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有仙气》 第一章 新坟、车队、老道士 是夜,本就不是很明亮的残月悬挂在空中,又被乌云遮住半个,让李然勉强可以视物,却看不太清楚。 从山坡上一眼望去,可以看到山脚下的灯火。 可常言道,望山跑死马,从山顶往下也一样——尽管一低头就能看到村子,可顺着山路往下走,走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村子却一点都不见靠近。 “奇怪了,来的时候,也没走这么远路。” 李然在心里嘀咕。 大概两个小时前,他在上班回家的路上,看到天上竟然有一把古剑在飞,好奇之下便向古剑追过去,想要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高科技玩意儿。 追着追着,就追到了一个山坡下,然后下车步行,大约十来分钟,找到了落地的古剑。 但是古剑旁边并没有人,拿起来一看,也一丁点都不像现代产物。 没有螺旋桨,也没有吊钢丝,按道理说根本不可能飞得起来。 “难道,这是传说中的‘飞剑’?”李然收起那把剑,准备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可是,当他往回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迷路了。 来时的小山坡不见了,面前是一条直行的小山路,一眼看去,除了远处的山脚下有一个小山村冒着袅袅炊烟外,竟然看不到其它任何人类生活的痕迹。 手机落在了车上,打电话求助,是不可能了。 只能顺着山路,往山下走。 可是走着走着,他渐渐发现有些不对劲:明明是一座处在城市旁边的小山,四周都是小区,自己上山坡才十来分钟,下山却走了足足一个多小时,连天都黑了,还没看到城市的踪影。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心里隐隐地,生出了一丝不安。 就在这时,前方路边,隐约出现了一个坟墓的轮廓,往前走几步定睛一看,是一座才修建不久的新坟:坟头是一块椭圆形的大理石,周围摆放着“青、红、黄、白”四个颜色不同的花圈,大大的墓碑立在坟前,却没有雕刻任何碑文。 荒山野岭遇孤坟,正常人都会心里发毛,李然也不例外。 于是赶忙加快脚步,远离那新坟。 一口气走了得有一里多路,彻底远离那新坟后,他才放缓速度。 可就在这时,目光下意识的往路边一扫,他立刻感到头皮都像炸了一样:路边,竟然还有一座新坟,坟头是一块椭圆形的大理石,周围摆放着“青、红、黄、白”四个颜色不同的花圈,大大的墓碑立在坟前,却没有雕刻任何碑文! 跟刚才那座坟墓一模一样! “不可能,巧合,一定是巧合。” 李然心里发慌,直接撒丫子开奔,跑向了山脚下。 不过,那下意识的一眼,还是让他看清楚了:坟前墓碑旁边有一棵小树,已经枯死,树上有个黑乎乎的东西,隐约能看到,似乎是一只死于脱壳的金蝉。 这一次,他一口气不知道跑了多远,直到肺都要炸了,再也跑不动,才停下来喘息。 可是喘着喘着,他整个人,却从头凉到了脚! 因为路边,还有一座新坟。 准确的说,还是那座新坟:坟头是一块椭圆形的大理石,周围摆放着“青、红、黄、白”四个颜色不同的花圈,大大的墓碑立在坟前,却没有雕刻任何碑文。 坟前墓碑旁边有一棵小树,已经枯死。 树上有个黑乎乎的东西,隐约能看到,似乎是一只死于脱壳的金蝉。 “我去!”李然感觉腿肚子都抽筋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座新坟,生怕下一秒钟,就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钻出来。 一秒,两秒,三秒…… 突然,前方传来一道马嘶声,紧接着,一行至少有几十个人的古装车队,打着灯笼横穿过了山路。 “这是在拍戏吗?” 李然心里一松,迈步就要追过去。 但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让他心跳骤然间都差点停止。 下意识的想要呼救,另一只手却捂住了他的嘴巴。 紧接着,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别惊动它们,看清楚点,那车队连人带马,都没有下半身!” 李然闻言定睛一看,立刻冷汗直流。 那一行几十人的车队,还真的,都没有下半身,连马匹跟马车,都像是被横截了一样,没有下面部分! 带着震惊回头看去,入眼的是一个留着花白胡子的瘦干老道士,那仙风道骨的模样,以及身上的道袍跟拂尘,都让他感到安心,于是下意识地开口说:“旁边,那新坟……” 话音戛然而止。 只见那新坟,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变成了一座新宅。 坟头成了屋脊,墓碑成了大门。 门前小树变成了参天大树,但是依旧枯萎,上面爬满了死蝉。 院墙边,还有“青、红、黄、白”四个花圃。 大门半开,隐隐能看到院内赤红的烛光,以及一个穿着嫁衣的苗条身影。 “这不是新坟,老道还是孩童的时候,它就已经存在了,里面有大恐怖!”老道士说着,抓住李然的肩膀,就往山边丛林里跑。 一路上荆棘遍地,将李然的衣服,乃至血肉都给刮破了好几处。 但李然却丝毫不敢停留。 因为能感觉到,身后有东西在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憋着劲儿奋力跑,就在李然又累又痛,都快跑不动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条小路,以及一座灯火通明的道观。 门匾上写着“浑然”二字,金光闪耀。 在道观出现的一瞬间,身后追着的不知名东西骤然消失不见,就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深更半夜一个人在荒山野岭里乱跑,你还真是不怕死!”老道士领着李然走进道观,来到了正堂三清神像下,盘坐在蒲团上说:“荒野破观,也无什么可招待,自便吧!” 说罢闭目调息,不再言语。 李然也没有不知趣的多说,而是在旁边,找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疲累,加上刚刚受过惊吓,让他很快昏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大白天。 阳光透射进来,照亮了布满蛛丝的道观——是的,布满蛛丝,道观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修缮,蛛丝满布、老鼠成窝,三清神像都破碎了两个,房梁也坍塌了大半。 顺着窗户向外看去,院墙只剩下地基,大门也早已风化,只有半个门楼子立在那里。 心里顿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赶忙看向三清神像下方,结果却发现,那儿哪里还有什么老道士。 神像下,赫然盘坐着一个衣衫褴褛,手持破旧拂尘的白骨! “这……” 李然瞬间明白了。 原来这山中,就没有一个活人! 第二章 命符 正午,烈日当空,穿着宽松道袍的李然,正双手捧着一把古剑,在那里端详。 当发现道观早已荒废多年,老道士只是个白骨的时候,他着实吓了一跳,起身就往外面跑。可是,跑到大门口之后,想到至今还无人收敛尸骨的老道士,他又转身走了回去。 怎么说,这老道士也算救了自己一命。 否则,无论是那全员只有半个身子的车队,还是后来的不知名东西,都有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道长已死,晚辈无以为报,就帮道长收敛尸骨,入土为安吧!”李然对白骨说了一句后,手持古剑在院子里开挖,准备将其安葬。 但是一挖,挖不动,下面是石头。 再挖,还是石头。 “我就不信了,还能整个道观都是石头不成?”李然不信邪,继续找地方,终于在将近中午的时候,于后院一处空地上,挖出了个勉强能埋人的大坑。 但还没来得及下葬,就在里面,挖出了个箱子。 似乎是个宝箱。 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放着一件崭新的道袍,还有一张字条。 只见上面写着:感谢道友帮忙下葬,贫道身无长物,只有一件祖师爷留下的“浑然道袍”,就送给道友,做防身辟邪之用吧! 落款:无名道人。 也不知道是道号叫“无名”,还是不愿意留下姓名。 “好吧!” 老道士把东西埋在这里,显然是知晓,整个道观只有这里能挖动。 说不定,就是他生前专门给自己打的“墓穴”。 最终,将老道士下葬之后,李然也换上那件崭新的道袍,成了一个俊俏小道士——其实死人送的衣服,他是不想穿的,但自己的衣服已经被荆棘划烂不说,这道袍放了不知道多少年竟然还崭新,应该真的有“辟邪”的功效,不穿白不穿! 至于穿了之后,看起来像道士这件事,那不是问题。 李然从小就想拜师学道,巴不得变成道士呢! 只是一直找不到高人,只能找到骗子。 说起修仙炼道,他立刻想到了自己手中的古剑。 现在他已经基本确定,自己是穿越了,因为他所生活的城市里,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荒山。一眼看去峰峦起伏,到处都是高耸入云的山头,这根本不可能是市区。 此时很有可能,已经不是身在地球。 而导致自己穿越的罪魁祸首,就是这把会飞的古剑,若非为了追古剑,自己怎么可能穿越到这里? 好在,古剑最终还是到手了,不亏。 “可是,这把会飞的剑,究竟怎么使用呢?” 李然犯愁。 滴血认主没用,早在之前迷路的时候,他就试过了。 至于其它炼化方式……他根本不会。 现在是明知道这把“飞剑”极有可能来历非凡,却只能干看着,没有一丁点办法。 “之前遇到鬼怪,这剑也没有什么反应,挖地的时候也不锋利……”李然端详着古剑,看着看着,渐渐感到周围的景象开始模糊,那把剑成为了天地间唯一的颜色。 时空静止,万物无声。 受他心神牵引,一道光芒自宝剑中飞出,遁入了他的脑海。 而剑身上,也一面浮现出“大衍”,一面浮现出了“遁一”,字迹古朴厚重,仿佛天道一般,给他一种沧桑大气的感觉。 但很快,就一闪而逝,消失不见。 不过,他脑海中,却收到了很多信息。 其中一个,是关于这把剑的:它的名字叫做“大衍遁一剑”,是一柄货真价实的仙剑,但并无锋刃也无威力,只有一个最基本的“御剑”功能。 名为:大道天衍人遁其一飞剑御行术! 无法力消耗,无冷却,一旦使用可以“人剑合一”穿梭虚空,遁到百丈外一处随机可容身之地,并摆脱一切追踪跟气息锁定。 还可以通过消耗法力,来增加遁术范围,以及掌控方向。 “功能是挺厉害的,但是,一把仙剑啊!就这?”李然有些失望。 不过很快,当查看到脑中的另一个信息,一门名为“斩天截命术”的神通时,他的所有失落,便一扫而空——那是一门非常厉害,甚至近乎无敌的神通! 厉害的地方在于:可以无视修为差距,一旦施展成功就绝对奏效,不存在任何被抵挡的可能性! 哪怕对方是仙人,都不可以抵挡! 这门神通必须用“大衍遁一剑”才能施展,施展方式是:先截取一丝命数,化作“命符”,然后再截取各种因果,填充命符,一旦填充圆满,那便是施展成功。 到时候放出命符,无论被施术者是什么层次,是什么物种,什么生命形态。 都决计不可以抵挡。 因为命符释放出来的不是法术神通,而是定数,定数一成便不可更改,无法抗拒。 当然,这么变态的神通,不可能随意释放。 “命符”分为一元、两仪、三才、四相、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十方,十个等级,但能够制作出什么样的命符,却不是取决于修为,而是取决于被截命者。 命符等级越高,填充因果便越难,反之则越简单。 举个例子:如果对一个凡人施展,便会得到一个“一元命符”的胚子,这想要填满因果很容易,随便找几个他做善事或者作恶的媒介,就能截取出足够的因果。 但对仙人施展,就会得到一个“仙级命符”胚子。 这个时候,想要填满,就绝对不是一两样媒介的事情了,很可能要搜集一千个、一万个媒介,或者找到什么因果巨大的东西才行,反正会极难。 可难归难,一旦填满命符,那便可以施术成功。 到时候哪怕是跳出三界五行的仙人,也会被拉回凡尘,重新编制“命数”,化作无可抗拒的定数。 比如说:大魔头屠戮苍生,杀人无数,李然截取他杀死之人身上的因果填满命符,然后释放出去,便会生成大魔头被“诛杀”的定数。 到时候任大魔头实力滔天,哪怕逃到天涯海角,命符一出,都难逃一死。 而这从头到尾,都无关李然自己的修为。 当然,也可以用法力直接去填充命符,或是因果命数跟法力混合填充,总之,只要将“命符”填充圆满,那便可以生成定数,从而无视修为,无视距离,无视任何抵挡手段,直接释放生效! 斩天截命! “这个就厉害了,岂不是说,就算是现在的我,理论上也可以诛杀仙人?”陈修展望之余,不免思索:“但是,如果对方太强的话,斩他的因果命数,他会不会有所感应呢?” 想到这里,他又不由得,想起了“大衍遁一剑”自带的遁术。 一个截命,一个遁走,刚好打一枪便跑。 等截取到了足够的因果,定数生成,那“命符”之威便再也无可抗拒,简直绝配! “人剑合一,大衍遁术,走!”李然试着施展了一下遁术。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远处一棵大树的树杈上。 那棵树有十几米高,树杈旁边还有个大大的马蜂窝,上面的马蜂有花生那么大,两眼通红……废了好大的劲,他才从树上爬下来,再也不敢随便施展了。 还好这次到了树上,万一到了悬崖,或者深潭,那可怎么办? 还好旁边只有马蜂,若是有只老虎,或者大蟒蛇啥的,岂不是要凉凉? 可不一定来得及再释放一次遁术。 “好吧,可以容身,不见得可以容人,仙剑也终究是死物,自带的遁术不靠谱,还得有法力操控才行!”陈修想到这里,突然发现自己只有仙剑跟神通,貌似根本没有修炼法力的法门。 依旧还是个凡人。 不仅如此,上次吃饭还是昨天中午,肚子,在咕咕叫了! “这前面山沟里好像有个小村子,也许,贫道可以前去化个缘?”陈修看着自己身上的道袍想。 第三章 牛刀小试 说干就干,李然立刻离开道观,前往了前方的小山村。 村子里的住户并不是很多,只有二、三十家,全部集中在山谷深处,进出只能走道观门前的那一条小山路。 李然顺着山路走过去,很快就来到了村里。 在踏入村子的一瞬间,他明显感觉到,气温骤然下降了一大截。下一刻,道袍上便传来温暖,让他的不适全部消失,就好似刚刚感受到的气温下降,只是错觉而已。 但李然知道,那绝对不是错觉。 下意识的环顾四周,他发现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有,整个村子静悄悄,说不出的死寂。 “这大白天的,怎么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 李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可以,他真想直接转身离开,可这附近就一个小山村,离开的话,不知道得去哪里解决吃饭的问题了——或许大山里可以找到些野味,可现代人原始技能退化严重,谁知道怎么整? 总不能用“斩天截命术”去抓野鸡、野兔吧? 专业根本不对口! 因此,就算感觉村里有些不寻常,他还是打算找找看。 当然了,有“遁术”跟“命符”兜底,还有一件可以辟邪的道袍,这才是他敢进来的主要原因。 顺着村路,走过大半个村子,家家户户都是紧锁大门。 小村很穷,九成以上的人家,都是草屋、土墙,只有两三家是石头墙。砖墙、瓦屋一户也没有,最富有的那户人家,也只是石头墙院子,外加竹子搭建的两层小屋。 李然隔着门缝往里面看去,只见七八个人正一脸惊恐的趴在地上,其中两个壮丁还捂着耕牛的嘴巴。 生怕它叫唤。 “这应该,不是因为怕我吧?”李然在心里道。 接着敲了几下门,喊到:“里面的施主,到底出了什么事?贫道李然,是山上浑然观里新来的道士,腹中饥饿化缘来此,不知道可否行个方便?” 此话一出,里面众人的惊恐神色,立刻消失了大半。 “道士?” “是个男的,不是她。” 众人窃窃私语。 下一刻,一个穿着破旧丝绸的中年人打开门,一把将李然拉了进去。 然后关门,插好门栓,长出一口气说:“小道长你去哪里化缘不好,怎么跑这里来了?老柳树村几天前刚刚发生尸变,现在逃都没有办法逃!” 闻言,李然不由得皱眉。 “僵尸?” 他能感觉到这村子里不正常,但究竟是尸气还是鬼气,或者妖气,他区分不出来。 “我们也不知道是僵尸还是厉鬼,就在那边,你顺着门缝都能看到。”说罢,中年人伸手,指向了山上。 李然顺着指引看去,顿时感到脊背一凉。 那所指的方向,正是他来的地方,远远的看去,明显可以看到道观不远处的那段山路上,飘着一个浑身发青的女子。她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暂时没有进入村子,但却始终注视着山谷。 很险,如果李然不是来村里,而是进山,怕是就迎面撞上了! “不能看她,会被盯上的!”一个妇人堵住门缝说。 “对,不能看,不能看。”中年人说着,招呼李然进屋坐下,道:“之前小道长你过来,我们还以为是那女尸来了呢,差点吓死。饿了是吧?我家里有饼子,凑合着先吃点。” 说罢,给李然拿了一块大约有半斤重的粗面饼子。 这是李然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若在以往,真是打死也不会吃。 但是现在……真香。 吃着饼子,喝着井水,他也不忘打听这里的情况。 原来,这里叫做“老柳树村”,是大瑞王朝北幽府,三水县治下的一个小村子。 穿越是没跑了,这里已经不是地球。 给他开门的中年人是老柳树村的村长,名叫王忠,一个人如其名,挺老实忠厚的汉子。 “村里闹了鬼,没有神婆什么的能管管吗?”李然询问。 按照王忠所说,大瑞王朝有武,有儒,有道,有佛,也有术士,是一个遍布各种奇人异士的地方,正常来讲不论是官府还是民间,都有大量能人。 不应该被一只鬼怪,就堵了一个村子的门。 “唉,荒山小村,没什么油水,那些奇人异士都不愿意来,官府收不到税粮,也好些年没管这里了。”王忠叹了口气说:“据说早些年,村头山上的道观里,是住着个老道长的,但后来失踪了,传闻是被山里的妖魔给吃掉了。当时官府那边还来人寻找了一段时间,没有找到,道观也就荒废了。” 闻言,李然不由得有些疑惑。 难道说,老道士的尸骨,以前并不在道观? 不然早就被人下葬了。 当然,也可能一直在,但一般人看不见。 “对了,道长是那老道长的弟子,还是县城来的?”王忠突然露出期待的神色,询问:“会不会法术?” 来自何处只是随口一问。 会不会法术,那才是重点。 “这个,我,严格来说……”李然想说不会,因为他虽然可以用命符对付鬼怪,但没有能力保护村民。 可话没开口,却被打断了。 是王忠的儿子,他匆匆跑过来,说:“不好了,爹,娘的‘肺痨’又加重了!” 王忠立刻变了脸色。 他没有马上过去,而是满脸愁容地说:“这可怎么办?村路被堵住了,根本没法去抓药!就算能抓药,肺痨病也是个顽疾,难治啊!” 肺痨,也就是肺结核,致死率非常高的一种疾病。 还是传染病。 “施主,贫道手中这饼子,是尊夫人做的么?”李然笑着开口问。 闻言,王忠有些摸不着头脑,随口道:“是她前些日子做的,怎么了?” “用它,能救王夫人!”李然说:“还请拿一件尊夫人常用之物过来,外衣、头巾、簪子、手镯,什么都行,只要是常用的便可以。” 对此,王忠不解,但还是照做。 赶忙让儿子王二牛去拿了一个木制的梳子过来,然后说道:“这是夫人平日里梳头用的梳子,可以么?” “可以。” 李然点着头,在王忠以及他儿子王大牛、王二牛、王三牛等人满是惊奇的目光中,拿出“大衍遁一剑”,对着梳子猛地一挥,一丝命数便从中被截取出来,化作了一张正面空白,反面写着“何巧兰”三个字的符咒。 这正是命符。 通过媒介,从命数中截取而来。 这时,李然又一剑,斩在了手中吃剩的饼子上。 一剑过去,饼子丝毫无损。 但是,一团金黄色的功德之光,却被斩了出来。 “饼子上有不少功德,看样子这些年,你们没少用饼子帮助别人。”李然说着,挥剑挑起那团功德之光,在命符空白的正面上,迅速写下了一个龙飞凤舞的“愈”字。 这个字一气呵成。 由于王夫人只是个凡人,命格上也只是普通百姓,施展“斩天截命术”所生成的命符只是个“一元命符”,非常容易填满。 写出完整的字,便代表命符已经炼制完成,新的命数也已生成。 “这是?”王忠询问。 “愈字符,截取功德善果炼制而成,可治百病!”李然说着,抓起来一丢,那道符咒便化作金光,注入了桌上的一杯清水之中。 这是最后一步:释放命符。 这一步没什么讲究,无论是用清水还是汤药,甚至一把土,都能做媒介激发命符。 只要王夫人吃了,病就会痊愈。 当然,直接释放也可以,命符成了便是定数,怎么用都能生效。 但李然觉得以“符水”的方式释放,比较接地气儿。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仙家灵符水?”王忠惊愕。 他儿子王二牛则赶忙把那杯水喂给了母亲。 喝下肚之后,肉眼可见,王夫人的脸色变得红润。 原本虚弱的表情,也变得精神。 没过多久,她直接站起来,舒展着筋骨说:“一点都不难受了。” 王忠等人立刻全拜倒在地,大呼道:“道长真是神仙也!” “别别别,起来起来,先起来。”李然赶忙扶起了王忠,笑着说道:“贫道没吃饱,刚刚那种饼子,还有么?” “有有有。不对,饼子哪行?二牛,去地窖拿两斤腊肉出来,煮了给道长打牙祭。”王忠说。 于是乎,李然吃到了人生中第二难吃的东西。 是的,也很难吃。 这小山村用不起精盐,腊肉都是用带着泥土的粗盐腌制,超级咸还有点苦。 但是有的吃,已经不错了。 当然,他也没光顾着吃,而是边吃边询问:“你们村头的那个鬼怪,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白天都敢现身,那玩意儿怨气恐怕不小! 第四章 恶鬼 “唉,这杏姑啊!” 听到李然的询问,王忠叹了一口气,说:“她活着的时候就不怎么安分,没想到死了之后,更是变本加厉,竟然尸变成了恶鬼!” 这句话,是个病句。 尸变之后应该是僵尸才对,恶鬼是亡魂所化,属于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但有些时候恶鬼也会操控生前躯体害人。 只是乡野小民的王忠,显然分不清楚,只知道两者都是鬼怪。 但李然就得分清楚了。 鬼怪能用生前因果填充命符,僵尸却不一定可以。 因为,并非所有僵尸都是怨气淤积在尸身中久久不散,形成尸变所化,也有一部分是尸体不腐吸收阴邪之气成灵,属于完全独立的新生命。 因果跟生前并不相通。 “把那杏姑的事情,跟贫道详细说一下。” “嗯,好。”王忠点着头,说道:“杏姑原本是老柳树村里最漂亮的女娃子,从小就被村里的男娃子们爱慕。只是,她却对这小山村里的男娃子们不屑一顾,总是想着嫁到县城,做个大户人家的贵夫人。” 闻言,李然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也没什么错吧?”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姑娘想嫁个好的如意郎君,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尽管略微朝“钱”看了一点,但也不犯法。 “可她一个乡野村姑,从小到大连村子都没出过,怎么嫁去县城?县城里的媒婆都十几年没来过老柳树村了!”王忠又道:“本来我们都以为,等她年纪大些,认了命,就会消停。可谁知道杏姑不仅没有消停,反而在三年前,一伙儿行商路过村子的时候……跟商队里的一位公子哥睡了!” 这番话,让李然一愣。 “难道因为这,你们把她浸了猪笼?” 真是这样,那他还真不想管了。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枉死冤魂还阳复仇,天经地义! “没有没有,杏姑那样做虽然不妥,可她毕竟是个还没嫁人的女娃子,私定终身在我们这里是允许的。”王忠连忙摇头道:“当年‘捞月娘娘’跟‘文将军’,就是私定的终身,千百年来一直被后人传唱呢!” 这让李然不由得一笑,说:“你们倒是挺开明的。” 虽然不知道“捞月娘娘”跟“文将军”是什么人,有什么佳话,但应该跟“薛仁贵和柳金花”差不多。 才子佳人,郎情妾意,没什么不对。 “但问题是,那个商队里的公子哥,他是个畜生啊!”王忠说道:“私定终身的时候说得很好,第二天天一亮,提上裤子就跑了,连人都找不到。” “额。” 这就有些尴尬了。 “杏姑丢了贞洁,村里的男娃子再也不跟她亲近了,事情传出去后,十里八乡也没有人再愿意娶她。最后没有办法,只得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瘸子,做续弦夫人。”王忠又说:“瘸子不是什么好人,好赌,还喜欢发酒疯,经常打骂杏姑。不过,他会一手木匠活,家底儿还算殷实,两人倒也能过得去。只是杏姑的性格,变得很尖酸刻薄,跟瘸子前妻生的那个儿子,关系也很不好。” “后来呢?” 李然追问。 “后来没两年,瘸子突然死了,儿子怀疑是杏姑害死了瘸子,就把她赶出了家门。”王忠说:“当时杏姑心灰意冷,央求村里人带她去县城,哪怕把她卖了也好。可县城有几十里路远,中间还时不时的闹妖怪,谁愿意带她去?只能让她待在村里,自己耕种养活自己,因为这,我还贴补了她不少粮种,被夫人骂了好几天呢!” 听到这话,旁边的王夫人立刻说:“本来就该骂,人家父母健在,要你管?别人当村长都是捞钱,就你到处贴钱,还好意思说!” 见状,李然咳嗽两声,道:“说正事,杏姑还在村头堵着呢!” 王忠确实是个好人。 之前发现自己并非杏姑,可是毫不犹豫的拉进门,还拿出吃食招待。 “我给了粮种,本来以为杏姑会安生下来,却没想到那天夜里,她独自一人跑上了山,想要走夜路前往县城。”王忠说:“结果刚出村子,就被豺狼盯上,咬断了腿,要不是村里人听到动静赶跑了饿狼,她小命都没了!” “但是救回来后,没几天,她突然发疯到处咬人,像是中了邪一样。”王夫人说。 闻言,李然想了一下,说:“也有可能是发病。” 狂犬病发病的时候,就有一定几率发疯咬人。 而狼身上,有狂犬病毒。 “后来杏姑的父母怕她伤人,就给绑了起来,结果绑着绑着,不知怎么就死了。”王忠说:“可第二天,她又活了过来,一个人在村头的山路上游荡。” “当天晚上,老瘸子的儿子,一家人都被啃了个稀巴烂,死相相当凄惨。” “第二天白天,她又开始游荡。” “晚上,杏姑的父母也死了,同样是被啃的。” “现在整个村子里人心惶惶,谁也不敢出门,生怕下一个遭难的就是自己。”王忠又说。这时,王夫人也开口:“今天晚上恐怕还会有人遭殃,请道长一定要出手救人啊!” 说着,连同王忠一起,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起来起来,先起来,贫道现在询问情况,就是准备出手。”李然赶忙扶起众人,询问:“可是,你们确定她真的死了吗?有没有试过一拥而上……好吧,当贫道没问。” 他突然想到,杏姑现在还在道观旁边不远处的山路上飘着呢! 都脚不沾地,没死之前能做到? “你们别慌,她白天不进村,应该不是为了堵路,而是有其它原因,你们暂时还是安全的。”李然说:“带我去她父母的尸身那里——人不管经历了什么,哪怕变成了鬼,杀害生身父母都是大逆不道,只要确定了那杏姑的父母是她所杀,贫道便施展神通,将她给除掉!” 连亲生父母都杀,这种恶鬼,他可不会手软。 有这恶行,也足以填满命符! “好的,我带道长您去。”王忠说着,就要开门。 可是还没打开门栓,他就透过门缝,看到了一个泛着青光的面孔,以及一双饱含杀意,死死盯着院内众人的眼睛。 正是杏姑。 第五章 命符一出,鬼神难逃(上) “小道士多管闲事,该死!”门外的杏姑冷冷地说。 一瞬间,王忠等人都吓得尖叫了起来。 李然也是吓了个一跳。 不过,经昨天夜里那一通惊吓,他的胆子已经大了许多,加上又有“斩天截命术”跟“大衍遁一剑”傍身,虽然乍一看到吓了个不轻,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你是鬼,小爷跟手里的仙剑平均一下,也是半个仙人! 谁怕谁? “看什么看?再看眼珠子给你挖出来!”李然说着,从门缝里伸出剑刃,捅了过去。 但却捅了个空。 杏姑的身影直接消失不见,就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抬起头,向道观方向一看,原来她还在山路上飘着呢! “幻觉吗?” 李然皱眉。 就在这时,王忠拿出个毛巾,说:“道长,你眉心沾了点灰,要不要擦一擦?” “灰?” 下意识的用道袍袖子擦了一下眉心,结果,一团凝聚不散的黑气,被擦到了袖子上。 “这是?” 他赶忙看向王忠等人,立刻发现他们的眉心“印堂穴”上,都多了一团黑气。 “印堂发黑,是要有血光之灾,那杏姑用阴气标记了我们。”李然思索着说:“不过也好,阴气是鬼体的延伸,可以做媒介,施展‘斩天截命术’炼制命符!” 说罢,挥起宝剑对袖子上的黑气一斩,一张命符被斩了出来。 “事不宜迟,赶紧带我去杏姑家里。” 闻言,王忠虽然很害怕,但还是一咬牙,打开门领着李然前往了杏姑家。 王二牛、王夫人他们则紧跟其后。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杏姑家里,但是,他们进门之后,却并没有找到杏姑父母的尸首,只看到了一地的“狗爪印”。 准确的说,是李然眼中的狗爪印。 实际上,那是狼的脚印! “不好,被狼给叼走了!”王忠惊呼一声,转头看向李然说:“这会不会影响道长捉鬼?” “当然会!” 没有尸首,那就没有媒介,可不好截取因果。 倒不是说只有尸首才行,若是被妖怪吃了之类的,有残留衣物,甚至受害者遗孀,都能截取,可杏姑父母的尸首虽然被狼叼走了,却还在。 最大的因果还在尸体上。 必须找到才行。 哪怕只是一节骨头! “去杏姑继子家看看吧!”李然说。 老瘸子的儿子一家也是受害者,虽然因果没有杏姑的父母那么大,但命都丢了,也小不到哪里去。 “好,道长跟我来。” 王忠很快带着李然来到了老瘸子的儿子家。 那一家四口,一男一女,外加两个儿子,倒是都在。 只是,李然挥剑从老瘸子的儿子、儿媳身上截取因果时,却发现数量少的可怜——十分奇怪,他们确实是死于杏姑之手,但杏姑杀死他们的恶业,竟然几乎没有。 很明显,这一家四口的死,另有隐情。 “王施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跟贫道说?”李然道。 “没有啊!” 王忠摇头。 “说实话,不然贫道也帮不了你们!”李然加重了语气。 他目前还没有法力,不能直接填充命符,必须得找到足够多的因果,才能将其填满。 如果连前因后果都查不清楚,那截取个屁! “真没有,我知道的都说了。” 王忠哭丧着脸,表情不似伪装。 “那个,村长,道长,我可能,知道一点东西。”旁边院子里,一个瘦干老头走了出来,说道:“杏姑死的那天夜里,我看到张瘸子家的儿子半夜出门,翻墙爬进了杏姑家里。出来的时候提着裤腰带,手里还抓着个红肚兜……可能没干好事。” 李然闻言一愣。 而王忠,他也是一脸的惊愕,紧接着怒道:“混账,他怎么能……” 半夜爬进杏姑家里,还拿着个肚兜出来,显然没干好事。 “后来,瘸子的儿媳妇好像发现了什么,大吵大闹了一夜,黎明时分怒气冲冲的,也去了杏姑家。”老头说:“然后没多久,杏姑就死了。” 李然:“……” 人性,有时候真的很邪恶。 原来,在杏姑发疯被绑在家里之后,先是老瘸子的儿子过去,干了件不是人的事儿,儿媳妇跟儿子吵架,又一气之下过去将她给弄了死。 也难怪死后的杏姑,怨气会那么大。 这特么搁谁身上怨气能小? 要不是王忠他们是无辜的,他真想一撒手,不管了! 接着,李然想到小孩子是无辜的,挥剑在老瘸子的孙子身上截取因果,但截到的恶业依旧很少——父债子偿,夫债妻还,因果不是法律,讲究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杏姑在他们身上,并没有造下多大恶业。 哪怕他们已经丢了性命。 “找杏姑父母的尸骨去!天黑之前一定要找到,不然没有媒介,贫道作不了法!”李然跟王忠说:“到时候一旦太阳下山,你们就危险了!” 王忠闻言立刻脸色一变。 接着猛吸一口气,对着周围呵斥道:“都别躲了,全出来,去找尸骨。” 发火之后的王忠,还是挺有村长威严的。 村民们犹豫片刻,都从家里出来,顺着狼的脚印开始寻找起了尸骨,哪怕抬起头就能看到山上的杏姑,还是没有缩回去。 他们也明白,现在只有李然能救他们。 不听话去找尸骨,一旦天黑,恐怕又得死人。 全村人四处翻找,找了大概有两个多小时,天都快要黑了,终于在杏姑家后面的草丛里,找到了一节手指头。 王忠赶忙捧过来给李然。 李然挥剑一斩,一团漆黑的恶业被斩了出来。 然后挑着恶业,以剑尖做笔,恶业做墨,在杏姑的命符正面,写下了一个大大的“诛”字。 但是,当命符生成之后,他明明写的是“诛”,却变成了“镇”字符。 这是由于没用自身法力填充,而用的是截取过来的因果,会因为种种原因,而一定程度上偏离施术者编织的“定数”。 不过问题不大,无论是诛字符,还是镇字符,一旦祭出,都是定数。 诛杀跟镇压区别不大。 “但是杏姑父母那边,究竟有什么隐情,能让弑杀父母,都不算天诛地灭的罪孽?”李然炼制命符成功,松一口气之余,也不由得在心里疑惑。 而此时,天已经黑了。 村头山坡上飘着的杏姑,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而原本就十分阴森的村子,气温骤然又下降了一大截。 第六章 命符一出,鬼神难逃(下) 虽然看不到,但是李然知道,杏姑就在附近。 “害你的人都已经被你杀死,杏姑,不要再继续滥杀无辜了,若现在收手,贫道可以放你离去,若是执迷不悟,休怪贫道不客气了!” 命符炼制完成后,杏姑对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 因此说起话来,便硬气了许多——他现在完全可以直接释放命符,将杏姑镇压,但关于为什么是“镇”字符,而非“诛”字符,他很好奇。 于是才多说两句,想要从杏姑那里,打探一下真相。 “都死了吗?没有吧!”脸色铁青的杏姑突然在人群中浮现出来,恶狠狠地说:“将我囚禁在村子里的这群人还没死,你这个多管闲事的帮凶也没死,我怎么能善罢甘休呢!” 此话一出,李然立刻皱起了眉头。 “村子里的人囚禁你了?” “绝对没有!”王忠开口说:“道长明鉴,我们都是奉公守法的小老百姓,哪里敢私自囚禁杏姑!” 接着顿了一下,又道:“道长你也不是什么帮凶啊!杏姑死的时候,您根本不在村里。” 他还真怕李然一时怜悯,让杏姑给钻了空子。 但话一出口,就被杏姑盯上了。 “怎么没有?你不愿意带我出村子,大牛、二牛、三牛也不愿意,老瘸子不愿意,那小畜生更不愿意!”杏姑怒道:“你们就是见不得别人好,不想让我嫁去县城,才故意不带我出村!” 说罢看向李然,又道:“还有你,惺惺作态扮好人,我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李然:“……” 他算是看出来了,死掉变成鬼以后的杏姑,就像是个疯子似的,逮谁咬谁。 仿佛所有人,都欠了她的一样。 可是,王忠他们带她出村是情分,不带是本分。 自己更是昨天才穿越过来。 这都能被怨恨上,鬼怪这东西,看样子根本讲不了理。 “好吧!就算我们都该死,那你父母呢?他们含辛茹苦把你养大……”李然想继续套话,但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杏姑满脸疯狂地说:“我最恨的就是他们!要不是他们为了给儿子娶媳妇,非要谢公子拿出大笔钱财出来,才能带我走,现在我已经是谢家少奶奶了,我好恨啊!” 说这话时,她身上的怨念,明显强盛了好几分。 这让李然恍然大悟,叹息道:“难怪只是‘镇’字符,而非‘诛’字符,原来根源在这里。” 红尘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根本难分对错! 很显然,杏姑的父母当时是抱着“卖女儿”的心态,想要跟那商队公子哥要一大笔钱,用来给儿子娶媳妇儿,可没想到那公子哥一生气,直接跑了。 至于私定终身的杏姑……男人的诺言,十有八九都是放屁。 那公子哥怕也只是想尝尝乡野村姑的味道而已,代价小可以带回去,做个小妾,代价太大感觉不值,就不要了! “无量天尊!” 李然不再多说,直接将手中的“镇”字命符,扔向了天空。 立刻,一个金光闪耀的“镇”字,扩散来开化作一张大网,卷向了杏姑。 杏姑似乎有所感应,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转身就跑,须弥之间便逃出数十丈远,速度之快都能顶十个刘翔。 可是,天上那张大网,却也跟着扩大。 十丈,百丈,千丈。 命符已成,那便是定数,再也不可抗拒,无论杏姑逃多远,镇字符所化的大网都会笼罩过去,将她镇压。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逃不掉的!” 李然摇头说。 随着声音,那张网覆盖整个夜空,将杏姑套进去,任她怎样挣扎,都抵挡不了收缩。 最终,大网收缩进杏姑体内,只留下了一个瘸腿的尸体。 灵魂已经被彻底封印。 “命运凄惨,不是你肆意杀戮的理由!这世上也不是只有黑暗,只因你被欲望、怨恨蒙蔽了眼睛,看不到光亮,所以才会以为只有黑暗。”李然走到杏姑的尸体前,叹了口气说:“好好反思吧!等什么时候想通了,悔悟了,这‘镇’字符便会化作‘渡’字符,送你去投胎!” 镇字符下,不会是完全无可救药,否则生成的便不是“镇”字,而是“诛”字。 李然没有骗她,若是好生反思,真心忏悔,杏姑还是可以投胎的。 但若不反思,那封印便是永生永世的“定数”,神仙来了都救不了她! “这也是个苦命人,找个地方,给她安葬了吧!”李然跟王忠说。 对此,村民们都有点不放心。 “要不,先给她火化,骨灰装进坛子里再下葬?”王忠询问说:“我们不是不相信道长的神通,只是,尸身还在,若是被什么惊扰了,再尸变可咋办?” 李然不由得笑了。 “她不是僵尸,只是恶灵依附在生前的尸身上,其实也就是一道阴魂,现在已经被贫道封印,再也不会出现了。不过,火化了也好,可保再无隐患。” 杏姑的鬼魂不可能突破“镇”字符,但尸身,还真不是没有尸变的可能性。 因为灵魂在不在,并不影响尸身尸变。 “好,我这就带人去烧。”王忠说。 …… 道观破旧得太厉害,已经不能住人,李然在王忠家里过夜,睡了个不太安稳的觉。 确实不太安稳:一入深夜,山上就时不时的有东西大叫,有的像狼嚎,有的像鬼哭,让他实在难以安然入睡,生怕下一秒,就会有什么妖魔鬼怪闯进村里。 不过好在,一夜安稳,并没有出任何事。 第二天清晨吃早饭的时候,谈到夜里的嚎叫声,王忠见怪不怪地说:“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山里就是这个样子了,只要晚上关好大门,别随便出去,就没什么事。” “那要是夜里进山呢?”李然询问。 王忠立刻苦了脸,道:“那不就是找死吗?荒山野岭,不知道有多少妖魔鬼怪,大白天进深山都不怎么安全,更不要说晚上了,村头的老道长,据说就是夜里进山没了的!” 提到老道长,李然立刻来了兴趣。 “你对那位老道长,了解多少?” “没见过,他失踪有些年头了。”王忠摇了摇头,说:“听村里的老人讲,老道士生前一直很孤僻,极少跟村里人来往,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村头那个浑然观历史挺久的,据说有上千年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眼睛一亮,开口询问:“对了,道长,您来到村头浑然观,是准备在这里定居吗?咱们村子虽然穷,但是供奉一个道观,还是能供奉得起。虽然没钱给天尊修金身,但是出些壮丁,给道长您修缮一下道观,绝对没有问题。” 闻言,李然立刻考虑起了去留的问题。 他还没有决定好去留。 这座山里不太平,这是毫无疑问的:穿越过来才两天,就见到了新坟鬼打墙、半身车队、白骨老道、杏姑,四庄诡异。 夜里嚎叫的那些玩意儿,也不像是单纯的野兽。 按道理说此地不宜久留。 可离开的话,县城在哪里他都不知道,据说得走几十里山路才能到,路上荒无人烟,还闹妖怪,简直……他是真心无语! 自己,到底是穿越到了一个什么“神仙”世界? 简直是个妖魔乱世! “暂时不走!”李然最终说。 留在这里,至少还有一个“道观”栖身,不管是因为老道士的尸骨,还是因为道观本身有神异,总之,那里可以抵挡鬼怪,让自己有个地方,能安稳睡觉。 离开的话,县城路远,什么情况他根本不知道。 当然,想在道观里找找,看看有没有功法秘籍之类的东西,也是他选择留下来的重要原因。 空有宝剑和神通,没有法力,始终不是个事儿。 “道观里太多年没有住人了,不着急修缮,如果可以的话,一会儿叫一些人过来,帮贫道整理一下里面的东西。”李然跟王忠说。 第七章 守夜亭 “没问题,二牛,现在就去叫人给道长收拾屋子。”王忠说。 很快,一行十几个年轻汉子,被王二牛叫了过来——那已经几乎是村里所有的壮丁了,他们感激李然的救命之恩,准备帮忙修缮一下道观,好让李然有住的地方。 挺淳朴的一群村民。 当然,李然留下来,对他们也是有好处的。 有高人住在村里,再遇到杏姑那样的鬼怪,也能求助不是? “麻烦各位帮忙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书籍之类的东西留下。”李然跟众人说。 但可惜,整整一个上午,众人把道观翻了个底儿朝天,就差没把老道士的尸骨挖出来了,却什么也没找到。 道观里没有道法传承留下。 实际上,虽然老道士留给他的道袍是件法器,但老道士自己,会不会道法却是个未知数。 毕竟,救李然性命时的他,已经是鬼了。 能在鬼怪手底下救人,不代表他生前就懂得法术。 “算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反正都来到这样一个世界了,有的是机会搞到修炼法门。”李然在心里安慰自己。 此时,已经快到午饭时间。 王忠跟儿子王大牛,抬着一只半死不活的野猪来到道观,跟李然说:“道长,今天刚巧有头畜生偷偷跑到村里吃庄稼,我们给抓了,一会儿杀了吃肉,让大家伙儿更有力气干活。” “嗯,好。” 李然也早吃够腊肉,想吃点正经的野味了。 接着,他看了野猪一眼,又看了看野猪嘴里,半截还没有嚼烂的玉米棒子,突然心念一动。 “把那玉米棒子掏出来给我。” 王大牛立刻用棍子,把野猪嘴里的玉米棒子捅出来,递给了李然。 接着疑惑道:“道长要这个做什么?” “作法。”李然说着,挥剑从野猪身上,斩出了一个空白命符。 接着再挥剑,又从玉米棒子上,斩出了一团“因果”。 然后挑起因果,刷刷写下一个大大的“烤”字,抓起来往野猪身上一丢,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只见那只还没死透的野猪,内脏、皮毛自动脱落,身上也冒起了火焰。 肉香味飘出。 一只野猪,顷刻间,变成了一只外焦里嫩的烤猪! “哈哈,还真的可以!”李然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他只是突发奇想,试一试能不能用命符,直接把活猪变成烤猪。 结果还真成功了。 “哇,好香。” “废话,道长施法弄出来的神仙佳肴,能不香吗?” “道长,我们什么时候开吃?” 翻箱倒柜弄了一上午,众人显然都饿了,此时闻到肉香味,立刻被勾起了馋虫。 “现在就吃,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李然笑道。 众人立刻开吃。 虽然没盐没佐料,但命符所“烤”的野猪,火候却恰到好处,吃起来非常美味,哪怕是李然这个从现代过来的人,都不由得食欲大开。 十几个人,不一会儿就消灭大半头猪。 吃完之后,又消了会儿食,王忠招呼众人,就要开始修缮道观。 就在这时,一个背着一箩筐书籍的年轻书生带着两个护卫,风尘仆仆的从山路另一头走了过来,开口询问:“各位老乡,小生有礼了,请问老柳树村是这里吗?” 闻言,作为村长的王忠点了下头,说:“没错,是这里。” 书生立刻松了一口气。 “找了这么多天,总算找到了!” 看样子,他们是专程来老柳树村的,而且因为不确定方位,还迷了路。 “你们是什么人?来老柳树村有什么事?”李然好奇道。 此话一出,书生立刻来了精神,疲惫的神色也一扫而空。 连忙整理一下衣衫,又扶正头冠,正色说道:“一灯一儒守长夜,一村一亭照人间!小生姓文,名谦,字万里,是陛下从京城派遣过来的‘守夜人’,为‘老柳树村守夜亭亭长’,领九品官衔,负责为老柳树村的百姓守夜,镇压一切妖魔鬼怪!” 立刻,无论是李然,还是村长王忠他们,都一愣。 “守夜人?” “官差?” 众人立刻散开,为李然修缮起了道观,不再搭理那书生。 “这……” “大人,这里的村民,好像也不怎么待见我们。”书生身后的护卫小声说。 对此,那个名叫文谦的书生并不在意,摇头道:“这些偏远山村里的老百姓,大多都对官府报有偏见,很正常。但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相处,咱们先把‘守夜亭’搭出来,点亮这里再说。” 说罢,带着两个下属离开,在道观对面选一块空地开始清理杂草。 然后打桩,搭台,建造起了简易的亭子。 李然在对面看着,跟王忠闲聊道:“你们好像,对官差意见很大?” 王忠闻言,叹了一口气,说:“这不能怪我们,之前闹鬼的时候,他们干什么去了?大瑞有镇妖堂,有守夜人,有荡魔军,还有最近新增的天师堂……一个一个的都要税钱,可出事的时候,却没见一个过来救人的!” “也许是鞭长莫及。”李然说。 老柳树村坐落在大山之中,位置,实在是有些偏了。 “可能吧!”王忠也不争辩,摇头说:“但现在的情况是,道长你都把鬼怪除掉了,他们才跑过来修建什么守夜亭,实在难让人有什么好感。” 说罢顿了一下,又道:“谁知道又在想什么法子坑钱?” 对此,了解太少的李然,没有多说什么。 但聊了一会儿有关于瑞国官府的事情后,他却忍不住说:“听你的意思,多年来老柳树村交不起赋税,也没人逼迫,官府那边应该还是不错的吧?” 能因为穷,就免税好些年,三水县的官差,给他的第一感觉并不差。 不是鱼肉乡里的那种。 “都没钱,他们逼迫什么?”王忠说。 对此,李然摇头,说:“没让你们因为交赋税挨饿,贫道认为大瑞官府还是可以的,你们应该多给官府一点信任。” 王忠没有说话。 山高皇帝远,指望老柳树村的村民对朝廷有多大的信任,那是不可能的。 见他听不进去,李然也没有多说,而是询问:“对于守夜人,你知道多少?儒生修儒道,是不是真的可以镇压妖魔鬼怪?” “这个,应该可以吧?”王忠有些不确定地说。 很显然,他也不知道。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对黑夜有着本能恐惧的村民早早回去,关门休息。 而李然,却躺在临时搭建的茅草屋里,怎么也睡不着。 “这个世界有儒道,可以修浩然正气,书生到底会不会降妖除魔呢?”翻来覆去,他怎么也压不住心中的好奇,于是起身,准备去对面找守夜人聊两句。 但就在这时,一个老汉推着车,顺着山路走了下来。 一边走,还一边吆喝:“卖烧饼喽,新鲜出炉的大烧饼,一文钱两个!” 看起来挺正常的,但是,有人会在这种妖魔肆虐的深山里,半夜卖烧饼吗?山路上连个人烟都看不到,他卖给谁? 第八章 夜半 “老伯,这烧饼可不是你说新鲜出炉,它就是新鲜出炉,我能看一下吗?”书生文谦走到卖烧饼的老汉面前,指着烧饼车说。 闻言,老汉立刻点头,说:“可以看,随便看,先尝后买。” 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 但是,文谦抓起一张烧饼打量了片刻,却突然冷笑一声,说道:“老伯,如果烧饼不用面做,而是用泥巴和黄皮子尿做成的,那人吃了之后,会不会肚子不舒服啊?” 说完把烧饼往地上一摔,赫然是一块巴掌大的泥饼子! 立刻,无论是文谦身后的两个护卫,还是远远看着的李然,都不由得神色一凛。 这显然是又碰到妖魔鬼怪了。 就不知道,具体是妖魔,还是鬼怪呢? 又或者是其它什么东西? “会不会肚子不舒服,你吃了之后,不就知道了吗?”老汉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语气阴沉地说:“吃吧!吃吧!吃白白胖胖……” 话没说完,书生就一拳打在了他嘴巴上,把下巴都给打了掉。 “大胆妖孽,守夜人面前也敢放肆,看我不斩了你!”书生说着,拔出腰间的宝剑,狠狠地刺了过去。 直接将老汉捅了个对穿。 但是,却没什么用。 老汉咧着都下垂到了胸口的下巴,口齿不清地继续说:“呲吧!呲吧!呲白白胖胖,快快长大……” 表情有些疯癫,又有些轻蔑。 似乎,是书生道行太浅,根本镇不住他。 不过,当老汉抬起手,要往书生嘴巴里塞饼子的时候,却被一股无形的屏障挡在了身前。紧接着,两个护卫则纷纷拔刀,也砍向了老汉。 一个砍胳膊,一个砍腿,直接给削了掉。 可老汉却依旧站立,不受任何影响,笑嘿嘿地说:“吃吧!吃吧!” 很显然,两个普通守夜人,外加一个“亭长”,三人加起来都搞不定这东西。 让道观里看着的李然,不由得皱眉,暗道:“就这水平,还镇压一切妖魔鬼怪?要是早来几天撞上杏姑,怕是要团灭吧?” 不过,虽然对付不了老汉,但三个守夜人始终顶着,不让老汉前进。 “砸他烧饼摊,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东西进村!”文谦说。 这番操作,简直神来之笔,让李然都想捂眼。 那可是鬼怪,你砸他摊子有毛用? 但三个守夜人的态度,却让他不由得在心里点赞,于是提剑走了过去。 “三位莫慌,贫道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说罢,他迅速冲过去,一剑砍在了卖烧饼老汉的脖子上。 没有任何动静。 剑身直接穿了过去,仿佛那里什么都没有一样。 “道长小心,这不是活人,凡俗兵器伤不到它的,得有文气加持或者是天师堂特制的兵刃才行!”文谦说。 不过,李然对此,却并不在意。 大衍遁一剑确实没有“斩鬼”的功能,但是,它能截命啊! 一个背面写着“伥鬼烧饼张”字样的命符被斩了出来。 紧接着,李然又一剑,砍在了“黄泥烧饼”上,将一团漆黑的恶业挑出来,当做墨水在命符正面迅速写下了一个“斩”字。 下一刻,一张金黄色的“斩”字符因果圆满,炼制完成。 老汉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转身就跑,几息时间,便跑出了十丈远。 但是,跑得掉吗? “妖孽哪里跑!”李然大喝一声,把命符贴在了自己的宝剑上。 下一刻,命符化作金光,加持在剑锋。 他远远地对着老汉一挥,一道金色剑气便飞射出去,直接将正在逃跑的老汉斩成了两节。 不仅如此,那两节身躯还迅速分解,不一会儿便烟消云散。 “斩”字符可不是“砍”字符,不是简单的砍断,而是斩杀,一剑之下,那“伥鬼烧饼张”直接灰飞烟灭了! 让两个侍卫瞪眼,书生亭长也惊呼道:“圣人在上,今天小生遇到高人了!” 对此,李然不仅没有丝毫高兴,反而有些担忧。 就这样的半吊子“守夜人”,他们能给老柳树村守什么夜? 怕是都自身难保! “文谦是吧?贫道建议明天天亮之后,你们还是回去吧!”李然说:“这山里不太平,真的有妖魔鬼怪,而且还不少,别白白丢了性命。” 这是一句忠告。 在他看来,文谦三人来这里守夜,根本没有丝毫意义。 “就是不太平,我们才专程过来,若是没有妖魔鬼怪,还修建什么守夜亭?”文谦摇着头说:“这天下百姓苦妖魔鬼怪之患太久,我辈读书人,就应当身先士卒,做照亮万千百姓的那一盏明灯!” 这是直接抬出了大道理。 执拗得让李然皱眉,忍不住说:“会死人的!” “知道。”文谦说:“但既然来了,除非我死掉,不然决计不会回去!” 李然无语。 他突然发现,这个小书生,似乎有点死脑筋。 但讲道理,这种死脑筋的人,确实挺让人敬佩的。 “其实,道长所说小生都明白,但职责所在,恕小生不能听劝。”文谦没有再继续讲大道理,而是说:“您知道,当老百姓遇到妖魔鬼怪的时候,惊慌失措,连一个能诉说之人都没有的时候,会是多么的绝望吗?” 李然闻言沉默。 “守夜亭的存在,不是为了斩妖除魔,我们只是书生,没那个能力。但我们可以用灯火照亮,让老百姓们都知道,这漆黑长夜有人在守。让整个天下所有人都明白,大瑞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任何百姓,为了应对妖魔之患,陛下把本该养尊处优的读书人都给派遣了出来,决心坚定!”文谦又说。 这让李然不由得肃然起敬。 “这样看来,瑞国的书生,瑞国的朝堂,还挺不错嘛!” “当然。” 文谦说话时,一脸的骄傲。 但旋即,所有骄傲都变成了愁云,摇头道:“只可惜,面对这个‘妖魔乱世’,就算儒林上下一心,也没什么用。我们能治国,会打仗,却偏偏不擅长斩妖除魔!” 这番话,让李然皱眉,疑惑道:“瑞国妖魔鬼怪很多吗?” “道长不常在外面走动吧?”文谦反问。 李然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他才刚刚过来,哪里走动过? “瑞国的妖魔之多,已经多到了堪称祸患的地步,鬼怪遍地都是,早已成灾!”文谦说:“如果道长想听,我这里有半壶珍藏的好酒,可以坐下来慢慢说。” 闻言,李然立刻笑了,道:“你有酒,我有肉,边吃边聊。” 第九章 一根毛草可猎山羊! 摆好酒,放上肉,对坐亭中。 书生诉说,道士倾听。 “如果只看朝堂,当今承帝朝绝对是千古少有的盛世,不说杜绝了贪官污吏,但绝无鱼肉百姓者!”文谦吃着烤肉,说道:“然而妖魔,却毁了这本应到来的盛世——由于妖魔鬼怪太多,举国肆虐,老百姓们过得比乱世都还要苦,连陛下都带头称当今天下为‘妖魔乱世’,并立下誓言,若是生前不能终结这个妖魔乱世,那死后便不入皇陵,悬尸京城以镇天下妖魔!” 这番话,说得气势十足,但李然听着却是无感。 场面话谁都会说,怎么做,才是关键。 “之后,陛下与众朝臣一共制定了四条国策!”文谦说:“其一,设‘镇妖堂’,以悬赏的方式,驱使民间能人异士斩妖除魔;其二,建立荡魔军,集中兵力扫除大妖、厉鬼,平定祸乱;其三,设立‘天师堂’,广邀天下能人,炼制驱邪利器以供国用;其四,便是设立‘守夜人’,派遣儒生下乡守夜,铸造‘文气长城’!” “文气长城?” “对,文气长城!”文谦说:“儒生十年寒窗,可生文气,三寸之内,百邪不侵。二境‘兼济’文气外放,短则一尺,多则数丈,可镇鬼神。三境‘大儒’有浩然正气,十里之内妖魔退避,邪祟不生!”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道:“倘若儒生遍布天下,文气连成一片,那便可以铸就坚不可破的‘文气长城’,镇压一切妖魔鬼怪!” “那你们现在,覆盖多少地方了?”李然询问。 闻言,文谦叹了口气,说:“不足天下之万一。” 李然:“……” 看样子,所谓的“文气长城”只是个美好的设想,实际上根本遥不可及。 “儒生太少了!”文谦说:“但我们镇守四方的同时,也可以教当地百姓读书,只要坚持不懈,持之以恒,早晚有一天,瑞国可以人人都是儒生,到时候铸造‘文气长城’,便指日可待!” “这倒是。” 李然点头。 “你信?” “我信。” 不就是人人都读书吗? 并非天方夜谭。 “能跟贫道具体讲讲,这个世上都有什么鬼怪吗?” “这要说起来,可就多了!”文谦说:“单讲我自己遇到的吧!跟随父亲来北幽府的时候,第一天便遇到了个被鬼怪占据的驿站,险象环生;第二天鬼打墙原地转了一天,又回到了驿站;第三天烧了驿站继续出发,傍晚路过一家青楼想进去放松一下,结果遇到了个腐尸花魁……” 他侃侃而谈,讲了很多。 一路上,明显没少遇见鬼怪。 “都到了三水县城,还有个城门楼因为闹鬼被封了,城外‘十三里路’黄泥吃人,又有藤精、狼妖,外加黑水兵俑,以及山路上不知源头的迷魂奇音。” 说罢喝了口酒,又道:“一路走来,简直九死一生!” 李然闻言:“艹!” 这特么遍地都是鬼怪。 自己究竟是倒了几辈子的霉,竟然穿越到这种地方? “那些鬼怪,你们官府都给除了没?”李然询问。 “除了驿站被我一把火烧了,其它的,暂时都没有处理。”文谦苦笑道:“妖魔鬼怪实在太多了,现在只能先处理那些危险性大的。至于能躲的,能防的,不会死人的,都只是录个档案,然后往镇妖堂一送,便不问了。” “镇妖堂会全部解决?” “会全部挂悬赏,至于能不能解决,那就不是我们守夜人的事情了。”文谦摇头说:“把‘守夜亭’铺开,为百姓守夜,才是我们的职责。” “可你白天说,守夜人负责镇压一切妖魔鬼怪。” “对外必须做出妖魔鬼怪不足为惧的姿态,不然连我们都怕了,老百姓还怎么过?当然,我们既然被派遣到了老柳树村,那么鬼怪想害村民,就得先问我这一腔文气答不答应!” 闻言,李然不由得笑了,道:“也得问贫道答不答应!” …… 两人一直聊到半夜,才各自睡去。 第二天清早,天刚刚亮,李然就听到了郎朗的读书声,是文谦在那里早读。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 李然听着,总觉得自己也该用功一些,不能太懒散。 “道可道,非常道,道道道……不知道。”有心想要朗诵一篇《道德经》,但是:文一出口原形现,大呼卧槽怎么念? 他根本不会道德经。 “算了,不装了!” 自己就一丁点道士的东西都不懂,与其去“附庸风雅”,还不如做个简易的猎弓,去山上打点野味实在——村里的壮丁们帮忙修道观,自己也得想办法管饭不是? “道长没有早课吗?” 文谦看到李然后,开口问。 这句话直击痛处,造成一万点暴击,那叫一个难受。 自己也想做点早课,但问题是,不会啊! 不过本事不够,嘴炮来凑,他笑笑回答:“早些年做,后来明悟了修行即是修心,便不做了。心有大道,一行一念皆是修炼,无需刻意而为。” 此话一出,文谦立刻肃然起敬。 “听说那些大儒们也不读书了,他们在寻求‘知行合一’,行万里路,胜过读万卷书。可惜我只是个‘寒窗’阶段的小儒生,尽管守夜四方没少走路,却不大明白他们的境界。不曾想,道长年纪轻轻,却是已经到了他们的境界。” 这说得李然都有些尴尬。 牛皮吹大了好像。 不过好在,文谦没有多说,而是看了一眼李然手里的自制弓箭,说道:“小生虽然读书不多,但君子六艺还是懂一点的,道长你这弓质量太差,不好施展射术,打不了猎的。” 李然闻言立刻黑了脸。 自己做的“弓”不顶用,你看到也就算了,干嘛非得诚实的说出来? 当然,文谦可不是在嘲讽,他是真的诚实,在自己的箩筐里翻找半天,最终拿出一把长弓跟三支箭矢说:“我这里有上好的猎弓,借给你用,别把箭矢弄丢了就成,荒山野岭不好补充。” 说罢,拉了拉弓弦,表示那弓不错。 “你家伙事儿准备得还挺齐全嘛!”李然接过弓,用力一拉……没拉开。 有点尴尬。 文谦这书生别看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却君子六艺都会,能射箭,能舞剑,力气恐怕不小,搞不好是个文武双全的家伙。 自己抛开“斩天截命术”,就是个普通人,根本用不了他的弓。 不过,为了不在这第一个,勉强算是自己朋友的异世界人面前丢脸,他摇了摇头,把弓还给文谦说:“弓不错,你的好意贫道心领了,但是贫道用不到。” “为何?”文谦不解。 道长明显要去打猎,怎么不愿意用自己的弓呢? 那可是天师堂出品的好东西。 “你不要看我自制的弓简陋,在凡人手中它打不了猎,但在贫道手中,可以。”李然说着,拿着自己的“破弓”便上了山。 文谦因为好奇,也跟着走了过去。 没过多久,前方出现一片草地,里面,一只老山羊正在吃草。 他取弓就要射,但被李然给拦住了。 “我来吧!”李然说着,过去把山羊撵走,搜寻草地捡起一根羊毛,挥剑一刺便截取出了一张空白命符。 然后又对着山羊吃剩的草,一剑截出因果。 没过多久,一张“猎”字符炼制完成。 “仙道有大能,一粒尘可填海,一根草能斩日月星辰——贫道虽然道行低微,却也能用毛草猎山羊!”李然说着,随手揪下一根毛草,将命符融入其中,拉弓射箭。 下一刻,只听“嗖”的一声,毛草飞射出去,穿透了还没跑远的老山羊。 第十章 祭柳 “这样也行?”文谦当时就傻眼了。 “别发呆,见者有份,扛回去烤了,咱们一人一半!”李然说。 文谦立刻过去,抓起四条腿把山羊扛在了肩上。 丝毫也不吃力。 让李然更加确信,这位小老弟纵然不是文武双全,也体魄强健,绝对不是一个文弱书生——若非太年轻了,文气不强,说不定还真能斩妖除魔,守护一方平安。 “这只老羊挺肥的,估摸着得有一百多斤。” “嗯,够吃。” 两人很快回到村头。 此时,村里的汉子们已经来到道观,正在修缮。 李然准备先把山羊烤好,让大家吃点再干,可是当尝试烤这只山羊的时候,却发现烤不了:由于它没有偷吃村民庄稼的缘故,缺少必要的因果,根本画不出“烤”字符。 它跟青草的因果被截取干净,也无法再炼制命符。 “终究还是没有法力,不然直接用法力填充,别说‘烤’字符了,‘汤’字符都能给它画出来!”李然心里吐槽着,继续施展“命符”之术,砍柴准备生火。 但是,刚砍了一棵野生山枣树,文谦就跑了过来。 不是要劝他保护环境,而是一脸不解地说:“道长法术玄奇,令小生大开眼见。只是,小生有一事不解,还请道长解惑。” “什么事?” “砍一棵拇指粗,不过五尺高的小树而已,您手中有剑,为何不直接砍呢?施法让树木自断,岂不画蛇添足,多此一举?”文谦说。 李然当时就无语了。 是啊,自己手里有剑,为毛要施法去砍? 大衍遁一剑砍鬼不行,好歹还是把剑,切肉、砍柴什么的,并没有问题。 而且还是仙剑,不怕磨损。 “咳咳,这是为了修炼符法。”李然一本正经地说:“很多时候,越是简单的修行,越能体现出道行的积累。你们读书人也一样,圣人都说过,要温故而知新。” 文谦立刻躬身说:“小生受教了!” 这是真的被忽悠瘸了。 不过,李然强行狡辩不认错,但也知错改错,没有继续去跟小山枣树较劲,而是找一棵参天大树炼制出了“柴”字符。 释放之后,十几米高的大树顷刻间倒塌,碎裂成了木柴。 “我的天,你该不会是跟国师同境界的道家‘返虚’真人吧?”文谦愕然道。 李然笑而不语。 他根本不知道“返虚”是啥,没法搭话。 “我觉得没法比,道长法力无边,是个活神仙,而国师……”正在摆弄山羊的王大牛马屁还没拍完,就被李然给打断了:“闭嘴,好好剥你的羊!” 再说下去,离谱了都。 而文谦,也看到了他的窘态,不由得哈哈大笑。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大白天的,倒没有再出现什么鬼怪。 只是,傍晚时分,村民们一个个都回家之后,村长王忠却迟迟没走,看着山路的方向来回踱步,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怎么了?”李然忍不住问。 “二牛不见了!”王忠苦着脸说:“之前不是要弄山竹搭建阁楼吗?我就让二牛带着两个小伙子一起去‘大竹村’取。结果一天下来,两个小伙子都来回好几趟了,二牛却一次也没回来。白天的时候我也没在意,只当他在大竹村那边忙着砍竹子。可是刚刚问那两个小伙子,他们说二牛下午的时候也拉了一车竹子回来,现在天都快黑了,还是没有见到人啊!” 此话一出,李然立刻变了脸色。 而文谦,则开口道:“是不是迷路了?要不趁着天还没黑,咱们找找看?” “就一条路,才十多里,怎么迷?准是出事了!”王忠抹了抹眼睛,转身走向了村里。 竟然是不打算找了。 “这……”李然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这个世界的人,生存是多么得不容易。 “不一定就出事了,招魂,用‘祭柳’招魂,如果招不到残魂就是还没出事,哪怕连夜去大竹村找,也要把王二牛找到!”文谦开口说。 对此,李然疑惑,询问道:“什么是‘祭柳’?” “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 文谦闻言有些无语,指着山谷中一眼就能看到的那棵大柳树说:“老柳树村在朝廷的卷宗里,名为‘祭柳村’,是一个历史超过五百年的老村子,得名自村里的那棵‘老柳树’。据说,村子几百年来一直有个名为‘柳祭’的习俗,能够依靠祭祀那棵大柳树,把客死他乡的亲人招魂回来,让其安息。” “还有这事儿?” 李然是真的不知道。 “我也是在朝廷的卷宗里看到的,之所以选择来这‘老柳树村’守夜,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要查探一下那‘老柳树’究竟是什么东西。”文谦说:“老实讲,那东西很神奇,据说被‘祭柳’招魂之人,魂魄都会得到安息,不会再有化身鬼怪之忧。” 这让李然大感惊奇。 转头往村子的方向一看,发现村长王忠并没有回家,而是走向了村子另一头的大柳树。 “过去看看。”李然说。 当两人走过去的时候,王忠已经来到大柳树前,咬破手指滴了一滴鲜血在树下,两眼含泪地呼喊道:“王二牛,魂归来兮!” 下一刻,周围的气温,明显下降了一大截。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召唤了过来。 但是,却并无王二牛的残魂出现,反倒是一个李然熟悉的老道士浮现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王忠一愣。 李然也一脸的疑惑,愕然道:“道长,又见面了。” 他没想到,王忠开启“柳祭”没把王二牛的残魂招回来,却把老道士给招了出来。 老道士没有搭理王忠,也无视了文谦,只是盯着李然看,看了许久,最终叹口气说:“你修缮浑然观,是打算在那里定居了吗?” 李然闻言,有些尴尬地说:“暂时没地方住,那个,您老不介意吧?” 自己好像是鸠占鹊巢了。 也不知道老道士会不会生气? 应该不会吧? 毕竟,最宝贵的法器道袍都给自己了,没理由还在意一间破道观。 “你住也行,但一定要守住这棵老柳树,它跟黑水湖,以及前日你见到的那座古老新坟有巨大因果,一旦‘祭柳’出事,黑水湖必将涨潮,吞没整座望星山!”老道士说。 对此,李然跟王忠听得是一头雾水,但文谦却脸色一变。 “望星山高上千丈,黑水湖低平地六百尺,什么样的潮汐能把这山给淹了?难道真像传说的那样,黑水无底,能装三江五湖?” 第十一章 连夜进山 “黑水湖是否无底,老道也不知晓,只知道我浑然一脉坐镇此地已有千年之久,若传说不实,历代祖师不会如此坚守。”老道士摇头道。 文谦闻言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但是,李然可不关心什么千年因果、黑水涨潮的,他只关心王二牛,因此开口询问:“那这‘柳祭’怎么说?招不到残魂,是不是代表王二牛还活着?” 此话一出,王忠立刻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不一定,也可能魂飞魄散了。”老道士说:“不过,寻常妖魔鬼怪没有让人魂飞魄散的能力,九成概率是活着,怎么,你要进山寻找吗?” 李然点头。 而文谦,则开口道:“我来时刚好路过了大竹村,知道路怎么走,一起去。” 闻听此意,王忠脸上又是感动,又是担忧。 表情相当复杂。 “胡闹,就你们两个,一个连文气外放都做不到,另一个更是……”老道士想要训斥,但似乎想到了什么,最终却叹了口气,说:“罢了,去吧!” 随着声音,他的身影开始消散,而一本镶嵌着金边的古书则浮现了出来。 封面上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浑然道法”。 “功法?”李然一愣。 接着赶忙询问:“学这玩意儿要不要拜师?您老叫什么名讳?道号是什么?” “山中闲人,生不能庇佑一方,死也没能含笑九泉,要名号何用?拜师就更不必了,我观你也有自己的传承,怎能转投他派?倘若有心,以后可以帮老道寻个传人,但只传功法即可,我‘浑然’一脉的所有因果与恩怨,都在老道这一辈结束吧!” 话音落时,老道士已经消失不见。 只留下李然、文谦、王忠三人,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先去找王二牛。”李然说着,把《浑然道法》放到王忠手里,又道:“夜里进山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如果贫道没有回来,你们就学一些这上面的道法,自己保护自己吧!” 说实话,他现在没有法力,进山很危险。 但有“大衍遁术”,自保还是可以的,只是一旦连续遁走,便不知道会遁到哪里,能不能回来是个未知数。 因此留下了老道士的功法。 若能回来,自然皆大欢喜,若回不来,也能还了村民们给自己修缮道观的因果。 “那个,道长,要不别去了?”王忠捧着古书,一咬牙说:“二牛失踪,也是命,现在天都黑了,大山里……” 说没说完,他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李然已经转身上路。 王二牛给自己修道观才失踪的,既然还活着,岂有不找的道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等一等,别着急,我拿点家伙事儿!”文谦说着,去守夜亭里翻箱倒柜,将宝剑、长弓,以及一本包裹在绸缎里的破旧《论语》拿了出来。 接着由他带路,两人向着大竹村的方向走了过去。 路上,文谦询问:“道长你对这望星山,熟悉么?” “不熟悉。”李然摇头道:“但我知道这里妖魔鬼怪不少,有一座应该很古老,但看起来却一直都崭新如初的坟墓,里面有大恐怖。还有一个几十人的车队,竟然全都没有下半身。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会追人的不知名东西,连刚刚那老道士都很忌惮。” 闻言,文谦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你呢?听说你们找老柳树村找了很多天,在附近都遇到了什么鬼怪?”李然询问。 “不多,我们都是白天赶路,夜里找就近的村子暂住,遇到的鬼怪很少,倒是妖怪碰到了好几个,还砍死了一个,但昨晚闲聊的时候都跟你说过了。”文谦说:“不过,我知晓一些特别凶的鬼怪,是在朝廷的卷宗里看到的,如果真的遇到,那咱们俩就完了。” “有那么可怕?”李然不信。 “非常可怕。”文谦道:“北幽府‘十大禁地’,有三个在望星山里,分别排行第一、第七、第十。其中排第一的那个禁地就不说了,太过久远,是不是真的存在都有待商榨。但排名第七的‘捞月池’,是个实实在在的生灵禁地——捞月娘娘的传说虽然美丽,但很少有人知道,她其实是望星山中一个可怕的生灵禁忌!” 闻言,李然立刻露出了好奇的神色,道:“贫道也听说过捞月娘娘,还有什么文将军,是何典故?” 此话一出,文谦立刻笑了。 笑得很灿烂。 “你笑啥?中邪了?”李然疑惑道。 “不是,文将军名叫‘文剑星’,是大瑞国的开国将军,文采风流,武功盖世,又精通兵法韬略,能征善战,在民间享有盛名,被誉为‘无双儒将’。”文谦笑道:“在下不才,正是文剑星的第六十四代子孙,嫡系长子。” “额,将门之后?” “不,书香门第,儒将之后。” “哦。”李然点头。 接着有些八卦地询问:“那传说中的‘捞月娘娘’,最终嫁入你们文家了吗?” 该不会是被始乱终弃,然后化作厉鬼了吧? “捞月娘娘本名‘童三娘’,是我们文家先祖唯一的夫人。”文谦说:“两人年少时期,就是在这望星山认识,并且私定终身有了第二代先祖……只可惜,当先祖争战归来,想要将她风光娶进门的时候,却发现她早已惨死捞月池,成了一尊凶神恶煞。当初他们相识相爱的‘捞月池’,也凶魂肆虐,成为了一片生灵禁地!” 李然闻言:“……” 他敢说,这里面绝对有不为人知的内幕。 否则,就算童三娘红颜薄命,化作了鬼怪,也不应该造就一个禁地出来。 “后来,当地的百姓因为恐惧,给先祖夫人修建庙宇,祭拜千年,渐渐就有了被神化的仙子‘捞月娘娘’,也有了她跟先祖文剑星的爱情传说。”文谦叹了口气道:“可又有谁知道,这美丽的传说背后,是一个孤独终老的痴情将军,和一个让朝廷都为之犯愁的生灵禁忌呢?” 接着,又谈起“第十禁地”。 文谦跟李然道:“那是一个流传已久的‘僵尸村’,有六百多年了,传说村子一开始只是个普通小山村,村长贪心不知道从哪里挖回来一具暴晒在烈日下都冰冷彻骨的尸体,以为能卖钱,结果全村两百多户人家,都被感染尸毒,成为了黑僵。” 李然闻言骇然,道:“你确定是黑僵?” 黑僵是比较高级的僵尸,危险性跟浑身都缠绕着血红色煞气的“厉鬼”差不多。 如果一个村子两百多户全变成了黑僵,那简直……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确定。”文谦说。 说话时,两人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岔路口。 一个满载竹子,木质车轮陷进泥里的牛车,刚好停在岔路上。 而岔路下方,则通向一个大约有一两百户人家的村庄。 “这是,王二牛的车?”李然神色一喜。 但文谦,却变了脸色,沉声:“我前几天才来过,这里根本没有村子,也没有岔路口!” 此话一出,李然脸色也变了。 “你是不是记错了?” “绝对没有!” “那……”李然擦着冷汗说:“该不会,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僵尸村吧?” 如果是个鬼村,突然冒出来就不奇怪了。 “不可能这么巧吧?”文谦也是冷汗直流,硬着头皮说:“王二牛应该是车轮子陷进泥里,下去找村民帮忙了,我们进村找找看?” 闻言,李然虽然心慌,但还是点头道:“进去看看!” 第十二章 南山村 李然是有“大衍遁术”兜底,艺高人胆大,而文谦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因此明知道那条岔路有可能通向传说中的“僵尸村”,还是走了进去。 毕竟,王二牛的车子就停在岔路口,人很有可能在村子里。 “黑僵身上的尸毒极具感染性,如果这儿真的是卷宗里的那个僵尸村,我们可得小心一点,千万别被什么东西划破皮肉,哪怕是荆棘都不行。”文谦一边走,一边说。 闻言,李然疑惑道:“荆棘也会传染吗?” 他只听说过僵尸咬人会传染尸毒,但是间接感染,还是第一次听到。 “普通僵尸不会,但黑僵全身都是尸毒,走过哪里,就会感染哪里。”文谦说:“如果是黑僵走过的荆棘,上面一定会留下尸毒,这个时候再有人或者动物经过,一旦划伤就会感染。” 说完顿了一下,又道:“当然,时间间隔不能太长,最多十二个时辰。” “也不短了。”李然说。 十二个时辰就是一天一夜,也就是说,昨天晚上路过黑僵的荆棘,今天都还能传染尸毒。 另外,如果真是僵尸村,村里两百多户,少说也得四五百只黑僵,在一个狭小的范围来回活动……怕是随便磕碰到哪里,感染尸毒的概率都不小。 两人全神戒备的顺着岔路走,不一会,便来到了村里。 只是,当到地方后,文谦却松了一口气,指着零散的灯光说:“有人点蜡烛,应该不是‘僵尸村’,据卷宗记载,僵尸村里全是行尸走肉,夜里别说蜡烛了,光亮都见不到一丁点。” “也没有阴邪气息,不像鬼村,你是不是记错了?”李然说。 这个村子里的一切都很正常。 没什么阴邪煞气,反而灯火通明,还有一个穿着小红袄的孩子在村头玩耍。旁边一个腿脚可能不太好的老伯,正拖着有些僵硬的身躯在扫地。 他们身后院子里,隐约还能看到一个老太太在灯下缝补。 “难道真是我记错了?”文谦一脸的疑惑。 就在这时,王二牛牵着一个年轻姑娘的手,从一户人家里走了出来,边走还边说:“小楠你别送了,赶紧回去吧!车子的事儿不着急,牛就放你家里了。我先回去给父亲报个平安,明天再过来带你回家。” 闻言,那年轻姑娘腼腆的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让李然跟文谦看着,都有些无语。 “该不会是二牛这家伙车子陷泥里之后,下来找村里人帮忙,结果车子的事情忘了,反而勾搭了个小姑娘吧?” “恐怕是。” 两人相视一笑,都松了口气。 看来是虚惊一场。 另一边,王二牛辞别姑娘之后,一抬头,就看到了李然,惊愕道:“道长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找你,你爹都快急死了!”李然没好气地说。 王二牛尴尬地挠头。 这时,文谦开口询问:“这里是什么村?我们一路走来的时候,怎么没见到这个村子?” “这里是‘南山村’,因为路口被竹林遮住了,在山路上是看不到的。”王二牛笑嘿嘿地说:“要不是今天刚巧在路口遇到了小楠,我都不知道这里有个村子。” 这番话,乍一听起来很正常。 但是很快,李然就跟文谦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村头哪里有什么竹林? 岔路口那么大,那么明显,盲人也看得到,只有瞎子才会看不见吧? “等一等,这村头的碑文,有些不对。”文谦突然说。 李然闻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立刻看到了一个大大的石碑,以及上面龙飞凤舞的“南山村”三个大字,还有下面的落款:奉天九百一十六年,腊月二十一立。 “哪里不对?” 那石碑虽然大,但也没有什么异常。 “当今朝代,都是以圣上的名号计年,比如太祖时期,是瑞武年,今年是承帝二十七年。”文谦道:“只有前朝‘奉天古国’,才用统一的‘奉天年历’,不用帝王名号。” 对此,王二牛一脸的迷惑。 而李然,则皱眉道:“这又怎么了?” 碑文不一定就是现在立的。 也许是千年前,大瑞还没建立之前的呢? 石碑不是建筑,几千年也未必会破损。 “可是,奉天已经亡国超过一千年了,也就是说,这石碑,至少是一千年前立的,这种历史超过千年的村子,朝廷怎么会完全没有记载?”文谦摇头道:“另外,这上面是奉天九百年,传说奉天古国历史相当悠久,有着‘万古奉天’之称,存在了至少数千年!” 说罢顿了一下,又道:“可这石碑,你有没有发现碑文还是新的?” 闻言,李然靠近一点仔细看,发现碑文还真崭新如初。 “难道是前朝遗民,最近才立个石碑纪念用的?” “不知道,但是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赶快离开为妙。”文谦说。 李然点头。 三人一同往村外走,不一会,就来到了之前进村的地方。 但是,却没发现岔路口,而是一片竹林。 迅速穿过竹林,再往前,赫然是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写着“南山村”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还有“奉天九百一十六年”的落款。 “艹!” 至此,不用说,李然也知道又撞见鬼怪了。 竹林两面都是南山村,闹呢? “怎么会这样?”王二牛瞬间慌了。 而文谦,则相对冷静地说:“是鬼打墙,横着走,我用文气开路!” 说罢,把自己那本破旧《论语》捧在了胸前。 然后带路前进,没几步,就走出竹林,又来到了石碑前。 “这……” 李然感觉头都大了。 “不对不对,我好想忘了什么东西,先别忙着跑,让我想想。”文谦突然捂起了脑袋,捂了好几个呼吸,突然一瞪眼,道:“彼其娘之,我们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你想到了什么?”李然追问。 王二牛也看向了他。 “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朝廷卷宗里记载的‘北幽府’十大禁地,有三个就在这望星山吗?”文谦道。 李然点头。 “怎么了?” “关于北幽府第一禁地,卷宗记载极少,只有一个民间口口相传的歌谣。”文谦说完,又道:“愚民造孽,圣殒南山,饥冷贫病千般苦,不如人心一念寒,书生愤世,一朝现,万载奉天无明年!” “啥意思?”王二牛问。 他完全听不懂。 李然则瞪眼,骇然道:“一朝现,奉天无明年?” “传说,万载奉天古国,最终就是毁在了一尊凶神恶煞手里!”文谦点头说:“那尊凶神人称‘愤世书生’。坐落在这望星山中的‘北幽府第一禁地’便是他陨落化作鬼怪之所,圣殒南山,你说会不会就是指的‘南山村’?” 第十三章 大衍遁一,跑路贼溜! “艹,不会吧?”李然感觉头皮都要炸了。 一朝现,万载奉天无明年! 以一己之力,让一个传承万年的皇朝灰飞烟灭的鬼怪,那得有多可怕?那还是鬼吗?简直是恶煞凶神,是一尊可以灭世的大魔王! 如果这南山村真的是他陨落之地,那里面的鬼怪,都得是什么级别? 之前进村的时候,自己没有感受到阴邪气息。 这可以解释为一切正常,但也有可能,是由于里面的鬼怪太过可怕,自己根本感应不到! “传说,愤世书生本名‘陈奋起’,早年是一个不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的清流儒生,天资绝世,不足三十,便已成为当世大儒。后周游奉天,行十万里路,年仅四十便修行圆满,成为了儒家第四境‘至圣’层次的圣人。”文谦一脸崇拜地说:“但他始终坚信学海无涯,至圣并非圆满,因此自降半步,号称‘亚圣’,从那以后‘亚圣’便不再指半步至圣的儒生,而成为了陈奋起的代名词!” 闻言,纵容素未谋面,李然也忍不住心生敬仰。 坚信学海无涯,修行圆满却不愿称圣,自退半步以“亚圣”自居,这是何等的风采? “可是,世人嫉妒他才华,又因其不与朝堂同流合污,被当世的皇帝跟文官们不喜,暗算剥夺他功名,发配到了大山里!”文谦又道:“还打骂欺辱,致使他夫人亡故,儿子饿死,女儿为免受辱自尽身亡,自己也在孤老贫苦之中,饥寒交迫而死。” “这……” 李然彻底无语了。 堂堂儒圣,竟然落到了这般下场? “生前,亚圣耿直正气,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甚至十分迂腐的任由皇帝剥夺自己功名,只因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文谦说:“但圣人也是人,谁心里头没有喜怒哀乐?生前压制得越厉害,死后爆发出来,就越可怕。” “所以,就有了后来的‘愤世书生’?” “没错。”文谦点头:“积累一生的愤怒和怨恨,对人世的厌倦,对世人的失望,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死亡的那一刻爆发,诞生了鬼怪中最可怕,最凶残暴戾的‘愤世书生’,用充满怨恨愤怒的文气,诅咒世间所有人!” 闻听此言,李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还真是“愚民造孽”。 他听文谦说过,读书人死后大多会化作英灵,而非恶灵,但凡世人能对“亚圣”好一点,怎么也不会变成这样。 “那他是什么时候死的?奉天末年吗?”李然询问。 如果是奉天灭亡的时候,好像跟这村里的石碑年代就对不上号了。 “不知道,太过久远,已经无法考证,但可以确定不是奉天末年。”文谦又道:“因为传说,当时愤世书生本要肆虐人间,却恰好有一尊远道而来的‘谪仙’降临凡尘,出手将他镇压在了‘圣陨之地’,直到数千前后,奉天末年的时候,才再一次现身,毁灭了万载奉天。” 闻言,李然立刻来了兴趣,询问道:“那谪仙是真的仙人吗?” 文谦摇头。 “不清楚,只知道是一位修道的儒生,因为文采绝世,且率性洒脱不染凡尘,外加法力高深飘飘似仙,故被称为‘谪仙人’。” 说罢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他自己一直不认可那个名号,还留下了‘人间逍遥三千载,不羡神佛不做仙’的话语,仙姿卓然令人向往。” 对此,李然也是忍不住心生向往。 但更在意的,还是:“他真的活了三千岁?” 文谦摇头。 “不知道。” 此时的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惊吓过度,已经完全不慌了,又说:“如果这里真是亚圣陨落之地,愤世书生当面,无人能够逃生。但是,倘若可以一窥‘亚圣’尊颜,小生也是死而无憾了!” 李然闻言:“……” 你特么抱着朝圣的心态,不怕死了,贫道可没活够。 相比较下,贫道更想见谪仙,而不是亚圣! “这里也不见得就是圣陨之地,别自己吓自己,说不定只是一些孤魂野鬼呢?”李然说完,对着石碑就是一剑,想要截取立碑之人的命符出来,看一看情况。 结果下一刻,一个背面写着“陈奋起”的空白命符被截取了出来。 命符的正面,比寻常命符多一些花纹,空白处以“九宫”排列,分为九个区域——这是命符中等级极高的“九宫命符”,需要填充九个区域才能因果圆满,而每增加一个区域,因果数量都得翻九倍。 九九相乘之下,寻常因果,一万份都不可能填满。 得真正惊天动地的大因果,才能够填充。 “那个,文兄,我记得你刚刚说过,亚圣他老人家叫什么名字来着?”李然看向文谦道。 闻言,文谦立刻说:“陈奋起,怎么了?” “没事,中奖了,这村子的石碑,就是亚圣他老人家立的,我们运气不错!”李然说着,直接将自己手中的“大衍遁一剑”高高抛起,扔到了天上。 见状,王二牛疑惑道:“道长你在干啥?” 文谦也一脸的疑惑。 看宝剑下落的方向,道长这是放弃治疗,想要自我了结吗? “大衍遁术,人剑合一,走!”李然一手抓着文谦,一手抓着王二牛,意识连接“大衍遁一剑”,施展出了“大道天衍人遁其一飞剑御行术”。 下一刻,三人跟空中的宝剑一起,化作流光遁走了一百丈。 那“老陈”的命格没有形成“十方命符”,等级应该是没有超过“大衍遁一剑”的,利用宝剑自带的遁术按道理说能够出去。 但是,第一次施展,李然发现自己直接遁到了村子里。 旁边,玩耍的红袄小孩,扫树叶的老伯,王二牛的“未婚媳妇”小楠,以及刚刚从屋里走出来的缝衣服老妇人,刚好把三人围在了中间。 此时距离近了,李然才看到,小孩哪里有什么红袄。 那是鲜红色煞气,厉鬼的标志。 老伯哪里是腿脚不好。 他浑身乌黑,怕是个黑僵! 至于老妇人,根本没点什么灯,那是煞气外放! 能照亮一整间屋子! 这特么都是什么变态玩意儿! “道长,你确定自己跟他们不是一伙儿的?”文谦黑着脸说。 至于王二牛,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大道天衍人遁其一飞剑御行术!”李然叫喊着,又一次遁走。 一瞬百丈,脱离村庄。 出现在了村北,一个破旧的茅草屋前,似乎安全了。 “这是村外了吧?”王二牛问。 李然闻言就要说话,但却发现,自己抓着的文谦颤抖了起来。 “你咋了?” “快走,这屋子在冒文气,夹杂着愤恨的那种。”文谦说。 李然:“???” 特么的,不会是跑到老巢去了吧? 接着想也不想,就再次遁走,一连施展两次“大衍遁术”,结果……三人站在茅屋顶上,看着下面拿着书本的老夫子,心都差点凉了。 “要掉下去了!”王二牛惨叫道。 “无量天尊,没有法力控制不了方向,问题太大了!”李然继续施展遁术。 这一次直接不停顿了,一连施展十几次,一会儿山上一会儿草丛,一会儿山路一会儿悬崖,直到视线里都看不到光亮了,才停下来喘息。 “这次,总该出去了吧?” 而原地,南山村中,玩耍的小孩、扫地的老伯、出门的老妇人,脸上都露出了疑惑。 茅草屋里,身穿单薄衣衫,手持书本的身影,也抬起了头。 “刚刚有活人来过?为什么一丁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好像有种被人砍了一刀的感觉,可是连个靠近的人都没有,谁砍的我?又是怎么砍的?” …… 另一边,李然停下来后,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跑哪里去了。 “前面,还是草屋!”王二牛尖叫。 此时前面,是一个茅草亭子,两个书生打扮的人,正在生火,但由于技术不太熟练,怎么也点不着,以至于远远看去,都没有光亮。 跟惊慌的王二牛不一样,李然和文谦,都松了一口气。 因为那亭子,是守夜亭。 “这里是大竹村,我们安全了。”文谦用劫后余生的语气说:“那是孔长青和苏志,镇守大竹村的守夜人,小生的同窗好友!” 不过,两人听到他的声音,却是一愣。 紧接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跳起来,赶紧把身后亭子上挂着的一幅字收进了书箱。 让李然看着,疑惑道:“怎么,他们挂的字画还怕你看到吗?” 第十四章 大儒墨宝 “不是怕我,是怕你看,那幅字虽然是‘大儒墨宝’,拥有浩然正气可镇妖邪,但得到它的时候,两人着实闹了不少笑话。”文谦说:“摆在大竹村他们不怕,因为小山村没人识字,也不知晓当初的糗事。但小生在京城也算有一点点才名,一般不与白丁相交,加上又知道典故,他们害怕跟小生同行而来的道长你笑话,才赶忙收起墨宝。” 李然闻言一脸的愕然。 而那两个守夜人书生,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黑了脸。 “文兄,人艰不拆!” 不过,虽然黑了脸,但两人还是热情的招待文谦,连带着对李然跟王二牛,都很热情。 而文谦,则跟两人介绍说:“这位是李然道长。你们可别看他年轻,一手符法那是出神入化,并且擅长御剑之术,特别是御剑遁行,在生灵禁地之中都可来去自如,让小生惊为天人!” 这句话,是由衷的夸赞。 南山村,北幽第一禁地,李然竟然带着自己出来了。 亲眼见到了疑似“愤世书生”的存在,却依旧潇洒离去,安然无恙。 这说出去谁敢信? “生灵禁地?你们该不会是刚从捞月池出来吧?又或者是黑僵村?”孔长青惊呼道。 苏志也一脸的震惊。 “白天不讲人,晚上不讲鬼,今晚之事文某不想多言,总之,你们两位以后若是遇到不熟悉的村子,千万不要进去,有大恐怖。”文谦说:“今天要不是有道长,你们明天怕是就要收到文某的死讯了。” 一直到现在,他都还心有余悸。 “不能这样说,若非贫道,二牛不会走失,你也不会去找他,更不会身陷危险。”李然摇头道。 闻言,文谦苦笑着说:“离那么近,躲不了的。” 南山村距离老柳树村太近了,恐怕至多不过三里。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没有今晚之事,以后怕是早晚也会进去。 “那确实是个问题,一会儿我们再去山路看看,要是岔路还在的话,得想办法给山路改道才行,不然太危险了。”李然不知道那所谓的“南山村”到底是就在老柳树村旁边,还是岔路扭曲了现实山路,把三人引过去的,实际上南山村距离老柳树村很远。 若是后者还好,夜里别乱跑就行。 但若是前者,可相当于家门口放着个核弹头,简直寝食难安! “黑僵村在祭柳村附近?那可太危险了!”孔长青立刻变了脸色,赶忙回去取出“大儒墨宝”说:“这样,文兄你回去的时候把这大儒墨宝带着,万一路上再闯进黑僵村,也能抵挡一二。” 显然,因为文谦没说,他误以为李然等人进的是“黑僵村”。 毕竟,南山村跟黑僵村,都是村子。 “不用,有道长在,大儒墨宝你们还是挂在这里吧!”文谦摇头。 若真是“黑僵村”,大儒的墨宝确实有点用。 但南山村,还是算了吧! “也是,你有高人同行。”苏志说着,拿出一捆竹笋,又道:“难得你来一趟,带点竹笋回去吃。我跟你说,大竹村什么都没有,但就是竹笋多,不缺吃的。” 文谦立刻接了过来。 一大捆得有二三十斤,但他单手提着,却完全不吃力。 “那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先回去吧!村里还有人在等着我们。”李然说。 接着,三人辞别苏志他们,开始顺着山路返回。 一开始,无论是王二牛,还是文谦,甚至连李然,都有些紧张,毕竟路上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南山村”。 但是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王二牛陷进泥里的车子附近时,却发现那里根本没有什么岔路,也没有竹林,路边是一个十几米高的小悬崖,悬崖下方斜坡到底,远远的还能看到浑然观,以及对面的老柳树村守夜亭。 山路崎岖,都是弯,路程很远距离其实很近。 “应该是阴气太强造成了类似‘咫尺天涯’的情况,南山村实际上并不在这里。”文谦松了口气说。 李然也是松了口气。 谁也不想自己家旁边有个定时炸弹,整天提心吊胆。 松了口气,两人也就变得活泼了,李然跟文谦询问道:“关于那个大儒墨宝,究竟有什么糗事?现在他们两人不在,你跟贫道说说呗。” 闻言,文谦立刻笑了:“道长你想听,那小生可就唠叨了。” “说吧!”李然催促。 于是,文谦侃侃而谈,把当前孔长青跟苏志进京赶考,在“文帝庙”相遇的事情说了出来:大约是两年前,瑞国又一次开科举,天下儒生都进京赶考。 有钱的自然一路好吃好喝好住,可出身穷苦的,就不能了。 孔长青跟苏志都不富裕。 他们白日赶路,夜里就住在附近的庙宇里,那一天刚好同时来到了京城郊外山坡上的“文帝庙”中。 这个世界的“文帝”,类似于地球那边的“关帝”,都是以勇武和忠心著称,死后被追封成神。 他也不是别人,正是文谦的先祖,千年前跟随瑞太祖打下江山的“无双儒将”文剑星。 当时两个书生来到庙前,看到上面的“文帝庙”三个字。 一个念成了“丈帝庙”,一个念成了“文常庙”,因为这争吵不休,还让庙里的庙祝给评理。 两人一个都不对,怎么评? 不想得罪人,庙祝就写下一句“我要去赶斋”,便“饭遁”开溜了。 可两个书生却不消停。 孔长青拉着苏志,连夜下山进城,跑去国老“孙士臻”的府邸求见,请他给评理,并且大叫:“圣人孔天子在上,儒生孔长青,求见孙国老。” 一句话出口,京城长街,都为之一静。 孙士臻也被雷得亲自出了府门。 “你们找老夫何事?” “孙国老,城外那个‘山皮’上的儒将庙,您知道不?”苏志说。 孙国老闻言一脸的懵逼。 城外有山皮吗? 老夫还真不知道。 “是这样的,那庙上的字,明明是‘丈帝庙’,苏兄非说是‘文常庙’……庙祝赶‘齐’去了,我们没办法,才过来打扰先生,还请孙国老给我们评一下对错。”孔长青解释说。 但孙士臻听着,更是哭笑不得。 于是叫家将拿来纸笔,当场作了一首打油诗给两人,正是后来被孔长青跟苏志视若珍宝的“大儒墨宝”。 “丈帝文常两相疑,庙祝不是去赶齐。圣人并非孔天子,山坡有土不叫皮!” 文谦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然也笑了。 这样的“大儒墨宝”,换成谁,也不想给别人欣赏。 也太丢人了。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偏远地方缺少教书先生,又无人纠正经典,总会出现白字错字,他们虽然念错了字,但已经比不识字的人好多了。”文谦又道。 李然闻言点头。 现代都还有人念错字,更何况是没网络没字典的古代? 很多名人都整错! 因为这,还出现了“通假字”的说法,考试都要划重点。 “后来陛下知道这件事,专门下了一道圣旨,让两人入国子监好好学习,不要再念错字。如今两年过去,他们都修出了文气,虽然底子弱不能独当一面,但两人加在一起,却已经可以镇守一村。”文谦又说。 这让李然忽然有些感慨。 “那种闹出了笑话的学子,陛下都能宽宏大量,知晓原因后更是专门下圣旨给他们改正的机会,若是亚圣生在瑞国,也许就不会有‘愤世书生’出现了吧?” “谁知道呢?” 两人说着,已经回到了老柳树村。 满脸惊喜的王忠,那是千恩万谢,但李然却没工夫跟他多说。 “赶紧回家休息吧!” 辞别王忠,回到道观,他迫不及待的翻开老道士给的《浑然道法》看了起来。 第十五章 截自己的命数! 《浑然道法》是一本集吐纳炼气、法术神通、风水阵法于一体的成套道法,炼尸、请神、纳气、开天眼、布阵,什么都有,虽然记载简略,晦涩难懂,但是胜在全面,让李然通篇看下去,那是眼界大开。 特别是开篇。 竟详细的介绍了,“浑然道法”最早传承自老子,由其弟子传播出去,第三代传人得玄法开“浑然门”,最终万年演变,成为如今的“浑然道法”。 虽有残缺,却也有历代祖师补全,相当高深。 别的不说,单从修行境界上讲,这道法就有完整的炼精化气、炼气还神、炼神反虚、炼虚合道四大境界,修到圆满,可以与儒家第四境“至圣”并齐。 而大瑞,据文谦说,第三境“返虚真人”都是凤毛麟角。 第四境在当世只有传说。 “这么说,浑然道法,其实也叫太清道法?跟脚确实不凡,可惜法还在,传承却是断了。”李然心里想着,按照上面的“太清吐纳法”,闭目开始入定。 由于太清一脉太过无为,很多东西,都没有记载。 比如这入定之法,只提到了如何做,但多久能成,多久出效果,什么样子算天赋好,什么样子算差,一概不提。 不过,也不知道是法门厉害,还是李然天赋确实不错。 他入定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然后用“心念”查看,很快就发现了周围游离的各种颜色“气”,其中有阴气,有煞气,有邪气,有妖气,也有灵气,包罗万象。 按照秘籍上的方法,他深呼吸一口,吸进各种“气”,然后再吐出。 灵气便…… 好吧! 法门上说,这时杂气会被排出体外,而灵气则会留在体内,跟人自身的“精气”结合,形成最初的真气,然后再通过法门提炼,便可转化成仙家法力。 然而,李然试了下法门,发现没有用。 他的身体就像是个漏斗,根本留不住灵气,更不要说什么真气、法力了。 甚至,因为跟灵气绝缘,他连读书以及练武,怕是都不行。 儒家文气虽然是读书而成,但也得融合灵气,才能具现出来,否则便只是无形无相的才气。而练武,壮大精气也需要吸纳灵气,武者内力本质上跟“真气”也没啥不同。 很多门派就称“内力”为“真气”。 “没那么离谱吧?”李然又试了几次,发现还不行,于是走出门去,找到了文谦。 此时,文谦三人正在守夜。 看到李然后,立刻询问:“道长有事找我?” “帮贫道做个试验,你们试试这上面的‘太清吐纳法’能不能用。”李然说。 由于各个体系可以兼修,吐纳之法,武者跟儒生也能用。 相互甚至还有加成。 “这个,你们浑然观的……”文谦想要拒绝,但旋即想到李然并非浑然门人,法力神通甚至还有可能在浑然派祖师之上,便没有拒绝。 而是接过道法,跟两个下属一起翻看尝试。 没过多久,文谦从入定中醒来,感慨道:“吸天地之灵气壮大自身,我好像,有些明白大儒们都在修什么了,浩然正气只有连接了天地,才是真正的浩然!” 而两个下属,则一个说“力气变大了”,一个说“我练成剑气了”。 让李然:“???” 特么的,凭啥别人都能练,自己却不行? 看他们那明显的提升,这“太清吐纳法”显然玄妙,是个好法门。 为毛自己就练不了? “文老弟你读书多,知晓啥情况下,会让这法门完全无用吗?”李然询问。 他也是急病乱投医了。 修仙就在眼前,结果修不了,这特么谁不急? “全然无用?道长是练了无用,故让我们三人尝试?”文谦合上法门,归还给李然,然后说到:“据小生所知,有三种情况,会造成法门无用。” “哪三种?” “其一是绝灵体质,道家称为‘无灵根’,佛门称为‘无慧根’,武者称其为‘天生绝脉’,儒家……那种人也能读书,儒家教化世人,有教无类。”文谦说。 李然立刻心里一紧。 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该不会,就是绝灵体质吧? 这时,文谦又说:“第二种,就是修行圆满者!传说至圣、合道、正果者,已不再依赖灵气,而是感悟天地修行。但有另一种说法,是‘第四境’仅为修行的开始,四境圆满才是最终,才可以彻底摆脱一切依赖。” 闻言,李然自动略过了这番话。 炼气都还没着落,合道? 合个鸡儿! “不过,道长应该是第三种情况,这世上最多见的,也是第三种情况。”文谦又说:“那就是功法冲突,若道长修炼了更强更好的功法,就很有可能出现低品级功法无用的情况。” “功法冲突?” 李然一愣。 他想说自己没有功法,可是突然想到了“斩天截命术”。 改写定数,重新编辑命数,这种“真·逆天”的法术神通,会完全没有代价吗?或许修炼“斩天截命术”的代价,就是无法吸取灵气修行。 他知晓,自己从炼化认主“大衍遁一剑”开始,命格已与常人完全不同。 “看来,应该是功法的问题。”李然说着,突然露出了好奇的神色,看向文谦道:“不对,你不是个书生吗?怎么武学功法跟道法,也懂?” 对此,文谦笑笑,说:“只是略懂。” “略懂亿点点?” “对,一点点。”文谦点头说:“读书是明智,是求知,本质上文气都是附带的,知识才是儒道的本质,也是儒生的核心。而各种法门,凡所存在,都是知识,我辈读书之人自然要知晓。当然,大多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不然咱就不是寒窗小生,而是儒家圣人了!” “这倒是。” 看来这个世界的“儒生”,跟自己印象里的古代“腐儒”,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物。 他们都是很纯粹的学者。 “但是,我该怎么修行呢?”李然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按道理说,“大衍遁一剑”是把仙剑,那个炼制它并且在其中留下传承的“未谋面便宜师尊”,怎么也得是个仙人吧? 为何只是留下神通,却无修行法门呢? 是忘了,还是……根本不需要? “那么问题来了,我能截取自己的命数,自己给自己编织法力吗?”李然想到这里,挥剑直接捅了自己一下,看得文谦三人都一脸的懵逼。 但李然可管不了那些。 他的目光,都被那个截取出来的“一元命符”给吸引了:截自己命数而生成的命符,只是凡人级别,想要编织的话,并不会很难。 若是自己写个“法”字上去,是否能直接赋予自己法力呢? 若是写个“眼”字,会开天眼吗? 那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道家九字真言,又都会变成什么? 写个“武”,会出现内力,或者武功吗? 写个“儒”字,会不会文气自生? 写个“道”字,又会怎样? 李然感觉自己打开了一片全新天地。 当然,受限于命符等级,无论写什么,上限都是“一元”层次,不可能直接合道或者飞升,但若是不断添加命数,“升格”是必然的事情。 一直升格下去,早晚有一天,自己的命格会到达“九宫”乃至“十方”。 那个时候,一个“仙”字符,怕是能直接长生不老! 这才是自己的修行之路。 “那么问题来了,填充‘命符’需要大量因果,怎么去弄呢?恶业可不行,不然整个‘诛’字符出来,岂不是送自己归西?”李然心里思索着,突然眼睛一亮,拍手道:“功德!” 第十六章 一丝法力,两门神通! “吓,道长你怎么一惊一乍的?”文谦被吓了个一跳。 对此,李然笑笑,说:“突然领悟了一些东西,心里激动,不用在意。贫道还有事情要做,先回去了,有空再聊。” 说罢返回道观,开始截取起了自己身上的功德。 李然身上是有功德的,无论是一开始镇压杏姑,还是后来出手斩杀“伥鬼烧饼张”,都有不少功德入账,甚至连进山寻找王二牛,也有一些功德。 事实上,哪怕不救人,单纯的解决鬼怪,一样有功德。 斩妖除魔虽然是修道之人的本职工作,但并非白做,会有天道赐予的“薪水”。 由于是自己的功德,不需要媒介,甚至不需要“斩”,直接施展“截命之术”,就可以把功德凝聚在剑尖上,用来刻画命符。 这让李然更加确信了,“修命”才是自己的修行之路。 至于法力、法术什么的,反而是旁枝末节。 以仙剑做笔,以功德做墨,李然很快写下了一个龙飞凤舞的“法”字,炼制出了第一张对应自己的“法”字符。 而身上的功德,竟然还剩大约三分之二,还可以再画两张命符。 “先试试效果。” 心里想着,他直接释放了那张“法”字符。 下一刻,符咒化作一道纯粹的法力,注入了李然体内,让他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多了一股特殊的力量,像是手脚一样可以指挥如臂,并且能随意加持到任何东西上。 加持在手指上,轻轻一捅,竹子上都会出现一个指印。 但是,跟手脚一样,这一丝法力也会“累”。 使用过后就会变得生涩,需要休息片刻才能复原,若是连续使用甚至会出现僵硬,乃至完全无法调动的情况,恢复起来也会极慢。 接着,李然又尝试用法力去填充命符。 然后发现,只是在一张一元命符上写一笔,自己的法力就陷入了生涩之中。 但也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法力如同手脚一样,并非消耗品,所谓的“消耗法力”只是使用,耗尽了不是消失,只是无法调动。 休息一下,就会复原。 “还能画两张符,先画个,阴阳眼?”李然心里想着,又再次画了张“眼”字符。 释放之后,符咒化作两道光芒,注入眼睛。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命格强盛了一分,同时眼睛一阵瘙痒,下意识的揉了揉,再睁开眼时,面前的世界竟已经完全不同:视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变强了许多,但一眼看去,却能发现空气中弥漫着很多东西。 纯白色的灵气,血红色的煞气,漆黑的阴气,灰白的邪气。 并且,一草一木,但凡是活着的东西,身上都出现了一股像极了灵气,但细微之处又有些不同的“气”。 特别是文谦跟两个属下。 三人一个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金黄色“文气”,两个体内隐藏着玄青色“真气”。 除此之外,李然还能看到早已被火化下葬的杏姑,正站在自己的坟墓之中,发疯一样尝试出去,但一个大大的“镇”字符压在面前,任她怎样尝试,都不会动摇丝毫。 “还真开了阴阳眼?或者说法眼、天眼?” 心里头欢喜,李然又再次炼制了一张“行”字命符,想要看看这“九字真言”之一的“行”字能够起到什么作用。 但是,当释放之后,命符却化作白光融入了双腿。 没有什么特别的效果。 跟“眼”字符一样,只不过“眼”字符强化了眼睛,行字符强化了双腿。 没有增加力量,单纯的,只增加了脚力。 就是走路变轻松了一些。 也快了一点。 明显健步如飞,若是再把那一丝法力用上,加持在双腿,甚至可以一步好几米,慢走都能赶上刘翔狂奔。 但是,走不了几步,法力就会变得生涩。 大概八、九步之后,便没法再用,得至少十分钟才能恢复过来。 “作用不是太大,看来改变双腿,比改变视力要难。”李然在心里总结着,突然想到:“那么问题来了,如果用这一丝法力填充自己的命符,是不是可以无限提升法力?” 接着尝试一下,发现自己想屁吃了。 自己的命符,被他命名为“本命命符”的东西,根本就不能用法力填充,甚至截取因果之力都不行,只能用功德和香火。 没错,不光能用功德,香火也行。 若是截取出一个空白命符,放在那里给别人祭拜,那么香火信仰便会自动填充,不用功德也能填满。 但是,这个过程极其缓慢。 另外,也不仅限于本命命符,普通命符同样可以。 当然,只有正面效果才可用香火填充,诛、杀、斩、镇之类的命符,只能截取因果去填。 “之前想的还是有些狭隘了,命符能提升我自己,应该也能提升别人吧?也许不能直接赋予法术神通,但是,‘敕’字符是否可以封神呢?”李然在心里想。 不过暂时,还考虑不到那么遥远的事情。 提升自己实力才是重中之重。 否则在这个到处都是妖魔鬼怪的世界里,就算有“大衍遁一剑”跟“斩天截命术”,也得有机会施展才行。 万一被瞬秒了,岂不死得憋屈? “看样子,还得多斩几个妖魔鬼怪,下次,也许可以弄个‘替身符’?”李然心里想着,突然感到肚子有点饿。 抬头一看,东方,已经升起了鱼肚白。 自己,竟是已经修炼了一整夜。 “先吃点东西,昨天从大竹村带来的竹笋,放哪里了来着?” 昨天夜里大竹村两个守夜人送文谦的竹笋,他回来之后分了一半给李然。之前没有法力,奈何不了那种莫得因果的死物,但是现在嘛! 跟肉混在一起,直接变成“竹笋抄肉片”都毫无问题。 找到竹笋后,李然拿起一个,挥剑截取出了“命符”。 但是,却并非竹笋的,而是一个名字为“挖心魔竹”的不明物种。带着诧异一剑劈开竹笋,结果里面并非笋肉,而是一颗腐烂已久,令人作呕的“心脏”。 “艹!”李然无语了。 他觉得吧,也许自己这辈子,都特么不会再吃竹笋了! 第十七章 三才命符 “事情大致就是这个样子。”李然把那一根竹笋拿给文谦,又简略说了一下情况后,询问:“贫道透过因果,能大致确定这是一个名为‘挖心魔竹’的东西所为,但那究竟是什么,贫道就无从知晓了。你读书多,有没有在卷宗上看到过?” 闻言,文谦立刻皱起了眉头。 思索片刻之后,开口说道:“确定是魔竹,而非妖竹?” 对此,李然不解。 “有区别吗?” “道长应该是一直在深山里潜修,练就了一身通天本领,但却没怎么在外走动吧?”文谦说:“所谓的‘妖魔’,其实并不是同一种生灵,妖是妖,魔是魔,完全不一样。” “具体有何不同?”李然追问。 “妖,指的是踏上了修行之路的非人生灵,有善有恶,危险性相对较小,某些化了形的妖,甚至还跟人结合,留下了不少美丽的传说。”文谦说:“可魔就不同了,那是一种心灵扭曲的病态生灵,相当于活着的厉鬼,但却拥有清晰的思维,甚至极高的智慧,更加可怕!” 这番话,让李然疑惑。 “疯子吗?” “不,跟疯子不一样,魔的心智是完整的。”文谦摇头道:“三言两语很难说清楚,我跟你讲一个朝廷卷宗里记载的,比较典型的‘魔’吧!” “你说。” “六百年前,北幽府曾经诞生过一尊‘黑水老魔’,是一个武者吸收黑水湖中的异气,硬生生把自己炼成僵尸所化。”文谦说:“若只是僵尸,还不算什么,最多也就是个另类的修行者罢了。但是,他为了能够成功炼化异气,竟然杀死了自己所有的亲人,父母、妻儿无一幸免。而成功之后,更是开创‘黑水尸魔功’,以引诱别人杀父、杀妻、杀子为乐。” 李然闻言一愣。 “他是疯了吧?” “像是,但黑水老魔心智健全,绝非疯子。”文谦摇头道:“总的来说,疯子是心智不健全的脑疾者,而魔,则是心智健全之人,生出偏执魔念所化。” “更疯狂,更危险?” “没错。”文谦点头说:“不止是人,妖邪精怪中,也会诞生各种各样的‘魔’。一般很难跟单纯的妖怪区分开,但有两点,是全然不同的。” “哪两点?”李然追问。 “第一点,单纯的妖其实就是有了灵性的非人生灵,它们虽然拥有智慧,但也遵循自身的习性,狼妖就是狼,猪妖就是猪,狐妖就是狐。”文谦说:“而魔物,往往都会很反常,有着各种完全不可理喻的偏执。” 说罢顿了一下,又道:“比如,朝廷卷宗里记载了一棵魔藤,喜欢用藤条从人后脑插入,控制尸身到处游荡,吸引更多的人靠近,然后猎杀。附近没人的时候,就把尸体全部挂在树上,密密麻麻有几百具,相当骇人!” 李然闻言瞬间懂了。 “这确实反常,已经完全脱离了藤妖的范畴。” “至于第二点不同,那就是魔物,远比寻常妖物要难缠得多。”文谦又道:“现如今那棵魔藤所生长的地方,已经成为了北幽府第九禁地,名为‘树葬岗’。方圆几十里别说人烟了,连鸟都不敢从上面飞过。” “嘶!” 李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方圆几十里,连鸟都不敢从上面飞过,那是多么可怕的一片生灵禁地? “如果大竹村的害人东西真的是‘魔竹’,而非妖竹,那就麻烦了!”文谦说着,突然抱拳,又道:“孔长青跟苏志二人虽身怀大儒墨宝,自保应该不是问题,但想要救那里的村民,还得请道长出手,以大神通将其灭杀才行!” 此话一出,李然立刻眼睛一亮。 除妖救人,那就有功德入账,不管是转化成法力,还是神通,都稳赚不赔。 若是能再得到大竹村的香火供奉。 简直美滋滋。 “魔物都有悬赏,只要道长将其灭杀,就可去县城镇妖堂分部领取丰厚赏金。”文谦又说:“不用担心取证的问题,镇妖堂有天机奇宝,自可验证魔物的存灭” 这么一讲,李然就更心动了。 有功德,还有钱赚,怎么能不去? 不过,这个“挖心魔竹”的命格远远高于杏姑,命符是罕见的“三才”层次,有三个空白区域要填,那竹笋里的一颗心脏,仅仅只是填满了第一个区域。 照这样算,第二个区域想要填满,需要三颗“心脏”。 而第三个区域,得再翻三倍,截取九颗心脏的因果才够。 并不容易填满。 当然,实际上不是这样算的,被害之人不同,造成的恶业也不同,如果被杀的是个大恶人,造成的恶业可能会减半,甚至完全没有。 而如果是一个大善人,可能一个人的因果,就填满了。 “妖魔害人,贫道既然遇见了,断不能袖手旁观!”李然义正言辞地说着,话锋一转,又道:“但这个妖魔非同寻常,贸然出手恐怕难尽其功,还得从长计议。” 出手,是肯定要出手的。 且不说功德与赏金,单单位置上,大竹村距离老柳树村就太近了,一旦那妖魔成了气候,除非自己离开浑然观,否则别想独善其身。 但以李然现在仅有的一丝法力,直接冲上去怕是连挠痒痒都不够。 那可是命格强度为“三才”级别的魔物。 以一己之力将整个老柳树村几十户村民堵在家里不敢出门的杏姑,才不过“一元”级别,距离“两仪”还有些距离,“三才”级别的魔物得有多恐怖? “也是,不打探清虚实,不能贸然动手。”文谦点头。 他不是李然,没法通过“命格”的强弱,去大致判断妖魔的实力。 因此只能确定:那魔物的下限,就是“寒窗”儒生解决不了的程度,而上限则未知,可能兼济儒生就能够镇压,也可能大儒都镇压不了。 容不得冒失。 毕竟,这儿可是望星山,整个北幽府妖魔鬼怪最多的地方! “这样,今天贫道亲自赶车,去大竹村那边取竹子吧!”李然跟王忠说:“至于你们,贫道的道观不着急修,那‘挖心魔竹’没解决之前,不要靠近大竹村。” 王忠闻言,点头,说:“听道长的。” 接着,李然又把自己道观里的其它竹笋都打开一遍,想要看看能不能再找到几颗心脏,截取一些因果,但发现剩下的都只是正常竹笋。 文谦那边一一查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还好,要是每根竹笋都有问题,那麻烦就大了。” 李然:“……” 如果每根竹笋里都有心脏,那反而简单了,自己连大竹村都不用去,就能直接送那个“挖心魔竹”归西! 至于现在,只能亲自过去,寻找因果媒介了。 第十八章 伥鬼:采竹郎 决定了要去大竹村打探虚实,寻找因果媒介后,李然并没有直接动身,而是先找地方睡了一上午,中午吃过饭,才赶着牛车出发。 虽然已经有了一丝法力,算是踏上了修仙之路,但他毕竟不是“修仙大佬”。 还做不到不眠不休。 得养足了精神,才能过去好好跟那“挖心魔竹”斗一场。 “也不知道‘三才’级别的命格,对应的是什么境界的妖魔?若是找不到足够多的因果媒介,就只能用自己的法力去填充,依靠时间慢慢填满了!”李然一边赶路,一边在心里想。 那“魔竹”的命符,大约得十三份之前发现的那颗心脏的因果,才能填满。 换句话说,得再找到十二个遇害者留下的媒介,才能因果圆满。 魔竹一共有没有害过那么多人,还是个未知数,如果是之前没有法力的时候遇到,李然根本不会多管闲事,因为管不了。 但现在的话,能找到因果媒介固然好,找不到也没事。 那一丝法力,大约每一炷香的时间,能够在“一元”命符上写下一笔,填满命符也就几个时辰的事情。 哪怕三才命符的因果量高十倍还多,填它个十天半个月的,也能满。 就是太累了。 不如直接去找媒介填充命符,来得迅速。 “兄台,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回头一看,一个背上背着竹筐,浑身都披着竹叶编制的蓑衣,连头发都遮了住的青年汉子,映入了李然眼帘。 这个汉子身上,没有活人的“阳气”,反而流动着阴气。 但又跟杏姑不太一样,因为身上的阴气之中不含怨气,没有暴戾,只有浓烈的执念。 这不是寻常鬼怪。 “去大竹村。”李然回答说。 他不着急动手。 这个蓑衣鬼怪气息很弱,远远不如杏姑,大概只跟“烧饼张”差不多,别说李然了,血气稍微强盛一点的壮汉,都不需要怕它。 加上又是大白天出没,尽管有“蓑衣”遮挡太阳,依旧还是陷入了虚弱。 几乎没有什么害人能力。 “那巧了,我也是去大竹村,知道有一条小路比较近,跟我走吧!”蓑衣男子说着,从后面越过李然的牛车,走到前面带起了路。 过程中,还释放两团阴气,想要遮住李然的眼睛。 这自然是不可能成功的。 反而被李然挥剑,从阴气中斩出了一道空白命符。 命符背面的名字为:伥鬼采竹郎。 “这也是一只伥鬼?”李然不由得来了兴趣。 所谓“伥鬼”,最早是指被猛虎吃掉之人,魂魄所化的冤死鬼,他们会引诱活人过去给猛虎吃掉,以化解自己心中的怨气,从而早日投胎。 但往往并不能心愿达成。 因为它们,严格来说并不是冤死鬼,引活人过去不是找替身,而是自己被猛虎吃了,不甘心,所以生出执念,要让别人也被猛虎吃掉。 类似于自己吃亏了,也要让别人吃亏,那种阴暗的心态。 是货真价实的“恶鬼”。 所以,古时候也有“为虎作伥”的说法,形容一个人很坏。 当然了,并非只有猛虎吃掉的人,会化作伥鬼。 妖魔杀害的人也能,甚至一些厉害的妖魔,都能把孤魂野鬼抓去做自己的伥鬼。比如《聊斋》里的“树妖姥姥”跟“聂小倩”。 前者就是那种厉害妖魔,而后者,就是一只“伥鬼”。 “这位兄弟,你是大竹村里的村民么?之前贫道见过一个叫做‘烧饼张’的老头,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李然开口说。 此话一出,前面带路的“采竹郎”,立刻身躯一僵。 脑袋旋转三百六十度,回头说:“不认识。” “真不认识?”李然笑笑,没有多说。 附近就这么大点地儿,妖魔一般都是有领地意识的,不同妖魔的“伥鬼”会在同一个地方乱跑吗? 恐怕,无论是那烧饼张,还是这采竹郎,都是那棵“挖心魔竹”的伥鬼。 “真不认识。” 采竹郎说着,把李然带去了路边的山里。 是的,山里。 根本没有什么小路,就是旁边的荆棘从,直通山坡上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竹林——那个竹林的位置,就在老柳树村跟大竹村中间,要不是有悬崖挡着,走竹林过去,比山路要近三分之二。 另外,那个荆棘从,李然看着也有些熟悉。 好像正是自己穿越过来的那天晚上,老道士拉着自己走过的荆棘! 但比较奇怪的是,当初自己进荆棘的地方,已不是新坟所在的山路,而是一个光秃秃的断崖,断崖下面是老柳树村。 “这又是什么情况?总不能,那新坟其实在老柳树村上空吧?”李然疑惑。 接着走下牛车,跟着伥鬼采竹郎往里面走。 不一会,就进入竹林,来到了一片到处都是动物尸骨的空地上。 这块空地,被竹叶覆盖了有两尺厚,还混杂着泥泞,若是一脚踩上去,纵然不深陷其中,怕也会陷进半个身子,难以出来。 因此,李然只是站在旁边,并没有进去。 笑眯眯地开口问:“贫道要去大竹村,你带我来这竹林做什么?” “挖竹笋啊!”采竹郎用阴森森地声音说:“这里有包心的竹笋,非常好吃,真的,不信我挖一个出来给你尝尝。” 说罢,蹲下就开挖,不一会儿,便捧了个鲜血淋漓的心脏出来。 这是在故意吓唬李然。 鬼怪杀人,并没有常人想象的那么容易,“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的说法,可不是说说而已,阴魂只是残缺的魂魄,严格来说强度还不如活人的魂魄。 再者,人身还有“三把火”,由阳气所化,保护自身。 鬼怪得先恐吓,把人的“阳火”灭掉,让其惊慌失措魂魄紊乱,然后才能出手害人。 当然,仅限于一般鬼怪。 要是“老陈”,也就是愤世书生那个级别的鬼怪,别说区区阳火了,浩然正气都没鸟用,生吃大儒照样嘎嘣脆! 采竹郎故意吓唬李然,还是因为他自身太弱了。 但是,李然连“老陈”都见过,会怕他? 笑笑说道:“太少了,不够吃,要不你给我挖十个八个出来?” 第十九章 恐怖的魔竹 “额?” 对于李然的反应,采竹郎是一脸的懵逼,完全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一丁点都不害怕。 或许,真是因为一颗心脏不够吃? “你先吃了这一颗,不够我再挖!”采竹郎说着,把那颗心脏扔向了李然,想要进一步恐吓,让他熄灭阳火,乱掉三魂七魄。 但是,这反而正中李然下怀。 他直接挥剑一挑,把心脏上的因果截取出来,写进了“魔竹”的命符之中。 立刻,第二处空白区域,被填满了大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鲜,这颗心脏上的因果,足足顶之前那颗心脏一个半。 “都说了一个不够,继续挖!”李然道。 然而,采竹郎此时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直接往地下一钻,不见了。 让李然有些无语。 原来,鬼也是会害怕的啊! “不过这地方,似乎死了很多野猪、野牛、野羊,那些动物不是人类,因果比较少,但聊胜于无,也不能浪费了!”李然心里想着,挥剑对着能碰到的“尸骨”,一个个的斩了起来。 还别说,量虽然少,但架不住个数多。 一连挥动了几十剑,不光填满了第二个空白区域,还把第三个区域,也填了大概十分之一。 这样看来,大约再找六、七个包裹在竹笋里的心脏,就因果圆满了。 “这里是个腐尸、落叶跟泥泞,混合形成的小沼泽,外面有死亡动物的尸骨,里面应该更多吧?”李然心里想着,站在“空地”边上开始往下挖。 打算多找点因果。 但就在这时,前方落叶底下,一个水桶粗的柱状物体扭动一下,把他吓了个一跳。 “蟒蛇么?” 感觉不太像。 但那玩意儿不出来,他也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用眼睛去看“气”的流动。 可以确定,那玩意儿有强烈的妖气,还混合着漆黑的魔气。 似乎正处在一种转变之中。 倘若妖气完全消失,全转换成魔气,怕是会出现蜕变。 “这该不会,是那挖心魔竹的本体吧?”李然心里想着,抬起手,奋力将自己手中的“剑”扔过去,砸在了那蠕动的柱状物体上。 大衍遁一剑是不怕丢失的。 得到其中传承之后,已经认主绑定,纵然宝剑离手,也照样可以施展“大衍遁术”,剑会跟人一同瞬移走,不会落下。 哪怕人离剑超过百丈。 至于上限距离是多远,李然不知道,试不出来。 也许,把剑扔去地球,一旦施展遁术都能飞回来。 总而言之,“大衍遁一剑”可以随便扔,法力不够御剑,那就蛮力去凑,“物理飞行御剑术”砸人,也是可以的。 当然,李然也不是单纯的砸一下,那没有意义。 他在砸的同时,也施展“斩天截命术”,将一丝因果截取了出来。 然后不等那东西反应,就直接施展“大衍遁术”逃到了百丈之外,剑也跟着遁走,再次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抬起剑,一看剑尖,上面有一团浓烈的恶业。 往“魔竹”的命符里一填,那第三个空白区域,竟然直接满了一大半。 “这个,难道是?”李然回头看向之前的竹林。 只见,一根少说也有十几米长的血色竹子猛地钻出地面,如同蟒蛇一样四处缠绕,将周围一根根碗口粗的竹子,都给绞了断。 甚至,乱钻的时候恰好碰到一块大岩石,还直接钻了进去。 让李然看着一阵后怕。 还好果断跑了,不然要是被钻到,绝逼要命。 “这玩意儿,该不会是长成之后的‘包心竹笋’吧?”李然在心里想。 就在这时,竹林深处,一连十几个“血色竹子”伸出来,像蛇一样往四面八方钻去,搅得整个竹林尘土飞扬,竹子东倒西歪。 让李然看着,不由得露出了骇然的神色。 一根血色竹子,看起来就非常难缠了,几乎不是人力可以应对,十几根……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杏姑才“一元”命格,而这魔竹却有“三才”层次的命格了。 也太尼玛恐怖了。 恐怕就是几十上百人拿着砍刀上去,都是送菜,依靠凡人的力量根本没法对付。 “这样看,应该每一根‘血竹’,都是一条乃至数条人命,如果能再截取一两根血竹的‘恶业’,命符就圆满了。”李然皱眉道:“可是,怎么截取?” 大石头都能直接钻穿了,这种“魔竹”,谁特么敢靠近? 还好那“魔竹”没有蜕变完成,根茎深埋,无法移动,不然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去大竹村看看,要是能再找到几个‘包心竹笋’,也可以对付它!”李然心里想着,回到牛车上,驾车顺着山路前往了大竹村。 路程不远,很快就到了地方。 只是,到地方以后,李然却发现大竹村的两个守夜人,竟然被一群村民给绑了。 “什么情况?” 带着疑惑,他赶车进入了村庄。 而另一边,孔长青跟苏志远远地就看到了他,却并没有打招呼,而是装作完全不认识——显然是,他们现在遇到了麻烦,不想将李然也给牵扯进去。 是的,麻烦。 大麻烦。 大竹村的村民在村长朱满山的带领下,不光把他们给绑了,还拿出刀子,准备挖了心脏去祭祀“竹神”。 不过,他们终究只是一群普通村民,哪里敢杀人? 众人你推我,我推你,刀子来回换了几十只手,从早晨一直推到现在,还是没有人愿意动手。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的?”大竹村村长朱满山一脸警惕地看向李然说。 “贫道从老柳树村而来,是村头浑然观中的道士,名叫李然。”李然笑笑,说道:“来这里是取竹子给自己修缮道观的,只是看样子,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他没有冒然说出目的。 大竹村目前的情况,明显不对劲,两个守夜人都被绑了。 “老柳树村的道人?我知道,昨天二牛来的时候,跟我讲过您。”朱满山立刻放下了警惕,叹了口气说:“来的确实不是时候,大竹村昨天晚上出事了,竹林那边,现在已经没人敢过去。” “为何?” 李然假装是随口询问。 “还不是这两个后生弄出来的祸事!”朱满山看了孔长青跟苏志一眼,说道:“本来好好地,已经三年多没有死人了,可他们两个来了之后,竟然不知好歹去挖竹笋,现在惹怒了竹神,还不知道得多少条命往里填呢!” 此话一出,李然立刻神色一凝,问道:“什么竹神?” 第二十章 忽悠大竹村村民 “就是我们大竹村东面那片竹林里的神仙。”朱满山说:“它是掌管竹子的神明,每当我们大竹村有人挖竹笋食用,破坏那片竹林的时候,就会动怒,挖村民的心脏去填补,补足了才会停息。” 这番话,让李然听着有些迷糊。 哪里有神仙会挖人心脏的? 接着又询问了一番,他算是明白了,所谓的“竹神”就是那个“魔竹”。 跟世人惧怕捞月娘娘,所以把她尊为“望星山神”祭拜千年一样,大竹村的村民也是因为惧怕“魔竹”,所以把它当做“竹神”来祭拜。 可能有人说,这不是傻逼么?妖魔害人还祭拜它! 但是,对普通人来说,妖魔是他们完全无法抵挡的存在,除了讨好祭拜,他们还能怎么办? 天高皇帝远,朝廷又管不了这里! “大约是十六年前,当时北幽府闹饥荒,我们村的村民就把那片竹林里的竹笋全部挖出来,吃了个干净。”朱满山说:“结果触怒竹神,一连死了好几个村民,全是二十多岁的精壮小伙。” “然后就没事了?”李然追问。 “消停了几年,直到十二年前,我刚刚当上村长的时候。”朱满山又道:“当时有几个村民挖笋,挖到了一根带着血,包裹着心脏的竹笋,然后就出事了。一夜之间,死了十几个村民,全部都被挖掉了心脏,死相相当凄惨。从那往后,我们大竹村的人,就再也不敢吃竹笋了,宁愿饿死,都决计不能吃。” 至此,李然总算明白了,大竹村众人为什么要把孔长青跟苏志抓起来。 这两人不知道村里规矩,挖了竹笋! “直到昨天,这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后生,竟然又挖了竹笋,还挖出了包裹在竹笋里的心脏!”一个年老村民说:“当天晚上,村里就死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是被挖去了心脏——这是竹神震怒,要是不把它的怒火熄灭,恐怕今天晚上还会有不止一个人遭殃!” 说到这里,他看向孔长青二人,恨得直咬牙。 然而,只是普通百姓的他,想要杀了二人去平息“竹神”的怒火,却又不敢动手。 “对了,我听二牛说,道长您是个有法力神通的人?不如这样,您帮我们去跟竹神商量商量,我们把这两个冒犯他的后生交出去,让他老人家息怒放过我们,如何?”朱满山开口说。 终究,他还是下不去手杀人。 但竟然要拿活人去祭祀妖魔,哪怕是无奈之下的选择,也太过愚昧了。 让李然忍不住摇头。 “各位,依贫道看,那竹神并非什么神仙,而是一只妖魔。这些年一直相安无事,也不是因为你们不挖竹笋,而是因为杀够了人,在消化,一旦消化完毕,就算没人冒犯,也会再次出来害人!” 他好言相劝。 但是,一众村民闻言,却变了脸色。 特别是村长朱满山,一脸失望地说:“还以为道长是什么神通广大之人,原来也是个无知后生。也对,你一个小道士,懂得什么妖魔?” 这番话,让李然无语。 你说道士懂什么妖魔? 怎么不去说儒生懂什么文章,武者懂什么武功呢? 道士就是专门斩妖除魔的好不好? 说实话,他听着,都有些不想管这边的事情了。 村民愚昧,说话根本听不进去,管他去死? 可是,不管根本不行,且不说大竹村距离老柳树村太近,一旦妖魔成了气候,自己难以置身事外,单单被绑起来的孔长青跟苏志,就不能不救。 毕竟,人家昨天还送自己竹笋吃呢! 虽然那个竹笋,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吃了,但真心不能袖手旁观。 于是,略微思索片刻,他露出了冷笑的表情,摇头说:“贫道确实不懂你们那个什么竹神,但是,好歹也在你们村里取过竹子,有些话,不得不提醒你们——你们若是真的把这两个书生祭了竹神,恐怕将要大祸临头!” 说完之后,他做好了村民反应激烈,自己大费口舌忽悠的准备。 但是,村民们并无什么激烈反应,反而都露出了犯愁的神色。 “我们也知道,杀了守夜人,朝廷那边不会不管不问,可是……当今圣上仁慈,得罪了朝廷还有活路,得罪了妖魔,不,得罪了竹神要死人的!”朱满山苦着脸说。 原来,他们以为李然所说的“大祸”,是来自朝廷的追究。 确实,守夜人可以被妖魔杀死,为了镇守天下不惜性命,但若是被愚昧的村民杀死,就算为了平息怒火,上面也不可能不管不问。 不然,其他守夜儒生,岂不心寒? “你们也知道那是妖魔?”李然没有给他好脸色,摇着头说:“不过,朝廷一时半会儿可管不了这里,贫道所说的大祸,也不是来自于他们。” 此话一出,朱满山立刻疑惑了,道:“那还有什么大祸?” 并且心里决定,如果李然说什么“助长妖魔气焰”之类的话,就直接把他给轰走。 无知后生,那里知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但是,李然并没有照着他所想去说,而是笑笑,道:“你们可知晓,这偌大的望星山,都有什么厉害的存在,又都是属于谁的地盘吗?” 这让朱满山等人都是一愣。 “道长什么意思?” “唉,你们这些凡俗之人,有很多忌讳,都是不知道的。”李然叹了口气,用语重心长的语气说:“有道是南亚圣,北谪仙,捞月娘娘在中间!这望星山中以‘捞月池’为界,南面归‘老陈’,北面归‘大仙’,是千年前就划分好的地盘,千年规矩,谁也不可破!” 此话一出,所有人,包括孔长青跟苏志,都是一愣。 朱满山的眼睛都瞪大了。 他不知晓“捞月娘娘”是望星山中最可怕的鬼怪之一,但却知晓“捞月仙子”跟“文将军”的传说,也知晓这座望星山,是捞月娘娘的地盘。 是的,捞月娘娘的地盘。 在民间,她被称为“望星山神”,主宰山中一切。 成神的原因跟大竹村的“竹神”一样,都是作为鬼怪肆虐人间,被人们恐惧,才祭祀供奉,区别只在于,竹神仅限于大竹村,而捞月娘娘,整个北幽府都有人祭拜。 甚至连京城那边,也有人把她放在“文帝”的庙宇中,一同供奉。 “老陈?我听说过老陈。”一个年老的村民说:“小时候我调皮不听话,我爷爷就经常用‘老陈’吓唬我,说再不听话,就让老陈过来把我抓走。据说那是一个非常可怕的鬼怪,特别喜欢用戒尺打小孩子,连王公贵族家的公子,不听话都会遭他毒手。” 李然闻言:“……” 愤世书生是民间流传已久的禁忌,因为不敢直呼其姓名,久而久之,就有了“老陈”的说法。 并非他独创。 但是,老陈拿戒尺打小孩子……为毛听起来并不恐怖,反而很喜感? “我也听说过老陈,也知道捞月娘娘,可是,‘谪仙’是何人?没听说过那位大仙啊!”朱满山说。 闻言,李然还没开口,被绑着的孔长青就说道:“这个小生知道,是一位道、儒兼修的先贤,数千年前曾经降临望星山,以一首仙谣……” 但话没说完,就被李然打断了。 “大仙死后葬在望星山北部,何地无人知晓,但是从那以后,望星山就不能再胡乱祭祀了,特别是用活人祭祀,无论祭谁都会惹怒‘大仙’,发生非常恐怖的事情。”李然神色郑重地跟朱满山说:“相信贫道,如果你们真的用这两个儒生祭了那个什么竹神,大仙会生气,后果很严重的!” 对此,孔长青跟苏志都欲言又止。 他们都知道,李然在骗人,毕竟“谪仙”并没有身死的传闻,尽管是否真的存在,都是个谜团。 但是,人家道长说谎是为了救自己二人,总不能开口拆穿吧? “圣人在上,小生违心了!”孔长青在心里默念。 苏志也是一脸忏悔的神色。 而朱满山,他已经信以为真,一脸愁云地说:“那可如何是好?祭祀竹神会惹怒‘大仙’,不祭祀,又会让竹神生气,我们,我们……” 这正中李然下怀。 他没想到大竹村的村民竟然那么好忽悠,笑着说道:“其实,还是有一个两全之法的。” “什么两全之法?”朱满山连忙问。 “大仙是望星山北面的主宰,最痛恨的,就是别人在自己的地盘生事儿。”李然忽悠说:“如果你们焚香祷告,把竹神的事情告诉他,依贫道看来,他就会显灵,让那竹神灰飞烟灭!” “真的?”朱满山将信将疑。 “真的!只要你们把竹神杀害的人,还有挖到的包心竹笋拿过来,大仙就一定会显灵!”李然保证道:“在大仙的地盘儿,只有他才能惩罚别人,其它谁都不可以。” 这是在借“谪仙”的名头忽悠人。 不过,也不全是忽悠,如果村民们把受害者跟其它包心竹笋拿过来,他就能截取到足够的因果。 到时候命符圆满,便能够以“谪仙显灵”的方式释放! 第二十一章 请谪仙降临! “那还等什么?快去,把朱六、阿狗的尸身抬过来,把这两个后生挖到的血竹笋也给拿过来。”朱满山转头对一个中年村民说。 闻言,那人立刻带着几个村民离开,不一会儿,就抬回了两个没有心脏的尸首,跟三颗带血的竹笋。 说实话,让李然看着,都有些触目惊心。 虽然一早就知道了魔竹应该害死过不少人,但是当两个被挖去了心脏的血淋淋尸体出现在自己面前,那种感觉跟单纯的见到心脏,是完全不同的。 直到这时,他才深刻的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妖魔,是多么的猖獗。 才清晰的明白,妖魔杀人,在这里不是传说。 而是个血淋淋的事实! “先把那两个书生放开,有事情让他们做。”李然说着,挥剑去斩因果,发现两个尸首只有一个能截取到,另一个已经被截取,应当是采竹郎手中那颗心脏的主人。 不过,就算这样,魔竹命符的第三个空白区域,还是填满了八成。 再加上三根竹笋里的心脏,因果圆满,命符生成。 一个鲜红的“斩”字符,出现在了李然手中。 凝结着天、地、人三才之力,哪怕引而不发,也能感受到浩瀚伟力。 这已经是魔竹的定数! 任它力量多强,魔性多凶,已然不可抗拒! “道长,要这两个书生做什么?”朱满山询问。 闻言,李然笑笑,说:“当然是让他们画一张‘谪仙’的画像了,不然你们向谁祈祷?贫道又如何施法,请‘谪仙’显灵斩杀妖魔?” 如今命符已成,没必要,再隐瞒自己的意图了。 朱满山等人要是相信,那就继续,焚香祷告请谪仙显灵,若是不信,那也没什么影响。 “斩”字符附加在茅草上,也能斩了魔竹。 不过,李然还是很想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召唤出“谪仙”,召唤的又是一个什么状态的谪仙。 “那你们快画吧!”朱满山看向孔长青二人,说道:“之前是我们不对,只要能请到‘大仙’下凡,斩除妖魔,我们一定摆酒设宴给你们赔罪。” 闻言,两人都看向李然。 得到点头示意后,两人当场拿出笔墨,画了起来。 只是,曾经作为“白字书生”的二人,文采着急,画技更是惨不忍睹:他们画的“谪仙”一丁点都没有仙气儿,胡子跟卷毛一样,袍子歪歪扭扭,一把剑还长得失了分寸,看起来相当别扭。 纵然是字儿都不认识的朱满山等人,也不由得撇嘴。 “那个,这些年光顾着读书了,书画没怎么练。”孔长青尴尬地说。 而苏志,则询问李然:“这样可以么?” “行吧!就这样了。”李然擦着冷汗说。 这二人的画技,真的是,只比“小鸡啄米图”强那么一丢丢。 接着,村民们开始祭拜。 朱满山犯愁道:“道长,没有香烛怎么办?” 李然闻言一愣。 差点忘了,大竹村虽然比老柳树村稍微富裕一点,但还是贫穷,可用不起香烛。 “那就用树枝代替,有仪式就行。” 于是,一群人很滑稽的用树枝做香,对着一个看起来更滑稽的画像,拜了起来。 好在这些都不重要。 命符,才是关键。 “请谪仙降临!”李然说这,扔出命符,将其化作一道流光,注入了那张“谪仙”画像之中。 下一刻,刺眼的光芒,笼罩整个大竹村。 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形轮廓,一手拿着书本,一手握着宝剑,从画像中走了出来。 瞬间,无论是一众村民,还是孔长青和苏志,都跪倒在了地上。 村民们在拜神仙。 而孔长青二人,则是拜先贤,谪仙道、儒皆通,不仅是道家高人,也是儒家至圣。 甚至传说,他还是一名很厉害的剑客。 “显灵”之后的谪仙,没有说什么废话,直接飞向竹林,隔空挥舞宝剑,一剑斩了过去。 剑气触碰之处,一根根血竹支离破碎,全被绞成了虚无。 魔竹心生恐惧,想要往地底深处钻,躲避剑气,但剑气却直接炸开竹林,将它连根拔起。 没有丝毫反抗之力,没有任何躲避的机会。 竹根直接灰飞烟灭。 一颗漆黑的“妖丹”被炸出来,掉到了李然面前。 而闪着光芒的身影,则逐渐淡化,消失于无踪。 但是恍惚间,李然跟孔长青、苏志他们,都听到了一道若有若无,带着几分哭笑不得的声音:“你们的画技可是真不错,下次不要再画了!” 孔长青跟苏志立刻尴尬地红了脸。 至于李然,则是一惊。 “这个,真谪仙?” “连仙人都能请过来,道长真是法力无边!”一众村民跪下说。 李然闻言:“……” 命符以“请谪仙降临”的方式释放,成功了,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那玩意儿生成的“定数”,就是天道命数。 以什么方式都能释放。 但是,请来的谪仙,那最后的话语,却让他惊愕。 看样子,这不是简单的具现,而是真把那位不知道是何等层次的存在,给请过来了! 当然,应该只是一道化身。 说白了,一切的根源,还是那张命符,所具现出来的力量可能无上限,但只对“魔竹”有效,对不相干的人来说,那个“谪仙”是不存在的,能看到,能摸到,却无法对旁人造成任何伤害。 只是命符的一种释放方式而已。 “看来这命符之道,还有很多东西需要钻研啊!”李然不由得想。 搞定魔竹之后,各方皆大欢喜。 朱满山拿出几条珍藏多年的老咸鱼,想要宴请李然跟孔长青二人,后者强忍着不适点了点头,而李然,则直接脚底抹油,告辞开溜。 修道之人济世为怀,咸鱼那种宝贵的东西,还是你们自己享用吧! 当然,并不是朱满山故意埋汰。 望星山一带少河,鱼非常罕见,盐也宝贵,咸鱼是非常珍贵的东西,一只都能换不知道多少斤王忠家地窖里的那种腊肉,是真的大出血了。 只是,那珍贵的食材,李然实在享用不来。 返回大竹村之后,他发现文谦也在那里作画,画的是一个汉子,一个老农,以及一棵翠绿小竹子。 画功精致,远非孔长青二人可比。 “你这画的是什么?”李然询问。 “过往,还原当初的真相,求取真知。”文谦叹了口气,感慨说:“道长,你知道那魔竹是怎么形成的吗?” 第二十二章 魔竹来历 “怎么形成的?”李然追问。 文谦这家伙,别看实力一般般,却是个虔诚的求学之人,不仅学识渊博,还善于思考。他没法在斩妖除魔的事情上帮到什么,但却也没闲着,走访询问,思考总结,在探寻魔竹诞生的原因。 看样子,还真探寻出来了。 “结合书中所说,以及我自己走访村民询问,大致已经搞清楚了它形成的原因。”文谦点头说:“这棵魔竹成型的时间,大约是十六年前,当时它还不是魔物,只是一棵初开灵性的竹妖。” 李然闻言一愣,愕然道:“那是什么原因,让它变成了魔物?” 据他所知,单纯的妖,很多是无害的。 特别是植物成精。 大部分都会保持着自己的习性,静静地,让一般人甚至看不出它成精了。 “两个人!”文谦说。 “人?” “没错。”文谦点头,道:“根据书上说,魔是人心扭曲,所形成的一种偏执。魔物不一定是人所化,但形成的原因,一定跟人有关——造就那棵魔竹的两人,分别叫张七和朱大郎,前者是镇上十三里铺卖烧饼的老农,人称‘烧饼张’,后者是大竹村的上一任村长,大家都叫他‘采竹郎’。” 此话一出,李然立刻愣了。 “那两个伥鬼我都见过,弱得很,魔竹竟然是因为他们诞生的?” “只能说,入魔是因为他们,魔竹本身是一棵吸收天地灵气多年,早已生成了灵智的竹妖。”文谦一边作画,一边说:“十六年前,大竹村众人正在那片竹林里找竹笋,由朱大郎带头。当时望星山大旱,正在闹饥荒,大竹村的竹笋都被吃光了,还饿死了不少人。” 说罢顿了一下,又道:“而就在这个时候,烧饼张推着一车烧饼前往祭柳村,刚好从山路上经过。” “然后呢?村民抢了烧饼?”李然追问。 饥荒年代,道德什么的,可没几个人讲。 人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若只是抢一点烧饼,就不会有后来的‘挖心魔竹’了!”文谦摇了摇头,说:“朱大郎因为没抢到烧饼,把烧饼张给杀害了,用砍竹子的刀刨开胸腔,硬生生挖出了烧饼张的心脏。” “这……”李然彻底无语了。 原来,烧饼张根本没有烧饼,他拉着的那一车“烧饼”都是用黄泥跟稻草做成的,为了拿去老柳树村,骗当时还算阔绰的老柳树村村长王忠。 由于闹饥荒,王忠拿出了积攒多年的钱财,向烧饼张订了一车粗粮烧饼。 用来救济祭柳村的村民。 如果没有朱大郎横插那一脚,原本应当是王忠被烧饼张骗走家财,欲哭无泪,因为烧饼张懂一些简单的左道奇术,用黄皮子尿做烧饼,普通人分不出来。 但也不知道是王忠乐善好施,福缘深厚,还是烧饼张太倒霉。 假烧饼还没到祭柳村,就被劫道的朱大郎给拦住了。 以至于,王忠除了亏损一点微不足道的订金外,家财并没有被骗走。 “饥饿的朱大郎本以为能抢到一些烧饼,却没想到只有一车子黄泥稻草,于是恼羞成怒,把烧饼张的心给挖了出来,想要看看‘黑商’的心,到底能黑到什么地步。”文谦说:“这一幕被藏在竹林里的竹妖看到,深深地印在了它心里。于是,原本很正常的一个竹妖,便渐渐养成挖活物心脏的习惯,成了现在的‘挖心魔竹’。” 这番话,让李然唏嘘。 原来人心的丑恶,也是会传染的,妖魔可怕,人心却更可怕。 “那棵魔竹,是因为挖了大量生灵的心,才变得那么强大么?”李然询问。 单纯的竹妖,不至于那么强,文谦都能斩杀几十年道行的小妖。可那种如同大蟒蛇一样的“血竹”,他觉得,十个文谦上去砍一根,恐怕都费劲。 远非一般妖物可比。 “是,但也不是。”文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那‘挖心魔竹’每挖一颗心脏,包裹在竹笋里长成竹子,都会强大一分。但心脏本身并没有什么力量,它的力量来源于偏执,挖心可以释放它的魔性,从而使其更强。” 说罢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对入魔的人而言,也是如此。” “偏执,魔性?”李然搞不懂。 但他也懒得管那些,不再打扰文谦作画,而是回到道观,开始整理起了收获。 首先,最直接的收获,是一颗妖丹。 “三才”级别的魔物死后所留,虽然被魔气侵染,吞服、炼丹之类的用途,应该不行,但妖丹凝聚了妖魔一身力量,绝对不是凡物,以后说不定能用得到。 除此之外,钱财上,并没有啥收获。 大竹村最宝贵的东西,就是那两只咸鱼了,李然可无福消受。 好在,大竹村的香火,是没跑了。 以后每个月初一、十五,村长朱满山都会亲自带人来浑然观上香,虽然上的是“树枝”,但心意到了,就是香火,就能用来填充本命命符。 不亏。 最后,就是功德方面的收获了。 魔竹不愧是魔物,一节更比六节,不是,一个魔物足足顶好几个普通鬼怪。 让李然直接,得到了足够填充五张本命命符的功德。 “以后有的是功德,法力的事情不着急,试试各种不同的字,都有什么属性。”心里想着,他先是截取自己命数,画了一个“寿”字符。 然后发现,寿命只增加了几个月,感触并不深刻。 若不是学了“浑然道法”,能感知自己的寿命,都不会看到明显变化。 接着,略微思索片刻,他又画了一个“剑”字符。 使用之后,很遗憾的发现,自己并没有直接学会剑术,只是手中“大衍遁一剑”变轻盈了一些,并且多了个能用意念操控宝剑让其移动的能力,可以使用法力加持。 有点像是“御剑术”。 但是范围,只有几米远,威力……切个素菜还行,切肉都不成,对敌就更别想了。 之后,他又试了一下“武”字符。 只是身躯变强壮了,没有出现内力,更没有什么飞檐走壁的武功。 与其说是“武”字符,倒不如说是“力”字符。 随后,李然又试了一下“儒”字符。 这次还挺不错,生出了一丝文气,可以用来护身,但文气的量,着实有点少,别说跟文谦这个才子相比了,就是跟孔长青和苏志那两个“白字书生”比起来,都差很多。 基本上是聊胜于无。 最后,就是最最重点的“道”字符了。 李然满怀期待,以为会有什么特别收获。 结果却是,只增添了一丝法力,跟“法”字符效果完全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并不能悟道。 “也就是说,只能添加‘能力’,对知识方面全然无用,并不能让我学会原本不会的东西?这样看来,以后那种云里雾里的字,还是别写了,强化眼、手、脚、心、小李之类的,或是直接增加法力,那才是正途。”李然最终总结道。 不过,这一番尝试,收获还是不小。 力气变大了,文气也有了一口,能御剑差不多一丈,隔空切菜,法力也增强了一倍。 或许算不上脱胎换骨,却绝对是实力大增。 “最后就是这颗妖丹了,到底干什么用,文谦应该知道吧?”李然心里想着,前往了道观对面的守夜亭。 第二十三章 前往县城领赏 “妖丹的用途很多,无论是炼丹还是炼器,都能用得到。”对于李然的询问,文谦回答说:“但是,道长你手里的这颗妖丹,已经被魔气侵蚀,炼丹恐怕不行了,炼器也不能直接炼,否则炼制出来的都是会反噬主人的魔器,得先以特殊手段清除魔气,然后才能使用。” 对此,李然有些失望,摇头道:“那岂不是说,没有什么用了?” 清除魔气的方法,“浑然道法”里就有,他用“斩天截命术”也能做到。 但前者是用“真火”煅烧七七四十九天,就自己那微弱的法力,别说供养真火四十九天了,四十九个呼吸都成问题,没有专门的“鼎炉”,长时间释放真火根本不现实。 至于截命,妖丹的“命格”跟魔竹等同,更不用考虑。 有那功夫,再去斩一个“三才”妖魔,它不香吗? “也不是,天师堂就有办法清除魔气,花点代价直接炼制成法器,都可以。”文谦说:“但你找他们清除,其实并不合算,不如直接上交给镇妖堂,能够让斩杀妖魔的奖赏翻倍,多出来的钱都够直接买一件法器了。” 此话一出,李然立刻眼睛一亮。 “之前你就说过有悬赏,赏金到底是多少?” 如今有老柳树村跟大竹村,两个村子的村民帮忙修缮道观,住所是不用担心了。 但吃食,依旧是个问题。 无论是老柳树村王忠的粗粮饼子和腊肉,还是大竹村朱满山珍藏多年的咸鱼,他都吃不习惯。自己猎取的野味偶尔吃吃挺不错,但是当饭吃,一样会腻。 还是得有米面才行。 可那些东西,指望村民供奉,就不现实了。 他们自己都吃不上。 因此,对于斩杀魔物的赏金,李然很感兴趣。 如果丰厚的话,他不介意去县城领一下。 “纹银十两起底,上不封顶,树葬坑的‘魔藤’甚至悬赏超过万两!”文谦看了一眼李然手中的妖丹,说道:“看你这妖丹的成色,那魔物应该值一百两左右,算上妖丹的话,两百两纹银开外,绝对没跑。” 闻言,李然不由得一喜。 接着询问:“那银子的购买力呢?” 可别像某些狗血剧里那样,随便一花就几千、几万两的,还随身携带现银。 一万两银子那是一千斤,八抬大轿拉着都费劲! “这个,你问我,我还真不太清楚,文家也算是大户人家,日常开销我都是不经手的,有时间得专门研究一下,不知柴米油盐,怎做学问?”文谦说。 这让李然有些无语。 说正事儿呢,你搁这儿悟什么道的? “那你平时就没花过银子吗?随便找个东西对比一下,就是了。”李然说。 文谦闻言想了一下,说道:“道长您知晓‘娼妓’吗?” “知晓。” 李然点头。 “最下等,什么都卖的那种,一百两纹银够用几百次。中等,比较有才艺的那种,几十次吧!姿色、才艺都上等,一般人享受不起的那种,一百两纹银怎么也能享用十几次。”文谦说:“甚至,一般的花魁,直接买回去,也就一百两的样子。” “这么值钱?”李然惊愕道。 能直接买花魁,那可不是一笔小钱了。 注意,是买,不是包。 这个世界的二百两银子,换算到地球,怕是相当于包养两个十八线女明星的钱——这真的不少了,很多人一辈子,可能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看来斩妖除魔,挺赚钱的嘛!”李然不由得说。 对此,文谦摇头,道:“这颗妖丹的主人,虽不是什么大妖,但入魔之后,实力可非比寻常。道长你神通广大,可能觉得斩杀它很简单。但对那些以接取镇妖堂悬赏为生的‘镇妖师’来说,得至少数人,乃至数十人合力才能应对,还难免会有伤亡。绝大部分镇妖师一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一个魔物,见到了,也大多是一辈子就完了。” 这番话,让李然一愣。 “这么说,镇妖堂的实力,也谈不上多强?” “朝廷斩妖除魔的主力,终究还是荡魔军,镇妖堂的存在,更大的意义是让那些以斩妖除魔为生的人,能够过得比常人好一些。”文谦说:“朝廷不想他们拼了命,流血还要流泪。当然,民间能人异士如果没有赚钱的渠道,也会制造乱子,安抚他们,同样是镇妖堂的职责所在。” “可是这样一来,朝廷的负担,岂不是会很大?” “负担大一点没什么,只要不大到得剥削百姓的程度,陛下就能够接受。”文谦笑着说:“讲道理,虽然现在是个妖魔乱世,百姓生存艰难,但我瑞国的国力,还是很强的。陛下有时候都会感慨,自己明明开创了一个可以日夜笙歌的盛世,却偏偏因为妖魔之乱,导致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可气,必须得治它!” 李然闻言又是一愣。 不由得笑道:“你这说的,让贫道对你们的朝堂跟圣上,都有些好奇了。” 他很想知道,是不是因为妖魔鬼怪让瑞帝没法日夜笙歌,他才下了血本要治那些玩意儿? “道长有意进京?”文谦立刻眼睛一亮,说:“小生可以代为引荐。” “有机会再说吧!”李然摇了摇头,道:“贫道现在只想去领赏,二百两银子,我长这么大,都还没有见过那么多钱呢!” 能买两个普通花魁的钱。 换成精米细面,怎么也够吃很长时间吧? “道长要去县城,小生这里,有张粗略的地图。”文谦说着,拿出了一张“望星山路图”。 很简略,只有脉络,但用来去县城足够了。 “多谢。”李然收下地图,回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拿着地图,独自前往了县城。 为什么要独自一人去? 因为一个人能快步走,用上法力,来回也就几个时辰。 但要是带个人,恐怕就得一两天了。 “听说县城里的鬼怪,一点都不比荒郊野外少,甚至更多,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心里想着,李然消耗法力施展大衍遁术,瞬间前进了百丈。 接着再走几步,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就没了人影。 李然离开后,守夜亭中,正在读书的文谦突然一拍脑门,大叫道:“不好!” “咋了?”村长王忠疑惑道。 “忘记标地名了,从这里去县城好几条路,最近的那一条官道‘十三里路’因为有黄泥吃人,早就被官府给封了,不能走,我没给他标注!”文谦说。 闻言,王忠立刻笑了,摇头说:“道长什么本事,先生您还不知道吗?” “倒也是。”文谦不再担心。 吃人黄泥? 虽然不知道那玩意儿算妖魔鬼怪,还是算邪祟,但道长法力高深,总不会着了它的道儿吧? 第二十四章 途中偶遇 另一边,李然面前出现三个岔路口,分别通向三个方位:山脚下正在闹“兵俑”的黑水湖、山半坡正在闹诅咒的小镇“十三里铺”、直通县城的“十三里路”。 虽然地图上没有标注地名,但有湖泊,有山坡,有县城。 他能认出黑水湖,也能认出十三里铺。 “听说十三里路闹邪异,有黄泥吞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走为妙。”李然心里想着,选择了直通县城的“十三里路”。 他不认识路,还以为“十三里铺”到县城的路,才是那黄泥吃人的“十三里路”。 但其实不是。 县城到岔路这段,才是“十三里路”。 得名不是因为通往十三里铺,而是当初修建这条官道的时候,“十三里铺”小镇也出人出钱,刚好帮忙修了十三里,故被当地人称为“十三里路”。 实际上,这路弯弯曲曲,有四十多里。 总而言之,就是李然不认识路,一头扎进“吃人黄泥路”了。 不过,他还没有深入十三里路,就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那是一个右手跟左脚都打着石膏,用左手撑着一根拐棍,配合健全右脚赶路的青年,健步如飞。 是的,健步如飞。 哪怕左脚打着石膏,用拐棍走路,他的速度竟然还比寻常人快得多,直接从身后赶超了李然。 这李然哪儿能服气? 赶忙运转法力,配合强化过的双腿,使出了“缩地成寸”神通。 一步好几米,又赶超了那人。 可是,还没刚刚超过去,那人也被激起了好胜心,竟单脚发力一跳数丈,赶超了回来。 让李然大为惊奇。 “我就不信了,我还跑不过你一个单脚的不成?”心里头不服气,他再一次调动法力,施展出了有方向定位的“大衍遁术”。 瞬间,法力抽空,陷入生涩。 但他的身影,却一步上百丈,把那单脚石膏青年都给吓了个一跳。 “真没想到,传说中的道家‘缩地成寸’神通,竟然真有人会,还练到了这个地步?”带着惊讶,青年猛地跳起来,凌空点几次脚,竟然追了上去! 不过,由于下意识的用了打着石膏的左脚,他一个身形不稳,直接头朝下栽在了李然面前。 活生生一个“老君倒栽葱”,头都插进了山路里。 让李然看着,差点没把他当成鬼怪。 但这并非鬼怪,就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大活人,只不过跟文谦的两个下属一样,是修炼自身气血的武者。 当然,这位“倒栽葱”武者,实力远远高于那二人。 反正他们,没有“物理土遁”的本事。 全力一击,都没法在地上留下多大痕迹,而面前这位,一个不小心头都能钻进去。 “咳咳,那个,贫道李然,祭柳村‘浑然观’中道士,幸会幸会。”李然打了个招呼后,开口询问:“那个啥,兄台你的手脚似乎不太方便,需要帮忙吗?” 然而,话刚说完,青年就单手一拍地面,然后一个鲤鱼打挺翻起了身。 “不用。”他冲李然抱了下拳,说道:“在下冼照,临苍府人士,幸会。” 接着身躯一抖,身上沾染的泥土,竟顷刻间干干净净。 人又恢复了精神小伙的模样。 接着,两人一边赶路,一边闲聊,冼照说道:“以前我总认为,武者的轻功就是这个世上最快的东西,却没想到今天在道长身上,竟见到了传说中的‘缩地成寸’神通,长见识了!” 说罢顿了一下,又道:“这趟江湖之行,没有白走。” 对此,不知道为毛,李然总有一种被“凡赛尔”的感觉。 摇头说道:“贫道也没想到,竟然有人拄着一根拐棍,单脚施展轻功,就可以跟上自己的脚步,若是双足完好,跑起来岂不是犹如仙遁神行?” 这不是恭维。 对于冼照的速度,他是真的很惊讶。 简直刷新了他对“武者”的认知。 “道长说笑了,您一步百丈,那才是真的快,全力行走之下,怕是千里、万里,都能一日来回,哪是在下区区一介武人能比?冼某服气。”冼照说。 看样子,虽然他内心里有着不服输的性格,但为人却比较谦逊。 比脚力寸步不让,说话,却是十分谦虚。 对于冼照的话,李然笑笑,没有回应。 他也就是能来那一下而已,法力抽空,已经没法定向遁走第二步。 但人嘛,怎能自曝其短? 鲁迅说过:沉默是金。 “话说冼兄,你这伤成这样,怎么还出远门?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纵然你是武者,恢复得比较快,也不宜乱动吧?”李然好奇道。 他不知道冼照所说的“临苍府”在哪里。 但是,光北幽府就有上千里宽长,几百里望星山全在北幽境内,哪怕临苍府就在旁边,那也得走几百上千里路,才能到这里。 若是不相邻,万里之遥都有可能! 断了一条胳膊一条腿,还这样跑,也太莽了吧? 对于李然的询问,冼照那是一脸的郁闷,摇头说:“没办法,家里老头子太过分了。就因为我跟临苍府尹比武,他竟然一怒之下,把腿给我打断了一条,你说这算什么事儿?不赶紧跑,我怕另一条腿也早晚不保!” “额。” 李然有些懵逼,开口问:“那跟您比武的临苍府尹呢?” “当然好不了,我用一条胳膊数月不能动弹的代价,给他打了个全身骨骼筋脉尽断,哪怕有天师堂炼制的宝药,没个一年半载也别想完全恢复。”冼照颇为自傲地说。 这让李然瞬间无语了。 你把人家府尹都给打残了,难怪回家会被打断腿! 贫道要是你爹,打死你的心都会有! 看到李然怪异的表情,冼照立马知道他在想什么了,摇头说:“道长你不懂,武者决斗,负伤那是荣耀,一般人想让我伤他,还没有那机会呢!我跟府尹也没有结仇,相反,我们还是忘年之交!” 李然:“……” 忘年之交,你还把人家打残了? 也不怕友尽,人家直接派兵抓你! “不过,我应该是被临苍府尹那老家伙算计了,他跟我比武之前,说怕耽误正事儿,让我答应他,万一出了意外,便替他来北幽府保护一个人。”冼照说:“现在他废了,没办法,我就只能信守承诺,前来北幽府了!” 这番话,让李然又是一愣。 冼照的脑子,似乎有点像是鸡肉,但为人,倒也算正派。 只因为一个承诺,就带着伤势远走千里。 这样的人可不多见。 “令尊把你打断腿,一部分原因,也是不想你来这北幽府吧?”李然道。 北幽府有十大生灵禁地,放眼整个瑞国,都是相当可怕的地方。 或许妖魔鬼怪的数量,不一定有其它地方多,但高端妖魔鬼怪,一定是最多的,一个“老陈”就能顶寻常大妖、厉鬼十个不止。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自己是冼照的老子,怕是也不希望他来北幽。 太特么危险了。 武功高强又咋地? 遇到了妖魔鬼怪,凡人终究只是凡人。 “我知道老头子的想法,但我还是要来。”冼照摇头说:“不闯荡江湖,怎能名扬天下?不能名扬天下,又怎么吸引高手过来跟自己比武?虽然府尹老头算计了我,但其实我是自愿的,就算没有跟他的承诺,我也会出来。” 说罢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我其实更想去京城,听说那里高手如云,一定能打过瘾。” 李然闻言:“……” 还好自己修道,不练武,不然整天打打杀杀,早晚要凉。 两人闲聊着,走路很快。 不多时,就把四十里官道走了一小半。 但走着走着,两人渐渐发现有些不对劲:明明没有下雨,可脚下的山路却到处都是水洼,路面上泥泞遍地,越往前走越深。 哪怕专挑没有水洼的地方走,泥泞也能吞没脚腕,多得有些奇怪。 第二十五章 诡异的黄泥路 “这条官道修得灵性,两边都是垂直向上的悬崖,就一条直路横穿其中,若是一旦发生了战事,于上方设滚石埋伏可让敌人死伤惨重,下方设关卡阻隔,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冼照一边走,一边跟李然说:“但我就不解了,如此得天独厚的好地方,为何不管不问,任由泥水淤积?” 两边是悬崖峭壁,路上又淤积了泥水,若非知道这是官道,他都还以为是条河呢! 闻言,李然也有些疑惑,摇头道:“据我所知,就算是一些偏远的小山村,朝廷都设了‘守夜亭’镇守,这可是一条主官道,人来人往那么多,怎么路边反而一个守夜亭都没有呢?” 他听文谦说过,不止是村落,人流量比较大的集市、官道上,也都设有守夜亭。 守夜人“点亮人间”的决心,一直以来都非常坚定。 但是这里,却并没有守夜人。 有点奇怪。 “也是,这种地形只需在两边搭一个架子,再弄些竹板,就可以修建守夜亭,没道理……”冼照说着,突然一愣。 因为前方,出现了一块巨石。 椭圆形,卡在官道的正中央,将近十米宽的官道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让李然看着,不由得皱眉。 而冼照,则一边怒骂着“谁这么缺德”,一边走过去抬起完好的左手,蓄力一拳,十米宽,将近二十米长的巨石,就那么直接给砸成了粉碎。 不仅如此,还把碎石震开,平铺在了附近的路面上。 “等一……”李然想阻拦,可是话都没说完,那巨石便已经成了一地石子。 “怎么了?” 冼照回过头,一脸的疑惑。 “没事了。” 李然只是觉得,无缘无故不应该有人堵路,直接砸开不如翻过去算了,等到了县城,把路上遇到的事情告知官府,让他们去处理巨石,比较稳妥。 但冼照已经给砸了,就没有必要再说啥。 接着,两人继续赶路,发现泥水越来越多,都淹没了膝盖。 而且李然还发现,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之前跟冼照比拼脚力时消耗的法力,竟迟迟没有恢复,反而越发生涩。 “奇怪了,明明我没有施展轻功,怎么内力一直在消耗?”冼照走着走着,小声嘀咕道:“这要是走个千儿八百里的,该不会把我的内力耗光吧?” 闻听此言,李然立刻神色一凛。 “你的内力也在消耗?” “怎么,道长的法力,难道也?” 原来,李然的法力之所以迟迟不恢复,不是因为没恢复,而是刚恢复就被消耗掉了。而冼照,他体内的“真气”也在不停地减少,幅度虽然很小,但却能明显感觉到。 “这泥水有古怪!”冼照说着,突然用拐杖插在悬崖上,脱离了山路。 接着,又再次回到泥泞里,再次离开,反复三次之后,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说:“真是奇了怪了,这泥泞,竟然可以消耗人内力,是成精了吗?” 闻言,李然也试着脱离官道,果然法力开始恢复了。 而一旦回去,又继续开始消耗。 非常神奇。 “没有妖气,也非鬼怪作祟,纯粹就是这路古怪。”李然打量着脚下的官道,说道:“再者,只听说过山川草木成精,这山路上的黄泥……不对,黄泥?” 他突然想起了文谦跟自己说过的,十三里路“吃人黄泥”。 “怎么了?” “不是,这里都不通十三里铺,怎么会是那条‘黄泥吃人’的十三里路吧?”李然愕然道。 闻言,冼照挠了挠头,说:“我不知道什么十三里铺,但这条官道,确实叫‘十三里路’,直通县城。来的时候也有人跟我说过这里的黄泥会吃人,但我没当回事。” 李然:“……” 好吧,看样子真是自己走错路,走到这“十三里路”来了。 之前卡在路中央的石头,怕是官府用来封路的! “但是,黄泥吃人,跟消耗法力、真气,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李然疑惑道。 文谦其实是来过这里的,他在这里经历的事情,闲聊的时候也说过。 但当时他刚上路,就察觉到了有问题,一路上文气开道,直接走了过去,并没有遇到什么“吃人黄泥”。另外,当时路上虽然有些泥泞,却远远没到现在这种泥水都快把官道变成河流的地步。 “不知道。”冼照摇头。 接着,两人加速前行,准备早点离开这个不祥之地。 但走着走着,一阵鸟鸣响起,一群大雁拍动着翅膀,从悬崖上方的天空上飞过。 “这大雁是好东西,可惜没有猎弓,不然射一个下来打牙祭,应该很好吃。”李然随口说。 岂料,冼照闻言,却笑笑,从旁边悬崖上扣下一块小石子,对天上一甩,便有大雁惨叫一声,直直地栽下来,掉在了两人面前。 “暗器功夫,我也略懂一点点。” 冼照说着,走过去拾起了大雁。 而李然,则有些感慨地说:“一点点?亿点点吧!” 随便拿一个石子就能击落大雁,小李飞刀也没有这么夸张啊! “不对,道长你快过来看一下。”冼照突然惊呼。 闻言,李然定睛看去,瞬间也愣了:只见那冼照手中的大雁,羽毛竟然已经开始融化,变为了泥水——注意,不是上面沾了泥水,而是羽毛直接变成了泥水。 “这是?” 带着疑惑,他让冼照把大雁放泥泞里,几个呼吸的时间再拿上来,已经融化了大半。 肉变成泥,血变成水。 “呔!” “卧槽?” 两人惊呼着,一个用拐棍,一个用剑,都爬到了两边的悬崖上。 “这什么玩意儿?”冼照疑惑道。 李然也是一脸的惊疑,摇头说:“没有妖气,不是鬼怪,甚至连精怪都不是,但是这腐蚀力……我算是知道,这里的吃人黄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根本没有什么吃人黄泥。 这十三里路的怪异,根本不是妖魔鬼怪,就是一种特殊的自然环境。 能将路过的生灵分解,肉变成你,血变成水。 路上的泥泞跟泥水,都是路过的动物跟人,被融化之后留下的产物! “那怎么办?真打真枪的打,我连僵尸都不怕,可这种玩意儿真不是武功能应对的。”冼照说。 第二十六章 主仆 “贫道试试吧!”李然说着,一只手找个石头缝扒着,另一只手则挥舞“大衍遁一剑”,对着官道斩了下去。 下一刻,一张空白命符,被斩了出来。 但背面的名字,就叫“十三里路”,从那上面,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另外,命符等级并不高,只是“一元”层次。 “这么大一条路,命格等级也是一元?看来命格高低跟物体大小,这两者之间并没什么联系。”李然心里想着,又一剑截取出大量因果,直接填满了命符。 是的,直接填满了。 这里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和动物,泥泞和泥水全是因果媒介,很轻易就填满了命符。 不过,只是“镇”字符,并非“诛”符。 因为路根本没有生命,哪怕杀人再多,也没法诛杀。 “怎么样,有办法应对吗?”冼照询问。 “简单。”李然说着,从悬崖上抠出一块石子,把命符融入了进去。 立刻,那石子肉眼可见的变大,成了一个半米宽,一米多长的立方体石块,掉落在了路边。 在石块落地的一瞬间,路上的泥水肉眼可见的消退,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竟恢复成了干燥的路面。 而直到这时,冼照才看到,那椭圆形的石块,上面刻着“泰山石敢当”五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这是什么意思?”他询问道。 闻言,李然笑笑,说:“泰山,为天下浩然正气之所在,而‘石敢当’,则是一种特制的泰山石,蕴含浩然正气,能够驱邪挡煞,镇压妖魔鬼怪。” “这么说,是个宝贝?” “也不算是。” …… 县城,新门楼下,一主一仆,正在等人。 但是等了半天都不见人,仆人不由得有些急躁,开口问:“老爷,咱们等了这么久,到底是为了等谁啊?” “我收到飞鸽传书,林苍兄派遣过来帮忙的高手,要到了。”身为主人的老者笑道:“虽然人手短缺,摆不起接风的排场,但也不能失了礼数,只有亲自来此迎接,才算是足够尊敬。” 闻言,仆人立刻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就是二十年前,那位草莽出身的武科状元,现在是临苍府府尹。”老者道:“说起来,当时有关于他的府尹任命,还是朝中一大趣事呢!” “什么趣事” “一直以,临苍府都是瑞国武术之乡,武者多如牛毛,大多桀骜不驯。但由于临苍府北接苍林,西接十万里‘临苍山’,一直饱受妖兽之患,桀骜不逊的当地武者,又充当着瑞国抵御妖兽的第一道防线,不可或缺!”老者说:“所以,陛下对他们亦十分宽容,导致当地武林门派、武学世家横行,把好几代府尹都给架空了。” 仆人:“……” “当时,谁都不愿意去那里做府尹,着实让陛下跟一众国老们头疼,”老者又道:“而就在这个时候,刚刚考中武状元的林苍兄,因为初次见到陛下情绪紧张,在陛下询问他想去哪里做官的时候,他没听清楚,来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微臣林苍’。” 仆人立刻哈哈大笑了起来。 但笑着笑着,就反应了过来,愕然说:“林苍?临苍?” “对,因为名字,加上闹出的趣事,陛下一笑过后,直接破格让他做了临苍府尹。”老者说:“当然,也没亏待他,上任的时候,把当时的武科榜眼、武科探花,外加文榜眼、文探花,双榜眼双探花,都给一同派了过去。” 说罢,露出他不由得露出了唏嘘的神色。 感慨地笑了笑,又道:“而林苍,也没有辜负陛下的期望,在手下‘文武四三甲’的协助下,成功收服临苍府武林,将那里打造成了今时今日的‘瑞国四大坚城’之一,是整个瑞国受妖魔鬼怪霍乱最少的地方。” 闻言,仆人也是感慨。 但旋即,就好奇道:“那临苍府尹二十年前就去了林苍府,那您是如何跟他相识的?” 据他所知,老爷一直待在京城,从没出过远门。 “哈哈,二十年前,文武前三甲,共计六人,五个去了林苍,却还有一个陛下舍不得,留在了京城。”老人笑着说:“正是本官。” 这让仆人一愣,忍不住说:“还是老爷您简在帝心。” 不是拍马屁,纯粹就是感慨。 “可正是因为如此,本官才更要为陛下分忧!”老人说。 闻言,仆人叹了口气,道:“所以,您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却主动请缨来这北幽府做府尹,赌上前程乃至身家性命,也要将这个‘守夜国策’的最大阻碍攻破?” 原来,这老者,竟然是北幽府尹。 “没错,北幽不点亮,天下就连不成一片,文气长城便是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即!而一旦点亮北幽,成为‘文气长城’的第一段,那陛下有生之年终结妖魔乱世的誓言,便可以向天下百姓兑现!” …… 另一边,李然跟冼照,也在聊临苍府尹。 “听说那府尹老头年轻的时候,曾经是瑞国武状元,当时一杆长枪打遍京城无敌手,连圣上都赞不绝口。”冼照说:“我一开始也没把握赢他,后来数年苦思,终于领悟了一门‘尺锋短刃’绝技,以极致的‘寸险’破了他长枪。然后,又以一只手数月不能动弹为代价,使出‘轻鸿千钧’绝技,打在了他琵琶骨上,才一举将其击败!” 说到这里,他露出了懊恼的神色,又道:“可惜,忘记了他成为武状元的时候,就已经四十有余,现在年龄已经六旬开外,气血衰败抗击打能力大减,结果一个不小心,给他打了个全身骨骼筋脉尽断,要不是天师堂宝药神奇,搞不好都会落下终生难以恢复的内伤。” 李然闻言无语。 “你确定,不会跟他结仇?” “不会不会,严格来说他还算是我半个师父,输在我手里,别提多高兴了。”冼照摇头说:“临别时,他还把自己的衣钵传授给了我,现在我用的兵器,都是圣上当年赐给他的‘苍龙啸林枪’。” 直到这时,李然才注意到,冼照的背后,斜背着一杆丈许长的金枪。 看来那位武状元,真的没有记仇。 “这我就突然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放水了?” 闻言,冼照思索着说:“我也有点怀疑,但是,应该没有吧?不然也太不讲武德了!” 两人聊着,很快来到了县城“新门楼”。 为什么说是新门楼呢? 老的城门楼因为闹鬼,已经被封了,成了三水县广为流传的凶地“封门楼”。 “这次也是北幽府局势太混乱了,没有办法,我才写信给林苍兄,让他派遣一个高手过来保护我安全。”迎面,北幽府尹跟仆人说:“本来,我以为他会派遣当年的武榜眼跟武探花中的一个过来,但是他说专门给我物色了一个更合适人选。” “是谁?”仆人问。 “不知道,但是……”府尹说着,一抬头看到李然,立刻眼睛一亮。 身穿道袍,腰挂精致的法器长剑,外表看上去没有丝毫修为,却一步好几尺,可以随心所欲释放道家“缩地成寸”神通,一看就是个高人。 “有点年轻,但也许是驻颜有术。”府尹心里想着,走过去就要抱拳行礼。 岂料,李然一步跨出,直接缩地成寸,越过了他。 让他抬起的手都僵了住。 而另一边,断了一条胳膊一条腿,拄着拐棍的冼照,则拿出一张画像,四下寻找了半天,最终锁定府尹,询问道:“韩傅,韩大人?” “是我,这位小兄弟,你是?”府尹询问。 “林苍冼家,冼照,府尹老头专门派过来保护你的高手,有我在,保证就是北幽府六百年前横行一时的‘黑水老魔’复生,也别想伤到大人您丝毫!” 韩傅闻言:“???” 您打包票的时候,能不能别缠着绷带? 真的很影响说服力! …… 另一边,李然进城之后,没有直接前往镇妖堂,而是回头打量起了那座因闹鬼而废弃掉的“封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