰来茶楼!”小青怒冲冲道。 “是你姐姐同意的。” “你又拿姐姐做挡箭牌,;你可知她偷了姐姐的茶艺……” “什么茶艺?”陆羽瞥见一旁,姚大人和同僚的桌上,杯子里,冲泡过的茉莉龙珠正像牡丹花一样盛开。 “非是季兰偷学,而是我教她的。茶艺本无界限,传授他人亦无妨。娘子她也不会有意见的。” 地上,季兰唇角流露一丝微不可见的笑容。 小青闻言,气愤填膺:“姐夫!你怎可背叛姐姐?” 陆羽神色不变,淡然回答:“艺术无界,传承有序。我所作所为,并非背信弃义。你不理解,你姐姐是理解的。” “姐姐不在,随你怎么说都可以了。” 小青心里责怪玄风,都怪他失踪了几日都不回来,姐姐只好去找他了。 家里的夫婿都要被别人抢走了。 而在一旁的光禄大夫姚子弈,目光早已落在了季兰的身上。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反令他心生怜惜,于是开口道:“这位娘子茶艺甚好,就留下来伺候我等喝茶吧!” 茶楼还要做生意,光顾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人,得罪不得。 于是季兰留下,其他人退出茶室。 季兰轻手轻脚地为厅内的几位大人逐一奉上香茗,水汽蒸腾中,她的倩影似幻似真,如同画中仙子。 姚大人眯着眼,目光随着季兰的身姿游移不定,渐渐地,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炽热。 “娘子芳名?” “季兰。” 茶香四溢之中,姚大人趁着无人注意,突然伸手抓住了季兰的手腕,低声道:“季兰,跟了本官,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季兰猝不及防,惊慌失措中手腕被擒,她脸上的笑容僵在了瞬间,心跳如鼓。 “大人,请自重!”季兰惊呼,面色苍白,眼中满是恳求之色。 她试图挣脱,却不得其法。 周围的喧嚣声似乎一瞬间远去,只剩下她与姚大人之间的尴尬气氛。 桌上另一位大人瞥见这一幕,皱眉不语,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着姚大人此处非做此事之地。 姚大人这才察觉四周的目光,他收回了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季兰慌乱中退后几步,低着头,不敢再看任何人的眼睛。她的手轻轻颤抖,捧在胸前,那杯被打翻的茶水,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片狼藉。 “季兰娘子,在下欲纳侧室,汝甚是适宜。若肯允从,定不辱没于汝。” 季兰闻言,心中一惊,她未曾料到这位大人竟有如此打算。她低头沉思,内心波澜起伏,不知该如何抉择。 “大人厚爱,妾身感激不尽。但请恕妾身不能答应。”季兰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 姚大人眉头微皱,他并未想到季兰会拒绝自己的提议。他凝视着季兰,试图从她的眼神中寻找答案。 “为何?”姚大人追问道。 “妾身愿为大人献上茶艺,却不愿成为大人的侧室。还请大人见谅。”季兰的声音虽然柔和,但却透露出一种不可动摇的决心。 姚大人沉默片刻,道:“是因为这茶楼的主人吗?你是他的女人?” 季兰咬唇不语,像是默认。 这时,同僚们起哄:“那把陆相公喊来商量几句就是了,姚大人看上了他的妹妹,这是他的荣幸才对。” 于是让人去把陆羽请来。 陆羽一进茶室就觉气氛不对,不知何时,季兰已经泪眼汪汪的,泪眼朦胧地向陆羽流露求助的眼神。 陆羽猜到季兰又遇到咸猪手了。 可怜的季兰呀,老是遇到这些色狼。 等姚大人表明要收季兰做小之后,陆羽不卑不亢,道:“大人,茶楼之地,讲的是茶道情谊,还请自重。” 姚子弈脸色一沉,威胁道:“好一个茶楼之地,我看这香茗雅叙是要好看了!” 姚大人带领同僚,气鼓鼓拂袖而去。 姚大人一行一走,季兰就拉住陆羽哭得泪眼纷纷。 小青带着茉茉、莉莉进来,撞见这一幕,气不打一处来。 “趁着姐姐不在,季兰你到底在干嘛?姐夫你有没有一点分寸呀?” 小青越凶,季兰就越委屈可怜,越让人心疼,就连茉茉莉莉都看不下去了。 “你别难过了,季兰姐姐,青娘子就是霸道,喜欢欺负人,我们俩都没少受她的气呢!” “白茶姐姐还让我们打回来骂回来!” “咱们都在茶楼,是一家人,就别给陆相公和白娘子添乱了,我受点委屈没什么,家和万事兴。” 季兰一边说一边抹眼泪,茉莉姐妹花听了,更加心疼她:“季兰姐姐,你真好,可惜陆相公已经有白茶姐姐了,不然你嫁给陆相公也是顶好的。” “别胡说,我哪有那个福气?不能趁着白娘子不在,你们俩就胡说八道。” 有道理,茉莉姐妹花点了点头。 …… 在那翠绿的群山环抱之中,有一片被迷雾氤氲的神秘林间空地。 晨曦初破,霞光万道,百鸟齐鸣,各展歌喉,竞相歌颂着那高高在林梢之上的尊贵凤凰。 凤凰的羽毛璀璨夺目,宛若流火,尾羽长曳如云霞飘渺。她的眼眸中泛着深邃的光芒。 此刻,她正端坐于最高的梧桐树之上,享受着众鸟的朝拜和敬仰。 就在这和谐宁静的画面里,一只玄风鹦鹉心怀憧憬,他的羽毛虽不如凤凰绚烂,却也有一抹独特的幽蓝光泽。 他被深深地吸引着,无法自拔地想要接近那高高在上的凤凰。 于是,在这清晨的光影交错之间,他鼓足勇气,展开翅膀,向凤凰所在之处翩翩起舞。 这玄风鹦鹉的舞姿确实优雅,它在空中旋转、翻飞,尽力展示着自己最好的一面。 然而,在凤凰看来,这不过是一场闹剧。 鹦鹉的舞蹈不仅没有引起凤凰的欣赏,反而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不悦。 凤凰的眼神逐渐转冷,她的傲慢与尊严不允许任何鸟类越俎代庖。 终于,凤凰发出了震天的鸣叫,声波穿透林间,震慑住了所有鸟儿的心魄。 她怒目而视,对着下方的群鸟下令:“这无知的鹦鹉竟敢冒犯本王的尊严,诸位,给我将他教训一番!” 群鸟闻言,纷纷展翅而起,他们或许不愿如此行事,但凤凰的威严让他们不敢有丝毫违背。 于是,百鸟齐动,如同一阵狂风暴雨般向那只仍在空中飞舞的玄风鹦鹉扑去。 玄风婴鹉顿时被围攻,他惊恐失措,他此刻就是一只笨鸟,如何打得过百鸟? 他试图辩解,试图逃脱,但众鸟的攻势如同潮水般汹涌,不留一丝情面。 他的羽毛在撕扯中脱落,鲜血渐渐染红了蓝天。 玄风鹦鹉的羽毛散乱,身体上布满了伤痕,痛苦地蜷缩在沾满鲜血的草地之上。 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一道飘渺的身影缓步走来,她的出现宛如晨雾中的幻境,一下点亮玄风鹦鹉的眼睛。 是白茶。 白娘子一道法力,将围绕在玄风鹦鹉身边的百鸟全都掀翻了。 白茶弯身从地上抱起奄奄一息的玄风鹦鹉,此时他已是一只秃鸟。 凤凰化成人形,走过来:“来者何人?” “大王,无意冒犯,我家玄风弟弟是病了,并非有意冒犯大王,还请大王高抬贵手,让我把弟弟带回去治病。” 白茶恭敬恳求,凤凰哪里肯听? 她张开了华丽的翅膀,昂首挺胸地发出一声震天的鸣叫。 随着她的鸣叫声落下,她张开了火焰般的口,向着白娘子喷射出一道炽热的火焰。 火焰划破宁静的晨空,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直逼白娘子。 然而,白娘子面不改色,凭空画出一个圈,化作一面晶莹剔透的冰镜,将凤凰的火焰反射回去。 凤凰惊愕于白娘子的法力,她的火焰竟然无法伤及白娘子分毫。 四周的鸟儿见此一幕,更是惶恐不安,纷纷退后,不敢再有任何挑衅的举动。 “什么法力,如此厉害?” “上古冰诀,了解一下。” 白娘子朝着一旁的树木一指,在这清寒的晨曦中,树木立即被一层细腻的雾凇覆盖,宛如披上了银白色的羽绒。 每一片树叶、每一枝桠都被冰晶紧紧包裹,折射出梦幻般的光彩。阳光斜射而下,透过雾凇的缝隙,洒下斑驳陆离的光点,闪烁着仿佛无数颗小星星在眨眼。 白娘子淡淡地看着凤凰,凤凰一脸吃惊。 又要张口喷火,白茶抬手制止她,道:“别喷了,你的口气太重了!” 百鸟目瞪口呆看着白娘子。 这是百鸟都知道的秘密,可是谁也不敢说,碍于凤凰的威严,都只能忍受。 凤凰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脸上青红皂白乱炖。 白茶柔声道:“大王,你上火了,口气太重,我有法子替你降火,你可要一试?” 白娘子轻轻地一挥手,就变出了一张精致的茶几和一把椅子。将玄风鹦鹉轻放在桌上,白娘子自己则优雅地坐在椅子上。 她又一挥手,桌上就变出一套精美的茶具,以及一碟珍贵的茉莉白毫银针。 她娴熟地冲泡起白茶汤,那茶香四溢,清新宜人,连空气中的紧张气息都似乎被这淡雅的香气所净化。 白娘子端起一杯刚泡好的热茶,递给了凤凰。 凤凰的目光复杂地打量着这位不同凡响的女子,最终她接过了茶杯。 一口入喉,那清甜的茶汤瞬间抚平了凤凰心中的烦躁与愤怒,她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感觉自己的身心都被一股清凉之意所包围。 她朝空中哈一口气,空气里都是茉莉芬芳和白茶的清香。 这时,百鸟纷纷飞到凤凰身边,向她道贺。 它们祝贺凤凰能够及时醒悟,也庆幸自己的王再次恢复了平静与仁慈。 凤凰冲白娘子感激地点了点头。 白娘子抱起玄风鹦鹉,消失在百鸟和凤凰跟前。 连带着茶桌茶椅也不见了。 白茶抱着玄风鹦鹉一路到了终南山顶的灵洞中。 将光秃秃的玄风鹦鹉放入溪流水中,玄风鹦鹉冻得瑟瑟发抖,白茶朝他施法,一股温暖灵力搭配溪流灵水之力流过玄风鹦鹉周身,他的羽毛很快长了出来,须臾,终于化作了彩衣少年。 少年湿漉漉从溪流中站起来。 踏上岸时,衣服已经干了。 “姐姐……”玄风喊了白茶一声,就委屈哭了起来。 等他哭够了,白茶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怀疑有人对我下了邪术。” 二百零七 洞悉天机 兴庆宫的主要宫殿包括兴庆殿、南熏殿、大同殿、勤政务本楼、花萼相辉楼和沉香亭等。 兴庆宫位于长安城东南,因而也被称为“南内”。 南内的规模相当宏大,其中,兴庆殿作为主殿,承载着重要的政治和文化活动; 南熏殿则用于圣人的私人宴请或休息; 大同殿与兴庆殿功能相似,亦是举行大型宴会或仪式的场所。 勤政务本楼则是圣人处理朝政事务的地方,花萼相辉楼和沉香亭则为宫内的娱乐休憩场所。 圣人日常办公休息的私人住所则是在延英殿。 延英殿位于紫宸殿西方,如今已取代宣政殿,成为正式的朝堂。 圣人日常办公和饮食起居都在这里。 圣人一觉醒来,秋日的日头已经爬上延英殿的屋檐。 圣人雅好音律,常于朝罢之后,寻访佳曲以慰心怀。 今日,天朗气清,圣人不复临朝听政,独坐御书房中,手持玉笛,吹奏着一曲高山流水,意在寻觅知音。 高力士素知圣人所好,遂捧来一卷新谱,道:“陛下,此乃近日奴偶得的新曲,请陛下品鉴一二,这曲子水准如何。” 圣人接过曲谱,细细品鉴,只见音符跃然纸上,宛如活灵活现之舞者,旋转跳跃。 圣人心中暗赞:“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不禁对作者生出几分惊艳之情。 “此曲何人所为?”圣人问道。 高力士答曰:“乃是寿王妃亲笔所撰。” 圣人闻言,心下一惊。 寿王貌美如花,马球打得好,却不知她音乐造诣如此之高。 圣人心生好奇,传旨召见寿王妃。 不多时,寿王妃轻步进殿,低眉顺眼,行了一礼。 圣人抬眼望去,只见她容颜秀丽,宛若出水芙蓉,华清宫里瞥见的那道疤痕已经消失不见,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寿王妃见状,微微抬起头来,目光旖旎,与圣人对视。 彼此眼波流转,都有些情谊缠绵。 一整个半日,两人于音乐之道上,你一言我一语,渐谈渐深,彼此间仿佛找到了久违的知己。 不知不觉,窗外日影西斜,高力士见状,提醒道:“寿王妃,天色已晚,宜回府休息。” 寿王妃这才惊觉时辰已晚,忙起身告辞。圣人亦起身相送,两人目光交汇,似有千言万语,却又难以启齿。 寿王妃转身离去,裙摆轻摆,如花瓣随风飘散,令圣人久久不能忘怀。 寿王妃走了,圣人命高力士将寿王妃所作之曲送往教坊司,让当红歌姬许合子演唱。 高力士领命而去,不一时便至教坊司。 许合子闻听此事,却是面露难色。她素来自负歌艺无双,不愿唱他人所作之曲,尤其是出自寿王妃之手。 她对高力士道:“高公公,今日嗓子不适,恐怕难以演绎新曲。” 高力士知其性情,也不强求,只是淡淡一笑:“许歌姬若能倾力演绎,必能令此曲更添三分魅力。他日你我再行合作,今日且先休息吧。” 许合子见高力士如此说,心中虽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只得目送高力士离去,心中暗自思量,这寿王妃有什么了不起,竟能让圣人如此赏识。 但寿王妃是圣人的儿媳,许合子不愿掺和这滩浑水。 寿王妃轻步回到府中,只见寿王已喝得酩酊大醉,酒瓶散落一地。他平日里的矜持与尊严,在这一刻尽数崩溃,只剩下满腔的忧愁与不解。 “玉奴,你为何不喜欢本宫?”寿王的声音带着浓烈的酒气和深深的迷惘。 他伸手紧紧抓住寿王妃的双肩,眼中闪烁着求助的光芒,仿佛一个即将溺亡的人,急需一线生机。 寿王妃心中一痛,她看着眼前这个深爱自己的男人,如今却因为自己而痛苦不堪。 她的心如同被千万把锐利的刀刃割裂,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剧烈的痛楚。 她知道,自己爱上了不该爱的人,那份情感如同一颗种子,在她心中生根发芽,无法自拔。 “我知道你的痛苦,只是……”寿王妃的声音微弱,却充满了无尽的无奈和沉重。 她试图解释,却发现语言在这份复杂的情感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寿王听到这模棱两可的回答,痛苦更甚。 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甘,为何他的爱不能得到回应?为何他的妃子会有他所不知的心思?他感到自己的自尊被无情地践踏,而他却无能为力。 “我哪里不好?你说!我改!我什么都愿意为你改!”寿王的声音越来越高,几乎到了嘶吼的地步。 他的眼泪无声地滑落,那是一个男人最无助的泪水。 寿王妃的心也在滴血。 她何尝不想告诉寿王,她的心早已飞向了别处?但她知道,那样的真相只会更加伤害眼前这个无辜的人。 她只能默默地流泪,任由心中的痛楚蔓延至四肢百骸。 夫妻二人就这样对峙着,一个醉眼朦胧,一个泪眼婆娑。 他们的心都被同一份痛苦撕扯着,却都无法找到解脱之道。 夜深了,寿王终于醉倒在桌旁,昏沉沉地睡去。 寿王妃轻轻地为他盖上外衣,望着他熟睡的面容,心中的痛苦愈发强烈。 她知道,这样的日子不能再继续下去,她必须做出选择,否则她和他都将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 月色如水,冷光洒落在宫殿的高墙之上,寿王妃孤独地站在墙头,望着天际那轮明月,她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迷茫和痛苦。 她低声呢喃,向苍天发问:“为何我要遭受这样的命运,陷入这无法自拔的情感深谷中?” 她的心如同被冰霜覆盖,每一次跳动都是冰冷刺骨。 在这宁静的夜晚,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绝望。 她知道,自己的灵魂已经远离了肉体,飘向了一个无人能够触及的地方。 在这样的痛苦中,寿王妃做出了一个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以解脱这份煎熬。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身体轻轻倾斜,准备从高墙上一跃而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涌现,紧紧地托住了她的身体。 寿王妃睁开眼睛,惊愕地发现自己并未坠落,而是被一种温暖的气息所包围。 “不至于如此。”一个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寿王妃抬头一看,竟是那位在华清宫救过她的神秘男子。 他面容阴邪,眼中闪烁着邪魅的光芒。 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飘渺,仿佛一位从天而降的邪祟。 “又是你……你到底是谁?”寿王妃的声音颤抖,她的内心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蕊玉微微一笑,轻轻地将她扶稳站好,温言道:“我是前来解救你的神仙。生命中总会有许多困境,但自杀并非解决问题的方法。你的生命如此珍贵,怎能轻易放弃?” 寿王妃听着这位蕊玉的话,心中的冰霜似乎开始融化。 她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和温暖。然而,她的心中仍有无数的疑惑:“你为何要救我?我不过是尘世中的一粒微尘。” “这世上,万事万物,每一粒微尘,他们的相遇都是缘分,都是命中注定的道理,譬如我与你,譬如你与圣人。” 寿王妃一惊,眼前人似乎洞悉她内心的秘密。 这吓得她一动不敢动。 “别自责,你所谓的负担,所谓的不能见光的情感,都是命中注定,是宿命,怪不得你。” 蕊玉的声音充满魅惑人心的力量。 杨玉奴安静下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要爱上那样一个人吗?” “前世今生,命中注定。” 蕊玉说着,一把拉过杨玉奴,两个人消失在屋顶上。 穿越重重迷雾,终于抵达一处,眼前的景象让杨玉奴惊叹不已。 这里的城市充满了奇异的魅力和生机,建筑古朴典雅,宛如从古籍中走出的画卷。 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商铺展示着各种珍奇宝物,有的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有的则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市井中的居民们穿着色彩斑斓的服饰,脸上挂着淳朴的微笑,他们的语言温柔而悦耳,如同山间清泉般悠扬。 蕊玉和杨玉奴漫步在此间的大街小巷,杨玉奴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同寻常。 居民们似乎拥有着特殊的能力,有的人能够凭空变出美丽的花朵,有的人则能够用歌声引动四周的自然之力。 这一切都让杨玉奴感到既惊奇又兴奋,她紧紧跟随着蕊玉,生怕错过了任何一处奇景。 随着夜幕的降临,此间变得更加神秘莫测。 蕊玉带着杨玉奴来到一间屋子前,殿堂之内,一位判官正端坐其上,他便是幽都判官,掌管着生灵死后的善恶审判。 这位判官身材高大,一袭黑色官袍裁剪得体,从领口至脚踝,无一不显得庄严肃穆。 官袍之上绣有细密的银色丝线,勾勒出阴阳太极与交错的五行图案,象征着天地间的终极秩序。 他的腰间系着一条玉带,带上悬挂着一串玲珑作响的玉佩,每走一步,便叮咚作响,似在提醒世人生命的脆弱与无常。 头戴高耸的黑色幞头,其上镶嵌着一块碧绿的翠玉,翠玉之中隐约有着云雾缭绕,仿佛能窥视人的灵魂深处。 判官的面容严肃,双眉如刀削般挺直,眼神深邃。他的嘴角紧抿,不苟言笑,更增添了几分不可侵犯的威严。 在他的左手边,放着一本厚重的册子,那是生死簿,记录着每一个灵魂的去向。右手则持着一支巨大的朱砂笔,笔尖沾满了鲜血般的朱砂,随时准备勾勒出生死之间的界限。 那位判官书写了许久,终于打了个哈欠,放下笔离开了。 蕊玉拉着杨玉奴走了进去,那本判词摊开在桌面上,摊开的一夜写着: 吾乃幽都判官,持笔勾勒生死,断世间是非。今观天机,窥武氏与九皇子情缘一事。冥冥之中,天命所归,两人相遇,情愫暗生。武氏之于九皇子,非但是权力的依托,更有一见钟情之缘。九皇子之温柔诚挚,触动武氏心弦,使得铁骨柔情,亦难自抑。此乃命中注定,情劫难逃,纵使世人议论纷纷,但情感真挚,自有天知。 今日判词如下:情之所钟,乃命中定数,武氏爱上九皇子,非人力所能左右,乃是天意安排,两心相悦。愿世人明白,纵有千般算计,真情自在人心,无需多言。此判既定,生死簿上,添一笔缱绻情深,但愿来世,再续前缘。 杨玉奴看罢,心头一惊:这不是写的圣人皇祖父与皇祖母之间那点事吗? “命中注定,情劫难逃,纵使世人议论纷纷,但情感真挚,自有天知……情之所钟,乃命中定数……非人力所能左右,乃是天意安排,两心相悦……” 杨玉奴喃喃念道。 “很好,你已洞悉天机,不虚此行。” 蕊玉说着,送杨玉奴回到人间。 杨玉奴睁开眼睛,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命中注定,自有天知……情之所钟,乃命中定数……非人力所能左右,乃是天意安排,两心相悦……” 耳边厢回响着一些声音,似梦中遗落的碎片。 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只剩下遵循天意的坚定与决绝。 …… “香茗雅叙”,白娘子走了进来。 “姐姐,姐姐……”小青急忙迎过来,朝白茶身后看去,并没有玄风身影。 “玄风呢?” “没有找到。”白茶道。 “啊!”随着小青的惊呼,正在招待客人的季兰朝二人这边看过来。 “白娘子您回来了?”季兰走过来,朝白茶行了礼。 小青朝季兰丢了个白眼,在白茶耳边道:“姐姐,你再不回来,有些人可把自己当茶楼的女主人了。” 季兰也不生气,冲白茶笑道:“谢谢白娘子允许季兰到茶楼来干活。” “还习惯吧?”白茶也冲季兰笑笑。 “习惯,谢谢白娘子。” “辛苦你了。” 白茶说着,问:“陆相公呢?” “相公正在雅室为贵客煎茶。”季兰道。 白茶点点头,去寻陆羽,不知道他正在为哪位贵客奉献茶艺。 二百零八 街头命案 白茶走到雅间门口,撩开珠帘朝内看去,陆羽正在为贵客煎茶。 那位贵客,背对着门口坐在茶椅上,只留给白茶一个背影。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让人感到主人的端庄大气、威严庄重。 “娘子,你回来了?”陆羽发现了白茶,连忙招呼白茶进去。 那贵客也扭头看过来。 白茶看见了贵客的脸,这是一位正值壮年的男子,他的面容刻画着时光的痕迹,虽已不复年少时的俊朗,但那份从容和尊贵仍让人不敢逼视。 高鼻、深目,显示出异族血统的融合之美。他的眼神深邃,犹如深不见底的渊海,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梳着平静柔和的燕归发型,包在平巾帻中,身着华服,腰悬玉带,足踏云履,浑身上下都散发英领之气。 “郎君万福金安。”白茶行了个万福礼。 那郎君站起来回了叉手礼:“久闻白娘子大名。” 陆羽乐淘淘,拉着白茶,向贵客介绍道:“适才在下用煎茶之法向郎君泡了蒙顶山茶,接下来,不如让我家娘子为郎君冲泡一壶茉莉龙珠茶,可好?” “自然是好的。” 陆羽的煎茶之法包括炙茶,将茶饼放在火上烤,要求炙热均匀,内外烤透;碾茶,将炙好的茶饼碾碎;罗茶,将碾碎的茶进行筛选;煎茶,将筛选好的茶末放入开水中煎煮;酌茶,将煎好的茶汤倒入茶碗中供人饮用。 虽礼仪繁复,却充满仪式感,让观赏煎茶茶艺之人感到肃然起敬,不觉腰板子也挺了起来。 不知道这白娘子的泡茶茶艺又是如何的。 白茶被陆羽邀请展示茶艺,也不忸怩,坐到陆羽适才的位置上。 当下的李朝从传统的席地而坐逐渐转变为使用垂足坐的较高坐具,家具的设计也发生了变化。李朝人泡茶时,坐在相对较高的椅子上,使用的桌子也是相应较高的款式。 椅凳在当下已渐渐流行,几、案的高度都是以坐面为基准,因此坐具和桌的高度是相适应的。 泡茶人垂足坐着,坐姿是端正的,吃茶人同样也采取这样的坐姿。 只见白茶从茶盘中取出几颗茉莉龙珠茶来。 茉莉龙珠,每一颗都犹如珍珠般圆润,紧致的球形状茶叶缀以茉莉花瓣,恰似龙珠含香,封藏着春日的芳馨。 白茶娘子取壶,其形扁圆,口略窄,身渐宽。 倾水,先温热壶,再弃水。 投入茶珠,量适数颗。 初冲,水宜近沸,高冲而入,令茶珠翻滚,以发茶香。 茶汤初出,色如淡黄牛乳,隐约透出绿意。 次冲,水温稍降,缓缓注入,见茶珠散开,茶叶根根舒展,如牡丹花蕾待放。 三冲,细观茶色转深,呈金黄,清澈明亮。 茉莉龙珠轻置杯中,叶尖微翘,如龙戏珠。 花瓣渐开,香气四溢,满室芬芳。 茶水斟入杯中,汤色渐变,由浓而淡,最终定格在一抹淡淡的金黄,映日熠熠生辉。 白茶娘子为贵客斟了一盏茶,那贵客端杯细赏,见茶叶缓缓展开,如朵朵牡丹争艳。茶香入鼻,清雅非凡,客人目瞪口呆,久久无言,唯有赞叹不已。 “白娘子的茶艺,实乃雅致之极。茶香淡雅,如幽兰之息,沁入心脾;茶汤清透,似琼浆玉液,净澈心扉。而白娘子的手法细腻,如行云流水,恰到好处。茶叶在杯中展开,宛若牡丹初绽,美不胜收。每一道工序,无不透露着匠心独运,将品茶提升至艺术境界。此等茶艺,非同凡响,令人叹为观止,堪称茶中极致,艺中珍品。” 贵客不吝溢美之词,陆羽激动不已,比自己被褒奖了还要高兴。 陆羽心潮澎湃,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而白茶娘子却只是微微躬身,谦逊地说:“贵客过誉了,此乃茶之本分。能得您赞赏,是妾身的荣幸。” 贵客已经起身,准备告辞。 陆羽、白茶夫妇起身相送,这郎君走到雅间门口,又转过身来,含义深刻笑道:“香茗雅叙名不虚传,你二位要大喜临门了。” 说着,昂首阔步而去。 陆羽只觉莫名其妙:“娘子,这郎君好有意思啊!” “他所言非虚,此位真正是一位贵客呢。” 白茶的话听在陆羽耳朵里,令他更加云里雾里。 不过,他也很快将此桩事抛下,问白茶道:“娘子,玄风找回来了吗?” “还在找。” 玄风没有找到这件事,几家欢喜几家愁。 小青坐在柜台后,眼神空洞地透过茶楼的雕花窗棂,凝望着外面的街道。夕阳的余晖洒在她忧郁的面庞上,映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与无助。 玄风迟迟未归,这让小青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茶楼内,茉茉与莉莉像两只勤劳的蜜蜂,在熙熙攘攘的客人间穿梭,她们的额头上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茶香袅袅中,两人的抱怨声此起彼伏,尽管小心翼翼,但那不满的情绪还是在不经意间弥漫开来。 “真是的,玄风大哥到底去哪儿了?”莉莉边为一桌客人斟茶边压低声音向茉茉抱怨道。 “谁知道呢?他要是再不回来,我看这茶楼的生意都得受影响。”茉茉擦了擦额头,语气里满是担忧。 就在这时,季兰从后堂走了出来,她轻轻拍了拍手,示意姐妹俩安静。 “两位妹妹辛苦了。你们两个去后面休息一下吧,这里我来应付。”季兰的声音虽然柔和,但却不容置疑。 茉茉和莉莉对视一眼,她们知道季兰向来对她们照顾有加,比暴躁的小青好多了。既然她这么说了,她们也就不再坚持。两人轻叹一声,感激地向季兰点了点头,然后退到后堂去了。 季兰迅速挽起袖子,开始指挥几个跑堂的小伙计,她的动作熟练而有条不紊。客人们被她的气场所吸引,纷纷投来赞赏的目光。 一点儿都看不出她只是个跑堂,倒像是这茶楼的女主人。 小青看到季兰如此能干,心中不由不是滋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茶楼内的喧嚣渐渐平息,夜色如墨,灯火阑珊。小青仍旧坐在那里,仿佛成了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季兰走过来,轻轻地把手放在她的肩上。 “小青,你要相信玄风,他一定会没事的。”季兰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小青回神,一把甩掉季兰放在肩头的手,骂了句:“假惺惺!” 说着扭身就走了。 小青走到后院,看到茉茉莉莉正在井边玩耍,便斥责起来:“游手好闲的,香茗雅叙可不养闲人!” “只会说别人,不如看看自己,谁比谁更闲!” “就是。” 姐妹俩胆子竟然变肥了,小青郁闷:“谁给你们俩的底气,反了不是?” “别动不动就反了反了的,在这茶楼里,除了陆相公和白娘子,大家都是小姐妹,谁比谁高贵呀?” 小青一听,暴脾气根本压不住了。 茉茉、莉莉却一点儿没有平息的意思,一句句继续刺激她,末了还说一句:“你那么担心玄风,自己上街找他去呀!” 等白茶收拾了二楼的雅间,下楼来时,大堂里就剩下季兰和茉莉姐妹花,不见了小青的身影。 “怎么就你们三个?小青呢?”白茶问。 茉茉、莉莉心虚地向季兰身后缩了缩身子。 季兰上前,笑吟吟对白茶说道:“白娘子,你别生气,青娘子她上街去了。” “这个时辰,小青上街做什么?” “她说她去找玄风去。” 这个小青,怎么这么冒失呢,夜黑了,长安城里正宵禁呢。 白茶心里暗叫不好。 …… 宵禁后的长安城,街市已无一人。 偶有巡夜的更夫提着灯笼,敲着竹梆,报着平安。 月色下,宫殿的影子斑驳陆离,宛如一幅幅静谧的水墨画。 城门紧闭,守卫森严,只有偶尔传来的马蹄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深夜的长安街头,寂静而幽暗。李老四提着风灯,巡视着他所负责的街区。忽然,他的目光被前方街角的一处异常吸引——一个身影横卧在地,旁边散落着摊贩的货物,显得格外凄凉。 李老四急忙走近,只见一名小贩倒在自己的摊位旁,面色青紫,嘴角有血沫,表情痛苦。 他蹲下身查看,发现小贩的手臂上有两处明显的咬痕。心中一沉,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案件,立即吹响了警哨,召来了其他巡捕,并派人去通知京兆府。 不久,京兆府的仵作匆匆赶到。他们仔细检查了尸体,又细致询问了李老四发现现场的情况。仵作摇了摇头,肯定地说:“此人是被蛇咬死的。” 李老四皱眉,长安城虽大,但城内少有蛇患,更何况是在热闹的市集中。他问:“是何蛇?为何会在此处?” 仵作指着咬痕说:“看这伤口,应是剧毒之蛇所为。而且,这蛇非本地所产,极为罕见。” 李老四心中一惊,这案子愈发扑朔迷离。他命人封锁现场,亲自带队在附近搜索可能的蛇窝或蛇逃路径。然而,除了一些惊慌失措的流浪猫狗外,别无所获。 案情诡异,李老四决定从死者的生活轨迹入手。他敲开了周围商铺和住户的大门,得知死者名叫王二,是这一带的小贩,平日里卖些杂货,与人为善,并无仇家。 李老四又回到现场,仔细观察。他发现王二的摊位上有些不寻常的东西——几个精致的竹篓,里面装着各种草药。他拿起一把草药,闻了闻,只觉得一股辛辣之气扑鼻而来。 “这些草药是从何处来的?”李老四询问周围的商贩。 “王二常去城南的山林采药。”一位知情的老妇说道。 李老四心中一动,难道这蛇是从山林中带来的? 京兆府的衙役已经负责了这命案,李老四和自己的手下无需留在现场了,正准备继续巡逻醴泉坊,一道黑影在前头一闪而过。 动作之敏捷,令人瞠目。 “追!”李老四大喝一声,带头冲向那神秘的身影。街道两旁的商铺早已关门,只有零星的灯光从门缝中透出,为这场追逐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氛围。 黑影似乎轻功了得,但李老四和手下们紧追不舍。终于,在一条幽深的巷子里,李老四追上了那黑影。他大手一伸,将其牢牢抓住。然而,当他看清楚面前的人时,却不禁愣住了。 “青娘子?”李老四惊讶地问道。他觉得眼前的女子面熟,细细一想,终于记起她是陆羽草堂白娘子身边的青娘子,与白娘子情同姐妹。 “李大人,是我。”小青低下头,声音有些颤抖。 “你为何违反宵禁上街?”李老四严肃地问道,同时将手中的灯笼提高,想要照亮小青的脸。然而,当灯笼的光芒照到小青的脸上时,李老四大吃一惊。 只见小青唇角有一道道血迹,血迹还未干透,沿着她的唇角滴落。这突如其来的景象让李老四心中一紧,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更让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小青突然紧张地扭动身体,企图挣脱李老四的束缚。在李老四惊愕的目光中,小青的身体竟然开始变形,最终化作一条巨大的青色蛇妖。 “妖怪啊!”李老四和手下们吓得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他们虽然听说过蛇妖的传说,但亲眼所见还是第一次。 小青见状,急忙收回原形,变回了人形。她焦急地解释道:“李大人,我并非故意违反宵禁,实在是有事在身。至于脸上的血迹,那是……那是……” 小青支支吾吾,最终化作一缕烟飞走。 “香茗雅叙”门外传来急切的敲门声。 拍门声将陆羽吵醒,陆羽坐起来却发现白娘子并不在床上。 “娘子,娘子……” 陆羽喊了几声,并没有白茶的回应,他只好披衣下床,去查看门外的拍门声是谁。 陆羽睡眼惺忪走出房门,季兰也已经走过来。 “陆相公,外头有人拍门。” “我听到了。” 说着,二人一起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脸黑云的李老四和他的手下们,陆羽吃了一惊。 二百零九 面圣 “青娘子在吗?”李老四问。 “青娘子不在。”季兰抢着回答。 陆羽知道白茶不在,但并不知道小青在不在屋子里,季兰道:“我适才经过小青寝室,她的房门打开着,人不在屋子里。” “难道娘子和小青一起回了白府?”陆羽喃喃。 李老四道:“那就请陆相公带我们去白府一趟。” 夜间,宵禁,街上空旷无人。 白府位于僻静郊区,距离朱雀大街很远。 陆羽、季兰跟着李老四一行抵达白府时,已是寅时。 寅时,天边逐渐泛起了微弱的晨光,将黑暗一点点地驱散。天空中的云朵像是被染上了淡淡的颜色,太阳即将升起。 郊区的景色也随之变得清晰起来。田野上,露珠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仿佛是大地的珍珠。远处的山峦在晨光中若隐若现。鸟儿开始欢快地歌唱,为新的一天奏响美妙的序曲。 此时,一栋宅邸坐落在这片美丽的郊区中。宅邸的屋顶在晨光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显得庄重而又神秘。 陆羽加紧脚步,带着李老四等人上前拍门。 “娘子!娘子,开门呀!” 门拍了许久,并无人来开。 李老四一脚踹开了大门,陆羽吓了一跳。 季兰倒是沉着,领着李老四等人进入府邸。 陆羽小跑着走在前面,一路喊着:“娘子娘子……” 庭院内,古树参天,枝叶繁茂,被清晨的微风轻轻摇曳,叶影婆娑。假山石上,青苔点缀,偶尔,一两声鸟鸣划破寂静,回荡在空旷的府内。 池塘中,荷叶轻翻,露出藏在下面的朵朵莲花。倒映在水中的府墙和屋檐,随着波纹荡漾,时隐时现。 然而偌大的白府,无人回应陆羽的呼喊。 李老四带着手下搜寻了白府每个房间,继而下来庭院中中看着陆羽,陆羽也不知道白茶和小青去哪里了。 “青娘子她不是人,她是一条蛇,”李老四对陆羽说道,“若陆相公知道她的下落,要立马告诉武侯铺。” 李老四的话在陆羽听来多少有些危言耸听。 “小青是蛇?大人你开什么玩笑。” “我们亲眼所见,难道有假?”李大人的手下们喊起来。 各个想起小青化蛇那一幕,还心有余悸。 季兰道:“陆相公,白娘子和青娘子一起不见了,会不会……” “会不会白娘子也是一条蛇?”衙役们喊起来。 季兰抿着唇,唇角弯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笑容。 “不可能!”陆羽喊起来。 李老四倒是镇定,对陆羽道:“陆相公,青娘子是蛇,乃是我们亲眼所见,白娘子和青娘子一起失踪,白娘子会不会遭遇青娘子所害?” 李老四的话让陆羽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 “娘子,娘子——”陆羽拔腿就冲出白府,他要回“香茗雅叙”看看白茶回来了没有。 …… 陆羽草堂内,有一间屋子彻夜亮着。 不过那亮着的,并不是油灯灯光,而是些光怪陆离的神仙法术之光。 白茶、紫夭、栝楼、珊瑚分别盘坐在东南西北四角,中间盘坐着的是玄风。 四人正合力对着玄风施法,为他驱除体内的邪术。 门外,世君紧张地走来走去,目光一直盯着那闪亮的窗子。 窗子内的都不是凡人,都是神仙,这只有世君知道的秘密呀,这秘密一直让世君激动不已,如今却叫世君紧张兮兮。 希望玄风掌柜能平安无事。 昨夜,白茶娘子带玄风回到陆羽草堂时,玄风掌柜竟然变成了一只鸟,不停地跳着奇怪的舞蹈,两只翅膀扇动停不下来,鹦鹉发情了,跳的就是这样的舞蹈。 白茶娘子说,玄风掌柜中了邪术。 没想到玄风掌柜竟是一只鸟修炼成仙了。 世君羡慕不已,一只鸟都能修炼成仙,他一个人,倒是成了废物。 不不不,等他学会了三位师父的满腹医术,就不是废物了。 窗子里的亮光终于停歇,世君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不知道几位师父是否已经治好了玄风掌柜中的邪术。世君也不敢上前询问,怕打扰了师父们施法。 只能等着屋门自动打开。 可是屋门依旧紧闭。 屋子里,晨曦曙光透过窗子洒进来,照在每个人脸上。 除了玄风,白茶等人全都一头一脸的汗。 几人收了法,面面相觑。 而中间的玄风虽然坐着,却依旧紧闭双眼,并未清醒。 白茶走过去替玄风把脉,面露凝重之色。 紫夭、栝楼、珊瑚三人见状,也逐一过去替玄风把脉,那根植于玄风血液中的邪术依旧存在,像钉子一样,深深盯住,并未被拔出。 “怎么办?”紫夭等人看向白茶。 “不知道太姥娘娘和碧霞元君能不能救玄风。” 白茶和玄风从诛仙台违规下凡,只有这两位仙尊知道,如今玄风有难,也只能去求助这两位仙尊了。 “白茶,我和紫夭一起带玄风去找太姥娘娘和碧霞元君,栝楼陪着白云飞留守陆羽草堂,可好?”提议的是珊瑚。 白茶点点头:“甚好。” 就这么决定。 将玄风交给紫夭和珊瑚,白茶辞别栝楼、世君,从陆羽草堂出来时,天已大亮。 清晨的长安街市,人声鼎沸,车马如流。街道两旁的店铺早已开门迎客,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形成一幅繁忙的市井画卷。 李老四带着武侯铺的手下站在街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过往的人群。 突然,李老四的目光被一位美丽的女子吸引住了。她穿着素净的白衣,从陆羽草堂中走了出来。 正是白茶娘子。 李老四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松弛,白茶娘子活着就好,哪怕她是妖怪…… 李老四看着白茶娘子,想到昨夜化蛇的小青。 这样美丽的白茶娘子会是和小青一样的蛇妖吗? 而白茶娘子一夜未眠,又施法救治了一夜的玄风,此刻脸上写满疲倦。 虽然疲倦,却依然美得清新出尘,动人心弦。 这让李老四不由自主就走上前去,身后武侯铺的衙役们也急忙跟上。 “白娘子。” “李大人……”白茶愣了愣,“好巧呀!” “白娘子昨夜怎么没有回茶楼睡觉?” 李老四的问题在白茶听来有些可笑。 “李大人,妾身凭自己双手在长安城里置下不少产业,除了茶楼,还有私人宅邸和私人医馆,至于夜间妾身想要睡在哪一处,似乎是妾身的自由,不需要向武侯铺和李大人您报备吧?” 李老四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可笑了,道:“白娘子别误会,白娘子我们不是来找茬,而是来找青娘子的。” 白茶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夜趁着宵禁上街,原本是要找小青的,却被栝楼等人喊到陆羽草堂替玄风治伤了。 “李大人找小青何事?” 白茶强自镇定,心里却想着小青是不是在昨夜宵禁时闯下了什么祸事。 “白娘子只要告诉在下,小青现在何处就可以,只要见到小青娘子,白娘子自然会知道找青娘子何事了。” “小青……小青应该在茶楼吧。” “并不在。” “那就是在郊区的白府。” “也不在……” “在陆羽草堂,在陆羽草堂。”白茶急中生智说道。 李老四眉头一拧:“白娘子,您适才就从陆羽草堂出来,如果青娘子昨夜就在陆羽草堂,你为何现在才想起来?” 白茶:“……” 见白茶干脆闭嘴不解释了,李老四又觉得于心不忍:“白娘子,如果你知道青娘子的下落……” “我不知道,既然大人来找我要人,想来小青定是闯下了什么祸事,大人不如直说,也好让妾身早点帮大人想到对策。” 李老四想想,白茶言之有理,便道:“昨夜宵禁期间,长安街头发生一起命案,仵作验尸后怀疑那人是被蛇咬死的……” 白茶心头一咯噔,但脸上波澜不兴:“这和小青什么关系,大人不应该去找蛇算账吗?冤有头债有主。” “青娘子大抵就是那条犯案的蛇。” 李老四遂将昨夜,小青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并现出蛇形的事和白茶说了一遍,白茶越听越心惊,但脸上还是风轻云淡。 “大人,怪力乱神之说不可取,小青是个人,怎么会是蛇呢?上次曹仁堂诬赖小青是妖精,还告到了京兆府,京兆尹大人明断秋毫,已经还小青清白了,妾身是否要去请京兆尹大人来向大人您作证啊?” 整个长安城都知道陆羽、白茶夫妇是京兆尹夫妇的妹妹、妹婿,白茶此时搬出京兆尹的名头,就是为了官大一级压死人。 李老四果然低了头:“白娘子,也许您也被蒙蔽了,不如您先回茶楼去,毕竟青娘子的确也失踪了,不如等找到青娘子,再听她本人如何自辩,毕竟众目睽睽,当时情景委实骇人听闻,又有数双眼睛为证……” 白茶了解地点点头:“好,等小青回来,妾身定当亲自请她来向李大人您自证清白。” 白茶说着,行了万福礼,加紧脚步回“香茗雅叙”去。 小青失踪,白茶未回,陆羽哪有心情做营生? “香茗雅叙”虽然按时开门迎客,陆羽却心不在焉,站在门口,别人只以为他是迎客,他却是在人群里寻找白茶身影。 没想到,还真看见白茶踏步而来。 “娘子!” 陆羽急忙飞跑过去,一下握住白茶的手,担心道:“娘子,你昨夜去哪里了?我真的好担心你呀。” 如果“浅月流歌”还能派上用场就好了。 可惜浅月流歌已破碎,而陆羽也不是昔日的陆羽了。 “官人,莫担心,昨夜我只是去陆羽草堂了,他们那边有一些疑难杂症的病人,需要妾身过去搭把手。” 陆羽对白茶的话深信不疑,见白茶一脸倦容,忙拉了她进茶楼休息:“娘子,你累了吧?快去休息一下,茶楼这边你不用管,交给我就可以了。” 然而一辆豪华马车驶过来停在了“香茗雅叙”门口。 车上下来一人。 头上戴着幞头,顶部尖细,且有金线、宝石的装饰,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直裰,直裰的领口和袖口装饰着金线和丝带等,腰间系着红色的玉带。脚上则穿着一双黑色的软底鞋。 分明是宫里的太监。 竟然是圣人召见“香茗雅叙”的陆羽、白茶夫妇入宫朝圣,这让陆羽猝不及防,因而手忙脚乱。 白茶倒是镇定。 她让季兰给了那太监银子,又和陆羽去换上正式点的衣服,这才跟着太监坐上马车去南内面见圣人。 马车缓缓驶入兴庆宫,陆羽轻轻地掀开窗帘,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繁华而又庄重的景象。 皇家的府邸,宫殿巍峨,金碧辉煌。宫殿的屋顶上,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宫殿的四周,是一片片翠绿的树木,它们在微风中摇曳,仿佛是在向陆羽招手。 一队队身穿铠甲、手持长矛的羽林军整齐地列队而出。他们的步伐坚定有力,铁靴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展现出一种不可一世的雄壮气势。 羽林军的首领,一位身材魁梧、气宇轩昂的将领,身披金色战甲,腰悬宝剑,目光如电,威严凛然。 这是南衙十六卫中的金吾卫。 陆羽吓得赶紧放下窗帘,正襟危坐。 那模样怪可怜见的。 白茶见状,心头一笑,伸过手来握住陆羽的手,道:“官人别紧张,我会和你一起的。” 陆羽觉得惭愧,自己是个男子,是丈夫,关键时刻,倒是要白茶来安慰自己了。 于是也忙反握了白茶的手,给了她一笑:“谢谢娘子,我不紧张,我不紧张,只是圣人他怎么会&” 圣人他怎么会突然召见他夫妇二人入宫呢? “咱们‘香茗雅叙’做的都是达官贵人的生意,足见咱们的茶已经得到了贵人们的认可,好名声都已经传到圣人的耳朵里了。” “娘子言之有理。” 终于,马车停在一座宫殿前,陆羽和白茶下车一看,宫殿上挂着牌匾:南熏殿。 夫妇二人在太监的引领下,进入南熏殿。 叩见了圣人。 陆羽始终不敢抬头,把脸埋在地上。 只听头顶庄严的声音飘下来:“陆相公,你抬起头来——” 圣人之命不敢有违,陆羽抬头,只那么一眼,他惊呆了。 圣人竟然好生面熟。 二百一十 英雄救美 原来那日光临香茗雅叙的贵客就是圣人,怪不得面相贵不可言。 …… 在李朝,国家富强,文化繁荣,四方宾客纷至沓来。高丽、新罗、百济、日本、林邑、泥婆罗、骠国和赤土等小国,皆与李朝交往甚密,时常派使节前来长安朝贡,以表友好。 圣人对外交事务尤为重视,每逢外国使节来访,必亲自安排接待,以示皇恩浩荡。 值此秋高气爽时节,各国使节再次渡海而来,携贡品进献于朝堂之上。 圣人命内侍备下盛大宴会,以国宾之礼款待远道而来的使节。 宴会地点设在南熏殿,南熏殿环境雅致,四周环绕着流水潺潺,花香扑鼻,正合品茶论艺。 圣人喜爱茶道,觉得茶艺乃李朝文化一绝,遂有意让使节体验一番。 于是,他在京兆尹和各达官贵人推荐下,微服私访,实地考察了“香茗雅叙”,此时特地召见了陆羽夫妇。 那日在香茗雅叙,圣人与陆羽相谈甚欢,陆羽对茶的种植、采摘、制作、烹煮乃至品饮皆有独到见解,让圣人折服,陆羽的检煎茶茶艺和白娘子的冲泡茉莉龙珠之法皆让圣人惊为天人。 此刻,南熏殿内锦旗飘飘,琴音悠扬。 使节们被引入殿中,只见殿中陈设华美,香炉袅袅,茶香四溢。陆羽夫妇拜见了圣人,便奉命开始为高丽使节表演。 陆羽手中持着茶具,一派从容淡定之态,先是向使节们行了一礼,然后开始介绍茶的来历与茶艺之道。他的声音平和而又充满自信,言辞之间流露出对茶文化的热爱与尊重。 随后,他便开始了煎茶的表演。 只见陆羽手中的茶勺如游龙般灵动,取茶、洗茶、温壶、凉壶、投茶、冲水……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流畅自如。茶水在壶中沸腾,热气腾腾,茶香随之四溢而出,令人心旷神怡。 白茶则在一旁辅助,她轻轻扇动着手中的竹扇,为茶炉添炭,又适时地为陆羽递上所需茶具。两人配合默契,仿佛一场无声的舞蹈,让在场的使节们看得目不转睛。 不多时,一杯杯色泽翠绿、香气浓郁的茶汤便递到了每位使节手中。使节们端起茶杯,先是观赏茶色,再是嗅其香,最后小口品尝,顿时觉得清甜润喉,回味无穷。茶艺之美,令他们赞不绝口,连连称赞李朝文化果然博大精深。 圣人见状,心中自是欢喜。他知道,通过这样的文化交流,不仅能够让外邦使节领略到李朝的文化底蕴,更能加深国与国间的友谊。 而陆羽夫妇所展现的茶艺,更是将这份文化交流推向了高潮。 国宴结束,圣人又组织了马球比赛。 观众席上,来自四面八方的贵族、使臣们齐聚一堂,他们的目光时而紧随着飞驰的马球,时而落在技艺高超的选手身上。在这众多观众中,陆羽、白茶和一群外国使臣们也在其中,他们被场上的激烈竞技所吸引,目不转睛。 今天的比赛中,寿王妃无疑是最耀眼的星。 她身着一袭鲜艳的骑装,驾驭着一匹骏马,在马球场上驰骋如风。每一次挥杆击球,都准确无误,展现了她非凡的马球技艺。 观众们为她的每一次出色表现而欢呼,连带着陆羽和外国使臣们也不禁为之鼓掌。 然而,在这片欢声笑语中,赵丽妃和刘华妃的表情却显得格格不入。她们坐在不远处的贵宾席上,面带不悦,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轻蔑。两人时不时地交头接耳,似乎在讨论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白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幕,她的目光悄然落在了两位皇妃的身上。作为曾经百草园中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仙子,白茶对于宫廷中的尔虞我诈并不陌生。她知道,这两位皇妃的耳语绝非简单的闲聊,必定隐藏着某种深意。 赵丽妃和刘华妃的耳语越发频繁,她们的眼神也越发阴沉。 白茶心中暗自揣测,她们或许正在策划着某种针对寿王妃的计谋。毕竟,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里,权力的斗争从未停歇,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地位和未来而不断谋划。 白茶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担忧,她担心这场看似纯粹的马球比赛背后,可能隐藏着一场关于权力和阴谋的较量。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若是能够洞察她们的密谋,或许能够提前防范,避免不必要的风波。 就在这时,场上的比赛进入了最后的决战阶段。寿王妃再次策马奔腾,她的每一次出击都充满了力量和决心。而在观众席上,赵丽妃和刘华妃的表情越发紧张,她们的耳语也越发急促。 最终,在一次精彩的对决后,寿王妃带领的队伍赢得了比赛的胜利。观众席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而赵丽妃和刘华妃却在掌声中匆匆离开了座位,她们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和怨毒。 白茶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她知道,这场比赛只是序幕,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在这个光鲜亮丽的宫廷中,每个人都可能是别人的对手,每个微笑背后都可能隐藏着利刃。 在胜利的欢庆声中,这个意外突然就发生了。 就在寿王妃骑着马回到场边,准备接受人们的祝贺时,她的马突然受到了惊吓。可能是观众席上的欢呼声太过响亮,或是场边的什么因素惊扰了它,这匹原本驯服的骏马突然间失控起来。 它嘶鸣着,前蹄扬起,不断地摆动着头,试图摆脱某种看不见的恐慌。寿王妃虽然是一位经验丰富的骑手,但在这样的突发情况下,她也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她试图安抚马匹,但显然事态已经超出了她的控制范围。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失控的马匹带着寿王妃猛地冲出场地,向着马球场的边缘狂奔而去。观众们尖叫着四散开来,为寿王妃的安全担忧。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观众席上飞快地跃下,那是圣人。他见状立刻骑上自己的马,紧迫不舍地追赶着寿王妃和她的马匹。 寿王妃的马匹如同疯了一般,狂奔不止,最终冲进了一片密林深处。林中的树木葱郁茂盛,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寿王妃紧紧抓住缰绳,但恐慌的马匹颠簸不已,她的身体在马背上颠簸摇晃,终于在一次猛烈的颠婆中,她失去了平衡,从马背上摔落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圣人骑着马追赶而来。他的马上一跃而起,仿佛凌空飞翔,瞬间到达寿王妃的身边。然而,就在他刚刚接住寿王妃的瞬间,受惊的马匹抬起了沉重的马蹄,对着他们狠狠地踩了下来。 圣人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知道必须保护寿王妃免受伤害。在这一瞬间,他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寿王妃面前,承受了那致命的一击。马蹄重重地踩在他的胸口,发出了令人心碎的骨折声响。 寿王妃被圣人压在身下,她花容失色,心中充满了震惊和感激。她看着圣人的脸色因为剧痛而扭曲,胸骨断裂的痛苦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快走!”圣人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声音中透露出一种坚定的决心。 寿王妃爬起来,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想要扶起圣人,但她知道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够。她环顾四周,希望有人能够听到她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些侍卫听到了动静,他们纷纷赶来,将圣人和寿王妃救出了密林。圣人受了重伤。 马球场上的意外虽然得到了妥善处理,但圣人的伤势却让人心痛。他为了保护寿王妃,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 圣人在马球场上为救寿王妃而受伤,胸骨断裂,脏脾受损,生命危在旦夕。太医署的太医们被紧急召入宫中,他们携带着药箱和医疗器械,匆匆赶往圣人的寝宫。 圣人躺在华丽的床榻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他的胸膛上绑着绷带,但血迹仍然不断渗出,将绷带染成鲜红。太医们围在他的身边,仔细观察着他的伤势,交头接耳地讨论着救治方案。 圣人命悬一线,太医们束手无策,焦头烂额。 眼见圣人奄奄一息,一位身影悄然走入了寝宫。 那是白茶。 白茶走到圣人的床前,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额头。她的动作温柔而熟练,仿佛在这样的情况下已经习以为常。太医们惊讶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请让开。”白茶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人无法抗拒。 太医们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退到了一边,给白茶让出了空间。他们知道,这位女子就是传闻中长安城醴泉坊“陆羽草堂”的那位神医娘子,并非寻常人物,她可能有办法救治圣人。 白茶从袖筒里拿出一枚细长的银针,轻轻地扎进了圣人的穴位。她的手法稳准狠,每一针都精准地刺入了圣人的经络之中。随着银针的刺入,圣人的脸色逐渐有了一丝红润,呼吸也变得平稳了一些。 然后,白茶取出一瓶珍贵的药膏,轻轻地涂抹在圣人的胸口上。药膏散发出一股清凉的香气,仿佛能穿透肌肤,直达内脏。她的动作轻柔而细致,仿佛在对待一件无价之宝。 随着时间的推移,圣人的呼吸越来越平稳,脸色也逐渐恢复了血色。他的眼睛慢慢地睁开,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惊喜和感激。他看着白茶,眼中充满了敬意和感激之情。 “谢谢你。”圣人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声音虽然微弱,但却充满了真诚。 白茶微微一笑,将圣人交给太医们。 圣人还没有康复,白茶和陆羽自然不能离开皇宫。 陆羽如热锅上蚂蚁,白茶倒是淡定得很。 白茶让陆羽睡一觉,陆羽听话地睡下。 陆羽一睡着,殿内突然出现了两位神秘的身影。他们身穿黑白长袍,面色严肃,目光冷峻,正是黑白无常,掌管生死的神明。 黑白无常落在圣人的寝宫前,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严厉和责备。他们指责白茶扰乱了天规,让本该死的人还阳,一再破坏生死秩序。 “你这是在挑战天道!”黑无常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白无常则接着说:“白茶,你必须为你的行为承担后果!”他的声音尖锐而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白茶站在他们面前,淡淡地说:“圣人既然在生命垂危之际遇到我,说明他命不该绝。我身为医者,治病救人乃是我的本分。” 黑白无常听后更加愤怒,他们挥动手中的索命链,向白茶袭来。白茶并不退缩,她拔出随身携带的银针,与黑白无常展开了激烈的打斗。 就在双方激战正酣时,突然一道金光闪过,碧霞元君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她的出现让黑白无常顿时停止了攻击,他们恭敬地行礼道:“碧霞元君。” 碧霞元君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向白茶:“白茶,你的医术精湛,救死扶伤乃是医者的天职。但你也要记住,生死有命,不可随意干涉。” “是,碧霞元君。”白茶恭敬地回答。 碧霞元君又对黑白无常说:“你们也回去吧,这件事情若有什么后果,本座会向天帝解释。” 黑白无常见状只得离去,他们知道碧霞元君的话是不容置疑的。 这时,白茶想起了太姥娘娘,她询问碧霞元君:“太姥娘娘在哪里?为何只有您前来?” 碧霞元君叹了口气:“太姥娘娘又到人间历劫去了。她总是喜欢亲自体验人间的喜怒哀乐。” 白茶听后心中一动,没想到太姥娘娘又到凡间历劫了,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与她相遇。 碧霞元君看着白茶的眼神,微微一笑:“好了,你好好在人间做人,总有一天你会找到属于你的路。” 说完,碧霞元君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了天际。白茶望着天空中的金光,心中充满了感慨。 “白茶娘子!”殿外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不知道又是谁来找她,白茶看了眼床上的陆羽,他还在梦乡中,于是白茶走出去查看来者何人。 二百一十二 道是湖州 来听课的,除了太常寺太医署的两名咒禁师之外,还有殿中省尚药局的四名咒禁师。 太医署的最高处,有一座由白玉石砌成的讲堂,六位咒禁师就坐在堂下蒲团上,摆出了认真倾听的姿态。 “今天,我要教你们如何将茶道与咒禁术相结合,以达到心境的提升。”白茶的声音如同天籁般悦耳动听。 首先,白茶教授了如何通过品茗来调整呼吸,使内心平静。她示范了一种名为“茶息法”的技巧,让六位咒禁师跟着她一起练习。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学会了如何将茶香吸入体内,与自己的力量相融合,从而达到身心的和谐。 接着,白茶讲解了茶道中的礼仪,如敬茶、品茗、赏茶等。她强调,这些礼仪不仅是对茶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修炼。在这个过程中,六位咒禁师学会了如何在礼仪中找到自己的节奏,将力量与茶道完美结合。 随后,白茶教授了如何通过茶道来提升自己的感知能力。她让他们闭上眼睛,通过品茗来感受周围的一切。在这个过程中,六位咒禁师逐渐领悟到了茶道与咒禁术的共通之处,那就是对自然的敬畏与顺应。 最后,白茶传授了一种名为“茶咒法”的高级技巧。这种技巧可以让咒禁师在施展咒禁术时,将自己的力量与茶道相结合,从而发挥出更强大的威力。六位咒禁师在白茶的指导下,一一尝试着将这种技巧融入自己的法术中。 在课程即将结束时,六位咒禁师纷纷向白茶请教心中的疑惑。 一人问:“白娘子,如何才能更好地将茶道与我们的法术结合?” 白茶答:“关键在于心境。只有心无杂念,才能将茶道与法术完美结合。” 黑无常却冷笑:“白茶仙子所言,未免冠冕堂皇,仙子是贪恋凡尘,贪恋与陆羽的男女之情,才又来我们手上抢人吧?” 终于,在一片密林之中,白茶追上了黑白无常。她急切地说道:“请二位鬼使留步,陆羽乃是人间茶圣,他的离世定会让人世间失去一位伟大的茶道大师。还请二位鬼使开恩,让我带他回到阳间。” 第三人问:“白茶,我们在修炼过程中,如何避免走火入魔?” 白茶答:“要将茶道融入战斗之中,让你们的力量与茶道相辅相成,方能发挥出最强的威力。” 第六人问:“白茶娘子,我们在修炼的道路上,如何才能不断突破自己?” 白茶答:“多品茗,多冥想。让你们的心随着茶香飘散,自然能达到平静的境界。” 白茶答:“要不断挑战自己的极限,同时保持谦逊的心态。只有这样,才能在修炼的道路上不断突破。” 又一人问:“白娘子,我们在施展法术时,如何保持内心的平静?” 第四人问:“白茶娘子,我们在面对强敌时,如何发挥出最大的实力?” 白茶一探陆羽鼻息,心中顿时沉到了谷底,陆羽竟然已经气绝身亡。白茶不禁泪如雨下,悲从中来。 第五人问:“白茶娘子,我们在修炼的过程中,如何平衡力量与茶道的关系?” 白茶答:“力量是你们的剑,茶道是你们的盾。只有剑与盾相互配合,才能无往不胜。” 白茶抬头望向屋顶,却见黑白无常鬼使神差地勾走了陆羽的魂魄,正飘然离去。她心头一紧,也顾不上季兰,便立刻飞追了上去。 在回答完六位咒禁师的问题后,白茶宣布今天的课程结束。 白茶答:“要时刻保持敬畏之心,不可妄自尊大。只有谦逊,才能在修炼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白茶回到“香茗雅叙”时,茶楼已经被官兵把守。 小青、茉茉、莉莉全都不见踪影,而季兰守在陆羽的床前,哭得梨花带雨。 沿着崎岖的山路,白茶仙子一路狂奔,只见前方黑白无常越行越远,她焦急万分,生怕来不及挽救陆羽。山风吹过,吹散了她的发髻,她却顾不得梳理,只是拼尽全力追赶着。 “茶咒法”这是太医署的老师们无法教他们的,至于效果如何,只有试了才知道。 六位咒禁师恭敬地向白茶行了一礼。 …… 白无常冷声道:“白茶仙子,你已经屡次妨碍我们幽都的公务,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把陆羽的魂魄带走。” 说着便是一场大打出手。 原本懵懵懂懂的陆羽魂魄,看到白茶与黑白无常的激战顿时醒了过来。 陆羽心中惊恐不已,他从未见过如此丑陋恐怖的鬼差。然而,更让他震惊的是,他的妻子竟然正与黑白无常展开激烈的斗法。 陆羽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惊疑不定。他的妻子身姿矫健,手中的法光舞动如风,将黑白无常逼得节节败退。 一个凡人女子为何能力敌鬼差? 陆羽不禁怀疑:难道自己的妻子不是人,而是妖怪? “是的,你的妻子她不是人,而是一个茶树精。” 耳边响起一个熟悉又诡异的声音。 陆羽扭头,看到了季兰。 季兰向他伸出手:“鸿渐,快跟我走,不要做茶树精的陆羽,做季兰的鸿渐吧!她是茶树精,她只会害死你。” 白茶与黑白无常好一阵斗法,直斗得天昏地暗,还是黑白无常告饶说:“白茶仙子,我们认输了,你把陆羽带走吧。” 说着,化作黑白两道光,飞走。 白茶喘了口气,再看陆羽时,哪里还有陆羽的魂魄? “黑白无常,竟然骗我?” 白茶一口气追着黑白无常到了幽都,幽都大门紧闭,白茶疯狂拍门,嘴里嚷着:“黑白无常,把陆羽还给我!阎王爷,把陆羽还给我!陆羽不能死!” 她在人间追寻陆羽不知几生几世,这才寻到陆羽的转世,她绝不能又让陆羽这么消失。她实在是害怕再次与陆羽分离。 “陆羽,陆羽,陆羽……” 白茶的呼喊成功将黑白无常唤了出来。 两位鬼差一脸不悦,因为白茶的缘故,他们再次被顶头上司阎罗王狠狠训斥,没想到他们都已经将陆羽魂魄归还白茶了,这白茶仙子还闹到幽都来。 “白茶仙子,你还想怎样?我们都已经将你的夫婿还给你了,你还不快领着他的魂魄还阳,来幽都瞎叫什么?” “你们没有把陆羽的魂魄带回幽都?” “早就还给你了。” 白茶这才觉察出不对劲来,两位鬼差的样子不像撒谎。 白茶急忙返回人间长安,一路想着陆羽的魂魄去哪里了。 香茗雅叙内,不但陆羽的魂魄不在,就连陆羽的肉身都不在了,只剩下重兵把守。 …… 白茶施法,在山川草木中寻觅许久,始终无法找到陆羽的踪迹。 白茶又运用自己的法力,上天入地寻找陆羽。她先后来到了天宫、地府、龙宫、凤巢等地,每到一处都仔细搜寻陆羽的踪迹。然而,无论是神仙还是妖怪,都表示从未见过陆羽。 白茶仙子不禁感到失望和气馁,但也只能暂时放下。 因为京兆府派人将白茶请了过去。 京兆府大牢,小青、茉茉、莉莉三个惨不忍睹。 被囚禁在阴暗牢狱中的青蛇,那通常隐藏于翠绿山林的人身蛇尾之姿,显得格外恐怖。牢房的昏黄灯火下,她的上半身仍保持着女子的形态,却因长期的禁锢而愈发显得苍白憔悴。长发散乱地垂落,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 下半身的蛇尾不安地扭动,巨大的鳞片在狭窄空间内挤压、碰撞,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每一次蛇尾猛地拍打在牢房的石墙上,都会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她对自由的渴望和对囚禁的愤怒。 尽管身躯被锁链束缚,青蛇的舌头却不时伸出,分叉的尖端滴落着剧毒的液体,即便是一丝不经意的接触,也足以致命。周围的空气因她的存在而变得压抑,每个角落都充满了危险的威胁感。 而茉茉和莉莉姐妹俩,以半人半花的形态躺在地上,她们的恐怖样子足以让最勇敢的旅人止步。 她们的手足化为锋利的花瓣,每一片都散发着冰冷的银光,似乎能割裂一切触碰之物。她们的长发如同蔓延的藤蔓,一旦伸展开来,便能迅速缠绕住任何敌人,使其无法逃脱。她们的眸子深邃而诡异,闪烁着绿色的光芒,仿佛能诱惑灵魂深处的恐惧。 当她们张开口时,尖锐的尖牙显露,口中散发出令人窒息的香气,这香气不仅剧毒无比,还能迷惑心智。 她们的身躯下半部分融入了茉莉花的根茎,扭曲盘绕,触须般在土壤中穿梭,能够悄无声息地捕捉并吞噬那些不幸接近的生物。 白茶由京兆尹领着来到牢房外,看到三个小姐妹的样子,吓了一跳。 “白娘子,你们真的是妖啊!”裴大人很是矛盾的表情。 他并不怕白茶,哪怕白茶是妖,也是好妖,她还曾经治好了他脸上的烧伤。 “如今,香茗雅叙的消息已经传到宫中,白娘子,你还是逃吧!” 裴大人为了报答白茶的恩情,毅然做了决定。 既然是妖,逃跑了,圣人也是无法怪罪他的吧?他当再大的官也只是一名凡人,肉体凡胎,如何与妖斗? “谢谢裴大人,我的确不能再留在长安了,我得找我家官人去,但是她们三个得让我带走。” 裴大人摇头:“她们三个是妖呀,如何能让你带走?本官还要用他们三个向圣人复命呢。” “可是裴大人,如果她们三个是妖,怎么可能乖乖被你京兆府的牢房囚禁?再牢固的铁索也锁不住妖,是不是?裴大人,这里面一定是误会,我的三个妹妹一定是生病了,病变,她们的身体一定是因为病变,不然就是中了什么妖道的邪术……” “白娘子,你从前在陆羽草堂时,就为了青娘子开脱过一次了,那次本官信了你,如今本官如何还能再信你?你若要自保,赶紧离开,否则……” “裴大人,你再想想,她们三个若是妖,如何能在牢房老老实实当阶下囚?” “那是因为太医署和殿中省尚药局的几名咒禁师合力做法,才困住了这三只妖……” 白茶:“……” 所以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茶咒法竟然被几位咒禁师拿去这么用? 白茶有些哭笑不得。 “裴大人,你既然不肯放人,那就不要怪我不讲道理了。” 白茶说着,掀起一阵飓风,裴大人待飓风过去,看向牢房,小青、茉茉、莉莉皆已不见踪影,白茶也不见了。 果然是妖呀! 裴大人皱眉。 …… 白茶将小青、茉茉、莉莉带到了陆羽草堂,几人合力施法,一天一夜,不眠不休,方才让三人恢复了人形。 “姐姐,我这是在哪里?我这是怎么了?”小青云里雾里,看着几人,一脸懵逼。 而茉茉、莉莉看到白茶却哇地哭了。 “白茶姐姐,对不起,我们闯祸了,害了青娘子,害了陆相公,害了你……” …… 一夜之间,长安城里发生了两大事件:陆羽草堂不见了,香茗雅叙也不见了。 什么白茶娘子,什么陆羽,在长安人的脑子里,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在长安城里出现过一样。 人们关注的最新八卦是:寿王和寿王妃和离了,杨玉奴奉命出家,在宝峰寺做了女道士。 杨玉奴为什么会和寿王和离,又为什么会出家当女道士,长安城里议论纷纷,却始终不能得到答案。 那边厢,白茶领着栝楼、紫夭、珊瑚、世君,并着小青、茉茉、莉莉,离开了长安城,一路寻找陆羽。 白茶一行离开长安城,一路行来,已是数月光景,不知不觉走到一片水乡泽国。 碧波荡漾的苕溪、霅溪穿城而过,舟船往来频繁,河岸两侧,柳绿桃红,茶园连绵不绝。城内街市繁华,丝绸、茶叶贸易兴盛,文人墨客云集于此,吟诗作画,享受着这里的宁静与繁荣。 一行人抵达时,正是夜晚,月色下的城美得如诗如画,灯火通明的街巷中,歌声笑语回荡,勾勒出一幅生动的江南水乡图。 一问此地,道是湖州。 二百一十三 又遇谢郎君 苕溪之畔,草堂数楹,幽然而立。此处偏安一隅,远离尘嚣,近傍清流,四周环以翠竹青松,自然之景,美不胜收。 正是夏日,阳光透过树梢斑驳其光,如金似玉,洒落于溪面,泛起层层微波。溪水清澈见底,石子在水中犹如宝石般闪耀,游鱼穿梭其间,悠游自在。 草堂门前小径铺以青石,弯曲通往竹林深处。堂内陈设简单,有木榻一张,供学者休憩;案几一具,上摆文房四宝,供学者挥毫泼墨。壁上悬挂着草堂主人手书的对联,字迹苍劲有力,句意深远含蓄。 此刻,草堂主人并不在家。 草堂内只听到孩童们的欢声笑语。 孩子们或围坐在草堂内,或在溪边捞鱼戏水,或在菜地里助农事,领略劳作之辛苦。 这时领头的孩子听到外头有拍门声,便道:“是不是爹爹回来了!” “爹爹回来了!爹爹回来了!” 孩子们竞相起身,一窝蜂涌向门扉。其中最年幼者捷足先登,伸手拉开了门栓。然而门外并非他们朝思暮想的爹爹归来,而是一群风尘仆仆的旅人,几位娉婷女子与两位英挺男子。 “我们长途跋涉,渴了饿了,想借你们的草堂歇脚。”白绿渐变色衣裳的女子说道。 谢清昼问起陆羽后来是否有去找白茶,得知陆羽与白茶结为夫妇,不禁感到惊讶,又听说陆羽失踪,更加意外。 “天大地大,我也不知道。” 到了门口,为首的大孩子用木勺从茶瓮里舀了茶水,一碗一碗分给门外几人。 女子们身着素净的行衣,虽经长途跋涉,却无损她们的温婉之态。男子则显得气宇轩昂,尽管尘埃覆衣,仍不减其风采。领头的是一位身姿高挑的女子,她眉目之间透着温婉之气,一身白绿渐变色衣裳,清理脱俗。 此人好生面熟。 “爹爹,爹爹,爹爹回来了!” 一行人也回过头去看那人: “想要找到陆羽。”白茶面色凝重。 白茶看着远处的天际,蔚蓝的天空如洗,阳光明媚而不刺眼,洒下温暖的金色光辉。天空中几朵洁白的云彩悠闲地飘浮着,它们的形状不断变化,时而聚成一片,时而又散开,让蓝天显得更加深邃广阔。 白绿渐变色衣裳的女子拉住了她:“小青,不可无礼。” 此青年在孩童中犹如鹤立鸡群,不单因他那出众的外貌,更因他身上散发出的那份恬淡和智慧。即便是在这偏僻的苕溪草堂之中,他也宛若一颗璀璨的明珠,吸引着周遭的目光。 “那可不行,我们爹爹不在家,不能放陌生人进来。” 说着激动扑向那青年居士。 那是一名青年居士,身着素雅的缁衣,腰间束着布带,头戴斗笠,足踏云履。他的打扮简洁而不失风雅,透出一股子书卷气。面容清秀,眉宇间隐含着几分坚毅之色,鼻梁挺直,唇红齿白,显得俊朗非凡。他的气质超凡脱俗,似乎与这尘世格格不入。 草堂内外,灯笼轻摇,橙黄的灯光投射在窗纸上,绘出温馨的剪影。 孩子们纷纷从草堂跑出去,围住了那男子。 皎洁的月光如水银泻地,悄然洒在屋顶、树梢,也洒在溪流的微波上,泛起点点银光。小溪边的蛙鸣此起彼伏,与远处偶尔传来的牛羊归笛声交织成一曲田园晚歌。 离开长安,一路寻找陆羽,阴差阳错竟到了湖州。没有找到陆羽,反倒在苕溪草堂偶遇谢清昼。 另一些抱着几只碗。 “你们在干嘛?”一个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孩子们一愣,继而欢腾起来。 爹爹不在,他就是一家之主。 “我们又不是坏人!”青衣女子快人快语,想要硬闯了。 “白娘子,接下来有何打算?”谢清昼问。 听说昔日好友不见了,谢清昼也很着急,可是他已经按照白茶的建议,努力靠近佛门,红尘中事也不太好热心。 为首的孩子看着眼前这群人风尘仆仆,怪辛苦的,想了下道:“这样吧,我们将茶水拿出来,送给各位娘子和郎君喝,你们别进草堂就行。” 竟是救命恩人来访,谢清昼又惊又喜,忙将白茶一行迎进草堂。 白茶原本可以用法力先探到陆羽下落,可是恁她和紫夭、栝楼他们使用法力上天入地寻找,陆羽又和那些年一样,杳无踪迹。 为首的孩子说道,其他孩子纷纷附和。 “爹爹不在家,不能进来。” “诸位施主,何以至此?”领头的大孩子问道。 这青年居士不是别人,正是谢清昼。 倒也是个方法。 两只鹰在天空中盘旋,它们的翅膀在阳光下闪耀着银色的光泽,展翅高飞的姿态自由而傲然。 白茶已准备,一夜之后启程,继续寻找陆羽下落。 几人喝了茶水后,旅途劳顿一扫而空。 尽管年纪轻轻,他的举止却沉稳有度,语声温和而不失坚定,一双眸子清澈如水,仿佛能洞察人心。他行止之间自有一番从容不迫,既不张扬亦不卑微,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夜幕很快降临。 孩子们很快取来茶水,用小小的茶瓮装了,几个孩子抬着,里头飘着一只木勺。 “白娘子接下来打算去何处寻找陆羽?”他已经接受鸿渐改名陆羽,成为白娘子夫婿的事实。 白茶已经认出来青年居士是谁,而小青直接喊了起来:“郎君!谢郎君!” 孩子们都已入睡,整个草堂陷入安静。 谢清昼的房门底下,一条蛇从小洞中游了进去。 小蛇绿色的,黑暗中闪着幽绿的光。 她从地上一直游到了床上。 谢清昼只觉油油的、凉凉的,一条什么东西钻入了被窝。 他猛然睁开眼睛,不知何时,怀里已经多出了一个美女。 “郎君!”小青唤他。 谢清昼想要推开她,一阵烟雾喷在了谢青昼脸上,谢清昼昏了过去。 鸡啼、天亮。 小青心满意足从谢清昼的屋子走了出来。 茉茉、莉莉姐妹俩就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下看着她,小青走过去说道:“你俩可得替我保密,之前在长安,帮着季兰害我,导致我们三个都入了大狱,是白茶姐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咱们仨救了回来,关键是害得陆相公失踪,你们俩可不能再闯祸了。” 茉茉、莉莉自知理亏,拼命点头。 白茶起来时,苕溪草堂已为大家准备好了早饭。 谢清昼背着行囊出现在大家面前,白茶不解:“谢郎君又要出外化缘?” “非也,我已决定跟随你们一起去找陆羽。” 谢清昼的决定让白茶意外,不可理解。 谢清昼道:“陆羽也是我的朋友啊!他在成为你的夫婿之前,可先是我的朋友。” “那这些孩子怎么办?”白茶指着草堂里的孩子们。 这时候世君就站了出来,向着白茶行了个叉手礼,道:“白娘子,承蒙您和青娘子搭救我,一直都无以为报,那长安城我也回不去了,我跟着三位师父也学到了不少医术,想就在此安家,刚好在苕溪草堂落脚,也可以帮着照顾这些孩子。” 白茶想到,世君一个凡人,在长安城是个已死之人,的确没法生活。 这样的安排,倒也合适。 于是,送了诸多医书典籍给世君,嘱咐他从今往后自食其力。 “白云飞,谢谢你。”小青在心里对世君说道。 世君给了她一个含笑的眼神。 再生父母,不过如此。 自此,分道扬镳。 于是,白茶,紫夭、栝楼、珊瑚,并着玄风、小青、茉茉莉莉姐妹花,再加上谢清昼,一行人,队伍很是壮观,集体出发。 前途漫漫,世界之大,不知该往何处去。 “姐姐,咱们已经身处江南东道,湖州此去不远就是临安,姐姐不如……” 白茶明白,小青四百年后,会在钱塘,也就是此时的临安与她宿命中真正的白娘子相见,她不过是想提前去探看。 也行,也许会在临安碰到陆羽,也未可知。 于是,一行人车马兼程,终于抵达临安府。 临安城里,街市繁华,人群熙攘,商贾云集,货殖通衢。东南之都会,风物之盛,不亚于京师长安。 白茶等人入了城,但见青砖黛瓦,飞檐翘角,楼阁亭台,错落有致。市井之中,百货充盈,绸缎铺、陶瓷行、茶肆酒楼,以及各色摊贩,皆人声鼎沸,喧嚣非常。街头巷尾,不时可闻琵琶琴瑟之声,悠扬入耳,勾人心魄。 一行人没有在城里入住,而是下榻在了西湖畔的客栈。 推开客栈窗户,就可见湖光山色。 两岸杨柳依依,湖水轻拂堤岸,微风徐来,让人心旷神怡。湖中偶有画舫缓缓驶过,船上或传歌舞之声,或闻笑语欢声,宛如人间仙境。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西湖更显得朦胧诗意,烟雨蒙蒙中,山色空蒙,水色悠悠,如同丹青水墨,淡雅而不失华美。 此时的断桥,似断非断,别有一番韵味。 断桥上站着一男一女两道身影,白茶透过窗子,定睛看去,竟是小青和谢清昼。 两人行为举止甚是亲密。 白茶不由蹙眉。 小青身着一袭青衣,如碧波荡漾,轻盈地踱步于断桥之上。 她的发髻斜插着一枝翠花,眉目间透出几分俏皮,几分温婉。 谢清昼则一身白衣,如雪中梅,清逸脱俗,他手中抚着一本诗集,似乎在默诵着古人的诗句。 两人相对而立,目光交汇,似乎整个世界都静止了。湖面上的微风轻轻吹拂,带来几缕清凉,也带来了小青裙摆的轻舞。谢清昼微微一笑,那笑里藏着无数诗篇的温文尔雅,他轻声道:“小青,你今日又是如此美丽,仿佛西湖边的景色都失了颜色。” 小青闻言,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如同晨曦中的桃花,羞涩而又娇艳。她低下头,轻声回道:“谢郎君过誉了,西湖美景自然天成,小女子怎敢与之比美?” 谢清昼走近几步,目光深情地凝视着小青,声音温柔如水:“在我眼中,西湖再美,也比不上你的一丝一毫。你就像是这湖中的一朵荷花,清新脱俗,不染尘埃。” 小青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晶莹的光彩,她轻轻摇头,嘴角含笑:“谢郎君的甜言蜜语,真是让人招架不住。不过,我更喜欢郎君的诗才,每当吟诵之时,心中便生出无限向往。” 两人相视而笑,彼此的心似乎更加贴近了。谢清昼伸出手,轻轻握住小青的手,他们的手指紧紧交缠,如同两颗心紧密相连。 他低声说道:“小青,无论是春风拂面,还是秋雨绵绵,我都愿意与你共度时光,一起赏这世间的繁华与静谧。” 小青紧握着谢清昼的手,柔声回应:“谢郎君,有你相伴,便是风雨兼程,我也愿意。此生能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烟雨蒙蒙,甜言蜜语,一切就像梦中。 这梦,终究被一声呼唤切断。 “小青!” 小青一惊,抬头见白茶走了过来。 谢清昼露出一笑,恭敬有礼:“白娘子。” 白茶却是手一挥,谢清昼就被她一道法力送回了客栈。 “姐姐……” “小青,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 小青知道不好,这个和她谈情说爱的谢清昼并不是真实的谢清昼,他的心智被她的妖法控制,但是小青不服气。 “可是姐姐都能和陆相公成婚,夫唱妇随,为何我不可以?” “因为你是妖呀!人妖殊途,你身上的妖气终究会害死谢郎君的,你现在告诉我,你都对谢郎君做了什么了?” “我……什么都做了。” 白茶心头一咯噔,“你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还能闯下这些祸事来,也是我失察了,谢郎君突然提出要随行,我就该想到不对劲的。” 见白茶神色凝重,小青追问:“姐姐,你不要吓我,谢郎君他不会有事吧?” “你说呢?” “他会怎样呀?” “会妖气缠身,尔后殒命。” “啊!” 白茶不理会小青,转身兀自回客栈,而小青急忙追上:“姐姐,那该怎么办呀?谢郎君不能死啊!” “你自己闯下的祸自己收拾烂摊子。”白茶没好气道。 二百一十四 断桥情劫 西湖畔,客栈,谢清昼的房间。 谢清昼坐在书桌前,面色苍白,额头上隐隐渗出汗珠。屋内昏暗,唯有桌上的烛光闪烁不定。 谢清昼的手颤抖着,他紧握笔杆,但字迹已经歪斜。呼吸逐渐急促,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谢清昼的脸上,映出他脸上的妖毒痕迹,颜色渐渐加深。 谢清昼起身,踉跄地向屋外走去,手扶墙壁,步履蹒跚。房间的物品在他眼中似乎开始扭曲变形。 他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呻吟,脸上的痛苦更加明显,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谢清昼打开门,冷风涌入,他打了个寒颤,但妖毒的热流在体内肆虐,让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煎熬。 谢清昼摇摇晃晃地走到外面,夜空中的星辰闪烁,但他的视线模糊,星光仿佛变成了一张张扭曲的面孔。 他的手臂上,一些类似蛇的纹路开始发光,光芒中带着诡异的绿色,随着妖毒的发作,纹身仿佛活了过来,蠕动着。 谢清昼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地面,呼吸越来越急促,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妖毒正在侵蚀他的生命力。 一道青色的光芒从远处飞来,落在谢清昼的身上。小青的身影出现,她的脸上充满了担忧和焦急。 古朴的客栈房间内,昏黄的灯光下,小青紧张地坐在谢郎君床边,白茶手持一本古老的秘籍,眉头紧锁。 “爱,不是占有,爱是希望他好。”玄风道。 “你是来笑话我的吧?”小青抽噎道。 小青感觉到有人接近,抬起头来,泪眼朦胧中看到玄风的脸。她并不惊讶,似乎早已知道他会来。 玄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小青的身边,他的眼神充满同情和理解。此刻,他的存在就像一盏温暖的夜灯。 白茶没说什么,帮着小青一起将谢清昼扶回屋子。 这样安静而温暖的玄风对于小青来说弥足珍贵。 “那么就让他忘记你,永远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玄风的身影出现在桥的一端,他的脚步沉稳而缓慢,仿佛不愿打扰这悲伤的场景。 白茶终于找到了那一段神秘的文字,将它交给小青。小青深吸一口气,开始念诵起古老而复杂的咒语。 小青坐在桥上,双膝紧抱,头埋在臂弯里,身体轻轻颤抖。她的哭声与雨声交织,几乎无法分辨。 “玄风,你为什么突然就对我好了?”小青问。 白茶道:“要他死,还是要他活,在你一念之间。” 谢清昼躺到床上,因为小青的法力暂时帮他克制了妖毒,暂时昏迷着,只是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小青抬起头,眼中的泪水已经被决心所取代。她知道,为了谢郎君能够活过来,她必须做出选择,即使这意味着要离开他。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雨夜、断桥、小青的哭泣、玄风的陪伴…… 小青的泪水滴落在谢郎君的脸上,她的心中充满了挣扎,一边是深爱的人,一边是必须做出的牺牲。 她的手心发出淡淡的光芒,试图驱散他身上的妖毒。 小青向后踉跄了一步。 她搀扶着昏迷的谢清昼,正欲回房间,一抬头就看到白茶,恨铁不成钢站在面前。 “玄风,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 过去,玄风一向对她横眉竖眼的。 在小青的帮助下,谢清昼的身体逐渐平静下来,妖毒被暂时压制。但小青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宁。 小青泪眼婆娑,她的手轻轻抚摸着谢郎君的额头,低声呼唤他的名字,声音中充满了不舍和痛苦。 随着小青的念诵,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开始流动,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聚集,床上的谢郎君身体微微颤抖。 泪水从小青的眼角滑落,与雨水一起滴落在石板上,情感的洪流无声地诉说着她内心的挣扎和无助。 “姐姐……”小青理亏,欲哭无泪。 小青站起身,玄风也跟着站起来。他们并肩望向远方,西湖的水面上映着断桥的剪影。小青深吸一口气,准备迈出改变命运的一步。玄风紧紧握住她的手,给予她最后的支持。 玄风轻轻地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试图给她一些安慰。 雨幕中的西湖如墨色般深邃,断桥上,小青的身影孤独地勾勒在湿漉的石栏上。细雨如烟,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小青平常是有些讨厌,可是此刻的小青的可怜的。 那只食梦兽呀,给了他很温暖的回忆,却又是那么悲伤的结局。 “姐姐,现在该怎么办啊?”小青焦虑地问。 风雨之中,断桥上的两个身影静静坐着,小青的哭泣逐渐减弱,她慢慢靠在玄风的肩膀上,寻求一丝慰藉。 “我当然要他活。” “因为感同身受,我也曾经有过喜欢的人,但是……” 小青抚摸着谢清昼的脸,轻声呼唤他的名字:“谢郎君!谢郎君!” 秘籍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白茶的手指在其中一行行滑动,寻找着能够解除妖毒的忘字诀。 忘字诀的力量渐渐渗入谢郎君的意识深处,小青感受到他的痛苦,心如刀割,却知道这是唯一的救赎之路。 “小青……” 白茶提醒着小青,迟疑的小青只好继续,小青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她的手在空中绘制着符号。 小青紧紧握着谢郎君的手,她的嘴唇颤抖着,低声诉说着她的爱恋和不舍,仿佛想要将这一生的情感都凝聚在这最后的时刻。 随着忘字诀的进行,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沉重,小青的哭泣声几乎盖过了她的咒语声,空气中弥漫着爱与痛的交织。 谢郎君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平静的表情,仿佛痛苦正在慢慢退去。 小青看着谢郎君逐渐恢复的面容,心中的痛楚达到了极点,但她知道,这是他唯一的生机。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轻声对他说:“我爱你,谢郎君,你要好好的……” …… 灵隐山,峰峦叠翠。 天竺寺藏于其间,古木参天,绿荫如盖。 晨曦初照,山岚轻绕,寺庙屋檐上飞檐翘角,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石阶蜿蜒而上,每一级都踏着千年的虔诚与沉静。 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步入寺门,只见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烟雾,在空中缭绕,似乎能净化心灵的尘埃。 僧众们诵经唱赞,梵音回荡在山谷间,悠扬而神圣。 四周的竹林在风中沙沙作响,清泉从山间缓缓流过,潺潺水声如同一曲清幽的佛乐,让人心生宁静。 天竺寺内佛像庄严肃立,金光闪烁,慈悲的目光注视着每一位前来朝拜的信众。莲花灯摇曳生辉,彩绘壁画栩栩如生,讲述着佛陀的慈悲与智慧。 寺内,道高德重的守真大师,正在为一名年轻郎君受戒。 守真大师端坐在大殿之中,面容慈祥而又庄严。谢清昼跪拜于他的跟前,眼神纯净,面容坚定。 受戒仪式开始了,谢清昼披上简朴的袈裟,合掌跪在佛前,守真大师手持木鱼,缓缓念出戒律。每敲一下木鱼,每念一句戒文,都如同敲打在谢清昼的心灵深处,让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清净与安宁。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随着守真大师声音中蕴含的无量威力,谢清昼虔诚地重复着三皈依,正式成为了一名出家人。 从此以后,他放下了红尘中的名利与情欲,心无旁骛,只求在佛法中寻得真理。 受戒之后,谢清昼仿佛脱胎换骨,他的俗名逐渐淡去,有了法号:皎然。 红尘再无谢清昼,方外有了皎然。 白茶一行离开西湖畔客栈,踏上新的旅程,小青却不肯走了。 “姐姐,”她向白茶辞行,“多谢姐姐一直以来收留小青,照顾小青,教导小青,现在小青要走了。” 白茶点点头,她与小青本就只是短暂情缘而已。小青终究是要离开的。 “多保重。”白茶道。 …… 薄雾缭绕于山间,一条翠绿小蛇,蜿蜒曲折地向着那座隐匿于山林深处的天竺寺游去。 沿途上,松涛如海,清泉石上行。 青蛇内心涌起一股热血。 都说蛇是冷血动物,为什么她的心中暖暖的? 山路上,青蛇蜿蜒而游;天竺寺中,那青年和尚敲击木鱼,闭目养神…… 就守着这和尚,等待四百年后与白蛇姐姐的重逢,那这四百年便也不会无聊了。 傻蛇,此时还没有意识到,和尚也只是肉体凡胎,岂能像佛陀那样永生? …… 白茶一行,离了临安府,又一路向东南而去。 路遇一人,样貌颇为出众,身材高大挺拔,眉宇间透露着一股豪迈之气。他的头发如墨般黑亮,略显凌乱,仿佛是刚从酒席上站起身来的。他的皮肤白皙,与他那一抹浓密的胡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显得他的风采非凡。 他的衣服并不华丽,但穿在他的身上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风度。 那是一袭宽大的长袍,袖口随风飘逸,给人一种潇洒脱俗的感觉。他的腰间系着一条精致的玉带,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他经过白茶一行身边时,醉眼朦胧的,身上散发着酒气,嘴里喃喃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他跌跌撞撞,脸上泛着红晕,吓得茉茉、莉莉惊叫起来,躲到白茶身后去。 姐妹花的惊叫声,让那人停住了脚步,醉醺醺朝白茶一行人看过来。 他默默看着他们,又开始吟诗,声音洪亮而有力,仿佛是大江奔腾般的激昂: “路遇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那人踉跄地走远,斜阳的余晖投下斑驳的影子,他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他摇摇晃晃地走着,背影透出一种孤独和落寞,仿佛是一个被世人遗忘的角落。他不时停下来,仰头喝一口酒,然后又继续前行。 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那些脚印向前延伸,直到消失在远方的天际。 而他的背影,也渐渐模糊在夕阳的余晖中,仿佛与这个世界为敌,又仿佛与这世界融为一体。 “白茶,这人好奇怪呀!是个酒鬼,却又让人嫌弃不起来。”栝楼道。 “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放荡不羁,但又特别吸引人。”紫夭道。 珊瑚道:“哪那么玄乎,就是个酒鬼而已。我看他以后会被这酒害死。” 白茶心中却是默念: 青莲出泥尘, 才华照乾坤。 剑气连霄汉, 诗心映星辰。 酒仙歌月下, 笔舞赋风云。 江上留清影, 千古仰高论。 栝楼等人哪里知道,适才经过他们身边而去的这位,便是李朝彪炳千史的大诗人。 而白茶所念这数行诗,便是这位诗人一生写照。 珊瑚说的也没错,他的确会被这酒害死,但这酒又让他诗情洋溢,他的诗使他的生命得到了永生。 所以,这酒是害了他,还是成就了他? “姐姐,这酒鬼方才念的诗里提到什么姥山……”玄风懂得抓重点。 临安城东南方向,有太姥山,位于闽中郡长溪县,靠近东海之滨,被誉为“山海大观”“海上仙都”。 同样位于临安府东南方向的剡县新平,则有一座天姥山,属于天台山脉,主峰为拨云尖。 两山都有一个“姥”字,不知那酒仙诗中所指是哪座山。 不管他诗中所指哪座山,白茶和玄风互视一眼,都是心头一亮:陆羽会不会在太姥山? 太姥山巅,鸿雪洞旁,那里有一棵白茶母树,与他千丝万缕勾连的白茶母树。 “走!” 没了世君这个凡人,没了小青这个蛇妖,诸人行动方便太多。 白茶一声令下,一行人便腾云驾雾,向着那海上仙都飞去。 …… 山间,蓝衣女子手执锄犁,于翠峦之颠种蓝。 她轻歌悠扬,随风飘送,恰似天籁之声。那蓝色花海,随风摇曳,宛如海洋波澜。 忽觉头顶几道光芒嗖嗖飞过,蓝姑抬头望向天际,天空一碧如洗,复又低头种蓝。 二百一十五 邪祟 长安城,光禄大夫府内。 香烟缭绕,幽静的庭院中回荡着佛号和梵音。姚四娘子跪于灵前,素衣墨发,面如凝脂,双手合十,虔诚地祭拜她那已故的父亲——德高望重的前宰相姚元崇。 “父亲,您在天之灵可好?”姚四娘子的声音哽咽而哀婉,仿佛能触动天地间的草木皆感其悲,“女儿日夜思念,今日特来相祭,愿父亲安息。” 就在她泪眼朦胧之际,一阵飘渺的光影忽自神位之上缓缓浮现:姚大人一身官袍,与生前无异,面目慈祥。 “女儿,莫要悲伤。”显灵的姚大人语气温和,如同春风拂过无垠的麦田,“上次你遭逢蝗妖之灾,非我所能救。是白茶仙子,以大慈悲心,驱散了妖孽,保你周全。” 姚四娘子闻言,心中波澜起伏,惊诧与感激交织:“白茶仙子……” 姚四娘子的脑海里浮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一袭白绿渐变色衣裳,在茶楼雅室内为贵妇们泡茶…… 姚四娘子再要细想,却又想不起来了,仿佛关于那娘子的记忆被什么力量刻意抹去了。 姚大人的影子微微颔首,又道:“白茶仙子乃一株白茶树修道成仙,她心怀天下苍生,常在人间行走,解救疾苦。” 姚四娘子听罢,心中的敬意如涌泉般止不住:“原来如此,难怪她有如此神通广大之力。” 怪不得兄长被这美妾迷得神魂颠倒,这简直就是一个狐狸精啊。 “这是季姨娘的兄弟。”一个婆子过来,把那郎君拉走了,那郎君却是看着姚四娘子的方向喃喃叫道:“茶,白茶……” 她正杵在院子中进退两难时,一个青年郎君便摇摇晃晃走了过来,也不知这青年郎君是从哪个方向走来的,只觉得眼前一亮。 四娘子无心欣赏风景,一路奔至章氏院子。 姚四娘子赶到时,遭到了美妾院落下人们的阻挠,把姚四娘子气个倒仰。 “是的,女儿。”显灵的父亲继续说道,“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当日你遇难,也是你平日善行累积的结果。白茶仙子只是顺天应人,助你一臂之力。” 姚四娘子在心里惊叹。 姚四娘子发现了不对劲,这人似乎……脑子不正常,看起来像个智障。 好漂亮的郎君。 院中假山石嶙峋,清泉潺潺,鱼翔浅底,花影婆娑。廊桥曲折,翠竹依依,风过之处,簌簌有声。 姚四娘子心头一沉,拔腿就向里间跑去。 “什么事,吵吵嚷嚷?”姚大人不耐烦说道。 这时,身后有了脚步声,姚光禄大夫并着他的美妾一边整理衣裳,一边从屋里走出来。 “四姑姑,快救救母亲吧!”孩子们哭着道。 “多谢老爷。”季兰娇滴滴说道。 一阵青烟,姚大人的魂魄已经消失不见。 姚四娘子一面命人去太医署请医师过来,一面去找姚子奕。 原来,近日,姚四娘子兄长,也就是光禄大夫姚子奕大人新得一美妾,与夫人章氏不睦,搅得姚府后宅乌烟瘴气。 “老爷他……”下人们欲言又止。 姚四娘子看那一幕,气得心口疼。 姚四娘子不由向那傻郎君的方向看去。 院子里,丫鬟、婆子哭声一片,章氏的孩子们喊着:“母亲,母亲……” 姚四娘子默默点头,心中明悟:“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白茶仙子的救命之恩,女儿他日定当报答,父亲,如今姚府内宅不得安宁,又该如何是好?” 怪不得大嫂不是这女人的对手。 姚四娘子觉得此人面熟,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待要细想,脑子里似乎被一股力量摁住了面纱,怎么也揭不开。 那美妾纤腰玉肢,红唇微启,贝齿如珠,声音婉转,髻如云堆,翠簪金钗,衣裳华美,绣花精致,流苏摇曳,举止之间,尽显妩媚风情,令人神魂颠倒。 “哥哥,嫂嫂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姚四娘子请求道。 庭院深深深几许。 姚四娘子一惊,她请香,让父亲显灵时,父亲说过,她遭遇蝗妖,救她的人叫白茶仙子。 姚四娘子苦劝兄长无果,这才到父亲灵前哭诉,没想到还真把姚大人的灵给哭显出来。 房里,姚大人和美妾的声音,不堪入耳地传出来,羞得姚四娘子脸上一阵青红皂白乱炖。 那郎君径自走到姚四娘子面前来,懵懵懂懂的。 姚大人听到女儿哭诉,却是一声叹息,“我生前管不了的逆子,死后更管不了他们,荣华富贵不过三代,自求多福吧。” 姚子奕此刻在美妾的房里。 不料,姚大人却根本不在意,“她存心寻死,谁还能拦得住她?她要是不稀罕这姚府的当家主母了,自去死去,我好把季兰扶正。” 四娘子一惊,忙擦了眼泪,跟随杏儿去看究竟。 姚四娘子还在抹泪,就听丫头杏儿来报:“四娘子,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吧,夫人她悬梁自缢了……” “老爷莫要生气,莫气坏了身体。”那美妾风情万种地安抚着姚大人。 姚四娘子是个斯文人,这时这刻也受不了,抬脚踢倒多事的婆子,闯了进去。 …… “去通知我大哥了没有?”姚四娘子着急地问。 她瞪了季兰一眼,转身离去。 太医署的医师来了,开了方子给章氏服下,还带了几个咒禁师前来为章氏驱邪做法。 所幸,章氏转危为安。 姚四娘子遂安抚了一番。 正要送那几个咒禁师出去,不料,季姨娘那位疯傻的郎君又来拦路,嘴里喊着:“茶,白茶……” 姚四娘子越想越不对劲,不知道这疯傻郎君与父亲口中的白茶仙子到底有何关系,遂问几位咒禁师,可否为这位疯傻郎君也治一治。 几位咒禁师学了那一套“茶咒法”正想多实践呢,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于是,姚四娘子将咒禁师和那疯傻郎君一起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咒禁师们身着道袍,手执法器,神情庄重,在姚四娘子的院子里摆下香案,点燃香烛,焚化符纸,祈求天地神灵庇佑。 一名咒禁师拿起一碗茶水,口中念念有词,手指在水面上划过,似乎在召唤着什么神秘力量。接着,他将茶水递给疯傻郎君,示意他饮下。 疯傻郎君饮下茶水后,咒禁师们开始围绕着他,手中各执法器,或摇铃,或击鼓,或敲木鱼。他们口中念诵着咒语,声音时而高亢激昂,时而低沉婉转。随着咒语声的响起,院子里气氛逐渐变得神秘莫测。 此时,一名咒禁师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将其贴在疯傻郎君的额头上。他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为郎君驱除病魔。接着,他又拿起一把桃木剑,舞动起来,剑光闪烁,犹如一条神龙在空中盘旋。 随着时间的推移,郎君的神情逐渐变得安详,他的呼吸也变得平稳。咒禁师们见状,纷纷松了一口气,知道茶咒法已经奏效。 他们停下手中的法器,将熟睡的疯傻郎君交给姚四娘子,便告辞离去。 “若季姨娘知道了……”杏儿忧虑地提醒姚四娘子。 姚四娘子道:“那便不叫她知道。” 于是,闭紧院门,不放一只蚊子出去,也不放一只苍蝇进来。 姚四娘子终究心中忐忑,又去父亲灵前请香。 那姚大人倒是又一次显灵。 “父亲,女儿让太医署的咒禁师救治一名疯傻郎君,那疯傻郎君口里一直喊着白茶,不知道疯傻郎君口中白茶,与救女儿的白茶仙子可是同一人?” “正是。” “那这疯傻郎君是谁?” “他是天界百草园的医神陆羽,在人间的转世,是白茶仙子在人间的夫婿。” “那女儿接下来该怎么做啊?” “助他们夫妻团圆。” “白茶仙子现在何处呀?” “闽中郡,长溪县,太姥山。” 得了姚大人示下,姚四娘子叩首,遂又问道:“哥哥新纳的妾侍,女儿觉得她怪怪的,行为举止不像人,倒像狐媚子。” “倒不是狐媚子,不过也是邪祟无疑。” 这下让姚四娘子犯难了:“父亲,女儿一届凡人,那闽中郡长溪县千里迢迢,如何能送陆羽郎君与白茶娘子团圆?而这季兰若是邪祟,女儿一届凡胎肉体,如何能与她相斗?” 姚大人想了想道:“待为父去帮你请个帮手来吧。” 姚元崇请的帮手,是哪个? 正是那只凤凰。 季兰发现陆羽不见了,自然满姚府的寻找。 她仗着姚子奕在香茗雅叙见到自己起了色心,便带着陆羽躲到姚府,封锁了陆羽气息,又误导白茶往长安城外寻找陆羽去。 本以为,她能和陆羽在姚府里安藏一辈子,谁知半路杀出个姚四娘子来。 “姚四娘,你要不要脸?右拐我弟弟!”季兰站在姚四娘子院门口扯着嗓子骂。 姚四娘子自然不理会,不开门也不吭声,于是季兰一脚踹开了院门。 从父亲那里知道季兰是个邪祟之后,姚四娘子就不奇怪,季兰一个柔弱女子为何能一脚踹开紧闭的院门。 季兰闯进院子,就寻找陆羽下落。 姚四娘子也不阻止,陆羽就躺在屋子里,藏起来也不可能,任由季兰轻松把人找到。 “鸿渐,鸿渐……” 陆羽听到有人在喊他,可是又喊的不是他,因为他叫陆羽,不叫鸿渐。 陆羽正在梦境中,梦里有两个他,一个旁观者,一个亲历者。 旁观者正在看那个亲历者一路走来的故事…… 那从远古开始的记忆,一股脑,洪水一般。 历历在目,痛彻心扉。 陆羽猛地睁开眼睛,季兰吓了一跳。 四目相对良久…… 季兰脸上的神色也不掩藏了,只见她冷笑一声道:“看起来,陆羽神医连前世的记忆都想起来了,那白茶的茶咒法果然厉害。” 于是,骇人的一幕在姚四娘子面前展现: 只见一道影子从季兰的身体飘出来,姚四娘子喃喃喊了声:“邪祟!” 她看到父亲口中的邪祟了。 那邪祟气质阴柔,面若淡金之镜,双眸幽深如寒潭,唇薄血红,似笑非笑。发如墨泼,流泻至腰际,随风微漾。 肤白胜雪,透出一丝诡异冷光。指尖细长,如幽兰之叶轻挠人心,行走间无声,恍若幽灵飘渺,令人不寒而栗。 姚四娘子本能打了个寒噤,而季兰原身犹如被抽去了最后的生命,在姚四娘子跟前倒地昏死过去。 “季兰,季兰……” 陆羽上前抱住季兰,可是如何呼唤都唤不醒了。 这个可怜的女子啊,命比纸薄,身体孱弱…… 陆羽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虽然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可是如今却只是一具凡人肉身,什么法力都没有,除了眼睁睁看着季兰死,什么都做不了。 “陆羽,只要你求我,我倒是可以帮你救她,她也算你的患难野鸳鸯了……” “住口,蕊玉,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还是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吧!” 陆羽的话在蕊玉听来,可笑至极。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回头是岸?我有岸吗?我还能回头吗?” 丹朱太子被正道抛弃,他也无地可以依附了,季兰是可怜的,他蕊玉何尝不是啊? 人有三六九等,神仙何尝没有? 他是阴的,黑的,反面的,他注定是失败者,注定是邪祟。 蕊玉笑着笑着就哭了…… 双肩抖动,近乎癫狂了。 蓦地,蕊玉神色一冷,一道掌风就将一旁的姚四娘子吸了过来,继而手狠狠扼住了姚四娘子喉咙。 姚四娘子被蕊玉的掌风吸过来,喉咙被紧紧扼住,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无法呼吸。蕊玉冷冷地盯着她,眼中闪烁着杀意。 姚四娘子挣扎着,却无法挣脱蕊玉的手。她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放开她!”陆羽厉声喊道,起身过来阻止。 可他如今不过一届凡人,如何是一个邪祟的对手?不过是以卵击石。 蕊玉听到陆羽的喊声,转过头,一双冷漠的眼睛盯着他。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仿佛在嘲笑陆羽的无力。 “你?一个凡人?”蕊玉冷笑着,他的手中聚集起一团黑色的法力,瞬间向陆羽打去。 陆羽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而来,他的身体如同被巨石击中,狠狠地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的胸口剧烈地疼痛,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身体的疼痛让他无法动弹。他看着蕊玉,眼中充满了恨意和无奈。他知道,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与蕊玉对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姚四娘子被她折磨。甚至自己也只能死在蕊玉手上。 蕊玉看着陆羽的惨状,嘴角的笑容更加浓烈。他转过头,继续对姚四娘子施以残酷的手段。 就在千钧一发时刻,万道霞光自屋顶劈下。 神鸟凤凰飞来,云海翻腾,电闪雷鸣,仿佛天地都在为它让路。 凤凰的羽毛如火焰般燃烧,每一根尾羽都闪烁着璀璨的光芒,犹如星辰坠落人间。 满屋子都是一片炽热的气息,仿佛要燃烧起来,蕊玉被那热浪震得松开姚四娘子,重重飞了出去…… 二百一十六 望海里 凤凰正准备与蕊玉大战一场,只听陆羽道:“他已经逃了。” 凤凰一愣,真没劲。 百鸟之王,竟无用武之地。 “我与白茶仙子交浅缘深,陆羽郎君,本王现在要送你去闽东南与你的白茶娘子相会了,即刻就走吧。”凤凰道。 陆羽恭敬施礼,道:“多谢凰王,只是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让凰王带上在下的朋友一起。” 说着,朝地上的季兰看了一眼。 季兰昏迷着,虚弱不堪,瘦弱不成样子。 她的身体被蕊玉占据这么久,早就被吸干了元气,形同枯槁了。 陆羽不能不管她。 他想把她带去白茶那里,让白茶为季兰看治,让季兰在白茶那里休养。 这时,姚四娘子道:“陆相公也带上我一起吧,白茶娘子救了我,我还没有当面谢过她呢。” 于是,凤凰展开华丽翅膀,载着陆羽、季兰和姚四娘子出发了。 …… 蕊玉的魂魄轻盈如同一缕轻烟,无依无靠,在苍穹之中飘飘荡荡,不知归宿。 就在他彷徨无助之际,眼前突现一座巍峨壮丽的道观。 那道观青砖黛瓦,飞檐翘角,宛如天宫仙境一般。 蕊玉心中生出几分好奇与向往,身不由己地被吸引过去,渐渐地,他的魂魄便朝着那道观缓缓降落。 正当他即将触碰到道观的琉璃瓦时,一阵神秘的力量将她轻轻包裹,引领她穿越层层叠叠的云雾,最终落在了道观内的一位道姑身上。 这位道姑名叫太真。 脱下了华丽凤冠,换上了一袭青衫。 在圣人的暗令之下,她含泪离开了王府,步入了深山之中的这座幽静道观。此举是为了避人耳目,以平息宫中非议与民间的流言蜚语。 初至道观,太真内心充满了不安与苦闷。 白日间,她被要求斋戒沐浴,学习诵念经文,跟随其他道姑一同行持课诵。尽管她曾为王妃,享受无上荣华,但此刻,她必须遵从清规戒律,过着朴素清苦的生活。 晨钟暮鼓之间,太真常常独自一人坐在简陋的斋室内。 窗外,古木参天,偶有松鼠跃于枝头,或是山鸟啼鸣,这些声音成了她唯一的慰藉。 她思念过去的种种,心中不免五味杂陈。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有重返宫廷的一日。 她提笔写下: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这君便是圣人。 夜晚,当寂静笼罩整个山谷,太真躺在硬木床上,难以入眠。 她的内心犹如被撕裂,一方面是对圣人的眷恋,一方面则是对未来命运的迷茫与恐惧。 她知道,她已经无法重新回到寿王的身边,而圣人的眷宠却是何年何月,看不到前途。 在这苦闷的日子里,太真也尝试着寻找一些慰籍。她用心学习道教经典,试图从中找到超脱尘世烦恼的智慧。 她练习书法,笔墨间透出她心中的孤寂与坚韧。 她弹奏琴曲,让音乐带走一些哀愁。 圣人何时来接她去宫廷相聚呀? 她心头充满热望,可又害怕失望,害怕圣人的若有意似无情,害怕圣人将她遗忘…… 太真此时正在静室中打坐修炼,忽觉一股温暖之气自顶门而入,直透泥丸宫。 她心中一惊,知道必有异变,连忙收功凝神,试图感应这股神秘力量的来源。然而,那力量似乎极为柔和,并不带有丝毫侵略性,反而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与安宁。 就在这时,太真耳边似乎响起了一段悠扬的旋律。 一个熟悉的邪魅仙君在向她招手。 “你是谁?”太真问道。 “我是蕊玉,华清宫墙上曾为你治过伤。”蕊玉道。 太真心中一动,她已经明白眼前之人便是自己体内新降之魂。 她深知道家讲究超度亡魂,使其得以安息,便对蕊玉说道:“既然天意让你来到我这里,那便有缘。从此你我一体。我便是你,你便是我。我们同甘共苦。” 蕊玉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很好,他又找到了宿主。 两个灵魂便在同一肉身中共存,相互扶持。 从今往后,这大李朝的运势要因他们改写…… …… 太姥山巅,云雾缭绕,仿佛仙境一般。不知何时,这里建起了一座古朴幽静的院落,成为了山中的一处胜景。 这座院落,依山而建,层层叠叠,错落有致。院中古木参天,绿叶蓊郁,为院落增添了一份清幽。 院子由竹篱笆围绕,篱笆上爬满了藤蔓,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院落中央,是一座两层的木楼,楼阁式建筑,飞檐翘角,古色古香。 楼下是一片宽敞的石阶,石阶旁种着各种花草,如牡丹、芍药、蔷薇等,争奇斗艳。 楼上则是一间雅致的书房,书房内陈设古朴,书架上摆满了古籍,字画挂满了墙壁。 院落周围,风景如画。 东面是一片竹林,竹叶翠绿,竹影婆娑。 南面是一条清澈的小溪,溪水潺潺,石头上长满了青苔。 西面是一片茶园,茶树排列整齐,绿意盎然。 北面则是一片松林,松涛阵阵,宛如大海波涛。 院落的主人姓白,因而山巅的宅邸也叫白苑。 山下的人们都管白苑主人叫白娘子。 和白娘子一起住在白苑里的,都是白娘子的兄弟姐妹们。 白娘子带着兄弟姐妹们,在太姥山上选定了一块肥沃的土地,开始辛勤劳作。 他们挥锹铲土,挑水浇灌,种下了一颗颗茶树苗。 茶树苗渐渐生长,嫩绿的叶片在阳光下闪着光芒,仿佛是一片绿色的海洋。 春日,茶树抽出新芽,白娘子与兄弟姐妹们便开始了采摘工作。他们穿梭于茶树间,轻轻摘下嫩绿的茶叶,放入竹篮中。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微风吹过,带来阵阵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采摘完毕,白娘子便带领大家开始炒茶。 他们将茶叶倒入大锅中,用手翻炒,使茶叶受热均匀。 炒茶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垂涎欲滴。 经过反复翻炒,茶叶渐渐卷曲,色泽翠绿,散发出一股清新的香气。 最后,白娘子与兄弟姐妹们将炒好的茶叶晾凉,装入精美的茶盒中,拿到山下贩卖。 山下,长溪县,劝儒乡,望海里。 望海里,地处东海之滨,一隅之地却得天独厚。 这里水域广阔,渔获丰盈,素有“鱼米之乡”的美誉。 四季分明,土地肥沃,稻谷飘香,确实是一方富饶之地。 东临碧海,西依翠岭,南望绵延的田野,北靠茂密的森林。交通四通八达,商贾云集,货物丰富,是名副其实的商贸重镇。 更加上民风淳朴,人们勤劳智慧,世代以渔农为生,生活安宁祥和。 白茶决定在望海里选择一宅邸作为商铺,重开“香茗雅叙”。 这一日,白茶身着素衣,手执油纸伞,携着玄风,漫步于望海里的繁华街道上,寻找着一个合适的店面。 这望海里果然热闹非凡,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各种店铺琳琅满目,卖鱼的、卖米的、卖布的、卖药的……应有尽有。 白娘子走在街上,引得路人纷纷侧目,都惊叹于她的美貌。她却不以为意,只是留心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突然,她眼前一亮,只见前方有一座空置的店面,正适合开一家茶行。 这座店面位于街中心,位置极佳,门前有一棵大榕树,枝叶茂盛,遮天蔽日。 白娘子心想:“此处正好,既可以遮阳,又可以避雨,且离海边不远,正是开茶行的绝佳之地。” 于是,白娘子便走进店面,细细打量起来。这店面虽然有些陈旧,但空间宽敞明亮,且有后院,正好可以用来制茶、晾茶。 她又走到后院看了看,发现这里种着几棵茶树,虽然不多,但长得十分茂盛。 白娘子心中暗喜:“这里果然是开茶行的风水宝地。” 她和玄风一合计,当即决定将这座店面买下来。 于是便去寻找店面主人。 见一青春妇人,领着一青年人,姐弟俩打听店面主人下落,街坊邻居都露出怪异神色,并不肯多言。 多打听了几位,终于有善心的老乡,压低嗓音提醒白茶和玄风道:“这店面主人,是位少郎君,叫冯渊,父母早亡,就靠着这店面过活,家里也算小康,若能配一闺秀,成家立业,日子定然不错的,但是啊……” 那老乡话锋一转,神色也期期艾艾起来。 这冯渊偏偏从拐子那里看中了一个小娘子,叫香菱,冯渊对香菱极为珍视,虽然不能明媒正娶,只是纳妾,却也要择良辰吉日,让她过门,方显正式。 偏偏,那假冒香菱父亲的拐子,又将香菱卖给了大户人家的郎君,叫薛蟠的。 冯渊找到逃了的拐子和薛家,上门要人,薛蟠不同意。冯渊和仆人强要夺取香菱,薛蟠竟下令仆人把冯渊给打死了。 冯渊死了,仆人得了薛家的赔偿,也不告官了,还继承了冯渊的家产,其中就包括这店面。 仆人将店面租赁出去,却发生怪事连连。 “这店面闹鬼……”那老乡神神叨叨,鬼鬼祟祟,冲白茶和玄风道,“二位要租店面,还是换别处吧,某可以给你们介绍,只收取一点点介绍费即可,保管你们租到风水好,财源广进的好店面……” 白茶和玄风:“……” 辞了老乡,白茶看了那冯家的店面一眼,这店面阴森森,位于繁华闹市区,颇为违和。 “姐姐,要不咱再看看吧。”玄风道。 白茶点点头。 姐弟二人打算回山上白苑去,却见街边有一小店,招牌挂着“蓝采堂”三个字。 这是一家蓝染店铺。 白茶不由自主走上前去,玄风只好跟上。 店内装饰简洁而古朴,以木作为主要元素,墙壁上悬挂着写有“蓝染”二字的匾额,各种用蓝染工艺制作的成品:从围巾、桌布到服装,琳琅满目,不一而足。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植物和泥土的香气,那是靛蓝染料特有的味道。 此刻,店内并无人在。 白茶和玄风好奇地向店后走去。 店后豁然开朗,是一个院子,映入眼帘的是那些挂着的、晾晒在绳上的、铺陈在桌上的蓝练。 一排排晾衣绳横跨在院落之间,上面挂满了刚刚染好的蓝染布。 那些布料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深深浅浅的蓝色层次,仿佛是天空和大海的倒影,随风轻轻摇曳。 每一块布料都记录了染蓝人的辛勤与匠心,细腻的纹理、皱褶中夹带的染料滴痕,都显得那么自然而真实。 深浅不一的蓝色调与天然布料相结合,展现出一种朴素而优雅的美。地上摆放着木制的染缸和工具。 风拂过,布匹微微翻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谁呀?” 听到脚步声,一个女子从悬挂的蓝练后面转了出来。 女子身着素雅蓝衣,似清波中的一朵莲花,不染尘埃。衣裳无华丽之饰,但质地细腻,轻拂其身,恰如远山含翠,含蓄而深远。 女子的面容温婉,眉如远山横卧,眼似秋水澄澈,一笑间,仿佛春风拂面,令人心生暖意。 她步履轻盈,仿若未曾触及凡尘,每一个动作都流露出天然的端庄与优雅。 虽服饰简朴,却不减其天生丽质,反而更显得清逸脱俗,如同山中访得的一朵幽兰,让人心生敬意。 而女子的手,是一双染蓝工人的手,大概是由于频繁浸入含靛蓝的染缸中,她的手上留下了难以清洗的蓝色斑点和染迹。 大概由于长时间在水中作业以及经常与染料及布料等摩擦,可她的手部皮肤不似女子的柔软,而是粗糙的,长出了老茧。 因为染料渗透到指甲下,使得指甲呈现不同程度的蓝色和青色。 白茶笑起来。 笑里又带了些泪。 原来是故人。 果然是故人。 太姥娘娘又下凡体验凡间疾苦了。 这一世,她还是那个劳动妇女:蓝姑。 白茶心头热乎乎的,眼眶也热乎乎的,不由脱口而出:“蓝姑……” 蓝姑惊讶:“这位客官,应该是第一次光临‘蓝采堂’吧,怎么会知道妾身的名字?” 白茶灵机一动,道:“望海里方圆百里,有谁不知道蓝姑您的蓝染手艺炉火纯青……” 这么大马屁拍过来,蓝姑丝毫没有不好意思,而是大方收下道:“是的呀,不是我自夸,我的蓝染莫说在望海里,就是在整个劝儒乡,整个长溪县都是一顶一的,所以娘子您买点?” …… 上山的路弯弯曲曲,时而宽敞平坦,时而狭窄陡峭。 玄风的额头已布满汗珠,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每吸一口气都像是在抗争着稀薄的山间空气。 他低头看一眼自己怀里抱着的那堆沉甸甸的蓝布,抱怨道:“姐姐,干嘛买这么多嘛,她现在是蓝姑,是凡人,又不是太姥娘娘,咱这么巴结她,她也不记得呀。” 白茶敲一下玄风额头:“你这只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市侩了,正因为她如今是凡人,才更需要我们照拂,你忘了陆羽了吗?” 玄风不说话了。 陆羽神医现在也是凡人,也需要他们的照拂。 只是,陆羽神医现在在哪儿呀。 “碧霞元君说了,稍安勿躁,该相遇的时候总会相遇。”这一次,白茶倒是淡定。 忽然玄风惊叫起来:“姐姐,你看白苑!” 山顶,白苑一片火光,白茶一愣,旋即和玄风一起化作两束光,飞向山顶。 宝子们,五一快乐。继续支持我哈。 二百一十七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还以为白苑着火了。 白茶和玄风火急火燎飞到山顶,玄风手里的蓝练都差点飞丢,才发现白苑不是着火,那红彤彤的光芒并不是火光。 只见朱砂色的霞光,如古老画卷上的泼墨,洒落于庭院的每一砖一瓦。 院中古树的枝桠,被红光勾勒出流畅而有力的轮廓,仿佛是沉睡的巨龙在暮色中苏醒。 石桌上散落的花瓣,在这柔和的红霞映照下,宛如点点璀璨的星火。 微风轻拂,带起落叶轻盈的舞蹈,它们在红光的伴随下,如同最后的火焰,燃烧着生命的激情与美丽。 整个院落在这绚烂的红光中,显得既庄严又神秘。 “是凤凰之光!”白茶仰头喃喃。 天空中,一只巨大的凤凰,翅膀宽大如云帆,浑身羽毛燃烧着火焰般的赤红,如同一轮坠落人间的太阳,缓缓地在天空中盘旋。她那悠扬的鸣叫穿透云层,震撼着大地上的万物。 凤凰的背上,竟然有三个人。 随着白茶和玄风的仰视,凤凰载着背上三人,缓缓降落。 凤凰收起翅膀,周围的红光瞬间消失不见。 等背上三人都站到地面,那凤凰就地化作一个衣着华丽的美艳女子,冲白茶莞尔笑道:“白茶娘子,别来无恙。” “谢谢凰王。”白茶把目光落在凤凰身后,一袭白袍的年轻郎君正含笑看着她。 他的目光多了很多很多东西,诉说了所有。 他向白茶张开双臂,白茶扑向他:“陆羽,你回来了?” 她从他的眼神里知道,他已经想起了他们之间所有的经历,这是转世的陆羽,又不仅仅是转世的陆羽…… 陆羽紧紧抱住白茶,笑着流下眼泪:“跳下诛仙台,人间苦寻数百年,白茶,你受苦了。” “受苦的人是你。”白茶在陆羽怀里哭着说道。 “不苦,你看,经历了千载万世,咱们终于结成夫妻了,不是吗?” “我终于明白,从前,你总是不愿意当我师父的原因了,陆羽,原来你那么早就存了私心……” “是的,须弥山下初见时,我就决定未来我要娶这株草为妻。” 白茶捏起小粉拳捶陆羽的胸口:“陆羽你也太坏了。” 陆羽捂住胸口:“哎哟,我现在可是凡人,法力全失,脆弱得很,打坏了我事小,我要是早夭,你可就成寡妇了,就无人让你过幸福生活了……” 白茶脸一红:“陆羽,你说什么呢?” 旁边还有很多双眼睛看着呢,白茶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凤凰看天,玄风看地,两人都咳嗽不已,只有姚四娘子扶着昏迷的季兰,动惮不得,尴尬不已。 白茶和陆羽意识到些什么,两人离开对方,也是看天看地咳嗽,假装失忆。 “我手酸了!”姚四娘子喊。 于是众人将季兰扶进了白苑。 季兰因为被蕊玉长期借住肉身,身体已十分孱弱,近乎风前残烛,一吹即灭。 栝楼、紫夭和珊瑚三个在她身上用尽医方,她虽然身体渐渐康复,但意识仍旧懵懵懂懂。 白茶掐指一算,发现季兰的三魂六魄只剩下一魂一魄,其余全在奈何桥畔飘荡。 陆羽已是凡胎肉体,无法陪同白茶前往,白茶只能和玄风一起前往。 到了奈何桥畔便见季兰的魂魄正在孟婆跟前飘游,倒也不肯喝下孟婆递给她的忘情水。 “你还有何人不舍放下?” “鸿渐。” 孟婆叹息一声:“那是天上的陆羽医神转世,并非你的良配呀。” 季兰听了便呜呜呜的哭。 白茶和玄风互视一眼,都很唏嘘。 “你看看陆羽神医,竟在人间种下了这般风流债。” “我印象里,他这也是第一次欠债。” “所以,原谅他?” 玄风咳咳:“姐姐,你何止是原谅,简直是纵容,你看看世上哪有一个女子可以为情敌奔波到这般境地的?” “要你管。” 白茶任性呛了玄风一句,便上前与孟婆交涉,孟婆被季兰的魂魄纠缠了好一段日子了,这季兰又没有死,也算不得幽都的鬼,要是真正孟婆这里喝下孟婆汤,才不合规矩呢。 如今有人要来认领这孤魂野魄,孟婆求之不得,急忙将季兰扔给白茶和玄风,像烫手山芋终于脱手一般。 白茶将季兰的魂魄带回白苑,与紫夭等人一起助季兰魂魄归位,还了阳。 季兰还以为自己重生了,可以留在陆羽身边,没想到陆羽却是下了逐客令。 …… 群峰若隐若现,云雾缭绕,如同织女轻抚着天幕,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柔和地包裹起来。 远处的山峦似乎在雾海中浮沉,近处的树木也只露出朦胧的轮廓,宛如一幅水墨丹青,静谧而又神秘。 陆羽站在山巅,仿佛回到了久违的天界。 雾,像是从天而降的轻纱,缓缓飘洒,轻盈而优雅。它拂过陆羽的面庞,冰凉而又温柔,带来一种说不出的清新与宁静。 陆羽闭上眼睛,呼吸着这份湿润的空气,感受着雾的流动,仿佛能听见它们在空中起舞的声音。 四周的世界在雾中变得模糊不清,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凝固。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陆羽睁开了眼睛。 陆羽知道是季兰来了。 他特意约了季兰谈心。 他转过身,微笑着等候季兰走近。 “鸿渐。”季兰走到面前,轻唤他。 “季兰,我不叫鸿渐,我叫陆羽。” 季兰面色落寞,身子恢复的这段日子,她住在白苑,其他人都对她热情有加,唯独鸿渐……陆羽,对她冷淡至极。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救我?”季兰很是哀戚。 “你是我的朋友,我焉能见死不救?你也舍不得死,不是吗?” 季兰咬住唇,的确她舍不得死,她若舍得死,早就喝下孟婆汤,也就没有后续什么事了。 “我不是舍不得死,我是舍不得你。”季兰道,乞求、依恋看着好陆羽。不管他是鸿渐,还是陆羽,总归是她的那个他,与她一路风风雨雨,从土匪窝逃出生天,一起在戏班子里忍辱负重,又在火门山书院蛰伏…… 那些他们一起的点点滴滴,惊心动魄,她不会忘的。 “季兰,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所以你要赶我走了?” “是你该有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没有了你,我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世上,值得的男子很多,但对你来说,我不值得。” “别说这些了,你都是因为白茶……” “是啊,我已经白茶的夫婿了,季兰,我们不可能,既然无缘,不如造作了断,以免误了你,也给我的小家造成不便。” “可是天大地大,我能去哪里呢?” “无论你想在何处安家,我和白茶都会尽朋友的情分,资助你银钱经济……” “离开了你,这世上,还有何处值得我留恋。也罢,鸿渐,看在过去情分上,你就替我寻一处道观,让我出家,了此残生吧。” “你若执意如此,我便向你推荐剡中的玉真观……” 那边凤凰来太姥山和白茶老朋友重叙,吃吃喝喝数日,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于是自告奋勇,承担了送季兰去玉真观出家的任务。 …… 季兰走了,凤凰走了,在望海里开一家茶行的计划,又重新提上了白茶的日程。 “姐姐还是属意冯家那家店面?”玄风问白茶。 陆羽闻言,也凑过来问:“哪个冯家,什么店面?” 白茶见陆羽一副好奇模样,不由哑然失笑,兴许这件事,陆羽还能帮上忙。 于是,携了陆羽下山去看那家店面。 陆羽如今是凡人,也不能御风而飞,也不想让白茶带他飞下山去,只晨曦微亮,就起来下山去。 白茶只能陪着他慢慢走下山去。 “突然想到一件事。”陆羽走累了,拣一块石头坐下,一边用袖子扇风,一边对白茶说道。 “想到什么?”白茶伸手变出一壶茶来递给陆羽。 陆羽接过,喝了一大口,解一下渴,道:“对于凡间的夫妻来说,一个夫婿有多大本事,决定了一个家能走多远,走多高,能让自己的妻子享多大福。若我现在还是仙人的话,何至于连累你跟我一起走路?” 白茶觉得陆羽说的有道理,“但是哦,陆羽郎君,你若现在还是仙人,那我们两个也做不成夫妻呀。” 有道理。 于是丢下这个话题。 两个人继续携手下手。 好不容易下得山来,见到远处有一茶亭,四周绿柳环绕,碧波荡漾。茶亭中,一位面容清秀的青年人正低头呜咽,泪水沾湿了衣襟。 白茶夫妇路过此地,见此情景,不知那青年人出了什么事,夫妇二人便上前询问宽慰。 白娘子轻盈地走到青年人身边,柔声问道:“这位郎君,何以如此伤心?可否告知缘由,看看我们能否帮上忙。” 青年人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哽咽道:“在下名叫吴旺三,自幼便钟情于附近才村的苏娘,苏娘她聪明伶俐,美貌动人,然而,近日来,镇上有个叫董七的郎君竟也看中了苏娘,欲娶她为妻。我自知家境贫寒,难以与董七郎君相提并论,故此心中愁苦。” 吴旺三说着又呜呜哭了起来。 白茶和陆羽互视了一眼,想要安慰,又觉得言语苍白。 陆羽道:“吴旺三,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婚事并非只看重门第,而是要真心相爱。你可曾向那位苏娘表达过你的心意?” 吴旺三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虽心生爱慕,但自知身份卑微,不敢……” 白娘子忍不住翻个白眼,轻轻拍了拍吴旺三的肩膀,鼓励道:“吴旺三,你要相信自己,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若那苏娘真的喜欢你,定会不顾一切地与你在一起。至于那位大户人家的郎君,你也无需太过担忧,只要你们真心相爱,定能战胜一切困难。首先,你得去探求到那位苏娘的心意才行啊。” 吴旺三还是胆怯:“可是可是,要是苏娘也喜欢我,但那董七郎君还是强买强卖,我和苏娘又该怎么办呢?” 白茶指了指不远处的太姥山。 顺着白茶手指的方向,山巅两块石头,宛如一对恩爱夫妇,相依相伴。 “去求夫妻峰呀!它们一定会保佑你的。” 吴旺三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他擦干眼泪,坚定地说道:“多谢二位的鼓励,我会去试试的。” 白茶和陆羽微笑着点了点头,辞别吴旺三继续向望海里走去。 两个人很快走到了望海里的市集上,寻到了冯家的那处店面。 热闹的街市中,冯家的店面大门紧闭,阴森森的。 “娘子,我们现在该找谁租赁这间店面呀?”陆羽问。 白茶道:“租赁店面事小,先要解决一下滞留这殿内的冤魂事大。” 陆羽一凛,不知道这店内滞留着什么冤魂。 “与你颇有些渊源呢。” 白茶的话让陆羽不可思议。 他投胎转世,先是襁褓婴儿时在竟陵西湖边被龙盖寺的智积大师捡到,养大,一直生活在龙盖寺中,后来从寺中逃出来,去往长安,不论是被戏班子收留,还是在火门山求学,都不曾来过这闽东南地界,何以此处的冤魂能与自己有关系? 白茶遂将冯渊从人贩子手中买下香菱,香菱又被人贩子卖给薛家郎君,薛家郎君财大气粗,将小门小户的冯渊郎君打死的事都说了一遍。 陆羽除了慨叹冯渊郎君死得冤之外,也看不出这个故事与自己有什么渊源。 白茶笑道:“这冯渊郎君与官人你原本是没有什么渊源,但冯渊郎君是故事里的人呀,这写故事的人与官人你有渊源,那这冯渊郎君与官人你是不是有了渊源?” 陆羽惊讶道:“写故事的人,莫非……” 夫妇二人再望向那间店面时,那店面竟变得透明,能看见店内的人。 店内此刻正飘游着一个少年郎君的魂魄。 那便是冯渊郎君。 冯渊郎君身旁还站着三人,那三人冲白茶和陆羽招手。 陆羽失声道:“大师姐,四师姐,五师兄……” 五一快乐,宝子们。吃好喝好,路上注意安全哈 二百一十八 肉片夺妻 沅湘、钗子、阿宝,好久不见。 三位见到陆羽和白茶时,不由泪眼潸然,很有些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意思。 坐在冯渊那间阴森森的店面里,几人都看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只不过外头的人看不见他们而已。 互相询问些别后各自的经历。 沅湘、钗子和阿宝这些年穿梭于尘世间,见证了无数的悲欢离合,体验了各式各样的人生百态。 他们采集到的素材都交由才情横溢的沅湘一一记录下来,编织成一个个怪诞曲折的传奇,通过石头记,在天界天湖边的石幕上向满天神佛演绎。 陆羽和白茶一直在下界,自是无法欣赏。 于是,沅湘便随意捡了三个最为奇异的故事说给二人听: 故事一: 画中仙·梦回楼兰: 在一片无垠的大漠之中,隐藏着一个古老的楼兰古国。 楼兰有一位美丽的公主,她的容貌如同月下的清辉,令人无法忘怀。一位才华横溢的画师无意间闯入了这片沙海,他深深地被公主的美丽所吸引,于是将她描绘于一幅画卷之上。 不料,这幅画竟有通灵之能,每当夜幕降临,画中的公主便会化作真人,与画师相会。 然而,好景不长,一场突如其来的沙暴将画师埋在了黄沙之下。 画中的公主得知后,毅然决然地踏入凡间,只为寻找心上人的下落。她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一位老僧人的帮助下,找到了埋藏画师的地方。 但命运弄人,当公主打开画卷的那一刻,画师的灵魂已被沙漠之神招去,只留下一具空壳。 公主悲痛欲绝,她的泪水滴在画卷上,奇迹般地唤醒了画师。但画师已失去了记忆,不再记得公主。 公主不愿放弃,她决心用一生的时间,让画师重新爱上自己。最终,在公主不懈的努力下,画师的记忆渐渐恢复,两人在楼兰古城的遗址上,再次许下了永恒的誓言。 故事二: 镜中缘·双生花: 在一座幽静的山谷中,生长着一朵奇异的双生花。 这朵花一分为二,一半洁白如雪,一半艳红如血。 相传,这两半花朵分别代表着两位命运交织的女子——雪莲与血薇。她们同生于一个村庄,却因一场误会而被迫分离。 雪莲拥有一面神奇的镜子,能够显现出心中所想之人的身影。 每当夜晚来临,她都会对着镜子倾诉对血薇的思念。 而血薇,也在远方的他乡,望着同一轮明月,默默地祈祷重逢的时刻。 一日,雪莲在镜中看到了血薇身处险境,她毫不犹豫地踏上了寻找血薇的旅程。经历了重重困难,雪莲终于找到了血薇,并揭开了当年误会的真相。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村中的恶霸为了拆散这对好友,故意制造的谣言。 误会解除后,雪莲与血薇决定共同守护这朵双生花,它不仅代表了她们坚不可摧的友情,也象征着她们永不分离的承诺。 从此,无论是风雨交加,还是阳光普照,她们都携手同行,共度每一个春夏秋冬。 故事三: 琴心剑魄·江湖梦: 江湖中流传着一把名为“琴心”的古琴和一柄名为“剑魄”的神剑。 它们分别属于两位武林高手——琴仙子和剑圣。 琴仙子以琴音御敌,剑圣则以剑气纵横天下。他们本是一对知己,却因一次比武而结下了梁子。 在一次月黑风高的夜晚,琴仙子和剑圣在一座古刹相遇,决定用一场比试来化解彼此间的恩怨。 琴音与剑气交织在一起,激荡出一曲惊天地、泣鬼神的乐章。然而,就在决胜的一刻,两人突然意识到,他们的争斗只会让邪恶势力得逞。 于是,琴仙子和剑圣决定放下成见,联手对抗那些企图破坏武林和平的敌人。 他们用琴声和剑舞唤醒了沉睡的武林英魂,一同抵御了外来的威胁。经过这场劫难,琴仙子和剑圣不仅重修旧好,还成为了江湖中传颂的英雄。 从此,他们的名字和这段佳话被刻在了武林的石碑上,激励着后来的武者,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和挑战,都要坚守正义,保家卫国。 三个故事说完,陆羽和白茶竟沉默不语。 还是阿宝出来打圆场道:“这三个故事,只是沅湘笔下无数奇缘中的冰山一角,我们沅湘如今堪称天界第一才女了。” 陆羽和白茶点头。 “大师姐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才华,师弟五体投地,佩服不已。” 陆羽盛赞沅湘写作才华的时候,白茶连连点头。 阿宝又颇为得意,道:“有志者事竟成,沅湘志在写出好看的话本子,是下了苦功夫的,她成功早晚的事,天界第一才女的名号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其实也不是什么志向啦,”沅湘道,“就是喜欢,就好比有人喜欢下围棋,有人喜欢推牌九,有人喜欢打麻将一样,而我恰好喜欢写话本子,都是癖好。癖好,便也不觉得累了。” “是喜欢也是志向,就向我们家陆羽一样,做茶是他喜欢的事,也是他的志向。”一直默默听着的白茶突然插了一句嘴。 那句“我家陆羽”引起了众人注意,于是问:“六师弟和白茶已经结成民间夫妇了。” “正是,还没请师姐师兄们吃喜酒呢。” “不吃也罢,吃了我们还得备贺礼,”钗子道,“六师弟,白茶,你们有所不知,这沅湘啊,写故事也把自己赔进去了。” 钗子的话,让沅湘和阿宝脸色顿时难堪了一下。 “出了何事?”陆羽关切地问。 见事情瞒不住,阿宝一边握住沅湘的手给予她安慰,一边同陆羽、白茶细说原委: 沅湘写话本子采撷素材,不但见识了人间百态,也窥探了仙界的秘辛。有一则关于月宫仙子的八卦故事,给沅湘招来了不小的麻烦。 故事讲述了月宫仙子私下凡间,与一位俊逸的书生私订终身。这等狗血的情事,看起来像杜撰,不免又让读者往真人真事上对号入座,故事虽说是月宫仙子,但月宫里的仙子也就那么一位,自然大家都往嫦娥身上想。 嫦娥被编排,如何能高兴? 天君跟前狠狠参了一本,天君大怒,沅湘因书写不实之事,冒犯了月宫仙子的清誉,天君下令将沅湘召至天庭,严厉质问。 嫦娥仙子不依不饶,天君决定重罚沅湘,阿宝去乞求青珠娘娘帮忙说情,青珠娘娘出面也无济于事。 “所以,今日是六师弟最后一次见我们了。”阿宝道。 陆羽不解,不知道天君罚了他们几位什么。 钗子道:“君上说,既然沅湘喜欢写故事,那就罚沅湘去石头记中做剧中人,阿宝不能让沅湘只身被罚,决定陪同沅湘一起前往石头记,而我,我这千年百年来一直与他们二位在一起,落单了,还真不习惯,不如一同前往……” 听钗子说了原委,陆羽和白茶不由唏嘘不已。 “不知道师兄师姐们何时动身前往石头记?”陆羽问。 沅湘手掌一摊,一本薄薄的石头记就出现在她手掌上,“等解决了六师弟你的问题,我们三个便要前往石头记了。所以,六师弟夫妇,来得可真巧。” “所以,师姐知道我们是为店面而来?” 沅湘点点头,旋即将那在一旁飘游不定的魂魄招了过来,这冯渊不过是石头记中的小小插曲人物,是沅湘创作的,故听命于沅湘。 得了沅湘示下,这冯渊立即手写了一份店面归陆羽、白茶夫妇所有的转让书,又去给他家那位奴仆托梦。 俗事既定,沅湘、钗子、阿宝一同进入了石头记,石头记消失不见,不知道他们三位会在石头记中演绎一出怎样令人肝肠寸断的故事。 回山的路上,陆羽提出,要给三位师姐师兄弄个牌位祭拜祭拜,白茶道:“他们三位又不是死了,只是领罚,这牌位不立也罢。” 陆羽想想也是,和白茶一起仰头看遥远的天空: 晴空万里,宛如翡翠之盘覆蓝宝石,有时云起雾涌,似锦绣翻滚,绘千变万化之图。 这天空之上天宫如今又是何光景。 不知何时,天君就会来捉拿他们回天也未可知,如今放任他们在下界,倒是让人有些心里不踏实。 不过在人间一日,就要行自己的职责一日。 做茶,做好一个茶人,爱茶人,便是陆羽的癖好+志愿吧。 陆羽伸手,紧紧握住了白茶的手。 白茶一怔,扭头看陆羽,道:“官人,这是怎么了?” 陆羽笑着道:“娘子,我背你吧!” 白茶不解,陆羽道:“从前我是仙人,可以上天入地,如今我只是人间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子了,再也不能带着娘子你上天入地了,我只能背你走一段山路而已……” 他甚至不能陪着她永远年轻。 想到这些,陆羽很是伤感。 背起白茶,在上山的路上缓缓走着,夫妻二人都一路无话。 …… 吴旺三终于鼓起勇气,向苏娘表白。 苏娘含羞带笑,轻声细语道:“我也喜欢君久矣,君若提亲,愿以终身相托。” 吴旺三闻言,喜出望外,约定次日前来提亲。 不料,次日,董七竟也来向苏娘提亲。 两个年轻人都来提亲,尤其董七,还是财大气粗的富商之子,轻易得罪不得,苏家一时犯难。 苏娘知晓后,心思一转,决定出一难题,以考验二人之智谋与真心。 苏娘面对吴旺三与董七,当着全才村人的面,淡然说道:“吾有一考题,谁能于三日内解答,便许配终身。” 言罢,她取出一斤猪肉,言道:“此肉如何让七八人食而饱?” 吴旺三闻言,顿时焦急万分,他出身贫寒,哪里懂得如何以此些肉喂饱众人? 董七却是信心满满,自认为胜券在握。 吴旺三急得大哭,独自一人走向村外的夫妻峰,祈求山神显灵,助他想出解决之道。 他在峰前跪拜,泪流满面,恳求道:“山神啊,弟子诚心求教,愿您显灵,指引一条明路。” 正当吴旺三哭泣祈求之际,忽然间风云变色,山峰震动,一位女山神缓缓显形,她面容慈祥,语气温和地说:“吴旺三,汝之诚心,我已感通。此去,将猪肉剁得碎碎的,再和上家常淀粉,这样一斤肉变成了两斤,再用手揪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在水中煮熟,加入一些调料,用小碗,就能够打上十来碗……” 吴旺三听后,喜不自胜,连忙叩谢山神指点。他回家依方炮制,将猪肉拍成肉泥,再和上家常淀粉,配以精心调配的香料,果然煮出了鲜美异常的肉片汤。 第三日,苏娘与村中长者一同品尝了吴旺三的肉片汤,无不赞不绝口。苏娘笑颜如花,宣布吴旺三为解题之人。 董七见人们都边吃边赞不绝口,忍不住也尝了一碗。这东西人们还是第一次吃到,吃到嘴里嫩滑爽口,董七吃了好吃,但也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好拿上聘礼灰溜溜地离去。 吴旺三与苏娘结为连理,成亲那日,望海里街市上一家叫“香茗雅叙”的茶行也开张了。 茶行内设茶楼,人们可以在此品茶谈事,亦可以在茶行选购茶品购买茶叶。 吴旺三陪着苏娘回门,经过“香茗雅叙”门口,见茶楼女主人恰好送客出来,吴旺三突然一拍脑袋。 苏娘不解:“阿三你怎么了?” 吴旺三道:“苏娘,我之所以能赢了董七,顺利迎娶你,是因为我制作的肉片,我的肉片制作之法是得了女山神的指点,而那女山神与这位茶楼的女主人长得好像呀!” “世上还有这样的巧事?” “更巧的是,我那日在茶亭中偶遇一对夫妇,正是那对夫妇指点我去夫妻峰拜求女山神的。” 吴旺三话音落,陆羽也从“香茗雅叙”内走出来。 吴旺三激动地握住苏娘的手道:“苏娘,就是这对夫妇呀!” 苏娘听了吴旺三的话,只觉得神奇:“如此说来,这对夫妇就是你我夫妻得以结成连理的大恩人,大媒人呀。” 二人说着当即就要前去拜见,可又觉得两手空空前去道谢不合适,还是回家准备些礼物为宜。 宝子们还在外面旅游吗?注意安全哈。 二百二十 偷师“十不采” 太姥山上,茶园呈现出一派忙碌的景象。 初春的阳光温柔地洒在葱郁的茶树上,一片片嫩绿的茶叶仿佛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碧绿的光芒。 茶园里,一群茶农正弯腰忙碌着,他们的手中各持一个小篮子,一边细心地采摘着那些娇嫩的新芽,一边倾听那位头戴斗笠,身穿一袭青色长衫的郎君为他们讲解“十不采”的原则。 这郎君便是陆羽。 陆羽道:“首先,雨天不采。雨水会加重茶叶水分,致使叶片膨胀,容易损伤,且不易干燥,久置生霉,影响茶质。 其次,阳强不采。日照强烈时,茶叶易失去水分,萎缩不堪,影响成茶的色泽与香气。 再次,病虫害叶不采。受虫害侵袭的叶子有损茶质,且可能藏有害虫卵及病菌,不宜采摘。 第四,老叶不采。老叶质地粗硬,滋味苦涩,不适合制茶。 第五,嫩芽不带梗不采。带梗的嫩芽难以揉捻成形,亦不利于烘干。 第六,单片叶不采。单片叶子未成熟,内含成分不丰富,风味欠佳。 第七,开花不采。花苞或花朵开放的部分,其精华已消耗,营养价值大打折扣。 第八,空心不采。指的是茶树生长不良,叶片薄而中间空隙大,这种叶子制出的茶香气不足。 第九,杂草丛生不采。周围杂草丛生的茶树,所受养分不均,茶味易受影响。 第十,动物侵害不采。被鸟类或其它动物啄食过的茶叶易遭污染,不宜采摘。 咱们茶人是看天做茶,看茶做茶,这十不采原则,是尊重自然之道,尊重天时,尊重茶道。遵循此法,方能采摘到上等好茶,使品茶之人于水汽蒸腾间,品味人生,领略天地之间那一份清净与和谐。” 陆羽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他一边信步穿梭在茶树间,一边耐心地向茶农们传授着“十不采”的原则,声音温和而坚定。 他原就生得风流俊逸,即使戴着斗笠,做茶农打扮,亦难掩俊美之姿。 好看的茶人,说着顺应天时的话,茶农们打心底里信服得五体投地。 茶农们或站或蹲,动作温柔而细致,听了陆羽的话,每一次伸手都更为谨慎,生怕破坏了茶叶的完整。他们的眼神专注,全神贯注地聆听着陆羽的指导,时不时点头表示理解,或是低声讨论着某个细节。 在茶园的一角,鬼鬼祟祟躲着一个人影。 玄风眼尖,一把过去,将那人揪了出来。 玄风的举动惊动了陆羽,也惊动了茶农们,大家纷纷围过来,以为玄风抓到了什么偷茶贼。 只见那人头发花白,皮肤被岁月风霜刻画成了沟壑状,但双眼依旧炯炯有神。 被玄风当作贼揪出来,老头脸上很有些挂不住。 见陆羽走过来,老头行了个叉手礼,忍着尴尬和难为情说道:“老朽冒犯了,恕罪恕罪。” 说着,转身就走。 老头溜走的动作倒是敏捷而轻盈,仿佛怕惊扰了地上的蚂蚁。他的衣角在风中轻轻摆动,步履匆匆,就像一只狡猾的老狐狸,熟悉着茶园的每一片土地,躲避着所有可能的窥探。他快速穿过一片片茶树,直到隐入了茶园的另一侧,那背影渐行渐远,仿佛与周围的绿意融为一体,最终消失在了淡淡的茶香之中。 一眨眼工夫,已经无影无踪了。 “喂,这老头,来偷师,不说清楚,就这么跑了?”玄风不忿,要去追赶,陆羽摆摆手,制止了他。 一旁的茶农们七嘴八舌,告诉陆羽,这老头他们认得,是望海里鼎鼎大名的茶老板,叫王山河。 没想到这么有身份一人,竟干出了偷师的鬼祟行径,大家都感到不可思议。 王山河也觉得羞愧至极,从山巅踉跄而下,脚下尘土飞扬,背后是连绵升腾的山雾。 太阳渐渐高悬,炙烤着大地,他的脚步显得格外匆忙,额头上的汗水不断涌出,滴落到地上。 喉咙里干渴得仿佛能点燃一般的焦灼感,让他急切地希望找到一处泉水解渴。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半山腰一抹淡淡的蓝色吸引。 那是一个女子,正在一片开阔地上辛勤劳作,她身穿一袭简单的蓝布衣裙,裙摆随风轻轻摆动。 她的双手戴着粗布手套,正弯腰在泥土中忙碌,周围是一排排刚种下的靛蓝植物。 这些靛蓝植株还小,稚嫩的绿叶上沾着露水,仿佛镶嵌着无数颗透明的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女子的动作细致而专注,她小心翼翼地将每一株蓝草安置于泥土之中,确保它们有足够的空间生长。 她身旁放着一个装满茶水的小木桶,水面平静如镜,映照着周围的绿色和天空的蓝色。 这让王山河越发口渴,忍不住走上前去,向女子表示了自己口渴难耐,并请求给点水喝。 女子抬起头来,见是王山河,不由露出微笑。 她摘下粗布手套,用木勺舀起一勺茶水递给了王山河道:“王老板,你怎么上山来了?” “我是下山,”王山河一口气喝下一勺茶水,只觉清润解渴,心头也清凉了不少,这才回味女子的话,道,“这位娘子认得老朽?” “王老板贵人多忘事,你去年还去蓝采堂光顾过我的生意,买了我不少蓝染制品呢。” “哦,蓝姑呀。” “对咯,正是我,王老板你上山做什么?” 被蓝姑问,王山河哪里敢说实话?身为望海里数一数二的茶老板,竟然到同行那里偷师,说出来总归是不光彩的事。 “踏春,春光明媚花争艳,柳垂翠影水边闲,这大好春光,我上山溜达溜达……”这样的谎言,王山河自己都觉得汗颜。 蓝姑笑笑,不说破:“王老板真是好雅兴,您年纪大了,身边又没带随从,下山的路难走,你还是当心些。” 逐客之意已十分明显。 王山河却没有马上就走的意思,热心帮蓝姑做起媒来:“蓝姑呀,你今年二十几了吧,这在咱们望海里女子中,可是高龄了,放眼整个大李朝,二十几还待字闺中的女子也是不多,与你同龄的女子们此时都已是好几个孩子的妈了……” 蓝姑并不觉得尴尬,反而光明磊落地笑,一边戴上布手套继续种蓝,一边道:“怎么,王老板又想帮我做媒了?” 上次,王山河和老妻去“蓝采堂”买蓝染布匹时,就已经提出要帮蓝姑保媒,被蓝姑婉拒了。 “我老妻那不争气的弟弟,我那舅子啊,三年前死了老婆做了鳏夫,就一直单身至今,他为人忠厚老实,蓝姑你又能干,你若能给他做填房,倒是一桩极好的婚姻,你莫嫌他丧偶,他也莫嫌你大龄……” “王老板,你是最近茶行生意不佳,所以想赚媒人钱吗?” 蓝姑也不生气,只是笑吟吟反问,手上劳动不停。 王山河有些不好意思了,“蓝姑,你性格真好,任由老朽胡说也不生气,我那舅子无福得此良妻……” “其实人生道路万千,非独婚姻之事可求。若吾辈心驰事业,亦能成就一生之功。犹如此间吾之耕蓝,王老板之营茶,各得其所,乐在其中矣。” 此等豪言出自一个女子之口,顿时让王山河羞愧不已。 他拱手向蓝姑赔罪,又喃喃自语诉苦:“可是事业非易成也,老朽近来茶肆生意萧索矣。” 说着长叹一声。 “香茗雅叙”刚开张时靠花茶“茉莉龙珠”走俏,如今又研制出了白茶制作技艺,生产的白茶十分畅销,王山河家茶行的许多老客户都跑去“香茗雅叙”下订单,甚至全国各地都有茶商远赴望海里洽谈订单。 “长溪白茶”的招牌远近闻名,风头无俩,“香茗雅叙”向长溪县输赋甚丰,因而促进了县中经济兴盛。乃至于县令老爷亦将“香茗雅叙”老板视为贵宾,礼遇有加。 这让王山河急得跳脚,才干出了“偷师”的下策之举。 “做生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很正常,贵在光明正大竞争,偷偷摸摸不可取。” 蓝姑送给王山河一句话。 王山河心头一咯噔,是啊,为何要偷师呢?为何不光明正大去拜师呢? 可是同行是冤家,那陆羽夫妇肯把真手艺倾囊相授吗?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何况王家茶行与“香茗雅叙”还是死对头。 王山河一路心不在焉下山,途径一线天,峭壁夹峙,石径蜿蜒,心神恍惚间竟失足颠仆。 欲呼天地救援,奈何苍天遥不可及,大地亦无声响应,又累又伤,竟昏迷过去。 日薄西山,余晖散尽,王山河痛楚中苏醒,仰观星辰,方知夜幕已降。 彼时,他孤卧崖内,周围昏暗无光,伤口之疼楚愈发明显,若刀割火烙。王山河倚靠巨石,调息养神,让身体稍作休憩,便开始积蓄力量呼救:“外头有人吗?救命呀!” …… 夜色中,一少年自山巅下来。 少年肩负重任,怀揣孝心,一早独自上山采药以救病危之父。少年十六七岁光景,稚气未脱,为父寻药志坚意决,步履蹒跚而心不倦。 行至夜幕降临之际也未果,月未升,星已稀,暗夜如墨,寂静山间只闻风声细碎。 少年只好先下山回家,打算次日再上山为父寻药。 少年拖着疲惫的步子下山,途经一线天险境,两侧崖壁耸立,中通狭径,犹如天地初分时的裂隙,仅容一人侧身而过。 夜色中穿越一线天,并非易事,然而此时又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少年只好摸黑穿越此隙,忽闻微弱呼救之声自下方传来:“救命啊,好心人,救我出去!”声音虽弱,却在这寂静山谷中显得格外清晰。 少年顿足,凝神细听,确认非是幻听后,急忙俯身寻觅声音来源。只见一线天之隅,有一狭窄洞隙,似乎有人受困于其中。少年毫不犹豫,轻身跳下洞隙,黑暗中似乎有个人正蜷缩于此,便是那失足摔伤的王山河。 “小兄弟救命!我被困此地,动弹不得。”王山河痛苦地呻吟着。 少年安慰道:“勿怕,我必尽力救你!”言罢,少年用尽全力,扶起王山河,将其从狭窄的洞隙中小心翼翼地拽出。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王山河从一线天内救援出来。 月亮出来了,清辉洒落漫山遍野。 “大叔,你怎么样了?” “我的腿应该是摔断了,走不了路了……” 少年毫不犹豫背起王山河,欲将其送下山去就医。王山河在他背上虚弱地说:“小兄弟,你的大恩大德,老朽今生难忘。” 少年答道:“遇险相救,只是本分。”言毕,不顾疲惫与沉重,背着王山河缓缓步下山径。 山路崎岖,步履艰难,但少年心中被救人的信念支撑着,每一步都显得笃定而有力。 王山河在少年背上,感受着这份来自陌生人的暖意与担当,内心既感激又愧疚。 沿途,王山河告诉少年自己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又问少年来历,少年却不肯说,道:“我爹说了,做好事不必留名。” 经过漫长而艰难的跋涉,少年终于背着王山河抵达山下,在王山河的指引下,将王山河送到了王家。 王家人久久不见王山河归来,还以为他今晚宿在茶肆,见王山河突然身负重伤,被一少年送了回来,立即人仰马翻。 王山河的老妻柳氏派人去请了望海里最好的大夫来家为王山河治腿伤。 等大夫为王山河的断腿接好骨,天已大亮,而那救人的少年早已不知所踪。 少年从王家再赶回自己家里时,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那个叫天竹的村子正沐浴在朦胧的晨曦中。 天竹村坐落于群山环抱之中,地势宛如仙境般隐秘。东面是连绵起伏的青翠竹海,西侧则靠着峻峭壮丽的山脉。南边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蜿蜒流淌,北边则是一片片梯田,层层叠叠,黄绿相间。 晨曦初现,万籁俱寂之时,天竹村渐渐露出宁静祥和的面容。 朝阳从东方徐徐升起,金光洒满山川,将每一株竹子、每一条小路染上了温柔的金色。 薄雾缭绕于群峰之巅,仿佛仙气弥漫,令人心旷神怡。 鸟鸣声声,伴随着溪流潺潺,共同谱写出一曲清新脱俗的晨光乐章。 少年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向自己的家,他的家此刻已经炊烟袅袅,那是他阿娘起来烧早饭了。 二百二十二 七叶一枝花 卓大婶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往下掉,落在那烧得旺旺的柴火上,仿佛连火焰都带着一丝咸味。 她一边忙碌着在灶台上翻炒着家常的青菜豆腐,一边心里焦急如焚。 她的丈夫,那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因为一时贪图山泉水的清凉,喝了几口,结果腹痛难忍,躺在床上已经好几天了,只能喝点稀饭维持生命。 村里的赤脚大夫是个见多识广的老中医,他告诉卓大婶,山上有一种叫做“七叶一枝花”的草药,煎水喝了就能缓解她丈夫的病痛。 可是,这药不是随便能找到的,需要深入山林,翻山越岭才能寻到。卓大婶的三个儿子,为了父亲的健康,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寻药之路。 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是壮实的小伙子,他们带着干粮,背着砍刀,踏着晨曦出发了。 他们在山上爬了几天,问遍了每一个可能知道草药所在的猎人和采药人,但都摇头表示没听说过这种珍贵的草药。 昨夜日落时分,他们带着失望的心情回到了家中,看着母亲那双期盼又焦急的眼睛,他们的心也沉甸甸的。 小儿子年纪最小,却最为机灵,哥哥去寻药的时候,他说也要去试试,也许运气好就能找到。 卓大婶虽然担心,但还是让他去了。 可是,小儿子一夜未归,这让卓大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想,这孩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或者是累得在山上睡着了? 天刚蒙蒙亮,卓大婶就开始忙碌起来,她要做早饭,要去喂鸡喂猪,还要去地里看看那些蔬菜长得怎么样。 但是,她的心一直悬着,时不时地走到门口,眺望着那条通往山上的小路,希望能看到小儿子的身影。 村里的人们都知道卓大婶家的遭遇,有的过来安慰几句,有的主动提出要帮忙上山去找人。 卓大婶感激地一一谢过,她知道,都是一个村的邻里,大家的心都是热乎乎的。 晨曦的曙光渐渐照亮山梁,也照在了村头的那棵老槐树上。 卓大婶的心却越来越沉,她打算给丈夫和大儿子、二儿子昨晚早饭,就上山找小儿子去。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早晨的宁静,是小儿子回来了!他满头大汗,衣服都被树枝划破了。 卓家老三回到家里,看到他娘正在烧早饭,因为没有找到治疗父亲的草药,老三十分愧疚。里屋,卓大叔又痛苦地呻吟起来,老三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饭也不吃,又上山去了。 卓老三背着药篓子,踏着熟悉的山路,心中却满是忧虑。 他的父亲病重,急需“七叶一枝花”来续命。 然而这药草稀世罕见,连村里的老中医也只是听闻过它的神奇疗效。 就在他焦急寻药之际,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打破了山林的宁静。 一只巨大的猛虎从灌木丛中跃出,黄褐色的皮毛在阳光下闪耀着威严的光芒,那双深邃的眼睛紧紧锁定了卓老三。 他的心跳猛地加速,双腿几乎要软倒。 在这生死关头,他并没有选择逃跑,而是跪了下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虎大王,请您放过我吧。”卓老三哽咽着说,“我父亲病重,命悬一线。我只求能找到‘七叶一枝花’,救他一命。待我尽了孝道,再来履行与您的约定。” 那猛虎似乎听懂他的话,竟然没有立即扑上来,而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凝视着他,仿佛在审视他的灵魂。 最终,它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转身离去,消失在茂密的森林中。 这一幕被隐藏在树丛中的白茶和紫夭看在眼里。 自从白茶和陆羽在望海里扎根,重新开了“香茗雅叙”,紫夭、栝楼、珊瑚也在望海里重新开了草堂。 草堂接到了茶老板王山河的的生意,这位开茶行的老板不仅富有,而且愿意支付高昂的诊金。王山河年迈体衰,不慎摔断了腿,若是没有特殊的药物,他将永远无法行走。 紫夭为了这笔丰厚的收入,决定亲自上山寻找能够治愈断骨的珍稀药草。 她让白茶陪着,一夜之间寻变长溪县所有山头,只为寻找续骨生肌的药草。 找着找着,竟找到了天竹村附近,于是就遇到了正在寻找“七叶一枝花”的卓老三。 “这个孩子倒是孝顺。” “不如帮他一把。” 猛虎离去,卓老三就开始擦干眼泪去草丛中寻药,边寻边喃喃念着:“七叶一枝花。” 原来是七叶一枝花。 “当日我为了备战百草园大考,翻遍天界藏书阁收藏的医书典籍,其中就有提到七叶一枝花,它生长在深山古林的幽静之地,或是悬崖峭壁的隐秘角落。这种药草拥有七片翠绿的叶子,每一片都如同翡翠雕琢,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在七片叶子的中心,独独长出一朵花,花色斑斓,仿佛凝聚了彩虹的精华,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 七叶一枝花不仅外观奇异,更有着不可思议的疗效。它被认为是万能药,能够起死回生,治愈各种奇难杂症。 无论是重伤、中毒、恶疾,还是筋骨损伤、内功反噬,甚至是衰老衰竭,只要得到七叶一枝花,都能得到神奇的治愈。此外,它还能够净化心灵,增强体内的灵气循环,帮助修炼者突破瓶颈,达到更高的修为境界。 然而,七叶一枝花也是极为罕见的,常常伴随着危险的守护兽或者险恶的环境,使得寻药之人历尽千辛万苦,才能有幸一睹其真容。” 听着白茶的讲述,紫夭想起了什么,说道: “适才,猛虎出没,要吃了这孩子,难道七叶一枝花就在附近?” 白茶和紫夭放眼此时身处的高山,这里靠近天竹村,海拔极高,山间雾气蒸腾,如同仙境中的瑶池,山峰若隐若现,每一座山峦都被轻纱轻轻遮掩,只露出朦胧的轮廓。 走在山道上,身旁的云雾时而凝聚成团,时而飘散如烟,偶尔,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湿润的林叶上,闪烁着点点金光,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奇幻。 好一处人间仙境! 七叶一枝花生长在这样的高山中完全有可能。 两人当即决定帮助卓老三,各自施法,果然在虎穴附近找到了一株“七叶一枝花”。 卓老三焦急地穿梭在密林之中,每翻过一片落叶,每探入一处草丛,他的心都紧绷一分。 父亲病重的事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他知道自己必须找到传说中的“七叶一枝花”,否则父亲不能活命。 阳光透过树梢斑驳地洒在他身上,汗水和泥土交织成求生者的气息。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阵风吹过,空气中传来一丝异样的香气。他抬起头,那一刻,仿佛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 在他眼前,一株药草静静地生长在一块湿润的土地上,七片翠绿的叶子围绕着一朵璀璨的花,那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美得不可方物。 “七叶一枝花!” 卓老三激动得差点哽咽,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消散无踪,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株珍贵的药草采集起来,仿佛捧着一颗跳动的心。 卓老三泪流满面,他快速又小心翼翼采下七叶一枝花,急匆匆地带着药草回家救治他的父亲。 果然,七叶一枝花发挥了奇效,卓大叔的病情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不久便康复如初。 卓老三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但他没有忘记自己与那只猛虎的约定。他一直觉得他能顺利找到七叶一枝花,和那只猛虎不无关系。 是那只猛虎放他一马,他才能虎口逃生。 那么难找的七叶一枝花兴许也是那猛虎送来的。 做人要言而有信,这是父亲一直教导他们兄弟三人的话。 以身饲虎,兑现诺言,可是父母怎么办呢? 他将无法在父母跟前尽孝了呀。 好在还有两个哥哥不是吗? 可是死又有谁不怕呢? 夜晚,卓老三躺在破旧的木床上,做了噩梦。 梦中,那只他曾恳求放过的猛虎,带着一股王者的威严,缓缓步入他的家。它的眼中闪烁着既智慧又冷酷的光芒,仿佛在提醒卓老三,他们之间的约定尚未兑现。 卓老三醒来时,鸡鸣声刚刚响起,他坐在床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知道,梦境往往是内心深处的映射,但他不能让未了的承诺成为家人的噩梦。他决定,今天必须去山上,面对那只猛虎,了解这段官司。 在灶火旁忙碌了一番后,卓老三为全家人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早饭。他用心地煎了几个鸡蛋,烤了几块香喷喷的玉米饼,还熬了一锅香甜的米粥。他想,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为家人做饭,每一道菜都倾注了他的爱与心意。 饭后,他对家人说要去山上采药,可能会晚些回来。他没有告诉家人真相,只是深情地望了望他们,眼中充满了不舍和坚定。然后,他拿起事先准备好的行囊,踏上了前往山上的路。 山路崎岖,卓老三的心却异常平静。 他知道,这是一场必须独自面对的旅程。 他沿着记忆中的路径,来到了那片熟悉的山林。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的身上,给了他一丝温暖。 他没有等太久,那只猛虎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它的目光依旧深邃,但似乎已经没有了敌意。卓老三深吸一口气,向猛虎走去,准备履行他的承诺。 猛虎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大快朵颐,卓老三毕竟是孩子,竟吓得昏厥过去。 在那紧要关头,山林中的气流忽然变得凛冽,一股强大的法力自远方席卷而来。 就在猛虎的血盆大口即将触及卓老三的额头,一道白影如同天降神兵般出现在他们面前。 是白茶仙子。 猛虎的獠牙与卓老三脆弱的身躯只有一线之隔,但就在这生死一瞬间,白茶仙子轻挥衣袖,一股柔和而坚定的力量将猛虎推了开去。 猛虎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它的身体在白茶仙子的力量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那张凶猛的大嘴也不得不闭合。 猛虎本是山林中的霸主,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所制,它的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随着一声怒吼,猛虎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原本的兽身逐渐褪去,化作了一个身穿战甲的猛虎精。 它站在那里,怒视着白茶仙子,声音低沉而充满挑战:“何方神圣,为何要坏我好事?这孩子是我口中食,你又凭什么干涉?” 白茶仙子面若冰霜,她的眼眸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猛虎精,你虽为精怪,但也应遵守天道,不可妄自尊大,伤害无辜。今日我在此,便不会允许你伤此子分毫。” 气氛紧张,两者对峙,山林间的风声都仿佛屏住了呼吸,静待这场不同寻常的较量。 猛虎精道:“那日他本就要成为我的腹中美食,我遵照他的请求让他先救父亲,全他的孝心,今日他兑现诺言前来送死,我吃他,天经地义。” “你既然有恻隐之心,今日再放他一马,又有何妨?” “此子富有孝心,我吃了他,修为就能大增,距离飞升成仙更近一步。” “所以那日你放了他,也是存了私心了,是为了自己的修为,成全他的孝心是为了助益自身的修为,那么他对你也不必讲信义和诺言,你若放他,我还可饶你一命,你若不放他,我也只好和你干上一架了。” 白茶仙子说着,手指划过空中,指尖光环闪烁,绘制出一道道复杂的符咒,每一笔都蕴含着天地间的玄妙法力。 猛虎精不甘示弱,它的身体散发出浓郁的煞气,每一步踏出都似乎能震动山林。它的爪子挥动,带起阵阵狂风,试图撕裂白茶仙子的防御。它的眼中闪烁着狡猾而凶残的光芒,显露出野性未经驯服的本质。 两者在林间激烈交战,白茶仙子的法术与猛虎精的蛮力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树木在力量的冲击下颤抖,落叶如同被卷入旋风般飞舞。尽管猛虎精凶猛无比,但在白茶的法力之下渐渐感到疲惫,终于不敌,在白茶跟前跪了下来。 “白茶仙子,手下留情!”空中响起一道喊声。 二百二十二 真是个傻子 很多年前,玄奘法师率领徒弟三人踏上了通往西天的取经之路,这一路上,他们遇见的妖怪真是数都数不过来。 那些没背景、没靠山的小妖精们,多半下场凄惨,被孙悟空一棒子打下去,就呜呼哀哉了。 比如那个白骨精,本来是想尝尝唐僧肉的滋味,结果被悟空识破后,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还有那些蜘蛛精,虽然设了个美人计,可还是逃不过悟空的火眼金睛,一锅端了。 但是呢,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有些妖精背后可是有大树好乘凉的。 像那个黄风怪,一吹风就能刮起沙尘暴,差点没把师徒四人给埋了。正当孙悟空准备动手时,人家报出了自己的大哥是如来佛祖座下的金刚,这下好了,猴子都不敢动了,只能恭恭敬敬地把人请走。 没靠山的妖精都被打死了,有靠山的妖精都被靠山接走了。 这一度成为李朝人人人挂在口中调侃的一句话,没想到此时就被白茶见识到了。 白茶仙子的手下败将猛虎精并不是猛虎精,而是金鼻白毛鼠精,玄奘师徒取经途中,他还没有靠山,还只能变作一只大黄狗。如今却已经能变身大猛虎了,且已经攀上了靠山。 这位靠山名叫琉璃。满天神佛中,琉璃上仙并非出身显赫,也无太大的法力,但有一颗好胜的心。 在天庭中,财富的表现形式是香火,是来自人间信徒的供奉和祈祷。而七叶一枝花,这种传说中的神奇植物,具有让人长生不老的神效,若是能在人间广泛种植,将能带来滔天的香火,这对于琉璃神仙来说,无异于一笔横财。 可是谁替他去人间偷偷种植七叶一枝花呢? 也是该巧,被古老法阵困住的金鼻白毛鼠精,就这样闯入了琉璃上仙的视线。它困在古法中,挣扎着,却无法逃脱。 这金鼻白毛鼠精,又称半截观音、地涌夫人,原是女妖。她在灵山偷吃香花宝烛,后来在陷空山无底洞落草为妖,在玄奘师徒取经途中,闹了些麻烦,被孙猴子识破真身并经过一番战斗后,金鼻白毛鼠精被孙猴子和李天王父子一起押住,并计划着奏天曹,听候发落。 天界制度本就缺乏透明度,玄奘师徒继续取经,而白鼠精的具体发落结果他们并不关心,而天君竟也忘了此事。 被带到天界原本要接受处罚的白鼠精却被闲置一边,无人管束,这只鼠精竟偷偷闯入了天庭禁地,想要偷取仙草增强修为,结果触动了守护法阵,被困在了里面,于是偶遇了琉璃上仙。 琉璃上仙本想置之不理,因为他深知天条严格,私自帮助妖魔鬼怪是会被严惩的。然而,琉璃上仙走近法阵,用自己精通的五行术数仔细观察,发现这只金鼻白毛鼠精体内蕴含着一股奇异的力量,似乎与七叶一枝花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他心中一动,决定冒险一试,将这只鼠精救出,并收为座下弟子。 鼠精被释后,对琉璃上仙感激不尽,它透露了自己曾在人间见过七叶一枝花的踪迹,并且知道种植之法。琉璃上仙听后,心思大动,便秘密教授鼠精更多天庭禁术,令其掩去性别,化为猛虎,隐匿于人间,为他种植七叶一枝花。 琉璃上仙的计划逐渐展开,他想要借助七叶一枝花的力量,逆天改命,聚集人间香火,以此提升自己在天庭的地位。 没想到此事竟因孝顺的卓老三,被白茶撞破。 琉璃上仙也只能慨叹自己时运不济了。 他一边让白茶仙子手下留人,带走白鼠精,并要求白茶仙子隐瞒他偷偷在人间种植七叶一枝花的事,带着白鼠精上天去了。 白茶目送琉璃上仙和白鼠精上天,再回头看地上的卓老三,他吓昏过去,睡得正香。 白茶也没有打扰他,而是让他睡到自然醒。卓老三醒来,眼前并没有猛虎,只有一个青年女子对他微笑。 卓老三想自己大概做了个噩梦。 卓老三问白茶为什么会在深山老林,白茶说自己上山寻找高山茶树迷路了,卓老三于是自告奋勇为白茶带路。 “这位姐姐,这座山我熟呀!” “那么有劳弟弟为姐姐带路了。弟弟怎么称呼?” “卓老三。姐姐呢?” “白茶。” 山路曲折蜿蜒,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木,鸟鸣声此起彼伏。卓老三似乎对这片山林了如指掌,他带着白茶穿过一片片竹林,跨过小溪,随着他们逐渐接近高山茶树的生长地,路变得越来越陡峭,气候也逐渐变得寒冷。 山路崎岖不平,越往上走,道路越发险峻。尽管卓老三年少体弱,但他却总是走在前头,为白茶开出一条路来。 每当遇到陡峭的山坡或是滑腻的石阶,卓老三都会伸出手,稳稳地扶住白茶的手臂,确保她安全通过。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斑驳陆离地投射在他们的身上。卓老三脱下自己的外衫,铺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姐姐,你坐这儿休息片刻,我去找些果子回来。” 未等白茶回应,他便矫健地穿梭在山林间,熟练地从树上摘下了几颗鲜红甘甜的野果。等到他回到原地时,看到白茶正静静地坐着,眼神中流露出对这个年轻人的深深欣赏。 日落时分,两人终于到达了山巅。 他们眼前的景象,如同一幅仙境般的画卷,几棵高山茶树矗立在云雾缭绕之中,它们的枝叶翠绿欲滴,仿佛是大自然最珍贵的馈赠。 白茶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着其中的一棵茶树,感受着它那光滑而坚硬的树皮,以及那些嫩绿的茶叶。 “姐姐,这是你要找的高山茶树吗?”卓老三问。 白茶点头:“这些茶树真是美极了,它们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汲取了自然最精华的养分,所以才能长出如此优质的茶叶。” 两人开始忙碌起来,他们小心翼翼地采摘着那些嫩绿的茶叶,生怕伤到了它们。 两人很快采了一兜,准备下山。 眼看天色暗下来,如果还是靠脚力,只怕走到后半夜,也到不了家,白茶悄悄拈了个诀,卓老三只觉晕晕乎乎,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天竹村的村口了。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洒在田野上,金色的麦浪随风起伏,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村庄的傍晚,总是那么宁静而美丽。烟囱里冒出的袅袅炊烟,仿佛是家家户户对即将归来的家人的思念和期待。 小河静静地流淌,水面上倒映着夕阳的霞光,闪烁着温柔的波光。几只鸭子悠闲地游过,留下一串串涟漪,打破了水面的宁静。 “我们到了?” “是你到了。” “姐姐,这是天竹村?” “难道不是吗?” “我们怎么走得这么快?” “我也想知道呢。” 白茶笑着别过卓老三,卓老三还想问她住哪里,不放心她一个小娘子在山路上走,想要送她回家,可是回头一看她已经走得十分远了,追也追不上,喊也听不见了。 卓老三只好回家。 卓老三迈进家门的那一刻,心中便沉甸甸的。屋内灯光昏黄,母亲背对着他,正佝偻着身子在灶台边忙碌,沸腾的水汽遮掩了她深深的皱纹。她手里拿着木勺,一遍遍地翻搅着锅中的野菜汤,那清澈见底的汤水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家中的贫寒。 “娘,我回来了。”卓老三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试图掩饰住心中的酸楚。 母亲转过身来,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老三,你回来得正好,快去洗手,一会儿吃饭。” 饭桌上摆着几个粗瓷碗,里面盛满了清水煮野菜。卓老三看着这顿饭,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他知道,为了给父亲治病,家里已经是债台高筑。父亲的病痛不但折磨着他,也磨尽了一家人的心血和希望。 两个哥哥沉默地坐在桌旁,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疲惫与无奈。家中的困境像一座沉重的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老大打破了沉默:“我和老二决定明天外出帮工,总得想办法还债,不能让爹娘再受这份罪。” 卓老三心中一紧,他知道两个哥哥的决定是对的,但若兄弟三人都走了,年迈的父母将无人照料。他握紧了拳头,心中斗争激烈。 晚饭后,卓老三坐在父母身边,轻声说道:“大哥、二哥都走了,我留下来照顾你们。” 父亲虚弱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老三啊,是爹拖累了你。” “爹,说哪里话,儿子孝顺父母是应该的。”卓老三宽慰道。 那夜,卓老三辗转反侧,思索着如何能够既照顾父母又能为家里减轻负担。 天蒙蒙亮,村庄还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然而在卓家的小屋里,灯火已经点亮了母亲的忙碌身影。尽管窗外的晨曦尚未铺满天际,母亲却早已起来,为即将踏上旅程的两个儿子准备路上的吃食。 屋内,火堆噼啪作响,母亲蹲在灶边,手中的擀面杖均匀地压着面团。她用野菜烙饼,虽然料简单,但每一张饼都承载着她对儿子们的深情与牵挂。 “娘,我们走了。”两个哥哥收拾好行囊,站在门口,不忍地看着年迈的母亲。 “带上这些饼,路上能吃得好一些。”母亲将热腾腾的野菜饼塞进他们的包裹,又从怀中摸出几文钱,这是昨夜母亲去村里其他人家里借的,“这点小钱,你们路上应急用。” 卓老三站在一旁,目送着两个哥哥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不仅仅是送别,也是一种无言的承诺——他会留下来,承担起照顾父母的重任。 一路陪伴着哥哥们走过田野,穿过小径,直到望海里的路口。在那里,他们依依惜别,两个哥哥对卓老三说:“老三,家里有劳你了,哥哥们赚到了钱就回来。” 卓老三点了点头,看着哥哥们远去,直至消失在街角的尽头。他正准备转身回家,忽然看到街市中不知谁家的几个家丁正拿着画像逢人便问。 也不知他们在找谁。 卓老三也不在意,转身继续走自己的路。 “卓老三!” 人群中有人喊自己,还是个小娘子。 卓老三愣住,自己并不认识这位穿紫衣的小娘子。 紫夭却是一眼就认出了卓老三,那个在山上为父亲寻找七叶一枝花的少年。 “卓老三,能否帮我一个忙?”紫夭笑吟吟对卓老三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此前并不认识你。” “大孝子卓老三,我认识你就好了,”紫夭指向她刚从街市上买来的一大捆草药,“卓老三可以帮我把这些药草背回草堂去吗?不让你白背,付你工钱。” 卓老三看了看那些草药,又看了看紫夭,一听还有工钱,立即点了点头:“可以。” “舌紫……草堂。”卓老三背着草药,很快跟着紫夭来到了草堂门口,抬头念出牌匾上的招牌。 “不错,你还认得字呀,”紫夭笑着招呼卓老三进去,“但是那不念舌,念栝。第三个字念珊。” 卓老三觉得难为情,他书读得实在不多,家里穷读不起。 “栝紫珊?好奇怪的名字。” “没什么好奇怪的,栝就是栝楼,紫就是紫夭,珊就是珊瑚,这家草堂有三位坐诊的大夫呢。” 紫夭说着,一男一女就从草堂内走出来。 “喏,这位姐姐就是栝楼,这位哥哥就是珊瑚,至于我,就是紫夭。” “珊瑚……”卓老三盯着珊瑚,喃喃道,“像姐姐的名字。” 珊瑚想生气,奈何紫夭和栝楼都笑了,他也只好作罢。 “怎么还不把草药放下,傻傻的。”珊瑚没好气道。 紫夭连忙招呼卓老三把草药背到后院去晾晒,等卓老三出来时,紫夭从屉子里抓了一把通宝,递给卓老三:“这是你背草药的工钱,请收下。” 卓老三接过来,数了数,足足有十枚,他赶紧还了九枚回去,“这太多了,我背一次草药不值这么多钱。”卓老三结结巴巴地说。 紫夭不由分说就将桌上的九枚通宝也给卓老三塞了过去:“给你你就拿着,还有人嫌钱多的呀,真是个傻子!” 二百二十三 报恩 市集里人声鼎沸,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 卓老三穿梭在人群中,眼睛锐利地寻找着最实惠的肉菜摊位。他凭着多年赶集的经验,很快便买到了物美价廉的猪肉和新鲜的蔬菜。 想到爹妈下地辛苦,卓老三决定今晚要让他们吃上一顿丰盛的晚餐。 卓老三一手提着肉菜,一手紧握着紫夭给的剩下的通宝,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他踏过村头的石板小桥,沿着熟悉的泥土小径,回到家中。到家,卓老三立刻动手忙碌起来。 他将猪肉切成块,放入滚烫的油锅中翻炒,肉香四溢;他又将蔬菜洗净切好,准备做几道清爽可口的小菜。厨房里烟雾缭绕,卓老三的身影在其中忙碌而有力。 晚饭时分,爹妈满身疲惫地从地里回来,推开门却闻到一股诱人的饭菜香气。他们走进屋内,只见桌上已经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不由得惊讶不已。 “老三,这是怎么了?你哪来的钱买这么多菜?”母亲不解地问。 卓老三笑了笑,将自己如何帮紫夭背药,得到这十个通宝的事娓娓道来。 他讲述的语气平淡,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自豪。 爹妈听着卓老三叙说如何帮人背药挣来了十个通宝,不解很快爬上了他们的眉梢。 “老三啊,”爹爹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眼神里透露出一丝疑惑,“你背一趟药,那人给你这么多钱?这事透着些古怪,该不会是……” 母亲也显得不安起来:“对呀,老三,这世上没这么好赚的钱,人家为啥无缘无故给你这么多通宝?”言下之意,担心这钱来得不明不白。 卓老三理解爹妈的担忧,他赶紧解释:“我也觉得奇怪呢,可我问了紫夭娘子,她说这是她的一点心意,我推脱不掉,她也坚决不要回去。” “心意?”爹爹眉头紧锁,“你确定她没什么别的要求?这钱咱们不能稀里糊涂地就收着。” “我已经问过好几次了,紫夭娘子说只是因为我帮了她的忙,没有其他的意思。我看她神情诚恳,不像是有什么恶意。”卓老三努力让声音显得坚定,希望打消父母的顾虑。 母亲还是不放心,“这样吧,老三,这钱我们先帮你收着。以后你娶媳妇的时候再用。” “娘,我还小,娶媳妇的事哪能轮到我。再说,哥哥们都有媒人来说亲,家里现在又……”话未说完,卓老三突然停住,似乎触及了什么敏感的话题。 屋里顿时沉寂下来,爹爹那场病让家里的积蓄几乎都花光了,还欠下了外债。娶媳妇的事确实是遥不可及。 爹爹叹息一声,自责地说:“是我拖累了你们,老大老二的婚事都耽误了……”语气中满是无力和歉疚。 这时,卓老三看着父亲那张日渐憔悴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决然,“爹,您别这么说。我会多干活,多赚钱。哥哥们的婚事,我也会尽力帮忙的。” 母亲看着眼前这个懂事的小儿子,不由得眼眶红润,“老三,你已经做得够多了,难为你有这份心。” “我们是一家人嘛。”卓老三的话简单朴实,却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指引着这个温暖的小家在未来的日子里共同面对困难。 卓老三不知道,他的日子正要一天天好起来。 茶老板王山河摔断了腿,先是找了望海里一个私人医馆治疗,骨接好了,走路却一瘸一拐。王山河财大气粗,又找了“栝紫珊草堂”看治,那位紫夭娘子帮王山河的腿骨重新打断,又重新接续,不知道用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汤药,王老板的脚竟然恢复如初,甚至他一个六旬老叟走路竟然跟小伙子一样快了。 王山河酬谢了紫夭很多银钱。 又按着记忆,找画师画下那日将自己背下山的少年的画像,让下人带了画像满大街去寻找。 “如果不是那位身板挺直的小伙子背着我下山,我恐怕早就没命,他是我救命恩人,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他。”王山河对着手下们吩咐着。 然而,数日的搜寻并没有结果,下人们失望而归,无人认出画像上的少年。 “老爷,这画上的人似乎不在市井之中,恐怕我们难以找到。”一个仆人小心翼翼地向王山河回报。 王山河叹了口气,约好了紫夭,上门复查,只能前往草堂复查先。 草堂内,紫夭一边替王山河复查腿脚,已无大碍,无意中看到王山河身上携带的画像,画中少年英挺而憨厚,紫夭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您老什么人?”紫夭好奇地问王山河。 “我的救命恩人,就是这少年将我从山上背下来的,否则任你紫夭娘子医术再高,老朽恐怕也早就在山上一命呜呼了。” “这不是前些日子背药的那位少年,叫卓老三的吗?”栝楼也认出了卓老三。 “你们认识这少年?”王山河激动不已,“可知道他家住哪里?” 紫夭道:“我知道他家在哪里,他就住在天竹村里!” 王山河一听此言,喜出望外。 紫夭将卓老三的家庭住址告诉了王山河,王山河忙准备一份厚礼以表感谢。 “多谢姑娘指点,我定会重重答谢那位小兄弟。”王山河激动地说着,立即着手准备了一份丰厚的礼物。 不久后,王山河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天竹村。村民们见此阵仗都十分惊讶,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事。 王山河找到了卓老三的家,见到了那个在画中见过千百遍的面孔。 “你就是那位背我下山的少年吧?我是王山河,特来向你表示感谢。”王山河热情地上前握住了卓老三的手。 卓老三有些害羞,但还是礼貌地回应:“王老爷过奖了,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 王山河将带来的厚礼递给了卓老三:“这份礼物虽然不能全部表达我的感激之情,但还请你收下。” 卓老三的父母也被这一场景感动了,他们知道儿子做了一件大好事,也为他感到骄傲。 消息迅速在村里传开,全村的人都为卓老三感到高兴。卓老三的善行不仅赢得了王山河的尊重和感激,也让他在自己村里立下了良好的名声。 但是很快麻烦事就来了。 自从王山河送给卓老三那份厚礼后,宁静的天竹村便起了波澜,让卓老三家成了众矢之的。 “老三他爹,你家现在是富得流油了,借点给我吧,我保证会还的!”村里的二狗子涎着脸,搓着手,一副讨好的模样站在卓家的门口。 老三爹妈面对这样的请求,心里五味杂陈。他们本想将这笔钱存起来,留给卓老三将来娶亲用,没想到村里人闻风而动,纷纷上门借钱。 “二狗子,不是我们不愿意帮忙,这钱是王老爷送给老三的,我们要留给他娶媳妇用的。”老三娘尽量把话说得委婉。 “哼,有了钱就翻脸不认人了!”二狗子不满地嘟囔着,转身离去。 这样的场景在卓家一再上演,每当夜幕降临,老三的爹妈总是在灯光下长吁短叹。他们不想因为钱财与邻里结怨,但也无法满足所有人的欲望。 不久,另一波村里人又蜂拥而至,这次他们的目的更加直接——提亲。 “老三啊,我家闺女长得如花似玉,手艺又好,嫁给你准没错!”李大娘笑眯眯地拉着女儿的手,仿佛已经在规划着婚礼的细节。 老三的爹妈对此更是头疼不已。他们知道,这些提亲的人并非真心为女儿着想,而是看中了老三手中的那笔钱。 “李大娘,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婚姻大事,还得老三自己拿主意。”老三的爹语气坚定而又礼貌地回绝了李大娘。 随着时间的推移,卓家的处境越发尴尬。村里的气氛也逐渐紧张起来。老三的爹妈为了保护儿子,不得不时刻提防着那些贪婪的目光。 还好,卓老三不必继续在村里呆下去了。 从前,他救了王老爷,现在王老爷来救他了。 那天,天竹村的清晨迎来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嚣。 “老三,出来一下!”一个激动的呼唤打破了早晨的宁静。 卓老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走出门来,只见父母正与一位衣着华丽的六旬老叟交谈。那老叟正是王山河,他身后随从手中提着的礼物尚未放下,便已引得邻居们探头探脑。 “卓小弟,我想邀请你去我的茶行工作,不知道你可愿意?” 卓老三的父母一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好运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他们知道,这份工作对家境困难的卓老三来说无疑是一次难得的机遇。 “王大人,您的茶行是在哪里?”卓老三的父亲小心翼翼地询问。 “在城里,是我做买卖的地方。我看你儿子聪明伶俐,一定能很快上手。在那里工作,可比在这里种地要轻松多了,而且收入也稳定。”王山河笑着说。 卓老三心中波澜起伏。他的确早就想出村闯荡,以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没想到机会真的就这么来了。 “老三,你要是愿意,我可以给你安排个好位置,还会给你优厚的待遇。”王山河的话很诚恳。 村里的人都羡慕地看着卓老三,能有这样的机遇确实是难得。 “我……我愿意去试试。”卓老三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他知道这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他不能放弃。 看着儿子一脸坚定的表情,父母知道他们不能再说什么。尽管心里不舍,但他们更多的是为儿子高兴。 “那就这么说定了,过几天我会派人来接你。”王山河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终于,王山河如约派来了车辆和随从,把卓老三接到了望海里的茶行。那里繁华热闹,人潮汹涌,与天竹村的宁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茶行里,卓老三勤奋好学,很快就熟悉了工作流程。他聪明能干,不久便得到了王山河的赏识,逐渐在茶行中站稳了脚跟。 卓老三在王山河的茶行已经工作了有些日子,他勤奋好学,深得茶行老板王山河的赏识。然而,最近这段时间,茶行里的气氛却变得沉闷起来。一向豁达的王山河,也开始显得愁眉不展。 那天,卓老三见王山河独自坐在茶室里,面前摊着一些账本和订单,不停地长吁短叹。他轻轻走过去,低声问道:“老板,您看起来很烦恼,是不是茶行出了什么问题?” 王山河抬起头,苦笑一声:“老三啊,你来得正好。我也不想瞒你,这段时间我们茶行的生意确实不景气。很多老客户都跑去找陆羽的‘香茗雅叙’下订单了。” “陆羽?是那个传说中的制茶大师吗?”卓老三记得在望海里听过这个名字。 “没错,就是他。”王山河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他研发了一种全新的白茶制作技艺,这种加工工艺制作出来的白茶,和红茶、绿茶、乌龙茶、黄茶那些茶类完全不同,香气独特,口感清雅,深受顾客喜爱。我也曾想去拜师学艺,但实在是拉不下这张老脸。” “为什么这样呢?”卓老三不解地问。 王山河苦笑着摇了摇头:“都是自尊心作祟吧。上次我听说陆羽掌握了这种新的制茶技术,就想去偷学几招。结果不仅没学到,反而在下山的时候摔了一跤,把腿给摔断了。这件事在同行业中传为笑谈,我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 听到这番叙述,卓老三不禁觉得有些同情。他知道王山河是个傲气的人,这次的打击对他来说肯定非常难以接受。 “老板,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茶行生意不好,我们可以想办法改进。”卓老三鼓励道,“您有没有试过跟陆羽大师合作,或者学习他的技艺呢?” 王山河摇了摇头:“我之前太过自负,没有把握住机会。现在想要去求教,却又觉得无从下手。” “那让我去吧。”卓老三突然说道,“我愿意代表茶行去向陆老板学习制茶。我相信,只要我们诚心诚意,陆羽一定会愿意传授我们技艺的。” 王山河被卓老三的热情所感染,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你真的愿意去?” “当然,为了茶行,我愿意。”卓老三坚定地回答。 “可同行是冤家,陆羽不可能愿意教授的。” “不让他知道我是咱们茶行的人,不就好了?”卓老三提议。 二百二十四 茶王争霸赛 茉茉、莉莉和姚四娘子跟着陆羽夫妇学做茶有一段时间了。茉茉、莉莉是花精,学做茶,难免常常借助法力投机取巧,因而并不觉得有什么劳累,就是在耐心方面欠点儿,做出来的茶颇有些差强人意。 倒是姚四娘子,这位宰相家的千金小姐,让人刮目相看。 她虽然出身显赫,却没有半点娇气。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照在茶园上,姚四娘子就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学习。 她穿着朴素的布衣,脚踏泥土,跟随着陆羽夫妇走进了茶园。她小心翼翼地学习如何挑选合适的茶叶,她的眼神专注,手指轻柔地触摸着每一片茶叶,仿佛在与它们对话。即使是在烈日炎炎之下,她也从不抱怨,汗水沿着额头滑落,却丝毫不影响她对种茶的热情。 制作茶叶的过程对姚四娘子来说是一次全新的挑战。 之前,陆羽还没有研发白茶制作技艺的时候,姚四娘子就已经学会了炒茶,她在大锅中翻炒茶叶,每一个动作都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精准。热气腾腾中,姚四娘子的身影显得格外坚定。她的手不断翻动着茶叶,确保每一片都能均匀受热。 如今,“香茗雅叙”找到了自己的主打茶叶,姚四娘子更要将这门技艺学精,好帮衬陆羽、白茶做好茶叶生意。 而姚四娘子内心还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学会了白茶制作技艺,她要回京城去,开茶楼,卖白茶。 于是,她总是特别虚心好学向陆羽请教白茶制作技艺的流程,自己勤学苦练。 对于如此好学的学生,陆羽自然也是倾囊相授。 他总是把白茶制作的几个关键技巧一遍遍向徒弟们传授:“白茶的制茶工艺是以保留茶叶的自然风味和营养成分为特色的,一定要掌握住几个关键技巧: 首先是自然萎凋,又叫‘生晒’‘晾青’,这是一个让鲜叶自然失水的过程,同时也是保持茶叶活性、营养激活的过程,以形成白茶独特的风味和品质。 自然萎凋技术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讲究‘道法自然’,顺应自然规律,故在萎凋时须给予茶叶最自然的环境,让茶叶在天地间呼吸,慢慢失去水分。在萎凋过程中,保持适宜的温度、湿度和气流条件,以利于茶叶内含养分的适度转化,从而提升茶叶品质。” 三位女徒弟屏息凝神,听得专注。 姚四娘子不比茉莉姐妹花,只是个凡人,于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将陆羽的话一字不漏飞速记下。 陆羽等到姚四娘子记完最后一个字,方才继续讲第二点:不炒不揉。 “白茶在制作过程中必须坚持‘不炒不揉’的原则,这样可以避免破坏茶叶内部的结构,保留更多的天然成分,使得成品茶拥有清新自然的风味。” “第三点是文火足干:在干燥过程中,使用文火缓慢烘干,这样可以让茶叶中的水分逐渐蒸发,有助于保留茶叶中的营养。” “要做到文火足干,可以使用炭焙技术,依靠纯人工把控火候的方法,不过,这种干燥方式更考验制茶师的技艺,需要具有丰富的经验和对火候的精准控制。” “在焙茶过程中,还要掌握一项技术,那就是灰盖木炭,使用上好的干燥木炭,并将木炭烧透后用灰覆盖,这样做既可以调节温度,又可以吸附茶叶上的潮气,对白茶的口感和品质有很大的影响。” “你们要记住,晾青和炭焙在白茶制作过程中分别属于不同的阶段,要达到不同的目的。 首先晾青,是白茶制作中的自然萎凋过程,这一阶段主要是让采摘后的茶叶在自然环境下逐渐失去水分,同时茶叶内部的物质也在发生变化,为形成白茶特有的香气和口感打下基础。晾青是白茶制作中至关重要的一步,它直接影响到茶叶的品质。 炭焙,则是在茶叶基本成型后,通过使用木炭作为热源对茶叶进行烘焙的一种工艺。炭焙的目的是在自然萎凋基础上,也就是晾青基础上,进一步去除茶叶中的水分,同时通过焙火的温度控制,使茶叶产生特定的香气。 炭焙技术要求制茶师对温度有精准的把控,以免影响茶叶的品质。炭焙可以使白茶的花果香得到提升,但过度的炭焙会让茶叶产生烟火气,因此需要谨慎操作。” 陆羽的教授除了理论,便是带着徒弟们具体操作。 他道:“理论乃学问之本,实践为知识之用。古人云知行合一,言明理论不离日用,真知源自笃行。学富五车而不行诸事,犹如宝刀未试,锋芒莫显;行而不学则盲,如夜行无烛,易迷其途。故君子勤于博览群书,亦须臾不忘身体力行,方能臻于至善至美之境。” 两只茉莉花精此时就一头雾水,满脸懵懂了,而姚四娘子频频点头。 作为宰相之女,姚四娘子自幼生长于书香门第,饱读诗书。她翻阅《诗经》《尚书》,领略先贤智慧;研习《礼记》《乐经》,习得礼仪之邦的风范;细读《春秋》《左传》,通晓诸侯国事;窥探《周易》《道德经》,悟透天人之道。 此外,她还醉心于楚辞汉赋,品评魏晋诗文,不仅博览群书,在长安时更勤于笔耕,作诗作文,以显才华。她的学问不局限于儒家经典,亦涉猎诸子百家,乃至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因此,姚四娘子可谓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为李朝女性之典范。姚四娘子是真的听懂了陆羽的嘱咐。 每逢晨曦初露,姚四娘子就随陆羽入山采茶,观其手法,记之于心;每当夕阳西下,暮霭沉沉,又助先生晾青、炭焙。 陆羽焙茶,手法独到,火候拿捏得当,一时炭火熊熊,烟雾缭绕,一时又是微火缓缓,温煦如春。 姚四娘侧身相助,心怀敬畏,双手勤快,不敢有失。起初,因未悉炭焙之道,常使火势过猛,致使茶叶焦黄,或火候不足,茶香难发。甚至于一次不慎,炭焙室中火势失控,烈焰腾空,情势危急。 姚四娘子吓得大哭,还以为师父会责备与她。 可是陆羽并未责怪,反而悉心指导,道:“焙茶如养性,急不得,躁不得,需得心手相忘,方能成其美事。” 姚四娘子聆听师傅教诲,愈发自励自勉,日夜钻研炭焙之法,终将炭焙技艺练得出神入化,火候掌控得恰到好处,茶叶品质亦随之大幅提升。 都是陆羽的女徒弟,每到茶考,姚四娘子不论是制茶、煎茶都得到陆羽的赞赏,并让茉茉、莉莉向姚四娘子虚心学习。 茉莉姐妹花崇拜姚四娘子,并尊她是陆羽门下首席大弟子,称呼她一声“大师姐”,吓得姚四娘子连连摆手说不敢当,毕竟茉莉姐妹花手上还有制作茉莉花茶这一绝艺,尤其茉莉龙珠这款茶,泡后如牡丹花在杯中绽放,这也是姚四娘子轻易学不来的。 但茉茉、莉莉铁了心要喊她“大师姐”,姚四娘子也只好认下。 李朝建朝以来,长溪县管辖范围经历了多次变更,长安二年从连江县析出原长溪县地,复设长溪县,隶属闽州。开元十三年,改泉州为福州,长溪县属福州。到了此时,福州又改为长乐郡,长溪县属长乐郡。 闽州盛产茶叶,每年都会举办一次“茶王”争霸赛。全州各郡县都会选送本地最好的茶叶参赛。 往年,茶王争霸赛的地点都设在州府,今年竟在比赛地点设在了长溪县,这和陆羽的“长溪白茶”声名大噪有直接关系。 春风和煦,百花争妍,长溪县承办了它作为东道主的第一场“茶王”争霸赛。全州各路制茶高手携各自珍品云集于太姥山下,欲决高下。 参赛之师,皆为闽州赫赫有名之辈。 彼时,李朝茶法精研,依循古艺,按制茶工艺及茶汤色泽之异,分出六大茶类:绿茶、白茶、黄茶、青茶(又称乌龙茶)、红茶和黑茶。六大茶类,各有风韵,各执一端,以适君子淑女之雅好。 绿茶,采自春岚,留有露华,不经渥堆发酵,故保其本真之色,翠绿如玉。沏之以瓯,视其舞叶游龙,闻之清香袭人,一饮沁心脾,久矣不忘。 黄茶,微作发酵,藏于厚纸,待其自然吐纳,渐显金黄之容。倾泻汤液,犹如琥珀流转,啜一口,温润中含藏着丝丝甘甜。 黑茶,后发酵之茗,积岁累月,味转淳厚。其色暗如漆煤,而饮之则滑如脂膏。久存岩窟,愈久愈香,陈年遗珍,世所珍稀。 红茶,全发酵而成,红叶红汤,香高味浓。冲之以壶,泛出金光闪闪,尝之则口齿生香,余味绵长,最宜宫廷御享。 白茶,晒萎俱轻,毫银芽绿,淡泊名利。其汤色清澈明亮,其味甘美如蔗,品饮之后,神清气爽,俗尘尽忘。 青茶,又叫乌龙茶,半发酵之功,集绿茶之清香与红茶之浓郁于一身。色泽碧润,变幻莫测,滋味醇和,回味无穷。 这六大茶类特点各异,或清新淡雅,或浓郁芬芳,皆能养性延年,涤烦除疲。 “茶乃百草之长”,好茶之士,唯有一一品试,才能领略诸茶之精妙。 而在闽州,并非所有茶类都有名茶代表,乌龙茶中有武夷岩茶和安溪铁观音。 武夷岩茶产自武夷山,是闽北乌龙茶的代表,以其独特的“岩韵”闻名,大红袍、肉桂等品种尤为著名。 大红袍“岩骨花香”最为闻名,外形条索紧结,色泽绿褐鲜润,冲泡后汤色橙黄明亮,叶片红绿相间,香气馥郁持久,饮用可提神益思、消除疲劳、生津利尿。 安溪铁观音则是闽南乌龙茶的代表。 铁观音以其浓郁的兰花香和特有的“观音韵”而著称,这种“观音韵”是指茶汤入口后的一种独特的香气和味道,持久而不散。 除了这两种著名的乌龙茶外,闽州还有其他品质优良的乌龙茶,如闽南乌龙茶中的毛蟹等。 此外闽州红茶也颇成气候,以三款工夫茶为代表,曰政和、曰白琳、曰坦洋,皆名扬四海。 政和工夫:产自建宁府,其条索紧细,色泽乌润,汤色红艳明亮,香气高长,滋味醇厚。 白琳工夫,产自长溪本地的白琳集镇,位于太姥山西北麓,其叶底红亮,汤色浅赤,香气馥郁,味带甘甜。 坦洋工夫,亦是出自长溪本地的坦洋村,其色、香、味独具一格,素有“色如祁红,香如滇红,味似川红”之称。 此三款工夫茶,各有千秋,品饮之际,尽可领略闽州红茶之独特韵味,感受其温润如玉,回味甘甜之美好品质。 其他茶类在闽州的知名度均不如乌龙茶和红茶,至于白茶更是突然冒出来的后起之秀,因而也成为了本次茶王争霸赛最大的看点。 赛事分三试:初观茶叶之形美,次嗅茶香之雅细,终品茶味之纯和。评委由李朝茶界资深前辈组成,他们鉴茶如鉴宝,细致入微,公正无私。 上一届茶王争霸赛,武夷山赵氏兄弟所制之大红袍,茶汤色如玛瑙,澄明透亮,入口则似啖甘露,满口生津,余香绕梁,久久不散,以其“岩骨花香”四字俱佳,力压群雄,摘得“茶王”桂冠。 这一次,赵氏兄弟携新制的大红袍再次来袭,他们压根不把长溪白茶放在眼里。 整个白苑,都在为茶王争霸赛做着准备。 陆羽与白茶娘子共议茶事,商量着选哪款佳茗参与茶王之争比较好。 长溪白茶,经陆羽和白茶共同研究,已有多个品种,各具特色,以一芽一叶或一芽二叶制成,其形似牡丹花开,色泽灰绿带黄,汤色清澈明亮,香气清高持久,滋味鲜醇,具有花香或果香,叶底嫩匀明亮的是白牡丹; 以一芽二叶或一芽三叶制成,其外形自然,色泽翠绿带黄,汤色橙黄明亮,香气清新,滋味醇厚,回甘生津的是贡眉; 以一芽三四叶制成,其外形稍显粗犷,色泽黄绿,汤色黄亮,香气纯和,滋味浓厚,回甘明显的是寿眉。 但既然是参加闽州的茶王争霸赛,自然要把“长溪白茶”杀手锏拿出来,这便是外形细嫩如针,白毫满披,犹如雪覆青松,汤色浅黄明亮,香气清雅,滋味醇和,回味甘甜,独有一番韵味的白毫银针。 白毫银针,白茶之上品也。 二百二十五 抬阁 望海里,一场盛大的比赛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锦旗飘扬,铜壶铮亮,众茶匠身着华服,各执妙手,竞献绝艺。水汽腾腾,茶香袅袅,一时间,山风带韵,泉声伴曲,似有千古茶魂共鉴真章。 选手们轻捻茶叶,注以心力,每一滴沸水落入盏中,皆是岁月沉淀的智慧。观其色,闻其香,品其味,每一步皆如行云流水,蕴含天地精华。评委们抚须点头,目露精光,于细微处见真章,于沉默中寻佳境。 最终他们宣布了本次茶王争霸赛的茶王。 “此茶,采自春岚初晓,叶含霜白,手捻如丝,香逸天外。观其色,莹润如玉;嗅其香,清雅若兰;尝其味,甘醇绵长。今众评一致,白毫银针,实乃茶中之王。长溪茶人,匠心独运,得此殊荣,名垂茶史。” 掌声中,白毫银针的制作者,那位白衣郎君被推上了领奖台。 “茶王”奖杯颁在手,陆羽再云淡风轻,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吾之成就,非独行之力,实赖内助之功。拙荆白氏,出自长溪,执掌白茶,香润如令德,清韵似其人。今日殊荣,当归共庆。嗟乎,一壶好茶,须得佳叶与佳人手酿,吾之茶道,尽在她的默默支持与点睛之笔。愿与妻子白氏,同续茶缘,赓歌此生。” 全场响起如雷掌声,茶香之中,温馨融融。 有人心悦诚服,亦有人不服。 白毫银针获得新一届闽州茶王,长溪县也跟着沾光,长溪县令亲自接待茶界大师和来自闽州的各路选手,亲自陪同上太姥山去。 长溪县令执礼相邀,群宾齐聚,共赏名山大川。初登太姥,峰峦叠翠,云雾缭绕,如入仙境。履及茶园,绿波荡漾,香风满径,细观嫩芽,似锦绣文章,令人心旷神怡。 又往白苑,参观陆羽的制茶之室。 室内铜釜排列,竹筛悬挂,工匠以古法炒茶,举重若轻,手法熟极而流。只见他们挥汗如雨,焙火于釜,翻搅于手,茶叶在他们巧夺天工的手艺下,幻化为沁人心脾的茶香。 县令笑指那匠心独运之处,道:“此乃长溪之韵,非独土肥水美,更在人工之妙。” 众人纷纷道是。 来宾们细细品鉴,啧啧称赞,对白茶茶艺,太姥山色,无不叹为观止。 县令对陆羽白茶夫妇无不感激,道是以茶会友,以山引客,促进长溪县茶旅交融,意在弘扬乡土文化,增进外界交流。而贵客们道此次半日游历,既饱览自然之美,又领略人文之精华,实为双收之举。 末了,众人又在白苑,吃到了白茶亲手烹制的一桌白茶宴。 桌上珍馐满布,菜肴色香味形,无一不精。玉盘细蔬,金碗海鲜,香茗佐餐,甘美回肠。来宾举箸间,唇齿留香,纷纷称赞:“此馔佳肴,非通神大厨不可为之!” 众人意犹未尽,询其厨艺高人。陆羽微笑,引夫人出。幕帘轻启,一位丽人款步而来,容颜如花,倾城而出。原是陆羽妻室白氏,亦是此宴厨艺之主。群宾惊讶不已,未曾料想,合宜庭阁之秀,竟亦精通庖丁之术。 陆羽自夸不如:“吾虽闻名于茶,庖厨之道,实乃拙荆所长。隐于厨房,其手艺当可媲美名厨。”众客闻之,更敬其夫妇,既擅茶道,又工烹飪,才子配才女,天作之合。 随着笑语欢声,佳肴再上,香风四溢。宾客觥交错,赞美连连。 酒足饭饱,正是品饮茶汤,消油解腻时刻。 陆羽向众人道:“下面由我家娘子为大家泡白茶汤。” 此时,煎茶茶艺得圣人推崇,从长安城风靡至全国,但天下也无人知道这煎茶茶艺开始于陆羽之手,因为陆羽和白茶在长安城那段时光已被白茶用法术抹去了长安人脑海里的记忆。 虽然陆羽和香茗雅叙的传说已无多少李朝人知晓,但煎茶茶艺的确成了李朝最时尚的饮茶方法。 而这白娘子不用煎茶,而用泡茶,又是怎样一种方式呢? 众人都很期待。 只见白娘子手持白玉瓷壶,轻舒玉臂,漫展翠袖。 她以白毫银针献艺,其行云流水之姿,悠扬如风拂柳,焚香如雾起湖面,静雅中透着灵动。 观者但见她婉约斟水,热气腾腾如仙气缭绕,茶叶在杯中上下翻飞,犹如龙腾虎跃。 一股清香随风四溢,似有仙音隐于其间。众目睽睽,心随茶香飘渺,魂随娘子婀娜。 此艺非凡,宛若天女散花,令人神往,久久难忘。 在争霸赛中,只有那些茶界泰斗们才有机会品饮白毫银针的绝妙,此刻,所有在场的人,来自闽州各地的人都能品饮到白茶汤的精妙,众人都激动不已,纷纷称赞。 “此茶清透如玉液,入口甘美若甘露。” “白毫银针,果然名不虚传,香气清雅,回味无穷。” “茶中之皇后,不负盛名,每一口都是至高享受。” “观其色,闻其香,品其味,三者俱佳,如同饮了一杯春天。”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但都同声夸赞新科“茶王”白毫银针的非凡韵味。 白茶从几案上起身,向众人施礼。 但见白茶容颜犹如月下白兰,清丽脱俗,举止如风拂柳,雅而不俗。 一旁长溪县令看得呆了。 众人打道回府,陆羽夫妇除了置办白茶相赠以外,还给大家赠送了“长溪肉片”作为伴手礼。 此外还有长溪肉燕、长溪鸡翅、长溪小笼包等等,均是吴旺三和苏娘开了长溪肉片店之后,研究出来的新品。 尤以那长溪肉燕最为有趣,皮薄如蝉翼,透映指影,内藏精肉与鲜汤,犹如雾里看花,朦胧而诱人。其外形恰似飞燕掠水,轻盈优雅;色泽晶莹剔透,宛若珍珠初露,光泽温润。入口即化,肉香四溢,汤汁醇厚,仿佛燕子归巢,温暖而满足。 宾客们又吃又拿,拿不到茶王的郁闷心情早就开解,内心阴霾早就一扫而光。 也算看到了天外有天,山外有山,都满载而归,就连那武夷山赵氏兄弟亦是心服口服,打道回府。 香茗雅叙在长溪县更是名声大噪,不少茶农都把子女往太姥山上送,希望能成为“香茗雅叙”的学徒,跟着陆羽夫妇学做茶,谋得一技之长,好在世道上安身立命。 来应聘的少年中,有一人引起了姚四娘子的注意。 那人名叫卓老三。 他初抵白苑时,陆羽却已闭门不收。卓老三不馁,决定以非常之道示其心志。 他首先遍访长溪茶农,助其解决栽培难题,不取分文,仅求一纸推荐信。茶农们感其诚,纷纷献上最香醇的茶叶,卓老三却一一婉拒,言:“吾非为茶而来,唯求学于陆大师。”消息传开,人人称赞。 次计,卓老三于市集中开设茶摊,以虫蚀之叶泡茶,人皆疑惑。他解释道:“茶之美,不在叶之完美,而在心之精湛。”顾客先疑后赞,惊叹于卓老三将瑕疵叶片泡出绝妙好茶的技艺。 闻此奇事,陆羽亦派人探听。来人回报,见卓老三以清水泼街尘,再汲水洗叶,细致入微,赞叹不已。陆羽心生一试之意。 陆羽设茶宴,邀县中名流,言有意收徒,众英才云集。宴中,卓老三献上一瓯茶,清水无色,飘散着淡淡清香。众人啜饮,味同嚼蜡,纷纷摇头。卓老三却端坐不动,神色自若。陆羽好奇,问其缘故。 卓老三平静回应:“此乃‘心清如水’,意喻学茶先学心。茶为水之灵,心不清则茶不清,心静则茶韵自生。”陆羽惊其深谙茶道哲学,开始认真考验。 陆羽提出苛刻挑战,命其在雨中稳手泡茶,火候、水温、姿态三者缺一不可。狂风暴雨之下,卓老三凝神静气,从容应对,所泡之茶香气逼人,令在场所有人折服。 最终,陆羽设下终极考题,要卓老三在一夜间复原一件破损的古董茶具。卓老三深知此非易事,但他凭借对茶器的深刻理解,竟将其修复得完好如初。 陆羽见状,终于颔首:“汝之心性、技艺与体悟,均已达我所求。我收你为徒。” 于是,卓老三正式成为陆羽门下弟子。 陆羽将卓老三正式领进白苑那天,白茶看到卓老三发出了一声惊呼:“怎么是你?” 陆羽这才知道白茶和卓老三早就认识,又从白茶那里知道卓老三如何为父寻药,深入虎穴,如何信守承诺,以身饲虎……对卓老三更加刮目相看。 孝顺、讲承诺、勤快……这些好品质都是茶人所必须的。 陆羽决定好好调教卓老三。 而白茶却领着陆羽去白苑后院查看三棵茶树,让陆羽查验这几棵茶树的品质。 只见三棵白茶树独立。其姿俊逸,苍劲有力;叶片狭长,若剑若带,绿中透银,波光粼粼。白毫如霜,点缀其间,愈显其高洁绝尘。枝繁叶茂间,茶芽嫩绿如玉,含蓄苞待放,似绝世佳人,亭亭玉立于蓝天碧水之间。 陆羽仔细查看这几棵白茶树的叶芽,忍不住叫绝,问白茶这几棵白茶树是从哪里移植来的。 白茶说多亏卓老三帮着找到这三棵高山荒野中生长的白茶树。 “高山之上,云雾缭绕间,白茶树扎根岩石,吸纳天地精华。其叶自嫩绿至深翠,皆透着自然清新之气。天寒叶不凋,抵风霜雪雨,故其茶含有独特高山香。白毫如霜,乃茶叶上细毛,为天然屏障,护叶于寒露之中。此毫不仅保其温,亦使成茶银装素裹,更显尊贵。高山之地,日夜温差大,茶树生长缓慢,故能聚天地灵气,汇日月精华。所制成茶,香气清雅,滋味甘醇,回味悠长。真可谓‘高山云雾出好茶’。” 陆羽十分赞同白茶的判断,当即决定要在高山上种植白茶树。 白茶也祝贺陆羽得到卓老三这样的好徒弟。 …… 一年一度元宵佳节,家家户户灯火辉煌,如同白昼。市井中灯笼高悬,色彩斑斓,绘着山河美景与传奇故事,人们穿行其间,笑语喧哗。 望海里文人墨客,或群聚一堂,品茗对诗,以灯谜相娱;或手持彩灯,游走于街巷之中,赏月观星,寻找那一年一度的“元宵神灯”。 富贵人家则在府邸内举办盛宴,请来乐工演奏,歌声琴韵,舞姿曼妙。各式表演纷呈,杂技、魔术、皮影戏等,皆为欢庆助力。而孩童们最喜提灯游行,挥舞着兔儿爷、鱼儿、莲花等各种形状的彩灯,嬉笑打闹,乐趣无穷。 在望海里有一种民俗叫铁枝,又叫抬阁,即肩扛之阁楼也。 每逢佳节或庙会,人们便以抬阁为庆典添彩。其制作过程繁复细致,需众人合力,始成一作。 首先选材要精,多以竹木为主,因其质轻易得,且坚韧耐用。匠人根据设计图样,将材料锯割成形,或方或圆,或长或短,各按其位。继之,以榫卯结构紧密连接,无需一钉一锤,却能稳固如山。此乃传统木工之精髓,考验匠人巧思与经验。 其次装饰亦不可忽视。裱糊彩纸,绘画金碧辉煌之图案,龙凤、花鸟、山水、人物,皆细致入微。每一笔每一线,均需匠心独运,确保图案生动而富有立体感。此外,还点缀以珠宝玉石,琉璃镜片,增添华丽贵气。 最后步骤为装置铁环或绳索,以便抬运。环绳坚固,使得阁楼在肩扛之中稳如磐石,不摇不晃。 抬阁制作既毕,还需众人共抬。届时,鼓乐喧天,鞭炮齐鸣,人们肩扛着阁楼行进于街头巷尾,争奇斗艳,欢声笑语。 陆羽和白茶带领众人下山去看抬阁,姚四娘子来自长安京城,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民俗,自然好奇不已。 可是乐极生悲,竟和众人走散,在人流中又被几个歹徒强行用麻袋套了背走…… 最早发现姚四娘子不见的,是卓老三。 姚四娘子说想吃糖葫芦,卓老三去买,等他买了糖葫芦回来,姚四娘子已不知去向,而卓老三被人流撞得东倒西歪。 二百二十六 元宵铁枝 抬阁,又叫铁枝。 没看过铁枝,就不算过元宵节。 这是望海里的风俗。 在灯光的照耀下,三台华丽的铁枝花车惊艳亮相。这三层楼高的铁枝宛如云端中的瑶台,伴随着乐队的旋律,时而直线行进,时而交叉回旋,宛如夜空中飘动的景色,如梦如幻。 铁枝连续举办三天,每晚三台。 每晚的铁枝主题各不相同,今夜展示的是“蟠桃会”。 高高的铁枝上,小演员们顶着精美的妆容,身着各种扮相的服饰,手持道具,频频挥手,恍若世外仙人,在清风拂动中,飘然超逸,精美绝伦。 铁枝之艺,融机巧、衣冠、画饰诸般工艺于一体,非众手难以成事。 表演队伍,分列有序,首列牌灯,有双燈高悬,上题联句,与铁枝之义相映,俗谓燈联。 次之乐部,古风桐山什锦或南曲频奏。 乐师常隐于布幄之内,随步伴行,此幄名“十锦棚”。 棚之四隅,各垂绶球一颗,四周绣以戏曲故事,观之益彰其美。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铁枝分为“文枝”与“武枝”两种形式,今晚演绎的“蟠桃会”是一台经典“武枝”,突出武打表演场面。整台铁枝活灵活现,众仙栩栩如生,恍若人间天堂。 望海里靠近大海,是渔乡,铁枝是渔乡人的“传家宝”。 每年元宵节,伴随铁枝一起表演的,还有各种渔家民俗参与踩街,同台竞艳,共襄盛举。 方圆百里的人都要赶到望海里来看热闹。 而长安来的姚四娘子是第一次看铁枝表演。 只见“车鼓亭”以车载巨鼓,伴以鼓吹手操槌击节,声震里巷; “线狮”舞者操纵精细木偶狮,以丝线牵引,翩翩起舞; “跑旱船”的则仿舟楫水上行,而于陆上为之,扮舟子梢公者载歌载舞; “踩高跷”者,绑长杆于足,身姿矫若游龙,行走如风; “连灯”则以彩灯相连,形成璀璨长龙,光影流转; “鱼灯”多取鱼形造灯,寓意年年有余; 还有“街头小调”,俚曲小唱,随口吟哦,令整个望海里都更添热闹。 整个街头各色人等纷至沓来,或执乐器,或披戏服,或挑灯笼,或舞彩旗,穿梭于街巷之间,争奇斗艳。 观者塞途,欢声笑语,熙熙攘攘,蔚为壮观,而不轨之徒也趁机混在队伍中,偷鸡摸狗,拐带妇女儿童。 姚四娘子便是这受害者之一。 卓老三去买冰糖葫芦,姚四娘子则完全沉浸热闹中。突然一个歹徒悄悄地接近了她。在人群的掩护下,歹徒成功地将姚四娘子掳走,带离了这片喧嚣的节日现场。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以至于周围的人都没有察觉到姚四娘子的失踪。 姚四娘子缓缓地恢复了意识,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全身上下无法动弹。她惊恐地发现自己被装在一个麻袋里,手脚都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的。 “大哥,这个女人怎么办?”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 “咱们把她卖了还钱吧。”另一个声音回答道。 “可是…这样不太好吧?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粗犷声音有些犹豫。 “怕什么?咱们只是还债,又不是做坏事。再说了,这女人长得还挺漂亮的,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另一个声音冷笑着说。 “可是…她的家人会不会找上门来?”粗犷声音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咱们找个远点的地方卖掉,没人会找到的。再说了,她现在被捆绑在麻袋里,根本不知道是谁抓的她。”另一个声音阴险地说。 “好吧,那咱们赶紧动身吧。”粗犷声音终于同意了。 姚四娘子听到这里,心中更加恐慌。她努力想要挣脱束缚,但绳子紧紧地捆住了她的手脚,让她无法动弹。 “别费力挣扎了,女人。你越挣扎,只会让自己更痛苦。”那个冷笑的声音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作。 姚四娘子心中一紧,她知道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但她并没有放弃希望,她决定保持冷静,等待机会逃脱。 两个男人开始行动起来,他们抬着麻袋走出了屋子。姚四娘子只能感受到颠簸和晃动,无法判断自己被带往何处。 “大哥,咱们要小心一点,别被人发现了。”粗犷声音提醒道。 “放心吧,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个地方没人会来的。”另一个声音自信地回答。 姚四娘子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能够有人发现她的踪迹,救她脱离这个险境。 然而没有,姚四娘子被再次敲晕了。 姚四娘子的意识再次从黑暗中浮现,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感受到了湿润而寒冷的触感。她的耳边传来了水声和橹声,这让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歹徒带到了一只小船上。 她试图挣扎,但麻袋紧紧地束缚着她的身体,让她无法动弹。她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恐惧,不知道这些歹徒要将她运往何处,又将她怎样处置。 姚四娘子并不害怕,她想白茶仙子一定能够来救她的。她默默地祈祷,希望白茶仙子能够感应到她的困境,前来救她。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风声雨声。狂风呼啸,暴雨倾盆,仿佛天地间都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船只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可能沉没。 歹徒们惊慌失措,他们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恶劣天气。他们急忙解开了姚四娘子的麻袋,将她扔到了水中。 姚四娘子感到自己被冰冷的河水包围,她努力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然而,她的手脚依然被捆绑着,无法自由活动。她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姚四娘子不知道自己何时昏厥。 意识缓缓浮现,在一阵模糊之后,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昏暗的洞穴里。四周是粗糙的岩石壁,洞顶滴水成河,叮咚作响。她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脚竟然不受控制地飘浮着。她低头一看,惊讶地发现这个洞穴中竟然全是水,而她,就在这片水域之中,呼吸自如。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已经成了水鬼?”姚四娘子心中惊疑不定,她的心跳加速,双手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脸庞,确认这一切是否真实。 就在这时,一个长发白衣的男子从洞外的水中游了进来,他的动作轻盈而优雅,仿佛水中的精灵。他的面容清秀,眼神深邃,带着一丝不属于人世的寂寞。 “你醒了?”男子的声音如同水波一般柔和,却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姚四娘子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她不确定眼前的这个男子是友是敌。 “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男子似乎看穿了她的思绪,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些食物递给她,“你一定是饿了,先吃点东西吧。” 姚四娘子接过食物,确实是饿得厉害。她小心翼翼地吃着,而男子则静静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叫柳湘,是这片水域的守护者。”男子忽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形的重负。 “守护者?”姚四娘子疑惑地抬头。 “是的,我守护这里已经三年了。”柳湘叹息一声,“三年前,我不幸溺死在这里,成了水鬼。现在,我需要找到一只新的鬼来替代我,我才能去转世为人。” 姚四娘子听到这里,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不想成为替代品,但她也不想柳湘永远被困在这里。 “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柳湘看出了她的担忧,轻声安慰道,“我会帮你离开这里,回到人间。” “真的吗?”姚四娘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当然。”柳湘微笑着点头,然后转身向洞口游去,“跟我来吧。” 姚四娘子紧随其后,两人在水中穿梭,最终来到了一个光线明亮的出口。柳湘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从这里出去,你就可以回到人间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舍。 “那你呢?”姚四娘子忍不住问道。 “我会留在这里,继续等待我的替代品。”柳湘苦笑一声,准备转身潜入水中。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将我抓来?”姚四娘子实在不解。 抓来,不就是让她代替他成为这片水域新的水鬼吗? 为何如今又放了她? 男子坦然笑道:“不管你信不信,并不是我抓的你。” “那是谁?难道这片水域还有别的鬼?” “并没有。” “那……” “因为抓你下来的并不是鬼。在水中,鬼只是弱势群体。” 男子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姚四娘子不放心道:“既然如此,那你要是放走了我,那人会不会找你算账?” “会的。” 姚四娘子一惊,越发不能轻易走掉了。 “能否告知我,那人到底是谁?” “非鬼,亦非人。” 那鬼说着,径自游走。 游着游着,回头,见姚四娘子竟然紧随其后。 鬼:“……” 姚四娘子解释道:“我区区凡人,岂能在水中来去自如,想来我亦是只鬼了,还如何回去?不如与你一道面对。” 鬼看着姚四娘子,觉得她磊落坦荡大气,倒也可爱。 “你真的不走吗?你真的不走的话,恐怕就走不了了……”鬼话音落,眼前就出现一道身影: 东海龙宫的三太子,一身战甲,手执长戟,威风凛凛地挡在了姚四娘子的去路上。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是这片海域的绝对主宰。 水鬼柳湘虽然曾是这片水域的守护者,但在三太子面前,他的力量显得微不足道。一掌拍飞水鬼,三太子的动作干脆利落。 姚四娘子被三太子紧紧抓住,她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束缚,无法动弹。她的心中涌起了一股绝望,难道自己的命运就此终结吗?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水面上疾驰而来,正是白茶仙子。她的身姿轻盈,仿佛水中的精灵。 “放开她!”白茶仙子的声音清冷,如同冰霜一般刺骨。 三太子冷笑一声,不屑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你又是谁?敢在我面前放肆!” 白茶仙子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地挥动着手中的仙杖,一道道光芒在水中闪烁,与三太子的长戟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两人的打斗激烈异常,海水翻腾,波涛汹涌。这场战斗惊动了整个东海龙宫,无数的海族生物纷纷躲避,不敢靠近。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龙宫中走出,正是龙女。她的容颜绝美,气质高雅,身着一袭金色的龙鳞战甲,显得威武不凡。 “住手!”龙女的声音如同雷霆一般响起,瞬间压过了战斗的喧嚣。 三太子和白茶仙子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们转头看向龙女,眼中都露出了一丝惊讶。 “龙三太子,你这是在做什么?”龙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斥责。 三太子低下头,不敢与龙女对视:“姑姑,我只是想把这个女人带回去审查。” “审查?”龙女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是你的地盘吗?放了她!” 三太子无奈地松开了姚四娘子,退到了一旁。 龙女转向白茶仙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白茶仙子,别来无恙。” 白茶仙子微微一笑:“龙女,好久不见。” 龙女点了点头:“是啊,已经有上千年了。当初如果不是你救了我,我可能还被困在那个恶龙的梦境之中。”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白茶仙子淡然说道。 龙女看着姚四娘子,眼中闪过一丝慈悲:“这个女孩,我会亲自送你们离开东海。” 说完这句话,龙女挥动着手中的龙鳞战甲,化作一道金光,将姚四娘子和白茶仙子包裹其中。三人一同飞出了海面。 在海面上,龙女与白茶仙子相认,她们回忆起过去的往事,感慨万千。而姚四娘子则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们的对话,心中充满了感激和敬畏。 她一个凡人,听着两个神仙讲述上古轶事,实在是惊心动魄,趣味盎然。 “如今我在太姥山上盖了座大院子,开了大茶厂,龙女要不要去逛逛?”白茶发出邀请。 龙女不假思索就答应了:“好啊!” 二百二十七 姚四娘遇险 姚四娘子终于回来了,卓老三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 “你去哪儿了?” “被人贩子拐走,后来又掉到水里了。” “啊?掉到水里你没事吧?” “你看我都活生生站在你面前,没死。” “掉到水里没有死,是她救了你吗?” 卓老三指向贵宾。 白苑的女主人白茶正在为那个贵宾表演茶艺。 “她是龙娘子,她水性很好,能在水中憋气很久。” “怪不得叫龙娘子,不过我们海边人擅长水性,不论男女都能游说,四娘子是长安人,水性不好也正常。”卓老三傻傻的,也听不出姚四娘子的弦外之音。 “我来望海里学制茶,也算半个长溪人了,怎么可以不会游泳呢?这里靠近海边……不如,卓老三你教我游泳吧?” “好啊。” “那我们现在下山去?” “不用下山,太姥山旁就有一条溪的,我们可以先在溪里学游泳,学会了再去海里游。” 卓老三也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胆子,竟然真的带着姚四娘子去学游泳。 卓老三口中的溪是九鲤溪。 九鲤溪位于太姥山岳西南侧,其源头来自长溪的三座高山:太姥山、目海尖和东山埂。 九鲤溪的溪流时而平缓,时而湍急,在平缓的区域,人可以像闲庭信步一样悠然自得地游览;而在湍急的部分,竹筏漂流则十分刺激。 卓老三与姚四娘子在九鲤溪畔的小径上漫步而行。 阳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而远处流淌的溪水声似是大自然最悠扬的乐章。 他们本是来学习游泳的,但一见到那些竹筏,姚四娘子便改变了主意。 “咱们坐竹筏吧!”姚四娘子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俏皮,她总是这样,对于新鲜事物充满了好奇而又带着些许任性。 卓老三宠溺地一笑,摸了摸鼻子,道:“那便坐竹筏吧。” 于是,他们请了一个艄公,一个满脸风霜却和善的老船夫,他撑起竹筏,熟练地在九鲤溪上展开旅程。 九鲤溪水平如镜,两岸绿柳垂挂,山影倒映其中,一幅幅美不胜收的画卷在他们眼前徐徐展开。 然而,当他们来到一个水流湍急之处,事情突生变故。艄公尽管努力想要稳住竹筏,但是水流实在太过急促,竹筏不堪重负,一个不稳,便是翻了过去。 “小心!”卓老三大叫一声,便见姚四娘子的身影随着翻滚的浪花消失在水面上。他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试图找到姚四娘子的位置。 水下的世界混沌而朦胧,卓老三凭着直觉潜了下去,终于在一处水草丛生的地方找到了姚四娘子。她的腿脚似乎被水草缠住,无法动弹。 卓老三心中一紧,急忙游过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水草扯断。他紧紧抱住姚四娘子,向上浮去。冲破水面,深吸一口气,他用尽全力向岸边游去。 此时,艄公正在岸边焦急地等待,见到两人安然无恙,顿时松了一口气。卓老三与姚四娘子被安置在岸上,姚四娘子咳嗽着吐出几口水,脸色苍白。 “没事吧?”卓老三关切地问道。 姚四娘子摇了摇头,虽然惊魂未定,但她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没事,多亏了你。” 卓老三腼腆一笑。 “你说的是真的。”姚四娘子突然这样说,卓老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什么真的?” “你说,望海里的人水性都好。”姚四娘子说着,脸上泛起红晕。 “其实我的水性还不算好,我是山里人。”卓老三来自天竹村,算高山人。 在姚四娘子的注视下,卓老三也难为情起来。 卓老三和姚四娘子两人虽然爬上了岸,但都湿漉漉的。 姚四娘子作为女子,湿透的衣衫紧贴在身上,让她感到极为不自在。脸颊因羞愧而泛红,她急忙躲到一丛高草后面,试图脱下湿透的衣物。 “转过身去,不许看!”姚四娘子的声音细如蚊吟,但在这静谧的山谷中,却清晰地传入卓老三耳中。 卓老三依言转过身,心中却不免担心,他知道这荒山野岭,孤男寡女终究多有不便。他取出火折子,生起了一堆火,意图帮姚四娘子烤干衣物。 一阵不祥的阴风吹过,火堆中的火焰摇曳不定,卓老三感到一股寒意袭来。他回头望向草堆,想要叫姚四娘子快点穿衣,却发现那丛草丛后面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姚四娘子的身影。 “姚四娘子?”卓老三心中一惊,站起身来四处张望,却只有溪水的潺潺声和夜晚的寂静回应着他。 他开始沿着溪边寻找,心中焦急万分。黑暗中,他只拿着一支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草地上寻找,呼唤着姚四娘子的名字。但是,除了自己的回声,再无其他。 不知不觉,夜已经黑了。 夜色浓重,树林茂密,他如同大海捞针,不知从何寻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卓老三的心越发沉重。他不禁自责起来,如果不是为了救姚四娘子,也许她就不会失踪。他在黑暗中彷徨,呼喊着姚四娘子的名字,希望她能够听到他的声音,给他一点回应。 最终,天色渐亮,第一缕晨光穿透了山林。卓老三筋疲力尽地坐在地上,手中紧紧抓着那件已经微干的衣裳。他期盼着,随着天亮,他能找到姚四娘子的踪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人声。几个村民挑着担子,正沿着溪边的小路走来。他们发现了坐在地上的卓老三,赶忙上前询问情况。 得知姚四娘子失踪的消息,村民们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组成搜救队伍,与卓老三一同寻找。 找着找着,众人寻到了一个山洞口,发现了姚四娘子的鞋子。 看着黑魆魆的洞口,众人都沉默了。 这个山洞深不见底,而且直通大海。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水道,而是一个吞噬生命的神秘隧道。 太姥山附近曾有个渔夫误入了这个山洞。他发现洞内水域与外界的大海相连,于是想通过这条捷径前往大海捕鱼。然而,当他驾船进入山洞后,却再也没有回来。村里的人以为他被海浪卷走了,便组织了搜救队伍沿着海岸寻找,但没有任何线索。 后来,又有几个好奇的年轻人试图探险,他们也进入了那个山洞,同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从此,人们开始相信,这个山洞通往一个神秘的世界,一旦进入,就再也出不来了。 有人说,洞内住着一种神秘的生物,它们守护着这个通道,不让任何人通过。还有人说,洞内其实是一个迷宫,进去之后就会迷失方向,最终困死在里面。甚至有人猜测,这个洞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户,进去的人都被那个世界吸引,无法自拔。 无论真相如何,这个山洞都成了村民们心中的禁地。 他们互相告诫不要靠近那个地方,以免遭受同样的命运。 此刻,大家劝卓老三千万不要入洞,卓老三哪里肯听? 姚四娘子是他带出白苑的,现在没了,他回去有何颜面? 姚四娘子元宵节上走丢过一次,好不容易找回来,这是又经过他的手丢了…… 卓老三拿着火把,深吸一口气,踏入了这个传说中的山洞。 洞内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咸腥味,似乎证实了这里与大海相通的传言。火把的光亮在洞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映照出他坚定而紧张的脸庞。 随着他越走越深,洞内的空气也变得越来越浓厚,仿佛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力量在试图阻挡他的前进。 卓老三心中的恐惧也随之增加,但他想到失踪的姚四娘子,便咬紧牙关,继续前行。 突然,洞内传来一阵奇异的声音,像是海浪拍打岩石的声响。卓老三警觉地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声音越来越响,似乎在告诉他,前方就是通往大海的道路。 他加快了脚步,转过一个弯道,眼前的景象让他惊愕不已。 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洞顶滴水成河,水珠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而在洞穴的尽头,一条宽阔的水道通向远方,波涛汹涌的海水在其中澎湃激荡。 卓老三走近水道边缘,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他注意到水道的两侧有许多被水流冲刷过的岩石,它们的形状各异,像是大自然的艺术品。然而,他也发现这里没有姚四娘子的任何踪迹。 正当他准备掉头离开时,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让他失去了平衡。卓老三一个踉跄,摔入了水道。 冰冷的海水包围着他,他挣扎着想要上浮,但水流异常湍急,将他不断拉向洞穴深处。 经过一番努力,卓老三终于冒出水面,他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片开阔的海域中。回头望去,那个通往九鲤溪的神秘洞口已经消失在视线之外。 此时,阳光洒在海面上,映照出金色的光芒。 虽然卓老三成功逃出了那个通海的山洞,但姚四娘子的下落仍然是一个未解之谜。 在这片广阔的海域中,卓老三感到自己渺小无助。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只能顺着潮流漂泊。 卓老三不知道自己漂了多久,总之他在海水中失去了力气,失去了温度,昏了过来。 卓老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置身白苑自己的房间里。 茉茉将药端了进来。 卓老三询问是谁将他从大海中救回来时,茉茉却犹豫了。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心中进行着某种挣扎,最终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声说道:“先把药喝了吧。” 卓老三端起碗,深深看着茉茉的眼睛,试图从中寻找答案。然而,茉茉避开了他的目光,她的眼神中似乎隐藏着不能说的秘密。 喝完药后,卓老三的精神状态有所好转,他再次追问茉茉关于姚四娘子的情况。他迫切地想知道,在他失踪的这段时间里,姚四娘子是否安全返回了。 然而,茉茉依旧没有给出答复。她的沉默像一道无形的屏障,让卓老三感到一阵窒息。他无法理解茉茉的沉默,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答案。他需要知道真相,需要知道自己是否还应该继续寻找姚四娘子。 茉茉退出了卓老三的房间,留下他一个人在房间里沉思。窗外的风吹动了窗帘,带来一阵阵清新的空气。卓老三望着窗外的天空,心中充满了迷茫和无助。 他不明白为什么茉茉不肯回答他的问题,也不清楚姚四娘子的下落。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放弃寻找姚四娘子的努力。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她,无论她在哪里,无论代价是什么。 卓老三走出房间,整个人都跌跌撞撞的。 白苑,除了照顾他的茉茉,一个人都没有,陆羽和白茶都不在。 茉茉说:“他们在香茗雅叙,晚上才会回来,你还是好好在屋子里躺着吧。” 卓老三哪里肯听? 执意要下山去,茉茉只好一掌打昏了他。 茉茉自从跟着陆羽、白茶夫妇制茶,已经很少使用法力了,刚才一掌劈昏卓老三,不禁感到很刺激,又用法力将卓老三送回房间去。 看着卓老三在床上睡得跟猪一样,茉茉叹口气:“你说你一个凡人能干什么?” …… 白茶此刻并不在香茗雅叙,她正和龙女赶去东海龙宫搭救姚四娘子,龙三太子再一次掳走了姚四娘子。 “我这个混账侄子又干出蠢事,真是对不起啊?” 通往龙宫的水路上,龙女向白茶道歉。 白茶心里暗自祈祷,龙三太子可千万不要嚯嚯姚四娘子。 白茶心急如焚,跟着龙女快速赶往东海龙宫。 她心中忐忑不安,担心姚四娘子的安危。 东海龙宫里,一场激烈的冲突正在上演。龙三太子将目光投向了美丽的姚四娘子。在他看来,拥有绝对权力的自己理应得到一切想要的东西,包括女人。 当龙三太子意图对姚四娘子不轨时,姚四娘子并未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她奋力反抗,宁死不屈。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勇敢,仿佛在告诉龙三太子:她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而是有尊严、有底线的人。 龙三太子被姚四娘子的态度激怒了。他无法忍受一个弱女子竟敢挑战自己的权威。于是,他下令手下将姚四娘子强行带走,企图实施霸王硬上弓的计划。 然而,正当龙三太子准备对姚四娘子下手时,以道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正是急匆匆赶来的白茶,白茶喘着粗气,眼中闪烁着怒火与担忧。 “住手!”白茶大声呵斥道。 龙三太子转过头来,看着眼前的白茶,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你又是谁?竟敢管本太子的闲事?” 龙女从白茶身后转出来:“混账东西,那你说姑姑是谁,能不能管你的闲事?” 二百二十八章 金龟 龙三太子一看到龙女,脸色立刻变得有些难看。他显然没想到姑姑又站出来为姚四娘子说话。 “姑姑,你怎么在这里?”龙三太子试图转移话题,但他的语气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嚣张。 龙女冷冷地看着他:“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你忘了我是这片海域的守护者了吗?你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海规,我不能坐视不管。” 龙三太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知道龙女的权威,也知道她的力量。他低下头,不再说话。 白茶看着这一切,心中不禁有些感慨。她知道龙女的身份,也知道她的责任感。她对龙女说:“谢谢你,龙女。我知道你一直都在保护我们,保护这片海域。” 龙女看着白茶,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你不用说谢谢,这是我应该做的。你把人带走吧,我会好好管教龙三的。” 白茶领着姚四娘子离开了东海,回太姥山去了。 不一会儿,龙宫的深处传来了一阵沉闷的雷声,那是龙王的怒吼。龙女站在龙王的宝座前,将龙三太子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禀告给了龙王。龙王听后,脸色变得难看,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这个逆子!”龙王愤怒地拍打着宝座的扶手,“他不仅违反了海规,还欺负弱小,这简直是对我的侮辱!” 龙王立刻下令,要将龙三太子抓回来,接受严厉的惩罚。然而,就在龙王的命令传达到龙三太子的住所时,龙三太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原来,在得知龙女向龙王禀告后,龙三太子就知道大事不妙。他知道,以龙王的性格,绝对不会轻饶了他。于是,他决定离家出走,躲避龙王的追罚。 龙三太子化作一道金光,快速地朝着海面上游去。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行为会引来如此严重的后果。 他游到了海面上,看着那无边无际的大海,心中充满了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只知道,他不能再回到那个充满规则和束缚的家了。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息从远处传来。他转头一看,只见一道身影正快速地接近他。那是龙王派来抓他的人。 龙三太子心中一惊,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他再次化作金光,快速地朝着远方游去。他知道,他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 卓老三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仿佛刚刚从水底逃生。他的梦境还在眼前挥之不去,那个让他心惊胆战的画面,如同一幅幅惊悚的画卷,不断在他的脑海中上演。 在梦中,姚四娘子被囚禁在一个幽暗的水牢之中,她的双手被粗糙的铁链锁住,链条深深地勒进了她那白皙的皮肤。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泪水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悲伤的光芒。卓老三的心如刀割,他拼尽全力,挥动着双臂,向着水牢的方向游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接近水牢的时候,一条巨大的恶龙出现了。它的鳞片如同黑曜石一般,冰冷而坚硬,它的眼睛闪烁着残忍的红光,仿佛能看穿一切生命的灵魂。恶龙的出现让整个水域都变得阴沉而恐怖,它的巨尾在水中搅动,掀起了一阵阵狂暴的漩涡。 卓老三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但他不能放弃,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姚四娘子遭受折磨。他咬紧牙关,继续向前游去,试图突破恶龙的阻挡。恶龙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它张开了血盆大口,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然后猛地向他扑来。 卓老三拼命地躲避,他的身体在水中划出一道道曲线,试图逃离恶龙的攻击范围。但是,恶龙的速度太快了,它紧紧地追逐着他,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卓老三感到自己的力量在一点点地消逝,他的心跳如鼓,他的肺仿佛要炸裂。 就在恶龙即将追上他的时候,卓老三看到了姚四娘子。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仿佛在无声地呼救。卓老三伸出手,他们的手指轻轻地触碰在一起,那种温暖的感觉让他们都感到一丝安慰。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恶龙猛地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将姚四娘子吞了下去。卓老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愤怒。他尖叫着,试图抓住姚四娘子的手,但是他抓不住。他的手空空如也,只剩下了无尽的黑暗和寒冷。 卓老三的尖叫声在梦境中回荡,然后他猛地坐了起来。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他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的身体颤抖着,仿佛刚刚从水底逃生。 他看着周围的环境,那是他的卧室,那是他的现实。他的心中充满了庆幸和感激,他知道那只是一场梦。但是,那场梦却让他感到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他知道,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必须找到姚四娘子,他必须保护她。 卓老三从床上起身,冲出房间。 “卓老三。” 门开了,姚四娘子笑吟吟站在门外。 卓老三还以为自己是做梦,姚四娘子竟然回来了。 卓老三掐自己的脸颊,好痛。 所以,姚四娘子真的回来了。 “四娘子,你不是掉到海里了吗?” “卓老三,你做梦了吧?” 姚四娘子笑吟吟招呼卓老三去吃饭。 白苑好久没有吃团圆饭了,在望海里开私人医馆的紫夭、栝楼、珊瑚三人也难得休业一天,到太姥山上吃饭。 白茶照例张罗了一桌白茶宴,众人边吃边聊。 紫夭、栝楼、珊瑚都说起望海里最近发生的一件怪事,紫夭、栝楼、珊瑚都说起望海里最近发生的一件怪事,白茶也听得津津有味。 “你们知道吗,最近东海里出现了一只神秘的海兽。”紫夭神秘地说道。 “哦?是什么海兽?”其他人好奇地问道。 “是一只巨大的章鱼,身体庞大无比,触手长达数十米。”珊瑚补充道。 “这么厉害?”白茶惊讶地说道。 “是啊,而且这只章鱼似乎非常聪明,它会突然出现在渔船附近,然后迅速将渔网撕破,抢走渔民们的鱼。”紫夭继续说道。 “这可让渔民们头疼不已啊。”栝楼感叹道。 紫夭等人之所以会提到这只章鱼,那是因为草堂最近多了很多病人,都是一种奇怪的病,症状和病因都相似,紫夭三人这才发现东海里那只怪章鱼。 三人还一起去东海边探查情况。 东海里果然有只庞大的章鱼出没。它的身体巨大无比,触手伸展开来,足有数十米长。这只章鱼的皮肤呈现出深黑色,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每当夜幕降临,它便在海面下游荡,寻找食物。它的出现总是伴随着一阵强烈的水流,仿佛整个东海都在为它让路。 渔民们对它又恨又怕。它的出现给渔民带来了巨大的损失,还给众人带来病疫。 宴席上还有卓老三,众人不好把话说破,紫夭等人只能给白茶一个眼神:这么个大麻烦,恐怕只有你能解决了。 夜里,陆羽与白茶同床共枕。 陆羽道:“如今我虽然有了前世种种记忆,但到底是凡人,没有法力,那章鱼只能娘子独自去面对了,可是我好担心呀!” 被窝里,陆羽握紧了白茶的手。 如今,他们是一对人间夫妻,丈夫心疼妻子,再理所当然不过了。妻子要去应付那样一个还怪,身为丈夫他怎么能不担心呢?可是他只是一介凡人了,什么忙都帮不了,甚至,他不能到现场去,以免对手把他当软肋来要挟妻子。 “你在家安心等我回来。” 子夜时分,天穹如墨,寂静的太姥山上,只有白茶的居所里透出一丝微弱的灯火。陆羽已经睡熟,白茶从床上起身,身形如同一缕轻烟,从太姥山飞往东海边。 东海之滨,波涛汹涌,一只庞大的章鱼怪正出没于海面之上,它的触须如同黑色的巨蟒,在海水中肆意挥舞。夜里打渔的渔民们惊恐地逃离,他们的渔网被撕得粉碎,鱼儿被夺走。 白茶凌空而立,俯瞰着下方的景象,质问章鱼怪:“你为何要祸害望海里的百姓?” 章鱼怪咆哮着,向白茶喷吐墨汁。 白茶手执法器,法力涌动,一道道光芒划破夜空,与章鱼怪的黑色触须碰撞,激起滔天巨浪。章鱼的触须被白茶用法力削去数根,痛得她怒吼连连。 就在白茶要给章鱼怪致命一击的时候,一只金色的龟影出现,挡在了章鱼怪的面前。金龟的声音带着哀求:“仙子,请手下留情。” 原来,章鱼怪到东海来是来找金龟的,两人曾是一对恋人,但因不同种类,不能修成正果,于是金龟离开章鱼怪来到东海,谁知章鱼怪从此失心疯,并追随到东海来。 金龟的出现让白茶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看着金龟,只见金龟的身体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他的眼神坚定而悲伤:“我愿意替她受罚,只求您能饶过她。” 白茶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她将章鱼怪治好伤,治好病,助她回自己的老家海域去。然后,她带着金龟回到了太姥山上。 太姥山上有一座国兴寺,位于山腰之间,周围环绕着青山绿水,景色宜人。寺庙外观古朴典雅,红墙黛瓦,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显得庄严肃穆。门前两只石狮子威武雄壮,镇守着寺庙的安宁。 国兴寺内住持是一位得道高僧,名为明心法师。他身着黄色袈裟,头戴紫金冠,面容慈祥,双目如炬,透露出一股超凡脱俗的气息。明心法师深通佛法,智慧无边,常常为众生解惑释疑,指引迷津。 每日清晨,明心法师都会亲自敲响晨钟暮鼓,引领众僧诵经礼佛,声音悠扬激昂,回荡在山谷之间。他还经常在寺内举办法会、讲座等活动,吸引了众多信众前来参拜、聆听教诲。 在明心法师的带领下,国兴寺成为了一座远近闻名的佛门圣地,香火鼎盛,信众络绎不绝。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了薄雾,洒在了太姥山的山腰之上。国兴寺的大门缓缓开启,明心法师踏出寺门,只见一只金色的龟静静地伏在门槛之外,头顶隐隐有光华流转,似乎散发着慧根。 明心法师心中一动,他知道这不是凡物。 乌龟见得多了,这样外观的乌龟还是第一次见。 他轻轻将金龟捧起,细细观察,只见其龟壳上刻着奇异的符文,仿佛蕴含着某种深奥的道理。他心中明了,这是一只有缘的生灵,便决定将其养在寺庙中,以便照看。 国兴寺内的僧众们对于这只金龟的出现都感到惊奇,但见住持明心法师亲自照料,也都纷纷帮忙,为金龟准备了清净的居所。金龟在寺中安顿下来,似乎也感到了一丝安宁,他静静地趴在那里,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邃的智慧。 而在远处,隐匿在山林间的白茶目睹了这一切,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在国兴寺这样的佛门圣地,金龟或许能够早日修成正果。 白茶回到白苑,发现卓老三不在。 问了姚四娘子才知,卓老三回家探望父母去了。 卓老三接到父母从天竹村托人捎来的信,说是家中有急事,让他速回商量,卓老三便和师父陆羽告了假,马不停蹄赶回天竹村。 整整赶了一天路。 天不亮就出发,天黑才到家。 卓老三一进家门,就看到了王山河,不由愣住。 原来父母信中所言都是骗他的,真正要见他的人是王山河。 也是,他是被王山河派去白苑向陆羽夫妇俩偷师的,总该向王山河有个回复的。 王山河倒也不急,而是主动说道:“我是来你家说亲的,你的两个哥哥都老大不小了,我想给他们俩说两门亲事。” 二百二十九 做媒 王山河是真的要为卓老三的两位哥哥介绍亲事,对象是柳边坊村的两位姑娘。 柳边坊,座落在距离望海里颇有点远的一片轻风细雨常伴的江南水乡中,因村口有一棵古老的柳树而得名。 王山河要给卓老大、卓老二介绍的,是柳边坊一对林家姐妹。 在柳边坊,林家姐妹的名字几乎家喻户晓。姐姐林大花,她长满茧子的手中总是握着锄头,她的背上常挂着一筐新鲜的蔬菜或果实。她的面容尽管被日晒雨淋得略显粗糙,但她的眼神坚毅而明亮,仿佛无论多大的风雨都无法打败她的勇气和决心。 妹妹林小玉则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子,她的手指在织机上舞动,如同流水般自然而灵动。她的笑容温婉,话语不多,但每一句都充满了智慧和深思。她喜欢在劳作之余,静静地坐在门槛上,望着远方的天际线,仿佛在思考着自己未来的命运。 两人的身世确实凄凉,父母早逝,家中贫寒,让她们不得不早早地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但她们从未放弃过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的憧憬。她们以自己的双手和汗水,支撑起了这个小小的家庭,同时也赢得了村里人的尊重和赞誉。 王山河知道,这样的女子,坚韧不拔、勤劳贤惠,若能与卓老三的两位哥哥结成连理,定能共同撑起一片天空,共同面对生活的风风雨雨。 于是,在一个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柳边坊的大地上,王山河以媒人的身份来到了林家门前。他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门扉。 林大花和林小玉听到敲门声,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出来。她们看到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爷,衣着富贵,脸上带着诚恳的微笑。 “贵客从何而来?”林大花问道。 “我是王山河,长溪人氏,特地为卓老三的两位哥哥来向你们提亲。”王山河直言不讳。 林家姐妹听后,面面相觑。自从父母死了,姐妹俩的终身大事就无人作主,村里有不少品行不端的汉子滋扰姐妹俩,嫁人,对她们来说是好事。她们沉默了片刻,然后请王山河进屋详谈。 在简陋却干净整洁的屋子里,王山河详细地介绍了卓家两位哥哥的情况。他们都是诚实勤劳的农家子弟,虽然家境一般,但却有着一颗善良的心和对未来的美好愿景。 林家姐妹听后,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她们没有犹豫,而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在天竹村,卓家,王山河向卓老三详细说了林家姐妹的情况。 卓老三父母也在一旁表态,若这婚事能成,王老爷可是帮了他们卓家一个大忙。 卓老三也替两位哥哥谢过王山河。 卓老三内心还是忐忑的,但王山河除了提亲,真的未提旁的任何事,让卓老三反而更不安了。 王山河说,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卓家父母挽留。 王山河说,我真的该回去了,天都黑了。 卓家父母说,老三,你去送送王老板,他是咱们家的大恩人。 王山河不但给了卓家经济支撑,还为两位兄长筹谋终身大事,他的确是卓家的大恩人。 卓老三不但要送王山河出门,还要一直送他回到望海里的王府里。 夕阳的余晖洒在天竹村的小径上,一老一少的身影缓缓前行。老的是王山河,少年则是被他一直关照的卓老三。 尽管名义上并非血脉相连,但在这黄昏的步履间,却能感受到一种父子般的深厚情感。 王山河微驼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仿佛要包容整个世界。他的步伐稳重而缓慢,每一步都踏得沉甸甸,似乎要将这一生的经验和智慧都印在这泥土之上。 卓老三则显得有些急促,他时而低头思考,时而又快速地望向前方。 “卓老三,我真的把你当我的儿子般看待。”王山河的声音低沉。 卓老三的身体微微一震,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转头看向王山河。 王山河道:“我一直感恩你将我从太姥山上背下来的事,我这条老命是你救的,未来我那茶厂、茶行,都有你的份儿。” 王山河,这个在望海里家财万贯的茶老板却带着一份深深的忧愁。他原本有一个儿子,那个年轻的生命曾在这个家庭中焕发出无限的活力。他娶了媳妇,生了孩子,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然而,命运却总是那么捉弄人,一场病,就那么无情地带走了他的儿子,留下了孤儿寡母。 王山河的心中充满了痛苦,但他知道他不能倒下,因为他还有家人需要他的照顾。他看着儿媳妇和孙子,心中充满了愧疚。他想给她们一个更好的未来,他想找到一个能够承担起这个家庭责任的人。 这时,他想到了卓老三。这个少年虽然年纪还轻,但却有着一颗成熟而坚韧的心。他勤劳、聪明、善良,是王山河心目中理想的人选。更重要的是,王山河看中了他的品性和潜力,相信他能够成为这个家庭的新的支柱。 于是,在这个暮霭沉沉的黄昏时分,王山河带着卓老三走在去集镇的路上。他们踏着夕阳的余晖,一同走向那个熟悉的家。王山河的家丁们远远地跟在身后,他们知道这是一次重要的旅程,也是两个不同世代人的心灵交融。 王山河看着卓老三那坚定的眼神和挺拔的身姿,心中的忧虑渐渐消散。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他轻声地说:“卓老三,我真的把你当我的儿子般看待。”这句话中蕴含了他所有的期望和信任。 卓老三听到这句话时感到十分震惊。他没有想到会收到这样的荣誉和责任。他深深地看了王山河一眼,有些感动。 不,是很感动。 “王老板,老三何德何能?” 王山河还没有把自己内心要招卓老三为婿的想法说出来,所以卓老三的感动就很纯粹。 “老三,你只要记住,我当你是儿子,老王家就是你的家,茶厂、茶行都有你的份儿,你要把自己当作王家、茶厂、茶行的主人,你要为茶厂的前途谋算呀!” 卓老三想,自己的理解应该不会有错吧,王山河在提醒他,去跟陆羽学茶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王老板是让他去偷师的,而不是让他真的去当陆羽夫妇的学徒。 在“香茗雅叙”学做茶的日子,卓老三的确忘记了这茬了。 此刻,被王山河提醒,卓老三的内心是矛盾的。 王山河希望卓老三能够去偷师,去学习陆羽不为人知的制茶技艺,去了解“香茗雅叙”订单暴涨的原因,好回来帮衬王家的茶行茶厂。 在王山河的提议下,卓老三来到了“香茗雅叙”,开始了他的学茶之旅。 起初,卓老三只是做一些琐碎的工作,比如烧水、洗茶具等。但是,他并没有忘记他的目的。他用心观察,用心学习,试图从中找到那些秘密的制茶技艺。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卓老三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里的生活。他喜欢那淡淡的茶香,喜欢那悠闲的气氛,喜欢那些与茶有关的故事。他开始忘记了他最初的目的,他真的成为了一个学徒,一个热爱茶的学徒。 渐渐的,卓老三就被陆羽和白茶夫妇俩的人品和个人魅力所折服。 新绿初上,便是茶农们最忙碌的时节。陆羽和白茶夫妇总是早早起床,走进茶园,指导茶农们采摘嫩芽。他们对待茶农如同家人一般,从不吝啬分享他们对茶的理解与知识。在他们眼中,每一位茶农都是这片土地的孩子,都值得被尊重和培养。 教授徒弟做茶时,陆羽和白茶更是倾囊相授。他们耐心地讲解每一个环节的重要性,从挑选茶叶、控制火候,到晾晒茶叶、发酵,每一步都要求精准严谨。在漫长的制茶过程中,他们总是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演示,直到徒弟们能够熟练掌握。 陆羽的手法稳健而细腻,他在教徒弟时,总是轻轻的,仿佛在和茶叶对话。他告诉徒弟们,每一片茶叶都有它的生命力,需要用心去感应,用心去呵护。而白茶则擅长于调配,她对香气的把握极为敏感,总能准确捕捉到茶叶在不同温度下散发的独特风味。 在他们的教导下,卓老三的制茶技艺进步飞快。 卓老三从内心是感激陆羽和白茶的。 但他的身份,是王山河派到“香茗雅叙”的间谍,是同行竞争的阴谋诡计,卓老三内心并不能接受自己的这个角色。 王山河带着卓老三来到了王家的制茶厂,希望卓老三展示一下从陆羽那里学到的白茶制作技术。 王山河热情洋溢地引导卓老三参观厂房,详细介绍了王家的历史和制茶工艺。他指着一堆精选的茶叶,满怀期待地说:“老三,是时候展示一下你学的白茶工艺了。” 卓老三微微点头,他穿上了专用的工作服,洗手净面,准备开始制作。然而,当他捧起那些绿油油的茶叶时,他的手突然停住了。他沉默片刻,缓缓放下手中的茶叶,转向王山河,神情为难。 “王老爷,”卓老三道,“制茶非同小可,尤其是白茶,更是讲究精细与传承。你的家族有着悠久的制茶历史,但若要真正精通白茶之道,非一日之功。” 王山河听得出卓老三话中的严肃,不禁感到好奇:“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才能学得此艺呢?” 卓老三道:“王老爷,偷师是可耻的行径,你既然那么渴望掌握白茶的制作技艺,何不亲自前往白苑,拜陆羽为师?他的白茶工艺在望海里,甚至整个大李朝都无人能及,只有真心求学,方能领悟其中的奥妙。” 卓老三的话让王山河脸上一阵青红皂白乱炖,很是下不来台。 …… 国兴寺那只金龟不同于寻常,他的壳上镶嵌着天然的金色纹路,仿佛是上天特意为他披上的华服。 金龟被白茶带到了国兴寺,从此开始了他的清修生涯。 国兴寺坐落在群山环抱之中,古木参天,翠竹环绕,寺内钟声悠扬,梵音缭绕,一派宁静祥和的气氛。金龟被安置在寺后的放生池中,这里的水质清澈见底,水草丰茂,鱼儿游弋,是一个修行的绝佳所在。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金龟在这片清净之地,似乎也悟到了修行的真谛。他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时而伸长脖子,享受着阳光的沐浴;时而缩进壳中,沉浸在自己的冥想之中。他不再需要为了生存奔波,不再需要在危险的江湖中挣扎,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和谐。 寺中的和尚们也很快发现了金龟的不同寻常。他们常常在做完日常的佛事之后,来到放生池边,与金龟为伴。他们会对金龟讲述佛法,讲述世间的因果轮回,金龟似懂非懂,但他能感受到和尚们的慈悲与智慧。在这些高僧的熏陶下,金龟似乎也有了几分慧根,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动作变得更加从容。 清修的日子到底是无聊的,一日国兴寺住持,明心大师来对金龟说,你若烦闷了,亦是可以到寺外走走的。 这国兴寺坐落在太姥山间,太姥山本就是座海边仙山,日月精华、山海灵气,有主修行。 于是,金龟听话的,慢悠悠的,爬出了国兴寺。 金龟在太姥山间慢慢爬行,他的心中充满了孤独和寂寞。作为一只神兽,他拥有着千年的寿命,却无法与人类交流,这让他感到无比的痛苦。 就在这时,他遇到了姚四娘子,一双绿豆一样的龟眼登时就亮了。 金龟被姚四娘子的美貌所吸引,他忍不住咬着姚四娘子的裙角不放。姚四娘子被金龟的举动吓了一跳,她低头一看,竟是只漂亮的乌龟。 姚四娘子蹲身,温柔地抱起金龟,道:“小家伙,你怎么这么调皮呢?为什么会在这山间?你的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那金龟竟听得懂人话,冲姚四娘子点了点头,这让姚四娘子感到稀奇。 二百三十 异国订单 姚四娘携金龟启程,国兴寺之路,蜿蜒曲折。太姥山间,峰回路转,翠峦如波,万木葱茏,云海茫茫。四娘步履轻健,金龟甲光闪烁,相映成趣。 途经幽谷,溪流潺潺,清泉石上流。四娘停步观瞻,金龟则侧首探水,两者各得其乐。登高望远,群山环抱,层林尽染,霞光万道。四娘心旷神怡,金龟则昂首吐纳,似在吸纳天地之灵气。 日落西山,暮色苍茫,终于,国兴寺映入眼帘,古朴庄严。 “是这里吗?”四娘问。 金龟点点头。 山门前,四娘俯身抚摸金龟,并挥手与他作别。 金龟一步三回头,终于步入了国兴寺。 山门缓缓闭合。 透过寺庙门的缝隙,金龟看见姚四娘子已经转身离去。 夕阳洒落在她轻盈的步伐上,少女的身影如同春日里的蝴蝶,轻快而飘忽。她的长发随着微风起舞,衣摆也随风轻轻摆动,仿佛在空气中绘出一幅欢快的旋律。随着她的离去,周围的景色似乎也被她的快乐感染,一切都显得格外生动和明媚。 金龟似乎露出了笑容。 明心住持走过来,见金龟盯着门缝傻笑,道:“这一趟山中旅修可有收获?” 金龟赧然,垂下了头。 明心住持不再说什么,抱起金龟将他放回了后院的放生池。 水波荡漾,映出龟影。 只见金龟缓缓游动,水面泛起层层涟漪,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愁。尽管身处清澈的水域,被柔和的阳光抚慰,他的内心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平静下来。 水榭微波间,金龟心湖里泛起阵阵涟漪,尽是四娘嫣然的靓影。那温柔的目光,轻盈的步伐,还有离别时指尖轻抚的温情,犹如春日暖阳,融化了它沉积千年的冰心。 金龟在放生池中游弋,龟壳下藏着涌动的春情,沉默的水面上漂浮着他对四娘的默默倾慕。每一瞥水面倒映的自己,似乎都在提醒着他,这份突如其来的心动。 他是要修道成仙的,怎么可以动凡心呢?金龟为此颇为苦恼。 而姚四娘子原本是去山路上看看卓老三回来了没有,没想到半路遇到金龟,送了金龟一程。 她离开国兴寺,沿着国兴寺前的桥,过了碧绿的潭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半山腰。 姚四娘驻足,回望太姥山顶,但见山巅云雾缠绵,如同仙气缭绕。朦胧中,风景若隐若现,恍如世外桃源,让人心旷神怡,尘念顿消。 正当她沉醉于这分外妖娆的天地间,目光忽被山脚下所吸引。那里,卓老三正搀扶着一位老者,缓步走来。卓老三神色恭敬,一边扶持,一边低头细语,似在安慰或解惑。 “卓老三!”姚四娘子忍不住激动地喊。 卓老三也看见了姚四娘子,问她怎么在这里,姚四娘子没好意思说自己是专程来接他的,就说溜达到此处,又问卓老三搀扶的老者是谁。 卓老三道:“望海里有名的茶老板王山河呀!” 同行是冤家,不知道卓老三怎么会把王山河给领上山来,王山河也颇为难为情,卓老三昨夜劝了他一夜,他终于决定放下面子,上山向陆羽学习白茶制作工艺。 “他要拜陆相公为徒?”姚四娘子不可置信看着头发都白了的王老板 王山河也很难为情,因为姚四娘子又补了一句:“他也太老了吧?哪有人收年纪这么大的老徒弟呀?” “活到老学到老。”卓老三拉着王山河的手,招呼姚四娘子一起搀扶王山河向山顶而去。 对于王山河的到来,陆羽并不感到奇怪,也没有刻意的热情,也没有刻意的冷落,他正在学徒们讲解,见到王山河,便请教道:“王老板是咱们长溪有名的茶老板,对咱们长溪茶树再熟悉不过了,咱们长溪都有哪些茶树品种呀?” “咱们长溪茶树种类都有多种,比如菜茶、早逢春、翠岗早、福云等等。”王山河简直张口就来,十分在行。 陆羽将王山河带到一片茶园,让他看那里的茶树,那里有两种茶树,一种像小家碧玉,一种则像大家闺秀,叶质更肥厚、丰盈,像针一样的茶芽也更加壮硕、坚挺。前者纤巧清弱,后者雍容丰赡。 王山河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茶树,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新品种。 陆羽介绍道:“大白茶和大毫茶。” 王山河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茶树品种,陆羽就指了指一旁的卓老三,说是托了他的福,他帮忙找到的高山白茶树。 王山河心里不由惋惜,见陆羽丰神俊朗,风华正茂,而自己六旬老朽还要拜一年轻后生为师,一时半会儿拉不下脸来说事。 卓老三开门见山,替王山河说了,陆羽竟爽快就答应了。 王山河不由喜出望外。 陆羽新收了个徒弟的时候,白茶在“香茗雅叙”也接待了一位新客人。 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香茗雅叙”的竹帘上,一阵和煦的微风吹拂进来,带来了不同寻常的访客。 这位从墨洛温王朝远渡重洋而来的外国人,名叫阿尔贝特,他有着高耸的鼻梁和深凹的蓝眼睛,皮肤被海风吹得略显粗糙,金色的长发被束成一股,随意搭在宽厚的肩膀上。他的身形高大挺拔,穿着一件深色的长袍,腰间系着精致的皮带,脚踏结实的皮靴,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异域的粗犷与贵族的优雅。 当阿尔贝特踏进这个集镇时,他的异域风情立刻吸引了所有目光。 在长安,外国人众多,老百姓对外国人早已见怪不怪,但在闽东南的望海里街道上,老百姓们从未见过如此高大的身材和异样的服饰,他们好奇地围观着,小声议论。 孩子们躲藏在大人的背后,偷偷窥视这位金发碧眼的陌生人,而一些胆大的则指着阿尔贝特窃窃私语,脸上洋溢着天真的惊讶。 老人们则皱着眉头,交头接耳,他们的眼神中夹杂着疑惑与戒备。 几个小贩停下了叫卖,手里拿着货物,好奇地观察着这位外国客人的一举一动。整个集镇因为阿尔贝特的到来而变得热闹非凡,人们的谈话中都离不开这位罕见的外国访客。 阿尔贝特对这片东方土地也同样充满好奇,他踏入“香茗雅叙”,目光在茶室内细致传统而又不失雅致的陈设上流连忘返。忽然,他被那把宜人的香气所吸引,那是女主人刚刚烹煮出的白毫银针。 白茶微微一笑,邀请阿尔贝特入座。她熟练地将一杯泛着淡淡黄绿色泽、散发着幽香的茶水递到客人面前。阿尔贝特怀着一丝期待捧起茶盏,初尝这来自东方的神奇饮品。 当他的唇触及那温热的茶水,一股轻柔的甘甜顺着舌尖直达心田。茶汤如同琼浆玉液般滑过喉咙,让阿尔贝特不禁眯起了蓝色的眼睛,享受着这难以言喻的美妙感觉。周围的喧嚣似乎都暂时消失了,只剩下他与这杯茶的沉默交流。 “这是……“阿尔贝特放下茶盏,眼中闪烁着惊艳的光芒,他用笨拙却带着真挚情感的中文问道,“这是什么茶?“ “白毫银针,我们长溪的特产,“白茶自豪地介绍道,“它采摘自春天最嫩的茶芽,由我家官人亲自晒制、揉捻、焙干而成。它是今年的茶王争霸赛的茶王,被誉为茶中极品,具有提神醒脑、清热解毒的功效。“ 阿尔贝特点了点头,他立刻意识到这绝妙的茶叶会在他的国家引起轰动。他急切地表达了自己的愿望,希望购买一大批白毫银针带回自己的国家。 两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达成了协议。阿尔贝特预付了定金,约定余款在他回国前送达港口支付。随后几日,陆羽白茶夫妇动员了全镇的茶农,加班加点精制茶叶。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装满白毫银针的木箱随着马车缓缓驶向港口。 阿尔贝特站在码头边,看着一艘艘满载货物的大船扬帆出海。他的思绪飞回了那间小小的茶室,那一杯杯让他心动不已的茶水。他知道,这船货将开启他的国家对于东方茶文化的全新认识。 在海风中,阿尔贝特闭上眼睛,仿佛又闻到了那股沁人心脾的茶香。他微笑着,心中暗自期待着这趟横跨东西的茶叶旅程能给他的国家带去怎样惊喜的变化。 …… 完成了这笔意义非凡的大订单,陆羽、白茶夫妇决定给茶行的所有人都放个假,恰逢长溪县下辖一畲族乡举办四月八牛歇节,于是大家伙又赶了个热闹。 瑞云寺前,畲族老乡的牛歇节正在如火如荼开展。 但见晴空万里,阳光洒金,乡民欢聚,衣饰五彩斑斓,犹如繁花竞艳。古钟悠悠,其声远扬,回荡山谷间,信众群集,香烟缭绕,佛号清越。 畲族男女老幼汇于瑞云寺,各执香烛纸马,献诸佛前,祈岁丰民安。寺内僧众齐诵经文,梵音阵阵,似天籁之音,清净庄严。寺外广场,鼓乐齐鸣,笙箫和鸣,舞龙舞狮,矫若游龙,跃如惊狮,观者如堵,掌声雷动。 少壮牵牛于场中,角挂彩绸,身披绣袍,以竞技为乐。一时间,尘土飞扬,蹄声震地,观众欢呼,加油声此起彼伏。牛之矫健与人之灵巧交相辉映,展现畲乡牧歌风情。儿童则围成一圈,手拉手,唱着古老的畲歌,歌声悠扬,传遍每个角落。 商贾摆摊设点,售卖各式货物,有畲族特色之手工艺品,亦有甘甜可口之山珍特产。游客络绎不绝,或品味美食,或选购纪念品,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与牛歇节一同开展的,还有畲族的拉歌。 此时空气中弥漫着欢愉与和谐的旋律。 畲族拉歌,一种古老的山歌对唱形式,以其独特的韵律和即兴的歌词深受人们喜爱。 畲族人穿着色彩斑斓的民族服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男女老少脸上都洋溢着充满期待的笑容。 随着锣鼓的第一声响起,便宣告了拉歌的开始。一时间,山谷间回荡着悠扬的笛声和铮亮的锣鼓声,人群的情绪也随之激昂起来。畲族青年男女以歌会友,他们用歌声诉说故事,表达情感,甚至嬉笑怒骂也融入词句之中。 女声如山间清泉般细腻流淌,男声则似那山间松涛,浑厚有力。他们的歌声完美融合,仿佛天籁之音,既激情澎湃又柔情似水。歌词即兴而发,充满了机智与幽默,让听众们时而捧腹大笑,时而陷入深深的共鸣。 孩童们也不甘示弱,以童稚的嗓音加入战团,他们那纯真无邪的歌声,如同山间的百灵鸟,清脆悦耳。整个畲族乡因这层层叠叠的歌声而生动起来,每个人的心都随着节奏跳动。 夜幕降临时,篝火点燃,畲族拉歌达到高潮。火光映照着每个人兴奋的面庞,暖意融融。歌手们围坐在火堆旁,以火为舞台,以星空为顶篷,继续他们的歌唱。这时候的歌声更加深情与狂热,仿佛能将人们的灵魂带入一个神秘而又遥远的世界。 终于有个穿紫衣的娘子,在一片热闹的拉歌中被推上了台,她正是紫夭。 紫夭拥有一副能征服山林的好歌喉,更令人惊叹的是,她能完美模仿各种声音,无论是山间鸟鸣还是溪流水语,都能栩栩如生地再现。 当紫夭轻轻走上歌台,她的出现就如同山谷中忽然升起的一阵清风,引得周围一片寂静。她先是用一句温柔的女声开场,音色清澈透亮,仿佛山间清泉悠悠响起,令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凝神静听。紧接着,她转换声音,用浑厚的男声继续歌唱,那粗犷有力的音调宛如高山上滚石落木,震撼人心。 紫夭的声音变换自如,模仿得惟妙惟肖,一会儿如同古稀老人在叙说往事,一会儿又似顽童在嬉戏打闹。她的表演里蕴含着戏剧性的张力,每个音符都跳跃着活力,让人忍不住随之摇摆。观众们被她的歌声深深吸引,不自觉地跟随着节奏拍手,掌声如同山间的回声,此起彼伏。 随着紫夭一曲终了,全场沸腾,掌声和欢呼声汇成一片。评委们交换着赞赏的目光,观众们的掌声更加热烈。紫夭并不会唱畲族话,但凭借其惊人的模仿能力和动人的歌喉,荣获了歌王的殊荣。 二百三十一 盘瓠 在李朝,畲族人并不叫畲族人,包括畲族人在内的少数民族都被泛称为“蛮”“蛮僚”“峒蛮”或“峒僚”。 这些称呼反映了圣人统领的中央王朝对于边疆民族的一种笼统而带有歧视性的称谓。 畲族人使用自己的语言——畲语,属于汉藏语系苗瑶语族。 他们的畲语与汉语的客家方言相当接近,但存在一些差异。 在日常生活中,各地的畲族也通晓当地的汉语方言。 畲族的祖先被认为是古代越人的一支,他们的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古代越族。这些先民曾在东南沿海地区繁衍生息,但随着历史的变迁,他们逐渐向南方的山区迁移,形成了今天的分布格局。在这个过程中,畲族人民经历了许多艰难险阻,与其他民族进行了交流融合,吸收了汉族等民族的先进文化和技术,促进了自身的发展。 畲族人生活在较为偏远的山区,维持着自己独特的语言和文化,同时也在农业生产方式和日常生活中体现出与周边汉族等民族的交流与融合。 畲族人属于南方游耕民族,以农耕为主,采用刀耕火种的方式,这种耕作方式在他们的语言中被称为“畲”,意味着以火耕地。他们的生活区域主要分布在山区,维持着自己独特的语言和文化,同时也在农业生产方式和日常生活中体现出与周边汉族等民族的交流与融合。 紫夭因为在畲族牛歇节中拿到了拉歌赛的歌王,被奖励了一套漂亮的服装,是畲族女性的传统服饰凤凰装。 凤凰装以凤凰为主题,贯穿了整个设计,包括头饰、上衣、裙子、配饰等多个部分。凤凰装的头饰称为“凤凰冠”,显现出凤凰的整体轮廓,后脑盘发髻,发脚四周绕上黑色绉纱,头顶置银箔包的竹筒,形成钝角三角形,象征凤凰的头部。 上衣为大襟衫,领口、袖口和襟处都绣有花边,色彩鲜艳,花色繁多。领口经常装饰较多,也有花卉或鸟兽等刺绣图案的装点。 裙子与上衣相配套的,腰扎围裙,称为“拦腰”,为长一尺、宽一尺五的麻布块,染青色或蓝色,镶红布拦腰头,钉上彩带。 凤凰装还包括凤凰冠、耳仰、扁扣、手镯、脚镯和戒指等六样饰品,这些饰品进一步增添了凤凰装的华丽与独特性。 凤凰装的设计和制作过程中融入了许多传统工艺,如刺绣、编织等,不仅在节日或特殊场合穿着,也是畲族女性的婚嫁服饰。 紫夭得到了凤凰装,迫不及待穿起来,像个美美的新娘子,看得珊瑚目光都直了。 珊瑚心中依然对紫夭存着那份念想,但他知道他和紫夭注定不能像陆羽、白茶那样结成夫妻,因为他们还有等着“本草纲目”重现人间的任务,只要李毅医神数百年后的转世出现,他与紫夭,还有栝楼,就要去与百草园的药草仙们汇合。 珊瑚虽然遗憾,但看着身着畲族凤凰装,美若新娘的紫夭,目露爱意。 此时此刻,紫夭就是他的新娘。 紫夭发现凤凰装的元素好奇特,凤凰装的设计中蕴含着对祖先的纪念和崇敬。 这祖先就是盘瓠。 上古高辛帝时,戎吴将军发动了叛乱,威胁到了国家的安定和人民的安全。 在这个危急时刻,高辛帝向全国发出了征召,承诺无论是谁,只要能斩下戎吴的首级,就可以获得他的赏赐和永恒的荣誉。在这个号召下,一个意想不到的英雄站了出来——一只名叫盘瓠的五彩犬。这只犬不同于寻常,他拥有五彩斑斓的毛皮,每一根毛发都闪耀着不同颜色的光彩,仿佛蕴含着神奇的力量。 盘瓠接受了这个任务,他踏上了危险的旅程,穿越了险峻的山川和无尽的荒野。在一次次与敌人的交锋中,盘瓠展现出了非凡的勇气和智慧。他不仅成功地击败了吴将军的追兵,还巧妙地潜入了敌军的营地。 在决定性的战斗中,盘瓠凭借其独特的天赋和无与伦比的勇猛,终于斩下了戎吴的首级。这一壮举震惊了整个国家,人们为这位英雄的壮举而欢欣鼓舞。当盘瓠带着戎吴的首级回到高辛帝面前时,所有人都对他充满了敬意。 高辛帝深深感受到了盘瓠的英勇和忠诚,他决定履行自己的诺言,赐予盘瓠最高的荣誉。因此,盘瓠被封为国家的守护神,成为了民族的象征和保护者。在人们的心中,盘瓠不仅是一只犬,更是一位无所畏惧、忠心耿耿的英雄。 凤凰装中的头饰设计显现出凤凰的整体轮廓,正是因为他们的祖先盘瓠王与凤凰山有着不解之缘。 盘瓠王曾率领族人在岭南道的凤凰山繁衍生息,并以凤凰为图腾, 盘瓠王因功迎娶三公主,又被高辛帝封于岭南道的凤凰山,并免徭役,他的坟墓也位于凤凰山中。凤凰山也被认为是畲族祖先的发源地,畲族保存了许多祖图和族谱,都记载着他们的始祖盘瓠的传说和盘王的祖坟均在凤凰山。 盘瓠王与三公主一家迁居至凤凰山后,他们以凤凰为图腾,在这里开荒种地,生活繁衍。 在一次外敌入侵凤凰山时,盘瓠王不幸被毒箭射中身亡。三公主遵循之前的忠告,带领族人逃至公鸡鸣叫之地,并在该地开荒种地,继续生活。 盘瓠王生前还曾被派往会稽山为王,号称盘王。他与三公主生有六男六女,高辛帝赐予他们不同的姓氏,成为瑶族最早的十二姓。尽管已经成为王,盘瓠王依然保持着勤劳朴实的生活方式,教育子女狩猎和劳动。 原来这畲族人也是和他们一样,从远古而来。 白茶一行从瑞云寺回来途中,内心对那畲族人就生出了诸多亲切感。 山高路远,畲族人喜欢居住在山里,因而也自称“山哈”。 从瑞云寺下来,不由慨叹,或者山高路远,怪不得畲族人要自称“山哈”,的确是居住在山里的人。 …… 因为白毫银针成为新一届的茶王,陆羽也因此有了新的身份:长溪县茶商会会长。 在陆会长的带领下,长溪县的茶业开始了一系列的变革。 陆羽上任之初,便召集了所有茶商,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茶文化研讨会。他邀请了来自各地的茶学大家、制茶高手,甚至是诗词名家,共同探讨茶文化的精髓和未来发展之路。在会上,陆羽挥毫泼墨,以诗意盎然的语言阐述了他的愿景:“吾等不仅要种茶、卖茶,更要弘扬茶文化,让天下之人共品茶之韵味。” 为提升茶叶的品质,陆羽倡导茶农们采用更加精细的制茶工艺,并且亲自编写《白茶经》一书,详细记载了长溪白茶的种植、采摘、制作等各个环节的技巧。这本书迅速在长溪县茶农中传播开来,成为他们种茶的“圣经”。 在陆羽的带领下,长溪县的茶商们开始尝试跨界合作。他们与当地的文人墨客、艺术家联手,共同创作了一系列以茶为主题的诗词、画作和音乐作品。这些作品不仅展示了茶文化的魅力,也让更多的人开始关注和喜爱茶艺。 陆羽还非常注重茶文化的传播和推广。他经常在各种场合举办茶艺表演,向人们普及茶知识和茶道技艺。他还组织了一些茶文化展览和交流活动,吸引了众多外地游客前来参观学习。 在陆羽的带领下,长溪县的茶业蓬勃发展,茶叶品质大幅提升,销量也节节攀升。他的举措不仅让长溪县的茶商们获得了实实在在的利益,更重要的是,他让传统的茶文化得到了传承和发展。 长溪白茶因着陆羽会长的关系,迅速发展壮大,而长溪曾经主打、走俏的红茶、绿茶类茶商颇有怨言。 在长溪县,陆羽会长对白茶的推广不遗余力,其名声和影响力也随着白茶的传播而日渐扩大。然而,这股新风潮却引起了那些以经营红茶、绿茶为生的商家们的不满。他们在茶市的角落里,私下抱怨着陆羽的举措,认为他的改革打破了长溪茶业的平衡,使得他们的生计受到了威胁。 “陆羽此举,实在是偏颇至极!”一位名叫裴宏的红茶商人愤愤不平地说道,“他一味地推崇白茶,难道忘了我们红茶、绿茶才是长溪的根基吗?” “不错,他只顾自己的喜好,将白茶捧上天际,却不顾我们的利益。”另一位绿茶商人沈翔接口道,“我们这些年来苦心经营,才有了长溪茶的名声,现在却要被他所颠覆。” “哼,陆羽不过是仗着自己是会长,便可以为所欲为。”裴宏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个法子,让他知道长溪茶业非他一人说了算。” 沈翔沉吟片刻,低声道:“我听闻陆羽近日又要举办一场茶会,邀请四方宾客品鉴新制的白茶。我们可以借此机会,让他的白茶颜面扫地。” “哦?你有何妙计?”裴宏好奇地问。 “我们可以在茶会上暗中替换掉他的白茶,让宾客品尝到劣质的茶叶。”沈翔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这样一来,陆羽的白茶名声必定大受影响。” “好计策!”裴宏大笑,“不过,我们需要找到合适的人选,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这计划。” “此事不难。”沈翔自信地说,“我有几位心腹,擅长此道,定能成功。” 两人商议已定,便开始暗中布置起来。他们找到了几位可靠的手下,让他们在茶会上负责端茶递水,趁机将白茶换成了普通的茶叶。 茶会之日,陆羽毫不知情,依然热情地招待着各位宾客。当轮到白茶登场时,他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宾客们品尝后,脸上的表情似乎并不如预期般满意。 陆羽心中一惊,急忙亲自品尝了一下,果然发现这并非自己精心制作的白茶。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而在场的宾客也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这时,裴宏和沈翔相视一笑,心中暗自得意。 茶会结束后,陆羽立刻召集了所有的仆人,严查此事。在白茶娘子的提醒下,那几位暗中使坏的手下被揪了出来,而他们的幕后主使裴宏和沈翔也很快暴露了。 面对众人的指责,裴宏和沈翔无言以对,只得承认了自己的不轨行为。陆羽深深地叹了口气,对他们说道:“你们如此行事,不仅损害了我的声誉,更是对长溪茶业的一种伤害。我们应当团结一致,共同维护长溪茶的名声,而不是相互倾轧。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要大力发展长溪白茶吗?” 陆羽之所以夜以继日研制白茶制作技艺,还不是因为长溪县的茶种在制作绿茶、红茶等品类时,与李朝的其他绿茶、红茶品类代表茶不具有竞争性。 在李朝,长溪县以茶为名,其茶叶品种繁多,各具特色。然而,在制作绿茶、红茶等主流茶品时,长溪所产之茶却难以与当时赫赫有名的他郡茶种媲美。比如,若论及红茶,蜀郡的川红香郁浓烈,洞庭山的湖红色泽鲜艳透亮;谈及绿茶,碧螺春清香幽雅,龙井则色翠形美,味鲜香持久。这些茶品皆有着独特的风味和深厚的文化底蕴,长久以来深受世人喜爱。 陆羽,作为长溪县茶商会的新任会长,对此现状自是心知肚明。他深谙茶艺,面对长溪茶种在传统茶品竞争中的劣势,陆羽不甘于平庸,决心另辟蹊径,寻找长溪茶的独特之道。 于是,陆羽夜以继日钻研茶艺,探索长溪茶种更多的可能性。他深入茶山,亲自采摘新鲜茶叶,反复试验不同的发酵与烘焙方法,终于研制出一种全新的茶品——白茶。这种茶品无需繁复工艺,保留了茶叶最自然的味道与香气,其色泽如银似雪,汤色清透,滋味清淡而回甘。 因其独特的制作技艺与卓越风味,长溪县的白茶很快便名声大振,摘得茶王称号,成为了茶界的新宠。 长溪茶叶要想在李朝拥有一席之地,必须大力推广长溪白茶! 二百三十二 县太爷助阵茶商会 望海里的东南方,有一片沙滩,叫牛郎岗,碧海金沙好消夏。 牛郎岗的海滨沙滩平坦而明净,环山绿树成荫,海水清澈见底,海浪平缓,周围礁石造型各异,美丽迷人。 这片沙滩为什么叫牛郎岗呢? 源于一个悲壮的故事。相传很久以前,太姥山下有个哑巴放牛郎,因谋反被官兵追杀。在走投无路之际,他骑着老牛跳入了大海,消失在了万重波涛之中。 牛郎命不该绝,被织女救起。 两人结缘,情深似海,却因天规地令被迫分离,一年仅能在鹊桥相会一次。织女的泪水化作了雨,落在了人间的一片沙滩上,这座沙滩便被人们称为牛郎岗。 牛郎岗,位于东海之滨,附近的山势虽不算险峻,却有着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山上林木葱郁,四季常绿,每当晨曦初照,山间的云雾缭绕,如同织女的轻纱飘渺在山间,美丽而神秘。 牛郎岗附近山上的每一片树叶都记载着牛郎与织女的故事,每一片落叶都是他们爱情的见证。因此,恋人们都慕名而来,希望能在这里得到天上的爱情祝福。 傍晚时分,海滩上景色渐入佳境。残阳如血,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金红色的霞光与海水交融,仿佛连成一片璀璨的锦缎。海风轻拂,带着几分凉意和海水的咸味,轻抚着每一寸沙滩,沙粒在夕阳下闪烁着金色的光点。 潮声渐起,涛声阵阵,似是大海在诉说着无尽的故事。海鸥在天空中翱翔,发出清脆的鸣叫,宛如在向世人展示它们的自由与欢快。此时,海滩上的人们也渐渐稀少,只剩下几个孤独的身影,或是悠然自得地散步,或是默默欣赏这无与伦比的美景。 这几个身影中,就有陆羽、白茶夫妇。 陆羽白茶夫妇俩一起坐在沙滩上,欣赏着眼前的美景。牛郎岗的风景如诗如画,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海风吹拂着他们的脸庞,让人心旷神怡。 陆羽却无心美景,叹了口气,向白茶诉说着他心中的困惑。他大力推广长溪白茶,希望将这独特的茶叶带给更多的人品尝,却遭到了当地部分茶商们的反对。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好意会被误解,他的努力会被排斥。 白茶静静地听着,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有理想、有追求的商人。她也知道,陆羽不仅仅是个商人,他还是个对茶文化有着深厚感情的人。 “官人,你只是个小商人,就算你当上了茶商会会长,也只是个商人。你的力量有限,你的影响力有限。如果推广长溪白茶是由县太爷发起的指令,那效果就会大不一样。因为这是人间,就要遵守人间的规矩:权大于钱。” 陆羽听后,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白茶说的有道理,在这个凡间的世界里,权力往往比金钱更有说服力。他知道,推广长溪白茶的行动,需要更多的支持和理解,需要更权威的号召力。 陆羽看着白茶,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官人,你为何这样看着我?”白茶被陆羽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的小茶树精长大了。”陆羽宠溺地拍拍白茶的脑袋。 “人家才不是妖精,人家早就不是妖精了,我已经是神仙了。”白茶傲娇又得意。 “是的,我的白茶仙子。” 陆羽搂住了白茶,遥想当初他奉天君指令,陪同白茶下界游历修行,认识人情世故便是其中要修炼的一条。 而如今,白茶分析起权钱之道,头头是道,他曾经陪她修习的那一套,她如今早就融会贯通,能够成为他的老师了。 陆羽深感欣慰。 “娘子所言极是,长溪白茶成为长溪茶业的主要支柱,才是长溪茶业能够长远发展的关键。” “官人既已认定了这点,就勇敢地去坚持,为妻会一直支持你。” 有了白茶的支持,陆羽充满了干劲。他决定去拜访长溪县太爷。 清晨的露珠还挂在窗边的柳枝上,阳光透过薄雾,斑驳地洒在青石板路上。陆羽站在门前,身着一袭青衫,手捧着精心准备的厚礼,心中暗自盘算着今日的行程。 他轻轻敲响了县太爷府邸的大门,门扉缓缓打开,一位家丁恭敬地迎了出来。陆羽微微颔首,步入府邸,只见院内花木扶疏,流水潺潺,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 他被引至后花园,那里有一座精致的亭子,县太爷正坐在其中,手中把玩着一杯清茶,见陆羽到来,便起身相迎。 “陆羽兄,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非凡。”县太爷微微一笑,语气中透着几分真挚。 陆羽也回以微笑:“县太爷过誉了,陆某今日前来,是想与您商议一件关于长溪白茶的事宜。” 县太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哦?请说。” 陆羽将手中的厚礼递上:“陆某愿以这份薄礼,表达对大人的敬意。同时,我想提议,将长溪白茶作为长溪茶业的主打茶类,以此提升我们长溪的知名度。” 县太爷接过礼物,细细端详了一番,然后抬头望向陆羽:“陆羽兄的提议甚好,本官非常赞同。长溪白茶清香独特,实乃茶中珍品,若能大力推广,定能名扬四海。” 言罢,县太爷拍了拍手,立刻有仆人端上了丰盛的酒菜:“陆羽兄,今日你我不妨畅饮一番,共商大计。” 陆羽心中一喜,知道此事已有了七八分的把握。他们坐下,县太爷亲自为陆羽斟酒,两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酒过三巡,县太爷忽然道:“陆羽兄,此次商议之事非同小可,不如明日携夫人白茶一起前来赴宴,共商大计如何?” “县太爷盛情难却,陆某夫妇定当准时赴约。”陆羽拱手答应。 宴席散后,陆羽回到家中,将此事告诉了妻子白茶。 第二日,陆羽夫妇精心打扮,身着华服,又带着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前往县太爷府邸。当他们踏入府邸时,只见县太爷已在门口迎接。 “陆羽兄,弟妹,欢迎欢迎!”县太爷热情地迎了上来,将他们引入府内。 宴会厅内,酒菜已经摆好,香气四溢。县太爷请陆羽夫妇入座,然后举杯道:“今日有幸邀请到陆羽兄和弟妹一同赴宴,实在是荣幸之至。来,让我们共饮此杯,为长溪白茶的辉煌未来干杯!” 三人举杯相碰,酒液交融…… 陆羽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几杯,总之眼神渐渐迷离,县太爷的笑容在他面前无限扩大,他便往前一栽,趴在了桌上。 县太爷便道,陆羽老板喝醉了,赶紧扶去客房休息。 陆羽被下人扶下去了。 县太爷转头一看,白茶却还静静坐在位置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没想到弟妹酒量这么好。” 酒精使县太爷的理智模糊,欲望膨胀。他借着酒劲,踉跄地来到了白茶的面前。 白茶见状,心中一凛,知道这个权势之人不会轻易罢休。她深知自己的危险,但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反抗。于是,她暗自运用了法力,轻轻一挥手,一股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县太爷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晕,随即倒在了地上,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在梦中,县太爷发现自己被两个面目狰狞的鬼差抓住,拖拽着穿过了一片漆黑的迷雾,来到了阴曹地府。那里的判官严肃地审视着他的行为,严厉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堂中回荡:“你身为一县之长,不思为民做主,反而纵欲过度,荒淫无道,今日定要受到应有的惩罚!” 县太爷惊恐万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他被罚入油锅,受尽煎熬,每一次的痛呼都是对他过去行为的警醒。 县太爷大喊着醒来,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酒桌上,一身冷汗,心有余悸。 而白茶正端坐在自己跟前。 “老爷您怎么了?”白茶柔声问。 县太爷擦擦汗,道:“没什么。”说话间已对白茶十分恭敬。 他答应白茶会亲自出席即将举行的茶商会,继而让人把白茶和陆羽护送回去。 …… 在长溪县的历史上,茶商会的这一天注定要被载入史册。 清晨的阳光洒在了整洁的街道上,金色的光芒似乎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辉煌。 茶商们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的衣着各异,但脸上都带着期待的神情。长溪县以茶叶闻名,而今天,将是一个新的开始。 王山河,作为当地最大的茶商之一,他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他的步伐坚定,眼神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他对今天的会充满了期待。 茶商会开始了,县太爷亲自主持,他的声音响亮而有力:“今天,我们长溪县的茶业将迈向一个新的台阶。经过深思熟虑,我们决定主推我们自己的长溪白茶。” 茶商会上顿时响起了一片掌声,王山河等人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们知道,这是他们期待已久的结果,长溪白茶的独特香气和口感,必将成为市场上的新宠。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对此感到满意。其他经营红茶、绿茶的茶商面面相觑,他们中的一些人开始窃窃私语,表情中透露出不满和忧虑。 身为茶商会的会长,陆羽站了起来,他的声音平和而坚定:“我知道,大家对这个消息有些意外,也可能有些担忧。但请允许我解释,虽然我们主推长溪白茶,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会忽视其他品类的茶叶。”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继续说道:“对于白琳功夫、茉莉花茶这样的红茶、绿茶类,我们茶商会也会给予支持。我们的目标是让长溪县的茶叶走向更广阔的市场,让更多的人品尝到我们的茶叶。” 听完陆羽的解释,那些不满的茶商们开始平静下来。他们开始理解,这不是为了排斥他们,而是为了让长溪县的茶叶有更好的发展。 茶商会结束后,茶商们纷纷离去,他们的心情复杂但又充满了希望。他们知道,这个决定可能会带来一些挑战,但同时也带来了新的机遇。 卓老三并没有参加这次盛会,他回天竹村操办两位哥哥的婚事去了。 两位哥哥大喜的日子,作为家中的老三,他自然承担起了操办婚事的重任。清晨,他早早地起床,忙碌地准备着各种事宜。 村里的乡亲们都来帮忙,大家一起忙碌着,笑声和欢声不断。 夜幕降临,宴席散去。 卓老三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天竹村的夜空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他站在门前,深吸一口凉爽的夜风,心中的喧嚣渐渐平息。 父母从屋里走出来,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却也透露出满意的笑容。他们坐到卓老三身边,目光柔和地看着这个家中的小儿子。 “老三,你也不小了,是时候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父亲开口说,声音中带着关切。 母亲接过话茬:“我们村里的媒婆有不少好姑娘,明日我便去说说,找个好日子给你相亲。” 卓老三心中一暖,却连忙摆手拒绝:“爹、娘,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我这跟着陆羽师傅学做茶,手艺还没学成,哪敢谈什么终身大事。” 父母对视一眼,看出了卓老三的坚定,便不再强求。他们知道,这个儿子一向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 第二天,卓老三告别父母,一早便出发回县城。他心里还挂念着两位哥哥的新生活,也思考着自己的未来。 回到白苑,卓老三听到了一个消息:姚四娘子要回长安去了。 姚四娘子身着一袭素雅的蓝裙,头戴斗笠,像个行走的青山翠竹般清新脱俗。 “卓老三,我打算回长安开个茶行。”姚四娘子笑着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卓老三心中一惊,他对姚四娘子有着特别的情感,但他从未表露过。他不舍地说:“这么突然?那长溪县的茶怎么办?” “正是因此,我才想自己开一家茶行,将这里的好茶推广到更远的地方。”姚四娘子眼里充满了决心。 “卓老三,如果你愿意,不如跟我一起去长安如何?” 卓老三心头一震,他是个乡野孩子,还从来没有去过长安呢,那可是帝都啊。 二百三十三 夫妻峰 卓老三,自幼生活在乡间,从未踏足过繁华的都市,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望海里。 去长安城,这对他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传说中的长安城,有金碧辉煌的宫殿,有琳琅满目的商铺,是圣人居住的地方,对于卓老三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地方。 姚四娘子是来自长安城的贵女,父亲曾是李朝宰相,兄长位居高官,千里迢迢来到太姥山,就是为了跟随陆羽和白茶娘子学做茶。 她的美貌、才情和气质,都让卓老三为之倾倒。然而人贵有自知之明,他也深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配不上这样的贵女。 尽管心中有着无尽的自卑,但卓老三却无法抑制自己对姚四娘子的喜欢。每当看到她那优雅的举止,听到她那悦耳的笑声,他的心都会不由自主地跳动。然而,他也明白,这样的喜欢,注定是无法实现的。因为,他们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就在卓老三陷入无尽的纠结和痛苦时,姚四娘子却突然向他抛来了橄榄枝。她邀他一起去长安开一家茶行,她说她需要一位熟悉茶叶的人帮忙。 卓老三跟着陆羽学做茶,勤奋好学,早已入了姚四娘子的法眼。 面对这样的机会,卓老三既激动又害怕。他激动的是,终于有机会跟随姚四娘子去长安城,实现自己的梦想;害怕的是,自己是否能够胜任这份工作,是否能够在那个繁华的城市立足。 在经过一番挣扎后,卓老三决定跟随姚四娘子去长安城。他告诉自己,这或许是命运给他的一个机会,他不能轻易放弃。于是,他开始为这次长途跋涉做准备,越发勤奋地跟随陆羽和白茶学习如何经营茶行,了解长安城的情况。 然而,随着出发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卓老三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他担心自己会因为出身乡野而被人瞧不起,担心自己会因为不懂世故而在长安城闹出笑话。这些担忧,让他夜不能寐,食不甘味,患得患失。 除了害怕未知的未来,卓老三还担心家里的父母。 父母在不远游,他若跟随姚四娘子去了长安城,就无法在父母跟前尽孝了。 但父母身边还有两位哥哥,两位哥哥如今又托王山河的福,都成了家,娶了嫂子,想来他们会把父母照顾得很好。 只要卓老三决定赴京闯荡,父母一定不会阻拦,一定不会拖他后腿。 但是长安城依然让卓老三畏缩。 卓老三就这么患得患失,终于拿了一瓶酒,悄悄躲到太姥山的茶园去喝。 茶园对面山头,夫妻峰矗立,俨然一对仙侣紧紧相拥。高者若丈夫,雄浑挺拔,顶天立地;低者似娇妻,温婉依人,柔情似水。两石相依,仿佛经岁月洗礼,依然恩爱如初。风霜雨雪,不曾改变其相互守望的姿态,让人遥想古人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夕阳余晖中,夫妻峰轮廓柔和,被金色光环笼罩,显得庄严而又神圣。卓老三不禁心生感慨,他和姚四娘子若能像夫妻峰这样有情人终成眷属该多好啊? 前提条件得先是有情人。 他和姚四娘子算一对有情人吗? 他对姚四娘子有情,那么姚四娘子对他呢? 只怕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吧? 而他,又算哪门子襄王,不过一个出身乡野的土包子罢了。 卓老三越想越自卑,越想越气馁,忍不住多喝了几口酒,竟就喝醉了。 卓老三一睡着,对面那两块石头就动了。只听仙音骤响,两块石头在夕阳余晖中奇迹般地化身为人形。 那原本雄壮的夫石,化作一位高僧,面容慈祥,法相庄严;而柔美的妻石,变作一位清修的尼姑,眉眼之间流露出无尽的慈悲与智慧。 这对由石而生的高僧与尼姑,仿佛脱胎换骨,脱离了尘世的羁绊。他们相对而坐,于山巅之上参禅悟道,修行梵行。 二人向对面茶园喝醉的年轻人看过来,都摇了摇头。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可是,他们又怎么会嘲笑呢? 谁人又不曾被世间的情感所困呢? 这和尚原叫帆哥,这尼姑原叫娟妹,他们一起住在太姥山下。 帆哥原本是一个年轻的渔夫,生得英俊潇洒,心地善良,是村里公认的好青年。而在邻村,也有一个名叫娟妹的姑娘,她长得如花似玉,心灵手巧,深受村民们的喜爱。 一次偶然的机会,帆哥在海边打鱼时遇到了来洗衣服的娟妹。两人一见钟情,从此便开始了他们的爱情故事。他们约定每天在海边相会,无论刮风下雨,从未间断过。帆哥出海打鱼时,娟妹总会在岸边为他送行,而帆哥每次归来,也都会第一时间去见娟妹,两人的感情日渐深厚。 然而,好景不长。有一天,海上突然刮起了狂风暴雨,巨浪滔天。娟妹在岸上焦急地等待帆哥的归来,但直到天黑,帆哥都没有回来。娟妹心急如焚,决定去海边寻找帆哥。她冒着风雨来到海边,却发现海里风浪太大,根本无法下海。 娟妹无助地望着汹涌的海浪,泪流满面。她决定在海边等待帆哥,直到他回来。 然而帆哥没有等回来,却等来了个晴天霹雳,皇帝选妃的消息如同一场灾难降临到了平静的村庄。 漂亮的娟妹却被皇帝的使者看中。娟妹心中只有帆哥,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她没有时间向邻居告别,只能匆匆离开,踏上了未知的旅程。 逃亡的日子里,娟妹历经艰辛,最终昏倒在一座破庙门前。幸运的是,一位慈悲的尼姑发现了她,并将她救回庙中。娟妹的家被烧毁,她无家可归,心灰意冷之下,她选择了削发为尼,寻求心灵的慰藉。 时光荏苒,三年过去了。这一天,娟妹在山中采草药时,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当了和尚的帆哥!他正在砍柴,两人的目光交汇,仿佛时间都停止了。娟妹激动得直接晕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帆哥的怀里。 三年的分离,让他们有太多的话语要说。原来,那天帆哥打渔终于归来后找不到娟妹,以为她被抓进了皇宫。后来,他在遇到一个下山化缘的和尚后,决定出家为僧。 久别重逢的两人决定回到家乡,重建家园。然而,他们的举动却惊动了南海法师。 法师严厉地责备他们不该侵犯佛门清规,两人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但法师铁面无情,坚决不肯放过他们。 面对法师的威胁,帆哥毫不犹豫地背起了娟妹,想要逃离。然而,法师念动咒语,两人瞬间化作了一块石头。 前尘往事如烟火,璀璨夺目却短暂。 帆哥和娟妹在太姥山巅,互相看着彼此,眼中曾经的缱绻情意早已淡然,化成石头的千载岁月中,两人心中属于尘世的情爱早就消弭,只剩清澈的道友之谊。 “一剪梅花万叠山, 冷云欲雪两三间。 传呼林下寻常去, 自笑看花看不閒。” 已经是仙僧的帆哥吟诵了一首超脱、看淡,充满禅意的诗。 已经成了仙尼的娟妹却笑道:“他是凡人,还是个热血青年,怎么能要求他眼下就去看淡男女情爱呢?自然是看不淡也看不穿的,不如成全。” 帆哥娟妹相视一笑,朝着茶园里醉卧的少年一指,少年便醒了过来 少年睁开眼睛,眼前同样是睡眼惺忪的姚四娘子。 “卓老三你怎么在这里?” “姚四娘子,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这两日就要去长安了,你到底什么打算?跟不跟我去长安啊?” “姚四娘子,老三有句话想问你,得到了答案,老三也自会给出决定。” “老三你说。” “姚四娘子,你……对老三可有情意?” “你呢?” “自然是有的。” 卓老三只觉额头出了一片大汗。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有了这泼天的勇气,把这话给问出了口。 而对面山那两块形状就像和尚和尼姑的石头满意地笑了,却是一动不动。 姚四娘子的心跳得飞快,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她的脸颊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和激动。 她轻轻地咬着下唇,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但那双明亮的眼眸却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感受。 卓老三的表白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姚四娘子内心的平静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她曾经在无数个夜晚幻想过这一刻的到来,却从未想到现实会如此美好。 她喜欢卓老三已经很久了,从第一次见到他那英俊潇洒的身影开始,她就被他深深地吸引住了。 每当他走进制茶室,她的目光就会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心中充满了甜蜜的感觉。 卓老三的表白让姚四娘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她曾经以为这只是一场单相思,自己注定要默默地守护着这份感情。 然而,卓老三的问话打破了她的沉默,让她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的坦诚和真挚让姚四娘子感到无比温暖,仿佛置身于一个被爱包围的世界。 姚四娘子的内心充满了感激和喜悦。 她感谢命运让他们相遇,感谢卓老三给了她这个机会,让她有机会与他共同走向未来。 她愿意为他付出一切,无论是风雨还是坎坷,都愿意陪在他身边,共同经历人生的酸甜苦辣。 在这一刻,姚四娘子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的心情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绽放出绚烂的色彩。 她的笑容灿烂而纯真,仿佛阳光洒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眼睛中充满了对卓老三深深的爱意,那是一份无法言喻的情感,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明白。 “傻瓜,我为何独独邀你一同进京,而不是邀玄风一起?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天空飞过一只玄风鹦鹉,凄厉叫了一声:你妈呀,你们俩秀恩爱,为什么向我扎刀? 只有玄风鹦鹉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陆羽和白茶出现在了卓老三和姚四娘子身后。 “老三徒儿,四娘子……” 卓老三和姚四娘子回头,忙起身,见过自己两位师父。 “师父,我们决定好了,一起赴长安开茶楼,让长溪白茶进京赶考。”姚四娘子道。 “我愿陪四娘子一起赴京,将两位师父教授我们的白茶工艺带到京城去。”卓老三道。 “好,愿你们此去前途远大,做一对人人敬慕的茶侣。”白茶道。 “茶侣”二字让卓老三和姚四娘子双双脸红。 而白茶却是对对面山那对石头,微微点了点头,致意。 对面山那对石头也在白茶跟前化作帆哥和娟妹的模样,冲白茶微微而笑。 爱神。 白茶在心里道。 不敢当。 帆哥娟妹答。 陆羽见白茶一直盯着那双石头,不由也好奇看了过去,就是一对石头而已,长得像一个和尚抱着一个尼姑般,不知道白茶在笑些什么。 “娘子,那对石头叫什么名字?” “夫妻峰。” 陆羽想起来,太姥山上的确是有这么一座夫妻峰的。 “娘子你对着夫妻峰笑什么。” 陆羽如今是凡人,自然没有通天眼,能看见神仙,除非神仙自己想让他看见。 “没什么。”白茶敷衍陆羽。 姚四娘子、卓老三赴京在即,整个白苑都在为他们俩践行。 对于凡人来说,从长溪县走到长安城,不知道要走几个月,且路上风云莫测,万一遇到些歹人,可怎么好。 白茶决定让玄风用他的大翅膀护送两人去长安。 玄风因为姚四娘子拉踩他的缘故很不情愿,推托自己受伤了。 “哪儿受伤了?”白茶见他浑身上下好得不得了。 “这里受伤了。”玄风指了指自己心口。 “那就没事了,翅膀好的就行。” “姐姐,呜呜呜。” “别呜呜了,去吧。” 于是,玄风展开大翅膀,载着姚四娘子和卓老三出发了,自然卓老三是睡着的,白茶喂他吃了瞌睡虫,他不睡到长安城是不会醒的。 茉茉、莉莉是自个儿飞去长安城的。 白茶让姐妹俩随同去长安,为姚四娘子和卓老三的茶行保驾护航,两个凡人做生意,若遇到什么为难之处,身边有两个有法力的人在,自然安全些保险些。 周末好。宝子们。 二百三十四 榷茶不利 白茶、陆羽目送玄风张开鹦鹉的大翅膀,载着姚四娘子和卓老三向着长安城出发,而茉茉、莉莉就地一转,化作两团绿色光球,瞬间也飞得无影无踪。 这让陆羽突然怀念起从前当神仙的日子,不由露出羡慕的神色。 “好久没有在天上飞了,再也没机会在天上飞了。” 陆羽话音落,一旁白茶便噗嗤一笑。 她把手放在陆羽后腰上,抓着他的腰带轻轻一提,陆羽还没回神,人已经跟着白茶到了天上。 晕晕乎乎,晕晕乎乎。 风在耳旁呼呼而过。 “啊,娘子,我怕我怕我怕……” 陆羽紧紧抱住白茶。 白茶忍不住大笑,昔日那个威风八面的天界第一美男神也有这么怂包的一天。 白茶意念一使劲,脚下已经多了一块舢板,陆羽这才得以问问踩在舢板上。只不过这块舢板不是在海水中乘风破浪,而是在天上腾云驾雾。 随着舢板飞得越来越安稳,陆羽也渐渐习惯,不再战战兢兢,握着白茶的手,开始享受在天上飞的感觉。 反正白茶是不可能让他摔的,他是她的官人呀,她怎么舍得让他摔?摔坏了她不就要守寡吗? 陆羽渐渐自得,白茶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便故意吓他几吓,许多次放开了他手,陆羽果然摇摇晃晃,差点摔下舢板去,吓得直叫。 白茶则哈哈大笑。 舢板在空中飞行,就像漂浮在云端的一片茶叶。 随着舢板的升空,陆羽看到了人间的风景:翠绿的山川、蜿蜒的河流、繁华的城镇……这一切都让他目不暇接。 他如今已经是凡人了,实在有太久太久没有以这种俯瞰的视角看人间了。 舢板越飞越高,陆羽和白茶的视线逐渐被一片汪洋大海所吸引。 从空中俯瞰,大海宁静而神秘,波光粼粼,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突然,他们看到了一群海盗正在抢劫一艘商船,船上的船员和商人陷入了绝境。 船员和商人们面如土色,绝望之情溢于言表。他们明白,海盗的残忍和贪婪是不会有任何怜悯之心的。船长紧握着船舵,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但他知道,以他们微薄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凶残的海盗抗衡。 商人们蜷缩在角落,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财物,但他们也清楚,这些金银财宝在生命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他们的家庭、梦想和未来,都在这一刻变得岌岌可危。 海盗们的嘲笑声和嘶吼声充斥着整个船只,他们的贪婪目光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扫过,仿佛在挑选着下一块肥美的猎物。船员和商人们心中的恐惧如同寒冰般刺骨,他们知道,这可能是他们生命中最后的时刻。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意外的光芒划破了海面的黑暗,白茶仙子从天而降。 “哦,哦,我的天,天使降临!” 阿尔贝特喃喃喊着。 阿尔贝特从香茗雅叙下了订单,载着满船的白茶返回自己的墨洛温王朝,船只在大海上行驶了不知几天几夜,不幸遭遇了海盗。 白茶从天而降,解救了一整条商船的人,让阿尔贝特直以为自己是做梦。 经此一役,阿尔贝特坚信,白茶是神女,而船上载着的白茶是神茶,他更加有了迫切的心情,要把这样的神茶带回自己的王朝造福自己王朝的子民。 白茶解决阿尔贝特的海难,再次飞到天上与陆羽汇合。 陆羽坐在舢板上,整个人神色紧张,眼睛紧紧盯着下界。 白茶不解,顺着陆羽的视线向下看去: 山间的宁静被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愤怒的喊声打破。官府的士兵如同饿狼扑食,四处搜寻着茶农和茶商。他们的行动残忍而高效,任何被发现藏匿茶叶的人都会被毫不留情地拖走。 “这是咱们辛苦一年的收成啊!”一名老茶农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茶叶,泪水与泥土混合在一起。但他的哀求无人理会,那些冷漠的士兵只是一把将他拉开,连同茶叶一起带走。 茶商们也未能幸免,他们精心准备的货物被没收,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 “我们何罪之有?”一位中年茶商怒吼着,他的双眼充满了血丝,但面对锋利的长枪,他也只能无力地被捆绑起来。 村民们聚集在一旁,愤怒与恐惧交织在每个人的脸上。他们的生活与茶叶息息相关,如今却因为官府的垄断政策,看着自己一年的希望化为泡影。怨声载道,却无人敢于公然反抗。 除了怨声载道,还是怨声载道。 “娘子,那是何处,那些茶人好可怜,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陆羽揪心地问白茶。 “官人,我们不如去看看吧。” 二人说着,白茶施法,带陆羽降落人间。 二人降落的地方是雅州境内。 在这里,他们听到了一个词:榷茶制。 有人向圣人提出榷茶之利,道是实行榷茶制度后,朝廷通过对茶叶的专卖和征税,可以显著增加财政收入。 由于茶叶生产的大发展,物资变得丰富,商人通过榷茶可以致富,而朝廷在出现财政危机时,通过效法禁榷制度,对茶叶征税,从而增加了国库的收入。若实行榷茶制,茶利在国家财政收入中将占显著比例。 其次,榷茶制度还能使朝廷控制茶叶贸易,特别是与边疆民族的贸易。由于边疆民族依赖茶叶作为生活必需品,通过榷茶制度,国家不仅能够获得经济利益,还能够在政治上加强对边疆地区的控制。 此外,榷茶制度还对商人进行了一定的限制。商人们需要向榷货务缴纳钱帛,换取茶券,又称交引,然后凭此券去指定的山场提取茶叶,再运往非禁榷地区出售。 这样的流程不仅为朝廷提供了税收,也使得朝廷能够监管茶叶的流通过程。 提出榷茶之利的人姓王,名叫广金。 王广金出身于太原王氏的祁县房支,王广金本人博学多才,擅长文学,他的才华得到了圣人赏识,经历了多次升迁,擢进士,之后又举宏辞,再调蓝田尉。经过一系列的职务调整,如今已经成了李朝宰相。 王相爷提出榷茶制,是从朝廷角度出发,充满了对统治者利益的维护,通过对茶叶的垄断来获取更多的财富,同时达到控制边疆的目的,但丝毫不考虑民间人士死活。 榷茶制作为新鲜制度,圣人也不敢贸然在全国范围内推行,先找一两个试点推行看看。 雅州便成了首当其冲的试点。 为何? 选择雅州作为试点的原因,因为这里是茶马古道的重要节点。在这里试点,可以有效地控制茶叶的生产和贸易,同时也便于实施茶马互市的政策。 而且,圣人最喜欢蒙顶茶,以雅州为试点,责无旁贷。 然而榷茶制在雅州却引发了民怨。 原本,为配合朝廷的榷茶制,雅州茶商将八成蒙顶茶卖给朝廷,以助推榷茶制这一新鲜制度的落地推进,然而官府却要求所有蒙顶茶都卖给朝廷,百分百禁止私人交易,这样一来茶农、茶商的利益就受损了。 官府对茶叶实行高度垄断,导致茶农和茶商无法自由买卖茶叶,还必须缴纳重税。这种剥削性质的政策限制了私人商业活动的发展,引起了广泛的不满和抵触情绪。 自古官逼民反。 雅州作为茶叶生产重地,茶农和茶商们无法以茶叶为生,生计难以为继,雅州也因此难以稳定,民怨积攒到一定程度,势必爆发,届时朝廷不安呀。 而官府是不可能将雅州推行榷茶制的真实情况反馈到朝廷,到圣听的。 他们为了乌纱帽,只会瞒报。 一旦圣人觉得榷茶制在雅州推行成功,继而在全国推广,势必会影响到长溪白茶的发展。 牵一发而动全身。 举朝茶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个责任,陆羽夫妇得扛起来。 “官人,你如今就是个凡人,长安路途迢迢,你去了帮不了什么,反而碍事,不如就回长溪去。” 陆羽听了白茶的大实话,委实有些委屈,但白茶说的是实话,他也无法反驳,只能听从照做。 于是,白茶用舢板载了陆羽回长溪去,自己则招来一朵祥云,径自飞往长安。 …… 华清池,圣人正命宫女为贵妃准备沐浴之事。 这里原本是太宗皇帝为疗愈战伤,寻得此地,建起汤池,到了圣人这一代,扩建成为皇家园林。 圣人对华清池情有独钟,常常驾临华清池沐浴,如今他为他的爱妃杨玉奴赐浴。 宫女们忙碌起来,她们轻手轻脚地准备着一切。香木焚烧,烟雾缭绕,使得整个华清池如同仙境一般。水面上漂浮着各色花瓣,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贵妃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褪去衣裳,露出白皙的肌肤,步入池中。 水温适宜,贵妃轻轻闭上双眸,享受着水的抚慰。她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仿佛是水中的花瓣映衬出的色泽。圣人坐在一旁,看着眼前佳人如花般绽放,心中不禁涌起深深的爱意。 “娘娘,水温可好?”一名宫女低声询问。 “正好。”杨贵妃轻声回答,声音如同泉水般清脆。 圣人挥手示意,宫女们纷纷退下,只留下他与杨贵妃二人。他们相互凝视,眼中满是深情。圣人起身,走到池边,轻轻拉起杨贵妃的手,一同步入水中。 水汽蒸腾,两人的身影在水中若隐若现,恍若神仙眷侣。这一刻,华清池不再只是皇家的温泉之地,仿佛是爱情的见证。 如今她早已不是寿王妃,而是专房专宠的圣人的贵妃,谁能说她与圣人之间不是爱情呢? 圣人说是爱情就是爱情。 圣人还专门请了李朝最有名的诗人,为杨贵妃写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不是爱情,是什么呢? 贵妃心满意足依偎在圣人怀里,而圣人拥抱着贵妃,也心满意足睡去。 圣人一睡去,贵妃就睁开了眼睛。 她离开圣人怀抱,从华清池中走了出来。 随着她的走动,另一个身影从她身体内剥离出来,剥离出了另外一个人。 蕊玉的打扮带着一股不羁的邪气,宛如黑夜中的魅影。 他的皮肤苍白,透着一种病态的美,双眼深邃而幽暗,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一头长发故意搞成蓬松不羁的状态,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曳,给人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 身穿一件黑纱,一条银色的链条缠绕在他的腕间,上面挂着一个看似古老且带有某种符号的吊坠,隐约散发出阴冷的光芒。颈间的装饰是一串串黑色的宝石,它们闪烁着如同夜色般的深邃光泽。 脸上画上了夸张的黑色眼影和眼线,嘴唇涂抹了淡淡的黑色唇膏,既危险又迷人,像是来自深渊的夜之王子,充满了神秘和不可预知的魅力。 蕊玉和杨玉奴回头看一眼华清池中昏睡的帝王,两人都露出不屑的笑容。 两人手拉手,一起步入宫殿,轻纱在他们身后一层层放下来。 如今,他们已经携手坐拥了李朝的荣华富贵了。 他辅佐她成为李朝的贵妃,她的兄长们也跟着获利,封官加爵,贵不可言。 她想对他说谢谢,他说没必要。 因为她的肉身是他的宿主,他与她还用得着分彼此吗? 他助她实现她想要的,爱情也好,荣华富贵也好,欲望也好,总之他一一帮他实现了,那么她也自觉贡献出自己的肉身,成为他在世上偏安一隅的载体。 两人趁着圣人睡着的时刻,在华清宫内一起小酌一杯。 现在,他们是知己,是伙伴,是最亲密的人,不分彼此。 “榷茶令在雅州遇到了一点小麻烦。”蕊玉对贵妃说道。 这榷茶令,与其说是王相爷提出来的,不如说是蕊玉借王相爷之口说出来的。 至于王广金,不过是他们的一个傀儡罢了。 二百三十五 剑舞 姚四娘子失踪了一年半载,终于回来了。 大嫂章氏抱住她呜呜大哭,她哥哥姚子奕大人却并不怎么高兴。 只拉着章氏问,姚四娘子这么长一段日子是去哪里了,是不是被人贩子拐了,有没有失贞之类的话。 “若失贞了,让她莫嚷嚷,找户人家悄摸嫁了,别留在家里连累了姚家的名声。” 世上竟有这样的大哥,章氏都有些无语了。 不过知夫莫若妻,章氏也一向知道自己的夫婿是个什么人,就是公爹还在世的时候,也是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德性的,公爹也看他不爽的。 “没有的事,四娘好端端的回来呢,你说什么失贞的话。” 姚子奕是不可能信章氏这话的,一个女子失踪一年半载,还能完璧归家,姚子奕才不信。 “没有的事难道还非逼她说有?”章氏觉得丈夫不可理喻。 姚子奕道:“那她这次回来还说什么没有?” “有,她说要在长安城里开一家茶行。” “胡闹!” 姚子奕亲自找姚四娘子谈话。 身为姚四娘子的兄长,姚子奕身居朝廷要职,深谙朝政变动,他不能不敲打姚四娘子当茶商这个梦想注定难以实现,因为朝廷已在雅州推行榷茶制试点,不久之后,这一政策将横扫全国,私人茶商的生存空间将被压缩至几乎为零。 天空湛蓝如洗,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书房中。 兄妹两人对坐于紫檀木的案前。 姚子奕注视妹妹,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四娘,榷茶制是朝廷的新政策。茶行之事,不是儿戏,朝廷的政策如同滔滔江水,逆流而上只会徒劳无功。你是我姚家的千金,怎能去做这等无谓的挣扎?” 姚四娘子微微低头,手指轻轻抚摸着桌面上的茶杯,那是她精心挑选的瓷器,上面绘有淡雅的茶花。 姚四娘把不准兄长是不想她开茶庄而故意吓唬她,杜撰捏造出来的谎言,还是朝廷真的推行了榷茶制。 姚子奕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一向古灵精怪,有主意,脑子聪明,断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听他的劝,于是道:“榷茶制乃是王相爷亲自向圣人提的建议,圣人已经将雅州作为试点,实施榷茶制了,全国推广指日可待的事。” 兄妹二人正说着话,管家就来报说,相府递了帖子过来,请姚大人今夜去相府赴宴。 “你看说曹操曹操到,不好背后说人的。” 姚子奕说着,就去更衣,准备着去相爷府上赴宴。 炎炎夏日,王相爷府上却是另一番清凉景象。 华灯初上,轻风拂过梧桐,微凉入心。 府中花园里摆下了一桌桌丰盛的酒席,灯笼高挂,照得整个花园如同白昼。王相爷点名邀请了朝中几位要好的官员,共赴这场难得的夜宴。 月上梢头,美酒佳肴已铺满桌面,金樽内盛满了琥珀色的美酒,众人围坐其间,谈笑风生。 王相爷红光满面,喜气洋洋,他挥了挥手,示意宴会正式开始。 正在宾主尽欢时,一个家丁匆匆而入,低声在王相耳边禀报了几句。王相爷闻言露出神秘的微笑,点了点头。众官见状,皆感好奇,纷纷投以询问的目光。 “今日有位特别的嘉宾将为大家献上一段剑舞。”王相爷故作玄虚地宣布,声音刚落,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紧接着,一位身穿黑色劲装的剑士缓缓步入众人视线。 那剑士身材修长,腰悬长剑,脚步沉稳,面容俊朗,眉宇间透露出英气逼人。他走到宴席中央的空地上,恭声向在座的宾客行了一礼。 “诸位大人,小可裴旻,愿以剑舞助兴。”说罢,裴旻拔剑出鞘,但见寒光四射,如流星划空。 音乐随即响起,裴旻手持长剑,随着音律起舞。 他的剑法纯熟至极,每一招每一式都宛如天成,既有刚劲之力,又不失柔美之态。 剑尖掠影,银芒闪烁,仿佛漫天星辰在夜空中跳跃,让人目不暇接。 座中众官员看得目瞪口呆,有的情不自禁地拍案叫绝,有的则是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瞬间。 王相爷亦是抚掌大笑,为自己能邀请到如此高手而感到由衷的自豪。 剑舞进行到高潮处,裴旻忽然一个翻身跃起,长剑犹如穿花蝴蝶一般,在他周身绕出无数美丽的光环。 随着他身形的转动,剑尖轻轻一点,一朵盛开的莲花形状的纸花从桌上飞起,被剑尖准确无误地削成两半,飘然落下。 这一手露得惊为天人,整个场面顿时沸腾起来,掌声、欢呼声汇成一片。裴旻面不改色,收剑入鞘,再次向在场的宾客施了一礼,神情谦逊而又从容。 “裴兄真乃剑术大家也!”一位看起来颇为豪爽的官员忍不住赞叹道。 “岂止是剑术大家,听闻裴兄在边疆上也是威名赫赫,乃是我大李朝的栋梁之才。”另一位官员也附和着说。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着裴旻的剑舞和他的武功,而裴旻本人只是微笑着一一回应,没有丝毫骄傲之色。 彼时,裴旻的剑舞尚未与张旭的草书、李太白的诗并称三绝,众官员之所以马屁连连,不过是为了给王相爷面子。 王相爷如今是圣人跟前红人,权倾朝野,“榷茶制”正是王相爷提出来的,他的一篇“榷茶之利”洋洋洒洒,长篇大论,立马就得到了圣人的认可,批了雅州作为榷茶制的试点。 因为自家妹妹闹着要开茶行,姚子奕借着酒劲,大着胆子询问王相爷,“榷茶制”在雅州推行得如何,是否真的会在全国推广。 王广金是把“榷茶制”作为自己任上主要政绩的,此刻必须大吹特吹,而其他官员们谁又不是见风使舵的马屁精呢?全都夸赞王广金的“榷茶制”是英明之策,造福百姓。 王广金颇为超脱摆摆手,说:“圣人才英明,若榷茶制在雅州得到拥护,那也是因为圣人受到百姓拥护的缘故。” 王广金说这话的时候,那位舞剑的裴旻站在一旁握起了拳头—— 二百三十六 裴旻 裴旻站在宴会的一旁,他的眼神冷静而深邃,就像他在战场上面对敌人时的目光。 他的拳头紧握,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 在这个歌舞升平的宴会上,他显得格外突兀,仿佛一头在盛宴中孤独觅食的豹子。 王广金的话语在他耳边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针扎一样刺痛着他的心。 榷茶制,这个政策对于像他这样的武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它不仅剥夺了他们这些边疆将士辛苦得来的利益,更是对他们为国家流血牺牲的一种否定。 裴旻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他的手悄悄摸向了腰间的剑柄,那是他的挚友,也是他的伴侣,在无数次的战斗中陪伴着他,从未离弃。 宴会上的人们依旧沉浸在欢乐之中,没有人注意到裴旻的异常。他们举杯畅饮,夸赞着王广金宰相的政策,却没有人想到这一政策背后的代价是什么。 裴旻的手紧紧握住剑柄,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准备随时发起攻击。他的目光如同利箭一般射向王广金,那个满脸堆笑、自鸣得意的人。 宴会上的气氛原本热烈而祥和,裴旻的剑舞更是将这场夜宴推向了高潮。然而,就在这欢声笑语之中,一场意料之外的风波悄然酝酿。 王广金坐在主位上,满脸得意地接受着众人的恭维。 他自认为榷茶制是自己的杰作,却不知这一政策早已在民间引起了激烈的争议。裴旻作为边疆的将领,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政策变动感到了深深的不满和愤慨。在他看来,王广金的所作所为无异于背离了大李朝的根本,损害了无数同胞的利益。 偏偏这时候,王相爷还赐给裴旻一杯酒,作为他夜宴舞剑助兴的嘉奖。 随着酒劲上头,裴旻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他想起了那些因榷茶制而生计艰难的百姓,想起了那些在战场上为李朝荣耀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他无法容忍王广金如此肆意妄为,决定采取行动。 就在这时,宴会上的一个转场给了裴旻机会。他迅速而果断地拔剑,一剑刺向了王广金。这一剑快如闪电,准确无误地命中了目标。王广金负伤,一声惨叫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宴会上的宾客们惊慌失色,混乱中有人呼喊,有人四处逃窜。裴旻趁乱逃离了现场,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既有对于自己行为后果的担忧,也有对于王广金的愤怒和不齿。 王广金虽然受了伤,但幸运的是并未致命。他颤抖着手指,脸色苍白,心中惊恐不已。他从未想过,裴旻竟敢在这样的场合对他下手。 这一夜,长安城的月光显得格外冷冽。 裴旻的剑影如同一道流星,划破了这场宴会的虚伪与繁华,也预示着一场暗流涌动的风暴即将来临。 裴旻出身于一个将门世家。他的家族原本居住在河东闻喜,但后来迁移到了东鲁。东鲁是李朝文化和学问的重要中心之一,对裴旻的成长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不仅接受了严格的军事训练,还涉猎了广泛的文学和艺术。 尽管家世显赫,裴旻并没有满足于安逸的生活。他选择了投身军旅,凭借自己的才能和勇气,逐渐在军队中崭露头角。他的武功高强,尤其是剑术,堪称一绝。 他的剑法快速而准确,能够在百步之外射中飞鸟。 这一夜,刺杀王相爷,裴旻匆匆逃离相府,心中到底有些惶惶不安。 裴旻那些出生入死的战友中,有一位来自雅州的挚友,让他特别地挂念。 这位挚友家中世代经营茶业,是当地有名的茶商。他们家族的生意一直做到长安,茶叶甚至远销西域。然而,随着朝廷新推“榷茶制”,一切的繁荣与安宁都成了过往云烟。他家因不满这一政策而提出质疑和反抗,结果被官府以各种罪名打压,家道中落,整个家族陷入了囹圄之灾。 当这个消息传到裴旻耳中时,他心如刀割。在他的记忆中,那位挚友是个血气方刚的汉子,常对不公不义之事挥拳而出,满腔热血誓要为弱小发声。面对家族的遭遇,他不肯屈服,拒绝向官府低头,结果被安上了谋反的罪名,惨遭不测。 得知挚友横死的消息后,裴旻怒火填胸。他无法接受这样一位光明磊落的好友竟死于非命。在他看来,这不仅仅是个人的悲剧,更是朝廷政策导致的冤案。他感到了深深的无力和愤怒,决定要为自己的挚友讨回公道。 王相爷是推行“榷茶制”的主要人物之一,在裴旻看来,他就是这场悲剧的幕后推手。为此,他决定找王相爷复仇,为挚友以及所有受此政策牵连的百姓讨一个说法。 裴旻假借为相爷舞剑之名混入相府夜宴,手持长剑,剑光如同流星划过夜空…… 夜风吹醒了裴旻的脑子,酒劲已经过去,裴旻开始后怕。 王广金毕竟是李朝宰相,自己刺杀宰相的举动实在太过大胆,现场又有那么多目击者,只怕自己难逃一劫。 裴旻拔出长剑,对着长空,就要刺入自己胸口,一道流光飞来,他手中宝剑哐当落地。 “还不到山穷水尽,军爷何必如此?” 一个女声。 裴旻看过去,一个女子蓦地出现在眼前,不知从何而来,不知要去哪里,好像凭空出现。 “杀了王相爷又如何,榷茶制继续推行,民不聊生,那军爷挚友的仇怎么能算报了呢?” 裴旻见女子来者不凡,颤声问她:“你是何方神圣?我已刺杀了王相爷,不自裁也无法制止榷茶令推行啊。” “若军爷信得过我,我们不妨从长计议。” 白茶说着,弯身从地上捡起宝剑,递到裴旻手中道:“军爷的剑可是李朝至宝,未来可是要受封,流传百事的,杀不值得的人脏了军爷的剑。” 裴旻接过剑。 不知为何,女子的笑容给了裴旻一种信任感。 二百三十七 税茶旧法 姚子奕的额头上还残留着夜露的寒意,他瑟瑟发抖地推开家门,脸色苍白如纸。章氏和姚四娘子见他如此模样,不禁大惊失色,忙不迭地围上来询问究竟出了何事。 “宰相王广金,他…他被一个叫裴旻的剑客刺杀了!”姚子奕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那剑锋还在他的心头上划过。 章氏和姚四娘子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震惊。王广金是当朝权臣,他的死必将引起朝堂震动,甚至可能引发一场政治风暴。 次日,朝阳初升,金色的光芒洒满了长安城,但姚子奕的心却如同被乌云笼罩,惶惶不安。他称病不敢上朝,躲在家中等待消息。然而,等了半天,却没有等到王相爷的死讯,反而是相爷好好地上朝,甚至还传出了他向皇帝提出推翻榷茶制的消息。 姚子奕坐不住了,他决定出去找同僚打听真相。他先是拜访了几位昨夜一同目睹凶案的同僚,却发现他们都像是约定好了一般,全都否认前夜去宰相府赴宴的事情,甚至有人嘲笑他是做梦了。 姚子奕百思不得其解,到相府亲看究竟。 这一看不得了,相爷竟在相府上吊自杀了。 …… 接下来几日,相爷因为榷茶制推行不利被腰斩于长安城城西南隅独柳树下的传闻,在整个李朝蔓延。无人去探究传言真假,雅州那些因为王相爷提出并推行榷茶制而饱受不公的茶商、茶农,都乐于将这个传言放大,再放大。 雅州榷茶使令狐楚本就因榷茶制在雅州推行难,而举步维艰,王相爷一死,他立马上书朝廷,请求不再推榷茶而是恢复税茶旧法。 李朝随着茶叶生产的发展和饮茶的普及,开始对茶叶实行征税,以增加国家财政收入。 茶税法被称为“税茶旧法”主要包括: 茶农登记制度:茶农需要将种植的茶树数量和位置登记在册,以便官府进行管理和征税。 茶引制度:商人贩卖茶叶时,必须向官府领取茶引。茶引是一种购货凭证和纳税凭证,上面规定了茶叶的购买地点、数量、销售地点和期限,以及应缴纳的税收。这相当于一种税收源泉控管证明单,同时也具有专卖凭证的性质。 茶税征收:茶税是朝廷正式的税种之一,虽然在数量上不及田赋与盐税,但在李朝财政收入中占有一席之地。 私茶处罚:为了严厉打击私茶贩运,李朝下令对偷运私茶的人进行严厉处罚,包括没收茶叶及运输工具,并对人治罪。 税茶旧法的实行,既体现了朝廷对茶叶贸易的重视,也反映了李朝税收制度的复杂性和先进性。通过税茶旧法,朝廷能够有效地控制茶叶贸易,确保税收的稳定和增长。 榷茶制相较于税茶旧法更为严苛。表现在: 官府垄断:榷茶制下,茶叶的生产和贸易完全由官府控制,民间不得私自经营。这与税茶旧法相比,后者允许私人经营但需要缴税,显得更为宽松。 高额税收:榷茶制实施时,增加了额外的税收,如“加茶榷(茶叶专卖税),旧额百文,更加五十文”。朝廷对茶叶实行了更高的税率,增加了民众的负担。 强制购茶:在榷茶制下,茶农被迫将茶叶卖给官方机构,而且价格由官方规定。这种做法限制了茶农的自由销售权利,与税茶旧法中的自由交易相比,茶农的经济利益受到了更大的损害。 榷茶制在官府垄断、高额税收和强制购茶等方面对民众造成了更重的负担,而这些措施也引发了民众的不满和抵制。 雅州民众经历了榷茶制的严苛之后,对于恢复的税茶旧法,如见亲人。 再也无人抱怨税茶旧法的税收重了。 没有对比,没有伤害吧。 榷茶制被废止,王相爷也死了,朝廷有了新的宰相。 新宰相姓杨,单名一个钊字,出身于弘农杨氏,是东汉太尉杨震的后代,张易之的外甥。 杨相爷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贵妃杨氏的族兄。 杨相爷早年生活落魄,因为族妹杨玉奴得到圣人宠幸,他的命运发生了巨大转变,晋升至宰相职位,并封为魏国公。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莫过于此。 杨相爷履新的时候,姚四娘子的茶庄也即将在长安城里开张。 …… 姚四娘子的额头上又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尽管秋风送爽,但筹备茶庄的繁忙让她无暇顾及这些。她的茶庄即将开业。 李朝女性商人并不多,但女性的地位相对于前朝有所提高,出现了一些女性参政议政的现象,如女皇武则天和女官上官婉儿等。这种社会风气的开放也为女性经商提供了更为宽松的环境。 餐饮业是李朝女性商人较为集中的行业之一,因为它属于小本生意,技能要求不高,适合女性经营。最为有名的是胡姬酒肆,就是由女性开设的餐饮场所,她们利用异域风情吸引顾客。 此外,纺织业也是李朝女性商人的另一个选择,尽管大多数没有形成较大规模的商业体系,但也涌现出一些女性商人翘楚,比如洛阳的高五娘以冶炼业起家,成为当地知名的女商人。 尽管女性商人在数量上不占优势,但她们的经营活动仍然对社会和经济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姚四娘立志成为要成为李朝的女性商人,毕竟随着女皇驾崩,圣人登基,女子为官入仕的道路又被堵死了,做不了女官,做一名女商人,是姚四娘子可以奋斗的目标。 既然是女性商人,她面临的就是比常人更多的挑战和困难。 在长安城这个繁华之地,开一家茶庄绝非易事。从选址到装修,从采购茶叶到招募员工,每一样都需要精心筹划。好在有卓老三、茉茉、莉莉等人的帮助,让姚四娘子的压力稍微减轻了些。 茶庄开业在即,茶庄的名字还没有想好,姚四娘子一时之间犯了难。 给茶庄取个什么样的响亮名字呢? 二百三十八 古御林 “叫古御林吧!” 卓老三道。 姚四娘子目光一闪,看向卓老三。 此刻,他们俩正坐在茶庄的屋顶上,一起看月亮看星星。 卓老三的提议,让姚四娘子心中一阵波动。 “为什么要叫古御林?”姚四娘子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好奇与探究。 卓老三微微一笑,他的目光似乎穿越了时空,飞去了远古…… “在太姥山上,跟随陆师傅学习白茶制作技艺时,陆师傅就说过白茶是古老的茶,传说在远古时期,人间遭遇了瘟疫的侵袭,生灵涂炭。 那时,天帝的母亲太母娘娘心怀悲悯,不忍看到众生受苦,便悄然降临凡间。她携带着神奇的白茶,亲自走遍了疫情蔓延的村落。白茶乃仙山所生,拥有驱邪扶正的奇效。太母以白茶煮水,为村民们洗涤病毒,治愈了无数的病患。自此,白茶便流传于世,成为人间祛病延年的圣品。 咱们的茶庄主打卖白茶,自然当得起一个‘古’字。” 姚四娘子点点头,接着问道:“那御呢?” “‘御’象征着皇权、尊贵与至高无上,长安城是李朝的心脏,住着圣人,咱们的茶楼开在长安城里,天子脚下,以‘御’冠名既表达对圣人及其治世的赞颂,也体现了咱们茶人对圣人的忠诚和对盛世的称颂。 论忠诚,谁能比得过御林军呢?” 姚四娘子再次点头,“是啊,御林军是圣人的贴身卫队,负责圣人的人身安全,防止任何可能的刺杀或叛乱行为。御林军的兵源选拔非常严格,都是从忠诚可靠的家庭中挑选,有时甚至会特别培养一些孤儿成为御林军的士兵。” “堪称忠诚的极致了。”卓老三附和道。 姚四娘子扭头瞥了卓老三一眼,眼里流露崇拜:“卓老三,你当真没读过书?” “读是读过,但读得不多。” 农家子弟,干农活都没时间,哪有时间读书,更关键,读书要钱,卓老三家并不富裕。 “可我觉得你比长安城里大部分学子都强,卓老三,我们的茶庄就叫‘古御林’!” 卓老三和姚四娘子坐在茶庄的屋顶上,仰望着那轮明月。月光如水,轻轻洒在两人的脸上,给这个宁静的夜晚增添了一份柔和的光辉。他们沉浸在这美妙的月色中,心中充满了感慨。 “这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的一次月色。”姚四娘子轻声说道,眼中闪烁着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和欣赏。 卓老三点头同意,他也觉得这次的月色格外美丽。他们静静地坐着,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和美好。 这一刻,他们仿佛忘记了生活中的烦恼和压力,只剩下心灵的交流和对美好事物的共同欣赏。月色、星光、茶香……这一切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面,让人心生向往和感动。 “古御林”茶庄开业了! 清晨的阳光洒在街道上,茶庄门前早已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姚四娘子的几位手帕交,都是长安城中有名的才女和商贾之女,她们纷纷送来了贺礼,有精美的丝绸、珍贵的瓷器,还有精心制作的诗词,为“古御林”茶庄增添了不少文化气息。她们在茶庄内欣赏着各种茶叶,品尝着精致的茶点,赞叹不已。 章氏,姚四娘子的嫂子,也在茶行里忙碌着。她虽然出身名门望族,但却没有丝毫的傲气,反而亲力亲为地帮忙招呼客人,她的举止大方得体,让人感到亲切。 然而,姚四娘子的亲兄长姚子奕大人却没有到场。 在李朝,光禄大夫其实是一种闲散的官职,主要负责宫廷内的礼仪、祭祀等事务,同时也承担一些接待外宾的任务。他们通常不需要亲自处理政务,因此相对来说比较轻松。 姚子奕大人没有道理忙到,没时间参加亲妹妹的开业典礼。 然而“古御林”茶庄的开业,光禄大夫姚子奕大人的确没有来捧场。 姚大人正躺在床上。 准确来说,是瑟缩成一团。 王相爷的死对姚子奕的刺激是相当大的,他亲眼目睹那夜裴旻的刺杀,长剑击中相爷的心口,血流如注,裴旻拔剑逃去。 与他一起目睹这一切的,还有几位官员。 然而次日,官员们全都否认前一夜去过相爷府上赴宴,而相爷竟还好端端的去上朝,亲自推翻了他亲自提出的“榷茶制”。 诡异得不能再诡异了。 更诡异的是,他事后去到相爷府上想要一探究竟,又亲眼目睹了相爷悬梁的一幕。 当他轻手轻脚地穿过相府的回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什么。夕阳的余晖斑驳陆离地投射在青石板上,他的影子随着步伐拉长又收缩,如同他那时忐忑的心。终于,他来到了相爷的房门前,门扉微掩,透出一丝丝昏黄的光。 他推门而入,目光所及之处,一幕令人心胆俱裂的景象映入眼帘: 相爷,那位权势滔天的王广金,竟悬挂在梁上,双脚微微蹬动,似乎在与死神做最后的挣扎。 相爷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的表情扭曲至极,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室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弥漫在空气中,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那一幕,如同噩梦般深刻,刻在了姚子奕的记忆里,让他每一宿都做着噩梦。 相爷明明是自挂梁而死,可是举朝上下都在传相爷被圣人腰斩在独柳树下…… 没有人出面阻止这种流言,任由流言四起…… 姚子奕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姚子奕想得头都痛了,还是想不出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他的头痛却一直在继续,且越来越痛。 姚子奕的卧室被一阵冷风吹得烛影摇曳。 忽然,一道诡异的身影出现在床前,正是一位幽冥鬼官。 他身着一袭地府官服,服饰上绣着晦涩难懂的符咒,周身缭绕着淡淡的黑雾,使得他的面容显得朦胧而不可捉摸。 鬼官的头戴黑色的幞头,上面缀着一块翠绿色的宝玉,它仿佛蕴含着某种深邃的力量,闪烁着幽幽的光芒。 他的面容苍白如纸,双目深陷,两点赤红的瞳孔在黑暗中仿佛燃烧的炭火,透出一股冰冷而无情的气息。 嘴角微微翘起,勾勒出一抹讥讽的笑容,似乎对世间的一切轻蔑至极。 鬼官的手中拿着一卷漆黑的生死簿,指尖修长,指甲下隐隐有光芒流转,他的姿态既庄重又威严,宛如一位审判世间生死的判官。他的出现,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重起来,仿佛连时间和空间都被他那超自然的存在所扭曲。 姚子奕本就内心不安,此时见到如此可怖的幽冥鬼官,更是惊恐万分,定睛一看这鬼官不是别人,正是他死去的父亲姚元崇宰相。 “逆子!你究竟要将姚家的脸面丢到何方?”姚宰相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严厉和冰冷,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子直刺姚子奕的心。 “自你踏入仕途以来,不思进取,沉溺于酒色之中,荒废了学业,败坏了家风,你的所作所为,早已让姚家名声扫地。”姚宰相的双目赤红,目光中射出深深的失望与愤怒,他看着床上的儿子,语气更加激烈。 “你不仅辜负了为父的期望,更是让列祖列宗蒙羞。看看你这幅模样,哪里有半点宰相之子的风范?你的所作所为,已经丧失了为人子的本分,更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姚宰相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每一句都重重地敲打在姚子奕的心灵深处。 “我姚元崇生平清廉正直,为国为民,没想到生了个儿子竟然如此不肖。你若还有一丝良知,就该自我了断,以免继续玷污姚家的门楣!” 随着这最后一声斥责,整个房间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逼迫着姚子奕做出最为绝望的选择。 章氏从茶庄忙碌了一天回到家里,走进卧室,见姚子奕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摸,手脚早已僵硬冰凉。 二百三十九 羞花 相爷府邸,王相爷正在独自品茶。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他感到一股不祥的气息,抬头一看,只见蕊玉出现,王相爷心中一紧。他知道,这位邪神的出现,他的末日到了。 蕊玉仙君走到王相爷面前,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充满了诡异和冷艳。他轻轻抬起手,一道黑色的光芒从他的手中射出,直接打在了王相爷的心口。 王相爷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已经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洞口,他的生命力正在迅速流逝。他想要呼救,但是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慢慢消逝。 蕊玉仙君看着王相爷的恐惧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慢慢地走近王相爷,低声说:“你的死,死有余辜。” 说完,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王相爷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他的眼睛还保持着惊恐的表情,仿佛在诉说着那恐怖的死亡过程。 贵妃一梦惊醒,浑身虚汗。 她竟然看了王广金被害的全过程,那梦境真实得很。 月华如水,洒在寂静的寝宫之中。这宫殿此刻除了贵妃,没有别人,金碧辉煌的龙床上,绣花枕头孤零零地摆放着,似乎还在等待它的主人归来。墙壁上的壁画栩栩如生,画中人物却无法走出画面,陪伴这寂寞的夜晚。 琉璃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镶嵌珍珠宝石的屏风,以及地上铺陈的细软地毯。每一件物品都透露出皇家的奢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一个身影从贵妃体内走出来。 那是蕊玉。 贵妃呼出一口气,整个人失去了精气神,蔫蔫问:“所以王广金是你杀死的?又伪造了他上吊自杀的假象?” 蕊玉嘴角一勾:“他死有余辜,竟敢推翻榷茶制。” 他经由王广金的口,向圣人提出推行榷茶制,没想到王广金又亲口推翻了榷茶制,他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 可怜那王广金,不过是两股力量博弈的牺牲品。 蕊玉经由他的口推行榷茶制,白茶经由他的口推翻榷茶制,最后他只有死路一条。 贵妃不明白,蕊玉为何要弄出一个榷茶制来。 其实,推行榷茶制不是蕊玉的目的,制造民怨才是蕊玉的真实目的,没有榷茶制,也会有别的制,总之叫李朝乌烟瘴气,大厦倾倒,才是蕊玉的真实目的。 自古王朝衰败,离不开红颜祸水,夏桀宠幸妺喜导致国政混乱,最终导致夏朝的灭亡。 商纣王因宠爱妲己而荒废政事,导致商朝的衰落。 周幽王为了逗褒姒一笑,不惜乱举烽火欺骗诸侯,最终导致西周的灭亡。 而李朝之强盛,实为前世难以企及,太宗皇帝智勇双全,深得民心,开国之初即采取一系列政治、经济改革,以巩固其统治。军事上,他整顿军队,强化训练,使得李朝军力雄厚,对外则扩张疆土,与邻近诸国交战屡屡取胜。 文化方面,李朝亦不遗余力,推广文学艺术,尊崇儒学,兴办学校,提倡科举制度,使得文风鼎盛,才子辈出。 李朝时期,国力强盛,政治清明,经济繁荣,文化昌盛,雄踞东方。 如此强盛国家,要衰败岂是那么容易的事,得找出一个属于李朝的妲己、妹喜、褒姒…… 而眼前的贵妃娘娘不就是这样一个角色吗? 贵妃娘娘自然不明白,好好的李朝,太平盛世,他们一起坐享这荣华富贵不好吗?为何要让它衰败? 蕊玉心里发笑。 他是邪神呀! 正邪不两立,正义要维护的,守护的,他邪神都要破坏、摧毁! 贵妃对这样的蕊玉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她隐隐约约知道,自己与之合作的命运之神是什么样的神了,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她并不想摧毁这李朝的盛世江山,她只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而想要和他在一起而已。 “不要恋爱脑了。玉奴。” 蕊玉倏地又钻入了贵妃体内。 贵妃整个人又活色生香了。 外头月色朦胧,贵妃轻移莲步,离开了她的寝宫,向着御花园徐徐行去。她身着一袭轻纱长裙,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细腻的光泽在暗淡的灯火下闪烁着不可言喻的神秘。 御花园中,夜蔷薇与睡莲竞相绽放,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香气。贵妃步入园中,仿佛自身的馨香与花香融为一体,使得整个御花园都为之沉醉。她的美丽,就像是盛开的花朵,在夜色中更显得娇艳无比。 她在花丛中悠然自得地漫步,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与妩媚。每当她轻轻触碰过的花朵,似乎都因羞愧而微微低垂,连月光也变得害羞,躲进了云层,不敢与她的容颜相比。 在这样的夜晚,御花园变成了一个静谧而神秘的世界,只有贵妃的倩影和花香在空气中缓缓流淌。她的每一步都轻盈如仙,仿佛整个夜晚都在为她而存在,星辰为她点缀,微风为她轻拂。 绝代风华,今夜羞花。 …… 王广金的死是蕊玉的杰作,光禄大夫姚子奕的死,和蕊玉并没有直接关系。纯纯被吓死的,或者说被自己作死的。 姚元崇一生功业彪炳,为朝廷效力多年,然而他的家庭生活却似乎并不像他的官场生涯那样顺遂。他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各有各的不成器。 其中两个儿子在东都洛阳的中央官署任职,他们因为父亲的权力而变得傲慢,甚至私下向其他官员求取官职,这种行为最终引起了圣人的注意。当圣人询问姚崇关于他儿子的情况时,姚崇坦白地回答说自己有三个儿子,其中两个在东都任职,他们的欲望很大,行为不检点,并且承认他们可能私下向魏知古求助。 这魏知古是谁呢? 魏知古二十岁时便中了进士,先后担任过多个重要职位,如著作郎、凤阁舍人、卫尉少卿、吏部侍郎、晋州刺史等,曾因上疏劝谏反对修建道观而受到赏识,被拜为宰相,担任过户部尚书、同平章事等职。 魏知古不但官途顺遂,握有大权,还是一位有才华的文学家,创作了不少诗词作品,并参与了国史的编修工作。 圣人还让他升任侍中,并进封为梁国公。 然而,魏知古与同样是宰相的姚元崇不和,后被罢官,降为工部尚书,最终病逝,死后追赠幽州都督,谥号忠。 姚元崇的儿子们竟然能为了官职去与父亲的政敌沆瀣一气,授人以柄,这让姚元崇很是生气,在圣人跟前并不掩饰对儿子们的恨铁不成钢。 而圣人对姚元崇的坦率和诚实感到满意。 姚元崇的这种坦诚和自律的态度,在李朝的政治环境中是难能可贵的,也体现了他作为宰相的责任感和对朝廷对百姓的尊重。 为了制止儿子们犯错,除了长子姚子奕还保留光禄大夫这样的闲散职务外,姚元崇生前让另外两个儿子都弃了官职。 次子姚子陵,生性浮躁,好大喜功。他不甘于平淡的生活,总梦想着能够一夜暴富,于是沉迷于赌博和投机取巧之事。 一次,他听说京城有一批珠宝将至,便倾尽家中所有,预谋在半路将其劫掠。结果计划失败,不仅赔光了所有家产,还因此触怒了官府,被下狱问罪。尽管姚元崇设法将他救出,但姚子陵的行径已经给姚家名声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幼子姚子渊,性格懦弱,缺乏主见。他不喜读书,也不善经营,整日游手好闲,流连于市井之间。 一日,他被一帮不良之徒所骗,加入了一场所谓的“江湖义气”之争。在一次斗殴中误伤了一位官员的亲眷,结果被投入狱中,几乎丧命。虽然最终姚元崇费尽心力,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和资源才将他从牢狱中解救出来,但这件事也成为了姚家的一个污点。 两位儿子的不肖行为,让姚元崇深感痛心和无奈。他曾试图严加管教,希望他们能够改过自新,但似乎效果甚微。姚子陵和姚子渊的行为,与姚元崇的严谨治家、清廉为政的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在外人看来,这样的家庭教育似乎是失败的,姚元崇的家教之严,似乎并没有在他的儿子们身上留下深刻的痕迹。 于是,姚元崇将两个儿子逐出了长安城,一逐就是许多年,若不是姚子奕举办丧事,姚子陵和姚子渊还没有机会回到长安来,毕竟姚元崇死的时候,就不许两个不孝子回来奔丧。 姚子奕的突然离世,在姚府中掀起了一阵悲怆的风波。原本热闹非凡的府邸如今笼罩在一片哀戚之中,素白的丧幡飘扬,沉重的氛围让人窒息。 府内,仆人们低声交谈,忙碌着准备后事,个个脸上写满了悲伤。家族成员纷纷身着粗麻布衣,头戴孝帽,哭泣声此起彼伏。 姚子奕生前的书房被原样保留,桌上摆放着他未完的手稿和笔墨,仿佛主人只是出门短暂未归,而非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消息传开后,朝中的官员们也纷纷来到姚府,表达他们的哀悼之情。从太子少保、御史大夫到各部的侍郎、郎中,甚至是一些与姚家并无太多交情的官员,都特意前来凭吊。他们或面色凝重,或低头沉思,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地流露出对光禄大夫逝去的惋惜。 不过这种惋惜,更多是给死去的姚元崇相爷的面子。 在灵堂前,摆放着姚子奕的遗像,画中的他依旧风度翩翩,嘴角带着温和的微笑。 来凭吊的官员们在遗像前行三鞠躬礼,有的默默无声,有的则轻声念叨:“英才如此,天妒英才啊!” 当然这种恭维话不必当真,就当是给死者的挽尊。 姚子陵和姚子渊,两位性格迥异但同样不成器的姚元崇之子,在兄长姚子奕的丧礼上表现出了夸张至极的悲恸。 当这两位兄弟身着麻衣、头戴孝帽踏入灵堂的那一刻,他们的脸上便已经泪水滂沱。不同于常人的含蓄哀悼,姚子陵和姚子渊毫不掩饰他们的悲痛,一进门便跪倒在兄长的灵前,放声大哭,声震屋瓦,仿佛要将所有的悲伤都倾泻于这一刻。 姚子陵,那个曾经沉迷赌博、好大喜功的次子,此刻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浮躁。他哭泣着呼喊着兄长的名字,声音中充满了后悔与痛楚:“大哥啊,你英年早逝,留下我们如何是好啊!” 他的哭声撕心裂肺,几乎要让人为之动容。 而幼子姚子渊,平日里除了玩乐、缺乏主见的他,此刻也泪如泉涌,哽咽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颤抖着抓着孝棍,一边哭嚎一边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膛:“我无能,我无能啊!不能为兄长分忧解难,如今连送别都如此失态!”他的悲痛看似无法自抑,几乎要崩溃。 在场的亲戚朋友和仆人们都被这两位兄弟的哀痛所震撼,人们低声议论:“姚家的儿子们虽然有过不肖之举,但对于大哥的去世,倒也是真情流露。” 对于两位兄长在丧礼上过于夸张的表现,姚四娘子并不买账,内心明白这不过是他们另一种形式的炫耀和表演而已。因此,当夜幕降临,其他亲友散去之后,章氏也因哭累了,让人搀扶下去去,独留姚四娘子在灵堂,静静地守着长兄的灵堂。 这时,姚子陵和姚子渊悄悄地走了进来,似乎是想要弥补日间的行为,又或者是为了寻求妹妹的关注。他们带着勉强的笑容来到四娘身边,试图以询问她开茶行生意的情况来打开话题。 “四妹啊,听说你开的茶行生意红火得很,每日里客人络绎不绝,比起我们这些男儿家可是强多了。”姚子陵试图套近乎,语调中带着一丝羡慕。 姚子渊也接茬道:“是啊,四妹一向能干,家中谁人不知。不像我们,总是惹父亲生气。”他的话语中带着自嘲,似乎希望能通过夸赞妹妹来获得她的谅解。 然而,姚四娘子并未被这些话语所动摇,她深知两位兄长的性格与过往种种,因此并没有立即回应他们的搭话。她静静地为长兄续了香,然后缓缓开口:“哥哥们无需多言,生意固然重要,但家中和睦更是难得。如今大哥不在了,咱们应当思考如何维系家声,而非只图一时之利。” 她的话语平静而有力,让原本企图拉近关系的两兄弟感到有些尴尬。他们相视一眼,无言以对。他们原本想要借款的话,此刻也说不出口了。 二百四十 又见李老四 大哥姚子奕的丧礼终于热热闹闹办完,大嫂章氏心里十分感激小姑子姚四娘子。 小姑子姚四娘子像一根稳固的柱石,不仅在丧礼上处理得井井有条,更在精神上给予了章氏极大的支持。这让章氏对姚四娘子充满了感激之情,她认为姚四娘子虽为女流,却能挑大梁,不像家中的两个小叔子虽然身为男子,却缺乏那种能够支撑起家族的坚韧和智慧。 因此,她决定让孩子们更多地听从姑姑的教导,希望他们能够学到姚四娘子身上的那份坚韧和智慧。 姚四娘子并没有辜负大嫂的期望。她耐心地听取了几个侄子侄女的想法,了解了他们的志向和兴趣。有的想读书做官,有的想学书法、想学画画、想唱歌,姚四娘子都一一为他们安排了名师教导。 在姚四娘子的心中,每个孩子都是家族未来的希望,她坚信要依据他们的兴趣和天赋来培养,才能让他们在未来各自领域里大放异彩。因此,她不仅聆听了侄子侄女们的愿望,更是细心地为他们寻找合适的师傅。 大侄子昭文自幼聪颖过人,酷爱读书,一心想要走科举之路,成为朝廷的栋梁之才。姚四娘子便为他找到了当地著名的学者,大学士赵公。赵公曾是状元,学问渊博,曾参与编撰国史,对经世济民有着深刻的见解。在他的门下,昭文学习经史子集,日夕钻研,文章日渐成熟,思想愈加深邃。 次子平仲则醉心于书法,梦想着有朝一日能以笔墨传神。姚四娘子便将他送往书法家柳公门下。柳公是李朝书法巨匠,其书法融合了历代名家之长,笔力遒劲,结构严谨。在柳公的指点下,平仲日夜苦练,渐入佳境。他的作品开始有了自己独特的风格,连带着他的名声也开始在文人雅士之间传播。 侄女绘儿,她自小便对绘画充满了浓厚的兴趣。姚四娘子便将她送到了画师李思训的门下。李思训是当代著名的画家,尤擅长山水人物,其画作意境深远,富有诗意。在李思训的教导下,绘儿学会了观察自然,用笔捕捉光影变化,她的画作渐渐生动起来,色彩鲜明,构图精妙。 另一位喜爱音乐的侄女琼娘,姚四娘子特别为她邀请了宫廷乐师许合子来家中传授音乐知识。许合子不仅精通音律,还擅长多种乐器,尤其是古琴与笛子。在她的悉心指导下,琼娘的音乐才华得到了充分的展现,她的歌声悠扬动听,琴技也日益精湛。 最后是家中的小侄女云娘,她想跟随姑姑一起经商卖茶,于是,姚四娘子就把云娘亲自带在身边,带到“古御林”茶行学习经营之道。姚四娘子安排云娘学习如何与商贾交流、如何管理账目、如何把握市场动态。云娘聪明伶俐,姚四娘子希望她能很快独挡一面。 姚家没有因为男主人光禄大夫姚子奕的死就坍塌,反而随着他的离开,焕发出了新的活力。 章氏看着儿女们每日里用功上进,整个人也笑逐颜开。 清晨的阳光穿透了姚府内院的枝叶,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姚四娘子轻挽着小侄女云娘的小手,穿过熙熙攘攘的回廊,打算去“古御林”茶行开始新一天的营生。正当她们缓缓穿过翠绿的庭院时,一名中年男子踏入了姚府,他的到来不经意间吸引了姚四娘子的目光。 来者正是柳公,李朝有名的书法家。 他此次前来,是为了给姚四娘子的二侄儿平仲上书法课。 虽然柳公是姚四娘子托人给平仲侄儿找的书法老师,但姚四娘子此前从未见过本人。 只见柳公举止文雅,一身墨香扑鼻而来,显然学问渊博,非同凡响。他那沉稳而和蔼的眼神,在看到姚四娘子的那一刻,却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惊艳。 姚四娘子也感受到了那道目光,她微微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在院落中轻轻交汇。柳公迅速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恢复了平静,但心中却掀起了层层波澜。他对姚四娘子一见钟情,这感情如春日里的细雨,悄无声息地浸入了心底。 尽管心中已泛起涟漪,柳公还是稳重地向姚四娘子行了一礼,然后跟着来寻他的平仲,去开始今日的书法教导。 姚府侧门已经停了一辆马车,那是要载着姚四娘子和云娘去“古御林”茶行的马车。 姚四娘子牵着云娘,正要上车,就听后面两位兄长喊她:“四妹!” 姚子陵、姚子渊一路小跑过来,先姚四娘子一步上了马车。 姚四娘子:“……” “四妹,我们打算去‘古御林’茶行帮你,你是个女孩子家,不能让你太辛苦。”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两位兄长这性子转变得有点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姚四娘子也没说什么,面上笑笑,拉着两位兄长的手,上了马车,又把云娘牵上马车。 “古御林”茶行里,卓老三已经领着伙计们开门做生意。 茉茉、莉莉两姐妹负责茶楼的生意,招待来往喝茶的客人们,卓老三则在茶楼隔壁的茶庄,专门负责卖茶。 一大早,就有客户上门,来者是一位军爷。 这位军爷供职于御林军中。 李朝的御林军,又叫羽林军,分为南衙和北衙,各自承担着不同的职责和功能。 南衙指的是驻防于宫城南面的皇城内的军事力量,由归尚书兵部直辖的十六卫组成,包括左右卫、左右骁骑卫、左右武卫、左右领军卫、左右威卫、左右监门卫、左右千牛卫、左右金吾卫。南衙的士兵是从府兵中招募的老资格优秀士兵,后来随着府兵制的衰落,南衙十六卫也逐渐名存实亡。 北衙军专门屯驻长安北面宫城,是李朝中央禁军的一部分,负责保卫皇帝和皇宫的安全。北衙六军在一开始是太宗皇帝从元从禁军中精选擅长骑射者组成。 眼前这位军爷,身着御林军服饰,看起来是个小头目。 他不是别人,正是昔日醴泉坊武侯铺的李老四。 二百四十一 白牡丹 李老四此前是醴泉坊武侯铺中的一名普通官差,为什么摇身一变成为御林军的小头目呢? 出身寒微的李老四自幼便对武艺有着浓厚的兴趣,但贫瘠的生活并不允许他有过多的梦想。他的父母早逝,留给他的只有一间破旧的茅屋和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为了生计,他只能投身于武侯铺,成为那里的一名捕快。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李老四在武侯铺中默默无闻地执行着任务,他的身影总是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却鲜少有人记得他的名字。直到那次意外的任务,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伙悍匪洗劫了一个富商的庄园。当消息传到武侯铺时,李老四是第一个站出来要求前往追捕的人。他知道,这是一次机会,也是一次考验。 雨夜中,李老四凭借自己对地形的熟悉和敏锐的直觉,带领着手下避开了悍匪的埋伏,一场激烈的战斗在所难免。就在交战最为激烈之时,李老四以一敌十,身负重伤,但他手中的长剑却如同夜色中的闪电,准确无误地击中敌人的要害。最终,悍匪被擒,而李老四也因此声名鹊起。 事后,朝廷得知了李老四的英勇事迹,决定提拔他为御林军南衙金吾卫。这对于一个普通捕快来说,无疑是天大的荣耀,但也意味着更大的挑战和责任。 进入金吾卫后,李老四并未因此而骄傲自满,反而更加刻苦训练,他知道,自己肩上担负的是守护皇城的重任。他的武艺日渐精进,智谋也愈发深邃。在多次保卫皇城的行动中,李老四都表现出色,赢得了同袍们的敬重和上级的信任。 转眼,李老四在金吾卫已经任职一段时日了,而那位他在武侯铺时救下的富商田老爷也与他交往甚密。 最近,田老爷想要购买一批茶叶犒劳御林军各位统领,李老四就自告奋勇,承担了选茶购茶的任务。 茶,作为生活中的雅事,早已渗透进了长安人的血脉。在众多的茶类当中,蒙顶山茶因其清甜的口感和淡雅的香气,尤为圣人所钟爱,成为高贵身份的象征。 长安城里,茶行的招牌随处可见,从东市到西市,从皇城脚下到坊间小巷,茶香四溢,人们络绎不绝。其中名声最响的几家茶行,更是将各自的独特风味发挥到了极致。 “碧泉茗苑“是城中最具声望的茶行之一。这里的茶种类丰富,但以蒙顶山茶最为出色。掌柜的对茶叶挑选有着近乎苛刻的标准,每一片茶叶都来自蒙顶山的高山茶园,采摘的都是嫩芽尖,且必须在春季的清晨露水未干时手工采摘。经过精心的炒制,这些茶叶清香扑鼻、味道甘纯,深受长安贵人的喜爱。 “云裳轩“则主打江南各路名茶,他们将各地的精品茶叶汇聚一堂,而其中的蒙顶山茶依旧是主打。这里的茶艺表演也是一大特色,吸引了无数文人墨客前来品茗赏艺。茶艺师们手法熟练,能将一杯普通的蒙顶山茶泡得香气四溢,令人心旷神怡。 另一家名为“幽兰斋“的茶行,则以其独特的茶食搭配闻名。他们精选了各式点心与蒙顶山茶相配,让人们在品尝茶香的同时,也能享受美味的茶点。这种组合在长安城中引起了一阵风潮,引得许多食客纷纷慕名而来。 当然,除了这些大型茶行之外,长安的街角巷尾还有许多小茶摊,它们或许没有名气,但却各有各的特色。这些小茶摊多以经营家常茶叶为主,但也有偷偷售卖蒙顶山茶的。虽然质量参差不齐,却因为价格亲民而受到普通百姓的欢迎。 在这样的社会氛围中,长安城的贵人们纷纷以喝蒙顶山茶为时尚。不论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在私家宴会之中,一杯杯泛着翠绿光泽的蒙顶山茶成为了身份的象征。 而长安的茶文化也随着蒙顶山茶的流行而愈发兴盛,各种茶宴、茶会、茶艺表演层出不穷,茶道之风弥漫于长安的每一个角落。在这样的背景下,茶行的生意愈发兴隆,而蒙顶山茶更是一度供不应求。 而李老四帮田老爷选茶,理应去“碧泉茗苑““云裳轩““幽兰斋“这样的大茶行选购蒙顶山茶才对,然而没有,李老四到了这家新开张的“古御林”茶行。 且这家茶行并不售卖在长安城里已经成为风尚的蒙顶山茶。 卖的是长溪白茶,兼营茉莉花茶之类的绿茶和坦洋工夫红茶。 李老四之所以会走进“古御林”白茶,是因为“古御林”茶行开在长安城的位置。 不知道为何,李老四的脑海里总有一个模糊的印记,在“古御林”茶行门店的位置,依稀仿佛也曾经开过一家白茶行。 白茶是什么,对于如今的长安城来说,是没有什么概念的。 白茶、陆羽一行离开长安城,前往闽东南时,因为事出有因,青蛇现了原形,不得已要抹去长安城人关于白茶和“香茗雅叙”的记忆,所以陆羽、白茶夫妇在长安城里推广白茶做的一切努力,全都付诸东流。 他们曾经费劲辛苦,让白茶得到了圣人的认可,让白茶茶艺获得圣人的青睐,圣人还将白茶作为款待外国使节的茶类。 白茶,在这盛世李朝,也一度到达了自己的高光时刻。 然而,谁也不会记得了。 关于白茶,在长安城人的记忆里,已经没有了 然而李老四的记忆中却留存一抹关于白茶的模模糊糊的记忆。 在李老四的记忆中,白茶不是一杯茶,而是一个女子,这女子是杏林高手,开草堂,坐诊治病,这女子还会制茶泡茶。 她轻拢一束云端白,幽兰指间轻舞。玉壶轻吟,蒸腾的热气盘旋升空,似乎要穿透那层薄薄的天幕。她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茶香在空气中细细弥散,如同仙音般悦耳动人。 这个画面总是萦绕在李老四的梦境中。 李老四虽然到了御林军的金吾卫,也还是会常常经过醴泉坊,那里曾经的“陆羽草堂”早已不在,开了别的店铺。 李老四又到朱雀大街曾经“香茗雅叙”开店的地方,那里一度关门大吉,如今新开了一家茶行,叫“古御林”。 李老四走进去,一身御林军金吾卫的制服,让店里的卓老三不敢怠慢。 “官爷,您要喝茶,可到隔壁‘古御林’茶楼,那里有上好的白茶可以招待您。” 卓老三打量李老四,觉得他应该是个来喝茶的贵客,只是走错了店门。 然而李老四不是来喝茶,而是来买茶的。 “你们店里有卖蒙顶山茶吗?” “我们‘古御林’是一家主营高山白茶的茶行。” “高山白茶?” 卓老三已经从货柜上拿了一款色泽银白,叶脉清晰分明的茶叶,细细向李老四道来:“此乃长溪白茶中的珍品——白牡丹。它产自闽中郡长溪县,采用肥嫩芽叶为原料,经萎凋、干燥等工艺精制而成。你看,这叶片如银似雪,状若牡丹花瓣,故得名‘白牡丹’。” 李老四伸手捏起一片茶叶,只见白牡丹外形绿背银心,形似花朵。 “白牡丹的干茶通常由大白茶或水仙茶树的嫩梢一芽一二叶或二叶制成,看起来较为匀整,虽然有些碎叶,但这不会对茶汤品质产生太大影响。” 卓老三说着为李老四泡了一泡白牡丹,只见冲泡后的白牡丹绿叶托着嫩芽,宛如花蕾初放,非常美观。 “大人您闻一闻。” 李老四闻之,有清幽的花果香气,又呷了一口细品,只觉入口甜润,滋味丰满且舒服,而茶汤颜色浅黄明亮,非常干净。 “长溪白茶中,白牡丹既有白毫银针的高贵,又有寿眉的高扬香气,因此在新茶友和老茶客中都备受喜爱。大人若要送人,就送这白牡丹,很拿的出手的。” 卓老三继续介绍着,同时熟练地拿起一旁的紫砂壶,开始为李老四泡制起来。 只见他手法熟练,将茶叶放入壶中,然后取来刚刚烧开的热水,注入壶中。一时间,热气腾腾,茶香四溢。片刻后,他将第一泡茶水倒掉,再注入热水,盖上壶盖,静置片刻。 这时,他转头对李老四说:“这款茶要经过多次冲泡才能更好地展现它的风味。每一次泡制,都会有不同的变化。” 李老四听得入神,他看着卓老三那熟练的手法,闻着那渐渐弥漫开的茶香,忍不住问道:“不知这位郎君的茶艺师从何人?” “在下的师父乃是长溪白茶制作技艺的研发人:陆羽、白茶夫妇。” 李老四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这名字好生熟悉呀。 二百四十二 该生个孩子了 陆羽、白茶几乎同时打了喷嚏。 也不知道谁在想念他们俩。 夫妻二人正在“香茗雅叙”接待完一批客人,成功签下了几笔订单,将客人们送走。 姚四娘子和卓老三从长安城给他们寄来了信,汇报了“古御林”茶庄的生意情况。 姚四娘子在卓老三的协助下,在长安城采取了一系列策略:一是精选上等长溪白茶原料,并采用传统与创新相结合的制茶工艺,确保茶叶品质卓越; 二是通过与文人雅士的合作,进行诗词吟咏、书画创作等文化活动,提升茶庄形象,树立高端定位; 三是利用长安城的繁华市场和丝绸之路的贸易优势,开展茶叶交易会,吸引国内外商贾; 四是通过进贡皇室、结交官府等方式,获得朝廷上层的支持与推广,提高“古御林”的知名度; 五是提供个性化定制服务,满足不同消费者的需求,建立忠实顾客群; 六是注重顾客体验,提供优质的售后服务,使得好评如潮,通过口碑效应吸引更多消费者。 通过这些策略的实施,“古御林”茶行很快在长安城立稳了脚跟。 陆羽和白茶都很高兴,喂饱了那只送信的信鸽,又给了些锦囊,让信鸽带到长安去。 夫妻俩都觉得姚四娘子能干,卓老三沉稳,这两个人配合做生意,真是天造地设一对。 “这两个人不但合伙做生意是好搭档,八字也合得很,怕是有段好的姻缘。”白茶掐指一算,说道。 但她到底不是掌管姻缘的喜娘,也拿不准,这姚四娘子和卓老三这辈子到底有没有牵红绳。 “要不去找碧霞元君问问?”陆羽提议。 碧霞元君如今在泰山,距离太姥山有点儿远,太姥山上就有一对月老,何必舍近求远呢? 于是白茶、陆羽备了上好的白毫银针去夫妻峰找帆哥和娟妹。 太姥之巅,双峰并蒂,如侣似伴,远眺其间,宛若天成画卷,两峰相依,低语细语,犹如久别重逢之人,情深意重。 这便是夫妻峰了。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霞光映照,为夫妻峰披上绚烂嫁衣,暮色苍茫中,更显恩爱绵长。 青松翠竹间,云雾缭绕,夫妻峰脚下山道两旁,男男女女,或单独或结伴,俱都跪拜在地,面向夫妻峰,神情虔诚,仿佛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有游行到此处的客旅不明所以,好奇心起,便向一位正在膜拜的少女询问:“此乃何事?为何诸位如此恭敬?” 少女起身,面带微笑,向那人解释:“尊驾不知,传说夫妻峰乃是一对有情人化身,他们的爱情坚贞不渝,历经千难万险,最终化作连理山峰,永存于世。是以,凡求姻缘者,皆来此地跪拜,希望能够得到夫妻峰的庇佑,觅得良缘。” 客人听后,亦拉起自家夫人的手,一同走向夫妻峰前,俯身三拜九叩。 “我们已得天赐良缘,今日之行,不为求取,只愿做证人。”夫妻俩人心中默默许下愿望: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就在此时,一阵轻风吹过,风中似乎夹带着细微的低语,宛如夫妻峰在回应他们的祈愿。在场的信众也感受到了这份温暖的气息,纷纷露出幸福的笑容。 见到这一切,白茶和陆羽相视一笑,他们携手穿行于翠竹曲径,越过云雾缭绕的山岗,到了碧绿的龙潭湖边。 湖光山色间,二人精心挑选了一块青草如茵的地方,摆下野餐垫,铺开了绣有花鸟的锦布,摆放上精致的点心与清香扑鼻的茶具。 坐在龙潭湖畔,抬头便是壮观的夫妻峰。龙潭湖水波光粼粼,倒映着夫妻峰的倩影,又似是国兴寺的佛塔也在水面上闪烁着金光,为这静谧的画面增添了几分神圣的气息。 白茶轻启红唇,浅啜一口清茶,眼中满是满足之色。陆羽则凝望着湖面的涟漪,心中暗自期待着帆哥和娟妹的到来。 不久,夫妻峰的石头间,帆哥和娟妹的人影幻化而出,二人远远地就看见了陆羽和白茶,于是飘飘然从山巅下来。 四人相聚于龙潭湖畔,围坐在野餐垫上,品茗论道。 夕阳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他们的肩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白茶轻启话题,谈及茶叶的起源与流变,她的声音柔和而充满智慧,仿佛是远古山林中的一抹清风,吹拂过每个人的心田。陆羽接着叙述了他所熟知的茶道礼仪,他的言辞中透露出对这份古老艺术的尊重和热爱。 帆哥、娟妹认真倾听,这是陆羽白茶夫妇来到太姥山巅定居之前,他们从未听过的话题。 他们已孤独地在太姥山的石头里寄居数百年。 陆羽夫妇关于茶的话题,就像湖面上泛起的涟漪,逐渐扩散开来。 夕阳越来越柔和,一阵微风吹过,带起了水面的波纹和草地上的清新气息。四人静静地坐着,不再言语,只是用心感受着这份宁静和美好。此时此刻,时间仿佛凝固,所有的烦恼和尘世的纷扰都被抛之脑后,只剩下心灵的交汇和自然的和谐。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湖面上,将一切都染成了温暖的色调。 茶话会接近尾声,白茶便向帆哥、娟妹询问姚四娘子与卓老三的姻缘。 帆哥、娟妹都道,命中注定,这二人之间确有一根红绳牵系。 陆羽、白茶听了很是高兴,没想到卓老三那个孩子傻人有傻福,这辈子若能娶到姚四娘子,当真是天大的福气。 龙潭湖的壁上,一只金龟蛰伏着,沉入水面。 他可不这么想。 他在湖水中,冷静而缓慢地游动,可是一颗心却早已炸了。 他静静地浮在水面上,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龟的眼前浮现出姚四娘子的靓影,那一日姚四娘子将迷路的他送回国兴寺的情景历历在目。那时,春日的阳光透过新绿的叶缝,洒在山道上,和风带着桃花的香气。龟的心里,从那一刻起,便住进了一个曼妙的身影——姚四娘子。 然而,情感的种子尚未来得及发芽,龟便听到了这个让他如五雷轰顶的消息:姚四娘子竟然和卓老三命中有夫妻之缘。 这一消息对于暗暗喜欢着姚四娘子的龟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龟很生气,他决定要去长安城破坏这一切。可是,作为一个只能在国兴寺中修行的龟,他又怎能跑得了那么远? 就在龟陷入绝望之时,龙潭湖底有了动静。 是龙三太子出现了。 “金龟,你为何如此愁眉不展?”龙三太子的声音如同水下的回声,层层叠叠地传入龟的耳中。 龟讲述了自己的烦恼。龙三听后,邪魅一笑:“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去到长安城,去做你想做的事。” 龟动心了。他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更何况是与龙三太子这样的角色打交道。然而,对姚四娘子的爱恋和对卓老三的嫉妒蒙蔽了他的判断。最终,他同意了龙三太子的条件,准备踏上一段未知的旅程。 月黑风高的夜晚,龙三太子使用了他的法力,帮助龟逃离了国兴寺,向着长安城的方向奔去。在离开之前,龟回头望了望国兴寺,这里有他多时的修行和朋友,有教导他的明心住持。 此刻所有的回忆都随着龙三太子的法力,渐渐淡出了龟的脑海。 龟就要随龙三太子一起前往京都长安了。 一个龟壳、四条短腿,这样的形象,就算爬到了长安城,也得不到姚四娘子的爱恋。 “这有何难?” 龙三太子朝着金龟一指,龟壳上刻着的神秘符文开始发光,闪烁着耀眼的光华。一股无形的能量从龟的体内涌出,环绕在他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光球。 在这光球中,龟的身体逐渐变得模糊,仿佛即将消失在空气中。然而,当光球渐渐消散时,一个年轻的少年出现在了原地。他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眼眸深邃,面容俊朗。 这个少年便是龟幻化而成的人形。 龙三太子说:“你身上这身金衣太张扬,换件低调点的衣裳,还有得给你取个名字才好。” “请龙三太子赐名。” “金不换吧。” 金不换向龙三太子拱手,两人就地一转,化作两道流光飞走。 …… 望海里的集镇,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人们挤在榜下,眼神炽热地盯着告示榜上那张贴得整整齐齐的布告。长溪县衙的名义,庄重而威严,布告上写着一则令人心动的消息: 长溪茶商会的会长陆羽将举行收徒仪式,欲招募一批对制茶有兴趣的年轻人。通过考核者,有机会成为陆羽的徒弟,学习白茶制作的精髓。 这消息如同一颗炸弹,在集镇上引起了轰动。 陆羽,作为长溪茶商会的会长,他的白茶制作技艺早已名扬整个闽州,无数人梦寐以求能成为他的徒弟。而现在,这个机会竟然摆在望海里年轻人们的眼前,怎能不让人心动? 大家踊跃报名。 经过几轮筛选,最终有五十名年轻人获得了参加考核的资格。他们来自不同的背景,有的是茶农的子弟,有的是商贾的后代,还有的是普通的百姓。但他们都对制茶这门技术充满了热爱和渴望。 第一轮考核,是对茶叶的基础知识的测试。考官们精心准备了一份试卷,上面涵盖了茶叶的种类、产地、采摘时间等基本知识。这一轮考核,旨在筛选出真正对茶叶有了解和热爱的人。 第二轮考核,是实操环节。考生们被带到一片茶园,要求他们在规定的时间内采摘一定数量的茶叶。这不仅考验了他们的速度,更考验了他们对茶叶的辨识能力和采摘技巧。 第三轮考核,是一场茶艺表演。考生们需要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茶艺,包括泡茶、品茶、赏茶等环节。这一轮考核,旨在观察他们的气质、修养以及对茶文化的理解和表达能力。 最后一轮考核,是与陆羽面对面的交流。陆羽亲自出题,询问考生们关于白茶制作的问题,考察他们对白茶的理解深度和创新能力。这一轮考核,是对考生们综合素质的全面检验。 经过四轮激烈的考核,最终有十名年轻人脱颖而出,成为了陆羽的徒弟。他们中有的才华横溢,有的勤奋刻苦,有的独具匠心。他们将跟随陆羽学习白茶制作的技艺,传承茶技。 陆羽看着这些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知道,自己如今只是凡人,终究会老,会死,而这些徒弟将成为长溪白茶的未来,将这门白茶制作技艺传承下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望海集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今日,是十名弟子拜入陆羽门下的大日子。 在望海里老百姓的围观下,长溪县令亲临现场,作为见证人,仪式即将开始。 陆羽穿着一袭素净的白袍,他的脸上带着和蔼而庄严的微笑。他站在一个用红绸搭成的高台上,背后是一幅巨大的白茶山水画,显得格外庄重而神圣。 十名弟子身着统一的青蓝色长衫,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激动和期待。他们排成一排,跪在高台前,深深地向陆羽叩首。 “弟子愿拜陆羽大师为师,学习白茶制作技艺,传承茶道文化。”他们齐声高呼,声音洪亮而坚定。 陆羽微微点头,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弟子,眼中闪烁着满意的光芒。他知道,这些弟子都是经过严格筛选和考核的,他们对白茶有着深厚的热爱和执着的追求。 “你们愿意学习白茶制作技艺,我感到非常欣慰。”陆羽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白茶是长溪瑰宝,亦是李朝瑰宝。我希望你们能够将这门制茶技艺,发扬光大,让更多的人品味到白茶的魅力。” 他手持一把精致的茶壶,轻轻地浇在每个弟子的头上,象征着他们将接受茶的洗礼,成为真正的茶人。然后,他将一枚小小的茶徽赠给每个弟子,这是他们成为陆羽徒弟的标志。 仪式结束后,老百姓们纷纷上前道贺,他们对这些年轻的弟子充满了期待和希望。而长溪县令也上前来与陆羽握手,表示对他的敬意和支持。 陆羽看着这些弟子们,心中充满了欣慰和期待。 台下,白茶静静站在人群中,看着台上被人群簇拥的陆羽,她的脸上流露欣慰的笑容,眼角却微微湿润。 从远古莽荒,走到这盛世李朝,这条路如此漫长,又弹指一挥间,恍然如梦。 喧嚣之后,人群散去,风起天凉。 白茶将一件披风披在了陆羽肩上:“官人,辛苦了。” 白茶看见陆羽的脸上也有依稀的泪痕。 夫妻二人从望海里的集镇,一直漫步到牛郎岗的海滩上。 白茶抬头,忽然瞥见陆羽的眼角有了一丝鱼尾纹,心头一颤。 “白茶,”陆羽牵住了白茶的手,“我有些害怕。” 白茶的心揪紧了,她明白他为何要大批收徒,他是肉体凡胎,再不是天界百草园那个无所不能的陆羽神医了,而是会老会死的凡人一个。 他不想让白茶制作技艺后继无人,就必须未雨绸缪,开始培养越来越多的白茶技艺传承人。 他也不想离开她,她是神仙,而他是凡人,他们是不可能永不分离的。 届时,他老了死了,她回天去,他们仙鬼殊途。 “官人,我会永远跟着你,等着你,这一世过了,我就等你的下一世。” “下一世,谁知道我是什么,说不定我投胎成了别的物种。”陆羽此刻还能开玩笑。 “下一世,我做了猪做了狗,你还要我吗?娘子,五百年太久,只争朝夕。我们是不是该生个孩子了?” 二百四十三 泛舟向嵛山 清晨的国兴寺,晨钟暮鼓间,香火缭绕,虔诚的信徒们络绎不绝。 古木参天,鸟鸣清越,一切显得庄严而宁静。 明心大师照例在寺庙中巡视,关心每一位弟子和来访的信徒。 这一早,他却眉头紧锁。 “师傅,您怎么了?”一旁的小僧慧根关切地问道。慧根是明心的得意弟子,聪明伶俐,对佛学有着浓厚的兴趣。 明心大师指了指后院的方向,沉声道:“去放生池看看,金龟不见了。” 慧根一惊,连忙跟随师傅来到后院。放生池碧波荡漾,池中的鱼儿自由游弋,但原本栖息在池中央的金龟却不见了踪影。 “这怎么可能?金龟一直都很安静,从未离开过这里。”慧根不解地说。 明心大师沉思片刻,突然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去请智深过来。” 不久,智深匆匆赶来。智深是国兴寺的另一位高僧,擅长解决各种难题,他的到来让明心感到一丝安心。 智深环顾四周,然后低头仔细观察池边的泥土,似乎发现了什么线索。他沉声道:“有人来过这里,而且动作很轻,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明心大师闻言,心中一紧:“难道是有人偷走了金龟?” 智深点头:“很有可能。我们需要仔细调查。” 于是,三人开始在寺庙内外展开调查。他们询问了每一个可能知情的人,包括常来的信徒、附近的村民,甚至是偶尔路过的游客。然而,似乎没有人知道金龟的下落。 就在众人陷入困惑之际,一个意外的发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在离放生池不远的一棵古树下,他们发现了一串奇怪的脚印。脚印深浅不一,似乎有人在此处停留过一段时间。 明心大师心中一动:“这些脚印或许是关键。”他决定沿着脚印追踪下去。 经过一番艰难的追踪,他们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山洞前。洞口被茂密的灌木遮掩,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这里竟然隐藏着一个秘密之地。 明心大师深吸一口气,带领着慧根和智深小心翼翼地进入洞中。洞内昏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神秘的气息。他们点燃了火把,继续深入探索。 就在此时,一道微弱的金光从前方传来,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他们加快脚步,终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找到了失踪的金龟。它静静地躺在一堆干草上,似乎并未受到伤害。 明心大师松了一口气,但心中的疑惑却更加深重。究竟是谁将金龟带到了这里?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一切的背后,似乎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在山洞深处找到失踪的金龟后,明心大师、慧根和智深三人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疑惑。他们决定带着金龟返回国兴寺,同时对这一事件进行深入的调查。 回到寺庙,明心大师召集了所有的僧人和信徒,宣布了金龟平安归来的消息。众人欢呼雀跃,但明心大师的眉头却依旧紧锁。他知道,这个事件背后必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智深提议:“我们应该从那些脚印入手,或许能发现一些线索。” 明心大师点头同意,于是三人再次回到了那棵古树下。他们仔细地观察着脚印,试图找出一些规律或者特殊的标记。 就在这时,一位年轻的村民路过此地,好奇地凑了过来。他是李二狗,村里的猎户,以勇敢和机智著称。看到三位僧人如此专注地研究脚印,他忍不住问道:“大师们在找什么?” 明心大师看了他一眼,觉得此人或许能提供一些帮助,便将金龟失踪的事情告诉了他。李二狗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我昨日在山上打猎时,确实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人影在附近徘徊。” 智深急忙追问:“你还记得他们的特征吗?” 李二狗回忆了一下:“其中一个人身材高大,另一个则瘦小些。他们穿着黑色的衣裳,行动鬼鬼祟祟的。” 听到这些描述,明心大师心中一动。他意识到,这些人很可能就是偷走金龟的贼人。他决定亲自带队,深入调查此事。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明心大师、慧根和智深三人四处打听消息,寻找那两个可疑人物的踪迹。他们走访了附近的村庄和城镇,询问每一个可能知情的人。 终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他们在一家小酒馆里听到了关于那两个人的传闻。据说他们最近频繁出现在附近的山林中,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明心大师心中一紧:“看来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他决定亲自前往山林,寻找这两个贼人的藏身之处。 在山林中艰难跋涉了数日后,他们终于在一个隐蔽的山洞前发现了那两个可疑人物的踪迹。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洞口,准备一举将贼人擒获。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洞内传来。明心大师等人立刻躲到一旁的树丛中,屏息凝神地观察着洞口的情况。 只见两个黑衣人匆匆从洞内走出,脸上满是惊恐之色。他们一边跑一边低声交谈着:“快走!那些人追来了!” 明心大师等人见状,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们知道,这两个贼人必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会如此惊慌失措。 明心大师、慧根和智深三人迅速商议对策,决定分头行动,跟踪这两个黑衣人。他们小心翼翼地跟随着贼人的踪迹,穿过了一片茂密的树林,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山谷。 山谷中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溪水潺潺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然而,此时的三人却无心欣赏这美丽的景色,他们的目光紧紧地锁定着那两个黑衣人的身影。 经过一段时间的跟踪,他们终于发现了贼人的藏身之处——一座破旧的茅屋。茅屋隐藏在山谷深处的一片竹林中,若不是细心观察,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明心大师示意众人停下脚步,低声道:“我们先在这里观察一下情况,看看他们是否还有其他同伙。” 于是,三人躲在竹林中耐心等待着时机的到来。过了许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茅屋内亮起了微弱的灯光。透过窗户的缝隙,他们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 只见那两个黑衣人正坐在一张桌子旁,似乎在商量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们的面前摆放着一张地图和一些奇特的物品。明心大师等人心中一动,意识到这些东西很可能与金龟失踪有关。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黑衣人突然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了一番。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常,脸上露出一丝警惕的神色。明心大师等人见状,立刻屏住呼吸,生怕被他发现。 幸运的是,那个黑衣人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他转身回到桌旁坐下,继续与另一个黑衣人交谈着。明心大师等人趁机悄悄靠近了茅屋一些距离。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一段令人震惊的对话。原来这两个黑衣人竟然是一伙盗贼的成员,他们此次行动的目标是国兴寺内的珍宝——金龟。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来,金龟的龟壳是用纯黄金打造的。 他们打算将金龟盗走后卖给一个富商换取巨额财富。而这次行动只是他们计划中的第一步而已。 他们还不知道,他们辛苦盗取的金龟,已经被明心住持找回去了。 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盗取的是一只假金龟。 明心住持也不知道,他找回的是一只假金龟。 真金龟已经变成一个少年,跟着龙三太子前往长安城了。 …… 白茶作坊内,十个身着统一青色学徒服的新弟子们围坐在院子里,他们的目光聚焦在前方一个头发发白的老者身上。 老者就是王山河。 虽然入门不是最早的,但因为年龄,大家都默认他是陆羽的首席大弟子。 新弟子们更是尊他一声“大师兄”。 大师兄王山河慢慢吞吞地从竹椅上站起,手中摇晃着一把古色古香的竹制茶匙,他的眼神中透出一丝狡黠。清了清嗓子,他用略带沙哑却温暖的声音开始了他的“教学”:“师弟师妹们啊,做茶如做人,急不得也慢不得。” 新弟子们连忙点头,一脸肃穆,仿佛怕错过任何一个字。王山河微微一笑,继续道:“记得我当年,那手法快得能让茶叶都跟不上,现在虽然老了,但这手艺嘛…”他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 就在这时,一阵轻风吹过,带起几片落花。王山河似乎与风有约,轻轻一挥手中的茶匙,那些花瓣竟然奇迹般地飞舞起来,最后缓缓落在他的掌心。新弟子们惊叹不已,纷纷鼓掌。 王山河得意地笑了笑,心中暗自得意:这帮小孩子,还是太嫩了点。 正当王山河沉醉于自己的小表演时,作坊的老板走了过来,提醒大家要开始今天的正式学习。王山河赶紧收起玩笑的态度,严肃地向新弟子们介绍起白茶的制作流程。 但他那颗爱显摆的心,已经让这个午后的学习变得不再枯燥。阳光下,王山河的身影显得格外地长。 新弟子们在王山河的带领下,逐渐掌握了白茶制作的各个环节。然而,王山河那颗爱显摆的心始终按捺不住。每当有新弟子在制作过程中遇到困难,他总是故作神秘地掏出一些“独家秘笈”,声称这是解决难题的关键。 一次,当一个新弟子在烘干茶叶时掌握不好火候,王山河便拿出一块看似普通的石头,神秘兮兮地说:“这可是我从深山老林里寻来的‘灵石’,放在烘干炉旁,保准你的茶叶烘干得恰到好处。” 新弟子们将信将疑,但出于对王山河的尊重,还是照做了。没想到,那块石头似乎真的起了作用,烘干出来的茶叶品质出奇的好。 然而,好景不长,新弟子们开始发现这些所谓的“秘笈”并非每次都灵验。有一次,王山河又拿出一枚古怪的铜币,说是能够提升茶叶的香气。但这次,不仅没有效果,反而因为分心导致一批茶叶烘焦了。新弟子们开始怀疑这些“秘笈”的真实性,甚至有人私下议论王山河是不是在耍他们。 王山河听到这些议论后,心里五味杂陈。他原本只是想通过这些小手段增加一些教学的趣味性,没想到却适得其反。 他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是否真的有些过分了。 夜晚,王山河独自坐在院子里,望着满天星辰,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独感。他意识到,如果不能赢得师弟师妹们真正的信任和尊重,那么他所有的显摆都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自从那次失败后,王山河变得沉默寡言,他不再向新弟子们炫耀那些所谓的“秘笈”。 陆羽将一份手稿交给王山河,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笔迹,记录着各种茶叶的特性、制作过程中的细节以及陆羽个人的制茶感悟。 “做茶,最重要的是对茶的尊重和对工艺的敬畏,不要总想着如何让自己看起来更厉害,而忘了最本质的东西。” 年轻的师傅,在向年迈的弟子无私地分享和传授经验。 这让王山河感动得老泪纵横,连声向陆羽道谢。 陆羽却说:“该说感谢的人是我。” 身为资历老一点的徒弟,王山河主动承担教学师弟师妹的责任,让陆羽空出了许多闲暇时间。 他本该感谢王山河的。 如今这空出来的时间对陆羽而言,是极为宝贵的,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干。 他要给自己和白茶放一个小长假,去干那件更重要的事。 将“香茗雅叙”交代给紫夭、栝楼和珊瑚,陆羽携着白茶出发了。 …… 朝霞初照,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 东海岸。 海风轻拂,带着几分咸意和几缕清凉。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只帆船静静地等待着。 船身狭长而坚固,帆布洁白如新月,随风轻轻鼓起。陆羽携着白茶双双登舟,船家便挥动长桨,激起层层碧波,船只如离弦之箭,缓缓划破宁静的海面,向着海天一色处驶去。 四周是无边的水色交融,海鸥伴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展翅高飞,它们或俯冲海面,叼起鱼儿;或在空中盘旋,发出清脆的鸣叫 船只在这生机勃勃的海面上,仿佛成了它们眼中的一道风景。 随着船只的前行,远方的海岛渐渐显露出轮廓。 它似一颗镶嵌在大海中的翡翠,苍翠欲滴。岛上的山峦起伏,绿树成荫,隐约可见几座古朴的亭台楼阁点缀其间,透出一股超尘脱俗的气息。 陆羽和白茶坐在船上,任凉风习习,心旷神怡。 “那是何处?”白茶好奇地问。 “嵛山岛。”陆羽道。 二百四十四 九幽之链 东海上,碧波万顷,风帆点点。 朝霞映照海面,金波粼粼,渔歌悠扬。 陆羽和白茶夫妇乘舟从东海上登上了神秘的嵛山岛。 嵛山岛之所以神秘,是因为它坐落于长溪县之域,却因重洋阻隔,成为陆地居民遗忘之地。 其神秘之名,非但源于地理位置之偏僻,更因文化传承之独特。岛民生活习俗,自成一体,异于他处;古时传说,流传甚广,而真迹难寻。 又因交通不便,鲜有外人涉足,使得岛上风土人情,得以保持原貌,未受外界侵扰。 故此,嵛山岛之于李朝之人,如同深藏海底之珍珠,虽光芒内敛,却引人遐思无限。 陆羽偕妻登岛,但见岛上有万亩草场,绿波滚滚,牛羊成群,白云低垂,仿佛置身仙境。 更有日月星三湖,犹如璀璨宝石镶嵌于翠绿地毯之上。 夫妇二人于月湖之畔,决定营造一处别业,以作栖身之所。 于是乎,陆羽施展巧思,白茶运用妙手,于月湖畔幻化出一座小木屋。 这屋虽简,却颇具匠心,与周围景致浑然一体。屋前植梅数株,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屋后种竹几丛,风过之际,清音袅袅。 夜幕降临,夫妻二人携手于湖边漫步。 月光如水,倾洒于湖面,波光粼粼,犹如万千银蛇在水面舞动。他们在此吟诗作赋,弹琴对弈,远离尘嚣,心旷神怡。 白茶感慨道:“我与官人隐居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矣。” 陆羽则笑答道:“有妻如此,天下何处不是家?” 如此过了一夜良宵。 天亮。 他们游历于万亩草场之上,远眺五峰笔架,近观四瀑争流,尽享大自然之奇妙造化。 时而,他们还会遇到岛上淳朴居民,与之交流学问,传授技艺,深受岛民爱戴。 如此悠哉日子,不知过了几何时日。直至某日,海风渐起,波浪涌动…… 这天,陆羽和白茶正在海边散步,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呼救声。他们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渔夫正被巨浪卷入海中。 白茶暗施法力,将陆羽推入海中。陆羽哪里会水性?但是仗着白茶法力,竟将渔夫救上岸。 陆羽夫妇救人的义举很快在岛上传扬开来,那渔夫家人竟送了一头海羊到月湖畔的小木屋,以作答谢。 还以为会有一顿烤全羊吃。 但那羊羔温顺可爱,咩咩叫着,陆羽夫妇如何能杀?竟养了下来。 海岛上的山羊,久经海风洗礼,已孕育出独特之处。其体型,较陆地山羊稍显瘦小,然却精悍强健,能耐风寒湿重之苦。 被毛浓密而粗糙,宛如自然所赐的防雨披风,抵御着海岛频繁的雨水侵袭。蹄部亦因常年跋涉于岩石嶙峋之地,变得格外坚硬,即使行走于陡峭山路,亦稳健如常。 饮食习性也有所不同。海岛山羊因植被稀少,不得不养成杂食之性,除了青草树叶,还会进食海藻、小型贝类等海之馈赠,这使得其肉质带有淡淡咸香,别具一格。而陆地山羊多以草地为生,食物单一,肉质虽嫩却不及海岛山羊鲜美。 在放养方式上,海岛山羊更显自由奔放。由于岛屿人烟稀少,山羊们往往自行觅食,攀山越岭,无需人工过多照看。此种生活方式使得山羊体质更为强健,抗病能力亦有所增强。相较之下,陆地山羊多受农舍圈养,虽便于管理,但缺乏运动空间,有时需人工补充饲料,难以完全展现其自然本性。 因而,海岛山羊的优势,最显著者莫过于其肉质的独特风味,融合了山与海的精华,味道鲜美,深受食客青睐。 其强健的体质和较强的适应能力,使得养殖成本降低,成为海岛居民重要的经济来源之一。 陆羽和白茶不能吃这海羊肉,也不靠这海羊卖钱,于是就好生饲养,倒和这只海羊做了朋友。 这只海羊也是命格奇异,因着陆羽白茶夫妇,而有了一段幸运的际遇。 还得从《易经》泰卦说起。 泰卦是《易经》六十四卦之一,象征着安定和和谐。 泰卦的代号为7:0,主卦为乾卦,象征天,客卦为坤卦,象征地。这一卦象展现了天地交合、万物通顺的美好局面。 泰卦的基本含义是“顺利”,它代表着事物在和谐状态下的发展,反映了以下几个方面的内容: 一是天地交合: 泰卦中乾下坤上,乾为天,坤为地,象征着天气下降、地气上升,天地之气交融,万物得以生长发展。 二是君臣志通: 在社会层面,泰卦意味着君主与臣民之间心意相通,国家治理有序,社会和谐稳定。 三是君子道长:泰卦还象征着君子之道的增长和小人之道的消退,意味着社会风气向善,道德水平提升。 四是变化可能性: 泰卦展示了在安定形势下各种变化的可能性,提醒人们要善于利用当前的和谐局面,促进事物的发展。 此外,泰卦的每一爻都有其特定的含义,从初九到上六,分别代表了不同情境下的变化和发展。 通过对这些爻辞的解读,可以更好地理解泰卦的深层寓意,并据此指导实际行动。 因为《易经》泰卦,还衍生了一个成语:三羊开泰。 此处的羊是“阳”的谐音。 通过“羊”与“阳”的谐音关系,传递了对新年的吉祥祝福和对自然界阴阳和谐的美好寓意。 民间传说中,青阳、红阳、白阳分别代表过去、现在和将来。 因此“三阳开泰”不仅是对新年的祝福,也是对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象征。 三阳不好表示,于是图案中常以三只羊在阳光下吃草来象征这一吉祥意义,体现人们对于和谐、繁荣生活的向往,以及对自然界和宇宙秩序的尊重。 天界中,鸿钧老祖是一个不一般的存在。 以其通天彻地的神通和智慧,被誉为群仙之首。 他常在昆仑山之巅,俯瞰众生万象,时而凝神卜卦,预测天地之奥秘。 这日,鸿钧老祖在昆仑山之巅,手持乾坤八卦盘,正欲卜算天下大势。突然,他眉头微蹙,发现“三羊开泰”之卦象竟然缺失了一角,象征着天地间将有不和谐之气息弥漫。 老祖心知不妥,决定寻找那缺失的“一羊”,以恢复天地的平衡。 老祖在云端飘飘悠悠,就到了东海之上。 陆羽与白茶,正带着他们养的那只海羊,游历于草场之间。 那只海羊原本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海羊,被陆羽和白茶饲养了几日之后,外形就发生了变化: 浑身绒毛如海之蔚蓝,眼眸深邃似藏星河,不但能吃草,还能驾驭海浪,很有灵兽的样子了。 两人一羊,正在草浪间行走,突然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海羊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抬头望向天际,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白茶见状,心中一动,对陆羽说道:“官人,此羊非凡,或许能补天地之缺。” 陆羽闻言,沉吟片刻,点头称是。 他们决定带着海羊前往昆仑山,寻找鸿钧老祖,看看是否能够用海羊补全那缺失的卦象。 而鸿钧老祖此刻正在东海上空云端。 白茶施法,传递讯息。鸿钧老祖降落草场,细细打量海羊,发现此羊果然非凡,正是补全“三羊开泰”卦象的关键。 老祖当即施展神通,将海羊融入卦象之中。瞬间,天地间风云变色,一道道祥瑞之气从昆仑山涌向四方,万物沐浴在一片和谐之光中。那缺失的一羊,终于得以归位,天地间的不和谐气息也就此消散。 鸿钧老祖感慨万分,对陆羽夫妇说道:“尔等此举,有功于天地。此羊因尔等而得神位,实乃天意也。” 说罢,他赠给陆羽夫妇一枚仙丹,以表谢意。 没了羊,少了养羊的乐趣。 还是造娃吧。 春宵一刻值千金。 夜半,夫妇二人在小木屋内相拥而眠,却听到外面隐隐约约的哭声。 谁在哭? 夫妇二人走出小木屋,顺着月湖往上,又发现了另一个圆湖。 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璀璨的星空,仿佛将银河纳入怀中。轻柔的晚风拂过,湖水泛起细腻的涟漪,星光在其中闪烁,犹如无数精灵在舞蹈。 周围的群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如同守护者般屹立,为这份美丽增添了一份神秘与庄严。偶尔传来的虫鸣和叶响,更是为这宁静的夜晚增添了一份生机。 但湖里传来的哭声,凄凉而伤心。 这时,一道青烟在月光下腾起,土地神现身了,告诉白茶夫妇,此处是星湖。 星湖里住着一条真龙,因触犯天规而被囚禁在星湖深处,原本是东海龙王敖广的小儿子,却因一次好奇的探险,惊扰了在昆嵛山洗浴的某位女神仙,从而招致了天帝的怒火,被囚禁于此,冰封千年。 九太子的哭声穿透了湖底的寒冰,回荡在空旷的山谷之中。这哭声不仅蕴含着他对于自由的渴望,更承载着他对于命运的不满与抗争。 他被九幽之链束缚,无法挣脱,每一次挣扎都让他的痛苦倍增。他的泪水与星湖的的水融为一体,使得这个池子充满了神秘与悲怆。 土地公告诉陆羽白茶夫妇九太子的事迹: 尽管被囚禁在星湖之中,九太子并未忘却保护嵛山岛的岛民。他虽然失去自由,却仍默默守护这片土地与百姓。 每当风起云涌,暴风雨即将侵袭嵛山岛之际,九太子都会用尽力量,调动湖水形成屏障,抵御风暴,保护岛上庄稼免受摧残。同时,他会悄然引导山间清泉流向村庄,确保岛民有清澈甘醇之水饮用。 在久旱无雨之时,九太子亦会聚集云雾,为干渴的土地带来细雨,滋润庄稼,使其恢复生机。 每当村民举行庆典或祭祀活动时,九太子也会现身,以祥瑞之象为人们带去祝福,让他们感受到神灵的庇护与恩泽。 这里是九太子的囚禁之地,他却把它当家园一样守护。 有错就改,善莫大焉。 这一夜九太子之所以哭泣,是因为九太子的母亲病重,生命垂危,九太子却不得回龙宫照顾母亲,甚至可能都无法见母亲最后一面。 随着土地公的讲述,月光的照耀下,星湖表面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而那哭声从湖水中央传来,更加悲伤欲绝。 白茶和陆羽走近星湖时,惊奇地发现一个身着战甲的英俊少年出现在水面之上,他身上缚着九幽之链,双眼紧闭,泪水沿着脸颊缓缓滑落。 这个少年正是土地口中的九太子。 “上仙可否助我暂时摆脱九幽之链,让我回东海送我老母亲一程,事后,我必重回星湖受罚。” 白茶掐指细算,告诉陆羽,九太子的刑罚早已期满,只不过昔日那位女神仙早已去了天外天,不复存在于世间,上一任天君的惩罚,这一任天君并不知晓这茬,故而让这太子困于此,白白消耗了年华。 只要解了九幽链,九太子便能重获自由。 陆羽依着自己上古神的记忆,指导白茶和土地在星湖边布置好了祭坛,邀请了天上的星辰作为见证,开始了解封仪式。 随着白茶念动咒语,星湖中的水流开始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漩涡。九太子身上的九幽之链开始逐渐松动,最终化作一道光芒消失在空气中。 当九幽之链完全解除的那一刻,九太子的身体被一层金光所包围。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仿佛重生一般。 他看向陆羽和白茶,眼中充满了感激与敬意。他知道,如果没有这对夫妇的帮助,他可能永远都无法摆脱九幽之链的束缚。 九太子深深拜谢陆羽白茶和土地。白茶将鸿钧老祖所赠仙丹转赠九太子,九太子谢过众人,继而速速飞往东海龙宫,只怕去迟了,不能见到龙母的面。 东海龙王已老,此子能力出众,会是好的接班人。 陆羽白茶和土地心里都这么想。 希望此去母子团圆,平安喜乐吧。 二百四十五 福茶 陆羽白茶夫妇依偎着,坐在嵛山之巅,眺望对面风光绝美的草场。 四周群山环绕,绿意盎然,翠草如茵,百花竞放,蝴蝶翩翩起舞,清风徐来,带着淡淡的花香与草的清新。 远处,东海波光粼粼,海风拂面,让人心旷神怡。 坐在此地,仿佛能忘却尘世烦忧,只想与心爱之人共度时光。 陆羽白茶夫妇二人依偎而坐,脸上洋溢着幸福与宁静。 阳光斜洒在他们身上,为他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这一刻,仿佛时间都为他们静止了。他们轻声细语地交谈着,话题不知不觉间转到了上古时期的趣事。 陆羽回忆起自己与春芒神医之间的点点滴滴。 那时,他为了白茶,屡次与春芒神医发生争执。春芒神医每每遇到陆羽,也总是针锋相对,两人因为白茶常常大打出手。 如今,沧海桑田,岁月流光,不知春芒神医在天地何处,也不知昔日百草园的兄弟姐妹们如今又散落天地何处,李毅医神已轮回转到第几世,本草纲目何时才能重现人间,惠及天下众生。 不去想了,他早已不是神医,只是一名普通的茶人,是白茶的夫婿,认认真真做茶,认认真真做人。 陆羽如此想着,就更紧搂住白茶,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哎呀,羞羞人。” 竟是一只蝴蝶。 他的双翅如釉下彩瓷,黑底上点缀着湛蓝的斑纹,边缘镶着金边,璀璨夺目。 蝶体呈现出优雅的弧度,黑色的触须轻轻摇曳,与细长的身躯形成完美的比例。 在阳光下,他翩跹而动,围绕着亲吻的陆羽白茶,不停说道:“哎呀,羞羞人!” 陆羽白茶看向这只蝴蝶,双双笑了。 “还是一只公蝴蝶。”陆羽道。 “有三百岁了呢。”白茶笑。 “三百岁了,就不是一只凡蝴蝶,是一只蝴蝶精了。” “修炼三百年,尚不知人情,真是白修了。”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盯着那只蝴蝶笑。 还记得上古时,白茶蒙智未开,天君让陆羽陪白茶游历下界修炼,其中就有门功课,专门是修炼人情世故的。 “哎呀,你们俩羞羞人,还好意思笑话我。”蝴蝶急了,愤愤不平煽动翅膀。 “不如放他去三百年前重修,他就知道,你我是否羞羞人了。”陆羽对白茶说道。 “哎呀,官人,你好坏呀。” 白茶说着捏起小粉拳要打陆羽胸口,却被陆羽一把捉住,又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哎呀,要死了,羞羞人羞羞人!” 那只蝴蝶还在聒噪,陆羽与白茶兀自羞羞人,并不被他打扰和停止,白茶伸起一手,朝着蝴蝶一挥,一道柔和的光芒从掌心涌出,将蝴蝶包围其中。光芒渐渐强烈,直到将蝴蝶完全淹没。 片刻后,当光芒消散,原本的蝴蝶已经不见踪影,蝴蝶已被一道法力送回了三百年前。 风里传来蝴蝶的回声:“哎呀,羞羞人,啊——” …… 三百年前。 东晋。 书院,规模宏大,古木参天。 书院内书声琅琅,学子们或三五成群地讨论学问,或独自坐在角落里埋头苦读。而在这群学子中,一个新生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这位新生的名字叫梁山伯。 梁山伯踏入书院的大门,心中既充满期待又不免紧张。 就在此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你是新来的学子吗?看起来有些迷茫啊。”梁山伯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文士打扮的少年正笑吟吟地看着他。这人名叫祝英台,生得一副聪明伶俐的样子,眼神中闪烁着与众不同的光芒。 “是的,我刚来不久。”梁山伯小心翼翼地回答,生怕露出破绽。 “那正好,我带你熟悉一下环境吧。”祝英台热情地说着,拉起梁山伯的手就往院子里走去。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祝英台对梁山伯的来历颇为好奇,不时地问这问那。而梁山伯则小心翼翼地回应着,同时心中暗暗观察这个与众不同的“少年”。他能感觉到祝英台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那是智慧与独立的气息。 没过多久,两人便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友。他们一起上课、一起讨论学问、一起在书院的小径上散步。随着时间的推移,梁山伯发现自己对祝英台的感情越来越深,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和其他男子不一样,而有了什么怪癖。 一天傍晚,两人一同坐在书院的荷花池边,看着倒映在水中的月亮。祝英台突然叹了口气:“山伯兄,你觉得友情和爱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梁山伯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他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我想……友情是宽厚的,它可以包容许多缺点和不足;而爱情是自私的,它要求彼此完美无瑕。”说完,他偷偷观察祝英台的反应。 祝英台微微一笑,眼中似乎有一丝忧伤:“你说得对。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爱上了某个人,那个人会不会因为我的不完美而离开我呢?” 梁山伯心头一紧,他忍不住握住祝英台的手:“不会的,真正的爱情是不会在乎这些的。”话音刚落,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得太过分了,连忙松开手,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祝英台却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失态,反而笑得更加灿烂了:“山伯兄,谢谢你。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 就这样,两人在书院的日子里越走越近。他们的感情如同初夏的荷花,悄然绽放在碧绿的荷叶间,等待着那个揭晓答案的时刻。 随着季节的轮转,梁山伯与祝英台之间的情感也如同经历了春夏秋冬的洗礼,变得愈发深厚。书院的生活虽然平静,但他们的心中却涌动着无法言说的激情。 一天午后,天空突然阴沉下来,乌云密布,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书院的学子们纷纷躲避,而梁山伯和祝英台却仍在荷塘边聚精会神地对弈。他们的心思早已超越了棋局,彼此的眼神中都藏着对方的影子。 就在这时,一滴雨水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梁山伯抬起头,只见祝英台的脸庞在雨幕中变得模糊而迷人。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雨滴,动作温柔而缓慢。 祝英台的心跳猛地加速,她感受到了梁山伯眼中那抹难以隐藏的情感。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两人就这样凝视着对方,直到雨势变大,棋子被雨水冲得四处散落。 “我们该回去了。”祝英台的声音有些颤抖,她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起身就要离开。 梁山伯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声音低沉而坚定:“英台兄,我似乎爱上了你这个人,怎么办?” 祝英台的身体一震,她回过头,眼中满是泪水和感动。 “可是我们是两个男人诶!” 梁山伯正为这点感到痛苦。 “爱一个人,就是爱这个人而已,无关贫穷富贵与性别。”山伯喃喃说道。 祝英台没想到梁山伯会如此直接地表达心迹。她望着他的眼睛,看到了那无尽的深情和坚定,终于鼓起勇气点了点头:“山伯兄,我也是。” 两人紧紧相拥,在雨中互诉衷肠。他们决定不再顾忌世俗的眼光和规矩,勇敢地追求自己的爱情。然而,他们也知道这条路不会平坦,前方必定充满了挑战和困难。 日子一天天过去,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在书院里已不再是秘密。他们的亲密无间引起了许多人的议论和非议,甚至有人开始干涉他们的交往。面对这些外界的压力,两人却变得更加坚强和团结。 “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要在一起。”梁山伯握着祝英台的手,眼神坚定无比。 “是的,我们会证明给所有人看,我们的爱是真挚的。”祝英台同样紧握着他的手,眼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书院求学的甜蜜时光,被祝员外一封家书终结。 祝家的家书如同晴天霹雳,将梁山伯和祝英台的甜蜜时光无情斩断。祝员外催促英台速归,说是老父病危,不得延误。梁山伯送别英台,两人泪眼婆娑,山伯誓言待学业完成便上门提亲,誓不相负。 祝家大厅内,红烛高烧,喜帖纷飞,祝员外正为女儿英台定下婚约。马家财大势大,祝员外欲结此良缘。英台闻讯如五雷轰顶,泪洒罗裳。她向父母哭诉,心中已有所属,不能他嫁。然祝员外铁心已定,不为所动,反锁英台于闺房,严防死守。 数月后,梁山伯学成归来,满怀希望地前往祝家提亲。谁知等待他的却是英台已被许配马家的噩耗。山伯心如刀绞,面如死灰,他恳求祝员外成全二人之情,却遭严词拒绝。山伯失魂落魄地离开祝家,情根深种,却无力回天。 梁山伯病倒在榻,相思成疾。梦中,他与英台化身鸳鸯蝴蝶,比翼双飞于花间。醒来时,泪水湿透枕巾。他寄情于琴,凄婉动人,听者无不落泪。终于,山伯病重难治,遗愿唯求再见英台一面。 得知山伯病危,英台心如刀割,她假借祭墓之名,脱逃家门,来到山伯榻前。两人相见,却是生死离别之际。山伯用尽最后力气,紧握英台之手,眼中满是不舍与深情。他告诉英台,生未同衾,死亦要同穴。言罢,山伯闭上了眼睛,英台泣不成声,誓要与山伯共赴黄泉。 祝英台泪洒山伯墓前,悲恸地,她誓不再嫁,决意随山伯而去。在婚礼之日,英台身着素衣,来到山伯坟前,她跪地痛哭,突然坟墓裂开,英台跃入墓中,坟墓合拢。 不久,两只美丽的蝴蝶从墓中飞出,相伴相随。 两只蝴蝶一直飞,一直飞,从三百年前飞到了三百年后。 三百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在嵛山岛柔软的草场上,阳光洒下金色的温暖。 陆羽和白茶静静地相拥而坐,他们的目光随着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而温柔流转。 两只蝴蝶,一只黑色,另一只则是纯净的天蓝。他们在陆羽和白茶周围飞舞,好像在空中编织一张看不见的网,将两人包裹其中。蝴蝶的舞蹈轻盈而优雅,他们的翅膀轻轻扇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如同大自然最悠扬的乐章。 陆羽和白茶望着这双蝴蝶,露出会心一笑。 两只蝴蝶落地,幻化成一对少年爱侣,双双向陆羽、白茶跪谢。 再也不是那只见了爱人亲吻,便会不好意思地喊“羞羞人”的黑色蝴蝶了,而是一个体验了爱情的甜蜜与悲痛的少年郎君,携着他的英台来向媒人拜谢,请媒人见证他们修成正果。 “何止见证?我们还要送你们新婚贺礼呢。” 白茶说着,袖子一挥,草地上出现了一担白毫银针。 两只箩筐贴着福字,里头的白毫银针,茶芽肥壮挺直,全身披满洁白的茸毛,如同银针般闪闪发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自从陆羽和白茶夫妇的那一担白毫银针在山伯、英台的婚礼上惊艳全场,被誉为载着深情与祝福的珍贵贺礼后,长溪白茶的名声便在李朝广为传颂。 人们纷纷效仿,将这珍贵的白茶作为各种庆典和重要场合的必备佳品。 自此,长溪白茶又有了新名字:福茶。 长溪白茶就是福茶,福茶就是长溪白茶。 福茶的名字寄托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幸福未来的祝愿。无论是婚庆嫁娶,还是生日庆典,亦或是朋友聚会,家中团聚,福茶都成为了增添喜庆氛围、表达美好心意的不二选择。 而陆羽、白茶也迎来了自己的福音。 那是一个早晨,陆羽照例携着白茶在月湖畔散步。 早晨的月湖如同一面镜子,映照着蓝天和飘逸的白云。湖边的柳树随风轻摇,鹤群在湖中嬉戏,陆羽和白茶沿着湖畔的小径慢慢走着,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平静。 突然白茶作呕了一下,吓了陆羽一跳。 二百四十六 坠江 长安城,古御林茶行的午后宁静而温馨。 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木质的地板上,与空气中淡淡的茶香相互交织。 姚云娘端坐在茶行内,虽只有十来岁,却显得十分沉稳。她的眼神专注而清澈,仿佛能洞察一切。 卓老三受姚四娘子所托,正在教云娘品鉴白茶。 他轻轻举起一杯刚冲泡好的白茶,阳光透过杯壁,映照出茶水的清澈与纯净。他深吸一口气,让茶香沁入心脾,对云娘缓缓说道:“品鉴白茶,首先要观其色。” 姚云娘目不转睛地看着杯中的茶水,那是一种淡雅的黄绿色,如同初春的嫩叶,又似清晨的露珠。她轻声回应:“这颜色真是清新脱俗。” 卓老三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其次要闻其香。”他轻轻摇晃着茶杯,让茶香散发出来。姚云娘也学着他的样子,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香气清幽而持久,如同山间的清风,又似幽谷的兰花。 “这香味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姚云娘感叹道。 卓老三点点头,继续说道:“最后便是尝其味。”他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细细品味着其中的味道。姚云娘也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那味道清爽宜人,入口即化,回甘绵长。 “这白茶的品质确实上乘。”姚云娘赞叹道。 卓老三满意地看着姚云娘,他知道这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已经掌握了品鉴白茶的要领。他放下茶杯,淡淡地说道:“品鉴茶叶,不仅是为了辨别其品质,更是为了感受其中的韵味与情感。每一壶好茶,都是自然与人的完美结合,是生命与智慧的结晶。” 姚云娘听着卓老三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敬意与感激。受姑姑所托,卓老三教她做茶、品茶已有些日子,她知道,自己不仅在品鉴白茶的过程中学到了技巧,更在卓老三身上感受到了对茶的热爱与敬畏。这种感觉,如同杯中的白茶,虽然清淡却令人难忘。 对于卓老三来说,姚云娘虽然年纪小,却是个省心的徒弟。 姚云娘在卓老三的指导下,逐渐掌握了制茶的精髓。她跟随卓老三吃苦耐劳,每天起早贪黑,忙碌于茶叶的采摘、晾晒各个环节。尽管汗水湿透了衣衫,但她从未有过半句怨言,反而乐在其中。 与姚云娘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的两位叔叔——二叔姚子陵和三叔姚子渊。 虽然他们也向姚四娘子保证了要好好学做茶,但实际行动却与保证相去甚远。 他们整日游手好闲,对制茶工艺浮皮潦草,态度极其浮躁,不务正业。甚至有些歪门邪道的想法,总想着如何通过投机取巧来牟取暴利。 一日,正是采茶的好时节。姚云娘背着竹篓,踏着晨露,穿梭于茶园之间。她小心翼翼地挑选着每一片嫩绿的茶叶,动作熟练而有序。而姚子陵和姚子渊则躲在树荫下乘凉,偶尔装模作样地摘几片茶叶,便开始抱怨阳光太烈、茶叶太尖。 姚四娘子看在眼里,怒在心中。 她本就觉得两位哥哥与她并非同道中人,并不想收留两位哥哥在“古御林”茶行中,奈何两位哥哥好不容易有了回京的机会,就赖着再也不肯走了。 “古御林”茶行在内部伙计中举行了一场制茶比赛,茶行内的仆人们都可以参与,姚云娘、姚子陵和姚子渊也都参与。 比赛开始了。姚云娘凭借着之前的努力和卓老三的指导,迅速进入状态。她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恰到好处。而姚子陵和姚子渊则是手忙脚乱,他们试图用一些旁门左道的技巧来掩盖自己的不足,但很快就被识破了。 最终,当三份干茶摆在众人面前时,高下立判。 姚云娘的茶叶色泽翠绿、香气扑鼻;而姚子陵和姚子渊的茶叶则色泽暗淡、气味混杂。 他们甚至不知道白茶工艺不同于其他茶类,是不存在炒茶这一步骤的。 他们不知道白茶以其独特的制作方法和天然健康的属性独树一帜,其加工过程中最显著的特点是“不炒不揉”,这一点与绿茶等其他茶类的加工工艺形成鲜明对比。 绿茶之制作,需经高温翻炒,即“杀青”之步骤,以遏止红化锈蚀,维系茶叶之绿意与鲜活之口感。反观白茶,则循萎凋与干燥两大法门施为,从而保存了更盛之天然属性及养生之精华。 在绿茶制法中,“杀青”乃关键之所在,此过程以火力或蒸汽阻断叶片内的活性,确保叶色常绿,同时锁住了那份清新爽口的茶韵。通过这一工序,绿茶得以保持其独特的色泽和轻盈的香气,令人品之如沐春风,心旷神怡。 而白茶之艺,则更倚重天成。其首步萎凋,叶自缓失水分,轻微发酵,渐显清香甘味;继之以温燥,不火不揉,叶态自然,风韵独特。此法所成之白茶,既存茶之本真,又见工夫之细,香醇味厚,久饮益康。 总之,绿茶之炒制固色保鲜,白茶叶之自然干燥则尽显原生态之妙,两者各执茶道一端,共绘茶艺美卷。 卓老三当着众人的面将白茶与绿茶的不同,以及白茶制作工艺要领,向着两位爷复述了一遍,在众人的嘲笑声中,姚子陵和姚子渊又羞又恼,对卓老三恶从胆边生。 而接下来卓老三偏偏又撞破了两位爷一件机密要事,更让两人起了杀心。 这日,卓老三眉头紧锁地翻看着账本,发现了其中的异常。 云娘见状,便问他:“卓师傅,茶行的账目有何问题?” “云娘,这账目不对,有人做了假账。” 姚云娘闻言,小小的人儿,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我们得查个水落石出。” 两人心中早有答案,暗中调查后果然如此,确是姚子陵和姚子渊所为。他们一直有着吞走姚四娘子辛苦经营的茶行的野心。 被卓老三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姚子陵和姚子渊心中惊恐不安。他们决定对卓老三下黑手,以图灭口。 姚云娘察觉到了两位叔叔的异动,她悄悄跟踪在他们身后,想要找出卓老三的下落。然而,她不慎被两人发现,被用麻袋套住头部,关进了一个小黑屋。 在黑暗中,姚云娘听到外面看守的谈话,他们打算将她卖给人牙子,而卓老三则会被发卖为奴。心中虽然害怕,但姚云娘并未放弃希望,她暗中观察四周,寻找逃脱的机会。 …… 卓老三在小黑屋中苏醒过来,发现姚云娘就在他的身边。 “卓师傅,我害怕,叔叔们要把我们卖了。”姚云娘到底是个孩子,此时已经慌乱,哭泣不止。 卓老三虽然也心中忐忑,但他知道此时不能乱了方寸。他轻声安慰姚云娘:“别怕,有卓师傅在呢。我们先看看周围的情况,一定能找到办法逃出去。” 他仔细观察四周,发现小黑屋的墙壁是由粗糙的木板拼接而成,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破旧的家具。卓老三心中一动,他记得自己曾经学过一些简单的木工技巧,或许能派上用场。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到角落,用捆在身后的手,拆解那些破旧的家具。不一会儿,他手中多了一把由木条制成的简易工具,先是解了自己手上的绳索,回到姚云娘身边,低声道:“云娘,你听好,等会儿我会想办法弄开这扇门,你就趁机跑出去,一直往前跑,不要回头。” 姚云娘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卓老三深吸一口气,开始用手中的木条撬动门锁。经过一番努力,只听“咔嚓”一声,门锁竟然真的被他打开了。 卓老三迅速拉开房门,对姚云娘使了个眼色。姚云娘会意,立刻冲出房门,向前方跑去。 门外两个看守自然上来拦人,但被卓老三钳制住,姚云娘得以顺利逃出了那座阴森的小黑屋。 姚云娘从天黑一直跑到天亮,一个小女孩子为了脱险,也顾不得害怕,一直跑回长安城,向姚四娘子通风报信。 姚四娘子没想到两位哥哥竟然干出了这样的蠢事,不由勃然大怒,立即带着人马前去营救卓老三。 卓老三却已经被从那间小黑屋转移了。 姚四娘子带着人马一直追到江边,两位哥哥早已将卓老三发卖,买家正带着卓老三登船而去。 眼见着载着卓老三的船远去,姚四娘子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朝江中纵身一跃。 姚四娘子往江中跳,卓老三也往江中跳,姚四娘子不会水性,卓老三会水性,奈何双手被捆在身后,不得施展,一对苦命鸳鸯在水中挣扎着,双双沉入水里…… …… 卓老三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姚云娘正坐在床边照顾他。 “卓师傅,你醒了?” 见卓老三醒来,姚云娘欣喜喊起来。 “你姑姑呢?”卓老三第一句话便是问姚四娘子,浑然不顾自己头疼欲裂。 “姑姑没事,你和姑姑都没事,是南衙的李大人救了你们俩。” 说来也巧,那一日李老四执行公差经过江边,恰见姚四娘子和卓老三坠江的惊心动魄的一幕,于是率领手下人,从江水中救起了这对苦命鸳鸯。 “那你姑姑现在何处?” 卓老三也不关心救自己的李大人是何方神圣,何许人也,他只关心此时此刻,姚四娘子身在何处,安不安全。 “卓师傅,你先喝了这碗药,我就带你去找姑姑。” 姚云娘说着,双手捧上一碗药汤。 卓老三三下五除二,就将汤药灌下,急急忙忙下床,却好一阵晕眩。 “卓师傅,你慢点,你那日坠江,头磕着江水里的暗礁,大夫说了,你醒来后得好生静养。你不必去见姑姑,我去把姑姑喊来见你便是。” 姚云娘说着,让卓老三躺下,自己去请姚四娘子。 姚四娘子正在茶室,茶室里还有一人:章氏。 姚云娘走到茶室门口,却不敢进去,因为她站在门外都能感觉到茶室内气氛紧张。 只见姚四娘子面色凝重,而章氏则是一脸焦急。姚云娘心中一紧,知道事情不妙,越发不敢进门。 “四娘,你二哥三哥虽然有错,但毕竟都是一家人。你就饶他们一次吧,别送他们去见官。” 姚四娘子眉头一皱,她知道大嫂心地善良,但此刻却觉得她有些是非不分。她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大嫂,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他们竟然绑架了云娘和卓老三,若不是我们救人及时,云娘和卓老三可就被他们卖了,这样的事,你能忍吗?” 章氏一怔,随即泪流满面:“我知他们有错,但毕竟是你的亲哥哥啊!四娘,你就看在兄妹情分上,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门外,姚云娘听到这里,忍不住了,推门而入,道:“娘,两位叔叔是你的亲人,我就不是你的亲人了吗?他们可是绑架了我,还要卖了我呀!若不是卓师傅救了我,您可就永远见不到我了!” 章氏被云娘质问,一时语塞。 “大嫂,我知道你是好心。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们既然犯了错,就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我不能因为他们是我的哥哥,就包庇他们的罪行。”姚四娘子掷地有声。 章氏还想再求情,姚云娘告诉姚四娘子:“姑姑,卓师傅醒了。” 姚四娘子立即撇下章氏,转身出了茶室。 “四娘,四娘……” 章氏哪里喊得回姚四娘子? “这四娘,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一个姓卓的,竟比两个姓姚的还重要,还亲吗?”章氏喃喃。 “娘,我第一次发现你这么迂腐,那在你心中,我这个姓姚的,就比不过另两个姓姚的吗?我可是你的亲女儿,两个叔叔可是要卖了我!” 云娘此时真的不能理解章氏了。 “你不是没事吗?得饶人处且饶人。” 章氏有自己的苦衷,她昨夜梦见自己那死鬼丈夫——光禄大夫姚子奕大人来为两位弟弟求情了。 不敬人,但得敬鬼,不是? 二百四十七 赌 在地界的一角,阴云密布,寒风呼啸。 龙三太子手持龙鞭,这鞭子由龙之鳞片编织而成,闪烁着寒光。他站在姚子奕的鬼魂面前,眼中不带一丝情感,每一次挥鞭都带着雷霆之势,空气中响起了鞭子破空的尖锐声音。 “啪!”的一声,龙鞭狠狠抽打在姚子奕透明的身躯上,使他痛苦地扭动,发出无声的惨叫。尽管没有血肉,每一次的鞭打都让他的灵魂颤抖,几乎要消散在这片幽暗的地界。 姚子奕在被打后,明显感到了恐惧。他的脸上露出了痛苦和害怕的表情,眼神中充满了恐慌。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努力忍受着疼痛。 “求求你,不要再打了!“姚子奕的声音带着哽咽,他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他伸出手,试图挡住再次挥来的龙鞭。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请你放过我吧!“姚子奕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的身体也开始慢慢下滑,显然是已经无法支撑住自己。 在一旁,金不换已经吓得现出乌龟原形,并把脑袋缩进了自己的壳中。他的四肢颤抖,头上的双眼紧闭,不敢去看姚子奕被抽打的场面。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同情,却又无力去阻止眼前的一切。 龙三太子终于是打得累了,于是收起龙鞭,朝着地上的金乌龟踢了一脚。 这一脚力道之大,直接将金龟踢出老远,穿越了云层和时空,最终落到地面上时,已经置身长安城。 金龟化作人形,变成了一个英俊的青年。他站在长安城的繁华街道上,四处张望,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金不换自从跟随龙三太子来到长安城,便觉得这里的繁华与热闹非同一般,不是闽东南的长溪县所能比。 他们在朱雀大街上也开了一家店,位于绝佳的地段,正对着“古御林”茶行。 他们请来能工巧匠,将店面装修得富丽堂皇,又请来了名厨,开起了小酒馆。 店面是小酒馆,地底下却大有乾坤,设立了一个大大的赌庄。 这赌庄虽然设在地下,但布置得却是富丽堂皇,各种赌具一应俱全,赌庄里请来了长安城经验丰富的荷官,又请来了精通赌术的高手,在这里大展拳脚。 长安城的夜色温柔而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秘密。 在这繁华的都市中,龙三太子和金不换的赌庄如同一颗隐匿于地下的璀璨明珠,吸引着那些夜行的蛾虫前来扑火。 姚四娘的两位兄长姚子陵和姚子渊,也未能抵挡住这份诱惑。他们因一次偶然踏入赌庄,便如同堕入了无底深渊,无法自拔。 赌庄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荷官的吆喝声、赌客的喧哗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独特的夜曲。 姚子陵和姚子渊穿梭在人群中,他们的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手中的筹码似乎就是他们的一切。 然而,好运似乎并不常在他们身边。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输得越来越多,欠下的赌债也如同一座大山,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绝望之际,他们想到了一个极端的办法——盗窃妹妹姚四娘“古御林”茶行里的钱。 因为姚四娘和卓老三的得力经营,“古御林”每日里生意兴隆,钱财自然不少。 姚子陵和姚子渊精心设计了一场假账,企图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茶行的钱财转移到自己手中。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他们所愿。他们的计划很快就被卓老三和云娘发现了。卓老三是茶行的掌柜,为人正直,对茶行忠心耿耿;而云娘虽然年纪小,却聪明伶俐,在姑姑姚四娘的培养下早已独当一面。 他们发现了姚子陵和姚子渊的异常行为,并开始暗中调查。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他们发现了姚子陵和姚子渊的秘密。他们震惊之余,决定将此事告诉姚四娘。 姚子陵和姚子渊不会坐以待毙,于是有了绑架、发卖等戏码…… 顺利救回卓老三和云娘,姚四娘对两位兄长的行径愤怒不已。她无法相信自己的兄长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在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姚四娘决定大义灭亲。她亲自前往京兆府,将两位兄长的行为一五一十地告诉给裴兆尹。 裴兆尹听闻此事后,立即派人将姚子陵和姚子渊捉拿归案。 在审讯中,姚子陵和姚子渊无法抵赖自己的罪行,只能低头认罪。他们被关进了京兆府的牢房,等待着律法的制裁。 龙三太子本就是邪神,他带金龟进京,本就是为了帮金龟破坏姚四娘子和卓老三,帮金龟迎娶姚四娘子的。 别以为龙三太子安了什么好心,他就是纯粹无聊,想搅得天下大乱。 他因白茶,被姑姑龙女赶出龙宫,正怀恨在心,而姚四娘和卓老三都是陆羽、白茶夫妇的弟子,他不能让他们安生,不能让他们在长安城里把茶行生意做强做大。 他要破坏。 安插两颗老鼠屎在“古御林”茶行,搅得姚四娘子和卓老三不得安宁,比自己亲自动手有意思多了。 于是,龙三太子去幽都,截下正要投胎的姚子奕的魂魄,让他托梦给章氏,让章氏去游说姚四娘子放弃追究姚子陵和姚子渊的责任,若事情不成,龙三太子便不叫姚子奕投胎个好人家,让他下辈子做牛做马做猪。 章氏未能游说成功,龙三太子便拿姚子奕出气,用龙鞭狠抽了姚子奕的鬼魂一通,姚子奕差点被抽得魂飞魄散。 等鬼差找到姚子奕的魂魄时,他的魂魄已经不全,投胎为人也只能是个傻子。 有一天,章氏在街头看到个乞儿,才五六岁,流着鼻涕,傻乎乎的笑,端着个破碗乞讨,便丢了几个开元通宝,以示宽宏大量仁德。 此是后话。 金不换正站在自家挂羊头卖狗肉的小酒馆跟前,对着相隔一条街的“古御林”茶行,露出艳羡的目光。 金不换羡慕的人正是卓老三。 “古御林”茶行内,卓老三和姚四娘子正在一起整理货架上的白茶。他们的动作默契而协调,仿佛已经演练了千百遍一般。 卓老三拿起一盒白茶,轻轻地打开,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些茶叶,放在手心中仔细观察。那些茶叶如同银针一般细长挺拔,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这些白茶真是上等的好茶。”卓老三感叹道。 姚四娘子闻言,走过来凑近一看,也忍不住赞叹道:“确实如此,这些茶叶的品相极佳,泡出来的茶汤必定甘醇可口。” 说着,姚四娘子拿起一只茶杯,放在鼻端轻轻嗅了嗅,然后说道:“这茶杯也是名家之作,与这些白茶相得益彰。” 卓老三点点头,将茶叶放入茶杯中,然后拿起壶中的热水,缓缓地倒入茶杯。茶叶在水中舒展开来,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热水与茶叶相互交融,散发出一股清新的香气。 “你来尝尝这茶的味道如何?”卓老三邀请道。 姚四娘子微微一笑,接过茶杯,轻轻地啜了一口。她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着口中的茶香。片刻后,她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茶的味道确实不错,清爽宜人,回味悠长。”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整理着货架上的茶叶。他们的配合无比默契,仿佛已经融为一体。在这个小小的茶行里,他们共同经营着这份生意,也共同守护着彼此的幸福。 看着那一幕的金不换脑子里跳出来四个字:夫唱妇随! 不知何时,龙三太子出现在金不换身后,一把将金不换拉进了小酒楼。 此时,酒楼里没有客人,地下赌庄倒是人山人海。 …… 长安城的夜色渐浓,星辰闪烁,仿佛为这繁华京都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浪漫。然而,在这美丽的夜晚,长安城最热闹的地方并非灯火辉煌的酒楼,而是隐藏于地下的赌庄。 龙三太子拉着金不换穿过一道幽暗的走廊,便来到了赌庄的入口。 门口站着两名身材魁梧的保镖,他们面无表情地审视着每一个进入赌庄的人。只有那些符合条件的人才能获得进入赌庄的资格。 一旦进入赌庄,便会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这里空间宽敞,装饰豪华,金色的灯光映照在每一张赌桌上,使得整个赌庄都充满了富贵的气息。赌庄内人声鼎沸,各色人等汇聚于此,他们或衣着华丽、或神情激动,每个人都怀揣着自己的目的和期望。 赌庄中央是一张巨大的百家乐赌桌,周围围满了赌客。荷官身穿红色制服,手法娴熟地洗着牌,每一次发牌都吸引着众人的目光。赌客们紧张地注视着手中的牌,心跳加速,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在这一刻。 不远处的骰宝桌也同样热闹非凡。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正全神贯注地掷着骰子,她眉头紧锁,嘴唇微动,似乎在默默祈祷着好运的到来。周围的赌客们则紧盯着骰子的点数,欢呼声和叹息声此起彼伏。 除了这些常见的赌博项目外,赌庄还设有一些特色赌桌。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张角色扮演桌。赌客们可以扮演各种神仙角色,通过掷骰子来决出胜负。这种新颖的赌博方式吸引了许多年轻赌客的青睐。 在赌庄的角落处,还设有一个安静的区域——贵宾室。这里专门为那些身份尊贵、财力雄厚的赌客提供私密而舒适的环境。贵宾室内装饰豪华典雅,跑堂们态度恭敬有礼,为每一位贵宾提供个性化的服务。 此刻,赌庄内的气氛热烈,赌客们的情绪也变得越来越激动。 有人欣喜若狂地赢得巨额财富;有人则面如死灰地失去所有积蓄。在这里,金钱的流动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人们的贪婪与欲望得到了极致的释放。 然而,在这繁华背后,也隐藏着无尽的黑暗与罪恶。有人为了追求刺激而沉迷于赌博;有人则因欠下巨额赌债而陷入绝境。赌庄成为了他们生活的全部,也成为了他们噩梦的开始。 “心情不好,就在这里赌一局。”龙三太子对金不换说道。 龙三太子穿着一袭青色的长衫,腰间系着一根玉带,显得斯文而不失华丽。 可惜,这么美的一个人,却是个邪祟。 “殿下,陪我赌一局如何?” 龙三太子抬头看了金不换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好,那就请金老板赐教了。” 金不换走到赌桌前,坐在了荷官的位置上。他拿起一副牌九开始洗牌。每一张牌九都像是被他驯服的精灵,在他的指尖跳跃。 龙三太子也坐了下来,准备开始这场赌博。 赌局开始了,金不换和龙三太子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金不换的运气似乎格外的好,他每一次都能抓到好牌,而龙三太子则频频失利。金不换赢得越来越多,他的心情也越来越好,脸上的笑容如同绽放的花朵,越来越灿烂。 随着赢牌的次数增多,金不换的心情变得异常兴奋,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包围着,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好像要飞起来一样。他的心跳加速,血液沸腾,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就在这时,他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幻觉。他看到自己赢得的赌注不再是金钱和宝物,而是变成了姚四娘子。姚四娘子身穿一袭红色的嫁衣,美丽动人,她微笑着向金不换走来,伸出了她的手。 金不换呆呆地看着姚四娘子,他的心中充满了激动和喜悦。他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姚四娘子的手,两人在幻觉中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他们拜堂成婚,互相交换了誓言,成为了夫妻。 然而,幻觉终究是幻觉,当金不换清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仍然坐在赌桌前,而姚四娘子也不见了踪影。他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这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而已。 这场幻觉让金不换对姚四娘子产生了更深的思念,并有了心痛的感觉。 二百四十八 天界茶话会 这一日,黄昏时分,“古御林”里,卓老三显得异常急切,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催促着他。 茉茉和莉莉见状,心中生疑,因为平日里,卓老三总是守着茶行直至夜深人静,今日这般匆忙离去,实属罕见。 卓老三见两人疑惑,便笑着解释:“今日,姚夫人有请,邀我至姚府共进晚餐,故此不得不早些打烊。” 卓老三口中的姚夫人,就是章氏,姚四娘子的大嫂。 言罢,卓老三匆匆整理了仪容,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裳,步履轻快地出了门。 姚府位于长安城南,是一座气派非凡的宅院。章氏是姚家的主母,姚四娘子的长嫂,她的邀请自然不容小觑。卓老三心中暗自思量,不知道章氏此次邀请他所为何事。 姚四娘子这几日不在茶行,说是亲自押送一批茶叶给雅州的茶商送去。 长溪白茶作为新鲜的茶类,通过长安城的影响力,引起了各地茶商注意。 为了拓展业务,姚四娘子亲力亲为,已经成了拼命三娘。 卓老三很是担心姚四娘子,想要一同前往,但姚四娘子说茶行里也离不开人,且路上有镖师保护,卓老三还是留守就好。 卓老三知道自己在做生意一块还是不如姚四娘子能说会道,所以拓展业务一块还是由姚四娘子出马比较合适,自己留守,守好后方,也是对姚四娘子的支持。 步入姚府,只见府内灯火辉煌,仆人们穿梭往来,一派繁忙景象。章氏已在正厅等候,见卓老三到来,她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卓兄弟,今夜特备晚宴,你能赏光,真是太好了。” 卓老三连忙行礼道:“姚夫人过誉了,能得夫人邀约,是卓某的荣幸。” 宴席间,佳肴满桌,酒香四溢。宾主双方落座后,谈笑风生,气氛融洽。然而,正当众人沉浸在这欢乐和谐的气氛中时,章氏却突然提出了一个请求。 “卓兄弟,有一件事,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望你能帮帮我。”章氏面露难色,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夫人请说,卓某若能帮忙,定当不遗余力。”卓老三放下酒杯,郑重地说道。 “唉,四娘因为你和云娘的事,和两位叔叔有些误会,闹得很不愉快。现在更是要告他们到牢狱之灾。虽说两位叔叔有错在先,但毕竟血浓于水,一家人闹到这般地步,实在让人心疼。”章氏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忧虑。 卓老三听后,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夫人放心,等四娘回来,我便去找她谈谈,看看能否化解这场误会。” “那真是太好了!”章氏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有你出面,我相信小姑一定会听的。” 晚宴继续进行,众人的话题也逐渐转向了其他方向。然而,卓老三的心中却始终惦记着章氏的请求。 卓老三是个厚道人,此事因他而起,他也不想看着姚家因他而陷入不和睦。 送走卓老三,章氏就对着空气默默拜了几拜,希望今夜她那死去的丈夫姚子奕不要再来给她托梦了。 昨儿梦里,姚子奕又来梦中骚扰,被打得鲜血淋漓,怪吓人的。 夫妻一场,虽然姚子奕也不是什么好丈夫,但两人毕竟生了两儿两女,还是有夫妻感情的。 丈夫死了都操心这个事,夜夜托梦,看起来丈夫是个有担当的兄长,章氏就要完成一下丈夫的遗愿,尽力挽救一下两位小叔子。 送走卓老三,章氏正对空瞎拜,云娘就嘟着嘴走进来了。 “我还说,娘怎么突然请卓师傅吃饭,原来是场鸿门宴,怪不得要支走我,只留哥哥姐姐们陪卓师傅吃饭,娘,你真是糊涂。” 云娘性子烈,是几个孩子中最有性格的。 云娘虽然年纪小,但章氏观察了她许久,发现这孩子的性格是这样子的:佛若帮她,她便拜佛;佛若挡她,她便杀佛! 是个怪恐怖的孩子,与她姑姑姚四娘,莫名相像。 章氏想到这里,又在心中责怪自己,从前自己不是一直欣赏四娘子的性格吗?觉得她比男人还是个依靠,自己在丈夫那里受了委屈,都是找小姑子哭诉,让小姑子替自己出头,怎么内心深处,竟是嫌弃小姑子的吗? 章氏很是自责,拉了云娘赔笑,就像是在给四娘子赔罪。 “云娘,你小孩子家不懂,有道是家和万事兴,血浓于水,两位叔叔可是你的亲叔叔,你真的要看着他们把牢底坐穿吗?” “他们还要卖了我……” “误会,那是误会一场,不信娘带你去牢里看看两位叔叔,听两位叔叔亲口说说怎么回事,让两位叔叔亲口向你赔罪,好不好?” 次日,章氏打点了京兆府的牢房看守,带着云娘去见了两位叔叔。 姚子陵、姚子渊见了云娘果然痛哭流涕,各种赔罪和解释,云娘到底是个孩子,一时就心软,又见两个叔叔在牢里吃了不少苦,便于心不忍起来。 云娘去找了卓老三,说自己两个才是这个案子的受害者,姑姑四娘只不过是旁观者,自己两个出面去找京兆府陈情,将两个叔叔放出来便是,用不着姑姑出马。 姑姑要追究两位叔叔,也不过是要给自己两个人交代而已,他们两个都不追究了,姑姑又何必追究?两位叔叔还是姑姑的亲哥哥呢。 被云娘一通说,卓老三便也同意了。 等姚四娘送货回来,姚子陵、姚子渊已经在“古御林”茶行里上着班了,姚四娘气得差点昏过去,好几天不理卓老三。 …… 天界,青珠宫,好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一场茶话会正在进行中。 不过,青珠宫的主人青珠娘娘却没有在场,只把奢华的青珠宫作为场地全权交给碧霞元君。 碧霞元君坐镇,长条桌上还坐着九子母神、九天卫房圣母元君、巴山婆婆、九天定生大神、九天感化大神等神仙。 这些神仙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掌管着六界生育的事。 此次,茶话会的主题是“人间各种生孩子的奇葩见闻”。 这些神明们虽然在天界高高在上,但他们对人间的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尤其是生孩子这件事,是他们职责之内,更是他们关注的焦点。 “你们知道吗,最近人间有个奇怪的现象,有些人竟然相信生孩子要靠星座和生肖来决定。他们说某些星座和生肖的人在一起生孩子会特别顺利,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是啊,还有人相信生孩子的时间会影响孩子的未来。他们说在某个时辰生孩子,孩子将来会大有出息,简直是无稽之谈。” “我还听说人间有些人为了生孩子,竟然去拜一些奇怪的神明。他们把希望寄托在这些神明身上,却忽略了自己的努力和责任。” “还有更奇葩的事情呢,有些人为了生孩子,竟然去找一些所谓的‘神医’开偏方。他们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吃下去,还以为能对孩子有什么好处。” “这些人啊,真是被误导得太深了。他们不知道,生孩子其实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只要夫妻双方身体健康,心态平和,自然就能生出健康可爱的孩子。” “是啊,而且生孩子也不是什么任务或者负担,而是夫妻之间爱情的结晶。他们应该把生孩子看作是一件幸福而美好的事情,而不是一种追求名利的手段。” 各位大神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人间关于生孩子的奇葩见闻,不时发出阵阵笑声。他们虽然身在天界,但心系人间,对于人类生孩子这件事情吐槽起来,也是十分接地气的。 一群天界神明,这会儿竟像人间的八卦群众一样,没有丝毫神明的威严在了。 碧霞元君不得不清清嗓子,出言制止了。 “各位,话说多了,该口渴了,口渴了,就该喝点饮品了。” 各路神仙在地面游走的时间比较多,就算碧霞元君近些年也是长年住在泰山,很少上天了,难得在青珠娘娘这里欢聚一堂,自然要喝一喝久违的天界仙酿。 不知道天界如今流行喝哪款仙饮了。 过去的天界,有几款仙饮深得各路神仙们的喜爱。其中最为著名的,莫过于“玉露琼浆”、“百花仙酿”和“玄霜灵酒”。 “玉露琼浆”乃是采用天界特有的玉露为原料,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工序精心酿制而成。此酒色泽清澈透明,犹如琼浆玉液,口感甘醇绵长,令人回味无穷。传说饮用此酒能增长千年修为,是神仙们修炼的珍品。 “百花仙酿”则以天界各种奇花异草为原料,经过仙女们的精心酿制,集百花之精华于一身。此酒色泽斑斓,香气四溢,饮用后能令人精神焕发,容颜永驻。 而“玄霜灵酒”则是用天界的玄霜之水酿造而成,其味道清冽异常,带有一丝淡淡的甜味。此酒不仅具有清凉解渴的功效,还能增强神仙们的灵气,是修炼时的绝佳辅助饮品。 如今,虽然天界的仙饮种类繁多,但“玉露琼浆”、“百花仙酿”和“玄霜灵酒”依然是众多神仙们心中的经典之选。 “但今天,我们不喝这些仙酿,我请大家喝白茶,这是我特意从人间带上来的茶饮。” 碧霞元君说着,掏出一个红色绢布包裹打开,是一包白毫银针。 众神仙凑过来看,但见那白毫银针状若银针,白毫满披。其形细长挺秀,如针似剑,色泽润绿而富有光泽。 “长溪白茶上品,白毫银针。”碧霞元君笑吟吟介绍。 众神都知道碧霞元君与太姥娘娘是交好的女神仙,太姥娘娘如今在下界历劫,正是闽东南的长溪县,便问是不是太姥娘娘所赠。 碧霞元君道:“太姥娘娘如今是凡人蓝姑,还在历劫,尚未飞升,还没恢复与我等神仙的记忆呢。她如今还不记得我,如何赠送这珍品呀?” “那这茶珍是谁所赠?”众神都感到好奇。 “先喝再说。” 碧霞元君说着,就为众神亲泡白毫银针。 但见白毫银针冲泡之后,茶芽根根竖立,宛如仙女散花,曼舞于水中。汤色清澈明亮,香气清幽高扬,滋味鲜爽回甘,令人心旷神怡。 “此茶不仅外观雅致,更富含营养,常饮可提神醒脑,延年益寿。我等神仙永生不是追求了,那就尝尝新鲜吧。” 碧霞元君说着为众位神仙倒茶。 她手持茶壶,轻轻一提,一道细流倾泻而出,如瀑布般飞流直下。 茶水入杯,泛起层层涟漪,似莲花绽放,清香四溢。她动作娴熟而优雅,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尽显茶艺之精湛。 茶倒七分满,既不溢出,也不过满,正合礼仪。茶杯在桌上轻轻旋转,茶香在空中弥漫,令人心旷神怡。 众神尚未喝茶,就被碧霞元君斟茶动作倾倒,纷纷询问碧霞元君这斟茶功夫是怎么研究出来的。 碧霞元君笑道:“三人行必有我师,自然是跟这方面的师父学的,岂能杜撰?” 这师父不是别人,正是陆羽夫妇。 前几日,碧霞元君在嵛山岛见到陆羽夫妇了,得知了一个好消息,那白茶仙子已身怀有孕。 于是,才有了今天这场茶话会。 等众神仙喝过白毫银针,对白茶汤赞不绝口之际,碧霞元君便提出了不情之请:如今,茶圣夫妇即将迎来接班人,天上要择一优秀星宿投胎,好继承茶圣夫妇的事业,有朝一日,茶圣夫妇归位天庭,人间的茶业还能继续发扬光大。 “这个,本神恐怕爱莫能助,”先说话的是巴山婆婆,“我虽也掌管人间生育之事,到和诸位比不了,能力有限,我只管土家人的生育之事呀。” 巴山婆婆很想参与此事,但自己身为土家人的生育神祇,委实爱莫能助。 于是起身告辞,火速离开了青珠宫。 “巴山婆婆,巴山婆婆……”碧霞元君有些郁闷,留下来出出主意不也好吗? 二百四十九 九天监生司 陆羽是上古神在人间历劫的转世,白茶又是上古草木株修炼而来的仙子,这两位要在人间繁衍,此事兹事体大,也无怪乎巴山婆婆要跑。 关键,这两位与天界的关系还很微妙。 一个是被上古天君罚去下界的上古神,一个是自行跳下诛仙台的仙女,这两人在下界的行事,如今的天君不闻不问不追究,大有放任自流的意思。 神仙们到底是帮他们,还是不帮他们,也都在观望,能像碧霞元君这样仗义的神仙,其实也不多。 巴山婆婆一走,其他几位也都想跑,但见碧霞元君脸色已经不好看,又喝了人家刚泡的白毫银针,便跑得不利索,支招说,各位神仙都隶属于九天监生司,碧霞元君不如去请教九天监生司的司丞,不论天上人间,六界之中,从来都是一把手说了算的。 只要搞定了一把手,万事好商量。 底下人遵照执行就是。 九天监生司是天界负责监管生育、保胎和送子的重要神司,包括监生大神、送生童子、六甲保胎符吏等神仙,这些神仙承担着监管人间生育、保护胎儿安全以及送子等重要职能。例如,监生大神负责监督生命的生成过程,而送生童子则专门负责将新生儿引导至人间。 九天监生司如今最大的长官是紫霄天穹神君。 紫霄天穹神君在九天监生司众多神灵中居于首位,掌管整个监生司的运作和诸神的活动。 其他主神在紫霄天穹神君的领导下,各司其职,共同维护生命的生成和流转。他们的职能涵盖了从监管生命孕育到保佑新生儿平安无事等多个方面。 去紫霄天穹神君跟前帮陆羽、白茶夫妇讨个人情,也不是不可以,但…… 碧霞元君的父亲是石守道。 碧霞元君还未飞升前,是西牛国孙宁府奉符县善士石守道与妻金氏所生之女,名玉叶。自幼相貌端庄,聪慧过人,三岁便懂得人事,七岁开始学习道法,并在十四岁时进入天空山黄花洞修行。 碧霞元君的父亲石守道,是善良且有道德的人,同时也是一位深通法术的道士。 这位石道士与紫霄天穹神君之间有些微妙的过往: 石守道与紫霄天穹神君曾是一对师兄弟,共同学习道法,探索宇宙的奥秘。他们的关系原本非常亲密,如同手足一般。但两人在修行的方向上产生了根本性的分歧,发生过一场关于道德选择的争执,这场争执最终导致了两人之间的长期不和。 紫霄天穹神君主张以天道为尊,认为修行者应超脱凡人情感,完全献身于天道的实现。他相信只有通过严格的禁欲和舍弃人间情感,才能真正达到与天地合一的境界。因此,他推崇极端的苦修和牺牲个人感情,以此来追求更高的修道成就。 相反,石守道则认为修行不应背离人的基本情感和道德责任。他主张即便是修仙者,也应当保持对人间疾苦的同情和关怀,认为真正的修道高人应该在超脱世俗的同时,不忘初心,尽力帮助他人,传播道德和正义。 这种理念上的分歧在一次重要的修道者会议上达到了顶点。 在那次会议上,紫霄天穹神君和石守道就如何应对人间苦难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辩论。紫霄天穹神君坚持认为,面对灾难和困难,人们应该自力更生,修道者不应干预凡人的命运,以免破坏天道自然的秩序。 而石守道则反驳说,修道之人有责任引导和帮助那些受苦受难的人们,用自己的修为为他们带来希望和解救。 这场辩论最终没有达成任何共识,两人的观点都得到了一部分人的支持,但也让两人的友情出现了不可修复的裂痕。从此之后,他们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紫霄天穹神君成为了九天监生司的领导者,而石守道则隐居于世,专注于人间的道德教化。 “论起来,他是你师叔呀!去找师叔叙叙旧,也无不可呀。” 青珠娘娘回到青珠宫时,那一众监生司的神仙们已经跑得一个不剩,只留下碧霞元君一人独对一桌空盏发愁。 听碧霞元君讲述了前因后果后,青珠娘娘便建议说道。 碧霞元君是个仗义的女神仙,为了陆羽、白茶夫妇,她决定听从青珠娘娘建议,舍下自己的面皮,前往九天监生司一趟。 九天监生司位于天界那旮旯,不过如今的那旮旯和曾经的那旮旯不可同日而语,如今的那旮旯热闹非凡,宫阙林立,怎一个奢华了得。 去九天监生司,要经过太姥宫。 如今,太姥宫除了守宫的仙娥之外,不见主神身影。 碧霞元君站在太姥宫前,朝下界望了一眼,太姥娘娘此时正在长溪县太姥山下种蓝,满头大汗,热火朝天,怪可爱的。还沿用着,她一下凡历劫就使用的凡人名字:蓝姑。 碧霞元君噗嗤一笑,喃喃自语道:“蓝姑呀蓝姑,此时你要是在天上就好了,就能陪我一起去监生司见紫霄天穹神君了。” 碧霞元君磨磨唧唧,把一眨眼的路程走成了一炷香,监生司还是到了。 不过紫霄天穹神君却不在,这反倒让碧霞元君松了一口气。 送生童子过来接待碧霞元君,命人上了一堆珍稀果点。 监生司这种神监,在人间香火旺得不要不要的,因而在天界诸监中,富得流油。 碧霞元君一边吃着果点,一边和送生童子聊些家常,那送生童子专门负责将新生儿引导至人间,又是个嘴皮子薄的,聊起送生途中的八卦滔滔不绝,听得碧霞元君一愣一愣。 “元君,您可知道最近有个新生儿的魂魄,竟然在投胎途中迷了路?”送生童子一边调整着他的羽翼,一边兴奋地开始他的故事。 “哦?这倒是稀奇。” 送生童子继续说道:“那小魂魄本是下凡到一富贵人家的,谁知他贪玩,跟丢了引路的灵蝶,结果误入了另一家。那家可是……”他故意压低声音,“有名的凶宅!” 碧霞元君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又展开了,“那怎么办?这孩子岂不是要受苦?” “正是呢!不过,有趣的是,那家人虽然凶名在外,但对这突然多出来的孩子却异常疼爱。据说,自从孩子到来后,那凶宅也变得风平浪静,再也没发生过什么怪事。邻里们都说,这孩子莫不是上天派来转祸为福的小神仙。” 碧霞元君忍不住笑出声来。 送生童子看碧霞元君心情不错,便又接着说:“还有更奇妙的呢!元君可曾听说‘借尸还魂’?” “这我自然知晓,难道实际中有此事发生?”碧霞元君好奇地问道。 送生童子点头如捣蒜:“确有其事!一位因意外去世的青年,因为心中挂念老母,不愿离去。他的魂魄在阴差阳错之下,竟然附身到了一位植物人身上,令其苏醒。现在那位植物人不仅恢复了意识,而且还继承了那青年的一些记忆和习性,此事在人间引起了好一阵轰动。” 碧霞元君听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这世间的奇缘真是让人难以预料。看来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下,都有着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确实如此,元君。”送生童子眼中闪过一丝调皮的光芒,“比如元君您今日听我这些八卦,不也是一段趣事么?” 碧霞元君被逗得笑了起来,她觉得这些轻松的闲聊让她的心情愉快了许多。“好了,你这小童子,快去忙你的正事吧。别忘了你的职责是保护和引导婴儿投胎,你这同我八卦的工夫,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跟丢了灵蝶,迷了路了。” 送生童子行了一礼,笑着应道:“元君放心,我这就前往下一家。这些有趣的故事,等我回来再继续为您讲述。”说完,他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监生司的云端。 碧霞元君百无聊赖地坐着,心想刚刚怎么忘了问送生童子,他的顶头上司——监生司司丞紫霄天穹神君跑哪里去了。 “碧霞元君,您来得不巧了,我们司丞刚刚被君上派往下界处理一桩要务了。” 告诉碧霞元君这个消息的是六甲保胎符吏。 六甲保胎符吏一头的汗,忙得团团转。 凡间的妇女们身子弱得不少,动不动就流胎,所以六甲保胎符吏的任务很重。 碧霞元君闻言,忙谢过六甲保胎符吏,去下界寻找紫霄天穹神君。 …… 碧霞元君穿过云层,来到了下界,是一座繁华的都城。 城中心,有一座古老的庙宇,据说是专为祭祀紫霄天穹神君而建的。碧霞元君心想,紫霄天穹神君或许会在这里出现,于是便径直前往庙宇。 进入庙宇后,碧霞元君发现庙内香烟缭绕,许多信徒正在虔诚地祈祷。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寻找紫霄天穹神君的踪迹。 突然,一阵强烈的能量波动从庙宇的后殿传来。碧霞元君心中一惊,立刻察觉到这是紫霄天穹神君的气息。她迅速朝后殿赶去,只见紫霄天穹神君正与一群黑衣人激战。 这些黑衣人身披黑衣,面戴面具,手中拿着奇怪的武器,散发出阵阵阴森的气息。他们围攻紫霄天穹神君,企图将他制服。而紫霄天穹神君则以一敌众,虽然占据上风,但也显得有些吃力。 碧霞元君见状,立刻出手相助。她手掌一翻,一道青色的光芒从掌心射出,直奔黑衣人而去。那些黑衣人被青色光芒击中,纷纷倒地不起。 紫霄天穹神君看到碧霞元君到来,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之色。他趁机加大攻势,将剩余的黑衣人击退。很快,庙宇恢复了平静。 “碧霞元君,多谢你及时相助。”紫霄天穹神君向碧霞元君表示感谢。 “师叔客气了。”碧霞元君微笑着回应。 被喊“师叔”,紫霄天穹神君一愣,继而眼底涌露欣喜神色。 紫霄天穹神君解释道:“我这次下界是奉了君上旨意,调查一起神秘的失踪案件。这些黑衣人是幕后黑手的手下,他们企图阻止我查明真相。” “原来如此,那这起失踪案件有什么线索吗?”碧霞元君问道。 “目前已经查到了一些事情,但还需要进一步深入调查。”紫霄天穹神君说着,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碧霞元君了解到紫霄天穹神君的任务艰巨,便主动提出帮助:“如果师叔需要帮忙,尽管告诉我,我愿助师叔一臂之力。” 碧霞元君一口一个“师叔”,十分殷勤。 紫霄天穹神君看着碧霞元君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有碧霞元君的帮助,任务会顺利很多。于是,他点了点头:“那就有劳碧霞元君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碧霞元君和紫霄天穹神君一起深入调查这起失踪案件。他们走访了许多相关人士,收集了大量的证据。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也遭遇了一些危险和困难,但都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勇气化险为夷。 最终,他们发现了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一个邪恶的妖怪。这个妖怪拥有强大的魔力,能够操控人心,让受害者失去自我意识。它为了扩充自己的力量,不惜绑架无辜的人来吞噬他们的魂魄。 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碧霞元君和紫霄天穹神君决定联手对抗。他们精心策划了一场战斗,利用自己的神通和法术将妖怪引入陷阱。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他们终于成功地将妖怪制服并封印了起来。 随着妖怪的消灭,那些失踪的人也逐渐恢复了意识,回到了家人的身边。整个城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和和谐。 天君之所以会把这个任务交给紫霄天穹神君,那是因为这座城中设有紫霄天穹神君最大的宫观,是紫霄天穹神君人间香火的最大吸纳地。 任务完成后,紫霄天穹神君要回天向天君复命,碧霞元君却道:“师叔,别急嘛,你我叔侄难得相遇。” 于是邀请紫霄天穹神君在人间一游。 自然要去泰山。 二百五十 叔侄游泰山 “师叔,到了我的地界了,让碧霞好好为您做一回东道主。” 碧霞元君对紫霄天穹神君做了个请的动作,便在前头领路。 紫霄天穹神君跟着碧霞元君,站在云头,向下望去—— 群山起伏,层峦叠翠,远处的黄河如一条巨龙蜿蜒在大地之上,波光粼粼,熠熠生辉。紫霄天穹神君不禁赞叹:“泰山之美,果然名不虚传,这壮丽的山河,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碧霞元君微笑着,指向远方:“师叔,请看那边,天上有天上的南天门,人间也有人间的南天门,人间的南天门便在泰山。” 只见南天门巍峨耸立,云雾缭绕,仿佛通往天界的神秘门户。 两人降落山脚,沿着山路蜿蜒而上,途经多处古迹,每一处都透露着浓厚的历史气息。 紫霄天穹神君不时驻足观赏,对碧霞元君说道:“泰山不仅自然风光迷人,人文景观亦是丰富多彩,这些石刻碑文,每一笔每一划都蕴含着深厚的文化内涵。” 行至半山腰,忽闻水声潺潺,原来已至著名的五大夫松。碧霞元君介绍道:“这五株古松大有来历……” 这五株古松,枝繁叶茂,苍劲有力,相传为始皇帝所封。始皇帝东巡至泰山,遇大雨,遂避于松树下,得以幸免。事后,始皇帝为感谢这片松林的遮风挡雨之恩,便封这五株最为挺拔的松树为“五大夫”,以表彰其功劳。 自此,“五大夫松”便名扬天下,成为泰山的一大景观。 与秦皇行事相媲美的,便是汉武帝。 要不,后人怎么总喜欢将这二位并称秦皇汉武呢? 和始皇帝一样,汉武帝也是一位极具传奇色彩的皇帝,他对神仙方术也有着浓厚的兴趣,并多次派人寻求长生不老之药。在他的众多追随者中,东方朔以其独特的个性和能力脱颖而出,成为了汉武帝身边的红人。 东方朔,字曼倩,著名方士,以其机智和博学著称于世。 汉武帝时期,为了寻找神仙和不死之药,他命令东方朔前往天下名山探访。东方朔来到太姥山,被这里的山水所吸引,认为此地非同寻常。 彼时,太姥山还叫太母山,流传着一个经过时光涤荡,有些走样的传说: 据传,在上古时期,此山便有仙人居住,名为容成子。 容成子,又称容成公,传说是黄帝和老子的老师。《列子》中提到黄帝与容成子居住在空桐之上,而《列仙传》则称他为黄帝师,并见于周穆王,擅长养生补导之术。《黄帝内经·素问》、《神仙传》、《轩辕本纪》等书籍都记载过他的踪迹。 传说容成子曾在太姥山炼药,后隐居崆峒山,活了两百多岁。又有说他隐于青城山的。 容成子还被称为上古圣王容成氏,与东方木德青帝伏羲氏、神农氏并列,是同一时期的上古神。 不过天帝某日巡游东海时,并未见到容成子,而是曾在此山遇见一位老母,她以种植蓝草为生,后得道士传授九转丹砂之法,最终乘九色龙升仙。因此,此山又名太母山。 如果陆羽、白茶,以及故事中人太姥娘娘要是听到这个传说,大抵也要辩驳几句,但传说与流言也相差不了多少,无伤大雅,博凡人们一乐,也就随人们嚼舌根去了。 东方朔回到京城后,向汉武帝汇报了太姥山的神奇之处。汉武帝听后大悦,遂下令将太母山改名为太姥山,并封其为“天下第一山”。 于是,东方朔受汉武帝之命,在太姥山上题写了“天下第一山”几个大字,这些字至今仍在山中的摩崖石刻上清晰可见,似乎为了佐证这一传说的真实性。 想到这个传说,碧霞元君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她与太姥娘娘在满天神佛之中关系甚密了,原来缘自秦皇汉武的某些神奇的关联呀。 既然泰山与太姥山有渊源,她与太姥娘娘又是铁杆好姐妹,那太姥山是白茶的老巢,不对,是家园,那她更有义务要帮一把陆羽、白茶夫妇了。 碧霞元君指着其中一株最为高大的松树,对紫霄天穹神君说道:“师叔,此乃‘五大夫’之首,名曰‘迎客松’。它枝干盘曲,似在热情地欢迎四方宾客。每当旭日初升,阳光透过其枝叶,投下斑驳的光影,宛如热情的手臂,迎接着远道而来的游人。” 紫霄天穹神君环顾四周,只见其余四株松树亦各具特色,有的枝干如蟠龙盘旋,有的枝叶如凤凰展翅,它们或挺拔或婀娜,共同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他不禁赞叹道:“这五大夫松,不仅见证了历史的变迁,更承载了泰山的精神。它们坚韧不拔,傲视群峰,正是泰山不朽的象征。” 两人在五大夫松下驻足良久,感受着岁月的沉淀与自然的力量。碧霞元君见时机已至,便邀请紫霄天穹神君继续前行:“师叔,前方便是南天门,我们将登上更高峰,去探寻更多的泰山奥秘。” 于是,两位仙人踏上了通往南天门的石阶。 终于,两人抵达南天门,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放眼望去,群山环抱,云海翻腾,宛如置身仙境。紫霄天穹神君感叹道:“站在这泰山之巅,方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真正意境。今日得见此景,实乃三生有幸。” 碧霞元君笑道:“师叔过誉了,这泰山的美景,还需您细细品味。接下来,就让碧霞陪您一同登顶玉皇顶,共赏这天下第一山的无限风光。” 于是,两位仙人并肩而行,继续向着更高的山峰进发。 随着他们的步步升高,云雾渐散,展现出更为壮阔的景象。泰山的岩石坚硬而峻拔,每一处石壁都似乎蕴含着无尽的故事与岁月的痕迹。山路蜿蜒,两旁松柏成行,翠绿中点缀着杂花的斑斓色彩,如同一幅天然的图画。 沿途中,奇石嶙峋,形态各异。一些石头仿佛自然雕琢而成,有的像兽形,有的似人像,更有的如神仙聚会,令人遐想联翩。紫霄天穹神君不时驻足观赏,对碧霞元君说道:“此处的奇石,恐怕也有千年的灵性,它们静静地守护着这片圣地,见证着无数朝拜者的虔诚与向往。” 终于,他们到达了泰山的最高点——玉皇顶。这里的视野更加开阔,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和这无尽的风光。紫霄天穹神君站在巅峰,手抚云端,豪情万丈地吟道:“泰山之高,天下无双。登临此地,胸怀壮志,气吞万里如虎。” 碧霞元君听后微笑,点头称赞:“师叔豪情依旧,真乃我辈之楷模。所谓‘登泰山而小天下’,不仅是形容其高度,更是表达一种超然物外的心境。师叔能有如此感悟,实属难得。” 在玉皇顶上,两人感受到了真正的“高处不胜寒”。尽管风寒逼人,但碧霞元君的“马屁”让紫霄天穹神君心中充满了暖意和喜悦。 这小侄女,比她那石老爹婉转可爱多了。 紫霄天穹神君心情大好,便对碧霞元君说道:“小侄女,既然我是你的师叔,说吧,有什么事情是师叔可以帮到的,你尽管开口。” 碧霞元君见师叔如此爽快,不由心里松了一口气,有道是:硬件不行软件凑,软件不行感情凑,自己这顿陪游委实到位了。 碧霞元君赶紧抓住机会,向紫霄天穹神君提出了她的请求:“师叔,您掌管九天监生司,能否帮我一个忙?” 她接着讲述了上古神陆羽之妻白茶仙子已怀有身孕,希望他们的孩子能够选择一个天上的星宿来投胎,以确保孩子将来能够天赋异禀,继承白茶夫妇的茶叶事业。 紫霄天穹神君听后,微微一笑:“原来你是为了朋友之事而来。这等小事,又怎能难倒师叔呢?” 他随即拿出一本簿子,交给碧霞元君,说道:“陆羽乃是上古神转世,虽堕入轮回之道,却又有了新的使命与担当,他日,他在人间功德圆满,归位天界,便是一代茶圣,白茶仙子乃是上古神株,得道飞升的,他们如今在下界做着惠及民生的大事,又有你小侄女的人面,本司丞自然要卖小侄女你的面子,给茶圣夫妇行一个方便了,何况,这事往小了说是人情,往大了说,可是涉及民生大事……” 茶圣夫妇的接班人,不可小觑。 紫霄天穹神君已经把这件事的重大意义都捋了一遍,越发理直气壮,要给碧霞元君开这个后门了。 “地府那些投胎的幽魂,肯定是不行的了,必须在天界这些近期要下凡度假……下凡游历的星宿中,精挑细选一个,至于选谁,小侄女,你自己定夺吧。” 紫霄天穹神君心情好,把充分的自由和自主都给到了碧霞元君。 在人间也耍得差不多了,紫霄天穹神君要回天上去。 碧霞元君原本打算留紫霄天穹神君在泰山稍作歇息,品尝一下当地的美食。她知道师叔虽然神游四海,但对于人间的美味佳肴仍旧抱有极大的兴趣。泰山地处齐鲁大地,这里的美食融合了山珍海味,具有独特的地方特色,譬如泰山的“三美”: 泰山豆腐、泰山赤鳞鱼和泰山石鸡。 泰山豆腐以其细腻滑嫩著称,与普通的豆腐相比,更有种天然的甘甜; 泰山赤鳞鱼则是泰山泉水中的特产,鱼肉细嫩,汤头鲜美,是来泰山必尝的一道佳肴; 而泰山石鸡并非真正的鸡肉,而是一种生长在泰山深处的野生蘑菇,因其味道鲜美而被戏称为“石鸡”。 碧霞元君还想请紫霄天穹神君尝一尝泰山的野菜宴。 泰山的野菜因其生长在高海拔、无污染的环境中,口感清新独特,既健康又美味。比如泰山木兰芽、野菊花、山蕨菜等,经过巧手烹饪,既能保留野菜的原始风味,又能变化出多种菜式,让人回味无穷。 此外,泰山的早餐特色——泰山油饼,外酥里嫩,香气扑鼻,搭配上一碗热腾腾的豆浆,是当地人早餐桌上不可缺少的美味。 然而,紫霄天穹神君优越感满满说道:“小侄女,你的心意师叔领了。我们九天监生司香火那么旺……” 碧霞元君明白了,师叔老人家这辈子什么没见过没吃过呀? 于是只能作罢,送别紫霄天穹神君,目送紫霄天穹神君自泰山南天门,飞向天庭南天门,身影消失在云端。 紫霄天穹神君一走,碧霞元君立马翻开那本小册子翻看起来,想要知道近期天上都有哪些星宿闲来无事要去人间度假……历劫的。 册子的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地书写着细小的天字,碧霞元君仔细翻阅,只见其中记载了斗转星移、日月交辉的种种奥秘。她的目光在文字间穿梭,寻找着那些即将下凡或已在凡间的星宿。 突然,她的目光定在了一段描述上:“织女星,七月初七,下凡至人间,为情所困。”碧霞元君心中一惊,原来织女即将下凡,而且正值七夕佳节。她不禁思考,这次织女下凡,是否会重演牛郎织女的悲欢离合? 接着,她又翻到了另一页,上面写着:“太白金星,随时下凡,游戏人间。”太白金星乃是天庭中的老神仙,在天庭呆得久了,难免有点烦,他的下凡必定又会引起一番轰动。 正当天庭之中群星闪烁,各怀心事之际,碧霞元君又发现了一颗她非常关注的星宿——白虎星。白虎星乃是战神之星,勇猛刚毅,其下凡历劫定非同小可。果然,她在册子上看到了白虎星即将下凡的记载,心中不禁为即将到来的风云变幻感到一丝忧虑。 如今盛世李朝,难道也要面临战乱不成? 就在碧霞元君全神贯注于小册子时,一阵清风吹过,册子的一页被风翻动,落在了她的脚下。她弯腰拾起,却发现那一页上记录了一个她从未注意到的星宿——幽冥星。这颗星宿在天庭中并不显眼,但册子上却记载着它即将下凡,且事关一场幽冥界的巨变。 碧霞元君手握小册子,面露难色。 她无法抉择那一颗合适的星宿,去做陆羽白茶夫妇的孩子,不如让他们自己选吧。 于是,碧霞元君手上小册子化作一道青光飞入袖子中,自己则从泰山向着东海方向飞去。 六一快乐,大家。 二百五十一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嵛山岛上,翠峦环抱,草场铺展如碧波。芳草萋萋,随风轻摇,绿意盎然。远山含黛,近树扶疏,交织成一幅生动的山水画卷。 天边云卷云舒,与远处海平线相映成趣。 草场上,野花点缀,蜂蝶翩翩,陆羽白茶夫妇漫步其间,白茶已经身怀六甲,无论身形还是脸上,都有了孕妇的姿态。 忽有青光自霄汉降落于草场,化为绰约仙姿。 是碧霞元君。 碧霞元君轻步走到陆羽白茶跟前,伸手抚白茶的肚子:“几日不见,如此这般大了。” “碧霞元君,近来可好。” 陆羽白茶夫妇忙笑着和碧霞元君打招呼。 “好,好得很,开心不得了。” 碧霞元君献宝似的伸出一只手,手掌上一道青光乍现,继而就出现了一本小册子。 “喏,送给你们夫妇二人的礼物。” “什么呀?” 白茶接过那本小册子,正要翻看,被碧霞元君阻止了。 “这是从九天监生司司丞紫霄天穹神君那里求来的一份厚礼,小册子上记录了近期天上那些要下凡历劫的神仙、星宿的情况,你夫妇二人好好挑选一个来做你们的孩子吧,将你们的茶业传承下去,发扬光大!” 碧霞元君说着,就化作一道光飞走了。 陆羽和白茶得了这本小册子,都觉得新奇,没想到碧霞元君如此有心,于是夫妻俩坐在草场上翻看起来。 小册子的封面用天蓝色的绸缎包裹,上面刺绣着金色的星辰和银色的月亮,每一页都散发着淡淡的天香,仿佛还带着仙界的清凉。 这本小册子的名谓《星宿历劫录》,记录着近期天上那些要下凡历劫的神仙、星宿的情况: 陆羽、白茶一页页翻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北斗七星中的玉衡星君。他因为与南斗星君赌棋不胜,一气之下打翻了棋盘,导致人间一处村落遭受了无妄之灾。为了弥补过错,玉衡星君被迫下凡历劫,投身为一名村医,不仅要学会治病救人,还要帮助村民重建家园。 再往下读,是关于织女星的故事。织女因私自下凡与牛郎相会,触犯了天规,被罚下凡体验人间辛酸。她将转世为一位才华横溢的女绣工,却命运多舛,不仅要面对生活的艰辛,还要应对各种世俗的偏见和非议。 翻到另一页,这里记载着更为荒诞离奇的内容。太白金星因为酒后乱言,不慎泄露了天机,被贬下凡接受惩罚。他将化身为一位江湖术士,四处流浪,每到一处便以其非凡的预言能力震惊世人。然而,他所预言的每一件事最终都以一种极其荒唐的方式成真,让人哭笑不得。 除此之外,还有雷公电母夫妇,他们因为一次施法失误,导致一场原本应该是细雨的降雨变成了倾盆大雨,淹没了一座城池。为此,他们将被罚下凡成为一对普通的农民夫妇,共同面对干旱、洪水等自然灾害的挑战,体会人间的不易。 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关于赤脚大仙,他因为偷吃蟠桃被发现后,将去人间做一段时间流浪汉,四处游荡,每到一处便要以他那不伦不类的神通取悦。 “官人,你说我们选谁做我们的孩子好呢?”白茶问。 “娘子,你来定。”陆羽给了白茶一个微笑。 夫妻二人继续翻看小册子,突然一颗星辰在小册子中闪闪发光,从小册子里径自飞起来,飞到白茶和陆羽跟前。 “你是谁?” “聿明氏。” 聿明氏何许人也? 要从一朵昙花说起。 不知道多少年前,昙花可不是一年只开一次,只在夏天的夜晚,只开三两个时辰,天不亮就谢了,故名“昙花一现”。 那时候,昙花是天庭的一位花神,每天都会开花,四季灿烂。 天君派了刚刚进入天庭为神仙的韦护,专门负责养护昙花仙子。 这韦护是谁呢? 姜子牙助周武王打败商纣,建立西岐,这韦护就在其中参与过各次大战。但韦护在战场上的表现并不如其他英雄耀眼,在封神大战中,韦护更多扮演了一个团队角色,他的稳重和低调为队伍提供了坚实的后盾。封神榜上,并没有韦护的名字,但在封神大战结束后,韦护成为了七位肉身成圣者之一。 殊途同归,虽然上不了封神榜,但依然飞升天界的韦护日昃不遑,专心致志于草木的养护。晨曦初照,他便起于云榻,巡视瑶台玉园,细审每一花、每一草,无微不至。遇有花卉凋零,他轻抚其瓣,低声细语,以仙露滋润,以诚意唤醒其生机。 春夏秋冬,无论酷暑严寒,韦护皆坚守其岗位,毫不懈怠。他按季施肥,使土壤保持肥沃;修剪枝条,让花木繁盛而有序。他的双手,犹如春风化雨,使得天庭花园之中,四季如春,花开不败。 而昙花仙子日日都会开花,她的美丽和香气吸引了整个天庭的注意,亦倾倒了韦护。 韦护几千年来都是童子之身,阳刚帅气。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韦护与昙花仙子之间悄然生出了情愫。韦护每日为昙花浇水施肥,用心聆听她的话语,感受她的喜怒哀乐。昙花仙子也渐渐习惯了韦护的陪伴,他的温柔和细心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之间的感情愈发深厚。每当夜幕降临,韦护会坐在昙花旁,轻轻地为她弹奏古琴,那悠扬的旋律与昙花的香气交织在一起,仿佛是天地间最动人的恋歌。 但是,仙人之间禁止发生情爱,这是天界一直遵循的天规,眉来眼去也不行,因而男女神仙都是偷摸发展男女关系,想要光明正大的,那就得像陆羽和白茶那样,去往人间,不做这个神仙了。 韦护不止得到昙花仙子一人芳心,天界花花草草们都对养护他们的韦护倾慕不已,而如今韦护的芳心只属于昙花仙子一人,于是遭来妒忌一片。 也不知哪个多嘴的杂草将此事捅到了天君跟前。 天条律法不容挑衅,天君一道圣令处置了这二位神仙: 先是把昙花仙子贬下凡尘。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昙花仙子日日开花的本事,到了人间,就变成一年开一次花。且天君让昙花仙子只能在夜半开花,每次开花从绽放到枯萎的过程只在一瞬之间。 夜半,凡人们都在睡觉,看到昙花开花的人就少了。 没有人看见,再绚烂的开花过程也是孤芳自赏,昙花仙子也就再无倾慕者了。 养花的韦护则被天君送去了西天,成了燃灯佛祖门下的一名弟子,剃去青丝,做了韦陀和尚,不但让他成为光头,再也帅不起来,还让他忘却与昙花仙子的这段情。 韦陀和尚在燃灯佛祖的悉心调教下,成了佛门的护法大神,早已忘记花神昙花仙子。 可是昙花仙子却怎么也忘不了韦陀。 正所谓,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昙花仙子满世界寻找自己的恋人韦护,功夫不负有心人,昙花仙子终于得知韦护在灵山修行,已经成为一名和尚,且有了法号:韦陀。 每年暮春,韦陀都要下山为佛祖采集花露,于是昙花来到韦陀经过的地方,努力绽放,想要勾起韦护的回忆,与她有情人终成眷属。 韦陀年年下山,年年经过昙花仙子身边,年年见到昙花开花的一幕,却始终认不出昙花仙子。 几百年时光,昙花就这样用尽生命的精华绽放了几百次,却始终换不来韦陀的一次回头,也勾不起韦陀的任何回忆。 一日,一个年轻的阴阳师路过此地,见花神忧郁绽放,于是询问花神原因,花神却不耐烦回他:“你帮不了我的。” 三十年过后,阴阳师五十岁了,又路过花神身边问了同样的话,花神依旧不耐烦回答他:“你帮不了我的。” 五十年过去,阴阳师一百岁了,从曾经的年轻道人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者,他第三次经过花神身边,又问了同样的问题,这次花神虽然不耐烦,但还是诉说了自己与韦陀的前世今生。 阴阳师笑了,“你早说呀,我就是来了却你们这段姻缘的。” 于是,握住花神仙子的手,念动咒语:“缘起缘灭缘终灭,花开花落花归尘,昙花一现为韦陀,这般情缘有何错?天罚地诛我来受,苍天无眼我来开……” 在阴阳师的帮助下,昙花仙子上了灵山,与韦陀相见,韦陀终于想起了昙花,想起了前世情缘。 昙花仙子和韦陀抱头痛哭,让灵山所有菩萨都为之动容。 佛祖允准韦陀跟随昙花仙子下山,再续前缘。 因为成全了韦陀与昙花仙子的姻缘,阴阳师功德圆满,飞升成仙,可是到了天庭,天君却并不待见这位新晋的神仙。 因为他破解了天君施在韦陀与昙花仙子身上的天罚,让天君颜面无存,于是,这阴阳师才刚飞升成仙,就被天君贬谪,罚他下界渡劫。 这阴阳师,便是聿明氏。 聿明氏、昙花仙子、韦陀这段奇缘,让人间也流传了一个典故:寺庙管不管饭,韦陀说了算。 这里的管饭,指的不是普通人,而是指挂单僧人。 对于云游的僧人来说,他们常常需要四处寻找挂单之处。每当他们来到一个新的寺院,首先会关注寺院内的韦陀菩萨像。 帮西岐战商纣时,韦护有一件极为强大的法宝——降魔杵。这件法宝轻盈如草灰,但一旦击出,便重如泰山,具有极大的破坏力。 在封神大战中,韦护凭借降魔杵立下了许多战功: 在下山投奔师叔姜子牙时,斩杀过吕岳的徒弟杨文辉; 在潼关斩杀守将余化龙的儿子余达; 在渑池县斩杀会地行术的张奎,在对抗张奎的战斗中,他一降魔杵下去,便将张奎砸成齑粉; 还曾在孟津对战梅山七怪之首的袁洪和袁洪的坐骑; 最后还亲手擒获九尾狐妖苏妲己、九头雉精和玉石琵琶精; 成功对战过罗宣、孔宣、火灵圣母、吕岳等截教门人,且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活捉过的西岐小将,被称为三教第一全真之人,一直保持着元阳之体。 在韦护的西岐战斗生涯里,降魔杵起到了关键作用。 韦护飞升成仙,又成了西天燃灯佛祖座下弟子,成了韦陀菩萨,人间寺庙中,他手中的降魔杵又发挥着关键作用:无声地传达着寺院是否提供食宿的信息。 如果降魔杵杵在地上,那么意味着这座寺院规模较小,无法提供食宿; 如果降魔杵被韦陀菩萨双手平端着,那么说明寺院可以提供食物但不提供住宿; 而如果降魔杵被扛在肩上,那么则意味着这座寺院既提供食物也提供住宿,云游的僧人可以放心地在这里挂单。 在一些大型寺庙中,他们不仅提供膳食,还为云游的僧人提供住宿。在这些寺庙中,韦陀菩萨的降魔杵通常是扛在肩上的,这表明寺庙既提供食物又提供住宿。 民以食为天的人间,人们更关心的是韦陀菩萨手中的降魔杵的位置,已经鲜少有人记得他与昙花仙子那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了,终究是聿明氏扛下了所有。 …… 陆羽、白茶看着那颗名唤聿明氏的星宿,在跟前闪啊闪,频频摇动身子,不由互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就他吧!” …… 这一日,太姥山巅,白苑大宅里,玄风鹦鹉还在无聊地做茶,就听外头有人敲门。 玄风百无聊赖,嘱咐那十个弟子好好做茶,不要偷懒,自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对夫妇,手里牵着一个三岁的小儿。 三岁的小儿,眼眸晶莹如秋水,脸庞圆润似苹果。他身着绣有麒麟的锦缎小褂,脚踏云头履,一头乌黑的发丝轻轻垂在额前,煞是可爱。 玄风不知道这小儿是谁,也差点没认出那对夫妇是谁。 “玄风,你傻了呀?”直到白茶开口。 玄风激动地惊叫起来:“姐姐、姐夫,你们终于回来了?” 二百五十二 菜茶 “你叫什么名字?” “陆聿明。” “今年几岁了?” “三个月。” “啊!” 玄风和陆羽的十个弟子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呼。 所有人都齐刷刷看着椅子上珠圆玉润的小孩儿,虽然他很可爱很可爱,可爱得人的心都要化了,但他怎么可能只有三个月大? 至少三岁了! 三个月大的孩子哪有这么大,而且三个月大的孩子怎么会说话呢? “我是神童!”陆聿明奶声奶气地说。 “呜呼!”众人忍不住嘘起来,从来没见过这么臭屁的小孩。 “舅舅,你是我的长辈,还有你们,都是我的师兄师姐,你们怎么可以欺负我一个三个月大的小孩?” 陆聿明鼓起腮帮子。 “小明怎么了?” 陆羽和白茶来了。 陆聿明委屈地跑向他们:“爹爹,娘亲,他们嘘我!” 陆羽和白茶看到众人的表情,心中也有些疑惑。他们走到陆聿明身边,陆羽轻轻抱起他,关切地问道:“小明,告诉爹娘,他们怎么嘘你了?” 陆聿明委屈地指着玄风和十个弟子,奶声奶气地说:“我说我是神童,他们不信,还说我是臭屁小孩。” 众人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这小家伙是在告状啊! 陆羽笑着拍了拍陆聿明的头,说:“小明,你是我们的儿子,当然是神童了。而且你这么可爱,怎么会是臭屁小孩呢?” 陆聿明听了,眼睛亮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他转头看向众人,挑衅地说:“看吧,我爹爹都说我是神童了!” 众人看着陆聿明那得意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小家伙,真是太可爱了! 只有白茶瞪了陆羽一眼,仿佛在怪陆羽不该纵容孩子,但想想这孩子是聿明氏转世,就算不是他们的孩子,本来也是神童一个。 玄风走过来,拍了拍陆聿明的头,笑着说:“小明,你是我的外甥,我怎么会欺负你呢?只是你太聪明了,让我们都惊讶不已。” 十个弟子也忙附和:“小师弟太聪明了,故而我们都惊讶不已。” 陆聿明听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说:“那我就原谅你们了!” 众人看着陆聿明那得意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小家伙,真是太可爱了! 陆羽和白茶看着众人和陆聿明的互动,心中也感到十分欣慰。他们知道,这个家,因为有了陆聿明的存在,将变得更加温馨和欢乐。 长溪县茶业协会还有诸多事宜,陆羽和白茶将陆聿明交代给玄风和十个弟子,夫妇二人遂下山去。 会长夫妇足有一年多时间未见,各茶行老板们都十分激动,大家相聚在“香茗雅叙”,相谈甚欢。 王山河身为陆羽的首席大弟子,又占着年龄大,陆羽夫妇不在这段时间,他对长溪茶人们发号施令,大家也很是听他的话。 王山河汇报了这一年多来,长溪白茶的经营、销路等情况,总体可喜可贺,但…… 王山河突然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陆羽白茶关切询问,王山河这才道:“前几日,望山里那边的茶农闹了起来,还有几人闹到望海里来了,甚至有人,冲到‘香茗雅叙’来打砸,被我劝了回去。” 如果陆羽白茶夫妇早几日回来,便会看到“香茗雅叙”一片狼藉,好在紫夭、栝楼和珊瑚并着王山河等人让“香茗雅叙”恢复了原样。 “他们闹些什么?” “怪师父您大力推行白茶,导致长溪其他茶类没有了出路。” 怎么又是和当初售卖白琳工夫红茶的几个茶商一样的说辞呀? “这些人真不讲理,完全没有看到师父您大力推行长溪白茶拉动了整个长溪茶业的发展,让他们跟着沾光,赚到了更多钱呀!”王山河愤愤不平。 从前,陆羽未将长溪白茶做大做强时,堂堂李朝哪有白茶这个茶类,李朝人只知道红茶、绿茶、乌龙茶、黄茶等茶类,虽然白琳工夫的红茶牌子也挺响,茉莉花茶的绿茶牌子也还不错,但完全无法和其他红茶、绿茶类竞争,更何况,圣人喜欢蒙顶茶,雅州茶人一骑绝尘,哪有长溪茶人一席之地? 陆羽和白茶夫妇俩根据大白茶、大毫茶这些长溪茶树种的特点,研制出了白茶制作技艺,长溪白茶在六大茶类中后来居上,不仅吸引李朝人的目光,甚至外邦使者都来下订单。 因着长溪白茶的影响力大幅提升,长溪茶人生产的红茶、绿茶也增加了销售量,原本闹事的几家生产白琳工夫和茉莉花茶的茶人如今也都成了“香茗雅叙”的朋友,并加入长溪茶业协会,大家都理解,并感恩陆羽为长溪茶业的谋划与付出。 望山里的茶人们如今又闹将起来。 不知道他们具体所为何事。 陆羽和白茶当即决定前往望山里,王山河要随行,被陆羽和白茶拒绝了。 从望海里到望山里,若步行,得三两个时辰,即便马车也需要一两个时辰,哪及白茶仙子踩一朵祥云,眨眼工夫就能到来得快呢? …… 陆羽和白茶夫妇,手挽手站在云端之上,俯瞰着脚下的大地。 他们从望海里的繁华街市,乘风而起,向着望山里的方向飞去。 随着高度的增加,视野逐渐开阔,海天一色的景致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连绵起伏的山峦。 随着夫妇二人的接近,地面上的风景开始悄然变化。蔚蓝的海洋被郁郁葱葱的山林所取代,山间云雾缭绕。 畲族人的身影在山头跳跃,他们身着色彩鲜艳的民族服饰,忙碌而有序地采摘着新茶。 此时,畲族人还不叫畲族人,李朝将他们和其他少数民族一起统称为“蛮”、“蛮僚”、“峒蛮”或“峒僚”。这些称呼反映了李朝对非汉族群体的一种泛化描述。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峒蛮人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远处传来悠扬的歌声,伴随着清脆的欢笑声,峒蛮人在山间茶园一边劳作,一边载歌载舞。 望山里,地处长溪县的“东大门”,依山傍海,与望海里的风情不尽相同。 这里,汉人与峒蛮人杂居,是望山里的最大特点。 陆羽、白茶降下云端,降落地面,才发现,他们所见的景象与先前在云端所见的载歌载舞大相径庭。 峒蛮人的歌声依旧回荡在山谷之间,但每一句歌词似乎都重若千钧,舞步虽轻盈却难掩眉宇间的忧愁。这些歌声与舞蹈,不再是丰收的喜悦表达,而是对命运无奈的抗争与苦中作乐的体现。 茶农们围坐在一起,手中捧着那些刚刚采摘下来的茶叶,面色凝重。 他们手中的茶叶叫菜茶。 菜茶叶如碧玉,细嫩而光泽,似翠羽轻拂;其形纤巧,婉若少女之眉。与大白茶、大毫茶有着显著不同。 大白茶叶片宽大,色白如银,宛如霜雪覆顶,清雅脱俗。 大毫茶更显豪放,叶缘微卷,白毫显露,犹如仙翁之须,飘逸出尘。 三者虽同为长溪茶种,但各具风姿:菜茶细腻含蓄,大白茶清秀隽永,大毫茶则豪迈不羁。 如今,长溪白茶大火,以大白茶和大毫茶为原材料加工出来的白毫银针、白牡丹、寿眉等白茶品种成为了市场的宠儿,而菜茶作为长溪茶树种之一,却被忽略,无法被归类到这些受欢迎的品种中去。 见陆羽夫妇询问,一位老茶农看着自己手中的菜茶,叹息道:“官人,娘子,你们看这菜茶,它虽不及白毫银针那般奢华,但在我们望山里的土地上,它却能吸收山间的灵气,释放出独具特色的芬芳。然而就是这么残酷,没有茶人们的青睐,这些茶叶就只能烂在我们茶农手里,成为我们心中的痛。” “这样的好茶,难道就无人欣赏?” “我们已经尝试过多种方法,包括改进工艺、调整口味,甚至尝试自己开拓销售渠道。但每次我们都败给了现实的高墙。外地茶商来长溪下订单,就是冲着我们长溪白茶来的,白毫银针、白牡丹、寿眉都有市场,谁会要我们的菜茶啊?。” 茶农们纷纷大吐苦水。 陆羽和白茶互视一眼,都感心情沉重。 这时,有茶农竟骂起陆羽来: “都怪茶业协会的陆羽会长,做着会长一职,却不为长溪茶农着想,只谋取私利,他在太姥山有大片的茶园,种的都是大白茶和大毫茶,他就利用自己的职务大力推广长溪白茶,不顾我们这些种菜茶的茶农的死活!” “不要让我们碰到这个陆羽,如果碰到了,非打他一顿不可!” 茶农们骂骂咧咧,一抬头,适才那对询问的夫妇已经不见了踪影。 两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呢? 陆羽已经被白茶一道法力拽回太姥山去了。 “娘子,你是不是怕我被茶农们打?” “望山里的茶农,除了汉人,还有峒蛮人中的畲人,你可知他们的祖先尚武,我怕你如今手无缚鸡之力,真被他们打了,就只能白白挨打……” 陆羽想起在望山里看到的那些身穿凤凰服饰的茶农,便问:“畲人的祖先可是凤凰?” “是盘瓠,凤凰是畲人崇拜的神。” 凤凰作为畲人的图腾,是从一座山开始的。 这座山,高耸入云,形似凤凰的头冠,被叫作“凤凰髻”。因为主次峰相连,由三条平行的地质断裂岩构成独特的地貌特征,使得这座山在视觉上呈现出一种生动的凤凰形态,于是被称为“凤凰山”。 凤凰山位于百越北部的山区,相传在很久以前,一只金色的凤凰从天而降,栖息在这座山上,而彼时,这座山上,正生活着畲人的始祖盘瓠和他的妻子三公主。 盘瓠是谁呢? 盘瓠本是一只龙犬。 传说高辛帝统治着华夏大地。他有一名貌美如花的女儿,人称三公主。那时,边疆骚乱,戎吴将军的叛乱成为朝廷的一大心病。高辛帝无奈之下,许下承诺:谁能斩下吴将军首级,就能获得丰厚的封邑与赏金,并能娶到美丽的三公主为妻。 然而,士兵们面对吴将军的威名,无不心惊胆战,无人敢挺身而出。朝堂之上,一片死寂,高辛帝的眉头紧锁,心中焦虑不已。 就在这时,宫中的神犬盘瓠站了出来。他的毛色五彩斑斓,眼中闪烁着不凡的光芒。他带着高辛帝的承诺,悄无声息奔赴战场。月黑风高夜,盘瓠独自潜入了敌军营地。他像一道闪电,在夜色中穿梭,灵活地躲避着敌人的视线。他的步伐轻盈而迅疾,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 盘瓠靠着灵敏的嗅觉与视觉,找到了吴将军的营帐。他悄悄地接近,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突然,他猛地扑向营帐中熟睡的吴将军,锋利的牙齿闪烁着寒光。吴将军被惊醒,拔出剑来反击,但盘瓠已经一口咬住了他的喉咙。吴将军挣扎了几下,便没有了气息。 盘瓠带着吴将军的首级,终于凯旋。 面对这只忠诚而英勇的龙犬,高辛帝陷入了两难。他惊叹于盘瓠的英勇,但又怎能将女儿嫁给一只犬呢?美丽的三公主却劝父亲履行诺言,因为君无戏言,更因为那龙犬英勇的品质胜过世间任何男子,值得三公主托付终身。于是,高辛帝将三公主许配给盘瓠,并让他们远走高飞,到南海之滨的凤凰山隐居。 在那个被大自然环抱的隐秘之地,盘瓠与三公主开始了新的生活。他们开荒种地,砍伐树木,建筑简陋的房屋。然而,这片土地贫瘠,农作物难以生长,他们的生活异常艰辛。每一天,他们都在与恶劣的环境抗争,每一餐,都充满了艰辛与不易,直到有一天,一只凤凰飞到了这里。 凤凰在他们头顶盘旋,她吐出神奇的火焰,将杂草焚烧殆尽,为他们清理出一片肥沃的土地。接着,她又从口中喷出清澈甘甜的泉水,像串串珍珠洒落在干裂的大地上。这泉水仿佛拥有神奇的力量,滋润了这片久旱的土地,使得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后来在凤凰山的山腰,有一处名为“酿泉”的天然泉水,相传就是凤凰用她口中的清泉所化而成。这里的泉水终年不断,清澈甘甜,被誉为“畲山圣水”。 而山脚下的“问龙井”,据说是干旱之年,凤凰神向龙王对话求雨的地方。有了凤凰相助,盘瓠夫妇男耕女织,勤劳耕作,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和汗水,将原本荒凉的山坡变成了五谷丰登、花果飘香的美丽家园。他们先是生育了三子一女,这些孩子分别被赐姓为盘、蓝、雷、钟,这就是畲族四大姓氏的由来,后来又生育了更多孩子…… 这些子女们继承了父母的勤劳和智慧,继续在这片土地上辛勤耕耘。 盘瓠夫妇和子女们惊叹并感激于那只神奇的凤凰。他们开始祭祀凤凰,视其为保护神和图腾。在凤凰的庇护下,他们的生活逐渐改善。农作物丰收,生活变得富饶而安宁。他们感激凤凰的恩赐,将其视为神鸟,尊称为“凤凰神”,将这片土地命名为凤凰山。凤凰从此成了畲人的永恒象征。 “那盘瓠将军连戎吴将军的首级都能砍下,何等英武,他的后人打死你这个茶人,又有何难?” 陆羽被白茶一说,不禁后怕,不过又道:“我不是有娘子你保护我吗?我虽是凡夫俗子,我家娘子可是白茶仙子……” 陆羽正撒着娇,就听白茶道:“官人你看!” 顺着白茶手指的方向,陆羽看到路边好多野茶。 “这不正是望山里的菜茶吗?” 原来在太姥山上,竟生长着这么多菜茶,白云寺旁的岩石旁,天门寺的山谷、溪畔、树林草丛中,摩霄庵旁,都生长着灌木型、乔木型、半乔木型的菜茶。 二百五十三 贡眉 “舅舅,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爹爹和娘亲啊?” 白苑,陆聿明拉着玄风的袖子,奶声奶气地问。 玄风看着制茶室紧闭的大门,摇了摇头。 陆羽、白茶带领十个弟子已经在制茶室里几天几夜没有出来了。 他们将太姥山道上采回来的菜茶带回制茶室,夜以继日研究,试图通过白茶制作工艺,采用菜茶做原材料,加工出成品茶。 先是制作白毫银针。 “从外形上看,大毫茶茶芽肥壮,白毫密集,长度更长,色泽银白,更符合‘白毫银针’之名,而菜茶茶芽较细小,白毫不如大毫茶密集,外观上的银白色也不如大毫茶显著,因此从外形上讲,其与‘白毫银针’的形象不太符合……” 陆羽看着用菜茶茶芽制作出来的白毫银针,眉头皱了起来。 白茶点点头,表示同意:“大毫茶茶芽较大,单株产量高,就算到了市场上,供应量也相对较多,价格也相对亲民。菜茶茶芽细小,产量低,加上采摘难度大,势必价格较高,市场供应量有限。” “大毫茶由于茶芽肥大,加工时更容易处理,成品率较高。菜茶茶芽细小,加工难度增加,对制茶师傅的技术要求更高。” “大毫茶采摘相对容易,菜茶芽小难以采摘,且易受天气影响,采摘效率低下。” “大毫茶加工步骤虽标准,菜茶加工过程更为繁复,每一步需要更精细的处理。” 十个弟子围在师傅师娘身边屏息凝神聆听,全都点了点头。 但这波白毫银针已经制作出来,不喝浪费了。 于是师徒几个就用菜茶制作出来的白毫银针泡了茶,一喝,对比更为明显。 “这大毫的白毫银针香气高长,有明显的毫香和甘甜,冲泡后香气持久。而菜茶香气可能更为内敛,带有轻微的瓜果香。” “大毫茶滋味醇厚,口感顺滑,回甘好,耐泡性强。菜茶滋味可能更为清淡,但层次感丰富。” 如此说来,这菜茶作为原材料制作白毫银针的确不太合适,有诸多局限性。 那该怎么办呢? 想起望山里那些可怜的茶农,那些苦中作乐的乐观的茶农,陆羽和白茶都觉心头沉甸甸的。 他们让十个弟子稍作休息,夫妇二人细想对策。 “咱们长溪白茶现有品类,白毫银针、白牡丹、寿眉都十分走俏,深受茶商和茶人们的喜爱,就算用菜茶制作出了这几个品类的白茶,要想在市场上走俏也是不容易的事情,那些茶商已经买卖了这么久的大白和大毫制作出来的白茶,怎么可能买菜茶的帐呢?” 陆羽的忧虑不无道理。 “官人,如果在已有的长溪白茶品类之外,用白茶制作工艺开辟新的白茶品类,官人以为如何呢?”白茶提议。 “新的品类?” 白茶的手轻轻抓起竹篾上的一撮菜茶,只见每片茶叶都是带芽又带叶,有的一芽一叶,有的一芽二叶,有的一芽三叶,道:“咱们的长溪白茶树种又被称为白毛茶,这菜茶从外观上看不就是‘小白毛茶’吗?大白茶大毫茶采摘银针和白牡丹之后,剩下的原材料制作出寿眉,与这菜茶的样子极为相似,但是若用菜茶制作寿眉,它的优势是头春即可采摘,区别于寿眉所用的原料,成茶也区别于寿眉,寿眉因为是白毫银针和白牡丹制作之后剩下的,因而是不带茶芽的,而菜茶带芽,为何不能开辟一个新的白茶品类呢?” 在白茶的提醒下,陆羽也抓起一把菜茶打量,喃喃道:“头春最初就开始采摘的菜茶原料,用萎凋、干燥、捡剔等白茶制作技艺制成的白茶产品,有别于寿眉……” 陆羽眼前一亮,当即叫来十个弟子开工。 不知又熬了几个大夜,制茶室的门终于打开。 夫妻峰上,帆哥、娟妹闻香而至。 两人做石头时,是和尚尼姑的样子,现出人形,就是一对神仙眷侣,不然如何当得起“爱神”的称谓,如何得到人间痴男怨女们的信赖与崇拜呢? 茶桌旁除了陆羽、白茶、帆哥、娟妹,还有玄风和他的好外甥陆聿明。 白茶已经泡好了一壶新茶,正给诸位的茶盏里一一斟茶。 陆聿明奶声奶气道:“爹爹,娘亲,为何不让师哥师姐们一起来品茶?” 白茶没有理会他,只是抿嘴一小,陆羽却是耐心向他解释:“因为你师哥师姐们这几日跟着爹娘奋战,太累了,而且这茶,他们已经喝过了,现在都去补觉去了。” 陆聿明得到解释,心满意足,专心等着喝茶。 陆羽将茶碟上的一小撮茶叶推到他面前,“小明,玩一玩。” 陆聿明果真就拿起茶叶又看又闻,玩了起来。 帆哥、娟妹见不知何时白苑多了个小孩,还是陆羽白茶的儿子,都又惊又喜又慌乱,说是来得匆忙,下次来一定带点小玩具当礼物。 “我们聿明不玩玩具,玩香。” “玩香?” 白茶推了一杯茶到陆聿明跟前,教导陆聿明道:“喝茶玩香,是指在品茶过程中通过嗅觉与味觉的细腻体验来欣赏和辨识茶叶的香气。玩香要注意一些小技巧,一是闻香时机,趁热闻香是捕捉茶香最直接的方法。冲泡后立即嗅闻,能最大程度地感受到茶香的高扬和多元。随着温度下降,茶香会逐渐变化,这时可以感受中调香气,直至茶汤冷却后,再去闻那淡淡的尾调冷香。” 听了母亲的话,陆聿明小胖手已经捧起茶盏闻了起来。 有模有样,煞是可爱。 陆羽又将一片干茶递给陆聿明,道:“闻香方式也有讲究,不同部位闻香也是提升闻香体验的重要手段。从干茶开始,到揭开壶盖时的盖香,再到茶汤中的落水香,以及最后杯底的叶底香,都是闻香的重要环节。小口啜饮能让茶香在口腔中充分释放,更细致地感受茶香与茶味的融合。” 夫妻二人虽是教导自家儿子,但桌上茶客们竟都跟着照做起来。 帆哥娟妹时而啜饮,时而闻干茶,还互相看一眼,眼神交流一下,玄风就只能演独角戏了,一个人啜饮,一个人闻干茶,东张西望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对视的眼神,只好把茶盏放下。 白茶笑道:“闻香环境也很重要,咱们今天这间茶室还是欠点儿感觉,要选择一个安静、清新的环境进行品茶,有助于更好地专注于茶香。同时,使用容量小、杯口偏窄的茶杯,可以更好地聚集香气,使香气不易快速散失。今天的茶盏倒是合适的。” “搭配香料也有讲究,绿茶适宜搭配清新的檀香,而红茶则可与沉稳的沉香相配……” 帆哥打断陆羽的话问道:“那喝白茶呢?” 这茶室内未点檀香,也未点沉香。 “可有讲究?”娟妹也问道。 众人都齐刷刷盯着陆羽。 陆羽不疾不徐道:“陈皮具有理气、健胃、燥湿、祛痰的功效,将年份足够的陈皮与老白茶相结合,不仅可以增加茶汤的香气,还能增强养生效果。陈皮的果香与白茶的甘醇相融合,能够带来独特的口感和层次分明的香气体验。 柑橘类水果也是好的,如柠檬或柚子片,这类香料能为白茶增添一抹清新的活力。柠檬的酸甜和白茶的淡雅相得益彰,尤其适合在夏季饮用,具有解暑提神的效果。 花香也好,如桂花、茉莉花等,这些香料能够丰富白茶的香气层次。花香香料的添加,可以使白茶的香气更加细腻而持久,营造出浪漫优雅的品茶氛围。 此外,草本植物如薄荷、迷迭香等,这些香料能够给白茶带来一种清凉感,特别适合在炎热的夏季使用。它们能够缓解疲劳,提振精神。 还有坚果类,如核桃、杏仁等,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香料’,但它们的加入,可以为白茶增添一丝独特的香味和口感。坚果的自然香气与白茶的清香相互映衬,别有一番风味。 还有肉桂和八角,这些香料虽然味道浓郁,但在适量的情况下,也可以与白茶进行搭配。它们能够带来温暖的感觉,适合在寒冷的季节饮用。 干燥后的水果,既能保留原有的果香,又能通过干燥过程产生一种新的香味,与白茶的清新感相辅相成……” 随着陆羽的娓娓道来,众人都吞了吞口水。 “不过今天,这款白茶,是什么香料也没有加,就想让你们尝尝它的原汁原味。”白茶笑着向众人做了个“请”的动作。 众人呷了一口杯中茶汤细品。 “爹爹,娘亲,我好像闻到了兰花香,又好像尝到了果子的味道……”陆聿明喃喃说道,具体哪种果子,他又说不上来。 “这款茶叶,似乎和过去二位请我们品饮的白茶都不同,比起寿眉和白牡丹,它的叶张面积较小,叶片较薄,含有芽头……”帆哥仔细观察碟子里的干茶。 “香气具有独特的兰花香,汤色相对寿眉略浅,不论滋味还是香气都馥郁多变,韵味丰富。”娟妹也评价道。 “二位神仙好眼力,好感官,”陆羽竖起大拇指点赞道,“这款茶不是寿眉,也不是白牡丹。” “那是什么?” “贡眉。” …… 长安,皇城,兴庆宫。 太液池水清澈,周围种植着各种花卉,环境优雅。宫内的工匠们精心布置了场地,悬挂了彩灯和绸缎,摆放了香炉,使得整个场地既庄重又浪漫。 正有一场音乐会即将开始。 琵琶、古筝、笙、箫……各种乐器发出鸣响,那是音乐家们提前对这些乐器进行了调音,确保它们能在音乐会上发出最美妙的声音。 皇子公主们、妃嫔宫女都身着盛装出席,他们的衣着华丽,珠光宝气。朝中的文武百官也受邀参加,他们穿着朝服,庄重肃穆。参会嘉宾中还有外国使节。 李朝的繁荣吸引了许多外国使节前来长安朝拜,他们也被邀请参加了这次音乐会,圣人要向他们显摆李朝的文化繁荣。 音乐会开始了: 宫廷乐队开场演奏,音乐旋律优美,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在音乐的伴奏下,文人雅士们轮流上台朗诵诗歌,他们的声音激昂或温婉,与音乐完美融合,让人感受到了诗意与音韵的双重美感。 李朝的诗歌与李朝的音乐一样繁荣,甚至更为繁荣。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著名诗人为贵妃杨氏专门做的一首诗。 在诗朗诵之后,贵妃娘娘登场了。 在众人翘首以盼中,贵妃缓缓走上舞台,她身着霓裳羽衣,服饰华美,色彩斑斓。她的出现如同仙子下凡,引起了一阵阵惊叹。 随着乐队奏起《霓裳羽衣曲》,贵妃开始了她的舞蹈。她的舞姿轻盈飘逸,随着音乐的节奏,她旋转跳跃,长裙飘飘,宛如云中仙子,令台上的圣人看得呆了。 一曲舞罢,贵妃香汗淋漓。 全场掌声雷动。 音乐会继续,宴会继续。 宴会上,美食佳肴、美酒佳酿不断,人们在欢声笑语中享受着这份难得的盛宴。 圣人身旁,高力士手一挥,在他的示意下,宫人们端着茶盘上,每一张桌子上都放了一个茶盘,茶盘上,一个茶壶,几只茶杯。 茶汤的颜色呈橘色。 “nonono,是coffee.”外国使节拿起茶壶端详,透明的壶身映照出里头的茶汤,这颜色像他们国家的咖啡啊,比咖啡还要深的颜色,深咖啡色。 难道李朝也有咖啡? 外国使节倒了一杯尝了尝,哦买噶,咖啡怎么可能是这样的滋味?初入口时,有轻微的苦涩,但很快转变为清甜,且有持久的回甘。茶汤质地稠滑,留有长时间的清凉感,特别是在口腔和喉咙中的感受尤为明显。 外国使节想起来,他们国家的皇室曾向墨洛温王朝进购过一批白茶,与这味道一样,又不一样…… “贵使,你可知道你喝的是什么吗?”圣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外国使节忙起身回礼,用蹩脚的李朝话回道:“启禀圣人,这是拜茶!” 全场都笑了。 圣人颇有优越感纠正贵使:“白茶!长溪白茶!” “这是长溪白茶推出的新品,贡眉。”高力士在圣人耳边轻声提醒。 圣人点点头:“贡眉,贡茶也。” 二百五十四 治伤 “四娘,四娘,大喜!” 卓老三从未如此激动过。 贡眉在皇宫宴会上,得到圣人垂青,成为贡茶,这天大的好消息,卓老三实在按捺不住,要与姚四娘子分享。 “卓师父,我姑姑正在生气呢,你进去要小心哦。”云娘指了指茶室的方向,提醒卓老三。 卓老三轻手轻脚来到茶室外,看到姚四娘子正背对着门口,那背影都能看出她此刻气得不轻。 姚四娘子跟前站着她两个不成器的哥哥,都垂头丧气的,在听姚四娘子教训。 “老三就不该原谅你们俩,就应该让你们俩牢底坐穿!” 卓老三心头一惊,不知道姚二哥姚三哥又犯了什么错,不会又去赌了吧? “你们已经答应我,不再沾染赌桌,为什么又去了?你们到底有多少家底可以输?” 唉,这两个不成器的家伙,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从今天开始,你们滚出古御林,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你们要赌死,我也管不着!” 姚四娘子怒冲冲转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卓老三。 如果不是卓老三妇人之仁,老好人,这两个哥哥如今在牢里,怎么可能还给她惹祸? 想到这里,姚四娘子看卓老三,眼神颇为忧郁,甚至,重重撞了卓老三一下,把卓老三撞开,扭头走掉。 卓老三忙追上去:“四娘,四娘……” 姚四娘子出了“古御林”,上了一趟马车,径直走了。 卓老三以为姚四娘子回了姚府,便也两条腿追四个轮子,追回姚府去。 “卓师傅,你怎么来了?” 见到卓老三,章氏很是奇怪。“古御林”那么繁忙,卓老三怎么还有时间来府上? “是不是四娘让你来看看绘儿的茶画画好了没?” 之前姚四娘子让侄女绘儿拜长安城有名的画师学画,也到了检验的时候,姚四娘子便让侄女绘儿为一些茶会绘画。 不知道绘儿的茶画画得如何。 “夫人,四娘最近忙,还无暇顾及茶画的事情。” 卓老三心里嘀咕,难道四娘没有回姚府? 那四娘会去哪里呢? 卓老三心里很是担心姚四娘子,火急火燎离了姚府。 姚四娘子坐着马车,离了“古御林”,并没有回姚府,而是去了京兆府。 姚四娘子满面愁容,踏入了京兆府的门楣,寻求裴夫人的慰藉。 “裴夫人,我实在是无法忍受了!我的两个哥哥,他们他们又沉迷于赌钱了!” 姚四娘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眼中噙着泪水。 裴夫人闻言,面露难色,手中的绣花针微微颤抖,她抬起头,眼中透露出与姚四娘子相同的无奈与焦虑。 “四娘子啊,你的苦我明白,但我家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老爷他明明知道赌庄的危害,竟然.竟然也偷偷地去赌了。” 姚四娘子和裴夫人素有交情,否则裴夫人断不能把如此机密的家丑说出来。 可是裴夫人再不找个人分担一下这个秘密,她实在承受不住了。 裴夫人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在姚四娘子的心头炸响。 裴大人可是李朝赫赫有名的清官,怎会沾染上这等恶习? “我本是奉命去查封那家赌庄,哪知那赌庄竟有邪术,让我一不小心便陷了进去。” 裴大人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带着一丝隐隐的颤抖,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姚四娘子与裴夫人对视一眼,两人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抹难以言说的忧虑。 裴大人的赌瘾若是传出去,他的官职必定不保,这不仅是个人的耻辱,更是整个京兆府的耻辱。若传到圣人耳朵里,裴大人的前途恐怕要断了。 “不行,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件事情恶化下去。” 姚四娘子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裴夫人却不敢附和,虽然裴大人口口声声说那赌庄邪门,谁知是不是为自己找的借口? 赌徒的话从来不可信,从来都是找外音,不会怪责自身。 而姚四娘子也无法和裴夫人细说,裴夫人一介凡人,如果告诉裴夫人,她打算回古御林茶行,请茉莉花精茉茉莉莉两姐妹帮忙,她们精通变化之术,或许能查清楚这赌庄背后的秘密,裴夫人准会被吓死。 辞别裴夫人,姚四娘子径直回到古御林茶行,把茉莉花精——茉茉莉莉两姐妹请到了茶室秘密谈话。 这对茉莉花精生得越发清秀可人了,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茉茉莉莉,我有一件紧急之事需要你们帮忙。”姚四娘子将事情的原委一一告诉两位花精。 茉茉莉莉两姐妹听罢,脸上露出凝重之色。“请姚四娘子放心,我们一定会查明这地下赌庄的真相。” …… 古御林对面,地下赌庄内,灯光昏暗,人影绰绰。 赌庄入口,寻常凡人是无法找到的,这也是裴大人为何查不到赌庄的原因,除非赌庄主人有意让你进入。 但茉茉莉莉不是凡人,凭借妖的嗅觉找到了地下赌庄。 茉茉莉莉两姐妹凭借着轻盈的身姿和超凡的潜行技巧,在赌桌间穿梭,寻找着赌庄的破绽。 然而,这家赌庄并非寻常之地,每张赌桌上都刻有奇怪的符咒,似乎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在操控着一切。 正当两姐妹准备深入探查时,一股强大的气息突然袭来。只见一个身穿华服的男子走了出来,他的眼中闪烁着狡诈的光芒,正是龙三太子。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金色衣服的帅郎君——金不换。 “哼,又是两个想来捣乱的小妖精。”龙三太子冷笑一声,手中抛出一枚骰子,化作一道金光朝着茉茉莉莉两姐妹射去。 茉茉莉莉两姐妹反应极快,迅速施展出花精特有的法术,以花瓣为盾,抵挡住了骰子的攻击。但骰子中所蕴含的强大法力仍是让她们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口角溢出丝丝血迹。 “姐姐,这人好生厉害!”茉茉心有余悸地说道。 “我们必须赶紧回去通知姚娘子,这赌庄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得多。”莉莉一脸严肃地说。 然而,龙三太子岂能放她们离开? 和金不换一起施展法力把茉茉莉莉姐妹俩打了个落花流水。 两姐妹奄奄一息躺在地上,龙三太子色心即起:“金不换,这两只茉莉花精生得不错,我们两个一人一个啊!” 金不换心里只有姚四娘子一人:“太子殿下,都由您一人享用吧。” “没想到你这死乌龟,专情得很。” 龙三太子冷笑一声,金不换只觉脸上一凉,他知道龙三太子又让他变回真面目了。 他是一只乌龟精,能帅到哪里去呢? 平日里的俊俏模样,都是龙三太子赏的。 金不换千里迢迢从长溪县追到长安城,却迟迟不敢对姚四娘子下手,就是源于自卑。 一只丑乌龟,如何能配得上才貌双全的姚四娘子呢? 金不换很有些破罐破摔的意思,干脆变作乌龟模样,慢慢爬走,以表示对龙三太子的抗议。 “你个乌龟精,还有点骨气。” 龙三太子回头看那两只茉莉花精时,地上却只有两朵干花了。 …… 太姥山巅,白苑。 密室。 茉茉莉莉两姐妹,带着不轻的伤势逃了回来。 月光透过密室顶棚倾泻下来,洒在白茶仙子的发梢,她闭目凝神,手中的法力光球轻轻摇曳,散发出一片淡淡的光泽。 茉茉莉莉两姐妹盘膝坐于地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 一旁,陆羽默默站立,他紧张注视着白茶仙子的每一个动作。 他已是凡胎肉体,施法救人之事,爱莫能助,只能替白茶仙子悬一颗心。 随着白茶仙子法力的不断输入,茉茉莉莉两姐妹的伤势开始渐渐好转。她们的脸色由苍白转为红润,呼吸也逐渐均匀。白茶法力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生命之力,一丝丝地修复着她们受损的筋脉,滋养着她们枯竭的元气。 “嘶——”一声细微的响动打破了寂静,茉茉莉莉轻声呻吟。二人痛苦很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 白茶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施法结束。 茉茉莉莉两姐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白茶全都一喜。 “多谢白茶姐姐相救。”两姐妹齐声感激说道。 白茶忙扶起二人,道:“我们姐妹情深,何须多礼?你俩到底为何受伤,谁干的?” 茉茉莉莉遂将龙三太子和金不换在长安城开赌庄的事说了一遍。 白茶和陆羽互视一眼,面色凝重。 夫妻俩让茉茉莉莉返回长安,自己则分头行动。陆羽去国兴寺找明心住持,提醒他金龟失踪了。 明心住持命小和尚从放生池里捞起金龟一看,才知中了障眼法,那是只假金龟。 白茶则飞到东海边,试图召唤龙女。 龙女是龙三太子姑姑,龙三太子忌惮龙女,如果龙女出面,一定能制止龙三太子胡作非为。 白茶仙子独自立于礁石之上,衣袂随着海风翻卷。她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正是古老而神秘的召唤之术。 此术一旦施展,能通天地、感神灵。 但见天光如洗,碧波万顷。 辽阔的海面上,海水开始泛起层层细浪,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涌出水面。 白茶仙子眉头微皱,这并非龙女的灵力波动,但她仍然凝神以待,希望奇迹出现。 突然间,一道身影自水中冲天而起,带着滔天巨浪,卷起千堆雪。 “恩人!” 来人向白茶拱手施礼。 是九太子。 东海波涛汹涌,九太子敖谦站在波峰之巅,白衣飘飘,如同凌空的仙子。他是东海龙宫的九太子,也是即将继承老龙王王位的年轻太子。然而今日他的到来,却带着别样的讯息。 “白茶仙子。”敖谦的声音在海浪间回荡,带着几分从容与淡定,“我姑姑龙女正在闭关修炼,无法应召而出。而且,我父王已经退位,我刚刚接过了东海龙宫的主人一职。” 白茶微微颔首,眼中满是欣赏。眼前的九太子虽然年轻,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王者之气,让人不得不重视他的存在。 “既然如此,那就恭喜九太子了。”白茶颔首。 敖谦道:“恩人无需担忧,我既然继承了龙宫之位,自会继承老龙王的遗志,保护这片海域的安宁。无论是龙女姑姑还是我,都会支持你的正义之举。不知道恩人到东海来所为何事?” 白茶遂将龙三太子作乱长安的事如数告诉敖谦。 敖谦道:“三太子是东海龙宫的人,如今我既做了东海龙宫的主,就不许他在外头胡作非为。” 有了九太子这句话,白茶就放了心,两人约定,次日一起前往长安。 敖谦自回东海收拾,白茶也回白苑和陆羽告别,陆羽却说,想一道去长安看看“古御林”的经营情况。 …… 古御林茶行内,姚四娘子正与茉茉莉莉姐妹商议对策。她们不知,一双眼睛正悄悄窥视着这里的一切。 金不换被龙三太子奚落一番,怀着郁闷的心情从赌庄出来。 夜幕低垂,茶行的灯火朦胧。 宵禁即将开始。 姚四娘子赶在宵禁前离开了古御林,赶回姚府去。 然而,她未曾留意到,一道诡异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跟随在后。 转过一个幽静的角落,金不换突然出手,一股黑雾瞬间笼罩了姚四娘子。 她惊呼一声,想要挣扎,但身体却如同被铁链捆绑一般,动弹不得。 “谁?”姚四娘子喊道。 “四娘子真是贵人多忘事!”金不换的声音阴沉而冷酷,他在黑雾中显出身形,双眼闪烁着绿油油的光芒。 姚四娘子心中虽惧,但面上却竭力保持镇定。她怒斥道:“阁下到底是谁?能否报上家门?” 金不换冷笑连连,不再多言。他化作一道乌光,裹挟着姚四娘子,向着远方飞去。黑雾散尽,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只留下地上几片飘落的树叶,见证了这一幕突如其来的变故。 “古御林”茶行里,卓老三还在灯下打着算盘,核对账单,丝毫不知姚四娘子遇到了危险。 二百五十五 吞灵大法 意识渐渐清晰,姚四娘子感到头部有些晕沉。 她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陈设简陋的房间。 墙角堆放着几件破旧的家具,一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将房间照亮。 她试图起身,却发现身体被一根粗大的铁链锁住。这铁链冰冷沉重,一头固定在墙壁上,另一头则牢牢地束缚着她的手腕。 “你终于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姚四娘子转头一看,只见一只金色的乌龟正趴在门口,目光阴鸷地看着她。 “乌龟怎么会说话?” 姚四娘子心中一阵惶恐,但她强忍着情绪,努力保持冷静。 “你是乌龟大仙?” “不好意思,修为不够,尚是妖精。” “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何要抓我来这里?”姚四娘子心突突地跳着。 他抓她来想做什么? 乌龟的心也突突跳着。 他想对姚四娘子做男女才能做的是,像龙三太子平日里欺负那些良家妇女一样。 金不换缓缓爬向姚四娘子。 实在太慢了。 金不换干脆从地上站起来,不再是一只乌龟,而是一个人,不过却是丑陋的人,脸上全是金灿灿的金粉,脖子上身上手臂上全是,像一个唱大戏的小丑。 “你干嘛?”姚四娘子看着逼近的金不换吓得大叫。 金不换把姚四娘子压在了床上…… 姚四娘子拼命挣扎,喊叫,抵抗,手抓脚踢的,像一只凶悍的小母狮子。 金不换的脸被姚四娘子抓出了一道血痕,金不换生气地从床上跳下来,指着姚四娘子骂道:“你为什么对卓老三就和颜悦色,对我就这么凶?如果我变成这样,你还凶吗?” 金不换说着摇身一变,变作了俊美的少年。 那是龙三太子在他来长安之前,赋予他的俊朗的人类的外表。 金不换顶着这张漂亮的脸,再一次扑向姚四娘子…… 姚四娘子依旧拼死挣扎,抵抗,对金不换拳打脚踢,甚至她还咬了金不换的耳朵…… 金不换再次从姚四娘子身上跳了下来,他站在地板上,血红着眼睛,捂着耳朵,不解看着姚四娘子。 “你们人类不都是看脸狗吗?你们女人不都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吗?你为什么还是对我这个态度?” 金不换实在是想不明白,如今的姚四娘子看着他,眼睛里只有仇恨的怒火,还不及太姥山上看一只乌龟时的眼神温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不管你是什么妖精,如果你想使用武力,我只是一个凡人,我斗不过你,但你休想让我就范,你变出再漂亮的外表,内心也是丑陋的,丑八怪!丑八怪!丑八怪!” 姚氏娘子愤恨地骂着,朝着金不换吐着口水。 房间外人声鼎沸,仿佛煮沸的油锅,喧嚣震天。骰子在碗中滚动的清脆声响,牌九重重落在桌上的声音,还有赌徒们或惊喜或沮丧的呼喊…… “哈哈,我赢了!”有人大声狂笑,仿佛赢得了全世界。 “不可能,再来一局!”也有人输得面色惨白,不甘心地怒吼着。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如同魔音贯耳,不断侵蚀着人们的心智。 姚四娘子紧锁眉头,她明白了。 “把长安城弄得乌烟瘴气的神秘堵庄,就是你这个妖怪开的吧?你这样做会有报应的!” 事到如今,金不换还怕报应吗?他想修道,偏偏与姚四娘子见了一面,便让他动了凡心。修仙之路已经堵死了。他眷恋凡尘,想追随自己心爱的人,可是姚四娘子并不喜欢他,而是喜欢老实巴交的卓老三…… 金不换面对着眼前秀色可餐的姚四娘子,他豁出去了,报应就报应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于是金不换,再一次扑向姚四娘子…… 姚四娘子绝望地面对那个伸到她面前来的乌龟头,她想着自己这一次在劫难逃了,于是心里默默念着卓老三的名字,闭上了双眼…… 卓老三卓老三,我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的面吗? 姚四娘子留下了绝望的泪水。 突然,房间里出现了两道光,那只死乌龟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拽了过去,姚四娘子成功脱险了。 姚四娘子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耳边有人在喊她:“四娘四娘……” 姚四娘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竟然是白茶! “白茶姐姐……”姚四娘子抱着白茶仙子哇哇大哭,这一场着实把她吓得不轻,好在白茶及时赶到,有惊无险。 白茶用法力将金不换牢牢控制住。 一旁,九太子敖谦道:“恩人,你先将姚四娘子送回去,我去找我三哥算账!” 白茶点点头,拉着姚四娘子,一个转身便消失在房间。 敖谦鄙夷地看一眼墙角的金不换,却来了一个穿墙术,直接穿过房间的墙壁,去到赌庄。 赌庄内,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烟雾和贪婪的气息。 赌徒们围坐在赌桌前,眼中闪烁着狂热与绝望的光芒。他们疯狂地押注,仿佛被不可见的锁链束缚在此地,无法自拔。 每个人的身上都缠绕着淡淡的黑色魔气,这些魔气从他们的内心散发出来,如同他们心中的贪婪、愤怒与嫉妒的化形。 随着赌博的进行,这些黑气越来越浓,逐渐在赌庄的上空形成了一个黑色的漩涡,不断地吞噬着赌徒们的理智与灵魂。 龙三太子站在一旁,他的身影在赌庄的昏暗光线中显得扭曲而诡异。他的双眼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紧紧地盯着那些魔气。 随着他的呼吸,那些魔气似乎被他吸引,化作一股股黑流,不断地涌入他的口鼻之中。 龙三太子的脸上渐渐露出了陶醉的神情。他正在修炼一种禁忌的功法——吞灵大法。 这种功法能够吞噬他人心中的负面情绪,将其转化为自己的力量。然而,这种力量却充满了邪恶与诅咒,稍有不慎便会被其反噬,迷失心智。 随着龙三太子的不断吞噬,赌庄内的魔气越来越浓,赌徒们的疯狂也越来越甚。 他们彼此撕扯、怒吼,甚至有人开始自残,只为了那虚幻的胜利与贪婪的欲望。整个赌庄仿佛化为了一座人间地狱,充满了疯狂与绝望。 九太子敖谦站在赌庄内,他的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愤怒与失望的光芒。亲眼看到自己的三哥修炼邪门法术,让他感到震惊与痛心。 敖谦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的怒火,缓缓走了过去。他的步伐坚定而有力,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赌庄的黑云之上,将其震散一分。 “三哥!你怎能在此地修炼此等邪功?”敖谦的声音清冷而有力,如同一声惊雷在赌庄内回荡。 龙三太子缓缓转过身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化作了一抹冷笑。“我道是谁,原来是我的好弟弟敖谦啊。怎么,你来这里是想要劝我回头吗?” 敖谦紧紧地盯着龙三太子的眼睛,他看到了其中的深陷与迷惘,也看到了那股难以抑制的贪婪与欲望。“三哥,我知道你心中苦闷,但修炼邪功绝非正途。跟我回东海龙宫吧,我们一起守护东海。” 龙三太子闻言,却是仰天长笑,笑声中充满了讥讽与不屑。 “守护东海?你困在九龙潭,那东海本就是我的,可是你不好好待在九龙潭,却回到东海来抢我的地盘,如今在这里装什么好人?敖谦,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我今日所拥有的力量,是你永远也无法想象的。我为何要跟你回去,继续做那个被人看不起的龙三太子?” 说完,龙三太子猛地一挥手,一股强大的黑气向敖谦袭来。但敖谦身形不动,只是轻轻吐出一字:“破!” 瞬间,那股黑气仿佛遭遇了无形的屏障,瞬间消散无踪。 敖谦的身边涌现出一道道淡蓝色的光芒,那是东海龙宫的神龙之力,纯净而神圣,与赌庄内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龙三太子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愤怒与嫉妒。“好啊,既然你要阻止我,那就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了!” 说完,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黑雾冲向敖谦。两人在赌庄展开了激烈的斗法,每一次碰撞都引发长安城的震动,地面上的人们还以为长安城发生了地动。 兄弟二人从地下一直打到天上。 赌庄的上空,乌云密布,雷声隆隆。 两位太子的决斗已到了更激烈的时刻。 敖谦身后似有神龙吟唱,每一击都蕴含着浩瀚的海之力,净化着龙三太子法力的污秽与黑暗。 龙三太子则完全沉浸在吞灵大法带来的强大力量中。他的招式狂猛而又霸道,每一掌拍出,都有黑色的旋风携带着无数冤魂的哭喊,试图撕裂敖谦的护身蓝光。 “三哥,收手吧!你的力量正在蚕食你的本源,这样下去你会彻底失去自我!”敖谦一边化解着龙三太子的攻势,一边大声劝告。他不愿意对兄长下重手,但仍不得不全力以赴以抵御那股狂暴的力量。 龙三太子闻言,却是狰狞一笑:“失去自我?那又如何!只要能拥有力量,纵然化身为魔,我也在所不惜!”说罢,他双手合十,猛地拉开,无数黑色的丝线如同蛛网一般向敖谦包裹而去。 这些黑丝触物即腐,连空气都被侵蚀出嘶嘶的声响。 敖谦知道这是吞灵大法中的禁术——魂魄蛛丝,能够吸取触碰到的一切生命力。他不敢硬接,迅速拔剑挥出一道剑芒,剑锋所过之处,蛛丝尽数被斩断。 “你若执意如此,休怪我不留情面!”敖谦语气转冷,他知道若是再这样下去,不仅龙三太子会陷入万劫不复,整个赌庄乃至附近的生灵都将遭受灭顶之灾。 话音刚落,敖谦身形一闪,化作一条巨大的海龙,蔚蓝的鳞片闪耀着波光,这是他的真身,也是东海龙族最强的战斗形态。 海龙张口喷出一道道凌厉的水箭,每一箭都如同利剑,穿透黑雾,直击龙三太子的要害。 龙三太子见状,亦化身为一条墨玉般的黑龙,与敖谦展开了一场震撼的空中对决。 两条巨龙的翻滚扑打,使得赌庄上空的乌云更加厚重,雷电交织其中,仿佛是世界末日的预兆。 他们的每一次撞击都会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每一次吼叫都会令周围的建筑摇摇欲坠。长安城里不明所以的人们早已逃散一空,只留下一片空荡荡的街道。 天空中,两条龙的身影在乌云里交错,发出了最后的碰撞声。 这一击之下,龙三太子显然力不从心,他的黑龙之躯摇摇欲坠,墨玉般的鳞片也开始脱落,露出了里面苍白枯槁的皮肤。敖谦的海龙之躯则依旧闪耀着蔚蓝色的光辉,但眼中却满是悲伤与不舍。 “三哥,放弃吧。你敌不过我,也不想你就此堕落沉沦。”敖谦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带着一丝哀求。 龙三太子勉强稳住身形,声音却略显虚弱:“敖谦,你真的以为你能赢我?” 自尊心让龙三太子聚集了更大的魔力,黑雾将他团团笼罩。 敖谦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三哥,跟我回东海龙宫吧。姑姑和族人们会帮你疗伤,重新找回属于你的道路。”敖谦伸出一只龙爪,试图引导龙三太子回归正途。 龙三太子却倔强地扭过头:“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和施舍。自从你夺去了我的太子之位,我就发誓要让你看到我的力量……” 龙三太子说着,一道黑色凶猛的法力喷涌而出,直直击向敖谦……却被一张白色的光网挡住了。 敖谦回头,是白茶仙子赶了过来,正向龙三太子施展茶咒法,龙三太子在茶咒法的威力下,先是痛苦挣扎,继而偃旗息鼓…… 敖谦不由松了一口气。 正当茶咒法的光芒散去,敖谦和白茶走近,想要看看龙三太子情况时,却发现不知何时,龙三太子逃之夭夭…… 二百五十六 胖子舞 “你是谁,为何要救我?” “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我们都是邪祟。” 龙三太子困惑看着眼前人,那人则是鬼魅一笑。 那人一袭黑袍,面目俊朗,却气质阴柔,像见不得光的地沟,浑身上下都散发诡异的气息。 龙三太子与敖谦斗法,又加上白茶仙子来助了敖谦一臂之力,这会子伤得不轻,如果不是这位邪祟及时出手,恐怕这会儿他已经敖谦用捆仙索捆回东海囚禁起来了。 “既然我们是同类,阁下可否告知本太子你的尊姓大名?” “蕊玉。” 蕊玉说着就为地上这条倒霉的黑龙治伤。 蕊玉缓缓伸出手,掌心凝聚起一团幽蓝色的光芒。这光芒不同于寻常的法术光辉,它蕴含着神秘的力量,闪烁着诱人而诡异的光泽。 龙三太子感受到一股温暖的力量从伤口处涌入体内,那股力量既温柔又霸道,像是春日里融化冰雪的暖阳,又似秋风中摧枯拉朽的疾风。 随着光芒的渗透,龙三太子的伤口开始奇迹般地愈合。原本翻卷的血肉逐渐平复,断裂的筋脉重新连接,就连那些深入骨髓的暗伤,也在不知不觉间恢复了原有的活力。 整个治疗过程中,龙三太子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仿佛置身于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所有的痛苦和疲惫都在这一刻消散无踪。 然而,这股力量并非单纯地修复肉体,它还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龙三太子的心灵。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不断地扩散,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山川河流、风云雷电,乃至于世间万物都与他产生了某种微妙的联系。这种体验超越了肉体的极限,让他体内那些原本就邪恶的感觉更浓更深更严重了。 此时此刻,龙三太子更恨抢走自己王位的敖谦,他在九龙潭呆得好好的,却突然回来,夺走了属于他的王位。 如果没有龙女姑姑的支持,敖谦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让父王传位? 而龙女姑姑不喜欢他,却喜欢敖谦…… 龙三太子妒忌敖谦妒忌得简直要吐血了。 既然恨敖谦,就恨了与他站一边的龙女姑姑、白茶仙子等人…… 凡是敖谦的朋友、支持者、都是他龙三的敌人!!! 他龙三的敌人好多啊,朋友却只有眼前这个关键时刻伸出援手的邪祟。 龙三已经变回人形,从地上站起来,活动了筋骨,慨叹蕊玉法力了得,远在自己之上,不知道这蕊玉是何方神圣。管他何方神圣,反正帮了他就是他的朋友,甚至依靠。 此时此刻,龙三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以及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多谢蕊玉仙君的救命之恩,此生此世,龙三定不忘此恩。”龙三太子郑重其事拱手说道。 蕊玉却是扯了扯嘴角,一副不领情的样子,冷冷道:“既然我是邪祟,做好事不求回报就不是我,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龙三明白:“从今往后,龙三愿听从蕊玉仙君差遣,不如蕊玉仙君就收了龙三为徒吧。” 龙三也不管蕊玉答应不答应,跪下就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蕊玉:“……” 这徒弟看起来比自己还邪门儿,蕊玉愣了愣,但当即就十分欢喜,道:“既然如此,为师就送你一样信物,聊表心意。” 蕊玉的眼中闪烁着幽光,他的动作缓慢而庄严,仿佛正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他从自己的胸腔里掏出一片闪烁着幽光的心瓣,这一幕像极一场恐怖的巫术。 “吃下。”蕊玉道。 龙三看着蕊玉手中的那片心瓣,虽然心中有着无数的疑惑和不安,但他还是微微张开口,将那片心瓣吞下。心瓣入体的瞬间,龙三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力量在体内扩散,它不同于之前治疗时的温暖光芒,这是一种充满了占有和控制的力量。 蕊玉的声音低沉而迷人,他缓缓地说道:“这片心瓣,是我多年修炼的精华,它能让你的力量大增,但同样,你的生死也将掌握在我的手中。从今往后,你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都将与我息息相关。你的勇气可嘉,竟敢如此轻易地将自己的命运交于他人之手。记住,从今往后,你不仅是我的徒弟,更是我的……傀儡。” 龙三的身体开始颤抖,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听命于自己。那片心瓣中蕴含的力量正在逐渐侵蚀他的意志,一种黑暗的束缚正缓缓地将他牢牢绑缚。 蕊玉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仿佛得到了一件珍稀的玩物。他知道,从今往后,龙三将成为他的徒弟,也是最忠诚的仆人,无论是生是死,都将在他的掌控之中。这种力量的快感让他沉醉,也让她对这位新收的“徒弟”充满了期待。 蕊玉和龙三太子这对邪祟师徒的命运,正悄然交织在一起,走向一个未知而黑暗的未来。 …… 白茶仙子与敖谦施展法力,寻找龙三太子的下落。他们的眉头紧锁,心情沉重,尽管他们施展了各种高深的法术,却依然无法找到龙三太子的任何踪迹。 长安城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繁花似锦的街道上,白茶与敖谦的身影如同两道流光,快速穿梭在人群之中。他们的目光如同炬火般炽热,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个可能藏匿龙三太子的地方。 然而,尽管他们几乎将长安城内外翻了个底朝天,却依然无法找到龙三太子的踪影。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敖谦已经见识过龙三太子吞灵大法的危害性,若不找到龙三,将他带回东海龙宫,而是让他遗留在长安城内,只怕祸患无穷。 …… “古御林”茶行内,气氛就轻松很多。 姚四娘子已经找回,卓老三松了口气。 至于姚四娘子为何失踪,又是如何找回的,姚四娘子自然不会对卓老三讲,毕竟他不知道白茶等人或神仙、或妖精的身份。 他就是个务实勤恳的凡人,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奋斗,在长安城内将茶叶生意做强做大,自己能成为大李朝有名的茶商,有朝一日衣锦还乡,让爹娘和哥哥嫂嫂们,甚至整个天竹村、望海里、长溪县为之骄傲。 姚四娘子冰雪聪明,有的是说辞让卓老三相信她的失踪和回来就是平平无奇的日常事件,并不是什么诡异的意外。 于是卓老三重新见到了姚四娘子,欢喜不已。 倒是对突然造访的陆羽师父意外不已。 “师父,您怎么突然来了?长溪到长安,千里迢迢,师父您是何时出发的,怎么不提前捎信来,老三也好去城外接你呀!” “老三,在长安城呆了这些时日,口齿变伶俐了哈。” “师父你有所不知,他初到长安时,可腼腆了,咱们开门做生意,嘴皮子笨可怎么行?还是我硬逼着他去接待客户,他舍不得客户跑掉,不下订单,只好张嘴说话,接待的客户越来越多,古御林的生意越来越好,久而久之,他的嘴皮子也就溜了,不过并不是油嘴滑舌之人,倒还好。” 听着姚四娘子的话,卓老三红了脸。 陆羽看看姚四娘子,又看看卓老三,想到白茶问询夫妻峰那一对“爱神”,那对“爱神”可是打了包票,这两位徒弟今生结缘,陆羽心里甚是欣慰。 “不知何时才能吃到你俩的喜糖?” 姚四娘子和卓老三一愣,没听清陆羽说什么,想再听一遍,陆羽却道:“还是先吃为师的红龟吧。” 长溪县风俗,家里添丁,满月之日,需向左邻右舍分发红龟。红龟的形状类似于龟背,扁平而椭圆,果皮通常添加少量红色食用染料,故名红龟。红龟的制作材料主要是糯米和粳米,通常会将七成糯米与三成粳米混合磨成米浆。这种比例的调和使得做出的红龟既有糯米的粘稠质感,又不会过于硬实,口感恰到好处。 红龟果皮的制作首先将混合好的米浆蒸到六七成熟,然后加入红色食用染料揉匀,形成具有特色的光滑的红色外皮。 馅料的多样性是红龟的一大特色。无论是晒干炒熟的豌豆粉和红糖的结合,还是其他如八宝饭、葱油豆沙、花生酥等咸甜口味,都使得每一个红龟都有其独特的风味。 在包装馅料时,会使用柚木制的模具来压制出龟状图纹。在制作过程中,会在红龟的底部垫上柚叶、竹叶或香蕉叶,这些天然素材的使用,不仅增添了一丝清香,还让整个制作过程更显环保和贴近自然。 长溪县还流行一句话:“红龟皮虎栖馅。”就是形容外表华美而内里寒酸。 姚四娘子虽然在长溪县跟着陆羽白茶夫妇学制茶,住了有些年月,却还没有机会吃到红龟,如今见陆羽从包裹中拿出一袋红龟递给她,她不由好奇:“师父,不知道这红龟是何物?” “可以吃的美味食物。”陆羽笑道。 卓老三是长溪人,自然是知道什么情况下主人家要分红龟,便惊喜地问陆羽:“师父,是谁家添丁了?” “你说呢?”陆羽掩藏不住得意。 卓老三再老实,这会儿脑子也转动得快,“是师父和师娘有喜了吗?” “你家小明师弟已经满地跑了。” 卓老三和姚四娘子大喜,忙将红龟分发给茶行的伙计,连幸运的客人也分到几个。 红龟这种小吃,在长安城从未见过,改日可以制作了,当作茶楼招待客人们的茶点,品茶之余配红龟,也是极好的。 姚四娘子的商业头脑已经飞快运转。 姚四娘子吃好了那美味的红龟,便和卓老三一起带着陆羽参观“古御林”。 “古御林”不但有供茶客来喝茶谈事的茶楼,还有专门销售茶叶,供茶商们下订单的茶庄,还有制茶的茶厂,规模已十分了得。 两人又向陆羽汇报了贡眉在圣人招待外邦使节的茶叙上成为贡茶的喜讯。 “圣人一向喜欢蒙顶茶,贡眉是如何进入皇宫的?”陆羽欣喜之余,也感到好奇。 “这事儿啊,还得多亏老三打通了高将军的关节。”姚四娘子颇为骄傲说道。她没有看错人,卓老三的确是个人才,且是个富有经商头脑的天才。 “高将军?”陆羽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位在圣人跟前的红人高力士。 除了他,没有人能在圣人跟前有这么大的面子了。 “老三,你是如何认识高将军的?” “师父,此事说来话长……” 兴庆宫内,正在圣人跟前伺候的高力士突然打了个很响的喷嚏,将坐在御案后打盹的圣人给惊醒了。 圣人揉了揉眼睛,看着高力士,微微一笑道:“将军,你这喷嚏打得真是时候。” 高力士连忙跪下请罪:“奴失礼了,请陛下恕罪。” 圣人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无妨,朕正好也醒了。对了,贵妃现在在哪里?” 高力士忙答道:“回陛下,贵妃娘娘正在后花园赏花。” 圣人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那陪朕去看看吧。” 两人走出御书房,来到了后花园。只见花园中百花盛开,花香四溢,贵妃身着华丽的宫装,正在花丛中漫步。看到圣人和高力士走来,她微笑着迎了上来。 “陛下,您怎么来了?”贵妃问道。 圣人笑道:“听说爱妃在赏花,朕也想来看看。” 贵妃拉着圣人的手,带着他在花园中漫步。高力士则在一旁默默守护,静听圣人与贵妃赏花、谈笑。 圣人觉得无趣,光赏花有什么意思呀? 贵妃便道:“那臣妾请一个舞姬来为陛下跳支舞,助助兴如何?” 这舞姬与众不同,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个大胖子。 彼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兴庆宫的宴会厅内,金碧辉煌的灯光与精致的烛台交相辉映,一切奢华而优雅。酒器中盛满了琼浆玉液,香气四溢。 那胖子缓缓走上舞台,他的身材魁梧,但舞步却出奇地轻盈。他身穿一袭华丽的胡服,随着悠扬的乐曲,开始了他的胡旋舞表演。他的舞姿翩翩,左旋右转,急速如风,宛如一个欢快的陀螺。 观众们纷纷为之倾倒,举杯畅饮,陶醉在这美妙的舞蹈和美酒中。而圣人也被他的舞姿牢牢吸引了目光。 二百五十七 贵妃洗三 安小山没想到一场舞蹈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他的人生将自此走向顶峰,也走向毁灭。 不过就算知道结局不太美好,安小山也不会后悔,这一天,他在李朝长安的宴会上,为圣人与贵妃一舞。 他只是在众人的目光中,尽情地旋转着,舞蹈着,那种因为舞蹈和被众人仰视的快乐,仿佛他已经抵达了人生的巅峰。 他一边旋转,一边在心底向着远方的母亲说:“娘,我会成为让你和爹骄傲的儿子!” …… 在李朝辉煌岁月的阴影下,安小山出生于一个交织着光明与黑暗的世界,母亲是突厥巫师阿史德氏,拥有着一双能够看见未来的眼睛。而他的父亲,则是一位康国商人,带着异国的香料与宝石,走过千山万水,给了小山混血的独特容貌。 小山从不记得父亲的温暖,因为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便离世了。留给他的,除了一半异域的血统,还有一段迷雾重重的过往。阿史德氏没有再嫁,她将全部的爱与期望都倾注在这个小小的生命里。她常常对安小山说:“你是光明之子,你的命运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璀璨。”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让安小山的生活如此平淡。在他十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动乱,使得他们母子俩不得不逃离故乡,流落至异地。 就在母子俩即将落入绝望的深渊时,一位名叫安延偃的将军出现了。他是粟特族人,骁勇善战,有着火一般的豪情与深沉的眼眸。见孤儿寡母可怜无依,他便给了他们一个新的家,新的身份,以及新的未来。 从此,安小山有了一个“父亲”。安延偃教他骑马射箭,教他如何在草原上疾走如风;还请来了最好的老师,教他读书写字,学习历史和兵法。安小山学得很快,他渴望用知识来改变自己的命运,摆脱那被迷雾所笼罩的过去。 年岁渐长,安小山的才华开始显露。他不仅精通武艺,更对政治有着敏锐的洞察力。他学会了在权贵之间游走,学会了用心机去赢得别人的支持和信任。终于安小山来到了长安城。安小山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那张混合着东西方特征的脸庞,以及自己胖乎乎的身材,眼神里散发出了狼的锋芒…… 盛世李朝,贵妃是圣人最宠爱的妃嫔,贵妃的兄长担任李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偌大的李朝,是圣人的天下,也是贵妃兄妹的天下。 靠近杨氏兄妹,博取他们信任,就可以接近圣人,为自己未来的计划铺路。 贵妃是爱舞之人,一曲霓裳羽衣舞惊艳朝野,为了吸引贵妃的注意,安小山想到了胡旋舞。这种舞蹈源自他的故乡,充满了异域风情,既热情奔放又神秘莫测,正如他独特的身份一般。他相信,这样的表演必定能俘获贵妃的芳心。 于是,安小山秘密练习胡旋舞,他将舞蹈中的每个手势、每个旋转都练得炉火纯青。他的舞姿矫健而优雅,似乎在无声中诉说着他那风起云涌的心事,以及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安小山一边苦练胡旋舞,一边打点人际关系,先是结交了杨宰相,有了一个在贵妃跟前跳胡旋舞的机会。 在贵妃跟前,音乐响起,安小山开始了他的表演。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如同流水般自然,每一次旋转都带着风的呼啸。他的舞蹈中蕴含着力量与柔美,既有草原的广袤与豪迈,又有长安的繁华与柔情。贵妃被他深深吸引,仿佛被带入了一个梦幻般的异域世界。 贵妃的眼中闪过了惊喜的光芒。她从未见过如此迷人的舞蹈,这胡旋舞不仅让她眼前一亮,更触动了她的心弦。即便这是一个两三百斤重的大胖子,但他灵活的舞技依然俘获了贵妃的心。 表演结束后,贵妃命人将安小山召到身前。她温柔地询问了他的身世与经历,并对他的舞蹈赞不绝口。安小山谦卑而又机智的回答,更是赢得了贵妃的好感。他坦言自己的抱负与对大李朝的忠诚,表达了愿意为圣人与贵妃效忠的决心。 贵妃被安小山的才华和真诚所打动,决定将他引荐给皇帝。她说:“小山,你不仅舞跳得好,更难得的是有一颗忠诚之心。圣人一定会赏识你的。” 就这样,在贵妃的引荐下,安小山得以面圣。 在那个月光皎洁的夜晚,宫廷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在贵妃娘娘的安排下,安小山穿上了母亲亲手为他缝制的胡服,那件服饰上绣着精美的图案,闪烁着异域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气,缓步走进了宴会厅,走到了圣人跟前,开始旋转和舞蹈。 兴庆宫内,金碧辉煌的灯光之下,一场权力的游戏悄然上演。 安小山在贵妃的引荐下,凭借着他迷人的胡旋舞和独特的异域风情,成功俘获了圣人的心。安小山的野心开始施展。 当圣人赏赐他跳舞跳得好时,安小山跪在了圣人跟前,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请求,言辞恳切地说:“陛下,您是我心中的日月,是我灵魂的指引。我愿成为您的义子,为您分忧解难,为您守护这片江山。” 突然而来的请求让圣人沉默了片刻,他欣赏安小山的聪明和勇敢,但也警惕着这个混血胡人的野心和手段。但一旁美艳的贵妃却向他投来请求的目光。 贵妃道:“陛下,您看,他胖乎乎的多可爱呀!陛下,臣妾未能为您生下一儿半女,甚是遗憾,若能有此可爱的孩子,倒也能了却遗憾了。” 是啊,胖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圣人看着跪在地上圆滚滚球一样的安小山,露出了笑容,缓缓开口:“小山,你的忠诚朕已看在眼里。但成为朕的义子,并非小事。朕想让贵妃收你为义子,你意下如何?” 安小山并无失落,而是心中一喜,他知道这是自己更接近权力核心的绝佳机会。他立刻磕头谢恩:“贵妃娘娘贤良淑德,能成为娘娘的义子,是小山几世修来的福分。” 贵妃微笑着点了点头,她看出了安小山的诚意和潜力。从这天起,安小山成了贵妃的义子,他在宫中的地位迅速提升,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而贵妃有了安小山,也是体验了一把身为母亲的快乐,对安小山很是照顾。 转眼到了安小山生日,贵妃还替他搞了个洗三仪式。 洗三,原本是新生儿出生后第三天进行的洗礼,意在为婴儿祈福和消灾。 彼时的安小山早已是个成年人,年纪比贵妃还要大,就算当贵妃的父亲也不是不可以,但恁是为了博贵妃一笑,上赶着配合贵妃的游戏。 贵妃为安小山洗澡啦! 这个消息也不知被哪个多嘴的宫人有意禀报到了圣人那里。 圣人扔下政务,喊上高力士就往贵妃的寝宫跑。 圣人到达时,先是愣了愣,继而却是哈哈大笑。 只见安小山被宫女脱衣,裹在一个用锦绣做成的大襁褓中并放入摇篮,而贵妃则一边笑一边模拟照顾婴儿的情景。 贵妃出于一时兴起,想体验民间育儿的乐趣,安小山为了进一步加深与皇家的关系,不惜放下尊严配合贵妃这出戏。 圣人见到这一幕,不但没有阻止,反而哈哈大笑,乐见其成,他不但纵容、宠爱着贵妃,爱屋及乌,也纵容、宠爱了安小山这个大胖子。 自此,安小山在兴庆宫内越发进出自如,他与贵妃的流言四起,奈何圣人不管,别人也无奈其何,只能背地里嚼嚼舌根子。 甚至午休时光,安小山也直接睡在了贵妃的寝宫内。 大胖子躺在宽大的贵妃榻上,身体占据了整张贵妃榻。他的脸上带着满足和安详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正在做着一个美好的梦。他的肚子随着呼吸有规律地起伏,像是一片平静的海洋。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外安静,只有大胖子的鼾声在空气中回荡。 贵妃就站在贵妃榻前,盯着榻上的大胖子安小山。 渐渐的,贵妃脸上的笑容冷凝,一个透明的人影从贵妃身体里走了出来,那人影不一会儿就从透明变得具体,一袭黑袍阴森诡异,正是蕊玉。 蕊玉一离开贵妃的身体,贵妃就瘫软在地,她缓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看着床上的大胖子,脸上现出厌恶的表情。 这时耳边传来门外宫女们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全在非议她和安小山的暧昧关系,声音细微,却足以穿透宁静的午后,飘入贵妃的耳膜。 “听闻昨夜,贵妃又召见了安小山,两人在月下漫步,实为宫中所罕见。” “岂止如此,安小山每每获赠贵妃亲手所做的羹汤,此等宠幸,非同一般。” 地上,贵妃脸上一阵青红皂白乱炖,她冲蕊玉怨恨喊起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要弄这么个脏东西玷污我的清白名声?” “贵妃还有清白名声?”蕊玉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贵妃,觉得可笑,“偌大的李朝,哪怕是后人史书,谁人不知你杨贵妃好女侍二夫,且还是一对父子?” “嫁给寿王并非我所愿,我们不过一对怨偶而已,圣人是我爱慕的人,爱一个人有什么错?就因为这个人是我前夫的父亲,我便不能爱她了吗?” 蕊玉看着地上的贵妃,此女倾国倾城,但空有其表,脑子似乎不太好使。 “爱?你身为皇室的女人,竟然满脑子想的是爱?皇家之人,怎么可以谈爱这么奢侈的东西呢?你要爱也要爱一个拥有赤子之心的人,那样一个老色批,有啥好爱的?你难道忘了当初华清宫避暑,他对尚是他儿媳的你见色起意,却因你的脸毁了容,就对你绝情决意了吗?” 蕊玉的话字字如针,扎在贵妃心上。 贵妃原就因为长期被蕊玉占据身体,一旦蕊玉离开,她的身体就极度虚弱,此刻,被蕊玉一番话,刺激得越发冷汗涔涔,瑟瑟发抖。 蕊玉见状,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对这世间男女来说,爱是一件多么沉重之物,岂是人人都能扛得起的?你若执意追求,只怕有一天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的。” 贵妃打了一个寒噤,抬头看蕊玉时,他一袭黑袍,笑容诡异,眼神透露出邪恶的光芒,这邪恶底下竟还藏着一丝怜悯。 “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哪怕千夫所指,亦不反悔。” 蕊玉点点头:“倒是有骨气,好,那我帮你好好留在你的爱人身边,长相厮守,那你就好好把你的身体借给我,让我通过你这具身体发挥我邪恶的力量!” …… 白茶和敖谦一直无法找到龙三太子踪迹,白茶便暂时回到“古御林”茶行与陆羽汇合。敖谦继续寻找龙三太子下落。 见师傅师娘双双来到长安,卓老三鼓起勇气将心中事和师傅师娘禀告。 只见卓老三跪在陆羽和白茶跟前,吞吞吐吐,颇为难为情。 陆羽和白茶再三追问,他方才说出心悦姚四娘子的话,但碍于门不当户不对,不敢向姚家提亲。 “四娘必不是嫌贫爱富之人,昔日她既邀请你同来长安开茶行,你就该知晓她的心意。” “古人云,先成家后立业,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兴许‘古御林’的生意能做得更大呢?” 有了两位师父的鼓励,卓老三大受鼓舞,于是跪地磕头:“如此,老三请师傅师娘为老三作主。” 卓家远在天竹,卓老三的父母又是一对老实的农人,大字不识一个,大钱也没有几个,要攀姚家这样的宦官人家结亲,这主的确也只能陆羽白茶夫妇为卓老三做了。 姚四娘子本就对卓老三有情,那章氏一个妇道人家又不是有主见的,全听姚四娘子自己喜欢即可。 白茶先前本在长安郊区就有一处宅邸,此时便送给卓老三和姚四娘子当婚房,眼见着婚礼将办,姚子陵和姚子渊这会儿又跳出来,摆出兄长的姿态,索要高额聘礼了。 卓老三将经营茶行所得悉数奉上,两位兄长依然不肯满意,气得姚四娘子要与两位兄长断绝兄妹关系。 两位兄长此时却理直气壮,道是:“下聘娶妻,莫说大李朝,从古至今都是如此,你卓老三娶不起老婆就滚一边儿去,若想不要钱就诓骗我们妹妹嫁给你,我们就把你告到京兆府去!” 二百五十八 御茶不许私营 “师父求您救救我的两位哥哥,若能叫他们改邪归正,四娘感激不尽,两位哥哥虽然不成器,但到底与四娘是一母同胞,大哥已经过世,二哥三哥能不能振作,关系姚家门楣,父亲生前就一直为他们操心……” 姚四娘子跪在白茶跟前,乞求道。 姚四娘子一向要强,如今为了自己两位兄长,竟肯屈膝求人,也是可怜。 白茶点点头,姚家那两位爷打娘胎出来原来心术不正,如今又沾染了赌博习气,越发不走正轨,寻常教法已不适用,既然姚四娘子求情,白茶便用茶咒法一试。 白茶轻启朱唇,念动茶咒法。她取出两枚茶叶,投入清水中,口中念念有词。茶叶在水面上轻轻旋转,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她希望这股清流能洗净姚家兄弟内心的杂念,让他们重新回归正途。 然而,尽管白茶的茶咒法通常效果显著,这次却似乎失效了。姚家兄弟依旧沉迷于赌博,他们的行为没有任何改变,反而愈发严重。白茶深感诧异,决定深入探查原因。 经过一番仔细观察和探询,白茶发现姚家兄弟体内似乎潜藏着一股邪门力量。这股力量异常强大,它如同一个隐形的锁链,牢牢束缚着两人的意志,使他们无法自拔。 白茶意识到,要解救姚家兄弟,必须首先弄清楚这股邪力的来源。 白茶和陆羽摆开阵法,发现偌大的长安城内盘踞着一股阴邪之气,像姚子陵、姚子渊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且队伍继续扩大。 问题还是出在那地下赌庄! 白茶和陆羽召来金龟审问,这金龟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金龟所知也只涉及龙三太子,再问不出更多的,且不像撒谎。 龙三太子已经失踪了。 陆羽对白茶道:“这股作乱长安的黑恶力量似曾熟悉,像是一位故人。” 陆羽和白茶同时想到了谁:蕊玉! 他们从上古就与这位丹朱太子身边的仙侍交手,的确是故人。 没想到丹朱太子都不复存在于天地之间了,这蕊玉竟还活到了现在。 “蕊玉之所以能够跨越时间长河,从上古时期一直存活至今,背后隐藏着一个令人战栗的真相:六界之中,无论是天界的神祇、人间的凡人,还是魔界的妖魔,每个生灵的体内都潜藏着邪恶的力量。这些力量或许微不足道,但当它们汇聚起来,却能形成一股强大的能量。正是这股由无数生灵的邪恶之力凝聚而成的能量,供养了蕊玉这个邪神,使他得以延续生命,成为跨越时间的存在。蕊玉汲取这些邪恶之力,使自己愈发强大,蕊玉也就成为了六界之中最为恐怖的存在……” 陆羽的分析让白茶眉头紧蹙。 “官人,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呀?” “先要找到蕊玉的藏身之所。” 找到赌庄也无济于事,有蕊玉的邪恶力量庇护,赌庄即使找到也无法摧毁,只有摧毁蕊玉,长安城里因赌庄而走入歧途的人们才能获得清明。 陆羽虽然转世为人,失去了法力,但已经恢复了上古神的记忆,立即摆了阵法,白茶通过阵法很快就找到了蕊玉藏身所在,竟是皇宫之内。 白茶召回敖谦,又带上茉茉、莉莉,一行四人径直朝皇宫飞去。 一直飞到了兴庆宫。 敖谦、茉茉和莉莉跟随白茶,一同飘然降落在兴庆宫的内院。四人隐匿了身形,悄无声息地接近那处热闹的场所。只见圣人与贵妃正在下棋,安小山则在一旁观战,不时地出言献策。 这贵妃不是别人,正是与白茶有过些渊源的杨玉奴。 然而,这看似宁静愉悦的一幕却让白茶等人心头沉重。因为只有他们能够看到,那位贵妃头顶上笼罩着一股黑色光芒,那是一种凡人所无法察觉的邪气。这正是邪神蕊玉的标志,他如同一个阴暗的幽灵,附着在贵妃的身上,借此影响圣人的决策,从而操控整个帝国的命脉。 白茶知道,这场看似无害的游戏实际上是一场权力的较量。蕊玉通过这样的方式将他的邪恶之力渗透到皇宫的每一个角落,不仅侵蚀圣人和贵妃,也慢慢地侵蚀着整个皇权的结构。 譬如,一肚子草包的杨国忠成了帝国的宰相…… 茉茉和莉莉彼此对视一眼,她们能感觉到来自蕊玉的邪力强大且危险。敖谦紧握拳头,他三哥龙三太子也正是受了蕊玉邪神的蛊惑…… 白茶、敖谦、茉茉和莉莉互视一眼,点了点头,开始施展他们的法力。他们各自占据了宫殿的四角,双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一股股强大的能量在他们之间流转,形成了一个光芒四射的法阵。这法阵的核心直指被邪神蕊玉附身的贵妃。 随着法术的加强,那团黑色的光芒开始变得不稳定,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侵蚀。贵妃的表情也变得扭曲,显出痛苦的样子,她的体内似乎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抗争。 突然,一声尖叫贯穿整个宫殿,那黑色的光芒被从贵妃的体内强行拽出,刚刚还与圣人对弈生龙活虎的贵妃瞬间只像一个空洞的躯壳,她的眼中失去了光彩,身体无力地倒下,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之中。圣人和安小山大吃一惊,忙不迭地上前扶住了她。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股黑色烟尘正腾地飞上兴庆宫的上空,另有四道光柱也跟了上去。 “快宣太医!”圣人焦急地喊。 兴庆宫内乱作一团。 兴庆宫上方,一场战斗一触即发。 “白茶仙子,又见面了!”蕊玉唇角一勾,勾出一个邪魅的笑容。话音落,黑色烟尘在兴庆宫的上空,凝聚成一个暗黑的漩涡,蕊玉的声音从那漩涡中冷冷传出,“白茶,你以为这样就能消灭我?” 白茶面色平静,她知道此战不可避免。她身后,敖谦、茉茉和莉莉各据一方,法力运转至极致,准备迎接这场天际的战斗。 “蕊玉,你的末日到了。”白茶淡然说道,手中现出一柄长剑,直指漩涡中心,剑尖上缠绕着洁白的光芒。 蕊玉冷笑,漩涡急速旋转起来,释放出一股股扭曲的能量,试图撕裂白茶他们的法力屏障。敖谦首先发起攻击,他手中的法术挥出,一道道雷霆向着漩涡轰去。茉茉和莉莉也不甘示弱,一个接一个强大的法术接连不断地向蕊玉倾泻。 天空中雷声大作,闪电与黑暗的力量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战斗愈演愈烈,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这股力量撕扯得支离破碎。 下方的兴庆宫内,正在为贵妃诊治的太医们被天空的响雷吓了一大跳。圣人焦虑万分,不停地在内殿徘徊,呵斥太医:“要是治不好贵妃,朕让你们的脑袋全部搬家!” …… “古御林”茶行内,陆羽的心如同悬在高空的风筝,无法安宁。他深知白茶此刻正面临着怎样艰难的局面,虽然自己失去了法力,但不能坐视不管。于是,他开始在茶行内布置阵法,希望能通过自己的智慧和经验助白茶一臂之力。 陆羽让卓老三采摘了一些花朵,去处花瓣,只留花蕊,又向姚四娘子要了几块古玉,一朵花蕊搭配一块古玉,按照阴阳五行的布局摆放,每放置一组“蕊玉”,都轻声念着咒语,仿佛在与天地对话。随着最后一组“蕊玉”被放在阵眼之上,整个茶行内的气氛似乎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与此同时,在兴庆宫上空,白茶等人正与蕊玉进行着激烈的对决。蕊玉原本游刃有余的邪气突然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压制,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力。仿佛有一股超越他理解的力量在干扰着他的法术,使他不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白茶也感觉到了战局的变化,她知道这并非出自她或她的同伴之手,心中一动,顿时意识到是陆羽在背后相助。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白茶振作精神,挥剑施展出一道强烈的剑气,直冲蕊玉。 蕊玉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打得措手不及,他的黑色漩涡开始出现裂痕,那是他力量的象征,裂痕的扩散预示着他的败退。敖谦、茉茉和莉莉见状,也各施其能,将法力推向极限,一波又一波强大的法术向着蕊玉轰去。 蕊玉的邪气越来越淡,越来越薄,他吃力招架着对自己的攻击。 蓦地,他看向一角的敖谦,问道:“九太子,你还想不想知道你三哥的下落了?” 敖谦一顿,手中的法力弱了弱,攻击形成的密不透风的网蓦地出现一丝疏漏,蕊玉就化作一股黑烟从这疏漏里逃脱出去了…… 白茶、敖谦、茉茉、莉莉看着澄明如洗的夜空,愣了神。 “白茶仙子,我……都怪我……”敖谦自责说道。 白茶倒没有怪他,道:“先回茶行再说。” 于是四人化作四道光飞回“古御林”茶行去。 茶行内,陆羽发现阵法有变,知道蕊玉已经逃脱,不由也皱了眉头。 …… 蕊玉没法再回兴庆宫了,贵妃这个宿主暂时用不得了。 但蕊玉需要重新积蓄力量。他的化身在夜色中穿梭,最终回到了那个隐藏在繁华长安城中的地下赌庄。 赌庄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各色人等围坐在赌桌旁,贪婪和欲望在这里交织成一股股黑暗的力量。蕊玉悄无声息地进入赌庄,他的目光穿透人群,寻找着那些心灵已被邪恶侵蚀的赌徒。 他首先盯上了一个正输得面红耳赤的赌徒。这名赌徒眼中闪烁着绝望的光芒,他的双手颤抖着将最后几枚银币推向庄家。蕊玉轻轻走到他的背后,伸出苍白的手指轻触他的后背,一股黑色的气流缓缓从赌徒体内流出,被蕊玉吸入体内。赌徒的眼神逐渐空洞,生命之火似乎被抽离,最终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周围的人却浑然不觉,继续他们的赌局。 蕊玉继续在赌庄中游走,他的身影如同幽灵,无人能够察觉。他又选中了两个正陷入激烈争吵的赌徒。这两个人因为一次作弊争议而怒火中烧,他们的愤怒和仇恨正是蕊玉最需要的养分。他靠近他们,再次施法,将两人的邪恶情绪一并吸收。当两位赌徒的争执戛然而止,他们的身体如同被抽空的麻袋般萎靡倒地,周围的赌徒们依旧视而不见,继续他们的游戏。 这一幕幕都被龙三太子看在眼里,饶他再邪恶,在看到蕊玉吸食邪恶力量的诡异而恐怖的场景时,心中不禁升起了一股寒意。 而蕊玉却已经向着龙三太子看过来,他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笑容,对着太子的方向轻轻一挥手,一道不易察觉的黑气悄然飞向太子。 龙三太子感到一阵寒意袭来,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心知不妙,正欲逃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不受控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黑气侵入自己的体内。 蕊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好徒儿,师父就暂时借助你的身体休养生息了。” 龙三太子惊恐万分,他试图反抗,但那黑气如同寄生虫一般,牢牢控制了他的意志。他感到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最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龙三太子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的意识已不是龙三太子,而是蕊玉。 蕊玉借助龙三太子的身体,重重一拍身前的桌子,赌庄内所有赌徒全都化为一股烟尘,消失殆尽。 偌大的赌庄霎时空荡荡一片。 …… 姚府内,姚子陵和姚子渊正在昏睡。 因有白茶的法力控制,他们无法再踏足赌庄,但也无法清醒过来。 两位兄长昏迷不醒,姚四娘子和卓老三的婚事也只能耽搁,婚礼是暂时办不成了。 蕊玉不除,白茶等人都心事重重,唯有卓老三一心扑在茶行生意上。 托贡眉的福,长溪白茶幸运成为了贡茶,卓老三只想借此机会,将“古御林”的生意做强做大,让更多的人喝到长溪白茶。 可是朝廷却传来消息:从今往后,所有长溪白茶都只能作为御用茶叶,不许包括“古御林”在内的所有茶行私自买卖。 消息很快从长安传到了长溪县,长溪茶人们炸开了锅。 明天就是端午节,宝子们,端午安康。 二百五十九 同归于尽 周朗,陆羽的十大弟子之一。 原出身于书香门第,却对书本外的茶世界情有独钟。他的家中虽藏书千卷,但对他来说,这些文字远不如一杯清茶来得实在。因此,他毅然决然地拜入了陆羽的门下,成为了陆羽十大弟子之一。 在陆羽的指导下,周朗的茶艺日益精进,不仅学会了如何品茶,更学会了如何制茶。 望山里因为菜茶的危机而陷入了困境,村民们种的菜茶在与大白茶、大毫茶制成的白毫银针、白牡丹、寿眉等茶类的冲击下,失去出路,生活变得艰难。于是望山里的畲人、汉人一起去望海里大闹“香茗雅叙”,陆羽得知此事后出手相助。 他利用望山里仅有的菜茶作为原料,经过反复试验,终于研制出了新的白茶品类——贡眉。为了将这一成果惠及更多人,陆羽派弟子周朗前往望山里,指导村民们种植和制作贡眉。 周朗不负众望,他深入望山里,与茶农们同吃同住,传授他们种植和制茶的技术。在他的带领下,望山里建起了最大的贡眉制作茶厂——“翠云阁”,开始大规模生产贡眉。望山里的茶业因此焕发新生,茶农们的生活也渐渐好转起来。 自从贡眉成了圣人喜爱的御茶后,望山里成了大李朝“贡眉之乡”,长溪的茶业本应迎来前所未有的繁荣。然而,由于朝廷突然颁布的规定,禁止私营茶叶,整个长溪的茶农们都失去了生计,望山里也变得寂静无声。 周朗站在望山里的小径上,望着曾经热闹非凡的茶园,现在却是一片萧条,心中充满了不甘。 突然,一阵凄厉的哭声打破了茶园的宁静。周朗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采茶女抱着孩子,无助地坐在路边。他急忙上前询问:“阿姊,为何在此啼哭?” 采茶女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我的孩子病了,可家里无钱看病。私茶不许买卖,御茶价格又低廉,我们这些茶农该如何生活啊!” 周朗看着那病弱的婴儿,心如刀绞。他明白,这不仅仅是这位采茶女的困境,更是整个望山里茶农们的缩影。他毫不犹豫地掏出身上的通宝,递给采茶女:“这些钱你拿去给孩子看病,务必要保重身体。” 采茶女接过通宝,激动得泪流满面:“多谢郎君大恩大德,我……我不知该如何报答。” 周朗摆摆手:“阿姊莫要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过,我一人之力终究有限,还需想出长久之计。” 回到翠云阁后,周朗立刻召集家丁,吩咐他们前往望山里各处了解贫困茶农的情况。他决心要用自己的积蓄,帮助这些茶农度过难关。 几日后,家丁们带回了详细的调查结果。周朗听后,心中更加坚定了救济茶农的决心。他将所有积蓄拿出来,分成数份,让家丁们送到每一个贫困茶农的手中。 茶农们收到周朗的救济款,无不感激涕零。他们纷纷来到翠云阁,向周朗表达谢意。周朗微笑着摆摆手:“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困难只是一时的,日后‘翠云阁’还要仰仗各位父老乡亲。” …… 长安城里,“古御林”茶行愁云惨雾。 “榷茶制”早在雅州闹过一次,只因圣人一度喜爱蒙顶山茶,蒙顶山茶成为了贡茶,有心之人便利欲熏心,不顾茶农和茶人们的利益,不许私茶买卖,事实证明“榷茶不利”,因而取缔了。 其实凡人哪有那么多坏心思? 还不是背后那只邪祟的手在翻云覆雨? 陆羽和白茶知道,这一次长溪白茶又步了雅州蒙顶茶的后尘,只怕也是蕊玉在背后搞鬼。 只不过,这次朝廷单单不许长溪白茶私相售卖,并不影响李朝其他茶类,故而李朝茶人们因自身利益不受损,只是伸着脖子看热闹,并没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危机感。 而在长安,“古御林”做强做大,已经令其他茶行分外眼红,这会子朝廷颁布的单单针对长溪白茶的“榷茶令”,导致“古御林”茶行关门大吉,就令不少同行拍手称快。 只能靠自己了。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卓老三在紧闭大门的茶行内来回踱步,脸上写满了焦虑。 姚四娘子则紧握着手中的帕子,声音微颤:“我听说高将军在圣人面前颇有些言语之权,若能说动他,或许能有转机。” 卓老三此前因缘际会与高力士有些交情,贡眉能出现在圣人招待外国使臣的茶叙上,并成为贡茶,高力士功不可没。 长安城一直奉行宵禁制度,一天夜里卓老三在杏花楼与一位来自远方的商人洽谈生意,延误了时辰,困在酒楼,没法脱身。 就在这时,一阵混乱从街上传来,卓老三从酒楼楼上窗户向下看去,只见几个蒙面歹徒正在追赶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那男子跌跌撞撞,显然已力竭,眼看就要被歹徒追上,那男子却纵身一跃,从酒楼窗户飞入,与卓老三打了个照面。 歹徒已从杏花楼下破门而入,搜遍杏花楼也不见那人踪影。 原来,卓老三的侠义心肠被激发,他拉着那人从杏花楼后门出去,穿过一条小巷,从后门进了“古御林”茶行,躲过了歹徒的追击。 “多谢救命之恩!”男子喘着粗气,对卓老三感激道。 “无需多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街上,脚步声远去,两人这才松了口气。卓老三细看男子,发现他虽然衣衫多处刮破,但气质非凡,不似寻常人物。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卓老三好奇问道。 男子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深邃之色:“在下姓高。” 卓老三未曾想到,眼前这位看似普通的男子,竟是权倾朝野的高力士。而他更未想到,这高力士竟是知恩图报的,不知那夜他被什么仇家追踪,总之,那夜,卓老三为他泡了一盏贡眉去除一身晦气,几日后,那贡眉便出现在了圣人招待外国使节的茶叙上。 长溪白茶遭受“榷茶制”重创,姚四娘子让卓老三携带着重金,找到高力士,希望他能在圣人跟前美言。 “高将军,您是知道的,这‘榷茶令’一下,我们长溪茶人的日子可就难过了。还望您能在圣人面前美言几句,收回成命。” 高力士眉头一皱,冷声道:“你当我是什么人?圣人的决议,岂是我等可以随意更改的?你们还是回去吧,不要在这里碍眼。” 说罢,高力士拂袖而去,留下卓老三愣在原地,面色苍白。 卓老三不明白,这高力士怎么可以说翻脸就翻脸呢? 他哪里知道,官场中人,且是像高力士这样在圣人身边,站在权力顶端周边的人,哪有什么长情?报一次恩,已是天大的良心。 陆羽和白茶知道,针对长溪白茶的“榷茶令”不是人力可控、可改,因为始作俑者,本来就不是人。 白茶掐指一算,没想到那邪祟又回了皇宫的方向。 遂带上敖谦、茉莉姐妹花再次光临兴庆宫。 陆羽只能留在家里干着急,悬心妻子的安危。 白茶一行飞到兴庆宫,看到贵妃仍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蕊玉并没有附身在她身上。 另一处宫殿中,圣人倒与安小山玩得不亦乐乎。 两人先是捉迷藏,安小山胖乎乎的身子躲进了一处花丛之中,他宽大的衣袍在花间轻微地摆动,尽力收缩自己的身体,希望能躲避圣人的目光。圣人则装模作样地找着,偶尔故意绕过藏匿的安小山,让游戏更加有趣。 “安小山,你在哪里呀?我怎么找不到你?“圣人故意大声叫着,声音中满是笑意。 安小山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调皮的光芒。圣人悄然接近花丛,轻轻地掀开花朵,突然大喊:“找到你了!”安小山惊叫一声,然后两人抱在一起大笑。 继而,安小山将圣人一推,又去藏匿。 “陛下,来追我啊!来追我啊!” “小山,朕来追你咯!” 那声音听得空中的几人,一阵恶寒。 而白茶已经从安小山的头顶看到了一缕黑色烟尘,随着安小山的跑动而跑动…… 白茶指尖拈出一个法力光球,朝着安小山一挥,又往回一拉,蕊玉就被从安小山胖胖的身体里拽了出来。 而地上,安小山三百斤重的大身子往地上重重一摔,就昏了过去。 “小山,小山……快传太医!” 圣人心疼的声音撕心裂肺,整个兴庆宫都为之震动。 此时,他哪里还记得床上昏迷的贵妃杨氏,眼中只有会跳胡旋舞的安小山。 …… 在长安城的上空,白茶、敖谦、茉茉和莉莉四人再次与蕊玉展开了激烈的斗法。几人的法力强大,每一次对决都勾动天雷地火,引起天地间的波动。 茉茉和莉莉虽然也是修炼多年的妖精,但在蕊玉面前,她们的力量显得如此微不足道。蕊玉轻飘飘的一个法术,两人的精气就被他吸走,瞬间化为了两朵枯萎的茉莉干花,无力地落在了地上。 白茶和敖谦都吃了一惊,几日不见,蕊玉的力量变得更强,且强得如此可怕。 这是不知又激发人类身上多少邪恶的力量供他吸食。 此邪祟不除,人间危矣。 两人合力,对蕊玉的攻击更猛。 但蕊玉身形一晃,变成了龙三太子的模样,敖谦心中一紧,手上的法力也跟着迟疑了一下…… 蕊玉则转向白茶,两人好一阵斗法。在一次交锋后,蕊玉竟败下阵来,转身就逃。 白茶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她不能放过这个击败蕊玉的机会。 他逃她追,他逃她追…… 突然一道黑风突然卷起,将白茶带离了长安城。 当白茶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置身于一片荒凉之地。 蕊玉不过是佯装失败,诱敌深入,故意将白茶引到此处。 天空阴沉,厚云低垂,闪电穿梭其间,雷声滚滚。红色的河水散发着刺鼻的铁锈味,河岸两边寸草不生,土壤干裂,裂痕如同蜘蛛网般蔓延开来。 这里是昔日丹朱太子被流放之地:丹水!!! 丹水的红色水流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泽,仿佛是流淌的鲜血,河水中不时有气泡冒出,爆裂时发出咕咚的声音,更加增添了一份阴森。河边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连飞鸟也不愿意从这上空飞过,只有偶尔一两只孤独的乌鸦在岸边盘旋,发出嘶哑的叫声。 白茶站在丹水之畔,与隔着险恶河流另一端的蕊玉对峙着。 蕊玉站在丹水河畔,他的面容在红色河水的映照下显得尤为阴沉。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漠,目光穿透了风雨,紧盯白茶。 “白茶,你还记得你和陆羽是如何害死麻魔和丹朱太子的吗?今日,我要为他们报仇,让你血债血偿,死在这丹水里!!!” 随着蕊玉的控诉,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红色的河水更加汹涌澎湃,仿佛也在为失去的麻魔和丹朱太子悲愤。蕊玉的身上开始聚集着黑色的气流,他的法术力量在愤怒中变得更加强大。 蕊玉的双手已经凝聚起一团幽暗的光球,光球中闪烁着电火花般的能量…… “白茶,受死吧!杀了你,我再去杀陆羽!” 随着蕊玉的怒吼,光球向着白茶急速飞去,挟带着毁灭的力量。 白茶立即施展防护法术,挡下这致命一击。 紧接着,白茶全力以赴与蕊玉斗法,她知道,今日在这丹水河畔,她和蕊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天空中的乌云越聚越厚,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红色的河水在他们脚下翻滚,散发着血腥的气息…… 白茶深吸一口气,她的手掌中聚集着璀璨的光芒,每一缕光芒都蕴含着强大的法术力量。蕊玉也不甘示弱,他的黑暗魔法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个旋涡,试图吞噬一切光明。 两股力量碰撞,激起了漫天的能量波动,整个丹水都在颤抖。他们的身影在激烈的斗法中交织,仿佛两道闪电在空中划过。 两人的力量在不断地对撞中达到了临界点。终于在最后一次力量的激烈碰撞后,丹水的天空如礼花绽放,那黑色的光芒被耀眼的白色消融,丹水的天空乌云散尽,可是蕊玉和白茶的身影却都不见了。 “古御林”茶行内,陆羽惊跳起来,他抚住剧烈跳动的胸口,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二百六十 天牢里的仙女儿 陆羽看向紧闭的茶行大门,喃喃喊道:“娘子——” 两道人影穿门而入。 “娘子!”陆羽激动迎上前。 定睛一看,却是敖谦,扶着昏迷的龙三太子。 “陆相公,搭把手。” 陆羽忙搭把手,帮着敖谦,一起把龙三太子扶到后院起居室躺下。 敖谦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伸到陆羽跟前。 “茉茉、莉莉……” 陆羽声音发抖,茉莉姐妹花已经变成了两朵干花,元神俱毁。 “小龙王,这是怎么回事啊?白茶呢?” “茉茉和莉莉被蕊玉所伤,身形俱灭,白茶仙子她和蕊玉打斗,不知去向。” 陆羽一听,心惊肉跳,敖谦安慰他:“陆相公,白茶仙子法力高强,一定会平安归来的,你不要太担心,只是我三哥……中了蕊玉邪神的邪术,陆相公你可有法子救他?” 陆羽一介凡人,能有什么办法救他? “昔日百草园一众药草仙救死扶伤,医术了得,只是自从他们和李毅医神一起降落凡间后,都没有机会相见了,只有紫夭、栝楼和珊瑚三人在长溪县开了草堂,不如……” “那本王现在就带三哥去找他们。” “不不不,你即刻回长溪,告知他们,还有玄风,白茶有难,请他们去支援白茶。” 敖谦于是只能将龙三托付给陆羽,自己火速飞回长溪搬救兵。 敖谦去搬救兵,陆羽坐立不安,卜卦想要探看白茶的下落,卦象一出,陆羽吓得跌坐在地:大凶! …… 天庭,专门关押罪仙的天牢,两名神仙走了进去。 一个穿着由纯净的白色锦缎制成的长袍,镶金的边缘熠熠生辉。袍身上绣着复杂的符咒和深奥的八卦图案,每一根线条都闪着金色的光芒,他的道冠漆黑如夜,前悬的明珠闪烁着光芒。 另一位同样穿着白色的锦袍,但在他的衣摆处,多了细致的金色流苏,随着走动而飘扬。他的腰带由珍贵的玉石环扣,而那铜制的八卦镜与响铃发出清脆的铃声。在他们巨大的衣袖里,暗藏的隔层中摆放着符纸和各种丹药,这些道具在驱鬼辟邪时发挥巨大作用。 这两位正是天界中负责制伏恶鬼的神祇:神荼和郁垒。 这两位原也是上古神,因在上古战场上表现出色,勇猛善战,以忠诚和勇敢著称。在一次与恶魔的战斗中,他们为了保护人间的生灵,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上古天帝便赐予他们长生不老的机会,并封他们为门神,专门负责守护人间,驱邪避凶。 和其他上古神岁月久远避居天外天不同,这两位神祇在天界尽职期限到了后,并没有和其他上古神那样,去天外天享福去,而是转世做人去。 轮回的最后一世,是做了李朝岷江边的两位普通渔民,捕鱼为生,还爱好读书,尤其崇拜李朝赫赫有名的大诗人李太白先生。也是合着他们和太白有缘,一次偶然的机会,竟在江边救了落水的太白。 太白为了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赠送给他们一副对联,上书“福禄寿禧安,天地人和顺”。这太白虽是凡人,却被冠以“诗仙”名号,这副对联竟也有了神力,赋予了他们特殊的力量,两人竟因这副对联的神力再次飞升成仙。 这次飞升,俩人不再具有上古神的资历,对于满天神佛来说,就是两个新晋的神仙,于是最苦最累的活得他们俩干。 当今天君就把制伏恶鬼的责任派给了这对兄弟。 兄弟俩从天牢内走出来,双双顶着一对黑眼圈。 两人都苦闷不已,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 这几日,天君交给二位神祇一个任务,让他们严刑拷打天界刚刚抓捕回来的一个邪神,可是他们实在下不去手,因为那是位柔弱又美丽的女子。 肃静而压抑的审讯室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寒意。墙上的火把发出噼啪的燃烧声,将二人的影子投射在冰冷的石壁上,显得格外孤长而扭曲。 “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神荼的声音低沉,透着一丝犹豫和不忍,他的眉头紧锁,目光不断闪烁,显示出内心的挣扎。 郁垒紧握着手中的刑具,金属的冷意透过皮肤直抵心底,他同样感到一阵不适。“君命难违,我们知道她有罪,但……”他的话语也未能掩饰那股迟疑。 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彼此的不情愿。 正当两人陷入沉默时,突然,一道柔和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两位天神,你们真的相信,我这样的模样,会是邪神吗?” 仙女儿被铁链束缚,尽管处境凄惨,但她的声音依旧平静而有力,这使神荼和郁垒的心更加沉重。 “我们……我们只是奉命行事。”神荼艰难地开口,语气中带着逃避。 “想来天界也并不公正,就像现在,小仙明明无辜,却被强加了罪名。”仙女儿轻笑了一声,她的目光幽怨且无奈。 在天牢昏暗的光线中,她的身影若隐若现。黑衣如墨色夜空,轻轻裹着她纤细的身躯,衣摆随风低语。她的面容,温婉如水,眼含春波,流转间透出淡淡的忧郁。细长的手指轻抚过鬓边的发丝,动作之间流露出一种不染尘埃的纯净。虽身着黑衣,却无法掩盖她那透明般的柔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她静立于审讯室内,在碳火的映照下,如同一朵即将凋零的夜莲,美得让人心疼。 这样美的仙女儿,神荼和郁垒如何下得去手? 神荼看着手中的鞭子,叹了口气。 这鞭子一鞭下去,便能叫这仙女儿皮开肉绽,仙女儿那弱不禁风的身子如何受得了? 郁垒道:“不能被她的假象蒙蔽了,她在人间干了那么多坏事,凌霄殿上,天君可是桩桩件件都痛斥过了……” 仙女儿在人间滥用仙法改变凡人命运,导致多个家庭在短时间内遭遇不幸,社会动荡。甚至她在一次愤怒之下,施展风暴,摧毁了万亩良田,致使当地村民遭受饥饿。 她在人间引发嫉妒与争斗,曾用仙术迷惑一位国王,使其发动无谓的战争,造成无数士兵与平民的死亡,国家陷入混乱…… 就拿新近来说,人间的历史正走入强盛的大李朝,她却干预朝代气数,致使李朝人即将陷入朝代动乱与变革的阶段…… “两位神祇明鉴,小仙是冤枉的呀!小仙虽在人间流浪数百年,却是一直济贫扶困,广播恩德,小仙绝无干过以上这些罪愆。” 仙女儿如在凌霄殿上时一样,在审讯室里向着两位神祇喊冤。 “莫信她!”郁垒对神荼说道。 其实郁垒的内心也已经完全信了这喊冤的仙女儿。 她一脸真挚,眼神清澈,哪里会像是干坏事的样子? “对对对,莫信她,凌霄殿上,铁证如山,圣明如天君,不可能冤屈了她。” 两位神祇虽然对彼此如此说着,手中的鞭子却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 天君下令对犯下重罪的仙女儿,施以严厉的惩罚,先是用天界特有的荆棘制成的鞭子对仙女儿施以鞭刑,每一鞭都在她的仙体上留下深刻的痕迹,疼痛直透心灵。 鞭刑过后,更加严重的惩罚等待着她,那就是剥夺她的仙力,需将仙女儿放到风、火、水、土构成的祭坛中,实行封印,将她体内的仙力一点点剥离。这个过程痛苦异常,不是普通仙人所能忍受的。 剥夺仙力后,仙女儿将被逐出天界,流放到偏远的星辰之中。那些星辰是宇宙中最荒芜的地方,仙女儿将独自生活,没有仙力的保护,她必须面对恶劣的环境与孤单,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然而现在,两位神祇却连第一关鞭刑都无法开展…… 而那仙女儿还在一脸无辜地喊冤:“小仙冤枉,小仙不曾做过,小仙冤枉,小仙不曾做过……” 两位神祇身为天界制服恶鬼的神仙,什么恶鬼没见过,他们相信自己的直觉,眼前的仙女儿是清白的、无辜的、善良的。 终于,两人将手中的刺鞭一扔。 “可是,天君跟前该如何交代呀?” 兄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为难。 “神荼,郁垒……” 天牢外,有人在喊他们。 两人正愁找不到借口离开这个审讯室。 “再给你一刻钟时间,你好好想想,是否认罪。” 兄弟俩一个跑得比一个快,飞也似的逃出了审讯室。 天牢外,虽不似别处的天庭那般仙鹤祥云,美轮美奂,亦有天界的威严在。 宫阙的墙下站着一个武神: 身着一套华丽的银色战甲,战甲上刻有精美的图案,胸前挂着一块用秘银制成的护心镜,上面雕刻着古老的符文。头戴一顶银色头盔,头盔的两侧装饰有翅膀状的结构,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身闪耀着寒光。 “银灵子。”神荼和郁垒异口同声喊起来。 银灵子虽然是一名武神,可是却是位颇受争议的武神。别的武神飞升成仙都是以骁勇善战为由,而这银灵子却是以逃跑著称。 银灵子是飞升前是东夷的一名将军,带领东夷人抵御外侮,也赢过几场战役,后来银灵子看到战争给人们带来了太多的伤害,再有战乱,他便带领军民逃跑,这样竟也救下了不少人命。 银灵子正是因为这些人命的功德得以飞升成仙的,在其他武神跟前,并不被待见,大家都不服他。 因而,银灵子在天界也没什么朋友。 神荼和郁垒是新晋的神仙,对满天神佛的关系并不明朗,初到天庭就得到了银灵子的殷勤讨好,便成了银灵子在天界为数不多的两位朋友。 “两位弟弟奉君之令累了吧?为兄给你们送了点心过来。” 银灵子微笑着,手中宝剑已不见踪影,转而托着一盒精致的点心。 “银灵子大哥,你太客气了。”神荼接过点心,感激地说。 “是啊,我们还不熟悉这里的一切,多谢你的关照。这点心我们不能独享,不如找一处,我们三人一起吃吧。”郁垒也笑着补充道。 银灵子正有此意。 于是三人在天牢外的一处大理石桌就坐,将点心盒放到桌上打开盒子,神荼和郁垒惊呼一声,眼睛也亮了。 神荼和郁垒这一世飞升前就是渔夫,日子过得很清贫,还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糕点。每一块点心都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颜色缤纷,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神荼和郁垒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精美的点心,不由得惊叹天界的手艺。 “这些为兄亲手制作的,你们尝尝。”银灵子笑着邀请。 神荼和郁垒各自取了一块点心,轻咬一口,只觉得口感细腻,甜而不腻,忍不住连连称赞,银灵子见状心中也感到欣慰。他们边吃边聊,自然就谈论起天牢里的那位仙女儿。 “鞭刑还没有施展吗?”银灵子皱眉问。 神荼和郁垒互视一眼,手里的点心顿时不香了。 两人放下点心,都觉得心头沉重。 “银灵子大哥,我们觉得她是冤枉的,我们实在不忍下手施以刑罚。”神荼吐出真话。 郁垒也道:“若银灵子大哥你见了那仙女儿就知道了,不可能是大奸大恶之徒。” “可是灵霄殿上证据确凿,天君不可能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银灵子看着自己的两位好朋友,突然觉得诡异。他忍不住拉过两位神祇的手把脉,惊呼道:“神荼,郁垒,你俩中了邪术了。” 这让神荼和郁垒都吃了一惊。 …… 长安城内,陆羽失心疯了般,去每家寺庙的菩萨跟前都烧香祈愿。 可是如今他既是凡人,根本无法通天。 他跪在大慈恩寺的菩萨跟前,一遍遍磕头,祈求菩萨保佑白茶平安无事,直磕得额头出血。 忽听得一人唤他:“鸿渐。” 许久未有人喊他这个名字了。 陆羽抬头,但见眼前站着一僧人,身着灰色僧袍,面容清瘦而平和,双眼深邃,一副超然脱俗的模样,“皎然。” 二百六十一 茶叙起风云 “皎然,我家娘子出事了。” 禅房内,陆羽的泪滚落下来。 纵使皎然已经遁入空门许多年,见到此番情景亦是一声叹息。 蓦地,陆羽朝着皎然一跪,磕头道:“求求你救救我家娘子吧。” 唬得皎然向后一退。 然后陆羽却不是拜他,而是朝着他身后的方向叩拜,嘴里不停说着:“救救白茶救救白茶……” 皎然困惑扭头看去,登时惊得目瞪口呆。 自己身后房梁上竟垂下一条青蛇来。 更令皎然目瞪口呆的是,那青蛇须臾之间已经幻化人形,变作一个妙龄女子,身着一袭绿衣,亭亭玉立,分外美丽。 “青娘子。”皎然已经认出来,这不是从前常常伴随白茶娘子左右的青娘子吗? 她竟然是条蛇精。 这条蛇精竟然一直隐藏在他身边。 怪不得他在西湖畔的山中寺庙清修多年,身边总是游动着一条青蛇。他只以为这条蛇是山中迷路的蛇,滞留在寺中,便也不以为意。 “谢郎君,别来无恙。” 青蛇依依不舍地看了皎然一眼,她心里已有不祥预感,总觉得这一别凶多吉少,她可能再也回不到皎然和尚身边了。 但是,白茶姐姐,小青必须去救。 “姐夫,小青这就去和玄风他们汇合,一起去搭救姐姐。” 小青说着,就地一转,化作一道青光飞走。 皎然看得眼都直了。 “鸿渐,你不会也是……”皎然颤声问道。 陆羽摇头:“我不是,可惜我不是,我如果和小青一样也是妖精就好了,那么我就有法力去救我家娘子了,可惜我只是区区凡人。” “那白茶娘子她也是妖精?” “她不是,她是九天上的仙女儿,为了寻我,才来到人间,也许仙凡本不匹配,如今,是报应来的时候了。” 陆羽只觉心口一阵灼烧,吐出一口血,往前栽去。 皎然急忙扶住他。 …… 天庭。 神荼和郁垒两位神仙,在奉天君之令对天牢中的仙女儿用刑时,竟反被其媚术所困,此事如同长翅膀般,迅速在天界传开。天君听闻后,脸上无光,心中更是憋屈无比。 “天牢里的阶下囚,竟然成了天庭里的人物,真是贻笑大方!”天君在凌霄宝殿上来回踱步,声音里满是不悦,“众仙家,可有良策?” 一时间,殿内神仙们议论纷纷,却无人能出一良策。反而有不少神仙,眼中精光闪烁,跃跃欲试,想要亲自去探个究竟。 于是乎,一波又一波的神仙前往天牢,试图对那仙女儿用刑,然而无一例外,全都铩羽而归,甚至有几位平日里自诩心志坚定的神仙,回来后都变得神魂颠倒,言语间满是对那仙女儿的赞叹。 天君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决定亲自去天牢,亲自给那仙女儿一个教训。谁料,太白金星却急匆匆地赶来劝阻:“君上,此事万万不可!若是您也中了那仙女儿的媚术,岂不是更加丢人?” 天君闻言,顿时犹豫起来。他深知自己的身份非同小可,若是真如太白金星所言,那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此时,嫦娥仙子款款而来,施施然拜倒在天君跟前:“君上,小仙愿往天牢,对那仙女儿用刑。” 天君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心知嫦娥仙子乃是月宫之主,清心寡欲,向来不问世事。何况嫦娥仙子也是女的,如今她主动请缨,或许真能破解这个难题。 “好,既然嫦娥仙子如此有信心,那便准你前去。”天君点头答应,心中却也暗自好奇,不知嫦娥仙子能否成功。 满天神佛也都期待嫦娥仙子的好消息。 嫦娥仙子来到天牢,见到了那仙女儿,不由一喜,果然是白茶。 于是柔声唤道:“徒儿!” 谁知,那白茶却浑然没有将她认作师父,还用言语狠狠奚落了嫦娥仙子。 “徒儿?嫦娥仙子,你这是要做什么?我可不认识你。” 嫦娥仙子闻听,心中五味杂陈,她实在不解,为何白茶会如此对她。 嫦娥仙子看着眼前的白茶,脑海中浮现出曾经在扶桑树上,她和后羿夫妻俩一起教授白茶的情景,她教白茶制作箭弩,后羿则教白茶射箭。 那些温馨的回忆与眼前冷漠的现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困惑:白茶,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不认得她? 嫦娥仙子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再次试图与白茶沟通:“白茶,你可是真的不认识我了?我是你的师父嫦娥啊!” 然而,白茶却只是冷笑一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鄙夷:“嫦娥?我可没有什么师父,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听了白茶的话,嫦娥仙子只觉心头一阵刺痛。她不明白,为何白茶会如此对待她。难道说,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或者是白茶遭受了什么变故,导致她失去了记忆? 嫦娥仙子心中疑惑重重,却也无法得到答案。她看着白茶,眼中满是无奈与惋惜。 嫦娥仙子从天牢中撤了出来,她也未能对那天牢里的仙女儿用刑,但好在并没有中了仙女儿的邪术。 嫦娥抱着玉兔,回到了月宫。 墙角的桂子树枝叶繁密,宛如一片翠绿的海洋。树叶呈现出碧绿色,晶莹剔透,蕴含着无尽的生机与活力。微风吹过,叶片轻轻摇曳,散发出阵阵清新宜人的桂花香,沁人心脾。 桂花绽放,花朵如点点繁星,挂满枝头,既有金黄的辉煌,也有银白的清雅,绚丽多彩。 桂树下早没了伐桂的身影。 吴刚如今早就不伐桂了,自从新任天君上任后,人尽其才,让吴刚去守南天门了。而吴刚的三个孩子在嫦娥的抚养下也长大成人,天君让他们去下界历练去了,为了日后能够更好的服务天庭。 此刻,嫦娥怀抱玉兔站在皎洁的月光中,透过朦胧的云层望向人间,她竟看到了陆羽祭月的身影。 那是“古御林”茶行的后院,香炉里焚着三支清香。 陆羽对着明月深深一拜,祈求着月神的庇护。 陆羽的声音虽不能传至月宫,但他的诚意与情感却穿越了时空的界限,触动了嫦娥的心。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他的妻子白茶。 白茶失踪了,陆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一介凡人只能求助神明。 陆羽显然病了,一边拜月,一边咳嗽,还咳出了血。 嫦娥看着陆羽的身影,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她想起了自己曾经在人间的时光,那时她也有过爱人,有过被爱和给予爱的温暖。她明白陆羽的心情,因为在她的心中,同样住着一份对爱的渴望和对生命的珍视。 于是,嫦娥做出了决定,她要帮助陆羽,帮助白茶。她轻轻挥动衣袖,洒下了一缕缕银色的光芒,这些光芒化作治愈的力量,悄然降临到人间陆羽的身上。 陆羽感到一股暖流流遍全身,他的病痛开始缓解…… 陆羽虽然不知月宫中发生的一切,但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安慰和力量。他知道,他的祈祷得到了回应,他的妻子将会安然无恙。 而嫦娥,因为做了这些,内心暖暖的。 她一想到天牢里的白茶,心头又揪紧了。 嫦娥抱着玉兔坐在桂树下,等待吴刚结束值班,从南天门回到月宫。 嫦娥等着等着睡着了,吴刚终于回来。 “嫦娥!嫦娥!”吴刚轻唤嫦娥。 嫦娥醒了,见月宫门已经被吴刚关闭。 吴刚压低嗓子对嫦娥说道:“你猜我今天在南天门遇到谁了?” “谁?” 吴刚从怀里掏出一只羽毛华丽的鹦鹉,嫦娥惊呼起来:“玄风。” 玄风落地,化作身着华服的青年人,恭敬向吴刚和嫦娥施礼。 “还好今天是我在南天门当值,”吴刚对嫦娥说道,“否则这只鸟就遭殃了。” 嫦娥便问玄风:“你在人间呆得好好的,怎么又回到天庭了?其实天庭少了一只鸟仙,新任天君压根儿就不知道,漫天神佛这么多呢!但是你这一回来,要想再回到人间去,可就难咯。” “吴刚大哥,嫦娥仙子,玄风不能不回天一趟啊,白茶姐姐失踪了,据那东海小龙王敖谦所说,白茶姐姐是与蕊玉邪神斗法之后失踪的……” “白茶如今在天庭呢。”嫦娥凝眉说道。 玄风却是一喜:“白茶姐姐真的在天庭,那可太好了。我和紫夭等人寻变六界,都没有她的踪迹,就差天庭了,‘本草纲目’没有重现六界,紫夭他们尚不能归位,无法回天,只能我冒险上天一趟。我这趟险没有白冒,终于找到她了。白茶姐姐如今在哪里,我要去见她。” “你恐怕见不到她,她如今在天牢呢,已经是天庭的阶下囚了。” 嫦娥话音落,玄风惊得目瞪口呆:“怎么会?是因为姐姐私自下凡,私配凡人,触犯天条吗?” 嫦娥摇头:“倒也不是,她如今在天牢里的身份,并不是白茶,新任天君尚不知白茶和陆羽的事……” “那怎么会?” “天牢中关押的那位,在天君那里的身份是蕊玉邪神。” “啊?” 这是怎么回事? …… 长安城,兴庆宫内。 翠幕高卷,瑞气盈门。圣人于御座之上亲自接待远道而来的外国使节。今日,为表李朝礼仪之邦的风雅,特从杭城调来皎然和尚献上中华茶艺。 皎然身着灰色衲衣,慈眉善目,双手合十向在场的各位施礼后,开始了他的茶艺表演。 他首先展示的,是一壶精选的白毫银针,茶叶细嫩如针,色白如银,尚存几分山野的灵秀。 随后,皎然拿出一方古朴的紫砂壶,与一只精致的青瓷茶杯,仔细以竹瓢汲来清泉,水声叮咚,如落玉盘。他将泉水倒入壶中,水温适中,能使茶叶舒展开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皎然从容不迫,将干茶叶轻轻置入壶中。而后,他缓缓注水,水流如丝,细致入微,以免惊扰了茶叶的静谧。水与茶叶相遇,茶香慢慢弥漫开来,仿佛带来了早春的气息。 稍待片刻,皎然便轻提壶盖,一股蒸气携带着香气袅袅上升。他再以平稳的手势,精准地将第一泡茶水倒掉,这是唤醒茶叶,洗去尘埃的必需之仪。 第二泡时,皎然手法更为柔和,细心地掌握着时间与水温。茶汤渐渐变为淡金色,清澈明亮。他熟练地将茶汤倒入青瓷杯中,茶杯在他手中轻盈翻转,茶汤却未溅出半点。 皎然泡的白毫银针,通过宫娥们的手,一杯杯恭敬地奉到了外国使节们面前。茶香已满溢于整个兴庆宫,使节接过茶杯,细细品鉴,纷纷向御座上的圣人伸出大拇指,连连称赞。 龙心大悦,圣人欲封赏皎然,请他留在大慈恩寺当方丈,皎然却拒绝了,道是不敢受,说这精彩的茶艺其实另有其人,乃是陆羽所授。 京城晨曦微破。 “古御林”茶行的大门骤然被踢开,李老四带领着一队锦衣卫踏入门槛。他们的到来并无喜讯,而是要将卧病在床的陆羽带走。 李老四神色凝重,目光如电,他身后的锦衣卫们更是杀气腾腾,仿佛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茶行。 姚四娘子和卓老三从各自的起居室内出来,见到锦衣卫的阵仗,不由吓得面色惨白,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陆羽,奉旨入宫!”李老四声音冰冷,仿佛不容置疑。 陆羽虽病体沉沉,但神智尚清,他知道抗旨不遵是大逆不道,因此艰难地支撑起身体,脸上带着几分无奈与忧虑。他不明白,自己怎会突然被锦衣卫请进宫中。 姚四娘子急忙上前搀扶陆羽,声音哽咽:“师父,您要保重啊!” 卓老三则乞求李老四道:“我师父生病了,还请李大人多多关照。” 李老四和卓老三因为买茶卖茶有过交情,对卓老三点了点头,便冷声催促:“速速动身,不得有误!” 陆羽在两个徒弟的担忧中,被锦衣卫带出了茶行。外面的百姓们围观窃语,对于陆羽被锦衣卫带走一事感到惊讶不解。 一路上,陆羽心如乱麻,此时依旧悬心白茶,又想着自己被请进宫去,是否和针对长溪白茶的榷茶令有关。 留在茶行的姚四娘子和卓老三,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担忧与恐慌,白茶不见了,陆羽又被叫进宫里,不知道何时能够归来,更不知道他将面临怎样的命运。加上针对长溪白茶的榷茶令,两个人心里都乱糟糟的。 锦衣卫的铁蹄之声渐行渐远,却像是在他们心上重重地敲了一下又一下,回响不息。 二百六十二 太白金星有点烦 御花园里,老和尚智积坐在石凳上,双手捧着高力士端来的热茶,茶香袅袅,却不如他心中的思绪缭乱。 一口茶入喉,智积的眼神变得迷离,仿佛穿越了时光,回到了过去。那时的鸿渐,还是个稚嫩的小和尚,跟在他的身后,虔诚地学习佛法,对世界充满好奇。智积教他念经打坐,教他识草药,教他怎样观云识天气,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 鸿渐聪明伶俐,悟性极高,常常能从复杂的佛法中抓住要旨,这让智积既感欣慰又生忧虑。因为他知道,外界的诱惑对于日渐长大的少年人来说,是难以抵挡的。果然,随着年岁的增长,鸿渐对于寺外的红尘世界越发感兴趣,他的心开始不安分起来。 智积记得那一天,天空泛着淡淡的橙红,晚霞如火,鸿渐来到他的禅房外,双膝跪地,声音微颤:“师傅,弟子想下山历练,体会世间百态。” 房内,智积没有出门挽留,只是淡淡地在心里说:“去吧,记得,心若浮沉,法海无边。” 门外鸿渐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去,智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山门外,长叹一声,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自那日起,智积时常会站在龙盖寺的高处,远眺着山下的尘世,心中默默地为鸿渐祈祷。每当夜幕降临,寂静无声之时,他更是思念起鸿渐的种种好,担心他在红尘中迷失自我。 转眼间,数年过去,智积的心似乎也随着鸿渐的离去而空落了一块。他尝试着让自己忙碌起来,或是深入经文的研究,或是指导其他弟子修行,但每当夜深人静,他总是不自觉地想起那个曾经活泼在身旁的孩子。 直到今日,当这碗茶由高力士之手传来,那些关于鸿渐的记忆又如潮水般涌来。智积不禁泪眼模糊,不知是茶的热气蒸腾,还是心中的思念太过沉重。 智积颤抖着声音,问高力士:“敢问高将军,这碗茶出自哪位僧侣之手?” 智积和尚这次来长安,是因为圣人日渐喜欢茶饮,茶饮在李朝也渐渐成了流行时尚,而禅茶文化也得以兴盛与发展。 自从玄奘法师西天取经后,佛教禅宗开始在李朝盛行,僧侣们在修行中常以饮茶来助于冥想,寻求心灵的清净与自在。茶之于禅,犹如羽翼之于飞鸟,不可或缺。故禅茶文化在李朝得以广泛传播,实为佛教禅宗兴盛之必然结果。 李朝经济繁荣,商业兴旺,茶叶作为一种重要商品,其贸易亦随之发展。茶叶的流通与贸易,促进了禅茶文化的传播。商贾们将茶叶从产地运往各地,使得更多人得以品尝到茶之韵味,从而推动了禅茶文化的发展。 再者,李朝文人墨客众多,他们崇尚儒雅之风,追求心灵与自然的统一。品茗成为了文人雅士们交流思想、抒发情感的重要方式。他们在品茗之余,亦将禅意融入诗词歌赋之中,使禅茶文化得以升华。 佛教禅宗的兴盛、经济的繁荣、文人的推动,更有圣人的重视,共同促进了禅茶文化在李朝的繁荣与发展。 从圣人往下,李朝的达官贵人们常以茶会形式款待宾客,展示李朝之文化繁荣。宫廷中的茶礼,也成为了李朝文化的代表之一。 而禅茶文化在李朝的发展亦离不开普通民众的参与。民间的茶馆、茶肆,为百姓提供了品茗之所,使得禅茶文化深入人心。 不管是统治阶级,还是民间百姓,都共同孕育出了禅茶文化的发展土壤。 于是圣人组织了这一场禅茶交流会, 李朝禅茶方面有名的僧侣都集结到了长安。智积和皎然都在列。 被智积和尚问,高力士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他:“智积法师以为这碗茶如何?” “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智积和尚颤抖着声音说道。 “熟悉从何而来,陌生又从何而来?”高力士全程参与禅茶交流会,和高僧们接触多了,说话竟也多了几分禅意。 智积和尚说不上来,只是一双老眼汪了两汪眼泪。 “高将军,能否让贫僧见见这位煎茶人?” 高力士却摇摇头道:“陆郎君眼下没空,他正在帮贵妃娘娘治病。” 陆羽进宫,是皎然一番好意办坏了事。 皎然因圣人举办禅茶会,而入京。 作为玄奘法师的迷弟,皎然多年未入京,入京自然要去大慈恩寺拜拜。 一到大慈恩寺,就偶遇陆羽。 陆羽在大慈恩寺求神拜佛,只为找到他家娘子下落。 皎然觉得若能结识圣人,有天子助力,找一个人还不方便吗? 于是茶叙上,皎然因茶艺出众,得到圣人赏识,皎然便想在圣人跟前抬举陆羽一把,好为陆羽搭个桥。 没想到,陆羽入了宫,被圣人要求展示茶艺,陆羽的茶艺果然得圣人赏识,陆羽向圣人请求停止长溪白茶榷茶令。 圣人当即大怒,要把陆羽拿下,好在陆羽提出他有法子治好贵妃娘娘病症,这才暂时保住一条小命。 “陛下,贵妃娘娘的病症,臣有把握治愈。” 圣人眉头一皱,显然对陆羽的话半信半疑。他冷声问道:“哦?你有何妙方?” 陆羽镇定地回答:“贵妃娘娘的病症,乃是内火旺盛所致。而长溪白茶性质寒凉,恰能清热解毒。若能长期饮用,定可痊愈。” 圣人决定给陆羽一个机会,如若他不能治好贵妃娘娘的病,定要他脑袋搬家。 陆羽领命后,立即开始忙碌起来。他精心挑选了上等的长溪白茶,用清澈的泉水煮开,然后细心地调控火候,使茶叶的香气和成分充分释放。他还特意加入一些具有镇静作用的草药,以增强茶汤的疗效。 作为一名上古医神,陆羽虽然已经失去法力,不能斩妖除魔,但满腹医学经纶,可供利用。 他在茶汤中加入各味草药,让贵妃娘娘服用。 几天后,贵妃娘娘的身体果然有了明显的好转。她不仅苏醒,面色还变得红润,精神状态也大为改善。圣人见状大喜,对陆羽的医术赞不绝口。 因为贵妃苏醒,圣人嘉奖陆羽,陆羽不要别的奖励,只请求圣人停止长溪白茶榷茶令,准许私茶买卖。 看在贵妃面子上,圣人考虑再三,最终同意了陆羽的建议。 …… “鸿渐,你为何不求圣人帮你寻妻?”皎然不解地问陆羽。 白茶不是凡人,她的踪迹岂是凡人的力量可以找到的?即便是圣人天子,也是凡人。 陆羽无法和皎然说这些,而高力士此时来寻陆羽,告诉他有个人要见他。 陆羽感到奇怪,心想在这皇宫大内,有谁要见他呢? 御花园里站着一个老和尚,很老了,脸庞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眼角的皱纹如同古老的树皮。他穿着一袭宽大的灰色袈裟,衣襟随风轻轻飘动。 陆羽看向他,整个人都一滞。 而老和尚已经颤抖起来。 多年未见,曾经的少年人已经长成大人了,玉树临风的,只是形容憔悴,眼里满是忧愁。 老和尚眼里有些湿。 “鸿渐。” 他向陆羽伸出手来。 陆羽已经认出了老和尚,疾步向老和尚走过去,走到老和尚跟前,噗通就跪下了。 “师父……” 陆羽的眼泪豆大滚落,此时藏着无尽委屈。 智积和尚从地上扶起陆羽,抱在怀里,哭得声音发抖:“傻孩子啊,傻孩子啊,你还记得师父啊……” 智积和尚眼中闪烁着泪光,仿佛要将多年的思念和牵挂全部倾诉出来。 陆羽紧紧抱住师父,心中的委屈和愧疚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他低声啜泣,声音中透露出对师父的无尽思念:“师父,对不起对不起,徒儿不孝,徒儿对不起您……” 智积和尚轻轻拍着陆羽的背,安慰道:“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告诉师父,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过得可好?” 陆羽遂将自己去戏班演戏写剧本,去火门山拜邹夫子,娶妻生子,长溪立业之事,如数向智积和尚道来…… 智积和尚听着陆羽的叙述,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看着陆羽,眼里满是心疼,又满是欣慰:“孩子,你的经历让师父感到惊讶,也感到欣慰。你在戏班演戏,拜邹夫子,娶妻生子,长溪立业,每一步都不容易,你都坚持下来了。这让我看到了你的坚韧和毅力,师父为你当初离开龙盖寺的选择感到高兴……” “师父您不怪徒儿当初不告而别?” 智积和尚摇了摇头,“既然你已娶妻生子,你的妻儿在何处,可否让师父一见?” 陆羽黯然,想到白茶下落不明,陆羽不由心乱如麻,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深夜,皎然问陆羽:“那日日跟在我身边的青蛇,就是青娘子,青娘子就是青蛇精,你拜托青娘子去寻找你妻子,莫非白茶娘子她也不是凡人,也是精怪?” “白茶不是精怪,是仙女。” 自己的挚友竟然娶到了一个仙女。 仙凡有别,皎然虽然身在方外,也知道这个道理,“那白茶仙子失踪,会不会是被天君抓到天上去了?” 陆羽睁着眼睛,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仿佛要望穿天际。 白茶,你在哪里啊? 你真的回到天上了吗? 你不要我和聿明了吗? …… 天牢中,身着黑衣的仙女儿打了个盹,醒了。 她已经清净数日了,天君暂时没派神仙来对她用刑,一拨又一拨神仙来了,就中了媚术,落荒而走,天君暂时不敢让神仙们冒险了。 这样,就让仙女儿显得有些无聊。 天牢里不知何时飞进来一只鹦鹉,华丽的羽毛,瞪着一双眼睛看仙女儿。 仙女儿也看着她。 一人一鸟都不开口。 末了,玄风鹦鹉实在忍不住,化作人形,走到仙女儿跟前,说道:“姐姐,你不认识我了?” “你是……” “我是玄风啊?” “你是一只鸟?” 玄风:“……” 玄风打量眼前的仙女儿,他无论怎么看,这人都是白茶姐姐呀。 她就算不穿白衣、绿衣,改穿黑衣,他也认得出来她,可是她却认不出他了。 白茶姐姐是失忆了吗? “你也想尝尝我的媚术?” 玄风一惊,抬头对上仙女儿的眼睛,他感到一阵心跳加速。眼前的女子,虽然身穿黑衣,却无疑是他心中那个白茶姐姐。然而,她的眼神里却没有了往日的温柔与熟悉,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戒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孤独。 玄风顿时就心疼了,化作一只鹦鹉,在天牢里乱窜乱飞,在最后一丝理智失去之前,扑棱翅膀飞出了天牢。 玄风回到月宫,很有些慌不择路。 嫦娥让玉兔陪了玄风一会儿,自己则给吴刚做桂花糕。 桂花糕做好了,玉兔领着玄风过来。 “嫦娥仙子,好险,我差点就中了天牢里那仙女儿的媚术。” “所以她真的不是白茶仙子吗?”嫦娥问。 玄风迟疑了,回想那仙女儿的模样,明明是白茶姐姐呀,可是她却不记得他是玄风。 “她穿了黑衣。” 玄风回想自己与白茶相携相伴的千百年,她何时穿过黑衣服? “嫦娥仙子,白茶姐姐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我们一定要帮帮她。” …… 天君屏退了所有神仙,只留下太白金星。 “朕是刚刚掌管天庭的,但希望神君待我能如待之前的天君一样。” 太白金星诚惶诚恐拱手:“老仙自当尽心尽力辅佐君上。” “朕最信任你,虽然我们其实认识还没有很久。” “谢君上抬爱。” “好,那你告诉朕,天牢里那位该如何处置?要不太白金星你去……” 太白金星顿时就烦了。 重华天君退位,新任天君即位,太白金星作为历任天君的左右手,日常须处理天庭的繁杂事务,包括各类神仙间的纷争调解和下界呈报的问题处理。 天庭与西天佛界的关系紧张,这影响了天界的和谐气氛。凡间对天庭的信仰逐渐减少,导致仙源之气质量下降,这对天庭而言是个不小的挑战。这些问题都让太白金星感到压力山大,需要寻找合适的解决方案来恢复天庭与西天佛界的和谐,同时想办法提升凡间对天庭的信仰,以保仙源之气纯净。 太白金星本来已经够烦了,没想到天君如今又给了他这个大难题。 太白金星瞥一眼自己的白胡子,自己这把岁数要是也中了那仙女儿的媚术,老脸往哪儿搁呀? 二百六十三 魔界 六界之中,一处,没有阳光,只有永恒的夜,一轮血红色的月亮,洒下淡淡的红光。 这便是魔界。 与外界的鲜活灿烂不同,魔界的环境极为恶劣,大地上布满了裂痕和深不见底的峡谷,岩浆河流如同血脉般蜿蜒流淌,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热气。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血腥的味道。风暴是这里的常客,夹杂着尖锐的砂石和冰冷的霜雪。 在这片荒芜之地,存活着各种形态诡异、力量强大的魔物。 它们或翱翔于空中,或潜行于地下,或游弋于岩浆之中,每一个都拥有着不俗的力量和独特的生存方式。而在这些魔物之上,还有一个严密的社会等级体系,决定了每一个魔物的地位和命运。 魔界的等级制度森严而明晰,从低到高依次为魔兵、魔将、魔君、魔王四大阶级。魔兵是最底层的存在,数量庞大,但力量微弱,常常成为更高等级魔物的牺牲品。魔将则拥有一定的智慧和力量,统领着一群魔兵,是魔界的中坚力量。魔君则是一方霸主,掌握着广阔的领地和庞大的军队,每一位魔君都是魔界中的风云人物。 而魔王,比魔君还大。 是魔界之主。 他的名字早已被恐惧与敬畏所取代,魔界中人只敢称他为“黑暗之王”。黑暗之王的力量深不可测,他一念之间便可引发天崩地裂,一怒之下便能吞噬千万生灵。他居住在魔界最深处的黑暗王座上,那里是一片连最低等的魔物也不敢靠近的禁地。 魔王身高九丈,浑身覆盖着坚硬如铁的黑色鳞片,双眼如同两团熊熊燃烧的地狱之火,能够洞察一切虚伪与秘密。他的双手握着权力与毁灭的象征——一把巨大的黑暗镰刀,刀刃上永远沾染着新鲜的血液。 魔界,所有魔物都对魔王充满恐惧,但同时也因他的强大而感到安心。因为只要有黑暗之王在,魔界就是不可侵犯的,任何外来的敌人都会在他无与伦比的力量面前灰飞烟灭。 魔界之所以立足六界,是因为有魔王。 而魔王的靠山是因为他的师父。 在魔王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王之前,他是一个流落异乡、孤苦无依的魔族弃子。 他曾因实力低微而被同族排挤,最终被迫离开了魔界,流落至丹水之畔。在那里,他邂逅了同样是弃子的丹朱太子,丹朱太子身边的侍者蕊玉仙君,为他指点迷津,教他如何驾驭魔力,掌握战斗技巧。 他不仅传授他法术和武艺,更教会了他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欲望,如何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保持一颗冷静的心。在蕊玉仙君的悉心指导下,魔王的力量日益壮大,他的心智也愈发坚定。 数年后,魔王觉得自己已有能力回到魔界,结束自己的流放生活。在蕊玉仙君的帮助下,他开启了返回魔界的旅程。凭借着新学的力量和智慧,他一路过关斩将,战胜了无数强敌,最终重回魔界,一步步地攀登上了魔界的顶峰,成为了新的黑暗之王。 在魔界称王许多年,魔王从未忘记蕊玉仙君的恩情。他深知,没有蕊玉仙君的帮助,就没有他的今天。 那一日,作为魔界之主的他,突然感应到了蕊玉仙君遇难的征兆,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焦虑。他决定亲自离开魔界,寻找蕊玉仙君的下落。他穿越了重重世界,一找就找到了南天门外。 站在云端,魔王远远地看着好南天门,眼前是一片绚烂的奇景。朝霞漫天,彩云流转,琼楼玉宇在晨光中熠熠生辉。一时间,魔王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回想起魔界,那是一个幽暗深重的世界,天空被厚重的铅云遮蔽,不见天日。土地贫瘠,瘴气肆虐,生活在那里的生灵无不笼罩在一层绝望的阴影之下。作为魔界之主,他习惯了那种环境,甚至将其视为魔族生存的基石。 然而此刻,面对仙界的宁静美好,他的心湖泛起了微妙的涟漪。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平衡感悄然滋生,他既羡慕又嫉妒。为什么同为天下生灵,命运却如此迥异? 魔王的心中开始挣扎。他自问是否真的甘心于黑暗与阴霾之中称王,是否应当让自己的子民也享受光明和清风的抚慰。这种思考在他千万年的生涯中尚属首次。 魔王想起自己此次离开魔界的初衷,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师父蕊玉仙君,赶紧甩头甩掉自己内心的不平衡,走向南天门。 南天门守卫森严,岂是那么容易混入的? 魔王深悉仙界法则严格,南天门的守卫更是森严无比。他若以真实身份前往,恐怕难以踏足南天门,更遑论寻找蕊玉仙君了。然而,他并非泛泛之辈,而是魔界的主宰,精通变化与幻术。 在接近南天门之时,魔王巧妙地施展了一种名为“影随形”的高级幻术。此术能让他的身影如同水中之月,真假难辨。他的身影逐渐模糊,再渐渐凝聚成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形象。 他手中多出一根拐杖,其上雕刻着九龙戏珠,显得非凡而古雅。这拐杖不仅为他的伪装增添了几分真实感,实则还蕴藏着一股强大的魔力,足以应对突发状况。 魔王缓步走向南天门,守卫们只见一位气度不凡的老者缓缓而来,神态从容,不惊不惧。他仿若一名久居仙班的老仙,那股自然流露的威严与神秘,让人不敢小觑。 守卫们虽然严格,但面对如此高人,心中也生出几分敬畏,不敢过于盘查,只得恭敬地放行。魔王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悠然步入了南天门。 这一系列行动,魔王施展得淋漓尽致,将他的智谋与魔法完美结合。而这一切都归功于蕊玉仙君昔年在丹水畔对他的教导。 就这样,魔王成功地混入了南天门,继续着他的寻师之旅。 魔王穿行于仙界的宫殿之间,最终凭借着他与蕊玉仙君之间微妙的灵魂联系,追踪到了天牢的所在。天牢深藏于仙界的隐秘之地,守卫森严,机关重重,但魔王心急如焚,不顾艰险,毅然前往。 在一片死寂的牢笼之中,魔王感受到了那熟悉而微弱的气息。他运用幻术,身形再次模糊,化作一道轻烟,穿透了牢房的禁锢,悄然现身于牢室之内。 眼前的景象让他悲喜交加。只见一名身穿黑衣的女子静静坐在角落,她的背影孤傲而清冷,似乎与这尘世隔绝。当她转过身来,魔王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庞。那不是他苦苦寻觅的师父蕊玉仙君,而是一个身着黑衣的仙女儿。 可是仙女儿身上却散发属于蕊玉仙君的气息…… 这让魔王迟疑了。 那仙女儿却看着魔王,轻轻地唤出那个久违的名字:“小悠。” 这一刻,魔王的心中翻涌着无尽的情绪。那是蕊玉仙君昔年在丹水畔对他的昵称,如今再次回响在耳畔,触动了他沉睡的记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重逢,魔王不禁激动万分,他跪下身,恭敬而温柔地唤道:“师父,是您吗?徒儿终于找到您了。” 仙女儿微微颔首,面露微笑,上前伸出手轻轻扶起了魔王。 她道:“小悠,你已经长大,做得很好。快带师父离开这该死的地方!” 刚刚重逢的师徒二人,没来得及多言,便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天牢之外,仙界的士兵正怒涛般涌来,他们的面甲下透着冷酷与坚定,手中的兵器闪烁着寒光,直冲牢房。 魔王知道,一场生死较量在所难免。他迅速在手中凝聚起一团魔影,准备迎战。那仙女儿也不再是那个静坐牢笼的柔弱之躯,她周身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化作一道道利剑,准备突围。 “跟紧我!”魔王低喝一声,他一马当先,冲向牢门。魔影与剑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守卫们大惊失色,未曾料到这两个囚犯竟敢正面突围,而且力量如此强大。 冲出天牢,魔王和仙女儿的去路被更多的仙兵挡住。他们像是早有准备,布下了天罗地网。然而,魔王是何等人物,他的幻术已然炉火纯青,只见他挥手间,漫天黑影如鬼魅般扑向仙兵,瞬间搅乱了他们的阵脚。 趁着混乱,魔王带着仙女儿,化作两道流光,穿梭在仙宫的回廊之间,一路向着南天门飞驰。身后,仙界的追兵紧紧不舍,但魔王的速度更快,更凌厉。 当他们终于抵达南天门时,魔王用尽最后的力量,施展出最强的幻术。只见他身后似乎升起了千军万马,令追兵胆寒,不敢贸然前进。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魔王与仙女儿如流星一般冲出南天门,消失在浩瀚的云端。 虽然逃出南天门,魔王带着仙女儿不敢停留,马不停蹄向着魔界逃去。 “小悠,别怕,没有追兵。”仙女儿对魔王说道。 魔王停下来,回头看,果然,天兵天将没有追上来。 魔王困惑:“师父,天庭为何不追?我从他们的天牢劫走一个人,他们却不管吗?天庭能忍得了这样的耻辱?” “因为你师父我留下来,对他们来说是更大的耻辱。”仙女儿笑道。 …… 此刻,凌霄殿上,天君让所有神仙都退了下去,独留太白金星。 “君上,真的不追究吗?” “不追究了,留下来才是对天庭的祸害。” 留下来,但凡派神仙去用刑,便中她的媚术,天庭的脸往哪儿搁? …… 没有追兵,魔王松了口气。 摘了一朵云当坐垫,请仙女儿上座。 “师父,请受小悠一拜。” 自从他回魔界登基成王,数百年来,他还没有谢过师恩。 仙女儿坐下,稳稳妥妥受了魔王三拜。 “小悠,你这一路辛苦了,歇歇吧。”仙女儿道。 于是,魔王又摘了一朵云当坐垫,垫在自己屁股下面。 “师父,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魔王忍不住问仙女儿。 当年,蕊玉仙君可是个男神仙,如今怎么变成女神仙了? “变成这样不好吗?”仙女儿娇媚一笑。 魔王立马闪烁着目光,低下头:“好是好,就是师父这样太美了,小悠不敢看。” 魔王突然有了憨厚可爱的一面,仙女儿忍不住笑起来。 “小悠,师父以后没有家了,怎么办?” 魔王抬头看向仙女儿:“他们既然能把师父你打入天牢,天庭便不是师父你的家了……” 其实早在蕊玉仙君被罚去丹水的时候,天庭就不是他的家了,而是仇家。 “师父,天庭不要你,魔界要你,师父,小悠永远是你的亲人,魔界永远是你的家。只是魔界环境恶劣,恐委屈了师父。” “如何恶劣,让我去看看便知。” 仙女儿起身,整理了衣裳,挺直腰杆子,示意魔王带路。 于是,二人向着魔界而去。 通往魔界的征途,是一条充满艰险的路。 他们穿越了仙界的边界,途径无人的荒芜之地,历经重重考验。 当二人终于抵达魔界之时,眼前的景象远比仙女儿想象中更为荒凉。天空灰暗,大地上裂开了无数的缝隙,从裂缝中升腾出缕缕黑烟。但即便如此,魔界的子民们仍聚集起来,以最崇高的礼仪欢迎他们。 魔王的回归本就是一个巨大的喜悦,而他还带回了一位仙界的仙子,这让魔界的子民们更是感到震惊与激动。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位从未见过的仙子身上。 他们纷纷跪地,向仙女儿表达着最诚挚的敬意。 魔王站在仙女儿身旁,向她介绍着每一位魔界的重要人物。 仙女儿一边听着,一边颔首,只听魔王郑重向魔界子民介绍仙女儿身份:“这是本王的师父,蕊玉仙君。” 仙女儿微微一笑,她的目光温柔却透着一股坚定,扫过在场的魔界子民,道:“我不叫蕊玉,我叫白茶。” 魔界子民们看向魔王,魔王则吃惊地看向白茶。 二百六十四 妖魔之战 “大王,那人真是你的师父吗?” 魔君紫竹是魔界二把手,魔王之下,万魔之上。 紫竹一袭紫色长衫,身姿挺拔,如松似柏。他的面容俊美,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冷峻之气,双眼深邃如星辰,头发黑亮如墨,随风飘动,气质独特,既有魔王的霸气,又有文人的儒雅,让魔界中魔女们纷纷为之倾倒。 他手指修长,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紫色玉笛,目光看向远处的黑衣仙女儿,问魔王。 魔王也正看着那黑衣仙女儿,听了紫竹的话,点了点头。 “可是大王从前说过,大王的师父是个男的,而这位仙女儿,分明是个女的。” “神仙七十二变,还不许她变一变性别吗?” 魔王不耐烦的看一眼魔君紫竹,眼里分明有些旧恨。 与其说旧恨,不如说妒忌,更贴切些。 魔君模样帅气,在魔界是一等一的美男子,虽然离开魔界,这副尊荣未必吃得开,但魔界的魔女们没吃过什么好的,魔君这副尊荣足以让她们神魂颠倒。 其他魔女也就罢了,有位叫小咪的小魔仙追求魔君甚是疯狂,这让魔王很不爽,因为魔王原本打算纳小咪位妃的,但小咪为了魔君紫竹恁是寻死觅活,不惜自戕。 魔王觉得很没面子,不能依靠自己魅力折服的女子,靠暴力和权力得到也没有什么意思。 于是,魔王便任由小咪骚扰魔君紫竹,只看不说不阻止。 更让魔王郁闷的是,这小咪竟是单相思。 小咪对于魔君紫竹来说,和魔界三千追求的魔女没什么区别。无论小咪怎么死缠烂打,魔君紫竹都不为所动。 魔王见小咪单相思得有些可怜,有次看不下去了,提醒魔君紫竹,你就收了她又如何? 我为何要收她? 她喜欢你喜欢得那么辛苦…… 那是她的事情。 爱与不爱都是个人的事情,旁人奈何不得的。 魔王不由心绞痛,在感情的事情上,他和小咪一样可怜,都是单相思的可怜虫。 带着对小咪的同情,以及被夺爱的愤恨,魔王对魔君紫竹说话的口气不太好。 “只要大王没认错就好。”魔君紫竹看着黑衣仙女儿的背影对魔王说道。 魔王和他抬杠:“认错又如何,她对魔界有什么伤害吗?” 魔君紫竹愣了愣。 似乎没有。 不但没有伤害,似乎还有帮助。 在魔界的恶劣土地上,黑衣仙女儿独自站在一片荒芜之地。 她身穿一袭黑色长裙,长发如瀑,肌肤如雪,宛如一朵盛开的夜之花。 她手中拿着几颗白茶树的种子。黑衣仙女儿轻轻地将种子埋入土壤,然后用她那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地面,一股淡淡的仙气从她的指尖流出,渗入土壤之中。 在黑衣仙女儿的仙气滋养下,白茶树的种子开始发芽,一根根嫩绿的幼苗破土而出。这些幼苗在魔界的恶劣环境中显得格外顽强,它们努力地吸收着仙气和土壤中的养分,逐渐长成了大茶树。 白茶树的叶片翠绿如玉,散发着淡淡的茶香。它们在魔界的土地上显得格外醒目,最快的速度成为魔界的一片绿洲。 黑衣仙女儿站在白茶树下,轻轻地抚摸着树干,她希望这些白茶树成为魔界的希望,为这片荒芜的土地带来生机和活力。 魔界,一个充满黑暗与死亡的世界,子民们生活在这片荒芜之地,眼中满是绝望与无助。他们从未见过绿色的植物,更不曾体验过生机勃勃的气息。魔界的环境恶劣,天空阴沉,土地贫瘠,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硫磺味,仿佛一切都被恶魔的诅咒所笼罩。 然而,当黑衣仙女儿在魔界中种下白茶树后,一切都开始悄然改变。白茶树破土而出,翠绿的叶片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耀眼。它们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仿佛是大自然的呼吸,为魔界带来了一丝生机与希望。 魔界子民们纷纷被这奇异的景象所吸引,他们从四面八方汇集到白茶树身边。他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们触摸着白茶树的叶片,感受着那从未有过的温暖与生机。他们围绕着白茶树欢呼,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笑容。 “这是什么东西?好美啊!”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绿的树,它真的是在魔界生长的吗?” “我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力量,好像它正在改变我们的世界。” 子民们兴奋地议论着,他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充满了好奇与惊喜。他们围绕着白茶树跳舞,唱歌,庆祝这个历史性的时刻。 魔王转身对魔君紫竹说道:“你看到了吧?不管黑衣仙女儿是不是本王的师父,她为魔界带来了生机,这对我们魔界有利。” 魔君紫竹眉头紧锁,他的心中充满了疑虑。自从黑衣仙女儿在魔界的荒芜之地种下那些绿色的植物后,整个魔界似乎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是,他无法相信这种变化会如此突然且不带任何代价。 “大王,我们不知那些绿树的来历,也不知它们是否会对魔界造成未知的影响。我建议谨慎行事。”魔君紫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魔王不理他,下了决定:“为庆祝魔界有了绿洲,我们将举办一场夜宴,让所有魔界子民共同庆祝这一刻。” 夜宴的准备迅速展开,整个魔界都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然而,在宴会即将开始之际,魔君紫竹却拦住了黑衣仙女儿的去路。 “你种下的到底是什么?”他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黑衣仙女儿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她仍旧平静地回答:“是白茶树。” “白茶树?那是什么?”魔君紫竹显然并不买账。 黑衣仙女儿微微一笑,她的身体周围开始涌现出淡淡的法力。她轻轻一挥手,那些法力便涌向地面,瞬间催长出一棵白茶树。茶叶翠绿欲滴,散发着淡淡的茶香。 魔君紫竹看着眼前的景象,暂时忘却了质疑。黑衣仙女儿从茶树上摘下几片茶芽,手法熟练地制成了白毫银针干茶。她又变出一套精致的茶具,开始为魔君紫竹泡茶。 “这是白毫银针,是我亲手种植的白茶树上的珍品。它不仅能够净化心灵,还能增强身体。”黑衣仙女儿的声音柔和而坚定。 魔君紫竹沉默片刻,最终坐下,看着黑衣仙女儿泡茶的每一个动作。茶壶中散发出的香气越来越浓,整个空间都被这股香气所充满。 当第一杯白毫银针递到魔君紫竹手中时,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一口饮下。茶汤入口,他感到一股清凉之气直冲肺腑,全身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 “这……这真是奇妙。”魔君紫竹不禁赞叹。 “白茶树能够带给魔界的,不仅仅是生机和绿意,更有心灵的净化和重生。”黑衣仙女儿淡淡地说。 夜宴开始了,魔界的子民们欢聚一堂,他们围坐在篝火旁,火光映照着他们兴奋的脸庞。在这个特殊的夜晚,魔王下令将魔界中珍贵的食物和美酒都摆上了宴席,让子民们尽情享受。 狂欢的气氛在魔界中弥漫开来。子民们载歌载舞,欢声笑语回荡在空气中。他们举起酒杯,畅饮着美酒,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在这个夜晚,他们忘记了魔界的黑暗和恐怖,只沉浸在难得的欢乐之中。 随着夜色的渐深,篝火燃烧得更加旺盛。子民们围绕着火堆,跳起了欢快的舞蹈。他们的舞姿或优雅或豪放,但都充满了生机和活力。他们的欢笑声和欢呼声交织在一起,无比快乐。 在狂欢的高潮时刻,黑衣仙女儿也参与其中。她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裙,如同夜之女神般优雅。她舞动着双手,施展出魔法,将夜空点亮。璀璨的星光从天而降,照亮了整个魔界。子民们惊叹不已,纷纷向黑衣仙女儿致谢。 魔王站在高台上,看着子民们的狂欢,心中充满了满足和喜悦。 突然,守卫魔界的将领匆匆来报,道是妖界来犯。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瞬间打破了魔界的宁静。 妖魔两界向来不两立,长久以来,双方之间的争斗和仇恨根深蒂固。魔界的子民们听到这个消息后,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动,脸上的笑容也消失无踪。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一场恶战即将到来。 魔王迅速召集了魔界的将领们,开始商讨应对之策。他们决定立即组织魔界的军队,准备迎战妖界的进攻。魔界的子民们也纷纷响应,他们拿起武器,准备为保卫家园而战。 魔王一声令下,魔界的军队迅速集结完毕。他们身穿黑色的战甲,手持利刃,他们必须拼尽全力,誓死捍卫魔界的尊严和荣耀。 妖界的军队来势汹汹,他们企图趁魔界狂欢之际发动偷袭。然而,他们并未料到魔界会如此迅速地做出反应。在魔界军队的英勇抵抗下,妖界的进攻被成功阻挡了下来。 这场战斗异常激烈,虽然最终,魔界成功击退了妖界的进攻,但也伤亡惨重。 在激烈的战斗结束后,魔界的天空被浓烟和灰尘笼罩,一片死寂。战场上遍布着魔界战士的尸体和伤员,鲜血染红了大地。那些曾经英勇无畏的战士们,如今却倒在血泊之中,痛苦地呻吟着。 黑衣仙女儿迅速走到伤员中间,开始为他们救治。她衣袖轻轻一挥,一道道神奇的光芒从指尖涌出,覆盖在伤员的身上。那些伤痕累累的战士们在她的治疗下,伤口逐渐愈合,疼痛也消散了许多。 然而,魔君紫竹却指责黑衣仙女儿假惺惺,质问她为何在战争中不出手相助。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不信任:“你既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为何在战斗中袖手旁观,看着我们的战士遭受如此重创?你不是我们魔王的师父吗?” 黑衣仙女儿转过身来,淡淡地看着魔君紫竹:“我的力量并非用于战争,而是用于拯救生命。我不能干涉命运的轨迹,但我可以用我的力量去缓解那些受伤者的痛苦。” 魔君紫竹冷笑:“神神叨叨。”继而拂袖而去。 可是才走出几步,却是腿脚一软,向前栽去。 …… 长溪县,太姥山巅,白苑。 周朗推开了白苑大门。 师兄弟们迎过来:“周朗,你从望山里回来了?” 自从长溪白茶榷茶令被废止,长溪白茶又是贡茶,长溪茶人们每日里忙得不可开交。周朗再忙,也得赶回来看望自己的小师弟陆聿明。 师傅师娘去了长安,杳无音信,玄风也不知所踪,小师弟陆聿明就只能由十个弟子抚育了。 周朗隔几日就要从望山里回一趟太姥山,回白苑看望陆聿明。 周朗给陆聿明小师弟带回望山里畲人的小吃,糍粑、乌米饭、九稳包等美食。陆聿明吃着吃着,却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我要爹和娘,我要爹和娘……” 周朗看着陆聿明的样子,心中感到一阵酸楚。其他师兄弟们也心情沉重。大家围到陆聿明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试图安慰他。 陆聿明却哭闹不止。 别说陆聿明了,周朗和师兄弟们也想念师傅师娘,不知道他们去了长安,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师傅师娘在长安是不是出事了?” “我们应该派人去打听打听。” “还是我亲自去京城一趟吧。”周朗说道。 周朗是十个弟子中家境最优渥的,出门在外一应盘资,负担起来,比起其他师兄弟们轻松些。 于是,周朗说走就走。 从长溪到长安绝不是三天五天就能到达的,周朗和仆从坐马车紧赶慢赶,眼看着就要到达长安了,天却下起了大雨。 天空乌云密布,闪电如蛇,雷声隆隆。顷刻间,大雨倾盆而下,如瀑布般倾泻。雨点打在地面上,溅起朵朵水花,形成一片雾气蒙蒙的景象。行人纷纷躲避,雨水在道路上汇聚成流,潺潺流淌。 周朗便去驿站暂过一夜。 周朗走进驿站,灯火通明的大堂中,一名和尚正端坐在桌旁,他面前摆放着几盘精致的小菜和清茶。和尚品尝时姿态从容,细细品味着每一样食物,其安详的神态与大堂里的热闹氛围形成鲜明对比。周朗被这幅平静的画面吸引,忍不住走了过去…… 父亲节快乐 二百六十五 与狐妖交易 驿站外,夜雨悄然落下,将这座位于山间小径旁的歇脚处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驿站大堂内,火光跳跃,映照出一位和尚的身影。他身着灰褐色的僧袍,盘腿坐在蒲团上,手中轻转着一串佛珠,面前摆放着一壶新泡的香茗,独自品味着茶的清香。 周朗让仆从去安置马车,自己披着斗篷,走进驿站,被那品茗的和尚吸引,不由自主走过去。和尚抬起头,目光如深潭般平和,微微一笑,示意周朗落座。 “施主,风雨同舟,何不来品一杯热茶?”和尚的声音温和而有磁性,似乎能穿透人心的喧嚣。 周朗脱下湿漉的斗篷,坐到了和尚对面。火堆的温暖渐渐驱散了他体内的寒气,他接过和尚递来的茶杯,深深吸了一口气,茶香沁入心脾。 “此茶乃是贫僧亲手采摘,自种自制,不知是否符合施主口味?” 周朗细细品尝,只觉得茶水入口甘醇,回味悠长,不禁赞叹:“好茶!大师亲手制作,果然非同凡响。” 两人便这样开始了一段禅茶论道的对话。周朗问及茶道,和尚便从茶的生长、采摘、制作谈起,再谈到如何泡茶、品茶,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对生命和自然的尊重。 周朗听得津津有味,他发现这位和尚不仅对茶有着深厚的了解,更在言谈间透露出对禅宗哲理的深刻领悟。他忍不住问道:“大师,茶道与禅道有何关联?” 和尚微微一笑,缓缓说道:“茶道即禅道,皆讲究一个‘静’字。泡茶需心静,品茶亦需心静。心中有静,方能感受到茶的真正滋味;心中有静,才能洞察生命的真谛。” 周朗听后恍然大悟,他感到自己的心灵仿佛被一股清泉洗涤,杂念渐消,心境变得明净起来。他开始向和尚请教更多关于禅理的问题,两人的对话越发深入。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外面的雨声似乎也变得更加和谐。周朗感到自己在这短暂的交流中获得了许多宝贵的启示,他对和尚的敬意油然而生。 “大师,今日之缘,令我受益匪浅。他日若有机会,定当再来拜访。还请大师留下尊名。” “贫僧法号皎然。” 周朗心头一咯噔。 皎然,这名熟悉。 周朗对皎然的名字感到熟悉,这并不奇怪。首先,皎然是大李朝有名的诗僧,他的作品在文人墨客中广为流传,被誉为“诗僧之冠”。 周朗出身书香门第,知道皎然,不足为奇。 何况,周朗还曾听师父陆羽提过皎然,道是二人是朋友。 就是不知道师父口中的皎然,可就是眼前的和尚。 “敢问大师,您可认识长溪茶人陆羽?” “我们是朋友。” 周朗一喜:“大师,陆羽正是家师。在下这次进京,正是为了寻访师父,师父他离开长溪前往长安有段时日了,一直杳无音信,在下实在是担心他……”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正从长安来。” “那大师可否有遇到家师?” 皎然长叹一声,“施主,就算你去了长安,也未必救得了陆羽。” “我师父他怎么了?” …… 皇宫的琉璃瓦在夕阳下闪烁着金光,贵妃的闺房内却弥漫着一股令人侧目的异味。太医们束手无策,宫女们窃窃私语,唯有陆羽,神色不变地在香炉中投入了特制的茶叶。 陆羽的手指细致而有力,他轻轻地搅动着香炉中的火光,使其慢慢燃烧起来,释放出一股清新的茶香。茶叶在火炭的烘烤下,慢慢卷曲,散发出一股淡雅的香气,与贵妃房内的异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贵妃躺在软榻上,面色苍白,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陆羽端坐在榻前,轻声对贵妃道:“娘娘,请放心。这茶香能够驱散体内的邪气,还您清新之体。” 随着时间的推移,茶香渐渐充满了整个房间,那股难闻的异味也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贵妃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的身体轻松了许多,精神也焕发了起来。 然而,尽管贵妃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她却不愿放陆羽离开。 …… 皇宫的夜色如同一幅深沉的画卷,月光洒在静谧的宫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贵妃的闺房内却是另一番景象,灯火通明,气氛却异常诡异。陆羽站在窗边,目光穿透窗棂,凝视着外面的月光,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近日来,贵妃的行为日渐古怪,她的眼神时而锐利如刀,时而妩媚如丝,让人捉摸不定。陆羽注意到,每当夜幕降临,贵妃的身上就会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异香,与此同时,那股令人不快的异味也会再次出现。 这一夜,陆羽假意离开,却又悄悄折回,躲在暗处观察。他看到了一幕令人震惊的景象:安小山悄无声息地进入贵妃的闺房,两人的关系似乎并非一般的君臣母子之情。更让陆羽惊疑的是,他隐约看到一只狐狸的影子,在贵妃的背后一闪而过。 陆羽心中一惊,难道说贵妃真的被狐狸精附体了不成?他决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次日,陆羽借着送茶的机会,暗中观察贵妃的言行举止。他发现贵妃的确有异样,她的笑容中带着几分狡猾,她的话语中透露出几分尖锐。陆羽更加确信,贵妃的身上绝对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夜晚,陆羽趁着圣人让他为贵妃治病的机会,再次来到贵妃跟前,假意要请贵妃用药。狐狸精从贵妃的身上现形,她的眼睛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她对陆羽说:“我知道你在寻找什么,也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陆羽心中一紧。 新的一天,清晨的皇宫被一层薄雾笼罩,阳光透过雾气,洒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上,显得有些朦胧而又神秘。 安小山向圣人提议将陆羽带回突厥,希望能借助陆羽的茶艺在蛮地种植白茶,以此换取更大的利益。然而,陆羽却坚决拒绝了这个提议,他向圣人禀明茶有灵性,每一款茶都是与其生长的土地息息相关,长溪白茶更是离不开那片肥沃的土地和适宜的气候。 陆羽的态度惹恼了圣人,他无法理解陆羽对茶的执着,更无法接受陆羽的拒绝。圣人下令将陆羽囚禁起来,以示惩戒。陆羽被关进了冷宫的一间偏僻小屋,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偶尔传来的侍卫巡逻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死寂。 就在陆羽感到绝望之际,狐狸精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她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对陆羽说道:“我知道你妻子白茶的下落,只要你肯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告诉你。” 陆羽心中一惊,白茶的失踪一直是他心中的痛。他紧盯着狐狸精,试图从她的眼中读出真相。狐狸精似乎看穿了他的思绪,微微一笑,说道:“我需要你帮我采集九十九种不同的茶叶,以此为代价,我便告诉你白茶的去向。” 陆羽心中挣扎,他明白与妖怪的交易绝非易事,但他对白茶的思念让他几乎无法拒绝这个提议。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答应了狐狸精的条件。狐狸精狡黠地一笑,化作一道青烟消失在空气中,留下陆羽一人在昏暗的囚室中,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陆羽被囚禁的日子仿佛漫长无边,冷宫的四壁之间,他的心思却在茶叶的世界里自由翱翔。他利用这段时间构思如何收集九十九种茶叶,同时也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白茶平安无事。 狐狸精偶尔会以贵妃的模样现身,为陆羽带来一些外界的消息,或是提供一些收集茶叶的线索。在这些交流中,陆羽逐渐了解到狐狸精背后的故事,她原是妖界中修炼千年的灵狐,附身于贵妃身上是巧合,也是偶然。 妖界与魔界大战,妖界受了不小的打击,狐妖得回去勤王。 “你的妻子白茶眼下就在我们妖界。” “真的吗?” “我骗你干嘛?我还需要你的茶叶呢。” 陆羽不懂,狐妖为何要他采撷99种茶叶,但为了见白茶,他也只能按她说的去做。 狐妖施展了她的法力,将陆羽带离了金碧辉煌却暗流涌动的宫廷。他们的身影如同两缕轻烟,在月光下穿梭,飞越了大江南北。 狐妖的法力加持下,陆羽仿佛获得了翅膀,他们一同翱翔于蔚蓝的天空,俯瞰着下方绵延的山脉和河流。每当降落之时,总有一片茶山迎候他们的到来。在这些茶山之中,陆羽以他敏锐的五感和深厚的茶艺知识,细心寻觅,采摘到了各种珍贵罕见的茶叶。 终于,在一次次的飞翔与降落之后,九十九种茶叶被采集齐全。狐妖微笑着,带领陆羽穿越了妖界的门户,那里是一个光怪陆离、色彩斑斓的世界。 在进入妖界的那一刻,陆羽心中十分忐忑,他期待见到白茶,又担心狐妖是否在骗他。 “等你治好这些受伤的妖族,你就可以见到你的妻子。”狐妖说道。 陆羽二话不说,将九十九种茶叶熬制成一种特殊的药汤,陆羽不懂为何妖族的伤要用茶汤来治疗。 他在山谷中,设起了简陋的炼药灶,他将每一种茶叶按照特定的顺序和比例投入沸水中,细心地控制着火候和时间。随着药汤的慢慢沸腾,一股股清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吸引了不少好奇的妖族前来观望。 陆羽将这种特制的药汤分发给受伤的妖族,他们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伤口上。不久,奇迹般的效果出现了:红肿的伤口迅速消退,疼痛的感觉也随之减轻,一些深度创伤甚至开始愈合。这些茶叶药汤中蕴含的自然力量,与妖族体内的灵气相融合,激发了他们自我修复的能力。 越来越多的妖族前来求医。陆羽始终谦逊地接受每一个求助,耐心地为每一个患者调配药汤,不把他们当妖族,只把他们当普通伤员对待。 终于,妖界的伤员们全都恢复了健康。 陆羽在妖界的每一天都在思考如何找到白茶。他来找狐妖,请她兑现诺言,让他见到白茶。陆羽的心中依然忐忑不安,他担心狐妖的许诺不过是虚妄之谈,是他寻妻心切中的一场空欢喜。然而,狐妖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狐妖没有迟疑,反而是爽快地答应了陆羽的请求,立即带着他离开了妖界。他们穿越了崎岖不平的山路,越过了干涸的河流,周遭的环境逐渐变得恶劣,天空被厚厚的乌云遮蔽,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味道。陆羽意识到,他们的目的地竟是传说中充满危险和邪恶的魔界。 狐妖似乎对这片土地并不陌生,她带领着陆羽穿过了一片片荒芜的土地,最终来到了一座古老的城堡前。城堡的高墙上缠绕着荆棘,周围的迷雾让人难以窥见其真面目。狐妖停下了脚步,回头对陆羽说:“白茶就在这座城堡之中,但是要见到她,你必须面对魔界的考验。” “白茶为何会在这里?”陆羽问道。 “你是不信我的话,还是怕了?”狐妖鬼魅一笑。 陆羽对狐妖点了点头,“那你带我进去吧。” 城堡内部昏暗而又宽敞,走廊两旁点着幽蓝色的火焰,映照着他们前行的道路。陆羽紧紧跟随着狐妖,心中默念着白茶的名字,祈祷能够顺利地见到她。他们的脚步回响在空旷的走廊中,似乎每一步都在向着命运的深渊迈进。 陆羽的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随着他们深入城堡,陆羽感到周围的空气越来越沉重,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试图阻止他们前进。狐妖的身影在幽蓝的火焰下显得格外飘忽,似乎随时都会消失。陆羽的心跳声在自己耳边回响,他的手掌因紧张而微微出汗。 突然,一扇古老的门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一股冷风从门内吹出,带着难以名状的异样气息。狐妖停下了脚步,转头对陆羽说:“准备好了吗?你即将面对的,可能是你一生中最大的考验。” 陆羽深呼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跟随狐妖走进了那扇门,只见门后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只巨大的水晶球,球内似乎有光芒在流动。狐妖指着水晶球说:“白茶的灵魂就被囚禁在这里,只有通过魔界的考验,才能解救她。” 陆羽凝视着水晶球,心跳剧烈,仿佛要爆炸。 “不对!”陆羽猛然回头,看着狐妖,这时狐妖的身体发生了剧烈变化,从狐妖变成了一个黑衣仙女儿,那张面孔,陆羽再熟悉不过了,就是久违的妻子的模样。 “白茶!”陆羽失声叫起来。 二百六十六 恶灵 “官人!” 白茶扑向陆羽,夫妻二人相拥而泣。 …… 在古堡的最高处,屋顶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户。 陆羽跟随白茶坐在屋顶上,被一分为二的奇异风景所吸引。 陆羽向一边望去,是魔界的领域,那里的环境无疑是恶劣的。暗红色的天空中飘着硫磺的味道,地面裂开深深的沟壑,岩浆在裂缝中缓缓流淌,发出微弱的红光。 然而,在这一片荒芜之中,却有一片白茶树显得格外漂亮,它们挺拔的枝干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茶叶,仿佛是魔界中最温柔的绿色宝石,给这片死寂的世界带来了一线生机。 “那是我种的。”白茶对陆羽说道。 陆羽冲白茶竖起了大拇指。 转头望向另一边,那是妖界的景象。 与魔界的荒凉相比,妖界就像是梦境中的幻境。天空呈现出神秘的紫色,云朵轻盈地漂浮着,偶尔会有绚丽的光芒穿透云层,照亮下方的森林。巨大的树木参天而立,它们的树冠如同伞般遮天蔽日,各种奇花异草在树下铺成一片彩色的海洋。小溪潺潺流过,水面上映着五光十色的光影,而一些稀奇古怪的小动物在林间跳跃嬉戏,不时发出悦耳的鸣叫声。 站在魔界古堡屋顶,陆羽和白茶共同见证着两个截然不同的领域的共存。一边是逆境中的一抹惊艳,一边是神秘中的无限生机。这一刹那,陆羽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和谐,在这双面的风景中找寻到了内心的平衡。 而白茶却心事重重。 “娘子,我听小龙王说你和蕊玉斗法,尔后失踪,大家都很担心你,你怎么会置身妖魔两界呢?”陆羽问白茶。 白茶眉头紧锁:“官人,我告诉你一件奇怪的事,你信吗?” 陆羽的心一紧:“娘子,出了什么事?” “官人,我发现我被蕊玉附体了……” 自从丹水与蕊玉一战后,白茶以为自己战胜了蕊玉,使这个邪神灰飞烟灭,实际上并不是那么简单。 白茶感到自己的存在被一分为二,一半沉浸在对混乱的渴望中,另一半却渴求着秩序与光明。 只要置身在那些自称为正义的人群中,白茶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颠覆这一切,让天下陷入混沌。譬如在天庭的牢房内,白茶仿佛随时准备释放出毁灭的力量,将周围的秩序撕裂,于是对天君派来的每位神仙都释放媚术,神仙们纷纷中招,白茶便沉迷于毁灭正义的快感中。 当白茶置身于邪恶的环境中,她却被另一种力量牵引,渴望成为那一道破晓之光。她希望自己能够洗净周围的污秽,引导迷失的灵魂走向光明。在这黑暗的领域里,白茶成了希望的象征,她试图用自己的存在去触动那些冰冷的心。 白茶在正义与邪恶的交界处挣扎。 “官人,正因为如此,我被魔王从天庭救出来后,就一直呆在魔界,后来妖魔两界大战,我身体里那股救世主的圣母心又被激发,于是就住在妖魔两界交界的这处古堡,阻止妖魔两界发生战争,阻止他们干坏事,官人,我好担心我就这样困在妖魔两界再也出不去了……” 陆羽明白,白茶是害怕自己出去,到了光明的世界里,自己又会被蕊玉的邪恶元魂控制,以至于做尽坏事。 “可是娘子,要不我们再去试试,也许这一切只是误会。” 陆羽必须亲眼见证,才敢信白茶的判断到底是不是真的。 先前只有一个人的时候,白茶不敢出去试,怕闯了祸事,无人收拾。 如今,陆羽来到她身边了,她知道有人能为她兜底了,于是她也得再次去判断一下自己的判断是否是对的。 陆羽知晓白茶仙子内心的挣扎与矛盾,决心带她离开这个充满冲突的古堡,寻找一个能让白茶自由控制力量的地方。然而,就在陆羽和白茶要离开古堡的时候,魔君紫竹出现了。 魔君紫竹的出现伴随着一股强大的威压,整个古堡的气氛突然凝重起来。 他身着一袭紫色长袍,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意,但眼中却透露出冰冷的光芒。他轻声说道:“白茶仙子,你真要为了这个人界的凡人舍弃我们魔界的荣光吗?” 白茶站在陆羽身前,她的身影虽柔弱,但此刻却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紫竹魔君,我无意与您为敌,但我也不能让陆羽受到伤害。我所追求的,只是一个平衡之地,既能控制内心的力量,也能远离邪恶的诱惑。” 紫竹冷笑一声,手掌翻动间,一道道紫色的魔法光束向陆羽袭来,白茶阻拦,于是,古堡之巅立即变成了一片激战的战场。 白茶仙子轻轻一挥衣袖,那些洁白的茶叶仿佛化作了无数利刃,与紫色的光束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陆羽虽然是个凡人,但他并不想成为旁观者。他怎么能忍受妻子被别人欺负? 他拾起古堡废墟中的一块石头,尽管知道这样的攻击对于魔君紫竹来说微不足道,但他依然毫不犹豫地将它投掷出去,试图为白茶仙子争取一丝喘息的机会。 但是,紫竹魔君抬一下手,那石头便成回旋镖,砸中陆羽额头。 “哎哟!” 陆羽额头鼓起了大包。 白茶怒了。 斗法升级,紫竹魔君逐渐感到了压力。白 茶仙子的力量在愤怒与坚持中不断升华,她的身躯开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将紫竹的魔法抵御在外。最终,在一次强大的能量爆发中,紫竹被迫后退,他知道白茶厉害,但不知道这么厉害,没有想到白茶仙子竟能发挥出如此惊人的力量。 利用紫竹魔君愣神的功夫,白茶一把抓住陆羽的手,两人化作一道流光,冲出了古堡的限制,消失在了茫茫魔界。 紫竹魔君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要追吗? …… 仙缘村。 村民们过着简单而平和的生活,远离了尘世的纷扰。然而,这一切在陆羽带着白茶仙子的到来后,开始悄然改变。 起初,村民们对这两位外来者持友好态度。 然而,好景不长。 白茶仙子体内的恶灵开始作祟,她的情绪变得异常多变,时而温柔如水,时而暴躁如雷。 村民们开始察觉到了异样,鸡鸣狗吠变得频繁,夜晚的安静被打破,连平日温顺的家畜也变得焦躁不安。 陆羽心知不妙,他日夜守护在白茶仙子身边,试图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平息她体内的恶灵。但恶灵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白茶仙子的力量也在逐渐失控,她开始无意识地释放出强大的能量波动,使得周围的环境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夜里,白茶仙子突然失踪了。 陆羽焦急地四处寻找,最终发现她站在村庄的中央,手中的树枝散发出幽暗的光芒,周围的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家畜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村民们被这一幕吓得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望着,心中充满了恐惧。 陆羽冲上前去,试图唤醒白茶仙子的意识,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飞。 就在这时,一个神秘的身影出现在村庄中,他自称是来自远方的道士,名叫青云。青云透露,白茶仙子体内的恶灵非同小可,它是由古老的邪神灵魂所化,若不加以控制,将会给人间带来无尽的灾难。 青云道士提出,只有找到传说中的“心灵之泉”,才能净化白茶仙子体内的恶灵。 陆羽毫不犹豫决定,带上白茶,与青云一同踏上寻找心灵之泉的旅程。 但是,紫竹魔君出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紫竹魔君的目的只有一个——将白茶仙子带回魔界。 紫竹魔君的到来,如同一道阴影笼罩在村庄之上。他身形高大,穿着紫色的魔袍,脸上带着几分威严与冷酷。他的声音犹如冬日的寒风,刺入人心:“白茶仙子,你必须跟我回到魔界,那里才是你真正的归宿。” 陆羽挺身而出,拒绝让紫竹魔君带走白茶。 “她是我的妻子,我不会让你带走她!”陆羽义正词严地说道。 青云道士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自古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魔道不两立。他快速地摆好了阵法,准备迎接紫竹魔君的攻击。 紫竹魔君冷笑一声,随手一挥,一道道黑暗的能量向他们袭来。青云道士用尽了他的符箓和阵法,试图抵挡紫竹的攻击,但很明显,他的力量远不及紫竹魔君。 陆羽虽然无法使用法力,但他拥有上古神的记忆。在这紧要关头,他依靠自己的见识指导青云道士,告诉他如何画符箓、如何布置阵法。 “试试这个符箓,它在古代被用于封锁强大的力量!”陆羽大声指导着。青云道士依照陆羽的指示,迅速画出了复杂的符箓,并贴在了地面的要害位置。同时,他们利用村里的自然环境,摆放出一套复杂的阵法,企图困住紫竹魔君。 紫竹魔君感受到了阵法的力量,他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惊讶。“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他怒吼一声,释放出更加强大的黑暗能量,试图打破阵法的束缚。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白茶仙子的意识突然苏醒,她的内心深处,对陆羽的感激与对紫竹魔君的抗拒同时爆发。她挣扎着站起身来,向阵法中央走去。她的身体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与紫竹魔君的黑暗能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我不属于魔界,我不能让你带走我。”白茶仙子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充满了坚定。 她的光芒与阵法相结合,竟然开始净化紫竹魔君的黑暗力量。 紫竹魔君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他的力量在不断减弱。最终,在一声巨响中,他的身影渐渐消散,被赶回了魔界。 在紫竹魔君被赶回魔界后,青云道士迅速拿出了一张瞌睡符,让白茶仙子喝下。白茶仙子在瞌睡符的作用下,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暂时不会有恶灵作祟的危险。陆羽和青云道士带着她,踏上了寻找“心灵之泉”的旅程。 “心灵之泉在哪里?”陆羽问青云道士。 青云道士只是听说,“心灵之泉”位于遥远的古老森林中,那片森林充满了未知与危险。他们必须穿越密布的荆棘,翻越险峻的山岭,甚至还要面对各种奇幻生物的攻击。旅途中,他们多次遭遇了野兽的袭击,有时会有食人花突然从脚下冒出,试图吞噬过路的旅人。 除了自然界的危机,旅途中的恶劣天气也不断考验着他们的意志。他们经历了狂风暴雨,曾在沙漠中迷失方向,甚至还有一次,他们差点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冲走。 尽管面对重重困难,陆羽和青云道士都没有放弃。他们知道,只有找到“心灵之泉”,才能彻底净化白茶仙子体内的恶灵。 陆羽是为了救治自己的妻子,尽一个丈夫的责任,青云道士则是身为道人的使命担当。 二人一路带着白茶仙子跋山涉水。 青云道士运用他丰富的道术知识,指点迷津,而陆羽则凭借着坚不可摧的意志和对白茶仙子的深情,一次次地将危机化险为夷。 经过无数个日夜的艰难跋涉,他们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那片古老森林。 森林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神秘而清新的气息,四周的树木都显得异常茂盛,仿佛所有的生命都在向他们展示,这里就是“心灵之泉”的所在。 陆羽和青云道士激动地看着眼前的这片圣地,他们相信,“心灵之泉”就在不远处。而沉睡中的白茶仙子,也将很快得到净化,从此摆脱恶灵的困扰。 青云道士拿出了他的罗盘,摆放在地上。 这是一件传承已久的法宝,能够指引未知的秘密。 青云道士闭目凝神,口中念念有词,双手结印,将一股微弱的法力注入罗盘中。罗盘的指针开始旋转,指向了森林的东北方向。 “那边!”青云道士睁开眼睛,说着向东北方向跑去。 陆羽背着白茶紧随其后,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茂密的树林,避开那些看似普通却暗藏杀机的陷阱。森林中的心灵之泉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让周围的生物都变得异常警觉。 经过一段时间的寻觅,一处隐藏在瀑布背后的洞穴入口映入他们眼帘。 这里,就是心灵之泉的所在地。 二百六十七 心灵之泉 陆羽背着白茶,跟着青云道士,越过瀑布,穿过洞穴,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惊叹不已,心灵之泉就在他们面前,泉水清澈见底,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仿佛有着神奇的力量。 周围的花草树木都显得格外生机勃勃,似乎在这片土地上生长得更加茂盛。陆羽和青云道士走到泉边,只见泉水中央有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面刻着“心灵之泉”四个大字。 终于抵达目的地。 陆羽将白茶轻轻放下,看向青云道士:“道长,这心灵之泉真的能涤荡潜藏在我家娘子身体里的恶灵吗?” 青云道士点头,但道:“只是恶灵凶残且顽固,这心灵之泉纵有神奇力量,也不能一朝一夕即可驱散恶灵。” 陆羽明白,这是一场持久战。 于是和青云道士一起,在心灵之泉旁搭起了一个简陋的草屋,供二人起居。 陆羽依着青云道士指点,将白茶的身子轻轻放入泉水中浸泡。 泉水中,白茶的身子悄然发生了变化,人形淡化,现出一棵茶树来。一股阴冷的黑色烟雾缠绕上了白茶树,那便是一直潜藏在白茶身上的恶灵。 恶灵的出现,让原本宁静的心灵之泉旁顿时变得压抑起来。黑色烟雾如同活物般紧紧缠绕着白茶树,试图侵蚀她的生命。白茶树在恶灵的侵袭下,叶片开始枯黄,生机渐失。 陆羽见状,急了。 “道长,该怎么办呀?快救救我家娘子啊,恶灵若是继续侵蚀下去,白茶树恐怕将无法存活,我家娘子就活不成了。” 一旁打坐的青云道士,却并不着急,对陆羽道:“贫道听闻,陆郎君转世为人前,乃是天界百草园的神医,这白茶仙子便是你养护的一株白茶树。一度,白茶仙子为救天下苍生,不惜牺牲自己,草身枯萎,陆羽神医便是辛勤灌溉了五百年,才使她起死回生,重新焕发生机的。” 陆羽听了青云道士的话,事不宜迟,赶紧行动。 陆羽焦急万分,他在心灵之泉边匆忙地用双手捧起水来,水花四溅,步伐紊乱地奔向白茶树。他的动作显得如此慌张,以至于几次差点摔倒,水珠从指缝间遗失,珍贵的泉水染湿了土地。陆羽的眉头紧锁,嘴角不自觉地喃喃自语:“快来帮忙吧,我必须救活她。” 恶灵的声音如同一把冰冷的刀刃,刺入陆羽的心脏:“凡人啊,你以为你能改变命运的轮回吗?五百年的时光,岂是你这短暂生命所能比拟?白茶这一次,必定在劫难逃,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陆羽,你记住了,你不再是上古医神,而是一个平庸的凡人。” 随着恶灵的嘲笑声,它幻化的黑烟开始更加剧烈地扭动起来。那黑烟像是有生命的蛇形怪物,绕着白茶树盘旋缠绕,烟雾中似乎隐藏着千万张扭曲的面孔,它们狰狞地笑着,仿佛在享受着陆羽的无力和绝望。黑烟时而膨胀,时而收缩,仿佛在玩弄着陆羽的希望,每一次扭动都让白茶树的生机减弱一分。 陆羽可以感觉到白茶树的生命正在急速流逝,他手足无措,跪在树旁,泪水与泥土混合。“娘子,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就这样看着你消失!”他嘶哑地低吼,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不甘。 就在这最绝望的时刻,青云道士走到陆羽身旁,淡淡地说:“陆羽,记住你是百草园的神医,你的手中拥有治愈万物的力量。” 陆羽愣了一下,随即深吸一口气,不再让慌乱控制自己,闭上眼睛,将心灵之泉的水小心翼翼地浇在白茶树的根部。他的动作变得温柔而坚定,几乎可以看到他的内心正在从混乱中找回一丝清明。 恶灵的黑烟仍旧在扭动,但陆羽不再关注外界的干扰。他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在如何用这泉水唤醒白茶树的生机上。他用手轻轻抚摸着茶叶,低声安慰:“娘子,撑下去,我们一定可以度过难关的。” 就在这时,白茶树的叶片上开始泛起了微微的光泽,那是心灵之泉的水正在发挥作用,也是陆羽不懈坚持的结果。尽管恶灵依旧在叫嚣,但白茶树的生机似乎有了一丝回升,而这正是陆羽内心所期待的奇迹。 …… 魔界。 魔王坐在他的黑暗宝座上,突然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他走出宫殿,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原本那片生机勃勃的白茶树竟然全部消失不见,魔界再次回到了以往那种恶劣、荒芜的环境。 魔王愤怒与困惑交织在一起,他无法理解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的能量感应告诉他,那片白茶树已经彻底与魔界断绝了联系,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这不可能!”魔王怒吼着,黑色的火焰在他身边翻滚。“那是师父的能量,怎么可能就这样被破坏?” 魔界的宫殿中,乌云密布,气氛压抑。魔王怒不可遏,为他师父种下的白茶树,竟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忽而,一道身影跪倒在他跟前,正是魔君紫竹。 魔君紫竹低着头,声音颤抖着:“大王,臣有要事禀报。” “说!”魔王的声音如同冬日里的寒风,冷酷且刺骨。 紫竹魔君道:“白茶树消失,可能是因为大王您的师父已经离开了魔界。” 魔王听罢,不信之情溢于言表:“胡说!本王师父是被本王从天庭救下来的,魔界就是她的家,她能去何处?” 紫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大王若不信,不如去古堡一探究竟。” 魔王眉头紧锁,片刻后,他决定亲自探查。瞬间,他的身影消失在宫殿中,转眼间来到古堡。古堡内,果然如紫竹魔君所言,黑衣仙女儿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片死寂。 正当魔王怒火中烧之际,妖界的使者匆匆而来,口中传递着战书:“妖界君主命我前来告知,即刻起兵,誓要夺回妖界失落的宝物!” 魔王冷笑:“区区妖界,也敢大放厥词!既然如此,本王便让他们看看魔界的力量!” 两界之战,一触即发。妖魔二界交界之地,乌云盖天,电闪雷鸣。魔王与妖王各自领军,气势如虹,杀气腾腾。 魔王手持魔剑,剑光如墨,每一次挥动都带起阵阵狂风。而妖王则手持妖珠,光芒四射,每一次攻击都伴随着雷霆之力。 两军交锋,魔法与妖力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幅惊心动魄的画面。妖魔战士们纷纷施展自己的绝技,拼尽全力与对方战斗。 魔君紫竹并未参战,而是站在一旁观战。他看着眼前的战场,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场战斗无论胜负,妖界魔界都将付出巨大的代价。 难道黑衣仙女儿离开古堡,妖魔两界又要陷入过去的混战吗? 紫竹魔君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 那边厢,随着魔王一声怒吼,两军如潮水般再次冲向对方。 魔王则与妖王单挑。 魔王虽然勇猛,但在妖王的强大攻势下,也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战斗持续了许久,魔王渐渐招架不住。他看着眼前的妖王,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这时,他突然想起了紫竹魔君,在这场战斗中,紫竹魔君却并未出现在战场上。 魔王焦急地大喊:“紫竹魔君呢?为什么还不来护驾?” 他的声音在战场上回荡,但无人回应。魔王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他不明白,为什么紫竹魔君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缺席。 此刻,紫竹魔君早已离开了魔界,前往心灵之泉路上。 …… 周朗抵达长安时,发现城内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却无陆羽和白茶的丝毫踪迹。心怀焦虑的他,转而来到古御林茶行,期盼能在此探得些许消息。 茶行内,卓老三正与姚四娘子整理订单,两人见周朗来访,不由大喜。在杏花楼摆席,为周朗接风洗尘,尽地主之谊。 周朗见二人颇郎情妾意,便问二人何时好事近,卓老三和姚四娘子都道,想等师傅师娘做主。 于是,周朗便说自己此次进京,正是来找师傅师娘的,不知二位现在在何处。 卓老三和姚四娘子都道,陆羽与白茶在皇宫内,只是迟迟没有出宫,也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周朗闻言,响起入长安前在驿站邂逅皎然和尚,听到的话,心里担心陆羽和白茶,决定亲自入宫探个究竟。 周朗深知宫廷规矩森严,不可唐突,便以茶为媒,打通关节。他带来珍稀茶叶,献于宫中权贵,言辞谦逊,举止得体,渐得皇宫内眷贵戚赏识,得以踏入宫门。 在宫中,周朗细心观察,见宫女太监们忙碌穿梭,却未察觉陆羽身影。他假意观赏园中景致,实则四处寻觅,误入御花园…… “那是谁?” 远处,一群宫女、太监簇拥着一位美人。丰腴白皙,如牡丹高贵。 正是久病初愈的贵妃杨氏。 干儿子安小山回老家去了,贵妃娘娘在宫中的日子甚觉无聊。 那误入御花园的闽地青年让贵妃娘娘眼前一亮。 在古色古香的御花园中,周朗不经意间闯入了这片禁止寻常人进入的领域。他本是来寻找陆羽和白茶的踪迹,却不料意外地引起了宫廷中的注意,尤其是贵妃杨氏的好奇。 贵妃杨氏,是宫中闻名的美人,她的皮肤白皙如玉,气质高贵典雅。在经历了一场漫长的病患之后,她显得略微消瘦,但依旧美丽动人。她的干儿子安小山因事回老家,留下杨氏在宫中渐感无聊寂寞。 这天,她正被宫女太监簇拥着在御花园中散步,试图排解些许的忧愁。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周朗这位闽地青年身上,他那与众不同的气质和异域的服饰让她感到眼前一亮。 “那是谁?”贵妃杨氏轻声问道,她的心中充满了好奇。 随行的太监急忙查询,并告知她,这位青年名叫周朗,是来自闽中郡长溪县的茶商,他通过献茶得到了入宫的机会,如今正在宫中等待觐见圣上,却不慎迷路,误入御花园。 听闻此言,贵妃杨氏的好奇心更甚,她命人将周朗召至面前。周朗心知这是难得的机会,便恭顺地上前,行礼如仪。 “听闻你擅长茶艺,不妨在此为本宫泡制一番,如何?” 贵妃娘娘的命令,谁感不从? 周朗点头应允。 宫人们迅速在御花园摆放茶桌茶椅茶具,以及茶叶。 正是望山里的贡眉。 周朗向贵妃娘娘禀告道:“启禀贵妃娘娘,说来也巧,小人正是来自贡眉之乡,长溪县望山里,这贡眉制作,小人最是在行。” 周朗说着,熟练开始冲泡贡眉。 在他熟练的手法下,茶香渐渐弥漫开来,引得在场的宫女太监低声赞叹。 贵妃娘娘品尝了一口,只觉得此茶清香异常,味道非凡,不禁赞不绝口:“好茶,真是好茶!你这茶艺果然名不虚传。你说你叫什么?” “小人名叫周朗。” “陆羽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师。” “所以你入宫,是为了打探陆羽消息的吧?” 周朗直当机会来了,忙起身向贵妃娘娘行礼:“不知道贵妃娘娘可知道家师的下落,他入宫已久,却迟迟不见出宫……” “来人啊,把这狂徒赶出宫,不,赶出京城去,永远不许踏入长安半步。” 周朗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惹恼贵妃娘娘,总之他被赶出了宫,赶出了长安。 一起被赶出长安城的还有长溪白茶。 圣人看在陆羽份儿上,赐予长溪白茶的贡茶身份,因为陆羽的失踪,彻底玩完。长溪白茶不但失去了贡茶身份,且永远不许在长安城内买卖。 这直接影响到了“古御林”茶行的生意。 要么改卖其他茶叶,要么关门大吉。 卓老三和姚四娘子一商议,不如和周朗一起,离开长安,回长溪去吧。 长溪白茶在京城的活路被堵死了,那就回闽东去。 跨过东海,不是还有海外的生意与活路吗? 二百六十八 仙魔有别 长安城的繁华街角,曾经热闹非凡的“古御林”茶行,随着姚四娘子和卓老三的决定,终于落下了它沉重的木门。 夕阳余晖下,姚四娘子、卓老三与章氏以及侄儿侄女们围坐在姚府的庭院中,桌上摆满了丰盛的告别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清的忧伤与希望交织的气氛。 姚子陵、姚子渊的改变,无疑给了他们重头再来的勇气和信心。曾经的不肖子孙如今已改邪归正,赌博的恶习也被他们亲手摒弃,这让即将离开的姚四娘子和卓老三倍感欣慰。 “长溪县的白茶,还有海外的市场等着我们。” 卓老三望着远方,声音坚定而充满期待,这是周朗告诉他的。 在长安浸淫多年,跟着姚四娘子见了世面,如今的卓老三已不再是那个天竹村的质朴少年,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商人了。 长安城的生活虽然让卓老三留有不舍,但更多的是对家乡的想念。 爹娘如何了,兄嫂如何了,故乡如何了…… 师父与师娘的失踪让卓老三、姚四娘心下忧虑,但他们知道,生活总要继续。 师父、师娘留下了陆聿明,他们必须去长溪将那个孩子培养成人,将成为长溪白茶新的传承者。 姚四娘子和卓老三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期许。 他们相信,只要心中有爱,有责任,长溪白茶定能再次焕发生机,陆聿明定能平安长大,师父和师娘也定能平安归来。 告别宴结束后,姚四娘子和卓老三带着深深的牵挂和满满的希望,嘱咐了几个侄子侄女好好照顾章氏。继而跟随周朗回到了长溪县。 那里山清水秀,白茶园里茶树成行,翠绿的茶叶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仿佛在向他们诉说着不变的承诺。 陆聿明比一般孩子长得快,周朗、卓老三、姚四娘回到长溪时,这孩子已经长成小小少年了,但实际上三岁都不到。 师娘原就不是凡人,她的孩子自然是神童。 姚四娘子摸着陆聿明的脸颊,在心里暗自揆度。 “师兄师姐,我爹我娘没有同你们一起回来吗?”陆聿明问。 “师父师娘嘱咐你好好种茶,好好做茶,当你掌握了长溪白茶的制作技艺后,他们就回来了。” 周朗只能这样哄骗陆聿明。 陆聿明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点头,便去制茶室忙碌了。 …… 心灵之泉。 白茶树浸泡在泉水中,恶灵化作黑色的烟雾,不断从白茶树的枝叶间散发出来,与纯洁的白茶香气交织在一起,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 陆羽守在心灵之泉旁,与白茶树一同抵抗着恶灵的侵袭。他看着恶灵化作的黑雾不断蔓延…… 陆羽心情异常沉重。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恶灵才能彻底从白茶体内消失。 当陆羽俯身往泉水中一照,吓了一跳,他看到了一个满头白发、胡子皆白的老者。这让他惊愕不已——他竟未察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如此苍老。 陆羽摸了摸自己的白发和胡须,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他不知道在这心灵之泉旁守候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上古医神吗?你不是!你是凡胎肉体,你陪不了她多久,撑不了多久,你很快就老去死去,不要负隅顽抗了,白茶是属于我的……” 周围想起恶灵的狂笑声。 陆羽急了。 一旁,青云道士发现了陆羽的异样,急忙写了一道符贴在他的额头。 陆羽回神,再看泉水中,还是那个黑头发的凡人。 他还没有老去。 那恶灵竟然如此厉害,连他都魔怔了,怪不得白茶无法掌控他。 “蕊玉,你有种冲我来,放过白茶!” 陆羽朝着那黑色的烟雾喊道。 恶灵哈哈大笑:“蕊玉?蕊玉是谁?他不过也是我的载体而已。蕊玉早就死了,他的肉身承载不了我这高贵的灵魂,他一个邪神,怎么能和白茶仙子这至纯至美的草木之身相比……” 恶灵的笑声越来越大声,扭曲。 白茶树的枝叶就痛苦扭曲起来,只是急速枯萎,但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 “娘子,你怎么了?” 陆羽想要冲进心灵之全,却被青云道士拉住。 “陆相公,你冷静,你只是凡人,如今这心灵之泉已被恶灵侵占,你跳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道长你说过,只要找到心灵之泉,就能治好我家娘子,为什么这么久了,我家娘子还是不能摆脱恶灵?与其在这冰冷的泉水中挨冻受寒,没有尽头,不如回魔界去,娘子她还能行动自如,还能制止妖魔两界作恶,还能引领他们向善。” “对了。”恶灵附和陆羽的话,“陆相公,你这样想就对了,快带白茶去魔界,去妖界,总之比呆在这该死的泉水中强百倍千倍万倍……” 陆羽听完,就要去泉水中捞起白茶树,青云道士喝住他:“你听不出来吗,这是圈套,是恶灵骗你的圈套,六界之中,只有这心灵之泉能够治他,困他,遏制他,一旦离开这心灵之泉,他又将主宰白茶仙子,你忍心白茶仙子一辈子困在妖魔两界,不能见天日吗?” 陆羽心头一怔。 “难道在天界,她就能见天日了吗?你别忘了,你是被天君革除仙籍,罚入轮回的凡人,而她是跳下诛仙台的逃仙,她私嫁凡人,将本属于天庭的茶种偷下人间种植,不论哪一条,都够让她成为罪仙,她已触犯天条,回天,等待她的是天罚,不如去妖界,去魔界……” 恶灵的话一遍遍回响在耳边,陆羽跪在地上,抓狂地揪扯着自己的头发。 “你不能做选择,我来替你做选择。” 一个声音突然穿透瀑布而来。 陆羽还没有反应,甚至青云道士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声音已经近在泉水旁。 一道法力挥向水中,白茶树连根刨起,黑色烟雾瞬间钻入白茶体内…… 陆羽和青云道士都看清了。 一袭紫色衣袍,那是紫竹魔君。 他怀里抱着的正是黑衣的白茶仙子,恶灵再一次钻入白茶仙子体内。 “陆羽,我带白茶回魔界了,后会无期。” 紫竹魔君的声音冷冽而决绝,他的目光在陆羽和青云道士脸上扫过,似乎在嘲笑他们的无能为力。 陆羽如遭雷击,他的身体僵硬在原地,双眼死死盯着紫竹魔君怀中的白茶仙子。他的心头犹如被利刃绞割,痛得无法呼吸。他的手,无意识地伸向白茶仙子,却只能抓住一片空气。 青云道士则是怒不可遏,他大声喝道:“紫竹魔君,你岂能做出这种事!你这是自寻死路!” 紫竹魔君只是冷笑一声,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紫光,向着远方飞去。他的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天边。 陆羽和青云道士面面相觑。 追,是肯定追不上了。 他一个凡人,如何去追一个魔君? …… “师父,太好了,您重新回到魔界,魔界有救了。” 魔王跪在黑衣仙女儿跟前,重重磕头。 的确,随着白茶仙子的回归,魔界的恶劣环境又改善了。 魔王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白茶仙子静静地站在殿堂之中,她的身影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为魔界带来了久违的光明。 “我不是你的师父,我只是白茶。”她的声音平静而深沉,如同心灵之泉的水面,清澈而宁静。 魔王抬起头,他的眼中充满了敬畏和希望。“白茶仙子,是您净化了魔界的混沌之气,您的归来,意味着和平与秩序的开始。” 白茶仙子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我愿意留在这里,帮助魔界找寻平衡,但我希望魔界能够与人间和其他界面和平共处,尤其妖界。” 魔王肃然起敬:“师父的意愿,便是魔界的命令。” 与此同时,陆羽和青云道士穿越了重重困难,终于来到了魔界。他们在一片荒芜的地带停下,眼前是一片破败的魔宫,和魔界内欣欣向荣的景象完全不同。 “道长,你带我进入魔界。”陆羽向青云道士乞求道。 青云道士沉默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好吧,我们一同进入魔界,寻找白茶仙子。” 然而,进入魔界的过程并不容易。青云道士在地上画了数次符咒,但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他的脸色变得凝重,显然这比他预想中要困难得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陆羽焦急地问。 青云道士深吸一口气,解释道:“魔界的门户被强大的力量封锁了,想要打开它,需要极其强大的法力和精确的法术。陆相公,能否借助你上古神的记忆,赐贫道一些符……” 陆羽用上古神的记忆画符,青云道士用法力驱动这些符,终于带着陆羽顺利穿过魔界的结界。 当陆羽和青云道士穿过魔界的结界时,他们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惊讶不已。他们原本以为会进入一个充满黑暗和阴影的世界,但眼前的魔界却与他们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魔界的大地上,照亮了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五彩斑斓的花朵在微风中摇曳,各种奇形怪状的植物繁茂地生长着,构成了一个异彩纷呈的植物世界。 “这……这就是魔界?”陆羽惊讶地问道,他的眼睛被这片美丽的景色深深吸引。 青云道士也感到震惊,他沉思片刻后说道:“看来,我们之前对魔界的了解太过片面了。即便是在魔界,大自然的力量也是不容忽视的。” 他们在魔界中探索,发现这里的生物与人间有着显著的不同。虽然一些魔兽看起来凶猛,但当他们小心避开时,这些生物并未主动攻击。显然,魔界的生物也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并非所有魔兽都是恶灵附体。 深入探索的过程中,他们遇到了一位魔界长老。这位长老透露,魔界曾经的确是一个充满黑暗和混沌的地方,但自从白茶仙子回归后,她的力量开始净化这片土地,使得魔界逐渐恢复了生机。 果然,白茶又陷入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状态里了。 周围全是正义时,她就恶灵显现。 周围全是恶时,她又正又善…… “你看到了,让她留在这里,对她,对魔界都更好。”紫竹魔君突然出现在陆羽和青云道士跟前。 “魔君,把白茶仙子交出来。” 青云道士拂尘指着紫竹魔君喝道。 “得你的本事足够指挥我。” 紫竹魔君站在魔宫的入口,身披黑袍,眼中闪烁着不祥的光芒。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充满了挑战的味道:“青云道士,你竟敢入侵我魔界的领土,今日,我将让你有来无回!” 青云道士面色平静,他的手中握着一张黄色的符纸,目光坚定地回应:“紫竹魔君,我不是来与你争斗的。我只想找回白茶仙子,完成我的使命。” 紫竹魔君怒吼一声,双手结印,瞬间,周围的空气变得沉重起来,一股股黑暗的能量开始在他周围凝聚。他的声音如同雷鸣般在魔宫中回荡:“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吧!” 青云道士迅速将符纸抛向空中,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快速划过空中,绘制出一道道复杂的符咒。 紫竹魔君发动攻击,黑暗能量化作一道道利箭,直射向青云道士。然而,青云道士周围的符咒形成了一个保护罩,将这些攻击一一抵挡。 两人的斗法引发了天地间的异变,魔宫内狂风大作,雷电交加。紫竹魔君越战越勇,魔法的力量不断涌出,试图压制青云道士。而青云道士则凭借深厚的法力和符咒,巧妙地化解紫竹魔君的攻击。 战斗持续了许久,双方你来我往,旗鼓相当。 陆羽趁着二人斗法,向着魔界深处走去…… “娘子!娘子!” 陆羽没有昏头,他没有被紫竹魔君的话误导,白茶是神仙,神仙怎么可以呆在魔界呢?有道是仙魔有别。 “仙魔有别,人仙殊途,白茶仙子不能呆在魔界,难道就能呆在人界?” “谁,你是谁?” 陆羽看向前方,前方,魔王的身影出现。 二百六十九 白茶母树 “她是我魔王的师父了,不是白茶仙子,也不是你一个凡夫俗子的妻子,她是我魔界的贵宾、镇界之宝!” “亦是我妖界的镇界之宝!” 魔王身边出现了妖王。 魔王、妖王数百年来势不两立,妖魔两界水火不容,可是此刻竟神奇地站在一条阵线上。 那又如何? 妖魔鬼怪从来都不是正道,他岂能让他的妻子陷入这样的境地? 他必须让他的妻子回归天庭。 六界之中,只有九天之上才是正道。 如今的人不人鬼不鬼,流落妖魔界,定是上苍对她逃仙的惩罚。 神仙怎么能够有儿女私情呢?还为了儿女私情跳下诛仙台,嫁给一个被上天罚入轮回之道的凡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必须纠正,必须让她回归她本应该拥有的光明璀璨的正道之途中。 可他只是个凡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这一双手除了制茶,什么也做不了,如何抵抗眼前法力无边的妖王和魔王,如何救出他的妻子,如何送他的妻子上天呢? 甚至他被妖魔两王一挥手,就飞出了魔界,飞出了十万八千里…… …… 长安城来的“古御林”茶行,在长溪县开张了。 这家茶行坐落在望海里的街道上,店面古朴典雅,门前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面写着“古御林”三个大字,字体刚劲有力,显得十分气派。 除了“古御林”白茶行之外,长溪县已经拥有了数百家经营白茶的茶行,它们分布在长溪县的各个角落,形成了一条条茶文化街区。每当阳光明媚的日子,这些茶行便会摆出桌椅,供人们品茗赏景,成为一道别致的风景线。 东海彼岸的异国番邦,听闻长溪县白茶的盛名,纷纷乘着船只漂洋过海而来。他们带着好奇和期待,走进一家家白茶行,品尝这来自东方的神奇饮品。 茶行的老板们热情地接待着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为他们讲解白茶的制作工艺以及品鉴方法。 “古御林”茶行虽然新开张,但带来了京城人的时尚,很快成了长溪白茶行里的佼佼者,备受东海彼岸,异国番邦茶商们的喜爱。 随着订单如雨后春笋,卓老三和姚四娘子也忙得头发冒烟,都没空回白苑看望陆聿明了。 好在,周朗和他们约定,轮流回白苑陪伴陆聿明小朋友。 傍晚时分,微风拂过“白苑”门前大榕树的树梢,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落日余晖洒在这座静谧的府邸前,为门前的石阶镀上一层金黄。周朗正带着陆聿明在府邸门口捉蛐蛐。 一大一小两个人蹲在地上,围绕着一个小罐子,兴奋地观看着罐中那只健壮的蛐蛐。 周朗微笑着:明儿,你看这只蛐蛐,多么健壮!肯定能在斗蛐蛐大赛上大放异彩。 陆聿明眼睛发亮:真的吗?师哥,那我们可以赢很多蛐蛐回来吗? 周朗点头:当然,只要我们好好训练它,定能赢取更多的蛐蛐。 陆聿明好奇地:那我们要怎么做呢? 周朗认真解释:首先,要让它保持斗志,不能让它太安逸了。其次,还要寻找合适的对手,锻炼它的战斗技巧。 陆聿明兴奋:我懂了,就像练武一样,要不断挑战强敌,才能变得更强! 周朗赞许地:没错,你这小子领悟得挺快的。不过,斗蛐蛐只是娱乐,不要过于沉迷,知道吗? 陆聿明乖巧地:我知道,师哥。我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 周朗满意地点点头,心里却又黯然神伤,不知道师父师娘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小师弟又长高了。 突然,一阵异样的风声从天而降,紧接着一个黑影从天空划过,砰然坠落在他们面前。陆聿明吓得倒退几步,周朗则迅速护住他,定睛看向那个坠地之物。只见一个人躺在地上,衣衫破碎,浑身是伤,鲜血染红了他的衣物,看起来伤势严重。 周朗立刻上前查看,翻过那人身体,看到他的脸时吓了一大跳。 “师父!” 陆羽身上伤痕累累,每一处都触目惊心。 陆聿明眼中涌上了泪水,小心翼翼地喊出一声:“爹?” 周朗赶紧让陆聿明帮忙,将陆羽扶进屋内,并喊了其他师兄弟,派人去山下请大夫。 夜幕降临,“白苑”内忙碌起来。周朗和陆聿明焦急地守候在陆羽的床边,期待他能醒来,解开这突如其来的谜团。 陆羽的眼睑微动,终于在周朗和陆聿明焦急的目光中缓缓睁开了眼睛。然而,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伤势严重,刚一醒来便挣扎着要下床。陆聿明赶紧上前扶住他,忧心忡忡地问:“爹,您要去哪里?” 陆羽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声音虽虚弱却透着无比的坚决:“我必须去见蓝姑,她是唯一能够救你娘的人了。” “我娘,我娘她在哪里?” 陆羽没有回答,跌跌撞撞向门外走去,周朗和陆聿明对视一眼,知道无法阻止陆羽的决心,只能搀扶着他向山下走去。 夜色渐浓,四周静寂得只能听见虫鸣和风声。陆羽在周朗和陆聿明的陪伴下,一步步艰难地走着。他们来到了半山腰,那里,蓝姑正独自在月光下种蓝。 蓝姑看见陆羽他们,露出惊讶的表情:“陆羽,你这是怎么了?为何浑身是伤?” 陆羽艰难地跪下,声音带着一丝哀求:“蓝姑,我求你快快飞升成仙,上天之后禀明天君,将流落魔界的白茶仙子接回天庭。” 蓝姑闻言一怔,眉头紧锁:“陆羽,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一介凡人,哪里能有什么飞升成仙的能力?” 陆羽焦急万分,他知道时间不多了,但他也感受到了蓝姑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她虽失去了记忆,但那种仙气却无法完全掩盖。他尝试着解释:“蓝姑,你最早是上古神,是上古天帝的母亲太母娘娘,后来你去了天外天,你在人间历劫的分身又飞升成仙成了太姥娘娘,这座石头山还是因你而命名的,有太姥娘娘才有太姥山呀。如今,你是太姥娘娘在人间历劫的凡人,你原是仙界之人,只是现世没有记忆。” 蓝姑更加困惑,她看着陆羽,眼中充满了同情和无奈:“陆羽,你说的简直是天方夜谭……” 又对周朗和陆聿明道:“快扶他回去,他脑子坏掉了。” 陆羽沉默了片刻,他知道再怎么哀求也是无用,只得带着失望与叹息,由周朗和陆聿明扶着返回“白苑”。 夜深了,“白苑”内灯火通明,但气氛沉重。陆羽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忧虑。他思念着远在魔界的白茶仙子,同时也为蓝姑的凡人身份感到迷茫。 周朗和陆聿明静静地守在一旁,他们不知道如何安慰陆羽,只能默默地陪伴着他。他们知道,即使陆羽的身体留在“白苑”,他的心也已飘向了远方,寻找着那一线希望之光。 陆羽终于睡着了。 陆聿明看着周朗说道:“师兄,我爹说的是真的吗?我娘被魔界抓走了……” 周朗不敢断言,师父他老人家会不会真如蓝姑所言,脑子坏掉了呢? 只有姚四娘子知道,陆羽说的是真的。 姚四娘子一直都知道,师娘她是天上的仙人,降落凡间。 卓老三、姚四娘子按照约定,到白苑看望陆聿明,就发现陆羽回来了,受伤了,说胡话了。 “爹说我娘被妖魔抓走了,我爹还去求山间的蓝姑姑,让她去救我娘,蓝姑姑说我爹说胡话……” 陆聿明的话让卓老三匪夷所思。 卓老三和周朗一样,并不知道白茶是仙女。 只有姚四娘子从陆聿明的话中听出了端倪。 第二日清晨,阳光还未完全驱散山间的薄雾,姚四娘子便踏上了通往半山腰的小径。 穿过一片片竹林和茶园,她终于来到了半山腰。这里与世隔绝,宁静得仿佛可以听到山的呼吸。蓝姑正弯腰在一片开阔地上忙碌,她的身旁是正在生长的蓝草,那是一种用于制作蓝色染料的植物。 姚四娘子小心翼翼地走近,开始帮助蓝姑打理蓝草,一边轻声交谈:“蓝姑,我是陆羽和白茶的徒弟……” 蓝姑停下手中的活计,用布擦拭汗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疑惑:“这位娘子,我不过是个种蓝的农女,哪里有什么能力救仙解难呢?你师父他脑子坏掉了。” 姚四娘子认真地说:“但是,你或许拥有未知的力量。我师父他如此笃定你不会是普通人。” 蓝姑轻叹一声,她的目光变得遥远,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在这个轮回里,我确实忘记了前世的事。但是,偶尔会有一些梦,梦见自己在云端之上,与群仙宴乐。” 姚四娘子鼓励道:“那或许是你神仙身份的征兆。如果你真的是神仙下凡历劫,那飞升成仙不无可能。” 蓝姑摇了摇头:“就算如此,飞升成仙岂是易事?不做功德,如何飞升?” 姚四娘子握住蓝姑的手:“做功德,我们可以一起。从今天起,我们种的蓝草可以捐给寺庙,让他们有更多的资源制作僧袍。我们还可以帮助山下的村民医治疾病、修建水利。” 蓝姑看着姚四娘子乞求的目光,迟疑道:“好吧,我愿意一试。不过,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姚四娘子却满心期待。 于是,两人开始了他们的善举之旅。 她们将第一批收获的蓝草无偿捐赠给了附近的寺庙,并帮助僧人染制出美丽的蓝色僧袍。他们用蓝草治疗了一位老农的皮肤病,还倡议村民共同修复了一座古老的水渠,引来了清澈的山泉。 短短数日,善行如涓涓细流汇成江河,蓝姑的身体逐渐散发出淡淡的蓝光,可是只靠这些远远不够。 得做更大的功德才行。 夜晚,星辰点缀着天幕,蓝姑梦到了碧霞元君。 “好朋友,你再不上天,我可孤单死了。” “我要如何上天?” 碧霞元君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山谷,她告诉蓝姑:“在才堡村,有一群无辜的孩童正遭受麻疹的折磨,他们需要你的慈悲与帮助。” 醒来后,蓝姑将这个梦告诉了姚四娘子。 两人决定立即前往才堡村。 沿途,蓝姑经历了连串艰险。她翻越峻岭,一路上与山间的野兽和妖怪斗智斗勇,差点成为一匹白马精的猎物。但蓝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救治那些病童,这份坚定的信念让她勇敢地克服了所有困难。 历经千辛万苦,蓝姑终于来到了山巅的鸿雪洞旁。那里生长着一株白茶母树——绿雪芽。 这正是当年陆羽浇灌五百年,才让她得以起死回生的那棵千年老茶。 如今,世人给她取了个好听的名字:绿雪芽。 传说绿雪芽的茶叶具有神奇的疗效,只是无人知道她到底有多神奇。 守护“绿雪芽”的是一条巨大的蟒蛇,它的眼睛如同两颗璀璨的宝石,常年守护着不让任何人接近。 蓝姑站在洞口,深吸一口气,她闭上眼睛仿佛在与万物沟通。她没有武器,没有法力,只有一颗赤诚的心。她向巨蟒诉说自己的来意,以及那些孩子的无助和痛苦。她的真诚与善良感动了巨蟒,这条千年的生灵仿佛专门为等待蓝姑的到来,它缓缓地退到一旁,让开了一条通往“绿雪芽”的道路。 蓝姑小心翼翼地上前,从“绿雪芽”上采摘了数片茶叶,每一片都蕴含着强大的生命力。 蓝姑抱着这些茶叶,返回才堡村,她将这些茶叶放入水中,熬制成汤药,分发给每一个病童。 不久,奇迹发生了。病童们开始逐渐康复,他们的笑容如同清晨的阳光,温暖而明媚。蓝姑的善举传遍了整个村庄,人们都称她为“活菩萨”。 而在这时,蓝姑的身体开始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她全身散发出柔和的蓝光,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为她而震动。一个声音从天而降,是天界的使者前来迎接她飞升成仙。蓝姑的身影渐渐升起,化作一道蓝色的光柱,消失在蔚蓝的天际。 陆羽感受到了那蓝光,从病床上挣扎着爬起来,在陆聿明和其他弟子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走出白苑,仰头看天际,露出了笑容: 娘子,太姥娘娘飞升了,你有救了。 二百七十 大我小我 天界,祥云缥缈,仙鹤起舞。 太姥娘娘的仙宫静谧而庄严。 太姥娘娘端坐在玉座之上,手中把玩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灵珠。她的眉宇间透露出一丝忧虑,仿佛有什么心事重重。 就在这时,一道彩光划破长空,落在了太姥宫的门前。来者正是碧霞元君,她身着霓裳羽衣,步履轻盈,面带微笑,却难掩眼中的急切。 “碧霞元君,你从泰山而来?” “太姥娘娘,恭喜你归位,你飞升上天,我怎么能不来看望你呢?” 碧霞元君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山谷,柔和而又清晰。 太姥娘娘微微颔首,示意碧霞元君入座。两位女神相对而坐,气氛一时变得凝重起来。 “碧霞元君,为何愁眉不展?”太姥娘娘开门见山地问道。 碧霞元君道:“太姥娘娘你又何尝开怀了?” 也是,她们忧虑的是同一桩事。 “太姥娘娘,白茶仙子不幸沦落妖魔界,被蕊玉邪神的恶灵所缠,情况危急。这白茶仙子与太姥娘娘缘分不浅,她在太姥山巅鸿雪洞旁生长数百年,那鸿雪洞旁至今仍有白茶母树绿雪芽,而我身为掌管姻缘的喜神,她跳下诛仙台,和陆羽缔结人仙姻缘,也有我牵线搭桥的缘故,她如今遭难,你我不能不管,所以特来商议对策。” 太姥娘娘闻言点头,白茶仙子秉性纯良,心系六界众生,为了铲除蕊玉邪神,不惜以身犯险,才被恶灵缠身的,她的确不能坐视不管。 “白茶仙子的事便是本座的事,本座不能坐视不管。”太姥娘娘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 碧霞元君点头赞同:“正是如此。但蕊玉是上古邪神,强大异常,她的恶灵附着在白茶仙子身上,就连心灵之泉亦无法洗净,看起来只有请得天君出手,方能成功。” 太姥娘娘沉吟片刻,说道:“天君身为六界之主,非同小可。我们需要有一个充分的理由,才能请动他。” 两人陷入了沉思,殿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突然,碧霞元君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太姥娘娘,以你的身份出马也许不难……” 太姥娘娘的原身,可是上古天帝之母——太母,如今的天帝无论如何都要给上古天帝一点薄面的。 太姥娘娘点头。 太姥娘娘重新归位,天君为太姥娘娘安排了仙宴。 仙宴上,碧霞元君冲太姥娘娘点了点头,太姥娘娘便起身,向天君点头至礼,道:“本座重归天庭,但上古仙草白茶仙子却归天受阻,还请君上作主。” 白茶仙子是在重华天君任上就跳下诛仙台,做了逃仙的。 重华天君和陆羽医神乃是昔日好友,交情匪浅,陆羽医神被贬人间,白茶仙子追寻陪伴,重华天君便睁只眼闭只眼不予追究。因此两人在下界一呆便是多少年。 如今的天君,在飞天前,名叫张百忍。 他不仅容貌俊美,而且心地善良,深受人间百姓的爱戴和尊敬。张百忍尽管生活在战乱和灾害频发的时代,但他始终坚持行善积德,修炼自身,致力于为民除害,解忧宽心。 一天,张百忍在深山中修炼时,突遇狂风暴雨,但他毫无畏惧,继续静坐修炼。突然,天空中闪电雷鸣,一道神秘的光芒从天而降,将他笼罩其中。 这是天命所归的征兆。 天界意识到张百忍的修为已经达到了飞升的标准。因为他无数年的善行和坚毅不拔的精神,以及对道德法则的遵守,张百忍终于被赋予了飞升的机会。 在天界的指引下,张百忍的身体和灵魂逐渐升华,所有尘世间的牵挂和束缚纷纷脱落。他穿过层层云雾,最终来到了金碧辉煌的天宫。由于他的仁德和大智慧,天界众神一致推举他为新一任天君,掌管六界众生,维持六界的和谐与秩序。 百忍天君升入了玉皇的宝座,掌管着广袤无垠的六界。在他的统治下,天地之间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气息。 在蔚蓝的天界,百忍天君重塑了星辰,使之成为护佑众生的神秘力量。他召唤四大天王,将他们置于四方,作为天界的柱石,维护着苍穹的秩序。 在葱郁的人间,百忍天君派遣福星高照,使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他教导人们耕种的智慧,播种的季节,以及保留大地元气的方法。 在幽暗的地界,他亲自下凡,与孤魂野鬼对话,了解他们的苦楚,并设立了特殊的节日,让这些失落的灵魂得以被阳光普照,感受到一丝温暖。 在神秘的海域,百忍天君调整了潮汐的节奏,让海神守护着每一寸海岸线,确保海中的生灵和陆上的居民能共享自然的恩赐。 在百忍天君的治理之下,六界见证了一个黄金时代的诞生,人间也迎来了空前繁荣的李朝身世。 世人对百忍天君的赞美如滔滔江水…… 百忍天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却独独不知天界曾有一株仙草,她是上古神医、百草园草部主事陆羽,从须弥山的荒漠中发现并带回,苦修千年,历经一段有一段牺牲,终于飞升成仙,成就“大我”。 却为了儿女私情,跳下诛仙台,做了“小我”。 百忍天君更不知道,一度被自己囚禁天牢,魅惑满天神佛,令天界颜面扫地的黑衣仙女儿正是白茶仙子。 尽管魔王擅闯天庭,带走黑衣仙女儿,他也只当是魔王替天庭拿走了一个烫手山芋,而不予追究。 没想到如今,太姥娘娘竟然当着百仙的面,请求他作主,把那给天庭添乱的黑衣仙女儿从魔界接回,只因她是白茶仙子。 碧霞元君也站起来了,说出了和太姥娘娘一样的请求。 更可气的是青珠娘娘也请求了…… 就连太白金星也一甩白拂尘,向他请求。 百忍天君有些忍无可忍,屏退满天神佛,留下太白金星,蹙眉道:“长庚,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太白金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胡闹。 青珠娘娘都跟着胡闹了呢。 唉,他们都是上古就一起活到现在的老不休,一起胡闹又怎么了? 如今的天界,新神仙一波又一波,长江后浪推前浪,还有谁敬着他们这为数不多的上古神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那白茶,是他们一起从上古一直存活到现在的仙草啊,怎么能丢下不管呢? 太白金星先前被太姥娘娘、碧霞元君等游说,很是共情,此刻在百忍天君跟前,帮着敲边鼓。 “白茶仙子是天界仙草,让她流落妖魔界,天界的脸往哪里搁?君上您的脸面又往哪里搁?莫说白茶仙子从上古以来,为六界做了多少好事,做了多少牺牲,就说如今咱们天界在六界中的颜面,这白茶仙子,君上也不能不救。” 百忍天君抚须。 都说那黑衣仙女儿有媚术,靠近的神仙纷纷中招,以至于她被囚天牢时,百忍天君并没有去见到她本人。 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模样的仙女儿? “极美。” “混账,”百忍天君骂了太白金星一句,“难道生的丑,天界就不接回自己的神仙,任由妖魔界挟持她当人质吗?” “君上所言极是。” 百忍天君立即向魔界下了圣旨:将绑架的白茶仙子送回天界,否则刀兵相见。 不料,魔界对这一要求竟嗤之以鼻,他们傲慢地回应,不仅拒绝了天君的要求,还羞辱了天界的使者。在这侮辱的重压下,百忍天君的耐心如脆弱的玻璃般破碎,一场避无可避的战争就此拉开帷幕。 天君的决心如磐石般坚定,他召唤了天界最为精锐的天兵天将,杀向魔界。这些天兵天将,或驾驭着飞翔的神禽,或乘坐着华丽的战车,每一件兵器都闪耀着寒星般的光芒。他们在天宫之前集结,形成了一支气势如虹的大军。 与此同时,魔界也在备战之中。魔王联合妖王,召集了各路妖魔,有能呼风唤雨的妖精,有能隐身遁影的魔怪,也有力大无穷、能在战场上翻江倒海的怪兽。魔界的城堡阴云密布,暗流涌动,一场风暴在汇聚。 终于,战鼓隆隆,号角连连,天兵天将在四大天王的带领下,如洪水猛兽般冲向了魔界。他们在云间翱翔,金色的铠甲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两军在无垠的虚空中相遇,瞬间剑光刀影交织在一起。战斗的画面犹如史诗般波澜壮阔,天兵天将们挥舞着神剑,每一击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力,而妖魔们则以邪恶的法术和蛮横的力量抵抗着。天空中雷声阵阵,闪电如蛇般游走,战场上充满了恐惧与勇敢,怒吼与呐喊交织成战争的残酷乐章。 交战双方,主将对决。 托塔天王李靖手持宝塔,这是一件能够吸纳一切邪恶之物的神器。他的对手是魔王麾下的黑煞星君,一个拥有操控暗影之力的强大妖魔。两者在战场上交锋,每一次碰撞都如同星球撞击,引发了一阵阵能量波动。 在关键时刻,李靖展现了他的聪明才智。他佯装败退,诱使黑煞星君追击进入宝塔的射程内。就在黑煞星君得意忘形之际,李靖念动咒语,宝塔发出耀眼的光芒,将黑煞星君吸入其中。这一举措立刻扭转了战局,妖魔大军见主将被擒,顿时士气大减,乱了阵脚。 与此同时,其他天将也各展神通,与妖魔们展开了殊死的战斗。每一个天兵天将都身怀绝技,他们或以神剑斩妖除魔,或以法力护佑战友,英勇无畏地冲锋在前线。而那些曾经令生灵涂炭的妖魔,在天界的正义之师面前,终因恶行累累而一败涂地。 最终,在天兵天将的勇猛攻击下,魔界大军土崩瓦解。魔王见大势已去,只得无奈地命令紫竹魔君将白茶仙子送出魔界,这才让天兵天将停战。 白茶仙子被天兵天将接走了。 魔王看着又陷入黑暗荒漠的魔界,蹙起眉头。 紫竹魔君心有不甘:“大王,就这样让他们把大王的师父带走吗?” “我们都知道,本王的师父已经死了……” 紫竹魔君一怔,原来魔王知道。 “只不过,本王是想利用她让魔界子民过上好一点的日子而已。” 魔王的声音竟无比沧桑。 “你说凭什么?他们就能高高在上,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而我们魔界,却过着矮人一截的日子?”魔王愤怒地指着天上,问紫竹魔君。 紫竹魔君没有回答,沉默却是给出了最好的答案:有什么办法呢?宇宙之中,强者就是要过更好的生活啊!满天神佛,就是比妖魔高一等,住在食物链的上一端。 …… 百忍天君终于见到了那位黑衣仙女儿。 只不过黑衣仙女儿被太姥娘娘用头纱蒙住了头脸,因为在妖魔界,她善心大发,做一朵救苦救难的圣母白莲,但如今回到了天界,她身体里的恶灵就会开始作祟。 那一双眼睛就要施展媚术,魅惑满天神佛。 成何体统? 百忍天君坐在凌霄殿上,看着从头到脚被遮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仙女儿,有些失望,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君上,白茶仙子既已归天,要将她安置在何处宫殿为宜?” “她既是上古时,天界百草园的药草儿,那就仍旧去住那百草园吧。” 荒废了不知多少年的百草园大门再次开启,黑衣仙女儿通过天湖上的拱桥,走向那久违的宫殿。 “百草园”三个字在烟云缥缈间闪闪发光。 天湖里,“三潭映月”亦闪闪发光。 白茶仙子无法撩开罩住自己头脸的黑纱,只能由仙娥搀扶着走路。 “别怕别怕,太姥娘娘已经在想法子救您了。” 耳边一个温柔清脆的声音。 “你是谁?” “我叫文霞,君上派我来照顾白茶仙子。” 白茶仙子点点头,一边握着文霞的手继续向前走,一边道:“他们为何要救我?” “您被恶灵缠身了啊。” 白茶体内有一股力量莽撞地左突右突,似乎很不高兴听到文霞如此说。 “吱呀”一声,是百草园大门打开了。 白茶被文霞搀扶着走了进去。 草丛里有什么在游动的声音,还有什么扇动翅膀的声音。 “是什么?” “一只鹦鹉。” 文霞只看到草丛里飞起一只鹦鹉,没看到草丛中还有一条青蛇游过。 宝子们,周末好。 二百七十一 永嘉县东三百里有白茶山 百草园,勤劳的仙娥文霞正在除杂草。 数百年的尘封,百草园杂草丛生、荒废已久。阳光穿透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文霞轻盈的身影上,她的双手不停地拔除杂草。 随着杂草一点点被清除,百草园似乎也在逐渐苏醒。 文霞的动作不仅唤醒了沉睡的花朵,也触动了园中久违的生机。 不远处,梧桐树下。 黑衣仙女儿正与一只色彩斑斓的鹦鹉和一条翠绿的蛇谈话。 文霞偶尔停下手中的工作,望向那梧桐树下的三位,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 “小青,你也成仙了?”白茶仙子问青蛇。 “还是妖精啦,成仙哪那么容易?” “那你为何会在天界?” “陆相公让我上天搭救你呀。” “你一条蛇妖,何必为了我冒险,在山寺中陪着那和尚不自在吗?” “你没事就好,你没事,我也该回下界去了。如果被发现了,恐累及这只鸟。” 一旁,玄风鹦鹉叫了一声,化作人形,对白茶说出那天情形: 那天,这不知死活的青蛇竟然真的上了天来,在南天门外探头探脑,还好玄风鹦鹉替嫦娥仙子去给守门的吴刚送点心,这才发现了她,将她偷偷塞在袖子中,带进了天界。 原来如此。 “那你如何带她进来,再如何带她出去吧。被天庭的神仙们发现了只怕青蛇性命不保。” 玄风鹦鹉点点头,这段日子,让小青藏在百草园中,不被发现是因为百草园闭门太久,平日里不会有神仙来访。如今白茶仙子归天,入住百草园,少不得要有神仙拜访,青蛇若躲在此处,早晚被发现。 “我只能悄悄送你到南天门,我也已归天,天君已经知道天界有我这么一号鸟,我轻易下不得凡了。再说姐姐回天了,我也没必要下凡了。” 青蛇离天在即,白茶想着送她些礼物才好,于是去百草园内拔了些花花草草,让她带去下界。天界的花花草草总有妙用的。 “于你修行有益。” “多谢姐姐。” “你到了下界,帮我去给陆羽带个口信,就说我已归天,一切安好,让他勿念。” 青蛇带着白茶的嘱咐,由玄风鹦鹉,瞅准了吴刚守门的日子,护送出南天门了。 青蛇到了人间,先不去找皎然,先去太姥山找陆羽,把白茶的口信带到先。 青蛇到了太姥山,见山中云雾缭绕,仿佛是世外桃源。 青蛇轻盈地游动在山林间,突然,她的目光被一座奇特的石头吸引,那石头的形状酷似一只金龟正在爬壁,显得既神奇又有趣。 青蛇化作人形,走近了那座石头,她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灵气。 这时,石头突然开口说话,它告诉青蛇自己曾经是一只金龟,因为心术不正,被太姥娘娘在飞升时一脚踢下天界,化作了这座石头。金龟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悔恨,它羡慕青蛇能够自由地穿梭于天地之间,而自己却因为一时的贪念失去了飞升成仙的机会。 放下渡人情结,青蛇越过金龟,向着“白苑”而去。 阳光洒在“白苑”前的空地上,温暖而明亮。陆羽正带着他的儿子陆聿明忙碌着。他们的身影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专注而和谐。 陆羽手中拿着一把白茶,小心翼翼地摊放在竹席上。他的动作轻盈而熟练,告诉陆聿明,这叫做“萎凋”,是白茶制作过程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萎凋’,就是把采摘下来的茶叶摊放开来,让它们在自然的风力和温度下慢慢萎蔫。” 陆聿明聚精会神地听着父亲的话,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和渴望的光芒。他也学着父亲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摊开茶叶,尽量让每一片茶叶都能均匀地接触到阳光和空气。 “萎凋不仅仅是让茶叶失去水分,更重要的是让它内部发生变化,这样才能形成白茶独特的香气和口感。”陆羽边操作边解释,他的手在茶叶间穿梭,就像在编织一张张复杂的网。 陆聿明看着父亲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敬佩。他知道,父亲不仅仅是在教他制茶的技巧,更是在教他如何用心去感受生活,去体会每一个细节的美好。 随着太阳的移动,阳光的角度也在悄然改变。陆羽和陆聿明不时地调整竹席的位置,确保每一粒茶叶都能均匀地接受阳光的洗礼。 “陆相公!” “爹,有人在喊你,是个漂亮阿姨。” 陆羽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的小青。 他让陆聿明自己晾晒茶叶,自己则走向小青,身子微微颤抖,声音也颤抖着:“你见到她了?” 青蛇点头:“嗯,姐姐让我给姐夫你带口信,她已回天,一切安好,姐夫勿念。” 陆羽抬头看一碧如洗的天空,眼里含泪。 从此天上人间,仙凡永隔了吗? 小青辞别陆羽,向着杭城西湖飞去。 而陆羽仰头,久久凝望天际。 待陆聿明向陆羽看过来时,陆羽已经猝然倒地。 这一天开始,陆羽病倒了,他的弟子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奔波,遍请名医。但无论是哪位医师,都无法找到陆羽疾病的症结所在。陆羽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他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憔悴。 陆聿明看着父亲日渐消瘦的身影,心如刀绞。他与师兄、师姐们轮流照顾着陆羽,他们为陆羽喂药、擦拭身体,尽可能地让陆羽感到舒适。但病魔的侵蚀,却让陆羽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 弟子们围坐在陆羽的床边,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担忧和不安。他们握着陆羽的手,试图用自己的温暖传递给陆羽力量。但陆羽的生命之火却在逐渐熄灭,他的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 …… “要告诉她吗?” “告诉她吧。” 太姥娘娘和碧霞元君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把陆羽病危的消息告诉白茶。 “他的阳寿远远不该如此短暂。”白茶抹一把脸上的泪水,苦笑着说道,“是不是因为我,折损了他的阳寿?” “有一些影响。” “仙凡有别,强扭之瓜,如今成了强弩之末。” 白茶仙子低着头,任眼泪滂沱:“可是他对人间有贡献,他不能就这样死掉。” 太姥娘娘和碧霞元君互视一眼,继续说道: “天界新设立了一些神位,其中有一神位是掌管人间白茶的,叫茶神,陆羽倒是极合适的人选。” “只是,要想他日成神,如今就要有所取舍,受些磨炼。” 白茶点点头:“情爱会束缚他的成神之路,他无法取舍,我替他取舍好了,有劳太姥娘娘和碧霞元君了。” 白茶仙子说着,亲自写了一段忘字诀,制成一道法光,交到太姥娘娘手上。 …… …… “白苑”,陆羽弥留之际,陆聿明和弟子们跪在床前哭成一团。 太姥娘娘和碧霞元君站在空中,看着那一切。 远处两道光而来,一黑一白,是黑白无常来勾陆羽的魂。 两位神祇拦了他们的路,他们知道陆羽的魂轻易勾不得了,于是只好返程。 太姥娘娘将白茶的忘字诀洒下去,忘字诀很快进入白苑每个人的头脑中,那些星星点点,弥漫了整个长溪县。 陆羽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一地。 草堂环境清幽,山水秀丽,远离尘嚣,以竹木为材,简朴而自然,与周围的景致相得益彰。堂内陈设简约,却透露出一种雅致的气息。 陆羽走出草堂,但见绿树掩映,一条溪流潺潺流过。 陆羽抓住一个过往渔人,问:“此是何处。” 答曰:苕溪。 苕溪畔,柳絮轻飘,陆羽沿着溪岸漫步,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他的脚步缓慢,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记忆的碎片上,那些深藏在心底的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他,陆羽,一名弃儿,不知父母何许人也。襁褓之中被遗弃在竟陵西门外的西湖之滨。幸运的是,龙盖寺的智积禅师恰好路过,将他拾起,并带回寺中收养。他的人生之旅,便在黄卷青灯与钟声梵音中缓缓开启。 他在佛门中学文识字,习诵佛经,更学会了煮茶等事务。然而,尽管日闻梵音,他却并未皈依佛法,削发为僧。或许,他的内心深处,始终向往着一种更为广阔的天地。 十二岁那年,他进入了戏班,成为一名优伶,幽默机智,演丑角极为成功。那段日子,他尽情地体验着人生的酸甜苦辣,积累了丰富的生活阅历。后来,他还编写了三卷笑话书《谑谈》,记录下那些欢声笑语的时光。 某年,竟陵太守李齐物在一次州人聚饮中,看到了他的表演。太守十分欣赏他的才华和抱负,赠以诗书,并修书推荐他到隐居于火门山的邹夫子那里学习。在那里,他深入钻研儒学,与邹夫子探讨人生哲理,收获颇丰。 又过了数年,他告别邹夫子下山,结识了礼部郎中崔国辅。他与他志同道合,常一起出游,品茶鉴水,谈诗论文。那段时光,是他人生中的又一段美好回忆。 后来,他为考察茶事,出游巴山峡川。一路上,他逢山驻马采茶,遇泉下鞍品水。锦囊满获的同时,他的心中也充满了对茶事的深深热爱。 后来,他来到升州,寄居栖霞寺,专心钻研茶事。 次年,他又旅居丹阳,继续他的茶学之旅。 他无妻无子,无牵无挂,仿佛为茶而生。 然而,在这漫长的回忆之旅中,他却发现有一个记忆模糊不清,记忆中似乎有个女子,一袭白绿渐变色衣裳,他似乎与她渊源极深,但具体的细节却似乎被时光冲淡,变得遥不可及。 陆羽停下脚步,望着苕溪水面上的倒影,试图从那波光粼粼中找到答案。但脑海中的面容却如同水中的月影,触之即散。 陆羽叹了口气,往事如苕溪水一样,流过便不再回头。 如今,他身披纱巾短褐,脚着蘑鞋,独行野中。深入农家采茶觅泉,评茶品水;或诵经吟诗,杖击林木,手弄流水。每当日黑兴尽时,他才号泣而归。时人称他为“楚狂接舆”,他也因此更加坚定了对茶学的信念和追求。 他回忆起自己与茶的初次结缘,那时的他还是个孩童,对茶的好奇心让他踏上了研究茶的道路。他记得自己如何遍访名山大川,只为寻找那一杯最完美的茶。他也记得自己与众多茶农、茶友的交流,那些关于茶的讨论和分享,让他对茶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对茶情有独钟。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在他隐居的草堂中,提笔写下二字:茶经。 这是他余生使命。 夜深了,陆羽的窗外,一轮明月高悬,银光洒满了书案。他正埋首于《茶经》的撰写,笔耕不辍。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沧桑,却未曾带走他眼中的坚毅与智慧。 太累了,他伏案而寐,梦见一座石头山,那山险峻,云雾缭绕,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他脚下的石径崎岖,却步步生莲,引他向深处走去。 行至一处,鸿雪洞映入眼帘,洞口旁有一株白茶树,枝叶繁茂,茶香四溢。那白茶树似乎吸纳了山间的灵气,每一片叶子都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他的目光被一位身穿白绿渐变色衣裳的仙女儿吸引。她站在茶树旁,手中把玩着一枚茶叶,目光如水,气质出尘。她的衣裳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宛如仙子下凡,不染一丝尘埃。 陆羽心驰神往,正要看清仙女儿的面容,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当他努力稳定心神,再次睁眼时,仙女儿已消失无踪,只留下那株白茶树在风中低语。 梦醒了,陆羽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心中却难以平静。他想要回忆梦中仙女儿的容颜,却是模糊不清。他闭上眼,试图在记忆的深处寻觅那一抹飘渺的身影,却仿佛伸手触及的只是一缕轻烟。他的心被一种莫名的渴望和遗憾填满,那种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感觉让他无法平息。 仙女儿的面容仿佛是月光下的花朵,虽然绽放着光芒,却又似乎随时可能随风飘散。他记得她的眼神,清澈而深邃,如同山间的泉水,却又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悲凉。他想抓住那眼神中的一丝线索,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他越想回忆清楚,那梦中的面容却越是模糊不清,最后连这个梦都模糊不清了。 陆羽重新执笔,在《茶经》中写道:永嘉县东三百里有白茶山…… 二百七十二 茶神归位 破晓时分的微光透过窗纱,斑驳地照在陆羽的书桌上。 一叠叠纸张堆积如小山,每张纸上都密密麻麻记录着他毕生对茶的追寻和体悟。 他手颤微微地拿起笔,在最后一页上写下“完稿”二字,那是他用尽一生心血所铸就的《茶经》终结篇。 陆羽深吸一口气,眼角溢出泪水,泪水沿着沟壑般的皱纹缓缓滑落,湿润了皱褶的袍襟。 他望向窗外,朦胧中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在葱绿的茶园中穿梭,与茶农交流心得,研究茶叶的生长、采摘和制作。 那时的他,怀揣着对茶的无尽好奇和热爱,誓要将这份情愫化为文字,流传后世。 但此刻,当所有的知识和情感都已凝结成墨香四溢的文字时,陆羽才感受到一种深深的孤独。 他的一生,都献给了茶——那一份最初的激情,最终也成了他唯一的伴侣。 他身边没有亲人,没有子女,陆羽的心境,如同一盏淡泊的茶,明净却也寂寞。 他站起身,走到庭院中,望着那些年轻时候亲手栽植的茶树,它们依旧郁郁葱葱,却再无他人与之共享。陆羽轻抚着茶树的叶片,似乎在与老友话别。 回到房内,陆羽取出自己珍藏多年的一小包茶叶,那是他最为得意的作品,集数十载制茶技艺之大成。他小心翼翼地将茶叶放入壶中,提壶注水,水波不兴。茶香渐渐弥漫开来,宛如一股清流,穿透了他孤独的心房。 陆羽端起茶杯,双手微颤。他对着杯中的茶水轻声泣诉:“吾之生平,尽付此道。然茶路漫长,知己难寻,我心之所系,唯茶而已。” 就在黎明的宁静中,陆羽饮下了那一杯属于自己的茶。 他感到身体渐轻,心灵却无比宁静。在他闭眼的那一刻,心中没有了遗憾,只有满满的感激,感激这一生能与茶相伴,感激所有曾与他分享这份爱好的人。 日出时分,阳光洒满房间,照在陆羽安详的身体上。 他那饱经沧桑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彷佛在梦中,他已飞往那片他向往已久的茶林。 而他的手中,依然紧握着那只空了的茶杯,仿佛怕别人不知,这曾是一位把一生献给了茶的老人。 黎明的曙光刚至,陆羽便已感受生命的尽头。他手握《茶经》的终稿,泪眼朦胧间,见字如见心。一生行于茶道,孤独却坚韧,无人与共,唯茶相伴。终于,轻叹一声,闭上了世事洞明的双眼,安详离世。 附近的茶农听闻陆羽辞世,皆自发地为他准备葬礼。 他们虽贫苦,但心怀感激,因为陆羽的《茶经》让他们的茶事更盛。消息传遍方圆百里,无数茶农放下手中的活计,从四面八方赶来送行。葬礼的队伍浩浩荡荡,蜿蜒穿行在静谧的乡间小路上,似乎连天空也为之黯淡。 陆羽魂魄离体的瞬间,黑白无常悄然出现,欲勾其魂魄入冥界。忽然,天际裂开一道金光,圣洁而温暖。黑白无常被那光芒所阻,迟疑了一步。 就在这一瞬,陆羽的魂魄仿佛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托起,缓缓升向高空。金光中,似有天籁之音,迎接这位一生献给茶学的智者。最终,陆羽的魂魄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朝霞中,升入了无尽的天穹。 陆羽的魂魄在金光中缓缓上升,直至进入了恒古静谧的天庭。 天庭,云雾缭绕,仙音袅袅,诸神列阵,群仙朝拜。随着陆羽魂魄的到来,天庭中泛起了一阵轰轰烈烈的仙乐,似在预告一位新神的归来。 在众神瞩目之下,陆羽的魂魄渐渐变得明亮起来,他的身影在仙气中愈发清晰,终于化为一位威严的神明。他的目光温柔且坚定,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他的手中,握着那本耗尽心血的《茶经》,这本书籍在天庭中闪耀着比星辰还要璀璨的光芒。 百忍天君亲自降旨,赐封陆羽为“茶神”,掌管天下茶事,润泽世人。随即,百忍天君挥袖,天界中便现出一座宏伟的神殿——茶神宫。此宫幽深恬静,宫内遍植茶树,茶叶翠绿欲滴,茶香四溢,如入仙境。 陆羽归位之际,群仙簇拥,天花乱坠。瑞气盈门,福瑞双全。整个天庭都沉浸在一片喜悦和祥和之中,庆祝茶的守护神就位。 茶神宫接连几日,熙熙攘攘,百仙来访。 他们或携佳酿,或带珍馐,纷纷前来祝贺陆羽飞天成仙。宫中宴会连日,贺客如云。神仙们围坐品茶,讲述天下趣事,分享各自对茶的独到见解。茶神宫内外,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成为天庭中一处繁华之所。 茶神宫有多热闹,百草园就有多冷清。 黑衣仙女儿独自坐在梧桐树下,陪伴她的只有一只鹦鹉和一个仙娥。 黑衣仙女儿幽幽地对着鹦鹉道:“外头如此热闹,不知是哪位神仙飞升了。” 鹦鹉轻啄仙果,聪明地回应:“我去看看……” 说着扇动翅膀,飞出了百草园。 外头的热闹,确实让百草园显得更加冷清了。仙娥抚摸着草地,看着仙女儿落寞的面孔,轻声说道:“不过,这也是常理,世间万物,有生就有死,有聚就有散,有热闹就有寂静。” 黑衣仙女儿微微一笑,虽然略显寂寞,但语气却是豁达:“这倒是。而且,热闹与冷清,无非是心境而已。心若不动,风又奈何?” 玄风鹦鹉飞到茶神宫,想要看看是哪位神仙飞升了,没想到是陆羽。 这一惊非同小可。 玄风鹦鹉急匆匆地扇动翅膀,从茶神宫飞出来,向着熟悉的百草园方向飞去。他心中充满了激动与不安,因为要告诉白茶仙子一件大事——陆羽已经羽化登仙。 风急云涌之间,玄风鹦鹉没注意到前方神荼和郁垒两位天将的身影。他们刚从下界归来,身披战甲,带着疲惫而沉重的步伐穿越云端。玄风鹦鹉猛地撞在了神荼宽阔的胸膛上,引得两位天将不悦地皱眉。 “哪里来的冒失鸟儿,竟敢冲撞本将!”神荼声音如雷,震得周围云雾都为之一散。 郁垒亦是面露愠色,他紧握着武器,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这鸟儿莫不是那白茶仙子身边的玄风鹦鹉?昔日之事,今日一并清算!” 白茶仙子身陷天牢时,一展媚术,令神荼、郁垒两位神祇颜面扫地。 玄风鹦鹉心知不妙,吓得羽毛竖立,连忙后退,嘴里发出求饶的鸣叫:“啾啾!啾啾!小人无心之过,请两位将军息怒!”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打破了紧张的气氛:“两位将军,何事不悦?” 陆羽缓缓走来,他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仙气,一副超凡脱俗模样。 神荼和郁垒见到陆羽,虽然怒气未消,却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两人相视一眼,神荼开口解释:“陆仙人,此鸟无礼冲撞,我等正欲教训一二。” 陆羽微微颔首,目光转向颤抖着的玄风鹦鹉,沉声说道:“此鸟从我茶神宫飞出,冲撞两位将军,无心之举,还望两位将军海涵。” 郁垒眉头紧锁,不甘示弱:“陆仙人,您或许不知,此鸟之主曾以媚术戏弄我等,令我二人在天界颜面尽失。今日之事,非但是冲撞之仇,更有旧恨难平。” 陆羽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不解之色,不知道这玄风鹦鹉的主人是谁。 “神荼、郁垒,”陆羽语气缓和了许多,“往事如烟,何必再提。此鸟若有冒犯之处,我代他向两位将军赔罪。但愿能看在我的薄面上,放过他这一次。” 神荼和郁垒相视片刻,终于松了口:“既然陆仙人出面,此事便作罢。” 玄风鹦鹉见状,如释重负:“谢谢两位将军宽宏大量,谢谢陆仙人救命之恩。” 陆羽轻轻拍了拍玄风鹦鹉的头,微笑着说:“去吧,回百草园报平安。日后行事,需更加谨慎。” 玄风鹦鹉感激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绕开神荼和郁垒,向百草园的方向飞去。而陆羽则转身对神荼郁垒道:“两位将军辛苦了,若有闲暇,不妨到我茶神宫品茗解乏。” 神荼和郁垒随着陆羽走进茶神宫。 宫里庭院中,茶树排列有序,绿叶间隐约可见露珠闪烁,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陆羽引领着两位天将落座于一处清幽的亭台之中,亲手为他们泡上了一壶香气四溢的仙茶。 “这是本人亲手培植的仙茶,愿能稍解两位将军的劳顿。”陆羽微笑着递上茶杯,杯中的茶水清澈明亮,犹如琼浆玉液。 神荼接过茶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赞叹道:“陆仙人的茶艺果然名不虚传,这茶香清新脱俗,令人心旷神怡。” 郁垒也端起茶杯,细细品味后,脸上的怒气早已消散无踪:“陆仙人,您的茶道高深莫测,今日一饮,方知何为真正的仙家享受。” 三人品茗间,玄风鹦鹉已经飞回百草园。 玄风鹦鹉化作人形,匆匆忙忙跑到黑衣仙女儿跟前:“姐姐姐姐,你猜那新飞升的神仙是谁?” “谁?” 一旁,正在浇花的文霞抬头问道。 “陆羽医神!不过他如今不是医神,而是茶神了。” 黑衣仙女儿整个人一僵。 而文霞,还不明就里地问:“陆羽医神?从来没听过呀!天界也从来没有过茶神,他很厉害吗?” …… “满天神佛都来祝贺过了,唯有百草园那位仙子没有来道贺。” 童子向陆羽嘟哝道。 “那位仙子何许人也?” “一个怪人,”童子道,“天君也没有禁足她,但她恁是在百草园足不出户的,自己给自己禁足了。” “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陆羽话音落,玄风鹦鹉就从茶神宫外飞了进来,嘴里叼来一只玉瓶放在陆羽手上。 “这是……” “我家仙子不方便来贺茶神飞升,特让我来给茶神送样礼物。这只玉瓶里装的是东海的金精玉液,送给茶神浇灌茶树,有助于茶树生长。” 玄风鹦鹉说着,扇动翅膀飞走了。 童子好奇地凑过来,陆羽缓缓打开玉瓶的塞子,一股淡淡的金光透出,映照在他深邃的眼底。他将瓶中的液体轻轻洒向茶树,那液珠如露似雨,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土壤。 顷刻间,那些液珠触及的茶树枝叶开始渐渐舒展,仿佛获得了新生。茶叶的边缘泛起了金色的光辉,叶脉之间金色液体缓缓流动,宛如给茶树注入了生命的活力。紧接着,整棵茶树都被一层淡淡的金雾所笼罩,雾气蒸腾,宛若仙气环绕。 童子睁大了眼睛,惊叹不已。陆羽微笑着观察着这一切变化,感受着茶树散发出的蓬勃气息。他知道,这来自东海的金精玉液不仅仅是滋养之物,它还带有东海龙宫的灵气和神力,赋予了这些茶树不凡的品质。 茶园中的每一棵茶树都开始显示出不同程度的变化。一些原本长势缓慢的茶树快速抽条吐芽,而那些已经成熟的茶树则散发出了更加浓郁的香气。甚至有些茶树的叶片上出现了奇异的金色花纹,那是金精玉液中所蕴含的灵气在茶叶中凝聚成的印记。 童子兴奋地围着茶树转来转去,不时地伸手触摸那光滑的叶片,感受着它们传递出的生命力。 陆羽则静静地站在一旁,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满足和期待。这些茶树未来所产出的茶叶,定会不同凡响,成为仙界中的珍品。 “没想到百草园那位仙女儿,还挺懂礼数。”童子激动说道。 “是挺懂礼数,咱们得回个礼才是。” “回什么好呢?”童子的脑子也飞快运转,想着帮陆羽出谋划策。 陆羽却道:“不如我们亲自登门,谢一谢她。” 童子点头:“好。”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位神秘的百草园仙女呢。 “那我这就去了,你守好宫门。” 童子:“……” 童子只能眼睁睁看着陆羽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口。 二百七十三 相逢不相识 “姐姐,他为何会忘记我们?” 百草园中,玄风不解地问白茶。 白茶一袭黑袍,立于梧桐树下,一脸森然。 “如果忘记是一件好事,未尝不可。” 一旁,浇花的文霞仙女不明所以,抬头看看玄风,又看看白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这时百草园响起警示音,提醒着有客来访。 三人都愣住。 百草园门庭冷落,鲜有来客。 不知是谁来访。 文霞忙去开门,门外站着一白衣仙人: 百草园外,一位白衣仙人静静地站立着。 他的衣袍随风飘扬,轻盈而又超脱。仙人的发髻用玉簪轻轻挽起,更显得风度翩翩,不食人间烟火。他的目光深邃,似乎能穿透尘世的繁华,直视世间万物的本质。 背后,一片蓝色天湖如明镜般铺展而开,湖水清澈见底,映照着天空的颜色和飘逸的白云。微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细腻的波纹。 湖上,三座白色石拱桥优雅地弧跨着,它们像是用最纯净的月光和雪花雕琢而成,与湖面的蓝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每一座桥都各有特色,有的桥栏上雕刻着精美的莲花图案,有的则镶嵌着闪烁的宝石,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湖对岸,贝阙珠宫巍峨耸立,宫殿外墙由无数贝壳镶嵌,闪烁着彩色的光芒,宛如海洋中最璀璨的珍珠。宫殿的金顶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令人不敢直视。每当微风吹过,风铃般的响声从宫殿深处传来,悠扬宁静,让人心旷神怡。 这片梦幻的背景,映衬得白衣仙人越发飘然出尘。 文霞还从未看过如此好看的仙人,要说他是天界第一美男都不为过。 文霞仙女被眼前白衣仙人的颜值所震撼,她的心跳加速,脸颊微微泛红,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倾慕。在她看来,这位仙人的美貌超越了天界中所有已知的美男子。文霞仙女完全呆住了,仿佛时间在那一刻停止,直到一阵轻风吹过,才将她从惊艳中唤醒。 “敢问仙人是……” “茶神宫陆羽。” “小仙这就去通报园主。” 文霞仙女转身进了百草园,不一会儿出来,将陆羽请了进去。 文霞仙女轻盈地转身,步入了百草园的门槛。陆羽紧随其后,随着文霞的步伐穿过了通往园内的门户。一进入百草园,陆羽被眼前景色所吸引,顿时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他脚下的路径两侧种满了奇花异草,这些花草或散发着淡淡光辉,或有着迷人的色彩,甚至有些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如乐器般悦耳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花草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陆羽沿着这条小径走着,每一步都带来不同的花香,他的心灵仿佛也随着这些香味渐渐开放。 深入百草园,陆羽注意到园中的布局既精心又自然,仿佛一切的美景都是自然而然生成,而非人为雕琢。 这种熟悉感让陆羽心生亲切,仿佛他已经与这片百草园建立了某种深刻的联系。尽管这是他第一次踏入百草园,心底却生出了强烈的归属感。他感到自己像是回到了久违的故乡,每一处风景都牵动着他的心弦,让他不禁沉醉其中,久久不想离去。 陆羽在文霞的引领下继续向前,心中充满了对百草园的好奇和对自己情感的困惑。 就在这时,一只色彩斑斓的鹦鹉突然飞临他的头顶。这只鹦鹉羽毛鲜艳,尾羽细长,他绕着陆羽轻盈地盘旋。 鹦鹉的飞行优雅而灵动,时而高飞,时而低掠,发出清脆的鸣叫声,好似在向陆羽述说着百草园的秘密。陆羽伸出手,试图触摸这只能与他如此亲近的灵鸟。鹦鹉也似乎对陆羽有了一份信任,毫不畏惧地落在了他的手腕上,轻轻啄了啄他的手背,然后振翅飞向园中深处。 陆羽望着鹦鹉飞去的方向,看到一个黑衣仙女儿站在一棵梧桐树下,周围弥漫着一种神秘而非凡的氛围。黑衣仙女的长发如夜幕般垂下,她的眼眸深邃,仿佛能够穿透人心。 陆羽一怔,他缓缓走向黑衣仙女。 就在此时,之前飞走的玄风鹦鹉突然再次出现,他径直飞向黑衣仙女,身形在接触到仙女的瞬间开始发生变化。令陆羽惊讶的是,那只色彩斑斓的鹦鹉竟然化作了一个身穿彩衣的少年,站立在仙女的身旁。 少年的衣服如鹦鹉羽毛般艳丽,向陆羽微笑致意。 黑衣仙女儿也向陆羽微笑致意。 “茶神宫陆羽。” “百草园白茶。” 陆羽讶异:“园主的名字竟有个茶字,与陆羽真是有缘。” 这个名字正是你取的呀。 “茶神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园主送来的贺礼已收到,我是来回礼的。” 陆羽说着在梧桐树下的茶椅上坐下,手一挥,茶桌上就多了茶具、茶叶,向白茶做了个“请”的动作。 白茶仙子在陆羽对面坐下。 陆羽开始熟练地泡茶,他首先将茶叶轻轻放入茶壶中,轻轻地摇晃着茶壶,让茶叶在壶内舒展开来。然后,他提起旁边的水壶,倒入滚烫的清泉水,水线细长而稳定,水流激荡着茶叶,使茶叶在壶中翩翩起舞。 接着,陆羽将壶盖放好,静待茶叶与水完美融合。片刻之后,茶香开始弥漫,那是一种清新而淡雅的香气,仿佛能净化人心。陆羽轻轻倒下第一泡,茶水清澈明亮,他将这一泡倒掉,这是为了洗茶,也是为了唤醒茶叶的精粹。 随后,陆羽再次注水,这一次,他将茶水倒入每个茶杯中,茶水在杯中轻轻旋转,茶香更加浓郁。他手势优雅,每一个动作都显得从容不迫,流畅自然。 最后,陆羽将装满茶水的杯子递给白茶仙子,然后自己也端起一杯,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彼此微笑。两人举杯齐眉,然后轻啜一口。茶水的滋味在口中缓缓展开,清新而不寡淡,回味悠长。 百草园中的风轻轻吹过,带动了树叶的沙沙声,似乎也在为这难得的宁静美好伴奏。 陆羽发现这白茶仙子见他一套行云流水的茶艺表演下来竟没有丝毫的惊讶,似乎习以为常,一点儿都不像其他神仙,造访茶神宫时,见他一套泡茶的茶艺,又是惊呼,又是鼓掌的。 白茶心里道:我看你这一套不知已经看了多少遍了,不稀奇了。 “园主也懂茶吗?” 白茶点点头,“适才茶神为小仙泡的这泡茶是竟陵红茶。” 陆羽一喜,向着白茶仙子竖起大拇指。 “园主好眼力。” “茶神既为茶神,可听说过长溪白茶?” 陆羽惭愧道:“虽然在下在《茶经》中写道‘永嘉县东三百里有白茶山’,却并未真正到过……也从未听过长溪白茶这个茶品,倒是第一次听说园主芳名叫白茶……” 陆羽离开百草园,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凌霄殿,百忍天君的耳朵里。 “那茶神中了白茶仙子的媚术没有?” “好端端回了茶神宫,毫发无损。” 听太白金星如此说,百忍天君也不免称奇。 “长庚,你去茶神宫,把陆羽召来。” 太白金星于是奉天君命去茶神宫请陆羽。 陆羽不知道百忍天君召自己所为何事,太白金星一点儿也不肯透露,难免忐忐忑忑,跟着太白金星,前往凌霄殿。 太白金星于是奉天君命去茶神宫请陆羽。 百忍天君让陆羽祛除白茶仙子身上的恶灵。原来白茶仙子之所以禁足百草园,是因为被恶灵缠身,满天神佛但凡与他接触就会中媚术,独独陆羽不会。 当陆羽得知百忍天君的要求时,他心中既感荣幸又觉压力重大。白茶仙子的困境在天界早已是公开的秘密,许多神通广大的神仙都曾试图解开恶灵的诅咒,但均以失败告终。 陆羽来到百草园,为白茶仙子仔细地把脉。他的手指轻轻搭在白茶仙子的腕间,闭上眼睛,感受着她体内翻腾的气流。 片刻后,陆羽睁开眼睛,脸上露出几分了然。他发现白茶仙子的经脉中有一股异常的力量在肆虐,那是一股极为古老的恶灵力量,它深深地扎根在白茶仙子的魂魄之中,不断地吞噬她的生命力。 陆羽知道,要驱除这样的恶灵,非同小可,不是寻常的药草能够对付的。他需要在茫茫仙草中寻找到那一味具有天地灵性的草药,才能够有把握将恶灵从白茶仙子的体内驱除。 陆羽在百草园中仔细寻觅,他知道这恶灵非同小可,必须找到能够驱邪扶正的珍稀草药。他穿过翠绿的竹林,越过幽静的小溪,终于在一处隐秘的山谷中找到了传说中的“紫青双花”。这种花只在特定的时辰绽放,一紫一青两朵花相伴而生,具有强大的辟邪功效。 采摘了紫青双花后,陆羽又寻得了几味辅药,包括清晨露水中的莲叶、太阳初升时的金边灵芝和午夜时分的银月草。这些药材各自有着特殊的时辰和属性,相互配合才能发挥最大的效力。 陆羽回到百草园,立即开始炼制药剂。 他将紫青双花轻轻研磨成粉,与其他药材一同放入玉碗中,再用桃木杖搅拌均匀。随后,他将药剂放在香炉上慢慢熏蒸,整个百草园弥漫着一股清新而神秘的香气。 随着药剂的渗透,白茶仙子的脸色逐渐由苍白转为红润,她体内的恶灵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克制,开始在她的经脉中乱窜,试图寻找逃脱的路径。陆羽见状,立刻引导白茶仙子运功调息,将恶灵一点点引导至体外。 就在这时,白茶仙子突然睁开眼睛,从她的眼中射出一道黑气。陆羽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他迅速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玉瓶,念动咒语,试图将那股黑气封印于瓶中。 最后一刻,却是功亏一篑。 恶灵重新返回白茶体内,陆羽也被那恶灵炸得飞跌在地,手中玉瓶也碎裂成片。 白茶从地上扶起陆羽,说道:“别白费力气了,茶神还是自便吧。” 如何自便呢? 祛除白茶仙子体内恶灵,可是百忍天君的旨意。 六界一把手的命令,岂敢不听? 陆羽垂头丧气走出百草园,走回茶神宫去。 …… 百草园内,恶灵在白茶仙子体内发作。 他蛰伏白茶仙子体内多年,好久不似如此这般放肆了。 “哈哈哈哈,白茶,陆羽也救不了你,你永生永世都休想摆脱我。” 白茶仙子被恶灵折磨得满地打滚,疼痛不堪。她的脸上交织着痛苦与绝望,恶灵的发作都让她感到生不如死。她的身体在痉挛中扭曲,长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她的手指在泥土中抓出了深深的痕迹。 百草园内,原本宁静的氛围被恶灵的咆哮和白茶仙子的呻吟声打破。白茶仙子的痛苦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更是心灵上的折磨。那恶灵的声音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不断地割裂她的意志,试图将她彻底拖入黑暗的深渊。 “陆羽,救我……”白茶仙子的声音微弱而颤抖。 文霞见到这一幕,吓得拔腿跑出百草园,一路喊着:“陆羽茶神,救救我家园主。” 玄风鹦鹉在空中盘旋一圈,落地化作少年,他扶起地上的白茶仙子,施法,可是根本无奈其何,他的法力反而加剧白茶仙子的痛苦。 “姐姐,姐姐,我该怎么办?谁来帮帮姐姐呀?太姥娘娘,太姥娘娘……” 玄风再次化作鹦鹉,飞出百草园搬救兵。 地上,黑暗之力如潮水般涌向白茶仙子。白茶仙子周身的光芒逐渐黯淡,身体开始被一缕缕黑雾侵蚀。她的眼中,曾经的温柔与慈悲被一股阴鸷取代,玉手轻轻一挥,便有风暴骤起,生灵涂炭。 她的声音,不再悠扬如清泉,而是低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凡逆我者,灰飞烟灭。” 白茶仙子在百草园中穿梭,所过之处,生机凋零;她走出百草园,从天湖水面上轻掠,原本澄净的河流顿时变得幽暗冰寒。 二百七十四 留在人间 文霞领着陆羽匆匆赶来,才走到天湖岸边,就见白茶仙子一袭黑袍,阴森森从白玉桥上走来。她的面容依旧美丽,但双眼却透出一股不祥的红光,周身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黑雾,整个人都变得恐怖异常。 陆羽心中一惊,白茶仙子这是被恶灵附体了。 满天神佛也感到了这股邪恶的气息,纷纷现身云端,目光冷冽地盯着白茶仙子,欲除之后快。 白茶仙子似乎感受到了众神的目光,她停下脚步,抬起头来,那双红光闪烁的眼睛中充满了挑衅与不屑。她张开双臂,黑雾更加浓郁,仿佛要吞噬整个天宫。 陆羽护住白茶,他知道白茶仙子此刻虽然被恶灵附体,但内心深处一定还保留着一丝清明。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满天神佛对白茶仙子出手,即使面对的是强大的神祇,他也毫不退缩。 “白茶仙子被恶灵附体,诸位若是贸然出手,岂不是伤及无辜?”陆羽挺身而出,站在白茶仙子跟前。 满天神佛中的一位金甲战神冷声道:“白茶已被恶灵完全侵蚀,留之必成大患,必须立刻铲除!” 陆羽却不退让,天君让他治疗白茶仙子,他不能辜负天君的委托。 满天神佛见陆羽如此执着,都皱起眉头。 白茶仙子却突然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黑影直扑其中一位神佛。那位神佛没想到白茶仙子会突然动手,匆忙之间只能抬手一招,顿时一道金光从掌心涌出,试图阻挡白茶仙子的攻击。 白茶仙子的攻势犹如暴风骤雨,黑雾中隐隐有鬼魅哭泣之声,令人心神不宁。她的每一击都蕴含着恶灵的力量,使得原本神圣的气息变得腥风血雨,天湖岸边的花草都被这股力量震荡得摇摇欲坠。 满天神佛中的一位女神手持宝瓶,挥洒出圣水,圣水在空中凝结成一张大网,试图束缚住白茶仙子。然而,白茶仙子似乎完全不受影响,她的身影在黑雾中忽隐忽现,让人捉摸不透。 另一位神佛则从袖中取出一枚金环,抛出之后,金环迅速变大,环绕着强烈的金光,向白茶仙子飞去,企图将她困在其中。白茶仙子却不退反进,她双手一推,黑雾凝聚成一只巨大的手掌,与金环硬碰硬。 “轰!”的一声巨响,金环与黑掌相撞,爆发出耀眼的光芒,附近的云彩都被震得四散开来。白茶仙子的攻势被暂时阻挡,但她似乎越战越勇,黑雾更加浓郁,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笼罩。 满天神佛见白茶仙子攻势凶猛,立即合力迎战。一位神将挥舞着火焰剑,剑光如烈焰滚滚,直斩向白茶仙子的黑雾之中。另一位神佛则结印施展法术,天空中雷电交加,一道道闪电如银蛇般击向白茶仙子。同时,一位女神轻唱咒语,周围花草随风起舞,化作无数利箭,密集地射向白茶仙子。 在满天神佛合力攻击中,整个天宫为之变色,白茶仙子在恶灵的操控下,渐渐显出败象,黑雾愈发浓郁,鬼魅之音愈发凄厉。 陆羽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找到办法帮助白茶仙子摆脱恶灵的控制,否则她将彻底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可是,陆羽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是茶,她是茶!” 有人在耳边急迫提醒陆羽。 陆羽回头,是玄风把太姥娘娘请来了。 太姥娘娘的话给了陆羽启发,陆羽盘膝坐下,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他的周身逐渐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绿意,仿佛春天的气息在渐渐弥漫。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每个字都蕴含着自然的力量,直奔白茶仙子而去。 正当满天神佛准备再次合力攻击时,白茶仙子的身体突然发生了变化。她周身的黑雾开始逐渐消散,那股邪恶的气息也在迅速减弱。她的双脚慢慢扎根于地,黑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翠绿的叶片。短短几息之间,白茶仙子竟然化作了一棵茶树,安静地立于天湖岸边,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满天神佛见状,纷纷停下手中的攻势,他们惊讶地看着这棵突然涌现的茶树。 “诸位仙家,如今白茶仙子暂无危险,还请诸位仙家高抬贵手,允许我带她去凌霄宝殿,向天君复命。” 陆羽向着满天神佛拱手作揖。 一旁,太姥娘娘道:“茶神,君上在凌霄宝殿等你呢,快去吧。” 太姥娘娘的话,满天神佛不敢辨真假,陆羽忙捧起地上的茶树,向凌霄宝殿而去。他的步伐坚定而又小心翼翼,仿佛手中的茶树是最珍贵的宝物。行走在通往凌霄宝殿的道路上,陆羽心中涌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很久以前,他也曾这样走过,手捧一株茶树儿,一直走一直走着…… 在凌霄殿的金碧辉煌中,陆羽手捧白茶树,面对百忍天君,聆听着他给出的严苛命令。百忍天君的声音冷静而坚定,无形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陆羽,白茶树虽化为原形,但恶灵依旧盘踞其内,未能彻底祛除。朕给你三日时间,若能成功驱邪,自是你功德一件;若不能,便须销毁白茶树,以绝后患。” 陆羽心中一沉,他看着手中的茶树,感受到树下隐隐透出的阴冷气息,知道天君所言非虚。他冷汗涔涔,躬身领命,带着白茶树匆匆离开凌霄殿,向着茶神宫走去。 回到茶神宫,太姥娘娘已在那里静候。 “陆羽,你不必过于忧虑。在这六界之中,须弥山诸佛慈悲为怀,定有法子助你解此困境。你需带白茶树前往须弥山,求见慧光菩萨,他必能为你指点迷津。” 陆羽闻言,心中一喜,但又有些迟疑:“太姥娘娘,须弥山路途遥远,三日之内往返恐怕不易。”太姥娘娘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符,递给陆羽:“此乃瞬移玉符,可助你顷刻间抵达须弥山。但此符仅能使用一次,你必须小心使用。” 陆羽接过玉符,深深行了一礼:“多谢娘娘相助,陆羽定不负重托。”说罢,他不再耽搁,将白茶树小心地收入怀中,捏碎玉符,身形瞬间消失在茶神宫。 下一刻,陆羽已出现在须弥山脚下。须弥山云雾缭绕,佛光普照,一派祥和之气。陆羽不敢怠慢,立即沿着山路而上,直奔慧光菩萨所在之地。 到达慧光菩萨的禅院前,陆羽跪拜在门外,高声禀报:“茶神陆羽,奉太姥娘娘之命,特来须弥山求见慧光菩萨,望菩萨开恩赐见。” 院门缓缓开启,慧光菩萨的声音温和传来:“进来吧,陆羽。”陆羽起身,步入院中,只见慧光菩萨坐在莲台之上,面带微笑,目光慈和。 陆羽再次行礼,然后将白茶树取出,详细述说了整个经过。慧光菩萨听后,沉思片刻,缓缓说道:“若要彻底驱除恶灵,需用我佛门至宝——菩提子。菩提子蕴含无尽的佛法力量,能净化一切邪恶。你且去取一颗菩提子来,置于白茶树上,恶灵自会消散。” 陆羽听后,心中一喜,但随即又感为难:“菩萨,菩提子乃是佛门至宝,晚辈如何能轻易取到?”慧光菩萨微微一笑:“你既有缘至此,便是有缘人。本座赠你一颗菩提子,助你完成此事。” 说着,慧光菩萨从袖中取出一颗晶莹剔透的菩提子,递给陆羽。陆羽感激涕零,接过菩提子,小心翼翼地将其嵌入白茶树的树干中。 菩提子刚一接触白茶树,便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一股股温暖的气流涌入白茶树内,那些黑暗的气息开始逐渐被净化。 在这神奇的力量下,白茶树的枝叶开始缓缓扭动,仿佛有生命般跳动着。 刹那间,时间倒流,空间转移,周围的景色变得光怪陆离。 白茶树的根部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芒,光芒越来越亮,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环。 陆羽在那光环中,陆羽被光环卷入,天旋地转,失去知觉。 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荒漠之中。他环顾四周,只见黄沙漫天,没有一丝生机。然而,在这片荒凉的沙漠中,却有一株苦荼树盈盈独立,显得格外突兀。 苦荼树并不高大,却散发出一股坚韧的气息。她的枝叶虽然不算茂盛,但每一片叶子都绿得发亮,仿佛是荒漠中的一抹翠绿。陆羽走近苦荼树,轻轻抚摸着她的枝叶,感受着她传递来的生命力。 “好一株神药!药草儿,可愿随我上天?” 陆羽脱口而出这番台词,自己也愣住了。 为何如此轻易就说出如此熟悉的台词? “男人就是喜欢吹牛,好看的男人还喜欢把牛皮吹破,也不看看这天有多高,你又不是鸟儿,能平白生出一双翅膀来。” 苦荼把自己的台词在心里过了一遍,却无法像数千年前那样轻易说出口了。 她对眼前的仙人说道:“您已不是医神,为何还要带一株药上天?” 陆羽想想也是,他是茶神呀!怎么管一株药的闲事? 陆羽观察苦荼,发现她虽是药,却有茶的资质。 陆羽一挥手,一道法力施出,苦荼周围的荒漠就变成一块肥沃土壤,阳光洒下来,雨露落下来,蜜蜂、蝴蝶飞过来…… 陆羽悉心照料这株苦荼,给她浇水、施肥,与她说话,在陆羽的精心照料下,苦荼逐渐发生了变化。她的叶子变得更加翠绿,枝干也变得更加粗壮。最神奇的是,她开始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那是属于茶叶的香气。 “如今,你是茶树儿了。” 陆羽看着自己的成果,露出欣慰的笑容。 “茶树儿,你可愿意随我上天?” 茶树儿道:“不愿意。” 陆羽惊诧,这世间万物,还有人不愿意成仙的吗?天界可是六界中最上层的境界,有此等机会,这茶树儿竟然不愿意? “为何?” “茶神既然有心,不妨把我送去人间。” “茶树儿,你想留在人间?” “留在人间,我便可以与那些辛勤的茶农共同经历四季的更迭,与他们共同面对自然的挑战,分享收获的喜悦。” “在人间,我能够发挥更大的价值,我的叶片能够在煮沸的水中绽放,给人们带去一份宁静与美好。我的存在,能够带动一方百姓的生计,完成我作为一棵茶树的使命。” “我相信,真正的仙境不在天上,而在人间的温情与奉献中。” 茶树儿如此笃定,陆羽想要再劝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既然心意已决,本神也有成人之美,本神这就送你去人间。” 陆羽带着茶树儿飞跃人间天南地北,直到一处石头山上空,茶树儿道:“就是此处了。” 陆羽低头望去,陆羽低头望去,只见那石头山巍峨耸立,山峰如同一柄直插云霄的利剑,气势磅礴。绿树葱茏,清泉潺潺,鸟语花香。 云雾缭绕间,山峦若隐若现,仿佛是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山巅之处,一尊太姥娘娘石像巍然屹立,威严而庄重。 石像高达数十丈,雕刻精细,栩栩如生。太姥娘娘面容慈祥,双手合十,仿佛在为众生祈福。她的身后,彩虹横跨天际,与石像相互映衬,构成一幅壮丽的天地画卷。 山巅散发出的光芒与太姥娘娘石像相映成辉,无比神圣。 陆羽心中一动。 原来这就是太姥娘娘羽化登仙的神山。 果然是一处灵山秀水,适合茶树生长。 陆羽不再犹豫,他轻轻将茶树儿捧到空中,轻轻放手,茶树儿便往太姥山巅坠去。继而,太姥山巅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仿佛是天地间的灵气都在这一刻汇聚于此。 鸿雪洞旁,一株茶树舒枝展叶,正是白茶母树绿雪芽。它的叶片翠绿欲滴,散发出别样神采。阳光洒在茶叶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熠熠生辉。 陆羽站在空中,向下看去,那一株“绿雪芽”幻化出一个身着白绿渐变色衣裳的仙女,冲他微微一笑。 陆羽想要看清那仙女儿面容,仙女儿却又不见了,陆羽揉揉眼睛,定睛向下看去,又只剩下那一株“绿雪芽”在迎风招摇。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茶神,后会有期。” 人间传来茶树儿的声音。 陆羽于云端冲那茶树儿拱手告别:“如此,茶树儿,多保重。” 陆羽说着,不再回头,径自向着天宫飞去。 也不知多少年前,一仙一草,共乘彩云,朝天飞去。 如今,却是只剩了仙人自己,向天而飞,那草,已脱却药身,成了茶,永远留在了东南人间。 番外一:陆聿明成婚 在古老的东南沿海,有一片被云雾缭绕的山峦,这里是白茶的故乡,也是传说中太姥娘娘得道成仙的圣地。 每年春季,当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在鸿雪洞旁那颗被称为“绿雪芽”的白茶母树上时,整个村庄便沉浸在一种庄严而又神圣的氛围之中。 今年,望海里的茶商陆聿明被选为主祭人,他将带领村民们进行一年一度的太姥祭典。 清晨,天蒙蒙亮,陆聿明便早早起床,穿上了代表尊贵的蓝色长袍,腰间系着红色腰带,象征着吉祥与喜庆。他在镜子前仔细地整理着自己的仪容,深知今天的责任重大,他必须以最完美的状态出现在村民面前,以示对太姥娘娘的最高敬意。 随着晨雾逐渐散去,村民们纷纷从家中走出,男女老少,每个人都穿着节日的盛装,脸上洋溢着虔诚与期待。 孩子们好奇地拉扯着大人的衣角,询问关于祭典的种种,而长辈们则耐心地一一解答,同时不忘叮嘱他们要表现出最为恭敬的态度。 队伍在村口集结完毕,陆聿明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手持一根雕刻着精美图案的龙头拐杖,这是他主祭人身份的象征。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举起拐杖,这是开始的信号。锣鼓声随即响起,悠扬而又铿锵,伴随着村民们低沉而又节奏感强烈的祷告声,队伍缓缓向前移动。 一路上,村民们沿途撒着花瓣,口中念念有词,祈求着今年的茶树能够茁壮成长,祈求着村庄能够得到太姥娘娘的庇护,家家户户都能收获幸福与安康。 孩子们则在一旁放着风筝,五彩斑斓的风筝在蓝天白云间飞舞,仿佛是他们纯真愿望的传递。 到达鸿雪洞旁,那颗生机勃勃的白茶母树——“绿雪芽”映入眼帘。 陆聿明率先跪下,双手合十,其余村民也随之跪拜,整个场面肃穆而又宁静。陆聿明从侍者手中接过三炷香,恭敬地插在树下的香炉中,然后又献上一束新鲜的茶叶和几色果蔬,这是对太姥娘娘的敬意,也是对大自然恩赐的感激。 随后,他起身面向众人,开始宣读祭文,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祭文中,他不仅表达了对太姥娘娘的敬仰,还讲述了白茶给长溪县带来的福祉,以及保护自然、珍惜资源的决心。村民们低头聆听,心中充满了共鸣。 宣读完毕,陆聿明再次鞠躬,随之村民们也齐声祷告,希望太姥娘娘能够听到他们的心声,保佑他们的生活更加美好。 随着最后一声锣鼓的落下,祭典也宣告结束。人们相互祝福,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幸福的笑容,相信在太姥娘娘的庇护下,他们的未来将会更加光明。 …… 祭典落下帷幕,人们纷纷散去,留下陆聿明独自坐在白茶母树下。 陆聿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茶具,为自己泡上了一壶香气四溢的白茶,静静地品味着,他的心随着茶香飘向了遥远的过去。 他是孤儿,无父无母,跟着制茶的师兄们长大。 少年时的他,生性顽皮,对于村里流传的关于白茶仙子的故事总是半信半疑。 故事里说,白茶仙子会在春茶萌发之时,降临到“绿雪芽”下,用她神奇的力量保护着这片茶园,使之免受虫害和自然灾害的侵扰。而每逢危难,她也会出手相救,但只有心地纯净的人才能得到她的庇佑。 那是一个春末夏初的傍晚,陆聿明在茶园里追逐着蝴蝶,不知不觉中走失了方向,误入了深山。 当他意识到自己迷了路时,四周已是一片昏暗,寂静的山林中传来了野兽的嘶吼。少年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他开始拼命地奔跑,希望能找回回家的路。然而,夜幕的降临让他的努力变得徒劳。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道柔和的光芒出现在他的面前。在那光芒之中,一位穿着白绿渐变色衣裙的女子静静地站着,她的面容温婉,手中提着一盏发出柔和光芒的灯笼。女子向陆聿明微笑着,她的声音如同山间清泉般悦耳:“孩子,跟我来。” 陆聿明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相信眼前的这位女子就是传说中的白茶仙子。 他们穿过了一片片茶林,直到来到了“绿雪芽”下。仙子示意他坐下,然后便轻轻地抚摸着茶叶,低声吟唱着不知名的曲调。不久,茶园里的每一片茶叶似乎都散发出了温暖的光芒,整个茶园都被一层淡淡的光雾所笼罩。 “用心感受这大地之力,它会给你指引。”仙子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随后她化作一缕清风,消失在夜色中。 当陆聿明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他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床上,身上没有一丝疲态。他急忙跑到茶园,发现昨夜的位置上,“绿雪芽”依然挺拔,周围的茶树更加茂盛,而且整个茶园都洋溢着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气息。 从此以后,陆聿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开始用心学习茶道,努力耕种家园,尊重每一位乡亲,并且每年春季都会在“绿雪芽”下静坐,泡上一壶好茶,纪念那个神秘的夜晚以及那位救他于危难之中的白茶仙子。 虽然,陆聿明也不能确定,他是真的看见了白茶仙子,还是只是做了个巧合的梦。 成年后,陆聿明成为了望海里有名的茶商,在师兄师姐们的推举下,成了长溪茶商会的会长,带领长溪白茶开辟海外市场,不管李朝的茶业如何风起云涌,天上地下,长溪茶人因为有漂洋过海而来的异国番邦的定当,日子过得倍儿香。 “心中有仙,自然得道。” 陆聿明对自己说道。 这些年,他在事业上,还是家庭上,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会独自一人,爬山太姥山,来到鸿雪洞旁,在这棵白茶母树“绿雪芽”旁坐一坐,内心便能得到安宁,困难便会迎刃而解。 “虽然你只是一株茶,可是我在心中早已把你视为我的母亲。”陆聿明朝着那株白茶树,举起手中茶杯。 何止他,整个望海里,整个长溪县的老百姓,都把这茶视为母亲。 这茶解决了多少人的衣食住行。 “谢谢你啊,白茶。” 白茶树在风中摇曳,像一位优雅的舞者在展示她的舞姿。她的叶子轻轻摆动,阳光洒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使她看起来更加高贵而神秘。 她的根深深地扎进了这方土壤,坚韧而顽强,无论风吹雨打,都屹立不倒。 “绿雪芽,白茶母树,我要暂时离开望海里一段时间了,去给东海那边的国家送一批茶叶,这一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我要很久不能来看你了。你自己多保重啊。” 陆聿明起身,向着白茶树深深地鞠了一躬,收拾起地上的茶具,缓缓走下山去,留给白茶树一个成年人的背影。 她的孩子,早已长成大人,早已独当一面,早已成了一方乡贤。 白茶树上,一滴露珠,从茶叶尖尖滴落,仿若泪珠。 一道蓝光自天而降,太姥娘娘现身在白茶树旁。 “白茶,你不必担心陆聿明。他此去海外,虽有风浪,但我会在暗中保佑他,确保他的生意兴隆,平安归来。”太姥娘娘的声音如同海浪般温柔而有力。 如今的太姥娘娘,早已成为东海岸边的一方海神,以其无边的法力守护着东海上的平安。白茶听了太姥娘娘的话后,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她在风中微微摇曳,仿佛在向太姥娘娘深深致谢。 太姥娘娘微笑着点了点头,她的身影渐渐隐入蓝光之中,仿佛化作了海洋的一部分。白茶母树知道,有太姥娘娘庇护,陆聿明此行定会平安。 陆聿明在海外的生意进行得异常顺利。他凭借着过人的智慧和勇气,克服了种种困难,赢得了当地商人的信任和尊重。他的生意蒸蒸日上,财富不断积累。 陆聿明一路顺风顺水,但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打破了海上的平静。狂风巨浪席卷而来,陆聿明的船只在风浪中摇摇欲坠。就在众人陷入绝望之际,一道蓝光划破长空,太姥娘娘再次显现。 她挥舞着手中的法器,风浪顿时平息下来。陆聿明的船只稳稳地驶过了危险区域,最终平安抵达了目的地。船上的人们无不惊叹于太姥娘娘的神奇力量,纷纷跪拜感谢。 …… …… “他回来了?”鸿雪洞旁,白茶树问太姥娘娘。 太姥娘娘含笑点头:“还带回个金发碧眼的女郎,可惜,没有父母为他操办婚礼。” 白茶树默默不语了。 …… …… 天界,茶神宫。 陆羽每日的生活既充满了神秘色彩,又不失宁静与和谐。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进茶神宫时,陆羽便会从沉思中醒来。他缓缓地走出内室,来到茶神宫的后花园。这里有一片翠绿的茶园,种植着各种珍稀的茶叶。陆羽会亲自采摘茶叶,然后回到宫中的制茶房,开始他的日常——制茶。 陆羽对制茶有着极高的要求,每一步都必须精确无误。他先将采摘的茶叶放在通风处晾干,然后再用特制的锅进行炒制。炒制的过程中,他会根据茶叶的特性和天气的变化,调整火候和力度,以确保茶叶的香气和味道能够完美地保留下来。 制茶之余,陆羽还会在茶神宫的书房内研读各种茶道典籍和古籍。他深知茶道不仅仅是泡茶、品茶那么简单,更是一种态度和思考。因此,他会不断地学习、思考和实践,以提升自己的茶道修为。 傍晚时分,陆羽会走出茶神宫,欣赏天界的美景。他会泡上一壶自己亲手制作的茶,静静地品味。茶香袅袅,仿佛能够洗净他心中的一切杂念,让他的心灵变得更加宁静。 夜间,陆羽会在茶神宫的静室中打坐修行。他会将自己的心神沉浸在茶香之中,与天地之间的灵气相互交融。 作为六界司茶的主神,陆羽深知人间茶业的重要性。每当人间的茶业遇到困难,如天灾虫害、品质下降或市场萎靡时,人们都会祭拜茶神,祈求神灵的庇佑。 陆羽就会通过神通广大的力量,为人间的茶农指点迷津,或是直接降临神迹,帮助解决难题。 这一日,陆羽刚去人间处理了一桩茶事,身心俱疲回到茶神宫,入定休息。 一闭上眼睛,就梦见了太姥山巅、鸿雪洞旁,那一株白茶树。 陆羽许久没有梦见这株白茶树了。 这一次,陆羽再次梦见了这株被世人唤作“绿雪芽”的白茶母树,且看见她幻化成一个白绿渐变色衣裳的女子。 过去,梦境中,陆羽总是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却看不见她的真容,每每看到她要转身时,梦境便消散,他便从梦中醒来。 在这一日的梦境中,陆羽步入了一个薄雾缭绕、翠绿环绕的神秘之境。他脚下的小径似乎由千万片茶叶铺就,软绵绵的,每一步都带着轻盈。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清新而又沁人心脾。 他抬头望去,太姥山巅宏伟壮观,云雾缠绕其间,仿佛是一幅流动的山水画。而在那鸿雪洞旁,那株被世人称作“绿雪芽”的白茶母树静静伫立,枝叶繁茂,茶芽晶莹剔透,犹如挂满了绿色的雪。 陆羽一步步靠近,心中涌动着一种莫名的情感。这时,白茶母树缓缓地幻化成一个女子。她身穿白绿渐变色的衣裳,如茶园中的第一抹嫩绿,清新脱俗。她的发如墨,眉如远山,一颦一笑间似乎包含了万物生长的力量。 陆羽凝视着她,那双眼睛清澈如水。 “故人别来无恙。”女子向着陆羽盈盈然施礼。 “茶树儿?” 白茶点点头。 “茶树儿,召我来,所为何事?” “人间东南,太姥山下,长溪县望海里,有一茶人,姓陆,名唤聿明,他成婚在即,却无高堂可拜,不知茶神可否纡尊降贵,与妾身一同,扮演一下他的父母,在他成亲之时,替他撑一撑场面。” 一个强人所难的请求,若是别人,陆羽肯定是要拒绝的。 但是茶树儿的请求,陆羽点头应允。 …… …… 这一天,望海里的街市上因为一场特殊的婚礼而喜气洋洋。 新郎是当地的茶商会的会长陆聿明,新娘则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异域女郎,她远渡重洋,带来了不同的文化和风情。 两人的相遇如同话本子里离奇的情节,充满了浪漫与缘分。陆聿明在出访异域的一次旅行中,暴风雨天救下了落海的异域女郎。她跟随陆聿明的船只回到了长溪县,与陆聿明一起学习茶艺,一起品味生活。 成亲的日子,长溪县热闹非凡。茶人茶农们纷纷前来道贺,喜堂上摆放着贴满“福茶”和双喜字样的白毫银针,茶香四溢,人们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一对高堂就坐,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陆聿明和金发碧眼的妻子,身着喜服,按照望海里的婚礼习俗,一拜天地,感谢天地的恩赐;二拜高堂,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夫妻对拜,承诺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那对高堂是哪儿冒出来的呢? 长溪人都知道陆会长从小便是孤儿,跟随长溪的有名茶商周朗、“古御林”的姚四娘、卓老三夫妇等人长大。 如今的这对高堂一定是周朗和姚四娘、卓老三等人为了陆会长的婚礼更热闹完满些,而去哪里“借”来的长辈吧? 这一对高堂实在养眼,让来参加婚礼的客人忍不住都要多看上几眼。 那母亲,衣着端庄,美若天仙;那父亲,与茶园里供奉的茶神简直一模一样。再看新郎陆聿明的眉眼,竟与这二人说不出的相像。 “借”来的高堂,竟像亲的一样。 番外二:制茶世家“古御林”一 阳光透过树梢洒落在一片静谧的茶园之中。 一个混血小女孩,她有着东方的黑发和西方人深邃的蓝眼,正全神贯注地参与着制茶的过程。 晾晒、萎凋,这些对于老茶匠来说轻而易举的环节,在她这里却变得异常艰难。 小女孩焦急地皱着眉头:“啊,又失败了!为什么我总是掌握不好晾晒的时间呢?再这样下去,这批茶叶都要浪费了。” 卓老爷慈祥地笑着,走近小女孩:“别着急,孩子,制茶就像学习任何一种艺术一样,需要耐心和细心。你是因为太着急,所以才会掌握不好分寸。” 小女孩泪眼汪汪:“可是爷爷,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不行?我不想让这么好的茶叶就这样被我毁掉。” 卓老爷手抚茶叶,语气平和:“你知道吗?每一片茶叶都有它自己的生命,它们在阳光下慢慢萎凋,就像是在跳舞一样。你需要做的,就是感受它们的节奏,而不是去控制它们。” 小女孩擦干眼泪,好奇地问:“感受它们的节奏?我该怎么做呢?” 卓老爷示范着:“看,你要轻轻地抚摸它们,用心去倾听它们的声音。当它们从湿润变得稍微干燥,边缘开始卷曲,那就是它们告诉你,是时候进入下一个环节了。” 小女孩认真地观察着茶叶的变化:“我明白了,爷爷。是不是就像我们听音乐一样,要随着旋律走,而不是急着跑到终点?” 卓老爷点头微笑:“没错,你理解得很好。制茶就像是一场慢舞,你和茶叶是舞伴,要互相引导,互相配合。” 小女孩重新振作起来,开始尝试:那我再试一次,这次我要用心去感受它们,而不是强行控制。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女孩逐渐找到了感觉。她学会了如何在阳光下轻轻翻动茶叶,让每一片都均匀地暴露在温暖的阳光下。她学会了如何感知茶叶的湿度,知道何时该让它们休息,何时又该继续晾晒。 小女孩兴奋地跑来跑去:爷爷,快看!我觉得我做到了!这次的茶叶看起来不一样了。 卓老爷满意地点头:“是的,孩子,你做到了。这就是你和这片茶园之间的默契,是你的耐心和细心换来的成果。” 小女孩抱着爷爷,眼中闪烁着光芒:“谢谢爷爷,我明白了。不管是制茶还是做任何事,我都要学会用心去感受,用爱去对待。” 卓老爷感慨地望着孙女:“是的,孩子。这不仅是对茶的尊重,也是对生活的热爱。你的茶,将因为你的这份心意而变得与众不同。” 当小女孩终于亲手制作出她人生第一份白毫银针干茶时,卓老爷牵着她的小手来到卓家祠堂。 那里供奉着他们的祖先。 牌位上写着:卓老三和姚四娘子灵位。 这是“古御林”白茶世家的开山鼻祖。 如今传到卓老爷这代,已是清末民初。 下一代会是卓老爷的孙女:静秋。 静秋将自己亲手做的白毫银针,供奉到卓老三、姚四娘的灵位前,双手合十,虔诚跪拜。 在望海里,静秋的混血容貌总是被人侧目,那是因为静秋身上有陆家的基因,而陆家祖上曾有一位当家主母是金发碧眼的异域女郎。 陆家与卓家在不知道多少代前结了亲,金发碧眼的基因便也遗传到了卓家。 “爷爷,你马上就要到国外去了,能不能带静秋一起去呀?” 静秋瞪着一双蓝眼睛,眼巴巴看着卓老爷。 卓老爷头戴一顶黑色的瓜皮帽,身上穿着一件细腻柔软的蓝色长袍,上面绣着精美的花纹,腰间系着一条丝质的腰带,悬挂着玉坠,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对小孙女静秋说道:“静秋还小,爷爷去国外是送我们的白毫银针去参展的。等爷爷办完正事就回来了,静秋要在家里乖乖的,把我们‘古御林’的白茶制作技艺学好学会,传承下去,将来咱们的‘古御林’茶行要交给静秋打理哦。” 静秋露出笑容,信心满满:“爷爷放心,静秋在家等着爷爷回来。” 卓老爷是陪同省城吴锦记茶行的吴老板一起,送白毫银针去国外参加万国博览会展览的。 时间:1915年。 华夏局势复杂多变。 华夏茶人们却依然护送华夏茶去国外参展,是何等胆魄。 在那样动荡的时代背景下,卓老爷和吴老板的合作可谓是强强联手。他们深知,此次万国博览会是一个展示中国茶叶魅力的绝佳机会。为了确保白毫银针能在博览会上脱颖而出,他们进行了精心的准备。 首先,在选茶方面,他们亲自挑选最优质的白毫银针,确保每一片茶叶都达到最好的状态。这些茶叶经过严格的加工和筛选,每一片都充满了自然的香气和味道。其次,在包装设计上,也力求体现中华茶文化的独特韵味和高贵品质,以吸引国际评委和观众的目光。 每个茶箱上都贴着“福茶”的红色标签。 准备工作完成后,卓老爷和吴老板面临了将茶叶安全护送到美国的挑战。当时的航海条件远不如今天,途中可能遇到各种不可预测的风险。两位老人不畏艰难,亲自监督运输过程,确保茶叶在最佳状态下抵达旧金山。 在长达数周的航行中,他们对茶叶的状态时刻保持警惕,确保湿度和温度都保持在理想状态,避免茶叶在运输过程中的品质下降。 到达旧金山后,卓老爷和吴老板立即着手布置展览摊位。他们精心摆放茶叶,每一份展示都力图传达出白毫银针独特的美感和风味。在博览会期间,他们的摊位吸引了无数参观者的目光,许多人都被这种来自遥远东方的神奇饮品所吸引。 评审团在品尝了白毫银针后,对其独特的口感和优雅的香气赞不绝口。在激烈的竞争中,白毫银针凭借其卓越的品质和独特的风味,最终荣获金奖。 当主持人宣布结果时,全场掌声雷动,卓老爷和吴老板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奖杯,仿佛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卓老爷眼眶湿润,声音颤抖:“吴老板,我们真的做到了!这金杯不仅仅是对我们白毫银针的认可,更是对中国茶文化的肯定啊!” 吴老板笑容满面,兴奋地拍着卓老爷的肩膀:“是啊,卓老爷,这一刻,所有的付出都值了!我们的白毫银针得到了世界的认可,这是对中国茶人最大的鼓舞!” 卓老爷点头,感慨万分:“这么多年的努力,从精心培育茶树,到细致采摘、严格筛选,每一步我们都倾注了全部心血。这次的成功,是对我们匠心精神的最好回报。” 吴老板展望未来,目光坚定:“卓老爷,我们不能满足于现状。回去后,我们要继续提升茶叶的品质,让更多的人品尝到白毫银针的美味。” 卓老爷微笑着,充满期待:“没错,吴老板。我们要把这次的成功当作新的起点,继续探索、创新,让中国茶文化在世界舞台上绽放更加璀璨的光芒。” 吴老板举杯示意,庆祝胜利:“卓老爷,让我们为我们的成功干一杯!” 卓老爷举杯相应,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干杯!愿我们的白毫银针香飘四海,愿祖国繁荣昌盛!” 祖国繁荣昌盛,在1915年的卓老爷和吴老板看来是遥不可及的梦,国家动荡,国人困苦,不知希望在何方。 身为茶人,茶行生意好,是眼前能够够得着的梦想。 吴老板对卓老爷道:“可白茶毕竟是小众茶,产量低,这些年要不是卓老爷和望海里的茶农支持,我们吴锦记如何能把生意做到欧洲去。如今,白毫银针获得金奖了,茶行的海外订单越来越多,日后还要请‘古御林’多多支持。” “我们合作了这么多年,早已是老朋友了。吴老板不必担忧,等我们回国之后,再从长计议。” “我还要去组委会办理领奖手续,卓老爷,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吴老板去办理领奖手续,卓老爷见展览会那端有人聚众喧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好奇心驱使卓老爷走近查看,原来是一名叫约翰的外国人因牙疼而痛苦不堪,周围的人都在试图帮助他缓解疼痛。 卓老爷见状,解下腰间水壶递了过去。 牙疼的折磨使约翰顾不得细想太多,接过水壶,便仰头咕噜噜喝个精光。茶汤的味道清甜宜人,带着淡淡的茶香,约翰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与放松。 几分钟后,约翰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牙疼症状竟然明显减轻了。他激动地向卓老爷表示感激,周围的人群也对这一神奇的效果赞叹不已。消息很快在展览馆内传开,越来越多的人前来咨询和尝试这种独特的治疗方法。 “不知道先生给我喝下的是什么?”约翰用蹩脚的中文问卓老爷。 “白毫银针炖冰糖。” 卓老爷骄傲地解开谜底。 就是刚刚拿下金奖的来自中国的白毫银针啊。 卓老爷的善举不仅缓解了约翰的牙疼,更在博览会上引起了一阵“白毫银针热”。人们纷纷来到他的展位前,了解和购买这种神奇的茶叶。卓老爷和吴老板的展位前人头攒动,生意火爆。 但卓老爷并不知道自己的善举,也给自己埋下了祸端。 回国前,卓老爷和吴老板抓紧这难得的出国机会,游览旧金山,看到了和国内截然不同的景象: 1915年的旧金山,街头景象生动而充满活力。卓老爷和吴老板漫步于繁华的市中心,眼前是一幅多彩的时代画卷。高耸的缆车沿着山坡轨道缓缓攀升,发出特有的叮当声响,让人感受到这座城市独有的韵味。马车与汽车在宽阔的街道上擦肩而过,展现了新旧交替的时代特征。 路边,新开的咖啡馆和传统的酒吧相邻,从里面传出悠扬的爵士乐声。街头艺人在人行道上即兴表演,吸引行人驻足观看。远处,海湾的水面上船只往来穿梭,海鸥在空中盘旋,发出尖锐的鸣叫。 两人穿过熙熙攘攘的市场,市场上摊位琳琅满目,售卖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商品。他们品尝了当地的特色美食,感受了旧金山独特的文化氛围。 终于心满意足,回到酒店,收拾行装,准备回国。 可是酒店服务生却送给卓老爷一封请柬,卓老爷一头雾水,不知谁人邀请。 因为只邀请卓老爷一人,吴老板不便通行,卓老爷只好跟着来接他的汽车离开了酒店。 卓老爷满怀疑惑地跟随服务生的引导,来到了一家精致优雅的餐厅。刚步入餐厅,他便看到约翰正坐在一张精心布置的餐桌旁,微笑着向他招手。 约翰热情地迎接卓老爷,两人寒暄后便入座开始用餐。餐桌上摆满了精美的菜肴,卓老爷品尝着美食,心中却暗自揣测约翰的真实意图。 果然,餐后约翰慢慢切入正题。他赞扬了卓老爷的白毫银针在博览会上的出色表现,并提出了让卓老爷留在漂亮国种植白茶,将白茶生意扩展到美洲的想法。约翰承诺提供资金和资源支持,希望与卓老爷合作,共同开发北美市场。 “卓先生,听说你的白茶制作技艺天下无敌?” “过奖了,身为茶人,种茶、制茶乃是本分,何况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在我们中国,像我这样的茶人太多了。” “卓老爷,我有一个提议:听说从上个世纪开始,欧洲的贵族就把喝白茶当做一种时尚,现在你研发的白毫银针又获了金奖,在美洲也有了声誉,你就不要回去了,留在我们这里种白茶、制白茶,我们合作,在欧美把白茶生意做强做大,我保管你发大财,盆满钵满。” “多谢你的好意,可是恕我不能答应。” “ohmygod!有钱不赚,你是不是傻?”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风物,中国的茶还是生在中国,才有茶的味道。”卓老爷坦然笑道,打算此身告辞。 约翰再次挽留他:“可你们中国现在不太平,到处都在打战……” “所以我更要回去,自己的母亲遭遇了强盗,做孩子的只顾自己逃跑,而不管母亲的死活,这不是我们中国人的风格。” 卓老爷向约翰拱手道别。 约翰的脸色却阴沉下来。 番外三:制茶世家“古御林”二 在地窖的深处,阴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 四周墙壁上满是湿漉漉的水渍和斑驳的锈迹,昏黄的灯光摇曳不定,投下扭曲的影子,将这阴暗的空间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中。 地下室中央,一张破旧的铁床静静地矗立着,床上铺着一块脏污不堪的破布,那是被囚人唯一的安慰。铁链的一端紧紧锁在墙上的铁环里,另一端缠绕在被囚人纤细的脚踝上,每一个轻微的动作都会引来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角落里,一只老鼠肆无忌惮地啃食着剩菜剩饭,那些食物是被囚人每天唯一的口粮。厚重的门后总会传来看守冷酷的嘲笑声和威胁。 这里没有窗户,没有新鲜的空气,时间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仿佛静止了,只剩下被囚人喘息的声音。 密室的门哐当开启。 一个人走了进来。 是约翰。 约翰站在被囚人的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语气中充满了威胁:“卓老爷,你当真不肯留在美国?你要回中国,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把白茶制作技艺的秘方老老实实地说出来,就放你回中国去!” 卓老爷沉默不语。约翰见状大怒,下令用刑。鞭子在空中呼啸,每一击都如同在卓老爷的心上刻下深深的烙印。 酷刑之下,卓老爷的身体几乎要崩溃,但更痛苦的是对家中亲人的思念与担忧。他的声音虚弱而坚定: “约翰先生,您或许可以用刑具让我的身体屈服,但我的精神和信念是您无法摧毁的。白茶的秘方不仅是制茶技艺,更是我们家族历代相传的瑰宝,我不能、也不会将它交给任何人。” 约翰脸色阴沉,他没有想到卓老爷即使在如此痛苦之下仍旧坚持。他试图用另一种方式打破卓老爷的决心:“卓老爷,你不觉得为了一个秘方遭受这样的痛苦不值得吗?告诉我,你可以立即结束这一切。” 卓老爷深吸一口气,尽管身体剧痛,但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种从容和决绝:“约翰先生,别枉费心机了,你要么杀了我,也休想从我口里得知任何白茶制作的秘方。” 约翰紧握拳头,显然对卓老爷的回答感到十分不满。然而,面对这位老人坚定的态度,他开始意识到,单纯的威胁和暴力并不能让他达到目的。 约翰下令停止用刑。 他站在昏暗的房间里,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看着眼前这位坚韧不拔的老人,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扭曲的敬佩。卓老爷的身体虽然已是伤痕累累,但他的眼神仍旧坚定如初。这种不畏强权,坚守信仰的骨气,是约翰在美国从未见过的。 然而,敬佩归敬佩,约翰的初衷并未改变。他想要的白茶制作技艺,是打开财富大门的钥匙,他不能就此放弃。 他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酷,说道:“卓老爷,你的勇气和坚持确实让人佩服。但你可知道,世上有许多东西比死更痛苦?若不是你自愿,我也有千百种方法让你说出秘方。” 卓老爷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既包含对生命的无奈,又有对约翰无知的同情:“约翰先生,您真以为这技艺是可以被胁迫出来的吗?即便是我说了,没有我中国茶人的智慧与天地的灵性,您得到的也不过是一纸空文。” 约翰紧握双拳,卓老爷的回答无疑是对他贪婪想法的直接挑战。他不愿承认,但内心深处他知道,这位老人的话中有着无法反驳的真理。 心中的冲突让约翰陷入短暂的沉思。最终,他意识到,只有采取更为极端的措施,才能打破眼前的僵局。夜色渐深,约翰的脸上浮现出决绝的阴影,一个凶险的计划悄然成形。 当夜幕深沉,月光透过狭小的窗户洒在冷硬的地板上,约翰下达了他残酷的命令。一群黑影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卓老爷的囚笼。卓老爷虽然身体疲惫,但他的感官依然敏锐,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面对即将到来的终结,卓老爷内心异常平静。他思考的不是自己生命的脆弱,而是对家族、对传统茶艺的责任。 “小静秋,‘古御林’交给你了,我的孙女。” 当黑影笼罩下来,卓老爷的生命在静默中逝去…… …… …… 轮船缓缓驶出港口,海浪声似乎也在为吴老板的悲痛伴奏。他站在甲板上,望着逐渐模糊的陆地,心中空荡得像是被抽空一般。卓老爷的死讯,如同重锤一般砸在他的心上,让他难以呼吸。 他回想起与卓老爷的初遇,那时卓老爷的茶艺已经让他惊叹不已。两人志同道合,决定一同将中国白茶推广到世界。吴锦记的白茶生意做到欧洲,离不开卓老爷带领的“古御林”茶行、以及望海里茶农们的鼎力支持。 正是为了让吴锦记选送的白毫银针顺利获得国际大奖,吴老板才请卓老爷陪同前往旧金山,如今白毫银针的金奖奖杯是搬回来了,可是卓老爷却再也回不来了。 海风吹拂着吴老板的脸庞,咸湿的气息夹杂着泪水的咸味。他的手紧握着船舷,指尖因用力过猛而泛白。 想到卓老爷生前的种种坚持和努力,吴老板的心情愈发沉重,卓老爷的飞来横祸,客死他乡,让吴老板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悲愤和无力,对卓老爷有一种说不出的愧疚感。 他知道,自己必须承担起两人共同的梦想,将白茶文化发扬光大,这也许是对卓老爷最好的纪念。 然而,此刻的他,只想任由自己在悲伤中沉沦一会儿。海浪无情地拍打着船身,仿佛也在诉说着物是人非的哀愁。 吴老板抬头望向无垠的海面,泪光在眼眸中闪烁。 随着轮船的前行,吴老板的身影渐渐被朝阳的光芒包围,他的心情虽依旧沉重,但眼中已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卓老爷是春天出发的,他的骨灰冬天才被吴老板送回到卓家。 吴老板向着卓家人跪下了,说不完的“对不起”。 丧礼的那天,天竹村的天空布满了厚重的云层,偶尔有几缕阳光透过云隙,照在村庄的小径上,仿佛是天地间也在为卓老爷送行。村里的老少皆穿白衣,妇女们低声啜泣,男子们则是面色凝重,气氛肃穆而哀伤。 卓老爷的棺木被安置在村口的空地上,棺木上摆放着其生前最爱的白茶,以及一些他常用的茶具。按照当地的习俗,这些都是供他在另一个世界享用的。家族中的长辈在一旁念诵经文,超度卓老爷的灵魂。 随着一声令下,十六名壮年男子抬起棺木,缓缓向家族墓地移动。送葬的队伍穿过村庄的小路,所有人都默默地跟随着,沿途撒着黄色的纸钱,寄托儿孙们对卓老爷的哀悼和敬意。 墓地位于一片竹林之中,清幽宁静,竹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当棺木被轻轻放下,所有人跪地磕头,为卓老爷送行。吴老板也在人群中,他的眼眶红肿,情绪激动,但他强忍着悲痛,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完成卓老爷未竟的心愿。 卓老爷的遗愿,就是好好做茶,好好做人。 在墓碑前,一个小女孩放上了一包她亲手制作的白毫银针干茶。 小小的人儿跪在墓前,虔诚跪拜,申请专注。 吴老板问:“那是谁。” “是静秋。” 吴老板听过静秋的名字。 卓老爷生前每次送茶去福州,都会和吴老板提起自己的孙女静秋,颇引以为傲,说她小小年纪在制茶方面很有天赋。 “吴老板啊,我家静秋,打小对制茶的悟性就高得惊人。”卓老爷常笑着摇头赞叹,“她调制的白茶,香气纯净,滋味醇厚,连我这老头都自愧不如。” 吴老板每次听到这样的夸奖,都会笑着回应:“卓老爷过谦了,能有如此优秀的继承人,实在是卓家之福,也是我们白茶之幸。” 静秋从小就在茶香中长大,她对茶的敏感度和认识远超同龄人。每当卓老爷制作白茶时,她总爱站在一旁观察,细心学习每一个步骤。她不仅仅是模仿,更加入了自己的见解和创新。 有一次,卓老爷让静秋独自完成一批茶叶的制作。结果,那一次的成品让所有尝过的人都惊讶不已。她的茶,仿佛有一股清新脱俗的生命力,让人回味无穷。 “这孩子,将来定能传承和发展我们白茶文化。”卓老爷望着静秋,眼中满是期望和骄傲。 而静秋,也深知自己的责任。她不仅热爱制茶,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使命感,想要将卓族的白茶技艺传承下去。 爷爷从来不会因为她是女孩儿,就对她两样态度。 爷爷对家族中的孙儿辈们,无论性别,一视同仁,爷爷只对勤奋和悟性高的孩子另眼青睐。 爷爷对静秋就有偏爱在。 如今,爷爷死了,静秋哭得最伤心。 爷爷对静秋的偏爱,在望海里是人尽皆知的事。他总是笑言静秋是他手中的明珠,未来的白茶公主。每当静秋在制茶过程中展现出惊人的天赋时,爷爷的眼中总是充满了无尽的骄傲与喜悦。 静秋从小就跟随爷爷学习制茶,她的每一个进步,每一点成就,都凝聚着爷爷的心血和期望。在爷爷的庇护下,静秋成长为一个温婉而坚韧的女孩。 爷爷告诉所有人,未来“古御林”是要让静秋继承的。 如今爷爷死了,对静秋来说,仿佛天塌了一般。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和悲痛,那种深深的哀伤,几乎让她无法自持。静秋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站在爷爷的墓碑前,静秋的心被痛苦填满。她回忆起和爷爷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那些关于茶的谈话,那些关于未来的憧憬,如今都成了永远的遗憾。 “爷爷,您曾说我是您的骄傲,是白茶的未来。”静秋抽泣着,声音带着颤抖,“我会继续学习,继续努力,不让您的期望落空。请在天之灵保佑我,让我有能力继承您的遗志,将我们‘古御林’的白茶发扬光大。” 静秋的泪水滴落在祭奠的白茶上,仿佛是她与爷爷之间最后的交流。她知道,即便爷爷已经离开了,他对她的爱和期望将永远伴随着她,成为她前行的力量。 “静秋,好孩子,别哭了。” 吴老板给静秋递来一方帕子。 静秋抬头,泪眼模糊看着吴老板,抽噎着问道:“吴老板,您能告诉我,我爷爷是怎么死的吗?” “家国动荡,草民受欺呀!” 吴老板的话,让静秋狠狠咬住了手里的帕子。 …… …… 静秋是卓家第一个去留洋的孩子,且是个女孩子。 卓家人原本不肯依,但拗不过静秋绝食相逼。 静秋站在旧金山的海岸边,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的心情与海浪一般汹涌。 静秋之所以坚持要留洋,因为心中有一个更大的梦想——救国救民。家国动荡,内忧外患,民众疾苦。在这样的时局中,静秋又如何可以安安生生只做一个茶人? 怀璧有罪,只会像祖父那样,命丧他乡。 静秋选择来到旧金山留学,是因为这里汇聚了世界各地的先进思想和科技。更因为,这是祖父丧命的地方。 在旧金山的日子里,静秋埋头苦读,她不仅在课堂上刻苦学习,还深入到当地的社区和机构,与不同文化背景的西方人交流。她深知,真正的学问不仅仅在书本上,更在于实践和经验。 每当夜深人静,静秋总会站在窗前,凝望着远方的星空,一边思念爷爷,一边思考着自己的使命和未来的道路。 静秋在学校上完课后,走在操场上,她的心情一如既往沉重,令她整个人看起来很忧郁。 “嗨,静秋!上完课了吗?”她的同学杰克笑着和她打招呼。 “嗯,刚上完。”静秋回以微笑。 “静秋,我想邀请你去我家作客。”杰克热情邀约。 他此前已经邀约过很多次了。 静秋点了头:“好。” 番外四:制茶世家“古御林”三(完结,撒花) 杰克喜欢她,静秋一直都知道。 杰克对静秋,几乎是一见钟情。 在旧金山读书的日子,杰克对静秋关怀备至。 杰克是一个绅士。 所以,静秋对杰克并不反感,甚至有些好感。 杰克是一个典型的美国青年,身材高挑、线条流畅,拥有一头棕色的秀发,雪白的肤色,眼睛像蓝天一样清澈。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透过这双眼睛,静秋本能觉得杰克是个善良的人。 事实上,杰克也的确如此。 作为大学里为数不多的亚洲女孩,静秋的美丽和聪慧总是吸引人的目光,身边不乏好意、恶意的追求者,杰克并不起眼。 但某个午后,静秋坐在图书馆的角落,埋头于厚重的法律书籍,眉头微蹙,似乎在理解上遇到了障碍。杰克恰好经过,看到这一情景便走过去轻声询问是否需要帮助。起初静秋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杰克坐下后,耐心地为她讲解那些复杂的法律概念,甚至牺牲了自己的足球训练时间。 这件事后,两人逐渐变得熟络。 静秋开始更加期待每天在图书馆与杰克一起学习的时光。有一次,静秋因为语言障碍在演讲课上表现不佳,杰克则主动提出帮助她练习口语。他甚至模拟听众提出各种问题,帮助静秋增强信心。 渐渐地,静秋在杰克的帮助下,不仅学业有了显著进步,连社交圈也开始扩大。杰克的关心让静秋感受到了异国他乡的温暖,而静秋的成长也让杰克感到自豪。 两人的友谊在书香墨味中悄然生长,甚至滋长了友谊以外的东西。 杰克用汽车将静秋接出了校园。 杰克的房子是一栋白色的别墅,宏伟的入口配有精美的门廊和雕花门框。外墙使用昂贵的石材和砖块精心砌成,带有浮雕装饰。高大的屋顶是铜屋顶,设有多个引人注目的烟囱和天窗。窗户上饰有华丽的花饰铁栏杆,宽阔的庭院和花园,有喷泉,有雕塑。 这样的西方建筑,在静秋眼里是新鲜的。 卓家因为制茶,在望海里也是富甲一方。 但卓家的宅子是传统的江南式建筑,白墙红瓦,色彩鲜明,与周围的绿意相映成趣。宽敞的院落和精美的园林设计,让人仿佛步入了一个静谧的世外桃源。 走进杰克家,首先映入静秋眼帘的是宽敞明亮的大厅。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图案繁复,色彩鲜艳。墙壁上挂着精美的油画,画框是精致的雕花木框,画作以风景或肖像为主题。墙上则挂着一些金银器皿,如烛台、镜子等,这些器皿都雕刻得非常精美,闪烁着光芒。 在大厅的一侧,还有一个壁炉,壁炉上摆放着一些瓷器和铜器,这些都是主人的收藏品。壁炉的火苗跳跃着,给大厅带来温暖。 大厅的一角还摆放着一架黑色的钢琴,钢琴上放着一些乐谱,旁边则是一把雕刻精细的椅子。 “这是我妈人闲暇时弹琴的地方。”杰克介绍说。 静秋点点头,目光落在大厅的中央,那里有一套沉重的红木家具,包括一张长桌和几把椅子。长桌上摆放着一些瓷器,竟有来自中国的茶壶、茶杯等,令静秋眼前一亮。 “你是中国人,对中国茶一定熟悉。”杰克领着静秋走去长桌旁坐下,要给静秋泡茶,但动作笨拙,竟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 “这是建盏,可惜了。” 静秋看着地上的碎片,脸上流露出了深深的惋惜。 “你认识建盏?”一道声音从楼上传下来。 静秋抬头,见一个中年绅士正从楼梯上走下来,他的步伐沉稳,神色里透出一种贵族的气息。 静秋轻轻点头,恭敬地回应:“是的,先生,我对它略有了解。” 杰克向绅士介绍道:“爹地,这是我的同学静秋,她来自中国。”然后对静秋说:“这是我的父亲,约翰先生,他是收藏家,尤其喜欢收藏来自中国的东西。” 约翰走到他们面前,目光落在碎裂的建盏上,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捡起一片碎片,轻抚其光滑的表面,缓缓说道:“这只建盏,是我在拍卖行好不容易拍来的,杰克,你真是笨手笨脚。” “对不起,爹地。” 约翰不理会杰克,而是对静秋露出笑容:“静秋小姐从中国来,我请静秋小姐喝一喝中国茶吧。” 约翰请静秋喝的是白毫银针。 静秋轻轻接过茶壶,微笑着对约翰说:“这款茶有着极高的营养价值,但泡法需要特别注意。”她动作从容地开始示范正确的泡法,一边操作一边详细讲解。 静秋取出适量的白毫银针茶叶,轻轻置于茶荷中,让约翰感受到茶叶的清香。她将热水烧至85度左右,缓缓倒入茶壶,使茶叶得以在恰到好处的温度中舒展。静秋解释道:“陈年白毫银针需用温润的水唤醒,这样能更好地保留其营养成分。” 静秋熟练地操作着,她告诉约翰如何控制泡茶时间,以保持茶汤的鲜爽口感。茶香渐渐弥漫整个空间,静秋从容不迫的态度和专业的泡茶技巧令约翰赞叹不已。 茶泡好了,静秋为约翰斟上一杯,金黄的茶汤在杯中闪着诱人的光泽。 静秋一边摇着茶杯,一边向约翰展示:“约翰先生你看到了吗?上好的白毫银针,第一泡茶是有胶质感的,像勾了芡……” 静秋说着,让杰克拿来一把手电筒打开,将灯光打在玻璃茶壶一面:“约翰先生你看……” 约翰的眼睛顿时亮了,只见无数雪白绒毫在透明的水液中漂游,宛若神奇的海底世界。 “神奇呀!神奇呀!”约翰拍案叫绝。 在静秋的示意下,约翰品了一口茶,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身心舒畅的感觉。 约翰忍不住赞叹道:“静秋小姐,你的茶艺真是了不得,你泡出来的白毫银针的味道果然与众不同,静秋小姐,在你们中国,是不是每个人对茶都如此有研究?” “倒也不是。”静秋道。 约翰赞同:“我上一次也遇到一个很厉害的中国茶人,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从上个世纪开始,欧洲的贵族就把喝白茶当做一种时尚,而这位中国茶人研发的白毫银针又在万国博览会上获了金奖,在美洲也有了声誉,我希望他不要回中国去,留在美国种白茶、制白茶,和我合作,在欧美把白茶生意做强做大,我保管他发大财,盆满钵满。可惜他啊,是个不识时务的……” 约翰的话让静秋小姐的脸色瞬间凝滞了。 “静秋小姐,静秋小姐……” 静秋回神。 “静秋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不识时务的人,放着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不要,这种傻人的确不配和约翰先生合作。”静秋给了约翰先生一个微笑。 约翰十分满意点点头:“静秋小姐说的是,那个人如果有静秋小姐这般觉悟,也就不会……” 不会没命回国了。 约翰把后半句话吞入肚子里。 静秋的手指甲狠狠掐进自己掌心,面上却始终微笑着。 吴老板在祖父的丧礼上告诉过她,害死祖父的人,叫约翰。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无法遇到杀害祖父的仇人,没想到狭路相逢。 “约翰先生,不知道您现在还有做白茶生意的打算吗?”静秋小姐笑着问道。 “静秋小姐有渠道吗?听说中国白茶产量少,订单很难拿到啊,向我想喝点中国白茶,还得通过欧洲使馆那边。” “真是巧了,我的家乡望海里就盛产白茶,在我们望海里,家家户户都种白茶做白茶卖白茶,如果约翰先生能去我们中国一趟,我定为约翰先生拿到中国白茶最充足的货源,保管约翰先生在美洲的白茶生意做大做强。” 约翰当即拍掌:“当真如此,那可就太好了,静秋小姐不知道,中国白茶具有极高的健康价值,抗氧化抗衰老,极受欧洲贵族追捧,真是一茶难求,我想要喝白茶,还得托关系去欧洲使馆那边才能分到一些,如今有了静秋小姐这条渠道,那可就太好了。” 父亲与自己喜欢的女生,相谈甚欢。 杰克可太开心了。 送静秋离开家时,杰克还沉浸在喜悦中。 “静秋,你是不是马上就要回国了?” “这学期的课业也结束了。” 刚刚在饭桌上,静秋已和约翰约好了去中国的时间。 “我希望我能和我父亲一同去中国。” “如果你父亲同意的话。” 杰克眼中,静秋小姐笑得无比灿烂,但总觉这笑和之前不一样了。 …… …… 杰克没能和约翰一起去中国,因为杰克母亲不让。 约翰和静秋小姐的轮船离开了港湾。 杰克站在码头上,目送轮船在大海上乘风破浪而去,仿佛在赴一场约会。 杰克不知道,他的父亲约翰是去赴一场死亡的约会。 他冲静秋和约翰挥手,静秋却没有任何回应了。 一定是船开得太快,静秋看不见他了。 …… …… 约翰的心中一直怀揣着对东方文化的向往,尤其是中国深厚的传统与自然景观。当他跟着静秋来到闽东南长溪县望海里时,他的内心充满了期待。太姥山的秀美风光和沿途连绵起伏的茶园,让约翰激动不已。 太姥山,奇石峥嵘,似兽似花,宛若通灵。风侵雨蚀,岁月之手细腻打磨,每一块石头都蕴含着千年的故事,诉说着史前的沉默。 约翰跟着静秋小姐游历其中,步移景异,静听静秋小姐的介绍,心随石变。但见太姥石头或峻峭挺拔,或温柔婉约,如大自然的情感,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约翰一路惊呼连连:中国真是个宝藏地方。 游完太姥山,静秋告诉约翰,他们将前往一个特别的地方——天竹村,参观那里的“古御林”高山白茶有机茶园。 那是他们卓家培育的茶园,是她祖父一手栽培的茶园。 终于抵达天竹村的高山,约翰看到一片片翠绿的茶园随着山势铺展开来,犹如绿色的波浪,让人心旷神怡。 进入茶园,约翰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吸引。茶树排列整齐,绿叶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这些茶树都是我祖父亲手种植和管理的,不使用任何化肥和农药,完全依靠天然的方式生长,所以这里生长的白茶口感纯净、香气独特。” 约翰问:“静秋小姐的祖父一定是个制茶高人,不知道静秋小姐能不能带我去见一见?” “好。” 静秋爽快地答应了。 …… …… 半个时辰后,约翰已站在了一座墓前,墓碑上写着:卓公之墓几个大字。 “静秋小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祖父已经过世了。”约翰感到很抱歉。 静秋小姐微笑着说道:“没关系,原本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但是我祖父死在了旧金山,死在了一个叫狼子野心人的手中……” 约翰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收敛神色看向静秋小姐,不知何时,静秋小姐身后,严格的说,是他们周围已经站了几十个茶农,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夕阳如血,卓老爷的墓碑上却洒上一片真正的血,殷红的,比夕阳还红。 …… …… 静秋小姐再次造访旧金山的时候,已是两鬓斑白的年纪。 不再是静秋小姐,而是静秋老太太了。 那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事情了。 家国不再动荡,人民当家做主,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已经站起来了。 而老字号“古御林”白茶世家,已经四世同堂。 长溪白茶在海外的影响力日益扩大,已成为中国茶叶出口的重要组成部分。随着全球消费者对健康饮食的追求,白茶以其独特的口感和健康益处受到青睐,出口量连年增长,远销欧美、东南亚等地区,特别是在品质和口感上得到国际市场的认可,品牌影响力持续提升。 “古御林”白茶受邀参加旧金山的茶叶展销会,静秋老太太带上了卓家的小小小小静秋。 在浩瀚的太平洋上,一艘轮船承载着不同人的梦想与期待缓缓驶过。船尾,一老一小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老者,皱纹刻画着岁月的痕迹,眼中却蕴藏着年轻人所没有的坚定与平静;小女孩,双眼充满好奇,对这未知世界的热情如同初升的太阳。 他们静静地站在甲板上,眺望着那辽阔无垠的海洋,仿佛在读一部厚重的历史长卷。 静秋老太太的心情随着海浪一起起伏,时光回到1915年,她的祖父卓老爷在太平洋的轮船上,眺望海洋时,是不是带着赴死的决心? 身为中国茶人,只要中国茶能走向世界,他虽死不悔吧? 而静秋老太太牵着小小小小静秋的手,站在轮船上,眺望海洋,却是一场奔赴新生的旅程。 完结。 撒花。 新书见,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