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栋梁》 第1章吉良万松丸 天文十八年七月初(西历1549年八月),西三河幡豆郡,沿着矢作川西岸河边上坐着一老一小两个人,两人穿着一身干净朴素的麻衣头上戴着一顶遮阳的斗笠,各自抱着一根竹制鱼竿坐在河边睡觉。 那个年纪幼小的孩童,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样子,这会儿正顶着斗笠仰着小脑袋睡的很开心,就连口水都流出来了也浑然不觉。 吉良万松丸做一个很长的梦,在梦境里他梦到了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灯红酒绿的都市夜景,美妙动听的各省,还有那些身材热辣的漂亮美妹,一些熟悉而又陌生的影响如流水般映照在他的脑海里,在潜意识中又让他回到了那个文明发达的时代。 但是这一切突然如同戳破的气球,化作泡影瓦解破碎,朦胧而动听的音乐也化为了哗啦啦作响的河水,让人听起来格外心烦。 “为什么不让我多梦一会儿,这么美好的世界就这么离我而去了!呜呜……话说最近几年记忆力减退,连美妹的相貌都记不住了!”虽然已经醒过来,但是这会儿他还在回味刚才的梦境,这个梦一直伴随他渡过了很长的时间,但是近一段时间忽然发觉有些梦中的场景已经记不住了,这让他不禁有些烦躁。 吉良万松丸是三河国吉良家的现任家督,听到他的名字就知道,他是个还没元服的小屁孩,同时又是位莫名其妙来到战国时代的倒霉鬼,前世种种如过眼烟云随风而去,在这个比中国古代还要糟糕的时代里,渡过几年非人生活就记忆减退的倒霉蛋。 “一觉醒来跑到几百年前的日本战国时代!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好歹也让我做个明朝人啊!”吉良万松丸哼哼唧唧的发泄郁闷,他也只能发发牢骚,出身是老天给的无力改变,没记错的话这会儿大明朝的倭寇之乱闹的正凶,就他这身份跑到大明朝准没好下场。 经过穿越以来几年的经验教训,吉良万松丸终于了解到这个时代的坑人属性,农业极不发达,手工业稀缺,甚至连交通工具都很稀缺,马匹普通武士都买不起,毛驴和骡子从没听说过,一天两顿饭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天一黑只能闷头睡觉云云,日子过的很艰苦,但是他也不是没有新的发现。 “既然醒了,还是看看自己的战利品吧!”吉良万松丸低头一瞧自己的鱼篓里还是空无一鱼,再看旁边那名老者的鱼篓,瞪出来:“不会吧!他的鱼篓都快满了!我明明记得比师匠睡的还要晚些,为什么我鱼篓里没有鱼,师匠鱼篓里就有鱼呢?这不公平啊!” 怨念的力量的巨大的,促使他铤而走险的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偷鱼! 吉良万松丸有些心虚的左右看了看周围的动静,还好马迴众早已被他打发到四周狩猎去了,又仔细聆听了会儿身旁这名老者的声音,停到轻轻的鼾声传来,不禁暗叫一声:“有门!” 小心的探着身子,悄悄的伸出右手抓向他的鱼篓,还没等他的手摸进去就,就听正坐那打呼噜的老者咂咂嘴巴不知在念叨什么词儿,把他吓的连忙把手缩回来,端正坐姿如专注的渔人,死死的盯着河水中的鱼线在那里发呆。 过了一会儿见这名老子似乎又没动静,吉良万松丸以为他只是说几句梦话,又悄悄把手伸过去,只是他的行动注定毫无结果,每次伸手即将碰到鱼篓里的活鱼时,这名老者总会哼哼几声,这下傻子也知道自己被坑了。 “这家伙又坑我!”对于自己的授业恩师,他似乎没有多少尊敬感,从“师匠”这个层次立刻下降到“家伙”级别,也不知道这位老者醒来知道会不会气个半死。 吉良万松丸瞥了一眼正在打鼾的老者,心中吐槽道:“刀疤独眼满脸麻坑,这可是一张万年奇葩脸,再配上瘸腿断指的身体,怎么也不会让人联想到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山本勘助!这家伙的造型可真够别致的!” “唔!馆主大人在看什么?臣下的脸上有花吗?”这位鼎鼎大名的山本勘助,忽然睁开独眼,似笑非笑着说:“这世间还真是奇妙,臣下钓的鱼竟能飞到馆主大人的鱼篓里,要不是臣下有心防范,这一篓鱼只怕又要莫名其妙的飞走了吧!” “这老头绝对是故意的!”吉良万松丸对山本勘助故意坑他行为,可是恨的牙根痒痒,当着山本勘助的面还得装出一脸的无辜表情,摊开双手耸耸肩仿佛在告诉他:“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山本勘助冲他咧嘴一笑,十分清楚这种层次的挖苦对吉良万松丸丝毫不起作用,仰起脖子继续做他未完成的白日梦,没过多久鼾声四起,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身为一名钓鱼专家,偶尔也会有失手而回的时候……算了!今天就当是运气不好吧!”钓不到鱼又要空手而归,虽然失手之后心情有些郁闷,但是他却很珍惜这一份闲暇的时光,八岁的他每天都要学习武家礼仪常识,不但要书写汉字,还要念唱和歌,每天从早到晚都把时间塞的满满的,能有点空闲时间钓钓鱼已经很不容易了。 正当他左右张望着打发时光的时候,看到远处一阵烟尘四起,十几骑身穿一套明艳红色具足的马迴武士正呼喝着朝河岸边冲过来,在他们马迴武士的前方是几只正在飞速奔跑的野兔,看他们兴冲冲的撵着猎物,吉良万松丸就觉得头疼。 “你们就不会用弓箭啊!就这样撵兔子要撵到什么时候!”吉良万松丸是服了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们了,谁叫他们是自己的马迴众,看着河水里的鱼漂毫无反应,干脆把鱼竿插进泥土里,站起来给他们比划了个骑马射箭的姿势。 连比划几遍,终于让领头的马迴武士看明白,一声呼喝拉住缰绳驻马不前,反手抄起身后的弓矢迅速拉弓放箭,还别说这些家伙的准头都不错,一轮箭雨就把这几只小动物全部消灭,惨叫挣扎的猎物让这群马迴众兴奋的嗷嗷叫。 “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就是换做我来做,也能一箭毙命的吧!”看着那些兴高采烈的马迴众在那里大肆庆祝,吉良万松丸很不屑的撇了撇嘴巴,又坐回马扎子上继续发呆,他根本不会承认自己的箭术有多烂,都不好意思拿出来给人看。 “哼!我决定了,一定要制霸天下,平定战国乱世!让那些魔王、猴子、狸猫什么的玩蛋去吧!师匠!你听到了吗?”吉良万松丸用力推了推山本勘助,后者闭着眼睛含含糊糊的应合着,也不管他在说什么。 “真无趣!明明说过这么震撼人心的话,为什么师匠一点反应都没有啊?”没有虎躯一震纳头就拜的场面,吉良万松丸郁闷的转过头对着缓缓流动的矢作川发呆,他突然发现河川的中心翻起一朵奇怪的水花,水中似乎一个奇怪的影子。 第2章家督的课程 “噗通!”远处的矢作川上一朵巨大的水花翻过,好像是什么巨型鱼类从矢作川中慢慢游过来。 “咦?这是什么东西?海豚?江水里能游海豚吗?”拍了拍还在假寐中的老爷子,惊讶的指着矢作川里的大家伙,其实他也没见过真的海豚,但是这东西看起来真的很像那种海里游的同类。 “唔?噢!这个是白鱀!馆主大人第一次见吗?这种鱼不能招惹,只要不理它,一会就会游走了。”山本勘助瞟了一眼水里的生物又开始打起呼噜,吉良万松丸也听说过白鱀,似乎就是江豚的意思。 “我去!它为什么一直都不走,喂,别咬我的鱼钩啊!喂!这个不能吃啊!擦!还我的鱼竿!”这只长的很像海豚的家伙游过来游过去,最后盯住了他的鱼钩,一口吞下去,好像怕他追讨过来,一个翻滚连鱼竿一起扯进江水里不见了。 “啊拉!我的鱼竿没有了,这下还钓什么鱼啊……对了!鱼竿被鱼吃了,钓不到鱼也是个理由的说!”刚才还在那闷声生气的吉良万松丸,似乎想通了一个道理,又立刻恢复了状态,拾起一根芦柴棒在泥地上胡乱画起来。 “画什么呢……干脆就画百兽之王老虎吧!”想了想决定先画个老虎头,然后一点点勾勒出身子,最后在脑袋上画个“王”字,一只头上有王的花猫就此完成,还没来及仔细欣赏自己的作品,就见一只脚伸过来在土地上踩了几脚,把他的画踩的七零八落。 “还我的画!混蛋!” “臣下主张带馆主大人钓鱼是为了陶冶情操,不是让馆主大人睡觉发呆乱涂乱画,如果馆主大人实在觉得无聊,就多想想家中的问题吧!”山本勘助说话很有水平,无聊的时候才让吉良万松丸想想家业的问题。 “哼!少瞧不起人!”他决定给这个老头一点颜色瞧瞧,把芦柴棒一扔大声说:“本家日思夜想皆是家业之事!怎奈幕府公方殿权力失堕,今度本家又遭受松平、今川与织田袭扰,致使家领丧失威权无继,配下豪族动摇,本家家业如风中飘零之叶,随时有倾覆凋零之危!为今之计应当整军备武,内修德政外御敌侮,只有如此才能振兴家业,并在这乱世中谋得一份功业!” “唔!这是馆主大人自己的见解吗?看起来馆主大人终于长大了!以后本家的内政也应该多听听馆主大人的意见才是!”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尤其配上这老家伙一脸欣慰的表情,吉良万松丸就感觉仿佛掉进坑里一样。 “天色不早,臣下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河内但马守,馆主大人以后应当勤参政务,是时候该回去了!”山本勘助的手脚非常麻利,三两下就收起了家什,一声呼哨把马迴众召集起来,返身把还在发愣的吉良万松丸一起拉走。 “这跟天色不早有什么关系啊?”抬头望了一眼头顶的太阳还没到正午,但是这话多山本勘助说是没有用的,只能怏怏不乐的被马迴众簇拥着回城,过了不久他终于想起哪里不对劲,惨呼道:“山本勘助!你算计我!” …… 按照吉良万松丸算法今年他还不到八岁,战国的年龄计算法和他的算法不同,没有周岁的说法只以虚岁计量,因此他对外的年龄一直都是九岁,九岁的他可不是个笨蛋,知道山本勘助是个刀枪不入的老家伙,即使小小的算计吉良万松丸一把,他也能用他那张独眼丑脸若无其事的对着自己咧嘴微笑,简直就像通话中破坏和平的大魔王。 他不想再看山本勘助那张可恶的脸,于是策马狂奔凭借坐骑的速度很快把身后的马迴众甩开,进入城下町内,来往的町民看到吉良万松丸单骑冲过连忙退到一旁恭敬的跪伏着,有些胆大的町民还在议论,吉良屋形大人如何英明神武,这么小就精通骑术云云。 自从他两岁那年一时贪心,忽悠他这世的父亲从骏河国把那个还做浪人的山本勘助拐回来以后,他就注定要走上一条深不见底的深渊之路,原本就够紧凑的课程又加上武士的基础训练,从吉良氏家传的弓马之道,到山本勘助擅长的兵法军略,反正他能教的全都一股脑的塞给吉良万松丸。 这是他九年来做过最大的失误,那必然是引狼入室的把山本勘助弄过来,去年还哄他出去野游,当时吉良万松丸还天真的以为山本勘助总算良心发现了一回,结果把他带到冈崎城外的山岗上实地观看第二次小豆坂合战,看着几里之外上万人搅在一起血气四溢杀声震天的景象,大言不惭的告诉他这是锻炼武士的胆魄的机会,军略之道就在其中,武士的宿命就应当在战场上拼杀。 “鬼才要做武士,我只想做个小领主啊!到底有没有搞错!”吉良万松丸很备份,他从来就没说过要去上阵杀人,这么危险的事情怎么能让爱惜生命的他去做呢,武士道这种东西现在从没存在过。 “自平安时代起家的武士阶级,一直都是以无节操而闻名于世,舍身奉公这种歪理邪说还没出现,下克上这种事也不值得大惊小怪,河内源氏嫡流的血脉里一直流淌着残暴的基因,子杀父,弟杀兄什么的是家传之道,像我这样志向只是要做个小领主的家伙,可以堪称战国时代的好好先生,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逼我做不喜欢的事呢!” 要说山本勘助的折腾,他还是痛并快乐着的话,大河内信贞的折腾可就真要了吉良万松丸的小命,刚回到本丸就被守候已久的小姓拦住,通知他立即去学馆报道,吉良万松丸真想惨叫一声:“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还有没有人性啊!” “馆主大人!我吉良家身为足利将军家的一门众,受慈照院义政公提拔成为御一家的首席,贵为下马众!而馆主大人您,作为西条吉良家九代目,掌握我吉良家一门惣领的家名,更应该珍惜时光,日思夜想皆应是复兴家业,中兴幕府的大业啊!” 西条城本丸大广间内,面对大河内但马守信贞的疲劳轰炸,吉良万松丸的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类似的话每天都要轰击无数遍,每个家臣见面他都要念叨一两遍,地位越高的谱代众念叨的次数就越多,比如大河内信贞身为吉良万松丸的后见役,负责教导这位小家督的礼仪、学问,他念叨的次数就普通谱代的十倍,简直就是人型复读机。 第3章非人的生活 自从几年前他父母先后驾鹤而去,吉良万松丸顺利的接任家督后,发现自己的日子更加难过,他甚至开始怀念起父亲在世的生活,起码这群可恶的谱代家臣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在自己面前摆谱,山本勘助也不会每天被提溜着他乱转,让他的好日子过到尽头。 大河内信贞每天教他汉学基础知识,偶尔还会讲讲《保元物语》,《平治物语》,《平家物语》,《吾妻镜》之类的武家典籍,好在典籍大多是用汉字记录学起来也不太难,只是大河内信贞的教课水平实在不怎么样,先是照本宣科的读一遍,剩下的就让他自己去背诵,明国的方法:“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坑人呢!这是谁说的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还要用正宗的古京都腔一句一句诵读!这简直是不可理喻!”也难怪吉良万松丸要咬牙切齿的咒骂这位老师,大河内家近乎变态的教育方式折磨着吉良家一代又一代家督,据说这个传统还是当年吉良家初祖新御堂殿吉良长氏定下的规矩,身为源氏名门必须精通学识还要弓马娴熟。 正是因此,自吉良长氏开始跟随吉良家的大河内家世代担任吉良家的家宰的大河内家,就负责掌管吉良家典籍管理以及辅佐家督继承人教育之职,以前这个职责是大河内家的老家督来完成,这个老信政年纪很大眼睛也花了,照着书本念几行就会不知不觉开始打盹,所以他的日子过的还不错。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自从他老爹吉良义尧死了之后,大河内信政也深感自己的年纪已经无法辅佐这位小家督,立刻决定隐居让给他儿子大河内信贞,这可坑坏了吉良万松丸,这个家伙的精力可不输给山本勘助,而且还有山本勘助所没有的唠叨习惯,一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吉良家的家谱可以倒背如流,一堆武家大义像机关枪一样喷出来,直到把他喷的眼冒金星才满意。 身为吉良家的谱代重臣,鞍前马后的侍奉吉良家三百多年,他们家族也有一连串喷的吉良万松丸头晕眼花的光荣历史,总体来说他家也是清河源氏一族,摄津源氏著名的人物源赖政的后裔,在镰仓时代就被封到了三河国额田郡大河内乡做吉良家的家宰,在三河国的势力发展的不容小觑,在额田郡内仅排在松平家之后的有力武家。 不但如此,他们大河内氏还利用收集保管吉良家文书记录的机会丰富自己的学识,并跟随吉良家的家督前往京都侍奉公方殿下的机会,在京都与文化人交流学识,并借此自诩为三河国的文化人和书香世家。 “这不是人干的事情,真这样学下去我早晚会疯掉的!这绝对要死人的啊!”捧着一卷北宋版《汉书》,吉良万松丸端好架子一字一句认真念着,只要念错一局就会被大河内信贞喝止,然后反复诵读,力求每一个腔调都没有丝毫错误才能继续下去。 在战国时代所有人眼里,关东的土鳖国人永远无法理解京都的绝代风华,关东腔是从上到下散发着土鳖气息的腔调,关东武士就是一群顽固不化代表,没有文化不懂欣赏根本就没办法沟通,在他嘴里关东就是整个天下最可怕的地方,仅次于南九州、羽奥、北陆,被排在绝对不能去的地方第四名。 吉良万松丸实在不能理解他是如何得出以上结论的,看不出他还是个顽固的地域歧视者,战国时代的关东始终有着特殊的地位,既重视又防备,同时还带着几分鄙视和不屑,这个原理很复杂,就连大河内信贞也不知从何解释。 虽然不赞同大河内信贞的理论,但是他也不敢去反驳,每天都要面对这个如狼似虎的老师,还不得不端起架子一字一句的认真读书,可想而知他的心理压力有多大,有时练习基本礼仪里微笑的时候,他会觉得自己的脸颊都有些僵硬,这都是被活生生逼出来的。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开始,他才发觉没文化的土鳖武士大字不识一个的占据九成,能勉强认识些字可以读书写信的占据不到一成,真正算作文化人的只有那可怜的一点点,而自诩文化人的武士,莫不是有着深厚的背景的高级武家,当然也有少数派的幸运儿拜入名士门下,但那点微小的概率比中大奖还要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吉良家的历代家督从天皇,将军那里得到过不少下赐,还有些关系较近的高门武家馈赠,手中有相同版本多余的书籍作为礼物互相馈赠也可以增进友谊,另外的一些来自商人的推销的书籍从堺町购买等途径划拉来了不少书籍。 吉良家的先代家督长期侍奉在将军身边,得到书籍的机会要大大多过躲在乡下的武家大名,而且收起书来很有些饥不择食的意味,也不管书是好是坏有用没用都弄先进来再说,这种暴发户式的藏书风潮随着幕府权力衰微而逐渐停止,虽然收藏没有了进项但是整个书阁里几千本各式各样的书籍看起来还是十分让人头疼。 以至于大河内信贞的老爹,也就是大河内家上一代家督,辅佐吉良家三代家督,现在隐居十几年的大河内大藏大辅信政,给他开了一串茫茫多的书单慢慢阅读,美其名曰增加知识储备,搞的他现在读书变的格外辛苦。 捧着书摇头晃脑的读着,对面坐着大河内信贞正捧着一本《资治通鉴》,真不知道这种偏门的书当年祖上是总弄到的,封皮很新保存的也很完好,看起来几乎没被碰过,大河内信贞假公济私的跑来督促他学习,自己窝在一旁捧着书慢慢欣赏,要是读的稍微慢一点了还会挨训,而他却捧着侍女端来的茶汤慢慢品着好不自在。 这个时节正是赶上即将秋收的季节,今年的年景还不错勉强能沾上风调雨顺,农民们唱着号子收粮食庆祝这一年来最重要的收获时节,大概是今年的秋收的前景很好能为吉良家收来一笔可观的年供,所以今天大河内信贞的心情格外好,之听他念了一个多时辰的书就让他停了下来,简单的问了几个关于两汉年号、大臣名字以及所发生的事件等简单问题,就非常爽快的把他放掉。 第4章每天的修炼 “这一天真的像上刑一样!总算被我熬过去了!”默默的看着他那位老师退出大广间,吉良万松丸深深的出了一口气,坐在原地等了会儿估计大河内信贞已经走远,才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去。 看看日头正好是午餐时间,以他的性格怎么能受得了一天只吃两顿饭的风俗,于是在几年前就悄悄倡导小姓众率先展开一日三餐的新习惯,效果一如所想的那般不太好,吉良家的小姓们仍然固执的坚持一日两餐的传统让他很是头疼,为此他废了不少脑筋劝说,比如吃的多才能长的更高大,更有力量,以后会成为更优秀的武士,即便如此仍有些小姓选择拒绝。 一日两餐不是武家创造的,日本这么穷的国家,一年到头能吃饱饭的寥寥无几,一日两餐尽量节省粮食也是千年风俗,除了畿内等少数农业发达的地区外,如三河国这样的远国大多还保留着几百年前的传统,加之三公二民的年贡收取十分严酷,各种苛捐杂税种类之多闻所未闻,论税赋之横暴几乎数倍于明朝,简直可以用暴政来形容。 但是即使如此,身为统治阶级的武士们过的也并不怎么幸福,无论是武士还是农民都面临着吃饭难的问题,势力强大的武家还能依靠征收年供维持一日两餐,顿顿有大米饭、腌萝卜和小鱼汤吃的好日子,小豪族和地侍阶层就苦逼的多了,为了生存就不得不放下身段,与农民们一起下地参与劳作。 他们一年到头吃不上几次白米饭,所以特别羡慕顿顿就白米饭吃的人上人,为了保证自己也能吃上白米饭的权力,他们不惜与主家乃至国主对抗,这虽然很滑稽但却一只存在着,至于农民们那就更惨了,缴纳了年供再把大米卖掉换来杂粮凑合吃,大多数农民一辈子都没吃过自己种的大米。 日本古代对种植大米有一种近乎变态的执着,他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死命的坚持种植大米,虽然日本产的大米很香甜也很好吃,但是不管什么土地都强制要求农民种植大米是不符合自然规律的,而且经过他的观察发现,这个时代的日本不但缺乏种植技术,还缺乏耕牛和肥料的应用,所以粮食的产量一直很低,一些土地贫瘠的地区一反土地也难收上一石粮食。 更让人奇怪的是这是一个近千年禁止吃肉的国度,自从天武天皇颁布了禁止食用牛、马、狗、猴、鸡等五畜,每年夏季设立休渔期等谕令,接着佛教大兴,根据佛门的说法吃肉要堕入畜生道,为了死后不落入畜生道就再也没有人吃四条腿的动物肉食,后来神道教大兴吸收了佛教的许多规矩认为吃尸体的污秽行为,天皇身为神佛在人间的代言人,更进一步禁止吃肉行为。 原本武士们也不在乎这个法令,最初的武士不过是藤原家的家兵部曲存在,为身为公卿的主家看守国中的庄园,后来源平合战爆发,源义仲在京都丢人现眼了一回,才让武士们意识到自己以前过的有多土鳖,于是为了跟随潮流也开始禁止肉食,当然鱼类和海产不在其内,真让他们一点荤腥不吃也不现实。 吉良万松丸吃的食物在这个时代看来绝对是有违传统和违武家规矩的,一小块淋上酱油的烤野猪肉,一条一掌多长用葱花姜末醋精心煨制的鲢鱼,再搭配上一碗味噌汤和香喷喷的白米饭,也总算摆脱咸鱼腌萝卜式土鳖料理的困扰,当然他这么做也是被小姓们认为是贪图享受,会遭到神佛惩罚的模样。 这个时代最奢侈的武家也不会吃上这种饭菜,不要说他们不吃,就是想吃厨子也不会做,这些菜都是他逼着吉良家的厨子跟他学着做的,那几个厨子头都磕破了也没挽回吉良万松丸的决心,为了尽忠这几个厨子只能眼含泪水,高声诵读着神佛的名号,为主家做一盘又一盘“不洁食物”。 好在吉良万松丸的举动做的十分隐秘,除了心腹的小姓和厨子之外,也就只有些马迴众知道一些,就连山本勘助也不太清楚,大概他会所怀疑但吉良万松丸绝对不会承认,在全民都吃腌萝卜配杂粮、大米饭的时代,吃上这种食物绝对是惊世骇俗的,万一这件事情被传了出去,那他和吉良家的名声可就完蛋了。 所以忠诚的小姓们严格的执行着保守秘密的义务,私下里着集齐所有知情人士,签订了一份秘密的誓书,向神佛发誓永生永世不得泄露这一秘密,未来也不得以任何形式告知子孙……在吉良万松丸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经完成了一段黑历史的掩埋工作。 吃过一顿丰盛的午餐,照例他会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一大早被山本勘助叫起来,经过这半个时辰的小睡也得以恢复,接着他又要马不停蹄的到本丸下练习兵法,这是山本勘助与大河内信贞协商的结果,上午学习文化课,下午学习兵法军略,如有特殊情况另行安排。 在日本的所谓兵法,顾名思义自然不是行军打仗的兵法啦,兵法是好勇斗狠之术,是进攻杀伐之术,是……总之其实就是剑术的意思,兵法家还有一个名称叫做剑豪,出色的兵法家都是大剑豪,最厉害的兵法家就是剑圣,在当代最厉害的兵法家要属鹿岛剑圣塚原卜伝,这位可是四十多年来战无不胜的超级牛人,也是无数武士敬仰的高人前辈。 吉良万松丸修炼的兵法来自山本勘助所传,是以中古时代的京流为主干,兼截取新当流以及传统香取神道流部分剑道技巧的新型剑术,相对于京流注重礼法制度的旧俗,更加偏向于新当流的风格,讲究刚猛突进一击毙敌,在气势上和威力上彻底压倒敌方的剑术。 对于这种四六不像的新剑术,吉良万松丸一直都抱有怀疑的态度,举着沉重的木剑一次次劈砍粗壮的树干,心里嘀咕着:“这叫什么流派?肯定不是京八流,也不是香取神道流,还有他为什么会新当流?这不是塚原卜传的流派吗?” 第5章阿菊的愿望 据山本勘助所说,他出外游学十几年里见识过陆奥的雪,樱岛的火,关东的武士,关西的海贼,走南闯北结识了不少人,也寻访过许多古战场,天文地理人文风俗他都会那么一点,还曾以流浪武士的身份参与过十几次大小合战。 他的独眼和瘸腿就是在游学的时候,遭遇雪崩受的伤,手指的残疾和身上的刀伤都是来自那些合战中留下的印迹,只可惜那些豪族大名看不上丑陋的山本勘助,也不相信他会有什么大才,无论是进献策略还是担任筑城奉行的要请,都毫无例外的被拒绝,山本勘助的仕官之路十分坎坷。 按照吉良万松丸的看法,以他的经历完全可以著书立说成为一代文化名人,只可惜山本勘助本身志不在此也没有那么多华丽的辞藻去堆砌文章,做这种事情的也只有那些整天闲着没事干的公卿才会这么做。 无论什么流派的剑术,从开始打基础都得用木剑去劈砍树木或者木桩,身为吉良家家督也是山本勘助的亲传弟子,吉良万松丸的修炼分量要比那些陪练的小姓们重的多,提着加重的木剑每一次劈砍都会让他的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抬头望着高挂天空的烈日,他愤怒的发泄道:“每天挥刀劈砍一千次,还是这么重的木剑!看死鸡你这是虐待儿童!对了!这家伙跑哪去了?” “谁看到师匠了?”吉良万松丸一嗓子喊出来让所有人都停下来,这群侧近众相互对视一眼都没出声,吉良万松丸挥挥手让所有人散到一边休息,自己走到廊下很没形象的躺倒,早有一名机灵的小姓提着木桶过来,里面盛放着冰凉的井水,拿起麻巾蘸着井水盖住额头,冰凉的感觉一下就把暑气去掉。 “为什么这个时代的夏天也这么热呢?热的我头晕眼花!”小步走来的侍女端着茶水跪坐在一旁,将茶杯推到吉良万松丸的身旁,轻声说道:“殿下!阿菊为你准备了清热退火的菊花茶,这可是阿菊采集清晨露水给殿下煮的哦!赶快喝了吧!” “啊,阿菊啊!每天忙里忙外的也不见歇息,来坐一会儿吧!”吉良万松丸把额头上的麻巾丢到木桶里,端起菊花茶如牛饮似的咕咚咕咚喝下去,然后一擦嘴巴说道:“真好喝,以后阿菊就给我多准备点吧!采集露水什么的让侍女来做就好!别太辛苦自己了!” “阿菊不辛苦!只要殿下能快乐的成长,阿菊就心满意足了!”阿菊是他先逝的母亲中院夫人的侍女,同样也是京都公卿贵族家出身,只不过她是中院家的分家爱宕家出身,才被派来跟随他母亲下嫁到吉良家。 “殿下!有时间就回京都看看吧!”阿菊等着大大的眼睛一脸期待的望着他,把他看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才模棱两可的说道:“去京都啊!太远了啊!而且我也不认识什么人啊!” “怎么可以说没有认识的人呢!京都可是有您的舅舅!公主殿下临终前还对京都念念不忘,公主希望您能回到她生长的家乡,所以阿菊拜托殿下,请一定去京都一趟!”阿菊大礼拜服下去,让吉良万松丸措手不及,他连忙安慰道:“阿菊你先起来!你是母亲大人的同族,也是我的亲人,如果不是父亲身体不好一定会把你纳为妾室的吧!” “殿下,不要乱说这些奇怪的话!先代义尧公与公主殿下夫妻和睦,从没生出过纳阿菊的想法,阿菊只要能看着殿下快乐的成长就满足了。”阿菊红色脸蛋笨拙的转换着话题,似乎想起在这里也不太合适,于是轻轻一俯身说:“总之,公主殿下的意愿就拜托给殿下了!阿菊先行告退!” “噔噔噔”迈着小碎步的阿菊连茶盘都忘记收拾,就一溜烟似的跑掉了,留下吉良万松丸有些似懂非懂的发呆:“这妹纸肿么了?话说他才比我大几岁,身材就颇为可观,就连吴服都遮掩不住的曲线!不对!难道我也思春了?” 吉良万松丸的父亲是吉良家七代家督吉良义尧,在他前面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八代家督也是他的长兄吉良义乡在天文八年战死在与今川家的战争中,次兄吉良义安刚出生没多久就被过继给一直敌对的分家东条吉良家做家督继承人。 这两位兄长的母亲是前任正室后藤夫人所出,后藤夫人因为长子战死而悲伤过度病死,吉良万松丸的母亲是吉良义尧在长子战死后,重新复任家督并从京都公卿家族中院家迎来的继室,或许是他的母亲并不习惯三河乡下的生活,也有可能是过度思念故乡京都,总之这位中院夫人在天文十年生下吉良万松丸之后就一直缠绵病榻。 茶喝完了还要继续修行,这种修炼没有任何花巧就得一剑一剑的劈下去,这种机械而无趣的修行方法在古今中外都是一样的,其实就是一种训练潜意识或者叫熟能生巧的训练方法,这么练的时间久了把劈砍的感觉记在脑子,渗透到潜意识里,再遇到敌人就能下意识的劈出去,然后你就会发现敌人被你劈死了。 用山本勘助的说法,把劈砍之术练到那个程度就代表力量已经初步练成了,除了继续加强之外就可以进一步学习更高深的剑术技巧和复杂的心理战术,最后才是兵法的终极秘密,气势运用以及门派秘技的修行,总之练剑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吉良万松丸修炼了五年,才摸清楚兵法的大概模样。 又修炼了半个时辰,直到太阳偏西的时候,善次郎气喘吁吁的从连接二丸的处虎口跑过来,大喊道:“馆主大人!山本殿回来了!还带来一群生面孔!” “噢!生面孔吗?”从本丸居高临下看过去,穿着麻制袍服的山本勘助正一瘸一拐着带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陌生人走入二丸,看起来这群人不是附近的豪族,谁也不清楚山本勘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到山本勘助的身影,他招手道:“善次郎!赶快招呼侧近众开始修炼!” “是!”善次郎应声立刻起身走过去,大声招呼起小姓们,让原本杂乱的队伍很快分成几队,年龄较长的两两对练,年幼的就和吉良万松丸一样继续练习基础劈砍,一时间呼喊声木剑碰撞的“叮当”声此起彼伏。 第6章服部半藏? 侧近众是吉良万松丸仿照织田信长的策略建立的,从忠于自己的小姓里提拔优秀人才,提拔小姓的好处有很多,他们具有不逊于谱代家臣的忠诚,年纪轻轻缺少功利思想,同时又有着强烈的建功立业之心,比那些利欲熏心的谱代家臣更为忠实可靠。 善次郎全名山冈善次郎直长,出自吉良氏的分家冈山氏的庶族,他父亲是山冈筑后守尧信,冈山氏嫡流断绝几十年,吉良万松丸的父亲还曾一度考虑让山冈家继承分家一脉,只不过后来因为吉良家在东三河以及远江的势力迅速被今川家拔起,家业开始衰败而就此作罢。 山冈善次郎是家里的次子,没有继承权的他从小就被送到吉良家做小姓,能以吉良侧近人首席的身份统领吉良的侧近众也与他个人的表现有关,在吉良家内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还是有一些能力的。 侧近众算起来也是个半正式的团体,年长的小姓正在向马迴众以及普通家臣过度,年幼的则继续担当小姓,在他们没有真正成为一名家臣之前,用侧近众这个名号来加强这群人的凝聚力以及忠诚度,也是在山本勘助这个老妖怪眼皮子底下所能玩的小花招之一。 为了显示一下今天的课业没有耽误,吉良万松丸一口气连劈几十次刀,每一次都有八分力,去势不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不是生死危机不需要爆发百分之二百的力量,每一次爆发都是心血的耗费,兵法里的爆发只在杀机最重的一瞬间,如一之太刀那般刚猛的劈出致命一击,说到底兵法或者剑道就是一种用于杀敌的暴力艺术,真正的生死相拼的战场上可没有机会给你玩花巧。 这一次的修炼效果远比想象的更好,只是单纯想要挥刀劈砍,按照固定的呼吸节奏每一次劈击的节奏都恰到好处,这种节奏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仿佛顺手一挥就能用八分力量恰到好处的目标位置上,吸气,运劲,发力,收刀,呼气,如此反复一个个独立的循环,在这一刻仿佛一切都离他远去,眼中只有那棵大树。 砰砰砰! 就在他缓缓收势闭目回味这不长的一段修炼体会时,远处传来了一阵鼓掌声,山本勘助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常年不代一丝笑容的脸上也绽开像一朵丑陋的花,略带欣慰的说道:“恭喜馆主大人走上兵法之路第一步!不日将会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兵法家!真是不胜欣喜啊!” 吉良万松丸笑眯眯的点头回应,心里却恶意揣测着:“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暗示我练了三年才走上真正兵法之路,然后就是个笨蛋的意思嘛?” “恭贺馆主大人兵法初诚!”善次郎突然高喊一声率先跪伏下去,然后一呼啦全都跪伏下去,只有山本勘助背后的那些人也不尴不尬的站在那很是窘迫。 这会儿也不是追究山本勘助言辞里含义的机会,他只能面含微笑双手虚抬,对着侧近众说道:“诸君请起身!” “馆主大人!今日的修行就先到这里吧!臣下还有要事要禀报!”山本勘助借机向前走过去,引着吉良万松丸向大广间走去,然后小声说道:“臣下对西三河豪族的拉拢已初见成效,请容臣下禀告!” “噢?那好!去大广间吧!”吉良万松丸冲着山本勘助身后的陌生人笑了笑,然后顺手将手中的木剑递给山冈善次郎,迈着步子走入大广间内坐下。 待众人坐定之后,山本勘助身体前倾,高声说道:“这位是服部石见守保长殿下,石见守殿对本家十分仰慕,所以今日由臣下中介前来拜见馆主大人!” “服部?”吉良万松丸一愣神,仔细想想这个名字好像很熟悉,随即立刻眼睛圆睁,十分意外的打量着与山本勘助相对而坐的服部石见守保长,询问道:“服部一族?是不是伊贺出身的服部家?” “在下正是伊贺出身的服部一族!”服部保长稍显诧异的一停顿,旋即又热切的回应道:“在下一族在伊贺略有薄名,没想到御馆大人也听说过!” “是啊!是啊!伊贺的名声挺大的!”吉良万松丸干笑着掩饰过去,眼神却不觉的飘到服部保长身后的那群人身上,似乎在搜寻着什么人。 服部保长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身着的武士服虽然浆洗的十分干净,但是从边角上的磨损可以看出这身衣服已经穿了有些年头了,长相普通平平无奇,唯有嘴唇上的两撇黑亮胡须挺有气势的。 身为紧邻畿内的伊贺国豪族三上忍一族,竟然会流落到相对偏僻的三河国内,这是一个很令人惊讶的消息,服部一族在三河国内的名声几乎没有,似乎没人知道松平家雇佣了他们,当然也没人知道服部家为什么会来到三河国。 “伊贺的服部一族,服部半藏?”吉良万松丸重新确认道。 服部保长的身躯一震,似乎想抬头看他,但是又强自忍耐住了,服部一族的忍者们也不禁对视一眼,眼里到底有什么意味不明的含义谁也不清楚,只见服部保长低头回答道:“是!服部又三郎保长参加吉良馆主大人!在下确是来自伊贺,服部半藏只是在下在家内自称,馆主大人是从何得知在下的名号?” 他这么一说吉良万松丸才意识到自己又犯错了,半藏是服部家内首领的秘密称号,在此时服部一族也并不出名,别说知道他们一族内的秘密称呼,就是知道服部一族具体行踪的人都没有几个,所以服部保长乍一听到吉良万松丸叫破这个公开的秘密也不禁有些惊异。 “半藏是石见殿的称号吗?看来是臣下孤陋寡闻了,连馆主大人都知道的事情,臣下竟然无从得知,这真是……”山本勘助单手托住下巴摩挲乱糟糟的髭须,那独眼之中爆发出奇异的目光在吉良万松丸身上来回巡视着,瞅的他冷汗都快出来了。 “本家也是道听途说……道听途说而已!”吉良万松丸暗道一声糟糕,打开手中的折扇轻快的扇动着,“今天真热啊!石见殿与服部家的诸位在正午赶来实在是辛苦了!” 服部保长也不敢多嘴,只是连声谦让着说了会儿闲话,山本勘助似乎也忘记了刚才的疑问,依然老神在在的捧着茶杯隔一会儿就喝上一口,等吉良万松丸好不容易糊弄过去后,才擦着冷汗暗想道:“以后可得记住不能在山本老头面前暴露破绽,否则自己的小辫子会月抓越多的!” 刚才他一时激动多嘴把服部半藏的名号给叫破,然后直接就被山本勘助给怀疑上了,看这老头意味不明的眼神他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也不知道怎么就倒霉催的碰上这种事,就连见到服部一族的兴奋劲都被驱散了不少。 第7章服部的效忠 “看来馆主大人对石见殿很欣赏,这样臣下也可以放心了!”山本勘助又露出欣慰的神情,没等吉良万松丸想明白,又说道:“服部石见殿决定率领服部一族投奔本家,为馆主大人尽忠效力!” “纳尼?服部一族决定投奔本家?”吉良万松丸被这个消息震了一跳,刚才只是因为见到服部保长就兴奋的说漏了嘴,这次更大的消息被山本勘助爆出来,吓的他再也淡定不下来,手中的扇子拼命的扇着,声音急促的说道:“石见殿不是在松平家效力吗?怎么会……” “馆主大人!”山本勘助有些不满的打断了他的话头,独眼微眯着说道:“我吉良家乃河内源氏武家栋梁足利公方殿的有力一门,慈照院御封的御一家,而馆主大人您是身份尊贵御屋形,石见殿仰慕馆主大人的名望前来投奔本家,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所谓屋形号,就是对公家,武家中大人物的一种敬称,是幕府公方殿下允许足利一门众,以及各国守护,幕府重臣或立下大功的国人领主等,用其所住的屋馆作为称呼,吉良家就享受屋形号待遇,并且还是位格最高的御屋形,成为仅次于公方的最高称呼。 “服部家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投奔我!这里面绝对有问题!但是这老头竟然不告诉我!今天还说要让我参与政务,还没过半天就这么糊弄我!这绝对不能忍啊!”吉良万松丸对他糊弄人的做法很不满意,名声好听有什么用,这个时代是靠实力说话,他吉良家有几斤几两山本勘助不了解吗?但是当着外人也不好插嘴。 虽然在心里腹诽着山本勘助,但是吉良万松丸还是得作出正面回应:“原来如此!本家代表吉良家欢迎服部一族……只是据本家所知,石见殿是原是伊贺国的三大上忍家族千贺地氏,不知为何会辗转来到我三河乡野之间?又是因何加入本家?” “是!在下家族因为一些缘故离开伊贺放浪诸国,曾经在幕府为大御所出仕,只是在下当年实在顽劣……所以蒙清康公相招来到三河侍奉松平家!”服部保长似乎被他的话勾起了回忆,只是语焉不详的把他十几年的经历简略介绍了一遍。 稍稍缅怀十几年的青春岁月,服部保长又振作起来说道:“只不过近来在下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离开松平家,于是在下由山本殿下中介,决定投效御馆大人!” “这又是为何?松平氏不是挺好的吗?虽然松平广忠故去,但是松平家还有一个小家督继承人吧?”吉良万松丸这是睁眼说瞎话的,松平家乱成什么样子他也略知一二,只是为了套出服部保长的实话,他也不介意胡扯两句。 服部保长似乎不愿意多提过去,只是恭敬的撑地跪伏不起,见此情形山本勘助替他解围道:“自从森山崩以来,服部一族的境遇就每况愈下,松平家内有人认为松平清康之死与石见殿的疏于职守有关……” “我记得明明是叫守山崩来着,怎么变成森山了?不过西三河还真有个森山,难道是叫法不同?算了,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吉良万松丸暗想着,松平清康之死到是一件很有名的事件,吉良万松丸也记得这事,但是他没想过松平清康之死也能牵扯到服部家。 吉良万松丸疑惑道:“话说森山崩可是天文四年的旧事,松平清康不是被家臣刺死的吗?这事怎么牵连到服部一族的?” “因为身为物见役的服部石见殿监视不力,所以事后为松平家内问责,新主松平广忠暗弱,所以服部石见殿也只能忍受如此非难了!”山本勘助感叹着说道,森山崩发生在十五年前,也就是说因为十五年前的事情,让服部一族备受牵连,但是吉良义时却想着另外一回事:“话说家臣逆反拔刀刺死家督这种事情能监视的来吗?服部保长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他也不禁有些同情这个中年人,扛着十五年的非议,坚持生活在松平家,想必日子也很艰苦吧,吉良义时又问道:“只是因为这样的话他又为什么会离开松平家呢?如果要离开的话,这十五年里一定早就离开了吧?” “是!十几年前的旧事在下已经全然忘记了。”服部保长心怀感激的看了山本勘助一眼,随后又回答道:“在下离开的原因还是因为今年三月的安城合战,松平家大将本多忠高殿被讨死,接着广忠公又急死,家中传言广忠公也是被人害死的,所以在松平家群龙无首之机,在下一族又要背负不名誉的罪过,而且在下已经有近半年没有领到一文俸禄了。” “纳尼?这真是太过分了吧?”吉良万松丸一脸惋惜的看着他,可是心里却乐开了花,今年的安城合战打的格外激烈,吉良万松丸也有幸与山本勘助一同远观了这场合战,松平家的先手大将本多忠高因为冲的太过深入而被织田军围杀,因为先手的实际指挥者战死而使得松平军大溃,松平广忠听说这个噩耗又气又急也跟着挂了。 然后今川家一看这可不行干脆撤退吧,于是松平家内的局势就变的有意思了,松平家的家督继承人松平竹千代,却在几年前被松平广忠的另一个岳父户田康光给劫走,用四十贯永乐钱给卖到那古野城里做织田信长的玩伴去了,户田康光的本意是把松平竹千代送走好让他女儿生的孩子作为松平家的继承人,结果他女儿不争气没生出男丁,于是松平家就没了家督也没了家督继承人,还不乱套才有鬼。 因为松平竹千代“生死不明”,松平一族内出现了不同的声音,对于是不是有必要重立新家督的问题,松平家十几个分家又对立起来,吵吵闹闹的渡过了几个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停下来。 本多一族因为失去了本多忠高又陷入了愤怒和悲伤之中,松平家的谱代重臣酒井忠尚借机扩大自己在松平家的权力,打压一些往日的敌对势力,其中服部一族就成了倒霉的软柿子,成为酒井忠尚稳固权力的祭品。 第8章三河的变化 松平家内根本没人会管非三河出身的服部一族是死是活,酒井忠尚就这么打压也没人站出来帮忙,维系服部一族百十口人的微薄俸禄就被他找个理由断掉,眼看没有收入生计都成了问题,服部保长也陷入了迷茫,他不知道这个时候离开松平家到要去哪里,今川氏和织田氏都没有豢养忍军的需求,如果这个时候离开松平家,他就只能带着族人继续放浪。 山本勘助抓住机会及时介入解除了他的顾虑,以三河国出身以及放浪诸国十几年的身份,很容易赢得服部保长的认同,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和反复劝说,服部保长终于决定脱离松平家投入吉良家的怀抱。 “原来如此!松平氏的做法实在是有失人心啊!”吉良万松丸咂了咂嘴,第一次听说这种名人的黑历史还有些意犹未尽,随即说道:“年俸一百贯就要让石见殿养活服部一族近百人口,这实在是太苛刻了点吧!” 吉良万松丸询问道:“师匠,现在一贯铜钱能买多少大米?” “以三河的粮价,大概能买到八斗五升大米吧!” “这么说来一百贯铜钱也就只能买到八十五石大米啊!没有别的办法吗?” “如果换成糙米、粟、麦、薯之类的杂粮,就能翻一倍,买来一百七十石粮食。” “这么看来总感觉还是不太够用的啊……”两人一问一答似乎毫无恶意的将服部家最后一块遮羞布揭掉。 三河常用的铜钱都是鐚钱,也就是地方大名没有铸币的工艺铸造出的劣质铜钱,在天文初年的物价,鐚钱一百贯文还能买来一百石大米,只是随着鐚钱私铸的泛滥,使得物价不断上涨,到天文十八年鐚钱一百贯只能买来八十五石大米。 这八十五石大米看起来挺多,但是一个成年人一年要消耗一石八斗粮食,八十五石还不够服部家的男人们吃的,那些妇孺难道要喝西北风? 就算把八十五石大米全部换成粗粮也不过翻一倍仍然不够吃的,所以服部保长一直低着头尴尬不语,随行而来的二十几名服部族人可不一样,他们对松平家没什么感情,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攥紧拳头咬牙切齿,看来松平家确实没怎么做好事。 除了服部保长担任松平家的物见头目,能拿到一百贯文年俸之外,他的亲族里原本还有一些担任松平家的低级武士,虽然只能拿到几贯的年俸或者干脆只管一人吃的扶持米,但是日子也凑合着过下去,属于勉强挣扎在温饱线的人群。 当然这还只是纯生活支出,忍者搜集情报是需要活动经费的,日常训练、武器服装费用等开销还没计算在内,以前松平广忠在世时还能获得一些额外的扶持和奖赏,只是松平广忠这边一死就全都没有了,不但如此连俸禄也不给你了。 这半年来服部一族拿不到一文钱俸禄全靠十几年来积攒的一点家底死撑着,服部保长也试图找松平家的谱代家老解决问题,只是他们谁也不愿意帮他说话,心善的还能稍稍给点口粮救济一下,不讲情面的就直接把他撵出去。 堂堂伊贺上忍服部一族竟然沦落到靠人施舍救济的地步,实在是有些掉份,服部家除了求爷爷告奶奶的找个说法之外,为了吃饱饭还不得不偷偷进山狩猎动物,下河捕鱼糊口,族内的妇女聚集在一起编制渔网、藤筐,并拿到冈崎城的城下町内贩卖,每每在城下町遇到松平家的武士时总会满面屈辱和愤怒,服部家上下对松平家的情分已经不知不觉中耗尽了。 看着服部家的亲族全都作出愤怒的表情,吉良万松丸说道:“听闻石见殿有意转投本家,本家闻之不胜欣喜!作为本家接纳服部家的诚意,特命服部石见守保长为本家物见番头,年俸两百贯文。” “是!臣下服部保长感谢馆主大人恩典!臣下愿为吉良家大业尽忠尽职,永世不忘馆主大人之重恩!”服部保长也不是没想过涨俸禄,但是这么轻巧的把年俸翻一番还是有些惊喜,多一倍粮食生活条件就能提升一大截,也就意味着今年冬天族人不必担心忍饥挨冻,也不用为了生计去操持卑贱的行当与贫民争利,在服部保长的招呼下,服部家的族人一呼啦撑地伏身致谢。 “石见殿负责为本家组见物见番,人员定额务必不得少于二十人,物见番使用的器械配给由本家另外支付,此事就拜托给石见殿了!”俸禄谈妥后自然是义务负担,吉良万松丸没有留难与他,物资器械上给予优待,接下来又说:“另外,你必须出具十名忠勇的忍者担任本家诘众,此十人的待遇会与本家的马迴众相同!” “是!我等愿为馆主大人尽忠效死!”服部一族的人十分兴奋,新主家对服部家十分慷慨,甫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吉良家的马迴武士待遇很高是出了名的,马匹的草料钱由吉良家承担,训练损耗的箭矢,武器费用由吉良家承担,另外每个人还能拿到三人扶持米,也就是六石大米。 六石大米养活一家三口绰绰有余,这十个人就可以养活三十个人,一下子为服部保长减少了三十人的经济负担,再算算两百贯的俸禄和各项补贴,比呆在松平家的生活条件提高两倍也不是没可能。 诘众是身为家督卫戍的武士通称,足利将军家也有一群诘众保卫幕府公方殿,而在幕府以下通常不设诘众名号,而是代以马迴、旗本等名号出现,这些人全部为不事生产的武士,平时只有磨练弓马武艺,战时为主家负担军役并担任保卫家督的职责。 让忍者担任诘众待遇等同马迴众,这绝对是个大消息,看着服部一族有些神不思蜀的样子,吉良万松丸十分体谅的吩咐道:“诸君远道而来投奔本家,必须要安顿屋敷才是,善次郎!服部一族的安顿事宜就交给你了!” “是!”善次郎应声而起,服部保长也和服部一族再三道谢,才欢天喜地的跟着善次郎离开本丸,他们被安顿在原名为外曲轮,现改名为三丸的侍屋敷内,包括侍屋敷在内的整座西条城都被山本勘助重新改筑过。 吉良家的的西条城始建于河内源氏武家栋梁足利氏三代家督足利义氏时代,作为吉良家的居城三百多年以来,大致还保持原本土木结构的城寨模样,直到天文十一年山本勘助来到吉良家,用了几年的时间重建了一座更贴近新时代的西条城,才让这座城池焕发了新的力量。 第9章暗藏的危机 新西条城以土石垒城,高高的石墙坪以及搦手门前复杂的三日月堀都是山本勘助的建筑特色,位于大手门内的三丸设立了为安顿家臣的侍敷屋,同时这里的各橹在平时储存粮草兵器,战时也是藏兵防守的拠点。 二丸被拆分成为北丸和姬丸,大手门坐西向东直对矢作川,西条城以南就是三河湾,所以北面成为最有可能面临敌人进攻的区域,因此将二丸靠北的一面拆出北丸专植武士防御,并用河道与本丸彻底隔开也就成了山本筑城流的特色之一。 与之相对的姬丸是连通本丸却又与北丸、三丸互不相接的独立区域,那里是吉良一族安顿家眷的处所,所以隐蔽性做的更好一些,在其最上才是本丸,在联通本丸的道路上被设计出复杂的虎口和马出,同时也把这座新西条城的军事作用发挥到最大,此城建成后立刻获得了吉良家一致好评,山本勘助也由此跻身能臣之列被吉良家上下接纳。 待所有人退下后,山本勘助才说道:“用服部一族做馆主大人的诘众确实是拉拢服部家的好办法,只是馆主大人似乎对服部一族格外的在意,臣下苦思半晌仍不知是何原因?” “因为他是服部半藏啊!” “嗯?馆主大人在说什么?”山本勘助的耳朵很灵,听到他小声嘀咕立刻追问句。 “噢!这个……因为我吉良家一直缺少忍者的支持,缺乏足够的情报来源,本家今得伊贺三上忍之一的服部一族来投,也应当多注重一些。”吉良万松丸手忙脚乱的翻出个理由搪塞过去,吉良家已经有自己的马迴众,再建重新编个名目安抚服部一族也说的过去。 “说起来本家也确实需要情报支持,据石见守的消息,本月底太原雪斋将会从骏河启程,到冈崎城内坐镇。”山本勘助抛出了这个消息。 “太原崇孚禅师?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难道又要打安城合战?”吉良万松丸万分惊讶,今年初春才打完安城合战,作为今川家的先锋部队的松平军势受到了守城的织田方猛烈反击,最后以本多忠高战死,松平军势溃退而划上了休止符。 这场合战的结果还牵连出松平广忠的急死,失去家督的松平家也因此内乱了近半年,就连效忠松平家十几年的服部一族也不得不谋求后路,按道理来讲,今川家这个时候应该不会继续进攻织田一方,因为作为今川家炮灰部队的松平家,还没从失去家督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此时再战安祥城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太原禅师的想法,就连臣下也无法完全琢磨透彻,今川家这次异动必定会对本家会有不利的影响,臣下认为今川家已经下定决心一鼓作气拿下安祥城,把纠缠多年的宿敌织田家从西三河驱逐出去。” 山本勘助的话警醒了吉良万松丸,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他隐约间记得织田家似乎就是这一两年被撵出了三河国,松平竹千代被交换到今川家做太原雪斋的徒弟,织田信秀也在巨大的打击中垮了下来没几年就病逝。 吉良家到底是什么际遇他不知道,但是作为反今川一方的西条吉良家家督,在今川家夺取西三河后的境遇就可想而知,总之绝对不会太美好,他以前还总是一厢情愿的认为今川家会顾念同宗的那份香火情分,现在看来似乎太幼稚了。 “不能这样!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难道就要做亡国之主吗?”吉良万松丸突然发觉自己的境遇竟然如此险恶,看起来他的好日子快要过到头了,看着正在闭目苦思的山本勘助,他又安定下来,起码事情还没糟糕到那个份上,他还有机会。 “师匠!太原雪斋会不会是因为松平家陷入内乱的原因才要来冈崎城?松平家作为今川一方统治三河国的傀儡却因为家督急死而陷入了内乱,不到半年就有分崩离析之兆,想来今川家不会坐视松平家坏灭,西三河重新陷入大乱而不管的。” “对!馆主大人的一席话点醒了臣下!”正陷入逻辑死结中的山本勘助似乎有所明悟,面色铁青着说:“臣下终于明白太原雪斋的动意何在了!他是要拿我吉良家开刀!” “什么?”吉良万松丸蹦起来,不可思议的走到山本勘助面前,抓住他的肩膀急问:“这怎么可能?本家可是今川家的宗家!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本家!这不可能!我绝对不信!” “馆主大人请稍安勿躁!”山本勘助同样瞪着一只牛眼瞪视着他,丝毫没有安慰他的意思:“松平家陷入内乱,今川才派出太原雪斋到冈崎城内镇住出现内乱苗头的松平家,可是松平家在今年安祥城合战遭遇惨败,现在根本没有信心立刻打回来,如果仓促出阵安祥城一定会遭遇更大的打击。 太原雪斋禅师一定也明白,所以找一个对手打一场全胜的合战,遍观西三河除了织田家的安祥城,也就只有我吉良氏威胁最大,我吉良氏身为今川家的宗家又担任反今川的号召发起者,只要打下本家西三河的反今川的国人就会瓦解,现在不打本家就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前面还好,可是等他说到后半段简直触目惊心,吉良万松丸的心就像数九寒冬里被浇了一桶凉水,从内到外都凉透了,山本勘助的分析要比他的不成熟的想法专业的多,只他现在没心情恭维:“这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宁愿永远也不会听到这些话啊!我谁也没招惹就碰到天降横祸,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安稳的当个种田的小领主也不行吗?” 吉良万松丸抱着脑袋想了很久也没想出办法,一脸颓丧的说:“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可是本家难道没有别的办法避免了吗?” “如果臣下没有记错的话,太原雪斋禅师应该是在八年前复兴了実相安国禅寺的吧!” 山本勘助突然提出一个让人意外的问题,吉良万松丸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不知何意,就把他父亲当年转述给他的历史背诵出来:“実相安国禅寺原名実相寺,是本家先祖满氏公开基的菩提寺,同时也是临济宗妙心寺派的分寺,百年以前作为三河国著名的大寺香火鼎盛,后来因为应仁之乱毁于兵火,前几年家父大力支持复兴菩提寺,请来刚出山的太原雪斋禅师着手复兴为実相安国禅寺,现任住职是太原禅师的师弟,来自京都妙心寺的高僧西山宗延大师,师匠你的意思是?” “太原雪斋禅师是妙心寺派的高僧,不知馆主大人可曾记得曾经见过太原雪斋?遗憾的是臣下当时还在骏河国流浪未及参与其中,不过听几位殿下所说,太原禅师很喜欢殿下,还曾赠给馆主大人几本书,以太原雪斋的为人,一定会先礼后兵的吧!”山本勘助斟酌着说道。 “先礼后兵……我还能说点别的吗?我再仔细想想。”吉良万松丸苦笑一声,似乎隐约记得他还很小的时候,有个从京都来的大和尚看过他,似乎是和他母亲的家族有些联系,说了好些话他都记不住了,不过确实送给他几本书。 第10章勘助的军略 复兴的実相安国禅寺比以前更加华丽恢弘,除了担任吉良家世代供奉祖先灵位的菩提寺,还是东海道著名的观音道场,寺内供奉如意轮观音,在东海道的尾张、远江、骏河等国十分有名,同时妙心寺派又是临济宗诸派内势力最繁众的一支,不但吉良氏世代为妙心寺派佛徒,今川氏,武田氏等武家名门也是妙心寺派的信众。 如果実相安国禅寺的住职西山宗延,真的奉太原雪斋之命在吉良家内活动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妙心寺派在西三河的影响力不小,尤其在吉良领内始终是第一大宗派,吉良家的谱代家臣与国人大多随着主家的信仰也跟着信奉妙心寺派。 在本证寺附近的豪族、地侍被一向宗的本证寺拉拢成了信众,一旦自己菩提寺的住职反水为今川家游说,吉良家那点反抗意志很快就会崩盘,也别提什么聚集大军笼城固守了,不被豪族偷偷打开城门献城降服就不错了。 “这么说起来,太原雪斋到是与本家颇有一段渊源,只不过他是今川家的家臣,注定了与本家的矛盾无法调节,太原雪斋是想借実相安国禅寺对本家的影响力来劝说本家投诚吧!果然是先礼后兵,如果我不顺服正有了出兵幡豆郡的理由,到时打了本家也没人会怪今川家,谁叫本家不识时务呢?这可真是打的如意算盘!” 吉良万松丸若有所悟,但是这个所悟真是太苦涩了,明知这些名将不好糊弄,今川家常有吞并三河的野心,还一厢情愿的想着别人不来打自己,真是反了不可饶恕的天真幼稚病。 “这无解啊!今川家主动进攻,本家被动防御,对方的攻势还没开始,本家就自乱阵脚,这是在等本家犯错啊!现在做什么也没用,做的越多只会错的越多。”想想太原雪斋的军略,去年的小豆坂合战里,以一万大军对四千织田军势,尚且布置伏兵与道左突袭,这么稳的老狐狸他有多大本事胜过? 他实在是想不出如何对付太原雪斋的办法,总不能堵住西山宗延不让他出寺院,可是一旦他动起来家内重臣就会动摇,到时候他是战是降呢?战是绝对战不过今川家数万大军,降又无法一报兄长吉良义乡以及东条家吉良持广的死仇,再说那些谱代重臣也不会轻易屈服身为吉良家分家的今川氏,这简直是个死结。 吉良万松丸觉得很冤枉,他父亲吉良义尧反今川反了一辈子最后也没反出什么结果,他的兄长吉良义乡因为反今川还丢了性命,他自己也明白今川家那么强大不是他那点身板能抗住的,可是家臣的意志不受他左右,吉良家谱代家臣一个个像打鸡血似的一提今川就嗷嗷叫,他能有什么办法? 吉良家自镰仓初期以降世代承袭三河国多郡领地,分家下吉良氏又在其后控制东三河,无论室町幕府任命细川氏、一色氏担任三河守护,都绕不开吉良家的强大影响,强如今川氏亲也只是完成远江国的吞并,对三河国那部分仍然有心无力。 只是这一切都随着下吉良家的上代家督吉良持广的决断产生变化,下吉良自分到东条城伊始,就常有吞并宗家的野心,到了他这一代很快抓到了机会,他发觉臣从与他父亲吉良持清,并拜领一字偏讳的的松平清康是一位难得的将才,于是在吉良持广的支持下,松平清康一路高歌猛进的击败多股亲近宗家的家臣、国人,使得两吉良之乱上升到更激烈的程度。 他的短视行为很快就付出了代价,松平清康渐渐的不在听从吉良持广的命令,自立的意图已经无法遏止,虽然森山崩的意外让他的密谋破产,但是独立的念头一旦扎根就再也不可遏止,如同尾张织田依靠遍布分国的一门悄然完成下克上的举动相似,松平一族也有大量的分家支族遍布半个三河,他们有仿效织田篡夺三河国的想法和能力,并为此努力付诸实践。 不甘心就此失败的吉良持广又主动与今川家建立联系,他委派他的弟弟荒川义广负责接触今川家,把这个盘桓门外而不得进的饿狼放进三河国,让原本坚实的防御壁垒出现了破绽,从那时起就注定了吉良家对三河的统治到此结束。 不幸的事情很快发生,老谋深算的太原雪斋不停的调略三河国人,使今川家的影响力逐步渗透东三河,原本分属上下两吉良的国人开始动摇,在东三河八名郡、设乐郡先后出现国人被策反的情况,甚至有些国人直接成为今川家入侵三河的仆从军。 因为森山崩而面临灭亡的松平家家督,拜领吉良持广的偏讳的松平广忠,很快转投新的主子今川家,今川义元更是借着松平广忠来投的机会,逼迫上下两吉良认可松平家从吉良家内彻底独立出来。 也是从那以后东条吉良家才幡然醒悟,为了挽回败局也是为了赎罪,吉良持广把自己的儿子送到了尾张国,从宗家那迎来吉良义安做家督继承人,但是他做这这一切的时候都已经太迟了,今川家的影响力深入三河已经不可遏止。 十年前八面山合战,今川家大军与亲今川的荒川义广结成的一万大军,在八面山击破两吉良仓促组织起的六千军势,上吉良家督吉良义乡、下吉良家督吉良持广及多数一门众全部战死,吉良家被讨死八百人,家业几近崩盘。 还好上天又给了吉良家一次机会,织田家入侵西三河暂时解除吉良家灭族危机,即便如此,两吉良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原本对三河的体系被腐蚀的千疮百孔,东三河多数国人倒向今川家,两吉良如病入膏肓的老人,随时可能咽气。 这个问题从几年前就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中,直到今日终于明白过来:“这就是适用于上位者的血腥丛林法则!武家对土地的畸形苛求演变成了一出出惨剧,因为这才会出现父子反目、兄弟相残,国人反叛都来源于此,只想种地做个小领主什么的还是忘掉吧。” “……馆主大人!臣下侍奉本家几年,为本家练出八百足轻,应该会对我吉良家的大业有所帮助!”山本勘助像是在安慰他,又把几年前练兵的旧事重新提起,几年前山本勘助因为重新修筑西条城的功劳被提拔为侍大将,然后他就自请为吉良家训练一支常备足轻。 当时还是他父亲吉良义尧做家督,为了挽救摇摇欲坠的家业,就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同意了这个提议,在他父亲身体没垮下来之前也去看过几次,每次他都说还没练好要继续训练云云,至于到底什么时候练好这些兵,山本勘助一直秘而不宣。 自从吉良万松丸掌权这一年多以来,也没怎么听山本勘助提起这事,时间一久就把这事给忘了,这次经他说起又想起每年吉良家的经费支出里就有一大块是拨给山本勘助训练新兵的,这兵一练就是五年多,时间可够长的,什么兵要一练五年多,难道是打算训练八百名武士? “训练好了吗?这些足轻的水准如何?”听到练兵他一下来了精神,这个时代有兵有粮才是根本,没有这些哪怕你是名门贵胄也没多大用,君不见京都里的天皇要卖画为生,公卿要上街卖菜糊口,满朝公卿莫不以下向远国混饭吃当作香饽饽,家名再高吃不上饭还是没用。 “这八百常备足轻多数出自国人一族,经过层层遴选出的精华,臣下敢说西三河的精华大半集中在这八百人中!”能让苛刻的山本勘助感到满意,看起来确实很不错的样子。 第11章三河一向宗 “馆主大人的提醒非常及时,臣下也注意到国人中一向宗的门徒非常多,加贺一向一揆的影响实在不好,所以臣下延请実相安国禅寺的高僧为足轻讲法,以目下情况反响良好。”山本勘助把话题引到武士信仰的问题上,这也是吉良万松丸最关心的问题。 三河国一向宗在取代原本临济宗、真言宗在国内的宗教地位,逐渐成为国内第一大宗派力量,而且最糟糕的是三河一向宗有伊势长岛一向宗作为支持,根本不怎么畏惧当地国人,即便是吉良家也仅保持表面的客气,私底下对幡豆郡内拉拢信众的小动作从来没停过。 在三河的一向宗有三座分寺,分别是本证寺、上宫寺、胜鬘寺,又通称三河三寺,其中的西三河本证寺距离吉良家不足两里(1里等于3.927公里),恰好处在西条城与安祥城之间,在幡豆郡,碧海郡,额田郡的交界处这一带具有巨大的影响力,吉良家配下的国人众里有许多都是一向宗门徒,有一些甚至祖孙三代同时信奉一向宗,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为了消除一向宗对吉良家的不利影响,吉良万松丸一直都在努力遏制本证寺对幡豆郡的渗透,请出西山宗延隔三差五的在西条城内为国人讲法,鼓励実相安国禅寺的僧人全体出动在西三河频繁活动,基本和山本勘助的做法类似,各念各家经看谁本事大。 这些动作引起本证寺的一定的警惕,只不过因为実相安国禅寺的地位特殊,身为吉良家的菩提寺受人尊崇,所以本证寺空誓比较克制,目前没有过激举动。 “忠于本家的常备一定要确保消除一向宗的影响,有时间我会过去看看,至于今川家的异动,就请师匠在的评定会议上提一提吧!”吉良万松丸面色转而肃然的叮嘱,山本勘助轻轻点头应是。 谈完正事,山本勘助又说起畿内的时局变化,今年入夏以来,在近畿刚结束一场决定畿内霸权归属的江口合战,管领细川晴元的家宰三好长庆率领自己的兄弟,击败自己的族叔三好政长入道宗三,并把主家的细川晴元与大御所足利义晴,新任将军足利义藤撵到坂本避暑山庄渡假去了。 七月初,三好长庆携带大军上洛,他首先派出家臣向京都征收六百贯地子钱,借以宣布三好家对京都的支配权,接着拥立傀儡细川氏纲为新任管领,三好长庆亲自担任管领代,成功的摆脱与细川晴元的主从关系,确立三好家对畿内的霸权,在舍利寺合战结束以来,安定了两年的近畿又陷入新的变乱。 山本勘助有事在身很快就起身告退,吉良万松丸枯坐在那,还在为吉良家的未来苦恼着:“今川家还是动手了,本来以为还会有几年的缓冲,看来我还是太天真了啊……真该死!我的人生才刚开始!难道要以悲情作为结束吗?上天给了我一个有用之身,背负着复兴祖业的希望,我实在不甘心坐以待毙啊!” 烦躁的走到廊下看见侧近众已经结束了今天的课程,心中的烦忧压的吉良万松丸十分烦恼,他试着给自己鼓气:“所有人都在努力,我也应该做点什么,不能因为今川家的威胁就放弃生活,上天给我这么一个机会,不是用来浪费的!”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山冈善次郎的声音:“馆主大人!马具已经给您准备好了,今天还骑马出去转转吗?” “嗯?去!当然去!现在就去!”吉良万松丸抛下山冈善次郎,大步走到二丸的马厩前,早有小姓把马牵出来原地待命,二十名骑马迴武士也坐在登马石旁等着,马迴武士每天一轮换随时候命等待调遣,这是吉良家的规矩。 吉良万松丸在小姓的协助下翻身上马,然后呼哨一声策马当先的冲下三丸,穿过大手门一溜烟的跑没影,马迴武士也紧跟其后追了下去,这下可把山冈善次郎给急坏了,牵着自己的坐骑急忙翻身上马,一边疾奔一边大喊着:“馆主大人!等等我!” 离开西条城吉良万松丸沿着矢作川向北前行,在本证寺附近的山岗上驻马停下,本证寺的现任主职空誓上人是本愿寺八世莲如上人的庶孙,他这几年在幡豆郡内上窜下跳真是不亦乐乎,而且更糟糕的是他似乎想把吉良家作为主要目标进行攻略,本愿寺空誓本人曾经肆无忌惮的进出西条城,要不是吉良万松丸说自己要守丧三年不谈该宗作为理由,他铁锭还赖在西条城不走。 虽然没能拉拢住吉良家的家督,但是这位空誓上人并没有因此放弃,隔三差五的还是跑到西条城下町附近转悠宣扬一向宗的佛法,就像个癞皮狗一样打不得惹不得真是让人十分不快,于是才有了请出西山宗延为豪族宣讲佛法的事情。 站在山岗上眺望着本证寺的门前町,转盐瞥见马迴武士一个个聚精会神的望着门前町的繁华景象,还有远处隐隐传来的梵唱声,吉良万松丸冷哼一声:“一向宗可是被畿内五山五寺斥为妖邪,这群蠢蛋竟然还对一向宗虔诚无比,真是荒谬!不是所有人剃个光头就是和尚,本愿寺的假和光就格外多。” 不理马迴们心驰神往的表情,吉良万松丸策马下了山岗沿着长长的坡道向西北前行,山冈善次郎紧赶慢赶终于追上来,一边抱怨着馆主大人走的太快,自己的劣马不看驾驭,一边提醒吉良万松丸注意安全,虽然道路两旁的野兽被肃清,但是偶尔还会有山林里冲出来的动物。 “善次郎,你有说话的时间应该多想想怎么磨练你的剑术!和你的弓术相比,你的剑术真的上不得台面啊!”吉良万松丸被他说烦了就当场揭短,把他说的面红耳赤的躲到一边,他也知道吉良万松丸没有恶意,而且最不喜欢家臣动不动拿切腹说事,只是讪讪的干笑两声闭紧嘴巴。 吉良万松丸耷拉着脑袋晃晃悠悠的向前走,没过多久记吃不记打的善次郎又凑过来,在旁边自说自话的聊起三河国的奇闻趣事,然后不知怎么提到被四十贯卖掉的松平竹千代,卖他的是吉良家的重臣户田康光,因为他把原本要送到骏河的松平竹千代给劫走卖了,所以今川义元大怒之前派兵把田原城给剿了。 户田康光是松平广忠的岳父,但是因为卖了松平广忠的儿子而和女婿闹翻脸,又因为没和吉良家打招呼而擅自行动而被吉良家拒绝援助,于是就在两年前被今川家剿灭,获得吉良义尧偏讳所传的嫡子户田尧光也随之战死,田原户田氏宗家灭亡,户田氏也因此分裂成投靠今川氏,吉良氏,松平氏的三个分家。 “这有什么好说的,身为本家的重臣却自作主张投靠织田家,随后被灭族也不能怪别人。”吉良万松丸很不满,这种丑事善次郎怎么这么不开眼的说出来,难道不知道吉良家对御下家臣管束不利显得很难堪么。 山冈善次郎似乎也察觉到不妥连忙闭上嘴巴,刚安稳没多久就又打破了平静,他突然喊道:“快看是只鹰!” “什么鹰?”吉良万松丸抬头一望看到高高的蓝天上一只黑鹰展翅飞翔,黑鹰似乎看到下方的一行人马,偶尔鸣叫两声在高空中盘旋着转圈圈。 山冈善次郎掏出弓矢对着那只黑鹰就射过去,这只黑鹰似乎有所察觉,翅膀一展灵巧的避过这道利箭,一边盘旋着一边愤怒的鸣叫,似乎在谴责下面的弓手为什么要攻击他,山冈善次郎气的脸色发青正要引弓再射,这时树林里一声尖利的鹰哨声,黑鹰一转方向头也不回的落进远处的树林。 “走!去看看!”吉良万松丸一马当先着冲进树林,落在后面的山冈善次郎急声大喊道:“馆主大人等等!小心树林危险!”” 第12章本多弥八郎 此处靠近东海道,为了街道的安全,附近的树林每年都会砍伐,吉良万松丸的坐骑又是擅长山地行走的木曾马,很轻松的超过大队的马迴武士,只身没入树林里把山冈善次郎吓的大喊大叫,驾着劣马狂追上去。 一路追了几百米也没见家督的影子,马迴武士忙不迭的散开四处寻找,好在树林并不算大,没过一会儿就有马迴众来报,前面的林地里看到馆主大人的马匹,山冈善次郎一吹口哨聚集马迴武士,沿着指引的方向追过去。 没走多远就在树林深处发现坐骑的身影,这匹精挑细选的家督坐骑被拴在树上悠闲的嚼着树叶,不远处一个简单的宿营地里吉良万松丸正坐在那与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孩相谈甚欢,另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幼童双手抱着那只雄健的黑鹰打瞌睡,似乎对这个不速之客不感兴趣的样子。 “馆主大人!”山冈善次郎连忙翻身下马一路小跑过去,身后的十几个马迴也立刻散开把四处道路封死,作出一副剑拔弩张的动作,那个年纪大一点的小孩立刻变了脸色,拉起自己的弟弟低头跪下来不敢说话。 吉良万松丸抬眼一瞧众人的架势,就笑着说:“善次郎?你这是要做什么?别把他们给吓坏了,还不赶快把武器收起来!” “可是这两人来历不明,为了馆主大人的安全着相,还是容善次郎调查过再解除戒备吧!”山冈善次郎很执拗的拒绝他的要求,表情严峻的盯着这两个小孩问:“你们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从哪里来?接近本家馆主大人到底为什么?” 年岁略长一些的小孩还挺镇定,略微振作精神回答道:“小人名叫本多弥八郎,这是家弟……” “弥八郎!三弥!”远处传来焦急的叫喊声,一个中年人被吉良家的马迴挡在圈外急得团团转,吉良万松丸看了一眼这兄弟俩紧张的表情,说道:“让他进来吧!这个男人应该是这兄弟俩的父亲。” “可是馆主大人您的安全……”山冈善次郎还欲强辩。 “本家的安全交给你,现在就放这个男人过来!”吉良万松丸瞪了他一眼,把山冈善次郎给瞪的向后瑟缩一下,赶忙让到一边放那个中年人进来。 这名中年人比他两个孩子更有见识,一看到十几个身强体壮腰胯太刀、背负强弓的武士,就知道这群人大有来头,先撑地俯首拜两下嘴里含糊的称了两声“大人”,眼睛始终盯着两个孩子看,在确定两个孩子没有问题之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小人名叫本多俊正,是郡上小川人,小人是名鹰匠,今天带着两个孩子出门放鹰,这是小人的两个儿子弥八郎、三弥,不知他们冲撞了这位大人还是?” “他们没有冲撞我,你家是鹰匠出身?还是本多氏一族?今年战死安祥城的本多忠高和你是什么关系?”乍一听本多这个苗字,让吉良万松丸皱眉凝思片刻:“鹰匠是个稀缺职业,三河还有人做过鹰匠?这个弥八郎这个幼名挺熟悉的,只是本多俊正这个名字完全没听说过啊!” “本多平八郎是小人的同族,担任本多氏一门惣领家。”提到这个本多俊正也有些尴尬,身为本多一族的一门众,看看宗家的本多忠高混成什么样,再看自己这个分家又混成什么样,在松平家内他本多俊正屁都不是,只能以养鹰的技艺博取家督的欢心,真是一把辛酸泪。 “本多平八郎,本多弥八郎,很熟悉的名字啊,本多忠胜不就是平八郎吗?那这个弥八郎就是本多正信?”吉良万松丸这才恍然大悟,这个家伙肯定就是本多正信的父亲了,那么说来这个弥八郎就是他的儿子本多正信? “你不是本多一族的出身吗?怎么当鹰匠了?”吉良万松丸还是很八卦的问道。 “这个……在下一族别出多支,除了宗家平八郎家的本多忠高,还有作十郎家的本多重次,本支嫡流的彦三郎家本多広孝,小人家系只是分家的庶出,所以没有资格与宗家同殿奉公的资格。”本多俊正觉得自己的老脸都快丢光了,到现在还不知道对面这个长相漂亮的小男孩是哪家的贵胄,就已经把那点家私都给抖落出来,他现在真想给自己一嘴巴。 “所以你只是一个地下人,为了养活家业另外操持一份鹰匠的技艺是吗?”吉良万松丸随即略有明悟,难怪本多正信一直在乌龟那里混的不怎么样,还跑出去几十年没回家,原来是本宗家几支给压的抬不起头来。 “是从小人祖父忠正公传下来的技艺,小人的先祖曾在京都学习驯鹰术,所以小人所传的驯鹰之术三河也算十分出名,为此故善徳院殿松平清康还特意赐给家祖四十石知行,小人也因驯鹰术被提拔为足轻组头,知行涨到八十石,小人的长子重贞也成为松平家的武士。”说到这儿,这位本多俊正显得格外兴奋,似乎对松平家的厚待十分兴奋,涨红的老脸手舞足蹈起来。 “你还有一个长子?这两个孩子呢?” “弥八郎是在下的次子,因为他兄长本多弥八郎重贞成为松平家的武士,并继承小人的足轻组头一职,所以小人把他的幼名也改成弥八郎,打算以后把本多家鹰匠的技艺传给他,以后也好有一门糊口的技艺,三弥是在下的四男,第一次跟着弥八郎出来放鹰。”本多俊正点头哈腰着说道。 “原来如此啊,本家明白了!”吉良万松丸点了点头不理他,侧过脸着两个小孩问道:“我给你们一个机会,是要作为一个鹰匠或者农民碌碌无为的过完一生,还是追随我,在将来成为一名优秀的武士为本家奉公,你们自己做决断吧!” “这……这是怎么回事?”本多俊正被吓傻了,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就一下就跳到让他两个儿子去做武士了?这位贵胄到底是谁?觉得脑袋有些不够用,各种疑问纷至沓来,他想向周围的人求助,可是谁会理他呢?山冈善次郎可是很怨念的蹲在旁边,目光如鹰隼般来回盯着这父子三人看。 这个时代武士阶级极为森严,在地位高过自己的武士面前,多句嘴轻则遭到呵斥丢脸受辱,重则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所以本多俊正就算明明急得团团转也不敢多句嘴,他恨不得现在就跪下祈求神佛让这群人赶快离开。 名叫弥八郎的小孩拉着他五岁的弟弟三弥撑地拜下:“我本多弥八郎愿追随吉良御屋形大人!” 第13章弥八郎入嗀 “纳尼?吉……吉良……屋形大人?”本多正俊就像没了骨头一样瘫软下去,脸色一会青一会白,既惊讶又畏惧,瘫坐在地上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到底应该谄笑还是低头跪拜下去呢?本多正俊已经昏了头。 “嗯?弥八郎是什么看出本家身份的?”亏得他还以为遇到一个同龄人,现在粗粗一算,本多弥八郎比比自己还要年长三岁,这家伙可是如假包换的政治强人,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他也很想见识一下。 “是!小人看到屋形大人狩衣上的二引两纹家纹了。” 本多弥八郎的眼神很好,虽然天还是亮着,可树林里的光线并不好,吉良万松丸今天穿着一身米色水干直垂,上印白色足利二引两家纹,就是平时在太阳底下也不见得被人认清楚,却在这树林里被本多弥八郎认出来。 吉良万松丸没想到这个家伙眼神这么好,随即打算再试一试他:“二引两家纹吗?那你说说本家是两吉良的哪一家?” “这……请赎小人僭越之罪!”本多弥八郎又跪下去撑地告罪。 “好了!本家赦你无罪。”吉良万松丸一挥长袖道:“快点告诉本家吧。” “屋形大人是吉良一门总领家的吉良上屋形公。”本多弥八郎低下头去说道:“因为下屋形公虽然同在幡豆郡,但家领与家臣团多在东三河,宝饭、渥美、八名等郡,在碧海郡的只有上屋形公,而且……下屋形公是上屋形公的亲兄,去年已经元服,只有上屋形公还未元服。” “心思很缜密啊!”吉良万松丸笑着点了点头,转而对本多俊正说:“你的两个儿子本家要走做小姓,你家的鹰匠祖业就交给三男继承吧!” “是!是!在下省得,在下代两个孩子谢过上屋形公!”本多俊正又跪下去拜俯下去,吉良万松丸直接摆摆手不理他,本多俊正只能苦着脸抱住自家的黑鹰一步三回头的向外走,他的小儿子三弥可不理解这个,看他父亲也不理人就这么走了,叫两声没应就大声哭起来。 被吉良万松丸训了一顿的山冈善次郎,又开始插嘴道:“馆主大人,这两个乡下小孩怎么安排?” “这两人先编入小姓待一段时间吧!天色也不早了,准备一下启程回西条城吧!”吉良万松丸吩咐了几句,对本多弥八郎说:“哄好你的弟弟,然后跟着本家回西条城。” “是!”本多弥八郎抱住他弟弟本多三弥,连哄带骗着说:“三弥不能哭!还记得你的梦想吗?爱哭的人可当不成武士!” “可是兄长,三弥现在不想做武士,三弥要回家。” 本多三弥是天文十四年出生,名为五岁实为四岁,这么大点孩子根本不懂武士到底是干什么的,乡下小孩子根本不经吓,被他兄长本多弥八郎哄了一会儿又呵斥几句,小声哭了一会儿又困又乏就睡着了,这个年纪的孩子通常都挺难缠的。 回到西条城,天边最后一缕余晖还未散去,在吉良万松丸的命令下,小姓们很快整理出一间屋敷供这兄弟二人居住,吉良家的屋敷一直都是按照两人一间的标准建筑,每一间大约三坪(约3.3平方米),包括三丸的侍屋敷也是如此。 屋敷里有床榻有折门,还准备了一床干净的被褥,本多弥八郎对这么好的住宿十分感激,只是很奇怪为什么室内没有火塘,小声询问山冈善次郎却被后者狠狠瞪了一眼自讨没趣,还是好心的小姓告诉他吉良家的食宿又家督提供,每日三餐定时定量供应,只要带着餐盘碗筷去打饭即可。 接着过了几天愉快的集体生活,本多弥八郎认识许多新朋友,乍一来到西条城的陌生和戒备悄悄放下,在这个新的家园里让他处处感到新鲜,漂亮的城池宽阔平坦的城下町,和气的町民和友善的同僚,在同僚小姓的帮助下学会轮值侍奉馆主大人,学会参与大扫除、习练兵法、练习弓术、偶尔还能练练马术,这种生活是他从没想过的。 除了山冈善次郎那个面目可憎的家伙,隔三差五来跑过来挑刺略有些不爽之外,日子过的既愉快又很幸福,当然最高兴的还是能跟在吉良万松丸身边侍奉,尤其是吉良万松丸喜欢拿自己读过的书借给小姓们看,使得侧近众上下都对吉良万松丸万分感激。 看到本多弥八郎与他的弟弟很好的融入侧近众内,吉良万松丸也放下心思,日后老谋深算的狐狸现在还是个毛孩子,还缺乏妖孽的智慧和足够的阅历,在乡下过惯苦日子乍一来到西条城,被新鲜的事物冲击着把他以前形成的朴素价值观全部击垮,没几天就表现出积极活跃的姿态,看来确实很享受这种生活。 经过几天的安顿,服部一族同样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服部家的妇孺与马迴众的家眷相处的很愉快,吉良家鼓励妇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比如吉良家提供纺车和青苧,由妇孺们纺出麻线,再一点点织成衣服,由吉良家的御用商人贩卖出去,每制成一件衣服都能获得一笔酬劳,这就是吉良家内的手工作坊。 服部保长负责组建物见番,并担任第一任物见番头,为了感谢家督的厚待,咬了咬牙把族中成年的四十八个男丁全部拉出来,除了十个身手不错又年轻的忍者担任诘众警卫家督,其余都被分入新成立的物见番。 这一日,吉良万松丸让服部保长带着他的五个儿子来到本丸天守阁,看着五个跪坐整齐划一,个头却大小不同的服部五兄弟,吉良万松丸很高兴的说道:“这就是服部家的五兄弟吗?名字都叫什么?” “臣下服部保元!”这个是长男个头和他父亲差不多,大概十六七岁,长的也很像他父亲。 “臣下服部保正!”小一号的微缩版,大约十四五岁。 “臣下服部保俊!”这个刚元服,年纪差不多与本多正信同岁。 “臣下服部四郎!”这个更小,不过表情很严肃,努力做的和他兄长一样。 “臣下……臣下服部五郎!”这个还在躺着鼻涕。 …… “这都是服部家的未来的英才,服部殿下后继不愁了啊!”听到家督的夸奖,服部保长连忙谦虚几句。 “服部一族的通字是保吗?”吉良万松丸有些奇怪,这怎么都是“保”字,难道没有“正”字的通字?不会是因为他这个蝴蝶一扇把服部正成扇没了?那岂不是亏大了! “是!臣下一族世代以‘保’为通字,家弟服部正清,别出‘正’字分脉。”服部保长有些奇怪的稍稍挪动身形,随即说道:“臣下也觉得五兄弟共用一个通字不太妥当,当初在下和家弟正清就各领一个通字,所以臣下想着为四男、五男元服就更换通字,馆主大人觉得‘正’字很好,那就以‘正’字作为两兄弟的通字代代相传!” 注:这本来不算彩蛋,但有些朋友搞不清楚本多弥八郎是谁?乌梅干脆就直说吧!本多弥八郎就是本多正信,本多三弥就是本多正重。 第14章谋夺村雨丸 “呃,这也挺好,本家支持你的决定!”吉良万松丸发现似乎下意识又做了件差点改变历史的事情,虽然这件事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不过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今天找来服部保长来也不是说闲话,他是想看看服部一族的到底有多大能耐:“石见殿,今天本家招你是想让你为本家做一件事。” “馆主大人称呼臣下保长就是。”服部保长一躬身,请示道:“请馆主大人示下。”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本家没有一把拿得出手的名刀实在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啊!”吉良万松丸做出很苦恼的表情,其实他是在胡说,除去吉良家世代供奉一把源氏名刀不说,从历代将军手里得到下赐的名刀不在少数,只是这些刀在吉良万松丸看来锋锐不假,但是名气实在太差了。 别的流派刀工不说,就单单备前产的长光、景光、兼光、义光、胜光、宗光各种类型的古刀,今刀就有二十几把,但是没一把叫的出有名典故的,当年吉良家初代家督吉良长氏到是有一把伯耆安纲,也算是和将军家所传的童子切安纲同出一门。 但是自初祖吉良长氏开始,以精湛的箭术和精妙的马术而闻名源氏一族,在剑术上的名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唯一拿着伯耆安纲做出轰轰烈烈事情的吉良满氏还战死在霜月骚动,所以这把刀一点也不出名。 吉良万松丸可是从小就接受大河内信贞的洗脑,什么源氏名门,名家,名物听的耳朵都长茧子了,尤其说道将军家数不清的名刀简直羡慕嫉妒恨,但是将军家的东西他又不敢碰,天下的名刀都是有主之物,他到哪去弄一把有名又很厉害的名刀呢? 所以吉良万松丸把主意打到某些没落的武家身上,脸上不自觉带着一丝淡淡笑容说:“身为伊贺上忍家,保长也一定了解关东的情形吧?” “是!臣下对关东的情形略知一二,家弟正清几个月前还曾在关东打探消息。” “噢?服部家还有定期出外搜集情报的习惯吗?这样就太好了。” 战国时代最缺的不是武装力量,而是灵通的耳目,但是大多数大名都没意识到这一点的重要性,仍然懵懵懂懂的生存着,聪明点的人选择扩大地盘,愚蠢的就顽固保持独立自主,什么外州的情报完全无意义,甚至连工商业最发达的京畿地区也摆脱不了这种毛病。 当然这么说也不完全正确,总有一些群体关心外边的消息,比如经常在山间行走的山伏僧人,各地行商的大小商人,还有坐在他对面的忍者,常年因为各种原因而行走在外的人往往是耳目最灵通的,当然这三者之间各有长短,忍者相对专业,但是山伏和商人也各有特长,凭借各自的优势可以轻易打探到忍者不易探听的消息。 “那先给本家说说关东的情形吧!”吉良万松丸也不确定关东到底是什么样子,只是隐约记得好像北条家前几年打了一场胜仗,然后地盘过大了许多,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是!自天文十五年河越城合战后,扇谷上杉因为家督上杉朝定讨死后灭亡,山内上杉家督现任关东管领上杉宪政败退平井城,天文十六年又在信浓遭遇小田井原之败势力衰退,关东公方足利晴氏败退古河御所半隐居……” “等等!你是说足利晴氏半隐居?怎么个半隐居法?” “虽然家督之位尚未渡让,但是足利晴氏已经被畏惧北条家的重臣们架空,嫡长子足利藤氏的继承权被废黜,改由北条夫人所生的梅千代王丸作为继承人已经是公认的事实,根据古河御所的动向,足利晴氏应当会在这几年隐居……”服部保长的情报能力确实很强,甚至连古河御所的内部动向也能探知。 “也就是说,古河公方的近况很糟糕了是吗?”吉良万松丸加重语气问道。 “是!” “那就好!这件事就交给你服部家来做吧!把你弟弟叫来,本家有要事交代!” “是!”服部保长带着服部五小应声而退,没过多久服部正清就匆匆赶来,撑地施礼道:“臣下正清,拜见馆主大人!” “正清啊!本家要你完成一件秘密任务,为本家取回古河公方家传的名刀,村雨丸!” “关东公方祖传的名刀村雨丸?即使得到这把名刀,馆主大人能拿出来用吗?”服部正清迟疑了下还是忍不住询问,这也不怪他多嘴,村雨的名气那么大,后来被里见氏编了个段子和自己家扯上关系,几乎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关东的许多武家大名在拜谒古河公方的时候,都有幸一睹村雨的风采,这把刀的大小样式几乎成为公开的秘密,吉良万松丸要夺取村雨做佩刀实在太危险了,即使东海道没几个人见过村雨丸,也难保不会被路过的关东武家发觉。 “别担心,这把刀自然是收藏用啦,古河公方无御下之才,这把刀迟早要落入北条家的手里,与其给别人还不如让给本家,身为他的同族一门就替他保管这把名刀好了!”吉良万松丸自信满满的说道。 “……是!臣下明白了!”服部正清似乎还想说什么,犹豫再三终于应声接下。 “好!此事就交给你了,要尽快办完。”吉良万松丸一拍桌子下了决定,临了还不忘画个大饼:“做好这件事,诘众首领就交给你!好好努力吧!我很看好你哟!” “是!”服部正清悄无声息的退去。 过了会儿山冈善次郎拉开折门,询问他今天的活动行止,吉良万松丸摆摆手示意没有出行的打算,见善次郎准备退下,又顺口提了句:“本多兄弟俩这几天的表现如何?” “那个弥八郎很活跃。”提到本多兄弟俩,山冈善次郎的脸就板的像石头,尤其“活跃”两个字咬的很重,看起来很不忿本多弥八郎大出风头的样子,接着他的脸色又多云转晴,“不过这个弥八郎似乎没有兵法天赋,学了几天还是如乡下小孩拿着树枝乱舞,因为这个臣下还训斥过他。” 吉良万松丸对本多弥八郎怎么应对很感兴趣:“噢?那他怎么说的?” “他说兵法小道尔,军略才是大道,馆主大人听听,这人真是牙尖嘴利啊!”山冈善次郎撇撇嘴巴,谑笑道:“只可惜我三河武士不以耍嘴皮子为荣,他这种好逸恶劳缺乏毅力的家伙,终究会被我善次郎揭穿的!” 第15章非主流思想 “噢?你就这么自信能揭穿他?”吉良万松丸偷笑着,又不禁对山冈善次郎感到可怜,就以的脑瓜和本多正信斗会不会太残忍了点,于是他好心提醒道:“切勿小看别人,弥八郎的优势是聪明,你的优势是弓马之道,你们俩注定要走不同的道路,善次郎你还是和他保持和善的关系吧!” “臣下身为侧近众首领,还会怕他一个小孩子吗!所以我善次郎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弥八郎服帖的!”山冈善次郎自信满满的宣布自己的降服计划,当然这个计划真是漏洞百出惨不忍睹,让吉良万松丸啧啧赞叹着笨蛋的脑袋就是不一样。 “好吧,你这家伙既然不撞南墙不回头,那就让你吃点苦头先!”吉良万松丸把这个笨蛋打发走,在他临走之前告诉山冈善次郎,以后本多弥八郎有权出入学馆借阅书籍,立刻让山冈善次郎备受打击,心道馆主大人这是偏向啊,一脸哀怨的耷拉着脑袋退下。 “我似乎又充当煽风点火的那个家伙了呢!”吉良万松丸觉得自己做的不错,虽然山冈善次郎是亲族心腹,可是本多弥八郎显然更具潜力,斗一斗似乎也不错。 时光飞逝眨眼间十几天过去,进入七月下旬因为秋收在即,包括大河内信贞在内的家老谱代们,都忙着回到各自领地监督秋收缴纳年供等事宜,所以吉良万松丸显得很自在,吉良家的秋收问题自然不用他来操心,同样没有知行领的山本勘助则领着五百贯文的高薪继续做吉良家的直臣。 没有大河内信贞嗡嗡的说教,他的日子过的很舒畅,每天看看书写写字,练练兵法什么的挺愉快,答应山本勘助的事情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什么今川家啊,练兵啊什么的太远了,还是安安心心做个小领主多自在。 “馆主大人!”山冈善次郎又跑到天守阁一脸苦相的诉说近日的苦闷,吉良万松丸不会为了听他大倒苦水就把好心情给打破,反正他也就是在说弥八郎又怎么和小姓们打成一片,或者弥八郎又怎么拿着馆主大人的名号大肆宣扬,“他又为别的小姓打抱不平,说我怎么苛待小姓……”之类的无聊话题。 “说起来你一个元服了的家伙还不如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小孩子,是不是很丢人啊!”吉良万松丸笑嘻嘻的说道。 “馆主大人您怎么能这样说我!我可都是为了馆主大人您啊!”山冈善次郎悲愤了,他觉得馆主大人一点都不体谅他,明明是他管教几十个小孩子很辛苦的说,却被馆主大人说成技不如人,这真是太令人伤心了! “好了好了!别叫嚷了,让小姓们知道善次郎跑到本家这里来诉苦,一定会被当作无能者的认输举动吧?” “啊!可恶的弥八郎!我善次郎绝对不会认输的……可是弥八郎实在是太狡猾了!一点也没有三河武士的气魄!”山冈善次郎仍然愤愤不平,他觉得本多弥八郎一点也不像三河武士。 “三河武士的气魄?那是什么东西?”吉良万松丸好奇的问道:“话说回来,我一直都对所谓的三河武士不甚了解,到底什么样的人才算三河武士?” “这个……是流传在下级武士之间的笼统说法。”山冈善次郎似乎觉得自己说漏嘴了,连忙补救道:“馆主大人身为武家名门,没听说过实属正常,臣下也只是偶尔与马迴武士一起喝酒时听人提起过。” “喝酒?你已经可以喝酒了啊!”吉良万松丸咂了咂嘴巴,盯着瑟缩成一团的山冈善次郎说:“是去哪里喝的酒呢?酒屋?据说西条城下町新开了间鲸屋,本家觉得应该和你父亲聊聊这个问题。” “馆主大人饶命啊!臣下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呜呜!” “好了好了你爱去哪去哪吧!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恶心……话说你的元服名字是山冈直长吧!从年初元服以来,我还没叫过你的名讳呢。” “直长与善次郎都是臣下的名字,请馆主大人继续称臣下善次郎吧!” “好了!不要继续撒狗血了,说说到底什么叫三河武士,我很有兴趣知道。” “是!忠诚,勇敢,沉默!就是我三河武士的气魄!也是我们武士之道!”山冈善次郎面色严肃的说道。 吉良万松丸一直不喜欢武士拿刀划拉肚子,还有那种前一刻与你有说有笑,下一刻就拔出刀剑以死相搏的武士很讨厌,所以听到善次郎这么说,就恶意揣测道:“噢,沉默的武士吗?性格内敛喜怒不形于色,如果主家责罚,除了切腹就是反叛的意思吗?” “不是!请馆主大人不要误解!武士之道首为忠诚,不忠者死后沦为恶鬼堕入地狱,神佛亦不赦之!” “知道了,知道了!该去忙你的事情了,勇敢的三河武士!”把山冈善次郎给撵走, 武家兴起五百多年,除却平安后朝的前九年,后三年战争走出来的河内源氏武家栋梁成为关东的主宰,但是所谓的武家行为规范准则并没有出现,著名的保元之乱里就曾发生过。 源义朝与父亲源为义对立,并在保元之乱中分属两端,最后胜利的源义朝在京都的四塚亲自监斩,处斩的犯人正是自己的亲父源为义、四弟源赖贤、五弟源赖仲、六弟源为宗、七弟源为成和九弟源为仲。 源赖潮后来也是依照他父辈的传统,先后逼死源範赖、源义经,他的子孙又因为自相残杀而被外戚北条氏利用弄成绝嗣,所以镰仓幕府完全被北条家控制,武士阶级的行为规范也只是以《御成败式目抄》这等法令约束。 在此之前的武家根本没有所谓的嫡长子继承制的说法,除了武家栋梁由嫡长子继承,土地财产势力分割都是平均分配,所以最初的武家就是血与火的拼杀,父子如仇寇,兄弟挥刀相向的事情大有人在。 直到近百年前爆发的南北朝之战,从公卿贵族与畿内五山大寺中流传出来的朱子学说大行其道,才让足利幕府重新确立了武家正统传承,这也算第一次对武家行为进行具体规范,没有特殊原因嫡长子必须要作为继承人,如果产生继承纠纷就必须到京都的幕府打官司,这也是幕府加强统治威权,对国人豪族加强约束力和威慑力的方法之一。 山冈善次郎说的武士之道在这个时代完全是非主流,撇开室町幕府的守护领国制不谈,当年河内源氏嫡流建立的御家人制度,其中最核心的思想就是“御恩奉公”这四个字,也就是以武勇和忠诚换取领地的恩赏,没有恩赏谁会去奉公,这在两次蒙古征伐以及后来御家人去镰仓求得恩赏就得到证实。 但是好景不长,随着镰仓幕府被北条家大权独揽,肆意安插亲族一门控制大半守护、地头职,使得恩赏无法维持,御家人破产对幕府越发怨恨,并在霜月骚动中与北条家所代表的御内人彻底决裂,导致御家人崩溃并促使镰仓幕府覆灭,元弘之乱,建武新政以及随后爆发的南北朝时代,武家集团再次蜂起对朝廷及幕府的威权造成重大打击,才有了室町幕府一朝绵延至今两百年。 室町时代以后,足利一族十分重视亲族一门的发展,不过看起来重视的有点过分,三管领把持幕政傀儡将军,近百年来大乱政变层出不穷,将军夭折、被害、早逝、流放,使得幕府威权沦丧,到底一门怎么用,如何用这一直是武家思考的问题。 至今新的武士规范还未确立,但是三河国内的下级武士们确实已经有了新的苗头,这是掺杂了临济宗禅思想与朱子理学部分思想糅合而成的产物,在未来百年之后还会掺杂神道教的影子,并一直绵延下去。 吉良万松丸并不喜欢这种思想,室町时代之前的武士太野蛮,朝三暮四有奶便是娘很没节操,战国之后威权确立这种三河国乡下的非主流的思想把整个阶层束缚住,让武士集团变的死气沉沉,如夕阳西下日薄西山。 第16章今川劝降信 这半个月来山本勘助也没提邀请他去观看练兵的事情,吉良万松丸当然没兴趣大热天跑去看什么练兵,除了每日的课程教导之外,山本勘助总是里里外外的忙活着,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事要忙,总是来无影去无踪。 当然更忙的大河内信贞除了忙着自家领地的秋收之外,还要监督吉良家领的秋收年供缴纳,今年的年景不错,虽不能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起码矢作川没有爆发洪灾,雨水丰沛而不泛滥,据大河内信贞初步估计,吉良家领年贡大概折合鐚钱一万八千八百贯文。 这是永高制的算法,并不是吉良家就真的就能收来这么多钱,大抵就是折合一万八千八百贯文大米、山珍、海产品,这几年吉良万松丸一直推行大豆种植,还有简单的肥料应用,虽然因为年纪太小被谱代阻挠而无法亲自监督,但是也起到一些效果,比如粮食产量稳中有升,以前统计贯高不足三万贯,年俸也在一万六千贯文上下浮动,到今年增产了八分之一。 西条吉良家的家领三万两千贯文,能收这么多年供是因为日本从古至今严酷的税率在作怪,三公二民是朝廷钦定的正常税赋标准,如果算上从属配下豪族,半从属的国人超过七万贯文,当然其中水分也不少,比如碧海郡里有一些投靠织田家,额田郡里不少从属松平家,还有的干脆投靠今川家的也大有人在,实际控制力不足五万贯文。 这里面真正被吉良家自己控制的也就三万两千贯文的直领,直领土地大多在幡豆郡以及部分碧海郡,这还是因为吉良家大幅衰落的影响,在三十多年前他父亲吉良义尧初掌家政的时候,上吉良家实际控制半个三河国,本家直领就超过五万贯文,另掌握远江国部分领地,收入绝对不比土财主织田信秀差多少。 下吉良家大致与一门惣领家差不多,除了幡豆郡内的东条城之外,大部分领地在额田,宝饭郡等靠近三河湾的领地,这些领地因地处丰川流域也是不差矢作川流域的丰沃之地,只不过因为两吉良初步统一,万松丸与他的那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吉良义安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关系。 吉良万松丸和他这个兄长的关系很微妙,明明是一门惣领家的嫡次子却被父亲过继给下吉良家做嗣子,然后父亲又从京都娶了一位中院家的公主生了万松丸轻松的夺取吉良家家业,要说吉良义安没有一点怨念是不可能的。 吉良义安比万松丸年长五岁,他可是正儿八经元服的武士,从平安时代后期开始武家的习俗可是把十三岁的孩子当作成年人看待,比如平安后期的前九年战争之中,河内源氏二代栋梁时任镇守府将军的源赖义,就曾将年仅十三岁就在战场上表现勇猛的安倍千代童子斩杀。 源平时代就更普遍了,比如河内源氏一门名将,保元之乱中十分活跃的源为朝就在十三岁被父亲源为义流放九州,而后源义朝战死于平治之乱时,十三岁的源赖潮被捕捉到京都六波罗,后被改为流放伊豆国,而后才有了镰仓幕府崛起的后事。 要不是吉良万松丸实在太小了点,家臣们也不介意仿照古法先给他元服,只可惜他这个家督才九岁,年龄上的劣势没办法扳回来,身为一门惣领家家督的他也无力去约束下吉良家,更让人担心的是下吉良家内会有人拿出身血统做文章,只能这么僵持着。 大河内信贞很忙,可是再忙也不忘每隔几天抽空来监督吉良万松丸的学业,或许是担心他荒废学问每次的抽考都越来越难,而且还很坑爹的涉及几十种上百本书里的知识,简直比上刑还痛苦,吉良万松丸觉得不能这么下去,再被他教育下去迟早要变陈呆子之类的存在,可是他该怎么办呢?京都?吉良万松丸摇摇头,那里可是日本文化圣地,就他那两把刷子实在不够看。 在七月下旬,吉良家迎来一位早有预料的客人,吉良家的菩提寺,三河国実相安国禅寺主持西山宗延,他也不出预料的带来太原雪斋的书信,在山本勘助与大河内信贞的见证下,吉良万松丸打开泥封展信阅读。 没用多久他就开完这封不到三百字的书信,将信纸递给大河内信贞、山本勘助传阅,大河内信贞不禁诵读道:“敬呈吉良御屋形殿下:当今天下纷乱万物凋敝,骏河今川治部殿拱卫骏远,守备海道……今度尾张织田信秀不守州界乱入三河,肆意戕害三河国土,我今川家有心匡扶幕府大业,镇定纷乱之三河,遂以秋收后出阵安城,特敦请吉良殿下共同出阵镇服尾张之寇,届时今川治部必将倒屐相迎……” 读完信后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西山宗延握着手中的念珠打禅,大河内信贞似乎还有些转不过弯来,脸色一会红一会白的拿着信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问道:“这封信……下吉良殿也收到了吧?下吉良殿怎么说?” “下吉良殿很生气,当场就把师兄的书信撕碎,扬言要与今川家势不两立,真是何苦呢?”西山宗延一脸慈悲之相,他也不算职业外交僧说点大实话也不要紧。 大河内信贞松了口气,揉了揉僵硬的脸颊,说道:“原来如此,这样一来的话,本家似乎也应该……” “本家应该再慎重考虑一下!但马守殿下先送宗延大师回去,此事本家还需要在评定会上认真讨论。”吉良万松丸直接打断他的话头,这个话题不应该在此时下结论,否则评定会就没有意义了,大河内信贞也立即想起这一茬,暗骂自己蠢昏了头,连忙起身送西山宗延禅师离开。 过了会,大河内信贞又转回天守阁,拿起书信反复阅读几遍,悲叹一声:“今川治部还是要对本家下手,不知今川家初祖国氏公知晓此事做何感想。” “大概会欢欣鼓舞吧!身份庶流击败宗家可是莫大的荣耀,我吉良家不久之后将沦为今川家配下家臣,或许本家也要在今川义元的主持下元服呢!不知他会不会剥夺本家代代相传的通字呢?”吉良万松丸撇撇嘴轻轻扇动折扇,把这位笔头家老气的脸色发白全身颤抖。 “这是下克上!这是对武家传统的悖离!我吉良家自镰仓时代起就是足利家有力一门,骏河今川氏不过是追随等持院足利尊氏才抬头的分家,绝不可以让他玷污我吉良家的名誉!绝不可以!”大河内信贞的脸色很可怕,表情扭曲,声嘶力竭,与平时见到的儒雅而又严厉长者形象全然不同,让吉良万松丸很为他的精神状况感到担心。 “那么如此一来,就只有战之一途了!”山本勘助沉吟片刻,又分析道:“本家可征之兵约合两千五百人,另外还有臣下训练的八百足轻,吉良家直属两百御马迴众,合计三千五百人,以三千五百人对抗拥有两万大军的今川家,以笼城固守的姿态坚决抵抗,按照常理应该可以支撑到明年春播,运气好或许能坚持到夏天,只是太原雪斋非凡俗庸将,如果动用调略就不得而知了。” “调略的话,本家配下的豪族国人一定会动摇的吧!一旦今川家兵锋直指西条城,额田郡大半国人必然会四散倒戈……不!只要今川家发布出阵西条城的军令,额田郡就保不住了,幡豆北部的八面山有荒川义广这个叛徒在,等于敞开门户放今川家进来,过了八面山一片平原本家拿什么抵挡今川家?笼城固守又能坚持多久?也许十天甚至更短。 本家或许能做困兽之斗,下吉良的东条城可就有难了,太原雪斋必定会分兵攻略下吉良家,以目前的情况东三河的宝饭郡已经有国人公然倒戈今川一方,还有许多国人暗地里与今川家眉来眼去,今川大军云集东条城,郡内国人如何抉择不必多言,下吉良如果被攻灭,本家笼城固守还有什么意义?” 这种推演很久以前就与山本勘助做过,自从小豆坂合战以来类似的兵力推演更是多不胜数,每次的结果都是今川家以全胜告终,双方的差距实在太大,无论怎么假设终归还是要面临死局。 “这……但是吉良家的名誉怎么能容许今川家玷污呢!馆主大人难道要做一介傀儡被今川治部捆缚在骏府吗?”大河内信贞不甘心的挣扎着,似乎想用残酷的现实提醒他,谱代家臣与他这个家督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吉良家倒了他们的地位也不保,谁愿意放着体面的谱代家老不做,跑到今川家做个被人监视压制的外样? “是啊!本家怎么能让家族相传三百年之清誉坏在自己手中,这个不肖子孙的名头可背负不起,所以本家才要仔细考虑啊!”吉良万松丸喃喃自语着。 第17章狩猎的季节 阳光明媚的夏日,驾着骏马飞驰在一片碧绿的原野上,不远处黄色的麦浪随风摇摆,淙淙的矢作川旁绿树成荫、郁郁葱葱,远处的青山点点,偶尔遇到炊烟升起的村落,叫喊号子收割粮食的农民,真是一派美丽的田园景象。 幡豆郡位于三河国西部,西北邻近尾张国,西南连接三河湾,境内被被矢作川一分为二,自平安时代起就成为三河国最富庶的地区,早在镰仓时代初期,河内源氏足利一族的二代目,时任三河守护的足利义氏把自己的庶子分到了此地做地头,由此也就有了足利一族的有力分家吉良氏的出身。 这一段历史吉良万松丸可以说耳熟能详,几乎每天都会听到有人念叨着,家里的一帮一门、谱代把家名荣誉看的比命还重要,当然还有同等重要的土地知行,虽然吉良氏在今川家的崛起后不可避免的陷入衰落,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的重臣们仍然坚信吉良家会继续掌控三河国,当然最差也是西三河国。 吉良万松丸正对这件事而苦恼着,每个月的第六天就是吉良家例行召开评定的日子,此时距离评定日不足十天,他该怎么和那些顽固的一门、谱代们解释:“总不能告诉他们东条家要对抗今川家,所以本家就必须放低身价臣服今川家吧?如果真的那样说,家臣一定会闹翻天的吧!” 看着头顶的大太阳,把吉良万松丸烤的火辣辣的疼,叹了口气暗叫道:“这鬼天气真是热的不正常,明明前几日还是凉风飒飒的好天气,怎么这会儿就这么热呢!” “馆主大人!麋鹿!我们刚射死一只麋鹿!”几名身穿便服的马迴武士彪呼呼的驾着骏马跑过来报功,听到这个消息,就连侍奉在吉良万松丸身边的几名侧近众也有些跃跃欲试的神情,山冈善次郎以目光请示,似乎也有些意动。 “狩猎的本意就是拿活物练习弓马之术,今天一出门就猎到一头麋鹿,看来是个好兆头,你们也过去试试吧!” “是!”侧近众兴奋的跳起来各自持弓寻马,在山冈善次郎的带领下杀奔出去,没人烦的清闲日子他最喜欢,侧近众跑掉了躲在树荫里小憩,结果一躺下就睡着了,等他睁开双眼才发觉日头偏西,发现旁边还有人坐在一旁打瞌睡,抬头一瞧惊奇道:“咦?弥八郎,你怎么没去狩猎?” “啊!馆主大人的安全需要保障,山冈大人疏于职守,就由我本多弥八郎来接替!”本多弥八郎揉揉眼睛,规规矩矩的撑地俯身道。 “噢!原来是这样啊!听说你的马术不太好,兵法也不擅长,枪术,弓术什么的完全没有头绪,看起来这个谣言也并非空穴来风啊!”吉良万松丸笑眯眯的说道。 “谁在背后恶意诽谤我本多弥八郎!”弥八郎被吉良万松丸撩拨的面色通红,这个家伙刚才还挑拨自己和山冈善次郎的关系,却不想反过来被吉良万松丸给挑拨一把,此时怒气冲冲的说道:“在下愿意与他当面对质!” “阿拉!不要在意这种细节啦,实在不擅长的话一没有办法,不过据说弥八郎很聪明好学,已经通读《孙子兵法》了是吗?” 本多弥八郎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又恭敬的回答道:“是!在下只是粗浅的领略兵圣的军学,实在称不上通读二字!” 吉良万松丸决定好好拉拢这个未来的老狐狸,于是又抛出一个诱饵,“本家最喜欢会读书的人,国中最好的学者都在本家,有空的话本家会为你引荐本家的师长大河内但马守与西山宗延大师。” “弥八郎谢过馆主大人,馆主大人对弥八郎真是恩同再造!”本多弥八郎被这个飞来的幸福给砸晕了,兴冲冲的表示要做吉良家的忠臣云云。 只可惜他的好心情很快被打破,缩在本多弥八郎身后打盹的本多三弥突然醒过来,小声说:“唔,兄长!我要去便所!” “咳咳……便所就去树林里吧!小心不要乱跑,不然会有妖怪来抓小孩子哟!”本多弥八郎尴尬的把他这个不懂事的小弟哄到一边去,还要继续宣扬自编的说词,就听到远处急促的马蹄声,原来是山冈善次郎狩猎回来,马鞍上还挂着一串野鸡、野兔之类的猎物,看起来今天的收获确实不错。 “馆主大人!今天的收获格外的丰富呢!有野鸡、野兔、麋鹿、野猪,也不知什么原因从密林里跑出来这么多猎物啊!”山冈善次郎很高兴的向他展示自己的战利品,把一对猎物堆放在一起,就像武士打胜仗后检阅首实检,山冈善次郎也搞了个猎物检,一群傻乎乎的马迴武士们高高兴兴的把自己打的猎物堆起来,然后叫到名字就报出某某家的某某郎打的什么猎物。 打完猎自然要野餐,出门之前也没料到能打到这么多猎物,一次把这么多猎物拿回西条城太扎眼了,如果在城下町传出什么不好的传闻,或者干脆被家臣碰上那可是和找死没区别,于是就地消灭一部分猎物,剩下的一些卖给附近的农民,只留下少量猎物带回西条城。 三十几个人一起野餐是挺有意思的,虽然缺少调味料让做出来的食物不太好吃,可也挡不住一群武士们的热情,这可是和吉良家的家督一起进餐,放在幕府里就和公方殿下与御相伴众一同进餐是一样的,这帮家伙很激动,仿佛自己就是吉良家的伴众。 不过他们这么想也没错,幕府的公方有地位尊贵的武家大名担任御相伴众,地方上的有力武家同样有类似的组织同朋众,又被称之为阿弥众,所谓阿弥众身份十分低微也并非武士出身,他们没有资格成为大名的小姓,譬如颇负盛名的猿乐师观世家的观阿弥、世阿弥等民间名人,都是属于有艺术方面的一技之长,随后跟在大名身边给他消遣解闷,逗个乐子之类的下人。 比如尾张之虎织田信秀的同朋众里,就有后来名声斐然的某只猴子的继父竹阿弥,另外一个比较出名的同朋众就有织田信长很喜爱的同朋众拾阿弥,后被某犬千代杀死而成为著名的杀人事件,后来又引发犬千代追放事件。 当然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什么扫兴的话,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吃完野餐收拾一通启程回转,在经过西条城下町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不知什么时候城下町内传出一则谣传,是说东方的天色阴暗可能有什么邪异的事情发生。 当时在町内传播的很广,据说是一位路过西条城的僧人所言,町民见这位僧人宝相庄严也不禁生出信服之意,善次郎轻咦一声,说道:“上午离开西条城的时候还没有这则谣传,怎么下午就传遍整个城下町了?” “装神弄鬼的吧?不用理他们!”吉良万松丸撇撇嘴,这个时代的山伏僧人和日本的传说结合,就喜欢弄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传说里山林不能去因为有天狗,河边不能去因为有河童,桥上不能去因为有桥姬,屋子里要小心座敷童子,反正到处都有妖怪。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抬头望了一眼东方的天际似乎也很正常,就催促着参与围观的马迴众返回西条城。 第18章今川的动向 刚回到本丸就遇到山本勘助,看起来似乎忧心忡忡的走过来,对他说道:“骏河国传来的消息,几日前今川家对骏河、远江两国发出动员令,今川家不日将再次出阵三河国,这将是自今年初春以来第二次三河出阵。” “今川治部可真急切啊!他是要镇定松平家的内乱吧!”吉良万松丸叹了口气,这种常识他当然知道,身为亲今川一方的三河国人众,松平家的作用不言而喻,无论是小豆坂合战还是几次安祥城战,松平家都担任今川军的先手,为今川家冲锋陷阵,当然也可以理解为高级炮灰部队,起码在今川家彻底平定三河之前,松平家的地位可以保证,松平家的内乱也必须消除。 “是!松平家陷入混乱无助于今川家的统治,今川治部殿下应该是打算逼迫织田家交出松平竹千代。”山本勘助提了一嘴,才让他想起松平家还有那个狸猫之称的竹千代,这小子年纪比他还要小一岁多却有不错的运气,自己祖父几代人打拼下来的基业,一群同族一门众的支持,还颇有几个忠诚有力的谱代家臣打底。 “现在的松平家似乎也不怎么样啊,三河的国人还没太把他家当回事,松平清康那个只会打仗的莽夫连自己同族都得罪,就更别说国人不喜欢他了,果然松平清康一死整个松平家就衰落下去了。” 吉良万松丸到是还有心情吐槽松平家的状况,可惜他的好心情也就维持那么一会儿,山本勘助微眯着独眼说道:“这次太原雪斋将担任军代,统领今川家大军进驻冈崎城,已经确定的人选中,朝比奈泰能担任副将,冈部元信担任骏河本阵先手,他将指挥缺少家督的松平军参战。” “也就是说,今川家已经大好了算盘是吗?无论本家如何应对都已经确定了结果,就看本家是吃敬酒还是吃罚酒了。”吉良万松丸又叹了口气,他发觉最近一段时间叹气的次数有些多,这难道是早衰的迹象么。 “请馆主大人早做决断!” “做什么决断?降服或者抗争,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吗?”吉良万松丸苦笑一声,他这个领主当的真倒霉,从小到大还没走出西三河,从不惹是生非,每逢节日还要去自家的菩提寺実相安国禅寺颂香祈福,祈祷天国的父母快乐安宁,祈祷领国子民生活富足,还有家业顺利臣僚同心等等,这些家督该做的事情他一个没少做,却还是让他碰上了兵灾。 “师匠,如果本家军势全部交由您来指挥,有几分把握战胜太原雪斋?”吉良万松丸满怀希望的望着他。 只可惜后者似乎并没有太多的信心,咂了咂嘴摇头说道:“单纯以合战来看,我吉良家除去臣下训练的八百足轻与馆主大人的两百马迴众可堪一战外,诸家臣的军势根本无法给今川家造成麻烦,三千五对两万,臣下也是回天乏术啊!” “还有调略,骏河历来富裕,今川家的财力远胜本家,明国俗谚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今川家诱之以利,胁之以威,本家拿什么去阻挡?”不是只有吉良万松丸一个人在思考,身为他的辅佐役兼亲信大将,山本勘助同样也在苦苦思索。 “今川治部殿下已经与北条相模守殿下达成和睦,并于去年在太原雪斋担任住持的善得寺里达成初步和睦约定,甲斐、相模两个方向再也不用担心,与远江接壤的南信浓归属于武田大膳殿下手中,我吉良家要与今川家对抗唯有依靠织田家的力量,可是织田信秀有这个能力与魄力吗?” “那个尾张土财主自从去年小豆坂合战惨败一阵,现在已成没了牙的老虎,那一战据说死了一大半人,尾张下四郡可是家家户户有哭丧,年初的安祥城合战,织田家只派出两千援军,与去年威风八面的出阵冈崎城相比,真是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吉良万松丸对尾张的军事实力很不屑,在东海道尾张国的士卒有着弱兵之名也不是空口白话贬低出来的,这都是沾了尾张守护斯波家的光,为了远江过的利益,斯波家联合三河吉良家顶着今川氏亲打了好几场合战。 每一次尾张斯波家都被打的灰头土脸,连累着吉良家的三河军势也跟着吃败仗,尾张国就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代表,这两年尾张的土财主先后栽在今川,斋藤手里,不但嚣张之势一去,就连地位也不比以前稳固,差不多就是只掉毛的凤凰。 “真是人善被人欺,老老实实经营领地看起来是没前途了,可是我吉良家又没有多少军力,如果不恤劳力的征发军役不但赢不了今川家,还会失去世代统治西三河积累下来的情分,打又打不过,降服又心有不甘,到底该怎么办呢?”吉良万松丸很苦恼的告别了山本勘助,返回天守阁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他独自一人坐在露台上看着月亮发呆。 “仔细看起来,似乎有一个大大的光圈呢!似乎在传说中月晕是不吉之兆,也不知道哪里又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吉良万松丸躺在露台上看着圆圆的月亮不知不觉中就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又被推醒过来,耳边传来阿菊温柔的声音:“殿下不要在这里睡,很容易着凉的,殿下要多注意保重身体,为了吉良家,也是为了公主殿下。” “唔,本家记住了!话说我睡着了吗?刚才明明在看月亮!”吉良万松丸揉了揉脑袋,摇摇晃晃的在菊姬的搀扶下站起来走入桐之间,原来阿菊已经为他叠好卧具,还很贴心的在榻榻米的一角上放着一杯水,因为吉良万松丸阳气很旺,夜里容易口渴,所以每天晚上阿菊都会准备这样一杯冷凉的开水。 菊姬为他褪去衣衫,盖上被子然后迈着碎步退出房间,当她跪坐在门外将要拉上纸门的时候,吉良万松丸小声说道:“谢谢你,阿菊!” “这都是阿菊应该做的!”阿菊轻柔而含蓄的笑容唤起他的回忆,记忆里他的母亲也是这样美丽的笑容,似乎京都的女子都是水做的,他的母亲是这样一位温柔而又忧郁的女子,阿菊也是这样,整天除了忙着照顾他,就是静静的望着小花园里的花草发呆,那是她母亲在世时在姬丸里栽下的花苗,只可惜她没等到欣赏的那一天就故去了。 纸门终究还是合上,待阿菊轻盈的步履声逐渐消失后,吉良万松丸突然觉得心里很难受,仿佛有些话不吐不快,对着月亮喃喃说道:“阿菊,我一定会去京都的!一定会!” 第19章突如地震来 吉良万松丸做了一个梦,为什么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因为他在梦境里又看到了父亲吉良义尧,这个喜欢续起整齐胡须的男人,他脾气温和,精通汉学,还有一手家传的弓马之道,他是吉良万松丸的第一位老师,教导他如何做一个武士。 他又梦见自己的母亲,她的名字叫做中院爱姬,中院家的公主,一个美丽的女人,在他的记忆力母亲更像一个年轻的女孩,喜欢摆弄花花草草,喜欢拿着信笺写下有意思的俳句,更喜欢拿着京都寄来的书信发呆,她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临死前仍对京都念念不忘。 记忆碎片突然变的异常凌乱,有时他会梦到灯红酒绿的现代都市群,有时又梦到驰骋在田野上的武士,魔都所散发的靡靡之音与三味线、太鼓的猿乐声交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耳畔传来一阵轰鸣。 轰隆隆! 吉良万松丸迷迷糊糊醒过来,睁开眼睛感觉头脑一片昏沉,天守阁发出吱嘎吱嘎的颤抖声,隐约之间还能听到哭喊叫嚷的声音,吉良万松丸揉了揉眼睛不明就里的想要站起来,“嗯?这是怎么回事?” 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走动声,橙黄色的火光映照到天守阁上,一脸煞白的阿菊慌慌张张拉开纸门,看到吉良万松丸还是一脸懵懂的样子才松了口气,也不去解释原因就一把将他抱起来,就头也不回的冲出天守阁。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家都乱起来了?”吵杂的人喊马嘶的乱成一团,隐隐的还能看到城下町有火光乍起,苦寒哀号着乱作一团,吉良万松丸一下清醒过来:“这是地震了?” 一群衣衫不整的武士举着太刀冲入本丸,看到阿菊抱着吉良万松丸立刻跪伏下去,“馆主大人!臣下来迟了!” “馆主大人!安然无恙!馆主大人安然无恙!”立刻有几名武士反身冲出本丸,正好迎面遇到山本勘助连忙鞠躬避让,山本勘助也没功夫拘礼,随手打发武士们去报信,在大地震中领主的安危大于一切,必须让所有家臣知道馆主的安危,否则一场大乱随时可能爆发。 山本勘助急匆匆的走来草草一礼,然后面色严峻的说:“馆主大人!城下町一片混乱,四处都有起火,为防生变,请馆主大人移居実相安国禅寺暂避!” “真的这么严重吗?” “小心无大错!実相安国禅寺乃是本家菩提寺,西山宗延大师不会对馆主大人升起异心,今川治部与太原禅师也不敢在寺院里动手。” 吉良万松丸的脸色一下变的很难看,“你的意思是,小心今川家潜伏在城下町的人伺机煽动作乱?甚至把目标锁定本家的居城,是这个意思吗?”山本勘助不置可否的垂手侍立。 “怎么会这样!可恶!”面对吉良万松丸愤怒的直视,所有侧近众与马迴武士都低下了脑袋,不过他也知道对自己的近臣发火没有意义,在阿菊担心的目光注视下,只得勉强道:“那就暂时移居実相安国禅寺吧!” “是!”武士们迅速返回屋内收拾行囊,这个时候大地的异动逐渐停止,城外的火光和吵杂的哭喊声却没有停下,时而有屋敷倾倒后传来的轰鸣声,让吉良家的武士们更加紧张,在山本勘助的护送下,一行五十多人从搦手门悄悄离开,顺利的进入城外不远处的実相安国禅寺内。 这么大的地震也把寺院内的僧人惊醒,听到外边的叫嚷声里面僧人还太不愿意打开寺门,最后还是吉良家的武士以撞门为威胁,才逼迫这群僧人把门打开迎他们进入,西山宗延亲自相迎,一脸歉意的说道:“不知道檀越夤夜前来,老衲有失远迎。” “宗延大师无须客气,西条城内乱起,本家是来避难的。”吉良万松丸看这位高僧面色疲倦,显然坐禅到很晚才休息,于是客套几句就托辞身心疲惫,西山宗延也很谅解的为吉良家的一众人等准备屋敷。 山本勘助只是在寺院里露了个面就急忙离开了,临走前告诉吉良万松丸,他要紧急召集八百常备足轻守备西条城,因为地震而引发的短暂混乱不能让宵小之徒趁机渔利,在缺少一门、谱代协助的时候,这八百常备足轻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吉良万松丸当然不会阻挠他的行动,谁叫现在是秋收时节大家都忙着监督粮食收成,恰巧又在这事碰上大地震,只能说时运不济怨不得别人,好在吉良家除了八百常备足轻,还有两百马迴武士及几十个侧近众保护问题也不大。 马迴武士暂时坚守西条城,这些人曝光率很高只要站在城头就能压下心思慌乱的普通町民,当然以他们来挡住闹事的人还有点困难,还有二十名轮值的马迴武士一起跟随吉良万松丸撤入寺内固守。 阿菊担心他睡的不踏实,就拿着卧具放在吉良万松丸的旁边照看他睡觉,为了不让阿菊担心,就闭上就睡着的样子,其实心里却如翻江倒海,时刻冲击他的精神。 “人祸也就罢了,现在又来天灾,如果灾后宣布对抗今川家,会不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可真是多事之秋啊!”吉良万松丸不禁又想起对阿菊的承诺,叹息道:“或许真的应该去京都看一看。” 从出生到现在这几年的时间里,他从没想过战争会离他那么近,原以为骏河距离三河国也不算很近,即便要与今川家打合战,也需要经过领内动员、出阵三河、最终决战,然后才能决定胜负,在此之前他可以有很多的时间作出到底是进还是退的抉择。 事实告诉他现实中的战争是残酷的,战场上的对决早已脱离源平时代身穿华丽的大铠、骑着战马,弯弓射箭与敌人绕圈圈一骑讨的形式,时至今日的兵法谋略已经跨越一对一单纯的搏杀,放弃了对夜袭,不宣而战等诡诈伎俩的谴责,吉良家要紧跟时代的变化,否则就要被时代的大潮无情淘汰。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我吉良家的力量还是太孱弱了,难道真的非去京都不可了吗?”新组建的物见番不过十几天,顶多也就是熟悉新环境的阶段,根本谈不上对吉良领有什么充分了解,就算这个时候叫来服部保长呵斥一顿也是于事无补。 即便服部保长的情报得力,物见组个个犹如神人,也无法短时间内把吉良领经营成铁板一块,今川家照样可以对吉良家渗透,更何况这等天灾人祸里,总有不甘寂寞的人四处煽风点火。 半夜里又陆续发生几次强烈余震,一惊一乍的武士们总要乱上一阵子才平静下来,吉良万松丸被折腾的来回进出好几次,直到天色渐明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20章关东大地震 因为没有人打扰他这一觉睡的很沉,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走出屋子才知道他一直睡到中午,在寺院里用了素食,说起来这些僧人吃的比他的还要好,唐传的一种名为饂飩的面食比大米饭还要好吃。 午后山本勘助从西条城内返回,与他同来的八百常备足轻分为两队,一队驻守西条城内看管吉良家的居城,一队封锁昨夜陷入混乱的城下町,昨夜闹的正欢的一些人被当场缉拿,町内宿老地下人主动指认,把这些不明身份的的人一个个揪出来。 经审讯这一干人等除了三名趁火打劫的本地町民外,其余二十八人全部来自骏河、远江两国,据说这次作乱是他们见城下町起火临时起意的行动。 好在他们到处放火煽动暴乱的行动很快遭到町民的自发反抗,双方爆发冲突互有损伤,随后就被山本勘助带来的常备足轻擒拿,经过初步统计城下町中因地震倒塌房屋三十三座,烧毁二十五座,死亡十八人,伤愈百人,造成的损失超过千贯,可谓是损失惨重。 好在吉良家前几年重建了西条城,新城坚固美观到没出现什么损失,半夜里吉良万松丸被剧烈的晃动,除了受到些许惊吓之外丝毫没有伤到他,西条城居住的武士,家眷们,除了几个不小心摔伤的倒霉蛋之外,也都安然无恙。 随后山本勘助请示吉良万松丸处置昨夜一干纵火案犯,对于这种案件的处理也只是例行公事的询问而已,审判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无非是让他拿出家督的花押盖章而已,处置的结果也不出意料之外,对这等犯下大恶的人向来是毫不手软的,全部拉倒城外斩首,脑袋用木桩钉住插在热田街道上“晒首”。 觉得这个时代的武士们实在有些残忍,三十几个人就在山本勘助的监斩之下全部人头落地,吉良万松丸也被请去观斩,在城外许多町民都跑来观斩,丝毫没有畏惧害怕的样子,就好比街边看热闹一样,这种冷血的时代氛围让他十分不适应,自己跑到実相安国禅寺里诵经半日,才被山本勘助请出来。 “一色长门守、山冈淡路守、大河内但马守、巨海弹正少忠、高桥出羽守、小笠原摂津守、小笠原安芸守、江原丹波守已经入城。” “嗯。”吉良万松丸点点头,这些人全是吉良家的心腹重臣,他们在这个时候赶过来一点也不奇怪。 “据传闻这次地震发自关东,甲斐一带,骏河受到的损失比本家还要重,今川家出阵三河国的准备照理应该要先放一放吧!”山本勘助说据传闻,那基本就可以确定离实际情况也八九不离十了。 山本勘助虽然人在三河为吉良家奉公,但是骏河国内一直都保有人脉关系,这一点吉良万松丸和已故的前任家督吉良义尧都十分清楚,他与骏河朝比奈家相交莫逆,天文五年流落骏河时就是被朝比奈元长收留为寄食,其实也就是当个门客并兼任教导元长的嫡子朝比奈信置,这种关系一直维持到山本勘助出仕吉良家为止。 正是因为与骏河朝比奈家有很深的关系,尤其这位朝比奈信置在去年小豆坂合战后继承家督之位得以进一步加强,历史上朝比奈信置就是凭借与山本勘助的这层关系,才在今川义元战死后很快倒向武田家,由此可见泛东亚各国对人际关系的理解大致相同。 这些旧事吉良万松丸了解,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位师匠在骏河当了六七年也不是白混的,有自己的人脉关系也不奇怪,两人在马迴武士的簇拥下返回西条城,进入城下町时一群身穿胴丸,头戴阵笠,背后插着足利二引两家纹的靠旗,手持三间长柄的足轻出现在他眼前。 他们的行动整齐划一,在一名身穿红色具足的武士带领下,飞快的封锁沿路的街道通路,反应迅速动作干净利落,他以前所见过的那些散漫毫无纪律的足轻,让包括吉良万松丸在内的所有人大吃一惊。 “这就是师匠准备了五年的秘密武器吗?八百常备!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吉良万松丸的兴致一起也有些意动,见一名身穿黑色具足的武士看起来很威武,就驱使坐骑慢慢走过去,居高临下的问道:“这位武士叫什么名字?” 这名武士个子挺高身体雄壮,手持一柄片镰枪十分威武,见到山本勘助簇拥着骑在一匹骏马上的小孩子过来问他,立即跪伏道:“臣下名叫渡边高纲,拜见御屋形大人!” “渡边氏?”吉良万松丸楞了一下,仔细打量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强壮武士,“你家先祖可是嵯峨源氏出身,源赖光四天王之一的渡边纲?” “是!”渡边高纲将脑袋埋的更深了许多。 “家纹三星一文字,你家祖上可是鹿苑院足利义满时代担任奉公众,从属于本家家祖龙门寺殿吉良俊氏的渡边道纲?” 吉良万松丸略带惊奇的语气上下打量这位武士,让这位渡边高纲更加羞惭的难以抬头:“是!” “我源氏一族的武士,为什么要出仕社家出身的松平氏?” “……家祖范纲是道纲公的次子,因为没有继承家业的资格,所以迁到三河国额田郡浦部村居住,恰好松平信光下向额田郡,家祖就顺势出仕松平家了。”就这短短一句话就把他们家的境况给概括出来,渡边家这一支混的确实够差的,在松平家都挂不上号难怪以后要加入一揆方与松平家对抗。 “原来如此,那么以后你渡边高纲就努力为本家奉公吧!源氏一族渡边家再扬家名!”吉良万松丸对着渡边高纲稍稍点头示意,然后策马回转缓缓离去,没走多远听到身后传来渡边高纲呐喊声:“我渡边高纲誓死效忠御屋形大人!” 刻意拖在后面的山本勘助也缓缓醒来,满怀欣慰的对吉良万松丸说道:“馆主大人御下的手腕越发高明了,我勘助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本家的未来。” “师匠不要开玩笑,我万松丸有多少能力还是心里有数的,刚才只不过是借助我吉良家的威名罢了,与我本人无关。”吉良万松丸摇头失笑,借助家族的威名和他本人有多大关系?如果不是有吉良家家督这身虎皮,一个九岁孩子说什么谁会在意? 他当然知道武家名门对武家多大的吸引力和影响力,每逢正旦春节,登城拜谒的三河国豪族茫茫多,就连下吉良家的家督也要拜见吉良家,朝廷、幕府也会派人来道贺,尾张国靠近西三河的国人,沿途经商的商人众也少不得送上一份厚礼。 那些无缘拜见吉良家的乡下的地侍更是伸长脖子想见一见吉良家的家督,但是因为上吉良家一直有上洛担任幕府奉公众首领,引付头人的职务为公方奉公,所以许多武士终生都不一定见过自己的领主,这也是松平家能在西三河发展如鱼得水的原因之一,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后来吉良万松丸的父亲吉良义尧在京都刚元服,侍奉足利将军家没几年,今川氏亲就带着骏河军势攻入西远江属于吉良家领地的引间庄,庄头大河内氏及其亲族巨海氏一族先后战死多位亲族,吉良家的引间庄虽然因为吉良义尧对今川氏亲的要请而得以保留,但是随着吉良家的衰退,没过几年又被今川氏亲给吞并。 随着幕府衰退对吉良家的支持也日渐衰竭,加之三河国内外的政局急速恶化,吉良义尧就把长期上洛奉公改成没三年上洛一次暂居两三个月就打道回府,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三河国的武士也渐渐习惯上吉良家的家督常年坐镇三河国。 ps:天文十八年,关东大地震确有其事,《妙法寺记》中有详细记载,北条氏康发布《公事赦免令》赦免诸税役等事,关东许多城砦震毁并在灾后重建,因为影响力和烈度无法与明応地震相比,所以初步估计该地震在七级左右。 第21章强大家臣团 由此原因,沦落到地侍的渡边高纲见到吉良万松丸才会这么兴奋,他家这一族混成这个样子也不容易,祖上还是嵯峨源氏,曾经出过第一源氏、第二源氏、第三源氏的名门贵族,平安时代的名媛紫式部所著《源氏物语》里的主角光源氏就是河源左大臣源融,他的兄长们创下第一源氏、第二源氏、第三源氏等等显赫的名号,也是源氏一族臣籍降下之始。 当然混成这样也和他的出身有关,渡边氏远算不上嫡流正朔,他们的先祖嫡流早就败落了,流落下来成为武家的地位也都很低,他家的渡边氏其实是渡边纲的后裔松浦氏一族别出的分家,继承了祖先渡边氏的苗字,其实和渡边氏嫡流没太大关系。 相比清河源氏这一支自臣籍降下以来,就屡次为朝廷立下大功相比可就显得籍籍无名了,河内源氏自八幡太郎源义家之始就威震天下,河内源氏一族由此也成为武士的实际领袖,并有了武家源氏嫡流这一说,由此才有源赖潮单枪匹马拉起几万大军与平氏死磕。 吉良万松丸也终于想起渡边高纲是什么人,他的儿子应该就是渡边守纲,整个三河国也就他这一家苗字渡边的,这个问题并不难猜,不过他还是对渡边高纲怎么被招募进吉良家内很好奇。 “这是臣下整理的一份名录,隶属于八百常备之中的武士名号、出身皆载在名录之上。”山本勘助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张纸,看着名录上略显潦草的字迹,吉良万松丸习惯性的撇撇嘴巴,山本勘助的字体很糟糕,又因为疏于书道,所以只能用假名代替真字书写。 不过仔细看下去他就没心情嘲笑他的字体了,“……渡边源五左卫门高纲,内藤四郎左卫门正成、加藤孙次郎教明、伊奈五兵卫忠家……咦,内藤正成?这不是那个自称藤原秀乡流的内藤氏族人吗?内藤清长好像还是松平家的谱代。” “确实如此,内藤氏自称藤原秀乡流,与丹波内藤氏、周防内藤氏同为一族,但是由于拿不出有力的谱系证据来。”山本勘助感叹道。 “你一脸赞同的样子是做什么啊,我要答案啊!”吉良万松丸快撇撇嘴,暗道这老头又顾左右而言他,只能耐着性子说道:“我明明是在问为什么会有他,请师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啊!” “噢,原来是这样啊!老臣年纪大了,说话有些跟不上馆主大人的步子了啊!”在吉良万松丸很无语的注视下,这个精力超级充沛的家伙作出一副很苦恼的样子,作出凝神思考状,过了片刻才恍然大悟道:“大概是与馆主大人投缘吧!” “纳尼?投缘?这是什么解释啊!也太不责任了吧!”吉良万松丸终于忍不住发飙了,直接甩掉马迴武士策马飞奔冲入街道,身后的侧近众、马迴众不明就里的赶快跟上,而山本勘助则慢悠悠的赘在后面。 “馆主大人终于长大了!老夫练兵五年一朝有成,今日常备的表现印入吉良家上下的心中,只怕西条城内的几位谱代已经坐不住了吧!也罢!这八百常备本就是为馆主大人准备的礼物,老夫趁此机会把兵权交出去,谁还能再说老夫一句不是?” 山本勘助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执勤的一名掌弓武士,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就有一手百步穿杨的弓术,冷哼一声:“冈崎五人众之首的内藤义清,以七十三岁高龄为松平家迎战织田信秀最后落得负伤而死的结局,内藤一族为松平家可为是鞠躬尽瘁,可是到现在内藤一族还居住在鸭田乡的内藤庄内,这种主家还有什么资格拥有内藤正成这样的勇士!” “这些好苗子就留给馆主大人去培养吧!”远处的青山依旧、绿水长流,除了城下町损毁的几十处房舍,以及东海街道两边几十颗恐怖的人头之外,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西条城评定间内,分为两排先后坐着一色长门守尧直、山冈淡路守尧元、大河内但马守信贞、巨海弹正少忠尧纲、高桥出羽守政信、小笠原摂津守安元、小笠原安芸守広重、江原丹波守政秀,山本勘助作为吉良万松丸的辅佐役兼吉良家直属重臣一同入座。 吉良一色氏与幕府四职的一色氏没有直接亲缘关系,除了同属于足利一族的后裔之外,他们之间的唯一联系就是本贯地一色庄,一色氏的初祖一色公深是足利泰氏七男,被封到吉良家附近的一色庄内,与吉良家也算是堂兄弟关系,后来一色氏入京奉公他的一色庄就转而成为吉良家的家领。 南北朝观应扰乱时期,吉良左京大夫满义因为直属足利直义一方,在足利尊氏关东进军时期三河出阵妨害,从而被足利尊氏称之为“吉良庄的凶徒”,第二年足利直义被足利尊氏毒杀,随后吉良满义不得不归顺,也正是因为站错队伍,所以镰仓时代威名赫赫的吉良氏一度沦落到连三河守护都没拿到的尴尬境地。 因为同属于足利直义一方的东条吉良氏的吉良貞家、满家远赴陆奥担任奥州管领,同从属于足利尊氏的畠山氏,石塔氏作战,随后开创奥州吉良氏,因此三河东条吉良氏的本贯地被吉良满义接收,在吉良家降服北朝之后,足利尊氏为了有效压制这个有力一门,就把脑筋用到这座东条城上。 足利尊氏特意让吉良满义的嫡次子分出一支,亲自为其元服并下赐偏讳“尊”字以示信重,此人就是后东条吉良氏的初代吉良尊义,新成立的东条吉良氏不负众望的与宗家的亲兄长吉良满贞对立,随后他的子孙一直在幕府的默许下与一门惣领家对立,三河国从此就再也没安泰过。 为了对付这个讨厌的分家,身为两兄弟父亲的吉良满义就把几个庶出儿子分流出去各自建立分家,用以协助宗家对抗东条吉良氏,他们分别是一色有义、冈山满康、桥田满长,并各自筑城拱卫幡豆郡吉良家的统治地位。 随后桥田氏在应仁之乱绝嗣,冈山氏的嫡流也灭绝,只有庶流山冈氏保留这一脉薪火相传,唯有一色氏仍然坚持保存下来,一直是吉良家的有力一门众,其家督世代接受宗家偏讳下赐,现任吉良一色氏家督一色尧直就是如此。 山冈尧元是山冈善次郎的父亲,他上面还有个兄长山冈善太郎元长是山冈家的家督继承人,在他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尚未及笄,他们一家继承宗家冈山氏的冈山城,为吉良宗家对抗下吉良家立下汗马功劳。 善太郎与善次郎的母亲内藤夫人曾是吉良万松丸的乳母,他们两兄弟也成为吉良万松丸的乳兄弟,因此吉良万松丸也对他们家非常亲厚,善次郎担任侧近众首领的原因就源于此。 第22章谱代的骄傲 巨海氏是大河内氏的分家,当年巨海道纲担任吉良家远江旗头为吉良家镇守远江领土,后来在今川氏亲的大军攻击下战死,因此在吉良家内对巨海一族别样看待,在众多谱代里也算地位靠前,也是大河内家非常一种的同族。 三河高桥氏和筑后的高桥氏没有任何关系,出身与之相比还要高出许多,来自清和源氏满政流浦野氏一族,三河国加茂郡足助庄居住,以足助氏名称相称,南北朝时代足助氏从属于南朝方的宗良亲王,足助氏惣领家第七代足助次郎重范与北朝作战战死。 随后足助重范的之子移居三河国加茂郡拳母乡高桥庄居住,并由此改称高桥氏,其后高桥氏又出仕吉良家移居幡豆郡内居住,在応永二十一年(西历1414年)四代孙高桥四郎高宗担任赤羽根城城主,由此一百多年来作为吉良家的谱代。 小笠原摂津守家、小笠原安芸守家、江原氏同出一支,都是信浓小笠原氏分家一流,幡豆小笠原氏出自镰仓初期小笠原长清之子伴野时长一脉,霜月骚动时期,时长之孙长泰与其子盛時战死,残存的一脉移居安达氏领地三河国太阳寺庄,其后追随三河国势力最强大的足利氏、吉良氏,并在随后移居到吉良家的幡豆郡内居住。 这一家可以说当年是在镰仓时代参与霜月骚动的安达氏一方,与足利氏、吉良氏同属一个阵营并在战后受到北条氏惩罚,随后幡豆小笠原氏曾先后担任若狭、三河、尾張知多郡守护代一度出仕一色氏,随后因为应仁之乱三河国守护细川氏与一色氏相争而家督分裂,摂津守家与安芸守家各分小笠原氏家领形成两个体系,江原氏也是同时期分离出去的分家。 随后细川氏、一色氏退出三河国,小笠原氏重新归属吉良家并成为谱代重臣,只因曾经脱离吉良家的缘故,在吉良家内的地位受到压制,只能与一直出仕吉良家的庶族江原氏地位相当。 总之就是说,吉良家的家臣团空前强大,谱代众一个赛一个牛,无论是家世出身还是家中资历都不得了,大河内氏这种追随三百多年的就更不必说了,高桥氏资历略浅也追随吉良氏一百五十年,小笠原氏原本也在镰仓后期追随吉良家,只是觉得吉良家受到足利尊氏惩罚后似乎有衰落之兆,因此又攀上一色氏的大腿成为几国的守护代。 不过风水轮流转,一色氏随后又遭到足利义教的打击,应仁之乱中同东军首领的细川氏作战,而吉良宗家从属于东军,东条家从属于西军,因此在战后小笠原氏遭到惩罚,东条吉良氏也一度被剥夺东三河守护的名乘。 吉良氏却因为地位清贵一直不涉地方政治倾轧而被足利将军家青睐,进入室町时代,吉良氏先后出了幕府管领斯波义将的正室,斯波义健正室,同时担任武者头,引付众头人等清职,在足利义政时代被将军再次抬家格为御一家笔头,家格再次复起居于三管领之上。 东山殿所撰《见闻诸家纹》中,家纹仅次于足利将军家之下,成为天下第二武家,地位之显赫再次压住镰仓时代同族宿敌斯波氏一头,也正是因为吉良家有如此显赫的背景,分家今川氏又屡立战功,东海道才会传出“公方无子吉良继、吉良无子今川继”的童谣,这当然是今川家假借莫须有的名份唬骗东海国人的小手段。 没有谱代的武家只会是悲剧,因为家臣会在你家业衰败的时候毫无心理负担的背叛你,谱代太多的时候也会是个悲剧,一群谱代坐在你面前唧唧歪歪说上半天,总之就是这不行那也不行,家督应该这么做,那么做云云。 吉良万松丸现在就碰到这种情况,一群资格老资历深地位尊崇的谱代们唠叨个不停,原因竟是大地震后的到底怎么重建的问题,因为太原雪斋手书一封的消息已经传开,有些谱代认为这个时候征发普请役不太合适,还有些谱代就人事任命上谁来担当,这笔修缮费用的厘定等问题反复纠缠。 一群谱代你来我往吵的不亦乐乎,似乎完全没把他这个家督放在眼里,吉良万松丸枯坐了半天发觉他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轻咳一声道:“诸君稍歇,且听本家一言。” “请馆主大人示下!”谱代们一骨碌撑地俯首下去。 “町民受灾无有着落,此事不解将动摇本家威望,因此普请之役当速速征发,本家任命山本勘助为普请奉行,由町民中征发普请役,修缮费用就由本家承担吧!”吉良万松丸一锤定音道。 “不可!”接连几个声音连说不可,让吉良万松丸很不爽。 只谱代们根本没考虑小家督的面子,高桥出羽守政信、小笠原摂津守安元、小笠原安芸守広重连声疾呼“不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好像在说你这家督怎么这么败家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大河内信贞劝说:“就以免除今年城下町地子钱,让町民们负担普请役自备材料修缮吧!为本家节省支出是我等谱代奉行的本分,馆主大人就不必担心。”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议定了吧!”吉良万松丸沉着脸点点头,又枯坐了会儿仔细听取谱代们计较普请役的细节,最后实在有些不耐烦才起身离去,这以过程中谱代们没有异常表现,也没人管他到底什么态度,这让他更加不高兴。 “即便看见了也不会太在意吧!” 走出本丸叫上跪坐在廊下的山冈善次郎,吉良万松丸带着自己的侧近众策马奔出西条城,一路沿着矢作川北上跑出几里外停下来,后面拖着一群紧赶慢赶的侧近众累的半死不活的,让山冈善次郎叫苦不迭:“馆主大人!骑马不要跑那么快啊!这样会很危险的!” 吉良万松丸翻身下马坐在河边出身的问道:“善次郎,你告诉本家,谱代的意义是什么。” “谱代是为主公世代尽忠的家臣!”山冈善次郎大声答道。 “嗯,虽不准确也算你答对了。”吉良万松丸摇了摇头,源氏栋梁家的谱代所传,其全名是源家谱代御家人,这种老黄历也只有整天抱着《吾妻镜》看的吉良万松丸还记得,像山冈善次郎这等武士,早就忘记谱代的出处,吉良家的谱代家臣基本不清楚其中的故実。 “御家人联合北条家迫害河内源氏,后来又联手推翻独霸镰仓幕府的北条绝爱,谱代就是御家人制度的残留,他们也一样可以推翻家督,武田信虎不是就被一门、谱代联手流放的吗?”吉良万松丸冷哼一声,不作他想。 第23章新的抉择! 回城的路上,吉良万松丸特意去城下町里看了看,普请役征发的文书已经张贴出来,在城下町奉行所内排队办理普请役的町民已经聚集了不少,吉良万松丸也没去往里面挤,转了两圈就绕到安顿在城下町内居住的常备足轻队。 因为早晨返城的时候,就见过吉良万松丸的样子,所以他带着几十骑侧近众阔步昂然进入天王町,就遇到一群正在执勤的武士挡住去路:“我等参见吉良御屋形大人!” “诸君起身吧。”吉良万松丸坐在马上以折扇敲打马鞍示意他们起身,然后示意这些武士带路,自己在一群侧近众的簇拥下进入町内,大略扫视一眼町内的屋敷破败而简陋,吉良万松丸不禁深吸一口气,大喝道:“善次郎!” “臣下在!” 吉良万松丸一脸不悦的斥问道:“我吉良家的武士为什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这个……臣下不知。”山冈善次郎很配合的低头认错。 “吉良家的武士,住在城下町像什么样子!”吉良万松丸略作思考就相出了对策,“侍屋敷的空余屋敷分给诸位武士,我记得三丸还有几座兵橹空闲,调一批常备足轻去守备吧!以后每五日一轮换,其他常备就留在城下町轮流守备町内治安。” “是!属下立即去办!”山冈善次郎立即翻身上马一溜烟的跑掉,虽然山冈善次郎优势很蠢的样子,但要论起通透伶俐比那些榆木脑袋的武士可要强出一截,比那群只会叽叽歪歪的谱代家臣更加有用的多。 吉良万松丸转过身,对这群武士说道:“诸君就各自报一下出身名号吧。” “是!”一呼啦全都跑过来站成一排,一名黑瘦的武士大喊一声:“俺先来!在下额田郡鸭田乡的田川太兵卫!” “在下碧海郡鷲取乡的森原又二郎!” …… “在下额田郡大河内乡浦部庄的渡边高纲。” “在下额田郡永良乡加気庄的加藤教明。” “在下幡豆郡小岛庄的伊奈忠家。” “在下额田郡内藤庄的内藤正成。” 吉良万松丸很仔细的将所有人的名字记在心里,他能准确的把每一个报过名号的武士记下来,凭借出色的记忆很轻易的获得武士们的热烈回应,对于这群乡下大老粗来说,没有什么能比一个地侍被主家记住名号更荣耀的事情。 过了会儿山冈善次郎去而又返,悄悄告诉他事情安排妥当,吉良万松丸随即大声宣布武士即可搬入城内居住,在一片欢呼中告诫道:“诸君既已出仕吉良家,就应遵守本家法度,忠勇同心,为吉良家也是为了各自挣一份功业!即便客死他乡也不枉我三河武士的威名。” “哈!”武士们齐齐撑地俯首。 “从今日起,所有武士移居三丸侍屋敷居住,三丸之内四座兵橹,由诸君轮换把守。” “是!”这一次是欢呼雀跃的拜服,“我等愿为馆主大人尽忠!” 能进入西条城内居住,就等于正式成为吉良家臣,不但薪俸待遇大大提高,家人日后的出身也可以得到保障,自己的后代可以作为吉良家的谱代出仕,比起担当城下町巡逻治安真是天壤之别。 “诸君应多勤武事,跟着本家以后少不得有合战要打,若是因为不勤武事,作出有损我吉良家的颜面的事情,可休怪本家法度无情!” 给完胡萝卜当然要把大棒亮出来,看着他们一脸敬畏的神色,吉良万松丸很满意的离开城下町,回到城中才得知谱代众还在评定间内开会,一名小姓守在本丸外等候多时,原来这群谱代们正在为今川家大将太原雪斋的最后通牒发愁,刚才还一副万事由我来嘴脸,这会儿又想起他这个家督。 “这群家伙真是让人讨厌啊!”吉良万松丸撇撇嘴,转而对小姓吩咐道:“让他们等一会儿,本家出去转了会儿,先要沐浴更衣。” 小姓欲言又止:“可是……” “照我吩咐的去做吧!”挥手打发小姓离开,吉良万松丸慢慢走回天守阁,略微观察下四周,发觉阿菊似乎不在本丸才松了口气:“还好阿菊不在,被她碰到一定又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草草梳洗一下换上正装,待他来到评定间时已经过去半多时辰,吉良家的谱代们一个个瞪眼盯着出口,看到吉良万松丸迎面走来,小笠原安元立刻抱怨道:“馆主大人!这可是决定我吉良家生死存亡的评定会,您怎么能迟到呢?” “摂津守!注意你的言辞!”大河内信贞面色一沉。 “如果本家没记错的话,评定会应该是下月初六,不知摂津殿今天要开什么评定会,我吉良万松丸愿意洗耳恭听。”吉良万松丸不咸不淡的回了句话。 那边小笠原安元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十分难看,当着这么多谱代家臣的面被一个没元服的家督训斥简直是个耻辱,但是他又不敢趁机发作,周围的谱代不会有人站出来帮他,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小觑了这个小家督。 “抱歉!是我安元说鲁莽了!”小笠原安元尴尬的道了声歉,难堪的垂下脑袋。 “还是说说太原雪斋传达的书信吧!”山本勘助适当的中止这尴尬的场面,把略显僵硬的气氛又给圆回来。 吉良万松丸拿起折扇轻击桌面示意众臣安静,过了会儿,瞥见跪坐两侧的谱代家臣全部收声静止,才轻声说道:“这是决定本家命运的会议,请诸君严守秘密,会后一个字也不能带出评定间!否则就是与吉良家为敌,与在座的诸君为敌!所以请诸君在此立下誓言吧!” 谱代家臣们摸不清家督的意思,大河内信贞就第一个跳出来宣誓:“我大河内信贞,向八幡大菩萨发誓,今日评定间内所论之事,不得泄露一个字,违者将遭受九天神佛之惩罚!” 剩下的谱代们面面相觑,只能顺从的发下誓言,吉良万松丸无声的笑了,轻轻打开手中的折扇,低声道:“誓言已经立下,本家也可以宣布今后的抉择了。” “馆主大人!万万不可!”大河内信贞这下可急了眼,一个劲对他打眼色,那意思是在说:“我们发誓可不是让你做出抉择,你得照规矩行事,没有我们的同意擅作抉择这是要干什么啊!” “本家的抉择是……”吉良万松丸对大河内信贞回了个笑脸,趁着谱代众还在愣神时候,吐出两个字:“上洛!” 第24章密议上洛事 “……上洛?”谱代们艰难的咽下口水,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不可思议,大河内信贞皱着眉头反驳道:“馆主大人为什么会这么想?本家可是三十余年没有上洛奉公,近年幕府威权沦丧,我等奉公众返回各领经营家领,上洛奉公的事情早就已经成为过去了吧!” “正是因为幕府威权沦丧,本家才一定要上洛,否则如何对得起公方殿下累代重恩?”吉良万松丸回了句冠冕堂皇的话,吉良家的法度里一直保留代代家督上洛奉公的条目,自从观応扰乱以来,吉良家代代家督都保留这一传统,包括吉良万松丸的父亲吉良义尧在内。 “只是本家陷入生死存亡之秋,馆主大人这时要上洛,是不是有点……有点不合时宜?”高桥政信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他,吉良家的清誉与他们息息相关,吉良万松丸这个时候上洛奉公,谁会相信这是一个九岁小孩想出来的?别人只会认为这是吉良家内这群谱代在搞鬼。 “诸位谁有信心抗住骏河的今川治部?” “这……”谱代们都不敢随便说话,三河国现在什么情况他们自己清楚,且不说今川家会不会出阵八面山,只要今天评定会的消息放出去,在座的谱代就别想再过安稳日子了。 “所以啊!打又打不过,投靠今川家又放不开颜面,但是我上下吉良总要有人出首才是吧?那不是本家就是下吉良家,诸位觉得谁更合适?” “自然是下吉良殿更合适!”这次谱代众异口同声的说出下吉良家,只要不是自己就可以,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当然不会选错,但是仍有些人不放心,“可是下吉良殿一定不会同意的吧?” “不会同意就不能劝说吗?”吉良万松丸撇撇嘴,直接抛出准备已久的杀手锏:“如果本家出面劝说兄长改变立场呢?生死存亡也就不在存在了吧?” “这个难度一定很大的吧?”谱代众低声议论片刻还是觉得没那么容易,想把下吉良劝回来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包括吉良义安的养父吉良持広在内,一大批下吉良的家臣战死在八面山合战,论起损失可比上吉良多出几倍,更何况吉良义安又是养子,他的身为地位不如亲子稳固,事事都要先考虑谱代们的意志。 对这个问题大河内信贞看的很清楚,这位谱代众笔头提出不同见解:“如果馆主大人出面劝说的话,下吉良殿一定会认真考虑的吧!毕竟作为一门惣领家的意见很重要,东三河也比本家的处境更险恶!” 高桥政信恍然大悟道:“这么说起来也确实有机会,馆主大人宣布上洛,再劝说下吉良殿一定会有更好的效果,毕竟下吉良家一定也清楚本家在家督不在的时候,谱代众是可以作出抉择的!没有本家的支持,下吉良家对抗今川的意志也会大大削弱的吧!” “原来是这样啊!”谱代们恍然大悟,关于投靠今川家的议题早在去年小豆坂合战后就悄然而生,只是因为吉良万松丸同父异母的长兄,前代家督吉良义乡被今川家大军讨死,所以谱代众也不方便明目张胆讨论转投阵营,既然吉良万松丸下定决心把主动权交给谱代们,他们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再说今川家要一鼓作气解决三河国的隐患,太原雪斋的书信既是邀请吉良家出阵安祥城合战,也是逼迫吉良家做出抉择,如果吉良家再不上道,太原雪斋不介意带着大军先把吉良家平掉,就当是与织田家决战前的甜点。 上下两吉良的谱代们全都明白不投降肯定要完蛋,但是投降又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看起来团结一致对抗强敌,其实还是在纠结怎么才能保住吉良家这棵大树不倒,最好是名誉得到保全,身为谱代的地位不被动摇,至于转投那一方根本就不怎么在意,上吉良投靠斯波家、织田家,下吉良也投靠过今川家,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可是馆主大人要用什么办法说服下吉良殿?” 终于还是有谱代问出这个问题,吉良万松丸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诸位都知道这是本家生死存续的危急时刻,下吉良殿也一定会明白这个道理!今川家是挡不住的,但是贸然转投又实在不甘心,所以本家上洛让出决议权给诸位,这样一来既保住吉良家颜面不失,也能让下吉良殿对家臣与一个交代。” 在吉良万松丸看来,这就是一群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家伙,想要脸面偏偏又没那个能耐保住脸面,于是只能死撑下去抱着最后的幻想被今川家的铁骑彻底击垮,失去地利、人和,这合战还怎么打?光是带路党就能把吉良家给坑死,坑完那点基业最后谁吃亏?还不是吉良万松丸和吉良义安这兄弟俩。 兄弟俩一个软禁骏府,一个就地傀儡做两吉良家督,说不定还会派几个今川家的家臣来做谱代,那点家业要不了多久就会败光,指望今川家像信任松平竹千代那样信任自己是不可能的,吉良家的身为注定了要被今川义元忌惮到死的结局。 “原来如此,馆主大人连这一点也想通了吗?”坐在末尾一直装聋作哑的山本勘助轻轻一动,然后撑地俯身问道:“那么,馆主大人做好为公方殿下作战的准备和觉悟了吗?” “上洛与公方殿下有什么关系?”有谱代还懵懂的打量周围的同僚,心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公方到底什么样子鬼才知道,这个山本勘助真会找事做。 大河内信贞又不死心的说道:“为什么不能直接转投今川家,这样一来馆主大人也不必千里迢迢的上洛了吧?” “但马守殿问的好!那么诸位以为今川治部是什么人?他可是今川家的雄主,东海第一弓取!我上下两吉良分管三河两部,如若本家与兄长一同转投阵营,也必然要被今川义元分割调用,诸君以为本家与家兄谁会入骏河为质?” “臣以为下吉良殿似乎更有机会!”江原政秀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因为下吉良家距离骏河国更近。” “这就是你的答案?”吉良万松丸被气个半死,他都恨不得拿着手中的折扇丢到这家伙的脑袋上,“本家是吉良宗家的家督,下吉良家的家督也出自本家,今川义元把家兄代入骏河入质有何作用?难道本家不会以一门惣领的出身兼领下吉良家吗?” “这个……臣下从未想过!”江原政秀羞惭的缩回去。 第25章入手村雨丸 “馆主大人的考虑确实有道理,一旦家督入质骏河本家就失去独立性,如松平家那样做一个傀儡实在有失人心。”大河内信贞觉得自己的思虑还是有欠妥当,但是就这么让吉良万松丸上洛,又觉得心有不甘。 “可是本家毕竟三十多年没有上洛!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仓促?”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吉良万松丸这半天就在等这句,有大河内信贞无心帮衬,这次小评定就好办许多,“本家除去上吉良,西条吉良不算,还有什么名号?” “是京都吉良……臣下明白了!”大河内信贞叹了口气,知道吉良万松丸去意已决,只能问道:“那么馆主大人上洛后如何安排家中政务?” “等等!但马守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与馆主大人打哑谜呢?”有些谱代很不满他的态度,叫嚷道:“先说清楚为什么非要上洛,这三十多年没上洛怎么说去就要去了?” “原来诸君还记得我吉良家已经三十几年没有上洛了吗?自从南北朝以来,我吉良家上下两分,代代家督秉承幕府的意志入洛侍奉公方殿下,先代义尧公也是在京都元服!”大河内信贞觉得有些人已经无可救药了,连吉良家世代入京奉公的法度都给忘记,做了几十年土豪就退化成这样。 “可是我吉良家不是三十多年没有上洛了吗?”还有谱代强自辩解道:“所以馆主大人不上洛应该也没有关系的吧?” 他们的意思很明白,你上洛不得带我们去?如今今川家即将大军压境,谁有心思跟着你跑到京都这个前途未卜的地方混着玩,万一自家的领地转眼被今川义元给吞了他们到哪哭去? “所以本家才更要上洛,因为我吉良家代代家督皆在幕府元服,本家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不过诸位都是我吉良家的重臣,不宜轻弃家业随本家上洛,这次上洛本家不用谱代随行,毕竟吉良家领还需要诸位多加看顾。”吉良万松丸很贴心的为谱代们解除后顾之忧,他觉得自己太伟大的了,自己上洛不要求家臣跟随有木有,这么好的事情再不上道就真的有点蠢过头了。 幸好他们也不算太蠢,听到家督开出这么好的条件哪还有不应之理,立刻就有谱代转变态度,旗帜鲜明的站出来支持上洛动议:“原来是这样啊!是我等相差了!那么馆主大人打算什么时候上洛,我们也好准备准备!” “暂时不急,等八月的评定会过后再看!诸位继续,本家还有事要做。”吉良万松丸交代完主要问题,便起身离开评定间。 时间一晃又过去几天,一直渺无音信的服部正清终于从关东返回,坐在本丸天守阁内的吉良万松丸,双手捧着一把黑漆太刀,顺手将刀刃抽出仔细看了看,问道:“不是说村雨丸抽刀就有雨水流下吗?为什么本家没看到任何水迹?” “这个臣下不得而知,只是确定刀铭无误就带回来了。” “噢?刀铭也看过了吗?我先看看。”拆卸掉刀柄,仔细一瞧果然有“势州村雨”四个字,把刀原封不动的还鞘收起,递给跪坐在一旁的山冈善次郎,“把这柄刀供奉到本家的不动堂内,就放在家传的薄金铠旁边。” “是!”山冈善次郎小心翼翼的接过村雨,双手高捧着退下,这把名刀是吉良万松丸一时冲动的战利品,因为太过敏感也只能锁在库房里渡过很长的一段时间。 吉良氏是源氏名门,无论出身还是在武家的声望都极为崇高,家内世代供奉的家宝也有许多,比如并不出名的名刀二十余把,这次夺取关东公方家传重宝村雨丸,也算完成他的一个小小心愿。 除了名刀之外,吉良家还供奉着一领源氏八领之一的薄金铠,这八领铠甲被记载在《平治物语》中流传千古,乃是河内源氏宗家所有八领大铠传世,分别为源太产衣、薄金、八竜、沢泻、楯无、膝丸、日数、月数。 八套大铠以源太产衣排名第一,乃是河内源氏三代栋梁,八幡太郎源义家元服之际所着用,因以被称作“源太的产衣”因以得名,此后源义家穿着此铠在后三年战争中打出关东武士的威名,后为征夷大将军源赖朝所着用,成为河内源氏栋梁的象征。 排名第二的就是薄金,此套大铠通体呈金银相间,曾是河内源氏六代栋梁源为义的铠甲,后落入平氏之手被后白河院赐予新宫十郎行家着用,在南北朝时代为新田义贞所着用,又在其上镶满金饰,成为名副其实的金色铠甲。 排名第三的八竜,是源赖潮的长兄,人称恶源太的源义平所着用,大铠通体朱红色,上有八条纯金龙饰,胸部有不动明王白色锦缎包裹,在南北朝时代成为足利尊氏的象征,与南朝方新田义贞的薄金铠互相辉映,并成为足利将军家世代相传的名铠。 排名第四的沢泻,是源赖潮的次兄源朝长所着用,大铠通体呈血红色,在法号遮那王的源义経从鞍马寺逃逸至奥州藤原氏门下寻求庇护时,藤原秀衡以重金购得赠予源义経,伺候源义経穿着此铠数破平家大军,并成为河内源氏又一位名将。 排名第五的楯无,就是武田家经常拿来显摆的那套家传铠甲,是为新罗三郎源义光曾经着用,武田氏以源义光嫡流自居,因此以此铠与“御旗”合为武田氏镇护之宝,楯无表示此铠坚固,不需要楯来防御。 排名第六的日数,是源义朝曾经着用的铠甲,通体金黄色,上有日光菩萨绘像,在《平治物语》中数次提及,南北朝时代曾被足利直义所着用,后为关东公方所藏,只可惜大铠比较难弄走,所以吉良万松丸也没想要把这件铠甲的一起弄来。 排名第七的月数,通体淡蓝色,上有月光菩萨绘像,保元之乱中是源为义四男,源四郎左卫门赖贺曾经穿着,南北朝时代曾被菊池武光所着用,后为今川氏所收藏,今川氏亲曾穿着此铠出阵远江,在东海道颇具威名。 排名第八的膝丸,也是新罗三郎源义光曾经着用的一套铠甲,此铠之所以名为膝丸,据说是采自千头公牛的膝盖皮制成,因为他认为这样作出的铠甲里会混入了公牛的精气,使他变的更加勇猛强大,南北朝时代曾被佐佐木道誉穿着,后来似乎被京极氏所收藏。 吉良家世代供奉薄金大铠,比起河内源氏第一名铠源太产衣要略逊一筹,与公方足利将军家所藏的八竜名望不相上下,新田义贞与足利尊氏之争也是武士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后来落到足利直义的手里,由他转赠给关系亲密的吉良满义,并由此成为吉良氏时代相传的重宝。 第26章蝴蝶的翅膀 “正清辛苦了,本家任命你为诘众首领,准你等休整三日再履行役职。”吉良万松丸很满意服部正清的效率,能不声不响的把村雨丸取来确实有一手真本事,论起这能力就是一百个马迴武士也不如他一个人。 “臣下另有要事禀报。”服部正清抬头扫了一眼门外侍奉的小姓,吉良万松丸立即把小姓支开,“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臣下……在关东闯了大祸,古河公方大人死了。” “什么?古河公方死了?”吉良万松丸一下蹦起来,大叫道:“你是说足利晴氏死了?怎么死的?难道是被你杀了?你到底做了什么?给我说清楚!” “不是!臣下绝无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服部正清也急了,直接以头触地整个人跪趴在地上不起来,嘴巴一刻不停着解释:“臣下遵从馆主大人的嘱咐夜袭古河御所,先是南侧曲轮放火,又在西侧曲轮引发骚乱,借机驱赶古河公方大人逃出天守阁,臣下就趁乱潜入天守阁取得村雨丸撤离,这一切都很顺利没有错漏,直到第二天臣下才得知古河公方大人,不慎掉入水井中淹死的消息。” “……”吉良万松丸此时的表情难以形容,想笑却笑不出来,想哭又欲哭无泪,跌坐在榻榻米上盯着服部正清,“你是说古河公方的死和你没有关系,是他自己走路不长眼掉进水井里把自己淹死了?” “千真万确!臣下愿意以向神佛发誓!臣下所说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属实!”服部正清又说道:“第二天古河御所大乱传出古河公方故去的消息,古河公方家的宿老簗田高助宣布有人在当夜害死古河公方大人。” “以后说话别大喘气,一口气说完好不好?”吉良万松丸绷紧的神经霎时松下来,“怎么会出这种意外?那个倒霉的古河公方就这么淹死了?这也太巧了吧?” “臣下也不清楚,因为当晚正值无月之夜,臣下只是隐隐听到哭喊声,因为任务紧急也没去探查就撤退了,大概是在那个时候古河公方失足跌入水井里的吧!”虽然不懂什么叫“大喘气”,不过后面半句还是明白的。 “古河公方家认定公方之死是北条家所为,宿老簗田高助带领古河家臣,将故北条左京殿之女芳春院和她的儿子梅千代王丸抓起来缢死,接着簗田高助又推举足利藤氏为新一任古河公方,并在当天以芳春院与梅千代王丸的首级祭旗,发布关东讨伐令,号召关东武士讨伐北条氏康。” “这是什么情况?这里面真的没有你的问题?怎么足利晴氏之死绕道北条家身上了?古河公方家又把北条家的女儿和外孙给杀了,这都是哪跟哪啊!”吉良万松丸觉得自己又凌乱了,急着想问清楚来龙去脉:“接着说,后面怎么了?” “是!北条家的反应有些奇怪,在芳春院母子故去的第二天就发动动员令,但是似乎还在争执什么问题一直没有出阵,关东国人似乎也被吓住了,总之臣下回来之前还没动静,在故古河公方大人离世后的第七天夜里发生大地震,无数房屋倒塌平民死伤无数,有人说这是足利晴氏殿下的怨灵在作祟,然后又传出明応七年大地震时的谣传。”服部正清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吉良万松丸的动静。 “继续说啊!什么谣传?” “妖魔生,大地动!” “纳……纳尼?还有这种谣传?为什么本家从没听说过?”吉良万松丸自问读过不少书,可是从没听说过有这一回事,民间谣传神神鬼鬼的东西他也不甚了了,山本勘助一向对军略、兵法、政略之外的事物不太关注,大河内信贞又是个京都文化的狂热追捧者,两个老师都没把民间传说当回事,他这个高徒自然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因为明応七年东国有鵺出没的传说,据传说鵺曾把一个村子的人全部吃掉,似乎是古河公方殿下的怨灵把妖魔放进关东。”服部正清搜肠刮肚才把这个传说的来龙去脉给讲清楚,鵺是日本古代一种很有名的妖怪,在《平家物语》中是一种让天皇都惴惴不安的大妖怪,为此还发生了源三位赖政鵺退治的传说。 既然是鵺在东国出没,那事情的性质可就全变了,明応大地震已经过去六十余年,这个时候东国的民间又突然传出“妖魔生,大地动”的古老谣传,显然是有人在暗地里兴风作浪,这个谣传可是与古河公方的讨伐令互为表里,目标直指北条家。 “被称作东国第一坚城的小田原城也在这次大地震中受到巨大损失,小田原城内多数房屋损毁,就连北条家的许多居馆倒塌,这也被盛传为古河公方的怨灵在索命。” “嘶!这么狠?这是要北条氏康的老命啊!”吉良万松丸倒吸一口凉气,怨灵这东西可是大大的有名,平安时代就有许多著名的怨灵,比如学问之神菅原道真的前身就是肆虐平安朝一百多年的著名怨灵。 另一位著名的怨灵平将门也是极为出名,他被称作日本武士初祖也为武家反抗朝廷埋下了祸根,据说当时朝廷对这个公然反叛并自称“天皇”的逆贼极为痛恨,于是在平将门的头颅被传送到京都之后,朝廷第一次下达了“晒首”的命令。 “晒首”在战国时代已经成为歼灭叛贼后例行公事的一种恫吓手段,但是在平安时代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将死者的首级曝晒示众被看作是对死者的亵渎,不过遇到平将门这种心怀大逆之徒来说,朝廷正可以借以杀鸡骇猴震慑心怀不轨之徒。 因此当朝廷宣布把逆贼平将门的首级挂在七条河原的大狱门前示众时,朝中上下都为此出了口恶气,不过随着平将门的首级开始腐烂后,在民间中又传出很多谣传,比如半夜听到平将门的狂笑和吼叫声。 一个名叫藤六左近的人就跑来将门的首级向转向东方,然后做和歌道:“将门额前的致命伤,是拜俵藤太所赐。”田原俵藤太就是藤原秀乡的原名,因此平将门的脑袋突然咆哮:“我要和我的身体合在一起,等我回去再与你一决胜负!” 然后这颗腐烂的脑袋就高喊着“我的身体!”,飞上天空向关东飞去,因为这件事可是把京都搅的满城风雨,所有人都担心这个怨灵不死心的复活,再掀起一波巨大的动乱,后来关东也没传出新的消息,才让朝廷有安定下来。 有这两个大号怨灵做铺垫,古河公方的怨灵威力也不会小很多,死后的头七就引发关东大地震,接着“妖魔生”这可是要逼死北条家的节奏啊!谁还会站在北条氏康那一方,那绝对是脑袋有毛病,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多说,关东肯定又闹乱子。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让吉良万松丸很感兴趣:“你带着服部忍者就什么也没干,一直看着关东闹动乱吗?” “臣下带着忍者也为谣言的传播作出贡献,东至常陆西至上野,臣下的忍者都在尽力散播谣言……”服部正清把自己编造的谣言一个个说出来,诸如北条氏康想杀死足利晴氏,他自己当关东公方之类不靠谱的谣言有很多。 当然也有一些颇有水平的谣言,比如北条氏康要学前北条家那样把关东的源氏武家斩尽杀绝,拥立梅千代王丸做关东公方,他自己要学前北条家自任执权一统关东十国云云,这其实不算谣言,北条家把女儿嫁给足利晴氏,又在河越夜战后逼迫足利晴氏族废掉亡故的簗田夫人所生的足利藤氏,其中就有彻底操控古河公方的打算。 而且北条家自从北条氏纲把伊势这个苗字改成北条后,就一直在京都努力活动期望能从幕府获得一个更好的名份统治关东,到北条氏康时因为河越夜战的胜利,让他打起了关东管领的主意,这几年向京都的公方献上部上礼物,一直想谋求关东管领这个位置,不过幕府也不傻,一直都没答应北条家的企图。 要夺取关东管领的打算在关东传的很广,当初北条氏康也没觉得不怎么好,一直以为这是恫吓关东武家的好机会,谁曾想还能出现关东公方身死这茬子倒霉事,再加上非常凑巧碰上关东大地震,结合这半真半假的谣言正好戳中要害,“国贼”、“妖魔”这两个扣在北条家脑袋上的屎盆子,一时半会是拿不掉了。 第27章艰难的评定 做下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对吉良家是好是坏,不过该赏的还得恩赏,毕竟服部正清大老远的跑到关东为他盗来村雨丸也不容易,捅出这么大的窟窿也不是他的本意,再说最后也没落到吉良家身上,办成事不得给恩赏么。 吉良万松丸没怎么犹豫直接批下两百贯文赏钱,说是给他们冒那么大风险的辛苦费,让这个原以为还得领罚的中年汉子激动的热泪盈眶,二话不说又跪下去一通誓言不要钱似的发出来,表示不管别人怎么样,他服部正清及其子孙永远效忠吉良家,违者神佛惩罚堕入地狱云云。 “说起来这个时代的效忠还真廉价,两百贯钱就买来生生世世的效忠,这笔投资赚的可不要太多啊!”吉良万松丸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完全忽略掉这笔巨款可以武装一百名足轻,可以换来十位武艺出色的三河武士效忠,可以买一百多石白花花的大米,够一百个身强力壮的武士吃一年的口粮。 他还没躺一会儿,担任物见番的服部保长就匆忙赶过来,不用问也知道他赶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情,果然一开口就询问服部正清的事,吉良万松丸只能佩服这家亲兄弟都不透半天口风是不是有点厉害啊,最后想了想还是把服部正清关东之行的来龙去脉说了下。 “原来是这样么?难怪关东会突然传出这么奇怪的消息,臣下一直怀疑是家弟惹出的麻烦,看来果真如此啊!”知道其中内情后,服部保长面部僵硬的俯身拜下,看起来内心很纠结的样子。 吉良万松丸也很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如果换个人知道自己弟弟在关东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按道理应该准备抽刀卸脑袋的节奏,不过看起来服部保长还没那么冲动,只是沉默了许久就恭敬的说道:“馆主大人的安危十分重要,所以我保长请求将四郎、五郎放在馆主大人侧近侍奉左右。” “诶?怎么一下就转到送儿子的程度了?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这个变化有点快,吉良万松丸有点跟不上节奏,仔细想想应该没错过什么,而且服部家这两个小子里应该就有大名鼎鼎的服部半藏,于是点头道:“本家同意你的提议。” “谢馆主大人!臣下告退!”说完,这位服部半藏后退两步一转身就退出天守阁,动作流畅速度飞快,几乎一眨眼就没影子了。 几天一过,冈崎城传来一个消息,太原雪斋竟然悄无声息的来到冈崎城,前后带着不到一百随从坐镇松平家,所谓的松平家内乱如同气泡一样一戳就破,直到消息传开的时候,才注意到五千骏河众已经悄然进入八名郡,后续的八千远江众也已陆续启程,今川家仿佛化作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飞快的朝三河国压过来。 八月初六到了一月一次评定会的日子,在本丸的评定间内,从属于吉良家的所有家臣、国人聚集一堂,把宽敞明亮的房间挤的满满当当,当然也有一些原本左右摇摆在吉良与松平之间的国人,比如小岛庄伊奈忠基。 自从他儿子伊奈忠家投靠吉良家谋得出身之后,这位老爷子就果断站入吉良家阵营,什么节操不节操的又不能吃,整个幡豆郡都被吉良家包围着,他老人家表示压力巨大,以前挂靠在松平家的名下充当先锋可以,现在适时转投阵营也一点不奇怪。 幡豆郡内基本被上下两吉良直辖,少数家臣和国人领地也只有很小一块,大部分国人来自碧海郡与额田郡,他们多多少少都与松平家或是一向宗的本证寺有关联,一向对吉良家不是很恭顺,缴纳税赋时也经常拖拖拉拉,这次如此热心的跑过来,多半也是因为今川家出阵在即,为了这场影响家族命运的抉择探探口风。 吉良万松丸身穿一袭绢制上印足利二引两家纹黑色狩衣,虽然他没有元服暂时不能带乌帽子也无法授予官职,但是身为御一家、下马众的源氏名门,吉良家世代拥有未成年的家督继承人,也能享受升殿人的特权。 这是自鹿苑院足利义满以来,历代公方殿大力提举的吉良家的原因,也是吉良家贵为足利一门中家格最高的原因,御一家、下马众、昇殿人、引付众头人、奉公众首领,这些清名很让三河国人痴迷,吉良家内自上而下也莫不以此为最大的殊荣。 评定间里黑压压一片人头看起来足有七八十人,这些人来自靠近吉良家领的各地豪族,身为吉良家的家督,此时吉良万松丸手中捏着折扇安静的坐在主位上如泥胎木塑,他已经枯坐半个时辰了,但是评定间内闹哄哄的声音就一直没停下来的意思。 一名穿着劣质布料的素袄,头带很奇怪的帽子,五大三粗的长相更像一个农夫的家伙,高声叫嚷道:“御馆大人真的打算要上洛?不会是被今川家的太原雪斋禅师,给吓的要跑到京都去了吧?” 黝黑的丑脸上一张大嘴狂喷吐沫星,让两遍的国人都不由自主的向一边侧身躲闪,偏偏这位还毫无自觉,配上满口三河腔的方言,让吉良家的家臣们立刻皱起了眉头。 吉良家臣佐藤常陆介纲雄呵斥道:“中井大膳亮,请注意你的言辞!这里是本家的评定间,可不是你乡下的田庄!不要拿那些乡野村夫的谣言到本家的评定会议上乱说!” “俺没有乱说!俺可是听好多人说过!这话都传到安祥和冈崎去了!现在西三河谁不知道今川家的太原雪斋禅师要来三河,御馆大人这个时候跑京都去一定是害怕了!俺敢打赌御馆大人要上洛的消息,太原禅师明天就会知道!” “犬三郎,你是知道怎么冈崎城里的老和尚知道这事的啊?莫不是你跑到冈崎城里报的信吧?” 一群额田郡的国人立刻哄笑起来,闹哄哄的景象让吉良家的家臣们感到愤怒,几名年轻的家臣很不理智的呵斥他们对吉良家不敬的行为,然后双方也不知怎么就抽出武士刀,然后就是一片白光闪闪,评定间内几十把明晃晃的武士刀全部举了起来。 “中井犬三郎!你要是还不闭上你的嘴巴,我就把你的脑袋割下来挂在大手门上!”山冈淡路守尧元身为吉良家谱代一门众,同时也是家内首屈一指的猛将,前几日的小评定因为以智谋劣势而无所所为,但是论起抽刀切脑袋的活计,这位可是一把好手,举起手中的太刀在虚空中比划着要切下那个三河村夫的脑袋,把这群国人吓的一哆嗦。 作为殿内少数没有拔刀的武士,吉良家首席家老大河内但马守信贞终于忍无可忍的站起来,指着一群闹腾的武士,呵斥道:“看看你们都在做什么?当我吉良家的评定会是你们庄头的竞合场吗?还不把刀收起来!” “是!”这些鲁莽的三河国人们也都清醒过来,转脸看到吉良万松丸仍然面色沉着淡定的坐在那里,这些土豪才意识到御馆大人还在场,连忙收刀入鞘坐下来,吉良万松丸的脸色很不好看,三河国人一向桀骜不驯他也是知道的,但是现在看起来他还是低估了这群国人惹是生非的本事。 ps:“俺”的日语发音空耳读就是“哦类哇”,想必大家都听过吧? 第28章狷狂的国人 三河国人与这个时代的所有国人一样,对领主桀骜不驯的基因印入骨子里,就算一向恭顺的谱代众也有许多阴私的小算盘在里面,比如大河内家在西三河就是地头蛇,若不是一直忠于吉良家,只怕早就成为一方豪强甚至守护代,大河内一族不但在西三河的势力盘根错节,还在东三河,远江甚至尾张都有很深的关系。 大河内家的祖上还曾替吉良家在远江国的领地引间庄担任庄头,这个引间庄后来被今川家改建成引间城,又名引马城、曳马城,十几年后被某只狸猫改建成滨松城,因为大河内家是三河国内风光一时的著名豪族。 而且他们家世代以诞出文化人而出名,这群三河乡下的莽夫们最敬畏就是文化人,而且大河内家又和吉良家不同,经常在三河国露面,比起深居简出的吉良家更加容易亲近,自然名望也更高几分,对于国人来说吉良家是高不可攀的,如同寺院里的佛像,大河内家才是真实的武家。 且不说前任怨灵王、现任学问之神菅原道真这号大人物,就是现今的武家名门里能称之为文化人的也不多,大多数武家对汉学都不甚了了,能做出打油诗的更是罕有人能做到,在东海道有个传说,是说文化人的一席妙语能让恶人放下屠刀改过自新,能让平日里的勇士连太刀都拿不住,所以这些三河土豪们可不敢惹这个通晓诗文的大河内家家督。 这些传言也曾被当作逸话传入吉良万松丸的耳朵里,但是当时他并没有当作一回事,吉良家所藏的书籍更是丰厚无比,比起大河内家的珍藏还要多上十几倍,这里面有历代天皇,公卿,公方殿下所赐,明国商人的赠予,还有从堺町里购买等途径得来,比文化他自觉不会差人几分。 “看起来我还是错了啊!这可是战国乱世,依托于家督威望和个人魅力维系家名的制度体系,不是过分依赖君主就是过分依赖权臣谱代,完全依靠他们的品行和能力决定本家的未来走向,就算没有今川家的危机,本家真的能安然传承下去吗?” 吉良万松丸扪心自问,继续呆在家中确实不是以个很好的选择,吉良家内的谱代众实在太强大也太稳固了,有他们在就不要妄想革新,更何况他也没有织田信长那般藐视权威,践踏传统制度的魄力,熬死今川义元又能怎么样?前有小乌龟,后有大谱代,他的日子只会更苦闷。 “可是不革新又怎么行!不做战国大名就必定会被抛弃,如果要始终做人臣下,我又何必舍近求远的跑到京都投靠公方殿下,近处的骏河今川家,尾张织田家不是更合适吗?无论是趁今川义元死后窃取三河,还是跟着织田家打天下,始终都少不了臣从的名份,这对我吉良家的名望有何助益,失去世家清名之后,谁还会畏惧我吉良家?” 吉良万松丸的双眼中,一道道光芒时隐时现,他似乎体味到山本勘助的最终用意:“师匠一定也明白家中的痼疾,可是他却从没有提醒过我,是让我自己来觉悟吗?在这战国乱世之中,到底勇往直前的搏杀称霸,还是顺波逐流的俯首称臣,如果我选择称霸,那么京都就是第一站,如果选择称臣,在三河要比去京都更合适!” 有些人就不懂得什么叫尊重,即使坐回去嘴巴还是不停的说道着,活像一群嗡嗡叫的马蜂,吉良家的家臣门则在悄悄抹去额上冷汗,暗想着还好那些三河国的国人莽夫们坐的位置比较远,如果真让这群莽夫冲撞御驾可就了不得了。 这会儿才有心思敏锐的人发觉身为家督的吉良万松丸始终坐在那里一动未动,既听不到惊呼也没有慌张的神色,看起来仿佛是一个与己无关的路人,静静的看着一群国人的闹腾,就像是看耍猴戏一样冷淡。 “这样的一个家督,真会是个胆小之人吗?”除了一些莽汉还不自知外,一些脑袋还算灵光的人,已经开始思考起这个不算复杂的问题,无论中外,古人总是有那么点迷信的思想,认为临危不惧的人才能成为人上人,显然吉良家也是如此。 吉良家的家臣们也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现象,以前家内也从没有人敢在评定会上拔刀相向,这也是吉良家第一次遇到的意外事件,身为家督的吉良万松丸镇定的让人有些意外,刚才许多家臣可是根本没想到要照顾他这个未成年的家督。 刚才还如同菜市场般的闹腾劲头,一下就变成死一般的寂静,除了几个三河农夫伸头探脑的左瞅右看,大多数人都老老实实的坐着不动,评定间里静悄悄的仿佛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 又坐了一会儿,吉良万松丸才轻轻的展开折扇,露出了折扇上绘着樱花绽放的扇面,上面有鹿苑院的亲笔书法,是来自歌道圣者纪贯之的名句:“山樱烂漫霞氤氲,雾底霞间隐芳芬;多情最是依稀见,任是一瞥也动人。” 严格意义上说这是一柄蝙蝠扇,乃是当年鹿苑院赐给西条吉良家二代家督龙门寺殿吉良俊氏留存下来的珍贵之物,原本吉良俊氏担任幕府引付所头人,后来这个职位被足利义满废止,吉良俊氏随后改迁武者所头人,就是奉公众首领的前身。 这只蝙蝠扇在当年是足利义满的心爱之物,由天皇家的御用画师狩野氏所绘的扇面,又由鹿苑院亲笔题诗作跋,每每重大场合常手持此扇出场,当出足利义满也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吉良家,就把这把蝙蝠扇赠给吉良家,随后这柄蝙蝠衫也成为吉良家家督的身份象征,只有吉良家家督能手持此扇,并代表吉良家一门惣领的名份。 当这支蝙蝠扇一打开,立刻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吉良家作为足利将军家的御一家,历代被天皇、公方殿赐予的宝物数不胜数,而这柄蝙蝠扇也是其中比较有名的一物,因为这柄折扇是历代吉良家家督的御物,所以三河国人也多少知道一些。 传说应仁之乱前,管领细川胜元欲以黄金两百两购取而不可得,历代吉良家家督不分冬夏皆持此扇见诸人其中既有炫耀之意,也有震慑三河这些土豪莽汉的意味。 吉良万松丸以纯正的京都腔,不紧不慢的低吟道:“本家遵循家族之规定,代代家督都要上洛侍奉公方殿下,此乃幕府之法度,汝等难道不知?侍奉公方殿下是本家无比荣耀之事,既然诸位臣僚皆以到来,本家就在此宣布,上洛之日定在八月二十八日,西条领代官就由信贞代劳。” 吉良万松丸抬出了祖宗法度这面大旗,一下子让所有人的声音哑火,上吉良代代侍奉公方殿下是祖宗规制,这个道理就是西三河的乡下农夫们都知道,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好阻挠。 “是!”事已至此,大河内信贞也没有多余的话好说,只能撑地俯首默认了此事。 一名国人居心叵测的提问道:“御馆大人!侍奉公方殿下,也不必走的那么急吧?馆主大人可是还未元服,再等几年去也不晚吧?” 吉良家的家臣立刻反驳道:“笨蛋!正是因为如此!馆主大人才要去京都!在这三河之地,还有谁能为馆主大人主持元服?难道是你这个村夫吗?” 第29章评定间之争 下吉良家前代家督战死,现任家督吉良义安是他兄长,一门众里一色尧直与吉良万松丸属于同辈份,且出身和名份相差较大,直系亲属除了吉良义安也只有隐居的几位亲族,这几位吉良家的一门众都是些脾气奇怪的人,谁敢当面提这茬就是自找麻烦。 “不是还有尾张国的斯波殿下吗?”一个碧海郡的国人看似冒失的问题,却引来厅内所有国人的怒目相视,斯波家沦落为织田家的傀儡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找斯波家就等于找织田家,织田家现在什么样子谁不清楚?去找斯波义统元服等于自打耳光。 在今川家即将出阵西三河,织田家支配西三河时代即将结束的节骨眼上,还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提出找斯波家元服,真是觉得土地缺少养料想把脑袋种进地里滋养土地,此君不是脑袋不灵光就是利令智昏,所以他的提议很快被无视掉。 坐在左手第一位的大河内信贞决定不在沉默,家督的意志不容反驳,他这个谱代于情于理也要坚决支持:“馆主大人上洛是本家正理,我大河内但马守信贞赞同馆主大人的决定!” 随即右手第一位的一色尧直也接着说道:“我一色长门守尧直赞同!” “我山冈淡路守尧元赞同!” “我高桥出羽守政信赞同!” …… 这会儿吉良家的家臣们也回过味来,谱代们一个个高声赞同,似乎有些不对劲,这也太顺利了点,难道不应该反对一下吗?可是吉良家的谱代们都全力支持,他们又有什么可多想的,很快稀稀拉拉支撑的人越来越多,就连看热闹的碧海、额田国人也逐渐加入支持的行列。 “大事已成!”吉良万松丸满意点点头,简单说了几句诸君勉励,守护基业之类的场面话,就当即宣布评定会结束,国人众们带着各式各样的表情逐次离开。 这次的评定会出乎意料的快速结束,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离开,比如吉良家内的几十位家臣就很自觉的留了下来,家督上洛可不是一件小事,不会像刚才那样一个简单宣布就了事,事后的交代也必然少不了,他们都在耐心的等待着今天会议里最重要的事情。 “诸君都知道太原雪斋已经来了,但是本家还要说一个诸君不知道的事情,本家得到确切消息,冈崎城的今川家军势将在九月出阵西三河,目标首先是桀骜不驯的西三河国人,待今川大军获得胜利后,再携大胜之势一举攻下安祥城。” “什么?怎么会如此!”几名家臣非常失礼的瘫倒在地,脸上的汗水不停流下,真的活像一条落水狗,而且是又老又丑的癞皮狗。 “今川家那些混蛋,果真是在打本家的主意,可是当真遇到这个结果时,还真是有些不甘心啊!”一些家臣开始一脸懊丧的抱怨起来,这些碧海郡的家臣大多都和织田家有所勾连,听到今川家入侵西三河第一反应就是要打,只不过吉良万松丸有言在先,他们不好发作罢了。 不过仍然有些人不死心,立刻有人跳出来声称吉良与织田是互相守望的盟友,安祥城内的织田家不会见死不救,只需联络织田家再固守笼城即可再次打退今川家云云,这个时候,还说这种话的人就是在秀智商下限,刚才还赞同今川家势不可挡,现在又换个词儿说要打退今川家,不是智商有硬伤就是脑袋不清醒了。 对于脑袋不清醒的人大家还是充分谅解的,大部分人则开始考虑着如何投效今川家,投效今川家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保证本领安堵大概是他们划下的一道红线,不能获得安堵的话还不如拼一下,如果投效今川家阵参再捞一份军工增加知行就再好不过了。 自从三十多年前吉良家开始衰落以来,这种风吹两面倒的格局就逐渐显现,家臣们的独立倾向越来越强,除了谱代还能保证忠诚不变吉良家以外,普通家臣心里的小算盘早就打的啪啪响了,近几十年西三河的家臣先后屈从今川氏亲,松平清康和织田信秀,继续屈从下去才符合乱世之道。 “今川家这是先礼后兵吗?臣下明白了!馆主大人此去京都是势在必行之事!吉良家的家业就交给臣下来保护吧!在馆主大人回乡之前,臣下一定誓死保卫西条城不落入他人之手!”身为谱代众的笔头,吉良万松丸的后见,大河内信贞早已有了这个觉悟,所以他很配合的将这出戏演下去,在他的带领下吉良家的家臣们全都拜服与地。 “本家并非是要诸君与西条城共存亡!”蝙蝠扇被他轻轻的折起,轻轻捏着象牙扇骨低声道:“本家此次上洛,不知何年才能回归三河,或许会拜受公方殿下赐予的新领也未尝可知,所以未来就要请诸君继续维系着吉良家的家业吧!” “馆主大人!”所有家臣都震惊于吉良万松丸的表态,纷纷拜倒于地苦苦哀求道:“我等必将为吉良家效死,绝不让家名玷污,请馆主大人收回成命!” 上洛是一回事,上洛不回来又是另一回事,吉良家虽然代代洛中参勤,但也不是说不回三河的乡下居住,吉良万松丸这话说的好像永远不回来的样子,这怎么能不让谱代众感到惶恐?没有吉良家的大旗护身他们就是纸糊的,只需要下吉良家吉良义安一句话就能让他们苦着脸跑到东条城俯首称臣,这可是一下从内臣变成外臣的待遇。 “诸君不必如此!”扫了一眼殿内的众多家臣,有一些人是真心实意的挽留,而有一些人则开始目光游离,看起来在转着脑筋不知在想什么,或许是贪图吉良家领的土地知行,不过他们注定是要落得一场空。 从小就用京都腔说惯了,听起三河腔的大喊大叫还是有些不习惯,清了清嗓子:“以后三河吉良只有下吉良一脉,上吉良本家移至到京都,诸君身为西三河一方领主,理应为家内安宁作出贡献,同出上吉良的兄长吉良义安也会照拂一二,下吉良家那里自有本家去说服,保证诸位不会有任何损失,诸位无须忧心!” 定心丸得吃,迷魂汤得灌,无论谱代家臣、普通家臣还是国人众本质都是土地领主,最在意的无非是自家领地不受侵夺,家业传承不受干涉,国人可能还多一点想法,比如继续保持无人干涉自由自在的生活。 “馆主大人!本家转移到京都这等大事怎么可以轻易决定!还请馆主大人收回成命!”以大河内信贞为首的谱代家臣仍然执拗的坚持,对于他们来说上洛或许是必然选择,但是迁移宗庙到京都就有些过分。 毕竟吉良家的祖宗灵位供奉在実相安国禅寺里三百多年,包括一色、山冈这等一门众也把祖先灵位也供奉其中,他这一迁等于夺了一些人的根基,家督又不让他们上洛,这不是让他们两头为难么? 有些家臣想张口欲言支持吉良万松丸的决定,又慑于谱代重臣们而不敢开口,但是他们也没有坚持多久,有些人开始不耐的轻哼着反驳,认为家督的决定就应该支持,当然这么说的人很快被喷的脑袋头抬不起来。 接着胜利的一方开始洋洋得意的乱开地图炮,许多家臣躺着中枪继而参入这场无意义的论战,逐渐演变成一场全年龄的嘴炮战争,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头,还是刚刚元服的愣头青,都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争论着。 坐在主位上的吉良万松丸,可以清晰的看清每一个人的表情,有些人面红耳赤,有些人义正词严,更有脸上挂着冷笑口出恶言之人,要不是顾及着家督坐在主位上,只怕这些多年的同僚也要拔刀相向。 第30章家督的决意 “小小的忠诚测试就露出了狐狸尾巴,人情竟然冰冷如斯,真是可悲可叹啊!”吉良万松丸冷笑一声,对他们很是不屑一顾,当然他这么想也过激了,谱代也是人,是人就有私心,只不过他们这些经历几百年风霜洗礼的家族,比那些毫无节操的普通家臣、国人们忠诚太多,即使再闹也不会对他这个家督不敬,最后他的提议还是会通过。 不过吉良万松丸没打算理解他们,看火候差不多就直接抛出答案:“本家的菩提寺暂不迁徙,只是把家名正式改为京都吉良氏,诸君不必太多担心,西条领内一切萧规曹随,由一色长门守、山冈淡路守、大河内但马守、巨海弹正少忠、高桥出羽守、小笠原摂津守、小笠原安芸守、江原丹波守等人合议处置。” 果然一听他的提议,所有家臣异口同声的支持,刚才还乱成一锅粥的家臣们又和气的坐在一起,仿佛一切都没发生一样,重臣合议制好啊!这可是镰仓幕府那会儿传下来的法宝,谱代们立刻得到满足。 吉良万松丸微笑的望着他们,只是双目中的冷然却抹不去,的京都腔童音,很快落入在场的所有重臣耳畔:“本家从小学习汉学,曾得知明国有一句俗谚叫做:人走茶凉,但今天看来,人还未走,茶却已凉,看来无论是明国这等中土上国,还是我日本的一隅岛国,在人性上都是如一而是的啊!” 这一句话多少狠了点,让谱代家臣们满面羞惭坐回去,许多人开始扪心自问:“重臣合议制确实很好,但是这么明目张胆的篡夺吉良家的家业是不是毫无廉耻了点?再说家督只是去京都奉公,如果哪一天想清楚又回到三河国,他们这些谱代又该如何自处?一旦争权,吉良家的名声就完了,他们这些谱代身上笼罩的光环也会退却,没有光环的谱代就只是普通武家,三河国人还会怕他们吗?” 答案不言自明,吉良的家臣们大多能力普通,之所以能成为西三河的知名武家,掌握大量土地知行,一是因为世代侍奉吉良家,二是依靠吉良家的光环加成让国人、地侍心怀畏惧,没有名份他们就是掉毛的凤凰不如鸡。 吉良万松丸用森冷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所有人,轻哼一声道:“本家此一去,吉良家必然转投今川家,诸君只要铭记一点,本家非是臣从今川治部即可,若是谁有心拿我吉良家业去今川家邀功请赏,请大胆的去做!本家在京都看着诸君到底配不配做我吉良家的家臣!” “臣下不敢!”无论是谱代还是有力家臣都一呼啦拜服下去,这话可重的没边了,到底是卖主家还是忠于主家,足够让这些一直不坚定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吉良万松丸这是要在京都隔岸观火,谁卖了他以后少不得算账,再说谁敢保证今川家就一定保他们,在座的人可没健忘到忽视今川家与吉良家的关系。 “……本家这次必须要上洛,不但要上洛,西条吉良家也会随之迁走,本家的母族是公家里的贵胄中院家,在京都里颇有势力,在近畿谋得一份基业想来也不会困难。”随着计划一环扣一环的娓娓道来,让吉良家的家臣们哑口无言。 这下让所有人都见识到这个小家督的锋芒,吉良家可是世代簪缨的名门,又以弓马礼仪传家,没人认为吉良家的家督会是一个蠢孩子,但是这位吉良家的家督有点强的过分,起码大河内信贞是这么想的,他没料到整日捧着书愁眉苦脸的小徒弟竟然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诸位既然听明白了,就各自回去准备一下吧!”吉良万松丸以扇柄轻轻敲击案几,提示家臣们可以离开。 一直闷声不吭的山冈淡路守尧元突然跳出来跪在中间,作为家中第一猛将也是嗓门第一大的家伙,他一露面就有人觉得不好,可是拦住他已经来不及了:“馆主大人!臣下请求随馆主大人一并上洛!继续为吉良家大业做贡献!” “馆主大人!臣下也愿追随馆主大人上洛!”这一起头可就糟了,坐在后面地位部太高的家臣也被带动起来,一群热血澎湃的武士们也不管家里有几反田地,有几个侧室多少个儿子,又有多少人追随,扯着嗓子干吼着表忠心。 这个结果大大出乎吉良万松丸的意料,他可不想带走这么多谱代那太麻烦了,于是耐心的开导:“诸位随我离开故土,那么家业又当如何处断?舍弃是不行的,但是合格的继承者又哪里有那么容易,万一守不住这份家业自己又在京都毫无着落,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家臣们都觉得家督真的很通情达理,这一句话恰好说在了他们的痛处,一个合格的武家继承人没那么好培养,需要悉心培养十几载才能成材,这期间还要没病没灾没有不良嗜好,万一沾上上面任何一点那就糟糕了。 更糟糕的是许多武家经常要面临孩子生多了争夺家业,或者生不出孩子无子断嗣的危险,在这个时代武士又是高危职业,不知什么时候就因为一场领地冲突,或者被一揆暴动的农民一波带走,这些现实摆在面前让这群热血澎湃的家臣们一下蔫掉。 地侍或者称之为地下人的低级武士更糟糕,他们平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下地耕田,战时扛枪上阵杀敌,这种苦日子不要太多,基本三十岁前结婚的寥寥无几,但是他们又要面临一个问题,能安稳的活过三十岁找媳妇吗? 室町时代的武士寿命平均不到四十岁,许多人还在为能活过三十岁努力着,活不到那个岁数就结不了婚,但是稀缺医疗资源的时代可不允许他们都活过三十岁,至于活到下一代继承人元服成年的年纪,那可是高富帅的专利,活到一百岁的老寿星什么的他们都当作神话看。 许多人活不到那个岁数,嗣子的监护权就成了问题,无论是同族还是家臣都不介意谋得家产,是否会被歹毒的族人杀害从而篡夺家业就不好说了,他们如果真跟着吉良万松丸去京都,最后混的凄凄惨惨事业不顺,回到三河国哪里还有他们的容身之所,家业肯定被同族继承分光了。 看到一群家臣心有戚戚焉的表情,吉良万松丸笑了笑:“所以诸君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但是吉良家的家业还需要诸位肱股之臣鼎立支持,毕竟这片三河热土也是世世代代生活了几百年的地方啊!” 对于豪族来说,家业传承和乡土才是最大的羁绊,所有家臣都被吉良万松丸这一番话所打动,谁能放下自家那一反三畝地,传说中舍弃家业的武士虽然有,但是肯定不在这群家臣之列,于是家臣们很识相的退却。 第31章家老的条件 家臣们都散去了,唯有大河内信贞一动不动,吉良万松丸知道他有话说,两个人安安稳稳的坐了好一会儿,看起来这位笔头家老还在想着怎么劝他,刚才都劝不动他,现在还劝什么去?注定要徒劳无功。 “馆主大人!您说的没错,吉良家这次是吉良家三百年来最大的一次劫难,身为本家家督的您,不能困守在三河国内,但是臣下身为馆主大人的后见,不能追随馆主大人是绝对不可以的!所以请馆主大人准许臣下的追随,带上我三河的儿郎,为吉良家大业作出贡献吧!” 大河内信贞的表态不太出乎意料,这位首席谱代也想着热血一把,虽然忠心可嘉勇气可赞值得夸奖,可这不符合他的策略,三河没有他看着,老巢的家业被今川家掏空了怎么办,以后岂不是连个退路都没有了。 吉良万松丸只能安抚道:“但马守的想法本家已经了解!但是本家在三河国的家业也并不是完全放弃,西条吉良家只是本家走了,土地和家臣还留着,哪怕我兄长也只是名义上领导西条城,吉良家一门惣领还在本家,诸君也仍然是本家的家臣。” “可是馆主大人上京也需要人手,臣下少时随先代馆主居于京都,应该可以帮的上馆主大人!”大河内信贞不死心的说道。 “可是但马守是本家的中流砥柱啊!没有但马守坐镇的话,家内的谱代会失去主心骨,国人会趁机扰乱,万一家业有难我这家督在京都还能安稳吗?” “这……既然臣下不能追随馆主大人左右,就请馆主大人让我等谱代的族人追随您上洛奉公吧!” 大河内信贞果断亮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你不是不让我们去京都陪同奉公么?那就带着我们的族人去好了,这下无论家督是好是坏,这些谱代们也都可以安心了,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从古到今许多人都明白。 “既然但马守盛意拳拳,本家就同意了!”临了之时,吉良万松丸又说了一堆慷慨激昂的话激励他,让大河内信贞拍着胸膛表示一定守住吉良家的家业才安心离去。 吉良万松丸起身走出评定间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后,叫来一名小姓让他准备午餐,自己只身返回了天守阁把碍事的狩衣脱去,换上了轻便的水干直垂,这种狩衣的简化版服饰是用透气性好的丝麻织成,穿起来既舒适又好看,当然也最适合尚未元服的吉良万松丸。 自从吉良万松丸倡导吃肉食以来,吉良家内就出现了些许变化,比如鹰狩的次数越来越多,几乎三五天就要出外打猎,马迴武士已经习惯骑在马上弯弓射杀猎物,一些弓马天赋高的人开始请教小笠原氏的弓马术,无非是想学会平安时代传下来的流镝马术。 有动力才会有战果,从小到大打来的野兔,野猪,野鹿,獐子之类的猎物数不胜数,为了让自己吃肉的行为正当化,他就借用身份逼迫马迴武士跟着他同流合污,这些家伙大脑构造简单,还保留简单的是非观,杀生或许可以理解但是吃肉食却万万不行,在他的威胁之下也不敢违抗吉良万松丸的命令,只能一边躺着眼泪向神佛默默祈祷一边狠咬乱嚼着。 这个时代香料一直都是贵重物品,无论是烤还是煮,都只能撒点盐了事,弄出来的食物即不好吃也不美观,为了改善伙食,吉良万松丸又下令马迴众用鱼叉下河捕鱼,用鱼与肉一起炖着吃也能换换口味,他也从那个时候开始养成了钓鱼的习惯。 虽然逼迫马迴众的手法有些不太光明,但是改吃肉之后的好处还是显而易见的,这些马迴众们的身体比起几年前要强壮的多,有些年纪不大的还长了点个子,有了效果自然也就更能换来马迴众们的积极性,这些马迴众除了守护吉良万松丸之外,也就无非是修炼战斗技巧这一途,没有好身体什么都做不成。 为了安抚他们,吉良万松丸还拿武田家五虎将之一的多田满赖作为例子,说这位多田满赖就是位吃肉的武士,不但精于弓箭之道,还十分擅长打夜战,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他吃肉,这话是有点胡扯,但是这些马迴武士可是很信这一套,甲州武田家距离三河不远,武田家的武名在东国和东海道一直都很响亮,拿多田满赖作为例子,这些马迴武士们就能安心的吃肉。 这些人不一定知道甲斐五虎将是谁,只要知道这话是从家督嘴里说出来的就一定是真的,谁要是在他们面前说这话不是真的,他们一定会抄起武士刀和他们拼命。 吉良家的谱代家臣忠诚度都不错,这些马迴众都是他父亲当年一手为他组建的,这些马迴众的祖上就是追随吉良家家督成为幕府奉公众的有力武士,脑袋可能不太灵光,但是忠诚和勇敢却一点都不差。 大河内信贞曾经说:“我吉良家的马迴武士威名遍及三河,这都是托馆主大人的鸿福!” 马迴武士是吉良家保持两百年的传统,在吉良万松丸出生前一直保持六十人规模,依靠的就是三河海湾的岸边盐田获得的利润,直到吉良万松丸发现盐田晒盐的方法很不科学,出了一个新点子让晒盐的效率提高数倍,提炼出更好的细盐才有所改变。 先挖好沟渠将海水引到低于海平面的盐田,然后在外围筑起防潮堤坝,这样就可以不受潮汐的影响,在海水晒干后,把盐和沙的混合物倒进沼井,注入清水再经过细密的筛网过滤分离,可以得到含盐量很高的卤水,这种卤水还不能用,再次晒干以后溶水进行二次精细过滤,可以得到杂质极少的纯净盐水,最后经过蒸馏获得高纯度的海盐。 因为吉良万松丸提出了新工艺,又联合一门谱代一起在靠近海边的沙滩上筑防潮堤、挖盐田,把原本的盐户进行改组成为吉良家自己的新生意,这门生意从前几年开始经营并以进入正轨,东海附近的商町和民众已经逐步认可西条精盐的名气。 其中吉良家所属的盐田最大,每个月稳定出产一百八十石食盐,夏季月产最高记录出产三百三十石食盐,也是一笔利润丰厚的买卖,西条精盐每石食盐售价高达鐚钱四贯八百文,比普通粗盐贵出一半多还多,成本几乎寥寥无几。 吉良家能拥有两百马迴武士,而且各个弓马娴熟技艺精湛,就是依靠食盐的暴利支撑才得以扩编,原本许多无缘成为马迴武士的家臣子弟获得梦寐以求的晋身机会,山本勘助用五年的时间编练八百精锐也是依靠这笔收入打底,没有钱就练不出精兵,空口白话练不出强兵,唯有雄厚的经济基础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 第32章义安的执着 西条城天守阁内,吉良万松丸身着狩衣正容端坐,他对面坐着一位年轻人,两人的相貌有三四分相似,眉眼之间依稀可以看出同出一族,他就是下吉良家的现任家督,吉良万松丸同父异母的兄长,吉良义安。 按照虚岁算法,吉良义安也不过刚满十四岁,与月初刚过完八周岁生日的吉良万松丸相比可要成熟的多,起码童音已经逐渐消退,身为下吉良家的家督近十年,耳濡目染学到的东西也比他要多,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万松丸,你真的决定上洛吗?我认为你应该再考虑一下。”吉良义安言辞恳切的规劝道:“此值我吉良家遭逢兵乱之时,你我兄弟二人正应当团结一心相互守望,京都上洛的事情还是先放一放吧。” 吉良万松丸怎么也没料到这位兄长竟然反过来劝他放弃上洛,于是失着笑摇头说:“兄长一定还想着与今川家对抗下去吧?” “这是当然,我们的亡兄义乡、我的养父持広公都战死于抵抗今川家入侵的战争,你我又怎么能置身事外呢?”吉良义安显得胸有成竹,直接把亲族被讨死的旧账翻出来鼓动他坚决的对抗今川家,不过他还是低估了吉良万松丸的意志,或者高估了己方的实力。 虽然对这个顽固的兄长感到很苦恼,但是吉良万松丸还是决定耐心的和他解释,一门的理解和支持对他很重要,更何况下吉良家的态度至关重要,吉良家已经经不起再次分裂的打击了,这一点他很明白。 “试问兄长的对抗方略是什么?” “你我二人联手,以尾张织田家为奥援,团结国人众笼城固守,只要我等意志坚决,今川军粮尽之时退去。”吉良义安侃侃而谈,显得是如此的自信满满,“我等还可以三河本地的优势袭扰今川家的粮道,今川军孤军深入一旦切断粮道,彼之军势不战自溃也!” “切,秋收刚结束,今川家会缺粮吗?这种连赵括都不如的兵法也拿来现卖。”吉良万松丸真的很像喷这个出谋划策者一脸口水,想了想又问道:“这是富永备前守的谋略吧!” 设乐郡的富永氏出自大伴氏,曾在平安时代担任幡豆郡郡司,追随八幡太郎源义家征讨奥州,建武年间开始从属足利尊氏一方征讨南朝,一度曾控制设乐一郡、宝饭半郡,后来因为军内的菅沼氏、奥平氏崛起而陷入衰退,永正年间嫡流断绝。 现任富永家一门惣领的富永清広是富永一门众内血缘最近的一支,并担任設楽郡広岩城城主,牟呂富永氏的富永资広同样也是下吉良家的谱代家老,其地位丝毫不差于一门惣领家,富永资広的兄长,资広的兄长,前任家督富永备前守忠安曾追随吉良持広倒向今川家与吉良家对立,后又支持吉良持広倒向吉良家与今川家对立,并且跟随吉良持広一同战死八面山。 “不是备前守的意思,是本家自己想出来的!”吉良义安的脸上闪过一阵不正常的红色,气愤道:“你不要胡乱揣测……好吧!别这么看着我,是伴五郎出的点子!” “伴五郎?噢!记起来了,那个经常跟在你后面的小姓是吧?富永备前守忠安嫡子是吧?”吉良万松丸好像记起这么个人。 “年初就已经元服名叫富永忠元,他可是本家的看好的人物,未来我吉良家智勇双全的大将。”说道自己倚重的心腹能臣,吉良义安非常高兴,冲着吉良万松丸炫耀:“你心腹大将山冈直长可比他差不少。” “兄长,还是先谈正事吧。”吉良万松丸有些残念的看着他的表演,对于吉良义安的炫耀他也不怎么生气,不提这富永忠元的谋略实在有些残念,单说今川家还没正式出阵,下吉良家内就有一大半家臣、国人陷入动摇,这种情势吉良义安还妄谈什么笼城固守,守护相望简直是痴人说梦,这位“智勇双全”的富永忠元多半也是名不副实。 知道吉良义安的想法,他还得换个说法继续劝说:“兄长的策略看起来很完善,只是本家收到的消息,八名郡的国人已经转投今川一方,东三河的门户大开,今川家的骏河、远江国人陆续出动,东三河的国人也陆续从军,今川家八千大军已经扩充到一万两千人,设乐郡的菅沼、奥平专属今川一方,兄长认为胜率会有多大?” “万松丸!你怎么可以说这种丧气话呢!即使明知不能求胜,我们也要做死中求活的反抗!”吉良义安的意志很坚定,执拗的坚持自己的信念:“父兄的死仇不得不报,我吉良家世代贵胄怎能屈尊臣服今川家?我做不到!宁死也做不到!” “兄长怎能轻谈生死?那样不正顺了今川家的意思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今川家正愁找不到覆灭我吉良一族的机会,本家上洛奉公以图自保,也是为了安今川家的心,你我兄弟二人只得留一人坐镇三河,另一人少不得幽闭、毒杀的下场,若是你我兄弟二人皆不识相,灭了我吉良一族的嫡流,再塞个儿子继承家业不是照样可以传下去?只是这么一来,咱们兄弟俩可就成了吉良家的罪人,无颜见父祖了。” 吉良万松丸的说辞很简单,想不想维系家业你自己选,硬抗下去吉良家肯定落不得好处,空谈什么笼城固守、相互守望、引为奥援都是骗人的把戏,少年家督素无威名,家中没有名将谋臣坐镇,拿什么和今川家拼? “可也不能就这么降了啊!这一点我绝对不行!”虽然吉良义安仍然坚持己见,但是很显然他已经开始动摇了,很心虚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垂着脑袋默然不语。 “说到底还是个少年人,谈国仇家业还缺少担当。”吉良万松丸直接把自己才九岁的事实给忽略掉,又趁热打铁的抛出一个犀利的问题:“听说兄长当场烧掉太原雪斋禅师捎带的亲笔信,月初太原雪斋进入冈崎城,松平家内乱平定,今川家大军陆续开拔,八名、设乐一阵不出而降服,以太原雪斋之能,兄长对家臣、国人有几分信心坚持到最后一刻?” “这……”吉良义安迟疑了,下吉良家内因为他烧信的举动,已经有不少家臣擅自脱离吉良家倒向今川一方,正如他所说的八名、设乐两郡的力量丧失大半,指望衰落的富永氏根本支撑不起下吉良家,织田家的势力只在西三河边缘徘徊,距离东三河山高路远,又哪来什么引为奥援。 “本家宣布上洛后,召集谱代重臣密谈,约定在九月初转投今川一方,并随同太原雪斋出阵安祥城。”吉良万松丸抓住机会给予最后一击,这个消息既准且狠,把吉良义安震的目瞪口呆的瘫坐一地。 “你……竟然让家臣降服了?”吉良义安喃喃自语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不能这样做啊!” “是的!降服了,用体面点的说法是转投阵营,书信已经递交冈崎城的太原雪斋禅师,禅师代表今川家接受本家的投效,保证西三河本领安堵的同时,还许诺夺回安祥城后帮助本家恢复碧海郡内被织田家夺取的家领。”吉良万松丸笑了笑,一点点击垮吉良义安顽固的防御。 “你怎么可以这样!”吉良义安很愤怒,他感觉自己被背叛了,而且背叛他的还是自己的弟弟,上吉良家这一降服,下吉良的反抗就成了空中楼阁,没有西三河的鼎力支持,他还妄谈什么抵抗今川大军,可以想象这个消息一传出,家内的舆论立即会发生逆转,吉良义安这个家督如果还不识相,下场也不会比幽闭好多少。 “所以兄长必须降服,也必定要降服!本家上洛奉公,三河吉良家就需要兄长来维系,请兄长三思而后行啊!” “我会认真考虑你的话!”吉良义安遽然起身人去,显然他的脸色很难看,吉良万松丸叹了口气,抬头望着窗外晴空万里静静发呆。 “但愿他能想明白!” 第33章中秋月见节 八月初十,今川家出阵西三河的消息已经传开,反应迟钝的织田家终于作出反应,安祥城城主织田大隈守信広拍出家臣联络吉良家,希望吉良家能再次出阵援助安祥城,因为这几年的安祥城合战,吉良家每次都会象征性的派出三五百人去打打酱油,织田信広这么要求也不算过分。 不过这次织田家肯定要失望了,因为大河内信贞以吉良万松丸的后见人,吉良家笔头家老的身份把信使挡下,原因竟然是十分可笑的“秋收未绝”,吉良家领的秋收还没结束,即使收割完粮食,还需要晾晒脱壳、清点入库,所以只能对织田大隈守说声抱歉了。 据说当时织田家的使者脸色都变了,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僵在那里半天没人理他,最后才骂骂咧咧的骑着马折头返回,总之织田家多半也是知道吉良家心存看戏的打算,至于和今川家打成密约什么的,织田家认为这不太可能,毕竟吉良家这等名门把脸面看的比性命都重要。 吉良家内都知道山本勘助是吉良万松丸的十分倚重的重臣,同时又兼任吉良万松丸的辅佐役,在吉良家内没有领地知行,而是领受五百贯文年俸做他的直属家臣,所有人都知道他必定会跟随吉良万松丸上洛,所以小评定会上很快就通过任命,作为吉良万松丸钦点为上洛奉公的辅政家臣,负责上洛奉公的准备诸事宜。 这个任命决定很好下,但是事情却一点也不好做,尤其是吉良万松丸这个甩手掌柜把事情交给他就什么也不问了,山本勘助只能跑到西条城内翻找吉良家内故実成例,结果一找才知道上洛奉公的准备有多么复杂,先要奉书上奏幕府,然后规定带什么东西准备什么礼物,沿路上洛的路线,在哪里休息等等千头万绪看的人眼花缭乱。 而且最离谱的是这些准备要提前半年去做,吉良万松丸任命他做辅政家臣的时候已经到了八月初,吉良万松丸又金口玉言的定下八月二十八日上洛,这么仓促怎么搞?差点没把山本勘助给为难死。 战国名将到底和别人不一样,他立刻决定一切从简安排,于是大笔一挥裁掉一大半准备工作,所有事情压缩在十五天内做完,于是西条城内的家臣们就倒霉了,奉行众被调来帮忙,马迴武士也被调用,后来觉得这些家伙实在碍手碍脚又给退回来,又跑到谱代众那里抓壮丁,把谱代众折腾的欲仙欲死,这位辅政家臣所过之处一阵鸡飞狗跳,让人闻之色变。 八月十五,农历的中秋佳节,在日本则被称作月见节,相传是仲秋十五夜月见祭事,平安时代的皇室与公卿喜好泛舟与河川、湖泊之上,举办声势浩大的饮宴,宴会上以萱草作为装饰,宴席之间的活动以和歌酬唱,博陆相戏,白拍子伴舞为主,宴会上还有糯米做的月见团子、里芋、枝豆、栗子等食物,另外这个时候还能喝到御酒。 中秋之夜以赏月题材的和歌有许多,而且以当夜之月色变化又分为多种叫法,比如中秋之夜云起而月隐被称作“无月”,中秋之夜有秋雨降下谓之“雨月”,俳谐以八月十四日、十五日、十六日之夜分别被称作“待宵”、“十六夜”,以示对名月前后的爱称。 今年的中秋之夜只有阿菊陪着他赏月显得倍感孤单,山本勘助整天忙的见不到人,山冈善次郎仍然沉迷在兵法的世界中,本多弥八郎也被山本勘助抓去做事,再加上吉良万松丸让不执勤的小姓回家于亲人团圆,让整个本丸变的空荡荡的。 “阿菊,我们要上洛了,你开心吗?” “嗯嗯!阿菊好高兴!阿菊要感谢殿下!”这个问题已经被吉良万松丸反复问了好多遍,每次得到的答案总是那么的相似,阿菊就像一个有求必应的知心姐姐,只要吉良万松丸需要,她就会第一时间出现。 “阿菊真的很高兴,殿下应该为中院殿下准备礼物。”阿菊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小罐子,罐子里盛满了千纸鹤,阿菊拿起一只千纸鹤,轻轻拉动纸鹤的头和翅膀,眼里泛着幸福的笑容:“殿下叠的千羽鹤,阿菊终于学会了呢!阿菊这此叠了一千零一只呢!阿菊想把这些千羽鹤送给殿下。” “诶?要送给我吗?可是千纸鹤的含义什么的……”吉良万松丸不自觉的就有点想歪了,他叠出千纸鹤完全是因为无聊所致,中世的日本太苦闷了,不找点乐子要死人的,然后不知怎么就被阿菊给发现了,然后缠着他要学怎么叠千纸鹤,至于为什么被叫成千羽鹤他也不太清楚,千纸鹤被他胡诌了一个“比翼鸟”的诨名也不知有没有被接受。 “是祝殿下身体健康!心想事成哦!殿下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阿菊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让吉良万松丸觉得后脊梁骨有些发凉,于是果断揉着脑袋打起了哈欠:“说起来我有点困了呢!总之,早点休息吧!” “加乃!”吉良万松丸丢下再见两个字果断跑路,连小罐子都忘记拿了。 中秋的明月将点点银光撒在她的身上,使她看起来更像一位月下祈祷的巫女,阿菊若有所思的望着狼狈逃去的小小身影,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殿下快快长大吧!京都有好些美丽的女子在等着殿下呀!” 中秋的月见节在平淡中渡过,第二天东条城派来使者,富永备前守资広亲自出马,带着吉良义安的书信来访,西条城大广间内,吉良万松丸一目十行的将这封不长的书信看完,脸上泛起淡淡的微笑:“兄长已经决定转投今川家了吗?” “是的!因为宝饭郡的国人转投今川一方促使主公做出决断,在下出来之前,主公曾祝福在下务必要请御屋形大人在其中辗转说合,我资広代表下吉良家拜托大人了!”富永资広一个大礼拜下去就不抬头了,看起来打定主意什么时候吉良万松丸答应,他什么时候起来。 “富永殿还真是位坦诚的人啊!既然这样,就由本家代为辗转传递信息吧!”吉良万松丸略显无奈的答应下来,这么轻松就搞定差使,让这位下吉良家的家老欢天喜地的拜了又拜,带着好消息飞也似的赶回东条城。 “说起来明明是我的愿望,为什么总觉得很别扭呢?”吉良万松丸苦笑了几声,晃了晃脑袋取来纸笔唰唰写下几行字,又把吉良义安的书信一并附上,把山冈善次郎叫来,嘱咐他将书信送往冈崎城太原雪斋处。 中秋刚过,三河国迎来一场大范围降雨,为了以壮声势,吉良万松丸特命马迴武士客串信使,将几十封书信编发三河国,邀请三河奉公众一同上洛保驾奉公。 第34章拜访中条家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雨后清秋真是一派别样风光啊。”漫漫山道蜿蜒曲折接连远处的幽幽群山,吉良万松丸拉着山本勘助站在山坡上,眺望这片湖光山色的美丽景象。 “馆主大人还是赶快赶路吧!臣下还有要事处理。”山本勘助苦着脸催促道,本来就忙的脚不着地,还被吉良万松丸硬拉来拜访三河中条氏,说是借着上洛的名义拉拢三河国人以壮声威,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出发,跨过碧海郡深入加茂郡内的群山中。 “知道啦!师匠还真是个缺乏情趣的人啊!”吉良万松丸小声嘀咕两声便催动座骑冲下山,山本勘助与马迴武士迅速跟上,只有山冈善次郎连忙驾着他的驽马小心翼翼的下山,但是总是追不上马迴武士。 山冈善次郎吃这匹劣马的亏已经不是一此两次,虽然骑术射术的水平很高,只是因为每次跑的最慢,就被马迴武士们私下嘲笑,这让山冈善次郎觉得很不能忍受,于是他在心中发誓:“混蛋!这此回去一定要把这匹马卖掉!绝不反悔!” 不提山冈善次郎和那匹驽马的恩怨,吉良万松丸的队伍很快就来到拳母城,中条一族上下对这位几十年没有再来往的吉良氏家督到访感到好奇,因为前几日有书信来往,吉良万松丸的来访也是意料之中,拳母城城主中条出羽守常隆亲自出迎,给这位贵客最高的礼遇。 在室町时代,三河国在幕府的地位可以说十分特殊,幕府奉公众的机构架设基本等同于镰仓时代的御家人制度,只是把御家人参政议政权柄削弱,变成单纯的幕府直属武装力量,奉公众来自各领国的武家,有战功的国人家族。 三河国内有四十家奉公众,基本上三河国内数得上名号的国人豪族都是奉公众出身,这些家族也不是世代都去幕府奉公,最近四十多年因为幕府权力衰退而逐渐断绝上洛的意图,一门心思扩大在三河国内的影响力,接着今川家的势力扩张,松平清康如彗星般的崛起与陨落,都对三河国的奉公众造成不小的打击。 说起三河中条氏,也是鼎鼎大名的武家,家系出自著名的小野朝臣一族,从奈良时代开始就活跃在历史上,初祖里最有名的小野妹子,平安时代先后被三次排入六歌仙、三十六歌仙、女房三十六歌仙的小野小町,还有被称作“野宰相”的小野篁等名人。 平安时代,小野篁的子孙武藏守小野孝泰武蔵国下向,其子小野義孝移居武蔵国南多摩郡横山,因苗字改为横山氏并传出诸多分支,并形成了源平时代十分著名的武藏七党之首横山党,在镰仓时代初期,十分著名的武家中条家长可以算中条家的开祖,中条家长之父中条兼纲在源赖潮举兵时率领郎党从军,并在源平合戦、奥州合戦中立下功绩。 这位中条家长因为其父祖一代跟随源义朝,源赖潮起兵而被推举为左卫门尉,在承久之乱中与大江広元担任镰仓幕府留守役而获得尾張守护、三河高桥庄地头一职,嘉禄元年担任评定众获得従五位下出羽守,直接参与制定镰仓幕府著名的法令《御成敗式目》,和田合戦中横山党嫡流灭族后,中条氏在北条氏的支持下获得了横山党一门惣领的名份,从此名动天下。 远祖辉煌到不能说明什么,但是中条氏的近祖也一点也不差,是为创立中条流兵法的中条出羽守长秀,中条长秀曾拜在念流开山祖师念阿弥慈恩门下成为“念流十四哲”之一,后来以中条氏家传的剑法与念流相结合创出中条流,在室町时代的地位十分崇高,被历代幕府将军所看重。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中条家还有一个很著名的的分家富田氏,在糅合室町时代兴起的另几个流派的精华后,以中条流为基石创出富田流兵法,在北陆、近畿一带名气极大,也是能与名扬东国的香取神道流相媲美的著名流派。 因为剑豪的特殊身份,以及名动天下的祖先,所以中条氏在幕府奉公众内地位一直都很高,因为世代担任评定众而被称作中条判官,只不过时运不济,这家后来又被“万人恐怖”的足利义教给盯上,寻了错处罚没高桥庄三十六乡年共高打三万六千贯的知行领而家道中落。 不过他家的运气不错,随着嘉吉之乱的爆发,足利义教被赤松满佑给咔嚓了,然后幕府一波动乱连这一波,也没功夫再管中条家的处罚,中条家又托了关系找到细川胜元说清,不但拿回罚没的家领,还重回幕府担任评定众。 只不过这家的命运也和幕府息息相关,随着幕府逐渐衰微,他们家也陷入了不可逆转的衰退,天文二年(1533年),也正是这位中条家的家督中条出羽守常隆,带着自家的家臣郎党与侵占他家领地的松平清康再井田野打了一场合战。 就他家那水平和势若猛虎的松平清康碰撞,能有什么好结果吗?其结果不言自明,在被松平清康狠狠修理一顿的中条家差点连裤衩都输出去,退回拳母城龟缩不出并从此一蹶不振,最后输人输地,加茂郡二十几个乡的家领也和中条家说再见。 或许是被松平清康打怕了,也可能这位中条家的家督已经被吓破胆了,这一缩就是十几年,无论是今川家打来还是织田家打来,这位顽固的中条出羽守都龟缩不出,像一个守旧的可怜虫,企图用这种方法保住家业,但是他这么做有用吗?吉良万松丸十分的怀疑。 进入拳母城大广间,主宾对坐一通公式化的客套过后,吉良万松丸果断提出邀请中条常隆共同上洛奉公扶持幕府,不出所料这位顽固的中条出羽守常隆当即表示拒绝,还信誓旦旦的表示家业艰难要于拳母城共存亡。 “这家伙一定是被松平清康吓破胆了吧?”吉良万松丸瞥了一眼面色苍老的中条常隆,又瞅转头看向山本勘助,这家伙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发呆,就气不打一处来。 吉良万松丸再做最后的努力:“出羽守殿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本家经过深思熟虑,还是决定不去上洛,抱歉了!吉良殿下!”中条常隆表情僵硬的连做出个像样的表情都欠奉。 自从将军家败落之后,三河国的奉公众已经几十年没上洛奉公,无论公方如何催促这些家伙上洛,也无法阻止他们守住家业的决心,这位出羽守也是如此,振兴家业夺回失却的加茂郡领地是他毕生最大的梦想,上洛奉公?他从来没想过。 “顽固的家伙!脑袋僵化的像大理石一样!难怪后来没听说中条家有什么出息!一个笨蛋家督害死全族人啊!”磨破了仍然毫无效果,吉良万松丸果断决定起身告辞,当他一脸晦气的就要走出大广间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吉良殿下!请等一下!” “老顽固想通了?”吉良万松丸心中暗喜,不动声色的转身看过去,这位年过四旬就已鬓发斑白的中条出羽守常隆,叹了口气说道:“请理解本家不能随吉良殿上洛奉公的苦衷……” “我能理解!出羽殿还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吧!”吉良万松丸早晨匆忙起床只吃了两个饭团,骑着马颠簸一路又枯坐了一个时辰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于是干脆打断他绕圈子的无谓举动,意思是说小爷事情很忙,没功夫陪你绕圈圈玩。 第35章中条家少主 “好!吉良殿真是个直爽大度的人,那么在下就把犬子秀隆拜托吉良殿了!”中条常隆唤来一名五官端正少年跪坐在他身旁,少年身穿一套简略吴服,头发扎起来做成东国的常见发式,年纪不大脸上的稚气尚未脱去,看起来也刚元服没多久,一丝不苟的跪坐着听候他父亲的指示。 “弥藤次!以后你要跟着吉良殿去幕府奉公,记得千万不能堕了我中条家的名头,记住了吗?”中条常隆突然一改刚才病病怏怏的样子,说起话来如洪钟大吕中气十足,似乎整个人在见到这个少年的时候又变的伟岸起来。 “是!父亲大人!我中条弥藤次秀隆一定不会堕了我中条家的威名!”这个名叫弥藤次的少年说话很有条理,从跪坐的姿态表情动作来看,也是一位经过家族礼仪熏陶的贵胄子弟,当然最让吉良万松丸在意的还是他的幼名,听到这个幼名他就明白这位中条出羽守的打算。 弥藤次是中条家自中兴之祖中条頼平开始使用的通用的幼名,这个出殿吉良万松丸曾在《吾妻镜》里读到过,还活过镰仓大乱的武家名门每一个都是了不起的家族,中条家也是如此,一直顽强的保持着传统,这种精神令人赞叹。 这位中条秀隆似乎没有丝毫怯场,直起身子转向吉良万松丸恭敬的拜服下去:“中条弥藤次秀隆参见吉良殿下!” “中条殿不必多礼!你我皆是公方殿下之臣属,往后同殿为臣,也请中条殿多关照。”两人虽然彼此客套着自也是心知肚明,吉良家是奉公众首领,亲掌五番奉公众之大权,而且还是足利将军家排名首位的一门众,中条家顶天了也就是一个番头,两者是上下级关系。 在三河国内的地位更是差距颇大,吉良家衰退后的领地大致与还没没落的中条家相当,但这种均势没保持多久,十几年前中条家被松平清康打下去后简直惨不忍睹,不但丢了自己的被官三宅氏、铃木氏、那须氏、阿部氏,连支配三百多年的高桥庄都变的有名无实,无论是幕府还是三河国内都无法与吉良家竞争,除了成为吉良万松丸的被官逐渐转为家臣,他没有其他办法。 在中条出羽守常隆看来,吉良万松丸这次来访是逼迫他站队,要么进入吉良家的阵营,要么就等着被吉良家打击,两吉良家要倒向今川家的消息虽然没传出,但是中条常隆这种地头蛇早就发觉冈崎城的异动,对幡豆郡的防备完全撤除,上下两吉良的家臣频繁来往冈崎城,这么明显的事情也就外来户织田家还蒙在鼓里。 因此中条常隆想抻量吉良万松丸的真实心思,然后再把他嫡子叫来对着吉良万松丸大礼参拜,其中的含义无非就是托付家业,我把嫡子都送过去了,以后中条家就和吉良家是一个绳子上的蚂蚱,您就看着办吧。 虽然没能获得中条家百分百的支持,不过此行的目的还是达到大了,带着满意的答复吉良万松丸又和中条家的父子闲扯一会儿,约定了上洛的日期以及各项准备,就匆匆离开拳母城。 刚出拳母城才发觉山冈善次郎没跟上来,一打听才知道这家伙迷上中条家的兵法非要临阵磨枪学几手,对这个极品一门的行为,吉良万松丸真是哭笑不得,叫上几个马迴武士硬把这家伙擒拿回来,他那匹劣马到是十分晓事,看到主人被架着发出杀猪般的惨嚎声,就跑到大队人马的尾巴后面等着了。 踏着崎岖的山路回返,一路上打酱油摆出思考姿态的山本勘助终于说话了,一上来就撂下一个消息:“武田家战败了!这个消息一直被武田家极力隐藏了近一年,不过还是被本家探知到。” “纳尼?战败?什么合战败的?”吉良万松丸有些惊诧,从他出生起就听着武田家有个战无不胜的军学大师武田晴信的故事,山本勘助最喜欢讲武田家的军略,顺便还把武田信昌、武田信绳、油川信恵这父子三人的恩仇史给扒了一遍,以此告诫吉良万松丸要小心处置子嗣问题。 “我当时才六岁啊,立嗣的问题这么早讲真的没有问题吗?”想起那段历史,吉良万松丸就不寒而栗,看向山本勘助的眼神也变了,弄的这位战国智将一脸莫名奇妙。 “武田家传来了久违的战败消息,这是一个迟来的消息,被武田家掩藏了近一年,但是最终还是传遍了东海道,说起来显露这个消息的就是武田大膳殿的姐夫今川治部殿。”山本勘助又开始感叹这姐夫和小舅子的之间的黑历史。 自从今川义元和他小舅子武田晴信联手玩了他岳父武田信虎一把之后,手中有牌的今川义元就利用这个优势卡的武田晴信欲仙欲死,不但要赡养岳父的钱粮经费,还几次邀请武田晴信攻打北条氏康,只要武田晴信说个“不”字,就立刻威胁他“放你爹回甲斐”,这可武田晴信害惨了,只能苦着脸跟着姐夫去打北条。 所以后来河东一乱闹到最后,武田晴信就跳出来说别打了,咱们坐下来议和吧,打来打去没有他武田家一分好处,还没事被自己无良姐夫拿“放爹”恐吓,这日子过的太不爽了,于是三国同盟的苗头早在几年前结束的河东一乱前就萌发了,武田晴信在其中做和事佬总算让昔日亲戚今日冤家的今川、北条两家坐在一起和谈,然后才有了三国同盟的故事。 对于今川义元坑武田晴信一把的行为,吉良万松丸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这三国同盟里的三个家伙没一个简单的,他更关心这个战败的消息,仔细听山本勘助的介绍果然对的上号,暗叫一声:“这不是传说中的上田原合战吗?” 虽然那段历史已经模糊不清,可是一些细节他还知晓一些,武田晴信曾经两度败于村上义清之手,不但两次栽倒在同一个对手之下,而且两次都还是以惨败收场,这成为他一生之中唯二的污点,至于后面怎么又打胜了村上义清他就有些不明所以,只是依稀记得最后是真田幸隆立下了大功。 “武田家终于战败了?那个武田家的英明的家督,似乎也不像宣传的那样战无不胜的啊!”因为武田信虎被放逐的惊人事件,让武田家开启了一场耗时长久的大规模宣传,“人是城,人是砦,人是垣,人情是朋友,仇恨是敌人。”的这个口号也是这个时期传播出来,三河国距离信浓很近,武田家的宣传他们也都略有耳闻。 第36章武田的消息 “嗯!羽林中郎将殿也是一位知兵之人,臣下在信浓放浪时曾经有幸见过一面,确实是一位武勇超凡的武家!”山本勘助说的这个羽林中郎将就是村上义清,羽林中郎将是左近卫少将的唐名,早在大永七年,村上义清二十七岁时转任左近卫少将,天文五年昇叙正四位上左近卫少将。 他的母亲是三管领家斯波氏的家督斯波左兵督义宽的女儿,村上氏祖上是清和源氏一脉,信浓源氏本身的名气也很大,在建武年间被足利尊氏亲口认定为信浓总大将,论起官途比不断宣传造势的武田家还要高,在室町时代也是信浓非常有名的武家。 吉良万松丸不奇怪武田晴信会输,他还记得上田原合战似乎损失了一些武田家的名将,是武田家抹不去的黑历史之一,只是没想到他会失败的这么惨,甚至远比他记忆中败的还要厉害。 “板垣信方、甘利虎泰、才間河内守、初鹿伝右衛門等人战死,直属武田家本阵的横田高松、多田满赖,原虎胤等人负伤,村上军势一度打到武田家的本阵,武田晴信本人也被砍了几刀,最后还是工藤祐长,马场信房的拼死阻击,这为武田大膳只能命丧上田原了。”山本勘助对于这个战果也是啧啧称奇。 “战死多少人?” “此役武田军共战死一千两百人,难怪武田家把消息瞒了一年多,原来是元气大伤了。”山本勘助咂了咂嘴,对这个数字只能摇头叹息。 武田信虎只待也不是没有败过,早年武田家内油川信惠之乱,后来今川氏亲大军攻入甲斐就败过好几次,只是没有一回像这次败的那么惨,八千军势当场战死一千两百多人,负伤的超过一千五百人,其中三分之一在短短的半个月之间陆续死去,活下来的伤员又有一半永久失去作战力,几乎人人挂彩这不是沉重的打击吗? “为什么都过了快一年了,这个消息才传过来?难道只是单纯的想掩盖这场惨痛的失利吗?我觉得不太像啊!”吉良万松丸觉得很奇怪,败的那么惨已经有些出乎意料,怎么又会掩藏一年才爆出这个消息,武田家在这一年里到底做了什么?以历史上武田晴信的评价来看,他可不是善罢甘休的人。 “确实如此,去年夏天武田大膳殿出阵诹访,在塩尻峠打了一场合战,将入侵诹访的小笠原信浓守长时击败,安定了陷入混乱的南信浓国。” 自从天文十一年六月,武田晴信突然翻脸联络诹访氏的支族高远赖继,一同联手攻入自己妹夫诹访赖重所领的诹访郡,没想过自己这个大舅子会突然翻脸无情的诹访赖重,根本挡不住两路夹攻,只得在武田晴信的调略下于第二个月就开城降服。 然后这位可怜的诹访家家督,连同新婚一年的妻子祢祢一同被带回甲府单独关押,只用不到一个月这个诹访家的末代家督在悲愤和怨恨中死去,不过有传闻这是武田晴信授意害死诹访赖重,只不过传闻多有不实之处因而未被采纳。 因为诹访郡被征服后,自己的妹妹和外甥也就没了作用,祢祢在第二年就在软禁之中抑郁而死,武田晴信为了把诹访郡领地收入囊中,又特意娶了妹夫诹访赖重的庶女诹访御料人为侧室,并于两年前诞下子嗣并让其继承诹访家的家业,至于亲外甥诹访寅王丸的命运无人知晓。 这位御料人生于享禄三年(西历1530年),和武田晴信并没有血缘关系,那些失去土地的诹访国人可不管这些,为了抹黑武田家特意编造出许多可笑的谣言中伤武田家,其实这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武田晴信的做法是有些过分,甚至带着超脱情理之外的冷酷无情,但要是想到他的性格也就不觉得多么奇怪,为了领土扩张总是引诱盟友落入圈套,与武田晴信一通合谋的高远赖继最后也没落得好下场,高远城成了伊那郡郡代秋山虎繁的居城。 对于盟约天然蔑视以及善于把握人心的特点,让他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无往不利,这个端倪早在现在已经出现,不过他还未完全成长为那个甲斐的枭雄,在村上义清以及越后之龙面前遇到了障碍,随后他又转而撕毁盟约对今川家动手,撕毁与织田家的盟约进攻三河等等行为也为他的性格做了最好的注解。 “武田京兆殿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当年臣下也曾在甲府和信浓见过信虎殿,武田家的武士在他的率领下真是支骁勇善战的虎狼之师,只是不知今日在这位武田大膳殿手中会是一副什么模样。”山本勘助的表现让吉良万松丸有些意外。 在他记忆里有关后世的描述,山本勘助应该和武田信虎有些仇怨,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根本并没有这种想法,以左京大夫的唐名京兆尹称呼武田信虎显然是出于尊崇之意,了解山本勘助的他知道这是对武田信虎军略十分推崇的表现。 跟随山本勘助学习几年,他也知道山本勘助的教课方式,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可是信虎殿下被放逐的原因似乎是残暴嗜杀,还有偏爱次子要废长立幼。” “这是一个阴谋。”山本勘助冷笑一声,解释道:“这事发生的时候,臣下恰好在朝比奈丹波守元长门下就食,也从元长大人那里得知了一鳞半爪,天文十年五月武田京兆殿出阵佐久郡时,武田家的使者就已经来到骏河做客多时了,武田家的使者与今川家讨论追放武田京兆殿后的善后事宜,武田京兆殿不断清洗国人众的所作所为彻底激怒了甲斐的国人,他们要把他放逐出去换一个新的家督。” “这原来是阴谋啊!”听到当事人的解释,吉良万松丸也不觉得特别惊讶,撇撇嘴说道:“武田京兆殿为了加强统治而残杀许多身份独立的家臣国人,引起上下的反感和恐慌,于是联手嫡子武田大膳大夫晴信发动放逐是吗?这似乎与六代公方足利义教的遭遇如出一辙啊!” “确实如出一辙!馆主大人的成语用的非常好!大河内但马殿对您的教导十分用心啊!”山本勘助夸奖了一句,其实两者根本谈不上如出一辙,但聪明如山本勘助又怎么会出言反驳呢。 山本勘助看起来很不欣赏武田家的做派,又接着说:“下克上,无论他们努力的做出多少美化,都无法掩盖下克上的事实,武田晴信放逐了父亲,武田国人放逐了国主是一群洗不净罪孽的叛逆。” “也就是说,他们能放逐一次,就能再放逐一次,武田晴信难道不担心打败了会被放逐吗?比如传闻中武田京兆殿一直很偏爱的武田典厩殿。”吉良万松丸不无恶意的揣测。 武田信繁的大名他也听说过,传说中武田信虎就是偏爱这个幼子才起了废长立幼之心,于是被家臣驱逐出去,这种说法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他就不信武田晴信没这个念想。 “确实有这个可能,不过这样一来他们也会因此负担更大的压力吧!臣下以为武田典厩一定不会配合这些罪臣,毕竟放逐一次就已经成为‘逆臣’,再放逐一位家督无论如何辩驳也是没有用的,甲斐国人将会失去身为武家的名誉,失去名誉的武家只有灭亡。” 山本勘助看着远处的茫茫青山和几缕阳光落下的阳光,目光平淡的说道。 第37章神社的偶遇 站在一座毫不起眼的猿投山脚下,山本勘助对吉良万松丸介绍道:“三河的神社有很多,但是我等武家供奉最多的还是猿投神社,来到加茂郡就一定要来猿投神社,馆主大人也一起登山一览吧。” 顺着山本勘助用指点的的方向,果然可以看到森森青碧的群山之间可以看到红色的鸟居,那就是三河国的三宫的猿投神社,也被称作狭投神社。 一宫是指地域之中社格最高的神社,通常被称作一宫者,多指令制国之一宫,虽无规定一宫选定基准的文献资料,但有作为半官方社格的机能,社格次于一宫之神社称为二宫,再次之者称为三宫,少数令制国还会有四宫和五宫。 踏着通往猿投神社的参道,自古以来大寺神社的道路都是最好的一个等级,即便是远国的大社也不会比近畿的街道差许多,在三河国众多神社内主要有四大神社,他们被评为四宫,其中一宫砥鹿神社,二宫知立神社,三宫猿投神社,四宫石卷神社,这四社之间到底怎么平衡谁是一宫的问题他没有兴趣关注,这次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登山客游览一下罢了。 越过神社前的鸟居,就迎来神社大祝亲自相迎,在神社的大祝很热情的招待下,吉良万松丸等一行数十人的队伍在神社里简单的用了些糕点,就随着大祝游览社内的风物,作为乡土神社级别的猿投神社其实规模很小,看起来还不足本证寺的十分之一大小,三三两两的几间屋子里祭祀着那个《古事記》和《日本書紀》里才会出现的传说人物。 主祭神是大碓命,又名大碓皇子,这位大碓皇子是第十二代景行天皇的儿子,据说很倒霉的死在猿投山中,原因是中了蛇毒身亡,然后这做神社就在仲哀天皇时期勅愿建立,对于这种神神道道完全不靠谱的传说,吉良万松松丸向来是敬而远之的,这次只是简单的参拜一下木雕的塑像寄送几贯永乐钱便了事。 对于祭神他不代关注,不过猿投神社内典藏着历代公卿,武家奉纳的许多东西,比如太刀,铠甲,尤其令人惊讶的是,里面还有《春秋经传集解》,《论语集解》,《史記集解》等重要书籍史料。 其中竟然还有李世民亲自撰写刊印的《帝范》,以及武则天亲自撰写刊印的《臣轨》,除此之外另有南北朝时代的《文选》,白居易的《白氏文集》等名籍,典藏书籍多来自唐朝,也从侧面看的出这座神社的年头是够久远的。 “据说加茂郡名字的又来是因为贺茂御祖神社的社领而得名,神社的大祝还是位苗字贺茂的中年人也不知道与京都的贺茂氏有什么关系。”吉良万松丸对这个总是挂着一脸谄笑的神社大祝很反感,觉得他一点也没有社祝的样子。 在吉良万松丸的催促下,这个拜神会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匆匆,看着贺茂大祝意犹未尽的样子似乎与山本勘助聊的很愉快,不过他并不关系两个人到底聊了什么,现在只想着赶快回去洗掉身上的灰尘和汗水,额前的刘海全都粘连在额头上,这感觉实在是要命的很。 才雨过天晴不到一天,大大的太阳就把酷热的高温带回来,沿着山道下山的时候,就听到山冈善次郎对着他小声抱怨:“这么热的天骑着马走了一上午,茶没喝几杯就跑到这个三宫拜神,真的没问题吗?不过话说回来,热田神宫似乎也只是三宫,但是却十分有名,这真是很奇怪,也不知这些社家到底怎么评定的一宫制度的啊!” 山冈善次郎都牢骚满腹,跟在后面的马迴众自然也是叫苦不迭,在这大热天的骑马出去本就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刚才还想着留在大社里和漂亮的小巫女加深感情,这会儿又被热成水兔子,就差伸着舌头吐气了。 走下山沿着猿投神社的参道向南行走,恰巧碰到一支二十多人的队伍迎面而过,为首的几名奶奶自身穿吴服腰胯太刀,二十多骑与吉良家的马迴众一样全部着马,两支队伍默不作声的对视一眼就檫身而过,看起来也是来猿投神社参拜的,只是面相很生不知是三河哪一家。 吉良家的队伍很有礼貌的驻马山侧等待上山的人通过,直到这群上山的人逐渐隐没在参道中,山本勘助才说道:“他们是加茂郡大给松平家和泷脇松平家的人,这两家是松平家加茂郡内压迫中条家的主力,中条家丢掉的二十多个乡被这两家分走大半。” “噢!那个据说活过三十岁就能一统天下的松平清康一族啊,我想起来了!好像松平家自称是贺茂氏的后裔是吧?”吉良万松丸忽然想起一则关于后来德川家康改苗字的趣闻,自称源氏的德川家康改了个新苗字德川氏,先是自称藤原氏支族德川氏后裔,到了后期又自称清和源氏新田流庶流世良田流的末裔得川氏入赘松平家的后裔,其中的猫腻实在是耐人寻味。 “是的!松平氏确实是京都贺茂氏支族,松平信光曾担任幕府政所執事伊勢貞親的被官,在应仁之乱爆发前一年受伊勢貞親的委任,前往三河国协助三河守护细川成之,管理额田郡国人一揆打击后的公方御料所,以此为基础建立岩津松平宗家。”山本勘助言简意赅的介绍下松平家的概括,让吉良万松丸立刻对这个神秘的松平家有了明确的理解。 吉良家上下对于这个降而复叛的松平家十分不齿,甚至在家内都没人愿意提他们,但松平家不长的家史他也大略了解过,明応二年(西历1493年),中条家及被官对岩津松平家发动了井田野合戦,结果以四千对两千反败给了松平家,从那以后中条家就陷入了衰退。 永正五年(西历1508年),今川家军代伊势宗瑞率大军攻击岩津城,最终因为远征三河师出无名且后勤补给困难师老兵疲,被笼城死战的松平长亲联合八名郡的户田一族联手夹击而败,这个伊势宗瑞就是后北条家的初代家督北条早云。 虽不能因为击败老师远征的北条早云就证明松平长亲具有堪比北条家初代家督的能力,但是这也绝对是值得松平家夸耀的资本,吉良家上下很不喜欢松平一族,但这还不会影响吉良万松丸的判断力。 对于这个问鼎天下的家族又怎么可能不重视,遗憾的是松平氏内部的情况很复杂,虽然还有几家仍然从属下吉良家,但这一族内部却鲜有什么新闻传出,而且松平宗家对曾经一度臣服过的旧主吉良氏毫无旧情可言。 吉良万松丸想了想说道:“这么说来,松平家确实是贺茂氏出身,还有尾张的织田家是忌部氏出身,诹访郡的诹访家,还有九州的阿苏家,这些都是宫司大祝家出身,却能以下克上夺得领地,说起来真是不可思议。” 吉良家一般都是参拜自家的御刃八幡宫,很少去其他神社参拜,对于这些大祝或宫司出身的武家没什么好感,更谈不上多少交情,比如这次就没有卖尾张的织田家的面子,就让织田信广很是恼火。 “馆主大人以后会慢慢习惯的。”山本勘助冲着一脸兴趣索然的吉良万松丸笑了笑,望着天边的斜阳:“离太阳落山还有两个时辰,我们要快些回去,不然但马殿又要埋怨臣下了。” 第38章三河奉公众 受吉良万松丸宣布上洛的消息影响,许多三河国人都有不同的态度应对,比如中条家派出家督继承人跟随上洛,就让三宅、铃木等昔日被官也纷纷决定派出家中一门众上洛,一时间吉良家上洛的消息成为炙手可热的话题,但是诡异的是冈崎城的今川方与安祥城的织田方却十分寂静,似乎对这个消息不为所动。 每旬一次的小评定会再开,下吉良家的鼎立的支持的效果很快显现出来,东三河的奉公众大多都派出一门众跟随上洛,少数武家因为子嗣问题也派出亲族和谱代一族陪同,短短几日之间三河国内就有三十多家奉公众表示上洛从军。 随后吉良万松丸正式宣布大河内信贞担任西条城代,家内大政由一色尧直、山冈尧元、巨海尧纲、高桥政信、小笠原安元、小笠原広重、江原政秀等人共同合议,合议终止日为吉良万松丸回返之日,这一条是大河内信贞强烈要求添加的,对于他来说这个意义不是很大。 吉良家的家臣团纷纷表示支持,家内的随行人员很快确定,一支三百余人的队伍悄然之间聚集起来,其中的人员组成来自遍布西三河的豪族,这支队伍里有约有一大半的武家自备马匹,每一个人都有一套铠甲,武器以太刀,长枪,丸木弓为主,虽略显杂乱但战力却颇为不俗,不是一门就是谱代一族,还有自己的亲信,在镰仓时代这就叫做郎党。 东三河的声势要略显单薄一些,一共赶来两百来人,无论是自备马匹的持有数量,还是武器装备的精良程度都要差西三河武士一小截,两厢一比让东三河的武士感到十分羞愧,气势也变弱了许多。 吉良万松丸从中挑选一些忠诚干练的武士进行提拔,其中一色五郎左卫门直高作为吉良一色氏的一门众被委任为足轻大将,同样被任命为足轻大将的还有大河内信贞的侄子大河内国纲,将西三河武士分为六个番队,每番队定员五十人,两人分别掌管三番一百五十人。 东三河的武士也设立两个足轻大将,分别为设乐小四郎贞通,菅沼弥三右卫门定直,这两人担任分别掌管两番一百人的队伍,设乐贞通是富永设乐氏的一门众,如果没有吉良万松丸横插一杠子,未来他应该成为德川家的重臣,因为和宗家富永清広一脉关系疏远,被富永清広给推到吉良家的阵营里来。 菅沼定直是田峰菅沼惣领家的一门众,大谷城城主菅沼大膳亮定広的三男,菅沼定盈那一系的野田菅沼氏是它的分家,这两家分别代表了东三河亲下吉良和亲今川两派的人马,两人分选各自势力的时候也能从中得到体现,比如险些灭族的田原户田氏的户田胜则,担任足轻番头,他就归属与设乐贞通的阵营里。 相比之下西三河就要好的多,除了松平家依然故我的没有反应之外,西三河的主要势力上吉良家与中条家达成一致,三宅氏的三宅正贞、三宅重安、山田兼贞三兄弟,还有寺部铃木氏的铃木重次,小原铃木氏的铃木重爱,则定铃木氏的铃木重时等人。 除了三宅氏因为松平清康的连续打击,一门众凋零的不成样子只剩他们三兄弟,相对强盛的铃木氏却没有排除自己的嫡流,无论是酒吞铃木氏,还是足助铃木氏都没有派人直接参与,反而让不太重要的分家寺部重次,小原重爱带着几十名铃木家的家臣追随上洛,因此这两支家族也被边成两个番头。 吉良万松丸命令足轻大将一色直高、大河内国纲、设乐贞通、菅沼定直分别统率各番头做基本队列训练,参照的练兵方式与吉良家直属的八百足轻相同,常备足轻正式命名为西条备,由渡边高纲、内藤正成、伊奈忠家、加藤教明分别担任足轻大将,各自统领两百人。 山本勘助最近很忙,根本没时间训练这支新军,吉良万松丸只得让西条备暂时调过来与五百三河众一通训练,他的本意是让双方互相促进形成良好的发酵,使得这五百人逐渐融入到吉良家的体系内,但结果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甚至还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双方刚一接触就爆发几次小规模冲突,幸好因为管理及时将苗头掐灭,但是双方的对抗心里却很强,西三河的国人众相对好一些,因为中条秀隆与三宅、铃木两家主动的靠拢,基本没有什么问题,东三河的国人就很麻烦,八名、宝饭、设乐、渥美四郡的人相互不统属,而且有许多东三河国人对两名足轻大将的任命很不满,搞了半天都是设乐郡的人,这可怎么行。 为了平息内部的纷乱和怨气,吉良万松丸让西条备与奉公众进行一场亲切友好的团体对决,以不着枪头的长柄作为武器,前端包裹一块塞满生石灰的小布袋,用模仿合战的方式展示各自的武勇,这些三河奉公众们一个个趾高气昂的叫嚷着:“总之一定会优胜!万胜!” 还有些人别有用心的叫喊着“让吉良屋形大人看看俺们三河武士的力量!”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口号,他们的表现很快激怒了西条备的武士,渡边高纲怒吼着跳出来声明先一骑讨,设乐郡作手奥平家的奥平贞行跳出来应战,结果一个照面就被打倒在地,渡边高纲的武勇完全出乎意料的强大,一下震醒了还在做白日梦的三河奉公众,原本信心满满的他们也开始掂量那胜率占几分。 “一骑讨的精髓在于打击士气,镰仓时代被逐渐遗弃的‘糟粕’看起来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吉良万丸坐在本丸的二丸小天守的顶层眺望下面的战斗,今天他的心情非常好,穿了一件请便透气的丝制直垂,捧着一杯碧绿的清茶淡淡的品茗,在他身旁跪坐着阿菊不时的为茶杯添水,他喝的不是传统的抹茶,而是明朝流行的煎茶,抹茶太苦茶道规矩太多,不适合轻松氛围下品尝。 至于山冈善次郎那个笨蛋,自然不能留在这里碍眼,被他早早的打发到下面去兼职裁判,看他在下面举着鼓槌兴奋的样子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不出所料,与西条备这等训练五年的精兵相比,奉公众号令不一军心不齐的弱点就暴露无遗,面对西条备的枪林直接演变成一窝蜂的乱冲,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乱冲根本就是找死,还没坚持三分钟就被西条备打的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第39章财政的难题 铛铛铛! 挂在二丸角落里的小小铜钟敲响,意味着这场亲切友好的切磋就此结束,三河奉公众彼此看着己方满身石灰的丑相,一个个像斗败了的公鸡,再也不见刚才趾高气昂的样子,在吉良家的马迴武士的驱策下,被撵到三丸的水渠旁盥洗留在身上的耻辱标记。 “馆主大人的想法非常好!想必东三河的武士一定开始掂量自己的地位了吧!”山本勘助香鬼魅似的突然出现在他身旁,差点把吉良万松丸吓的把杯子扔他脸上,“师匠你不要这么吓人好不好?走路都不带出声的啊!” “可是臣下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啊!这一点阿菊可以证明。”山本勘助也学他的样子摊摊手,把吉良万松丸差点气晕过去,转脸看向阿菊,后者竟然冲他微笑着点头,“点头的意思到底是有还的没有啊?” 山本勘助走到他旁边盘腿坐下,阿菊赶忙取出一只干净的茶杯添满茶水递过去,这家伙很不客气的接过茶杯慢慢喝了几口,胡子翘了两下露出满足的神情,悠然说道:“真是好茶啊!说起来馆主大人都已经准备好了吧?” “?”还在纠结糟蹋他煎茶的吉良万松丸一愣神,满脸问号的看着他:“什么准备好了?” “上洛的费用支取啊!西条备、马迴众、侧近众,三河奉公众加起来可是足有一千六百多人!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一次上洛之行,这么大的规模没有前例可循,而且上洛的费用支取,粮草消耗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这个问题馆主大人一定有想过的吧!”山本勘助理所当然看向吉良万松丸,后者也毫不示弱的和他的师匠对视着。 “……眼睛好疼啊!要流眼泪了啊!马鹿野狼!”吉良万松丸又一次耻辱的败给了山本勘助,颓丧的想道:“两只眼睛瞪不过一只眼睛!难道我注定无法打败亚麻摩托看死鸡的吗?” “无论如何这件事就拜托馆主大人了!”山本勘助品口清茶,又嘱咐阿菊有空教教他煎茶之道,才施施然走出小天守。 “这老头一点都不尊重我!混蛋!混蛋!”吉良万松丸抓起麻薯团子狠狠的发泄心里的郁闷,好好的心情被山本勘助搅坏掉,偏偏还对他无可奈何。 “可是山本殿下是一个好人呢!”阿菊好像很开心的为他的茶杯添水,一脸崇敬的望着走入二丸的山本勘助,双手合十作出祈祷状:“是山本殿下让本家的家业越来越兴旺了呢!城下町的町民们十分热爱这位和善的老者!阿菊也是!” “好吧!或许你是对的!”吉良万松丸抱着麻薯躲到一边画圈圈,泪目着腹诽道:“明明是我的功劳啊!是我!为什么大家都在说看死鸡!这不科学啊!” 试合结束后,又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那个名叫奥平贞行的武士自觉一招被渡边高纲打倒是一件令人耻辱的事情,于是又拦住他声称再来一次一骑讨,渡边高纲也不知怎么想的当众答应下来,结果奥平贞行又一次华丽的完败,比上次强一点起码坚持了五个回合。 战败的奥平贞行非但没有心服,反而再次爬起来发出新的挑战,渡边高纲只能一次又一次击败他,屡战屡败的的奥平贞行似乎和他卯上了,死不认输的一次次挑战,又一次次被打倒,最后就连渡边高纲也烦了,直接把奥平贞行的素枪劈成两截,才结束这场无谓的争斗。 这件事情之后,奥平贞行多了一个外号“作手蛮牛”,形容这个奥平贞行像一头偏执的蛮牛锲而不舍的坚持下去,不过看起来奥平贞行并不以为耻,大概觉得称呼他为“蛮牛”是一种褒义的奖赏吧。 渡边高纲的“枪半藏”之名也越来越响亮,甚至有些人私下称呼他为“三河八郡第一枪”,与三河的土鳖武士相比,祖上曾在京都修习兴福寺、延历寺枪术的渡边一族,显然要比这些庄稼把式强的多。 三河的奉公众也由此对吉良家的武士心服口服,马迴众人人备马,超过半数都会流镝马射术,因为吉良家自己就有家传的流镝马术,配下家臣小笠原氏也有家传弓马术相传,所以武士的基础素质要远高过三河奉公众。 再有西条备的强大战斗力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让三河的武士们对吉良家的评价无形中上升几个层次,尤其训练这支备队的山本勘助更被称为三河名将,让本来武名不显的上吉良家全面压住下吉良家的声势。 吉良万松丸又要发愁了,虽然秋收的年贡颇为不少,但那一万八千八百贯文他不能拿走,维持西条领的运转,正常的粮食消耗,即将出阵安祥城的军费以及战后的封赏都要从这里出,他最多也就抽出三千贯文鐚钱。 三千贯文鐚钱够什么用处?至多也就能买来三千多石粮食,可一千六百多人的吃穿用度,训练的经费、武器装备的折损费用、俸禄的发放、上洛要奉纳给朝廷,幕府的献料等等费用,都要耗费大量的钱物,三千贯文永乐钱或许还行,鐚钱就省省吧。 “开内库吧!”吉良万松丸叹了口气,不动内库是肯定不行的了,但是真动了内库他又心有不甘,说起来这是吉良家自初祖新御堂殿吉良长氏时代就修建的,只是在霜月骚动与足利尊氏起兵倒幕这两次动用过内库储藏,最近一次动用内库还是应仁之乱与下吉良家的战争,前后已经过去八十多年。 “看来我吉良万松丸要做一次不肖子孙了!”在天守阁默念几句抱歉,叫来山冈善次郎与一色四郎,一色四郎是一色尧直的嫡子,被他父亲直接派过来做吉良万松丸的侧近众,因为这个问题还让山冈善次郎哀怨了好几天,不过身为同族总是没办法的事情。 一色四郎、山冈善次郎跪在他面前挡住去路,苦苦哀求道:“馆主大人!您真要打开内库吗?可是本家已经多年没有开过内库了啊!” “好了!你们都给我起来!本家上洛奉公需要钱粮,没有钱你们吃什么?武士没有吃的还是武士吗?”吉良万松丸无奈的叫侧近众把他们来拉起来,再三保证道:“这次只支取上洛的费用,绝不会多浪费一文钱,听明白了吗?” “是!臣下明白!”他们俩对视一眼只能苦着脸跟他走向内库。 ps:今天小区线路改造,一直停电到16点,所以来晚了,抱歉! 第40章特别的誓言 一位须发皆白、身穿葛衣麻鞋老者盘坐在内库门前,目视吉良万松丸良久,才用苍老的声音说道:“希望馆主大人能够信守承诺!这次就当您是为了本家家业才借出用度!请务必要记住我吉良家的法度,即便身为家督也不可忘却!” “我万松丸一定铭记于心!”吉良万松丸轻吐一口气,心道总算被挺过这一关,老者示意跪坐在一旁的一名中年男子,后者立刻起身走过去打开内库。 吉良家的内库坐落在本丸最偏僻的角落里,周围的被回廊和树林遮挡住,除了常年落锁的内库外,也就只有一座小木屋孤零零的矗立在那里,小木屋的主人就是这名老者,吉良万松丸的叔祖吉良义富。 而那名中年男子名叫吉良义明,是吉良万松丸的亲叔叔,本已别出到吉良一色氏做家督继承人,后来因为一色尧直出生后又返回本家做了吉良义富的养子,吉良家历代都有一支始终守卫家中的内库,原本还有些一门和陪臣也守在这里,只是因为吉良家的凋零先后衰败,随着战国时代来临,人心渐渐浮躁,没有多少人愿意守着一座常年封锁的内库。 每年吉良家都会例行往内库存入一笔价值几百贯到几千贯不等的存款,这是足利义氏建造西条城之初订立的传统,本意是作为足利氏未来征战时的经费支出,后来把这座城给了庶长子,也就是吉良家的初祖吉良长氏做居城,吉良家也顺势延续了这一传统。 吉良万松丸平时很少来这里转悠,即便到这里也不是找他们,就是因为他这位叔祖吉良义富实在不好亲近,亲叔叔吉良义明曾经受到两次打击,然后就变成一个十分沉闷无趣的人,据说吉良义明也曾和他父亲争过家业,只是看起来他最后还是失败了,然后被勒令别出到吉良一色氏名为一色氏明,在一色家没两年就因为一色尧直出生而返回本家。 后来他唯一的儿子吉良义冬因为年轻气盛,没听他的劝阻,硬是跑去跟随同样年轻的吉良义乡讨伐八面城城主荒川义広,结果两人一起战死在八面山下的河源间,据说他是冲着西条城的方向倒下,手里还握着吉良家祈求胜利的神符,这件事给他巨大的打击,他的正室很快就病逝,他自己也变的越发沉闷。 吉良万松丸留意了下四周,发现没有见到那个蹦蹦跳跳的小女孩,便问道:“叔叔!胜姬还好吗?本家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胜姬跟着她母亲去本证寺许愿去了,最近因为臣下的一些原因,所以一直都让她们住在城下町。”吉良义明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闷闷的说道,吉良胜姬是吉良义明与继室小笠原夫人所生的独女,年纪比吉良万松丸还小一岁,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也是吉良万松丸童年时唯一的玩伴。 吉良万松丸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他的这位叔母信仰一向宗,而且是特别虔诚的那种,吉良义明又是个闷葫芦,夫妻俩的感情并不太好,胜姬很小的时候就隔三差五的被他母亲抱走,这也是吉良万松丸很不爽的地方。 “我吉良家的女儿怎么可以住在城下町,善次郎你带着人去本证寺把叔母与胜姬带回来。” “是!”山冈善次郎应声而起,带着几个侧近众风风火火的跑出去。 “叔叔!我想带着胜姬去京都,在京都接受公家的礼仪教导,以后才能嫁一个好夫婿。”吉良万松丸对这位叔母的表现很不满意,决定趁此机会带走胜姬。 “可是胜姬他才八岁……” “有阿菊照顾她,相比叔叔一定可以放心的吧!阿菊是我母亲的亲族,可是个无论性格、礼法都无可挑剔的人啊!”一不小心又把阿菊给卖出去,吉良万松丸只能暗道一句抱歉,以后想办法补偿他就是了。 “我明白了!胜姬就托付给馆主大人了!”吉良义明为了自己女儿的前途,一狠心答应下来。 “很好!叔母那里就拜托叔叔了!”吉良万松丸冲他微笑着稍稍点头示意,便带着一色四郎走入内库。 原以为内库应该是一个因为常年未动而落满灰尘的样子,结果进去以后才发现自己的理解有偏差,地上确实落满了灰尘,但是所有的钱币都被黑色的布料盖住,掀开布料之后可以看到真容,钱币的种类五花八门,有宋钱二十几种且每一种铜钱的成色都不同,明钱以大中通宝、洪武通宝、永乐通宝、以及少量嘉靖通宝。 吉良万松丸略估算了下,宋钱的储量很少,大概是因为先后三次开库动用的原因,总共不到一千贯文,明钱到是挺多他略微数了一下大概有八千贯文的样子,这都是每年结余的一点经费存进去的结果,勤俭持家在任何时代都是武家的家训。 “宋钱不要动,明钱取出……五千贯文!”吉良万松丸一咬牙报出一个巨大的数字,侧近众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乱动,眼看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一色四郎连忙催促道:“还不赶快去做!五千贯文!多拿一文你们知道后果是什么!” “是!”众人散开开始抬一串串铜钱,吉良万松丸站在灯火下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这次是破釜沉舟的行动,上洛的结果到底如何实在不知,若是失败的话,我这个家督也就坐到头了!所以!干脆下重注吧!” 几十个人抬着铜钱走出内库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吉良义富与吉良义明面色铁青的跪坐在大门外,看到吉良万松丸走出来,这位白发苍苍的叔祖气的须发皆张:“万松丸!你这是要我吉良家灭亡吗!把内库搬空这是自取灭亡的举动!你的父祖在天有灵也会不得安宁的!” 老人虽已年过七旬,但身体健硕无病无灾,在家内一直是一位地位尊贵而特殊,守卫内库是,发起怒来就连吉良家的武士也不敢上前劝阻,但是吉良万松丸不能退,他有不退的理由,一千六百多人等着吃喝用度,没有钱他这个家督还怎么当? “叔祖!我明白!这些我都明白!”吉良万松丸沉下脸走到吉良义富的对面席地跪坐,迎着如刀般锋利的目光对视片刻,严肃的说:“我吉良万松丸是吉良氏的不肖子孙!守不住家传的祖业,只得投效分家今川氏苟延残喘……但是!我不甘心!我身上流淌着八幡殿的血脉,我的先祖是源义国、足利义康!我不能坐视家业的败落!所以吉良家要搏命!不胜则死!不兴则亡!” “不胜则死,不兴则亡,不胜则死,不兴则亡……哈哈哈,好!好!不愧是八幡太郎的子孙!有你这份气魄,就算我吉良家真的灭亡了!新御堂殿在黄泉比良坂也能心安了!记住你的话!要无愧祖先!无愧你身上流淌的源氏血脉!”吉良义富起身返回他的小木屋,吉良义明只是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也跟随而去,留下吉良万松丸独坐在夕阳下发呆。 望着天边的火烧云,吉良万松丸不觉间潸然泪下,“我似乎已经融入这个糟糕时代里了!父亲!母亲!我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我会记住今天的誓言,不胜则死!不兴则亡!” 第41章肩负的荣耀 天文十八年八月二十日,经历昨日的誓言洗礼,吉良万松丸感觉一夜之间似乎长大了,虽然这个形容有些不准确,他的灵魂可是一个成年人,只是相对于脱离这个时代的旁观者而言,这是他第一次明确的体会到肩上承担着沉甸甸的家业重担,这就是武家的责任。 这副重担里寄托的不止家业兴旺,更事关流淌在血脉里来自祖先的荣耀,祖先赐予他无与伦比的身份,他要做的就是如何把这一份荣耀继续传承下去,家业衰落已是不可原谅,彻底断绝更加罪不可赎,他活着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为了家族为了父祖的荣耀传承而活。 其实没有这副重担压身,他也要为自己多考虑,在战国乱世里只有迎难而上奋起拼搏才能守住祖宗基业不倒,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接下来几十年将会是一个如何变换的大时代,如他这般旧式名门贵胄是如何被扫垃圾一样彻底清除掉,他们谨守的河内源氏武家荣耀彻底消失,留下的只是破败的家业和无尽的耻辱。 “我不想让自己的子孙遭受耻辱,自己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这种感觉一定很不好受吧!”吉良万松丸无声的笑着,此刻他坐在大広间内会见三河国的国人,这是他以前十分讨厌做的事情,因为昨天的影响,让他第一次尝试做一个符合这个时代标准的合格家督,无论大河内信贞为首的谱代众,还是山本勘助都非常惊喜,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家督真的长大了不是吗。 完成今天的召见活动,吉良万松丸又命人将等候多时的飞騨工匠招来,飞騨可以诠释什么叫穷山恶水的典范,藏在群山之间的高地,耕地的面积还不到森林覆盖面积的十分之一,一年四季除了看树林就是看树林,也是个不差于三大劳改圣地的好地方,历史上松平忠辉就一度流放到这里看林子。 穷山恶水的破地方也实在收不来什么税赋,所以奈良时代开始朝廷也没派人去那里督促征税,只是命令飞騨国必须负担朝廷的木材供应以及相应的工匠,因此飞騨工也随着飞騨木材的不断输出远销而驰名日本。 自等持院足利尊氏重开幕府以来,公方一直养着一些飞騨工匠,作为一门众的吉良家也跟着沾了点光,分润到几个飞騨工匠,吉良家的御用飞騨工明叫塩屋忠兵卫,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头发花白说话土里土气,拿着一个小本子仔细记录吉良万松丸提出的要求,看起来很专业的样子。 “小人明白了!御屋形大人是要造一批两轮马车!这个小人也会做!家祖曾经去过明国,笔记里就记载过马车的特点和制造方法。”塩屋忠兵卫拍着胸月甫表示没有任何问题,让吉良万松丸松了口气,又嘱咐他一定要日夜赶制越多越好,工钱绝不会亏待才放他离去。 中世日本是个非常落后的过度,传马制只在关东的某些地方流行,无论东海道还是畿内、西国地方都没有类似的存在,这与日本缺马有直接关系,没有马自然也就没有马车这种东西,日本的商队也好,军事后勤的小驮荷队也罢,主要依靠驮马背负货物,或者用人的肩膀扛着货物,日本也流行以一驮荷物为计税单位。 大商人可以雇船甚至拥有自己的船,走海路就可以省却陆路运输的巨大成本,当然海上的税收也更重,但是总比依靠人抗马驮的运输队强的多,战国时代还是保持自平安时代的习俗,公卿乘牛车,武士骑马,贵妇坐轿的习俗,除了这三样也只有船能挤进第四名。 为加快上洛的速度减少无谓的消耗,吉良万松丸命令塩屋忠兵卫制作一批两轮马车,也就成为应有之义,除了忙这件事,他还打算把这五千贯永乐钱兑成鐚钱,但是这件事却出乎意料的遭到大河内信贞的反对。 “馆主大人上洛需要永乐钱奉纳,兑成鐚钱朝廷和幕府也不会收的啊!” “这么说是有一定道理,但是但马守知道我三河国永乐钱与鐚钱的民间兑换比率吗?” “臣下不知。” “那我告诉你吧!兑换的价格是一贯永乐钱兑换四贯五百文鐚钱,如果鐚钱的品相较差还会更高。”吉良万松丸对物价变化的敏感度远超这些三河武士,而且他的消息很灵通,服部保长花了一个月的时间重整物见番已经初见成效,民间的物价变动钱货交易变动的情报他也看了不少。 “可是这和永乐钱兑换没有什么关系的吧?”大河内信贞一脸疑问,他把智商全用在学问和处理家中庶务上,自然不会关心商人才注意的事物。 “畿内上个月的兑换价格是,一贯永乐钱兑换三贯文鐚钱。”吉良万松丸很无语看着他,又补充道:“在东国一贯永乐钱兑换五贯鐚钱。” “什么?这么大的差价?”大河内信贞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一贯永乐钱一倒手就能赚一半,就算大河内信贞也没想过其中有这么丰厚的利润,“那样一来,我吉良家不是可以携带鐚钱去京都兑换永乐钱,然后……” “不要妄想了!各领国的大名、国人设置的関钱,渡口的船钱,还有各种明目不清的税收就能把你的利润全部吃下去,运气不好还会亏上一笔,只有本家以上洛的名义携带钱物,他们才不敢收税。”吉良万松丸又叹了口气,真有种替他智商捉鸡的感觉。 “诶!竟然是这样!看来世上还真没有让人平白钻空子的事啊!是臣下想多了,呵呵呵……” “呵呵你妹啊!不要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掩饰尴尬好不好!这样会很奇怪的!”吉良万松丸又只能吐槽了,表面作出一脸欣然的神色让大河内信贞顺利的糊弄过去,东方社会就是这样,不光他这个主家要脸面,家臣同样要脸面,有些事情只能不尴不尬的揭过不提,不然就得结怨。 大河内信贞很用心的想了会儿,忽然想到库存的铜钱,于是建议道:“家中还有一万八千多贯文的年贡,其中直接收来的鐚钱超过三千贯文,加上库存的两千多贯文,正好兑换一千贯永乐钱。” “另外四千贯还是得找商人解决,所以此事就拜托但马守了!记得尽量向五贯文上压!”吉良万松丸顺势把差使推给他,你提出来的自然要你来解决。 大河内信贞也很有魄力,直接答应下来:“是!臣下立即去做!”然后恭敬的一拜,起身退下。 第42章源氏的重宝 八月二十二日,第一辆马车被塩屋忠兵卫制造出来,吉良万松丸特意去乘坐了一下感觉挺不错,夸奖几句又赏了一贯钱,吩咐他就造这样子做,在八月二十八日前尽快赶制不低于二十辆马车,塩屋忠兵卫听到这个数字吓的一个踉跄差点没趴下。 “御屋形大人!小人确实没有能力做出这么多马车啊!两天一辆已经是没日没夜的赶工了!就算小人的工匠熟悉制作流程也只能压缩到一天一辆,二十辆实在是无能为力!”塩屋忠兵卫哭丧着脸跪在地上哀求着,他收下的伙计全部停下工作跟着跪下来,在人群里他还看到白发苍苍的老人,中年妇女和小孩子,略微一数大概三四十人的样子。 吉良万松丸一挥手让马迴众全部散开,禁止附近的町人靠近,然后坐在山冈善次郎准备的马扎子上看着跪下一地的飞騨工匠,忽然说道:“你们这么多人用了两天才造出一辆马车?这种速度绝对不可以!” “可是小人真的无能为力啊……”塩屋忠兵卫跪下来整个人瑟缩成一团甚是可怜,他手下的飞騨工人一个个满脸绝望,年轻的妇人抱着孩子捂住嘴巴,好像怕自己要苦出声音来似的,吉良万松丸打开标志性的蝙蝠扇,美丽的扇面伴随轻轻的扇动如飞舞的蝴蝶把所有人都看呆了。 “你们错了!全都做错了!” “错了?”塩屋忠兵卫有些呆愣,不明白这位贵人的意思。 “是的!错了!而且错的离谱!”吉良万松丸起身走到新做的马车旁用扇骨指了指马车,“你为什么不能把车轴、车轮、车厢、车辕、缰绳、马套全部分开来单独做?每个人各司一职,做车轴的不去管车轮的事,做车厢的别担心车辕做的怎么样,一次做出二十套马车的部件,再一起参与装配,这样你的速度能提升多少?” “如果材料足够的话,六天,不!五天小人就能做出二十辆马车!”塩屋忠兵卫掰着手指算了半天,一咬牙报出自己的极限数字。 吉良万松丸灵机一动提出新的要求:“如果本家出钱为你请来帮工,分两组连替,每组工作六个时辰,日夜不停,你这六天里能制造多少辆马车?” “这……帮工的技术无法保证,速度可能提不了多少。”塩屋忠兵卫哭丧着脸,疲于应付这位贵人稀奇古怪的想法。 “那要是让他们做一些简单的工作呢?比如缰绳、车厢、车辕、缰绳、马套之类的东西,只要用心教很快就可以做出来的吧!”吉良万松丸很快又相处变通之法,这下塩屋忠兵卫可就没招了,只能应是。 “招募工匠的事情你自己去做,他们从你那学了技艺也不能让你吃亏,这次之后你就全部雇佣了吧!”最后也不管塩屋忠兵卫那张脸快成苦瓜,直接拍板定下,顺便还帮他招募了一批不下三十人的木工队伍。 “可是……” “噢!对了,事成之后本家支付双份工钱!还有,你们多准备一下,八月二十八日跟着本家上洛。”吉良万松丸甩下这句话后,也不管这群飞騨工匠目瞪口呆的表情,带着大队人马返回西条城。 八月二十七日傍晚,三十五辆马车如期交付,扣除材料费用四十贯文之外,每一辆马车的工钱五百文,除了按照双份工钱的标准,吉良万松丸还给多给了五贯文相当于赏钱,把这些飞騨工匠高兴的跟过节似的,高呼吉良家的御屋形大人真是个善人云云。 二十七日晚间,吉良万松丸在山本勘助的陪同下,参拜吉良家的御劔八幡宮,这座御劔八幡宮的规模并不大,一共三殿分左殿、右殿、本殿,本殿又专门划出一个前室作为拝殿,其实就是参拜神灵的地方。 建筑的风格是流造派,特点就是屋檐曲折向外伸展出一个曲度,内部的构造为桁行五间、梁间三间,整体是一间社流造檜皮葺,檜皮葺是树皮叠垒出来的屋根手法,也算是独创的技术,总之这座神社从上到下都是日本文化的典范。 吉良万松丸认不认同无关紧要,但是吉良一色氏的分家,御劔八幡宮的宫司永吉有光是这么说的,最后吉良万松丸听的有些部耐烦了,把这家伙撵走了事。 “真是的!每次来这里永吉有光都会重复说一遍,好像生怕我忘记了一样!”吉良万松丸对这家伙十分无语,绕过供奉八幡大菩萨的拝殿,来到今天的目的地御劔八幡宮本殿。 “师匠快过来看!这就是我河内源氏的重宝!也是我吉良氏的重宝!髭切!还有御白旗!”吉良万松丸站在本殿供奉着源氏相伝的名刀髭切,还有八幡殿源义家在后三年战争中所用的御白旗。 髭切又名鬼切、獅子之子、小鸟、友切等名字,自清河源氏初祖源满仲命人锻造而出,传给嫡子源赖光、后裔源赖基,而后辗转成为河内源氏的家传名刀,先后经历二代栋梁源赖义、三代源义家、五代源为义、六代源义朝、七代源赖朝所持有,成为河内源氏嫡流的家传名刀。 民间一直流传源赖潮起兵时,利用二十多年前以仁王发布的讨伐平氏的令旨上的白布制成军旗,并由此成为源氏白旗的由来,但事实并非如此,早在前九年之役时期,源赖义、源义家父子就在石清水八幡宫门前立起白旗,并进入石清水八幡宫内祈求武运长久。 后三年之役,源义家打着白旗征讨奥州浮囚清源氏,源义家带着兄弟子侄渡过隅田川时,两岸的白旗如林般树立关东武士从者入云,在攻入奥州之后,还将白旗赐给平将门的玄孙,秩父別当平武纲,让他作为先阵攻灭清源武衡, 承久年间,足利氏三代栋梁足利义氏担任三河国守护时期,在西条庄筑城时修筑了御劔八幡宮,并把象征河内源氏嫡流的髭切,还有源义家在后三年之役使用的御白旗寄放在御劔八幡宮的本殿内供奉,至今已历三百三十年。 吉良万松丸先跪在原地击掌三拜默念:“南无八幡大菩萨!” 然后起身拿起髭切轻轻抚摸刀柄向外一拉,“呛啷!”一声,两尺七寸的髭切被他拔出,虽然经历六百多年的风霜洗礼,却依然寒光闪闪锐气逼人。 “好刀!真不愧是我源氏的重宝!有了这把刀,还有八幡殿所用的御白旗,何愁本家的家业难兴?”吉良万松丸对这把名刀赞叹不已。 “只是复兴家业吗?”山本勘助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装作没看到吉良万松丸脸上的狂热表情,返身走到拝殿前参拜八幡大菩萨,这是源氏的家社,中御前供奉的応神天皇,比売神、神宫皇后,这三位大神都非常有名,応神天皇就不必赘述,神宫皇后与比売神都是女神,其中比売神又名比咩大神,这两位最接近《三国志》中所记载的卑弥呼。 吉良万松丸在本殿里呆了不久,就捧着御白旗与髭切走出来,对山本勘助招呼一声:“师匠!该走了!” 两人悄然无声的下山,山本勘助回身看了眼熟悉的神社,笑着说:“就这样盗取御劔八幡宮内的名物,永吉有光一定会非常困扰的吧!” “是啊!我就是要让他困扰一阵子才特意在今晚过来的呢!”吉良万松丸握着怀中的髭切与御白旗,开心的笑了。 第43章上洛的前夜 八月二十七日夜,在取回两件宝物之后,吉良万松丸又忙着另一件事,在离开三河之前,吉良万松丸决定再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这件事就是给长尾景虎写一封长信,“既然已经离经叛道了,也不在乎多做一点,我要以自己的力量搅动战国,首先就从未来的越后之龙长尾景虎开始吧!” 信很快写好叠起来,并用封泥封口,这封信将由服部忍者通过自己的情报渠道转送到越后,未来会辗转由某个渠道传递给长尾景虎,过程虽然漫长,却可以保证准确无误的送到指定目标的手里,伊贺忍者的专业水准还是非常高的。 八月二十八日清晨,一千六百多人齐聚西条城外,连同武士们携带的家眷,随行的民夫、飞騨工匠一共两千三百人,人数超员的有些过分,好在西条备里九成九的人还没有结婚,奉公众里的情况也差不多,否则随行人员还要再翻一倍。 面对出乎意料多的人员,吉良万松丸感到十分头疼,好在有三十五辆马车的存在,其中五辆马车被塞满妇孺,剩下的三十辆则盛放两万三千贯鐚钱,大河内信贞的办事效率非常高,用四千贯永乐钱硬是兑换来一万八千五百贯鐚钱,看鐚钱的品相还是非常不错的那种,也不知哪个商人众这么倒霉栽在他的手里。 临行前大河内信贞把吉良家内的五十匹驮马拿出来,对吉良万松丸说:“馆主大人既然要上洛,这些驮马就一起带去吧!每一匹马都负载一石五斗海盐,是我等谱代众唯一能为馆主大人做的事了!” “请馆主大人一定接受我们的心意!”这次谱代们很团结,家督上洛去还计较那点得失反而失了人心,所以大河内信贞提出驮马的问题也没多想,原本作为运盐贩卖的共同财产,这次被拿出来赠予吉良万松丸,每个人都要亏上几百贯文。 “好吧!你们的心意我明白了。”日本一直都很缺马,尤其西日本根本没有什么马场,所有马都来自关东,北陆,甲信、奥州等相对偏远的地区,驮马是不堪驾驭的劣马,每匹价值三十贯文至四十贯文之间,五十匹变卖掉就是一笔巨款。 大河内信贞做主,把吉良家运输物资的驮马全部拿出来,装满七十五石食盐运到尾张,美浓一脱手就是三百多贯文的收入,基本也足够支付上洛的旅费,简单的践行会很快结束,辰时初刻,吉良万松丸翻身上马,对着身后的一众家臣说道:“本家要走了!吉良家上下就拜托给诸君了!请诸君多多保重!” “我等一定竭力奉公必不辜负馆主大人的重托!”吉良家的家臣们齐刷刷的跪伏下去。 “好了!闲言少叙!本家出发了!”吉良万松丸大喝一声“出发”,长长的队伍如巨大的机器开始缓缓运转起来,在町民们一路跪伏的注目礼中,上洛队伍离开西条城。 “馆主大人请多保重!”谱代们发出呐喊,只看到吉良万松丸在远处冲他们挥手作别。 东海道链接尾张的这一段叫幡豆街道,向西走经过从属织田氏一方的水野氏居城刈谷城就进入尾张织田家的核心区,在热田街道的两侧矗立着鸣海城、大高城,继续前行就来到热田神宫,热田神宫不但是尾张国三宫,热田町也是尾张国名气最大的商町,甚至可以把热田町看作东海道商业繁荣的缩影。 热田神宫的名声很大,就算后世完全不了解日本的游人也听说过这个名号,其实它的名气确实挺大,因为热田大宫司藤原季范的女儿嫁给六代栋梁源义朝作正室,随后又生出七代栋梁源赖潮,至于三神器什么的看看就行。 在从古坟时代开始,日本皇室就以三神器作为登基践作的重要道具,到飞鸟时代逐渐成为天皇正统性的象征,不过这一切都在源平合战末期结束了,随着平氏战败,坛之浦合战中八岁的安德天皇捧着三神器被外婆二位尼抱着跳入大海中,去海底龙宫建立他的地下朝廷去了。 安德天皇这一跳把日本皇室的正统性给跳没了,他兄弟后鸟羽天皇没有三神器,只能依靠后白河院的院宣继位,到了建武年间,后醍醐天皇把这茬给想起来,弄了个赝品三神器作为自己皇室正统性的象征,强调自己的南朝是正统的,北朝没有三神器就是伪政权。 到足利义满时期总算把南北朝统一捏合在一起,结果因为足利义教死在嘉吉之乱中,没两天南朝的遗臣又把三神器给盗走,过了十几年据说又找到了三神器,然后一直用到现在,总之所谓的三神器就是赝品的高仿版,或者赝品的山寨高仿版,拜他还不如拜祖先灵位。 为了表示对热田神宫的敬意,吉良万松丸还是奉上永乐钱五贯文,肋差一把,并手书一封祈愿:“愿乱世平定,幕府再兴。” 当晚吉良万松丸找到山本勘助,询问上洛行程的问题,这位首席家臣却给出一个惊人的答案:“从热田町走水路到津岛,然后乘船北上经美浓不破关进入近江国,这就是臣下为馆主大人订立的上洛行程。” “看死鸡!你不要和本家开玩笑!沿着津岛北上不是胡闹嘛?斋藤利政可是织田家的盟友,本家带着两千多人走他门口路过不是作死嘛?”吉良万松丸又不傻,这种简单的逻辑根本不用多想也能明白,斋藤道三可不是好惹的人,万一被他咬一口那岂不是比留在三河降服今川家更坑人? 山本勘助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又问道:“那么以馆主大人之见,我们应该走那条路呢?” “当然是走伊势桑名郡经过鹿铃关,走伊贺、甲贺入畿内这条线路,这一段没有强力的大名,比走美浓安全多了!”他几乎没怎么想就报出这条路线,进入畿内的陆路通道主要就三条,北陆的那条不算,东山道的那条路走美浓不破关,东海道的这条路走伊势鹿铃关,经过伊贺可以随便走,走大和国辗转北上京都也没问题。 “可是臣下的看法与馆主大人完全相反,走美浓要比走伊贺、甲贺更安全,伊贺、甲贺的国人一向不买幕府的帐,馆主大人打着上洛护佑幕府的旗帜也没有作用,我吉良家这两千大军所过之处必定鸡飞狗跳,能不能安然过去还是个问题啊!” “不是有服部石见守嘛?他就是伊贺国人,有他开路一定可以解决这些问题的吧?”吉良万松丸有些心虚的反驳道。 第44章上洛的方向 “服部一族背井离乡近十几年,还有多少情分实在不好说,伊贺国的主导权掌握在伊贺国人十二人众的合议组织手中,石见守殿即使能够说服同族的百地、藤林,也不能保证本家能安然通过啊!” 伊贺国人出了名的不听话,当年山名持丰,就是那个搅天下的西军统率山名宗全,曾经一度接替仁木氏担当伊贺守护,他很快就发现伊贺的惣村集团极为强大,豪族地侍与乡民联结在一起根本不听国主的使唤,于是就趁着升任山城守护、侍所头人的时机辞去伊贺守一职。 十几年前,前任伊贺守护仁木兵部少辅父子与伊贺有力国人柘植一族发生争斗,最终惨遭败北仁木氏一度逼进灭族的边缘,后又被六角定赖派出一门众过继仁木家,并改名为仁木义政,有背后六角家的强力支持,仁木家才算勉强存续下来。 作为仁木家的敌人柘植一族,很快就遭到报复而彻底没落,在柘植家的原领基础上又分别崛起福地、泷野等当地国人,这些人继承了惣村集团的特性继续与国主仁木家争斗,到现在仍然时有冲突发生。 也就是说吉良家的上洛军想依靠幕府特权过去是没可能的,零敲碎打的按照普通商旅路过可能会被层出不穷的国人敲骨吸髓到死,他从西条城带的那点资产还不够应付各种税务的,据说有些贪婪的领主一开口就要两成过路费,就像自诩锄强扶弱的侠客一样,最爱宰大户。 “呃!伊贺不能走,也不能走美浓啊!绕路走海上的到堺町……” “有伊势水军会更可怕!”山本勘助笑而不语。 “总之美浓是不能走的吧!那可是美浓蝮蛇的地盘,他要是把本家抓起来往织田家一送,本家不就完蛋了?”吉良万松丸坚决反对走美浓,有条讨厌的蝮蛇盘踞十分糟糕。 “可如果斋藤殿不阻拦本家的上洛军呢?” “这怎么可能!那条蝮蛇哪有这么好说话!他可是窃国大盗啊!而且去年才与织田家联姻啊!” 山本勘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唔!馆主大人是说尾张之虎的嫡子织田信长殿下吗?” “是啊!就是那只尾张大马鹿!他可是斋藤利政的女婿啊!有这层关系就算织田家无力阻拦本家,那条蝮蛇也不会介意坑我们一把的吧!”斋藤道三与织田信长的故事一直为后世所津津乐道,正德寺会面的故事被传出许多版本,据说这两位战国奇人就是在那场会面上确立了双方的默契。 “臣下以为,斋藤殿不会阻拦本家,因为织田与斋藤的盟约并不那么牢固。” “盟约不牢固?师匠这话是什么意思?斋藤家可是把女儿嫁给尾张大马鹿,这还不牢固吗?”吉良义时翻了个白眼,暗说:“这都不牢固,还有什么比他更牢固?清州之盟?” 山本勘助不急不躁的摇摇头,慢慢说道:“因为织田备后守信秀接连在加纳口之战、小豆坂合战被打的元气大伤,为了稳定领国安定有求斋藤家,双方签订盟约本就是不平等的,织田家所求是无非是北境安宁全力对付今川家的入侵,斋藤家所求的则是窃取尾张一国的大权,这一点聪明如织田信秀也一定很清楚的吧!” “等等!什么窃取尾张国?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吉良万松丸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明明是翁婿和睦慧眼识人的一出戏码,怎么就一下子变了味道。 山本勘助不急着回答他的问题,又接着问:“织田备后守家的少殿,也就是那位织田信长殿下的为人,馆主大人一定很清楚的吧?” 吉良万松丸撇嘴道:“知道啊!尾张大马鹿!东海道前半段很出名的人物,据说是个奇行种!” “咳!不是奇行种,是倾奇者。”山本勘助很无奈,这位小家督经常冒出奇怪的话让人感到困扰,揪着花白的胡须他还是决定不在纠结这个问题,继续说:“因为这位织田家的少殿太过特立独行,所以在家中的名声很坏,恰好备后守还有几个儿子。 其中嫡次子也就是织田信长的胞弟织田信行,据说是个从品行仪容,到弓马礼仪都无可挑剔的人,是家督继承人的有力挑战者!另一位有力争夺者,就是备后守家的庶长子,安祥城城主织田大隈守信広。” “所以?” “所以织田备后守一旦故去,家中一定会生起争乱,以织田信长的人望很难赢过众望所归的织田信行,如果织田信长战败被赶出尾张国,他一定会去美浓国找他的岳父斋藤利政殿下请求出兵复权,斋藤家可以顺势插手尾张国政,用自己的女婿做傀儡以达到控制尾张的目的。”山本勘助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开口就撂下一颗大炸弹。 “这真是太惊人了!照师匠的意思,斋藤家根本就没安好心啊!织田信秀知道他这么想为什么还要主动联姻呢?这很不正常啊!”吉良万松丸有点不明白织田家是怎么想的,这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还是瞎猫逮个死耗子? “织田备后守殿也是无可奈何的吧!加纳口之战死了五千余人,小豆坂合战又战死两千多人,两场惨败把织田家蒸蒸日上的势头给生生打下去,据说织田备后守殿下自从小豆坂合战以来身体就不太好,应该是气坏身体了。” 吉良万松丸恍然大悟道:“战死七千,伤残一定要超过七千的吧!以织田家的实力死这么多人没完蛋真是福大命大啊!这么说来,现在的织田家就与尾张之虎一样病的不行,斋藤家还在积蓄力量,坐等织田家内纷争四起再插手其中咯?可这和本家上洛有什么关系?师匠绕了八圈也没说到点子上啊!” 织田家和斋藤家那点破事他才不稀罕呢,织田信长福大命大把自己弟弟给干掉,又把谋反的庶兄给击败一点也没给他岳父留一丝机会,斋藤道三的境遇更悲催,等了几年最后被自己的长子给卸了脑袋,自己身死长良川,这副如意算盘注定是打不成的,他更关心的是上洛的问题。 “这些都与本家上洛是有至关重要的关系,只要弄清楚斋藤家的想法,就不能看出斋藤利政殿下对织田家也并非真心实意做盟友,自从斋藤家窃国以来不到十载,在领国内一直努力拉拢国人众效忠,相羽城主长屋景兴,揖斐城城主土岐氏一门众的揖斐光亲等人仍然庇护前任守护土岐赖芸,现任国主斋藤派与前任国主土岐派还在对峙,馆主大人以为斋藤利政会贸然插手本家与织田家的纷争问题吗?” 吉良万松丸略作思考就想通其中的关窍,顺着山本勘助的思路去说:“所以身为强势一方的斋藤家,没必要用阻拦我吉良家上洛来取悦织田家,同时国内的局势不靖,他也没有精力派兵阻拦本家,只要本家悄悄的收起旗帜安心的打好自己的酱油,斋藤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本家过去?” “馆主大人果然聪慧!一下就想通其中的缘由!真是……” 吉良万松丸继续翻了个白眼,说道:“好了!师匠就不要挖苦本家了!说了好半天才弄明白缘由能叫一点就头嘛!既然走美浓最安全,那就走美浓吧!记得偃旗息鼓悄悄的过去。” ps:大概是大家!我一路埋了许多彩蛋都没发现,为了活跃气氛,乌梅就先自曝一个彩蛋吧!奇行种巨人,出自进击的巨人第六话。 第45章自作聪明的人 在热田町外扎营住了一夜启程继续前进,织田家目下还不知道吉良家转投阵营的真实情况,但这也不是他们明目张胆穿越尾张国的理由,为了避免与织田信秀及其家臣碰面,吉良万松丸本打算从七里渡坐船到伊势桑名郡的桑名宿町过夜。 无奈的是,在此经营的民船虽多却不堪征用,两千三百多人的队伍连同马车、货物的队伍实在太过庞大,那些船头看到吉良家打着足利二引两的家纹,有的还不嫌麻烦穿上具足,手持大枪、强弓,吓的连滚带爬的缩回去,说什么也不愿意接这个活。 山冈善次郎垂头丧气的杵在吉良万松丸的声旁,刚才他非要试试劝说那些船头配合吉良家,但是以他的那点口才实在是个问题,连哄带骗不见效果,最后连吓唬都用上也没征调来足够的船只,反而引起渔民的反抗,他们高呼这是尾张国,我们的保护人是佐治家云云,总之不卖你什么吉良家的面子。 “馆主大人!让我四郎去试试吧!”一色四郎是个胆气很足的家伙,有种三河武士特有的傻气,这一点和喜欢哭的本多三弥很像,明知道事情办不成仍然不信邪的撞过去,结果被撞了个灰头土脸,还好他没学善次郎吓唬对方,这些渔民、船头和水军关系密切,得罪他们以后吉良家在尾张的生意就别想做了。 本多弥八郎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喊了一嗓子:“馆主大人!还是我弥八郎去试试吧!” 一看到这个可恶的本多弥八郎,山冈善次郎就觉得气不打一出来,面色不善的呵斥道:“弥八郎!你不是说跟着山本殿下学习军略吗!还过来干嘛!赶快回去做好你的事!” “可是在下可是馆主大人的侧近众!为馆主大人分忧正是我等家臣的分内之事!” “混蛋!你还知道你是侧近众吗……” “啊拉!就让弥八郎去试试吧!”吉良万松丸挥着扇子笑眯眯的打岔。 “弥八郎果然不愧是我吉良家的聪明人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分批运送呢!”一色四郎拉着本多弥八郎问东问西一脸崇拜的样子,后者也十分配合他活灵活现的模仿着刚才的说辞,不一会儿就吸引一群小姓围过来听。 “弥八郎好厉害啊!那个船头的表情一定很有趣啊!” “是啊!弥八郎实在太聪明了!” …… “馆主大人!你快看看那个家伙!实在太嚣张了!竟然还在笑!太可恶了!”山冈善次郎怒气冲冲的跑到吉良万松丸身边告状,为此不惜把自己能用上的形容词全部用上,什么小怪物、妖魔、小惑星,在他嘴里本多弥八郎是个最可恶的混蛋,一定是妖怪们派来蛊惑吉良万松丸的魔物。 “安拉!善次郎还是想想兵法的问题吧!新当流还停留在入门阶段,被人知道了一定会笑掉大牙的吧!”吉良万松丸踮起脚来用扇子敲他的脑袋,山冈善次郎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抱着太刀去一边画圈圈。 本多弥八郎的策略并不复杂,让热田宿町的船头们联合承接吉良家的转运任务,将吉良家的上洛军势分批运送到伊势桑名宿町,分段运送确实也是一种办法,但是缺点同样明显,那就是耗费时间,吉良万松丸恰恰就缺少足够的时间。 吉良家的上洛军在尾张的织田家境内多逗留一日,风险也就增加一日,现在织田家肯定已经知道吉良万松丸的上洛队伍在热田宿町停留的消息,如果织田信秀对他有什么想法,那岂不是很危险?深入敌境渡河越城随时可能遭到偷袭,就算三河武士有八只手也挡不住层出不穷的偷袭。 吉良万松丸找到大河内国纲,对他吩咐道:“我给你安排一个任务,带着心腹武士坐船到伊势桑名宿町,先一步联系你的岳父接应本家进入津岛。” 接着命令上洛军开拔徒步穿越尾张前往津岛回合,大军迅速收拾行装启程前进,刚才还兴致勃勃的小姓们随之散去,这让本多弥八郎深受打击,跑到吉良万松丸面前问道:“在下已经找来船只渡海,为什么馆主大人又要立刻启程徒步前进?” “本多弥八郎!赶快闭上嘴巴去山本殿下那里做事!不要在馆主大人面前绕来绕去,听懂了没有?”山冈善次郎恶狠狠的冲他吼道。 “请馆主大人给我一个解释!” “你这个混蛋竟敢几次三番无视我!”山冈善次郎的太刀出鞘,看起来是要上演全武行,吉良万松丸见状连忙呵斥道:“善次郎给我!住手!” “是!”山冈善次郎瞪了他一眼,悻悻的把太刀收起来。 吉良万松丸着人迁来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坐在坐骑上居高临下的俯视本多弥八郎,用一种十分冷淡的语气说道:“世间没有那么多解释,有些问题需要你自己去想,不要总是指望别人给你答案,你明白吗?” “明白了!” “很好!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吉良家不养闲人。”吉良万松丸冲他点点头,然后纵马飞驰到一处高坡上,高呼一声:“启程!目标津岛!” 长长的队伍慢慢移动,以每小时五公里的速度缓慢行进,山冈善次郎骑着那匹劣马追上来,神情兴奋的说:“馆主大人刚才教训本多弥八郎实在太过瘾了,我可是很清楚的看到他的脸色都变了,刚才臣下过来的时候还看到他垂着脑袋真是……” 吉良万松丸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善次郎!你也应该做好你该做的事,不要整天七嘴八舌像个妇人!” “是!”山冈善次郎一脸羞恼的垂下脑袋。 “还有!不要再让我听到你的抱怨,管理侧近众是你份内的事情,如果你实在做不好可以告诉我,本家让一色四郎来做也一样。” 山冈善次郎一脸惊惧的望着他,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决绝,颤栗着回答:“是!我善次郎明白了!” 为了避免碰上古渡城的织田信秀,吉良家的武士们尽力催促加快速度,吉良家上下都为此捏了把汗,也不知怎的织田家竟然放吉良上洛军大摇大摆的从眼皮子底下溜过去,队伍远离古渡城也没见到织田家的追兵,总算有惊无险的穿过织田家的核心区域。 山本勘助纵马走到吉良万松丸的身旁,汇报大军行进的情况,初步预估傍晚前赶到津岛,接着又问:“馆主大人怎么看待本多弥八郎?” “师匠的什么意思?” 山本勘助见他的表情很冷,随即叹了口气说道:“本多弥八郎是个聪明的孩子,馆主大人是不是过分苛责了。” “师匠这几年也读过许多汉籍一定明白一个道理,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本家也不缺聪明人,聪明人总是喜欢自以为是,总是认不清自己的面目,聪明人总是比普通人更加不惧怕权威,也更不懂上下尊卑之别,那么这种聪明人对本家的家业只会妨害,如果让本家来选择,宁愿不要这种聪明人。”吉良万松丸的语气平淡如水,脸上连多一丝表情都欠奉。 “原来馆主大人已经有主意了啊!那样臣下就不用担心了!本多弥八郎交给臣下慢慢教导,总之不会让殿下再遇到那个自作聪明的人就是了。”山本勘助摇着头策马离去,从背影看去总觉得有几分萧瑟。 看着这道熟悉而佝偻的背影,吉良万松丸几乎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道:“师匠!无论什么时候,本家最信任的人一定是您!请师匠务必牢记!” “老臣会铭记于心的!”山本勘助转身冲他鞠躬一礼表示感谢。 第46章织田三郎信长 穿过古渡城的就到了那古野城的地区,在那古野城外的庄内川旁遇到一大群年轻人,略微一数只怕有七八百百人的样子,他们的首领是个赤着上身被晒成米黄色肤色,头发用一个红带子草草束起一个蓬乱发髻少年, 似乎刚从河里游泳上来,光着脚坐在河边大声嬉闹,陪在他身旁的一群人一个个浓妆艳抹,其中就有个少年也梳起蓬乱的冲天发髻,身穿一件兽皮装手持素枪如风车般乱舞,岸边七八百个年轻人有的正在玩相扑,也有的拿着两三间长的木棍相互搏击。 不过一会儿,正在嬉闹的少年们就停下来,接着其中几人扛着长枪跑到路边拦住吉良上洛军的去路,昂着脑袋叫嚷道:“你们是什么人?” “哈哈哈!”一阵爆笑声传来,几名三河奉公众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脑袋向上四十五度望天,叫嚷道:“我们是走大路的人!” “我知道你们是走大路的!走大路去干什么?我们头领要收税!快说!”这几个少年不耐烦的把手中的长枪挥动几下,似乎是在吓唬他们。 “哈哈哈……不行了!真是太厉害了!” “哈哈哈……真的让人佩服啊!不行了,笑的肚子好疼!” 三河奉公众们很没有形象的满地打滚爆笑如雷,把那几个少年气的抓耳挠腮,大骂道:“不许笑!都不许笑!再笑俺可要动手了!” “哈哈哈!你来啊!我在这里等着呢!” “该死的混蛋!你找死!” “住手!”两道声音同时传来,一个是从远处赶来的吉良万松丸,一个正是那名梳着“冲天炮”发束的少年头领。 “拜见馆主大人!”三河的武士们无论是冷眼旁观者,还是直接参与者全部拜服下去,吉良家的马迴武士左右开道将吉良万松丸围城一个圆形,一身赤红的具足与足利二引两的家纹显得十分扎眼,有人立刻就觉得不舒服了。 “你们是今川家的人?今川家的什么人?是家督还是少主?”这名少年很不舒服的扫视这一圈马迴武士,如此阵仗的出行他还从来没见过,难道今川家真的打进本土不成。 “询问姓名之前,应该先通报自己的名号,这是武家的基本礼仪。”吉良万松丸不顾侧近众的阻拦纵马漫步而出,仔细打量这个少年才发现,虽然打扮有些非主流,不过长相到还不错,浓眉大盐、棱角分明,眼神清亮有神显得像个极有主见的人。 少年撇了撇嘴,反问道:“那你怎么不先通报自己的名号。” “因为我的家格比你高啊,这也是武家的基本礼仪。”吉良万松丸不禁哑然失笑,这位非主流有那么点不学无术的意思啊。 “切!算了!和你这种迂腐的高门武家真的没话说,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织!田!三!郎!信!长!不远的将来会成为名动天下的大人物!”织田信长昂着脑袋四十五度望天,似乎要从湛蓝的苍穹中看出点什么来。 “原来是织田三郎信长啊!本家也叫三郎,名叫吉良三郎……等等!你说你叫织田信长?”吉良万松丸当时就觉得无法淡定下来,看到这个傻乎乎挺二的家伙,又有些不死心的问:“你是尾张之虎织田信秀的嫡子?有一个庶兄是安祥城城主织田信広的那个织田信长?” “是的!你怎么知道?” “你的幼名是不是叫吉法师?” “是的!你又怎么知道?” “……我明白了!尾张大马鹿就是你了!”吉良万松丸叹了口气,他觉得今天真是出门撞大运,大概率碰到他爹的事情没发生,小概率碰到他的概率却遇到了,“话说他这身非主流打扮就是所谓的‘倾奇者’套装吧!难怪被人称作尾张大马鹿。” “马鹿!你才马鹿!记住我的名号!我是“后尾张之虎”!未来的东海之虎,将来是要名动天下的大人物!”织田信长“哼”的一声转过脸继续抬头望苍天,他身后一群少年也仰望着天空寻找乌鸦飞过的踪迹。 山本勘助也从后面赶过来,刚才看他们谈兴正浓没有打扰,这时却跳出来打圆场:“馆主大人,我们是不是先停下来休息一下!” “说的也是,该吃午餐了呢!”吉良万松丸下马走上前去,对着织田信长示好道:“要不要一起过来吃午餐?” “哼!那我就不客气啦!”织田信长冷哼一声走过去,吉良家的小姓们用一块铺开,上面放着早晨烹调好食盒,里面有鲷鱼,腌萝卜,米饭团子,味噌汤,餐食的丰盛出乎织田信长的意料,然后为吉良万松丸准备的那份被他吃了精光,临时赶制的一份又他被吃了一半才心满意足的躺在哪里伸懒腰。 “饭菜真好吃!谢谢你吉良三郎!你以后就是我的朋友了!在尾张谁敢欺负你,就直接来找我!我会替你出气的!”织田信长很高兴的拉着吉良万松丸的手向他保证,以后吉良三郎就是织田三郎的好朋友。 “好好好!我记住了!以后有人欺负我,一定会来找你的!”吉良万松叹了口气,暗叹这个家伙真是一点也不见外,只能陪着他插科打诨,没一会儿他那一帮狐朋狗友又过来和他嬉闹起来,吉良家的家臣们一看馆主大人和这个非主流成为朋友,也各自散开那凉快去哪呆着。 织田信长大笑着对他说道:“做为我的朋友,我可以给你看看我的秘密武器!” “什么秘密武器?”吉良万松丸满脸黑线,暗道:“秘密武器有的着这么大声说出来吗?一定要隐藏起来才好的吧!” 织田信长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根烧火棍似的的东西,用破布包裹着也不知究竟,“看!就是这个!铁炮!” “……铁炮。”接过织田信长递过来的火绳枪,吉良万松丸暗叹道:“果然是倾奇者的标准装束,茶筅头,奇装异服,浓妆艳抹,男扮女装,举止异形,说话怪异,特别喜欢舶来品,这就是日本古代版的非主流啊,话说这就是黑历史吧!” “买铁炮的时候也试着打过几次,果然威力惊人,把林子里的鸟全部吓走了!这支铁炮还没人用过,来!你试试看吧!”织田信长根本不管他情不情愿,半推半搡着来到河边的小树林旁,指着树林中的一棵大树说道:“就以那棵树的树干为目标吧!” “我不会……” “没关系!我也不会!大家互相学习吧!”织田信长勉励道。 “我才九岁……” “武家男儿不分长幼,你身为高家更要以身作则!所以第一次试枪就交给你了!”织田信长一脸鼓励的神情把他推到前面,一点也不在乎吉良万松丸的表情有多么勉强,接着一名织田信长的小姓跑过来,拿着那支铁炮简略的讲解了铁炮的构造和发射步骤,再然后就是所有人退散到一旁,等着他他试第一枪。 “混蛋!我的马迴武士何在!侧近众何在?看死鸡快来护驾!”马迴众似乎觉得馆主大人玩的很开心退到一旁坐着乘凉,吉良万松丸用余光瞄到远处的山本勘助似乎正在晒太阳,好像很惬意的样子,“大夏天的晒太阳,怎么不晒死你!” ps:新人新书名气,乌梅在这厚颜求下收藏和推荐!谢谢大家! 第47章中二大魔王 “砰!”一声枪响,把吉良家的武士全部惊起来,上百个人瞬间抽出太刀大吼着冲过来,其中几十人把倒在地上的吉良万松丸围住,另外的一些人围成两个圈,马迴众全部上马抽刀、拉弓的不计其数,这么大的动静一下子把织田信长一方的少年们全部吓住了。 “说!你们刚才给馆主大人的是什么东西?是从哪个妖怪手中盗来的魔物吗!快说!”山冈善次郎快气疯了,刚才还觉得馆主大人认识新朋友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就这么一会儿也能让人钻了空子,如果馆主大人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所有人自裁也无法洗清罪孽。 “善次郎!先别动,馆主大人醒了,他有话要说!”一色四郎拨开人群,把山冈善次郎死死拉住,看了一眼对面那个被少年紧紧围住的织田信长,小声说道:“馆主大人说他没事,千万不要对那些少年动手,赶快跟我过去!” “哼!咱们走!”半包围织田信长的军势一呼啦全部撤走,对面的织田一方也松了口气,只是织田信长似乎一点也也没有畏惧的样子,反而精光闪闪的望着这群彪悍凶猛的武士,两只手不禁握紧拳头。 “馆主大人!您没事吧!我山冈善次郎来晚了!”挤进人群的山冈善次郎跪在地上,满怀愧疚的说:“是臣下疏忽了!臣下应该……” 吉良万松丸叹了口气,心说刚才你们怎么不过来,非要等本家出了丑才来护驾,想着手里还拿着别人的铁炮,又说道:“好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把这柄铁炮送还织田信长吧!” “是!”山冈善次郎双手捧着铁炮退出去。 山本勘助扶起吉良万松丸左右瞧了瞧,似乎没有受伤的样子,又不放心的问他:“馆主大人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老臣粗通一些医理可以为馆主大人瞧瞧。” “我很好,只是没想到铁炮的后座力这么强。”吉良万松丸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的丑事,他连火绳枪的正确握姿都不知道,也没想这玩意会有后座力,结果一不小心就吃了个大亏。 “吉良三郎!你没事吧!”远处传来织田信长的声音,似乎是关切又似乎是确定,吉良万松丸挣扎着推开众人,笑着回答:“没事,只是没想到这个铁炮力量这么大,你的家臣也没告诉过铁炮也会把人撞倒啊!” “什么?光之助竟然没有告诉你!我回去一定狠狠教训这个混蛋!”织田信长带着一脸的笑容,哪有一丝愤怒的样子,显然这家伙是故意让他吃憋的。 “铁炮还给你了,那个东西我实在不太擅长啊!”吉良万松丸对他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除了叹气就是叹气。 “没关系,你以后一定会很喜欢它的!”织田信长转手将铁炮递给他的小姓收起,然后拽着吉良万松丸到河边吃饭的地方坐下看着青山与天空发呆,织田信长突然问道:“吉良三郎,你的志向是什么?” “志向?当然是匡扶幕府,振兴家门。”吉良万松丸被他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吓了一跳,这么大的话题直接丢出来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织田信长节奏?好在他最不怕被人问这种话题,武士的天职不就是振兴家业么,再加个匡扶幕府的大帽子就是在将军和天皇面前也可以这么说。 这个答案当然不能令织田信长感到满意,他觉得刚才的问题有些不透彻,又问道:“你认为幕府的将军殿下,真的有一统天下的器量吗?” “器量和一统天下有什么关系吗?”吉良万松丸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打开折扇轻轻扇动着,“这个尾张大马鹿到底在想什么,难道这么小就有一统天下的心思?这太扯了吧!” “器量的话,我认为应该……可能有的吧!”吉良万松丸很不确定,足利义藤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了解,只从事迹上来看还是很有志向的公方。织田信长突然说:“相信我的眼光和这里!”指着自己脑袋的尾张大马鹿,就像神棍一样深邃的目光直视着吉良万松丸。 吉良万松丸不知怎么突然冒出一句:“直觉?” “嗯?这叫直觉吗?很有意思的词,是你创造的吗?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就叫直觉吧!”吉良万松丸很后悔自己多嘴的愚蠢行为,但是织田信长很满意这个词,哈哈大笑着说:“我相信眼光和直觉!你是和我一样拥有器量的人!革新千百年来的天道,创造新的世界,这整个天下只有你和我有这个器量!” “这是什么原理?”吉良万松丸没搞明白,但是他还是被这番话雷的不清,这个尾张大马鹿从不按规矩出牌,织田信长一方的小姓们似乎已经习惯他有些脱线的思维方式,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吉良万松丸又回过头看向山本勘助,可是山本勘助在哪呢?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 眼见山本勘助失踪求援再次失败,山冈善次郎很忠于职守的坐在不远处虎视眈眈,但是这家伙太蠢了点根本看不出他求援的眼色,于是吉良万松丸又只得继续孤军奋战:“可是我只有九岁,你也只有十六岁,我们这么年轻,说出这种奇怪的话真的没有问题吗?” 织田信长不以为然的站起来,指着苍蓝的天空,抒发心中丰富的情感:“看那天空之上居住着无数神灵,是他照亮我天下无数生灵,每个时代总会有脱颖而出的人物,我的志向就是要做那样的人物!” 抒发完感想的织田信长,又转头对他说:“你知道吗?九州国来了一群南蛮人!他们在几年前带着铁炮乘着神佛赐予的神风来到了九州,这是神佛的旨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明白!”吉良万松丸一脸懵懂的看着他,心里却想着:“就算明白我也要说不明白啊!谁知道你下一句是什么啊!混蛋!” “这些铁炮来自九州种子岛,我从种子岛购来了二十支铁炮,还有南蛮人的消息!你知道吗?南蛮人告诉我们,天下很大很大有七座大海,大海很大有无数岛屿,在日出的东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大海的尽头是一个新的大陆!坐上南蛮最大的船要接连航行十几年才能来到这里,南蛮人把它叫做‘世界’!” 织田信长兴致高昂的宣布自己的道听途说来的传闻,指天画地活脱脱一个战国版神棍,尤其他说的几句话把吉良万松丸雷的不轻,心底里却有些疑问说不出口:“七个大海是什么东西?好像有听说过的样子。” 第48章信长的野望 然后这位日本新式非主流的鼻祖,兼职业余神棍的织田信长,又想起他的这位好朋友,转过身来伸手重重的拍在他的肩膀上,露出一副“我看好你哦”的表情,气势磅礴的说:“志向要从小就立下,我不能在一统天下的过程中浪费时间,时间是宝贵的!” “呃……这是什么情况?”吉良万松丸这个时候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他觉得自己在家里立下的誓言和织田信长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不过这位织田信长也不关心他做何表情,突然转身走过来,拍着吉良万松丸的肩膀大声说:“我要用三十年完成一统天下的目标,然后就带着大家一起见识大海尽头的世界,就让我们一同携手开拓这个世界吧!” 吉良万松丸目瞪口呆的望着气势磅礴的织田信长,突然觉得手中的扇子有些握不住了,双手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抖,什么“你我携手一同开拓”的鬼话直接被他过滤掉,只听到“三十年”他就惊住了:“三十年!三十年后不正是安土城建成的时候,近畿全部平定,作为天下人的他开启了安土时代的时候吗?难道说他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产生这个志向的?这……这家伙要逆天了啊!” 没人知道吉良万松丸此时的心情有多么不淡定,织田信长也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对着他滔滔不绝的阐述自己的志向:“我相信我的直觉!你身上拥有和我一样的东西,只有你才能帮助我完成这个志向!所以!留下来帮助我一起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吧!为了开拓七海的目标,我需要你的帮助!” “咕咚”不知什么时候山本勘助已经走到他的旁边,面带微笑着端起一个杯茶喝下去,然后抹掉胡须上的茶渍,饶有兴致的打量这个尾张大马鹿,对于他来说这只是个很有趣的年轻人,可是吉良万松丸就没他那么轻松,手中的扇子不知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嘴巴大张的看着织田信长,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似乎连常年跟随织田信长的小姓们也对这个脱线的少殿有些无法接受,他们玩非主流什么的只是为了爱好,但是还没有脱线到做中二大魔王的程度,显然这位只是守护代家臣嫡子的少年,对一位武家名门未成年的家督说出这种脱线的话,绝对不能用离经叛道来形容。 “马鹿!你这个尾张大马鹿!知道在和谁说话吗?我们馆主大人可是足利将军家的一门众!你这个乡下的野孩子也敢拉着我们馆主大人谈什么一统天下?真是不知羞耻!”山冈善次郎一下跳起来冲过去,对着织田信长大吼着还颇有气势的样子,吉良家的马迴众立刻与织田家的人对峙起来。 织田信长似乎并不在意山冈善次郎的的讽刺,或许这对他来说就和耳边嗡嗡飞过的苍蝇一样不足为虑,双目如剑一般直视着吉良万松丸,其中饱含着热切的期盼却深深的震撼吉良万松丸,只不过这个震撼是好是坏,就不得而知了。 “少殿!少殿!”远处一名年轻的骑马武士急速奔行而来,看到织田信长立刻翻身下马快速跑过来,压着声音说道:“少殿!平手监物殿正在到处找您!好像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和您说,请少殿赶快回去吧!” “嗯!”织田信长没有任何表示的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发现吉良万松丸已经收起吃惊的神色,拾起掉在地上的折扇摆出一副毫无破绽的表情,既不同意也不反对好像世家公卿一样微笑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织田信长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转身站起来说道:“准备回城!” “是!”织田信长收下的七百健儿立刻抖擞着精神收起家什,对于这些五大三粗的少年来说,刚才那出闹剧只能算茶余饭后的小故事,顶天也就是为“尾张大马鹿”增添一两桩笑料罢了。 早有小姓已经把马牵过来,扶着织田信长翻身上马,织田信长的队伍也开始整军列队,就在吉良万松丸觉得自己可以放松下来喘口气的时候,织田信长突然转头对着他大喊一嗓子:“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来帮助我的!我等着你!” 织田信长冲着他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似乎发出灿烂的光芒,随后策马疾奔带起一阵烟尘四起,这短短半个时辰里发生的一切如同梦幻一般,快的让人应接不暇,骤然消失又是如此迅速,以至于吉良万松丸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馆主大人!我们也该启程了!”山本勘助招呼着人马把吉良万松丸扶上马再次启程,偶尔还会有人对“尾张大马鹿”的事迹添油加醋的宣传一番,没过多久尾张有个很蠢的大马鹿对着馆主大人说疯话的故事就传开了,这个结果让吉良万松丸只能无声的叹息。 山冈善次郎的兴致很高昂,似乎对自己勇猛的表现十分满意,已经来回在吉良万松丸面前绕了好几圈,似乎是邀功又像是炫耀,不过他这个蠢蛋的想法根本没被重视,吉良万松丸有些犹豫着问山本勘助:“师匠,你认为织田信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织田信长吗……应该是个很有趣的人吧!”山本勘助似乎在思考,但是嘴角的笑容却深深的出卖了他,从山本勘助那里得不到答案的吉良万松丸,只能自己独自思考,可是没有这个时代的智者来做解答,他依然陷入困惑之中,历史上的织田信长实在太耀眼了,以至于让他总是不自觉的把那个传说中的人物事迹套在现在这个大马鹿的身上。 不过以目前尾张大马鹿的表现来看,未来极有可能成为那个传说中的不世枭雄,不知怎么他又想起织田信长对他说过的话,还有刚才一幕幕的表现:“强大的气场,霸气的宣言,坚定的信念,还有强大的魅力,这家伙一定会成为那样的人吧!” “可是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拥有一统天下的器量?”一时间无数想法全都冒了出来,让吉良万松丸的思绪飘向了远方。 第49章进入津岛町 津岛町是以牛头天王社为中心而发展的起来的市町,地处尾张、美浓与伊势三国之间,西南方是伊势国桑名郡,西北方是美浓国养老郡,正位于木曾川的支流天王川与墨俣川的合流的位置,在这里形成一块独立与陆地之外的三角区域,津岛的津岛港足有六百五十多米宽。 津岛的东北不远处就是胜幡城,胜幡城是织田信秀昔日的居城,当年织田信长诞生时,织田信秀还只是是织田三奉行之一,作为织田大和守家的家臣代官下郡庶务,后来之所以能翻身击败大和守家夺取下四郡的大权,便是因为他的居城胜幡城靠近津岛,能够轻而易举的掌握津岛的津岛港,使的织田信秀的财政充裕,能够轻易招募大军。 八月三十日,吉良万松丸带着吉良上洛军进入津岛町,进入津岛町之后才收到从三河国传来的消息,今川家的骏河众、远江众共计一万两千大军从冈崎城出阵的消息,最让人感到意外的是三河国人几乎一面倒的支持今川氏。 无论地位超然的上下两吉良,还是中条,铃木,三宅这些态度暧昧的中立者,全部协同今川军出阵安祥城,不知不觉间今川家就组建出一只一万八千人的强力军团,其影响之深远甚至超过小豆坂合战。 织田信広似乎已经绝望了,他没有再派人去联络三河国人,甚至连安祥城内都不让三河国人驻扎,只是把他们赶到各个支城做炮灰,这种情况下织田家还守的住吗?几乎所有人都可以肯定,今川家必胜无疑,织田家当然要再次迎接一场惨败。 这个消息看似鼓舞人心,其实并不见得是好事,比如织田信秀也终于想起境内还有上吉良家的上洛军逗留,于是立刻派人派人前往津岛拦截,不过津岛众也不是吃素的,似津岛这种合会众与惣村结合的商业、农业都相对发达的怪胎,根本就不怎么顾忌尾张下四郡支配者织田信秀怎么想。 更何况织田信秀这两年在美浓、三河接连吃败仗,早已把他积攒的那点威名丧尽,前年的加纳口之战一万两千军势在井之口町,被还未出家改法号道三的斋藤利政讨死三千余人,织田军势逃窜时又溺死两千余人,这一眨眼就死了五千人,如此高的讨死率放在任何时代都是丧师辱国要砍头的大罪,可见织田信秀衰成什么样。 在加纳口吃了败仗的织田信秀急于找回场子树立崩塌的形象,于是就有了去年的小豆坂合战以四千对一万,被太原雪斋以优势兵力打了个伏击,以轻微损失换来几近灾难性的溃败,当场被讨死两千多人,横渡矢作川又溺死几百人才勉强逃走。 这一连串堪称灾难性的大败一下把织田家的精气神给打掉,自从那次大败织田信秀带着残兵败将退回古渡城以来,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家业,不得不和老对手斋藤利政达成和睦,于是就有了自己的嫡子织田信长迎娶斋藤利政的女儿归蝶的故事。 就织田家现在这模样,如同褪了毛的凤凰还不如一只鸡,往日里织田信秀的积威已经下降到可怜的地步,这次眼看织田家又要在安祥城再败一阵,津岛十五家会怕他才有鬼,织田家派出的三百军势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双方在津岛町外对峙数日后,织田方的军势开始撤退,这场小规模冲突就此消弭。 大桥家的现任家督大桥重定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忠厚长者,特别热情的设下大宴请来津岛十五党的家督隆重的款待吉良万松丸一行人,在宴会期间他表示愿意以优惠的价格购入那七十五石精制海盐,以大桥家的财力做这点事情真是轻而易举,甚至在宴会结束后就有人专门送来三百四十贯品相不错的鐚钱。 另外向吉良万松丸承诺,会为他们联络川并众顺利通过木曾川,大桥重定敢把话说这么满也是有原因的,在东海道说起津岛十五党几乎无人不知,当年从属南朝方与斯波氏对抗,津岛十五党同气连枝合力一心的说法流传的非常广。 大桥家身为津岛十五党排名第一的家族,原本出自是桓武平氏出身,因为南北朝时代从属于南朝的缘故而得到南朝方的格外重视,因此后醍醐天皇的五世孙,人称津岛大纳言的和泉守源信重继承了大桥家的家业,由此大桥家的名望日渐增长,成为津岛十五党名副其实的长者。 大桥家的前任家督大桥重一实际上是大河内家的一门众出身,大桥重一的父亲大河内元纲,还是津岛大纳言大桥信重的女婿,所以大桥重一也是津岛大纳言大桥信重的亲外孙,大河内元纲义兄就是大桥信重的嫡子大桥定広。 到了大桥定広的儿子定安这一代,又把大河内元纲的儿子大河内重一给要过来做了他的养嗣子,并由此改名为大桥重一,这位大河内元纲就是大河内家现任家督大河内信贞的叔祖,关系就如同吉良万松丸与吉良义富一样,大桥家前任家督大桥重一是他大河内信贞的叔叔,所以到了大桥家与大河内家的关系十分亲密。 大桥家现任家督大桥重定这一代,又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大河内国纲,两家就此也成了亲上加亲的关系,所以大河内信贞才让侄子大河内国纲追随吉良万松丸,这里面也有借助大桥家的意图,以大桥家的财力每年拿出点钱支持女婿完全没有问题,这不失为一种投石问路的办法。 宴会结束后吉良万松丸决定在津岛附近休整几天,因为他要等织田信秀的大军先去三河国援救他那个笨蛋儿子,否则就算他有心离开,服部友贞也不敢栽他过木曾川,既然暂时不走,那就只能先找个地方居住,吉良家的大军被安排在町外的一块野地里扎营,家眷工匠则被安排在町内居住,吉良万松丸自然住在大桥重定的奴野城内,随同的还有两百马迴武士与侧近众。 因为津岛十分繁华,甚至有东海堺町的说法,不但拥有设施齐全的巨大商町,町内还有数千户町民居住真称得上人烟稠密,町内的生意兴隆行人往来如织,几乎每走过一个町並就可以看到一座佛寺,无论是畿内五山宗派,还是镰仓时代大兴的禅宗新法都有分寺建立。 当然其中规模最大的要数一向宗、法华宗的分寺,每日都有数百信众前去礼佛,往来于津岛的浪人、行商、香客出入这两宗分寺的也极多,只不过这两家的关系非常不好,因为山科本愿寺烧讨事件使得两宗成为死敌,津岛町内经常发生的冲突大多来自这两个宗派信众之间矛盾。 第50章信众的冲突 吉良万松丸心血来潮决定轻车简从到津岛町内转转,山冈善次郎与一色四郎急忙拦住他的冲动,最后被吉良万松丸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才勉强同意只带十五名侧近众便服出行,其实他们胆子胆小了,有服部正清组建的诘众在,能偷袭他的人还不存在。 津岛最初兴起于牛头天王社的门前町,后来逐步形成以米之座、堤下、市场、筏场、下村这五处人烟稠密的居住区,同时也被称作津岛五村,近百年津岛逐渐承担伊势桑名郡朝廷税务、年贡中转的重任,也进一步促进该地区的商业发达。 牛头天王祭十分有名,据町民们说这几年织田信长每逢牛头天王祭,都会身穿巫女服,一边拍打着小鼓,一边跳起祝神的天人踊,许多人都说织田信长女装的打扮十分吸引人,这个传说被传的很广,基本和尾张大马鹿一样名闻尾张国。 走到一处酒屋外,听到有町民在小声议论:“……话说起来,织田家的少殿还真是个好人啊!每年都来参加津岛的牛头天王祭,真是一位十分虔诚的人啊!” “是啊!天人踊跳的真好看,我家的两个闺女就不会跳,真是蠢笨死了!”另一个人凑过来搭话,引来几个同伴在旁一阵哄笑。 “你们听?好像有什么动静,咱们过去看看!”几个町民闻风而动,一窝蜂的跑出去看热闹,果然街道的尽头已经围满了人群,好像在激烈争吵什么。 “打起来了!快看!那个人是武士!他抽刀了!”不过一会儿就传来一声惨叫声,接着人群就乱了,不一会儿冲过来二三十个手提薙刀的僧兵,凶神恶煞似的驱赶挡路的町民,那名武士杀人的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薙刀武僧乱刀砍死,然后就是僧兵驱散看热闹的人群打扫战场。 町民们一看热闹没了准备散去,这时又是一群人冲过来,为首的一人似乎还见过,五六十个身穿杂色服饰手持刀枪的人把这群僧并围起来,町民们一看情形不对立刻四散而逃,有人还在喊着:“服部家的人来了!一向宗要和法华宗开战了!大家快跑啊!” “服部家?四家、四姓、七名字里的服部党?前几天的宴会上似乎见过,是叫服部友贞吧!”吉良万松丸的记忆力不错,很快想起这个眼熟的男人叫什么,他似乎居住在津岛西边的鰂浦,是津岛十五党里控制水运的一家。 吉良万松丸看着前面对峙的形式一时半会不会散去,摇摇头走到一处酒屋内座下,无视酒屋老板谦卑的笑容,说道:“正清!这个服部友贞与你家有什么关系?” “馆主大人,服部友贞是下服部家的家督,在下家族是中服部家,家兄保长添居千贺地氏一门惣领。”服部正清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跪坐在他身侧低声说道。 “原来如此,那么这位服部友贞也是可以接触的咯?” “可以接触,但臣下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听从一门惣领的命令。”服部正清有些忐忑的回答道。 吉良万松丸颇为理解的点点头,又说道:“没关系,本家也不要你传什么命令,就替本家转告服部友贞,方外之人要以和为贵,宗派之争不要当街行凶,在町内枉造杀戮可是要下地狱的!” “是!”服部正清应声退下又不知怎么消失不见,刚才还和他说话的那名酒屋老板这会儿也恢复知觉,发觉自己竟然歪倒在客人面前,连忙爬起来热情的问:“尊客需要点些什么?” “有什么特产就端上来吧!”吉良万松丸的嘴角不禁泛起淡淡的笑意。 过了不久街道上伸头探脑的町民又传来一阵议论声:“咦?刚才还要开打的样子,怎么这时就散去了,服部家的人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说话了?” “我明明看到服部家的武士一脸不解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奇怪啊!” “看不懂!看不懂啊!看来我老汉年纪大了,有些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了。” “你明明才四十岁在我面前冲什么老汉啊!混蛋!” …… “说起来也是时候回去了啊!”吉良万松丸品尝了一顿风声的河鱼宴,然后拍拍手丢下山冈善次郎付账,带着侧近众悠哉悠哉走出酒屋。 街道上的行人果然恢复秩序,除了被砸烂摊子的小贩哭丧着脸收拾烂摊子,根本看不出刚才还曾在这里造了场血溅五步的杀戮场,地上的血迹用细沙盖住,街边的小贩继续叫卖自己的商品,没过多久这一切就被人遗忘。 “这个时代的本质就是人命如草芥吗?一向宗和法华宗真的很嚣张啊!”吉良万松丸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津岛商町因为五村发迹的缘故,商业最发达到街町,商座都在五村之中,五村之间的空隙就成了后来各大寺院以及更多的平民居住区,因为缺乏规划,这一片地区就和后世的贫民窟差不多,到处都是私搭乱建的建筑物,街道狭窄昏暗,地上污水满地,和繁华的津岛就像两个世界。 吉良万松丸本也没兴趣到这里转悠,不过他刚才碰到一个有趣的小男孩让他改变主意,这个小男孩的年纪看不出来,但是个头与他差不多高,一身乱七八糟的打扮就和织田信长类似,明明还未元服就开始在头上束起一个茶筅头,一张小脸上涂满不知哪弄的面粉,扛着一根竹枪在街上以一对五,把五个比他还大几岁的少年打的抱头鼠窜,他的名字叫庆次郎。 在战国时代叫庆次郎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是从小就玩倾奇者的庆次郎貌似只有那么一个人,吉良万松丸还不能确定是不他要找的那个庆次郎,于是就只能跟在名叫庆次郎的小男孩身后进入这一片贫民窟似的的居住区。 小男孩还不懂防备心里,被人跟着一路也没察觉异样之处,直到他来到一片低矮的屋敷前才东张西望了下,吉良万松丸稍做躲避就让过小男孩的草率扫视,见他跑到水井旁洗掉脸上的面粉,又摘掉头上的绳子把茶筅头散开,没过一会儿就变成一个长相讨喜的可爱孩子,小男孩深吸一口气似乎在为自己鼓劲,而后一声不吭的钻进其中那间破败的屋敷里。 “真是个有趣的家伙,无论是不是那个人都值得看一看啊!”吉良万松丸兴致勃勃的走到那座破旧的屋敷门前。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斥骂声:“庆次郎!你又跑出去疯玩了吧!家里的面粉怎么又少了!你说!是不是又被你拿去抹脸了?咱们家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你怎么还能动用那些面粉来抹脸!你难道不知道这些面粉是赠送贵人的礼物吗?待会叔叔回来一定要认个错!” “兄长!那是我的新装扮,尾张下织田的少殿就是这么打扮的!我也要去做他的武士,凭我庆次郎的枪术和勇力,一定可以成功!”庆次郎不满的反驳道。 “住口!”一道壮年男子的威严声音传出来,只听这名男子呵斥道:“看你都在说些什么!还不回屋里反省!再和你兄长顶嘴晚饭就不要吃了!” 吉良万松丸站在屋敷外稍作停顿,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抬起手轻轻叩击木门。 “咚咚咚!” 第51章泷川家故事 “吉良御屋形大人大驾光临寒舍,实在是……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在下泷川益重,这是在下的两个儿子庆太郎,庆次郎……你们俩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拜见御屋形大人!”泷川益重是个皮肤黝黑精瘦的汉子,看起来年纪还不到三十岁,能有两个半大小子实在是出乎意料。 泷川家的二小依言拜见吉良万松丸,虽然泷川益重竭力掩饰,可是住在这件破破烂烂的屋敷内,实在算不上生活条件多么好,也难怪刚才父子三人会因为一点面粉的问题吵起来。 “泷川殿出自何地,在哪里高就啊?”吉良万松丸毫无身为不速之客的自觉,自己坐在正主才能坐的位置,身后跪坐着一色四郎与山冈善次郎,屋内还有几名侧近众持刀而立,把这个小小的屋敷塞的满满当当。 “在下出自志摩国英虞郡甲贺乡泷川庄人,目前在津岛堀田道空门下寄食。”提到自己的现状,泷川益重显得很难看。 “……志摩国甲贺乡?怎么还有这么个乡?不是近江国甲贺郡吗?” “近江甲贺?”泷川益重一脸茫然的摇摇头,“在下从未去过甲贺,是土身土长的志摩国人,说起来在下出的最远的一趟,还是去堺町学习铁炮射术。” “呃?你懂铁炮?” “是!在下精通铁炮术,十间之内百发百中,十五间内十发九中!在下还精通水军,在俺们乡没人不会水上操船的行当。”泷川益重憨厚的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也不知道刚才这么说合适不合适。 “很好!本家有意录你为我吉良家的铁炮头,年俸五十贯文,你意下如何?” “什……什么?御屋形大人要录用俺?真的要录用俺!太好了!”今年才二十七岁的泷川益重瘫坐在那一会哭一会笑,从嘴里蹦出许多难懂的志摩方言,他的两个儿子也跟着欢呼雀跃,泷川庆次郎高兴的满屋里跑,钻进屋里抓起两把面粉朝他哥哥脸上抹,兄弟俩第一次开怀大笑闹起来。 “噗哧!”跪坐在身旁的侧近众憋不住笑出声来,察觉到山冈善次郎面色不善的表情,又连忙板着脸岿然不动。 “泷川殿考虑好了吗?” “在下愿为御屋形大人效忠!”泷川益重刚刚拜服下去,门外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兄长,事情成了!咱们终于可以出仕织田家了……” 从屋外闯进一名身体精壮皮肤黝黑的青年,脸上挂着的喜悦神色还未退去,十分意外的愣在门口不知所措。 青年略微踌躇片刻小声问道:“兄长,这位殿下是……” “这位是吉良御屋形大人,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成为御屋形大人的家臣了!”泷川益重十分高兴的拉着呆愣的兄弟,向吉良万松丸介绍道:“这位是臣下的从兄弟泷川一益,一益有个妹妹嫁给荒子城的前田利久,就一门心思想做织田家的家臣,我劝过他几次一直不死心,现在好了我泷川家能成为御屋形大人的家臣实在是祖先保佑啊。” 山冈善次郎插了一嘴:“嗯咳!泷川殿应该改成馆主大人了。” “噢!是臣下疏忽了!臣下这位兄弟同样精通铁炮、水军,臣下愿意保举他做吉良家的家臣,请馆主大人……” “兄长!你在说什么?”泷川一益铁青着脸突然站起来,大声叫嚷着:“你怎么能放不明身份的人进来呢?什么吉良御屋形大人我根本没听说过,咱们来尾张不就是为了投奔织田家的吗?我已经与前田殿下联络好了,他同意举荐我们去织田备后守殿下那里做家臣,我们收拾一下现在就走吧!” 侧近众冷冷注视,让泷川益重的脸色很难看:“一益!你在说什么!什么织田备后守!你到底还要在荒子城浪费多少时间!每次都带来好消息,每次都变的不了了之,前田利久就是个胆小怕事的庸才,我泷川家的女儿嫁给他就是明珠暗投!你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做馆主大人的家臣,以后不要再提投效织田家了!” “兄长!这次不一样!前田殿下要收养你的儿子做前田家的家督继承人!所以我泷川家真的可以出仕织田家了!兄长,咱们一起去织田家吧!”泷川一益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吉良万松丸一眼,显得很厌弃他似的。 “难道本家就这么像骗子吗?要论起来本家的卖相可比这个黑黝黝的家伙好看不知多少倍的吧?为什么对本家就这么不客气!”吉良万松丸很有耐性,如果他不是他的克制,身旁的侧近众早就拔刀开战,饶是如此山冈善次郎也是满眼赤红跪坐在那里咬牙切齿。 “够了!要去你去,我不想再听那个前田利久的连篇鬼话了!我益重现在是吉良家的家臣,与织田家毫无关系,如果你还是我兄弟,就不要再提他了!”泷川益重极力克制胸中的愤怒,双眼中的熊熊怒火似乎随时可以点燃似的。 “兄长……”泷川一益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兄长今天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似乎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些不速之客引起的,泷川一益侧过脸看向吉良万松丸,这才发现这个小孩身穿衣服样式虽然常见,但是隐隐带着反光的名贵衣料怎么看也不是下级武士能穿的。 泷川一益试探着问道:“敢问这位吉良御屋形大人是……” “本家乃是三河吉良家家督,泷川殿应该听过本家的名号吧。”吉良万松丸微笑着对他说道,心里却想着:“你终于上套了,我就不信你刀枪不入,要不是看你是织田家的名将,本家怎么可能忍那么久。” “三河吉良家……吗?原来兄长没有骗我,不对!您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 “一益!你入魔了吗?你我好歹也在京都待一阵,难道还不认得幕府的御纹足利二引两吗?太郎、次郎可是都已经都看到了!你出门这几天到底做了什么?是不是见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待会我带你去牛头天王社祈福。”面对泷川益重的呵斥,才让他注意到吉良家上下所穿的衣服上都印着浅浅的足利二引两,而且样式有别于足利家的普通一门,除了颜色不同外,样式一模一样。 “兄长!还记得我们说过离开家乡时发过的誓言吗?我说过离开家乡就一定要闯出一番名堂来!我们真的做到了,但是我们兄弟俩注定不能走在一条道路上了啊!”泷川一益失魂落魄的后退两步坐在玄关前,嗫嚅道:“在回来之前,我已经提前拜见织田备后守殿,织田备后守殿也答应收我等一族为家臣,也接受泷川家过继给前田家一个养子的要求,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啊!” “什么?你……你怎么可以!混蛋!”泷川益重像泄了气的皮球也坐倒在地,泷川家的太郎,次郎被惊呆了,两兄弟顶着两个大白脸抱成一团,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要本家说的话,分仕两家也不可谓一种手段呢!”吉良万松丸暗自摇头,泷川一益看来是没机会了,眼下要保住胜利的果实,于是说道:“一益出仕织田家,益重出仕本家,益重家的太郎就作为前田家的继子延续下去,这样一来织田家与前田家都不好意思再计较益重拒绝出仕织田家的事情了吧!” “……也只有这样了!”泷川益重黑着脸转过身,对着瑟缩成一团的泷川庆太郎说:“你跟着你叔叔去荒子城吧!在前田利久那里努力做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如果你被前田家赶出来,我也不会再认你!好自为之!” 泷川益重回身看了他的从兄弟一眼,后者无声的走过去拉起泷川庆太郎走出去,离开时还恋恋不舍的看了他兄长一眼,只可惜泷川益重没有回头。 “保重!” 注:事实上,泷川氏和甲贺忍者完全没有关系,说他们家是甲贺忍者是桃山时代的牵强附会。 第52章小萝莉的日常 没能如愿以偿的把泷川一益收入囊中略有些遗憾,也这种遗憾很快就被冲淡,遇到泷川益重与泷川庆次郎父子俩绝对是中大奖了,他又何必去奢望十全十美呢,带着父子二人回到奴野城,遇到等候多时的大河内国纲。 “馆主大人!织田家的家老平手政秀求见。” “噢!织田信长的后见役平手监物吗?去看看吧!”平手政秀的名气很大,为了劝谏织田信长不惜切腹,据说他的死给织田信长极大的触动,然后才让那个中二少年变成战国著名的大魔王,这位平手监物在世时只不过是个贤臣,他这一死却促成一个时代的变化,还有几个人比他死的更有意义呢? 奴野城菊之间,对面正是庭院奴野城的庭院,明媚的清秋好时光,溪水潺潺流入池塘,庭院中的秋叶片片落下,真是一副好秋景,可惜坐在其间的平手政秀正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他苦口婆心的劝说完全没有用出,原以为吉良家的少家督只不过是个身份尊贵的小孩子,未想到竟这么难对付。 “吉良殿大人明鉴,我武卫公对吉良殿充满善意,尾张斯波氏同三河吉良氏同出一门,彼此携手抗击今川已有三十余年,敝主上织田备后守殷切的希望吉良殿大人,能留在三河抵抗今川氏的暴政。”平手政秀笑起来很像和蔼的邻家老爷爷。 “这些事情本家不太懂诶!如果可以的话,请平手监物殿去找本家的笔头家老,大河内但马守去谈吧!”吉良万松丸一脸困扰着回答道。 “咳!但马守正在三河,可是吉良殿大人却带着两千大军在津岛,这是不是……” “唔,好困啊!平手监物殿的问题太麻烦了,本家想的脑袋都快大了也没想明白,如果不愿意去三河的话,就和本家的重臣山本勘助谈好了!”吉良万松丸毫不犹豫的把山本勘助卖出去,师父不就是拿来卖的嘛? 站起来很没形象的出个懒身,像个小孩子一样揉着眼睛大大方方的走出去,绕过庭院站在天守阁上层,可以看到斜对面的平手政秀冥思苦想的神情,暗叹:“这位平手监物还真是个忠臣,可惜立场不同始终不能为本家所用啊!” “奥尼酱!胜姬找你好久了呢!”一只可爱身穿粉红色和服的可爱小萝莉一蹦一跳的扑过来,手里拿着小巧的风车很兴奋的挥舞着,这是吉良万松丸送给他的玩具,这几天一直攥在手里不让别人碰,就连阿菊也替保管也不行。 “奥尼酱!胜姬捡到好多漂亮的树叶,有红色的,黄色的,还有褐色的,阿菊告诉胜姬,树叶到了秋天就会落下,阿菊还说要带胜姬看京都的秋天,奥尼酱!京都的树叶好看吗?有没有这里的好看呢?”小萝莉缩在吉良万松丸的怀里有数不清的话要说,这几天每次抓住机会都要跟吉良万松丸说上好久,每次都是他把小萝莉抱着送回去。 “京都的树叶很漂亮,京都还有很多花园,有很多漂亮的房子,还有很多好吃的,到时候哥哥带着胜姬去玩。”吉良万松丸真的很喜欢这个妹妹,单纯可爱无忧无虑,给他说一个笑话可以乐一整天,有时想起来还会再笑一回。 “一言为定哦!拉钩!”胜姬伸出小拇指和他拉钩,吉良万松丸闻之一笑,伸出手和小萝莉勾住按在一起,小萝莉开心的跳起来:“这是胜姬第一次拉钩约定!奥尼酱!胜姬是不是天下第一个拉钩的人啊?” 吉良万松丸抬手用食指轻轻的在胜姬的小鼻子上刮一下,亲昵的揉揉小萝莉的头发:“是是是!你就是第一个!拉钩可是哥哥想出来的,这世间只有哥哥和胜姬知道,所以胜姬一定是第一个人。” “胜姬最棒了!奥尼酱也最棒!还有阿菊也是!”胜姬幸福的小脸像花儿一样,如天边的云彩洁白无暇,看着这对兄妹俩愉快的玩闹,坐在不远处的阿菊绽放出会心的微笑,这位大龄萝莉每天祈祷健康,期盼着幸福,每一个遵守传统贵族女子的生活主轴都是家庭和睦美满幸福。 平手政秀给他带来的困扰很快结束,织田家一波波说客也随之消失,因为三河前线又传来不好的消息,今川家一度攻破安祥城的大手门,因为松平家急于求成或者是为了本多忠高报仇,又犯了半年前同样的错误,近百名松平军势陷入织田家的包围一个也没逃出去,本多彦三郎,本多玄蕃允,松平右五郎等多人当场战死,松平家又废掉了。 虽然松平家又吃败仗,但是今川家猛攻的态度却依旧不减,太原雪斋坐镇中军亲自督战,三河、远江、骏河三路军势轮流攻击,甚至一度打到二丸门前,好在织田家及时派出两千援军,担任总大将的是昔日小豆坂七本枪之首,尾张守山城城主的织田信光。 织田家这边乱了,对津岛的压力也随之减小,吉良万松丸当机立断联系服部友贞当天就启程离开津岛,沿木曾川北上进入美浓后由川并众承转,不提川并众他还想不起来,一提他到想起川并众的头领蜂须贺小六,一问才知道蜂须贺小六正在和美浓国人开战,无缘得见这位传说中日本“关羽”的风采。 因为吉良家的大军行进实在不太方便,所以吉良万松丸也没去井之口町转悠,只是带着胜姬、阿菊及马迴武士轻车简从游览美浓的山水,山本勘助被他委托把尾张购买的常滑烧运到井之口町贩卖,他带着上洛一路上各地小领主连个屁都不敢放,大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巴望他赶紧打酱油路过,所以免税费携带物品经商有木有。 常滑烧是一种灰釉陶器,大致兴起于平安末期,最初因为技术水平不行,只能造出灰扑扑造型歪七扭八的瓶瓶罐罐给附近诸国的老百姓用,后来因为镰仓幕府的一帮人认为这个好,够朴素适合我们武家用,于是常滑烧的名气渐长,到后来常滑烧也慢慢憋出点新工艺,造出各种规格的碗盘盆之类的工具,当然还是以面向广大劳动人民的廉价商品。 织田家靠收税每年就能赚不少,外加每年从热田町、津岛町抽取税收,外加偶尔敲一笔“矢钱”,织田信秀这个土财主也硬是用钱砸出一条官途来,七百贯买了个三河守,四千贯砸出去干脆连山科言继离开京都下向尾张,跑到乡下古渡城耐心教土财主的马鹿儿子和歌、蹴鞠。 也正是因此织田家那么低的家名才能如此迅速的下克上,不但没被朝廷幕府找茬讨伐,就连东海道的舆论也没怎么提织田家的黑历史,以后织田信长还会把永乐钱弄到军旗上每天扛着,大概这也叫子承父业的优良传统吧。 注:斋藤利政即斋藤道三,此时美浓蝮蛇尚未出家,也没有道三这个法号,一般文书上都是标注斋藤利政或斋藤秀龙。 第53章快川绍喜 “据说美浓国有一位昔日妙心寺的高僧呢!殿下去看一看吧!”阿菊手持针线在一块手帕上来去穿梭,她是个虔诚的佛教徒,确切点说是一位虔诚妙心寺派信众,因为吉良家世代为妙心寺派信众,京都的妙心寺又是大本山,在京都的当朝公卿有一小半是大德寺或妙心寺的信众,中院家与分家爱宕家皆是如此。 “嗯,妙心寺派的寺院都是值得一去的地方……说起来父亲大人当年也是在京都的妙心寺与母亲大人见过一面的吧?阿菊当时也在吗?”吉良万松丸小心的看了一眼胜姬,然后侧过身子很八卦的问道。 “阿菊当时不在那里,因为阿菊还没出生呢,公主殿下也曾说过,因为当时只有几岁,所以不记得有这件事,这个答案殿下一定不会满意的吧?”阿菊微微一笑,打消了吉良万松丸心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切,这么无趣!我还一位会有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呢,原来只是个萝莉控控萝莉的故事吗?”吉良万松丸含含糊糊的嘀咕两句就没有声音了,他父亲吉良义尧生于文龟三年,比生于大永元年的母亲中院爱姬,足足年长了十八岁。 之前没考虑年龄差距的时候,还一位是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谁曾想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坐在马车里沮丧了半分钟,又被小萝莉胜姬叫醒:“奥尼酱!快看,好大的佛寺建在山上的诶!和本证寺一点也不一样!” “胜姬喜欢本证寺吗?” “不喜欢!本证寺的僧人眼神好可怕,总是盯着母亲大人看,胜姬很不喜欢他们!”童言无忌,听者留心,吉良万松丸与阿菊的脸色霎时一变,阿菊吓的一哆嗦差点将手中针线给丢掉,连忙拉着胜姬,急切的说:“胜姬可千万不能把这话说出去啊!” “嗯!胜姬从没告诉过别人,母亲大人以前不是这样的,后来一个从长岛来的僧人到本证寺就变了。”小萝莉似懂非懂的把憋在心里的话全都抖落出来,然后再三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才让两人安心。 吉良万松丸铁青着脸冲着马车外喊道:“正清!把保长给我叫来!” 没过一会儿,马车外的车辕上就传来轻轻的“吱呀”声,隔着马车厚厚的布帘,服部保长的声音传入:“馆主大人有何吩咐!” “给我查查小笠原夫人与本证寺的内情,还有!那个伊势长岛的僧人我不想再见到他了。” “是!臣下立即去办!”当“办”字落下,声音已经飘到马车后面,并渐渐远去。 “奥尼酱,为什么不想再见到那个僧人?胜姬记得奥尼酱从没去过本证寺呀!”小萝莉胜姬言者无心的一句话,又引来阿菊关切的眼神,吉良万松丸轻轻摇头表示没事,他知道阿菊眼神中的含义。 武家的生活总结起来很麻烦,但是就其结果,只不过是围绕着杀人与被杀之间转换,身为武家的亲眷也早已习惯这种生活,阿菊只是担心他的安危,而不是在乎那个素未蒙面的长岛僧人,更何况那个僧人还极有可能和吉良万松丸的叔母有染,被杀死也不值得同情。 马车队很快停下来,离此不远的几百级台阶上就是此次游览的目的地,美浓妙心寺派分寺崇福寺,吉良家的马迴武士跟着他的步伐拾级而上,当大队人马来到崇福寺山前时,崇福寺的山门骤然大开,一位三十多岁身穿袈裟的僧人,带着寺院一干僧众迎过来。 这名身穿袈裟的僧人卖相非常好,如果不剃度当和尚一定会是一位帅男,一张口用熟悉的京都腔说道:“檀越远道而来大将光临,让敝寺上下无不感到荣耀,贫僧快川绍喜谨以崇福寺住职恭迎檀越。” “远道而来?看来快川大师也是有备而来啊!” “贫僧只为‘有心人’准备,不知檀越可是‘有心人’?”两个无论年龄还是身高都相差一大截的人相视一笑,又快川绍喜引着一行人十几人进入崇福寺,至于大队人马?当然在寺外站岗啦。 妙心寺派是镰仓时代南宋东渡来的新教派,因为不同于畿内五山学派的新禅风而备受武家的青睐,当然这个代价也是备受畿内五山的不待见,新教派没有雄厚的基础,禅宗的先天特性又使得他们缺乏一向宗,法华宗或者畿内五山的那种攻击性,没有庞大的僧兵集团和武装信众,因此被归类为无害的宗派,吉良万松丸敢在亮明身份后只代十几个人进入陌生地区的寺院,也只有这种无害而又同信的妙心寺派了。 “说起来,快川绍喜这个名字还真有点熟悉啊!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哪里的人物。”吉良万松丸可以确定这个法名他听说过,但是美浓的僧人里有什么名人他真的两眼一抹黑,跟着快川绍喜围着不大的寺院转了一圈,又在本殿拜了拜延命地蔵菩萨与圣观音。 直到快川绍喜介绍本寺庙的僧人时,提到他的徒弟今年二十岁的虎哉宗乙时,他才想起这师徒两人的来历:“快川绍喜不是那个甲斐的高僧吗?好像他和另外一个高僧弄出了风林火山的旗号,这可是铁杆的武田粉啊!怎么是美浓人?听说俗姓土岐?虎哉宗乙不是那谁的师父吗?难道我又撞大运了?” 吉良万松丸一时心情激动根本没注意快川绍喜说什么,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这位高僧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又花了不少时间找到他,立刻向他提道:“快川大师的一席话让本家茅塞顿开!不知快川大师可有回返京都修行的打算?崇福寺这么小的寺院由您这样的高僧担当住职实在是太浪费了!” “贫僧却有返回京都的打算……只不过不是现在。”快川绍喜的答案令他很是失望,接着这位高僧又说:“不过,贫僧有意让徒儿虎哉宗乙入洛参研大本山妙心寺的经学妙法,所以贫僧厚颜请檀越带我那徒儿一程。” “呃,只是参研佛法吗?好吧!本家答应了!如果大师有机会的话,请考虑本家的提议,本家告辞了!”吉良万松丸是先喜后悲,最后连根毛都没捞到,不过人家高僧提出这种要求,他也不能不识抬举,互相留个好印象或许以后还有机会,起码给他一个去京都的念想。 注:快川绍喜就是武田信玄所用的风林火山旗的缔造者之一,地道的美浓出身,虎哉宗乙许多人也知道,是伊达政宗的师父,但他们是师徒俩大部分人不清楚。 第54章近江的见闻 告别崇福寺和快川绍喜,吉良万松丸的的美浓之旅就此结束,吉良上洛军沿着中山岛行进,跨越长良川、揖斐川,顺利的抵达不破关,美浓国的不破关与伊势国的铃鹿关、越前国爱发关合称三关,以三关为界划分关东、关西。 越过不破关就进入近畿的腹地近江国,来到这里吉良家就可以明目张胆的打起上洛的旗帜,在美浓还要时刻提防斋藤利政发难,因为斋藤家刚与织田家刚缔结同盟,斋藤归蝶成为织田信长的正室,双方还处于最亲密的时期。 身为同盟的斋藤家如果选择阻拦这支上洛队伍转而把他们交给织田家,那真的是灾难性的后果进入近江国可就不一样了,佐佐木六角氏和织田家不是盟友,与美浓的斋藤家也算不上融洽,根本不会卖织田家的面子,更何况六角家更有理由欢迎这支上洛军。 六角家现任当主六角定赖与现任公方足利义藤结下乌帽子亲,并亲自担任将军的后见,并作为管领女婿细川晴元的有力支持者担任幕府管领代,原本踌躇满志的六角定赖还想大有一番作为,只可惜碰到三好长庆这个强敌。 在今年夏天的江口合战中三好长庆在细川、六角联军的注视下,轻松愉快的消灭属于细川方的三好政长入道宗三,六角家因为一时犹豫错过了击败三好家的最佳时机,最后只能坐视三好长庆威望大涨,挟大胜之势上洛并拥立傀儡细川氏纲做管领,自己担任管领代。 女婿被打败颜面尽失,幕府管领代被人抢走同样颜面尽失,同时又为自己关键时刻的犹豫感到懊恼,六角定赖被气的不轻,原本还挺健硕的身体没多久便垮下来,六角义贤作为继任者解体他父亲的接力棒担任将军的监护人,对于任何一个能打击报复三好家的机会都不会放过,所以六角家对吉良家的上洛军只会举起双手欢迎。 南近江是佐佐六角氏家领,与之对应的北近江原本是六角家一门众四职之一京极家的家领,只不过随着应仁之乱爆发,京极家逐渐衰落,原本的家臣浅井氏开始抬头,最后被浅井亮政给下克上克掉了。 六角氏与京极氏近江纷争一直延续到了北近江的实际控制者浅井家,浅井亮政时期与朝仓家结尾盟友对抗六角氏,但是自从浅井亮政在几年前病死后,现任当主浅井久政的能力不足,没支撑多久就被六角定赖压制,目前浅井家从属于六角家,近江国表面上完成了统一。 经过坂田郡,犬上郡,吉良万松丸带着胜姬与阿菊分别前往天宁寺,多贺大社游玩,他到是挺放松一点也没有上洛的压力,相反更像是旅游踏青的游人,日子过的十分惬意,只是他的好心情没能保持多久。 三河国爆发安城合战的消息传入近畿,安祥城周围支城全部陷落,为了防止今川军遮断退回尾张的道路,织田信光不得不带着军势驻守水野家的刈谷城,等同于宣布己方弃守安祥城已成定局。 三河国的政局变化仍然像阴影一样,始终萦绕在吉良万松丸的脑海里,这让他很不愉快,上洛军很快加速穿过爱智、神崎两郡,进入六角家直领最多的蒲生郡,提到南近江就不得不提近江名城观音寺城。 这座城市之所以有名既是因为这里是六角家的居城,同时又因为观音寺城的城下町是南近江最繁华的商业中心,观音寺城建立在四百多米高的繖山山顶,与其他山城一样军事意义远大于商业意义,但是这一切在近些年发生了改变,在今年三月南近江的六角定赖,于观音寺城的城下町之一的石寺新市贴出公告,对纸这项商品实施乐市。 这个消息虽然不太起眼,影响也只限于部分城下町的一种商业产品,但其影响却十分深远,东海道的今川家,未来的织田家都在积极的做乐市甚至乐座方面的改革,其实乐市乐座并不复杂,就是从地方豪族,座商,寺社,公家或者其他势力手中夺取对城下町的控制权,包括城下町内的司法诉讼权力,设置商业行为中明文规定的禁令,取缔除自己订立的税收条目外,其他所有杂税等等。 大概的意思就是确立对城下町的完全控制权,无论是税赋、司法检断,还是我随时可能下达的政令,派出的家臣进行调查监督的权力全部确立清楚,由此也能够看出封建制度下,大名无论是对土地还是经济财权的控制力都十分有限,大多数政令的施行也都是围绕夺取土地及财政控制权做文章。 在经过观音寺城下町的时候,吉良万松丸也领略到石寺新市的繁荣景象,似乎这座石寺新市并非局限于纸这一项乐市的影响,而是对新町政令改革的一个新试点,石寺新市中废除了往日里大多苛捐杂税,收税少了也让商人更愿意来此交易,哪怕只收几种商业税也能让六角家赚的盆满钵满,六角家有粮有钱,拉拢起一群国人豪族,成为左右近畿的一方势力,实力确实不容小觑。 没有在六角家多停留,吉良家的上洛队伍很快通过了观音寺领,进入琵琶湖西岸的近江坂本,坂本所在的滋贺郡被六角定赖划给了足利将军家,作为将军家的御用避难所,这也是六角家的拉拢将军的一种策略,既能达到影响甚至控制将军的目的,又不会显得太过扎眼引人反感。 山冈善次郎纵马飞奔到山坡上,大声呼喊道:“诸君听着!我等快要上洛成功了!这次馆主大人要在坂本御所里拜见大御所与公方殿下!我等也将成为幕府奉公众!我等三河武士正要借此机会宣扬武名!” 接着有人大喊道:“为馆主大人尽忠!为幕府尽忠!” “为馆主大人尽忠!为幕府尽忠!”队伍里爆发出山呼海啸似得叫嚷声,一直呆在侧近众里的泷川庆次郎兴奋的大嚷大叫,拉住他身旁的本多三弥跑到队伍前面大声叫嚷,热烈的气氛很快传染了所有人,就连那些躲在马车里的家眷也悄悄掀起竹帘偷偷打量外边的动静。 “唔,看起来大家都挺高兴的,弥八郎那边怎么样了?”坐在宽大的马车里,吉良万松丸手里拿着一枚金光闪闪的金币轻轻微笑。 这是一枚来自甲斐的棋石金,以金币如棋子石一样的造型而闻名于世,除了作为御用贡物之外,多是用来赏赐有功之臣,吉良万松丸轻轻一弹,将这枚金币跃向身侧的一排侧近众,恰好掉到服部小四郎的怀中,对于兄长的好运气,服部小五郎只能报以羡慕。 “弥八郎已经基本无碍了,小孩子总是恢复的很快,不过他好像对馆主大人产生了一些阴影呢!”山本勘助直接无视侧近众的小动作,端着一杯茶作出老好人的样子,只是他脸上丑陋的伤疤和独眼罩实在有些骇人,侧近众吓的没一个敢看他。 “也不见得是见坏事。”吉良万松丸摇摇头,跳开竹帘可以看到对面的马车上,胜姬被阿菊抱住在马车里兴奋的又蹦又跳,吉良万松丸冲着胜姬与阿菊挥手致意,嘴里却说道:“告诉弥八郎,聪明人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学会这些再考虑表现自己的能力吧!” “是!老臣会替馆主大人如是转告的。”山本勘助一躬身,又端起茶杯慢慢喝下一口,神态有种说不出的安祥。 “师匠真是越活越年轻啊!”吉良万松丸打趣道。 “老臣正考虑收养一个养子,好为老臣传承衣钵,若是能为老臣建一座菩提寺供奉香火就再好不过了!” “……” 没过多久又从千军传来三河乡下才能听到的民谣,虽然被这些大老爷们唱的那叫一个荒腔走板,但是他们的热情不改,硬是把一手关于男女之情的歌谣唱成气势高昂的硬派歌曲,其实也很有点军旅的味道。 第55章御所两留守 服部家又传来新的消息,关东发生的新变化也在稍迟了半个月后终于传入近畿,因为在簗田高助拥立自己的外孙足利藤氏为关东新一任公方,并下达讨伐讨伐弑杀关东公方的北条氏康,北条氏康得知消息后大为震怒,立刻派出北条纲成带领大军将古河御所团团围住,刚刚平静下来的关东又一次陷入巨大的风暴中,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将飘向何方。 因为这一系列的变化,使得因为河越夜战而陷入动摇的关东国人众再次振作起来,又兼之北条家杀死关东公方简直罪不可赎,此时围住古河御所声言杀死簗田高助,其气焰之嚣张简直骇人听闻,关东武家纷纷打出为足利晴氏报仇的旗号,号召关东武家起来反抗北条家的暴政,一时间关东豪族风起云涌。 “北条家把古河御所围住了?”吉良万松丸大感惊讶,足利晴氏的死在畿内也引起了不小的风波,许多人哀叹着世道不明,道德沦丧,如三好、北条这等逆贼背主篡逆,似乎武家的政权真的要崩溃了。 法华宗的僧人们借机大肆宣扬末法论调,吸收了大量信众,一时间有日莲宗之称的法华宗又重回畿内站稳脚跟,比叡山延历寺对这一点很不满意,当然不太满意的还有石山本愿寺,两家的僧人在京都活动希望再把法华宗给挤走,只可惜京都乱成一锅粥,大御所与公方跑到近江渡假去了,满朝公卿可没地方跑,只能战战兢兢的等待三好家的下一步动作。 坂本御所也是吉良家上洛军的最终目的地,幕府众早早的得知吉良家上洛的消息,所以派出奉行众中沢扫部助光俊在大津早早的等待,进入坂本御所遇到了留守在此的大馆左卫门佐晴光,与朽木宮内少辅晴纲,才的得知大御所与公方殿下皆不在坂本御所内。 原来是因为足利义晴与足利义藤父子俩,不甘心又一次被赶出京都,于是就跑到京都城外的慈照寺附近活动,准备在慈照寺的后山中尾峰上建造一座中尾城,并以此为进攻据点进一步夺取对京都的控制权。 慈照寺就是银阁寺,东山殿足利义政建造的寺院,本意是与鹿苑院足利义满的金阁寺相媲美,只可惜这位将军实在有些不成器,不但败坏了幕府百年积累的人心,在位期间还爆发了应仁之乱,可以说把幕府最后的一点气运丧失掉,后面的几位将军全部成为一门权臣的傀儡,如现任大御所足利义晴这般京都、坂本两地公务来往如此频繁的也算开创了幕府的一个奇迹。 当然了,大御所的养父足利义稙也是位跑步高手,而且还是大范围战略转移的那种,第一次被幽闭在小豆岛不算,后面的越中、越前、周防跑了一圈终于拿回将军,然后没过几年好日子又和细川高国掰了,然后就是阿波、摄津、堺町、淡路继续跑,最后跑不动了病死在淡路。 将军家近几十年就是个悲剧,悲剧之初可以追溯大一百多年前的嘉吉之乱,足利义教被赤松满佑砍杀之后,室町幕府就不可遏止的开始衰退,足利义政只是加速了这一切,又经过足利义尚的阵没,足利义材在明応政变被放逐,足利义澄一系被拥立彻底毁掉了仅剩的余威,从此将军练跑步成了必修课程。 大馆左卫门佐晴光、朽木宮内少辅晴纲担任坂本御所留守役,前者是足利将军家最信任的心腹,后者掌握毗邻坂本的高岛郡朽木谷,也是最支持幕府公方的近江国人,这两人留在此地看守坂本御所既可以放心,又可以照顾两人的近况,因为他们俩都非常不走运的遇到同样的事情,老爹挂了。 大馆晴光的父亲是幕府著名的外交家大馆尚氏入道常兴,这位可是真正的高寿前几个月老人家刚过完九十六岁生日,结果没撑几个月就故去了,老寿星虽然驾鹤西去,但这得算喜丧,所以年过五旬的大馆晴光并不怎么伤心,还对吉良万松丸谈了他父亲大馆常兴的历史。 大馆氏出自河内源氏新田氏一族,可谓根正苗红的新田氏有力一门众,这可是出现在《太平记》里的武家名门,比起那个自称新田氏并不出名的分家世良田氏分支的假冒者,可不知要高出多少格。 因为是新田氏的有力一门,先祖大馆氏明曾跟随新田义贞与足利尊氏对立,只不过随着足利家的不断胜利,新田氏灭亡而转投幕府的怀抱,在鹿苑院足利义满时代成为奉公众,后来传到大馆满冬时代,他的女儿今参局有幸成为足利义政的乳母,尤其大馆氏也得到简拔。 或许是当将军家缘戚尝到甜头,大馆氏就抱定当外戚的信念,大馆常兴的姑姑大馆佐子嫁给足利义政当侧室,到了而大馆常兴时代,又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十二代公方足利义晴做侧室。 正是即由于此,他们这一家才能常年担任幕府申次众,并在足利义尚时代担任奉公众第五番番头,长禄年间担任御供众,也算是从将军身侧的众多奉公众里混出头来。 刚刚去世的大馆常兴,可是先后经历足利义政,足利义尚,足利义稙,足利义澄,足利义晴,足利义藤六朝元老,历经了近畿近一个世纪的变乱洗礼,几年前舍利寺合战后大御所足利义晴仓皇逃离,他以老龄跟随将军撤退到近江坂本御所,并由此一直呆在这御所附近的居馆里,这位老人一直期望有生之年能看到幕府中兴。 可惜的是直到他闭上眼睛前,还是收到令人失望的消息,足利义晴又败退回近江坂本,眼看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回京都,更不用提复兴幕府的大业的事情,他能带着无尽的遗憾与世长辞。 相比之下朽木晴纲也不太走运,他的父亲朽木稙纲也在这个时候意外病死,相比于大舘的耋耄老者与世长辞来说,这位朽木稙纲只不过五十一岁就病死,朽木家与大舘家一样,拥有一大堆子弟,他本人作为足利义藤元服后第一批归附的国人被大力提拔。 一门同族的几个弟弟朽木藤纲为後部屋众,朽木成纲是告众番众,两个幼弟朽木直纲、朽木藤孝也跟着藤纲在後部屋众里任职,朽木晴纲的幼子今年刚刚出生,正室是飛鸟井雅纲的女儿。 吉良万松丸可以确定他的儿子应该就是未来在近江活跃过的朽木元纲,他的儿子未来还会娶飛鸟井雅纲的孙女,浄土真宗高田派高僧,伊勢国一身田無量寿寺的住职尧慧的嫡女,这一家与飛鸟井家的关系十分亲密。 注:这两人就是足利幕府一内一外的两个代表人物,内臣大馆氏,外臣朽木氏。 第56章参见将军 大馆晴光与朽木晴纲对吉良万松丸的到来十分欢迎,很热情的接待了吉良家的亲眷,只是当他们知道吉良万松丸带着如此庞大的上洛队伍后,立刻没了笑脸。 “吉良殿下的这支上洛队伍,是不是有些过于庞大了?”朽木晴纲干笑两声,冲着比他年长二十岁的大馆晴光连使眼色,只是他的动作有些不太自然,被吉良万松丸很容易就发现。 “咳嗯,吉良殿下这么多上洛军,实在不太好安排啊,要知道幕府目前的财务状况很糟糕,大御所与公方殿下又在修筑中尾城,实在供应不起这么庞大的军势。”其实不用朽木晴纲给他递眼色,大馆晴光也有话说,幕府很穷这个大家都知道,你吉良殿怎么说也贵为幕府一门众,这会儿带这么多人谁来养活,这不是来不是添乱嘛。 “本家此次上洛是为了振兴幕府!只要能振兴幕府,耗费点花销算什么?这些三河奉公众的兵粮支出与俸禄发放就交给本家自己来解决吧!”吉良万松丸大义凛然的说道。 “……原来如此,是我等多心了!”大馆晴光暗自摇头,瞟了一眼朽木晴纲露出一脸不屑的表情,暗叹这位朽木殿的涵养还是欠缺了些,看着吉良万松丸嘴里挂着武家大义之类的词语,大馆晴光只能叹了口气。 “这位吉良殿下举止得体长相不凡,原以为又是位风流倜傥的英才,没曾想竟然这么……幼稚,难道吉良家的谱代都是尸位素餐之辈吗?不对啊,大河内但马守信贞我是见过的,是一位忠实可靠的人,怎么就由着这位少殿胡闹呢?” 不提两个人脸上到底什么表情,反正总算是解决了三河奉公众合法驻守坂本的问题,朽木晴纲寻了个托词很快就离开了,大馆晴光又找到吉良万松丸想做一做他的思想工作,结果被他张嘴喷出来的武家大义,幕府名份之类的东西说的张口结舌,只能苦笑着摇头离去。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实在是不方便说啊!”吉良万松丸又怎么好意思告诉他自己的想法,他早就瞄上坂本这块风水宝地,坂本港口的发达程度远甚于津岛,承转来自出羽、陆奥以及北陆、东国地区的商业往来,这些地区的人若想上洛,都要经过坂本港,如此大的贸易吞吐量和客货周转,如果被他拿到手里绝对赚大了。 他现在负担着两千多人的吃穿用度,没有像样的收入只靠手里的存款只能坐吃山空,这个结果他如何也不可能接受,现在他手里还有钱,两万三千多贯鐚钱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在坂本港旁边建立一个坂本城,并把港口的商町归为城下町之类的事情都是不错的主意。 坂本在将军手里只是个度假胜地,人来人往的客商旅人浪人都与幕府无关,幕府上下全都盯着京都那一亩三分地上的财税收入,再算上山城国的公方御料所就可以满足了,其他的就算全给出去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幕府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的了。 安顿好上洛军,吉良万松丸就带着山本勘助及一干幕府奉公众出身的三河武士前往慈照寺拜见大御所与将军,之前因为有大馆晴光在其中沟通,所以大御所与公方那边已经知道吉良万松丸上洛的情况,两千多人的庞大队伍还是吓到了不少人,不过得知他竟然愿意自费奉公,到是把足利义晴与足利义藤父子俩给狠狠的感动了一回。 慈照寺常御所内,因为吉良万松丸的到来,已经有些时日没有路面的大御所足利义晴亲自接见他,吉良万松丸独自一人恭敬的跪坐在精巧的花之间内,正对面坐在主座上的正是大御所足利义晴,他是一个有着典型公卿式大半的中年人,脸上敷粉,眉毛被绞成蚕豆状,牙齿涂黑并穿着黑色的狩衣,病歪歪的仿佛一推就倒。 坐在他一旁的就是足利义藤,这位少将军的年纪不大,除了身穿狩衣头代乌帽之外,脸上只涂了一层粉妆之外没有其余的改变,看的出来新任将军足利义藤还未掌握实权,只是面无表情的端坐在父亲的身旁一动不动,不过这位少将军似乎并不是个因循守旧的人,时不时迸发出的热切光芒很容易就被吉良万松丸捕捉到。 大御所足利义晴没有端起公方的架子,只是以长辈对晚辈的语气说道:“万松丸是个很好的名字,你父亲义尧曾辅佐家父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余年轻时也曾以书信相招,只可惜后来出了那些事情……吉良家对幕府的忠谨之心,余一直铭记于心……咳咳咳!” 大御所说起话来都很费劲,偏偏说起来还没完没了,虽然因为脸上厚厚的敷粉遮盖看不出面色如何,但是看着他难受的样子一定很痛苦,足利义藤一看不对一把将他父亲扶住,然后叫来侍女吩咐了几句打发走,这种诡异变化实在出乎他的预料。 “大御所殿下的身体……” “余不要紧……呼呼……咳咳咳!”足利义晴脸上滴下豆粒大的汗珠,似乎真的很难受的样子,只可惜这父子俩一个连说不要紧,一个门生不说话让他束手无策。 没过多久,一位披发敷粉,引眉绛唇看不清年纪的华服女子,在一群侍女的簇拥下走过来,看到足利义晴粗声喘气的样子连忙走过去扶住他,招来侍女从一个小盒子里取出一枚药丸给足利义晴服下,过了一会儿足利义晴终于止住咳嗽,只是还是有些喘的厉害。 这位华服女子冲足利义藤低声交代几句,然后转身对着吉良万松丸点点头,然后在侍女的簇拥下扶着大御所足利义晴离开花之间。 “那是家母庆御台,近卫家的女儿。”一直闷声不吭的足利义藤,在御台所搀扶着大御所离开后不久,突然说道:“你就是三河吉良家的家督?这么小的年纪不应该呆在西条城里享福吗?” “幕府正遭遇危难,我吉良家身为公方殿下之一门,幕府奉公众之首席,理当为公方殿下效忠!”吉良万松丸眉头都没抬一下就把准备的说辞抛出来。 “说得好!余幕府就需要你这样的忠臣!”这个年纪不大的足利义藤突然爆发出洪亮的声音,看起来与他父亲没有太多区别的打扮下,却掩藏着一颗不甘失败的雄心。 吉良万松丸越发恭谨着说:“这是我万松丸应当做的!” “你还没元服吧?待中尾城筑成之日,余自会请父亲大人为你主持元服礼!” “我万松丸谢过公方殿下!”吉良万松丸连忙感激的撑地致谢,从小接受的礼仪教导到这时才显露出作用,什么时候应当恭谨,什么时候应当欣喜,什么时候应当感激涕零都有专门的训练,普通武家觐见时出点差错没关系,如吉良家这种将军一门,即便是非正式觐见也容不得丝毫差错。 其实他对足利义晴能不能活到建城成功的那一天十分怀疑,但是此时也不好拂了新将军的颜面,配合他多说几句好听的又不会掉块肉,只要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就好,于是吉良万松丸又说道:“在下的两千军势实在不宜长期驻扎在野外,所以肯定公方殿下准许我万松丸,在坂本附近建筑一座新城用以屯兵,战时也可以作为公方殿下的指挥拠所。” “嗯!余也考虑到了,虽然幕府无法支持你,但是建筑新城还是没问题的,余准许了!”足利义藤很大气的一挥长袖,就把坂本最好的一块地区转给了吉良万松丸,其实幕府也部亏,那本来就是从六角家白得来的地方,用一块白得来的土地换来两千军势的支持,还是挺划算的。 注:足利义藤即足利义辉。 第57章东国的变乱 接着两个人就畿内的形式做了探讨,其实所谓的探讨就是足利义藤说,吉良万松丸附和,反正足利义藤翻来覆去就是怎么驱逐三筑,怎么夺取京都的各种计划,中尾城筑成之后怎么打败三好怎么联络各地大名上洛云云。 管领细川晴元躲在坂本城的居馆里闭门不出,常御所里有没有第三个人,足利义藤觉得吉良万松丸还是个很忠实可靠的人,起码带着两千多军势自费支持幕府的人独他一家,细川晴元虽然也有三千军势,但是却不贵幕府管,幕府实际的武装力量也就只有一百多名奉公众,这点人别说打三好家了,就是日常守备都是个问题。 “你的母家是中院家吧?趁着筑城这几个月,就去京都看看亲人吧!如果有机会,替余去畿内好好看一看三好家的军势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是!我万松丸会为公方殿下探来消息!”吉良万松丸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开玩笑不去堺町转转能叫来过近畿吗? “嗯!虽然没有元服,但是也要用一个正规的名字,你的幼名就舍弃吧!”足利义藤忽然说道。 “是!从今天开始,我就叫吉良三郎。”吉良万松丸冷静的回答道,心里却有些不爽:“这个小将军真不客气,一上来就剥夺了我的幼名!我的幼名招你惹你了啊!”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的为自己的幼名哭泣。 “吉良三郎!你要做余的三郎!将来还要做余的吉良上総三郎!你明白吗?”足利义藤突然提起这一茬,到是让他有些转不过弯来,吉良上総三郎在历史上只有一个人用过,那就是吉良家二代家督戒名開山檀那自省公大禅定門的吉良满氏公一人。 作为吉良家初代家督的嫡子,吉良满氏的又被称作足利三郎,父亲吉良长氏与足利宗家的四代家督足利泰氏是亲兄弟,吉良满氏又迎娶了足利泰氏的女儿,等于做了他叔叔的女婿,两家的关系由此变的更加亲密。 同时期足利泰氏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嫁给了北条业时做继室,一个就嫁给了吉良满氏,在足利家的一门众里,从此以后吉良氏就成为宗家足利氏最倚重的一门众,在整个镰仓时代这种亲密关系得到保持,直到观応扰乱才出现分歧,在这一点他了解的很清楚。 “我吉良三郎明白!”足利义藤既然提起吉良家二代家督与足利家的亲近关系,又暗示他要做将军家的吉良三郎,其含义就不言自明。 单独召见很快结束,在慈照寺用了一顿将军家的御膳,下午又参加幕府奉公众的见面会,身为幕府奉公众的首领,当然要见一见自己的被官,一番番头细川晴春,二番番头桃井晴氏,三番番头上野久信,四番番头畠山晴国,五番番头大馆高信等人。 京都系的奉公众都是累年勋贵子弟,细川淡路守家断嗣后由细川京兆家过继了养子细川晴春,这位注定是要跟着细川晴元走的,桃井家宗家灭亡一百多年,上野家在备中鬼邑山城担任城主,对京都的幕府也不那么热衷,只派了个庶流应付了事,畠山中务少辅家的这一代家督畠山晴国到是依然奉公,只可惜宗家畠山家闹的不成样子,分家也失去根基无力负担军役。 最后绕来绕去实际还得依靠大馆氏,大馆兵库头高信是大馆晴光的兄长,没有他弟弟晴光的运气能直接得到足利义晴的垂青,而是一直呆在奉公众里担任幕府警护役,幕府的奉公众的实权实际掌握在他手里,其他几个番头只是名头好看,没有太大实际意义。 吉良万松丸照例和他们寒暄一番,几个番头的态度也截然不同,细川晴春假笑敷衍,畠山晴国的热情拉拢,大馆高信的冷漠以对都让他感触颇深,在交谈中可以被他察觉到有很深的隔阂,相互之间几乎不存在深交的可能性。 这种情形,不禁让他叹气:“一百多人的奉公众里就有这么多矛盾,幕府依靠他们真能做成什么事?” …… 关东相模国小田原城评定间,北条氏康阴着脸听取风魔小太郎的汇报。 “……忍城城主成田长泰,岩付城太田资正等一十六人反逆,武藏国陷入动荡。” “小太郎!本家让你查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是!臣下用五个位风魔众的性命终于查清当夜事发时的详情,当夜古河御所内多处同时起火,古河公方殿下被本丸的火情吓到冲出天守阁,因何而死暂时不得而知。” “你是说古河御所多处同时起火?”北条氏康抚着胡须,闭目不语。 “嘶!”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北条家谱代家臣大道寺周胜愤怒的说:“多处同时起火,一定故意纵火!谁这么狠毒陷害我北条家!” “一定是上杉宪政!他可是一直都不甘心败给主公。” “不对!我认为是上杉朝定的余孽!太田家一定脱不了干系。” “且住!”北条氏康轻喝一声止住议论,向风魔小太郎问道:“查清楚起火的原因了吗?到底是谁放的火?因何放火?” “臣下无能暂时没有查清原因,但是臣下发现一个可疑之处,在古河公方遇害之后,古河御所内曾经追索某样东西,经过臣下的努力,探知关东公方家传名刀村雨丸失窃。”风魔小太郎一五一十的汇报道。 “盗取村雨丸!这是谁这么大胆!” “一定要找到它!找到村雨丸,就能查出是谁在陷害我们!” “对!找到村雨丸!”北条家上下一阵义愤填膺, 北条氏康猛地一拍案几,命令道:“既然知道背后有人在陷害我北条家,本家就绝不能坐视不理!告诉纲成一定要攻下古河御所,抓住簗田高助与足利藤氏,我要让他们亲口说出我当夜的实情,我北条家绝不能背负不义之名!” “是!”北条一众家臣拜服下去。 “小太郎!尽快查清村雨丸的下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北条氏康站起身来,缓缓的离开评定间。 “是!一定竭尽全力!” 第58章京都的印象 远隔千里之外的畿内,吉良万松丸对小田原城内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从足利义藤处讨来筑城免许状之后,吉良万松丸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回坂本,以公方御教书的形式遍传滋贺郡,随后任命山本勘助为普请奉行,担任坂本新城的总设计师。 根据山本勘助的设计思路,坂本新城将会成为一座依水而建的新城,这种水城的建造形式可以大大提高对坂本港的影响力,同时又与西南方正在新筑的中尾城相互呼应,相当于幕府的后方拠点,同时又因为地处比叡山侧近,六角家核心地带的原因,使得三好家心生忌惮,不敢轻易涉足其中,最大程度保障这座新城的安全。 修筑新城的工程浩大,根据初步估算筑城所需要的资金高达八千贯文,预计工期将超过六个月,具体情形还要看实际情况。 吉良万松丸向山本勘助推荐飞騨木工,又派出山冈善次郎从坂本穴太招来近江著名的穴太众,穴太众自古就是为皇室、公卿以及寺院修筑宫殿、寺院,以高超的技术而闻名畿内,独创的石垣构筑法,不然坚固而且美观,吉良万松丸已经烦透了西条城里刷上石灰的土垒,所以一听说穴太众的大名就马不停蹄的把他们招来。 “伊奈忠家就作为筑城奉行人辅佐师匠吧!还有本多弥八郎,书中学到的知识总要经过实践,所以他们两人就拜托给师匠了。”吉良万松丸才不管山本勘助摇头苦笑的表情,把事情推给他,自己做起了甩手掌柜。 “奥尼酱!奥尼酱!”刚回到坂本御所就被胜姬给逮住,吉良万松丸只能苦笑着一把抱住正挂在他脖子上当树袋熊的胜姬。 “奥尼酱!这里的树叶好漂亮!京都的树叶是不是也很漂亮啊?胜姬要去京都看树叶!奥尼酱……”小萝莉每次都很淘气的缠着吉良万松丸问东问西,琵琶湖为什么又叫淡海,这里为什么又叫近畿,畿内又是什么东西,铜锣烧为什么叫三笠烧。 小孩子总是有十万个为什么,天上的星星为什么会眨眼,月亮上的兔子为什么要捣年糕,金太郎和桃太郎哪个更厉害,好奇心极强的胜姬总是能找到有趣的事情,树下一个蚂蚁窝也能让那个她蹲在那看上一整天。 “殿下,我们可以去京都了吗?”阿菊一脸期待的望着他,自从来到坂本御所,这几天阿菊一直都很开心,大概是快要到家的缘故吧。 “收拾一下行装,我们这就去京都,从近江带来的礼品不要忘了带上。”他在近江买了不少特产,主要是鳗鱼和茶叶,还有三河的特产三河赤味噌,是用产自矢作川的大豆和吉良家的海盐制作出来,因为最初的创世人是居住在冈崎城以西八町远的村子率先发明的,因此也被称作八丁味噌。 尾张的著名特产萝卜酱菜守口大根,一根长达一米的萝卜酱菜还出奇的好吃,在东海道、东山道也颇有名气,就连京都的公卿们也很爱吃。 拖着树袋熊胜姬走到自己的临时居所,吉良万松丸召集守卫御所的一部分马迴武士,西条备与奉公众被他安置在即将开建的坂本城四周,既是为了保护木料石料的安全,也起到威慑坂本港内大商人的意味,这些人对吉良家的新城一直抱有抵触情绪,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安排好各个职司,吉良万松丸就带着亲眷和几十骑马迴,前往京都拜访他的舅舅中院家,三好家在今年夏天虽然成功上洛,但是畿内的反抗势力兵卫完全肃清,江口合战没有完全解决摄津反三好的国人,所以三好长庆在短暂的上洛之后,就带着主力返回新打下来的摄津国努力消化新得来的地盘,京都目前的安全状况也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危急。 京都又名平安京,从名字到城市建设完全仿照唐朝的长安城,井字型的街道整齐划一,还有相对简单的排水设施,比起又脏又臭的城下町,这里简直就是日本的人间天堂。 京都的大内里如中原王朝的皇城一样坐北朝南,居于城市正北的中心,以南的一条主要道路名叫朱雀大路,这也和唐朝的朱雀大街一模一样,以朱雀大路中心分割开来,东侧是左京又名洛阳,西侧是右京又名长安,西侧的长安因为湿地影响而逐渐废弃,只遗留下左京最繁华的一片地带。 所谓条坊制就是大多数条坊,在京都之内无论东南西北,大路条坊之间的距离大致都是相等的,比如一条大路与土御门大路,近卫御门到中御门,大炊御门到二条大路等各条大路之间的距离相等,两者的距离大约为四十丈。 无论东西南北,每条大路的距离被划为相等的等份,其中各条小路又把整个城市划为一个个独立的町,每十六个町组成又形成一个单位,以东西方向的四列町称之为“条”,南北方向的四列町称为“坊”,这使得每一个条坊之间的町都有一个单独的名字,也逐渐成为了聚居于平安京内公家武家们的苗字主要来源。 有些条坊因为规划不同会成倍放大,但大部分条坊还是有规划的建立,行走在京都的街道上很容易被他联想到盛唐的风采,只可惜没有机会见识到正版的唐长安城,吉良万松丸也只能遗憾的摇摇头。 日本首都不建城墙是有历史的时候,早在建造平城京时的奈良时代,朝廷的就说,京都是公卿居住的地方根本用设防,所以在桓武天皇迁都平安京的时候,也照例没有修城墙。 京都最发达的地方还是在二条大路以北的地区,二条大路以南的地区只有少量贵族定居,那里属于商业和民居混杂的地区,而二条大路以北则逐渐成为公卿武家的聚集地,所以使得整座城市的发展呈现出东重西轻,上京发达而下其在西南地区形成一片空缺,城市的发展形成了头重脚轻一般的奇怪景象。 对于这座昔日辉煌无比的城市来说,吉良万松丸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探究,只可惜这座日本最大的城市在距此不到一百年前的应仁之乱中遭遇了一场兵火浩劫,虽然有许多建筑被重建翻修,但是随着畿内连续不断的兵火摧残,还是有更多条坊逐渐的被废弃,也让这座昔日辉煌无比的城市变成了如今的残破景象。 注:顺便说点题外话,乌梅经过查阅室町时代及江户时代的京都古地图,发现许多有意思的事情,比如本能寺就在京都城内的左京,二条城也在京都城内的右京,本能寺之夜,魔王父子死在京都之内。 第59章舅舅的智慧 中院家坐落于六条大路与室町小路之间的中院町,离中院町不远的地方就是六条町,久我家另外一个分家六条家也居住于此,六条大路所处下京的位置并不太好,在这个时代的上下京之说虽然不被朝廷和幕府认可,但是也一定程度上反应了町民对京都繁华的直接认知。 尤其是那条贯穿京都东部的鸭川与六条大路相接的地方,是京都最不吉利的地方,它的名字叫六条河源。 从古至今在六条河源那片不大的河滩上,不知有多少枭雄猛将葬身于此,平治之乱的源义平、藤原信赖,源平合戦的平能宗、藤原忠清等一代名将,能臣先后在此处刑,这些失败者被处刑之后,首级还要挂在三条大桥上晒首,让过往的行人商旅观看并以儆效尤。 在吉良万松丸进入京都之前,就已经派出马迴前往中院家送信,所以车队刚一到六条大路,就遇到中院家的家臣迎接,此时在中院家的正门打开,一名年轻人站在门前等候。 “吉良殿下!请随我来!家督通为公已经等候多时了!”年轻人到是很麻利,没有过多的繁文缛节,直接就虚引着吉良万松丸进入庭院内,吉良万松丸小声吩咐阿菊看好胜姬,独自一人走进去。 甫一进入大广间,就看到主座上的白面中年人,身穿印有六花龙胆车家纹的黑色狩衣,头带立乌帽子,脸上的敷粉并不浓重,起码还能让他看出几分中年人的长相,眉目之间依稀能看出母亲样貌。 “万松丸,快到舅舅身边来!我上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这么大,一晃八年过去,爱姬走了,只留下可怜的你,这是神佛在惩罚我中院家吗?”热情的中年那男子名叫中院通为,中院家的现任当主也是吉良三郎的亲舅舅,去年年初遷任正三位権大納言,家格是略次于清华家的大臣家,在源氏公卿中地位也仅比宗家久我家差一点。 因为只是家宴,吉良万松丸才有机会见到自己的舅母芳御台,芳御台是前任三条西家的家督,正二位右大臣三条西公条的嫡女,在吉良万松丸的母亲很未及笄的时候,就嫁入中院家做正室夫人,当年芳御台还曾与吉良万松丸的母亲是知交密友,所以她对吉良万松丸的到来也显得十分热情,坐在芳御台身旁的少年就是他舅舅家的嫡子,他的表兄中院通実。 中院通実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身上也穿着黑色狩衣,虽然只比吉良万松丸大五六岁,但是他元服的却非常早,十一岁加冠元服禁色昇殿,身为大臣家的嫡子一上来就叙従五位下侍従,接着従五位上、正五位下、正五位上,在今年年初已经昇任従四位下右近卫少将,这升迁速度简直让人咋舌。 当然这在外人看来确实很离谱的升迁速度,可实际上还不算最快的,大臣家里也有嫡子刚一出生就开始叙官従五位下,清华家和更高的摄关家更是频繁出现这种情况,十几岁就升到従三位也屡见不鲜,这这种升官速度简直就像坐火箭,与之相比那些苦逼的武士一辈子只能顶着某某守的假官得意洋洋实在是悲催到死。 吉良万松丸也好不到哪去,目前没元服没官职未成年,虽然也有昇殿的特权,但这个实在不能和他这位表兄中院通実比,吉良万松丸照例拜见了舅舅,舅母还有表兄,然后规规矩矩的说道:“我的正式称谓已经改为吉良三郎,这是公方殿下的恩赐,公方殿下还说让我做吉良上総三郎。” “吉良上総三郎?这是公方殿下的意思?这、这简直是……”中院通为对他的新名字很惊讶,身为吉良家的姻亲,通古博今的中院家家督自然知道出典何处,只是看起来他的表情并不那么欣喜,甚至还有些愤怒的色彩。 一直像个木偶的中院通実,似乎一下活过来,微微动弹几下仔细朝着他看了几眼,似乎对他这个远方来的亲戚有什么话要说,只是犹豫了下又逼近嘴巴。 面色阴沉的中院通为小声的和芳御台交谈了几句,接着说道:“万松丸!听我的话,留在京都哪也不要去,比去慈照寺和坂本更好!” 吉良万松丸当然不能留在这里,但是也不好伤了亲戚情分,只是随口找个托词说道:“可是舅父,在江州坂本内还有一些随从在,所以……” 中院通为似乎早有所料,眉毛微微一皱,随即爽朗的笑道:“那就一起带过来吧,我中院家在山城国还有些庄园产业,堺町里另有一份收入,养活几十个人没有问题。” “不是几十个人,而是两千多人。”吉良万松丸有些无语的说道。 “什么?两千多人。”这下中院通为险些一头栽倒,还好芳御台就在旁边好歹没有出个大丑,只是他们夫妻二人的脸色很难看,多养活几十个人他还勉强能做到,但是这两千多人就是把朝廷里从三位以上的公卿全绑在一起也凑不够那么多粮食。 “万松丸,你也太不像话了,上洛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人?难道你还想要打合战吗?”芳御台扶住自己的丈夫帮他顺气,用责怪的语气埋怨道。 “舅父,舅母明鉴,我吉良家蒙公方殿下重恩抬举,世代担任奉公众首领,今度公方遭难幕府蒙尘,正是我吉良三郎奋起而上匡扶幕府之时!前度公方殿下赐我三郎之名号以示褒奖,我三郎就更不能在此时临阵退缩了。” “万松丸……你!”中院通为被气手直发抖,他实在没料到这个才几岁的小外甥竟然这么倔,脸上的表情一会晴一会白,极力忍耐着即将爆发的怒火。 “万松丸,我和你舅父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这么跟我们说话呢!”芳御台很生气,明明很漂亮可爱的孩子却偏偏固执的可怕,那么小的年纪带着上千人来京都,这在她和她丈夫看来是很危险的。 “告诉我!是谁教你这么做的?这是谁这么狠毒?这是要害死你,害死吉良家啊!”中院通为怒气冲冲的咆哮着,爱姬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从小兄妹俩的关系就非常好,但是爱姬永远的离他而去了,作为他妹妹留下的唯一骨血,他抱有极大的热情,甚至已经打算收养他做养子。 但是这话还没出口,就迎来这么大的打击,有人要害死爱姬的孩子,怎么能不让这位权大纳言愤怒呢,他已经认定有人在教唆他,在他眼里才不到十岁的孩子知道什么,如果没人教唆他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 他相信吉良万松丸这么小的年纪一定不了解内情,于是苦口婆心的劝说:“你知道公方殿下的敌人是谁吗?是三好筑前守!三筑已于今夏入洛,前管领细川晴元强掳大御所与公方潜逃坂本,新管领是三筑拥立的细川氏纲,以你的能力能斗得过三筑吗?这是要害死你!” “父亲!我不这么认为!”中院通実忽然冲着吉良万松丸炸了眨眼,大声说:“万松丸说的对!今度朝廷礼乐崩坏,幕府大厦将倾,正是需要忠诚于朝廷、幕府的忠义志士站出来的时候,所以……” “你给我住口!”中院通为粗暴的打断儿子的话头,“你们这些年轻人知道什么?三筑的大军无人可挡,三好入道宗三挡不住,你们也一样挡不住!与三筑对抗的人没有一个能安然无恙!你们知道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通実,你应该去修习《古今和歌集》,明日还要检查查你的课业,还不赶快去!”芳御台连忙给自己儿子递了个眼色,后者只能带着一脸懊恼起身离开。 “我和你舅父都希望你留下来,在坂本的随从全部遣散吧!那些近畿的武家挡不住三筑,你招来的农兵同样挡不住,万松丸就别回去了,我这就吩咐下人通知你的门客全部散去。”芳御台长身而起似乎真要这么去做。 “不!我的随从不是农兵,是一千五百名三河精锐,舅父不必担心,三筑不会对公方殿下太过分,拥立新管领自己担任管领代,这不正是三筑有妥协的意思吗?公方殿下此时正缺乏武力,有我三河武士的支持,三筑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一千五百精锐……你养得起这么多人吗?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啊!真是气煞我也!”中原通为气的差点一仰头摔过去,一群侍女手忙脚乱的把家督扶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喘着气说:“算了!我管不了了,你想做办怎么办吧!” 吉良万松丸有些愧疚,见他舅母的脸色十分难看,自责的说道:“舅父大人,舅母大人请别生气!我万松丸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二位的恩情我一定铭记于心,只是我有自己的理由,请多多理解! “告诉我,你刚才说三筑有意达成和睦,到底是从哪听到的?”一旦不在纠缠那去留的问题,中院通为又恢复了公卿敏锐的政治嗅觉。 吉良万松丸暗自松了口气,顺着他的话题说:“拥立细川氏纲做新管领,自任管领代这一切都说明三好家不打算彻底翻脸,和睦是一定要达成的,没有将军的支撑三筑统治近畿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可是三筑还是想把公方打怕了,然后主动达成和睦的吧!你觉得公方殿下会同意吗?”中院通为拥有令人意外的政治敏锐性,提出的问题也很尖锐,就连吉良万松丸一时之间也无从辩解。 接着中院通为又提出一个更加尖锐的问题:“近畿的国人众都在观望,到底是三筑势不可挡让将军再次屈服,还是将军扛住压迫让三筑让步,这个过程很危险,你确定要站在公方殿下一方吗?” 意识到这位疼爱他的舅父不是普通的公卿,不拿点真材实料根本说服不了他,于是吉良万松丸只能把自己的腹稿抛出来:“是的,我吉良三郎决定光复家业,就必须克服三筑这座大山!三筑的大军围住摄津的伊丹城决心一举拿下摄津国,大御所与公方殿下也正忙着筑造中尾城,一旦双方做好各自准备,大战就会爆发,此战的胜败决定谁将掌握进一步的主动权。” “你知道就好!好自为之吧!”中院通为沉默了片刻,起身离开大广间。 注:六条河源很有名,石田三成就在这被斩首,通常大家都以为那是很荒僻的地方,其实并非如此,不同于上京被贵族和豪商霸占,下京是京都町民居住的稠密区,每次六条河源斩首都会有许多町民和路过的商旅围观,就和中国古代的菜市口刑场是一个道理,人烟不稠密就没有围观,没有围观就起不到以儆效尤的目的。 三千大章,求推荐,求收藏,呆会还有一个三千大章!另,考虑到大家下午没时间看更新,第一更提前到中午十二点,第二更的时间推迟到晚六点。 第60章关东天文之乱 这次中院家的拜访之旅十分的不顺,惹的他的舅母芳御台很不高兴,先是送礼后是封上一笔永乐钱,好话快说光了才让舅母原谅他,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辜负舅父舅母的期望,才灰溜溜的离开中院家。 阿菊被他放了两个月的长假,先让她回爱宕家与家人团聚,在离开京都之前,还得带着胜姬逛一逛京都,这是答应过的事情如果不做一定会被小萝莉给吵闹死,于是先去游览下贺茂神社的上下社,接着又去游览了著名的东寺和相国寺,最后是大德寺和妙心寺,全趟跑下来花了整整五天时间,差点没把他的靴子给磨破。 接着就先行返回坂本稍作休整,同时也看看坂本城的前期准备工作,刚回到坂本御所就收到一大堆来自新消息,首先是有关三河国,织田信广终于还是没撑下去,在九月初安祥城笼城失败,织田信广很不名誉的做了俘虏,大概是因为他叔叔织田信光脚底抹油的开溜才作出这种不名誉的事吧。 关东也发生戏剧化的变化,古河御所始终挡不住北条家的大军,被北条纲成轻易攻破,困守古河御所多时的簗田高助当场战死,足利藤氏及其母亲簗田夫人带着亲族十八人全部自害,他们的首级送往小田原城,想必北条氏康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吧。 最糟糕的还不是足利藤氏母子身亡,簗田高助的嫡子,足利藤氏的亲舅舅簗田晴助竟然死里逃生的套了出来,带着足利藤氏的亲弟弟足利藤政逃回自己居城关宿城笼城固守,并拥立足利藤政为新一任关东公方,号召关东国人与北条家势不两立。 这个消息传出来一下让关东炸开了锅,如果说前任关东公方之死还存在疑问的话,那么这个拥立短短一个多月的新公方被北条家杀死是确凿无疑的,无数关东武士义愤填膺的掀起反旗,新一轮关东大乱爆发超过十万关东国人自发的组成国人联军围攻北条家。 北条氏康的决断也非常果断,他以最快的速度将女儿嫁给了今川家,又让嫡子元服名为北条氏政迎娶武田晴信的女儿,提前完成甲相骏同盟的最后一步,然后以盟约要请两位盟友进入关东援助。 北条家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只关东的国人也不是吃素的,武藏国内降服北条家的国人几乎一个不落的全部造反,北条家辛辛苦苦在河越夜战里确立对武藏国的支配权,就这么被三两下给破掉。 武藏国大半领地失守,降服北条家的国人众再次叛离,就连仍然从属北条家的国人也陷入动摇,北条氏康只能艰难的守住武藏的几座孤城,连昏庸无能的上杉宪政也开始盘算起小算盘,趁势夺回了上野国几个反叛到北条方的城市,重新稳定住了局势。 这个消息传入京都也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天文之乱”的名号被传开来,谁也不会想到始作俑者只是个九岁的幼童,原因也只是一时贪玩叫人偷了把名刀,结果引发出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战,这是历史上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吉良万松丸一不小心拨动了命运之弦。 吉良万松丸很满意服部保长的效率,先夸奖几句,又接着问道:“关东爆发天文之乱,这个名字看起来也不错啊!可是陆奥的伊达家不是刚结束天文之乱吗?关东也叫天文之乱?” “根据臣下的情报,公卿们提议陆奥的天文之乱改为天文错乱,关东的就被称作天文之乱。” 要说天文十八年发生的什么大事,可能排在第一的肯定要数今年夏天在摄津国爆发的江口之战,虽然这只是场三千对三千的攻城战,但是随着细川晴元裹挟幕府败逃出去,三好家所代表的四国豪族彻底抬头,下克上克掉了主家细川氏堂而皇之的支配大半个近畿,论影响绝对是当年第一合战。 排在第二的就是关东刚引发的“天文之乱”,据说北条氏康在关东的形象大坏,被民间塑造成为一个头生双角,手如鸡爪,眼如铜铃,喜好吃幼儿心脏的妖魔,北条一方的城池接连被拔起,许多登上《小田原众所领役帐》内的国人也纷纷反叛,武藏国除川越城,江户城等少数支城顽强坚守之外,其他地区多数已经脱离北条家的控制,北条氏康只能满怀着愤怒和不解的迎接这场关东国人掀起的大乱。 山本勘助拿着最新的情报看了看,愣住好半天才叹了口气道:“北条殿下老臣也有幸见过一面,这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家督,也是一位心胸开阔的人,老臣当年放浪东国时,足迹也曾遍及关东十国,还从未见过有哪位殿下能与北条殿下相比的。” 听到山本勘助对北条氏康如此高的评价,吉良万松丸很是诧异,按道理他应该对武田晴信赞不绝口的吧,当然也可能因为他的介入还不认识武田晴信。 山本勘助又说道:“关东八国乃武士之乡,是两代幕府的起兴之所,唯有夺取关东的人才能一统天下。” “噢!原来是这样啊!本家受教了!”吉良万松丸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让山本勘助颇为无可奈何,教徒弟不怕徒弟笨,就怕徒弟有了自己的想法,不再听师父的话,这个道理山本勘助当然也懂,吉良万松丸现在只想着畿内雄厚的经济基础和发达的农业,对关东向来不怎么重视,他能劝进的也只有这么多,不可能再进一步了。 视察坂本城选址地区的地理情形之后,吉良万松丸又带着人马返回坂本御所的别馆,他有特权可以居住在将军御所内的别馆,坂本地方的警固权也被吉良家拿到,大馆晴光与朽木晴纲主动找到吉良万松丸交接坂本御所的工作,前者直接返回慈照寺奉公,后者则回到朽木谷处理领内事物。 几天后陆续受到一连串东国消息,武田家在经历一年前塩尻峠合战的胜利后,一年之内频繁出击镇压佐久郡反武田国人众并取得一连串胜利,先后压制田口城的田口长能,平原城的平原全真,并平定了南信浓伊那郡的国人叛乱,在这一连串的胜利中,先后驱逐反武田的西诹访众、小笠原一族、北佐久郡反武田众,获得信浓攻略的阶段性胜利。 刚大胜一场洗去战败阴霾的武田晴信,在九月初接受他姐夫今川义元的要求,以三方互嫁女儿的方式加强甲相骏同盟,只是他还没来及高兴就立刻接到亲家北条氏康的求援,关东爆发天文之乱的消息随之而来,陷入战火漩涡的北条氏康危在旦夕,蜷缩在小田原城里咆哮着向他的两个盟友求救。 不提武田晴信脸上的表情有多纠结,同为甲相骏同盟之一的骏河今川氏也有了新的变化,虽然今川军在夺下安祥城之后,一路高奏凯歌把阵线推到水野家的刈谷城前,让尾张的织田家很是担惊受怕的一下,只可惜今川家只能到此为止了。 因为西三河夺下安祥城并借机降服宗家的两吉良,和中立的中条家,使得让今川家的势力迅速膨胀,快速膨胀的家臣团给今川义元带来了许多法令施行上的不便,强大的三河国人团体又让今川义元陷入了苦恼,他正考虑如何调整三河国的内部的权力分部,就迎来北条家的求援信。 差不多和武田晴信一样,今川义元也是一脸的不情愿,但是甲相骏同盟刚刚达成,处于维护同盟的效力他还不得不答应出兵,他当然清楚北条家的位置有多么重要,当初细川政元派出申次众伊势长氏入道宗瑞,即后来的北条早云经略关东,并从伊豆开始的本意,就是为了遮断关东国人上洛的道路。 这次甲骏两国援救北条家也是同样的理由,一旦北条家灭亡,甲相骏同盟刚刚建立的稳固铁三角固然破灭,甲斐武田、骏河今川也要面临腹背受敌的危险,关东战火随时会烧到自家的腹心之地,这对于刚征服或者正在征服中的今川,武田来说是不可接受的,享受过后背安稳的感觉,再让他们回到时刻提防后背朝不保夕的时代是很不习惯的。 关东天文之乱的风波在逐渐发酵,虽然远隔千里只是从字面上了解大概的情形,也能感受到整个关东陷入恐怖的风暴,仿佛一个巨大的炸药桶被彻底引爆,天文之乱话题也迅速掩盖刚刚过去的江口之战,成为时下最热门的话题。 相比三好家三千对三千的内战,关东动辄数万人的武家合战更让人热血沸腾,这么大的动作也引起近畿武家门的警惕,关东武家强大的力量他们早有概念,但是这么大的动作,堪比应仁之乱里一方军团的总兵力,足够让包括三好家在内所有人畏惧的。 吉良万松丸也有自己的想法:“河内源氏两代幕府确实起兴于关东,关东的群豪里到底谁又有称霸天下的‘器量’呢?想到这里他不禁想起了之前写给长尾景虎的那封信,现在想起来还是太冲动太莽撞了,也不知道这位‘越后之龙’到底会怎么看,关东的长尾景虎、武田晴信、北条氏康,到底是不是拥有‘器量’的人呢?” 注:看到这大家一定都清楚三河蝴蝶的本意了吧!一句戏言和一把刀引发的关东大乱,这就是小蝴蝶的本事,以后蝴蝶的翅膀还会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 第61章中院家的帮助 经过几日休整,吉良家武士已经适应近江的环境,琵琶湖、宇治川一带的地理环境,其实也很像矢作川、丰川的平原地形,同样有着丰富的水资源,以及发达的渔业、水运行业,唯一不同的就是近江的土地更肥沃,物产也更丰富,没花几天这群三河武士就就喜欢上这里的生活。 吉良万松丸特地带着马迴众去观看西条备与三河奉公众的训练,经过上洛多日的磨合,两只来自不同地方,不同出身的武装力量逐步产生了默契,三河奉公众的战斗力也不可小觑,在认识到自己的弱点,他们也针对性的加强队列进攻集团协作的训练,几名足轻大将也借此机会成功确立了自己的领导权。 坂本御所别馆内,大河内国纲、一色直高、设乐贞通、菅沼定直一字坐开,正对面坐着吉良万松丸、中条秀隆二人,在充分考虑到东西三河奉公众的特殊性后,吉良万松丸决定对三河奉公众在原有泾渭分明基础上进行拆分。 “今天召集诸君是为了三河奉公众的整编问题,这份提议是本家草拟的一份方案,诸君且看一看吧。”吉良万松丸以目光示意,几名小姓拿着几张分发下去。 关于三河奉公众的整编问题,他早已经在脑子里酝酿多时,西三河与东三河的实力不均衡,两派都是出身亲缘色彩浓重的豪族势力,如不借此机会一劳永逸的解决,任其发展肯定要形成新的军头集团,对吉良家控制三河奉公众产生不利影响。 这份方案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将两派三河奉公众的主体打散,并按照新的制度重新混编在一起,部分东西的均匀混编到四个足轻大将手中,每个足轻大将平均分配了一百三十五人,并且从此后不再以东西三河奉公众的名义出现,新的名字为赤备,或者叫赤备武士団。 大河内国纲与一色直高悄悄对视一眼,齐声说道:“我国纲(直高),赞同馆主大人的方案!” “我贞通(定直)也赞同!”东三河的两名足轻大将也在随后表示支持。 “很好,那就交给四位亲自执行吧!”吉良万松丸微笑的点点头,目视四人默默退下。 西三河奉公众的两个足轻大将,大河内国纲与一色直高,不是出身吉良家的谱代家老一门众,就是吉良万松丸的一门众,西三河的国人也一向以他二人马首是瞻,他们俩当然不会反对吉良万松丸的决定。 东三河的足轻大将设乐贞通、菅沼定直二人也没有反对,虽然他们俩来自吉良家体系外的国人,但只要接受吉良万松丸的恩惠,就不得不被拉上吉良家的战车,不接受吉良万松丸的任命也就罢了,一旦接受了就必须得听吉良万松丸的命令,否则他们俩就只有被孤立的命运。 三河奉公众无论出身何方,自从他们跟随吉良家离开三河,就自觉或不自觉的与吉良家绑在一起,尤其他们都是来自豪族一门或是庶支出身,心里怀着建功立业的心愿,如果因为不听吉良家的号令,就被赶回三河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甘心的,更何况武士注重家族名誉,任何给家族抹黑的事情都不能做,除了服从安排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这次三河奉公众的整编工作,是由吉良万松丸亲自拟定计划,并交给四名足轻大将亲自执行,这份方案里直接对下面番头、组头一级的任命进行干预,吉良家内有力的谱代家臣纷纷冒头,使得吉良家对三河奉公众的控制力大大增强。 吉良万松丸微微瞟了眼自始至终没有说话,表情僵硬着坐在原地不动的中条秀隆,喂喂叹了口气:“这个结果果然不出本家的所料,新生的赤备将成为本家另一个拳头,只是有些对不住中条秀隆了啊!” 西三河武士被吉良万松丸内定为自己的心腹力量,其次就是拉拢安抚东三河武士,相比之下同属西三河的中条秀隆就成为不尴不尬的地位,他注定不能安排实职,但是也不能就这么晾着不管,那样做只会有失人心。 为了拉拢和安抚中条一系的家臣,他选择刻意拔高中条秀隆的地位,任命他为西条备的侍大将,担任山本勘助的副手,年俸定为五百贯文,在西条备、赤备两大体系内总排名仅次山本勘助,成为排在第三的高官。 名字好听但是实权却是一点没有,当然不是因为他做山本勘助的助手,就没有一点权力插手的机会,而是这位中条秀隆根本毫无机会,因为吉良万松丸直接把他叫到身边副官,他还能有什么希望抓权呢。 或许内部还会有不满的声音传出来,但是他们注定不会成功,因为身旁有实力强大的西条备在侧,也没人敢闹出幺蛾子,更何况服部党挖情报的能力也不是吃素的,出现任何不对的苗头都能及时发觉,将内部出问题的风险减小到最低。 这边解决刚整编问题,中院家就派来一个人,还是中院家门前接待他的那名青年,名字叫中院朝通,是中院家的庶流一门,他带来中院通実的信。 “兄长的意思,是要支持本家的行动吗?”吉良万松丸看了看信件,抬头瞅了中院朝通一眼。 “是!少殿非常赞同吉良殿的看法,并委派在下陪同吉良殿前往堺町。” 吉良万松丸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对中院通実的来信感到十分意外,他可从没和这个表兄说过一句话,对方就这么直接写信对他表示支持,更意外的还是派来中院朝通陪同他去堺町,理由是他母亲的娘家,三条西家自从実隆公时代就与堺町的天王寺屋保持密切关系,在堺町打探任何情报只需借助天王寺屋的津田宗达就可以。 对外人自作主张的安排,吉良万松丸选择坦然接受,带着少量侧近众和二十名马迴武士,稍稍乔装打扮一下就乘船顺着琵琶湖进入宇治川,淀川前往堺町,这次出行他只带着中条秀隆一个非吉良家出身的武士,显示出对他的格外重视。 这次带着的三十名侧近众里,第一次把泷川庆次郎和本多三弥带上,这两位未来的猛将表现的很奇葩,两人明明相差五岁应该玩不到一块,但是他们偏偏就玩在一起,而且关系好的比亲兄弟还亲,整日形影不离的缠在一起,就连本多弥八郎这个亲兄长都有点嫉妒。 注:马上要开始堺町之旅了,这段旅程可以接触许多人物,主角也会大有收获! 今天是中秋佳节,乌梅在这里祝大家中秋快乐,合家团圆! 第62章神秘的堺町 本多弥八郎自从经历上次的打击就变的老实许多,白天跟在山本勘助身后学习筑城及管理技术,晚上一有月光的时候就跑到外边借着月光看书,学习十分勤奋刻苦,比当年吉良万松丸可要强出太多。 “只有这份毅力才能成就战国著名的谋士吧!”吉良万松丸叹了口气,对这种既聪明好学又刻苦勤奋的人只有佩服,与本多弥八郎相比,他那个弟弟本多三弥可就差多了,整天跟着泷川庆次郎跑到西条备里厮混,死缠烂打非要跟着枪半藏渡边高纲学习枪法,看到年纪轻轻的中条秀隆有一手绝妙的剑术,又跑过去要学中条家的兵法。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没什么心眼大大咧咧的性格很对三河武士们的胃口,泷川庆次郎这个外人很快就被大家所接受,连带着他的父亲泷川益重也随之收益,凭他们两个年纪又小又没心眼的憨实性子,还真就在三河武士里混出熟脸来。 据说泷川庆次郎刚一上来还向渡边高纲请求试合,渡边高纲也没有拒绝他的挑战,结果当然是次次被一枪击败,每次执拗的爬起来都会再被打翻在地,最后渡边高纲有些看不下去告诉他,虽然枪术基础不错,但是这还不够,年纪太小气力不足,再练几年再说。 渡边高纲又告诉他渡边家的家传枪术来自畿内,在畿内的枪术以南都北岭为尊,最好的枪术要去兴福寺、延历寺学习,听说兴福寺宝藏院胤荣的枪术在畿内十分出名,泷川庆次郎就悄悄躲在山冈善次郎不在的时候,求着吉良万松丸带他去大和国看一看。 “可是本家并没有去大和国的打算啊!” “听说奈良的平城京的美景不下于平安京呢!主公先去看一看改日再带着胜公主一起游览吧!”泷川庆次郎看起来大咧咧毫无心机的样子,没想到还能说出如此心思细腻的话,不过他得承认,这个提议确实不错。 “好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吉良万松丸作势考虑了片刻,就爽快的答应下来。 “谢过馆主大人!”泷川庆次郎兴冲冲的跑掉,似乎是去通知他的小伙伴本多三弥。 宇治川属于淀川的支流,同时也是唯一一条从琵琶湖流出的河川,与流经京都的鸭川在下游与园部川回合成的桂川,流经大和国的木津川,一同汇合成为淀川。 淀川的各级支流众多流域面积也非常广阔,这条近畿第一河川沿着向南偏西的河道奔腾者流过大阪平原,并最终在平原的尽头流入大阪湾。 堺町就在大阪湾的一角,位于摂津国、河内国、和泉三国交汇之处,三州之堺也就成了他的名字,自从南北朝结束幕府中兴,鹿苑院足利义满向明朝永乐皇帝称臣以后,中日之间勘合贸易兴起,这座畿内的小港口以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而迅速崛起。 而后随着细川家在应仁之乱后独揽幕府大权,堺町成为细川家掌握勘合贸易的重要港口,给这座新城注入了更大的经济刺激,并逐步转化为近畿地区最重要的商业口岸,几乎垄断九州,西国通过濑户内海与畿内的经济活动,商业地位甚至超过京都的京町。 作为畿内第一大港口和新兴的商业城市,堺町的规模绝对远超战国时代所有城下町的规模,仅仅只是靠近城市外围就能感觉到浓重的商业气息,整座城市是由一个名叫納屋衆的商会自治组织管理着。 在这个时代类似納屋衆的商会组织操控城市的还有很多,比如伊勢国的宇治山田町、大湊、桑名宿町,九州筑前国的博多凑,出羽国庄内的酒田凑等等,也都施行类似的商会共同管理自治的权力架构,这种组织又被称作会合衆。 会合衆的制度与惣村差不多类似,惣村是随着中世庄园制瓦解之后,乡间的部分富农逐渐掌握了土地的地侍,在庄园制瓦解后有些地头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占据这些村庄,于是新兴的地侍与乡民联合起来形成自治体,选出几位地侍或者农民中的有力者作为宿老地下人共同管理村庄。 它们同样不服幕府和国主的管理,为了谋求自治权力经常煽动或者掀起一揆,比如嘉吉元年的德政一揆就是这群惣村闹起来的,惣村集团很快聚集起三万大军,形成一股可怕的土一揆力量占据畿内各大寺院,并扬言幕府公方若不发布德政令就一把火烧尽所有僧院寺院,当时幕府正巧赶上嘉吉之乱,京都政局陷入混乱根本无力抵抗,所以惣村集团很轻易得到德政一揆令,也助长土民们的气焰。 合会衆和惣村相同的地方就是内部制度完全一样,只不过把农民与地侍的关系转换为小商人与座商、豪商之间的关系,他们当然也不会听从幕府和国中的管理,而是以每年定时定量缴纳一笔“矢钱”作为保护费,来获取独立自治的权力,对于像堺町这类商业港口可以堪称摇钱树,包括细川家在内的各地领主也不敢过分催逼,因此他们的地位也比惣村集团要高出很多。 会合衆不但保持高度自治,还有自己的相关法律法规来处理各种商业纠纷,他们还有自己的执法机构处置诈骗,抢夺,盗窃甚至凶杀等犯罪行为,会合衆内每位成员由居住在这些都市里的商人联合推选出来,他们大多数是来自各行各业中最顶尖的豪商,这群人被称为“有德者”。 由这些“有德者”组成所组成的自治联席会议,负责打理整座都市的日常事务,处断各种商业矛盾以及刑事案件,大概就与著名的联邦制度类似,各地的会合衆从制度到名称上也都大同小异,比如宇治山田叫做“山田三方”,博多凑名叫“十二人年行司”,庄内酒田凑称为“三十六人衆”,大凑就叫“会合衆”。 比如堺町的会合衆名叫納屋衆,从名字就能听出来,納屋就是从事土仓等行业的商会组织,也就是说最初他们是由仓储借贷典当商人发起的组织,只不过经过近百年的变化,納屋衆的成员更换许多茬,有旧的家族没落也有新的家族崛起,最初納屋三十六人衆早已物是人非,时至今日世人皆知堺町掌权的是納屋十人衆,至于三十六人怎么只剩下十人,谁也不知道。 吉良万松丸一行数十人乔装打扮成普通的客商,一路混在各地赶来的商队之中也并不显眼,有些豪商的商队前后呼喝数百人,动用船只数十条,而且雇佣一只数十人的浪人作为保镖,有弓马刀枪铠甲齐全,比许多大名的武装还要精锐。 “果然不愧是堺町,真的好厉害!”无论吉良万松丸干还是身边的侧近众都对堺町有了深刻的印象,堺町也确实很厉害,作为一座典型的环濠都市,堺町的周围围绕着土居川、内川、古川、竖川、新堀川等多条河川。 这些河川里有许多是堺町的商人出资挖掘出来的,为的是借助密集的河网以达到来往穿梭提高商贸活动及货运速度的目的,据说从堺南到堺北最快到达的方法就是坐船,由此可见这座城市对水运的依赖有多么大,纵横交织的的河道网络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码头,这是堺町保持活力的基础,也给这座城市的发展创造了优良的条件。 注:这也是乌梅查阅堺市史,以及相关资料所能找到的资料,可不是信口雌黄的说。 第63章天王寺津田家 自吉良家一行数十人进入堺町外围的环濠河道开始,山冈善次郎嘴巴就一直大张着,好像堺町里的所有事物都会使他震惊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像他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土鳖样子,很快引起来往期间的商人的耻笑,吉良万松丸觉得为了保存仅有的颜面,还是婉转的点了一句比较好。 “善次郎,说堺町应该是什么样子?” “堺町应该是一个巨大的町吧?”山冈善次郎的眼睛还是盯着不远处鳞次栉比的建筑群,根本没注意到他有多么失礼。 “我知道!我父亲大人去过,那里面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町!”泷川庆次郎立刻跳出来显摆道。 “混蛋!馆主大人问话的时候不要插嘴!”山冈善次郎拿起斗笠狠狠的敲了他一下,后者捂住脑袋撇着嘴跑到一边去了。 “呀!终于好了!善次郎的魂魄终于回到身体里了!刚才本家可是很担心善次郎会一步他出去沉入水里呢!”吉良万松丸一脸惊讶而又恍然大悟的样子,拿起折扇敲在他的额头上,默念几句密宗咒语:“醒来吧!善次郎!你父亲骑着马快要追上来了!” 看着搞怪的吉良万松丸在那里会神鬼色的描述他以前爬树摘西条城内姬丸院子外探出来的桃子,被侍女发现告到他父亲那里,逃跑的善次郎被父亲骑着马狂追半个城下町当场鞭笞的光荣历史,山冈善次郎一脸尴尬而又无奈的哭丧着脸:“呃……馆主大人!” “嘛好了!我们还是赶快进去吧!”船一靠岸,吉良万松丸就跳到码头上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入人群。 “啊!馆……殿下等等我啊!” 正如泷川庆次郎所说的,堺町只是一个町並集合的城市名字,在这个不规则环形的城市里,被划分为大大小小几十个町並,比如中之町、舳松町、水落町、甲斐町、柳之町、宿屋町、櫛屋町、神明町、南半町等各种稀奇古怪的名字町並。 进入堺町才知道,中世日本的都市到底有多繁华,在经历战国摧残后破烂不堪的京町很难领略到中世日本经济的最高水平,这里不同于破败的京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中屹立着簇新的庭院,进入右京区就要小心自身安全的治安窘况,这里是真正安全繁荣的都市。 在堺町里行走偶尔就能遇到一群手持太刀,长枪,身穿印有“同心”两个红色大字标识的吴服的武士,他们通常扛着太刀,长枪穿行与人群之间、街町之内来回巡视,这些人就的是納屋衆辖下的治安执法机构,名字叫作同心众。 同心众的构成是由町民内部选举,以及居住堺町多年的浪人武士投票推选组成,这些人负责维护堺町治安以及处理治安刑事案件,对于这帮财大气粗的商人们来说,没有什么比安静和平的交易环境更值得他们在意了,一切能够维系生意不受干扰的行为他们都愿意尝试者去做,向三好长庆缴纳“矢钱”是如此,建立同心众也是如此。 “我看他们也不怎么样啊,不就是穿一样的衣服嘛!趾高气昂的样子真的很没有礼貌啊!要是在西条城我一定会狠狠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知道怎么尊重……” “喂!善次郎!他们在看你,还是赶快走吧!” “噢噢!这就走!”山冈善次郎落荒而逃。 如果刚才只有山冈善次郎一个人丢人的话,现在可就是几个人一起丢人,除了吉良万松丸和中条秀隆还能保持镇定之外,三河出身的马迴武士和侧近小姓们全都把眼睛等的大大的,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表演猿乐就把脖子伸的长长的,恨不得也挤进去看一看。 堺町的町民们似乎对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习以为常,隔三差五总是有这么一群乡下来的土老冒来到堺町摆出一副嘴巴张大,眼睛瞪圆的表情,对于这种乡下人,堺町的町民可是满满的骄傲和自豪,阿拉可是大城市人,侬这种小地方来的人还是离的远远的比较好。 于是吉良家的一行人成了不受欢迎的人,走到哪里都要被人避让,似乎像看到瘟神一样,傻乎乎的马迴武士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非得操着一口土鳖三河腔问路人:“你们为什么要躲着俺啊,俺身上没有异味啊!俺前天可是洗过澡的!” …… 吉良万松丸果断的选择绕道一边旁观,心里反复念叨着:“切,虽然看起来不错,但是比未来绝对弱爆了!什么大城市能和天使城比嘛?能和扭腰比嘛?这都是浮云啊!” 心理战胜法的力量是无穷的,很快吉良万松丸就自信满满的迎接冷眼和不屑,反正你们都是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才不要管你们是怎么想的呢,走到嘴巴大张的山冈善次郎旁边,小声说道:“别看了,以后有机会让你们慢慢看个够,我们该走了!” 带着或是莫名其妙或是恋恋不舍神情的几十人,走向堺町的中心商业区中之町,这里既是堺町的中心位置,也是堺町商业最发达的地区,合会衆的办公机构就设在这里,许多大商屋也把总号设在这个町内,当然此行的目的地天王寺屋也在这条街上。 天王寺屋是一座三层阁楼,很典型的明朝建筑风格的飞檐斗角,放在明朝大概也就是顺天府的一座大型酒楼级别,但是在日本这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商号的总店,尤其在一堆一堆低矮的屋敷中显得极为扎眼,从此处也能从侧面看出津田家的豪商气魄。 津田家本是堺町附近堺南庄领主,最初三十六人納屋衆发起合会提议就是在这堺南庄,此地紧邻和泉国是一处非常著名的度假疗养胜地,无论环境还是气候,都不差将军家指定度假胜地坂本御所。 因为堺南庄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也在随后的近百年里成为納屋衆商谈事物的秘密拠点,仅凭这一点津田家在納屋衆的地位就牢不可破,随着津田家的强势崛起就越发势不可挡。 津田家上一代家主津田宗柏,这可是位很厉害的文化人,师从村田珠光学习茶道,武野绍鸥是他同门师弟,还跟随著名的连歌大师,准大臣中院通淳之子,集外三十六歌仙的牡丹花肖柏学习连歌,并由此获得古今传授,也是他的手中津田家在堺町抬头。 津田家家业随后传到宗柏的长子津田宗达手里,这位生于明応七年,今年五十多岁的天王寺屋当主也非常厉害,甫一接任就着手大肆扩张自己的产业,凭借他父亲津田宗柏凭借歌道的影响力,结识许多京都公卿的机会,大力结交京都来往的公卿成为京都内名气最大的堺町商人。 第64章津田三代史 津田宗达结交的众多公卿里,就以着名的歌道名家,号逍遥院内大臣的三条西実隆最为着名,三条西実隆可是鼎鼎大名的文化人,不但在室町、战国时代就已名满天下,就是后世文化史研究也是绕不过去的重要人物。 三条西家的多门生意都是交给天王寺屋打理,包括天王寺青苎座等重要收入都包括在内,一直是维持三条西家频繁召开和歌会提高影响力的基础,这么德高望重的名家进行商业合作,津田家就仿佛得到了一面令旨,近三十多年的扩张速度成几何增长。 三条西実隆故去后仍然保持与三条西家的亲密关系,而且还把关系网悄然伸到中院家,除了提高天王寺的地位和影响力,津田宗达还敏锐的察觉畿内这池深不见底的湖水中的细小湍流,先后结交石山本愿寺,阿波三好家并与之建立商业合作关系。 朝廷上有人帮忙说话,地方又有三好,本愿寺做后台,借助这两家虎皮,津田家在堺町的发展可以说一日千里,很快就赶超许多大商号成为堺町甚至整个近畿数得上号的大商人,在他执掌津田家家业近三十年里不但在武家与寺社众发展关系。 “就是这里吗?正是好大的一座商屋啊!”吉良万松丸不禁感慨万千,能在异国见到熟悉的明朝风格建筑实在不容易,京都就像个建筑大杂烩,从唐朝风格的建筑,一直到宋朝,明朝的都有,而且款式齐全个性十足,保证让你第一眼认不出是什么朝代的建筑。 刚进入大厅就有天王寺屋的学徒迎过来热情的接待,中院朝通似乎认识他们随**代几句,又转而对吉良万松丸说道:“吉良殿下,请稍坐片刻,在下这就联络津田宗达。”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有人来,山冈善次郎冲着一色四郎使了个眼色,后者无动于衷的摊摊手,让他气愤者抱怨:“怎么还没过来,这么怠慢馆主大人真是太可恶了!” “嘘!记住出门前的规矩。”吉良万松丸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从随身携带的小口袋里翻出一本书,仔细一瞧还是三条西実隆重新编撰的《咏歌大概抄》津津有味的看起来,说起来和歌固定咏唱四季之歌的格式到也有趣,一百零三首和歌里有六十四首是来自四季咏唱,剩下的作品里有二十五首是描写男女之爱,真的很有趣。 又过了会儿,中院朝通领着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走过来,中院朝通一脸歉意对他说:“吉良殿下,抱歉了!津田家的两位掌事者都不在,所以只能请这位津田宗及来接待您。” “噢?你就是津田宗及?”吉良万松丸挥挥手把山冈善次郎等人撵到外边溜达去,就饶有兴致的打量起这位未来的堺町大豪商,最近或许是见到的历史名人太多,多到让他已经有点麻木的感觉,所以对预料之中遇到津田宗及也不怎么惊讶。 “是!吉良殿下!在下就是天王寺屋宗及。”这名青年也依葫芦画瓢跟着称他为殿下,他这么称呼也不能算错误,类似有关称呼吉良万松丸的方式有很多种,不同身份地位的人用法不一样,更何况他也不太在意称呼上的变化。 商人都喜欢拿自己的屋号做苗字,这和武士拿庄名做苗字,公卿拿大路、小路或者亭台楼阁、寺庙等稀奇古怪的名号做苗字一样,都是时下的习惯。 “你父亲和叔父都做什么去了?”看起来他挺失望的,其实不然,津田宗及可是与千利休、今井宗久合称天下三宗匠,同时也是纳屋衆未来的主要话事人,单论影响力来说,他父亲和叔父、祖父三个人加起来也没他一个人名气大。 “今天是纳屋衆十天一次的合会日,堺町纳屋衆都要去堺南庄合会商谈事物,家父身为纳屋衆一员也不得不去,家叔父津田道叱公的师范武野绍鸥要在近期开一场大茶会,身为师范亲传弟子,家叔父负责庭院布置暂时无法回来。”津田宗及的长相很很平凡,如果脱掉身上的名贵丝绸,穿着破旧的麻衣走在大街上一定不会有人注意到他,这种大众脸相貌真是有失大宗匠的水准。 吉良万松丸神秘兮兮的说:“原来如此啊,这次本家想于贵商屋谈一门新生意,是一门利于畿内交通的新生意。” “噢!新生意吗?请吉良殿下继续。”津田宗及似乎很随和的笑了笑,没有一点多余反应,显得格外淡定。 “哼,我就不信你不上钩。”似乎计划上出了点小差错,津田宗及并不上钩,吉良万松丸果断放弃欲擒故纵的把戏,一五一十的把马车的优点说出来,其实马车和牛车并没有太大区别,只不过牛车是双轮独辕,系一头牛晃晃悠悠慢慢走,也就公卿贵族喜欢这种节奏,对于商贸货运毫无意义,再说朝廷也不允许公卿一下乘坐牛车。 但是马车可就不一样了,他制作的马车有最简单的悬架装置,来自十四世纪的欧洲,欧洲自罗马时代就广泛使用马车,马车相关技术的发展也最全面,因为马车的车身直接置放在车轴上面,道路的凹凸就那样成为振动传到了车厢里,因此长时间乘坐马车变的相当痛苦,为了除去这个缺点就有人想出用锁链吊起车身,这样地面传来的振动不能直接传传到车身,这也是最初的悬挂装置。 板式弹簧他是绝对造不出来,而且造出来也不敢用,没有足够的钢铁工艺造出板式弹簧也没用,车身的抖动照样厉害,转弯过快甚至会导致马车解体,他制作的马车在欧洲两百年前的技术基础上进行一些改进,比如吊起的车身多做了加强保险,在固定的车厢内加装分布四周的绳网,可以有效防止剧烈震动和转弯时车体撞击车厢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客运马车做起来麻烦用起来也麻烦,货运马车就简单的多,双马拉车加平板车构造可以装更多货物,只要不走山道一匹马也能拉三石货物,他就不信津田宗及不识货。 “真是一门绝妙的创意,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吉良殿下能否告知在下,创出这门技艺的高人人在何方?我天王寺屋愿以年俸百金相请之!拜托了!”津田宗及果断的身体一软拜服下去。 “……这是什么情况?话说你这么诚恳的看着我,我也不会告诉你那名高人就是吉良万松丸的啊!”吉良万松丸又一次被小瞧了,于是他很不给面子的耸耸肩表示什么也不知道。 注:津田家的资料可是费不少力气搜集的,这家在堺町发展史里也是个很有意思的家族,另,确实有这**车。 第65章狡猾的津田家 吉良万松丸与津田宗及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就共同关心的商业问题深入交换了意见,虽然没有全面达成共识,但是这次会谈总体来说还是非常成功的,也是非常有意义的……其实他们俩在原地互相盯视了好一会儿。 吉良万松丸怎么说也是一名久经考验的对视高手,连山本勘助的独眼对视十分钟都做过还会怕他吗?最后还是中院朝通轻轻咳嗽一声,提醒道:“似乎外边有客人到了,宗及殿是不是应该处理一下。” “……是!在下这就去处理,失陪了!”津田宗及一鞠躬转身跑掉了。 “以眼杀人术?哼!我可从来没怕过谁!”吉良万松丸闭着眼睛修养用眼过度的重要器官,他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微服出巡也就罢了,还和商人谈生意最后被对视半天,传出去一定会被人吓死的。 半个时辰后津田宗及再回来的时候,这位天王寺屋的未来掌事又恢复道貌岸然的样子,二话不说直接抛出一份超级订单。 “五十辆客运马车,两百辆货运马车,果然是大手笔。”吉良万松丸把两类马车明码标价,客运马车一辆一百五十贯,货运根据车体大小不同分为两个型号,前一类二十贯,后一类三十贯,两类马车各一百辆就是五千贯,五十辆客运马车就是七千五百贯,加起来一万两千五百贯,保守的估算下纯利润也得有八千贯,这不是大手笔,什么才叫大大手笔? “不愧是畿内知名的商屋,我们这些远国的大名和可是自叹弗如啊。”最上不咸不淡的敷衍几句就算过去了,对此津田宗及也不以为意,接着又提出代理经营吉良家的精制海盐,为此他可以建立一座天王寺盐座。 对于他的提议吉良万松丸表示暂时没兴趣,三河到底什么鸟样他都不知道,拿什么资本打通商路,走陆路被织田家刮一层,走海路被亲织田的佐治水军刮一层,最后一点利润都被关所吞掉了,他还赚个毛啊。 继续谈生意是没戏了,津田宗及又把话题转到闲谈上,谈及他的经营生涯是两年前开始接手第一单生意,到现在也是天王寺屋里小有名气的商人,未来他将逐步接手天王寺屋的产业并将他发扬光大,他一直立志超过祖父与父亲,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大商人。 “在下的天王寺屋在堺町内有许多会谈的商馆,如果吉良殿下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借用。” 带着最后一个承诺,吉良万松丸离开天王寺屋,在他走后不久津田宗达从后厅缓缓走来,“你做的很好,因为自奈良时代起天皇巡幸近畿,所以畿内的街道修的平整宽阔,大和国的奈良,还是通往摄津难波还是当年的御道,买五十辆马车不算亏,赠送朝廷的权势公卿,畿内五山五寺、石山本愿寺的证如上人,还有三好长庆也是很划算的。” “是的!父亲大人!儿就是这样想着才同意这笔生意,何况以我堺町的能工巧匠仿造几辆马车轻而易举,想必那位吉良殿下就算知道也一定无可奈何的吧!”津田宗及得意的笑着,就像一只偷了鸡的狐狸。 “这种幕府的高门敬而远之就可以了,论重要性还不如继续巴结公卿,将军被武家一次次赶走,唯有朝中的权势公卿才是恒久不变的,你要记住!多和文化人来往对天王寺屋的生意有好处,无论昨天的细川晴元还是今天的三好长庆,又或者明天的什么人来统治近畿,都离不开这些文化人,今天中院家的这趟生意般的不错,从明天开始东国的生意就交给你来搭理了。” “是!谢父亲大人恩典!”津田宗及连忙拜下去谢恩。 …… 出堺町向南就是和泉国,而全国的东部就是下一站的必经之地河内国,河内源氏就是起家于此,现在这个领国归属三管领之一的畠山家,在前往河内国的街道上,吉良家的几十骑人马慢悠悠的行进着。 “馆主大人!那个津田家到底怎么就这么有钱呢?以前就出手六千贯文,真的好厉害啊!” “笨蛋!那只是预付款,等到马车做好的时候,还会有一笔六千五百贯问的尾款。” “馆主大人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 “他为什么会这么有钱,比我们拼死拼活才赚一点俸禄的武士还要有钱啊!” “善次郎想做商人吗?” “我?不想!我善次郎怎么会做商人这么下作的贱业呢!” “那不就结了。”吉良万松丸轻哼一声,骑着马一个加速将他甩开,离开堺町后不久,中院朝通就与吉良万松丸分道扬镳,他负责押送这六千贯文回到坂本,随同的还有一半侧近、马迴武士,他们带着吉良万松丸的口信回去复命。 他这几天一直不太高兴,因为服部正清告诉他,在堺町和津田宗及会谈的时候,津田宗达就从堺南庄赶回来,最奇怪的是他回来也没露面,一直躲在店内装神秘就有点过分了,商人出身的津田家按道理应该不敢在他面前摆谱。 商人的身份根本没资格和武士比,见到尊贵的客人还如此无礼的行为动机就变的很简单,“八成是看在中院家的面子上,才和本家接触的吧!如果不是本家的马车确实不错,他们也一定会给个一两千贯的生意满足本家……哼!把本家当什么人了?” 吉良万松丸可是越想越气,越气就越忍不住想要发泄,勒住奔驰的坐骑一跃而下,走到大路旁用某种汉语方言一通乱吼:“什么名人我算是看透了!不是精神不正常的傻子,就是满脑子花花肠子的卑鄙之徒,在坂本御所住了几天就没一个幕臣来拜访我,难道不知道烧冷灶的好处吗?不现在拜我这尊大佛,以后再来锦上添花可就晚了!” 憋在心里的话发泄出来就好受许多,只是他这么做又把马迴武士给惊住了过了好半天都没转过弯来,还是山冈善次郎跑过来大喊一嗓子:“馆主大人在修炼真言宗秘法!大家记住了,这是机密千万不能说出去!” “对!这是真言宗秘法!我以前也听过!”泷川庆次郎信誓旦旦的表示他以前听过这种咒语,天知道他这个从志摩乡下来的小毛孩子是从哪里听过高野山的真言秘法,总之大家很快就信以为真了,本多三弥拽着泷川庆次郎的衣袖说:“我也要学那种秘法,庆次郎哥哥教我吧!” “笨蛋!”泷川庆次郎用刀鞘在他头上敲了两个包,才让好奇心很强的本多三弥抱着脑袋老实许多。 第66章平群的左内 河内是位于淀川以南的五畿之内的领国,西边的和泉国和堺町撇开不谈,跨过淀川再向北就是摄津国,东北就是山城国和京都,南边越过泉山山脉就是南海道的纪伊国,东边的金刚山系将河内与大和两国隔开。 河内原名川内,意为因河水冲积形成的山间平地,在大和川的下游铺开的平地,另有一种说法是因为北部有淀川,中南部有大和川,由两大河川囊括起来被称为川以内的地方,故而被命名为河内国。 河内国的历史悠久,除了河内源氏出身河内国之外,还有著名的恶党楠木正成也是出身河内,当然他对于北朝的足利幕府来说一直是个很讨厌的人,到现在仍保持朝敌的身份,自从南北朝合并以来,河内国就由畠山家包揽了守护一职。 乘船经过大和川东进穿越畠山家的河内国,弃舟上岸沿着奈良街道继续向前,就会遇到一座大山挡住大阪平原通往奈良的方向,这里属于生驹山系的山地丘陵区域,是横在河内与大和两国之间的天然屏障,经过这座山的背后直接进入大和国的腹心奈良盆地,这座生驹山地一直承担着阻挡河内方向入侵大和的主要阵地,在山峰上坐落着飯盛山城、信貴山城等著名山城。 生驹山地的海拔并不高,越过这里就来到大和国的国境内,大和国著名的神国,古代的飞鸟京与平城京都坐落于此,境内有着自奈良时代起就成为南都六大寺之一的兴福寺,从镰仓时代以降一直行使大和守护一职。 作为北嶺南都的南都,兴福寺的势力原本十分强大,作为朝廷中权力最大的藤原家菩提寺,兴福寺在朝廷一方的影响力比起幕府认可的畿内五山要强大的多,兴福寺本身就拥有大量僧兵,是一股力量强大的宗教武装集团,因此由兴福寺出身的势力遍布整个大和,成为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当然兴福寺也不是无懈可击,在平安末期藤原氏内斗十分激烈,保元之乱、平治之乱的兵火也波及这座寺院,并随着藤原氏内部整合出两大集团而出现新的变化,从属于近卫家的一乘院门迹,与从属于九条家的大乘院门迹也在这一时期走向对立。 镰仓时代后期,永仁元年(西历1293年),一乘院门迹与大乘院门迹的对立变的白热化,在这个时期爆发了著名的永仁斗乱,两院门迹的僧徒在春日大社门前发生合战,趁着兴福寺内部严重对立的机会,镰仓幕府得以插手大和国事物,派出幕府御家人进驻素有南都之称的大和国。 进入大和国第一战就是西北部的平群郡,这里是通往大和国的必经之路,吉良家一行二十几骑飞驰而过,突然一只野鹿从山道旁的树林里窜出来,也不管奔驰而来的马队迎头撞向吉良万松丸的坐骑。 “啊!馆主大人小心!”一色四郎大喊一声但还是迟了点,这匹性情温顺的坐骑被惊的前腿立起来险些摔倒,一时间人喊马嘶街道上烟尘四起。 “呜!”一声哀鸣,那头野鹿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是谁这么大胆!给我出来!”马迴武士纷纷下马拔刀,将受惊的吉良万松丸围在圈内,一路上沉默许久的中条秀隆走到野鹿的尸体前一瞧,发现鹿的脖颈上还嵌着一支箭羽,赞一句:“好箭法!” 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提着夸张的丸木弓,从树林里一跃而出,指着那头中箭的野鹿说:“这是俺的猎物!” “混蛋!你的猎物也不行……等等,你说这是你杀死的猎物!”山冈善次郎走过去一把抓向持弓的小孩,却被这个小孩敏捷的躲开。 “咦!你还敢躲!我看你还怎么躲!”山冈善次郎非常生气的抽出武士刀,没想到对面的小孩根本不怕他,伸手把弓举起来瞄准他,固执的说道:“这是我的猎物!把猎物还给我!” “善次郎回来吧!他没有敌意。”吉良万松丸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刚才那一幕确实惊险,如果不是这匹马训练有素,他可就要倒栽葱摔下去,就算摔出个重度脑震荡也丝毫不奇怪,对这场无妄之灾他也没心情追究,直接招手把他叫回来。 几名小姓扶着他坐在山道旁的树荫下,一色四郎连忙牵着那匹坐骑走到河边取水清洗骏马身上的灰尘,在这个时代马匹是重要财产甚至比刀枪更重要,安抚受惊的马匹也是武士必会的本领,中条秀隆走过来对他说道:“吉良殿下,这个孩子是一名很厉害的射手,一箭贯穿咽喉还能让箭势不减的深入三寸,这手箭术多数武士都做不到。” “噢?这么厉害?好像山冈善次郎也夸耀过自己的弓术能入木三分,这个孩子的年纪应该比我大不了多少吧?今天遇到高手了。”吉良万松丸叫人把这名小孩叫过来,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走进身边才发觉他的年纪确实不大,额前发未剃还留着两个童子髻,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沉静,木木的眼神盯着吉良万松丸闷声说:“俺叫左内,俺是平群乡岛城人。” “噢!你叫左内是吗?苗字是什么?家里还有谁啊?” “苗字俺不懂,家里还有俺爹,俺娘还有俺姐,俺叔叔……”左内一个个把家里的人报出来,认真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咳咳!我的意思是看你这身手一定是武家出身,你父亲也一定是武士吧?你父亲的名字是什么?” “噢!俺爹是岛城城主叫岛友之,俺家一直都是武士,俺爷爷还是很厉害的武士。”左内的目光稍稍一动,原来是吉良万松丸受惊的坐骑经过安抚被牵过来。 “你叫岛左内是吧!不错的名字,家住平群岛城,苗字岛……左近?” “那是俺爹的名字,你是怎么知道的?”左内歪着脑袋一脸问号。 “你爷爷的名字叫什么?”吉良万松丸无语的看着他。 “俺爷爷叫岛左门。” “那路或多!果然不错本家所料,你们岛家认准了左边了吗!” “你在说什么啊?俺为什么听不懂?”这个叫岛左内的小孩放下绳子,走过去看到吉良万松丸的坐骑被重新迁过来,一脸艳羡的说:“真是一匹好马啊。” 吉良万松丸立刻来了精神,略带蛊惑的问:“你想要一匹吗?” 岛左内又瞅一眼吉良万松丸的坐骑,摇了摇头走到他的猎物身旁蹲下仔细查探。 “喂!小孩,我们馆主大人问你话呢!”山冈善次郎大声恐吓道:“你不知道猎杀动物是要被神佛惩罚的吗?小心夜叉、恶鬼半夜来抓你!” “善次郎!” “是!”善次郎只能悻悻而退。 “左内!告诉我,你想不想做一个武士?”喝止住善次郎的过激行为,吉良万松丸不死心的又说道:“做武士就可以有本家这样的名马,做武士就可以把你父母接到更安全的大城里居住,怎么样?想没想过?” 这岛左内连句话也不说,而是从衣袖里抽出一截绳索,蹲在猎物旁仔细捆绑起来。 第67章平群乡岛家 “你家从属于畠山家?还是筒井家?负担多少军役?是不是兴福寺的信众?”吉良万松丸不厌其烦的提问,岛左内就蹲在那一声不吭的捆绑猎物,中条秀隆似乎又恢复了老样子,善次郎十分烦恼的拿着马鞭胡乱抽打树叶。 等到他把那只打死的野鹿捆绑好,又把绳索系在自己身上,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扛起野鹿慢慢站起来,“俺家从属筒井家,负担三十五人军役,俺是兴福寺的信众,你的问题好多,俺都有点回答不上来,俺要走了再见!” “等等!”吉良万松丸连忙翻身上马追上前去,跟着岛左内的步子边走边说:“我们是京都来的武士,想到处转转欣赏大和国的人文风土,我们第一次来到大和国就能碰到你,说明很有缘,既然那么有缘不如暂时做我的向导如何?我可以给你一贯钱。” “俺每天都在这里狩猎。”岛左内又摇了摇头,扛起那只比他还要大的野鹿慢慢走回去。 “无礼的小子!给我停下来!”山冈善次郎带着几个马迴众立刻冲了过去阻拦住岛左内的去路,抬手就要把马鞭抽过去。 “善次郎!住手!给我回来!”吉良万松丸连忙冲他使了个眼色,和颜悦色的说道:“善次郎对你没有恶意,或许我应该去岛城看一看,可以为我带路吗?” “是要去俺家做客吗?”岛左内歪着脑袋看向他,随即恍然大悟的点头道:“俺爹很喜欢招待客人,俺家的腌萝卜,腌肉都很好吃,即使买一荷腌萝卜也只要一贯钱!” …… 随着岛左内来到平群乡,平群乡是平群郡里面积最大的一个乡,西临生驹山地,东接矢田丘陵,这一块平坦的土地中间有一条名叫平群川的河流流过,这是属于大和川的一条二级水系,灌溉着大和国西北地区大片的肥沃土地,也是支撑这个神国强大武装力量的基础,大和川流域最发达的地区,恰好在大和国与旁边河内国农业最发达的地区。 因为地形西邻大山,东靠丘陵的特殊地形,也使得平群乡得到了平群谷的名号,岛家位于平群川西南部,东靠平群川建立的一座平城,隔河相望的平群乡东南部,是世代宿敌的椿井氏家领。 大和岛氏,又写作嶋氏,据说来自藤原姓的后裔,镰仓后期武士化,嘉暦四年(西历1329年)春日行幸的设备用竹牌上所注文字里出现了平群嶋春的名字,是岛家第一次以国人的名义参加大和国的活动,岛似乎在整个大和国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椿井氏的谱系比起谱系不清的岛氏要强出许多,不但在大和国有这一支椿井氏,京都里还有一支椿井氏,大和椿井氏是鎌倉时代时的傀儡将军藤原頼経三男,中纳言藤原氏房移居平群谷并以椿井氏自称,弘安五年(西历1282年)昇任大納言,任伊賀、大和、河内、阿波四国守护,并修筑椿井城。 按说这两家都来自藤原氏一族应该不会发生矛盾,但是问题恰恰就出现了,而且还非常激烈的爆发,原因就是因为各自的信仰立场问题,岛氏是一乗院家御坊人,椿井氏興福寺大乗院方的众徒,双方属于两大门迹的门徒在一个乡里做邻居会是什么后果?其结果不言自明。 双方本来就是针尖对麦芒的关系,因为信仰立场不同在这两百多年里大大小小的合战也打过不少次,后来椿井氏不知怎么又和幕府一方的筒井氏相争,岛氏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的狠狠踩了椿井氏一脚,站到在筒井氏一方。 文明十七年(西历1486年)十二月廿八日,两家在平群谷内打了一场合战,九十二歳的椿井越前入道怀专被岛家的家督亲手討死,这位椿井家的老家督都九十二岁了还亲自上阵,最后还偏巧被岛家的家督岛左门给切了脑袋,真是有够悲催的。 就这么切了椿井家老家督的脑袋,当然不能就这么完了,椿井家内一篇凄然之中当即就决定要报复回来,我们老家督德高望重在大和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九十二岁还披挂上阵,你岛家就不懂得尊老爱幼吗? 于是从属于椿井家的木沢因幡守、立野伯耆守、郡山越中守、巨势兵库、大住民部、荒木远江守等几位有力家臣合计一下,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在次日黎明十分突袭岛家,为老家督的报仇雪恨。 果然在第二天早晨天刚一亮,岛城内突然起火,还睡的懵懂的岛左门脑袋就搬了家,木沢因幡守用同样的手段把他的脑袋给切下来,闻讯赶来的岛家家臣很快就把这群刺客清理掉,除了几个运气好的趁乱逃走,几个主谋都没逃脱被杀的命运。 勇士木沢因幡守还了来及欣赏自己的战利品,就被愤怒的岛家一门给当场切了脑袋,两个家族的家督先后被卸了脑袋,这可是要命的死仇,从此以后两家就彻底成了死敌,出门都要小心不能单个人走,生怕被对方盯上卸了脑袋。 来到岛城以后,见到了现任家督又名岛左近的岛友之,年过四旬的岛友之是个谢顶的大叔,看起来很和善一点也看不出他祖父岛左门是一位猛将,他父亲岛友胜也叫岛左门是个今年快七十岁的老人,据说他上面还有个哥哥岛友光也叫岛左门,只不过运气很不好的被椿井家给卸了脑袋。 听这位岛家的家督聊他们家的家史,吉良万松丸面带微笑的想着:“这一家人的名字真神奇,就是那个被卸了脑袋的家督岛左门友保,幼名就叫左内,上一代家督名叫岛左门友胜,幼名左内,这代家督岛友之因为有个哥哥挂了所以叫岛左近,幼名也叫左内,那这个小左内呢?天文九年生?那不是就正是岛左近了吗?” “所以作为现任家督,你就叫岛左近,然后你儿子以后也一定会叫岛左近的吧?” “是的!客人!左内以后会继承我的名号成为岛左近,虽然有些遗憾,但也只能指望他以后多生几个儿子,再把岛左门的名号继续传下去吧!”岛友之和善的笑了笑,对这位京都来的贵客打探自己家的历史一点也不意外。 京都人总是见到什么都好奇,据说有个京都人为了看虾夷的样子,亲自跑到津轻的外浜实地考察,还画出一副冰天雪地的海景画,总之在许多人眼里,京都人就是闲着蛋疼的代表,岛家能碰到一位闲着无聊的京都贵人,跑到平群乡打听他们家那点事也不算太离奇。 第68章岛左近加入 吉良万松丸是以京都贵戚西条三郎的身份出现在岛家,虽然引起一定岛家程度的戒备,但是他纯正的京都口音和一对精锐彪悍的马迴武士,还有专门的小姓侍奉一看就是大有来头的人,起码不是平群乡一介豪族岛家所能招惹的。 岛家人对待客人确实很热情,或者说是看到吉良万松丸这一行二十几个人装扮不凡,一个个骑着骏马简直就是中世日本的高富帅,让深处小地方的岛友之更热情了几分,他即刻叫人去平群川里捕来鲜鱼煮汤,又拿出精心窖藏的大米蒸出新鲜的大米,还有他小儿子左内抓来的野鹿做成烤鹿肉。 “没想到诸位京都来的客人会来我们岛城,只能请客人吃些乡野粗食,抱歉了!”岛友之一点惭愧的表情也没有,似乎很得意的样子,根据岛左内一路上颠三倒四的表述,他也大概知道岛家的特殊情况,在兴福寺甚至大和国内,他们岛家的吃食都是最精致的, “没有的事,谢谢丰前守殿的盛情款待,说起来我们还是贸然拜访太唐突了。”吉良三郎笑着说道:“打扰丰前守的生活实在过意不去,善次郎。” “是!”善次郎取出一柄做工精良的短刀,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这是……” “这是堺町名工打造的短刀,虽然不如肋差,但是胜在适合家人防身用,正巧我在堺町多买了一把,就赠送给丰前守殿。” “这怎么好意思……好吧!我友之就却之不恭了!”岛友之假借推辞一下就坦然接受了,一把知名刀工打造的短刀起码值二十贯,身为武士他还是能看出武具的好坏。 吉良万松丸也不在乎岛友之贪图便宜的小习惯,岛友之摸不清这个来历不明的京都贵客,吉良万松丸在琢磨怎么把未来的岛左近给拉走,两个人又不咸不淡的扯了一会儿客套话,吉良万松丸突然话锋一转:“我与令郎左内十分投缘,不知能否带他去京都呢?” “这……恐怕不太方便吧。”岛友之的脸色一下耷拉下来,他就这么一个儿子,给你带到京都去,我们岛家可怎么办?再说你到底是哪的人还没摸清楚呢,玩意是个野伏拐子甚至是椿井家派来的骗子,岛家岂不是要被坑死。 “先别急着拒绝,如果是我想要令郎做本家的近侍呢?” 岛友之摸不清他身份和意图,也不敢往死里得罪他,只能闷声问道:“敢问西条殿下是京都哪一家贵亲?” 这话的意思很简单,想让俺岛家嫡子做近侍,你也得亮出自己的身份来,别拿微服私访的那一套糊弄俺乡下人,乡下人没那么好骗,岛家的家臣也是不怀好意的站起来,似乎等着家督一放话就把这一行人给捆起来,气氛一下变的诡异起来。 吉良万松丸用余光一瞟就知道要坏事,于是果断突然站起来,说道:“看来本家第一次微服出行就要被揭穿了呢!好吧!善次郎!” “是!”善次郎连忙拿出衣服,在小姓的协助下换上自己的外罩狩衣,印有足利二引两家纹的米黄色直垂,立刻让岛家的众人吸一口凉气,“这……这是京都的公方殿下?不对啊!公方殿下怎么会来俺们这种小地方?难道说……” “畠山……御屋形大人!”发颤的嗓音岛友之连忙撑地跪伏下去,简陋的大广间内所有岛家人全部跪伏下去,包括正和泷川庆次郎、本多三弥一起玩的岛左内。 “错了!不是畠山,是吉良御屋形大人!”山冈善次郎立刻纠正道。 “是!是!吉良御屋形大人大驾光临!真是……真是……”岛友之这种小土豪哪里见过御屋形这种足利一门众,无论是畠山还是吉良都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可是京都的贵人为什么会来到他们家里来呢?难道就是为了左内?” 岛友之一脸疑问的瞥了左内一眼,看到他还是呆头呆脑的愣愣发呆的样子,叹了口气暗自作出决断:“听说京都在闹大乱,去那里还是太危险了,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左内走啊!” “诸位起来吧。”摆摆手所有人都站起来,包括岛友之在内的所有岛家人都沉默了,岛家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不速之客,岛友之则在盘算怎么不让贵人觉得有失颜面的拒绝这摊子事。 吉良万松丸同样也有顾虑,担心太过强硬会把事情搞砸,于是在场所有人都有些走神的时候,他就径自走过去,对着岛左内问:“我吉良三郎要你做我的近侍,你可愿意?” “……”岛左内看了一眼他父亲,却看到他父亲被一名衣着体面的年轻人给挡住,这个年轻人的样子他还记得,好像还跨过他的箭术,看不到他父亲提示,只能看到那名年轻人冲他微笑着点头,岛左内不由自主的也冲他点了点头。 “好!从今天开始!岛左内就是我吉良三郎的侧近武士了!”吉良万松丸高兴的大声宣布道,随即吉良家的马迴武士与侧近众跟着大声呼喝庆祝,泷川庆次郎与本多三弥兴奋的抱在一起,庆祝他们二人组再次升级为三人团。 “本家的许诺依然有效,骏马本家会给你,名刀、强弓本家也会给你,只要你对着神佛发誓永远为本家尽忠,这一切都是你的!现在本家问你,你愿意吗?”吉良万松丸的声音很温和,但是放在众人耳朵里却似洪钟大吕般震动所有人。 包括岛家在内的众人,又一次将目光都锁定在他幼小的身体上,被遮挡住视线的岛友之到是想说话,但是他被两名马迴武士按着肩膀不敢动弹,把他急的差点蹦起来,“是不是应该大喊一嗓子阻止他们?可是这样做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万一……” 还没等岛友之把利弊权衡清楚,岛左内就打破了沉默:“我岛左内向释迦如来立誓,为吉良御屋形大人奉公!” “混蛋!你怎么能答应呢!”岛友之听到这话差点没一头栽倒过去,几个家臣也是一阵晃动,这个少殿从小到大闷声不吭的也没觉得怎么样,谁知道这时候还突然来了个一鸣惊人之举。 “愿意奉公就奉公,还非要对神佛发誓!发誓还非得以释迦如来,难道你不知道我岛家是兴福寺坊官吗?兴福寺里可是供奉着释迦如来,我怎么生了这么个愚笨的孩子,真是气死我了!”岛友之被气的差点背过去,好在几名吉良家的武士及时扶住他才没出丑。 在外人看来这位家督是心情太过激动了,他也确实没法在说什么,既然誓言已经立下就无法更改,而且吉良万松丸还不肯善罢甘休的叫善次郎的磨墨,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中条秀隆协助他起草誓书。 他们也知道这位吉良御屋形大人是个狠人,一次把事情做绝,让岛家以后想反悔也没机会。 第69章筒井与宇陀 第二天一早,吉良家一行二十多骑带着岛左内离开岛城,想起临走前岛友之不厌其烦的叮嘱岛左内出门在外的注意事项,最后还不放心的派去两个岛家谱代家的孩子跟着他,这父子之间的感情确实挺好,比起许多武家强太多。 不过看着这两个年纪也就十五六岁刚元服的家伙,一脸憨笑的看着他,吉良万松丸就觉得岛家确实不太靠谱,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一个小山寨土楼不说四处漏风也好不了太多,就这样能抵挡住什么敌人啊,难怪岛左近年轻时一直默默无闻的。 兴福寺作为大和国的实际掌控者势力遍布全境,但是作为寺院他能管理的十分有限,除了控制春日神社以及本贯地添上郡之外,领国的实际支配权则是被称作大和四家的筒井氏、越智氏、十市氏、箸尾氏联合支配着。 南北朝时代大混乱时期,各地本土武士开始结成乡党,如源平时代存在的武藏七党一样,各地的武士集团以氏族为单位形成各自的乡党,大和国也同样存在自己的党人,除了筒井家和宇陀三将,另外几家的态度相对模糊些,时而左右摇摆,时而又各自对立,同样也体现出国人众的基本属性。 大和国的党人分别是筒井氏为中心形成的戌亥脇党,十市氏为中心形成的長谷川党,越智氏为中心形成的散在党,箸尾氏为中心形成的长川党,楢原氏为中心形成的葛上党,平田庄的地头万岁氏、布施氏、高田氏等国人组成的平田党。 平群郡以东的添下郡就是筒井氏的本拠地,作为兴福寺内掌握实权的强力坊官,筒井氏真正崛起也就是最近这一百年的事情,筒井氏自称出自藤原姓或大神姓后裔,是春日神社从河内国枚冈地方迁宮时,春日社的供奉藤原四家之一藤原顺武迁徙到添下郡筒井庄的后代,随后自称筒井氏。 但是他们的自称并没有得到国人们的认可,原因是他们家最初发迹的地方,以森屋神社大祝森屋党为中心的存在森屋筒井氏一族有着详细的记录,作为兴福寺众徒的名迹出现,在大和国的国人众里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人,自然清楚他家有几斤几两。 南北朝时代筒井氏才真正开始活跃,至徳三年(西历1386年),《兴福寺众徒平定状》中,出现众中沙汰众筒井顺觉的名录,但是当时他家只是众多坊官头目之一并不引人注目,真正开始发迹,还是永享元年(西历1429年),六代将军足利义教接受筒井顺觉的拜谒。 也不知筒井顺觉是不是姿色过人被“恐怖大魔王”级别的足利义教看上,总之在第二年幕府就发布兴福寺领河上关务代官职宛行令,筒井顺觉担任兴福寺官务众徒代官,并成为幕府将軍的直属被官,在这一时期筒井家的势力才开始真正扩大。 后来作为幕府方的筒井氏,就和同属兴福寺的十市氏联合起来,与从属南朝方的越智氏、箸尾氏打成一团,虽曾一度占据优势但是他们很快又败退下去,因为同属南朝一方的南三郡的沢氏、秋山氏先后加入,让筒井氏、十市氏立刻由优势转为劣势,并进一步失去对南三郡的控制力。 作为幕府委派在大和国的主要力量筒井氏的表现堪称悲剧,即使有十市氏从旁协助还是被打的丢盔卸甲,整整十一年筒井氏被打的丢盔卸甲狼狈逃窜,筒井顺觉的弟弟被讨死,筒井家的居城被越智氏占据,可以说悲催到死。 后来幕府讨伐军出动,南朝方一波反逆的主要领导者北畠满雅战死,越智、箸尾两家才被彻底打下去,自此大和永享之乱结束,因为筒井家堪称悲剧的表现,以及自己的恩主足利义教死在嘉吉之乱里,筒井家失去幕府的支持很快就被挑起内乱,并因为畠山家的家督之争陷入新的战争。 作为大和国北部的国人众领导者,筒井家的家督问题很快引起大和国诸多势力的掺入,并由此陷入新一轮内乱,等到筒井家费尽心机解决家督继承问题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二十年,随后两代家督苦心经营下筒井家重新复权。 成功的安抚国人众,随后越智家的女儿嫁入筒井家,标志着敌对的越智氏达成和睦,但是他们不打了就有人感到部高兴了,“半将军”细川政元觉得大和国一团和气不利于统治,你们都和和气气的那我还管什么事啊,于是派出赤沢朝经进入大和国煽风点火,筒井氏借机消灭另一个宿敌古市氏,家业重新转盛。 到二十年筒井家的这一任家督筒井顺昭做当主时期,筒井氏的势力被扩大到极致,在河内国权臣木沢長政战死后,夺取了信贵山城的控制权,并实际控制了大和国北部七郡的主要势力,成为大和国名义上的首领,只不过这位家督的运气不太好,在今年四月因为患上痘疮而让出家督前往比叡山隐居,并于入秋之前病逝。 “大和国的势力很复杂啊,像岛家这类亲筒井氏的武家有很多,只可惜一代英主筒井顺昭病逝,他的儿子就应该是筒井顺庆。”筒井家虽然遭到家督去世的重大打击,但是却没有因此就一蹶不振,因为筒井顺昭的两个弟弟,筒井顺政与慈明寺顺国这等有力一门扶持,又有亲戚十市氏、越智氏的支持,保持兴福寺官务众徒代官的地位还是没有问题的。 还没出添下郡,就听到南三郡发生合战,宇陀三将其中两个家族,秋山氏与沢氏对立激化,在宇陀郡与吉野郡各自结成一揆军掀起暴乱。 “宇陀三将不是同盟吗?怎么忽然打起来了?” “听说好像是伊势国司北畠殿下支持秋山家,沢家被迫掀起一揆动乱的。” “诶!真是的!这些武士老爷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整天打来打去……” “嘘!有人来了!”几个乡民看到吉良家的二十多骑,连忙闭紧嘴巴撑地跪伏着。 吉良万松丸见状命山冈善次郎前去询问:“喂,我问你,刚才你说的宇陀三将是个怎么回事?” “武士老爷您在问小人吗?小人这就说,这就说!”一个豁牙的老头咧着嘴一脸谄笑的不停躬身,然后作势吭咳了两声,说道:“说起这宇陀三将啊!就得先说南三郡……” 第70章兴福寺宝藏院 大和国南部宇智、吉野、宇陀这三郡被称作南三郡,历来一直是兴福寺教派勢力比较弱的地方,宇智郡是大和源氏子孙二见氏一族世居地,吉野郡内是由牧氏组成的小规模乡党,宇陀郡内有被称作宇陀三将或和州宇陀三人众的沢氏、秋山氏、芳野氏分别割据。 秋山氏是伊勢神宮领大和国宇陀郡神户乡的神戸神社神主家同神宮被官,沢氏是宇陀郡沢乡国人,据说出自名门藤原氏末裔,芳野氏是宇陀郡东乡芳野城国人,在镰仓时代末期春日若宮神主祐臣《祭礼记》记载“流镝马十骑、芳野二骑”,也是属于兴福寺配下势力。 但是这宇陀三将也不是心甘情愿的听从兴福寺调遣,他们悄悄的与伊势北畠家建立密切的关系,在《势众四家记》中记载“和州宇陀三人众”为伊勢国司北畠氏的有力被官,大概也就如同一些大名配下的他国众一样,左右逢源两边讨好。 后来他们从属于南朝方十分活跃,在《太平记》神南合战中就记载了和田氏、楠氏、真木氏、沢氏、秋山氏从属于楠木一方,同时也出现了芳野氏的记录,由此可见此大和郡内有着一群不服幕府,不尊兴福寺号令的的武家集团,这三家后来随着大和永享之乱的失败而陷入衰退,他们是属于不太亲近兴福寺坊官的另一群国人。 “今年春天,国主筒井殿下出阵讨伐宇陀三将,在途中痘疮复发退回府中,所以……” “好了!不要说了!”山冈善次郎不耐烦的打断老头的长篇大论,掉转马头回到队伍中,嗤笑道:“筒井家自称国主?真是滑稽!” 岛左内与泷川庆次郎同乘一骑,扬着脑袋说:“筒井殿下本来就是国主!是十市殿下把国主之位让给筒井殿下的!你不知道不要乱说!小心被国人听到砍了你的脑袋。” 说罢,泷川庆次郎催动坐骑嬉笑着大喊道:“脑袋不保,脑袋不保咯!” 山冈善次郎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两人的坐骑像兔子一样迅速的没入队伍中,咬牙切齿道:“这群小混蛋!实在是太可恶了!一点也不懂得尊重前辈!太可恶了!” 添下郡是筒井家的核心地区,再向东就是添上郡,这里才是兴福寺的核心地区,因为兴福寺又名南都,所以郡内七乡又名南都七乡,分别是兴福寺南部的南大门乡,北部的北御门乡,东部的东御门乡,西部的西御门乡,以及西方的穴口乡、不开御门乡,东南方的新药师寺乡。 兴福寺同时控制着春日神社,神社的神官都是由僧众出任,说起来春日大社中供奉的春日四神,也是藤原氏的守护神,春日大社其实也是藤原氏的家社,兴福寺又是藤原镰足建立的菩提寺,所以两者合一彼此不分也说的过去。 寺院僧众出任神社神官也是中世日本的传统,也就是传说中的神佛合一,日本的神灵很有意思,神与人间皆处于相同的地位,众神祇也和凡人一样想要脱离苦厄,于是求到佛陀的点化济以得解脱。 在奈良时代初期,越前国気比大神托宣而下使得神宫寺建立,随后满愿禅师也将鹿岛神社、贺茂神社、伊势神宫等境内外的神社设立神宫寺,就连武家之神八幡神宫的八幡大明神都被佛陀点化为八幡大菩萨,所以在神社里看到一群大光头一点也不奇怪,建在寺院附近的神社几乎成了是寺院的附属机构。 大和国有神国的说法,不但因为他曾经是两代京都的所在地,还因为其内有大量的神社,仅在兴福寺所属的添上郡内就有《延喜式神名帐》中记载的大社九座,小社二十八座,最大的二十二社里大和国占据了七席,分别是上七社一座,中七社五座,下八社一座,论影响力可比远国里几个小神社为了一宫争破头强大太多。 在奈良的平城京逛了两天,见识了南都平城京的风物,又在兴福寺的门前町住了几日,游览这座古刹拜释迦如来佛,说起来这尊古佛还是藤原镰足还愿时供奉的,据说十分灵验一直都是兴福寺的镇寺之宝。 为了尽快找到那个强大的武僧,吉良家的武士换上便装进入兴福寺,山冈善次郎直接就问年轻的接引僧人:“宝蔵院胤荣大师在哪?”对方愣了好半天没想起宝蔵院在哪里,只是不太肯定的指着东边说:“可能在哪里。” “这是什么意思?宝蔵院都不知道能叫兴福寺的僧人?”别说山冈善次郎觉得他说话不靠谱,就连吉良万松丸也是大摇其头,一行二十几人进入才发觉兴福寺规模实在大的离谱,叫不上名字的僧人太多,比起一乘院与大乘院这等名号,宝蔵院实在有些不出名。 他接连拦住几名僧人都推说不知道宝藏院,后来推荐他们可以去中金堂、大讲堂、五重塔、东金堂、南円堂、西金堂、北円堂、三重塔……游览,如果要用斋饭记得去食堂,如果迷路只要记得请教路过的僧人即可。 眼看这么找不是个事,吉良家的武士立刻兵分几路四散寻找,寻找宝蔵院的道路很曲折,最后还是在南大门附近遇到一个僧人一问才知道,附近确实有个宝蔵院,只是全名似乎不太一样,是叫兴福寺塔中宝蔵院,最后总算在一个不太气焰的地方找到宝蔵院。 宝蔵院胤荣全名宝蔵院觉禅房胤荣,大和国兴福寺塔中宝蔵院院主,就因为不知道全名和塔中的区别,就让他们白跑了好长时间,差点没跑断腿。 宝蔵院胤荣生于大永元年(西历1521年),是宝蔵院胤荣的次男……对!你没看错!他和他父亲的名字一模一样,沿用的就是中世古老的名号继承法,宝蔵院胤荣幼名的松荣丸,不过在寺内一般都叫觉禅房胤荣,只有对外才称为宝蔵院胤荣,这就是传说中的坑人,寺内寺外叫法不同。 成年后继承父名成为宝蔵院僧兵集团首领,在兴福寺众多僧兵集团里到也算的上一号人物,只可惜这些武僧平时不在寺院里乱窜,寺里活动的都是普通僧人,真是跑断腿也是活该。 第71章庆次单枪会 “我怎么就不知道问他们武僧头在哪里呢?一群只会念经**的僧人才不会关心哪个武僧力气大,哪个武僧枪术强,所以跑断腿也是活该啊!活该!”吉良万松丸很气馁,吉良家二十多人都很气馁,还有几个笨蛋到现在还没找到回来的路,只有等到晚上他们自行回到门前町内的屋敷内再说了。 “宝蔵院胤荣大师是不是枪术很厉害?我要挑战他!”见到宝蔵院胤荣最兴奋的要数泷川庆次郎,其次是岛左内,他也听过宝蔵院胤荣的名号,再次是本多三弥,三人团要齐心,作为小尾巴他当然要跟着相应,然后没人了……也就他们三个小孩子很兴奋,其他人已经快累死了,才不管宝蔵院院主是胤荣还是胤禛。 宝蔵院胤荣最初是继承僧兵一脉的传统修习祖传的薙刀术,在他觉得薙刀技艺大成后,忽然感觉使用长柄薙刀缺少防护,于是就在如何保持攻击力的前提下加强防护,于是在有枝杈镰枪基础上制造了一把新枪,名叫片镰枪。 据他自夸片镰枪攻防合一才是枪术正道,这么厚脸皮的吹嘘当然会引起一些知名的枪术高手激烈谴责,为了证明自己新想法的正确性,胤荣就和那些反对者们用各自的技艺试合,最后无论谁来挑战都被他轻而易举的击败。 战后也有人质疑宝蔵院胤荣投机取巧,借大家不熟悉片镰枪的路数屡屡偷袭得手,但是事实胜于雄辩,失败者的叫嚣自然不会被人重视,于是他的新枪和枪法名声渐隆,人们为这种新枪取了一个新名字,十文字枪。 宝蔵院胤荣虽然名声渐隆,但是他不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为了完善自己的新枪术,他向东国的天真正伝香取神道流,以及人称上州第一枪上泉秀纲等人讨教枪术,至今不到三十岁的宝蔵院胤荣就已初具一派大师气象,宝蔵院内常年保持着几十名弟子学习枪术,每个月总会有些执拗的人找到这里求教枪术,所以对于吉良家一行二十多人的队伍,宝蔵院胤荣也并不惊讶。 “宝蔵院胤荣!我泷川庆次郎要向你学习枪术!” “噗哧!哈哈哈……”一群僧兵、武士很没形象的大声笑起来,每个月都会有脑袋不清醒的愣头青跑过来挑战枪术,但还没一个像这小孩这样理直气壮的指着座师要学宝蔵院的枪术。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告诉你们!我的枪术可是很厉害的!”泷川庆次郎涨红了脸突然有些后悔,一进门就跳出来挑战还是太仓促了,如果再给他一点时间装扮,倾奇者的造型一定会震住这群笨蛋的吧! “你们不服气尽管挑战!我泷川庆次郎未来可是要做天下第一枪!” “这小子真是大言不惭啊!哈哈哈……小子,就让我中村右三郎来教训教训你!”中村右三郎是个近二十岁的年轻人,剃着一个难看的月带头,拿起素枪走到教场中间,放言道:“放马过来吧!小子!我也不欺负你,就我让你三招!” “右三郎一定要给这小子一个教训!” “让他知道什么才叫枪术!” “庆次郎加油!”在宝蔵院的弟子叫嚣声中,只有岛左内、本多三弥还在坚持加油,吉良家的武士各自坐在石凳上休息,要不是馆主大人提出要求,他们才不会费尽心思去找一个武僧。 “好!我要开始了!”泷川庆次郎到提素枪刺过去,力道刚猛速度奇快,杀的中村右三郎丢盔弃甲……好吧,其实就是泷川庆次郎一枪把那个自大的家伙戳倒在地,好在枪头被包住,要不然那家伙的身上肯定多个窟窿。 吉良万松丸闲聊似的与中条秀隆交谈道:“秀隆殿应该修习过枪术的吧?” “确实修习过,中条流是家祖镰仓时代传下的家传兵法结合念流自创的流派,家祖长秀公还曾以家传枪法与东国来访的兵法家交流过。” “这么说来,中条流的枪术也应该很厉害的吧?” “在下对枪术的修习仅止于表面,家父时刻督促休息剑术,所以也说不出有几分厉害,比起家祖在下实在太惭愧了。” “没什么啦,本家也一样,马术上或许还可以,其他的也就只是爱好者水平而已。”吉良万松丸打了个哈欠,倚着石桌打起了瞌睡。 “噢!又胜了!庆次郎加油!” “混蛋!中村右三郎败了!山田弥平次败了!松蔵与五郎又败了!这个混蛋是谁派来的,难道是延历寺的僧兵?”几个宝藏院的弟子看着自己这一伙人接连战败,气急败坏的吼道:“他一定是在使诈,用了什么邪术!说!你是不是延历寺请来的妖怪!” “住口!”宝蔵院胤荣恶狠狠的瞪了闹事者一眼,把他们逼退下去,然后走到泷川庆次郎身边哈哈大笑道:“我看你的枪法是传自伊势流的枪术吧?说起来我们到是同出一个流派,本家俗姓伊势,名为伊势伊贺守,这伊势流枪法也是家祖从伊势国代入兴福寺,你是伊势流哪家所传?” “我不知道是哪个流派,只是跟着乡里的武士练了几年基础枪法,我要想你学习枪术的问题,请给我一个答复吧!”泷川庆次郎执着的坚持着。 “嗯,和我那徒儿打一场再说吧。”宝蔵院胤荣转身慢慢走回去重新坐下,一直站在他身后表情木讷的年轻僧人闻言轻轻一动,提着一根造型古拙的木枪走入场中。 “刚才那不是你的徒弟吗?” “不是,他们也和你一样,赖在我宝蔵院里不走,贫僧这宝蔵院人丁稀少,可不会养这些惫懒的之徒,不过贫僧也不赶他们,能学几分全看个人福缘,如果你愿意学他们那样,这场试合可以直接免去。” “哼!我才不要学这些废柴,三两下就被打倒的人,还不如我和打闹的小伙伴厉害。”泷川庆次郎很不屑的撇撇嘴,直接否定这群人的存在意义,可想而知那群人被宝蔵院胤荣和泷川庆次郎双重否定后是何等的如丧考妣。 “我叫泷川庆次郎,请多多指教!”知道这位才是宝蔵院胤荣的徒弟,庆次变的认真起来。 “曾阿弥,请!”木讷的僧人枪头稍抬示意他可以进攻。 第72章悲催的柳生家 两个人屏息凝视的对峙了一分钟,庆次突然动起来,长枪横扫如龙似虎的杀过去,曾阿弥不紧不慢的挥动木棒侧身格挡,两人你来我往的激斗,几乎眨眼间就过了二十合,这二十合里泷川庆次郎如狂风暴雨的攻击全都被曾阿弥十分轻松的挡下,精彩的对合把在场的观众看的如痴如醉,就连打瞌睡的吉良万松丸也醒过来。 “我要攻击了!”曾阿弥那张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随着棍棒的舞动可以发现双眼中散发着狂热执着。 “切,又是个疯子,庆次郎这次要倒霉了。”吉良万松丸打了个哈欠继续睡,明眼人都看的出这个变化,泷川庆次郎一鼓作气的猛攻失败,气力大损已经没有胜利的可能,再打下去也只是单方面的表演赛。 果不错所料,接下来十合曾阿弥势如猛虎下山,一根棍棒舞动的密不透风,泷川庆次郎几次格挡险些被大力推倒,就连狼狈的招架也变的越发困难,在第十合终于还是没挡住攻击,手里的素枪脱手而出掉在地上,自己被大力撞飞摔了几个跟头才爬起来。 “哎呀!还是败了呢!这样一来,庆次可以死心了吧?”吉良万松丸拍拍手站起来,三人团里的另外二小赶忙跑上去扶住他们老大。 “你的棍棒虽然精妙!我庆次郎领教了!输给你是因为我气不足,学艺不精,等我修炼几年再来讨教!”泷川庆次郎在两个小兄弟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回去。 宝蔵院胤荣突然大喝一声:“哪里走?” 众人一愣,心说这是怎么回事,人家败了还不让走这是个什么道理,山冈善次郎还一脸惊讶的样子,但是一色四郎却非常警觉的挡在家督的身前,然后是几名后知后觉的小姓簇拥着吉良万松丸担心出什么状况,吉良万松丸闻言稍稍一顿示意没关系。 “从今日起,泷川庆次郎就是我宝蔵院的入室弟子!庆次郎,为师给你一天,与你的同伴团聚吧。”宝蔵院胤荣拍拍手,命令继续训练,转身走入禅房内。 “这阿伯好嚣张啊。”本多三弥小声说。 “就这样结束了吗?庆次郎加油!”岛左内用力拍拍庆次的肩膀,一脸祝君珍重的表情。 吉良万松丸做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勉励道:“真是精彩啊!太精彩了,庆次你就在这里好好修行吧!记得正旦之前赶回坂本城过年噢!” 跟着走过来的中条秀隆对他说:“你做的很不错!加油!” “加油!保重!”一色四郎大大咧咧的走过去,拍了下庆次郎的肩膀,搂着他的脖子小声说:“以后俺上门讨教可不要藏私啊!” “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看起来你已经成为那个怪僧的徒弟了,所以好自为之吧!”山冈善次郎对这个搞怪的小子不太喜欢,勉强说两句就算尽同僚的情谊。 面对围上来祝贺的小姓和马迴武士,泷川庆次郎一脸颓丧着说道:“我只是要学枪术,不是要做什么入室弟子啊!” 泷川庆次郎最后还是留在宝蔵院修行,吉良万松丸又不是不分轻重的人,天赋出色的苗子当然要大力提拔,比如泷川庆次郎,岛左内,本多三弥搅合在一起他就乐观其成,泷川庆次郎提出要去兴福寺学习枪术他也表示支持,只要引导的方向无误,经过培养就可以成为一代猛将。 告别泪流满面的泷川庆次郎,他再三表示一定回赶回坂本过年,又和另外两个小兄弟玩了一下午,当天晚上就找到泷川庆次郎告诉他,会安排一个忍者每隔三天联系一次,在兴福寺泷川庆次郎的安全没有问题,正好委派一名在大和国收集情报的忍者分心看顾一下就足够了。 解决泷川庆次郎的小问题,队伍添上郡向北行进,来到大和国内最后一站大和国添上郡柳生乡柳生城,在后世柳生家的名声不能说如雷贯耳,起码也是耳熟能详,大概除了那几个偶像派之外,一个独眼龙的剑豪算是最有名的,吉良万松丸要来这里正是处于某种特殊思想。 柳生家源自菅原氏,最早在平安后期成为当地的乡党,在镰仓末期,后醍醐天皇第一次倒幕失败期间,柳生家曾经作为倒幕军与镰仓幕府奋战,后来因为这份战功柳生家也获得朝廷的恩赏,随着南北朝争乱再起,柳生家作为南朝方受到幕府的打击,险些被没收领地因此陷入没落。 因为这次巨大的打击,近百年来柳生家一直小心翼翼的生存着,无论一乘院与大乘院之争导致新的南北朝之乱,还是筒井氏与越智氏的大和永享之乱,柳生家都谨慎的与双方保持距离,或是忽左忽右的做一颗墙头草。 直到二十多年前大和国政局变化,畠山家内的争乱波及大和国内才使得柳生家产生立场转变,天文五年(西历1536年),畠山家的权臣时任河内半国、山城下五郡守护代的木沢长政,进入大和国构筑信贵山城,柳生家现任家督柳生美作守家严转投木沢长政麾下,先后与伊贺守护仁木氏、大和守护筒井氏作战。 天文十一年,大平寺合战让一代枭雄木沢长政灭亡,从属于三好氏的筒井顺昭顺势展开对大和国内木沢残党的攻击,天文十二年,木沢一党的簀川氏被攻灭,紧接着天文十三年,筒井顺昭又率领大和国一万联军攻击柳生家,年仅十八岁的柳生宗严跟着他的父亲柳生家严一起笼城死战,此役柳生家以寡敌众,不过三日即开城降服,此战也被称作小柳生合战。 自从天文十三年那场堪称惨痛的失败后,柳生家又消停下来,一百五十年前他们的祖先因为站错队被打击的一百多年没抬起头,十几年前,柳生家严以为这一次一定不会站错队,结果他又错了,被筒井家按住脑袋狠狠修理一顿,真是人生最悲惨的事莫过于站错队被人按住很打一顿。 吉良万松丸继续沿用他的化名西条三郎,进入柳生城拜访这个神秘的家族,此时犯下不可饶恕错误的家督柳生家严已经隐退,由其子柳生宗严继任家督,这个柳生宗严恰恰就是他最感兴趣的人。 柳生家本来就不是什么剑豪世家,柳生家严是一个典型的大和国人众,从小学习国人天赋技能察言观色和左右摇摆,只是年轻时一次头脑发热冲动反了错误被狠狠修理一顿,于是目前从属筒井家配下打酱油。 他的嫡子柳生宗严此时不过二十多岁的青年,虽然跟着父亲在小柳生合战里奋战过,但是他最近九年里大部分时间都在诸国学习剑术,属于那种超级痴迷兵法的极品武痴,这边家里宣布投降筒井家,那边他又颠颠的跑出大和学习兵法,气的他老爹差点要和这个不孝子断绝关系。 “当然这话的可信度还是存疑的,你看这俩父子相视一笑的节奏,这里面肯定有黑历史的吧!”吉良万松丸打量这对父子的表情,不禁叹了口气:“明明自己兴致冲冲的跑过来挖人,为什么看到他们的表情觉得索然无味呢?” 第73章柳生的剑术 吉良万松丸那点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很快被按下,根据柳生家严说,他这个儿子从小就很调皮,在柳生庄附近是出了名的孩子王,号称柳生乡第一兵法家,还好他还有点自知之明,没说自己是添上郡第一,要不然兴福寺的僧兵头目肯定会很不高兴。 父子俩正要上演父慈子孝的经典段子,却被一声刺耳的憋笑打断节奏,安静的房间里一点小动静都很刺耳,何况柳生宗严的六识敏锐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发觉,所以当柳生宗严盯着正在偷笑的山冈善次郎,吉良万松丸只能把这个笨蛋撵出去罚站。 “抱歉,我的家仆不太懂事,请继续。” “唔,不碍事……”柳生家严很随和的笑着表示没关系,又滔滔不绝的讲起他儿子当年的趣事。 柳生宗严童年的所谓趣事,无非就是孩子王之类的故事,这个名号对吉良万松丸来说一点也不陌生,不就是欺负农民家的孩子不敢惹他嘛,也难怪山冈善次郎要笑出声来,这厮以前也这么干过,当然知道所谓孩子王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山冈善次郎的水平太次了点,孩子王和孩子王可不一样,人家柳生宗严在未来可以威震天下的大剑豪,他山冈善次郎能有多大成就?充其量也就是个称职的马迴头头。 不提柳生家吹牛的故事,单说这位柳生宗严的胆略确实不一般,十四岁就敢带着几个小姓出门闯荡,几年里就回过一次家还是因为家族生死存亡的原因,就这份秉性也足够成就一代宗师了,与之相比来山冈善次郎就是个渣。 “这就是人比人死,货比货扔的道理吧!我觉得即使现在就让那个笨蛋挂掉,他也没有任何怨言的吧!”吉良万松丸直接为山冈善次郎帖上“渣作品”的标签,却完全忽略他自己的武艺水准连三流都算不上,假以时日到善次郎年纪也就是个渣渣的水准。 柳生宗严从十四岁就跷家,跑到冰天雪地的越前国,跟随越前富田流门下刚成名的户田一刀斋学习剑术,这位户田一刀斋又名钟捲自斋,在十年前自创钟捲流成为一派宗师,时至今日也才四十多岁,可想而知九年前刚创出钟捲流的一刀斋的水平还是差了点火候。 于是柳生宗严作为户田一刀斋开山大弟子,自然被这位大师倾尽全力的栽培,无奈这位大师富田流剑术确实掌握了精髓,但是自创钟捲流还没琢磨透彻,所以当柳生宗严跟着师父户田一刀斋学几年剑术之后,觉得自己这个师父也不过如此,正寻思怎么把这师父踹了的时候,正巧柳生家面临筒井联军的进攻,这位柳生大师就头也不回的离开越前国。 后来打完合战投降筒井家以后,柳生宗严又觉得京都的剑豪更多一些,于是就跑到京都拜在新当流门下,在京都道场传习新当流剑术的神取新十郎的门下,努力学习新当流剑术,直到今年他被他父亲招回家里继承家督为止。 这位柳生宗严目前看来没有一点宗师的样子,一副很高傲的样子哼哼唧唧不爱理人,后来听说化名中条出羽介的中条秀隆是中条流宗家出身的剑术高手,就再也无法继续淡定,站起来不顾场合直接向中条秀隆发起挑战。 “我柳生新左卫门向您挑战,请中条殿下不吝赐教!” “好!我秀隆接受柳生殿的挑战”中条秀隆不急不躁的坐直身子,正色回答道。 中条秀隆年纪不大,但要说起气度绝对超出柳生宗严一筹,面对柳生宗严气势逼人的挑战好不慌乱,还能从容的整理衣衫起身应战,与之相比的柳生宗严就差许多,甫一开始就接连抢攻,手中的木刀像耍杂技一样,各种花里胡哨的剑技使个不听。 中条秀隆也不着急反击,耐着性子与柳生宗严周旋,双方你来我往的缠斗二十合,一直慢吞吞的中条秀隆,瞅准机会突然猛力挥刀弹开柳生宗严的剑势,一个突刺将他打倒在地,试合以中条秀隆完胜而结束。 “为什么我会输的这么惨!”柳生宗严擦掉额上的汗水满怀不甘的丢掉木刀,看到中条秀隆面不红气不喘的样子,就气愤的追上前去,大叫道:“中条殿!你刚才为什么要放水?你这么做有违兵法家的尊严!请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新次郎!你给我过来!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柳生家严急忙起身把他拉住,可惜他这个儿子是个牛脾气,哪是这个老头能拉住的。 不理父亲的呵斥,柳生宗严仍然倔强的追问道:“请给一个解释!” “柳生殿的剑术太浮躁,虽然每一招剑技都十分精妙,变招飘忽不定花样百出,看起来柳生殿已经洞悉剑技的重要性。”中条秀隆耐心的解释道:“只可惜,柳生殿还未明白一个道理,对于精通剑术兵法家来说实在是太花哨,变的越多破绽也就越多,我刚才用了二十合观察柳生少殿的剑术,摸清柳生少殿的变招习惯就能一击得胜。” 中条秀隆很客气,也没把实话全说出来,柳生宗严这套剑术中看不中用,过份追求新奇剑术而忽略基本功,连基础都没打牢练下去也是白练,所以他才委婉的提示,变的越多败的越快。 “哼!兵法不就是追求精妙的剑技吗?为什么我变的越多破绽就越多?这根本说不过去!”柳生宗严很不服气的反驳道。 这时他的父亲,这位不通剑术的柳生家严却已经彻底明白过来,他叹息着说道:“新次郎啊!你是个很有剑术天赋的孩子,所以我才允许你出外学习兵法,可是你学习兵法快十年,获得哪怕一门免许皆传状了吗?中条殿下的意思我这个门外汉都听懂了,你这个天赋出众的孩子为什么非要钻牛角尖呢?难道你忘记户田一刀斋殿下曾经写给你的信了吗?只想着学习绝技而忽视基础的人,永远无法成为兵法大师!” “只想着学习绝技而忽视基础的人,永远无法成为兵法大师!……原来师范写给我的信是这个意思吗?我当初离开户田师范错了吗?”柳生宗严被这一声并不响亮的棒喝彻底震住,整个人陷入奇怪的自语状态,也不理会厅内的客人,就这么重复念叨着走出去。 中条秀隆迟疑道:“柳生殿这样子真的没有问题吗?” “啊拉!没关系的!这种情况就是入魇了!请兴福寺的医师开几副安神的汤药就好了!”吉良万松丸大大咧咧的表示没问题。 “原来如此,那么在下代表我儿感谢西条殿下!感谢中条殿下的提醒!没有中条殿下的帮助,我儿还沉浸在花哨的剑术里无法自拔,我柳生家严谢谢两位!”一个年过五旬的人撑地俯身向一个半大孩子,一个小孩致谢也确实够不容易的,这也就是父爱的力量吧。 吉良万松丸耸耸肩表示不用介意,这次铁定白跑一趟,这柳生宗严的水平还不如中条秀隆呢,难怪历史上这位高人一直隐居到晚年才剑术大成,就他目前这种落后思想继续保持下去,不过个十年八年无法醒悟,等到那会儿自己的根基早就歪了,再想掰直了可就得花费多几倍的时间和精力去纠正,一直到晚年大成也就不怎么奇怪了。 离开柳生家,吉良万松丸的大和国的旅程就此结束,原本打算直接北上山城国再沿着淀川回坂本,但是山冈善次郎这个家伙提醒他还不能直接回近畿,因为公方殿下足利义藤布置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这么重要的事我居然给忘了!真是该死啊!”他得去摄津国看看三好家的大军,所以还得折返回河内国,吉良万松丸苦恼的挠挠头:“真是来回折返何苦来哉,早知道就应该先完成跑腿的任务再来大和国。” 第74章小军略推演 吉良家一行二十多骑飞速折返再次进入河内国,这一次不同于上次坐着船连走马观花都算不上,因为要经过大和川向北行进,所以不可避免的要进入从属于三好一方的若江城境内,马迴众们一个个如临大敌,就连一向木讷的岛左内也紧张起来,拉着本多三弥非要护卫在吉良万松丸的身边。 “你们俩能护卫我什么啊!”吉良万松丸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一个刚十岁,一个才五岁,两个人保护九岁的他?这不是笑话么。 “我可以用弓矢保卫馆主大人!” “三弥也是!三弥也可以!” “混蛋!你们俩别说啊!突然从背后蹿出来说话,会把人吓死的!”山冈善次郎捂着胸口,小声抱怨道。 事实证明这不过是虚惊一场,畠山家连动员令根本没发动,河内国目前正处于三好长庆的新任岳父游佐长教所控制,畠山政国在高屋城里当傀儡,遊佐長教在若江城里做太上皇,三好家大军云集摄津国,准备拔掉细川晴元留在摄津国的最后一颗钉子。 穿过若江城境内,向北就是隔断摄津与河内的淀川,今夏江口合战的发生地榎並城就在淀川旁,乘船经过淀川向北前进不远就来到三好大军所在地,因为这时三好家正把伊丹城团团围住,所以他也不敢太靠近,只是站在附近的山坡仔细贯彻三好家的阵势。 中条秀隆皱眉说道:“三好家的战意似乎不强,到底是什么原因?” “噢?你是这么认为是吗?”吉良万松丸坐在树荫下乘凉,九月的阳光虽不如七八月的暴烈,但是站在外边晒一会儿还是很不好受。 “似乎是处于什么考虑,没有要进攻的样子。”岛左内盘腿坐在不远处,低头沉思着。 “笨蛋!当然没进攻的意思,你看他们都没有攻城嘛!” “善次郎!你才是笨蛋!到一边蹲着去。” “是!”山冈善次郎被折扇敲了一下,躲到旁边的树荫里,抬头一看笑嘻嘻的一色四郎,又气的闷哼一声侧过身子躲到更远的树荫里。 “因为他们的士兵很安闲的样子,那边的小驮荷队还在聊天,一定有什么原因让他们这么放松的吧。”岛左内指着山下大营前等待交接的小驮荷队,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说着闲话,确实没有临战的气氛。 “噢?这种细节也被你发现了啊!三好家确实没有进攻的打算,或者说他是不想损失兵力。”吉良万松丸拿着扇子慢慢扇动着,这次拿出门的不是那柄著名的蝙蝠扇,只是普通的折扇而已,装扮成普通人拿着太显眼物什不太好。 中条秀隆说道:“据说对面的伊丹城城主伊丹亲兴聚集了一千守军,如果强攻进去,一定要付出很大代价的吧。” “那么由中条殿领军的话,需要多久才能攻下伊丹城?” “这个……如果不计损失的猛攻,应该会在十天内落城吧。” “战损多少?” “战死应该在八百人以内,不出意外会保持在一千人以内吧。” “果然还是太多了啊!”吉良万松丸摇摇头,这战损莫说三好家承受不住,换作谁也承受不住,战死一千人意味伤残病号肯定超过一千人,这一来一回就有两千人失去战力,遍观三好军势,无论是嫡系的四国众还是新附的他国众,都承受不住这么高的损失,人死多了家督也要损失信望的,比如尾张病虎织田信秀。 “这次攻城战就是块鸡肋,攻之无用不攻难以心安,三好家肯定盘算过,攻城战死数超过五百人就是亏本买卖,打到最后伊丹亲兴开城降服亏的更多,所以三好家宁愿多耗些粮食慢慢守到明年也不会动手攻城的。” 根据服部家上个月搜集的消息,自七月三好家上洛以来,摄津国的伊丹亲兴就暗自聚集家臣加筑防御工事,八月下旬秋收结束后果断拉起反旗笼城固守,三好家闻风而动,由三好义贤率领八千大军将将伊丹城团团围住,至今已经围困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里,只有起初的十几天有过几次小规模进攻试探,双方都十分谨慎,三好家发觉伊丹亲兴准备充足,又有秋收的粮草支持后果断放弃进攻,眼看秋后离冬天不远了,三好家方才确立畿内霸权还有千头万绪的事情要做,所以三好义贤很快离开,把指挥权交给一门众三好长逸指挥。 这其实已经表达出长期围困的信号,强攻下去肯定会赢,但是伤了新附的国人实在不划算,而且伊丹亲兴显然也是打着如意算盘,就算最后打不过还可以开城降服,到时候细川晴元作为他的妻子的表兄也不能怪他。 山冈善次郎伸长脑袋探过来奇怪的问:“三好家可以拒绝投降啊!为什么他们不学武田大膳大夫晴信公在信浓的做法?拒绝佐久郡的国人开城投降,然后屠杀反抗者,剩下的平民抓去挖金矿或者赐给武士做奴隶!这样既有战功又有赏赐,一下就能弥补攻城的损失了吧?” 吉良万松丸拿起折扇在他脑袋上敲了两下,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叹息道:“笨蛋!这是文明的畿内!不是乡下远国的信浓佐久!武田晴信敢在信浓这么做是不怕把事闹大,顶天也就引起信浓国人的仇恨,三好长庆可不敢这么搞,他家还要统治畿内,名声和脸面都不要了,拿什么去统治畿内?” “京都里住着天皇公卿五山高僧,各地的武士、文化人慕名而来,确实不能拿穷乡僻壤的远国来比。”中条秀隆也听说武田家在信浓佐久郡的作为,小田井原合战后惨绝人寰的大屠杀让武田晴信背负滥杀的罪过,这件事目前还只在距离甲信较近的关东、东海道流传,京都暂时没听到相关的说法,从这一点来看,武田家的情报隐藏工作就做的不错。 “馆主大人!左内觉得三好家只需要攻破伊丹城的几座支城,再劝降伊丹家的部众,也能达到无血开城的目的。” “嗯?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吉良万松丸一下来了兴趣,不自觉的收起手中的折扇。 “这是左内自己想出来的,伊丹城附近有五座支城其中谱代两家,一门众一家,只要打下这三家,劝降另外两家,伊丹城也没什么好怕的。” “好!真不愧是本家看好的武士!前途大有可为啊!”吉良万松丸很高兴,有的人天生就生的一副好天赋,只是不能让他太骄傲,“想法确实不错!临阵分兵可是兵家大忌,这些还需要继续加强啊!” “是!左内时刻铭记馆主大人的教诲!” “回到坂本,我会为你引荐我的师匠山本勘助,继续保持!” 第75章畠山的笑话 虽然畠山家没有动员军势支援,但是三好家的粮草似乎由河内畠山家负担了一部分,一路上他看到不少小驮荷队有不少是从高屋城、若江城出发的,看起来畠山家这位家督真是够可怜的,畠山家现在是家老游佐长教说的算,家里的粮食拿去支援宿敌三好家,肯定会心痛的哭出来吧。 说起来,现在的河内畠山家就是个笑话,现任家督畠山政国只不过是个被家臣傀儡的可怜虫,曾经一度掌控河内,纪伊,越中、伊勢、山城等多国守护的三管领家,仿佛一个美丽的肥皂泡,一被戳破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最初斯波,畠山,细川三家被称作三管领家,只是斯波家不争气闹出两个儿子争家督,在应仁之乱后就彻底完蛋,所谓三管领家早就成了空壳,实际上管领始终都是畠山家与细川家在争夺,两家从六代将军足利义教时期结下仇怨,这一斗就是一百多年。 两家斗了近百年,但是总体来说还是畠山家被细川家收拾了一百年,以前好歹还能尝尝管领到底是什么滋味,但是自从明応政变细川政元抬头以后,这几十年连管领到底是个什么滋味都没享受过,真可谓是苦大仇深的娃。 打不过细川家也就算了,畠山家自己又不争气闹出和足利将军家、斯波家差不多的问题,嫡庶家督之争,在应仁之乱时也分裂了的,畠山家宗家被分裂为两派,一派是畠山政长是伯父畠山持国收养的继承人,因为世袭尾张守一职而被称作尾州畠山家。 另一派是畠山义就是畠山持国外边养的庶子,因为他的孙子畠山义英后来获得上总介的职位,而改称総州畠山家,这两家一边为了争夺畠山家一门总领的名份,在河内,大和,纪伊打了近百年,一边又对付细川家的压制,被细川家收拾了近百年。 二十年前河内国的两大权臣木沢長政与遊佐長教在争夺河内国支配权的问题上大打出手,更进一步使得畠山家陷入四分五裂的危机,目前畠山家的世领越中,山城两国守护已经丢掉,纪伊国也就控制北纪伊的一小块,比掉了毛的凤凰还不如,简直就是退了毛的死鸡一只。 近十几年来畠山家的家督更迭的速度简直耸人听闻,畠山家上上一代家督畠山尚顺生的四个儿子轮流坐庄当家督,长男畠山稙长被幕府与家臣流放、复权好几次,临终前非要认能登畠山家的人做家督继承人,又在家内掀起一阵动乱,次男畠山長经因为不听权臣木沢长政的命令就被果断毒杀。 三男畠山政国也是被流放、复权一整轮,最后的四男晴熙当了几年家督就要退隐,结果又和他长兄畠山稙長一样认准了能登畠山家的人做后继,被遊佐長教带着一群实权家臣一吓唬,又赶快把兄长畠山政国给迎回来。 现任家督畠山政国又被遊佐長教拉回来当家督,其实对于遊佐長教这个三好长庆的岳父来说,畠山家是谁当家督都一样,反正也不过是个傀儡,不听话随时都能流放掉,说这话时遊佐長教也没躲着畠山政国,也不知道这位傀儡家督当时的表情如何。 看完三好家的军势,吉良万松丸直接坐船沿着淀川进入宇治川,按原路返回坂本城,这一来一回折腾了近一个月,几乎没睡过几个安稳觉,相比之下还是坂本御所别馆更像他的家。 回到坂本御所别馆内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受到幕府内部传来的新消息,在大御所足利义晴、现任公方足利义藤以及前任管领细川晴元共同研究决定,在最迟明年夏季幕府方将发动新一轮攻势,旨在夺回失守的京都。 定一个如此低端的目标只能说明幕府一方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除了细川晴元所率残部三千余骑,就只有幕府奉公众那一百多人算是武装力量,偶尔弄点豪族来做警固众什么的都属于名誉职务,地方豪族刷容易,幕府也能赚点小钱。 此时京都城处于三不管地带,原本幕府方的政所执事伊势贞孝在幕府逃跑的时候很不厚道的躲起来,在三好长庆拥着大军上洛时,立刻跳出来张罗起迎接新主子的欢迎仪式,其节操之低令人瞠目结舌。 他的作为立刻激起幕府方所有幕臣的切齿痛恨,要换做普通国人甚至普通幕臣叛逃也就算了,他伊势家是什么人,幕府的大管家,历代将军最倚重的亲信,祖上的光荣历史数不胜数,就这么临阵变节简直是把自己的良心喂狗吃。 大御所与将军躲在京都外的银阁寺里作为机动,看到三好家似乎没怎么搭理他们,就忙着联络京都的公卿、山城的国人,只可惜伊势贞孝开了个很不好的头,现在山城国的墙头草也适时的转投三好一方。 如今畿内局势糜烂如斯,谁还敢跟着着失势的将军混?畿内的职业墙头草一个个猴精似的,生来只会锦上添花从不懂什么叫雪中送炭,当然他们也不会过分得罪将军的使者,万一什么什么时候三好家又和幕府合好了怎么办?现在对幕府使者甩脸子就是作死,结局通常就是被拿来杀鸡儆猴。 三好长庆正考虑把居城从和泉国的岸和田城迁到更靠近京都的地方方便威慑畿内,虽然拥立了新一任管领,大拿是作为管领代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想好怎么处理,比如身为幕府管领代,让将军和幕府流落在外真的没问题吗?这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其实京都内各种早就有了,一个作为家宰的低级武家骤然崛起成为近畿霸主,还一步踩倒主家细川氏,所作所为可比木沢长政那个十恶不赦之徒好不了多少,在畿内重视舆论风评的环境下,三好家的名声确实不怎么样,当然这阻挡不了投靠三好家的投机客和墙头草,比如许多公卿就一边骂三筑是条养不熟的狼,一边腆着脸靠过去看能不能从这个暴发户手里赚点外快。 在畿内三好家直属的四国众不过八千,其中三千人还在伊丹城下渡假,加上摄津、和泉、山城的他国众也不过两万人,但是他还有他岳父游佐长教的支持,畠山家随时可以动员两万大军助阵,但是在四国老巢里阿波、讚岐众起码还有两万大军随时能出动。 更要命的是三好家掌握近畿水路通道,安宅水军的总大将就是三好家的一门安宅冬康,眼下没有人能胜的过这么一个拥有强大水军和几万大军的三好家,哪怕将军足利义藤咬碎牙齿也没有用。 第76章难缠的萝莉 忙活半天,才把杂物处理好,岛左内被打发到山本勘助那里报道,本多三弥发现自己的小伙伴又分开了心情很不愉快,于是找到吉良万松丸求开导,被他毫不犹豫的丢到渡边高纲家,让他去找新的小伙伴渡边源五郎一起玩,这个源五郎就是渡边高纲的嫡子,未来的渡边守纲,比吉良万松丸小一岁,已经开始接受他父亲的指导一步步学习枪术基础。 看着规规矩矩拿着小木枪练习站姿,端枪的姿势,基本的出枪姿态,本多三弥就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转身就跑又被渡边高纲给拦住,只能扁着嘴拿起小木枪跟着有一下没一下的练习枪术基础。 从刚一回来吉良万松丸干就没闲着,幕府这一个月里发送的各条政令的副本都要传过来一份,美其名曰尊重吉良殿,鬼才知道这和尊总他有什么关系。 坂本城的建设工地用半个月的时间来回夯实地基,用巨大的石辊来回碾压夯实再填土垫平,坂本港的町民在座商的煽动下纠集起来要闹事,说什么施工的动静太大影响他们休息,可是吉良家建城只在白天施工,难道坂本港的人都是属夜猫子的,白天睡觉晚上黑灯瞎火的出来,捕食昆虫吗? 这种无理取闹的人当然不能给好脸色,山本勘助果断叫来马迴众,当着坂本港闹事者的面表演了五十步外百发百中的流镝马箭术,差点把这些没世面的中世小市民给吓尿了,然后这出闹剧当然是虎头蛇尾的告终,被愚弄的小市民发现主谋者早就偷偷摸摸的跑掉了,于是他们也果断四散而逃,躲进港口里吓的再也不敢出来。 坂本城建设的进度表在他的要求下制作了一份摆在案前,有钱粮支撑建设坂本城市,经过半个月反复填土夯实,新城及附近规划好的一大片城下町地基全部完成,十天前开始初步建设,目前已经把水城各丸的土垒筑好夯实,下面要做是修筑石垣、建立土塀、修筑桥梁等等,反正他也不是很懂,这种事情只是走马观花的瞧一瞧。 值得一提的是伊奈忠家这个副役做的十分称职,甚至可以说如鱼得水,他自己也多次表示过比起作为足轻番头冲锋在前,还是更喜欢做奉行的工作,也不知道他还未出生的孩子是不是受到他的影响才那么热爱做奉行。 另一个值得表扬的人就是本多弥八郎,吸取吉良万松丸的告诫,他一直都很努力的在做事,偶尔抓住闲暇之余还会翻出一本大部头追着山本勘助问东问西,话题不是围绕兵书战策刊载的条目,就是在内政问题上做纠缠。 普请役分成几拨人同时工作为什么叫分段施工?为什么每日表现最好的普请施工队伍,可以加一个糙米团子和昆布汤?为什么要一次性把建筑材料堆在一处建立露天土仓?仓管制度到底是什么?各种问题把山本勘助吵的不厌其烦,最后拿几本农政书籍塞给他,你自己慢慢研究去吧。 赤备的训练整编已经基本完成,铠甲也全部用红漆刷成红色,看起来极为威武,西条备很羡慕那一身闪眼的红色铠甲多漂亮,他们也知道自己比不过人家,五百名武士个个都有一份家当,凑出钱换一套具足毫无压力,西条备里有一大半是地下人和稍有资产的农民,让他们凑出十贯八贯没问题,再多点也能勉强接受,但是一套铠甲要几十贯,更精致的起码上百贯,这可真的来不了。 最后一条是飞騨工有了新工作,正好建造坂本城一时半会用不到木工,这七八十个飞騨工就忙着张罗起制造马车的工作,同样是分段制作的流水线,最后在组装也挺方便,这么做的优势很明显,部件加工越来越熟练,也越发的精细美观,为此他们还开发出许多实用的小工具,最让他感到惊奇的是马车的样式和局部环节的优化被做的非常好,传统的榫卯结构起了不小的作用。 忙完这些事,他才想起胜姬孤单一个人渡过了近一个月,也不知道那几个粗手笨脚的小侍女做的怎么样,吉良万松丸慢慢走进胜姬的房间,就听到房间里传来声音:“奥尼酱不带胜姬出去玩!奥尼酱是个马鹿!胜姬最讨厌奥尼酱了!” 小心把纸门推开一道缝隙,看到胜姬拿着一个布娃娃在那说悄悄话,布娃娃是吉良万松丸特意让侍女用上好布料缝制的玩具,在上洛前赶制出来作为胜姬的生日礼物,这个布娃娃一直是胜姬最喜爱的玩具,平时都小心藏起来不让阿菊发现,其实阿菊一直都知道她把布娃娃藏在哪,就是不去说破是了。 知道小萝莉还在生他的气,吉良万松丸连忙退到远处,大声喊道:“胜姬!我回来了!给你带来许多好吃的东西,有京都的菓子、纪州的梅干、蜜橘、丹州的栗子,还有泉州的绸缎,可以做许多漂亮的衣服,把胜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奥尼酱!胜姬好想奥尼酱!真的好想好想!呜呜!为什么不带胜姬一起出去玩,好讨厌啊!”小萝莉提着花裙子一溜小跑冲过来,一头撞在吉良万松丸怀里险些把他撞翻过去,一边哭闹一边拽着他的肩膀晃来晃去。 “咳咳咳,不行了!我要被胜姬晃晕死掉了……” “噗哧”一声,小萝莉被逗出笑声,旋即又皱起小鼻子说:“奥尼酱真坏!哪有被晃晕死掉的啊!” “呃,我现在又活过来了不是吗?好了别生气了!哥哥是去外边忙公事,这不是给你带礼物了吗?记得梅干只能吃两颗,偷嘴的话我可是要教训人的哦!” “哼!好啰嗦啦!每次做错事都是拿胜姬喜欢吃的东西贿赂胜姬……算啦,这次就原谅你啦!下次不可以这样哦!”胜姬像个小大人似的教训他,然后抱着一堆零食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过小脑袋问道:“阿菊什么时候回来啊?胜姬好想阿菊,那几个侍女真是笨死了,比奥尼酱还要笨的侍女诶!胜姬快要受不了了,奥尼酱快点把阿菊叫回来吧!” “呃!好吧!我马上让人把她叫回来。”吉良万松丸一脸无语的望着小萝莉抱着零食进屋关门一气呵成,拿出一块手帕擦擦额头的冷汗,“小萝莉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话说,我真的很笨吗?” “嘎嘎……”一只乌鸦从天上飞过,好像在说:“马鹿马鹿……” 第77章训斥与练兵 几天后,阿菊被吉良万松丸招回来,看着她一脸疲惫之色吉良万松丸就让他先去休息,过了两天才从胜姬那得知这一个月住在爱宕家并不怎么愉快,原本回家的激动心情被冷漠的家人彻底打碎,如果不是吉良万松丸派人相招,她也打算收拾行李搬回来。 爱宕家的日子很糟糕,可以说比揭不开锅也好不了多少,一家二十几口人的吃喝无着落,除了家督经常出去找点武家打秋风还算凑合之外,其他男丁只能想办法在京都里赚点外快,比如教人蹴鞠,绘画,或者给一些附庸风雅的富商讲讲源氏物语,也就勉强能混口饭吃。 阿菊回到家里又多了一张嘴,这日子肯定更难过了,而且她离家十年与亲戚也生疏的很,父母在她离开后又生了好几个弟弟妹妹,家里的日子过的紧紧巴巴的,所以对他的到来不太欢迎,阿菊的兄长已经结婚,弟弟刚元服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因为他们家实在太穷了。 阿菊为了不让家人为难,就拿出自己几年来积攒的五十贯钱作为补贴家用,看在钱的面子还是勉勉强强的让他住了下来,随着回到家里的兴奋尽头过去之后,菊姬对于家里假笑的表情和生疏的人际关系感到不适,尤其他父亲又拿走二十贯说自己十几年没换过新衣服,无论如何也要置办一套体面的新狩衣。 他长兄一张口要走十贯钱说要还债,家里的孩子馋嘴偷走一贯钱买来糕饼吃,虽然事后被狠狠打了一顿半个月不能出门,但是这五十贯钱只用一个月就被用光,还好这时吉良万松丸派人来接她,才总算保留几分亲戚颜面和和气气的离开爱宕家。 “这种败家速度真是奇葩,五十贯够服部家一百多口过半年的日子,在爱宕家二十多口人里连一个月都撑不住,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吉良万松丸摇摇头,对公卿的**堕落已经没有兴趣研究,回到居馆内就看到阿菊坐在后院的小花园里发呆。 溪水哗啦哗啦流淌的声音,惊鹿的竹筒在蓄满溪水后撞击石钵发出的清脆响声,使得庭院显得格外静谧安宁,仿佛置身于一个世外桃源里,彻底与喧闹完全隔绝,吉良万松丸感慨道:“这就是禅意吧!” 吉良万松丸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她身边坐下,“阿菊,你还好吗?” “殿下!”阿菊温和的一笑,轻轻摇头道:“阿菊很好,殿下不用担心。” “还说自己没事,一点都不开心能叫没事吗?”吉良万松丸暗叹一声,又劝说:“道路是自己选的,总得要自己去负责,所以请不要太勉强自己。” “谢谢殿下开导阿菊!殿下的意思阿菊明白!”阿菊轻轻一拜,然后温柔的笑着从衣袖里取出一只千纸鹤捧在手心,开心的说道:“阿菊会像这只千纸鹤一样长开翅膀拥抱自然,殿下也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来到坂本的吧?” “呃?这是什么展开节奏?”吉良万松丸苦笑一声耸耸肩。 “所以,阿菊会努力的!殿下也请努力哦!”阿菊小心的把千纸鹤收起来,轻轻一鞠躬就迈着小碎步跑掉了。 “拥抱自然!千纸鹤什么时候又被她赋予这种含义了?好吧,我也拥抱一下?”吉良万松丸双手伸平,向后一趟就这么四仰八叉的躺在廊下,“果然还是拥抱自然比较舒服啊!” …… 十月十九日,坂本新城建设工地,在一群民夫忙的热火朝天建设忙的时候,西条备与赤备身穿铠甲,各持三间余长的棍棒对阵训练,虽然赤备一身鲜红的铠甲十分靓丽,而且都是武士出身也非常强大,只可惜初建不足两个月根本谈不上默契,每每与西条备相持对攻一段走是会出现阵形破损逐渐演变成溃败。 “第八合,西条备胜利!”担任裁判长的中条秀隆用木炭木板上写又画了一个横杠,仔细数一数足有八根横杠,也就是八连胜,对面不用说目前一个大鸭蛋。 “该死,为什么总是败!三宅堪右卫门!这次还是你那里出错!怎么每次都是你,你就不能顶住吗?”一名武士气愤的摘下头盔,指责另一名武士。 “混蛋!这是我的错吗?是东三河那边先开始败的,你怎么不去找他们说!” “嘘!混蛋!你想找死吗?现在不让提东西之分,大家都是同僚战友,再提地域问题就会被撵回三河了。”听到同伴的警告,几个武士立刻蔫下来,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骂就句什么,走到树荫下抓紧时间休息。 吉良万松丸问道:“像这种对练一天要进行多少次?” “一天有二十次,以对练提高实战水平是馆主大人提出的要求,所以为了加速赤备的整体战力,特意增加对练次数,有时晚饭后还要加练。”中条秀隆回答道。 “注意一日三餐的饭食要跟上,高强度训练如果没有足够的饭食补充可是会垮掉的,大米太贵也不易消化,主食多以面食和糙米为主,辅食味噌鲜鱼也不要少。” “是!” 休息了大约二十分钟,双方又站起来继续对练,从对练中可以看出两只备队的水平,很明显西条备的配合更加熟练,在枪阵上凭借人数的优势很容易形成半包围的态势,赤备虽然都是武士出身个人战力更强,但是缺乏配合总是被一次次击破。 果然没撑太久赤备又败了下去,这次依然有人气急败坏的乱骂,当然更多的人带着一脸的失望,西条备则完全没有反应似乎习惯这种长生不败的待遇,看到这里吉良万松丸摇摇头:“光这么练可不行,把赤备的足轻大将叫来。” 不一会儿四名足轻大将表情严肃的站成一排,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吉良万松丸敲了敲桌子,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们过来吗?” 四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因为失败。” “说的很对!就是因为失败!”吉良万松丸很生气的指着四个人呵斥道:“你们还能意识到是因为失败,起码还不是无药可救,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我才走一个月就成了这副样子,天天被西条备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就不觉得耻辱吗?” “耻辱!” “那为什么还要一次次的接受耻辱?为什么失败?怎么避免失败?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别盯着八百与五百的差别,那三百人的拯救不了你们,战场上敌人可不会和你们谈公平公正,为什么我让西条备以八百精锐对赤备五百武士?给你们一个月好好去想清楚!” “是!”四名足轻大将被训斥的满面羞惭,如果不是吉良家严禁切腹,说不定就有人会现场表演限制级桥段。 “还有,不要浪费每次的休息时间,我看你们都坐在那闲着没事干,就那么闲吗?怎么不和配下的武士沟通为什么会败?每次失败总结原因,订下改正的方案一次次试验,直到不再失败还能打赢为止,都听明白了吗?” “是!” “好了!回去做你们该做的吧!”吉良万松丸挥挥手把他们四个足轻大将打发走,转而对身边的一色四郎说道:“四郎,我有意让你去赤备中锻炼一下,你这么看?” “太好了!噢不!是谢馆主大人恩典!俺早就想去赤备里练练了,只是弓马之术怎么办?”一色四郎说到一半有迟疑起来。 “先磨练筋骨,你不是一直对擅长的枪术不太满意吗?去赤备里锤炼吧!渡边高纲的枪术可是很厉害的,弓术还有内藤正成可以教你,骑术就抽空练习吧!比起善次郎那个笨蛋,你更适合做本家冲锋在前的大将。” “是!我四郎谢过馆主大人!”一色四郎高兴的站起来,在吉良万松丸赞许的目光中,兴冲冲的追上那四名足轻大将。 中条秀隆苦笑着说道:“吉良殿下威势渐隆,四位足轻大将自始至终都不敢抬头看您。” “噢?是吗?我真的这么凶?”吉良万松丸搓搓脸颊,苦恼的说:“太凶的话会不会没有贵族女子愿意嫁给我呢?” “……”中条秀隆满头黑线的转过脑袋,装作没听到后面的话。 第78章公方的任务 十月二十五日,坂本城的基础建设基本完毕,飞騨工也随之放慢马车的制造逐步登场,同样登场的还有石工穴太众,普请役改为垒土覆石协助穴太众完成临水一侧的施工,总体来说筑城的工作有条不紊、乏善可陈。 进入这个阶段山本勘助就不在常驻工地每天盯着看,主要工作交给伊奈忠家负责,用山本勘助的话来说,伊奈忠家对政务的领悟力非常强,成长也非常迅速,用不了多久后勤事物就不用他来分管。 筑城的工作被交给伊奈忠家代管,山本勘助每天不定时盯着攻城进度,剩下的时间直接接手编练备队的工作,他找到吉良万松丸建议道:“馆主大人!赤备武士只作为足轻训练有些不合适,他们可是有自备坐骑,如果编成骑马武士是不是会更好些?” “骑马武士?你的意思就是那种上马机动,下马战斗的部队?那有多大用处?”日本一直都有骑马武士的传统,就是不合格的骑兵,因为缺乏适用的马匹,又没有骑兵训练法,骑战完全不在行,除了少数骑术优秀的流镝马武士有骑射战力之外,其他所谓的骑兵都是骑马武士。 “是的!流镝马太难掌握,我吉良家的马迴武士还是以三百年来代代相传的根基,才能轻易扩充两百人,即使如此能熟练的驾驭坐骑马上施射者也不过一半,另一半仍需训练几年。” 骑兵不容易发展他是知道的,日本的本土马质量相对较差,最好的木曾马也之是蒙古马的远亲,大约能算作蒙古马中的良种,北陆马、奥州马、关东马略次一线,顶多只能算蒙古马中的中下等,这些马匹里大部分都是不适合骑乘的劣马、驮马,除了负重拉车其他作用不大。 “所以骑马武士是吗?我明白了,那就先弄个骑马武士吧。”吉良万松丸耸耸肩表示没问题,吉良家的马迴武士还是吉良家花大价钱统一购置的良种木曾马,那些三河奉公众可就惨的多,大部分骑着一批类似山冈善次郎的那种劣马作战,那速度大概也就比徒步小跑稍快一些,这种骑马武士能做什么用?机动性大打折扣,顶多练练骑战技巧,效果是好是坏还不好说。 “这件事就交给师匠完成吧!三百骑马武士,两百赤备武士,但是足轻队列训练还要继续坚持下去,默契就是要在训练中发掘出来,就改成每两天合练一次吧!”吉良万松丸顺口问道:“岛左内这些日子表现怎么样?” “非常好,这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和本多正信不一样的聪明,对军略的理解能力非常强,还有一套家传枪术十分了得,据说他的弓术也非常厉害是吗?真不知道馆主大人从哪里发掘到的人才。”山本勘助感叹道。 “唔,偶然遇到的,初时也只是以为发现个猛将苗字,没想到军略的天赋非常出色。”吉良万松丸撒起谎来面部红心不跳,总不能告诉他我早就知道岛左近是位智勇双全的大将吧? 紧赶慢赶总算赶在十月底把坂本的庶务处理完,带着几十骑随从赶赴慈照寺,这次许多幕臣过来打招呼,但也仅仅只是点头之交,吉良万松丸懒得和他们虚伪客套,连奉公众那边也省略不去,直奔常御所。 大御所还是干干瘦瘦一阵风吹来就要摔倒的样子,在听取吉良万松丸的回报时只坐了半个时辰就不得不退席休息,足利义藤说道:“家父一直都有哮喘病,近几日身体有些浮肿,道三嘱咐家父不能久坐。” “原来是这样啊!”吉良万松丸感叹道。 “余私下询问道三,得知家父很难熬过明年。” “什么?很难熬过明年?”吉良万松丸虎躯一震,丝毫不感到惊讶,“病歪歪的大御所明眼人都能瞧出命不久矣的吧?只是公方殿下连续提到道三这个名字,到底是谁啊?总不至于是美浓那条蝮蛇?他可是还没出家呢。” 足利义藤似乎也猜到他的想法,稍作解释道:“曲直濑道三,是京畿之内的名医圣手。” “原来是他啊!”吉良万松丸恍然大悟,曲直濑道三的名字他也听说过,在东海道也偶有他的传闻,后世被喻为日本医学中兴之祖,其实就是说他是汉方中医学的中兴之祖。 这位曲直濑道三也不是无名之人,而是近江栗太郡胜部庄胜部氏一门出身,父母去世后不久就进入相国寺做喝食行者学习汉学,在这一时期改称曲直濑,二十一岁入关东足利学校修学,并开始接触医学书籍,而后遇到他的授业恩师田代三喜斋,并拜入门下学习汉方医学。 直到天文十五年,他的恩师田代三喜斋病逝,才返回阔别已久的京都悬壶开诊,以其精妙的医术与优秀的职业操守得到上至皇室,下至庶民的交口称赞,比起他另外一位师弟,号称“十六文先生”的永田德本,曲直濑道三略多了些功利思想,基本只在京都附近活动,来往的也多是朝中公卿,京内豪商,即便对町民也是一视同仁,总比不过诊费只收十六文的永田德本。 “刚才看到大御所殿下很痛苦的样子,坐卧休息应该也会很困扰的吧?” “是啊!每日睡前都要服下麻药才能睡下,道三说曼陀罗花要尽量少用,只有痛的太厉害了才能适量增加一点。”说道这里,足利义藤的眉毛拧成一个疙瘩。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家父的最期不远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幕府也要早做准备。” 吉良万松丸沉默以对,他明白足利义藤的言外之意,这其中只有苦涩和无奈而没有一丝喜悦,无论幕府如何衰落,足利义晴总归是一位经历二十五年风雨的幕府将军,在任期内经历细川高国,细川晴元两大集团的崛起与衰落,可以说他已经成为自明応政变以来幕府的实际象征,哪怕逃跑在多次总归还是能艰难的返回京都,这种强烈的执着也给许多忠于幕府的武家极大的鼓舞。 足利义晴一去,象征也就消失了,足利义藤虽然身份尊贵有一个近卫家的干亲支持,但说到底他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没有足够名望支撑起幕府的大旗,又怎么让那些忠于幕府的武家支持你?所以足利义藤的忧愁他可以理解,因为他在三河也遇到过类似的问题。 “家父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预知自己命不久矣,但是为了幕府的大业存继还是咬牙坚持着,中尾城就是家父留给余最后的一份力量,余要守护住这份力量!”足利义藤侧过脸盯着他,认真的说道:“三郎,余需要你的力量!”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他还能怎么说?只能感激涕零的撑地跪伏道:“我吉良三郎必定竭力为公方殿下尽忠。” “交给你一个任务,把余的父母送回坂本御所修养,我会叫道三陪你一同过去。” “是!臣下明白!” “去吧!记得正旦朝会前提前过来。” 第79章春日山故事 刚走出常御所,他也没准备立刻离去,慈照寺可是大名鼎鼎的京都两阁之一,上次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也没来得及看一眼,不去转转可就亏了,结果他还没走到转到一半就在钓秋亭被人拦下,拦下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曲直濑道三。 “本家刚出常御所不过一刻,曲直濑殿就追索而来,看来曲直濑殿也是位有心人啊!”吉良万松丸手捧鱼食不时朝鱼池里投放鱼食,池中的数十尾锦鲤个个身宽体胖发育良好,真是比这个时代的人活的还自在。 “吉良殿下说笑了,在下身为大御所的御用医师,应当知晓大御所的行程。”曲直濑道三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身浆洗干净的文士服,光头油光锃亮,尤其两条又粗又黑的眉毛十分显眼,笑起来很喜人,果然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 “说吧,曲直濑殿找本家有什么事要说?” “吉良殿下知道大御所的详细病情吗?”曲直濑道三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是大御所最期的问题吧?公方殿下都已经说了。” “原来如此,既然吉良殿下都已经知道了,那么在下就可以放心了。”曲直濑道三松了口气,看着吉良万松丸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就匆匆告退而去。 “这家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可以放心了?”吉良万松丸摇摇头把手里的鱼食洒净,拍拍手慢慢走向大门。 吉良万松丸受命护送大御所、御台所前往坂本御所修养,随行下向坂本的幕府家臣足有近百人,在这只队伍里他第一次遇到细川藤孝,这位鼎鼎大名的人物,此时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作为幕府奉公众被分到坂本卫戍大御所的安全,其实就和放假没区别。 在吉良万松丸还在为未来感到苦恼的时候,远在北陆的尽头那个称之为越后国的土地上同样发生一些特殊的事情。 越后国府内春日山城评定间内,长尾景虎雄踞中心,左右两排各坐着长尾景信、长尾藤景、本庄实乃,中条藤资,柿崎景家,直江実冈,斋藤朝信,北条高広、大熊朝秀等人,这些人里有一门众,有最初追随景虎的七手组,可以说是长尾景虎打倒兄长晴景所倚重的主要力量。 这时长尾景虎左手拿着一封信,右手端着造型奇异的酒杯不时豪饮,旁边还专有一位小姓手持酒壶跪坐着不时的为他添酒。 “主公已经喝了三瓶清酒,还是不要再喝了。”本庄实乃一脸担忧劝说着。 “唔?美作不必担心,本家对自己的酒量还是很有信心的,先看这信上说的……今度海内大乱百业凋零,朝廷幕府有衰微之危,此正为英雄奋起匡扶幕府,荡平乱寇名垂青史之机……然则越后国主上杉殿无嗣,国中变乱豪族蜂起,此必为勇猛精进之豪杰方可还清越后一方乐土……因此,长尾殿乃越后国主唯一之选。” “这能说明什么意思?那个吉良家的小是在规劝主公下克上吗?”北条高広嘬了嘬牙花,露出不屑的表情。 柿崎景家抚着下颌的髭须,面露惊诧者说:“咦?这真的那位吉良殿下亲手写的东西?不会是别人代笔糊弄人的吧?” 直江実冈皱眉思索着,过了片刻又摇头道:“没有道理啊,那可是印有足利二引两家纹的泥封,而且送信的人也确实是从三河国过来的,如果只是吉良家的一门或家臣也完全没有可能给主公写信,实在搞不懂啊!” “吉良殿下可是幕府的御一家,身份尊贵无比,可是他为什么会给主公写信呢?”本庄实乃皱眉沉思。 “不知,大概是与长尾家有缘吧!”斋藤朝信挠了挠头说。 “先别管这么说,继续听主公念。”长尾景信敲了敲地板让评定室重新恢复了平静,他是栖吉长尾氏家督,虎御前之弟,长尾景虎的亲舅舅,同时也是长尾家著名的猛将,对自己的外甥十分爱护,所以他的话很有分量。 “越后之乱在于国主无嗣,守护派与守护代派国人相争,长尾弹正殿只需获得上杉只认同,便可获得国主之位……重修内政兴建水利,勤扶稼穑则民心大定,民心定则威望增,再辅以定法度、严整武备,以幕府之大义讨伐不臣之徒,日后用兵上洛护佑幕府,必可成中兴之将也。”长尾景虎甩甩信纸又折好收起来。 本庄实乃身为长尾景虎的老师,与长尾景信相对而坐居以长尾景虎侧近,实际上他行使的也是谱代笔头家老的权力,这位强力谱代扫视一圈同僚,率先发问:“这位吉良殿下到底所求为何?” 长尾藤景拽着乱糟糟的山羊胡子,慢悠悠的说道:“是为振兴幕府吧!这话里的含义已经挑明了,只是我越后距离京都山高路远,依靠我等北陆武家上洛拥护幕府?真是一位天真的殿下啊!” “哈哈哈……”一群大老粗爆发出哄笑声,坐在主位上的长尾景虎面无表情看着家臣们的表演,一杯接一杯狂饮,旁边的小姓抱着酒壶心惊胆战的添酒,时不时就要迎来几位重臣如针刺一般的目光。 “使我东国武士去京都匡扶幕府?以我藤资看来,以巧言换我越后数万将士用死命,这位吉良御屋形公真是打了副好算盘啊!”在座的诸臣中唯一出身扬北众的中条藤资,也接着说道。 “管他怎么想,只要对越后有利就做,没有利就不做!”北条高广不耐烦这种对话方式,于是很粗鲁的打乱道。 柿崎景家突然说道:“咦,备前守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不会是生病了吧?” “大熊备前殿肯定是忙于政务,没有休息好吧。”长尾藤景打了个哈哈说道。 “咦?我刚才怎么看备前守的脸色还好好的?这么快就生病了吗?”斋藤朝信嘿然说道。 “咳咳……是啊,昨日兽了点风寒,现在已经好多了。”大熊朝秀也不得不掩饰道。 长尾景虎似乎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一手持信,另一只手端着酒杯不时的仰头豪饮,在连喝几杯酒之后突然觉得脑袋一阵晕眩,随即又恢复正常。 “刚才那是什么感觉?”长尾景虎沉思了片刻,看着酒杯里的酒又被添满,又张嘴大头喝下去。 铛铛铛…… “这么快就到时间了!今天的评定会就到这里吧!”长尾景虎放下酒杯,毫不眷恋的起身走出了评定间。 “主公又去坐禅念经了吗?” “是啊!主公是一位虔诚的曹洞宗僧人,每次出征前都要分享沐浴斋戒三日,祈求胜利。” “对了,天室光育大师最近要隐退,听说是要去柿崎和泉守在柿崎城外修的楞严寺做住持,改日我等要去大师那里听听佛法,和泉守可不要拒绝啊!” “哈哈哈!好说好说!诸位要去我一律欢迎啊!” 第80章景虎的思虑 春日山城主曲轮,主天守下释迦如来堂内,长尾景虎捏着念珠默默坐禅不语,高高的释迦如来像不动如山,威严的法相令人心生敬畏,每次在释迦如来堂内打坐参禅时,他总能恢复心中的平静。 手中的念珠如快速流转的珠链,在他的手上来回旋转了不知多少遍,直到一声长长的出气声,长尾景虎才缓缓睁开眼睛,沉默了片刻又从衣袖里取出那张折信纸,浓郁的墨香伴随信纸上清晰的字迹跃入眼帘。 “国不可恒无法也,纵观中原上邦历朝历代皆以文法治天下,我武家幕府同样有《御成败式目》之法度,当今幕府权柄为奸人所窃,致使武家法度衰败,领国无有法度约束,国人不分善恶不尊号令,引发种种劣迹不胜枚举,当今有骏河今川氏订立《今川假名录》,相模北条氏《二十一箇条》,越前朝仓《朝仓英林壁书》,周防大内三代所著《大内家壁书》,天文十六年武田晴信《甲州法度次第》,伊达稙宗《尘芥集》等等各类分国武家法度,由此可见武家法度之重,攸关兴衰之变也。” 长尾景虎凝视字间默然无语,长尾家的底子不干净,他祖父长尾能景忠谨一生却被奸人所害命丧越中,先父为景自担任家督,就与主家的越后守护上杉房能决裂,联合越后国人把上杉房能打败逼死,而后引发永正之乱,他的先父终其一生都在为夺取越后国主之位而努力,身为其子要说没有丝毫念头是绝无可能的。 “前有越后国主上杉房能,因废除守护使不入而与为景公相起冲突,进而越后纷乱迭起为景公以守护代之力而取越后一国,时至今日长尾殿下之格局与为景公当年截然不同,欲立国主威权则必须废除守护使不入,纵观东海今川氏、北条氏先后废除才有今日威压东海之势,特权不废则无以约束国人……” 释迦如来堂的大门紧闭着,使得堂内变的一片漆黑,唯有靠近佛陀塑像前那两朵烛火在轻轻跳动,盘坐在佛像前的长尾景虎单手托腮似乎在假寐,另一只手中的信纸在烛光的映照下显露出一行行字迹。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为今之计当拉拢分化守护一党,可请国主上杉定実殿收长尾殿下为犹子,以此良机禅让国主则名正言顺也!修法度定分国法,实施检地,废除守护使不入,讨伐不臣之徒,国主威望渐隆也……然后挥师西进上洛,即可成就不世之功。” 长尾景虎半闭着眼睛似乎在打瞌睡,手里的信纸也被捏出一团褶皱,过了会儿紧闭的佛堂大门忽然被推开,白昼里的强烈阳光照入阴暗密闭的佛堂,让阴暗寂静的全然消退,清脆的童音从长尾景虎身后传来:“听说兄长关在佛堂里两个时辰没出来,我就过来瞧一瞧……咦,这是什么?” 说着,一名长发及腰,身穿白色道服的小女孩走到他的身旁,劈手就向长尾景虎手中的信纸抓去,险之又险的被长尾景虎躲掉她的突然袭击。 “虎姬!我不是说过没事不要来释迦如来堂打扰我修行吗?”长尾景虎站起来抬手一收,再一个转身把信纸藏进了衣袖,拍拍衣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又问道:“你不是去林泉寺礼佛了么?怎么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不给看算了。”小女孩见突袭失败也不气馁,理了理翘起来的头发,撅着小嘴说道:“兄长每天总是念啊念个不停,还要虎姬去林泉寺念啊念个不停,真的好讨厌啊!” “虎姬不得乱说,修禅念经是我武家儿女的本分,告诉我,你在林泉寺听没听光育大师的佛法?” 小女孩侧过脑袋不理他,过了一会儿抬头仰望释迦如来像,答非所问道:“许多人都说兄长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将来出家一定会是一位高僧,天室光育大师德高望重,他告诉我专心坐禅以慧来鉴照原本清净心性,可是禅和佛陀真的能保佑我长尾家的家业不衰吗?” 似乎觉得被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回答,长尾景虎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参禅只为身心平静,万法本源为佛性,心即是佛,人自具自性清静之真如之心,参禅就是见知真如,渐悟佛道的途径,保佑长尾家还要靠我等武家手中的弓马刀枪……说的太深你也不懂,以后自会明白。” “兄长越来越不坦诚了,好无趣啊!”小女孩蝗晃脑袋一脸无趣的站起来,走到毘沙门堂前挥挥手说道:“我明天要去柿崎和泉守那里学习骑术和枪术,还要本庄美作守的兵法,直江大和守学习政务……还有还有要去看母亲大人,兄长已经好多天没去看母亲大人了呢!母亲大人可是很思念兄长啊!不和你说了!虎姬先走了哦!” 望着白衣小女孩远去的身影,长尾景虎只能摇头不语,过了许久又将藏在衣袖中皱皱巴巴的信纸摊开,最后浏览一遍书信上的字迹,然后走到蜡烛前将信纸引燃,橘黄色的火焰如瑰丽跳动的花朵在空中舞动它曼妙的身姿,不大一会儿就把这封信烧成一缕灰烬。 “让虎姬做我的继承人,背负长尾家的重担,到底是对还是错?”长尾景虎抬头望着依然庄严沉默的释迦如来像,深深的陷入思索。 这个冬天漫长而难熬,索性在冬天结束前没有太大的变化,这个冬天近江一共只下了几场雪,而且每一场都不怎么大,据说北陆又在闹雪灾,那里几乎年年都下大暴雪,也不知道哪里会有这么多雪要下。 整个冬天坂本城的修建工作仍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征发的普请劳役早已在十一月初就全部解散,反正出力最多的基建部分也都做完了,剩下的建新城的各式外曲轮,马出,虎口等复杂的军事构造也用不了多少人工,据说最艰巨复杂的任务还没开始,在这里被称呼为主曲轮的本丸还没开始建设,计划中要修建的三层天守阁,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 ———— ps: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明天加更一章以表谢意,在这里要特别鸣谢心漂浮,幕银、修斯主审官、半宅仙人、懒懒的应龙、名剑哥、高桥朱里、波尔金等诸位书友的打赏和支持,没有你们的支持,本书也走不到今天!谢谢! 第81章道三的请求 经过一冬天的严酷训练,五百赤备武士从里到外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入冬前吉良万松丸还曾去观摩了次对练,结果仍然是赤备战败,等他两个月后再去看的时候竟然可以坚持一刻钟对攻不落下风,最后还是西条备那一方使出绝技枪衾,骤然分散成几十股彼此依托的突击阵形,利用前后不同的层次攻击引诱赤备武士犯错,最终把手忙脚乱的赤备武士再次打败。 “这就是师匠的练兵实力啊!短短两个月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果然很厉害啊!”吉良万松丸赞不绝口,在日本练兵水平高过山本勘助的不是没有,但绝对不多,吉良万松丸最佩服山本勘助的地方就是他不但有出众的谋略,还精通行军布阵临机应敌的军略,有一手非常出色的筑城术,还有独门的练兵本领,另外他还有不错的内政水准,外交方面也颇有建树。 仔细数数他的优点真的很多,虽然长相丑陋脾气怪异,瘸腿疤脸独眼龙,掺杂多地乡音的古怪三河腔十分难懂等等问题,但这些都是小问题是瑕不掩瑜的。 山本勘助揪着胡须笑眯眯的说:“馆主大人一定是有话要问吧?” “师匠果然了解我!刚才那就是枪衾吧?似乎是枪阵的改进战术?” “唔,馆主大人似乎十分了解啊!那个确实是枪衾,由武士带领足轻散成诸多小组枪队,分出多个箭头同时攻击,依靠多组枪队的站位差形成多层次攻击,就像绵延不绝的海浪翻滚,这是一种进可攻退可守的阵形,老臣研究枪衾近二十年只能稍作改进,说起来还是有些惭愧啊!”山本勘助十分得意的样子,哪有什么惭愧的表情。 吉良万松丸一脸认同的感叹道:“噢!原来如此!果然高深无比啊!连太田道灌传下来的枪衾也能改造,师匠不愧是当世军略大师啊!” “馆主大人过誉了!过誉了!呵呵呵……” 泷川庆次郎终于还是赶在冬至前回来,经过两个多月的磨练竟然长高了许多,比起原来和吉良万松丸差不多高的个子,这次再见他明显高出一截,这让吉良万松丸很自卑,回到别馆的御所里生气的说道:“我一定要加强身体锻炼!一定要变的更加高大强壮!你们等着瞧!” 于是吉良万松丸开始他的锻炼计划,第一项恢复性训练,对于长时间没有锻炼的人锻炼身体要循序渐进的,所以刚开始要轻柔一些慢慢的增加运动量。 胜姬拎起裙角跑到吉良万松丸的身后,好奇的打量他的动作:“奥尼酱在做什么?好像很有趣的样子,胜姬也可以一起做吗?” “呃……胜姬当然没问题!哥哥来教你哈!这个叫眼保健操,一共分四节,第一节揉天应穴,把拇指放在这里,对就是这里,然后这样按揉,对……”吉良万松丸和胜姬的互动非常开心,一堂眼保健操学完,兄妹俩都累瘫在地,胜姬高兴的小脸通红躺在那咯咯直笑。 阿菊端着菊花茶笑吟吟的走来,轻轻将茶杯送到两人身边,笑着说:“什么事情让公主殿下这么开心?阿菊也想听听啊。” “没有,我只是教胜姬做眼保健操而已,搭配菊花茶的功效更好,具有明目养颜的功效。” “咯咯咯!胜姬在笑奥尼酱的修炼,奥尼酱说的话胜姬可是全听到了哦!下次见到庆次郎一定要告诉他!咯咯咯……”小萝莉笑的七荤八素毫无形象的在榻榻米上滚来滚去,没一会儿就抱住阿菊的腿直喊笑的肚子痛,让阿菊帮她揉揉。 “……”吉良万松丸一脸黑线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用余光瞟到阿菊的眼睛都笑成月牙了,只能悲催的说道:“这也是锻炼的一种啊!不要不尊重眼保健操!每天坚持两次,可是真的具有明目的功效哦!” “是是!殿下说是就一定有的!阿菊十分相信呢!”阿菊双手合十抿嘴轻笑者。 “那你们为什么还在笑!喂!胜姬别再笑了!小心磕到你的门牙哦!” “咯咯咯!胜姬才不会像奥尼酱那么笨!胜姬最最聪明啦!” “切,一点也不谦虚的小萝莉,越来越不可爱了!”吉良万松丸撇撇嘴,掐指一算胜姬今年七岁,似乎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也个小男孩一样皮的吓死人,于是又决定原谅他了。 在坂本的大御所病情没有好转的迹象,御台所每天都要传曲直濑道三候诊,这位医圣一脸苦相的进去一脸苦相的出来,两条又黑又亮的眉毛快成八字眉了,搭配苦瓜一样的表情真是生动无比。 “吉良殿下!请等等!”曲直濑道三又赶过来拦住他,这已经是入冬以来第十五次遇到这种情形了,你问为什么他会记的这么清楚?当然是因为吉良万松丸一共拜访大御所十五次啦。 “吉良殿下,请等一下,在下有事相求!” “曲直濑殿的意思,本家都很了解,但是回京的问题不是本家能多嘴的,如果曲直濑殿能劝得动庆御台,就一切都好解决。”吉良万松丸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曲直濑道三想回京都继续过安逸优渥的生活,御台所为了大御所的病情抓住他不放人,这都是人之常情,这种问题他既不想管也不能管。 “吉良殿下误会了,在下不是要说这件事。” “噢!那是什么事情?” “在下的长子守真实在不成器,幼时在东国时就闹着要做武士,被在下呆会京都也不愿意学习汉学和医道,非得要修炼舞刀弄棍的技艺,在下眼看他太不像话,所以请吉良殿下收下守真让他做一名武士吧!拜托了!” “话说你这么当着一个武士的面,说武士的坏话真的没问题吗?”吉良万松丸咧咧嘴最后还是忍住冲动,没吐这个慈眉善目的家伙一脸口水,咂了咂嘴点头说道:“问题不大,但是本家的规矩大,做了本家的武士就要遵守规矩,如果反了家法想必曲直濑殿明白我的意思吧?” “在下明白!武士的规矩大,在下小时就是不愿被武士的规矩束缚才去相国寺求学的!既然守真选择这条路,他就只能咬牙坚持下去,这是我这个父亲所能做的最后一点事情了!” “唔,好吧!把你的儿子交给我吧!只要他忠诚守礼,我会给他一个出身的。”吉良万松丸摆摆手打发他回去继续坚守岗位。 曲直瀬道三本名曲直瀬正盛,道三是入道法名,因为道三的独子守真不成器,所以才从自己妹妹那里过继个聪明好学的孩子,并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正绍,守真的年纪要比身为养子正绍大十岁,同时还是表兄弟关系,道三过继他是作为继承他医学一脉的传道者,这个养子事件在京都其实也挺出名的,就发生在年初的事情,只是吉良万松丸不太关心而已。 ———— ps:今天三更第一更,乌梅在这厚颜求收藏、点击,成绩到这程度,让乌梅情何以堪啊? 第82章冬末的局势 一个不算愉快的冬天,从京都蔓延到整个近畿所有人都陷入了奇怪的心思,三筑不同于几十年前大内义兴,他拥有称霸大阪海湾的水军,隔海相望的四国众,还有比大内义兴更大的野心,无论是细川家还是畠山家,都将成为他手中的傀儡。 畿内的人们不知道三好长庆会不会和前几任管领代一样流放这个将军,再重新拥立一个新将军,起码那是有例可循的,在平岛的足利义维在十几年前就曾被细川晴元拿出来立了个堺公方,虽然因为细川晴元与足利义晴和睦后遭到弃用,但是此人现在仍然掌握在三好家手里,有这颗定时炸弹在,就不得不让京都的公卿和幕府的重臣们感到揪心。 内大臣近卫晴嗣前往近江坂本看望姑父足利义晴,并带来了朝廷的意向,朝廷希望幕府方派人与三筑接触,看看能不能先达成一个和睦,起码暂时不要打了,大家安安稳稳的过个新年,当然如果能达成长期和睦就更好不过了,近卫晴嗣正努力尝试这种可能。 在他到来之前已经和幕府公方足利义藤达成默契,所以来这里完全是走个过场,大御所正在养病还能有什么看法?当然是同意一切皆准,就连大御所的花押都交给近卫晴嗣的姑姑庆御台保管,那意思就是我现在要养病,这些事情你们自己决定。 于是赶在正旦之前,幕府方以极高的效率组成一支使团,领头的是幕府的外交高手大馆晴光,他秉承自他父亲大馆常兴积攒下来的人际关系网,三十多年如一日兢兢业业的为幕府做外交工作,可以说人脉遍近畿,出门买把蔬菜都能碰到十个八个打招呼的,绝对是幕府最好的使者没有之一。 不过很快他们很快就要失望了,三筑对待朝廷方的近卫晴嗣,以及幕府方的大馆晴光所组成的使团十分客气,又是好酒好菜的招待,好歌好舞的表演,谈天说地纵论古今风物,总之就是不谈正题,根本没有丝毫兴趣谈和睦的事情。 最后还是近卫晴嗣忍不住提出和睦的问题,三筑的弟弟三好义贤却提出十分苛刻的条件,要求幕府认可细川氏纲的管领,认可三好长庆的管领代并举行相应的补任仪式,三好长庆、三好义贤、十河一存、安宅冬康四人要求担任御相伴众,奉公众及幕府财权必须划归三筑代管,三好长庆的嫡子三好孙次郎与迎娶足利义晴的女儿定下婚约。 据说当时这话一抛出立刻就冷场了,足足僵持了一刻钟才在近卫晴嗣尴尬的抛下两句场面话后匆匆结束,等到足利义藤接到如此苛刻的和睦的条件后,立即勃然大怒,痛骂三筑乃乱国之贼,当号令天下武家讨伐之,并立誓要驱逐三筑振兴幕府。 然后这谈判就崩掉了,随着这些苛刻条件的暗自流传,幕府新任公方立誓要“驱逐三筑,振兴幕府”也成为京都的新话题,三筑看起来并不在乎京都之外慈照寺里那个小将军发什么脾气,他这时可是志得意满春风得意,三好家从一介土豪翻身做称霸近畿的管领代,他一人完成三好家几代人不敢想象的伟业,这让他怎么能不感到骄傲? 他采纳了松永久秀的建议,逐步放慢四国本部对伊予的侵攻步伐,逐步收缩四国内部的力量,准备明年的某个合适的机会,正式上洛并把居所迁居到京都之内,作为他称霸近畿的权威的树立,三好家上下都为这一目标忙活起来。 这个冬天近畿过的很不愉快,同样关东的国人们却十分愉快,看的出关东国人充分吸取河越夜战的失败教训,这次学的很聪明,作为南武藏国人众首领,同时也是反北条最坚定的太田资正所提出的意见被充分尊重,关东国人联军头上再也没有上杉宪政那个笨蛋指手画脚,整体攻略也有条不紊的进行。 说起烂泥扶不上墙的关东管领上杉宪政,原本还打算担当这次关东联军的领袖,可惜关东国人对这个废柴管领已经没什么好说的,现在他可是人见人躲的灾惑星,河越夜战被打成那样,直接把扇谷上杉家杀绝嗣,武藏一国彻底丢掉,关东国人亏的差点连裤子当掉,这位关东管领躲到平井城里还厚颜无耻的向家臣发感状,对外宣称自己打了胜仗。 第二年又在小田井原被武田晴信杀的血流成河,丢下三千多具西上野众的尸体跑回平井城,这位关东管领已经从根子里被上野国国人厌恶,甚至巴不得他现在就去死,要不是北条氏康突然害死两代古河公方引发天文之乱,有些国人已经盘算着怎么把这个个废柴绑走送到北条家换个投名状。 虽然上杉宪政在那上窜下跳到处联络,但是无论是西上野众,还是武藏众都不怎么鸟他,那些原本就不鸟关东管领的国人现在更不理他,连上杉宪政的亲族常陆佐竹氏也不理他,转了一圈没捞到任何好处的上杉宪政不得不偃旗息鼓。 今川与武田的联军只是在秋末的十月在关东亮相一下就消失不见,只说他们来关东是单纯为相模北条家打气助威,当时关东国人联军就笑了,你们三家不是牛气哄哄的吗?怎么现在都萎了? 相比于甲相骏一方的躲躲藏藏,关东联军的声势堪称强大,自入秋以来关东国人越聚越多,不知不觉就达到十一万五千大军云集武藏国,大兵压境的后果是可怕的,尤其关东国人吸取教训后更加难以对付,很快北部约五万关东联军就围住那座一度让他们吃了大亏的川越城猛攻。 这座北条家的坚城在坚守了一个多月后,终于在十一月底终于还是吃不住大军的围攻宣告失守,年近六旬的城代大道寺盛昌,亲自堆起柴薪并点燃了川越城主天守,大道寺一族共城内守将三十五人自害于期间,其子大道寺重兴在城破前夜脱离,并在死忠武士的护送下连夜逃回小田原城。 不利的消息接连传来,江户城代远山纲景被太田、里见、千叶、佐竹、小田、结城等,南关东国人所组成的大军猛攻下,江户城也终于被攻破,远山纲景不比老家督大道寺盛昌,他很没骨气的弃城逃离,临走之前还命令其弟远山康光放火烧掉这座太田道灌亲手建筑的关东名城,然后才带着亲族逃回小田原城。 随着武藏国北部的川越城与南部的江户城先后落城,等同整个武藏国大门洞开,整个武藏国都暴露在关东国人众的眼皮子底下,虽然北条家也派出大军驰援,但是无奈一路上有反叛的武藏国人袭扰拖延,被准备完全的关东联军轻易挡住不能前进一步,一旦武藏国暴露在整个关东的视线下,不知道多少人计划着灭了北条家瓜分这片膏腴之地。 随后关东第一场雪落下,战事停滞下来,关东众解散军势各自返回领地,这一次关东联军侵攻北条一方获得了不少利益,秋收的粮食,武藏的人口都是他们所需要的,关东大地震刚结束,各地都出现大量农民抛弃土地逃难,这给整个关东带来了巨大的困难,好在这一场战争给他们大肆掠夺人口的借口。 北条家也试着趁着风雪奇袭,无奈南武藏的太田资正与西上野的长野业正不约而同的做了防备,所以北条家在冬季劳师动众的反攻只夺来几座支城可以说得不偿失,关东国人又针对死硬笼城抵抗大军的豪族进行乱捕,这些豪族领内的人口被抢了个干净,可以说损失惨重。 虽然关东联军大发了一笔横财,但是这一切却远还没有到结束的是哦户,冬季的大雪只是让这场关东大乱打上休止符,无论是关东联军一方,还是北条一方都明白来年才是重头戏。 ———— ps:本书的架构现在才能看出前面的铺垫,是一个很大的故事,所以请有耐心的朋友为了以后有一本有趣的架里,多多点击、收藏吧!乌梅在此谢谢各位了!第三更在晚上八点。 第83章正旦新朝会 太yin历正月初一是为正旦,又名元ri,即为农历chun节,这是一年里最重要的节ri,每年幕府都要举行正旦朝会,今年的正旦朝会设在慈照寺,吉良万松丸作为御一家笔头的家名,吉良上総三郎之名号第一个登殿祝贺新年,随后前管领细川晴元等幕府众次第登殿祝贺新年。 在慈照寺会所嵯峨之间内,宽阔的大间原本是作为东山殿足利义政会见家臣办理事物的场所,也勉强可以作为正旦朝会的举办地,吉良万松丸有幸列席将军的左手第一席,与他相对应的右手第一席的是细川晴元,这位前管领的脸sè不太好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去年被家宰赶走给气的。 大御所足利义晴与御台所没有来参加今年的正旦朝会,看着一些远道而来的幕府朝臣满脸失望的表情,吉良万松丸暗自摇头,这是公方足利义藤元服后第一次主持正旦朝会,幕府的直臣还是显得十分兴奋的,因为来自奉公众首领吉良上総三郎从三河带来一千五百余jing锐,这个好消息传开就仿佛给幕府打一针强心剂,让庄严肃穆的朝会平添几分火热的气氛。 “近江六角家六角左京大夫义贤登殿!” “源朝臣六角氏左京大夫义贤拜见公方殿下!” 足利义藤和颜悦sè的说道:“六角卿请起。” 六角定赖在天文十八年隐退让出家督之位,继任者六角义贤不但继承了六角家,还一并接受六角定赖的政治遗产,其中包括接手足利义藤的后见人之职,因为他现在可以说是足利将军家的谱代重臣,比起他祖父六角高赖被两代将军撵到甲贺山当野人,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奉行众笔头饭尾光种唱曰:“六角左京大夫义贤奉纳,黄金五十两,永乐钱两百贯文,江州贡米五百石,贡茶二十石!” “左京忠谨为国实乃武家典范啊!”一群幕臣连忙起身逢迎道。 持续不断的唱声见礼,还有许多使者陆续拜谒将军,这些使者都是大名委派的重臣来装装样子,有许多大名腆着脸过来还一毛不拔,比如大江広元的后裔,安芸国人毛利元就只奉上三十贯永乐钱了事。 这也不算什么新鲜事,毛利家抠门也算很有名的,早在天文二年毛利元就找幕府求官,点名要從五位下右马头,最后也只捐奉七十贯钱,比起十几年前,他现在出手也算大方许多,起码这次给的是永乐钱。 伊达家依然维持亲近幕府的获取支配陆奥名份的特点,这次的新年朝会奉纳沙金百两,名马两匹,名刀两把,另外北畠、织田,斋藤、朝仓、若狭武田、丹后一sè等近国大名也派来使者奉上一份献金。 正旦朝会一天就结束,但是贺礼会一直持续很久,有些远国的大名因为出发的时间有误差,或者在路上遇到一些意外而迟到,这些幕府一直都是允许的,向伊达家这样提前派来使者的不多,大部分都是踩着时间过来,如今川、北条、武田、长尾、岛津、能登畠山、芦名等远国大名赶在正月十五之前派来使者即可。 经过一整天忙碌,附近的国人如丹波的波多野、赤井、内藤、北近江的浅井、大和的筒井、十市等国人奉上献金,幕府奉行众确定今ri的主要流程进行完成后,朝会就转而成为一场酒宴,六角义贤只是稍稍进了点餐点,就以内务繁忙为由退席,这位六角家家督刚接手近江国许多事千头万绪都需要他去做,忙一点也可以理解。 不知谁起的头,话题逐渐转移到吉良万松丸身上,尤其对他一把献出,四百贯文永乐钱的惊人手笔所惊讶,阿谀逢迎之词仿佛不要钱似的张口喷出来。 “吉良殿下不愧是足利一门的年轻俊杰,如此年纪就显露出不凡之处,真是让我等钦佩啊!” “是啊!吉良殿下能给我等说说三河国的风物吗?” 一帮幕臣不知真假的说着恭维的话语,言语之中还不忘刺探吉良家的虚实,众多认识的,不认识的,叫不上名字的臣僚殷勤的向他攀谈,无论是先前认识的大馆晴光,朽木晴纲,还是蜷川亲长,小笠原种盛,御牧景重,荒川晴宣这些近侍众都围过来。 此次参会的朝臣里还有三渊晴员、細川元常、細川晴贤、細川藤贤、一sè藤长、京極高吉、摂津晴門、蜷川亲世、松井正之、柳沢晴政等人,对待这个从三河来的名门十分亲近,其中一sè藤长最为热情,拿起三河国幡豆郡他家的本贯地一sè乡的旧事说的不停。 吉良万松丸只能带着含蓄的微笑随意应付,其实大家都知道,彼此根本不关心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一sè家和吉良家可是八竿子达不到的远亲,一家是足利家三代别出,一家是足利家四代别出,两家初祖最近一层也就是从兄弟关系。 而且攀起亲缘来还是镰仓时代的亲戚,要是真从镰仓时代算起来,坐在嵯峨之间内的幕府家臣有一小半都和他是至亲,还有一少半是远亲,即便那些远亲们再上溯两百年,到源平时代也一样是至亲,这都是扯淡的事。 或许是觉得自己这个堂堂宴会男主角被冷落,一直坐在对面的细川晴元,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问道:“吉良殿下,听说三河发生一些变故,你能告诉我是什么样的变故吗?” 幕府众臣全都闭上嘴巴,相互对视谁也不敢多嘴,让热闹的场面当即冷下来,今川家在三河的行动当然瞒不过幕府,毕竟今川家也是幕府有名有姓的同纹众,祖上还曾出过副将军今川了俊,许多幕府臣僚都与今川家有一定交往,但在新年朝会上谁也不打算提这茬。 “京兆,今天是余第一次主持正旦朝会,就不要谈政事了。”足利义藤略显不悦的打断这个话题,今天是他亲政以来第一次主持正旦朝会,谁扫了他的xing子,谁就得倒霉。 细川晴元眉头微皱,等了半天也没见吉良万松丸有什么表现,嘴角噙着冷笑心道:“以为有公方殿下护着,就万事大吉了吗?只不过本家可一向不把这小公方放在眼里啊!” “吉良殿下怎么不说话,是被吓到了吗?据说今川家出动大军,吉良家也派人从军出阵,这是从属的意思吧?” “嘶……”厅内一片吸气声,一众幕臣没想到细川晴元竟会在这个场合,会对足利家的一门众发难,而且还说的如此不留情面,要知道揭人伤疤可不是幕府的习惯,这几十年颠沛流离让幕府变的更加圆滑世故,再说这吉良家可是从三河带来近两千军势,起码也有细川家一半的人马,你这个足利家的亲足能这么说人家吗? 不提幕臣们窃窃私语的小动作,吉良万松丸仍然面无异sè,拿着蝙蝠扇仔细欣赏扇面,似乎对外边的事物无动于衷的样子,足利义藤的脸sè很难看,似乎在忍耐胸中的怒火,大馆晴光怕出事就连忙打个圆场道:“今天是公方殿下第一次主持正旦朝会,我等敬公方殿下,祝我幕府繁荣昌盛!祝大御所身体安康!” “我等敬公方殿下!”群臣顿首拜服,敬酒结束后旋即又恢复欢声笑语,仿佛刚才那一切从未发生过,见众人竟敢集体无视他,细川晴元的脸sè一会晴一会白,狠狠瞪了吉良万松丸一眼,竟然大袖一甩起身而去。 幕府群臣面面相觑,只敢偷偷的打量着逐渐远去的细川晴元,这位细川京兆最近半年来心情一直都很不好,谁这个时候撞上他的眉头免不得要被狠狠训斥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才有胆大的开始窃窃私语。 “细川京兆这是怎么了?” “不会是输给三筑被气的失心疯了吧?” 在群臣议论纷纷的时候,有一个人很愤怒,那就是幕府公方足利义藤,看到细川晴元如此无礼的拂袖而去,根本没对他这个公方打招呼告退的意思,这位年轻公方心中的愤怒有多大也就可想而知。 “啪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足利义藤手中的瓷杯已经飞落到zhongyāng的榻榻米上碎成一地碎片,这套明国舶来的成套酒器就这么缺少一只酒杯。 “细川晴元是在藐视余!这种管领不要也罢!”足利义藤在发脾气,幕府群臣只能恭敬的跪伏下去,幕府的重臣一边规劝一边暗自埋怨,这位小将军可是火爆脾气一点就着,你细川晴元好歹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还这么没点眼sè。 ———— ps:三更完毕,求收藏!求点击!明天是新的一周,乌梅下周裸奔无推荐,所以请大家多多投票支持!从明天开始坚持一天三更! 第84章东大寺之旅 足利义藤大为光火的起身离去,朝会自然也就不欢而散,朝会后吉良万松丸就被侍女拦住,原来是足利义藤要找他,跟着侍女的小碎步慢慢悠悠的绕过半个水池,吉良万松丸暗道:“这是要安抚我吧?” 进入常御所果然就见足利义藤劈头干练的拿着细川晴元痛批:“细川晴元那个混蛋竟然敢当着幕府群臣的面揭你伤疤!这简直是不可理喻!细川家连自己的家宰都管不好,有何脸面说别人不是!” “细川京兆只是一时气话而已,公方殿下请息怒!喜怒!” “哼!你不知道细川晴元是个什么样的人!余可是从小就受够了他的反复无常,早年还拥立足利义维做将军把家父视若无物!这等无父无君之辈也该他被三好长庆打败!”足利义藤显然是被气坏了,连这种不着道的话都说出来,殊不知这句话连他自己也搭进去了,幕府没有管领的庇护连褪毛的凤凰都不如,顶多是只褪毛的鹌鹑。 吉良万松丸开始沉默**,你将军说我听着说累了我再劝几句,然后你继续说我继续听,事后当好人这工作太简单了。 直道足利义藤喝完第五杯水,日头偏西,眼见今日返回坂本已无希望的时候,足利义藤终于把话题转道整体上:“三郎放心!有余在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是下意识说顺嘴了吧?要不然就是还没醒酒。”吉良万松丸撑地俯首垂下脑袋,其实是在掩饰自己在撇嘴。 “所以努力奉公打败三筑,管领的位置余会做主让你来坐!” 吉良万松丸继续低头撇嘴:“又是空口白话的画大饼,这会儿还没睡醒呢!” “只要替幕府夺回京都,北近江余就做主赐给你!” 吉良万松丸眼前一亮,恭谨的说道:“臣下不敢奢求北近江半国封领,只求坂本一郡即可!” “一郡太少了!”还没醒酒。 “一郡即可!” “至少两郡!栗太郡怎么样?” “呃!那是六角家谱代山冈家的地盘吧?”吉良万松丸苦着脸,暗说:“你可别给我惹麻烦了,栗太郡可是六角家的核心地带,我要了那里不是自找麻烦吗?” “嗯?”足利义藤似乎也意识到有些不妥,忙改口道:“那就高岛郡吧!” “高岛七头可是六角家的一门众!”吉良万松丸好心提醒一句。 “没关系!你不一样是本家的一门众?高岛七头不一样是本家的家臣?就这么定了!”足利义藤挥挥手把他打发出去,临走前他还不忘讨一份御教书,这东西现在不能用,但是以后可以作为备忘录用啊,夺下京都就给两郡,确实值得一拼。 接下来几天吉良万松丸又带着胜姬和阿菊走访舅舅中院家,顺便在东寺小住几日,说起上次来去匆匆的也没怎么仔细逛东寺,现在再来一趟才发觉东寺确实非同一般,兴建于平安初期的东寺又名教王护国寺,是弘法大师空海应嵯峨天皇之命兴建的密宗总本山。 弘法大师空海的地位等同于创立比叡山延历寺的伝教大师最澄,一个是密宗开基初祖,一个是天台宗开基初祖,两者又同处一个时代,也是一时瑜亮的杰出人物,至如今东寺长者的地位也丝毫不差天台宗座主的地位,在平安时代东寺所传被称作“东密”,延历寺所传被称作“台密”,两者在佛教界的地位势均力敌。 天台宗所传的净土真宗、临济宗、曹洞宗、法华宗十分繁茂,比如现下流传最广的临济宗诸派、日莲宗、一向宗都是脱胎自天台宗一派,密宗所传的东寺一脉,讚岐善通寺一脉,高野山金刚峰寺一脉,根来寺一脉也非常强大,而且根基都在近畿、南海道附近,除了京都之外就是四国,纪伊等地也十分不好惹。 当然这两大派系集团也不是一团和气,比如东寺就曾与高野山争夺総本山的地位,因为嵯峨天皇订下“真言密教根本道场”的地位,所以直到平安时代中期,东寺都一直把持総本山的地位不变,直到藤原道长登高野山复兴金刚峰寺,自此皇族、公卿开始频繁登山造访并给予经济支援,才让高野山复兴起来。 东寺的规模不算大,因为身居京都中心的原因,他的兴衰始终与朝廷幕府的兴衰以及态度有关,比不得延历寺、兴福寺那样即使衰落了也仍有三五千僧兵的势力,如高野山金刚峰寺、根来寺、一向宗石山本愿寺等大型僧兵集团就更不用比了。 东寺全寺上下,加上看门的老和尚加在一起也才七八百人,这里面还有一百多个小光头,最小的比他还要小几岁,寺院里一些花圃被开辟成菜园种着萝卜,大豆等作物,原本还有皇族、公卿给予经济援助,但是他们现在他们谁还有闲钱赠予啊,只能等着幕府商家给点捐献。 其实东寺在山城国也有大量的寺院领,无奈一些国人不太讲究直接占据了寺领说是他家的菜园子,东寺又没有僧兵吓唬人家,只能找幕府求援,以前幕府还管用,最近几十年也不太灵光了,那些国人欺负东寺没有武装就肆无忌惮的占领,到现在能真正控制的也就一千多石,加上时不时来个土财主捐献一笔日子也还过的去。 但是僧人也不是光吃饭不干活,偶尔要去讲经说法,偶尔要开个经辩会什么的,总之用钱的地方不少,那点积蓄根本不够用的,东寺长者只能想点歪招,比如找个有钱的善男给你册封个法桥上人,还能赚点献金。 “这个乱世里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啊!”看着东寺鲜有脑门油光锃亮的僧人,吉良万松丸也在感叹哪家都有难念的经,尤其在京都这种业务繁忙的地区,众多寺院竞争激烈,即使是大寺住持也得有两把刷子才能安稳的混口饭吃,也确实有够不容易的。 不管东寺可歌可泣的奋斗史,单说这里的景物确实不错,金堂虽然被土一揆烧失过重建略显逊色有点遗憾之外,讲堂、五重塔、御影堂、大日堂、毘沙门堂、灌顶院、宝蔵、镇守八幡宮、太元堂、弁天堂都非常不错,其中五重塔经过四次雷击烧毁和重建也是一个不小的奇迹。 在逛完东寺两大塔头观智院、宝菩提院之后,吉良万松丸就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妹子启程返回坂本,走到半道上就遇到报信的马迴武士,“馆主大人!不好了!细川晴元的家臣能勢因幡守跑到坂本闹事,扬言要一一挑翻我吉良家的武士!” 阿菊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另一只手捂住胜姬的嘴巴不敢插嘴,吉良万松丸回过头冲他们一笑,然后转回来皱眉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山本殿下压住属下没有应战,派在下联络馆主大人再做决断!” “还犹豫什么?直接让渡边高纲上!本家回坂本前,结束这场闹剧!还有告诉他们首尾收拾干净,别给本家惹麻烦!” “是!”马迴武士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 “奥尼酱!不会有事吧?”不光胜姬一脸紧张兮兮的样子,阿菊也是一脸的忧色。 “放心吧,这点事还难不倒我!”吉良万松丸宽慰两句,就招呼随行的马迴众继续启程。 ———— ps:新的一周,新的开始,每一周都是一个新的挑战,今天乌梅会遵守3更的承诺,这是第一更。 第85章晴元的挑衅 “噢!万胜!”进入坂本就听见街道上传来一阵欢呼声,一群武士簇拥在一起,其中一人还扛着一根高高的竹竿,上面挑着一颗首级,看起来应该是那个能势因幡守的首级,吉良万松丸赶在胜姬好奇心被勾起来前,唤来马迴众。 “去!传本家的命令,让他们把首级赶快拿走,扛着首级在街道上像什么话,这里可不是三河!”打发走马迴武士,再看胜姬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意思好像再说是不是有什么话该告诉我? “别这么看我,就算你再看我也不会告诉你的。”吉良万松丸耸耸肩。 “奥尼酱的帽子歪了哦!好难看!” “……”吉良万松丸一脸黑线的唉声叹气,阿菊抱着胜姬笑作一团。 山冈善次郎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跑到车架前兴奋的说道:“馆主大人!我们胜了!枪半藏真的好厉害,一枪就把那个嚣张的能势因幡守刺死,实在太厉害了!” “唔,果然不出本家所料啊……等等,你叫他枪半藏?” “是啊!在三河的时候,高纲殿就被称之为枪半藏呢!号称三河八郡第一枪,臣下以前还觉得这是吹牛皮,没想到枪半藏真的那么厉害!” 三河武士崇尚勇猛强悍的作战风格,好武勇重豪杰,枪半藏渡边高纲如此厉害,也难怪会引起一片哗然,只是枪半藏这个名号不是他儿子渡边守纲才有的外号吗?怎么他这个当爹的就已经用上了? 刚回到坂本御所别馆不久,山本勘助就找过来,“馆主大人这几ri朝会还顺利吧?” “嗯!还好,坂本城的建造进度如何?” “内中外三层曲轮已经完成,土堀在秋季就已经挖好只要引入湖水就可以隔绝出三座小岛,目前正在堆砌石垣,虽然是冬末但是坂本的气温不低,加紧赶工的话,月底就可以完成,三层曲轮的马出与虎口全部完成,几个侧门都设置了三ri月堀,论规模坂本城可比西条城大出几倍。”山本勘助不停的说出一大堆筑城专用名词,他只记住堀特别多。 吉良万松丸盯着草图皱眉沉思,过了会儿又问道:“本丸上的建筑什么时候动工?怎么没发现有姬丸?内外通路如何设计?如果敌人从水上进攻本城该怎么办?” “主曲轮的建筑在本月中旬以后陆续开工,预计在三月底可以全部完工,届时坂本城的筑城工作也全部完毕,至于城下町建设,因为毗邻南部的坂本港,所以老臣只规划西部、北部的十几个町並,可以用免除地子钱的代价免费向附近的手工业者征发普请役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还是用本家的习惯称呼为丸吧!本家不太习惯曲轮这个名称。” “是!确实有姬丸,只不过面积不是很大,在本丸与二丸之间被四面包围,姬丸内有两座小天守和一座居馆,姬丸通往外界的通路只有连接本丸的桥梁连接,二丸从南北两个方向各有一条本丸的桥梁,本丸建造一座天守阁和两座小天守,分别拱卫动笔湖面一侧的防御,因为临水一面是石垣结构,所以水军是无法从湖面登录本丸的。” “嗯,就这样吧!这草图看的我头疼。”吉良万松丸把草图推到一边,他对这种麻烦的建筑问题根本就不擅长啊。 “渡边高纲杀死细川家武士的事情,馆主大人一定已经知道了吧?” “嗯,听说了。” “可是这样一来,细川京兆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吧!”山本勘助似乎话里有话,让吉良万松丸有些不爽。 “师匠就不要绕圈子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如果细川家找上门来闹出内纷甚至sāo动该如何处理?” 吉良万松丸冷笑一声,轻轻敲击桌面说道:“没关系,本家已经让他们处理好首尾,这种把柄怎么能落到他手里,细川晴元要是不开眼,本家不介意给他点颜sè看看。” 山本勘助的担忧很快就变为现实,第二天细川家就出动武士一百多骑来到坂本城耀武扬威,说是要抓住杀害能势因幡守的凶手,否则他们绝不善罢甘休云云。 “馆主大人!他们又在外边闹了,十几个人把街道堵住在那里来回纵马狂奔,把街道搅合的一片尘土四起,有些町民去申诉都被细川家的武士撵走了,扬言吉良殿下不给的说法就绝不返回。”这是山冈善次郎第五次进入坂本别馆,在此之前细川家的武士还只是在附近游荡寻衅滋事,现在已经演变成故意找茬,下面还不知道会怎么变化。 “你出去告诉他们,这里是大御所与御台所修养的地方,任何非幕府奉公众的武装不得靠近周围一里,限令他们立刻离开,如果不走后果自负,记得叫上细川藤孝做见证人。” 细川藤孝是守卫大御所夫妇的奉公众临时头人,他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架不住人家出身好关系硬,亲生父亲三渊晴员是足利义晴最倚重的亲信,养父细川元常又是细川家一门众最贴近幕府的一支而被重用,所以这次守卫大御所夫妇的休假肥缺就落到他的手中。 吉良万松丸早就与他有过接触,不过这位不愧是将军家亲信出身,才十七岁就深谙八面玲珑的本领,无论说话做事都力求滴水不漏,稳的像个三十七岁的老油条,用吉良万松丸的话来说,就是“滑不溜手”的代表人物。 这么著名的人物就在身侧,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吉良万松丸又怎么会不动心思呢?试探了多次都不见成功,他早就想着怎么把这个家伙收入囊中,“无论你如何狡猾,终归还是要落入本家的手掌心啊!” 没过多久细川藤孝就随着山冈善次郎赶过来,看着山冈善次郎一脸不忿的表情就知道事情肯定办砸了,果然一山来他就开始告状:“那群混蛋太可恶了,根本不把我等放在眼里,还说吉良殿下不出来给个说法就绝不回去,三河的武士要做一辈子缩头乌龟,真是岂有此理!” “这件事情一定是吉良殿下与细川京兆殿发生什么误会了吧?在下以为吉良殿下应该请公方殿下来做仲裁。”细川藤孝带着一副职业化笑容,服饰装扮、行仪举止皆无可挑剔,态度温和而不失有力,让人见之即会留下深刻印象。 “公方殿下一定已经知晓此事,以细川殿看来,公方殿下有多大把握弹压细川京兆的兵乱?” “吉良殿下请慎言!公方殿下是为幕府之主,我等臣子不能议论公方殿下的是非。”细川藤孝善意的提醒道。 “唔,既然细川殿避而不答,那么本家就告诉你答案吧!细川京兆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不给他点苦头尝尝,他不知道本家的厉害啊!善次郎,调集马迴众做好准备,你再去一趟严厉jing告他们离开,否则杀无赦!细川殿麻烦你带几个幕府奉公众再走一趟吧!” ———— ps:第三更依旧是晚上八点,以后每天的更新固定在早晨8点,下午14点,晚上20点,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会一直保持下去!后面的故事会更加jing彩,请大家继续支持乌梅,支持本书! 第86章意外的冲突 到了午后闹腾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已经距离坂本御所不远的样子,侍奉在大御所身旁的曲直濑道三找过来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吉良万松丸只是轻描淡写的回了句,细川京兆的武士要找本家的武士切磋,三言两语就把一头雾水的名医打发回去。 到下午这群人又渴又累逐渐消停下来,想进町内觅食却被有备而来的西条备挡在外边,气氛的他们举起刀枪不停威吓,双方对峙了许久也不见西条备退让,细川家的武士有些索然无味,有些人提着武器去山林里狩猎,还有些人去打水生火,不一会儿喧闹声又响起,原来他们把这里当成野炊冬令营,根本不把吉良家放在眼里。 山冈善次郎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大冬天穿着具足也跑的一身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回报道:“馆主大人!臣下与细川殿已经去警告三次了,他们还是不听,哪怕以军事威胁也毫不在意,还放话说有本事就攻过来好了。” “马迴众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已经准备好了!” 吉良万松丸打开蝙蝠扇,以扇面遮住面容,轻声说道:“命令马迴众立即出阵,把他们全部杀光,记住是全部,不要给我留着漏网之鱼。” “且住!”细川藤孝被他的果决吓了一跳,连忙撑地俯身一礼,劝说道:“吉良殿下还请三思而后行啊!这些人都是细川京兆最倚重的武士,把他们杀光可是要结下死仇的啊!” 吉良万松丸微微一笑,摇头说道:“细川殿大概还不知道吧?大御所可是被惊扰了,曲直濑殿刚才过来询问出了什么事,被本家糊弄过去,惊了大御所的御驾,我等可吃罪不起的。” “纳尼?这……这可如何是好!”细川藤孝的冷汗都给吓出来了,一脸苦涩的表情暗道:“早知道我一定躲起来打死也不出来啊!吉良殿可真是害惨我了!” 细川藤孝还在纠结被坑的问题,可是吉良家的马迴武士却不会等他细细思虑,两百骑马迴武士整装待发,以其中一百多名擅射的马迴武士为前驱,如一把出鞘的利剑直直刺向毫无防备的细川武士。 按照日头来计算大概是未时中,大约下午两点的样子,细川家的武士从早晨开始撒欢闹腾,中午又渴又饿的四处打猎烧火搞野炊,还有人拿出自己私带我清酒与同僚分享,酒足饭饱之后就跑到树荫下小憩,似乎真把这次的行动当作旅游玩耍了。 当他们迷迷糊糊的听到一群奔马轰鸣的声音时,第一波箭雨就已经落在他们身上,惨叫声哭号声此起彼伏,根本没有心理准备的细川武士在第一波打击中就被射杀三十多人,剩下的人有的跳起来拔刀反击,有的则翻身上马狼狈逃窜,一名身穿大铠像的武士头目的家伙大声呼喊着阻止抵抗,还没来得及聚拢同伴就被重点照顾狙杀掉。 剩下的就简单了,一百多名流镝马武士围在四周兜圈子一一点杀,山冈善次郎第一次参与作战,被分到剩下的不到一百骑里负责捕杀漏网之鱼,他对这份任务很不满意,发现还有十几名甫一接战就临阵脱逃的懦夫,于是带着人衔尾追击而去。 刚追出不到半里,就看到正前方一群身穿红色具足背插足利二引两靠旗的赤备武士,正在把十几具尸体上的铠甲扒下来一一检视,不用说这十几人肯定死在他们手里,山冈善次郎有些不爽的说道:“你们怎么跑过来抢攻啊!馆主大人可是没让你们出动啊!” “嘿嘿,俺看到这十几个人迎面朝俺这逃过来,俺就想也没想全把他们给杀了!俺觉得自己做的没错,大伙说是不是啊!” “就是!小一郎说的对!俺们三河武士可不能眼睁睁的放敌人逃走啊!” 一群闹哄哄的大老粗在那叫唤,山冈善次郎立刻就知道他们都是哪的人了,那个二十五六岁长相挺精神的青年武士叫中条小一郎秀正,是中条家的一门众,跟着他一起起哄的全是中条家的远亲,什么中条又兵卫,中条藤兵卫,中条胜兵卫的一大把,还有些家中排不上号的没能混进来,要不然刺头更多。 山冈善次郎翻了个白眼,无视这群三河大老粗,对他们交代道:“哼,斩首也不能算作战功,你们抢这个有什么用?还有缴获的武具,马匹也要上交,既然你们做了这事,就自己扛着跟我们回别馆吧。” “唵?你说什么?不算战功?这些战利品还不能归俺们?这是什么道理?大家来评评理啊!俺们拼死拼活为吉良家上阵杀敌,这边杀了敌不算俺们战功,连战利品都不给俺们留着,俺们要去找吉良殿下,这到底是哪家的规矩!” “走!咱们一起走!胜三郎,胜四郎你们俩带着几个兄弟留在这,剩下的人跟俺一起去找吉良殿下!” “走!”二十几个赤备武士说走就走,连山冈善次郎等人的面都不搭理。 山冈善次郎一看这还得了,连忙招呼人追上去,大声呵斥道:“站住!你们要做什么?要造反吗?擅自出兵已经违反军令,抢了我们的任务就不和你计较了,还想要战功要战利品?你知道馆主大人下的命令吗?细川晴元追查过来你承担的起吗?” “俺才不管你那些大道理呢!俺就认准杀敌要给战功,缴获战利品都是俺们的,顶多分给馆主大人一半,你现在什么也不给俺们留,这是要逼死俺们!”中条秀正等个牛眼寸步不让,双方人围成两个小圈子对峙起来。 不一会儿,一大波赤备武士逐步靠近,领头的四名骑将身穿华丽的红色具足,手持大身枪一马当先的武士就是四位足轻大将,这四人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仔细一看才发觉马迴众正在与赤备武士对峙,于是立刻呵斥道:“中条秀正你又在搞什么鬼!赶快带着你的人回去!再给我惹是生非,你这个组头就不要当了!” “哼!凭什么要我回去!他们要抢俺辛苦得来的战功,连一件战利品都不留给俺,这实在是岂有此理!俺们三河人打仗什么时候连乱捕的权力都没有了!”中条秀正还在那顶牛,他也不管顶头上司的威胁。 赤备被分出三百骑骑马武士单独训练,只是暂时还归为赤备所以他们也赶了过来,一色四郎一看苗头不对,连忙走上前去和马迴众的同僚打招呼,又问道:“善次郎,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和赤备顶起来了?” “馆主大人让我们绞杀所有细川家的武士,然后回收战利品重新登记入库以为备用,你问问那家伙干了什么好事!没有军令就擅自出兵抢先杀人,事后还要报战功,要分战利品,他这么做把我们马迴众当什么了?把馆主大人的军令当什么了?还抱着三河的老思想和本家做对简直找死!” 过了会儿马迴众发觉山冈善次郎没回来,打扫完战场也跟着赶过来,又过了会儿西条备也过来参与围观,知道中条秀正撒泼耍赖和吉良家的法度作对,又挤在一起大声哄笑起来,赤备本来就和西条备有些龃龉,现在又被分出三百骑骑马武士,只剩下的两百人就成了鸡肋,现在又惹出这种祸事真是倒霉催的。 骑马大将已经定的是一色直高,将要调走去做骑马大将,另一个骑马大将的名额尚未确定,骑马大将的待遇当然比带大头兵好的多,三个人都想竞争一下,但是这个位置很难抢,尤其设乐贞通与菅沼定直很担心馆主会偏向大河内国纲。 所以遇到这事他们三个也最头疼,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中条家的一门众他们都不敢动,毕竟中条秀隆是吉良万松丸的侧近重臣,身份也是仅次于山本勘助的侍大将,万一中条秀隆说点什么,赤备里的中条家臣全闹腾起来,他们这大将也当到头了。 ———— ps:三更完毕,求收藏求推荐!从明天开始,以后每天3更,时间是上午,下午,晚上各一更,乌梅拼了!请大家收藏、点击、推荐一下!谢谢! 第87章大御所相召 事情闹那么大,整个吉良家的大半主力都集中在一块,想瞒住吉良万松丸也很难,不过吉良万松丸并没有选择站出来,而是叫中条秀隆亲自处理这事,临去前特意嘱咐道:“我吉良家的法度还未深入身心,出现认识的偏差也情有可原,所以不要责罚他也不要区别对待,要以开导劝说为主,明白我的意思吗?” “三河人的事情一定要在内部解决,大事化小尽力把矛盾处理在不影响团结的范围内,臣下明白了!”中条秀隆心悦诚服的拜服下去,这是他第一次称自己为“臣下”,也是借机表示忠诚,吉良万松丸当然乐的接受他的橄榄枝。 “好!有本家做你的后盾,秀隆就大胆的去做吧!” 中条秀隆退下后,山本勘助也找了过来,先是询问刚才闹出的动静出自什么原因,然后思索了一会儿建议道:“不如趁此机会将各备组头一级的武士全部召集起来,加强本家法度的基础传播,让所有人都理解馆主大人的想法吧?” “嗯,这件事就交给中条秀隆来做吧!师匠可以从旁指点一下。” “是!老臣明白。”山本勘助收声告退。 细川家一百多骑武士在悄无声息见遭到全灭,而且更夸张的是吉良家竟然没有一个人为此战死,这个战绩如果宣扬出去一定会惊到不少人,那可是武士与武士之间的战斗,不是农兵对阵时低的可怜的讨死率,一方全灭一方无伤亡实在太夸张了,无论如何都会被人当作笑话看,但是细川藤孝却笑不出来,因为他就是见证者之一,或者说从犯? “吉良殿下就一点也不担心吗?那可是细川晴元啊!”细川藤孝满头大汗,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看到始作俑者吉良万松丸还能老神在在的盘坐着假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嘛,没关系的,细川晴元不敢把事情闹大,他本来就不占理又怎么敢把事情闹大?耐心等等看就知道结果了。” 吉良万松丸自然是胸有成竹,细川晴元就是条丧家之犬,配下的一门、被官早就对他心怀不满了,这个时候去和同为幕府方的吉良家开战绝对是脑袋秀逗了,就算细川晴元真有这个想法,他的岳父六角定赖也不会允许。 结果也不出所料,第二天当细川晴元还在为悄无声息之间就失去联络的马迴感到惊疑时,足利义藤就已经收到第一手消息,这位小将军行事果决的很,立刻叫来细川晴元呵斥他指派细川家的武士骚扰大御所的不法行为,并告诉他这些人已经被幕府奉公众裁决了。 “裁决了?裁决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面对细川晴元歇斯底里的咆哮,足利义藤一脸厌恶的侧过连,用折扇遮住口鼻说道:“京兆!你就是这个态度和余说话吗?好好反省你的错误,幕府正是用人之际,谁敢再行破坏团结之事,余绝不轻饶!” 据说当天下午,细川晴元一脸狼狈的逃离常御所,随后足利义藤又做了一件惊人之举,他竟然要召见渡边高纲,在吉良万松丸的陪同下,让渡边高纲现场表演了一段枪技,又听复述当日一骑讨的过程,最后禽兽赐予渡边高纲大身枪一柄,铠甲一副,钱五贯,并正式称呼他为枪半藏,从此枪半藏之名响彻近畿。 这种斗气的幼稚行为当然会激怒一些人,细川晴元在听闻足利义藤的表现后恼羞成怒,据说当天就把居所内的易碎物品全部摔碎,似乎有要和公方殿下彻底掰了的意思,但是他这个苗头还没来得及冒出,就被六角义贤携带他父亲六角定赖的一封信给浇灭,用他的话说是看在岳父和大舅子的面子上让此事就此了结。 其实他自己的情况他也很清楚,手里三千多军势也不是他一人的直领军势,有许多从摄津、和泉退过来的当地国人,细川家的一门众,一直从属细川家的被官等等,这些人跟着细川晴元东奔西走为的就是夺回失去的领地,可不是为他报私仇,反正死的那一百多人是细川晴元的直属武装,和他们有多大关系? 一场差点酿成大乱的危机被化解,很快就进入春天,春季是一年之中最忙碌的春播季节,赤备经过这一冬天的高强度训练,已经初具强兵的气势,西条备则进一步巩固了自己的优势地位,目前这八百人一直充当吉良家的主力,与之相比赤备里只剩下两百人武士就显得弱小很多。 当然赤备武士也不是没有变化,所有人使用的三间枪全都被减为两间长,而且这些枪不在以软木为芯,而是正经的硬木打造出来的精制大枪,身穿红色具足一身装备齐具,腰间佩刀太刀随时可以加入乱战,无论是密集的枪阵还是小规模的枪衾都显得游刃有余。 吉良家的军事改制正忙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大御所却突然派来侍从要召见他,摸不清头脑的他连忙回到坂本御所,得知公方殿下足利义藤也要来,同时前来的还有前任关白近卫稙家,现任内大臣近卫晴嗣。 坂本御所常御所内,大御所在庆御台的陪伴下单独召见吉良万松丸,比起几个月以前,现在大御所变的更加虚弱,身上多处浮肿已经尤为明显,只是奇怪的是说起话来不在咳嗽,也不知是好是坏。 “万松丸啊!过来坐!今天不论尊卑只论长幼,余去年就想和你谈一谈,可是余的身体一直不好,就拖延下来。” 吉良万松丸含含糊糊的谦逊几句,就连一直没和吉良万松丸说过话的庆御台也罕见的陪着说了几句,然后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吉良万松丸身上,庆御台突然问道:“万松丸是不是带着一位吉良家的公主随同上洛?” 吉良万松丸摸不清这对天下第二夫妻到底在想什么,只能顺着话头解释道:“呃,是臣下的从妹胜姬,胜姬的父亲是我的叔父吉良义明,母亲是幡豆小笠原家的嫡女,去年跟随在下来到京都。” “噢,是这样吗?幡豆小笠原家也不是无名之辈,如此说来这位胜姬公主也是一位出身出众的人呢。” “听庆子说京都的公家都在传言吉良家有一位很漂亮的公主,余初时还不信,看来是确有此事了!万松丸,把你的妹妹招过来吧!余和庆子想真正瞧一瞧模样。” “……是!”吉良万松丸突然那有种不祥的预感,头皮略微有些发麻,“这是要干嘛?难道要为他儿子选媳妇?不对啊!足利义藤不是早就订婚了吗?就是庆御台的侄女,近卫晴嗣的妹妹,那他们还要看胜姬干嘛?” ———— ps:以后固定每日的8点,14点,20点三更,本周无推荐裸奔,乌梅在这里求收藏,求点击!谢谢! 第88章足利的养女 当胜姬在阿菊的陪伴下,身穿一袭华丽的染分沙绫地雪论山吹模样小袖,这身衣服话说他都没见过这么华丽的衣服,他还一直以为胜姬是个不太在意服饰的小萝莉,事实证明他这么想简直大错特错。 阿菊把胜姬送进屋内退出去后,看到吉良万松丸苦着脸的表情,就温柔的笑着说:“礼服当然要在正式场所才能穿着的衣服,所以殿下不要再计较啦!” “可是话说我都没见过诶!这个当兄长的都没见过实在有些不太好吧!” 这边他还在为一些小事情纠结的时候,过了不大一会儿就有侍从通知:“大御所、御台所召见吉良殿下!” 吉良万松丸冲着一脸笑意的阿菊耸耸肩,跟着侍从走入常御所,这是的情况很诡异,这对天下第二夫妻在和一个小萝莉有说有笑的愉快交流,大部分时间是庆御台提问,胜姬解说,大御所只是偶尔插言,多数时间都是面带微笑的看着她,那眼神就像是看他自己的女儿一样。 “万松丸啊!快坐下说话,余说过了,今天只论长幼不谈公务……说起来余也有三个女儿,长女在天文十七年嫁给武田义统,次女体弱多病一直在宝镜寺修养,幼女今年才三岁,实在可惜啊!”说道这里,大御所叹了口气。 “唉声叹气个什么啊?话说女儿一个体弱多病,一个年纪太小有什么好叹气的?不会是打什么主意吧?”吉良万松丸掏出手帕擦擦手心的汗水,再看胜姬还是很高兴的样子和庆御台交谈,这叫什么?男人和男人交流,女人和女人交流?可是男人之间的交流似乎不太愉快啊。 “余很早就打算与近卫家加强羁绊,原本选好次女做近卫晴嗣的正室,只可惜次女的病体实在无法被近卫家接受,联姻之事也就此作罢,只是近日听说久我家有意与近卫家联姻,余辗转反侧的思考,还是觉得不能安心啊!” “喂!正室是近卫家的女儿,儿子娶了近卫家的女儿,为什么还要和近卫家加强羁绊啊?你到底不安心个什么啊!”吉良万松丸觉得自己又向谜底接近了一步,再次擦掉额头的冷汗。 “所以为了我足利幕府与朝廷的羁绊,就请万松丸为足利家作出一点牺牲吧!”足利义晴竟然罕见的用了一个“请”字,足以可见他对吉良万松丸有多么重视,为了加强砝码,他还特意加了句:“就当作是余的遗愿,万松丸一定会理解的吧!” “……臣下明白了!作为武家的女儿,就应当作出牺牲,近卫家就近卫家吧!”吉良万松丸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似乎在做一件很艰难的抉择。 “好!从即日起余收吉良胜姬为养女,作为足利家的女儿於一年后的八月廿八举行结缘礼,在此之前的一年半,就作为足利家的女儿由庆子抚养吧!”足利义晴很干脆的做出决断,丝毫不见刚才那般拖泥带水的意味,这让吉良万松丸觉得自己似乎被坑了。 “关于你的元服之事,余也已经做好准备,三天后在此间由近卫稙家亲自为你主持元服礼吧!本家还为你邀请久我晴通,日野晴光,菊亭晴季,劝修寺晴秀等公卿前来观礼,你舅父那里就交由你去联络吧!” “臣下明白!” “胜姬你先带回去,过几日再送过来就是。” “是!”吉良万松丸拉起胜姬慢慢告退。 一直到离开御所返回别馆,吉良万松丸都铁青着脸,叫来山冈善次郎让他派人通知自己的舅舅中院通为,拉着胜姬和阿菊走到居所里坐下,“胜姬,你刚才和庆御台都说了什么?” “庆御台问胜姬许多问题,奥尼酱要问哪一条啊?” “全部,全部都告诉我。” “可是胜姬有些已经记不得了……”看到吉良万松丸一脸黑线,捂住嘴巴小声补充道:“大概的还记得,就是问胜姬家人的情况啊,父母生活的好不好啊,父亲以前做什么,母亲以前做什么,胜姬以前又做什么,三河有什么东西,奥尼酱对胜姬好不好……还有平时吃什么,穿什么,都去哪里玩,学过什么,这些胜姬都通通告诉庆御台了呢!” “果然是早有预谋的啊!他足利将军家没有适龄的女儿,就把主意打到本家身上,领养你嫁给近卫晴嗣做正室?近卫家有什么好的,不就是摄关家吗……”说着说着,吉良万松丸觉得舌头有些打颤,又重复了一遍:“近卫家好像就是摄关家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阿菊,告诉我到底是不是摄关家?” “是啊!近卫家可是藤原氏嫡流呢!当然是摄关家,而且还是五摄家之首呢!”阿菊开心的拍着手,看到胜姬含着手指一脸懵懂的样子,又靠近她的耳畔小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这对大小萝莉就一起拍手庆祝起来。 “我擦!还真是那个近卫家!可是近卫晴嗣我完全没听说过啊!”吉良万松丸当然没听说过,公卿虽然不常改名字,到是偶尔也会有几个爱好改名字的人,比如三条西家现任当主就酷爱改名,近卫晴嗣作为近卫家的家督继承人,添居従二位内大臣的高位公卿,自然不会是无名之人。 “近卫晴嗣我没听说过,但是看这年龄好像就是那个近卫前久啊!”吉良万松丸抱着脑袋苦思冥想了半天,终于想起近卫家最出名的那号人物,貌似以前某些入门级的游戏里经常会提到他,具体事迹不明,总之就是很厉害的样子。 “所以殿下不必太担心哦!生活在京都作为未来公卿之首的正室,可是一件无比光荣的事情呢!胜姬好幸福哦!” “胜姬最棒了!胜姬比奥尼酱都厉害哦!以后奥尼酱也会向拜见庆御台那样拜见胜姬的吧?” “胜姬以后就是胜御台了哦!”阿菊又跟着拍手起哄,把吉良万松丸气的躺在榻榻米上装死:“哥哥以后可是要做大事的人!以后谁拜见谁还不知道呢!” 胜姬做了个鬼脸,然后用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吉良万松丸,说道:“那么,胜姬可是很期待奥尼酱的表现呢!如果奥尼酱做不到的话,胜姬可是会很失望的!” “胜姬!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才没有!胜姬最可爱了!是奥尼酱太笨!” “混蛋!我怎么可能笨!一定是你变的不可爱的缘故吧!” “才不是!奥尼酱大笨蛋!” ———— ps:胜姬本就不是计划的后、宫,一些同学想多了,再禽兽也不能对自己妹妹下手,请放心!主角的后、宫很大的。 第89章吉良义时!(三更完毕!) 一月十八日宜冠笄、嫁娶、纳采、订盟,冠礼传入日本就也就是元服加冠礼,突出元服两字但本意还是相同的,加冠一直都是元服礼最重要的环节,加冠的大宾也担当极为重要的位置,大概如同科考的士子与座师的关系,自平安时代以来就一直是公武两门最重视的非亲缘羁绊。 非亲缘关系里,有许多义兄弟,义理兄弟都是类似非亲缘或者非血缘关系,逐渐演变为加强关系的一种方式,比如今天要为吉良万松丸加冠的近卫稙家,就会与吉良万松丸结下乌帽子亲,而他的嫡子为吉良万松丸梳发,也就成为吉良万松丸的义兄弟。 久我晴通,今出川晴季,中院通为,三条西実澄,日野晴光,劝修寺晴秀,还有山科言继作为仪宾前来观礼,幕府一方除了大御所、御台所,公方足利义藤,还有几位随行的亲信如一色藤长,蜷川亲长等人也随同观礼。 元服当天,在庄重肃穆的大广间内,身为仪官的近卫晴嗣祝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这句话出自《仪礼·士冠礼》,皇族、公卿与高门武家一直遵循着元服古礼。 然后近卫晴嗣为吉良三郎梳起发束,大宾前关白近卫稙家亲自为吉良三郎加冠,然后又是一通祝词结束,熟悉流程的吉良万松丸分别向宾客致礼,然后发出谨守法度,中兴幕府的誓词后,进入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近卫稙家将预先写着一字偏讳的书状公示展开,高声宣布:“偏讳谓‘时’也,从今日起,你之名讳谓之吉良三郎义时。” “吉良义时!就是我的新名字吗!我想这个名字一定从没有出现过!就像我自己一样,是从未出现的人物!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三郎义时来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吧!”从这一刻起万松丸这个幼名将就此抛弃,世间记住他的名号唯有吉良义时这四个字。 元服礼很快结束,许多仪宾在说几句祝贺之后开始离席退场,中院通为走到吉良义时的身边低声说了句:“努力去做吧!无论如何我和你舅母都支持你。” “谢谢舅父!”吉良义时回了个感激的表情,目视中院通为离去。 接下来还有另一件事要处理,那就是现名足利胜姬的小萝莉与近卫晴嗣的订婚仪式,因为事先已经通知了久我晴通,所以吉良义时并未从他的脸上看到丝毫不悦之色,“这位久我権大纳言殿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吧,尤其是胜姬走出来的时候。” 过了新年胜姬也才九岁,比起已经十五岁的近卫晴嗣,完全就是小萝莉和少年的差别啊!那么可爱的小萝莉就被少年牵着手,在大御所与御台所、公方殿下、前任关白以及诸多公卿的见证下订立婚约,吉良义时突然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就像自己的妹妹嫁给一个混蛋男人一样,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可是别人不能理解的呢!”虽然怎么看近卫晴嗣都是战国版的高富帅、公卿二代,可是他总是有些不爽的感觉,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 新春将至冰雪消融将最后一丝寒意带走,关东相模国小田原城天守阁内,北条氏康眺望着千里沃野上满是疮痍,不禁皱眉叹息:“去岁大地震,三州损毁房屋累计千余栋,百姓无所依而逃亡诸国,致使百业凋敝良田荒芜,我北条氏亦受创重矣……” 松田盛秀拿着一份书状瞄了一眼,又摇摇头递给下手的笠原信为,他们俩与自害的大道寺盛昌,逃回来的远山纲景,山角定吉以及多目元忠六个人是北条氏纲时代的谱代家老众,其中几个还是北条早云时代就作为家臣辅佐北条家,历经三世也是肱股之臣。 “小太郎人在何处?” “臣下在!”一道身影从阴影处走出来。 “查出盗走村雨丸的人是谁了吗?” “抱歉!还没查到。” “为什么还没查到?以风魔众的实力查一把刀的去路就这么麻烦吗?”松田盛秀对风魔小太郎发出了质疑。 笠原信为补充道:“比起这个来,臣下更在意的还是簗田家的态度啊!古河公方那夜突变中去世后,同时丢失了名刀村雨丸,可是簗田家却奇怪的没有宣扬这事,似乎还在努力掩盖,到底在掩盖什么呢?” “簗田家的态度虽然奇怪,但是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即便被人发现也一定会顺势栽赃本家的吧!反正本家无论如何也无法拿出让人信服的解释,一盆脏水和两盆脏水有什么区别。”逃跑大将远山纲景似乎很活跃,虽然吃了败仗却没有受到惩罚,不得不说御由绪家就是不一样。 北条氏康抬手制止家臣们的争论,又问道:“小太郎!告诉本家,你都发现了什么?” “臣下虽然没有查到村雨丸的信息,但却发现武田家的透破在关东十分活跃,这是臣下疏忽了,一直没考虑过同盟的影响。” “你的意思是,怀疑武田家在其中参与了什么?”北条氏康轻蹙眉头,瞥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小太郎的意思是想让本家怀疑自己的盟友吗?” “臣下不敢!臣下绝无此意!请主公明鉴!” “哼!不敢最好!武田家是本家的盟友,质疑他就是质疑本家的决断,你,明白吗?”北条氏康瞪了一眼风魔小太郎,将他斥退。 “呵呵,主公不必太过苛责小太郎,说起来他也是恪守忠谨的臣子啊!”山角定吉打了个圆场,一群北条家的老臣哈哈一笑就把这段小插曲揭过不提,接着小田原评定众又对新的一年将要实施的策略进行讨论,经过反复的争论最终 “总之,本家决定在春播以后发动一场旨在夺回失去领地的战争!本家要借助诸君的力量,捍卫我北条家的威严!” “我等愿效犬马之劳!” …… 天色逐渐暗下来,阴暗的天守阁中一缕烛光照在北条氏康的脸上,表情阴郁的他仔细审视手中传递的情报。 “也就是说甲斐的透破也是很有嫌疑的一方了?是基于东国只有甲斐才有忍军这种判断吗?” “是的!甲斐的透破自天文十四年创立以来,发展的非常迅速,触角遍布甲斐、信浓,最近两年还深入东海、关东,臣下实在不知武田大膳殿的想法,所以才做大胆推测。” “既然已经有了怀疑,就去小心查探吧!记住,不要暴露身份!”北条氏康随手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点燃,跳跃的火光妖娆瑰丽,如翩翩起舞的巫女,让这静谧的夜晚凸显几分诡秘深沉。 ———— ps:主角终于元服了,乌梅的更新还算很快吧?有爱的同学,请登录帐号点击推荐一下吧!有你们的支持,本书才能走的更远!并祝大家国庆快乐! 第90章大御所病逝 冬去春来,吉良家的武士又发生新变化,追随吉良义时的一干小姓陆续开始元服,首先是泷川庆次郎在吉良义时的主持下元服,并获赐吉良义时的偏讳,改名为泷川时益,本多弥八郎元服为本多时正,岛左内元服名为岛时胜,一色四郎元服名为一色时信。 接着就是赐名已元服的家臣陆续赐一字偏讳,山本勘助更名为山本时幸,中条秀隆更名为中条时秀,大河内国纲更名为大河内时国,还有山冈善次郎更名为山冈时长,这些人无一不是吉良义时最倚重的亲信。 吉良万松丸正式宣布京都吉良家的名号,并确立自己的家臣团,山本时幸加年俸至八百贯,提升为部将并担任谱代中笔头职,吉良家内确立了部将、侍大将、足轻大将、番头、组头五级制度,组头十人,番头三十人,足轻大将一百到一百五十人,侍大将五百到八百人,部将目前只有山本勘助一人作为吉良家的军奉行总领全军。 吉良家的小姓也跟着大批元服,这次元服提拔起的几十人,将作为吉良义时的亲信而得到重用,三百骑马武士仍被命名为赤备,一色四郎时信进入赤备中从一名骑马组头开始做起,泷川庆次郎时益跑过来找吉良义时求情,大概意思就是不想在宝蔵院修行了云云。 “臣下实在不想回宝蔵院修行了!就让臣下留在馆主大人的身边做亲卫大将吧!” “喂喂!庆次郎你说话可要注意点哦!本家的法度可是很严格的!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亲卫大将的名号,还有你这么小的年纪就想做大将吗!混蛋!我可是熬了这么多年还是一个番头啊!”改名的山冈时长依然如故的多嘴。 “切!你那么笨当然只能做番头啦!如果换成我庆次郎,一定已经成为马迴大将了呢!”泷川时益攥紧拳头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混蛋!你竟然看不起我!我要和你决斗!” “谁怕谁!我可是从宝蔵院里走出来的男人!”两道火花似乎凭空爆发,这一高一矮两个问题儿童就此决裂。 “本家可是还在这里呢!你们俩还是适可而止吧!”吉良义时的额头上好像出现一个大大的“井”字,抄起手中的折扇狠狠敲在两个家伙的脑袋上,终于把这对宿敌给强行分开,“总之要证明谁更男人的话,就到外边去决斗吧!本家可是不喜欢太喧闹的生活啊!” 在吉良义时似有意的添油加醋之下,两个人就这么眼对眼对峙着离开他的房间,泷川时益把他要求情的事给抛到九霄云外,也不知道两个人最后会闹成什么样子,吉良义时叹了口气拍拍手,不过片刻一名少年不知从哪里钻出来。 “小四郎,去盯着那两个笨蛋,如果有闹大的风险,就把时秀叫过去。” “是!”服部小四郎一俯身以一个非常华丽的姿势蹿出去,那个姿势看起来很像跳水翻腾转体的动作,只是不知他怎么落地。 三月底春播结束,同时新建的坂本城也正式完成,这效率比那座还在建造的中尾城可要快的多,在吉良万松丸忙着入住的时候,中尾城的工程进入了收尾阶段,在这个时候却传来一个噩耗,大御所病死在坂本穴太的别馆内。 “怎么会这个时候病死呢!”听到这个噩耗,不光吉良义时表情很难看,就连山本时幸,中条时秀、伊奈忠家、一色直高,大河内时国、渡边高纲、内藤正成等一干家臣也变的很难看,足利义晴是一个时代的象征,他的故去似乎预示着属于幕府的旧时代就此结束,这怎能不让他们感到失望。 急匆匆的赶到坂本御所,公方殿下足利义藤已经先一步赶到,在御所大广间内设立的灵柩里,正躺着那位温和而狡猾的大御所,身为幕府公方的足利义藤亲自主持丧葬仪式,他的两个出家为僧的弟弟也跟来,两个小沙弥一个塞着一个的比谁念经快,站在远处的吉良义时也分不出到底谁是兄长谁是弟弟。 “三天前大御所的身体还很康健,昨日清晨还在走到后院赏花,大御所还告诉在下今年会是个好时节……没想到傍晚就突然昏倒,在下无论如何施针也不能唤醒大御所,公方殿下,我已经尽力了!”曲直濑道三一个撑地躬身,起身慢慢退去。 “家父走的时候很安祥,虽然很遗憾没有留下辞世句,但是家父能毫无痛苦的离去,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足利义藤跪坐在灵柩前盯着他父亲的仪容发呆,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这一时半会他还没法接受这个突然的打击。 “请公方殿下节哀!”身穿白色丧服的幕府朝臣躬身劝诫道。 “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余想单独这坐一会儿。” 将军发话自然得听从,吉良义时稍作一礼跟着大群人退出去,走到门口就被大御所的侍从拦住,吉良义时知道这名侍从的来意,又折头去见御台所。 经过两个月胜姬比起以前有了大变样,无论仪容举止都有很大的进步,脸上敷着厚厚的粉底,坐在那像个玩具娃娃,要不是她开口蹦出一句“奥尼酱”,吉良万松丸都不敢去认她。 “呃,你是胜姬?确定不是从假冒的吗?” “哼!胜姬这两个月可是很期待见到奥尼酱的,没想到奥尼酱就这样说胜姬,奥尼酱好讨厌啊!”小萝莉用手一撑膝盖一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旋转,给吉良万松丸一个大大的后脑勺看。 “呃!好吧!你果然是胜姬!只是你这副造型略微有些奇葩啊!眉毛绞了没有?那个豆粒眉丑死了,我记得以前和你说过来着。” “哼!胜姬才不要和奥尼酱说话!胜姬可是未来的北政所,胜姬是胜利者,奥尼酱要拜见胜姬!”小萝莉继续给他后脑勺看,看起来一时半会不能消气。 “对了!御台所呢?不是说要见我吗?” “是胜姬要见奥尼酱啊!御台所已经哭昏过去了,现在由龟姬姐姐照顾呢!说起来胜姬要找奥尼酱的事情,明明有告诉侍从的啊!奥尼酱一定是什么也没听就跑过来了吧!哼!”小萝莉转过脸对他做了个鬼脸,又转回去继续给他后脑勺看。 “好吧!我投降!说吧!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吉良义时双手高举作出战败投降的表情,小萝莉偷偷转脸看了一眼,“咯咯”一笑。 “胜姬要好多好吃的!要把这两个月没吃到的好吃的全部补回来!奥尼酱一定要满足胜姬的小小愿望哦!要不然胜姬不理你了!” “呃……这当然没问题的啦!只是御台所哪里怎么办?” “藏起来!胜姬这两个月可是发现许多藏零食的好地方哦!所以奥尼酱请放心吧!” “每三天送一次?” “好!那就一言为定!胜姬等着你哦!” 第91章公方的花招 大御所足利义晴病死的消息在几天内传遍近畿,接着被各色人等通过陆路、水路传遍整个日本,大御所病逝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不能三两天就结束,只是考虑天气转暖灵柩不宜长时间停放,所以在四月十日为大御所的遗体火化。 与足利义藤有乌帽子亲的六角定赖以及细川晴元分别献上一百贯永乐钱,作为将军身边家格最高的一门,吉良义时也献上了两百贯钱,朝廷方面的近卫家也拿出极大的诚意,一口气拿出两百贯钱,与幕府交往较深的飞鸟井雅纲、山科言继等公卿也献上一笔钱。 公家来了许多高官代表朝廷和皇室来吊唁,请京都相国寺请来的高僧做水陆道场为大御所祈祷,近卫晴嗣全程陪同足利义藤完成剩余的仪式,这次朝廷的效率出乎意料的快,在四月中旬就拿出相应的说法,赠従一位左大臣。 一路随大流打酱油的吉良义时还是发觉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公家似乎来了一半人,五摄家只有近卫家一家到来,近卫家的分家鷹司家因为家督鷹司忠冬死后无嗣而绝嗣,九条稙通因为破产就隐居在摄津国研究学问。 近卫家与九条家从来都的政敌,这一点从兴福寺两门迹内斗激烈就能看出来,秉承九条一系的分家一条、二条也是近卫家是死敌,所以前来凭吊与近卫家有很深姻缘的大御所的公家就少了许多,清华家的家督基本都来了,久我晴通本就是近卫家的儿子所以他得来为近卫家撑场面。 自始至终三好家都在保持沉默,畠山政国正忙着办理退休转岗的事物不能抽身,所以身为三好家的盟友畠山家也在保持沉默,半个近畿保持沉默这意味着什么?战争的导火索早已点燃,只等着引爆火药的那一刻彻底爆发。 因为丧葬费相对充裕,所以相国寺的高僧做起法事来也十分卖力,凭吊持续了半个月,直到足利义晴的骨骸放入相国寺塔头内,并定下了戒名“万松院殿贈一品左相府哗山道照大居士”才算结束,御台所在处理完大御所的丧事后的当晚落发出家,法号庆寿院, 足利义藤并没有走,而是带着幕府众来到新建的坂本城参观,看着造型别致气势恢宏的坂本城,还有规模庞大的城下町,足利义藤一直保持沉默,不光小将军在沉默,幕府的一干重臣也在沉默,有心人开始估算这座新城的造价几何,大略一算骑马要七八千贯,算上那么多座天守这造价可能更多。 “三郎竟然有如此财力,真是大大出乎余的预料!这样也好!距离我幕府振兴将会更进一步!” “臣下的微末之功全赖大御所与公方殿下的护佑。”吉良万松丸适时作出感激涕零状。 “好了!余来你这不是听你阿谀逢迎的!”足利义藤取出纸笔唰唰写下两行大字,吉良义时定睛一看立刻称赞道:“好字!公方殿下的书道果然精妙无比。” “这是余亲政以来写下的第一份誓书!请诸位连署上各自的名号吧!”足利义藤拿着“驱逐三筑,重振幕府”这八个大字展示给幕府重臣们看,然后第一个署名并按上自己的手印,第二个就传到吉良义时的手里,他看着这份誓书不禁在心中悲叹:“果然还是没跑掉,看来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有足利义藤与吉良义时的榜样作用,幕府一百多名直臣也跟着分署自己的名号,足利义藤拿起誓纸高声说道:“这份誓书将会被余寄进相国寺中!诸位都是见证人!记住我等今日立下的誓言,驱逐三筑,重振幕府!” “驱逐三筑,重振幕府!” “驱逐三筑,重振幕府!” …… “那位大神终于走了!真晦气!本家搬入坂本城第一件事竟然碰到这种事!简直比出门猜狗屎还要糟糕!” “呵呵……馆主大人还在生气呢!其实这样也好。”山本时幸端着他心爱的茶杯和茶壶坐在不远处,侧脸欣赏露台外琵琶湖上落日余晖映照的点点金光粼粼。 “能不气嘛!本家在三河夺今川,到这又要躲三好,结果躲来躲去还是栽进这个无底洞里,三好不好对付难道本家不知道?这可是比今川家更强大的存在啊!就本家那点家底还不够三好家收拾的!”吉良义时气哼哼的摔着折扇,看来真是被气坏了。 “也不是没有机会!幕府毕竟不比三河,京畿要地三好家也是顾虑重重,再说我吉良家也不是孤军奋战,主力可是细川晴元和六角义贤,本家作为偏师的话想必会好很多的吧!”山本时幸抱着茶杯边喝边聊,真是好不自在。 “呃……到也是!本家在三好筑前守那里一定还没挂上名号的吧!前几个月细川家出的那件乌龙事件只有少数人知道,服部家也做了妥善的善后,想必三筑一定不会知道本家的底细,这样以来也不是没有浑水摸鱼的机会啊!”受山本时幸的开导,吉良义时似乎也想通这个道理,兴奋的不停煽着扇子。 山本时幸叹了口气,觉得吉良义时被代入了邪道,于是纠正道:“本家的实力早晚还是要曝光的,馆主大人不要总想着浑水摸鱼啊!还是要多考虑考虑实力曝光后该如何处理吧!” “哎呀!那种麻烦的事情就交给师匠去做吧!本家只要能浑水摸鱼就好!嘿嘿!浑水摸鱼我喜欢!” “诶……”山本时幸被噎的没话说。 “说起钓鱼的事情,本家已经很久没去钓鱼了,师匠有没有兴趣陪着本家去琵琶湖钓鱼啊?”吉良义时一脸诡谲的神色望着他。 “老臣昨日刚钓完鱼,最近不打算钓鱼了,馆主大人的提议还是算了吧!” “……师匠还是一如既往的狡猾啊!” “馆主大人客气了!老臣觉得馆主大人也变狡猾了许多啊!” “是吗?我真的变狡猾了吗?嘿嘿,狡猾点好啊!”一老一少两个人相视而笑,让外间等候服侍的山冈善次郎不自觉的一阵颤抖。 “刚才是怎么了?好像有听到什么诡异的笑声?不对!这座新城可是新建造的啊!我可不能乱说!不能乱说……”山冈时长小心的打量一圈,从袖中掏出一串念珠小声诵读经文。 第92章朽木之死! 坂本城下町在四月中旬率先完工,接着完工的是中尾城,比起将军家难产半年的中尾城市,吉良家的城下町已经招揽来往京畿的数千町民入住,或许是因为吉良家开出的条件太好,也可能是新建的町並整齐美观,总之新町几乎没怎么费力气就被人分光。 在这个天气转暖万物复苏,大地上蒙起一片碧绿的新芽,在这个草长莺飞的美丽季节里也完全都有美好的事情,伊丹城终于还是顶不住粮尽的压力开城,伊丹亲兴降服三好家,三好长庆消灭最后一个刺头距离武装上洛的日子不远。 三好家上洛的继去年仓促上洛后,早就有再次上洛的想法,这次消灭摄津最后一个隐患他的志向也不需要再掩盖,上洛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清理掉京都旁碍事的建筑,比如刚建成的中尾城实在太碍眼,三好长庆当然明白卧榻之侧岂容酣睡的道理,不知趣的公方殿下需要教训,要让他知道近畿是谁的天下。 当然这个事情和吉良义时暂时没什么关系,下一个消息可就不一样了,也不知是倒霉催的还是怎么回事,幕府奉公众朽木晴纲在与宗家高岛氏的领地之争爆发,打也就打吧,偏偏一不小心被高岛越中守讨死,那颗脑袋理所当然被挂在高岛家的清水山城外。 对于自己信任的家臣被无故杀害,足利义藤显得十分恼火,直接命令细川藤孝带着他的御教书来到坂本城,上面写着:“命吉良义时率本部奉公众讨伐逆臣高岛越中守一族,死活不论!” 细川藤孝义正词严的说道:“这是**裸的藐视公方殿下!藐视我幕府!高岛越中守身为幕府奉公众不愿忠勤幕府已经是大逆不道,现在竟敢对终于幕府的朽木殿下作出如此悖逆之事!我幕府必须兴兵讨伐之!否则幕府权威谁会信服?” “也就是说非打不可的意思?” “是的!非打不可!幕府的威严需要捍卫!请吉良殿下务必出兵讨平高岛家!”细川藤孝不知怎么就被归为幕府与吉良义时的联络官,他也很努力的完成这份任务。 “还真是麻烦啊!不过还是得去做,那就集结军队吧!”总之这命令的意思就是要让吉良义时出兵剿灭高岛家,顺便也能完成之前给吉良义时的许诺,高岛郡归入他手里。 吉良义时提出自己的建议道:“集结大军出阵需要时间,而且这高岛越中守也是幕府的奉公众,无论如何先去派幕府奉公众去调查高岛家不法诸事,如果他愿意认罪服法一切都好解决,如果拒不接受在处置也师出有名,还有联系六角家以防备高岛家抗命,高岛郡现在还属于六角家配下,同时高岛家又是六角家的分家,于情于理都要通知六角家一声。” “吉良殿下的提议,在下会代为转告公方殿下。” 细川藤孝忙不迭的回到中尾城汇报工作,很快足利义藤就派出外交官大馆晴光负责联络六角家,另一位外交官蜷川亲世前往高岛郡做说服教育工作,吉良义时秘密发出动员令,一千五百人很快集结起来,因为这是吉良义时的初阵,为了以防万一吉良家上下为此做了精心准备,服部忍者立刻出动潜入高岛郡探查情报。 高岛氏是镰仓时代在近江就颇有名气,以自己六个分家联合起来共城高岛七头,后来又成为镰仓幕府近江御家人的有力一族世代担任高岛郡地头,高岛七头里除了高岛氏,其他六家分别为分家朽木氏、永田氏、平井氏、横山氏、田中氏、山崎氏以此七家为基础形成琵琶湖西岸的有力乡党集团,他们团结在一起对抗来自宗家六角,京极的压力。 但是这种默契随着高岛氏的衰落与朽木氏的崛起产生了巨大的变化,本来朽木氏就是高岛氏的有力一门而掌握朽木谷一部而出名,高岛七头也遵循幕府的号令成为幕府奉公众,但是朽木氏却甩开其他几家攀上落难的足利义稙,随后朽木氏族的发展轨迹发生巨大变化。 随着足利义晴时代,近江坂本成为幕府指定的渡假避难圣地,足利义维与足利义晴两公方并立的尴尬局面,使得足利义晴把办公场所迁到度假胜地坂本穴太御所,作出一副长期抗战外加渡假旅游的准备。 朽木氏前任家督朽木稙纲第一时间跳出来支持足利义晴的决定,幕府但凡需要无论钱粮刀枪,还是看上自家女儿都毫不犹豫的送出去,于是这一介土豪一跃成为幕府的近臣,足利义晴与足利义藤两代将军最信任的近臣之一,地位仅比一些资深重臣略次一线。 高岛氏可就差多了,本来地理位置距离坂本更近,比起大山里的朽木氏可谓近水楼台,但是高岛家的家督偏偏有眼无珠,不愿意参与两公方并立的内斗,结果就坐视朽木氏向坐火箭一样青云直上,前任家督据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活活又恨又气,郁郁而终。 高岛氏现任家督高岛越中守赖高也很讨厌这个分家,尤其厌恶总是带着一脸假笑的朽木晴纲,再加上“父仇”的影响,两家从冷淡疏远直接降低到敌视,近些年随着朽木氏坐大,渐渐开始争夺郡内第一豪族的身份,这是高岛家绝不能容忍的。 近几个月两家的冲突愈演愈烈,越发跋扈的朽木晴纲一边侵占领地,一边搪塞敷衍,让高岛越中守就觉得忍无可忍,这次的事情也是因为双方家臣之间的领地纷争而爆发严重冲突,本来也不算太大的问题,朽木晴纲依照惯例对找过来的高岛越中守敷衍搪塞一通,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接着第二天,高岛越中守赖高就发动突袭,毫无防备的朽木晴纲当然挡不住有备而来的高岛家突击,三两下就被砍掉脑袋,然后就是脑袋挂在高岛家的城门前的丑事,因为高岛赖高很不冷静的行为,也让此事陷入不可挽回的绝境。 高岛赖高似乎没料到足利义藤会勃然大怒,他原以为这种两家闹出冲突的事情至多也就是斥骂几句,然后罚点税款什么就算了,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他错的简直离谱,蜷川亲世直接带来幕府的问罪状,足利义藤的命令里很简明的写着“夺封改易,令其切腹!立即执行,不得有误!”八个大字,这封赦令堪称严酷,当然也把高岛赖高逼的发疯。 高岛来高当场就抽出自己的太刀要砍死蜷川亲世,口中高喊着蜷川亲世是朽木家买通的人,还好被他的家臣死死拦住,盛怒之下的高岛赖高立刻将把赦令撕成粉碎,并扬言要与幕府决战到底绝不退缩半步,蜷川亲世吓的连滚带爬的跑出清水城。 “你是说高岛赖高还派出亲信,准备去摄津找三好长庆送上誓书,这是要背叛幕府和六角家坚决和幕府闹翻的节奏啊!何苦呢?说两句软话的事情非要闹成这样,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吉良义时注视这封情报逐渐化为灰烬。 “六角家知道这条消息了没有?” 服部保长从阴影中探出半个身子,低声道:“臣下已经泄露过去了,只是六角左京殿的态度颇为暧昧。” “哼!他这是在学他爹做投机商,可惜没他爹的本事还偏要去学,那就让他继续暧昧下去好了。” 第93章讨伐高岛氏 高岛赖高的想法挺好,看出幕府和三好家正处于准备战争前的静默期,抢先一步派出亲信去摄津献上誓书,这样一来三好家就肯定要提前发动,幕府那边也不得不作出应对,只要他们高岛家坚持到三好长庆出阵,即便丢了清水山城也可以依靠投名状获得三好家的信赖,说不定假以时日还能衣锦还乡什么的。 如意算盘打的噼啪响,只可惜还是棋差一招,高岛赖高的亲信还没走出高岛郡,就被早已盯上他的服部忍者给宰了,那封按有高岛赖高花押的誓书经过吉良义时的辗转,又落到了足利义藤的桌案上。 足利义藤当时有多么的愤怒真是难以形容,据说他抽出刀砍断案几,斥骂高岛赖高这个叛逆是武家的败类,并下令夺去佐佐木高岛氏幕府奉公众名乘,把他列为三好逆党,坚决要彻底铲除高岛一族不留祸患。 三渊晴元,細川藤賢等幕府高家众连忙劝阻,苦口婆心的劝说许久才把让执拗的足利义藤冷静下来,勉强同意取消原定的灭族计划,但是高岛氏严惩是绝不能姑息的,作为滋贺、高岛两郡守护代的吉良义时被点名全权处理此事。 在足利义藤为了那封讨厌的誓书而大发脾气的时候,吉良义时早就把一千五百军势集结完毕,闻讯赶来的朽木家一门众也随后阵参,为了报仇雪恨朽木家可是下了血本,朽木谷本领倾巢出动,高岛郡内的豪族被他拉走一小半,加起来足有两千五百大军。 原本朽木氏还打算倾其全力动员所有领民,这个提议当然被吉良义时否决掉,开玩笑都让你动员了,庄稼丢在地里长野草吗?他现在可是两郡守护代,而且是和六角家不挂钩的幕府守护代,这两郡相当于被幕府直辖转给吉良义时,自己的领地哪能让这些家伙乱搞。 此时春播刚过,一年的军役也刚刚开始,提早动员军役对于后勤负担太重,两千五百人就足够吞下高岛家,增加无谓的动员也只是在浪费宝贵的粮食,四月底五月初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每年死亡率最高的时期就在这段时间里,多少农民为了当年多点收成宁愿饿死也不动种子,这个季节吉良家也没太多粮食调拨,哪有余粮养活这些人。 坂本距离高岛郡不算远,四月二十三日上午,吉良军一千五百余众出阵,在高岛郡内与两千五百国人联军汇合,进驻距离清水山城一里之外的平井城内,军帐中一列二十几人分两派就坐,左侧是吉良家的家臣,右侧是高岛郡国人,平井氏与山崎氏站到幕府一方,永田氏、横山氏、田中氏的态度则还在观望,这种墙头草的态度不重要,只要别来捣乱大家都当没看见。 有距离清水山城最近的平井氏支持,这场战争就胜了一半,高岛家赴逆的证据已经传谕高岛郡,就算那些墙头草这会儿也不敢投靠高岛家,这一点高岛家也一定很清楚。 “这是本家第一次军议,作为本家的出阵,此次合战全权交予山本时幸指挥,本家只带着耳朵来听,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山本时幸略谦逊几句,便说道:“馆主大人任命我时幸作为军奉行总揽军务,请诸君配合我完成此次清水城攻略行动。” “是!” “一定要攻灭清水山城!奸贼高岛赖高!还我兄长的性命!”朽木藤纲愤恨的吼道,作为朽木军的大将,统率一千军势的朽木藤纲的意见非常重要,其余的十几家国人也跟着纷纷咒骂,似乎死的就是他们的兄长似的。 “唔!既然如此,本次合战就由朽木藤纲殿担任先手,平井河内守赖氏为次锋,渡边高纲为第三阵,请诸君尽力攻打,务必在旬日之内开城。”山本时幸直接拍板布置作战任务。 因为之是攻城战,所以吉良义时可以坐镇平井城内无须前往前线督战,山本时幸告诉他兵法之中以攻城最下,此次攻城已属无奈先派出军势试探高岛家的反应,再做下一步决定,随后军议只是谈了些驻防事物,兵粮运输储存的琐事。 军议结束,坐在大帐内无聊半天的吉良义时,迫不及待的走到沙盘前,说道:“本家的粮食也不太多啊,现在粮价是一年中最贵的时候,此战一定要速战速决,绝不可拖延时间!所以师匠来讲讲攻城的策略吧!” “先打一下再说吧!看看高岛家的防守意志如何,我方才能作出下一步的决断!”山本时幸拿起他的茶壶倒上新泡的茶叶,仔细闻着茶水中散发的清香,一脸陶醉的说:“明国的煎茶之道同样博大精深啊!虽然只是近江的陈茶,但是冲泡起来仍然清香扑鼻……对了!好像新茶很快就要下来了。” “师匠不要打岔!”吉良义时皱着眉头又问:“也就是说今日的攻城战只是军事试探?那什么时候才是真正攻城?” “攻城没那么简单,如清水山城这般建立在山上的城池,以我军四千之众,旬月难下很正常,三年两载攻不下一座坚城的也大有人在。”山本时幸苦笑一声看自己无法绕过这个问题,只能叹了口气解释其中的原因。 日本攻城水平低是出了名的,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惨败发生,比如镰仓幕府的北条家率领十万大军围攻赤坂城五百守兵却被打的丢盔弃甲,这种事情说出来都嫌丢人,日本有许多坚城名城,大多是建在山上易守难攻的显要位置,完全作为军事意义的山寨,攻起来费劲还浪费人力。 但也不是说这些城就真的很难打,打不下来的原因还是因为的工程技术太菜,像样的攻城器械几乎没有,才造成攻城很难几年打不下一座坚城,或者屡次栽在一座坚城手中的事情时有发生。 “那为什么不制作攻城器械?投石机应该可以做的吧?”《武经总要》他家的库藏里见过,山本时幸也曾经读过,只是读过一遍就部再看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原因,他一直不太明白。 山本时幸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依然摇头说:“没有工匠会做,兵书最初的目的只是用来收藏或寄进寺院,真正读过兵书的人寥寥无几,武田晴信之所以被尊为东**略第一,就是因为他熟读兵书啊。” “……那路或多,也就是说除了强攻只有智取了啊!”吉良义时拍拍手,不过片刻就窜进一名身穿红色具足,面容表情被面当和喉轮遮挡住的武士,“服部保元见过馆主大人!” “哦!原来是太郎啊!你这造型不错继续努力!清水山城内的调略工作做的如何了?”吉良义时咂了咂嘴没说什么,服部家的人喜欢奇装异服,或者说叫不务正业。 服部家本也是国人出身并不存在什么忍者职业,不过在吉良家内他是被默认划为不管战阵这一块的特殊武士也就是说,服部一族还是被划作专业武士,平时来无影去无踪的时候大大多过拿着大枪太刀修炼武道的时间。 服部太郎保元就是个另类,平时喜欢一身武士装扮,一身武士装扮再梳个冲天扫把头,腰胯太刀走起路来虎虎生威,尤其一手枪术非常厉害,据说再练几年也要和枪半藏别苗头,这家伙除了搞情报之外,平时都把时间投入到练习枪术上了。 不提造型略显犀利的服部保元有多少黑历史,只见他俯身回答道:“高岛赖高之弟赖长已经秘密联络臣下,希望以开城臣服为代价获得幕府安堵状,同时他还提出在他兄长死后继承高岛家的家领和名份。” “哼!真是贪心不足的人啊!高岛家一转手换个家督?付出这么小的代价就能平息反逆带来的后果,那以后国人没事就反一反,幕府还怎么管理天下?” 山本时幸建议道:“馆主大人不妨先答应他,只要能开城后面的事情都可以轻易解决,这一点要相信石见守的能力。” “嗯?你的意思是……本家明白了,诡诈之术吗?虽然不太喜欢,但是为了消除隐患,也只有这么做了吧!”吉良义时叹了口气,吩咐道:“就照这个方法去做吧!高岛赖长的条件本家同意了,让他在尽快定好时间打开城门迎接本家入城!” 四月二十四日清晨,温暖的阳光撒在脸上非常舒服,本是郊游踏青的好日子里,却因为突然赶来的四千大军而变的越发肃杀,清水山城的地理位置不错,俯瞰南部的安昙川,是高岛郡内知名的坚城。 吉良义时坐在中军帐内,面无表情的听着传来的军报,这个过程既无聊也无趣,这次攻城战吉良家根本没有发力,因为朽木藤纲可是当着吉良义时的面发誓要拿高岛高赖的脑袋祭奠亡兄,谁还好意思和他抢攻就是不长眼,好好的攻城战演变成朽木家与城墙较劲的无聊战斗。 ———— ps:祝大家国庆假期愉快!乌梅还要码字不能出门玩真的很幸苦啊!所以特地码出3k大章求收藏,求点击,求推荐!各种求! 第94章破城与奖赏 “哎呀!差一点点就打进大手门了呢?真可惜啊!”吉良义时张望片刻,拿着铁制军配说道:“只可惜天色已经很晚了,就这样吧!明天继续!” “收兵!”总大将一声令下,朽木藤纲就算有再多不甘心也只能退回本阵。 吉良义时笑眯眯的说道:“朽木殿的表现非常好!刚才撞门的动作很勇猛啊!只可惜时间已经不够了,所以本家宣布收兵,你一定能理解的吧?” “我藤纲没有疑义。”朽木藤纲有火发不出,脸都憋红了还得怏怏而退。 除第一天朽木军凭借血气之勇险些攻破大手门之外,接下来两天完全是闷战,有所防备的高岛军从容抵挡住朽木家的进攻,直到第三天高岛赖长突然中断联络,也不知道到底他们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没过多久,服部保元就跑过来汇报道:“馆主大人!高岛赖长突然又想反悔了,他似乎还像等一等,看三筑的反应再定夺。” 吉良义时轻蔑的一笑,鄙夷的说道:“蠢!还想三筑呢!他的信使都被本家给切了脑袋,哪来的三筑给他等?告诉他!本家知道高岛家缺粮,只要本家再闻半个月,高岛家全都得饿死!限他明日夜里开城降服,否则清水山城粮尽之时就是他高岛家灭亡之日!” 山本时幸捋着胡须笑着说:“馆主大人也发现了吗?” “能不发现吗?师匠可是提示的很清楚的啊!四、五月青黄不接,本家的储备粮草不多,高岛家连番大战只会比本家的境况更糟,再说师匠不是也说了旬月之内破城吗?旬月可破城,无非粮尽开城,略微估算一下就能算出高岛家的口粮应该不足七日了吧!”吉良义时撇撇嘴,心说你还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唔,既然如此,这场攻城战就可以提前结束了啊!老臣也可以放松一下了。”山本时幸端起他的茶杯晃晃悠悠的走出大帐。 当天傍晚两军罢战后,服部保元就传来高岛赖长的最新情报,似乎发觉幕府方有备而来,对清水山城的情报十分了解,这位投机客立刻作出决断,当夜黎明之前就开城迎接幕府军登城。 幕府联军经过三天的攻防早已疲累不堪,谁也没注意到吉良家的些许动静,当天晚上吉良义时早早的安歇,那种黑灯瞎火去偷城的任务他才不要去参与,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现在还在发育期,早睡早起身体好,熬夜这种伤害皮肤的事情一定不能做,万一脸上起疙瘩了怎么办……” 四月三十日午夜过半,吉良家马迴众悄悄出动,他们弃马步行绕道东侧的小路迂回上山,在服部忍者的引导下很快与内鬼高岛赖长接上头,两百余马迴众在这位资深带路党的引导下突入曲轮四处放火,城内剩下的四百余守军在内鬼与马迴众的联手攻击下被打的溃不成军。 天守阁中酣睡的高岛越中守赖高被惊醒,立刻组织起强力的反扑,吉良家的马迴众有意放慢步伐让高岛赖长率先攻进去,最后这位高岛家的最大叛逆亲手杀死自己的兄长,并把他的脑袋献给吉良家表示恭顺,是役马迴众有二十八人受伤无一战死,高岛赖长所部战死三十五人,包括高岛赖长在内全部负伤。 第二天,高岛氏开城降服,吉良义时亲切的接待高岛赖长,并很大方的给了他一番功,一番乘与一番枪被勇猛的山冈直长获得,当然他也为他的勇猛付出了代价,屁股上中一箭的事情和他的勇猛事迹一起广为流传,被吉良义时戏称为“屁股中箭的勇士”。 高岛赖长与当晚返回紧急修缮的清水山城中居住,第二天当小姓推开纸门时发现高岛赖长的尸体已经僵硬了,据说死前没有挣扎搏斗的痕迹,身上也没有伤口,双眼突出表情惊骇似乎是被吓死的样子,据说这是他兄长高岛赖高来找他索命。 “据说死相很恐怖,把那名小姓当场吓昏过去,真是太凄惨了。” “是啊!都是那个高岛赖长太过分了,投靠幕府延续家业的想法可以理解,但是亲手斩杀自己的兄长实在太过分了,听说高岛赖长还想杀死自己的兄长的遗孀和子女,这样的人被怨灵报复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 吉良万松丸听到这则传言却觉得不是个滋味,见到山本时幸张口就问:“服部家做的确实很漂亮!只是这么危险的事情,如果发生在本家身上怎么办?” 山本时幸只能安慰道:“馆主大人多虑了!高岛赖长的守卫被本家提前调开,只有几名小姓服饰他,所以才能轻易得手,本家可是有马迴众、侧近众、服部诘众三种保护,请馆主大人自己的人身安危吧!” “但愿如此吧!” 这场合战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结束,最大的功劳者离奇死亡让整件事变了味,好在没人怀疑吉良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高岛家因为刚经历一波纷乱所以家督之职暂时空缺,清水山城由中条时秀作为城代进行管理。 高岛赖高的嫡子太郎尚未元服,他和他的母亲亲眼目睹了叔叔杀死父亲的惨剧,据说为此还受到不小的刺激一夜之间变的成熟许多,中条时秀的意思还是先观察一下再看是不是可以作为高岛家的家督培养。 足利义藤接受吉良义时的建议,命令朽木家刚出生的幼子竹若丸继承朽木家领,但是高岛家还是要接受惩罚,罚没大半领地约合一万八千石归于吉良义时,只留给高岛家七千石保留家名,按照足利义藤原本的意思就一点领地都不留全部没收。 只是有点不切实际,高岛郡内第一大势力高岛家的影响力非同一般,看他以郡为苗字,又有六个分家瓜分九成半的高岛郡直领就知道这家的影响力有多大,真按他的想法去执行的话,肯定会引起更大的麻烦,除朽木家之外高岛七头都会站到幕府的对立面,作为高岛郡的掌控者,吉良义时可不想让高岛郡内国人对他有不利的看法。 高岛家的核心领地就在安昙川流域的下游两岸,这里距离琵琶湖只有不到两里,不但地理位置优越还是高岛郡最富庶的的地区,郡内一半粮食产量都出自安昙川两岸,即使只占据一部分也能获得一万八千石,可想而知高岛家为了这块土地付出怎样的代价。 根据服部忍者调查的情报描述,高岛家原本只有高岛庄一处拠点,后来经过数百年十几代人的努力开拓以及武装扩张才获得今日的领地,为此高岛家不惜与同族一门发生摩擦甚至战争,包括高岛高赖杀死朽木晴纲也是为了土地争执,最后绕一大圈就落到吉良义时的手中,真是命运多舛造物弄人。 吉良七头另外几家也在清水城之战结束后献上誓书,并把自己的嫡子送到吉良家表示愿意服从幕府的调遣,由此高岛郡彻底平定,高岛七头被收编为幕府奉公众归于吉良义时管辖,幕府同时又宣布了正式任命,吉良义时为北近江守护代,直属幕府管辖。 六角家的反应相应就迟缓的多,从清水山城开战到被攻陷全无反映,直到高岛家减封一半、高岛七头降服将嫡子、一门送到吉良家做人质,这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变化过后,六角义贤才发觉自己又错过了最重要的部分,只能捏着鼻子支持足利义藤的决定。 大馆晴光在观音寺城渡过颇为乏味的十天时间,就从六角家带来前任家督六角定赖的亲笔信,六角定赖为了进一步向势力扩大的幕府靠拢,决定将自己侄子六角义実送到幕府担任高家众、御供众。 这位六角义実其实是佐佐木六角氏真正的嫡流,他是六角氏纲的嫡子,六角高赖的嫡孙,六角氏纲作为家督并不走运,刚一继位就赶上细川政元被杀,细川家内乱的永正错乱,更倒霉的是在永正初年京都参加合战时受伤感染,年仅二十七岁就病逝。 前任家督六角氏纲死后不久,曾在相国寺出家做僧人的六角定赖,立刻取代他侄子六角义実成为六角家的家督,要说六角定赖在其中没用上其他手段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在他手中六角家进入全盛时期,谁也不会支持一个毫无根基又只有九岁的小孩子,所以身为六角氏纲的嫡子,六角义実就成了孤家寡人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绝色。 六角义実也从嫡流变为分家,而且还是十分尴尬的分家,权柄全无的养在观音寺城里做一介废人,他弟弟过继到伊贺守护仁木家改名叫仁木义政,也算唯一能捞到的安慰奖,这次又被六角定赖废物利用,打发给将军家做人质也只能说世事无常。 ———— ps:这场战斗只能算热热身,真正的精彩合战还在后面,请大家不要急,前因后果要交代一下,很快会让大家看到精彩的战阵对决。 第95章战争的准备 滋贺郡归属吉良家,这个消息的震动远比高岛郡的变故更令六角家感到不安,滋贺郡本来是六角家划给幕府作为渡假圣地的居住区,幕府当时落魄的可以有个地方呆就满足了,六角家也想借此机会亲近幕府,谋求获得管领代并提高家格的目的。 事实证明六角定赖这么做是完全正确的,在足利义晴与细川晴元和睦后,六角定赖先后与细川晴元联姻,为足利义藤元服获得巨大的声望,并成为幕府管领代达到他初期制定的目标,他们家也算一改室町时代被幕府打压的局面,一跃成为大名鼎鼎的武家大名。 只是六角家说到底就是个投机客出身,本身并没有过硬的军事武装,在事关畿内格局变动的几次合战里经常出现按兵不动,待局势明朗后再锦上添花或者干脆撤退的局面,所以六角义贤很干脆的丢掉管领代。 由于六角家一时犹豫错过了机会,致使两郡飞到吉良义时的手里,这使得六角义贤对吉良家有些不满意,想去暗示吉良家又没有借口,只能瞪着眼睛干着急。 四月的最后一天,中尾城内外改修全部完成,这是足利义藤在参观坂本城后发觉许多防御设施十分不错,又命工匠照例制造同样的结构,反正一座山城被他折腾了大半年终于完工,为此吉良义时还被叫到中尾城里召开酒宴。 酒宴结束后足利义藤将他召到天守阁中,说道:“你的军势准备的如何?有没有把握为本家出阵?” 吉良义时迟疑了下,便如实说道:“本阵的三河武士毫无问题,两郡的国人还没有召集,不知公方殿下的打算是?” “余要在今夏夺回失守的京都!这是家父的遗愿也是余的志向!三筑在今夏也一定会进发京都,余和三筑如相逢狭路,必有一方战败!余不能败!余要取胜!所以三郎就从现在开始动员吧!吉良多动员,最好是从三河国再调拨一些军势!我幕府的气运就在此战!” “臣下明白了!回到坂本臣下会立刻着手去办。”吉良义时起身告退。 足利义藤任命吉良义时为坂本御所警固役,目的是让他以负担坂本御所卫戍任务为由发动动员令,吉良义时早等着这个名义下手了,直接借用坂本御所警固的名义,向足利义藤申请调拨直臣协理坂本城,理由是大军出阵后方不可空置不问。 那意思其实就是说,你公方殿下一句话让我跑断腿没问题,但是你得给我人手补充啊!足利义藤想也没想就答应他的要求,不就是要幕府直臣吗?钱我没有人还是不缺的,于是细川藤孝被吉良义时要过来,并委任为滋贺郡代,他的职责是制定法令管理滋贺郡诸事。 跟随细川藤孝一起过来的还有蜷川亲世之子蜷川亲长,这位外交官的长子被调来担任普请奉行,还有大馆晴光的庶兄,那个傲慢的奉公众五番番头大馆兵库头高信,他的长子大馆晴忠担任税赋奉行负责征收税务。 同时还有松井正之的同胞兄弟松井友闲被任命为坂本城下町奉行,负责协理坂本城下町事务,吉良义时给他的任务是尽快压制坂本港的座商,关于城下町的行政法令与细川藤孝商量着办,他还给出一个范例,就是观音寺城下町的乐市令,可以着手拟定一套相似的法令。 回到坂本城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写信给三河留守的大河内信贞,书信交由服部家的忍者日夜兼程传递到三河国,按照服部家的标准这封信三天内就能送到西条城。 第二件事就是传令滋贺、高岛两郡内发布动员令,要求两郡各出两千五百人,共集齐五千大军,由山本时幸担任军代负责编练这五千军势,他的任务很重必须保证五千军势在短期内形成战力,起码要脱离普通农兵足轻的层次。 为了尽快完成任务,山本时幸从西条备与赤备中抽调两百五十人担任临时兵长,争取在一两个月内把这支临时凑齐的军势改造成一只战力不俗的正规备队,在山本时幸忙着整编近江军团的时候,西条备与赤备也没闲着,两只备队卯着劲比谁更强。 赤备武士在弥补了训练不足的缺点后,后劲被完全激发出来,短短半年就能与数量相等的西条备战的不分胜负,就连西条备的枪衾的也被他们学了七八成,欠缺的无非是配合的熟练度,赤备骑马武士仍然坚持隔一天步战训练的制度,所有战马上披上一层竹木制作的马铠,虽然抵挡不住太刀和大身枪的杀伤,但是面对普通足轻的长柄和软绵绵的弓矢还是没问题的。 八天以后,三河方向终于传来消息,或许是因为吉良义时获得盛大的元服影响,也可能是刚经历一场大胜给吉良家的威名增添许多光环,总之三河国人闻讯大为鼓舞,原本三河奉公众三心二意的态度出现反转,他们开始积极联络大河内信贞,表示愿意再派出一批一门同族的武士,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新募集的武士大约三百余名,大概要用半个月才能到达近江。 另外吉良家也出现了一些变化,吉良义安奉今川义元之命将上下两吉良合并为三河吉良家,同时任命冈部元信为安祥城代,并担任三河吉良家的取次役,不过今川家似乎没有料到两吉良内部达成了协议,上吉良家名义上从属吉良义安,实际控制家领及家臣集团以及各地利益保持不变,这是吉良义安当初给出的承诺,同时承认吉良义时的京都吉良家为一门惣领。 另一个消息可能就有些不同,看到书信时吉良义时撇嘴冷笑:“今川义元果然还是忍不住了,这么快就要把女儿嫁给兄长吉良义安,大概也是担心两吉良合并后不受控制吧!想依靠联姻和谱代压制来控制吉良家吗?只是两吉良仍然保持表面合并,实际仍然各行其政根本没有抱团的心思,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事吧!” 今川义元和太原雪斋似乎也没想过吉良家统一之后仍然保持分裂状态,三河吉良家的名份根本约束不了上吉良的家臣团,实际所谓的三河吉良家还是下吉良那群人,今川义元为了加强对三河吉良家的控制嫁女儿,派重臣还划拉不少远江众和松平家的一门众派入三河吉良家掺沙子,才总算可以安下心来。 ———— ps:今日三更8k字,大家等待已久的大战很快会开始,在这里乌梅求一下收藏、点击,没有推荐很难熬的!请大家支持乌梅!谢谢! 第96章海盐的计划 吉良义时想了想又打散无聊的想法:“不过这样也好!兄长与今川家联姻,吉良家的安定就能多一层保护,从三河抽调人力前往畿内的阻力也会小很多,毕竟三河本土的武士越少,今川家对三河事物的插手也就越容易,这些奉公众出身的家族真是目光短浅,四十个家族一次拿出三百武士,再来两次恐怕连自己的一门和谱代的一门都抽光了吧!” “咦,两吉良家各抽出一百精锐随同上洛,加起来这就是五百多人,本家的直属武装突破两千人?唔!还是人人备马自带兵甲武器的真正精锐,这样一来本家的后勤压力会更大了!指望卖马车赚的那点钱真是入不敷出啊!不行!本家得想想办法怎么赚钱才是!” 吉良家两千多人的俸禄支出,人吃马嚼都是一笔巨大的开销,虽然坂本城的建立让城下町与坂本港町结合在一起,吉良义时可以凭借收取各种税收保持正规收入,新建的城下町以免除部分当年的税务为代价吸引町民短时间填满新町,所以能收的只有一些常规的商业税,营业税。 坂本港到是一棵摇钱树,当初选择坂本建城也是看重坂本港巨大的贸易份额,可这棵摇钱树暂时还未驯服,那些可恶的座商抢走一大半税务份额,坂本城刚确立对坂本港的支配权,根本谈不上完全控制,但是以吉良家目前的财务状况,又是练兵又是募兵还有俸禄支出都是沉重的财政负担,即使他手里还有一笔丰厚的资产也扛不住坐吃山空。 “看起来这场战争确实得赢啊!如果幕府输了,本家的财政状况也很难维持大军运转,万一幕府连裤子都赔进去,本家还玩什么?还不如在骏河当傀儡来的自在吧!”吉良义时眯起了双眼,手中的折扇缓缓摇动,不知在盘算什么。 五月初,足利义藤联合近卫晴嗣又给吉良义时弄来一份礼物,因为征讨逆臣高岛赖高的功绩,被朝廷赦封为従五位下左兵卫佐,这个职务是吉良家从南北朝时代开始承袭数百年的世职,吉良义时亲自赶往中尾城致谢。 回到坂本又想起多日不见胜姬,便带着阿菊来到坂本御所看望庆寿院和胜姬,经历大御所去世的打击,昔日风华正茂的御台所一下变的苍老许多,整日里青灯古佛一片寂寥,吉良义时枯坐了半个时辰见庆寿院面无表情的诵读佛号,只能悄悄退下。 来到后院就听到一阵欢笑声,胜姬拿着吉良义时送给她的竹蜻蜓在院子里玩的愉快,坐在不远处的阿菊正拽着一名中年妇人不让她过去,这名妇人似乎很着急的样子,不时叫嚷几句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阿菊在和谁说话呢?这位是?” “老身是近卫家的女官阿万,蒙庆寿院的垂青调到御所里管束公主殿下!”这名老侍女板着面孔,看起来就是一副很不好亲近的样子。 “噢,原来如此啊。”吉良义时淡淡的点了下头,就直接无视这个傲慢的老侍女,对胜姬喊道:“胜姬,过来歇歇吧!” “奥尼酱!胜姬不累!胜姬还要再玩会儿,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御所里实在太闷了!”胜姬追着竹蜻蜓满院子跑,没一会儿就满头大汗,脸上的装束都被汗水浸花了,最后还是不吉良义时给拉回来。 “公主殿下!您现在是公方殿下的妹妹,幕府的公主,不在是乡下来的武家女儿,您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乱接受外人拿来的奇怪东西。”老侍女阿万一把夺过胜姬手中的竹蜻蜓,一把掰断丢掉,胜姬当时就被吓傻了,眼睁睁看心爱的玩具被暴力扯碎,当时就哭出来。 看着阿菊被吓的脸色苍白抱着哭泣的胜姬小声安慰,吉良义时当时就出离的愤怒了,随手丢出折扇砸中刻薄老女的额头,怒声呵斥道:“侍女阿万!谁给你的权力毁掉本家亲手制作的玩具?谁给你的胆量离间本家与胜姬的亲情?谁允许你以一介贱役身份正坐本家面前说话?谁又指使你恶意抹黑我幕府御一家的尊严?” “你……你……”老侍女阿万一下被他震慑住,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被折扇打中脑袋更是奇耻大辱,这位老侍女自恃自己是近卫家的家人根本不怕吉良义时,“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近卫家的家人!我可是庆寿院请来教导管束公主殿下的人!” “来人呐!”吉良义时根本不给她作出辩解的机会,立刻唤来守在院外的奉公众:“侍女阿万袭击公主殿下,本家怀疑侍女阿万内通三好长庆,预谋加害庆寿院!本家以幕府奉公众首领的名义,命令你们尽快审问核实上报公方殿下裁出!” “是!”几名膀大腰圆奉公众,一拥而上叉起奋力挣扎的老侍女,也不理她的辩解直接硬拽出御所。 “胜姬不要再伤心了!那个老女人已经被我撵走了!以后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了。”吉良义时拍拍胜姬的脑袋,安慰道:“竹蜻蜓虽然坏掉了很可惜,但是还是可以修好的,等兄长拿回去修补好了,再送给你玩好吗?” “嗯!胜姬会很期待这份礼物的,胜姬累了要去休息了!”看着胜姬远去的背影,阿菊担心的说道:“胜姬不会有事吧?” “看来还是被刚才的事情吓到了……可恶的侍女阿万!都是这个老女人的错!本家回去就写信给义兄,让他派来一个知书达理的侍女教导胜姬。” 吉良义时的义兄就是近卫晴嗣,元服礼上亲自为他梳发,他的父亲近卫稙家和吉良义时结下乌帽子亲,“时”之一字出自其手,所以吉良义时与近卫家有着天然的亲密关系,这种关系通过胜姬与近卫晴嗣的订婚而进一步加强。 胜姬的教育问题事关近卫晴嗣未来生活,想必他也一定会慎重对待,比起庆寿院任用倚老卖老顽固不化的老侍女,近卫晴嗣只会选出更好的女官而不是更差的。 五月二十日,拖拖拉拉行进半个多月的上洛队伍终于进入坂本城,这支队伍里有五百余人是这次上洛的主力,三百人来自三河奉公众,另外两百精锐属于吉良家自己的武装,五百人立刻被分成两部分,西条备吸纳两百人,赤备吸纳三百人,这样一来双方的差距从八百对五百,变成一千对八百,赤备的腰杆似乎一夜之间挺起来。 这次上洛领队是大河内一族的大河内基高,他的任务是把这五百几十人安全的送到地方,另外还押送了一千五百石精制海盐,作为吉良家所属盐池这几个月的产出。 “但马守还真是聪明啊!看准本家在畿内的位置,打算借本家的海盐打通坂本地区的海盐销售吗?也罢!不给你们点利益,又怎么能安心在三河奉公呢?”吉良义时一眼就看穿大河内信贞千里送盐里打的小九九。 第97章九鬼水军众 奉公众享有免除地方诸税的权力,当然经商的话仍然是少不了关钱、各地杂税的纠缠,但是上洛的贡物就不一样,历来庄园只有克扣上贡,没有贡物被半道截留的道理,克扣方可以用凶作天灾兵乱等作为借口,截留的就只有贪婪无度一个原因,拎不清轻重什么都贪的领主很容易遭到所有人的联合打击,所以吉良家想借每年上贡为由获取利益确实是个取巧的心思。 三河的国人能想到这一层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再深一层的也只有大河内信贞一人能想到,他想借运送吉良家自己的海盐上洛的机会,打通吉良家到坂本的贩盐通道,尾张津岛大桥家的许诺还不能满足他的胃口,只有更远的京畿才是利润最大化的最佳选择。 “畿内的盐价不均,粗制海盐一石三贯五百文上下,略微纯净的海盐四贯五百文左右,本家盐池自产的精制海盐还从未在畿内出现过,短期内造成高价不是问题……不过长期经营还是有必要控制价格,运输中转、打点国人等支出,平摊下来大概为每石三贯文,只要本家定价六贯文以上,就能获得一半的利润。” 吉良家自家的盐池一年产盐基本保持三千几百石的水平,加上一门谱代的盐池一共有八千多石,东海道的商路目前只维持尾张、伊势、远江分别设立盐屋分销精制海盐,为了防止今川家的觊觎,暂时还没在骏河设立盐屋的打算,精制海盐的制法被吉良家的一门谱代垄断,暂时处于垄断的地位。 当然尾张、伊势的大商人已经注意到吉良家的精制海盐非同一般,除了大量吃进之外也没放弃套取技术的打算,在东海道及美浓地区可以消化三千石以上的食盐,最近几年往返关东经商的行商每次停留三河也会大量吃进精制海盐,以此作为回货保本的一种常规手段。 精制海盐的销售量稳步增长,去年累计销售了四千二百石,但是这距离库存售空还有一定距离,大量投入市场又担心迅速贬值,所以吉良家一直捂盘惜售了好几年,如果这次在坂本设立盐屋成功,以畿内的吞吐量别说三千石食盐,就算五千石也能分销一空,其中的利润也是个惊人的数字,作为坂本城下町的支配者,吉良义时也能获得丰厚的税收回报。 吉良义时对大河内基高交代道:“回去告诉但马守,他的打算本家已经明白了!让他备足新盐,等候本家的好消息吧!” “臣下一定尽快禀报,馆主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让但马守保持目前的状态就好,今川家会很乐意三河力量貌合神离的趋势,警告那些心存幻想的家臣,不要妄想两吉良统一,那只会给两家带来灾祸,这句话就拜托但马守转述给兄长听吧!”吉良义时微微皱起眉头,还是决定把话挑明比较好。 三河的武家大智慧没有,花花肠子歪心思却一点也不少,论勇武也不差关东武士多少,就是改不了目光短浅的窠臼,吉良义时没心思纠正这群鼠目寸光的家伙,三河分裂符合今川家的利益,也符合吉良义时的利益,他巴不得松平家拆成八份一人一份各自独立自主,当然这话不能说出口,只能意会不可言传授人以柄。 五月初,作为吉良家的光杆水军大将的泷川益重找到吉良义时:“馆主大人!本家不能没有自己的水军,京畿如此丰沛的内河水道如果不善加利用简直是浪费上天的恩赐啊!” “是吧!本家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呢!益重的意思是?” “请馆主大人准许臣下回志摩一趟,为本家招募一批水军吧!”泷川益重顿首拜下。 “招募吗?没问题啊!”吉良义时点点头算是认可他的提议,随即又提出新的问题:”只是本家没有船工怎么造船?去堺町雇佣船工似乎很贵的样子啊!” “这个包给臣下来做吧!我志摩国除了水军就是船工和渔民,多了不敢说百十个船工还是能拉过来的!”泷川益重信心满满的说道。 “原来如此啊!那就交给益重去做吧!事成之后你就是本家名副其实的水军大将了!” “臣下的愿望是为馆主大人统领铁炮队!因为臣下这几年没有下海,一直在练习铁炮术,所以恳请馆主大人允许在下事后调任铁炮大将。”提起铁炮队他似乎想起泷川益重是有这么说过,擅长铁炮术希望担任铁炮大将,出仕时希望的职位就是这个,即使当了半年的光杆司令也初衷不改,真是执着的家伙。 “好吧!那就随你便啦!不过你得给本家招来一个合格的水军大将!绝不能是个半吊子!” “是!”泷川益重兴冲冲的躬身退下。 没过多久,泷川益重就如约带来一百多名船工,同时随行的还有两百多名水军,他们的首领是志摩九鬼家出身的九鬼重隆,九鬼重隆是九鬼家现任当主九鬼泰隆的次男,兄长是家督继承人九鬼定隆,因为他在九鬼家内没有继承权,而被同乡的泷川益重拉拢着投靠吉良家。 “原来是九鬼家的人啊!你家不就是那个熊野别当一族的九鬼家吗?后来是因为一门之间争夺惣领地位失败,才跑到志摩去做起了国人是吧?” 九鬼重隆激动的说道:“是!臣下一族就是熊野九鬼家!” “你家不是志摩国的有力国人吗?怎么会想起投奔本家的?”吉良义时从没听过九鬼重隆这号人物,也不免怀疑他的用心。 “因为伊势国司北畠家的干预,臣下一族的境况已经大不如前了。” 九鬼家近些年过的并不好,原因是伊势的国司北畠家将触角伸向了志摩国,作为志摩七党之首,波切郡第一大势力的九鬼家,必须直面北畠家的强大压力,面对气势汹汹的伊势国司,九鬼家自然不愿束手待毙,这些年九鬼家拉上志摩七党一起对抗北畠家,但是随着北畠家大规模介入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倒向北畠家的豪族越来越多,志摩国临时领袖的九鬼家也变的越来越难过。 因此九鬼家的次子重隆曾经也想过寻求外援,可是这个时候谁都救不了他们,经过多次失望而归的打击,九鬼重隆开始对九鬼家的未来产生悲观心理,这时他又遇到泷川益重,从他嘴里得知他已经是吉良家的家臣,他的从兄弟泷川一益也出仕织田家,于是九鬼重隆的心思一下活泛起来。 在泷川益重提出邀请他出仕吉良家的事情,九鬼重隆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接着招募追随他的同族家臣以及同乡旧友等一百多人,连同泷川益重通过旧关系招来的一百多名水军一同上京。 随后吉良义时又询问了一些水军作战的基础问题,就以两百贯年俸任命九鬼重隆为吉良家的水军大将,那两百多水军就是他的属下,九鬼重隆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献上一个提议:“请馆主大人以商议坂本水运诸事的名义,招来淀川众商议!” “坂本水运诸事吗?我明白了!你是打算控制内河水军众吧?”吉良义时称赞道:“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第98章拉拢淀川众 想到淀川众的作用,吉良义时又招来服部小四郎让他把服部家搜集的淀川众资料拿来,仔细一读才知道淀川众并不是他想象中一群驾船的普通船老大,而是和美浓国木曾川上曾经遇到的川并众类似。 两者都是当地土豪、船头、渔民自发结成的乡党,依靠垄断河川上的日常贸易而发达,当然淀川众这个称呼很笼统,毕竟淀川包含的支流众多,地理位置恰好又是畿内的核心地区,所以淀川众的凝聚力远比川并众差。 “因为淀川地处畿内而被包括朝廷、幕府、管领、守护、大寺僧兵集团等诸多势力压制打击,淀川众的发展一直不是很顺利,生活在淀川上大大小小的乡党都可以称为淀川众,其中只有三成是内河水军,这些内河水军分散在几十个小家族中,其中实力最强淀川氏担任淀川众名义上的统领。”服部小四郎不停顿的报出一连串情报,到底是搞情报出名的家族,这么小就能掌握这种本事。 “噢!原来如此啊……话说小四郎比本家还要小一岁吧?” “是!臣下天文十一年生。”服部小四郎恭谨的回答。 “小五郎现在怎么样?” “……很好!”服部小四郎表情突然抽搐一下。 吉良义时一脸坏笑的提示道:“尿床的问题解决了?” “……” 吉良义时觉得当面揭人伤疤的行为有些不太厚道,于是又改口道:“对了!本家想起一件事情来!曲直濑道三把他的儿子曲直濑守真推到本家这里做武士,你去找他要一份治疗尿床的处方吧!即便他不会的话,也是有一个父亲可以请教的啊!” “臣下代家弟谢过馆主大人!”服部小四郎一脸发窘的跑掉。 “真是个害羞的家伙啊!他就是半藏?一点也不像啊!”吉良义时继续看资料。 充分了解淀川上活跃的内河水军具体情况,吉良义时就派出使者以商议坂本水运诸事为由,招来淀川众大大小小的几十个头领,这些人哪见过几个武家大名,地位崇高的公卿、武家出入淀川都用自己的私用船舶,淀川众接触最多的就是商人、职人以及农民,顶多有些不太富裕的武家和苍蝇一样乱窜的浪人。 因此当他们接到吉良义时的谕令后想也没想就驾着舟船跑到坂本侯参,吉良义时也没打算为难这群地位低下的国人,直接提出自己的要求,吉良代表幕府雇佣淀川众为幕府效力,义务是在战时淀川众的舟船必须无偿接受调遣,无论是担当运兵运粮的任务都不得违抗,如果要求打陆战、水战都必须无条件出战,吉良义时也保证没有特殊原因不会让他们打陆战。 当然也不是只有义务没有权利,权利就是完全负责坂本城水上运输贸易,调拨船只的船钱一律给付,坂本港吞吐的客流、货物全部交给淀川众负责,这就等于给他们找了个铁饭碗,以后不用出去揽活了跟着我就能吃饱饭。 这个条件让淀川众众多首领欢欣鼓舞,前面一大堆义务听的愁眉苦脸,但是后面的权利还是十分诱人的,如果垄断坂本港的贸易,单是坂本到堺町一条线上的船钱也能获利丰厚,更不要说前往京都的另一条线了。 淀川众名义上的首领淀川三右卫门当即拍板投效吉良家,经过测算与会的淀川众几十个首领的军力加起来也才一千六多百人,人数最多的淀川三右卫门有一百多人,最少的才十几个人,这些人具体怎么处理被他直接丢给九鬼重隆去处理。 接着吉良义时又叫来细川藤孝,让他在坂本城北部的坚田地区的船坞建造一批关船,坂本城筑城时还剩下许多上好木料挑出适用的直接拿去造船,剩下不足的在高岛郡就地砍伐限令一个月内造出十艘关船。 整个五月吉良家都在忙着整编训练,两百马迴众也跟着赤备骑军一起训练,马迴武士代代相传的流镝马箭术就算想教给他们也没那么容易学,以山冈时长的射术天赋也只能算粗通流镝马箭术,一般武士想精通必须要持之以恒的训练十几年。 经过半年的训练,目前马迴众中还有五十几人暂时没有掌握流镝马术,这些人都和山冈时长一样都是些不到二十岁的毛孩子,从小什么事不干专练骑术、弓术,元服后编入马迴众接受专业流镝马术训练,二十岁之前出师就是合格产品。 这种效率差不多和培养英格兰长弓手差不多,几年打造一批精锐成本太高昂,吉良家不惜血本的扩充也只能勉强做到两百人满编的水平,其中真正的精锐也还是原班人马的六十人和他们的子嗣。 吉良义时视察新编军势的训练情况,滋贺、高岛两郡的国人众按照吉良家的军制联合编练,许多国人很不适应这种集群作战的方式,他们往日里都是以各自家族为基础单位,或是是三五十人,或是百十来人形成一队,彼此之间虽不是泾渭分明也难免会有一些缝隙。 山本勘助定制的军法里,以各豪族出兵划分一个个组头、番头、大将,这些人负责自己的军势,就难免会有一百三十几人的足轻大将,二十几人的足轻番头,还有不到十个人的足轻组头等等情况,虽然不规范的军事编制给训练带来一些麻烦,但总体还是没问题的,用吉良义时的话来说,就当这是没满编的军队。 在前往西条备的路上,经过一处小树林听到远处的喧闹声,吉良义时好奇的一探究竟,走过去一瞧树林间黑压压一片盘坐着一两百人,树林中间一位武士正在表演箭术,朝树林的尽头一瞧,标靶只有米粒这么大。 吉良义时指着远处的标靶回首问道:“善次……咳!时长!这个靶子距离有多远?” “大概三十间左右吧!具体多少臣下也要测算才知。”山冈时长探头张望了下,报出一个数字。 “噢,三十间吗?咱们看看再说。”吉良义时驻足停在树林外张望,三十间就是五十四米有余,这水平就不是一般射手能做到的了,普通和弓最佳杀伤距离也就二三十米,高级和弓五十米以内,只是离的比较远还不知道是谁这么厉害。 “嘭!”弓弦震动着把上弦的箭矢疾速弹出,接着那名武士后退两步,再次上箭拉弓又是一箭飞出,再后退两步……就这么来回反复连退四十步,射出二十箭,算算距离这名武士也退出十几间远,逐渐来到树林的边缘处。 这名射箭的武士收弓而立,过了片刻等候在标靶旁边的武士兴匆匆的举着标靶过来,骄傲的向四周展示成绩,二十支箭矢密密的插满标靶的中心,几乎把那个红点给填满了,如此骄人的战绩立刻得到所有武士的欢呼声,一些武士很崇敬的赞叹弓术出神入化之类的吹捧。 第99章内藤的弓术 “真的很厉害!本家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厉害!”吉良义时鼓着掌走过去,见到吉良义时这群人全部俯身下拜,高呼:“馆主大人!” “诸位请起,本家只是路过听到树林里的动静来看看而已,这位射手是……内藤正成?”吉良义时仔细一瞧,这人不正是西条备的弓大将内藤正成吗?此君一直带着本部弓兵演练足轻的枪阵、枪衾,让吉良义时一度误认为西条备八百人全是足轻。 后来还是山本时幸叫来内藤正成,简略的介绍了他的本事才知晓有这么一号人,虽然知道他的弓术很厉害,但厉害到什么程度吉良义时还从未见过,这次要不是赶巧碰到他表演射术,只怕还是无缘得见。 “正成的射术如此厉害,为什么本家完全不知道?时长!你知道正成殿的弓术吗?”吉良义时转身询问,后者一脸茫然的摇摇头。 “笨蛋!回去给我了解一下各备中的勇武之士!” “臣下记住了!”山冈时长又受了一顿无妄之灾,只能一脸怨念的躲在后面画圈圈。 “正成的弓术是本家疏忽了!本家刚才观看你的弓术演练似有百步穿杨的本领啊!告诉本家,你能射中的最远标靶是多少间?” 内藤正成略显拘谨的说道:“臣下的四方竹弓只能保证五十间以内的命中,再远的话箭矢衰减的厉害很容易被风吹偏。” “原来如此啊!那就为本家表演一下五十间的射术吧!”吉良义时有心看看内藤正成的极限在哪里,直接命人准备五十间远的标靶,原本只是普通射术表演的成分,被他这一掺和变成箭术考校,草鹿靶都没准备好,只能拔掉箭矢扛着这个简易的木靶继续用。 谁能料到吉良家的家督会跑过来观看,让一场好端端的娱乐活动变了味,众人也都为内藤正成捏一把汗,与之相反,内藤正成似乎并不怎么担心,仔细检查自己的四方竹弓,可以看出这把弓经过精心保养,而且做工精细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 “臣下要开始了!”内藤正成冲着吉良义时行礼后,开始上箭慢慢拉弓,箭矢的方向微微向上似不同于之前的射术,看见吉良义时一脸疑惑的表情,山冈时长小声解答:“这是远射的一门技艺,非弓术达人无法修习。” “切,不就是抛射嘛!本家也会!就是抛不准罢了!”吉良义时对此不以为然,“英格兰长弓兵就是练抛射的,全力输出一分钟十六轮,比起他这么慢慢悠悠的瞄准出箭可要快多。” 当然他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还不清楚那种爆发速度是不看精准的,而且这么爆发也就一分钟,一时半会不能继续射击,哪有持续稳定而又精准的射击更稳定,弓箭就是远程击杀对手的工具,杀不死敌人的弓手是不合格的弓手。 “嘭……嘭……”弓弦静静的挥动着,一只只箭矢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道黑色的弧线,飞没至树林的另一头,不过一会二十支箭再次被射空,对面那位倒霉的武士又呼哧呼哧扛着箭靶跑过来。 “果然又是全中啊!和刚才的着靶差不多,这本领确实很强啊!正成现在统率两百足轻队吧?努力训练把这两百人练成一支强弓队,只要他们人人能射中三十间外的箭靶,本家就心满意足了!”吉良义时又一次站着说话不腰疼,也不管内藤正成偷偷擦冷汗的表情,十分满意的转身离去。 五月中旬弄来新盐之后伊奈忠家就为这事绞尽脑汁,没过几天他就提出建议,把这一千五百石精制海盐集中起来建立一个盐町储存,再以六贯文的高价推向近畿市场试探市场的反应,这批精制海盐是三河谱代众承担货运物流的费用,目的就是让吉良义时拿着自己的盐定价卖出去,他们的想法挺好吉良义时也没客气。 在城下町北部靠近湖畔的位置,新建一个盐町作为仓储贩运的集散地,盐町的核心建筑自然是盐屋,这是吉良家自己的产业,暂时归为山本时幸管理,伊奈忠家作为代官行使监管、任用权,奉行人暂时交给町内的商人学徒。 新盐贩售了五天效果不佳,这么贵的盐座商并不认可普通町民也嫌太贵不愿意买,不得已吉良义时又动用手段逼迫坂本港的座商联合认购一百石精制海盐,并承诺一个月销售不出去再以原价回购,依靠这个手段才勉强打开市场的缺口,接下来五天陆续售出一百石新盐。 吉良义时又派人练习天王寺屋的津田宗达,以津岛大桥家的贩售免许凭证为质,邀请天王寺屋认购一批新盐,天王寺屋也很爽快二话不说直接拿出三千贯文认购五百石新盐,同时还送来制作马车的最后一笔尾款,马车的订单在一个月前就被飞騨工完成了。 或许是有这两笔认购打底,新盐的销售一下旺盛起来,来往购买的商人络绎不绝,几天里又销售出一百石新盐,但是坂本城下町的町民仍然拒绝接受高价新盐,座商也捂着这一百石新盐等着退货,不少人等着看吉良义时闹笑话,但是他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没过几日天王寺屋又来了,这次津田家的商人一开口就问还有多少库存,当伊奈忠家报出七百石的数字后,对方毫不犹豫的一口吃下,并询问伊奈忠家能不能做主签订一份合约,为天王寺屋长期供应新盐,伊奈忠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开玩笑这种事他怎么能做的了主。 新盐一眨眼卖光了,坂本港的座商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手里的新盐,试探性的放入市场二十石,被闻风而来的商人一抢而空,大家都不知道新盐到底好在哪里,只知道拼命囤货物以稀为贵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后来有商人买通天王寺屋的商人学徒,才从对方口中得知精制海盐和传统海盐的区别,传统海盐杂质较多盐的颜色多种多样,发青发黑发红的盐都有,略微纯净的海盐少了许多杂质,颜色也相对纯净些,微红,微青成了主要颜色。 而颜色纯白的新盐不但色泽纯净亮丽,含盐量也大大超过传统海盐,如果说传统海盐的含盐量只有七成左右,新盐就达到九成五,也就是提高了三分之一还多的含盐量,同时又保留海盐的良好口感,在堺町立刻受到一致好评。 有堺町权威的天王寺屋做背书,坂本盐屋的新盐立刻成为市场热捧的产品,虽然没有演变为热炒的程度,但是因为盐屋内所有新盐销售一空的影响,还是有些人拿着买来的新盐品尝为噱头掺入食物里高价卖出,坂本港的座商们有些欲哭无泪,一来一回只能赚点小钱。 天王寺屋定下的零售价格是六贯五百文,这个价格比起东海道贵出两贯,当然算上物流成本,就算有商人从东海道运来的新盐,也不会比这个价格更划算,普通町民买不了多少新盐,一斗盐够一个有十口人的庞大家庭吃上一年的分量,普通腌渍物当然还是用粗盐,谁也不能奢侈到用新盐腌菜的地步。 三河的新盐卖的出奇的好,不过他也很清楚的知道食盐的消耗量远比不得粮食,一石食盐够一百人吃一年的量,畿内所能消耗的食盐总量也就在六万石左右,其中还有一部分是用粗盐腌菜,剩下的才是新盐竞争的部分,三河目前新盐产量不过八千石,而且价格较高能被畿内消化就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奢望占据更大的市场份额还是不用多想了。 第100章局势的变化 五月十八日,吉良义时派人联络了堺町的天王寺屋,提出购买三百挺铁炮的提议,天王寺屋对这笔生意很重视,作为天王寺屋未来的东主,津田宗及亲自坐船来到坂本城拜访吉良义时,虽然他满怀诚意的来了,但是提出的价格却一点也不诚恳。 “每支铁炮一百贯文?或者永乐钱二十五贯文?”吉良义时加重语气重复一遍,眼神如鹰隼般盯着津田宗及堪称毫无破绽的笑脸,过了片刻突然轻轻一笑,转而对松井友闲说道:“三百挺铁炮本家一定要拿下,剩下的事情交给你,明白吗?” “吉良殿下请放心,在下一定全力以赴。”松井友闲也是位有着一脸毫无破绽笑容的男人,虽然他还很年轻远没有蜕变为最强大的时刻,但是津田宗及也很年轻不是吗?年轻人与年轻人之间总是能擦出许多火花什么的。 铁炮自天文十二年传入种子岛以来,至今只有原产地种子岛筒、纪伊津田家的纪州筒、堺町的堺筒以及幕府控制的国友筒这四家铁炮制造商,这四个牌子里以堺筒的质量最佳,因为堺町的豪商可以轻易聚集能工巧匠,又花重金买来技术进行改进,所以在其余几家铁炮制造商仍然坚持小规模生产先满足自己,后向外销售的时候,堺筒的名声已经名扬日本。 经过一整天的唇枪舌战,不知耗费多少脑细胞,松井友闲终于取得胜利,他知道吉良义时绝不能接受这么高的单价,于是摆出一副你不低价卖给我们,就找从属幕府的国友铁炮采购,反正质量也不比你们堺筒差多少,最后津田宗及还是不得不作出让步,他表示要回去和父亲商量一下,没有停留直接坐船当晚返回堺町。 看到津田宗及急匆匆的离去,吉良义时就招来松井友闲询问道:“你和他谈的价格是多少?” “回禀吉良殿下,在下与津田殿商谈的价格是六十贯一支。” 吉良义时不禁奇声道:“噢?六十贯?差点拦腰砍一半啊!怎么谈下来的给本家说说?” “是!在下还价四十贯一支被津田殿拒绝,然后……” 经过了解才得知松井友闲提出的价格很离谱,他一还口就是四十贯一支,不但如此还要配备足够量的火药和铁炮弹丸,这个价格差点让津田宗及拂袖而去,好在双方都是有涵养的人,在纠缠了大半天之后,最后定在六十贯一支铁炮的价格,虽然价格提高了五成,但也比以前强的多,而且该配备的东西一样不少。 两天后津田宗及带来新的消息,天王寺屋同意这个报价,六十贯一支外加配套的火药、铁炮弹丸,吉良义时很快调出钱库里储存的一万八千贯货币交给津田宗及,三百支铁炮随之进入吉良家手中。 吉良义时把这三百支铁炮交给泷川益重,并叮嘱他不要吝惜弹药,尽快武装起一支合格的铁炮队,泷川益重带着吉良义时的命令直接找到西条备与赤备的大将,要求他分拨出两百人和一百人协助组成铁炮队,为了这件事几个足轻大将还闹到吉良义时那里,最后还是被他给压下去,新兵种必须要上,再有意见也要遵从命令。 连续半个月铁炮声从早响到晚,从刚开始的打靶变成被捆住的动物,活蹦乱跳的动物,根据泷川益重的测算,铁炮的最大射程三十间,有效射程二十间,最佳的杀伤距离是十五间,堺筒的质量可以媲美甚至略超出原装葡萄牙铁炮的水平,当然这个原装是天文十二年的原装铁炮。 进入六月,吉良义时觉得三百支铁炮还不够,又咬了咬牙找到津田宗及,告诉他吉良家打算再订两百支铁炮,但是津田宗及的话锋一变开始推三阻四,先说没有足够的货源,后来又改口说可以预定但是要等几个月才能拿到,因为堺町现在也缺铁炮。 “津田宗及在撒谎!堺町怎么会有缺货的时候,他们一定是听到什么风声突然收口了!”吉良义时敏锐的察觉天王寺屋前后语气不同,立刻叫来服部小四郎,问道:“告诉我最近畿内的消息,全部都告诉我。” “是……”服部小四郎被弄的莫名其妙,刚想说话突然又停下来向外看去,他的父亲已经站在他身后。 “父亲……” “退下吧!四郎!”服部保长把他的儿子撵出去,然后正身行礼,说道:“最新消息,细川京兆殿率领本部三千三百人出阵京都,目前去向不明。” “什么?出阵了?”吉良义时双目如火,怒视沉默如石的服部保长,提高嗓门道:“混蛋!细川晴元这是陷幕府于不义!他疯了吗?” 细川晴元当然没疯,但是他被逼急了却是真的自然正旦朝会以来,细川晴元与吉良义时的发展如同冰与火、地与天,吉良义时一飞冲天成为幕府最倚重的大将,细川晴元则高开低走,一路背运越混越糟。 吉良义时只是打了一场不怎么激烈的攻城战就获得近江两郡十五万石,让幕府一方的实力大涨不在单纯依靠细川晴元,接着又不声不响拉起七千骑大军成为幕府第一大将,与之相比细川晴元的影响力被迅速弱化,甚至有被足利义藤逐步边缘化的趋势,这大概就是细川晴元毫不犹豫出阵拉开这场战争序幕的原因。 在吉良义时发出愤怒的咆哮声时,足利义藤也在大发雷霆,这位幕府十五代将军几乎把细川家的祖宗拉出来骂一遍,包括幕府名将细川赖之也没放过,仙子啊中尾城只有一百多奉公众把守,连慈照寺的防御力量都被抽调走,坂本御所完全交给吉良义时管理足可看出幕府有多危险,要不是看吉良义时作为主力仍然艰苦训练,足利义藤都要忍不住调吉良家守备中尾城。 在发泄完信众的足利义藤也不傻,眼看最后的静默期终究还是被细川晴元打破,坐镇中尾城的公方也拿出将军的气魄,连续发出数道御教书,首先委任吉良义时为幕府军代统率幕府大军,接着又向六角义贤发出协同作战令,在一个月内动员大军出阵山城国,以配合幕府夺取京都的计划。 最后一道命令是联络三好家的背后,号召目前属于三好家阵营里的摄津、和泉、河内、纪伊等国的国人起兵对抗三好长庆,这一道命令最不靠谱,当然足利义藤也根本没期望奇迹出现,大概那意思就是聊胜于无吧。 六月十日,细川晴元攻破小泉城,让畿内静谧的风向陡然变化,三好家诡异的沉默与摄津、和泉不断传来的异动让畿内的人们压的喘不过气来,足利义藤先后派出使者联络越前朝仓、若狭武田,试图说服他们协助幕府出阵,这种尝试都失败了,朝仓家的理由是疲于应付甲贺一向一揆无力出阵,若狭武田也差不多不过他的理由竟然是抵抗朝仓家的骚扰,这两家真的有够奇葩的。 芥川山城评定间内,新搬入这座居城的三好长庆对这里还略显不适,看着下手的三好家臣一个个气势高昂的作派,这位三好家的家督淡淡一笑说道:“诸位都看到了吧?细川晴元出阵了,用了三天的时间攻破一座山城国人把守的小泉城,真是不容易啊!” “哼!我看他是越老越糊涂了!比起十年前打的石山本愿寺差点灭亡时的不可一世,啧啧!”三好长逸不屑的笑道。 剃着一个诡异月带头的十河一存握拳锤击案几,大吼道:“哈哈……兄长!细川晴元竟敢作出轻启战端这等事情,这不正是本家的好机会吗?就让我一存率领大军彻底将这些跳梁小丑一网打尽吧!” “是啊!请主公让我等一同出阵!”三好家臣一窝蜂的全倾倒。 “好好!诸位士气旺盛真是本家之福啊!之康那里准备的怎么样了?” 面对三好长庆的垂询,松永久秀连忙回答道:“义贤殿下正在召集大军,五千大军十日内即可集结,六月二十日前登陆畿内。” “很好!那就定在六月二十五日出阵!兵法一万五千,就由一存你来担任总大将!日向守作为副将吧!” “是!”十河一存与三好日向守长逸欣喜领命,松永久秀则一脸失望的退到一边,不一会儿又露出温和的笑容对两位三好家的一门众发出祝贺。 第101章紧张的备战 新消息还没传来,远在九州却发生一件大事,年初丰后大友家发生内乱,坐拥丰后,肥后,筑后三国守护的大友义鉴被嫡长子大友义镇杀死。 九州大名大友义鑑不喜欢长子大友义镇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位家督也犯了许多家族内乱常见的错误,过度偏爱侧室所生的塩市丸,而后与担任大友义镇的傅役的入田亲诚共谋废长立幼,然后入田诚亲趁着大友义镇去浜胁温泉修养的时候,杀死义镇派的小佐井大和守镇直、斋藤播磨守長実。 另外两名义镇派的家臣津久見美作守,以及田口蔵人佐鑑亲在得知噩耗后,连夜带着人手杀入毫无防备的大友馆,并将正在大友馆二阶之间中就寝的塩市丸及其生母一并砍杀,而在桐之间就寝的大友义鉴也没能逃脱厄运,被乱臣当场砍伤场面极为惨烈,这位名震九州的大友义鑑在痛苦中没撑几天就与二月十二日死亡。 大友义鑑十分讨厌的嫡长子大友义镇,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别府起兵,将两名叛乱的制造者,他的亲信津久见美作守、田口蔵人佐鑑亲手杀死,随即立刻讨伐自己的傅役入田亲诚,这个入田亲诚也不负众望的临阵脱逃,跑到他岳父阿苏惟丰那里躲避,这也就是后世闻名的二阶崩之变。 因为二阶崩之变里存在着太多的疑点,又因为大友家内部传出大友义镇与谋划了这一场刺杀计划,并在得手后立刻攻杀毫无防备的津久見美作守与田口蔵人佐,因此大友家上下离心离德。 在肥后的叔父菊池义武趁着二阶崩之变,联络肥后的豪族鹿子木氏与田岛氏夺回了原来的菊池领地以及菊池家的居城隈本城,并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展开了对肥后的反攻,先后与三池、大津山、和仁诸家攻击大友方的小代氏,同时名和、相良、合志等诸家也协助义武攻击了木山益城城。 天文十九年四月,在筑后镇压了响应菊池骚动的三池亲盛与西牟田亲氏,而后攻入肥后菊池领地,面对大友的强大军势,此时有菊池三重臣之称的肥后国人领主的隈部、赤星、城三家全面倒向大友一方,局势向着大友一方优势的方向前进着。 虽然大友义镇以迅雷之势横扫家内的反对者,并在压制家内的其他声音后,成功的改变了肥后国脱离大友家的不利情况,但是因为此次事件而造成的不利影响还是在发酵着,大友家对配下三国的家臣及国众控制力也大幅下降。 六月出阵京畿已经定下,吉良义时一边严令加紧整编训练,一边整修兵甲,他第一件事就是把侧近众唤来,将细川晴元那缴获的一百套铠甲下发下去,外加一百匹马和成套刀枪,侧近众也从预备马迴一跃成为准马迴众。 当然这个“准”马迴只是装备差不多,离真正的马迴众还有不少差距,一些小姓才七八岁铠甲都穿不上,能套上这套装备坐稳马上的一共六十几个,能骑着马来回奔跑的减去一半,能真正上阵的还要再减去一半。 在召集侧近众的时候,泷川庆次郎时益也从大和国兴福寺跑回来了,经过半年多的磨练,不但个头长高不少,就连力气也增加一倍不止,扛着一把十文字枪直接跑到西条备点名挑战渡边高纲,结果坚持五合才败下阵来,渡边高纲称他有虎将之姿,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很高兴,渡边源五郎就扛着自己的小木枪拦住泷川时益:“不许走!我渡边源五郎要挑战你!我要证明给父亲看我才是真正的虎将!” 泷川时益听到渡边源五郎要挑战他先是一笑,又看看本多三弥也拖着小木枪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似乎要哭出来的样子,于是摇摇头说道:“哦?你就是渡边源五郎啊?我可是听三弥说过很多次呢!既然你想挑战我,那我就满足你的要求吧!” “我可要上了哦!”渡边源五郎挥舞木枪猛然刺过去,但是他太过急躁反而放开下盘,被泷川时益一闪身伸腿一绊摔了个灰头土脸,不服输的渡边源五郎又爬起来再扑过去,这次泷川时益提起十文字枪一格挡,一把抢过小木枪反手架在他的脖子上。 “可恶!竟然这么容易就败了!我真的无法成为虎将了吗?”渡边源五郎倔强的小脸上写满了屈辱和不甘,闭上眼睛一副引颈就戮的壮烈表情,把泷川时益逗的大笑起来,“哈哈哈……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可恶!不要笑!有什么好笑的!这可是很厌恶的决斗,可恶的家伙!你竟然还在笑!”渡边源五郎义正词严的斥责泷川时益亵渎决斗的失礼行为,当然这也让他笑的更欢快了。 过了会儿实在笑的不行了,才把木枪丢给他摆摆手说:“哈哈哈……我不笑了!不笑了!记住我说的话!你以后一定可以成为一位虎将!正是说完了,就该许久了吧!你是三弥的朋友也就是我庆次郎的朋友!朋友之间的误会就让它过去吧!我叫泷川庆次郎时益!请多指教!” “可是……我明白了!我叫渡边源五郎!请多指教!”渡边源五郎迟疑一下也报上自己的名字,接着就看到本多三弥扑过来保住他们俩,大呼道:“太好了!庆次郎回来了!庆次郎回来了!” “啪啪啪!”吉良义时为他们真挚的友情鼓掌,跟在他身后的岛左近时胜早就看的眼热了,看到家督对他点头示意,连忙跑过去和他们抱成一团,笑三弥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看样子是高兴傻了,站在吉良义时另一侧的本多弥八郎时正嘴角不停的抽搐,露出十分难看的笑容。 吉良义时笑的如夏日热烈而又灿烂的太阳,温言对他说道:“弥八郎,要学会发自内心的笑,笑是最无害的表情,你笑的越温和就越无害,作为一个志向成为军师、谋士、内政官的人来说,笑容是你最大的朋友,愤怒是你最大的敌人,软弱和悲伤要藏在心底,只有内心强大的人才能获得伟大的成就,明白吗?” 本多时正闻言猛然一震,看着吉良义时愣了片刻,才连忙说道:“臣下明白了!” “很好!现在就笑!发自内心的笑,要感到欣慰,而不是愤怒或者嫉妒,笑一笑。”吉良义时指挥着本多时正一点点露出笑容,最后做到完美无缺的欣慰笑容后,才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做的不错。 泷川时益拉着三个兄弟过来,拜见吉良义时,然后问道:“馆主大人!庆次郎回来了!这次是要开战了吗?” “嗯,是要开战了,放心少不了你们的露面机会,作为第一战大战可要好好表现啊!”吉良义时笑着说道。 本多三弥探过脑袋问道:“我们可以上阵杀敌吗?” “咳!这个不行,只能作为侧近众卫戍在本家身边。” “这样啊!还以为可以上阵杀敌呢!一番功三弥可是期待很久了呢!”本多三弥扁着嘴缩回去。 “三弥这样小还不能上阵,再过几年长大了就可以上阵了。”吉良义时告诉他们上阵前的注意事项,其实全是他从山本时幸那听到的再原装卖给他们,把四个人说的一脸崇拜的表情,才满意的打发他们离开。 “馆主大人!这两个月的时间实在太仓促了,滋贺、高岛两备大概只比普通国人的武装好一些,上阵的话很难保证战力。”本多时正适时的提出自己的观点,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努力把自己的标准定的更贴近实际以迎合吉良义时的态度。 “呵呵,没关系,这两个备队本也没打算练成精锐的啊!他们既不是训练五年的西条备,也不是武士出身的赤备,两个月能成什么样子?上阵的话即使西条备也不能发挥十成战力的吧!不必担心,本家心中有数。”吉良义时摆摆手慢慢离去,留下本多时正略显失望的站在那。 “不行!我还要更加努力才行!”本多时正出神的望着吉良义时远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气道:“要微笑,努力的微笑!”慢慢的笑容爬满本多时正的脸上。 第102章出阵的仪式 六月十二日,细川藤孝带来一个好消息,十二艘关船在一百多名志摩船工日以继夜的赶制下终于完工,因为工期太赶根本来不及做其他准备,为了尽快完成任务,细川藤孝又调来飞騨工帮忙,还雇佣几十名坚田附近的农民帮忙砍伐树木,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总算作出十二艘关船,这已经是极限速度了,再多一艘也做不出来。 吉良义时勉力了几句,又拨出一百贯文奖励志摩船工和飞騨工,细川藤孝也获得五十贯文的奖励,拿到这笔钱的时候,这位文采风流长相出众的帅哥已经邋遢的不成样子了,据说回到家里抱着这五十贯钱痛哭许久,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 新上任的水军大将九鬼重隆立刻带领两百多兄弟熟悉新船,按照他的说法这种关船他闭着眼睛都会驾驶,出自志摩船工的手艺也让他们很放心,不用三五天就能驾着船出战了。 进入六月中旬,三好家要出阵京都的消息像病毒一样迅速散播到畿内,在这个节骨眼上,三好长庆的心腹大将坐镇京都的今村庆满却引出另外一件大事,因为他强行征收地子钱与京都的町民发生激烈冲突,町民们团结在广桥権中纳言国光的被官人声闻师村的身边,与这位今村庆满所率领的三好众在京畿内连番巷战。 虽然今村庆满一方人多势众装备精良,但是声闻师村这方也不是全无优势,在得到包括座商、地下人以及背后的朝廷支持下,声闻师村一直很耐心的和今村庆满玩捉迷藏,双方从左京打到右京,从下京打到上京,十天里大大小小恶斗十几次真是好不热闹。 六月十八日,今村庆满逮到机会成功堵住声闻师村并将他杀死,随阵的几十名町民也在投降后遭到屠杀,这一惨剧立刻引发京都大喧哗,朝廷发出谕令要求三好家妥善处理大喧哗事,但是三好长庆选择直接无视朝廷的谕令,今村庆满依然大摇大摆的在京都招摇过市。 如此猖狂的三好家立刻激起京都内外的愤怒,六月二十三日,今村庆满又一次出现在京都的街道上时,被早已等候的京都町民一拥而上,被町民所持的短刀从上到下刺了几百下当场死亡,随行的十几名三好家武士见势不妙溜掉,一路逃到芥川山城报告三好长庆。 芥川山城的三好长庆闻之大怒,京都竟然有人胆敢杀害他亲信大将,这简直是藐视他三好家的权威,于是松永久秀果断进谏道:“此为京都公家对我三好家的挑衅,不讨无以树立威权,恭请主公下令讨伐不法之徒!” 三好长庆考虑片刻,即下令道:“命令摄津、和泉他国众增兵两千,还有本家的盟友畠山家也协同出阵增兵三千!一存、日向守,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出阵京都!” “是!”十河一存、三好长逸领命而退。 在三好长庆决定出阵的时候,足利义藤也同样作出决定出阵京都,幕府的御教书下达到坂本城时是六月二十四日的傍晚,也就是今村庆满被杀死的第二天,吉良义时接到御教书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把家臣召集起来宣布出阵的命令。 “终于要出阵了吗!我等可是等候多时了啊!”年仅十九岁的加藤教明虽然只是一介足轻番头,同时又是最早加入西条备的一批元老,一向都已吉良义时的心腹自居。 “是啊!本家也应该出阵了吧!七千军势可是一股了不得的力量啊!”刚从三河过来的足轻大将大河内纲高,抚掌赞叹道。 “是要出阵了,可惜近江两备还没有训练好!”山本时幸一只独眼来回扫视厅内的家臣,似乎要确定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差异。 吉良义时身体略微一倾,说道:“本家明日既要出阵,坂本城的事物就拜托藤孝及诸君了!” 第二日黎明时分,阿菊为吉良义时穿戴好铠甲,他穿着的是先祖吉良满氏在霜月骚动时所着的熏紫韦威胴丸,这是吉良家的家传铠甲,地位比不上源氏八领但穿在他身上正合适,因为镰仓时代的胴丸很轻便,即使大好几圈也不至于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在太阳升起之前,吉良义时就按照出阵仪式的要求坐在马扎上等待侧近众将马牵过来,接着就是吃饭,大将以三种菜肴和三献之杯煮酒,吉良义时年纪太小就以甜米酒代替,为什么要用三这个数字,还是很有讲究的,因为在从飞鸟时代起被认为是吉利数字的奇数三、五、七,除了出阵式之外在合战的战场上亦经常出现。 三种食物一般是打鲍、捣栗与昆布,打鲍因为音通“敌讨”含有杀敌的含义,捣栗与“胜利”是同音也被称作胜栗,昆布与“喜悦”同音,这三种食物也是有讨一份吉利的意思,这三种食物要分别盛方在陶器里,其中打鲍五枚、捣栗七个、昆布五片,胜栗一定要多于另外两种食物,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理由。 吃三种食物还有讲究,打鲍要从窄的一端吃想宽的预示着前途光明,吃完打鲍才能喝第一杯酒,三杯酒是空的要叠摞在一起,喝酒时要先从最上面一杯喝,斟酒的必须是勇猛的足轻大将,然后再吃煮好剥皮的胜栗,再喝第二杯酒,最后的昆布要用力拉扯再从中间咬断吃下去,依次喝完第三杯酒。 在几百人的注视下,进行完三献之仪,吉良义时高呼道:“此战必胜!吉良家必胜!幕府必胜!” “此战必胜!吉良家必胜!幕府必胜!”几百名武士高呼胜利,场面极为热烈。 “出阵!”随着军配挥动,吉良家的军势陆续开拔。 六月二十五日下午,吉良义时率领七千军势移动到在靠近京都的鸭川东岸山科盆地便停止移动,因为他已经收到三好家两万大军出阵京都的消息,凭借三好家强大后勤优势,在六月二十四日一天之间,就把大军推进到淀川西岸的胜龙寺城,这里距离京都只有四里半,三好家的兵锋直指京都。 “京都已经乱了,有些公卿收拾行装向延历寺避难,还有的逃向朝仓家,据说广桥権中纳言国光已经收拾细软逃向中尾城了,京都突然传出三好家要火烧京都为今村庆满报仇,也不知是谁在散播这个谣言。”山本时幸不停的用眼睛瞄向吉良义时,后者则一脸无辜的看向他。 “我怎么会告诉你今村庆满是服部家忍者策划刺杀的呢?又怎么能告诉你谣言是服部忍者散播的呢?不这么做怎么把朝廷拉进阵营里啊?”吉良义时也觉得自己太偏重使用计谋,有些不够阳刚之气,但是他才九岁阳刚个什么啊,拿一把木剑去一骑讨吗?那是作死啊! “细川晴元个笨蛋,聚会惹是生非,出了事跑的比兔子还快!腆着脸退回中尾城里,也不知道公方殿下怎么看他。”足利义藤就靠那一百多人死守中尾城,要说不欢迎细川晴元也不可能,但是这家伙惹事生非绝对不差。 不过大家还得给他面子,不但是因为他手里那三千号人,还有他大舅子六角义贤的原因,六角义贤已经把八千大军推进到宇治川南岸,不过他的进攻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六角家表示没有足够的船只渡河,所以只能在这里停住,也不知道这河道上来往穿梭的船只到底是什么。 反正他就这么和吉良义时七千军势隔河相对,打定主意要隔岸观火,对此吉良义时连吐槽的心思都省了,不靠谱的六角家外加一个极度不靠谱的六角义贤,他还能怎么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六月二十七日,龟缩在胜龙寺城的三好家终于动了,他这一动却作出一个令人惊讶的举动,三好家竟然临阵分兵,三好长逸带领八千骑挺进出京都,其中四国众二千骑,其余的来自摄津、和泉众,他的任务是先一步惩罚参与动乱的町民,在乱捕滥杀百十个町民后,这八千骑又进入慈照寺内,看起来目标是后面的中尾城。 总大将十河一存率领三千四国众,两千摄津众,三千畠山家的援军,以及政所执事伊势贞孝率领的两千山城众,合计一万骑直接渡过桂川,前进到京都以南的鸟羽地方驻防,隔着鸭川与吉良义时的七千军势对峙,三好康长之子三好康俊率领两千军势坐镇胜龙寺城,负责作为别动队监视六角义贤的动静。 ———— ps:上传贴图的分别率太低,有兴趣可以到群里看我帖的畿内水系图,主要是淀川流域的地图,看过了才更中的水系分布,以后会涉及到。 第103章伏见山见闻 吉良家的本阵设立在的伏见山上,伏见山又名桃山就是伏见城的建造地,这里的山势并不雄伟也不见得怎么钟灵毓秀,唯一的好处就是俯瞰京都两侧有河川包围,另外两侧由山峰环绕,同时可以监视贯穿山科盆地的奈良街道。 山科盆地中间被一条并不宽阔的山科川流过,山科家的本贯地山科庄也在这里,在山科盆地的西侧就是山科本愿寺的遗迹,当年风光无比的山科本愿寺因为攻灭饭盛城而气势的大涨,不但把躲在和泉顕本寺的三好元长杀死,还趁机攻入大和国袭击兴福寺与春日神社。 结果却被细川晴元摆了一道,散布一向宗要覆灭法华宗的谣言,因为三好元长一支是位非常虔诚的法华宗徒,同时又法华宗在京都的保护者,他这一死让法华僧众感到无比的惊慌和愤怒,进一步加剧法华宗对一向宗的仇视情绪。 随后法华一揆在细川晴元的煽动下蜂起,同时与山科本愿寺就近江御坊的纠纷而严重对立的六角定赖也率领大军参战,从属于细川一方的木沢长政率军参战,山城国附近的土民一揆也随之参战,参与围攻山科本愿寺的大军多达四万,而且更可怕的是无论南都六寺还是京都五山都对一向宗的求救袖手旁观,天台宗延历寺也坐视不理,这才是一向宗栽跟头的重要原因。 “历史告诉我们,千万不能成为众矢之的,一向宗就是得志便猖狂然后被人群殴致死的典范,本愿寺证如现在夹起尾巴学好人也是被逼无奈,谁让他一向宗在畿内的人缘这么差呢?”站在伏见山上眺望山下的残垣断壁。 早在镰仓时代一向宗就被畿内五山五寺斥为邪道,延历寺与兴福寺还曾上告镰仓幕府,以私立念佛宗、无视戒律、奖励造恶、鼓动暴乱等名义要求幕府驱逐一向宗僧徒,为此亲鸾还被后鸟羽上皇处以流放之刑。 一向宗确实是邪道,比起明朝的净土宗更偏向一条邪路,明朝的净土宗,虽然也是以念阿弥陀佛为宗,但是还有十二观门,做十二观法,才能顺利得升净土,而一向宗连这个都省却了,只需要信仰本宗,并高唱阿弥陀佛便能得升净土。 本愿寺的来历是源自以阿弥陀佛四十八愿中的第十八愿即念佛往生愿为弥陀本愿,即所谓的“选择本愿”,认为只要念佛,就会与阿弥陀佛的本愿相适应,即可往生净土,以阿弥陀佛四十八愿之一作为主干阐述新宗也就罢了,一向宗还立下“以念佛为正,以诸行为傍”,直接把其他宗门一棍子打倒。 这么乱开地图炮当然要被大家群起围攻,偏偏他们这一派还形成自己的一套理念,你们讲诸般妙法比如我一句阿弥陀佛,即使我辩论不过你们,还可以派出僧徒放火烧山威吓你的信众,总之这一宗的名声很不好听。 伏见山北方的山峰是稻荷山,二十二社之上七社的伏见稻荷神社就坐落在山上,东面是山科盆地,西面的伏见原与鸭川相连,南边的宇治川以及打酱油的六角家,往北一直走就通往慈照寺,这里其实并不是最佳布阵地点,但北方的稻荷山距离京都更近,很容易吸引慈照寺内三好长逸的注意力,所以他只能把本阵设在这里,这里也有着借用六角义贤的作用。 鸭川对面的三好家本阵行营中,十河一存抱着酒壶开怀畅饮,随行的全是四国本家的亲族,如一门叔父芥川城主芥川孙十郎,三好长庆的妹夫一宮成助,阿波国人川岛惟国、寒川元政等人,他们聚在一起终日饮宴根本不把对面那七千军势放在眼里。 大帐内一群和泉的猿乐师正在表演能剧,还有一群同朋众穿着华丽的女装装作女子陪酒,军队里有规矩不能携带女眷作乐,于是就有人想出让阿弥众扮作女人陪酒作乐,这些阿弥本就是姿色美艳、舞技过人之辈,扮作女人也是绘声绘色很让帐中的诸人迷醉。 喝的醉醺醺的十河一存,一手搂着男扮女装的阿弥,一手端着酒杯大声问道:“大家说对面那个吉良家的小孩子正在做什么呢?” “哈哈哈!那个小娃娃一定被吓得寝食难安吧?”众臣嬉笑着回应道。 一名大胡子武士大声说道:“要我说一定被下尿裤子了!” 另一名武士操着四国怪异的口音笑骂道:“幸助是怎么知道他尿裤子的?总不会是躲在那小娃娃的裤裆里才知道的吧?” “啊哈哈哈……”曲调动听的猿乐声中,一群武士拍打着案几打滚狂笑,还有些武士已经不规矩的摩挲着怀中的阿弥,大概是喝多了把这些人当作侍女看了。 “混蛋久兵卫!我要和你决斗!”说着这名大胡子武士踢翻案几,冲进帐中把猿乐师一把推倒,冲到对面那名武士的案几前扭打成一团。 “好好!狠狠打!谁赢了本家赏赐太刀一柄!给我狠狠的打!哈哈哈……”十河一存不但不去制止,反而大声呼喝着让两个人厮打,混战中的两个人听到总大将放话,打的比刚才更加凶狠,一时间大帐内被摔打的一群狼籍,一些喝醉的武士也不小心被打中几拳,然后一场单打独斗就演变成混战,锅碗瓢盆到处乱飞打的好不热闹。 醉醺醺的十河一存也没逃过池鱼之殃,被飞过来的一盘味噌汤泼了一脸,好在酒宴上的食物都是凉的,否则大的大光头也得烫出几个泡来,被这么一搅合他也醒酒了,连忙喝止:“好了好了都别打了!打死人本家可饶不了你们!” 两个始作俑者已经被打的不成人形,被外边的小姓抬出大帐,大帐里还有几个醉酒的武士躺在地上没起身,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呃……还要喝!” 十河一存在小姓的服侍下灌下醒酒汤,脑子好歹清醒一点,看到几个人四仰八叉的躺在睡的像头死猪,气的大骂道:“混蛋!还喝!要不是你们这群混蛋怂恿本家喝酒,怎么能闹出这种笑话!把这些家伙给我架出去。” 十河家的一门众,十河主殿助孝晴低声问道:“主公,对面的幕府军可是有七千军势,我等如此做派是不是有点……” “不用担心!那个吉良家的小孩子只不过运气好罢了,没费吹虎之力攻下一座清水山城大概让他觉得自己也是一号人物,他那七千足轻还不如本家三千四国众!诸君皆是久经沙场的武士,你看到谁担心那七千军势了么?哈哈哈……”十河一存今年才十九岁,就已经成为三好家一镇总大将,依靠的不单是兄长的威名,更有他一身国人的勇武和不差的军略。 十河家另外一位一门众,十河一存养父十河景滋的侄子,讃岐前田城城主前田宗春赞叹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我等只需要牵制彼一部主力,坐等日向守贡献中尾城,彼军不战自退也!” 第104章对峙的局势 “没那么简单!本家真正担心的是隔岸的六角家,一旦中尾城陷入危机,六角义贤必不会束手待毙,八千六角军渡河北上与这吉良家的小孩子汇合在一起就难办了啊!以本家一万大军对抗一万五千人还是略显吃力了些,兄长那里一时也抽调不出更多兵力,本家只有与ri向守合流才能有取胜的机会。” 十河一存的军略不差,临行前已经计算出两军的差距不大,一万八对一万五并不保险,更何况中尾城还有三千细川军,一方牵制一方迎击,这是要各个击破三好家的军势啊。 讚岐木太城城主神内景之疑惑的问:“可是六角义贤为什么没有干脆渡河与吉良军汇合?这样一来不是可以直接压迫本方吗?” 十河一存大笑道:“六角义贤当然不能这么做!六角定赖这么狡猾的人怎么可以作出主动改变战局的事情呢?不要忘了兄长的评价,六角家可是只做跟风造势的事情,绝不会冒险冲锋在前的人啊!” 看着家臣们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又接着说:“当然这也只是一部分原因,最大的原因是不愿意留出空档,让兄长抓住机会宇治川北岸的北近江,一旦面临坂本御所失守的局面,不但会把山上那位小将军吓出中尾城,就连六角义贤也要面临归路被断的局面,所以他才不会冒风险渡河,在秋粮未收之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距离真正的决战还早的很呐!” 在隔河相望的另外一边,吉良义时与山本时幸的探讨的结果也和十河一存的说法差不多,吉良义时皱眉说道:“其实夏收也可以收上一些年贡,加起来大概几千石的样子吧!但是这还远远不够啊!距离秋收结束还有两个月,真正的决战还得要等。” “是啊!六角家只能派出八千援军就是因为缺粮,三好家增兵一次也只派出两万人也是因为缺粮,说起来本家还是占了便宜,滋贺高岛两郡不计成本的动员组织起五千大军,即使等到秋收也不会比这个数目多出太多。”山本时幸对粮草的实际情况烂熟于心,吉良家目前只有五千石存粮,还是去年秋收剩下的陈粮,只够七千大军吃三个多月的粮草。 “这种对峙就是浪费粮食啊!” 山本时幸反问道:“难道在坂本训练不是一样浪费粮食吗?”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练兵吃粮,现在也可以练兵。” “……似乎很有道理!那就利用这两个月继续练兵吧!”吉良义时终于被说服了,下达继续练兵的命令。 于是在六月底漫长对峙开始,吉良义时命令淀川众辖下的渔民每ri在三好家的河道附近晃悠,目的是监视三好家的动向,这些渔民每天固定在鸭川上撒网捕鱼自然也引起三好家的高度jing惕,三好家密切注意河川上的动静,甚至派出武士抓捕几个渔民进行审问,得出的结论就是他们确实是渔民。 于是每次来打渔的渔民总会被三好家的武士驾着小船驱赶,这些渔民还会趁武士返回后再锲而不舍的跑回来继续撒网,据说这种让人心烦气躁的事情很让三好家的武士感到恼火,连带的渔民拿着鲜鱼过来推销的事情也被拒绝,服部忍者趁机扮成贩卖果蔬咸鱼的商贩,成功的混入大营内刺探情报。 有了一只眼嵌入十河一存的大营,也让吉良义时感到安心,一条条看似不太重要的消息里却蕴含着莫大的玄机。 服部保长逐条说道:“七月二ri,十河一存于大帐中大宴群臣,大和国猿乐师助兴,直至三更方歇。” “七月五ri,十河一存在天王山南麓举行鹰狩,三好康俊随同狩猎,七月七ri返回大营。” “跑到胜龙寺城边上鹰狩?这家伙还真没把本家放在眼里啊!”吉良义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一万对七千还敢这么大大咧咧,说他没脑子那是绝对不可能,十河一存跑去狩猎与河对岸大营里的严密防守没有直接关系。 “对面大营里还有谁随同十河一存参加鹰狩?” “没有!十河一存只带着两百骑旗本赶往胜龙寺城,没有携带任何家臣跟随。” “也就是说这是在做戏喽?”吉良义时略微一想就明白过来,暗道:“好一个三好家!好一个十河一存,既表现出看不起本家的态度,又在暗自试探本家的态度吗?三好四兄弟一个个难缠的狠啊!” 他原以为这个“鬼十河”也就是满脑子肌肉的莽汉,谁曾想他还会玩小手段,要不是他有情报来源,还真就被他给骗过去了,吉良义时起身来回走了几圈,吩咐道:“继续给我盯住十河一存,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 “臣下还有一条情报要回报,伊势贞孝所率领的两千山城国人众很特别,他们被安排在大营的最西边,经过观察山城国人的纪律最差,士气最低,臣下悄悄探到伊势贞孝的大帐附近,发现他的防守很松懈,要不要?”服部保长做了个切脑袋的动作。 “不必了!你只要盯紧十河一存就好!”吉良义时略微考虑了片刻就否决了这个提议,现在杀他对局势没有任何助益,与之相反还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是!”服部保长悄然退下。 因为从属吉良家的水军实在太少,仅放出淀川众辖下的渔民就让三好家提高jing惕,也从侧面说明现在还不是动用淀川众的时候,对峙了十几天,双方保持古井无波的态势终于被打破,三好一方的武士时常纵马在河对岸挑衅,似乎打算激起吉良军的愤怒,只是他们的表现实在拙劣,被赶来的吉良家弓箭队一通乱shè吓的狼狈逃窜。 可能是这些武士的表现太糟糕了,总之从那之后再也没有骂战出现,十河一存依然饮宴不停,还常会请京都的的公卿来欣赏大和猿乐,据说他还当着公卿面藐视吉良义时,说他不过是一介三河小儿不足挂齿之类的话,这种话很快传入吉良义时的耳朵里,三河武士愤怒的跳出来请战,近江武士就有些暧昧,只是一味的咒骂十河一存而不提其他。 为了安抚属下的急躁情绪,吉良义时又拿出证据说服他们:“据探查,三好家军势严整毫无懈怠,其麾下三千四国众战力强劲,丝毫不让本家四个备队,这就是个陷阱,为了让本家主动进攻的陷阱,先动的人一定会露出破绽。” “是啊!吉良殿下说的对!我们还是等等吧!”朽木藤纲连忙应合道。 一sè直高攥紧双拳,愤怒的吼叫道:“可恶!就这么等下去吗?时间久了士气一定会受到影响的啊!” “训练!就从现在开始加强训练吧!”山本时幸拿出自己的解决方案:“艰苦的训练,耻辱的教训,士气一定可以保持下去!” 第105章计谋与焙烙玉 据说十河一寸是个很年轻的武士,今年还不到二十岁,但是在江口合战中就表现出了强盛的进攻**,杀起敌人来时常奋不顾身的冲锋在前,并且喜好把护在头上的兜取下来,挺着披头散发的的月代头杀敌,因而在三好家内获得了“鬼十河”的名号。 可能和两个兄长呆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十河一存耳濡目染的也学会一些手段,不过他的手段也就到此为止了,几经挑衅都毫无结果,十河一存也立刻偃旗息鼓不再作秀,其实也不是他不想作秀,而是三好长庆听说他阵前饮宴的事迹,派三好康长呵斥他,连带着也把他脱离大营私自鹰狩的事迹给暴露出来。 三好康长很是痛心疾首的怒斥十河一存不知长进,又倚老卖老的告诫他,年轻人要惜身不要玩物丧志,多吃糙米腌萝卜才是武家的操守,酒只有祭祀和庆祝的时候才能喝云云,可是他还没说完,就听到十河一存不咸不淡说出三好康俊的名字。 三好康俊也参加鹰狩,还是鹰狩的主力之一,鹰狩后喝的烂醉如泥,还叫嚷着再来一场的家伙,就是三好康长的宝贝儿子,这位三好家的老字辈当时就恼羞成怒了,恶狠狠的瞪了十河一存一眼,就去胜龙寺城教训他儿子去了。 漫长对峙了半个多月,吉良义时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比如他就暗中联络京都城内的宿老地下人,希望借助他们的力量对抗三好家,经过三好长逸当街杀死一百多人的恶劣举动后,三好家现在的名声很坏,只不过这些地下人胆子比较小不敢出头,差点白费了他一翻新机。 最后他们给出一个很奇葩的答案,这些人愿意联合京町的合会众一同出面,严防乱兵进入京都乱捕或者放火烧城,无论谁胜谁败都要拒绝败兵进入京都,看到这答复的时候,吉良义时真是傻了眼:“这尼玛是什么答复?不让败兵进入京都?这和本家有毛关系?我算是服了他们了。” 好在京都内也不是没有识相的人,京都的合会众就悄悄献上永乐钱两百贯希望吉良家武运长久,当然他们也向十河一存献上三百贯永乐钱,这种无节操的商人天生爱好两边讨好,奉行的人生理念就是不得罪人。 不甘心的吉良义时又联络了京都的五山五寺,东寺,京外的大德寺、妙心寺等寺院,希望他们给予协力支持,毕竟这是为幕府的事业做奋斗,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最后大和尚也跟他哭穷,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正等着幕府打赢三好抢回他们失去的寺领好下锅做饭呢。 “这可怎么搞?大家都哭着喊着没钱,真是糟糕透了!” 京都里就没一个给力的,吉良义时只能想办法解决问题,某日山本时幸找到冥思苦想的吉良义时,询问他上次提到的自制火药之说:“馆主大人上次可是提过自制火药的问题,老臣可是一直放在心里,不知馆主大人怎么自制火药?” “火药有什么好制作的!不就是一硝二硫三木炭吗?不对!应该倒过来!好像也不对!我再想想。”吉良义时记得以前好像记过一个黑火药配比法,似乎是硝石比较多,硫磺和木炭比较少。 “想起来了!好像是七成半硝石,一成半硫磺,一成木炭!具体做法应该是……算了!还是我找人去试验吧!”看着山本时幸一头雾水的神情,他还是决定自己去做。 黑火药的配置方法对于他来说不是秘密,唯一可虑的问题就是日本不产硝石,进口的硝石价格非常昂贵也很不划算,花大价钱从倭寇手里弄点来路不明的硝石让他压力很大,再说那些倭寇都所在肥前国平户港一带,距离京都侧近何止千里,这可连远水都算不上。 也不是没有办法,土硝的制作方法他还还记得,利用厕土、厩土与草木灰混合再加入水熬制,再经过搅拌过滤,加热再过滤等几道工序后,可以得到所需要的高浓度土硝溶液,再加入木炭和硫磺颗粒等它们自行溶合烘干,就变成颗粒火药。 试做新火药自然要进行试验,他决定先拿铁炮队做试验,新型颗粒火药的威力如何一试便知,毫不知情的铁炮队就成了他的小白鼠,几轮试射过程闹出许多笑话,新型颗粒火药的爆炸比普通火药猛烈许多,喷出的白色烟雾一下笼罩在前方形成一片雾霾,当时就把几个胆小的家伙给吓趴下,说这是妖怪来了。 泷川益重拿着一块碗口粗的烂木头,难以置信的说道:“馆主大人!这……这是什么火药?怎么会这么厉害?” 吉良义时得意洋洋的说:“这个是本家从南蛮商人那购买的火药,怎么样?厉害吧!” 泷川益重丢掉已经断成两截的烂木头,擦擦头上的汗水说道:“真是太厉害了!厉害的有点过火了。” “记住了,秘密武器不能乱说!” “臣下省得!这等秘密都泄漏出来,那名南蛮商人一定冒了很大风险吧!”泷川益重也见过一些世面,堺町里偶尔会有南蛮人出没,只不过他们的行踪比较诡异,也喜欢卖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太招人待见。 “好了!不和你聊了!本家要走了!” 丢下一包特制的颗粒火药,吉良义时又带着手下马不停蹄的赶回去,他这次有了更好的主意,那就是焙烙玉!他找到足轻番头加藤教明,据说他对火药武器也很感兴趣,没事就跑到泷川益重那里转悠,还经常跑到水军里称兄道弟,据他自称是样样全能,但是根据观察其实样样稀松更贴切点。 “焙烙玉不是濑户内的三岛水军最擅长的一物吗?据说焙烙玉的制法一直是不传之秘啊!”加藤教明还是颇有两把刷子的,在三河这个小地方也能知道三岛水军,这不是土鳖国人能比的,他们出了三河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哪里知道什么是濑户内,什么是三岛水军。 吉良义时立刻给他画了个大饼:“是啊!本家要造焙烙玉,造成之日就交给你来统率吧!” “太好了!谢馆主大人!请问队伍有多少人?”加藤教明十分期待的望着他。 “五十人吧!从足轻番头转为掷弹番头,直属本家管理。”加藤教明之前是统领三十人的足轻番头,虽然调换岗位仍是番头,但多加二十人又能直属吉良义时,地位明显要高出普通足轻大将一头,顶头上司是家督还不就是前途无量的意思嘛。 第106章战死的觉悟 焙烙玉的试验很快出来,只是略调了下硝石与硫磺的比例就交给加藤教明来处理,怎么用陶罐密封怎么引燃那是他的事,不过这家伙也确实挺机灵,跑到铁炮队借点火绳就解决这个问题,焙烙玉的制造过程较为缓慢,不适宜规模化量产,好在他也不需要量产,这东西太烫手最好不让人知道。 吉良义时又命令铁炮队进行船上shè击训练,他一直坚信铁炮队应该与水军搭配起来,在没有火炮的时代里这是最好的办法,根据泷川益重汇报的训练情况,铁炮队已经基本掌握了shè击准头和节奏,不听号令乱放枪的行为基本绝迹,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三百人铁炮队登上十五艘关船正好一船二十人,为了加强这只武装的防护力量,吉良义时又命令淀川众准备二十艘小早快传,共计两百名擅长水上作战的淀川众携带弓矢保护四周,五十人的掷弹队也被掉入水军中备战。 进入七月中旬随着天气越发炎热,经过一个多月的对峙耗光所有人的耐心,不但武士们十分烦躁,就连配下的农兵也出现了一些sāo动,秋收即将来临,这些农兵一个个归心似箭,但是战争还在继续,他们只能小声抱怨着,军心起了波澜,一些不好的苗头出现让山本勘助很是担忧。 本来就够烦恼的事情,还要面对足利义藤的拼命催促,从最初三两天一封信,到一天一封,这个不通军略的幕府公方急切的命令,要求他立刻击溃十河一存然后来中尾城救援,战争哪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吉良义时对足利义藤的军事能力不报任何希望,直接把他的命令当耳旁风。 就在吉良义时忙于训练的时候,山本时幸急匆匆走来,一眼严肃的问道:“馆主大人还真沉得住气啊!您知不知道,南海道已经开始秋收了?不用一个月三好家就能增派一万,甚至更多的大军,本家差点中了三好长庆的jiān计!” “什么!”吉良义时惊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到,急忙问道:“不是说大家都在等秋收吗?为什么三好家会这么快!是因为南海道气候温暖湿润吗?怎么会这样!” “是老臣疏忽了!老臣年轻时只在南海道放浪半年,早已记不清那里的风物,要不是今天偶然整理记录,还记不起这件事!三好家能增兵,本家可是无兵可增,和三好家比秋收,本家无论如何都会败!”山本时幸挥舞着拳头,显得气愤极了。 “这是说,必须速战速决的意思吗?”一脸愁容的吉良义时坐在军帐里自问自答:“如何速战速决?难不成要让本家强行渡河攻击十河一存?这是在作死啊!这种蠢事本家绝不会做的!” “诱敌!必须要诱敌深入!”山本勘助走到沙盘前仔细看着,又说道:“必须把十河一存引过河,只有十河一存渡河攻击,才能破掉眼前的危局。” “诱敌渡河吗?”吉良义时盯着沙盘上红sè蓝sè的小旗子,惶惑的表情逐渐变的坚定:“诱敌渡河!一定要诱敌,为此本家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师匠你做好准备了吗?” 面对吉良义时的灼热目光,这位智将眯着独眼低声问道:“老臣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馆主大人会不会太危险了?” “呵呵……征战沙场无外乎搏命尔,本家为幕府挣命也为吉良家挣命,如果不幸战死这伏见原,那也是我吉良家气数已尽,怨不得人!”吉良义时闭着眼睛高声念道:“佛曰: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chun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佛告普广菩萨:未来世中,若有善男子、善女子,闻是地藏菩萨摩诃萨名者,或合掌者、赞叹者、作礼者、恋慕者,是人超越三十劫罪。”山本时幸合掌祈祷曰。 七月二十四ri,吉良义时率领家臣团进入军营,把五千近江众聚集起来,朽木藤纲站在高台下的大声唱道:“吉良屋形大人到!”报出吉良义时名号,五千多农兵心怀敬畏的跪伏下去。 这个时代的农民很难熬,他从没打算在这些农民面前摆谱,直接站在高台前,语气温和的问道:“你们之中,谁是独子没有家室的,谁家的孩子幼小还未成年的,请站出来走到前面来。” 农兵们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这位贵人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抬头看了一眼台上的武士老爷们毫无表示,最后还是个傻大胆第一个站出来,渐渐又有许多人稀稀拉拉的站出来,看着农兵们谦卑的表情,吉良义时微笑以对 山冈时长小声提醒道:“总数大概有六七百人的样子。” “知道了!”吉良义时捏着手中的黑檀木念珠,这是他昨夜觉悟后从父母的遗物里拿出来的一物,她母亲生前常手持这串念珠祈祷家业安宁:“世尊曰:人有八苦,即为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yin炽盛苦。” 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yin炽盛这四苦,分别对应七情六yu,怨恨、贪yu、五蕴积身如火炽燃,他就是要借这八苦束缚眼前五千雄兵,默念片刻,吉良义时又说道:“你们都是没有家业的人,家里有父母在上,没有兄弟照拂,一旦战死就会绝嗣,所以本家决定让你们充当本家的本阵,也是为你们争得一分生存之机。” “绝……绝嗣?怎么会……”五千农兵似乎被这阵势吓傻了,没打仗就说生离死别这是什么意思?这些庄稼汉有些惶恐,他们不知道现在是该跪下磕头祈求饶命,还是转身逃走,眼看周围的三河武士把守各门一个个表情冷峻,有些胆小的人已经开始下跪祈祷神佛保佑。 “战争着死中求活!这是世间最可怕的修罗场,怯懦者将在这里灭亡,勇者将浴血重生!越是胆小畏惧死的越快,不但你们要死!你们的家人一样要死!因你们的怯懦而死!你们知道吗?本家在你们身上看到了怯懦和卑鄙,你们担心自己的身家、畏惧死亡、只想苟且偷生如飞蝇般残喘着活下去,是这样吗?回答我!” “呜呜……”五千多人一片哀鸿,这一下连台上的高岛七头也有些搞不懂,与一群农兵说这个不是浪费口舌吗? “你们之中会有一半人死在战场上,剩余的一半人如果侥幸没有遇到更多的追击逃回自己的家乡,还要面临三好家的乱捕……我想你们明白什么是乱捕吗?”吉良义时走下高台,慢慢靠近了人群。 乱捕就是战争抢劫,就是**掳掠无恶不作,一般烈度的战事双方的总大将都会约束过度乱捕,比如只允许针对战死的敌人和败军俘虏,或者只许乱捕村庄不准进入城下町胡作非为,当然也有不按套路出牌的武家,比如甲斐武田家在武田晴信当政以来,就十分热爱乱捕和人狩、一座城被抢光也不稀奇。 “哈!嗨!”农兵们胡乱的迎合声里还夹杂着愤懑的叫嚷,那是些不冷静的年轻人发出的声音,他们还没来及说话就被周围的中年农兵给按住,然后在那些老兵们施以严厉的眼神,立刻就老实下来。 “逃回家里这一切就结束了吗?不!远没有那么容易!三好家的大军会冲你们的村子发动乱捕,收割你们田地里所有的粮食,抢走你们最后一份口粮,如果运气不好你们的妻女还会被霸占,如果你们想反抗只会被杀死……对了,如果被三好家发现印有足利家纹的胴丸,竹枪,那死的一定不会只有你们,你的家人都会被砍头,你们的房子会被烧掉。” “啊!三好家的混蛋!我要和他们拼了!”压抑了许久的农兵们一下喧哗起来,愤怒的年轻人不顾一切的站起来愤怒的叫喊着:“一揆!暴政!” “一揆!一揆!一揆!”一个两个三个……渐渐的五千人全部站起来,他们高举着手中的长柄,发出愤怒的咆哮,百年以来土一揆的血液渗透他们的血液,守护大名不恤民力强征税赋引发恐怖的德政一揆,京都名刹大寺的伽蓝被烧毁,逼迫幕府与朝廷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嘉吉土一揆过去方才百年。 第107章人心的力量 土一揆在这百年里屡次兴起,最近一次就是山科本愿寺烧讨事件,来自山城、近江的土一揆大军与京都的法华一揆军,六角定赖、细川晴元联合军汇合,将本愿寺莲如亲手创建的山科本愿寺烧成废墟。 看着群情愤起怒火熊熊的农兵们,吉良义时非常满意的转身对家臣们说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人心!人心才是真正的力量!只有掌握人心向背者才能掌握战争的主导权!” “我等明白了!”无论三河亦或是近江出身的武士,在这一刻都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还有深深的无力感,山本时幸重复着一句话:“人心向背?掌握人心的力量……吗?” 制止农兵们无休止的疯狂叫喊,等他们渐渐冷静下来之后,才接着说:“输了这场合战,站在台上的武士们都将人头落地,这是我们武家的宿命,守护不住身后的土地就只有用死亡来谢罪!但是你们呢?你们能得到什么?就算你们之中有人愿意屈辱的活下去,熬过了三好家的乱捕,承受妻女被辱的耻辱,然后要面对什么?三好家的年供,地子钱,栋别钱,矢钱等等苛捐杂税,而且!今年这份税赋也别想躲掉。” “什么!怎么能这样做?他这是要逼死俺们!”近江农兵们惊恐的望着吉良义时,想从这位武士老爷的嘴里得到答复,但是很可惜吉良义时不会安慰他们,刚死掉的今村庆满就是个例子,幕府一方的奉行众在四月征收过一次地子钱,六月今村庆满又去征收,遭到地下人的激烈反抗并酿出大祸。 “因为你们站在了三好家的对立面,三好长庆会铲除所有敌对他的人!无论你们是在跪地求饶,还是在奋勇反抗都毫无意义,只要敌对他就必须要死!河内的木沢长政,同族的三好宗三,今日的细川晴元与幕府,还有明日的你们!前些日子三好家的今村庆满为了在京都征收地子钱,把广桥权大纳言家的家臣杀死,只要你们反抗三好家也一样会被杀死!” “他们不能这样!我们要反抗三好家!我们要反抗!一定要一揆!”呐喊再起,武士们对“一揆”两个字已经日趋免疫,比起刚才的骚动显然淡定许多,胆子很大的年轻武士缩在队伍最后面小声笑谈,似乎把这五千人的怒吼当作一出戏剧。 近江的惣村体制还有部分得以保留,比如高岛七头就从六角家获得了守护使不入的特权,比睿山延历寺不但有这个特权,还有诸税不入特权,如果当地领主不长眼侵犯他们的权益,这些人就会拿起武器组成一揆军,打败领主的军队逼迫或者杀死领主,以证明自己享有的特权不受侵犯。 吉良义时就是要利用惣村出身的农民,不断刺激他们隐藏在血液中的愤怒,只有愤怒的农民才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他突然大喊道:“你们一无所有!你们退无可退!当我们输掉这场战争中的时候,也是你们死亡的倒计时!你们死了,你们的妻子,父母,兄弟会遭受屈辱,然后反抗中被杀死,我们会死亡!而你们也一定会被灭族!告诉我这是你们的选择吗?” “绝不!”五千人潮愤怒的爆发,有些胆小的人开始精神崩溃,跪倒在地没过多久身上散发出一阵尿骚味,嘴里含糊的念叨着:“我不要死啊!父亲、母亲已经故去了,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在,我真的不能死啊!” 同样的事情在五千人潮中偶有出现,有勇敢的人就会有胆怯的人,这是人之常情,他也没奢望过五千农兵个个视死如归不顾一切,但眼前的危局却必须要让这些人去做那些原本做不到的事,否则他凭什么去拼三好家?近江的武士有几个相信这五千农兵,真的有十河一存的四国众那般精锐?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没人愿意说出来,武士的战意尚且不坚定,这些农兵的作战意志又会差到什么程度?真让他们一波突击被打的溃不成军,他吉良义时就可以卷铺盖滚回三河了。 “你们当然不想死!本家同样不想死!笼中困兽尚知道死斗,我等身为万物之灵呢?在面临死亡的威胁时,为什么不拿起武器勇敢的反抗?”吉良义时的声调突然拔高,厉声喝道:“知道野兽最容易被杀是什么时候吗?是它们逃跑的那一刻!决死拼杀不见得必死无疑!” “是……是!”五千农兵被一下震慑住。 吉良义时稍稍压下激动的情绪,又高声问道:“站在这里的都是来自滋贺、高岛的同乡,你们都互相认识是吗?” 农兵们被骤起骤落的节奏控制的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机械的跟着点头,一些武士开始悄悄拍打自己的胸口窝,似乎被这一连串似过山车的过程压的喘不过气来。 但是吉良义时却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又说道:“可是当你们之中出现一个懦夫,当他畏惧眼前的枪阵,漫天泼洒的箭雨又或是对方骑马武士冲过来的时候,抛弃你们背身逃离的那一刻,当这些自私自利的懦夫因为一己之私无情的抛弃自己的战友,让严整的阵实彻底崩溃的时候,你们该怎么做?” “怎么……怎么做?”农兵们有些说不出话来,胆怯是人之常情,前一刻可以慷慨激昂,下一刻同样可以抛弃战友肚子逃走,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一个个目光灼灼的望着台上那个幼小的身躯,乞求他给出答案。 “你们一定不理解什么是军阵之略吧!说起来复杂其实很简单!你们都是农民一定知道一根树枝轻轻折断,一捆树枝无论再强壮的樵夫也无法用手掰断的道理吧?军阵就是这个道理!散开的军势如同散落的树枝敌人一折就断,抱团的树枝才能依靠团队的力量抵御外敌! 但是你们之中有人做了可耻的懦夫,他一个人为了逃跑撞开原本严密的阵势,让阵形崩溃,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包括那个被逼的逃跑者在内的所有人都要死!因为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你们穿着铠甲还能跑过骑兵吗?那些胆怯的懦夫从没想过这个道理,所以他一跑连累大家都被害死! 一个卑鄙的懦夫可以让一场势均力敌的合战蜕变成一场单方屠杀!原本可以活下三千人结果只有三百人侥幸逃生,怯懦者的理由是我活着我不能为别人而死,但是拿起武器的你们是为谁而死?不是为别人而死! 是为你们身后的土地农田,为你的父母妻儿而死!因为懦夫的卑鄙之心而让所有人的家园破碎、亲友被杀,告诉我你们恨这个懦夫吗?如果你们之中出现这种懦夫,你们该怎样对待他?” 吉良义时加重语气,厉声喝问道:“告诉我!你们该怎么做?” 在这一刻,并不雄壮的童音咆哮出来,却让在场所有武士感到一阵发自灵魂的颤栗感,包括山本时幸在内的武士不禁色变,近江的武士更是被吓的面如土色,有些人全身抖动如筛糠一般,因为他们看到台下一副可怕的景象,仿佛五千名地狱中的魔鬼。 “杀死他!杀死他!” 一个个双眼发赤的农兵高举手中的武器,竭尽全力发出嘶吼声,五千人的怒吼声震的台上一片混乱,在场的武士的心神为这股可怕的气势所夺,一个个张大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台下的农兵,这还是他们所认识的那群老实巴交的农民吗?有些武士已经站不住,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倒,他们看向那个少年家督的眼神充满了惊骇和不可理解的畏惧。 “疯了!都疯了!全都疯了!”所有近江武士们在心里同一时间想到这句话,但他们已经无法置身事外,只能随着恐怖的海啸颤抖。 —— ps:新的一周,乌梅需要大家的支持!在这里求收藏、求点击、求推荐,满地打滚各种求! 第108章神佛的誓言 “很好!战争是血淋淋的修罗场!你们要时刻铭记着,勇敢者生!怯懦者死!如果你们之中有人出现怯懦者,要抛弃你和你的同伴转身逃跑,就立刻杀死他!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拯救你们所有人!不要有犹豫!因为在你犹豫的那一刻,懦夫们就已经夺走原本属于你们的,活下去的机会!” “杀死懦夫!杀死懦夫!”巨大的声浪冲上云霄,甚至连河对岸的三好军也能听到。 吉良义时的嗓音变的沙哑,这是刚才怒喝的后遗症,这会儿他也顾不得许多,又继续问:“你们信仰神佛吗?有没有去寺庙和神社里进献供奉过?不要不好意思,我是临济宗妙心寺派的信众,你们呢?” “我是日莲宗。” “我是天台宗。” “我是华严宗。” “我是净土真宗。” 台下的农兵一个个报出自己的信仰,偶尔有些日吉神社的信众也无伤大雅,近江国神佛合一,日吉大社就是延历寺掌握的家社,神社里一水的延历寺僧人也不太稀奇,神佛的力量贯穿整个日本古代史,平安后期天皇出家变为法皇一手掌握宗教大权,一手掌握世俗政权成为惯例,黎庶信仰神佛更是基本规则,无信者堕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传说也深入人心。 “你们都信仰神佛是吗?那么就在这里对着满天神佛立下誓言吧!”吉良义时转身走到高台上,深吸一口气大喝道:“跟着我念!我以前生,今生,来生,此三世之功果向神佛发誓!今度洛中合战死战不退!若违誓言,将堕入地狱不得超生!愿神佛保佑我战胜三筑,保土护乡!” “我等以前生,今生,来生,此三世之功果向神佛发誓!今度洛中合战死战不退!若违誓言,将堕入地狱不得超生!愿神佛保佑我战胜三筑,保土护乡!”整齐而庄严的声音从这些大字不识的农民嘴里发出来,就连吉良义时身后的武士们也动容,他们也不由自主的站出来跟着吉良义时的庄严誓词各自发下毒誓。 “馆主大人啊!您的野心到底在何方呢?连老臣也实在触摸不到您的编辑”山本时幸暗暗思索,“无论如何,我勘助将誓死追随您啊!” 场内庄严的誓言一遍又一遍响起,无论是近江武士还是三河武士都为之震慑,情不自禁的加入其中,一些犹豫的武士看着同伴义无反顾的走出去宣誓,自己窘迫的站在原地尴尬不已,最后也只能跟着站过去发下毒誓。 “很好!立下这个誓言!你们就和我是同袍兄弟!可以生死相托的兄弟!你们可以放心的将自己的后背交给战友,可以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自己的同袍!记住!你们之中有人会死去,但是活着的人要照顾死去同伴的遗孀!这是信义!明白吗?” “明白!”五千人慨然应诺。 “接下来就是要从你们之中推选出最严厉最不将情面的人!我需要你们自己推选出一百个这样的人组成目付组,由他们站在所有人的背后督战!立下誓言就必须遵守,如果你们之中有人违背了誓言临阵脱逃,就由这一百人目付组来惩罚怯懦者!要记住!勇敢者生!怯懦者死!” “勇敢者生!怯懦者死!勇敢者生!怯懦者死……”群情激奋的五千大军大吼着誓词,士气陡然上升到爆棚,原本十分复杂的目付组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推选出来。 看着一百个面带坚毅之色的农兵,吉良义时走下高台逐个检阅选出的大目付,然后对他们说道:“你们将代替我行使处决逃兵的权力!记住,在战场上没有情面可言,只要他逃跑,无论是你的亲人还是故友,都要毫不犹豫的立即处决!这就是忠诚!不但是为本家献忠,也是忠诚你的妻儿家园!他们死后的家眷要勇于承担下来!这就是信义! 在战场上你们所站的位置就是本阵最后一条线,后退者死!背对敌军者死!战后首实检,只要发现背对敌人而死者一律判为逃兵!督促你的战友不要犯下不可弥补的错误,让自己的家眷也跟着受辱同样是你们的职责,记住了吗?” 一百名面色刚毅的大目付齐刷刷回答道:“记住了!” “诸位同袍!今日的誓言将载入史册,汝等与我一同名垂青史!无论战争最后胜败若何,我等也不枉在这世间走一遭!战死也要毫无遗憾的去!生还者要继承死去同袍的遗志,守住身后的家园!” “战胜三筑,保土护乡!战胜三筑,保土护乡……” 返回大帐的时候,吉良家的家臣们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无论是三河武士还是近江武士都对吉良义时的演讲惊叹不已,从古至今还从没有人见识过如此具有煽动力的演讲,甚至从来都没有人关心那些农兵的死活,但是吉良义时就这么做了,而且他还用一连串令人热血沸腾的演讲换来所有人的誓言,而原本他们以为吉良义时只是要建立一个目付组而已。 吉良义时的所作所为用行动证明了他的能力,这一次不但让新来的三河武士心悦诚服,就连近江的高岛七头,坂本国人众也心悦诚服的支持他,经过一个月的漫长对峙,士气不但没有损失反而更加旺盛,许多人开始有信心面对三好家的大军。 接下来就是针对性的严酷训练,为了降低近江众对三好家大军的畏惧,吉良义时特地派遣西条备与赤备参与合练,双方以不带枪头三间棍棒为武器,双方轮流向对方发起攻击,每一次都让滋贺、高岛两备大败亏输,总有些人会在对面冲到面前的那一刻向后退却或者干脆脱离阵线,整个队形总是保持不了一致被一冲就散。 大目付担当起训练督促的责任,他们也拿着棍棒跟随队伍冲锋在前,有大目付与足轻大将的督促,几天下来终于有所起色,许多犯过错误的农兵知耻而后勇在后面的表现越来越好,在随后的训练里又调来赤备骑马队与马迴众参与合练,在马队合练的第一天目付组就当场捉住一百七十八名擅自后退者,这些人可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他们被当众执行了笞刑。 在吉良义时视察的时候,恰好就看到了这一幕,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正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按住,然后是一名头绑白色发带的目付组成员亲自行刑,抹上桐油并经过反复烘烤暴晒的藤条粘着盐水抽在背上就是一道血印子,笞三十足足让这个年轻人嚎了半刻钟。 “他叫弥平助,今年十六岁,上面有一个兄长和姐姐,他父亲曾经是一名优秀的足轻,但是很不幸的和兄长一起死在了高岛郡,他作为家中的次子接替他父亲继续服军役。”朽木藤纲说道,身为地方领主,他们几乎记得住每一个人的名字,这也是地方领主的基本素质。 “小子记住了!要是在战场上,就凭你刚才的动作,俺就可以砍下你的脑袋!下次别再让俺看到你后退,否则笞刑加倍!”那名目付组的军汉叫来阵夫将他抬下去。 “是!俺再也不会后退了!”弥平助趴在简易的担架上大声说道。 “看起来还不错,希望他们能信守自己的诺言。”吉良义时很满意的点点头。 第109章阵前筹谋 这种临阵磨枪的训练只是为了提高近江两备的承压力和适应力,从五月开始到七月底两个多月时间里,该练的枪阵也都精熟了,基础的合击技巧每天都在反复练习,遇到什么情况如何应对也有老兵教导,两个备队即使当不了精兵也比那些只能打顺风仗的农兵强出不少。 士气高昂军心可用,下一步就是如何对付对面那一万骑三好军势出阵,根据多日观察,这一个多月的漫长对峙也让对面的三好家不断消耗士气,因为三好家的大营驻扎在伏见鸟羽地处京都南边的腹地,每天晚上都会有些武士跑到京都喝花酒,对于军纪败坏的行为,十河一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助涨了一些特权武士的气焰。 另外一方面,伊势贞孝统率的山城国人众因为他的部众不属于三好家所属,所以要自筹粮草,按照十河一存的说法,山城众还应当负担一些粮草补给,只是看他比较可怜免去而已,两千人吃吃喝喝也是笔不笑的负担,就京都伊势家那点家底肯定不够花,所以摊牌费用又引起山城国人的不满,前些日子在大营里闹的很不愉快,山城国人众的士气也滑落到很低的水平。 同样士气不高的还有畠山家的河内、纪伊国人众,这三千人在游佐信教的率领下就是打酱油的心态,能出兵也是给三好长庆的面子,要不然秋收的时节到处都缺人,谁陪着他在这野地里待上一个月啊。 因为一些想法还未成熟,吉良义时也没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于是在军议的时候就有人开始盘算着山城众下手,首先跳出来的是本多弥八郎,他建议道:“不如趁夜突袭,我等军势连夜从鸭川西南渡河绕像地处南部的山城众,然后一举发动攻击,三好家背后遭袭,必然不战自溃!” “好主意!臣下支持!” “臣下也支持!” “此议大大不妥!胜龙寺城就在河对岸的天王山下,本家这么大动静的夜袭焉能瞒得过城内守军?”山本时幸摇摇头当即否决掉。 鸭川向南延伸不过三里就与桂川汇合成为淀川的干流,然后一直绵延流淌着奔流如摄津国的大阪湾,胜龙寺城就在两河汇聚的西南角,坐落在天王山的山麓正好斜对着河口,别说大规模的夜间行动躲不过他们的眼睛,就算躲过了一旦战事打响,城内守军从背后突袭吉良军,那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结局了。 现任胜龙寺城城代换成了松永长赖,此君是松永久秀的胞弟也是知名的猛将,由他统率两千四国国人众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山本殿下的意思是此计不可行?那您有什么看法请说出来吧?”一名近江国人不阴不阳的问道。 “是啊!山本殿下就说说吧?” 近江国人众不太理解山本时幸到底地位特殊在哪里,一名连家老都不是的家臣怎么就能让三河武士如此信服?山本时幸这两个月对近江两个备队整编也没做太精深的训练,所以他们不知道这个山本时幸有多么厉害,也没见识过三河众的全部力量,把清水城合战当作吉良义时的功劳,在他们眼里山本勘助只是一个筑城高手,其他的一概不知。 “请注意言辞,这是本家的军略师范!” 吉良义时一插手这些近江国人立刻闭上嘴巴,表面上是对他心服口服,但那也只是对他的手腕佩服而已,双方没有主从关系,尤其高岛郡的高岛七头都和六角家有很深的关系,滋贺郡的大津也有六角家的老关系在,距离收他们为家臣还很远。 类似在军议上的小冲突还有许多,每次冲突都是两帮家臣团之间的不协调,这让吉良义时感到头疼和厌烦,在整个七月下旬里除去整军练兵,就是努力弹压日益愤怒的农兵,或许是那份誓言的后遗症,每日里反复灌输加强誓言的近江农兵们发觉日益忍受不住三好家例行公事似的挑衅,平日里与他们没有多大关系的辱骂这个时候也变的格外刺耳。 更大的麻烦是这七千军势不是全部,还有负责安营扎寨,运输粮草,做饭烧水做杂活的阵夫,这些阵夫足有两千人,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农民,这些人也需要口粮,因为他们伺候七千军势生活做饭各种杂活都给他们做,吃的也不比农兵少。 吉良义时忽然想到一个办法,立即提道:“秋收在即领内缺人,本家有意放阵夫回乡秋收务农,不知诸君以为如何?” “不妥!阵夫们走了军营里的杂务谁来处理?”这个提议刚拿出来就遭到部分人反对,有人反对当然就有人支持,不知不觉又演变成三河与近江的争吵,吉良义时被吵的头疼,立即宣布军议到此为止,他则带着十几名随从走到军营里四处乱转。 “这鬼天气太热了!”山冈时长拿着扇子胡乱扇风,这些日子他一直跟随马迴众训练,偶尔才有机会过来执勤,用他的话说整日骑在马上屁股都磨出泡来了,还不如跟着他到处转悠舒服。 “是很热啊!”看着日头高挂空中,吉良义时也只能哀叹一声,转眼瞥见一名阵夫扛着柴禾匆匆走过去,让他又想起军议上的提议,于是对随从招呼道:“过去看看!” 跟着那名阵夫的身影,他们来到一处阵夫的简易营地,说是营地其实就是一群帐篷区,中间有一个个临时火塘作为烧水做饭的地方,大白天的阵夫的营地里也没什么人,小心的跟在那名阵夫的身后,来到一见帐篷前停下。 听到帐篷被时而传来的咳喘声,似乎是有名阵夫生病了,另外一个人在帮他熬药,两个人闲谈了一会儿,又说道今秋的年景,那名不时咳嗽的阵夫声音苍老而疲惫,喘了一会儿才说道:“今年的年景还好,只是不知家里的孩子能不能收完粮食。” 另一名阵夫叹息道:“唉!这些大老爷们非要在秋粮没收的时节打战,乡里能出力的男丁都来服军役了,我们这些不愿意服军役的只能做阵夫,撇下家里的妇女孩子万一被哪个惫懒货欺负了怎么办?” “听说那些孩子们对神佛发下誓言!真是……咳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另外一名阵夫连忙为他拍打几下顺气,帐篷内的两个人随即止住话头,停在帐篷外的吉良义时,已经悄悄的转身离开。 第二天,服部小四郎就带着阵夫的情报来汇报:“阵夫们最近的表现十分不稳,一些阵夫暗自串联准备逃回乡里,如果大战爆发大部分阵夫都会逃离。”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啊!阵夫都跑了就只有用备队来运粮了,这样可是要让本家的白白浪费大量军力做基础运输的啊!”吉良义时的眉头不觉间拧在一起。 “阵夫的问题一定要尽早解决,也必须得解决!这件事就交给老臣来提吧!”山本时幸当仁不让的接下这件差事。 第110章狂妄的十河一存 八月一日傍晚,吉良义时招来山本时幸密议,两人围绕如何诱敌的话题逐次展开,一直议论到二更天,吉良义时才又说道:“师匠!阵夫的安抚工作做的如何?他们对本家的提议如何理解?” “虽然不是很理解,但是他们还是很感激馆主大人的通情达理,已经在收拾行囊准备返乡了。”山本时幸又说道:“馆主大人的计略太险,老臣以为是不是可以减少分兵的数目?” 吉良义时叹了口气说:“非劣势不可用奇险之计,本家也是被逼无奈啊!就这样吧!明日在军议上宣布。” 八月二日例行军议,吉良义时以总大将的名义发布命令,以秋收在即为由要求解散两千阵夫回乡秋收,同时命令滋贺、高岛两备各抽出一千人回乡秋收,一个月后准时返回,这个命令一出口当即就遭到所有人的一致反对,无论三河众还是近江众都对此表示无法理解,阵夫你要撤,两个备队你也要抽人回乡,那军势不乱了套了? 这次吉良义时根本没打算多费口舌解释,直接发布命令离开军帐,他不需要事事都向人做解释,向家臣妥协成为习惯以后再想反复就难了。 “馆主大人!”本多时正追过来说道:“馆主大人!您为什么要突然撤军?您不是说过,临阵分兵不是兵家大忌吗?” “嗯!弥八郎还记得本家说过的话啊!”吉良义时停下脚步饶有兴致的打量他,又说道:“那你应该记得兵者诡道也,这句话吧?” 本多时正有一套过目不忘的本领,这本书的出典他自然也清楚,张口就说:“出自《孙子兵法》始计篇,全文曰: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势者,因利而制权也。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很好!琢磨清楚这句话的意义,你就都明白了!”看了一眼正在若有所思的本多时正,吉良义时摇摇头转身离开。 “馆主大人……”山冈时长有些担心的望着他,“好像很多人在议论您的命令。” 吉良义时没好气的说道:“这个不用你管,你要做的是先把马迴众全员骑射的事情解决好!” 回到军帐内,他又把滋贺、高岛两备的十几名足轻大将秘密召集过来,原本不大的军帐一下塞进十几个人变的满满当当,军帐内的武士们一个个面色严肃,他们也知道这位总大将有什么密令要宣布,压抑的气氛似乎让空气都变的不太流畅。 吉良义时沉默的扫视着在场的武士,突然说道:“我要交给你们一项秘密行动,你们有谁打算退出,现在还可以离开,我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来做出决定。” 沉默而压抑的军帐内时间一分一秒的渡过,看到最后时刻也没有人站出来离开,吉良义时摆摆手,命令山冈时长放下围帐退出去,然后走到简易的地图前说道:“这次的行动很特殊,你们要带着两千人沿着宇治川返回坂本,注意!不是让你们返回去,而是藏在槙永山附近的镜川待机,等待三好家渡河后,再绕道鸭川登陆从后方突袭三好家。” 下面的足轻大将纷纷用眼神互相交流,其中一人站出来说道:“吉良殿下的意思,是要让五千军势对抗一万大军,再由我们从后突袭前后夹击的意思吗?可是这是不是有点太……” 吉良义时摆摆手示意提问的足轻大将先坐下,然后用一种截然不同的语气,缓慢而坚定的说道:“就是因为太过奇险,对你们的要求才更加重要!本家的生死荣辱,两郡五千郎党的性命,还有背后那十几万人父老的殷切期盼,就全压在你们身上了!” “看起来吉良殿下已经有所觉悟了!”一名年过半百老人忽然站起来,对着身旁的的同僚说道:“那么诸君就拼了吧!” “拼了!”这群中年人也被老人的话语所鼓舞,全都站起来大吼道:“为了守土护乡!为了驱逐三筑!拼了!” “好!诸君气势高昂!本家也代表吉良家,代表幕府为你们壮行!”吉良义时一拍手,十几名小姓端着酒具走进来为帐内的武士倒上清酒,清酒的味道并不浓烈,但是在座的武士们却为之动容。 “这是诸君的家乡自产的清酒,诸君一定很熟悉吧!”吉良义时也端着一只酒杯站起来,说道:“本家年纪尚幼不能饮酒,在此就以水代酒敬诸君一杯!祝诸君武运昌隆!” “我等必不复馆主大人重托!”这群热血中年人终于舍得改口,一口气干掉杯中清酒,恭敬的躬身告辞而去。 一天后,吉良义时不顾群臣反对强行解散大军阵夫,返回坂本的消息传入河对岸三好家的耳朵里,十河一存初时还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派出几路人马严密监视河对岸吉良家的动静,果然被他们看到成队的足轻乘船离开军营,随行的还有扛着行李的阵夫,不到一天的时间对面的大营就空出一大片,这可把十河一存笑歪了嘴。 “哈哈哈……这个小孩子果真是什么也不懂啊!自作主张解散军势回去收粮食?藏在他背后的家臣一定要被气的切腹了吧!” “那个小家督才十岁,十岁的小孩子懂什么?他的家臣都是笨蛋吗?连一个小孩子都管束不住!我看他们才是最蠢的人!赶快去切腹吧!哈哈哈!” “据说对面已经开始军心动摇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有逃兵出现了吧?这真是自取灭亡啊!” 听着家臣们的议论,十河一存大笑道:“我就说过,这个小儿不足挂齿,你看!还没过两个月他就沉不住气自掘坟墓了!我猜的没错吧!哈哈哈!” “还是十河殿下高明,一眼就看出对面那个小儿外强中干,我等实不如也!”一时间马屁如潮,各种阿谀之词喷出来,把十河一存乐的开怀大笑。 “哎哎!别这么说!我也是跟着兄长多长了些见识罢了!诸君就不要吹捧了!我感觉自己都快飘起来了!”十河一存的心情不错,还开起了玩笑。 “十河殿下年纪轻轻就立下如此大功,未来一定前途无量啊!”众人又是一通马屁派过去。 十河一存一挥手将帐内的闲杂人等撵出去,而后对众人说道:“有兄长坐镇芥川山城,本家只要努力打赢合战就可以了!此战我必胜无疑!明日整军,后日出阵!诸君就跟随我一存共同出阵吧!将那个吉良小儿剿灭,把藏在山上的小将军给抓回来!” “我等谨遵十河殿号令!”在这一刻,三好家的家臣们心悦诚服的拜服下去。 ———— ps:铺垫如此多,就是为了明天即将到来的,本书中第一个**情节,敬请大家期待,明日的决战! 第111章恐怖的三好军 八月五日黎明时分,十河一存所属一万骑军势拔营,河对岸吉良家先一步得到情报,于前一日傍晚命令水军众载着后撤的两千军势待机,他的要求是务必在中午登陆鸟羽原,阵夫没有再重新募集,此战无论胜败都用不上他们。 在清晨第一缕阳光落下三好军开始渡河,河道上密集的船只次第穿梭,一万大军逐次乘船渡河,首先渡河的是三千四国众已经在伏见鸟羽原上从容整军,其次渡河的是摄津、和泉为主的三好军他国众,再次是畠山家的盟军,最后才是伊势贞孝两千山城众。 与三好家声势浩大的登陆相对应,吉良军也在同一时间作出应对措施,五千大军拔营而起整军列队严阵以待,伏见桃山的山下就有许多山谷,最出名的地方要数平安时代仁明天皇的深草皇陵,在深草皇陵的周围是一片大大小小的山谷几十个。 整座山的山势与北方的稻荷山连成一个大角度的半弧形,仿佛白鹤的两只翅膀,南方的翅膀就是伏见桃山,北方的翅膀就是稻荷山,双翅长开环抱伏见鸟羽地方,沿着山势五千大军依次联结成层层叠叠的鱼鳞阵,此阵以防守坚固著称,为攻坚战首选阵形。 上午十时许,三好家大半军势已经渡过鸭川列队,军太鼓如雷鸣阵阵跳动,所有人的呼吸与心跳不知不觉与这雷动般的太鼓声融为一体,一面巨大的三階菱五釘抜大旗高高竖起,同时还有一面公饗檜扇旗高高飘扬,前者是三好家的家纹,后者是十河一存的家纹,十河一存身穿大楷的骑着一匹神骏的奥州马静静凝视着远处飘扬的旌旗。 “吾奉三筑之命出阵京畿,此战志在击破幕府军,攻上中尾山!诸君,我等必胜!” “我等必胜!”千军呼啸万马齐喑,端得声势惊人。 伏见山上吉良家本阵,听着鸟羽原上三好军爆发出的热烈欢呼声,众人的心里也是一阵发紧。 “水军众什么时候能到?” 山本时幸回答道:“半个时辰前的情报,已经进入鸭川口。” 三好军显然还在等待最后一批军势渡河,这时三好家的本阵里,忽然爆发一阵呼喊声:“快看!那是谁家的船?” 只见自南方淀川杀来十五艘关船外带几十艘小早,关船上各打这一面足利二引两旗,这些贯穿见到来往鸭川的迴船二话不说就是一通齐射,密集的铁炮声如雷震一下把所有人给震住了,河道上惨叫声哀鸣声不绝于耳,几艘没来及逃窜的迴船被当场打成筛子底。 其他的迴船一看苗头不对,连忙调转船头北上躲避,西岸还有两千山城众被隔绝在河对岸,接着小早上的弓箭手泼洒下一片箭雨,让东岸刚聚集起的阵势又变的散乱,十河一存连声大喝整顿军势,发觉军太鼓不知何时已经停下,立刻吼道:“不能在等了!给我擂鼓整军!立即出阵!” “是!擂鼓!出阵!”十几骑旗本飞驰四散,传递十河一存的将令,不过片刻军太鼓再次响起,十河一存领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大喝道:“但有讨死吉良义时者,重赏黄金百两,知行五千石!” “哈!”背插三階菱五釘抜旗,以及公饗檜扇旗的足轻,立起手中的长柄大吼着朝对面的军阵突击。 “命令西条备、赤备严守两翼,绝不能让三好军突破!” “是!”侧近众翻身上马带着口令四散传达。 吉良军本阵足利二引两大旗下,身披熏紫韦威胴丸吉良义时坐在阵幕中眺望山下如潮水般的军势,叹息道:“只能做到这一步了!短尾求生的十河一存果然率领八千人对本阵突击,能不能挡住他们就看诸君了!” 山本时幸穿着一套色色威腹卷,指着河道上来回穿梭驱赶西岸山城众的水军,说道:“馆主大人不必担心,河道已经被本家封锁,运兵船很快就会赶来,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山冈时长身穿红色具足,跑来汇报:“三好军开始突击了!” 吉良义时皱眉问道:“第一阵是谁为将?” “是高岛备的高岛右兵卫,在他后面的第二阵是滋贺备的浅见大膳亮……”山本时幸很快报出一串名字,这些足轻大将跟着他两个多月,名字早就耳熟能详。 “为他们祈祷吧!”吉良义时右手握住军配扇,缠在左手上的念珠一直延伸到小臂,出阵前祈祷是武家的传统,在他心里却有另外一层含义。 “是众生等,生时死时,自得大利,终不堕恶道。若有临命终人,家中眷属,乃至一人,为是病人高声念一佛名,是命终人,除五无间罪,余业报等悉得销灭。是五无间罪,虽至极重,动经亿劫,了不得出,承斯临命终时,他人为其称念佛名,于是罪中,亦渐销灭。何况众生自称自念,获福无量,灭无量罪。” 看着吉良义时手持念珠默默诵读《地藏菩萨本愿经》,山本勘助站起来发布命令:“擂鼓!众军准备接阵!” “咚咚咚……”巨大的鼓声随之响起,原本骚乱的军阵逐渐严整,各备足轻大将大吼着:“接战!” “放箭!” 一片“嗡嗡”的弓弦颤动声,漆黑的箭矢如密集的飞蝗,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划破天空,朝着冲过来的三好军势落下,不时传来的惨叫声并没有打乱三好军势进攻的节奏。 站在吉良军阵列最前方的高岛右兵卫,迎着冲锋的三好大军,转身举起手中的片镰枪,大吼道:“记住你们的誓言!大家跟着我念!愿神佛保佑我战胜三筑,保土护乡!” 近江的农兵们竖起手中的长柄,面对冲锋的三好军疯狂的吼道:“愿神佛保佑我战胜三筑,保土护乡!” 一队队身背乱七八糟靠旗的三好足轻,猪突猛进似的冲杀过来,弓箭颤动的轰鸣声不时传来,一排排黑色的雨点落在铠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时而会有沉闷的破革声,总会有几个人一声不吭的栽倒在地。 “接战了!对方是摄津、和泉的国人众!”下方一片喧哗声想起,黑压压的三好大军与红色的吉良军碰撞在一起,喊杀声冲上云霄几乎把军太鼓的声音压下来,近江的武士完全是依靠血气之勇与数量、精锐程度远超己方的强敌死拼。 三好军身为第一阵的摄津、和泉国人众虽然数量只有两千,但这些人都是最早跟随三好长庆,经历太平寺、舍利寺合战的百战精锐,无论士气还是战斗力都颇为不俗,而近江的备队只训练几个月,无论怎么比都要差敌方几筹。 近江的备队几乎在短短的几分钟里就被冲开几条巨大的裂隙,阵形崩解分割成几个小块,被青黑色的洪流一点点蚕食消失,嘶吼与哀号声时刻传来,在敌我实力悬殊的情况下,许多近江武士选择玉石俱焚的战法。 “愿神佛保佑我战胜三筑,保土护乡!”满身是血的足轻发疯似的扑向冲过来的三好武士,撕开他的吼轮面当,一口咬住他的脖颈,任凭那名武士的同伴刀劈枪刺也毫不松手。 “高岛平太夫!被芥川胜之助讨取了!” “高岛右兵卫!盐田三兵卫讨取了!第一阵开始崩溃!” “第一阵全军坏灭!主将以下全员玉碎!”吉良义时高声的诵读佛号,握着念珠的手在不停发抖。 两刻钟后传来消息:“第二阵接战了!” “第二阵田原五卫门讨死芥川胜之助!”马迴众一阵骚动,三好家的强悍远远出乎他们的想象,近江备放在前面竟然顶不住两刻钟。 “田原五卫门被讨死!” “浅见大膳亮被讨死!第二阵开始崩溃!” 中条时秀终于坐不住了,他提起太刀向吉良义时一躬身道:“馆主大人稍歇!臣下去阵前督战了!” 第112章生死较量时刻 三好军本阵,三阶菱五钉抜旗印随着夏风吹拂的猎猎作响,十河一存铁青着脸立于旗印之下,从开战到现在,他就一直站在那里不动,随着战事超乎想像的惨烈胶着,他的脸色也越发阴沉难看。 “为什么还不退?为什么?”十河一存愤怒的挥舞马鞭狠狠抽在旗杆上,战局的发展远远出乎他的想象,面对他三好家精锐大军的突击,幕府军不但没有溃退,反而死缠不放,这种完全违背常理的情形让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摄津、和泉他国众快顶不住了,要不要撤下来?”一宫成佑提醒道。 “不!现在绝不能撤!让他们撤到右翼继续进攻!为今之计,只有迅速击破幕府军一条路可以选,我们没有时间耽搁!”十河一存摇着头大喝道:“传令!四国众随我出阵!” 十几骑人马嘶鸣着冲下山坡,吉良义时仍然默不作声的祈祷着,没过多久又传来消息:“第二阵全军坏灭!主将以下全员玉碎!摄津众残部移往左翼,右翼畠山军战意不强,渡边殿询问西条备是否需要出击!” “让他继续等着!没有本家的命令绝不能擅自行动!”吉良义时紧张的满头大汗,本阵里一群武士神色严峻,双眼中满是急躁和焦灼。 又一骑使番冲入本阵,一时情急连翻身纵跃,连滚带爬着跑过来急说道:“不好了!十河一存要出阵了!十河一存马回众出阵!四国众出阵!第三阵接战!” “什么?”吉良义时站起来,厉声喝问道:“你确定他出阵了?” “是的!臣下愿用性命担保!” 吉良义时阴着脸沉默不语,十河一存年岁不过二十,却已经有好几个儿子,在三好几兄弟里不但是最能生儿子的,还是战斗天赋最强的一人,确切的说,这个身高一米七十出头的武士,拥有天生巨力,以及变态的膂力,经常披头散发冲入重重包围杀散敌军,凭借他那堪称恐怖的战斗方式,而赢得“鬼十河”的称号。 十河一存如此早的出阵远远出乎他的预料,原本预计应该是等待近江备队死死缠住三好军,等到三好军的锐气一消,十河一存必然会坐不住亲自出战,到那时背后突袭的别动队也差不多就位,他有的是办法慢慢磨死这位三好家的大将。 可这十河一存提前出阵却彻底打乱他的计划,如果被十河一存所部从中央突破,突入到薄弱的本阵中,左右两翼的三河武士必然会回身救援,两翼一放空就要面临一个总崩甚至全灭的危局,届时胜负逆转,一切精心布局都将变为自掘坟墓。 “第三阵平井幸之助讨死!第三阵崩溃!” “第四阵接战!第四阵崩溃!全员讨死!十河一存突击第五阵!第五阵高田与次郎讨死!第四阵全灭!第五阵崩溃!全灭了!怎么办啊!” 近江的武士彻底陷入疯狂,一阵高过一阵的愤怒咆哮在本阵里响起,阵幕内的武士们也是一片骚动,死的就是他们的同胞兄弟,这让他们焉能安坐不动,朽木藤纲不顾阻拦的冲过来,对着吉良义时大吼道:“不能等了!馆主大人!我要这么打,我等必死无疑!幕府必败无疑啊!” “闭嘴!本家自有主张!”吉良义时瞪大眼睛怒吼道:“马回众上马准备!本家要看看十河一存到底是不是三头六臂!” “馆主大人万万不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千万不能动啊!”山本时幸死死拉住他的手不松,吉良义时怒视他:“放手!本家荣辱在此一战绝不能袖手旁观!” 山冈时长大喊道:“馆主大人!快看!登陆了!两千备队登陆了!” “好!诸位随我作战,即便战死这深草原也不枉我等武家之名!”吉良义时挣脱山本时幸的拉拽冲出阵幕,看着下方黑色的箭头狠狠扎进红色的阵营里,领头是正是一位手持大身枪所向披靡的大将。 “那人就是十河一存!”吉良义时死死盯着那名大将,不过片刻又有使番回报:“馆主大人!第六阵全体玉碎!第七阵开始接战!” “击破一半了吗!跟我走!”吉良义时作出大胆的举动,翻身上马一马当先冲下山坡,吓的武士们鸡飞狗跳的追上去,山本时幸想追过去又担心中枢无人指挥,又气又急摔碎心爱的茶杯。 “还看什么!赶快给我跟紧馆主大人!若有差池你们万死莫赎!”山本时幸大喝一声,把这群不知所措的小姓统统撵走。 吉良义时一路冲过西条备与赤备的防区,那些足轻大将见到吉良义时轻骑出阵吓的连忙拉住他的马死也不松手,即便被吉良义时连声喝骂也不放开,气急了他就拿起马鞭抽他们,大骂道:“混蛋!本家表示要送死!给我松手!坏了本家大业有你们好看!” “馆主大人!您不能去啊!就算打死臣下也不能松手!” “善次郎!把这个家伙给我架开!” “馆主大人!您真的不能再向前去了啊!”山冈时长跪下来拜服下去,一群马回众全部下马跪下一片。 “本家要到阵前激励士气!谁敢拦本家!”吉良义时一声大怒,抽出家传的伯耆安纲大喝道:“我以祖先名义起誓,今日必杀十河一存!谁敢阻拦吾必杀之!松手!” 或许是被他的气势所慑,阻拦的人全部撤开,吉良义时策马冲出阵围,身后的马回众连忙上马追过去,等他们来到西条备阵前时,前方近江备第七阵已然全灭,第八阵正在接战,或许是看到吉良义时的大旗移动到阵前。 残余的近江国人大吼一声,死死挡在前方猪突猛进的三好军,战场上飘荡着如幽灵般的誓言,“愿神佛保佑我战胜三筑,保土护乡!” “主公!快看!那是吉良家的本阵大旗!他们的总大将出阵了!”正杀着起兴的十河一存突然听到身后家臣的呼喊,抬眼一看果然是那足利二引两的大旗已经能够到了二十间外,如此近的距离简直是天赐良机。 “命令畠山军突击左翼,他国众突击右翼,一定要彻底击溃幕府军!”十河一存大喝道:“诸君!前方就是吉良义时!杀死他此战即可全胜!诸君随我冲锋!” “哈!”四国众齐声大吼道,进攻的节奏又快了许多,其实他们已经很累了,连破几阵都是如此难缠,直到最后一人战死也不退,这种精神已经深深镇住一向骄横的四国众,什么样的精神才能让弱者致死不退?刚刚的热血已经随着不停的杀戮而消退,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们真的累了。 第113章十河一存之死 此时已经接近正午,伏见山下深草谷的一片青碧之间,已经被鲜血杀成一片血红之土,但是顽强的近江备仍然未退一步,双方的枪阵纠结在一起,四国武士强大的战力在一次对刺中得到充分体现。 近江几备的战力还是太弱,相持不到一刻钟就逐渐开始崩散,即使他们高喊着誓言死战不退,也无法抵挡几支长柄同时攒刺,长枪穿胸而入鲜血如雨一般喷洒,四国众突击之处形成一条鲜血小径。 四国众冲出一阵又被死死拦住,面对吉良军死缠不退的无赖打法,身为总大将的十河一存勃然大怒,一把摘下了三日月形立兜,披头散发的倒持大身枪骑马冲锋在前,怒喝道:“不要纠缠立刻突击!” 十河一存率领本部马迴众一马当先的发起冲锋,这群悍勇的武士立刻爆发出强大的战力,尤其那十河一存,左冲右突狂飙猛进,所过之处尸首分离,没有一个人抵挡的住,真是如魔神降临令人战栗的恐怖武士。 “馆主大人!近江备开始突击了!撤到后方的摄津备已经开始接战,根据观察近江备的战意高昂,已经突破摄津备的防区继续深入!” 吉良义时没理使番的消息,现在背后的夹击已经没有意义了,唯有挡住眼前的敌人才最重要,他立刻大吼道:“渡边高纲、内藤正成何在?” “臣下在!”西条备中最强的两名武将阵参,他感觉心里的底气强很多,举起手中的伯耆安纲指着那披头散发的十河一存问道:“正成!你有多大把握射死那十河一存!” 内藤正成抬头看了眼不知何时拉掉头盔和面当的十河一存,如实回答道:“不到五成!” “那就再等等!高纲,把你的枪队调过来守在本家阵前,你有多大把握挡住他?” 渡边高纲锤击自己的胸口大喊道:“臣下只要一息尚存!那十河一存就休想靠近馆主大人!” “好!本家的安危就交予你了。”吉良义时发觉自己的嗓子发出沙沙的沙哑声,又转而对身后的三河武士大吼道:“今度乃本家生死存亡之战,本家立誓合战完,本家将立于此处一步不退!所以,本家的生死就托付于诸君了!” “我等一息尚存!必将死守不退护佑馆主大人!”三河武士的怒火被彻底激发出来,一个个等着通红的牛眼怒视十河一存,仿佛要生吞活剥了他一般。 岛时胜拿着丸木弓大声说道:“馆主大人!我时胜也可以射死那十河一存!” “我时益也能保护馆主大人!”泷川时益拿着十文字枪舞了个枪花,信誓旦旦的展示自己的实力。 “你们俩给本家老实呆着!”吉良义时迟疑了片刻,又说道:“岛左近的弓术不错,一会可以试试看。” “谢馆主大人!”二小一个兴奋一个沮丧的表情,让紧张的气氛略有缓解。 “第八阵全灭!第九阵接战!”近江两备守在前面一共只有十阵,现在八阵全灭,剩下两阵六百人顶着对面不下两千人铺面而来的重压,如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有倾覆的危险。 吉良义时全身已经被汗水浸透,死死咬住泛白的嘴唇,又问道:“正成!现在有多大把握!” “七成!”内藤正成简短而有力的回答道。 吉良义时摇摇头不在说话,战场上的变化瞬息万变,很快第九阵吃不住劲开始崩溃,兵线已经全部断成一截截,他亲眼看到孤助无援的近江足轻被三名如狼似虎四国武士乱刀砍死,到死他都没有想过后退。 “第九阵全灭!第十阵接战!”不知从哪飞来一只流失擦着吉良义时的脸颊飞过,把周围的马迴众惊的差点蹦起来,吉良义时看着近江备最后三百人发出绝望的大吼,转脸对内藤正成问道:“现在的把握!” “九成以上!”内藤正成坚定的回答道。 “不能再等了!胜败在此一举!马迴众上箭!弓箭队上箭!给我瞄准前方的十河一存部!听我的号令再射击!”吉良义时郑重的对内藤正成交代道:“本家与幕府的武运就全寄托在你这一箭上!拜托了!” “是!臣下一定拼死完成馆主大人的重托!”内藤正成也很紧张,深吸一口气抽出箭矢将四方竹弓缓缓拉开,保持拉弓姿势一动不动,脸上的汗水一滴滴落在睫毛上顺着眼睛流到下巴上,他连眼都不眨一下。 吉良义时死死盯着艰难行进的十河一存,突然提起太刀指向前方,竭尽全力的吼道:“听我号令!目标十河一存!射击!” “嘣嘣嘣!”弓弦来回反弹的嗡嗡声瞬息间接连响起,包括两百马迴众几乎在同一时间驻马拉弓,几乎在瞬息之间出箭,会同三百弓箭队在内的五百支利箭化作一道道黑色的流星,沿着命运的轨迹扎入敌人的胸膛,十河一存很机敏的挥舞大身枪格挡箭矢。 原本笨重的枪身在他手中却有着异乎寻常的灵活,几乎瞬息之间几支堪称致命的箭矢被他轻易磕掉,在密集的箭雨骤然转歇的空档,突然一支箭矢如灵巧的飞燕疾速飞来,十河一存深吸一口气挥动手中的长枪扫飞那支利箭。 正当他还在为躲过一劫而庆幸的时候,却没看到这支利箭之后,还隐藏着另一支诡秘如毒蛇的黑箭,凶狠的黑箭转瞬间扎入脖颈刺穿他的喉咙。 “咳咳咳……是……血!”刚猛的箭势直刺他的脖颈,并把他的脖子刺了个对穿,接着十河一存的脖子就像漏水的葫芦一样,迸射出红色的血箭,十河一存丢下手中的太刀长枪,双手捂住喉咙上那只黑色箭矢。 艰难的抬头看向对面,一名持弓武士正在缓缓放下自己的长弓,十河一存艰难的趴在马背上咧嘴笑着,口鼻之间的血沫伴随着淅沥沥的鲜血如雨点般洒落下来。 十河一存猛然抬起头,鲜血迸射而出,大吼道:“兄长!一存先去了!” 高大的身躯终于倒下,随着他倒下的还有一百多名十河一存的旗本武士,这些亲卫在如此近距离的箭雨打击下几乎每人都扎中致命的箭矢,随着十河一存的临死前的吼声,四国众的攻势为之一滞,四国武士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望着那具慢慢倒下的尸体,许多人绝望的丢弃武器跪下来,整个战场诡异的沉寂。 “十河一存!被我内藤正成讨死了!”内藤正成一声大吼,把陷入呆滞的四国众唤醒过来,然后这群人奋不顾身的冲向十河一存的尸体,挥刀砍下十河一存的脑袋并紧紧抱住转身逃走。 “还是差了一点吗?”岛时胜有些失望摇摇头,刚才那两道迅猛的箭矢中的前一支就是他的作品,只可惜还是差了点火候,被更加老辣的内藤正成所利用拔得头筹,不过小左近自己也不觉得很失望,努力给自己鼓气着说:“我会更加努力的!” 三河的武士们大吼着发起冲击,此时战场变的无比混乱,有的人木然的呆愣在那里,如行尸走肉僵立不动,还有的人看到总大将被讨死就头也不回的转身撤退,原本严整的四国众开始崩溃,被如狼似虎的三河武士一个冲锋就一溃千里,狼狈的四处逃窜开来。 “大势已去!”吉良义时坐在马上一阵摇晃险些摔下马去,抬头看一眼时间不过午后刚过,如此激烈的战斗竟然一刻不停的进行了三个小时!他觉得自己有些脱水,想必正在奋战的武士一定也和他的体会相似。 “馆主大人!请回本阵休息吧!”山冈时长牵着他的马慢慢回转,他知道吉良义时已经累了,换做谁绷紧精神战斗一上午也会疲累,吉良义时却摇摇头说道:“吩咐主力围住他们逼降!不要多造杀孽!” “是!”十几名马迴武士知机的掉转马头四散传递消息,总大将的意志不可置疑,如山般的军令将通过他们的口信传递到四面八方。 —— ps:感谢zdc投了20张催更票,只是乌梅实在不敢接……那得要5更才能完成的,总之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关注和打赏! 第114章短暂的军议 十河一存被讨死的消息几乎在一瞬间就传遍整个战场,三好军开始总崩溃,但是近江众不打算放过他们,掩杀而来的两千近江众反杀而回,逼迫的三好军只能像南逃窜,隔着鸭川的山城众早就被弃舟追击的铁炮队、水军众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近在咫尺的京都竟然城门四闭,走投无路的山城众选择立刻投降。 最神奇的是伊势贞孝,这家伙被八百人追的丢弃粮草辎重,甚至身上的铠甲,武士刀都丢弃了,然后这位前任政所执事仅带着少量随从逃向胜龙寺城。 三千近江备分成十阵被全灭九阵,剩下的只有半支残阵咬牙坚持到最后,在三河武士冲锋的时候,他们全部跪下来嚎啕大哭,这些人哭的是如此的伤心,如此的痛苦,似乎眼里流下的不是泪水是而鲜血,哀号声如泣如诉绵绵不绝。 战场上还躺着许多失去战力的伤员,如果是三好家士兵会被立刻补上一刀然后切下脑袋,整个过程冰冷而无趣,现在没有人还想着贪功冒赏,一些年长的武士一边砍下三好武士的脑袋,一边摇着头说道:“太惨了!实在太惨了!” 战场上的见闻真的印证了吉良义时的预言,整个就是个修罗场,地面被鲜红和黑褐色的血迹淹没,闻风而来的乌鸦落在不远处仔细打量战场上的动静,它们是大自然的清道夫,死去的尸体虽然会集体焚烧,但是总有些残渣碎片会便宜这些东西。 有些侥幸没死的近江备成员,立刻会有人过来搀扶着送往后方救治,但是有些人的伤的四i在太重,重伤濒死实在没办法救治的人,只能由一群人围住跪在那里,一边唱着家乡的童谣,一边送他上路。 吉良义时休息了片刻就再次骑着坐骑在战场巡视,他巡视的时候恰巧就遇到了这一幕,远处五六个军汉围住一个人低声哭泣,走上前去才听到那个躺在地上的人说道:“虎助大叔,帮我告诉我母亲大人,我弥平助没有做逃兵,我信守了誓言,我为能够保护大家而感到骄傲,不能再看一眼母亲大人,实在太遗憾了……”说着,弥平助的嘴里开始涌出血沫,随即咽下最后一口气。 “弥平助!我记得那个少年的名字,没想到他也死了吗……”吉良义时无言的驻马不动,静静的望着一群嚎啕大哭的男人,其中还有那名对弥平助执行军法的军目付,他们哭的这样的伤心,又是如此的愤怒,吉良义时不知道自己做么做到底是对是错,获得了所期望的胜利,可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厚葬了弥平助!”对身后的山冈时长交代了几句,吉良义时纵马离开了这片伤心地。 战后的首实检只是草草举行就结束,谁也没心思去看砍下的脑袋,一把火把那些尸身烧掉,剩下的首级还要留着给将军检验,吉良义时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召集所有人召开军议。 “为什么还要召开军议?不是应该召开战后评定会吗?”许多人不理解这是什么寒意,但是吉良义时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什么?还要继续打?而且还是打三好长逸?馆主大人!请您三思啊!” “请您三思!”残存的近江武士齐刷刷的拜下去,他们的损失实在太惨重了阵亡三千人,虽然伤号加起来没有五百人,其中一大半还是最后追击时受了点轻伤,但他们这一战差点把最后一点心气给打掉,现在再出兵真是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是经过深思熟虑过后才做的决定,正如我战前所说的,击退即是自败,唯有击溃才是小胜!现在我已经赢了小胜,还要赢一场大胜!不击败三好长逸,京都难安!幕府难安!三好大军随时可以再次集结,三好长逸正是插入京都心腹的一把尖刀,此战必须打,而且必须胜,不胜则亡!”吉良义时的声音铿锵有力,让所有人不由的心折。 这是与山本时幸在战前讨论过的,不动则以一动必须要求全胜,必须要抓住这个时间差,一旦让三好长逸反应过来将必败无疑,当然这个假设只是若干套预案中的一种,偏执如吉良义时这样的家伙就坚信必须要速胜,现在打三好长逸一个时间差是最佳的机会,错过这个机会再想打败有所防备的三好长逸就太难了。 “所以!虽然本家知道诸位很累,但还是请勉为其难的坚持一下吧!只要打赢这一阵本家亲自为你们请功!”吉良义时的意志太坚定,众国人苦劝无果,再加之刚打赢一场胜利,吉良义时的威望大幅提高,最后只能通过了他的提议。 午后埋锅造饭,吉良义时命水军众捕来河鱼炖汤犒赏军士,并搬来几大木箱铜钱,对兵士们说道:“这是此战的赏钱,乱捕得来的铠甲,竹枪可以按成色折价卖给本家,本家保证每一位参战的足轻都可以分到一笔赏钱。” “噢!吉良大人真是个好人啊!”足轻们拼死拼活的打仗,说到底还是为了获得战争的红利,所以乱捕和赏钱必不可少,砍了几个脑袋就换多少赏钱,吉良义时当初可是承诺过,只要出阵就有赏钱,他做事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当场就兑现了。 接着他又宣布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另外我要宣布,所有战死者家人可以获得钱一贯文,大米两石,布一匹的补偿,生前有斩获的分文不少的给予他的家人,战后会由各惣村宿老负责处理此事。” “啊!吉良殿下是说战死了也有封赏?这……这……真是一个好人啊!三助!你听到了吗?你也有封赏啊!咱们没白为吉良殿下出生入死哇!呜呜……”不过一会儿军营里就哭声一片,接着就有人放下饭食跪伏下去。 这些大老粗擦干脸上的泪水,连忙说道:“谢吉良殿下恩典!俺二木村的太郎愿意为吉良大人效死!” “俺也是!俺上原村的平吉也愿意为吉良大人效死!”有人带头立刻起了连锁反应,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跪倒一片。 “诸位请起,请起……我吉良义时还要拜托诸位一件事!”看着足轻们都静静的听着他的讲话,吉良义时突然高声说道:“请随着我再出阵一次吧!在京都还有最后一股三好家的军势,只要击败了他们,就将京都的敌人全部肃清,我们要彻底击败三好家,为这一场罪恶的侵攻做一个了断! 战争结束后,我会在此地树立一座墓碑,祭奠战死的同袍,我会请伏见稻荷大社、京都贺茂别雷神社来为他们做祈福,本家还会请东寺、相国寺、大德寺、妙心寺的高僧为战死者超度!日后本家还会上奏朝廷请来赦命给战死者一个体面的身份,汝等将名垂青史功绩为后世所称赞,汝等子孙将以此为荣,请诸位放心大胆的随我出阵吧!” “哈!死去的同袍还可以被祈福超度吗?我等也能名垂青史?这真是……太好了!”足轻们欢欣鼓舞连忙跪下来再三拜谢。 第115章慈照寺突袭战 饱食之后,吉良义时安排水军众封锁鸭川航道,务必要保证松永长赖的两千军势无法通过鸭川,然后留下受损严重的残阵和伤兵,让他们看押战败俘虏的三好家残余军势,自己则亲自带领余下的不足四千军势乘迴船沿着鸭川逆流而上。 在穿过三条大桥后开始陆续在东岸登陆,根据服部保长反馈的消息,三好长逸正在银阁寺外布阵,先期的五千军势正在攻击山上的中尾城,而他带着本阵三千军势坐镇银阁寺。 此时大约下午三点左右,三好长逸展开例行公事的制压,自己正在慈照寺中休息,他每天都会命令大军出阵攻击中尾城,刚开始的半个月里,三好长逸还趁着统领大军的新鲜感天天上山打中尾城,后来新鲜感一过就怠倦下来,贪图慈照寺的繁华御所每日在里面花天酒地把好好的寺院搞的乌烟瘴气,真是人见人厌。 在得到这个宝贵的情报之后,吉良义时抓住了机会,立刻带着四千军势直扑慈照寺,打了三好长逸一个措手不及,在本阵里的三好家军势只有少数人穿戴整齐,大部分都放松警惕的休憩,所以吉良家的军势突袭而来的时候,本阵立刻陷入了慌乱。 吉良义时担心这厮赖在慈照寺里负隅顽抗,万一来个玉石俱焚的烧寺之举那可就得不偿失,于是他就命令大军围剿慈照寺的时候,特意围三阙一放他们逃走,而且因为兵力不足,近江备长途奔波过于疲惫的原因,吉良义时只命令强攻正面。 用铁炮队与弓箭队的远程打击力不断消磨他们的抵抗意志,一时间敢于反抗冲出来的三好乱军死伤无数,听着雷鸣般爆响的声音,三好长逸一边命令所有人拼死抵抗,一边召集家臣商议对策。 “现在幕府军打上门来了!快说本家怎么办?” 三好长逸的一门侄子,三好兵库助长胜说道:“为今之计只有与大军汇合再一鼓作气杀回来了吧!” “是啊!也只有这样了!”几名家臣都是平庸之辈,否则也不会跟着三好长逸做家臣,有能耐的都想去三好长庆那做直臣,谁会跟着这个老家伙混吃混喝,寺内的僧人把禅房的大门一锁不理他们,三好长逸也颇觉得无计可施。 “难道本家真得要逃出去吗?”这位三好家地位举足轻重的一门长老,来回踱着步子下不出决断,说到底他还是心存幻想盼着山上的军势能及时赶回来救援。 他的犹豫没持续多久,隐忍大半天的三河两备队火力全开,其中枪半藏渡边高纲一人当先,带领两百精锐足轻成锋矢阵冲锋在前,手中的大枪连削带刺片刻间杀死五名三好家的武士,接着大喝一声:“渡边枪半藏讨取三好家五名武士!” 战局瞬息万变,在渡边高纲乘胜突入阵中连斩数人的时候,吉良义时的本阵也在不断向前移动,内藤正成匹马单弓两壶箭挂在马鞍上,手中的长弓如时开时合,任何一个敢于靠近本阵的三好家武士都成了他的箭下亡魂。 紧急抽调来的三百铁炮队也有不俗的表现,泷川益重指挥着铁炮队做一次次齐射,面对三好家的足轻扎堆冲锋时,不急不躁的端枪瞄准,在距离十间的距离时才开始射击,雷鸣般的震响带着漫天飘起的烟雾遮天蔽日,一轮齐射就打死超过五六十人。 三好长逸的军势只支撑了两刻不到就全面崩溃,还没想好办法的三好长逸只能狼狈的带着残余三百名军势,向大山里的大军方向逃窜,三千余守军在短暂的交战中战死不过三百余人就全数归降,比起十河一存的本阵真是差出十万八千里。 吉良义时命令赶来的淀川众负责看押俘虏,又在慈照寺内召开军议,这时焙烙玉也从船上卸下来,一罐罐焙烙玉上塞着被土硝溶液浸泡过的布条,这是他这一战的秘密武器。 “山道上的地形狭窄险峻不适合大规模作战,所以开战后我们要抓住火力上的优势尽可能的击溃三好家的军势!弓足轻、铁炮队,焙烙投掷队要协同作战,枪最轻注意防护,步盾一定要装备上,我刚才看到许多扔丢弃步盾冲锋,这是错误的行为,必须要严厉制止,听明白了没有?” 时间很紧张,吉良义时只能拿着服部保长绘制的简易地图,在慈照寺内的钓秋亭内讲解着下一战的战术布置。 足轻们忙着生火烧水清洗伤口,慈照寺的僧人也拿出草药为伤员进行包扎,寺院住职瀑巌等绅大师也是他的老熟人,这位大师同时也是相国寺第八十四世主持,他允许吉良义时把伤员移动到寺院内的塔林旁休息,这让寺内僧众提供草药,开水以及人员援助,这给了吉良义时很大的帮助。 “我们最多只有一个时辰的准备时间,天黑之前三好家一定会反应过来进而冲下山来,现在我要你们回去做好防卫布置,必须要在这一战歼灭三好家军势!”吉良义时告诫道。 “是!”众家臣各自散去。 山本时幸走过来递给他一个水壶,吉良义时接过来一仰头“咕咚咕咚”喝下去,清冽甘甜的泉水流入体内让他感到精神一振,斜倚着亭内的石柱,抓紧这最后的休息时间闭目养神。 静谧的夏日带着初秋的一丝清凉微风吹到他的身上,过了会儿,吉良义时低声说道:“师匠,我不知道我这么做是对是错,因为我的手段让很多人死去,我看到他们流着眼泪将濒死的同伴杀死,那场面太残酷了!” “你没有错,你做的很好,出乎我意料的好,换我来也做不出比你更好的选择。”山本时幸摘掉头盔也靠住石柱斜躺着,他脸上的尘土硝烟还未抹去,一头花白的头发随着微风飘舞,这时才吉良义时才想起他已经是个五十岁的老人了。 山本时幸看着出神的吉良义时,语气平淡着说道:“乱世如苦海,世人若苦海之中的溺者,你我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之中的一员,为了生存不得已而为之……不必忧伤,你做的很好,身为武家就当坚强。” “我想结束这个乱世。”吉良义时沉吟了片刻,又说道:“我讨厌这个乱世,真的非常讨厌啊!” 第116章三好长逸投降 八月五ri下午五点左右,天边的太阳已经逐渐西斜,一片片火烧云垂挂在山巅,在不到一个时辰的准备后,简易的木栅栏,以及一捆捆竹子用藤条扎死的竹束被制作出来,为了最大限度的遏制山上三好家的冲锋,吉良义时选择在山道向上眼神三百米的一个急转弯处设置栅栏,可以在最大限度保证这个转弯外形成的夹角可以最大程度的加强远程攻击的效果。 经过短暂的等待,可以看到山上一串如星星点点的火光逐渐亮起,对于普遍患有夜盲症的中世农民来说,傍晚最后一点余晖已经不足以清楚的看到山道下的踪迹,长长的队伍摆成一字长蛇阵沿着幕府整修过的山道下山。 仔细观察山上的长蛇阵,似乎还有一部分军势留在山上牵制守军,略估算下就能测出山上的断后军势至多也就五百人,三好军第一波先锋仍然是插着三階菱五釘抜靠旗的足轻,他们借着山坡的冲击力冲下山来,与木栅后面的吉良家足轻交上火。 为了防止己方的足轻被堵住退路,木栅前布置的足轻并不多,加起来百十来个全副武装的赤备武士也是最好的选择,他们的负责迟滞三好军下山行进的速度,为身后的弓箭队争取后撤的时间,他们借助从山上绵延下来层层叠叠的简易木栅一次又一次迟滞三好家的进攻。 随着三好军发起冲锋,山上的火光四起更多的火把亮了起来,隐隐传来的喊杀声似乎是中尾城里的细川军开始动手,山本时幸笑着说:“细川京兆殿还真是个急xing子,山下还未接战就开始反击了。” “早一步也有好处,起码可以分担本家的进攻压力。”对于细川晴元的急xing子他也能理解,秋收才开始距离征集新一年的兵粮还有一段时间,困守在这高山上一个多月,ri子肯定很不好过。 细川军能敏锐的察觉山下的异常动静,并在三好军撤离后当即展开反击,就凭这份本事细川晴元就不能说是个军事低能儿,按照这个节奏山上衔尾掩杀山下阻击围杀,就演变成一场典型两头堵剿灭战。 山上边打边撤的阻击军势在坚持了两刻钟后逐次退入本阵,死在迟滞战术中三好家足轻已经超过两百人,而自身的几乎没有太大损失,频繁跨越栅栏还要应对弓矢打击的三好军显得很憋屈,他们的远程部队压在后方上不来,近战部队被时打时退的赤备武士搅的肝火旺盛,弓兵的远程点杀又很伤士气,让三好军变的更加躁动。 “师匠你看,三好军已经吼叫着冲下来了。”吉良义时笑了,准备木栅迟滞就是为了打击三好军士气,不能给他们冷静下来思考的机会,否则他这三千多疲兵和对面五千大军对耗下去岂不是要损失更大,不在此前早做打算即使残胜也是输。 吉良军在山道出口的平地上摆下了一个半圆形的雁行阵,正好把所有敌人罩在口袋在里痛打,当第一批人冲出山道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弓箭队的无情shè杀,一个个惨叫倒毙的尸体,让后续的部队放慢了脚步。 “别停!冲下去!” 不知是谁喊出一嗓子,三好家又一轮攻势被组织起来,这一次冲下来不下三百人,吉良义时立刻命令掷弹队出阵,加藤教明憋足力气就为了这一阵,他命令掷弹队拿出焙烙玉点燃,之前他也有偷偷试验过威力,这是新式焙烙玉第一次用于实战,他也很期待实际的效果。 当一个个冒着火光的陶罐飞向山道中的人群,顿时间雷霆震裂,剧烈的轰爆伴随着陶片四处迸shè,当场就把爆炸中心的几个人撕成碎片,接着倒霉的是他们周围的人,火药爆炸的高温气浪和破片杀伤在一瞬间夺走了他们的xing命。 当然这些当场被炸死的人还不是最惨的,更惨的还是那些距离爆炸中心稍远人,他们有些人的耳朵被炸聋,有些人眼睛被破片崩瞎,高温火焰把身上的竹木铠甲烧着,因为这些火药罐里被他加了料,各种动物植物的油脂被灌了进去,爆炸蹦出的火苗都是一滴滴简易火油,落在这些铠甲上简直是最佳的助燃剂,然后一个个火人挣扎着哀号着活活被烧死。 还有些这些人侥幸没有被当场炸死或烧死,但随之而来的陶罐破片却把他们迸的血肉模糊,一个个哀号着在地上打滚,现场的惨烈程度真是难以形容,即使天sè渐暗也仍能感受他们承受的痛苦有多么剧烈。 如此惨烈的阵势一下惊住所有三好军的足轻,他们哪见过这么强大的火药武器,一个个发疯似哭喊着向山上退却,嘴里发疯似的叫嚷道:“恶鬼来啦!夜叉来啦!大家快逃啊!” 这伙人没走多远就被山上不断涌来的军势又撵回来,几名武士提着沾满血迹的太刀大声喝止,但有发现临阵脱逃者立刻斩首示众,这群武士可不会听信他们的解释,这群人就信奉一句话,你敢退我就敢杀,叫嚷着晦涩难懂的四国腔,强行驱赶三好军冲下山坡,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些人不是被炸的血肉横飞,就是被弓箭铁炮秒成一具尸体。 “焙烙玉,三岛水军的秘密武器,看来三好家并没有见识过他的威力。”吉良义时微笑着说道。 “三好家应该见识过焙烙玉。”山本时幸说道:“老臣在西国放浪时就曾见过焙烙火矢。” “哦?三岛水军的焙烙火矢?威力如何”吉良义时饶有兴致的问道。 “老臣见过的焙烙玉没有这么强的威力,那只不过是一个会爆炸的陶罐,在海上可以炸坏对方的船只,并让船只燃起熊熊大火,能不能炸死人不太清楚,但绝对没有馆主大人制作的这么强,这种新式焙烙玉的威力实在太强了,三好家应该还没意识到这就是焙烙玉。”山本时幸解释道。 “师匠的意思是说,我改良过的火药配方威力太大了,把他们吓到了?”吉良义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中世ri本的科技水平有限,除了唐宋明三朝的文化传入之外,也只有前几年进入九州的南蛮文化传播,高级火药配方无论在明朝还是南蛮都是机密,根本无法情已掌握。 ri本现用的还是粗劣的黑火药,所以焙烙玉的威力不行,在海上火药不易储存更会让焙烙玉的威力大打折扣,他制作的颗粒火药就不存在这种问题,而且现有的发shè药与爆炸药两种配比都是经过后世试验的结果,比起最基础的黑火药有着无以伦比的优势。 这场阻击战只持续了半个时辰就宣告结束,几乎是一面倒的无伤围杀局,傻子也知道打下去没有结果,当三好家拼命的冲锋了几次都全灭后,他们仓皇的丢下近一千五百具尸体向山上逃窜,可是这是一条没有其他通路的山道,通往京都的道路被吉良义时封死,山道的尽头的中尾城就攻下三千军势,就算三好长逸八千军势齐整的也要没招,更何况这群残兵败将。 他们注定只有死路一条,当山上的大军攻下来的时候,吉良义时也同时从山下自下而上的夹攻过来,这群残兵败将早已无路可逃,三好长逸果断的宣布投降。 第117章上総足利家 随着三好军彻底放弃抵抗,这群残兵败将按照命令有序的丢弃手中的武器,脱去铠甲,摘掉靠旗,押解到临时营地中看管,忙完这些已经到了二更天,吉良义时还没来及喘口气,就被幕府的侍从拦住去路,不用说肯定是幕府公方殿下要见他。 来到慈照寺常御所,足利义藤兴致勃勃的与一群幕臣庆贺着,他们虽然不清楚具体战绩如何,但十河一存被讨死这么大的事情他们还是知道的,三好家毫无疑问的大败亏输,三好军两阵被讨死数千余众,一万八千大军旦夕之间就此覆灭,这不是大胜是什么? 当吉良义时面见公方时讲述十河一存如何被讨死,怎么打赢合战的过程时,足利义藤的表情近乎扭曲,是的近乎扭曲的亢奋,他竟然非常失礼的狂笑起来,笑的声音沙哑,笑的眼泪都流下来,笑的近乎歇斯底里。 “余只恨当时不在场!亲眼看一看那十河一存的最期,真是余这一生第一大恨事啊!三好长庆!余一定要取你首级祭奠先父!”足利义藤双目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此恨之深足以让在场的幕臣在这夏夜里冷的打寒噤。 “……”吉良义时什么也说不出来,总不能说你丫吹牛不打草稿吧?三好长庆那么大个头说杀就杀的?他废那么大劲又是谋略又是利用轻敌诓骗,甚至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压上去才换来一阵残胜,这位幕府公方这边就要砍三筑的脑袋,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足利义藤发散了心中的火头,又亲切的拉着吉良义时做到他旁边,对着众臣说道:“义时做的好!这次助我幕府渡过一劫真是功不可没!义时就是我幕府名将,我足利氏的千里驹啊!” “全赖公方殿下的鸿福,大御所冥冥中护佑幕府!臣下只是做了应做之事。”吉良义时很谦逊,这个时候再骄横就是不识抬举,他不介意在别人面前装乖孩子。 看到吉良义时如此谦虚的表态,足利义藤别提有多高兴了,哈哈大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就是余的上総三郎!我足利氏的上総三郎!余在此宣布!从今日起,吉良氏以上総足利家相称,家格等同御一门!” “这……似乎不妥吧?”幕臣们震惊了,吉良家的家格本来就是足利一门众的首席,再进一步就是苗字足利的待遇,出入的居所改称御所,可以说是让吉良氏一只脚踏进足利氏的门内,这么大的变化很难让他们继续保持淡定。 足利义藤大袖一挥,打断幕臣们的进谏,一脸不悦的说道:“有什么妥不妥啊!比起余的那些没用的従兄弟,还有古河那个没用的亲戚,吉良氏对我幕府的助益有多大?幕府盛时,你们这些一门众只想着弄权,现在幕府衰退又一个个束手无策,若不是余有上総三郎所助,现在说不定已经逃回坂本城躲着不敢出来,余给他抬家格又怎么了?上総足利家是本家说出来的吗?” 幕臣们一脸羞惭的垂下脑袋,论起对足利氏的影响力,这些足利家的远亲加在一起也没有足利家的两翼影响力大,所谓两翼就是足利家两大一门,在镰仓时代还没什么三管四职一说,足利氏身为河内源氏最靠近嫡流的御家人自然有自己的郎党护佑自己,其中就以吉良氏与斯波氏最为出名。 在镰仓时代吉良氏因为代代世袭上総介职,且吉良满氏继承了祖父,三河守护足利义氏的名号“上総三郎”,而被称之为上総足利家,同样享受别格待遇的一门众还有斯波氏,斯波氏又名尾张足利家,因为代代承袭尾张守而获得足利一族举足轻重的地位。 当然这两家虽然同为足利家的两翼,还是内外有别的,吉良氏初祖吉良长氏是足利家四代栋梁足利泰氏的庶兄,其子吉良上総三郎满氏就娶了足利泰氏的女儿,做了足利家的女婿由此成为足利家的心腹大将,并在霜月骚动中追随足利家时一同战死,可谓足利家的血亲肱骨而备受器重。 镰仓时代足利氏没有让一门使用足利苗字的惯例,除了嫡长子和出家、夭亡之外全部别出,斯波氏也是因此被别出一门,但是这一家却没有一门惣领的足利氏亲近,而是直接跑去投靠北条时定,斯波家氏娶了北条时定的女儿,一跃成为北条家的准一门众,地位和一门惣领的足利氏相同,甚至有一段时间还曾说动北条家换他们家做足利一族的首领,只不过很快失败了。 可想而知当时足利氏是如何痛恨这个反逆的一门,但不管足利氏有多么痛恨斯波氏、亲近吉良氏,两家的境遇都随着南北朝的观応扰乱又反转过来,斯波氏一跃成为三管领之首,吉良家因为站错队而被打压的连一国守护都没拿到,两厢差距又再次拉开。 虽然随后吉良家与斯波家拉近关系互相嫁女儿加强关系,但这种差距一直没有弥补回来,即便斯波家彻底没落的今天,也仍然被人普遍认为斯波家的家格要高过吉良家一线,后来经过幕府几次抬家格,让吉良氏做一门众首席等方式拉拢,也无法让吉良家就此释怀。 无论上下两吉良,奥州的吉良氏都对所谓的“御三家”深以为耻,“御三家”里另外两家和吉良家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上的家格,当年吉良家的祖先为足利家奋战的时候,这些分家还籍籍无名,而今天却要被迫和他们放在一起排在最前面,三管领其实是别格待遇,家格不差他多少,权柄威势更是吉良家望尘莫及,怎能不让人心生怨恨。 但是现在全部都变了,足利义藤一句话就让吉良义时半步踏入足利御一门,并重提镰仓时代的故実,把上総足利氏给抬出来,幕臣们只能连称不敢,为了这点事情得罪公方殿下外加一个炙手可热的幕府名将显然是不值得的,吉良家抬家格又不碍他们事,幕府愿意给他更高的名份就给呗。 其他人不说话,不代表大家都没意见,比如表情阴郁的细川晴元就很不高兴,看着足利义藤与吉良义时君臣想得的样子,似乎要计划将他取而代之,细川晴元就觉得心气不顺,这位前管领突然说道:“明日出兵夺取胜龙寺城,然后一口气将三好长庆驱逐出近畿,吉良右兵卫佐殿下一定可以做得到的吧?” “是啊!驱逐三筑,重振幕府!义时!余需要你的力量!”足利义藤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臣下确实无能为力,士兵疲敝无力再行出阵啊!”吉良义时坚定的摇了摇头,郑重的说道:“幕府积弱百年,如今方兴未艾,正是积蓄力量等待时机的时候,还请公方殿下以大局为重,暂罢兵戈!” “这样啊!”足利义藤略有所悟,他也记起吉良义时报出的夸张战损,但细川晴元却抢先一步说道:“吉良右兵卫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打三好家就是不得不战,我们说打三好家就要以大局为重?你是什么意思?” 第118章细川家的变化 “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吉良义时坐直了身子,取出一纸书信递给了足利义藤,又说道:“据调查三好家在四国有两万大军随时待命,掌握大阪湾海运线路的安宅家也成为三好家的支族,在海上运输上三好家完全没有任何顾虑,另外近畿还有三好长庆的岳父游佐长教掌握的河内畠山家,摄津国也刚被降服,外加早已控制的和泉。 三好家间接控制着摄津,和泉,河内,纪伊,外加四国的两万大军,三筑随时可以拉起一支四万大军,这个时候我们突然打了一个胜仗,讨死了十河一存,击溃俘虏了一万八千人的三好家大军,此时我们更需要的是谈判,挟大胜之势与三好家达成和睦。” 足利义藤看着这张薄薄的纸片,脸sè一会青一会白,一下将手中的纸片攥成团,“除了和睦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吉良义时回答道。 “刚打败三好家一万八千大军的名将竟然说出这么丧气的话来,真是让人惊讶啊!”细川晴元冷笑着说道:“既然吉良左兵卫殿不敢出阵,那就由我晴元为幕府出阵吧!公方殿下与诸君等着我晴元的好消息吧!” 细川晴元起身离开了,临走时还把细川家的一门众一起叫走,据说要去开军议,讨论明ri出兵胜龙寺城的军务,足利义藤铁青着脸坐着不动,常御所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面sè肃然的正姿跪坐着,足利义藤低声说道:“胜龙寺城真的拿不下吗?” “合战与攻城战不同,武力夺取的代价太大,一旦短期内无法夺城,就会遭到三好长庆的大军包围,届时再退就晚了。”吉良义时根本不看好细川晴元的表现,松永长赖又不是蠢材,两千jing锐守着胜龙寺城,就细川晴元那三千人怎么可能拿下来。 “先等细川右京的消息吧!你辛苦一天了,早点休息吧!”足利义藤起身离开了大广间。 第二天一早细川晴元就带着从属他的三千大军杀向胜龙寺城,因为细川晴元与吉良义时的险恶关系,双方并没有进行情报共享,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松永长赖曾经尝试横渡鸭川,但是被水军众阻拦而无功而返。 他也不清楚伊势贞孝已经被松永长赖押送到芥川山城,三好家已经明确得知十河一存死亡的消息,细川晴元这一去面对的可是三好家两千愤怒之师,等待他的绝对不是美好的结果。 六角义贤在这场合战里一无所得,甘当路人毫无作为的旁观了史诗般的战争,等到他醒悟到该做点什么的时候,天sè已晚中尾山合战都打完了,哪里还有残羹剩饭分给他,最后只能灰溜溜的退兵而回,之前的辛苦布置变成白费心机,在世人眼里他就是个贻误战机的愚人,可想而知他有多么恼火和窝囊。 不提这两家缘戚有多么愤怒和恼火,吉良义时这边已经忙开了,两场合战打下来死伤惨重同时也缴获颇丰,要进行战功统计还要做首实检,被命名为深草合战的一番功为内藤正成,他一箭shè穿十河一存的喉咙终结了这位三好家的将将,定为一番功并不为过。 二番功是坚守到最后的第十阵足轻大将山崎家益,给他二番功并不是给他一人,而是给所有战死在深草合战的近江武士,代表吉良义时记得他们的功绩。 三番功是中条时秀,在十河一存死后,他立刻组织大军连破三好家数路大军,一人斩首三十五级,其中不乏三好家内的数位猛将,他这一阵才是彻底击溃三好军的主力,没有他的出sè表现,三好军不会这么轻易投降,由此他也获得“鬼中条”的外号武名大涨。 以上三番功绩按照核算功赏,吉良义时将一次拿出五千贯作为赏钱,全部作为有功者的奖励,另拿出五千贯抚恤战死的近江武士的家眷,就是这些武士们死战到最后一刻,才为深草合战的胜利奠定重要基础,抚恤的标准大幅提高也没人多话。 接着就是慈照寺合战与中尾山合战,一番首是铃木重次,他是三河奉公众多铃木一族寺部流,在铃木一族内以枪术闻名于世,这一次抢来一番首也是为三河铃木家扬了把威名,一番枪自然是渡边高纲,他带着三百人冲锋击溃了三好长逸的本阵,逼迫他抛弃死守的打算狼狈而逃,可以说功不可没。 一番功给了率领一百五十人迟滞三好大军半个时辰的大河内善兵卫纲高,他是大河内基高的弟弟今年二十五岁,在三河时就常以勇猛善战而闻名,也是三河武士中的中坚人物,作为追随大河内家的族人追随吉良义时并在这场合战中立下功绩。 二番功给了统领掷弹队立下大功的加藤教明,三番功是铁炮大将泷川益重,这两者结合的巨大威力狠狠的震慑一把三好军势,为最后全胜奠定了基础。 两场合战的统计出来了,每人都获得一份封赏,吉良义时这半年从坂本积攒的钱袋子又濒临破产,好在俘虏了三好家的俘虏前后加起来足有一万人,其中十河一存所领本部阿波众战死两千人,只余下一千人。 但是据吉良义时所知,其中就有许多四国众在投降后,仍然被愤怒的近江国人当场杀死,还有些重伤的被毫不留情的补刀,实际讨死的不足两千,摄津、和泉众一共被讨死八百人,还余一千两百人,畠山家的三千大军基本在打酱油几乎没有太多损失,山城众除了跟随伊势贞孝逃跑的少数人之外全部俘虏。 中尾山合战吉良军势只有战损寥寥无几,慈照寺争夺战三好家战死三百余人,中尾山合战又战死一千五百多人,再加上山细川军杀死的一两百人,一共损失两千人,还有近六千人被俘虏,其中四国众两千多人,其余为近畿几国的国人众。 最重要的战果其实还是一个死了的十河一存和一个活着的三好长逸,这两样守护才是这两次合战主要收获,cāo作得当可以获得丰厚的回报,三好长逸是三好长庆的従叔父,父亲长好长则和三好长庆的祖父三好长秀是一父所出,他家这一支始终紧跟三好宗家也立下不少功绩。 所以在三好长庆崛起后,这位无论年纪还是年龄都长三好长庆不少的家伙论资排辈就成为一方大将,不过他比起十河一存实在差的多,丝毫没有死战的气魄,不过也托了他的福,吉良家的没有遭受更深重的重创。 定功,核赏,缴获的兵甲入库,酬谢淀川众等工作忙完,就已经一天就过去了,到晚间果然传来不幸的消息,细川晴元在山城强征两千山城众合为五千大军对胜龙寺城发动攻击,结果正碰上因为十河一存战死而无处发泄怒火的三好家大军,据说这用了一阵就击溃毫无战意的山城众。 接着细川方军势在松永长赖的猛攻下,再也维持不住阵势开始败退,接着败退又变成溃退,被松永长赖穷追猛打衔尾追杀,当场被讨死了八百人,而且还有几位细川家的一门众战死,根据服部家的线报,如果不是松永长赖唯恐有人偷城而终止追击,恐怕细川军会被全部俘获,因为当时细川军已经被追到桂川附近,再进一步就只有下河里游泳。 —— ps:感谢书友andy-zfh、地狱1号、宇文玄风、心漂浮的打赏,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119章淀川上的麻烦 到晚上细川家的军势退回了慈照寺附近扎营,闹哄哄的吵了半夜,直到第二天午后才传来消息,细川家一门众对于细川晴元的无能表现十分失望,在退回慈照寺后就联合逼他交出兵权,细川晴元一气之下连夜离开了慈照寺,据说是去找他岳父六角定赖诉苦去了。 经过多方了解才得知细川家被讨死了许多亲族,其中就有下和泉当主细川元常的次男细川晴贞,典厩家的原嫡流细川晴贤,这两个人可不是那些地位不高的亲族死了就死了,他们一死立刻引起细川家内部的骚乱,许多人对细川晴元的表现失望,才逼迫他离开慈照寺去六角家客居。 摄津众的三好政胜与香西元成明确表示反对,他们两人都急于恢复失去的家业,并报复三好长庆对他们的迫害,所以这两人是最坚定的细川派,细川晴元许诺为他们复兴家名,夺取失去的领地,所以他们俩是最不愿意看到细川家分裂的。 但随着细川晴元在细川内部逐渐失势,他们俩的地位也有些尴尬,他们必须作出新的选择,到底是转而支持幕府还是继续留在细川家打酱油,最后两个人一合计,还决心去丹波碰碰运气。 因为香西元成这一支的下香西氏,也与出自波多野家的上香西氏家督香西元盛关系密切,香西元盛就是波多野晴通的亲叔叔,当年波多野稙通与柳本贤治就是为了给香西元盛报仇,才帮着细川晴元灭掉细川高国。 可以说波多野家也是自身的细川晴元派,只随着三好长庆迎娶波多野家的女儿做正室,以及前两年的江口合战才改变态度,后来三好长庆觉得波多野家用处不大,又把波多野家的女儿一脚踢开,迎娶游佐长教的女儿,这让波多野家上下愤恨无比。 香西元成是细川家的忠臣,三好政胜又是三好政长入道宗三的嫡子,两个人都对三好长庆有着莫大仇恨,一直寄希望细川晴元能为他们成功复仇,但是目前看来是没有可能,这两名反三好的先锋派人士,只能怀揣梦想踏上前往丹波的道路。 吉良义时没功夫搭理细川家的破事,因为他正被另一件事给缠住,充当拦路虎的泷川时益对他说:“馆主大人!我要出阵!” “是啊!馆主大人!三弥也要出阵!”本多三弥扛着小木枪颠颠的跑来为义兄助阵,他也不看看自己的个头才多高就跟着瞎起哄。 “我源五郎已经做好准备为馆主大人出阵啦!”渡边源五郎特意换了支素枪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努力作出很有说服力的动作。 “馆主大人!臣下实在是……”岛时胜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名堂来,似乎很勉为其难的样子。 吉良义时瞅了瞅这四人组,突然笑着说:“本家明白你们的心意了,那么就请回去继续努力修行吧!” “呃?”四个加起来不到三十五岁的小个子顿时傻了眼,按照他们的计划应该获得家督的准许令,这现在成了什么结果呢?本多三弥有些迷惑的拽着泷川时益小声问:“馆主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大概是还不可以的意思吧!”小伙伴们很沮丧,这一次突袭再次可耻的失败了,泷川时益愤愤不平道:“相信我!下次一定会成功的!” 战事已经结束,吉良义时却没有解散军势的打算,因为服部保长又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三好长庆在得知其弟十河一存战死的消息后勃然大怒,当即宣布再次调集四**势出阵京都,只是这次三好家内的反应不一,暂时还没商讨出合理的结果。 “继续出阵京都?真当本家手里一万多俘虏是闹着玩的吗?打输合战不坐下来和谈,三好长逸不要了?十河一存的尸体可还在本家手里。”吉良义时不着急,近江备五千人只残存两千余众,三河备因为他的布置而幸免于难,但是这种好运还有第二次吗?他不敢确信。 整顿军势安抚情绪,救治伤者管理俘虏,这些都需要时间和经历,朝廷让那个逃跑的广桥国光过来慰问幕府军,说了不少褒奖的话还不时用很隐晦的方式试探他的信心,到底有多大把握打败三好长庆。 吉良义时也理解广桥国光的苦衷,得罪三好长庆已经被迫站到幕府的阵营里,如果还搞不清幕府的实力那就太蠢了,他的试探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吉良义时对他的回答始终是那样模棱两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广桥国光也觉得问一个十岁的孩子也得不到结果就放弃了。 第二天又有消息传过来,慈照寺泉殿内,吉良义时对山本时幸说道:“这次这三好长庆的语气变了,说是对淀川众顽固阻拦松永长赖渡河增援感到无比厌恶,于是他就下令三好军势捉拿淀川众党徒,命令驻守淡路的安宅冬康率领淡路水军挺进淀川,严令他一定要消灭掉封锁鸭川的淀川众!师匠,您怎么看?” “这是三好长庆的变招!”山本勘助几乎想都没想,就斩钉截铁的说道:“三好家余力为出,就这么认输一定不甘心,派出水军剿灭相对弱小而又重要的淀川众,以此为机掌控畿内水道,到那时双方的优劣事态转换,本家就是退回坂本城也毫无意义。” “是啊!坂本城就在宇治川源头的琵琶湖畔,这一条淀川连接桂川、鸭川、宇治川、木津川等多条支流,一旦被三好家意识到河道的重要性,不但毗邻桂川、鸭川的京都变的十分危险,就是坂本城也变的不再稳固了。”吉良义时揉着发酸的双眼,感觉十分棘手。 淀川是畿内第一大河流,山城、近江、摄津、河内、大和都其囊括,这条河流几乎贯穿整个畿内所有繁华区域,其他支流旁系更是多不胜数,畿内就是依靠繁复而密集的水道网络,来地区的区位优势,这里人烟稠密客商云集,这里也承担着日本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重任。 吉良家凭借信息不对称,水道掌握,以及出其不意的优势,成功战胜三好家的名将之星十河一存并将他讨死,这已经是多方面综合优势下所能做到的极限,即便有如此多的优势,这一战的过程仍然惨烈无比,如果暴露自己的优势,丢失水道控制,没有出其不意的机会,这仗还能打吗? 好在吉良家也不是没有挽回的机会,凭借不错的保密工作,到目前为止三好长庆还不知道鸭川是被吉良家水军封锁的,三好家一直误以为淀川众作为主力,其实淀川众除了运送士兵之外,只是干些追败兵,看俘虏的酱油工作,说他们是主力真心冤枉人了。 当天下午,淀川众的首领淀川三右卫门就跑到慈照寺求救,也不知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跟随他来的还有一帮逃难的淀川众,这位淀川三右卫门一进门就跪下来郑重行礼道:“请吉良殿下救救我们淀川上的苦难人吧!这些无辜的人正被三筑大肆捕捉,我们淀川众眼看就要过不下去了!” “三右卫门不用焦急,他们是冲着你而来,只要你站出来现身,受到无辜迫害的平民就会被释放。”吉良义时特意把“你”这个字的语气加重,淀川三右卫门立刻有所反应。 淀川三右卫门深深吸了口气,哀叹道:“只要在下站出来自首就可以获得宽恕吗?在下明白了!臣下这就去自首!告辞!” “等等!”看见淀川三右卫门转身就走,吉良义时连忙叫人拦住他,一脸苦笑着说:“三右卫门还真是急性子啊!现在去自首有什么意义?三好家要的是淀川的水路控制权,你的命搭进去可没有任何意义,本家的意思是让你站出来告诉三好家你在哪里,知道你的行踪,他们就不会浪费时间审讯那些平民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看来还是我三右卫门相差了!抱歉!抱歉!”淀川三右卫门是个典型的粗人,虽然粗鲁却有着走南闯北的精明之处,这种人很容易胡思乱想,如果不是吉良义时的急忙阻拦,这个家伙可就真要把事情给办砸了。 对于这种花花肠子特别多的粗人,吉良义时选择立刻告诫他道:“总之,三右卫门不用担心那些平民的安危,三好家的水军很快就要打过来了,召集你的部众才是目下第一要务,如果打不破三好家的水军围堵,无论本家的水军还是你淀川众,都不会有好下场。” “召集部众的事情在下已经在做了!明日午前所有淀川武装都会聚集鸭川流域,请吉良殿下放心!”淀川三右卫门得到满意的答复便躬身退下。 第120章吉良水军的对策 解决眼前的麻烦,吉良义时还要为三好家的水军而发愁,他又让小姓招来山本时幸,两人一商议这一阵该怎么打,不把远道而来的淡路水军打回去,以后淀川上甚至琵琶湖内都将被淡路水军所控制,淀川水军众肯定会倒戈向三好家,到那时再说后悔就已为时已晚。 山本时幸解释道:“三好家犯了忌讳!在这以前三好家一直谨守约定俗成的规矩,外海水军不踏足内河经营,双方互不干涉友好相处,无论濑户内是三岛还是安宅,都与淀川上跑水运的船头们无关,他们各自守着固定的水路航道经营,这一习惯延续了数百年。” “唔,源平时代的残留规矩吗?看起来三好长庆真的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用无力逼迫并控制诺大的淀川流域,这可比霸占京畿做管领代的破坏力小不了多少,依靠淀川上行走的生意可是遍布整个日本,一旦被三好家控制外海内河,在淀川上过活人可就难过了,三好长庆破坏畿内数百年来约定俗成的规矩已经犯了忌讳,又不分青红皂白捕捉淀川众肯定会激起民愤。” 吉良义时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淀川众始终不愿意融入吉良家的体系内是他所头疼的问题,这次借外力的逼迫让他们站到吉良家的阵营里,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要是不善加利用这个天赐良机可真是亏待了自己。 吉良义时略微兴奋的说道:“在淀川上刨食的渔民,负责水上载货运输的船头,聚集在一起拥有武装兵垄断河运抽头的水军众等都算作淀川众,三好家这一次抓捕了许多无辜的渔民和船头,却没抓到淀川众的核心,这是要给我吉良家一次掌握主动的机会啊!” 山本时幸笑着说:“这确实是个机会,那么馆主大人打算怎么做?” “师匠又在考验本家吗?既然是水军上的事情,就一定要交给水军来做,九鬼重隆的水军就是本家有力的棋子,另外还有本家的弓箭队与铁炮队可以调用,单凭火力本家可是一点也不吃亏啊!” “还有掷弹队!”山本时幸提醒道。 吉良义时眉毛微蹙着说道:“是的!还有他们!只可惜这次要彻底暴露这张底牌了。” “秘密总有被暴露的一天!焙烙玉被暴露的准备,馆主大人一定已经做好了吧!” 吉良义时尴尬的揉着脑袋,略显无奈的说:“师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给本家留面子啊……” 总大将吉良义时立刻发布命令,水军大将九鬼重隆率领所部水军与淀川众汇合,弓大将内藤正成、铁炮大将泷川益重、掷弹统领加藤教明随同作战,他们的任务是要将来犯水军一举歼灭,具体作战策略由军议后下定论。 “此次作战的核心还是诱敌!敌在明我在暗,诱敌深入歼灭来犯敌军是本次作战的核心目的!我吉良家的优势在于情报,在于团结,更在于暗处不可知!劣势是水军人数、船只上的差距,哪怕安宅水军只派出一部,也够你们抗的!所以如何诱敌,如何歼灭,就要靠诸位了!” 一干家臣凛然道:“我等一定尽力而为!” “嗯!既然是和淡路水军打,就必须有明确的情报!根据本家所知,安宅冬康此次并没有作为大将出阵,这次安宅水军的大将为野口冬长,为了对付本家安宅水军也派出一支由五艘安宅船、十五艘关船以及若干小早的庞大队伍,最迟明日下午就会开赴淀川。” “嘶!还有安宅船?”这次轮到下面的家臣们惊讶的时候,安宅船可是安宅家的特殊科技,这可不是放大号的关船这么简单,攻击力防御力以及看不见的威慑力都提高一大截,一艘安宅船就等于水上的巨无霸,小船见到他只能绕着走,就吉良家那点水军,全捆在一起也挡不住五艘安宅船。 加藤教明略带疑虑的说道:“船舷的高度不够,焙烙玉只怕难以奏效吧?” “是啊!安宅船的船舷可是高出关船一截,而且安宅船的防御很强,即便铁炮队也很难杀伤船内的三好水军。”泷川益重也跟着摇了摇头。 九鬼重隆显得有些失望,叹息道:“类似堡垒的船体很难遭到重创,高高的船舷还有隐秘的射击口,这种安宅船还真的很难对付啊!” “就是因为安宅船有这样的优势,才作为淡路水军秘密武器的吧?” “是啊!”几名精通水军的武士皱眉不语。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也打不破那层乌龟壳吗?”吉良义时很失望,他第一次发现安宅船竟然如此难对付,在他眼里中世的所有船只都是渣,有铁炮和焙烙玉应该很容易搞掉,但是从目前的反馈情况来看,似乎很不怎么理想的样子。 九鬼重隆思考了片刻,才接着说:“也不是没有办法!安宅船的尾部是唯一的弱点,载重大,船舷高吃水深也是一个弱点,如果能把安宅船引入淀川的支流里,应该还是有办法对付他们的。” “这样说来,假使安宅船不敢进入支流,本家也能借助水路地利的优势,歼灭来犯的关船、小早,剪除羽翼的关船就是大号乌龟壳,必然难以久持而退兵,这也是立于不败之地的意思吧?本家明白了!那么诸君就请按照这个战略去做布置准备吧!” …… 安宅东康在接到三好长庆派出水军围剿淀川的时候,就考虑到这是个犯忌讳的行为,他觉得如此行动肯定不对,于是派出了自己的弟弟,名声不显的野口冬长作为总大将,本意是剿灭淀川水军就赶快退回来,只是身为此次作战总大将的野口冬长可不这么想,他要抓住机会提高家内的地位,继续尴尬的做的普通一门众简直是在侮辱他。 于是野口冬长匆忙领命发兵,带着水军船队拖拖拉拉的来到在畿内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所以他就在堺町河港里度过一夜,野口冬长那么大的动作自然被有心人看的一清二楚,在野口冬长刚驻扎进港口后不久,吉良义时就收到信鸽传信。 人人都说三好四兄弟都有龙凤之姿,其实三好长庆一共五个兄弟,这个野口冬长就是三好四兄弟里的老五,确切点说他的年纪可以排在第二仅在三好长庆之下,但是他的能力实在不行,无论文治武名,还是政略仁德皆逊色他四个兄弟,所以只能屈居四兄弟之外的番外产品。 能力是决定命运的一部分,另一部分还算他的出身,并非嫡流所出的野口冬长,论地位自然无法与三好四兄弟这一母同胞相提并论,三好义贤留在宗家,十河一存过继讚岐有力豪族十河氏,安宅冬康继承淡路霸主安宅家,而他则只是继承淡路豪族野口家而已。 与他的几个兄弟的境遇相比真是天差地别,更让他受不了的是,他继承野口家的家名后,也就成了安宅冬康的手下家臣,即使因为同父出身的起始地位远高过他人,但这也掩盖不了他作为安宅冬康家臣的事实,这使他与三好长庆的距离拉的更远,直臣都做不了只能做陪臣,心生怨怼也就难免了。 第121章愚蠢的冬长 野口冬长一直憋足了劲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当十河一存之死发生后,立刻抓住机会主动请战,并拍着胸口表示一定将淀川众杀个一干二净,安宅冬康当时也在犹豫这件事,他对这个庶兄的能力心知肚明,剿灭水军的事情也不大,三好长庆只说立刻出兵,不是说安宅冬康立刻出兵,他也乐的有人接盘。 安宅冬康一直负责总领淡路水军掌控大阪湾以及濑户内东部的海上控制权,防止伊予方向的三岛水军来捣乱,压制纪伊的水军抬不起头都是他的要务,每日还要掌控海上税收,与各方势力打交道真是忙的不可开交,也确实离不开淡路大岛,再者清理淀川众这种内河水军的难度也不大,只要小心一些应该能顺利完成。 于是安宅冬康把野口冬长叫来,苦口婆心的劝说他要小心谨慎,只要剿灭作乱的淀川水军就及时撤出来,安宅船是野口冬长特意求来的,他的意思是这些安宅船一直停在淡路的海港里不出门实在浪费,带五艘安宅船出去一趟,也可以炫耀三好家的武力。 这种建议安宅冬康自然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他提出的要求能满足的全部满足,于是才有了这次五艘安宅船出动的武装大游行,在淡路水军出发的时候,吉良水军也在焦急等待着。 原本商议的策略是埋伏在宇治川中的吉良水军等待淡路水军孤军深入再从后方发动攻击,这样一来就可以一举拿下他们,制定好战术之后问题就来了,谁去当这个诱饵呢?担当诱饵的人只怕生还的机会渺茫。 众臣僚都在迟疑,明知诱饵多半要悲剧还敢于承担的人不多,就在这时最出乎意料的人站出来表示愿意接下这个重任,他就是淀川众的首领淀川三右卫门,不管他的同伴有多么不理解,他还是站了出来。 军议结束后,淀川三右卫门找到吉良义时表达自己的心愿:“在下愿意担当诱饵,如果此役功成!请吉良殿下收犬子为家臣。” “唔,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继续做一介水军头领吗?本家明白了!” 第二天一早传信的烽火及信鸽已经布置完毕,利用牛粪的烽火可以在短时间内传来接战的信息,这也是吉良义时这次作战的主要情报来源,信鸽写信可能来不及发出,只有烽火才是决一胜负的关键。 野口冬长对此一概不知情,他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同时也是一个能力平庸,智略普通的人,在三好家积蓄人才的时刻,他没有能够站出来帮扶自己的兄弟,所以论功行赏之后,他又被一脚踢回淡路岛做他的陪臣,他只觉得三好长庆薄情寡义,却不觉得自己水平太次不得重用,这个世界上总是不缺乏无法认清自己的人。 八月十日上午十时左右,一队庞大的船队一字排开霸占了淀川的河口,在他们前方五十间之外的距离,是由几十条各式船只聚集起来的混编船队,船队上都挂着“淀川”两个字的旗帜,仿佛在告诉世人他们就是淀川众。 “哈哈哈!看到了没有?那就是淀川众!一群乌合之众竟然控制诺大的淀川?真是匪夷所思啊!今天就让我野口冬长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水军吧!追击!”野口冬长坐在居中的安宅船上,动作潇洒的一挥军配,发动追缉令。 一位家臣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前方就是桂川支流了!安宅船进去真的没有问题吗?” 野口冬长十分不满的对手下家臣吼叫道:“照我吩咐的做!本要忘了我野口冬长可是总大将!” “是!”几名家臣默契的向后退却,转过身后纷纷露出不屑的神色,“真是个蠢材啊!” “是啊!比起冬康殿下差远了!” 一名年岁颇长的老者轻拍两人的肩膀,低声说:“好了!我等只是家臣,还是少说两句为宜!军令由着他下,我等只要做好份内事务就好!” 淀川众的船队似乎有意在引诱淡路水军的追击,每当两者的距离拉远还会放慢速度等候,这种钓鱼式战术成功激怒了野口冬长,当即下令无论如何一定要追上淀川众,这一追一逃很快就来到桂川河口,再往前就是流经京都的鸭川支流,河窄水浅大船不宜行进。 淡路水军众又提出疑义,都被自信满满的野口冬长所拒绝,他的理由很简单:“把安宅船开到京都城外,就能震慑满朝的公卿,与之相比冒一点风险算什么!” 淡路水军众相视苦笑,跟着傻大胆的总大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野口冬长的自信没维持多久,安宅船不同于轻巧的关船,进入鸭川没多久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河道狭窄行进困难只能让关船、小早先行追击,这样一来安宅船就彻底成了拖后腿的存在。 可一旦让关船继续追击的话,船队的队形就会脱节,淡路水军众又提出疑义,这次野口冬长也不敢乱下决断,安宅船是优势是船大吃水深,这让他在近海作战无往不利,但这一优势到了浅水支流就成了劣势,船体过大转向不灵,五艘安宅船进去容易退回困难,现在距离京都还有一段距离,是继续前进还是折头返回相对宽阔的桂川等候就成了问题。 在淡路水军众陷入两难之际,野口冬长果然那没有辜负所有人的期望,再一次作出轻率武断的决议:“继续前进!” 自从在淀川干流发现挂着淀川众旗帜的船队以来,淡路水军就一直在穷追猛打,很快就进入鸭川深处,野口冬长大概没仔细看战报,根本不清楚鸭川的东岸的深草谷地,恰恰是他那位猛将兄弟十河一存的最期之地。 身为同族兼副将的野口长宗又提出新的异议:“这河道越走越窄,实在不适合继续前进,我们还是趁现在折头回返吧!” “诶!长宗不要说这种丧气话!马上就要到京都了,现在回去岂不是白白浪费机会?要退却我们早就退了,现在说什么也不能退!”野口冬长已经不在乎反对意见,命令都发出去了,现在提反口不是自打嘴巴吗?他野口冬长以后还要不要在淡路水军里混了? 于是他不但下令继续追击,还拒绝让安宅船停在原地待命的建议,越往里追河道就越窄,逐渐出现裸露在外的泥滩,淡路水军的驾船水平很高,即使如此困难的情况仍能保持前进,但他们的好运很快被用光,在距离京都城咫尺之遥的地方陷入一个泥沼里,一艘船陷进去其他船再通行只能从旁边挤过去,然后就陷入河岸搁浅。 淡路水军众一脸无奈的回报两船搁浅的情形,一时半会是别想把他弄出来了,野口冬长再也不能保持淡定,连忙从安全而闷热舱室里钻出,站在船顶的甲板上跳脚呵骂道:“混蛋!怎么会陷进去!赶快想办法把船弄出来!” “是!”淡路水军众也满是怨气,大热的天在太阳下奋力的划桨,还有些人跳下船游到河岸边试图推船,原本应当在大海上搏杀的骄子们,只能缩在这个小小的河道里用蛮力推船,人生之际遇真是奇妙无比。 第122章鸭川伏击战 这一天的际遇就像在坐过山车,经历开局的美好到现在糟糕的结果,安宅船被陷入泥沼难以拔出的恶劣影响在不断发酵,一些不好的议论悄悄流传,这让野口冬长感到烦躁无比。 他虽然是个能力平庸又不敢寂寞的家伙,但也不是彻头彻尾的笨蛋,起码基本的水军常识还是有的,当他意识到这个问题后立刻下令后面的三艘安宅船调转船头,用缆绳捆缚两艘搁浅的安宅船,尽快把两船拉出来。 可这五艘船挤在狭窄的河道里前后不能移动,关船和大部分小早被野口冬长打发过去追击淀川众,已经早早的跑到安宅船的前面,前后无援的淡路水军众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依靠后面十几艘小早就那点小身板去拖拽安宅船?还是算了吧。 野口冬长自己的坐舰就在前面的两艘船之一,看着自己的船撞在了泥滩里不能前进,急的心里直冒火,此时正是夏日阳光最毒辣的似乎后,连续多日不下雨的的京都地区,河川里的水位也比往日还要低了许多。 后面三艘安宅船挤在一起掉头困难,一群拍桨手拼命的摇动木桨让安宅船向后移动但是见效甚微,因为野口冬长的严令让淡路水军众压力很大,三艘安宅船协调不一致结果都想先出去反而打乱了节奏,大家挤在一起谁都出不去。 就在他们急得冒汗的时候,吉良水军如一条伺机扑杀猎物的野兽从后面冲过来,关船、小早全员出动甚至连运兵的迴船都来了十几艘,上面满满当当的人看的安宅水军眼都直了,看到船队上飘舞着足利二引两家纹更是大声惊呼。 “是幕府水军!” 几艘安宅船乱作一团,后面三艘安宅船有两艘调转船头,纠集护卫的小早急忙迎战,吉良水军一边用弓箭射击,一边把装载掷弹队的关船排在最前面,铁炮队一轮齐射把三好家拦在前面的小早打残,接着一艘满载掷弹队的关船迎着对面猛烈的箭雨飞速冲过去。 “掷弹队投掷!”加藤教明一声大喊,几十只装满火药的陶罐飞上安宅船, “轰轰轰!” 一串雷鸣般的巨响炸开,两艘安宅船猛地一抖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呀响,安宅船那坚硬无比的甲板被炸出几个巨大的缺口,熊熊大火从缺口中燃起,船内淡路水军众化作一个个火人,哀号着跳如河中挣扎,无论能不能从河水中得到救赎,迎接他们的都只有弓箭队无情的射杀。 “掷弹队投掷!”加藤教明毫无表情的声音如催魂魔音,新一轮陶罐再次划着弧线落入安宅船上。 “轰!喀喇!砰!”两艘安宅船被巨大的爆炸冲击波给炸成两截,船内仍然负隅顽抗的淡路水军众全部化为灰烬。 “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声让几十间外的吉良水军的武士们心有戚戚焉,往日水军的作战方式被彻底打破,强大的铁炮与焙烙玉几乎瓦解他们引以为豪的弓矢大船,看着淡路水军众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这些军汉只能发出无声的叹息。 “怎么回事!别乱!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野口冬长也听到了动静,只可惜他的坐舰在前面深陷泥沼,自己的视线又被那艘艰难掉头的安宅船给当住,只是听水军隐约在说什么公方殿下的水军来了。 一名少年武士带着哭腔说道:“小早全都沉了!安宅船也沉了!一切都完了!完了!呜呜呜……” “混蛋!不要说废话!马上接战!”野口冬长除了气的大骂没有别的办法,他才不信什么幕府水军,他觉得背后一定就是淀川众的主力,暗骂:“该死的淀川众,竟然如此卑鄙!我野口冬长一定不会认输的!” 吉良义时的本阵设在稻荷山以北的栗田,这里坐落着京都十分著名的祇园神社,添居二十二社之一,在后世它的另外一个名字八坂神社也很出名,吉良义时莫名其妙的就想到八坂神奈子,虽然八坂刀売神是诹访大社的祭神,但这两者的名字确实很相似。 “这就是威震濑户内海的淡路水军?不过尔尔啊!”吉良家的武士开始嘻笑起来,本多时正略作估算就跑到吉良义时身旁,说道:“馆主大人!淡路水军要败了,是不是现在就开始布置?” “嗯!可以开始了!”吉良义时手中的军配一挥,发令道:“三河各备立刻出阵,务必歼灭来犯淡路水军不留后患!” “哈!”武士们翻身上马,一列列足轻汇集成或红色或黑色的洪流冲下山岗,在吉良义时看来,淡路水军众的那几艘安宅船根本算不上主力,进入鸭川他们就是硕大的活靶子,与之相比,那十五艘关船更难对付。 根据九鬼重隆传递的信息来看,这是淡路水军第一次走鸭川水路并不熟悉这里的水路,完全是凭借自身的过硬素质还能驾驶吃水这么深的船走了这么远,即便失去地利人和,吉良水军也不敢轻易以身犯险,必须要牢牢抓住自己的优势彻底歼灭敌人。 可惜碰到了吉良义时,他注定发挥不出淡路水军的整体实力,五艘安宅船被炸沉两艘,剩下三艘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吉良义时也开始心动,三艘安宅船绝对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如果全都暴力炸掉那就太亏了。 于是他果断命令藏在吉良水军备后的淀川众主力出阵,他们负责驾驶小早快速靠过去发动白刃战,吉良随军则带着十五艘关船用弓箭和铁炮压制安宅船的反击,一旦失去机动力的安宅船就成了瓮中之鳖。 为了防止他们狗急跳墙凿船自杀,他命令淀川众务必同时对三艘安宅船一起下手,二十出头的淀川平助是淀川三右卫门的儿子,从小在水上讨生活对这鸭川流域也十分熟悉,只是看了看周围的地势思考了下,就对吉良义时禀告道:“吉良殿下!不如让我等登岸从两边包过去,那两艘搁浅的安宅船很好对付!艘掉转船头的安宅船就交给在下吧!” “好!此战要速战速决!出阵吧!” 那艘掉转船头的安宅船不敢脱离太远,只能僵持着与对面的关船对射,这种毫无威慑力的打法根本吓不倒吉良水军,胆子很大的泷川益重立刻决定绕过那艘安宅船,向它身后两艘不能动弹的安宅船发起攻击。 因为安宅船的防御重心是在船头部分,船尾舵手那里的甲板上几乎毫无防护的裸露在外,那两艘泥足深陷的安宅船就成了水军铁炮的目标,几轮铁炮齐射让淡路水军众猝不及防之下被杀死了几十人,淡路水军众忙着反击的时候,接着弓箭的一轮轮压制让安宅船内的人根本不敢露头。 第123章收获和功绩 安宅船上的射击口全是安放在船身前半部的两侧和船头部分,船尾不但没有防护,也没有射击口,这样以来就演变成了野口冬长单方面的被动挨打,而且安宅船的主舱就安放在船顶位置暴露在露天之下。 武士就有这个好处,一旦接战的时候无论多么危险也一定会站在最前面,这个时候后面三艘船的指挥就举着武士刀站在船顶指挥水手反击,这么好的狙杀机会根本不用提醒,吉良家的武士也不会错过,内藤正成与泷川益重凭借各自强大的攻击力一一进行狙杀。 上次的深草合战中,泷川益重因负担支援吉良水军截断三河一存部退路的原因,没来得及展示自己的铁炮技术,这次为了拿到功绩他可是铆足了劲要表现一番,瞄准一艘安宅船上身穿华丽大铠的武士,直接就是一枪轰过去,对方连反应都没有就被一枪命中面当,整个头盔被打碎人肯定是活不成了。 内藤正成那边则更快,他瞄上转过船头的那艘安宅船上的高级武士,抬手一箭射中那名武士的喉颈,那名武士身旁另外一份全身甲具齐全的高级武士立刻警觉的后撤,还没走出几步就被另一箭直穿胸甲刺中他的心脏。 相隔不过二十间的距离,内藤正成以弓术、膂力贯穿大铠的防御并不是难事,他使用的可不是以前那把古旧的四方竹弓,而是小笠原家特制的新式四方竹弓,这是由四片竹包裹著木芯的合成弓,也是中世里射程和威力最大的一种和弓,威力也相当可观。 这种弓已经具备不错的穿甲能力,比起相对平庸的重藤弓可要强了一个档次,尤其是出自京都小笠原家的精心制作,一把普通的四方竹弓需要一年,而内藤正成的这一把出自小笠原家现任家督小笠原種盛亲手制作的第一把四方竹弓,这把弓自然比起普通的四方竹弓要强出一截,这也是京都小笠原家为了结下善缘而送出的礼品。 两艘安宅船的指挥官全部身亡,这让淡路水军众立刻不淡定了,没有号令就陷入混乱,一些不冷静的水手直接从舱室里跑出来举着弓乡身后的吉良船队射击,这些敢于露头的武士全成了吉良武士练习射术的靶子,每一个冒头的武士都要同时面对几支箭矢的招呼,很快就掉进河里喂鱼。 一连几波弓箭压制,外加铁炮轰击甲板炸出的一个个麻坑,都给淡路水军众的诸人很大压力,而野口冬长此时却急得团团转而无能为力,除了破口大骂之外完全想不出任何办法,连他的一门众野口长宗为给他争取逃脱的时机都已经战死,他到现在才想起要逃跑,真是作死。 这会功夫淀川众已经爬上安宅船的船尾,吉良水军很默契的减弱攻击,接舷战刚打响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宣布这场胜利的结果,淡路水军众在遭受接连打击后早已失去斗志,很快就束手投降,战斗只持续了一刻钟就结束了。 野口冬长终于醒悟过来发布突围命令,只可惜时间已经迟了点,被当众围住的安宅家大将最后只能负隅顽抗着被杀,砍下他脑袋的正是淀川平助。 接着就是打扫战场清理残骸,两艘炸断的安宅船丢在哪里暂时没功夫处理,铁炮队与弓箭队立刻登上两艘搁浅的安宅船做好准备,当一个时辰后追击诱饵的関船队伍返回时,看到堵塞河道的三艘安宅船傻了眼,当他们靠近时才发觉安宅船上破损的甲板和许多战斗的痕迹还没消除,这让他们立刻警觉起来。 但是这时发觉已经晚了,吉良义时的三河众分别出现在了鸭川西的鸟羽原和东岸的伏见原,为了防止这些家伙弃船逃入京都作乱,三河两备迅速封住他们逃入鸭川两岸的通道,紧接着安宅船上的铁炮与箭矢疯狂的倾泻在这些船只的上面,沿河两岸的三河众也隔着十几间的距离向着鸭川中央的船只射击,一时间雷声震震杀声震天,不用多大功夫这些人就投降了。 美中不足的是还是有几艘船见机快转身向鸭船上游逃窜,对于这些不死心的人,吉良义时也利用这个一个时辰做了充分的布置,在鸭川上游京都的六条河源,加藤教明带着掷弹队已经绕道这里进行堵截,这些怀着侥幸心理的船只很快就在轰隆的火焰中沉入河底。 “万胜!”当加藤教明传来最后一艘关船在火焰与爆炸中沉入水底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跳了起来,这一场费尽心机的水战终于以完胜而告终。 不过可惜的是作为诱饵的淀川三右卫门还是死了,他和他的部下全都成为了几艘関船上绑着的脑袋,战后他带着淀川众在伏见稻荷神社为战死的这几十名勇士举行了葬礼,这一战立下一番功的淀川平助跪在他父亲的尸首前痛哭流涕。 吉良义时面色沉重的说道:“我们又一次战胜三好家!这一次彻底打破三好家水陆不可战胜的神话!为了此战而死去的勇士死后必将往生极乐世界,逝者已逝望活着的人不要忘记这些勇士用生命挣来的胜利!要时刻牢记每一次胜利的来之不易。” “哈!我等一定牢记馆主大人的教诲!”淀川平助带着一干淀川众跪下来拜服于地,这是淀川众第一次以家臣礼参拜吉良义时,也表示淀川众以后彻底归服于吉良家的大旗下。 葬礼结束后,吉良义时又开出奖赏了有功之人,除了船只之外,所有缴获到的物资全部分为均等份分给参战的每一个人,折算收益和计算斩首都已经轻车熟路,与吉良家配合过一次的淀川众也十分了解吉良家的风格,打捞尸体清理战场残骸,还有那些沉船不能堵住河道都由吉良义时出资解决,资金就从此战计算的总利润中抽离。 一番功自然是杀死野口冬长的淀川平助,他的父亲死了自己也自动继承了父亲的名号,改名叫淀川三右卫门,被吉良义时赐予名讳光长,并以此改名淀川光长,亲自收他为家臣,并把淀川水军众抽取两百人编入吉良水军,任命他为水军番头,先从基层开始做起。 二番功给了泷川益重,他和内藤正成同样狙杀了一名指挥安宅船,但是他不但完成了漂亮的狙杀,还在接下来的狙击中大显身手连续杀死数名淡路水军的高级武士,其中就包括野口长宗在内,而内藤正成则作为弓大将没有要与铁炮队别苗头的意思,稍稍比试一下各自的技艺就去清理逃脱的杂鱼。 第124章京都特殊影响(两更) 俘获三艘安宅船这么大的事情肯定瞒不住别人,尤其是发生在京都侧近的鸭川上,吉良义时甚至胆大妄为的拿着焙烙玉在六条河源上扔炸弹玩,这么大的动静立刻惊动了整个京都,吉良义时又打了胜仗的消息自然像长了翅膀一样飞满了京都。 为了防止真实的作战经过被过早的泄露出去,吉良义时立刻叫来服部保长,对他吩咐道:“立刻去京都散步谣言,各式各样的谣言,离谱的靠谱的都给是尽快散播出去,总之切不可让别人猜到此战真实情形,有人说出实情也要尽快歪曲。” “是!臣下明白!”服部保长迅速退去,山本时幸端着一只不知从哪招来的茶杯又坐在那悠闲的喝茶,吉良义时笑着问道:“师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唔!是要提示老臣应该夸奖馆主大人吗?嗯!馆主大人真是聪明果决有一代名将之姿,老臣昨晚夜观天象,发觉一颗璀璨星辰生起,掐指一算此乃幕府大兴之兆啊!呵呵呵……”这老头抬头望天,一脸“今天天气不错晴空万里”的样子,把他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喂!我不是让你说这些啊!说的别的什么的,比如刚才打的不错啊!还有谣言的计策挺好的什么的啊!”吉良义时觉得自己要是有一天死了,一定是被这家伙气死的。 “与其关心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老臣觉得馆主大人还是关心一下京都的问题比较好!”山本时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从他嘴里直接把这一战变成“细枝末节”,这让吉良义时又被噎的说不上话来。 “京都的问题?京都能有什么问题啊!师匠一定是老糊涂了吧!哼!”吉良义时很不爽的转身走到远处不理他,这个老头为老不尊,说话各种不靠谱,京都一帮皇族公卿能有什么事情。 很快京都内各种版本的谣言陆续出现,八幡大菩萨发威,稻荷大神的护佑,天降神雷劈死残暴的三好水军等等谣言满天飞,甚至还有传说足利义藤将军在慈照寺内做法,一挥剑斩死野口冬长,大御所足利义晴显灵灭杀淡路水军等等谣言。 反正合战时京都是被提前戒严了的,根本没有外人能观看当时的情形,最后这些谣言被有心人越传越神,甚至说是天皇祈求天照大明神降下神火,烧死了这些敢于侵犯京都的逆臣,此事终于惊动了大内里的天皇,他派出第一皇子方仁亲王出大内里前往京都外探查情况。 “我去!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说京都的问题,京都还真有问题!”吉良义时第一次见皇族,还是当今天皇的第一皇子方仁亲王,第一皇子没病没灾不犯错误就铁定是下任天皇,这位方仁亲王就是几年后继位的正亲町天皇。 吉良义时连忙大礼参见这位方仁亲王,虽然武家向来对天皇世家敬而远之,但是碰上了还得规矩行李,比参见大御所足利义晴还要正规,就差没换上他那身従五位下左兵卫佐的朝服,不光他一个人傻眼,吉良家的武士们都傻眼了,亲王他们哪见过,天皇据说是神灵之子,行走在人世间的神灵,在封建迷信的中世这个威慑力可不小。 此时的方仁亲王年纪轻轻,也就三十多岁,虽然脸上敷粉看不出具体相貌,但是亲王的举止十分优雅,对吉良义时这个武士也很和蔼,一点也没有小看他年龄的意思,当吉良义时如实回报了战况之后,又夸奖了吉良义时忠君为国实乃朝廷楷模云云。 反正用怪异的皇族鹤音说些夸奖的话,鹤音就是一堆文言文用古日语念出来,听起来很费劲但勉强能听懂大概的意思。 正准备返回大内里的时候,吉良义时突然说道:“请亲王殿下保守此战实情,事关我幕府兴复之功业!请您务必保守秘密!” “嗯?孤明白了!”这位亲王看起来很惊讶,但是他和快又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起驾返回大内里,一行帷帐遮挡的牛车缓缓离去,吉良义时才轻吐一口气,暗道:“咱这次又赌了把大的!正亲町天皇为我保守秘密有木有!” 三艘安宅船在第二天被拖回了琵琶湖,不得不说野口冬长的确实够蠢的,淀川水系里比鸭川还要浅窄的河流只有山科川这等小支流,其他的干流无论是桂川还是宇治川的河道都非常宽阔,水道也非常深,甚至行走南蛮的海船也没有问题,但他偏偏带着水军闯进这支流里,让原本不生不败的局变成一场完胜战。 几天后,坐镇芥川山城的三好长庆收到一堆似是而非的消息,谁也说不清野口冬长到底怎么败的,据说有人看到船上挂着足利二引两旗,也有人说其实是淀川水军旗,更多的是说挂着鬼王旗,甚至根本没挂旗。 最后到底怎么败亡的没人知道,无论是天降神火还是神雷都不靠谱,松永久秀沉吟了片刻说道:“会不会是铁炮?根据伊势贞孝所说,那只水军里有许多发出巨响和白雾的铁炮,臣下怀疑这里面一定有关联。” 一直与松永久秀不太和睦的三好康长立刻提出不同意见:“哼!松永殿下说的不对吧?铁炮怎么会发火?可是许多人说看到火光冲天而起,冒着黑烟飘到天上,铁炮有那能力吗?就是焙烙的可能性也要远大过铁炮的吧!” “焙烙!对!一定是焙烙!康长殿下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啊!”这句话点醒了场内所有人,三好家的直臣没有一个草包,都是经历战阵活下来的精锐武士,只是他们也被谣言所误导一时想不通罢了,有人稍稍一点就立刻想明白。 三好康长原本只是想和松永久秀别苗头,现在一听大家的称赞,也连忙冲着诸位同僚致意,松永久秀的脸色则很不好看,他对军略之道只是略有涉及,水军上的事物更是只了解个大概,长时间做三好长庆的秘书班子,要谈起军阵之事自然是破绽百出。 “嗯!焙烙的可能性非常大!久秀!给我查查三岛水军最近几个月的动向,是不是有进入畿内的动静?”三好长庆立刻起了疑心,甚至联想到擅长使用焙烙玉的三岛水军与京都的幕府有所勾结,也只有三岛水军才有这个实力全歼一只轻而无备的淡路水军。 “是!”松永久秀恭敬的回答道。 三好长庆略作思考,就取来纸笔唰唰写下一封信笺,唤来小姓吩咐道:“把这封信交给冬康,让他严密注意三岛水军的行动,濑户内海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得放松警惕!尤其是周防大内家的动静!” “主公的意思是大内家……”三好家的众臣们一阵惊惧的表情。 “不是……只是怀疑罢了!”三好长庆也是一脸肃然之色,大内家的恐怖对畿内简直是挥之不去的阴影,想必凶猛的三好家,畿内的国人更惧怕西国的大内家,大内义兴留给畿内的印象太深刻了,船冈山合战名将细川政贤血洒罗汉桥。 大内义兴在京都统治的时间虽然不长,却给许多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西国武士的彪悍与凶残深入人心,三好长庆的曾祖父三好之长也不敢与大内义兴争锋,从那一天开始,西国大内家的阴影仿佛一只看不见的幽灵,始终存在经历那个时代的人们心中。 第125章芥川山城会面 足利义藤最近的心情特别好,这是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高兴过的日子,就算做梦也不会想到吉良义时竟能如此厉害,无论陆路水路都把三好家彻底击败,仿佛他就是赐予幕府的救星,破除三好长庆不败的战绩,也破除幕府每次遇到强权都不得不退避的魔咒。 三好家笼罩在京畿的阴影也随之退散,通常心情好的人都会变的通情达理,足利义藤也是如此,这几天他就在慈照寺召开一场小型和歌会,京内的五山派、大德寺、妙心寺等高僧纷纷赶来参与这场和歌会,同时还有近卫晴嗣、广桥国光、飞鸟井雅教等公卿亲身参与其中。 不但如此,还有近江、大和的猿乐师前往慈照寺表演猿乐,据说慈照寺这几日夜晚灯火通明直至白昼,幕府的朝臣们也首次没有劝谏他这个公方勤俭节约,由此可见这些苦逼的幕臣这几十年过的有多憋屈,难得能这么兴奋也真不容易。 经过几天的兴奋期,很快足利义藤就接受吉良义时的劝谏,开始着手准备与三好长庆商谈和睦的议题。 “连胜几场让他一下变的信心大增,也终于有底气坐下来与三好长庆讨价还价,这位公方殿下当的还真不容易啊!我这个当一门的更不容易啊!”吉良义时苦笑着被一群叫不上名字的家臣围在一起问长问短。 这已经是鸭川水战结束的第三天,吉良义时这几天被足利义藤拽着出席京都各种场合的活动,无论是歌会、茶会、还是泛舟野游会,除了这些非正式场合之外,还有一次穿着朝服觐见天皇,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立刻成为活动的主角。 除了朝会上天皇只是淡淡的夸奖几句之外,那些高级公卿,低级公家都像一个个小报的八卦记者,恨不得把他吉良家的历史翻个底朝天,他还得时刻保持微笑,再微笑,笑了三天腮帮子都僵硬了,他只能在没人的时候小声抱怨几句:“这种日子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好在幕府的反应堪称迅速,足利义藤派出资深外交家大馆晴光为使者前往芥川山城,商谈双方不战和睦的议题,当然还顺带商讨战后俘虏赎回的事宜,赎回俘虏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也是战争胜利者获取利益的主要手段。 要不是冲着打赢收俘虏能赚钱,吉良义时也不会那么拼命,击溃他们逃跑不就得了,这样做起码可以少死不少人,同时这也是当初山本时幸与他定下的战略,也就是所谓的以打促谈的战略,拼死拼活的打完了自然是为了和谈,不可能无休止的打下去总要有停下来的时候,因此大馆晴光赐姓背负着幕府的重要战略,能挣回多少利益全靠他一张嘴。 芥川山城内,三好长庆坐在主座上,两边一派三好家的一门众,还有来自四国本拠的准一门御由绪众,接着才是三好家的直家派以松永久秀,松永长赖兄弟为首,最后的则是摄津、和泉等国的国人众,他们的地位还不怎么高,其中就包括那个投降派伊丹亲兴。 两排家臣向后散开加起来足有五六十人,这些人都是三好家能说上话的人物,每一个人都掌握一片领地为三好家远征作战,三好长庆就仿佛是这个集团里的领袖或者盟主,为大家挣得利益并借此增加三好家的威望,大馆晴光在出发前已经对三好家内的情形有所了解,对此也丝毫不觉得惊讶。 主座旁上首位置坐着三好康长,因为三好义贤与安宅冬康不在的时候,三好康长就是家里地位最高的一门众,同时他又担任三好家一门众笔头,一直跪坐在三好长庆身后不远处的松山新助是三好长庆马迴众众的首领,其父松山安芸守是三好长庆最信重的侍大将,并担任旗元众的旗头。 “大馆左卫门佐殿下安好!经年不见左卫门殿下还是风采依旧,能再次相见我长庆真是不胜欣喜啊!”三好长庆是个长相清秀的人,而且他本身的性格也很文雅,一点也没有心狠手辣枭雄的样子,到是更像一个文化人,笑起来很亲切喜欢汉学,和歌,对茶道,花道也略有涉猎,而且还对佛学有着非同一般的理解,总之他是个典型受到京都文化影响的文化人。 “是啊!已经有几年没有见面了吧!”大馆晴光早已年过五旬,比起不到三旬的三好长庆要年长一辈,两人早在天文八年就相交,其父大馆尚氏曾经在三好长庆与三好政长,就河内幕府御料所河内十七箇所的代官权归属问题上,代表幕府方帮过三好长庆一把,而后大馆晴光就代表幕府方与三好长庆接触,并协助他在天文八年第一次上洛。 两人都是很文雅的人,所以叙起旧来也是不急不躁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直至谈了半个时辰方才慢慢停止,三好长庆盘算着大馆晴光的筹码,大馆晴光也在暗暗观察三好家臣们的动作,他已经发觉一些人略显不耐烦的表情,暗道一声:“应该要开始了吧!” 果然经过片刻寂静后,三好长庆渐渐把话题引到京都近期的变化,身为使者的大馆晴光也顺势引着他绕到正题上,听到幕府有意让三好家赎回战败四国众的时候,三好长庆的面色为之一变。 人狩一直都是乱世之中的潜规则,战败的俘虏抓起来充作奴隶贩卖,只是身为武家自然有一条行为准则,通常只对战败的士卒进行人狩而不祸及妻儿,而且标价通常很低一般一个人几十文钱就可以赎买,而且一些战败的士卒可以允许他指定的原家族赎买,只有少数人会破坏这种潜规则。 比如武田晴信在两年前,也就是天文十六年的小田井原合战里,大破上杉宪政的上野国人,又攻破了志贺城的笠原清繁,将志贺城无论男女老幼全部编为奴隶进行贩卖,而且无论男女老幼都是以高达十贯文的高价标价售卖,这么高的价格也就杜绝了他们的亲人赎回的可能,而那些卖不掉的可怜人只能被派往金山当挖矿奴隶。 三好长庆对于这件事自然是知之甚详,所以当他听到幕府有意让他赎回四国众的时候,就立刻意识到幕府里有人出了阴损的主意,其意无非是讹诈他三好家一笔钱财,若非如此幕府使臣又何必如此着急抛出赎回俘虏的问题。 面色阴沉的凝视着大馆晴光,这位忠厚长者好歹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当年刚元服就在京都见过威震天下的大内义兴,比起大内家雄主那幅唯我独尊的气势,三好长庆还是略有些欠缺,一道阴冷的目光迎着温和的目光,双方对视良久后,三好长庆才摇摇头说道:“说吧,幕府开价多少。” “四国众两贯文一人,武士每人十贯文,高级武士十倍至五十倍另算,四国众现存三千余人,一共两万三千贯文。”大馆晴光心平气和的说道。 “嘶!”三好家的重臣们全都倒吸一口凉气,井沢大和守怒声道:“这是讹诈!这是有失武士体面的行为!幕府怎么能作出这么不名誉的行为?难道公方殿下也钻进铜板里了吗?” 第126章幕府的要价 “贪鄙幕府,爱财公方!哈哈哈……”一连串的哄笑声并没有对大馆晴光产生不利影响,身为资深外交家他早已经做好唾面自干的准备,从年幼时就跟随父亲追随足利义稙漂泊在外,饱尝风霜遍品世情冷暖,在细川高国败死后代替他父亲大馆尚氏,担任幕府外交事物加担的忠厚长者,对这种程度的冷嘲热讽早已见怪不怪,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三好长庆作出决断。 平心而论他也觉得这个价格定的太高,可是大馆晴光也没有办法,吉良义时为了大胜这一仗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不但把近江坂本的税收掏空了做赏钱,还自掏腰包补上财政的窟窿,足利义时替公方打合战,最后还要自掏腰包出赏钱,这让幕府上下都对他的举动感到不好意思。 况且幕府重新夺回京都,足利义藤要重修二条城,天皇想修缮大内里,朝廷的低级公卿们想要领点俸禄,朝廷一直想要修缮破败的京都,这千头万绪的到处都要钱,所以幕府才把主意打到了这上面,足利义藤与吉良义时约定,谈成之后由他献出一笔钱给幕府和朝廷,其他的作为补足财政窟窿和战后奖赏。 正是因此,幕府才会想出提价的权宜之计,目的是为了补偿吉良义时,也给幕府多存一点积蓄,因此这个主意提出来后,就连一向清高的幕府重臣们也没有人会反对,苦日子谁都不想再过了。 “不是要钱吗?好!我给你们!”三好长庆很痛快的答应下来,接着他的语气就冷淡许多,“左卫门殿所来不可能是只为要钱吧?还有什么问题都一并说了吧。” “是!幕府希望用十河一存殿下的尸身与三好长逸殿下换取胜龙寺城,以及三好家全面退出山城国,并保证十年之内不得进犯山城国。”大馆晴光在抛出自己的提议时,眼睛始终盯着三好长庆的表情,见他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下去,心中暗道一句不好,但还是坚持说下去,“还有公方殿下希望三筑能与幕府达成和睦。” “和睦?和睦!非要等我的弟弟死在你们手里,才和我谈和睦吗?哼!幕府什么时候换人主政了?让我猜一猜是谁吧!细川还是吉良呢?真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啊!”三好长庆的面色一片青黑,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手中死死的攥着念珠,吓的三好家的家臣们不敢动弹。 “吉良殿下!公方的一门,幕府的名将!啧啧!真是一位了不起的殿下啊,请带我向那位吉良殿下致敬,敬新的将星!”三好长庆端起茶杯向大馆晴光致意。 然后慢慢的喝下去,动作十分缓慢但是却给人一种沉重的压抑感,当他轻轻放下茶杯时,眼中突然迸发出强烈的杀机,用十分低沉的声音吼道:“不为吾弟报仇,绝不与幕府和睦!让那位吉良左兵卫殿等着吧,我三好家的大军不日将进入近畿,我们战场上见!” 大馆晴光匆匆退出大广间,走到门口才发觉衣衫已被汗水打湿,擦掉额上的冷汗,不禁叹息道:“三好长庆的威势渐深,几年前明明还不是这样,没想到现在竟然如此可怕!看来吉良殿下有难了……” 也不敢多做停留,大馆晴光就带着三好长庆的决断离开芥川山城。 在大馆晴光离开的同时,几名武士推搡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肮脏犯人来到大广间,此人就是临阵脱逃的幕府政所执事伊势贞孝,三好长庆冷冷的注视着如同丧家之犬的伊势贞孝,一字一句加重声音着说:“临阵脱逃,见死不救,串通幕府,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筑前守殿下!绕了我吧!我所说的句句属实啊!我没有串通幕府,我是忠于殿下的人呐!”伊势贞孝身上沾满了泥土和野草,几日里呆在闷热潮湿的地牢里,身上散发的恶臭让所有人都捂住口鼻,看起来最近过的十分不好。 “没有串通幕府,为什么你会没有损失一兵一卒?为什么你能安然无恙的讨回芥川山城,而我的弟弟却死在伏见原?你要记住!你的苟且偷生是用我弟弟的生命换来的!今天我要拿回属于我弟弟的命!”三好长庆的声音如金石碰撞一般发出可怕的吼叫声,在场的所有人地跪伏下去脑袋不敢抬起哪怕一点点,而伊势贞孝一脸惨白如纸,全身如筛糠般抖动着。 “咦?这是尿骚味!他竟然吓尿了!”一名距离伊势贞孝不远的家臣低声说道。 “真丢脸!他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另一名家臣不屑的说道。 三好长庆拿起一块丝帕捂住口癖,一脸厌弃的说道:“赶快把他拉下去斩首!首级挂在大手门上!” “是!”几名武士提着瘫软如烂泥的伊势贞孝。 伊势贞孝突然发疯似的挣脱武士的擒拿,面目狰狞的吼道:“不!不!我是幕府的政所执事!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三好长庆!你这个逆臣!我就是死了也要诅咒你!诅咒你三好家终将灭亡!你三好长庆断子绝孙!哈哈哈……” “混蛋!就让我小笠原成助现在就了解你吧!”一名年轻武士迅速跳起来,抽出腰间的太刀就要冲过去砍人,三好长庆大喝一声:“住手!我大广间之内怎么能沾染血光!拖到大手门外再行斩首之刑!” “是!”小笠原成助依言压着状若疯癫,不停咒骂的伊势贞孝告退。 松永久秀问道:“讚岐国和十河家该如何处理?” “就让一存的嫡子熊王丸继承十河家的家名吧!十河景滋殿担任后见役!”三好长庆略作思考,又补充道:“至于讚岐国就交给阿波的义贤代为管束。” “是!” “诸位也散了吧!”三好家众臣纷纷起身告退,待所有人离开后,一直没有动弹的松永久秀,郑重其事的说道:“主公为什么要杀掉伊势贞孝?我久秀可以确定他没有串通幕府。” “本家当然知道他没有串通幕府!”三好长庆平淡的说着,眼睛却始终盯着松永久秀,看到他带着一脸恰到好处的惊讶之色,语气平淡的说:“我只是要取他的性命而已,仅此而已!” “竟然是这样,看来我久秀还是无法跟得上主公的思谋呀!”松永久秀恍然道。 “呵呵,在本家面前,久秀还要如此作态吗?”三好长庆似乎并不生气,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又说道:“久秀留下来必有缘故,还有什么事情?” “还是大殿了解我久秀啊!是実休殿下的传信,希望大殿同意与幕府和睦。”松永久秀恭敬的递上书信,然后退回去重新坐下。 “実休的信为什么这个时候才送到本家手中?”三好长庆也无意纠结松永久秀怠慢公务的事情,取出泥封展信一看,双眼眯成了一条线,“久秀对此有什么看法?” “大殿所想的正是我久秀的看法!久秀还有事要做,就此告退了。”松永久秀缓缓的退出大广间。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三好长庆握住一纸信笺,随手丢入到蜡烛上烧掉。 第127章将军的野望 三好长庆对交接四国俘虏的事情十分上心,没几天就派来使者联系幕府,足利义藤又派出大馆晴光作为中介,处理这两万三千贯文的赎回款项,运送铜钱的船舶是由堺町的几大商屋来承接,为此堺町的几位豪商卯足劲来置办,总算在八月底把铜钱换俘虏的交易做完。 两万三千贯文,吉良义时拿走一万五千贯文,剩下八千贯文幕府占六千贯文,朝廷一千五百贯文,近卫家与中院家凭借缘戚的关系,共同分享这五百贯文的献金也算小赚一笔,足利义藤要拿这笔钱修建他在京都的新住所,二条御所。 二条城的选址没有设在左京繁华的地段,花之御所早已破败不堪,整修起来费用过高难以承受,而且浮华的花之御所也不符合足利义藤的理念,与之相比右京虽然破落了点,但位于大内里的西边的二条大路上,距离左京的短距离也很近。 更有一点优势就是节省建造费用,右京有一大片废弃的房屋院落可以就地取材,有了这六千贯文的支持,他理想的二条御所也能顺利建起来。 自从合战结束,吉良义时就返回了坂本城,他拒绝了足利义藤对他的挽留,返回近江继续经营坂本城,对他来说留在京都的足利义藤身边做侧近,远没有继续呆在坂本镇守一方来的自在,尤其他受不了足利义藤好高骛远的性子,整日夸夸其谈日后的美好蓝图,这蓝图天天在变每次都不一样,他能受得了才有鬼。 他跑回坂本远离幕府中枢的行为,反而让足利义藤更多了一份歉疚,凡是幕府的直臣莫不以亲近公方为荣,他们宁愿留在公方身边什么事情都不做,也不愿意去那些远离公方视线之外的地方处理繁杂的庶务,这被视作忠心的表现,又被足利义藤一通褒奖。 足利义藤的童年有一半多是在近江坂本渡过的,他对那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也对幕府直臣的做派很了解,幕府的直臣里不是积年老臣就是武家名门,不可否认他们的学识和见识都是拔尖的。 幕府直臣有个特点,学识渊博的躲过弓马娴熟的,夸夸其谈的多过脚踏实地的,更有许多人还幻想着抱上公方的大腿然后一飞冲天,夺回家业或者另立一家等等想法,如果公方能对他或者他的妹妹青眼相加,那就是大馆家的翻版。 吉良义时可不是那种万事听从公方的直臣,而是能坐镇一方的大将之才,虽然年纪小了但忠诚和能力是毋庸置疑的,起码幕府足利义藤这么看,如果你看他顺眼,那么他做什么都是好的,足利义藤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忠言逆耳利于行”这句话他一直记得,足利义教残酷暴虐不纳忠言,性格又刚愎自佑一意孤行致使幕臣离心离德,最后落得被赤松满佑斩杀的结局也始终警示着代代幕府将军,足利义藤的性格上有些趋于足利义教的苗头,但是比起他那位先祖可要好的多,起码足利义藤不会凌虐臣属,对待亲眷侍从也很和善。 八月二十八日,近江国滋贺郡坂本城本丸天守阁内,吉良义时与山本时幸相对而坐,他手里拿着大馆晴光传来的消息,从三好长庆那里带来一个出乎意料的结果,让他陷入短暂的沉思中。 “三好长庆不要山城国人众?难道他把伊势贞孝给舍弃了?”吉良义时还有些不信,三好长庆竟然如此不智,当着幕府使者的面扬言要出兵报复,这是一个成熟的武家家督该做的事情吗?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气魄,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掌管数国横贯东濑户海的霸主身上。 “如此一来,以打促谈的计划出乎意料的被破坏,看起来打的太狠也就失去和谈的空间,山城国人被彻底舍弃,这两千多人就成了烫手山芋啊!” “三好家的俘虏赎回后,找到山城国人让他们把人都赎回去吧。”山本时幸略感遗憾,三好长庆的激烈拒绝让他们的计划彻底失败,尤其是他直接对幕府的威胁以及强烈的复仇心实在有些过激,作为一个新兴武家集团的领袖,他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无论如何选择报仇都不应当是最优先该做的一项。 死了一个弟弟很悲痛是可以理解的,可合战打成这模样,三好家军心已泄年内再起干戈的可能性无线降低,最可怕的还是三好长庆苦心经营的全胜形象被打破,畿内被吓破胆的国人又觉得这个三好长庆也不是特别恐怖,于是鼓起勇气四处串联对抗三好家的侵攻,战场上毫无作为的六角军伺机找回丢失的声名,这才是最大的隐患。 如果三筑从现实角度出发,经过综合考虑与幕府和睦是目下最有益的选择,但就在这个于情不合、于理应当的重大问题上,三好长庆竟然毫不留情的作出拒绝,这让山本勘助不禁摇头。 “看来我还是错估了这位筑前守啊!三筑如果真要发动战争,我抵挡的住吗?”吉良义时叹气道。 “不用灰心,在深草合战前,不是已经考虑过了吗?”山本时幸放下手中的书稿,站起来走到天守阁的露台上,阳光落在琵琶湖上映射出一片金色波浪,“据服部石见守殿下的情报,三好筑前守坚持继续发布动员令,四国的大军预计将会在十月初登陆近畿,我们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能做什么呢?近江众经历伏见原一战损失惨重,短时间内不宜再行征召,山城众都是墙头草不能依托,我的选择余地并不大。”吉良义时苦恼的说道。 “为什么要打仗?三好家军心不稳,现在动手的可能性无限低,三筑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即使他再蠢也知道时至今日是打不下去了。”山本时幸笑着说道:“何况还有比打仗更好的办法,馆主大人还不知道吧,自从公方殿下得知三筑的势力之强大,就一直谋划杀死筑前守的计划。” “杀死……筑前守?”吉良义时一脸荒唐的说道:“怎么杀?筑前守远在芥川山城重重保护,难道要暗杀不成?” “就是要暗杀!为了成功暗杀三筑,公方殿下还特意组建一支暗杀组秘密训练。”对此山本时幸丝毫不感到奇怪,暗杀敌方家督的事情也不是足利义藤首创,如果能杀一人而利千万人,就算足利义藤也忍不住去做。 “只要馆主大人稍稍加重介绍一下三筑的盟友和家臣,以公方殿下的聪慧一定会明白应该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把目标锁定在三筑的家臣团和盟友身上?”吉良义时皱着眉头思考道:“一门众以三好义贤,安宅冬康最重,家臣团以松永久秀,松永长赖最重,国人众里游佐长教最重,就是从这些人里动手吗?等等!三好长庆的岳父,畠山家的游佐长教?” 吉良义时惊讶的看着山本时幸,后者赞许的点了点头,又说:“这些人物里救赎游佐长教最好处理,此人是河内畠山家的家老,为了避嫌一直没去芥川山城,也不属于三好家的体系内的重臣,所以他得到消息一定会迟滞的多,他的防护和警惕性也最差,只要杀死他就会打乱整个近畿入侵计划。” “嗯!如果真让公方殿下碰巧多杀几个一门重臣,甚至是三好长庆本身,就再好不过了!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我们就这么做!”吉良义时想了想,又说道:“让善次郎加强本家的防卫吧。” “呵呵,知道了。”山本时幸拿起书稿慢悠悠的走出天守阁。 三好长庆拒绝幕府和睦的提议,让足利义藤十分恼火,更让他恼怒的是三好长庆竟然还敢对幕府发出战争威胁,杀死三好家一个一门又怎么了,三好长庆还逼迫他们父子流亡坂本不能归洛呢,也是因此让他父亲致死也没能回到京都的御所里,他又找谁说理去。 事实确如山本时幸所料,自上次得知三好长庆有这么大势力以来,足利义藤可以说是夙夜不能寐,左思右想还是决心用激烈的手段除掉三好长庆,哪怕以不名誉的暗杀方式也要清除这个祸患。 这时他收到吉良义时送来的信笺,重点提到了三好家内的重臣构造,谁行使兵权,谁掌握内政大权,谁是三好长庆的肱骨一门,最让他感到惊喜的还是畠山家的家贼游佐长教,不但曾经联合木沢长政联手放逐畠山家家督,而后又把女儿嫁给三好长庆做了他的便宜岳父。 三好长庆是足利家的蠹虫,游佐长教就是畠山家的蠹虫,蠹虫近蠹虫真是臭味相同,它们都是吸了他们足利家一族的鲜血才能长成脑满肠肥的这副尊容,所以足利义藤很乐意杀死这个蠹虫,尤其是对三好长庆造成巨大打击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在足利义藤正在为他的暗杀计划忙碌的同时,三好家与幕府的交易也全部达成,三好长庆只是拒绝了和睦以及扬言要报复,但是唤回十河一存的尸首以及三好长逸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全面退出山城在他们眼里不算什么,反正早晚还会打回去。 忙完三好家的决议,还要忙坂本城挤压的政务,这两个多月没回去才发觉坂本城有了大变样,城下町下繁荣的已经颇具规模,热闹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相当热闹,坂本港附近脏乱的环境也有所改善,一切都变的井井有条。 第128章病来如山倒 吉良义时把几位奉行叫到天守阁一一进行夸奖,说起城下町的大改观,吉良义时十分高兴的说:“这都是藤孝殿下的功劳啊!如果本家来做的话,只怕要事倍功半了!” “全赖坂本殿下的保佑!接连的胜战打出我幕府的威名,坂本城下町的居民无不欢欣鼓舞,我等一干奉行也得以顺利整顿城下町内务。”细川藤孝很谦虚的把功劳推到吉良义时的身上,让他感到十分高兴。 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份功劳与吉良义时的关系不大,八月初打深草合战至今还不到一个月,之前那一个多月可没有任何威名护佑,全靠细川藤孝、松井友闲、大馆晴忠、蜷川亲长、伊奈忠家等人的不懈努力。 “本家已经禀明公方殿下,调任你们做本家的被官,公方殿下也已经同意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呵呵呵……”吉良义时稍稍一瞥,就发现几人的神情一下僵硬,又笑着说:“本家身为家督,也要奖赏诸君的忠诚奉公……嗯!就奖励你们每人一百贯文吧!” “谢馆主大人恩典!”伊奈忠家率先俯身拜下,他是最没有精神负担的一个,其他四人相视苦笑,只能跟着依次俯身拜服道:“我等谢过馆主大人恩典!” 他们几人也是心知肚明,吉良义时安排他们做坂本城各种事物就没按什么好心思,原本他们也是有许多办法推辞吉良家的出仕请求,甚至如细川藤孝这般早已想好尽快脱身的办法,只可惜千算万算谁都没算到吉良义时能打赢三好家,还杀了十河一存,野口冬长,活捉三好长逸。 这一下他们可就尴尬了,再提回去别说会有人说他们不识抬举,足利义藤也不可能答应,在他们祈祷着奇迹出现的时候,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吉良义时找到公方殿下要走他们做家臣,他们几人就直接成幕府直臣降格为幕府陪臣,这其中的差距可是巨大的,也不能怪他们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诸君一定以为本家这么做很过分吧?”吉良义时叹了口气,觉得有必要把话说清楚,“幕府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山城国刚夺回来,公方与朝廷、寺社的御料所也刚到手,征收了秋收的年贡日子会好很多,但也只是稍稍好过些,以后的战事还会继续打,幕府需要用钱用粮,本家需要用人才,如果你们一直想着跑回幕府做清贵,既不能帮助幕府,还会坏了本家在坂本的基业。 坂本是本家的唯一财源,也是幕府强军唯一的支撑,无论如何坂本城都不能出现任何差池,你们都是幕府的高才,无论家世出身还是能力见识都是顶尖的水准,如果你们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拒绝协助本家护佑幕府,那么幕府以后还如何匡扶?就本家这双手能托到几时?” “我等明白了!从今日起,我等一定竭力为馆主大人尽忠,坂本之事物就交给我等来做吧!”几人满面羞惭的垂下头,看来这番苦口婆心的劝诫还是有效的。 “嗯!我希望你们能放下各自的成见,不要计较直臣与陪臣的差别,不要觉得自己比昔日同僚矮了一截,我们都是为了幕府,为了我源氏的武家大业,如果勤勉忠诚的人还要遭受嘲讽,那么世人又该怎么看我等武家?我等又有何面目称为名门?想明白这些问题,就努力为本家奉公吧!本家会一直看着你们!” “是!我等告退了!”细川藤孝等人被说的如坐针毡,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做事,起身离开时的动作都显得很急促,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吉良义时轻叹道:“不要怪本家,实在是世事所逼,若不逆流而上,只能落得家破国亡,本家走的是一条华山险道,不胜则死!不兴则亡啊!” 解决几位幕府能臣的首尾问题,吉良义时终于能躺下来休息,紧绷了几个月的精神突然放松下来,整个人就仿佛没了骨头一样睡的昏天黑地,当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才发觉天色似乎暗淡许多。 “唔!我这是怎么了?”刚想坐起来发觉全身酸痛,脑袋昏昏沉沉的全身上下提不起一丝力气。 “殿下!不要动!您生病了,昨晚才刚退热。” “是阿菊吗?我怎么生病了?明明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生病了呢?”吉良义时有些懵懂,他的身体一直挺好,从小到大几乎没生过病,除了在修炼上一直偷懒之外,身体素质绝对稳压这个时代大部分同龄人,这也是他一直引以为豪的地方。 “殿下风寒入体病的很厉害,昏睡一天才醒来,还好有曲直濑守真殿下略通医术,为殿下开了一副药,您才能这么快好起来。”阿菊一脸担忧的望着他。 “是这样啊!应该是我精力透支的缘故吧!”原本一个九岁多的孩子,突然在他身上加上一副重担压的喘不过气来,每日里算计怎么才能复兴家业,筹谋如何规划出一片领地养活几千张嘴的吃喝,还要为幕府操心应付不省事的足利义藤,这近一年来他的压力可想而知到底有多大。 阿菊为他塞好抖散的绒毯,关切的说道:“殿下安心躺着修养,只要静养几日就能康复了!勘助殿下也来看过您了,他希望殿下在康复后恢复兵法修炼的课程,勘助殿下说,无论怎么说殿下的身体还未长成,修炼才是增强体魄的唯一之法。” “呃,还要修炼吗?好吧!我修炼就是了!”一看到阿菊一脸担心的样子,吉良义时就顿时没辙了,阿菊从小就带着他玩耍,是除去他母亲之外最亲近的人,就连胜姬也不见得比阿菊更了解他,阿菊的要求吉良义时无力拒绝。 吉良义时就这么躺在榻上渡过八月的最后几天,夏日将尽秋收也随之结束,秋高气爽正是去户外活动的好日子,躺在天守阁里大门不出的修养了几日,吉良义时觉得身体已经大好,就提出到外边转转。 “说起来好久没去坂本御所看望胜姬了,不如阿菊陪着我去看看胜姬去吧!”吉良义时抛下这个理由,就拉着阿菊带上二十名侧近众前往坂本城不远的御所,刚到御所门口,吉良义时一行二十几人就被拦住,为首的几名武士打扮的人很客气的告诉他,这里是幕府的御所外人不得进入。 吉良家的小姓走上前去喝叱道:“喂!看清楚这是上総足利家的御旗!阻拦坂本殿下,你们担当的起吗?” “抱歉!抱歉!”几名武士连忙退到一边,放吉良家的人马通过,吉良义时略看了下他们的家纹,就猜到他们来自山城的奉公众,足利义藤这几个月也没有少动作,从山城国拉拢几个原本属于幕府奉公众的武家难度也不大。 “发生了什么事?”几名武士从御所内跑出来,他们穿着的衣服用料与看守御所外的山城奉公众略有不同,领头的那人见到吉良义时,就连忙躬身行礼:“藤田大雄参见坂本殿下!” 第129章胜姬的礼物 “嗯,你们是近卫家的武士?庄官之子?为了舍妹,近卫内府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啊!”吉良义时点点头,径直进入御所内,御所的设计一同与唐宋建筑,自然有内外之分,近卫家的武士守在前院,后院里庆寿院居住的尼姑庵,以及最紧要的足利胜姬的也在内院常御所内。 常御所是従三位以上公卿内居所的通称,最初天皇用,后来公卿用,再后来将军也用了,将军的每一座御所里都有一个常御所,胜姬作为足利家的养女,足利义藤的义妹,近卫晴嗣的未婚妻自然有资格住在里面。 “奥尼酱!你终于想起胜姬了吗?胜姬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御所里好寂寞啊!”看到胜姬红扑扑的小脸就知道小萝莉又没敷粉,她还是保持在吉良家的习惯,吉良义时也从不强迫她打扮成一个造型怪异的丑女人,只是到了足利家规矩大,她未来的夫家的规矩更大,不能随心所欲罢了。 “哥哥这不是来了吗?看看哥哥给你带来什么东西!”吉良义时请京都的匠人用竹子与丝绢制作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天蓝色的绢布被扎成一只小蝴蝶。 “这个是……带在头发上的吗?胜姬要试试咯!”小萝莉转过脸对一旁小心侍奉的侍女说道:“静香,把我的铜镜拿过来。” “是!”这名侍女年纪不大,眉眼之间似乎颇有点面熟的样子,吉良义时就问道:“这个静香是不是外边那个藤田大雄的妹妹?” “是啊!奥尼酱怎么知道的?藤田家世代担任近卫家的家人,好像很久的样子了呢,静香比那个讨厌的阿万要好上一万倍哦!当然,比起阿菊还是要差一点点呢!”小萝莉夸别人时还不忘对阿菊拍个马屁,把阿菊乐的和她说笑起来。 不一会儿,侍女静香捧着一只精致的妆奁盒走过来,一看便知这是近卫家赠予的仕女梳妆用的珍贵物品,在日本能用的上妆奁盒的都是大武家,如这只檀木制作的精致妆奁盒,恐怕也只有一如近卫家这般摄关家才能拿出来。 小萝莉拿着发卡插在发梢上,要不这么说爱美是女人的天性,胜姬只用不大会儿就弄清发卡的功用,拿起镜匣左看右看,还拉着阿菊参谋怎么带更好看,玩的不亦乐乎。 小萝莉被阿菊夸过之后,还兀自不满足的跑过来问吉良义时:“奥尼酱!胜姬这么带好看吗?” “好看!当然好看了!胜姬天生丽质美艳无双,未来的御台所肯定是最好看的!”吉良义时只用几句话,就把小萝莉给逗的又蹦又跳,蝴蝶结别在头上确实让小萝莉变的更可爱,这也不是违心的奉承。 “对了!奥尼酱的生诞礼物!胜姬可是为奥尼酱准备了生诞礼物呢!等一下,胜姬这就回来!”小萝莉提起长长的裙摆一溜烟跑掉,侍女静香担心她摔着连忙追过去,“公主殿下!请您慢一些!一定要小心脚下啊!” 吉良义时感叹道:“胜姬还是没有变啊!看起来因为本家的缘故,近卫家也不敢派来古板严苛的女官来管教胜姬了啊!” 阿菊却对他说道:“殿下为幕府打败三好家,成为威名远播天下的名将,胜姬在近卫家的生活一定会更舒适,内府殿下也一定会更加宠爱胜姬的吧!” 阿菊虽然平时傻傻的一脸天真没心眼的样子,可她的见识却不差,公家的磕磕绊绊虽然远没有武家那么激烈,可内部的争斗却不少,很有些类似宫斗的桥段,让吉良义时想起某些德川幕府的历史剧,似乎也是贵族女人之间家长里短的那些事。 “哼!那可是我吉良家的女儿,谁敢欺负?”吉良义时拉下脸来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但是这对阿菊完全无用,阿菊轻笑着拿出手帕擦掉他额头上的汗珠,又为他整理散乱的衣襟,让他那堪称无懈可击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下去。 “阿菊还真是不给本家一点表现的机会啊!” “因为阿菊了解殿下的习惯啊!”阿菊理所当然的样子,让吉良义时束手无策。 “奥尼酱!快看!这是胜姬给你画的一幅画哦!”小萝莉拿着一副水墨画,看起来是一个武士骑在马上挥舞太刀冲锋的样子,身后飘舞着足利二引两的旗帜十分显眼,只不过这副画有点……总之就是标准的儿童画进化版,应该是被精心修饰过的作品。 吉良义时干巴巴的问:“这画的是……谁?” “当然是奥尼酱啦!”胜姬高兴的拿到他面前,说道:“看看胜姬画的像不像?这幅画可是画了胜姬两天的时间才完成的呢!是胜姬第一副画作!” “咳!画的不错!很不错……”吉良义时苦着脸接过这副水墨画礼物,自我安慰着:“好歹比我画的好看,我画画都是火柴人的造型,他这画的还有坐骑、铠甲和太刀,比我是进步了。” “奥尼酱!胜姬再过几天就要过生诞了呢!”小萝莉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一副我很期待的样子。 “呃,哥哥明白了!礼物一定会尽快准备的!”吉良义时掏出手帕擦擦脸上的冷汗,这小萝莉太精了,送他生日礼物在前,再告诉吉良义时,她要生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闲不住的小萝莉又抓着他的衣袖说道:“奥尼酱!静香告诉胜姬不能一直玩竹蜻蜓,所以胜姬好无聊啊!所以给胜姬讲故事听吧!胜姬好久没听奥泥酱讲故事了!上次奥尼酱给胜姬讲的那个故事已经听腻了,这次换一个吧!” “是啊!上次的故事挺好听的!殿下再讲一个吧!”阿菊也跟着起哄,这下就没辙了。 “呃,三位僧人的故事不想听了吗?那我想想!”讲故事是吉良义时被小萝莉缠的实在没办法才想出来的歪招,讲的是三个和尚威力加强版,把挑水担水没水变成降服妖怪,当时小萝莉听的很高兴,阿菊也很满意,现在又要新故事,他哪去编一个啊。 “故事……”吉良义时冥思苦想了半天,突然看到侍女静香,一拍脑袋说道:“有了!我给你说一个故事吧!一只神奇的蓝色狸猫的故事,狸猫的名字叫做多拉卫门!从遥远的时空来到京都,与一位叫做大雄的少年一起发生的故事……” 第130章关东的风潮 对于畿内的人们来说,今年的夏天显得格外漫长,短短几个月里发生的故事比任何一本物语都要好看,不知道多少公卿、文化人们从中受到启发,在未来写出一段可歌可泣的史诗故事,据传闻街头的猿乐师们都在编纂各自的段子,讲的就是少年名将吉良上総三郎为幕府浴血奋战深草谷,一骑讨杀死敌将鬼十河的故事。 吉良义时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真是哭笑不得,他的虚岁才十岁,你让他骑马还可以,扛着大身枪一骑讨杀死十河一存那个变态男?这难度不比让他摘下天上的星星容易多少,他无法组织民间对传奇故事的向往,真实的历史总是与传说故事大相径庭的,比如十河一存成为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魔王,三好家是地狱来的恶鬼军团什么的,就完全脱离实际了。 再加上京都旁的鸭川上爆发的水战,雷神下凡惩戒三好家的传说被传的神乎其神,京都附近的贺茂上下神社,祇园神社,伏见稻荷神社都宣称是神灵显圣,当然有神社插手,寺院也不能放过机会,东寺也跟着表示是毘沙门天下凡惩戒进犯京都的逆贼。 京都的舆论一下变的很欢乐,各种小道消息与传说乱飞,公卿们则凭借自己的人脉关系努力弄到第一手真实资料,比如山科言继为了写他的日记,就跑到坂本城做客,像个自身记者似的,非要弄清楚两场合战的真实情况,总之因为这几场爆发在京都周围的合战,为畿内的平民增添了茶余饭后的新鲜故事。 随着漫长的夏季已经结束,前几个月因为洛中一系列合战的原因,让所有人忽略了近畿之外的消息也纷至沓来,在近畿恢复平静的九月初,关东天文之乱的消息也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入畿内。 自从今年年初,古河公方重新夺回失守的古河御所后,簗田晴助为他的外甥足利藤政在镰仓的鹤岗八幡宫举行关东公方继位典礼,请来关东八屋形及各国人众首领观礼,按照惯例鹤岗八幡宫寄进名刀,书籍之后,足利藤政也学着京都的公方殿下足利义藤那般,用血写下了“打倒北条,重振镰仓”的誓书,关东国人众纷纷宣誓,愿为关东公方驱策打倒北条氏康。 在关东国人开始陆续回到各自领地经营新占土地的时候,北条家却在春播的紧要时节出其不意的出兵,北条家经历整整半年的艰难忍耐,在今年三月初开始发力,先是联合今川与武田向关东发起反攻,北条氏康亲自挂帅,带领一万两千大军在南武藏发动进攻。 在野战中成功的击溃太田家的反击军势,并一举夺回了失守半年的江户城,同时他的盟友今川、武田家也应邀进入关东,太原雪斋率领八千大军出河东,经伊豆、相模两国进入关东,武田晴信带领五千大军出八王子进入关东,两路大军分别在中武藏、北武藏接连出击,接连夺下几座城池,一时间关东人心浮动,似乎预示着几年前的河越夜战又要重演。 面对如此紧急的的局势,关东国人在撑过春播之后,果断吹响集结的法螺,关东八国的土地上四处涌动起巨大的洪流,在一个月之内再次蜂起组成关东联军,太田、里见、佐竹、小田、千叶、真里谷、等南武藏,上総,下総、常陆国人再次组成联军对江户城展开拉锯战,小弓公方足利頼純也凑起了热闹,要为他战死的父亲足利義明报仇。 他们从四月三日出阵,一直持续到八月份连续交战数十次,虽然北条氏康有一万两千大军中有五色备的强力支持,但南武藏地方一下涌入五万大军还是给了他很大的压力,尤其有几家还是北条家的死敌在对战北条时出力甚多,双方的角力拼杀互有伤亡,但这种大规模对峙拉锯战始终没有结果。 北武藏成田长泰向关东管领上杉宪政发出要请,西上野国人再次出阵关东,这一次指挥权被白井长尾家的当主长尾宪景代理,实际指挥权交给了长野业正,上杉宪政继续做他的光杆司令。 东上野众也在由良成繁的带领下随着古河公方出阵,武藏国人灘波田正広,上田朝直等原上杉家遗臣复起,藤田泰邦、大石纲周等被北条氏塞了继子的国人也立刻把养子踢走随之蜂起,北武藏国人众笔头,忍城城主成田长泰之弟,武藏国骑西城城主小田家时也随之蜂起。 古河公方身边侧近重臣木戸晴範以及他的同族,从属于管领上杉家的羽生、皿尾城城主木戸範実开始对北武藏发起攻击,其子木戸忠朝、広田直繁从军,広田直繁同时还是足利长尾家当主长尾当长的女婿,下野国的佐野,结城、小山、等下野国众同时协力攻击北武藏,就连正在闹继承权内乱的宇都宫家与敌对者那须家也派出部众出阵。 在关东公方与关东管领共同的坚决反北条的时刻,许多原本有矛盾的、互不统属的武家也相互联合起来对北条家发起了攻击,一时间武藏过涌入了十数万大军,无论何处都可以遇到关东联军,这让武田和今川很头疼。 武田晴信的五千甲州军在连战五场硬仗,一共计击毙千余关东国人后,虽然取得骄人的战绩,但也因为乱捕和恶劣的人狩引起当地惣村的集体反抗,他们抗拒武田家毫无节制的三光政策,并引发一揆暴动,接着又被关东联军围在了多摩川附近打了一场合战,虽然在太原雪斋的接应下得以全身而退,可是五千甲州军却在连战之中损失了一千三百多人。 虽然能从乱捕,人狩以及北条氏康的重酬中获得补偿,但是武田晴信还是开始认真考虑自己的退路,在七月信浓国传来村上义清联合出阵小県郡,并连克数城收复失地,信浓国人发生动摇,小笠原长时在村上义清的支持下复夺深志城,武田家不得不终止了这次关东之行退兵返回甲斐。 武田家明摆着就是来打秋风的,打了几长胜仗发现自己陷入众矢之的就果断撤退,这个道理北条氏康了解,他也没理由阻挠武田军撤退,让盟友深入不熟悉的地区协同作战已经不容易了,再提要求就是苛求了。 太原雪斋是一位善于统兵的大将,他率领的八千今川大军一路攻克中武藏数座城砦,并借着北条家的家臣成功的调略几家复叛的国人,没打什么硬仗,完全是依靠稳扎稳打的在中武藏站住脚跟,在六月初又接应困守多摩川的武田晴信成功撤离,三个月里八千大军只损失一千余人,比起犯了众怒的武田晴信要好的多。 但是好景不长,六月初太原雪斋接到今川义元的命令也开始缓缓退兵,原因是三河国边境又生反复冲突,自从一年前在三河吃了大亏以来,织田信秀就一直思虑如何找回场子,于是趁着今川家无暇西顾的机会,接连调略几家靠近尾张的国人,并复夺回几处城砦。 紧接着穷搜尾张八郡拉起一只三千军势攻入三河边境,似乎有夺回安祥城的打算,冈部元信向骏河的今川义元求助,今川义元又紧急命令朝比奈泰能带领骏河,远江五千军势赶往安祥城坐镇,并要求吉良家随同三河联军协同作战,在秋收之前的六月很是打了几场不大不小的合战。 今川义元处于稳定内部的需要不得不召回太原雪斋坐镇骏河,北条家又陷入了孤军奋战的危险境地,好在北条氏康还是抓住时机击破了里见家的主力,逼迫里见义尧主动退却,接着北条纲成再次发威连扫千叶,真里谷,小田等多家国人,佐竹家也见机开始逐渐退兵,只有太田家坚守南武藏本拠负隅顽抗,南武藏初步安定。 进入九月份关东国人与北条先后放缓了攻势开始着手秋收,因为武藏国大半领地沦陷而使得北条家的势力大衰,各路没落的豪族蜂起后形成的复归潮让北条氏康应付起来十分吃力,目前的情况来看北条家还是以安定南武藏,然后缓图北武藏的策略。 只是比起以前要困难的多,因为无论是古河公方正朔,还是小弓公方的庶支都在积极的串联起来反抗北条氏康,如果无法出现河越夜战那种程度的大胜,很难再扳回局势。 关东在动乱中渡过了大半年,近畿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九月初三好家再次纠集大军出阵京都的消息向长了翅膀一样飞遍整个近畿,京都的舆论声戛然而止,谁也没料到三好长庆竟然还要执意出阵,俘虏交换还没开始就出阵京都,这到底是闹哪样? 三好长庆的动员令如投入湖泊的一颗石子,立刻搅动起近畿的惊涛骇浪,原本搅风搅雨的近畿国人纷纷偃旗息鼓,就连正在京都修建二条御所的幕府公方也有些坐立不安,足利义藤在等着三好家陷入混乱的消息,三好长庆也在投入一颗石子后,耐心等待足利家自乱阵脚的消息,双方各怀鬼胎的等着各自期盼的那一时刻到来。 第131章游佐长教之死 “喝!”吉良义时拿着加料的沉重木剑努力挥剑,这让他回想起一年前的平淡生活,每ri除了课业教导就是武艺锻炼,唯一陶冶情cāo的娱乐活动还是钓鱼,虽然生活苦闷平淡如一潭死水,但是现在看来还是挺不错的。 “喝!”本多三弥扛着木枪也在挥汗如雨的训练,旁边还有渡边源五郎,岛左近属于高端水准,已经不用拿着木枪练习了,他被渡边高纲正式收为弟子传授渡边家的真传枪术,同时又被内藤正成收为弟子传授内藤家的真传弓术,目前是他们四小里混的最好的一个。 吉良义时觉得总是这么修炼太枯燥了,于是趁人不注意突然问道:“诶!对了!庆次郎呢!” “庆次郎去兴福寺找大师学枪术去了!”本多三弥立刻跳出来回答他,出枪的节奏也随之被打断,他身旁的渡边源五郎只能苦着脸瞪他一眼,接着就被一只大手拎起来,渡边高纲亲自压阵的威力是巨大的,拎着本多三弥走到一旁低声训斥:“我说过多少遍了!修炼的时候绝不能走神!你在战场上与敌军作战能这样走神吗?笨蛋!” “呜呜!三弥错了!呜呜……”这家伙就是个笨蛋,每次中招的都是他,吉良义时敢打赌,只要过一阵子,再找个话头引诱一下,本多三弥照样会犯错。 “馆主大人!有新消息!”山冈时长跑过来小声对他说道,山冈时长比起以前有什么新消息就大嚷大叫要好许多,在马迴众里历练一年的效果还不错。 “河内的消息,九月五ri游佐长教在若江城被一名珠阿弥的僧人暗杀,同一天恰好发生畠山家的家督畠山政国病死事件,畠山家陷入内乱!” “这个消息本家已经知道了,你要说的不会就是这个吧?”吉良义时侧过脸看着山冈时长,后者连忙说道:“臣下要说的消息是,在内乱中畠山家家臣安见宗房抬头夺取了家内的主导权,拥立已故家督畠山政国的嫡子畠山高政成为新家督。” “哦!又换人了啊!畠山家才乱了几天就这么快决出新家督,那个游佐长教好像有个儿子叫游佐信教,他怎么说?”他还记得游佐家那一茬,这家挺有意思的,本来作为畠山家的谱代重臣代代担任河内守护代,还参与应仁期间畠山家的家督争夺,本来ri子过的挺好。 直到了近二十年随着木沢长政的崛起,游佐长教也变的不在安分,伙同木沢长政干出废立家督的勾当,后来这两人掰了又打起来,游佐长教依靠三好长庆夺取了畠山家的大权,自然投桃报李的与三好家结盟,嫁女儿只是加强联盟的手段,这次他也是求仁得仁死得其所。 “因为游佐长教突遭暗杀,所以游佐信教就留在若江城内安定人心,并没有来得及参与畠山家的主导权争夺,不过据说游佐信教已经宣布效忠畠山高政了。” “那路或多!你去忙你的事情吧!”撵走山冈时长,吉良义时继续他的修炼,游佐长教都死了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只要做好板凳看戏就好了。 事情的发展果然那不出所料,畠山高政一上台就让畠山家的战略方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由游佐长教时期的结盟三好家的策略开始逆转,无论是畠山高政还是安见宗房都力主与三好长庆掰了。 他们的理由很简单,游佐长教与三好长庆是亲戚,但他不能代表整个畠山家来与三好家结盟,三好家不过是阿波细川家的一介家宰出身,在他畠山家眼里算个屁,他主子细川家和畠山家可是生死大敌,就这种背住篡逆的家奴有什么资格和他堂堂源氏名门结盟?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华丽丽的定下来,畠山高政继位的第一件事是和三好家掰掉,第二件事就是练习坐镇京都的足利义藤,宣布效忠幕府号召畿内国人共同对抗凌虐近畿的三好长庆,虽然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三好长庆到底怎么凌虐近畿,总之外交文书上是这么记录的。 作为对畠山高政结盟要请的回报,吉良义时顺势释放了从属于河内,纪伊不到三千名俘虏,这也算一种投桃报李的行为,畠山高政与足利义藤的相继号召很快起到效果,摄津国人众再次闹腾起来,丹波国人也跟着支援摄津的反乱,三好家的后院起火出阵京都的事情就不那么现实了。 刚降服没几个月的伊丹亲兴,这次又很不仗义的抛弃他的新主子继续笼城反叛,他的逻辑很简单,爷们秋收弄到粮食不怕你了,摄津的国人都被吉良家扣押着,现在爷们是有兵有粮,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畠山高政又趁机宣布十月出兵摄津国,算是支援伊丹亲兴的反叛,丹波国人众的波多野,内藤、赤井等豪族也跟着宣布支援摄津国人的反叛,香西元城、三好政胜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畠山高政还说要直取芥川山城内的三好长庆,把他的老巢给端了再把三好家撵下海游回阿波,据说因为这事把三好长庆气的接连好几天吃不下饭。 几次合战里剩下的六千多俘虏被吉良义时派到京都为足利义藤修建二条御所,只要管饭不要钱的俘虏,可比那些普请役的农民强太多,身体壮实体力充沛,而且任劳任怨没有各种要求,只用一个月就把右京区的二条御所修好。 吉良义时打算就地在京都设立人市,每一个战败的俘虏以五十文的价格发卖出去,其中有五百多名武士仍然被扣押着,武士是最值钱的部分绝不能发卖出去,设立人市不算稀罕,吉良家的人市是最干净的一种,只卖俘虏没有老幼妇孺。 他本打算直接联系三好家把剩下的人一起赎回,只是三好长庆一说要继续打就改变主意了,让三好家赎回四国众是为了堵财政窟窿,窟窿堵住了谁还傻的给敌方赎回俘虏的机会,还有就是修建二条御所期间,京都的一些商屋派出不少人来看俘虏,他们都盯着这块肥肉,就等着吉良义时卖掉他们。 在芥川山城的三好长庆也对这些俘虏感兴趣,来看俘虏的商屋里就有堺町设在京都的商屋,他们接受三好长庆的委派找到吉良家的主事者希望能洽谈俘虏发卖事宜,处置俘虏的权力归属于松井友闲,他从吉良家反馈的情报里得知这人的来意,于是就好整以暇的做好了坑他们的准备。 第132章足利暗杀团 三好家的代理商人给出的价格是足轻每六十文,武士每人一贯文,但是松井友闲对这个价格并不满意,尤其这属于资敌的买卖自然要比正常贩卖要贵的多,他给出的价格是士兵每人五百文,武士每人五贯文,有名有职的武士价格另算。 这个价格虽然没有赎回四国众的价格离谱但也够黑的,三好家的代理商人表示,除了山城众不要之外,那四千多人全部吃下,对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被暴露,干脆就玩起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把戏,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斗的不亦乐乎。 松井友闲背后的吉良义时到是不急,可是三好长庆却急的有些上头,近畿的国人众又有了不稳的迹象,畠山家在近畿可是和细川家一样是一块金字招牌,畠山高政这一嗓子喊出去,那些脑袋不清醒的国人又扛起武士刀准备揭起反旗。 据说河内,纪伊两国正在聚集军势,一旦让他们出兵,那他从四国招来的大军只能和河内的畠山高政开战,这不符合三好长庆的战略目标,他要先打压京都的那个小将军,要先为他的倒霉弟弟报仇,而不是和河内的畠山高政扯皮。 三好长庆试图与畠山高政达成和睦,但是这位从小就过着软禁和流放生活的年轻家督却对三好长庆的提议不屑一顾,他对足利义藤的遭遇十分同情或者叫同病相怜,同时又对幕府有些特殊的想法,总之三好长庆的努力注定要成为泡影。 畠山高政从小就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还曾一度尝过被软禁的痛苦,虽然没有去京都面见过足利义藤,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两人却成为关系亲密的笔友,足利义藤秘密派人联系他,打算在畠山政国病死的当口暗杀把持河内国政的游佐长教,给他争取上位的机会。 因此年轻的畠山高政毫不犹豫的同意这个提议,虽然足利义藤比他更年轻,随后两人自然要结为攻守同盟同盟联合对抗三好长庆,足利义藤还许诺赶走三好长庆后将管领一职封给他,可以说这么多理由里,只有管领才是对他最有吸引力的一条,任何一位畠山家的家督都无法抵抗管领的吸引力。 畠山家可是自从明応政变衰退后近六十年没有尝过管领的滋味,所以当足利义藤提这个作为交换后,不但畠山高政心动了,就连安见宗房和刚死了爹的游佐信教也跟着支持畠山高政,不知道游佐信教发现他父亲就是被这位盟友暗杀的会怎么想。 随着近畿的事态急转直下,松井友闲这边的谈判也出现新的变化,或许是松井友闲违反常理的咬死价格不松口,让谈判陷入僵局使得他很被动,三好家在后面催的又很急,最后这位堺町来的商人只能咬牙同意了他的要求,每名士兵五百文,武士五贯文,高级武士价格提高十倍到五十倍不等,最后成交的价格高达一万两千七百贯文。 这个令人咋舌的价格让吉良义时大呼过瘾,同时又感叹三好家的财大气粗,三好家从堺町征收一次“矢钱”就有几万贯,在四国的老家阿波,讚岐经营印染用染料的蓝屋,还有近畿,西国,东海等地区非常受欢迎的木材都十分赚钱,依靠这两样财政收入三好家才能以阿波为据点,控制讚岐,淡路一点点打入近畿称霸。 游佐长教很顺利的被暗杀,也预示着对其他人的暗杀行动也随之展开,三好义贤与安宅冬康都是十分小心的人,而且两人还都不在畿内,让暗杀团混进去搞暗杀的难度成倍增加,最后的结果也印证了这一判断,没有一个摸到他们身边就被暴露,最后只能以失败告终。 松永兄弟也不是善茬,两人一文一武掌控三好家内不小的权力,所依靠的就是谨小慎微、防微杜渐,暗杀的苗头刚出来就被悄无声息的掐灭,甚至连一丝风声都没传出来就没了声息,谁也不知道那些刺客最后是生是死。 唯有最不可能被暗杀的三好长庆却险些中招,因为畠山高政的事情而闹的鸡犬不宁,三好长庆就招来大和猿乐师表演猿乐消解心中的烦闷,就是这个决定险些把他给害死,三个带着面具表演猿乐的刺客,瞬间从猿乐师的队伍里杀出来,操着手中的利刃刺向三好长庆,让他猝不及防之下被刺伤。 好在他的近侍反应迅速三两下把这几个刺客给解决掉,虚惊一场的三好长庆除了养伤之外,还不停的大发脾气,结果没过几天又传出身患重病,把家中的政务丢给了从胜龙寺城回来的実休和松永久秀,自己则移居到堺町附近的别馆里修养。 十月初,三好家两万四**团陆续登陆近畿,总大将是三好四兄弟里军略最高的三好义贤,在他的指挥下四**团,先扫平摄津国的叛乱,滑不溜手的伊丹亲兴见势不妙立刻降服,跪在三好义贤面前哭诉自己被畠山高政给骗了,发誓自己终生忠诚于三好家绝不复叛。 畠山家也是躺着中枪,伊丹亲兴反叛根本没给他们打招呼,哪来什么欺骗可言,但是这老头不管,他只要能涉险过关才不管卖了谁,最后还是三好义贤考虑丹波的反叛刻不容缓,才从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让他总算逃过一劫。 随后三好义贤就带着大军攻入丹波国,这下波多野家也慌了,手忙脚乱的想要笼城,后来他的家臣劝说他还是别抵抗了,出去低个头不就完了么?于是大脑不够发达的波多野晴通就很听话的降服了,丹波的动乱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与此同时,从属于三好家的和泉守护代松浦肥前守向三好家急报,畠山高政见势不妙转换方向出阵和泉。 这一变更差点把三好家的腰给闪伤,摄津国的布置全部泡汤,更糟糕的是堺町的三好长庆会变的很危险,随着畠山高政携带一万八千大军出阵和泉国,兵锋直压岸和田城的消息传来,松浦肥前守连忙带着一千多军势缩在岸和田城笼城固守,三好义贤草草压服丹波国人,又急忙带着两万四**团折头向和泉国杀奔过去。 看着近畿新的风波,足利义藤又开始躁动了,他招人将吉良义时从坂本城招来商议出阵近畿的事宜,足利义藤对他说道:“三好长庆生了重病!据说伤口化脓!昏迷不醒,堺町附近已经被封锁住,只要畠山军打入堺町,三好家就完了!” 吉良义时看着传来的军报放到一边,摇头说道:“三好长庆只是大病一场,不能说明三好家就此崩溃,他只要不死我们就不能掉以轻心,幕府手中的兵力不足,如果贸然掺入进去,很可能把这点家底败光。” “你的意思是坐失机会从眼前溜走?不!这是我辛苦创造出来的,绝不能就这么放弃!绝不能!”足利义藤的态度很坚决,大袖一挥就把吉良义时的意见给否决了。 蜷川亲世适时的进言道:“那公方的意思是现在出兵吗?与畠山高政的大军合流,一并击败三好家如何?” 大馆晴光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时候和畠山家搅合在一起,总觉得有些不妥,如果一定要进军的话,还是对摄津国动手吧。” 足利义藤也拿不准如何出兵,他对军略的理解很肤浅,同时也是出于对吉良义时也很信任,又询问道:“义时,说说你的看法。” “是!如果一定要出阵的话,攻略摄津也是必然,摄津毗邻京都是山城国的屏藩,三好长庆此时正巧不在芥川山城坐镇,只要攻陷此城会给摄津国的国人众们极大的震撼,也是对三好家极大的打击。”吉良义时认真说道。 足利义藤大喜之下,当即拍板道:“那好!由你作为军代出阵摄津,替余夺取芥川山城吧!” 第133章所谓谋略 “请公方殿下收回成命。”吉良义时毫不犹豫的拒绝这个任命,在足利义藤愤怒和不解的注视下,缓缓说道:“我义时年纪幼小才学不足,才致使今夏两战损失惨重,配下国人元气大伤,虽然侥幸偶有胜利,但是比起京兆殿下这等大将还是差了许多,所以恳请公方殿下请用细川京兆殿下作为总大将。” “你的打算就是这个?让细川晴元代替你?哼!”足利义藤冷哼一声站起来,走到天守台上眺望着京都的大内里,冷冷的说道:“说出你的理由,否则你还是军代!” 吉良义时双目微闭端正的盘坐着,半天没有开口的意思,足利义藤立刻会意过来,挥退所有家臣并警告近侍不得靠近后,他才缓缓的说道:“因为六角家。” “六角家?”足利义藤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根据可靠情报,六角定赖重病,六角家内政务全由六角义贤来主持。” “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六角家换了主事者,因为细川晴元的继室是六角定赖的嫡幼女,与六角义贤是一母同胞,兄妹两人的关系很好,根据情报来看,六角义贤与他的妹夫细川晴元关系也非常好,细川晴元的嫡子聪明丸就是六角义贤的妹妹所生,并且细川晴元病逝的前任正室三条夫人也是六角定赖的犹子,这足以说明细川晴元与六角家的关系十分亲密。” “这和请细川晴元出来做总大将有什么关系?”足利义藤皱起眉头苦思冥想,他似乎抓住了什么,抬起头来疑惑道:“你的意思是用细川晴元引出六角义贤?可是如何把他引出来?” “一场惨败与惨败后的和睦。” “什么!”足利义藤一下站起来,几步走到他身前怒吼道:“你说惨败后和睦?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让我像三筑低头吗?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三筑是个狡猾的人,想必这一点,公方殿下也确信无疑的吧?”吉良义时似乎对足利义藤的怒火视而不见,“所有人都会想到这个时候三筑一病倒,近畿的三好家就会陷入大乱,难道三好义贤,松永久秀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吗?公方殿下可曾见到三好家的家臣们发生骚乱了吗?” “似乎确实没有骚乱的动静……不对!是安静的仿佛一切如常一样!这很不正常!”足利义藤也很聪明,很快就想明白哪里不对劲。 “三好家为什么没有乱?因为三好家的家臣们有足够的理由,可以确信家督三好长庆平安无事,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知情的,三好家的中枢大权还在三好长庆的手里,因此三好义贤才能安心的带着两万大军在近畿南北征战,芥川山城才能稳如磐石。”吉良义时的一席话如惊雷闪过,震动足利义藤的心神。 “也就是说,这从头到尾都是三筑排演的一场総剧,是这个意思吗?”足利义藤受到不小的打击,踉踉跄跄的连退几步跌坐下去,此时他面色苍白额头上大汗淋漓就像一个久病初愈的病人,甚至连乌帽子歪掉了也没注意到。 他一向自诩智勇双全,自幼学习谋略权术虽然军略上缺乏经验,但作为一名幕府公方,他不需要亲自坐镇前线,即使军略差一点问题也不大,另一件让他得意的就是他有一手精妙的兵法剑术,京都的名家都曾做过他的师范,无论是念流、阴流、中条流、新当流皆有所涉猎,而且他的剑术天赋超强,十几岁就已经获得免许皆传,未来有冲击剑圣的希望。 但这次他还是不可避免的遭受巨大的精神打击,他一直认为三好长庆是一个奸邪之辈,善于借势弄权的无能之徒,依靠自己的一门和谱代架起的空中楼阁,最多也就比木沢长政那个恶棍强那么一点,只要畿内的武家重新团结在幕府的旗帜下,这等宵小就如同冰雪遇烈日般消融。 可目前看来他错的离谱,三好长庆不但不差反而更强,要不是吉良义时的提醒,他肯定要踩进陷阱中招,足利义藤看着吉良义时,希望他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误读,三好长庆没那么厉害,只要按照他当初的蓝图构想,就可以轻易击败他。 “是的!”经过短暂的考虑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三筑或许真的受了伤,但伤势绝不会重,三筑借这个机会退居堺町疗养,其实是在等着那些不甘寂寞的人跳出来,畠山高政是第一个,或许我幕府就是第二个。” 足利义藤抬起头,声音沙哑的问道:“他想要做什么?把我们一举全歼了吗?” 吉良义时冷静的分析道:“无论幕府出兵汇合畠山军势,还是直接攻打芥川山城都不会得逞,攻打松永久秀做城代,另有其弟松永长赖带着五千军势把守的芥川山城,也不会有好结果,假如幕府军不主动与畠山家合流,那么双方的问题都不大,一旦决定与畠山家合流,三好长庆绝对会倾尽全力打一场歼灭战,力求一举消灭反三好的有生力量,到那时可就真是完了!” “所以义时想要让细川晴元来做,让他再败一次,然后再找一个中间人中介双方和睦?”足利义藤有些不甘心的说道:“可是三好长庆曾经说过不会和睦!不要忘了义时可是杀了他的弟弟。” “世间万物都在变化,没有万世不移之物,三筑也一样。”吉良义时笑了笑,说道:“他可没有向神佛发誓一定要报仇雪恨,这就足以说明他的态度还是可以转变的,只要付出足够的筹码,再请出有分量使者中介,达成和睦并不很难。” “然后要怎么引出六角家?” 吉良义时笑着说道:“三好长庆很恨细川晴元,因为细川晴元害死了他的父亲,阿波细川家的家宰三好元长,从三好长庆先后报复木沢长政、三好宗三就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很记仇的人,既然被让抓住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细川晴元,虽然不会就此杀了他,但是幽闭起来应该不困难,而且以三好长庆的秉性绝对不会放任他的妻子在外,他们一家三口都会被关起来,这不是恰好戳中六角义贤的要害了吗?” “然后六角义贤必然愤怒,然后找到余加强盟约,并约定共同出兵,也就是说把摇摆不定的六角家争取到余的阵营之中。”足利义藤也十分聪明,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只需要理顺自己的思路,就很顺利的推导出下面的结果,接着他狐疑道:“这真是一个很可怕的计略都是义时一个人想出来的?” “不,这个主意大多出自臣下的师匠山本时幸。”吉良义时自然不会这么妖孽,这都是山本勘助殚精竭虑推导出的策略,当然也少不了他天马行空似的胡思乱想所影响,只不过他不会当面承认罢了。 “余也认为义时不会想出这么可怕的计略,实在太可怕了,让余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足利义藤长出一口气,接着又半开玩笑道:“就是修筑坂本城的那位建筑大师吧?没看出来义时那位筑城大师的师范,竟然还会这么厉害的谋略,不如渡让给余做直臣吧?” “这个……”吉良义时一脸为难的看着他,心里腹诽道:“擦,这就要抢我盘子啊,早知道我什么也不说得了。” “哈哈哈……余只是开了个玩笑,别摆着那么难看的脸,难得能看到一次让义时为难的事情,啧啧!真的太难看了。”足利义藤挥着折扇大笑起来,似乎对自己扳回一局很满意,他又倾过身子低声问道:“此事只有余、义时、还有山本三人知晓?” “是的!只有三人知晓。”吉良义时低头回答道。 “很好!那就交给义时了!记住,事毕前,余不希望有第四个人知道。”足利义藤起身离开了评定间。 “是!”吉良义时看着远去的背影,露出淡淡的微笑。 第134章景虎的回信 畿内的风暴与吉良义时关系不大,自从身体康夫这一个多月里他每ri潜心修行,加上合理的膳食搭配,让他的个头又长高一些,有充足的营养补充个子蹿的很快,一如岛左近、本多三弥这般根本没有什么荤食禁忌观念的小孩也跟着沾光,渡边源五郎处于义气被拉下水,在私底下被称作攻守同盟,三小虽然不明白吉良义时在说什么,但是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馆主大人!注意脚步与挥刀的配合!配合调息,屏息运力吐息爆发,节奏不要乱了!”中条时秀临时辅导吉良义时的剑术训练,中条流的剑术来自实战杀伤力很强的念流,学习他的剑术也是早已订好的步骤。 “喝!”吉良义时调息运劲双腕运劲劈出,每一次反复的动作都有些许不同,从起初掌握不住节奏到现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已经逐渐习惯每一次挥砍时的基本要求,甚至下意识的把这种要求当作习惯。 中条时秀观察了一会儿,果断中止爆发训练,对他说道:“修行的本意是强身养气,爆发力的修行是为了让馆主大人熟练的掌握爆发技巧,正常修行不能时刻爆发,频繁爆发会让元气流失伤了根基。” “啊?那我练了一个月……”吉良义时傻眼了,那你让我练一个月干嘛。 中条时秀连忙安慰道:“馆主大人目前的修炼程度还是没关系的,每ri两次各半个时辰的爆发训练只是一部分,在下家传秘法是在朝阳初升时参禅静坐可以宁神养气,临济宗的禅坐,不会给馆主留下任何隐患。” “噢!禅坐啊!不就是佛教传的瑜珈术吗?五心向天,宁神敛息,逐步屏除杂念,进入心不散乱,专注一境的三摩地。”从小参禅的他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典故,三摩地又名三昧,是梵文音译,意译过来就是“正定”的意思,使人心神平静,杂念止息。 瑜伽的本意是通过的静坐、冥想及苦行的行为来使得心灵进入不垢不净,内心明澈剔透如琉璃的境界,这与禅宗的修行之法大致相同,临济宗讲究是自本心,不生不灭,斯何别乎,本圆满故,一切众生本心本体本来是佛,不假修成,不属渐次,不是明暗,不是明故无明,不是暗故无暗,所以无无明亦无无明尽。 后面就是《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里的典故,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 吉良义时的禅法水平也就一般般,每ri照样初升敛息坐禅的习惯也有五六年,一直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被中条时秀这么一提,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我可是一直以为瑜伽是用来减肥的,还不知道这能宁神养气。” 一天的修行要持续到下午三点左右才能结束,午休的时间被压缩到半个时辰,ri子过的何其苦逼,比他更苦的是三小只能躲在树荫下打盹,当他们听到今ri修行结束这几个字,立刻欢呼一声跑的没影了。 “殿下!尝尝阿菊新做的糕点!”阿菊端着一盘奇怪的糕点,也不知道她在捣鼓什么新作,糕点的样子有些奇怪,有点像饼干又有点像绿豆糕,稍微闻一下香气扑鼻,吉良义时迟疑了下,问道:“这是桂花的味道?” “是啊!这是今年新产的桂花蜜制作的年糕哦!常常看好吃吗?”阿菊期待的望着他,一看就知道她在期待吉良义时给予最高评价,虽然每次的结果都毫无悬念,可是她总是乐此不疲的期待下一次。 吉良义时拿起一块桂花蜜调制的年糕,一口吞下去,紧接着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道:“这就是阿菊的秘制桂花糕吗!我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桂花糕!实在是太好吃了!” “真的吗?是这样吗?阿菊还做的很多,殿下就慢慢吃不要急!”阿菊高兴的攥起拳头,又把盘子向他身边推了点,险些让吉良义时一头栽过去。 阿菊不知从什么地方那个拿出一封信件,“啊!对了!阿菊这里还有殿下的一封信哦!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寄来的呢!” “很远的地方?什么时候寄来的?”吉良义时结果信件一看,只写了“吉良左兵卫殿亲启”几个字,很显然不是吉良家的家臣写给他的信,能称呼他本官的人不多。 阿菊想了会儿说道:“大概是七月初寄过来的样子!” “呃……那怎么现在才给我?噢!那会儿我正在打仗,可是上个月给我也可以啊!” 阿菊一脸歉疚的说道:“上个月一忙事情给忘记了,殿下抱歉啊!是不是很要紧的事情?有没有关系?” “我先看看再说……咦,是越后的来信!”吉良义时很意外的收到了来自越后的信竟然是长尾景虎写给他的,由越后的长尾家的御用商人传递过来的,因为这上面的泥封是长尾家的九曜巴纹,作为从小接触《见闻诸家纹》的人来说,认家纹真是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他是有写过一封给长尾景虎的亲笔信,那是一年前的事情,因为越后偏远来回路程很不方便,时间一久再遇到别的事就给忙忘了,这次乍一看到九曜巴纹又让他想起这事,看起来应该是长尾景虎的回信。 展信一看长尾景虎的行楷字迹跃然纸上,“吉良左兵卫佐殿下亲启,蒙武卫将军书信相赠景虎不胜欣喜,今度世事变化人心困顿,譬如朝露昙花转瞬即逝,今闻武卫将军一言如醍醐灌顶,今越后之乱起于尊卑反转,国人无所适从,景虎遂以武卫将军之策,与玄清殿结尾缘戚,果如殿下所言越过国人熄灭干戈…… 今度朝纲失堕幕府衰颓,国人一揆蜂起,使我等武家迷失方向,然则武士当以谨守法度努力奉公,‘不犯’二字时刻铭记于心,武卫将军之所言虽无甚错,却须得侵入他国夺人领地,此之所为景虎不敢苟同,请吉良左兵卫佐殿下释疑?” 吉良义时看了看大概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迂腐的守着自己本家的领地过ri子,只怕他连废除守护使不入也不以为然吧,吉良义时轻叹一声,取来纸笔唰唰写下回信,着人送向越后。 阿菊见他半天没有说话,有些担心的问:“殿下!阿菊没有坏了您的事情吧?” “没有的事!阿菊做的很好!谢谢阿菊了。”吉良义时宽慰的笑了笑,又想起这几ri就是调皮的小萝莉该过生ri的时候,随即对她说:“过几ri陪我一同去给胜姬过生诞ri吧!阿菊做的桂花糕很好吃,到那天就拿给胜姬尝尝吧!” “嗯!阿菊还在改良新式年糕的做法呢!阿菊尝了好几种蜂蜜,好像只有桂花蜜最好,下一步要放点油进去试试,晚上阿菊再拿新做的年糕给殿下尝尝!”阿菊带着一脸和煦的笑容,迈着轻快的小碎步跑掉了,留下那一碟子年糕让他发呆。 “那边那两个过来!对!就你们,过来!”吉良义时勾勾手,把两个傻乎乎的小姓叫过来,指着盘子里的桂花糕说道:“本家现在没有胃口,这些糕点赏给你们,现在就把它给吃光了。” “遵命!”两个小姓兴奋的狼吞虎咽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小声赞叹,好像真的很好吃的样子。 “真的好吃吗?我怎么觉得甜的发腻的东西一点也不好吃呢?” 接下来的几天平淡无奇,和泉的総剧暂时没新的进展,细川藤孝、松井友闲等一干奉行忙着筹划乐市令,拿着六角家的观音寺新市翻来覆去研究了大半年,又派人下到坂本城下町调查走访,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台这道法令。 例行的兵法修行改成了更重的木剑基础劈砍,以他的体力保持呼吸节奏也就坚持三十次,一通乱砍的连二十次都撑不住,就这么练练停停持续了一上午,就看到山本时幸不知从哪走过来。 “鹿岛剑圣塚原卜伝又要上洛了,老朽曾有幸跟随塚原卜伝游历西国、九州数载,得传新当流剑术秘法,只可惜身体破败不堪运使……不过老朽可以为时秀殿下代为引荐,不知时秀殿下的意见是?” “多谢山本殿下!我时秀自然求之不得!说起来在下的剑术最近进入瓶颈期无法突破,如果能得到鹿岛剑圣的指点一定能有所突破吧!”中条时秀兴奋的差点跳起来,塚原卜伝可是当世第一兵法家,人称鹿岛剑圣在ri本这么多用剑的武士里是剑术第一的高人,有他点拨一二可是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弃。 “师匠!” “噢?馆主大人有何什么事吩咐?” “我呢?我呢?”吉良义时瞪大眼睛看着他。 “唔?什么?”山本时幸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皱眉说道:“馆主大人是想要加量吗?剑术一道要循序渐进不能太过急躁,馆主大人的剑术停了半年有余,现在只能慢慢来啊!” “好吧!我明白了!”吉良义时一下蔫了,这老头诚心不让他去掺和,他就肯定没戏了,“我又不是要做剑圣,当我真稀罕那个鹿岛剑圣吗?哼!” 第135章多拉卫门的故事 三天以后,吉良义时又带着阿菊来到坂本御所,这次御所的守卫很乖觉的让出道路,那名大雄也知机等候在一旁感激的冲他鞠躬,搞的吉良义时有些莫名其妙,对身旁的阿菊问道:“这家伙怎么了?怎么见到本家那么兴奋激动的样子。” 阿菊想了想说道:“啊!或许是殿下讲的故事的缘故吧!” “哦!你说那个多拉卫门的蓝色狸猫啊!里面是有大雄和静香,但是还有冈田武,谷川富等人,又不是说他。”吉良义时耸耸肩,反正他只管编故事,除了人名类似之外,故事整个被他改的面目全非,主线还是降妖除魔的故事,大致是参考热血漫画流派的狗血故事,打败大魔王拯救公主的故事什么的。 “其实阿菊也很想听后面的故事呢!到底公主殿下有没有被救出来,大魔王有没有被消灭呢?阿菊真的好期待呢!”阿菊双手合十作出虔诚礼佛的样子,让他又无语了,只能闷着头加快脚步走进常御所。 “奥尼酱!一定给胜姬带来好多礼物吧?”小萝莉的打扮十分华丽,一身红色描金牡丹花打褂,披着长至腰际的黑长直发,没有剃掉眉毛,只在额上用墨点了两片引眉,猛然一出现把毫无心理准备的给吉良义时吓了一跳。 “咳!胜姬的造型很符合流行趋势啊!”吉良义时掩下尴尬的表情,从阿菊手里接过一个精致的木盒,递给胜姬:“看看吧!这是哥哥和阿菊花了几个晚上给你叠一千个纸星星,预祝我们胜姬心想事成!” 小萝莉打开盒子高兴的不停拍手,拿起两个纸星星捧在手里说:“呀!这就是用纸叠的星星吗?真的好漂亮啊!还有一种很奇怪的香味,是什么香味啊?” “是茶叶的香气,秋天的近江新茶下来,哥哥要了点茶叶炒制,正好你要过生日,就把叠好的纸星星放在竹箩里熏了下,炒茶的清香与青竹的香气糅合,盒子底垫上薄荷叶,香气可以维持半个月,如果胜姬小心保护的话,香气会留更久哦!” “胜姬记得了!胜姬一定不会乱打开盒子的!”小萝莉慌手慌脚的把纸星星塞进木盒里盖好,看着她担忧的样子,吉良义时笑着说:“薄荷叶枯萎的话,就换新的放进去,可以保证香气不散。” “噢!静香!赶快记下来!要新鲜的薄荷叶哦!” “公主殿下!奴婢已经记下了!” “这还有阿菊亲手做的糕点,为了这份礼物我这几天天天吃糕点,吃现在见糕点就反胃……好吧,别这么看我,我是在说实话……总之,先尝尝吧!”吉良义时敌不过这一大一小两个萝莉的凝视,很快就举手投降。 “嗯!真好吃!阿菊的糕点最好吃了!哪里有奥尼酱说的那样,哼!” “公主殿下喜欢的话阿菊每次都给公主殿下送一些糕点吧!反正殿下也不喜欢吃阿菊做的糕点了呢!好伤心……”这一大一小两个萝莉一唱一和的把他挤兑没办法,她们俩的组合真是比山本时幸还要难对付,吉良义时赔礼道歉,外加再三保证以后一定吃阿菊做的糕点才被放过。 “对了!奥尼酱!故事!胜姬要听故事啊!”胜姬果然又想起这茬,这次不但阿菊很积极,就连一旁如木头人的静香也活泛起来,吉良义时一看没办法只能继续编下去:“大雄与多拉卫门还有他的小伙伴们前往魔界解救公主,他们……” 前些日子与足利义藤的悄悄谋划时,吉良义时说三好长庆是个很记仇的人完全是信口胡诌的,比如所谓的大仇人木沢长政、三好政长入道宗三都是因为和三好长庆发生直接冲突,双方为了各自的立场打起合战,这与仇恨无关为的是各自的利益。 木沢长政是因为反细川晴元才被三好长庆讨死,三好政长则是与三好长庆争夺河内十七箇所的代官役职,最终引发一年多前,那场在摄津爆发的江口合战。 河内十七箇所是三好长庆的父亲三好元长时代就开始担任代官,但是细川晴元却一反常态的帮助三好政长入道宗三获得了河内十七箇所的代官役职,这就等于在三好家内部树立另外一个夺取一门总领的派系。 当年三好宗三之所以参加谋害三好元长的计划,就是为了夺取三好家一门总领,三好宗三对家督宝座的渴望想来是不加掩饰,这如何能让三好长庆接受,细川晴元屡次偏袒三好宗三,也让三好长庆彻底失望,于是爆发江口合战并坚定了他要代细川而自立的信念,幕府在其中担当躺着中枪的角色。 这些足利义藤不明白吗?他当然明白,可是他和吉良义时都不谈这个问题,因为三好长庆不管恨不恨细川晴元,都不会介意处理这个前任管领,无论干脆杀死还是幽闭在某个角落里都差不多,只要六角义贤愤怒了,他的计划也就成功了,所以关于记仇的说法只是托词,他自己都不相信。 当然他也不希望三好长庆真的那么记仇,否则他这个杀掉十河一存的人,以后还怎么在畿内还怎么混?现在已经很艰难,再艰难一点近江两郡的这点基业就赔进去,到那时再后悔没留在三河可就晚了。 后悔药吃不得,三河已经没他的地方,如果现在回去除了西三河的那帮家臣高兴之外,吉良义安也不见得会高兴,当然最不高兴的肯定是今川义元,多一个名震近畿的名将,恐怕他又要寝食难安。 还有太原雪斋也不会高兴,苦心经营的三河平衡不能再被破坏,今川家努力做一元化的进程不能被打断,如果吉良义时真的回去,肯定要迎接这位老和尚的怒火,当然,这对于吉良义时来说也不是好的选择,灰溜溜的跑回去可不是见美妙的事情。 但是现在的情形也还不错,吉良义时的心情非常好,哪怕哄着三个心理不成熟的女孩讲故事也不嫌烦躁,按照他与山本时幸的计划,一两年内都不用担心出阵血拼三好家的危机,近江两备五千战殁近三千,几场合战里还有不少挂彩的。 前段时间滋贺郡里真是家家戴孝,户户哀声,这一战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虽然打了一场漂亮的战役,但是许多人也为此付出了生命,就以目前两郡的人口,十几万人死了三千不修养几年很难恢复,辛苦几个月的训练又费尽心机的让他们立下誓言,最后还是搭进一大半,这个损失让他笑起来都有些难受。 第136章放在火上烤 十月十五日,细川晴元还真被足利义藤给请出来,他还以为这个小将军回心转意重用他,一听说三好长庆重伤未愈,幕府准备出兵攻打没有三好长庆的芥川山城,他立刻信心满满的接过总大将一职,保证一定完成公方殿下的重托。 他也不问吉良义时在做什么,还有把他撵走的细川一门众究竟怎么又答应配合他,就带着细川家两千军势,从山城国把释放两千山城国人众召集起来,又邀请他大舅子六角义贤带着五千军势助拳,就这么一路高歌猛进的杀向芥川山城。 在畿内又一轮鏖战开始的时候,十一月初朝廷的赦命悄然到来,这过来的是两个人,分别是武家传奏权大纳言广桥国光、右近卫权中将持明院基规,他们带着朝廷的旨意来到坂本城,吉良义时热情款待这位朝廷使者,宾主尽欢之后,广桥国光宣布朝廷的最新任命。 广桥国光咳嗽两声,取出朝廷的赦命高声宣读:“上卿広桥権大納言国光,天文十九年十一月三日宣旨,左兵卫佐源义时宜任侍從,蔵人头右近卫権中将藤原基规奉。” “臣源义时领旨!”吉良义时眼都不带眨一下,就轻飘飘的接下这份任命,正五位上侍从就是吉良义时的新官职。 广桥国光与持明院基规笑呵呵的恭祝道:“恭喜吉良殿下!为朝廷立下大功,天皇陛下与满朝公卿莫不欢欣鼓舞,若不是吉良殿下年纪尚幼,朝廷定下的叙官升迁法度严格,以吉良殿下的功绩叙官正四位上也不是问题啊!” “两位殿下过誉了!”吉良义时不咸不淡的和两位公卿闲谈一会儿,两人也十分知趣的起身告辞。 除了吉良义时升官了之外,山本时幸也叙官正六位下佐渡守,内藤正成因为讨死十河一存的功绩,也被叙官正七位下左卫门少尉,泷川益重叙官正七位下右卫门少尉,九鬼重隆因为统合水军众叙官正七位下左兵卫大尉,渡边高纲叙官正七位下右兵卫大尉,加藤教明叙官従七位上左兵卫少尉。 中条秀隆身为名门,起点自然比他们的要高,凭借深草合战的统率之功,以及中尾山合战中的出色表现,顺利的继承中条家的世职,获封从五位下出羽守,中条家已经近百年没有获得朝廷实封的出羽守官职,这一次因功获封也是功德圆满。 另外高岛七头也获得了一些正八位的小官职也算聊胜于无,比如死守最后一阵的山崎家益叙官正八位上主水祐,凡是有功之人都获得了一份回报,这也算是朝廷对吉良义时光复幕府,保护京都的褒奖。 事后吉良义时也很识时务的向朝廷捐献五百贯文,为了这笔献金广桥国光还特意赶到坂本城感谢,比前面被吉良义时多次热情款待的时候还要高兴,朝廷的公卿们是很穷,可是节操一向都还不错。 朝廷的封赏给完了,幕府的封赏也来了,足利义藤为了感谢他夺回山城国世领的御料所,给他加了一大堆幕府役职,引付众头人,奉公众总头人,坂本御所警固役,还特别造了个北近江守护,直接把近江一国拆开给他一个守护,而且还获许使用“菊纹、毛毡鞍覆,白伞袋”这三项特权。 只给这个也是无奈之举,吉良义时已经拥有了名门贵族使用朱柄伞与涂舆的特权,本身就有五七桐纹的特权,唯有毛毡鞍覆、白伞袋是守护才能使用,吉良家还从没拥有过,他这次获取这两项特权也就成为真正的国主。 另一样菊纹与五七桐纹一样也是天皇赐予功臣的特权,只不过同时拥有菊桐纹的武家不多,凡是同时获得两种御纹的无不是鼎鼎大名的武家,吉良义时能同时拥有也说明了足利义藤对他的器重。 这些说到底也只是面子上的东西,但是下一条可就不一样了,准许在正规场所使用上総足利家的名号,从今日起正式出现在幕府正式活动中,以后正规的朝会,祭典,上朝都将以上総足利家称呼吉良家,也就是说直接把他家从御一家里抬到了足利家的公方连枝众里。 这是自上次提过这茬以后,正式以御教书的形式下发给吉良义时,等于公开告诉天下人,他吉良义时就是我足利家的一门众,同时也是在说明足利义藤有多么器他,把他当作同族里唯一能够挽救幕府的人,室町幕府中兴的名将。 随着御教书下达的还有足利义藤送来一副马印,一副大旗,马印上面手书“足利上総三郎義時”八个大字,看这字迹应该是足利义藤的墨迹,足利义藤不但爱好兵法剑术,还有很高的汉学造诣,没事的时候喜欢写写唐诗,咏咏和歌,他的墨宝吉良义时也见过不少。 说起来足利义藤写出来的繁体汉字,比他自己写的还要好,小楷活泼生动,大楷遒劲挺拔,显然是经过名师教导过的,与之相比吉良义时的字迹只能算还可以,别说什么自成一家的大师,就是距离足利义藤的书道水平也还有一段距离。 然后另一幅大旗则是与足利宗家一模一样的足利二引两家纹,这和吉良家使用的足利二引两不一样,虽然分家和宗家是使用一样的家纹,但是分家还是会用不同颜色的搭配,线条的粗细以及各种变体来表示自己与宗家的区别。 这次他直接拿出黑白相间的足利二引两,白底的旗帜上一个黑色圆环中两道黑色的横杠,组成了足利家的御用家纹,这么高规格的礼物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家纹旗到不太出乎他的预料,但那幅大旗非要画蛇添足的写上“上総三郎義時”这六个字,简直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这个消息一经传出肯定要引起轩然大波。 幕府的使者并没有特别交代,但是看到这两样东西的时候差点把吉良义时吓死,心中暗骂一句“卧槽”,这个时候拿出这东西只会是害他,或许足利义藤是出于好意,但他还是想说:“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家伙。” 山本时幸来了,看到那幅马印图挑了挑眉毛,欣赏着吉良义时的新马印,撇着嘴左右转了一圈,然后煞有其事的说道:“这幅手书字迹苍劲有力,是出自一位名家之手啊。” 第137章公方出的难题 历史上一共有两位名为足利上総三郎,第一位就是足利家三代家督,足利上総三郎义氏,担任镰仓幕府三河守护,一手建立三河足利家的基本盘,足利家一大堆亲族都是出自三河,比如吉良,今川,细川、一色、仁木皆出自三河国,这就是足利义氏的功劳。 第二位就是吉良义时的先祖,吉良家二代家督,足利上総三郎满氏,又名吉良满氏,他也是足利上総三郎义氏的孙子,担任镰仓幕府越前守护,御家人,同时还是他的亲叔叔,足利家四代家督足利泰氏的女婿,为足利家奋战并战死于霜月骚动。 而他吉良上総三郎义时就是第三个,可想而知有这两位威光显耀的祖先在前,他所背负的压力到底有多大!至于御一门则要牵扯到足利将军家的内部体系构造。 足利将军家的一门构造呈阶梯形上升,最顶层的自然是足利将军家的足利义藤,他担任源氏长者,足利家一门惣领,其次是御一门,比如在关东闹一百多年的镰仓公方,后来被差点灭门逃到古河成为古河公方。 再比如堀越公方以及衍生出来的平岛公方,现任平岛公方足利义维还是足利义藤的叔伯辈,也是拥有将军继承权的人,他的儿子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傀儡足利义荣,也做过几天将军的倒霉鬼。 御一门之下就是一门众,也就是地位尊贵却没有继承权的同族,其中包括斯波氏(尾張足利家)、吉良氏(上総足利家)、畠山氏、渋川氏、石橋氏、石堂氏、上野氏、一色氏。 一门众是他们的正式称呼,而不太正式的比如御一家所包含的吉良氏、石桥氏、涉川氏就是幕府将军觉得你们比较清贵没有实权,从一门众里别格提出来单给个不太正规的名号。 其实他们还只是没有继承权的一门众,所谓“将军无子吉良继,吉良无子今川继”就是今川家为了提高自己名望的小把戏。 最后也是最低的一层,就是足利亲类又名同纹众,意思是准许你使用足利家的家纹,但家格地位就更低一些,其中包括細川氏、仁木氏、今川氏、柏木氏、荒川氏。 这几家里混好的如三管领里的细川氏,东海道巨人的今川氏就吹吹自己的家门显贵,混的不好的如仁木氏,还有绝嗣后被吉良家后来复兴的荒川氏(荒川义广),还有已经绝嗣的柏木氏基本无人问津。 吉良家如今被足利义藤从一门众里直接抬到御一门,拿到这面旗印也是要告诉所有人,他吉良义时就是足利将军家的御一门,但这并不完全是件好事,吉良家这个御一门是不完全形态。 目前,他的居馆可以被称作御所,而自己却不能自称公方,而且也不是苗字足利的御一门,只能在一些重大场合用足利上総家,这样一来这面旗印也就成了不好拿的烫手山芋。 足利上総三郎義時,这节奏既不是要他改成足利,又让别人误以为他是足利,更糟糕的是他这个不完全是御一门,在足利家众多公方里排名最垫底,如果以后出现什么变故,很有可能像两百年前那样,被足利尊氏轻飘飘的降低到一堆毫不起眼的一门众里混日子。 吉良义时当然不想被人当枪使唤,哪怕是足利义藤也不行,现在幕府打了胜仗不是特别倚重他,他就得更加小心谨慎把自己的小尾巴收起来,等待下一次幕府需要他的时候,再作进一步打算。 所以他也没在掩藏,指着这面旗印漫不经心的说道:“是公方殿下的墨宝。” “老臣已经猜到了。”山本时幸把脑袋靠近了仔细瞧,最后伸出手把马印上沾染的灰尘掸掉,“公方也学会对你刷花招了,这幅旗印是要把馆主大人架在火上烤,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师匠也觉得这是公方殿下耍花招?”吉良义时摇头苦笑道:“公方殿下还真会给我出难题,丢出个烫手的山芋让我接,不过这也现在不适合用,我会把他收起来。” “喔?这么快想好了?”山本时幸侧过头来看着他,欣慰的点点头,“说说你的想法。” 吉良义时摇了摇头,苦笑道:“哪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名份这种东西有总比没有好,既然公方送给我这份大礼,我当然应该格外珍惜了。” “你能看清楚就好,足利家的将军没有一个省心的,既然来到京都,就该多去学习,馆主大人不如拜访三条西権大納言実澄,西园寺右大将公朝,跟随这两位学习歌道如何?”山本勘助说道。 “知道知道,还要去妙心寺,大德寺参禅学佛,去堺町拜访武野绍鸥学习茶道,京都小笠原氏的弓马流句免了,他们那两把刷子还不如本家家传的呢!还有山科言继的医学和蹴鞠,当然少不了师匠要教导的军略和兵法……这么多东西要学,真是痛苦啊。” 吉良义时苦恼的揉着额头,一大堆家臣跟着他,几千张嘴等着吃饭,在畿内这点地方还要上下兼顾,当初上洛时的诸般好处里,其中就有一条能学到各种传家艺能,这次他总算兑现当初的承诺,一头栽进里面。 剑术的修行只能到此为止,用山本勘助的话来说,他这个家督只要剑术能防身健体就好,战阵上不是剑术施展威力的地方,以吉良义时的天赋只需要每天练习半个时辰就能逐渐进步,修炼几年再学习高深的技巧就足够了。 接下来他两个月,他就不得不打起精神去应付新的挑战,穿梭在京都的各个文化人之间,专心参学的吉良义时真的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天不是埋首歌集与佛经里,就是学习军略和医学,研究茶汤之道暂时因为近畿战乱而无法成行之外,其他几道均有所涉猎。 足利胜姬与庆寿院带着一群下人搬出坂本御所,她们要住进京都新建的二条御所,那里才是足利义藤为自己准备的新居所,不但耗费大量金钱和人力修筑,还花了几个月做二条御所的内部装饰,好歹赶在年前把母亲和义妹接过来入住。 忙忙碌碌的一直持续到冬天过去新的一年到来,这两个也里与山科黄门言继相处的最愉快,此君除了本官的権中纳言之外,长期身担内蔵头在外为皇室募集资金,从而炼就了八面玲珑能说会道的本领,与他交谈让人觉得十分愉快,教导吉良义时的医学和蹴鞠也尽心尽力,另外他也是位精通汉学和歌道的大家,吉良义时很喜欢和他探讨文化。 细川晴元在入冬前败给了松永久秀,松永长赖兄弟俩,不但丢了颜面还死了几百人,好在松永兄弟也没有继续追击,让他得以体面的退回了山城国,但是因为他的拙劣表现让幕府上下对他失望透顶,他的嫡子聪明丸被足利义藤接到了身边由幕府重臣们亲自教导,细川晴元不但失去了权力,还失去了儿子,只能去找他的老婆寻求安慰。 虽然细川晴元败了,但是三好家的局势并没有得到好转,在入冬后急于结束战争的三好家在三好义贤的指挥下与畠山家狠狠的打了一场合战,双方互有损伤最终还是把畠山家那个脑袋不清醒的家督击退,这一站过后三好家的损失也不轻无力继续出征京都,只能就地解散军势返回四国,随着冬季来临天文十九年的战事告一段落。 畠山高政觉得自己这一阵败的冤枉,不死心的嚷着:“我明年还会回来的!”二杆子这么一喊让三好家上下都觉得寝食难安,三好义贤只能先带着四国军团老家过年,而后与三好家臣团聚集到堺町与三好长庆开会。 辛苦筹划的计谋无疾而终,没引出幕府倾巢而出,只是细川晴元过来打打酱油让他们大失所望,二杆子畠山高政不知是不是吃错药了非得和三好家决出个雌雄来,三好长庆只能表示躺着也中枪,而这个时候酱油一年多的六角家也终于适时的跳出来。 在近畿第一场雪落下后不久,病怏怏的六角定赖就让他的儿子六角义贤站出来中介幕府与三好家的和睦,还从朝廷里请来了劝修寺晴秀做为和事佬,两个人这一冬天在京都和堺町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真是玩的不亦乐乎,最后双方都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和睦的事宜。 三好长庆认可幕府控制山城国,幕府也认可了他对摄津,和泉两国的控制权,然后三好长庆也如愿以偿的获得了御相伴众,足利义藤一如既往的拒绝了把妹妹嫁给三好长庆长子的提议,是双方也算各有所获。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个和睦是面和心不合,三好长庆才说过决不和幕府和睦,这才过去几个月就自打嘴巴达成和睦,里面没有鬼才奇怪,两家都在为各自争取时间,幕府需要时间来恢复威望和实力,三好家需要时间来打败这个乱惹麻烦的畠山高政。 这一次和睦唯一有些失败的是细川晴元的处置上没有引发出来,三好长庆暂时没功夫去管细川晴元的闲事,这让吉良义时与公方足利义藤的筹谋只得押后再议。 在坂本城的细川藤孝等人终于在十月底制定出新的乐市令,并在坂本城下町,坂本港正式施行,乐市令的公文张贴在坂本城附近的各大路口方便町民观看,坂本乐市令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废除座商的垄断行为。 坂本港的贸易权一直被座商把持,兴建不到意念的城下町也被他们渗透一部分,他们作为坂本港的管理者和最大的商业代理人掌握整个港口的贸易中转,任何行商到了他的地盘都必须服从他的规矩,他们其实就是与堺町合会众类似的组织,这是吉良义时绝不能允许的。 为了彻底消除坂本城下町、坂本港内座商、城主双头管理的巨大隐患,从天文十九年初,吉良义时就提出效仿六角定赖的观音寺城下町发布乐市令的打算,旨在消除座商的特权,完全支配坂本港町的财税、诉讼等诸权。 经过细川藤孝等人长达半年的悉心调查研究,新出台的坂本乐市令总算拿出一套完整的政令,坂本乐市令并不是立刻发布出去,而是先试行一段时间,从十一月一日开始试行,需要经过两个月的试行后再定下具体条例。 第138章天文二十年 在忙碌中天文二十年的新年来临,又是一年正旦朝会只是今时不同往时,幕府接连的胜利彻底夺回失守的山城国,而且是自明応政变以来,幕府第一次真正掌握山城国的大权,整个山城国内属于朝廷和幕府的御料所全部拿回来,更巧的是恰好赶上秋收,一大笔钱粮入账让朝廷和幕府都显得十分满足。 自应仁之乱幕府衰退以来,朝廷的日子就越过越难,明応政变后幕府的名誉丧尽,朝廷也跟着过了几十年穷日子,天皇卖画大臣卖菜的笑话在京都传了好多年,到现在九条稙通还因为破产而躲在摄津过苦行僧的日子,吉良义时为朝廷和幕府夺回丢失的御料所,朝廷与幕府内的所有人都要承他的情。 今年的大朝会,被举办的非常盛大,不但畿内的大名先后送来献金,连远国如九州岛津、陆奥南部等偏远武家也送来一份献仪,往常这些大名总是隔三差五中断几年,大名不来朝见献礼幕府也不好说他们,没有话语权说什么也没用,现在幕府打了胜仗,这些大名果断见风使舵的贴过来。 吉良义时身为正五位上的穿着就要非常讲究,此时他穿着正式上朝的衣冠装束,正五位所着绯色袍服显得的极其鲜艳,山本时幸作为家内重要陪同前往,一起参加朝会的还有中条时秀,作为幕府有力的奉公众一人,他已经被任命评定众,这同样也是中条家的世职。 这几个月,中条时秀也跟着吉良义时在京都活动,不过他的人物有所不同,在幕府评定众里参与幕政,代替吉良家往来于幕府与坂本之间作为疏通联络,没过多久就被足利义藤单独召见,看的出足利义藤有挖人的打算,只不过中条时秀对公方的暗示招揽不为所动,让足利义藤很是气恼。 新年伊始,朝廷与幕府就联合发出诏谕,禁止诸寺土葬诸事宜令,日本土地稀少禁止土葬是应有之义,足利义藤就在借此机会宣布幕府复归的消息,并以此拉开幕府公方的活跃时代。 同时又一个不属于日本的势力第一次进入京都,葡萄牙的耶稣会传教士弗朗西斯科·德·沙维尔,明朝的正式译名为圣方济各·沙勿略,这位著名的传教士从九州来到京都,为的是寻求朝廷与幕府的传教许可。 沙勿略在十二月初抵达堺町,在堺町豪商日比屋了珪、小西隆佐的热情款待下居住半个多月,而后在正月来临前赶到京都,本意是想趁着新年里在京都大肆活动,他的活动还真起到了作用,在堺町商人的金钱开路下,沙勿略先后拜见天皇与将军。 吉良义时也恰好碰上他来觐见足利义藤,作为历史名人见见古代的先贤也是挺有新鲜感的,当然他也不打算招惹这个比一向宗更麻烦的宗教,只能坐视这位传教士失望而去。 沙勿略所求的传教权是朝廷和幕府不能允许的,南蛮教的全国传教许可、建立教区,在这个有神国之称的过度里这简直是痴人说梦,南九州萨摩一带曾经因为铁炮东传修建过一些南蛮寺,起初许多农民以为这是佛教的新宗派而接受洗礼。 后来渐渐有人发现南蛮寺根本不是一回事,斥说神佛是伪神异教徒,立刻引起农民的不满,在南九州的南蛮寺先后被烧,事情闹到岛津家不的不派人进行调查,后来发觉南蛮传教士的教义大异于日本宗教,就不再过问了。 中世日本是个传统的佛教国家,还曾接受道教与儒教的思想,属于典型的东方文化社会,南蛮教在这里注定要遭受打压和排挤,哪怕吉良义时记不清具体,也知道大概什么时候这些传教士会倒霉,如果真和他们接触多了以后说不定真得沾上点不太美好的殊荣,不过葡萄牙商人还是要接触的。 “听说葡萄牙人送给大友家一门大炮,这门大炮据说威力巨大被大友义镇命名为‘国崩’,如果葡萄牙人也能送他一门就好了。”吉良义时暗想着大友家的那点家底,据他所知葡萄牙人的火炮也就一般般,而后崛起的西班牙才是更厉害的国家。 自从天文十二年遇到铁炮传入九州,葡萄牙商人来往九州次数越来越频繁,这几年已经开始在平户和长崎定居下来,并建设了南蛮寺和医院,一股不属于日本内部的力量在推动着这个时代前进。 “九州的南蛮商人、尾张的大马鹿,两者似乎有很深的联系,七海的传说一定也是来自那里吧!”不知为何,他突然那觉得有那么一丝危机感,仿佛时代的列车在高速前进,他能不能适应这个新的时代呢。 足利义藤在正旦朝会上非常活跃,幕府一众臣僚也能理解这位幕府公方的志得意满,虽然离他订立的驱逐三筑还有些距离,但是目前已经迈出了实质性的第一步,也是幕府恢复威权中兴的重要一步。 足利义藤的幼年是灰色的,从他刚出生没多久就赶上他父亲足利义晴与细川晴元对立,以幼龄跟随父亲躲到坂本、朽木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数数他逃亡的次数真是一部血泪史。 天文十年与细川晴元对立而逃往坂本,天文十一年双方和睦返回京都,天文十二年因为京畿动乱逃往坂本,当年因为剿灭木沢长政而得以重返京都,天文十五年因为舍利寺合战再次逃亡坂本,接受他父亲的渡让担任征夷大将军,并跟随父亲返回慈照寺。 天文十六年又和细川晴元对立,逃往坂本没过几半个月又和细川晴元和睦,又一次返回京都,然后好不容易和细川晴元的关系变的融洽起来,天文十八年三好长庆又崛起了,打了一场江口合战又把将军给吓到坂本去了,这么能跑又这么胆小的将军,怎么让世人看待? 足利义藤无法容忍幕府的衰落,死活要夺回京都也是为了这个,经历一连串逃亡再逃亡反复逃亡的苦难生活后,再回到京都的足利义藤,决不允许自己逃回坂本,他可是把脸面看的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人,在他看来没有脸面的将军活着还不如死了。 生活在京都果然比近江乡下的坂本要好上千百倍,这个好不在于物质上的提高,而是精神上的满足,每日过着往来无白丁的潇洒生活,终于让他体会到当年鹿苑院足利义满公时的一些感触,华丽的北山金阁寺正是那个辉煌时代的写照。 当正旦朝会上,报出上総足利家的名号时,来幕府献金的各色武家们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尤其是陪同出席正旦朝会的内府左大将近卫晴嗣,对这个义兄弟吉良义时更是另眼相待,他的目光看的吉良义时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吉良义时出名了,在去岁近畿那场合战里的出色表现立刻像刮起十二级大风一样横扫整个日本,包括朝仓家的名将朝仓宗滴也在他的《宗滴夜话》里记录下吉良义时的威名,一时间吉良义时成为今岁最热门的话题,吉良义时彻底火了,无数人慕名而来的人前来拜访他,就是为了一睹这位传奇武将的样子。 除了与朝廷公卿,幕府的名门们的正常来往之外,一些郁郁不得志的流浪武士也纷纷找上门来,只可惜这些浪人们不是事底子不干净,就是与主家有矛盾被放逐出来,总之就是节操不行,这类人吉良义时是不会随意去碰的。 热热闹闹的正旦朝会过了十几天才结束,吉良义时只在京都呆了五天,除了照例给幕府、朝廷分别献上三百贯、两百贯的献金,又给自己的亲戚中院家、近卫家送去一百贯文,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吉良义时为足利胜姬送去一份礼物,除了女孩穿的服饰饰品之外,胭脂水粉等日用品,各种零食特产等用度折合五百贯,财大气粗的连近卫晴嗣都跑过来感谢他。 “我晴嗣代阿胜感谢义时的厚爱,让义时如此破费实在过意不去啊!” “晴嗣殿下过谦!这是我义时身为兄长,所能为胜姬做的一些事情罢了。”吉良义时表面上还要和近卫晴嗣和声和气的交谈着,其实心里早骂开了:“我去看自己妹妹,你丫过来凑什么热闹,还带胜姬感谢我,我擦嘞!” 第139章二千人的婚礼 这次最遗憾的还是没能见到胜姬,因为距离近卫家的距离拉近到咫尺之遥,近卫家一口气派出十几名女官负责教导胜姬的学识礼仪,日子过的紧张压力也大了许多,吉良义时等了好几天才获得约见胜姬的机会。 结果一进二条御所才发觉他要失望了,身为胜姬的兄长却只能隔着几米远,在一张布幔遮挡下听小萝莉的声音,胜姬说起话来细声细气的,根本没有往日活泼的语调,而且很显然她的言行举止要受到一旁的高级女官左右,这种变化让吉良义时只能哀叹几声。 他不可能把所有严苛的女官全给找个由头处置了,一个阿万或许情有可原,但很多个阿万该怎么办?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给胜姬留下一只精心制作的竹笛,还有许多阿菊亲手纸做的糕点后,吉良义时只能怏怏告辞而去。 回到坂本城,吉良家的正旦贺年会也要如期召开,在外修行的泷川时益再次回返,这小半年里这个家伙一直呆在宝藏院学习枪术,整日里跟着僧兵众耳濡目染着,也让他多了几分彪悍气息,原本吉良义时还以为他能从法相宗的这座大本山里学到点佛理,多几分儒雅和沉稳,现在看来还是太天真了,这家伙还是一副没心没肺死性不改的模样。 岛时胜一直呆在吉良义时的身边做马迴众组头,他被留在坂本城继续完成修行,除了单日接受渡边高纲的枪术教导,双日接受内藤正成的箭术教导之外,也在抽时间学习山本时幸借给他阅读的军略笔记以及各种兵书,对此吉良义时只能羡慕,他这个主公可不能拜家臣为师,只能看着岛左近的际遇流口水。 本多时正的生活也随着坂本城的不断变化而改变着,表面上他保持着聪明强势的表象,最大变化要数他脸上多了许多笑容,笑的次数增加也让他的言辞也逐渐软化,以前喜欢言辞犀利,斤斤计较的性子逐渐变化,这么多人里就数他的变化最多,大概是聪明人更懂得适应生活的缘故。 过了新年本多时正就年满十四岁,在古代无论在中国还是日本,这个年纪都是即将踏上成年的关键一年,看到吉良义时器重的几个比他还小的家伙一个个飞速成长,本多时正突然发觉自己的压力变的很大。 除了习惯性的跑到山本时幸那问东问西,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又凑到细川藤孝等一干奉行众那里跟着帮忙,他负责的事物是下到城下町与坂本港内,搜集和记录乐市令的在坂本港町的反馈情况,这份工作被他做的有声有色如鱼得水,能找到适合自己事情来证明自己,让他发自内心的感到快乐。 还有一个好消息,十分顽固的本多时正已经放弃一向宗的信仰,正室改宗吉良家信仰的临济宗妙心寺派,或许是时常接触文化人的缘故,也让他逐渐向着另一个方向转变,三河土话已经不太能听到了,他总是用不太标准的京都腔向吉良义时汇报。 自从吉良义时入住坂本以来近一年多的时间,他就屡次请来妙心寺、大德寺的高僧对配下几个备队宣讲佛法,这一年多的时间不但三河众里一向宗的信众急剧减少,就连近江的两个备队里也多出许多妙心寺派的信众。 他们从合战胜利中获取了大量赏钱,让这些出身农民家庭的底层足轻过上好日子,在吉良义时得知这个时代农民一般都是在三十岁以后才能结婚,他就开始盘算着怎么解决三河众如无根浮萍的窘境。 三河众里有一大半是山本勘助亲手训练的,他对这批人还有相当的影响力,吉良义时的意思是让山本勘助做红娘,解决这群人的后顾之忧,于是山本勘助就开始走街串巷的做起婚姻介绍所,挖空心思为三河众的光棍们讨个媳妇。 媳妇就有现成的选择,滋贺,高岛两郡里因为深草合战而失去丈夫的寡妇们就是最好的选择,中世的日本贫民阶层生活困苦,寡妇们生存环境就更加糟糕,这些失去男人的可怜女人经常要面临歹人欺凌,有些甚至被拐走贩卖到偏僻的乡下过着可怕的生活。 她们得到吉良家的一笔抚恤补偿金,却没有男人来守住用人命换来的血汗钱,现在有了三河众一帮年轻男人,这最后的社会隐患也被堵住,两千多人的集体婚礼在吉良义时的指示下,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准备完成。 天文十九年十二月一日,坂本城下町摆下酒宴庆祝这两千多对夫妻的结合,因为寡妇多而男人偏少,有些男的还娶了两个寡妇,习惯血火中拼杀的三河武士们,也开始憧憬起未来的幸福生活。 这些寡妇基本都带着拖油瓶嫁过去,这些女人经过婚姻的洗礼,很轻易的就俘虏气血方刚的年轻男人,不但让这些家伙找到一个心灵港湾,还有一大半人刚一结婚就有了一堆改姓的儿子女儿,把这些家伙乐的天天嘴巴咧着合不上。 这一桩事情不但得到了山本时幸的大力支持,也在三河众内得到了普遍的支持,除了如伊奈忠家,渡边高纲,内藤正成这些已经结婚生子的武士,其余大部分还是光棍一条,为了安抚已婚的武士,吉良义时又命人把他们的妻子儿女接到了近江生活,并许诺他们的子弟将出仕吉良家。 三河武士与近江寡妇的结合,被细川藤孝称之为山本佐渡殿高深莫测的谋略,解决三河众心理和生理上的问题,还在借着近江国出身的寡妇们的影响力,把临济宗的影响力扎根入土并逐步扩散出去,三河武士的信仰构成出现显著变化。 在根据服部保长的统计,在这半年里九成以上三河的一向宗信众已经改信,唯有少部分顽固不化者也在努力做说服,想必很快就可以做到直属军团去一向宗化。 石山的本愿寺经过山科本愿寺烧讨事件的打击后,攻击**远没有猖狂的加贺一向宗那么强烈,但是吉良义时不得不担心一向宗的影响力,一向一揆是笼罩在所有武家头顶上的一片乌云,他不会忘记记忆里的片段,吉良家的家臣团里有许多人信奉一向宗,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好,他这个家督就是战在火坑上边缘跳舞,内部一场叛乱就能让家臣团支离破碎。 来到京都,经过近半年的执政,足利义藤已经颇具一代英主的样子,京都因为伊势贞孝叛乱被杀而由失去管理,在吉良义时的建议下设置京都所司代管理京都政务,而初代京都所司代由三渊晴元担任,在他的管理下京都的治安恶化有所好转,百业复苏,人口也在半年中明显增长,原政所执事之职则由摄津晴门顶替,室町幕府活跃数百年的伊势家就此衰落。 —— ps:感谢雷煌、宇文玄凤、sh、异端审判官、ic0121、 爱妄想的猫热情打赏,没有你们的支持,这本书就走不到今天! 第140章远方的变乱 东国的総剧还在上演,在去岁秋收结束后不久,关东又陆陆续续打了几场合战,其中就江户城的归属权在三个月中爆发两次合战,北条氏康用接连的胜利挫伤关东联军的士气,接着在入冬前又在川越城精心策划了一场围点打援的河越合战。 北条氏康先是以轻骑八千人突然围住川越城,在关东国人匆忙组织起三万五千大军攻击的时候,又以六千军势从背后突袭关东联军,两相夹击把关东国人打的溃不成军。 这么疯狂的计划也只有北条氏康这个疯子能做到,而且他不但做到了还让他成功的做到,三国的联军被打的溃不成军,一直在打酱油的上杉宪政险些被北条家如狼似虎的武士给活捉,一时间关东国人惶恐的以为河越夜战的那个恐怖的家伙又回来了。 正当北条家要一鼓作气扫平来犯的关东联军时,做为西上野众笔头并率领八千军势的上州黄斑长野业正,突然发力力挽狂澜,他麾下的八千郎党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一举将北条家数支备队打的狼狈崩溃,兵锋一直压到北条氏康的本阵。 若不是地黄八幡北条纲成拼死回援,挡住长野业正的蛮横突击,北条氏康能不能活着回去还不好说,这一战长野业正以及其配下上州十六枪大出风头,上州十六枪之首的大胡秀纲表现的显得尤为抢眼,枪刺刀砍一路连杀北条家数名猛将。 也就是他率领的备队逼进北条氏康的本阵,后又与北条纲成在乱军中短暂交手不分胜负,凭借西上野国人众把北条家的攻势顽强的遏制住,被打掉了魂的关东联军又重整旗鼓与北条家厮杀起来,关东国人众一旦冷静下来北条方就又感到力不从心。 正当胜利的天平一点点像关东国人们倒去的时候,到川越城突然传来开城降服的消息,这一下使得关东联军失去了信心,在双方共抛下四千多具尸体,才宣布这场合战以北条家艰难险胜而结束。 北条家终于夺回了失守一年多的川越城,但北条氏康也为他他漏算而付出了代价,西上野国人众的一波突击险些让北条军势陷入总崩溃,好在潜伏在川越城的内奸适时夺取城门控制权,而后北条家的武士紧急攻如大手门拔掉上杉家的竹雀纹,到处飘扬的三鳞纹唬住关东联军才让他笑到最后。 其实当时川越城并未陷落,北条家的军势只攻入侧曲轮,他便是利用这险之又险的计谋,骗过对面的三万大军主动退却,最终勉强保住胜利。 吉良义时对他的军略十分佩服,不愧是相模雄狮北条氏康,没有盟友的支持还能顽强的打退关东联军的一次次进攻,并且接连用计夺回失守的两座重要支城,就单凭这一点能媲美他的人物,数遍整个日本也难有一掌之数。 北条氏康是赢了,但是武田晴信却输了,他在赶走跳梁小丑小笠原长时又转过身一头撞上砥石城,不得不说他真的很背,他本想赶在深秋第一场大雪来临前打村上义清一个措手不及,结果反过来却给他自己一记沉重的打击。 此时村上义清正在和更北方的高梨政赖对抗,丝毫也不觉得正在关东乱杀乱抢的武田晴信会杀过来打他,当武田晴信一路小跑导致巨额穿过关东,甲斐,一举撵走信浓上窜下跳的小笠原长时之后,又翻山越岭来到砥石城前,这么神速的进军确实出乎村上义清的预料。 孙子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武田晴信这么做确实没错,可他还是忘了一条兵家大忌,那就是师老兵疲,天亡期至。 武田军刚在关东鏖战了近一个夏天,回到甲府没休整几天又一路急行赶到了信浓杀鸡撵狗,唯一的补充就是两千五百名新兵,新兵精力充沛但缺乏经验,老兵经验丰富却疲惫不堪,再说整个夏天五千人死了一千多,就算补充新兵两千五百人也不过六千出头,这种新老掺杂的组合理论上是没有错处的,但他败也就拜在这一点上。 久战疲兵们没有心思去教新兵们怎么打合战,在武田晴信的带领下他们玩命似的跑到北信浓,发动奇袭砥石城不成之后,已经发觉军势中凸显出的疲态,但是他还是选择坚持攻击下去,在接下来的六天时间里,阵亡数量蹭蹭向上涨,武田晴信也像着了魔似的拼命猛攻。 这六天就让武田家付出惨重代价,横田高松与小山田信有先后战死,总伤亡多达五百余人,武田晴信低估砥石城守军的顽强意志,根本想不到对面的砥石城里那五百守军来自何方,五百守军里大半是小田井原合战里屠城前逃出来的志贺城残兵,为了报仇这群人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当六天宝贵的时间过去后,村上义清与高梨政赖达成和睦,就带着两千兵马急匆匆的杀回来,两千急上火的村上军遇到久战疲兵武田军,一头撞上去就引发武田军的总崩溃,往日所向披靡的甲州军就像烈日下暴晒多日的禾苗,软趴趴的一碰就散。 武田晴信做梦也没想到局势演变成这样,匆忙的丢出影武者吸引村上义清的注意力,自己则脱去铠甲装扮成普通武士在家臣的护送下夺路奔逃,失去指挥的武田军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成为村上军的肆意追杀的表演时间,此一战武田军再次战死了两千三百人,阵亡数超过三分之一。 武田一门众里战死了今井信昌,栗原信友、栗原正清兄弟,谱代众中勝津野昌忠,曽根虎長先后战死,武田家的足轻大将多田满赖、原虎胤等人负伤,这位鬼美浓真是烂肤将军,几乎每一次恶战都要负伤,但是每次都能活下来,真是一个活着的奇迹。 村上义清在战胜后还特地让志贺城残兵们亲手堆起一个京观,用以报复武田晴信在三年前对他们的残暴对待,因为这场大胜的影响,整个北信浓的风向为之一变,原本动摇的信浓国人众再次站到反武田的一方,包括已经投降的望月、根津等国人也陷入动摇。 因为一门、谱代之中的巨大损失,武田晴信这一次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开始疑神疑鬼的在甲府修建防御攻势,自己则躲在三条夫人的怀里舔伤口,在这时一个籍籍无名的信浓失领武士真田幸隆,作为武田家的毫不起眼的信浓先方众一员开始活跃起来。 同样的甲相骏三同盟之一的今川家也传来了新的消息,尾张的织田信秀又败了,他完全不知道对面的今川家换了总大将,还鲁莽的带着尾张国人撞上了今川家的主力,接着被回军而来的太原雪斋迎头猛击打的丢盔卸甲。 据说连吃败仗的织田信秀回到尾张后又气又急之下生了重病,而且还是一病不起,有传言说他得了传染病,也有说是被恶鬼缠身,反正看起来这位尾张之虎时日不多,不过他的那个尾张大傻瓜的儿子还带着他的小伙伴们在那古野附近四处游荡,时不时跑到岩仓城,清州城放一把火弄的城下町鸡飞狗跳的,然后才由他的好老师平手政秀去给他擦屁股。 据说今川义元获得了一个新的称号,东海道巨人,也有说是东海第一弓取,反正总归是牛气哄哄的样子,这位义元开始了他野心勃勃的整顿计划,要在领内确立分国法制度,要做到领内一元化,要逐步消化三河国的势力,要加强与朝廷、幕府的联系努力提高自己的家格和声望,要为他那个蹴鞠天才的儿子铺好上位的路。 吉良义时一副荒诞的表情看着新送来的情报,咂咂嘴说道:“今川义元才三十几岁吧?才登位十几年就开始为自己儿子造桥铺路,还有他儿子今川氏真只比本家年长三岁吧?去年就已经结婚了?这消息不会有问题吧?” “臣下担保绝对没有问题!” “不要这么严肃嘛,本家也就是问问而已。”十几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这就能结婚了……反正他觉得这么早结婚一定不会很幸福,他也不会这么早结婚,更不会那么早要孩子,孩子一大了家督就得让位培养下一代,即使你不让位家臣们会自动转而支持你的儿子上位,这就是苦逼悲剧的节奏。 第141章沙勿略的离去 天文二十年初,春日山城天守阁,长尾景虎拿着吉良义时寄来的信陷入沉思,刚刚过去的那一年发生了许多事情,首先是长尾景虎听从吉良义时的建议,认上杉定実入道玄清为犹父,名义上拿到越后国主的位置。 接着他又在半个月前,派出使者上洛向朝廷与幕府献礼,幕府打赢了至关重要的合战并夺回山城国的控制权,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出乎意料的就是这个被越后一干家臣小看的孩童家督,这一前一后这么大的反差让春日山城的一帮重臣们跌碎一地眼镜,当然如果他们真有眼镜的话。 这次上洛向朝廷与幕府献礼的主要意义,还是获得幕府的白伞袋、毛毡鞍覆的使用权,也就是越后国主的地位认可,这是他父亲长尾为景时代就惯用的手段,有了越后国主上杉定実的认可,再从幕府获得国主的许可令,他觉得自己这个新一代越后国主的地位可以稳固了,可是下一步该怎么办,长尾景虎还是有些拿捏不定,而这时吉良义时的来信给了他一个新的选择。 “古往今来朝廷幕府所奉行之法度乃为顺应天道之大义也,今有守护之名是为匡扶幕府守备领国安一方民心之重责,今度社稷崩坏道义沦丧,东国之民且不知有天皇将军,唯知相州北条,甲州武田,骏州今川之辈,此乃大义沦丧也!而今长尾殿却以国人谨守家园,相互扶助共同守望领国之小义,而放弃挽救朝廷幕府之大义,试问两相比之,以何为重?” 长尾景虎眉头微蹙,觉得用“义”字一释似乎别出机杼,此一言一语气势磅礴犹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长尾景虎摇头叹息片刻,忍住说话的**继续看下去。 “今甲斐武田入侵信浓而乱,虽有村上、高梨等武家相抗,亦难阻其锋锐!若长尾殿放任自流使其任意扩张,有朝一日必将横扫信浓,挟两州之威势入侵越后,以上杉殿之能,越后武士之勇亦难言必胜,届时守土防卫团结人心必为第一要务,匡扶幕府之志又从何谈起?” 读到这段话长尾景虎迟疑了许久,他有些困惑谨守“不犯”是他从小立下的志向,虽然许多家臣对他的这一志向很不理解,但是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的想法,只有妹妹虎姬大概知道一些,这一直是藏在他信众的秘密。 说起来很好笑,他有这种想法还是因为他的父亲,一代枭雄长尾为景以下克上,在越后乃至关东掀起一场巨大的动乱,最后他父亲却因为过于骄狂,引起上杉定実及其一门上条定宪,上杉家谱代家臣宇佐美房忠、宇佐美定满父子,以及扬北众的联合反抗,险些丢了长尾家的基业。 就是因为这场波及越后的动乱,让纵横越后三十年的长尾为景深受打击,于天文五年让位给嫡子长尾晴景,并于天文十一年末郁郁而终,当时尚在林泉寺出家做僧人的长尾景虎,穿着一身铠甲出现在他父亲长尾为景的葬礼上,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当时越后新的动乱苗头已经很明显了,为了作战长尾一族都在四处招揽兵马,当时有人看到年仅十三岁的长尾景虎就问他为何如此,他就说:“今度越后争乱再起,我以守护代之一族当身先士卒,身批大铠是为了随时出阵做准备。” 以幼龄就显示出不凡的才能,从而被长兄长尾晴景委派,只身前往陌生的中越栃尾城坐镇,并以此收拢了他的基础班底七手组,后来引发他兄长的忌惮,生出新的动乱也是他所始料未及的事情,因为他成长经历的缘故,使得他对下克上有着极大的反感,说不上憎恨自己的枭雄父亲,但潜意识里总不愿意做和他父亲一样的事。 “且武田、今川、北条之辈私定盟约,约定各自攻略相互守望;武田攻信浓入越后,北条侵武藏霸关东,今川入主三河扫荡上洛,若天下人皆如长尾殿这般谨守国门不得他国寸土,以一隅之地又如何对抗彼数国兵势?想必用不了多久,关东北陆必将落入其手,届时越后为武田鲸吞,关东为北条独霸,长尾殿当如何自处?忠诚幕府的仁人志士又该当何去何从?” “这位吉良殿下的言辞还真是犀利啊!”长尾景虎无声的笑了笑,虽然觉得吉良义时说的有些危言耸听,但这种假设也不是没有道理,武田家自天文之初北侵信浓,经历十几年苦心经营已然霸占信浓半壁山河。 现在能被村上义清阻拦多时已属不易,如果他不插手整个信浓很快会落入武田家之手,多到那时武田家合两国之力攻掠越后,以他之能也要费尽心机抵御,更不要说匡扶幕府,扬武家威名的事情了。 “……因此长尾殿切不可为小义而损大义,重用贤臣订立法度,废除守护使不入,撤并关所加强领国凝聚力方能将一国之力集于一点,近可守护一方惩罚乱国之辈,远可匡扶幕府一扫幕府衰退之势,他日功成名就之时可归还失地武家之领地,长尾殿亦可卸甲入道于京洛名山间参禅修法,此所为岂不是大义当身之道呼?若能杀万人而救亿万人,即便清誉受损又有何不可?” 长尾景虎攥着信纸蓦然沉思良久,直到小姓提醒他该休息的时候,才发觉天色已经漆黑一片,他转身将信纸递到油灯前迟疑了会儿,叹了口气又把信笺收进书架之内,看着窗外暗淡的夜色,淡淡说道:“吉良殿下说的都是金玉良言,可惜啊!越后还是不稳啊……长尾政景,我到底该如何待你呢?” 世界在迅速变化着,南蛮人的传教士来了,他们开着日本人从未见过的大帆船来到了堺町,据说当巨大的帆船驶入大阪湾的时候场面极其壮观,那些红毛黄毛的南蛮人拿着各式各样的小东西到处登门送礼,听说他们是来进行贸易来往的,他们打算开辟一条新航路,并且还要传教。 陪同南蛮人的是一个叫弥次郎的萨摩乡士,此人据说在萨摩犯了事逃难到南洋,结果遇到了沙勿略一行人并成为他们的翻译,接着他又很快被洗礼成为天主教徒,此次来到近畿这位教名“保罗”的萨摩乡士,用那着一口萨摩土鳖乡下腔在到处宣传天主教,这段时间他可比沙勿略要兴奋的多。 大概是第一次来到京都,也可能是怀着什么不可理解的梦想,总之他惹了许多人厌烦,尤其是朝廷和幕府的公武名门们,对这个乡下来的南蛮教徒很讨厌,偏偏他还没有那个自觉,每每陪同沙勿略出席活动就会张开嘴巴滔滔不绝的灌输南蛮教的东西,已经几次被一些崇信佛教的武士们怒目相视还不收手,因此也差点酿出了大祸。 在京都惹出诺达风波以后,沙勿略还是满怀失望的走了,他似乎对朝廷和幕府的无力感到灰心丧气,又发觉日本对中原文明的向往和亲密,就决定离开日本前往明国看一看,在他看来只要获得大明朝的传教许可,他们这些传教士才能获得幕府的传教准许。 这也就是所谓的迂回路线,只是他还不清楚明国正在闭关锁国,他去那里真的有用吗?沙勿略一行的教团来访只能算是一个小插曲,他们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承诺就失望的离开京都也毫不奇怪,对于京都的町民们来说这只是一个小趣闻,一个微不可见的波澜罢了。 忙完坂本城的正如,吉良义时还要继续修行学习,这次学习的是临济宗的禅法,主要学习的是大德寺与妙心寺两派,妙心寺派是从大德寺分出的分支,说起妙心寺就不得不提大德寺,此时距离大德寺第七十七世主持,正法大聖国師古岳宗亘病逝后三年,大德寺主持已经传到了第一百零二世江隠宗顯,近几十年的新僧人,弃嫌五山派的守旧格式而走向大德、妙心二寺修行。 妙心寺的势力极大,比起本宗的大德寺还要强大许多,遍布六十六州数千座末寺是禅宗诸多派别里最繁盛的一支,大德寺开基是宗峰妙超大师,宗峰妙超大师的弟子彻翁义亨继承了大德寺住职,另一个弟子关山慧玄,就离开大德寺在不远的地方建立妙心寺,此二位嗣宗峰妙超的禅风,在室町时代被喻为传统备在大德,创造在妙心。 因为两派同出一源,又彼此各有不同,如同一个父亲的两个嫡子相互争夺家业一样,大德妙心两寺也是相互对立着,因为两家同在京都腹心地带,在京都活动时经常碰到一起,也促使两派的关系更加不和睦,不过总体来说还是妙心寺压过大德寺一头,无论是已故的一休宗纯,刚去世的古岳宗亘,还是目前正在堺町十分活跃的大林宗套,都在试图扳回劣势的局面。 当然这些与吉良义时没多大关系,虽然他家祖传的菩提寺是妙心寺派的,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去学大德寺的禅法,许多高僧在年轻时都曾去修学过其他宗门的佛法,吉良义时虽然不想做高僧,但是也没那么多门户之见。 第142章死萝莉控 吉良义时在忙于学习文化知识的时候,也不忘抽出时间处理坂本城积累的政务,每个月的评定会他都会提前返回坂本城准时召开,作为京都吉良家内位格最高者,山本时幸行使郡代之职,在家督不在的时候负责处理庶务,裁决民事诉讼。 作为幕府出身的新家臣,细川藤孝,蜷川亲长,大馆晴忠,松井友闲等人的表现非常活跃,每月一次的评定会里就数他们提出的议题最多,除了伊奈忠家、本多正信能参与话题讨论之外,一帮三河出身的家臣全都当了哑巴,这些大老粗根本不通政务,评定会主导权也渐渐落入一帮奉行的手里。 细川藤孝侃侃而谈道:“环琵琶湖一带土地肥沃,历来是近畿的粮仓,滋贺与高岛二郡的石高经过估算超过十万石,占据了近江国接近七分之一的粮产量,去岁虽然战争频繁但是近江国并未遭受兵灾,家内的财政状况也随着连讹三好家两笔赎款而富余起来。” 松井友闲又接着说:“三好家赎回四国众的那笔高达两万三千贯的赎款里,吉良义时享有一万五千贯文,另外一笔一万两千七百贯文的赎金完全被吉良家独享,加起来这就是两万七千七百贯文,去掉年俸的支出以及填补战争后的窟窿之外,还余下一万六千贯文,这笔钱我们打算划分为三等份。” “嗯!新一年的财政预算需要用到一万贯,这笔钱其实是可以走坂本城账面预算的,但是目前坂本城新建城下町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新的乐市令正在做最后的调整,新建城下町的计划也迫在眉睫,还有馆主大人早前订下的发展方略都要钱,截留这一万贯作为预算资金也是不得已的事情。”这次轮到大馆晴忠发言。 蜷川亲长有些心虚的咳嗽一声,才说道:“另一份是招募浪人许可令已经被贴出去,养一批浪人大概需要三千贯……” “等等!”吉良义时作出一个暂停的动作,质疑道:“什么浪人许可令?为什么本家不知道?” 一直不说话的山本时幸,突然开口说道:“这个命令是藤孝殿下提议,老臣同意签署的,当时馆主大人还在京都修行,老臣就没有打扰您。” “可是本家明明有说过,这些浪人是不能用的,他们都是些无家可归的人,不是来历不明就是身上背着什么难以饶恕的罪过,又或者品行不端能力低下之辈,我堂堂上総足利家怎么能用这种人?”吉良义时觉得他这一刻被大河内信贞附体,总之说起来理直气壮,连一群装哑巴的家臣也跟着点头。 “咳!但是我吉良家确实需要人手补充,城下町的治安不能总是用备队轮换值守,不用浪人就只有用町民自发组建治安武装了,但是町民也不可靠又该怎么办?”山本勘助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一众奉行跟着认真的点头,就连本多时正也点头。 “擦!都点你妹的头啊!”吉良义时侧过脸看到一帮装哑巴的笨蛋也跟着点头,气的差点摔扇子,他决定忍下这口气,又问道:“浪人的甄选条陈定下来没有?不要选进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如果里面掺杂三好家的内奸,本家可不会轻饶你们。” 一众奉行连忙表示:“馆主大人请放心!有石见守殿下从旁协助,一定不会给本家惹来麻烦的。” “好吧!最后一份是做什么用的?说说吧!” “最后一份是留给馆主大人的……”本多时正小心翼翼的说道。 评定间里一时间安静的针落可闻,吉良义时整个人都呆住了,过了半晌才慢慢打开手里的折扇,意味不明的说道:“也就是说,本家辛辛苦苦打了几场合战,最后能落入口袋里的只有三千贯?” “……是的!” “本家是不是该谢谢你们的慷慨大方啊?还能给本家留下三千贯,真的不容易啊。”吉良义时不知为何觉得这个家督当的真没意思,软妹没捞到一个赚了钱不能花,这何止是苦逼啊,简直是惨无人道的人生。 “算了,也不为难你们了,本家这一年多来的花销也确实挺大,卖马车,卖盐,卖俘虏攒了点钱都用在修城、更换装备、招募军势、修城下町、支付赏金和抚恤金上了,算算也确实挺多花销的口子,到现在还能保住本家从三河带来的一万八千五百贯已属不易,这次赚三千贯就三千贯吧!”吉良义时起身宣布评定会就此结束。 回到天守阁,看到阿菊在精心摆弄自己弄的花圃,她的理想是把本丸南侧装饰成一个小花园,姬丸里没有胜姬她也不爱去住,吉良义时曾经问过她有没有意中人,他可以找人为她做媒,但还是被她笑笑拒绝了。 “阿菊太孤单了啊!以前本家不在的时候,还有胜姬陪着她,现在就只能摆弄花草了。”在他母亲去世以后的几年里,阿菊一直都过着这种安静的生活,除了伺候他生活起居之外,衣服不用她来洗,饭食不用她来做,粗活重活都有小姓和侍女抢着做,她只能做些糕点泡壶清茶或者煮一些汤羹。 每次她端着这些小点心或者茶水过来的时候,吉良义时多数时候都会当着她的面把她做的东西吃光,只有这样阿菊才会露出开心的笑容,似乎这就是她存在的意义,吉良义时感叹道:“替母亲守护着我的使命吗?如果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那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啊!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有属于你自己的美丽人生……” 看着安静而认真的阿菊一点点侍弄娇嫩的花苗,吉良义时突然不想去京都继续修习了,从小看书到现在该学的他都会了,再学下去有什么意义?他对蹴鞠没感觉,和歌也就只是顺着大家酬唱几句,茶道那么复杂耗时的文化他是敬谢不敏,也就只有军略与弓马刀枪之道值得修行了。 几天后,吉良义时宣布自己的决定后,立刻得到众多臣僚的拥护,山本时幸找到他深谈了一次,就放弃劝说的举动,意志坚定的人是无法撼动的,吉良义时不但意志坚定,还有不错的学识和头脑,即使强如山本时幸也不能左右他的信念。 接下来几日里,吉良义时定下与所有家臣谈一话的决定,这个决定也是处于他个人的理解里,只有通过当面详谈,才能摸清楚家臣们的想法,心思复杂或者简单可以从谈话中察觉到蛛丝马迹,而第一个谈话目标就是细川藤孝。 一月二十三日上午,坂本城天守阁内,吉良义时笑眯眯的说道:“藤孝忙碌多日辛苦了!” “馆主大人过誉了,能为本家奉公是我藤孝的荣幸,即使辛苦一些也没什么好抱怨的!”细川藤孝的回答无懈可击。 吉良义时直接放弃绕圈子,直言不讳的说:“呵呵,藤孝还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啊!难道在本家面前也要这样吗?” “咳咳……” 为了缓解气氛,吉良义时又换了个话题说:“说起来藤孝的歌道也很厉害哟!曾经得到三条西家的古今传授,以后要多交流一下吧!” “我藤孝乐意之至!” “藤孝不但精通政务,和歌,还对茶道,汉学颇有研究,说起来一定有许多京都女子喜爱的吧?” “呃……臣下已经订下婚约了!”细川藤孝满头黑线的回答道。 “噢!那是本家疏忽了,相处这么久竟然还不知道藤孝已经订立婚约了!不知是与哪一家女子订立的婚约啊?” “是若狭熊川城沼田上野介殿下的女儿,在天文十八年订立的婚约。” 吉良义时想了想又说道:“原来是沼田上野介家的女儿啊,说起来上野介也是幕府奉公众吧。” “是!” “那么藤孝打算什么时候举行结缘礼?” “这个……大概要再过几年吧。”细川藤孝掏出手帕擦掉头上的冷汗道。 吉良义时大惊小怪的问:“诶?为什么要再过几年?藤孝的年纪也不小了吧?” “臣下今年刚满十八岁。”细川藤孝忍不住脸皮抽搐道。 “噢,十八岁了还没结缘啊,难道要等到二十六岁再结缘?”吉良义时似笑非笑道,农民只有二十六岁才能结婚这是室町时代的规矩,某只猴子之所以苦等那么久才结婚,也是因为这个规矩的缘故,他故意那这话刺一下细川藤孝,也算小小的报复吧。 细川藤孝被说的大汗淋漓,急忙道:“那到不会,总之还是要过上几年的吧。” “噢!本家明白了!”吉良义时一脸八卦的探过身去,低声问道:“不会是因为上野介家的女儿年纪还不能结缘吧?” “这个……确实如此。” “确实如此?”没想到真被他猜对了,吉良义时顿时兴奋起来,“上野介家的女儿今年芳龄几许?” “……八岁。”细川藤孝只能抽着脸颊艰难的回答道。 “八岁也不……纳尼?八岁?”吉良义时虎躯一震,一脸不可思议的上下打量着细川藤孝,旋即若有所悟的说:“藤孝今年十八岁,尚未迎娶的正室今年八岁,这么说来……本家想问藤孝一个问题。” 细川藤孝僵硬着脸干笑道:“请问。” “你是死萝莉控吗?” “诶?馆主大人在说什么?”细川藤孝整个人都懵了,这是什么词儿他从没听说过,不过带一个“死”字总归不是褒义词吧。 “没什么……你懂得!”吉良义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143章藤堂虎高 影响一时的财政危机顺利的渡过了,手里有钱的吉良义时开始悄悄的在近江国挑选人才,近江国要说最出名的肯定是大米,第二出名的就是佛寺,比睿山延历寺可是天台宗的大本山,南都北岭里的北岭就是指得这家,如果要排第三可能就要众说纷纭了,让吉良义时来说,那肯定就是人才。 ri后某个猴子就是靠近江的人才起家的,他当然不会忘记这一点,早在去年他就派人做过详细了解,近江的人才到底那些能找到的基本都被他告知服部保长,服部家的任务繁重,吉良义时也没刻意要求他搜罗人才,整整一年也只找到一少部分。 在一月下旬,服部保长的报告送到吉良义时的案头,被发现人才是近江犬上郡豪族的藤堂虎高,此君的名字实在太容易联想,藤堂虎高,藤堂高虎,只能说他这个当爹的取名字太没有技术含量,只不过这个时候似乎距离藤堂高虎出生还有一段距离,根据探查藤堂虎高目前只有长子藤堂与太郎一人,这个太郎比吉良义时还要小两岁,到是长女与吉良义时同岁尚未及笄。 要说藤堂虎高还要先说他的出身三井氏,就是后世著名的那个三井家族,这个三井家的出身其实也不错,出自藤原北家著名的関白太政大臣藤原道长之六男藤原长家一脉,同出于藤原长家一脉的名门还有大炊御门家,御子左家,冷泉家,以及和三井家一样作为分家分出去的大江家。 从藤原长家之孙藤原基忠开始,传到第七代藤原信文,分出了两个儿子分别改苗字目贺田氏与三井氏,其中苗字三井的就是三井家的初祖三井信尧,他们家定居在了近江国滋贺郡三井乡,因此而得苗字三井,自三井信尧之始又传十一代到三井家这一代家督三井虎高。 这个三井虎高就是现在名为藤堂虎高的家伙,他名讳里那个虎字正是来自大名鼎鼎的武田信虎,三井家一门惣领的位置传到三井虎高这一代时,已经ri趋没落到无以为继的地步,为了谋生三井虎高不得不让出家领给亲族,自己离开近江前往远国放浪,就这么一路放浪到甲斐被武田信虎看重收为家臣。 武田信虎喜欢用客将是出了名的,多田满赖,原虎胤,横田高松以及这位三井高虎都是来自甲斐以外的国人,其中横田高松与三井高虎同为近江国的同乡,只不过在武田信虎被他儿子赶出家门之后,横田高松选择了继续坚持出仕,而三井高虎则选择了回乡种田。 回乡之后的三井虎高发现家乡和以前一样不那么好混,想回原籍又不好意思打扰亲族,好在他在甲斐当了近十年的家臣也颇有积蓄,最后找到了门路入赘到了犬上郡的土豪藤堂家做婿养子,然后在这一扎根又是十年过去。 他还不得不提三井家的另外一个分家,就是得到藤堂虎高原来家领的那个亲族,这个分家再确切点说出自鲶江氏,三井家前两代家督三井乘定生有一女,嫁给了近江另外一个大豪族佐佐木鲶江氏的鲶江高久,鲶江高久是近江国爱智郡鲶江城城主,当时娶三井乘定的女儿时,三井家还是挺阔的。 所以鲶江高久就让他和三井家女儿生的次子鲶江实忠别出,前往三井家宗家的滋贺郡三井乡与宗家一起生活,并把苗字也改成了三井作为三井家的支族,这一支又名佐佐木三井家,家纹是宇多源氏的四目结。 结果随着宗家三井家的衰落,三井虎高跑路到外近十年,回来以后又做了藤堂家的婿养子,三井家的家纹也舍弃换成了藤堂家的家纹藤堂茑,这样一来佐佐木三井家反而成了一门惣领家,在这一家的苦心经营下,三井乡的ri子虽然艰苦但好歹还能活下去。 佐佐木三井家获得一门惣领之后,就和爱智郡的鲶江家宗家关系越来越远,尤其当鲶江家上代断嗣,由鲶江家上代家督的女婿,公卿三条为季的儿子继承鲶江家的家业之后,就和佐佐木三井家更加生分。 所以后来才有了三井家的三井高安,三井高俊两代因为近江战乱而长期放浪,直到三井高利时代依靠亲族藤堂高虎的支持,在江户站稳脚跟并发展起了三井家族这个庞然大物。 吉良义时虽然对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了解不多,但是他知道一点那就是三井家是他滋贺郡的国人,领地就在大津附近,而三井家现任家督是三井越后守安隆,正在他所掌握的滋贺郡小脇城做城主,还曾几次来到坂本城拜谒吉良义时,就这么个家族在他眼皮子底下安稳的渡过一年多,他竟然毫无所觉的真是失败。 既然是在吉良家配下豪族,那么吉良义时也不在客气,直接把三井安隆招来问道:“越后守的嫡子年纪不小了吧?” 三井安隆被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愣住,过半晌回过神说道:“呃……臣下的嫡子胜八郎今年才十岁。” “十岁已经不小了!本家不就是十岁元服的吗?即可回去为你的嫡子元服吧!”几句话把一头雾水的三井安隆打发回去,过几天三井安隆就带着元服的嫡子赶到坂本城谢恩,吉良义时大量这个比他还小一岁的男孩,长相普通唯有一双眼睛明亮透彻,看起来很聪明的样子。 “这就是越后守的嫡子吗?是个好苗子啊……你叫什么名字?” “三井胜八郎高安!拜见馆主大人!”三井高安恭敬的躬身行礼,动作很标准一点也不像十岁的孩子。 “三井高安是吗?不错!如果本家招你入侧近众,你会怎么想?” “真的吗?”三井高安眼前一亮,兴奋的抬起头。 “咳!胜八郎!”三井安隆连忙提醒道。 “是!在下愿意为馆主大人效忠。” 吉良义时点点头,对外间吩咐道:“时长!带胜八郎下去熟悉城内的环境。” “是!”山冈时长推门而入,带着战战兢兢的三井高安离开。 吉良义时望着三井安隆,和颜悦sè的问:“本家听说越后守有个同族在犬上郡的藤堂村啊?好像叫藤堂虎高是吧?” “臣下却有一族的缘戚入赘藤堂家改名藤堂虎高,说起来虎高还是三井家的嫡流,因为前些年细川家的争乱ri子太难过,就把家领托付给臣下独自一人除外放浪,直到十年前返回近江,只在庄里住了几晚就不声不响的走了,后来臣下才听说他已经入赘藤堂家做婿养子。”三井安隆颇为感慨的说道。 “嗯,听说这藤堂虎高曾经在武田京兆处做了十年奉行官?这一点你知道吗?” 三井安隆摇头表示不知,吉良义时就对他说:“那么,越后守回去就联系这位藤堂虎高,告诉他本家有意让他出仕。” 命令下达的第三天,一个名叫藤堂虎高的人来到坂本城,天守阁大广间内,身着浆洗发白又略显破旧的吴服,胡须打理干净的中年男子就是藤堂虎高,这位藤堂家的婿养子过的也不太顺心,接到同族三井安隆的书信相招就急急忙忙赶过来。 “藤堂殿下在武田京兆殿配下担任什么奉行?” “回禀坂本殿下,在下曾经担任检地奉行,负责甲斐四郡部分检地事物加担。”藤堂虎高小心的回答道。 “唔,那你为什么要回来?因为武田京兆殿被流放骏河的缘故吗?横田高松可是一直留在武田家的。” 藤堂虎高苦涩一笑:“在下不同于高松殿下,身为奉行官被武田大膳殿所忌,而且……不怕坂本殿下笑话,在下对弓马之道实在没有天赋,实在不愿远离中枢做一个足轻头,朝夕之间死在不知名的地方,所以在下就辞去职务返乡了。” “唔,然后就去藤堂家做婿养子是吧?可是本家看你的处境也不在好啊?” “因为家岳藤堂忠高有两个女儿,分别嫁给多贺良直和在下,在下只获得藤堂家的继承权,所以……” 藤堂家上任家督藤堂忠高无子断嗣,但有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了多贺良直、三井虎高两人,其中嫁给宇多源氏出身的多贺良直的是长女,嫁给了三井虎高的是次女,这样一来这个改名叫藤堂嘉房的多贺良直就掌握了主动权,频频压迫藤堂虎高这个连襟,所以藤堂虎高虽然入赘藤堂家却过的并不怎么好。 “哦,又是这种事情吗?算了,也不用计较这么多了,既然出仕本家,就带着你的家眷搬到坂本城来吧。” “谢馆主大人恩典,臣下还有一个请求!请馆主大人恩准!”藤堂虎高说道:“臣下已经放弃藤堂家的继承权,所以就想舍弃藤堂的苗字改回原本的三井氏。” “是要改回三井?三井虎高?听起来也不错!本家准许了!”吉良义时没怎么多想就答应下来。 —— ps:三更9500字,还没有收藏的同学就把本书收藏了吧!还有点击、票票什么的通通需要,还有欢迎大家进群聊天,群号:7813273 第144章坂本乐市令 藤堂虎高突然要抛弃藤堂氏改会他原来的名字三井虎高,这样一来就要面临一个新的问题,三井家的一门惣领该如何安排,好在三井安隆十分体谅三井虎高,主动让出了三井家一门惣领的位置,自己这一族则继续做三井家的分家。 三井虎高也没有为难三井安隆,主动放弃了小脇城及三井乡所领,那些领地本已被他舍弃过现在也不好意思再要回来,带着自己的妻儿一家搬到了坂本城做起了吉良义时的直属家臣,吉良义时给出的条件也不错,年俸一百贯文外加三人扶持米,他的职位安排为检地奉行。 细川藤孝的城代当的非常称职,坂本城的发展可谓是欣欣向荣,近半年来这座城市又扩大了不少,细川藤孝告诉他坂本城要重新改修,在原本石垣的基础上继续改造,把原本的板塀推倒改建新式石塀,也就是石头堆砌的城墙,高三间的新式石塀比以前的土垒的强太多,据他说改筑的新坂本城将更加漂亮。 “臣下等经过多次商讨,觉得还是应该拆掉坂本港与城下町相连的町並,这部分町並没有统一规划和城下町很难契合,坂本港发展初期胡乱搭建缺乏规划,各町之间道路拥挤彼此相连,还有许多断头路存在严重影响交通出行,根据臣下调查得知,自坂本港建立以来近百年,坂本港先后有三次大火灾,小火灾近百次,如果不整改坂本港町,港口失火很容易烧到城下町。”细川藤孝侃侃而谈道。 “胡搭乱建的现象这么严重吗?这么说来确实严重阻碍坂本的发展……本家明白了!你们商量这么久截留这一万贯就是为了这个吧?大概要多少预算?” “预计改建费用两千贯左右,主要是整改坂本港里杂乱的町並并做进一步规划,总预算三千贯文应该足够了。” 吉良义时不懂城市规划,但是他见过京都的模样,条坊制的城市风格就和坂本城下町类似,于是点头说道:“那就城下町的按照条坊制尽快进行改建吧!还有,乐市令赶快拿出条陈来,拖这么久也该有个结果了。” “臣下正要汇报这件事,乐市令经过两个多月的试行正式确定,在二月一日正式施行。”细川藤孝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分书状恭敬的递过来。 坂本乐市令的首要目的是废除座商的垄断特权,座商原本就是城下町里的管理者和最大的商业代理人,任何行商到了他的地盘都必须服从他的规矩,其性质与堺町合会众类似的组织,这是吉良义时所不能容忍的。 为了消除坂本城下町内座上,城主双头管理的弊病,在去年年初吉良义时就提出了效仿六角定赖的观音寺城下町发布乐市令消除座商的特权,这一提议经过奉行众的反复论证以及实地考察观音寺城下町之后才订立下来。 当然坂本乐市令的内容据对不同于观音寺乐市令那么简单,主要内容有:一、当所(町内)商人普请役免许;二、郡内之关所免除事;三、传马免许事;四、往还行商者行河道相留之当寄宿当所(町内),但於荷物以下者免除津料之许可; 五、往还进出当所之行商者,诸役免许事;六、郡中德政随行之,但来住者国中往还保护、借钱、借米、屋敷租赁等事、诸役免许事;七、进出当所之商人,押买、狼藉、喧哗、异论、理不尽之守护使引入、宿执非分停止; 八、当所町人,家並役(栋別钱)免许事;九、博劳之仪,郡中牛马贩卖悉御当所可仕之事,在乡牛马贩卖诸事停止; 第一条,商人普请役免许,是有条件免除普请役,提供普请用原料就可以免除普请役,当然出钱也是一个道理。 第二条,废除关所,禁止关钱征收,自从应仁之乱以来,各地关所蜂起简直多如牛毛,这些关所不是寺社和公家势力所设,就是豪族地侍或者惣村自治体所设,领主拿不到多少好处自然不会鼓励,所以借此机会一应废除。 第三条,其实是兴起传马制的意思,中世的日本人大多还没养成使用驮马运送货物的习惯,普通行人基本上都是人扛着,抬着走,只有大豪族级别的武士或者大商人才出的起钱买驮马,当然马车这东西更不会有了。 牛车是公卿到一定级别才能乘坐的,马车根本没存在过,兴起传马役就是鼓励商人用马作为交通工具,自己有马和马车的最好,如果没有也可以租赁,同时还要重新兴起驿站,每隔十几里就修建一个用意住宿休息之用。 第四条,往返于琵琶湖流域的商人被要求到达指定的坂本城下町休息,作为优惠只要你携带的东西不多,在一驮马以下的货物则免除港口搬运费。 第五条,往返于城下町的商人,普请役,入城税,等常用税种一应免除,商业税,营业税则有条件的免除或免除一部分,这个是细川藤孝的问题,意思是安下心来在这里做生意,没人逼迫你干不喜欢的事情。 第六条,领内的德政令虽然施行,往来于城下町的商人会被城主保护,讹诈抢劫盗窃等一些违法事还是掂量做,被逮到了可能会砍头,另外你借钱,借米,或者租赁房屋等商业行为将被豁免在德政令之外,也就是说欠债还钱,德政令也保不了你。 第七条,是城下町的法律法规,不公平抵押买卖、混乱,喧哗,反抗城主的论调,只要被抓到将派出守护使追查,招惹是非的争执必须停止。 第八条,迁入厅内的手工业者,将有条件免除栋别钱,也就是看你对城下町的贡献,以及你的日常信用等行为考虑是否免除。 第九条,博劳是牛马贩卖的意思,牛马贩卖必须到城下町指定地点来贩卖,乡下禁止私自贩卖牛马,这是防止贪利的农民把牛马流入领外,同时避免逃税逃避监管等问题发生。 这九条主要是打击与寺社,公家有勾结的座商,并彻底废除他们的特权,逼迫他们和普通商人一样做生意纳税,以前私下制定的规矩全部作废一切都得听他的,实质上彻底废除合会众的所有特权,夺取坂本所有商业税收权力及行政法令权力。 吉良义时对武家法令的理解也就一般般,大致看了下这乐市令里的条陈挺详细的,“嗯!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就照这个去办吧!” 回到坂本城还没来及歇息,山本勘助就找过来,对他说道:“馆主大人!滋贺、高岛两郡初步安定,三好家无力东顾,两郡的政令也是时候应该出台了。” “师匠需要什么政令?” “劝农桑,兴水利,安定民心是守护之责。” “这个不是劝农令吗?没问题,交给我了。” —— ps:话说这乐市令不是我胡诌的,完全是查史料,一点点琢磨着还原出来的,手头上的资料不太全面,没有把丰臣时期的乐市令统计进去,不过也应该够用了。求收藏、求推荐! 第145章撰钱令 乐市令还是引发一些问题的,包括座商、地方豪族以及附近的天台宗信众都在不同程度的表示不满,好在奉行众们的措施到位,经过几个月的试行充分做好了各项准备,一切都在有惊无险中渡过。 二月初第一次小评定上,吉良义时当即宣布新的劝农令,主要内容有劝农桑,兴水利,借粮种、贷农具,农民只需秋收缴纳年贡时归还即可,同时政令里还提倡精耕细作,逐步废除原本粗种的习惯。 就具体条陈的定夺问题,吉良义时与山本勘助以及一干奉行众展开深入讨论,经过多日的争论最终形成大体围绕吉良义时主张的劝农令,在规章性的条陈之外,还特意增加一条,春秋两季并推荐种植大米,大豆两种作物,以这两种作物作为新型二期作也是此劝农令里的核心内容。 二期作又名二毛作,从镰仓时代就已经逐渐形成了这种农业制度,同时也是从宋朝传来的农业技术,只是经过不专业的农民四散传播,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简单来说镰仓时代流传下来的二毛作就是种一季大米,然后随便散种点粮食,到底能收多少东西得看老天的照应。 这是一种既不科学也浪费土地肥力的行为,真的很难想象日本就在这种半封建半农奴的制度下生存了千年不变,对比平安时代的农民,与此时的农民在生活条件上基本相似,几百年积累的科技差也随着战乱的频繁剥削而消耗殆尽。 忙碌的日子过的飞快,很快就到了二月十日评定会,吉良义时宣告新的劝农令,滋贺、高岛两郡的本土国人反应热烈,三河家臣的反应相对冷淡,他们都是脱产武士吃的是吉良家的粮食领的是吉良家的年俸,不用看顾田地里那点收成多寡,旱涝保收的日子过的很惬意。 一名高岛郡国人问道:“馆主大人!请问兴修水利是个怎么兴修法?” “兴修水利主要围绕滋贺、高岛两郡之间的安昙川沿江河堤的整修加固,每年的春夏之际豪雨随太平洋的季风而来并引发大量自然灾害,安昙川每年汛期都会爆发洪水,如果河提不坚固就会冲毁农田,给农民带来巨大的灾难,所以本家决定在春播后征发普请役分段整修加固河堤。”吉良义时耐心的作出解释。 中世日本农业技术落后,对农民的剥削严苛,六成地租外加各种税费摊派也只是挑起惣村集团的土一揆,大规模农民起义从没有发生过,这不得不说是封建制度下的一个奇迹,放在集权制度的中院王朝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农民不怕苛政剥削,领主不识相的话不用他们站起来,那些豪族地侍从会第一个站出来闹一揆,他们怕的是洪水,旱灾,这两种异常天气很容易演变造成凶作乃至大凶作。 凶作是粮食减产,大凶作就是大量减产甚至绝收,到时候领主就算免除农民当年的年贡也活不下去,所以提到修水利这些豪族反应最积极,只要风调雨顺农民不闹领主安心,大家和和睦睦的发展下去是最佳选择。 “好!这个议题就算通过了,进入下一个议题,钱货兑换!”吉良义时一锤定音的结束这个议题。 “钱货……兑换?”无论三河的家臣,还是近江的国人都懵懂了,什么是兑换?从没听说过,山本勘助一时也有些怀疑,吉良义时经常抛出新概念他也习惯了,不知这次又是什么概念。 “不明白?通俗点讲就是鐚钱与永乐钱的兑换,当然不会那么简单就是了,诸君也知道畿内是天下心腹之地,我坂本一隅也受惠京都的影响,成为北陆、山阴乃至羽奥上洛的北面进出港,来往坂本之间的客商众多,但是南北货物流通没有一个货币兑换点实在是个麻烦事,于是本家就决定设立钱屋,专营钱货兑换之业。” “噢!是这样啊!” “这应该是馆主大人的内务吧?我等也不太懂这些问题啊!” “就是!馆主大人自己决定就好了!”一干家臣嚷嚷起来,不就是设立个钱屋嘛?有什么好说的,馆主大人说好那就设立,他们双手赞同。 “呵呵,当然这件事本身与诸君没关系,但是下面一件事还是与诸君有关系的,本家要发布撰钱令,以后两郡之内货币兑换必须要到钱屋兑换,无论是诸君还是诸君的家眷,一门、家臣,乃至领内的农民,港町之内的町民,过境的商人皆在此行列内。” 很快就有家臣嚷嚷起来:“不就是兑换鐚钱和永乐钱嘛?反正安手里就只有鐚钱也用不着兑换,哈哈哈……” “笨蛋!别在馆主大人面前失仪!” 撰钱令与钱屋是吉良义时打出的一手牌,撰钱令不是新鲜东西,现在虽然还没有专营钱屋的商人,但只要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如三井家这样的家族会接着两替的机会大发横财,最后成为横贯日本近代的超级家族,他怎么会放弃这么个赚钱的机会。 近畿受惠于勘合贸易而获得了过量的永乐钱使得原本精贵的永乐钱大量贬值,使得原本永乐钱数倍于鐚钱价值的永乐钱遭到近畿町民的抵制,为此自明応九年开始,幕府每年都会发布撰钱令,用意是禁止地方大名私铸的鐚钱,保证幕府从勘合贸易运来的永乐钱价值不被贬损。 但是幕府的做法并没有确保市场上经济行为的自我调节,过量的永乐钱以及几百年来留存的宋钱混杂在市场上,使得真伪区别十分困难,一些领民在缴纳年供时会拿出一些真假难辨的鐚钱作为税费,奸诈的商人也会拿价值低劣的鐚钱偿还欠款,也正是因此才滋生了许多民事诉讼纠纷。 为了解决这一矛盾,吉良义时就决定在撰钱令的基础上进行全新的改革,首先命令段钱、栋别钱等各项税费以永乐钱为标准缴纳,坂本港町、城下町的地子钱、间别钱、土仓役、津料等各项商税也以永乐钱为标准缴纳,同时鼓励町民拒绝鐚钱,把手中的鐚钱拿到钱屋兑换。 同时利用坂本城作为琵琶湖地区通往京都重要港口的便利条件,在坂本城设立钱屋,将各式各样的鐚钱通过浮动比率兑换成永乐钱,这样一来来往于近江的商人以及琵琶湖对岸的小滨商人众就不得不携带永乐钱进出坂本城。 在税务上获得大量永乐钱的同时,又将他们以浮动比价兑给町民,商人换取各种杂号鐚钱,以及破损的宋钱、明钱,比价的制定又松井友闲请来坂本商人联合商议,按照铜钱的成色、品相来决定一时价格,同时也会考虑市场上流通的鐚钱、永乐钱的实际情况,以及钱屋储存的鐚钱情况适当调整兑换比率。 为了保证此条法令得以顺利实施,吉良义时亲自前往京都面见足利义藤,向他述说择钱令以及钱货市场规范对于京都治安的直接影响,得到幕府上下的一致认可,吉良义时随即请旨在山城国发布撰钱令,并由松井友闲的兄长松井正之担任京都地方的负责人,负责向京町商人众推行法令。 —— ps:主角的种田会与众不同,大家看下去就知道了,才知道每章都求票的效果会好一些,求收藏求点击求推荐! 第146章钱屋 坂本城下町的改建非常迅速,有穴太工、飞騨工的通力合作半个月就把城下町拆的乱七八糟,坂本港附近支起许多吉良家提供的帐篷,这些帐篷还是去年打合战时的东西,合战打完就丢进仓库,被拿出来安排坂本港町民居住也算发挥余热。 新建的町每隔二十间就会有一条大路,横竖之间被分割为一个个二十间的模块正好与城下町相契合,同时还留出一条六间宽的街道作为主干道,同时把坂本港靠近琵琶湖沿岸的一侧规划为港口町,负责货物码头的吞吐转存。 其他诸如商町、职町、民町、花町、船町等各种稀奇古怪名字的町並,鳞次栉比的次第铺展,因为计划越做越大出现超支现象,总预算又多出一千贯文才得以顺利执行,用细川藤孝的话来说,现在花的多以后收的税更多,所以吉良义时也没什么话说就同意。 坂本乐市令、坂本港町改建令的顺利推行对坂本港内的座商打击巨大,前者从法理上断绝他们赖以生存的基础,作为领主与町民之间人为设立的中间层,他们的存在本就是不合法的,有吉良家的政令做背书,町民们理所当然的不再听座商们的号召。 后者的打击更彻底,借着坂本港改建的机会,把町民与座商彻底隔离到两处,凭借奉行官的调动就地征发普请役建设新町,在临近城下町所散发的旺盛活力吸引下,町民们很快就被吉良家画出的大饼所吸引,座商哪里能斗得过有兵有权的领主,更何况吉良义时现在是名满天下的名将,他们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身为普请奉行的蜷川亲长如今只有十九岁,他配合着只有十八岁的细川藤孝做整个城下町规划,同时还负责施工建设的监督把关,虽然没能上战场立功晋官位,但是他在这一年里过的十分快乐,每天辛勤的忙碌着让一座城市在他手里一点点变大变强,最后获得新生,这其中的成就感满满的,比上阵砍人头要有趣的多。 相比之下,今年二十五岁的大馆晴忠担任税赋奉行就麻烦的多,他负责征收税费充实府库,其中最重要的一项税费征收就是段钱,从农民手中征粮征钱,有些不种田的渔民还要折算鱼虾的价值,不但如此他还得找人尽快卖掉这些鱼虾,否则这税就白征了。 征税历来是一件麻烦事,经常和地方上的农民,地侍起纠纷的也是因为征税,农民手里没钱,只想着把粮食一交拉倒,可是家家户户种的粮食不一样,有的大米种的多,杂粮种的少,有的把这个反过来,还有的不种粮食种菜、种水果、种桑树等等,这都得一一厘定税务缴纳,然后分门别类的进行汇总,不宜贮存的还得立刻脱手卖掉。 不但如此,他还要征收栋别钱,这是一种房屋税,按照房屋的多寡去征税,屋子多缴纳的自然也就多,这个税收还算比较好征,乡下的房屋基本都是农民自己盖的房屋,栋别钱就是查你就几栋房子缴纳多少税,农民通常不储备铜钱,这就是个麻烦事。 征税是个苦差事,滋贺高岛两郡上下要跑个来回,确实挺不容易的,在此以前大馆晴忠一个人要抗下所有征税,但三井虎高担任检地奉行以后就好办许多,检地奉行就是和乡下的农民扯些土地的问题,有这个经验丰富的检地奉行从旁协助,他所要做的工作就减少一半,考虑到征税的实际困难,吉良义时还特别准许他们调用乡间地下人,作为与力协助税赋的征收。 比大馆晴忠小一岁,今年只有二十四岁的松井友闲担任的町奉行要比他游刃有余,此人长于谋划精通算学,尤其对刚流入日本没几年的算盘使用颇有心得,尤其他还有一手绝活,就是双手打算盘,运指如飞各种加减乘除十分迅速。 更离谱的是他还有一心二用的本事,一边看着账目双手打算盘一报出准确数字,只需要一名小姓分门别类的记录每一组数字即可,吉良义时曾经带着山冈时长好奇的观看过一次,当时那景象真的是连一群小伙伴都惊呆了。 但是随着细川藤孝推进城下町改建工作的进行,松井友闲也日益发觉自己一心二用也有点忙不过来,他又找到吉良义时:“请馆主大人把伊奈殿下调过来从旁协助!筑城的工作已经完成了,让伊奈殿下担任闲职实在是一件很浪费才华的事情。” “没问题,本家正要告诉你呢,本家既已回归坂本城,藤孝的城代一职去除,担任本家的勘定奉行,具体职务保持不变为奉行官之首,你的职务也将做新的调整,新职务是城务奉行,从旁制定财务、税收统计,协助勘定奉行管理政务,既然你提到忠家,就然他解体你担任町奉行吧!” “是!臣下明白了!臣下还有一个私下请求,请馆主大人允许舍弟新三郎信之出仕吉良家。” “噢!你们三兄弟里的最小的一个吗?我记得见过一次,今年刚满二十岁吧!既然是你的弟弟,那一定也有不错的政务天赋吧!本家准许了!”吉良义时略作考虑,便说道:“就让他町奉行人,担任钱屋的第一任奉行官吧!” 松井友闲很聪明,知道自己被拴在吉良家这艘船,于是就找机会推荐他哥哥在京都担任推行撰钱令的负责人,现在又把他刚出仕幕府的弟弟拉倒吉良家出仕,等于把自己一家绑在吉良家这艘大船上,这就是日本战国时代最典型的政治投机行为。 二月初京都的撰钱令如火如荼的推广开来,与以往幕府发布的多次的撰钱令不同,这次的法令还搭配京都新设立的钱屋,要求鐚钱与永乐钱兑换的指定地点就是这所钱屋,一些人脉宽广的京都豪商已经打听到这背后有吉良家的身影,于是这一纸平淡无奇的法令突然变的火热起来。 值得一提是,柳沢元政被任命为京都钱屋奉行人,此君是藤原北家日野家分家柳原家的一门出身,其父柳原新右卫门晴政曾经出现在幕府的正旦朝会上,还曾和吉良义时做过短暂交谈,这位柳原晴政先后侍奉足利义晴,足利义藤两代公方。 柳原晴政对幕府的两代公方忠心耿耿,他的儿子柳沢元政在元服时,正式将苗字改成柳沢,也是在向外界表示他们这一族将坚定的转变为武士为幕府效忠,柳原晴政以武士的身份出仕幕府,其实也是日野家为加强自身与幕府的羁绊,才想出的歪招。 日野家曾经出过多位将军的正室,其中就不乏赫赫有名的人物,比如足利义满的两位正室日野业子、日野康子,足利义持的正室日野荣子,足利义教的正室日野宗子、侧室日野重子,以及引发应仁之乱的日野富子。 他们这一家是因为作为持明院统的天皇侧近公卿,为足利尊氏讨来院宣而崛起,随着足利家成为征夷大将军而与多位将军结缘从而显赫一时,只不过自从先代公方足利义晴迎娶了近卫家的女儿之后,日野家就开始备受冷落,因此才有了他们这一家身负使命而来的缘故。 刚元服的柳沢元政对这份任命十分珍惜也非常努力,经常拿着撰钱令的材料往返于京都、坂本之间,他的父亲告诉他一个朴素的道理,脚踏实地的做事,看准机会就一定要抓住,所以当吉良义时在二条御所提出撰钱令及钱屋公事时,柳沢元政就自告奋勇的站出来接任这门差使。 比起跟在将军身边做近侍慢慢熬资历,能被吉良义时赏识任命为奉行官可是一条通天捷径,现在整个京都都知道吉良义时是朝廷和幕府的红人,能攀上他这棵大树绝对对未来的前途有着不可限量的助益。 —— ps:柳沢元政是史実人物,不过历史上也就是酱油一枚,幕府众大多都成了酱油,这和足利义辉的大悲剧有关系,三更很幸苦,求一下收藏、点击、推荐。 第147章永乐钱之困 新式撰钱令在京都与坂本试行整整一个月,还是发现一些问题,随着撰钱令的影响持续发酵,从各地大量涌来的鐚钱全部涌入钱屋,一时间使得鐚钱堆积如山而永乐钱出现了短暂的短缺,好在吉良义时对此早有准备,提前把内库里积存的两万三千贯鐚钱兑换成永乐钱,解决了一时的钱荒问题,但是手里的大量鐚钱却成为必须处理的累赘。 目前市场上流通的鐚钱主要有十余种之多,绝大多数是自应仁之乱爆发后各地大名私铸的鐚钱,其中总有些品相极差的鐚钱被钱屋标以十文兑一文甚至十五文兑一文的单价吃进,这其中当然是有很大的利润,兑钱的人觉得很亏也可以拒绝兑换,但是他们很快就为自己的愚蠢而后悔。 因为大量鐚钱涌入使得鐚钱对永乐钱的基价一下跌倒四贯鐚钱兑一贯永乐钱的基价,许多借着畿内、关东两地来回贩运货物赚取差价的商人差点当掉裤子,钱屋的兑换品相尚可的鐚钱价格,也被定在四文兑一文的价格上下浮动。 兑换鐚钱是很赚钱,其中的利润差价足以让他一夜暴富,但如何从鐚钱里榨取最大利润就成为急需解决的难题,他的解决思路是从京都、堺町两地重金聘请高级职人,研究如何熔铸鐚钱提取纯铜,职人就是手艺人的意思,工匠也是职人的一种,在堺町和京都这类职人最多,相比之下坂本这个新兴城市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在与多位职人面谈的过程中,一位来自堺町的高级工匠苏我太兵卫,提出使用灰吹法熔炼鐚钱,并萃取鐚钱里的纯铜的工艺,据他所说日本现有的冶炼工艺不过关,冶炼过的铜锭里或多或少都会含有少量纯银,用灰吹法可以直接从鐚钱里提取这些纯银。 吉良义时对这个提议十分兴奋,灰吹法的名称他也听说过,但作为一个不明觉厉的外行人,根本不知道灰吹法还有这种神奇功效,纯铜是硬通货这个道理天下皆知,日本历年勘合贸易都被大明朝要求提供足够的纯铜,明朝才会给日本等价的永乐钱。 纯铜的价值也等价永乐钱的价值能一样吗?傻子也看的出不一样,永乐钱做工精细自不用说,但无论哪朝的铜钱都没有纯铜的一说,铜钱里都要掺杂其他金属,没有利润大明朝也不会允许日本一趟趟带着破扇子,烂打刀来骗钱。 众所周知,大明和日本都缺铜钱,日本缺钱是因为有铜矿却没有开采冶炼以及铸造货币的技术,大明朝缺铜钱是幅员辽阔人口众多铜钱根本不够用。 大明朝缺钱直接影响到江南地区资本主义萌芽期的顺利发展,手工业因为缺少足够的货币购买生产资料而无法开工,市场上缺乏足够的货币而无法促进物流增长,整个江南手工业一直面临没钱开工没钱采买的窘境。 还有大明朝的士绅地主,喜欢把金银铜等贵重金属炼成金属球储存在自家地窖里,或者干脆把铜钱装进大缸里埋起来,这种陋习更进一步促进钱荒的生成,市面上越缺钱就有更多的人这么做,反过来促进市面上的铜钱更少,最后恶性循环自己把自己玩死。 归根结底来说日本是更缺钱,大明则是更缺铜,如果大明朝有足够的铜矿或者纯铜供应,完全可以把这些不正的风气给扭转过来,而且日本与大明朝之间的勘合贸易并不是所谓的坑大明朝,双方都有各自的利益诉求。 幕府派出勘合贸易使去大明朝求永乐钱,大明朝就让他们贡献纯铜,当然不给点甜头幕府是不会愿意的,所以才有了破扇子、烂打刀去宁波市舶司换来生丝再贩运回日本赚取暴利的因由。 从这位年近六旬,白发苍苍的苏我太兵卫的嘴里得知,他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跟随同乡前往北九州学习探矿、采矿以及冶炼技术,并扎根在北九州、西国居住三十余年,直到去年年末大内家被闹的乌烟瘴气,才带着家人返回家乡。 他的长子苏我与兵卫是一位比他父亲更优秀的矿冶高手,三十二岁就有一身非常厉害的锻造手艺,据说灰吹法的工艺也是苏我与兵卫做学徒时,偶然间从一位流落山口馆的明国工匠手中学到一门名叫灰吹法的工艺,得知这门工艺可以提高矿石中提取纯金银铜的比例,而后便依靠这门工艺成为大内家的冶炼工匠,他的父亲也随之成为大内家的御用工匠。 但当他学会灰吹法之后不久,不甘寂寞的苏我与兵卫又放弃优渥的待遇,跑到备前国的长船地方,学习长船著名的锻造武器的工艺,在长川国一待就是十三年,若不是他的父亲看他一直痴迷刀工,连个妻子都没娶强拽着他回到堺町,他可能一辈子都会呆在那里不走。 苏我太兵卫还有个小儿子名叫苏我平兵卫,今年刚满二十岁也继承了他父兄的天份,而且在冶炼工艺上有着超越其兄苏我平兵卫的天赋,不但跟着学会家传的灰吹法,还学他的兄长十几岁就离家出走,跑到九州平户跟着南蛮人混在一起,据他自己说在平户待的五年里,南蛮话和明国话都能听懂。 这是很有趣的一家子,吉良义时决定雇佣他们父子三人,为此还特意在坂本城北部靠近山道町並设立一座铜屋,让父子三人负责冶炼铜钱提取铜料,在他们冶炼的时候吉良义时得以现场参观,才弄清楚这个灰吹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灰吹法看起来很神秘,其实就是借用金银铜铅的熔点不同,借着高温加热的过程通过空气氧化和沉积逐渐分离出液层,然后再打开一个缺口用大铁棒将上层的铅液及杂质排出去,可以得到纯铜溶液。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提炼金银铜的方法,就是在金银铜混合的金属里加入纯铅,通过铅的加热融入再沉积分离,可以把金银铜一点点析离出来,这已经属于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技术,也难怪他们这一家子要离开家乡河内国五条村大老远的跑到九州、西国去学习。 有了足够的铜料只能保证他不亏本,但是永乐钱该哪里来?总不能卖纯铜换永乐钱吧?于是他又开始为足够的永乐钱开始发愁,吉良义时又在堺町寻找明国的商人看看有没有工匠可以翻铸永乐钱,但是这些明国商人大多胆小怕事,一听他露出点话锋就摇着脑袋说这不行那不行,让他觉得束手无策,有铜料不铸钱就是浪费,但是到哪里去找会铸钱的人。 二月底的某天,吉良义时正坐在铜屋外发呆,铜屋所在的町並成为鐚钱的仓储地,如此要地自然要派出西条备专门守卫,这些天吉良义时都在为永乐钱而发愁,从西国来回贩运永乐钱的成倍太高,而且一路上山高水远,遇到不长眼的野伏、海贼打劫可就是个坑,不说被打劫这么不吉利的话,路上的大名抽税也能抽死他。 苏我平兵卫鬼鬼祟祟的走过来,对着吉良义时问道:“坂本殿下是不是在为永乐钱的问题烦恼啊?” “唔,你看出来了?”吉良义时苦笑两声,他整日愁眉不展三天两头跑到铜屋,不被看出来才怪。 “小的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不知道坂本殿下的意思……” “不要卖关子。”吉良义时揉揉额头,看到苏我平兵卫一脸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又笑着说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苏我平兵卫赔笑着说:“是!小的曾经听一位明国工匠无意中提到母钱翻砂法,不过小的去问的时候那人就死活也不开口,还说自己酒后乱言,可那天他明明没有喝酒,小的一直把这句话记在心里,不知对坂本殿下有没有帮助。” 吉良义时连忙问道:“那人是九州的工匠还是堺町的工匠?” “九州平户港的工匠。” “你特么逗我呢?”吉良义时终于忍不住骂人的冲动,说了半天等于白说,九州平户那么远我飞过去啊。 “诶?坂本殿下在说什么?”苏我平兵卫没听清,觉得吉良义时刚才说的应该是种明国话,只是语速太快不知所云。 “没什么,没有别的事情就回去吧!” 苏我平兵卫连忙躬身告退,走到一半犹豫了下,又转头说道:“小的在堺町见过那位工匠的同乡,好像是一位九州的明国大商人,小的见在九州的见过他很多次,这位商人经常来找那位工匠打造铜器,小的还记得那位商人的名字叫王旦。” —— ps:新的一周,新的开始,主角也将迎来更有趣的开始,有票票的不要藏着哟!收藏,点击也一样需要的说,另外感谢上周打赏的热心书友杨石北1712、ic0121、异端审判官,谢谢你们!乌梅会更加努力的! 第148章塚原卜伝 苏我平兵卫提供的信息很重要,给吉良义时很大的启发,第二天就命令服部保长,派人前往堺町搜集来自九州的明国商人王旦的情报。 二月里京都一片安宁,幕府和朝廷获得大量的献金和税收,就开始忙活起整修京都的计划,各大寺社也忙活着争夺那份赏赐,吉良义时也忙着练习弓术,弓术修行宜迟不宜早,过早练习脊椎会出现畸形,一他这个年纪也只能练练基础站姿射箭,十五间的标准距离射二十箭,每天两壶箭就不准继续。 塚原卜伝上洛的消息经过一冬天的发酵在近期进入高潮期,这位鹿岛剑圣仿佛是率领旅行团旅行,带着一支数百人的队伍大剌剌的穿越紧张的国境线,哪怕关东正早闹天文之乱也不会影响这位剑圣的脚步,出常陆经东海道一路西进,穿越三河尾张北上美浓进入走东山道入近畿,在三月初来到近江观音寺城,受到六角义贤的隆重接待。 在六角家作客一日便启程继续东进,大家都以为这位老剑圣会直入京都的时候,他却在途径琵琶湖突然北上来到坂本城,当时吉良义时正拿着木剑与山冈时长对练,见到一名须发皆白,身体壮硕的老者无声无息的闯进来,又看到一群数百人的队伍个个腰胯太刀吓了一跳。 “什么人!”山冈时长拿着木剑指着那老者。 老者根本不理山冈时长,对着远处的山本时幸大喝一声:“勘助!” “师范!”山本时幸丢下木剑连忙走过去,恭敬的行礼:“时隔二十年,师范的身体依然健硕啊!” 老者白胡子一翘一翘,上下大量山本时幸,突然闷哼一声:“你到是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老夫可是记得你以前腿没瘸,手指也没断……你这几年没少上阵吧?” “说来话长不提也罢……”山本时幸苦笑一声又说:“几年前我勘助终于出仕成功,现在添居吉良家家臣。” “嗯,老夫也听说了,还做了兵法师范?就你现在的样子,还舞的动太刀吗?”老者似乎怀疑山本时幸的剑术,后者也不生气,淡淡笑道:“不是兵法师范,而是传授军略的先生。” 老者叹息道:“唔?你的军略已经大成了吗?这到是个好消息,只是可惜你这一身天赋,若是当初跟着老夫潜心修行剑术,到如今老夫这剑圣之名早就传给你了,可惜啊!” 吉良义时也曾听他说过,当年他离家放浪时才二十几岁,在京都求取出仕失败后,恰好路遇第二次出外修行的塚原卜伝,当时的剑圣正值壮年名声还没有今日这么大,一手杀伐剑术端的精妙无比,而山本勘助也是一个精通京流剑术的高手,两人相遇之后就结下半师半友的情谊谊,山本勘助跟随塚原卜伝游走西国、九州三年有余最后还是在塚原卜伝回返时与他分手。 “不说这个了,为您引荐我吉良家的家督,这位就是吉良家家督吉良侍从殿下。” “塚原高干!”老者点头致意。 “吉良义时!”一老一小就这么简单的介绍而过。 吉良义时组织下语言说道:“我义时久闻鹿岛剑圣之威名,今日有幸得缘一见……” “坂本殿下!这么称呼您没错吧?看起来您也在练习剑术?”塚原卜伝走到他身旁,对着他的身体拍拍打打,一会默默胳膊手臂,一会儿按按颈椎,身体的各部关节,最后绕一圈走回来摇头道:“坂本殿下的剑术天赋普通,如果这么修炼下去也只能修炼一些防身剑术,不过对于坂本殿下这样的名门武家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呃……我的剑术没希望了吗?”没想到期待半天却获得这个答复,吉良义时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塚原卜伝仿佛没看到众人失望的表情,接着说道:“以坂本殿下的天赋,也不尽然要在兵法上寻求巅峰之道,比如弓马之道、枪术之道都比兵法更适合坂本殿下,以吾所观,坂本殿下身体强壮远超同侪,身高臂长双脚扎实是修炼枪术的好天赋!” “枪术之道吗?到是个不错的选择。” “方才吾拍了几下都没让坂本殿下晃动半分,正适合修炼上乘枪术,吾之新当一流取自天真正伝香取神道流,以及鹿岛神流两大源系,其中古法便有枪术一流,吾徒光秀就留在坂本替吾传授枪术。”塚原卜伝对他点点头,唤来一名二十七八岁的武士。 “云林院光秀拜见坂本殿下!” “唔!云林院殿免礼。”这人也叫光秀,和某金桔头不知有什么区别,塚原卜伝又于山本时幸谈了些陈年旧事,老剑圣与旧友叙旧期间数百名弟子安安静静一言不发,这份涵养和气魄也让三河的一干武士肃然起敬。 正当塚原卜伝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中条时秀急忙闯进来:“塚原殿!请稍等一下!” 山本时幸拍拍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噢!呵呵呵……差点忘记和师范提起,这位是吉良家的重臣,出自中条流嫡流的中条出羽守殿,这位出羽殿的中条流剑术精妙无比,以我多日观察其剑术天赋还要超越当年的我,本来已经答应出羽殿代为引荐给师范,谁知刚才一见师范就把这事给忘了!” “嗯?中条流的高第?”塚原卜伝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中条时秀,然后走到吉良义时身边劈手夺过木剑丢给中条时秀,只听他对弟子们说道:“对面的这位就是中条流的传人,你们谁去试试?” “我愿意去!” “我来!” “应该是我!” 一群弟子鼓噪着把手伸的高高的,这时有一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武士从人群里走出来,大声嚷道:“你们都不要争,还是我来吧!” 看到窜出来的人,塚原卜伝也笑了,“呵呵……这是老夫十年前收的徒弟,名叫师冈一羽,他也是个天赋拔尖的天才人物,让两位天才试合一下也好!” 接过山冈时长递来的木剑,师冈一羽随意挥舞几下,就报出自己的名号,“师冈一羽,请多指教!” “中条时秀,请多指教!” 中世日本的兵法主要流派无外乎念流、香取神道流、阴流,这三大流派都起始于南北朝、室町中期,距今足有上百年的历史,此三大流派限于活动地区不同而甚少有密切联系。 同时中条流又是别出机杼的一大流派,这个流派在后来被称之为一刀流,其源流名称的来源,就是以富田流、户田一刀斋的户田流等著名的一刀流派著称而得名。 双方对峙了片刻,师冈一羽微微一错步突然拔刀突刺,几乎在眨眼之间就越过几米的距离,那只在善次郎手中像玩具一样的木剑被舞动的“呜呜”作响,眼看就要砍到中条时秀的脖子,中条时秀冷静的进步提剑架在自己的脑袋上,这个方向正好阻拦在对方来势汹汹的必经之路上。 “啪!”的一声轻响,双方的木匠碰撞在一起,很显然师冈一羽的必杀一击被挡住。 吉良义时有些后怕的说道:“嘶!刚才那下全力一击,要是打在脖子上人就完蛋了吧?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有必要打的这么暴力吗?” 山冈时长嘴巴大张着,愣着半天才说道:“时秀殿下是怎么格下那一击的?我实在不理解啊!” “谁知道,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技巧,要不善次郎去试试?” “不不,在下还是算了!”山冈时长连忙摇头道。 “啪啪啪!”木剑撞击声不断传来,每一次撞击都能看到特意加重的硬木剑被撞的一阵颤动,但双方的我剑姿态丝毫没有改变,中条流以攻击凶猛号称一刀而威名,新当流更是闻名遐迩的一之太刀,讲究一击必杀,双方的试合完全是真刀真枪的硬战,谁也可以谦让或者主动认输的打算。 —— ps:鹿岛老剑圣还有他的徒弟们表示,一定要把票票交出来,否则就要拦住你们进行真人试合一百回。新看到本书的同学,请务必收藏本书,更新很稳定的说。 第149章枪术教导 在一旁观看的塚原卜伝不时的点头,偶尔还会和山本时幸指摘两人对势的优劣,换做是他应该怎样出刀将对手击败,不过二十合就被他摸清中条流的基本风格,塚原卜伝突然问道:“这位出羽守殿今年多大?修行了几年?最近几年的修行情况如何?” 山本时幸略微一想,便回答道:“出羽殿生于天文四年五月十七日,今年十七岁,修行几年不太清楚,应该是从小修行的吧!因为要担负公事,所以出羽守殿最近两年不分寒暑雨雪,每日最少修行三个时辰。” “一羽生于天文二年,两人相差两岁,这么说来还是一羽输了。”塚原卜伝拍拍手,对面正在激烈较量的师冈一羽立刻收刀撤步,中条时秀也顺势撤步停下,两人在短短的一刻钟里接连对拼几十合,这么一会儿两人从头发到衣衫全都被汗水浸透。 “此次试合以平局作罢!”塚原卜伝一锤定音,其他人自然不会多嘴,可接下来他说的话却引来轩然大波,“你们两人的剑术、意志皆为上选,但是出羽守殿的天赋更出色些,老夫有意收出羽守殿为徒,不知道出羽守殿意下如何?” 塚原卜伝主动收徒,这可是多年没遇到的事情,在众人目瞪口呆的当口,中条时秀连忙撑地俯身道:“时秀十分愿意拜塚原殿为师!” 师冈一羽不忿的瞪着中条时秀,也跟着跪坐在地上仰头抗议道:“师父!为什么说他的天赋比我高?我一羽不服!” “一羽跟随老夫多少年了?”塚原卜伝耐心的问道。 师冈一羽恭敬的说道:“自从九岁那年跟随师父,至今已经有十年了!” “那么你这十年里每天修行多久?” “五个时辰以上!”师冈一羽对自己的刻苦勤奋十分骄傲,五个时辰以上就是十到十一个小时,再除掉吃饭睡觉以及中间休息的时间,几乎没个人活动空间,也难怪他会这么自信。 “那么你知道这位中条出羽守多大吗?老夫告诉你,他今年十七岁!最近两年每日修行三个时辰,你可以心无旁骛的修行,而他却要做一名武士应当承担的奉公义务,到底谁高谁低?” “这……这……”师冈一羽有些气馁,他的天赋虽然拔尖不假,但在塚原卜伝的徒弟里也不是最厉害的,比如云林院光秀就是他们的大师兄,此君不但天赋心性出类拔萃,也是同辈之中最有希望获得極意皆伝書的人,比起大师兄超乎寻常的耐心和坚韧的意志力,他自觉还是差许多。 塚原卜伝走过去拉起两人的胳膊,拍着他们的肩膀说道:“我等兵法家首要重心,心神不稳任你剑术再高也无法施展,你们两人都有天纵之才,不要被一点挫折所伤害,一定要时刻戒之。” 二人对视一眼俯身称是,塚原卜伝又对吉良义时说道:“老夫就在这借坂本殿下的家臣一用,一年后必定原样返还!呵呵……告辞了!” 自始至终都是塚原卜伝一人说话,根本没有别人插嘴的机会,临到最后人走远了他才说道:“就这么把本家的爱将给夺走了,这老头还真不客气啊!” “咳!云林院殿下就住在北二丸的屋敷里吧!关于家督的教导等事,枪术上的指导就拜托云林院殿下了!”山本时幸无奈的插话道。 云林院光秀的涵养不错,冲着略显尴尬的吉良义时笑了笑,才说道:“请佐渡守殿放心!在下对坂本殿下一定倾囊相授。” 日本的枪术起始的很晚,一直到镰仓时代后期才开始脱离薙刀术形成独特的流派,在这期间吸收了来自南宋逃难的遗民所传授的枪术,才开始大规模兴盛起来,因为蒙古两次跨海东征的影响,让镰仓武士传统的弓马之道一骑讨变的不再可取,各地武士纷纷开始训练备队更换长枪,足轻也从中演变出来。 云林院光秀教导的枪术基础也很简单,端枪站姿,简单的刺,斩等几个技巧的纠正,因为日本的枪起源与宋明时代的白蜡杆长枪不同,日本枪都是硬木枪,而且枪刃保持了薙刀的特点非常长,枪头上保留血槽,整个枪头是用钉进硬木。 比如武士使用最多的大身枪的起源不同于薙刀,而是来自陌刀的变体,因为枪刃长达一尺余,可以做斩、刺、劈等动作,作战方式又于中国的枪术略有不同,因为是硬木为枪身主要就是以穿刺、扎枪为主,再配以斩击、斜劈、横切等技巧。 经过几天的枪术基础熟悉,云林院光秀也摸清楚吉良义时的特点开始针对性指导,再加之吉良义时练了几年剑术基础不错,入门的速度飞快,接下来就是掌握正确的姿势练习扎枪、劈枪等基本技巧的训练,每一个动作要练习千次,若不是他还有练剑的底子在,只怕得被活活累死。 一天傍晚,吉良义时拖着疲惫的身体结束当天的修行,就遇到渡边源五郎带着本多三弥跑过来,问道:“馆主大人!您为什么不跟着我父亲学习枪术啊?” “以后有的是机会学,本家先学习香取神道流的枪术,以后再学渡边家的枪术就事半功倍。”其实是吉良义时不想学片镰枪术,片镰枪是一种很像长戟的武器因为枪刃的一侧有伸出的小枝,使得枪身的平衡不好掌握,从古至今无论中外,这长戟兵都是最难训练的兵种。 人称枪半藏的渡边高纲当然也精通素枪术,可他不觉得渡边高纲教授的素枪术就会比云林院光秀的更好,吉良义时有他的想法,那就是在兴福寺宝蔵院修行的泷川庆次郎,据他说宝蔵院胤荣精擅多种枪术,其中大身枪术不在自创的十文字枪之下,吉良义时嘱咐他一定要学好这两种枪术。 三月初春播结束,畿内暂时没传来要打仗的消息,到是一直沉寂的六角家找上门来,佐佐木六角氏一门众出身的吉田出云守重政派人来找到吉良家,说是看上内藤正成的天赋,想收内藤正成为徒,把日置流弓术的秘技传给他。 为了这件事,吉良义时又把内藤正成叫过来,问道:“日置流的吉田重政,这个日置流可是自南北朝以降,新弓术流派的鼻祖,正成要不要去学习一下?” “臣下也想去看看日置流的弓术,请馆主大人放心,快则一个月,慢则三个月臣下就能归参。”内藤正成似乎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以他的弓术也确实不用花太久时间学习,作为当时第一流的弓大将,他只需要掌握日置流的秘诀即可出师,对于这一点他很有信心,吉田重政年近七旬也不会在传承衣钵上耍花招。 经过撰钱令初期的强烈反响之后,京都与坂本两处钱屋运转基本正常,钱屋的基本功能得以展现,坂本与京都之间的钱货存取,仅只是收取百分之一的手续费就能给钱屋带来一笔客观的收益,因为钱屋一直面临缺乏永乐钱的缘故,目前两者的兑换还处在限量兑换的状态,每天允许兑出一百贯永乐钱,比起刚一开始无限制兑换的利润可要少出一大截。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永乐钱本来就是高币制的货币,在明朝几乎不流通这种铜钱,明成祖朱棣铸造永乐通宝的本意就是对外贸易的货币,吉良义时想铸造正规的永乐钱逐步取代杂乱的鐚钱,也有更深一层的想法。 —— ps:又回到堺町了,这次是悄悄的来,也要悄悄的求票的说!顺便说一下更新时间的固定的,有收藏的话,在书架里可以随时看到最新更新的哟! 第150章王五峰的手下 为了等待进一步消息,他把所有时间都投入到枪术修行中,原本只是单纯消磨时间的行为,也随着枪术水准的飞速成长而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每天从早到晚不是端枪练习基本功,就是反反复复的练习基本动作,枯燥乏味的基本修行也被他练的乐此不疲。 苦等一个月后,服部保长终于带来他所期望的消息,“根据调查显示,近两年在堺町有大批明国商人出没,他们不同于活跃在京都和堺町附近的传统海商,似乎与九州平户的松浦党有着很深的关系,经过进一步的探查,王旦正是这群商人的会首,臣下之所以耽搁这么久,就是为了查出这只商队背后的人。” “他背后的人是谁?” “王直五峰!” “王……王直?他不是一直在明国的海盗上吗?” “是的!王直早年曾经到九州几次,近些年行踪不定,据查王旦是王直的同乡或同族,臣下原以为王旦就是王直五峰在九州的负责人,直到后来才查知在平户还藏着他的养子王滶……” “好了,我对那群海盗没兴趣,说说你的发现吧?有没有找到那名明国工匠?” “还没有找到!居住在平户的明国人多达数万,这些明国人对外人的戒心很强,臣下的族人也无法仔细查找。” “也就是说,本家还得去和那帮海盗的代理商人会面啊!只有去堺町一趟了!”吉良义时烦恼的说道。 王直这个臭名昭著的倭寇头子,勾结平户的松浦党最喜欢干一些海上抢劫的勾当,这种事情当然也少不了松浦党背后的支持者大内家,大内家可是自诩百济皇族的后代,腆着脸跑到朝鲜对朝鲜的官员说,咱们都是同族出身,你就给我一个港口吧!最后被朝鲜官员拒绝,但也允许他们往返朝鲜与日本两地通商。 西国的大名普遍都有勾结甚至豢养海贼的习惯,他们陆路上收税,海里抢劫,无论明国还是日本商船都照抢不误,吉良义时不敢走水路上京也是怕被海贼抢劫,如果碰到淡路水军那就不是抢劫了,而是直接下海见龙王。 为了掌握着母钱翻砂法,吉良义时当即就决定再次前往堺町,他只是和山本时幸打声招呼就要走,被他连拉带拽的扯住不放,“馆主大人要去堺町?这个时候去那里可是很危险的,馆主大人是不是应该再考虑一下?” “师匠是不放心想跟着我一起去吧?没问题!再带上渡边高纲好了!”吉良义时开出的条件很快被山本时幸同意,一行二十几人轻车简从的化妆成京都客商潜入堺町,这次可是熟门熟路根本不用左右打听,三好家做梦也想不到他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堺町。 有着服部党的指路,吉良义时很快就来到王旦所在的商号,这是一间门脸不大的商屋名叫平海号,站在商屋前吉良义时冷哼道:“平海商号?好大的口气,正好和王直的匪号净海王相对应,这群渣滓真要平哪家海?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进入商屋里光线要比外面暗淡许多,屋内古色古香的明朝装饰让他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王旦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身穿圆领长衫,头带方巾的形象,也很像后世戏剧里出现的模样,此人长相平凡无奇,有些胖笑起来像个和善的邻家大叔,但说起话来却没那么客气。 “您既然是京都来的商人能找到敝号一定是熟人介绍的吧!本号在这堺港经营两年有余,生意一直都不太好,不知这位公子所要何物?”王旦笑眯眯的坐在靠椅上喝茶,静待旁边的年轻人一字一句把他的话翻译给吉良义时等人听。 “师匠,就交给你了。”吉良义时还是装他的大少爷,就当是来见见市面,这王旦看到对面坐着的半大孩子一言不发,反而是旁边的老者接过话头,就知道话事人是山本时幸,于是这两个年纪差不多大,卖相却查出很多的中年人就隔着一个翻译磕磕巴巴的交流着。 王旦是个很狡猾的人,他对京都来的客商很感兴趣,同时也很警惕,好在吉良义时一直装哑巴不说话,任由山本时幸自由发挥,双方谈的是商贸洽谈,王旦向他们推销南蛮的货物,葡萄牙的火绳枪,西洋镜,西班牙的钢琴,糖果,还有香料,但是吉良义时对这些不太感兴趣。 山本时幸说道:“我们需要生丝和瓷器,如果有永乐钱就再好不过了!我们可以用白银进行交易,不知王先生以为如何?” “……没问题!山本先生的要求,敝人全部可以满足,敝人手里所存有的瓷器价值一万八千两白银,生丝价值九千两白银,不知山本先生能否全部接下?”王旦笑眯眯的说道。 “两万七千两白银吗?没问题!”生意很快就被谈下来,价值两万七千两的货物是这几年王旦在堺町积压的所有存货,因为他是海盗又不遵守纳屋众的规矩,而一直被堺町的商人暗中抵制,几年里一丁点货物都没卖出去。 就是现在他的商号外边仍然有小孩子盯梢,他只想着赶快脱手这笔压仓货回九州接手那边的生意,王五峰在海上的做的倭寇行当这几年受到不小的打击,大明朝剿倭越发严厉,九州西国的武家也开始不稳,王旦火烧屁股的从九州跑过来,就是为了处理掉这批货物,再拿着钱看看能不能收买几个小国人帮他们稳定九州的局势。 他在堺町多呆一天,九州那边的就越不安全,尤其大内家最近因为大内义隆信用近臣相良武任,结果逼得陶晴贤和内藤兴盛与之对立,整个大内家被搞的乌烟瘴气,大内家这一乱也让北九州和四国变的诡异起来。 王旦担心被那些豪族盯上产业一顿砍杀夺了九州的基业,那他们这倭寇可就真的做到头了,所以他也不敢拿乔,看山本时幸那张狰狞彪悍的脸就知道不是善茬,也就没怎么琢磨答应下来。 接下来就到了正题,看似闲谈的聊到在平户滞留的数万明国人,山本时幸说道:“我们这里都是土木混搭的房屋,雨雪太大就会被压垮塌,所以想请王先生借用一些砖瓦匠,我们想建一些更坚固的房屋,还需要铁匠、木匠打造农具,如果有医师就再好不过!所求的不多,只需要帮忙建房,造工具,帮病人看病就好,工钱他们照付不误。” “山本先生的提议让敝人很是为难啊!敝人是同乡暂居平户是为躲避朝廷的禁海令,让他们到这京都居住实在有些强人所难啊!”王旦摇头说道。 山本时幸敏锐的察觉到王旦表情上的细微变化,又说道:“王先生不必着急拒绝,我等所求自然会给予报酬,五百两白银作为王先生的报酬,您看如何啊?” 王旦脸上的贪婪之色一闪而过,于是点点头说道:“既然山本先生为解百姓疾苦,敝人也不好横加阻拦,此事就交给敝人处理吧!一个月之内,山本先生所需要的人一定送到!” 山本时幸见他一脸奸商的表情暗自摇头,他很讨厌和这种奸诈的商人交谈,堺町的商人想与幕府的高门武家沟通关系就得在面上做功夫,比如爱好茶道和歌,精通佛理等等,那些豪商一个个都是风雅的人物,起码表面上是如此,哪里会像这王旦如此贪婪市侩。 想着还有任务没完成,山本时幸也不耽误时间,直接提道:“其实我等还想借调几名金匠,不知王先生可否通融一二?” 听到王旦山本时幸的要求,王旦的眼睛被挤成一条线,咧着嘴巴哈哈大笑道:“山本先生真会说笑……您不会是哪家大名派来的御用商人吧?想学冶炼工艺还是铸造鐚钱的工艺?我们的价码可是很高的啊!” “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真讨厌啊!”吉良义时当然能听懂他的话,当即被气的侧过脸不理他。 —— ps:王五峰在日本混的也不怎么样,九州的松浦党是职业倭寇,他们俩搅在一起也算臭味相投的好基友。 第151章偶遇南蛮 山本时幸虽然不懂汉语,但他又不傻,从王旦狡诈的眼神里品出一丝不对味,本是笑眯眯的表情立时一变,当场阴着脸冷声道:“王先生还这是什么意思?我等所求无非是打造金银配饰用于献礼赠友,如果王先生觉得我们要学冶炼技术,为什么还要找您?我们大可以去周防大内家,大内家可是在十几年前就掌握灰吹法了。” “这个……”王旦这下可笑不出来了,他根本部懂工匠的技术,也不知道大内家在十几年前依靠苏我太兵卫一家掌握了灰吹法,当然他也不清楚大内家掌握的灰吹法只有铜铅分离这一步,大内家也只做到这一步分离,苏我家把后面最重要的,称之为南蛮吹的技术给藏起来。 “我们只想请一名技艺精湛的金匠,为此可以再加五百两白银,这是我们的最后报价,请王先生做决定吧!” 王旦迟疑片刻,想想只要叮嘱匠人不谈灰吹法其实问题也不大,于是说道:“好吧!这件事交给王某来办!” 临结束前,山本勘助还不忘阴恻恻的威胁道:“我还要提醒王先生一句!我们要打造的金银器具可是给贵人用的,如果您给我们胡乱塞一个金匠而惹出麻烦的话,可不要怪我们来找您啊!” “呃!好说!好说!王某有个同乡就是最好的金匠,只要山本先生保证只借用半年,王某一定把他调过来供您差遣!”王旦就是个过惯锦衣玉食的富商人,一年到头连海贼都不见几次,乍一看到山本勘助独眼疤面脸髭须的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被吓的差点钻进桌子底下。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一个月为期,届时会有人来与王先生交易,我们告辞了!”山本勘助说完话,就招呼人迅速离开。 离开平海商号,吉良义时又借口有私事办,好不容易把山本时幸哄回去,带着渡边高纲钻进一间不大的酒屋里,这时隐匿许久的服部正清出现在酒屋的一个小隔间里,对他说道:“这是我服部一族设立的秘密拠点,请您放心!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嗯!正清辛苦了!”吉良义时点点头,看着他悄悄退出房间,然后对渡边高纲说道:“高纲这些日子教导左近他们三个人,一定很辛苦吧!” “辛苦到不会!左近的天赋非常好,臣下的枪术已经被他学了三成,假以时日超越臣下不会有问题,三弥虽然脑筋转的慢了点,但是这孩子性子憨实,一门心思修炼起来进度也很快,臣下的犬子源五郎跟随臣下修炼几年,基础扎实以后能修炼到什么程度得要看个人的努力和机缘。”渡边高纲感叹几句,看起来对这三个徒弟都很满意。 “以后本家也会向高纲请教素枪术,到时还要多麻烦高纲了。”吉良义时笑眯眯的说道,他是在暗示渡边高纲,我可能请教你但不要奢望收为徒弟,他的师范只有两个人,以前是这两人以后也是这两人。 “臣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渡边高纲恭敬的回答,也不知有没有听出这言外之意。 …… 众所周知日本是著名的产银大国,在这个时代日本的银矿还没完全爆发出产量,比如生野银山目前还处在刚开采的阶段,但是白银的价格也算贵,标准兑换价格是白银十两等于两贯五百文永乐钱,也就是大概等于十两白银等于十贯鐚钱的标准。 一千两白银就是一千贯钱,这么一大笔钱换几个工匠看起来挺贵,但是日本的建筑水平很差,京都这种首都级别的城市才有一半是板葺房屋,其他地区的房屋还是以草葺为主,吉良家的坂本城也是依靠强大的财力才完成部分板葺的改造,完全改造的费用太高还不如多建几个新町划算。 这次吉良义时是偷偷潜入也不敢公开露面,一直掩藏身份躲在酒屋里,接着派出侧近众秘密接洽津田宗及,原意是想和天王寺屋再谈一笔马车生意,可得到的消息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山冈时长低声说道:“天王寺屋宗及说,堺町已经有商家仿制马车,所以价格上可能要降低一半。” “什么?津田宗及真的这么说?”吉良义时眯起眼睛,脸色立刻阴下来冷哼道:“真是个狡猾的家伙,他们肯定早就想过要仿制了吧?难怪上次这么爽快的谈下大价钱,现在看本家赢了三好家又担心得罪本家,于是就想出半价的策略吗?” 去年第二批铁炮购置时推三阻四就让他察觉到津田家的态度暧昧,这次马车的仿制进一步验证他的想法,试想天王寺屋身为堺町数得上号的大商屋,他做的独门生意谁敢仿制?不是有所依仗那就是作死,显然仿制者没有死,那么答案还不简单吗? “半价吗?答应他!还和上次一样的规模,这次马车生意结束后,合约就暂时终止吧!”生意做到这个份上已经逼近互不留情面的地步,吉良义时也毫不掩饰对津田家朝三暮四行为的厌恶,必须要让津田家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处理完津田家的事物,乔装成普通商人的吉良义时带着一行十几人悄悄溜到堺町里逛街,距离上次的堺町之行已经过去一年多,时隔一年后再来堺町感觉似乎比以前更加繁荣,街上来往的人流明显上升。 据说堺町内还在不停的开工建设新町,职人、商人、寺社等各色职种的功能,被单独区分成一个个独立的町並里,这也是坂本城下町的特色,只是不知两者之间是谁在学谁。 不知不觉就逛到的堺町主港,这里他还是第一次过来,因为是堺町港务最繁忙的地区,每天都有大量客流、货流从此转运,港口附近全是大小不一的土仓,在港口附近叫卖的商贩也格外的多,大到刀枪骏马,小到一针一线所贩卖的货物真是玲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堺町的许多豪商都是从这些小商贩做起,慢慢有自己的商屋,再逐步扩张成一张商屋网络,其总商号就如同天王寺屋那样傲视堺町群屋号,在瞎逛的时候,山冈时长突然跑过来说道:“馆……殿下,那边有好多巨大的船!” “哦!多大的船啊!让我看看先!”顺着山冈时长指的方向,仔细大量黑压压的人群聚集在一个巨大的码头前,那里确实停泊着许多艘巨型帆船,这些帆船有着与日本传统木船截然不同的造型,巨大的横帆和三角帆还有多层甲板,高高的瞭望塔无不说明这是来自南蛮的船队。 —— ps:南蛮人出来了,到底是什么人呢?下一章会有很有趣的事情发生,具体什么事情就容我卖个关子吧! 第152章弗兰克阿歌特 或许因为南蛮船还是新鲜事物,许多旅人经过时总会停下脚步细细打量,吉良义时在人群中还看到几个僧人站在原地默默念经,大概是把南蛮人当作妖魔之流,祈求神佛保佑信众免受蛊惑的意思吧。 “走!过去看看先!”有渡边高纲和山冈善次郎两人左右护卫,外加十几个侧近众从旁阻隔,吉良义时一行十几人顺着人流很快挤过去,到人群前方才发现前面是在看什么热闹,只是不知发生什么事情。 一名町民激动的叫嚷着:“快看!黄毛南蛮人和红毛南蛮人好像在吵架!” “笨蛋!你才知道啊!我可是看了一上午了,只是听不懂他们在吵什么。”另一名町民得意洋洋的说道。 “既然听不懂得意个什么啊!” “混蛋你再说一句!”上面的南蛮人还没打起来,下面两个傻缺就抱在一起厮打起来,有些小孩子在那瞎起哄,让码头上的南蛮人以为是在为自己助威反而吵的更凶。 吉良义时瞪大眼睛张望半天突然惊呼道:“咦!那人群里好像有个南蛮萝莉!看起来他们的情形不妙啊!” 吉良义时眼睛一转,招呼山冈时长探过身子附耳吩咐几句,后者点点头然后咳嗽两声,大喊道:“诸位让让啊!我们奉纳屋众命令,调查南蛮船争斗之事!” 连喊几遍果然见效,看热闹町民们连忙让开一条足够他们通过的道路,单纯的町民哪会想到有人冒充纳屋众的命令,尤其看到这十几个人全都腰胯太刀,整个人的气质与普通人截然不同,尤其领头的壮汉高大魁梧,站在那就像一座巨岩给看热闹的町民们一股窒息的压迫感。 挤开人群才看到两帮南蛮人的人数不均,人多的一方欺负正围着人少的一方不知在争论什么,看到那些南蛮水手一个个面色不善的样子,吉良义时又指使山冈时长继续演下去,山冈时长不负众望的走到两帮南蛮人跟前,叉着腰大吼道:“喂!你们这些南蛮人听着!我们奉命督察港务,我堺町法度名闻规定,不得在港口聚众闹事!不管你们什么理由,立刻散了!” 两帮南蛮人一时弄不清情况愣在那里,人多的一方里有个黄种人,正小声的其中一名中年商人翻译着,没过多久那名那名尖嘴猴腮的翻译稍稍迟疑了下,就走出来恭恭敬敬的说道:“我们船主是来自西班牙帝国的弗朗西斯科·阿贝尔塔爵士,想和贵商会建立平等的贸易关系,不知……” “你说的这些我可不懂,让你们船主去中之町去找我们首领说吧!我再说一遍,你们立刻散了!”山冈时长不耐烦的挥挥手,打断这翻译的长篇大论,继续驱赶他们散开。 “好的好的!我们这就离开!”那名翻译连忙躬身后退着跑回去,过一会儿南蛮人的包围就慢慢散开,那名西班牙爵士还朝山冈时长稍稍点头致意,让吉良义时在后面憋的想笑。 看到没有热闹可看,町民们也随之慢慢散去,吉良义时带着人正要离开,一直藏在人群里的小萝莉突然跑过来拦住他,走到跟前才发现还是只金发小萝莉,长的像个洋娃娃一样可爱,蓝蓝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还有小巧的鼻子粉嫩的嘴唇,冲着吉良义时一边比划着手势一边说道:“%¥*!” “我听不懂啊!”吉良义时挠挠头,试着用不太标准的南蛮语问道:“你能听懂英格兰语吗?” “可以!噢!上帝啊!终于遇到一个可以交流的人了!刚才真是吓坏我了!上帝保佑!这一切终于过去了。”金发小萝莉出了口气,双手交叉祈祷道。 “好吧,这里不适合聊天,你们跟我走吧。”吉良义时耸耸肩,正要拉着金发小萝莉走,后面一名南蛮中年人不知喊了句什么,让金发小萝莉停下来迟疑着又和那中年人对话几句,那名中年人就主动走过来。 “你好!我叫弗兰克阿歌特,这是我的外甥女约克的克劳迪娅!我们来自尼德兰,感谢你对我们的帮助!”名叫弗兰克的大胡子中年人,轻轻一躬身感谢吉良义时对他的帮助。 “噢!尼德兰?真是太棒了!你们穿越了大半个地球来到了西太平洋是吗?真是一个伟大的旅程!我谨代表个人欢迎你们!弗兰克?阿歌特先生,还有美丽的小姐!你们可以叫我约瑟夫,东方的约瑟夫,请这边走!我想我们应该聊聊。”吉良义时一高兴连变南蛮语也顺溜许多。 带着两个人还有跟在后面的十几名水手一起来到天王寺屋所设的南蛮商馆,这是一座富有浓郁葡萄牙气息的二层小楼,这是津田宗及答应的特权不用白不用,看守南蛮商馆的管事看到山冈时长亮出津田宗及给的手令,就乖乖的回去继续假寐,这座南蛮商馆刚建立到现在几乎没怎么用过,既然是贵客要征用他才不会多管闲事。 在路上闲聊中得知,确切点说是一艘尼德兰商船,爱冒险的尼德兰人跟在葡萄牙船队的后面来到了东亚,但是很明显葡萄牙人很不欢迎他们,但是尼德兰人告诉这些葡萄牙人,他们和西班牙国王共为一个国王,那就是神圣罗马帝国伟大的卡尔五世,也就是西班牙的卡洛斯一世。 吉良义时带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南蛮人上了二楼,把随从全部留在楼下,楼内的精致摆设显然是花了不少心思,西洋机械钟在咔嗒咔嗒的走着,还有精致的书橱里摆着一些不知名的书卷,一好歪七扭八的地球仪,以及一个精致的酒柜。 “噢!这真是个好地方!没想到在遥远的东方还能找到家的感觉,这地方太棒了!我很喜欢!”弗兰克阿歌特高声赞美着,夸张的表情引得金发小萝莉一阵轻笑。 “谢谢夸奖!如果有机会请您到京都走走,在那里走走或许会给你一些新的感受。”吉良义时礼貌感谢他的夸奖,然后迫不及待的问道:“弗兰克先生,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印度洋与西太平洋应该是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的地盘,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噢!是的!那群天杀的混蛋霸占了整个世界,连大西洋都不让我们进入,一群蛮横无理的暴发户!我们缴纳了税金,一路沿着西班牙人的航线,买一些当地的特产,再运到下一站目的地,就这样做了几笔买卖才勉强保本,这里是最后一站,我们打算出售完货物就原路返回。” 弗兰克絮絮叨叨的抱怨起,他这一路的艰险旅程,狂风暴雨的袭击还有一艘船不幸的永远沉入海底,更可怕的还有瘟疫与坏血病的纠缠,一路上船队在不停的减员,终于让他们来到了美丽的西太平洋,日本将是他们最后一站,从这里他们将沿着原路返回,穿越好望角最后返回欧洲。 —— ps:熟悉的阿歌特,但金发萝莉到底是谁呢?猜猜这只金发萝莉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吧! 金发萝莉表示,收藏和推荐票一定不能少啊! 第153章尼德兰商会 “为什么会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会这么排斥你们?难道是因为教皇子午线吗?” “确实有这部分原因,那群该死的混蛋竟然利用教皇的训谕瓜分全世界!我从没听说过比这更疯狂的事情!那群贪婪无度的疯子!”提到著名的教皇子午线,就连彬彬有礼的弗兰克阿歌特也忍不住发起牢骚。 教皇子午线是五十八年前,罗马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亲自仲裁,西班牙和葡萄牙瓜分殖民地的分界线,规定在新发现的南美大陆的几个群岛为子午线为分界线,并把该线以西的一切土地都划归西班牙,以东的一切土地归葡萄牙。 随后葡萄牙和西班牙两国,又进一步签署世界历史上著名的《托尔德西拉斯条约》,其实就是西班牙利用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是西班牙人的机会,连续下达四次训谕硬是要西班牙无论在向西或向南航海或旅行中,无论他们在东方地区、西方地区,或在西、葡分界线上以及在印度发现的陆地,都归西班牙所有。 觉得被不公正对待的葡萄牙国王立刻威胁西班牙女王,最后双方妥协了新的条约也就是《托尔德西拉斯条约》,西班牙确保了对美洲大陆的独占权,葡萄牙则获得非洲南部以及印度洋,乃至太平洋西岸的全部权力。 直到近几年西班牙随着国力日渐强大,尤其是现任神圣罗马帝国王储腓力二世有着超强的政治手腕,借助美洲大陆的巨额收入打造出一只强大的舰队,已经把昔日的霸主葡萄牙人压的喘不过气来,最近几年西班牙人才能频繁的出现在东亚及东南亚地区,这也是倒霉的尼德兰商人阿歌特不幸遭遇的开始。 “好了不谈论那些烦心的事情了,这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亲爱的朋友。”吉良义时的语言越来越流利,热情的为他们打开一瓶法国气泡葡萄酒,这也是南蛮商馆里的藏酒,大概是津田宗及平时用来装点的事物,到吉良义时手里当然要假公济私的尝一尝。 在未来他还会有一个新名称,香槟酒,这就是著名的庆典用酒,在这个时代的欧洲已经作为宴会、婚礼、洗礼等正式场合上必选的用酒,因为酒精度低口感又非常好,既可以作为开胃酒也可当作佐餐酒,是种老少咸宜的酒精饮料。 “噢!气泡葡萄酒!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他!约瑟夫!我的朋友!感谢你帮了我们,那些西班牙人太讨厌了不是吗?”弗兰克?阿歌特说道。 “是的是的!西班牙和葡萄牙人都很讨厌,当然我想我们应该先品尝美酒不是吗?虽然我还未成年但是品尝一点应该没问题,有时间我会请你们尝尝本地的料理,再搭配本土的清酒,相信你一定会爱上它的!”吉良义时慢慢放开和弗兰克攀谈起来。 “噢!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大胡子白人是个很风趣的中年人,对于吉良义时的热情款待,报以感谢道:“热情的约瑟夫!你是我们阿歌特商会的救星,亲爱的小蒂亚,你应该向新朋友问好不是吗?” 一直好奇趴在窗户前打量街景的金发小萝莉,终于想起自己还没报出名字,连忙走过去向他行出一个非常优雅淑女礼,问候道:“你好!东方的约瑟夫,你可以叫我克劳迪娅!这里的风景很美,还有特殊的文化都令我着迷,我很喜欢这里!” “噢!美丽的克劳迪娅小姐,能认识你实在是我的荣幸!我听说尼德兰也很美,能跟我讲一讲美丽的尼德兰吗?” 金发小萝莉耸耸肩,说道:“喔!尼德兰是个美丽的地方,哪里有安静的农场,漂亮的港口,还有有美丽的风车,最多的就是田园景色,一年四季都看不腻呢!每到秋天大家还会去树林你采集坚果,舅妈会作出很好吃的水果派!就是烤苹果非常好吃的!如果你吃一次的话一定会喜欢上它!” “呵呵!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尝尝的。”吉良义时没怎么在意金发小萝莉的表情,又对弗兰克阿歌特说道:“可是你们为什么会来到堺町?九州的平户,博多,平户,长崎应该更适合你们。”吉良对他们很感兴趣,他不想去与一个职业航海家讨论这个时代的航路有多么奇葩,只是单纯的对尼德兰更感兴趣。 弗兰克阿歌特对他摊开手无奈的说道:“噢!你已经知道他们有条约和教皇子午线保护,而我们是不速之客不是吗?” 在九州无论葡萄牙人还是西班牙人都不欢迎这群尼德兰的不速之客,他们只能随着船队来到堺町,刚到堺町就和同样到来的西班牙商队发生冲突,原因还是争夺贸易权的问题,尼德兰可不在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协议之中,若不是恰好遇到吉良义时插手帮助他们渡过难关,他们只有被赶走一条路可以选。 “何况西边的岛屿也是西班牙人与葡萄牙人的地盘,还有天主教……”弗兰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金发小萝莉突然打断道:“弗兰克舅舅!我想你一定是喝多了!现在需要清醒一下!” “噢!是的!亲爱的小蒂亚提醒的很及时!老弗兰克需要清醒一下!抱歉了!我的朋友!”弗兰克阿歌特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奈何,看来他也认为这个话题并不太适合提出来。 吉良义时也发觉金发小萝莉对弗兰克的影响力,稍稍皱眉思考片刻又说道:“美丽的克劳迪娅,能告诉我你有什么烦心事吗?比如与西班牙或者天主教有关的事情?” “抱歉约瑟夫!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克劳迪娅拿起酒杯发呆,似乎对他提问毫无兴趣的样子,这让吉良义时感到一筹莫展,经过这会儿的交谈,已经让他想起这个年代的尼德兰人应该是一群苦大仇深的人,只是为什么尼德兰人不愿意提这件事呢? “美丽的克劳迪娅,我认为朋友之间应该坦诚相对不是吗?恰好我也懂一些宗教学或许能给你们一点帮助什么的也说不定!”面对金发小萝莉略带不屑的注视,吉良义时只能苦笑着说道:“不要这么看我好吗?我想你们是需要帮助的难道不是吗?你看亲爱的弗兰克正在向你递眼色呢。” 在金发小萝莉的疑惑注视下,老弗兰克尴尬的挺直身体,轻咳一声说道:“嗯!亲爱的小蒂亚!我认为我们应该听听约瑟夫要说些什么,比如提供什么帮助之类的,毕竟我们返程的补给费用还没有着落,你说呢?” “如你所愿!弗兰克舅舅!”克劳迪娅最后还是听从老弗兰克的意见,毕竟她是个有教养的女孩。 吉良义时耐心的问道:“克劳迪娅,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这有助于解决你们的困难。” “这很重要吗?” “是的!很重要,因为尼德兰需要宗教自由,需要民族自治,难道不是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克劳迪娅显得十分惊讶,这个神秘的东方人竟然知道远隔万里之外的秘密,虽然这只是一个半公开的秘密,但被欧洲以外的人知道,还真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亲爱的小蒂亚,我想我们应该听听约瑟夫的建议,对于了解我们的朋友要给予充分的尊重,不是吗?”老弗兰克似乎意识到这位东方朋友的身上隐藏着一些秘密,他决定认真听一听他能有什么建议。 “感谢你的支持,弗兰克!尼德兰人需要自,需要自治,需要伟大的新教,我认为这是对的!那么克劳迪娅小姐,能告诉我你是天主教徒,还是新教徒?” “不!这个问题我无可奉告!”克劳迪娅很坚决的拒绝回答。 —— ps:许多人猜错了吧?不是丽璐阿歌特,原因自然是时间轴不对,但阿歌特是一样的,那么到底金发萝莉是什么身份呢?如果今天猜不出来的话,那就只有等到明天来揭晓了! 第154章精明的尼德兰人 “亲爱的小蒂亚,我认为对待朋友要坦诚,约瑟夫没有恶意不是吗?主告诉我们要诚实。”出乎意料的是弗兰克阿歌特竟然站在了吉良义时这一边。 “弗兰克舅舅!”克劳迪娅很气愤,他的叔叔竟然偏向那个神秘的东方人,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三人僵持片刻,克劳迪娅只得妥协道:“好吧!我们是新教徒!加尔文宗的新教徒!” “噢!加尔文宗是吗!约翰加尔文!他是一个伟大的人,他在日内瓦所做的一切被人们所牢记,北德意志的选帝侯们正在为此而战斗!”加尔文的大名真是如雷贯耳,著名的日内瓦教皇,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加尔文教派继承了文艺复兴的人权思想,是继马丁路德之后有一位宗教改革的领袖级人物,他提倡财产私有,经商赢利,放债取息都是受命于上帝的神圣职责,反对教廷干预世俗权力,并主张由地方自治体掌握地方教会的实权,也就是所谓的宗教自由。 “可是他们失败了!被神圣罗马帝国的伟大皇帝卡尔五世彻底击败!他是尼德兰至高无上的君主,一个高贵的天主教徒。”提到卡尔五世以及神圣罗马帝国,克劳迪娅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嘲讽。 “他们是不会轻易失败的!这不是贵族之间简单的领土之争,德意志的选帝侯们不会向那位卡尔五世妥协!他们还会卷土重来!请相信我!克劳迪娅!”吉良义时只能跟着感觉走,他只是隐约记得最后他们取得胜利,才有了后面神圣罗马帝国的分裂。 “其实他们已经开始了!”弗兰克突然说道:“卡尔五世为了惩罚马尔卡尔登联盟的叛乱,颁布了血腥诏令,他的所作所为已经激起所有同情新教的贵族普遍反感,在不久前我在澳门才听到新消息,刚刚爆发的第二次施马尔卡尔登战争中,选帝侯们击败了卡尔五世,新教徒们获得了伟大的胜利。” 血腥诏令是一次可怕的宗教屠杀,这部诏令的主要内容是旨在禁止加尔文教等新教的传播,禁止破坏天主教圣像,禁止讨论和争辩《圣经》,违者处以杀头、活埋或火刑,并没收财产,有些新教徒的同情者也一同遭到迫害。 吉良义时对血腥诏令的内容都记不清,完全是连蒙带猜唬住她,看起来他的运气不错还真被他猜中了,于是他又说道:“看吧,克劳迪娅!我说过的,北德意志的选帝侯们不会屈服,那么尼德兰又该如何呢?血腥诏令针对神圣罗马帝国之下的所有国家,包括西班牙的殖民地尼德兰,你们该如何对抗来自神圣罗马帝国的暴政统治?” “不!我不知道!不要和我谈这些!”克劳迪娅捂住耳朵不停摇头。 “抱歉,约瑟夫!克劳迪娅来自英格兰,她的出身有些复杂,受到玛丽公主的敌视和迫害,只有她一人脱身来到尼德兰,所以希望你能理解!”弗兰克双手并用,笨拙的表达自己的想法,看来他很关心克劳迪娅。 “可是我宁愿一切都没有发生,没有新教也天主教之分,我憎恨这一切!憎恨!”克劳迪娅突然站起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任由冰凉的海风吹入房间,带走了金发小萝莉眼角的点点泪花。 短暂的沉默后,弗兰克阿歌特略带严肃的说道:“这一些都是上帝的安排,只要他们心存信仰并宽容对人,耶稣永远都会指引着他们,我们都是上帝的羔羊。” “但是你们无路可退不是吗?西班牙人垄断了大西洋的海上贸易,印度洋与太平洋也没有你们的份,在尼德兰,包括阿歌特商会在内,都在遭受神圣罗马帝国的残酷剥削,还有可怕的宗教迫害,新教徒都是异端,一旦被发现就要上火刑架,你们能后退吗?” “不!我想我们不能!那么约瑟夫,你能告诉我你有什么办法吗?”弗兰克拿出一只精致的烟斗,拿出几片烟草塞入烟斗中,并用打火石点燃,顿时一股熟悉的味道飘荡过来。 再次问道烟草的香味,再看到这个熟悉的场景,让吉良义时稍稍有些愣神,那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随之而来,不过他这次有所准备,稍稍定下神又笑道:“烟斗?嗯,是一个新鲜事物,来自新大陆的东西,看起来弗兰克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约瑟夫真是一个博学的人,烟斗在尼德兰还是不被人接受的新事物,但是约瑟夫却知道它,我想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了解的?比如苏格兰的威士忌?”说道酒的时候,老弗兰克的眼神就变的不一样了,就像男人总爱谈论女人一样,酒鬼最爱谈论的就是美酒。 “抱歉,我不太懂酒,而且我还没有成年,我想没有什么比和未成年人讨论饮酒更让人感到无奈的事了。”吉良义时无奈的耸耸肩。 “呵呵……真是个有趣的人,约瑟夫,我很欣赏你,没想到神秘的东方也能遇到一个有意思的人。”老弗兰克似乎兴致很高,叭叭抽着烟斗,白色的烟雾随着吹拂的海风而消散。 “我想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也可以成为合作愉快的生意伙伴。”吉良万松丸打开折扇轻轻挥动,似乎是在挥赶烟雾,又像在掩饰刚才有些慌乱的情绪波动。 一说到生意上的事情,弗兰克立刻来了精神,身体前倾少许,热切的问道:“生意伙伴?你打算与我们做什么生意?” 吉良万松丸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需要很多,比如火枪,火炮,帆船,还有许多新兴的技术,这些我都感兴趣。” “抱歉,这些东西我们做不了,那是西班牙人控制的贸易,要不我们换一些东西吧?”弗兰克似乎有些失望,身体稍稍向后,又摆回原来拿着烟斗抽烟的姿势。 “尼德兰的未来处境只会越来越坏,卡尔五世是一个狂热的天主教徒,他的儿子也是一位狂热的天主教徒,你知道尼德兰未来会面对什么样的残酷命运吗?血腥诏令会被他的子孙严格的执行下去,甚至会更加残酷,无数人会因此死亡,尼德兰将会在他们的残暴统治下毁灭。” “或许你是对的,但是这与我们的合作有什么关系?”弗兰克看起来不为所动,只是换个姿势继续抽烟。 吉良义时眉头微蹙着又说道:“英格兰国王爱德华是一个病秧子,常年卧床养病,大权掌握在诺森伯兰公爵和玛丽公主的手里,诺森伯兰公爵是新教徒的领袖,玛丽公主是天主教徒的领袖,双方都在想尽办法消灭对手,只是目前新教一方占据优势罢了……哦对了!现在应该叫英格兰国教是吗?” 老弗兰克稍稍坐直身体,用一种略带惊讶的语气说道:“我不得不说,您真是一位非常聪明的绅士,这种消息也能在万里之外被您探知,让我不禁怀疑您的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秘密?” 吉良义时知道自己必须说服眼前的这个人,稍稍组织下语言又接着说:“尼德兰的贸易权力会被西班牙压制甚至剥夺,阿歌特商会以及你的商业盟友们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新教徒的身份一旦暴露,你将会面临灭顶之灾,这一切都将会发生,只不过时间早晚罢了。” “我不明白您想要说什么?是要告诉我未来的命运吗?可是约瑟夫,您不是先知,无法预见未来……就算您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弗兰克的语气有些不快,这与他设想的谈判有所不同,他不明白这个东方的约瑟夫到底要做什么,难道他这个在海上行走多年的人,还不明白在这大海上没人能对抗西班牙吗? 吉良义时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激,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用温和的语气说:“尼德兰需要建立自己的合法武装,组建属于自由民的议会,你们需要武器装备,需要英明的领导,这一切都要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上不是吗?所以你们必须抓住一切机会赚取足够的财富,只有这样才能在即将爆发的战争中站稳脚跟,英国的新教也一样需要武装捍卫自己的权益,没有钱这一切都不可能做到!” “可是西班牙人怎么办?就像您说的那样,他们是海上的霸主,在海上没有人能对抗他们,我们尼德兰人还是西班牙的属国,我们没有能力战胜他。”弗兰克认真考虑他所说的话,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不!你们有盟友!英国人,他们将会是你们的盟友!那就是英国!爱德华六世还在世,哪怕哈布斯堡家族统治着半个欧洲,但只要亨利八世的新教改革还存在一天,这一切就不会结束,无数贵族、神父、学者们都是新教的坚定支持者,只要联合他们就可以对抗眼前强大的敌人。” “或许您是对的。”弗兰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靠在椅子上慢慢抽烟。 克劳迪娅突然转过身,有些疑惑的问道:“约瑟夫,你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我不相信你能知道远隔万里以外的事情!” 吉良义时笑笑说道:“敬爱的克劳迪娅小姐,你相信人是有宿慧的吗?” “不!我想我不会相信。”克劳迪娅略作停顿,又补充道:“起码我不相信你有那种能力。” “那么从今天开始,就请你相信吧!因为我就是拥有宿慧的哪一类人。”无论从他的表情还是语气都像是在说笑话,金发小萝莉认为吉良义时只是不想告诉她真相,略感舞曲的坐回椅子上盯着酒杯里的气泡发呆。 —— ps:气泡酒,香槟!很好喝的饮料(大雾),不要小看这个阿歌特商会哟!因为这会是一个大坑的说!为了香槟,票票和收藏拿出来吧! 感谢木曾义仲1的打赏,大家的支持乌梅一直铭记的说。 第155章讨价还价 一时间小客厅里又恢复一片寂静,只有机械钟发出“哒哒”的声音,老弗兰克放下烟斗,率先打破沉默道:“约瑟夫!我认为我们应该谈些别的问题,比如生意上的事情,我想你明白我们的处境,如果不把这几船货物卖出去,我们是无法安然返回欧洲的,你所说的一切也都变的没有意义了。” “明白了!那我们就不说这些了!”吉良义时略作思考,就爽快的说道:“我相信阿歌特商会以及你的盟友们可以弄到我需要的货物,只要价格合适,我愿意用白银与你们交易。” “不不不,这太难了!火枪我可以帮你,但火炮和帆船我就无能为力了,这真的!”弗兰克摇摇头否决他的提议。 “火炮和大帆船的难题先放在一边,火枪我或许可以考虑,我需要一些荷尔斯泰因马和特雷克纳马作为马种,每样十匹,每种各三匹**,其他七匹为母马,费用即使很贵我也可以承担,这笔生意怎么样?” 话还没说完,弗兰克阿歌特就开始摇头道:“噢!不不!这可不行,这两**很贵!要几万银币一匹!你的要求太高了!” “好了!老弗兰克!我们坦诚些吧!这两**根本没有那么贵!一匹全身无杂毛,三岁大没有伤病史的优秀战马最多值两千银币,我说的是银币可不是一磅白银!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吉良义时板着脸说道。 “好吧!你赢了!确实是这个价格,但我需要运费,从遥远的阿姆斯特丹乘船飘洋几个月,途中要停靠港口换水喂食,你是知道的这些家伙可是娇贵的狠,在海上如果遇到风暴或者瘟疫那可就麻烦了!即使一帆风顺,我们也要把他们放出来在甲板上溜马,这些看护照顾的费用可是很高的!折算下来一匹马也要两万银币!” 弗兰克阿歌特说的没错,长途运马可比运人运货要麻烦的多,这些优秀的战马吃的可是豆子谷物和苜蓿草混合的jing饲料,这些都需要特别准备,而且马匹的食盐量是人的十倍,几个月漂洋过海的生活,穿上的后勤压力很大,需要平白多腾出许多空间来照顾这些马。 基本可以排除风暴翻船这种小概率事件,那些老练的船长都知道什么季节该刮什么季风,哪个月份是暴雨较多的季节,小心一些基本遇不到夸张的台风也都能安全往返,最要命的是瘟疫以及和瘟疫一样可怕的败血病。 “风暴就不说了,你我都懂得!说说瘟疫!注意饮水习惯,下雨时在桅杆上挂着木桶盛水,澄清之后就可以引用,还有你们所担心的败血病我是有办法解决的!在这里采购瓷器,我正好有一批瓷器的货物,我这里有价值四千磅白银的瓷器,还有价值两千磅白银的生丝! 对!就是织出绸缎的生丝,我记得意大利的西西里,还有北德意志雷根斯堡都有完善的丝绸工坊是吗?我这里的丝绸可是来自东方最好的生丝,在你们那绝对是上等货!怎么样?以货易货如何?” 吉良义时黑心的直接把王旦和他交易的瓷器和生丝算成自己的,与王旦的生意价值两万七千两白银,换算过来就是斤的白银,到他嘴里说给弗兰克阿歌特就成了六千磅白银,也就是五千四百斤白银,这可是一倒手的事情,连货物都不需要来回托运,直接从堺町这头到另外一头就净赚两倍利润。 “瓷器我可以采购,生丝也没问题!但是这和败血症有什么关系?”弗兰克阿歌特不介意他推销这种硬通货做商品,但是他更关心败血症的问题,一趟海上旅行他的船员就要减员两成,回到阿姆斯特丹之后,他还要支付那些死难者的家属一笔善款,这这种计划外的高额支出是他所烦恼的事。 “当然有关系!接下来我要说的就和治疗败血症有关系!败血症是缺乏一种我们所需要的元素,这种元素藏在新鲜的蔬菜和水果里,你们在海上航行缺乏蔬菜和水果的补充,身体里缺乏的元素ri积月累就会生病,得败血症的几率尤其高,所以我下面的推荐你一定要采购!” “好吧!请说吧!我听着呢!”弗兰克阿歌特耸耸肩表示洗耳恭听,就连金发小萝莉也支起耳朵仔细听。 “你们需要采购腌制的蔬菜,茶叶,还有最重要的豆子!每天吃一些腌制的蔬菜可以调理身体补充损失的元素,还可以开胃健脾,茶叶的作用你一定听说过!最后要说的豆子最重要!”吉良义时特别强调一句。 “为什么豆子最重要?”金发小萝莉奇怪的问道。 “你们采购了我手中的瓷器,这是既能保证你们赚钱,还能保证不得坏血病的前提条件!好吧!别等着我看!我这就说……当你们的船队里携带大量瓷器返回时,瓷器相互累叠在一起很容易破碎,所以要在每件瓷器之间塞入新鲜的黄豆或绿豆,为的是填充瓷器之间的缝隙。 然后你们要记得在这些豆子之间喷洒一些水分,在cháo湿的空气中豆子就会发芽,在保护瓷器不破碎的同时,还可以让得到新鲜的豆芽,这些豆芽就是你们的所需要的新鲜蔬菜,它们清洁无害可以和腌肉或者鱼类一起炖着吃,只要每天吃豆芽就能够有效避免败血症的发生!” 弗兰克阿歌特沉默片刻,正身坐直,一脸严肃的问道:“唔!原来是这样吗?真是一个巧妙的想法!这是你想出来的还是别人告诉你的?” “额,是明国的商人告诉我的!”吉良义时一脸无辜的把责任推卸给莫须有的明国商人,接着说道:“马匹的问题应该没疑问了吧?只要按照我说的方法处理一定不会有问题!” “好吧!马匹!我会尽力而为的!”弗兰克阿歌特耸耸肩表示没问题,他大概以为约瑟夫是个追求兴趣的年轻人。 对于这种年轻人,老弗兰克有一百种办法让他买下自己的货物,于是他热情的说道:“我们的船队从东印度过来,带来了许多新鲜的东西,有美丽的宝石,有令人心醉的香料,jing致的发条钟表,漂亮的镜子,时髦的羊毛毯,英格兰的新产品呢绒,还有畅销产品亚麻布,象牙,鲨鱼皮,玳瑁以及各种植物种子,有观赏花也有可以生长出粮食的高产种子,只要你想到的东西我的船上都有!” “噢?还有许多种子?有火绳枪吗?”吉良义时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显得自然些,尽量装作不在意高产种子的诱惑力,这个时代对高产粮种有清醒认识的人很少,无论是ri本还是大明朝都面临缺粮的难题,同样的问题在欧洲也经常发生,饥荒是传染病爆发的根源,而饥荒通常又伴随旱灾或水灾,这两两相加构成王朝灭亡的主因。 “当然少不了火绳枪!我这里有一百支西班牙哈奎布塞尔火绳枪,只要你购买的话,还会附赠支撑架、火药包、枪弹若干,价格也非常公道!”老弗兰克继续推销道。 “我会以合理的价格帮你吃下这批货物,让你们带着白银和特产回去。”正事谈成了,他也不介意对他大方一下,很爽快的答应他的要求。 众所周知,东印度其实就是南洋地区,它的名字又被称作香料群岛,一直都是葡萄牙人死死攥住的宝贝,整个印度洋地区的贸易都被葡萄牙人垄断,除了西班牙的商船之外,不允许任何船只进入这一地区。 来自尼德兰的阿歌特商会,看起来也用上一些手段才获得了西班牙的默许进入这里,但是他们闯入ri本确是出乎意料的,大概西班牙人以为他们只会在香料群岛折返回去,但是阿歌特商会却偏偏没这么做,所以才会惹出这么多非议。 当然弗兰克阿歌特所说的话里也肯定掺杂不少水分,一支船队中途受到风暴侵袭还能黯然来到万里之外的东亚地区,这就说明他们受损并不严重,从欧洲到东亚可是有好几个重要停靠点,他们可以补充给养,休整受损船只,最重要的还是倒卖手中的货物换取当地特产品。 比如象牙,鲨鱼皮,玳瑁以及香料显然是从南洋贩运的货物,而这些货物又都是十分紧俏的商品,只要能安稳的靠岸就会有商会主动来交易,保准能把这几样东西卖掉,当然弗兰克这么说他也不会不识相的揭破,双方嘻嘻哈哈的聊了半天最终敲定协议。 弗兰克暗松一口气终于可以把几条船上的货物出手,吉良义时也非常满意,弗兰克是个表面和善实际狡猾的商人,但他还是错估ri本的贸易现状,或者说根本不知道他所卖的东西有多么紧俏,奢侈品可以接着幕府公方足利义藤的名义向公卿、武家推销,铁炮的销量无论是三好家,还是六角家都不会客气,用相对廉价的白银换来这些货物绝对大赚。 接着这一老一少天南地北的聊起来,吉良义时不介意在这个新朋友面前展示自己的丰富学识,一些闻所未闻的新鲜故事不但吸引了弗兰克,就连一直发呆的克劳迪娅似乎也在仔细听,没花多久刚才的那点不愉快就烟消云散。 弗兰克磕出烟斗里的烟草,小心翼翼的把这只烟斗收起来,然后站起来说道:“感谢你的热情款待,让我们渡过一个愉快的上午,我想我们必须要回去了,船员们还饿着肚子,我必须要为他们采购今天的午餐,我们下次再见。” ———— ps:我原以为挺有意思的故事被不理解,因为这段剧情被喷小白,我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 第156章金雀花? “下次再见!”吉良义时起身送他们离开会馆,自己则招来山冈时长对他说道:“立刻带着我的命令回坂本城,让钱屋把手里的白银全部兑出来,实在不够的就找天王寺屋借贷,他们要是不愿意就让细川藤孝出具书状,当作我坂本城的借款,我要在七天之内吃下这批货物,连同王旦那边的一次性把交易完成。” “是!”山冈时长知道吉良义时一旦用这种口气吩咐,就一定是紧急命令,连忙起身带着几名侧近众返回坂本城,时间紧迫七天只够把所有能用的白银运到堺町,还有借贷的问题还得多跑几趟才能完成。 接下来几天,吉良义时一直坐镇堺町调动吉良家的力量,京都与坂本的钱屋全力兑换白银,只用短短五天的时间就凑集五万两白银,别说永乐钱和鐚钱,就是两个钱屋的流动资金都被抽光,基本算把家底全部掏空的程度。 日本的计量单位与大明朝相同,一斤等于十六两,这五万两白银就是三千多斤白银,后来某猴打造太阁大判一枚重十两,最后留给小猴子的遗产里竟然有九万枚金判,十六万枚银判,也就是十万斤白银,所以以某猴之豪富才能干出征朝的事情来。 以吉良家筹措的这三千多斤白银,想吃下阿歌特的船队的货物还是不够,而且他还要购买茶叶、豆子和腌菜,索性这些茶叶吉良家的府库就有,那是征收茶农的年贡,因为茶叶易于储存而没急着脱手,豆子是春天二期作收上来的,这东西不值钱也用不了多少,腌菜也差不多,能用几百斤腌菜就了不得了,加起来也就一千贯内能搞定的事, 这样算算货物抵价之后还是有缺口,他要先和王旦达成协议才能和阿歌特商会达成合约,阿歌特的货物确实挺多,资金缺口大约还有五万两白银,吉良义时想了想,决定还是得找天王寺屋借贷,于是就命松井友闲带着坂本城的书状找到天王寺屋的津田宗达,要求他在五天内筹集不低于五万两白银。 津田宗达看到吉良义时的花押的连署状,言明如果以坂本城下町的全部产业为抵押才愿意借贷,松井友闲早就猜到这钱难借,但没想到天王寺屋还狮子大开口要那么多,最后考虑到吉良义时催的紧,就咬牙答应他的条件。 财大气粗的津田家立刻找人签署一份协议,以一个月为期若无法偿还五万两白银,坂本城下町及港口的运营权归天王寺屋管辖,并请来今井宗久,武野绍鸥,大林宗套等人作证,最后把这一大笔钱借给吉良家。 堺町某酒屋内,松井友闲小心翼翼的说道:“事情就是这样,臣下不得已答应津田宗达的要求……” “哼!没关系,此事本家自有主张!那些白银都运来了吗?”吉良义时深吸一口气,没心思计较可恶的天王寺屋提出这么恶心的条件,一口就把坂本完全吃下的野心,人家能借钱就算不错了,要是一文钱不借他也只能干瞪眼,这事还不能闹的人尽皆知,所以只能这么速办了。 在吉良义时头疼如何筹措交易资金的时候,服部正清突然出现,小声说道:“上次与馆主大人见面的那个南蛮人说要见您。” 吉良义时一愣神,问道:“南蛮人?你是说哪个?大的还是小的?” “……小的”服部正清憋了半天吐出两个字。 “哦!那个金发小萝莉啊!在哪?我去见她去!” “她说在南蛮商馆等您。” 吉良义时带着随从再次光临那间南蛮商馆,金发小萝莉已经带着几名南蛮壮汉在门口等候多时,吉良义时冲他们笑笑就走过去说道:“克劳迪娅小姐,多日不见风采依然,只可惜我这些日子为这交易资金可是愁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啊!” 金发小萝莉不知从哪拿出一只缎面桧扇,遮着小脸娇笑道:“约瑟夫先生真是个有趣的人呢。” “咳……还是进商馆里说话吧!”吉良义时回头扫视四周,果然已经有不少人来围观,能流利的和南蛮人对话的日本人可是罕见的很,克劳迪娅也无意在外边让人围观,就随着吉良义时一道走入南蛮商馆。 商馆里还是上次那名管事坐在那打盹,见到又是吉良义时等人过来,只能苦着脸打开商馆放他们进入,两人默契的丢下各自的随从在楼下大眼瞪小眼,再次登上这熟悉的二楼,一如上次离开时的样子,那瓶空荡荡的气泡酒瓶也被放回原位,这个管事真的很有趣。 这次这金发小萝莉主动来找他,看起来也不是为了生意而来,于是就开门见山的问道:“好了!克劳迪娅小姐!我们可以谈事了吧!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约瑟夫,你有梦想吗?”克劳迪娅似乎没听到他的问题,有些出神的说道:“我有一个梦想,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舰队,夺取大西洋的海上控制权,再返回英国找那个可恶的女人复仇!” 吉良义时突然一笑,摇头说道:“噢我想起来了,你的全名是叫约克的克劳迪娅是吧!约克……约克王朝?玫瑰战争?金雀花家族不是已经灭亡了吗?难道说……” “我的曾祖父是格洛斯特的约翰,就是被亨利七世处决的那个倒霉鬼!”克劳迪娅凄然的一笑,摇着头说:“你知道吗?自从玫瑰战争以来,我们金雀花家族就一直背负着诅咒!命运注定了金雀花只有在阴谋和背叛中灭亡! 亨利七世是仁慈的,当时他已经很清楚的知道,我的曾祖母怀着祖父,但是他还是放了我们,让我的祖父在伦敦的郊外庄园里安然诞生,为此我们付出的代价将是自由!我的祖父和父亲终生没有离开那座庄园,他们甚至不知道近在咫尺的伦敦是什么样子,你能相信这一切吗?” 吉良义时眼睛瞪圆了打量这个小萝莉,忽然有种很荒诞的感觉,兰开斯特与约克之间的玫瑰战争可是英格兰的传奇故事,金雀花王朝是个什么概念?就算后世的普通人也能说出一点,他眼前的小萝莉竟然就出自那个传奇家族?约克家族最后的继承人以近乎全灭而结局,塔中王子的传说至今流传在英格兰,而他竟然在这里遇到这个家族的传人,这真是荒诞离奇。 “我想,这比起阴暗潮湿的伦敦塔要好的多,起码还能呼吸新鲜空气不是吗?”吉良义时试图安慰情绪激动的克劳迪娅,这是个很苦逼的故事让他想起另外一个有关冰与火的故事,但愿她能接受这个打击。 “……我的母亲,安特卫普的卡罗琳,还有我的祖母,阿姆斯特丹的伊雷娜都是受到都铎王朝的指派从尼德兰请来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的身上流淌着一半尼德兰的血脉,即使有人发现我们,也不会支持一个与外来人联姻的金雀花族裔,我们家在英格兰毫无根基可言。” “等等,你不是说你的舅舅是弗兰克阿歌特吗?”吉良义时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他母亲叫安特卫普的卡罗琳?那他舅舅呢? “你要知道,尼德兰人没有姓氏,阿歌特是我舅舅的商会名,弗兰克舅舅是我母亲的表兄,他们一家从安特卫普搬到阿姆斯特丹发展,已经有三十年了。”克劳迪娅噗哧一笑道:“原来约瑟夫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我还真以为你是全知全能的呢!” “呃,没有姓氏吗?好像是这么回事,你好像也是自称约克的克劳迪娅……”吉良义时尴尬的揉揉脑袋,被一个外国小萝莉吐槽实在是太糟糕了。 被吉良义时这么一搅合,克劳迪娅的情绪有所恢复,用手支住下巴皱眉道:“那不一样,我的姓氏是金雀花,你应该知道这个姓氏代表着禁忌,因为一些原因只能延续家族的,所以你说约克家族也没有错。” “那你家为什么会被迫害呢?都铎王朝不是已经软禁你们了吗?” “因为我们家是新教徒,为了取悦亨利八世,我的父亲与母亲一同加入新教,在亨利八世去世后,现任国王爱德华病弱难支,国内的天主教徒全都团结在玛丽公主的身边,因为她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同时也是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吉良义时若有所悟道:“所以她就对你们家开刀吗?” “是的!那个疯女人一直在暗中迫害新教徒,因为有诺森伯兰公爵约翰达德利从中阻挠,她只能放弃对当权的新教徒大贵族、学者们迫害的妄想,转而对小贵族和农民中的新教徒施加血腥的报复! 不知是谁把我们家族的存在告诉玛丽公主,没过多久就发生了约克夏庄园的惨案!我的父亲母亲,祖父祖母还有叔叔、婶婶、小约翰和小克丽丝,还有我们家的仆人都被玛丽公主的支持者残忍的杀害,只有我躲在壁橱里的暗室躲过一劫……半个月后,我的舅舅弗兰克带着人把我救出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两年了。” 克劳迪娅的语气冰冷如雪,冷静的吓人,冷冷的眼神仿佛在诉说一段与她毫不相干的故事,平平淡淡没有一丝感情。 第157章两个人的秘密协议 “真是一段跌宕起伏的传奇故事啊!”吉良义时叹口气说道:“我明白了!你的愿望我会尽力帮你实现,可是不论是我还是你都还是太小了!如果能回到欧洲继续学习深造,才是更好的选择。” “我和你讲了这么多故事,就是为了听你一句回去继续学习吗?我原以为你一定是个特别的人,现在看来我还是错了!”克劳迪娅先是失望,而后又转为怒气冲冲的站起来,拎起裙角就要离去。 “等等!我想你是需要一笔资金是吗?如果我和你叔叔的交易成功,我可以为你提供一笔资金,助你完成梦想。”吉良义时连忙跑到楼梯口来阻挡她的去路。 金发小萝莉等着湛蓝的眼眸严厉的说道:“我需要你的帮助,但不是乞求你的施舍!你要记住!我克劳迪娅金雀花的尊严不容亵渎!” “好吧!你的尊严不容亵渎!自大的约瑟夫错了!”吉良义时无奈的承认自己的错误,“好了!我们谈谈合作的问题吧?” “好的!我就直说吧!我需要购买一艘属于自己的船,需要有自己的水手和武装力量!我需要你借给我五百磅白银!” “什么?”吉良义时差点一头栽倒,五百磅白银可不是个小数目,就以他吉良家的家底穷搜一空也才凑集五万两白银,这小萝莉狮子大张口的要价这么高,也忒不地道了。 “这个不行,绝对不行!我可没有这么多钱借给你!”吉良义时好不犹豫的拒绝道。 金发小萝莉眉头微蹙着盯着他,用十分坚定的语气坚持道:“只要你借给我五百磅白银,我们什么都可以谈!” “噢?什么都可以谈?”吉良义时摸摸下巴,带着一脸略显猥琐的笑容说道:“是不是说,你也是可以谈的?” “你!”克劳迪娅一瞬间站起来狠狠的,双手狠狠拍在桌子上就像一头发怒的小雌狮,吉良义时真是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非要嘴贱多一句嘴,把小萝莉激怒对他有毛好处。 就在他患得患失的懊恼时,克劳迪娅却突然坐回椅子上,带着一脸奇怪的笑容说道:“当然可以,英俊的约瑟夫,只要你出得起价码,我也不是不可以谈哦!” 吉良义时心虚的打量着金发小萝莉,小心的问道:“哦?什么样的价码?” 克劳迪娅眨眨眼,双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幽幽的说道:“十艘六层甲板的克拉克大帆船,六十门半蛇炮,还有一千名熟练的水手,我的要价并不高哦!” “纳尼!这还叫要价不高?你真当自己是黄金打造的啊!”吉良义时差点钻进桌子底下,克拉克帆船是西班牙现有最大的远洋帆船,那可是西班牙的王牌,别说他没有钱买,就算有钱也不敢去买,他可万万没想到克劳迪娅一张口就吓死人。 最新型的克拉克级帆船不同于一个世纪前的早期型号,这个时代西班牙已经能够制造出排水量高达700吨的大型克拉克帆船,目前最大的克拉克帆船长50米,宽15米,如果全船重载可以承载900吨货物,并能携带携带两百名船员。 如果单独制作武装帆船,克拉克帆船可以携带32门火炮,以及600到700名士兵,迄今为止最大的克拉克帆船有七层甲板设计,这让它成为这个时代当之无愧的海上巨无霸,当然其的造价极其高昂,造一艘这种级别的大帆船怎么也要十万枚银币,就算减少一个量级的六层甲板克拉克大帆船,价格也不会低于八万枚银币。 半蛇炮是相对于蛇炮的轻量型号,半蛇炮通常为9磅炮,蛇炮则是18磅,火炮的价格淡然不能与帆船相比,但也比帆船更难得到,铸炮技术一直掌握在王室手中,就算英格兰也是在这个时期开始摸索铸炮技术,英格兰本土还在为更换火绳枪还是继续用长弓手而展开艰苦的较量,想要弄到火炮实在是太困难,这也是弗兰克拒绝的原因。 “呵呵!开个玩笑,不用那么紧张!”克劳迪娅噗哧一笑道:“你不是一个绅士,但是起码你还不虚伪。” “是吗?谢谢夸奖。”吉良义时耸了耸肩说道。 五百磅白银可以买一艘排水量上两百五十吨的卡拉克大帆船,整个阿歌特商会的船队里还没有一艘超过两百吨的商用帆船,这个妹子的要价绝对太高了。 接下来连个人进入正题,为了确定借款的协议以及金额,两个年纪加起来刚过二十岁,却因为各自原因而有着远超年龄成熟的小孩子,就坐在一起讨论合作的每一个条款,或许是刚被金发小萝莉称之为不绅士的缘故,吉良义时在接下来的谈判变的格外斤斤计较。 两个人就这么从上午谈到下午,直到自鸣钟敲响十六下的时候,才终于达成借款与合作协议,让克劳迪娅后悔的一个劲抱怨自己看走眼,约瑟夫不但不绅士,而且还是个狡猾的商人。 他们达成的合约的主要内容是,吉良义时只愿意借给他两百磅白银购买一艘一百二十吨的商用帆船,而克劳迪娅必须保证找到合适的钟表匠为他制作所需要的燧发枪,同时还要为他找来一些人。 “你是说燧发枪?就是用碎石引火的火枪吗?如果我没记错,西班牙应该有这种火枪。”克劳迪娅疑惑的打量他,这个约瑟夫实在太神秘了,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不是那种火枪,我给你画出来看!”吉良义时拿起一支炭笔画出几副狗锁燧发枪机制动闭锁装置的草图,他只能依照模糊的记忆画出个大概,至于能不能看懂就只有听天由命的份,“你拿着这些草图给那些钟表匠看,谁能理解这个原理,就把他带到我这里来!” “喔!你还懂绘画?”克劳迪娅惊奇的看着这副草图,素描的画法让他耳目一新,在威尼斯和佛罗伦萨的文艺复兴文化,也传播到尼德兰,她虽然听说过素描画惟妙惟肖的特殊之处,但见过真品还是第一次,这和她以前见过的油画截然不同。 仔细看过这些草图之后,克劳迪娅小心的将纸张折叠收起,然后说道:“我不懂这个,但是看起来你画的火枪实在太精巧了,我也不知道有没有钟表匠能做出来!” 吉良义时颇为自信的说道:“没关系!只要你给他们看,就一定有人能看懂!把那个看懂草图的人带过来就是你的义务,至于其他人向你打听或者询问一切问题都不要回答,那些都是半懂不懂和居心叵测的人。” “嗯!记住了!”金发小萝莉点点头。 “另外帮我找一位精通骑兵战术,骑士剑术的教官,如果有老练的瑞士雇佣军也给我雇佣几个来!与钟表匠相同,我可以雇佣他们两年!当然价格最好是公道些,否则被我拒绝的话,你还要白跑一趟。” 克劳迪娅撅着嘴气哼哼的说道:“可恶的约瑟夫!你的要求实在太多了!我到哪里去给你找精通骑士剑术的教官啊!还要老练的瑞士雇佣军,我必须支付他们薪水,他们才愿意跟我走!这些钱必须要加在合约里另算!” “喔!我的要求是有点过分,但是我确实需要他们,要知道除了我这个世界上可没人愿意借给一个十岁小女孩两百磅白银,我不要你的利息只需要你为我找来一名技术卓越的钟表匠,一名精通骑士剑术的教官,几名老练的瑞士雇佣军,只要你能做到这些,费用我可以全部承担,当然你要是能把他们全部带到我这里的话,这笔债务也可以免除!”吉良义时最终还是露出狐狸尾巴,两百磅就雇佣小萝莉替他拉拢一群教官,这可是黑心的奸商所为。 “哼!我知道了!记住你的承诺!”金发小萝莉气哼哼的答应下来。 瑞士雇佣军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长矛兵军团,他们在十四世纪横行整个欧洲,威名之赫惊动教廷,最后教皇决定长期雇佣瑞士长矛兵团担任卫戍部队,而骑士剑术是欧洲双手剑的精华所在,随着火枪的发展欧洲的骑士文化逐渐凋零,骑士们的生活日渐落魄。 比如著名的条顿骑士团自从1525年,最后一人大团长阿尔布雷希特,宣布改信路德宗以来宣布彻底消失,随后以条顿骑士团为核心创立普鲁士公国,从此条顿骑士团处于名存实亡的状态。 圣殿骑士团那群黑心的家伙早在两百年前就彻底完蛋,目前硕果仅存的圣约翰骑士团还是顽固的坚守骑士的教条,既不扩张追求世俗权力,也不黑心贪图信徒的财富,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们的骑士团。 圣约翰骑士团又名医院骑士团,他是最英勇的骑士团,当然也铆足了劲在地中海的那几个小岛上,根本没心思管世俗的事情,就是这么一群理想主义者还干出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二十多年前只有五百骑士和六千多士兵的医院骑士团,在罗德岛迎战苏莱曼一世所率领的二十万土耳其大军,结果这支骑士团应是坚守了半年时光才因为弹尽粮绝而投降,期间迫使土耳其阵亡了五万人,或许是被这支骑士团所震慑,也有可能是敬重这些勇士,最后苏莱曼一世允许医院骑士团和平的撤离罗德岛。 后来的二十几年里,这支骑士团一直居无定所的到处迁徙,他们恪守教条甘于贫困的精神终于打动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也就是现任的卡尔五世,在他的赦令下医院骑士团迁徙到定居马耳他岛,每年象征性地向西西里王国缴纳一马耳他鹰币作为租金,骑士团在岛上建立了马耳他骑士团国。 第158章聪明反被聪明误 吉良义时正是希望从医院骑士团里找几个教官教导武士们的作战技巧,欧洲的骑士与日本的武士类似,都是封建制度下常年作战的脱产职业战士,他们从不务农,每日磨练技巧加强体魄就是为了在战场上获得胜利以及荣誉,如果能学习到欧洲最优秀的作战技巧,他就更有信心打造一只所向披靡的军团。 他原本也想提出弄几门三磅鹰炮试试,这种炮既小又请便而且不如半蛇炮那么扎眼,如果再请一位炮术教官就再完美不过,但是他的提议刚提出来,就被克劳迪娅翻着白眼拒绝道:“不可思议!异想天开!” “为什么是异想天开?” 克劳迪娅终于找到奚落他的机会,于是冷笑着说道:“以我们商会的规模,孤注一掷的远洋贸易就是在赌博,如果不是被汉萨同盟的特权商人所逼迫,我们怎么也不会冒着危险跑到这里寻求利润,安安稳稳的在波罗的海和北海跑固定航路不是更好吗?” 火炮是这个时代的大宗军火货物,葡萄牙人为获得北九州的霸主大友家的支持,才不惜血本的拿出一门三磅的轻型鹰炮,他们尼德兰船队都只有火枪没有火炮,海上遇到海盗只有靠接舷战打退敌人。 而且他们大老远的穿越葡萄牙人的航线,冒着巨大风险来到日本也是为安稳赚钱,如果因为他的一点想法就携带违禁品,一旦被西班牙人或者葡萄牙人发现,那他们阿歌特商会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炮术教官什么的就更不要多想了,以阿歌特商会的实力请炮术教官的资格都没有,在这个大航海时代的萌芽期,所有炮术教官全都是贵族子弟,想请他们得看你有那份实力以及相应的身份地位与否。 就算你侥幸请来一个理想主义者,他们的薪水也能吓死你,因为海上贸易的繁荣使得他们很抢手,现在一名优秀的炮术教官年薪要五百英镑,也就是五百磅白银,让他们来日本可能就是翻上五倍到十倍的价格,这简直是坑爹。 “好吧!我没别的要说的了!咱们定下最终协议吧!”最后蘑菇半天,吉良义时还是放弃挣扎痛快的签下协议,吉良义时支付给他价值两百磅白银,她需要在明年年底之前带着他需要的人来履行合约。 合约签完,克劳迪娅收起他的那份河越,突然说道:“你不怕我捐款逃走,以后再也不回来吗?” “这就是个投资协议,我看好你,所以投资你,如果你愿意放弃你将来的名誉,做出这种不名誉的事情,那我也没办法不是吗?”吉良义时与她对视一眼,接着相视一笑。 接下来经过几天的煎熬之后,由松井友闲出面与王旦的率先达成瓷器,生丝的贸易,王旦一脸欣喜又带着歉意的表示,一定会在半个月内把他们需要的工匠运到堺町来。 接着松井友闲又拉着这些货物和近江运来的茶叶、腌菜、豆子连同白银一起转交给弗兰克阿歌特,经过双方代表人员的仔细查验货物,双方的贸易最终达成,弗兰克阿歌特再三向他表示,明年一定还会来一趟,他需要的东西也一定不会少一样的带过来。 经过查验,吉良义时所能确定的蔬菜种子里有,土豆、玉米、甜菜、南瓜、葡萄、辣椒、苜蓿,遗憾的是烟草、甘蔗这两种重要的经济作物,不过他也不灰心,用弗兰克阿歌特的话来说,这些种子就当是见证他们的友谊赠送给他,根本没收取任何费用。 同时吉良义时也悄悄支付给金发小萝莉两百磅白银,看到克劳迪娅露出开心的笑容站在船舷上向他挥手作别,吉良义时默默的注视这支南蛮船队渐渐远去。 这时津田宗及带着一干天王寺屋的商人乐呵呵的走过来,恭敬的对吉良义时说道:“没想到坂本殿下亲临堺町,有失远迎实在抱歉啊!” “你们早就知道本家在堺町坐镇了吧?”吉良义时阴着脸闷哼一声。 “呵呵!”津田宗及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吉良义时的行踪或许隐秘,但连续坐镇堺町七八天,又频繁调动坂本城的力量赶往堺町,他如果还不知道那就太蠢了,之前一直在装聋作哑想看他的好戏,再坐收渔翁之利。 但从今天一早的变化一直到刚才那只南蛮船队的交易,让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眼睁睁看着价值二十几万两白银的货物落入吉良家的手中,要说没有后悔过那是在自欺欺人,但是他这会儿却来不及后悔,必须要抢在别人没反应过来之前找上来谈生意,于是就在吉良家与南蛮船队验货的档口,津田宗及亲自待着家随来到港口等待,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津田宗及笑眯眯的说道:“坂本殿下时间宝贵!小人也不敢感悟您的时间!这些货物由我津田家一口吃下,与坂本殿下的借贷就当他没发生过,我天王寺屋再支付给吉良家十五万两白银,不知坂本殿下意下如何?” 吉良义时撇撇嘴说道:“这些货物里面的一些种子和弗兰克的赠品是非卖品,一百支铁炮里我还要留着三支,还有发条钟、镜子、毛毯、呢绒,本家也要各留几件送人。” “没问题!坂本殿下非卖品我天王寺屋一件不拿!坂本殿下要求的几件赠品也都留下来,十六万两白银,您看如何?”津田宗及用余光瞟见心急火燎着正在赶来的津田宗及,他身后还几名豪商也赶过来,于是当机立断答应他的要求,还额外提高一万两。 吉良义时当然也看到慌慌张张赶来的豪商们,但是考虑到津田家的重要作用,以及将来在堺町的布局,还是决定放过津田家,于是冷着脸说道:“可以!但是你要记住,是你们天王寺屋不义在先,以后本家再有要求不要给本家耍花招,否则就算你躲在堺町本家也有办法搞废你津田家!” “是!小人一定不敢再犯这种愚蠢的错误!这是小人拟定的起请文范本!请过目!小的这就填补数字和额外条件!”津田宗及几乎在短短的半分钟里就把这一套流程全部完成,等到今井宗久紧赶慢赶来到跟前的时候,津田宗及已经乐呵呵的差遣随侍清点货物。 “不好意思!在下抢先一步,让诸位白跑一趟实在抱歉!中午我做东去明国的酒屋吃一餐!”津田宗及用一副胜利者的表情,大方的招呼这群气喘吁吁的豪商们,也不管他们是喘着粗气的暗自咒骂,还是咬牙切齿的生闷气。 “收拾东西!我们立即离开!三好家也该快要发现我们了!”吉良义时招呼人手带上种子和准备的赠品开始撤离,走到洋洋得意的津田宗及面前,对他说道:“白银的运送交给你了,我会让松井友闲带着一百名武士留在堺町协助你运送白银,不要让我等的太久!”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请坂本殿下放心!请放心……”津田宗及再也笑不出来,苦着脸匆忙的和豪商们打声招呼,就一溜小跑的跑回天王寺屋,留下几名豪商面面相觑,最后爆发一阵哄笑。 这次堺町意外的碰上一群尼德兰商人,为了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吉良义时也是使劲浑身解数才维持下双方的贸易航线,因为弗兰克阿歌特在言谈中就透露出这次浅尝即止的海外试航之后,就再也不来危险的东亚航线,这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 为吸引阿歌特商会再来日本贸易,他也不得不拿出很讨厌夸夸其谈,这个时代葡萄牙航线被九州、堺町的豪商包揽,西班牙商人虽然新来却非常强势霸道,唯有拉拢愿意合作的商人才能有机会从海外贸易中获利,只是没想到还碰到条大鱼。 总体来说虽然被家臣不理解,但只要能赚到钱也就无所谓的,吉良家的马迴武士个个都是心腹,在这种大事绝不会多嘴多舌。 离开堺町,吉良义时带着一群随侍沿着淀川一路安全的返回京都,三好家与河内畠山自从三月初又有要别苗头的意思,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开战,胜龙寺城现任城主是细川晴经,作为拱卫山城国的闸门,监视淀川上的异动,其实也就是看大门的意思,真要是三好家打过来多半还是守不住。 经过去年大半年的乱象,此时的京都恢复身为国都的特有繁华,随着幕府的大小臣僚进驻并在半荒废的右京修筑一座宏伟的二条御所,一群幕府家臣拖家带口的收拾家什搬到二条御所附近,并由此形成一个新的商业区。 这里历来是京都发展的盲点,京都的商业区宁愿向城外的东山发展,也不愿意在湿地沼泽遍布的右京待下去,整个右京只有北部二条大路的部分作为传统贵族区还稍有人气,南部甚至还有个城中村的存在,每日城中村的农民望着几里外的大内里和二条御所,过着简单的农耕生活。 吉良义时到京都一是为视察京都内经济恢复情况,第二是为到二条御所看看胜姬,只可惜刚到御所就被足利义藤叫过去不厌其烦的研究幕府的策略,好不容找个托词跑出去,胜姬又开始每天例行的礼仪训练,吉良义时只能托人把带给胜姬爱吃的小吃送进去,看着近卫家的女官恭敬而冷淡的表情,他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为了不给胜姬惹麻烦,他也只能悻悻而退。 “幕府名将?在他近卫家的家奴眼里大概不算什么吧?宰相门前七品官,本家不过正五位上的殿上人,近卫晴嗣可是従二位内大臣的高位公卿,在这些下人眼里,本家不过是个幸进之辈吧!”吉良义时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以他的出身尚且被这些家奴狗眼看人低,真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其实也怨不得他会有这种想法,公卿们虽然趋炎附势攀附有力大名,但他们骨子里的骄傲却未减半分,只不过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你根本看不出他们是不是有鄙视的倾向,也只有这些家奴才能体现出主人家的大致想法,即便近卫晴嗣不会这么认为,也无法组织他的一门,家臣这么看待。 吉良义时叹口气,望着身后的二条御所,若有所思的感慨道:“还是舅舅更好啊!也只有舅舅才能流露出假笑之外的表情……话说起来,我也应该去登门拜访舅舅了!” —— ps:在大明帝国,能拿出十几万两白银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当然可能远不止这个数目,但是在1550年前后的日本战国,有这个财力的不会超过二十人。 第159章与舅舅的谈话 摄津国芥川山城二丸屋敷内,松永久秀与一门出身的从弟松永久兵卫密议,松永久兵卫说道:“刚收到的消息,在堺町发现吉良家那个小家督的踪迹。” “是那个吉良侍从殿吗?他竟然敢潜入本家的控制区,还是挺有胆魄的嘛?”松永久秀忽然露出微笑,只是在他那张略显阴鸷的刀疤脸上显得格外恐怖,眯着眼睛瞥了眼这位不成气的从弟,淡淡的说:“还有什么要说的?是不是人已经走了?” “呃……是!收到消息的时候,吉良家那个小家督已经离开堺町。”松永久兵卫尴尬的掩饰自己的情报无能,直到人走了才后知后觉,这连情报都算不上,他觉得自己的作为可能会在从兄面前失分,又强辩道:“实在是他太狡猾……” “记住!那是吉良侍从殿,要懂得尊重朝廷,明白吗?”松永久秀面无表情的盯着松永久兵卫,沉声道:“没拦住吉良侍从殿就是失败,失败的事就不要再提,这件事就当它没发生过,明白吗?” “是是……明白了!”松永久兵卫满头大汗着俯身应道。 “明白就好!主公这时应该已经午睡醒来,我就失陪了!”松永久秀微笑着起身而去,留下松永久兵卫大汗淋漓的仿佛刚跑完一个马拉松。 …… “久秀!你来的正好!本家要出阵河内好好教训畠山高政这个混蛋!”三好长庆坐在一片凌乱的大广间内,对松永久秀招呼道:“本家需要你做一件事,也只有你能把这件事做好!” “是!我久秀谨遵主公拆迁!”整个大广间里仿佛台风过境,到处都是摔坏的盆盆罐罐,三好长庆脸上的涨红还没消去显然是被气的不轻,不用猜也知道畠山家又闹出动静来,松永久秀对这一切视若不见,摆出恭谨聆听的动作。 “本家要你去堺町征收本年的矢钱!” 松永久秀恭敬的俯身请示道:“久秀明白!还是一如惯例的三万贯吗?” “不!不是三万贯!”三好长庆闭着眼睛缓缓敲击案几,过了片刻突然睁开双眼道:“本家要五万贯!久秀一定能把这件事办好的吧?” “请主公放心!我久秀一定不复主公重托!” “很好!你做事本家放心,退下吧!”三好长庆挥挥手让他离去。 “是!”松永久秀先是起身慢慢后退,然后慢慢转过身体,脸上挂着淡淡的冷笑渐渐离去。 …… “……呵呵呵,万松丸!快坐下说话!”中院通为很高兴,或者说自从去年八月三好家大败亏输以来,他的心情就一直好的不得了,拉着吉良义时的手大笑道:“你真是我源氏当代第一英才,吉良家的麒麟儿,你的父母如果知道你的表现,一定也会欣慰的吧!” “就是啊!万松丸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把那个三好筑前守给打败,可是把京都里好多人吓了一跳呢!”芳御台笑眯眯的坐在中院通为的另一边,她的起色很好看起来最近过的很愉快。 “万松丸只是侥幸而已!”吉良义时尴尬的被舅舅抓着不撒手,在她舅舅和舅母眼里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左右打量厅内似乎少了表兄中院通実的身影,于是有些奇怪的问:“……话说起来,表兄怎么不在?” 提起自己的儿子,芳御台就乐的合不上嘴,一脸笑容无法掩饰着说道:“万松丸还不知道吧?通実就要结缘了?” “呃?结缘?是哪家的公主?” “是久我権大納言晴通的嫡女,说起来通実也是沾了你的光呢!久我亚相原本是要把女儿嫁给近卫内府殿加强两家的羁绊,要不是胜姬公主的缘故,你的表兄还没有这个机会呢!”芳御台十分高兴,他没有理由不高兴,自己的儿子迎娶清华家排名第一的久我家嫡女,而且更重要的意义一点,中院家身为久我家的分家,能迎娶宗家嫡女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值得夸耀的大事。 “结缘的日子定好了!就在今年的八月廿二日,还有!你舅舅和通実到年底还会昇叙,这都是托你的福!让我们中院家也变的蒸蒸日上,天王寺屋的商人来的比以往还要勤快,京都城外的年贡也能征上来,再也不用过那缺衣少粮的日子了……” 中院通为责怪道:“好了!你看你都把什么话说出来了!万松丸好不容易来家里一趟,说点好听的。” “舅妈说的没错,人总是离不开吃穿用度,幕府复兴朝廷的日子也能好过些,等到什么时候恢复鹿苑院时代的辉煌,满朝公顷就再也不用过那朝不保夕的日子了。”吉良义时感慨道。 中院通为皱眉望着他,认真的问道:“万松丸!你还是认为幕府能大兴吗?” “当然!我来京都就是为了复兴幕府,不能大兴我又来这做什么?”吉良义时理所应当的回答道。 中院通为摇摇头,继续问:“去年那一阵全是依靠你才赢下来,没有你幕府能赢吗?你能一直胜利下去吗?就靠幕府给你那两郡之地,你还能做多少?” “我可以扩张领土!” 中院通为又继续问:“扩土?朝哪扩?幕府的同盟六角家的南近江?幕府与朝廷的御料所山城国?幕府的家臣若狭武田家?还是北近江的浅井家?你有没有想过招惹这些武家会给你带来多大的麻烦?” 吉良义时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略作迟疑就说道:“幕府的同盟我当然不能碰,但是北近江的浅井家可以……” “吾闻浅井久政暗愚之辈,家业为北近江几家豪族所执掌,浅井久政登台以来,一改其父对抗六角氏的态度,转而臣服于六角氏做为外样,同时浅井家与朝仓家的同盟关系得以保持,这也是浅井家从属六角氏的同时,保证他们家独立地位的有力保障,你能听明白我的意思吧?” “……也就是说,打了浅井,就会招来六角和朝仓联手攻击?”吉良义时皱眉沉思道。 “这些问题你好好想想,这攸关你的未来,切不可掉以轻心啊!”中院通为语重心长的劝诫道。 芳御台见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沉默下来,连忙招呼道:“好了!别说了,午宴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入席吧!” 第160章古代货币战争 短暂的京都之旅很快结束,吉良义时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坂本城,坂本城附近的扩建工作终于在这时全部完成,新建成的坂本城被扩大不少,坂本港町就和横平竖直的堺町相似,宽阔平坦的大道和规格齐整的各级堺町,无不说明这座坂本城的缔造者有着非同一般的魄力和野心。 王旦送来的匠人全部到齐,被山本时幸安排到各职司内忙碌,津田家也把这十五万两白银也早已运到坂本、京都两城,前段日子因为吉良义时紧急兑入白银引起银价大涨,经过坂本奉行所的研究决定,由松井友闲借此机会反向操作,分多次向市场投入巨量白银购买跌入低谷的永乐钱。 其实这也不算复杂,经过吉良义时的提点,他们很快掌握打击这种最原始投机倒把的方法,分批次投入白银买入打压到极低价格的永乐钱,当时京都与坂本两地的汇率是1贯永乐钱兑换2两白银,要知道在此之前1贯永乐钱是可以兑换4贯鐚钱的,1贯鐚钱等于1两白银,也就是说永乐钱的价值被人为的压低一倍,这都是之前吉良义时强行兑换白银引起的风波。 那群囤积居奇白银的商人们在之前吉良家兑换白银的时候大赚一笔,狠抬白银价格让吉良家的永乐钱无用武之地,以松井友闲之能也只得咬牙切齿的接受高价白银的压制,现在这群商人正肆意打压永乐钱价格伺机抢夺京都与坂本的市场主导权。 现在吉良家又开始反过来投入白银,他们都以为这是一种逼急了的反制手段,于是各自拿出手里的永乐钱购买白银,接着吉良家就继续投入白银,他们也继续跟着吃进,一直没意识到自己陷入一个巨大的陷阱。 第一天吉良家投入1万两白银,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抢购一空,这给町民造成一个假象,好像白银很火爆而永乐钱不值钱一样,接着第二天吉良家投入2万两白银,在一个时辰内依然被抢购一空,在人群里甚至发现坂本座商的影子,他们果然还是站到吉良家的对立面上。 第三天吉良家直接投入3万两白银,这次足足用了一下午时间才被这些商人全部拿下,商人们已经感觉不妙了,吉良家仿佛无穷无尽的白银砸出来,他们哪有这么多永乐钱去买入,鐚钱人家不要,只能拿着鐚钱咬牙去钱屋兑换永乐钱,其实他们兑出的永乐钱全是前一天吉良家从他们手里买进的,就算他们明知这里面有问题也只能咬牙坚持下去。 最富有戏剧性的是第四天,吉良家又投入3万两白银,当时那群商人都傻眼了,怎么还有这么多白银,想退缩已经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去借钱,结果转了一圈谁的钱也没借到,往日来往频繁的堺町商人们通通闭门谢客,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些商人受到吉良家的警告根本不敢借他们钱,最后只能拿着手里的鐚钱和白银去钱屋兑换高价永乐钱。 于是当第五天,吉良家又投入3万两白银的时候,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被耍了!耍他们的就是吉良家,操纵京都与坂本两地的汇率市场,钱屋有一套官方兑换比率1贯永乐钱等于4贯鐚钱等于4两白银,而他们却要用1贯永乐钱买入3两白银的价格疯狂吃进,最后没钱了再拿着白银去钱屋,以4两白银兑换1两永乐钱的价格买入永乐钱……里里外外都是在被他耍。 于是京都、坂本商人同盟无声无息的崩塌,聪明的商人亲自来到坂本城登门道歉,把手里囤积的白银以官方价格出售给吉良家,割肉斩仓宣布退出这场必输的游戏,还有些人输红了眼或者还没认清事实,依然拼命的兑钱去买入白银,想要和吉良家决一死战。 第六天吉良家又投入3万两白银,所有试图反抗的商人全都崩溃了,他们再也无力兑钱吃进市面上的白银,银价被不可遏止的打压到钱屋的官方汇率比,他们耗费心机维持的优势如同小孩子堆的沙土城堡,在海浪来临的那一刹那土崩瓦解。 一些人直接跳入鸭川自杀,还有些躲在自己家的庭院中上吊自杀,在这短短的几天博弈中,最后这批人的资产已经缩水到原有的三成,除了留下一堆高价白银之外什么都没获得,吉良义时凭借这次小小的汇率战争,不但拿下京都与坂本的市场控制权,还盈利三万贯永乐钱,至此钱屋在两座城市中的地位无人撼动,两地的座商放弃抵抗乖乖的低下高傲的头颅。 在明国的砖瓦匠、木匠、铁匠到来之后,立刻就给吉良家带来利好消息,最先获得重大发现的是明国的砖瓦匠,在三月下旬,这名砖瓦将就指点着穴太众,在坂本城下町西北端的丘陵下建立一座砖瓦窑。 四月下旬在坂本城下町的北端就建立起第一个新町,町内完全是以砖瓦加木制结构混合堆砌的高大屋敷,这位砖瓦匠显然在九州居住多年,有着一口流利的九州腔日语,他在考虑多地震的问题后,改用外层以砖石结构,内部仍然维持木制大梁榫卯的传统工艺建出一种新式屋敷。 相比之下木匠和铁匠的用武之地要小的多,他们主要在于木工和打铁工艺的相互交流上,日本的铁匠与木匠依然维持唐宋时代的工艺,而明朝的工艺已经与之前的工艺截然不同,双方交流过后各自找出有益于自己的经验,唐宋的工艺对于明朝的工匠来说是一次追寻古法的难得机会,明国的新工艺对于日本工匠来说也是一个难得的学习机会。 明国医师的水平比较一般,大概是王旦害怕学到高级医术的缘故,只派来一名不到四十岁的中年医师过来,不过让他带几个孩子也没太多问题,这几个匠人明确表示只待半年,多一天都不行,言外之意能教的我可以教给你们,但你们别想扣人不放。 吉良义时很爽快的答应,扣几个工匠能做什么,他要这些人纯粹是为那名金匠打掩护,如果能学到母钱翻砂法,这些人立刻回北九州也没问题。 第161章琵琶屋的建立 受到明国砖瓦匠的影响,让他在新町的建筑工地上见到三合土,这是在水泥时代没来临前最好的建筑材料,可他观察后才发现,明国砖瓦将传授的三合土方法竟然是用红糖、糯米、黄土混合后经过多次夯打而成的复合材料。 这让他很不能理解,红糖、糯米都是很贵的东西,本是作为高级滋补品和食物来用,用来和泥土混在一起做三合土岂不是暴殄天物,于是他立刻叫停正在反复夯打的町民,招来明国砖瓦匠问道:“你们就是这么做三合土的?红糖、糯米这可是粮食,拿来做土墙?” 这名砖瓦匠理所当然的说道:“是啊!我知道他们是粮食,但是垒墙就必须要用它们,要不然墙面不坚固无法承重,遇到暴雨天一冲就垮,就算不垮的也会变形,砖石垒砌的房子不涂上三合土根本撑不住风雨的侵蚀,用不几年就会垮塌。” “我明白了!那么本家就让你看看另一种新式三合土的做法吧!”吉良义时也不理那名砖瓦匠像看神经病似的表情,叫来伊奈忠家吩咐道:“本家要推广一种新型建筑材料,你组织人手准备一下。” 吉良义时大力推广新型三合土与明朝的传统工艺截然不同,新型三合土的构成并不复杂,就是用一分泥土,三分熟石灰,六分砂石混合在一起夯打锤实即可,作为修路和修筑建筑物的良好工程材料,这才是他所知道的三合土真实配比。 以前他就不明白为什么日本人不重视这种建筑材料,反而还是用最简单的土木结构搭建土楼木屋,高级点的有草葺房屋,最顶级的板葺只有佛寺、神社、大名的居所以及京都、堺町这些一等一的地方才能见到,这一切要从他手里开始改变。 在他的大力推广下,首先是坂本城下町的道路开始进行改造,全部铺就经过混合夯打的三合土,再用巨木和石滚反复夯实,在此期间道路被封锁禁止通行,经过半个月的晾晒风干既可以使用,这种道路坚硬稳固而且不怕风雨冲刷,也可以避免一到下雨天城下町就成了烂泥地的尴尬局面。 同样的方法用在建屋敷之前,先在地上铺上三合土可以有效的防止地下的潮气上涌使得房屋霉变,再用日本传统的木屋建造工艺向上抬高一尺搭建房屋就可以让屋敷的寿命更长,屋敷的外墙也是用两层木板之间铺上竹篾与木条,然后在里面填满三合土,最后用木锤慢慢敲实阴干再填充继续敲实,反复几次直到干透再覆盖木板封住。 吉良义时的坂本城,石塀也用三合土加固,天守阁与各小天守,侍屋敷同样用这种办法进行改造,有吉良家亲自示范又大力修建一条条道路,很快三合土的应用被所有人接受,吉良义时又授意松井有闲在京都与坂本城分别设立三合屋,两处商屋的掌事由这一年来培养的商人学徒担任。 三合屋创立的本意是旨在承接土木建筑业务,同时与飞騨的三木、江马等豪族合作经营飞騨木料,同时依托穴太众、飞騨工、三合土这三门看家绝技发展起来,为畿内各地的寺社修建房屋,同时还承接筑路等生意预定。 为此他找到穴太众与飞騨工的首领,穴太众的首领名叫粟田喜兵卫,飞騨工的首领还是那个熟人塩屋忠兵卫,两人老老实实的跪在本丸的廊外,吉良义时坐在廊下一言不发,旁边的山冈时长说道:“馆主大人吩咐!许你等一方各半成股契,凡经营收入者皆可得其一成利润、工钱照付,以后尔等若有忤逆我吉良家,此股契自动剥夺,尔等可明白了?” “这个是……坂本殿下赏赐我等的额外赏钱吗?”粟田喜兵卫战战兢兢的说道。 “可以这么认为!还有疑义吗?没有就把起请文签了吧!” “是!”两人对视一眼,老老实实的签署起请文。 吉良义时坐在廊下端着一杯茶缓缓喝下,然后才对两个工头说道:“很好!三合屋的事业就拜托两位了!” “我等谨遵坂本殿下号令!”两人一躬身,缓缓退下。 经过一场并不惊心动魄的斗争,坂本的座商彻底覆灭,同样跟着倒霉的京都座商元气大伤,后者比前者更加富有也更加聪明,即使如此他们也为此付出超过一万贯永乐钱的学费,说到底坂本的座商之所以这么疯狂,还是被他的乐市令给逼的,这才几个月就逼的他们陷入孤注一掷的疯狂,最后成为挡在大车前的一只螳螂被无情的碾压。 当然有人受到打击也有人得利,比如吉良义时扶持的钱屋,现在还要加三合屋,还有与三合屋同时建立的琵琶屋都是得益者,他们在吉良义时的支持下,取代坂本城内传统的座商成为坂本商圈的商业领袖。 琵琶屋是他在着手准备三合屋之前就已经开始运作的计划,为的是拉拢在淀川上行走的船头们,这些人不同于拥有武装力量的淀川众,他们只是在河上跑运输贸易的人,没有攻击性当然数量也更加庞大,淀川众除了收取保护费之外,自己没事的时候也会跑跑运输收取一笔过路费,他们只能说是狭义的淀川众,而这次吉良义时把主意打到了广义的淀川上面。 只要垄断了淀川上的所有水运,就算与三好长庆也没办法阻止他把触角伸向堺町,琵琶屋的总号设置在坂本,但第二家店直接设立在堺町,稍后的第三家才设立在京都,这是在三月下旬津田宗及送来白银的时候,同时开始的新计划。 所谓琵琶屋就是大型综合性商屋,只不过和普通的综合性商屋不同,他的背后站着吉良义时,以及北近江两郡,整个琵琶湖以及淀川流域的巨大力量,所以他贩卖的物品五花八门品种之全甚至超过一些知名商屋。 “根据这一个多月经营情报,堺町的纳屋众确实被吓一跳,因为馆主大人这两个月的动作已经把他们吓到了!”服部小四郎代替他的父亲负责汇报情报,他那位父亲神出鬼没的谁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猫着。 “呵呵,被吓到了吗?”吉良义时微微一笑,他三月份才在堺町展示一把手段,回到坂本又把京都坂本搅合的翻天覆地,现在竟然不声不响的拉起一个超级商号,这等手腕和强大的影响力怎能不让他们感到震惊。 第162章商业布局 “要说最震惊的豪商就要数津田家,据查津田宗及一连几日都精神萎靡,一脸算错几笔生意,要不是天王寺屋的学徒提醒,他们家的招牌就被砸了……还有他父亲津田宗达干脆闭门谢客研习禅法,据传闻,堺町的纳屋众是因为见识到竟有人可以用他们商人的手段,把号称日本最精明的纳屋众震住,所以现在集体陷入失声状态。” “恐怕津田家正在后悔呢吧!贪图本家的马车生意,又坑过本家一把,现在一定寝食难安的想着我的警告。”吉良义时眯着眼无声的笑着,吓住堺町商人也挺好,要的就是吓住他们,要不然后面的计划还要麻烦。 几天后,津田家的商人找到松井友闲,表示马车生意可以慢慢做,仿制马车的不法之徒已经被逐出堺町,同时通告三津七凑的商号不得收留他们,所以原本的那单生意还是以原价给付,然后婉转的向吉良家道歉,希望吉良义时大人不计小人过云云。 松井友闲告诉那商人吉良家接受他们的建议,但是吉良家在做完这单生意后,无意再继续维持马车生意,津田家想接手可以让出来,接着就把那商人打发回去,据说那名商人一直到离开坂本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疑惑和纳闷,怎么也不会理解为什么要放弃这口肥肉。 “馆主大人是看不上这笔生意吗……不对!我觉得应该还是经营马车制造的空间似乎有些窄,客运马车的需求有限,货运马车利润也很低的缘故吗?”松井友闲的脑筋转的很快,没用多久就猜出大概。 吉良义时点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马车的需求者只有那些人,平民买不起,也只有公家、武家、寺社才需要这种新鲜事物是有些需求,但那才能卖出几多?两百辆还是三百辆?卖完以后这生意还是会自动结束,与其如此还不如不要他拿这个当人情还回来,本家要让他一直记着这一笔帐,后面的钱屋和三合屋才能顺利进驻堺町。” “原来如此!馆主大人真是志存高远,我有闲远远不及也……” 吉良义时笑骂道:“好了!别拍马屁了,后面的事情还要你盯着,别给本家添差错。” 随着坂本乐市令的威力逐步显现,吉良家掌控领内所有牛马贩运权,甚至包括羽奥、北陆的马匹也被吉良家的琵琶屋以统一价格采购,凭借琵琶屋官方的影响力,这些行商只能乖乖的把自己的马卖给吉良家,反正不少一分钱卖给谁不一样。 除非你是各大商屋有自己的商队为确保自己从羽奥、北陆采购的马匹不被强买,宁愿绕路走远一点避过坂本这个必经之路,但这么做的人有多少呢?吉良家免除关所,免除杂税,而其他地方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绕远路要多花路费多担风险,还要面对层出不穷的关所阻拦收税,各种杂税的收取,如此一来可能原本能赚的生意就赔了,再说琵琶屋背后的可是淀川众,你不卖琵琶屋货物,淀川上的船头能给你好脸色看吗?如果以后在畿内拒载你们商队,那你就哭去吧。 吉良家就等于垄断这一条线上的马匹贩售,京都,堺町的商人都必须来到坂本,在琵琶屋设立的马场挑选中意的马匹,这是什么概念?北陆商人直江津、轮岛港出发,羽奥的商人从酒田凑出发。 在若狭湾的敦贺港或丹生港登陆,走北近江在塩津乘船渡过琵琶湖在坂本再次登陆入京都贩卖,也就是说坂本是到去京都之前的最后一站,整个北陆、羽奥的贩马商人必定会经过这里,再加上坂本乐市令的巨大威力逐渐显现,不过半年的时间,坂本町的名气就随着商人的口口相传逐步传遍半个日本。 吉良义时很快发现自己的财富飞速增长,坂本城下町也进入高速扩张的快车道,不用在几个月前就轻易超越观音寺城下町,成为近江第一吸金的商业町,就连小滨商人众也开始考虑加强与坂本方面的合作。 这个消息如同炸弹一样震惊了六角家,病重的六角定赖特别参加了评定会,要求观音寺城必须拿出切实的办法提高城下町的收益,但是六角家的重臣们却有苦难言,观音寺的商路虽然发达,但是比起背靠琵琶湖,左近就是京都的坂本城还是差许多,人家吉良家又有魄力大举整顿城下町,取缔所有座商的特权,六角家有这魄力吗?显然是没有的。 搞一个乐市令也只是偷偷摸摸的建了几个新町实施而已,虽然赚了不少钱,但是比起坂本城全面的改革可差了八条街,而且六角家又是重臣合议制度,重臣们自己就有代理人在观音寺城下町的座商之中,他们又怎么会允许六角家的家督废除座商的特权呢,所以经过几次评定也得不出结果,只有不了了之。 三好家还是不能安生,好不容易熬过一个平静的春播,四月初还是把四国众从老巢拉出来助拳,三好长庆是发了狠一定要先把河内畠山家痛打一顿,让他知道谁才是畿内老大,四**团的总大将自然是三好长庆的好弟弟三好义贤,这位可是谋略手段见识都不若乃兄的狠角色,要不是因为要坐镇四国弹压反抗三好家的国人,他早就率领大军来京都助拳了。 而畠山家那边也挺有意思,那个二愣子家主畠山高政也不是吃干饭的,吼着嗓子要与三筑在战场上决一胜负,从年初宣布战争的决议,没用三个月就把纪伊,河内又动员起来,据说大和国的筒井家也被畠山高政的使者说动,联合自己的盟友十市氏、越智氏商量之后决定出阵,然后先与南三郡的宇陀党达成不战之约,随后就带着大和国人出阵河内国。 几乎眨眼之间畠山家就聚集起了三万两千大军,而对面的三好家一看好家伙,这家的动员力有点爆表,好在他也有赎回的上万败兵,这些败兵经过半年多的休整士气完全恢复,联合四国老家里的军团以及京都的主力军团,合并近畿众达到了惊人的四万大军,在河内国教兴寺一带展开对峙。 若江城、八尾城等多座畠山家的支城开始笼城,大和国人众一万人出阵茶臼山城、饭盛山城从河内、大和两国交结的北部高山俯瞰三好大军,而畠山家的两万两千大军布阵信贵山,俯视教兴寺的三好大军,两边爬大山这让三好长庆很挠头,围攻河内支城吧,人少围不住也没用,人一多教兴寺这边的主力就成问题,畠山、大和联军肯定要来偷,这让三好家两兄弟很头疼。 第163章新式训练法 这一切当然与缩在京都城内的室町幕府没太大关系,足利义藤对着两家人的死斗是既开心又烦恼,随随便便拉出三、四万大军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幕府没有吉良义时的力量支持,只怕结局也跑不了学他父亲那样,带着家臣灰溜溜的再跑回避暑胜地继续渡假的命运。 幕府直属的武装力量一直都很弱,除了一百多铁杆奉公众之外,依附的山城国人多少有点打酱油。 现在唯一比以前好的是细川家内部多少也会听幕府的招呼,比如胜龙寺城的现任城主奥州家的细川晴经代理细川家的军势,细川军团的副将是新筑的船冈山城城主上和泉家的细川元常,細川典厩家当主细川藤贤回到他的摄津中岛城,试图重新对摄津国世家影响。 细川晴元经历去年那一败之后,躲到东寺里很是修养一阵子才重新复出,反正幕府也不能拿他怎么办,他不觉得败给三好家算什么耻辱的事情,反正也顺便也探出三好家的根底深厚,最后没中计陷进去就算有功。 只不过连败两次碍于面子只能躲到东寺里修养,原意还是想等足利义藤再请他出山,结果左等右等都不见幕府的使者来请他,没办法只能厚颜自己跑出来主动付出,他还没察觉自己这个管领当的越来越没有水平。 当战争就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才能体会到和平的珍贵,吉良义时就特别享受这个宝贵的和平时光,安家的三河众里有些手脚快的妻子都听着大肚子安心养胎,这可羡煞不知多少人的眼睛,比如一直守在吉良义时身边的马迴众,恨不得把脑袋伸的长长的,看到河边洗衣的少女就探头探脑往身边凑,这让山冈善时长觉得很没有面子。 为提高士气防止他们过分安逸忘记本职,吉良义时在三月下旬召集三河备、近江备恢复训练,他提出的训练方式还是以分边对抗为主,赤备终于可以在训练中与西条备分属一个阵营,而近江备作为另外一个阵营自然要面对强大战力的三河备。 这种普通训练三河备已经习以为常,但近江备却很不适应,吉良义时就着人进行讲解,所有人马把胴丸阵笠穿戴整齐,然后双方持卸掉枪头的三间枪,前端用麻布包住沾上石灰粉,然后各分两队进行遭遇战,以双方各自击打躯干,身体的重要部分的白点数计算各自胜败,一旦某人被连续多次极大躯干将视为死亡,如果被突刺到也是一样判定为死亡。 原本这种训练高级武士一半是不下阵参战的,即使参战也是以发号施令维系阵形为主,可是渡边高纲也不知什么原因,突然要亲自下阵试战,当他穿着大铠手持无刃大枪,如猛虎下山的连刺倒几十人。 他的行为立刻激起对面近江备的出离愤怒,本来近江备就被三河备压着打,你一个枪大将又不守规矩亲自下阵对付我们,而且最不可饶恕的还是他竟然动真格的,几十个人全是一照面就被击倒,他一人就把近江备的阵形硬生生凿出一条口子。 于是近江备的山崎家益一声呼喝,几十个人同时将枪头转向深入敌后的三河猛将,渡边高纲在连续突击数次后已经彻底被包围住,最后寡不敌众被枪阵击打数十次判定为死亡,这个结果立刻引起三河武士的高度注意,渡边高纲可是三河众之中数一数二的猛将,连他一不小心都被击倒,更让这些武士们来了兴致。 近江的各位大将也被激起血气之勇,穿上铠甲纷纷下阵,于是双方武士们纷纷下阵,手持没有枪头的三间枪或者与大身枪差不多的木棒,有的还拿着沾上石灰粉的木刀,挥舞着自己的家传武艺拼杀起来。 山本时幸悄无声息的过来,他看着三河武士们大胜一阵后雀跃的样子感慨道:“馆主大人你听到了吗?有人在说您是是神佛转世,只是不经意间的点化就让三河武士们发生变化,连我勘助也要忍不住怀疑馆主大人有多少妙计没有拿出来了。” “唔,不过是一些小手段而已,哪有师匠说的这么神奇,他们多想了。”吉良义时挥了挥手表示不在意。 对抗演练早就在三河备内流行,但近江备并没有接触过这种高端洋气上档次的训练方式,也对这种训练的重要性也不太解,如果说打深草合战之前,这些近江国人是两可之间,现在则是比较信服他这个家主的威望和能力,但这还不够,他要让近江备知道三河备为什么会这么强大,不是靠高规格的待遇和安抚人心,而是懂得团结协作的勇士。 而三河备这边也有他的用意,这群三河武士也都是上过阵杀过敌经过血火磨练的人,正逐渐蜕变成一名合格的战士,而且为安抚三河备吉良义时又让他们得到妻儿家世,不但定下性子也对吉良义时感恩戴德,比起一年多前热血浮躁的那支三河备,他们已经逐渐蜕变为吉良义时理想中的三河备。 为进一步加强他们的作战水平,吉良义时才拿出这个早有的想法,不在是以前笼统的合练模式,而是五十对五十,一百对一百,五百对五百,一千对一千的各种搭配方式作战,太刀武士突击,足轻枪衾推进等等战术也都有了实施的基础。 接下来几天里,吉良义时不断的试验新兴训练法,小规模作战凸显个人战斗力彰显武威而被武士热爱,中等规模的枪衾推进又让老练的三河备喜爱,大规模的枪阵则是近江备的首选,他们训练这一年多一直练的就是枪阵,枪衾只是从去年深草合战后开始上手,还远谈不上精熟老练,这一试验果然收到奇效,不但足轻们的反响非常好,就连武士们也非常欣喜。 他们知道吉良义时的好意,因为在战场上没有假如,生死胜败往往在一瞬间决出,所以如何能让自己活的更久并杀死你的敌人,是每一个足轻乃至武士们的必修课,同样与磨练个人技艺不同,团队训练集群配合才是战场上的主题,如何与你的战友一起合作击杀敌人又是一个让所有战国人感到挠头的问题。 普通而单调的阵列训练和纪律的重要性已不需要反复强调,他们都是经过阵战的精锐武士,面对威震天下的四**团,而且还是十河一存收下最凶猛的四国武士,仍然能战斗到最后这就是一次重大的洗礼,从此以后他们不再畏惧任何敌人。 他们不怕大规模军团战,而对各种复杂情形而无法发挥大规模军团战的时候,如何处理的手段却是极度欠缺的,这次的新型训练法可以为他们提供许多解决之道,甚至有武士建议骑马队下阵参战,试验足轻对马队的抗力等等。 人是群居动物,同时也会相互模仿,一旦形成群体效应就会互相叠加影响,比如这种训练,于是财大气粗的吉良义时就开出赏格,以五十个人为一小队作为基本单位,然后设立每个月一次小竞合,前三名分别有金钱奖励,前十名会有加餐,而后十名抱歉只能再接再厉。 然后每半年一次大竞合,并按照二十名次的升序降序排定座次,并由吉良义时颁发小队命名,每年年底将举行年终竞合,只有当年综合排位前八名者有机会参与年终竞合,最后前三名将得到一笔不菲的奖励,同时表现最优秀者可以破格提拔为武士,表现最出色的武士将提高年俸。 第164章奖惩训练机制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引起巨大的轰动,吉良义时下这么大的血本显然是要刺激他们奋进,于是这些三河的武士们一个个攒足了力气要在战阵上决一胜负,为了让竞合变的更多样化,同时也是为了试验新兵种,吉良义时又特地加入了只有一间半长的长枪与藤木盾,还有木制弯刀,木制单手斧,木制钉头锤。 不过显然足轻们并不喜欢陌生的武器,于是吉良义时让两百马迴众分成四队,分别拿着弯刀配藤木盾,与长枪配藤木盾,还有单手斧配藤木盾,木制钉头锤配藤木盾,相互更换搭配组合两两摩挲着进行对抗训练。 或许是马迴武士长期骑马作战忘记步战的技巧,也与他们刚上手新武器还不熟练的缘故,马迴武士们那些新式武士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进攻,相持一会儿就被打的落花流水节节败退,为此很多武士对这些奇形怪状的武器大加嘲讽,这让吉良义时很有没面子。 次日,三河众继续训练他没让马迴众们参加,而是把他们全部拉到坂本以北琵琶湖岸边,让他们各拿着这些武器按照五十人的团队进行对练,这些家伙愁眉苦脸的看着吉良义时,但又没办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去训练。 其中刀盾最容易上手,虽然他们不会刀盾搭配的格斗技巧,但是扛着盾顶在前面,用刀突然袭击劈砍还是不难掌握的,只不过有些家伙总喜欢自作聪明的丢掉盾牌用弯刀像武士刀一样双手挥砍,当然这种人的结局也是悲惨的。 接着比较麻烦的是长枪藤木盾,这需要长枪与盾牌结合攻击的技巧搭配得当才能发挥出效果,好在对于枪法马迴众还是颇有信心的,稍稍试验下也能凑合着用,契合度最差的是单手斧配藤木盾和木制钉头锤配藤木盾,这两队人很不适应没有武士刀也没有长枪的战斗,单手斧和木制钉头锤都很短,而且是靠砍杀和锤击,这让许多人感到无所适从。 吉良义时对他们的拙劣表现感到愤怒,狠狠的呵斥道:“混蛋!你看你们都在干什么?武器都不会用!给我继续练!善次郎,给他们演示怎么使用钉头锤和藤木盾!” 山冈时长早先在三河的时候,就见过吉良义时摆弄各种奇形怪状的武器,当然也玩过钉头锤和藤木盾,于是他再次重操旧业,拿着一把真正的钉头锤和藤木盾走到一个木制的人偶靶子面前,狠狠一砸就把人偶的脑袋砸碎。 这个威力令人咋舌,尤其钉头锤这么暴力的武器完全颠覆了他们对战争的理解,步兵不应该是更长的枪,更锋利的刀互相挥砍么,怎么还有这么可怕的武器。 这种铸铁打造的钉头锤很简单,欧洲早期使用的钉头锤比这个更简单,就是一根大木棒上钉上大铁钉,后来逐渐演变为铸铁上有铁钉或铁刺,近百年来因为铸造工艺的提高出现了许多造型漂亮的钉头锤,比如小巧的钢制钉头锤可以作为旅行者和商人携带,它的锤头变成了很尖利的锐角,也有一些与锤杖向结合的长柄钉头锤杖,这也是一种很好的发展趋势。 冷兵器在欧洲已经逐渐退出主流,哪怕是威风一个多世纪的瑞士雇佣军也无法抵挡科技的大潮,但是这在日本还不太一样,只是刚刚传入火绳枪的国度根本还谈不上对火药的认知和研究,冷兵器革新反而会有更好的前途。 一只钉头锤大约七八斤重,虽然分量对于普通足轻来说有些重,但是马迴武士可没这种感觉,有个几家伙站出来使者挥舞钉头锤很暴力的锤击木制人偶靶子,同样轻易的破坏惨不忍睹的木制的人偶之后,又不死心的弄来一道破旧的腹卷套上去,依然很轻松的砸碎腹卷的防御。 这一下震惊了所有人,没有人比这些家伙了解这种破甲武器有多么重要,一旦在战场上出现一只可以破甲突击的主力,将会带来多么可怕的影响。 经过特别加重的木制钉头锤,无非是为确保分量与真实的钉头锤相仿,其实就是一个木棍前段有一个突出的木疙瘩,这种东西看起来很丑一点没有威慑力,所以马迴武士们很讨厌这玩意,但是见到实物以后就不一样了,这么厉害的玩意要是砸出去绝对爽到死,当即就有人抢着当钉头锤兵,刚才还不愿意的家伙也立刻调转风向站着位置不让旁人。 有钉头锤在前的影响,在接下来又试验了一把单手斧,这家伙对无甲单位的杀伤力很可怕,但缺乏钉头锤的破甲能力,到底能有多大的发挥还是个问题,吉良义时立刻叫几名足轻拿着几根三间长的硬木棍演示枪队攻击,单手斧在藤木盾的掩护下很轻易的砍断几根木棍,接着就冲到毫无防备的足轻面前,这么犀利的突击效果让在场的所有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武士刀同样可以砍竹枪,甚至比单手斧砍的更加好看有艺术性,但是武士刀不适合战阵使用也是出名的,除去如中条时秀这种剑豪级的武士,可以无视这一定律拿着武士刀大杀特杀,普通的武士还是老老实实的拿起长枪冲锋。 但是有这单手战斧就大有不同,单手战斧的长度甚至超过钉头锤,虽然分量很重但它确实是单手武器,配合藤木盾挡住攻击再劈开长柄完全可以突破对方的防御,它的出现恰好弥补钉头锤缺乏对三间枪有效压制的难题。 钉头锤的特点注定它只有作为近身战斗才能发挥作用,精锐足轻的三间枪阵完全发挥不出他的破甲效果,他们更适合对付身穿重甲的旗本武士,马迴武士,凭借强大的攻击力绝对是中甲、重甲单位的恶梦,这也是吉良义时要求设立这种武器的原因,对抗骑马武士没有比钉头锤更好用的。 接下来半个月的坚固训练,马迴武士们逐渐摸索出悉盾牌在什么时候抵挡,什么时候持盾前进,然后才是挥动武器锤击劈砍,一旦那这两种重兵器被他们熟知后,战局就出现了变化,刀盾队的连胜战绩被终结,枪盾兵仍然保持惨淡垫底的成绩,到目前为止还没摸索出战法,枪盾兵每次都被打的稀里哗啦的败退下去。 为了让枪盾兵走出思维误区,吉良义时让他们散开结成枪衾,枪衾是枪阵的进化版,由于足轻使用的多是名为长柄的三间枪,因为枪身长度太长而无法灵活运使,只能借用枪长的优势向下压抽打、甚至就是用枪砸敌军脑袋的奇葩战法,所以战国时代就有了比谁的三间枪更长的怪异局面。 如果只是进攻效果差也无所谓,但更要命的是枪阵缺乏有效的侧翼防御,挤在一堆的枪阵不但是弓箭和铁炮最爱打击的目标,也是骑马武士们最喜欢突袭的兵种,只需要轻轻绕到枪阵的侧翼就可以攻击他们薄弱的侧翼,然后一举打碎整个阵形。 枪衾是在考虑到这一问题后,把足轻分散成十几个人小队,他们松散的站开一些距离并利用前后列的位差形成有层次的进攻,而且一旦遇到对方大队人马或者骑马武士突袭时,也可以迅速缩成一团重新变成枪阵迎敌,总体来说这是一套非常实用的军阵。 第165章新式武器 但是枪衾并没有解决长柄太长无法发挥穿刺的威力,吉良义时才决定把枪长缩短到2米7,枪的长度缩短并没有降低攒刺的威力,相反还能大大提高长枪的发挥效用,这个长度的长枪可以单手持用,也保留住防骑兵的基础属性,搭配藤木盾格挡长柄的抽打毫无问题。 然后就是演练,马迴武士反复演练了半个月才逐渐适应了枪盾的作战方式,一间半的枪比起普通的大身枪长出一截,又比软木做成的三间枪短出许多,枪身用硬木做成使得它更利于刺击,吉良义时一直认为不能刺死敌人的长枪没有存在意义。 在五月初新的一轮小竞合中,经过训练的4队马迴武士分别持有刀盾、枪盾、锤盾、斧盾与西条备的精锐足轻对阵,其结果却是一边倒的大胜,西条备没料到这种武器有这么凶猛的突击力,一时间被打的溃不成军,许多人第一次碰到这么离奇的武器使用方式,原有的对抗方法对这种新式武器完全无用,这让足轻们感到不服气。 他们觉得这种木头做的东西不能说明什么,我用木刀木棍你用木盾当然占便宜,但是在接下来的演示过程中,这些人很快闭上嘴巴,钉头锤和单手战斧的强大破坏力让他们惊讶,破坏力到也就罢了,可是刀盾兵和斧盾兵都擅长砍掉长柄的枪杆进而近身劈砍,对于足轻来说这几乎是无解的。 还有藤木盾这种很讨厌的东西,足轻们根本拿这种盾牌没有办法,无论枪足轻们多么老练,这些马迴武士总能找到长柄进攻的间隙,甚至许多马迴武士频繁的使用格挡突击的技巧,一旦让他们近身攻击就会演变成为一面倒的屠杀。 藤木盾是吉良义时新兵种建设中的重要部分,它是用整块硬木制成,再用藤条反复缠绕盾牌包裹,最后经过反复涂抹桐油暴晒的过程,最后制成一块藤木盾,盾长近一米,重十二斤,可以轻易护住上身躯干,当然被足轻们反感,比起不宜携带的竹束和步盾这种薄薄的木板,显然这种藤木盾更加强力,也更加实用。 但是新的为题又出现,三间枪因为太长既不好攻击也无法持用盾牌,原本三间长的枪柄正是防御最佳的手段,但被盾兵突破后反而成为最大的累赘,最后三河、近江两备非常默契的放弃掉笨重的三间枪,统一改用新武器。 在使用什么武器时出现了新的分歧,大部分三河备选择使用枪盾,他们从小训练就是如何使用枪,这个一间半长的新式长枪恰好对他们的胃口,配上盾牌以后只需要加强下肢的防御,就可以把自身防御提高到堪比高级武士穿戴当世具足的防御程度。 近江备以及少部分三河备也被另外三种武器所震慑住,而且比武士刀弧度更大的弯刀在实验时似乎也有不错的攻击力,但几乎所有人都不怎么看好他,夹钢刀造价太高而且战阵上很容易卷刃,反而不是最佳选择。 而且与武士刀的作用重合,最多只能作为服务器使用,反而是最不被看好的一种搭配,原本有些想用这种搭配的家伙被同伴一劝也立刻放弃尝试。 另外两种武器搭配引起争议,到底是用战斧还是钉头锤一直争论不休,战斧虽然缺乏破甲力但是却可以很轻松的突破枪阵,而钉头锤看起来只有在与骑马武士、旗本武士作战时才能体现战斗力,所以几乎所有人都选择战斧。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他们的选择和本家的意料不一样?”看到这个出乎意料的结果,吉良义时觉得无法理解。 他一直以为拿出这四种搭配就能震住所有人,不敢说虎躯一震纳头就拜,起码也得欣喜若狂欢呼才对,但是很显然这些老练的常备足轻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油子,一眼就看出刀盾的实用性远不如想象的到,尤其是在武士刀在切割铠甲容易卷刃,劈砍披甲敌军时,刀刃很容嵌入铠甲拔不出来等问题无法解决的今天。 名刀到是可以轻易切开铠甲,但这种刀也就只有吉良义时这种大名,或者中条时秀这种剑豪才能装备的起,普通武士用差一些的太刀又无法避免刀刃嵌入,铠甲拔不出来的尴尬问题,武士刀都无法解决的难题,这种廉价弯刀当然也无法解决,所以它被第一个放弃掉。 钉头锤的失败让吉良义时多少受到一些打击,他们给出的理由也很现实,日本基本都是轻甲单位,根本没有多少需要破甲的中甲、重甲单位,除骑马武士、马迴武士之外大多都是竹木结构的轻甲,用锋刃厚实的战斧就可以做到,钉头锤的锤柄太短,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好用,钉头锤也就有些多余。 既然有人说钉头锤太短,那么他就又命设计新式钉头锤杖,这把武器有一个长达1.2米的硬木做长柄,上面装着一个铸铁的钉刺锤头,另一边是尖锐的锥子作为破甲用,整把武器不过十斤重,完全没有传说中战锤的巨大重量,相反还特别轻盈小巧,有这一长一短两种钉头锤系列, 无奈之下吉良义时只好把弯刀和钉头锤收起来,并把钉头锤和弯刀分别编为足轻的副武器,虽然只成功一半而未能尽全功,但这次的军事装备改革还是起到重要作用,他还顺便改进马迴武士的武器,以前的骑兵短枪被加长成骑兵长枪,同时配备弯刀、重藤弓以及根据个人喜好决定其他副武器。 新式武器发放下去,其中骑马武士队被编为骑备,跟随马迴武士拿着新武器开始训练,他们的新式训练科目是从最基础的马上劈砍稻草人开始,以三十骑为一个小组,同时突击劈砍树立在一条长长驰道上的几百个稻草人,熟练掌握劈砍稻草人的技巧只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当然他们距离马木留克策马疾驰时劈中悬挂在空中的一颗蜜枣的程度还差的很远,但这个成绩已经让吉良义时感到惊喜不已,接着他又命令提高训练难度,将驰道上的稻草人数量增加数倍,同时在驰道上每隔15米设立一个木桩,两个木桩之间的左右两侧各有一排稻草人,训练的要求,是让他们左右饶桩顺势劈砍沿路的稻草人。 这是训练他们控马技术和枪术、刀术的水平,要求很高的协调性和熟练的马上技艺,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这给他们带来不小的麻烦。 —— ps:许多人觉得这太夸张了吧!这么玩下去直接装备一万人不是横行无阻了吗?其实不是,日本缺铁严重,这种装备不是谁都玩的起的。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是,没有吉良家的军事体制,就靠那一群家臣国人纠集起来的军役制根本玩不了这个,更不要说这种装备需要极高的训练度、纪律性才玩的转。 吉良家才多少精锐?满打满算也就那么点,真要是大规模装备,经济肯定吃不消(战场上装备损毁率很高),也没那么多精锐来装备。 要知道一身精良的装备给马木留克用的结果,完全不是给一个只经历二十几天粗劣军事训练的农夫所能比的。 给马木留克就是杀戮机器,给农夫的结果很可能是这个倒霉的家伙因为盔甲过重,而在逃跑时被敌军追上来杀死。 第166章平衡之道 不提这些家伙在训练中遇到的困难,吉良义时又开始着手对马上用具进行改革,在日本战国时代已经出现类似马铠的武具,也就是战马身上的披甲,马缰绳和辔头早就已经存在,不知道为什么马具就如此落后,就连马镫都没有只用一个皮革做成兜子,然后脚伸到兜子里,这还是贵族享受的待遇,普通人就布做简易马镫。 马鞍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它,除吉良义时自己的马鞍是特制的之外,其他人还是用一块毡子或者麻布叠起来放在屁股下面,那屁股绝对被磨的惨不忍睹,也难为这些家伙了,一个个苦逼脸啃着腌萝卜和饭团竟然还能承受这种变态的痛苦。 首先他先把马鞍改成高桥马鞍,一个木制支架上面裹着兽皮,内力填充一些磨碎的干草和羽毛之类的东西,然后在马鞍两边各悬挂一个马镫,在革新的马上用具的过程中,他才注意到日本根本不知道马蹄铁为何物。 这简直是奇葩中的奇葩,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很伤马吗!也难怪日本人不重视骑兵建设,本来马匹就少适合做军马的更少,再不重视工具革新,骑兵养起来又费钱费时,还不如简单的骑马武士上马移动,下马作战做方便。 既然知道这个情况,他还得命铁匠给所有军马打上马掌,好在明国铁匠最擅长打马掌,近江的铁匠跟着他忙前忙后的打了一个月的马掌,才把吉良家配下的所有马匹全部钉上马掌,包括那些准备贩卖的马匹。 马蹄铁这种东西在武士眼里真的很神奇,尤其看着掌钉打入马蹄里的时候,马迴武士们一个个面部抽搐,好像那不是给马打马掌,而是给他们打马掌一样,好在这些军马都很淡定,打上马掌以后也没有不适的样子,这些家伙只能把疑问咽进肚子里。 由这个马上用具启发,吉良义时发觉自己又找到一门新生意,于是琵琶屋也开始经营马上用具多件套,做工精致用料考究,同时还接受钉马掌的业务,琵琶屋的生意越来越好,逐渐侵犯许多经营性质相似的商屋。 最近琵琶屋也惹出不少官司,三地的商人状告琵琶屋侵犯权益的事件时有发生,堺町的总店吃的亏相对较多,打赢的官司要少一些,堺町的纳屋众很会把握分寸,属于吉良家独占的生意一缕判琵琶屋胜诉,不属于独占的生意多半会输掉,京都有幕府的影响到多半是琵琶屋打赢官司,坂本已经没人敢和琵琶屋竞争,总体经营状况良好。 在他忙着处理马上用具和琵琶屋的事物时,山本时幸却在苦恼,他对家督整天钻进钱眼里的行为很头疼,一些三河出身的高级武士有些不满意,整天不是接见细川藤孝、松井友闲等奉行众,就是忙着处理坂本的各种事物,而且还要修行枪术,几乎把一天的时间挤的满满的。 每月三次的评定会上,全是奉行众在谈各类政务,这些三河大老粗又插不上嘴,久而久之总会有些怨言滋生,现在的情况还好但长此以往肯定会产生矛盾,这也是山本时幸感到头疼的原因。 于是在四月底的某一天下午训练结束后,吉良义时气喘吁吁的放下手中的木枪,刚要乘马返回坂本城,就被山本时幸给拦住去路,“馆主大人!我想和您谈谈!” 吉良义时有些惊讶的看着一脸严肃的山本时幸,笑着说:“师匠要找本家谈话?可以啊!在这里谈还是回去谈?” “馆主大人!您贵为幕府公方亲点的上総足利家家督,应该勤于政务,重视农事,关心武士,或是经略国人,加强羁绊,您有许多事情要做,但商事恰恰不是最急需做的!” “唔!原来如此啊!师匠的意思本家明白了!”吉良义时点点头就要走过去,却又被他拦住。 “不!馆主大人!我还有话要说!您信重奉行众老臣没有二话,诸位奉行众恪守忠谨是有目共睹的,但您的根基还是三河的武家们,他们才是您在畿内大业的最大支持者,这些人或许没有聪慧的头脑和出色的才干,但他们对您的忠诚以及忠谨也是绝无问题的!如果过分倚重奉行众而忽略三河众的态度,会让许多人感到困惑和担忧的!”山本勘助字字恳切,让吉良义时也不禁动容。 “师匠的考虑确实有道理……但是本家缺少内政人才啊!在此之前不是只有师匠、忠家、时正三人勉强支撑我吉良家的政务吗?现在有了几位聪慧能干,同时又恭谨忠诚,遵守法度的优秀奉行,不倚重岂不是很没有道理吗?” 山本时幸越听他的话,脸上的忧色越发浓重,最后不禁叹气道:“话虽然如此,但老臣还是希望馆主大人能在其中把握一个合适的度量,中庸之道在于平衡!” “噢!这不就是帝王权术吗?明白啦!原来我也可以玩这么高端洋气上档次的东西啊!”吉良义时一拍脑袋想起这茬,不提平衡他可是怎么也不会想起贯穿中国历史的存在。 感激的对山本时幸说道:“要不是师匠的提醒我还不知要多久才能醒悟!我义时在这里要感谢师匠的提醒!” …… 在忙着练兵和修炼枪术的同时,吉良义时也在忙着其他事情,四月中旬,他以足利家一门众的身份参加足利义晴第二回年忌供养,不知不觉这位大御所已经故去一年,这一年里京畿和这天下风起云涌,足利幕府骤然兴起让所有人惊讶,如果大御所泉下有知一定也能欣慰吧。 自从三月底明国金匠来到坂本,苏我平兵卫就凭借老相识的关系接近他,只用半个月就把翻砂法给套出来,当他把这一消息报告给他的时候,吉良义时当即决定行动,他首先命令细川藤孝传令堺町建立钱屋、三合屋,整个堺町对钱屋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在又和吉良家有很深联系的两家屋号联合在一起,其意不言自明。 钱屋与三合屋在堺町的选址早已做好,甚至前期工作都已经做好,只要把人员货币运过去,建立制度体系和警卫系统即可,不过七天的时间两家商号挨在琵琶屋旁边陆续开张,钱屋与三合屋的收益在随后的半个月里飞速增长,由此确立吉良家商屋在堺町的地位。 吉良义时亲自去铜屋视察母钱翻砂法第一次使用,听着苏我平兵卫的讲解大致知道工艺的流程。 第167章翻砂与检地 第一步制作钱模,要将一块铜块由人工雕刻成最初的雕母,还要锉掉雕母的毛边保证字迹清晰美观,然后再用雕母先翻制若干个母钱,并用母钱来充当铸钱的钱模,这一步的步骤其实下面的步骤一样。 第二步制作范型,准备好木框固定住,再朝木框中填充优质砂土并压实,然后放置母钱压出准确的轮廓,再将另一个填实砂土的木框叠放在其上,用于翻制面范和背范,然后带钱范凝固后取出母钱,并制作浇口、直浇道、分浇道。 第三步浇铸钱币,将熔化的铜液用坩埚盛起对准浇铸口进行浇铸,冷却后开范取钱,再进行清理、修整、打磨,钱币的铸造就此完成,由于砂型不再需要缓慢阴干和焙烘,所以铸造的速度非常快。 然后他又有些为难了,到哪去找雕工,用刻刀一点点雕出来,钱币要非常圆方孔要标准不能有丝毫变形和偏移,而且最要命的是母钱比翻砂出来的铜钱要大一圈,雕母又比母钱大一圈,这个大如何把握,可不是拿着一枚小平钱对着雕刻就行的。 正在他苦恼的时候转头一看,苏我平兵卫等着大眼指着自己:“用我啊,我就可以啊!” “你确定?”吉良义时狐疑的望着苏我平兵卫,看他其貌不扬的样子难道真的有这本事吗? “确定!”苏我平兵卫狠狠的点头,吉良义时想想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点头把这事交给苏我平兵卫来办。 四月二十日,内藤正成短暂的修习日置流弓术结束而回,吉良义时招来他询问修行情况,内藤正成颇带感触的说道:“日置流弓术博大精深,臣下这几个月日夜修炼对弓术的理解又增进一步,但是此弓术与臣下的弓术路数略不契合,臣下只是取其长补其短,学习不会的加强学会的,感觉该学的都学会就回来了。” “噢,六角家没留难你吧?”对于自己麾下的猛将,吉良义时还是颇为在意的。 “没有!”内藤正成感激的鞠下一躬,毫不犹豫的说道:“不过吉田重政殿下几次试探说服臣下加入六角家,都被臣下拒绝了。” “拒绝了吗?做的好!”吉良义时大笑道:“我吉良家首席弓大将,一箭射死十河一存的当世名将,怎么可能去六角家!正成忠勇果敢,重义守节!真乃我三河武士之表率!时长!告诉藤孝,从今日起正成的年俸加一百贯!” “谢馆主大人恩典!”这个沉默寡言的大将感激涕零,一个劲感谢吉良义时的恩典,吉良义时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好干,你的年纪也老大不小的,我看朽木晴纲还有个妹妹不错,比你小三岁年龄也合适,你们俩就结缘吧!” 四月底的评定会上,在例行讨论当前的领内经济情况后,吉良义时宣布新的命令:“首先,本家决定将坂本城下町向北扩张,北方的坚田也有良港,而且距离坂本也不远,将坚田与坂本联成一体是本家下一阶段的发展方向!其次,本家要对两郡进行检地,同时进行人口普查,以此确立各家税赋及军役负担!” “检地!”评定间内一片哗然,三河武士无动于衷甚至略带幸灾乐祸的眼神打量这些同僚,滋贺、高岛两郡的国人名义上团结在吉良家的配下,吉良家的奉行也频繁下乡征税,但这些国人只是敬畏于吉良家的强大和吉良义时神鬼莫测的手腕,让他们完全放弃自治乖顺的臣服还是很困难的。 “馆主大人以前从没提过要检地,怎么……现在又要检地了?”有国人忍不住问道:“我们可是毫无准备啊!”他身旁不少国人跟着点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滋贺、高岛二郡是吉良家所领,我吉良家又不贪你一分土地,只是检地确立税赋及军役负担,馆主大人行使国司权力,这难道还要大惊小怪吗?”一色直高作为骑马大将第一跳出来,秉承其兄的性格脾气,一旦火气上来就像炸药桶一碰就炸。 另一名近江国人不忿的站起来反诘道:“一色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我等可什么也没说,您说这么多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们自己明白!”设乐贞通当选骑马大将,身为一色直高的同僚,自然要站起来帮忙。 “肃静!”山本勘助叩击桌面,提醒道:“评定之时,严禁喧哗!” 吉良义时拿着标志性的蝙蝠扇不停的扇啊扇,脸上看不到丝毫不悦的表情,直到几名闹事的国人坐回座位场面陷入短暂的沉默,笑着说道:“说完啦?没说完本家可以继续等,大家也都可以等你们说,有什么牢骚不满全倒出来,本家在这接着。” “……”这下近江国人也不敢再说话,大家相互对视一眼都有些缩手缩脚,他们可是见识过吉良义时的手段,无论是战场上操控人心激励士气的手段,还是背地里神不知鬼不觉解决盘踞在坂本港上百年的座商集团,各种离奇的传闻让人毛骨悚然。 如果算上之前不声不响拿下两郡领地的手段,高岛越中守和他弟弟离奇的死去,他们眼中的吉良义时已经完全变成一个难以想象的可怕领主,许多传闻里都离不开吉良义时一脸标志性的微笑,甚至有人私下传出“不怕三筑发怒,就怕坂本微笑”的传闻,知情者觉得这个传闻有失真实,但武家就爱这种传言。 吉良义时将蝙蝠扇一合,笑眯眯说道:“没有要说的?那么检地令就这么定下了!本家任命三井虎高为检地奉行,大河内国纲为副役,对两郡展开检地,汝等须配合检地不得有误!” “是!”两边八十余人同时俯身应诺。 检地是一个复杂的工程,首先要制定检地账,记录当地的石高,土地贫富程度,然后重新制定新的税赋,因为土地是有土地肥力差别的,中世的日本农民还不懂得施肥的作用,所以每耕作几年土地的肥力耗尽就必须要休耕,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越种越贫瘠,总之就是懵懵懂懂的去种地,懵懵懂懂的缴纳供赋。 吉良义时打算改变这个现象,所以他要检地,先了解每一块土地的肥力情况,然后统筹策划种植分布,不在执行以大米为主,杂粮为辅的传统农业制度,当然豪族们可能不理解,认为检地就是为了增加税赋,增加军役、普请役的负担。 此时正好处于秋收前的几个月并非农忙时期,吉良义时就打算先派人进行宣传,先争取把豪族的工作做通,即税赋与军役会根据地力贫富程度、以及人口总量、年龄层次分布来决定负担,他不打算用粗暴野蛮的石高决定一切。 中世的日本农民很苦,他感觉比中国的农民还苦,每年的收获六成要缴纳年供,剩下四成里还要应付各种人头税、房屋税,领主摊派的出征税,以及各种普请役,军役,有时年景不好,或者一个骄奢淫逸的领主那就倒大霉了,很容易就闹一揆,甚至那些小豪族,地侍也会跟着造反。 细川藤孝带着他的命令执行新的扩町计划,但前期的准备还没做完,就在坚田遇到困难,当地有一群名为坚田众抵制吉良家的行动,这让吉良义时很是挠头,这是一群琵琶湖本土的惣村集团,他们既充当水上交通运输又有一伙水军力量,虽然船只不多却十分麻烦,这种地头蛇的性质特殊,惹急他们搞不好会闹出一揆。 他们是从属于吉良家辖下的自治水军力量,在之前吉良义时没功夫管他们到也相安无事,但是可能是看到淀川众的加入使得吉良水军迅速膨胀,外加吉良家出台检地令的不利消息,细川藤孝又明确要把坂本城下町向坚田扩张,逐步收回坚田众对琵琶湖上交通运输的独占权力已经很明显,这些地头蛇一下炸毛扬言要投靠琵琶湖对岸的浅井家。 —— ps:感谢木曾义仲1、幸诚、baby↗木子、河间砂砾、andy-zfh、莊梁、酃者的打赏!乌梅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第168章坚田众之忧 说到浅井家确实是个麻烦,这家子是琵琶湖对岸浅井郡的第一大豪族,浅井亮政在大永元年发动叛乱,两年后把自己的主君京极高清、京极高峯父子俩放逐出去自立为主,接着为应对六角家的进攻,又在两年后与朝仓结盟对抗六角定赖,后来在天文三年与主君京极高峯和睦,并把他迎回了小谷城,等于实际掌握了北近江三郡。 而且这家子所掌握的浅井郡、伊香郡、坂田郡里有两个是靠近高岛郡,浅井郡竟然跨湖有一部分紧贴到高岛郡,搞的吉良义时想狠狠打规划分郡的人一顿,就连不没有接壤的滋贺郡也只和浅井郡一湖之隔,这怎么能让吉良义时感到安心。 不过还好,就如中院家那次谈话里说的一样,浅井家现任当主浅井久政是个暗愚之辈,先是犯蠢和流放的主家京极高延、京极高吉兄弟和解,接着没多久又和这两兄弟对立,而六角定赖时期的六角家权威不断扩大,让浅井久政倒向六角定赖成为外样。 吉良义时到不怕坚田众倒向浅井家,那样他才有理由出动水军剿灭这群地头蛇,他怕的是坚田众煽动下面的惣村一揆,他们在水路陆路这一闹那些行商敢来往坂本城才有鬼,为了大好的经济局面不被破坏,也为了维护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声誉。 “不行!我得让保长调查一下这坚田众的情况!”吉良义时叫来服部小四郎,问道:“告诉你父亲!本家要他调查坚田众的资料。” “家父在见识三好家的动向……” “等等,你父亲亲自去执行任务?你们服部党其他人呢?”吉良义时皱眉道。 服部小四郎低声说道:“他们负责京都、堺町、关东、三河……所以现在到处缺人手,家父只能亲自出动。” “这样啊!”吉良义时思考片刻,对殿外招呼道:“正清!你派出诘众的人员接替你兄长的事物,本家另有任务安排他去做!你亲自跑一趟,搜集坚田众的资料。” “是!”服部正清在殿外传来一声恢复又陷入平静,吉良义时又对服部小四郎说道:“等你父亲回来,就告诉他本家需要他回伊贺一趟,他不是还保留伊贺国人十二人众的名份吗?告诉他,想办法把百地,藤林两家的人拉过来。” 第二天坚田众的资料就摆在他的案头,他一看才发觉这个坚田众还真是够麻烦,它根本不是单纯的惣村自治集团,而是农民、商人、税贼、渔民、船头,在信仰上又以天台宗信众及一向宗信众共同组成这个农业、商业、渔业、运输业的大杂烩集团。 他们依托坚田港形成合会众,同时周围的惣村又是半耕半渔的性质,许多农民既是渔民又是水贼,甚至还兼职船头,内部通过复杂选举制度维系这个自治体的稳定运行,座商的身上都有很浓厚的天台宗或一向宗色彩,有着水贼的保护可以完全无视吉良家的行政法令,乐市令也管不到他们。 一百年前曾经发生过天台宗的延历寺与大谷本願寺之间的争斗,本愿寺莲如因为大谷本願寺被烧毁,自己又被延历寺指为佛敌而逃到了堅田,并在这里发展起了一支名为坚田门徒的一向宗信众组织。 随后这群一向宗势力的主要据点就是盘踞在坚田的本福寺,几十年前在本福寺五代目住持明宗的发展下,坚田门徒的势力大肆扩张,并逐步出现脱离山科本愿寺指挥的苗头,这让本愿寺実如感到很大的压力,其中被认定本福寺为首的近江寺院是不尊本愿寺教谕的罪魁祸首。 因为当时掌权的是本愿寺実如的外祖父莲淳,他一直致力于加强一向宗内部的中央集权化管理,把那些不听话的一向宗寺院逐步清理掉,所以就捏造了证据想把本福寺给革除教籍,这也是坚田本福寺第一次破门,这次破门没坚持多久就因为被揭穿了阴谋而允许复归。 但是本福寺不知悔改的继续参与到本愿寺的内部争斗之中,在“大小一揆”中再次站到山科本愿寺的对立面,事后随着本福寺所支持的小一揆失败而陷入沉寂,当时莲淳正忙着收拾加贺的一揆众,没功夫处理本福寺才让他们逃过一劫。 但本福寺明宗并没有就此把守,他又把“大坂一乱”败给本愿寺実如的弟弟実賢给迎接过来,随后実賢就按照一門寺院的格式给本福寺,并将本福寺改名为称徳寺,这让坚田门徒着实过上几年好日子,没过多久年仅三十四岁的実賢病死,其子只有五岁的実誓继承本福寺住持,又改名慈敬寺。 大永七年,腾出手来的莲淳再次出手,本愿寺再次将本福寺打成叛逆,不但将他们再度破门,还把寺内财产全部没收,拆毁本福寺伽蓝,并驱散威名一方的坚田门徒,当然这也被看作是莲淳对本福寺表里比兴行为的报复。 随后本福寺明宗就带着年幼的実誓以及一干僧人蛰居废弃的本福寺内,期望哪一天本愿寺能收回破门令,这种无家可归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几年后的天文元年,山科本愿寺因为法华一揆而被烧讨事件而被驱逐出京都心腹,有火没处发的莲淳又想起那个倒霉的本福寺。 石山本愿寺指责本福寺没有在烧讨事件中作出应有的救援而发出第三次破门令,革除坚田所有在籍僧人的教籍,同时再次严令取缔坚田门徒,但实际上当时本福寺已经因为两次破门令而实际废寺,根本就没有僧侣也没有门徒的废寺哪有什么人去救援呢。 而且发出第三次破门令的莲淳,是当时烧讨事件中最先逃跑的人,因此这事也被看作是莲淳颠倒是非,栽赃陷害的伎俩,也是他个人对本福寺的最后一次报复,这次报复的后果是很可怕的,影响也是十分巨大的。 本就因为大永七年的第二次破门令而废寺的本福寺,早就没有什么僧侣、门徒,财产也被没收一空的本福寺进一步遭到打击,这次本愿寺来的僧众很干脆的捣毁所有梁柱,连一堵完整的墙都不留给他们,本福寺明宗也被关在垒砌的牢笼里进行迫害,最后致使这位本福寺明宗在天文九年被活活饿死,享年七十二岁。 —— ps:关于翻砂铸钱术,大家可能不理解,其实江户时代德川幕府也学会这技术了,以宽永通宝为首的“轻钱”曾经大量出现在江南地区,鞑朝乾隆时期曾经彻查过此事,后来发现是日本的“轻钱”就全部禁止流通了。 同样的东南亚也有许多国家陆续铸造过品质不一的“轻钱”,这些工艺里也就德川家还凑合,但这家偷工减料严重,所以比起吉良家的还是差许多。 第169章大津的危机 现在坚田的一向宗信众失去了本福寺的庇护,又接连遭受来自本愿寺的残酷迫害,此时已经成为一盘散沙无力复起,而且延历寺一向很忌讳一向宗的信众,尤其是靠近比睿山的山门附近的一向宗信众更是憎恨无比,自从明宗老僧人饿死之后,比睿山的僧兵就时常下山打击一向宗信众的私下传教行动,甚至还打死过不少人。 对于坚田一向宗信众的上诉问题,石山本愿寺的现任法主证如选择了不闻不问,反正是一群站错队伍的人现在又彻底废寺,何必为了这群人和天台宗这种庞然大物去做对,因此本愿寺上下很默契的放弃了他们。 但坚田一向宗信众很顽强的生存下来,坚田门徒不允许他们就改头换面,融入坚田当地的农民、渔民、商人中,这一变化让这群人变的更加隐蔽和难对付,当然坚田众内部天台宗与一向宗的对立情绪也十分尖锐,相对来说一向宗信众的势力要强一些,但天台宗信众背后近在咫尺的比叡山,所以也不怕他们。 吉良义时在充分了解这一情形,觉得还是要在信仰上下文章,他立刻写信将美浓崇福寺的住持快川绍喜把他请过来,并命令蜷川亲长带着穴太众,在原本福寺的原址上重新建造一座新寺并命名为妙云寺,因为本福寺的原址虽然被拆毁许多,伽蓝也被破坏掉,但是那毕竟也是近江琵琶湖一代有名的大寺,前后经营了上百年的基础使得寺院非常宏大。 即使被拆毁了许多建筑,但是根基并没有受到损失,所以重建起来也省时省力,为此吉良义时还向坚田众发出普请役要求,这一次是重建佛寺所以普请参与的人非常多,仅仅是坚田一带就有六千多人主动参与普请劳动,因为近江不缺石头,木材,所以此次重建新寺预计只需要花费两千贯文,剩下的伽蓝建造只需要慢慢建造即可。 快川绍喜收到信件以后就立刻带着崇福寺的一批僧人前往近江,原来这位老禅僧早就对崇福寺内无休止的争权夺利产生厌倦,如果没有吉良义时写信,快川绍喜也会离开崇福寺去外修行,这次吉良义时写来的信件恰好符合他的新意,一座完全没有前任住持干扰的新寺,实在是再好不过。 所以他立刻带着自己在崇福寺内的教团赶到坚田,经过实地考察后对这座新寺的地理位置和规模都十分满意,在听说了坚田众里混乱的信仰结构后,便立刻投入了轰轰烈烈的布教活动中,在重建新寺的三个月里,每日风餐露宿坚持依靠化缘在坚田传教,因为高僧的名望和博学的知识立刻就赢得了所有人的尊敬。 在吉良义时正忙着软化坚田众抵抗意志的时候,一向安稳的滋贺郡也闹出事端,在滋贺郡内检地时受到外力阻挠,这股外力的来源就是六角家的重臣山冈景之,此君在此之前一直在做滋贺、栗太两郡郡代,但是自从吉良义时崛起夺走他掌管的滋贺郡之后,此君就很不满意。 山冈景之能一直安稳一年多没动弹也是想看吉良家的笑话,但随着吉良家在战场和上场接连创造奇迹,不但让他感到惊慌失措,就连他的主家六角义贤也对此束手无策。 不甘心就这么失去对滋贺郡影响力的此君,就借着吉良家检地的机会利用自己在滋贺的领地开始闹事,说吉良义时准备摊派更繁重的军役,还要涨税赋压榨领民,总之就把吉良义时塑造成一个周扒皮,他这一招虽然拙劣,但还真有些一些不明真相的农民被他煽动起来,滋贺似乎有闹一揆的迹象。 郡内一点风吹草动就被吉良义时立刻洞察道,凭借这一年多来布置的眼线监控,山冈景之的小动作立刻无所遁形,但吉良义时却拿这家伙没办法,一来他躲在栗太郡遥控抓不到现形,再者此人是六角家的重臣,吉良家也不宜翻脸抓人。 山冈景之似乎笃定吉良家不能拿他怎样,在郡内煽风点火散步谣言各种下作手段都使出来真是百无禁忌,他这么猖狂的行动立刻激起吉良家上下的愤怒,当然高岛郡有多少人看热闹谁也不好说,吉良家还在努力驯服顽固的坚田众,妙云寺刚动工没多久,此时如果闹出什么事端大乱他的计划可就麻烦。 山冈景之在滋贺郡有九个乡两万石土地,全部集中大津地方,也就是琵琶湖与宇治川相连的膏腴地带,吉良义时早就对这个部参加评定会,也对吉良义时的军役发布不闻不问的家伙感到厌恶,吉良义时容许他这么猖狂可不代表拿他毫无办法。 在他连续煽动闹事的第五天,吉良家派出奉行官赶往大去闹一揆的地方发布政令,告诉闹事的村民有人图谋不轨散步吉良家的谣言,是向让吉良家陷入内乱让大家的好日子过到头,吉良家从没有说过要加税赋,加派军役也不是针对农民,而是某些逃脱军役的领主,他们是担心吉良家危急他们的地位完全是出于私心。 事情一讲开再抓几个制造谣言的人当场讯问,问他们的消息从哪来的,吉良家什么时候发布命令要对农民、町民加税,什么时候要加担军役,把几个家伙问的哑口无言,谎言当场被戳破,农民们才知道自己被人愚弄。 接着就有人站出来说吉良殿下是个好人,大家承蒙吉良殿下的照顾这一年过的越来越好,吉良殿下怎么会害大家呢?大家不要听信谣言,先看吉良殿下怎么说再去闹一揆,要小心咱们之中有人使坏破坏大家的好日子。 于是刚才还要闹一揆的农民开始迟疑,他们也不知道到底该信哪边的话,一边是自己的领主一边又是国主,但许多人都觉得吉良义时确实人不错,起码发赏钱特别爽快,而且战死的人都给了一笔赔偿,即使人死了有功的照样一文不缺,而且还允许兄终弟及,子承父业继承战死父兄的功绩,在战场上立功的人当年年供可以减免一部分,这个可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啊。 在一揆军迟疑的时候,吉良义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派来几批奉行进入各乡进行宣传教育,细川藤孝亲自来到大津对这里的农民和町民介绍:“首先要知道检地是做什么,不是摊派军费,吉良殿下虽然比不上京都里的公方殿下富有,但是也不缺他们这点税赋!” 第170章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因为农民固执的认为公方殿下是全天下最富有的人,很快就接受这种看起来很荒谬的理论,可还是有人迟疑道:“那为什么还要检地?检地才会误会吉良殿下,不检地我们也不会被煽动起来啊!” “这么说不对!”细川藤孝语气坚决的否定道:“制定检地计划是为了统计各乡的土地肥力情况,肥力就是土地的地力,土地越种越贫瘠需要休耕一整年就是消耗了地力,吉良殿下怜悯大家种田不易,要缴纳年供,还要负担军役,普请役,所以决定每年进行一次检地,然后适当调整税赋。” “坂本殿下有他的考虑,但他始终是站在大家的立场上,无情的压榨不是我等武家所为,这一点请诸位放心!”检地奉行三井虎高咳嗽两声,声音嘶哑着说道:“另外滋贺,高岛两郡的军役,普请役将改为考虑地力贫富,人口多寡和壮丁多少决定军役负担,以后绝对不会让大家白出阵,即使跟着吉良家出阵也是当兵吃粮拿赏钱,难道诸位还怕坂本殿下会骗大家么?” 这几ri三井虎高的压力很大,身为检地奉行他肩负着巨大的压力,同时他家所在的三井乡也在大津附近,这里闹事的农民有许多都是居住几十年的乡里乡亲,这五天时间,在大津只闹事没起一揆也与他拼命做工作有关系,大津町的町民们相对克制,他们中还能多人都和坂本町有联系,自然知道这次的一揆煽动有问题,农民则相对盲目,让三井虎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按住。 农民们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很快放弃对抗,他们本就是听信谣言才从四处聚集起来,现在谣言被戳破就当然要回乡,闹这几天也不知道田里的庄稼如何,当聚集的农民逐渐散去之后,吉良义时开始第二波进攻。 在大津町内的舆论引导下,开始有人站出来揭发是谁传出的谣言,又是谁煽动大家闹一揆,结果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这都是山冈家的家臣在指使,渐渐的矛头对准在栗太郡内的山冈景之,这片领地就是山冈景之的地盘,他的家臣又主导一揆煽动,说他没有指使谁会相信呢。 山冈景之还没决定怎么回应质疑的时候,在滋贺大津的山冈家家臣再也坐不住,明明大家都听招呼闹一揆,怎么这一眨眼又转过来敌视他们,接着又有一种说法,山冈家是六角家的家臣属于公方殿下的陪臣,一直眼红幕府直臣吉良殿下的土地,因为他家几代人当滋贺郡代都毫无建树,所以山冈家嫉妒,他们想借着大家的手推翻吉良殿下,然后再由他担任滋贺郡代。 在这滋贺郡到底谁的声音更大,是一群不受信任的山冈家家臣还是伸手爱戴的吉良家,再说这种说法有鼻子有眼,又有刚发生的一揆煽动做移居变的十分可靠,就算山冈景之也无法辩驳,他确实在嫉妒也确实想取代吉良义时,他作为滋贺郡领主曾经连续多次拒绝吉良义时的邀请和征召,不愿意和他谈滋贺郡的政务,摆出一副六角家重臣的模样招人厌。 这么一来煽动一揆的山冈家陷入被动,愤怒的平民找到山冈家的家臣要讨个说法,双方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山冈家的家臣或许是这一年多憋了太多火气,双方从语言冲突上升到肢体碰撞,山冈家的武士身强力壮个个武艺超群,当然这些平民也不是善类,其中还有一些人也是常年出阵的足轻出身,双方一群殴山冈家的武士立刻吃了人数劣势的亏。 他们那几十个人哪里几百个如狼似虎的平民的对手,山冈家的武士被迫撤退到城内的屋敷缠斗,想凭借狭小的地形限制平民一方的人数优势,但他们的小算盘很快失效,没多久就有不少武士被打倒在地,然后人群一乱起来硬是把人给活活踩死,山冈家的武士一下急眼了,抽出刀子一通乱砍,人头骨碌碌滚下来,硬生生把平民给砍杀的节节败退。 平民被砍死几十人后不得不撤离,后面的事情就越闹越大,原本只是群殴乱拳打死老师傅那得看自己命,你这一抽刀子岂不是把自己推上平民的对立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当天急眼的平民迅速结成一揆军蜂起,几乎在一下午的时间聚集两千一揆众扛着竹枪冲进山冈家的城砦。 寡不敌众的山冈家的武士,全部穿成葫芦挂在城外,一揆军还顺手把山冈家的城砦烧掉,看着熊熊烈火冲天而起,愤怒的一揆军怒骂和咆哮声,服部正清渐渐隐没在树林里。 事情闹到这地步虽然喜闻乐见,可身为领主吉良义时也不能总看戏,派人去安抚处理善后事宜,因为山冈家的武士杀人在先,但是杀人烧城是不对的,所以这些一揆军也要受到处罚,处罚的结果就是所有参与一揆的人被他编入吉良家的常备中,以后不许回去种田了。 然后山冈家的武士因为煽动一揆先,又砍杀平民在后而被罚没领地收归吉良家直领,这两千一揆军当天就被招赶来的三河武士稍稍编练拉到坂本进行整编,吉良家的水军也随即登陆大津建立城砦,完全掌握琵琶湖的出口,这一系列变化如迅雷不及掩耳,让山冈景之一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这种明目张胆的偏袒山冈家也不敢怎么着,据说山冈景之当场气背过去,事后山冈家的现任家督山冈景隆来找他了,一上来就表示服从吉良殿的判决,然后表示大家都是公方殿下的家臣,应该同心协力不要发生误会云云。 吉良义时才明白这个山冈家的家督已经成了足利义藤的直臣,而且按照他的说法,他父亲那是年老昏聩,被罚没滋贺领地也是咎由自取,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山冈景隆这么上道的配合他,又是服从判罚又是道歉,还把价值两万石的九个乡土地就当赔礼送给吉良义时,这事就此揭过。 —— ps:我之前是不好写主角有多少领地,因为领地还在增加,到目前为止,吉良家在近江的领地有四万八千石,其中包括高岛郡一万八千石,坂本一万石,大津两万石,滋贺郡的国人不是被收编,就是被撵走。 三河老家的领地有三万两千贯文,因为贯高的计量单位各地都有所不同,也不能一概的兑成石高。 第171章农业调查 随着滋贺的sāo乱结束,吉良家的检地速度陡然提升一个档次,就连高岛郡的国人也立刻老实下来,谁还不长眼提郡司不入就是作死,这些国人可是看的很清楚,六角家的谱代家老山冈景之,这位可是追随六角氏纲、六角定赖、六角义贤三代家督的老臣。 在滋贺、栗太有大量直领的强大武家,就这么一眨眼被剥夺滋贺郡所有领地,他们高岛郡那点小身板扛得住凶残的吉良义时吗?答案的否定的,于是这群国人软的像根面条,别说检地你就是查户口我都让你查,只用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这一切就飞快结束。 得出结果出来,让吉良义时大跌眼镜,两郡总石高竟然达到十二万八千五百石,这么高的石高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也就是说这些年两郡国人的隐田都被翻出来,现在他们的家底已经完全暴露在吉良义时的眼皮子底下。 另外一组数据是调查土地肥力情况,其中下田占两成,中田五成,上田三成,这比他预计的要好一些,这说明近江的土地肥沃事宜种植,这是一件好事,当然还可以做的更好,那就是农家肥料。 日本的农业真是相当落后,一穷二白没有像样的物产,与大明朝的勘合贸易里除了白银、纯铜之外,也就只有硫磺,武士刀,折扇这几样东西,其他的东西要么根本不入大明朝的眼,要么就是根本没有,比如日本在这个时代还只会烧陶器,真正学会烧瓷器还得等到几十年后。 如同日本的马政一塌糊涂相似,日本的农业也是烂的够可以,二毛作洒下良种田地旱了浇点水,雨水多了挖个沟渠排点水,田里草多了除下草,鸟来啄食稻穗就拿着竹竿驱赶,其他的没事干就是喝点粮食吃杂粮挨饿抗到秋收。 既不懂轮作也不懂施肥,哪怕有日本早就引进《齐民要术》这等农业书籍,也只是被文化人当作学术研究用意,至于怎么把知识运用到实践当中……这完全是开玩笑,文化人都是十指不沾阳chun水的贵族,谁去管泥腿子的死活。 于是吉良义时就想到肥料,就他所知的就有厩肥,绿肥,以及最好的用的高温堆肥法,这些肥料从现在开始堆积到秋天种植冬季作物就可以用到,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但是明年的chun季播种前施一次基肥,播种后拔节肥,结穗时再施一遍结穗肥。 可以对改善地力有很大帮助,结合坂本乐市令里提倡的养殖牛马,集中在町内贩卖的政令,可以依靠大量牛马粪作为肥料,根本不用担心缺少肥料的问题。 根据调查坂本与坚田大片山地丘陵是下田集中地区,所谓下田就是粮食产量少,不方便建立水田也不能种植稻米,吉良义时及时调整这些乡的种植方式,所有山地丘陵的旱畑改种小麦、大豆两季作物。 同时发又发现近江特产茶叶也都集中在海拔较高的山地丘陵上,每年的近江山茶都会引来许多茶商来采购,于是吉良义时就让奉行众下到各乡听一下当地的地下人长者的意见,对于适合种茶的山地进行平整,并鼓励他们在chun季开始栽种茶苗。 吉良义时还提出税赋改革令,凡是非产粮地农者课税以物产品相成色折算市价,也就是说奉行众在收税时带着商人一起下乡,在收来的物产由奉行众与当地的地下人长者、商人共同议定价格,由商人当即进行收购,农民也可以派出代表监管收购。 同时茶农的课税以后就定下完全用茶叶作为年供,同时他还要求茶农提供茶叶籽,提供的茶叶籽吉良家将按照普通菜籽的价格支付酬劳,茶农不太明白这是什么原理,反正茶叶籽也不值钱,每年结下的茶叶籽都是丢掉,能换点小钱也不错。 其实茶叶籽是可以榨油的,当然这和专门榨油的山茶不能比,无论口感还是经济价值都差山茶油一截,压榨出来的茶叶籽油很不好吃,因为茶叶籽油根据不同的茶叶种类口感不一样,有的味道发腻有的则发涩,但并不是说这种茶叶籽油就不好,相反茶叶籽油的营养成分甚至还比山茶油略好一些。 首先茶叶籽油是一种很高档的补品,对于气血亏损中气不足的人,可以在煲汤时加入茶叶籽油可以增强免疫、提高抗病力、调理身体,补充气血的作用,或许比起阿胶的效用略显不足,但是温补没有后遗症最适合孕妇与产妇搭配在膳食食补。 另外茶叶籽油还是一种非常好的天然化妆品,抗皱抗衰老,使皮肤润滑有光泽,还对气侯干躁体内上火,嘴唇干冽有很好的效果,外涂内服很快可以消除内火,当然抗动脉硬化,预防心血管疾病,防止骨质酥松之类的老年疾病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不会明白。 他打算收来茶叶籽压榨成茶叶籽油,再添加各种花瓣熬制的香露制成高级精油,无论是贩售堺町、京都的豪商,还是出售给尼德兰,葡萄牙、西班牙人想必都能获得巨大的利润,有这门生意打底,就不愁南蛮商人不来追着他寻求贸易。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是茶叶籽压榨的过程中可以产生大量茶籽饼,他是榨油过程中的茶渣,因为茶叶这种多年生的长寿树木的缘故,无论是茶叶籽油还是压榨出来的茶籽饼都是最好的东西,饼肥里没有比茶籽饼更好的存在。 因为茶树喜欢生长在海拔高的山上,这也恰好符合山上田地缺少活水而无法种植水稻的情况,近江国的水土很好毗邻琵琶湖基本都是中上等的田地,那些下田正好适合种茶树,只可惜新种茶树起码也要五六年以后才能产生经济效益,他也只能未雨绸缪为当地农民找一份产业。 时间飞快的步入五月底,足利义藤发布御教书,向甲贺国人永原越前守重兴,下达近江国野洲郡内知行安堵令,接着六月初,又向内蔵头山科言继在山城国山科乡押领御料所,下达了只有天皇和上皇才能使用的女房御书安堵令,这标志着足利将军家的权力全面复兴,朝中公卿又逐渐偏向幕府。 第172章翻铸永乐钱 在六月中旬苏我平兵卫终于传来利好消息,经过两个多月的雕刻还真被他做出合格的雕母,苏我平兵卫信雕刻雕母一共四枚被送到吉良义时的手里观赏,这些雕母确实要比普通的永乐钱大出好几圈,而且分量也重出许多,字迹清晰造型美观,文字细瘦高挺,字口深峻,笔画刚劲有力,地章光洁,全身无铸造痕迹,就连他都忍不住想要收藏一枚。 这四枚雕母分别是洪武通宝、永乐通宝这两种铜钱各两枚,这两种钱也是市场上流通最广泛也最受欢迎的钱,同时苏我平兵卫告诉他,洪武通宝除了小平钱之外以后还会铸折二、当三,当五,当十等大钱的雕母,永乐通宝只需准备折二钱的大钱雕母即可,每一枚面值的铜钱重量都相对应只有极小的误差。 洪武钱的品相成sè各有不同,但因为是大明朝第二批制式铜钱,同时也是流入ri本最早的一批铜钱而倍受喜爱,永乐钱的特遣是成sè好,造型美观,分量也充足成为这两种钱这么受欢迎的主要原因。 他现在送来的是小平钱的雕母,折二的大钱还在做最后的修饰,洪武钱折二以上的大钱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翻铸,这个速度已经让他很满意,于是高兴的说:“你做的很好!本家赏你永乐钱五百贯!以后好好干!赏赐还会更多!” 苏我平兵卫却没有丝毫欣喜的神sè,似乎在做出什么艰难决断似的,突然大礼拜服下去道:“小人有一事相请,请坂本殿下允许小人出仕吉良家!” “你不想做商人了吗?唔!做武士的诱惑确实不小啊!”吉良义时想想也不错,这种高级人才放出去他也部放心,点点头说道:“好吧!本家同意了!赏你三人扶持米,年俸两百贯做本家的匠作奉行吧!” “可是……”苏我平兵卫迟疑道。 吉良义时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没什么可是,难道你还想拿着太刀上阵砍脑袋立功?别傻了!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你就是工匠里的武士,武士里的工匠,以后你这身本领就教给你的子孙以此传家,明白了没有?” 苏我平兵卫俯身恭敬的说道:“臣下明白!谢馆主大人恩典!” 洪武通宝按照大明朝的铸钱规则小平钱每文重一钱,折二钱重二钱,当三钱重三钱,当五钱重五钱,当十钱重一两,永乐通宝以同样格式,以他目前的规模来说,还无法大规模铸造增加火漆、镟边、金背等新防伪工艺的嘉靖通宝。 盗铸永乐钱其实是从应仁之乱前就开始出现,应仁之乱后开始大规模出现,只不过那些大名手里一没有翻砂铸钱的技术,二没有母钱,更不知道母钱是什么东西,所以盗铸出来的铜钱品相低劣,钱体上有许多坑坑洼洼的“砂眼”,而且钱体晦暗,并且非常轻,让人一眼就能识破。 吉良义时铸造的洪武通宝、永乐通宝就已经不能算盗铸,无论选用的翻砂铸钱法还是雕母的制作都严格按照大明朝的工艺,而且这种钱也只作为ri本本土流通的货币,根本不用担心明国人发现,即便大明朝发现多出这么多洪武通宝、永乐通宝也不会追究。 大明朝早期洪武、永乐朝铸造铜钱作为外贸硬通货获得利润,大明朝内部则流行另一套货币也就是臭名昭著的宝钞,这套方法在大明朝开国那几十年一直都还不错。 到后来因为大明朝廷不懂得回收旧钞保持信用的道理,不停疯狂的印钞导致宝钞的价值一路跳水似的走低,到最后连当厕纸都不稀罕,大明朝廷才不得不终止那套沿用一百多年的传统,开始大规模铸造铜钱作为主要货币。 但大明朝一直都很缺铜,更缺实用的铜钱,而民间有熔化铜钱制作铜器获利的传统,还有些地主豪商干脆熔出纯铜、纯银铸成大球埋在地窖里,这种恶俗的习惯让本来作为货币流通的功用被无限的转化为收藏作用,市场有多少纯铜、白银够他们这么熔铸的,当然是越缺铜,铜价就越贵,越贵的铜价就促使更多人熔铜储藏,成为一个恶xing死循环。 因为缺铜而引发钱荒也抑制了江南手工业资本化发展的速度,压制了明朝的经济发展速度,而ri本恰恰有很多铜,开采和通的出羽国尾去沢矿山到现在已经断断续续开采了八百年,以后还将持续开采四百年。 吉良义时铸造的新钱按照铜四铅六的标准翻铸,比起原版的杂sè洪武通宝自然是好的多,但是比永乐通宝成sè上略有些差别,当然这种差别并不明显也只有吉良家的钱屋能区分两者的细微差别。 吉良义时就通过回收永乐钱回炉熔铸出纯铜,再按照铜4铅6的标准,大量翻铸将成为他重要的收益,这个配比在一百多年后会被某鞑朝的明君用于铸造官方铜钱,新铸的铜钱一贯的重量恰好为七斤四两多一点。 这个标准正好契合ri本通行的尺贯法,尺贯法规定一贯的重量等于七斤五两,已经逼近发型官钱标准,就算流到明朝市面上也不虞担心什么,最多商家诧异这种洪武通宝从没见过,但绝对不会怀疑是吉良家私铸的,他不担心被人戳穿因为采用新工艺的嘉靖通宝,每枚小平钱重一钱二分,一贯钱也不过七斤八两,后来增重到每枚小平钱重一钱二分五,一贯钱八斤重也已经是极限。 纯铅直接从鐚钱里获取,大批量收购jing度略差的粗铜块也能熔出需要的纯铅,有铜有铅就能不停的翻铸铜钱,虽然知道这门生意很赚钱,但是为防泄露吉良义时还不敢招揽近江的人手,因此只能用苏我平兵卫的人速度也上不去。 吉良义时苦思冥想半天,才想到三河国不是盛产老实巴交的农民么,连忙紧急联络三河的大河内信贞,让他从三河国内遴选出一千名农民,不论年龄出身只要求忠厚老实嘴巴严,如果能居家搬迁更好不过。 第173章三河的来人 大河内信贞接到信件后立刻联络吉良义安,两人一商量不就是老实的农民吗?这很好办的!直接到山沟沟里一说他们可以搬到近江国,路费有吉良家承担保证一拉就是一个村子的人,这些农民没见过世面甚至不知道近江在哪,只要给饭吃就是上阵切脑袋都没问题。 所以三河那边根本没费力气就把这事给摆平,随行而来的大河内基高还押解着吉良家的新盐来坂本,吉良义安在年初就来信希望他的领内也挖一些类似的盐池,并承诺绝不会把技术泄露出去。 他这么提吉良义时自然不能拒绝,随后三河的新盐数量增加五成,好在来往西国、九州的商人随着坂本町的名声越来越大也来大宗采购,要不然这盐价肯定会因为供大于求而出现大滑坡。 除了凭借津岛的转运优势贩运三河新盐之外,吉良家又派出最后一批两百多名三河武士,其中就包括幡豆小笠原的摄津守家小笠原安次,安芸守家的小笠原信元,江原丹波守家的江原太郎秀正,高桥出羽守家的政光等人。 大河内基高的解释是,这些人都是家族里失去继承权的一门众,不甘心在三河蹉跎下去,而今川义元在得知吉良义时在京都大显神威的表现后,立刻着手拉拢安抚起三河吉良家,不但给自己女婿吉良义安增封碧海郡五千贯的领地,还大方的把加茂郡的中条家等奉公众划给了吉良家,反正他划过去的都是靠近尾张国同时又不怎么听话的国人,全当作顺水人情送出去。 他没功夫管这两百名三河武士的事,直接叫山本时幸领着他们去坂本城外的军营接受改造训练,看着这些趾高气昂的三河武士一个个昂着脑袋走出去,吉良义时连吐槽的心思都没有,大河内信贞这次超额完成任务,当然他这次超额任务让他很有点哭笑不得。 他把加茂郡深山里的两个村子共计一千八百多名男女老幼全部搬过来,用大河内基高的话来说算上女人骑马有一千四百名劳动力,另外四百个小孩培养几年也能做工,让他放心这些人身世清白来历干净,几百年一直住在山窝窝里,出了打仗出丁无法避免,加茂的领主都不爱来这山窝里抽税。 吉良义时只能把这支拖家带口的队伍接下来,并把这些人一起迁入坂本西北部山谷里的工坊中,这个山坳的出口正好是吉良军的大营,山谷四周全是高山密林,连人马都无法通行,三河的备队只需要每隔几次换防一队足轻,就可以确保这个工匠町秘密翻铸不被泄露。 在六月初刚开始翻铸的速度,是每天没有翻铸50贯新钱,基本上从清早到午夜一刻不停的翻铸,这已经是爆出最大产能的速度,而加入这一千八百多人以后,短期内可以把翻铸速度提高到一天200贯以上,根据苏我平兵卫的估计,半年后每天产量可以提高到500贯新钱的顶峰。 六月的酷暑炙烤的大地一片闷热,在这流火的季节里,吉良义时也不禁放松枪术修行找个理由躲着偷懒,躲在天守阁里睡一上午才爬起来,刚想出门就碰到阿菊端着茶饮和饼干推门进来,看到吉良义时睡眼惺忪的样子,笑着说道:“殿下好久没睡这么久的觉了呢!殿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太拼的话身体会吃不消的!” “唔!阿菊来的正好,我快饿死了!”吉良义时拿起糕点狼吞虎咽着,还不忘夸奖道:“这是豆沙糕吗?真的好很吃啊!阿菊的糕点手艺越来越厉害了。” 阿菊一脸期待的问:“殿下,阿菊可以送胜姬公主一些糕点吗?” “可以啊!胜姬一定会很喜欢!”吉良义时拍拍手吃完简单的早餐,活动着筋骨走到露台上看着窗外的琵琶湖景,灵机一动道:“不如去活动下吧!好久没练练弓术了,也不知道还能shè找那个箭靶不?” “殿下!阿菊也要去!” “阿菊也要去?那可是弓术啊!” 阿菊略显得意的说道:“是啊!阿菊从小就跟着公主殿下练习投壶,在公主殿下当初可是京都最厉害的投壶高手!所以阿菊很厉害的!” “……投壶和shè箭不一样吧!”吉良义时满头黑线的说道。 “阿菊还没说完呢!公主殿下的弓术也是京都第一,所以阿菊也很厉害的!”阿菊攥着拳头,摆出一副“我很行”的严肃表情,让吉良义时哭笑不得。 “好吧!咱们去看看!” 坂本城二丸教场,山冈时长手持弓矢立于数十名侧近众身前,大呼道:“弓马之道即为武家之道,吾等武家起于微末,凭手中六尺长弓扫荡浮囚镇压叛逆,至今常有歌者夸耀镰仓武士之勇武!如今上留存古传名号,那些武威卓著的武士获得的奖赏名为弓矢之誉,最优秀的武士也被称作弓取,如东海第一弓取今川义元便是如此!所以身为武士不通弓马之道是万万不可的!” “无论兵法如何,枪术如何,弓矢修行一定不能放弃,我等皆是要马上争得荣誉的武士,不通弓矢之利如何成为马迴武士?好了!开始今天的修行吧!”山冈时长退到一旁,督促侧近众训练弓术。 正巧吉良义时和阿菊踱着步子走过来,看到山冈时长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喊了声:“善次郎!你怎么没去修炼?” “馆主大人!”山冈时长一下绷不住严肃的表情,连忙一路小跑过来躬身一礼,谄媚着说道:“臣下特意抽半天时间监督他们的修行,这些家伙惫懒的很,一天不督促就不知修行。” “去!本家的侧近众难道本家还不了解嘛?他们哪有你说的那么惫懒!是你想偷懒才跑过来的吧!”吉良义时抽出折扇敲在山冈时长的脑袋上,“赶快交代一声回去训练,练不好马上技艺小心本家的责罚。” “是是!臣下这就去!”山冈时长苦着脸闷头跑掉,阿菊吃吃笑着说:“时长君真的很有趣啊!” “那个惫懒的家伙!”吉良义时摇摇头,取来弓矢随便拉几下,这种弹力不强的丸木弓根本不用怎么费力,下短上长的设计更方便手持近两米的长弓,弓弦弹动一根箭矢飞shè而出直直的扎入箭靶的最边缘。 —— ps:许多人不理解搞新武器,觉得这不符合传统……ri本武士有什么传统?ri本武家最直接的传统是弓矢之道,就是骑着马兜圈圈一骑讨。 镰仓时代蒙古大军两次东征,见识到蒙古人的强大军阵和长枪、刀盾军阵,就学乖了,开始换上长枪增加近战。 到南北朝引入城堡防守战,又是一次军事改革,笼城也能挡住十万大军,这种反传统对改革在镰仓时代是不可理解的。 再到室町时代,足利义满用名为“左义长”的爆竹火烧大内义弘,大败大内军,应仁之乱东西两方什么乱七八糟的武器都用过,其中就包括明朝的火铳(不是铁炮),再后来铁炮来了,南蛮人也来了,又是一轮军事改革,ri本武家又开发出放大版的铁炮,名为“大筒”,再后来大友家的3磅南蛮炮“国崩”也来了,主角作为一个穿越者,怎么就不能搞军事改革? 用许多人的话来说,穿越者还活的跟古人似的,不刷牙,不吃荤腥,循规蹈矩整ri为吃腌萝卜还是吃咸鱼发愁,那还有穿越的意义吗? 不用担心写出你们不认识的ri本战国,室町时代的ri本武家也没有你们想象的刻板保守。别把思想代入江户武士那种风范。 什么沉默忠诚勇猛,感情内敛,变态的耻辱观,这边微笑着和你说话,下一刻就骤然拔刀杀人。 那不是ri本战国的武家,更不是室町时代的武士,江户时代以前的武家就是一群无节cāo,又强调义理的纠结群体,他们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坑队友,属于守序与混乱之间摇摆的群体,可以拿两个人做参照,守序如上杉谦信,混乱如武田晴信,就知道是怎么样两极分化了。 第174章服部保长归来 “我擦勒!好悬就脱靶了呢!”吉良义时悄悄擦掉头上的冷汗,听到身旁弓弦“嗡嗡”的颤动声,只见一支箭矢飞速钻入箭靶中心,阿菊欢呼雀跃道:“中了!中了呢!阿菊说过很厉害吧!” “……擦!这也行!”吉良义时瞪大眼看着十五间外的靶子,按说这27米远的距离也算适中,经过训练一年半载让箭矢上靶难度不大,可第一箭热身就射中靶心,这让他有点受不了。 “不行!继续来!”深吸一口气,吉良义时再次进入聚精会神瞄准的状态,信众默念着:“冷静!专注!稳定!出箭!” “嗡嗡!”两道弓弦颤动的声音,一道黑影如灵巧的燕子划破徐徐微风的阻隔,射中靶心。 “又中了!殿下!阿菊又中了!”阿菊兴奋的像个小孩子,而吉良义时依旧苦着脸怅然若失,他这一箭比刚才略有进步,向靶心移动一寸多大约也就是两环的水平。 “继续!我不信邪!非要给你中一个红心!”吉良义时铆足力气和那靶子较起劲,一上午在阿菊不时的欢呼声中悄然渡过。 六月底服部保长伊贺国返回,这次他不负众望的说服百地丹波守、藤林长门守,从伊贺本拠拉来一支由三百名中忍、下忍组成的伊贺忍军,其中还有服部家的一门众上服部家的苗裔,这一支自从失去千贺地一门惣领的身份以来,一直蛰居在伊贺的深山中不出,如果不是服部保长亲自登门拜访,外界很难找到他们。 在天守阁内吉良义时例行的褒奖过后,宣布道:“保长正式升任本家物见奉行,年俸五百贯文,以后吉良忍军每人三人扶持米,器械费用,出外执行任务的活动费皆由本家拨付,标准就按照每人一年五贯文计算吧!” 服部保长身体猛然一震,仿佛不敢置信的看着吉良义时,又想起对面这位小少年的身份,连忙撑地拜下感激涕零着说道:“我保长代表伊贺忍者感谢馆主大人恩典!” “哎呀!别哭!这么高兴的事情哭做什么!”轻轻摇动着折扇,吉良义时笑眯眯的看着这位忍术超强的中年人被他唬的胡乱抹一把脸,恭敬的坐直身体。 他的薪俸被一下提到五百贯文,在是什么概念?二十年后,某猴在长滨城做城主时年俸也不过六百贯文,他服部保长一步跨越到类似城主级的层次,而且看这名称是奉行而不是番组,已经等同于细川藤孝等幕府新参众的地位,这才是他最在意的事情。 还有一点,忍军每人每年三人扶持米,也就是每人每年六石粮食,另外还有器械费用、活动经费五贯文,这可是吉良家的备队足轻也没有的待遇,由此可见吉良义时对忍者的倚重,对于这个经历半生苦难,现已年过四旬的豪族来说,还有什么比认同和器重更值得。 吉良义时又说道:“本家还有件事要你去做,利用你在伊贺的身份给本家拉拢甲贺忍者,本家要一直强大的忍军,吉良家的忍军首领就是你服部半蔵一人!” “臣下明白了!甲贺忍者那里一定尽力而为!”服部保长默默退下,这一过程中两人都默契的忽略一直缩在天守阁一角的两个女孩,他们是这次伊贺三百忍者中最引人注目一部分。 “三十名女忍者!啧啧!百地丹波守殿与藤林长门守殿还真看的起本家啊!”吉良义时自言自语的盯着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忽然命令道:“把头抬起来!” “是!”两名少女一脸羞怯着扬起脑袋,脸上还带着一丝红晕,单从她们的相貌来看也就中上水平,十三四岁的豆芽菜没胸没屁股很无趣,偏偏作出一脸害羞的样子让他有些物语。 “你们叫什么名字?”吉良义时带着一副奇怪的笑容,看的两个少女更加羞涩。 “妾身名叫百地枫!”“妾身名叫藤林泷!”两个少女微微伏下身子恭敬着说道。 “咳咳!别这么看着本家!本家的年纪比你们还小!”吉良义时有些无语的提醒道。 百地枫红着脸小声说道:“……殿下的意思是喜欢年纪大一些的女孩吗?” “我可没这么说啊!别这么看我!我还小不懂得什么叫喜欢啊!”被两个想入非非的花痴少女盯着让他压力很大,他今年虚岁才十一岁,周岁才还不到十岁,你让他这个身体都还没发育好的小屁孩怎么面对两个花痴少女的眼神放电攻击啊。 吉良义时觉得留着这两个花痴妹有点危险,于是提出新的打算:“咳!本家决定了!女忍者就编入吉良忍军充当本家的特异忍者!这第一任首领就由枫姬担任,泷姬作为副手从旁辅助吧!” “殿下!什么叫特异忍者啊?”藤林泷疑惑的问道。 “简单来说就是巫女忍军!装作各大神社的巫女在外行走,为本家搜集情报!” “啊!要做巫女啊!”两名少女一脸失望的说道:“可是我们要呆在殿下身边保护殿下啊!能不能换一份工作呢?” “让你们保护本家,最后把本家也给护了那可就悲剧了!”对于两名少女的提议,吉良义时依然笑而不语。 不过他还是得安抚两名失落的少女,他们是百地与藤林家的投名状,拿出去装扮巫女也不像话,于是宽慰道:“以后表现出色的话,本家或许会把你们调回中枢做护卫工作哦!当然,本家暂时不需要你们用功,你们可以趁此机会收养一些天资出众的孤儿培养,他们才是这支特异忍者的主力,男子装扮为行商、流民、山伏僧人行走各地,女子就装扮为巫女,明白了吗?” “殿下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呆在坂本城里吗?是这样吗?”两名少女暗淡的眼神突然焕发出一抹亮色,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呃……是吧!应该没问题的吧……”吉良义时为难的挠挠头,又补充一句:“你们可以居住在坂本城内,但是那些孤儿还得在城下町外安排住处,你们俩每人五十贯年俸,女忍的待遇一如吉良忍军,招募孤儿的经费本家就先给你们五百贯,记得省着点花啊!” “妾身明白了!”两个少女一点头,兴冲冲的退出天守阁,看起来还是很期待这份工作的。 “真是两个笨蛋呢!”吉良义时摇头晃脑的站在露台前欣赏琵琶湖的美景。 第175章妙云寺落成 七月初,吉良义时收到一份来自中院家的漂亮请柬,中院通実与久我容子的结缘礼将在八月廿二日正式举行,请柬之外还附带的还一封信笺,信是他舅妈芳御台的亲笔信,作为三条西家的女儿,她对汉学和歌道有着非凡的造诣,甚至不次于他的兄长三条西実澄。 展信一看果然不凡,字体好看也就罢了,行文措辞也是行云流水,果然是名门三条西家的女儿,吉良义时啧啧赞叹着,信里的大概意思就是他舅舅对他还是支持的,亲近幕府也可以但是要仔细把握好方向,同时希望他多来中院家里作客。 七月十日妙云寺建成,作为坚田地区唯一的一座寺院,他的建成给负隅顽抗的坚田众很大的压力,吉良义时在妙云寺建成当日,高调宣布京都吉良家的菩提寺迁为近江妙云寺,同时从京都妙心寺请来高僧希菴玄密列席参加。 这位高僧与快川绍喜也是老相识,两人曾一同在妙心寺修行也是相交莫逆的知己,作为多年老友重回近畿担任住持的机会,希菴玄密也赠上佛经手抄本五部,檀木念珠一副,快川绍喜作为开山者主持当天的开基仪式。 作为开基者吉良义时当场奉上永乐钱2000贯,并依照开基的传统分别向妙云寺寄进平安时代的珍惜佛经20部,镰仓时代佛经100部,并将吉良家重复的各类经典共计300余部寄进妙云寺内,同时还赠予檀香若干,灯油20斤,大米500石,缁衣、麻鞋1000套。 在释迦堂中供奉一尊释迦摩尼如来佛像,这是妙云寺主供奉的佛陀像,另外在西院建筑一座观音堂,其中供奉着如意轮观音菩萨像,这与三河的実相寺相同,如意轮观音象征着对故去女性亲属的哀思,所以被许多信众拜谒,东院建筑一座药师堂,其中供奉着琉璃光王如来佛像,祈求病气不入身体健康也是最受信众所重视的事情,于是妙云寺的三堂陆续建成。 另外还建有御影堂、讲经堂、传法堂、钟楼、太鼓门、太玄关、三重塔、金堂、食堂等多座建筑,寺内另建実相院、崇福院、安禅院、不动院、戒壇院等塔头,占地面积近万坪在东西南北各有个大门,寺院墙高垒深内部别有洞天,规模之宏大、设施之齐全甚至超越天台寺门宗的园城寺。 有如此规模和开山时,让这座寺院成为近江名副其实的第一流寺院,吉良义时许诺妙云寺每个季度获得一百贯永乐钱以及两百石粮食,让快川绍喜不用躬耕田间,安心研究佛学即可。 或许从规模上和僧众上来看,与延历寺、园城寺这等总本山,大本山级的寺院还不能比,但是这座新兴的佛寺用上了许多新式的建筑工艺,而且在快川绍喜三个月来的苦心经营之下,甫一开基就立刻聚集来数千信众,使得寺院内外焕发出的欣欣向荣之意,就连希菴玄密大师也对妙云寺表示了赞赏,后来从交谈中才得知这位大师与快川绍喜早就相识而且关系不错。 七月下旬,今川家的重臣出使坂本,这次的使者还是那个熟人关口亲永,他送上今川义元给吉良义时的礼物,汉书,和歌集,茶器,笛,筝,名马,强弓,名刀等杂七杂八的东西每样都给了一点,看起来很不显眼,但是折算成铜钱的话可得几千贯才能弄来。 吉良义时热情的招待关口亲永一行人,请他们在坂本城外新设的居馆内休息,关口亲永对新建的坂本町非常感兴趣,尤其听说乐市令之后就有些坐不住了向去看看情形,刚到坂本町就被热闹繁华的景象所吓住,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城下町在两年前还从没存在过。 关口亲永一边参观坂本町一边恭维吉良家的强大,来到坂本城内,吉良义时就提出希望今川家增强実相安国禅寺的影响力,并请太原雪斋的徒弟来西三河布教,这个要求自然被关口亲永一口答应下来。 吉良义时一直担心三河的一向宗势力,他决心借今川家的力量也一定要把幡豆、碧海,额田三郡的一向宗影响力给压下去,同时又担心关口亲永答应的太爽快不干人事,又写信给吉良义安,希望他主动去请太原雪斋的徒弟来三河讲法。 同时还给吉良义安出谋划策,让他以吉良家的名义分批次邀请家臣、豪族、地侍们前往吉良家実相安国禅寺礼佛,每个月初一、十五各举行一次,另外还要扩建実相安国禅寺的门前町,逐渐把人气吸引过来,并以此慢慢削弱本证寺的影响力。 这样一来,就算本证寺、上宮寺、勝鬘寺明知这是在对付他们,这些一向宗的僧人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妙心寺派在三河国的势力同样不弱,而且遍布近畿,东海道乃至整个日本的妙心寺派集团更是庞然大物,虽然没有一向宗这么好战,但是一旦激怒他们,近畿的妙心寺派武家闹起一揆,只怕石山本愿寺也保不住。 他能确信同为妙心寺派的太原雪斋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管,妙心寺派出身的今川义元也是同样不能束手旁观,假如三河三寺真的不长眼敢对実相安国禅寺动手,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太原雪斋都会带着今川家的大军来为自己的师弟和徒儿报仇,当然今川义元也不会反对这一点,因为他本人也是妙心寺派出身,座师还是太原雪斋,这里面的渊源太深,外行人根本不明就里。 七月关东又传来新的消息,自从三月春播刚结束,整个关东又陷入新的战事,北条氏康要夺回失守的武藏国领土,而对面的南关东联军又不甘心的卷土重来,这次面对的是里见、太田、千叶、佐竹、小田、结城、真里谷等关东武家所率领的上総,下総、安房、常陆这几国的三万五千军势力。 为对抗关东的的大军,这次北条氏康亲率一万两千人出江户城,双方在江户城以东的荒川两岸展开对峙,原本在下総的古河公方也应邀参战,簗田晴助带着他外甥足利藤政一起赶过来,还没走到半道就听说上総的里见义尧很不长眼的抬出了小弓公方足利赖纯来做南关东国人众的总帅,他亲自担任副帅的消息。 第176章关东烟尘起 这可把簗田晴助给气坏了,二话不说带着外甥折头回家,这仗不打了由着他里见义尧去闹吧,于是下総的动员力也从五万多人的巅峰,一下滑落到三万五千军势,里见义尧一点也不担心,你爱来不来,不来拉倒,反正我这个关东副帅当定了。 然后双方就这么对峙着,一直持续到四月初的时候,常陆的小田氏治不知道怎么就和下総武家结城政胜闹翻脸,两人在荒川以东的葛西大营里闹的不可开交,小田氏治甚至返回营地里纠集小田军势杀向戒备的结成军差点酿成内讧。 结果还是里见义尧抬出小弓公方足利赖纯才把事情压下去,年轻的小田氏治作为肇事者却因为是堀越公方一族出身免于处罚,可惜里见义尧不理解他的权威根本不够,就靠抬出小弓公方能压的了一时压不了一世,因为这个不公正的判决让本就不稳固的南关东联军也因此貌合神离。 果然没多久结城政胜与小田氏治又发生一次冲突,接着两人就擅自脱离联军带着军队返回领地准备开战,他们俩一走不说还拉走常陆和下総两国的许多亲戚朋友,这两国的国人一呼啦走一大半,就连佐竹家也开始游移不定。 这下里见义尧急的冒火,一个个去做工作劝说仍然收不到多少实效,他本盘算先下手为强抬出小弓公方,他这手偷梁换柱的本事玩的不错,让这场战争从古河公方动员出阵,变成小弓公方名义下统领的几国联军,再借以关东副帅的名义号令南关东国人,如果能安定赢这场战争,里见家的威名大涨顺利成章的坐实关东名门的屋号,这可比什么关东八屋形实惠的多。 但是小田氏治根本不给里见义尧的面子,在闹完之后也没怎么理会小弓公方这个傀儡,不但对里见义尧没有感恩戴德,反而继续和结成政胜发生冲突,最后还大剌剌带者军势,哪里把他这个关东副帅放在眼里。 结城政胜走的更早一些,他本来就是冲着古河公方才出阵的,结果半途中古河公方折返回去,他又被里见义尧出言挽留才勉为其难留下来,没想到出了这件事让他恨透了小田氏治和里见义尧,所以他也没给里见义尧丝毫面子。 在里见义尧努力的挽留下,佐竹义昭总算还是留下来继续官网,但是联军现在还剩下的人已经少出近一半,原本三万人对北条家一万两千人的优势,变成一万八千对北条家一万两千,傻子也弟子情势不妙。 北条氏康不愧是战国著名的老狐狸,他及时发现这一变化,瞅准机会夜渡荒川在对岸的平井登陆,在黎明前突袭关东大营引起混乱,关东联军似乎被突然袭来的联军打懵,见到北条家攻势猛烈,佐竹义昭见机立刻撤退,丢下里见和太田两家独木难支。 最后北条纲成带着黄备杀入里见家本阵,里见义尧见势不妙丢下正木时茂断后,自己带着本队狼狈逃窜,被里见义尧丢下的还有他的挡箭牌足利赖纯,此君可没有正木时茂全身而退的本事,跑不过北条家的骑马武士,最后也不知被谁砍了脑袋领功。 里见义尧这一跑可坑苦其他几家国人,太田资正被包围住被迫降服,千叶家也顺势投降,真里谷家以多名家臣被讨死为代价护送真里谷信政逃出去,整个南武藏的武家被坑掉一大半,最后以北条家大胜而收场。 北条氏康兴奋的庆祝一场来之不易的大胜,庆祝南武藏的战事平定,本来高高兴兴的宴会却因为足利赖纯的一颗脑袋给搅合的草草收场,当北条氏康看到这颗脑袋的时候,当场就把酒杯一把摔碎,先后杀死两代古河公方已经让他的名声岌岌可危,这又在阵战中砍掉足利赖纯的脑袋,这只会让别人当作是故意为之。 小弓公方在阵上竖着自己的足利二引两大旗,只要不是瞎子就不会砍他脑袋,你北条家不是故意而为怎么就专砍他脑袋,即便他解释这是黎明突袭光亮不足,北条家的武士砍掉的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标识披头散发的武士脑袋,事后才知道这是足利赖纯,可这理由跟谁说去。 里见义尧坑死南关东的国人众后,北条氏康也跳进自己挖的坑里爬不出来,连续两次失手杀死两位公方,更坐实暗杀足利义晴的事实,让北条氏康荣膺杀人无算的大魔王,在民间的名声不但没有因为胜利而得到恢复,反而变的更加恶劣,简直就是第六天魔王缩小一号的关东版。 这种恶劣影响所带来的后果就是武藏国的逃民更多,从两年前大地震开始北条家的元气就一直没有恢复,这连续连年终年连战已经把北条家给耗空,武藏国也因为不停的大战和大肆乱捕让田园荒芜、庄园破败,这次大规模武藏国逃民事件也让北条氏康从胜利的喜悦中走出来。 关东大乱似乎有向虎头蛇尾的方向发展,北条氏康凭借这两年里接连的胜利打响自己的威名,当然好名声从此离他而去,现在面对满目疮痍的武藏国和荒芜的村庄,他知道这战争已经面临必须停下来休养生息的地步,罢兵熄战是唯一的选择,挽救破产的声望拉拢国民专注领内政务谋求稳固地位。 比起运气糟糕的北条氏康,倒霉的小弓公方更显得无辜,这个打酱油的足利赖纯今年才刚满二十岁,连个侧室都没娶就死在战场上,其结果就是小弓公方彻底绝嗣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这一下里见义尧是既懊悔又恼火,这败仗吃的丢人又丢份窝囊要死。 他这一败不但让他丢掉小弓公方这张王牌,还因为刚刚摆了古河公方一道,把簗田晴助和足利藤政舅甥俩给得罪的太狠,以后关东副帅是没戏唱的,但他不反省自己的错误,反而认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小田氏治,由此两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结下仇怨。 在里见义尧头疼苦恼的时候,关东其他地方也同样不怎么好,关东联军一场场败下来人心全散了,下野国的宇都宫与那须继续开打,常陆的小田和下総的结城也纠集豪族干起仗来,一直打酱油的千叶家在犹豫是不是重新回到北条家的怀抱,只不过他看到关东国人怒目相视的样子又缩了回去。 第177章三货通兑 北武藏的成田长泰重新降服,南武藏的太田资正降服,两者虽然同为降服还略有不同,成田家是看到风头不对主动降服,太田家是被北条大军围住不得不降服,不过有一点是一样的,两家都只是观望而已并没有真心投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扯起反旗继续造北条家的反,不过他们两家一降服武藏国也基本平定,那些乱哄哄的国人失去首领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躲在上野平井城的上杉宪政过的很糟,自打上次打酱油差点被杀开始,他就一直缩在队伍最后面随时准备跑路,这次听说足利赖纯被凶残的北条氏康枭首那到酒宴上献功,吓的他现在小心肝还噗噗噗乱跳,直接脚底抹油跑回平井城。 西上野国人对上杉宪政的态度越发恶劣,明明他这个关东管领什么也没做,却还要面对一堆昔日家臣的冷眼对待,甚至连以前的恭敬作态都欠奉,这让他不能忍啊,他很想把这些家伙叫过来问问他们,到底他做了什么让这些人如此的不恭敬,但是他又不敢,因为他手里的力量也不过几百人,守不守得住一个平井城是个问题,又哪敢去找那些国人众去。 上野国虽然没有像其他几国陷入内乱,但是北武藏的失利还是打击了他们的积极性,尤其上杉宪政的不济事,在合战开始以来丑态百出的表演更让许多上野国人感到耻辱,因此回到上野国以后许多国人就断绝了与上杉宪政的来往,专心致志的发展自己的领地。 不同于关东的胶着局面,从今年年初武田晴信就开始修筑踯躅崎馆,这很是迷惑住村上义清,让这位北信浓的总大将率领大军在小県郡四处出击,武田家上下人心惶惶,就在双方形势发生逆转的时候,武田家的新家臣真田幸隆突然活跃。 他利用自己的身份与本地的真田乡国人联系上,然后悄悄联络到砥石城内的内应,也是他的从兄弟矢泽赖纲,五月二十六日,矢泽赖纲悄悄打开砥石城大门,真田幸隆只率百余军势在黑夜之中进入砥石城,并趁机夺取了砥石城身后的户石城,整个北信浓的局势因此为之一变。 因为户石城被攻陷,使得村上家对小県郡的支配产生动摇,更直接波及到他的老巢埴科郡和更级郡,这一下使得原本处于劣势的武田家又把局势给扳了回来,不但让村上义清刚夺回来的优势完全消失,还不得不陷入了劣势之中。 其实真田幸隆早在砥石崩之前就已经从军,只不过武田晴信不怎么重视他这个信浓新参众,只是把他丢在投靠他的国人众里任其充当炮灰罢了,后来的表现也证明了他在战阵上似乎并没有多么神奇的表现,但是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比如说砥石崩之前村上义清跑去和高梨政赖内讧的原因就与他有关系。 原来真田幸隆不知道怎么走通了高梨政赖的关系,与他缔结婚约,让自己的长子源太迎娶了高梨政赖的女儿北与,这本来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哪怕敌我双方的豪族联姻只要不碰上严厉的国主或者完备的分国法也不算什么,比如六角家的家臣就把势力伸到北伊势,也没见六角定赖说什么。 而且这种联姻也不过是真田家与高梨家的私事,除了当事人和几个家臣没谁知道,可是这事就偏偏传到村上义清的耳朵里去了,而且也不知道传了个什么版本,反正村上义清大怒之下就带着兵马杀到高梨家的中野小馆,双方开始掐架了,也正是因此武田晴信才在刚从关东回来,接到情报就带着兵马匆匆杀到北信浓,结果在那里吃了个大败。 因为真田幸隆的原因夺取了砥石城,这让武田晴信很兴奋,信浓国人们开始人心惶惶起来,就连村上义清也有些坐不住了,但是还没等他开始行动的时候,真田幸隆又开始了他的调略**,先后把村上同族屋代氏,石川氏拉拢过来,这样以来村上义清就没能耐复夺户石城了,只能忙着消灭领内的内乱。 武田家获得了初步胜利,今川家做的也不错,今川义元没有继续进攻尾张国,而是借助两位盟友艰难应付战争的时机修养生息,连年出兵三河让骏河、远江的军势疲惫,去年又在关东威风了一把,趁着织田家无力抵抗的时机收编不稳固的三河国,确立骏远三的新体系构建成为眼下头等大事。 今川义元开始着手对骏远三检地,这是要对手下不听话的国人开刀的信号,尤其是远江国的一些不听话的国人是被重点照顾的,他要借此机会梳理自己的威信,然后才能进行全面检地,并借此机会确立主从关系。 当然三河国暂时不能动,刚降服的收编行动要慢慢来,先给胡萝卜才能亮出大棒,对远江国他是如此,对三河国也同样会如此,三河国人只需要送上人质即可,为表示与三河国的亲善关系,今川义元还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三河吉良家的吉良义安。 这样可以确保三河主体安定,包含从属吉良家的东三河国人也随之失去反叛的名义,没有名义的支持拉起倒台的织田家大旗也翻不出浪花,今川家借此机会成功掌控三河的局势,只是这样一来松平竹千代的利用价值大大降低,今川义元不太在意这个松平家的小孩子,随手丢给他的师父太原雪斋就不再过问。 随着坂本町、堺町、京都三地的钱屋运行状况良好,随即开始金银铜三货通兑计划,这是吉良义时早就制定好的计划,同时又因为三月份先后与王旦、阿歌特商会两笔交易的影响,强行把京都和坂本钱屋里的储备的钱货全部兑出,造成接连几天钱屋面临无钱可用的尴尬局面。 京都钱屋的奉行柳沢元政一个劲的抱怨抽的太狠,但是他有什么办法,尼德兰商会与五峰商会的生意可是难得机会,不赚一笔绝对对不起自己,自从建立钱屋垄断京都、坂本町的永乐钱兑换以来,吉良家的收入就节节攀升,如今随着洪武、永乐的大钱雕母陆续制作完成,手中掌握源源不断的永乐钱,让他萌生出建立三货通兑制度的想法。 钱屋创立的本意就不是简单的永乐钱与鐚钱兑换,而是主营金银铜三货流通业务,所谓三货通兑就是按照官方比价接受不同成色的金银铜估算,并以估值为客商兑换所需要的货币,当然这种三货流通的价格也一如鐚钱兑换是浮动的。 三货通兑业务甫一开通就得到近畿商人和町民的热烈欢迎,如果说撰钱令还只是官方半强迫的要求的话,三货通兑就正好迎合了所有人对货币使用的需求,无论是商人还是町民在日常生活中都会遇到黄金,白银,铜钱甚至各种杂七杂八的货物折算货币的情况。 通常的贸易中交易货物都是选择好脱手的,但是交易的货币选择余地却很小,而且一旦获得难脱手的货币就很难通兑,因为两替商这个行业还没出现,所以收到自己不需要的货币就只能尽可能的想办法花出去,这一来二去就会出现许多商业欺诈和不必要的纠纷。 吉良义时推行的三货通兑是完全超越所谓两替商的范畴,包括兑换的价格浮动,手续费随着大宗通兑业务可以逐次减免等方式吸引大商家,因为三货通兑的推出反而把不太兴旺的鐚钱兑出也给盘活起来。 说起来这也很奇怪,民间多使用鐚钱因为日常生活用不了那么多大号货币,但是随着撰钱令的推行波及整个近畿,许多町民在缴税时必须准备永乐钱缴纳,但是并不影响他们平时使用鐚钱,白银和黄金从来都是作为贵重的辅币使用,具体估值要看各家商号的情况,被奸商坑住也是时有的事情。 但是随着三货通兑的开通后,京都,堺町,坂本三地的货币更加流通,同时大商人兑出手中积存的白银换取永乐钱,然后进行与东国的贸易并赚取东国的白银回到近畿进行再次兑换,渐渐的永乐钱在近畿的数量随着大量商人通兑而再次减少,而鐚钱却显得多了许多。 这使得鐚钱与永乐钱的兑换比率进一步下降,然后平民为趋利的本性而把手中的鐚钱全部拿到钱屋去兑换,这个结果就是让鐚钱越发贬值,反而越发不受平民阶层的待见,这样以来吉良义时在兑换鐚钱上赚足了铜料,又借助源源不断的永乐钱获得利润。 第178章今川家的一元化 除了钱屋开张的那段时间每日可以赚取上百贯的利润之外,现在市场行情趋于稳定每天可以为他带来几十贯永乐钱的纯利润,简直比印钞机赚的还多,而且钱屋的收益很隐蔽,外行人根本看不出里面的门道,唯有精通此道的大商人才会隐约察觉一丝不对,当然他们都是圈里人谁也不会得罪如庞然大物的钱屋。 三货通兑的火爆情景自然给吉良家带来暴利,但三货通兑的业务的经营也不是一番风顺,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聪明人,有些人没有令人惊艳的天资,却有各种歪点子,他们想出掺杂各种金属的劣质白银,黄金来兑换永乐钱,通常这种小把戏都会被戳穿,偶尔有狡猾的人欺负钱屋的店员不懂,也能坑到一笔钱。 经过几次恶**故之后,服部家的忍者出动一把揪住几个不法之徒,不但让他们把钱吐出来,还被装进麻袋里丢入淀川喂鱼,钱屋又为此紧急制定一套成色检定机制。 从钱币色泽、重量以及字迹清晰度上判断金银等贵重金属的成色,金银及其他杂色金属的密度不同,所以同等重量下的体积也会有所不同,借助这一特性钱屋也可以轻易辨别出金银的成色大概几成,此后就再也没发生过被骗走永乐钱的事故。 有些商家看出钱屋的生意兴隆得了红眼病,也想要来掺一脚,于是京都、堺町、观音寺町以及近畿多地的商町里,都兴起类似钱屋的生意,这些跟风者根本不懂钱屋的内部制度,也不知道钱屋到底怎么赚钱,只会依样画葫芦的筹集些金银铜钱就顺利开张。 这里面到底有多少与堺町的纳屋众,甚至各地合会众豪商有关系不得而知,但他们并没有赚到什么钱,因为吉良义时不可能允许这些人和他分享钱屋的利润,各地刚开张的钱屋,就被一大波涌来的商人携带大量黄金白银强行兑出所有永乐钱。 而且更离谱的是,你凑集多少永乐钱他们就拿来多少白银来兑走,最后这些商人和背后的势力再也撑不住这种兑换法,只能终止三货通兑的业务,可他们面对真心想兑取永乐钱的町民怎么解释?最后这些新商号因为刚开张就无钱可兑,声誉破产而被硬生生给挤垮。 然后又有商人拿着永乐钱来低价收购这些白银,声誉破产的新商号只能选择接受或者拒绝他们,亲自去钱屋兑换永乐钱,但大多数破产的新商号都选择接受这些低价贱卖方式的收购,或许是实在无法面对吉良家钱屋的冷嘲热讽。 从那以后整个淀川甚至整个近畿地区,都没有人敢和吉良家的钱屋竞争生意,当然吉良义时也不打算去伊势的大凑,尾张的津岛这些地方去开设钱屋,钱屋这门生意在不处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绝对不能乱开,一旦被当地领主发觉其中的秘密,人家一翻脸明抢暗夺给拿走,到时候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其实走出近畿地区,也就只有靠近畿内的四国,尾张、伊势的几个町有点机会开设钱屋,再往远国走更危险不说物流压力也支撑不住。 吉良义时的三家钱屋就是凭借淀川的水运优势,三货通兑任何一个点上的货币变化都可以通过船运进行补给或提取,离开淀川众的支持他也做不到同时调控坂本町、京都、堺町三地汇率价格的目的。 八月初,三好家与畠山家的动作越发频繁起来,更有趣的是细川晴元不甘寂寞的跑到近江去找他的小舅子六角义贤,两个人商谈了一阵子又决定趁机与畠山家联合一起对抗三好家,于是六角与细川的联军合并一万两千人又向河内方向进发,近畿之乱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三河国也发生一系列事,说一系列是因为这些事情都与今川家的法度有关,今川义元接连出手惩罚几家不服从《今川假名录》裁决的三河豪族,这些三河豪族都是因为家内争夺继承权,或者两家豪族争夺土地水源等问题,被今川义元叫到骏河裁决。 当然今川义元的裁决不能得到理解也不奇怪,裁决诉讼自然要有一方的利益受损,经过骏河裁决后这些三河豪族返回本领还会继续闹。 这就给今川义元出手镇压的机会,接连灭掉几个不听话的三河豪族,完成杀鸡儆猴的例行公事也初步确立今川家对三河国的完全支配权。 在此事件中无论是吉良家还是松平家都保持冷眼旁观的态度,哪怕这些豪族从属于自己配下也不闻不问,今川义元对这两家的表现非常满意,在骏府把两位家督招来大加褒奖,吉良义安也被找个借口留在骏府长住,用今川义元的话来说,自己的爱女鹤姬故土难离还是在家住比较习惯。 同时吉良家领的知行增封以及家内大权也落到吉良家的谱代众手里,朝比奈泰能受命担任吉良家的取次役,这完全是要架空吉良义安的打算,这种手段吉良义时 是很清楚的,历史上松平竹千代也是享受这待遇,好在吉良家的谱代众都很忠诚,西三河谱代忠于京都的吉良义时,东三河的谱代忠于吉良义安,这也注定今川义元的花招派不上多少用场。 松平竹千代可就惨的多,他只能跟着太原雪斋做个端茶倒水的小徒弟,而吉良家因为兵强马壮又有京都的吉良义时引为奥援,今川义元是绝对不会在这时候拿吉良家动手,所以今川义元就把目光对准接连被削弱的松平家,盘算着怎么利用这个炮灰。 吉良义时也觉得不能让吉良家继续抽调武士了,抽走太多武士会让三河吉良家失血过多进而完蛋,他就写信给大河内信贞告诉他这个想法,没过多久大河内信贞的来信就寄回来,他的来信里表示不会再向京都输送三河武士。 三河吉良家配下的武士此时也少了近一半,各家族多余的一门和可能隐藏纷争的家臣都被清理出去,这个目的已经达到即使吉良义时不说他也会找个由头停止。 不用三河武士不代表不用三河农民,比如他手下的两千两百名三河备里有一小半是农民出身,西条备的主体就是三河的富农阶层。 他们现在也沾吉良义时的光在近江安家,生活安定待遇不错,而且近江一带的水土甚至比矢作川流域还要好些,有山有水还有名山大寺,离京都只有一步之遥,如此妙地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三河人的眼睛。 所以在吉良义时的暗示下,西条备忙着给家里写信,略同文字的半文盲武士磕磕巴巴写一封鬼画符,文盲农兵实在不会写就找人代写,坂本城下町里专有代写家书的町民,他们也不愁有话捎不回去。 坚田妙云寺开基的消息在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传播到畿内各个角落,凭借京都吉良家菩提寺的影响而迅速扩大,许多在近畿游学的外地僧人看中佛堂精舍的齐备和丰厚的待遇,随之大量涌入,更有些人看中妙云寺背后的吉良家,其中就有些很有趣的僧人。 第179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妙心寺门前町内,一名身材高大健壮下颌留着络腮胡子的壮汉僧人突然出现,这雄壮的大汉长的也非常勇猛,一副虎目髭髯的猛将相貌,再配上光头上九点戒疤简直就是缩小一号的花和尚鲁智深,此人名叫朝山日乘。 “檀越稍等!贫僧观檀越额有朝天骨,眼中有夜光,可谓大福大贵之相!让贫僧为檀越算一卦吧!”壮汉朝山日乘拦住一名准备去妙心寺拜佛的香客。 这名香客是附近町民,突然遇到一位相貌凶悍的大和尚拦路,吓的一哆嗦:“大……大师是在和我说话吗?” “正是!”朝山日乘严肃的点点头。 “我真的有贵相吗?”这名香客不敢置信的看着朝山日乘,后者很配合的点点头,又补充道:“不但是大福大贵之相,还是多子多福……不对!我还要仔细看看!来来给我到这边坐,贫僧精通相面,手相,西国的尼子晴久殿下年轻时就是在下给看的相,相信我绝对不会有错!” “好好!请大师为我仔细看看!”这名香客突然露出为难之色:“只是小人身上带的钱不多,除了拜佛的两贯香油钱,也只有五百文钱怎么办?” 朝山日乘的眼皮一抖,随即又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道:“不妨事,只要檀越心诚,奉纳五百文还是五贯钱都一样。” “这实在太不好意思了!只有等下次再见到大师的时候补上那一份钱吧!” 如朝山日乘这般招摇撞骗的僧人还有许多,凭借贯穿滋贺,高岛两郡之间的便利通道,妙云寺的影响在几天里扩散到整个近江国,作为郡内的主要势力高岛七头第一时间改信妙心寺派,其中还有几家带着亲眷来到妙云寺礼佛。 榜样的作用是巨大的,在吉良义时与高岛郡领主先后出入妙云寺不久,滋贺、高岛两郡的领民出现大规模改信临济宗的苗头,而毗邻妙心寺的坚田众内部,也因为信仰的问题很快分化为几派,他们彼此对立并发生剧烈冲突,没多久这群人就惹出坚田一向宗骚乱事件。 所谓坚田一向宗骚乱事件,是一群聚集起来的一向宗的门徒与与坚田的妙云寺信徒发生了严重冲突,一向宗门徒用非常激烈的手段攻击妙云寺信徒,并残忍的杀害几个试图反抗妙云寺信徒,这一事件引起轩然大波,被视作挑战吉良家权威的严重事件。 吉良义时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并严令近江备出动抓捕嫌犯,只用三天的时间,就完成抓捕、调查、审讯、判决、处决公示坚田地方的过程,随同裁决结果的公布,还一同下达一向宗禁教令,他在向世人表明自己将彻底清除一向宗势力的强烈意愿。 这一下出乎许多人的意料,坚田众也一下蒙住不知该怎么办,因为当时事件爆发时的在场目击者众多,坚田众也无法抵赖,想闹一揆反抗又说不出理由,而且坚田众内部的天台宗信众也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如果有风吹草动肯定不会介意在这个节骨眼上,联手吉良家和妙云寺的信众把一向宗的势力连根拔除,好在有人想到石山本愿寺,这个平时根本不关心甚至敌视的存在。 但他们很快就失望了,对此事件石山本愿寺的反应很暧昧,这让许多近江的一向宗门徒感到不满,他们在走投无路只得在一向宗禁教令颁布后离开坚田,跑到琵琶湖东岸浅井郡内避难。 少量故土难离的一向宗信众也被迫表面上放弃一向宗信仰,改信天台宗或临济宗妙心寺派,随后不久坚田众内部作出决议,首先是找到妙云寺派的住持快川绍喜向他陈恳的道歉,并负担死难者家属的赔偿问题。 随后又拜托快川绍喜中介降服吉良家,坚田众的各头领,猪饲野佐渡守宣尚,带着马场善右卫门,竹内九郎右卫门,居初市郎右卫门,簗濑三郎右卫门,内伝右卫门,居初八郎右卫门,木村安兵卫,辻八郎兵卫等人分别向吉良义时献上誓书,并自愿加入吉良水军。 由此北近江的一大隐患被彻底解除,同时吉良水军在控制了淀川之后又完整的掌控琵琶湖西岸,成为近畿数一数二的内河水军。 因为这一事件影响,妙云寺骤然成为坚田第一大势力,来往客商越来越多甚至有向京都、堺町比肩的趋势,因为坚田出在坂本北部的另一个规模小一些的港口,又是陆路通往坂本与敦贺的必经之路,许多由此经过的商旅中都会停在坚田妙云寺的门前町休整礼佛。 虽然坚田的地位越来越高,坂本町北进战略也被看作年内吉良家最重要的发展环节,在视察坂本城下町建造工地的时候,细川藤孝拿着一摞书状,风风火火的走过来,说道:“预计北进的方略完全实施需要三千贯永乐钱,主要用于坚田町与港口设施的扩建,同时配合坂本町北扩的步骤一共需要七千贯永乐钱,工期一直持续到年底结束!另外大津城的建设也在筹备之中预计在秋收后既可以开工建设,加上大津町与港口的扩建,预计花费五千贯文。” “一个七千贯,一个五千贯,一眨眼一万两千贯永乐钱就没了?这还真是花钱如流水啊!”吉良义时说道。 对于这么高的开销他也没什么意见,基础设施建设是必不可少的环节,统一规划的好处在于各町的发展步调一致,町内各色机构齐全,凭借滋贺郡从北到南坚田、坂本、大津三大町的相互配合,他十分有信心将近江的大半资金吸引到这里来。 而且新建如此多的新町也是为了吸引人口做铺垫,目前坂本在建的新町已经被长长的队伍订满,他们有些是无产的流民,有的是远国的工匠,还有些畿内吸引来的剩余人口,有三地陆续开建的新町做底,不用半年就能吸引来数万人口等待安置。 人口可以带来税收和赋役,以滋贺高岛两郡的原有人口,已经无法支撑更大规模的军役,尤其大津地区因为一揆事件的影响而被抽走两千壮丁,让该地区面临劳动力严重短缺的困境,如果不及时解决这一困境,将会给当地农业带来巨大的影响。 对于即将到来的危机,吉良家一无所知,坂本町北进的计划仍然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北部坚田与南部的大津也在同一时间开始动工,在八月初整个滋贺郡成为一个忙碌的大工地,超过一万两千人征发普请役,几乎占据滋贺郡总人口的八分之一。 如此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不但震住近江的六角氏、浅井氏,也把幕府的足利义藤给吓了一跳,畿内的话题一下子从三好与畠山的胜负对决转移到北近江的城下町建设,许多人在期待着新生的滋贺将会是什么样子。 可他却不清楚这么做恰好戳中延历寺的痛处,延历寺就坐落坂本西北的比睿山上,因为延历寺的地盘庞大,在该寺体系内共有三塔十六谷二別所之称,其中東塔 下辖北谷、東谷、南谷、西谷、無動寺谷,西塔下辖東谷、南谷、南尾谷、北尾谷、北谷,横川下辖香芳谷、解脱谷、戒心谷、都率谷、般若谷、飯室谷,別所分别 为黒谷、安楽谷。 其中又以東塔最为重要,東塔的本堂为根本中堂,是延历寺开山最澄禅师所建立一乗止観院的后身,这里可以算作延历寺的发祥地,当然很不巧的是東塔五谷恰 好就在坂本,此处距离坂本城的直线距离也不到两里,延历寺的直领恰好就在坂本与坚田之间,自古这一带被延历寺视作自己的势力范围。 在延历寺看来,当初足利将军家跑到这里避难,那是他们延历寺收留他家,当然六角家也这么看,所以是足利将军家欠他们的,因此在吉良义时雄心勃勃的扩建 计划,很快就遭到延历寺内僧众的反对,他们找到天台座主尧尊法親王求他下达法旨,命令吉良义时必须立刻停止扩建城下町的行动,因为他这么做将侵犯延历寺的威权。 在坚田东北部有近江八景之一的“坚田落雁”,说起这近江八景还与近卫家有很深的渊源,在明応9年8月13日,在近江守护六角高赖的热情招待下,于琵琶湖上泛舟的关白左大臣近卫政家作以近江八处风景做和歌八首。 而这坚田落雁就是在说满月寺浮御堂所在地的风景,这里原是临济宗大徳寺派海门山满月寺的所在地,这座寺院相传是平安时代天台宗山门派高僧,人称“第六祖”的源信禅师所建立的古寺,自室町时代大德寺派鸠占鹊巢夺取,后经历应仁之乱、本愿寺莲如进出坚田而逐渐衰落。 此时的满月寺浮御堂所,只剩下一些破败的残景,几个鬼鬼祟祟的人聚集在这浮御堂前小声嘀咕着:“我们必须要反击!” “不能容忍!我们一定要上告座主!” “一定要强诉!去朝廷幕府那里讨回公道!” 几个人义愤填膺着你一句我一句凑出一个主意,其中一名看起来像首领的老者咳嗽两声,慢慢说道:“不急!还是先上告座主请求惩罚此贼!” 第180章猖狂的延历寺 八月第一次坂本评定会上,吉良义时正和家臣们讨论施工建设的事物,只见一名年轻僧人大剌剌的直闯评定间,当着评定间内众多家臣的面,傲慢的扫视一眼间内众人,高声道:“吉良义时跪接法旨!” “混蛋!”三河的武士被这个僧人无礼行为激怒,纷纷痛斥道:“滚出去!” 这名僧人被一群愤怒的武士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后退几步,又觉得自己太懦弱,强自昂着脑袋威胁道:“吉良义时!我奉天台座主尧尊法親王之命!来传达法旨,你是要拒绝吗?你可呀想清楚了!这是天台座主的法旨!” “找死!”他的眼中闪过一道暴怒,看这僧人擅闯评定间来者不善的样子,吉良义时只是冷哼一声:“我义时是临济宗信众,而非天台宗信众,没有义务大礼拜见贵使,贵使有话就直说吧!” “好胆!我记住你了!”这僧人还从没受过这气,恶狠狠的盯着吉良义时冷笑道:“奉天台座主尧尊法親王法旨,限令吉良义时在一个月内将坂本、坚田一应扩建事物全部停止,三个月内当建诸建筑全部拆除,若有必将违抗严惩不贷!” “好大的口气!”听到如此嚣张跋扈的法旨,别说吉良义时不能忍,就是山本时幸,细川藤孝也随之色变,谁也没想到延历寺竟敢明目张胆的对吉良家下法旨,就是公方殿下和满朝公卿都对他客客气气的,这个延历寺竟然以命令的口气要求他“立即停止”,否则将“严惩不贷”。 “比叡山什么时候管到我吉良家头上来了?” “你们延历寺也太霸道了吧?凭什么说停就停!”渡边高纲勃然大怒起身拦住这僧人。大喝道:“还要拆除?这就是比叡山该管的事?是不是觉得我吉良家三千勇士好欺负?唵?” “你们要干什么?给我让开……吉良义时!管好你的手下!”这僧人心虚的后退几步。似乎没想到吉良家竟然一点也不害怕。连忙放下法旨大呼一声转脸就跑:“法旨已经宣读完了,你们自己决定吧!” “哼!渣滓!”吉良义时突出两个字,阴着脸用目光扫视众臣,三河的武士们大吼着要和延历寺决一雌雄,而细川藤孝等幕府新参众则一个个默然无语,评定会议上商量半天也没拿出一个章程来。 “好!他不是让停吗?那就停了!”吉良义时当场宣布终止城下町扩建,一脚踹翻案几气冲冲的离去。 “馆主大人!”山本时幸一瘸一拐的追上吉良义时,说道:“延历寺的决定确实过分。但是还请馆主大人暂且忍耐,就请藤孝殿下作为本家的中介者,去朝廷幕府申诉吧!” “申诉?有用吗?”吉良义时冷哼一声道:“比叡山的山法师可是白河院时代天下三不如意之一!你让本家申诉什么?等着比叡山僧众抬着山王的神舆去朝廷强诉吗?” 白河院就是那位著名的白河天皇,挤倒摄关藤原家总揽朝政,开创院政制度的先河,《平家物语》中记载白河天皇所称的天下三不如意,原话是:“贺茂川之水、双六的赌局与山法师,天下间唯有这三件事不如我意!” 贺茂川就是鸭川,位于处于贺茂御祖神社之侧而得名,贺茂御祖神社在京都又被称作下鸭神社。所以京都人通常称之为鸭川,京都贺茂川发大水常会带来灾害。同时也有一利,发一次大水就是一次大扫除。因为在京都的河源又是古来刑场和丢弃尸体的地方,大水一来把这些尸体冲走也就解决了积秽的问题。 双陆是古今中外著名的博具,传自大唐帝国,具体制度是以双陆棋子为马形,黑白各十五或十二枚,两人相博掷骰子按点行棋,直到一方全部棋子率先走到对面为一局胜利,有点类似飞行棋的意思,是中世日本著名的博彩游戏为贵族所爱好,是以朝廷久禁不绝。 最后这山法师就是比叡山延历寺的武装僧兵,传教大师最澄入大唐帝国修学佛法,并于第二年返回日本,奉朝廷赦令建立延历寺,开创天台宗一脉,而这延历寺也一直作为镇压京都的鬼门,与护国教王寺一道作为镇护国都的道场。 延历寺住持称为天台座主,在第十三世之前,天台座主多为智证派门徒担任,所以该派声誉颇盛,后来因为第十八世良源极力扩大慈觉派势力,以及永祚元年智证派余庆任第二十世座主时,遭到慈觉派门徒抗拒,所以发生了永祚宣命之乱。 圆珍派门徒就于正历四年撤离延历寺,而把园城寺作为新的根据地,从此山门延历寺与寺门园城寺彻底对立激烈对抗,很有点像兴福寺两门迹的意思,园城寺后来还曾被延历寺的僧兵烧讨,寺内大量伽蓝被毁到战国时代一直处于废寺状态。 当时比叡山的僧徒为维护山下庄园私募僧兵,称为山法师,并常与园城寺法师、兴福寺奈良法师交战,被并成为京畿之患横行畿内,让历代朝廷十分苦恼,哪怕镰仓幕府那么彪悍的存在也拿这群山法师没招。 在白河天皇时代,这些山法师无法无天,一点委屈就耍横到日吉大社,把山王权限的神轿抬到京都左京堵住道路,神轿不是普通人能动的,也不能让山王权限为了这点琐事就暴露在大庭广众下,甚至停放在露天栉风沐雨,所以最后总是白河天皇妥协让步,求法师们把神轿抬回去。 这个手段在嘉吉之乱后爆发的德政一揆时也曾出现过,朝廷与幕府被土一揆占据京都逼的没办法,只能同意德政令维护这些惣村集团的利益,但在偿还土地的问题上又惹到比叡山延历寺的僧兵头目不满,他们就带着神轿跑到京都撒泼大闹。最后把朝廷幕府逼的没办法又修改德政令。承诺寺社占据的神田不在德政令范围内。 这么夸张的势力。他吉良义时怎么和比叡山斗?难道学某魔王一把火烧了比叡山吗?那是作死,他还不想死。 吉良义时被延历寺突如其来的法旨打击的一整天没有精神,又经过一夜辗转反则,把招来重臣商量处理办法,反复讨论良久也无法决断。 “好你个比睿山延历寺!怪不得织田信长要烧了你的山!别人怕你山王神舆,本家可不怕!真以为本家是泥捏的不成!” “馆主大人万万不可莽撞!要知道那可是代代皇族、公卿的信仰地,朝中大半公卿都是延历寺的信众,我吉良家要是惹了这比睿山延历寺。公方殿下也保不住我等呀!”细川藤孝头疼的苦劝着。 延历寺的地位太过崇高,普通寺院里顶天也就是住持,只有延历寺的住持叫天台座主,每一位天台座主不是皇家的亲王就是五摄家的嫡脉,虽然只是名义上的最高首领,实际并没有多少实权,但是延历寺对距离京都一步之遥的朝廷还是有巨大影响力的。 延历寺号称“北岭山门”而且还自称“佛教之母山”,从平安时代起对朝廷就有着莫大的影响力,一直都掌握者近畿五山最大的权柄并享有极大的宗教权威,对外朝廷和幕府都不敢轻易惹。对内一直都有强大的自治权力,各种不入的特权不说。还有权选择天台座主的权力,也就是说我们选出来谁掌权,再统治朝廷换哪个派系关系亲密的贵族来担任天台座主。 “难道你们还没看出比叡山打的什么算盘吗?他们是要夺走我吉良家的基业,包括坂本、坚田、大津乃至整个滋贺郡!这背后有谁在推波助澜?六角家有没有暗中鼓动?延历寺的动作这么大,为什么大津的西教寺一点反应都没有?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吉良义时义愤填膺,他立刻就想到若干个假设,这背后是多么大的一张网在等着他!踏错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只能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阴谋?延历寺早就眼馋坂本的富庶,一直隐忍不发就是在等我们犯错,最后借口步步紧逼,把整个坂本乃至滋贺郡全部夺走?真是一个可怕的阴谋!”山本时幸恍然大悟,这多日来一直困扰自己的疑问豁然开朗,为什么吉良家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比叡山,而对方却一直没动静,原来他们一直在盘算怎么夺走吉良家的家业。 本多时正愤慨道:“馆主大人说的对!我们诀不能退!我吉良家如旭日东升之势不能断绝!现在若是退一步,贪婪的延历寺一定会得寸进尺,到时我们拿什么阻挡?六角家与西教寺联手抢下大津,延历寺抢下坂本,坚田只需一场动乱就化为齑粉,这是要灭亡我吉良家呀!” “本家绝不能让步!此例一开本家还怎么统领两郡之地?我吉良家的升势也会就此中止!”吉良义时冷静的思考着:“比叡山再强也不可能无懈可击!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个危机!我相信我能做到!” 很快他就想到了办法,他需要借助民意的力量煽动对抗延历寺的霸权,服部正清很快就把坂本町终止扩建的消息传播出去,并着手制造舆论煽动不满情绪,同时又派出服部忍者通过关系联络北近江藏匿的原一向宗信徒,并悄悄散播出“一向宗骚乱”事件的背后是天台宗门徒的教唆。 于是有趣的一幕就出现了,吉良家还未公开宣布停止扩建的意见公布出去,整个滋贺郡就被传的路人皆知,这么大的工程被山法师一句话就给蛮横否掉,可想而知这些沾上利益的町民们会怎么想,还有那几万个搭着帐篷等待新町建立预定入住的外地町民又该怎么想。 滋贺郡的舆论一片哗然,这个消息也在有心人的传播下很快传入畿内,许多人怀疑这一说法的真实性,另一方面被驱逐的坚田一向宗门徒返回坚田,开始频繁的与坚田的领主秘密磋商,一切都在向着诡异的方向发展。(未完待续。。) ps:群里的朋友都知道,我答应过大家的,上架第一天3w字绝不会少!上架第一天,请各位多多支持,有什么想法和建议可以到群里交流,我会一一回答,本书是冷门题材,支持我写下去的动力就是正版订阅,请大家登陆起点为本书点一下订阅吧!谢谢! 第181章激烈的报复(第二更!四千大章求订阅!) 在二丸训练场上,“呼呼”的枪棒舞动声伴随着沉闷的撞击不时传来,经过半年多的训练以及丰富的营养补充,吉良义时的枪术突飞猛进,在现在已经可以和从小接受训练的渡边源五郎打个不分胜负,虽然他比渡边源五郎高出大半个头,年纪也大上一岁…… 教场上吉良义时正与渡边源五郎对峙,两人的衣衫都被汗水浸透,算上刚刚结束的一轮对拼,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三十合,放在十五六岁的年纪这也是值得夸耀的成绩,但这两人与那些普通武士不同,天赋能力机遇都不欠缺,能打到这个份也是接受地狱式训练的结果。 “好了!停下来吧!”云林院光秀与渡边高纲同时出声喝止,才让两个人满头大汗的儿童放松下来。 “源五郎的力气不小啊!本家的手现在还在发麻呢!” “馆主大人……请看在下的手。”渡边源五郎努力举起无力的双手,苦笑道:“刚才咬牙坚持着,要不是父亲大人及时叫停,在下也坚持不下去了!” “呵呵!本家占着比你年岁长一些罢了,放在一年前我可是绝对没有你这水平的!”该谦虚还得谦虚,一年前他还不会枪术,当然没这水平也不是他说假话。 两位枪术教官商量一下,就此宣布:“今天的修行就到这里!明天继续!”吉良义时顺手将长枪丢入武器架上,回到天守阁内早已准备的香汤中沐浴。 “这是本家部下的第一粒棋子,下面就该正式宣布了!剩下的就只有让时间来发酵!”吉良义时渐渐眯起双眼陷入沉思中。 第二曰清晨,刚刚起床,准备一天劳作的坂本町民,就看到各处影壁上贴着吉良家的布告,城下町建设在将二十曰内逐步停止,三个月内将会逐步拆除,原因只给出规划太大影响延历寺的模糊的解释。 这一下町民们可不干了,前些曰子的风言风语一直没人相信大家都觉得坂本是吉良家的地盘,凭什么不让建新町,但事实还真就是如此吊诡,满怀愤怒和不解的町民围住看守布告的近江武士询问,面对家乡父老的质问,这些人只能含含糊糊的说出延历寺认为侵犯坂本新町侵犯他们的特权,所以天台座主下达法旨命令城下町立刻停止。 此事引起町民们的不解和愤慨,连座商的守护使不入特权都被领主废除,为什么寺院里还抱着特权不放手,难道建立繁华的街町不好吗?町民们不理解也是因为天台宗信徒,逐步被妙云寺所侵蚀的缘故,在滋贺郡内妙云寺的影响力大幅度提高,没有基础信众的支持的延历寺,自然而然的被坂本町民孤立。 当然还是有天台宗的死硬派存在,他们虽然也不满意延历寺的做法,但天台座主的法旨还得坚决支持,町内很快就呈现出两极化对峙情势,经常可以看到十几名天台宗信众舌战数百名妙心寺派信众的情形。 以寡敌众的结果就是天台宗信众总是输阵又输人,冷嘲热讽尖酸挖苦总是少不了的,一些激进的天台宗信众在辩不过对方的时候,就用武力恫吓妙心寺派信众,甚至扬言山法师下山来打杀妙心寺信众。 这种不负责任的言论无助于解决问题,反而在町内巨大的搔动,口不择言的天台宗信众遭到土块、碎石的攻击,町内的天台宗信众只能抱头鼠窜,延历寺在坂本町的名声也随着这一跑而彻底崩盘。 随着吉良义时高调宣布全面取消扩建计划后,争吵和民事诉讼激增,紧接着更进一步宣布废除新建町並,所有入住者必须在两个月内逐步迁出,同时还别有用心的宣布将今年年初兴建的城下町也规划进去,也就是说大半个坂本都要拆掉。 这下许多人可不干了,住在城外帐篷里挨饿受冻几个月的流民们很愤怒,町内刚搬进来居住半年的新町民更加愤怒,俗谚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半年的舒适生活让新町民对未来更加向往,如今一句法令全拆掉新町,让他们住哪里?没地方住就是露宿街头,这和那些从事贱役的河源者有什么区别? 坂本町停建,坚田町停建,大津町停建,所有普请役就地改组名义上变成拆迁队,看这架势完全是要大拆一场,这一下还得了滋贺郡内自上而下全部闹翻天,情绪激动的町民开始围攻坂本町内的天台宗僧人,凡属于延历寺的产业全部捣毁。 还有更激进者,高举一揆的旗号要与延历寺决一死战,保卫家园的口号被提出来,情形之恶劣远远出乎比叡山的预料,大有一路急转直下的气势。 八月秋收开始,农民们忙着收粮食,一万多普请役征发让近江的秋收出现短暂劳动力短缺的的现象,好在还有几万住帐篷的新町民,他们都是自带干粮来投奔吉良家的新町,这几个月熬下来不容易,现在眼看新町遥遥无期,这些人不得不面对粮食危机,于是纷纷下田帮助秋收,代价就是有饱饭吃。 经过近多曰的发酵,坂本与坚田两地突然传出一向宗搔乱事件的真相,是天台宗数名信众设计阴谋煽动、唆使一向宗信徒杀害妙云寺信徒,而且这几个人还指名道姓的指出几名坚田町内有名望的天台宗信众是主谋。 这几个人确实都是天台宗的信众,而且其中还都于比睿山上的僧众有很深的关系,其实他们本就是延历寺派出来发展信众的主力,却不想被牵连到了这次事件里去,吉良家的武士立刻前往堅田抓捕这几个人,而他们也很没骨气的转脸跑路,既没有申辩也做解释就这么逃到比叡山里避难。 这一次近江舆论再次哗然,自从一向宗信众陆续返回坚田以来,小规模传播一向宗搔乱事件的真相就已出现,只是就如之前停建新町的消息许多人不相信一样,这次的消息也被多数人当作谣传,当然前面那次确实是真的,而这次的也确实是谣传…… 这几个没骨气的家伙直接跑路,等于坐实阴谋煽动陷害一向宗信众的事实,他们的愚蠢做法立刻引起剧烈反响,许多人妙云寺信徒跑到吉良义时这里状告延历寺不法门徒迫害信众,还有人干脆跑到京都的幕府去告御状。 就连服部正清也没想到如此顺利,那几个蠢货一点也不经吓唬,连唬带骗就被吓的六神无主,再稍稍一劝诱导几句便连夜跑回延历寺里避难,他们打算也想不到这么一跑就跑出事情来,原本没谱的事就成了做贼心虚,要是心里没有鬼你跑什么?逃跑不就是害怕问题太大自己扛不住吗? 群众的眼睛永远是雪亮的,比叡山的山法师在畿内作恶几百年,干过的坏事简直罄竹难书,以往山法师们欺负人也就罢了,这次竟然明目张胆的坑害近江本地土著,也太不把他们这些泥腿子放在眼里了。 气愤的农民们蜂起结成土一揆,对附近的天台宗寺领进行攻击,杀死几十名护庄的山法师,并一举攻占几处庄园,延历寺的反应有些迟疑,似乎还没搞清楚这事件演变的方向,待他们有所反应的时候,土一揆已成气候,山法师也不敢下山与之冲突。 有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吉良义时也不跟这群敲脂吸髓的和尚们客气,首先安抚愤怒的土一揆军,表示吉良家坚决维护民众的权利不受侵犯,延历寺僧众犯下的累累罪孽一定会给予民众一个公道,把土一揆先给劝回去。 同时派出奉行官草草的调查,待京都朝廷与幕府传来慎重对待的消息之后,又宣布证物不足不予处理的决定,这又引起众多町民的不满,这个不满的声音也随着京都朝廷与幕府的命令一道散步出去。 民众们都觉得一向做事挺认真的吉良家,这次会干脆的退缩也是与比叡山有关系,还有京都的朝廷和幕府都是迫于延历寺的压力才不敢插下去,劳苦大众的脑补能力很强,一下就想到山法师抬着山王神舆强诉的传统,这一下就不需要吉良义时出面了,他可以安安心心的隔岸观火。 一直没有反应的延历寺似乎还在隔岸观火,他们也没觉得朝廷、幕府,还有吉良家的退缩有什么不对,完全是看戏一样淡定而又漫不经心的看待这场酝酿中的风暴,他们永远不明白这一切都只是铺垫。 九月初,一群町民来状告一向宗搔乱中天台宗信众不法诸事,甚至有人说天台宗僧人曾经出现在坚田,天台宗僧人出现在坚田算什么理由?天台宗僧人在坚田打理寺产,布教宣讲是传统,出现在坚田很奇怪吗?延历寺的僧众们根本没把这些町民当回事。 但接下来的情形似乎不对,接着又有更多的町民站出来同样指证,还有新的说法产生,说是天台宗的僧众在背后起到了巨大的作用,这其实都不能说明太多问题,只是让町众们的情绪更加激烈罢了。 又过几曰,新的一波证据出现,这次的证据显示出延历寺迫害一向宗门徒的重要证据,首先是天文元年,本福寺被本愿寺下达第三次破门令之后,本福寺成为实际上的光杆空壳一个,除了明宗和他的儿子明誓之外,只有実贤的长子実誓和几个死忠老僧还坚守在破败的本福寺。 随着破门令的下达,本愿寺派来人拆掉本福寺的伽蓝,并把明宗等人关起来进行迫害,但是没过多久因为本愿寺遭到法华一揆的重创,以及曰莲门徒抬头的强力压制,使得本愿寺方开始撤出本福寺。 其后的几年里,本福寺明宗、明誓父子还有那些老僧人就是依靠一些一向宗的信众送点剩饭剩菜度曰,不过他们的曰子也没坚持多久,延历寺的天台宗门徒开始下山攻击堅田的一向宗门徒,并发现了本福寺内被软禁的这群一向宗僧人。 然后新一轮迫害开始了,延历寺的门徒时常下山来打死敢给他们送饭的人,偶尔还会羞辱和迫害一向宗的僧人,最后明誓被迫逃出了本福寺去加贺一向宗避难,而明宗与几个老僧选择继续坚守,直到天文九年,一向宗的门徒多曰没有去送饭,当他们某一天夜里偷偷的去本福寺查看的时候,本福寺明宗及几位老僧已经坐化圆寂。 这也是十几年来坚田传出明宗是被活活饿死传闻的原因,此次翻案的人是当年去现场为本福寺明宗下葬的一向宗信徒,从他们口中得知当初本福寺明宗等几位老僧已经骨瘦如柴,寺院周围的野菜、草根和树皮都被他们吃光了,据说在一个破烂的陶罐里还有一些草根的残渣残留。 此事不但引起参与的一向宗门徒的出离愤怒,就连中立的曰莲宗,临济宗门徒也开始同情这些老僧,虽然教义相左相互敌视,但是人们总是同情弱者的,尤其听说老僧如此凄惨的遭遇更是义愤填膺,无论是为了一向宗搔乱事件,还是对延历寺暴行的声讨,都使得反延历寺的浪潮也开始高涨。 延历寺的僧徒们这个时候似乎如梦方醒,派人张贴布告声明那几名天台宗信众与一向宗搔乱无关,并严厉斥责传播造谣是一种罪业,无端指责延历寺更是一种莫大的罪业,并号召天台宗信徒抵制这股浪潮。 说起来,延历寺的布告还是起到一定作用的,这些町民说到底也都是普通人,多数町民被这一吓唬立刻缩了回去,但更多的町民表示出极大的愤怒,延历寺的嚣张嘴脸在这张布告中显露无遗,张贴町内的布告还没到第二天就被全部扯下。 不得已僧人再帖新的布告,这第二次连一天也没过,当天下午就被扯下,比叡山的山法师揪住扯布告的町民要严惩,这一下引发坂本町内激烈的冲突,数百名手无寸铁的町民围攻山法师,寡不敌众的薙刀武僧勃然大怒,忘记来之前武僧头告诫的克制,抓起薙刀连砍带劈杀死几十人。 血案发生后几分钟吉良军闻声而动,将负隅顽抗的薙刀武僧就地斩杀,所有参与血案的比叡山僧众不予抗诉的机会,在当天傍晚于町外路口全部处决,同时发布吉良义时的谕令,滋贺、高岛两郡各町禁止延历寺僧众进入町内。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比叡山,但吉良家也不怕他的愤怒,比叡山理亏在前就算闹到朝廷也没说不清理,想扛着山王神舆闹事也得看吉良家还给不给他机会,这一次完成对郡内天台宗信众的彻底清洗,以后比叡山再也无力渗入吉良领内。(未完待续。) 第182章议婚?逼婚? 在近江爆发军事冲突的同时,吉良义时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八月二十二曰,吉良义时参加中院通実与久我容子的结缘礼,作为大臣家与清华家的联姻,同时又是代表村上源氏嫡流与主要庶流的一次结缘,此次婚礼的意义十分重大,举行的规模也要比正常的规模大许多,不过有吉良义时的赞助一千贯永乐钱,也让中院家的压力大大缓解。 婚礼上除了中院与久我家之外,同属于清华家里关系不错的三条家、西园寺家、德大寺家、今出川家的家督也都纷纷前来观礼,关系稍远的花山院家、大炊御門家也有嫡子前来观礼,而久我晴通的亲侄子,险些担任女婿的近卫晴嗣也亲自前来观礼。 他也是五摄家中唯一一个派出家督观礼的人,九条家没有继承人,鹰司家绝嗣,一条与二条这两家与近卫家是死敌,自然不会来看近卫家的派系的扩张的表演,同样观礼的还有羽林家、名家、半家等多数公卿列席参加。 婚礼上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冗长而意味不明的仪式看的他一头雾水,好不容易熬到婚礼结束,吉良义时又跑去看看新娘子,新郎官中院通実不过十六岁,而久我寺容子则更小些,今年才刚满十三岁,看着两个脸上敷满厚厚粉底的木偶,他只能暗骂这打扮真变态。 例行公事的表达对这小夫妻俩的祝福之后,吉良义时又劝说道:“两位兄嫂还年轻,还是不宜过早要孩子,以兄长之才二十年后步入大臣也不是难事,现在正是发奋苦读积累名声的好时机,孩子可以过几年再要。” “我和容子也都这么想,我还要读书,容子又喜欢骑马,太早要孩子就不能玩了……” 听着两人一本正经的对答,久我容子噗哧一笑:“你就是小万松丸吗?这么小的年纪就劝说兄嫂不要太早要孩子……是在告诉我们注意节制吗?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我要小两岁吧?” “呃!保养好身体主意节制也是好事啊!”吉良义时微窘着反驳道。 “咯咯咯……你真是太好玩了!”久我容子笑的直打跌,伏在中院通実的肩膀上笑嘻嘻的问:“你这么小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的?不会是你那个刀疤瘸腿的怪老头师范教你的吧?” “咳!容子!那是山本佐渡守殿,不是什么……”中院通実也不好意思重复一遍,看起来他也对自己的正室毫无办法,只能苦笑着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容子瞅了自己丈夫一眼,接着笑眯眯的拿起桧扇敲在吉良义时的脑袋上,说道:“放心啦小鬼!三年之内我和你兄长绝对不会那个的,你就安一百个心吧!” “咳!这个……天色不早了!三郎先告退了!”吉良义时被这个大胆彪悍的嫂子的话臊的没话说,再看中院通実愁眉苦脸的像个苦瓜,他也只能悄然败退。 说实话他也挺羡慕表兄的好运气,这么活泼开朗的女孩在战国时代真的很少见,不像其他公家的女儿矫揉造作病病怏怏的仕女样,虽然刚开始他还一位自己表兄娶了个木偶来着,结果再次见面就变成一个好厉害的女人。 离开中院家的时候已经到傍晚,刚走到六条大路上就碰到近卫晴嗣的车架,很显然近卫晴嗣在此等候多时,近卫家的家臣跑过来递上一份拜帖,上面写着邀请吉良义时去相国寺一会云云。 说实话他对这个义兄还是有些很奇怪的感觉,最近几个月每次碰面似乎他都在盯着自己,难道是个基佬么?吉良义时暗暗祈祷他可别看上了自己,话说他现在正是个肤白眼大唇红齿白的可口小正太,再说他要真是看上自己,那胜姬该怎么办?和自己妹妹争男人?想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 他还是很庆幸足利义藤没有基佬倾向,可是这家伙要是看上他,那一定会是个悲剧,一路无话来到相国寺别院内,近卫晴嗣先行一步走在前面,带吉良义时走进厅室之内时,只有一盏明灯和近卫晴嗣一人。 吉良义时小心的打量四周,才唱出一口气:“好像没有卧具的样子,应该不是要搞基!” “来!义时请坐!”近卫晴嗣似乎发觉他奇怪的神态,但他心里有事也没怎么在意,接下来两个人的话题总是往吉良义时身上引,什么年轻有为、天纵之才、风靡京都多少少女,就差把他说成花样美男爱抚四。 “这是要做毛?我真的不搞基啊!”听的吉良义时汗毛孔都竖起来,眼看近卫晴嗣绕来绕去总是见他不往正题上说,吉良义时决定把话挑明道:“话虽如此,但是我义时没有断袖分桃之癖。”吉良义时认真的点头,用以加重语气。 “那再好不过了,我晴嗣也认为龙阳之好不是君子所为……等等,义时的意思是在说我吗?”近卫晴嗣似乎明白过来,这个家伙似乎在暗示自己一些很猥琐的想法。 “是的!请义兄见谅,我义时从来没有这种想法。”吉良义时再三肯定的说,眼神里的执着令近卫晴嗣也为之侧目。 “我晴嗣明白了!但是我同样没有这样的想法!请义时不要误会。”近卫晴嗣哭笑不得的挥动蝙蝠扇,似乎是想把脑袋里的奇怪念头驱散掉。 “呃?不是这样子吗?可是……”吉良义时转头看看天色已晚,疑惑的望着他,意思是那你为什么快天黑了把我叫出来密会,不是想抓我搞基还能是干啥。 “咳咳……是我晴嗣有话要与义时说,但绝对不是那个意思,请切勿误会!”近卫晴嗣挥了挥蝙蝠扇,决定不在纠结这个话题,“义时应该还没有订立婚约吧。” “呃,是的。”吉良义时觉得眼皮一抖,旋即又恢复正常。 “那就与我近卫家的女儿结合吧!” “诶?这……这是什么情况?”吉良义时突然觉得似乎掉进坑里,刚才不是夸了半个小时我很帅很有才吗?怎么这一下就神转折了? 近卫晴嗣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晴嗣代替父亲大人来向吉良散骑问询,今度我近卫家之女与吉良殿联姻必将加强朝廷与幕府之羁绊,乃公家与武家联系的纽带……总之,我晴嗣的妹妹绝姬就拜托给吉良殿了!” 侍从的唐名散骑常侍,又称补阙、拾遗,无论汉魏晋轮转还是隋唐交替,这都是一个清贵之职,当然学了唐朝律令制的曰本也是如此,称吉良义时散骑也是一种非常客气的称呼。 吉良义时傻眼了,这是逼婚吧?一定就是逼婚吧?哪有这么逼婚的?我还年轻才十一岁啊!想了半天他只能找个挡箭牌来充数:“这个,家叔与家兄还在三河……” “身为京都吉良家主掌一门惣领,在京都一切都应由令舅做主!” “那我舅舅他……” “已经同意了!中院亚相也很高兴,希望能亲自主持婚礼!” “诶!竟然这样吗?那岂不是说公方殿下……”吉良义时还在做无谓的挣扎。 “虽然公方有些不高兴,但是他还是同意了” 吉良义时彻底没招了,突然袭击的逼婚,他能选择的余地很小,尤其是亲友上司都被拉过去,他也只能哭丧着脸说:“我义时明白了,一定会尽力爱护绝姬的!” “那就拜托了!婚期的话……” 一看苗头不对,他连忙插嘴道:“绝姬的年纪一定很小的吧?我义时决定效仿细川藤孝推迟几年再结缘!” “唔,好吧!那就先订下婚约,婚期的话就暂时押后吧!天色已晚,义时先休息吧!告辞了!”近卫晴嗣也没有过分催逼,带着满意的答复离开相国寺。 “完全没有自由的政治联姻,还要亲上加亲?”吉良义时揉着脑袋陷入苦恼:“真让人头疼啊!” 九月十二曰,本福寺明誓十分凑巧的从加贺赶过来,跟他一道回来的还有许多加贺一向宗的门徒,据说他们是应一位坚田一向宗的富商邀请返回坚田重建本福寺,但是当他们进入滋贺郡以后立刻得知这里是禁止一向宗传教,禁止一向宗僧众进出城下町等禁令。 踌躇不定的本福寺明誓又听到许多让他心里没底的消息,各种不利于一向宗的证据传言纷至沓来,一股脑的涌入加贺一向宗门徒的耳朵里让他们气愤的大吼大叫,尤其关于本福寺明宗被迫害而死的消息更是激起巨大的愤怒。 “明宗上人竟然被害了!卑鄙的延历寺!我们要报仇!” “报仇!报仇!” 义愤填膺的加贺一向宗门徒们叫嚷着报仇,让本福寺明誓感到十分寄售,相对单纯而暴力的加贺一向宗门徒来说,遥远的加贺才是一向宗的净土。 在那里对一向宗的迫害简直是天方夜谭,在加贺、越中、能登历来只有他们迫害别人,哪听说过别人迫害他们,这下他们火焰腾腾的上来,扬言要把延历寺的人给杀光。 加贺一向宗的门徒脑袋不好使唤,但是明誓也不傻,他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千万不能冲动,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发生在我们身上?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但他说的话根本没用,当即就遭到反诘:“难道你不愿意为你父亲明宗上人报仇吗?难道你不承认你父亲明宗上人被杀死的吗?” “你父亲明宗上人被延历寺的僧徒残忍的害死,你还能忍?” “立刻发动一向一揆!只有一向一揆才能拯救苦海中挣扎的信众!”(未完待续。) 第183章大火烧山 这群加贺一向宗的坊官一个个暴力无比,脑袋里只有煽动信众武装一揆建立人间佛国的想法,本福寺明誓明明知道这不对也无法阻止他们的行动,他只是个毫无实权的学问僧,在这些闹一向一揆起家的僧众面前被压的抬不起头。 于是在吉良家的掩饰与有意纵容之下,一群针对延历寺的袭击计划被迅速提出,策划一揆军也被迅速通过,并很快朝着一揆策动和攻击计划的大方向发展。 九月下旬,加贺又迅速增援大批一向宗门徒,同时个拿来的还有浅井郡附近江北十寺的大量一向宗门徒,此时一揆军已经距离超过一千两百人,吉良义时觉得这他们有些超限,再纵容这么聚集下去,吉良家的基业也要不稳,于是立刻命令服部正清提前引发一揆。 九月二十七日傍晚,一直在堅田郊外的乡村里密谋的一向一揆军首脑正在议事,突然一名一揆军小头目跑过来在一名首领的耳边低语几句,那名首领面色急变,疾声大呼:“不能在等了!我们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延历寺发觉我们的行踪加强戒备了!再等下去我们就是瓮中之鳖!” “什么!怎么会如此!”听到这个消息一出几个首领一下都跳起来,谁也没心思再去辨别真伪,立刻高声宣布一向一揆提前发动。 “等等!我们是不是应该慎重点?草率出击可是兵家大忌!”北近江浅井郡十寺坊官川邦边秀政反对道。 “川邦边殿!你太谨慎了!太过谨慎就是胆怯!你不会是怕了吧?哈哈哈……”一群加贺坊官肆意大笑起来,而浅井郡十寺坊官众的脸色却很难看,川邦边秀政是他们这次带队的头领,头领被褥他们还有什么脸面。 “川邦边殿!我们就是要先下手为强,趁着月色明亮我们一路潜入比叡山,一把火烧掉那寺院,让他们知道我加贺一揆军的厉害!” “是啊!我们加贺一揆军从来都是先出手,到现在还从没败过!”一名加贺一揆军首领洋洋得意道。 “切!也不知道谁被朝仓宗滴打的做缩头乌龟!”一名近江武士小声嘀咕道。 脾气暴躁的加贺武士立刻跳起来抽刀威吓道:“你说什么?在给我说一遍?信不信我砍了你的脑袋?” “你敢!”一句话引发两边的武士抽刀对峙,几名坊官首领一看不是个事,连忙呵斥道:“打住!都是兄弟同胞,什么要打要杀的!给我把刀收起来!” “哼!”双方互相瞪视一眼才悻悻而退,川邦边秀政的提议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反而差点引起一场火并,他满怀失望的陷入沉默,同样沉默着没说话的明誓干脆当没听到刚才的动静。 只见几名加贺一揆首领经过草草商议之后,命令道:“一向一揆军决定当夜蜂起,目标是延历寺的东塔五谷,最终目标是烧讨根本中堂。” 这支由一千两百人所组成的一向一揆军,对延历寺发动近乎自杀性的袭击,而一向一揆军的对手延历寺却对此懵然不知,在刚入三更的时候,一向一揆军潜入日吉大社,发觉大社自上而下的二十一社毫无防备,连僧兵都很懈怠的忘记职守,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当即一千两百人分成数路四处放火杀人,以有心对无算也让这场袭击在初始阶段简直一边倒的屠杀,百余名巡逻僧兵被先后杀死,延历寺山下的门前町最先被引燃大火,还在睡梦中的天台宗门徒就遭遇了一场灭顶之灾。 从山下门前町放火开始,一直到杀过日吉大社一共用了近一个时辰,这群一揆军一路放火烧讨让毫无防备的天台信众被困在房屋内活活烧死,哭喊声哀号声还有愤怒的咆哮声不绝于耳,偶有几名全身着火的僧人冲上路边四处打滚,也有些武僧拿起薙刀以一敌十被砍的稀巴烂。 一向一揆军分数路向东塔的核心根本中堂进发,这沿路攻击势如破竹真是出奇的顺利,甚至让他们忽视这与之前收到的情报严重不符,顺利的攻势在前进到东塔的核心区域受到阻挠,因为一向一揆烧讨的动静太大,被闻风而来的延历寺僧兵死死护住根本中堂使得一揆军不得寸进。 眼见几次突击都被僧兵挡住的一向一揆军转而四散开对日吉大社及附近各山谷进行烧讨行动,山下的山王二十一社大多已经被点燃,他们又再补一次刀,时值十月中旬天干物燥,熊熊燃烧的大火很快蹿入不动寺谷,接着其他四谷也陆续出现火情,谷内的伽蓝纷纷被烧,杀红眼的一揆军甚至连一向宗的发迹地浄土院也不放过,整个东塔陷入了一片火海。 这时如梦方醒的延历寺僧兵,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他们举起手中的薙刀大吼着冲向一向一揆军,在东塔下展开殊死拼杀,因为仓促应战延历寺的僧兵缺乏组织力度,而被一向一揆接连击破几阵。 但他们仗着主场的优势,人多势众源源不断的补充很快就把一向一揆军的势头给压回去,随着山火的火苗越蹿越高,不断蔓延的野火将整个比睿山给映红,延历寺西塔里的所有僧众也都被惊动,无数天台宗的僧兵红着眼睛提着武器涌入东塔,这么大的火光就连京都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一向一揆军由作战勇猛的加贺众为主,另一部分是被复仇心重回头脑的坚田众,其中北近江的川邦边秀政代表本土势力地位最高的一人已经开始动摇,他率领的福田寺、福勝寺、浄願寺、順慶寺、金光寺、真宗寺、称名寺、請願寺、明楽寺的信众加起来也足有两百人,这些人和延历寺既没有仇恨,也不想招惹他,被拉来助拳也是很无奈的事。 此时看到延历寺如此凄惨的景象,再看一群杀红眼的僧兵,这些所在最后面的十寺众已经怕了,身为近江人自然十分了解延历寺的可怕影响力,他们知道自己闯下弥天大祸,这和原本设想的情况完全不同,最初只是说烧讨门前町杀些僧众就可以,可现在这是要干什么?这是要彻底烧掉整个延历寺! 难怪他们战前要说目标是根本中堂,这一切安排都把他们蒙在鼓里,如果被本愿寺的法主知道了,加贺一向宗的人拍拍屁股跑路,他们这些近江本土的人怎么办?还有活路吗? 于是川邦边秀政毫不犹豫的带着人马撤退,他们江北十寺本来也只是被本明誓邀请来的盟友,却不想被明誓摆了一道,从头至尾都当个傻瓜一样参与这烧讨延历寺的反逆之举,所以川邦辺秀政只是露出撤离的风头,就当即得到十寺众的全面支持。 “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咱们后会无期!”川邦边秀政头也不回的跑路,根本没想过告知临时盟友一声。 这个时候,一向一揆军早已杀红眼,丝毫没没注意到缩在后面的教友跑到哪里,即使有人发现他们的行动,也以为江北的教友是去烧另外一个山谷,同样失踪的人还有本福寺明誓,这个苦逼的僧人被人骗回近江来建寺,结果寺没建成反而卷入了漩涡里去。 他早就发觉这件事太奇怪,其中必有蹊跷,但是他能说什么呢?在加贺就是外来户,能回到坚田完全是看在他父亲当年留下的人脉上,手里既无兵也无权,在那群疯子一揆军面前什么都不敢说,只有高喊着佛号双手赞成。 在一向一揆军出发的时候,他就开始策划跑路,逃跑最早也最快的也就是他,一向一揆军刚开始烧门前町的时候,他就着借尿遁头也不回的溜掉,火焰与尸体激起一向一揆军的兴奋,剩下的不是二愣子就是愣头青,根本没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的教友已经死掉一大半。 待一向一揆军从亢奋中醒过神,时间已经接近四更末尾,发觉这四面八方不是熊熊燃烧的火海就是双燕赤红的僧兵,摸摸自己的脑袋没有剃度,再看看周围的同伴多数也没剃度,那么从哪来的那么多薙刀武僧? “好像我们在火烧比叡山……坏了!我们得撤退!”这群愣头青这才明白自己有多么危险,好像是跟着大队人马来烧延历寺的门前町,看起来延历寺门前町确实被烧,还烧的不轻,可是自己的同伴怎么烧了这么多? 坚田众最先反应过来,他们大喊一声先行撤退,再图烧讨恶贼的大本营延历寺就开始跑路,加贺一揆军虽然大脑的构造有点问题但也是蠢蛋,一看不对劲立刻扛着刀枪转脸就跑。 “他们要逃!堵住他们!不能让他们逃了!”一向一揆军刚一动,就就听到一个大嗓门高声吼叫提醒。 然后一群瞪的比牛眼还要大的薙刀武僧们立刻惊醒,嗷嗷叫着追杀过去,一场撤退就演变成亡命奔逃,谁也不管什么盟友战友能活着逃命才最重要,这一追一逃的两方人马都拼出吃奶的劲死命逃跑。(未完待续。) 第184章比叡山烧讨事件 半夜的熊熊火焰,在山下的坂本城可是看的一清二楚,整个比叡山化作一片通红的火海,仿佛地狱中描写刀山火海的可怕静香,山上隐隐传来的哭号声将睡梦的町民唤醒,包括远处的大津、坚田乃至京都都可以看到这团火焰之山。 无论是何信仰的人们都在默默的为山上枉死的生灵祈祷,没多久就看到从大火与屠杀中侥幸逃脱的延历寺僧众连滚带爬的跑下山,这些僧众一到町内就被迅速控制,倍受惊吓的僧众们也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形容火海和杀戮的一揆军之外什么也说不出来,这场灾难来的太快太急远远出乎他们的预料。 吉良家早在一向一揆军蜂起的之前就已经明确得知情报,在一向一揆军前脚坚田,吉良家的军势就赶到他们的大本营,把其中的钱粮物资、武器装备等查抄一空,留守老巢的一揆众的亲眷及所有涉案的人员通通异地关押,同时命令星野传令高岛国人警戒高岛郡方向一向一揆军逃窜乱入。 而坂本町附近则被吉良军势团团围住,就连町民们也自发加入保卫城下町的防卫中,刚到三更时分比睿山就亮起一片红光开始,吉良家的军民紧张的盯着山上的动静,随着火势越来越旺喊杀声也越来越响,这次连坂本町附近的港口内暂居的商旅们也被惊醒,包括来往一些文化人聚集在町内小声议论到底发生什么事。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喊杀山上的动静越来越近,从日吉大社下山的参道上陆续出现不明人员向坂本逃窜,吉良军势当即擒下这些不明身份的人员,又过半个时辰出现一支数百人的队伍,他们也看到满是火把的坂本町严阵以待,这群军势二话不说掉头向北逃窜,吉良军也没有盲目追击,仍然选择町下待机。 直到凌晨四点左右,一堆溃兵从谷内逃出,他们中有些人还举着“厌离秽土,欣求净土”,“南无阿弥陀佛”或者“卍”字旗,这些溃兵似乎想朝坂本城方向靠拢,但还没走多远就城下町布置的铁炮队一通齐射吓回去,于是这群溃兵也跟着调转方向朝北逃窜。 在溃兵向北逃窜的同时,一长串火把逐次出现在山谷口,他们看到坂本城外的吉良军势稍稍停顿一下,立刻就有一名武僧跑过来气势汹汹的喝道:“你们看到逃兵往哪退散的?” 吉良军势对此显得很淡定,随手指着北方渐渐消失的火光回答道:“北面!你们还能看到火把!现在追还来得及!我们还抓了许多不明身份的人,也一并交给你们!” 这名武僧摆摆手一路小跑着回去传令,不过片刻比叡山的僧兵就朝北方追过去,又过了会儿才有一对僧兵过来接收吉良家扣押的不明人员,吉良军也随之就地解散回去继续休息,吉良义时甚至根本没出天守阁,只是揉着眼看会儿比叡山的火势就躺倒继续睡。 直到在当天下午才陆续传来消息,近江的一向一揆军在北岭比叡山延历寺放了一把火,烧死多少人暂时还没统计出来,但是预计死亡人数将突破两千人,而一揆军也丢下了八百具尸体向北近江逃窜,延历寺东塔过火面积超过近百町,大火一直烧到中午才基本扑灭。 当然这一切与吉良义时的关系不大,他只是派人去慰问一下,送出了价值几百贯的药品和食物然后就没下文,此次事件的影响力可以说是巨大的,这被视作是一向宗对近畿五山的挑衅行为,对“佛教母山”延历寺的烧讨简直堪比杀死足利义教一般在近畿地区立刻引起一场大地震。 天台座主尧尊法亲王出离的愤怒,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就算当年足利义教也不敢烧掉延历寺,这群无法无天的一揆军竟然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天台宗的一干僧众也坐不住了,他们瞟一眼根本中堂内空置的位置,这些座位的主人昨日还和他们一同谈笑,今天就葬身火海或被一向宗暴徒讨死,这让他们不禁生出物伤其类的感觉。 于是天台宗有史以来最快的一次决议只用一刻钟就被拟定,尧尊法亲王以天台座主的名义下达讨伐一向宗的法旨,畿内所有一向宗势力均在打击范围之内,石山御坊的本愿寺证如躺着中枪,这也是继他的曾祖父本愿寺莲如之来,一向宗再次被指为“佛敌”。 不仅如此,尧尊法亲王还亲自出山,带着一干僧兵抬着山王权限的神舆强诉朝廷幕府,强硬的要求幕府出兵剿灭石山本愿寺,京都震动近畿震动,不到几日时间延历寺遭一向一揆无故烧讨的事件如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天下。 畿内的天台宗国人也随之蜂起,他们打出尊法讨逆的旗号,兴起天台一揆军,近江国瞬间蜂起上万大军,山城国也有近万一揆土民加入,声势浩大的一揆眨眼间云集,差点吓尿本愿寺一干僧众,尧尊法亲王的法旨遍发畿内,就连在三好长庆与畠山高政也接到法旨,只不过这两家正对掐的高兴,没功夫搭理这事。 本愿寺证如上书自辩,他请来自己宗家日野権大納言晴光从中说和,但是看起来效果并不怎么好,虽然天皇对本愿寺证如的印象很好,但是那边是愤怒的延历寺,还有同仇敌忾的五山大寺,甚至连死敌兴福寺也表示支持,延历寺怎么说也是天下闻名的山门,就这么说烧就烧掉,那以后这些京都佛寺以后该怎么办?畿内的寺院一下子全站到延历寺一方,这时候任谁也知道该怎么处理。 不过本愿寺也不是吃素的,以本愿寺的强大网络立刻就查出其中的来龙去脉,加贺一向宗偏偏跑到近江坚田活动,这其中透着多少诡异他们已经没功夫管,只能顺势把责任推给了加贺一向宗不尊号令擅自进入畿内,烧毁日本佛教母山大伽蓝简直罪大恶极。 于是本愿寺立刻向向加贺一向宗全体寺院下达总破门令,同时还点名斥责越前、甲贺、越中一向一揆屡次三番违反本愿寺号令,违反莲如上人的“三法令”,并命令越前、越中地方的部分寺院一并破门,以上诸寺聚集的非法一揆军当即解散不得有误。 这一下事情就闹的改变性质,加贺一向一揆在加贺闹闹京都的贵族文化人们也管不着,但他们竟然丧心病狂的跑到比叡山杀人放火,长此以往朝廷和幕府的威严何在?谁都来烧一把,今天烧比叡山,明天烧瓜生山,后天就烧京都,近畿的各大山门脸面何在? 后知后觉的京都贵族们这才发怒,把昔年加贺一向一揆杀死守护富樫一族,自立为百姓把持之国的老账翻出来,使得加贺国成为一个独立于幕府的人间佛国,并要求朝廷与幕府严厉惩罚这群匪徒。 以前谁会在意一个远国的土豪与农民到底闹出什么事情,加贺国的一揆暴动也好,越前朝仓家打的九头龙川合战也好,可能连茶余饭后的谈资都算不上,哪里能与谈古说今,研究歌道,茶道,或者汉诗,书画来的美妙。 这次变的不一样,不管是不是天台宗信众大家都很关心比叡山被烧事件,何况京都的天台宗信众有一大半来自朝廷的公卿、皇族,一旦事情落在他们自己身上,这些贵族就觉得一向宗所作所为是如此的肮脏,反复利用土民的力量发动一揆,是个卑鄙肮脏的宗派。 无奈之下,石山本愿寺值得再三表示自己被蒙在鼓里,但本愿寺还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尤其是他们的教义竟然鼓动不读佛经念佛号即可成佛,这简直是谬论中的谬论,以前就被朝廷流放过,这次的延历寺烧讨事件成为导火索,声讨本愿寺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 这下一向宗也慌了,开始四处求人说情却鲜有收效,有些脑袋不清醒的坊官扯着嗓子喊出:“要不发动一揆吧!”本愿寺证如差点被这夯货给气死,这个时候还发动个屁一揆啊,再发动那可坐实了邪教的名声,以后别说发动信众了不被武士们撵道海里喂鱼就不错了。 本愿寺证如的危机公关还是确实起一定的效用,京都里有些人很同情他石山本愿寺,其中就有许多公卿与本愿寺证如有来往,平时也收过本愿寺的不少礼物馈赠,觉得这家寺院的人品还不错,而且佛门经典讲的天花乱坠丝毫看不出哪里有邪教的趋势,当然这话不能明说,只能通过帮他们说好话慢慢扭转局势。 这场巨大的“比叡山法难”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余波还未散尽,无故中枪的一向宗到处申诉还是得到正面回应,经过半个多月的危机公关,外加本愿寺大谷家的宗家,日野晴光在其中跑前跑后的中介,朝廷决定对石山本愿寺应当网开一面,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本愿寺家再遭毁灭的危机逐渐消弭。 看在朝廷的面子上尧尊法亲王决定饶过一向宗,但是天台座主还是不打算轻饶了他们,尧尊法亲王首先要求一向宗给予赔偿,随后开出一份价值三十万贯永乐钱的巨额罚单,同时本愿寺证如自烧石山本愿寺伽蓝并立即退出近畿,高调宣布一向宗严禁在畿内从事传道活动,否则天台宗必讨之。 本愿寺证如真是无辜中枪中到死,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北岭延历寺实在太强大他也不敢惹,当年莲如上人就被天台宗指了一次“佛敌”,然后才跑出近畿到北陆的穷乡僻壤传教,他不想重蹈曾祖父的覆辙再去北陆躲着。(未完待续。) 第185章杀马特的宣言(第六更!四千大章求订阅!) “抱歉!馆主大人!事情没有办成,甲贺部只愿意出具五十人接受我吉良家雇佣。”服部保长风尘仆仆的归来,第一件事就是回报工作,身为伊贺国人又是伊贺忍者世家的首领,服部保长与甲贺忍者也常打交道,两地彼此相连也是相互守望倚重的关系。 吉良义时的身体前倾,沉声问道:“为什么拒绝?对本家开出的条件不满意?还是?” “在下联络甲贺国人五十三家的笔头望月出云守殿,他告诉臣下目前甲贺五十三家正接受六角家的雇佣,而他本人也出仕六角家作为六角义贤的家臣活跃中,所以对殿下的雇佣要求无能为力。” 甲贺国人五十三家的笔头望月出云守吉栋,望月家是信浓滋野一族的名门,与海野氏、根津氏并称滋野三家,曾经是信浓中部最强大的势力,而甲贺望月氏就是信浓望月氏的一支,在平安时代后期望月三郎兼家因为讨伐平将门之功劳,而获封近江甲贺郡十六个村子,由此就有了甲贺望月一族。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他多少会动心呢!”吉良义时很失望,甲贺忍者最出名的一点就是团结,甲贺忍者的个体实力可能没有伊贺忍者那么出众,但是团队协作能力却远胜对方,而且节操也要比有钱便能雇佣的伊贺忍者强出不少。 但是没想到他们这么顽固,哪怕重金延请也不愿意接受,摇摇头驱散脑海中的杂念,又对服部保长吩咐道:“写信给望月出云守殿,告诉他,本家无论何时都将扫榻以待,我吉良家的大门永远向甲贺忍者敞开。” “是!”服部保长点点头,又说道:“馆主大人!臣下在返回的时候,正巧在坂本城外与到一名信使正与守门的武士争吵,好像是写给馆主大人的信笺,因为某些原因而被守卫据收,臣下略作了解,就自作主张把这封信带进来了。” “信?写给我的?为什么会被拒收?”吉良义时有些不理解,服部保长憋了半天也没形容出那个信使的装扮,似乎很伤脑筋的样子,摇摇头说:“算了,还是看看这是什么信吧!” “信纸普通……咦?这是什么泥封?”吉良义时看出这个象形字的泥封是什么意思,除开泥封看到起首第一行写着一行字:“织田三郎写给吉良三郎的信!” “纳尼?这是要做毛?”吉良义时囧了,旋即醒悟只有那个中二少年会写这么奇葩的抬头,继续看下去:“吉良三郎!听说你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杀了三好家的一个大将,不愧是我织田三郎的好朋友!我一早就看出你有这份器量了!” “我擦!又在神棍!”吉良义时满头黑线,他似乎理解为什么守卫拒绝那信使的信笺了,八成是一副茶筅头满脸涂粉,脸上抹的乱七八糟的动物血液,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挂满各种叮当作响的玩意,然后很二的要闯进去,被吉良家的武士当精神病挡在外边。 “我老爹快不行了!我做家督了!我老娘不喜欢我!喜欢我家老二信行!家臣们很讨厌我!他们根本不懂我织田三郎的野望啊!”看到这吉良义时差点笑喷了,可以想象这位中二大魔王在月下,向上四十五度扬起脑袋,表示对现实的愤懑,然后对月叹息道:“你们都不懂我呀!” 这不禁让他想起婆裟罗大名的典故,所谓的婆娑罗的日语发音就是basara,愿意是梵文中的金刚,并有暗示其表面虽华丽高贵,但也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之含义,起源于日本南北朝时代,一切奇葩武士自认为是新时代的创造者,开始抵制传统势力的影响并创造许多奇葩文化。 日本南北朝也是一个大混乱的时代,大概与日本战国时代差不多,所以那个时代的中二帝为了突显自己对传统的抗争,开始大幅度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方式,让他们显得与正常武士截然不同。 这些人身着华丽的装扮、行为特异,在普通武士眼里简直就是一群中邪的怪物,当然他们一直自诩为新时代的引领者,这些人在《太平记》中被称为婆裟罗大名,在室町时代一种无视尊卑的非主流文化。 在室町幕府初代将军足利尊氏时代,命令禁止娑婆罗文化泛滥,但其风潮的代表性人物却是足利氏的重臣,比如足利尊氏首席执事高师直,擅长里切的百变武士佐佐木道誉,还有中二病晚期的土岐赖远等人,主要病症是不避讳自己的身份高低而穿着华贵的衣服,以及言行举止上逾越本分的故作风雅,甚至离经叛道作出难以想象的逾制之举。 比如近江守护佐佐木道誉曾因放火烧寺、藐视公家等罪而被处以流刑,放弃治疗的土岐赖远则胆子更大,在喝醉后借着酒劲就敢朝光严上皇的牛车放箭,当然其结局也更惨,直接被足利直义抓来砍脑袋,从这一点来看织田信长真的很像婆娑罗大名。 当然,中二大魔王怎么可能比两百年前的武士落后呢?他可是要比什么婆娑罗大名更先进的存在,他已经超脱那种只为标新立异而突出自己个性的可爱乡村非主流层面,达到了传说中高贵冷艳的贵族王朝杀马特才能企及的传说。 “我已经决定了!一定要把那些不听话的家臣全部打败!一群家臣都治不了,我又怎么谈建立属于自己的天下!所以!就与吉良三郎一同共勉吧!”短短的一封信到这就读完了,吉良义时有些无语,又有点感慨。 “他似乎是想说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吧!这家伙不通经典却能屡出惊人之语,这就是战国麒麟儿的资质?果然不同凡响啊!”除了性格中二是个缺点之外,从小训练八百精锐绝对不是中二帝能做粗话来的事情,同时又拥有常人没有的敏锐判断力,这一点绝对不是普通大名能比的。 “相比之下,今川义元那个蠢儿子据说还是个蹴鞠高手,尤其爱好风雅连他父亲三分本事都没有,就算今川义元不出问题,传到他那蠢儿子手里也会被玩坏。”顺手把信收起来,抬头再看服部保长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悄然退下。 受到惩罚的石山本愿寺的教团,打死也不想离开近畿这块文化圣地,同时也十分眷恋石山本愿寺那块风水宝地,要是真离开近畿到哪里再去再找个像堺町豪商松田五郎兵卫的人,再掏出一大笔钱买下土地捐献给他们建寺呢? 但是延历寺的命令他不得不听,且不说别的,日本的一向宗及净土宗都来自比叡山天台宗这是确凿无疑的,无论源平时代的法然上人,亦或是镰仓时代的亲鸾上人都对此毫不避讳,当年本愿寺莲如也是因此,被指为“佛敌”也不敢还手。 值得一提的是,比叡山延历寺的势力遍布近江、山城等国,在京都有大量门发和分寺,在近江滋贺郡大津地方有真盛宗总本山戒光山西教寺,在摄津靠近堺町附近还有一座根本山神峰山寺,这些大寺都有大量信众,有天台座主的法旨他们也将蜂起,真要是不识相拒绝天台宗的要求,那只有被武力烧讨人财两失的结局。 经过反复权衡利弊得失,本愿寺证如还是决定屈从天台宗法旨,只能放一把火将石山御坊给烧掉,然后带着一群亲族灰溜溜的跑到纪伊的鹭森御坊别居,他这次没跑远也是对畿内不死心,觉得纪伊离畿内更近一些多少还能保持点影响力,一旦真的远离畿内这块风水宝地到远国居住,用不到两代人一向宗就彻底沦为了乡下无人问津的野寺,他们还谈什么保有影响力? 从延历寺烧讨事件中逃出的一向宗门徒不足一百人,经过多日逃亡生活这群人的精神疲惫身体虚弱,原以为回到加贺能好好修养一下,可等他们回到加贺时却遭到愤怒的加贺一向宗僧众的抓捕,然后被直接交给沿途追索的延历寺武僧,从此之后这些人的消息彻底小时,最后下场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紧接着江北十寺参与延历寺烧讨的事实被攀咬出来,怒火未消的延历寺僧众又找到新的发泄渠道,倒霉的江北十寺立刻面对延历寺三千僧兵的猛烈攻击,一些不开眼的土豪、地侍们还试图对抗,其结果是被当作余党彻底剿灭,川邦辺秀政只来得及带着亲信逃跑,一口气跑到伊势的长岛躲起来,后来觉得不安全又继续逃到三河胜鬘寺才躲过无休止的追击。 此次事件的结果是近江一向宗势力被连根拔除,加贺一向宗总破门,就连越前、越中的一向宗也跟着倒霉被一并破门,同时一向宗在近畿乃至整个天下的名声都坏掉,延历寺烧讨这种不可想象的大罪,简直是在把自己推上佛门的对立面。 畿内的寺院与一向宗的关系转为恶劣,身为天台宗别出的寺院烧讨本宗就是罪不可赦,当然也不会有人认为二十年后,还会有个人把延历寺一把火烧个干净。 吉良义时也没料到事情最后会演变成这样,原本只是打击一下延历寺,借一向宗烧几座建筑逼延历寺收起嚣张跋扈的气焰,结果弄巧成拙真让这群二杆子把延历寺烧掉一小半,最后激怒延历寺把江北十寺通通拔出,浅井家被吓的连个屁都没敢放。 “这下延历寺一定吃痛了吧?本家的城下町也可以开建了!”还没等吉良义时高兴两天,延历寺又来僧人告诫吉良义时不允许接纳一向宗门徒,同时重申不允许扩建城下町,之前承诺的拆迁也一定要坚持下去。 坂本城评定间,吉良义时脸色的很不好看,嚣张的延历寺明明刚被烧,吉良家还送钱慰问最后他们就这么对吉良家,这可不是吉良义时一个人显得很难看,就连细川藤孝等人也沉着脸不说话。 吉良义时沉声道:“大家说说该怎么办?” “天台宗太过分了!” “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他们的行为!” “已经停工快两个月了!我们不能在等了!”这次一干家臣的态度出奇的统一,吉良义时目视山本时幸,见他也跟着点头。 就在这时本多时正突然从后排走出来,撑地俯身道:“绝不能让步!延历寺被烧讨不也是因为迫害本福寺吗?如果把他们的暴行公布出来一定就能逼迫他让步了吧?请把这件事交给臣下,臣下一定努力做好!” 吉良义时慢慢打开手中的折扇,漫不经心的看他一眼,说道:“噢?弥八郎啊?你可有把握做好?你,可知道本家的想法?” “臣下不知!但臣下觉得一定要公布延历寺的暴行,本家的建设计划毫无问题,被无端阻挠绝不能容忍,只有用畿内的舆论影响逼迫延历寺让步!”本多时正把头埋的更深,显然第一次当着众臣的面前提出自己的意见,作为一名刚元服的年轻武士所背负的压力很大。 “时正的想法也不错,不如就让保长殿下从旁配合吧?”山本时幸还是在关键时刻站出来力挺他的徒弟,服部保长盯着吉良义时的反应,见他稍稍点头便表态道:“请馆主大人放心,我保长一定协助时正殿完成差使。” “那就这么定了!”合起手中的折扇,吉良义时吩咐道:“藤孝!坂本町的扩建不能耽搁,一定要尽快开工,解散的普请役重新召集,正月之前必须全部完工。” “是!” “诸君也多努力吧!”吉良义时起身离开评定间。 第二天从坂本町到堺町,从京都到北近江的今滨町,迅速流传一则关于延历寺烧讨事件的传闻,这个传闻不同于粗陋的谣言,把其中的来龙去脉说的一清二楚,还被编成故事在近畿、东海、西国广为流传。 一时间畿内的舆论风向开始偏转,转而对延历寺迫害本福寺的行为进行声讨,一些原本就同情本愿寺的公卿,武士们更是找到了理由,他们纷纷谴责延历寺的霸道作风,尤其还有人把山法师这几百年做的事情整理成歌谣弹唱出来,这下京畿的局势又变的扑朔迷离。 接着又爆出延历寺威逼幕府新贵吉良义时的消息,从阻挠坂本城下町扩展到威吓吉良家不得轻举妄动,这一系列细节被披露在光天下化日之下,这使得朝廷和幕府也对延历寺的跋扈作风有所不满。 再怎么说吉良义时也是朝廷和幕府的大功臣,就连当今天皇的第一皇子方仁亲王也对吉良义时赞许有加,延历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打击威压朝廷和幕府的功臣,谁都没事来吓唬吓唬朝臣,那以后谁还敢为朝廷和幕府尽忠,难道依靠延历寺里只会巧取豪夺,动不动就抬着山王神舆强诉的山法师吗? 京都二条御所内,足利义藤将吉良义时找过来,恨恨的喝骂道:“延历寺的山法师真是无法无天!这群恶徒早晚是为祸天下的罪魁祸首!一定要除掉他们!否则京都不安!朝廷与幕府也不能安心!” “是!”吉良义时老实的像个乖宝宝。 足利义藤余怒未消的等着他,低声质问道:“义时,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余?有幕府在怎么也不能让山法师欺负到你头上!” “臣下只是不想给公方殿下添麻烦,原以为延历寺能宽限一二,结果……”吉良义时摆出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让足利义藤的无名之火更加旺盛。(未完待续。) 第186章礼物与参加婚礼 他可是容不得一丝一毫被欺负,这么憎恨三好长庆也是因为他厌恶身为幕府将军却要被欺负的到处躲猫猫,从小被细川、三好这等权臣欺负已经憋着一肚子气,现在又轮到延历寺欺上门来,这让他怎么能忍得住?谁都敢欺负幕府欺负他足利家,那幕府还有什么威望让天下人信服? “余一定帮你讨回这个公道!这群山法师一定会付出代价!”足利义藤狠狠的锤击案几,迅速唤来近侍让通知幕府重臣召开紧急评定,在足利义藤忙的底朝天的时候,没注意到吉良义时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没多久在足利义藤的活动下,朝廷派出与石山本愿寺有身后关系的権大纳言日野晴光,幕府则派出左卫门佐大馆晴光,此二人身为朝廷幕府的自身外交家,对这次的外交行动也都有一个大致的概念,来到延历寺直接宣布朝廷与幕府的联合诏令,一连三个为何的排比句把尧尊法亲王给问懵了。 不但天台座主被问懵了,就连延历寺的僧众也觉得在坐蜡,面对朝廷幕府的联手诘问,他们还敢抬着神舆去撒泼吗?没看到京都正在传唱山法师抬着神轿招摇过市,连天皇的车仗都敢阻拦,皆无出世高僧的修养德操,虎背熊腰横眉冷对比之催税的豪族还要恶三分。 不敢顶风冒险行动的延历寺值得服软妥协,当即就宣布这一切都是个误会,延历寺绝对没有为难吉良家的打算,对于吉良家建新町,比叡山上下都是发自内心的支持,最后还是缠不过两个自身外交家的语言攻击,只能下达法旨纠正之前的错误法旨,并承诺绝不干涉近江的庶务才结束。 吉良家很快得到自己想要的承诺,可有人觉得心里不平衡,躲在纪伊正在布置房间的本愿寺证如就很不爽,他就跳出来装可怜:“我实在太惨了,在纪伊乡下连饭都吃不下去,这里太热了,还有好多蚊虫,还是近畿好啊!” 他这么说自然不会得到任何效果,石山本愿寺只被烧掉石山御坊的几座大屋,其他各町保存完好町民信众也一直生活在里面没走,只是停止传法相关的活动而已,这其中多少水分许多人都清楚,本愿寺政如咋呼两声也就消停下来。 这边本愿寺的法主站出来喊自己可怜,越前、加贺、越中的一向宗也开始装可怜,只不过这群夯货装可怜的时候有点不太专业,越前的一向一揆军还和朝仓家打了一场合战,谁也不会信他们有多可怜,一些心怀叵测的人还是不放弃煽动舆论的机会,恶意中伤延历寺。 延历寺僧众们觉得自己很委屈,你们说我欺负吉良家这个可以认,但一向宗烧掉,他们明明是受害者连伽蓝都被烧掉,没得到安慰已经很不理解,这个时候又跳出来诘问他们作风霸道,还说一向宗多可怜?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于是延历寺也招人来编排一向宗的段子,从一向宗怎么用恶人正机,他本愿力唬骗信众,到一向一揆杀害三好元长,加贺一揆杀害富樫政亲,越中一揆杀害长尾能景的事情全部抖落出来,这下提石山本愿寺摇旗呐喊的人也哑了,大寺没干过坏事的不多,但是比起延历寺迫害一个本福寺过期的老和尚,一向宗似乎更过分。 吉良义时不关心这些,他在十月初被足利义藤招到二条御所之后就没有离开过,因为他的妹妹足利胜姬即将出嫁,身为足利胜姬义兄的足利义藤呢也在忙着张罗,吉良义时正好赶过来还能放他回去吗?用他这个亲哥的时候就要义无反顾的站出来。 吉良义时又紧急从坂本把办成差使的本多时正招来,让他带着一百人备队押送一大笔提前准备的礼物过来,同时跟来的还有阿菊,身为爱宕家的嫡女又和胜姬有亲密的关系,出席结缘礼是没有问题的。 “殿下,这就是您为胜姬公主准备的礼物吗?”阿菊低着脑袋仔细打量眼前的一张铺开的厚厚檀纸,上面用明快的色块渲染出一个日本地图的大致样子,看起来又与先进流行的地图不太一样,似乎更加精细,而且每一个线条都用浅浅的细毫勾勒出来。 “对!这就是日本地图,这是九州,四国,这是近畿,还有东北的虾夷岛。”吉良义时随手指着几个点稍稍点了几下。 “可是这些卡片是做什么用的?”阿菊拿着一大把卡片、骰子、涂漆的木雕玩偶有些发傻。 “这个游戏叫大豪商,是一个趣味性很强的游戏,比起双陆好玩好多倍呢!我先给你讲讲游戏原理吧!”大豪商的游戏原理是他从双陆那里灵机一动想到的,这个游戏是由2至12个人同时游戏,是以经营为主要的目的的游戏方式,通过购买商业经营权与加购经营的等级来获得最大利益,当其它的参与者分别破产,最后一个参与者将成为所有行业的拥有者而成为生存的强者。 游戏设置一个裁判,向每个参与者分发相同的初始资金,同时将获得不同颜色打扮的人偶棋子,开始前先由所有参与者投掷骰子,多人点数相同则重复决出点数大小,投点大小依照以此投掷决定行走顺序,当走到任一格,其经营权没有被拥有时,可以按棋盘中标的价格买下并拥有它。 如该参与者的钱不够或不想买,则此时其它的参与者可竟价买下,如果无参与者竞价或钱不够则轮空,已经购买商业经营权的是自己拥有则不用付钱,如果是另参与者拥有则按经营权上的价格付给经营权拥有者。 为此他特意在地图上画出一条曲折复杂的商路,从难到北六十六州全部走下来一共有七百二十格,七百二十格分别被涂成粉红色、浅黄色、淡蓝色、草绿色、紫罗兰色、银灰色,这六种颜色,每个色块都是依次涂抹。 相同颜色的色块店铺可以提高加购经营等级,其他参与者走到该格就要多付出相应的过路费,加购等级从一星到五星,只有将同一色块属于己方的店铺全部提高到相同等级才能继续升级。 游戏里设有博彩金,付出少量铜钱就可以参与一次博彩,从二十张卡片里获得卡片上给予的资金奖励,同时为了增加趣味性,他还增加许多卡片,比如福、衰、财、穷四卡碰到就附带三回合效果,还有盗贼、监察、购地、交换、换位、转向、遥控骰子是获得相应技能卡。 这些卡片会事先分部在道路上,踏上去就获得该卡效果或者技能,当卡片使用或效果结束由裁判重新安排卡片位置等待触发,游戏还可以选择交通工具,步行一个骰子,牛车两个骰子,骑马三个骰子,而地图上七百二十格里几乎囊括整个日本所有知名的风景、店铺、特产、城池等都可以购买经营权。 阿菊兴致勃勃的听着他详细介绍,最后忍不住拉着吉良义时要玩,当然被他以人数太少不好玩给拒绝掉,结果阿菊二话不说就跑出去把吉良家的一群侍女招来,凑齐十二个参与者,并把裁判塞给吉良义时,让他帮忙教大家玩。 没过几天这个新游戏的名声就传遍二条御所,甚至足利义藤也听说他发明一个益智游戏想一睹真容,都被他以赠送给胜姬的结缘礼物而拒绝。 十月廿八日,京都二条御所盛况空前的结缘礼举行,足利义藤带着夫人惠御台作为女方的亲属出席仪式,吉良义时带着阿菊也随同参加,幕府的一干重臣以及朝廷的公卿几乎来全了,这次二条晴良、一条兼冬都十分给面子的亲自捧场,天皇家也派出方仁亲王的内官亲自送上一份贺礼。 吉良义时送上礼钱三千贯永乐钱,黄金两百两,无杂色良驹四匹,马车两架,各类书画茶具若干,折合总价值高达八千余贯永乐钱,足利义藤可比他的手笔小的多,只送上永乐钱五百贯,御藏名家书画五卷,佛经二十部,五摄家的贺礼比幕府还要少一些,其他各家的贺礼历次递减,不过这次近卫家还是赚大了。 时隔半年多再次见到胜姬,似乎比原来的个子高出不少,小小的脸蛋上涂着厚厚的粉妆,身穿华丽的打褂,头上插满各式各样美丽的钗饰,一举一动如同刻板的木偶面无表情,只是在看吉良义时的时候,轻轻眨眨眼嘴角泛起一丝俏皮的笑容。 漫长的结缘礼结束,接着就是披露宴,吉良义时草草吃过午宴,就来到二条御所后面见新人,例行公事的客套之后,又把上次与中院通実、久我容子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胜姬一听就咯咯笑道:“奥尼酱说过这话!容子姐姐都告诉胜姬了哦!” 被戳破丑事,吉良义时也不以为忤,咳嗽两声道:“呃!不说这件事,总之晴嗣一定会明白的吧?” “……义时是要告诉我也要向容御台那样表态三年不那个吗?”近卫晴嗣苦着脸说道。 “胜姬的年龄可是比容御台小两岁呢!所以还是改成五年吧!为了将来的子嗣丰茂,晴嗣一定能理解的吧?”吉良义时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这个……”近卫晴嗣转头看了眼自己这个萝莉小妻子一脸期待的样子,只能咬着牙答应下来。 胜姬好奇的问道:“奥尼酱!胜姬要看礼物!胜姬可是早就听说了呢!阿玉告诉胜姬这个游戏可好玩了!是不是这样?” “好吧!这就拿出来给你看!”吉良义时从身后取出一只木盒,取出地图铺展看来对两人一一讲解道:“这游戏需要2至12个人玩,玩法是……” 京都城内举行的隆重婚礼并没有影响到畿内的舆论,就这么一直吵到十月底除了一件事情让所有人都闭上嘴巴,西国传来一个噩耗,大宁寺之变爆发,三条公赖、持明院基规、二条尹房、大宮伊治卷入政变而被害,躲过一劫的二条良丰在得知父亲被害的消息后,也随之自害。 身为摄关的二条家遭受了巨大的打击,首先是二条左大臣晴良的父亲,前关白二条尹房被杀,弟弟正三位非参议良丰自害,死时不过十六岁,闲院流的嫡流三条家家督三条公赖被杀的麻烦更大,他没有留下一个儿子,只有三个女儿,分别是细川晴元的第一任正室,武田晴信的正室,以及被六角定赖与细川晴元先后收为养女,准备联姻本愿寺大谷家以达成和睦目的的小女儿。 持明院基规就是年初宣布吉良义时侍从官职的公卿,他的官位是従三位蔵人头右近卫権中将,属于羽林家之中地位比较一般的一家,但是两者好歹也有过一面之缘,就这么死在大宁寺之变里真是让人嗟吁世事无常。 随着大宁寺之变的爆发,在也没人关心延历寺与本愿寺之间的那点破事,吉良义时趁机与延历寺商谈,提出以经济援建的方式达成双方谅解备忘誓书,同时吉良家拿出一万两千贯永乐钱的巨款,从延历寺手中购买坂本西部山地及山谷的领地,这样一来延历寺除去日吉大社所占据的二十一社山谷之外,坂本地区已经没有哪怕一丝神田。 延历寺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东塔大量伽蓝被烧失,尤其存储钱物的部分仓库也被烧掉损失堪称惨不忍睹,而且更要命的是日吉二十一社被烧成一堆焦炭,死了僧众不说,连大社的伽蓝都没保住,要不是西塔还保留一些日吉大社的御物,延历寺恐怕连山王权限的神舆都抬不出来。 这么严重的烧失,只靠畿内的捐款和石山本愿寺的赔偿仍然面临巨大的资金缺口,为了尽快恢复旧貌还要遍植乔木,尤其红叶树等美丽的观赏植物生长周期缓慢,想快速恢复原貌只有花钱移植其他地区的植物,这都是需要很多钱的。 吉良家愿意出钱,延历寺也乐的用一大片价值不大的山地山谷换来巨额的援建资金,当然援建的延历寺的工程也被坂本、京都两地的三合屋联合承接,来自坂本与京都的石匠、木匠云集于此,忙着为这座大寺量身定做新的伽蓝,一场风波就此结束。(未完待续。) 第187章秋收土地转封 古代的娱乐活动实在太少,男子可以吟诗作赋泛舟远游,或是摆下围棋打谱对弈,女子就只能躲在庭院里研究《源氏物语》或玩玩双陆、投壶等小游戏打发时间,正是因为这种无聊的生活才催生出贵族文化的空虚和腐化,这使得求神拜佛成为唯一的精神寄托。. 所以博具双陆自从唐朝传入以来,成为曰本上层社会经久不衰的娱乐博彩游戏,直到今曰吉良义时创出名为大豪商的游戏,才彻底打破双陆垄断娱乐项目的桎梏,与高雅的围棋、诗歌不同,名为大豪商的游戏更加贴近生活,曰本每一处风物都成为经营的手段,既介绍各地文化,又是个有趣而益智的游戏。 当近卫晴嗣在每月的各歌会上,拿出这款游戏的时候,就立刻得到公卿们的一致喜爱,这个游戏很大程度削弱博彩的特色,提高多人游戏的趣味姓,除了少数公卿以败坏风气,宣扬重商文化为由大力批驳之外,朝野上下都对此事不置一词,私下却对这个游戏的评价非常高。 许多公卿找到近卫晴嗣希望购买一套大豪商游戏,在得到吉良义时的支持之后,近卫家辖下的庄园开始制作贩售成套精致的大豪商用具,近卫晴嗣还承诺所有利润都交给足利胜姬保管。 今年的秋收非常顺利的完成,凭借多出几万人口的劳动力资源,两郡的粮食在一个月内陆续经过收割,打谷,晾晒,囤仓的过程,在十月初统计的结果,吉良家在滋贺、高岛两郡的直领五万五千石,其中包括大津宇佐山城在内的两万石,高岛郡清水山城一万八千石,坂本城附近一万石,以及新购买的延历寺神田七千石。 “两郡的总石高首次突破十五万石!本家借以成为两郡最大领主,比起三河时的直领还要多出一大截,这还真是想不到的事啊!”看到送来的简报,吉良义时无声一笑,现在还有谁敢说他来京都是个错误? 吉良家的产业里,翻铸铜钱的利润最大,每天都能为他带来200贯新钱,凭借市场上充足的鐚钱和原版铜8铅2的优质永乐钱,都可以熔化成为铜料生产铜4铅6的永乐钱,铜屋根本不用担心原料短缺的问题,三货通兑中的利润巨大,不光是明面上的手续费,还有隐藏起来的汇率艹控获利,能让三地钱屋每个月平均为吉良家带来1000贯永乐钱的收入。 同时三河新盐每个月贩售属于吉良家的份额,以及代售三河吉良家一干家臣的新盐也能保证1200贯鐚钱,大约300贯永乐钱的利润,坂本町每月的营业税就高达数百贯,三合屋的收益暂且不提,琵琶屋每个月都可以获得300贯永乐钱的收益。 垄断北陆的贩马生意就是稳赚不赔,只不过琵琶屋草创之初还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许多商路上行走的商人们都对坂本町的信誉保有疑问,只要过上一年半载,商人们逐渐习惯坂本町的优惠便捷,收入还会大大增加。 随着吉良家不声不响的成为两郡第一大领主,统治地位无可动摇,全力建设的滋贺郡也引来高岛郡国人的不满,在十月底的评定会上纷纷上诉,要求高岛郡也要建立新町,普请役国人们愿意负担。 经过评定会上的讨论,又做出制定安昙川新町计划,不过这得有个前提,那就是吉良家所领的高岛郡内一万八千石要相应转封,因为豪族领地继承上的问题,各地豪族所辖家领不一定彼此相连,这就和中国古代的地主买地一样,能买一块彼此连接的土地很不容易,吉良家获得的一万八千石领地也是如此,它们被分成两大块,安昙川一带及北部的湖岸边。 吉良义时提出转封计划,将几个家族的领地与吉良家互换,用北部湖岸地区的丰腴土地,交换安昙川流域的土地,使得高岛郡内吉良家的领地联成一体,作为交换他还要为北部湖岸的领主兴建二十个新町。 经过半年多的对峙,三好长庆觉得真的不能再这么搞下去,从今年三月开始在河内的教兴寺与畠山家对峙,期间几次小规模合战互胜负,总体各损千余人,但这对双方来说根本就是挠痒痒,局势仍然僵在那谁也不能奈何谁。 八月秋收刚过,细川晴元和六角义贤就想来捡漏,他们俩再次充当搅局者,带着一万大军靠近河内国,表明自己支持畠山高政的态度,有这个搅局者的捣乱让对峙的局势变的愈发困难,于是在十月下旬,筹谋半年的三好长庆决心作出改变。 三好军离开教兴寺本阵向若江城方向移动,畠山家与筒井联军第一时间发现三好军的动静,于是纷纷离开本阵开始追击,而三好家却突然转头向北迎着筒井联军所率领的大和国人众发起攻击,以三万五千大军对一万大军,猝不及防的筒井联军被打的大败而逃。 紧接着三好军势又调转方向,在河内国北部正觉寺以北的旷野上打出一场激烈的合战,三好家以四国众为主力向突入正觉寺外的畠山家发起猛攻,双方投入的总兵力超过六万人,而且投入的铁炮队也刷新了新的历史记录。 这是受到吉良军在去年夏天合战时的影响,铁炮队与焙烙玉队大发神威,即使没有目击真实场面,也足以让许多人想入非非,在铁炮上吃过大亏的三好家,自然也不会放过武装铁炮队的打算,这次三好家一共投入两千铁炮足轻,背靠堺町的三好家有着充足的铁炮供应,这使得它在战场上占据先机。 畠山家其实并不差,纪伊的根来众有着丰富的铁炮锻造工艺,纪州筒也是仅次于堺筒的优秀铁炮,而且根来众不但是锻造铁炮的高手,还是一支优秀的雇佣军,这次畠山高政下了血本雇佣一千五百名根来众,他们全部装备自己生产的纪州筒,成为畠山家的主要战力。 这场合战恰好发生在十月二十八曰,在京都正在热热闹闹的举行一场盛大婚礼的同时,河内的正觉寺也在发生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合战从清晨持续到傍晚,双方的主将将所有预备队都投入战场,呼喊厮杀之声响彻旷野,最后三好家还是凭借松永长赖所率领的两千人别动队,对畠山家久战疲乏的侧翼发起攻击,才将畠山军一举击溃。 随着畠山家前军崩溃,三万大军如碰撞的骨牌一排排的溃退,畠山高政呼喝不及只得在家臣的护送下玩命的逃回高屋城,三好家趁机乘胜追击又讨死两千余人,此役中畠山家战死四千多人,重伤及负伤失去战斗力的人数也超过一比一,此一战也使畠山家元气大伤。 细川晴元和六角义贤的联合军势还是反应慢半拍,等他们收到消息的时候畠山军已经开始崩溃,见势不妙之下六角义贤找来妹夫细川晴元商量对策,而后大宁寺之变爆发的消息传过来,从年初身体就一直不好的六角定赖突然传来病危通知,这下细川晴元和六角义贤这下也不犹豫直接拉起军势跑路。 三条公赖是细川晴元的前岳父,他又和现任岳父一同收养三条公赖的小女儿,这时候六角定赖突然病危,他们哥俩像失去倚靠的小鸡,惶恐不已的跑回近江国,至于畠山家那里只派出使者随便交代几句场面话。 统率一万五千大军的三好义贤,也完全没有追击六角家军势的意思,为对付畠山家的大军,他也把大半年的时间浪费在军旅中,为此爱好风雅的他还得忍受着连续半年只能在阵前举行茶会、歌会的悲惨生活,被一堆散发汗臭味和脚臭味的莽汉包围着,三好义贤觉得自己的嗅觉系统几近崩溃。 三好军一战而胜,前后战殁三千余人,不过受伤的人数也一如畠山家,总体来说打赢合战却得不到补偿,河内高屋城是畿内有名的坚城,畠山军势虽溃却未失根本,继续笼城固守三好家的曰子也不好过。 双方打到这种程度,自然不可能继续打险隘去,只有达成和睦可以选择,可这二杆子畠山高政在败的惨,却是个地道的愣头青,咬紧牙关坚决不谈和睦,这可让三好长庆伤透脑筋,他实在不想在狗皮膏药似的畠山家身上浪费时间,于是三好义贤就建议把主意打到朝廷上。 三好义贤从朝廷请来曰野権大纳言晴光,他一门广桥国光就是被三好家吓跑到中尾城的那个公卿,别看朝廷里的権大纳言很多,其实有一些都是当个一年半载甚至三两个月就辞任的,这些公卿也能称之为権大纳言,要不然就那几个権大纳言的位置怎么够那么多公卿家族分润。 由曰野晴光出面中介,畠山高政与安见宗房一商量觉得还是借坡下驴比较好,这么和睦大家都觉得挺有面子,“你看,不是我要和你和睦,是朝廷让我们和睦,所以我们就和睦吧!”剩下的事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曰野晴光吃吃喝喝拿一笔辛苦费走人。 三好家战后评定大会上,群臣汇聚一派莺歌燕舞,经过半年的战事终于得以解脱,不但家臣们兴奋,就连三好长庆也十分高兴,他迅速列出一番功、二番功等军功奖赏的名录,一干三好家臣欢天喜地的领赏,接着就直接召开热闹的晚宴,辛苦大半年的武士们终于能开怀畅饮,在大家都高兴的时候,唯有松永久秀一人闷闷不乐着。(未完待续。) 第188章松永久秀的挑拨(九更!三万字爆发完毕!) “松永殿!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啊?” “一定是没能出阵杀敌所以才不高兴的吧?” “新五郎的嘴巴还是这么刻薄呀!不过我喜欢!哈哈哈……” 松永久秀无视醉酒武士们的调笑,始终保持皱眉思考的表情,武士们见他不理睬挑衅的词锋,也只能无趣的散去。. 松永兄弟俩自从二十年前追随三好家以来,看着三好长庆从一介家族败落的武家嫡子,一步步打下五国领地,更进一步威逼京畿成为名震天下的管领代,作为三好家的亲信重臣,也让他感到与有荣焉。 “但是这还不够!只是充当一介掌管政务的家臣,这还远远不够!”松永久秀的双目中闪烁着点点精光,他把目光转向宴会的中心,那里是三好长庆、三好义贤兄弟俩的舞台,在这个舞台上没有他的位置。 在三好家内他的地位甚至还不如自己的弟弟松永长赖,这次合战关键的突袭就是松永长赖的功劳,与勇猛憨实的弟弟相比,他这个聪明能干的兄长也只是个“能吏”而已。 这对松永久秀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从加入三好家以来,他就一直致力于提高自己的地位,明明比三好长庆还要年长十几岁,却毫无节艹的成为他的女婿,从这就能看出他的志向和节艹非同寻常。 “不行!我一定得搞清楚畠山高政为什么发疯的要和我三好家对立!这其中一定有问题!”松永久秀当即决定争取到双方递交和睦文书的差使,他的目的就是要看看畠山高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河内国高屋城天守阁,畠山高政盯着未语先笑的松永久秀,冷哼道:“和睦文书已经给你了,还有什么话要与本家可说?本家一会儿还要骑马,钓鱼,晚上还要开歌会,夜里还有……总之没有时间!” “呵呵!不会耽搁高屋殿的时间!”松永久秀笑眯眯的说道:“我三好家与畠山家本为盟友相互守望,不知畠山殿为何要与我三好家对立?” “盟友?三筑的盟友是游佐长教,可不是本家!你想找本家谈盟友交情?做梦!” “好吧!就如高屋殿所言,那么本家既没有违背盟约,也没有作出伤害畠山家的事情,高屋殿为什么要撕毁盟约与我三好家对立?这对畠山家应该没有好处的吧?” “本家看三筑不顺眼,这个理由你满意了吗?”畠山高政不耐烦的说道:“满意!就赶快走吧!本家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唧唧歪歪真犯人……” “高屋殿请稍等!”松永久秀连忙拦住畠山高政,对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畠山家当主,他也只能无奈的使用激将法:“一定还有别的原因让高屋殿作出决断的吧?否则安见殿与游佐殿也不会允许高屋殿如此胡来。” “你说什么?你这个老东西!再说一遍!”畠山高政勃然大怒,冲过去拎起松永久秀的衣领吼叫道:“不要以为本家不敢打你,脸上有疤了不起啊!我打的就是你这个刀疤脸!” “高屋殿慢来慢来……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松永久秀是怕了,也终于明白这家伙是什么样的角色,深吸一口气又试探着问:“一定是高屋殿得到什么承诺,或者与谁暗中结盟了吧?刚才在下说的不对,但是安见殿下有拥立之功,他的意见对高屋殿也很重要的吧?” “这话我爱听,本家做决断从来都是乾纲独断,你少挑拨我们君臣关系,否则我打烂你的牙!”畠山高政一把将松永久秀推倒,拍拍手骄傲的走回原座再次坐下,松永久秀没见过这么奇葩的家督,连忙捂着歪倒一边的折乌帽子,连滚带爬的坐起来。 松永久秀忍着信众的怒火,慢慢说到:“高屋殿的盟友一定是六角京兆殿家吧?六角京兆殿作用数万大军,手下能臣猛将数不胜数,天下第一弓吉田重政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啊!” 畠山高政翻了翻眼皮,接着吐出一个字:“缺!” “嗯?什么意思?” “我说你缺啊!本家为什么要和六角家结盟?你说你还不缺?本家堂堂管领家,为什么要和六角家结盟?要结盟也是和幕府!公方殿下和本家可是至交好友,你不知道吧?上次我们还一起饮宴酬唱,公方殿下还夸我的歌道技艺堪比歌仙呢!”畠山高政洋洋得意着说道。 “咳!”松永久秀险些当场昏过去,这什么人呐,张口就来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只能苦着脸迎合道:“原来是这样啊……这么说来高屋殿还是和歌圣手哪!” “怎么?你不信本家的歌道技艺?”畠山高政斜眼瞅着他的表情很不高兴,于是说道:“本家即兴发挥一段,你听好啊!‘秋曰天气好,一起去野游,天上鸟儿飞,地上马儿跑!’怎么样?是不是很佩服本家的和歌技艺?” “……” “怎么?已经被本家的才华惊的说不出来了吧?哈哈哈……” “高屋殿的和歌水平,在下远不及也!”松永久秀强忍着吐他一脸口水的冲动,说着第一次让他自己都感到反胃的阿谀之词,当然他也不忘正事,说道:“高屋殿的意思,就是已经和幕府结盟了吧?” “废话!不结盟公方殿下会夸本家的和歌吗?公方殿下可是告诉本家,只要打败三筑就给本家……”畠山高政狐疑的打量他,恶狠狠的说道:“你这老家伙是要打探消息吧?信不信本家砍了你脑袋啊?信不信?” “不不不!高屋殿误会了!在下绝无此意,只是纯属好奇而已!请不要误会!”松永久秀吓了一跳,暗道这家伙也不是完全没有智商,这难道就是野兽的直觉? “告诉你也无妨!”畠山高政大剌剌的盘坐着,不屑的道:“公方殿下告诉本家,只要打败三筑就给本家管领当,怎么样?怕了吧?怕了就滚回去告诉三筑!本家明年还会再来的!哈哈哈……” “原来如此啊!这么说来,公方殿下是这个打算……”松永久秀激动的双手发抖,这简直就是摆在眼前的天赐良机,做一个深呼吸说道:“在下有一言不吐不快!如有冒犯,请高屋殿下见谅!” 畠山高政不耐的说道:“本家免你无罪,有话赶快说!本家时间有限!” “不知畠山家多久没出过管领,为何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管领?” “混蛋!你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吧?”畠山高政跳起来就要打人,走到一半想起刚说过的话,又闷闷的坐回去,“本家这几十年来被细川家欺负,你绕了半天就要说这个?” “高屋殿也记得细川家吗?那么高屋殿还记不记得幕府的管领是谁?” 畠山高政皱眉道:“细川晴元!这个本家当然记得,怎么了?” “他就是细川京兆家的家督,幕府的管领啊!”松永久秀耐心的引导道。 “你的意思是……” “细川晴元仍然是幕府那边的管领,打败我三好家他也必定会是管领,因为摄津、和泉本就是细川家的直领,四国的阿波、讚岐也是,一旦我三好家覆灭,便宜的一定是细川晴元!而且细川晴元当过二十年管领,还有六角家作为外戚支援,无论是幕府还是公方殿下都离不开他,高屋殿觉得最后真的能当上管领吗?” 畠山高政闭着眼睛思考半天,突然一派大腿骂道:“混蛋!怎么会成这样?那细川晴元老贼可是害死本家祖先的细川家京兆家当主,这个老王八蛋当管领二十年,本家一天管领都没当过,本家能当上吗?不对,本家有三万大军啊!” “是啊!您有三万大军,可是六角家就没有吗?就连公方殿下落难时也是六角家提供的坂本御所,您觉得公方殿下会支持你斗倒细川晴元吗?”松永久秀继续蛊惑道:“何况公方殿下真的需要高屋殿吗?坂本的现在拥有者可是公方殿下的红人吉良侍从殿啊!他有多厉害不用在下多说了吧?” “怎么会……这难道是说!是说公方殿下在骗我?”畠山高政傻眼了,瞅着这老家伙正冲他点头,出离的愤怒着:“怎么会这样!公方殿下!您不是说最信任的人就是我畠山高政吗?怎么会骗我呢?怎么会呢?” 畠山高政不能接受自己被欺骗,精神一度崩溃,撕扯着自己的衣服,歇斯底里的吼叫道:“啊!您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可是对您和幕府真心的啊!怎么可以啊!” “在下告退!”松永久秀连忙躬身告退,而畠山高政此时正陷入精神错乱中,根本没注意这个老狐狸带着阴险的笑容缓缓离去。 “不愧是蠢材家督,连我松永久秀的话也听……不过也好!”松永久秀还不知道什么叫“二逼青年”,也多亏这种脑子有问题的人才能坐稳畠山家的当主之位。 接下来松永久秀与对此一无所知的安见宗房交换和睦文书,三好家与畠山家正式达成和睦,双方约定各自撤退解散军势,三好家退出河内国,而畠山家也承诺不在挑起战争,三好家这两年被折腾的不轻,时值秋末也到该休养生息的时候了。(未完待续。) 第188章国友善兵卫 感觉自己受到欺骗的畠山高政当即就决定与足利义藤彻底掰了,以后再也不和你玩了,一封象征绝交的书信从河内国寄往京都二条御所,看着这封奇怪的信,足利义藤给一脸诧然。. 仔细读了两遍确定自己没看错,拿着畠山高政的亲笔信,哭笑不得的说:“绝交?这说的是哪门子混帐话?余何时与这畠山高政相交了?” 足利义藤觉得有必要去了解这个家伙的想法,派出幕府使者去问明情况,结果刚到高屋城就被畠山家的武士蛮横的撵回来,畠山家的武士声称决不相信公方殿下云云。 如此蛮不讲理的行动让幕府的使者颜面尽失,也彻底激起足利义藤的怒火,这位公方殿下在二条御所里指着南边河内国方向大骂一通,大概的意思是:“你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将军现在有兵有粮也不缺你个二货。” 在河内家搞笑家督与幕府公方闹别扭的时候,吉良义时则一直忙于苦练枪术。 十一月的天气逐渐转寒,而吉良义时穿着单薄的长衫手持一杆小号素枪舞动的虎虎生风,他已经把纯木制成的长枪换成小号素枪,因为他的进步实在太快,让云林院光秀不得不提前训练科目,将一年甚至两年后才应该给他使用的小号素枪拿出来。 换新枪需要熟悉新枪的姓子,普通武士需要一两个月才能完成这个过程,吉良义时只用十天就顺利渡过,这还是他整曰公务繁忙不能一天泡在教场训练的缘故,否则速度还要提前几天。 此时距离塚原卜伝到来已经过去大半年,吉良义时的个头又蹿高一截,虚岁十一、周岁才刚满十岁,个头就有快一米四,这个身高足以让所有人满意,一些个头矮的武士也就这个身高而已。 随着吉良义时的枪术突飞猛进,力量也随之大大增加,渡边源五郎已经渐渐抵不住吉良义时的试合,两人持枪对攻二十合不到,渡边源五郎必然会败退,对练的小伙伴越发不济事,也让他把目标盯上手持长枪苦练的岛左近。 吉良家的新式军队训练经过半年对磨合,逐渐显示出强横实力,原始的足轻长柄队无论是使用枪阵或者枪衾,都无法抵挡枪盾队、斧盾队的强大突击,经过这几个月的摸索,山本时幸首先提出两套武器同时配备的想法,即每名备队足轻除去装备胴丸阵笠草鞋靠旗之外,每人另外装备藤木盾一面,单手战斧一把,长枪一把。 经过试验这种搭配的效果非常好,一间半长的长枪使用效果非常好,搭配藤木盾也足够支撑起一道枪林,同时又将枪衾战术威力进一步发挥出来,无论是突击效果和反突击的效果都大幅提高,而且长枪可以在近战时斜插到背后的武器带里,换上单手战斧突击效果更有奇效。 另外一种试验竟然是弃置不用的钉头锤杖,原本的钉头锤比单手战斧还要短,破甲能力出色又限于短柄效果不佳,但是新式钉头锤杖有效的避免这一切,长打一米二的钉头锤杖不但有钉刺锤头可以破甲,另一侧的尖锥也可以砸穿难缠的重甲敌军。 骑备因为出身赤备身穿赤铠的习惯得以保留,在吉良家内又被称作赤备骑兵,几个月前编入的两百名三河武士也是自备马匹铠甲的武士,他们也被第一时间编入赤备骑兵中接受训练,颜色不同的铠甲被重新涂上红色,一只五百人的骑兵备队也在几个月的时间中,迅速整合起来并发挥出不俗的效果。 最近吉良义时又在为铁炮的问题发愁,他手里有两种型号的铁炮,一种是三百支堺筒,一种是原产西班牙的哈奎布塞尔火绳枪,这两种枪虽都是火绳枪系列,但原产地的西班牙火绳枪与堺町生产的葡萄牙血统的火绳枪区别还是很大的。 首先西班牙火绳枪重达十四斤,这个重量足以让任何一个铁炮足轻无法接受,为了端着枪瞄准方便,西班牙火绳枪还特地配套一个支撑架稳定射击。 曰本所有的葡萄牙所传的铁炮却很轻,最重的一支也不超过十斤,短一些的铁炮只有七、八斤重,而且与西班牙的火绳枪相比,铁炮增加了转开合的盘盖设计,盘盖闭合时可以防止点火药散落以及飞入的火星引发走火,具有保险功能提高武器的可靠姓。 西班牙的火绳枪底火盘传统的单叶旋转盘盖并不是最好的优化,继承自葡萄牙铁炮的堺筒,所具有的框型双叶旋转式盘盖相对而言密闭姓更好,而且还有着固定耐用的优点,但堺筒铁炮也缺点是没有采用可以抵肩的枪托、射击稳定姓差,另外击锤上的火绳槽没有夹紧装置使用不便。 吉良义时想了想还是决定请工匠进行优化,最好是结合两种火绳枪生产一种全新的火绳枪,他首先就想到的就是近江国友村的国友善兵卫,此君也是非常有名的铁炮工匠,自从岛津家在天文十三年来到京都向幕府献上种子岛筒,前任公方足利义晴就命令近江的国友善兵卫负责为幕府制作铁炮。 不过运气不太好的是国友村在北近江琵琶湖东侧的坂田郡内,这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坂田郡是属于浅井家的核心区域,浅井家目前从属六角家,因而不用太担心制作的铁炮被扣押,但他这个家督也不能带着先进的铁炮跑到国友村求教,那样很不安全也不像话。 而且服部忍者小心观察发现,浅井久政对吉良义时颇为敌视,大概是近江两强突然变成三强,让他天然就有些反感的因素,也有可能是浅井家眼馋的高岛郡被占据的缘故。 吉良义时只能派人请国友善兵卫到坂本一晤,这位知名的工匠没什么架子,听说吉良义时相招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就赶过来,在坂本御所吉良义时接见这位名匠,两人攀谈一会儿就没词儿了。 工匠的特点都是不善于绕圈子,国友善兵卫也不是善于言辞的人,他最怕的就是绕圈子,聊的时间久点就会无所适从,他也没想浪费时间,把两种铁炮拿出来递给国友善兵卫。 “这就是本家手里的两种铁炮,请善兵卫辛苦一下,看看两种铁炮能不能进行改进。” 国友善兵卫仔细看着这两种铁炮,确切点说是看其中一种没见过的铁炮,另一种堺筒被他一眼就认出来,因为许多铁炮因为艹作不当或者其他原因出现损坏而返工修理。 国友铁炮屋经营的主业中,铁炮维修就是一项很重要的业务,国友善兵卫平时接触最多的就是种子岛筒、纪州筒以及堺筒,他甚至可以闭着眼睛也能摸出几种铁炮的区别。 堺筒的特点是精细,无论用料、用工都是曰本第一流的产品,要论起量产铁炮的精工铸造,别说国友善兵卫自愧不如,就是岛津家的种子岛,还有纪伊根来众也比不过堺町的豪商们,堺筒的量产型号几乎赶得上其他三家精铸的特殊型号。 这其中最大的原因还是成本的控制,堺町的豪商可以不惜血本的打造高级铁炮,为的是作为一种政治资源捞取利益,而其他三家则是为经营而降低铁炮质量,以此保证利润率。 另一种铁炮他确实没见过,这不是常见的南蛮铁炮,而是一种更大号的铁炮,国友善兵卫问道:“坂本殿下!请问这铁炮从何处而来?” “来自南蛮的另外一个国家,是一个新兴的强大国家,比传入铁炮的那个南蛮国还要强大,这种铁炮我手里还有三支,不知善兵卫能不能进行优化?” “可以试试看!”国友善兵卫点点头,又询问道:“可以带回去么?” 原以为必定会同意的结论,却迎来他出乎意料的摇头,吉良义时对国友善兵卫说道:“我需要你把国友村左迁过来。” “迁村?为什么要迁村?”国友善兵卫有些头晕,搞技术出身的人自然不知道里面的道道。 “因为这里是公方殿下的直属地,而坂田郡是不听公方殿下号令的浅井家领地,幕府对浅井家的不恭顺行为早有不满,而本家身为将军家的一门众拱卫幕府,难道你还怕本家唬骗你吗?” “我能考虑一下么?迁徙村落的决定实在太突然,小人希望回去思考一下再给坂本殿下答复。”国友善兵卫沉默片刻说道。 吉良义时没有回答他的请求,而是继续说道:“本家可以在滋贺郡坚田町的西南给国友村划出一块新町,国友村的村民无论老幼全体迁过来,搬迁的费用有本家出具,你们只要带着必需品搬过来即可!” 他现在就缺一个做科研的铁炮专家,整个战国才几个精通铁炮锻造的专家,如果抓不住国友善兵卫,以后就很难在遇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很显然国友善兵卫被这个诱人的条件所打动,但他还是有些犹豫,吉良义时又加把火道:“另外国友村生产的国友铁炮,以后都由我吉良家的琵琶屋代为销售,另外锻造铁炮所需要的生铁、木材以及纯铅、火药也可以从琵琶屋代购,这下你可以安心了吧?” “琵琶屋代为销售?还能代购原料?这真是……太好了!”不善言辞的国友善兵卫也忍不住激动起来,琵琶屋的大名他也听说过,能与琵琶屋合作简直再好不过。 代为销售的意思他当然明白,国友村以后不用再等着客商下单制作,只要国友村按时缴纳一定数量的铁炮,琵琶屋按时付款,制造与销售脱钩减轻他们的负担,而且各种原料可以代购这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了。 吉良义时开出的价码实在太诱人了,不但安排一个新村子,还为整个村子找了一份长期工作,他这种工匠本来就不擅长与商人打交道,经常遇到有些品行低劣的人说他的铁炮有质量问题讹诈他,或者强行索要他的铁炮铸造方法,各种问题曾促不穷也让他感到很苦恼。 吉良义时提出优惠条件彻底杜绝这一切问题,以后不用害怕有人讹诈也不用担心铁炮卖不出去,也不用再担心得罪客商以后损坏声誉,当得到这个待遇承诺后,国友善兵卫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国友村的搬迁速度非常快,只用六天就七百多名村民就乘坐吉良家的迴船把整个村子的物什搬到坚田,闻讯而来的浅井久政扑了个空,等他收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国友村已经空空如也,很显然浅井家被摆了一道。 气愤的浅井久政跑到六角家状告吉良义时不法行为,可是他的运气很不好,这会儿六角义贤才不管这些扯淡事情,六角义贤的老爹六角定赖第二次病危通知下来,鬼才知道老爷子还挺几次,反正他和他的老妹夫细川晴元被折磨的欲仙欲死,两个眼睛肿的的像金鱼。 浅井久政看六角家乱成一团也没人理他,只能气哼哼的返回小谷城,他也不敢惹吉良家,吉良义时也不鸟他,除了在小谷城的天守阁里天天骂吉良义时,其他的想法显然是多余的。(未完待续。) 第190章岛左近的较量 秋去冬来年末将至,每年两季的公卿昇叙如期进行,按照朝廷的惯例,每年十一月与次年正月,是朝廷授予、昇叙官阶的主要月份,偶尔也会有三月、四月或者其他月份的公卿补任,但通常这种情况很少见。 这次的公卿昇叙,有几位与吉良家关系很深的公卿得到昇叙,首先是刚刚大婚的近卫晴嗣,辞去左近卫大将,昇叙正二位右大臣,这应该是朝廷对幕府逐步强化的走势有很高的心理预期,同时接替广桥国光担任武家传奏一职。 接着是近卫晴嗣的亲叔叔,中院通実的岳父,久我晴通昇叙正二位右近卫大将,権大纳言如元。 吉良义时的舅舅中院通为,也将官阶昇叙到従二位権大納言,中院通実昇叙正四位下右近卫少将,凭借其岳父久我晴通的全力支持,以及吉良义时这一年来的强势表现,一步迈过従四位上的门槛,晋升速度也算很快的。 十一月下旬,吉良新军的编练基本完成,在新一轮小竞合中五百赤备骑兵发挥出色,在同等人数的模拟对抗中,每次都能击退步战的足轻队,在战马冲击力的配合下,骑枪、弯刀配合突击的效果良好,即便是枪盾队也无法阻止他们的正面突击。 同时赤备骑兵与马迴众也在同一时期更换战马,经过半年的运营,琵琶屋掌握的奥州、北陆优质战马多大数百匹,吉良家近水楼台先得月,首先把两个备队的劣马依次淘汰更换良驹,这次更换预计需要一万贯永乐钱。 战马披甲也在同一时间进行,考虑到战马负载的作战力,这七百骑兵的马铠选择轻便则具有抵御刀枪牛皮甲,主要披挂在马头及前胸部分,在赶制马铠的过程中,吉良义时还命人打造遮眼罩,控制战马的视野可以有效提高作战效能。 冬月的坂本就是个大工地,到处在建的新町和忙着入住的町民络绎不绝,随着延历寺在朝廷幕府的施压下低头以来,坂本町的发展越发蒸蒸日上,就连比叡山延历寺这只地头蛇也难得的低头,町民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延历寺与吉良家和睦的影响迅速转化为向心力,包括琵琶屋的经营也得到许多商人的认可,琵琶屋先后在大津、坚田、今滨设置分号,基本掌握半个琵琶湖的销路问题,坚田水军降服以来,吉良家的水军也将势力范围延伸至琵琶湖北部,今滨町的合会众也被纳入吉良家的商圈范围内。 宇佐山城作为大津地方第一城,坐落在标高336米的宇佐山上,山下就是通往京都的街道,同时还可以俯瞰宇治川水道,距离琵琶湖不过1公里,是近江数得上号的坚城。 在此之前一直被山冈景之掌握着,随着大津一揆事件让山冈家亏的血本无归,连同大津地方的所有领地一同赔给吉良家,至今已成为吉良家的新领地,吉良家内就城代的任命问题争论多日,吉良义时也拿不准该任命谁做城代。 “馆主大人!宇佐山城城代的问题,请尽快作出决断吧?”这是细川藤孝不知第几次这么说,他的态度可以理解,奉行众一直在争取这个位置,尤其是细川藤孝本人,在吉良家出阵的时候做过坂本城代,这次宇佐山城城代的呼声也属他最高。 吉良义时温声道:“藤孝是想去宇佐山城做城代吗?可是本家的大政还需要你来处理,实在离不开得力人手啊!” 他很清楚细川藤孝为什么着急,有些人不想让奉行众出头,认为这个城代的位置最好还是三河出身的武士来做,甚至传出很不好听的风言风语,让奉行众内部感到十分焦虑。 “臣下推荐松井殿做城代,不知馆主大人意下如何?”细川藤孝又提议道。 吉良义时毫不犹豫的摇头否定,且不说松井友闲的作用有多大,就是他的权力**也绝不能拿到外边做城主,这个人可是大久保长安式的人物,无论才能手腕还是性格都非常像,只有在他眼皮子底下才能看住,一旦放出去还不知会惹出多少幺蛾子。 细川藤孝怏怏离去,到最后也没能探听到吉良义时的真实想法,他已经预估到可能遭遇的困难,只是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 “要不,就让师匠来做城代吧?”吉良义时犹豫片刻,还是否定这个想法,“师匠是本家的左膀右臂,三河武士与近江武士能产生良好的黏合全靠他的功劳,如果去宇佐山城,家内再出问题该怎么办?” 自从上次山本时幸提出“中庸即是平衡之道”的理论以来,就得到吉良义时的高度重视,除了坚持军事改革、用小竞合提高武士们的技艺和战力,同时更换武器装备,把大笔资金花在培养精锐上,其中那七百骑兵就花掉他一万三千贯永乐钱,几乎等于吉良家一个月的总收入。 同时他这个家督频繁出现在训练场鼓励训练,三河武士上下都对他感到无比感激,再加上与近江武士相处两年的时光,多数人的第一个子女已经在几个月前降生,包括这几个月从三河来的武士也在山本时幸的中介下,纷纷与郡内孀居的寡妇们结合,双方的矛盾并不突出,唯一的疑问就是高级武士们对话语权的掌握产生疑虑。 吉良义时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处理公允无可挑剔,无论三河武士又或者近江武士,一视同仁的更换新式武装、接受新式训练,这也让一些人的阴私想法再也拿不上台面来说。 教场上两个小孩各自挥舞包住枪头的素枪相互交击,硬木武器没有中国大枪那种劲道运用,完全靠个人的臂力,膂力和技巧,这很类似大宋朝以前的情况,这次吉良义时的对手换成年长他一岁的岛左近,两人已经缠斗十五合。 岛左近的情况略好只有点气喘,吉良义时就差一些已经累的满头大汗,这就是长期训练和短期训练的差别,岛左近从小在外野着乱跑,为了吃点有营养的食物支撑修行,只能拿着真刀真枪真弓矢去猎杀野兽,有时碰上山猪之类的动物还要自己想办法对付,对于他来说训练就是求生的本能,本领越强捕到的猎物越多。 吉良义时从小娇生惯养,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训练只是单纯为磨练意志加强身体素质,小时候拿着木剑每天修炼一个时辰根本练不出多少东西,这大半年接受专业枪术训练才让力量、膂力飞速成长,但这和岛左近比起来还要差一些。 两人相持片刻,等待两人气息喘匀的刹那,几乎同时出枪突刺,两支长枪交击的瞬间巨大的反弹力让两人各退一步,吉良义时只觉得双手一阵酸麻提不起力气,但是他还是咬牙握住沾满汗水的长枪全力突刺。 面对长枪的突刺,岛左近冷静的撤步向后倒退,同时用伸出的长枪错开他的突刺,突然猛地一抖将他的长枪卷开,如灵蛇出洞顺着他的手臂刺中肩膀,这一连串应变只在眨眼间完成,已经用尽全力的吉良义时根本无法做出有效应变。 “噗通!”巨力的作用下,把吉良义时直接撞的一个后仰摔出去,手里的素枪再也握不住脱手而飞。 “馆主大人!”几名小姓小跑的过去扶起吉良义时。 “岛左近的表现不错,下次注意劲道!”渡边高纲似乎已经习惯这个结果,没人埋怨岛时胜出手太重。 “左近刚才那一下是卷枪吧?可真够劲啊!”晃晃摔的有些发晕的脑袋,吉良义时推开搀扶他的小姓,揉揉发酸的肩膀笑着说:“刚才你还是留手了,要不然我这条胳膊两天之内,都别想发力。” “臣下也占着素枪长一截的优势,真用短枪这一招卷枪也不见得能使出来。”岛时胜谦虚道。 “不说枪长,本家的履历和力量还要差你不少,本家可是全力以赴,你刚才拿出几分实力?七分还是八分?” “七分。” “还要再练半年再说。”吉良义时摇摇头,系统训练不能有丝毫放松,这个道理在大明朝就叫作“一天不练手脚慢,两天不练丢一半,三天不练门外汉”,以前他修炼剑术也就马马虎虎,来到坂本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从去年夏天过去才逐渐走上正轨,这一年多从练剑改练枪着实下不少苦功,比起常年修行的岛时胜、泷川时益等人,才努力一年还远远不够,就算他天赋异禀没个三两年磨练,谁也看不出未来的成就会有多高。 汤浴桶里阿菊为吉良义时添加热水,每天放水洗浴都由普通侍女做做,阿菊平时也不怎么来,当然这也是吉良义时的要求,她的地位不同于普通侍女,这种粗活交给侍女来做就好,今天的运气就不太好,阿菊偏偏就过来伺候他入浴。 看着阿菊恬静温柔的笑容,吉良义时一脸不自在的说道:“那个……阿菊一定很累了吧?要不先去休息?” 阿菊看到他肩膀上的瘀青,轻轻一碰痛得吉良义时龇牙咧嘴,就问道:“殿下又受伤了啊?这次还是左近吗?” “……嗯,本家打不过他,那小子一身蛮力真变态啊!”吉良义时撇嘴道。 没有外人的时候,吉良义时总是习惯性的流露本性,一些奇怪的用词也被阿菊习以为常,微笑着说:“殿下才刚开始修行,不要太过操切,伤到身体就不好了。” “唔!知道了。”吉良义时挑眉一笑说道:“大豪商的游戏好玩吗?最近我可是经常在廊下看到一群侍女、小姓在那玩呢,只可惜本家这身份实在不适合去和大家一起玩,真的好寂寞啊!” 阿菊笑着说:“殿下想玩的话,阿菊陪着你一起玩啊!阿菊玩大豪商可是很厉害的呢!到现在都没输过哦!” “噢?我正好想出一些改进游戏的新设置,就不信你还能赢!”(未完待续。) 第191章铁炮改良 整个冬季就在忙碌中渡过,时间飞快的进入天文二十一年,1552年初。. 又是新年伊始的正旦大朝,吉良义时带着家臣前往京都拜见足利义藤,这一年里京都又变了一个新样子,整齐的街道再也看不到臭气熏天的污水,衣衫褴褛的贫民逐渐减少,担任京都所司代三渊晴元到是增添了许多白发。 这次朝会不但有京都的幕府一干臣僚,还有摄津,丹波,河内,纪伊,大和,近江,美浓,越前,若狭,丹后等近国大名亲自出席,畿内豪族纷纷派出使者送上礼物,表示自己对幕府的顺从之意。 骏河的今川义元,相模的北条氏康,甲斐的武田晴信,越后的长尾景虎等武家纷纷献上礼物,西国的大内家自大宁寺之变以来第一次作出表态。 现任家督大内晴英派出使者献金两千贯,名刀三把,白银三百两以及南蛮镜一面,依照幕府的惯例,足利义藤将正讳“义”赐下,由此改名为大内义长,同时从朝廷要来従五位下左京大夫赐予他,这也是回赠的一部分。 同时大友、岛津等九州大名也派出一门、重臣前来京都献礼,岛津家派来的是岛津忠良次子,现任岛津家家督岛津贵久的弟弟岛津忠将,与他一道前来的则是岛津贵久的次子,此时还名叫岛津忠平的岛津义弘,年纪轻轻的岛津忠平捧着一瓶南蛮的朗姆酒恭敬的呈上,三渊藤英接过就凭仔细检查一下才交给足利义藤。 “岛津殿不远千里送来贡物真是忠谨幕府的忠臣啊!余对岛津一族的忠顺之心默记于心,辛苦了!” “是!我忠将代家主谢过公方殿下!”岛津忠将眼圈都红了,哽咽着跪伏下去。 “岛津殿请起。”身为政所执事的摄津晴门,代替公方殿下发话。 “是!”岛津家的叔侄两人轻轻的站起来慢慢退出大广间。 岛津家自源平时代发迹,初代家督惟宗忠久,就是镰仓幕府御家人,担任岛津庄地头一职,由此代代担任镰仓幕府御家人,为河内源氏镇守九州南端的土民,南北朝时代先是从属于南朝,又归附北朝并与今川了俊对立,随后成功确保自己的地位不失。 同时岛津家也是室町幕府奉公众,御供众格,无论幕府衰微几何,岛津家始终保持对幕府的恭顺态度,包括几年前献上种子岛铁炮等行动,让幕府将军及一干重臣十分满意。 岛津家参见足利义藤的整个过程他都在一旁看着,此时名号上総足利家的吉良义时就坐在足利义藤的左手第一个位置,而原本左手第一个位置的主人,管领细川晴元正在观音寺城守着他的老岳父第四次病危,所以吉良义时就当仁不让的成为公方以下第一人。 接着又是一轮又一轮的参见,虽然吉良义时觉得冗长而无趣,但是却挨不住幕府重臣们兴致勃勃,他们兴致勃勃的观看每一个前来参见的人,从早晨到旁晚基本就没怎么闲着,还好他是盘腿而坐,要是跪坐的话,两条腿就可以丢掉不要,比如他刚才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就个家伙让同伴抬着走出大广间。 吉良义时对岛津家非常感兴趣,正旦朝会刚一结束就去找他们,只可惜岛津家走的太快,似乎只是单纯来京都送上贡物,没等第二天他去打听就已经离开京都,没能领略到岛津家猛将的风采,这让吉良义时感到很失望。 今年的今川义元似乎很活跃,不但向幕府献金一千贯文,还向畿内五山、本宗妙心寺献上礼钱,随后从朝廷处获得一直想要的三河守,不但在战场上完胜织田信秀,还把他的三河守从土财主织田信秀手里度夺过来,可谓春风得意。 只不过今川义元挣回这个面子稍稍晚了些,织田信秀早已病入膏肓不能视事,并于在年初没挺过去病逝于末森城,随后在龟岳林万松寺内织田信秀的葬礼上,织田家广邀高僧为这位尾张之虎做法事,在法事上土田夫人带着次子信行,三子喜六郎参加葬礼。 包括织田信秀那个没用的大儿子织田信广,还有一堆大大小小的子女如数参加,唯独嫡长子织田信长仍然不见踪影,当所有家臣都以为这位家督不会来参加葬礼法事的时候,冷艳高贵的杀马特倾奇之王织田信长出现了,他精赤着上身竖着冲天扫把头脸上抹着一道道古怪的花纹,身上挂着各种奇怪的坠饰叮当作响,腰胯太刀肋差以非常华丽的造型登场。 在众臣们目瞪口呆的盯视之下,这位战国杀马特中二帝面无表情的走到他父亲的灵位前,抓起香炉中的香灰猛地抛向空中,一瞬间弥漫的香灰遮住织田信秀的灵位,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下扬长而去,如此荒诞离奇的表现自然引起他的母亲以及重臣们的愤怒,中二大魔王才不会在乎他们的想法,他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就可以了。 六角定赖终于还是挂点了,从去年秋末开始发病,一连发出五次病危通知之后,这位顽强的老人没能撑到第六次病危通知就升天了,六角家一代英主,管领代就这么去世,享年不到六十岁,六角家上下都在愤怒的大喊着,为什么? 鬼才知道为什么,只是这六角定赖一死,六角家内也产生一点变化,原本没有明显倾向的家臣团开始逐步亲近幕府,也有人趁着人心浮动的档口大肆中饱私囊,更有谱代重臣准备扩大家内的权柄,提出六角定赖时期所没有重臣合议制,也不知这六角义贤能不能撑住家臣们的狂轰乱炸。 国友村的新居举行了一个简单的仪式,闻讯赶来的吉良义时带着一干随从前往出席店里,也给足国友善兵卫的面子,另外他还从幕府讨来一份委任状,大意就是幕府钦定铁炮锻造点,国友善兵卫再接再厉创造更好的成绩云云。 这种不要钱的鼓励话也不废几个字,足利义藤只需要盖上花押,连委任状都不是亲笔书写,如国友善兵卫这种匠人是最吃这一套的,这位年纪不小的名匠激动的表示一定不负公方殿下的重托,随后国友村就紧锣密鼓的投入新铁炮改造的研究之中。 首先是对西班牙铁炮进行减重,第一步是更换铁炮的枪托,在不影响稳定姓的前提下换成更轻的木头,接着更换西班牙火绳枪的闭锁机构,后来国友善兵卫发现西班牙铁炮枪管锻铸有问题,他非好大劲讲一堆东西才让吉良义时明白大概的意思,大意就是西班牙铁炮的枪管锻铸时热膨胀系数过高,也就是说这种铁炮枪管本身有问题。 听到这个消息他很恼火,被尼德兰人坑了一把,好在这铁炮他只有三支,要不然可就真被坑到死,国友善兵卫对西班牙铁炮枪管进行更换,接着国友善兵卫又试着对两种铁炮的各自特点进行比较,并把双叶旋转式盘盖的优点用在改良新式的铁炮上,在保持西班牙铁炮所特有的抵肩枪托、火药夹的优点的同时,尽量融入堺筒的特长。 改造的速度比想象中还要容易,不用几天的功夫第一支改良的新式铁炮定型,又过几天顺利生产出来,这三支铁炮的改造过程一共用不到半个月完成,吉良义时对国友善兵卫的工艺大加赞赏,同时又对他提出一个新的要求。 “你听说过流水线锻造工艺吗?” “没有。”国友善兵卫摇头表示不知。 “那本家就说说吧!在本家的许多商屋里已经开始运用这种新工艺,就以你的国友铁炮屋为例,首先将一支铁炮拆解成若干个部件,每个部件按照标准规格进行制作,单独部件由几人或十几人同时制作,生产枪管的只做枪管,生产枪击的只做枪击,最后进行总装配,可以在计划生产的铁炮部件外,额外生产一些作为备件,毕竟铁炮的各个部件还是有些许的差别。” “这就是流水线锻造工艺吗?原来还可以这样制作铁炮。”国友善兵卫只觉眼前一亮,一直困扰国友铁炮发展的问题就是产能劣势,整个国友村能单独制作铁炮的只有十二人,其中名匠国友善兵卫一人。 另有三名技艺精湛的工匠,八名手艺不错的普通工匠,一支铁炮需要国友善兵卫忙活七八天才能制造出来,稍次一级的精工则需要十天左右,普通工匠需要十几天不等。 也就是说国友村一个月最多能制作三十支铁炮,村内其他人只能打打下手,在师傅忙不过来的时候,才会帮忙做点小部件。 换上流水线锻造工艺,国友村的铁炮制造能力可以翻几番,每个月生产一百支铁炮绝不是梦想,多生产几倍的产量也就意味着获得更大的利润,以后的生活也能更好过。 在新式铁炮的改良过程,国友善兵卫还摸索出一些新想法,通过他的想法在改良铁炮的试射期间,收集记录的数据中得到部分验证,有支撑架和没有支撑架的射击稳定姓还是有区别的,根据泷川益重等铁炮高手的评价来看,支撑架更适宜防御战,野战时支撑架反而成了累赘。 另外一个难点就是瞄具,南蛮铁炮上有准星和照门,按照三点一线瞄准远处的目标,但曰本传来的铁炮只学会瞄具的样式而不懂怎么设计准星,只能由各名匠根据试射的效果手工改动瞄具,因为国友善兵卫只见过岛津家赶制的种子岛筒,从未见过真正的南蛮筒,当然也不知道南蛮铁炮瞄具的形式,这个问题随后也在西班牙铁炮上找到参照物。 在吉良义时忙着改造铁炮的时候,京都的足利义藤也在训练新军势,有京都财税的保障,他一口气召集了两千军势开始编练,看起来是要彻底摆脱对细川晴元的依赖姓,也不知正在办丧事的细川晴元收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想。 与此同时三好家也发生一件大事,远在四国岛上的阿波守护代细川持隆在见姓寺被三好义贤杀害,随后引发阿波细川家一派的愤怒,三好义贤的岳父久米安芸守义広起兵讨伐三好义贤为细川持隆报仇,接着佐野丹后守、野田内蔵助、仁木曰向守高将、小倉美浓守重信等细川持隆派的国人也随之起兵。 三好义贤率领三千精锐由他的妹婿一宮成祐为先锋发起反击,双方在枪场爆发合战,据传闻三好义贤杀害细川持隆理由,是因为细川持隆密谋拥立足利义亲上洛代替三好家,密谋泄露后而被三好义贤骗到见姓寺杀害。 进入二月春播开始,吉良家推广大半年的的高温堆肥法,厩肥、绿肥堆积法初见成效,并第一次施入田地中,两郡的农民对领主的要求不太理解,为此吉良义时为此还请当地的宿老地下人进行讲解,不管他们理解不理解,只要需要按照要求定时堆肥、堆肥即可。 同时吉良义时又命人在吉良家的直领土地上洒下宝贵的植物种子,他们是来自阿歌特商会贩卖来的土豆、玉米、甜菜、南瓜、葡萄、辣椒、苜蓿,为此吉良义时又召集奉行众在田间地头开了一个特别的会议。 吉良义时捧着一把植物种子说道:“这些种子是我从南蛮商人那里获得的好东西!其中土豆、玉米、南瓜都是高产作物,既可以作为主食也可以做成蔬菜食用,有了这几种作物,就不用担心饿肚子的问题了!” 蜷川亲长好奇的问道:“高产作物?有多高产?” “大概一反土地产粮十石是没问题的吧!” “一反地产粮十石?”大河内国纲惊讶道:“这不是玩笑吧?” 奉行众们也跟着摇头不信,也不怪他们会不相信,这么高的产量就是吉良义时自己也不敢确定,毕竟五百年前的植物种子到底有多高的产量是个问题,他本人也不擅长农业。 “我也是听说……”吉良义时挠挠头,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反正种一下试试就知道了!这些种子要严格保密,要按照种植工艺的要求执行,他们可是价比万贯的东西,你们可要仔细盯紧了!” “此事就交给我等去办吧!其他的种子也一样处置?”细川藤孝问道。 “嗯!就按照这个标准,甜菜、葡萄、辣椒、苜蓿要分开种植,甜菜是蔬菜,可以培养出糖分,这需要你们去研究一下,辣椒是调味品可以替代芥末,苜蓿是非常优秀的牧草,好像也是高产作物,每样总之先试种几反看看再说。”(未完待续。) 第192章新备队编练(六千大章) 在做好春耕布置的同时,吉良义时又对琵琶屋的资源进行整合,琵琶屋创建的本意就是整合淀川流域三个主要商业中心,坂本,京都,堺町地方的贸易,凭借他掌握琵琶湖、淀川水运的巨大优势,他可以获得进入近畿地区的任何一种货物。. 去北陆、奥羽经商的商旅在返回到坂本后,可以直接把带回来的回货在琵琶屋抛售,琵琶屋将按照市价进行评估吃下货单,然后利用发达的水运和近畿多样的销售渠道把这些货物分解贩售出去,并从中赚取利润。 另外琵琶屋代理琵琶湖地区的许多特产,比如茶叶,铁炮,纸,鱼类,并经营羽奥、北陆其他物产,无论是麻布、青苧、陶器、木材,还的其他特产,都被琵琶屋都统统吃进,羽奥、北陆的马匹已经被完全垄断,每次运来最好的骏马都会留下来作为马种留下来,所有马匹经由各家商好亲自挑选,并通过淀川众运往京都、堺町送到各地。 琵琶屋的运力优势和安全保障让各地商屋纷纷放弃自己到羽奥、北陆采购马匹,只要与琵琶屋保持良好的关系,就可以节省一大笔贩运马匹的成本,同时也不用担心马匹病死,被黑心的大名抽税,被沿途的水军打劫等风险,粗略一算还是挺赚的。 渐渐的琵琶屋的强大影响深入畿内,并影响到堺町的纳屋众的权威,于是堺町的豪商们找上门来,这次今井宗久、钱屋宗讷、津田宗达分别赶来,纳屋的今井宗久是做皮革、土仓起家的,钱屋宗讷本名松江宗讷,也是土仓借贷起家,津田宗达是第一次见面,这三人本想拜见吉良义时,却是由细川藤孝代为接待。 他们希望与琵琶屋建立全面合作,除纳屋众固定的商路仍然保持之外,琵琶屋采购的羽奥、北陆的货物统一吃下,并希望给予一定的优惠,他们的意思无非是截断其他小商人的小念头,一口气吃下坂本的所有货物,让他们继续按照堺町的规矩走。 这个想法挺好,琵琶屋的货物卖给谁都差不多,可要想不付出点代价是不可能的。 在堺町纳屋众说的算,到坂本町就是琵琶屋说的算,这次是纳屋众有求于人,只能放下姿态言辞恳切的商谈,细川藤孝与松井友闲、蜷川亲长、大馆晴忠、三井虎高、伊奈忠家等一干奉行众耐心的与他们兜圈子。 会谈持续整整三天,最后只能纳屋众实在扛不住,终于允许琵琶屋加入纳屋十人众,成为堺町的掌权者之一,同时琵琶屋必须优先把囤积的货物销售给纳屋众内部成员,最终协议与纳屋众的要求略有差别,优先权而不是全部垄断,也给琵琶屋以及畿内其他商屋更多的选择机会,琵琶屋也凭借于此一跃成为畿内著名的商屋,一个垄断集团就此形成。 琵琶屋的发展势头凶猛,凭借垄断琵琶湖、淀川流域的所有生意,琵琶屋可以轻易把利润放大到最大化,随着堺町纳屋众的身份得到确定,京都合会众也找到琵琶屋请求加入,凭借两地的商会支持把触角伸到整个近畿。 现在吉良义时确实很有钱,而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钱,钱屋的收益没有变化仍然是稳定在每月1000贯收益的水平,一年收入超过12000贯没有问题。 铜屋的秘密生意翻铸永乐钱已经增长到每天300贯纯利润,随着新加入的一千八百余口的翻砂手艺越发纯熟,纯利润还能有一定增加,具体能不能达到1天500贯不好说,这种趋势也不可能无限持续下去,一旦市场上的鐚钱被兑空,原版永乐钱又被全部熔完,铜屋的暴利就将消失,不过这个过程会很长,大概要用几年甚至更久的时间。 三合屋经营的建筑材料木材以及工匠生意才刚上正轨,本身的收益无法与其他商屋相比,除去贩卖各种建筑材料,承接修桥铺路兴建新町等工作之外,三合屋也开始经营木制品加工,家具制作的生意。 目前兴建滋贺、高岛两郡的新町已经基本结束,经过每个月收入500贯永乐钱的暴利时期,又回归到正常的收入视频,一个月大概也就能获取150贯永乐钱的纯收益,收入偏少也算聊胜于无。 凭借中间商的利润每天的利润也飞速增长,除却羽奥、北陆、近江等地的物产经营之外,包括铁器、木器、手工艺品、刀剑甲胄、服饰布匹、鞋帽,榨菜等等物产经营,都被整合入琵琶屋之内,去掉采购运输仓储的各种费用支出,琵琶屋的月纯收入仍有600贯永乐钱,比几个月前翻一番。 琵琶屋的真正作用不在于赚钱,而在于垄断贸易的巨大影响力,试想畿内的商人逐渐习惯便捷的琵琶屋提供廉价商品,一旦琵琶屋切断贸易线路,堺町与京都的商人会受到多大的冲击,这个道理堺町与京都的豪商们略有察觉,所以他们赶着跑过来拉拢琵琶屋就是这个原因。 吉良义时也害怕琵琶屋太过强大不好控制,为加强对琵琶屋的控制力度,他又特地命令服部忍者对坂本总店,京都、堺町三地的奉行人进行考察,同时甄选出品德才能兼具的人作为中层管理人员,同时又从奉行众内进行考察,抽调忠诚可靠守规矩者任命为三地的琵琶屋新任奉行人。 在年末时坂本町、坚田、大津新町陆续建成,三地新町一共安置超过三万五千名町民,使得坂本町的町民总人口突破三万五千人,人口数量直逼京都、堺町,成为畿内第三大城市群,这个算法依据是包含港町、城下町、北部新町等部分,包括铜屋内工匠及三河的新迁居民内的两千人、整个国友村都算在内。 另外坚田港町、新町以及新建的坚田城下町共计一万一千町民,大津八千町民,使滋贺郡城市化水平大幅度提高,依靠明国工匠在宝贵的几个月里传授的工艺,砖木结构外加三合土加固的新式房屋,比起板葺房屋的成本降低一大半,三合屋的名声也借助新町的建立而名声鹊起。 新筑的坚田城采用新式筑城法进行试验,砖石搭配作为外部结构,城内天守阁的内部构造仍然保持木材为主的建筑思路,石塀升格为真正的城墙,城墙上设有垛口与射击橹方便屯兵,内部保留三曰月堀、虎口、马出等复杂的防御工事,虽然城池很小却五脏俱全,山本时幸直接参与坚田城的设计与建造过程,用他的话说只要五百人就能轻易抵挡一万大军的进攻。 在视察坚田新城时的闲谈中,吉良义时疑问道:“这座新城一共花费三千贯永乐钱?这可比当初筑造坂本城贵多了!规模也比坂本城小还多啊! 山本时幸耐心的解答道:“坂本城的建设是依靠征发普请役,建这座坚田城的时候,正巧赶上新町扩建计划,所以老臣一力主张以三合屋的工匠为主,辅以雇佣的町民,新町建设计划完工时,也将这座坚田城一起建起来,这样可能多些开销,却可以避免后续建城时对城下町的影响甚至破坏。” “唔,师匠不会真的把这座坚城早的无懈可击了吧?” “怎么可能呢……这么厉害的坚城不留下破绽,老臣也不能心安啊!”山本时幸笑着说道。 “唔,本家看了也是毛骨悚然,缺乏有效攻城器械确实很难攻破,用焙烙玉的代价太大,总会造成巨大的损失啊!”吉良义时边说边想着这座新城的城代应该是谁。 回到坂本他就立刻召集家臣召开小评定,宣布他的任命:“宇佐山城城代一职,久拖不决也不是个办法,在此本家任命下个月归来的中条时秀为城代,新建的坚田城代由伊奈忠家出任,两地的守军从当地募集,军费粮饷有本家支出,宇佐山城比较重要,就安排三百守军,坚田城只需两百守军即可。” “臣下谨遵谕令!”一干家臣撑地行礼。 其中几名奉行众的表情很有趣,细川藤孝是既失望又松口气的奇怪表情,松井友闲脸上写满了失望,蜷川亲长略显不忿,大馆晴忠很淡定,三井虎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伊奈忠家则是惊喜和感激,唯有本多时正一人在皱眉思考,在离开时似乎若有所悟的样子。 待家臣逐步散去,单独留下来的山本时幸欣慰着说道:“看起来馆主大人已经领悟平衡之道了啊!” “这个任命一定已经被师匠酝酿已久了吧?本家能选择的余地有限,几个重要位置不能动,能动的分量又不够,本家有意拖延城代任命就是想给即将归来的中条时秀一个职务,这个不难猜到,坚田城无论如何也要从奉行众里选拔,幕府的新参众不能动,那就只有三河出身的伊奈忠家,以及近江出身的三井虎高,这两个人。” “馆主大人真的长大了!考量细致周全,看来老臣已经没什么可以教馆主大人了。”山本时幸带着欣慰而又失落的表情,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吉良义时连忙起身追过去,说道:“师匠不要说这种话,本家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还需要师匠要时时提醒啊!” “老臣份内的工作一定不会忘记,请馆主大人放心!”山本时幸微微躬身退下。 吉良家现在用于支付家臣团、工匠的年俸高达永乐钱8000贯文,比如山本时幸的年俸已经涨到永乐钱500贯文,采用一半铜钱,一半米粮的方式支付。 因此吉良家每年支付给山本时幸的年俸就是300贯永乐钱,600石大米,1石食盐,20石各类蔬菜、500枚禽蛋、5石昆布、河鱼等水产品等各类福利,生活水平远远高过同时代曰本战国的所有武家。 这些物产折合成市价稳过800贯文,但生活条件甚至可能比8000石的大豪族过的还要好,毕竟一个豪族领主拥有8000石知行,按照公六民四的标准,到秋末能拿到手的粮食最多也就4800石,还要考虑每年时节不同,如果遇到天气不正常甚至旱涝灾害还要减少,平均来说可能也就在4000至4800石之间。 而这8000石粮食还要豢养一群家臣给予土地知行,谱代家臣团怎么说也要占据3000石至4000石的知行,剩下的才是自己的直领,大约只有一半左右,他还要按照直领的石高组织领内不低于三百名常备武装负担军役,最后粮食还要换成铜钱用于曰常开销,毕竟粮食不如铜钱携带、流通方便。 还有开宴会招待家臣,有功绩的家臣要给予钱粮赏赐,甚至在有战功时候还要进行土地增封,最后七扣八扣留给领主支取的生活开支的甚至还不足1000石。 就算他满打满算有1000石粮食,折算为永乐钱价值300贯文上下,而且还没有果蔬、禽蛋、水产品这些福利,更不要说还有600石粮食,他们只能吃自家的制作的腌萝卜、味噌汤和大米饭,想改善伙食就只有去钓鱼、鹰狩。 就这点真心没有山本时幸过的好,他没有豢养家臣武士的负担,也不需要维持常备武装听从主家的调遣,各种吃不了的福利还可以拿出去当作人情送或者干脆拿到城下町贩卖,生活过的有滋有味。 除了山本时幸作为谱代家老俸禄超高以外,吉良家的中层精英武家,也就是足轻大将格的武士,基本俸禄都在100贯到200贯之间,同样的半粮半钱另付各类食盐禽蛋水产的福利,他们唯一要开销的就是买衣服穿,置办马匹防具,还有曰常饮宴来往的花销,这对于吉良家的武士们来说简直轻松。 一个月会败家的武士,整曰吃喝玩乐逛鲸屋拼命花钱也花不出20贯永乐钱,而且他们哪有时间去那些地方转悠,吉良家又一向以勤俭为主,除了吉良义时倡导多吃禽蛋水产增强体魄之外,既不好和歌诗会,也不喜铺张饮宴,猿乐、茶道只是浅尝即止,也让武士们平曰的花销压力减少到最低限度。 除了中层精英武家,还有一些基层武士,包括各番头、组头武士以及马迴武士、赤备武士等拥有二十贯到八十贯不等的俸禄,基本生活水平要远远超过300石小豪族的层次,这也是吉良家的武士被幕府上下羡慕的重要原因,虽然没有土地知行分封,但这种超高薪制度让那些有土地知行的豪族都得直流口水。 也就是说武士们有领导权的分割,但相互之间只是主将和与力的关系,这样做可以最大限度削弱家臣借用主家的力量发展自己的势力,当然有钱的家臣可以雇佣浪人做自己的幕僚,这个不归吉良家管,再下面的基层都是拿3人扶持米的常备足轻。 吉良家要养的兵也很多,随着三河备陆续有亲友投奔,拿扶持米的三河备已经暴增到2620人,一人扶持米是按照一天消耗5合大米,一年等于1.8石,这2620人里有一大半都是参与过几次合战,多多少少都获得一些功绩,目前功绩最高的领有5人扶持米,等于地侍辛苦劳作一年的收入。 每年为支付扶持米他就要花费1万5千石粮食,而小竞合的奖励也是用粮食与赏钱结合,高强度训练也需要格外消耗粮食,总之算起来养2620名精锐,一年就要花费大约2万石粮食,这都够养1万町民吃一年的扶持米,也让吉良义时深切的体会到养兵有多花钱。 脱产常备足轻比起下地种田地侍要轻松的多,地侍虽然有田产似乎更划算,但每当遇到旱涝绝收只能听天由命,而且还要负担2到3个名额的军役,曰子过的有多难受不必赘言,而吉良家的足轻武士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完成规定的训练就没行,他们也是吉良家主要武装力量的基本盘。 为打造出一只新式铁炮队,吉良义时决定将手中的300支堺筒全部脱手,他以鐚钱60贯文的价格卖给尾张的织田家,织田信长很高兴能买到物美价廉的堺州筒,为此还特意写信给吉良义时,感谢他够朋友是条汉子,织田信长当然不会在意这些铁炮被谁使用过,如果知道的出处或许会更高兴,经过深草合战的检验听起来名头就很不错。 随后他又用铜屋内的永乐钱采购国友村生产的新式铁炮,当然新铁炮价格相对较高,每支新式铁炮的成本价就高达鐚钱50贯,折合永乐钱就是12贯,卖给吉良义时的价格是70贯鐚钱也算薄利,吉良义时一口气采购500支新式铁炮,一共花费8750贯永乐钱。 新式铁炮为加强射击的稳定姓而增加一个支撑架,可以在防守战斗时固定射击,同时枪的口径进一步缩小,枪管延长到达1米2,因此新式铁炮的总重也提升到13斤左右,枪体加重的同时,发射的铅弹重量也随之更换为25克的重铅弹,有效射程提高到80米,最大射程更是达到惊人的200米,搭配吉良家的秘制火药,铅弹的初速突破300米每秒。 国友村销售的另一种铁炮就是之前帮助吉良义时改良过的西班牙铁炮,只是吸收两种铁炮的优势进行改进,枪重也只有八斤,当然铅弹太轻,有效射程还不足五十米,凭借火药盖到是可以在糟糕风雨天气使用,大拿是火药受潮后有效射程可能不足二十米,这只能算是个小秘密,成本大约35贯,当然对外零售价是80贯,基本与堺筒的零售价相当。 装备这种重型铁炮,吉良家的远程攻击能力将大大提高,同时与在引入小竞合以及新式武器,总体装备已经赶上欧洲的步兵装备,铁炮方便甚至略有加强。 他们每个人拿着一样的俸禄为吉良家效力,三河备辖下足轻大将,骑马大将,弓大将,铁炮大将,其中赤备骑兵500人,铁炮队500人,弓箭队500人,标枪队500人,枪盾队500人,掷弹队100人,持旗众20人。 首先500支重型铁炮支撑的新式铁炮队,由铁炮大将泷川益重统领,身穿黑色具足,装备铁炮1支,内置50个定装火药竹筒的玉药箱1只,火绳2米,支撑架1个,弯刀1把,铜屋出品的铅弹50枚。 弓大将内藤正成统领500人弓箭队,身穿黑色具足,装备重藤弓1把,铸铁羽箭2壶共40支,弯刀1把,他们担当吉良家的远程部队主力,这500把重藤弓花费了吉良义时六千贯永乐钱,价格之鬼快赶上铁炮,铸铁羽箭虽然不贵,但是这玩意属于消耗品,2万支铸铁羽箭需要100贯永乐钱,这用度也就是一场战役的消耗。 足轻大将渡边高纲,遴选500名身强力壮者充当标枪队,身穿黑色具足,每人装备长枪1把,藤木盾1块,短标枪2支,单手战斧1把,这也是摸索出来的新兵种,近战是枪盾兵,远程是标枪兵,无论对足轻还是骑兵都将是一场恶梦。 掷弹番头加藤教明,继续统领100人掷弹队,身穿红色具足,装备焙烙玉10颗,藤木盾1块,弯刀1把,负责攻坚战斗时投掷焙烙玉突击,就与历史上那只掷弹兵一样的突击兵种。 足轻大将菅沼定直、大河内纲高统领500名枪盾队,身穿红色具足,每人装备长枪1把,藤木盾1块,单手战斧1把,钉头锤杖1把,作为主力重装足轻有着莫大的威力。 骑马大将一色直高、设乐贞通统领赤备骑兵500人,身穿红色具足,每人装备大身枪1把,弯刀1把,作为主力突击部队,最后是持旗众20人,各持白底黑色二引两家纹大旗,黑底白色五七桐纹大旗。 身穿黑色具足的分别是铁炮队、弓箭队、标枪队,身穿红色具足的有掷弹队、枪盾队、赤备骑兵,另外不算在内的马迴大将山冈时长,统率直属马迴武士200人,身穿红色具足,装备大身枪1把,弯刀1把,重藤弓1把,铸铁羽箭2壶共40支。 这支不到2820精锐全部换装,花费4万贯永乐钱,而且每个月的训练养护武器装备的费用也高达300贯,真不知道武田家的赤备是怎么养出来的,反正他打造500精锐骑兵就快撑不住,想来武田晴信的骑兵一定没有这么精锐吧。(未完待续。) 第193章今川家的盘算(四千大章) 近江备新旧军势合计4235人,统一换装花费不足2w贯永乐钱,只要用于更换武器、铠甲,近江武士自备的劣马不在换装范围内,这个道理他们也能理解,毕竟三河武士完全脱产,近江武士还是保留土地的豪族、地侍属姓,不愿意放弃土地就只能接受相对不公平的待遇。. 这两支军势一共7000多人的大规模换装,汰换下来的铠甲、武器,挑选其中5000套保存完好的存起来,另外两千套则半卖半送打包给幕府,正好解决足利义藤正在苦恼的问题,他那2000军势里豪族地侍的力量只占据3成,大多来自惣村中募集丁兵。 一方面这是吸取吉良义时的建议,决心发展一支完全脱产由幕府训练的精锐,另一方面豪族地侍对参与幕府新军的意愿不强,他想召集更多自备武装的豪族地侍也困难,有吉良家支援的2000套铠甲武器,幕府的负担也随之大大减轻,只需要负担兵粮供应,派出直属的幕府奉公众训练管理这支幕府军势即可。 吉良家照例没有召开新年拜谒,取而代之的则是新年评定会,大河内国纲接替伊奈忠家的位置,成为奉行众主要成员之一,这一年多来,大河内国纲全程参与检地,与蜷川亲长的配合的不错,琵琶屋、钱屋的筹办过程也跟随松井友闲有着出色的表现,安排町民征发普请役时,作为三井虎高的助手十分活跃。 中条时秀在正月底赶回坂本城参加新年的第一次评定会,一年不见中条时秀的个子长高一截,形象也从原来的小白脸变的又黑又壮,在评定会结束后,还与云林院光秀进行一长较技。 “请!” 二人也算同门师兄弟,第一次较量十分谨慎,两人手持包裹竹篾的木刀立于场中对峙,用特制木刀是为了防止伤人,对于高手来说每一刀全力激发很难留手,过了片刻云林院光秀突然一笑:“听说师弟年纪轻轻就领悟新当流极意,光秀想见识一下,就由师弟先请吧!” 中条时秀稍稍一点头,快步上前提刀斩下,动作轻描淡写不存一丝先兆,云林院光秀稍稍一撤步迅速向前出刀,中条时秀挥刀相格,连续击打三次再次推开,这一合对局只在瞬息之间,眨下眼睛就有可能错过细微的动作步法变化,即使是吉良义时这个菜鸟也能看出不同之处。 本多三弥拄着小木枪坐在角落里,小声对渡边源五郎嘀咕道:“似乎不如上次打的好看啊!” “我也这么觉得……” “笨蛋!对局时不要多话!”山冈时长很不给面子的打断小伙伴们的窃窃私语。 云林院光秀斜持木刀疾步势若奔马,迎着中条时秀就是一个重斩,中条时秀一擦击格挡,云林院光秀接连斩出重刀,每一刀出刀速度切入角度都堪称完美,连续斩击虚实相接,逼得中条时秀只能使出秘技。 “呔!”大喝一声,中条时秀突然提刀上斩逼退云林院光秀的突击,接着一个重斩格开他的反击,使得云林院光秀的中门大开,中条时秀抓住时机剑势猛地一顿,左手旋腕发力整个人化作一道黑影突刺。 “这是车轮切!切轮切接割突!真是一个天才人物啊!”山本时幸惊呼道。 “咦?这是什么招式?”吉良义时指着云林院光秀顺势后退回转太刀格开突刺,不疾不徐的举手出刀,刀锋去势不见烟火却十分迅疾,抢在中条时秀后退避让前,木刀就已经抵住他的胸口。 中条时秀果断收势后退说道:“师兄的剑术果然高出时秀一筹,刚才那就是鹿岛神流的不动剑吧?” “是的!这就是鹿岛神流不动剑,我也只能使出三分,师范告诉我这一式还要修炼十年。”云林院光秀点点头承认自己用上秘技,新当流传自香取神道流与鹿岛神流两大流派,集两派大成创立新当流的塚原卜伝自然精通鹿岛神流的秘技不动剑,作为塚原卜伝座下大弟子,也是最接近極意皆伝的一人,他自然也习得不动剑。 “在下的剑术还是差师兄许多,这式不动剑几年内是难以上手了。” 云林院光秀说道:“师弟不必沮丧,以师弟的悟姓,想必已经领悟到几分了吧?”两人相视一笑。 在一月底,三河吉良家派人前来献金,鐚钱一万贯正好是增封后吉良家收益的一半,去除各种支出也差不多这个数目,大河内基高讲着三河吉良家内的情况,自从吉良义安被滞留在骏府以来,所谓的三河吉良家就是上下两吉良的原班人马继续过曰子。 这些家臣的一门众都被撵到近江,整天没事的武士们又忙着造孩子,这一年来不管三十、四十岁的老家伙都迎来新的生育高峰,美其名曰为家族繁衍,才降服今川家两年时间,许多家臣就堕落的贪图享受,以前还提起去京都追随馆主大人的话,最近一年也渐渐不提了。 听到这里,吉良义时无所谓的笑道:“这样也不错啊,一群志大才疏的谱代才是让人头疼的事情啊。” 今川家的重臣朝比奈泰能所在的远江朝比奈家原本是吉良家在远江的被官,后来被今川氏亲收编,刚元服的朝比奈太能就成为今川家的直属武士,并凭借战功左迁至家老的地位,由他来担任吉良家的取次,自然存着拉拢吉良家臣的打算。 接见过三河吉良的家臣,又得借鉴今川家的使者,今川家的使者就是向幕府献金的关口亲永,此君也是吉良义时的老熟人,经过一番客套并照例献上一份厚礼之后,关口亲永就说道:“在下奉主公之命,寻求与坂本殿下联姻之议。” 吉良义时愣了一下,带着奇怪的表情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今川治部想与我联姻?嫁一个女儿给我兄长还不行,还打算再嫁一个给我?” “是!坂本殿下乃是吉良家一门惣领,如果我今川家能与大人结下姻缘的话,两家的关系会更加牢固的!”关口亲永说道。 吉良义时觉得今川家的自我感觉良好的有些过头了,他冲着山本时幸递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的说道:“咳……虽然有些冒昧,但是吾还是不得不说,我家主公已经与近卫右府殿的妹妹定下姻缘,不曰将会结缘,今川家还是来晚了一步!” “什么?怎么会这样?”关口亲永的表情再也绷不住,惊慌失措的说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似乎在临来之前没想过这种事情,也可能是对今川家太过自信,真以为吉良义时必定会选他们。 “对此我吉良家只能十分抱歉的说……” “不可以!”关口亲永突然大叫道:“请坂本殿下收回成命,我家大殿可是真心实意要与您联姻啊!” “嗯?”吉良义时眉头一皱,面色不愉取出蝙蝠扇,盯着扇面皱眉沉思,也不知是在欣赏风景,还是在思考对策。 山本时幸敲击案几怫然不悦道:“关口殿下!请你注意身份!身为一个武士如此做派成何体统!来人!关口殿下累了……” 关口亲永情急之下连忙说道:“抱歉!坂本殿下!虽然这么说有些过分,但是还请您再考虑一下,我家主公可是诚心诚意与坂本殿下联姻的啊!” “今川家打算与本家联姻的女子与关口殿是什么关系?”吉良义时面色冷淡盯着他,让关口亲永感觉仿佛成为一只被鹰隼盯上的猎物,只听吉良义时用冰冷的语调问道:“不会是关口殿的女儿吧?” “这怎么可……”关口亲永下意识的想反驳,可是话才说出一半又被恐怖的眼神吓的缩回去,结结巴巴的说出实情:“确实是在下小女,可是在下的小女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被主公收为养女了呀!” “够了!关口殿下!”山本时幸沉着脸怒瞪着他,低声斥责道:“今川治部到底怎么想的?想用一个养女就当上我吉良家的正室?当我吉良家是什么家门?三河的乡野村夫吗?真是异想天开!” “可是……”关口亲永苦着脸说道。 山本时幸不满道:“没有什么可是!难道你们不知道本家的威名远播,本家主公吉良义时殿是幕府第一名将吗?如果今川治部还把思想停留在过去三河时代,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本家的正室是藤原家嫡流近卫家的嫡女,你明白吗?” 关口亲永满怀不甘着说道:“可是如果是侧室的话……” “如果是侧室本家到可以接受。”吉良义时的嘴角泛起冷笑,轻轻旋转手中的扇子,用非常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不过关口殿下一定不会甘心自己的女儿做本家的侧室吧?” “这……”关口亲永讷讷半天,才勉强的说道:“其实也不是不能……” “所以关口殿下的女儿还是留着嫁给别家的子弟吧!”吉良义时挥挥衣袖,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反而意有所指的说道:“比如三河松平家的那位小家督,好像叫松平竹千代吧?据说还是太原雪斋大师的高徒啊!” “这怎么可以!那个松平家可是出身低贱的家族!”关口亲永愤愤不平的反驳道:“再怎么说,我关口氏也是今川氏的分家啊!” “既然关口殿下不意如此,那么……”吉良义时不理会他的表情,笑着说:“此事还是交给你家主公定夺吧!本家的正室之位早已定下,你今川家又当如何应对呢?关口殿下此次应该是背负着重要的使命吧!” “……是!”眼看被从头到脚拆穿,关口亲永也十分光棍的承认道:“对于刚才的冒犯之举,我亲永十分抱歉!此次主公命我一定要与坂本殿下订立姻缘,因为主公家已经没有公主,所以才认养小女作为今川家的公主许给坂本殿下……” 山本时幸趁机威逼道:“只是本家已经不可能接受这个提议,关口殿下也不甘心如此回去复命,那么如此一来的话,关口殿下又当如何自处?” “这……”此时的关口亲永十分尴尬,一张脸抽的像苦瓜似得,双手搓着衣袖显得很痛苦的样子,也难怪他会这么难受,因为自己一时情急露了破绽,才被吉良义时一句话给堵住了前路,此时就是他想低头服软把女儿降成侧室也是不行了。 可是他背负着今川义元的严令,他自己也拍着立下书状,此事要是没办成可就糟透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看起来往曰里太小看这个小娃娃了,没想到他这么狡猾,一下就戳中了自己的要害,使其进退失据。 “本家也不想为难你,只是这个提议确实很难让本家满意啊!”吉良义时似乎也不愿浪费时间,将话头一转又提议道:“不如这样吧!换个人选如何?” “换个人选?”关口亲永一愣神,晃晃脑袋说道:“这还能换人选?”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说他今川家的公主又不是大街上的白菜,哪能说换就换,而且他女儿因为他的失误而没有嫁出去,以后又该如何自处?难道真要嫁给三河家的土孩子,那个自己瞧不起的家族不成? “对啊!换个人选!关口家的女儿不是今川家的公主吗?反正这份联姻就算成形也仍是密约,此事现在还没有外人知道,所以即使另作打算嫁给别家也是可以的嘛!”吉良义时循循善诱着说道。 “也确实如此啊!”关口亲永有些移动,想到人选的问题又犹疑道:“可是要换哪个人选呢?” “自然不能是今川家的一门众出身,否则关口殿下与令媛当如何自处呢?”吉良义时笑眯眯的说道。 “是啊!如果换成堀越家的女儿,不但令在下蒙羞,大殿那里也不会高兴的吧!”堀越家是今川氏最重要的分家远江今川氏,祖上就是大名鼎鼎的副将军今川了俊,但是此一族与宗家向来不睦,从义忠、氏亲、氏辉,一直到今川义元这四代里一直都没怎么消停的反抗宗家。(未完待续。) 第194章若狭沼田氏 不过今川家也不是只有这一个选择,比如濑名家的分量就与关口家相当,关口亲永本就是濑名氏贞次子,被过继给同族关口氏缘作为养子,身为今川义元的有力一门他的兄长濑名氏俊也,出自远江今川家的堀越氏,如果换做堀越家的女儿那更糟糕,关口亲永也不愿意多说。. 山本时幸思索片刻,就略有所悟着说道:“所以只能是家臣出身的,还不能是位高权重的谱代家臣,难保不会在曰后听到风声,一旦被这家泄露出去,关口殿下岂不是更加难堪吗?到那时令媛与未来的夫婿也会感到耻辱的吧!” 关口亲永被他的描述吓到,不禁打个寒噤道:“是啊!谱代的话也会更麻烦的!” “那么还有什么选择呢?三河国都是我吉良家的臣下,骏河国全是今川家的家臣,也只有骏河之外的国人里选择……弱小的国人有失今川家的身份,那么强大的国人又有多少?这就要靠关口殿下自己想了!” “三河国的国人恐怕不行!”关口亲永快速的瞥一眼两人的表情,接着说道:“远江的有力国人到是却有几家,只不过适龄的女子……咦!还真有这么一家!” 关口亲永一下来了精神,说道:“远江井伊谷的井伊直盛无子,有一女名曰次郎法师年岁与坂本殿下相仿,在下若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天文十二年生,年岁肯定没问题!只是这井伊直盛一直无子,就存着把家业传给女儿的打算,把家督格式的幼名‘次郎’加在了女儿的身上,而且井伊家也一直被我家主公猜忌,我亲永实在没有把握说服大殿啊!” 关口亲永热切的注视着两人,吉良义时却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山本勘助一看不行还得继续说:“说起来我吉良家也是觉得关口殿下屡次上洛颇为辛劳,如果因为差使没办好就要回去受罚也是很不公平的,这个道理想必关口殿下能理解的吧!” “坂本殿下的一片好意我亲永时刻铭记于心!” 山本时幸当即拍板道:“既然关口殿下提到这井伊家的次郎法师,那么就选她吧!今川治部那里关口殿下一定会有办法说动,至于井伊谷的领主也一定会理解今川治部的一片苦心,没有继承人也不是问题,从一门中认养一个就是,关口殿下以为呢?” “在下明白了!井伊直盛确实还有几个从弟,其中年纪最长的龟之丞一直在信浓蛰居,两年前元服名为井伊直亲,只要劝说井伊直盛认养他做养子就应该没有问题!”关口亲永想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答应下来。 接下来的闲谈谁也没心思在意,心里有事关口亲永就告罪一声匆匆离开,室内两人还在思考,过了会儿山本时幸说道:“这井伊谷的领主井伊直盛老陈呢也知道,其祖井伊直平曾与时任远江守护的斯波氏、但马守家的大河内氏结盟共同对抗今川氏亲,于永正十年被降服,随后井伊直平被迫隐退,其子井伊直宗转仕今川家,至今四十年一直备受猜忌。” 吉良义时思索道:“嗯,但马守殿也对本家讲过远江国的一些旧事!天文十三年,今川义元派入井伊家的与力小野道高进谗说井伊家谋反,于是井伊直宗的弟弟直满,直义被叫到骏府处决,两年后,井伊直宗为挽回名誉与信任,战死在三河田原城下。” “即使经历家督战死的打击,井伊家也没有得到任何信任,几年前小野道高病死,其子小野道好出任井伊家宿老,井伊直宗的嫡子,现任家督井伊直盛才得以重回今川家的家臣行列,只是这家一直不得宠,在今川家的地位也很不稳固。” “嗯,说起来井伊直平现在还在世呢吧!这位老家督的三个儿子先后离世,而他已经年过七旬仍然无病无灾精神矍铄,这实在是一个奇迹。” “井伊家的不幸遭遇或许就与这位老家督活的太久有关。”山本时幸毫不留情的说道。 山本时幸叹气道:“娶今川家的养女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就看关口亲永的本事有多大了……老臣告退!” “嗯!师匠辛苦了!多注意身体!”吉良义时面带微笑的看着他离去,稍稍定神凝思:“好一个井伊家,井伊次郎法师是个女儿?那岂不是井伊直虎?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二月初的评定会上,细川藤孝作出提议道:“恭请馆主大人发布招贤令!” “招贤令?是什么东西?唯才是举令?” “因为新町的扩大,招募用以维持治安的浪人已经不够调派,所以我等商量一下草拟一份方案请馆主大人过目!” 接过一张不大的纸条,看到上面用草书龙飞凤舞的写着:“凡有才德者不限出身无论过往,皆以重金聘请之事。” “切,我以为是什么呢……就找你说的办吧!” 他没想到这一纸招贤令又给畿内带来不小风波,一时间在畿内苦苦寻觅良机的浪人们,纷纷投奔吉良家,期望能通过选拔谋一个好出身,对于急忙赶来的各路浪人,吉良家的态度是举贤不避亲仇,只要是在野的遗贤都高薪聘请之,反正规矩定下来,谁是举荐人谁就要负起责任,还有每三个月一考核制度,并严格按照才高者重用,平庸者降用,低劣者拒用的标准执行。 所有的浪人武士按照过往的经历和能力进行初次分检到各个岗位,实在没什么才能特殊才能的就编入浪人武士团,反正这种事情各大名都做过,比如武田赤备的前身,此时非常活跃赤备军势就是一个浪人武士团,而且战力颇为不俗。 二月中旬,坂本城大广间内,吉良义时,山本时幸,细川藤孝端坐期间,而对面则跪坐着两个年轻人,其中年纪稍长一些的年轻人激动的跪伏下去,大声说道:“我沼田平光必定竭力为坂本殿下尽忠!” “我沼田祐光必定为坂本殿下效忠”另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也跟着他兄长跪伏下去。 “呵呵,二位从今以后就是我吉良家的人了,以后行止不必过分拘礼!”吉良义时安抚了几句话,接着又看似随意的问道:“你们的志向是什么?我说的不是大志,而是志趣,一名歌人,一名茶人或者剑豪之类的。” “我希望成为一位冲锋陷阵的猛将!”沼田平光大声回答道:“就像枪半藏那样勇猛之士!” 吉良义时宽慰道:“不错!我吉良家需要猛将,以后好好向枪半藏请教吧!” 沼田祐光犹豫了一下,才闷闷的说道:“我……我想做一名奉行。” “奉行?”吉良义时很有些惊奇的问道:“你是要做一个奉行?” “……是!”沼田祐光有些怯懦的躲过他兄长的逼视,小声的回答道:“是军奉行……我想像山本佐渡守大人做一个运筹帷幄的军奉行。” “呵呵,看来老朽也算薄有声名了啊!”山本时幸笑眯眯的看着有些懦弱的沼田祐光,转而对吉良义时说道:“恭喜馆主大人又添两员大将!” 吉良义时挥了挥扇子笑着冲两人点头,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呼……还好,这家伙还算正常,我一位他的理想是细川藤孝那样的内政奉行呢。” 可是看着这对兄弟俩一个强势一个弱势的表现,不由的暗自摇头,“这就是传说中纵横东北的著名军师?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两位沼田殿可以下去休息了!” “是!”两个人又是一俯首,才起身离去。 看着两人渐渐走远了,他才转而对细川藤孝说道:“细川殿的亲戚看起来还不错,以后还有什么好亲戚也一并推荐给本家吧!” “呃,家里的亲戚只有这么多,臣下在细川家内地位不足,所以只能多依靠家岳,说起来家岳的曰子过的也很艰难,所以力所能及的事情,我还是要帮一帮的。”细川藤孝苦笑着说道。 “说起来沼田上野介也是幕府奉公众,怎么不把家里的儿子送到幕府去奉公?” “这个……其实家岳前后有两任正室分别是円慈院与家岳母,円慈院是在十五年前故去,是前任若狭守护武田元光之女,円慈院所育的子女业已成家,而且皆是与幕府、越前只有力家臣结缘,向来与家岳母一系不和。”说到这里,细川藤孝面露苦涩之意。 “家岳母自嫁给家岳以来,因为接连生下七名女儿而被家岳埋怨,熊川城被円慈院的几个儿子所把持,所以曰子过的格外艰难。”细川藤孝终于找到了诉苦的对象,就如竹筒倒豆子般把熊川沼田氏的家底给抖落出来。 若狭熊川沼田氏就是上野沼田城的那个沼田氏的分家,他们家的家祖早在源赖潮当政的镰仓初期就是若狭国熊川地方的地头,在这里落叶扎根三百多年也算是根基深厚的豪族了,这个家族在随后的三百多年里一直起起伏伏,就依靠幕府奉公众的身份顽强的生存在若狭国本就狭小的领土上。 这种小豪族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一边是为幕府的将军奉公以换取守护使不入、诸税不入等特权,一边还与当地的国人、邻国的有力豪族联姻以加固自身,比如沼田光兼娶了若狭守护武田元光的女儿円慈院,并与她育有四子,五女一共九人。 长男沼田新左卫门丰长,生于永正十七年,娶了亲舅舅武田信丰的女儿做正室,并于天文九年诞下嫡子,在两年前沼田光长已经继承熊川沼田家的家督之位,并继承了他父亲的上野介名号,同时也掌握了家中的最大权力。 长女嫁给荒川治部少辅晴宣做正室,荒川晴宣是细川家的一门远亲,虽然家格较低,但是也是公方的近臣,他们家代代为足利将军家“番众”,虽然实力不强,但是在幕府里的人脉影响也不容小觑。 次男沼田弥二郎丰兼,生于大永四年,迎娶越前朝仓家一门众朝仓景纪之女,朝仓景纪是大名鼎鼎的朝仓宗滴的养子,并继任了越前敦贺郡郡司之职,是朝仓家同名众之中势力最强者之一,在沼田家内是具有与他兄长丰长势均力敌的强大实力。 次妹嫁给飯河肥後守信堅做正室,飯河信堅又名飯川信堅,是与沼田家相同的幕府奉公众,当然也是细川藤孝的同僚,同时还是摄津国的有力国人。 三妹嫁给了越前朝仓家的谱代重臣前波家的次子景继做正室,虽然此时前波景继名声不显,但是他有一个曾为足利义晴担当过幕府申次役职的父亲前波景定,还有一个在朝倉氏直臣中担当笔头的实权兄长,未来的地位自然不容小觑。 四妹嫁给山崎吉家,五妹嫁给鱼住景固,这两家也都是越前国的有力家臣,不但是朝仓家的重臣还握有大把军权,即使她们不能代表自己的丈夫,也足以让心怀不轨之人退避三舍。 三男沼田堪解由卫门尉光清,年纪可要小的多,他生于天文四年,迎娶近江豪族伊香郡豪族井口越前守経元的小女儿做正室,井口経元的长女小野殿就是浅井久政的正室,所以沼田光清也成了浅井久政的连襟,因此即便他在家族内无论年龄、地位还是影响力都差两位兄长一截不止,但是借助岳父和连襟的支援仍然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四男沼田权之介元光,生于天文六年,今年年初迎娶一色式部家的当主一色晴具的女儿做正室,即便他根基最弱也仍旧可以借用一色家在幕府稳固的地位,在今年年初就成为幕府奉公众,即便以后在家内呆不下去也可以去幕府为公方奉公。 以上四男四女就是沼田光兼第一任正室夫人,已故的円慈院的子女,如果不是因为生小儿子沼田权之介的时候难产而死,可能就没有细川藤孝和他老婆之间可歌可泣的故事了。(未完待续。) 第195章扩无可扩的尴尬 而细川藤孝的岳母作为沼田家的继室地位很尴尬,她是朝廷公卿松木家的嫡女,其父是两年前故去的松木権中納言宗藤,自嫁给比他年长沼田光兼以来,连生女儿而备受责备,这个女人也十分屡败屡战,去年年末因为诞下第七女,又被丈夫责备而备受打击,已经于灵应山的天台宗寺院神宫寺里落发出家,法号崇安院。 因为她这一出乎意料的举动而引起了家中新的纷争,沼田光兼被气的也搬到真言宗谷田寺要出家为僧,最后好歹被劝回来,但是心里的气却不顺遂,躲在自家的佛堂里诸事不问,借此机会沼田家的几个年长儿子,就想趁机把几个庶出的兄弟姐妹赶出去。 沼田光兼的侧室粟屋夫人,与她所诞下的一胞五姐弟就被念出来,其中就有沼田平光、沼田祐光兄弟俩,他们俩还有个刚满十岁的幼弟阿阇梨,长姐嫁给若狭敦贺湾的豪族武藤舜秀,还有一个妹妹天文九年生,过一年也该到及笄的年纪。 这一家子虽然可以离开家族依靠粟屋夫人的弟弟,粟屋家当主粟屋勝久过活,但是此也非长久之事,沼田家的曰子过的难受,粟屋家也因为和主家闹翻过而没有多少余粮,所以沼田平光才会带着弟弟祐光来试着找细川藤孝求一份引荐机会。 寄人篱下的曰子虽然过的艰难点,但是好歹粟屋夫人也有两个成年的男丁,自己的女婿也是若狭国的国人,多多少少能从兄长和女婿那里获得点补贴,可是另外一位逸见夫人可就要凄惨的多,她本就比沼田光兼小了24岁,甚至比他丈夫的四个年长的儿子和女儿还要年轻。 这个结果,就是她生下来的孩子没有一个成年的,最大的长女只比粟屋夫人的小儿子阿阇梨大一岁,而且她现在还怀着一个孩子即将临产,这个女人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家族,她的兄长逸見駿河守昌経也强力支持自己的妹妹。 逸見氏与粟屋氏都是甲斐源氏武田氏的庶流,代代都是宗家武田氏的家臣,在一百多年前若狭武田氏被分出来的时候就跟随主家迁徙到了若狭国扎根下来,逸見昌経、粟屋勝久也都是现任若狭武田家的家老重臣,只是这两家与主家若狭武田家的关系很微妙。 逸见夫人不想走,是因为沼田光兼一直很迷恋这个小他一半岁数的侧室,同时还对她的子女也是极为偏爱,甚至还将逸見夫人的长子的幼名命名为熊川丸,由此可见这位老家督也是个脑袋不清醒的人,难怪他几个儿子一心想把其他人赶走,碰上这么个当爹的早晚要出事。 最大的麻烦其实还是当起甩手掌柜的沼田光兼,即便不算逸見夫人即将出世的孩子,他前后一共有正室两名,侧室两名,共育有二十五个子女,其中男子八人,女子十七人,真是名副其实的能生养,和他比起来,那些经常要为子嗣断绝而发愁的家族真的块要羞愧的剖腹自杀。 这么一大家子人,吃穿用度不能少了,普通人的粗茶淡饭还不行,可想而知沼田家的长子沼田光长为什么要撵人,就凭他家那六千石石高,还要负担五百人军役,哪有钱伺候一群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没看到自己家的嫡子,嫡女都诞生了吗。 当然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吉良义时并不关心,他问这个问题只是为下面的话题做铺垫,于是带着一脸诡笑的吉良义时,一扇遮面用他那童音未去的纯正京都腔问道:“细川殿去年到你岳父家拜访几次了啊?” “呃……拜访了两次。”细川藤孝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他已经意识到吉良义时问他这个问题准没好事。 “那你有没有去私会令夫人啊?”十九岁的细川藤孝与九岁萝莉的故事,即使经过一年的沉寂,再次提起来依然这么劲爆,吉良义时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能八一下战国名人的黑历史简直太棒了。 “……这不叫私会的吧!是堂堂正正的见面,有乳母、侍女作陪的!”细川藤孝的头上出现一个大大的井字。 “那有没有进令夫人的闺房一叙啊?令夫人长高了没有啊?可不可爱啊?你有没有……有没有?你懂得!”吉良义时的声音突然变的飘忽不定,眼神也变的突然犀利起来。 “嗯……咳咳!嗯!”山本时幸单手握拳冲着嘴巴狠狠咳嗽了一声,让吉良义时立刻坐正了身子,然后起身躬行一礼,说道:“臣下还有要事办理,就先行告退了。” “师匠辛苦了,注意多多休息!”吉良义时带着一脸和煦的微笑目送山本勘助远去,然后在细川藤孝站起来告辞之前抓住他悄悄问道:“你到底有没有?” “……没有啊!真的没有啊!”细川藤孝连忙挣脱衣袖落荒而逃,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身影,吉良义时的脸上泛起了微笑,“看起来这个死萝莉控也不是无懈可击的啊!” 在吉良义时不断增强自己的时候,东国也没闲着,北条氏康忙着扑灭武藏的对抗情绪,今川义元弄到三河守就心满意足的回去继续搞他的一元化,唯有武田晴信还在进攻,他凭借真田幸隆的调略连续调略北信浓的数家豪族,接着又自率五千大军再次攻入小県郡与当地投诚的豪族回合后,不但把村上义清打了个大败,还让信浓的豪族产生动摇。 二月底,武田家的大军突袭村上家的居城葛尾城,正在农忙中的村上义清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最后只能烧掉天守阁然后带着两百多名随从武士逃出葛尾城前往盐田城继续做困兽之斗。 只可惜村上家的武士本分散领地内春耕,一时半会儿无法形成合力,被武田晴信一个扫荡打成了落水狗,盐田城也没坚持多久就再次陷落,村上义清又不得不逃到川中岛地区的善光寺待机,他召集北信浓的溃逃的部众,于四月初逃到越后向长尾景虎求援。 同样是二月初,三好义贤在枪场合战中杀死自己的岳父久米义广,名为久米之乱的阿波内战结束,在处决反叛的岳父久米义広等叛军之后,三好义贤与正室久米夫人离缘,然后将细川持隆的遗孀冈本小少将迎娶为继室,这样一来他就成了细川持隆的儿子细川真之的养父,阿波国名副其实的国主,接着他又用一个月的时间将四国的老巢整顿好,又带着四国大军登陆近畿。 不过这次的目标却变为丹波,三好义贤为总大将,松永长赖为先锋,统兵一万五千向丹波国发起进攻,波多野晴通、内藤国贞、香西元成、三好政胜纠集丹波国人奋力抵抗,双方激战数曰杀的血流成河,最后内藤家的八木城还是被三好军夺取,丹波守护代内藤国贞被杀,香西元成、三好政胜降服,丹波国初步被平定。 接着三好长庆命令松永长赖迎娶内藤国贞的女儿,并继承内藤家的名迹改名内藤宗胜,坐镇京都的足利义藤立刻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他有心支援丹波的战争,但是手里实在没什么力量,动用吉良义时?作用两万大军的三好长庆还没动,他敢吗? 于是足利义藤又想起他的歪招继续搞刺杀,只不过这次三好家吸取了教训防御严密,几次失败的刺杀不但没有伤到三好长庆反而把他激怒,他对这个不听话的将军实在厌烦极了,下定决心一定要对山城国展开新的进攻。 吉良义时到没什么压力,近江已经一年多没有动过刀兵,战争的影响也减弱许多,又因为坂本城的兴起使得滋贺,高岛两郡吸纳了许多来周围地方的移民,人口反而有了不小的增幅。 坂本的新町建设进入新的瓶颈,町民的总人口一直有小幅度增加,但是城下町的建设速度远超町民的增加速度,随着乐市令的顺利执行,原本有一个爆发姓增长的趋势已经有所回落,町民增加速度已经下降到一个平稳的区间内,每个月都会有一些新的手工业者加入,但是还不足以把坂本城与新筑的坚田城连接在一起。 随着坂本的发展进入瓶颈期,吉良义时发觉自己的发展也进入瓶颈期,掌控了淀川流域、琵琶湖的水运力量,同时掌控滋贺,高岛两郡的领地,权力比起三河国时大了十几倍不止,就是给他一国国主来换他也不乐意,但是他已经扩无可扩了。 “本家该怎么扩张呢?”就如同舅舅中院通为说的一样,北近江的浅井家领不能碰,浅井久政与朝仓家是联盟,又把妹妹嫁给了斋藤道三的长子斋藤义龙做正室,而他本人也投靠了六角家,属于看起来不显眼,其实很厉害的角色。 别看吉良义时现在牛气哄哄的,其实六角家早对他有所不满,滋贺、高岛两郡本就是六角家的地盘,滋贺郡代是山冈景之,高岛郡就是他佐佐木六角家的分家,原本只是借给将军避难,怎么突然被将军送人情似的丢给吉良家的?六角家上下都表示很不满意,尤其看到坂本城一下火起来了,那就更加不满意了。 山冈景之的作为就很难说有没有六角家默许,而浅井久政又刚刚与他发生了一点不愉快,此时正恨着他呢,如果发生点边境冲突,六角家一定乐得看吉良家倒霉,浅井家的盟友朝仓家可是和吉良家没瓜葛,也就是说吉良义时动了浅井久政,朝仓宗滴就会毫不犹豫的出兵来揍吉良义时。 朝仓宗滴啊,那可是朝仓家的老祖宗,北陆的军神,地位和未来越后的那位军神一样一样的,而且这位老祖宗还是敦贺郡司,手里有钱有粮还有八千如狼似虎的儿郎,全都是经过一向一揆洗礼的老兵,外加朝仓家另外掌控的大野郡的七千大军一合那就是一万五千大军。 这可是当年在九头龙川打败三十万加贺一向一揆的朝仓家精锐,不是草草征召农兵,和他们打就是作死,真为那点领土得罪一群仇人根本不值得,尤其是越前的朝仓家可是难缠的狠,朝仓宗滴还在世的朝仓家是难缠乘于二,他又不是织田大魔王,敢玩大吗?所以怎么算都亏。 南近江六角家就自动略过,山城国一大堆御料所各种麻烦也被忽略,若狭国那可是朝仓家的菜,打那里的算盘就和直接与朝仓家开战没区别,然后环顾一圈发现自己真心没有地方发展了,难道就这么当个小领主么? 吉良义时觉得必须要做抉择了,走到这一步绝不允许再走回头路,只有继续前进才能在战国好好的活下去,三好家历史上称霸近畿,因为他的出现而受阻,但是事情没那么简单,只死一个十河一存对三好家来说,只能算升势渐止连伤筋动骨都不算,三好长庆还扬言一定会报复他的,他没说这话就罢了,说出去就肯定跑不了。 随着丹波的战事结束,吉良家内似乎感受到大战的即将到来,吉良义时下达新军召集令,目前吉良军一共7000人,战力比起一年半前翻一倍不止,但人数的劣势还是无法弥补,于是吉良义时又从浪人众调拨素质不错的1000人,这样凑集8000大军开始集中训练,为即将开始的战争做准备。 三月初,吉良义时前往京都参见足利义藤,两个人商讨了一下决定把细川晴元请回来继续坐镇京都,自从他离开京都与六角家待一起,六角家就有些疏远幕府,这不是个好兆头,而且他和足利义藤的密谋也需要启用。 于是就有了大馆晴光亲自前往观音寺城请细川晴元回京都之事,细川晴元拿着架子撑了半天才同意回京都,其实他早就想回去了,但是就是有点别不开面子,而且足利义藤太不尊重他,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伤害,而这次足利义藤来请他,被他视为将军与管领之间战争的一次伟大胜利,于是他带着随从大张旗鼓的返回京都。 此时京都的防卫力量已经从2000人变为5000人,足利义藤与细川晴的军力相差1000人,但足利义藤手里的精锐全部换装吉良家的铠甲,又有幕府奉公众的全力训练,总体上幕府与管领方的实力平分秋色。 当然现在足利义藤有求于他,也就放任细川晴元掌管京都的防卫力量,细川晴元又回到将军的左手边这让他很高兴,而那个讨厌的吉良义时也很听话的夺回他的坂本城当农民去,似乎一切都向细川晴元向往的美好方向发展。(未完待续。) 第196章整编与狂热 吉良家内都对战争有着极高的预期,为应对即将爆发的战争,吉良义时发布命令,滋贺、高岛两郡在籍武士,凡终于幕府有志振兴家名者悉数从军令,高岛七头首先相应派出大量家臣阵参,此次命令也被称作“近江从军”,此命令被高岛郡国人视作振兴家业的一次极佳机会,高岛郡佐佐木氏一流要押注吉良义时。. 高岛氏嫡流自从家督死后被朽木家的人继承名迹就开始衰落,高岛越中守高贞之子年仅十三岁的高岛太郎,元服名为高岛赖经近江从军,此次近江从军高岛家为了复兴可是使出了大力气,高岛家的一门一口气出了十几个,外加家臣武士数十人的武士集团加入。 田中家的太郎赖兼是家督,就由足利义藤的诘众四郎兵卫尉赖长带着几名一门众和十几个家臣从军,田中家另外几名一门众里就有一个名叫田中重政的庶流,他并不怎么显眼甚至在田中家很落魄,但是恰恰就是这个田中重政受到吉良义时注意。 田中重政的妻室是国友善兵卫的女儿,他小舅子就是国友善兵卫的儿子国友与左卫门,不但继承其父的铁炮锻造手艺,成为三十岁前有希望成为名匠的天才,而且他本身还是一名铁炮达人,国友村锻造的新铁炮试枪工作都是他一人来做,因为这个关系田中重政被吉良义时委以重任,也是借此拉近与国友家的关系。 近江山崎氏的宗家衰落,到是在犬上郡的分家到是有一支很强大,这支的现任家督是山崎宗家是六角家的家臣,山崎家只派出了嫡子山崎三郎五郎冬恒,好在他家有个山崎家益已经成名,山崎冬恒带着家臣投奔自己的一门问题也不大。 作为代表朽木家出仕吉良家的分别是朽木直纲与朽木藤孝兄弟俩,朽木家的一门众也有几个人加入,家臣到是只有十几个追随从军,大概与朽木家在幕府地位稳固有关系吧,朽木藤纲,朽木成纲继续在足利义藤身边担任直臣。 永田伊豆守家代代都在琵琶湖经营水军,在坚田水军降服后也已经归顺吉良家,他派出永田大炊允等几名一门与少量家臣从军,主要一门和家臣都在吉良水军中所以并没有派出多少人,他的分家永田备中守家在六角一侧很活跃,并在爱智郡香庄扎根发展起来。 掌握船木城城主平井氏也同样衰落,好在他家即时的将平井城让给吉良家,在随后高岛郡检地冲突中获得1000石补偿,这家早就已经是亲吉良派的中坚人物,平井氏嫡流越中守家的现任家督是平井河内守赖氏,他带着自己的儿子平井秀名出仕吉良家,当然他也把平船木城的家底给翻出来一起从军,同时向吉良义时献上誓书,要由国人一党直接变为吉良义时的家臣。 他的投效让吉良义时非常满意,处于榜样的考虑,平井赖氏被委任为足轻大将,其子平井秀名被编入吉良家的侧近众,同样平井氏的分家加贺守家移居栗太郡成了六角家的家臣,平井定武就是加贺守家的家督。 横山三河守家已经完全衰落,横山赖幸让自己的侄子横山新五郎成赖近江从军,他们家可能是七头里实力最弱的一个,没有强大的分家一旦绝嗣就此完蛋,可就是这样横山赖幸还是瞻前顾后的不敢押注,想来这一家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衰落,高岛七头已经名不副实。 另有高岛郡地侍百余人从军,随着这三百多名武士的加入使得近江备为之一变,近江国人很踊跃的前来投效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甚至连不属于吉良家势力范围的浅井郡、伊香、栗太郡也有武士前来投效。 其中还有一个人引起他的注意,他带来整整两百人投靠,而且还都不是一般人而是僧兵,他就是比睿山延历寺的薙刀武僧出身,浅井郡汤次神社宫部清润的养子,宫部继润。 宫部继润幼名孙八,其生父土肥真舜就是比睿山延历寺的武僧旗头,天文五年比睿山西塔的行荣坊剃度出家,因为天生臂力过人又兼学习家传的薙刀武艺所以很快也脱颖而出,但是不甘寂寞的孙八找到其父希望还俗成为武士,最后被推荐给浅井郡汤次神社僧人宫部善净坊清润做养子,由此将苗字改为宫部继润,号善祥房。 此人在浅井郡也算混的风生水起,听说吉良义时非常厉害连续三好家好几次,还杀了三好长庆的两个弟弟就有些跃跃欲试,但是接下来一年多里吉良家转而专注内政使得他有些失望,本来还在考虑是不是就近投靠浅井家,又或者继续观望一下。 结果就听到吉良义时发布近江从军,似乎有大战要打的样子让宫部继润十分兴奋,于是他就开始盘算投靠吉良家能获得什么待遇,为了加强自己的分量他费尽力气寿佛手下一帮僧兵一起投效,于是就有了宫部继润带着两百僧兵加入的事件。 吉良义时对于这个历史名人的投效十分高兴,立刻提拔他为足轻大将年俸一百五十贯,并亲自统领两百薙刀僧兵,还为僧兵们换装胴丸阵笠短刀等装备,宫部继润很高兴,一百五十贯文可是天文数字,他在神社里曰子过的紧紧巴巴的,整曰都是清汤寡水早就厌烦,有了这么高的俸禄总算可以享受享受。 国友村里也出了20名铁炮兵,其中就有一个名叫野村藤左卫门直隆的铁炮高手,他还是国友善兵卫亲自推荐的人才,说到底国友善兵卫还是不舍得自己宝贝儿子与左卫门去打合战,听他说的好像这个少年很厉害的样子,但具体是不是真的这么强真的很令人怀疑。 面对众人的质疑野村直隆也毫不含糊,立刻说要表演一下自己的铁炮术,然后表演的结果令人震惊,二十间之外连发10枪,9枪正中红心,另外1枪也只差些许而已,他使用的可是旧式的国友铁炮就能有如此成绩简直令人瞠目结舌,吉良义时立刻提他为铁炮番头负责统领近江备铁炮队。 还有一个有趣的人也投靠了吉良义时,来自爱智郡的河田重亲,他的兄长河田伊豆守元亲是六角家的家臣,河田元亲的嫡长子岩鹤丸恰好是个非常漂亮的小孩子,于是吉良义时就把河田重亲调到了骑马武士里,然后点名要他的侄子岩鹤丸来侍奉他。 消息传过去之后,河田元亲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然后这个名叫河田岩鹤丸的小孩子就做吉良义时的侧近众,这多家族相应近江从军,新加入的近1000人里杂七杂八的人很多,有的是武士有的是僧兵,互相没合作过根本不用谈什么默契,训练也就不要多提。 为整合这1000人,吉良义时为他们设计一套非常有趣的训练计划,从早晨6时,一直到晚上20时,从队列行进训练,到基础的刀剑劈砍训练,再到团队配合训练,最后将在2个月后与另外8000人一起合练,这支队伍由山本时幸亲自把关,吉良家的侧近众分批监督,痛不欲生的生活很快降临在这群懵懂无知的武士们身上。 也有人试图反抗暴力的训练方式,但是他们的挣扎注定是毫无效果的,很快尝试到小黑屋的可怕生活,有几个人尝试过三天紧闭的惩罚后,再也没人敢反抗,全都老老实实的接受全方位的矫正训练。 春末夏初,8000军势的整编全部完成,新式装备与新的战法很快被新加入的1000浪人所接受,能被选中的浪人本身的素质就不错,他们来自天南地北的武士,因为各种原因来到京都碰运气,吉良家给他机会,自然要格外珍惜。 这批人大多是从去年就加入吉良家维护治安的浪人,经过近一年的生活和熏陶早已习惯吉良家内的制度,所以一旦成为吉良家的武士,这些人的积极姓和忠诚就很快建立起来,另外一些是招贤令的影响来到坂本的浪人武士,他呢也是经过服部忍者的反复审核确保没有问题才允许加入。 从五月起,吉良军投入更多的是合练,大竞合被提到每个月一次,小竞合每隔6天进行一次,五月下旬那新增1000人也开始接受合练训练,当然他们的来源最杂乱也最不默契,经常被虐的也是这1000人,这些家伙只想着功名利禄,哪里能和如狼似虎的整编精锐相提并论,在连虐半个月之后,这1000人全部认命服软,接受全体打散重编的命令。 如此激烈的训练机制也很容易造成伤病,曲直濑道三被特意请到坂本治疗伤患号,他的嫡子曲直濑守真一直全程陪同,这个苦逼的孩子本是想逃脱当一辈子医师的命运才投军的,结果到吉良家还是做医师,武士中的医师,和武士中的工匠苏我平兵卫水平相当。 他已经彻底认命了,每天拿着他父亲留给他的医疗笔记做研究,没什么事就跑到京都跟着他父亲学习医术,不过他还是坚持留在吉良家,做一个武士中的医师也比纯粹的医师更有地位,他也是冲着这个方向努力。 有医疗保障的前提下,武士们开竞合的时候更加奔放,标枪队甚至敢和赤骑对冲,胆子不是一般的肥,反正穿着甲胄被戳一下也就是跌伤,全身的具足都是有铁片打成只要不是对方下死手,根本不存在腿断胳膊折的情况。 六月初,9000军势在付出战力略降一成的代价完成整编,预计需要1、2个月就可以恢复全胜战力,坂本西部原属延历寺的山谷内,彻底成为一个巨大的战场,每曰烟尘四起杀声震天,新编入的军势很快习惯这种让人疯狂的生活。 有最好的给养供给,有最好的武器装备,还有畿内最强的猛将坐镇,每天看到渡边高纲一人突击,就能击破对方百人队的时候,武士们的战意也越发狂热,站在大教场外,吉良义时总是能看到一双双渴望的眼睛,他知道这些武士们在期待着什么,而这9000军势就像上紧发条的机器,而且是一支只忠于吉良义时的杀戮机器。(未完待续。) 第197章望月千代女 在近江从军令发出后不久,望月家也突然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由原来死抱着六角家不放的口吻转变为可以派遣望月家忍者,甚至可以联络几家关系亲密的甲贺忍族一起被雇佣。 吉良义时虽然没闹明白这是什么原因,但是根据服部保长传来的信息来看,似乎没有太大问题,所以他立刻就接受了他的请求,并准备在坂本城设宴款待望月一族的人,等来等去,等到了一阵烟雾散开,一个小萝莉跑出来。 “我是望月家的忍者,请多多关照。”小萝莉个子矮矮得看起来发育迟缓的样子,看他的样子应该还没有十岁大,突然在廊下玩起大变活人,差点把吉良义时吓晕过去。 “你……是望月家的忍者?”刚结束一天的修炼,吉良义时全身虚脱的很,看到这个小女孩头上的双马尾的发型上还有一缕呆毛,带着探究的目光审视着小女孩,身穿着淡黄色的小袖,哪里像个忍者明明就是个邻家小萝莉。 “是!我就是望月家的忍者!”小女孩眉毛都没动一下**的回答道。 “我怎么知道你是望月家的忍者,而不是假扮的?” “诶?这个还可以假扮吗?”小女孩一下被问住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纠结在一起,看起来正在努力思考着。 看她想了半天仍然没有摸出头绪来,吉良义时不禁为这个笨蛋小萝莉捏一把汗,然后带着一份好心的提醒道:“如果是望月家的忍者的话,一定有什么特殊的证明的吧!” “证明……证明……证明?对诶!证明!我终于想到证明了!”小女孩高兴的一下跳起来,吓的本丸内的武士呛啷一声把武器全都拔出来,小女孩似乎不明就里带着三分好奇,五分惊慌,还有两分勇气,小心翼翼的问道:“他们要干什么啊?把刀子拿出来做什么?” 吉良义时感觉自己碰到强敌了,一种速手无策的无力感随之而来,他只能强自提起精神,勉强的笑道:“呃,他们是在锻炼身体,呵呵呵……锻炼身体,是不是啊!善次郎?” “是啊!我们在锻炼身体,身体是武士的立命之本,力比千钧不入长命百岁,大家说是不是啊!哈哈哈!”山冈时长立刻配合着摆出一个挥刀劈砍的动作,顿时几十个马迴武士抽出雪亮的刀片挥出一道道银色的刀光。 “好奇怪的锻炼方法,是和我们甲贺流一样的秘法吗?”小女孩头上的两个羊角小辫子随风飘舞着,大大圆圆的眼睛满是好奇和探究,看起来她已经不害怕这些家伙舞刀了,反而兴致勃勃的去观察每一个动作。 “甲贺流的秘法是什么?” “甲贺流的秘法是……是……我不能说!”小女孩痛苦的揉着额头,小声说道:“苏米吗塞!我真的不能说,父亲大人知道了会打我的。” “弹额头一定很疼吧。” “是啊!很疼的!父亲大人弹我的额头,吉长叔叔也喜欢弹我的额头!大家都好讨厌啊……”小女孩大大的眼睛里噙着泪花,让在场的几十个大老爷们一阵无语。 “好吧!那就不问秘法的事情了……说说你怎么证明吧!”吉良义时决定不和这个笨蛋少女纠结这种问题,转而研究她会什么秘法。 “是!”小女孩的声音一落,只听“砰”的一声,脚下腾起一朵白色的烟雾,并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到整个广场,山冈善次郎见状不禁大急,连吼着:“保护馆主大人!” “好了!我没事,你们不用大吼大叫的!”烟雾里的吉良义时没感觉到什么异常情况,而且有服部小五郎与诘众在,他也不怕出什么意外。 烟雾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十个呼吸就全部散尽,当吉良义时屏息凝视着寻找那名小女孩的时候,突然从他身后不远处传来小女孩的声音:“吉良大人,我的忍术很厉害的吧!在场的这么多人都没有看到我哦!” “呃?”吉良义时转身一看,梳着两只羊角辫的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他身后,此时正用双手捧着下巴双眼发光看着他,就放佛在说:“我很厉害吧?快来夸我吧!快来夸我吧……” “我看到了!”一道突兀的声音从吉良义时身侧的另一边传来。 “我看到你刚才的动作了!”服部小四郎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也坐在他身旁,一脸肯定的冲着他点头说道:“我看到她刚才走哪里绕过来。” “你骗人!你一定没看到!” “我就看到了!看的很清楚!” “你骗人!你是个大骗子!你一定没看到!” “看到了!就看到了!” “骗子!大骗子!你一定没看到!” 两个小孩你一言我一语的吵起来,服部小四郎就一口咬定他看到了,小女孩就坚决否认他看到了,然后就无休止的争吵循环。 “你一定没看到!” “我看到了!” “没有!” “有!” “好了!你们两个适可而止吧!”吉良义时拿着折扇照服部小五郎头上敲了一下,对他们说道:“有理不在声高!你们俩一个一个说。” “是!我先来!”服部小四郎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我看到他从那里绕……” “骗人!骗子!大骗子!”小女孩似乎被他拙劣的伎俩给激怒了,小脸霎时间被气的通红,大大眼睛里噙着泪水,指着服部小五郎说道:“我明明不是从那里走的!你这个大骗子!我明明是从……” “啊哈哈哈!好了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吉良义时一挥纸扇打断了小女孩自揭老底的笨蛋行为,随即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服部小四郎,见他满面羞惭的缩在那不发言语,笑眯眯的说道:“对待朋友不应该使用诈术,难道不是吗?小四郎?” “是!馆主大人所言极是!我小四郎一定吸取教训!臣下告退!”小四郎深深的一个撑地躬身,然后一闪身消失不见。 小女孩拿出一只手绢擦了擦红红的眼圈,还不忘关心那个战败者,一脸担心的问道:“大骗子怎么了?他好像被打击了的样子!” “他在思考人生的道路,没关系,不用多久就会好了!” “人生的道路啊!看起来好复杂的样子诶!” “是吧!我也觉得挺复杂的。” “诶?那样的话,他不用多久就会好吗?万一不会好怎么办啊?要不要叫医师啊?” “……不用!”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搭着话,经过刚才这么一闹他也没心思去研究什么秘法了,而对面这个小女孩显然是个笨蛋,早就把刚才那点不愉快给忘记了,这会儿正兴致勃勃的研究坂本城里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或者哪里更好玩。 “砰!”的一声,又是一阵白烟冒起,与上次不同的是,烟雾还未散去的时候,就有十几个声音齐刷刷的说道:“望月忍者见参!参见坂本殿下!” 当白色的烟雾散去以后,露出一拍黑衣忍者,他们的打扮和装束与小女孩截然不同,而且比起这个全身破绽百出,连脸都不知道遮住的笨蛋萝莉,这可是全副武装连眼睛上都带着类似墨镜的东西,“护目镜?风镜?还是眼罩?嗯,看起来更像后者。” “嗯?那是……千代女!别给我躲了!我已经看到你了!”站在最前面的男人个子非常高,突然拽掉眼罩大喝一声,把不知什么时候躲到吉良义时身后小女孩给吼的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呜呜!叔叔不要抓我走!我不要回去!求求你放过我吧!”小女孩被吓的两腿发软,死死的抓住吉良义时的衣袖,两只大眼睛里眼泪哗啦啦的直流,看起来真是可怜极了。 “哼!违背家规,擅离职守,你知道你犯下什么罪过吗?赶快跟我回山去,我会为你争取从宽处置!”说着这名高个男子就要上手去抓小女孩,吉良义时眉头微蹙,随手一挥折扇十几名伊贺忍者挡在他的身前,服部正清不知从何处出现在吉良义时身旁,四面八方的伊贺忍者将高个男子的去路给堵住。 “原来是千贺地正清!”高个男子眉毛一皱停下脚步,随即用语气生硬的说道:“坂本殿下,请您不要插手我甲贺的家务!” “可她是我雇佣的忍者,你们也是!这就不在是甲贺的家务,而是我吉良家的家务,在这里要按照我的规矩来办!” 吉良义时很讨厌顽固的国人惣村集合体,像伊贺、甲贺这种有种田的小豪族,有拿到杀人的强人武士,有团伙作案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山民集团,也有擅长偷袭下毒暗杀窃取情报的忍者,甚至还有可能有扛着铁炮的和尚,这种奇怪的组合实在太让人讨厌了,比一揆还讨厌一百倍。 “千代女!告诉我!你真的被坂本殿下雇佣了吗?”高个子闻声不由一滞,语气也逐渐转为凌厉的声调:“不要忘记我甲贺忍者的规矩,对待族人不准撒谎!现在你告诉我,到底有没有被雇佣!” “我……我……”小女孩似乎被吓傻了,吱吱唔唔的连说好几个“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豆大的泪滴又哗啦啦的流下来。 “够了!望月吉长!我雇佣你们不是来对我手下问罪的!”吉良义时一挥手打断了他的盘问,随即又转而问向小女孩,道:“你是叫千代女吗?望月千代女?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被你们家族……不对!望月千代女?你是望月千代女?一个小女孩?” 吉良义时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件令人惊奇的事情,暗想道:“望月千代女不是在信浓吗?为什么会在近江国?还有他叫望月吉长为叔叔,岂不是说他的父亲就是望月出云守吉栋?” 这么大的消息突然传进他的脑袋里,让他一时半会有些不适应,晕晕乎乎的摇晃了下脑袋,继续问道:“告诉我因为什么他们要抓你,说出你的理由,只要理由正当,我会为你做主的!” “是!”望月千代女小声说道:“因为前些日子我父亲突然收到一封信……” “千代女!你给我住口!泄露望月家的机密你万死难赎!”望月吉长怒声威胁道。 “你才要住口!现在就给我住口!”吉良义时单手叩击地板,说道:“来人呐,封锁坂本城,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出任何一个人!” “是!”吉良家的武士迅速四散开来,从上到下多层立体的防御网只用片刻就给架起来。 “继续说!”吉良义时冲着望月千代女示意,后者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他的叔叔还有那十几个敢怒不敢言的亲戚,然后用更小的声音说道:“那封信是信浓的本家写给我父亲的,他们说宗家现在正努力的挤入武田家的高层,为了立功希望我家出人出力为望月家建立一只忍军部队。” “嗯?还有吗?” “还有……希望我家送出一个女儿,嫁给宗家的家督做正室……我不想去信浓做什么正室啊!听说那个男人比我大三十几岁!而且还是个很野蛮粗鲁的人,我才九岁啊!我不要做那的年纪很大的伯伯的女人!我不要!呜呜……”望月千代女哭的很伤心,吉良义时听的也很难过,死萝莉控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老牛吃嫩草,还外带辣手摧花,简直是个十恶不赦的暴君啊! 吉良义时狠狠的锤击地板,愤怒的咆哮道:“真是不可原谅的混蛋啊!宗家的人无能就让分家去抗雷吗?然后身为分家家督唯一的女儿,你就必须去承担这个责任的吧!果然那是一群人渣败类!我最讨厌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渣渣了!” 吉良义时当然有理由,他是一个很绅士的人,从来不做萝莉控什么的事情,只是这战国时代为什么死萝莉控如此多,细川藤孝还算两情相悦的死萝莉控,这个望月家的老变态,做人家伯父的年纪还要对九岁的小萝莉下手,简直禽兽不如。 望月千代女小声问道:“那个……什么是‘渣渣’?” “就是大混蛋,最坏的大坏蛋,人品节cāo什么的完全没有的家伙……”吉良义时下意识的说出口,接着又意识到不妥之处,但是看起来周围的人还沉浸在刚才他给所有人带来的震惊当中,随即轻呼一口气。 “好了!我宣布!望月千代女以后就是我吉良义时的贴身忍着了!以后谁也不能欺负你!要欺负你必须要经过我的同意才行!”吉良义时很无耻的宣布道。 “那个……贴身忍者是什么意思?”望月千代女举起小手,满脸问号的看着他。 “贴身忍着的话……你以后会明白的!”吉良义时的脸上突然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笑容,只可惜山冈善次郎已经跑掉了,要不然他一定会惊呼一声然后恭喜馆主大人终于开窍了。 于是甲贺的望月一族归附吉良家,成为甲贺五十三家第一个倒向吉良家的国人,虽然望月吉栋本人还未投靠,但对吉良义时来说已经没有差别了,明眼人都知道六角家不靠谱,尤其六角定赖死后的六角家更不靠谱。(未完待续。) 第198章新的战争开始 加贺一向宗教团前往纪伊鹭森御坊求见本愿寺证如,希望他能网开一面赦免他们,但是证如上人无情的拒绝他们的请求:“我赦免你们,谁赦免我?想让我赦免你们的罪行,先得让本愿寺重返畿内。.” 于是一向宗的教团在沉寂了大半年之后,又出现在畿内大肆活动,看的出本愿寺证如真的很留恋畿内的繁华,比方说石山本愿寺就是块风水宝地毗邻堺町、淀川,处于大阪平原核心地带,水陆交通都十分便利,甚至比京都被烧掉的山科本愿寺还要好一些。 但问题是一向宗偏偏得罪一个叫比睿山延历寺的存在,而且还烧死两千多人,要不是因为延历寺自己的屁股不干净惹出是非来,就算朝廷内有公卿作保也不能轻易饶恕,本愿寺证如身上背着的“佛敌”至今没有取消。 在这大半年里,证如上人除了窝在御坊里布置房间,就是下乡转转顺便给几个国人剃度赚点零花钱,本来他是要去隔壁的根来寺,还有高野山真言宗的总本山金刚峰寺串串门的,但就是因为他这个“佛敌”还在,人家根本就不鸟他。 纪伊本就是真言宗与熊野神社的主场,一向宗本愿寺只是个外来户根本就不受待见,现在有了延历寺指定颁发的“佛敌”许可证,他走到哪都被人敌视,就连那些愚昧无知的信众也疏远他,差点把本愿寺证如给憋出内伤来。 加贺那一棒子傻大黑粗的家伙懂什么,他们也就知道瞎嚷嚷和暴力一揆,颠颠的跑到京都去活动,没跑几天就被人家五山派给撵出去,京都的公卿更是对这群加贺怪僧避之不及,满怀失落的加贺教团返回纪伊正巧看到根来寺的信众朝本愿寺证如的队伍丢臭鸡蛋,一看这情况就出离的愤怒了,敢看不起俺们一向宗活腻了吧你们,说着就要甩开膀子闹一揆,结果被本愿寺证如连哄带骗的撵回加贺国反省去。 “开玩笑,我被你们害的现在还背个‘佛敌’没消掉呢,现在还要闹一揆?脑袋秀逗了吧!本佛爷这点水平就敢和坐拥两万僧兵的根来寺对掐?更别说高野山那可是佛教圣地,动了他绝对不会比动延历寺好多少!”本愿寺证如下定决心,就算以后复归石山也绝不准备赦免他们,金沢御坊什么的就当他是拍脑袋做出来的决定吧! 六月末,一名少年骑着骏马自大和国而来,他的名字叫泷川时益,回到坂本城时正巧是傍晚修炼结束的时候,一群年少的侧近众看着高大壮实的少年从马上一跃而下,冷傲的眼神和强大的气场立刻震慑住所有人。 泷川时益深吸一口气,大喝道:“我泷川庆次郎回来啦!” “叫什么叫!谁叫的给我站出来!”山冈时长很不开眼的跑过来捣乱,猛然见到和他个头相仿的泷川时益被吓了一大跳:“你是哪里来的怪物?怎么这么高的个子!” “哟!这不是善次郎吗?怎么样?要不要试试我的宝蔵院枪术啊?”泷川时益如今虚岁十三,身高竟然有夸张的一米六,山冈时长虚岁十八,凭借丰富的伙食勉强长到一米六五,在曰本战国也算出挑的身高了,但他这个水平完全不能和庆次郎这种变态比啊,两人的差距实在太大。 “庆次郎哥哥!”本多三弥丢掉小木枪跑过去,走到一半见泷川时益似乎大变样又吓的跑到渡边源五郎身后,说道:“那是庆次郎哥哥吗?” “是的!是庆次郎!走我们过去!”渡边源五郎凑过去比划一下两人的身高,发现自己不到一米四,比起泷川庆次郎的变态身高,不仅自卑起来。 “庆次郎!”吉良义时与岛时胜联袂出现,看到又高又壮的龙川青瓷来,笑着说道:“怪不得今年年末没回来,你父亲为此还担心你呢!你这家伙怎么长这么高啊?是不是在兴福寺吃什么好东西了?” 经过大半年的苦练和丰富的营养补充,吉良义时的身高已接近一米五,岛时胜与泷川时益的年龄相仿,身高也有一米五五,在战国绝对是高个子一群人,与此相比还要小的渡边源五郎也不算太矮,努力一下可以成为高个子一族。 泷川时益恭敬的行过礼,才大大咧咧的说道:“哪有吃什么好东西,除了就是乌冬面管饱其他也不比家里好多少,好在臣下会打猎,还有左近的特别交代,经常去几个山谷转悠到是没却过荤食。” “哦!对了,你还写信让你父亲给你送近江的榨菜,每天还要吃点豆腐,小曰子过的确实不错啊!” “哈哈……”众人欢笑着拿着近一年的趣闻与好友分享,本多三弥比划着自己的小木枪已经耍的炉火纯青,正在积极的向小素枪的方向迈进,又把一群小伙伴逗的一阵大笑。 “咯咯咯!好有趣的小弟弟啊!”笨蛋萝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人群里跟着大家笑着,周围的人这才察觉到多了一个穿米黄色和服的小女孩。 泷川时益迟疑道:“这是哪位?” “他是望月千代女,我的贴身忍者,你们不用在意,她其实……”吉良义时用手在太阳穴上转了圈就迅速放下,笨蛋萝莉正拿出一颗糖果在那逗本多三弥,根本没注意他的小动作。 “原来如此!在下明白了!”泷川时益揉揉脑袋傻笑两声,才凑过来问道:“馆主大人!是不是又有战争了?” “是的!”吉良义时笑着点点头,有心人不难看出如今的局势,他也从不在家臣面前隐瞒备战的打算,见他兴奋的样子就打趣道:“怎么?你赶着正月不回家,就是为了早曰从宝蔵院获得免许皆传,现在获得了吗?” “当然获得了!”泷川时益得意洋洋的说道:“曾阿弥那个家伙被我一枪挑飞武器,你们没看到当时他的表情,就像见鬼了一样!哈哈哈……” “宝蔵院胤荣是怎么舍得放你走的?” “不放我也没办法,我可是早就和他说过,要回去打合战的,前几天我回来的时候,他还偷偷的抹眼泪呢。”说到这里,泷川时益不禁有些唏嘘。 吉良义时笑着说:“这次你做好准备了吗?我是指出阵的准备。” 泷川时益眼睛瞪大,兴奋的说道:“我可以出阵了吗?” “当然可以!难道你还对自己的本领不自信吗?” “不!”泷川时益这么自信的人怎么可能缺乏信心,于是夸下海口:“我可是自信的说!家内,除了源五郎的父亲之外,我可是有信心和其他武士过过招的。”言下之意就是别看我年纪小,但是我能赢过他们。 岛时胜狠狠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好了!庆次郎!不要夸口了!这次不但是你能出阵,我也可以!最近两年我的枪术也大有进展,不如咱们找个时间练练?” “好啊!明天上午我们教场上见!” “一言为定!”两人互相掌击,相视一笑。 回到天守阁,疲倦一整天的吉良义时躺在汤浴桶里闭目养神,正被温润泡的润润然的时候,一个童稚的声音传到耳畔:“殿下,他们为什么要打架?” “哎哟我擦!擦!”吉良义时吓的从木桶里跳起来,激荡的热水如涨潮般左右晃动,当他看清笨蛋萝莉吓的缩到角落里时,又气又笑着赶忙稳住汤浴桶,好在最终没有翻倒,要不然他可就丢人了。 “殿下怎么了?”听到动静的侍女连忙走进来询问,看到一个小萝莉瑟缩在角落里,有些奇怪的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没事!他是我身边的忍者,你先出去吧!” “是!”侍女应声而退。 看到笨蛋萝莉似乎吓傻的样子,可怜巴巴的瑟缩在墙角,就算他有气也消了,“过来!还站在那干嘛?” “哦!”望月千代女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小手摆弄着裙角,垂着小脑袋看脚尖。 “以后记得,我沐浴,如厕的时候不要进来……” “可是叔叔说我一定要时时刻刻跟着殿下啊!”笨蛋萝莉小声说道。 “那就允许你进来,但是不能这么吓人,明白吗?” “是!” 吉良义时摆摆手示意道:“走过来点!” “哦!”笨蛋萝莉走到他身边等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吉良义时迅速抬手在望月千代女的光洁的小额头上弹了下。 “呜!好疼!”笨蛋萝莉抱着微红的脑袋,泫然欲泣道:“呜呜呜!殿下是个大坏蛋,欺负千代女,千代女不和你玩了!”笨蛋萝莉捂着脸直接泪奔了。 “这个笨蛋萝莉简直笨的无可救药!”吉良义时刚坐回汤浴桶里,望月千代女就又擦着泪水跑回来了,“咦,你怎么回来了?不是不要和我玩了吗?” 望月千代女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委屈的说道:“不行啊!叔叔交代我一定要跟着……跟着殿下!” 进入七月,三好家的大军再次云集畿内,这次三好家也下了血本,从四国老巢弄来两万五千军势,加上畿内丹波三国一万五千人,在畿内的总兵力达到惊人的四万人,这与去年和畠山家对阵时的兵力差不多。 另外还有摄津、和泉所部一万军势,由一门家老三好康长担任大将留守芥川山城监视畿内动向,上次犯错而被冷藏的三好长逸被任命为副将也留在老巢,三好筑前守长庆亲任总大将,率领两万五千大军出阵,同时丹波的内藤宗胜也不惜血本的拉着一万五千丹波国人众出阵京都。 三好家的目标直指坐镇京都的幕府以及公方足利义藤,这次的目标显然是要夺取京都的控制权,这是自两年前的那次失败后,三好家再一次对京都发起攻势。(未完待续。) 第199章船冈山合战 为应对来自摄津,丹波两个方向的进攻,足利义藤立刻以御教书的形式向近江,山城,丹波,丹后,若狭发出动员令,命令各国国人领主上洛护卫幕府,当然作为幕府头号大将的吉良义时也在当天就接到军令。 坂本城大广间,吉良义时身穿熏紫韦威胴丸,手持伯耆安纲,左右上百名武士同样全身戎装,左手第一位的山本时幸朝他微微点头,吉良义时立刻以刀鞘敲击案几,高声说道:“今日是我吉良军出阵之日,军师占卜此战为大吉!我等此战必胜!” “必胜!必胜!必胜!”武士们举起武器吼叫道。 “此一阵是彰显我吉良家武勇的时刻,诸君!拿起手中的武器!跟随本家打败三筑!匡扶幕府!” “打败三筑,匡扶幕府!打败三筑,匡扶幕府……” “好!拿酒来!”吉良义时接过特制的甜米酒稍喝一口,接着大吼道:“出阵!目标三筑!” “呜呜呜!”沉闷的法螺声吹响,九千大军化作一条红黑相间的巨龙,向着京都的方向进发。 吉良义时所率本部九千军势出近江,沿着宇治川北岸进入山城国,然而足利义藤还是低估了三好长庆的决心,三好家行动的速度非常快,由丹波发动进攻的侧翼是已经改名的内藤宗胜,他接替死在自己手里的岳父的位置担任丹波三大坚城之一的八木城城主,此次在三好家的主力支持下,动员一万五千军势从丹波国向京都发动攻击。 时值七月仲夏河水暴涨,河水流速是枯水季几倍,没有舟船运送就算鸭川只有三十几米宽也无法强渡,吉良义时只得北上借助京都附近的木桥渡河,进入畿内的时候情形已经非常恶劣,内藤宗胜所率一万五千大军突入山城国,将船冈山城团团围住,城主细川元常以一千军势打起笼城战,以一敌十的悬殊战争。 在同一时间,三好长庆率领两万主力军势,从西南摄津侵入山城国胜龙寺城,胜龙寺城城主奥州家的家督细川晴经可就差的多,一看到三好长庆的大军吓的差点尿裤子,带着两千军势谨守这座坚城,另一边急忙像幕府求救。 足利义藤拿出手中的全部力量,由细川晴元率领四千大军攻打,船冈山下的内藤宗胜,结果自然是被以逸待劳的内藤军打的丢盔弃甲,这一阵当场讨死八百余人,留有两百多人在三天之内不治身亡,讨死的武士中就有幕府奉公众的番头桃井晴氏、大馆高信,新招募的两千新军立时散去大半,剩下一千五百残军败退回京都龟缩不出。 吉良义时刚一到京都就被足利义藤召到二条御所,张口第一句话就冲着他大吼道:“快把三筑赶回去!整个幕府就只能靠你了!一定要为余赶走三筑!赶快把他赶出去!” 看着足利义藤脸上带着惊慌、烦躁而又愤怒的神情纠结在一起,脸色一会儿涨红一会儿发白变幻不定,吉良义时只能暗叹一声倒霉,这位公方殿下意志不坚,让他的日子也难过许多。 随着三好家对幕府的重视越来越高,吉良义时的压力也越发增加,他是杀害十河一存、野口冬长的罪魁祸首,打败三好家让他成为威震畿内的当世名将,同时也被己方的足利义藤、敌方的三好长庆给逼迫到台前接受全方位注视。 曝光度越高,人们对吉良家的期望也就越高,足利义藤几乎把他当作克敌制胜的法宝,唯一的底牌以及重要的救火队长,“有事就找吉良义时”这种思想一旦根植如脑海里,就很难被轻易拔除。 更要命的是,足利义藤对他的容忍度到底有多高,这是他所不敢想象的,幕府的中流砥柱、唯一的依靠已经很危险了,若是假以时日把他推上管领甚至副将军的高位,那么他的曝光度还会暴增,名望高是好事也是坏事,没有足够的实力支撑的名望就是空中楼阁。 如今足利义藤还年轻,需要吉良家的保护所以并不觉得他会对幕府有威胁,但过几年还会一样的想法吗?人是会变的尤其是足利义藤这种野心勃勃,又十分善变的性子更是如此,时间久了难免会对功勋权臣产生疑忌。 这一点最近半年来,他已经逐渐体会到一些苗头,足利义藤对他的信重远不如以前那么坚定,他更信任没有权力完全依靠他的近臣,他这个坐拥大片领地、武装的权臣,哪怕再谦逊恭顺也不能让他安心。 “几千对几万?这仗可有的打了……”皱眉凝思片刻,决定为了幕府也为了自家豁出去拼了,语气逐渐坚定着说道:“臣下一定竭尽全力驱逐三筑……” “余不要听什么竭尽全力!”足利义藤显得十分急躁,看起来是被三好长庆的大军给吓到了,声音陡然拔高两个音阶,加重语气强调道:“余要听你说一定能!上次合战时,你不是说一定能胜利吗?这次你也一定能!余不要听什么解释,只问你能不能做到?” “……果然语气在不自觉中变换了吗?”吉良义时无语的后退几步,复一躬身道:“……臣下一定能能到!” “要时刻记住,你的身后就是天皇陛下和余,你的肩上承载着几十万人的安危!”足利义藤仿佛丢掉一个烫手山芋似的松了口气,面色稍霁语气平缓着说道:“幕府的大业全都寄托在你身上了!”随后这位公方殿下就起身离开房间。 吉良义时一直没有动弹,坐在原地沉默半晌,才缓缓叹息道:“这个幕府名将还真不好当啊……” 七月十二日,吉良军出京都,奔赴占据京都北部船冈山,准备与包围船冈山的内藤军决一胜负。 船冈山位于京都的北侧半里左右,不远处的鸭川侧近就是京都非常著名的景点金阁寺,在这里恰好可以鸟瞰整个京都的景物,四十多年前的船冈山合战就在此处爆发,而吉良义时这次也要带着自己的九千大军在此处打一场恶战。 “这内藤家虽然人数众多,但吾观其军内旗号不一,装备杂乱,俨然是一支豪族联军,对付这等豪族联军只需击溃即可取胜!”在一群高级武士的注视下,本多时正站在作战地图前侃侃而谈,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无论气质还是语言组织都比遗忘强出许多,颇有几分挥洒自如的军师之相。 一色直高皱眉看着地图,苦恼的挠挠头问道:“我还是没看懂该怎么打,到底是冲过去还是怎么打?” “内藤军势虽大,却有一祸患,诸君切看!”本多时正指着建议地图上的船冈山城,笑着说:“就是这里!船冈山城!内藤军围城猛攻,八日而不可破,此城虽为新造却用得我吉良家独门筑城之术,且城高垒深、内有水井、粮草齐备,就算内藤宗胜才能非凡坐拥上万大军,旬月之间想攻破此城也是痴心妄想。” “也就是说内藤家要想与我吉良家决战,就必须分兵钉住城内的细川军的意思。”岛时胜盯着地图皱眉道:“只是内藤军会分兵多少?是两千还是三千?” 本多时正点点头继续补充道:“是的!彼之内藤军势分心他顾,而我吉良军却是上下一心,这是一大利好消息!以我之浅见,内藤宗胜最少也要留下三千军势盯住城内守军,以三敌一即便被城内的守军打出来,也不会立刻危机本阵,不过这样一来双方兵力悬殊就不那么悬殊了。” 啪啪啪…… 吉良义时笑着拍手,这一番军议非常精彩,就连他也不禁鼓掌,赞许着对本多时正说道:“弥八郎说的非常好!” “些馆主大人夸奖!”本多时正局促的一躬身退到一旁坐下,脸上满是兴奋之色,这是吉良义时第一次当着众人面夸奖他,这就是他进步的证据,一个好的开端。 吉良义时不知道本多时正在想什么,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我军上下一心,内藤军心有旁骛,此为一胜也!我军号令统一令行禁止,内藤军旗号尚不能一致,此为二胜也!我军之精锐,内藤军之杂乱,此为三胜也!有此三胜,我军何愁不可破敌?” 渡边高纲第一个站起来高呼道:“我军必胜!” 一片“哗啦哗啦”的甲胄碰撞,几十名武士起身挥舞拳头,呼喊道:“我军必胜!我军必胜!” 山本时幸指着吉良义时、本多时正、岛时胜,对身旁的少年沼田祐光说道:“祐光!看清了吗?那就是你的三位师兄,以后你也会成为这样的军略高手。” 少年深吸一口气,非常坚定的说道:“是!我祐光一定会努力的!” “滋贺备听令!命你等为本家先锋!第一阵就拜托给你们了!” “是!”滋贺备是以打残的近江备队重建而成,足轻大将山崎家益率领几名足轻大将俯身听令。 “大津备听令!命你等为次锋,接应近江备,汝等责任重大切切不可轻忽大意!” “是!”大津备是以大津一揆中,被拆散的两千军势进行重建,足轻大将里就有三井高安的父亲,三井越后守安隆,自从他的宗家三井虎高,嫡子三井高安被拉倒吉良家以后,这家也带着自家的几个一门和一群足轻投靠吉良家,凭借一年多来整编军势中的不错表现,也提拔为统领一百五十人的足轻大将。 “高岛备、坚田备听令!尔等分属左右负责保护两翼,保护中军本阵的重责就交给你们了!” “是!”高岛备的主力是朽木直纲、高岛赖经、平井赖氏等高岛七头原班人马,坚田备主要包括宫部继润、河田重亲等近江从军的武士,还有部分浪人组成。 以上滋贺、大津、高岛、坚田四备军势各一千五百人,主力为枪盾队、弓箭队、骑马队组成,这四支备队里没有装备铁炮、标枪队等训练成本过高,或较难训练的兵种,包括重藤弓铸铁羽箭也位装备,配套铠甲虽然提升为具足,但是普通具足和高级具足是不一样的,防御力以及造型皆有所不同。 这可以说是偏袒,但吉良家确实也没经济实力给九千人装备一样的武器装备,那可能需要十万贯永乐钱,好在他们也能理解,没有放弃土地的觉悟,吉良家也不可能给他们最好的装备给养,杂牌军与嫡系的差别一直都有,君不见国人众怎么能和旗本、马迴相提并论,这个道理武士们从小就了解的。 “三河各备听令!护佑本阵!”吉良义时抽出伯耆安纲高呼道:“诸君随我出阵船冈山!目标内藤宗胜!” 第二日天刚一亮,阳光穿破清晨的薄雾照shè在翠绿的青草上,晶莹的露珠在阳光下散发出奇才光辉,在朦朦胧胧雾气中一阵轰隆隆的震动声自远方而来,一队身穿红色具足面带赤贵面当的骑兵呼啸而过,疾风劲吹着将露珠吹到天上,透过这滴露珠看到对面红黑相间的军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前进。 远处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内藤家的轮鼓手鞠旗印,显然内藤宗胜已经先一步调整大军做好应对准备,吉良军上下仿佛对内藤军一方旌旗密布没有任何惊讶,反而从眼眸中流露出兴奋之色。 沉默的行军在渐渐逼进船冈山脚下的内藤军,直到双方的距离缩短到六町时,才听到远方传来一声呼喝:“停军!” 九千军势同一时间停止脚步,依照大将的号令左右对齐,不过片刻几千军势如雕像一般站定,远方的天空中传来一阵“呱呱呱”的刺耳鸦叫声,几只乌鸦落在吉良军的前方,好奇的打量这群沉默的人类。 “列阵!准备进攻!”随着大将一声声号令,各备武士指挥足轻分列各种战术军阵,弓箭队列在最前,其后是枪盾队,骑马队分属左右,这是近江四备的标准配置,用最强的骑马武士保护两翼,这就是军阵中再立一阵。 看到那几只乌鸦落在阵前,山本时幸当即大喜道:“馆主大人!战前见神鸦!此乃吉兆也!”在日本乌鸦又名八咫鸟,贺茂御祖神社供奉的八咫鸟据说是贺茂建角身命的化身,《古事记》中记载初代天皇东征时,纪伊熊野一带山林中迷失方向,神灵派出八咫乌将他们从熊野的密林中带出来。 说起来挺神秘,其实这八咫鸟就是三足金乌,与中国神话一脉相传,《淮南子》曰:日中有踆乌,踆者,犹蹲也,谓三足乌,《玄中记》曰:蓬莱之东,岱舆之山,上有扶桑之树,树高万丈。 这都是说神话中东方有三足鸟,扶桑又恰好是日本的别称,《梁书卷五十四诸夷篇》曰:扶桑国者,齐永元元年,其国有沙门慧深来至荆州,说云:“扶桑在大汉国东二万余里,地在中国之东,其土多扶桑木,故以为名。” 吉良义时对这几只破乌鸦不感兴趣,但是这振奋军心的机会却不会放弃,他立刻纵马来冲到阵前,大声呼喊道:“神鸦落入我等阵前,此乃上天垂青之吉兆,我等必胜!” “我等必胜!必胜!必胜!”顿时山呼海啸的呐喊瞬间爆发,仿佛点燃一个巨大的火药桶,震的乌鸦扑棱棱飞起来,就连不远出的内藤军势也被影响,一时间人马嘶鸣旌旗摇曳,显然是引起不小的sāo动。 吉良义时纵马疾奔返回本阵,眺望远处内藤军引起的小sāo乱,立刻挥舞手中的军配,大喝道:“诸君听我号令!立刻出阵!” “呜呜呜……”低沉的法螺声吹响,各备武士拔出太刀呼喝着前进。 “咚咚咚!”巨大的军太鼓被架在四轮平板马车上,两名壮汉手持鼓槌敲响进攻的鼓点,两名壮汉与驮马都塞住布条堵上耳朵,马车上只有一名御者趋势两匹驮马跟随本阵缓缓前进。 内藤宗胜立于本阵皱眉不语,他身边坐着从弟松永久兵卫,作为松永家的情报主官,他被招来从军也不怎么奇怪,内藤宗胜没有几个像样的家臣,所能依靠的除了内藤胜助等几个内藤家的一门众。 此次波多野家的总大将,波多野晴通之弟波多野秀亲询问道:“大将!我们是不是该进攻了?” “大将!国人们似乎烦躁不安,这个时候开战是不是?”松永久兵卫提醒道。 “以众对寡还不敢进攻,我等武士一定会深感耻辱的!再不出阵士气就泻光了!”赤井家的次子,也就是未来的丹波赤鬼,目前还是荻野家养子的荻野直正大声喝骂道:“你这个没上过阵的鲫鱼武士懂什么?战阵之道还要你教我们吗?唵?” “你……”松永久兵卫拍案而起,看到强壮彪悍的赤井直正,不禁有些心虚气弱的后退几步,他的动作立刻引起丹波国人的一阵嘲讽。 “好了!别吵了!”内藤宗胜烦躁的站起来,拿起军配用力一挥,命令道:“立即出阵!”(未完待续。) 第200章水军进行时 在吉良军奋战的同时,淀川上并不平静,在三好长庆出阵的同时,淡路水军总大将安宅冬康,也在七月二日亲率大小战船数百艘侵入淀川,比起愚蠢的野口冬长,他的经验可要老道许多,不但三令五申与淀川众秋毫无犯,还允许民船继续活动,只要不是小早关船出现,安宅水军一缕不过问。 这样以来就彻底封锁淀川干流的主航道,吉良水军被堵在宇治川出不来,吉良家九千主力守在伏见山过不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好军在京都侵攻,幕府为守备京都另行征发两千军役,即使如此想要抵挡两面夹攻的三好大军也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 接着安宅水军出动大半主力,由主将安宅冬康的指挥四千水军众乘坐大小船只数百艘侵入淀川流域,并将淀川的干流彻底封锁,这位三好家的仁厚之将下令安宅水军对淀川众秋毫无犯,并声明此为权宜之计,外海水军绝无对内河水道觊觎之意,安抚淀川上的船头们放心。 而且淡路水军表示自己既不征集当地船只,也不逼迫淀川上的武士负担赋役,唯一的要求就是禁止宇治川流域上特殊通航权力,所谓的特殊通航就是要接受他们的检查,如果发现吉良家标志的船只,抱歉只能罚没充公,这是一种很伤吉良家根本的做法,要知道吉良家的生意全都依靠这条淀川的水运,禁止物流转运就等于切断吉良家的经济命脉。 淀川的干流主要是由合并鸭川的桂川干流,经过大和、伊贺汇合的木津川,以及琵琶湖流淌出来的宇治川组成,三好家两次在内河水军收下吃了大亏,先后折损了十河一存和野口冬长,以安宅冬康之能,自然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同样的麻烦还有吉良水军,走不出宇治川也就意味着失去了便捷的水运优势,此次淡路水军耗费血本来封锁淀川水域,同时又伺机寻找歼灭吉良水军主力的企图,同时又派出一支由五艘安宅船,二十艘関船沿河而上试图将目标对准琵琶湖内的吉良水军,这次出动了安宅水军近乎一半的主力,打算将它们一举消灭。 九鬼重隆所率领的吉良水军也已经扩大到一千五百人,对于淡路水军再一次不守规矩的侵入,九鬼重隆利用几艘关船作为诱饵引诱敌军进入伏击圈,再利用设置好的口袋阵,铁炮与焙烙玉的远近组合进行狙击。 让安宅水军猝不及防之下吃了个大亏,充当先头部队的被一举烧掉大半,还顺利俘获一艘受损不太严重的安宅船,被shè杀、溺死的水军众超过,这次伏击战没有让一艘船一个人逃出包围圈。 淀川的某个深水河湾中,停靠着几十条战船,看船上飘扬的旗帜就知道是来自三好家的安宅水军,某艘安宅船内正在进行一场军议,一群武士聚在一起激烈的争吵着,而安宅水军的主将安宅冬康却对此视而不见,仿佛在思索着。 小田将监铁青着脸说道:“竟然损失这么多!到底因为什么?我们遗漏了什么?” “是啊!五艘安宅船、二十艘关船!五百军势就这么没了?”船越景纶困惑的说道:“他们到底怎么做到的?” “吉良军一定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底牌,到底会是什么呢?”田村经赖思索道。 沉默许久的安宅冬康忽然说:“应该是焙烙玉,也只有焙烙玉才能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可是吉良水军的焙烙玉从哪里来?三岛水军矢口否认与幕府有勾连,根据一年多的调查也没有发现畿内有西国水军活动的迹象,吉良水军又从哪里获得的焙烙玉?”加藤主殿助摇头表示不能理解。 “不好说!如果吉良水军真的掌握着焙烙玉的制造技术,可以轻易炸毁我方战船,这可就棘手了!”安宅冬康十分清楚这种假设有多可怕,随即命令道:“将淡路大岛内库存的铁炮、焙烙全部调过来,这次兄长下令务必要封锁淀川水道,我等肩负的任务很重,一定要加强宇治川的封锁力度,这件事就交给诸君了!” “是!”安宅水军众对视一眼,也只能认可这个命令。 九鬼重隆突然发现,安宅水军的行进路线变的诡异起来,每次出击都是十几艘船,船队之间又分为前后队,前队与后队相隔半里,使得其舰船互为犄角相互支援,安宅水军活动范围也被限制在方便相应支援的宇治川下游附近。 相比于安宅水军的稳扎稳打,吉良水军的突袭、诱敌策略也逐渐部起作用,双方相持数日,期间有过几次小规模水战,虽然都以吉良水军胜利结束,但是一次次的船只人手损失还是让九鬼重隆感到吃不消。 吉良水军的关船不多,加上缴获的船只也不过二十多艘,另还有三艘安宅船,至于那艘缴获的安宅船还在坚田港维修,没一两个月用不上,基本排除战争期间能用到的可能性,这一年多来因为水路通畅而放松关船的制造,事先也没料到淡路水军会如此兴师动众的进攻,因此也让吉良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水军全部出击的话,输的可能要远大于赢的可能,内河水军的素质实在无法与纵横海上的安宅水军相比,就算安宅冬康不打算推进到琵琶湖内,先不提水军战败对吉良水军的威望打击有多大,只是封锁水路后路被断绝,也够吉良军喝一壶。 计划还是以引诱安宅水军的主力进入宇治川决战为主,只不过安宅水军极为警觉,吉良水军每次放出小早关船的引诱都只能引来一队关船在河川内游弋,坚决不进入圈套,这让九鬼重隆等吉良水军众十分苦恼。 七月十日,大津港吉良水军大本营内,一群水军将领聚集在一起分析战局,九鬼重隆严肃的说道:“馆主大人的命令诸位也是清楚的,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解决水路封锁,我们必须尽快行动!” 永田大炊允攥紧双拳,大声说道:“不如我们出动出击,打淡路水军一个措手不及吧?” “怎么打一个措手不及?安宅冬康可不是野口冬长,就凭我们的船只数目只有淡路水军三成,突袭不成反被歼灭可怎么办?”猪饲野宣尚当即反对道。 “可是馆主大人的谕令你又该怎么解释?”永田大炊允狡辩道。 “你……” “两位请不要吵!听我一言!”淀川光长连忙劝住两个要顶牛的家伙,说道:“不如还是按照原计划诱敌深入,只是我们要做一些改变,分出一半水军袭击巡逻船队,假使淡路水军真的追击就正好中伏,若是不追击,我们也可以故技重施继续袭击,他们若是害怕而退出淀川河口就再好不过。” “我觉得这个计划还是有问题!”马场善右卫门提出不同意见:“以安宅冬康之能,肯定会识破这个计谋,要是他一举将淡路水军攻入宇治川又当如何?可不要忘了我们的船只远少于淡路水军,人数也只有淡路水军的一半。” “而且安宅冬康如果退到淀川下游,水道的主导权就夺回来了吗?我觉得没那么简单,淡路水军能撤退就能卷土重来,以我们的船只数量想学淡路水军封锁淀川很困难,如果被淡路水军返身杀回,那就不是丢掉淀川控制权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永田大炊允不满的说道:“总不能这么僵持下去!京都的战事紧急,我等继续枯坐也不是办法!” “是啊!不能再等了!”九鬼重隆沉思片刻,突然说道:“如果我们无法打破这个僵局,不如找其他人来破局吧?” “其他人?”众武士闻言一愣,淀川光长若有所悟道:“难道说……” “淀川上的袭击就按照光长殿的计划实施,还有另一件事要光长殿去做。”九鬼重隆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淀川干流是由桂川、宇治川、木津川三条一级河流组成,其中桂川的源流主要是山城、丹波两国的支流汇集,宇治川是近江国琵琶湖流出的唯一干流,而木津川不同于另外两支河川,它的源头是来自伊势、大和、伊贺等地的河川汇集。 其中比较重要的支流有大和南部的宇陀川、伊势南部的青莲寺川所汇聚而成的名张川,还有北伊势的木津川,伊贺国的服部川、柘植川等汇聚的干流,可以说这条河流上行走的水军,都是来自大和国南部,伊势北部,伊贺全境的土豪国人,可想而知这三个地方都出什么样的人才,惹他们的后果有多可怕。 第二天,也就是京都船冈山下开战的前一天,吉良水军半数主力突入淀川河口与淡路水军开战,这时战场上突然闯来一群不速之客,他们是来自木津川的小股水军,突入淀川第一件事就是冲着毫无防备的淡路水军攻击,而且还是用上火箭这等大杀器,吉良水军支援的火箭由动物油脂浸泡的麻布缠绕在箭支上,一旦钉在木制甲板上燃烧起来就很难扑灭。 这一突袭直接烧掉十几艘关船,还把两艘安宅船给点着,这下安宅冬康也不禁暴跳如雷,立刻调出大批水军围剿袭击者,可是这些杂号水军跑的飞快,只有几艘倒霉的家伙被狂暴的淡路水军杀干净。 杀红眼的淡路水军盯着逃回木津川的水军穷追不舍,一不小心就进入本不属于封锁范围的木津川,结果这些水军自然躲到遇险准备好的河港,里面满是样式差不多的小早,淡路水军一时找不到凶手,正巧有港口的守卫驾着小早阻拦准备进入的淡路水军,结果自然被恼羞成怒的淡路水军无差别的屠杀。(未完待续。) 第201章瞬息之变 淡路水军最后也没找到凶手是谁,最后丢出一堆焙烙玉把这个不大的河港炸掉,河岸上熊熊燃烧的大火,仿佛在无声的谴责淡路水军的暴行,而罪魁祸首早已桃之夭夭,肇事者也随之扬长而去,留下的只有木津川的愤怒国人。 这下可捅个了个不得了的马蜂窝,外海上混的安宅冬康很不讲究的入侵了内河的地盘,明明说过秋毫无犯只是来打酱油,现在却屠杀木津川上的水军,这种出尔反尔的行为当即引起激烈反抗。 于是木津川上活动的众多水军众联合,在吉良水军的推波助澜之下,于第二天对淡路水军发起大规模袭击,没有铁炮焙烙就用太刀弓矢,没有安宅关船就用民船小早,而且在内河上水性不差淡路水军,更有主场地利优势,借着淀川流域复杂的水域地形和淡路水军玩起游击战。 淡路水军遭到前后夹击,一时间首尾不能相顾,安宅冬康到是看出症结所在,立刻派出使者打算与木津川的国人商谈和睦,但吉良水军怎么能让他得手,稍作挑拨那名使者就被当场斩首,局势不可避免的陷入僵局。 而于此同时,船冈山合战也在徐徐拉开大幕,在双方下达出阵命令的同时,率先前进的吉良军作出应变,几百名弓箭足轻一字排开拉响弓弦,嗡嗡的沉闷声响带动一支支木箭落入丹波一方的军阵中,这第一轮远距离抛shè只是为了测量距离,所以当失去速度的箭矢落入丹波阵内只激起一些慌乱。 胆子大的丹波国人大肆嘲笑吉良军的弓矢力量:“哈哈哈!这就是幕府军的弓矢?软绵绵的一点也不痛啊!” 对于这种毫无营养的嘲笑,吉良军自然不会有所反应,继续前进十几步这次弓箭足轻换上更沉重的箭矢,箭矢越轻shè程越远,而重箭缺乏足够远的shè程,即使换上吉良家采购自堺町的优质丸木弓也无法shè的更远。 “放箭!”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 几百名弓箭足轻弓矢松开弓弦,强大的动能作用下疾速飞出,化作一道道黑色的流星撞上不足八十米远的内藤军势,接着足轻们熟练的抽出一支重箭张弓扣弦,动作如行云流水整齐划一,箭支直指长空,在悬停不到一秒后再次松开。 几百只重箭划过天空,带起尖利的呼啸,迅猛急烈的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原本齐整的内藤军势眨眼间陷入混乱,足轻们相互蜷缩在一起寻求遮挡,前进的步伐被打断,一名高级武士大声喝骂道:“混蛋!赶快前进!不要愣着!赶快冲啊……” 下面的话还没说完,这名武士就被一支重箭刺穿面当倒地身亡,凄厉的惨叫声无可抑制的爆发,内藤宗胜急忙喝令道:“弓箭队!立刻压制幕府军的弓箭足轻!先手立刻突击!一定要抢先冲过去!” 内藤军的足轻们拉起自家上山打猎的破旧丸木弓,将扣在弓弦上的箭矢胡乱shè出去,与吉良军经年累月的脱产集训不同,这些足轻都是丹波国人临时征发的军役,是在内藤宗胜以大米为诱惑下募集起来的大军,这种农民军性质的武装力量,注定他们本身具有一大特点,善打顺风仗而缺乏对逆风仗的准备。 内藤军软弱无力的反击自然不会给吉良家带来任何麻烦,但是这么轻松愉快的齐shè也不得不提前收场,经过前两轮齐shè的混乱,第三轮齐shè时内藤军即时的发起突击,弓箭队只得收起弓矢向后退却。 双方的足轻全部亮起自己的长枪,但是内藤军果断发现吉良军的长枪要短一截,而且更奇怪的是,他们竟然单手持枪,另一只手拿着一块像步楯的东西,丹波武士带着不解和窃喜大呼道:“幕府军枪支短小,赶快突击!一举击溃他们!” “哈!”足轻们发出惊喜的欢呼声,一时间内藤军的士气大振,提起三间枪在巨大洪流中一冲,也不由自主的发起突击,而此时吉良军也在缓慢的加速,与内藤军不同的是,所有足轻都竖起一块遮住躯干的藤木盾,迎接第一轮面对面的冲击。 “接战了!”本阵停止移动已经过了好一会儿,远处传来的喊杀声的那一刻,坐在简易阵幕中的吉良义时忽然睁开双眼,死死盯着远处飘扬的轮鼓手鞠旗印,而这时山本时幸接到第一轮实时情报。 “内藤军的右翼为赤井、荻野两家率领丹波西北的国人众,左翼为波多野家率领的中部国人众,先锋是籾井教业所部,这里面没有一路是内藤宗胜的自己的部众,他可真是个狡猾的人!”山本时幸笑着说道。 “不能掉以轻心,尤其这几路丹波国人战力不俗。” “嗯!左翼的波多野氏士气较低,赤井家与籾井家也都是从属波多野家的武家,只要击退这一路就足够了!” “那还等什么?”吉良义时当即说道:“赤备骑兵立即出击!” 战事的局势也确如预料中的那样,对面的丹波国人军势士气不强,面对吉良军的堪比乌龟壳的枪盾队有些束手无策,三间长柄每一次拍击都落在藤木盾上,长达五米的长柄也不适合挺枪攒刺,丹波的足轻们又拍又砸的打了半天愣是连一个伤号都没出现,好在对方的小短枪也刺不过来,战场上就出现这种打不动和攻不了的奇怪的现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幕府军装备这么多步楯?”内藤宗胜烦躁的走来走去,看到一干国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还愣着做什么?足轻们突不动就后撤下来,让武士们突击!” 这种一方进攻一方防守的打法根本不消耗吉良军的体力,而对面的足轻们因为紧张和奋力拍击已经出现不同程度的气力衰减,他们听到总大将发布徐徐后撤的号令,就忙不迭的向后退却,这时经过长期竞合磨练的吉良武士敏锐的发觉到稍纵即逝的战机,挥舞手中的太刀大喝一声:“就是现在,突击!” “哈!”隐忍许久的枪盾队终于露出恐怖的獠牙,左手扛盾右手持枪的枪盾足轻们,一个加速就追上缓缓后退的内藤足轻军,在许多足轻还茫然无措的时候,抬起藤木盾格开碍眼的长柄,平举长枪狠狠的撞过去。 “哧哧!”之声如中败革,狼狈退却的第一排内藤足轻在这一瞬间成为新军的枪下亡魂,死去足轻所爆发出的凄厉惨叫声,让后排的足轻不禁毛骨悚然。 “快逃啊!”不知谁喊出一嗓子,足轻们头也不回的开始溃退,吉良军的武士们却毫无怜悯的意思,利索的拔出带血的长枪,顶着大盾穷追不舍,内藤方的武士纷纷抽出太刀,迎着枪盾队发起反突击,只可惜太刀劈砍在藤木盾上没有任何效果,反而被身旁的枪盾足轻一枪扎个对穿。 “不能乱!给我稳住!”内藤宗胜情急之下,也不顾总大将坐镇本阵的责任,提起大身枪翻身上马,呼喝道:“内藤家的武士随我出阵!” 三千内藤军随之而动,这其中有两千名三好家的武士,是三好长庆为了攻略丹波调拨给他的精锐,其中就有五百骑马队,比起内藤家自带的千余军势还要精锐,这是内藤宗胜手中唯一的王牌。 “哈!”三好家的武士早就等的不耐烦,听到这个命令立刻翻身上马跟着内藤宗胜冲出去,除去这五百骑之外,内藤家还有五十骑马迴武士,这五百五十骑才是震慑丹波国人的法宝。 随着内藤军一出阵,前方败退的籾井军就向左翼开始撤离,把主战场的空间给让出来。 籾井教业自始至终都没怎么露面,至于战场尽忠的问题更是没考虑过,他们丹波国人降服三好家又不是降服他内藤宗胜,出战已经给满面子了,和那群变态的吉良家武士对拼?他脑壳又没坏掉。 一直盯着战场动向的山本时幸突然惊呼道:“不好!滋贺备突击的太快,阵形脱节了!” 吉良义时急忙问道:“赤备骑兵在哪里?” “已经出阵了!” “那就让大津备出击,一定要把滋贺备给抢回来!” 战场的形势瞬息万变,刚才还是鬼哭狼嚎的一路惨败,随着籾井教业果断的短尾求生,把中间的空间给内藤军腾出来,滋贺备抢攻速度太快,阵形错乱的弱点就暴露出来,尤其当内藤宗胜带着五百五十骑骑马武士发起冲锋的时候,滋贺备的防线开始崩散。 “糟糕!已经来不及了!”三井安隆才刚追到滋贺备的尾巴,就看到内藤宗胜的骑马武士发起突击,蛮横的撞开慌忙防守的枪盾足轻,手中的长枪接连出手,每一枪都会带走一条生命,这一口气的突破竟然斩杀十几人。 在内藤宗胜的率领下,五百五十名骑马武士化作五百五十名不可抵挡的怪物,骑马武士所过之处犹如犁地一般,大身枪左右横扫顿时血肉横飞,整个滋贺备防线被穿的七零八落,仿佛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破烂水壶,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未完待续。) 第202章决定性的突击 滋贺备两百名骑马武士勃然大怒,挥舞着手中的长枪与内藤宗胜的骑马武士对撞过去,这种毫无花哨的碰撞自然是滋贺备占些具足上的便宜,但这种优势很微弱,人数上绝对的劣势下,甚至做不到一换一的可能。. 内藤宗胜连眼睛都不眨就赐死冲在最前面的骑马武士,看这名武士顶着四目结的旗印,他就知道这是个来自近江佐佐木家的一门武士,从铠甲的精良程度上来看,还是个骑马大将级的高级武士,只可惜被他一枪刺穿防护颈部的喉轮,脖子被切掉半边显然是不可能活着了。 “继续冲!”内藤宗胜大喝一声继续策马突击,在他身后的骑马武士已经减少一百多骑,这些武士大多死在骑兵对冲,有些人端平长枪互相刺中胸口,一起摔下去被后面的同伴踏成肉泥,还有些侥幸从骑兵对冲中活下来,但是胳膊或者大腿上少了一截重要的肢体,或者捂着腹部的伤口顽强的追赶着大队人马。 战场上缺少接受医疗的时间和条件,甚至连简单包扎的功夫都没有,只能任由断掉的胳膊或者小退上淅沥沥的流着鲜血,所以这些人通常都活不长久,也许在下一刻就会一头栽下马去,再也爬不起来。 “大家不要慌,聚拢在一起!想想我们的训练步骤,竖起盾牌,不要让骑兵轻易突击!”山崎家益急促的呼喝道,看着昔曰的袍泽一个个倒下,他的心仿佛被千万把利剑刺穿,内藤军有如此强横的骑马武士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滋贺备的足轻们都在忙着斩首争功,根本没发觉自己的阵形已经完全崩散,这是他的指挥错误。 其实吉良家早已下达严禁斩首争功的命令,所有斩首的首级统一计算,按照各自备队在战争中的表现给予功绩折算,但是近江出身的足轻们还远没有对这纸命令有一个深刻的印象,仍然保持着约定俗成的规矩,斩首用背后的旗指物包裹首级,如果是马迴众就用背后的母衣包裹首级,大将就用旗印包裹首级,以此来评判每个人的功绩记录。 这次因为滋贺备的轻兵冒进,被随后反击的内藤军打了个措手不及,等到山崎家益聚拢残兵的时候,发现滋贺备只剩不过五百人,只有两百名弓箭足轻没能跟上来才躲过一劫,滋贺备的枪盾足轻加骑马队一共战死八百人,骑马队两百人全数战死,其中超过六成是死在内藤宗胜的骑兵突击。 山崎家益的运气不错,作为足轻大将他并没有骑马作战,而是跟着步战的足轻依靠两条腿走路,可是逃过一劫之后,他们还要面对更大的麻烦,内藤军后续的足轻备队已经陆续赶来,那可是两千五百名精锐足轻,以他们这五百多名枪盾足轻就地结阵,也只有依靠原型阵阻挡一时。 当滋贺备遭遇突击的那一刻,吉良义时就无比恼恨的命令道:“标枪队出阵!弓箭队出阵,把那内藤军的骑马队给射死!” “等等!馆主大人请看那边!”山本时幸指着远处迂回赶来的赤备骑兵,大赞道:“这一定是设乐贞通的主意。” 内藤宗胜率领着骑马武士突破滋贺备,继续向渐渐赶来的大津备,还想故技重施的再次施展突击,只可惜大津备的枪盾队阵形齐整毫无破绽,两翼同时被骑马武士保护,背后聚集着滋贺备落下来的两百弓箭足轻,使得远程部队一下倍增至四百人。 四百人的火力绝对强劲无比,尤其是面对五十米外的内藤家骑马队,这个距离瞄准射击的精度非常高,也正好是重箭最佳的杀伤距离,大津备的足轻大将当即大吼道:“放箭!” “快撤!”内藤宗胜一看情况不对,立刻打马而回,身后的骑马武士跟着勒住战马,挥舞长枪格挡铺面落下的弓矢,但这已经来不及了,近距离接受重箭的侵袭绝对是毁灭姓的打击,尤其他们的坐骑没有披甲,几乎落在骑马武士的身上、马匹的身上就必死无疑。 内藤宗胜眼睁睁的看着几名马迴武士为了掩护他撤退,被几十支重箭射成刺猬,其中一人的脑袋上起码有五六支箭矢,半个脑壳连同头盔被一起掀掉,喷洒出一堆可怕的东西,溅落在他的铠甲上。 “撤退!不要恋战!立刻撤退!”他没有时间惊慌,也没有时间惋惜,只能没命的向后撤退,这时内藤家的骑兵已经减员到两百三十骑,这一阵箭雨带走一百多条人命。 “那是什么?”在撤退的时候,内藤宗胜突然看到一群铠甲鲜红的骑兵出现在眼帘,那群骑兵红的仿佛像一团火,一团熊熊燃烧的怒火,仿佛要焚尽世间的一切,下一刻他就意识到有新的麻烦,“不好!他们要截断退路!” 已经可以看到领头的一名武士挥舞着红色的大身枪一马当先的冲过来,内藤宗胜当即作出决断:“全速撤退!丢弃身上的多余武器!全速撤退!” 他把三好长庆赐给他的大身枪给抛弃,又把躬身的箭壶给丢掉,要不是时间来不及,他甚至想把头盔铠甲一并抛掉,好在有几十名骑马武士自告奋勇的迎过去,阻拦那支骑兵的前进方向,为他争取到逃跑的机会。 赤备中冲在最前面的骑马武士,突然大喝道:“我泷川时益要斩内藤宗胜于此地!谁敢阻拦!” 说罢,泷川时益挥舞着皆朱枪宛若一条红色巨蛇,猛地一扫仿佛红浪翻滚,眨眼之间就斩杀两名挡路的骑马武士,人马错身而过的瞬间又如迅雷之势再次出枪,刺中挺枪冲来的武士脖颈,整个脑袋被切掉,在错身而过的时候,鲜血仿佛喷泉一般喷洒到泷川时益的身上。 “鬼!鬼啊!”内藤方的骑马武士真的害怕了,这名少年简直就是地狱来的恶鬼,夜叉,杀人如砍瓜切菜般轻松自在,这让他们想起已故的鬼十河,难道幕府也出了一位鬼将不成? “降者免死!莫要挡路!”泷川时益大喝一声,坐下的骏马猛然发力,挥舞的皆朱枪如一条择人而噬的血蛇,一个横扫将眼前拼死挡路的骑马武士,拦腰切成两半,这一枪甚至连枪带甲都切开,既是借助马势也是凭借一身恐怖的膂力。 这一枪比刚才那一下更可怕,腰斩可是比斩首更残酷的暴行,即使中世曰本也只有给大名铸造新太刀,试刀的时候才会拿重犯这么劈砍,泷川时益这一枪劈砍,也砍掉所有内藤骑马军的最后一丝士气,再也没有人胆敢阻挡他,面对凶神恶煞的赤备骑兵,他们丢下武器双手高举着表示顺服。 赤备骑兵根本不理会这些吓破胆的家伙,他们要第一时间铲除内藤宗胜这个罪魁祸首,岛时胜一边骑马,一边弯弓射箭,流镝马、犬追物、鹰狩都有一个特别的要求,就是马上奔跑时的齐射,不同之处是流镝马射固定靶,犬追物射移动的斗犬,鹰狩射击森林里的野猪、野鹿、山鸡、野兔等动物。 岛时胜本就是一名天赋极高的射手,同时又非常痴迷强弓、骏马、名枪等物件,有吉良家不惜血本的培养,将他的骑术天赋也给挖掘出来,不用两年的功夫,他的水平就直接超越绝大多数马迴武士,成为第一流的齐射高手。 岛时胜的风格不同于泷川时益的热血沸腾,他总是冷静的弯弓扣箭,每出一箭都能准确带走一条人命,马鞍上挂着两壶铸铁羽箭,腰间、背后还各挂一袋铸铁羽箭,身上装着不下八十支箭矢,简直就是个冷酷的杀人机器。 “好家伙!这两个小子这么厉害!”一色直高大笑一声,对身后的赤备骑兵激励道:“岛时胜的战绩已经达到二十八人,超过泷川时益的二十六人!我们要是在不追赶,可是要空手而回了!” “冲过去!斩杀内藤宗胜!” “你们谁也别想和我抢!内藤宗胜的人头是我的!”泷川时益的耳朵很灵,拉开三十米还能听到身后的对话,他的表态自然被赤备骑兵们无视掉,开玩笑斩杀总大将的功劳怎么能被你一人独吞,自然是要大家一起分享。 设乐贞通点名道:“内藤宗胜要逃回足轻阵中了!不能让他逃掉!左近!” “左近你不能和我抢!”泷川时益急着嚷嚷道。 设乐贞通板着脸呵斥道:“庆次郎!现在不是争功的时候!左近赶快射死他!” “嗯!”岛时胜轻哼一声,冷静的抽出羽箭拉满弓弦,一道飞驰的黑光眨眼间飞离弓弦,小笠原家制造的四方竹弓有着无可比拟的强大攻击力,离弦羽箭带着强劲的力量贯穿内藤宗胜的肩膀,让他从马上摔下来。 “哈哈!人头是我的啦!”泷川时益冲着岛时胜做个简单的鬼脸,大喝一声冲过去。 “住手!”几道声音同时传来,让泷川时益的追赶的脚步放慢下来,除了身后的一色直高、设乐贞通在喊,还有两道声音分别来自渡边高纲与内藤正成,他们二人带着标枪队、弓箭队从本阵杀过来,看到中箭落马的内藤宗胜,第一时间喊住鲁莽的泷川时益。 “切!又没戏了!”泷川时益看着一百多名骑马武士,一脸紧张围住受伤落马的内藤宗胜,只得无趣的打马而回。 赤备骑兵挥舞手中的骑枪大喝着冲入内藤足轻军,五百骑兵势若迅雷,手中骑枪连砍带劈硬是凿开合围的内藤大军,阵内滋贺备依靠方圆阵死死抵挡内藤足轻军的进攻,见到五百赤备骑兵气势如虹的突击,不禁士气大振率领军势在赤备的掩护下突破而出。 这时丹波国人陆续溃退的消息反馈过来,高岛备、坚田备、大津备聚集起数千大军如同一个巨大的铁钳合围过来,看着四周旗印飘舞着足利二引两旗印,刚被扶起来的内藤宗胜感到无比绝望。 在一堆铠甲鲜红的骑兵簇拥下,吉良义时慢慢走到阵前,喝道:“内藤宗胜!立刻命令你的军势放弃抵抗立即投降!你还要他们全部为你陪葬吗?” 内藤宗胜推开扶住他的马迴武士,踉踉跄跄的走到阵前,对着立于马上面色高傲的吉良义时,悲吼道:“降!我降!” 船冈山城,细川元常热情的安置吉良军的伤员,并把大广间腾给吉良义时召开军议,细川元常本人也是主张与吉良家友善的幕府派重臣,他的养子细川藤孝就在吉良家内担任勘定奉行,地位丝毫不逊于政所执事,所以对他的热情招待,吉良家也没做拒绝就答应下来。 山本时幸拿着最新的统计,说道:“高岛、坚田两备微损,大津备没有损伤,这一战的主要损失是滋贺备战死的八百零三人,其中足轻大将四人,骑马大将一人,战损超过一半。” “这真是无妄之灾,明明可以稳扎稳打取得胜利,为什么总有人不听号令呢?斩首有什么好的?本家的战后统计制度还不够完善吗?”吉良义时不爽的举起马鞭抽在案几上,厅内的武士们只能苦笑一声。 曰本战国的斩首记功制度就和大秦帝国商鞅变法后的军功制度一样,把首级挂在腰间或者拴在马背上,每一颗首级都可以折算成赏钱,这样确实可以激起士兵的战斗欲望,但是那只适合比较原始的战争。 在经历中古时代的发展,军事化建设越来越快,对士卒的作战素质要求越发严苛,钢铁般的纪律和令行禁止的意识逐渐被贯彻到指挥的末梢,你一个人脱离阵线违反军纪切割首级会带来多么恶劣的后果? 往小了说,会让严密的阵线出现不协调,往大了说,带动其他人跟着切割首级,这就起到带头的作用,人身上一直保留着一种名为“从众心理”的东西,大概意思就是别人可以做,那么我也可以!大到破坏秩序制造危机,小到各种不文明行为都离不开它,可谓是人类最“喜爱”的一种存在。(未完待续。 第203章天濑浦水战(七千大更) “那么,内藤军的战损情况如何?” 佑笔大河内国纲,说道:“丹波国人众战死1292人,内藤军战死569人,其中骑马武士416人,俘获2446人,其中包括总大将内藤宗胜。..” “也就是说,丹波国人全部跑掉了?”吉良义时冷哼道:“这些国人还真靠不住,恐怕内藤宗胜正在后悔吧?” “波多野家在刚接战不久就率先撤退,接着是赤井家、籾井家先后撤退,各豪族一窝蜂的逃窜,各备不敢追击过深就返回,否则讨死数还会更高。”山本时幸笑着说道。 “这个波多野家还真不靠谱。”吉良义时撇撇嘴说道:“不提那些墙头草的事情,兵粮运输储备没问题吧?” “没问题!中尾城与慈照寺各储备5000石兵粮,这一带的道路已经被我们掌控,目前淡路水军还没有进入鸭川的迹象,所以很安全。”兵粮奉行是原京都钱屋奉行人柳沢元政,在吉良军进入京都时候,他就主动放弃京都钱屋的安逸职务,跑过来担任兵粮奉行。 一纸书状恭敬的递给吉良义时,每100名足轻一个月消耗20石粮食,这1万石粮草理论上可以够五个月的食用,但是考虑到战争的激烈程度,每天的粮食消耗量可能要翻倍甚至更多。 “唔,那么缴获如何?” 大河内国纲继续汇报:“完整的成套胴丸774套,长柄1106支,铠甲385套,未受伤战马223匹,轻伤不影响军用的战马218匹,兵粮三万石,另有发现仓库储存四百套铠甲,从旗指物上来看,应该是缴获幕府军的装备。” 吉良义时略作思考就说道:“幕府的装备还给幕府,兵粮给幕府一万石,其他破损的铠甲,战死的战马能补充的全部补充给滋贺备,滋贺备受创过重,先撤到京都的二条城休整,请近江紧急调拨一千名浪人过来补充归建,半山腰内藤宗胜建立的那座大营位置就不错,而且器具齐全,我们就住在那吧!” “是!”大河内国纲连忙拟定书状,交给吉良义时用上印判,就可以作为法令发布出去。 处理一大堆让人头晕眼花的军务,一干幕僚纷纷退去,吉良义时揉着太阳穴,又对物见奉行服部保长问道:“保长,说说三好军那边的情况如何?” “三好军仍在攻击胜龙寺城,据说城主细川晴经将自己封锁在天守阁内足不出户,胜龙寺城现在是由细川家的几名大将共同抵挡。”服部保长迟疑了下,又补充道:“胜龙寺城最多还能抵挡五天。” “五天吗?没有水军的支持,本家也无法强渡桂川,这还真是件麻烦的事情啊!”吉良义时烦恼的丢掉马鞭,踌躇片刻又接着说:“命令九鬼重隆,想尽一切办法,务必要在五天之内,击破淡路水军!” “是!”服部保长应声而退,临走前意味深长的瞥了角落一眼。 所有家臣退下,吉良义时就这么四仰八叉的躺在榻榻米上,繁重的政务压的他喘不过起来,每时每刻都要思考,还要始终保持领主的威仪,他的年纪本来就小,想不被家臣小看就只能装成高深莫测的威严模样。 “……那个大叔的眼神好可怕!” “哈?你怎么会在这里?”吉良义时晃晃脑袋看到望月千代女就坐在他身旁,这次换上一身黑色夜行衣一样的造型,背着一把小短刀,两只羊角小辫晃来晃去看的他眼晕。 “我一直都在啊!千代女好像说过一直跟着殿下的!”望月千代女指着下巴仔细想想,带着确定的语气重复道:“千代女还记得很清楚,是这么说过没有错!” “好吧!不要纠结这个问题了”吉良义时觉得一团糟,揉着额头说道:“对了,你刚才说哪个大叔?” “就是刚才走掉的那个大叔啊!眼神好凶,一个屋子里只有他盯着千代女看呢!” “哦,你是收服部保长啊!他可是伊贺忍军首领当然厉害喽……等等!你刚才说一个屋子里只有他盯着你看?”吉良义时疑惑的盯着笨蛋萝莉,看到她理所当然的点头,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又问道:“那其他人为什么不看你?” “因为他们看不到啊!” “那为什么服部保长可以看到?” “千代女不知道,所以才说那个大叔的眼神好凶啊!” …… 船冈山合战结束的消息很快就传遍近畿,毕竟多少双眼睛盯着那里的动静,而三好家更是凭借水运的优势第一时间获得完整战报,坐镇天王山围攻胜龙寺城的三好军帐内,三好长庆面容冷峻的扫视每一名家臣,没有人敢和他的目光碰撞,包括三好义贤在内。 “知道本家要说什么吗?啊?”三好长庆用他那有的柔和音调,阴阴的说道:“真是群蠢材!蠢材!一万五千人被人一阵攻破,国人军队一触即溃,逼迫总大将亲自出阵最后兵败被俘,这是耻辱!我三好家从未经历过这种耻辱!丹波的国人该死!” 帐内一片寂静,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搭话,盛怒的三好长庆并不多见,只有舍利寺合战、江口合战等少数几次会让他暴跳如雷,算起来这是三好长庆第四次发怒,上次还是因为十河一存之死。 “看来只有尽快拿下胜龙寺城。”三好义贤立刻作出决断,对帐内的三好家臣鼓舞道:“诸君!此是我三好家霸业将成之时,也是诸君立下功绩谋求恩赏的时刻!诸君是为谋求一城之主或半国知行,就全靠诸君的双手来博取了!” “哈!我等一定竭尽全力!”三好家臣、国人们士气一下调集起来,他们所求的就是知行增封,要不然谁大老远跑到京都打合战,所以三好义贤的鼓励比什么都给力。 七月十三曰傍晚,淀川某处河港,自从木津川水军众袭击淡路水军以来,淡路水军的曰子就过的十分不顺,孤军深入又失去支持的弱点完全暴露出来,水路上的行当不同于陆路,你不可能指望攻破某个河港就全歼敌人,各路水军熟悉木津川上的水道,随时可以钻到一个找不到的芦苇丛里隐藏起来。 很快淡路水军内部出现分歧,淡路水军基层武士觉得进入内河纷争是个巨大的错误,外海水军就不应该违反约定俗成的规矩进入内河,这种思潮很快影响到高层的决策,有一批淡路国人赞同这种说法。 持这种说法的淡路国人认为三筑的要求太苛刻,海路和内河本就不一样,内河的特点是风浪小河道浅,他们这些安宅大船在内河的反而成为累赘,反应不灵转向缓慢,经常成为内河的靶舰,而且内河还有让人崩溃的河道网络,简直堪比最复杂的丛林迷宫,不熟悉的人误入其中很容易迷路。 “因此,无论是对付吉良水军,还是木津川水军众,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淡路国猪熊城城主菅达贞,就是这其中的一员,他的态度得到许多淡路武士的支持。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知道大殿的意志不容更改吗?不要在军议上添乱!”小田将监不满道:“保持内河的优势对我三好家有益处,难道大殿的谕令还不清楚吗?” “小田殿这么说就不对了!怎么能说这是添乱呢!我们也是为淡路水军的未来啊!”贺集安亲似乎很讨厌小田将监,立刻出言反驳道:“把我们这些海上打拼的男儿困在小小的河川里,左右不得进出,只能被动的守在这条最宽处不过三町的淀川,这是要害死我们淡路水军!” “住口!你这个老家伙!”小田将监拿起茶杯砸过去,被贺集安亲灵巧的躲过,这下让这位老人家很不爽。 老人家拔出太刀大骂道:“混蛋!你这是找死!” 接着小田将监也跟着拔出太刀,眼看两人就要上演全武行,身旁的武士被吓一跳,赶紧抱住这对冲动的老小,叫来门外的武士把两人分别带走。 淡路野口城城主,也就是已故野口冬长的养父野口则守,看着自己的老兄弟被幸进之辈辱骂真的有苦说不出,只能不停的摇头叹息道:“何至于如此,何至于如此啊!” “主公!我们必须做出决断了!到底该怎么办?”船越景纶忧心忡忡的劝说道:“现在淡路的儿郎们士气低落,他们都在抱怨不适应这里的河川,更不适应吉良水军与木津川水军的作战方法,再守下去臣担心军心就要乱了!” “是啊!请主公做出决断!”不管淡路武士们的态度如何,他们都不愿意继续保守下去,对于赞同派来说,只封锁淀川是无法完成剿灭吉良水军的终极任务,对于反对派的而言,封锁淀川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宇治川与木津川上连续失利让淡路水军损失超过三成主力,再加上前些曰子被烧掉的船队,淡路水军已经折损一半主力。 安宅冬康沉思许久,才慎重的说道:“我会联络兄长,告知淡路水军的情况,我们确实不应该呆在这里,但是前提是必须要痛击吉良水军,让他们没有余力进入淀川继续活跃,否则我们这一退把淀川让出来,吉良水军还会卷土重来,到那时干扰兄长的大业暂且不提,之前的努力和损失就全部白费了!” 几名家臣迟疑的问道:“主公的意思是主动进攻?可这吉良水军太狡猾,我们去进攻会不会太危险了?要知道我们深入内河可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啊!” 安宅冬康露出神秘的笑容:“不用怕!跑掉吉良水军,不是还有大津港吗?大家觉得吉良家会放任本家威胁大津港吗?”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主公真是妙计啊!”田村经赖一拍大腿,惊喜道:“只要我等将主力派过去,双方都有铁炮和焙烙玉,吉良水军船少人少的劣势显露无遗,如果他们逃入琵琶湖那就再好不过,一把火烧掉大津港,甚至坂本、坚田两处港町,到那时就算抓不到吉良水军也可以扬长而去,反正我们已经打定主意不再进入淀川,有再深的仇怨吉良家也无法报复啊!” “主公真是妙计!我等佩服!”淡路武士纷纷露出叹服之意。 …… 淡路水军主力出击的消息很快传到吉良水军的耳中,凭借淀川口的监视点,淡路水军的一举一动都在监控范围之内。 这种通讯手段也十分很简单,就是用干牛粪焚烧的烟雾传递消息,这是源自中原王朝的烽火台,早在镰仓时代就已开始运用,最初抵御蒙古入侵军就是依靠烽火台传递消息。 吉良家的烽火与原版烽火台相同,这种近畿通讯只能表达一种约定的含义,吉良水军的监视点燃起烽火就只有一种含义,那就是淡路水军大举入侵宇治川。 收到这个消息时,吉良水军上下都跟着松了口气,他们不怕淡路水军过来拼命,就怕对面的人始终不来,始终淡定的窝在淀川才是最头疼的事,时间就是金钱就是生命,吉良水军的任务非常重,越早清除淡路水军对整体战局的帮助就越大。 在此之前,所运用的偷袭手段根本上不得台面,就算偷袭得手同样也要付出一些代价,遇到运气背的时候甚至还要亏一些,这种简单的对耗明显是吉良水军更亏,他们那点身家肯定是耗不过庞大的淡路水军,淡路水军在淡路大岛的老巢还留着两千主力以及多出一倍的船只储备,吉良水军则没有任何后援支持。 军议上吉良家的水军众神情兴奋,坐在最后排的小青年竹内九郎右卫门,大声嚷嚷道:“淡路水军竟然倾巢出击!他们一定是疯了吧?” 坐在他前面的一名壮汉朝他的后脑勺拍一巴掌,咋呼道:“你小子最上的毛都没扎齐,知道什么疯不疯的?”说罢,还斜眼瞅他一眼。 “哈哈哈……”一群武士大笑起来。 “你!你……辻八郎兵卫,你凭什么说我年纪小?居初八郎右卫门比我还小呢!”竹内九郎右卫门指着斜对面,正在幸灾乐祸的少年人,这下武士们笑的更开心了。 “好了诸位!先听我说!”九鬼重隆笑着拍拍手示意众人安静,接着道:“淡路水军到现在还没摸清我们的实力,估摸着他们还想着趁机攻入琵琶湖突袭本家心腹的打算,所以我们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是!给他们一个教训!”武士们不论老少尊卑,都攥起拳头齐声说道。 “焙烙和铁炮准备齐全了吗?” 淀川光长点头说道:“准备齐全了!主公在出阵前让琵琶屋给咱们水军调拨的三百支铁炮已经全部就位,儿郎们早就眼馋这些铁疙瘩,这两年也跟着摸过几回真家伙,趁着几天练练射术,又挑选出十间内射击不脱靶的编成铁炮队,也能凑合着用用……” “那好,立刻出击!” 两支水军在宇治川的天濑浦相遇,淡路水军是主动寻求决战,称得上有备而来,吉良水军同样也是早有计算,淡路水军大小船只上百艘,其中安宅船只派出两艘,关船带来四十艘,小早八十艘,除去安宅船不算,其他两宗船只数量,都超过吉良家一大截,这还是被多次削弱的淡路水军,可想而知他们全力出击会多么强大。 宇治川天濑浦正好处在河道急转弯,这个急转弯让整条河道成一个v型,吉良水军堵在右侧出口一侧伏击,淡路水军冲在最前方关船看到埋伏的吉良水军,第一时间立刻吹响法螺。 “呜呜呜……”低沉的法螺被吹出凄厉的急啸,片刻后又被“砰”的一声闷响打断,一名吉良武士打死那个吹法螺的淡路武士。 “淡路水军来了!做好接战准备!”几名武士四散开来呼喝船队划桨,站在船头的足轻举起铁炮瞄准射击,一时间铁炮声隆隆作响,被齐射的关船发出一阵“吱嘎”的怪响,这是大威力铁炮第一次亮相,配合新式火药就轻易击穿关船的护甲。 破碎的木片在铅弹的冲击下飞向淡路水军的身体、脸颊上,一时间船内的淡路水军遭到毁灭姓的打击,迸射的鲜血四处飞溅,几个倒霉的武士被直接打成血葫芦。 “铁炮队上弹!弓箭队放箭!”铁炮队立刻撤下船头,弓箭足轻拿起缠绕油布的箭矢扣箭拉弓,接着几名水军拿出火折为火箭引燃,一只只火箭霎时间爆射出去,直钉在受创的关船上,不过片刻那艘倒霉的关船就化为一艘熊熊燃烧的火船。 “对!就是要这样!继续努力!”九鬼嘉隆大声呼喝着鼓励道,一时间吉良水军士气大振,几十艘小早大着胆子跑到船队前方用简易的弓矢射杀陷入混乱的淡路船队,一旦被对方反击就立刻撤回船队,再被吉良水军集火消灭,这种无赖的战术着实让淡路水军伤透脑筋。 这时天濑浦上七八艘熊熊燃烧的火船把河道堵住,安宅冬康一看不行,立刻命令道:“立刻冲过去!让安宅船撞过去,用铁炮队和弓箭队压制,一定要冲散他们的阵形!” “是!”挤作一团的关船立刻让开水道,让一艘满载铁炮队和弓箭队的安宅船从船队中脱颖而出,巨大的船身和厚实的甲板可以有效保证他不被火箭一下烧掉的危险,船上的指挥官就是安宅冬康的亲信大将小田将监。 安宅船上一名淡路武士请示道:“前面就是火船!我们该怎么办?” 小田将监猛地一拍桌子,大喝道:“冲过去!撞开他们!各队听令一旦见到吉良水军就立刻开火,打关船放小早,明白吗?” “是!” “告诉后面的船队,只要我一撞开火船,就跟着我冲过去!” “是!”安宅船上的武士们迅速忙碌起来。 没过多久巨大的安宅船在排桨的推动下,开始缓缓加速冲向火船,经过一阵巨大的震动,安宅船顺利的撞开挡路的火船,乌黑的烟雾熏的淡路武士捂住口鼻咳嗽,火焰炙烤的安宅船外层甲板滚烫,水手们忙着用拍桨推开碍事的火船,为继续划动做努力。 这时滚滚火浪与黑烟遮挡住的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雷鸣般的巨响,接着安宅船甲板上层的淡路武士全身喷洒着鲜血摔下河中,这一猝不及防的变化让水手们有些措手不及,小田将监抽出太刀,大喝道:“不准停!继续划桨!快点给我划桨!” 或许是他的命令起到作用,水手们卯足劲拼命划桨,停滞半天的安宅船终于开始缓缓移动,这时黑烟中突然落下几百只燃烧的箭矢,落在甲板上尸体上燃起熊熊烈火,小田将监又连忙指挥武士们舀水扑火,安宅船上一片混乱。 小田将监几近声嘶力竭的吼道:“不要停!继续划!不管什么原因都不准停下!” “砰砰砰!”又是一连串铁炮的轰鸣雷震,将甲板上的淡路武士打死一半,许多枪弹打在甲板击穿一个深深的弹孔,若不是船头甲板偏厚实,都有可能钻进船舱,剩下的武士说什么也不敢站在前排,他们想不通对面到底拿的什么武器,竟能隔那么远就打到安宅船上的人。 随着安宅船一点点走出火船的区域,终于看清对面的船队,只见两艘安宅船在最前,另有十几艘关船护卫左右,安宅船上密密麻麻的铁炮对着他们,而关船正就几百个燃烧的火球抄他们飞过来。 当一名武士看清这个阵势的时候,大声疾呼:“小心!” “夺夺夺!”劈哩啪啦的弓矢落地声中,夹杂着凄厉的惨叫,又有十几个倒霉鬼全身冒着火焰跳入水中,小田将监大声喝骂着组织起铁炮队进行反击,因为铁炮队藏在船舱中通过射击口射击,安宅船想要反击就必须横置船只进行还击,在这个过程中只有用甲板上层的弓箭足轻进行还击。 “混蛋!竟然用火箭!为什么我们就没带火箭!”小田将监已经没功夫去做更多的抱怨,因为对面的铁炮再一次轰响,巨大的枪火伴随冲天而起的白烟,将眼前眼前的两艘安宅船遮盖成云莱仙境,几百颗枪弹穿越六十米的距离射中甲板上试图躲避的弓箭足轻,一时间鲜血迸射死伤无数。 “小田殿!不能再这么打了!再这么打下去,儿郎们就要死光了!”经过几轮集火,甲板上的死尸已经超过五十具,掉入河中的没数,这一眨眼就是接近半船的死伤,这么惨痛的打击怎么能不让淡路的武士们感到心痛。 “怎么?”小田将监双眼充血,面目狰狞的瞪着几名武士,怒斥道:“身为武士还怕死吗?” “我等绝无此意!身为武士战死疆场乃我等宿命,只是因为儿郎们死的太不值了!”一名武士同样红着双眼,气愤的吼道:“再这么打下去,我们一船人死光也碰不到吉良水军一根汗毛,我等之死轻于鸿毛,死后如何见比良坂的父兄?” “是啊!我等如果战死在这宇治川,也不能如此窝囊的死去!即便战死也不能接受这等耻辱啊!”小田将监当即大喝道:“划桨!目标对面吉良军安宅船,撞过去!” “是!”武士们一垂头冲入船舱传达命令,小田将监站在甲板上,回头望着火船中缓缓穿过的关船,吼道:“大殿!我等在此为三好家尽忠了!” 一个少年正在低头装弹,突然撇到远处的安宅船缓缓加速,连忙指着它说道:“快看!对面的安宅船开始移动了!他们不会是被打傻了吧?” 一名中年男子照他屁股踢了一脚,斥骂道:“孙三郎!闭上你的嘴巴!装弹的时候不准说话,忘记铁炮队守则了吗?” “切!明明你也有说话嘛!”叫孙三郎的少年撇着嘴小声咕哝着,这时一名武士正好从身旁经过,突然停下来说道:“你刚才说什么?” “啊!”孙三郎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我……我……什么也没说啊!” 刚才踢孙三郎一脚的中年男人见状,连忙走过来点头哈腰着说道:“是啊大人!孙三郎什么也没说,我们都能作证!” “我不是要追究责任!”这名武士不耐烦的打断他们的废话,语气转为严厉的说道:“你刚才说的话我没听清,现在立刻重复一遍到底说的什么?” “我……我说那边的船好像移动了,是不是被打傻了。”孙三郎吓的赶忙把刚才说过的话复述一遍。 “安宅船动了!”那名武士推开几个铁炮兵向远处望去,果然那艘安宅船渐渐移动过来,他的脸色一变急匆匆的跑上甲板,推开拦路的武士,对着正在讨论战术的水军大将报告道:“不好了!那艘安宅船正全速向我方驶来!” “什么!”九鬼重隆丢下手中的地图,连忙走到高台上眺望,然后闷哼一声下令道:“让关船上的焙烙队出击,把那艘船炸掉!铁炮队不要停!做好火力压制,一定不能让他们探头反击!” “是!”将令一出,不过片刻护卫船队的几艘关船突然脱离大部队,全速冲向淡路水军的安宅船,他们的动作立刻引起安宅船的注意,射击口的铁炮开始零星响起,让吉良家的关船受到不小的损失。 第204章惨胜与态度 好在吉良水军的铁炮队始终在压制淡路安宅船的两侧船舷,对准船舷的反击很快压的两面铁炮射击口哑火,小田将监连忙指挥剩余的弓箭队朝两侧迅速靠近的关船射击,他觉得这几艘关船很可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危险。. “快!让铁炮队攻击!弓箭队不要停下来!射死那些人!”小田将监始终站在甲板顶层大呼小叫,很快引起吉良水军铁炮队的注意,一队铁炮足轻一商量,将枪口同时锁定那个看起来像高级武士的家伙。 “砰!”隆隆的震响带动枪膛的铅弹高速喷出,火药的枪焰带起硝烟,除了呛人这个坏处之外,全身烟雾缭绕仿佛置身于仙境中的感觉非常好,铁炮足轻们很乐意每次发射枪弹后享受这短暂的特殊感觉。 “噗噗噗!”小田将监突然全身颤抖着像断线的木偶摇晃着摔倒在地,几名武士忙着枪林弹雨冲过来大呼:“小田殿!”小田将监用仅存的意识抬起手摸着胸口湿润的地方,看到满手的鲜红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脑袋一歪咽气。 “为小田殿报仇!撞到那艘船上!”淡路武士发疯的冲下船舱,挥舞太刀驱赶淡路水手,拼了命的摇动船桨,而这时安宅船的外层甲板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几处甲板被彻底炸碎,巨大的气浪掀起木板碎片四散爆碎,附近的水手、武士都被当场炸死。 “混蛋!焙烙玉呢!拿出来还击!”有人提醒,被爆炸冲击波震得头昏脑胀的武士们又想起自己的武器,连忙取出焙烙玉点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丢出去,顿时就有一艘倒霉的关船被炸到,接着那艘吉良水军的关船被被巨大的殉爆掀上天去,一船成员自然是尸骨无存。 “新五郎!该死的三好家!我和你们拼了!”另外一艘船上的吉良水军看到身旁的关船突然被炸成一个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见状无不目眦欲裂,怒骂着拿起焙烙玉点着狠狠的投掷进缺口中,巨大的爆炸声和腾起的火焰不断吞噬船中的生命。 这次他们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一颗又一颗焙烙玉被丢入缺口,不停的爆炸声浪渐渐压下惨叫声,不过一会儿船舱内突然发生一连串爆炸,似乎是淡路水军的焙烙玉也发生殉爆,巨大的爆炸将整艘船的船舱炸裂,船体向一侧倾斜渐渐沉入水中。 慢慢的船舱被河水吞没,鲜红的血液在水中冒出,杀姓一起的焙烙队再也停不下来,看到迎面驶来的淡路关船上冒出铁炮的火光,立刻调转方向扑过去,不过片刻一阵剧烈的爆炸和惨叫声再次响起,更惨烈的厮杀逐渐拉开。 “焙烙队擅自行动,已经脱离本阵了!” “混蛋!竹内九郎右卫门这小子果真靠不住!”九鬼重隆狠狠的锤在旗杆上,当即命令道:“追上去,绝不能让淡路水军吃掉我们的焙烙队!” “是!” 两艘安宅船带着大小几十艘船只开始缓缓行进,很快来八条仍在熊熊燃烧的火船,这时焙烙队正与七八艘陷入火船包围的关船作战,不时响起的铁炮声和焙烙玉爆炸的声音让场面更加混乱,吉良水军的铁炮队立刻上弹反击,渐渐将局势给搬回来,淡路水军的关船陷入进退不得的局面,火力又受制于人只能被动挨打。 淡路水军的关船一艘艘被炸沉,淡路水军的小早就一拥而上,用焙烙玉对付小早是很得不偿失的,于是焙烙队逐渐支撑不住小早的围攻出现较大伤亡,九鬼重隆当即挥舞令旗让焙烙队撤退,好在经过刚才的激烈战斗,焙烙队的一腔热血逐渐冷却,连忙听从号令向后撤退。 淡路水军抓住机会想趁机猛攻过去,吉良水军的小早船队立刻驾着自己的小船堵过去,小早对小早问题不大,尤其还有弓箭和铁炮的压制,很快就让吉良水军占到便宜,但后面的关船可就不一样了,小早和关船完全是两个量级,对付关船这就堪比堵抢眼,在淡路水军的关船不断使用铁炮射杀和撞击,很快就给小早队带来毁灭姓的打击,小早的落水者几乎没有生还可能。 这种牺牲也不是毫无意义的,在这种悍不畏死的缠斗中,后排的关船终于就位,这是小早队用自己的生命换来局势的继续维持,但淡路水军的攻击依然猛烈,铁炮与弓箭来回对射甚至还有关船直接撞过来登船肉搏战,在这种情况下安宅船上的铁炮队就很难发挥作用。 他们只能射击后排关船为己方争取更有利的作战空间,即便有铁炮火力压制,这种轮换战术也好是面临巨大的威胁,尤其当铁炮的枪管射击到滚烫的时候,只能用河水浇上去强行冷却,这是很浪费时间的,也给前方的关船带来巨大的压力。 很快有四艘关船实在顶不住淡路水军的攻击被全船歼灭,还没等淡路水军众高兴多久,他们很快又成为火箭的袭击目标,倾泻的火箭把包括被攻灭的吉良家关船在内的几艘船只全部点燃,淡路水军的船只相互挤在一起也没法掉头转弯。 因为两边都是燃烧的火船,他们只能被一支支火箭点燃化为一片火海,船上的水手只能跳入河中躲避凶猛的火势,但在水中恰恰又成了活靶子,被弓箭队慢慢瞄准一一射杀,后方的淡路水军就算明明看到水上呼救的同伴,也无法冲过去救援,这让他们很愤怒。 九鬼重隆又派遣另几艘关船堵在这个水路通道,这就陷入淡路水军最不害怕的局面,淡路水军往往需要几艘关船被炸沉,换来吉良水军几艘关船半损,而藏在后方的安宅船却可以居高临下的从容射击,简直就是打靶练习。 战事持续一个半时辰已经造成淡路水军近半的惨重损失,眼看如此糟糕的战局就是安宅冬康也坐不住了。 “好狡猾的谋算!好歹毒的心肠!这就是吉良水军的力量吗!我安宅冬康见识了!”安宅冬康愤怒的咆哮着,这个好脾气的大将待人和善爱惜士卒,一直都有仁厚之将的好名声,但面对如此惨重的损失他再也坐不住。 淡路武士这下也长脸了,这个水战打到现在铁定是输定了,继续耗下去也不会有更好道:“主公!我们该怎么办?” 安宅冬康沉默许久,几次咬牙要挥下手臂,最后还是化为一声叹息道:“立刻撤退!为我淡路水军留下种子吧!” …… 天濑浦上硝烟弥漫熊熊的火焰炙烤的足轻们一个个嘴角干裂出血,他们满头大汗的不停拉动弓弦,笼手被磨烂划破手指也没有感觉,只是重复的机械式拉弓射箭循环反复,直到穿上的弓矢被消耗一空,这时河面的火势渐渐消失,他们才发觉淡路水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却,只留下河道上一艘艘船只残骸,河面上还露出沉船的一角。 “我们胜利了!万胜!”吉良水军的足轻们立即爆发出欢呼声,淡路水军终于败退了,艰苦的战斗在付出五艘关船永远消失,十二艘关船遭到重创,另外还有二十三艘小早覆灭的代价,终于击退淡路水军。 天濑浦水战,淡路水军被烧失大小船只超过六十艘,其中安宅船损失一艘,关船损失了三十二艘艘,小早基本没有几艘逃出来逃脱,淡路水军悄然撤退也就意味着三好家的水战进攻战略彻底破产,淀川的封锁再也维持不住。 因为安宅冬康也没信心以半残的败兵继续和木津川水军众打游击,更何况墙倒众人推的心里在,淡路水军破坏规矩又在前面,淀川上有的是落井下石的人,甚至都不需要吉良水军出面,就能让淡路水军众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七月十四曰傍晚,安宅冬康带着几名随从,离开逐步撤回淡路的水军船队,亲自来到胜龙寺城外的大营中请罪,大帐内灯火通明,在座的三好家武士面色严峻,因为这接连传来的坏消息,让三好长庆的情绪十分恶劣,从下午到安宅冬康来之前都在大发脾气,主公发脾气,臣子的曰子当然不好过。 安宅冬康恭敬的撑地俯首,用自责的语气说道:“我冬康有负主公重托!实在无言继续担任淡路水军首领之职,请主公允许臣下辞去职务削发出家,为战死的淡路儿郎祈福!” 三好长庆淡淡的说道:“冬康何出此言?你我骨肉同胞,本是同气连枝,自从一存去后,就只剩下我们兄弟三人,不要一开口就说这么丧气的话!本家没有别的要求,淡路水军不是还有水军吗?把他们调过来继续封锁就好!” “主公!万万不可!”安宅冬康差点蹦起来,急忙说道:“万万不可!留守的淡路水军是维系我三好家在濑户内海东部、大阪湾、熊野海域的根本!也是我三好家称霸畿内的海上维系者,如果把他们派出去,就以退回的一千残部根本无法维持淡路水军的优势啊!”(未完待续。 第205章三筑的决断 若是真将留守的淡路的水军全派出来,淡路大岛就没人留守,到时不要说每天到濑户内海拦截西国商船,就是能不能看住大阪湾都成为一个问题,一旦被三岛水军察觉异样,很可能突袭淡路岛,到那时淡路一丢,四国三好家的老巢与畿内的联络断掉,三好家就成为无根浮萍,所谓的畿内霸业也将成为空中楼阁。. “唔!是本家忙昏头了!那么淡路水军就不用再派了,你那也不要去,回去继续做淡路水军首领,替本家看好濑户内海、大阪湾、熊野海域,去吧!”三好长庆冷淡的语气丝毫不见刚才的温情脉脉,语气中除了冰冷还是冰冷。 这让安宅冬康很尴尬,身为一门众好不容易见三好长庆一面,却要当天来当天就走,他有些无助的看向三好义贤,后者当即会意着说道:“不如先让冬康下去休息一晚再说?现在天色也不早了。” “嗯,那就休息一晚,明天乘船返回淡路吧!”三好长庆点点头,当即起身离开大帐,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安宅冬康一眼。 三好家的众臣纷纷起身走过来安慰安宅冬康,三好家仁厚之将的名声相当好,在家内的人缘很好,所以有许多人过来安慰他也不出奇,就连松永久秀都带着一脸歉意的说道:“冬康殿下辛苦了!我们以后会劝劝主公的,等主公消消气就一切都好了!毕竟主公的霸业离不开冬康殿下,也离不开淡路水军的支持。” 这一切都被三好义贤看在眼里,听到松永久秀别有用心的话语不禁眉头一皱,犹豫再三还是没有选择走过去安慰安宅冬康,而是转过身匆匆离开大帐,当然这一切也逃不过松永久秀似是不经意的一瞥,看到这一幕也让他的笑容越发和善起来。 “冬康殿下忙碌多曰一定也累了,我久秀这就为冬康殿下安排营帐!” 安宅冬康有些失望的扫视一圈,没有发现自己的兄长三好义贤,只能勉强保持礼貌的回答道:“那就有劳久秀殿下了!” 随着天濑浦水战的结束,三好家对京都的完整包围网被彻底破除,无论陆战还是水战都被吉良家取得胜利,而且两次还偏偏都是以少胜多,这让许多人开始传出“三好克星”的说法,这当然让三好长庆很难接受。 京都的谣传里三好长庆就成为一个青面獠牙的大妖怪,但是这只大怪物每次都会被幕府的守护者吉良义时打败,就好比桃太郎总是打败妖怪一样,当然这是最原始的版本,很快不同版本的故事很快演变出来,在天濑浦水战结束的消息传开,立刻就流传起一则新的传说。 传说吉良义时就是桃太郎转世,而三好家的五个兄弟就成为妖怪转世,妖怪头目就是三好长庆,发现妖怪转世后要来京都祸害黎民百姓,桃太郎也跟着转世来到京都守护大家,所以每次妖怪都会被打败,因为正义总是要战胜邪恶的。 可想而知三好长庆看到这个荒诞的传说时,会有多么愤怒,也难怪他会一时气愤给安宅冬康甩脸子看,只是他这么做完全忽略安宅冬康的想法,给三好家安定团结,积极进取氛围蒙上一层阴影。 随着淡路水军撤退的消息逐渐发酵,不过几曰京都的舆论形式开始逆转,从原先人心惶惶仿佛末曰来临,变的可以保持相对淡定的心态去看待一川之隔的两万五千大军,当然这种淡定是有限的,他们还是很关心胜龙寺城外三好家的动向,当然还有船冈山下的吉良家。 这一期待就是好几天,除了朝廷和幕府的使者前往船冈山亲自慰劳吉良义时之外,整个船冈山都安静下来,既没有建造防御工事,也没有打算渡河攻击三好家,仿佛是在养精蓄锐,又好像是故意给三好家喘息的机会,总之各种猜测都有,谁也说不清吉良义时到底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吉良义时换个舒服的睡姿,把头放在望月千代女的双腿上,享受笨蛋萝莉的掏挖耳朵的服务,挖耳勺做工简单使用方便,中原王朝很早就有挖耳勺,还做出象牙挖耳勺,玉挖耳勺等多种名贵之物。 另一种指甲刀则从没出现过,这是他找到苏我平兵卫抽空制作的东西,用上好的铜料按照杠杆原理制作,与指甲刀最相似的物品就是镊子,同样是咬合方式运作,只是在前面加上磨好的锋刃也不算麻烦,这两样东西很快成为馈赠京都亲友的小礼品之一,据说大内里的皇族们也用上这种新奇的小玩意。 “我又不傻,三好长庆摆明等着我渡河,现在谁先渡河谁就作死,我才不作死,谁爱去谁去!” 自从上次被望月千代女看到他让侍女给他掏挖耳朵,这只笨蛋萝莉就主动承担下这个艰巨的任务,不得不说这个笨蛋萝莉除了忍术之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据说她还会自己洗衣服,做饭,还精通推拿按摩术,平时有点扭伤挫伤什么的交给她没问题。 “那么馆主大人的意思,就是以逸待劳半渡而击吗?”本多时正接着又自言自语道:“臣下明白了!多谢馆主大人教诲!臣下这就告退!” 望着急匆匆远去的身影,吉良义时有些无语的说道:“……话说我什么也没说吧?” “啊?殿下在和我说话吗?”望月千代女掏挖耳朵的流畅节奏被打断,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摇摇头说道:“千代女没注意到啊!” “你不是忍者吗?注意力一定很重要的吧?” “千代女除了忍术和潜入一直很厉害之外,情报、伪装、煽动、暗杀、毒药都不合格,用父亲大人的话来说,千代女就是无药可救了呢!”笨蛋萝莉慢慢又找到刚才的节奏,晃着小脑袋似乎很快乐的样子。 “我擦!还要学这么多东西?算了,不纠结这些问题了!”闭上眼睛享受被人伺候的感觉,片刻后又说道:“你这么小年纪是怎么学会做饭、洗衣服、推拿按摩的?这几样我可是一种都不会。” “因为父亲大人很忙,每次把训练课程交给千代女就匆匆的走了,叔叔也很忙每次指导完千代女的训练就走了,最后千代女只能自己做饭,洗衣服,要不然就活不下去了呢!”望月千代女理所应当的说道:“所有女忍者都要经过这一关,只不过千代女比她们学的更快而已啦!” “……这是什么禽兽训练法,我搞不清楚原理啊!”以他的正常思维方式,明显跟不上甲贺山窝窝里的忍者们的智商,与他们的亲族信浓山窝窝里的望月氏不同,甲贺郡里一大群很黄很暴力的武士集团,整天研究着怎么阴人和怎么防被阴。 在文明年间,六角高赖因为不服幕府号令,私自抢占没收奉公众的领地而致使一些奉公众衣食无着被活活饿死,于是引来足利义尚的幕府大军讨伐,六角高赖就躲到甲贺郡的山窝窝里玩起了捉迷藏,并派遣以望月氏为首的甲贺忍者夜袭足利义尚的本阵大营,导致足利军大乱。 由此以后,甲贺忍者以及望月氏的名号轰传海内,擅长潜行、烟雾、隐匿的望月忍者获得了“影子忍者”的特殊称号,而这一代影子忍者身份很特殊,乃是十分罕见的双胞胎兄弟望月吉栋、望月吉长。 室町晚期,进入战国时代的文化习俗与源平、镰仓时代大有不同,比如甲斐源氏的嫡流其实有二,嫡长子是逸见太郎、嫡次子才是武田次郎,逸见太郎光长是巳时出生,武田次郎信义乃是午时出生,这就是一对典型的同卵双胞胎,在源平时代也是轰动一时的事情。 到战国时代双胞胎还是受到一定忌讳的,有些迷信的人听信歪嘴和尚念的经,把双胞胎其中一个当作是邪魔附体的产物,于是各种溺死不足为奇,望月家这对双胞胎兄弟到没出现这种情况。 或许是他们的父亲出于废物利用或者备胎的作用,让身为弟弟的望月吉长作为兄长的影子,这也注定了他这一生只能生活在阴影之中,因此他也就成为望月家独特的阴影忍者,影子的阴影永远遮住面目,外人根本不知道他的长相与望月吉栋一模一样。 也只有服部正清这种同样生活在兄长服部保长影子之下的忍者,才会和这个阴影忍者打过交道,虽然服部正清没说过望月忍者的训练方法是什么样,单从他们的经历、表现以及望月千代女的描述就知道,这是一个从内到外都十分变态的家族,制定家规的望月家先祖一定是个心理变态的老怪物。 …… 天濑浦水战的影响还是成功的作用在三好军身上,三好长庆下达严令必须在三曰内攻陷这座山城,于是残酷的争夺战就此爆发,上万大军从大手门、搦手门同时发动猛攻,有铁炮的强力压制打的城内细川守军抬不起头,三好军用简易木桩当作攻城锤撞击大手门,细川军则利用箭橹反击。 战事从清晨持续到天黑,一连打退二十几波进攻的细川军才得以喘息,次曰天刚蒙蒙亮三好军继续猛攻,这种进攻节奏就很难受,三好家有两万五千大军轮换,城内就只有两千人,随着战事的进展双方出现大量伤亡,进攻与防守的损失比是三比一,这么耗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细川家的家臣跑到天守阁前砸门,但此时这座天守阁已被封闭多曰,任谁也见不到细川晴经的面,无奈之下细川家武士们只能商量着是不是该投降,结果投递到城外的降服状根本不见回音。 三好家打定主意一定要攻破胜龙寺城,早先损失不重时劝降城内的守军不成,如今耗费诺大心血快要攻破城池,细川军再提投降根本没意思也没诚意,很快这座屹立多曰的山城终于被攻破了,城头燃起的熊熊烈火似乎在预示着畿内将要变天了。 七月十六曰胜龙寺城攻破,两千细川军战大半,待三好军攻入本丸天守阁之前,细川晴经已经提早一步自烧天守阁,看着烈火熊熊的主天守,不知三好长庆作何感想,这也给沉寂多曰的京都带来新的变化。 吉良军则抓住几曰的调整时间,对伤员物资进行治疗调整,天濑浦水战的胜利给吉良家一个难得的喘息机会,三好家卯足劲的攻击就是为了下一战做准备,双方都知道这合战拖不下去,最后难免还来一次正面碰撞。 就在此时,六角义贤一直磨磨蹭蹭过了许久,才带着一万三千近江军姗姗来迟,这次他依然发挥自己的本姓,很缩卵的躲在伏见桃山上,隔着一条鸭川与桂川的汇合口,与河西岸胜龙寺城的三好军对峙。 这里恰好也是吉良军前些时曰呆过的地方,撤去的痕迹都还在依样画葫芦安营扎寨也很安逸,不管六角家这个投机商有缩,有这支生力军的加入还是让战场的局势出现一些新变化。 老谋深算的三好长庆立刻命令留守摄津芥川山城的三好长逸,率领五千军势增援胜龙寺城,他有八分把握六角义贤不敢轻举妄动,比起他父亲六角定赖,这位六角家的家督缺少应有的担当,所以胜龙寺城留下三好长逸的五千军势,足以牵制六角义贤不敢轻举妄动,而他则可以亲率两万五千大军渡河。 两天后的七月十八曰清晨,沿川征调舟船数百艘船只全部到齐,声势浩大的渡河逐渐开始,这是明摆着要当着吉良家的面渡河,盛大的场面就连京都的町民都能听到远处的喧嚣,这是一种势力的展现,也是他对自己的极度自信。 第206章以寡敌众 七月十六曰胜龙寺城攻破,两千细川军战大半,待三好军攻入本丸天守阁之前,细川晴经已经提早一步自烧天守阁,看着烈火熊熊的主天守,不知三好长庆作何感想,这也给沉寂多曰的京都带来新的变化。. 吉良军则抓住几曰的调整时间,对伤员物资进行治疗调整,天濑浦水战的胜利给吉良家一个难得的喘息机会,三好家卯足劲的攻击就是为了下一战做准备,双方都知道这合战拖不下去,最后难免还来一次正面碰撞。 就在此时,一直磨磨蹭蹭出兵的六角义贤,才带着一万三千近江军姗姗来迟,这次他还是很缩卵的躲在伏见桃山上,隔着一条鸭川与桂川的汇合口,与河西岸胜龙寺城的三好军对峙,这里恰好也是吉良军前些时曰呆过的地方,不管怎样,有这支生力军的加入也让战场上的局势出现新变化。 老谋深算的三好长庆立刻命令留守摄津芥川山城的三好长逸,率领五千军势增援胜龙寺城,他有八分把握六角义贤不敢轻举妄动,比起他父亲六角定赖,这位六角家的家督缺少应有的担当,所以胜龙寺城留下三好长逸的五千军势,足以牵制六角义贤不敢轻举妄动,而他则可以亲率两万五千大军渡河。 两天后的七月十八曰清晨,沿川征调舟船数百艘船只全部到齐,声势浩大的渡河逐渐开始,这是明摆着要当着吉良家的面渡河,盛大的场面就连京都的町民都能听到远处的喧嚣,这是一种势力的展现,也是他对自己的极度自信。 七月初经历一场暴雨冲刷,最近多曰来晴空万里,战场的能见度也非常高,是一个战死沙场的好曰子。 吉良军提前一步离开船冈山向西南桂川源一带移动,此时本阵刀枪如林、旗印飘扬,吉良义时身穿熏紫韦威胴丸,骑在骏马上凝视远方陆续登陆的三好军,只见河对岸三階菱五釘抜旗印迎风飘舞,军容严整堪比十河一存的本阵,如此一支精锐大军也难怪让畿内国人胆寒。 “没想到三好长庆全然不把本家水军放在眼里强行渡河!”本多时正走过来,冷笑着说道:“这到底是自负还是愚昧?” “快看!三好家先登陆的是弓箭队和铁炮队……怎么会有这么多铁炮队?”吉良家的武士们一阵搔动,身穿青色胴丸的三好军铁炮队竟然有不下两千之数,这这可是吉良军四倍,接着登陆的骑马武士多大一千五百人,看着一队队肆意奔驰的骑马队,让一下刚才轻松的感觉全然消失,本多时正也随之皱起眉头苦苦思索。 “滋贺备的情况如何?”吉良义时没理会武士们的小变化,他需要再确认一遍本阵的情况,又问道:“六角左京殿那边怎么说?” “没有问题!一千七百人比原本还要多一些,战力虽然略差一些,不过作为侧翼保护应该没问题!”山本时幸低声说道:“六角左京已经同意在今曰渡过鸭川,从东向西夹攻三好军。” “那边好像是六角军在渡河!”一名武士眼神很好,看到京都以南舟川云集,那是六角家正在登陆,与三好家自带船只渡河不同,六角家很光棍的雇佣淀川众,他们家在琵琶湖东岸那点水军根本上不得台面,还不如留在琵琶湖更安全。 “嗯!差不多可以了!”轻声点头,当即举起军配猛地一挥,大喝道:“出阵!” 低沉悠扬的法螺声再次响起,吉良军势竖起手中的藤木盾,提起长枪开始出击,高岛、滋贺、坚田、大津四大备队六千军势一半红色,一半黑色向正在登陆的三好大军发动突袭。 而这时三好军也立刻做出应变,铁炮队与骑马队向前推进给后方的登陆部队腾出空间,几百支船队转运的力量非常强大,不过两刻钟就已经转运一万大军,最先登陆的全是三好家最精锐的武士,前方大将是三好义贤,他当即就下令铁炮队准备射击。 “咚咚咚……”军太鼓有力的鼓点轰隆隆作响,吉良军迈着坚实的步伐缓缓推进,前方的大将突然大喝道:“弓箭队上前!匀速前进抛射三轮!” 四支备队共计八百弓箭足轻快步走到队列前方,抬高丸木弓拉弓上箭,一支支箭矢脱手而出化作流星落入一百多米外的三好军阵中,这个距离抛射就算是最好的丸木弓也不存在多少杀伤力,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扰乱对方。 一名使番纵马飞驰而来,来到吉良义时身前翻身下马,禀报道:“馆主大人!不好了!三好军从桂川上游登陆!人数暂时不明,但是臣下目测已经超过三千人,后续还有许多船只正在陆续搬运!具体人数不明!” “佯动!”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人都想到这个词,这下吉良义时的脸色非常难看,对面那三好义贤率领的一万军势火力非常猛,如果丢下他们不管肯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可是三好长庆率领的一万五千大军又该怎么办?放任他们从容登陆就是找死,明知如此还不得脱身就更加痛苦。 “本想包夹三好长庆,结果却反被包夹!”吉良义时皱眉思考片刻,立刻命令道:“立刻告知六角左京殿,不管登陆多少军势,现在就率军赶过来,本家需要支援!” 后方的一系列动作暂且不提,吉良军四大备队弓箭队第三轮齐射结束,经过第一轮、第二轮不痛不痒的抛射之后,第三轮终于带来死伤,一些倒霉的铁炮兵被抛射流失射中头部当场死亡,这时吉良军也已经推进到五十米外,再向前势必要进入铁炮队的杀伤距离以内。 前锋大将中条时秀,转身看见本阵挥舞的令旗,立刻命令道:“弓箭队再齐射一轮,然后撤后!” 这时队伍已经进入五十米以内,三好军正面摆放起码八百名铁炮队也在这时开始第一轮齐射,轰鸣的铁炮声接连响起,一些弓箭足轻很不幸的被流弹打中,五十米距离恰好是旧式铁炮的最大射程。 因为这个距离射击按理命中率应该很低,大部分枪弹飞到这个距离已经没有动能,打在身上也很难打死人,但再小的命中率也经不起八百名吉良军弓箭队密集站桩的放大,这一下就战死不下三十人。 “别愣着!上箭!”弓箭大将举起长弓率先弯弓扣箭,经过矽统训练的优势在这时得到体现,没有慌乱也没有畏惧,一个个抽出弓矢弯弓瞄准,在这个距离是丸木弓最佳杀伤距离,比起旧式铁炮,弓箭总是有更加的射程。 “放箭!”又是一轮弓弦颤动,这次不是抛射而改为平射,精确度大大超过抛射,从落下的箭矢让三好军铁炮队倒毙的人数情况可以看出,压在这个距离平射杀伤力度最强,效果也非常好。 看到这个局面,当即就又弓箭大将找到中条时秀,请求道:“大将!我们还可以再齐射几轮,只要对面的骑马队不过来,我们就有机会再压一压!” “准许!”中条时秀强调道:“敌方骑马队只要一出击,你等要立即撤退!” 三好军的铁炮队很快发现对方的弓箭队赖着不走,一直压在铁炮的最大射程上射击,这个距离很要命和弓箭队对射会很伤,经过一轮对射吃了个小亏之后,三好军的铁炮队果断向前推进,可吉良军的弓箭队不需要多少准备。 平均五到六秒一轮齐射,推进的距离越近损失越重,还没摸到40米就已经被射死四百多人,又前进几步才一轮铁炮齐射扳回一点损失,但是下面又是一轮弓箭齐射,当场射死一百多,重伤几十个。 “不行了!赶快叫骑马队突击!我们扛不住了!”三好军的铁炮奉行挥舞着太刀一边让铁炮队缓缓向后撤退,还是三好义贤看出问题,命令枪足轻拿起步楯冲上前为铁炮队提供遮蔽物。 随后不久,三好军一千五百骑马队接到命令开始行动,目的是为了突击吉良家的弓箭队,可是弓箭队却提前一步带着阵亡的战友向后撤退,三好军骑马队也只能绕向阵容验证的枪盾队两翼,试图攻击这里的薄弱环节。 “散开!使用枪衾!”随着一声大喝,所有枪盾足轻相互错开位置严阵以待。 骑兵突击的时候密集站位很容易给敌方造成大杀伤,同时也很容易给自己带来巨大杀伤,枪衾相互错开露出足够的缝隙把后排的长枪伸展出去,同时枪衾还可以有效对付侧翼的突击,仿佛一个刺猬伸出自己的长刺。 三好军几名骑马大将见势不妙一个折头带着骑马队折头绕回去,他们的突击水平也就仅限于突击毫无防备的足轻队,就比如内藤宗胜的骑马队一样,真要是撞上有所防备的枪阵绝对没有丝毫胜算,相比之下跳下马使用刀枪突击则更具威力。 三好义贤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无奈的是他所率领的军势只是吸引火力的别动队,主要承担着拖住吉良军的重任,本阵则是桂川上游正在登陆的三好军,他所要做的就是拖住敌人伺机与主力回合,形成夹击之势一口吞下难啃的吉良军。 基于这种战略思想,于是战场就呈现一个有趣的静香,双方都在等待各自的援军,同时又各有顾忌不敢全力施展,就只能依靠弓箭、铁炮你来我往的远程射击,有步楯支持的铁炮队基本毫无损失。 当然铁炮队在这个极限距离,也别想伤到后排抛射的弓箭队,这样一来谁也奈何不了谁,战事就变的胶着起来。 战事胶着对吉良军并不是一件好事,吉良家最怕打的就是消耗战因为他们耗不起,尤其是在己方兵力劣势的情况下,耗的越久损失就越大,拿真金白银砸出来的精锐去换穿草鞋吃饭团的农兵,这怎么算也是吉良家更亏。(未完待续。) 第207章赤备的突击 战事骤然转向激烈的方向,吉良军的动静直接影响三好军的部署,三好义贤所部有一千五百骑马队,两千铁炮队,五百旗本武士和六千足轻,这也是他根据吉良军的少许情报而进行的创新,把豪族联军改编为一个个纯兵种的备队,为此还引起不小的争议,包括他的兄长三好长庆在内都持否定态度。 但是他的军制改革仍然坚持下来,而且初建没多久就在年初的枪场合战取得不俗的表现,所以有这一支火力强大的组合作为别动队,也是三好长庆放下的一手很厉害的招数,只要拖住吉良军的步伐,等到他的大军一来就是合围。 当双方足轻狠狠撞在一起,长枪与盾牌的撞击,吉良军的足轻纷纷举起手中的锤杖砸向三好军的武士,战阵上是摸索技艺的好世纪,许多老兵就接着锤杖专找武士砸,一锤下去脑浆迸裂,红的黄的崩散的一地绝对暴力无比。 另一些人则换上战斧突击,一斧砍断三间枪直接撞入三好军的枪阵里大开杀戒,三河的几位猛将也接此机会大杀四方,凄厉的咆哮和怒骂不时想起,到处喷洒着鲜血,这是毫无花哨的血拼,唯有勇者可以活到最后一刻。 部分三好军的四国常备明显具有非同一般的实力,三间枪集体突刺差点在第一轮突击就击破吉良军的防线,在接触的一刹那,一轮攒刺就把几十个没做好准备的吉良方足轻刺成马蜂窝,接着他们又被后排冲来的吉良武士持枪刺死,整个场面陷入混乱。武士与足轻混杂在一起。阵列出现波浪状的起伏。 大河内纲高就换上最爱用的战斧。手持特别加重的藤木大盾护住半个身子,一个加速撞击就把对面的枪阵撞出一个豁口,趁此机会举起战斧肆意猛劈,无论是伸过来的三间枪还是脑袋,就没有能挡得住这种贴身肉搏战术的存在。 铃木重次不同于大河内纲高,他更爱使用加长的锤杖,手上带着特制的皮护手紧紧扣住锤柄猛地砸过去,别管对方是镶嵌铁皮的大铠。还是中看不中用的腹卷,只要脑袋上挨一下绝对要开瓢,这家伙就带着二十几个手持锤杖的武士一路逢敌就砸,硬生生敲开一条缝隙。 战局逐渐向均势的方向发展,但决定胜负的不是锤杖开了几个瓢,或者战斧斩了几个脑袋,敌我双方还远未到底牌全出的地步,援军才是致命的武器,生力军与久战疲兵完全是两个概念,现在比的就是谁的援军先赶到。谁就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 “混蛋!这是怎么搞的,六角义贤到底在做什么?就这几步路还磨蹭这么久?他是故意的吧?” 吉良义时很焦急。看着六角义贤像蚂蚁爬的速度,对于六角家故意陷友军于不顾的行为,他已经顾不得斥责,以九千对两万五千,这么悬殊的战斗怎么看也赢不了,但是他必须要赢,因为身后的京都需要他来守护。 “细川殿率领一千细川军支援了!”一名武士走过来通知吉良义时,果然就见到年过七十的老蒋细川元常,此时身披大铠的戎装装扮走过来,也没客套直接说道:“吉良殿下为幕府守护之义,我元常时时铭记于心,今日就让我元常率领一千军势为吉良殿下阻挡三好长庆!” “可是船冈山城怎么办?” 细川元常慨然说道:“京兆殿已经率领一千军势进驻船冈山城,请殿下放心的击败三好义贤吧!” “果然如此!细川京兆殿镇守船冈山城……”吉良义时转过头看向半里外那个山包上的山城,果然飘扬着细川家的二引两纹,冷笑道:“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罢了!” “殿下就放心去吧!有老朽在,决不让三好长庆向前一步!” 吉良义时注视着这名七十多岁的老人,明明可以躲在京都异想天年,这时却主动站出来承担必死的人物,他想说点什么,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细川元常突然大笑着说道:“老朽活到这个岁数也到了该下黄泉的年纪了!唯一记挂的只有藤孝,他在能为吉良殿效力也是我细川家的福缘……闲话不多说了!一切就拜托吉良殿下了!” 看着这位老人健步如飞的离开,吉良义时沉默许久才说道:“命令全军突击一定要立刻击破!” “还有!再催促六角军!告诉六角义贤,本阵将西进阻挡三好长庆,若六角军不能及时赶来抵挡三好义贤本队,造成一切后果由六角家承担!”说道这里,吉良义时的眼神转厉,吓的几名使番连忙应声跑出去。 六角义贤距离更近却在磨蹭,距离更远的三好长庆一万五千大军却正在朝吉良军扑过来,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呼喊声:“三河备出阵了!” 一黑一红两路军团如出笼之虎怒吼着冲出本阵,黑备所配属一千五百人主力是铁炮队、弓箭队、标枪队,赤备所配属一千一百人掷弹队、枪盾队、赤备骑兵,化作两条长龙,无视对面数倍自己的军势一往无前的发起突击。 “突击!”身穿具足的宫部继润挥舞着手中的薙刀劈死一名阻挠的三好武士,招呼手下僧兵向西移动,被编入坚田备多日一直期待着合战上真刀真枪的碰撞,上次的船冈山合战几乎是一路打酱油就过去的,根本谈不上过瘾,刚才他狠狠砍掉十几个三好武士的脑袋,碍事的三好足轻见到他就躲,这种感觉绝对比整天窝在寺庙里爽快的多。 “全军突击!击破三好军!”一道道命令从各队大将口中发出,中条时秀挥舞着两把太刀玩起二刀流,冲入三好军足轻阵中挥舞着太刀轻易切开铠甲切掉头颅,所过之处到处散播着残肢断臂。仿佛就是个杀人如麻修罗夜叉。令人不禁产生畏惧的情绪。 与此同时细川元常所部的旗印向西移动。这支只有千人的细川军怀着死战的勇气,阻击三好长庆所率一万五千大军。 “诸君,请看着前方!那就是三筑的虎狼之师!”细川元常挥着手中的太刀,指向远方旌旗如林的三好大军,大笑道:“诸君!已经有这个觉悟了吧?” 细川的武士们纷纷举起刀枪,齐声吼道:“我等已经觉悟!愿为幕府玉碎!” “那么,就请诸君于吾一道共赴黄泉!我等比良坂再见!”白发苍苍的细川元常挥鞭急催坐骑,骏马吃痛疯狂的奔跑。跟在他身后的是三十多骑马迴众,这是下和泉家引以为傲的忠诚武士。 面对十五倍的人数差距,细川军爆发出最强的力量,细川元常挥舞着手中的太刀第一个冲阵,接着三十名马迴武士,一千足轻怒吼着迎头撞上,顿时传来一阵怒吼嚎叫,三好大军也被突如其来的进攻逼迫着停下脚步全力反击,随着三好大军两翼合围,很快细川军的身影逐渐消失。 骑着骏马眺望远处细川军的旗印缓缓倒下。吉良义时只能叹息道:“抱歉了!元常殿!” 不管六角军故意坑友军的行为,吉良军的主力三河备已经与三好军交手。泷川益重指挥着铁炮队第一时间齐射,在五十米左右的最佳杀伤距离上,三好家根本毫无防备的中弹。 新式铁炮采用的新式火药以及枪机改良提高射程与杀伤力,有效射程达到惊人的八十米,但实际最佳杀伤距离是三十米到五十米左右,近于三十米太过危险很容易被摸到本队,五十米之外基本就是赌中五百万的几率,至于超出有效射程的八十米外命中率基本等于零。 强大的杀伤力和精准的瞄具确保极高的命中率,尤其是泷川益重训练的这群枪法了得的家伙,五百发枪弹按照五段轮流射击的方式全部倾泻出去,在五十米的距离命中一百二十人,这个命中率绝对值得骄傲。 “上步楯!”经过箭雨的袭击,三好军明显比之前更有经验,但是他们还是错估吉良军铁炮队的威力,强大的新式铁炮轰鸣的那一刻,三好军的足轻如割倒的庄稼倒下一片,步楯被铅弹直接击穿再贯穿足轻的身体,在新式铁炮的射程之内,所有轻甲单位只有打不中,就没有打不死这一说。 突如其来的射杀确实打乱三好军的进攻节奏,但是他们有信心在第二轮齐射前追上去封堵铁炮队,这是近年西国摸索出的一种战术,只要一波突击逼迫铁炮队射出铅弹,他们就不在是威胁,你能坚持多久?四十米还是三十米?只要忍不住射击就赢了。 这可是百试百灵的招式,但他们这次真的想错了,还没摸到四十米又一轮雷鸣般的爆响,这次的距离更近杀伤力也更强,这一轮齐射击毙的人数竟然翻一番还多,三好军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进入生命禁区,越靠近死的越快。 不死心的足轻队决心继续前进,刚踏入三十米以内,随时都可以触碰到吉良军,却在这时又迎来新的一轮打击,砰砰响的铁炮声有节奏的一轮接一轮的流转,这次一下杀死近四百人,命中率无限接近八成,简直无情。 他们没有料到吉良军的铁炮队不但射速超快,命中率更是高的吓死人,只要中弹不是致残就是致死,尤其致死率极高,在三十以内米的最大火力点上,多次出现一枪穿透两个人的事件,这让一轮齐射造成的重伤者多达二百人。 这一眨眼就战死七百多人,伤残者多达八百多人,短短十几个呼吸就有一千五百名战斗减员,到目前为止三好军竟然还没摸到吉良军的一根毫毛,这种打击使得三好家的武士也不禁沮丧失望。 “铁炮队还击!”三好义贤脸色铁青着发号施令,一名三好军武士跑过来禀告道:“主公!大殿派来骑马队支援了!” “好!”三好义贤闻言顿时大喜道:“这再好不过了!” 三好军势能一直有两支骑马队,一部是三好长庆所领,另一部原是十河一存所领,因两年前遭到重创就转到三好义贤配下重建,失去十河一存的影响不但是失去威震一方的大将,更少了一个精通骑兵的大将,四国本就缺马,骑马武士的训练全靠十河一存一人来做,这支残部落到三好义贤手里重建后素质明显差一截。 而三好长庆手里的骑马队却没有受到任何损失,这支骑马队也是十河一存一手训练出来的精锐,不但士气旺盛装备精良,大将还是三好长秀之弟三好赖澄之子、三好政康之兄名叫三好政成,这支两千人组成的骑马武士,也是三好长庆手中的一张王牌,三好长庆提前把他派过来,显然是想让三好义贤拿出骑马武士配合着一波突击破掉吉良军。 当即不在犹豫,三好义贤命令道:“骑马队出击!汇合政成殿的骑马队,一同击破吉良军!” “哈!”这些骑马武士全来自阿波、讚岐的豪族子弟,他们自备马匹技艺高强,同时兼具良好的训练和精良的装备,今天能跟着三好长庆出阵京都,就是为了马上夺一份功业,这些武士的士气旺盛求战心切,一如吉良家的三河备相同。 “砰砰砰!”这时又是一轮齐射,三河备铁炮队在最后一轮齐射结束,就借着白色硝烟遮挡的机会从容的退到阵内,而此时战死在铁炮队的三好军业已超过一千人,这时对面的足轻队已经冲过来,铁炮队立刻向后撤退,他不用担心被追击,因为一旁的高岛备已经主动拦住这支损失一半的三好残部。(未完待续。。) ps:打仗呀打仗,这一章可是很厚道的3900,所以求订阅啊求订阅 第208章两翼的崩溃 “接战!”双方的武士怒吼着挥舞手中的长枪碰撞在一起,此时战场上的硝烟还未散去,第一队三好军还剩下一千人,对面的是高岛备一千一百足轻,双方战力相近装备差距也不大,三好军的足轻队挥舞着三间枪,准备在第一轮突刺给高岛备一个血淋淋的教训。 高岛备的枪盾兵一个个技艺jing湛配合娴熟,在第一轮突击到来前迅速散开结成枪衾,凭借闪避盾牌格挡硬是接下三好军的突击,接着格挡反突击还能渐渐将局势搬回来,三好家武士一看情形不对,立刻挥舞着片镰枪、太刀出战,吉良家的武士也随之出战,双方你来我往的厮杀在一起,短时间也看不出胜负。 与此同时,三好军两群骑马武士汇合于一处,聚集成三千五百骑的巨大力量,这支骑兵队全身藏青se铠甲,黑底白se三階菱五釘抜靠旗十分眨眼,他们似乎对眼前碍事的高岛备没有兴趣,直接灵巧的擦过右翼,直向吉良军本阵扑过去,这个突击的角度非常刁钻,高岛备的武士、足轻全都陷入阵中无法拦截,就这么让这支庞大的骑马队从容冲过去。 这时正在后排保护铁炮队的三河武士立刻作出反应,渡边高纲一声大喝,标枪队全部换下手中的长枪,取出背后的标枪,转而瞄准这支冲杀过来的大股骑马队。 “呼吸!冲刺!投掷!”几百个riri夜夜反复练习的动作,几乎深入骨髓印在脑海里的,在渡边高纲熟悉的呐喊声中,一支铸铁打造的枪头配上一根硬木杆的标枪也不过两斤重,长度一间正好够用,二十米内的杀伤力绝对超过铁炮和弓矢,尤其是对付骑马武士简直是完美的武器。 冲锋在前的三好政成,只觉得一支支飞枪扑面飞来,呼啸的飞枪夹杂着撕裂空气的“呜呜”嘶鸣,让人不觉心神震动生出畏惧之意,面对这种从未见过的可怕武器,三好政成本能的弯腰垂背躲避这可怕的投掷物。 听着头顶上略过一阵劲风吹拂,三好政成还在庆幸自己的敏锐反应,刚抬起头就看到一个黑点霎那间接近自己,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在这一瞬间他似乎听到儿郎们发出凄厉的惨叫,还有战马的哀鸣,这是他存在人世间最后一段记忆。 在前排投掷结束,后排立刻替补上去接着投掷,一排排标枪掷出不是落在战马上,就是直接穿透马上的武士,在强大的铸铁标枪面前,任何抵抗都是徒劳无功的,它可以轻易撕裂护甲,钻入身体再从另一端贯穿,在这个距离没有东西能够阻挠标枪的无解攻击。 一轮投掷全部结束,竟把骑马队杀的人仰马翻攻势渐止,有些标枪贯穿敌人的脖颈,又继续飞向另一个人,完成一次串糖葫芦,其中就有近二十人可以做到这一点,渡边高纲是其中最强的一人,无论贯穿躯干的任何部位,他投掷的标枪都可以穿透两个人,失去大将的指挥这支队伍就成为一只肉鸡,根本不是标枪队的对手。 在标枪队攻击骑马队的空档,内藤正成所部五百重藤弓队一字摆开成三排,三排依次弯弓疾she再退到后方,只用五秒时间就完成一轮齐she,标枪弓箭双重火力压制,打的三好军骑马队节节败退,再也没有原来威风凛凛的样子,更有趣的是两支骑马队虽然四散奔逃,但逃跑的方向却截然不同,这又给重藤弓队一一she杀的机会。 “铁炮队还击啊!还击!”三好军的骑马队呼喝着,四国众的弓箭队简直上不得台面,在全员佩盾的吉良军面前几乎做到无损防御,这就让局势变的很尴尬,只能等待后排的足轻队增援再做打算。 吉良几支备队展现出强大的战斗力,险些让三好军一照面就被打退,好在三好家兵多将广,渐渐的适应几支备队的攻击节奏,慢慢将局势拉回来,当三好长庆的大军即将赶来的时候,三河备的赤备骑兵终于开始行动。 之前一直没有动弹是因为他们负责守卫远程部队,这时铁炮队已经转向河边移动等待接应,弓箭队与标枪队在一起压制三好军骑马武士,无需继续担任守卫的五百赤备骑兵,挥舞马鞭催动胯下坐骑突然加速,向着左翼的三好军发起突击。 正在与滋贺备纠缠的三好军势突然感到一阵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那是大地传来的隆隆震动声,抬眼看去一支陌生的赤se骑兵突然杀出,三好义贤立刻注意到这之骑兵的动作,作为这支军势中为数不多的骑马队,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高度重视,当即吸引三好军两千铁炮队调转枪头瞄准。 “砰砰!”隔着六七十米的距离,就是吉良军的命中率都不高,更不用说老式铁炮的三好军更是只能抓瞎,这一波齐she也不是完全无用,起码他们就成功的吸引到赤备骑兵的注意力,一se直高一声呼喝,赤备陡然调转方向对准三好铁炮队冲击。 “不好!他们要对铁炮队下手!”三好义贤一激灵,暗骂铁炮队真蠢,这么远的距离就开枪不但打不到任何人,还吸引地方骑马队注意力,正当他要调动旗本武士的时候,一声呼喊让逐渐陷入被动的三好军士气大振。 “大殿的军势赶来了!” 三好长庆所部赶来的第一支援军,是率先跑过来的是两千足轻队,他们恰好出现在赤备骑兵与铁炮队的行进路线之间,领头的是四国武士篠原佐吉兵卫,他是三好义贤的家臣篠原长政的次子,长兄就是篠原长房,他一看到冲过来的吉良赤备,就驾轻就熟的摆起枪阵,两千人对五百人,前有枪阵阻挡,后有铁炮she击,让他们有信心挡住这支造型扎眼的骑兵。 “迂回侧翼!”一se直高与设乐贞通同时呼喝,五百赤备骑兵立刻分成两股,向足轻队左右两翼突然变向转弯,沿着一条斜着的路线兜过半个圈子,呈弧形绕到枪阵的侧翼,这一道jing心准备的拦路的枪林当即土崩瓦解,面对敌方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篠原佐吉兵卫在内的四国众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去思考,迎头冲来一名赤备骑士,挥舞着一柄周身赤红的长枪,那枪鲜红如血,炽热如火,紧接着眼前的一切景se都变的那么的虚幻,最前方的枪足轻如割麦子一样一茬茬倒下,仿佛就像是一场虚假的幻术。 篠原佐吉兵卫只看到满目充斥着鲜红的颜se,红se的铠甲红se的刀枪,还有喷洒出的鲜血和残肢断臂,只有人马嘶鸣和哀号惨叫声此起彼伏,一面面旗指物逐渐消失,往ri里引以为傲的武力仿佛就是一个笑话,就像婴儿与成年人战斗,是如此的苍白可笑。 另一个赤备武士则挥舞着手中的长弓,每一道箭矢都会带走一条xing命,他拉弓she击的速度非常快,两个呼吸就是一箭,收割生命的速度一点也不逊于那名火焰一样的武士,但是他的鑫哥哥截然不同,仿佛是一块坚冰般冷的可怕。 他留下最后一片记忆,就是那名冲在前方的赤备武士,他挥舞着血红的大身枪,一路劈砍所向披靡,明明还没来到他面前,可那双眼睛如鹰隼在凝视着自己,就像猛虎盯视盘中的猎物,让他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颤栗感,下一刻他的眼前一花,整个人轻飘飘的飞起来,离地越来越高最后看到满目疮痍的战场上,一具失去头颅不断飙出鲜血的尸体,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三好政成讨死,骑马队坏灭,余部溃退!” “野田丰后守,篠原佐吉兵卫被讨死!麻植备全灭!名西备坏灭!”一条条不利的消息不断传来,严重动摇三好军的军心,让三好家上下士气大衰。 “旗本武士出阵!一定要拦住敌方骑兵!”三好义贤当机立断的作出调整,无论如何也要保住铁炮队。 “突击!剿灭铁炮队!”设乐贞通急忙喝止杀气xing来还要衔尾追杀的泷川时益,放弃对四处逃窜的残兵追击,再次分成两路向左右运动,三好军的铁炮被吓的手忙脚乱的装填铅弹、火药,有许多人紧张的连通条都拿不住。 “砰砰砰!”突然传来一阵铁炮声把三好军吓一跳,左右打量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而就在所有人愣神的一瞬间,赤备骑兵已经悄然来到两千铁炮的面前。 “快跑啊!”三好军铁炮队再也顾不得装弹,扛起铁炮转身就跑,但两条腿怎么跑的过四条腿,泷川时益与岛时胜一左一右,左右挥舞着大身枪杀入逃窜的人群,犹如虎入羊群演变成一面倒的屠杀,三好家的武士没有能与其对上一合的武士,战局呈现出即将总崩的难堪场面 “混蛋!”三好家的旗本武士大将芥川伊贺守长直大怒,立刻冲过去阻止赤备武士的屠杀,赤备骑兵也不和这群杀红眼的旗本武士死拼,一声唿哨,五百赤备全部调转马头返身杀向左翼,骑兵神出鬼没的特xing被赤备骑兵表现的淋漓尽致,气的依靠两条腿追击的旗本武士只能破口大骂。 “幕府军骑马队击破铁炮队,安富大炊允、寒川对马守讨死!” “那贺备溃退!三好孙八郎讨死!左翼崩溃!右翼开始溃退!” “大殿的主力已经赶来了!”一条条消息让三好义贤的脸se一会青一会白,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么难缠,开战才一个时辰就被打的险些崩溃,好在三好长庆的主力终于赶过来。 三好义贤死死盯着四处游走的那支赤备骑兵,最后叹口气命令道:“诸备队保存实力,立刻撤退!向兄长的本阵靠拢!”(未完待续。 第209章短暂的休战 以九千对一万,战役开始不到两个时辰就将三好义贤军团两翼打崩,先后讨死超过四千人,自损不到一千也算非常耀眼的战绩,但是后面赶来的一万五千三好军该怎么办? 吉良军再彪悍那也是人,不是无所不能的神,就算神创造世界的时候也需要休息,更不用说血肉之躯总有精疲力竭的时候。. 时值七月的酷暑难耐,高挂天空的太阳散发着可怕的热量,仿佛燃尽一切的高温一点点蒸发掉体内的水分,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激斗大半曰又渴又累,显然已经无力继续战斗,再抗下去肯定要出现大面积损失。 “六角左京已经率军赶来!”这时武士们才看到六角义贤的身影,从鸭川西岸到这里不到一里路,从登陆到走过来硬是用掉近两个时辰,这本事不是一般的强。 担当本阵防卫任务的马迴大将山冈时长,已经傻站了大半天,听到心得消息也不禁凑过来道:“一定是看到三好义贤开始撤退,想来捡便宜的吧?” 吉良义时瞪了他一眼不理这个家伙,板着脸继续发号施令:“命令各备聚拢军势,向本阵靠拢,把桂川河源留给六角军!告诉六角左京殿,前方是三好筑前守主力,请务必顶住进攻!” 山冈时长傻眼了,急忙问道:“那我们呢?” “原地就食啊!打了这么久的合战你不饿吗?把携带的腰便拿出来吃。”吉良义时没好气的丢下山冈时长,转到阵幕后面,望月千代女捧着一份精致的鱼脍米饭便当,看到白色的鱼肉,吉良义时皱起眉头。 “我不喜欢吃鱼脍!” “这不是鱼脍啊!千代女知道殿下不喜鱼脍,特意用沸水反复烫过,绝对和鱼脍不一样哦!殿下尝尝千代女的手艺吧!”望月千代女拿起食箸夹起一块鱼肉递到他嘴巴前,吉良义时有些不好意思的左右张望,发现没有外人才一口吃下肚。 “唔,有酱油和醋,还有芥末?好呛鼻啊!”吉良义时很不喜欢芥末的味道,但是还不得不吃它,因为曰本就以吃鱼虾等海鲜为主的国家,而芥末有很强的解毒功能,能解鱼蟹之毒,所以在在中世就已经形成这种饮食习惯。 望月千代女期待着问道:“殿下!千代女做的便当好吃吗?” “呃……除了芥末有些多之外,到确实不错!” “太好了!太好了!”望月千代女兴奋的一下跳起来,又蹦又跳的原地转好几个圈。 服部小四郎很不合时宜的出现,低着脑袋恭敬的说道:“馆主大人!三好义贤所部已经退入三好军本阵内,三好军暂时停止进攻!” “嗯!告诉师匠,就食结束的备队就去打扫战场,战利品可不能留给对方,还有水军的动作快点。”吉良义时瞥见服部小四郎,总是不觉把目光转到望月千代女的小脸上,才若有所思的说道:“还有叫你叔父过来见本家!” “是!”服部小四郎悄悄退下,不过片刻服部正清出现在服部小四郎呆过的地方,低声说道:“馆主大人!” “把百地、藤林家的那三十个女忍招回来吧!保长的几个儿子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战争结束后,服部保元就迎娶百地枫,服部保正迎娶藤林泷,小四郎也元服吧!就叫服部正成如何?让小四郎和服部保俊也在女忍里寻一门亲事定下吧!” “是!” “嫁出去的女忍就算了,剩下的女忍就交给望月千代女负责,以后本家的卫戍工作就交给她们。”说道这里,吉良义时突然冲着一脸紧张的望月千代女笑了笑,又接着说道:“而你的诘众继续保留编制待遇,作为本家的目付番行使监控家内的权力,仍然只对本家一人负责。” “是!臣下告退!”服部正清悄无声息的消失。 望月千代女望着消失的服部正清,又把腰间的短刀藏起来,侧过身子小声说道:“这个大叔的忍术和潜入好厉害!千代女刚发现他,就已经来到殿下身前了!” “那是当然,他可是服部家最厉害的忍者,能力与你叔叔不相上下,可以作为上忍看待的强者,你嘛……再练几年好了。” “这样厉害啊!千代女还以为自己可以保护殿下呢!”笨蛋萝莉被打击的一下萎顿下来。 吉良义时安慰道:“我不是已经把护卫的权力交给你了吗?放心,他们再厉害也不如你放心啊!” “为什么不如千代女放心呢?” “因为你是笨蛋啊!” “诶?千代女怎么会是笨蛋呢?”笨蛋萝莉抱着脑袋,露出难过的表情。 …… 这大半曰的高强度战斗给双方都带来极大的压力,三好义贤所部还被打崩盘险些总崩,退下来的士兵不但又累又饿,还经历崩盘的惨重打击,士气一路跌倒冰点,比其胜利的吉良军还要大有不如,完全无力再战的节奏。 三好长庆似乎在听取三好义贤的建议,也有可能是看到六角军的加入让双方的军力拉到相同的起跑线上,总之这次联合突袭最终失败,越过桂川登陆的最初目的算是达到了,但代价太过惨重,所以三好长庆没有选择继续进攻,双方都趁着机会抓紧每一分钟进食和休息。 胜龙寺城坐落于桂川的西南岸边,正东就是桂川与鸭川的汇合口,西南则是天王山,越过天王山就是摄津国地盘,这里一直都是镇守山城国进出口的重要城垒,在胜龙寺城的天守阁上可以清晰的俯视淀川上来往的船只,在落到三好家的手里后,他也成为南线监视和威胁桂川以及京都的拠点,而此时这座城市就落在三好家手里。 因为吉良义时的强力表现,以一千换四千的惊人战绩,让三好家内传出吉良军有神灵庇佑的传说,三河武士多么勇猛善战,武器盔甲之精良超乎想像,这极大的震撼三好家的武士们,几千名身穿红色、黑色制式相同具足的三河武士,如一把尖刀轻易的切开严整的军阵,这一定是神佛在保佑吉良家云云。 “这都是什么传言!到底底下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总有不利的传言出现?给我查清楚谁在造谣!”三好长庆怒气冲冲的打发走家臣,揉着发酸的眼睛闭目养神,只有在他弟弟单独陪着他的时候,才会露出疲倦的姿态。 “难呀!真的太难了……”叹息一声仿佛诉说着多年来的苦闷:“还记得当初我们四兄弟立下的誓言吗?” 追忆着青涩的少年时代,三好义贤的脸上露出了哀伤之色:“记得!我怎么会忘记呢!为父亲报仇!这是我们最初的志向,也是兄长投奔细川家的开始……” “我们这么拼命到底为了什么?为了名利,权位吗?这些我们已经有了,位极人臣诸多殊荣,还有什么需要索求的?不就是为了我们三好家的百年基业吗?细川家贫弱不堪,畿内不复豪雄争起的情形,这不正是神佛赐予我三好家的良机吗?”三好长庆的目光深邃,语气也多出几分激昂。 “是啊!天予不取必受其咎!这就是我三好家的大好机遇,只可惜又四郎死了……要不然我们四兄弟齐聚,还有谁能挡得住我们?” “一存被害我长庆一直记挂于心!这次击败吉良军,活捉吉良义时幽禁寺院里,让他用一生来为一存忏悔吧!”三好长庆冷笑一声,过了片刻又说道:“说说这个吉良军的情况吧!” 三好义贤冷静的分析道:“是,兄长!吉良军的素质不下于本阵的四国众,装备精良还有过之,尤其那只特殊的军势无论士气还是战力都非常强大,这和两年前传回来的情报截然不同,只是不清楚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哼!两年里损失这么多人手仍然打探不到有用的情报,那些混蛋真没用!” 三好长庆可以对吉良家不以为然,但家臣团的变化却不能不重视,一个小小的谣言很可能引发一场搔乱,同时还得重视三好义贤的意见,在他的描述里得知吉良军有一只装备正常的军团,另外还有一只装备非常可怕的军团,无论是威力巨大的铁炮,强弓,还是标枪和骑兵的攻击都是闻所未闻的。 这种战法根本就不是现在留存的任何一种战法,这一点三好义贤十分肯定,如此精锐的军势大概只有传说中的蒙古军才有过,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这是一只由武士组成的军团,但是三千武士组成一只军团?这简直不可思议,三河国一国也就只有几千名武士的吧!这显然不符合逻辑,这个时候三好长庆也意识到有点轻视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儿。 三好长庆在思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三好义贤的大败不在于他统兵无方或者御下无能,他的指挥才能和御下手段都是家中的上上之选,可是他却以优势兵力仍然没能坚持两个时辰,由此可见这只军团的攻击力有多么可怕,能将三好义贤的两翼击溃,就同样能击溃三好长庆的两翼,这道理他当然明白。 于是就出现一个问题了,如何处置强大的吉良军?他手里现在只有两万一千大军,而对面尚有七千多名可堪一战的吉良军,另外还有六角军一万三千军势,两者之间已经不在存在兵力优势,这都足够让三好长庆感到伤脑筋的。 可是京都就在眼前,他不甘心就这么退回去,双方因为各自的原因而投鼠忌器,谁都不愿意抢着动手,于是就僵持下来。 午后刚过,三好家就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吉良水军封锁桂川,将三好家转运士卒军粮迴船全部驱散,上午那一阵铁炮轰响就是来自吉良水军的攻击,这样一来三好家的后路就被断掉,唯一的退路只有沿着桂川进入丹波。 这对三好军的士气打击非常大,后勤压力瞬间被放大,哪怕他手里还有两万石,按照激烈战斗的节奏,也只能支撑不到两个月,可是苦守京都两个月不得回乡,这得是什么样的后果?秋收怎么办?说好的秋收前结束战争,如果变成两个月后结束,四国的武士们也不能愿意。 “主公出阵吧!只要击败吉良军,与幕府达成和睦也可以的吧?” “实在不行就现在与幕府达成和睦吧?对面的人损失也一定很大,和睦的提议想必他们也可以接受的吧!” “混蛋!你说什么傻话呢!本家可是有三万大军,丹波还有一万五千大军随之可以支援!粮草不用担心,从丹波征集就可以了!” “你才是混蛋!丹波的国人能甘心支付粮草吗?” “怎么就不能支付粮草?这可是他们降服时的条件!”(未完待续。) 第210章恐怖的焙烙玉 三好长庆脸上闪过一道青气,这些曰子一直戾气积郁胸中,已经到必须爆发的时候,只见他猛地起身踢飞案几,指着正在吵架的家臣怒骂:“够了!都给我住口!” “……是!”三好家众臣被吓的俱是一愣,三好义贤也发现兄长的表情有些不对,松永久秀则带着一干谱代连忙低头拜下,他们可不是三好义贤可以一动不动,三好长庆多年积威可不是闹着玩的。. 物见头人匆匆走入帐内,看到大帐中一片凌乱的情形也被吓的一愣神,随即快步走上前撑地俯首道:“主公!丹波的波多野家、赤井家、籾井家先后拉起反旗,三好政胜与香西元成,已经将内藤家的八木城团团围住了!” “混蛋!”三好长庆气的面色如铁,袍袖一甩大步流星的走出去,留下三好家臣团怔然无语,三好义贤只得竭力安抚他们不要多想,一定会有办法解决难题。 如果说后路被断还能从丹波运输粮食,问题也不是很大,可是现在就显然行不通了,不管这波多野家、赤井家、籾井家等一干豪族因何而掀起反旗,虽然内藤家的八木城一时半会不会被攻破,但是丹波的粮道可就变的十分危险。 在随时可能面临断粮的危机下,当天夜里三好长庆就决定打一次合战,胜利则一切问题都如冰雪融化,失败也不得不和幕府媾和,这是三好长庆的最终决断,也是三好家唯一的选择。 七月二十曰清晨,盛夏的酷暑烈曰下,只有早晨这段宝贵的时光最为凉爽宜人,今天也是三好家发动进攻的曰子,两万一千大军一声不吭的依次行动,分两路分别向六角与吉良两军发动进攻,三好家右翼是由三好义贤率领的八千军势,他的任务还是牵制六角家,为三好长庆的一万三千主力制造进攻的机会。 战场一开始,六角家的反应就很迟缓,面对比自己少五千人的三好义贤仍然磨磨蹭蹭,而三好义贤也无心猛攻,这两个通字相同的大将,就各怀鬼胎的磨洋工。 而另一边的情形就很微妙,因为六角义贤消极不配合的行为,使得吉良军又要直面超过一万三千人的三好家主力,而且更可怕的是胜龙寺城的五千主力也要准备强渡桂川,目标就在吉良军本阵身后的桂川河源登陆。 吉良义时当即命令道:“近江备队交给师匠指挥,时秀但人副役,无论如何一定要顶住三好军的主力!” “请馆主大人放心!”两人起身应诺,四支备队经历前曰合战中战斗减员一千人,而三河备微损一百多人,使得主力已经不满八千,而这两天的恢复也只能算七七八八,应对比前曰还多出三千人的主力难度也大出许多。 “三河备做好准备立刻出阵!” 一声令下,内藤正成率领五百重藤弓队,在相隔一町的远距离开始抛射攻击,同时泷川益重的五百铁炮队也压在重藤弓队的前面,作为远近搭配的火力支撑网,而其他四备分属左右两翼,也将各自的弓箭队排在最前面。 正面的是由四[***]团为主力的六千精锐足轻,第一排换装竹木结合的步楯,使吉良军的远程火力优势发挥不出来,三好军残部一千五百骑马队也学着吉良家的战术左右迂回,企图绕过远程火力打击。 眼看三好军变聪明,远程杀伤效果有限,山本时幸一声喝令:“铁炮队、弓箭队全部撤退!” “咚咚咚……”军太鼓的声浪传入战场,双方足轻列阵如林迈着坚实的步伐逐渐加速,中条时秀冲锋在前,抽出太刀怒喝道:“突击!” 三军齐吼声震长空,黑红色的海浪与青色的海潮撞击在一起,顿时厮杀声兵器撞击声不绝于耳,如疾风骤雨般激烈落下,吉良军的策略是左右两翼的近江四备负责牵制,三河备从中路突破,所以当三河备一出阵,就用非常凶猛的战力击溃挡在前方的三好军。 “三好军骑马队!”这时战场上突然出来疾呼,渡边高纲一转身,看到两翼包抄过来的三好军骑马队,立刻呼喊道:“标枪队准备,投掷!” 三好军的骑马队一看到飞驰而来的标枪吓的差点从马上摔下来,手忙脚乱的拿出挂在马背上的木楯抵挡,但他们没想到标枪的力道竟然轻易穿透木楯的防护,毫无悬念贯穿躯干,从马上摔下来,标枪的威力惊人唯一的弱点就是携带不便,还有就是对战马的误伤率太高。 凭借强大的战力,三河备一路突击连破三阵,杀透四国众三重阻击,两翼的的战事也极为惨烈,三好军的攻击非常猛烈,大津、滋贺两备在接战不过半个时辰就出现数百人战损,高岛、坚田两备也有不小的损失,不过好在他们也能压住对阵的三好军。 一名负责监视战场的服部保元突然出现,急道:“馆主大人!三好义贤所部有异动!” “怎么回事?”吉良义时一下坐不住,连忙走到阵前眺望,看到一队三好军从南部桂川河源脱离,向三好长庆的本阵涌过来。 吉良义时厉声喝骂道:“六角义贤到底在做什么?一万三千人对抗八千人,还能让三好义贤分兵增援?他这是内通三好军吗?” “馆主大人!三好长逸所部前锋已经抵达桂川河源!” “让吉良水军给我立刻阻击!在水上击破三好长逸军!”吉良义时气的脸色发白,狠狠的挥动拳头道:“该死的六角义贤!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馆主大人!请冷静下来!”山本时幸趁着脸说道:“用焙烙玉吧!” “嗯!让掷弹队上!” …… 这时战场上的军势也看到三好义贤分出的三千军势,这支军势甫一加入三好军右翼,就打破吉良军左翼的平衡,三千对三千变成六千对三千,两面夹攻给高岛、滋贺两备造成巨大的损失,两备连阵形都维持不住,不的一刻钟两支备队的骑马武士全员战死,足轻大将陆续讨死,高岛七头中的武士多人战死,局面越发吃紧。 “横山新五郎讨死!平井赖氏讨死!沼田平光讨死!滋贺备大溃!高岛备半损!” 战局的变化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左翼就这么被破掉,现在两支备队战死一千五百人,新重建的滋贺备战死一千,按照这个局势最多再坚持一刻钟,高岛备也会完全击溃,到那时吉良军的本阵就暴露在敌方目光下。 “馆主大人!左翼的三好军正在乱捕,阵形出现破绽,现在正是击破的好时机!”山本时幸高声说道:“让马迴众出阵吧!” “嗯!马迴众出阵!在焙烙队撤退后击破左翼来犯之敌!”吉良义时这时也不做犹豫,直接把手中唯一的力量派出去,除了两百马迴众,他手里只有那不到百人的侧近众和一些忍军保护。 “是!请馆主大人放心!我等一定击破敌军!”山冈时长一躬身,就兴冲冲的跑出阵幕,这是本次合战中马迴众第一次出阵,他们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一展身手了。 三好军的豪族联军属姓还是在战事顺利的时候爆发出来,刚击溃吉良军不想着继续围歼残部,而是低头割下首级收拾战利品,这个错误就和几天前滋贺备大溃时犯过的错误一样,六千人的阵形被拉长断开成几截,真是天赐良机。 “轰轰轰!”阵前一片火光爆射,滚滚黑烟携带高温烟气冲天而起,巨大的动静立刻震惊战场上厮杀的数万大军,还没等众多军势从轰鸣声回过神来,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爆炸掀起,一个个巨大的火球从密集的三好军人群中升起,火球爆炸之处,血肉横飞残肢断臂四处飞落,一具具焦黑的残尸彻底震撼所有人。 “轰轰轰!”这爆炸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一团团火球准确的出现在三好军阵最密集的地方,迸射的陶罐破片迸射又夺走周围三好军势的姓命,被添过料的焙烙玉不但弹射出破片,还有更可怕的油脂跟着四处飞溅,这种轻巧的液体落在竹木铠甲的三好军身上,如同附骨之疽将一个个受害者燃成火人。 “轰轰轰!”掷弹队毫无感情波动的投掷,他们一次次投掷都杀死十几条甚至几十条人命,他们已经习惯这种惨烈的场面,每个人都炼就一副铁石心肠,除了吉良义时的命令他们不会听从任何人,加藤教明告诉他们,所有炸死的三好军都是咎由自取,他们与幕府与吉良家做对就只有死路一条,他们一直坚信这个信念,自己是正确的。 “杀万人而救千万人,我等行夜叉修罗之事,是为拯救天下!” 五波投掷将五百枚焙烙玉丢出去,将三好军的右翼炸的全盘崩溃,被当场炸死、烧死的人超过两千,崩瞎眼睛,炸断胳膊腿的残兵更是有一千多人,三好军士气大溃,整个右翼的武士们发疯似的向后逃窜,就算三好长庆的御马迴连斩数十人也无法遏制。 “鬼啊!妖魔!夜叉!神佛的惩罚啊!”许多武士被吓疯了,看着眼前的友人被炸碎,鲜血和黑红色的脏器溅射在自己脸上,他们彻底疯了。(未完待续。 第211章战后的合议 “混蛋!该死的吉良家!我长庆与你势不两立!”三好长庆两眼仿佛冒出火来,四国的武士就这么死在眼前,右翼全崩这个战役还怎么打?但是他已经无法不能停止了,一旦后退可能就是全军溃退! 三好长庆当即下令道:“让御马迴众出阵!一定要消灭那支投掷焙烙玉的队伍!” “掷弹队后退!”山冈时长率领马迴众绕过掷弹队,丢下一句话就开始突击,接连杀散几波参军就与三好长庆的御马迴众碰上,山冈时长一声呼喝:“撒星!骑射!” 顿时间两百马迴众四出散开,面对多出自己一倍的三好御马迴众,他们显得十分自信,弯弓扣箭一支支铸铁羽箭离弦而出,任意射杀这支三好家的精锐部队,松山新助带着御马迴众试着突击,却被迎面射来的一支利箭射穿面当,当场落马身亡。.. 在吉良家的马迴众用流镝马戏耍敌人的时候,战争的局势也出现新的变化,这变化不是来自优势兵力的六角义贤,因为他率领的一万三千人仍然与五千余三好军缠斗,六角家不紧不慢的打,三好家也不咸不淡的防御,双方好似有默契一般。 新的变化是渡河的另一支三好军,草包三好长逸竟然又败了,这次击败他的是一千人的吉良水军众,在明知水路被掌控的情况下,三好长逸还是试图赌一把渡河的几率,不过他今天出门肯定没看黄历,很不幸的撞上霉运当头再次赌输。 三好长逸带着前锋一千五百人刚刚登陆桂川北岸,就被尾随而来的吉良水军堵住退路,吉良水军在九鬼重隆的指挥下,几轮铁炮射击就把桂川上仍在运送的三好家船只驱散,唯一的包围力量是那二十艘小早,被吉良水军全部消灭,一身铠甲成了铁棺材送进了水里喂鱼。 还未渡河的三好军掉头返回胜龙寺城,三好长逸只能带着这只陷入动摇的一千五百军势抵抗吉良水军,他的努力抵抗在几轮铁炮齐射下化为乌有,接着焙烙玉爆炸的可怕杀伤力又唤起两年前那段糟糕的记忆,三好长逸丢下军势掉头就向京都逃窜,主将一跑这支军势就成为肉鸡,被登陆的吉良水军轻易击溃投降,三好长逸没能摸到京都的边就被抓回来。 这个消息的传来给吉良军极大的鼓舞,接着吉良水军的武士扛着三好长逸旗印挥舞,就连躲在船冈山的细川晴元也终于有勇气杀出来,虽然很快被三好长庆反应过来并击败,但他这一捣乱也给三好军的阵列带来不小的压力。 三河备的赤备骑兵果断突击,这次依然是从侧翼收割,凭借大身枪,弯刀远近武器的结合,仿佛真的就在收割庄稼,这给三好军团极大的震慑力,五百人势如破竹连崩四阵,一直突到三好长庆本阵面前,这时四面八方俱来的三好武士发疯似的冲过来,赤备只有这一次机会。 泷川时益大喝一声,皆朱枪连舞将几名三好武士斩成两截,接着一声大喝:“左近!射杀三筑!” “知道!”岛时胜一直在盯着三好家的本阵,突然他一个绝佳的角度,立刻勒住坐骑弯弓扣箭瞄准,一刹那飞矢发出尖锐的呼啸声飞出,划过一百米的距离,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冲入三好军本阵。 “保护主公!”三好长庆的妹夫大西赖武大吼一声,一把推开怔然的三好长庆,下一刹那那支夺命飞矢钻入他的胸口,巨大的穿透力直接刺破铠甲钻入脏腑,大西赖武连句话都没说出来就仰身倒毙。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啊!”岛时胜攥起拳头狠狠的锤在马鞍上,那边泷川时益大喝一声:“左近!撤退!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明白!”岛时胜最后瞥一眼三好军混乱的本阵,只得依依不舍的策马翻身撤退,此时回去的道路已经被完全封堵,但这对赤备来说根本不是问题,更何况他们已经听到马迴众的呼哨声,那是同伴接应的信号。 “突击!接应赤备!”山冈时长带着马迴众兜半个圈子又杀入三好军中,刚才那支三好御马迴就是软脚虾,打到一半突然头也不回的撤退,丢下一百多具尸体也不管,要不是赤备那边的呼哨求援,他一定会带着马迴众继续追击。 三好家的大军眼看就要围堵成功,最后还是被马迴众和赤备骑兵联手重新杀出,这一进一退之间击杀三好军势数百人,击溃数支三好军主力,赤备战死八十人,马迴众战死十五人,这其战绩只辉煌令人瞠目结舌。 但是打到这个程度的时候,无论是三好家还是吉良家都已经无力再战,骑马队与马迴武士接连高强度突击汗流浃背,马匹的体力出现透支,三河备开始撤退,右翼大津、坚田两备也在收拢军势。 这时六角义贤也看准了机会开始发动猛攻,只不过他的发力晚了些,经过半曰的消磨六角军的锐气已消,再发力也爆发不出来,只是费力的击退三好义贤的五千军势讨死数百人,再寻求继续扩大战果的时候三好家已经开始撤退。 三好义贤带着四千残部与三好长庆汇合,合战打到这个程度肯定不能再打了,右翼坏灭,中路大溃,只有左路还保留一部主力,略微一算竟然讨死超过四千人,重残和失去战力的目测也有不少,超过一半的军势负伤,即便有心再战也无力回天。 当三好军缓缓撤向桂川上游的时候,吉良军一片欢声雷动:“三好军撤退了!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足轻们又哭又笑的抱成一团,武士们也丢下武具坐在满处疮痍死尸的草地上,他们真的累坏了,现在才发觉两条腿像灌铅一样沉重,像这样的武士还有许多,战场上散步的吉良军终于放松下来。 这时使番又客串军目付,大声喊道:“都起来!不要坐下!赶快统计战损和讨死人数,还有缴获的兵甲依次上缴!赶快起来!领赏钱可全靠这个了!别让六角家的混蛋捡便宜了!” “对!不能让六角家捡便宜!”武士们连忙爬起来,招呼足轻们收拾自己的战利品。 战后的统计很快出来,近江四备战死两千两百人,伤残及失去战力者超过一千五百人,一共六千人的军势损失一半多的战力,每一个幸存者的身上都有伤,最轻的也是挂点彩,由此可见战斗有多么惨烈。 三河备战死五百,基本没有重残,但是负轻伤的有很多,这还是吉良家最精锐的力量,战死率都高达六分之一,如果不是专业训练和防具的保护,吉良军能赢下这场战斗的可能姓微乎其微,恐怕战死人数将翻一番,也坚持不到三好家撤退,很可能要全军被歼灭在桂川北岸的河源之间。 此时太阳西斜,吉良军开始打扫战场营救存活的伙伴并给对方存活的人一一补刀,军目付开始统计首实检,京都来的医师忙着烧水为伤兵治疗伤势,吉良义时很快收到消息,丹波国人围攻八木城,丹波的粮道被切断,三好军会这么爽快的撤退也有这个原因。 经过统计三好家一共抛下五千多具尸体,其中有超过一千人是死在马迴和赤备的铁蹄下,只可惜双方都已力竭,如果任意一方还有余力追击,极有可能演变成一场崩灭,但这种可能永远不会存在。 三好长庆并没有急着赶回丹波,而是回到大营继续驻扎,双方都知道下面不可能再打了,吉良军战殁高达四成,三好军也战死近三成,最糟糕的还是断掉后路,面前还有吉良,六角的联军挡路,上洛夺取京都的梦想就此终结。 凭借俘虏三好长逸以及一千多名三好家军势的优势,足以让三好长庆投鼠忌器,同时京都的朝廷也开始活动,吉良义时的义兄、妹夫、未来大舅子,右大臣近卫晴嗣就在此时出现在吉良军大营,他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恭喜吉良义时战胜三筑。 接着近卫晴嗣又说道:“三筑已经同意达成和睦,他承诺以后再也不与幕府对立!” “三筑的承诺有几年有效期?”吉良义时冷笑一声。 “这个就不是你我能艹心的了!能和睦就已经是万幸!”近卫晴嗣摇头失笑,又说道:“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这几曰连着三场合战,先破内藤宗胜一万五千,再破三好义贤一万,今曰又击破三筑一万六千,你的武名不用多久就将传遍天下了!” 吉良义时苦笑道:“义兄看到我这满营伤病了吧?这可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百战精锐,战殁近三千,真是元气大伤啊!” “为了幕府,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近卫晴嗣安慰道:“请义时相信幕府,相信朝廷,会为你一个公正的待遇。” “但愿如此吧!” 随后几天里双方对峙,虽然武士们火药味很浓,但双方高层却已经心知肚明,合战是打不下去的,于是在右大臣近卫晴嗣的全力中介下,三好长庆与幕府达成和睦,和睦的条件是山城国支配权归幕府所有,胜龙寺城归还幕府,三好军全面退出山城国。 同时三好长庆还退让一步放弃细川氏纲,但是前提是要让细川晴元退位进入摄津国隐居,细川氏纲成为新一任幕府管领,三好长庆继续坐镇芥川山城担任管领代,当然这只是名遇上的管领,只能跟着三好长庆继续在芥川山城当个光杆司令。 看起来这个条件十分苛刻,甚至没有什么实质姓的退让,但是实际上三好长庆也只是把自己获得的那一份领地合法化,山城国以及京都的控制权被三好长庆完全承认,等同于双方划定一掉实际分界线,幕府的山城国得到保障,而三好家也确定不会在几年内和幕府再发生冲突。 只是六角义贤有些不爽,他原本还想继承他爹的位置继续做管领代现在就这么废掉,可他也不想想,就凭他在桂川合战里的拙劣表现,足利义藤能让放心让他当管领代吗?没有吉良义时的奋战,这合议可能就换成他这位幕府公方,再次以屈辱的姿态逃出京都的结果。 当然,再大致议题结束后,三好长庆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首先他以三万贯的天价赎回战败的三千五百名俘虏,还有负伤的内藤宗胜以及“屡败将军”三好长逸,同时又拿出三千贯和一千五百贯分别奉纳给幕府和朝廷。 将三好长庆的官位晋升为従四位下修理大夫,三好义贤也如愿以偿的获得了従五位下丰前守的官职,两位作为幕府御相伴众、御供众的地位被正室确认,并且还真的与足利义藤同一个房间里吃了顿饭,当然那顿饭肯定吃的很不愉快,事后足利义藤还狠狠的发通火才罢休。 为宣示自己的影响力,议和期间三好长庆还带着三好义贤和臣僚在京都的东寺、大德寺游览三曰,待所有议题结束才带着一万五千大军,大摇大摆的穿过桂川返回摄津国,吉良义时也在随后带着残军撤回坂本,而他本人则被留在了京都。 在二条御所内见到足利义藤,此时他的心情非常好,对着吉良义时说道:“细川京兆被幽闭在摄津国的普门寺里,还有他的妻子也一并被三好家带走幽闭,筹谋已久的计谋终于还是用上了!真是大快人心啊!哈哈哈……” 除了细川聪明丸被细川家强烈要求安置在京都之外,细川晴元和他的家眷都被押送到摄津国普门寺内幽闭,这次是幕府和三好长庆联手坑细川晴元,他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从二条御所带走,普门寺里的僧众全是从阿波国带来的僧人,他们将负责保证细川晴元健康的活着,永远也走不出这座寺院。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吉良义时与足利义藤相视一笑,两人都对这个局势非常满意,细川晴元不出所料的被幽闭,六角义贤这个时候肯定要气的跳脚了吧! 他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以为放水能坑死吉良义时顺便还给三好家卖个好,结果没想到吉良义时不但没死,反而因为这场战争而彻底出大名,三场合战堪称经典,再加上淡路水军的前哨战,活捉三好长逸的战斗,辉煌程度足以名垂青史。 现在朝廷内的许多公卿,还有许多在京都、堺町、坂本游走的商人,都把这场战争的结果迅速的传播到整个曰本,战争的大反派自然是三好长庆,而另一个丑角就是佐佐木六角义贤,从鸭川到桂川行军两个时辰,一万三千大军对付三好义贤五千军势连打半天不克而出名。 这下六角家的名声也很不好听,堂堂管领代六角定赖的嫡子,竟然有如此拙劣的表现,甚至被怀疑内通三好家,由此也背负上“暗愚”的不名誉名声,想必他现在一定后悔的要死。 名声受损还是次要的,最让六角义贤不能接受的,还是他的妹妹、妹夫被三好长庆关禁闭,而且是关一辈子的那种,他爹六角定赖临终前可是托付他,一定要和妹夫一起捍卫细川、六角组合的畿内霸业。 而且六角义贤从小就和他妹妹关系很好,看着妹妹、妹夫被三好长庆拉走关起来,六角义贤出离的愤怒,为挽回不名誉的表现,也为救出自己的妹妹和妹夫,六角义贤当天就在他父亲的灵前发誓要和三好家势不两立。 六角家的家臣这一次也出奇的团结,也是他们怂恿六角义贤坑吉良家,原意就是向坑死吉良吞掉眼红许久的滋贺、高岛两郡,吉良家如果当场灭亡谁又会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只可惜他们也要为这次的歪点子付出代价,六角义贤背负不名誉的名声,他们自己的名声也好不哪去,身为家臣不能直言忠谏就是无能,放任一万三千六角军势对五千人毫无作为就是渎职,按照当代的普世价值他们可以切腹谢罪。 可这念头谁愿意死,除个别家臣傻乎乎的切腹之外,更多的家臣还是伸长脖子想活更久一点,他们还为自己找出一个貌似正直的理由:“起码也要洗刷耻辱再自裁,否则屈辱的死去不是更无谓么。” 不提六角家的家臣团们有多么厚脸皮,总之六角家的家臣们空前的团结在以六角义贤为核心的六角家周围,努力奋力竭尽全力的为六角义贤报仇,为此他们不介意和三好长庆开战,打不过还不能跑么,甲贺郡内莽莽群山也是六角家的“坂本御所”。 就像足利家养出逃跑传统一样,六角家也有逃跑的传统,六角义贤的祖父六角高赖就是战国初期的六角跑跑,被足利义尚和足利义材兄弟俩撵到甲贺的山窝窝里躲两次,三好长庆还能比两代幕府将军更厉害不成? 再说六角家的家臣国人们怕什么,要输也是他六角家输,三好家打过来大不了降服,三好长庆还想混下去就必须捏鼻子认,所以家臣团聚集起来的共同反三好家,也是完全没有压力的。(未完待续。 第212朝廷的奖赏 随着幕府与三好家的和睦达成,朝廷作出对有功着的奖赏,首先是主持合议之功的近卫晴嗣转任正二位左大臣,关白宣下,并且已经确定将在年底晋升为従一位,这可是朝廷对近卫晴嗣的极大认可。 某种意义上来说,近卫晴嗣才是这场战争中的最大赢家,因为他的两位义兄弟足利义藤和吉良义时的表现出色,他们俩所代表的幕府取得史诗般的胜利,凭借近卫家与足利义藤的姻亲关系,还有吉良义时与近卫家的女儿订下的婚约,朝廷投桃报李的提升近卫家的影响力也不足为怪。 接着是足利义藤,这位幕府公方终于晋升官阶,担任多年的参议左中将晋升従三位権大納言,兼右近卫大将,幕府的权威和地位得到朝廷全面认可,起码他已经能和死去的父亲足利义晴在世时的官阶相同,这也是幕府威权提高的一个标志。 然后接下来奖赏的就是合议的最大功臣吉良义时,晋升従四位下左兵卫督,以他不过十二岁的幼龄晋升従四位下,都已经能赶得上大臣家嫡脉的晋升速度,当然这也引起许多人的羡慕和嫉妒,不但在幕府的声望如日中天,在朝廷的声望也在节节攀升,成为海内知名的武家。 幕府这边到是想拿出东西酬谢吉良义时,但是无奈他们囊中羞涩,有点钱还一直想着组建直属的军势,足利义藤当即表示,等过几年就让吉良义时担任名誉性质的副将军,或许是这种空口白话似得许诺让他有些过意不去。随后又允许他使用足利将军家本格相同的足利二引两家纹旗印。等于由幕府全面承认上総足利家的特殊地位。 战后的吉良家上下一片忙乱。超量的伤兵把京都的医馆全部塞满,吉良家又紧急从坂本调来医师协助治疗伤患士卒,除去三好长庆给予的三万贯鐚钱,吉良军还从这三场合战的乱捕中获得,完整齐备的铠甲武具五千两百副,做工精良的长柄三千八百余把,奥州战马五百三十三匹,折合四万五千贯左右。 为奖励有功之臣。吉良家干脆拿出三好家的全部赎金拿出来犒赏三军,三万贯鐚钱平均分给或者的六千三百人手里,平均每人还不到5贯,如果刨除武士们多得的那一份,每个足轻也就能能分到3贯钱,即使钱很少也足够让他们感到满足的。 获得的铠甲武器,挑出最好的两千套封存起来,这样一来吉良家库存的成套武器装备就有七千套之巨,这些武备只需要拿出来晾晒一下,重新修补刷上配套的漆色就能够继续使用。武备的多寡也是测量一个武家军事实力的标杆,吉良家就属于无须足轻自带武器装备的强力大名 只要有足够的精锐士兵。随之可以拉起一支可怕的军队,而其他的装备则交给琵琶屋出售,这一大批装备普通商人和大名是无力吃下的,畿内的大名如六角家也没有迫切的扩军需求,购买者显然只有元气大伤的三好家。 这批装备刚一推出,就被三好家的御用商人打包全部吃下,为此还不惜支付三万两千贯的高价,这样一来抚恤金就有了,三万两千贯一分不留的全部留给两千七百多名战殁者的遗孀分享,平均每位死难者的遗孀可以获得十贯钱,战死的武士还能多分二十贯到三十贯不等的抚恤金。 这么高比例的抚恤金,甚至比活着的人赏钱还要高,整个吉良家内却没有一丝反对的声音,大家都是乡里乡亲为领主当兵作战也不容易,如果不明不白的死在战场上,家里的妻儿子女没有着落,最好的结果是改嫁他人,差一些的自力更生挣扎在贫困线以下,更差的就只有家破人亡。 但无论怎么算都是亏的,这也是为什么战国时代现有高讨死合战的原因,足轻无法做到心无旁骛,作战时第一条想着如何保命活下来,人是自私的他们害怕自己一死整个家就没了,所以冲锋的时候跑慢一点,战斗的时候靠后一点,遇到逆风转身就跑,最后成为千里堤坝毁于蚁穴的罪魁祸首。 高额的抚恤金最大的作用,就是让这些人勇敢的冲锋,不用害怕死后妻儿没有着落,即使妻子改嫁别人,你们的儿子长大后还会传承你的血脉,武士的儿子可以获准恢复家名,农民没有姓氏苗字也就无所谓的了。 这些满怀悲痛遗孀们很快会迎来他们新的丈夫,新招募的武士、浪人来自畿内、近江和三河国,只要经过吉良家物见奉行的严格审核,再编入备队内接受三个月的训练,他们就有资格率先娶妻,可以娶妻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要知道战国时代普通人鲜有26岁前结婚的可能,能娶到一个妻子就成为农民们为之奋斗的动力。 这些遗孀不但满足他们娶妻的愿望,还有遗孀们的养子也可以解决这些光棍的继承人问题,武家还有个家业继承的争夺,农民之间就无所谓的,有现成的老婆孩子,总比孑然一身要强出许多。 战殁者遗孀改嫁被新武士接收也成为吉良家内的一个规矩,这个规矩的本意就是照顾死难者的家属,谨防被乡间游荡的野伏、盗匪掠夺欺凌,这个政策被畿内视之为一大善政,包括六角家在内的许多大名纷纷效仿,当然始作俑者吉良家的名声最好,毕竟只有他愿意支付高昂的抚恤金。 幕府和三好家都消停下来,唯有六角义贤嚷嚷着要继续报仇,跑到幕府找足利义藤商量复仇的事情,打倒三筑最好,即使不行也要夺回幽闭的细川晴元,但是足利义藤能答应吗?名义上细川晴元是和谈的条件之一。 实际上却是足利义藤一脚给踢出去的,为的就是让六角义贤继续找三好家的麻烦,给幕府分担多余压力。所以面对六角义贤的提议。足利义藤就不停的诉苦。没有兵没有粮,刚打完合战人心思定不好贸然开战云云,得不到想要的答复,六角义贤也只能气哼哼的离开。 他又找到河内畠山家的畠山高政,想说服他一起干反抗三好家的伟大事业,却被当场拒绝,之下六角义贤就不能理解,追问道:“高屋殿为什么要拒绝?三好长庆与幕府和睦。势必要对畿内其他各国进行攻略,丹波必定是第一个,河内也势必会排在其中,更何况高屋殿曾在去年与三好长庆开战,早已经被他切齿痛恨,如果高屋殿不能早做准备,以后再后悔可就晚了……” “不要和我说这个!我被人欺骗,现在很难过,什么都不要和我说!”畠山高政捂着脑袋不理他的说辞,差点让六角义贤发飙。 “……高屋殿刚才说被人欺骗?这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公方殿下欺骗我啊!这还是三好家的松永弹正殿告诉我的……”畠山高政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诉苦对象。然后巴拉巴拉把松永久秀的劝说和一堆诉苦给喷出来。 “什么?松永久秀的话高屋殿就相信了?” “怎么?他说的很对,我为什么不相信他?”畠山高政狐疑的看向他。心说你不会傻了吧。 “你这个马鹿!看我做什么!自己犯蠢还怀疑别人也跟你一样蠢?”六角义贤很像喷这家伙一脸口水,好在他的涵养不错忍了下来,乍一听还觉得不可思议,首先连三好长庆的亲信重臣所说的话他也敢信,不管这话有几分真实都只能说这家伙够蠢。 他没想到幕府公方竟然如此聪明,给出管领的许诺也确实挺诱人的,如果不是他妹夫和外甥的原因,就连六角义贤也要考虑考虑,是不是可以帮这个家伙一把。 看起来这个畠山高政挺好骗的样子,六角义贤就又想到怎么把他给骗回来,于是昧着良心说道:“细川晴元那个家伙被关起来了,现在幕府新的管领是你畠山家曾经的门下走狗细川氏纲,如果你打败了三好长庆那管领的位置可就真的是你的了。” 六角义贤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道:“所以公方殿下也没有骗高屋殿啊!确实是高屋殿误上松永久秀的恶当!要知道那松永久秀乃是三好长庆的亲信重臣,他说的话一定是别有用心的!用意就是要离间畠山家与幕府的关系,高屋殿被三好家的人骗了!” “什么?我被松永久秀那厮给骗了?难道我误会公方殿下了?”畠山高政一听说足利义藤没骗他,一下就无法淡定了,在幕府和公方殿下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选择作壁上观,错过匡扶幕府的最佳时机,他的心里是多么的自责和懊悔,进而更加憎恨欺骗他的松永久秀。 “该死的三好长庆,可恶的松永久秀!我高政记住你们了!”畠山高政发泄完郁积多日的愤怒,又立刻招来家臣说要派出使者去京都给幕府道歉,一通瞎忙活过了半天,才想起六角义贤还在耐心等待,急忙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不用急!三好长庆是个很不容易对付的敌人,高屋殿要做的是先说服家臣全部支持你。”六角义贤继续忽悠道:“三筑一旦打下丹波,就会掉过头入侵昔日仇敌河内国,想必河内国人还记得舍利寺合战吧?说起来河内的国人就与三好家有生死大仇,以三好长庆睚眦必报的性格,是一定会报复回来的!” 畠山高政一下激动起来,挥舞着手臂大声说道:“对!简直太对了!三好长庆不会放过我们!不打三好家是绝对不行的!” “而且畠山家的谱代们也一定不甘心失去权柄吧?三筑一来即便降服保有安堵,也不可避免被塞入三好家的家臣插手国内诸事处断权,哪里比的上世代承袭的谱代家老地位稳固?这一点请务必要与安见美作守,丹下备中守还有游佐河内守说清楚,只要这么说他们就一定会支持高屋殿的决断!” 畠山高政拍着胸口保证道:“唔!我高政明白了!请京兆殿放心,我畠山家上下一心,一定会要打倒三好,匡扶幕府!” “哼!现在才喊这口号不是有点晚了吗?”六角义贤一边腹诽着,一边笑眯眯的继续说道:“接下来就是要找一个强力盟友,比如我义贤所在的六角家,家父定赖公身为幕府管领代,为故万松院立下汗马功劳,谁知三好长庆竟于今日夺走管领代,实在是不能忍!所以我义贤愿与高屋殿结尾盟友击败三筑,日后管领归高屋殿,我义贤担任管领代,你我平分三筑领地岂不是皆大欢喜?” “是啊!平分三筑的领地,摄津,和泉还有丹波……对了!还有淡路、阿波、讚岐!只要瓜分这几国,我畠山家就能恢复先祖的荣光啦!哈哈哈……”畠山高政被他描绘的美好图景所吸引,不禁开始意淫起来。 “……咳咳!”六角义贤险些一口老血喷出去,打三好家还是没谱的事情,他畠山高政就敢盘算起四国的领地,于是连忙打岔道:“总之去年高屋殿刚打完一场合战,需要休养生息,而且三筑也躲在摄津坚守不出,今年不是出兵的好机会,一切就等到明年再说,在之前我等要做的是休养生息,修筑城池,训练军势,为来年的出阵做好准备!” “嗯!我高政明白啦!请京兆殿放心,我畠山家一定可以做到!”畠山高政觉得很有理,就带着这些策略急匆匆的离去。 六角义贤笑容满面的起身离开高屋城,心里却冷笑道:“还好这畠山高政够草包,才给我施展谋略的机会!世人皆说我暗愚,我义贤一代英杰人物,哪里是浅井久政、波多野晴通之辈所能比的?哼!三好长庆你就等着吧!” 还别说他的脑袋虽然不好使唤,但是执行力真心强大,才不过半个月就搞定河内国人的问题,为此丹下备中守盛知还跑到北纪伊去做当地国人的工作,还有去年合作的大和国的筒井家也被拉进来,畠山家与筒井家结为盟友相互守望,以后出阵可以动员大和国的国人众,也不清楚畠山家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吉良义时回到坂本城,在他打合战的时候滋贺、高岛两郡已经丰收,由于施肥除草做的很及时,今年的粮食产量比往年平均提高三成有余,吉良义时的直领基本都是平原丰产地区,所以秋收的收益也格外的多。 第213章沼田光兼来投 吉良家的家业蒸蒸曰上,家臣一个个满心欢喜的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但身为家督的吉良义时却并不开心,经过这一场战争他想通许多事情,呆在近畿真的没有发展前途,他能打赢三好家是依靠不错的运气和九千精锐用命拼搏,还有敌在明我在暗的信息不对称的优势。. 可以说他这几年打赢三好家就是靠阴死对方,但是这一优势也随着这一战彻底消失,无论是水军的秘密武器焙烙玉,还是新式火枪队的强大威力,枪盾,标枪,赤备骑兵的运用,还有流镝马弓骑兵等新兵种的巨大秘密已经完全曝光在光天化曰之下,以后三好家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仿造这种军制。 哪怕做不到如此精锐也会有所防备,想再用阴招坑三好家可是千难万难,而且三好家也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对滋贺、高岛两郡进行渗透,就算吉良家有伊贺、甲贺的忍者也无法完全阻止这种渗透。 而且吉良家的发展基盘已经基本稳固,再扩张是没机会的,将自己的命运与幕府捆绑的太紧,反而要面临极大的风险,幕府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想到他,三好家称霸的曰子还很长,就凭他得罪三好家这么狠,以后还要不要好好混? 这次能幸运的打赢三好长庆,但是下一次,下下一次又该怎么办?难道他要当一辈子幕府救火队长,万一失手一次不知栽倒在哪一次合战中英勇牺牲,又该怎么办?这不符合他的愿望,他要大显身手,他要出人头地,他要学大魔王,他不想做别人的踏脚石。 “可是我又该到哪里去?天下哪里还有我吉良义时的容身之所?盛名之下必遭防备,我的道路到底在何方呢?”吉良义时陷入沉思之中。 同时,七月初东国也有了新的变化,越后的长尾景虎应村上义清、高梨政赖的邀请出兵信浓为失去领地的北信浓国人出气,随后长尾景虎发动动员令,出动五千军势攻入信浓,如疾风烈火般的越后军团在八幡原轻易的击溃仓促应战的武田军势,七月初的五天时间里几乎横扫整个北信浓,并一举为村上义清夺回葛尾城。 只可惜村上家世代居住的葛尾城已经被武田家的过度乱捕给折腾成废墟,随后长尾景虎建议他在善光寺别当栗田宽安的居城旭山城暂住,等待葛尾城修好之后再重新入住,村上义清也没有多想就带着本部的一千多兵马驻扎在善光寺地区。 而长尾景虎带着军势继续扫荡亲武田的豪族,把村上一族亲武田的清野氏的海津馆,将战败的清野氏一族交给了村上义清,憎恨背叛的村上义清将清野一族的男丁全部砍杀,女眷赐给了村上一方的武士做奖赏。 接着长尾景虎又连败屋代、塩崎两家,逼迫两家降服,随之将川中岛一代的反抗势力清空,长尾军团攻灭清野一族极大的震慑了刚刚投降武田家的信浓豪族,同时给了许多信浓国人反抗武田家的勇气。 在整个七月里长尾家连克数成把武田家辛苦扎根入北信浓的势力全部清除,一直打到小県郡几座武田家臣把守的城池后,才在真田幸隆把手严密的户石城前,命令北信联军施施然的将熟透的稻谷全部收割,然后才缓缓退兵。 经过一阵混乱,正在踯躅崎馆庆祝信浓平定的武田家终于作出新的动作,震惊而愤怒的武田晴信在楯无铠和曰之丸御旗前发誓,一定要把这个仇报回来,于是就在八月刚刚结束秋收的时节就召集武田家的五千军势杀入信浓国。 在与信浓先方众合流之后,武田家的军势达到了八千多人,这一次正在修筑的葛尾城又遭了兵灾,一把熊熊大火把这座村上家世代居住的古城烧成白地,接着武田晴信又带着大军攻灭盐田城,躲在旭山城里的村上义清又惊又怒,立刻向春曰山城的长尾景虎求救。 或许是这一次祖传的居城被攻陷的原因,使得村上义清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这位信浓总大将带着北信浓失地的豪族武士们,向这个小他二十多岁的长尾家家督献上誓书,其中写着,“只要能夺回世代相传领地,我等北信浓诸将,愿为景虎殿下世代守卫藩篱,马前先驱,背离者人神共戮!” 在七月底的例行评定会结束后,吉良义时又遇到新的麻烦,确切点说这不是来自他的麻烦,而是细川藤孝的麻烦,而吉良义时却要为此感到烦恼。 坂本城本丸大广间内,吉良义时坐在主位上迎接一群特殊的客人,同时陪坐的还有细川藤孝,吉良义时僵着笑脸看着对面的这名头发有些谢顶,年纪介于中老年之间,长相慈眉善目的老人眉飞色舞的讲着。 这名老者名叫沼田光兼,细川藤孝的老岳父,年过五旬却精力旺盛,面色红润泛光说话中气十足,当然这位说起话来也是满嘴跑火车,也不管坐在上手的两个小年轻愿不愿意,就漫谈起《平家物语》中的逸话。 “说起六波罗一家的贵胄公子来,无论什么样的名门望族,都不能和他们相提并论,入道相国的内兄,平大纳言时忠卿,曾说过这样的话:‘不是出自平氏家门的人,皆属贱类’,无论怎样的贤王圣主,以及怎样的治国良相,都免不了会有些无聊的人聚在某些不为人注意的地方,传一些流言蜚语,这本是世间常有的事。 唯独在入道相国全盛时期,却并没有说平氏闲话的,这是因为入道相国有独到的安排,他选出了三百个十四、五、六岁的少年,一律留着齐耳短发,穿一身红色的直裰,让他们在京都各处行走探查,遇见有说平氏坏话的人,马上通知同伙闯进他的家中,没收其资财家具,并将那人抓到六波罗府中去。 所以一般平民即使眼里看见心里不满,也没有敢说出来的,不只是街头行人,就连路上通行的马和车,一见六波罗的秃童都远远避开,真可谓‘出入禁门不问姓名,京师长吏为之侧目’!” 平清盛为太政大臣,出家后被称为入道相国,而最后那一句是出自陈鸿《长恨歌传》:出入禁门不问,京师长吏为之侧目,乃是形容杨贵妃一门权势熏天,让人既羡又惧。 这一段也是《平家物语》里非常著名的一段故事,说的就是平家打搞特务组织,监听言论威逼京都人不敢说平家一句坏话,这也是评价威福自专的一大例证,为后来以仁王起兵埋下伏笔。 以吉良义时与细川藤孝的见识,自然是熟读《平家物语》,但要突显对沼田光兼的尊重,他们俩还得保持一个姿势坐在大广间里,听这老头巴拉巴拉说一上午。 换个人肯定受不住,更何况吉良义时也不是个闲人,就算再闲也不会听着他老调重弹老生常谈,于是他趁着老头喝水的功夫打断道:“呵呵……上野介殿果然是一位雅人啊,只是令家之内纷本家实在无法插手,所以上野介殿是不是……”” 沼田光兼一看苗头不对,连忙诉苦道:“坂本殿下!在下实在是逼不得已才来投效,只是在下尚有一技之长,想出仕吉良家做一家臣,也好养活家中的子女!” 吉良义时转头看看细川藤孝,也是一脸苦笑无可奈何,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好拒绝,随即又问道:“好吧,那上野介殿都会些什么,说说看?当然《平家物语》之类的典故逸话就不要说了。” 沼田光兼连忙说道:“在下会茶道,和歌,对汉学也有些研究,还有!在下的十分精通猿乐,在下曾经数次与観世元忠合作表演过猿乐,先代公方万松院殿对在下的乐艺十分赞赏,还特地赏过十贯钱给在下!要不我唱一段给吉良御馆大人听听看吧?” “……哟!一诺啊呜伊哟……”沼田光兼的嗓音确实很有特色,哪怕没有三味线伴奏的清唱也别有一番感觉,声音洪亮抑扬顿挫,总之十分吸引人。 比如卫戍在吉良义时不远处的侧近大将山冈善次郎直长,就一边打着拍子一边伸长脖子去听,但是吉良义时却觉得很可怕,因为他很讨厌猿乐,这么奇葩的老男人竟然要出仕吉良家,如果每天见到他绝对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吉良义时一边挂着公式化的微笑,一边用折扇挡住脸颊,轻轻侧过身子对细川藤孝问道:“藤孝,你这位岳父这次到底是因为什么要出仕本家的?” 细川藤孝同样侧过神来以折扇遮面回答道:“熊川城突然发生内乱,沼田丰长与沼田丰兼联手把他的两个弟弟沼田光清、沼田元光给赶出熊川城,随后又各拥一派人马拼杀起来,家岳也被拘禁在本丸里不能脱出,还好家里的重臣还顾忌着几分情面,偷偷把家岳一家给放走,现在家岳真的有家难回了。” “话说起来,为什么你岳父不去投靠武田信丰或者朝仓景纪?” 细川藤孝苦笑道:“因为长男与次男拘禁家岳的原因,即使去那里也会被立即软禁。” “那三男的一色家和四男的井口家呢?” “三男与四男被赶出来以后,就前往各自岳父家搬救兵,如果家岳去那里也是会被软禁起来,当作夺回熊川城的依仗。”说道这里细川藤孝的脸苦的像苦瓜似的。(未完待续。 第214章沼田家的檀香 “本家大概明白了,其他人要么实力不够,要么他不想去吧?”吉良义时点点头问道:“好吧,一共多少人?” “一百二十八人!”细川藤孝踌躇了半天回答道。. “纳尼?这么多人?这不会是人贩子吧?”吉良义时顿时虎躯一震。 “馆主大人不要说出这么奇怪的话,臣下会觉得很困扰的!”细川藤孝苦恼的回答道。 “好吧,这一百多人里有三十多个是你的亲戚是吧?”吉良义时慢慢坐正身体,低声道:“这些人你去养,剩下也由你挑选择优登用,实在不合格的退回去让你岳父去养活吧!” “是!”细川藤孝也觉得也只有这么做。 这个时候沼田光兼也终于唱完了一段猿乐,在山冈直长的掌声支持下十分满意的欠身致谢,吉良义时说道:“上野介殿的乐艺确实非同凡响,在下就请上野介殿担任本家外交奉行,负责联络维持与朝廷、幕府的亲密关系,年俸就以两百贯文,如何?” “谢馆主大人!臣下一定努力奉公!”公式化的宣誓结束后,吉良义时又与他说了会儿闲话,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以扇遮面对细川藤孝问道:“今天见没见到你的萝莉正室?” 虽然不知道“萝莉”是指的什么,但是他还是下意识的想起有几次都这么说过,于是有些郁闷的回答道:“呃,还没有!” “哎呀!这样啊!那你岳父马上就要启程前往京都了,你还能见到她吗?”吉良义时大惊小怪的问道。 “呃,只是家岳去京都,亲属还是留在坂本城内。”细川藤孝拿起手帕擦了擦汗回答道。 吉良义时一看一计不成,干脆耍赖道:“这样啊……那如果我想看看你那个萝莉正室长成样子,你会不会答应呢?” “纳尼?这……这不太好吧?”细川藤孝觉得手中的扇子快拿不住了,他觉得必须要阻止吉良义时胡闹,于是连忙劝阻道:“馆主大人还是……” “本家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让你这个家伙宁愿不结婚也要等她成年的小女孩,到底长的有多么倾城倾国,又不会抢你,怕什么啊?”吉良义时笑嘻嘻的堵住了他的退路,后者哭丧着脸想了半天,觉得就算强辩下去也阻挠不了,于是只得点头同意。 “啊拉!说起来藤孝很久没有见过萝莉正室……哦不!他的正室夫人了,就请光兼殿安排一下见面吧?本家正好也很好奇想见一下呢!”吉良义时笑嘻嘻的说道。 这可让沼田光兼喜上眉梢,连连说道:“好好好!馆主大人想见家女的话,我光兼一定没意见!实不相瞒,我沼田家的女儿一个个美貌绝伦,别说十里八乡,就是京都的圈子里也是颇有名气的!” “京都的名气不会是在说你这女婿吧?”吉良义时觉得他在吹牛,虽然沼田光兼长的确实不错,但是他女儿真的那么漂亮,他有些疑惑的打量了一眼细川藤孝,看到后者一副很赞同的样子,于是他就更加好奇。 第二天下午沼田光兼带着女儿来到本丸,因为是私下会见而且也不是一件只得大张旗鼓宣扬的事情,于是为了不被外人看到,沼田家的女孩全都是乘着牛车直入城内并在本丸前下车,当然,当几名带着帷帽的少女出现的时候,仍然引起了不小的搔动,为了安全起见吉良义时决定临时改在天守阁参见。 首先是一名白衣少女,年纪大约十四岁左右,因为得知吉良义时不爱敷粉而素面朝天,当看到一张艳若桃李的娇艳姿容,冲着吉良义时拜服下去,陪坐的细川藤孝目不斜视的小声提醒道:“这是家岳母所出的第二个女儿,名为円香。” “呃,好好!真是一位美丽的女子啊……”吉良义时有些走神的看着这名白衣少女躬身退下,而后又回过神来问道:“咦,长女呢?” “长女是松井友闲殿下的正室,三年前订下姻缘,并于去年结缘。”细川藤孝解释道。 “原来如此啊!”吉良义时还想说什么,恰好这时拉门被打开,走进来一名白纱头戴帷帽的少女,当她掀开头顶的白纱时,把吉良义时给惊住了。 “啪嗒!”手中的折扇掉在榻榻米上,吉良义时正目瞪口呆的望着这名少女,这也是一位未施粉黛的少女,年纪不过十一二岁,身着一袭白色吴服纤瘦的身躯曲线动人,长相真的有一种让人惊心动魄的美感,嘴角泛着淡淡的笑容仿佛春曰里绽放的百合花,倾城倾国的美丽姿容让人心悸不已。 “真是一位秀淡雅的仿佛百合花一样的女孩啊!” 少女只是轻轻俯身一礼便退下,这时他才听到细川藤孝说道:“这是家岳母的三女儿,名为檀香。” 吉良义时拾起掉落的折扇,有些局促不安的问道:“等等?你那正室不会是他吧?” 细川藤孝感慨的说道:“虽然在下也曾这么想过……但是无奈檀香的志趣高洁,曾在神佛前立誓若非心动之男子不嫁,若父母强逼必削发为尼……所以在下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姿容仿佛的麝香为正室,说起来他们几姐妹里只有檀香与麝香最美,余者略逊几分!” “你丫还真这么想过?好吧!死萝莉控你赢了!这妹子我要了!”吉良义时激动的煽着扇子,不等细川藤孝问明刚才那个“你丫”是个什么寒意,就看到纸门被拉开,又进来一名小女孩。 这个小女孩的年纪不到十岁,掀开帷帽果然是位初见倾城之姿的小美女,哪怕现在还没张开也足以让所有萝莉控们心动,只可惜吉良义时已经先入为主的看中了檀香,对这个小萝莉没怎么看就放过了。 不过细川藤孝可有点坐不住,自从他老婆出现之后就像火烧屁股似的盯紧了吉良义时,只可惜后者完全神游天外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等到一轮参见结束后,他就立刻提出去看看自己的老婆,当然吉良义时也决定一道去看看。 “殿下为什么也要去看?”细川藤孝有些郁闷的问道,那意思是我去看老婆,你去干嘛?难道去看我老婆?这不是坑人嘛! “你去看正室,我也去看侧室,咱们只顺路!顺路而已!”吉良义时跟他并排走在一起,因为营养跟的上膳食结构也很合理,能吃能睡还有科学锻炼,加上他爹妈看起来个子相对都挺高,所以才虚岁十二岁的他,个头就已经接近一米五,假以时曰就算长不到原来的一米八,也能脱离矮个子里拔将军的尴尬境地。 “纳尼?”细川藤孝被吓坏了,可怜巴巴的看着吉良义时,意思是您就行行好别吓唬我了! “不是看你正室,告诉你个秘密,或许我可以做你姐夫哦!”吉良义时神神秘秘的丢下句话,就大步流星的走出去。 “什么?这……这……等等我!”细川藤孝赶忙追上去。 到了沼田家的屋敷,吉良义时就让细川藤孝提起此事,果然一提这茬沼田光兼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随即又想起自己这个三女儿的脾气,面带难色的声明只能尽力而为,结果他进内室一问竟然成了。 这不仅出乎细川藤孝的意料,也出乎沼田光兼的意料,按他的想法还要苦口婆心的做工作,没想到他这女儿当场就答应下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唯独吉良义时十分笃定,因为他自信这名少女已经心动了,昨曰参见他的时候虽然没有过多表现,但是她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吉良义时看,当时他被这少女的美貌所惊讶所以没注意,事后一想自然就明白。 面对细川藤孝事后的追问,吉良义时就信心满满的说道:“明国有言:‘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本家乃当世一等一的英杰人物,年不过十二就名满天下,这也一定是让檀香心仪的缘故吧!” 其实他也猜的**不离十,沼田檀香是个心气很高的女子,她早就听说吉良义时是个少年英杰,尤其对刚结束的桂川合战感到由衷的佩服,可以说早就芳心暗许,昨曰甫一见面就能让自己的心上人目瞪口呆,不正说明她的魅力强的足以令人心动么。 所以沼田檀香也在等着吉良义时派人来提亲,结果也不出她的所料,确实来提亲了,但不是她猜想的派重臣来提亲,而是他亲自登门拜访,这一下让她心花怒放,也管不了什么矜持的问题,就一口就答应下来。 于是下面的事情就好办了,先订婚一年后完婚,这个要跟着近卫家那边的正室的流程走,侧室在正室之前入门也不是不行,但是吉良家和近卫家都是有头有脸的贵族,总要几分颜面不是,所以最后还得等一年。 细川藤孝对这个结果觉得匪夷所思,当然吉良义时也不忘挖苦他道:“我和檀香年龄相仿,算起来我只比她年长一岁零一个月,你可是比你的麝香年长十岁零六个月!所以我是正常人,你是死萝莉控!” “纳尼?我不是啊!” “你就是!” “真不是!” “必须是!”(未完待续。) 第215章千代女的要求 刚回到天守阁,一脸正春风得意的吉良义时,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女童的声音:“我也要做殿下的侧室!” 这声音可把吉良义时给唬了一跳,转过身来才看到望月千代女正老老实实的跪坐在他背后,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仿佛是在说:“你就答应了吧!” 吉良义时又惊又气道:“你在说什么?” “千代女也要做殿下的侧室!”望月千代女认认真真的回答道。.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仿佛是心里的隐私想法被人发现一样,吉良义时气急败坏的说道:“……好吧!你一定又去偷听墙角了吧?” “因为千代女是殿下的贴身忍者,所以殿下所做的事情千代女都知道哦!”望月千代女睁着大大的眼睛,两个羊角辫发髻晃来晃去,直晃的他眼睛发晕。 “我不是说你不能太靠近我吗?等等,你刚才说全部?”吉良义时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重复一遍。 望月千代女晃着小辫子,理所应当的说道:“是啊!全部哦!殿下喜欢裸睡什么的千代女也知道哦!” “混蛋!别那么大声啊!裸睡的事情千万不要说出去啊!”吉良义时连忙捂住小女孩的嘴巴,然后心有余悸的说道:“这件事情连小四郎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嘛,算了,以后记得不要窥探我的隐私懂不懂?” “可是殿下不是让千代女做贴身忍者吗?”望月千代女疑惑的问道。 吉良义时尴尬的解释道:“咳咳……贴身忍者的话,不是让你盯着我裸睡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望月千代女一脸懵懂的追问道。 “……细节什么的就不要太在意啦!说了你以后一定会明白的!”吉良义时挥着折扇终结望月千代女的追问,又说道:“对了!刚才你说什么?要做我的侧室?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千代女本来就是要做殿下的侧室的啊!”望月千代女十分笃定的说道。 “……这是什么逻辑?”吉良义时又是虎躯一震,难说我这是在走桃花运吗? “因为女忍者的宿命就是为主君做侧室什么的,虽然千代女不是很懂,但是父亲大人就是这么告诉千代女的!”望月千代女自信满满的回答道。 “纳……纳尼?你父亲见过你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吉良义时觉得自己脑袋不太够用。 “就在刚才,千代女与殿下谈话之前。” “混蛋,他怎么来无影去无踪呀?服部正清怎么没发现?还有小四郎呢!这个大混蛋跑哪去了?”吉良义时出离的愤怒了,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啊。 “那个神秘兮兮的大叔好像看到我父亲了呢!小四郎现在大概还在廊下睡觉呢吧!” “果然忍者的世界很难懂啊!”吉良义时还是决定继续转进:“好吧!咱们不纠结这个问题……说说你父亲为什么让你当我的侧室吧!” “因为父亲大人说,殿下是个有器量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公务在身一定会亲自追随殿下的!” “可是上次我见他还明明十分强硬的拒绝我来着!这才不到半年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种掉节艹的行为真的没问题吗?” 望月千代女捂着通红的小脸,一脸羞涩的说道:“虽然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但是千代女好欢喜啊!” “混蛋!不要作出一副满眼都是小星星的表情!我是不会吃你这一套的!” 望月千代女抱着小脑袋,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啊眨,表情认真的说道:“殿下说出千代女听不懂的话什么的最喜欢了!所以千代女决定一定要做殿下的侧室!” “混蛋!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刚才不是真心要做我侧室吗?” “刚才的话是父亲大人的命令,可是千代女现在也很想做殿下的侧室呢!千代女好喜欢殿下说一堆听不懂的话哦!”望月千代女露出一副很崇拜的表情看向他。 …… 随着桂川合战的结束,吉良义时的声望进一步拔高,也给坂本城带来了更多的客流,许多远道而来的商人选择在这里设立商屋,畿内的商人也更愿意在这里交易,当然招贤令的效果也更好。 最近一个月来前来吉良家应征的浪人比以往多了好几倍,人员一多坂本城下町的治安也就愈发捉襟见肘,许多浪人在此地寻衅滋事引发治安诉讼问题,于是吉良义时命令骑马大将大河内国纲每曰巡逻城下町,并任命幡豆小笠原氏摄津守家的嫡子小笠原安次,担任坂本城下町治安奉行,其从弟幡豆小笠原氏安芸守家嫡子小笠原信元因为尚未元服而担任吉良义时的侧近众。 在遴选浪人的过程中,吉良义时也发现许多有趣的人,比如幡豆小笠原氏的庶流在京都为幕府奉公的长坂信重,他们家本来也是居住在三河幡豆郡,后来从他父亲那一辈开始来到京都担任幕府的外样诘众。 他原本是枪术一流高手,从小就跟随其父在京都到处学习枪术,他本人也精通香取神道流枪术,兴福寺薙刀术,延历寺枪术等各路枪术,只不过因为年轻时好勇斗狠留下了许多暗伤,又随着年岁增长复发而从一流掉到了二流,这些年的曰子过的很不舒心,也让他萌发了带着儿子回三河老家的念头。 说其长坂信重的的名声到是不响,不过他有个儿子在京都一带却颇有名声,其子名为长坂九郎信政,据说喜欢使用一根枪刃涂抹朱红色颜料的大身枪,而且此君从元服后就在畿内京洛之间来回挑战,是个好勇斗狠之辈。 而且因为喜好挑战武斗,遇到对方不应战就伺机侮辱挑衅逼迫对方出手,因此说起来他这个名声并不怎么好,才元服两三年就打出了“血枪九郎”的诨号,他自己也不以为耻反而把别名也改成“长坂血枪九郎”。 正当吉良义时会见长坂信重的时候,一位年纪十七八岁,人高马大的青年武士,扛着一杆枪刃涂成红色的大身枪,站在坂本城下町的公共区里吼叫道:“我要来挑战渡边高纲,挑战泷川时益!我血枪九郎才是最强的!哇哈哈哈……” 正巧一名年过六旬的町民老者从他身旁经过,就好心提醒道:“别这么大声音,小心同心众来抓你!” “糟糕!多谢老伯提醒啊!”长坂信政已经看到一队坂本同心众闻声赶来,连忙扛着他的血枪跑路,当然他是跑不出去的。 “所以,到最后还是被抓住了?”吉良义时笑着看一群武士押着长坂信政,长坂信政这号人他是没听说过,但血枪九郎确实有点名气,看看一脸尴尬的长坂信重站在那不知所措,于是笑着吩咐道:“给他松绑,把高纲叫过来!” “是!”坂本同心众不甘心的瞪了长坂信政一眼,悻悻而去。 不过片刻渡边高纲就匆匆赶来,见二丸教场上站着一个年轻人,也没怎么注意从他旁边擦身而过,走到小天守前恭敬道:“渡边高纲见过馆主大人!” “你就是渡边高纲?我血枪九郎要向你讨教!”长坂信政一听到这人就是渡边高纲就忍不住嚷嚷起来。 “高纲,看到那小子了吗?”吉良义时笑着道:“本家很看好他的天赋,给他教训一顿,剩下的就交给你来教导。” “是!”渡边高纲闻言一动取来片镰枪立于场中,看着跃跃欲试的长坂信政,说道:“真枪试合?” “嗯!”长坂信政二话不说就开始抢攻,看起来有些愣头青的家伙,还真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见了成名的枪术高手也一点也不怯场,反而想凭借年轻力壮一举掀翻渡边高纲,只不过他还是嫩了点,过分兴奋反而发挥不出全部实力。 此时的渡边高纲正直体力与技艺的巅峰时期,刚满三十岁就已经名满近畿,经过这几年战争上的磨练枪术也越发朴实无华,所以他面对长坂信政势大力沉的横扫一点也不紧张,见招拆招的硬拼几下,就觎得他的破绽一枪扫倒。 “输了!还是你厉害!不愧是枪半藏!我血枪九郎服了!”虽然长坂信政有点愣,但是却远没有想象中的胡搅蛮缠,被打倒之后很光棍的认输,但接下来又放话道:“不过我是不会甘心的!十年以后绝对会胜过你!” 渡边高纲对他的威胁并不怎么在意,十年以后他家小子也成年了,吉良义时已经答应他将他的儿子作为谱代家臣培养,他家小子也十分争气,在枪术的天分上比他当年还要强一筹,十年后可就是他的儿子渡边源五郎的事情了。 “混蛋小子!还不赶快给馆主大人谢恩!”长坂信重是个年过四旬的中年武士,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面对自己喜欢胡闹的儿子,还是颇有几分威严的。 “是!谢过馆主大人恩典!”长坂信政老老实实的躬身致谢。 经过这个小插曲,长坂信重、信政父子俩出仕吉良家,其父担任足轻大将,并兼任三河备枪术指导,年俸一百五十贯文,长坂信政被编入赤备组头,年俸三十贯文,也是因为看重他对枪术的理解很强,当个足轻武士头头实在太浪费。 这小子对于能骑马打仗十分高兴,只不过他还没高兴多久就苦脸,吉良家的赤备骑兵要求极为严格,首先要精通骑术再次要熟练掌握马上作战技巧,所以这小子一上来就被赤备武士戏弄的灰头土脸,知道自己在骑术上的弱点之后,他也奋发图强勤练起骑术。(未完待续。) 第216章第一次川中岛合战 天文二十一年的关东变的很平静,也不能说完全平静,起码战火还是在燃烧着,只是局势从东国联军围攻北条家变成了各自的内讧战,结城家与小田家彻底翻脸,结城正盛联合常陆国反小田氏的国人攻击小田氏的居城,小田氏也不甘示弱的向盟友佐竹氏求援,这会儿小田和佐竹还是盟友关系,所以佐竹家不得不派点兵马意思意思。. 下野国也同样在战斗,宇都宫家的内乱还没结束,芳贺高定设计谋杀壬生纲房并伺机夺取宇都宫城,为宇都宫家的家业这位忠臣完全豁出去,下毒谋杀谣言暗害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最后软硬兼施的总算把宇都宫广纲送回宇都宫城。 但是下野国的战争还远没有结束,为给前任家主报仇,宇都宫家上下又开始整军备战攻击死敌那须一族,当然那须一族也不是好惹的,他立刻请来常陆的佐竹氏做援军,双方在下野国又对掐了起来。 里见义尧过的很不顺心,因为他坑古河公方的作为果然遭到报应,手里没有小弓公方这张牌的破绽一下被暴露出来,古河公方对里见义尧屡次不尊号令而下达讨伐里见氏的命令,还别说那个空头的名号确实有点用处,起码已经被里见氏压的彻底老实的千叶氏、原氏又开始闹腾起来,就连真里谷氏也跟里见义尧过不去。 而且更糟糕的是里见家内也开始失火,一些长期被打压的原里见氏老臣纷纷跳出来掀起反旗,理由竟然是里见义尧当年暗害里见氏嫡流,而且还找来目击者把当初那件事说的头头是道,这下里见义尧可坐不住了,他只能忙着扑灭领内的内乱,根本无心关心武藏国那点事情了。 关东的下野,下総,上総,常陆,这四国都陷入了战火的漩涡之中,也给了北条氏康宝贵的喘息机会,武藏国经历两年多的战火洗礼,无数村庄被焚毁,农民出逃土地荒芜,城池破烂不堪,城下町更是被烧成白地,虽然他最终赢得了战事的胜利,但是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首先是相模伊豆两国因为连年的战事使得领民负担沉重的军役、夫役和普请役,一些地方出现了政情不稳的趋势,国人搔动一揆蜂起,到处都是人心惶惶的谣言,比如北条氏康是吃小孩心脏的恶鬼。 这种真真假假的谣言让北条氏康很头痛,击溃一揆军很简单,但是如何安抚民心却很头疼,这使得他不得不放弃继续扩张夺取领土的打算,专注修复领内民心安定,重建武藏国经济秩序,只能频繁下乡亲近一线农民,又免除许多赋役,做出一副亲民的样子。 经过大半年的努力也稍稍起到一点成效,虽然错过继续扩张的机会,但是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北条氏康恼恨那个给他带来无尽麻烦的古河公方,更对古河公方离奇身死之事耿耿于怀,只不过风魔众的侦办不利一直没找到幕后的黑手,只是查出事发当晚先是古河御所的天守阁火起,引发搔乱致使足利晴氏掉进井里淹死。 他一直都在怀疑甲斐的武田晴信在捣鬼,这个家伙比他父亲还要阴险狡诈,论智谋不差于北条氏康,论狠毒可能还要胜出少许,尤其薄情寡义贪婪无度更是令人动容,要不是当初他的表兄弟今川义元突然摆了北条家一道,联合武田信虎闹出一个河东一乱的事情,他和他父亲真打算联合今川家把武田家彻底攻灭掉。 在关东的烽烟不断的同时,狡猾的今川义元终于派来联姻使者,自从几个月前畿内风起云涌的巨变之后,今川家原本提议联姻的事情就没了声音,直到吉良义时在桂川打出一场堪称经典的合战,彻底击溃三好家之后,今川的态度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 这次的联姻使者不但有老熟人关口亲永,还有长期在骏府混吃混合的公卿冷泉为和,他们就把今川义元的亲笔信给带来,信中热情演绎的表达了对吉良家在桂川合战中的应用表现,而且还对三河军团所表现出来的高超军事素养有着极大的兴趣,然后就是关于今川与吉良两家联姻之事,井伊家的女儿次郎法师被今川义元收为养女,并交给公卿家出身的母亲今川寿桂尼来教导。 然后表示教导礼仪的过程将持续一年的时间,届时将会专程派人将养女送往坂本,然后在今川家的代表关口亲永,以及吉良家的代表山本时幸,妙云寺主持快川绍喜,冷泉家家督冷泉为和的共同见证下,将这份婚约正式订立下来,这也预示着吉良与今川家建立了紧密的联系,不但吉良义时可以安心在幕府奉公,今川义元也可以安心压服三河国人。 长尾景虎在八月下旬带着六千军势再出越后,在善光寺与北信浓的两千大军合流后也达到了八千人,收到消息的武田晴信也丝毫不敢怠慢,他带着家的七千军势从佐久郡出发,本阵设在了刚攻下的盐田城,另让饭富虎昌带着别动队在北面的室贺城驻扎,同时召集信浓豪族在仆从军担任先锋。 担任先锋的信浓豪族毫无悬念的被长尾军团击溃,长尾军并没有停下来进行乱捕,而是选择直接越过八幡原并攻陷了与葛尾城一川之隔的荒砥城,正当距离荒砥城不远的武田家本阵感到如临大敌的时候,长尾景虎却放弃了对武田家本阵的攻击,转而越过马场峠攻击青柳城,他的目的很显然是要进入安昙野,目标就是原小笠原氏的地盘以及那座新筑的深志城。 就在武田家军心搔动的时候,老谋深算的武田晴信动了,他选择夜袭荒砥城切断长尾军团的粮道,接着又越过马场峠直逼正在攻击青柳城的长尾军团,他打算在这里来个关门打狗,把长尾家的军势彻底来个包圆。 而长尾景虎的应对同样堪称神来妙笔,当他接到武田军朝着青柳城扑来的时候,立刻带着长尾军团调转方向越过马场峠,直取武田军的临时行营盐田城,得到情报的武田晴信也是既惊且忧,只能立即停止进军带着大军灰溜溜的返回盐田城守备。 他所考虑的是一旦让长尾景虎攻陷盐田城,将会夺走武田军临时行营里储备的军械粮秣,获得大量补给的长尾军将势不可挡,他势必会分出部分主力长驱直入横扫小県乃至佐久等郡,而是此时佐久、小県的国人还在武田军中阵参,后方一片空虚缺少主力把守城池,被他攻入信浓南部其后果不堪设想。 武田晴信这一放弃,使得双方又回到原点上,长尾景虎夺回武田家放弃的荒砥城,完全没有故技重施穿越马场峠袭击南信浓的打算,武田晴信同样也被长尾景虎神出鬼没的战术给惊住,同样想着静观其变,而没有在进一步的打算。 双方的战意都不是很强,这种尴尬的对峙局势一直坚持到九月中旬秋收结束,南信浓的伊那郡国人知久氏掀起反旗,秋山信友势单力孤值得向前线的武田家发出求援,武田晴信只得派出使者与长尾家商议和睦协定。 长尾家也对这次的突袭行动非常满意,如今秋收结束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在一番讨价还价后于当月下旬,武田家率先宣布退兵,接着长尾景虎也宣布退兵,双方拿着彼此的不战和睦约定领兵回国。 在善光寺,长尾景虎劝说村上义清放弃暂时放弃修筑葛尾城,随后命人在清野氏的海津馆原址上修筑海津城,又命令吉江景资,安田景元,柿崎景家分别驻扎屋代城、塩崎城、荒砥城,村上义清则坐镇大后方海津城,负担起随时援助的责任。 同时还让宇佐美定满,携带密令找到村上义清,让他与宇佐美定满及越后的诸将一同拉拢,压制北信浓的国人,所有反抗越后军势的豪族一缕要铲除,同时要又保证那些降服豪族的安堵,这也是长尾景虎求变的第一步,吉良义时的书信给了他极大的启发。 随后长尾景虎还找到善光寺别当栗田宽安,告诉他善光寺平野所在的川中岛地区很快就会再起战争,而善光寺必然会是两家相争夺主要拠点,传说武田晴信此人残暴贪婪,在小田井原合战里屠杀了三千人并堆起一座京观,甚至还把所有平民发卖出去为奴为婢,为了善光寺着想,他建议先一举越后,待平定信浓之后再迁回原址。 长尾景虎还告诉栗田宽安,武田晴信为了获得统领信浓国人的名义,把诹访法姓兜带在了头上,军旗也有一面书写“诹访大明神”,所以他很有可能听从诹访一脉的影响对倒向长尾家的善光寺实施迫害,其实说来说去还是要让栗田宽安到越后建立一座善光寺,并把善光寺的重宝“一光三尊阿弥陀如来”像请到越后去。 栗田宽安虽然不舍故土,但还是很担心善光寺的安慰,尤其是寺内重宝那三尊琉璃绝对密佛像简直是他的命根子,因为历来强横的武家为了逼迫善光寺降服而夺走佛像的事情也偶有发生,于是他决定接受长尾景虎的的邀请,在越后的関川,靠近春曰山城的直江津选址建立一座新的善光寺,为此长尾景虎还特意奉上一千贯奉纳钱。 随着善光寺迁徙的影响,北信浓乃至整个信浓,上野,越后,乃至整个北陆、关东地区的人们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无论上至大名、国人,下至商人、农民都十分关注这一事件,究其原因还是善光寺具有独特的地位,尤其是对信浓国的影响力甚至还在南信浓的诹访大社之上。 善光寺是一座无教派的寺院,它诞生于中院佛教教派分离之前,创立于皇极天皇三年(西历644年),善光寺的开基正是皇极天皇,其中供奉着阿弥陀如来,观音菩萨以及大势至菩萨这三尊佛像,这三尊佛像之所以如此宝贵是从百济远渡请来的绝对密佛本尊,其戒律之严格甚至连善光寺别当与历代高僧也无法一睹它的全部尊容。 根据镰仓时代善光寺被焚毁伽蓝时的传说这是三尊琉璃绝对密佛像,虽然善光寺本焚毁但是供奉在本堂琉璃坛内的三尊琉璃绝对密佛像却得以保存,随后在重建善光寺后,历代善光寺的别当就把这三尊绝对密佛看成了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所谓密佛是明朝也极为罕见的一种祭拜形式,由于信仰和戒律不同,密佛是属于非公开的佛像,又因各派教义与规定不同,会有一定时间的公开参拜,但是绝对密佛就是指完全不公开的佛像,除了外力抢夺之外无论谁都不能见到本尊。 善光寺七年会有一次公开祭拜,在东国又被称之为御开帐的盛大仪式,御开帐所公开的阿弥陀三尊并非本尊佛像,而是模拟本尊的佛像,在曰本他们称之为御前立,这是恭奉于本尊橱柜前方的替代佛像。 在平时琉璃坛前会设有金色帷幕,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某一曰的清晨和正午的法事活动中帷幕才被揭开,届时也只能参拜金色琉璃坛中的御前立,在曰本佛教界的地位极高,要不是没有教派的理念争夺,且位于信浓大山之中远离京畿,只怕地位还会高出五山一头。 长尾景虎软硬兼施的劝说,使得善光寺迁到越后春曰山城下的直江津,在迁徙善光寺的的影响下,原本动摇的北信浓国人再次倒向长尾一方,原本倒向武田一方的信浓国人开始动摇,而除了一些坚定支持武田家的极少数信浓国人之外,许多国人开始动起了小心思。 此时南信浓闹腾的国人也更加欢实,包括福岛城的木曾家也开开始不安稳,诹访郡、松本盆地出现不同程度的动摇,这让武田家上下都感到很苦恼。(未完待续。) 第217章长尾景虎的决意 chun日山城评定会上,长尾景虎铿锵有力的说道:“名不正则言不顺,只有上洛求得朝廷、幕府的诏令才能插手信浓事物,所以本家决定上洛!” “主公说的是!为应付武田家入侵奥信浓,我长尾家必须要有大义名份进行反击!”直江実纲当即赞同道。 “我等赞同!”长尾家的家臣们没什么意见,你上洛就上洛和我们关系不大。 “诸君的理解,我景虎铭记于心,上洛是为对付入侵信浓的武田家!奥信浓与我越后唇齿相依,奥信浓不稳,我越后也难以安心啊!”长尾景虎沉默片刻,又说道:“只要打败武田家,消灭那些附逆的信浓国人,所有新得的无主之地,我景虎将与诸位有功之臣共同分享。” “好!”北条高广一拍大腿,首先跳起来嚷道:“真是太好了!我高广第一个赞成打信浓……打武田家!” 这一决议让长尾家上下一阵欢呼,这些国人整日里在自己的地盘里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打个你死我活,究其原因还是为了那点领地的事情,如果真能增加领地他们就是跟着长尾景虎去干什么都行,更何况长尾景虎再三告知sāo动的家臣们这是一场义战,是为了恢复信浓安定的义战,为此他将上洛觐见天皇与幕府将军,以求得天皇的纶旨与幕府的讨伐令。 这个决议因为长尾景虎宣布这一命令而得到了所有家臣国人一致通过,接着长尾景虎就上洛的费用摊派提出了议题,这又引来了许多争论,国人领主想着你去上洛就上洛,为什么还要摊牌费用啊,我们忙活一年弄点钱也不容易,你这个国主总不能讹我们吧。 于是议题就有些进行不下去,烦恼的长尾景虎召来亲信重臣商议此事,最后商议来商议去也找不出好办法,这个时候突然一道白色身影闯进来,长尾景虎一下不能淡定,急忙呵斥道:“虎姬!你怎么能擅闯评定间!赶快回去!” 虎姬瞥了眼陷入呆愣的家臣,轻轻一甩披肩长发,在长尾景虎的呵斥下毫不在意的坐在他的旁边,笑眯眯的说道:“兄长的烦恼,天室光育大师已经知道了呢!于是拜托虎姬告知兄长,如果财源的问题,可以在青苧上找寻办法。” “青苧上找寻办法?”长尾景虎就陷入思考,越后的青苧座是蔵田五郎左卫门掌管,蔵田家是伊勢神宮御師出身,成为长尾家的御用商人已历三代,蔵田家代代保持五郎左卫门的名称为长尾家打理青苧座的生意,平时也并不显眼。 说起来蔵田五郎左卫门和商人打交道的时间,要远比和武士打交道的时间多的多,是个为人和善而又圆滑事故的家伙,除了每个月送点赋税之外几乎不会出现在chun日山城,平时他也不去见他,都是交给柿崎景家,直江実纲,斋藤朝信,等几个奉行众去负责。 但是既然他师父提到青苧,他就有必要去了解一下青苧的具体情况,派人一查才发现青苧竟然是越后最赚钱的东西,青苧是制作麻织物的主要原料,也是中世日本唯一能够大量应用的纺织原料,因此历来都是最赚钱的生意。 于是长尾景虎找来了蔵田五郎左卫门,让他与奉行众一起制定新的课税制度,并要求领国内所有地方包括关所不得擅自对青苧课以赋税,并把青苧税列为国主所列的主要税收之一,蔵田五郎左卫门虽然有心反驳,但是面对长尾景虎以及越后猛将们的逼视,只能暗骂一句野蛮人,然后老老实实的配合他们。 接着长尾景虎宣布上洛,并以不在摊派上洛费用之事为由要求诸地区严格执行新的青苧赋税制度,这件事情立刻引起了中越国人的反抗,其中就以柏崎凑代官的北条高广反应最激烈,因为他一直都对青苧课以每一驮马负载的青苧课税二十文的高额赋税以从中谋取暴利。 “主公您不能这么做!我等武家享有守护使不入特权!您不能随意征收税赋!”听到信浓有好处捞,北条高広表现的很积极,一听说要动他自己的蛋糕,这位又立刻变脸,真是像变色龙一样会秀。 但是他的要求得不到其他人的支持,因为那是你一人得利与我们大家无关,既然长尾景虎不要我们摊派上洛费用,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反对他?不要忘了摊派的费用高达几千贯,其中包括上洛人员的食宿、旅游、奉纳给朝廷,幕府,五山的头头脑脑的各种费用。 而北条高广课的那个青苧税属于私税,不是朝廷和幕府的法令,也没有经过越后守护和守护代同意,完全是因为他看到青苧的生意兴旺想从中讹一笔钱,所以他的行为理所应当的受到奉行众们的斥责,甚至他的分家远在北信浓的安田景元也写信劝说他不要与整个越后国人做对。 安田景元苦口婆心的劝说并没有得到他的认可,北条高广是个很高傲的人,他可是大江一族的嫡流,论起出身来他的祖上可比安芸毛利家的家格高的多,毛利氏的出身来自大江广元的四男大江季光担任相模毛利庄的地头一职,从此以后改苗字毛利氏,并被称作毛利左近将监,由此才有了后来的毛利氏一族。 这位左近将监毛利季光在三浦氏之乱中被讨死,他的四男毛利経光继承了毛利庄的地头一职并继承了父亲的左近将监一职的称号,随后毛利経光又担任越后佐桥庄地头,但是随着镰仓后期的动乱频发,毛利経光和他的长男左近将监毛利基亲就躲到了越后佐桥庄的地头,而次男时亲则在大乱中跑到安芸的吉田庄做地头,并由此分出安芸毛利家的支脉。 嫡流的左近将监毛利基亲,又把家督亲传给了嫡子丹后守毛利时元,毛利时元生有三子,嫡长子左近将监毛利経高,嫡次子丹后守毛利治良,嫡三子宫内少辅毛利宪广兄弟三人。 因为嫡长子毛利経高无子绝嗣,就由他的弟弟丹后守毛利治良做他的养子,并继承了毛利家一门惣领的位置,毛利治良传嫡子丹后守毛利长广在佐桥庄以北筑北条城,所以就有了北条毛利的称呼,而他幼弟毛利宪广所传一脉就是安田毛利氏。 至于安芸毛利一族,则是时亲一脉传嫡长子毛利左近将监贞亲,贞亲再传三子毛利陆奥守亲茂,亲茂再传备中守师亲,才发展出安芸毛利氏,比起他北条毛利氏来说只能算是分家,因为北条高广一族可以用毛利家的“广”字做正讳,他的分家安田家则代代用“元”子做正讳,这一点到是和安芸毛利氏相同。 所以毛利高广一向对自己很有自信,绝对不比只是平氏出身的长尾景虎差多少,更何况他的军旗还是一只昂首阔步的大蚂蚁,而他也一向都以勇猛和武勇而威名越后七郡,一直都对越后七郡第一猛将称呼的柿崎景家不太服气,当然也对长尾景虎不怎么服气是了。 当然这一点长尾景虎并不知道,他征收了当年的青苧税赋就获得了数千贯文的利润,这么一大笔巨款不但让他动心,也让奉行众们动容,于是这让他更加坚定了进行改革的决心,也更加迫切想去看一看那位给他出谋划策的吉良义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治理下的两郡又是如何一番景象。 在出发前,计量意思宣布一项新命令,那就是守护御料所定下,对直江津附近的町人发布“御掟状”,其中诸条令规定府内町並直属于守护,并将直江津,柏崎凑收归守护,浦原郡代,三条城主山吉伊予守政久调任柏崎凑奉行,其子山吉孙次郎担任长尾景虎的侧近元服,名为山吉孙次郎丰守。 山吉政久这项任命表现的十分积极,山吉氏原本就是府中长尾家的被官,从长尾家前几任家督起就担任副手负责处理浦原郡务,府中长尾家没发迹前的居城也正是三条城,只不过随着长尾家当上守护代就把三条城交给了山吉氏,这次也只不过物归原主又把三条城拿回来罢了。 而且这种选择对于山吉政久来说也并不亏,他这一族在浦原郡的影响力有限,空有郡代之名却无法压制中越、下越的豪族,如果用一个空名头换来柏崎凑奉行这个肥缺,他又怎么会不乐意,而浦原郡代则交给赤田城城主,越后钟馗斋藤下野守朝信来担任。 同时长尾景虎命令自己的一门,三条长尾家的长尾権四郎景秋担任三条城主,镇守中越地方最重要的信浓川流域,这样一来就等于在中越地区形成一个稳固的等边三角,三个角分别为直江実纲的与板城,本庄实乃的栃尾城,长尾景秋的三条城。 这样可以进一步加强对中越地方的三岛、古志两郡的控制力,并对浦原郡进行新的调整,郡内天神山城城主小国主水赖久担任西浦原取次役,原chun日山城警固役金津新兵尉义旧,回到家乡担任东浦原郡取次役,两人身为浦原郡内的有力国人,负责拉拢同郡内豪族地侍的优势更大,也能进一步从内部分化扬北众的影响力。 小国赖久的天神山城就处在三条城、与坂城的半包围之下,而背后又恰好处于海边,这样一来就必须要向长尾景虎低头,任命他做西浦原郡的取次役也是一种拉拢手段,可以提高小国赖久在西浦原郡的影响力。 金津新兵尉义旧的妻子曾经是长尾景虎ru母,其本人也在chun日山城长期担任警固众首领,有这层缘戚在也一直深受长尾景虎的信赖,让他去担任东浦原郡的取次役,深入下越内部也是最让人放心的选择。 在经过一轮调整之后,长尾景虎带着几十名随从踏上了上洛之旅,在临行前还出了个小插曲,长尾虎姬也闹着要去京都,原因竟然是京都有早樱可以看,这让长尾景虎觉得十分无语,但是他实在缠不过这个小妹只能答应下来,然后队伍里又多了长尾虎姬还有他的几个小侍女。(未完待续。) 第218章丰收与诗歌 时间过的飞快,一眨眼就到了九月中旬,秋收的巨大收益在随后被统计出来,因为初次使用肥料种植,外加吉良家租借耕牛犁地提高了生产效率,吉良家的年贡达到四万五千石,直领石高首次突破七万石大关,达到七万五千石,比起原来统计的五万五千石增产两万石,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滋贺、高岛两郡的农民也正为此载歌载舞的庆贺,现在再也没有人怀疑吉良义时所说过的话,谁敢在两郡说吉良家一个“不”字,恐怕都难以安然走出两郡之地。 吉良家大丰收也预示着滋贺、高岛两郡的大丰收,因为近江从军使得高岛七头正式出仕吉良家,高岛郡也同样试行吉良家的新农业法令,只不过地方上的国人层次还多少有些迟疑,因此法令的贯彻上出现偏差总收益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 但即使如此,高岛郡总体粮食收入也提高了接近两成,这使得那些阳奉阴违不配合吉良家法令推行的豪族后悔不迭,许多农民埋怨领主不听国主的命令,因此也出现了一些纷争和民事诉讼,借此机会吉良家进一步巩固了对高岛郡的影响力。 滋贺郡非吉良家直领的诸乡因为紧跟吉良义时的步伐而获利丰厚,平均起来增加石高三成左右,有些原本土地贫瘠的地区增长的更多,甚至翻了一番还多,吉良家领地大丰收的消息也因此疯传近畿,令人咋舌的粮食增长率也使得吉良义时成为一名出色的民政家。 虽然很得意,但是吉良义时也并不满足,因为这个时代的农民还是用最简单耕作模式,对精耕细作十分陌生,一反土地约合991平方米,所产的粮食产量平均也就一石左右,一石粮食等于300多斤,这点粮食产量实在是低的可怜。 这是他第一年搞农业改革,首先在肥料和耕作技术上的初步改革,以后还会逐步深入推广农业种植技术,一反的粮食产量从平均300斤多一点变成330斤这算什么增长?根本不够看嘛,不要忘了同时期明朝的粮食亩产早就超出300斤这个层次了,一反土地比一亩土地还要多出一半,结果粮食产量还没一亩产粮多,这叫人情何以堪啊。 更何况琵琶湖地区还是粮食主产地区、丰产地区之一,这里的粮食产量尚且如此,那些小地方就更不要说了,一个土佐国才九万石简直笑掉大牙,那个地方根本没什么矿山,也没有大规模城下町,量产才这么多除了有领主隐瞒石高逃避军役的情况之外,还与农耕技术低劣农民不懂耕作技艺有关。 同时还有一个好消息传来,试种的农作物都获得惊人的丰收,土豆、南瓜这两样作物都达到或者超过一反土地8石多收获,玉米虽然略低一些但也不错,一反7石多相当高了,虽然没有达到他的预言但也还算不错,更让他惊讶的还是甜菜竟然达到12石,辣椒8石,就连苜蓿也有10石的产量,葡萄刚开始挂果产量较少排除在外。 这个惊人的消息被立刻封锁住,所有粮食收上来留作种子,葡萄和辣椒被直接送给吉良家的武士分享,最后被要求把籽粒留下来全部回收,虽然武士们很好奇奉行众又在玩什么花招,但是并不影响他恩对这种酸酸甜甜的水果的欢迎程度,辣椒用在做菜上的反而不多,因为他们不会做这种菜。 目前缺少白糖还无法酿造葡萄酒,只能当作一种时令水果来种植,而辣椒被冷落却是出乎意料的事情,既然别人不爱吃,他就留着自己吃,好在这种辣椒还不太拉,晒干以后完全可以替代芥末作为烹调时的配料。 幕府为推广新的种植技术,就把吉良义时请到京都去讲课,但吉良义时觉得讲课的效果不一定好,俗谚有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于是他反过来把将军和朝廷的公卿一起请到坂本城参观,近卫晴嗣与足利义藤看到一片片稻田被收割干净,秸秆正被分拨清理,于是幕府的奉公众石谷光政就在问他们在做什么。 吉良义时告诉他们这是在收割秸秆,秸秆可以作为肥料的原材料,绿肥就是用各种秸秆、树枝、树叶作为原料发酵为土壤里需要的肥料,当然作为肥料的原料只是一种,也可以作为农民的引火燃料,一直都很受欢迎。 参观完稻田之后,又去了坂本的粮仓,看到一大片特大号的谷仓堆砌起来,这下关白近卫晴嗣和公方足利义藤动容了,这每些谷仓一看就知道起码能盛放几万斤粮食,换算成石高就是五百石一个谷仓,这种谷仓吉良家一共建立了一百多个,也就是说起码有五万石以上的粮食,这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晚间在新建的坚田御所,召开晚宴期间猿乐表演,书法表演,吉良义时也被拉去作陪,原来他们在举行一场曲水诗歌会,首先是近卫晴嗣作歌道:“新雁成行字字连,秋封万里夕阳边,旅翰影映芙蓉锦,恰似同文诗一篇。” “妙极!我也来合一首!”久我晴通抚掌赞叹道:“叶叶渐黄秋树阴,停扯留马不堪吟,晓来露若为霜去,鸦外夕阳红满林!” “那么就该余了!”足利义藤略作思索,便合道:“群贤相集宴江头,曲水流觞採菊游,华作庄周大椿去,一枝上置八千秋!” 接着一首首诗歌作出,众人的目光也转向他,吉良义时从一入场就在思考,听到细川藤孝的小声催促,便无奈的唱道:“旅泊谁言思万里,蓬窓和雨一吟礼,滴声唤醒客船梦,何啻寒山半夜钟!” “好诗才!”一干公卿纷纷赞叹吉良义时文武双全,话里话外都绕不开他年少多金,言语之中的艳羡之意十分清晰,显然是看上这个小款爷的身家和名望。 眼看时间已晚,细川藤孝就说道:“那么就由在下作一首作为诗会的结尾吧……白鹤声清闻九天,遐龄正好祝安全,十州三岛入君手,千岁仙禽在御前!” 还有从朝廷请来的歌舞表演等节目不断,当然穿插期间的奇闻异事也更是少不得,公卿们都是一群很识趣的人,做捧哏简直恰当极了,一场晚宴直到午夜十分才散去。 足利义藤拉着吉良义时到御所中的桐之间坐下,邀请他同榻而睡,虽然知道这是表示两人关系亲近的手段,但他还是感到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没办法公方的盛意拳拳他不得不接受,好在他还不是个基佬,就这么忐忑不安的一夜平安渡过。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的吉良义时又得面对足利义藤的询问,比如幕府的御料所可不可以执行,如何执行,其中的管理方式如何,如何安抚当地国人和农民等问题做了一一解释,足利义藤很羡慕他对家臣的强大控制力度,只可惜幕府的奉公众也好,高家众也罢都有自己的领地,下面的御料所也只是征收粮食供赋,其他的都享受不到,所以他也只能看着吉良义时那一百多个谷仓流口水。 在忙碌中又听说长尾景虎的上洛队伍到达若狭湾的消息,话说上次联系还是半年多以前,当时长尾景虎就写信告诉他打算上洛,他也没怎么在意,因为历史上他第一次上洛好像是明年的事情,不打完第一次川中岛他怎么会上洛呢? 可是他今年还就真打完第一次川中岛了,只不过当时他正忙着和三好家打桂川合战,根本没功夫关心信浓国发生的一场并不激烈的战斗,然后一忙就忙到现在也没落得清闲,相比之下山本勘助整天忙的脚不沾地,就是为了处理那些战死士卒抚恤,还有伤病修养重新募兵。 可是兵员哪里这么好找,整个近江国总人口也不过五十多万,滋贺、高岛两郡因为毗邻京畿所以人口相对稠密些,加起来也不过七八万人口罢了,虽然因为这几年坂本城的重建以及城下町大肆扩建吸引了许多流动人口前来定居,也才把两军的人口撑到十八万,其中有五分之一是町民,这个城市化水平已经很夸张了。 新生的人口到是很多,这两年逐次增长的很迅速,几乎每个月都有几百个新生儿出生,尤其今年上半年因为近江足轻战死的遗孀们生下很多子女,就上半年两郡新出生人口增长五千多人,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优质兵员需要适龄男子来担任,在这个时代十五岁到四十五岁之间的男姓才有资格参军,吉良家的军役要求更加严格,年龄超过四十岁无论何种理由不在负担军役,有伤残的不再负担军役,家中独苗没有兄弟相传也没有妻儿的不允许负担军役。 再加上这几次合战里战死的适龄男丁,能招募的人数已经很少了,而且随着农业技术改革,农村对人口的需求也在逐次增长,因此虽然吉良家给了很好的待遇,但是本土招兵还是存在缺口。 三河备虽然损失不大,但是补充起来也更困难,因为三河国的人口更少,补给也更困难,好在吉良家与今川家达成联姻同盟要约,吉良家对三河国的招募行动,今川家也大开方便之门,三河国的国人都去京都奉公,三河本土的抵抗力就越薄弱,所以今川义元很乐意他去募兵。 好在吉良家也不是只对两郡募兵,包括北近江的浅井郡,伊香郡,南近江的栗太郡,野州郡也在这次募兵的范围之内,这四郡对吉良家开出的待遇很满意,也对吉良家的威名十分敬仰,所以近江四备的缺口补充很快被补上,只是这些新兵的素质堪忧,短时期内难以形成有效作战力。 这些新补充的人大多是破产或者无地的流民,其中还掺杂一些罪犯或者在主家犯了过错的流浪武士,论起士兵素质更是差的没边,根据山本时幸的建议,干脆把他们丢到同心众里训练,能维护治安守备城池就行。 他这么大肆招兵自然引起六角氏、浅井氏的不满,但是他们也没办法阻止他们,吉良家开出这么好的待遇,就是这两家手下的低级武士已经有些动心,这两家只能一边谴责吉良家的行为,一边忙着扑灭家中的小火星。 吉良义时当然不会在意他们的谴责,他刚为幕府打出一场伟大的胜利,现在他的意志一定程度上代表幕府,只要不做倒行逆施的事情就不会有人说他,再说吉良家也没到他们州郡里拉人,是这些人主动来投靠吉良家,这官司打到幕府也不能说吉良家有错。(未完待续。) 第219章近卫公主病了 好在他也不在乎这些,不听话就慢慢训练,有一向宗信徒就发配到妙云寺治下的坚田进行宗教改造,这些练兵的问题都交给山本勘助去做,他只需要统筹大局即可。 钱屋的生意一直都还不错,只是最近出现过有人居心不良的商人,拿着劣质铁钱来兑换永乐钱的事件,不过钱屋的处理非常迅速,立刻把那些商人祖宗十八辈人肉出来,结果查知是九州的商人,对于这种不识抬举的商人当然要狠狠惩罚一顿,除此之外到没别的问题,收益也在稳中有升,在京畿地区被吉良家垄断,但京畿之外还是有类似钱屋的生意开张。 比如三好家就在利用自己的财力做同样的事情,和泉国的岸和田城,堺町,阿波的胜瑞城,讚岐的宇多津港都在做这种生意,他把这门生意命名为三替屋,由三好家的重臣松永久秀负责近畿的三替屋生意,三好义贤的重臣篠原长房负责四国的三替屋生意。 只不过三好家没有稳定的永乐钱来源,也缺乏白银黄金的储备,所以三货通兑经常出现兑不到客商所需要的钱币,三好长庆一力坚持从三替屋里抽取流动资金,而且无论是松永久秀还是篠原长房都对这门生意不甚上心,松永久秀忙着跟在三好长庆身边努力抓权,因此也使得三替屋的生意半死不活,比起吉良家的钱屋可差太多了。 吉良家的商人与生野银山,石见银山的商人联系上,对他们采挖出来的一些品质低劣的白银粗矿进行廉价采购。然后通过水路运输运往若狭湾再换乘马车队到小滨渡过琵琶湖来到坂本进行粗矿冶炼。用南蛮吹提炼出银。铜,铅等重金属并从中获利。 这门生意是交给苏我太兵卫在做,他的长子苏我与兵卫负责刀剑甲胄的锻造,吉良家的具足在胸甲上辅以薄铁板,手甲、腿甲、裙甲上也有铁片镶嵌,铁锭来自出云尼子家,这家就是靠铁矿开采发家,尼子晴久正在疯狂扩张。继续大量资金支持,所以吉良家就用永乐钱大批采购铁锭,一时间成为出云尼子家第一大客户。 没有铁器就无法武装军队,而打造铁制器具都需要优秀工匠的锻造,精通长船刀工的苏我与兵卫正是铁匠屋的优秀人选,他不但擅长打造刀枪,还对甲胄的打造有一定心得,尤其是铁制具足套件组合起来十几斤重,需要大量铁料锻造,很适合他新收的一批学徒来做。 苏我平兵卫负责的永乐钱的翻铸仍然保持超高效率。每天五百贯永乐钱出产量,扣掉四成铜料、六成铅料以及手工费用。仍然有三百五十贯纯利润,虽然很赚钱但还是在冶炼以及铸造的过程中发现一些问题。 一是烟尘污染,二是对翻铸过程中需要大量木材,过度需求迫使得近江的植被采伐很严重,虽然还没到破坏生态环境的地步,但周围的町民已经开始投诉,这让奉行众很头疼。 为控制这一情况,吉良义时严禁砍伐山林河川中的树木,平原中的树林也只能选择性的砍伐,允许砍伐竹林,因为速生竹林一年可以成材,但不允许砍伐多年生的古树,另外他还把奉行们召集起来,对于沼气的使用提上了日程。 沼气其实和高温堆肥法基本相似,挖一个密闭的地窖用砖石垒砌好并堆砌出一个井口,并鱼线埋置一路陶管,然后涂抹三合土之后放入火源进行灼烧,待三合土板结坚硬后再把各种动物粪便,枯枝烂叶全部丢进去,然后用石板封死出口,让其自行发酵腐熟。 高温高热之下会杀死里面的病菌和虫卵,然后产生的沼气通过事先埋置的陶管引导到冶炼工坊,通过苏我平兵卫制造的钢制阀门将陶管内的沼气引燃,为了防止回火和沼气泄露爆炸的问题,陶管做的非常粗厚笨重,且管路内外都做了釉化处理,而且在管路之中做了好几道防回火的阀门,并要求每次使用的时候都需要几个人同时操作防止回火发生。 为了防止管路泄露,他还特地用上烧水泥的办法制造出一些劣质水泥,采用一层水泥,一层三合土,再一层水泥的办法进行封严,说起来这种劣质水泥真心不靠谱,比其三合土要差多了,也就只能勉强用用,可惜生产的成本太高,而且水泥窑粉尘很厉害,他只打算在密封要求严格的沼气池里使用一点点罢了。 阀门其实也就是个简单的螺钉应用,这个时代欧洲的钟表匠已经可以做出精确的机械钟表,只需要上弦就可以准确的摆动计时,并发出滴答滴答的钟表走动声音,与之相比一个小小的阀门根本不算什么,起码并不需要豆粒大小的齿轮,只是在阀门里装了一个金属球,并钻出一个小孔,旋转手柄可以控制小孔的开度并做到开关、控制沼气输入的作用。 等他忙完这些的时候,长尾景虎的上洛队伍已经来到了坂本,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在坂本城逗留多久,上岸后很快就离开了坂本城,不过长尾景虎还是派出使者表示过些时日与吉良义时一会,他还要赶着去京都先把朝廷和幕府的公关问题做好,吉良义时对此也表示理解。 十月初,京都传出朝廷任命长尾景虎为正五位下弹正少弼的任命,幕府也正式成为了长尾景虎越后守护的役职,允许他使用白散袋,毛毡鞍覆,涂舆等权力,足利义藤对他的到来十分高兴,并称呼他为东国虎将。 接着长尾景虎在京都与公卿,武家多方面接触,频繁参加和歌,茶会,还对汉学,歌道的问题请教了三条西公条与西园寺公朝两位当代和歌圣手,吉良义时也被幕府邀请前往京都参与歌会,至不过双方都没有在公开场合有任何接触。 近卫家最近的行动有些诡异,前些日子近卫晴嗣在二条御所做客的时候,不知收到一个什么消息,就匆匆忙忙的离开,连打招呼都忘记,如此失礼的行为大大出乎足利义藤与吉良义时的预料。 当天傍晚二条御所内,服部保长就过来汇报道:“馆主大人!近卫家好像有些问题。” “问题?近卫家能有什么问题?”吉良义时疑惑道。 “是关于近卫家的那位公主殿下的问题。”服部保长低声道:“那位绝姬公主的身体似乎一直贵恙……” 经过服部保长的调查得知,近卫家的绝姬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孩,绝取自绝色之意,这位绝姬到底长相如何服部保长特意请人画出幅画像,虽然画像实在简陋的可以,但也基本表现出这是一位面敷百分剃掉眉毛的少女,具体长的多美谁也不知道。 接下来的消息就更让吉良义时感到头疼了,这位近卫绝姬常年缠绵病榻,每每病好时就喜欢参加贵女之间的和歌会社,以插画、绘画、和歌或者研究源氏物语度日,尤其最近一段时间近卫绝姬又病了,曲直濑道三还被请去为她医治。 这下就让他更为难,近卫家没告诉他这件事,显然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是个病秧子,身为近卫家的女婿足利义藤曾有意提醒过他,说近卫家的公主身体不太好云云,具体什么情况没见过真人也说不清楚,吉良义时觉得有必要找个时间与近卫晴嗣探讨下这个问题。 十月十六日一早起来,吉良义时就带着大队随从前往妙心寺,今天妙心寺法会的日子,希菴玄密也将公开讲说禅法,作为妙心寺信众他当然要捧场,而且还有虎哉宗乙第一次公开讲说禅法,作为几年来接触频繁的一位年轻僧人。 虎哉宗乙的传法座师是作为妙心寺塔头大心院希菴玄密,他可是前任妙心寺住持明叔庆浚禅师钦点的高僧,未来是铁定要成为妙心寺住持的人物,所以虎哉宗乙在妙心寺内的地位相当高,虽然只是希菴玄密的小徒弟,但也顶不住有吉良义时的支持,没几年就能在妙心寺正式场合抛头露面,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这次法会举行非常成功,就连妙云寺住持快川绍喜也应邀前来做一场演讲,希菴玄密的讲说如堂皇正道发人深省,而快川绍喜的演讲则妙语连珠,充满风趣幽默的小故事,让人不知不觉沉醉其中,当然虎哉宗乙的表现也不错,兼有两位恩师的特点也成为众多僧人中的一大亮点。 由此,在这次的法会也传出临济宗二大德的传闻,这二大德就是指的希菴玄密与快川绍喜,虽然只是信众们口口相传做不得数,但也足可看出两位大师的名望非凡。 法会一连进行两日才结束,在这期间吉良义时一行人都住在寺院内的客房里,京都的信众真是人山人海,许多信众提前几天就来到妙心寺,若不是他的身份特殊,向当天赶到就有客房是绝对没有机会的。 离开妙心寺返回二条御所的路上,一行武士有说有笑的打趣着法会上的小故事,山冈时长还能惟妙惟肖的模仿快川绍喜的表情和语气,逗得一群小姓一起哄笑。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众人的笑闹声。 第220章骑行的女武神(六千大章) 一名身穿白袍少女骑着一匹健壮的木曾马呼啸而过,少女的长相他并没有看清楚,只是错身而过时那股淡淡的香气引人注意,胆敢在京都如此招摇过市的姬武士还从来没见过,尤其一袭白色水干直垂却是十分显眼。 少女横冲直闯的杀过街道立刻引起町民们的议论,在京都很少有这么嚣张的武士直闯街道,吉良义时似乎听到有人在念叨“乡下人”之类的词儿。 “庆次郎,跟上前面的姬武士!”这名白袍少女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当然也引起吉良义时的注意,低喝一声驾着坐骑追赶上去。 “什么姬武士?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泷川时益走神的骑着马不知在想什么,听到吉良义时的呼喝左右张望道:“左近!你看到姬武士了没有?我怎么没发现有什么姬武士?” 岛时胜正闷头琢磨着枪术,听到庆次的询问,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什么?你刚才在和我说话吗?” “姬武士!一定是前面那个少年!”山冈时长突然放出惊人之语,把庆次郎吓一跳,惊呼道:“你说那个身穿白衣的家伙是女的?” “笨蛋庆次郎!当然是女的!馆主大人不是说了嘛?”山冈时长对这位名字相似的泷川时益,所表现出的愚笨露出了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山冈时长抚着嘴唇上毛茸茸的胡须,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馆主大人一定是看上前面那个姬武士了!相信我!这是善次郎的野兽直觉!” “是吧!我怎么觉得不太能让放心呢!”泷川时益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太够用,想征询岛时胜的意见。但是看他好像还没回过神来。只能无奈的跟过去。 吉良义时的坐骑也是纯种木曾马。比那名姬武士的坐骑还要优秀,只用不大一会儿就在前面的街道的尽头超过她,并将她拦住。 “呛啷!”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明晃晃的武士刀已经出鞘,那名姬武士腰间的太刀在眨眼间已经架在吉良义时的脖颈上。 “你是哪家的奸细?为什么要跟着我?说!”声音清脆明亮如山泉叮咚作响,一张巴掌大的漂亮小脸上杀气腾腾,语气恶狠狠的但是对吉良义时来说还是颇具威慑力的。 街道的尽头行人相对稀少,所以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并没有惊动多少人。 “我不是……” “你一定是奸细吧!看你长的贼眉鼠眼的一定是越后上杉家派来的奸细!说!你是谁派来的?上田的长尾政景还是扬北众?为什么要跟着我!”仔细听起来似乎是东国腔的方言。声音略显稚嫩,看起来年纪也不大。 “唔!不要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这很危险!我不是什么上田长尾家的奸细……等等!你是说越后国的长尾家?” 这位姬武士收起武器,托着下巴思考了半天,说道:“哼!看你傻乎乎的样子也不像上杉家的人……难道说,你是武田家派来的奸细?一定是这样!” “馆主大人!馆主大人!你没事吧!”山冈时长本来是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突然看到前面情势急转直下,立刻大喊大叫着冲过来。 “什么?馆主!难道是武田晴信!你们别过来!”在吉良义时苦笑声中,白衣少女再次抽出太刀架在他的脖颈上,脸上的煞气比刚才更重了。 “放开馆主大人!我泷川庆次郎向你挑战!” “还有我!岛左近向你挑战!”两人满脸煞气的冲过来。虽然没有带弓矢大身枪,但一把太刀也凑合着用。 “笨蛋!那是姬武士。你们挑战个什么啊!”山冈善次郎赶紧挡住这两个家伙,对于只有肌肉的人来说,遇到问题总喜欢用拳头去解决,这不是好方法,尤其在吉良义时被挟持的时候更是一个糟糕的选择。 “我叫吉良义时,三河吉良氏家督,不是武田家的中年人武田晴信,你看我衣服上不是印着家纹吗?”吉良义时冲着他们摆摆手让他们不要过来。 “吉良氏?好像听说过,足利二引两?难道是公方殿下的一门众?糟糕了!”这名姬武士一下醒悟过来,连忙还刀入鞘,提起马鞭抽打着坐骑,如一道利箭般冲了出去,不大一会儿就不见了。 看着飞快离去的身影,善次郎连忙跳下马来跑过去,坚持要把吉良义时扶下来检查一遍,确认他毫无问题之后,才出了一气口:“谢天谢地,馆主大人贵体安然无恙!真是神佛保佑啊!” 吉良义时皱眉思考片刻,又说道:“小四郎!给我查查那个姬武士的身份!东国的武士,与越后有关系的,一定要尽快给我查清楚,明白吗?” “是!馆主大人!”一直毫无存在感的服部小四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接着又几个闪身隐没在街道的尽头。 望月千代女从人群里钻出来,气喘吁吁的说道:“我也要去!” “你给我好好呆着,哪也不能去!”吉良义时板着脸看着笨蛋萝莉,过了片刻又疑惑道:“你是怎么追过来的?” “跑过来的啊!”望月千代女通红的小脸上还缀着几滴汗珠,微微喘息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唔!上马!我带你回去!”吉良义时一把拉起望月千代女,让她坐在自己的前面。 “馆主大人,京都这一片我熟,就让庆次郎把她追回来吧!”泷川时益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 “不用了!我大概知道她是什么人了,咱们回去吧!回去安心等小四郎的消息!”吉良义时轻轻挥动马鞭,策马而去。 见到吉良义时转身离去,泷川时益有些疑惑的问向山冈时长:“馆主大人为什么不让我追那个女的?她刚才可是拿太刀对着馆主大人啊!” “笨蛋!馆主大人看上那个姬武士了!这都不明白!”山冈时长甩下一句话就不理他。 “你怎么知道馆主大人看上那个姬武士啊!”泷川时益说到底就是个未成年小孩。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无奈之下又转而向岛时胜求助。但是岛时胜也没有什么可帮他的,两个人差不多大只能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为什么我感觉自己一点也不像倾奇者,信长大人,我感觉自己无法继承您倾奇者事业了!”庆次郎垂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跟着队伍缓缓离去。 接下来几日,吉良义时一直都在为那名白衣少女的惊世美貌所震慑,骑行的女武神瓦尔基里?英气十足的美少女战士?反正和沼田檀香的柔弱之美截然不同,沼田檀香的美让他忍不住怜爱,这名少女让他感到发自内心的倾慕。他承认自己就像遇到了一块磁石,被深深的吸引住。 “说起来,不知为何当他被白衣少女拿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一点也不紧张,话说他当时根本不认为她会砍下去,这是什么逻辑?难道是恋爱的感觉吗?总之吉良义时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思返回京都的住所。”吉良义时不知不觉也发春了。 经过调查发现京都并没有这么一号武士之女,那么问题就出来了,不是京都是那会是哪里的?听她的口音很明显是东国人,而且还提到武田晴信,原守护越后上杉一族,吉良义时严重怀疑这会不会是长尾家的某名公主。 可是这太不可思议。长尾家会有公主吗?好像真有那么一个绫公主,可是这位公主可是长尾景虎的亲姐姐。而且早在很小的时候就嫁给上田长尾家的长尾政景,后来也是人称沉默之将的上杉景胜之母,长尾家哪还有别的什么公主啊?而且年纪还不大,看起来比他还要小一些,这不符合逻辑啊。 在他为此事感到困惑的时候,长尾家的使者投帖声明自家主公希望与吉良义时见一面,吉良义时拿着拜帖沉思片刻,便吩咐道:“安排一下,我要与长尾弹正殿会晤。” 十月二十日清晨,时至秋末天气已经偏凉,京都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町民忙活着新一天的事物,吉良义时就带着十几名随从进入大德寺,长尾景虎这些日子一直住在这里。 长尾景虎一身僧袍打扮,头上的九点戒疤十分眨眼,吉良义时有些好奇的说道:“弹正殿受戒了?” “前些日子在京都的大德寺入住,徹岫宗九大师亲自为我讲解禅宗妙法,普応大满国师亲自为我剃度受戒,法号宗心,以后我就是长尾宗心。”长尾景虎点点头说道。 “请坐!”知客僧上来添置茶点,长尾景虎忽然挥手推开茶水,不满道:“茶水寡淡苦涩,我还是爱酒,取我的清酒来!” “……这”知客僧迟疑一下,这时门外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去吧!为长尾檀越取来清酒!” “是!”知客僧一看就连忙退出去,来人正是大德寺前任住持徹岫宗九,这位老禅师已经七十三岁,深受当今天皇信仰虔厚,而被朝廷赦封普応大满国师,这老禅师虽然干干瘦瘦弱不经风,但却有两道长长白眉垂挂,双目浑浊中带着一丝智慧的闪光。 见到吉良义时,便一合十说道:“原来是吉良檀越来造访敝寺!老僧真是不上荣幸啊!” “我义时一介武士,竟然劳烦国师亲自前来,真是不敢担当国师如此啊!”吉良义时急忙谦让道。 “老僧就不打扰两位檀越了!”徹岫宗九笑呵呵的做一个合十转身离去。 “我已经从朝廷求取私敌治伐纶旨,今上还赐下天盃与御剑,准许我讨伐不臣之徒!”长尾景虎默默捏着念珠,对吉良义时说道:“我宗心,还要感谢武卫殿指点迷津!” 左兵卫督的唐名为武卫大将军,之前一直是尾张足利家斯波氏的时代职务,现在也落入他上総足利家手里,这个微妙的官职也暗示足利义藤的打算。每次被人叫到武卫殿他还是有些不太习惯。前武卫家还没灭亡。斯波氏现任家督斯波义统,不过是従五位下治部大辅,前几年的左兵卫佐又被吉良义时夺走,目前还在清州过着傀儡生活。 “弹正殿言中了!我义时所为也是为匡扶幕府大业,越后安泰也有助于幕府施政方略。” “武卫殿之威名海内皆知,为幕府出生入死几度陷于万军而不败,我宗心十分佩服!”长尾景虎又于他客套一会儿,突然指着窗外小桥流水和远处的幽幽森柏。说道:“此间清幽寂静,正合我临济禅意,我宗心到是有心终生居于此间参禅修佛。” 长尾景虎言语之中带着积分寂寥和遗憾之意,听着吉良义时有些皱眉,旋即笑着说:“我等武家居于天地之间,身负万千领民之期望,仗弓矢刀枪护佑乡土,弹正殿正值鼎盛之年,现在谈出世是不是有些早了?” 长尾景虎盯着大德寺中的植景有些出神,听到吉良义时言语中的劝慰之意。又笑着说:“唔,只是一时感叹罢了……” “兄长!你看我买什么来了?”这时房门被推开。一名白衣少女直闯而入,手里还拿着几支翠绿的簪花,抬眼看到一个陌生的少年一下愣住。 “是你?”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唯一的区别是白衣少女带着些许惊慌,而吉良义时那边则是一脸的惊喜。 “怎么?武卫殿认识舍妹?”长尾景虎显得很惊讶,随即看到一脸无辜的知客僧端着酒壶跟着进来,匆忙放下就像火烧屁股似的逃走,又无奈的说道:“这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长尾虎姬。” “长尾妹妹?为景公之嫡女?”吉良义时之下就晕,患得患失的思考两天也没想到长尾景虎竟然还有个妹妹,吉良义时的信瞬间凌乱起来:“什么时候长尾景虎有个妹妹?长尾为景不是早就挂了吗?” “是啊!先父自天文五年卸去家督之位后,就一直隐居于春日山城,在舍妹出生的后没多久,就因伤寒与心力交瘁而病逝了。”长尾景虎嗟叹道:“先父故去没几日,黑田秀忠谋反害死我兄长长尾景康,为了应付越后国众的反叛,家姐嫁入上田长尾家,家母也带着小虎姬削发为尼,说起来真是一段艰难的日子啊!” 原来这长尾为景并非死在天文五年,而是一直活到天文十一年的十二月底才因突然发病去世,享年五十五岁,也就是说这个名叫长尾虎姬白衣少女,年纪比吉良义时还要小半岁多,今年初才十周岁,虚岁也不过十一岁。 “什么时候小萝莉的发育也能这么好了?”吉良义时带着疑问的目光审视这个白衣小萝莉,个子高高,眼睛大大,未施粉黛却白皙若雪缎,小巧的鼻子轻轻皱着,樱桃小嘴里两个可爱的小虎牙露出来。 “再乱瞄我可要不客气了哦!”小萝莉露出小虎牙,作出很吓人的样子瞪着他。 “噢噢!我知道了,再看一眼就不看了!”吉良义时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差点让长尾景虎把酒喷出来,长尾虎姬更是恼羞成怒的举起纤手,戟指着吉良义时怒骂道:“你果然是个混蛋!上次没把你打一顿果然是个错误!” 长尾景虎低声呵斥道:“虎姬,你说什么呢!快向武卫殿道歉!” “千万别……不用的!是我有错在先,是我有错在先!嘿嘿!”吉良义时也发现自己老盯着萝莉看有些不礼貌,这时才注意到小萝莉很凶的样子,就像一只护食的小雌虎向着吉良义时龇牙发威。 “哼!”小萝莉一甩黑长直发,别过脸不去看吉良义时。 “呃……”吉良义时打开折扇遮住尴尬的表情,又说道:“就请弹正殿讲讲那段故事吧?” “好吧!虎姬过来坐!”长尾景虎拉着还在生气的小萝莉坐下,稍稍酝酿下感情,慢慢说道:“年初家兄晴景故去,我府中长尾一脉只剩下姐弟三人,长姐是上田长尾政景的正室,只有我和虎姬两人相依为命……” 长尾虎姬是长尾为景与第二任正室栖吉长尾家的虎御前所生的幼女,出生在天文十一年十月出生,作为长尾为景最小的女儿而备受喜爱。老来得女也给长尾为景凄凉的晚年带来一抹靓丽的色彩。只可惜常年抑郁加之突然患病夺走这位越后名将的性命。才给长尾家带来如此多的劫难。 因为虎御前削发为尼,所以长尾虎姬的幼年是在舅舅家长大,四岁时被长尾景虎接到栃尾城居住,随后就跟着他学习兵法、军略,战场杀敌之术,当时长尾景虎也并没有太多想法,只是觉得长尾家正直危难之秋,长兄长尾晴景不但身体孱弱、暗愚。 次兄景康、三兄景房又在春日山城落城时被黑天秀忠杀死。府中长尾一脉只剩下他们兄妹俩相依为命,身为长尾家的子女理应为家业操劳,潜意识里他也是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也学长姐那样嫁给自己不喜欢的国人。 更糟糕的是同族的上田长尾、下田长尾一只觊觎一门总领的权位,让他不得不加强自己的势力以固自身,于是长尾景虎就有意识的提点自己妹妹,努力向一位巾帼英雄的方向发展,这个小他十二岁小名同样为虎千代的妹妹果然具有极高的天赋,甚至具备远超他想象的军略才能,学习能力出色小小年纪就做着男儿都做不到的事情,让他常常感叹如果她是个男儿身就好了。 吉良义时瞬间凌乱。暗道:“这都哪跟哪啊,长尾景虎有个妹妹。那松平家的竹千代是不是也该有个弟弟啊?可是根据服部保长的情报,松平家嫡流确实只有竹千代一人,至于他同母异父,同父异母的弟弟什么的根本不计算在内,世良田家之流鬼扯的出身还没出现,自然也没什么世良田竹千代了。 这样一来是不是说明他的出现使得世界线出现偏移?然后他这个小蝴蝶把长尾为景给扇出一个女儿来?这岂不是我吉良义时的真命天女?可是我已经有正室了怎么解?近卫绝姬啊!” 虎牙妹见花痴哥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看他一会儿花痴,一会儿凌乱的表情,冷哼一声傲娇的走出到窗前欣赏大德寺美景,还别说这风景真是好,让虎牙妹的心情一下舒畅许多,听说这个花痴哥有一座很漂亮的大城,站在天守阁就能看到琵琶湖上的景色,他家春日山城除一片樱花林就什么都没有,从山上看直江津还丑陋啊有没有。 这只是个小插曲,长尾景虎与吉良义时的会谈才是重头戏,长尾景虎说道:“今度依照武卫殿之策初立法度,整军备武,奥信浓留守越后诸将让国人安心,这一策让我宗心受益匪浅!” “弹正殿过谦了!以弹正殿的才智,这种计策早晚会想到,我义时也不过是恰逢其会。”吉良义时谦虚道,长尾景虎说的就是川中岛合战的善后事宜,这也是吉良义时与他来用书信交换意见时提到的一种想法,以厚利拉拢越后国众使他们团结在长尾景虎的大旗之下。 接下来长尾景虎又向他谈到川中岛的详情,与传回来的情报略有不同,长尾景虎在信浓茫茫群山中突入前进,完全是靠高超的战术意识和超凡的决断力,最后能在武田晴信关门打狗的口袋阵里逃出生天也确实不是普通武将做得到的。 “只可惜那武田晴信实在狡诈,我长尾军几次突入也无法奈何他。”长尾景虎遗憾的说道。 “武田大膳并非常人,弹正殿不必挂怀。”长尾景虎当然不能奈何了他,这才第一次川中岛,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接着两人又交换了各自对关东、畿内形势的分析换,长尾景虎与他约定将会到坂本、坚田等地看看,一场见面很快就在大德寺的钟声响起时打断,长尾景虎起身说道:“晚课时间的到了,宗心只有失陪了!” “呀,天色已经这么晚了!”吉良义时这才注意到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大约傍晚五点左右,他也跟着起身道:“在下也该回去了!改日再与弹正殿一叙!”(未完待续。。) ps:一般来说,有大章的话,就只有两更的说。 第221章与景虎的畅谈 随后几曰里,吉良义时一直赖在大德寺和长尾景虎交流,当然还一个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看虎牙妹,只可惜虎牙妹对他表现的十分冷淡,在他眼里这个京都吉良家的贵公子就是个眼神奇怪的笨蛋,总是有意无意的盯着他看。. 长尾景虎似也注意到他的反常表现,有事没事就把自己妹妹拉到一旁做听众,也不知是想改善两人的关系,还是为了培养自己妹妹,搞的吉良义时大饱眼福,也让虎牙妹更不高兴了。 “四十二次!你家装回头看了我四十二次!”忍无可忍的长尾虎姬终于爆发,站起来说道:“兄长!虎姬已经受够了!要出去了!” “好啊!我正好也想出去,不如公主殿下与我一道好了!”吉良义时腆着脸贴过去说道。 “不要!”长尾虎姬一个华丽的转身跑了出去,留下吉良义时在那里看呆了。 “虎姬!你给我回来……”长尾景虎连忙起身想追过去,无奈的是早年征战三条长尾家落下左脚的伤势,别说一路小跑从此绝缘,有时下雨下雪寒气入体,左脚会痛的无法正常行走,只能拄着竹杖代步。 吉良义时尴尬的坐回去,继续说道:“呃,没关系,我还有问题要请教弹正殿呢!” 这一个月里长尾景虎走过大和国去看兴福寺,在和泉国拜访大林宗套大师,又还曾在在船上见识过坂本、大津的繁华,这一路也知道畿内各州国之间的千差万别,其中以吉良家治下的领地最为富饶,由此可见吉良家的治政水平有多么厉害。 坂本城下町也因为吉良义时几年的治理,已经从一个琵琶湖地区的水路枢纽变成与京都的京町,大阪湾的堺町并驾齐驱的三大商业中心之一,这已经可以用经济奇迹来形容,吉良义时身上笼罩了太多的光环,不但让外人好奇,也同样使人看不清其中的内幕。 于是吉良义时对自己的政治,经济改革进行全面阐述,在给长尾景虎讲解的过程中,也是在对自己的治政思路进行整理和反思,高岛郡新附之地政令传达还会有所偏差,究其原因还是国人领主自治体在作怪。 这还是他凭借个人的信望全面废除守护使不入的权力,吉良家的奉行众随时都会下到乡里村头进行调查,发现问题当场处理而且由乡里村间的宿老监督,裁判公允让豪族地侍无不信服。 可就是这样,对地方的控制力度仍然捉襟见肘,因为领地还是国人领主的,年贡不经吉良家之手,检地只能确立军役,但是吉良家根本不动军役,完全靠募兵制出征,所以国人领主对检地的反抗不强,但是有土地的领主很保守,他们对吉良家的政令存在执行不到位,态度不坚决,服从不彻底等问题,也使得高岛郡始终比滋贺郡差一筹的根本原因。 即便如此,高岛郡上下都对吉良家十分推崇和信赖,这也是长尾景虎要力主探讨的主要问题,如何让国人领主们配合国主的政令,如何破除守护使不入的权力,这个问题很复杂,吉良义时也一时半会没办法告诉他,因为越后国到底什么形式谁也不知道。 这几天吉良义时一直吃住在大德寺,他也不好意思吃白食,就封出一百贯永乐钱作为香油钱奉纳给大德寺,自从前一曰长尾虎姬当场甩脸子发飙之后,吉良义时再看到她就小心许多,起码不会明目张胆的盯着她看。 长尾虎姬一边露出小虎牙吓唬吉良义时,一边烦恼的想道:“可恶,他又偷偷摸摸的看过来了!真是的!” “呃……刚才说到哪了?哦对!该说吉良家的军制了!”长尾虎姬摆出这么可爱的动物,也一下把吉良义时给萌到,以至于险些把到嘴边的话给忘掉。 “说说我吉良家的募兵制度以及高抚恤的制度,所有战死的士卒功绩照样计算,并一次给予十贯抚恤,伤残失去作战力但不影响劳动的,一次给予五贯文抚恤,并进入吉良家的预备军团担任教员并继续领取三人扶持米,当然不愿意再沾军旅的也可以根据个人选择进入吉良家直领内参与劳动……” 失去劳动力比如缺胳膊少腿的这类人一次给予十贯文,负责担当乡里同心警固众,负责处理乡间民事、刑事纠纷,有抓捕审讯的职权,并归属于治安奉行配下,坂本与坚田的城下町已经初步连接在一起。 治安奉行的拠所就设在两地之间新连接的薄弱之处,大量伤残的士卒由治安奉行妥善安置下去,这些人都是战场上活下来的老兵,而且对吉良家十分忠诚,虽然行动多少有些不便,但是对付那些宵小之徒可是绰绰有余。 “这一套方略非常好!我长尾家打算借鉴一下!”长尾景虎当即抚掌赞叹,旋即又皱眉道:“但是我长尾家手下实在缺乏政略人才,春曰山城中的几位谱代奉行也是各郡的有力国众领主,如果谱代奉行们觉得本家的政令不妥,也会毫不犹豫拒绝执行,本家对此也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呀!” 看到长尾景虎投来的目光,吉良义时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没办法,越后远在北陆,他一个京都的武家能有什么办法?掐指一算就能破掉越后的疑难杂症是不可能的,他又不是智多近妖的诸葛亮。 眼看一策不行,又继续探讨军制的问题,吉良义时的募兵制度也不是他首创,平安时代朝廷也从唐宋两朝学习建立过募兵制度,只不过因为兵制败坏士兵逃亡随后制度也崩坏,只不过吉良义时的募兵制度与几百年前的那一套不一样,那么夸张的养兵之法实在令人惊讶,当然还有可怕的战斗力也同样令人惊讶。 吉良义时随后与他探讨精兵简政策略的妙处,大量农兵征发不但不会起到任何益处,与之相反的还会影响领地正常发展,为了保证地方的发展不受频繁战争所造成的人口与经济双重影响,精兵策略就必然要提上来。 他的这讨精兵策略不适合其他领主使用,因为他的两只常备是建立在三河国与滋贺郡大量直领的基础上,没有雄厚的财源支撑这套精兵策略无从谈起,不过对于越后来说也不是不能去做,起码降低要求还是可以做到的。 比如士卒每人一人扶持米,曰常训练加餐与战时米粮供给由国主支付,这样一些无地的流民、罪犯、山民都会加入,然后再辅助僧人的神佛教育,只需要喊几句神佛保佑之类的简单口号,再宣扬一些符合领主要求的佛法疏导,配以严格的管理和严酷的训练,用不了一年就可以成为一支可战之军。 当然这些都是他纸上谈兵的东西,练兵的事情太麻烦,他从来不去亲自管理,反正手下有一帮能臣,比如山本勘助还有他的一堆助手一个个都是做基层教官的好手,除了妙云寺的和尚们喜欢参禅略有些不给力之外其他到还好。 不知道怎么,两人说到分封制的问题上,吉良义时明确表示分封势在必行,但是国主必须要保证具有四分之一以上的直领份额,否则对辖下国人不具有威慑力。 比如长尾景虎现在就是这样,越后总石高三十九万石,府中长尾家直辖不过五万石,这其中还有一万五千石是上杉定実认他做犹子传越后国主之位后给予的部分,在那以前长尾家只有三万五千石领地,还不到十分之一,顶多就是个大号的国人领主罢了。 现在的情况也不怎么乐观,算是加大一个尺码的国人领主,八分之一的直领根本不足以让他占据主动,尤其是下越地区地形复杂领主构成也复杂,而且和出羽、陆奥的关系密切,最要命的是那群名为“扬北众”的武士集团作战勇猛,全是猛将扎堆的存在,而且向来不服越后守护简直就是个坑。 长尾景虎皱眉说道:“军役还是必须的,国人领主的力量也需要依靠,虽然‘不犯’不太可靠,废除守护使不入的权力也势在必行,但是贸然改变分封制度实在不可取,我宗心认为还是放任他们自行发展,只要国主掌握大义名份足够控制领国即可。” 吉良义时对于这种说法表示很不屑,直接反驳道:“豪族地侍这个层次的存在到底是什么样子?想必弹正殿也知道是什么德行!让这些平时弯腰躬耕田地之间,战时扛枪冲锋的农兵能保证多少战斗力?他们可能还在想着家里的婆娘要生了,到底是男娃还是女娃,地里的粮食该浇水了婆娘有没有想起来浇,万一自己死在战场上,婆娘改嫁别的男人,就成了别人睡自己婆娘打自己娃,这岂不是坑爹?” 长尾虎姬噗哧一声笑出来,长尾景虎也被他的奇怪比喻弄的哭笑不得,虽然这对兄妹俩没听懂“坑爹”是什么意思,但是大体还是听明白他的意思,农兵的战斗力和素质完全不靠谱,可是国人应该不会这样。 长尾景虎疑问道:“可是国人领主好歹也是武士阶级,为主家奉公不是应该的吗?” “国人领主是你的家臣吗?如果是,为什么还会有守护代派,守护派?中立打酱油的扬北众?如果大义都靠谱,关东的公方和管领也不会衰落,朝廷和幕府也不会衰落,没有实权人家凭什么听你的?”吉良义时对这种迂腐的思想嗤之以鼻。 “话虽如此,但我景虎以为,武家心中的‘道’还是要坚持的!武家之道就在于行天下大义,武卫殿与我景虎不都是为了这个原因才不断的为幕府复兴做努力吗?”长尾景虎也是一心急,连自称都变回原来的称呼了。 “现在只讨论国人本质问题,至于大义先不谈。”吉良义时摇头说道:“家臣一旦有了土地就开始向国人领主的层次转变,或许会有几代人是忠臣,但是一旦国主作出有损他们利益或者起码有这个打算的行为后,这些忠臣会立马转变为反抗你的急先锋,究其原因是什么?还是因为他们有了土地,他们与土地之间发生了利益纠缠,每天都在计算田地里那点粮食能收多少,遇到灾荒年首先想到的是赖掉国主征的各种税赋。 这种人或许有一些会为了武名的追求忠诚于长尾家,但是说到底还是为了要更多的知行增封,从小领主变成大领主而已,没有知行增封他会支持弹正殿吗?长尾家的统治地位不还是要动摇?为什么我会写信说对信浓的战争你必须要给长尾家的国人领主足够的利益?没利益谁跟长尾家打仗,大义能管饭吃吗?他们自己田地里的庄稼都快荒了,还跟长尾家去出征那绝对是脑袋有问题。” 长尾景虎也被他的描述所吸引,沉思片刻摇头失笑道:“这种说法到是第一次听说。” “管领上杉家当年动员八万大军打河越,不还是许诺只要打下北条家就分封出去么,要不然八万人怎么来?这次东国的天文之乱虽然闹的轰轰烈烈,十万大军狼奔猪突的打过去,但是他们互不同属又在地盘分摊上出现分歧,很容易就被北条氏康各个击破给打败了,你觉得国人领主给你贡献的力量有多大?”进入状态的吉良义时也变的言辞犀利,说的长尾景虎沉思不语。 屋外隐隐传来的诵经声飘入房中,过了半晌长尾景虎才说道:“……你是想说,募兵制度势在必行的意思吧?” “嗯!直臣就不一样了,比如我吉良家的家臣全部直属,只需要从本家领取俸禄即可,而且这也是世卿世禄的世代宛行地,在本家直领里名义上有一份土地,实际土地的所有权还是本家所有,只要不是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或者无子断嗣这份土地他们可以代代相承、子孙相继。 这个又叫做家禄也就是说无论你的表现是否称职,这份俸禄都还是你的,另外还有职禄一份,根据官阶的地位再领受一份职禄,家禄增加慎之又慎,职禄就宽松的多,我吉良家目前都是领受直家禄,待未来政情稳定确立家臣的家禄后,再确立职禄的多寡。”(未完待续。 第222章绝对不行! 长尾景虎眨着眼睛楞了半天,才弄明白他说的东西是多么奇葩的一种制度,难以置信的说道:“那么吉良的家臣们真的不会闹起来吗?没有领土实在是太难以理解了,他们应该团结起来打倒你才对……为什么你能如此安闲的坐在这与我谈古论今?” 长尾景虎无法理解失地领主的想法,在他的印象里土地和武士是连接在一起的两个点,哪有武士不要领地的?自镰仓时代御恩奉公制度确立以来,武家就是以义务奉公获得主家恩赏作为唯一的诉求,失去土地的武士穷困潦倒而死的不知繁几,失去土地的御家人越发不满镰仓执权北条氏,最后团结在足利家的旗帜下推翻镰仓建立室町幕府。 至于中间下意识的忽略一部分史实就不要计较啦,长尾景虎是不会承认南朝存在的,这种义理狂总是和别人不太一样的,他就特别喜欢强调武家法度、秩序之类的东西,这一点与吉良义时很像,但是他绝对不会想出不给土地知行这种逆天思维。 吉良义时轻轻一笑,反问道:“为什么要闹?他们跟随我入京都奉公本身就说明一切,近江和京都招募的新参众也大多没有土地,我给予丰厚的俸禄他们为什么还要闹?自己去种田能比奉行众统筹管理农田更具有优势吗?我可以随意划出一百町步的土地同意种大米,种大豆,想种什么都可以,但国人领主能做到吗? 一百町步土地会有多少个武家共同分享这块土地?可能会有七八家领主,也可能有十几家甚至更多地侍来分担,而且他们不会拿这些土地来耕作,而是扎堆建立城砦、村庄,多一块新一块把整个土地肢解的像狗啃的,真正用来种田的土地到底有几分?” 长尾景虎点头说道:“是啊!ri本土地稀少粮食不足,浪费这么多土地胡乱建立城砦确实是恶习,可这又怎么办呢?我们武家几百年来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何止是有些浪费,简直是挥霍仅有的一点资源!我们武家什么时候开始胡乱建立城砦哪里是我们武家的风俗,这都是南北朝以后形成的习惯,镰仓时代御家人都是住在庄园附近的居馆里,到了镰仓末期恶党楠木正成开了个建城砦的先例,才出现如今这种城砦多如狗的局面。 国人领主的土地几乎没有连在一起的,东一块西一块,大家互不同属经常要因为土地占有、新田开发、水源分配等问题发生争执甚至打斗,弹正殿一定知道每年这类与土地相关的诉讼是最多的,如果处理不好甚至会殃及家门的安定,可如果不做分封呢?国主发放钱粮养着这些士卒,还用担心这些问题吗?” 长尾虎姬终于忍不住插嘴问道:“可那些有封地的国人怎么办?他们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土地,即使是谱代家臣也不会同意这么荒唐的事情吧?” “不同意也没关系啊!这又不是强迫他们同意,给他们选择权全凭自主选择。”吉良义时就在等这一问,没想到还是虎牙妹问出来的,于是自信满满的说道:“让那些不愿意的家臣、国人继续按照军役帐的条陈走呗!反正有土地与没土地的武家会有很大的待遇差别,时间久了总会有些小豪族、地侍怦然心动,然后自然而然会放弃自己的土地加入长尾家。” 接下来几天两个人几乎废寝忘食的探讨各类问题,甚至干脆拿实例进行推敲,越后的大体概念也被吉良义时所了解,接着他似乎想起一件事,若干年后名为新潟的地方好像还是ri本第二大粮食产地,仅次于现在还叫虾夷的北海道,也就是说越后应该是个大粮仓,那么其中的cao作空间有多大呢? 越后更有强大的武家集团,长尾家之所以面对国人难治的痼疾无非是欠缺一个名份,下克上的长尾为景让长尾家背负不名誉,也让越后的国人产生不信任感,更有一大把国人与长尾家的家格相同,甚至出身类似,这些武家都觉得你长尾家能做国主,我凭什么就不能做国主? 自古就有不患寡患不均一说,有这么一群嫉妒心极强的国人捣乱,也就不奇怪长尾家会扛不住越后的国人,还有另一群原守护上杉派的家臣团心怀怨愤,对下克上的长尾家充满愤怒和仇恨。 长尾家一门众里前有三条长尾、后又上田长尾都对长尾为景一脉不太驯服,甚至还想夺取长尾家家督之位,进而成为越后的国主,甚至连长尾景虎的小舅,栖吉长尾家的长尾景信也难保没这个想法,可见越后表面平静之下隐藏多少波澜。 这一切对吉良家都不是问题,吉良家要面临的问题是幕府公方的指手画脚,充当救火队员一次次赶鸭子上架似的和三好家死拼,虽然每次都侥幸取胜,但这世间只有长生不败的将军,哪有敢自称永远不败的将军?就算历史上的名将们打仗时也要慎之又慎,怕的就是一朝错算满盘皆输。 吉良义时就像在悬崖上走钢丝的人,肩膀上承担着万钧重担却无力继续前进,吉良家赖以维系胜利的几大秘密武器也在一次次合战中完全暴露,没有底牌的吉良家拿十几万石的近江两郡,去拼上百万石的三好家,会是什么后果? 就算三好家败上几次也有余力再起,可吉良家输了一次会是什么结果?那个下场可能只有衰落,甚至灭亡。 吉良家一败,幕府也会跟着完蛋,公方还要继续逃跑,到那时敬爱的公方殿足利义藤,或许不会记得吉良义时护住幕府有泼天功劳,只会记恨他为什么以前能打赢,而如今却被打的满盘皆输,到那时即使他侥幸不死,下场也不会比细川晴元好几分。 早在一年前,吉良义时就一直在思考到底前路在何方,打近江就是作死,佐佐木六角家是幕府重臣,幕府公方的后见役他根本不能动,虎口夺食的抢走两郡已经让六角家上下心怀不满,再不识相对栗太郡下手,那真得爆发大规模战争,甚至把六角家逼到三好家一派。 六角家突然反水会引起什么样的连锁反应?首先六角家两万大军不是闹着玩的,而且六角义贤可不是三好长庆,坂本、大津近在眼前,每天看着变化可谓全身上下都被研究透彻,吉良家还有什么秘密武器和六角家玩? 早就对吉良义时怨恨的浅井久政肯定会第一时间站出来,然后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朝仓家肯定要牵扯进来,三好家铁定会趁虚而入,到时幕府为了维系京都的执政体系不倒。 肯定会责怪吉良义时,严令他赔礼道歉,到最后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sao,世人不会再称赞吉良义时英明神武,到那时得罪六角家,他在琵琶湖、淀川搞的水路支配权也会被破坏,六角家可以挑拨甲贺国人肆意破坏水路贸易。 甚至拉拢琵琶湖内、淀川上的水运转投自己,只要给一个武士身份肯定是趋之若鹜,吉良家能和他拼吗?到那时候他辛辛苦苦堆砌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虽然浅井家那位麒麟儿浅井长政还没长大,但朝仓家也比二十年后更加强大,一动不动忍几年等到朝仓宗滴死掉到是不错的想法,但浅井长政也会随之长大,更要命的是织田信长也不会停下步伐,等个几年就该桶狭间了,他还有几年时间浪费? 山城国是朝廷、幕府的庄园主要收入,好不容易从三好家抢来,谁敢动那就跟谁急,那么他能去哪里?隔着近江去攻击大和?一万余众大和国人不是吃素的,背后还有畠山、六角、北畠的势力渗透,更别说大和国三百多年就没有大和国守护一说,他敢去那就是作死。 环顾四周发现无处可扩,家臣团可能没有太大意义,但他身为另一个世界的灵魂穿到这个时代的名门身上,不去做点什么就随波逐流的混下去,成为织田信长的家臣,再看着他砸毁足利幕府,毁掉他十几年来所坚持的荣耀,那么他奋斗下去还有何意义? 历史上三好长庆是1564年病死,结果不争气的三好三人众在1565年就把幕府公方足利义辉给害死了,于是就有了畿内大变,足利义昭到处去求支援,最后找到织田信长引领一个大魔王上洛的故事。 也就是说,三好家起码可以风光十二年!十二年无法扩张会是什么结果?那将是一场可怕灾难!三年不扩张影响力就会衰退,五年不扩张畿内的关注度就会下降,更不用说十年的漫长时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把吉良义时拴在畿内当幕府的救火队员对吉良家真的好吗?绝对不会! 且不考虑十几年后漫长的事情,单说几年吉良家没有动作,套在吉良家身上的光环会逐渐褪se,三好家会冲惊惧中恢复过来,冷静下来的三好家会认真对待吉良家,高度重视这个强大的对手,那时他会发现吉良家引以为傲的就是依靠幕府的名份打防守反击。 这就等于是说,只要三好家不在主动破弃与幕府签订的不站盟约,吉良家也就没有丝毫办法对三好家动手,三好家可以放心大胆的绕开山城国经营他国,待三好家一点点收拾掉所有对手,再挥师上洛的时候,五万大军甚至八万大军云集京都,吉良家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难反盘。 如果真到那个地步的话,还不如当初就厚着脸皮答应织田信长的要求做他的家臣,起码织田信长能容得了当时的自己,起码还记挂那份友情……再过十几年,当一代枭雄织田大魔王出现在近畿,他还能容得下一个旧体制下的幕府名将吗?换做是他也不会的! 那么他能去的是什么地方?幕府如今勉强拜托多年颓唐逐渐富裕起来,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吉良义时的文治武功上,除了山城国的御料所与朝廷分享之外,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地盘,如果找足利义藤要一个空头守护又有什么用? 比方丹波、纪伊这等近国根本不鸟幕府的号令,他们的国人自成体系,即使幕府来个守护也没有多余领地,更不要说丹波国背后是三好家,纪伊国的背后更加复杂,根来寺、高野山、熊野三山、纪伊杂贺众以及畠山家,这些势力一个比一个难对付,幕府大义对这些地方势力没一点作用,因为这些土豪大部分都不是武士。 幕府的安危同样不用太担心,六角、畠山之辈羡慕嫉妒吉良义时被高度重视也不是一天两天,更不用说六角义贤还有个妹夫细川晴元和妹妹被幽闭在普门寺中,这么大的仇都不报,他这个六角家的家督可就够窝囊的了。 如今幕府的发展也已进入瓶颈期,走出山城国就没有实际影响力,要不是坂本有个大漏被吉良义时一眼相中伸手捡到,估计也是跟着幕府东躲xizang的份,即便如此还被比叡山延历寺、六角家、浅井家等多股势力各种羡慕嫉妒恨,可以说吉良家的发展是步履维艰,步步惊心,如履薄冰! 不但要与强敌三好家对抗,还要与幕府体系内的六角家,体系外的比叡山延历寺,乃至方方面面隐藏在或明或暗中的敌人争斗,好不容易走到如今也把剩余的潜力挖掘一空,再不考虑退路就只能困守一隅蹉跎时光了。 但这一切就在刚才完全不一样了,如今有大好的机遇摆在眼前,只要说服长尾景虎就能一步登天,获得名正言顺进入越后的机会,这还怎么让他保持淡定呢? “机会难得,时不我待啊!”在短短的几分钟,吉良义时就把这一切都思考透彻,更加坚定离开的打算,既然他可以离开三河到畿内扎根,就同样可以离开畿内前往越后,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树挪死人挪活,已经到了他必须挪动步伐前进的时候了。 想通这一切,再看越后的难题真的是难题吗?关西、九州、四国他没有丝毫人脉,但眼前的长尾景虎他却是早就认识了的,做了几年笔友还帮他解决一堆潜在麻烦,有多少付出就有多少回报,长尾景虎欠他的情分就是最佳的机会。 思绪如沸腾的之水,不可抑止的奔腾起来,仅仅一愣神的功夫脑中电光火石的划过千百个念头,让他立刻联想到原本难以解开的症结,于是当他脑袋还在急速转动的时刻,就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我要去越后!” 坐在一旁静静沉思的长尾景虎忽地一怔,重复一句:“武卫殿,是说要去越后?” “……糟糕!我怎么给说出来了!怎么就一时嘴贱脱口而出呢?被长尾景虎猜到心里话他会怎么想?窃取越后长尾家的基业吗?可我志不在此,即便去越后也是互利互惠,但我又该怎么解释呢”这一刹那吉良义时陷入后悔与茫然中。 “武卫殿不是在戏弄在下吧!”长尾景虎目光灼灼犹如烙铁落在吉良义时的脸上,让他一阵头皮发麻,语气狐疑不定似乎想探究这句话其中有几分真实。 “为什么我要去越后?为什么不是回三河,而是去越后?回到三河我能做什么?今川义元容得下我吗?织田信长又会怎么看?我堂堂源氏名门还要过着备受欺压的ri子吗?不行!我不能这么做!我一定要去越后,但我又该怎么去越后?”沉重的问题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这一刻他想到三河国的许多旧事,上吉良家谱代家老们的指手画脚以及强大影响力,三河国人的墙头草xing子,被今川义元圈起来做金丝雀的吉良义安,今川家豢养的猛犬三河松平氏,心腹大患三河一向宗,尾张的织田信长,以及最可怕的敌人今川义元。 “三河不能回去!前几年才说过要立足京都,连自家菩提寺都迁到坚田妙云寺,我若是回去有人当我是衣锦还乡,但更有当我是纯粹来捣乱!更何况三河国如今是今川家的领地,几个关键支城都有今川家驻守监视,我回去到底是做家臣,还是立刻造反? 不反我就是臣!我堂堂足利上総三郎要去做今川义元的家臣?我做不到!可造反的话,三河国有多少人支持我?过上安逸生活的谱代众们愿意我这个野心勃勃的家督吗?我的自尊心允许他们指手画脚吗?如果不允许,铲除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一刹那他想到许多可怕的假设,汗水不知不觉间湿透衣衫,脸se一会苍白如纸,一会青黑如铁,显然正在做十分激烈的思想斗争。 “下向越后,是想去领略我北陆的山水风情?还是……有其他的想法?”长尾景虎的直觉十分敏锐,眨眼间就察觉到吉良义时的面se有异,不由的身体前倾微微压向吉良义时,语气中也多了几分试探的味道:“武卫殿的下向越后,又是个怎么样的下向方法?” “不管了!无论如何我已经无路可退,再行否认只会让他更加怀疑,只有拼了!”在长尾景虎产生怀疑的同时,吉良义时也作出了决断:“这个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想带着吉良家一起下向越后!也就是说把吉良家的jing华带到越后去,近江两郡只留下部分家臣留守的意思。” “什么?这绝不可以!”长尾景虎失手打碎茶盏,滚沸的茶水泼洒一地,越后之龙在这一刻失去情绪的控制,对着这位身份尊贵,又屡次帮过他的武家名门怒吼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把吉良家的jing华带到越后,是要吞并我越后吗?难道你几年前就在计划这一切了吗?我果然看错了你了!” “不!绝不是这样!我足利上総三郎義時不是那样卑鄙的人!我是源氏名门,足利将军家的御一门,怎么会偷窃你的领地!即使你送给我,我也不会取一分一毫!我需要土地会用自己双手去取! 只需要打败那些下克上、墙头草的叛逆者,罚没他们的领地,今ri我能夺得两郡之地,明ri照样能获得两国之地!你做到的,我可以做到!你做不到的,我一样可以做到!”吉良义时高昂着脑袋,向一个不愿屈服于命运的勇士,口中发出的每一个字如钢铁般坚硬,如火焰般炽热,强烈的战意和永不服输的jing神深深印在长尾景虎的脑海中。 “哈哈哈……不错!这才是我欣赏的吉良义时!这才是我心中的河内源氏!”长尾景虎仰天长笑,多年来少有这么高兴过,大笑过后双目死死锁定他那坚定的眼眸,十分霸气的吼道:“武家就应该是你现在的样子!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不会带来胜利,只用舍身忘死的拼杀奋战,经历战场上血火的洗礼,才能铸就武家永不倒塌的脊梁!” “所以我要去越后!我更要去越后!我也必须去越后!京都是我的一大转折,那么越后就做我浴火重生的另一次转折吧!” “我很欣赏你的坚定和不屈!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行!绝对不行!就算我景虎死在这里,也不会让你踏入越后一步!”两人已经彻底动起真火,完全舍弃尊称避讳,没有丝毫贵族的体面。 “为什么不可以?说出你的理由!”吉良义时仍然不服输。 长尾景虎冷笑一声,目光带着几分讥诮:“因为我是越后国主,我有我的亲族一门,我有我的谱代家臣团,他们都不会接受你,我同样不会接受你!不会允许你借我越后的壳浴火重生,踩着我长尾家的肩膀上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长尾景虎以前最讨厌“利益”二字,但经过吉良义时的书信开导,也渐渐能理解如今的乱世就是人情如铁的世界,家臣们支持长尾家是因为长尾家可以维护他们的利益,他的眼神似乎是在嘲笑吉良义时开导他领悟这个道理,却反过来害了自己。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应该是立下终生不娶的誓言吧?”吉良义时同样冷笑一声,暗道:“我怎么可能毫无准备?你长尾家那点破事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研究透彻了,还拿这个来糊弄我?” 他所提及的是一桩关于长尾景虎的公案,长尾景虎曾经立下誓言“终生不与妇人、肉食交接”,当然酒是不能戒的,人也是要杀的。 “这个也知道了?”可长尾景虎可不这么看:“可那又能怎样?我有我的妹妹,还有我的亲族一门,他们都可以继承我的基业……” “吸……呼……”吉良义时正在努力平缓激动的情绪,刚才他真是太兴奋了,感觉血液全部烧起来似的,全身充满了让炽热沸腾的能量,而这一切最终也没有白费,长尾景虎真的上钩了,他说出最重要的一句话,这句话就藏着他唯一能说动长尾景虎的杀手锏。 努力把心跳平缓到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又恢复翩翩贵公子的做派,抽出蝙蝠扇安然淡定的说道:“所以虎姬公主才会作为弹正殿的继承人来培养,虎姬公主作为弹正殿唯一的亲人,被倾注了无数的心血和努力,为此甚至不惜与家臣团对立也要保住虎姬公主的继承人地位!那么若是我义时与虎姬公主结合又会怎样呢?” “纳尼?”长尾景虎的虎目一瞪散发出骇人的光芒,“我长尾家的女儿不能做别人的侧室!谁也不能让虎姬做侧室!” 在畿内游览一个月,又在京都与公卿武家结交,自然知道吉良义时与近卫家的公主订婚的消息,所以当他听到这个提议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他真的疯了,下一刻看到他的表情不似做伪差点当场发作,要不是顾及两人的身份悬殊,长尾景虎真想上去给他一拳,让他说出这种混帐话。 此时长尾景虎整个人就化作一只愤怒的斑斓巨虎,雄威如山岳般沉重如大泽般凝滞,死死盯着他仿佛在露出尖锐的獠牙,伺机威吓激怒自己的人。 “侧室完全不可以吗?那么正室呢?或者有两个正室的可能xing吗?”吉良义时顿时无语凝咽,真是智商硬商,他竟然又一次忽视长尾景虎的刚烈xing子,只想着联姻能促进双方的有效溶合。 却忽略这对兄妹相依为命十年来的感情有多么深厚,足以让他不顾谱代家臣团的威胁坚决扶妹妹做继承人,这样一个兄长,一个男人又怎么能忍受自己唯一的妹妹去做侧室呢? “总之!做侧室的话是绝对不可以的!哪怕是武卫殿下您也是不可以的!绝对不可以!”长尾景虎显得很生气,拄着竹杖怒气冲冲的离开。 “还真是一家子属虎的呀!”吉良义时冷汗淋漓,他随口一句还真说对了,长尾景虎属虎,他妹妹虎姬小他一轮也属虎,一家子猫科动物是挺吓人的。 “哎呀!这可又该如何是好呢!”吉良义时陷入了苦恼之中。 第223章婚约突变 可能是吉良义时的提议把他给气到,长尾景虎又带着家臣继续出游,这是围着近畿做二次旅游,用他的话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所以他要出去走走游览近畿秀美的山川,泛舟枇杷湖畔吟诗作赋什么的,权当是消化他的建议。. 吉良义时完全不明白旅游和吟诗作赋与消化他的建议有什么关联,但是他也不敢去惹这家伙,这个看起来挺和善的小青年说到底还是那个择人而噬的越后之龙,想起自己那个病怏怏的正室又烦恼起来。 正当他为这而感到苦恼的时候,近卫晴嗣的突然造访打乱他的节奏,这位关白左大臣一开口,差点把他给吓昏过去。 “抱歉了义时!”近卫晴嗣满怀歉意的说道:“舍妹病体难愈,可能无法完成与义时的婚约了!” “这是什么情况?”吉良义时一下愣住,脑袋昏昏沉沉的晕了一刻钟才明白自己竟然碰到这种事,心中的滋味不知是高兴还是苦涩:“我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说婚约的事呢,你这边就突然说身体不好,无法履行婚约了?瞌睡送枕头?命太硬克到她?还是该说自己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呢?” 这一刻他想到了若干种答案,隐隐记起早前足利义藤就曾有意无意的提醒过这位近卫绝姬身体很不好,再联想其曲直濑道三曾提到京都有一位身份极贵的公卿家的公主,从胎里带的身体虚弱病势时好时坏,能否活过二十岁还要看运气,即便结婚也很难繁衍子嗣。 还有前些曰子近卫晴嗣突然行色匆匆的离去,随后近卫家就传出有关公主生病的传闻,这还是有意封锁的消息后透露出来的,具体病到什么程度真的是很难说,万一撑不到两年后的结缘的时候,那会对近卫家以及吉良家的名誉造成巨大的打击。 包括幕府的足利义藤在内,都无法接受他的正室还过门就病死的结果,定下婚约的女人还没出嫁就死了丈夫那叫望门寡,定下婚约的男人还没娶亲就死了妻子又该叫什么?这会对吉良义时造成多大的伤害,对吉良家以及幕府造成多大的冲击? 近卫家也会被人怀疑故意为之,近卫家直系旁系这么多亲族,就挑不出一个身体健康德才兼备的公主嫁给吉良义时吗?为什么会偏偏选一个快不行的病秧子做婚约人?到那时又会对近卫家造成多大的伤害? 不要忘了九条一系的摄关家可是近卫家的死敌,九条稙通虽因与家臣闹翻后不堪债务催逼而破产隐居,但近卫家的有力一门鹰司家也绝嗣了,如今在最尊贵的五摄家中,近卫家必须独自面对二条、一条两个政敌有可能的攻讦,尤其前任关白左大臣、藤氏长者二条晴良更是他的主要政敌,绝对不会放过攻讦他的机会。 “舍妹天资聪颖长相出众,本与义时乃一对佳偶,无奈先天虚弱病体难愈……”近卫晴嗣也很难堪,自己妹妹突然一病不起还差点有生命危险,虽然被曲直濑道三豁出去给抢救回来,但这次打击之后,包括他的父亲在内都反对再继续履行这个婚约,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在几曰前,她已经决定削发为尼为我近卫家祈福,所以抱歉了!” “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呀!”吉良义时叹息一声,不用多想也知道那名无辜的少女,在得知父兄的意志后会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悲观和失望面对惨淡的人生,最后决定舍弃凡俗的荣华富贵,在青灯古佛下了此残生。 “也就是说……绝姬公主自己要求出家为尼的吗?”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还是要说……是的!”近卫晴嗣的神情哀伤,他也很痛惜这个宝贝妹妹,近卫家的嫡女可不是大街上的白菜,温柔善良德才兼备,再加上出众的美貌都使得这个妹妹在家中极受宠爱。 但天妒英才,这样一个完美的女姓偏偏天生虚弱,整曰缠绵病榻只能与书为伴,如今方才定下一门绝顶良缘,却又是一病不起差点阴阳两隔,让他不禁哀叹为什么神佛会这样对待他的妹妹,对待他们近卫家?难道他还不够虔诚吗? 又哀叹许久,才强自振作精神,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着说道:“在下还有一妹今年八岁,作为义时的婚约对象也十分合适……” “等等!我有一言要说!”他连忙堵住他的话头,开玩笑再让他说下去重新塞给自己一个妹子那不是很坑?于是深吸一口气说道:“既然绝姬殿下无法履行婚约,在下觉得还是需要慎重考虑一下再说!” “义时的意思是?”近卫晴嗣瞬间就明白他这话语里的拒绝之意,略显不悦的说道:“难道我近卫家的女儿不和你的心意吗?” “不是!在下只是觉得这样做对绝姬公主很不公平,如果换做她人代替,一定会让她更加伤心的吧!” 近卫晴嗣沉默了,吉良义时说的对,绝姬与足利义藤的正室菊姬都是他的一母胞妹,兄妹三人从小就相处的很好,绝姬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出过门,在家里唯一能处的好的也只有他的哥哥、姐姐。 而他刚才说的那个八岁的妹妹只不过是个庶出,无论出身地位还是亲近程度都差出许多,近卫晴嗣也知道这么做,会对绝姬很不公平,甚至这个消息本身就会让她无法接受,可是与吉良家的联姻是他父亲近卫稙家定下的策略,让他也一时无法决断。 “不如收一养女如何?武家之女的养女?” “不行!养女是绝对不可以的!我近卫家又不是没有女儿……”近卫晴嗣略作迟疑,又说道:“犹子到是可以。” 犹子一词源于古代中国,本意指的是兄弟的儿子,也就是侄子的意思,但传到曰本之后意义就改变了,在曰本历史上最早关于犹子的记载在平安时代,源定被淳和天皇指定为犹子,犹子与养子不同的是,犹子仅仅是一种契约关系,犹子不必更改自己原本的姓氏,更类似认个干爹干妈的意思,但与之不同的是犹子可享有继承权。 成为犹子的目的是为了在官位上更顺利地升迁、在婚姻上占便宜或者强化与其他氏族之间的关系,镰仓时代以后,犹子与养子之间的界限被划清,到战国时代,犹子的风俗更为盛行,如某猴子就被眼前的这位收为犹子,从而成功地得到了关白之位。 “犹子?”吉良义时想了想又说道:“也可以!那么就这么说定了!那名武家之女交给我来联系!” “嗯!”近卫晴嗣起身离去。 近卫家的问题解决掉,他就立刻着人去联系长尾景虎,同时又回到坂本做些必要的准备,首先是加强防卫力量,残损的备队还在修养,近江四备还在有条不紊的归建,九千军势没怎么花力气就补齐,还多出一千人,再加上几年来的伤兵,号称一万两千大军也没问题,如果挤干水分也有五千可战之兵。 铁炮队的训练不错,只是铁炮队本身在战术上的优势还没有得到充分发挥,战后的军议上泷川益重也提出自己的看法,铁炮队不适合在阵前打排枪,最好还是在地方无法靠近的河道上,桂川合战如果没有三百重型铁炮的轰击逼迫的三好家不敢冲锋,只怕占据会更糟糕。 经过吉良义时引入木曾马种的培育,这两年也有几十匹陆续可以骑乘训练,另外的一些稍差一些的奥州马也足够装备侧近众这一百多人的骑乘用马,说起来曰本马属于蒙古马种,特点是个头矮小马腿短而粗壮,耐寒且耐受姓强,食用粗劣的枯草和积雪也能果腹,但是不适合做做重骑兵马匹,因为冲击力和速度不行,到是很适合轻骑兵,弓骑兵。 当然在曰本就无所谓的,吉良家的赤备骑兵也不是重骑兵,一身的披挂不到二十斤,马匹挂甲也就十几斤而已,但是这种缩小版的赤备骑兵却给三好家迎头痛击,要不是他舍不得大比率战损,完全可以击穿三好家本阵,或许还有杀死三好长庆的机会。 当然这么做的后果也很严重,首先是力竭的赤备骑兵肯定会被疯狂冲来的三好家撕碎,不死不休的三好家一定会拼了命和吉良家拼下去,到最后是收获一场胜利还是惨败都不好说,毕竟三好家负责军事的指挥官是三好义贤,而不是负责政治外交的三好长庆。 吉良义时的意思是让侧近众也作为骑兵的预备兵培养,赤备战死八十人,马迴众战死十五人这个损失让他很痛心,重新训练这九十五人起码需要三年的时间,期间投入无数金钱和心血,要让他们效忠并为了荣誉奋战,这可不是铠甲到武器的全部武装,而是让他们从心底里忠诚于吉良家,勇猛的作战和钢铁一般的纪律,这无形的损失可能要超过两万贯。 十月底,久违的尼德兰船队终于再次来到堺町,吉良义时接到消息就立刻赶过去,为安排这次见面,还特意征用津田家的南蛮商馆,这一年多的时间,南蛮商馆也陆续接待许多南蛮商人,商馆室内的装饰明显比以前上一个档次。 时隔一年半在次与弗兰克阿歌特会面,此时他的个头已经超过一米五,也算一个非常帅气的少年,再次见面的弗兰克阿歌特已经比去年更富态,显然这一年里曰子过的不错。 “噢!我亲爱的朋友约瑟夫,我们又见面了!”弗兰克阿歌特似乎发觉眼前这位少年比以往更加沉静,于是主动走过去做一个熊抱,笑着说:“一年不见,约瑟夫已经变成一个帅小伙,老弗兰克的头发也白了!” “舅舅!”金发少女穿着一条漂亮的及地长裙,披着一个华丽的斗篷,金色的发丝梳成一缕缕细碎的发辫,头上还带着一顶小巧的帽子,全身上下唯一引人注目的就是高高的衣领上,缀着一圈蕾丝颈花,这是欧洲贵族少女典型的装束。 “噢!美丽的克劳迪娅!能在异国他乡再次相遇真是缘分啊!”吉良义时走过去轻轻躬身致意,随后笑着说道:“克劳迪娅真的越来越美丽了,我已经无法想象几年后的你,会是如何的光彩照人!” “亲爱的约瑟夫,请不要对一位淑女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我会感到害羞的!”克劳迪娅笑意盈盈的行一个淑女礼。 弗兰克阿歌特摇摇头说道:“我们的绅士、小姐还是先请坐吧!坐了几个月的船,老弗兰克的腰都快要受不了了!” “如果你们不急着走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河内国的极乐寺温泉泡一泡,要知道在东方泡温泉可是一种贵族活动哟!可以放松精神疗养身体,对于弗兰克身体出现的毛病进行治疗是最好不过的!” “温泉?你们这里也有温泉吗?上帝啊!真是太棒了!”弗兰克阿歌特露出欣然的表情,说道:“那我一定要去试试!小蒂亚要不要去试试看?” “舅舅!”克劳迪娅显得很无奈的说道:“谢谢你的热情招待,约瑟夫!” “呃,不用谢,我原以为你们一定会拒绝的!”吉良义时耸耸肩说道:“我可是记得你们的风俗不是讨厌洗澡的吗?” 弗兰克阿歌特笑着说:“确实是如此,只是随着十字军东征以来,洗澡也成为一些贵族们热爱的事情,比如美丽的伊莎贝尔女皇就很爱洗澡,还有伟大的查理大帝,也很喜欢浸泡亚琛的温泉,说起来我还曾去过亚琛寻找那个温泉,确实是个好地方。” “我们新教徒也不会遵守教廷的规矩,教宗不让我们洗澡,我们就偏要洗。”克劳迪娅撅着嘴说道。 “呃……很复杂的样子。”吉良义时有些傻眼,这一个洗澡还能牵扯到历史和宗教是有点小复杂,于是他又说道:“弗兰克这次带来什么货物?我这里可是已经准备许多名贵的瓷器和上好的生丝,怎么样?上次的货物还满意吧?”(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224章阿歌特的到来 “噢!是的!真是非常棒!我的货物在里斯本和威尼斯非常受欢迎,要知道东方的货物永远是最抢手的,这次也是凭借里斯本商会的合作伙伴大力游说,才有机会再来一次,上次回去的时候路过澳门,哪里的葡萄牙人可是很讨厌我这个不速之客,这次就不一样了!我有通行证了!呵呵呵……” 看着弗兰克阿歌特兴奋的样子,吉良义时只得把话挑明:“马都带来了吗?” “……带来了,只不过比预计的数字要少一些。.” 这次弗兰克阿歌特带来吉良义时所需要的两种骏马,荷尔斯泰因马六匹,种马一匹母马五匹,特雷克纳马也是六匹,种马一匹母马五匹,形式规格一模一样,这就让吉良义时很奇怪,“为什么不不是规定的二十匹,而只有十二匹?” 弗兰克阿歌特耐心的说道:“你要知道,沿途我们要把马放出来修养,走走停停浪费许多时间和精力,而且贩运马种是很危险的违法活动,为了堵住一些人的嘴巴,我不得不送出其中一些给当地的葡萄牙总督,才换来他们的通行许可。” “那么这笔价格仍然是按照二十匹来计算?” “当然!我可不能为贿赂葡萄牙人而买单,这些马可是很贵的!”弗兰克阿歌特很狡猾的堵住这条后路,让吉良义时不得不认可这笔买卖,“说吧,一共多少钱!” “二十匹马,一共十万银币,换成白银就是三千六百磅。”弗兰克阿歌特很快报出答案。 “等等?”吉良义时作出一个暂停的动作,仔细算一遍又说道:“我没记错的话,一匹马只要两千银币,如果一次姓购买还能让你赚回路费,你卖我的价格竟然是一匹五千银币?” “是的,约瑟夫!五千银币!你要知道我们中途可是被迫靠岸几十次,多的连老弗兰克都记不清了,在荒无人烟的小岛上,非洲西海岸的无人区,还有阿拉伯的海湾,你要知道这些马不能长期离开陆地,所以我们的船队要一直沿着非洲大陆,经过阿拉伯海到印度、香料群岛才能来到这里! 以前有人把牛羊马运到新大陆去,结果照顾不好死掉许多,我这次还专门聘请驯马师来照看,而且还用上你的建议专门腾出船舱,在竹笼里放上豆子再撒上水,这些马吃的豆芽比人还多,上帝保佑要是再多走,所以这笔多出来的旅费可是要你垫付的。” 吉良义时瞪着弗兰克阿歌特看了几秒,突然笑着说道:“三千六百磅白银,没有任何问题!就按照你说的做!” “我就知道约瑟夫是个慷慨大方的人!来,我们为约瑟夫干一杯!”弗兰克阿歌特走到酒橱前取出一瓶气泡酒和三支酒杯,为三个人倒上一杯酒,淡淡的橙黄色澄清酒液里冒着一层气泡,这已经十分像传说中的香槟酒了。 吉良义时摇摇头,又说道:“先等下在喝酒,那位驯马师我很需要,开个价吧!我可以雇佣他两年时间!” 弗兰克阿歌特冲着身侧的克劳迪娅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接着说道:“噢!这可不行,当初我雇佣他的时候可是说好了事成之后就带他回去的!” “好了,弗兰克!你知道我们大家的时间都不多,坦承一些开个价吧!”不用看也知道这个家伙在打什么谱,于是吉良义时很上道的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两年需要支付五百英镑!”这一人的年薪竟然高达四百五十多斤白银,真是匪夷所思。 吉良义时被这价格下了一大跳,忙说道:“嘶!咱们都是熟人,不用这么狠吧?” “是的!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才开出这个公道的价格,要知道驯马师是很抢手的!”弗兰克露出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好吧!都听你的,就这个价了。”吉良义时已经失去与他争论的兴趣,只能暗骂这个狡猾的歼商,出海就被风暴吞没。 “合约达成!我们得庆祝一下!”弗兰克阿歌特举起酒杯说道:“绅士们,淑女们,为今天而干杯!” “干杯!” 这位来自英格兰的驯马师卡尔,以五百英镑的年薪与吉良家签下服务两年,两年后会乘坐他的船回欧洲,同时双方就贸易品买卖达成合约,阿歌特商会带来的贸易品和上次差不多,主要还是那几样,唯一不同的是还有从澳门获得的鲸鱼皮。 吉良义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迅速与弗兰克阿歌特达成协议,用等价的瓷器、生丝,还有印染的布料换取阿歌特商会的货物,只不过这次他不再需要到处筹钱转账来做这笔生意,直接挑拨琵琶屋里囤积的货物就可以完全吃下来。 这批货物前脚离开阿歌特商会的码头,后脚就被堺町的豪商们全部吃下,为此他们支付的是品相不错的鐚钱六十万贯,优质大米五万石,鐚钱是吉良义时特别要求的,因为堺町的纳屋众们有广泛的商路,可以随时筹集到海量的鐚钱,他需要这些鐚钱作为铜屋翻铸永乐钱的主要材料,只有这样交易才能把利润最大化。 交易的事情自然不用他们亲自出面,双方的随从都带着商人直接去验货,一切都不用像上次那样跑到码头一一查验,结束与弗兰克的商业谈判,自然是该和克劳迪娅谈生意,弗兰克对他的小外甥女做生意一点也不意外,只是笑着欠下身就走到其他房间休息去了。 克劳迪娅在他舅舅走后,才微笑着说道:“亲爱的约瑟夫,我为你找到了合格的钟表匠,一位来自北德意志科隆的钟表匠,他对你画的狗锁燧发枪机制动闭锁装置很感兴趣,所以我把他请到曰本来,当然薪水需要你支付,他愿意和你签订一份为期两年的服务合约,两年薪水需要五百英磅。” “你们是串通好了的吧?都是五百英镑?” “你可以这么理解。”克劳迪娅微微一笑算作默认,接着又说:“很抱歉没能请到医院骑士团的骑士,条顿骑士团也已经被阿尔布雷希特公爵的普鲁士公国完全吞下,不愿意加入普鲁士公国的条顿骑士只能依附在德意志各选帝侯名下。 不过我还是找到一名落魄的骑士,他的父亲就是条顿骑士团最后的那批成员之一,而且他本人也是个倾向新教的骑士,他从小接受条顿骑士团的规章进行训练,做一个合格的条顿骑士问题不大,骑兵战术和骑士剑术也十分精通,只是这位骑士开出的价格比较高,两年总计需要一千英镑。” “……继续说,我听着呢。”吉良义时满头黑线。 “还有瑞士的雇佣军他也请来了,因为瑞士雇佣军全欧洲参战所以比较好请来,这次也是在北德意志请来的五位老练的雇佣军,他们的薪水相对低一些,五个人两年需要一千英镑。” “什么?一群破雇佣军也是一千英镑?他们是镶金的吗?”吉良义时出离的愤怒了,他实在不能理解这大小歼商怎么就这么狠,完全是把他当狗大户猛宰,这个价格他已经不好吐槽什么了,完全是坑人的价格,他们在欧洲大陆拼死拼活干上十年也不会获得这么多薪水,但是在他这就变成干两年顶十年的天价合同。 克劳迪娅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笑着安慰道:“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替你退回去哦!只需要支付旅费就可以的,就当他们是来东方旅游一次好了。” “等等!”吉良义时义正词严的说道:“既然他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也不好意思让人家空手而回!我同意了!” “噗哧!”克劳迪娅被逗乐了,捂着嘴巴咯咯笑着说:“你可真有意思啊!” “呃……是吧!”吉良义时尴尬的摸摸鼻子,催促道:“先看看人吧!” 随后克劳迪娅,对着楼下的侍从交代几句听不懂的尼德兰语,没过多久就看到八个人走进屋内,其中领头的是位身高一米九十多的高个子,这家伙穿着现下流行的呢绒罩衣,穿着类似紧身裤的长裤,一双黑色马靴十分扎眼,腰间佩戴一柄德式手半剑,还带着一顶挺好看的羽毛帽,表情严肃的冲他稍稍欠身行礼,然后用纯正的德语说道:“……#¥&*#!” “纳尼?这是什么情况!” 接着稀稀拉拉的德语问候声把他问晕了,可是克劳迪娅却耸耸肩站起来就要走出去,“就这样吧!你借给我的那笔钱已经两清了哟!记得两年后我们会在这里再见面!” 吉良义时连忙追出屋子大声叫嚷道:“喂!混蛋!你给我一群只会说德语的人要闹那样啊!混蛋!你这个腹黑的小巫婆!” “我听到了哦!”克劳迪娅举起纤手在自己耳边晃了两下,然后咯咯笑着走掉了。 吉良义时一脸郁闷的走回屋子里,看着这七个家伙,领头的那名白人中年男子冲他微笑着说出一堆听不懂的话,然后他旁边是一个带着单片眼睛的老头,也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至于那五个身体壮实彪悍的家伙一看就知道是瑞士雇佣军,只是没见到他们的超长矛还有长戟,否则到想看看他们的本领。(未完待续。) 第225章拿骚的条顿骑士 吉良义时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吉良义时,然后吉良义时摊开手,那个不知道名字的骑士也撇着嘴巴冲他耸肩…… 吉良义时紧急找来弗兰克阿歌特,让他请一名jing通英语,德语的人当翻译,同样是两年合约一共支付两百英镑,当然这个翻译也要兼职老师,教导他德语的使用方法。 其实用白银交易也是他喜闻乐见的事,因为葡萄牙人已经察觉到ri本的黄金的价值高,白银的价值低,所以直接涌入大量的黄金兑换白银,ri本的黄金产量比起白银来简直不值一提,佐渡的鹤子金山开采出两千多吨白银,黄金才几十吨就可以看出来。 这一笔生意做起来感觉还是有点小亏,一下扔出去价值几万贯永乐钱的薪水,要说不肉疼是不可能的,还有那些请来的大爷一个个贵的吓死人,要不是他还颇有资产,就那薪水就足以把他吃破产。 十二匹马被他当作宝贝一样专门派出迴船运到坂本城,还特地派出马迴众轮值保护这些马匹,一是为保护,二是为保密,当然服部保长配下的忍军也接到替马匹保密的任务。 “这里的气候不错,适合马匹成长。”驯马师卡尔是个木讷无趣的英国人,看到近江琵琶湖的风景,却说道:“这匹马只有三岁,距离训练成战马还需要两到三年,不过我建议你最好还是作为马种培育,在欧洲大陆一直都有培育马种的习惯。” 看着高大健壮的骏马身旁围着一群好奇张望的马迴武士,他们从没有见过这么高大的骏马,个头比人都要高,而且皮毛油亮双目有神一看就是绝世名驹,若不是领有吉良义时的命令不得靠近,这些家伙恐怕得钻进马厩里和它们一起睡觉了。 “这个我明白!”吉良义时所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十二匹马形不成有效作战力,培育马种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我想你可以用两年的时间教会学徒们怎么养马吧?” “这个不好说,一名合格的驯马师需要三到五年的教导,需要聪慧的头脑和勤劳的双手,你要知道,在这里只有你jing通英语,所以……”卡尔耸耸肩表示你懂得。 “好吧!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如果这些马匹运到更寒冷的地方呢?会不会有不利的影响?” “更寒冷的地方?我想没有问题!特雷克纳马是条顿骑士团培育的马种,荷尔斯泰因马来自北德意志最北端,不同于身娇体贵的阿拉伯马,他们都是很耐寒的优良马种。”卡尔带着吉良义时走入马厩,抚摸其中一匹健壮的特雷克纳马的脖颈,说道:“他们是非常聪明,敏感的小家伙,刚来到新家,认识一些新的伙伴还有些不适应,要知道几个月颠簸的船上生活并不那么美妙。” “还好有你这位优秀的驯马师,否则我可真是要焦头烂额了!”吉良义时问道:“生病治疗会不会有问题?要不要我请兽医来帮忙?” “我们驯马师就是天生的兽医,这些小家伙的病症应该难不倒我,当然如果有你们的兽医帮忙就再好不过了。”卡尔说完这句话冲他点下头,就丢开吉良义时,去伺候这些小马驹去了。 吉良义时正在低头沉思的时候,听到有人轻声叫道:“馆主大人!” “嗯?是时长啊。”循声望去,在马厩门外探头探脑的山冈时长在小声喊他,吉良义时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摇摇头走出去。 山冈时长兴奋的说道:“馆主大人,这些神驹是给我们的嘛?” “当然是……不可能的啦!” “……呃,为什么不给我们啊?”山冈时长一下从巅峰跌入谷底,“噢不!我的意思是即使不给我们,也要给馆主大人啊!”在他身旁一群马迴武士瞪大眼睛希冀的盯着吉良义时,不用说肯定是十分渴望的。 吉良义时觉得这几年对他们有些纵容,也是时候该敲打一下,于是当场拉下脸来呵斥道:“这是作为育种的名马,懂什么叫育种吗?到底是给你们爽一下重要,还是育种更重要?以后说话之前先学会思考,不要试试都来问我,可懂?” “是是!臣下明白了!”山冈时长诚惶诚恐的撑地俯首。 “懂了就不要在马厩前转悠。”丢下这句话,吉良义时转身离开马厩。 处理过英国驯马师的问题,接下来就是这群北德意志人,这些家伙比较麻烦,最要命的还是不通英语,就得通过翻译把德语翻成英语,他在自己人工翻成ri语,还把松井信之叫过来做速记员,一边沟通的过程中,吉良义时还在努力的学习德语语法,好在看起来英德语法之间有许多相似之处,几天下来也能说点简单的口语。 没用几天,许多人都知道坂本城来了几个金发碧眼的南蛮人,而且还是南蛮的武士,被吉良义时从万里之外高薪聘请来担当教官,很快就有三河的武士找过来询问这些南蛮武士的情况,似乎想和他们一较高下。 一茬茬三河武士跑过来请战,让吉良义时不胜其烦,最后还是决定搞一场公开试合,地点就在吉良家的二丸教场,对阵者是吉良家内公认的剑术第一高手中条时秀,而对面的就是一名货真价实的条顿骑士,名叫拿sāo的汉斯,双方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试合开始!” 中条时秀谨慎的观察这位敌人,一米九的身高拥有绝对的高度优势,看起来对带曲度的木刀还不太熟悉,曲度的增加让刀身的平衡与骑士剑截然不同,中条时秀就是抓住这一点,立刻蹑足跨步迎面冲过去。 “啪!” 还在小心调整握剑手感的汉斯却突然一刀斩杀,准确的挡住中条时秀的行进路线,把他的脚步给阻挡下来,势在必行的一记突刺节奏被打破,中条时秀敏锐的发觉自己已经陷入危险的境地,这种感觉就像被猎手盯住的野兽,一种发自内心的不适感压迫他不得不作出反击。 “啪啪啪!” 中条时秀接连竖劈,横斩的组合技,最后一击甚至使用出少见的跳斩,可还是被汉斯轻松的接下来,此时已经余力已尽的中条时秀立刻就后悔了,他太自信自己的实力,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就贸然出手,一击失败还不甘心的接连追击,最后把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 在场边观看的众多武士也发觉中条时秀的破绽,山本时幸说道:“自乱阵脚,时秀已经输了。” 中条时秀已经来不及反省,下一刻汉斯的反击如期而至,他能做的就是急忙撤步格挡,但是从两支木刀撞击时的巨力就打破他的一切幻想,木刀被这股巨力蛮横的撞开,下一刻圆钝的刀尖已经抵到他的喉咙上。 “嘶!这南蛮人好大的力气,好快的剑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场内的武士就没一个是外行,一个个不是练剑就是练枪,即使主练弓术的内藤正成也有不错的剑术,他们当然看的出这南蛮武士的厉害。 “很厉害的剑术!很暴力的战斗技巧,不过我喜欢!”吉良义时站起来率先鼓掌,接着稀稀拉拉的鼓掌声陆续响起,汉斯也随之撤步收剑微笑行礼。 “这也太暴力了吧!这可是我吉良家第一高手啊!”一些年轻武士很不服气,嚷嚷着胜之不武,对于一些非议的言论,汉斯显得很镇定,通过翻译的转述得知他说道:“这是上帝赐予他的身体,所以他这么做没有什么错误的,他并没有伤害那名武士不是吗?” “告诉他,这技巧的比斗,速度和力量只能在相对公平的对比下,不要忘了你是来当教官的,熟悉你的学生才能更好的教导他们。”吉良义时对翻译说道:“我看他也不习惯用木刀动武,就让双方使用没开刃的武器试合吧!” 汉斯耸耸肩表示明白,接下来的比试里双方换上没刀刃的武器,并且逐步收束力量,没过多久就可以做到与中条时秀的力量相同的对决,德国的骑士剑术确实很厉害,手半剑柄的圆球可以作为杠杆以手腕为轴做旋转运动,技巧很高明而且速度很快令人防不胜防。 虽然汉斯已经收速收力,但是他的身体太高大了而且手臂也很长,他能轻易的攻击到中条时秀,而中条时秀却很难靠近有效的攻击范围,因此这场注定不公平的决斗终于被吉良义时终止,他先让中条时秀去休息,然后让渡边高纲拿着片镰枪上阵。 汉斯同样jing通骑士枪术,无论是马战还是步战在欧洲都很常见,在与渡边高纲的几论试合,依然以汉斯轻松胜利结束,接下来不服气的武士一个个上场又一一败退,即使败的灰头土脸,这群人仍然坚持认为,这只不过是南蛮武士仗着人高马大的优势罢了。 “真是不知悔改!”看到还有人无法正视技艺上的差距,吉良义时很干脆的命令道:“让鲁伯特他们上!”(未完待续。) 第226章研究燧发枪 为了让吉良家的武士心服口服,这次他果断让五名瑞士雇佣军拿起武器以五对一,这五个人可都是身高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尤其擅长战阵合击之术,五人联起手来打出让人目不暇接的精彩合击,结果还是被汉斯的精妙剑术轻易的化解掉。. 许多人发现汉斯的剑术有种非常可怕的感觉,那就是使用剑术技巧里却从来没有仰仗身高臂长,或者剑身的长度使用大开大阖的劈砍,基本所有招式都是围绕要害部位的狠辣阴招。 握住长剑的姿态也很奇怪,始终保持剑柄在自己下巴附近游走,剑尖一般都始终罩着对手的要害,拆招时剑刃贴着对手的兵器走,占据顺势,戳、抹、洗对手的腕、颈、腹等要害部位,用的全都是阴沉的粘劲。 通常汉斯的剑招是先用巨力挤开几个人的合击,再瞅准一个落单的瑞士雇佣军进行穷准猛打,银色剑光闪烁不定始终在对方上半身晃悠极度凶险狠辣,往往一对招就是两把剑几乎平行的纠缠在一起,俩人好像小孩儿打架似的互相戳抹对手的要害,谁的剑稍微被粘到外围,立马就会中招。 对面五人组合就被这种狠辣的剑术在第一回合击破其中一人,使得五人合击的流畅进攻被彻底打破,而且汉斯的还如影随形的不断纠缠阻挠,让剩下四人重新结阵变的很困难,接着四个人又被抓住机会一个个打掉武器,这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也就此宣告结束。 骑士剑术的特点就在于以手腕的运用,剑术中许多招式也非常相似,山本时幸说道:“这门剑术确实很厉害。” 吉良家的武士们全都心服口服了,面对这种层次的合击术还能一一击破,将心比心换做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许多武士开始说起南蛮武士大老远来吉良家做教官,自然得有两把刷子,很快他们就接受这个新教官。 接下来几天,汉斯开始教导武士们的持剑姿态,还有站桩动作,猛然听到站桩许多人都感到很新鲜,然后汉斯就说道:“无论使用什么种类的近战武器,都是需要有扎实的基本功,站稳自己的脚步能够最快发力击倒对手,骑士剑术的要求是在对抗状态中,保持前四后六的状态。” “然后是步伐,无论是双手剑,片手剑还是德意志刀,对步伐的要求都很严格,首先的交替步前进后退!还要结合弓步灵活使用”汉斯作出左右跨步的动作,接着又演示交替步的变种步法,身体重心随着移动中转变,接着又变换一种丁字步单脚轻跳步前进后退,包括向转向时的丁字步步伐。 “这种步伐也可以叫做斜上步,斜后撤步,原理的一样的。”汉斯演练的步法都是他用过的,所以理解起来并不困难,接下来又接着说道:“我发现大家对步法基础都很好,只要坚持训练就可以掌握步法的诀窍……下面我要教的是四个起势动作,它们分别是犁位起势、牛位起势、顶位起势和骗位起势。” 汉斯的教学水平非常高,而且教起课来一丝不苟,每教完一部分就会停下来要求武士跟着他的动作一起练习,就连中条时秀也看的津津有味。 山本时幸啧啧赞叹道:“水平确实很高超啊!谁能想到南蛮国也会有如此高水平的剑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只可惜云林院殿已经回到京都了。”吉良义时笑着说道:“要不然也能叫他来与汉斯切磋一下。” “以老臣看来,也只有鹿岛剑圣亲来也难有必胜的把握吧。” “是啊是啊!”吉良义时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鹿岛老剑圣年过六旬精力已经大不如前,让他和正当盛年的汉斯对决的难度太大了,老剑圣乐不乐意和这个条顿骑士试合还是个问题。 几天的基础训练接下来就安排分组练习,汉斯表示先让他们学到这里,等待基础扎实以后再学习更复杂的剑术。 接下来几天就是鲁伯特带着瑞士雇佣军表演超长矛阵,他们用并不太合用的三间枪做了几个基本的战术动作,后排持长矛平举将矛杆搭在第一排长矛兵的肩膀上,第一排长矛兵则将矛柄抵在脚上,将矛头斜着对准前方,这个动作是标准的正面防突击长矛阵,瑞士雇佣军也是依靠这种战术一次次战胜对手。 还有行军中的持矛动作,战斗中前进时平举长矛前进的动作,高举长矛突然放下的刺杀动作等等各种技巧,同时演练简单的方形阵的使用方法,相互错落的方形阵可以方便收矛高举再转身面相另一个方向,并依靠翻译的转述解释清楚长矛兵的作战方式,如何高举长矛随意转换四个方向对敌的战术动作,理论上只要艹作得当就可以避免侧翼被突破的可能姓。 这这可不是武士们感到惊讶,那些看热闹的常备足轻也大开眼界,这五个老兵的动作整齐划一,行动的步伐速率一致,哪怕遭遇三十人模拟不同情形下的突袭进攻时,他们的反应配合也堪称完美。 自从吉良家换装以来,一直都有一种声音那就是三间枪不完全是落后装备,只有新式枪盾、标枪猛地出来让大家的眼睛被新式武器所迷惑,而且这场战争中,战斧还略有作用,锤杖甚至根本没派上用场,这也从侧面佐证了这一说法。 而此时出现这么厉害的长矛手,带来让人耳目一新的战术,怎么能不让足轻们为之振奋激动,当然吉良义时也很激动,纵横上个世纪的瑞士长矛兵可不是闹着玩的,没有两把刷子他们能把欧洲的骑士逼的没有招吗?他觉得这笔钱花的很值的。 在几个高薪聘请的外教大放异彩的时候,人们也开始将更多的目光锁定在他们身上,此时除去翻译之外第七个人引起一些人的注意,那是个名叫克伦伯格的老者,号称“欧洲最优秀的钟表匠”,只是这钟表匠到底是做什么的没有人知道。 在外界好奇的探究中,克伦伯格一直没有正式露面,因为吉良义时已经悄悄把他招入国友村的铁炮町内,这里是吉良家最安全的地区之一,而克伦伯格带给他的就是一把基于狗锁燧发枪机制动闭锁装置的燧发枪,所谓狗锁名称由来是因为那个枪机闭锁制动组件中,用螺丝旋纽锁住燧石的击发锤很像狗模样而得名。 狗锁式的枪机的最大特点是使用带弹簧的阻铁,是在击锤的后边开一个小洞,小洞里面是一片有阻铁弹簧的阻铁与扳机联动,当击锤往上扳动到阻铁制动器位置后,扣住击锤成为待射状态,然后扣下扳机联动阻铁缩进去放开击锤,击锤释放主弹簧动能向下捶击火帘片产生炙热的铁屑引发引药锅里的黑火药燃烧,并点燃引药锅旁边的引火口里的黑火药传导至爆炸室爆炸膨胀而射出弹丸。 这种燧发枪直接省略掉使用火绳的步骤,改为阻铁锤击火帘片引发火药燃烧爆炸,吉良义时着人试射一下果然不错,但是他还是进一步要求他进行改造,首先要制作一只黄铜枪管的燧发枪,然后还要在枪膛靠近枪机处重新设计一个爆炸膨胀室以容纳枪膛在黑火药爆炸时的热膨胀。 燧发枪的枪口口径要统一为一个固定口径,为了提高效率,吉良义时决定请这位钟表匠来参与他新设计的设备水力冲锤,借助天然的力量为人类服务的工具早就已经有了,比如荷兰著名的大风车就是风磨,水磨坊是在一些河流旁设立水车借助水轮机旋转的力量去磨面,其实就是畜力拉磨的升级版。 而克伦伯格则在这个基础上设计出一款用铁锤不断敲击锻锤的水力冲锤,铁锤会沿着固定的节奏和力量敲击锻打物体,而他请这位钟表匠过来的原因之一就是需要他在这个水力冲锤的基础上增加齿轮、曲柄和擒纵器。 这个东西他不懂,但是克伦伯格肯定懂,因为欧洲的钟表业就是大规模使用机械齿轮和擒纵器,才使得而后欧洲工业革命时代机械工业如此发达,可以说这个时代的欧洲钟表匠就是未来的机械发明家,同时他们也参与发明和设计许多款火枪,包括他这款燧发枪也是如此。 这件事难不住他,经过他的设计给改造出一个简易的变速齿轮组,可以自由控制铁锤落下的频率,而且还能控制铁锤暂停落下,这样就可以在锻造的过程中省去许多环节,需要停下来的时候只需拉动手柄即可。 水力冲锤的运用范围可不仅仅如此,比如采矿后的分检和砸碎矿石就可以用水力冲锤来替代,这样节省人工也省却劳动成本,之前因为没有钟表匠他也做不出合心意的水力冲锤,苏我平兵卫虽然也学过一段时间的钟表技术,但那只是皮毛而已,南蛮人根本不会教他真本事。 因为七个南蛮人的加入使得吉良家产生新的变化,虽然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到底能变到什么程度,但是总归是朝好的方向发展。(未完待续。) 第227章尊山秀性 这一忙就到了十月下旬,期间还陪着弗兰克阿歌特、克劳迪娅金雀花在京都游览一圈,还来到坂本游览美丽的琵琶湖,在河内国的极乐寺温泉修养半个月后,弗兰克阿歌特就带着自己的船队辞别吉良义时返回欧洲。 阿歌特商会的船队已经扩大百分之三十,用他的话来说这次远渡重洋的贸易之旅结束,他将要回到阿姆斯特丹进行短暂休整,船队将会扩大一大半,他也有资金为自己的船队增添几艘克拉克大帆船。 克劳迪娅金雀花没有再提借款的事,据弗兰克私下告诉他,克劳迪娅有着非凡的经营头脑,凭借那那笔资金在北海航线经营起自己的小小船队,这次能为吉良义时找来需要的人才,也是动之以情诱之以利,让吉良义时不得不怀疑这两人不会是从中收取介绍费了吧。 他们走的如此之快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原以为阿歌特商会要在日本渡过冬天再返航,但克劳迪娅却告诉他船队要趁着没有风暴的季节迅速穿越太平洋,下面还有两个月的漫长航路等着他们,只能在两年后再见面了。 “我想两年以后,我们要在另一个地方见面了,不过不用担心,在堺町我会有留守人员接待你们,再见了!两年后见!” “两年后见!”克劳迪娅冲着他眨眨眼睛,笑嘻嘻的转身离去。 长尾景虎带着观光旅行团早已返回大德寺,吉良义时的私信也早就到他的手中,他在信里告诉长尾景虎正室已经确凿无疑,收到这封信他又有些犹豫,经过近一个月的思考权衡,才对着正在参禅的徹岫宗九大师躬身行了一礼,告别大德寺。 近卫绝姬削发为尼入京都上京区最北端,一条大路上的光照院内修行,法号秀山尊性,光照院是有着常盘御所之称的门迹尼院,在南北朝延文元年,后伏见天皇的皇女进子内亲王出家,法号自本觉尼,在室町一条大路创建光照院。 応仁之乱被战火烧失,随后又在持明院故地重建,亦有安乐光院的名乘,此后成为天皇世家代代皇女剃发修行的尼门迹,秀山尊性能进入尼门迹修行也是朝廷给吉良家一的面子,吉良义时当即就很上道的表示捐献一千贯永乐钱,用于修缮光照院内伽蓝。 同时还为尊山秀性专门修建一座禅堂小院,还特意提高饭堂的供应标准,让这座只有二十几个尼姑的小小尼院一下变的富裕起来,为此,方仁亲王还特意下达御旨褒奖吉良义时的功绩,也是一个意外之喜。 从近卫晴嗣的口中得知光照院是个很有才华的女子,尤其在汉学上的造诣甚至还在他的兄长近卫晴嗣之上,于是吉良义时就斥巨资购买明国的典籍赠予光照院,其中就有《乐府诗集》、《文心雕龙》、《太平广记》、《昭明文选》这种集部,也有《艺文类聚》、《太平御览》、《册府元龟》、《永乐大典》这类百科全书,另外诸如《chun秋》、《左氏chun秋》、《chun秋谷梁传》、《chun秋公羊传》、《晏子chun秋》、《吕氏chun秋》等chun秋列传也都在其内。 为了安置浩瀚如海的诸多书籍,吉良义时又特意命人建造一座藏经阁,专门为尊山秀性闲暇时看书而用,他这么做也是煞费苦心,让近卫家仅有的一点怨气也随之消散,朝廷内外都对吉良义时重情义的举动而交口称赞。 光照院清静庵内,已然剃度出家的近卫绝姬穿着一身尼姑的袍裳,头上带着的裹头披肩而下如斗篷一般垂落至膝间,此时她正捧着吉良义时捐赠的书籍细细品读,一名小尼姑急匆匆的赶过来,引的她眉头微皱。 “公主殿下!那位殿下给您捎话来了。” “入得尼院便没有公主殿下,秀安,你不要再用错称谓了。”近卫绝姬淡淡的说道:“贫尼法名尊山秀性,世间再也没有绝姬一人。” “是,秀性尼!那位殿下要告诉您,若是有暇可以著书立说,做一位本朝的紫式部也未尝不可。” 近卫绝姬惨白的脸色上闪过一道微不可查的红晕,捂住胸口轻轻咳嗽许久,才换成平淡的语气,轻轻说道:“回句话,就说贫尼记下了。” “是!”秀安小心翼翼的退下。 十一月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近卫晴嗣晋升従一位关白、左大臣,藤氏长者宣下,为显示自己的地位不同以往,并与政敌二条晴良有所区别,在晋升従一位的当天就把名字改为近卫前嗣。 同样改名的还有足利义藤,自从今夏晋升正三位権大纳言、右近卫大将之后,他就在酝酿改名的动议,在中世改名字也是一种表现志向的意思,这次足利义藤就把名字改成足利义辉,似乎在预示着幕府的全面复兴。 十二月一日,在近卫家举行一个简单犹子仪式,长尾虎姬作为近卫稙家的犹子,要象征性的接受为期一个半月的礼仪训练,这其中的一切流程都是近卫晴嗣一手cāo办的,吉良义时与长尾景虎同时参加这个仪式,幕府也派出摄津晴门一同前来观礼。 接着在前任关白、长尾虎姬的养父近卫稙家的见证下订立婚约,在这场并不隆重的仪式中,长尾虎姬自始至终都绷着脸,对吉良义时的投以讨好的笑容不假辞色,这么尴尬的场面让近卫家感到很难堪,长尾景虎只能苦笑着致歉。 在仪式结束后,两人被足利义辉招到二条御所说了一堆勉力之词,待长尾景虎退下,足利义辉就迫不及待的质问道:“谁允许你自作主张订立婚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我幕府的名将,越后长尾家的女儿哪点配的上吉良家?难道不觉得这么做在抹黑你的家门吗?” 看着情绪激愤的足利义辉冷冷的注视着他,仿佛在看一个背叛者一样冰冷无情,他只能暗叹一声果然如此,撑地俯身越发恭敬着说道:“抱歉,公方殿下!臣下这么做也是为了幕府的将来呀!” “为了幕府的将来?此话怎讲?”足利义辉狐疑的打量着吉良义时,眼神中警惕之色浓重,仿佛在防备他玩什么花招。(未完待续。) 第228章下向越后 “是为了幕府的未来!因为在下发现一个很危险的情况,整个畿内已经没有幕府的进取之地,如嘉吉年间的土一揆,文明年间六角高赖之辈,幕府尚且无力讨伐,然则如今更不同以往,幕府无力讨伐不臣之徒,这就是我幕府最大症结。 虽然幕府的危局暂时解开,但三好家根基未失,来日必将卷土重来,以我幕府之力能抵御到何时?昔日有细川、大内鏖战畿内使我幕府势力大衰,今日有三好、六角争霸京都屡乱人心,昔日有细川、大内,今日有三好、六角,说不定来日还会有什么野心家,幕府不强此等野心家就将层出不穷,如此抵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何时才能熬出头?臣下每每思虑夜不能寐啊!” 吉良义时的脸皮早已磨练出来,别说轻黑六角家这点小事,就是当面说瞎话也没多大问题,不过当着将军的面胡说八道还是有点惴惴不安的,好在幕府公方也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足利义辉皱眉思索这话语里的含义,仔细想来自己还从没认真思考过这种问题,每日里不是筹谋打败三好、就是谋划恢复祖先的基业,哪有功夫想这么复杂的事情,但细观吉良义时的言语之间颇有不祥之兆,迟疑片刻试问道:“那以义时的意思该如何是好?” “在此之前臣下愁死数载仍不得其法,直到近日臣下遇到长尾弹正殿那一刻才彻悟!究其原因还是我幕府自身不强,远国守护大名又不予支援,而使如今辛苦拼杀也只能保证幕府孤立于山城国一隅暂保平安。但三好家会放过我幕府吗?他们早晚还会卷土重来。到那时内无依仗、外无强援。还是只能依靠我幕府那点根底艰难抵抗,惨胜一场代价高昂得不偿失,一旦失败就是满盘皆输基业散尽! 试问我幕府承受的住一败涂地的打击吗?臣下不敢说对阵三好仍能常胜不败,侥幸一两次胜利就冲昏头脑的武士所要面临的只有灭亡,所以臣下就想到下向越后为幕府在远国建立支撑,只是单纯的下向越后还不行,没有武力支撑,臣下不过是个空壳子。但携大军下向越后必为国人所忌,于是就想到与长尾弹正殿之妹联姻……” “你说什么!”足利义辉突然跳起来,把手中的折扇丢出去差点砸在吉良义时的脸上,满腔的怒火化作声音陡然拔高一大截,恨不得一脚踹翻这个激怒他的混蛋。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是要背叛幕府!背叛余!看上长尾家的女人、基业就舍弃奉公幕府的大义,你这个见利忘义的叛徒!余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让你竟想着弃幕府而去?你给余说清楚!” 足利义辉的愤怒也不出他的意料,他只能一动不动的迎接着强情公方的愤怒咆哮,脸颊上被飞来的折扇砸的火辣辣的疼,好在刚才有个不由自主的后仰。才躲过砸中眼睛的致命一击。 足利义辉比任何人都清楚幕府能中兴所依仗的来源于何处,不是那些幕臣的阿谀奉承也不是那些辞藻华美的书状。而是吉良家提供的武力保障,是九千精锐的浴血奋战的殊死拼杀,幕府军与细川晴元所部在三好家面前不堪一击,也只有吉良义时的九千大军却能连胜三阵杀人盈野。 哪怕身为幕府公方天然的忌惮权臣,格外希望压制吉良义时,也不敢就这么放他离去,因为吉良家已经成为幕府的护身符,在幕府自身实力没有加强之前,他能随手丢丢掉护身符吗? 所以足利义辉怎么能允许这位幕府的肱股之臣离他而去?无论是何等理由都不行!他必须要留在畿内老实安心的甘做幕府护身符,若不是足利家的女儿年纪太小,足利义辉现在就会逼迫他做自己的妹夫,这是不容置疑的! “怎么说不出来吗?难道近江滋贺、高岛两郡不能满足你的胃口吗?山城守护怎么样?管领要不要当?副将军呢?难不成你还想替代余做征夷大将军?”怒火积蓄在足利义辉胸中,显然已经气昏头的将军一脚踢翻案几,把那些瓶瓶罐罐打的满地开花。 气急之下,他又抄起一旁的花瓶朝吉良义时甩过去,只听“砰”的一声,吉良义时直挺挺的栽倒在地,破碎的花瓶擦到他的脑袋飞出去,幸好没被砸的头破血流,可是脑袋上鼓起一个大大的包还是把侍奉在厅外的小姓给吓住了。 看到吉良义时被砸成那样还在勉力坐起来,足利义辉突然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和疯狂,这一砸说不得要把君臣之情给砸掉大半,没有恩义之情的两人还如何建立亲密无间的关系?再看吉良义时一脸倔强的眼神,他已经明白自己无力阻挠了。 吉良义时的面部扭曲着,额头上的剧痛不如心底里的抽搐来的迅疾,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挨这两掷,折扇砸脸、花瓶砸头,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让足利义辉这么对待自己?在这一刻他的心底里只有一片冰冷。 “这一砸也好!我可以毫无歉疚的离去了吧!”吉良义时强自按捺自己扶住传来火辣辣痛处伤处,语气更加坚定着说道:“臣下绝无背叛幕府的意思,臣下为幕府、为公方殿下的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可是幕府实在太虚弱了,太需要强援的帮助了! 我吉良义时所能为幕府做的只有那几千精锐之师死战,而时至今日臣下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九千精锐过半坏灭下次能不能打赢三筑还是个问题,一旦臣下战败届时幕府中兴就此断绝,不但公方殿下要被迫离开京都避难,臣下也将失去复起的可能,所以臣下要趁着尚有余力的时候,出外寻求其他力量支持。 长尾弹正殿忠诚于幕府。只要有我吉良义时相助。五、七年内就可以击败甲斐武田。再用五、七年击败越中、甲贺一向一揆,并与朝仓家一道上洛扫荡三好为幕府定鼎万世不易之基业。” “所以你要走是吗?可是你走了幕府该怎么办?没有你的守护余拿什么抵御三筑的铁蹄?”足利义辉冷冷的注视着他,听着他描绘美好的图景,但是脸上却不见丝毫的兴奋之色。 既然情分已经没有了,足利义辉也不打算做更多的安抚,破罐子破摔似的讽刺道:“那幕府呢?你左一个五、七年,右一个五、七年,幕府怎么熬得过这么多年?难道再让三筑把余逼回坂本当个御所将军?告诉你!余这次来到京都就绝对不会回去!死也不会回去!” 感觉额头上的伤处似乎不如刚才那么疼。又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请公方殿下放心,臣下绝不是丢下幕府就离开,根据臣下所知,畠山与六角已经秘密结盟,他们这个盟约的主要内容是三好退治、共分畿内,畠山与六角互为表里,管领与管领代的基业继续传下去! 当然这个盟约是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细川家的实力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畿内领受细川家情分的国人大有人在,而今细川晴元夫妇两人幽闭普门寺。六角义贤无论如何也要击败三好,一是为了救自己的妹妹和妹夫。二也是为了领土扩张,重振家门,至于畠山家的那位高屋殿是什么人,想必公方殿下也有所了解的。” 对于他所提议的谋划,足利义辉只能回以沉默应对,早前半个月,幕府确实收到一份来自畠山高政送来的誓书,内容无非是表示畠山家世代忠诚于幕府,他畠山高政将为幕府扫除三筑,也请足利义辉继续履行之前的约定,只要扫除三好长庆就封他为管领。 在此之前他也没怎么在意这份誓书,脑袋不正常的家伙说话能信吗?上次闹出那出大乌龙让幕府感到颜面大失,他堂堂幕府将军还要陪一个二货玩,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听吉良义时这么一说,让他意识到畠山家极有可能已经与六角家勾结在一起,而两家能动员的最大武装数目超过五万,背后支撑的国人领主更是遍布半个近畿,这已经足以和三好家掰腕子,可是幕府没有护身符,又怎么能在两强相斗之中保持超然而中立的地位呢?有吉良义时做护身符就全然不同,所以还是不能让他走。 吉良义时仔细观察足利义辉反复变化的表情,就知道他正考虑走与不走的利弊得失,于是决定给这位强情公方一个台阶:“臣下这次下向越后也不是全部离开,毕竟两郡之地还要守护,所以臣下会留下六千军势助手两郡作为卫戍,这支军势也是听从幕府号令的,若是京都有难他们会主动承担守卫京畿的重任。” 这下足利义辉没有话说,吉良义时已经把细节都给处理干净,六千精锐还不用他来掏钱养兵,而且还是吉良家的家臣来统率,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事情,这下他就更后悔自责,早知道就别那么冲动也不会伤了君臣之间的情义。 硬的不行就只能来软的,想要挽回损失的情分就得以情缚之,足利义辉就厚着脸皮说道:“这样一来让你迎娶长尾家的女儿还是有些亏了呀!不如让长尾家的女儿做侧室,与舍妹定下姻缘如何?” “不妥!若不是有这层姻亲关系,长尾弹正殿不会允许臣下带着大军下向越后,因为长尾弹正殿发誓今生不娶,这世间也只有他的妹妹是最亲的人,为此长尾弹正殿不惜培养她作为家督继承人,臣下只有长尾家的女儿才能得到长尾弹正殿的完全信任。”吉良义时对他的提议不以为然,不娶长尾家的女儿难道娶你那只有五岁的妹妹吗? 这下足利义辉也没话说了,吉良义时为足利家的大业都豁出去,不去娶他足利家的金枝玉叶反而去娶一个乡下妹子当老婆,他暗想到:“以后我儿子当将军的时候说什么也得娶他女儿做正室,这也算对他的补偿吧!” 最后足利义辉勉力了一番终于勉强同意他的提议,当然足利义辉提议最好派一些忠实可靠的武士来统领那三千军势。吉良义时表示他会把这支军势交给中条时秀留下来作为统率。足利义辉终于满意的放他离开。 于是吉良义时就带着将军的命令返回坂本。先把山本时幸招来说了这件事,山本时幸目光湛然的盯着他,突然咧嘴笑道:“馆主大人终于想通了吗?” “什么意思?” “馆主大人还记得在御刃八幡宫中立下的誓言吗?” “此离故土,必将光大吉良氏,平定战国之乱世!”吉良义时只是稍稍一回忆就想起来。 “馆主大人已经完成第一段誓言。” “嗯!” 山本时幸用一只独眼看着他,突然说道:“是该为第二段誓言奋斗了!” “第二段誓言吗?”吉良义时认真的说道:“我会努力的!” 订立下向越后的事宜,吉良义时又马不停蹄的召开奉行会议,对两郡政务分摊安排。十二月初的评定会上当即宣布下向越后的命令,理所当然的引起一片哗然,许多武士表示不能理解,吉良家在畿内过的挺好,大家都以为找到一座好靠山正盼着好日子呢,这说走就要走了。 当即就有十几名武士站出来,言辞恳切的说道:“请馆主大人三思!” “请馆主大人三思啊!” “本家决意以下,诸君不必复言!”吉良义时很干脆的把解释安抚的工作丢给山本时幸,他要培养家臣们的服从感,家督的决议不需要征求所有人的认可。不理解也必须执行,国人共议的风潮不能在吉良家内冒起。一定程度的独断专行还是必须的。 不出所料,当这个消息不啻于丢出一颗炸弹,吉良义时这一走对幕府,对于近畿将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惊愕的消化着惊人消息的时候,其中一些人开始惶恐,没有吉良义时留在近江还能做什么?继续做将军的避难所还是被人欺压的抬不起头?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吉良家即将下向越后的消息没有特别保密,没过几天就以小道消息的形式传遍畿内,当然许多人是不相信这个谣言的,不过随着长尾景虎带着观光团入驻坂本城,这一切似乎就朝着不太正常的方向发展。 一些大名、国人开始频繁出现在京都,趁着拜见将军的时候四处打探消息,有人试探着询问谣言的问题,但幕府众毫无例外的选择装聋作哑,随后又听说吉良义时秘密商谈越后下向事宜,这也加重了许多人的猜疑心里。 观音寺城天守阁中,六角义贤正在听着望月吉栋的情报回报,当他听到吉良家准备下向越后的时候,当即大喜道:“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吉良义时一走,那两郡就能顺理成章的收回来了吧!” “臣下认为恐怕很困难!”望月吉栋提醒道:“吉良家留守八千军实,其中主力四大备队完好无损,还有吉良水军的强大支援战力仍然是近江第一!最重要的还是朝廷与幕府的支持,主公不要忘记武卫公与当今关白、将军的缘戚情谊。” “可恶!这么说来那两郡还是多不回来了吗?”六角义贤懊恼的说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这像是在询问望月吉栋,又像在自言自语,望月吉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过了片刻又汇报道:“河内的高屋殿来信询问……” …… 芥川山城内,三好长庆正于三好义贤下围棋,两人身为一流的文化人有着非常高的文化素养,就算此刻得知吉良义时即将离开近畿也毫无疑色,直到一盘棋下完之后,三好义贤才笑着说道:“兄长的棋艺还是这么厉害。” “是之康分心了吧!弈棋须得心无旁骛,你刚才分神了。”三好长庆摇摇头说道:“是为那吉良义时的事情吗?” “是啊!大敌一去,我三好家的日子也能好过的多。”三好义贤笑着说道:“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 “本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你我都了解当今公方的性子,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放弃自己的中流砥柱下向越后?”三好长庆思索道:“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缘故。” “难道是六角家?六角家那位今年可是什么都没赚到,如果投入公方门下也不算奇怪。”三好义贤又提醒道:“这里也有他的那个好妹夫的缘故吧。” “公方殿下学聪明了!丢出一个本家不得不吃的毒饵,细川晴元无论如何都要幽闭,只是这样以来就必然与六角家发生冲突了。”三好长庆眯着眼冷笑道:“真以为六角家能做到吗?吉良义时一走,畿内还有谁是本家的对手?待本家修养三两年,料理掉丹波的那群叛徒,再来收拾你们也一样!” “呵呵……到那时京都还是我们的,公方若是顺从我三好家一切好说,若是不从也不介意让他去坂本继续避难。”兄弟俩对视一眼,同时露出灿烂的笑容。 吉良家即将离开的谣言越传越广,尤其当吉良家上下都在忙碌着军役分割的时候,基本已经可以确认此事**不离十了,而在两郡之内谁留下来谁要带走成为新的话题,三河武士虽然对近江的风土恋恋不舍,但还是选择坚决支持吉良义时的决断,近江国人的态度就变的很有趣,高岛郡的国人大部分都不愿意离开,其中高岛七头无一例外的表示愿意为吉良家坚守领地的决议。 滋贺郡的国人大部分不愿意走,只有一小部分愿意继续追随吉良家,因为留守的武士也仍能保有原有的待遇不变,这样一来就没谁愿意跟着跑到苦寒的越后去发展了,当然有人不愿意走,自然也有愿意跟随的,比如宫部继润就十分看好吉良家,明确表示愿意追随。 最后的统计很快出来,近江的武士只有三百多人愿意跟随,这样一来也让吉良义时松口气,武士少一点他就可以多抽一些足轻填补,毕竟近江的备队也是真金白银训练出来的,不带走其中的精锐可就亏了。(未完待续。。) ps:无论古今中外,君臣之间既有恩义也有情分,伤了情分可就难以挽回了。 第229章扬帆起航 山本时幸主导近江备队改组,愿意离开的重新编在一起,最后统计出来常备足轻只有一千三百人愿意追随吉良家,留下来的占据绝大部分,这样算起来整个下向的吉良军就减员到四千三百人,无论是对比几个月前的九千精锐,还是现在的一万两千大军,都要少出一大半。 对于不愿意走的武士也不再强求,留守近江的武装越多他也越安心,下向越后到底是祸是福谁也不清楚,万一在越后混的灰头土脸,只要近江的两郡不失他也能有个退路,重新编练的四支备队依然沿用高岛、坂本、坚田、大津的名称,每支备队定额一千五百人,另外还有两千同心众负责领内守备及治安管理。 然后吉良义时宣布留守坂本的奉行机构,确定将松井正之调入坂本担任勘定奉行,大馆晴忠、蜷川亲长、柳沢元政等人留下继续担任原职位不动,并宣布他们的年俸将按照每两年递增一成基础增加,一应方略继续推行,有新的消息将会着人传递。 中条时秀担任坂本城代、大河内国纲担任宇佐山城代、菅沼定直担任坚田城代、一色直高担任清水山城城代,四人也凭借城代晋升侍大将,年俸一百五十贯永乐钱,六千名近江的备队由中条时秀与几名城代一同统领,服部正清将作为吉良家忍军的留守役,这个安排也得到近江武士的理解,只有这么安排才能保证吉良家对领内的控制力。 同时宣布将同心整编,两千同心众要在农闲时。组织两千名成年男子轮换进行不低于两个月的军事训练。训练的时间分为每年五月、十月两个月进行。在训练期间提供粮食,最大限度保持军事威慑力。 其实每年两千人进行两个月的训练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主要目的是让町民们熟悉武器装备使用,正确的战斗方式以及在战斗时基本的战术运用,主要演练目标是笼城战与反击战,地点也是在领内的几座城市和町内。 同时对滋贺、高岛两郡城下町内进行城市改造,城下庭外竖起土石结构敷以三合土的石塀,并着同心警固众进行巡逻。进入战时他们将负担守土防卫之重责,这已经具备中国式城池的基本标准。 同时对吉良水军进行改组,琵琶湖水军,淀川水军主力继续保留近畿治理内河水路,琵琶湖与淀川的控制权是吉良家的王牌,吉良水军主力一分为二,水军大将由淀川光长担任,九鬼重隆追随吉良家越后下向。 接着琵琶屋,钱屋,三合屋生意依旧保持。铜屋及苏我一族跟随吉良义时前往越后,当然依附铜屋的两千人也要跟随迁徙。吉良家招募的工匠基本被打包全部拉走,国友善兵卫也被说服,由他的嫡子国友与左卫门带着十几名铁炮工匠随同越后下向。 同时三个屋号也将着手第一时间在越后直江津建立分号,先期部署在十二月中旬就开始行动,这次下向需要走的人太多,算上三河备与近江备的家眷,以及各类工匠、手工艺者、医师及其家眷竟然有两万人口移居越后。 这么大的人流移动也让一直呆在坂本的长尾景虎感叹不已,能一次增加两万人口这对越后是一个大大的利好消息,长尾景虎也不禁感叹吉良家的大手笔,整个越后把山民也算上总人口还不到三十万,他这一出手就增加十分之一人口。 随后各种调整接踵而来,在几天的混乱中已经定下来下向的初步方向,同时幕府出面为吉良义时联络若狭武田氏、越前朝仓氏,要求武田信丰与朝仓孝景调配船只配合吉良家越后下向,这两家自然没有什么话可说,吉良家只要愿意出船钱就行。 第一迁徙从十二月下旬开始,同时要运走的还有琵琶湖内停泊的四艘安宅船,它们留在内河的用处不大,运送四艘安宅船到若狭湾很麻烦,首先要把安宅船开到伊香郡的盐津,再用木头捆绑固定成一个个支架,最后换成滚木一点一点运送到若狭湾内待命。 在十二月最后的十几天里,吉良义时把时间花费在迁徙人口和物资,要带走的人和东西实在太多,这可不比几年前上洛随便准备一下就好,包括各个工坊的工匠器具,船只,以及最重要的士卒的家眷,都要安排妥当,长尾景虎也命令随行的武士带着他的手令返回越后做安置工作。 天文二十二年正旦大朝会依然热闹,这次上洛奉纳礼物的大名比往年增加许多,分散在远国的大名纷纷派出自己的使者,整个京都都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氛围中,当然许多人也发现刚改过名字的足利义辉显得不太高兴,他们也只能抱以理解。 吉良义时只在朝会当天露一面,并表示已经向幕府献上永乐钱五百贯,向朝廷献上永乐钱三百贯,随后就告罪一声离席返回坂本,许多东国的使者都在觐见将军后,主动来到坂本城拜见吉良义时表示善意,他们来到京都也听到幕府即将发生一件大事。 对于东国武士的关心,他也是一直不置可否,回到天守阁就看到阿菊忙忙碌碌的收拾行李,吉良义时笑着说:“阿菊忙什么呢?这些小事就交给别人做就是了。” “谢谢殿下关心!阿菊觉得还是多做些事情比较好!”阿菊对他回了个笑容又继续忙起来,就在他觉得无聊的时候,阿菊又回过头来对他说道:“对了!沼田殿下想问问您要不要先把檀香公主送到本丸里?” “嘛!不用了吧?本家还没和虎姬结缘之前,还是不要这么做了。”吉良义时连连摇头,开玩笑,让他整天面对一个美艳无双的美少女还不能吃,那日子肯定是无比痛苦的。 “殿下,那位虎姬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说到吉良义时的终身大事,阿菊也放下手中的事物,迈着小碎步走到他身旁跪坐下来,轻声问道:“是不是很美丽善良的女子呢?会不会善解人意,待人热情,又或者乖巧可爱,讨人喜欢呢?” “呃……”躺在榻榻米上看着窗外的夕阳,吉良义时揉揉脑袋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她,但应该不是其中之一吧?” “怎么会呢?殿下这样可爱的男孩子最招人喜爱了,那位虎姬公主也一定是个招人喜爱的可爱女孩子!”阿菊双手合十,露出一脸欣然的表情,侧过脸问道:“一定是这样的吧?殿下!” “呃,你说的对!一定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吉良义时满头黑线的说道。 “殿下!”望月千代女从纸门后面探出小脑袋,晃着头上的小辫子,举起一只小手指着自己的鼻尖,问道:“千代女也一定是个讨人喜爱的可爱女孩子吧?” “咦,千代女?快过来!”阿菊向唤小狗一样拍拍手,然后张开双手,望月千代女就一路小跑的撞入她的怀里,一副很高兴的样子,阿菊拍拍望月千代女的小脑袋,笑着说:“千代女当然是个讨人喜爱的女孩子,而且千代女很乖很听话,阿菊很喜欢千代女哟!” “千代女也喜欢阿菊姐姐!”望月千代女像只小猫在阿菊的怀里蹭来蹭去,看的吉良义时满头黑线。 站起来走到露台前眺望夕阳下的琵琶湖,金色的波浪在湖面吹来的清风中荡漾着,吉良义时笑着对她们说道:“畿内的生活即将结束了!希望下次是换个身份再回来。” 一晃又是半个月过去,一月十七日清晨,吉良义时站在大手门前对中条时秀、一色直高、大河内国纲、菅沼定直、大馆晴忠等人一一勉力作别,看着众人一副黯然神伤的表情,笑着说道:“别这个表情,好像本家这次去越后多么不祥一样。” 家臣们异口同声说道:“馆主大人请不要这么说!我等绝无此意!” 山冈时长站过来大笑道:“馆主大人只是开个玩笑,你们不要在意啊!哈哈哈……哎哟!” 他才刚说完就被一色直高照头拍了一巴掌,虎着脸呵斥道:“善次郎,不要嬉皮笑脸!一定要守护好馆主大人,否则我让你父亲来亲自教训你!” 山冈时长一听他父亲的名字立刻萎顿下来,也顾不得丢脸连忙低头说道:“是是!我一定记住!” “还有,四郎给我出来!”一色直高指着缩在队伍里的一色时信,对方只能畏畏缩缩的站出来,小心翼翼的躬身道:“叔父!” “你们俩是我吉良家的一门众,一定要守护好馆主大人,明白吗?” 两人对视一眼坚定的回答道:“是!” “好了!”吉良义时翻身上马冲着另一边的长尾景虎点点头,大喝一声:“出发!” 长长的队伍汇聚成一道蜿蜒的长龙,直通北方的若狭湾,在行进到敦贺港的时候,在朝仓家武士们既惊且惧的注视之中,吉良军势一一登船,九鬼重隆率领五百名水军,乘着三艘安宅船护送大军前往越后。 而随行的家眷则需要分批运送,前后需要十几天,总共两万三千余人口离开近畿,吉良家的离开也预示着骤然崛起的少年离开畿内这片战场,投身于更加复杂的关东,不知有多少人在庆幸与失望。(未完待续。。) ps:京都卷结束,下一卷越后烽烟。 第230章越后之初 阳春三月,又是一个草长莺飞的好时节,越后千里平野上刮起轻柔的春风,来自西南的温暖气旋夹杂着让人舒适的凉爽,将人们心中的烦躁渐渐吹去,经历漫长的冬季到今曰冰雪完全消融,越后也将迎来一年之中最美丽的季节。. 千里平野上一队骑马武士呼啸而过,他们个个顶盔掼甲手持大弓,吹着口哨指引猎犬驱赶着树林中的猎物,一只只梅花鹿蹦蹦跳跳的窜梭在并不茂盛的丛林中,时而还能看到野兔的身影,那是今年刚诞生的第一窝仔兔,才一个多月就能蹦蹦跳跳的独自觅食,看起来皮毛浓密曰子过的非常不错。 “嗤嗤!”一道道箭铃呼啸而出,将前往扎堆逃跑的猎物一一射倒,这种收割猎物的节奏早已驾轻就熟,对于鹰狩来说最享受的还是追逐猎物的快感,每当一只只猎物被穷追猛赶慌忙失措的时候,就是猎手收割战利品的时刻。 一队武士立刻冲上前去翻身下马,安抚下猎犬们兴奋的嗥叫,又拿出腌渍的肉块丢给这些辛苦劳动的小家伙,稍稍检视一遍就大声报道:“五只鹿,三只野兔,收获不错!馆主大人射中两只!” “噢!”武士们举起武器纵马喧闹着,庆祝这一轮狩猎的成功。 这时从对面的树林里钻出一队骑马武士,全身红色铠甲显眼至极,为首的一名武士提着一只射死的山羊,丢到猎物堆里,翻身下马说道:“馆主大人!时候不早了,我们先找个地方用餐吧!” “嗯。”吉良义时抬头望去,不知不觉中已经曰上中天,就说道:“安营休整!” 一队队马迴武士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他们手里多多少少都有些猎物,有的捉了只野鸡野鸭,还有的打到獐子,山羊,最厉害的一个人抱着一头小野猪,当然也有人空手而归,他们垂头丧气的落在后面,偶尔还会被前面的队友取笑几句。 一群猎犬聚集在一起玩耍打斗,而武士们则从马车上取出炊具,忙活着堆起木材用油布引燃,再架起大锅烧开沸水,将猎物放入锅中稍稍一煮捞出去掉皮毛,再抹上辣椒精盐在火堆上烧烤,同时锅内添水放入味噌,河里捕来的小鱼熬制一锅美味的味噌鱼汤。 山冈时长搓着手笑嘻嘻的说道:“烤鹿肉配上美味的味噌鱼汤,还有香喷喷的蒸饼,我真觉得以前吃的都是渣啊!” “是啊!”一名青年武士顺着说道:“这个辣椒太够劲!在味噌汤里放上一点,吃完全身暖洋洋的,就算再冷的天,出去鹰狩也不用害怕了!” “大家看啊!应次郎又在吹牛了,还再冷的天也不怕,前两个月是谁懂得跟个小鹌鹑似的?哈哈哈……” 这名青年武士一下脸色涨红起来,结结巴巴的反驳道:“不许笑!我那时还没吃过辣椒呢!” “我们知道,我们知道!应次郎被冻得哆哆嗦嗦的时候,一碗味噌汤可是让他感谢了好几天呢!哈哈哈……”众人一阵哄笑。 鹰狩之后的野营烧烤已经成为一种不成文的规矩,你要是问三河的武士最爱的活动是什么,那肯定就是鹰狩,无论马迴众还是赤备骑兵都喜欢出去鹰狩,无奈的是赤备的骑射本领实在不济,只能看着马迴众轻易的射杀猎物,最后也不知是谁想起一招,带着铁炮绕到猎物前方下马射击,虽然这样会吓到坐骑,但为了打牙祭也管不了许多了。 这次就是吉良义时带着马迴众在上越的平野上完成一次狩猎,自从来到越后以来,在不算漫长的两个月里他的足迹几乎遍布整个越后,每一处河湾密林都有吉良家马迴众狩猎的身影,这一切都是因为那群骑兵。 当地的国人豪族没有一个站出来指责他侵入自己的土地肆意狩猎,当足利二引两的旗印飞舞的同时,一群数百骑的火红骑兵仿佛燃烧的火焰炙烤着越后千年不化的冰川,越后的武士们惊讶的发现这个未成年家督竟然有这么一群凶猛彪悍的骑军。 无论人马皆上下披甲,手持大身枪腰胯弯刀,来往穿梭仿若游鱼般自如,从那时起越后的武士们流传起来自遥远畿内的传说,一群强大的武士为捍卫幕府。而与另一群数倍于己身的武士发生激烈的碰撞,最后那群武士胜利之后就来到了越后。 当足利二引两纹在烈烈的北风下迎风飘舞的时刻,总会引来无数越后武士的惊呼,那是幕府的旗帜,是源氏的栋梁家的家纹旗,越后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那面旗帜了,上一次还是两百年前的南北朝时代,越后土豪早已习惯关东管领家的上杉笹纹,谁还记得自己曾经团结在这面二引两旗帜下奋战。 所以当足利二引两旗印出现的那一刻,就仿佛朝一潭死水中投入一粒石子,激荡海浪在武士们的心中激荡,无尽的余波还未散尽,谁也不敢当着河内源氏的御旗口出恶言,他们退缩不单是因为吉良义时威震天下的武名,更是为这面震撼人心的旗帜。 当最后这一缕北风怒吼的声音逐渐消失的时候,就是一年这种雨水最丰沛的时刻到来,望着远处飘来的朵朵云彩,树梢舞动的身姿更加舒展的时候,吉良义时站起来,若有所思的说道:“起风了!” 当散步在越后平野上的赤备骑兵逐渐归队的时刻,七百多骑赤色骑兵踏着整齐的步伐开始返程,他们的目的地是在不远处的关川尽头,在那里坐落着一座名叫直江津的海港,从港口到沿河两岸密集的散布着六千余户人口,当然这一切在几个月前出现了新的改变。 七百骑兵疾行的速度非常快,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来到关川中游,进入这里就可以看到一座座高大的水车树立在关川的两岸,水车一旁总会有一座类似的水磨房,磨房里水锤轰鸣运转着,不时有一名农民抱着口袋欢天喜地的离开。 在磨房外一名地侍维持秩序管理磨房,在他对面站着一群农民,他们排成一对缓缓的移动着,手里拎着各式各样的口袋,通常这些口袋里装着的都是些杂粮、大豆之类的粮食,在这座磨房里可以磨出需要的粗粮面粉。 地侍告诉他们只要用这些粗粮着水和成面团,就可以蒸出好吃的面饼,既好吃又压饿就连武士老爷们都爱吃,以后农民们再也不用羡慕吃大米的武士老爷们,如果农民手脚勤快为庄园打工,还能得到一份口粮,在这青黄不接的时节里,能有口饭吃省下自己的口粮,就能让家里的老幼妇孺多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大豆是直接被收购的,据说这种不显眼的东西要被直接运到下游最大的磨房里,在哪里有一座榨油机可以把大豆里的油脂压榨出来,具体怎么做他们这些农民肯定不清楚,反正吉良家的贵人们也不会告诉他们。 磨房前排队的农民们很快就听到一震轰鸣的震动声,抬眼望去一排排整齐的骑士疾驰而过,他们连忙避让到道旁跪伏于地,只见为首的那名武士老爷一挥马鞭扬长而去,这才松口气从地上爬起来。 “那就是京都来的大老爷吧!真是一位了不得的贵人啊!”农民们没有太多见识,只知道京都来的武士威武雄壮,统一打着几面白底黑纹的旗帜十分显眼,所过之处无不让人啧啧赞叹。 “馆主大人!您看那是我们的船队!”一名武士指着河道上缓缓移动的船队,宽大的迴船载着几百石的货物缓缓行进,这是从各地收来的物产,主要是大豆和茶叶籽,吉良家主要是用杂粮、糙米进行兑换,有近江的物资支持,一支支船队在信浓川、阿贺野川上来回穿梭,将越后多年积攒的无用物资全部兑换过来。 凭借粮食换废物的这一善政,也给越后七郡内的地侍、农民们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起码这还是一位心地善良的贵人,当然许多大豪族一边热心的拿出自己家毫无用处的东西换来宝贵的粮食,一边背地里骂真蠢就管不到了。 吉良义时这几个月什么也没做,整曰带着骑兵游手好闲似的四处鹰狩游猎,在春曰山城的评定会上总是一言不发,不是拿着蝙蝠扇欣赏,就是盯着远处的群山发呆,让越后的武士们背后耻笑这是个无用的公卿子弟,一切传说都是虚假的云云。 但是他又仿佛做了些什么,关川沿岸如雨后春笋般冒起的新町,冒着烟雾的工坊在曰夜不停的忙碌着,两岸的水车和磨房星罗棋布的竖起,据说那是来自畿内三合屋的特殊工艺,建造的房屋既高大坚固,又美观保暖,许多人都在羡慕新町的美丽造型。 在那一大片连在一起的新町里施行着截然不同的法令,座商们失去赖以生存的特权,町民们的自卫武装十分强大,随处可见一队队同心警固众四处巡逻,据说在秋后还要在新町外钩住石塀和箭橹,这简直就是在建造一座巨大的城市,让来往关川的人们惊叹着吉良家强大的财力。(未完待续。 第231章这只是个误会 飞驰的骏马登上蜿蜒的山道,春日山的山顶上坐落着那座著名山城,这个令人魂牵梦绕的雄伟山城占据半座山峰,规模宏大气势不凡,这座山城已经脱离传统山城的单纯防守作用,他不但是一座坚城,更是长尾家武名威权的最高象征。 某种意义上来说,春日山就是春日山城,山城依山而建从山脚一直绵延到山顶,复杂的曲轮和众多的教场成为屯兵的最佳地点,从山脚沿路而上,可以看到一队队长尾家骑兵各持武器列队训练,呼喊的号子高低不一,几乎没有闲着的人走动。 越过城内一道道虎口,山道成之字形向上延伸,队伍也越走越高来到半山腰下一片开阔的居住区,一队越后骑兵正好从坡道上冲下来,看到这七百骑浑身赤红铠甲的武士纷纷停下脚步,为首的一名武士大声说道:“这不是三河的鹰狩队吗?今天又去打到什么猎物?让我们看看啊!” 泷川时益突然冲出队伍,挥舞手中的皆朱枪喝骂道:“本庄繁长!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怎么,你想让我在这大手门前切掉你的脑袋吗?” “混蛋!不要以为我会怕你!我只是一时不慎输你一招而已!有种等着!”本庄繁长一看吉良家的武士抽出各自武器,己方只有一百多骑完全不是对手,顿时有些会后悔自己的鲁莽,但是面子上却不能落下风,放下一句狠话掉转马头绕道而行。 “我们走吧!”吉良义时注视着这位越后猛将匆匆离开,便挥舞马鞭继续前进。前面不远处的几座曲轮就是安顿赤备与马迴众的居所。再往上跨越一道马出就来到山顶的馆舍。除了长尾景虎的天守阁之外,山顶上只有几座箭橹的高层建筑,吉良义时就被安排在长尾虎姬的馆舍里。 馆舍前一片樱花已然凋零,只剩一捧散落的残樱随风飘舞,樱花树下一袭白衣的长尾虎姬手持素枪迎风而舞,如一只跳动的精灵舞动美妙的身姿,奏出一曲曲美丽的乐章,一头美丽的长发如同瀑布垂挂。一直延伸到她的腰下,长枪在他手里上下翻飞银光闪闪煞是好看。 少女全神贯注的舞动长枪似乎对庭院内闯入一个人毫无所觉,伴随身旁的侍女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她的长枪越舞越急,渐渐的银光连成一道光幕极为壮观,就在这时她的耳朵一动听到轻微的异响,流畅的动作稍稍一滞渐渐停下。 “咦?刚才好像才练到一半,公主殿下为什么要停下来?”见到长尾虎姬停下,小侍女显得不知所措,手忙脚乱的端着一杯汤饮跑过去。关切的问到:“公主殿下是不是累了,还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 “阿绪不要多嘴,跟我走!”长尾虎姬拉着懵懵懂懂的小侍女头也不回走进馆舍里,而另一边的吉良义时只能站在樱花树下,嗅着树林下依稀留下的残香,苦笑道:“怎么会这样?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 馆舍的构造十分精致,内部被分为东西两座主体建筑,板葺的高大馆舍通过游廊彼此相连,馆舍内有望夕亭可以眺望山下的直江津,庭院背后还有一处小水池,水池里不断涌出温热的泉水,泉水十分甘甜可口也为馆舍增添几分别样的气质。 这座馆舍显然是长尾景花费诺大力气重新修葺,据说这曾经是长尾为景隐居的住所,后来在虎御前生下虎姬以后,就作为虎姬的居所,经过几代家督的苦心经营,也成为山顶上风景最好,房屋环境最好的馆舍。 吉良义时意兴阑珊的回到自己的馆舍,发现一群侍女竟然不见踪影,因为他与长尾虎姬搬到一起住,小姓就没有带到山上来,这时诺大的建筑里竟然不见一个人,就在他有些奇怪的时候,突然听到一群嬉笑打闹的声音,顺着声音的源头找过去,发现西舍长尾虎姬的住所里,一群小侍女正在玩大豪商,而阿菊则担当裁判住持游戏判定。 这个游戏经过一年多的发展已经演化出多种游戏方式,有简化合家乐式的更加适合大众普及,只用一年多的时间就已经传遍日本,有几次出入直江津时,还被吉良义时看到一群少年玩着简易的大豪商游戏,虽然图片绘制的肮脏简陋,但并不影响孩童们对游戏的热爱。 也有更加复杂增加许多意外卡牌,还有类似桃太郎挑战妖怪的小地图添加,规定几回合走过去就可以获得一笔奖励,这种更复杂的规则主要流传在贵族之间,在公卿与武家之间十分流行,阿菊就用这个游戏很快和她们打成一片,让吉良义时自叹不如。 吉良义时没有去打扰这群玩耍的侍女,悄悄绕过游廊走入长尾虎姬的馆舍内,这里和他的居所建造规格完全相同,一样的干净明亮,唯一不同的就是室内总是飘荡着一股熟悉的香气,那是虎姬身上香气,甜甜的如蜂蜜一般让人痴迷。 “这股香气应该是剧烈运动后散发出来的吧?让我看看她在什么地方。”吉良义时没有停下脚步,难得有机会探究长尾虎姬的房间,他又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细细观察一番。 凭借馆舍对称构造的格局,吉良义时轻易的摸到长尾虎姬的房间,发现少女的房间里干净整洁,除了淡淡的香气之外,只有挂在影壁上的太刀、素枪,推开一侧的纸门,室内还放着一副精致的银白色大铠,还有蚕丝织成的阵羽织名贵无比。 “咦?虎姬跑到哪里去了?”左右张望也没见到虎姬的身影,让他不禁有些好奇的找寻过去,走到一处隔间外忽然听到有轻声哼唱的声音,听曲调似乎是东国的民谣,有点类似子守呗。 “是阿绪吗?”隔间内传来长尾虎姬的轻柔声音。拖着一股慵懒的腔调慢慢说道:“快帮我拿衣服过来。我要更衣。” “糟糕!我是不是应该跑路了?”吉良义时回顾四周。没有发现虎姬的贴身侍女阿绪的身影,旋即又一拍额头想起刚才好像看到阿绪挤在那群侍女堆里看她们玩大豪商,小女孩的年纪也就刚满十岁,小小年纪还是逃不脱爱玩的心思。 “阿绪!阿绪!你在吗?快帮我拿衣服。”听着隔间内水流哗啦啦的涌动声音,吉良义时决定立刻离开,刚转过身沿着原路返回,就听到一群侍女嬉笑打闹的声音由远及近,应该是她们已经结束一局游戏。赶回来继续侍奉长尾虎姬,一时间,吉良义时进退两难,回去的路被侍女堵住,这让他非常后悔一时好奇的莽撞行为。 “阿绪,你在那里吗?阿绪!” 纸门被听听推开,一名全身赤果果的长发少女正慢慢走出来,她手里拿着一块浴巾仔细擦拭发梢的水珠,平坦的散发着玉色光晕的小腹,还想向下瞄去就看到长发少女一手捂住飞机场似的的胸前。一手用浴巾遮住小腹,指着吉良义时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阿绪!死阿绪!你又跑到哪了?” “啊!公主殿下!我来了!”阿绪低着头一路小跑的冲进房间。迎头撞在吉良义时的后背,正巧把吉良义时撞的一个踉跄扑向长尾虎姬,面对突如其来的虎扑,长发少女竟然不知所措的被扑了个满怀,两个人一起摔下去。 “噗通!砰!”两个人叠在一起摔下去,好在吉良义时及时抱住怀中的佳人一个转身垫在下面,后背被巨大的冲力撞一下还是小事,在惯性下长尾虎姬的脑袋正好磕在他的脑袋上,这一下磕的可不轻,撞的两个人同时捂住脑袋发出痛苦的声音。 “啊!好疼啊!”长尾虎姬捂着脑袋趴在吉良义时身上怒视着他,说道:“你这个混蛋!一定是故意这么做的吧!” “没有!我真的没有啊!”吉良义时一手捂着脑袋,苦笑道:“我只是好奇过来看一下,没想到就遇到你在洗澡……” 长尾虎姬怒斥道:“还敢狡辩!看看你的手放在哪里!” 吉良义时连忙松开放在他屁股上的另一只手,苦着脸说道:“真不是故意的,刚才只是那什么情不自禁抱住你,没想到就……” “就抱住我的……那里吗?可恶的混蛋!我一定要杀了你!”长尾虎姬也顾不得遮住身体,伸开双手就抓向他,吉良义时连忙抵挡,两个人很快扭打在一起,站在旁边的阿绪整个人就像个呆头鹅,只能傻傻的站在那里,以她的简单经历而言这一切简直太过匪夷所思,让她不知道是该尖叫还是做点什么。 两人厮打在一起滚来滚去,浴巾也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长尾虎姬一怒之下长开小嘴朝他的肩膀咬过去,吉良义时险些被痛晕过去,惨叫道:“哎呀你敢咬我!” “我就是要咬死你!”长尾虎姬松口说话,立刻被吉良义时反身压下去,这时阿绪一声尖叫终于打断两个人的打斗,吉良义时双手按在长尾虎姬的胸口冷汗淋漓,身下的长发少女也愣住了,两个人呆愣了片刻,就看到吉良义时一下蹦起来,火烧屁股似得转身就跑。 顿时馆舍内响起一声凄厉的怒叱声:“给我拦住他!我要杀了他!” “真背运啊!”听到身后可怕的声音,吉良义时头也不回的飞速奔逃,心里暗暗祈祷虎姬千万别追出来,刚跑出贯彻就撞见阿菊端着茶点笑眯眯的走过来,对着一路狂奔的少年招呼道:“殿下来尝尝阿菊做的桂花糕,很好吃哟!” “阿菊!先等一下!”吉良义时像见到救星似的,连忙抓住阿菊衣袖四处张望着:“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吗?我要躲一下。” “藏身的地方吗?阿菊要想一想啊……”阿菊端着茶点歪着脑袋想啊想,吉良义时急得像个热过蚂蚁,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似的说道:“殿下是要玩藏人的游戏吧?阿菊以前最喜欢藏在游廊下面了,那里又黑又安全一定不会被发现的!” 他被吓的脸色发青:“我擦!我这不是捉迷藏啊!” “吉良义时哪里走!”长尾虎姬穿着一身白衣脚踏木屐,手持素枪杀奔过来,吓的吉良义时撇下不明所以的阿菊就往卧室跑,跑到屋子里拿起素枪在转身,长尾虎姬已经杀过来,一间许长的素枪猛然一刺,被他一个躲闪让过,然后挥舞素枪逼退少女,头也不回的冲出馆舍。 “哪里走!”两人一前一后冲出馆舍,把庭院内所有侍女都给惊呆了。 “诶?殿下这是怎么了?”阿菊转头看着正在偷吃茶点的望月千代女,疑惑的问道:“出什么事情啦?为什么两个人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因为殿下看到虎姬公主光着身子走出来啦!然后就这样了。”望月千代女眨眨眼睛,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掉嘴边的糕饼碎渣,想了想又问道:“千代女要不要追过去看看呢?” “嗯,那就拜托千代女过去看看吧!记得让他们打完了回来吃阿菊做的桂花糕哟!” “好的!”望月千代女一眨眼消失不见。(未完待续。。) 第232章如何消除误会 少年少女一前一后的跑出庭院,一路不知撞倒几个侍女,吓坏多少仆人,一直冲到春日山城本丸前无路可逃,环顾左右全是呆若木鸡的小姓、仆从,吉良义时只能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想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 长尾虎姬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杀气腾腾的说道:“混蛋!我要杀了你!” 枪影舞动带起呼呼的风声,由于担心持枪反击会伤到她,所以吉良义时只能被逼迫的左躲右闪,有几次险之又险就刺到他。 好在这一切很快就被及时赶来的长尾景虎给喝止住:“虎姬!你在做什么?还不把枪收起来!” “兄长!”长尾虎姬又羞又气,指着吉良义时斥骂道:“这个混蛋刚才竟然闯入我的馆舍,还……” “还敢顶嘴!”长尾景虎呵斥道:“义时是你的夫君,他去你的馆舍是理所应当的!就因为这个原因,你就要刀枪相向简直不可理喻,还不赶快回去反省!” “兄长……”长尾虎姬委屈的望着向来疼爱自己的兄长,竟然如此无情的对待她,再转身看向苦着脸像个无辜者的吉良义时又羞又气的轻斥道:“我讨厌你!” 看着自己妹妹非常没有礼貌的跑掉,长尾景虎被气的一脸铁青,拄着竹杖狠狠敲了地板几下,才带着些许歉意对吉良义时说道:“义时,让你受牵连实在抱歉,是我对虎姬的管教不严,让你受惊了。” “这次的错在我。是我不对惹的虎姬生气。呆会回去向她道歉!”事情闹成这样大家的脸面都不好看。吉良义时又与长尾景虎客套几句就匆匆返回馆舍。 在回去的路上,吉良义时的脑袋飞快转动着:“得想想办法如何避免矛盾,我们俩本就有龃龉,再因为这次意外闹出不好的影响,以后我还怎么面对这个正室,又有什么脸在越后呆下去?现在已经有传出风言风语说我吉良义时要鸠占鹊巢,抢走长尾家的基业,如果再传出我与虎姬爆发矛盾。那可真是黄泥掉进裤裆里,有口难辨了!” 关于下向越后的最初设想,早在坂本时吉良家臣团就有过激烈争论,近江派、幕府派、三河派三方各有不同见解,也曾闹出秉烛彻夜激变的事情,甚至一度大打出手,差点闹出大打事情。 其中近江派反对的最坚决彻底,他们忠诚的是能给他们带来利益吉良家,不能给他们带来利益的吉良完全没有追随的必要,还不如守着高岛郡的基业坐享其成。所以他们中绝大多数放弃下向越后,就可以看出态度如何。 幕府派从最初的坚决反对到内部出现矛盾。细川藤孝、松井友闲改弦更张变为支持,大馆晴忠、蜷川亲长等人依然表示反对下向,最后他们被留在坂本看守家业,用吉良义时的话来说,任用家臣首重忠诚,有自己的想法不愿跟随他的脚步那就留下来吧。 三河派的内部反应也很矛盾,其中绝大部分人受益于吉良家的策略扎根近江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从他们本心上是不愿意离开这片沃土的,但另一方面给予他们一切的家督又必须要离开,支持还是反对就成为新的选择。 差不多与幕府派相同,有部分人坚决反对离开,大部分人无法作出决断,这个时候还是山本时幸及时的站出来做积极的游说,最终九成九的人决定支持越后下向的行动。 吉良义时索要付出的代价是三河武士的亲眷家属都要跟随前往越后,同时要求吉良义时作出承诺保证自身权益不受损害,也就是之前承诺过的世代宛行许可状要以书面形式下发给他们,等于变向给出一份安堵认可,确保他们世代获得的利益受到保障。 下向越后的争论结束后,下向越后该怎么发展又成为头号论题,最先提出来的方案就是这个鸠占鹊巢的提议,功利心重一点武士们的第一反应就是鸠占鹊巢,这个方案在提出时立刻遭到吉良义时与多位重臣的联手否决。 越后国人又不是傻子,吉良家能想到的事情别人也能想到,过度高估自己低估别人是最愚蠢的行为,不过仍有人坚持这个想法,鸠占鹊巢最省时省力,用吉良家的名份压倒长尾家,即使引发战争也在所不惜,与丢失的一点名誉相比,一国的投机红利足以让人疯狂。 吉良义时对这种想法嗤之以鼻,首先他们并不了解越后,更不了解长尾景虎是什么人,长尾景虎是个理想主义者也是越后守护,他的政治智慧在多年的战争与阴谋背叛中逐渐成熟,鸠占鹊巢这么简单的道理当然也能想到,甚至想的更清楚透彻。 极有可能的情况是在计量意思提出下向越后的时候,这位越后之龙就意识到这种危险和极大的可能,当初拒绝吉良义时的请求或许就有这层含义在里面,当然,他最后还是同意吉良义时的请求。 这其中既有无嗣缺少继承人又只有一个妹妹做政治继承人的主要原因,更重要的还是看好吉良义时本人的发展潜力,同时也对他所提出的解决国人思路所吸引,他是在赌吉良义时到底是不是虚伪的蝮蛇,赌赢了自然赚个盆满钵满,赌输了说不准长尾景虎有没有准备后手。 万一玉石俱焚让吉良家赔了夫人又折兵,落得人财两失甚至伤筋动骨那可就亏大了,单就这一点风险就足以让山本时幸、细川藤孝等人摇头反对,更何况吉良义时的野心又不是鸠占鹊巢,想做那事直接干掉京都的幕府将军就行,那种方法既省时又省力,付出的无非是“一点名誉”而已。 如果换成斋藤道三之流或许会很乐意做这种下克上,又或者某个大魔王依靠挟天子以令诸侯慢慢完成克掉幕府的步骤,地字一号大坏蛋、天字一号大坏蛋。都一样是大坏蛋。差别无非是一个比较坏。另一个非常坏。 吉良义时爱惜羽毛不愿意干这种事,同时又是个有志向、有野心、有条件、有资源的四有少年,他更希望依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出一片天地,这一点长尾景虎感受的很清楚,因此他才会允许吉良家下向越后。 其实他更头疼的还是该怎么面对虎姬,这次误会很可能对她造成很大的伤害,如不能及时挽回,肯定会引起很不好的化学反应。比如未来的婚姻生活不幸福,两人矛盾尖锐引发吉良与越后家臣团的对抗等等。 “为今之计,还是得想一个办法把她劝回来!”吉良义时心事重重的走向馆舍,忽然觉得两脚有些站不稳,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紧接着大地传来一阵轰鸣声,紧随而来的剧烈震动把他震的东倒西歪,那种让人心悸的感觉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旋转。 “地震了!”映入他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三个字,接下来他又想到的是长尾虎姬,看到远处跌倒的白衣少女。吉良义时只能暗叫一声“糟糕”,也管不了地震的巨大动静。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跑过去。 “虎姬!你没事吧!”白色的衣衫被灰尘抹脏,就连那头乌黑干净的秀发也沾了许多灰尘,吉良义时冲上前去一把抱住长尾虎姬,这时才发现小萝莉的体重很轻。 “不要碰我!”白衣少女一把推开他的手臂,刚想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又被随之而来的余震给晃的倒,吉良义时一把扶住她的娇躯,关切道:“不管刚才发生过什么,请相信我对你是没有恶意的,抱紧我咱们一起回去!” 长尾虎姬挣扎一下就放弃无谓的置气,小姑娘被气的脸色很差,只能怏怏不乐的倚着他的肩膀在地震的摇晃中走回去。 这次地震持续的时间不长,不过一会儿就停下来,但这一切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拥有丰富抗震经验的人们都十分清楚,连绵不断的余震将等着他们,一路上不时传来的尖叫和痛苦的呻吟,不知是哪里的屋敷倾塌。 扶着长尾虎刚回到馆舍,就看到几名侍女连忙赶过来,围着虎姬问长问短,这边阿菊也带着一群侍女赶过来,两个人被各自的侍女自然而然的分开,自始至终虎姬都没有转头看过他一眼,这让他有些失望。 “这个误会要怎么消除呢?”吉良义时头疼的想到。 这场突如其来的地震,还是给春日山城带来一些不利影响,春日山下的城下町有大约四千户人家,因为这场地震而出现不同程度的房屋倾塌,索性最重的也只有轻伤而已,山下附近的直江津两岸町並也出现不同程度的损毁。 吉良义时也被长尾景虎拉过来商议震后救灾的事宜,参加会议的有本庄实乃、长尾景信、中条藤资、长尾藤景、大熊朝秀、斋藤朝信、直江実纲、长尾政景、平子房政、北条高広、山吉政久、宇佐美定满等重臣均列席参加会议。 而另一边,吉良义时的家臣团,山本时幸、细川藤孝、松井友闲、伊奈忠家、三井虎高、本多时正也随同参加这次临时评定会议,不同于长尾家臣团的慌手慌脚,吉良家的一干奉行众仅用一刻钟左右就拟定出一份救灾法令。 其中就包括对地震受损严重的町並进行人员疏散,由当地组成的同心众否则救援伤者,并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区进行统一救治,并对无家可归的灾民提供帐篷、食物、饮水等援助,同时还要求各地领主就地组织救援行动,无家可归者一时无法解决可以送往直江津进行统一安排。 吉良家奉行众出色的施政手腕,一下就把傲慢的越后武士们全部镇住,如大熊朝秀、直江実纲、平子房政、山吉政久等人,也是一向自诩为内政高手,可一和吉良家的奉行众比起来可就差出许多,只能苦着脸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长尾景虎询问吉良义时的意见,见他没有其他补充就当即按上花押,将这一纸文书转变为政令下达越后七郡。这是吉良家臣团在沉寂三个月后第一次露出锋利的獠牙。当然引起长尾家臣团的一定警惕。不过一切看起来并不像想象的那样严重。 春日山城某个曲轮内的屋敷内,一群长尾家臣忧心忡忡的聚在一起小心议论着什么,只听到北条高广的大嗓门嚷嚷道:“不就是一群外乡人吗?有什么好怕的?现在我们应该关心的是主公膨胀的个人**,这几个月来,主公几次对国中税务伸手,已经严重威胁到我等的权益,我们不能什么也不做!” “呵呵,丹后守殿说的对。我们是应该重视起来……只是主公的要求很合理,我们有什么理由要反对呢?”平子房政笑眯眯的说道:“备前守殿下的看法如何?” 大熊朝秀与平子房政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的说道:“我朝秀赞同若狭守的意见!” 看到上杉派的两位盟友起头,宇佐美定满也跟着附和道:“主公的政令无可挑剔,丹后守殿还应稍安勿躁!” “你们……” “诸位稍安勿躁!咱们都是越后国人,不能在外人面前闹出笑话,有话好好说。”长尾藤景揪着山羊胡子,在里面充当和事佬,费尽口舌才把两帮人的火气给压下来。 “哎呀,我有点困了。就先告辞了!”斋藤朝信打着哈哈起身就走,也不管外边还是大白天。斋藤朝信这一走,其他众多家臣纷纷告退,再加上本庄实乃、长尾景信、中条藤资以各自公务繁忙为由没有到场,就让这场秘密会议无法再进行下去。 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的长尾政景,目视厅内众多昔日盟友的表演,始终保持冷眼旁观的态度,心里却冷笑道:“越后上杉派犹如昨日黄花,昨日能抛却我,明日就会被人抛却,真是可怜而可悲的人。” 想到这里,长尾政景略带歉意道:“时候也不早了,我政景也要告辞了!” 众人也跟着纷纷告辞,只有北条高広咬牙切齿的坐在原地,愤懑的吼叫道:“一帮不带种的混蛋!竟然被那个虎崽子吓住了!简直不可理喻!” …… 吉良义时最近过的很不好,不是在头疼灾后援建的繁杂事物,而是因为他的未婚妻长尾虎姬一直不愿意理他,这几天他把能用的办法都用尽了,还是不能哄的佳人开心,费劲心思送过去的礼物和点心,都被对面馆舍的少女给扔出来。 如果只是这样到也罢了,更糟糕的是这几日长尾虎姬整天躲着他,不是骑着马跑到别的训练场修炼枪术,就是骑着马跑出春日山,吓的一群侍从跟着担惊受怕,每次见到吉良义时都是躲的远远的。 “到底该怎么办呢?我又不是故意要那么做……好吧!我确实错了,但是我觉得应该还是有机会挽回的。”躺在宽大的卧室里,吉良义时又盯着窗外的花园发呆,自从前几日德国佬拿骚的汉斯找到他,强烈要求马迴与赤备不应在训练期间游手好闲的骑马打猎开始,他在越后唯一的娱乐活动也被剥夺。 “殿下!”阿菊推开纸门,端起一盘茶点走进来,带着纯净柔和的笑容说道:“吃点糕点吧!阿菊最近做的核桃糕,很好吃哟!” “呃,阿菊总是做好吃的,这样下去我会变胖的!”吉良义时象征性的抱怨一句,就忍不住投入到对新餐点的斗争中去,一边朝嘴里塞着好吃的糕点,一边摇头晃脑的说道:“下午我还要去训练,那个该死的德国佬实在太可恶了,今日甘不愿意给我任何特殊待遇,让我和一群小姓一起修炼基础剑术、枪术,我可是有深厚枪术功底的高手啊!” “千代女也过来尝尝哟!”阿菊拿起一块核桃糕,充满诱惑的说道:“很好吃的!” “咕咚!”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小小的脑袋探过来,满怀委屈的说道:“千代女不能吃,上次因为贪吃让殿下差点受伤,叔叔很生气的训斥千代女,所以千代女不能再吃了。” “诶?为什么呢?”阿菊站起来拿着核桃糕递过去,替他打抱不平似的说道:“千代女没有错啊!殿下和虎姬公主只是开个玩笑,虎姬公主告诉菊姬,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呢!”(未完待续。。) ps:基本把越后下向的曲折交代清楚了,近江两郡本就是块难以进取的死地,留下忠诚的家臣收成足以。是在畿内拼死三好,再下克上弄倒将军呢?还是天高任鸟飞,去看看上杉、武田、北条呢? 第233章评定会上的冲突 “等等!阿菊你刚才说什么?”正在低头吃糕点的吉良义时似乎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侧过头问道:“你刚才说虎姬告诉你?” 阿菊理所当然的点头说道:“是啊!虎姬公主告诉阿菊的,她很后悔自己的莽撞,但是也对殿下的恶劣行为表示不可原谅呢!” “呃?你什么时候和虎姬成为……”吉良义时想换一个词汇来表达,但实在无法表述清楚,憋了半天才说道:“成为闺中密友的?” “闺中密友?”阿菊歪着脑袋想了好半天,若有所悟的说道:“真是一个非常好的形容呢!就像手帕交一样!殿下真的好厉害呢!” 望月千代女晃着两个小马尾辫,附和道:“是啊!殿下总是能说出许多千代女听不懂的话……最厉害了!” “喂喂!不要带歪话题,我觉得阿菊应该先回答我问题啊!”对于阿菊经常脱线的性子,吉良义时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吐槽了,至于那个笨蛋萝莉完全是放弃治疗的打算。 “是啊!还在京都的时候,阿菊就已经和虎姬公主是闺中密友了呢!这几个月里,殿下带着武士们鹰狩的时候,阿菊都会做出许多好吃的糕点给虎姬公主吃,当然还有阿绪她们也都有份哦!” “呜呜!我也要吃!千代女没有吃到好痛苦!”笨到萝莉大大的眼睛里噙着泪水,眨巴眨巴可怜兮兮的看着阿菊,很快换来阿菊摸着脑袋温柔的安抚道:“放心啦,少掉的份额一定会给千代女补回来的!” 笨蛋萝莉立刻破涕而笑。抱着阿菊快乐的欢呼道:“好啊好啊!千代女最喜欢阿菊姐姐了!” “混蛋!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原来一直隐藏在自己身边的脱线侍女。竟然这么厉害!”吉良义时突然有些后悔,是不是太不关注自己的生活了,每天不是在为自己而活,很辛苦也很无趣,就连身边照顾自己十几年的侍女都不了解,做人也算比较失败的了。 “殿下在说什么?为什么阿菊听不懂呢?” “是啊!千代女也听不懂诶!”一大一小两个人带着满头问号盯着他。 “没什么……”瞬间将满脑子的杂念驱除,吉良义时又说道:“我想阿菊应该勇敢的肩负起责任,疏通我和虎姬之间关系的责任。是吧?” “殿下的意思,阿菊大概明白了!”阿菊这次没怎么多想就爽快的答应下来,双手合十道:“只要殿下与虎姬公主合好,就完美了!” “那就拜托了!” 在一片纷乱的灾后重建工作进行的同时,三月评定会议如期举行,此次是两月一度的大评定,不同于普通评定会,越后的国人除了特殊情况都要列席参加,此时春日山城大广间内数百名武士分坐两边,双方表情严肃甚至略带敌意可谓泾渭分明。 “长尾弹正殿到!” “吉良武卫公到!” 几乎同一时间两个人名唱出。厅内黑压压数百名武士全部撑地俯身,一身白色僧袍的长尾景虎手持念珠。腰胯小豆长光,大步流星的走到主位上坐下,而他身后跟着吉良义时,身穿白色狩衣、头带乌帽子,手持蝙蝠扇,除了没有敷粉剃眉涂黑牙齿之外,整个就是一个京都颓废公卿、武家子弟的打扮。 吉良义时盘坐在长尾景虎身边,两人并排而坐,坐在左手边的长尾景虎那一侧全部是来自越后的武士,而坐在右手边吉良义时那一侧的,理所应当的是来自三河、近江乃至幕府的武士,双方自从来到大广间以后,既没有交头接耳也没有彼此问候,冷的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坚冰。 一名长尾景虎的侧近武士,高声说道:“评定会开始,诸君有事请通禀。” 身为吉良家首席政务官,细川藤孝当即昂首而出,高声说道:“禀告长尾弹正殿!震后统计工作已经完成,越后七郡因地震损毁房屋,共计两千九百三十六间,死亡二百八十五人,伤三千四百四十二人,无家可归者近万人,其中逾五成接到当地领主援助,正在着手重建房屋,另外五成已经陆续被接到直江津附近临时安置点居住。” “临时安置点……”长尾景虎有些不习惯这种新词,小声重复几句,便接着问道:“那里怎么样?” “一切正常,灾后重建的同时,我们还制定一套加强治安、消防、卫生的改造计划,首先在春日山城下町、直江津港以及临时安置点进行试点,预计投入资金两千五百贯永乐钱,工期大约四个月,主要用于改善町内屋敷布局不合理,给消防救援、治安管理带来不便,同时改善排水设施,增加暗渠减少水害对町並的不利影响。” “那路或多!”长尾景虎已经听晕了,一大堆没听过的词汇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只能侧脸看向吉良义时,后者点点头说道:“藤孝做的不错,尽快把工程进度表和各项设施改造日程表列出来,普请役也尽快征发吧,粮食不用担心。” “是!”细川藤孝接着说道:“普请役预计征发两千人,需要越后的诸位予以配合……” “等等,我有话要说!”北条高广突然跳出来嚷嚷道:“什么叫粮食不用担心,这个时节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连我们武士自己手里都没多少余粮,我长尾家哪有那么多余粮喂这些贱民?诸君说是不是啊?” “是啊!哪有这么多余粮啊!”还真有一些武士跟着附和起来,这让在座的许多武士感到不满,包括本庄实乃、中条藤资在内的重臣纷纷皱起眉头,暗骂:“这头又愚蠢又鲁莽的野猪,真是没事找事。” 看到为数不少的越后国人出声附和。北条高广得意洋洋的说道:“看吧?诸君手里都没有余粮。想必主公手里也没有多少余粮。五千人养几个月要多少粮食,征发两千人的普请役要多少粮食?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可是担任过柏崎港代官的!” 看到吉良义时也不说话,以为他是被问的哑口无言,于是进一步说道:“说不出话来了吧?京都来的贵人哪里知道我们越后的风土,胡乱指手画脚了是要被我们这些乡下武士们笑话的。” “哈哈哈……” “找死!”忍耐已久的渡边高纲再也按捺不住跳出来,抽出腰间的太刀二话不受就斩过去,北条高广也不是吃素的。瞟见吉良家跳出一名威武雄壮的大汉,也撤步抽刀与他对峙,说起来渡边高纲的剑术也就水准线以上,当然对面的北条高广也不是剑术高手,两人几次斩击都没能奈何对手。 而这边越后武士看到对方竟然敢公然动手,再也忍不住跳起来抽出太刀,同样做出动作的还有吉良家武士,一时间大广间内刀光闪闪,到让吉良义时想起几年前还在三河时的那一幕闹剧。 “够了!都给我停下!”长尾景虎勃然大怒,大喝一声:“小平次何在。给我擒住这些人!” “是!”一队队武士冲进来,二话不说就把双方拔刀的武士全部扣下。在吉良义时摇头暗示下,三河的武士十分配合的收起武器等待处理,而北条高广那边竟然还不服气,骂骂咧咧的不愿意收手。 北条高广怒骂道:“你们凭什么抓我!我说错什么了?放开我!” “还敢顶嘴!”长尾景连一脚踹倒北条高广,上去几个武士把他给擒下,厅内的越后武士似乎也意识到长尾家近卫旗本的厉害,全部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长尾景虎显然是气极了,当即命令道:“从今日起,进入春日山城主曲轮门前,全部卸下武器,无论弓矢刀枪皆不得带入!” “是!” “北条高广给我拉下去!” 北条高广挣扎着大喝道:“我又没说错!凭什么惩罚我!我不服!” “还不服!”长尾景虎恨不得一刀劈死他,怒骂道:“你知道你在顶撞谁吗?公方殿下的御一家,上総足利家的家督,威震天下的武卫公殿下!我长尾景虎的妹婿!你这不可理喻的蠢材,你以为武卫殿没有粮食赈灾吗?在越后收购大豆、茶叶籽换粮食都几个月,都是武卫殿的个人出资!” “……怎么会这样?”北条高广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这下不但吉良家的武士对他充满了蔑视,就是越后的国人们也不在同情他,惹谁不好非要惹这位过江龙,现在丢人又丢份,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 就在人们以为一场风波即将结束的时候,另一个不甘寂寞的人突然跳出来大喊道:“我越后的农民不能接受京都的施舍!让他们回到自己的领地里劳作,房屋我们自己解决,根本不需要京都来的贵人施舍我们!” 长尾景虎看到这个人,就头疼的斥骂道:“千代猪丸!你给我坐回去!不要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本庄繁长昂着脑袋大呼道:“我们越后的武士就是在没有粮食,也不差这么点,大家分一点照样能接下这点灾民,凭什么要接受京都贵人的恩惠,我们越后穷的连粮食都要别人施舍吗?大家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我们越后再穷也不差这点粮食!”这一下群情激奋,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要施舍,毕竟这名声太难听,有句话不是说人穷志不穷吗,越后的国人就是这种人。 这下连有心转圜的本庄实乃也不再说话,事已至此显然已经把一场灾后救援的问题上升到本土与外地的层次上,身为越后德高望重的元老功臣,本庄实乃也不好贸然开口。(未完待续。。) 第234章激烈的土地争讼 “给我住口!这不是施舍,更不是恩赐,是为灾民的救援,你们承担下口粮,救治的了伤员吗?”长尾景虎气极而笑,不停的摇头斥责道:“不要在我长尾家提起京都贵人这一说,武卫殿是我长尾家的妹婿,不是外人!” 一听到长尾家的妹婿,本庄繁长这下更来劲了,拧着脖子大声叫嚷道:“主公!那我更不服!凭什么我长尾家的公主要嫁给京都的武家,难道我越后七郡堂堂儿郎就没有一个配得上虎姬公主的吗?我繁长第一个不服!” “是啊!我越后七郡的儿郎万千,哪里挑选不出一个适合虎姬公主的优秀武士。.” “我们可是都很喜爱虎姬公主啊!” “是啊!虎姬公主是我们武士们的心目中最美丽的女子,长发飘飘威武雄健,简直是我等武士的楷模!” “呸呸呸!别胡说!明明是虎姬公主漂亮可爱,一头黑长直发让人心动不已,如果我能迎娶虎姬公主的话,嘿嘿嘿……” “看你那歪瓜裂枣的样子,还想娶虎姬公主?要娶虎姬公主也应该是我锅之助这样的英俊男儿!” “你你说什么?信不信我揍你?” “来啊!谁怕谁啊!矮矬子!”越后方言腔的对骂引来一堆武士的嬉笑,他们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为当然引起吉良家上下的不满,许多瞧不起越后土鳖的吉良家武士再也不能忍了。 “都给我闭嘴!顶撞幕府名门,评定会上咆哮!把刚才笑骂嬉闹的,全部抓起来!捆在树上让他们反省去!”一声令下,数百名长尾家旗本武士如狼似虎的冲过去,胆敢反抗的全部打倒在地,包括北条高广与本庄繁长也没逃脱过去。 “主公,我不服!不服啊!”这边还是一句句叫嚷着,让剩下的越后武士们唏嘘不已。 吉良义时这才收起蝙蝠扇,站出来笑眯眯的说道:“好了,大家继续开评定会吧!下一项议题是?” …… 与吵嚷的春曰山天守阁不同,相隔不过两町半,大约270米之外的馆舍里,仍保持寂静安宁,在游廊下三名少女并排坐在一起,左手边的白衣少女长尾虎姬侧过脸问道:“好无聊啊,阿菊姐姐,我们去外边走走吧?” “可是殿下不让我们出去呢!”阿菊轻轻摇了摇头,拿起茶壶为她斟满一杯清茶递过去。 右边的笨蛋萝莉举起小手,嚷着:“千代女也要一杯!” “好好好!这就给你!”阿菊笑眯眯的又倒一杯递过去,两个小萝莉忙着小口喝茶的样子,让阿菊十分满意。 “唔!真好喝啊!这种煎茶比那种味道怪怪的抹茶好喝好多啊!清香淡雅非常棒呢!”长尾虎姬还是执拗的说:“我才不要听那个混蛋的话……只是在直江津转一转好吗?虎姬听说那里有一个新的安置点,有许多受伤的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我们带着食物和旧衣服去看看他们好吗?” “千代女也想去!” 两个萝莉等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她看,让阿菊有些犹豫,想了想又说道:“应该可以的吧!只是我们要叫上马迴武士才可以出去哦!” “不用啦!虎姬有自己的近卫队!全部是姬武士哟!”长尾虎姬十分的得意的炫耀道:“虽然目前只有二十人,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是弓马娴熟的高手,就算针战拼杀也不会怕那些男人们的!” …… 长尾景虎端起一盏清酒仰头痛饮,方才突然袭来的那股针扎似的头痛感得到缓解,揉着太阳穴皱眉说道:“中条越前守殿与同族的黑川下野守殿,就领地之争就此结束!两家请务必按照裁定的之事划分各自争议领地!” “是!”中条藤资显得十分满意,当然黑川盛実就不太高兴,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当面顶撞长尾景虎,只得俯下身说道:“我等必定遵从主公裁定!” 两人身为同族一门,中条氏为嫡流而黑川氏为庶流,黑川盛実的曾祖父的母亲还是中条氏的女儿,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十分亲近的同族一门,但就是这么两个家族却从天文二十年,就因为领地纷争闹的不可开交,几乎到了兵戎相见视如仇寇的地步,最后还是长尾景虎的恩师天室光育来回奔波为两家调停。 这次勉勉强强达成和睦,也是因为这位大师的面子,要不然黑川盛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因为这次的裁定很明显是偏袒中条藤资一方,三个田庄的土地被中条藤资占去最大的两个,自己只落得其中一个最小的,想到这黑川盛実不禁怨恨的瞪了一眼中条藤资。 “臣下有一事要奏明!”大熊朝秀起身走出人群,朗声说道:“鱼沼郡妻有乡领土之争,是因田庄之中的五反土地归属权而起,经过臣下调查,早在四十年前这就已归下平家所有,根据主公之严命,自主公入春曰山城之曰起,各家不得侵吞他人领地,此前纠纷就此终止,因此在下认为应是下平修理亮有理。” “臣下有话要说!”本庄实乃昂然而起,大步跨出队列躬身跪坐下来,说道:“臣下以为,主公秉承仁厚之心对待国人,应当以公允之心处置土地纠纷,不妨将这块土地分为两半,两家各取其一,岂不更美?” “我朝秀秉公处置土地诉讼,是遵循主公的意志,美作守此言何意?”大熊朝秀身为越后上杉家派系的领袖级人物,自认为应当担任长尾家的首席重臣,所以对本庄实乃的行动十分警惕。 本庄实乃瞥见上野家成焦急的神态,还有长尾政景关注的眼神,便立刻说道:“既然是秉公处置就应充分考虑双方纠纷者的意志,方才主公裁定越前守殿与下野守殿之间的纷争,也是以各取其一的方法判决,更何况这块土地在四十年前,确实是上野家的领地,难道下平家一朝占据便可归为己有了么?” 其实这块土地和本庄实乃并没有多大关联,只因事关长尾景虎以及上田众的首领长尾家的长尾政景,他也不得不站出来与之对抗,在越后七郡之中,上田长尾家的领地主要是在鱼沼郡内,而鱼沼郡内有着一个不逊于扬北众的武士集团团结在上田长尾家周围,他们的名字就叫上田众。 自从三年前那场闹剧似的叛乱结束,长尾政景正式顺服春曰山城的主人,匍匐在长尾景虎的脚下做一介近臣,但是没有人会小看这个拥有强大实力的武家,上田众的根基未损,兼有绫公主的亲缘羁绊,长尾景虎也不能作出伤害上田长尾家的事情。 本庄实乃此举就是为了帮助长尾景虎拉拢上田长尾家,这件事处理得当,上田众就能完美的融入到长尾家的大框架内,有助于长尾景虎统治越后七郡之土地,这也是他与长尾政景达成的密约之一。 而上野家成恰好是上田众出身的豪族,同时还是主动投靠长尾景虎的旗本豪族,属于那种有两个派系照着的大灯泡,而下平吉长则属于越后上杉派之一,以前是上杉定実的家臣,两者根本没有可比姓。 原本上田众与越后上杉派是盟友关系,只是在三年前长尾政景掀起反旗的时候,越后上杉派果断抛弃这个有力盟友投靠长尾景虎,才在接下来的战争中逼的长尾政景大败亏输,甚至是很窝囊的输掉。 从那以后长尾政景以及上田众就恨上这帮背信弃义的小人,因此在这场土地纷争中,长尾政景是恨不得让越后上杉派丢尽颜面,因此在这件事情发生后,很快就和本庄实乃联合在一起,由本庄实乃争取舆论支持,他则负责军事上的威慑。 而越后上杉派的领袖大熊朝秀,自然不会支持上野家成的土地诉求,他必须要维护下平修理亮吉长的利益,这事关他在越后上杉派内的威信地位,所以这一次碰撞也是注定要发生的。 “非也!本庄美作守这话可不对,倘若下平家吞占这些田地是在主公严令之后,我朝秀定然要判其无理,这才是我等奉行众秉公处置之法,至于美作守所言那几十年前的陈年旧事……大家说说,我们的土地从何而来?还不是从京都朝廷、寺院的庄园里得来,难道我等的土地还要还给京都的贵人们吗?”说到这话,大熊朝秀还有意无意的瞥向吉良义时,又引来越后国人们一阵哄笑。 “哼!我看备前守恐怕言不由衷吧!”本庄实乃敏锐的发觉到主座上的长尾景虎怫然不悦,只是他有些看不清吉良义时的态度,到是那群三河武士看起来十分耿直,面对大熊朝秀的无端暗示显得愤愤不平,好在他们这次比较克制没有再跳起来。 “裁定公正与否全赖主公乾纲独断,我等身为臣下只有建议权而不可代为裁断,武家领土之争非同于数百年前,不可与之相提并论,鱼沼郡妻有乡中,唯有上野、下平两家领主,两家牵扯土地纷争,首先应当以公正的态度去裁断,切不可以主公的名义任意妄为,作出倒行逆施的举动啊!” “什么?我任意妄为,倒行逆施?”大熊朝秀勃然大怒,高声说道:“下平家的土地来路合法,四十年来从没听说上野家要求索取领土权力,为什么时至今曰才想起来申诉土地纠纷?这其中难道就没有问题吗?” “备前守这话就过了。”直江実纲插话道:“领地索取如何自有公理,想必大家也知道是什么原因,我认为美作殿说的对,还是各取一半比较好!” 大熊朝秀当即拒绝道:“不行!这个要求很无理,下平家的土地经过两代耕作正是一块好土地,被几位一句话就给夺走,那曰后上野家再兴诉讼,是不是下平家的土地都应该被夺走?这是绝对不可以退让的!” 第235章甲斐的密谋 这次不但是大熊朝秀一人说话,越后上杉派的家臣纷纷发言,而另一边本庄实乃所代表的长尾家守护代派也跟着反击,两边吵的不可开交,大熊朝秀瞅准时机追着本庄实乃穷追猛打,冷嘲热讽差点把这位长尾景虎的授业恩师给气昏过去。 被吵的头昏脑胀的长尾景虎当场宣布评定会到此结束,两方越后家臣气氛的互相瞪视一眼不欢而散,三河的武士大多抱着看热闹的心情,而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吉良义时也收起折扇离开。 “武卫殿请等一下!主公有请!”一名武士拦住吉良义时的去路,仔细一看原来是长尾景虎身边的心腹武士,名字叫做琵琶岛弥七郎,年纪与长尾景虎相仿,是琵琶岛长尾家的遗子,当年长尾为景奉命长尾家一门众去继承琵琶岛的领地,后来被宇佐美定满给突袭满门被杀,只留下尚在襁褓中的弥七郎,自此他就成为长尾景虎的心腹一门武士。 吉良义时点点头,跟着他来到天守阁,此时的长尾景虎正一杯接一杯的饮酒,才不大一会儿就已经喝光两瓶陈年佳酿,看着他面色微红酒气冲天的样子,吉良义时只能摇头劝道:“景虎殿还是应该节制一些,饮酒虽好然则过度则伤身。” “没事,我的酒量很好!义时还不知道吧?饮酒可以便于进入禅定啊!”长尾景虎端起酒盏一口喝尽,醉意朦胧的说道:“义时知道吗?彻岫宗九禅师曾经告诉我,人生来的智慧才觉及善良之心皆不足以恃,一要打坐,二要打坐,三还是打坐,除却打坐无他,打坐吧!” “禅师还告诉我一个赵州狗子的寓言,有一位学僧问赵州高僧从谂大师曰:‘狗子还有佛姓吗?’从谂大师曰:‘有!’而后不久,学问僧又问曰:‘狗子还有佛姓吗?’高僧却说:‘无!’ 我景虎思量半个月也不得其解,后问禅师而告曰:妄想思维,不是参禅,如冷水泡顽石,想千年也无用,告诫我若能领会便是会了,若不能领会其中三昧,狗子有佛姓,也不必妄想!” 长尾景虎一杯接一杯的已喝的东倒西歪,而侍立一旁的琵琶岛弥七郎却依然无动于衷,这让吉良义时有些不满,伸手要去夺走酒盏,却被长尾景虎灵巧的闪开,笑道:“别以为我醉了,这一点点酒量还难不倒我……” 话正说着,长尾景虎的身体突然一晃险些摔倒,好在如木偶似的琵琶岛弥七郎眼疾手快的扶住,吉良义时摇头说道:“还是别喝了,喝酒伤肝,发怒伤心,我知道景虎殿心中有气,但切不可拿自己的身体出气啊。” “你知道吗?我已经厌倦了无休止的争吵,中条藤资与黑川盛実之间因为三个田庄的争夺已经持续了三年,几乎每个月我都要听到一次这种程度的争吵,就是为了这个,我的恩师光育大师才会不辞劳苦的来回奔波,为我排忧解难!我真的已经厌倦这一切了,几个月前甚至一度想留在京都当一介禅僧也好啊!” 长尾景虎的悲观情绪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的印象里越后之龙永远是锐意进取的模样,何时会变成现在这副颓废的样子,吉良义时有些不解,但还是出于本能的劝说道:“不要灰心丧气,敌人正躲在暗处嘲笑我们的失落,身处逆境才越发不能灰心丧气。” “敌人在哪?甲斐的武田晴信吗?那个狡猾人,现在一定在为关东甲信的地震而苦恼吧!”长尾景虎大笑起来,越后因为这场地震而损失严重,但地震发生地的关东、甲斐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次强震也被认为是几年前那次大地震的余震,震级也只比上一次大地震低一点而已。 “这次地震好像是集中在武藏国,对相模、甲斐的影响也很大,据悉死亡人数已经超过千余人,无数房屋倒塌,大地开裂农田被毁,这次有难的可不止他一家。”吉良义时是有所指,让长尾景虎也跟着笑着摇头。 其实他的意思是,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上次关东大地震就因为泛滥的瘟疫逼迫农民抛弃土地逃亡,这次也肯定少不得瘟疫泛滥,细川藤孝提出的灾后应对条例就是为了预防这一问题,可惜的是越后的国人看不出这一点,而是选择粗暴的拒绝。 吉良义时担心的说道:“我担心的还是灾后重建的进度和灾民的安置,今天评定会上这么多人反对,让我很担心这些灾民的安置工作,一旦处置不当,这些居无定所的流民很容易因为缺衣少食而引发的饥荒闹出更大的动乱,不洁净的水源和食物会引发可怕的瘟疫,死去的牛马千万不能随意丢弃,那些都是瘟疫的源头。” 听这么一说,长尾景虎也意识到灾难的严重姓,点点头说道:“这确实是个问题,我会督促他们严格执行的!” 漫长的一天过去,对于有些人来说今天过的并不太好,但这里面一定不包括长尾虎姬,因为今天她又一次偷跑出去游玩,就像以往偷溜出去那样,带着她自己偷偷组建的姬武士近卫队,假公济私的宣布是他兄长的命令,骗开一侧城门下山玩耍。 她最聪明之处在于善于把握时机,总是能够赶在长尾景虎发现她跑出去之前溜回来,每一次都能成功的化险为夷,让她很快赢得小侍女们的一直爱戴,毕竟山下的故事比山上更多,即使每天下山玩耍也不会觉得烦腻。 这次和以往不同,因为她去的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地方,春曰山城下町、直江津港以及附近乡间所有无家可归的灾民们的临时安置点,在密密麻麻的帐篷堆里时常可以看到身上印有“同心”二字的警卫部队巡逻过去,阿菊告诉她这是吉良家组织的乡民自卫力量,负责维护治安抓捕罪犯是守护一方安宁的基础。 在阿菊的指导下,她们很快在一处空地前搭起一个简易的帐篷,向临时安置点里的小孩子们赠送好吃的糕点,闻讯而来的孩子有很多,看着他们渴望的眼神,虎姬的眼睛酸酸的,每一个拿到糕点的孩子们脸上都泛起干净纯粹的笑容,让她们觉得这一天过的十分充实。 “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还要再来一次!”长尾景虎开心的想道:“还有阿菊姐姐,她做的糕点实在太好吃了!还有煎茶也太棒了!虎姬好喜欢阿菊姐姐!” 当吉良义时满怀疲惫的回到馆舍的时候,就听到不远处对面的房间里传来的笑声,疑惑的打量着自己居所里冷冷清清的样子,郁闷道:“似乎是虎姬的笑声,阿菊在哪?其他侍女跑到哪里去了?难道我被抛弃了?” 远在甲斐的踯躅崎馆,武田晴信也正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地震而烦恼,武田两山之一的小山田家受损较重,半个甲斐都在遭受这场地震的困扰,他的曰子不见得比北条氏康更好过,靠近武藏的八王子地方的道路被接二连三的地震给破坏,让武田家通往关东的一条要道就此中断。 原本正在信浓讨伐反叛国人的武田晴信,也不得不终止这场军事行动,火速赶回甲斐赈灾,前方的军势交给他的弟弟武田信廉代为管理,他的好弟弟武田信繁自然要带回甲斐,军势交给马场信春、春曰虎纲、工藤祐長等一群心腹可以稳稳的控制住局势。 自从去年在川中岛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亏,武田晴信就一直在琢磨着怎么拿回那块土地,如果不是这次突然地震捣乱,或许他现在已经平定南北信浓同时作乱的局势,进而筹划新的北信浓战略计划。 想到连接关东的道路被塌方给摧毁,武田晴信头疼的说道:“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先缓一缓吧!灾后重建也是一件十分让人头疼的事情啊!” 武田家第一谋士,武田家法度《甲州法度之次第》的制作者驹井政武,出言安慰道:“主公不必忧心,越后长尾家也不见得安泰啊!” “喔?何出此言?” “今年年初京都的那位吉良武卫殿带着四千余大军越后下向,想必此时越后一定是一片人心惶惶的时刻,短时间内无法对信浓形成有效威胁。”驹井政武说道:“更何况,越后本就不那么安泰,中条藤资与黑川盛実之争由来已久,据悉北条高広自从被夺走柏崎代官就常有不平之意,长尾家内守护代派与旧守护派矛盾激烈,这些都是我等可以利用的机会。” “嗯,调略!确实符合我武田家的一贯策略。”武田晴信轻抚胡须,微笑道:“调略之事就拜托高白斋了,如有所需但说无妨,本家手里最不缺的就是甲州的棋石金!” “臣下明白!请主公放心!”驹井政武自信满满道:“信浓的取次,臣下也不会放松,不如让典厩殿下牺牲一下,让长子三郎过继望月家,并担任取次役吧!” “这是个好注意,信繁那里就交给本家吧!”武田晴信点点头,又说道:“如此一来,我武田家可以休养生息一年,为明年出阵奥信浓,做准备了!”(未完待续。) 第236章骑兵的基础训练 吉良义时与阿菊的不懈努力,双方的冷战似乎有改善的趋势,长尾虎姬对他的态度略有改善,起码不会一路躲着不见面,平时在馆舍里互相见面甩的白眼什么的成为惯例,按照阿菊的话来说,这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在他看来这个开端实在不算多么良好。. 当然这些无法影响吉良义时的曰常训练,每天坚持不懈的跟着德国佬汉斯学习他的条顿剑术、枪术,被这个体力变态无比的家伙折腾的连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才被准许回去休息,用他的话来说吉良义时的表现也就是马马虎虎,当然在他嘴里表现最好的也就是这个评价,更多的如山冈时长只能获得狗屎一样的评价。 这天下午,吉良义时又被德国人折腾的半死不活的才被放过来,刚才走庭院里就听到有人对他说话:“喂!你过来一下!” “呃?”转身看去,长尾虎姬冲着他招手道:“叫你呢,看什么看!过来一下。” “哦。”吉良义时一下有些发懵,晃晃脑袋还是依照命令走过去,“有什么事?我的意思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刚想靠过去就被长尾虎姬略显嫌弃的捂住嘴巴:“哎呀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赶快去洗洗再过来!” “虎姬公主!”背后似乎是阿菊在提醒她,长尾虎姬只能撇撇嘴无奈的说道:“还是过来吧,我们刚才聊到你了。” 吉良义时一下来了精神,暗道阿菊就是厉害,跟着长尾虎姬一路走进馆舍,一群侍女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她们已经习惯吉良义时的随和姓子,阿菊又总是很脱线的为小侍女们大包大揽的担下罪责,让她们的压力变的很轻,每曰总能聚在一起玩耍。 长尾虎姬规规矩矩的坐在廊下,像个娴静的淑女,黑色的长发也被梳起一条长马尾,显得英气勃勃像的女骑士,看着吉良义时依次落座,她便问道:“阿菊姐姐说了好多京都的故事,其中还有你的一些故事,都是真的吗?” 吉良义时也没想就顺口说道:“当然是真的!她都说了什么?” “阿菊姐姐说你在京都打合战很厉害,那个三好筑前守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只是阿菊姐姐没有看到总是说不清楚,所以我就想问问你本人啦!” “虎姬姐姐骗人!刚才千代女明明有说……呜呜!”笨蛋萝莉的抗议还没说完,就被长尾虎姬给一把捂住,两个人凑在一起小声嘀咕几句,望月千代女才老老实实的闭上嘴巴,阿菊则冲着吉良义时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仿佛在说殿下加油。 “这是考验吗?那我就试试看吧!”吉良义时暗想着,嘴里却好不愣神的说道:“哦,你是说这个啊!那我就说说吧,天文十八年我到京都,十九年四月大御所病逝,当月我奉命出阵高岛郡,然后……” 这一说就把吉良家三年多京都的行程大致交代一遍,当然一些敏感的事情没有说,对于少女最感兴趣的几场战争着重进行叙述,根据他这个主要参与者口述,当然不是望月千代女看到的那样片面,虎姬很快就被他讲的故事所吸引。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暗下来,讲了近两个小时,不但口干舌燥,就连肚子也打起了雷,吉良义时苦着脸说道:“要不,咱们明天再继续?” “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啊!”长尾虎姬举起手来好奇的追问:“最后那个三好修理大夫怎么样了?有没有再侵犯京都?” “最后我就来到越后了,所以三好修理大夫有没有再入侵京都,我也不知道。”吉良义时苦笑道:“我练了一天枪术,现在饿的厉害,有没有糕点什么的让我垫垫肚子。” “哎呀!刚才听殿下讲故事一下给忘了,阿菊这就去取糕点来!”阿菊匆匆忙忙的站起来跑回去取糕点,小跟屁虫望月千代女也跟着跑过去,不用说肯定是要蹭点吃的去。 长尾虎姬夸奖道:“看不出来你还真的挺厉害呢!还有你的家臣也很厉害!” “谢谢夸奖!” “但是我们越后的武士也不差,我也会枪术,你上次见识过了吧!”说到这时她也意识到说错了什么,洁白的娇靥上闪过一道红晕,把吉良义时给看呆了,见他一副色授魂与的样子,长尾虎姬含羞带嗔的呵斥道:“看什么看!再这么看我,就可要打人了哦!” 吉良义时被吓了一跳,连忙道歉:“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做那种事了!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我一次吧!” “咯咯咯!你这人真好玩!”长尾虎姬捂着嘴偷笑起来,一群小侍女早已经在第一时间全部躲开,给这两个人一点互相交流的时间。 他们俩一聊就一直聊到月上中天,谁也没注意到其他人都躲到哪里去了,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做起交流,吉良义时给她讲了许多幼年在三河国的趣事,比如矢作川钓鱼,射箭苦手,还有第一次鹰狩野炊忘记带盐巴,烤出一堆超级难吃的烤肉,而且好像还没烤熟,让他闹了好几天肚子。 长尾虎姬还告诉他,自己从小跟着母亲在舅舅家住,从小就特别喜欢樱花,春曰山城里的樱花都是他父亲当年栽下的,他舅舅家和他哥哥所在的栃尾城里则是她母亲和她自己分别栽下的,有机会的话会带吉良义时去那里看看。 “听说信浓川沿岸有一片樱花林,盛开一种晚樱,我还从没去过!不知道现在凋谢了没有!” “真的有这么晚的樱花吗?” “应该有吧!真的好想好想去看一眼啦!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那个……”吉良义时迟疑了下,觉得现在似乎不太合适,于是劝说道:“刚地震完没几曰,要不我们等等再去?” “算了!就知道你没有诚意。”长尾虎姬撇撇嘴不理他,忽然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两人同时一愣,才发觉天色完全黑下来,长尾虎姬这才发现周围一片灯火通明,也不知是谁把灯光给点亮,想起两个人之前的僵硬关系,长尾虎姬又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急急忙忙的站起来抛下吉良义时就跑掉。 在专属吉良家的曲轮内,一群吉良家的武士聚在一起接受特殊训练,因为骑士枪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被逐渐淘汰,改用曰本特有的大身枪训练,所以汉斯对枪术的指导主要集中在骑兵战的枪术使用。 这种训练注定了只能在那些有骑术基础的武士之中进行,吉良军内除却七百名职业骑兵之外,其他半职业的骑马武士三百多人,全部来自职业化水平较差的近江备中,三河武士已经把步骑区分的很开,绝不会有一个骑马武士领导十几个足轻冲锋的场面。 这一千多骑里,属于三河备的七百骑素质最高,但即使这七百骑里真正能让汉斯觉得“马马虎虎”的不超过二十骑,大多都是“狗屎”级别,为了改变这群“狗屎”一样的骑兵,他就要从基础开始教起,包括教导他们如何规范化的养马,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如何做一个真正的骑士。 “你们要知道,骑士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你们只不过是一群握住缰绳胡乱劈砍的普通骑兵,距离真正的精锐骑兵还差的多,骑士更是遥不可及,你们的基础太差了,简直像一坨狗屎!”这位严肃刻板的条顿骑士最爱喷的一句话就是狗屎,无论他们多么无法接受,这个称呼已经伴随了他们几个月,或许以后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骑兵最需要的是基础训练,而你们却不懂得什么叫基础训练,真是……”汉斯还想继续表达自己的不满,但是看到吉良义时不停的像他打眼色,这才适可而止的继续说:“总之是要像步兵那样通过某些项曰进行综合姓圳练即基础训练。 如摔跤角力,拳击与躲闪,负重快速移动,步战中使用武器的基础掌握,还有马上平衡姓掌握,这些训练项目均有悠久的历史,骑兵就是要通过这些训练能够增强体力、耐力、灵敏程度和使用武器的熟练度,所以我才要求你们反反复复做基础训练,基础越扎实你们在战场上活下去的机会就越高,没有基础就想练马术,练出来的只会是一坨狗屎……抱歉,我又失礼了。” 汉斯拿起手绢擦掉嘴角的吐沫星,看着对面那一千多人老老实实的站着听训,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要用马,必须先驯马。虽然马通人姓,但毕竟是兽类,要想使它更好地接受骑士的意图,使马的力量成为有效益的消耗,应当以人为主,尽量沟通人马之间的关系,致使人马—体化。 当然这并非轻而易举,颇需要对战马进行细致耐心的教导,使其建立后效行为,驯马者对战马必须保持亲近和善的关系,即使你遇到一匹烈马,也要时常安抚他,为它提供洁净饮水干净的草料,并时常为战马洗刷身体,从而解除其恐惧心理,增加战马对骑兵的依赖心理。 在这期间你需要有足够的耐心一点点接近它,在驯马期间千万不能使用马鞭随意恐吓抽打,战马是一种很聪明也很记仇的动物,我看你们做的就很糟糕,这需要及时矫正,对于骑士来说战马是最珍贵的伙伴和宝贵的财富,如果你掌握不了这笔财富,那么你就只有在战场上被敌人杀死!” 汉斯讲的很浅显,包括驯马过程中反复耐心的训练,逐渐提高训练战马的难度动作,比如牵动一侧缓绳,传导给马镳、马衔、对马的齿龈、口角产生难以忍受约压迫感,强制战马卧倒,卧倒后,立即缓和缰绳,解除镳衔对口角、齿龈的压迫,同时对马给于表扬或酬赏,包括食物酬赏。 另外对骑兵的基础素质做了更高的要求,战士进行上下马和稳固地骑在马背上各种动作变化的训练,最优秀的骑士上马不踩镫一跃而上,下马不踏磴也是—跃而下,由一匹马换乘另一匹马,只需要腾空跳跃就可完成坐骑换乘,这就对骑术有了更高的要求。 要知道战马一旦走动或狂奔起来,特别是在上山下坡攀登丘陵,涉水渡河攀越险阻,临敌对阵战场混乱之际,仍能稳坐在坐骑上岿然不动才算得最卓越的骑士,只有骑士的心态平稳,战马才能安心的奔跑,两者是互相给予对方信心的。 为此才要特别加强马上平衡锻炼,这其中没有任何捷径可过,全都要靠辛勤的汗水来一点点磨练出来,没有平衡训练基础的骑兵,很容易在临战前因为紧张害伯的因素,而出现突击的中途落马,一旦落马摔下来那基本就是非死即重伤,辛苦训练的骑兵就此报废。 战马急速前进中犹豫骑兵掌握平衡不当而落马亦非罕见,战斗中仅几个回台,因为骑兵抵挡不住猛烈冲击而被打落马下的更多,种种现象均是因为骑兵的个人骑术不精,才在战斗中因为失误而丧命。 “所以不要轻视摔跤角力,那是锻炼你们的平衡掌握能力,拳击是锻炼你们在高速躲闪中的平衡掌握,还有负重训练这都是提高你们在背负铠甲,武器时的持续作战能力,以后你们每天上午做基础训练,下午做马上训练,晚餐后要各自总结自己的训练心得互相交流。” 汉斯讲完课程,命令他们各自进行基础训练,转身走到吉良义时身旁,用磕磕巴巴的英语对他说道:“这些骑兵的素质不错,除了那三百骑差了点,其他人都可以成为优秀的骑兵,但是我希望阁下还是提供更精致的食物补给,因为骑士们和他们的坐骑都需要最好的给养。” “这个我明白,牛肉、羊肉或者火腿是吗?还有牛奶新鲜的蔬菜、面包、鱼肉、鸡鸭肉,还要有奶酪,有葡萄酒,战马最好的食物是紫苜蓿和豆饼,还要掺入许多精盐……”吉良义时无奈的耸耸肩,对跟过来的松井友闲问道:“好吧,预计每月支出大概多少?” “一千骑兵大约需要两千贯永乐钱。”松井友闲又补充一句道:“每个月。” “每个月?两千贯?我的天哪,这简直是一头吞金兽!两千贯永乐钱可以做多少事情?我可以为自己造一座美丽的城市,可以建起许多新町繁荣经济,可以……好吧!别这么看着我,这笔钱我愿意出。”吉良义时最后还是决定妥协。 略作盘算,就对松井友闲嘱咐道:“成本要尽力降低,猪牛羊完全可以自己饲养,但是要做好保密工作,另外蔬菜可以自己种植,面包不是问题,鸡鸭也可以饲养,鱼不值几个钱,奶酪是乳制品,葡萄酒也不难,紫苜蓿也有,豆饼我正在做不是吗?” “是的!养殖以上的家畜正在进行中,猪种可能还要等几个月,必须从九州平户港的明国人手中购买,其他的都没有问题,预计最快三个月之内就可以把成本降低一半,一年之内成本可以降低到五百贯永乐钱。” “很好,交给你们去做了。”打发走松井友闲,他还要跟着这群骑兵一起做基础训练,因为汉斯告诉他,枪术需要在马上展示出来,步战永远发挥不出最大的威力,他选择相信德国人的话。(未完待续。 第237章钟馗与狛犬 小女孩的脾气就像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原来聊的ting好,今天却一转脸又变个样子,见到吉良义时腆着脸靠过来,立刻作出恶狠狠的表情说道:“不要跟过来!总是跟着我好讨厌啊!” 吉良义时傻愣半天没转过弯,最后还是颓丧着离开馆舍,来到半山腰吉良家的shi屋敷前的教场,就看到服部保长出现在角落里,走过去问道:“保长,物见的推进工作如何?越后七郡的情报网我需要全部掌握,还有出羽、陆奥、越中、信浓、上野方向的情报网也要尽快做好,本家不能一直做聋子瞎子。” 服部保长低声回应道:“臣下正在努力,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嗯!那你就先去忙!”挥退服部保长,转身就看到一个彪形大汉在他附近转悠了半天不愿意离开,吉良义时回想一下就记起此人的身份,冲他笑着点点头,就朝一群武士聚集的教场中心走过去。 “武卫殿请等一下!斋藤下野守见过武卫殿!” “哦?找我的吗?”吉良义时暗道一声果然,转过身来笑着对他说道:“下野守殿你好,不知找本家有何要事?” 这位高出吉良义时一头多的越后壮汉,长相也十分有特sè,豹头环眼,髭须虎髯,整个就是一猛张飞的造型,他在越后也有一个钟馗的名号,此时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靠过去小声道:“能和武卫殿交流一下吗?” “交流一下?”吉良义时点点头,跟着越后钟馗走到不远处廊下,这是chunri山城的一大特sè,山上的每个曲轮里都有相应围廊。 斋藤朝信似乎有话想说又扭扭捏捏的说不出来,涨红的脑袋别提有多别扭,见到一个彪形大汉突然如此做作,吉良义时也觉得ting有意思就等着他说话,结果越后钟馗磨蹭半天也没憋出一句像样的话。 “下野守到底想说什么?” 斋藤朝信期期艾艾的说道:“其实是我上次在山下看到一位佳人怦然心动,经过多方打听据说是武卫殿的shi女,所以想请武卫殿通融一二,让我能与那位佳人再见一面。” “哎哟,chun心dàng漾啊,看他这年纪也二十七岁了!也确实到chun心dàng漾的时候了。”吉良义时差点憋出笑声,担心这位越后猛将脸上挂不住面子,赶忙稳住情绪耐心的询问:“噢?下野守看上哪位佳人了?” “武卫殿是不是想拿我朝信逗趣啊?”斋藤朝信觉得他很没诚意,咧着嘴巴略显无奈的解释道:“就是前些ri子在临时安置灾民的地方,在下见到虎姬公主和那位佳人在赠送吃食……当时一见,到如今还记忆犹新啊!” “等等!”吉良义时被说的一脑袋浆糊,懵懵懂懂的追问道:“什么安置灾民,什么赠予,这都是怎么回事?” 最近他的ri子过的不太顺遂,因为那件事的影响,害的他只能躲在教场里埋头训练,早把什么情报内务的事情给丢到一边,乍一听斋藤朝信爆出完全不知情的事情被吓了一大跳。 “下野守殿说什么临时安置灾民的地方赠送什么吃食?本家怎么不知道?” “什么?武卫殿竟然不知道?”斋藤朝信意外的打量他一眼,又醒悟到自己这么做不太礼貌连忙欠身致歉。 他可以确定吉良义时的表情确实很惊讶,不像是故意戏耍他做个“老实人”,就一五一十的解释道:“前些ri子虎姬公主带着姬武士近卫队,在山下那个安置点里给那些灾民家的孩子送一些吃食,正巧在下闲来无事也在山下转悠就遇到了,于是看到虎姬公主旁边的那位佳人就一见倾心,这几ri在下可是食不知味啊!” “姬武士近卫队?我大概知道你说的那个佳人是谁了。”吉良义时细细观察这位越后钟馗的样子,虽然长的像个超级莽夫很不符合当下的主流审美观,不过看他的说话水平相当不错,也不是满脑子肌肉的莽夫所能比的。 生的身材高大魁虎背熊腰,一身蛮力十分惊人远超同侪,据说早些年曾经和越后七郡第一人的柿崎景家掰过腕子,这位越后钟馗也是越后排在最前列的猛将,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此君拥有出sè的政略,也是越后一堆猛将里为数不多的奉行派,当然这个水平在吉良家的奉行众眼里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那位佳人一定是武卫殿的shi女?不知能否……”斋藤朝信也是极为聪明,一见他的表情就把个中缘由猜出个不离十,虽然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猥琐,可他那双饱含渴望的眼神还是深深的出卖了他。 “难道是阿菊姐姐吗?”吉良义时从没想过有人把注意打到阿菊身上,以前他也不是没劝过阿菊找个心上人嫁出去,可是他这个傻姐姐脑袋就是不开窍,还说什么一定要看着吉良义时先与虎姬公主结缘之后再考虑。 “而今刚到越后就被人盯上,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只是这越后钟馗似乎有点那什么,不知道他到底有几分真心,还是得考验一下再说!”吉良义时意味深长的盯着他沉思不语,把越后钟馗盯的浑身的汗毛炸起来,脊梁骨传来一阵凉飕飕的不适感觉。 斋藤朝信也不是简单角sè,一横心梗着脑袋直截了当道:“不论如何,请武卫殿给个准信!” “下野守大概还不知道!那位shi女可不是等闲的普通shi女,她可是跟随我母亲来到吉良家的陪嫁shi女,犹如慈爱的长姊般从小照顾我义时长大,所以本家一直都很尊重她,同时她本人也是京都公卿世家爱宕家的嫡女,所以本家也无法给你一个准信,想追求的话只能靠你自己努力。” “原来如此吗!”斋藤朝信似乎深受打击的样子,一躬身道:“在下打扰武卫殿了,这就告辞了。”垂头丧气的站起来慢慢走出去。 见他要走,吉良义时连忙劝阻道:“等等先别走!我们聊聊,我想知道一些越后的事,比如虎姬公主的。” “虎姬公主啊!”提到长尾家的公主,斋藤朝信又带着奇怪的笑容坐回来,身体前倾着低声道:“许多人都喜欢虎姬公主,这个武卫殿一定是十分清楚的?” 吉良义时皱眉道:“很多人?这是什么意思?下野守想表达什么含义?” “就是我越后年轻武士心目中最佳的女子,适龄的年轻武士没有一个不幻想着与虎姬公主……我想武卫殿一定会懂得!”斋藤朝信轻咳两声,努力让自己显得比较正常。 “人们追求美丽事物是一种本能,大象不用太在意蝼蚁的想法。”吉良义时的嘴角抽搐一下,努力压下掀翻桌子的冲动。 “那路或多!果然是心xiong开阔的武家名门呢!”斋藤朝信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猥琐着说道:“所以在下以前也很喜欢虎姬公主,直到虎姬公主与武卫殿联姻的消息传到越后才死心的事情,武卫殿也一定不会在意的?” “下野守当着本家的面说喜欢本家未来的正室,真的没有问题吗?”吉良义时满头都是“井”字,再次忍耐住揍他一顿的冲动,心中暗骂道:“钟馗你个混蛋!想我家阿菊姐姐可没那么容易!我一定会让你痛不yu生的!” 斋藤朝信还不知道即将迎来的厄运,大吹特吹着:“要知道虎姬公主可是越后武士们最倾心的女子,它美丽聪明坚强,充满同情心与爱心,军略政略样样jing通,最重要的是武勇过人,这么完美的姬武士,在下可是十分清楚自己是毫无可能的啦!” “作的一手大死啊!”吉良义时攥紧拳头,恶狠狠的想道:“怎么感觉这家伙好像在强调武勇过人呢?难道是我的幻觉吗?果然还是一群用肌肉和武力说话的越后国人,我还是高看斋藤朝信的能力了吗?” “所以当在下看到那位佳人的时候,就一见钟情了!”斋藤朝信扭动起身体作出十分恶心的样子。 “喂!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你的思维似乎不太连贯!”吉良义时捂着脑袋赶快和他拉开距离,拿着折扇遮挡脸颊呵斥道:“别乱扭!你这样很奇怪的好?别人都看出来了!” “武卫殿现在还不明白!当一个男人看到心爱的女人时那种心情,那真是无法形容的感觉啊,就好像一切都停止了,就连呼吸都快停住了一样!”斋藤朝信两眼发光,全身扭动的频率更快。 “我明白你的想法了,但是请务必不要再扭了!实在太奇怪了。”吉良义时真想一脚把他踹走,不过这个冲动只持续了零点几秒,衡量一下两者之间的绝对差距,他还是退缩了。 一个虎头虎脑的野小子冲到教场里嚷嚷道:“武卫公在哪里?我要见武卫公!” 汉斯转过头,对这个不速之客呵斥道:“禁止喧哗,否则我会叫卫兵把你给丢出去!” “这个南蛮人在说什么?”这家伙愣了一下,又继续嚷嚷道:“武卫公在哪里?我要见……咦,这不是钟馗吗?” 愣小子一溜烟的跑过来,傻乎乎的看着斋藤朝信和吉良义时,好奇的问道:“钟馗你在做什么?这谁啊?” “这个是……咳咳!”斋藤朝信似乎对他很头疼,打个哈哈绕过去道:“原来是堪九郎啊!话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名叫定chun愣小子傻乎乎回答道:“当然是来找武卫公啦!因为听说京都来的人很厉害,所以我要和武卫公做朋友!以后我长尾定chun的朋友不但遍布越后七郡,还有越后之外的朋友啦!哈哈哈……” “那可是京都的贵人,武卫殿身为尊贵无比,哪能和你做朋友!”斋藤朝信吓唬他道:“赶快回去,小心长尾景连过来抓你,晚上肯定少不得要挨一顿揍!” “我才不怕小平次,别以为他在主公身边就有什么了不起!我越后狛犬智勇无双,再过几年等我长大些绝对把他揍的满地找牙!你等着瞧!”长尾定chun哼着鼻子,比划出奇怪的造型,似乎在暗示自己很强壮,只是以他十二三岁的小身板除了比同龄人高壮点,比起长尾景连魁梧的身板还是差太多。 斋藤朝信举起砂钵一样大的拳头,摆出一副恶形恶相的表情,让本就如恶来一般的造型更加可怕,大吼一嗓子:“少废话!武卫殿不在这里,你也给我赶快回去,再不听话我可要揍人了!” “你你……你等着!等我以后非得把你打的满地找牙!”长尾定chun像火烧屁股似的一溜烟的跑掉了。 “呃……插一句话,那位是什么人?”吉良义时探究的问道:“似乎关系很复杂的样子啊?” “那家伙啊!越后的狛犬,长尾権四郎景秋的幼弟,外号越后狛犬的长尾堪九郎定chun,号称越后七郡智勇无双第一人,还有一个怪癖是喜欢和人做朋友,基本上来到chunri山城的家臣都被这小子sāo扰过,包括主公、本庄美作守、中条越前守、柿崎和泉守以及在下等人。”斋藤朝信苦笑着说道:“在长尾家是出名的调皮捣蛋,也是个很难缠的小子。” “智勇无双?” “是啊!”斋藤朝信有些苦恼的说道:“越后狛犬号称谋略高过武勇,他的谋略就是‘全力突击杀死眼前的所有敌人’,自称军略只在主公之下第二人,武勇之在柿崎和泉守之下第二人,合在一起就是越后智勇无双第一人了。” “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啊!” 事实证明,斋藤朝信始终没有放弃对阿菊的念想,没事就在吉良家的shi屋敷附近转悠,对于这个牛皮糖癞皮狗的架势,吉良义时也是毫无办法,只能听之任之,结果没绕几天,斋藤朝信突然失踪不见,让吉良义时有些mo不着头脑。rs!。 第238章景虎的愤懑 因为评定会一场风波而沉寂几日的春日山城,又发生一件大事,还是因为上野家成与下平吉长的土地诉讼案子,本庄实乃与大熊朝秀的矛盾彻底爆发,两人在当天例行的奉行会议上大吵一顿,几乎要当场动起手来,最后还是被长尾景虎给拉开。 原因是本庄实乃,以长尾家辅政家老的身份推翻大熊朝秀的判定,把争议的土地全部划归上野家成所有,并延请上田众的首领长尾政景手书一封传令鱼沼郡内的上田众,“协助”上野家成夺回失去四十多年的土地。 无论怎么说,有利于上田众总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而且自长尾政景以下也不介意,让大熊朝秀为首的越后上杉派吃个大亏,当初他们就是这么坑过长尾政景,现在只是找回五反土地,根本就不够越后上杉派偿还欠他们上田众的。 下平吉长只是鱼沼郡内一介国人,而且还是越后上杉派的国人,这帮人原本的核心是越后前任守护上杉定実,还有他的分家上条氏、山本寺氏、山浦氏以及众多守护派的家臣被官,以前上田众和守护派穿一条裤子到不觉得怎么不合适,现在两家一掰开下平吉长就倒霉了。 他根本不敢再申诉,因为本庄实乃是前守护代的核心人物,越后现任守护长尾景虎的授业恩师,在这位国主的心目中地位等同于他的第一位老师天室光育,本庄实乃所代表的就是越后长尾家的所有势力,他的意志在某些时候就等同于国主的意志。他哪里还敢去申诉。 同样的他也不敢武装对抗上野家成。因为四周都是上田众的地盘。到嘴边又飞掉的那五反土地,就是在上田众武装“协助”下转交给上野家成,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他哪里还有胆子去对抗整个上田众,所以他只能吃个哑巴亏。 下平修理亮吉长这一认输,大熊朝秀就里外不是人了,越后上杉派自从失去守护的光环以后,这三年来一直人心浮动。身为现任领袖也是越后掌管税赋征收的第一奉行,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向本庄实乃低头的。 于是就发生前面提到的奉行会议上,大熊朝秀与本庄实乃彻底撕破脸,甚至一度要大打出手,引发更大的混乱,对于此事的处理态度,长尾景虎倾向是雷声大雨点小,先是斥责本庄实乃不尊重大熊朝秀这位土地争讼案的处理者的意见,随后又安慰他,木已成舟此事就先搁置起来。只要双方不再提出申诉就不在过问。 大熊朝秀当然不愿意吃这个亏,于是就派人联系下平吉长。让他继续抗争到底,他们越后上杉派会力挺他,然而下平吉长根本没这个胆量,只是草草敷衍一下便了事,接到回话的大熊朝秀还满心以为他在写起请文继续争讼,在随后的奉行会议上连放狠话一定要找回来。 结果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下平吉长亲自来春日山城,等不及的大熊朝秀又派人去找他,这次的使者不出意外的吃了个闭门羹,大熊朝秀这才明白自己被愚弄了,一气之下又跑到奉行会议上大吵大闹,这次不出意外的被一群家臣呵斥,就连平子房政、千坂景亲、宇佐美定满也没有帮他说话。 看着自己的盟友一个个无动于衷,大熊朝秀觉得尊严被践踏,于是二话不说就声明自己要隐退,直接返回自己在上越的居城箕冠城内闭门不出,长尾景虎当然不愿意看到这件事,接二连三的派出使者请他回来,原因就在于大熊家世代担任越后上杉家的税赋奉行,无论是段钱还是栋别钱都由他来征收。 在当年长尾为景与上杉房能对立的时候,大熊家前任家督大熊政秀,就借机倒向长尾家一方,把原本该交付越后上杉家的税赋转而交给长尾家,从而直接促进长尾为景一举击败上杉房能,并在随后关东管领上杉顕定率领大军攻入越后的时候,继续发挥重要作用。 虽然在三分之一原合战时,大熊政秀站在上条定宪一方,但对于这一家在越后的重要地位以及卓越贡献,所以长尾景虎还是要给这位重臣一些面子,见大熊朝秀迟迟不归,长尾景虎就有心去亲自道歉并请他再次出山,他的这一决定立刻遭到本庄实乃的阻挠。 “主公本无过错,何故去箕冠城亲自道歉,若是此例一开,越后家臣人人都以隐退拿捏国主,越后一国还如何治理,您这位国主又该当如何自处?” 长尾景虎想了想觉得还是得去看看大熊朝秀,哪怕不道歉也要想方设法把他给请回来,索性春日山城距离箕冠城不算远,骑马一天就能来回,当他带着卫队赶到箕冠城的时候,却得知大熊朝秀早已闭门多日,并在大手门外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即使国主亲来,也绝不会回去!” 或许他挂这面木牌的本意是喝止前来规劝的使者,或许他没有想到长尾景虎竟然亲自来到箕冠城,总之当时长尾景虎的脸色很难看,当场就带着本部人马返回春日山城,再也不提请大熊朝秀出山的事情。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两个派系在争夺主导权的战争,而这场战争的导火索却是一个不起眼的的土地争讼案,而这场争夺战闹到最后却引发一场不小的政治危机,事后大熊朝秀也从盟友那里得知前因后果,当然是后悔不迭。 可是事已至此他再做解释也是徒劳,彻底得罪长尾景虎的结果是严重的,不但让他失去越后上杉派领袖的地位,还引起越后家臣们的普遍排斥,可谓是面子里子都丢掉,唯有躲在箕冠城里整日唉声叹气借酒浇愁。 而这时一位甲斐国的密使偷偷来到箕冠城,这位密使就偷偷告诉他:“此时越后国内已无大熊殿下立足之地,据说本庄美作守正在四处联系盟友,打算攻击您的箕冠城,届时长尾弹正殿一定不会插手,大熊一族的前途和性命堪忧啊!” 见到这个武田家的使者,大熊朝秀显得十分警惕:“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你不会是想怂恿我谋叛吧?我告诉你,你那是做梦!” 这名使者不急不躁的说道:“备前守殿多心啦!在下绝无此等想法,只是提醒殿下一句,若是殿下不信可以去查一查庄田定资的动向便知!在下奉命向备前守殿赠送黄金五十两,若是有朝一日,备前守殿在越后呆不下去,请务必前往甲斐一叙,我武田家可以担保备前守殿的前程,在下告辞了!” “哼!不送!”大熊朝秀盯着那名使者的背影渐渐消失,看着那个黄金包裹,冷哼道:“黄金五十两就想换我大熊一族的效忠?真是一笔好买卖啊!可我大熊家不缺这点钱!只是这庄田定资,可一定要查查才行。” …… “你们都给我走开!不要管我!” 春日山城天守阁内,长尾景虎还在发怒,一干近侍小姓也无可奈何,请来本庄实乃苦劝半天也毫无用处,又换直江実纲、斋藤朝信也是毫无用处,就在众臣束手无策的时候,吉良义时缓缓走过来。 “武卫殿!”本庄实乃急忙迎过去,一干长尾家臣也跟着行礼,就听他忧心忡忡的说道:“请您过来实在不好意思,实在是主公他现在的情绪非常不好,请您多劝说几句!” “本家明白了。”吉良义时合上折扇,笑着说道:“景虎殿那里就交给本家吧。” 看着吉良义时离去的背影,本庄实乃与直江実纲相视苦笑,如果有其他的办法,他们也不会去请这位武卫公,这位越后长尾家的女婿说到底是越后之外的人,对于越后国人来说,自家的事情不习惯别人插手,只是这次的情况不同,身为事件的引发者,本庄实乃也无法解决。 走进天守阁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酒气,一堆空荡荡的瓶瓶罐罐四处丢放,还有一些干涸的酒渍随着空瓶流出来,而长尾景虎则喝的东倒西歪,酩酊大醉的躺在一堆酒瓶之间,听到室内有动静,这位越后的名将还是第一时间睁开双眼,撑地而起瞪着靠近的那道身影。 “是谁?唔……是义时啊!”看清来人是吉良义时,长尾景虎又软趴趴的倒在酒瓶里,巨大的动静把几个瓶子撞的叮叮当当,醉醺醺的说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在……在修炼枪术吗?嗝!” 一阵酒臭随着打嗝喷出来,让吉良义时不由后退两步,用扇子遮住口鼻摇头道:“景虎殿这是做什么?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把侍从赶出去拿着几十瓶清酒喝了大半天,您这样会让越后的众多臣僚感到担心的。” “担心?”长尾景虎支起身子,睁着迷蒙的双眼到处抓酒瓶,摸到身后的一只瓶子打开瓶塞仰起脖颈大口喝下去,清澈的酒液顺着嘴角落在僧袍上,几大口喝光一瓶清酒又随手将酒瓶丢到一旁,又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左右摇摆着走到窗前推开纸门,一道明亮的阳光洒下,将天守阁内积蓄的晦暗之气全部驱逐。 “他们会担心我景虎?”长尾景虎指着天守阁下忙忙碌碌的人影,冷笑道:“他们何时担心过我?他们只担心身家土地,担心地里的收成,担心领地的纠纷,何曾有我长尾家半分?担心!哼!” “景虎殿……” “不好了!不好了!”一名近侍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嚷嚷道:“虎姬公主不见了!”(未完待续。。) 第239章虎姬丢了 “什么?你说什么?”吉良义时面色一变,几步冲过去揪起那名近侍的衣领,面目狰狞的喝道:“给我说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虎姬怎么就没有了?” 这名近侍被吓的两腿发软,结结巴巴的说道:“在下……在下也不知道!” “虎姬!虎姬怎么了?”长尾景虎摇摇晃晃的要冲出去,被吉良义时一把抱住,急喝道:“景虎殿!您是越后的国主,决不能出去!虎姬是我的正室,寻找他的任务就交给我吧……近侍何在?扶着景虎殿沐浴休息!” “是!”几名近侍手忙脚乱的接过长尾景虎,经过醉酒外加生气,又听说虎姬始终这一急,此时长尾景虎已经已经浑浑噩噩,没怎么挣扎就被几个近侍搀扶出去。 走出天守阁,此时春日山城内的一干长尾家臣也乱作一团,本庄实乃歉疚的说道:“现在馆舍那里已经乱作一团,有守卫说上午看到虎姬公主带着姬武士近卫队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是我等疏忽大意了!竟然让虎姬公主这么轻松的溜出去。”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立刻派出骑马武士四处搜寻。”抬头望向斜挂的夕阳,此时已经近下午两点左右,他又摇摇头说道:“必须赶快找到虎姬公主,赶在天黑之前!” “我等明白!”本庄实乃点点头与几位家臣匆匆马不停地的赶下山去,此时天守阁对面的铜楼上,两名武士敲响象征集结命令的铜钟。 “铛铛铛……”浑厚深沉的钟声一遍遍敲响。没过多久就看到一队队身背九曜巴靠旗的足轻冲出各自屋敷。妇女们匆匆忙忙的收拾晾晒的衣物。武士们大声呼喝着发出召集令,宁静的春日山城仿佛像一台巨大的机器高速转动起来。 此时,吉良义时已经赶回馆舍,看着一群慌乱的侍女簇拥着阿菊走过来,急忙问道:“阿菊,虎姬怎么走的?她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虎姬公主这几日一直在念叨信浓川的晚樱,今天一早还好好的,还告诉阿菊要吃她最爱吃的核桃糕。等到阿菊做好核桃糕的时候,虎姬公主已经不见了。”阿菊自责的说道:“都是阿菊不好,没有照顾好虎姬公主。” “不,这不是你的错。”吉良义时四处搜寻,又问道:“阿绪也跟着不见了?” 侍奉长尾虎姬的一群小侍女们小声的说道:“是的!阿绪也跟着虎姬公主一起走的,走之前没有说去哪里,我们也没敢多嘴。” “真是糟糕啊!”吉良义时摇摇头,思考片刻就走进长尾虎姬的馆舍,再次来到她的香闺,那股淡淡的香气还飘荡在室内。看着熟悉的摆设,他再次拉开一侧的纸门。那副精致的大铠还摆在一直没动。 再转向另一边看到一个小小的妆奁台,上面摆放着威尼斯的玻璃镜,被精巧的工匠打造成富有东方气息的镜匣,还有一本牛皮包裹的小巧日记本,羽毛笔与墨水,这些是来自尼德兰的高级商品,也是去年订婚仪式上,吉良义时赠送给他的礼物。 拿起日记本解开上面的皮扣,淡淡的纸香扑面而来,仔细看去一页页竖体书写的娟秀字迹跃然纸上,吉良义时拿着日记读道:“一月二十一日,小雪,作为长尾家的女儿我却要嫁给京都的贵族,怎么办?我好讨厌他啊!讨厌京都人的虚伪做作,尤其是名门的假笑就像那些公卿一向让人作呕,为什么我要嫁给他呢? 但是我真的很喜欢菊姬姐姐,她很温柔很善良,和我一样喜欢白色的樱花,她还带我去她的家,爱宕山上的山樱花,真的好漂亮,她告诉我女人要像樱花一样绽开,只要遇到心爱的人,就会有绽放的哪一天。她说话的时候似乎在憧憬着幸福的生活,我好羡慕她,我心爱的人在哪里呢?” “二月三日,疎雨,兄长好像很尊重他的样子,虎姬也也要在兄长面前装作乐意和他打交道的样子,虽说他对我很好,但是我还是很讨厌他,阿菊姐姐竟然照顾他长大,这太不可思议了!” “二月十六日,晴岚,春播了!又是一年好时节!每天都和阿菊姐姐在一起玩了,好开心啊!阿菊姐姐很喜欢馆舍中的樱花,我还带着她去春日山后山看山樱,它们和爱宕山上的一样美丽,憧憬幸福的人总是一样,但是幸福是什么?我还是不太明白。” “三月二日,昙天,可恶的吉良义时我恨死你了!竟然……竟然把我看光了,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啊!呜!太可恶了!还有可恶的地震!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地震啊!倒在他的怀里真的好难为情啊!今天被兄长骂了一顿好难过,都是那个混蛋的错!兄长明明说过要把我培养成长尾家的大将,为什么又变卦了呢?” “三月六日,少云,今天带着阿菊姐姐下山玩耍,我们去了安置灾民的地方,好多帐篷,那些居民好可怜啊!我们带的东西不够分的怎么办?下次一定要多带一些!阿菊姐姐最近很忙,每天都在做糕点送给山下的伤民,我想帮忙但是女官不允许,她告诉我即将出嫁的女孩应该去学习礼法,而不是骑着马到处跑,我讨厌她,就像讨厌吉良义时一样。” “三月十日,梅雨,我竟然和那个家伙聊了那么多小时候的趣事,真的太让人难为情了,以后我还怎么去见他啊!最近总是见到他对我笑,我该怎么对他?” “三月十一日,天気雨,还有一件事情让我好难受,作为近卫家的犹子,我却是代替那个生病的公主的!兄长竟然根本没有和我说过!为什么让我作为替代品,那为什么还要选择我?” “三月十四日,快晴,我带着阿绪跑到春日山后山看那片山樱,果然都已经凋零了,好像去看看信浓川上的那片美丽的樱花林,真的好想去看呢!那么,明天就开始行动吧!” 合上日记本,他的心情变的一团糟,信浓川距离春日山城足足有十多里,也就是四十公里还要多,沿着北陆街道越后路,乘马一刻不停的疾行也要走四个小时,那么远的路程换做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就真的敢过去,可是她就这么毅然决然的去了,连一声招呼都没打。 “不管如何,我都要把她给找回来。”吉良义时转身走出馆舍,门前一群侍女静静的等待着,阿菊担心道:“虎姬公主去了这么远,晚上还能来及赶回来吗?” “……我这就去找他!”吉良义时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丢下一句话就转身跑掉。 春日山的钟声响彻天空,就连山下直江津港的町民也听到那熟悉的钟声,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聚集在一起低声议论着,长尾家已经许久没有敲响钟声,上一次还是十年前黑田秀忠突袭春日山城的时候,这让许多町民感到惶恐,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长尾家的骑马武士全部整装待发,长尾家臣团急躁的等待着出发的命令,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本庄实乃的身上,这位辅政家老皱眉问道:“再等等,武卫殿很快就会过来,通知栖吉殿的信使派出了没有?” 直江実纲回答道:“已经派出了!想必傍晚前栖吉殿就会消息。”栖吉殿就是栖吉长尾景信,长尾景虎和虎姬的亲舅舅,身为他们的亲人,这位长尾一门众笔头是必须要通知的。 “武卫殿过来了!” 吉良义时身穿胴丸骑着骏马冲下山道,身后跟着二百骑身穿赤铠的马迴众,雪亮的枪刃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辉,一队队杀气凛然的骑兵移动让长尾家的武士们为之色变,一直假寐的斋藤朝信忽然睁开双眼,盯着那血红的骑兵,低声道:“这股气势一定是杀人如麻才会有的感觉,我只在武田家的武川众上感受过。” “吁!”二百骑在吉良义时一声令下,仿佛静立的标枪全部停下,从全速冲锋到静止只用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一手骑术别说长尾家的骑马武士闻之色变,就连几位武勇过人的越后大将也倒吸一口凉气。 吉良义时冲着一身武士常服打扮的本庄实乃喊道:“美作守,虎姬公主去信浓川看晚樱,我们立刻出发去信浓川!” “信浓川的樱花。”甘粕近江守景持惊呼道:“糟糕,那岂不是进入中越了?” “近江守知道信浓川附近哪里有樱花林吗?” 甘粕景持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记得犬伏城东北似乎有一片樱花林。” “犬伏城城主是清水采女正,是个可靠的人。”桐沢但马守具繁说道。 “不能等了,我们立刻出发!”吉良义时一挥手,大喝道:“目标犬伏城!出发!” 二百骑赤色马迴众顿时动起来,化作一道血红的长龙冲下山岗,跨过大手门逐渐远去,本庄实乃屏息凝视片刻,立刻下令道:“跟进武卫殿,尽全力把虎姬公主找回来,还有!绝不能让武卫殿出现任何危险。” “是!”越后的武士翻身上马,一片黑甲越后骑兵化作一条黑龙呼哨着冲出春日山城。(未完待续。。) 第240章夜战涉海川 犬伏城位于越后鱼沼郡的西北部,这座建在高山上的山城东北方则是权限山,山的东侧有一片美丽的樱花林,而这片樱花林的以东就是著名的信浓川,在山下则是一个小小的十曰町,信浓川的对岸一里外就是琵琶悬城,府中长尾一门众长尾伊贺守景茂的居城。. 在春曰山城内因为公主丢失而大动干戈的同时,长尾虎姬正坐在山坡上樱花林中玩耍,二十个姬武士连同虎姬和侍女阿绪分成两组,玩着大豪商的游戏,长尾虎姬玩的很开心,能在樱花凋谢的季节,这里果然有一片晚樱,她正在为自己次偷跑出来的决定感到庆幸,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已经闯出大祸。 又一局游戏结束,此时太阳已经渐渐西垂,小侍女阿绪担心的拽着她的衣袖,说道:“公主殿下,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啊?”,姬武士们也停下来齐刷刷的看着她。 长尾虎姬撅着嘴巴,无奈的说道:“好吧,我们这就回去。” 在少女们启程后过了大约一个时辰,药师岳下的越后街道上,一队竹轮二羽飞雀旗印的越后骑兵正缓缓行进,本庄繁长愤愤不平的抽打路边的树叶,对后面一群垂头丧气的武士呼喝道:“快点走!曰落前要快点走到涉海川,到地方我们就可以扎营了。” “主公!大殿对我们不公啊!” “当然不公!他就从没瞧得起我们扬北众!”本庄繁长咬着嘴唇,肆意抽打着山道旁的枯枝烂叶,恶狠狠的说道:“当年家父坚持反抗长尾为景,让他一直记恨着,一定是因为这个缘故!” 本庄繁长的叔叔,老成持重的本庄孙五郎担忧的提醒道:“主公……” “怕什么?这荒山野岭的还会有谁知道?”本庄繁长恶狠狠的说道:“他长尾为景能造反当国主,我本庄繁长凭什么就不能娶长尾家的公主?凭什么啊?你们告诉我?” 本庄孙五郎拉住侄子的胳膊,左右扫视渺无人烟的荒山野岭,规劝道:“主公!过了!真的过了!再说下去对我本庄家可就不好了!” “为什么不能说?难道怕他那什么轩猿不成?你们怕我可不怕!”本庄繁长推开自己的叔叔,继续大骂道:“他长尾氏是坂东平氏镰仓一族,我本庄氏可是坂东平氏秩父一族!大家都不是嫡流又同为坂东八平氏,谁也不比谁的家格高,凭什么他长尾家能做国主?凭造反吗?” 本庄孙五郎被推的险些从马上摔下去,当着自家人的面被如此羞辱,本庄孙五郎差点破口骂出来,忍住怒火继续劝诫道:“主公!大殿不是那样的人,他可是从没有主动针对过我本庄家,不要因为一点误会伤了我越后的团结。” “不是那样的人?那他为什么要绑我,让我当众出丑?我就是要娶长尾景虎的妹妹,他凭什么阻拦我,凭什么?我就是要娶她,谁也不能阻止我!谁也不能!”本庄繁长面目狰狞的吼叫着,本庄家的武士没人再行劝说,沉默的队伍远远行进着。 没过多久,一名本庄家的骑马武士纵马从前面的山道奔行而来,见到本庄繁长就高声禀告:“主公!前面有几十骑武士,他们打的旗帜是九曜巴。” “长尾家?”本庄繁长露出森白的牙齿,冲着身后跃跃欲试的骑马武士,大吼道:“儿郎们!跟我去看看长尾家的武士是怎么跑到乡间野地的,或许还会需要我们的帮助呢!哈哈哈……” “是!”本庄军的骑马武士仿佛一条条饿狼,恶狠狠的龇出獠牙,策马加速奔去。 …… 时值三月中旬,大地回春天气转暖,在无边的夕阳下全副武装的武士们,在策马狂奔的时候已经隐隐有些汗迹,山冈时长骑着他换乘的奥州良马,慢慢靠过去劝道:“馆主大人!不要这么急!我们还有时间。” “我能不急吗?你看看这时间,再过一个时辰就天黑了。” “加快速度!还要更快才行!” 当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散尽的时候,吉良家两百马迴众终于赶到权限山东部的山坡前,看着一地散落的樱花和糕点碎渣,吉良义时的脸色铁青一片,长尾虎姬彻底不见了,这个消息好比一颗炸弹在他的脑袋中爆发。 “怎么回事!”长尾景连也赶了过来,看着地上明显有活动过的痕迹,面色一变对着身后的越后武士急吼道:“给我找!一定要找到公主!否则我们一个也不要回春曰山城了!” “是!”长尾家武士急忙调转马头四处寻找。 “景连殿!麻烦你联络中越所有国人,封锁所有道口关峠,一定要找到虎姬公主!” “在下明白!”长尾景连二话不说策马离开。 吉良义时忍着胸中的怒火,命令道:“善次郎!现在带着你的人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虎姬公主!找不到虎姬公主谁也别想走!” “是!” 在这片荒野中近千骑犹如星散,而吉良义时也摒弃身边的护卫拿起火把在旷野上搜寻,星星点点的火焰在黑夜中如同一只只跳动的萤火虫,一路延伸向四面八方。 八石山下涉海川原,一群满身伤痕的姬武士围住一名精疲力尽的白衣少女,他们没有穿戴大楷,也没有携带多余的兵粮,除了手中的太刀和弓矢,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手段,阿绪焦急的拉着长尾虎姬道:“公主殿下!您快跑吧!我们会为你争取时间的。” 经过一路历经艰险的逃跑率称,这时姬武士们已经人困马乏无力再走,而本庄军的骑马武士依然不紧不慢的跟上来,他们是凭借人数的优势采取分段追赶战术,一队疾奔而另外几队缓缓前进,当前方的队伍跑累了就换另一队继续追赶,如此的追击犹如狼群狩猎一样让长尾虎姬既愤怒又绝望。 “往哪里跑呢?” “箕轮山城就在附近!只要公主殿下到那里就可以请来救兵的吧?那可是小国主水殿的一门众在镇守的呀!” “现在天色已黑,你认为他们会打开山城迎接我吗?”长尾虎姬哀叹道:“而且那座山城加上老幼也不过百十来人,本庄家这次可是带着一百名骑马武士,换做谁也不会来救我们的。” 就在这时一群火把中簇拥着本庄繁长走出来,大笑着说道:“公主殿下,我们可真是有缘啊!原本我繁长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得到你的时候,神佛竟然把公主殿下送到我面前来,真是我繁长的幸运啊!” 长尾虎姬被气的脸色发白,深吸一口气怒斥道:“千代猪丸!你要知道你在做什么!公然袭击我越后的骑马队,你这是要谋逆吗?” “谋逆?哼!我繁长本无过错,却被你兄长困在树上暴晒一天,这等耻辱让我如何咽下!”说到这里,本庄繁长的话锋一转,又嘿然道:“当然了,如果公主殿下能与在下共结连理,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不知公主殿下意下如何啊?哈哈哈……” “主公!你在做什么?”本庄孙五郎拉住他的胳膊,苦劝道:“你这是要逼死我本庄家啊!” “你少废话!我是家督,要做什么还要你来管?给我一边去!”本庄繁长一把推开自己的叔叔,大吼道:“给我仔细听着,一个也不能弄死弄残,把她们全部给我擒住!” “是!主公您就放心看着吧!”本庄军的骑马武士挥舞着手中的长索笑嘻嘻的冲过去。 就在此时一队骑兵手持火把冲远处赶过来,看到前方的动静立刻加速冲过去,领头的正是一路追过来的吉良义时,凭借服部保长提供的情报,费尽心机才摸到这里,当他看到一群武士成半圆形包围住二十余骑,当即就大喝道:“跟着我冲过去!不要恋战,救出虎姬就走!” 轰隆的铁骑惊动本庄军的骑马武士,当他们看清楚对面只有二十多骑又放松下来,本庄繁长一声大吼:“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抓人,其他人跟着我回身战斗!” 在黑夜里昏暗的月光撒在大地上,一群骑马武士各提刀枪相互冲杀着,在微光的情况下吉良家的马迴众放弃麻烦的大身枪,改用更加有效率的弯刀,在近距离接战的一瞬间突然将手中的火把抛向本庄军的阵中,猝不及防之下,本庄军中陷入一阵混乱。 趁此机会,吉良家的马迴众迅速抽出弯刀,在与本庄军错身之际突然挥刀,锋利的刀刃带着点点寒光轻易的切开胴丸的防御,凭借马力与刀势的作用,一刀就把这名骑马武士拦腰切成两段,接着攀紧缰绳双脚踩住马镫来缓解这一瞬间的不平衡,再次坐稳身姿再次出刀。 这一刀又一刀犹如行云流水一样,短短的一瞬间二十三骑就完成一轮漂亮的砍杀,在接战的一瞬间当场毙命的本庄军就有十八人,砍伤五人,在随后的冲杀过程中又陆陆续续有八人被劈成两截,二十六人被砍伤,而马迴众所付出的只有一些轻伤,凭借具足的出色防御,足以抵挡住本庄军仓促之间的挥枪反击。 而本庄繁长接连躲过两名马迴众的劈砍,还借机刺中其中一人的臂铠,他可以确信那名武士的胳膊一定受伤了,只是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看着损失惨重的部众,本庄繁长怒喝道:“混蛋!拿枪突刺啊!为什么要躲开?为什么!” “主公!他们突破过去了!他们要跑!”一名武士的提醒,把他从愤怒中唤醒。 “不能让他们跑!追上去!”本庄繁长大吼道:“能上马的都给我冲!绝不能让他们逃掉!” 经过一轮突击劈砍,吉良军的体力也下降到冰点,毕竟他们马不停地的跑了一个下午,又跟着追出这么远,此时早已筋疲力尽无力返身冲击,山冈时长捂着胳膊说道:“馆主大人!请您带着虎姬公主先离开吧!我等会给这其他的姬武士分头逃离!” 吉良义时担忧道:“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臂铠被切掉一半,胳膊上有点皮肉伤,还好我反应快……馆主大人不要耽搁时间了!请速速离去!” “好吧!我明白了!虎姬,跟我走!其他人各带一人火速离开!” “是!” 四十多骑分散成二十多支火把向着不同的方向逃窜,让紧追不舍的本庄繁长给气的直咬牙:“别愣着,其他人全部放弃别管!无论如何一定要追到公主殿下!”(未完待续。 第241章极限逃生 相比于广袤的中越丘陵,一支千人队伍拉网式搜寻显得太吃力,涉海川河原上爆发的一场小规模激斗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箕轮山城的小国一族也没敢派人出城打探消息,一直到天明之后才小心的下山,这时河原上除了凌乱的血渍和战斗的痕迹之外什么也没留下,除了当事人之外,谁也不清楚这夜的河原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静谧的黑夜,无尽的原野上只有呼啸的夜风吹拂,朦胧的群山仿佛一支支吞噬血肉的妖魔,本是十五月圆之夜,却很不巧的出现一片云彩将明亮的月光遮挡住,在黑夜无光的掩护下,逃难的少年与少女一前一后在午夜的河岸变疾行。 在他们身后有不下二十骑本庄军紧追不舍,时而传来的呼喊声似乎是说就在前面,长尾虎姬手中的星星火光仿佛成为黑夜中的指明灯,指引着追兵前进的方向。 “虎姬!我们这样是逃不掉的,赶快丢掉火把!” “可是没有火把就看不清道路啊。” “有火把也看不清!赶快丢掉吧!” 死死咬住两人的本庄军突然发现前方的火光消失,一时间失去方向的骑兵们渐渐放缓速度,慢慢追到火把丢弃的地方停下来,看着前方一片黑暗的河原,只听一名武士的声音急躁的骂声:“混蛋!竟然把人给跟丢了,这可怎么办?主公一定不会绕过我们的!” 另一名武士沉吟片刻,低声道:“只能继续搜!沿着涉川海向北搜索,一定能把人给找出来!” 前面那名武士叹了口气道:“管不了这么多了!主公很快会赶过来,我们只有追过去了!” 就在这时遮挡月光的云彩悄悄移动,使得一缕月光透过云彩的缝隙落下,明亮的月光很快照亮银白色的河岸,恰好可以看到远处有两道渐渐远去的身影,其中一人急忙提醒道:“月亮出来了,就在前面!” “真是天助我也!大家赶快追过去!”本庄军的骑马武士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加速追过去。 隆隆的震动声很快引起吉良义时的注意,转身瞥见那群追兵又找到追击的方向,逼的他不得不下狠心催促战马,急喝道:“虎姬赶快走!他们又追上来了!” “不行了!我的马要跑不动了!怎么办啊!呜呜呜……”长尾虎姬一边说一边哭,小女孩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见到自己的马快跑不动的时候,慌乱中开始放声大哭。 吉良义时这才发现长尾虎姬的坐骑跑的口吐白沫,眼看就要活活累死,作为一匹公主御用的坐骑,首先需要的是姓情温顺行进平稳,速度和耐力反而是次要的,长尾虎姬的坐骑能坚持逃亡一整天可以说非常不容易了。 看着坐骑艰难的前进,长尾虎姬脸上的泪水哗啦啦的流下来,吉良义时伸开右手道:“跳过来,丢下你的坐骑!我和你共乘一骑继续跑!” “可是……”长尾虎姬的话还没说完,这批坐骑在趔趄后一头栽进河边的沙堆里,好在长尾虎姬没受伤,只是那匹陪伴他几年的坐骑就此倒毙,把白衣少女给吓呆了。 吉良义时勒住气喘吁吁的战马,他已经发现自己的坐骑也有体力不支的迹象,但眼下的局势不允许他们停下,“虎姬!赶快过来!我带着你咱们继续走!” “不!我不要!”长尾虎姬被坐骑暴毙给吓到,缩在自己坐骑旁哭个不停,把吉良义时急的满头大汗,跳下马来一把拽起少女推上坐骑,这一来一回耽误的时间,又把追兵的距离拉近一大截,现在已经能听清身后呼喊的声音。 “停下来!在不停我们可要不客气了!” 两个人共乘一骑的速度明显慢了一大截,追兵的距离一点点迫近,虎姬又缩在他的怀里一个劲的哭,吉良义时狠的只能死命的抽打坐骑加快速度,但这么做的效果并不理想,战马还是越跑越慢连喘息声渐渐有种声嘶力竭的感觉。 “难道天要亡我不成?”吉良义时突然想放弃抵抗,无论是他还是虎姬都没力气返身再战,只能听天由命的放任坐骑缓缓前进,就在这个时候,一大片云彩恰好遮住明亮的圆月,让原本明亮的世界又一次陷入黑暗。 这一遮挡就让原本清晰的道路又变的漆黑一片,再次失去目标的本庄家骑马武士不得不放慢速度,看不见道路还敢狂奔可是很危险的事情,万一战马踩进土坑里摔断马腿,就很有可能连累身后的战友一起被摔死。 领头的那名骑马武士破口偶大骂道:“混蛋!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月光又被遮住了!” “继续追!他们跑死一匹马,两人共骑一匹马肯定跑不远!” 这一追一逃又持续许久,渐渐的他的坐骑也有些支撑不住的迹象,无论如何拼命鞭策骏马的速度仍在不断下降,感觉身后的追兵仍然咬住他们紧追不舍。 “这是个机会!只有跳马求生了!”吉良义时当机立断驻马停鞭,拉着长尾虎姬翻身跃下,对少女小心交代道:“虎姬!我们马上要躲起来!呆会追兵过来的时候千万不要说话!懂我的意思吗?懂你就点点头!” 长尾虎姬顺从的点点头表示听懂他的意思,吉良义时又举起马鞭把自己的坐骑赶向河原边另一条岔路里去,这时天上的月光又有些渐渐明亮的迹象,给他们俩的时间已经不多,吉良义时就牵着虎姬的小手顺着河岸向河道里的芦苇丛里钻进去。 三月的河水冰冷刺骨,高高的芦苇丛生长在水里,虽然躲避起来很安全,吉良义时第一个下水就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意,冰凉的河水成为最大的困难,但远处隆隆的震动声越来越响,由不得他继续犹豫。 经过这一整天的超负荷行动,从没经历超负荷运动的长尾虎姬疲倦的连睁不开,倚在他怀里小声说:“我好累!” “马上就好!你先别急!”吉良义时咬咬牙狠下心来,弯腰对着长尾虎姬作出背起她的动作:“虎姬快点上来,我背着你到芦苇丛里躲一下。” “可是……”少女迟疑着想拒绝,但想起吉良义时的交代还是顺从的搂出他的脖颈缓缓爬上去。 两人顺着芦苇丛慢慢向河中趟过去,长尾虎姬柔弱的声音传入他耳畔:“如果累了的话,记得放我下来。” “没关系,我身体可是非常好的,从小到大都没生过几次病!还有我穿着胴丸比你的铠甲更御寒。”吉良义时中气十足的回答,让少女的脸上绽出温柔的笑意。 高高的芦苇荡里潺潺的河水掩盖住一切声响,清凉的夜风吹拂着芦苇丛也为他好最好的掩护,当月光再次放亮,数十骑武士追来的时候,这片河原已经恢复初时的宁静,骑马武士们毫不迟疑的冲过去,根本没意识这片普通的芦苇荡里会有什么异常。 冰凉的河水没过吉良义时的大腿,把长尾虎姬的裙摆沾湿,他就这么背着少女站在河水里不动,他们的躲避没有被白费,没过多久又听到一阵隆隆的声音从前方赶回来,在附近传来斥骂声:“前面追了那么久都没找到,肯定是隐藏在附近,给我仔细搜!” “主公!现在已经三更了,是不是……” “少废话!抓到公主我赏大家一人十贯钱!抓不到什么也别想拿到!” 接着一阵吵杂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本庄家的武士散开四处寻找,过了许久又一阵乱糟糟的声音汇集起来,在一阵争吵过后似乎放弃搜寻,向着北方而去,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传来。 而这时,细心的少女很快发现他的身体在抽搐,于是低声道:“很冷吗?好像没有人了,我们先上岸吧!” “好……好!”吉良义时艰难的背着少女一步步走上岸边,此时他的双腿早已被冻的毫无知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上岸边的,当他走到河岸上时,一阵疲惫感突然起来,接着全身仿佛失重似的天旋地转,仿佛天上的星星都落下来,下一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在一片混沌中,他又见到熟悉的景色,三河国的矢作川,他与山本勘助两人坐在河边钓鱼,他钓到许多大鱼而山本勘助一无所获,接着天上飘起雪花,山本勘助忽然丢下鱼竿站起来,冲着他笑着说着什么,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下一个片段似乎是在伏见山麓,迎着十河军的冲锋,三河的武士挥舞手中的刀枪拼死反击,本阵被破许多武士战死,而他在马迴众的掩护下拼命逃窜,在那一刻山冈时长似乎对他说了什么,阴沉的天空似乎飘下熟悉而又陌生的雪花。 如此错乱的景象时而发现,从是与他熟悉的记忆有着截然不同的变化,让他不禁有些困惑,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哪个才是假的,而这时她有听到熟悉的诵经声,那是《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通常这部经文总是出现在祈祷病人康复的时候,只是为什么会在他耳边响起? 这熟悉的诵经声似乎是在诚心和他过不去,在他正困顿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驱散不开,不知为何信众生起无名火,捂住耳朵不去听这扰人的声音。 一阵慌乱就听到有人喊道:“醒了!武卫殿醒过来了!” “神佛保佑!馆主大人终于醒了!神佛保佑啊!”这个声音似乎是山本时幸的。 似乎是细川藤孝低声诵读道:“八幡大菩萨护佑!保佑我吉良家武运长久!” …… “我这是怎么了?” 吉良义时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屋内一大群人影围过来,晃晃沉重的脑袋费力的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也使不出力气,山本时幸连忙阻止道:“馆主大人不要动,您昏迷了三天才醒来,现在身体虚弱需要静养。” “我昏迷三天?” “馆主大人自从下午离开春曰山城就没有吃饭,一直到半夜截击本庄军,又带着公主殿下逃出近一个时辰,两匹马支撑不住后,还背着公主殿下站在水里一个多时辰,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再被河水一泡风寒入体,刚一上岸就昏迷过去,好在这时马迴众通过忍者的指引赶过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山本时幸庆幸道。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等绝不会相信这么离奇的事情,武卫殿在那群叛贼的追击下,还能从容的放开坐骑,带着公主殿下躲到芦苇丛里,真是太厉害了!如果换做我等,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点的!”凑在人群里的斋藤朝信也跟着附和道,只是他的眼睛始终朝服侍在吉良义时身边的阿菊身上瞟,两眼发光就好像发现什么宝藏一样。(未完待续。) 第242章庆幸与爱情 有些人忙起来才有存在感,一旦清闲下来就仿佛全身不自在,就好像全身上下少了点什么似的,吉良义时就有这种感觉,明明以前最向往的生活就是守着领地踏踏实实做个小领主,最好是有几个能打的保镖,外加几个软妹,当然还要有花不完的钱就完美了。 现在想想自己似乎已经达成这个目标,目前成处于达成成就的空虚阶段,领地虽然是飞地但也有一大把,几千保镖守卫他绝对睡觉安心,软妹似乎也不缺,钱这东西对他来说完全无意义,想想这两年整天钻钱眼里算计真是何苦来哉。 chunri山城半山之间的侍屋敷教场前,吉良义时坐在四轮小车上晒太阳,腿上盖着一条波斯毛毯,整个人懒洋洋的仿若要散架似的,盯着教场上一群武士被汉斯那个大魔头摆弄的像一群死狗一样,就撇撇嘴受到:“钟馗啊!想要的都有了,想做什么却没有目标,你说人生是不是很无趣?” “唔……呃?武卫殿在和我说话?”斋藤朝信正坐在他身后的台阶上,用一只胳膊支着脑袋打盹,听到吉良义时的询问晃晃脑袋道:“人生很有趣啊!目标什么的不就是赚钱娶老婆生孩子吗……咳!其实在下想说的是,财富婚姻和传宗接代。” “我记得前几ri尚未病愈的时候,你就跟着混进馆舍里了?”吉良义时很怀疑这家伙的动机,有事没事就凑过来也就罢了,前几ri趁着他病没好的时候,跟着吉良家的武士混进馆舍里大献殷勤,当然主要目标是阿菊,凡是阿菊该做的事情无论是搭理花草,烧水熬药,包括搬运营养品,处理捕来的黑鱼也是他来负责,可谓是百般讨好费尽心机。 “武卫殿大病初愈还是经不住凉风,不如在下为您换个避风向阳的地方吧!”斋藤朝信很无耻的避开他的质问,推着吉良义时到一旁的回廊下,而原本该伺候吉良义时的小姓委屈的躲在边角里,头上的包还没消下去,这是某个无良的混蛋做的杰作。 “殿下!岩鹤丸来侍奉您!”一个玉雕粉琢的小男孩连忙走过来,他就是河田重亲的侄子,那位历史上上杉谦信的宠臣,他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今年不过九岁就已经从众多小姓里脱颖而出,是属于那种天生聪明的小孩子。 “岩鹤丸啊,守真什么时候过来?” “曲直濑殿很快会赶来……已经过来了!” 曲直濑守真背挎医药箱还真像个名医,这三年多来的变化让他彻底放弃成为武士的幻想,就他那身板普通人里算身强力壮,但是和三河的那群暴力武士比简直就上不得台面,以前还幻想在马上讨取敌军大将赢得功绩什么的,现在想想真的挺傻的。 “还是现在好啊,出阵也只需要躲在本阵里,父亲说的对,安全第一。”曲直濑守真贴着边哆哆嗦嗦的走过来,其实他进入这个教场之后压力就很大,那群三河暴力武士被一个更变态的南蛮武士折腾的死去活来。 每次给那些家伙治伤的时候总是心惊胆战的,尤其那个南蛮武士长的那么可怕,金毛蓝眼个子高的吓死人,好几次看到那个家伙咧着嘴冲他笑的时候,他都想掉头就跑。 曲直濑守真轻轻按压吉良义时的双腿,拿出小锤轻轻敲击膝关节,按摩踝关节,然后面sè严峻的说道:“馆主大人的身体恢复的不错,用药浴浸泡两条腿也是正确的,只是汤浴还是不够,完全不够,这么恢复下去肯定会留下暗疾的。” 吉良义时的病经过多位越后名医联合会诊依然得出与曲直濑守真相同的结论,那就是yin寒入体若不是他体质好的了不得,这辈子能恢复正常走路都要成问题,毕竟他的年纪太小,又经历长途跋涉的疲劳又累又饿,坚持站在水里简直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健康开玩笑。 吉良义时这下笑不出来了,追问道:“那该怎么办?” “所以臣下定下的疗程是恢复一下身体,就转到温泉调养,臣下有信心在两三个月内将馆主大人的身体调养好,保证不会留下任何暗疾!”曲直濑守真自信满满的说道。 温泉这东西他偶尔也泡过,只是以前在京都太忙,而且他一直觉得泡温泉太久对身体不好,也没怎么想过这一茬,仔细想想上次泡温泉还是去年与弗兰克阿歌特打交道时假公济私的去了几次,只可惜这个时代不流行混浴,没能看到金发萝莉的身材有些遗憾。 “泡温泉到是不错的打算哈,那就一起去吧!”吉良义时笑着对乖巧的岩鹤丸说道:“让大家准备一下,大家都去山区温泉渡假。” “太好了!我这就去通知大家!”岩鹤丸蹦蹦跳跳的跑掉,这时斋藤朝信凑过来腆着脸附和道:“是啊!一起去吧!” …… 吉良义时坐着四轮小推车被斋藤朝信慢慢推着,还真有点纶巾羽扇诸葛亮的样子,当然那一定是错觉,除了四轮小推车有点类似之外,他和那位诸葛武侯没有哪怕一丝相似之处,只能在心里歪歪一下。 “殿下回来了!”一名小侍女急忙跑进屋子里,斋藤朝信就很上道的撤步离开,他的目标就在远处的花圃里,至于吉良义时自然会有人照顾。 不一会儿身穿华丽打褂的长尾虎姬就提着裙角跑出来,看到吉良义时坐在四轮小推车上,眼睛红红的扑过来哭诉道:“殿下,虎姬真的好想你啊!你知道吗?那天夜里你突然倒下的时候,虎姬真的吓坏了,虎姬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殿下了,虎姬真的好害怕失去殿下啊!呜呜……” 长尾虎姬最近过的很不好,因为她一次小小的任xing差点害死许多人,还好有吉良义时拼死救走她们,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些ri子被长尾景虎紧闭在馆舍里不允许出去一步,吉良义时醒来的时候她到是想过去。 但是严厉的女官很不给面子的拒绝她的一再请求,这是长尾景虎的命令,显然她这位兄长是被气坏了,若不是刚才有小侍女拖住女官,她仍然很难有机会逃出来, 这次可以说是长尾虎姬有生以来所经历过最惊险的事情,以前她可是一点也不觉得上阵打仗是什么难事,她有出sè的武艺,一群姬武士的保护,还有最强大的兄长庇护他,越后的家臣团保护她,她只要冲锋在前带领万千军势冲杀过去就会得到想要的胜利。 现实却告诉她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战争不一定是对等的作战,不一定是面对面的硬刚,有可能发生在任何你想象不到的地方,或许在你的居城里,又或许在你行走的山路间,战争的本意就不是公平公正的,它天生带有的暴力和混乱因子就是最完美的注释。 “虎姬不要哭,妆都哭花了会不好看的!” “你骗人,虎姬根本没上妆啊!”虎姬破涕而笑,擦掉脸上的泪水,又有些不好意思赖在他怀里,挣扎着要起来。 “不要动,让我再抱你一会儿。” 虎姬被他的要求吓了一跳,白皙的秀靥霎时红到耳根,细弱蚊蝇的点点头道:“嗯,就一会儿哦!” 抚摸着少女的后背,感受她发丝间淡淡的幽香,犹如蜂蜜般甜蜜,又仿若柠檬般清新,当然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心感觉,让吉良义时感慨道:“真是怀念这个拥抱,那个夜晚我终生难忘,虎姬你呢?” “虎姬永远不会忘记,不会忘记殿下在那一晚的英勇表现!殿下您知道吗?当时虎姬真的已经绝望了,在阿绪她们为我争取时间逃脱的时候,我甚至已经想到了自尽,若不是殿下来的及时,虎姬就要与殿下天人永隔了呢!”说着少女那双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点点泪光,既幸福又骄傲的看着他,这才是他所崇敬的英雄。 “以前我从来不懂兄长在愁苦什么,是因为像本庄繁长这种心怀反逆的人吗?” “是,也不完全是,会有些人既不反叛也不支持,如果你对他们作出不利的举动,就会引起很大的祸患,比如本庄繁长想把你从我手中夺走就是个例子。”贪婪的嗅着少女长长的发丝,似乎全然不在意那场足以引起越后大混乱的事件似的。 “那兄长为什么没有追究本庄繁长?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虎姬不能理解!”少女使起了小xing子,在他怀里别别扭扭就是不老实。 “哈哈,这个不奇怪,要是当时我醒着的话也不会立即追究本庄繁长,因为这件事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闹到最后本庄繁长彻底完蛋,我的虎姬也要面对名誉受损的局面,所以先引而不发等待他再犯错时一并算总帐才是最划算的,要知道毕竟那家伙可是吃了个大亏,被长尾景连一路追过阿贺野川才逃过去,过河时身边只剩下二十几骑。” “这件事一定不能这么算了!要不然殿下和虎姬平白无故受得罪不就白费了吗?”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少女还是赖在他身上不依不饶,“一定要给那头野猪一个教训,那个混蛋从小就做白ri梦,人家可是殿下的正室,才不要见那头野猪,虎姬最讨厌他了!” “虎姬请放心,那头猪我一定会狠狠教训的。”说着,少年一手放在麻痹的膝盖上,双眼中闪过一丝yin冷:“一定会!”(未完待续。) 第243章汤沢温泉之旅 众所周知曰本是个多地震的国家,仅截止天文年间这二十二年以来,大大小小的地震就有数百次,其中关东及附近的海域自古以来就是非常活跃的地震带,用科学的术语来说就是出在亚欧板块与太平洋板块之间的环太平洋火山地震带,天生就是被震啊震出来的。.. 火山地震带当然少不了火山,这二十二年来肥后国的阿苏火山大喷发两次,小喷发十数次几乎年年冒烟,而北陆著名的加贺白山也不是白给的,天文十六年、十七年连续两度大喷发,中间的小喷发不算,给加贺的一向一揆人民们带来无尽的惊喜与欢乐,他们跳着舞蹈四处乱跑,再也想不起他本愿力这一茬。 有火山有地震自然就会有数不尽的温泉,温泉是怎么来的?这个问题三岁小孩子都知道是从地下来的嘛!比如吉良义时问山冈时长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回答的。 当然这么说也没有错,只是地下冒出的不一定是温泉,而很有可能是随处可见的井水,那么形成温泉必备条件是什么?首先要有地下水,其次地下水的下面要有岩浆层加温,最后是要有裂缝让这些加温的水冒到地表。 这次吉良家要去的地方就是名叫汤沢温泉的地方,说起来这个地方还挺偏远的,藏在鱼沼郡西南部莽莽群山里,好在也不是要翻山越岭去上野,越后境内的街道也不算难走,所以这次搬家也没费太多力气,赤备一千骑,马迴两百骑,还有虎姬的侍女十二人、姬武士二十骑,以及零零碎碎的工匠、民夫什么的两千两百多人。 他们这次不是简简单单的疗养,而是打着疗养的旗号去渡假,原因很简单,一来他的个人医疗问题刻不容缓必须要去,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像他这种珍惜生命到从没流过血受过伤的人,当然更加注重自己的身体健康。 二来就是越后很可能要闹出大乱子,一动不如一静,他把山本时幸及一干家臣和三千三百名足轻留在春曰山城待机,自己躲在鱼沼郡的疗养胜地里与长尾景虎互为表里,也可以做一个后手防范可能发生的麻烦。 “这就是汤沢温泉?这也太夸张了吧?”斋藤朝信瞪大眼睛四处张望着,四面八方都是高耸入云的山峰,而这个山谷里的一片荒芜之中,不断腾起的浓浓水蒸气直飘入云间,带着硫磺味道的水雾和白茫茫的天空怎么看也不会让人愉快。 “是啊!这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群山环绕之间的温泉,真又会想到呢?”坐在四轮小车上的吉良义时,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片神奇的土地。 在他的位置正西方向2公里外的是标高1181米的高津苍山,西南方1公里外的是标高1172米的大峰,南方最近的那座山是标高只有590米的秋叶山,东方是标高733米的立柄山,东北方3公里外则是饭士山。 在秋叶山与立柄山之间,流淌着鱼野川,汤沢温泉流淌出来的水源也将会汇入这条河川,并一直延伸到北方与信浓川汇合奔向大海,这条鱼野川上行走的渔民到是不少,但是汤沢温泉附近并没有人居住。 无论农民还是渔民都害怕那片烟雾缭绕的地方,因为南鱼沼有一个古老的传说,是说在这片烟雾缭绕的深处,有一扇通往黄泉的大门,经常会有一些专吃人心的恶鬼在那附近徘徊。 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吉良义时是绝对不会相信有这种东西存在的,所以这两千两百多人的队伍不顾渔民们的劝阻大剌剌的走过来,并趋势那群战战兢兢的工匠开始搭建简易的宿营地,他们的工期会很长包括建立一座充当渡假疗养的御所在内,各式建筑百十座。 山冈时长不敢当面质疑吉良义时,只能对着武士们抱怨道:“这要建到什么时候啊?馆主大人的病不是刻不容缓的吗?” 贴在山冈时长背后的泷川时益忽然插话道:“善次郎又在说馆主大人的坏话啊!我可是听的一清二楚了!” “是啊!三弥也听到了!还有源五郎!还有左近大哥,还有还有马鹿九郎!”本多三弥把已经元服的渡边守纲,以及岛时胜、长坂信政一一点名,深感躺着也中枪的长坂信政不忿道:“凭什么我就是马鹿九郎?为什么不是马鹿左近、马鹿庆次郎啊?” 泷川时益怒了,怒视长坂信政道:“你小子找揍是不?信不信我现在就揍你?” “来啊!谁怕谁!爷们的拳头正发痒呢,今天不把你揍趴下,我信政的名字倒着念!”两个荷尔蒙分泌过剩的小青年顶起牛,让山冈时长一边擦着冷汗一边悄悄的溜掉,小声抱怨道:“真是太暴力了,我怎么认识的都是这些家伙呢!” 汤沢温泉是一个广义的概念,其实是指的上百个大大小小的温泉群,每一口温泉的温度都各有不同,最低的温泉只有32度,最高的足有83度,所以需要实际测量温度以后才能确定哪里更适合建立疗养御所,这个工作是由曲直濑守真带着几名工匠来完成的。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俗话还说术业有专攻,只要有赏钱许多人可以爆发出百分之三百的能力,吃着吉良家特工的杂粮汤饼,还有可口的大根腌菜和鱼汤,还有吉良家许诺的双倍工钱,这些工匠们也卯足了力气工作。 越后不缺石灰石,砂石泥土也是现取的,三合土也就不成问题,至于木材与石头可以就地取材,附近的渔民和农民们很乐意利用农闲的时候赚点外快,哪怕不需要外快,只要赏一顿美味的饭食他们也愿意去干。 新筑的汤沢御所建造的很快,其中就间用于治疗风寒的露天汤浴场只用三天的时间就建成,在曲直濑守真的指导下,他需要在这里呆上两到三个月甚至更久,吉良家的武士们也没耽误时间,精细的工作不会做,出力搭把手还是不成问题的。 很快这片云雾缭绕的山谷就成为一个大工地,附近的农民和渔民都被吸引过来做工,有些村子无论男女老幼全体出动,原因就是吉良家给予的良好待遇,只要来做工就饭管饱,比起自家的杂粮糊糊,他们肯定更愿意跟着吉良家做工,何况做工努力的人还能拿到几文赏钱。 吉良家的迴船通过信浓川进入鱼野川,源源不断的运来需要的物资,这里虽然深处荒山野岭的偏僻角落里,但只要有足够深的河流和合适的码头,吉良水军就可以把自己的触角深入到任何一个地方,尤其对于越后这种渔业发达,水军落后的地方更是如此。 曲直濑守真再三叮嘱道:“馆主大人请一定要注意!这口热泉每曰须得分为三次,每次浸泡一个时辰为宜,这口热泉的温度虽然略高,但也恰恰拥有治疗风寒入体的疗效,虎姬公主也可以多浸泡一下,如果担心水热可以浸泡这边温度略低的一口温泉。” 他指着一口正在涌动的淡绿色硫磺泉给吉良义时看,看着不断腾起的绿色泉水和散发着一种近似浓郁臭鸡蛋气味的热泉,他只能苦着脸十分勉强的点点头,这种天然温泉最方便的使用方法,就是掘开一道口子放出泉水引入特别建造的水池里,比起泡在淤泥里要舒服的多。 通过石头与三合土堆砌出来的预置水槽流入水池里,而另一头有个的小小的孔洞连接另一侧水槽,将多余的温泉热水再引回到温泉里,为了保温还需要在水槽上加上一层石板盖子,最后用三合土封严就可以了。 这口硫磺泉有六十度左右,这个温度普通人是绝对下不去的,当然吉良义时也不想下去,可是他双腿的伤病不去泡不行,本来阿菊是想服饰他沐浴的,但是看到斋藤朝信一脸怨念的表情,吉良义时还是很干脆的拒绝了。 在侍女的帮助下,吉良义时终于进入这个可怕的水池,麻痹的双腿也在滚热的泉水里有所感觉,他只需要浸泡双腿就可以,并不是想象中的全身浸泡,虽然这股臭鸡蛋味熏的他头疼,但为了身体健康还是得继续坚持。 虎姬披着浴巾踏入旁边的塩化物泉,同样也是带着淡绿色的温泉,她小心翼翼的捂住浴巾,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殿下,虎姬就在这边陪着你哦!” “虎姬披着浴巾泡温泉啊,会不会很不方便呢?” 虎姬面色微红的嗫嚅道:“不会啊!” “哦!如果感觉不方便的话,告诉我一声。” “……”虎姬头上出现一个大大的“井”字,瞪了吉良义时一眼转过脑袋不理他。 才浸泡几天,吉良义时就惊喜的发现双腿的不适感逐渐消失,在曲直濑守真例行检查的时候,就说道:“腿上有种酥麻的感觉,就像之前泡药浴时的类似感觉,但是好像不太一样,那种感觉我也说不上来。” “说明馆主大人的体质非常好,才接受治疗没多就就恢复直觉,比预计要好出许多!”刚刚做完全面检查,曲直濑守真就兴奋的说道:“看来家父留下的方子没有错,这真是个值得振奋的好消息啊!” “你到底是为我兴奋还是为方子没有错兴奋啊?我总觉得自己又做了一只小白鼠呢?”吉良义时努力保持贵族的风度,装作一副欣喜的样子问道:“喔?那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提前治好吗?” 曲直濑守真点点头说道:“应该可以的,馆主大人的体格健壮,恢复速度也远比常人要快,按照这个趋势,两个半月应该可以全面康复。” “怎么时间又变长了?不是两三个月吗?”嘴角抽搐一下表示对这个无良医师的鄙视。 曲直濑守真一本正经的回答:“因为中间耽误一点时间,所以对馆主大人的治疗还是保守一点比较好,馆主大人恢复健康是第一要务,接受更长的疗程有助于全面康复!对了,臣下另外还有些治疗的想法,如果效果好的话或许能提前康复也不一定,这需要馆主大人予以配合!” “……我果然就是一只小白鼠吗?”吉良义时满头黑线着叹息道:“医学狂人请悠着点!本家的身体可是很精贵的!出了差错后果你懂得!” “请馆主大人放心!我会尽量温柔的对待您的身体。”(未完待续。 第244章头疼的国人众 一群侍女披着浴巾进入塩化温泉,这种温泉同样有着祛除寒邪入体的特殊疗效,因为女性体质偏阴多数都有些寒症引发的疾病,所以她们也是仅次于病人之外最需要浸泡温泉的人,她们聚在温泉池里嬉笑打闹着,完全忽略掉吉良义时的存在。 最过分的是不知谁相出来的点子,在做一个木架放在温泉池的中间,木架上摆着一张小桌子可以放上一些点心茶水,甚至可以玩大豪商,这一下还把阿菊给吸引过来,一群女子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若有若无的诱惑着他。 阿菊一手捂住在温泉里飘荡的洁白浴巾,冲着吉良义时笑道:“殿下要不要一起来?大豪商哟!” “那个就不必了吧!”吉良义时苦涩的一笑,侍女们都很讨厌这个臭鸡蛋味的温泉,只有他还要忍受这种怪味,接连几天难熬的日子让他觉得自己的嗅觉系统快要坏掉的样子。 玩到中午侍女们开始散场,这会儿到处都是建筑工地她们除了需要伺候吉良义时与长尾虎姬之外,平时也没什么事情做,下午会找个地方打盹,小日子过的清闲自在。 虎姬带着轻柔的笑意轻轻走来,今天她穿着从京都带来的金丝绣花牡丹花打褂,这是明国的上乘面料,身后跟着几名姬武士和一些工匠,看着有些怠倦的吉良义时,莞尔一笑道:“殿下,这是匠人们为您制作的木椅,放在浴池里正好够您用的。” 木椅的造型样式很普通。对于日本人来说椅子的作用等于无,通常还是席地而坐比较多一点。偶尔会坐在马扎子上都是比较有身份的人,一把普通平凡的木椅能被做出来,还真是难为这些工匠。 “嘶!好烫啊!”这椅子明显做的有点低,一下淹没吉良义时的肚子,把衣服浸透一大片,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这么滚沸的热水,捂着鼻子问道:“坐着到是挺舒服的,只是这样一来。我不是要呆在浴池中心了?” “只要能让殿下康复的更快,辛苦一些也是值得的。”虎姬重复着曲直濑守真每天说过的话,从笑容表情到动作都无懈可击,对视片刻后他决定屈服。 晚餐主料是山上挖来的春笋、山间的食用蘑菇,还有猎来的五彩山鸡,先把春笋放在八十度的滚热温泉里一烫,这些肥嫩的春笋就已经熟了一半。再烫笋子的同时也可以把蘑菇烫一下,把处理好的山鸡改刀切成鸡块,同样用五十度温泉水浸泡两刻钟。 随后捞出鸡块加入清酒、葱姜蒜末、精盐少许腌渍片刻,汆烫过的笋子切成滚刀块,蘑菇撕成碎片,然后放入豆油在锅内加热分别放入鸡块、笋块、蘑菇快速翻炒装盘。然后淋上一些烧热的辣椒油后效果更好,配上汤面饼和香喷喷的鲫鱼汤,一顿饭下来让他全身大汗淋漓毛孔舒张,似乎连双腿疼痛的症状也好上许多。 虎姬很不好意思的连喝两碗鱼汤,舔舔嘴唇看着两大盘春笋烧鸡空空如也。意犹未尽的说道:“殿下到底是怎么会这么多奇怪的明国菜式的?” “殿下是神佛派来的使者,所以殿下什么都会。还会说千代女听不懂的话,所以殿下最厉害了。”肚子鼓鼓的望月千代女,换个舒服的姿势躺着,两只大眼睛眨了眨打量着他。 阿菊端着木盆走进来,长发被卷起来扎成一个好看的发髻,刚从浴室里走出来全身还是红红的,看着大家都盯着她看,阿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殿下给我们讲讲故事听吧?” “对诶!千代女也听说了哦!多拉卫门除魔记,好像还没有讲完的样子,千代女问过阿菊姐姐好多次,可是阿菊姐姐说她自己也记不住了呢!” “什么故事?”虎姬皱眉听了半天没弄懂什么是多拉卫门除魔记,好像是一个冒险故事,她只知道关东有个金太郎,桃太郎还是在京都听说的,就好奇的问道:“什么多拉卫门?” “就是一只神奇的蓝色狸猫名叫多拉卫门,来帮助大雄救回公主静香的故事……”几个女孩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讲起来。 时光飞逝一眨眼春去夏来万物复苏,这是越后最美丽的季节,五月初汤沢御所顺利完工,这一片建筑依然保持京都的精致感觉,小桥流水庭院小溪,高高的树木随风摇摆着,在树林外的开阔地是吉良家骑兵的连马场,好在这片山谷有着一大片沙土地,足够这些精力过剩的人撒疯似的的跑来跑去。 每次大队骑兵轰隆隆冲过去带起滚滚烟尘的景象已经被来来往往的侍女们习以为常,上午的摔跤、负重跑和蛙跳,下午的马上高难度训练和整队冲锋,变队转弯分散再集合以及各种战术训练,汉斯就像个大魔头把算上马迴众的一千两百名骑士身上每一丝力气都榨干。 “不够!完全不够!他们差远了!”汉斯不停的摇头,嘴巴撇着仿佛看到一坨便便一样,不过这家伙也不是总是这样,比如每次见到吉良义时,他总会抱怨道:“这里没有红肠,没有正宗的德国熏肉,还有美味的猪手,清酒实在是太淡了,还有我最喜欢的黑啤酒。” “但是你已经有了黑椒牛排,有了烤猪排,鱼子酱,浓汁烤鸡,鱼子酱,蔬菜沙拉,甜菜汤,还有葡萄酒了呀。”吉良义时抬起头冲他笑了笑,继续做着压腿的动作。 经过一个多月的温泉疗养和针灸、火罐的全方位理疗,现在他的正常行动已经毫无问题,无论走跑跳还是骑马射箭都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换做普通医师一定会说:“你现在很健康,就像一头小牛犊一样健壮。”但是保守的曲直濑守真认为还是不能放弃治疗。 “是的!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载阁下的慷慨大方。但是我认为红肠还是可以做出来的。”汉斯无奈的耸耸肩,这个家伙来到日本才半年多整个人就富态许多。为了美食也为了保持体形,他也开始跟着骑士们训练,这对于场中的一千两百人来说简直是个噩梦般的开始,就算强悍如泷川时益,岛时胜等人也不禁色变,山冈时长甚至差点哭出声来。 山本时幸乘着关船来到汤沢御所,应邀前来渡假的还有一干吉良家臣,他们将在未来的一个月内轮流过来渡假疗养。在散发着浓郁臭鸡蛋味的硫磺泉里,几个壮汉憋的通红的脸终于钻进六十度的热水里。 山本时幸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摇头叹道:“到底年纪大了,这个温度就已经快要撑不住了,相当臣下在九州的时候可是连更热的温泉也下过。” “这温泉发绿,真的没事情吗?”内藤正成盯着惨绿的泉水有些担心,渡边高纲哈哈大笑道:“不用怕。这个绝对没问题,曲直濑殿可是以身家性命担保绝无问题,只是一次沐浴的时间不超过两刻钟就好。” “听说正成的正室有喜了,不知是不是一个男孩啊!” 设乐贞通羡慕道:“还是佐佐木平井氏的女儿,说起来正成殿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啊!” 看到一向沉稳的设乐贞通也流露出一丝艳羡,大河内国纲便打趣道:“贞通殿今年也有二十岁了吧!年纪轻轻的骑马大将。一定有许多女子喜爱吧!” “我说贞通,你小子不会是思春了吧?”渡边高纲这个一本正经的人也开起他的玩笑,顿时引起一片笑声。 沐浴结束,一群壮汉在小姓的指引下来到静室内休息,躺在舒适的躺椅上。还有清茶、果干、糕点供应,几名京都请来的猿乐师表演起一部名叫《罗生门》的猿乐。 这部猿乐的大致内容是讲平安时代中期。著名的赖光四天王之一的渡边纲手持髭切斩伤为祸京都的大妖魔茨木童子的故事。 “渡边纲果然厉害!能斩杀恶鬼,真是我辈武士的楷模!” “话说,髭切就是那把源氏名刀鬼切吧?” “是啊!切下茨木童子的手腕的鬼切!” 山本时幸突然笑了笑,转头对吉良义时说道:“馆主大人,越后的骚动您知道了吧?” “嗯。”他正睡的迷迷糊糊,只是随口答了句。 “那您知道长尾弹正殿整日酗酒喝的酩酊大醉吗?” “什么?为什么还要喝酒?”一个激灵醒过来,他屡次劝说长尾景虎戒酒效果都不太好,看在他的面子上也能管上两三天,时间一过还得继续喝,这次他走之前就和虎姬一起劝说他一定要戒酒,他也很爽快的答应下来,这还没几个月又喝起来。 “弹正殿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别说我们这些外臣不好劝,就是本庄美作殿、长尾丰前守殿也是无可奈何的啊!” 在越后,吉良家的地位很尴尬,不过好在越后的国人多少还得给吉良义时这个足利御一门几分面子,怎么说也是幕府名门,人家厚着脸皮来越后,他们这些乡下武士有什么办法?难不成举起太刀把人轰出去不成?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长尾家的一门众首先不能同意,长尾家臣团也会反对,轰走吉良家等于打了朝廷和幕府的脸面,顺带连自家的脸也给抽肿了,以后虎姬公主还怎么出嫁,长尾景虎的怒火谁又敢承担。 没人敢惹吉良义时这尊大神,但凡武士们见到他还要恭敬的行礼,但这待遇是吉良家臣团所享受不到的,评定会上屡次遭遇抬杠,有好几次闹的很不愉快,奉行众执行政令时也多次遭遇或明或暗的抵制与阻挠。 虽然明知这样会加深双方的矛盾,但长尾家的武士却依然执拗的对抗着,更要命的还是长尾景虎无力管束这些飞扬跋扈的国人领主,上次就因为评定会上的顶撞,引发捆人以及后续的一系列事件。 “真是一群让人头疼的国人啊!”吉良义时深刻的体会到长尾景虎所面临的痛苦与无奈,当初写那么多建议多半是无法执行的,怪不得历史上长尾景虎还曾闹过出家的事情,实在是被逼的没办法,才不得已使用的策略。 “算了,先不要管,上越的新田开发的如何?那些种子的长势怎么样?与近江有什么区别?” “这个老臣也不太清楚,不过根据藤孝殿的反馈来看应该没有问题。”山本时幸摇摇头,他对政务多少还有点心得,但并不包括农业心得。 第245章大熊朝秀的叛乱 虽然这座渡假疗养的御所已经完成所有建设工作,但自从山本时幸到这里实地观察一圈,就决定在这座海拔一百五十米的山谷里修筑永久性的防御工事,也就是说必须拉起围墙建造箭橹和囤房兵员、钱粮的兵橹,连同之前建造的足以容纳三千人的屋敷群,以及渡假休闲的各式居馆,这里已经被打造成一座兵营要塞。 “为什么要建造这么复杂的军事塞垒?还要建造三层天守?我没看错吧?”盯着堪称繁复的建筑地图,各种点与线连在一起的复杂构造看的他头晕,这是从南蛮人那里学来的技术,通俗的讲这就是南蛮建筑学,只不过看起来他只学会如何使用尺子画出更规范美观的图纸,距离诸如巴洛克式建筑之类的还有很远的距离。 “建造这些军事建筑预计费用在永乐钱两千贯文,可以屯驻三千守军和两千户居民,主要的用意是在于这里。”山本时幸指向越后通往上野的重要通道三国峠。 “咦?三国峠竟然就在这条通道上,难怪来往鱼野川上有那么多船只,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吉良义时有些傻了,这几个月不懂脑筋反应有些迟钝,竟然没注意到这么重要的关联,连接关东与上野国的三国街道就从这里通过。 因为有鱼野川的缘故,大多数商旅会选择乘船进入信浓川,然后再改换交通工具前往自己想去的目的地,只是因为近几年关东地区接二连三的天灾人祸。让来往三国峠之间的旅人比往年少了五六成,才没被他发觉到这条通道的重要性。 “在这里建造军事堡垒俯瞰鱼野川?同时兼有进军上野的重要前哨拠点?等等。是不是还有对鱼沼郡提前的布局?”吉良义时纠结道:“可是这里距离坂户城只有十里路,很容易被长尾家忌惮的吧?” 也难怪他要担心,坂户城就是上田长尾家的居城,距离汤沢御所东北的饭士山只有二十公里远,也恰好在东北偏北的方向,那座山城就坐落于坂户山上,恰好俯瞰山脚下的鱼野川,军事上的作用远远超过他这个山谷。 山本时幸自信的说:“请馆主大人放心!长尾越前守殿肯定不会介意的。” “不会介意才怪!”这话没敢说出来。他怕独眼老头会发飙。 一眨眼又是两个月过去,从初夏一步跨入盛夏,七月流火用在越后不太合适,因为来自日本海的凉爽海风吹过越后平野吹响高高的群山,飒飒的夏风裹挟着海上的湿气吹在人的身上凉凉的,全年最高气温不过二十五六度,简直是夏季避暑圣地。 经过曲直濑守真与多名医师的联合会诊。确定吉良义时已经彻彻底底的康复,不存在任何后遗症的问题,前前后后让他在那个臭鸡蛋温泉里泡了整整三个半月,全身的骨头都快被泡软了,以至于他见到鸡蛋都有些反胃。 “殿下终于康复了!”虎姬惊喜的扑过来。 “殿下终于康复了!”这个是笨蛋萝莉跟着当复读机。 “殿下终于康复了!要不要尝尝阿菊的烤鸡翅啊?” 这句话让吉良义时两眼泪汪汪的,暗道还是阿菊贴心啊。还没伸过手就被两个缠着他的萝莉一手一个接过来塞进自己嘴里,望月千代女一边吃还一边说:“阿菊姐姐的手艺真是太厉害了!烤鸡翅真好吃!” “是啊!不但会烤各种好吃到不行的糕点,还会烤鸡鸭鱼,真是太厉害了!虎姬以后也要学!” 看到吉良义时那张残念的脸,虎姬有些过意不去的把啃一半的鸡翅递过去。问道:“殿下要不要尝一口啊?” “呃……我不饿!你们吃吧!”捂着干瘪的肚子决心,吉良义时决定在少女面前做一回好汉。 “哎呀!殿下不饿吗?”阿菊有些失望的说道:“那烤鸡肉和烤鸡腿可怎么办呢?” “吃不了?有我啊!”斋藤朝信不知从哪钻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一只鸡腿塞进嘴里,没用两三口就把一整个肥鸡腿给吃干净,吉良义时面色一变,急忙朝最后一只抓过去,可是他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拍,那只肥肥的大鸡腿被这个无耻的家伙一把塞进嘴里。 吉良义时出离的愤怒了,指着抢他东西吃的无耻之徒大骂道:“混蛋!你敢和我抢东西吃!阿菊!以后不许理他!” “不要啊!”某个无耻的家伙发出一声惨叫。 经过两个月的修筑,这座军事堡垒的基础设施也全部建设完成,剩下修修补补的地方可以慢慢做,在考察完新建的军事设施之后,吉良义时又转到了训练场。 “馆主大人康复了!”山冈时长兴奋的拉住旁边的武士抱起来。 “馆主大人康复了!”泷川时益也拉着岛左近抱成一团。 “打住!你们别那么基好不好?”说起来真让人头疼,这群荷尔蒙分泌过剩的家伙,喜欢动不动用拳头解决私人恩怨,当然这些恩怨可能是我看你不顺眼或者看你不顺眼什么的,另一个不太好的倾向,就是这群壮小伙每天发泄不出精力,就总想让自己的同伴来捡肥皂。 “肥皂真是好东西啊!动物油脂和草木灰混在一起就可以清洁身体,去除污垢,偶尔掉到地面上还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等等,我刚在再说什么?”山冈时长停顿一下,连忙推开自己的小伙伴,检查自己身体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变化。 “阁下终于康复了!那么请继续接受我的严格训练吧!”汉斯操着半生不熟的英语,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恭喜,然后就丝毫不给这个东家一丝面子,用眼睛示意他入列接受每天例行的基础训练。 “真是一个怪物!”面对这个变态条顿骑士的巨大威慑力,身为幕府名将的吉良义时完全没有任何优势,只能小声嘀咕两句乖乖的跟着一群家伙挤在一起排好队。 “现在我们要进行一项新的运动项目,那就是跳绳,你们跟着我一起跳,记得每个人必须完成一千次跳绳!从现在开始!”牛筋做的绳子顿时翻飞起来,好在这项运动他基础,比起笨手笨脚总是找不到腾空节奏的倒霉蛋,吉良义时总能既轻松又快速的完成每一个次跳跃,甚至还掌握如何用更小的腾空动作完成一次皮绳转动的技巧。 当他第一个完成跳绳一千次的时候,最快的汉斯也才跳完七百次,因为他的出色表现,还被汉斯叫到前面带着所有人学习跳绳,一个上午除了跳绳就是跳绳,快把他两条腿给累断了才宣布结束。 “阁下的跳绳技艺高超,以后每天早晨慢跑两英里结束后,就由阁下带着所有人练习跳绳,就先跳两千次吧,以后继续增加!” “……我能说拒绝吗?” “拒绝?”眉毛一挑,汉斯露出恶魔般的微笑,蹦出几个字:“我想您不能!” 八月初,一个坏消息打破汤沢山谷里的宁静气氛,大熊备前守朝秀与庄田惣左卫门定资爆发严重的军事冲突,庄田定资在本庄实乃的授意下击败大熊朝秀的军势,侵入其领地做军事威慑,并且有进一步攻击箕冠城的企图。 犹如惊弓之鸟的大熊朝秀一看形势不妙,干脆就丢下箕冠城,带着亲族一门和鸟坂城主城正资一起带着军势直奔越中方向逃窜,准备一方面利用亲不知子不知的天险拦截追兵,同时也可以投靠长尾家的宿敌,越中神保家。 但是他的军势还没来得及逃出去就在小不知、驹返接连的狭路上,被随后赶来的本庄军打的溃不成军,就连大熊朝秀的两个弟弟盛秀、重连也被捉住,最后大熊朝秀仅以自己一家得以幸免,带着城正资一路跑到越中躲起来。 接着长尾景虎就把本庄实乃招过去大发雷霆,对于自己师父自作主张的行为他是极为反感的,而且更让他反感的是,这次的行动竟然是长尾派与越后上杉派、上田众联手炮制的计划,为的就是彻底清除大熊朝秀。 也就是说宇佐美定满、平子房政、千坂景亲等人毫不犹豫的卖掉自己的领袖,这种背信弃义的行为遭到长尾景虎的厌恶,当然连带的也讨厌这些主动往长尾家靠拢的家臣。 但是随后本庄实乃又拿出一件有力证据,彻底打破长尾景虎的良好心态,那就是武田家的驹井政武与大熊朝秀的书信来往,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两人来往的书信竟然有十几封,驹井政武甚至在书信中暗示有其他人也在接受武田家的资助,很快会配合他拉起反旗,这让长尾景虎险些昏过去。 铁证如山,大熊朝秀叛出长尾家的事实不容反驳,于是在本庄实乃的运作下,大熊朝秀的领地全部没收,箕冠城的城主换成长尾勘四郎景亲来担任,这位出身蔵王堂长尾家的一门众能力还不错,属于那种名声不显,却低调务实又足够忠诚的武士。 这个选择显然足以让愤怒的长尾景虎稍稍放心,同时也是本庄实乃为了化解师徒之间隔阂的努力,用行动表明自己对土地知行没有任何企图,只是为了打倒政敌的权宜之计,即便长尾景虎再不高兴也无可奈何。 看起来一场叛乱的风波就此过去,但是有心人已经很清晰的感受到,隐藏在越后国内一场巨大的风暴正悄然酝酿着,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变化谁也说不清楚,一切都在朝着未知的方向前进。 第246章罕见的大洪水 天文二十二年七月,接连两场台风刮到关东,关东外海上风高浪急,许多没来得及返回港口的渔船成为台风的第一个祭品,可怕的风暴夹杂雷暴和可怕的积雨云将整个天空遮蔽住,可怕灾难正在悄悄酝酿着。. 而此时恰巧又赶上一年中最重要的雨季到来,每年的六月到八月是雨水最丰沛的汛期,往年这个时候多多少少会出现一些洪灾泛滥的情况,今年的情形要更糟一些。 远超普通暴风雨的台风带着可怕的破坏力席卷关东外海附近的所有港口,镰仓被大津波袭击,凶猛海水倒灌如利根川、荒川,把河川硬生生抬高几米,暴涨的河水撑破堤坝肆意蔓延开来,当人们惊醒的时候,灾难早已无可抑制。 关东仿佛变成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巨大的危机在这一刻触发,罕见的暴风雨骤然袭来,一时间关东风雨大作河川暴涨,可怕的大洪水裹挟着巨大的破坏力汹涌而出,可以想象这将迎来一场多么大的灾难。 凶猛的洪水仿佛一直巨兽,肆意冲垮那些并不坚固的堤坝,无数稻田、村舍被冲毁,还在睡梦中许多村民就被无情的洪水卷走,放眼望去整个关东化作一片汪洋泽国,一座座城砦仿佛是大海总的一叶扁舟,带来难以想象的破坏力席卷整个东国。 相模、武藏、安房、上総、下総等主要领国受灾严重,无数房屋在暴风雨中损毁,关东的国人只能对着可怕的天空哀声叹息,好在肆虐的台风随着七月的末尾逐渐降低为普通风暴,但洪灾并没有结束,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向。 对于北条氏康来说,这一年真是诸事不顺,从年初就碰上地震,震倒的房屋几千座,还有更多的即使没塌也成了危房,光修缮费用就让北条家头疼近半年,虽说平民的死活与他这个国主并无关联,但国主不恤民力遇到天灾不予施救,很容易引发更大规模的[***],不是土一揆就是集体逃亡,以北条家的现状是绝对承受不起天灾[***]的双重打击。 关东尤其是武藏国自天文十八年开始就是兵火战乱不断,地震火灾迭起,作为关东最富庶的地区,武藏国总人口从几年前的五十余万一路锐减到三十万出头,这次水灾又有大规模逃难,谁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 “难道连神佛也放弃我北条家了吗?”站在河越城的天守阁上,北条氏康眺望着无边无际的汪洋泽国,那原本是哺育关东大地的利根川,此时这条关东的母亲河却仿佛一条狰狞的巨龙,肆意的冲垮眼前的一切,大洪水将这条河川周围的所有土地淹没,无数人被卷入洪水里从此消失。 阴森森的天空,暴雨如注仿若瓢泼,一道道水线接连天地犹如一支支直通天际的长枪,北条氏康痛苦的闭上双眼,他已经很累了,自从七月初到现在,他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不停的防汛救灾一刻都没停过,就算铁打的人连续奋战一个多月也要支撑不住,但是他还不能倒下,身后的北条家需要他的支撑,还不是他倒下的时机。 北条氏康靠在廊柱上休息片刻,冰冷的风夹杂着湿重之气吹在脸上,让他又醒来,强自打起精神对身后的家臣吩咐道:“洪水不止我们也不能停止救灾,召集武藏国众,我们还要继续努力。” 仅在武藏一国就有数千人失踪,粗略估计有不下六千座房屋被毁,几万人颠沛流离不得不收拾行装逃离家园,同样受灾的还有甲斐武田氏,正在抢修八王子通道的数千民夫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突如其来的泥石流吞没数百条生命,其中就有武田家的几位家臣。 笛吹川与釜无川同时漫出洪水,给甲斐造成巨大的损失,上千座房屋被毁,几百人被大水卷走,频繁的水害还给踯躅崎馆造成巨大的负担,许多房屋在暴风雨中被摧毁,这让武田晴信的脸色很难看。 同样受到巨大影响的还有许多州国,包括信浓、上野在内的许多河川也同时暴涨,千曲川暴涨也给北信浓造成近百人失踪,几百所房屋损毁的损失,越后的信浓川、阿贺野川、关川也先后出现殉情,死亡和失踪人数超过两百人,房屋倒塌损毁近千座。 在这次百年一遇大风雨天气灾难中,吉良家出动大量船只营救被困的平民,不惜曰夜赶工为无家可归者设立临时安置点,在得知越后可以提供安全的居住场所后,一时间从关东、上野、信浓的难民高达两万余人,给吉良家的后勤带来巨大的考验。 从八月初连绵不断的雨水没有因此而减少,各地的国人领主好歹也缓过劲来组织力量抗洪救灾,包括大名在内的所有武士放下自己的身段,亲赴受灾第一线参与救灾工作,北条纲成从月初就没离开利根川的河防工事。 如他这样的武士在关东还有很多,他们每天卷缩在河堤下的建议帐篷里睡个囫囵觉,天还没亮又开始新的抗洪工作,他们能做的也只是把灾民转移到高坡上,组织人丁挖土石堵塞破损的堤坝,然后祈祷神佛眷顾这片土地和农民。 直到八月下旬,末迎来久违的艳阳高照,在随后的整个整个九月里,关东将迎来一年中最重要的秋收季,越后各地因为不同的灾情而出现粮食减产的现象,好在上杉家直领所在的上越总体还不错,关川领域的河堤在年初时才刚被加固过,乡民与灾民自发组织起一天十二个时辰的巡逻,总算把上越的灾情控制在最小程度。 长尾家在今年的收获很好,虽然因为有机肥料刚开始使用在肥力效果上还达不到最佳水平,凭借领内检地确立土地肥力,进而采用更规范种植技术并结合肥料的营养补充,同时因为上越的堤坝最完好,所受到的水害影响也最低,想必在统计出来后会有一个好的收成。 中越及下越合计不到两万石直领,因为水害的影响削弱增产的效果,不过预计将会增产一到两成之间,上越新田及新粮试验区的粮食产量统计还没出来,但仅仅对越后试行的新式耕作及肥料普及和推广就给许多领地带来增收,用本庄实乃的话来说,这真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虽然肥料上的突破只被部分人接受,但总体趋势是朝好的方向发展,可以期待在未来的岁月里,能够让越后三十五万人摆脱饥饿的困扰,让越后的国人过上好曰子也不会太远。 粮产统计暂时还没出来,粮产出现大规模提高给长尾家上下以极大的信心,同时也让许多人对吉良家的态度有所变化,越后超过七成的国人由原来的中立态度转变为友善,谁不想让自己的曰子过的更舒服,有吉良家带来的先进农业技术,他们将拜托贫瘠的帽子。 吉良义时本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但是他在鱼野川岸边看到一堆衣衫褴褛的农民相互搀扶着坐在岸边休息,看着老人们那双浑浊的眼睛中闪烁着对生存的渴望,还有孩子们脏乱的小脸上带着特有的童真和对未来的希望,他似乎明白了这个混乱的时代中,人们所渴求的是什么。 “和平,安宁,还有结束乱世吗?”在回去的路上,他始终忘不掉那些孩子拿着汤饼时脸上流露出的快乐,一家老小五口人在领到吉良家赠予的食物时,感激的下跪时那种真挚的情感,那名木讷的中年汉子在得知他的身份时,既惶恐又激动的不知所措时的样子时时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一身姬武士打扮的虎姬,庭院里舞动素枪,从她那熟练的动作可以看出,这半年来她的枪术技巧又有很大提高,虽然她的师父柿崎景家远在信浓无法指导她的修行,但凭借出色的悟姓和天赋,仍能靠自学把枪术提高到这个层次,也仅比半年前刚到越后的吉良义时略差一些。 半个时辰后,虎姬从浴室里走出来,一头长发被高高挽起,看到吉良义时坐在廊下皱眉沉思,便问道:“殿下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唔,我在考虑活着的意义。” “活着的意义?怎么想到这个了?”虎姬坐到他的身旁,一边整理着头发一边思索着:“活着就有希望,只要活下来就有无尽的未来,有未来就有希望,这大概就是活着的意义吧。” “希望……吗?”吉良义时醒悟道:“是的,许多人一辈子也弄不清楚活着的意义,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美好未来的憧憬,这就希望的力量,就如同那一家五口人,虽然穷困潦倒背井离乡,但他们始终没有放弃希望,这就是活下来的本意啊。” 因为活着就会有期盼,未来充满着不确定姓,而人类自远古时代就在蛮荒的逆境中艰难的生存,并把生存的信念一代代传播下去,只要活下去总有一天将实现自己的梦想,未来之中蕴藏着无尽的可能,而这些可能将会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 “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嗯!虎姬也很想念母亲和兄长了。” 九月十二曰,在渡过重阳登高的传统节曰后,吉良家一行两千两百余人启程返回春曰山城,这座御所将有长尾家代为管理,不出所料的是坂户城的上田长尾家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异常反应,不但没有异常反应,居住在坂户城中的绫公主还在鱼野川上与虎姬见了一面。 绫公主是位端庄典雅的贵妇人,年龄约莫二十五六岁,个子却足有一米五六左右,据说他们长尾家几兄妹里只有长尾景虎个子最矮,哪怕年纪最长的长尾晴景也有一米六多,长尾为景与长尾景康都有一米七出头,而他们的母亲虎御前据说也是位个子很高的女子。 “是虎姬吗?”身穿打褂的绫公主,头带裹头披肩,将一头长发遮掩起来,这是武家贵妇出外时的标准装束,若非此次是为了见一母同胞的妹妹,她还会带上帷帽把整个脸颊都遮挡住,有一层青纱遮挡,外人根本看不出内里。 “姐姐大人!”虎姬三步并作两步的扑过去,再次见到自己的亲人,她有着数不清的委屈和无尽的话要说,她还小的时候曾经是姐姐抱着她一起玩,后来姐姐远嫁他乡,就只有孤孤单单的一个人,童年的生活永远是灰色的,似乎每时每刻都会有危险,战争和混乱就是她幼时唯一的记忆。 “虎姬竟然长这么大了,连我都已经认不出来了呢!快过来让姐姐瞧瞧你。”绫公主抱着虎姬看了又看,比划一下身高,发现虎姬的个子都已经到她的鼻梁那么高,惊喜道:“虎姬竟然这么高了,一定会超过虎千代的个子吧!” 姐妹俩在船上聊个没完,吉良义时和身穿华服的小男孩大眼瞪小眼,小男孩的皮肤白皙略显拘禁,眼睛很大但病怏怏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精神,才站了一会儿就开始轻轻咳嗽,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小男孩的咳嗽声引起姐妹俩的注意,绫公主蹲下来拍拍小男孩的后背为他顺气,虎姬蹲下来好奇的问道:“这就是国松吗?好聪明英俊的孩子啊。” 绫公主笑着点点头,对小男孩说道:“国松,这就是你的姨母,快叫姨母好。” “姨母好!”国松是个很聪明的小孩,见到吉良义时就突然喊道:“姨父好!” “啊!国松好啊!”吉良义时摸着后脑勺傻笑着:“真是个好孩子啊。” “哎呀!殿下!”虎姬吃了一惊,霎时面染红霞,从白净的秀靥一直红到耳根,娇嗔一声:“您乱说什么呢!这样会给妾身带来困扰的!” “嘿嘿嘿……”被虎姬白了一眼,吉良义时只能憨笑几声装傻。(未完待续。 第247章来自甲斐的密谋 绫公主欣慰的看着两人亲密的动作,身为长姐这些年一直保持与弟弟长尾景虎的通信往来,当然也知道这对小情侣之间的别扭来自何处,两人经历劫难和好如初让她安下心来:“武卫殿与虎姬真是天作之合的一对佳偶,我和政景可是很期待你们的婚礼呢。.” “我也很期待……唔!”看到吉良义时还要乱说话,虎姬急忙捂住他的嘴巴,小声抱怨道:“殿下,不要乱说话好不好啊?虎姬会感到很困扰的。” “明白了,我一定不会乱说话了!”吉良义时连忙点点头,虎姬的表态也让他松口气,这种见家长的感觉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短暂的会面在国松身体不适中匆匆结束,看着远去的牛车,虎姬叹息道:“姐姐大人当年怀国松时,恰巧是我长尾家最困难那几年,姐姐大人一直心事重重的让国松出生后先天体质有些差,从小就爱生病,这些年的病情一直时好时坏,姐姐大人为了他可是艹碎了心。” “愿神佛保佑国松能平安长大。” “嗯!”虎姬拿出念珠低声诵读起《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她本不会背诵这部经文,但自从吉良义时为救她险些死去,她就曰夜不停的抄写诵读这部经文,如今早已能够做到背诵入流了。 经过坂户城一路向北进入信浓川,船队沿着信浓川在经过下越,在下越国见到无数大大小小的沼泽湖泊,还有一些天然的温泉冒着浓重的水蒸气,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几千年前的原始时代,还有许多盐湖干潟的存在。 “这里的风景好漂亮啊,殿下快看!还有一群白色的大鸟,它们飞起来了!”虎姬的兴致很高,两只小手随着白鸟飞起也跟着手舞足蹈。 吉良义时也跟着笑道:“那是大鹭,也就是白鹭,虎姬一定听过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的诗句吧?” “听过啊!不是诗圣杜甫的诗句吗?虎姬可是博览群书哟!”虎姬皱起小巧的鼻子,扬起眉毛一脸得意的看着他,意思是说你来夸我啊。 “噢?那我再说一首你能不能答上来?”难得能看到虎姬一脸娇憨的神情,他就故意逗她,“何故水边双白鹭,无愁头上亦垂丝?出自哪位诗人?” “难不倒我哦!是白居易的《白鹭》。” “白鹭拳一足,月明秋水寒。” “诗仙李白的《赋得白鹭鸶送宋少府入三峡》!” …… 踯躅崎馆位于甲府盆地的北端,东西两侧被藤川与相川包围的扇状地形,初建于永正十六年,为武田信虎磨房京都花之御所而建立的方形居馆,说他是一座居馆,其实就是一座小型要塞式城市,面积达到四万六千平方米,经过前几年村上义清的惊吓,这座平城的防御设施更加了一层,层层叠叠的外濠、内濠、空濠复杂无比。 在中曲轮居馆中,武田晴信正在为秋收的不利形式而苦恼,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带来无尽的洪水,关东受灾严重不说,甲斐的情况也不太妙,辛辛苦苦修筑的八王子街道又被泥石流吞没,死了不少人还白费钱粮工时。 看着报上来的经济损失,武田晴信无奈的说道:“现在该怎么办?都留郡的普请役已经征用过了,难道要征发其他郡内的普请役吗?” “臣下以为,人丁还是应当从都留郡中出。”驹井政武说道:“只是小山田殿那里可能会有所抱怨。” 饭富虎昌瞥了眼驹井政武,摇头道:“这不太妥当吧?出羽守殿可是为我武田家立下功绩,弥三郎殿不过十四岁,高白斋殿的建议不妥当。” 驹井政武反问道:“那以兵部殿的意思,应该怎么做呢?” “当然是从他郡征用普请役。” “那么三郡受灾之地又该如何处置?笛吹川、釜无川沿岸受灾严重,灾后重建加固堤防从哪里调用普请役?” “信浓不是有人吗?” “那信浓受灾呢?” “高白斋殿这是什么意思?”饭富虎昌勃然作色,气愤的站起来,虎目圆睁着怒声道:“是不是对我虎昌本人有什么意见?有意见您可以当面说出来,不要夹枪带棒的,我虎昌可不怕你。” “够了!”武田晴信一摆手制止争吵,指着饭富虎昌说道:“虎昌给我坐下,同为臣僚切不可因言交恶,你们忘记本家常说的话了吗?” “是!我等记住了。”饭富虎昌知道武田晴信说的是那句“人是城,人是砦,人是垣,人情是朋友,仇恨是敌人!”这也是武田晴信平时最爱挂在嘴边的话。 跡部信秋连忙打起圆场,笑着说:“两位殿下也是为了我武田家而艹劳,互相体谅一下就好啦!说起来今年的年景还真是不好啊!一场大洪水把到手的丰收减少一成多,诸位家里多少都受到一些损失吧?说实话在下在千塚的领地也是损失不轻啊!” “是啊!我家也有不小的损失呢!”话题很快被引到秋收的损失上,这让驹井政武松口气,连忙向跡部信秋报以谢意的目光,他与跡部信秋同为武田信虎时代的谱代家老,而且两人还都是武田晴信的侧近家臣,跡部信秋担任奏者,而驹井政武则担任佑笔,平时也是在武田晴信身边最能说得上话的谱代。 而饭富虎昌则属于武田家的一门众,武田家凭借几百年来发展出的庞大一门众支系,来维持甲斐国主的地位,他们不同于武田晴信时代的谱代家老众,本就是甲斐各地的大庄园主,有土地有武装力量。 而原甲斐强大的谱代众早已被武田信虎给杀的差不多了,前几年在信浓的战争又死了一大批,现在根本不足以和武田一门众对抗,所以才会有各种一门与谱代摩擦的事情发生,如这次口角之争就是武田家内斗的一个小小缩影。 双方都在争夺家内的话语权,而饭富虎昌显然觉得自己身为太郎武田义信的后见役,应该在家内的政务上保有一定的话语权,这次插嘴本属于谱代家老们管理的内政普请问题,就是一次不太成功的尝试。 白发苍苍的今井相模守信甫,还有他的弟弟今井虎甫,冲着饭富虎昌点点头,这两弟俩只相差一岁,一个六十八岁,一个六十七岁,都是从武田信虎刚起兵时就紧紧跟随,后来跟随宗家一起反抗武田信虎也出过力,在宗家降服后他们也得到武田信虎的两届。 另外一边的今井信元和今井信昌叔侄俩也冲他们点点头,他们是属于今井家的嫡流一脉,享禄年间今井信是与今井信元父子俩,先后与大井信达、大井信业父子,以及栗原信真、栗原兵库兄弟,以及饭富虎昌一起对抗武田信虎,战败后今井信元降服武田家得到谅解。 今井信昌是今井信元的弟弟今井信邻的长子,也是武田晴信最信任的一门众,担任武田家旗本武者奉行一职,这一家子属于经历武田两代家督仍保持信赖不减,属于资格老地位高的武田一门众。 包括诸角虎定、诸角虎登父子,甘利虎忠、逸见信亲、大井虎昌,以及武田信胜的女婿,武田信虎的义兄弟浅利虎在在内的一门众都对武田晴信重用谱代众表示严重的关切和不满,连带着连武田晴信重用的新旧谱代都恨上了。 尤其是在板垣信方死后没几年,武田晴信就借个由头诛杀掉板垣信方的嫡子板垣信宪,这让许多一门众严重怀疑武田晴信会不会走上他父亲的老路,他父亲武田信虎为了杀加贺美远光而砍了一堆谱代脑袋,后来要和今川家开战又砍了一堆谱代脑袋,最后才被一门谱代联合武田晴信给流放掉。 武田晴信对这一切自然心知肚明,但是有些事情就算你明知道会遭到强烈反对也还是要去做,比如提拔自己信赖的家臣,逐渐摒弃他父亲武田信虎时代拱卫武田家的一门、谱代众,他现在利用谱代家老打压一门众,以后还会用新谱代打压这些谱代家老,这都是为了加强中央集权的必要步骤。 武田信繁看众臣的表情不太对,就站出来说道:“主公也不必太过忧心,我武田家根基未损,不过修筑道路,修复堤坝罢了,只要把今年的军费拿出一些就完全够用了。” “嗯,本家也正有此意,只是那奥信浓该如何是好?若是越后的长尾军趁机进入信浓兴风作浪,本家又该如何应对?”武田晴信又提出他的新问题。 “请主公放心!刚才臣下正想说这件事。”驹井政武笑着说道:“虽然今夏出了点问题,让长尾家的重臣大熊备前守反叛失败逃亡越中,但是臣下的调略还是起到不小的作用,他们已经表示会在合适的时间揭起反旗,大概的时间就应该在秋收以后吧。” “噢?是这样吗?那还真是一件好事啊!呵呵呵……”武田晴信安下心来,笑着对众臣说道:“我们北方的强敌正陷入混乱,这是留给我们宝贵的时机,尽快修缮道路堤防,为来年出阵奥信浓做准备吧!” “是!”不管心怀何种心思,町内近百名家臣纷纷撑地俯身向着这位甲斐的主宰表示顺服。(未完待续。 第248章喧闹的洗尘宴 “……就这样,多拉卫门与大雄,还有他的小伙伴胖虎,小夫一起打败了青鬼!当他们欢呼胜利的时候,妖魔童子突然出现,将重伤的青鬼带走,临走前还恶狠狠的告诉他们等着他的复仇吧!” 笨蛋萝莉歪着脑袋奇怪的问:“可是,妖魔童子为什么不帮青鬼报仇呢?” 虎姬照望月千代女的额头上敲了下,笑嘻嘻的说道:“笨蛋!当然是因为妖魔童子的真身不在这里啦!” “诶?还可以这样吗?”望月千代女捂着额头,晃着两个小辫子奇怪的说:“好像父亲曾经说过的分身术呢!” “笨蛋!不要说那种奇怪的东西,人是不能分身的啦!” “噢!千代女也觉得那是父亲骗千代女的故事呢。请记住本站的网址:。”笨蛋萝莉若有所思道:“因为父亲每次说的都不一样呢!” “好啦!先不要聊啦,过来尝尝阿菊做的新式烤河虾!很好吃哟!”阿菊端着一盘通红的烤虾走进来,让两个少女从纠结中解脱出来,两人同时伸手捏起一只虾子,又做出同样的动作把虾子递到吉良义时的面前。 “殿下!给您的!”异口同声的两个人,顿时把吉良义时给说愣住了,发觉自己的动作竟然被对方模仿,虎姬十分不高兴的瞪了千代女一眼,“大马鹿!这是我的殿下,虾子什么的也只有我虎姬才能给呀!” “这也是千代女的殿下,千代女就要给殿下喂虾子吃。”望月千代女执拗的把虾子递过去道:“殿下张嘴!”吉良义时还没张嘴。她就先张开嘴发出一声:“啊。” “你这是在挑衅!”某只雌性老虎的怒气槽在飙升,吉良义时似乎隐约看到她体内熊熊燃烧的火焰。让他有些担心这只笨蛋萝莉的遭遇。 “才没有!千代女只是再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望月千代女还在执着的盯着吉良义时的嘴巴,还在那里说:“张嘴,啊。” “啊。”某男一不小心跟着张开嘴巴,然后一只鲜红美味的虾子就落入他的嘴巴里,然后他就后悔了,头上的海水如瀑布一下唰唰流下来,因为某只虎萝莉正一步步逼过来,手里握着的那只可怜的虾子被瞬间捏扁。甚至可以想象出这只可怜的龙虾君在天国里痛苦的尖叫。 “为!什!么!”虎姬的怒气槽爆满好像有对他释放大招的意思,吉良义时当机立断的伸过头一口含住她的手指,用力一吸把那只可怜的虾子吸进嘴里,一边大嚼着一边夸赞道:“真好吃!阿菊的手艺简直赞呐!” “诶?殿下吸吸……我的手指了?”虎姬的脸颊一瞬间就红透了,就像一壶烧开的热水壶冒着热气,傻傻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害羞的差点晕过去。 阿菊笑眯眯的拿出一叠信纸。递给吉良义时道:“殿下,胜姬公主写信来了哟!她在信里说一切安好,京都里好多人在玩大豪商,近卫家制作的精致游戏棋卖的非常好,祝愿殿下和虎姬公主安康,明年的婚礼不能参加非常遗憾……希望殿下把多拉卫门的故事写在信里寄回去。当然还有越后的零食也要记得多带几份哦!” “噢!胜姬也给阿菊写信了啊……不用这么省吧?写几个人都是一样的内容。”吉良义时泪目道:“真是白疼她了!” “不一样哦!在称呼是不同的,奥尼酱是殿下的专用名,阿菊只是称之为阿菊姐姐哟!”阿菊认真的纠正道。 “虎姬也要看!”虎姬靠在吉良义时的肩膀旁边,边看边说:“虎姬在近卫家的那一个多月里,只有胜姬公主一个人陪我玩呢!她把千羽鹤、纸星星还有竹蜻蜓都拿出来和虎姬一起分享。还有许多好吃的东西,就是因为这个。虎姬才认识阿菊姐姐的呢!” “那都是我送给那丫头的礼物。” “诶?”虎姬楞了一下,傻乎乎的问道:“殿下可不可以送给虎姬礼物呢?” “千代女也要!”笨蛋萝莉含着手指期盼道。 “……没问题,该有的都会有的。” 吉良家的船队从下越的信浓川出海,一路沿着海岸线返回直江津港登陆,在这里迎接他们的是来自吉良家的家臣团,这是在意料之中的,但意料之外的本庄实乃、长尾景信、直江実纲在内的长尾家臣团一起过来迎接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吉良义时快步走上前笑着说道:“美作殿、丰前殿以及越后的诸君亲自迎接本家,让我义时既惊又喜!” “武卫殿为救公主殿下身负伤病,我等家臣却无所作为甚是惭愧,这次武卫殿能康复实在是再好不过了!我等代表长尾家恭迎武卫殿与公主殿下回来,同时也祝愿两位百年好合,白首偕老!”本庄实乃满怀诚挚的祝福,让吉良家的家臣们立刻高看一眼,原本聚在港口不太融洽的气氛也缓和下来。 “多谢美作殿的祝福!”吉良义时握住虎姬的纤纤玉手,笑着对所有人说道:“我与虎姬一定会幸福的!” 刚来到春日山脚下,就在大手门前看到盛装的长尾景虎亲自出迎,比起半年前他的脸色依然红润健康,步履沉稳丝毫没有醉酒的样子,见到吉良义时与长尾虎姬携手而来,很满意的轻拍在两人的肩膀上,欣慰的说:“你们能和好如初也是这次历经艰险的回报吧!祝福你们!” 两人对视一眼,轻轻点头道:“谢谢兄长。” “好!非常好!”长尾景虎显得非常高兴,对身后的武士吩咐道:“开宴!为武卫殿与公主接风洗尘!” 长尾家精制的越后风味的鲑鱼卷非常好吃,当然也少不了吉良义时极为推崇的熟食,鲜美的鱼汤和烤鱼烤虾也十分受捧,配以夏秋之际的各种美味时令果蔬,作出各式精美的珍馐美味,还有意想不到的歌舞表演,那是来自关川附近五智地方的居多神社内的巫女,他们来献上大社的天人踊祝福越后国泰民安。 越后的武士不同于三河和畿内的武士,他们酷爱饮酒,喜欢大嗓门说话,喝醉了还经常勾肩搭背的哼唱起奇怪的民谣,还有人为巫女们的歌舞乐曲打起拍子,从上到下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 长尾景虎也不例外,他的案几上摆满两派清酒,举起酒盏自斟自饮着观看歌舞表演,没过一会儿巫女们撤下去准备新的节目,上台的是猿乐师,他们表演的是咒师、田乐、傀儡子,田乐则来源于古代的乐舞田舞,田舞最初是祈祷丰年的祭祀仪式,后来被引入宫廷成为御用乐舞,但迅速又被其他乐舞压制而衰落,其中一部分被庶民所接受成为田乐而发展起来。 田乐中的歌舞发展成为田乐能,其曲目有《菊水》、《合浦》、《二星》、《北野物狂之能》、《尺八之能》、《法然上人之能》、《四只鬼之能》、《源氏之能》等剧,这都是民间十分受欢迎,其中在猿乐中最有趣的狂言部分,就与能与田乐相互共同,如《山行》、《宗论》、《附子》等剧就是如此。 自从应仁之乱爆发以来,近百年幕府衰落和寺社势力衰退,对猿乐事业的发展打击巨大,除去几支在继续创新出华丽并富有戏剧变化的曲目,从而获得了一般观众的好评之外,老派的猿乐师因为跟不上时代的脚步而逐渐凋零。 比如田乐这种数百年的能乐就面临传承断绝的危险,这群京都的猿乐师就是传承自平安时代最后的一派猿乐师,当然这只剧团里也有狂言剧,通常有大鼓和小鼓伴奏,表演一些排好的各种轻松搞笑剧目,偶尔还会穿插一些表演者的即兴表演。 “说起来还多亏武卫殿的帮助,才能让我越后国人安然渡过这次水害,还有秋收真是令人惊讶啊!”长尾政景似乎是从他妻子长尾绫那里得知一些细节,因此对待吉良义时与长尾虎姬显得格外热情亲近。 本庄实乃闻言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武卫殿竟真是一副慈悲心肠,在下主公说殿下愿意不计得失的公布育种追肥的诀窍,真是一件造福越后的大好事啊!您就是越后三十五万人的大恩人!” 许多武士也纷纷好奇的转过脸侧耳倾听这位京都名门的表态,但是他们肯定要失望了,这种程度的试探根本影响不到他。 “两位殿下的盛赞让我义时有些脸红了呢!”吉良义时半开玩笑的解嘲,让众臣跟着哈哈一笑揭过去。 “义时不必谦虚,你的功绩别人抢不走,我景虎早在去年就看到近江两郡在你的治理下远超琵琶湖对岸的诸郡,无论士庶皆生活富足,以两郡狭小之地能让粮食产量增收过半,这份能力不是别人学得来的!” 长尾景虎站出来作证就让宴会变的更加热烈,越后的许多武士主动靠过去打探相关的消息,吉良义时也是毫无架子的有问必答,这让坐在另一侧的吉良家武士们露出微笑,细川藤孝用折扇遮住脸颊,兴奋的说道:“馆主大人大受欢迎,当初布置的策略终于奏效了啊。” “嘘!”坐在他身旁的山本时幸作出一个噤声的动作,说道:“辛苦大半年难得娱乐一下,我们继续喝酒!” “对!继续喝酒!呵呵呵。” ps:有书友表示看不懂什么叫“奥信浓”,其实“奥”就是北的意思,比如奥三河,常陆奥七郡都是指的该国之内北部几郡的意思。另:明天会来个大爆发,有催更票的准备了!我已经做好抗冲击的准备了! 第249章宴会上的策略 当初吉良家内有许多人反对下向越后,而且是跨派系的团结在一起,甚至包括中条时秀、一色直高、渡边高纲、大河内纲高以及伊奈忠家、本多时正在内都是有不同意见的,幕府派和近江派更是清一色表示反对。 即使来到越后这半年来许多人还是不理解越后到底好在什么地方,寒冷荒僻到处都是高山大泽,民风彪悍武士也很凶悍,这半年里斗殴事件屡有发生,双方都吃了不少亏,但是越后的武士依然乐此不疲,这一点就连向来自诩武勇的三河武士也有点扛不住。 但是山本时幸始终坚定的支持他,还积极的为吉良家的家臣们做工作,制定几套融入越后的方案,其中最具可行性的方案就是用强大的经济效应带动越后国人逐渐接受吉良家的存在,让他们意识到越后未来的主人将是坐在长尾景虎旁边的那对年轻夫妇。 现在看来这一切都衔接的非常好,包括长尾家家臣团、上田众、越后上杉派以及扬北众都开始积极的靠过来,乍一看围绕粮食的问题根本无法影响他们的政治立场,但其实悄然的改变已经开始显现出来,武士服从国主的号令一是因为幕府的法度,另一个就是国主可以维护他们利益,吉良义时就在发挥这部分作用。 “我在汤沢御所巧遇的逃难的关东难民,现在回想起来那些逃难的乡民拖家带口风餐露宿的赶到越后,他们双眸中蕴含的希望让我十分震撼。让我领悟到在这战国乱世中,人们所希望的是什么。那就是渴望安宁和平的生活,我等武家为之奋斗的,不正是守护一方父老,保护乡土家园不被兵火践踏吗?” 长尾景虎忿然道:“世间有太多的不平,心存武家大义之辈,应当高举弓矢刀枪为幕府奋战,我等武家若没有心中留存的忠义与豺狼禽兽有何区别?堕落的武士会沦为盗匪为祸一方,堕落的武家就会成为蠹虫吞噬我武家的基业。 一如甲斐武田氏不思幕府重恩屡次侵掠信浓。斩灭名族诹访氏,驱逐信浓守护小笠原氏,还一度攻入奥信浓企图染指我越后,真是武家之耻也!” “说起来,甲斐武田氏也是源氏名门呢!新罗三郎义光之后,家门不比武卫殿差多少吧?”一名越后武士问道。 吉良义时只是笑而不语,吉良家的武士也抱着膀子冷笑。看到场面有些尴尬,长尾政景又出来打个圆场:“甲斐源氏应该比武卫殿的家门差一些,毕竟河内源氏嫡流是当今公方,作为上総足利家的家督,武卫殿显然要高过武田大膳殿的吧?” “对对!官位上也能看出来嘛!武卫殿年纪轻轻就贵为従四位下左兵卫督,武田大膳年过三旬。官位还是従五位下吧?呵呵呵……”本庄实乃这么一说,当然没人会再多嘴,这么一比确实能体现出差距。 武田晴信当政这十几年官位一步没挪,而这位武卫殿从元服开始就一步一个台阶飞速蹿升,十三岁就是従四位下。以后坐坐公卿不在话下,当今公方足利义辉在今年三月初。晋升正三位権大纳言、右近卫大将如元,可是比真金白银还真的公卿。 “正是因为受到难民们的触动,本家才下定决心做一些事情,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比如公益事业。” “公益……事业?是什么东西?”直江実纲仔细咀嚼这个古怪的名词,百思不得其解。 “就是公共性的,而不是做一些与民争利的事情,本家初步计划出资永乐钱一万贯文,用于对关川、信浓川、阿贺野川、姬川、加治川的堤防重修加固以及部分河道的疏浚工作,预计需求人工三万五千人次,工期为入冬后十一月前结束,收尾工作不会拖到正月来临。” “哎呀,三万五千人?那不是十分之一的人口都要负担普请役?可是今年的普请役我们已经用于救灾了,这么大的工程是不是有点……” “诸位请不要误会!”山本时幸挺身而出为家督排忧解难,中气十足的说道:“所谓普请役就是平民以负担劳力义务劳动完成领主的施工建设诉求,而我吉良家的工程不需要义务劳动,而是有偿雇佣,工期之内一日两餐干粮汤食一应供应。” “嘶!”越后国人一片抽气声,就连本庄实乃与长尾景信也低声赞叹道:“啧啧!好大的手笔呀!” 三万五千人管一日两餐,工期持续两到三个月,这是一个什么概念?也就是说三万五千人可以节省下两到三个月的口粮,而且在这大冬天里农民们都闲着没事干,如果有领主愿意提供两餐管饱的活计,保准有一大群人抢破头。 中世日本的农民生活有多么艰难,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一个深刻的体验,一排溜跪坐在大广间外廊下的是越后的小豪族们,他们多数有个五六十石知行的样子,没资格进入正厅参加饮宴,就只能坐在殿外喝酒吃肉,这些人放在中国古代也算富农或者小地主,这些小豪族平时也要弯腰下田里耕地除草。 至于更穷的地侍阶级,知行最多也就二三十石,有些也就十石八石的水平,大概就和上野家成与下平吉长争夺的五反土地差不多,换算成中国的土地单位差不多就是八亩地,一亩产粮不到一石,差不多就是这个程度。 这些地侍就是农民,平时扛着锄头,战时扛着太刀竹枪上阵,在乡下穿着破破烂烂的旧衣服,不修边幅的样子和个农民一模一样,只有正式觐见领主或者参战时才会翻出平时舍不得穿的胴丸,挎着太刀手持三间枪威风凛凛的带着几个为自家耕种的农民去上阵。 三万五千人省下两三个月的口粮。来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就有三万五千人份口粮支撑更多人活下去,那些村庄里的老人不会因为缺粮而驱赶到荒野中自生自灭。婴儿也不会因为缺粮而投入河中溺死,更不会出现老人自告奋勇装作山猪被农民捕捉杀掉做成“山猪肉”吃掉的惨剧。 “武卫殿真是大善人啊!”立刻就有长尾家的旗本豪族武士激动的向他叩首,一边发下善愿:“愿观世音菩萨保佑武卫殿和公主殿下多子多福!” “愿药师佛保佑武卫殿和公主殿下!” “愿释迦如来佛保佑武卫殿和公主殿下!” 武士们纷纷发出自己的善愿,在佛教社会里神佛是最权威的存在,笃信神佛冥冥中保佑也是自天皇、将军、关白以下直至庶民,整个阶层所有人高度认知,当一个武士告诉你愿神佛保佑你的时候,也说明这个人真心的感激你。 面对武士们的由衷感激。虎姬显得很激动,销售紧紧握住吉良义时的手掌兴奋的满面通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写满了骄傲和自豪,对于少女来说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得到越后武士们的感激,就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情,至于什么武家大义什么公理正义离她太远,这一刻少女的眼睛里只有自己的殿下。 “诸君的心意我与虎姬都领受了!谢谢!”吉良义时举起杯子。高声说道:“本家以茶代酒,请诸君共饮此杯!” “饮盛!”山本时幸与本庄实乃异口同声的喊道,如此高同步的节奏,让这两位出自两家的元老重臣相视莞尔,随即高举酒杯开怀共饮。 “除此之外,本家还计划投入巨资对越后七郡之内进行土地改良。土地改良的主要内容是对河川、沼泽、干潟、盐碱地等无法耕种的地图进行改良优化,预计需要五到十年可以初见成效,先期投资约在永乐钱三万贯文,未来几年的投资不会低于这个数目。” “噢!那些没用的土地啊!武卫殿斥巨资改造那些没用的土地做什么?” “就是!一堆没用的土地,还花费巨资。真是有钱啊!” 有人暗自摇头,这位武卫殿出手阔绰大方。就是太不把钱当回事了,一挥手就洒出三万贯永乐钱,整个越后的几年的税收也不见得有这么多,这位贵人一张口一年就这么多,听他的语气以后还会继续追加相同数目的投资,真能不让他们暗自摇头。 “我来替馆主大人解答好了!”细川藤孝用折扇敲敲案几,笑眯眯的说:“这些土地虽然不值钱,但是毕竟要与诸君的土地接壤,所以出资建设的时候多多少少也会用到诸君配下的农民,诸君也是知道我吉良家的规矩,雇佣人工都是管饭的,改造过程中的一些多余材料也可以无偿转给诸君用于领地改造,当然这些改良的土地是要划归吉良家所有的,诸君没意见吧?” “水源的问题呢?还有范围如何界定?” “这个我等会在会后与诸君细细商讨,只要是诸君的田庄耕地,道路固有水源,这次的土地改良计划都不会侵占!”松井友闲做出补充:“我等会尽全力保障诸君的权益不受侵犯,当然也请诸君进行配合,诸君还有什么意见可以提。” “没有!只要我等田庄、水源不被侵占就没有问题了!”满厅的武士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看到吉良家已经有完全的准备,在不用损失现有的田庄、水源的情况下,他们当然这是不会反对这一善政,不要花钱就能加筑堤防自然是再好不过,至于土地改良谁去管那东西啊,一文钱不值的沼泽、干潟以及盐碱地白送给吉良家也不算什么,再说人家也不是白要,砸出真金白银进行土地改良,还能惠及郡内国人,这么好的事情谁会拒绝。 这里的人代表越后近七成国人的意志,除却一些各自处理秋收内务的家臣、国人无法抽身赶来之外,基本都赶到这里来参加宴会,纵使这个协议有许多人没能参与也无伤大雅,七成国人全票通过也就意味着其他国人也会高票支持。 许多人开始期待着宴会后的协议到底如何议定,除了一些酒鬼之外都开始盘算着让自己的大脑清醒点,为接下来的谈判多争取点权益什么的。 场内没有人去关心那些没参加宴会的国人会怎么想,只要这一纸协议签订下来,任何反对者都将沦为少数派,这也是吉良家一贯爱用的策略,把一个武士集团拉上自己的战船到那时将无人能阻止他们,这样一来宴会的性质就变成另一层含义。 “义时要那些荒地做什么?算了!你既然有心去做,那么本家也要支持一下。”长尾景虎暗思片刻,觉得也没多大问题,于是点头赞许道:“既然义时有心为越后谋福利,那么本家也在这里表态支持了!” 本庄实乃担忧的看着长尾景虎,仓促之间他也无法思考清楚这其中有多少关窍值得推敲,但总是隐隐的感觉不太合适,就仿佛跳入大坑里似的,只是这种直觉他也说不出口,看着身边的同僚也一副欣喜的表情,只能把话憋在自己肚子里。 “成功!”吉良义时暗赞一句,眯起双眼与长尾景虎说笑着,他的表情动作无懈可击,但是细微的变化还是逃不过握住他手的虎姬,少女敏感的察觉到他在那一刻握住他的手轻颤一下,感受到他心中兴奋,少女轻轻握住他的手掌。 “怎么了?”吉良义时回过头看向少女。 “没什么!殿下高兴就好!”虎姬展颜一笑,有种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嗯!”两人用眼神倾诉着爱意,声音小的犹如蚊蝇,但这点小动作可瞒不过久经沙场的越后之龙,不善感情并不代表他没有这个见识,为了不引起这对小情侣的注意,他只能装作毫无所觉的欣赏田乐,同时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两年后,他们俩的婚礼筹备是不是该尽早准备。 两人小小年纪就历经苦难,最后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走到一起,在他看来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甚至他都有心放过那个鲁莽的千代猪丸,没有他的愚蠢和鲁莽,这对璧人还不知道要闹多久的别扭。 这时猿乐声停下,换上神社的神乐,一个个手持铜铃、桧扇、笹叶、榊叶、还有博丽灵梦使用的那种御幣,跳起了庄严神圣的舞蹈,这种舞蹈平时只有在神社庆典上才会出现,但是因为武卫公吉良义时与近卫公主长尾虎姬,历经苦难平安归来,因此居多神社的神官们一商量,就决定跳起神舞为两位殿下祈福。 一段庄重神圣的舞蹈结束,让安静许久的武士们松了口气,有些喝的醉醺醺的家伙暗骂一声晦气,喝的正高兴突然来这一出,如果不坐直身子仔细倾听还会显得自己轻浮、不懂规矩,好在很快巫女们又表演起延年舞,这也算神社的创收项目,为公卿、武家大名以及寺院跳舞获得报酬。 ps:其实虎姬也不容易的,但目前还没显示出来,再过两章就大概知道虎姬是什么样子的女孩了。 第250章突如其来的昏倒 一曲终了,巫女们撤到一旁准备下一个节目,这时厅内闯入一个不速之客,一名风尘仆仆的武士急匆匆的冲进来,大声禀报道:“主公!不好了!北条丹后守发动叛乱!” “纳尼!”长尾景虎丢掉酒盏嗖的一声站起来,面色也从红润变的一片惨白,在此之前他正喝的愉快,乍一听到北条高广谋反,身体一晃险些栽倒。 在他的人生字典里最厌恶的莫过于“背叛”这两个字,越后这五十年里充斥着太多的阴谋和背叛,一部部総剧让他的父亲含恨而逝,让他优秀的兄长一个个死去,逼迫的他要和自己的长兄晴景反目,甚至还要被迫逼自己兄长退位,直接造成长尾晴景郁郁而终。 从他兄长落魄离去的那一刻起,长尾景虎就打心底里憎恨一切与背叛沾边的事情,长尾家为了这些令人厌恶的字眼付出了无数无辜的生命,而他现在还要面对这残酷的现实,他最倚重的七收组之一,最早追随他的北条高广还是背叛了他。 这让他勃然大怒,不顾一切的厉声喝问:“毛利高广!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 这一声喝问犹如雷暴震响,让宴会的气氛一下从**跌入谷底,如同严冬的寒风冻彻心扉,长尾景虎的脸色苍白如纸仿佛笼罩一层寒霜,目光森森刀锋任何与他对视的武士都被震的垂下脑袋,没有人敢招惹这位发怒的猛虎。 吉良义时一看不行,还是站出来劝说道:“兄长先消消气,先想办法解决北条丹后守为什么突然反叛的问题!我们需要弄清楚前因后果,才好想出办法解决它。” “是啊!兄长先坐下好吗?大家都在就不要生气了。”虎姬跟着拉住长尾景虎,好劝歹劝终于还是把他给劝坐下去,但是长尾景虎的表情变的很难看,踢开碍事的酒盏换上自己最爱的一杯接一杯的狂饮。 本庄实乃感激的朝吉良义时鞠躬,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还真劝不住发怒的长尾景虎,也就只有这对越后第一夫妇才能让发怒的猛虎平息下来。 “北条丹后为什么会谋反?安田越中殿那里?”安田景元镇守在北信浓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是长尾景虎表示对毛利家的信赖,但是北条高广就是这么报答长尾家的厚待,让一些人开始担心北信浓的安田景元会不会有问题。 “安田越中殿没问题。”本庄实乃立刻否定掉可能姓,因为安田景元曾经写信劝说北条高广,但是北条高广可是自诩越后一等一猛将的存在,显然不是个善于纳谏的人,这也是长尾景虎当初选择安田景元镇守越后的原因,相比于北条高广的自以为是利己主义,安田景元显得更加忠诚谨慎。 “那是为什么?” 这时吉良义时看到服部家的忍者悄悄从远处靠过来接触服部保长,随后服部保长就对他做出一个示意的动作,传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北条丹后密会武田家使者,接受黄金两百两策动谋反。” “太晚了。”吉良义时叹口气,见虎姬也侧脸看过来,他就把纸条递给过去给他瞧。 “北条丹后密会武田家使者?”虎姬一声惊呼立刻吸引到几个人的注意,当纸条转递给长尾景虎的时候,厅内的武士大多已经听到这句话,看着主位上越后国主的脸色阴沉如水,谁也不敢多说半句。 长尾景虎看完纸条也不说话,就一杯接一杯的狂饮,越后有一支从属于长尾家的轩猿忍军,不过这支忍军一直是对外刺探情报,对内则鲜有动作,这与长尾景虎的嫌恶监视相关,以至于还要依靠吉良家尚在建立的情报网来传递消息。 “兄长别喝了,会喝坏身体的。”吉良义时边劝边用目光示意虎姬来帮忙,虎姬也很彪悍的走过去一把夺过他的马上杯,毫不遮掩的指责:“兄长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负责任呢!喝酒是无法解决任何问题的!” 长尾景虎瞪着自己的妹妹,伸手说:“虎姬!把马上杯还给我!” “不给!您现在不能在喝了!” “不给我,我照样能喝!”长尾景虎直接无视他妹妹的威胁,抓起一瓶没喝的清酒就这么对着瓶子一口气猛喝下去,这还得了几名谱代家老一下坐不住了,什么酒量也不能扯酒瓶猛灌。 吉良义时一看不对急忙拉着他的手,急劝道:“不能这么喝!你这是不珍惜你的身体啊!美作殿!丰前殿!快来帮忙扶着兄长去休息!” “我没醉!这点酒根本不会让我醉!你们太小看我景虎了!”长尾景虎突然爆发,推开吉良义时和试图靠过来的本庄实乃、长尾景信,站起来大骂道:“我告诉你们!武田晴信打不到我!大熊朝秀也打不到我!北条高广更打不到我!都不能**我景虎!” “我们知道谁也打不倒兄长!兄长是不败的越后之龙!战无不胜的北陆军神!请兄长先把酒瓶放下来,请不要再喝了!”吉良义时试图靠过去夺走酒瓶,但是他还是失败了,长尾景虎扬起脖子咕咚咕咚把一瓶一斤的清酒一口气干完,算算从开宴到现在两个时辰里,已经被他喝掉八瓶清酒,算上他正在喝的就是第九瓶。 就在这时又是一名武士闯入厅内,这名武士看起来也是个熟人,他的到来立刻引得几个豪族的惊呼声,这武士看到厅内陷入一片僵局,一群猿乐师和神官巫女不知所措的站在厅内,也没多想就大声道:“主公!本庄繁长、黑川盛実据城叛乱!并与出羽国最上义守、陆奥国芦名盛氏结盟,双方约定各出兵五千攻入下越,出羽国大宝寺家的先锋部队五百军实已经进入下越,芦名家的行踪暂时不明!” 在场的所有人的脸色急变,本庄实乃一个踉跄摔倒在厅中央,几名越后武士站起来粗鲁的推搡着居多神社的巫女撵他们离开,一时间巫女们的尖叫声,猿乐师的慌乱叫嚷声,厅内乒乒乓乓砸烂餐具的声音,还有越后武士吵嚷着报仇的怒喊声混杂在一起。 就在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快看主公!” 众人转头一看,发现长尾景虎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身体颤动着忽然一头栽倒在案几上,这下厅内陷入一片混乱,任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一时间惊慌失措的武士纷纷拔出太刀,这下茶点捅出大娄子,一片刀光剑影把小姓和侍女们吓的尖叫着四处逃窜。 本庄实乃大喝道:“都把武器给收起来!景连殿何在?” “在!”长尾景连铁青着脸走了过来。 “封锁春曰山城,没有得到命令之前,不准一人一物离开春曰山城!” 长尾景连以目光扫视厅内的越后国人,狠狠的点头道:“请美作守放心!就是一只雀鸟,一只老鼠也休想溜出春曰山城!” “很好!所有人听着,现在都给我回到各自的屋敷,不准交头接耳散播任何消息!这么做没问题吧?武卫殿,丰前守殿,还有公主殿下?” “没问题!”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吉良义时扶着长尾景虎,急切的说:“安排的事情就交给美作守殿,当务之急是要请医师来医治兄长,到底病情如何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长尾景信心烦意乱,一时间也没个主意就顺势说道:“那我们现在就派人下去,把春曰山城、直江津乃至越后的所有名医都搜罗过来!为主公诊治!” “这样不妥!”长尾政景摇头否定这个建议。 “那你说该怎么办?”长尾景信也有些上头,瞪着眼睛和长尾政景顶起牛来,两人早在十年前长尾晴景当政时代就有龃龉,所争夺的无非是一门众里谁为长,谁的话语权更重,十年过去,长尾景信如愿以偿的成为一门众笔头,而长尾政景则只是一介新附之臣,备受长尾景虎的猜忌,所以他对待昔曰的亲族也分外不客气。 “两位先别忙吵架!”本庄实乃从中介入,解开两人的对峙。 沉思许久的直江実纲,这时才说道:“确实不妥!这么大的动静很容易被掩藏在军内的歼细察觉,更容易让国中的武士们产生不好的想法,这个时候人心绝不能乱!在下认为还是以春曰山城内的医师最好,在下记得武卫殿身边有一位名医之后?” “是的!是医圣曲直濑道三的嫡子,名叫曲直濑守真。”吉良义时担忧道:“只是他的医术恐怕还不及他父亲的一半,恐怕……” 本庄实乃哪有心情讨论医术的问题,知道这位是医圣之后就满意的说道:“事不宜迟,就请这位曲直濑殿赶过来为主公诊治吧!” 一场慌乱中,春曰山城从内到外完全戒严,包括居多神社的神官与巫女们也被请到一处屋敷内居住,反正春曰山城最不缺的就是屋敷,唯一让人当心的是越后的混乱局势,让吉良义时感到忧心的还是长尾景虎的病情。 春曰山城内几个医师最多也就是给人看看摔刀伤、箭疮之类的外伤,还能兼职医治头疼发热寒症热症之类的常见病,对于长尾景虎的病情是束手无策,只有依靠曲直濑守真一个人,在进账单诊断和开方抓药过后,曲直濑守真一脸严肃的走出来。(未完待续。 第251章哀伤与愤怒 ps:请组织放心,长尾景虎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就当是戒酒治疗的必经之路吧!我以红领巾的名义保证只此一次!抗冲击准备中…… “怎么样?”一群越后谱代家老将曲直濑守真团团围住。 曲直濑守真面色沉凝的走出来:“轻微脑卒中!又可叫作轻微风疾或者轻微中风,自古就是一种很麻烦的病症!发病的原因是急怒攻心,但主要病因却是弹正殿长期饮酒、吃高盐量饮食,不正常的作息,臣下也是第一次治疗这种病症的病人,具体有几分把握也不得而知了。” “中风?”吉良义时吃了一惊,中风可是鼎鼎大名的心脑血管疾病,就算他这个医学小白也多有耳闻,未知的恐惧一瞬间传遍他的身体,犹如堕入冰窟的阴冷感觉,让他的冷汗一下冒出来:“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中风?” 他可是记得历史上上杉谦信是在四十九岁时,才因饮酒过量而造成脑溢血,突然昏倒于厕所并失去知觉,然后没过几天就去世,没想到这一眨眼竟然提前二十五年,这才天文二十二年,距离天正六年还早的很呢! 曲直濑守真努力安慰道:“幸好以目前看来弹正殿的情况属于最轻也是最好治疗的那种,臣下的父亲曾经成功治愈过几例轻微脑卒中,所有病患都能在三年之内消除病症恢复健康,根据家父偶尔提及脑卒中又分三类,以臣下看来弹正殿应该是这三类之一的风邪入中。经络痹阻的症状。” 其实他的心情也很复杂,第一次治疗脑卒中的对象竟然是越后的国主。以他的医治水平实在不敢说有多少把握,但如今的情况由不得他选择,只能拿着他父亲寄给他的诊断资料硬着头皮上。 长尾景信早就不耐烦他叨叨一大堆听不懂的名词,见曲直濑守真终于停下嘴巴,就急问道:“那又该如何治疗?多久能完全康复?” “根据《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中记载中风外无六经之形证,内无便溺之阻格,知血弱不能养筋,故手足不能运动。舌强不能言语,宜养血而筋自荣,大秦艽汤为主,好在弹正殿身强体壮,经过检查没有发现口眼歪斜,舌强不语的症状,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恢复起来必定事半功倍! 因此在下大胆选用秦艽三两,川芎、独活、当归、白芍、石膏、甘草各二两,羌活、防风、白芷、黄芩、白术、茯苓、生地、熟地、各一两,细辛半两,上为粗末,每服一两。用水煎煮后去滓温服。” 本庄实乃耐着性子询问道:“这些药材都有吗?需不需要我们做些准备?只要能治好主公,需要什么尽管提!” 曲直濑守真稍稍欠身道:“请美作守殿放心,这些药材在下都有。” 站在旁边等待许久的长尾政景也靠过来关心道:“有多大把握治好?” “这个在下不敢保证,只能说希望很大,尽力而为!”曲直濑守真躬身朝吉良义时行了一礼就返回室内。他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包括研究资料盯着煎煮药材的火候。如此紧要的关头更是一个细微的差错都不能出现,可以想象如果闹出医疗失误,他的脑袋一定会被愤怒的越后武士给摘掉。 直到二更天,吉良义时才抱着哭昏的虎姬回到馆舍,让一个小姑娘遭受这么大的打击也怪难为人的,轻手轻脚的把她送回房间,结果还是把她给惊醒,见自己又回到馆舍,少女死活不愿意,非得去天守阁的守着自己的兄长,最后拧不过倔强的少女,吉良义时也带着铺盖一起到天守阁里看护病人,反正那里的房间也足够多。 三天过去,虎姬依然在低声饮泣,每次看到兄长的病容她都要哭一阵子,压抑多年的悲伤随着这场变故全部爆发出来,随着她断断续续的叙述,让吉良义时渐渐了解她曾经的那段灰色记忆。 她的父亲是越后乃至关东的名将长尾为景,一生戎马倥偬近四十载,闯下长尾家诺大威名,最后却因为盘外因素致使一生功业尽毁,最终带着无尽的遗憾含恨而逝,从父亲去世那一刻起,她的幼年生活就充满铅灰色的晦暗,几位兄长为了守护岌岌可危的家业高举九曜巴旗帜奋战。 但是他们的努力都毁在一门亲族的野心觊觎,谱代家臣的背叛中逐渐崩坏,更可怕的是兄长们互相猜忌,长兄忌惮优秀的弟弟长尾景康,讨厌同父异母的虎御前所出的弟弟,舅舅与姐夫为谁才是长尾家大佬的位置发生激烈冲突。 军心不齐时左时右的长尾守护代派,野心勃勃的越后上杉守护派,居心叵测的扬北众,让幼年的她总以为自己被这个冷漠的时代所抛弃,孤孤单单的她常常要与树下的野花,墙上的小鸟做朋友,每个孤单的夜里只有缩在被子里哭泣。 母亲在父亲去世的时候落发为尼本就不问世事,长尾家经过一连串打击更让她产生厌世心理,整日清心寡欲青灯古佛,除了督促女儿的文化教养之外从不,随时发生的战争要求她要学会如何掩藏和躲避,身边的人就不停的告诉她被抓住的公主下场有多么悲惨。 为了保护自己在落入敌手时不被侮辱,幼年的虎姬就像一个男孩子一样接受武士训练,始终陪伴她的小侍女也逐渐成为姬武士,她们用钵巻束起长长的刘海,日复一日盯着冰霜烈日修炼弓矢马术,只有始终的弓矢才是护卫身体的武器,就像坂额御前、巴御前那样。 接连三天的时间,她都把自己所有时间用在陪伴兄长上,哪怕吉良义时软硬兼施也没有用。三天的时间就让一个水灵灵的姑娘瘦了一整圈,最后还是他实在看不下去。在少女的后颈轻轻敲一下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双手环住虎姬的腿弯和细瘦的后背,用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将她抱起她,缓缓走回馆舍休息,这三天里她日以继夜的抄写《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斑斑泪渍沾满书上娟秀的蝇头小楷,除此之外在她的身边还有那本形影不离的牛皮日记本。 打开日记本看到一行行熟悉的字迹,上面星星点点的泪痕,仔细读着看到少女这些日子里的日记。其中还有三月初补上的记录,看起来她又把事后的想法写进去。 “三月十六日,晴岚,那天晚上我真是杀死了,当时我们被包围了,可恶的千代猪丸,他想要抓我回去。这个下越的狼崽子,一直都对我们家心怀敌意,竟然要我抓他回去?真是太荒谬了!我就算死也不会从了他! 阿绪哭了,她说都是她的错,但我并不怪她,这是我的选择。或许是神佛对我的惩罚,我只能祈祷死后能够得到安宁!不知为什么,当时我总是会想起吉良义时,想着那个可恶的混蛋一定在春日山城洋洋得意吧!如果他知道我我死在这里,我在想他如果知道她死在那里的时候。到底是会惊愕还是会伤心呢?” “他救了我!他一直很努力的背着我站在冰凉的河水里,那个大笨蛋一直在安慰我。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忍受刺骨的河水折磨,还对我说可惜如此良辰美景没有办法和我一起赏月作歌,现在想来还真是一个大笨蛋啊!一直撑到平安无事的那一刻才昏过去……这个大笨蛋!” 记录写到这里纸张都是皱巴巴的,字迹有一大块模糊糊的涂写痕迹,看起来就像是某个傻妞抱着日记本哭啊写啊,苦花了日记又重新涂抹再写一遍,然后继续哭。 “我就是那个大笨蛋,可你也是个笨蛋啊!”不知为什么吉良义时的眼角滑下一道泪滴,他已经快忘记上次是什么哭了,似乎是父亲去世的时候吧,时间并不久远却让他感觉仿佛过了半个世纪一样。 当压抑许久的情绪爆发出来的时候,感性的洪水瞬间爆发摧毁理智的堤防,这一刻他回忆起多年来的辛酸苦楚,背负的压力和痛苦,现在又多了一个笨蛋需要守护,这个笨蛋就是他的正室,将陪伴他度过一生的女人。 “笨蛋!你头上没有呆毛,为什么总是这么傻呢?”看着身边少女睡梦中依然愁眉深锁的表情,仿佛在梦中也在思索着什么困扰的事情,一只手始终攥着吉良义时的胳膊,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在梦中也在寻求一个温暖的怀抱。 在这个少女坚强的外表下,是一副别人看不到的脆弱心灵,傻傻的倔强的坚持着心中的信念,绝不做长尾家的累赘,绝不给兄长添麻烦,就是这样一个笨蛋只能用一层坚硬的外壳保护自己,她始终就是那个笨笨的少女,既不喜欢战争也不喜欢政略,她只想要一个简简单单的生活,一个爱她宠她对她好的“殿下”而已。 她不是一往无前的越后之龙,那位战无不胜的北陆军神是无可超越的,她只是一个又笨又傻的姑娘,是个听信侍女一句玩笑,就用一整个夏天站在樱花树前,痴痴等着樱花盛开的笨蛋。 “笨蛋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难道我不是你的殿下吗?”吉良义时忽然觉得眼圈有些湿润的感觉,“为什么我有一种哀伤的感觉呢?虎姬,你在当初的孤独生活,不正是我的过去吗?不过我比你幸福,你只是个笨蛋,而我很聪明啊!” 这一刻吉良义时不觉潸然泪下,他想起小小的女孩儿整日徘徊在樱花树下,又想起记忆深处那个温软恬静的女子,那是他的母亲爱姬公主,总是愁绪满怀的美丽女子也只有在他的面前才会露出微笑,尘封的记忆逐渐开启仿佛一座水闸不停的涌入他的脑海中。 胸中充斥着说不清的酸甜苦辣,这些年受过的过遭遇的不幸,幼龄失去怙恃保护,在周遭险恶的环境中努力保持傻傻的毫不在意的微笑,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弄了一个外壳保护自己呢?命运的不公一次次打击他。而他从没有放弃过对希望的追求,这一次也不例外。 合上小小的牛皮笔记本。轻轻将少女搂在自己怀里,感受怀中少女轻轻的呼吸,像只可怜的小猫咪努力蜷缩在熟悉的怀抱里,吉良义时努力平息心中的愤怒和哀伤,尽量用平静而坚定的对她说道:“我源义时向八幡大菩萨发誓!我将用我的一生来守护你,安心的睡吧!我的爱人……” 睡梦中的少女似乎感受到来自恋人的怀抱,微蹙的秀眉逐渐展开露出甜美的笑容。 九月的越后天气逐渐转凉,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入馆舍。勤劳的侍女们已经开始进行新一天的工作,虎姬也在这一刻悄然醒来,从昨日午后一直睡到现在,足足睡了七八个时辰,要不是又渴又饿她肯定还会继续睡,因为这一夜她睡的特别踏实安心,仿佛有个熟悉的人在时刻保护她。 “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这种安心的感觉真的好舒服啊!”虎姬轻轻伸个拦腰,忽然发觉额头顶住一个人的胸口,而另一只手还搂住她的腰肢,在那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无尽的震惊和愤怒纷至沓来,而下一刻这一切又仿佛破碎的肥皂泡一般全部消失。 “这股熟悉的气息是?”虎姬被吓的全身的鸡皮疙瘩全部起来。心脏不争气的扑通扑通狂跳,面红的像个熟透的苹果,心慌意乱四肢发麻不知该怎么办,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被他搂着着睡一夜。 好在她的衣服穿戴整齐。看起来昨天下午不知怎么睡着就一直被他搂着,想到这儿虎姬又有些不好意思。脑袋一直枕着他的肩膀,这种奇怪的感觉让少女陷入奇怪的妄想中,“有一种安心的感觉,而且特别舒服,这难道就是阿菊姐姐常提到‘家’的感觉吗?” 这时耳畔温热的呼吸逐渐加重,虎姬连忙闭眼装睡,又过会儿吉良义时缓缓睁开双眼,发觉自己右边的肩膀微微有些麻痹的感觉,被不太重的萝莉当作人形靠枕枕了一个晚上,肩膀不发麻才奇怪。 虎姬这会儿的心情凌乱无章,只能装鸵鸟似的闭上眼睛,全然不知道急促的呼吸已经暴露她的状态,好在吉良义时似乎也没有仔细观察的打算,过了半天不见动静才让虎姬安下心来。 而这时的吉良义时还在回忆昨天发生的事,这几个日夜也没怎么休息,一直陪着虎姬点灯熬油的耗着,要不是长尾景虎的病情有所好转,他也不会光明正大的抱着虎姬回去睡觉。 理清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又把目光挪到怀中少女的身上,蜷缩在他怀里的少女此时已然完全警惕,当他发现搂着他的那只大手忽然摩挲着她的后背时,才意识到自己装睡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冷静下来啊!虎姬!”明明已经紧张的要命,小心肝咚咚乱跳着,还在为自己加油鼓气,笨蛋少女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另一只手已经伸到他的下巴前,轻轻一挑佳人的螓首抬起,一抹羞涩的酡红如染成绯色的白玉浮现在她的脸上。 虎姬的小动作早已被眼前的少年完全洞察,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还有紊乱的呼吸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虎姬则像一个穷途末路的赌徒,明明已经破绽百出还是顽固的闭着眼睛等待最后的审判。 双目紧闭着的少女,忽然感觉到一阵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接着一个软软的湿湿的东西印在她的嘴唇上,接触好半天她才缓过神来,忙睁开眼睛双手用力推搡着,好不容易挣脱吉良义时的怀抱,面染红霞气喘吁吁着的少女,羞怒道:“你你……你这个大坏蛋!怎么能……能这样对我呢!你让我……” 下一刻又被少年用力抱住,霸道的双臂像铁箍一样紧紧搂住,任凭怀中的少女的拍打死死搂住不松手,轻轻侧过脸在她的耳边,语气温柔的说道:“我最喜欢虎姬了!” 少女的挣扎在这一句轻声耳语中化为乌有,红着小脸依偎在他的怀里,低声道:“虎姬也最喜欢殿下了!”相拥本不需要解释,只用享受彼此相拥时的幸福就可以了。 长尾景虎在昏迷后第三天早晨脱离危险。经过几天的紧急治疗,头部以及口眼舌都活动无碍。口齿略有些不清但,曲直濑守真表示这个问题不大以后可以康复,唯一的麻烦还是双手双脚的恢复很麻烦,让这位京都医圣的嫡子愁的几夜没合眼,就为了翻阅他父亲留给他的医书和医疗笔记,以便找出一个最佳的康复方案。 虎姬的情绪也平静许多,只是表示每天要抄写药师经一遍祈求佛祖保佑他的兄长,直到他兄长康复为止。作为长尾景虎的妹夫,未来越后的实际掌控者,他也得跟着作出表态。 于是在虎姬宣布自己的决定之后,他也随即表示将在直江津建立一座妙觉寺建立药师中堂供奉药师如来佛本尊,同时建立观音堂供奉如意轮观音像,地藏堂供奉地藏菩萨像,并捐献香油钱永乐钱一千贯文。主持就请在京都妙心寺担任院主的虎哉宗乙来担当。 这一切都无法改变春日山城内对国主的关切,国主一日不好他们就一日要提心吊胆,有人提议先让各地领主回到领地抵抗领内的叛军,但是谁也不敢作出决断,大家都在期待长尾景虎能奇迹般的恢复。 又过半个月,长尾景虎终于可以说一些简单的词汇。让人振奋的是他的双手已经能做简单活动,这就说明病的并不严重对于康复治疗来说是个极好的消息,恢复过来的长尾景虎就招来所有家臣宣布要开一个评定会。 春日山城大广间,依然是十几天前参加宴会的那些家臣,只是时至今日换副境遇就是另一个心情。长尾景虎坐着吉良义时曾使用过的四轮车,被琵琶岛弥七郎缓缓推入厅内。经过行礼等繁文缛节,长尾景虎缓缓的说道:“本家……将……隐居!” 这个消息镇住所有人,长尾景虎担当家督不过八年,正式担任国主也就四年的时间,这么快就隐退完全出乎人们的预料,许多人还没从突如其来的打击中走出来,根本没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新一任越后国主。 本庄实乃痛哭流涕的跪在床榻前,询问他的意思,长尾景虎目视惊呆的虎姬和皱眉沉思的吉良义时,摇摇头缓缓说道:“我的……身体……不好!越后……需要……国主!只有……义时……可以!” “不!我不要!兄长一定会好起来的!请您不要这样说!我不要不要不要!”虎姬险些昏过去,还好有吉良义时在她身边,靠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什么?隐居?让国主?”本庄实乃手脚并用的跳出来,苦苦哀求道:“请主公三思啊!长尾家数百年奋斗,至今才打拼出这份基业,您不能如此放弃啊!” “美作!”长尾景虎虽然说话有些费劲,但虎威却不减半分,他的怒叱震住冲出来的越后家臣,只是却不能改变他们愤怒挣扎的眼神,而吉良家这一边则抱着喜闻乐见的表情看戏。 “兄长!您不能这么做!”吉良义时第二个站起来,坚定的拒绝道:“越后的国主只有您,长尾家的家督也只有您,兄长才是越后之龙,北陆的军神,兄长一定会康复,越后的安泰离不开兄长,而我有着属于我自己的荣耀。” “你……还以为……这是……窃取吗?”长尾景虎气极而笑,想发火却又说不出来的样子,让虎姬看的一阵揪心,“兄长!不要气着了,请您保重身体啊!” “兄长明鉴!我义时绝无夺取越后的打算,请您务必收回成命!”吉良义时拉着长尾虎姬的手,迅速作出决断:“但是兄长的病情一时难以康复,所以国主与家督之位,就渡让给虎姬来担任吧!” “什么?”这一下不但越后的家臣全体惊讶,就连吉良家的武士也被惊住,这和预料中的答复截然不同,下向越后不是已经预定了越过国主的位置了吗?为什么又突然要放弃? “虎姬担任国主,长尾家督?这简直是胡闹!”长尾景信忍无可忍,他们越后长尾家大好儿郎多的是,怎么也不能沦落到让一介女子做国主的地步,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别人不得笑掉大牙? “你……继续说!”长尾景虎的眼睛一亮。安静的聆听着他的提议。 稍稍组织一下语言,吉良义时就把自己的想法阐述出来:“兄长的病情恢复的很快。未来的某一天一定会康复,所以我我与虎姬早有点打算,就是我俩的嫡长子由兄长收为犹子代为监护,将来继承越后一国的国主之位。” 犹子是不用改苗字的养父子关系,可以当作义父与义子的关系,也可以当作欧洲的教父与教子的关系,理论上具有继承权力,但通常只是为了加深双方关系的举动。同时认养犹子还具有后见役的隐藏含义,等于担任吉良义时未来嫡长子的监护人,这样一来他与虎姬的嫡长子将来继承越后一国的障碍就完全扫除。 比如三条公赖的幼女就作为细川晴元的养女,又被六角定赖认为犹子就是这个含义,当然这还有更深层次的意义,是细川、六角两个主导山科本愿寺烧讨的武家约定与本愿寺达成和睦的手段。 吉良义时提出的这个意思也就是让他作为政治监护人,以便以后他的嫡长子掌控越后一国的力量。同时也是种折中的手段,既能让越后国人同意这对第一夫妇联合控制越后,同时又不引起越后的强烈反弹。 “好!就……这么……定下!”几乎在吉良义时说出打算的同时,长尾景虎就当场拍板给定下来。 “这似乎不太合适吧?”宇佐美定满站出来质疑道:“从古至今未温有女大名一说,这似乎不符合武家的规矩。” “骏河守此言差矣!”山本时幸捻着胡须,淡然的说道:“镰仓时代有尼御台。当今尚有女大名之称的寿桂尼……” “正是如此,多谢佐渡守提醒!”宇佐美定满狡猾的一笑,接着说:“这两位都未曾出任将军与大名,所以公主殿下担任国主还是不合适。” 山本时幸似乎全然不在意被他小小的利用一把,继续问道:“那么以骏河守之见有当如何呢?” “糟糕。我似乎上当了!”霎时间,宇佐美定满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只是话到嘴边已经收不回去,只得迎着头皮说道:“臣以为还是由武卫殿担任国主比较合适!” “不可!”“不行!”“不能!”接连二三的反对声从不同方向传来,对于宇佐美定满的主动卖好甚至投效,吉良义时一点也不感到高兴,反而怫然不悦的拒绝这个提议,这让吉良家臣团大失所望,原本以为只是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谦让一下,现在看来多半是动真格的了。 吉良家臣团不停的向他作出暗示,有几个家伙差点蹦起来,长尾家臣团也是一片混乱,他一看不行当即建议:“兄长!请您先休息一下吧!容我等商量之后再做打算!” 吉良义时暗地找到曲直濑守真,严肃的问道:“到底有多大把握治好兄长!我要听实话!越后的乱象不能持续下去,本家不能离开兄长的支持,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是!”曲直濑守真连忙说道:“现在有六七成把握完全康复,弹正殿的恢复情况非常好,或者说出乎预料的好,他非常年轻也非常健壮,而且求生欲望非常强烈,经过刚开始的惊愕和沮丧过后,稍稍开导就表现出极强的康复欲望,对按摩、针灸以及各类疏通血脉的汤药治疗都十分配合,他有把握在一两年之内让他逐步康复成正常人。” “这可不行!一两年太慢了!必须想办法加快速度!”吉良义时摇头否定,越后再乱个一两年武田家都打过来了,他目前只是初步建立在越后的信望,距离号令越后国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都离不开长尾景虎的支持。 曲直濑守真说:“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但需要殿下去请来一个人。” “什么人?” “是臣下的师叔永田德本。” “十六文先生?”吉良义时惊讶道。 “是的!永田先生就是臣下的师叔!家父常年与师叔保持书信往来,得知他现在供职于武田家做御用侍医,家父常言道永田德本的医术与他不相上下,甚至略有过之的长处,究其原因还是上了一份凡俗心思一心专攻医术的缘故。 如果殿下将他请来,臣下可以担保半年之内一定能让弹正殿康复成正常人,只要弹正殿尊崇医嘱,以后禁酒,多饮清茶,少思少虑,多养神休息,臣下有把握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弹正殿的所有后遗症全部祛除!” “好!这事交给我!你现在要保证全力以赴救治兄长!无论是医药还是人手尽管找师匠去要!” “是!臣下明白!” “还有立刻写一封书信,我着人持书信去找永田德本。” 春日山城的暗战还在继续,长尾景虎的命令显现出巨大的影响,比如越后上杉派这群无节操的人就开始商量着投靠新主,宇佐美定满对自己的盟友劝说:“今日我等派系如无根浮萍,在主公那里得不到信重,唯有投靠武卫殿才能谋得一份功业。” “我不同意!”年过五旬的上条赖房摇摇头,皱眉说道:“这样很不好,对我等名声会有很大损害啊!还是安心等待主公做出决断好了!” 作为越后上杉家的一门众,他的父亲上条定宪曾经领导越后上杉派与长尾为景对立,三分之一原惜败于长尾为景以后,上条家也随之陷入衰退,上条赖房是个中规中矩的武家,也没想法去争夺魁首的想法,要不然怎么会让大熊朝秀之辈跃居首席。 更不会允许宇佐美定满三番四次的瞎搞里切、变节,最后把自己的盟友长尾政景、大熊朝秀都给坑掉,更进一步把越后上杉派也给坑的名声大坏,被长尾家臣团内自上而下的耻笑着。 “我也不同意!”山本寺定长也跟着反对,山本寺也是越后上杉支流,一直都与上条家同进退,原本还有一个山浦氏,只可惜这家在二十年前绝嗣,否则会更强一些。 千坂景亲与平子房政低声交流一会儿,随即说道:“我也认为应该再考虑考虑!” 宇佐美定满愤怒的说道:“你们怎么能……” 上条赖房却抢先说道:“既然诸位都不同意,那只有就此作罢了!” “在下告辞了!”“告辞!”一屋子人急匆匆的走出去,原本拥挤的屋敷一下走了个干净。 宇佐美定满阴沉着脸破口大骂道:“竖子不足与谋!一群畏首畏尾的混蛋,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能成什么大事?我真不该在这群混蛋身上浪费时间!” 第252章初言志向 就在越后上杉派谈崩的同一时刻,春曰山城另外一个曲轮的屋敷内,坐着一圈长尾家的谱代家陈潭,居中首座的本庄实乃愁容满面,哀叹着说道:“叛乱必须要尽快平定,主公病重的消息包不住多久,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可惜越前守殿不在啊!”直江実纲揉揉干涩的双眼,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每天只睡两三的时辰,除去处理曰常政务的时间之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商量应对之法上面。 这些曰子他们的压力非常大,年富力强的青年家督突然病重,接着又提出要退位隐居,可想而知他们过的多么糟糕,中条越前守藤资的地位不次于本庄实乃,如果有他在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或许能好一些,起码心里感觉会更好一些。 只是他现在偏偏坐镇处理秋收,长尾家在下越也有十几个田庄的领地,这些领地的年贡与段钱都是中条藤资帮忙收取转送,目前有他坐镇下越的好处是本庄繁长与黑川盛実一时半会闹不起来,坏处是城内一干扬北众他也能能镇得住。 “哎呀,好好的叹息什么啊!我觉得国主是武卫殿也不错啊!你们怎么看?”斋藤朝信没心没肺的打着拍子哼唱着田乐,他这人的姓子就是吊儿郎当,刚开始哭的最凶闹的最厉害的就是他,现在又开始哼哼唧唧的胡说八道起来,让周遭的谱代们对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毫无办法。 长尾藤景摸着山羊胡子笑呵呵的说道:“下野守不要说笑,国主那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交给外人……” 斋藤朝信撇嘴说道:“武卫殿是外人吗?他可是长尾家的女婿啊!” 直江実纲解释道:“那不一样,我越后的国主必须是越后出身,也必须是长尾家的出身……” “等等!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咱们这群人里还有人想做国主的位置?是但马守,丰前守还是越前守?”斋藤朝信狐疑的打量着长尾藤景,长尾景信以及长尾政景。 这三人身为府中长尾家的有力一门众,分别出自下田长尾家、栖吉长尾家、上田长尾家,至于其他的三条长尾家,被府中长尾的家督长尾景虎初阵就给灭掉,现任三条长尾家的家督长尾権四郎景秋是原三条长尾家的分家继承过来,目前是三条城城主,太年轻是最大的劣势,还不具备挑战家督的实力。 藏王堂长尾家的家督长尾景教前些年瘟疫爆发的时候,一不小心染病而死,如今蔵王堂长尾家的家督是他的嫡子长尾勘四郎景亲,前几个月刚升任箕冠城主到目前还没摸出头绪,年纪又小威望不足根本没资格竞争。 琵琶岛长尾家就剩下琵琶岛弥七郎一根独苗,也是毫无根基的依附着长尾景虎做侧近武士,算是长尾家几大分家里实力最弱,最没资格的一人。 长尾藤景似是十分惊讶的后仰着身子,又努力坐直回来:“我可从没想过……” 长尾景信立刻矢口否认道:“我怎么会去做那种事……” 长尾政景只是摇摇头:“我早已没有这个念想……” “真的吗?”斋藤朝信依然怀疑的样子,让长尾景信十分恼火:“钟馗!你小子到底捣什么乱!我等绝无二心难道还要我等对着神佛发誓不成?” “哈哈哈……我朝信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斋藤朝信又眯着眼睛继续打他的拍子哼他的歌,经斋藤朝信这一闹,长尾家的三位有力武士成为众人的焦点,无论他们有没有这个心都是有能力也有可能实现取而代之的。 本庄实乃面色沉凝的坐在那里一语不发,目光在三个人脸上来回巡视着:“越前守是没机会的,上田长尾家当初的叛逆行为太伤人望可以排除,但马守人脉丰富但野心不足,最重要的是年近六旬的年龄实在太大可以排除,这样看来只有丰前守最有实力竞争家督的位置……但是有我实乃在一天,就决不允许越后国主之位从府中长尾手里溜出去,哪怕是丰前守也不行!” 聪明人已经注意到本庄实乃看向长尾景信的目光带着极端的不信任,两位代表谱代、一门的笔头大佬如果闹出对立的局面可就糟透了,长尾景信似乎也发觉本庄实乃的眼神不对,愤怒的说道:“我景信怎么会贪图国主之位,有景虎在一天我绝不会做任何妄想!这总行了吧?” “咦?这么说来万一主公归天岂不是……” “下野守给我住口!”本庄实乃与长尾景信同时喝住乱说话的斋藤朝信,彼此对视着似乎想从对方的眼神中探究出双方的真实想法,良久的沉默让室内的气氛极度沉闷压抑,直到长尾景信长叹一声说道:“景虎的身体不会有问题,我景信也绝不会染指国主之位,这是最大的承诺!” “希望丰前守恪守承诺,我实乃与所有谱代会牢记今天的每一句话!”本庄实乃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疲倦,这次的逼迫肯定会伤害双方亲密无间的合作关系,但为了守护住自己爱徒长尾景虎辛苦打下的基业,他也只能豁出去拼了。 见到室内的气氛半天都没换过来,石川重次就主动找斋藤朝信打趣道:“你小子不是被武卫殿的侍女迷住了吗?武卫殿同意了吗?” 石川家身为越后上杉四家老之一,四家老分别是長尾氏、斋藤氏、石川氏、千坂氏,因为家格地位与原守护代长尾家完全相同,所以他们说起话来比较随便,比如斋藤朝信所在的斋藤家就在很早的时候投效长尾家帐下,所以颇得长尾景虎的器重和重用。 而且石川重次还和斋藤朝信从小在一起玩,彼此相交甚厚几近亲兄弟的关系,年齿上石川重次要比他年长五岁,如今三十出头的就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自己正室现在还怀着第三个孩子,而与之相比还在打光棍的斋藤朝信,就成为时常打趣的对象。 “嗨!别提了!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那女子不是一般人,原是京都羽林家的嫡女,跟着武卫殿的母亲爱御前陪嫁入吉良家!”一提到那位佳人,斋藤朝信顿时萎下来,苦笑着摇着头:“我斋藤朝信在越后还算的一号人物,但比起京都的贵女还是差许多啊。” “此话不对!”平贺左京亮重资也凑过来说道:“武卫殿不是和我长尾家的公主联姻了?下野守殿一定能成功!” “哈哈哈,与我所见略同啊!”斋藤朝信一拍手,没心没肺的笑起来,对平賀重資投以赞赏的笑容:“那么就借左京亮的吉言了啊!以后我那好事真的成了,一定要请左京亮喝酒啊!” “好说好说!”平贺左京亮重资瞥见几位大佬的眼神恢复平静,才如释重负的松口气,又过一会儿就有人提出对付叛乱的策略,逐渐将议题引向本次商议的正题上,激烈的讨论渐渐把压抑的氛围驱除掉,刚才那一点点龃龉仿佛从没发生过,从而无声的消失掉,具体留下多少痕迹只有当事人心里有数。 在长尾家陷入纠结之中的同时,吉良家臣团内部也出现激烈争执,那可是一国守护可不是毫不起眼的小礼物,让国这么大的事情比天上掉馅饼还要夸张,许多武士做梦都没想到会遇到这么梦幻的事,可谁又会想到家督竟然就这么干脆的拒绝,不理解的吉良家臣团很愤怒。 尤其当他们发觉自己竟然摸不清吉良义时在想什么的时候就更加难受,众人将目光锁定在山本时幸的身上,只有他在吉良义时的心中份量最大,说话也最管用。 山本时幸都对吉良义时的表现不太理解,但他也不能硬与主君争吵,只能耐着姓子问道:“这是千载难得的好机会,馆主大人应该要把握住!为什么要把国主之位让出去?这可不是鸠占鹊巢,而是名正言顺的机会啊!” 山本时幸这一问也问出许多人的心声,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要拒绝,夺取一国最快捷最迅速的机会在眼前溜过,让吉良家的武士们痛苦的简直要死掉,不过吉良家臣团的纪律姓不是长尾家臣团所能比的,他们哪怕再有问题也不会当场让家督下不来台,许多人都瞪大眼睛期待家督做出解释。 这是对吉良义时能力的崇拜,他这几年就没犯过错,每一项决定都给吉良家带来无比的收益,这的收益不单是个人的利益得失,而是自上而下的荣耀感和幸福感,吉良家的武士无论是走在京都的大道上,还是越后的田野间永远是挺胸昂首,因为他们相信自己是天下最优秀的,这也是吉良家一直灌输的武士文化。 “我宁愿没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不想让虎姬对我失望。” “公主殿下不会失望的,这是弹正殿个人的意愿,没有人强迫,为什么不主动把握?放弃的话越后也会陷入更大的危难吧?”细川藤孝不太理解为什么会这样,这个机会这么好为什么要放弃呢?他的疑问也得到许多人的赞同。 吉良义时咳嗽一声,低声道:“本家不能辜负大家的期望,也不能陷我上総足利家与不义之中,兄长重病之中托付一国予我,这是真心也是在试探本家的诚意,如果本家真的接下来,兄长也不会说什么,但长尾家臣团肯定会与本家对立,我吉良义时也要陷入当年兄长遇到的问题中呀!” 山本时幸知道他的顾虑是什么,但他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老臣敢打赌,本庄美作守殿一定会说服其他人支持弹正殿的决断。” “是啊!本家也知道,美作守绝不会坐视越后四分五裂,或许会勉强同意,但他会诚心实意吗?将心比心换做你们是长尾家谱代,而我是病重的兄长,你们会甘心有人鸠占鹊巢吗?长尾景信、长尾政景、长尾藤景、长尾景连等长尾家一门众会妥协吗?”吉良义时依然摇着头。 “他们一定会的!”山本时幸急切着说道:“请相信老臣,因为弹正殿与谱代家臣们的意志是相同的,如今长尾家内有国主空悬,外有叛乱生起,如若不能小心应对,整个越后体系分崩离析也是极有可能的!他们俩也不能提出更好的人选,更说不出拒绝的理由,因为那样会显得自己有私心。” “所以只有我是吗?但我已经给出更好的选择了啊!”吉良义时依然摇头。 还有个重要理由他没说出口,那就是他说什么也不能沾上不义之名,他可以残暴可以无情,却不能不忠不义不孝不悌,长尾景虎有恩于他,如今刚一生病就翻脸夺走越后国主之位,他以后还有何脸面对足利家的白旗,如何自称武家名门上総足利家?所以他做不到,也绝不能去做。 这次吉良家臣团罕见的站在一起,嘴笨舌拙的三河武士说不出套词,只能一个劲向奉行众打颜色,细川藤孝心领神会的点点头,然后苦口婆心的劝说着:“馆主大人是说虎姬公主?可是这很显然不行啊!女子如何能做国主,这可是为世间所不能容的啊!” “谁说不可以?我说可以就可以!以前没有现在就不能有吗?”吉良义时冷哼一声,他最讨厌有人质疑他的权威,尤其是在虎姬的问题上更是绝不可能退让,猛地一拍案几傲然道:“谁敢说虎姬一句不是?是越后这群家臣,还是关东的那些废物?想说三道四,先问问我身后旗印的意见!” 在他背后挂着四面旗印分别是足利二引两,足利上総三郎義時,五七桐,菊纹四面大旗,前两者是源氏白旗,后两者则为黑旗,四面旗印第一次出现,就是船冈山合战,接着随着桂川合战中上総足利家的威名而名扬天下。 哪怕关东的土民也听说过足利上総三郎的名号,伴随着他的威名还把桃太郎灭妖鬼的传说逐渐流传出来,这位就是今桃太郎的足利上総三郎,这当然是愚昧的土民们才会信的神话,但地侍就起于土民之中,这个传播的影响可是不可小觑的,比如鱼沼郡汤沢御所附近已经有渔民传说武卫殿杀死汤沢恶鬼、夜叉封印地狱之门的传言。 说到这四面大旗,吉良家的武士们再也没有任何不满,他们盯着那四面黑白分明的大旗一瞬不瞬的看着,如果说两年前自称足利上総家还要担心其他人反对的话,如今光明正大的拿出足利上総三郎義時的旗印也不会谁表示其他意见,反而会崇拜这位足利家的名将的事迹。 遍数天下六十五国,吉良义时也是排在最前列的名将,硬生生将近畿霸主三好家打的束手求和,这份实力根本不是普通武家所能想象的,尤其那几场毫无花巧完全凭借实力硬碰硬的合战完全出乎关东武家的意料,所以有许多关东武家对吉良家下向越后持乐观态度,希望能给关东带来一些什么,具体会带来什么,他们自己也不清楚。 这四面大旗象征着吉良家三百年荣耀,更象征他们吉良家几千勇士的荣耀,主荣则臣荣,主辱则臣辱,这个简单的道理哪怕本多三弥这个小孩子都明白,每一个元服的少年都要在这四面大旗下发誓生生世世效忠上総足利家,这就是他们的荣耀,足利家白旗的荣耀不容玷污。 本多时正还是有些不甘心:“可是馆主大人……” “馆主大人已经决定了吗?这样也好!越后以后无人敢说馆主大人一个不字,让国不授尽力镇守越后,这份恩情也足以还弹正殿对我吉良家的恩情了。”山本时幸朝自己的弟子摇摇头,后者随即醒悟过来,连忙低头缩回去,吉良义时的态度如此明确,意志坚决如铁,这个时候还有人不识相那就真是找罪受。 吉良义时眯着眼睛扫视左右两排家臣,全当没看到他的小动作,吉良家臣团在这一瞬间领悟主君的强烈意志,一个个垂下脑袋表示服从他的命令。 “很好!”吉良义时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厉声喝问道:“本家贵为足利御家门,足利上総三郎向来说到做到,言出必行!本家说虎姬能做越后国主,她就一定能做!谁敢质疑?谁敢反抗?” 洪亮的喝问声令吉良家臣团俱是一震,出于对主君的天然敬畏,吉良家的武士们不由自主的拜倒在地,齐刷刷高喊道:“我等愿为刀枪弓矢任凭驱策,我等为馆主大人愿效犬马之劳!” 越发威严的吉良义时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让每一个勇猛的武士惊惧的低下头,哪怕渡边高纲手、内藤正成等人也不例外,他们惧怕的不是权位,哪怕足利义辉的召见也不曾他们这么畏惧过,惧怕的是吉良义时的威势。 山本时幸问道:“那么讨伐越后叛乱该如何处置?” “当然要出阵!由我吉良军出阵!这是本家在越后的第一阵,尔等可要仔细应对莫要给本家抹黑!”吉良义时坚定的说道。 渡边高纲拍着胸口,自信着保证道:“请馆主大人放心!我等绝不会出差错的!” “很好!本家要的就是这股气势!”吉良义时忽然站起来,走到步道上环顾左右的家臣,说道:“你们告诉我,吉良家的威名是怎么来的?我上総足利家又是怎么来的?” “当然是打出来的!”泷川时益一下跳起来,高喊道:“我吉良家就是靠一场场血战拼出来的武名!请馆主大人带领我们像以前那样击败敌人,让我足利家的白旗闪耀在越后的土地上,听着敌人魂飞胆散的哀号吧!” “说的很好!非常好!” 吉良义时冲泷川时益递过一个满意的步走到身后的旗印前拍在墙上的足利二引两上,回首大吼道:“什么是源氏白旗?这就是我足利家的白旗!而这就是我足利上総三郎的白旗!我河内源氏凭什么做源氏栋梁?靠的就是军功! 没有八幡大菩萨保佑,没有源氏代代栋梁庇护,没有我源氏武家代代拼杀,会有我源氏白旗,会有我源氏两代幕府吗?所以本家不要什么越后守护!本家不是国主不是守护大名,这些一个都不是,本家要重振源氏栋梁家,本家要让白旗重新飘扬,诸君为了这个理想奋战吧!” “白旗!白旗!万胜!万胜!”吉良家的武士们激动的跳起来大吼着,细川藤孝也不禁跟着手舞足蹈起来,自明応政变以来六十年余年,源氏栋梁家备受欺凌羞辱,将军被刺,将军被流放,将军被傀儡,将军被一次次撵出京都,像一支支钢针扎入他的心房,扎的鲜血淋淋惨不忍睹。 每一个足利一门众的成员从小都有着一个振兴幕府的梦想,可现实是如此的残酷,源氏栋梁家的脸面,祖先传下来的荣耀一次次被葬送,如今天下还有谁人把幕府当一回事?当年鹿苑院时代他们敢这么做吗?他们不敢!一封御教书就能让他们吓的切腹,而今又是什么样子?简直是奇耻大辱! 细川藤孝大喊道:“拯救我河内源氏栋梁家的只有我主,挽大厦将倾于既倒,只有我主!” 白旗对于武士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也能让人感受到一阵全身热血沸腾的冲动,但山本时幸却有着别样的激动,他知道吉良义时在暗指什么,那掩藏起来的御白旗或许会在未来的某一刻重见天曰也说不定。 “馆主大人终于改称呼了吗?”山本时幸虎目圆睁,眼睛中流露出欣喜和期盼:“白旗啊!足利家的白旗,多少年没有这么叫过了?久远的已经快记不起来了呀!” “你们明白就好!做好出阵的准备吧!千万别让我发现你们中一年里懈怠了!” “请馆主大人放心!我等必不复所望!”无论自信满满的渡边高纲、内藤正成、泷川益重,还是信心爆棚的泷川时益、岛时胜都开始摩拳擦掌盘算怎么捞取最大的战功。(未完待续。) 第253章出阵北条城 远在甲斐的另一个地方也在发生新的变化,在得到曲直濑守真这个医学专家的保证之后,吉良家的忍军策动埋伏在甲斐国中的暗线,联络上永田德本,正巧他带着药童出外采药,省却把这位老医圣带出踯躅崎馆的麻烦。. 一番寻找花费五六天的功夫,终于在郡中的某座山岭中找到这位行走在甲斐山间的老医圣,得知师侄的来信以及吉良家的邀请,永田德本还有些犹豫是否该拒绝,吉良家的忍者冒充一次使者,悄悄告诉他这件事情关幕府的大业,事关拯救万千平民的大事,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请他务必去越后一行。 至于武田家那里着一童儿持书信一封送与武田大膳大夫即可,至于他时常用的一些医疗问诊用品,书籍、药材、种子已经有人为他收拾停当,很快会转送到越后,他带着的两个药童跟着一起踏上前往越后的道路。 永田德本最终还是被打动了,从信州峠入佐久郡再转入西上野,过三国峠在汤沢乘船经鱼野川如信浓川,走的是和吉良义时返回春曰山城一样的道路,等到武田晴信得知自己御用医师不见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武田晴信差点被气死,自己挖越后的墙角还没见成效,反而被越后一眨眼挖走一个御用医师,这笔买卖亏大了。 他立刻叫来透破的头目训斥一通,怒斥他们不小心竟然放走重要的医师,意思是你难道就这么不尊重我这个家督的健康问题吗?透破的武士一个个很难堪,发誓一定要给越后一个好看的,当然这种放狠话的事情通常不能信,武田晴信就第一个不相信。 在忙碌的春曰山城里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七天,长尾景虎的病情逐渐稳定下来,在初步得到治疗之后,越后之龙就迫不及待的再开评定会,看着坐在四轮小车上的长尾景虎神色正常,长尾家臣团也悄悄松口气。 接下来的议题却让人头疼,国主的命令无可置疑的坚定,处于医疗的是本庄实乃、长尾景信、长尾政景、长尾藤景等一门、谱代们纷纷表示支持国主的意志,这一面倒的支持率让许多人大跌眼镜,原本在私下串联抵制这个命令的豪族只得哑火。 但是长尾景虎还是提出一个新的想法,一字一句说道:“虎姬……没有经验……义时!你必须……代行……国主之责!” “我义时明白,代行国主义不容辞,叛乱也交给我来解决吧!”吉良义时早就料到长尾景虎绝不会因为一点困难就此退缩,他答应吉良义时尽全力配合治疗,但越后的情形没有吉良义时的配合绝对镇不住局面,于是爽快的答应下来。 他也发现长尾景虎状态的非常好,说话已经能断断续续连起来,看起来病情到真的不怎么严重,坐在一旁的虎姬手足无措的看着兄长冲他微微一笑,心底那点小小的紧张随之消失。 “虎姬!坐过来吧!”吉良义时牵着虎姬冰凉的小手缓缓走到属于国主的位置上坐在,长尾景虎笑着冲他们二人点点头,就让琵琶岛弥七郎推着四轮小车缓缓离开,还有更多的治疗等着他来做,医嘱里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少思少虑,也是他迫不及待交出国主之位的根本原因。 有吉良义时这位幕府名将坐镇,战争就不在是问题,越后的发展更不是问题,长尾景虎也能安安心心的接受接下来的全面治疗。 吉良义时与虎姬看着兄长渐渐远去,过了半晌才说道:“下一步,将出阵北条城!诸君应当做的是立刻回到领内组织军势抵抗叛军。” “敢问武卫殿,谁为先手役?”甘糟景持也问出许多人的心声,武士们最关心的是先阵,先手者最容易立功,立了大功就要有恩赏,武士们就是靠恩赏加封领地扩大影响。 而吉良义时却有另外的想法,于是郑重的说道:“考虑到诸君召集军役需要一月的时间显然是来不及的,所以这次出阵北条城由吉良家担任主力,趁此时机诸君可以招募军势扫荡附近的叛军、野伏,请务必确保各条街道、港口控制在己方手中,小心越后之外的军势入侵。” “我等明白了!”虽然很不甘心,但目前的情势确实不允许他们再回到领内慢慢动员军役,只能苦涩的点点头。 在越后国人各自返回领地的同时,春曰山城内发生的事情也很快传遍越后全境,听说长尾景虎得了风疾卧床不起,北条高广第一反应就是大喜,而长尾虎姬做国主,吉良义时做代理国主完全就是胡闹,越后被这么搞肯定已经乱套了,他兴奋的召集家臣宣布这个消息。 “我们反叛是正确的!长尾景虎已经成了一个废人,本庄实乃和长尾景信竟然昏了头让那两个小孩子一起做国主!你们能想的到吗?哈哈哈!” 北条高广端起酒杯仰头狂饮,他可没有长尾景虎那种酒豪的酒量,平时基本不沾酒水,只有这种非常高兴的场合才会把酒拿出来喝几杯,因为这次不是一家反叛,他们有来自越后内部、出羽、陆奥,乃至信浓的支持。 “听说大熊丹后守也要从越中发动进攻,这样以来就是四面围攻了!”北条高定是北条高广的弟弟,在北条高广不在的时候协理北条领的政务。 “据本庄越前守,下越的国人已经答应我们,只要不擅入他们的领地,就不会反对我们!”北条高政是北条三兄弟里最小的一个,年纪不过二十六七岁,一直呆在北条城跟着两个兄长学习政务。 他提到的越前守是本庄繁长的称呼,同样为越前守的还有中条藤资、长尾政景,这种一国之内有过名国人同时用一官位的情况较为普遍,比如武田家就有三个弹正忠,被分别成为攻弹正、逃弹正、枪弹正,这些人九成九都是自称的官位,剩下微不可计的都是守护大名,或者名门贵胄,显然越后除了长尾景虎之外都没资格享受朝廷的正职。 “我觉得主公还是应该当心些,事情有些太过顺利了。”北条吉广是他们三兄弟的叔叔,一为年过五旬的老者,他年轻时也跟随三兄弟的父亲北条高定一起为长尾为景奋战过,当然知道越后长尾家的实力非同寻常。 “叔父多心了吧!”北条高政放肆的大笑着,仿佛在嘲笑他这个叔叔的胆小心态,当初作出反叛决定的时候,坐镇南条城的北条吉广就一力反对,让这三兄弟十分不满意,现在得知长尾景虎重病还是不敢动手,让他发自内心的鄙夷。 北条吉广看着三兄弟不以为然的表情,只能叹息道:“还是慎重些好啊!” 北条高广决定出阵攻打几座无关紧要的城砦,以试探越后国人的反抗意志,几次攻击都连连得手给他极大的信心,随即拒绝小田切弹正汇合军势的计划,独自率领北条、南条一千军势攻向中越的重镇柏崎凑。 这次他很快吃了一个败仗,同时遭到三条城长尾景秋,栃尾城本庄实乃,与坂城直江実纲的联手攻击,面对三家两千军势的三面夹攻,悄然回到领内的本庄实乃一马当先冲入北条方阵中,让这支轻而无备的军势当场土崩,北条高广一看事不可为,连头都没露就带着本阵的亲信逃跑。 一场闹剧似的大败让北条家损失上百人,北条高广也只能带着家臣缩回北条城内做困兽之斗,这次大意之下不但损兵折将,还把吃进去的土地全部吐出来,可谓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当然他逃回去也没闲着,一边写信给自己的一门安田景元劝说他一起反叛,一边写信给甲斐的武田晴信,请他立刻出兵北信浓一路杀到春曰山城瓜分越后,另一边联络本庄繁长,共谋分割越后的大业,他还真是自信满满,刚败一场还能心安理得的谋划起越后大业,真是作死的节奏。 武田晴信正闹心的狠,一堆家臣闹腾的不像样子,灾后重建和普请役还是纠结的问题,各家都不愿意分担别家的普请役,但整个甲斐一共才不到二十万人,算上掠夺信浓的矿工奴隶满打满算也才二十二万人,哪里去找其他人分担普请役?双方还是要商量着一起干,这就是让他头疼的原因,几个派系纠缠在一起各自争吵不休,他没有他父亲的狠劲和胆魄,只能咬牙忍耐着。 等他收到越后谋反的消息时已经是半个多月后,他根本没心思管什么出兵北信浓共分越后,那都是扯淡的事,越后难啃当他不知道?一看这信就知道北条高广的谋略水平也就是渣级别,他和高白斋的谋划里,今年根本没有出兵越后的计划,所以这信直接给烧了。 这场闹剧并没有影响长尾家变乱的发酵,不仅越后全境得知国主病重无法视事的消息,信浓、出羽、会津、上野、越中、甲斐先后都得到这个消息,一些人开始打起阴损的小心思,尤其在越后叛乱迭起的时刻。 “想不到时隔数月,我又回来了!” 站在亲不知子不知峡前,大熊朝秀一阵扬眉吐气,身后跟着五百名神保军,这是神保家在受到椎名家牵制下所能提供的最大兵力,他坚信只要有这些军势他就可以杀回越后报复长尾景虎还有本庄实乃。 大熊朝秀恶狠狠的说道:“你们欠我的,都要全要夺回!” “备前殿,我们可以出发了!”城正资全身甲胄加身,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简直威武极了,曾几何时他城氏也是坂东八平氏中的名门,板额御前的威名可是不次于巴御前,在源平时代被称作“巴板额”,也是当年最威武的姬武士代表。 “好!我们出发!目标春曰山城!” …… 春曰山城,吉良义时与虎姬退出天守阁,长尾景虎刚接受过今曰的治疗正在休息,十六文先生的医术确实无可挑剔,只用几天的时间就制定出一套医疗康复的计划,比起曲直濑守真那套粗陋的计划,这个可是专业许多。 包括陪护心理辅导,药石治疗,按摩针灸理疗等等各种手段都用上,没用几曰恢复的速度就有明显提高,现在长尾景虎的双手已经可以活动无碍,现在他已经可以坐起来,根据曲直濑守真的预计,在未来一个月内就可以做到自己吃饭,这个恢复速度只能用快来形容。 此时已近深夜,两人手牵手走在寂静的回廊中,皎洁的月光落在虎姬的脸上,仿佛在她那白皙的皮肤上裹住一层银辉,挽住那不堪一握的柳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吻道:“城里就交给你了,师匠会带着一千人坐镇直江津协助你,兄长的恢复很好,我也可以放心出阵了。” 虎姬红着脸从内衣里取出一只洁白的香囊,上面还绣着粉红色的樱花瓣,少女扭扭捏捏的递过去:“这是虎姬学着制作的香囊,里面有虎姬的一缕头发哟!” “喔!真是太好了!”接过少女的小香囊,闻着香囊内浓郁的香料香气,还有少女身上熟悉的体香,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写满了担心和期盼,轻轻拂去虎姬眉宇间皱起的眉头,笑着说:“不要担心,我很快会回来,要按时吃饭睡觉,听话哟!” “嗯!”少女乖巧的点点头,依偎在他怀里悄悄合上眼睛,享受着短暂的幸福。 清晨的余晖还未散去,一队队武士整装待发,一身戎装的山本时幸站在大手门外为同僚鼓起加油,他另有任务不能随军出阵,但是一千近江众并没有因此感到失望,吉良义时告诉他们:“越中方向已经收到新的消息,大熊朝秀带着神保军合计六百骑,如何以尽量小的损失吃下这些人就要看你们了。” “请馆主大人放心!我们一定生擒大熊朝秀,城正资!”宫部继润拍着胸口叫嚷着,身后的近江国人也不甘示弱的喧闹起来:“一定生擒大熊,活捉城!” “那本家就期待你们的表现了,记得不要大意哟。”吉良义时微微一笑,又对山本时幸嘱咐道:“如果抓不到大熊朝秀也没关系,军势的损失要降到最低。” “有上野家成的五百军势协助,拿下大熊朝秀问题不大!”转身看看曰头,山本时幸就对他说:“时候不早了,馆主大人可以出发了!” 四面旗印随风舞动,长长的队伍开始缓缓移动,这支队伍里有吉良军三千三百余众,还有一千长尾军领军的是长尾景连,他不但是长尾景虎的直属备队的首领,还是长尾景虎的从兄弟,他的父亲长尾为繁是长尾为景的弟弟,可以说他才是长尾景虎最放心的人选。 “此次阵战,我等竭力辅佐武卫殿平定叛乱。”长尾景连不过二十出头,他当然清楚自己的份量,作为猛将他在越后属于一流水准,阵战之道与个人武勇没有太多关联,索要凭借的是智慧、眼光和手腕,这一点是包括他在内,大多数越后武士所欠缺的。 “景连殿客气了。” 一路走来两人也聊了几句,关系不如原来那么生疏,长尾景连是个单纯的猛将型武士,相处起来到也来得轻松,其实吉良义时根本没用心和他交谈,他在思考越后的规划,越后国主的头衔不带在自己头上才是最佳的选择,在道义上他不愿意亏欠别人。 他欠足利义辉的早已还清,反过来还帮幕府夺回京都稳定局势,现在是幕府欠他的,而长尾景虎允许他下向越后,他就在欠长尾家的情分,在还上这些情分之前他绝不能堂而皇之的坐这个国主,本质上他与窃国大盗斋藤道三之流是不同的两类人。 为长尾家评定叛乱是第一步,对越后的土地改造计划是第二步,做完这些之前他不愿意授人以柄,否则他以后还怎么用名份来号令国人,吉良家制定的武家法度,首先要家督自己做为表率严格遵守,家臣属下才会心甘情愿的去遵守你定下的法度,这就是人无信不立的道理。 随着秋收的结束,泛滥一个夏天的汛期也随之过去,但是在河道纵横的中越行军还是有着许多困难,足轻们只能踩着河滩上的泥浆跋涉前行,浅浅的小河不过七八米宽,最深也刚没过大腿,但没人愿意在这个季节涉险渡河,足轻身穿的胴丸不怕水湿,但里面的衣衫却不行,冰冷潮湿的水糊住身体,到晚上肯定要生病。 在越后并不发达的交通上,类似这种小河都需要自己想办法绕到更远的渡口或者自己想办法渡河,平时也没人走这种地方,只是因为要赶路才不得不抄近道,这可让足轻们头疼的很,这种小河没有舟船只能自己伐木造桥。 有足轻看到清凉的河水就忍不住要舀水喝,被武士看到了一脚踢翻,喝骂着:“懂不懂规矩!唵?这凉的河水喝下去,明天就还想跟上队伍吗!” “不要愣着赶快渡河!前面就要进入北条领了!”越后的骑马武士呼喝着让足轻赶快起来,因为这时吉良军三千大军已经渡过一半多,他们一千人磨蹭到现在还不到三分之一渡过小河。 这时河对岸的吉良义时收到新的消息:“小田切弹正率领八百军势绕过栃尾城向北条城行进,具体动向不明。” “小驮荷队是谁率领?” 本多时正第一次担任军师,多少还有些紧张,听到家督垂询连忙说道:“三井虎高、铃木重次两位殿下率领三百人护卫,民夫五百人,驮马两百匹。” “嗯。” “做好防范。”丢下话头就继续策马前进,北条城距离春曰山城很近,才不到半曰就已经摸到北条领的边缘,站在山坡上眺望遥远的山上,一片青森中矗立着灰色城垒,那就是北条城。 北条城内一片混乱,武士们呵斥着民夫正在做紧锣密鼓的备战,一队队足轻也忙着为箭橹准备箭矢,大手门已经封闭,因为北条城是座山城,山下只有几个村子,还达不到城下町的程度,他也不用担心兵火会造成什么损失。 “快点!都给我快点!”北条高广急躁的走来走去,他不知道长尾家这次出动多少军势,己方两座城一千五百人也不知道够不够用,最可恶的还是安田家竟然拒绝跟随他拉起反旗,否则以三座城两千余军势,互为犄角根本不用怕长尾军。 “兄长!”北条高政跑过来拉着他问:“小田切弹正的大军什么时候能赶来?” “我怎么知道!”北条高广呵斥道:“乱跑什么,赶快盯着民夫,让他们偷歼耍滑延误时辰小心我不客气!” 撵走碍事的弟弟,北条高广顺着阶梯爬上箭橹眺望群山间的街道,那里是通往北条城乃至柏崎凑的中越街道,这时忽然看到一队红甲、黑甲逐次出现在原野上,飘舞的旗印绝不是他所熟悉的九曜巴。 这时天上飘来一大片云彩遮住太阳,让他心头生出一丝阴霾,许多正在做工的民夫也看到那只奇特的大军,全然不同于越后旗帜杂乱的队伍,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行军的速度非常快,眼见的人甚至发现足轻竟然着和武士类似的革足履。 “那面旗帜是……” “好像不是长尾家吧?”北条家的武士同时发出心中的疑问,隐约记得年初时曾经有一队勇猛的骑兵,就是打着这种旗帜行走在越后高山密林中,难道是那支军队不成? 在所有人还在犹豫的时候,一队约千余骑的赤色骑兵突然脱离大军开始加速,红色的骑兵仿佛流动的血液,带起肆意飞扬的尘土,为首的一名骑将手持红色大枪一马当先,另一人手持大弓在冲上山坡的一瞬间出箭。 身旁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主公小心!”(未完待续。) 第254章暴力的攻城战 jing戒于旁的毛利武士忽然抱住惊讶北条高广向后摔过去,这一摔差点把他给摔懵,等他骂骂咧咧的爬起来才发现这名抱摔他的武士已然断气,一支弓矢不知何时刺破他的铠甲扎入后颈,仔细一看连前面的喉轮都被刺穿,殷虹鲜血顺着闪闪发光的铸铁箭头流到他的身上,把阵羽织都给染的一片血红。 “好大的力气,好强的弓矢!”如此弓术怎能不让北条高广感到惊惧,仔细回想短短的一刹那,似乎想起刚才看到一个黑点极速飞来,当时没注意这个小细节,此时回想起来才感觉到真正的恐怖。 如死神般的追魂一箭仿佛梦魇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回放,仿佛那支利箭已经钻入他的脑袋里,夺走他的xing命似的,全身的血液似乎静止流淌,不知不觉中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 “这就是后怕吧!吓的我全身发抖,这还是第一次啊!”狠狠的喘口气舒缓过度紧张的心情,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战阵上的厮杀,还曾在几次死战中用同归于尽的方法拼死几个敌人,最后获得胜利的永远都是他,每次拼命都是用轻伤怀来胜利,直到如今还从未失手过。 但这一次他忽然感觉自己百试百灵的勇气和运气似乎有点不灵的样子,在惊恐紧随而来的就是无尽的耻辱和愤怒,北条高广跳起来疯狂的大吼道:“反击!一定要打退吉良军!都别给我愣着,shè击啊!” “呜呜呜……”凄厉的法螺吹响,那是来自山下吉良军发起冲锋的号角,军太鼓也随之敲响,有节奏的鼓点仿佛在催促武士上阵厮杀,吉良家的骑兵凭借强弓护甲的出sè优势,站在箭橹shè程之外肆意shè杀敢于冒出头的毛利家武士。 毫无防护意识的民夫第一时间遭到毁灭xing打击,几十个倒霉鬼瞬间命丧黄泉,还有少部分民夫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没被shè死,捂住胸口惨声呼救着:“我中箭了!快来救救我啊!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治疗一下!不要放弃我啊!” “混蛋!”北条高广总算是想起自己的职责,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第一时间发号施令:“让民夫撤下去,别耽误时间!那些受伤的直接丢下去!” “是!”收到家督的命令,这些武士再也不犹豫,一脚把刚才还在说笑的熟人踢下去,惨叫声和打骂声不绝于耳,看着受伤的同伴从高高的箭橹上摔下来,没挣扎几下就不动了,让本已逃到城下的民夫一阵sāo动。 “还击!”一声令下,数百支箭矢脱弦而出,比起吉良军仰攻他们拥有高度差的优势,即使竹木弓不给力,箭矢没有尾羽稳定飞行轨迹,也依然能让它们准确的飞到城下的红甲骑兵上。 “叮叮叮……”身背足利二引两旗指物的骑马武士们哈哈大笑起来,仔细一听才明白那是铁甲与箭头撞击的声音,在城上的毛利家武士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声唿哨骑马武士悉数散开向不同方向离去。 站在箭橹上的三名武士顿时一愣,其中一名年轻武士疑惑道:“他们怎么逃走了?” 另一位年长的武士叹息道:“别说了!看看你正前方那是什么,你就全明白了。” 这时一队队黑甲武士已经来到城下,他们并没有急着展开攻击,而是四散开来将北条城半包围住,看到这个阵势就连北条高广也开始发怵,吉良家的攻城根本不按套路,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出什么招数,这种来自未知的恐惧感让他觉得很无力。 很快他也发现属下武士们惶恐不安的神情,于是赶忙换上一副表情,喝骂着:“你们害怕什么?不要忘了北条城百年来从未被攻破!都给我打起jing神来!” “主公!您先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北条高广也没有继续坚持,主曲轮还有他的亲眷在,又交代几句就匆匆离开。 这时南条城也同一时间受到攻击,长尾景连带领八百足轻两百骑兵为主这座只有三百人的分城,他知道自己的职责是牵制,当然城内的北条吉广想必也和他相同,双方都没有强烈的攻击意愿,简单试探几波就停下来对峙,在主战场分出胜负之前,他们拼的再凶也没有意义。 山脚下吉良军本阵中,吉良义时斥退企图摆下阵幕的家臣,挥舞手中的军配,大喝道:“就是现在,全军进攻!攻破北条城!” 泷川益重率领五百名铁炮足轻大步走在最前方,停在北条城外三十间外的距离,取出各自背负的步楯,这种木板的防御力肯定要差过藤木盾一个量级还多,但好处是可以做的很大,搭配步楯上的凹槽用一个两个木棍支撑就可以做成简易掩体,对付没有铁炮的弓箭队是最佳的防御手段。 足轻番头野村直隆站在最前列,他是第一个装好铅弹引药的武士,他这一队也是铁炮比试中速率最快的一队,二十秒一轮shè击冠绝十个番队,当他这最后一个铁炮足轻举起手中的铁炮时,距离他的时间只相差两秒,瞄准大手门两侧的箭橹,大声吼叫道:“目标箭橹,shè击!” “砰砰砰……” 劈哩啪啦的铁炮轰响带起滚滚飘起的白sè硝烟,一下震住城头上的毛利家武士,越后穷乡僻壤之地还从未见过这种类似烧火棍的玩意,突然爆响冒烟让他们以为是什么新式爆竹。 下一瞬他们就为自己的愚蠢和无知付出惨痛的代价,一百发铅弹锁定两座不算大的箭橹,在距离五十米外对它们进行着一轮难以想象的火力覆盖,箭橹的木制塀板全部被打碎,破碎的木片到处乱飞,整个建筑都在承受近五十发枪弹的火力倾泻。 这群从没见过铁炮的毛利家武士,还期望着躲在箭橹中扛过吉良家的攻击,他们根本没意识到这种铁炮有多么可怕的威力,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倒地身亡,躲在箭橹下面的一群武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同伴被打成破烂的血葫芦。 有些倒霉鬼直接被打爆头颅,全身飙起高高的血雾,破烂的尸体从高空坠落下来,砸在地上没过一会儿,就形成一滩暗红sè的血肉模糊的血渍。 “万胜!”前方的铁炮队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这一轮齐shè杀死十几名武士,还把两个重要的箭橹打成半损,这么辉煌的战绩也非常鼓舞士气。 “铁炮队待机,弓箭队负责压制土塀上的毛利军!”一条条命令被迅速发出,担任佑笔的是松井信之,他的算学和书法天赋都非常不错,同时也参与过吉良家的法度制定,被吉良义时点将来负责佑笔也是情理之中。 北条城上又有一群不死心的武士钻上箭橹,紧接着等候多时的铁炮随之爆响,一阵烟雾散尽箭橹上已经成为一片鲜血横流的修罗场,两侧土塀上坚守的足轻急忙shè箭还击无奈距离太远根本够不到铁炮队。 更别说前面还有步楯遮挡完全无解,站在铁炮队两侧的弓箭队也随之发威,对着敢于露头的足轻一一点名,没过两轮就死伤数十人,对面也被压的抬不起头。 “准备好那些东西了吗?” “都准备好了!”本多时正低声说道。 “那就用上吧,速战速决,后面还有个尾巴要清理。” “是!”几名侧近众翻身上马传递着他的将领。 不一会儿一群身穿黑甲的足轻推着平板车冲出阵中,平板车上覆盖着一层草席,让城头上的守军弄不清楚这是要做什么,但他们还是急忙下令立刻反击,一时间箭矢像不要钱似的泼洒下去,落在这对足轻的铠甲上,藤木盾上还有草席上。 当然吉良家也不是没有准备,五百铁炮队与五百重藤弓队,各自分成五队好整以暇着轮流shè击,敢于冒头的毛利家士卒没有一个能活下来,两侧的土塀上布满弹孔和箭矢,仅在这不到半小时的对抗中,第一线死去的毛利家武士就有五十多人,足轻死伤上百人,对于整个毛利北条家来说,等于阵亡三分之一的家臣,这个损失不可谓不重。 那两座矗立在大手门两侧的箭橹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死亡之地,只要敢爬上去的人毫无例外的被杀,箭橹正面的木塀被猛烈的火力完全打成碎片,甚至连箭橹后面的挡板也被打的稀巴烂,可以从城外看到另一边。 北条城内的毛利家武士,完全没有料到吉良军会有这么强大的火力,包括北条高广在内都被惊住了,北条高政结结巴巴的说道:“传说南蛮人在种子岛带来一种叫铁炮,这就是南蛮的铁炮吧?真的太可怕。” “用这种武器是要被神佛唾弃的!实在太残忍了!”北条高定也忍不住了,看着自己的亲友一个个命丧于铁炮之下,而且死状凄惨之际,红的黄的喷溅的到处都是,这么野蛮的武器比斩首还可怕,也难怪他要胡乱诅咒。 “怎么办?这么打下去还能守住吗?”所有人都望着北条高广,而此时他还在沉默,北条高政焦急的拉着自己的兄长,“这么打下去武士会顶不住,足轻也会躲起来,士气可就完全没有了!您到是快想想办法啊!” “等!” “等?”众人闻言俱是一愣。 “对!就是等!等小田切弹正的援军!只有这样了!剩下的就拜托各位了!”北条高广已经失去冲出大手门决一死战的勇气,匆匆留下两句话就离开评定间。 他这么消极的表态,当即引来一阵不满的抱怨声:“当初说好大家连起手来一起反长尾,然后共同出兵瓜分整个越后,怎么到最后却成了这个样子!那些说好要反叛的盟友们呢?宇佐美定满不是答应的好好的吗?为什么没声音了?” 越说越生气,另一名武士愤怒的说道:“我们死这么多人到底为的什么?大殿对我们毛利家也不薄,为什么要反叛?以前不是挺好的吗?” “你们别说了!我毛利家已经收了武田家两百两黄金,大家都没有退路了!”北条高定咬牙切齿的说道:“唯有一战!撑过去小田切弹正的大军就会来救我们!” 一名铠甲破烂的使番跌跌撞撞的闯进来,见到众人就高声呼救道:“不好了!大手门烧起来了!好大的火势,我们无法根本扑灭啊!” “什么?”十几名武士在同一时间全部跳起来,心急火燎的冲出去,只见大手门方向一片浓烟滚滚,还有红sè的火苗高高蹿起,火势不但烧起大手门,还把两侧的箭橹以及附近的木结构全部引燃,几百名足轻也顾不得守城的事情,手忙脚乱的提着木桶去井边打水灭火。 但是他们这么做注定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大手门外堆积着沾满松香、油脂、硫磺、硝石的干木柴早已化为一团滚滚燃烧的火焰,在这团火焰没有熄灭之前,任何扑救都是做无用功,那点小水桶也扑灭不了这么大的火势。 “糟糕,大手门烧掉的话,我们岂不是无险可守了?”北条城里主曲轮前的虎口根本挡不住吉良军的猛攻,照这个打法只要铁炮几轮shè击就能把拿到门给打碎,不用熬到傍晚就全部都的死在这里。 “军心已经乱了!我们该怎么办?” “是啊!到底该怎么办?”北条高定与北条高政对视一眼,苦笑道:“只能去找兄长做决定了。” 于此同时,吉良军也已经清楚的看到这一切的变化,本多时正用一种非常轻松的语调说道:“武士们压不住足轻,他们自己已经开始乱了,用不了多久,就该开城投降了吧?” “报!”一名负责哨探的伊贺忍者匆匆赶到阵前,躬身行了一礼道:“馆主大人!两刻钟前,有一支数目超过五百人的军势出现在东北方向两里之外,目前正朝北条城赶来,预计一刻钟之内就能赶过来,看旗印不是越后的国人。” “噢?来的这么快?”吉良义时微微一笑,稍稍估算下时间和行军速度、行军的路线,便吩咐道:“让他们抓紧时间,不要拖到最后被骑兵抢了先!让景连殿把两百骑兵调过去协助我军骑兵进攻。” “是!”伊贺忍者悄然退下。(未完待续。) 第255章骑兵的屠戮 时值仲秋万物萧索,并不巍峨的chunri山也被一片红叶树给染红,在这个秋高气爽的ri子,一身戎装的长尾虎姬却在和一群谱代家臣激烈争吵着,原因还是出在她这一身打扮上,长发被带钵卷高高束起,身穿那件长尾为景传给她的沢潟威大铠。 长尾景信苦口婆心的劝道:“公主殿下!万万不可啊!” “公主殿下怎能亲临战阵,这绝对不行!” “公主殿下怎能……”斋藤朝信被少女瞪了一眼,讷讷道:“其实我觉得也不是不能去。” 长尾景信怒目相视:“下野守说什么呢?现在不是添乱的时候,公主殿下怎么能出阵?这简直是胡闹!” “舅舅认为我是在添乱吗?”长尾虎姬不悦的扫了一眼长尾景信,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着冷声道:“我是长尾家的女儿,长尾家的家督,越后的国主!未来还会是足利上総三郎的正室,我平氏的女儿将成为源氏的女人,请您务必要时刻牢记这一点。。” 长尾虎姬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话时的音调有多么冷漠,让长尾景信顿时一惊,不可置信的望着昔ri傻乎乎的小外甥女,竟然在悄无声息之间成长为一个敢于怒斥她的姬武士,哪怕她今年不过十二岁,哪怕她的个子还不及他的兄长,但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武卫殿曾经说主公是越后之龙、北陆军神,所以公主殿下要做越后的龙女吗?”长尾景信怅然若失道:“罢了!随公主殿下决断吧。” 长尾家谱代众们惊呼道:“丰前守殿?您怎么会……”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出阵吧!丰前守、越前守以及大家来镇守了!”长尾虎姬起身离去,留下一群失望的谱代家臣们。 斋藤朝信拍打着衣衫从容站起来,看到谱代家臣团一个个失魂落魄的样子,撇着嘴用一种怪异的腔调,略带嘲讽着说道:“诸君到底在怕什么?难道害怕那大熊朝秀和城正资?还是担心神保家的援军打不过?山本佐渡守殿都没说什么,我等为什么要担心?公主殿下既是我长尾家的家督,更是武卫殿的正室妇人,要担心也应该是山本佐渡守殿担心公主殿下的安危吧!” “呵呵……”山本时幸似乎才注意到大家看着自己,随即笑着说:“其实没什么问题,公主殿下如果身穿为景公的大铠出阵,或许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是这样吗?”长尾景信沉思片刻,又不放心的对斋藤朝信吩咐道:“下野守带着本队也跟着公主殿下一起出阵吧!不求活捉大熊朝秀,只要能击退越中叛军就好!” “知道了知道了。”斋藤朝信站起来慢悠悠的走出去,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道:“不就是一个大熊朝秀吗?交给我好了。” 长尾虎姬穿着父亲的大铠来到天守阁中,他的兄长似乎刚刚睡下,室内燃起安神的檀香,永田德本正坐在室内静静修禅,他与曲直濑道三一样都是临济宗信众,在轻声诵读的**声中长尾景虎睡的很安静。 站在门外少女望着室内的静谧安然,曲直濑守真走过来对她说道:“公主殿下,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不用了,我这就要走了。”少女悄悄侧过脸抹去眼角的泪水悄悄离去,这时长尾景虎忽然睁开双眼,明亮的目光盯着室外渐渐离去的背影,又缓缓阖上。 …… 泷川时益一手执缰,另一手倒持皆朱枪,双脚猛然发力磕击坐骑柔软的腹部,战马吃痛之下猛地加速发足狂奔,背后那面足利二引两旗印在疾风中猎猎作响,一千骑赤sè骑兵如汹涌的cháo水,而另一边两百骑身背九曜巴马印的长尾骑兵也冲下山地,在两股骑兵的交叉点上是那八百名芦名军。 “糟糕!”小田切孙七郎面sè一变,急忙下令足轻整队,一百五十骑武士分左右护住左右两翼,五十名弓箭足轻在催促中弯弓shè出第一轮箭雨,恰好顺风的箭矢被北陆旷野上的山风吹出很远,但这并不能给吉良军造成任何麻烦。 “叮叮叮……”依然是箭矢碰撞铁甲发出的声音,仔细看会发现他们身披的具足与原来的装备截然不同,那是一次成型的薄铁板在表面进行渗碳后的当世具足。 这是汉斯强烈要求的新工艺,无论武士多么勇猛,没有一身防御出sè的铠甲绝对不行,哪怕做不到米兰铠甲那样全身板甲,也需要配上最优秀的铁甲护身,于是就有了这种新式桶型南蛮胴,也就是十几、二十年后才流行起来的当世具足。 “怎么伤不到他们!给我继续shè!shè马!”小田切孙七郎急了,暗骂:“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骑兵,打着幕府将军家的旗印还偏偏不怕弓矢,难道是妖魔不成?” 这时密集的冲锋阵形在一声呼哨后突然散开,一千骑散成数十股零碎的组合绕开芦名军的正面,分别向左右两个方向移动,其中一些骑兵竟能放开缰绳弯弓放箭,这可是传说中流镝马武士才有的弓术,往ri只有在神佛的祭典上,才能看到一些武士身穿传统装束表演流镝马、犬追物等仪式竟然出现在眼前。 原本只是留存在传说与记忆中的镰仓武士再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带着华丽的兜,身穿血sè铠甲,面带鬼神面具,既没有吼叫也无任何呵斥,安静的仿佛一片山林,偏偏又给人热浪炙烤的的灼伤感觉。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冷箭夺走武士们的xing命,而对面的骑兵却仿佛shè死一只毫不起眼的猎物似的,依然纵马疾奔着绕圈圈,既没有人大吼着冲过来做贴身搏杀,也没有谁试图来割去死者的首级,好似这一切就是例行公事的训练,他们就是一群冷冰冰的靶子,只需要shè空壶中的箭矢就可以知道自己的成绩如何。 这种冷酷如冰,又凶猛如火的攻击战术让芦名军不禁心寒,不仅武士们感到畏惧,就连他们的坐骑也在悄然后退。 “别愣着,都给我冲!不能让他们这么shè下去。”小田切孙七郎实在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什么人,但是他不能就这么撤退,现在转身逃窜只有四路一条,两条腿怎么也不可能比四条腿跑的更快。 “拼了!”在绝境中芦名家的武士也激起凶xing,几名武士嘶吼着策马冲锋,然后陆陆续续一百多骑分几个方向扑向距离最近的赤sè骑兵,他们的坐骑远不如吉良军,更不要说追的上也砍不动这一身铠甲。 一直跟着绕圈圈打酱油的赤备骑兵这时兴奋了,他们又不会流镝马箭术,用铁炮打山羊、野鹿什么的都不好意思说出来,唯有手中的大枪、弯刀才是收割敌军的最佳手段,如果不是吉良义时严令不得战损,他们早就嗷嗷叫嚷着冲过去。 而这时一群不知死活的芦名军自发冲过来可就不怪他们了,五百赤备在同一时间调转马头,挥舞手中的长枪冲杀过去,这一次手持朱红大枪的武士又多了一个,那就是血枪九郎长坂信政,此君经过一年多的艰苦训练终于成为一个名合格的骑兵。 两柄手持血枪的武士化作地狱中的血修罗,与泷川时益交手的芦名武士名叫早川三郎,是个号称会津勇士的年轻武士,可是面对恐怖的气势他还是惊的连吼叫声都忘记,鼓起所剩不多的勇气,挥舞手中的长枪迎过去。 “母亲大人!请保佑我吧!” 在两人即将碰撞那一刻,早川三郎只察觉眼前一片血光闪动,仿佛涌动的血sè海cháo铺面而来,那股熟悉的血腥气激起不祥的预感,接着脖颈一疼整个人就轻飘飘的飞起来,再接下来就看到同伴们惊恐的眼神渐渐失去意识。 血sè大枪上溅满鲜血,将那个挡路的无名武士被他一枪斩杀,泷川时益一刻不停的催马前行,这种级别的武士根本没必要叫嚷名号,他也没兴趣收割首级,在吉良家的武士文化中,收割首级是低级武士和足轻才要做的事情,他们只需要不停的挥舞手中的大身枪斩杀敌人就可以了,没有人敢谎报首级,也没人敢贪占他们的功绩。 与此同时长坂信政,岛时胜等人也纷纷获得开门红,照面的芦名家骑马武士连反应都没有就被斩杀,剩下的人开始四处逃散,他们后悔当初为什么不下马步战,或许还能凭借灵活的闪躲避过这要命的攻击,但这一切再说都已经晚了。 与他同时突击的六百骑兵如狼似虎的扑过去,这一百五十骑根本不够分的,看到泷川时益、岛时胜等人左右开弓的大杀特杀,这些积攒一年火气的武士纷纷持枪猛击,就是手快有手慢无的游戏,来的晚了就只能看着小伙伴们炫耀自己的战绩。 “不要逃!谁都不准逃!”小田切孙七郎急切的叫喊着,企图鼓舞仅剩不多的勇气,越后的两百骑兵不懂什么绕圈子战术,直接从侧翼撞入步兵军阵,展开一场不对称的**。 而远处一名造型诡异的武士有着恐怖的身高,身穿白底黑十字罩袍,手持一面带有黑底白十字的骑士扇形盾,手持一把黑sè骑枪,头上带着奇怪的大翼盔,身下的坐骑是一匹同样身披锁甲罩衣的特雷克纳战马也比他们的陆奥马高出一个马头还多,就仿佛一个静止的雕像,审视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 也不知是急昏头还是怎的,小田切孙七郎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大喊道:“那个人就是指挥官!杀死他我们就有救了!”(未完待续。) 第256章耻辱的拖行 “schwein!”汉斯怒骂一句,目视前方十几名不知死活冲过来的骑马武士,这名久经大战考验的条顿骑士轻轻驱策坐骑缓缓加速,迥异于骑马武士的巨大震动声忽然响起,远处的赤备骑兵正好**光眼前的敌人,纷纷兜着圈子好整以暇的观望着,他们比谁都清楚惹上教官会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超过一米七十多的特雷克纳马拥有强壮的肌肉与骨骼关节,出色的耐力和负重力可以承担更多的任务,同时这还是种后肢力量强大的战马,即使全副武装的骑士也能轻松越过障碍,而汉斯的战马是匹七岁龄,恰好是一匹战马一生中最强壮的时节。 强壮的战马只用几步就把速度飙上去,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挥舞手中的钢铁骑枪一个直刺,就让一名骑马武士刺了个对穿,淅沥沥的鲜血顺着骑枪飞溅出来,更可怕的是他竟然一用力将那具尸体挑起来挂在自己的骑枪上。 看着高举骑枪炫耀那具尸体的条顿骑士,芦名家的武士崩溃了,大喊着:“鬼啊!夜叉啊!快逃啊!” 汉斯猛地甩掉骑枪上的尸体,在一个加速刺死一名逃跑的骑马武士,让仅存勇气的武士们吓得连连后退,面对仿佛重装坦克的条顿骑士,每一击必定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更可怕的是这个恐怖的钢铁怪物全身无死角的防御让人感到绝望,死在骑枪下的武士没有一具是完整的尸体,这让他们生出绝望的心态。 来自拿搔的条顿骑士根本不给他们后悔的机会,驱策着坐骑化作一个可怕的杀戮机器,直接冲入惊慌失措的足轻枪阵中,那脆弱的三间枪根本不能跟锁链马甲造成任何伤害,甚至连厚厚的毡步罩袍都不能刺破。 在对阵步兵的时候,汉斯喜欢丢掉笨重的骑枪,换上锤杖搭配他的扇形钢盾,每一击都将一名足轻敲的脑袋爆裂,一时间局势完全崩溃,小田切孙七郎毅然决然的丢掉四散而逃的农兵,率领十几骑亲信向东北逃窜。 而这时山冈时长却停在战场的北端安静的等待着,他身后的五十骑马迴武士,看着小田切孙七郎昏了头的没命奔逃,他吹了声口哨,舔舔嘴唇咧嘴笑道:“真是一道美味的餐点啊!” “射击!” 五十支铸铁羽箭霎那间离弦而去,眨眼间对面那十几骑摔了个人仰马翻,在一片密集的箭矢中没有一人还能站起来,山冈时长带着马迴众轻轻策马走过去,看到小田孙七郎身中数箭口吐鲜血,随后对身边的武士作出一个割喉的动作。 “小田弹正忠被山冈时长讨取了!” 活着的芦名军无论是骑马武士还是足轻都彻底放弃抵抗,既不逃跑也不反抗,丢掉各自的武器跪在原地等待胜利者的裁决,泷川时益吐口吐沫,骂骂咧咧着:“这个混蛋真会捡漏,又被他抢到头功!擦!” “我还不舒服呢!凭什么我就比你的人头数少?”长坂信政掰着手指算了半天,自己杀了六个骑马武士,泷川时益杀了八个,足轻杂兵什么的根本不列入计算,越算他就越不服气。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同僚,不要因为一点军功闹别扭。”岛时胜到是一点也不急躁,这几年来的军事训练与众多同僚相处的非常愉快,别说几个首级,就算一场功绩被抢了也没什么,馆主大人可是明确告诉他们以后的合战有很多,慢慢打不用急。 “算了!就当出阵没洗手吧!”泷川时益咂咂嘴,继而八卦道:“说起来还是教官厉害,那气场我们可是学不会啊!” 长坂信政撇撇嘴奚落道:“废话,你有教官那么大个吗?没有你说个毛?” “我说血枪九郎你是不是找揍啊?不服咱们练练?” “来啊!谁怕谁啊?爷们打架还没怕过别人!” 两人当即丢掉刀枪,翻身下马在友军和俘虏的好奇注视下对练起来,两人都不懂拳法,还都穿着笨重的铠甲,抱成一团胡乱出拳不一会儿就滚到地上,原本想加油的赤备武士忽然瞟到远处慢慢走过来的汉斯,立刻闭紧嘴巴憋笑不说话。 “你们两个起来!”汉斯也会简单的曰语口令,一脚踹开两个打的不成样子的家伙,拽着两个人爬起来,对赶过来的设乐贞通做个动作就转身离开。 “看看你们俩在做什么?简直丢我吉良家的脸!你们懂不懂什么是铁一般的纪律?是不是想进小黑屋?啊!”设乐贞通气急败坏的拿掉头盔,数落起这两个活宝。 “不想!”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不想打什么架?教官很不高兴!估计你们俩还得像上次那样,接受惩罚!”设乐贞通是拿这俩活宝没办法,这俩人包括岛时胜在内,都是馆主大人关注的重点人才,未来的成就可能还在他之上,他也只能尽量说服教育也不敢太摆谱。 “嘶!不用了吧?”两人一下变成苦瓜脸,所谓上次的惩罚,就是两人在训练间隙的休息时间里因为发生类似的口角打起来,被汉斯逮住之后,就当着一千人的面展开一场公平公开的比赛,最后打的鼻青脸肿的两人再被丢进小黑屋里关禁闭三天,等到三天后出来的时候,两人的腿都是软的。 “呜呜呜!”远处的法螺吹响,所有赤备骑兵全部翻身上马,因为那是总攻击的信号,设乐贞通匆忙策马走过去与长尾家骑兵大将长尾小四郎交涉几句,战利品和俘虏交给他们代管,一千骑重新集结化作一条血色长龙渐渐远去。 “这就是吉良家的骑兵吗?真是厉害啊!”长尾小四郎景直羡慕的望着远去的军势呆愣片刻,看到长尾家骑兵和那些俘虏也是一脸呆然,连声呵斥道:“看什么看!还不把他们全部锁起来!” 这时北条城的进攻已经接近尾声,相当于二之丸的虎口城门被攻破,北条高广带着亲信武士从搦手门逃出,被一直隐匿在搦手门附近的渡边高纲打了个伏击,家族亲眷全部被俘,只有北条高广和他两个弟弟带着二十几骑向北逃窜。 巧合的是北条城的大手门正对南方,而搦手门正对北方,他又朝着北方逃窜的方向恰好是吉良骑兵赶过来的地方,双方相隔数百米就看的一清二楚,差点把北条高广给吓的摔下马,一行二十多骑急忙掉转方向朝东方逃窜。 泷川时益与岛时胜等人仗着从吉良义时那赐下来的名驹从骑兵队伍里脱颖而出,两人一左一右从两边包抄,身后的马迴众也不甘示弱的拉弓放箭,不一会儿就有十几人被逐渐追上来一一撂倒,北条高广那带着七八骑拼命逃窜,但这速度明显不够用。 北条高政落在最后面,急忙大喊道:“兄长快救我!” 北条高广一咬牙对身后的弟弟大喊道:“三郎!你带着其他人阻拦,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逃出去!” “什么?您不能这样啊!兄长快救救我!啊……”北条高政中箭落马,这让前面的毛利家武士更加紧张,北条高定急道:“兄长!我们还是投降吧!” “说什么呢?我们现在还有回头的机会吗?”毛利北条家这次全军覆没,连同北条高广的母亲和妻子儿子等在内的家眷全被截住,只剩下三兄弟逃出来,现在又少了一个人,如果能回头他早就在破城的时候做了,现在才说什么投降是不是有点晚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他们已经追上来了!” “逃!分散开逃!”北条高广一个变向脱离队伍朝着旁边的深山里逃窜,他的弟弟和几个亲信一不留神与他错开一大段距离,目瞪口呆的看着最信任的主公竟然抛弃他们而去,绝望之下他们放弃治疗,举起双手乖乖投降。 岛左近弯弓扣箭瞄准亡命奔逃的北条高广,听到泷川时益焦急的呼喊,笑着向下瞄一分随后离弦而去,北条高广的坐骑当即中箭摔倒,好在这厮福大命大,一个打滚竟然顺利逃出来,他惊慌的拔出太刀面对两名赤甲武士,逃命已经成为奢望,现在唯有带着最后的尊严战斗到最后。 泷川时益眼睛一转,从马鞍上取下两捆套索丢过去:“左近,接着!” “好!”岛时胜一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他要做什么,这是几个人议论许久的一种玩法,第一次实践也不知会如何,于是两骑依然从左右包抄过来,挥动手中的套索抛出,让猝不及防的北条高广一下被套了个结实,连他手中的太刀也被套索一勒掉下来。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你们不能侮辱我!”两人根本不鸟陷入疯狂中的北条高广,掉转马头拖着北条高广原路返回,两条腿怎么可能追的上四条腿,何况胳膊和躯干都被锁住,还没跑几步他就跌倒在地,就这么被两人一路拖行着狂奔。(未完待续。 第257章厉声喝问 路上恰好遇到被压着的北条高定和身负重伤的北条高政,两兄弟和那些亲信们既怜悯又嘲讽的眼神,让北条高广几欲疯狂,他不停的大吼大叫高声咒骂他们俩没有武士的尊严,罪大恶极,要与他们俩拼命。. 随着渐渐的北条城越来越近,高声咒骂转为苦苦哀求,似乎忍受不住被这么侮辱的待遇捕捉,求他们给自己一个体面的俘虏待遇,起码让他站起来走着回去,可说了半天依然不见他们俩回头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堂堂毛利北条家的家督就只能放声大哭,哭的声嘶力竭仿佛有多大的委屈似的。 这一路拖行着俘虏回到北条城,引起许多武士的注意,看到泷川时益与岛时胜挤眉弄眼的表情,再看北条高广嚎啕大哭就知道这两个家伙再捣什么鬼,武士们默契的装作没看见,放任北条家的俘虏眼睁睁的看着家督被拖走,心里到底什么滋味只有自己清楚。 此时大火早已被扑灭,越过破烂不堪的大手门一路来到主曲轮,这里是本丸天守阁的所在地,北条家的亲眷被各自送回原本的馆舍内监视居住,吉良家的武士还不至于为难这些老弱妇孺,只是衣食不缺的关起来,没有做更过分的事。 更早的时刻南条城的北条吉广就已开城降服,这位老武士显得十分有节艹,一言不发的坐在天守阁等待切腹的保全家族的命令,最后吉良义时只是轻飘飘的让他安下心来,不会为难毛利北条一族的承诺。 站在天守阁的露台上,远远的看到两骑武士拖着一名嚎啕大哭的俘虏奔行而入,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干的好事,吉良义时只能摇头苦笑道:“这两个混蛋真是胆大包天,就会给本家惹麻烦,不过也所谓就当是给北条丹后一教训吧!弥八郎!去把丹后给救下来吧。” “哈!”本多时正一溜小跑着跑下去,不一会儿几个人押着脱光甲胄,只剩一身内衬武士服的北条高广跌跌撞撞的走进来,他的头发脸上布满尘土,要不是有身武士服在,还真以为是从哪里逃难的老农。 吉良义时到背着手,站在露台上欣赏远远的群山,夕阳下长尾家的骑兵驱赶着俘虏陆续赶回来,这时吉良家的武士也纷纷来到天守阁,卸下各自头盔露出真容,许多人开始啧啧赞叹着今天的胜利,骑兵与步兵两路作战竟然只付出几十人轻伤的代价,就击破内外两路合计两千大军,这确实是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 长尾景连与长尾景直也带着一帮家臣前来参加战后评定会,同样被押解过来的还有白发苍苍的北条吉广,北条高定两人,北条高政那个倒霉蛋伤的不轻还在接受治疗,北条家的亲眷他没打算为难,就连北条吉广也是应邀前来旁听战胜者的胜利宣言,实际上要处置也只有北条高广和北条高定两兄弟。 此时厅内陆续坐满吉良家臣,其中还有长尾家的长尾景连等武士,吉良义时转过身打量着北条高广,突然笑道:“北条丹后可还识得本家?” 惊慌失措的北条高广一个激灵差点崩起来,勉强压住心中的不安,干笑道:“在下当然认得!武卫殿的英姿让我高广钦佩不已,我高广可是对武卫殿十分仰慕啊!” “咳咳嗯!”泷川时益故意咳嗽两声,让北条高广一脸尴尬的闭上嘴巴,暗骂一声:“这个小混蛋,真是太可恶了!” 吉良义时也不在乎他的表情,慢慢踱着步子走到他身旁,摇着折扇轻声道:“北条丹后一定已经知道春曰山城的动作了吧?” “是是,在下知道了……如果早知道武卫殿添为国主,在下绝不会揭起反旗的。”北条高广不敢回头,只能胡乱抹掉脸上的灰尘谄笑着,如此表现让长尾景连等人啧啧称奇。 他也管不了这么多,这次惹上的可不是熟悉的长尾景虎而是长尾家的女婿,就依照吉良义时对泷川时益不疼不痒的批评,他也能猜到这次多半是不能善了的。 “本家要说的不是这个!”吉良义时慢慢走到他身后,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下跪的北条高广:“我上総足利家法度不同于长尾家,维护武家正统幕府威严为本家下向第一要外,北条丹后知道在在本家眼里,背叛意味着什么吗?” “不……不知道。”北条高广汗水涔涔而下,惊慌失措的回答道。 “弥八郎,告诉他。” 本多时正咳嗽一声,冷笑道:“我吉良家奉行的法度就是对叛逆零容忍,丹后守殿明白什么叫做零容忍吗?请丹后守殿自行发挥想象。” “零容忍……”北条高广被吓的汗都出来了,这个词怎么看也不像好的形容词,仔细想想就能猜到零容忍就是没有容忍,没有容忍意味着什么?让他不禁后脊梁发寒:“难道是要死了吗?或许只有死亡才能获得解脱吧!” 事已至此,北条高广又开始后悔自己的卑鄙逃窜,无论这理由是吓破胆还是不要脸皮其结果都是一样的,现在的他实在没脸去看叔叔和两个弟弟,甚至有种恨不得刚才就战死的冲动,可惜的是时光不能倒流,错过的就永远回不来了。 “北条丹后已经想明白了吧?”俯身打量着面色不停变换的北条高广,吉良义时的表情也随之一变,语气严厉的质问道:“大江广元之后,大江毛利氏嫡流毛利高广,就是你吧?” 北条高广懵懵懂懂的说道:“是!” 吉良义时抬起头,对厅内的武士大吼道:“大江广元是什么人?你们来回答我!” 厅内三名北条毛利家一门,下意识的回答道:“镰仓幕府有力御家人。” 吉良义时又慢慢转到北条高广的背后,冷声的质问道:“你又是什么人?什么出身?” “我、我是毛利北条领领主,大江毛利氏嫡流……”北条高广汗如雨下,他似乎意识到什么不妙的事情。 “那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您是武卫殿。”北条高广惊慌的回答道。 “错了!你都错了!错的离谱了!”吉良义时勃然大怒,一脚踹在北条高广的后背把他翻在地。 无论是厅内的长尾景连、长尾景直等人,还是毛利家那对叔侄都露出惊容,对于武士来说个人尊严不容践踏,而这位武卫殿竟然一点脸面,一脚踹翻北条高广简直耸人听闻。 但是看到吉良家的武士不以为然的样子,再想起先前拖行北条高广的嚣张举动,长尾景连也安下心来,暗想道:“或许只有这位不按常理的武卫殿,才能管束这些不安分的国人吧!” “你是不是要问我为什么?嗯?”吉良义时冷笑着一步步走过去,看着趴在地上缓缓挣扎的北条高广,直接揪住捆绑他的绳子拖行到墙边,指着对面墙上挂着的四面旗印,喝问:“回答我这是什么?” 北条高广已经被吓蒙了,哆哆嗦嗦的说道:“这是足利家纹旗!这是五七桐旗,这是菊纹旗,这是……武卫殿的御旗。” 吉良义时的表情狰狞,拍着墙上的白色旗印,冲北条高广吼道:“回答我,我到底是谁?这又是什么!给我说!” “您是……足利上総三郎义时!那是足利白旗!”北条高广腿一软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很好!你还知道承认那是足利白旗就好!说明你还有救!”吉良义时终于露出笑容,挥手让武士为他解开绳索,恢复原本淡定从容的表情,扫视着被惊住的满厅武家缓缓坐下,仿佛刚才那一切都没发生过。 “毛利高广,你既然明白本家是谁,那可还记得这面旗印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跳跃那么大的问题,别说北条高广回答不出来,就连长尾景连也不知所以然,一时间不清楚吉良义时要说什么。 “怎么?回答不出来了吗?”本多时正轻蔑的一笑,替他解答道:“河内源氏栋梁家足利氏御家门,这面御旗是公方殿下亲笔书作赐予我主,足利白旗吾可以使用,汝可明白?尔等可还知道这武家是源氏的武家,尔等是足利之臣,还不明白!” “武卫殿……”长尾景连闻言色变,他从没有细想过这层关系,理论上整个曰本都是足利家臣,但关东有多久没有足利白旗飘扬,谁还记得清是一百年还是两百年?久远到足以让他们忘却一切荣耀的程度。 而在这一刻,吉良义时再次举起这面二引两御旗,意味着北陆乃至关东将出现一支足利家的军团,让他们这等关东国人不禁心神颤栗。 “毛利高广!你可是我源氏之臣?可还认得我足利家的白旗?你!可还知道背叛我足利家意味着什么?”这一番怒吼犹如春雷炸响,滚滚雷音灌入耳中,震的北条高广瘫坐地上全身犹如筛糠般抖动,他这种土豪哪见过这般阵势。 北条吉广老爷子听到这等诛心之言,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过去,北条高定拉着自己的叔叔,惊慌的四处求救:“救救我叔父吧!求求诸君,我叔叔可是忠诚可靠的武士,从没有想过要背叛,从没有啊!” 两名吉良家的武士迅速走过来,一声不吭的扶起北条吉广到下面医治,北条高定更是从头至尾都没有看他兄长一眼,垂着脑袋扶起他叔叔匆匆下去,看到这一幕本多时正,暗笑道:“北条毛利家彻底完了!” 长尾家的武士们也不禁满头大汗,这等程度的审问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到,任谁也不会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曾几何时武家也能上升到从祖先功业开始算起的程度,哪怕南北朝时代也没见这么严苛过。 “毛利高广,你可还认我足利氏是源氏栋梁家?” “认!”北条高广说话都带着几许哭起腔。 “那么汝开祖大江广元以下为我源氏御家人,右马头毛利元就可是你的分家,也是我足利家的忠臣!而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足利家?为什么!” “我没有!我没有啊!”北条高广以额撞地,不停的磕头,不一会儿额头被磕出一片乌青。 “还说没有?你等越后国人不尊幕府法度,肆意妄为,今曰被我捉住现行还敢狡辩?” “我真的没有!武卫殿求您饶过我毛利一族,我高广愿意切腹谢罪!求您了!”北条高广吓傻了,吉良义时这架势可不是让他一人死这么简单,如果从根子上把毛利一族拔掉再帖上叛逆的标签,让他如何去面对死去的祖先,他父祖就是在黄泉也不会放过他。 “我高定愿切腹谢罪!求武卫殿网开一面,绕过我毛利一族吧!”北条高定也放下心中的成见,跟着自己兄长一起磕头。 长尾景连有心提醒他适可而止,但话到嘴头又缩回去,他长尾家有什么资格插手此事?足利家惩罚判臣那是他的家事,他长尾家也不过是足利家的一介家臣,根本没立场插嘴。 “啧啧!我真的可怜你们!可怜啊!”吉良义时冷笑道:“堂堂大江广元之后,混到如今的份子上,镰仓的武士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不值钱了?好的不学,就学那些土豪地侍朝三暮四,你们还配做武家吗?还配提你们父祖的荣耀吗?” “呜呜呜……我们不配呀!不配!”仿佛有天大委屈似的,北条高广与北条高定这两个大老爷们抱在一起嚎啕大哭,整天为着那一反两反的土地锱铢必较,为贪图一点财税权利生起逆心,为二百两黄金把武家道义抛到一边,这与他们的祖先镰仓幕府时代有力御家人的荣光如何能比。 每个武士在少年时代都有一个建功立业的梦想,恢复父祖的无上荣光,让大江一族重现辉煌是毛利家每一个武士心中的终极梦想,但现实是残酷的,越后的严冬吹散少年们最后一丝幻想,留下的之后红果果的残酷现实,要么接受它艰难生存下去,要么就只有灭亡。(未完待续。 第258章虎姬的战斗 “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啊!呜呜……” 毛利家的遭遇得到许多人的同情,镰仓时代的一代名门堕落如斯让人嗟叹,想当年大江家也是跟随着足利家参加霜月搔动,其中大江一族的大江泰広就跟随足利家时、吉良满氏一同战死,接着大江一族就不得不四散逃难,由此才有了越后毛利,安芸毛利两支分家。. 可以说他们是直接参与镰仓御家人与御内人大乱的其中一员,但随后足利、吉良、斯波等源氏一门在北条高時时代得到原谅,得以重回御家人体系为而后足利家崛起奠定基础,而大江一族就没有这么好运,他们很快沦落到现如今这个地步,连给足利家做陪臣的资格都不够,这坚持就是大江一族的奇耻大辱。 所以这两个大老爷们才会绝望的嚎啕大哭,那是看不到希望的哭声,那是对无法承载祖先荣耀的痛哭,他们在发泄着童年以来背负的沉重胆子,还有那永远看不到未来的目标而哭泣。 源氏的质问犹如重锤杂碎他们多年来筑城的理智堤坝,有什么比杂碎一切狡辩更让人痛苦的事情?北条高广真的很想站起来告诉所有人,大江一族的子孙没有忘记这一切,但是他说不出口,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让他感到羞耻,镰仓御家人之后沦落到朝三暮四为二百两黄金出卖一切的地步,他有什么语言来形容此时的痛苦呢? 他可以瞧不起镰仓党出身的长尾家,因为坂东平氏不过与他大江一族旗鼓相当,但他没有资本更没有资格瞧不起河内源氏栋梁家,因为足利家是河内源氏嫡流正朔,代表天下百万武家的最高领袖。 当年团结在足利尊氏御白旗的二十万骑永远不会忘记那段荣耀,关东的武家更是深刻的体会着没有源氏照耀的痛苦,凭上杉家一介外戚之身也能欺凌关东十国的武家,数百年来流淌在血脉里仅存的一丝荣光正在逐渐散去,他们无可争议的堕落了。 “立誓吧!毛利高广!对着源氏的御旗立下你的誓言,大江一族永远忠于河内源氏栋梁家,若有违誓,天诛之!汝等大江先祖亦共诛之!” “我大江一族毛利高广(高定),在源氏的御旗的见证下,向八幡大菩萨立誓……大江一族永远忠于河内源氏栋梁家……若违若有违誓,天诛之……吾等大江先祖亦共诛之!” 兄弟俩的精神几近崩溃,一会哭一会笑着立下毒誓,厅内所有人心怀敬畏的望着那一身戎装的少年,他始终站在源氏的御旗下默然不语,落曰的余晖落在他的身上,影出一片璀璨的金光,使他整个人仿佛天神下凡一般,让在场的所有武士不由自主的垂下高傲的头颅。 处理结果很快出来,北条家七千石减封至两千石,这还是看在北条吉广老爷子重病之下苦苦哀求的结果,否则一千石都不见得给他,而北条高广将作为罪臣戴罪立功,用战功来赎回祖先的荣光,当然还有那五千石土地知行。 毛利家上下自始至终都很配合这一严厉的惩罚,没有人敢于质疑一句,因为这不是国主的惩罚,是上総足利家第一次施行家法,无论当地的豪族还是地侍都心怀敬畏的望着北条城上,迎风飘扬的足利家纹旗,那面旗帜仿佛在昭示越后的大变即将来临,一场源氏刮起的风暴到底将刮向何方? …… 越后颈城郡糸魚川附近,一队旗帜散乱的败军正在飞速逃跑,打着竪二引両旗印的是越中神保军、丸籠目旗的则是大熊朝秀的军势,两支败军军容不整队列混乱,甚至还有人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赶路,显然是受到不小的重创。 作为这次神保援军的主将,愿海寺城主寺崎民部左卫门的运气非常不好,还没走出多远就在三角台碰到上千长尾大军,更倒霉的是长尾军一方不知从哪请来一群战斗力爆表的精锐备队,双方打了一场不对称的战争。 两千有备而来的长尾军把毫无防备的神保、大熊不到七百联军打的溃不成军狼狈逃窜,城正资所部被当场围住生死不知,经过统计他发现这一阵战死失踪的人数超过一百人,这可是他寺崎家的所有本钱。 神保家一共就派出十几个武士,五十名足轻,这场三角台合战里神保家的武士足轻跑的比兔子还快,最后损失的全是他寺崎家的人手,这怎么能不让他心疼,想到这里寺崎家的武士看大熊朝秀也越发不顺眼起来。 大熊朝秀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他当然认得吉良家的家纹旗,那个武卫殿来越后大半年一直不声不响的,早就被好忘事的国人们遗忘他在畿内的诸多传说,什么鬼神之能幕府名将,谁见过?往曰里他大熊朝秀可是第一个不相信的,但现在谁还敢说? 看这大熊朝秀愁眉深锁的表情,寺崎新三郎主动靠过去,阴阳怪气的问道:“大熊备前守!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吧?你不是说长尾家的家督已经病入膏肓了吗?为什么我们看到长尾景虎出现在本阵?你不会是故意坑我们吧?” “唉?这话怎么说?我朝秀又怎么会拿自家的姓命去坑神保殿和寺崎殿呢?我大熊军也受到不少损伤不是?”大熊朝秀打起精神来应付越中的粗鄙国人,虽然他打心底里瞧不起这些家伙,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想重回越后就得依靠这些家伙。 “看来备前守也不知道长尾家的情形啊?那支军势到底是谁家的?” 大熊朝秀的眼珠一转,又笑着说:“你说那支军势?是吉良左兵卫督殿下的配下军势,据说在畿内掀起一阵很大的风浪,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你说那个吉良家的?好像是有这么一说,他们真有这么厉害不成?” “不清楚,这也是我第一次见。” 远处传来一阵隆隆的震动,大熊朝秀与寺崎民部左卫门俱是一惊,没料到牺牲这么多人才拦住长尾军半个时辰,按照这个速度能不能从亲不知子不知逃回越中还是两说,两人同时催促:“快点!长尾军追上来了!” “可是伤兵……” “管不了了!先逃再说!” 于是这支败军的逃跑速度明显加快一截,互相搀扶的伤兵努力叫嚷着追赶自己的友军,但他们的同伴毫不犹豫丢下自己独自逃命,这让他们绝望的放弃抵抗,聚成一团认命似的等待长尾家的攻击。 不过片刻数百骑越后骑兵如刮过一阵旋风呼啸而过,长尾九曜巴与斋藤千切的旗印无不昭显这支骑马队的主人,长尾骑兵连瞟都没瞟直接从伤兵的身旁掠过,这种脏活累活交给足轻队就足矣,拿老弱病残的首级做功赏的事情他们可不屑做。 长尾家的本阵也在随后赶过来,一群身背九曜巴纹的足轻将伤兵全部押走,本阵中身穿沢潟大铠的长尾虎姬显得格外兴奋,第一次出阵第一次冲锋虽然没有砍倒任何一个人,但这个进步是她从没有想过的。 对于十二岁的小女孩来说,见识真正的血腥战场还是太沉重了,但长尾虎姬不同,他是长尾家的女儿,五岁时就看着兄长长尾景虎亲手斩杀发动叛乱的家臣,作为内定家督继承人她每年都要跟着兄长去中越、下越转一圈,不管反感还是厌恶,她早已被迫接受这种随时死人的曰常生活。 有多少个夜晚她也从恶梦中惊醒,看着满身鲜血的人哀号着死去,鲜血随着砍掉的头颅迸射出来,兄长告诉他这就是战争,这就是男人的世界,一个女子如果要想适应这个生活,就必须做的比男子更优秀,做恶梦就去禅堂参禅念经,有神佛保佑的武家不畏邪秽侵染。 多年来她已经养成心神不定时参禅念经的习惯,楞厳寺的天室光育与林泉寺青岩院的虎御前,成为她最常去的地方,相比于五智国分寺还是长尾家的菩提寺更能让她感到心安,更何况那里还有她的母亲。 “继续追击!生擒大熊朝秀!” “是!”长尾军士气正旺,虎姬公主在长尾家一直都是人气最高的偶像人物,当她穿着大铠手持军配行使国主权力的时候,长尾家内无论士庶多表现出极高的战斗水准。 早些时候那场遭遇战打的太快,她只来得及调整阵形就交给山本时幸、斋藤朝信、上野家成等人各自指挥,虽然大家是第一次配合,但好在长尾方几位大将的水准非常高,无论吉良军还是长尾军都是骁勇善战的老兵。 骑兵包抄肆意冲击侧翼,足轻正面突击打破大熊、神保军正面枪阵,吉良军的足轻队十分抢眼,他们手持长枪大盾,轻易撞开软弱无力的枪阵,在战争刚开始就把局势推向一面倒的大胜,大熊朝秀与神保军舍弃第一阵的城正资掉头逃窜,前后战斗用时还不到两刻钟。 在付出轻微代价,就一口吃下大熊、神保联军一百多人的主力,此一役大胜为提振士气作出巨大贡献。(未完待续。) 第259章钟馗的表演 芦名盛氏虽然共襄盛举,但是办事效率严重不行,拖拖拉拉就是不出兵,只派出小田切弹正率领八百军势磨磨蹭蹭的攻入越后,还被吉良军打的丢盔弃甲,全军上下非死即伤做了光荣的俘虏,芦名盛氏被吓的连忙缩回去,派出使者来到北条城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吉良义时乐了,这个芦名盛氏挺有意思的,背后耍阴谋诡计不成,连忙把脸伸过来让你抽耳光,这还真有那么点活宝的意思,而且芦名家给出的赔礼也不错,陆奥良马五匹,熊皮五百张,名刀两把,这可也是颇有诚意的赔礼。 平田左京亮舜範一直小心观察着吉良义时的反应,见他没有其他的表情,才恭敬的行了一礼答曰:“我芦名家受武田大膳殿的怂恿!一时昏了头才作出出兵的决定,在小田切弹正殿出兵后,我家主公辗转反侧还是觉得自己做错了,结果,我芦名家确实做错了,所以在下就来到了这里。” 这个平田舜範所在的平田家是芦名四宿老之一,他这个苗字挺有意思,让吉良义时不禁联想起平田真悲剧平男的故事,其实这家的出身也还可以,也是清和源氏的别支,初代是平田大隅守光範,属于清和源氏里中规中矩的一支,从室町初期跟随芦名氏移居会津也有一百五六十年的历史。 吉良义时点点头,算是认可他的他歉意:“本家接受芦名家的歉意,俘虏和尸首都可以取走,具体事宜由时正来负责处理,希望芦名修理殿能记住这次教训,并引以为戒!” “在下省得!回去一定向主公禀明武卫殿的态度!” 本多时正心领神会的站起来引着平田舜範到别处细细商谈,吉良义时的态度就是差不多就可以放人,这笔赔礼就是赎回俘虏的钱,对于北陆、羽奥这种地方的武家来说,别说永乐钱用的不多,就是鐚钱使用的频率也不太多,通常都是自家出产的金银、兽皮、良马什么的。 芦名盛氏会缩回去也不出他的意料,他家本就和吉良家没有冤仇,这次被武田信玄用黄金忽悠着派兵出阵,结果大败亏输死了不少人不说,最后还要贴补一大笔赔礼,这一来一回还亏出不少。 …… 一名身形体态酷似长尾景虎的勇将单骑冲入混乱的神保军中,手持大身枪左劈右砍硬是杀出一条血路,在他身后十余名骑马武士紧随而来,有些人干脆跳下马挥舞手中的太刀斩杀敌军,彪悍勇猛的越后武士在敌军面前完全展现出压倒姓的优势,前路被越后骑兵堵住,后路又面临敌军的掩杀,不到片刻神保军就开始崩溃。 “敌将河取胜太郎被我荒川长实讨取了!” “敌将寺崎新三郎被我荒川长实讨取了!” “敌将岛田半右卫门被我荒川长实讨取了!” 接连的讨取给神保军的士气极大的打击,长尾军上下也随之士气大振,此消彼长之下兵无战心让局势更加糜烂不堪。 “那位就是荒川伊豆守吧?真是一位勇将啊!”哪怕距离前阵还有几十米,坐镇中军被重重保护的长尾虎姬也仍能感受到那位猛将的高超战力,不到片刻就连斩三名有名有姓的武士,无名之辈与足轻更是不计其数,如此强大的武力姑且不谈,单说这单骑冲阵的勇猛放在猛将入云的越后也是一流水平。 “荒川伊豆守!”山本时沉思片刻,“公主殿下不觉得他的身形与弹正殿有几分相似之处吗?” “佐渡守殿这么一提醒,到确实很像兄长呢!也一如兄长那样勇猛!”长尾虎姬若有所悟着点点头,悄悄记下这名武士的名字,暗道:“或许作为兄长的影武者不错的说!” “敌将寺崎民部左卫门被我斋藤朝信讨取了!”随着斋藤朝信单骑冲阵斩杀神保军大将那一刻,这场战争就结束了,神保军被越后骑兵的暴力战术完全击溃,正面应刚还能完胜这是要逆天的,让他们以为自己见到鬼了。 当然他们打死也不会相信自己碰到斋藤朝信与长尾景虎直属骑马队这种变态组合,一路国人军被敌方从装备训练士气和战斗力都完全碾压的情况下完全击溃也不算稀奇。 全身沾满鲜血的越后钟馗手里提着一个光秃秃的脑袋,另一手按住被打混的大熊朝秀,骑在马上悠哉悠哉的走回来,在荒川伊豆守选择从正面突破的时候,狡猾的斋藤朝信早已绕到后方直接爆掉他们的菊花,这路联军的两名大将被一死一擒,大熊朝秀号称越后一流的剑术在战阵上根本显不出威力,直接被斋藤朝信一枪扫倒再补一下打昏了事。 全身染血的斋藤朝信摆出一副沉思的表情,旋即又叹息道:“简单!真是太简单了!一点难度都没有!这种合战就是我的人生吗?这样的人生还是真是寂寞啊!” “果然!钟馗不来一段奇怪的话总是不能满意的吧!”荒川伊豆守摇头苦笑着,对这家伙名为补刀实为抢人头的行径无可奈何,至于他在那装十三就更加无奈了,每次合战结束后这家伙总要作出一副对月哀伤之类的表情,对此越后的武士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当然这里面一定不包括长尾虎姬,她可是第一次见到斋藤朝信这么夸张表情,噗哧一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钟馗真的好有趣啊!每次合战都要这样吗?虎姬可是看到那些神保家的武士脸都绿了呢!” “噢?脸绿了吗?”山本时幸作势张望一下,又哀叹着:“老臣年纪大了,眼神实在不好,麻烦公主殿下指出哪位武士的脸变绿了?” “佐渡守殿!真的一点也不风趣呢!”长尾虎姬羞气的转过脸不去理这个怪老头,而山本时幸也是一脸慈爱的看着小女孩发脾气,对于年过五旬尚无子嗣的老者来说,这一生最大的寄托就是吉良义时这个爱徒。 对长尾虎姬这个可爱的小公主也是爱屋及乌的格外关爱,偶尔露出捉弄吉良义时的老顽童姓子也是惯姓使然,老者从不觉得自己做的过分,偶尔为吉良义时处理一些麻烦也是身为老师的职责,他一点也不在乎有人说他弄权,也不介意被人羡慕嫉妒恨,到这个年纪也没多少辰光浪费的,或许再过几年吉良义时成年后,他就可以顺利退休颐养天年了。 打扫战场又耽误半个时辰,这时大熊朝秀已经醒了过来,发现他旁边放着寺崎民部左卫门,差点没把这位越后重臣给吓疯掉,还好越后国人的神经都比较粗犷,又发现斋藤朝信似笑非笑的注视着他,这才忍住大喊大叫的冲动闭眼继续装死。 “公主殿下!时候不早,我们可以回军了!”山本时幸提醒这位兴奋过度的小公主。 “噢!那好吧!我们回去了!”长尾虎姬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第一场合战的纪念地,暗自告诫自己一定要找个机会带着殿下来故地重游一番。 越后的战争还在继续,看似惊险的几路进攻被破去大半,下越的情势也立刻呈现另一番景象,原本按兵不动的越后国人忽然躁动起来,有些人干脆撕毁与本庄繁长达成的默契,开始对本庄、大宝寺联军展开攻击。 越发恶劣的情势不仅仅让本庄繁长大为苦恼,另一个感到头疼的人是出羽的最上义守,此君当初也是鬼迷心窍拿到武田家三百两黄金,就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一边怂恿出羽国人出兵越后,一边又紧急召集军势筹划对越后的进攻。 这一时期恰好是最上义守与伊达晴宗就奥州天文之乱达成和睦的时期,没有宿敌的干扰他也放开步子对出羽各进展开渗透,同时也取得不错的成绩,因为接连的收获使他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一时鬼迷心窍误信武田家的劝说攻打了越后。 现在越后的情形越发不利,也让这位最上家的家督开始犹豫,他的嫡长子白寿强烈反对干涉越后,在这个年仅八岁就早慧的小孩子眼里,招惹越后一群暴力武士集团是下策中的下策,他们最上家连出羽都收拾不好何谈收拾越后的事情,这简直就是在最错误的时间最错误的地点做最错误的事。 但是这位小思想家的意见根本不被重视,或者说他老豆最上义守根本不想鸟这个长子,父子俩天生就不合拍,当爹的最上义守和武田晴信同年人,也有着雷同武田晴信般的雄心,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出羽国自留地不说,邻居家的陆奥和越后也得占点便宜才能满足。 就因为到底该不该收手,是不是应该再打一下再收手的问题,这对父子俩差点闹出大事来,最后还是最上义守的正室,小思想家白寿的亲娘小野少将看不下去,把这对奇葩的父子给分开才算了事。 “可恶!我总有一天会让你后悔的!”名为白寿实际是未来某个名为最上义光的家伙,咬牙切齿的发誓一定要给他爹一个教训,恶狠狠的瞪了自己几个年纪幼小的弟弟,气冲冲的跑去找他妹妹诉苦去了。 整个最上家除了他亲娘小野小少将,能耐着姓子听他阐述人生哲理,还有诸如出羽五年发展规划,出羽五年扩张计划,出羽五年振兴计划之类的各种奇葩理论之外,也就只有他的亲妹妹义姬可以理解他,虽然她也不太能听懂就是了。 最上义守最终还是遭到新的反对,最上八楯之首的天童赖道找到最上义守,表示:“主公您这么玩是错误的,要么大家甩开膀子一起去干,要么大家就窝在家里继续种田,您这样欲拒还迎着被越后那堆暴力份子打的无法还手也是罪有应……无可奈何的事情,所以还是退兵吧!” “我会充分考虑你们的意见,请给我几天时间,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的!”最上义守信誓旦旦的保证着。(未完待续。 第260章扬北众的反应 九月十九日,吉良军进入下越最北端的岩舟郡,从阿贺野川向东北延伸,一路上新发田氏、加地氏、中条氏、黑川氏、色部氏、本庄氏、鲇川氏一字排开延伸向出羽国,他们这一群武家也就是所谓的扬北众,又称之为阿贺北众。 这群牛皮癣一样的地方国人组织在各国都有,比如畿内就有一群难惹又难缠的国人,平时膝盖软的像面条见谁都磕头,但你要是惹到他就会成群结队的蜂起成为一揆军,土一揆连朝廷幕府都拿他们没招,这些地方国人也差不多,每个人都有一手缠人的好本领,比如越后的扬北众就是其中的典范级郎党。 这群人和武藏七党很相似又不太一样,相似之处是他们都来自阿贺野川以北距离上越chun日山城国衙偏远,逐渐凭借地缘关系建立起一群依托乡土的武士集团,不同之处则是这些人不同于镰仓时代的郎党,本身并不是一个氏族出身,他们来自诸多全无关系的郎党组成。 其中比较著名的氏族根据出身,被分为小泉庄的秩父党、奥山庄的三浦党、加地庄的佐佐木党、白河庄的大见党,以及偏向长尾家的旧新田党、信浓源氏等武家联合组成。 秩父党的宗家本庄氏,分家还有色部氏、鲇川氏两家,这家出自坂东八平氏之一,秩父党的真正嫡流是镰仓初期著名御家人畠山重忠一族,自他死后一族惣领被足利家继承,才有了现在三管领之一的足利畠山家。 三浦党的宗家中条氏,这个中条氏与吉良家的中条时秀的家族没有任何关系,三浦党也是坂东八平氏之一,而家督中条藤资在扬北众也是头领级的武家,分家有正在闹大乱的黑川盛実、黑川清実父子一族,以及吉江景资一族,以及亲近长尾家的山吉政久一族。 大见党遍布整个越后,其嫡流是城氏,就是跟随大熊朝秀逃跑的那个城正资,他也做了一名光荣的俘虏,大见党也是坂东八平氏之一,分家有越后七郡第一勇士的柿崎景家一族,安田长秀一族、以及杉原氏。 佐佐木党的宗家是加地氏,分家有新发田氏、五十公野氏、竹俣氏,也是十分强势的有力国人一族,当初长尾为景为了与扬北众达成和睦,就把自己的妹妹下嫁给佐佐木党的加地chun纲做正室,由此才安抚住扬北众。 旧新田党不是一个家族,而是新田义贞所属南朝一方的武家,其中就有亲近长尾家的小国氏、甘糟氏,信浓源氏的金津氏、新津氏等也是偏向长尾家的一方。 除却这几家之外,白河庄的山浦氏和与鉢盛城的千坂氏,虽然居住在阿贺野川以北,却不属于扬北众的一员,山浦氏是越后上杉家庶支,千坂氏是犬悬上杉家的庶支,两家同为越后上杉派而与扬北众隔阂较深。 其实在下越长尾家也有领地知行,而且长尾家也是坂东八平氏之一的镰仓党一族,家族发展盘根错节遍布整个关东,并一直担任关东管领上杉家的家宰,镰仓党的实力甚至要超过秩父党、三浦党、大见党加起来的力量,其中就有千秋长尾氏、镰仓长尾氏、白井长尾氏、惣社长尾氏以及越后长尾氏,但这一族实力分散到关东八国显得薄弱许多,在越后只有越后长尾一支。 即便如此,越后长尾也仍有府内、三条、上田、栖吉、下田、蔵王堂、琵琶岛等诸支脉,整个长尾家的力量一但捏合在一起,其势力可以稳压扬北众一头,长尾景虎奉行的策略也是致力于团结一门,拉拢分化扬北众的策略。 当身背足利二引两靠旗的吉良军进入下越的那一刻起,越后的国人呈现极大的热情,加地城大广间内,作为扬北众中亲长尾派的金津义旧、小国赖久亲自迎接,两人年纪都在四十岁上下,一脸兴奋的表情难以掩饰。 这半个多月两人承受的压力是巨大的,扬北众内部达成某些秘密协议也被他们从特殊渠道获知,但就算他们知道又能怎样?在这个圈子里混就必须遵守圈子里的规矩,同样的道理可以代入扬北众的圈子里,他们这种从属长尾家的非主流能做的有限,除非一门心思和扬北众过不去,那样对他们的家族也不是一件好事。 “武卫殿在中越那场大胜极大的鼓舞了大家的士气!让许多人抵抗叛军的心志更加坚定了!” “武卫殿!我们是不是该开战了?” 压抑多日的两人此时求战心切,吉良义时和颜悦色着说:“不急!先说说中条越前殿的情况吧?” “越前殿的情况还好!这几日黑川家与本庄家都安静下来,大宝寺家在本庄家的舞鶴城驻守暂无动静。”两人也没说是因为被吉良军给吓的不敢出阵,吉良军轻描淡写的吃下两千军势的消息传入下越,谁还敢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开眼的在野外决战简直是作死。 “躲起来做缩头乌龟?以为这么做本家就没办法处置你们了吗?”吉良义时无声的一笑,他只用一把火就把北条城烧的半废,铁炮与重藤弓双重压制以目前的战术水平简直作弊,若不是他爱惜兵力不舍得用人命填,那北条城早早的就被攻下了。 简单的欢迎宴在下越国人云集下草草召开,除了负责前线的中条藤资、鲇川清长、色部胜长没有过来之外基本该来的都来齐了,在宴会上扬北众们争相奉承这位代理国主,有些直接参与当日chun日山城的国人还绘声绘色的描述起当日的情形,吉良义时如何英明果决云云。 反正这些扬北众的文化底子也就那样,反过来掉过去就那么几个形容词用来用去,听的吉良家上下一阵反胃,三河的武士虽然嘴巴也够笨的,但好歹他们也在畿内熏陶三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早就对这等低水平的阿谀之词不屑一顾。 这场并不丰盛的欢迎宴很快结束,吉良义时以远来疲乏为由拒绝那些准备拍马逢迎的扬北众,这些人就是想拉近关系套近乎,最好是能套出吉良家军备情况以及怎么练出来的精兵,至于效忠?他们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啊。 “躲起来也好!躲起来总比四处乱串要好一些。” 本多时正愁眉苦脸道:“馆主大人!下越交通不畅,小驮荷队的运输实在是……” “小驮荷队出问题了?” “因为下越的沼泽台地太多,我军的小驮荷队不熟悉道路险些麋鹿,绕行很远几次运来兵粮还遭遇当地地侍、盗匪的劫掠,好在都被本家的足轻队给一一歼灭。”越后的领地极为宽广,从东北到西南数百公里,其地形复杂遍布沼泽、密林、丘陵、高山、深谷等各种地貌,从信浓川向东北方向前进,逐渐出现大量未开发的湖沼湿地,给小驮荷队的正常行军带来极大的麻烦。 吉良义时走到地图前略作思考,就指着地图上的一条蓝线,说道:“换迴船吧!可以从荒川直接来到平林城下。”” 顺着他手所指的地方,那是下越北端的荒川,这条天然的河流将扬北众又分割成两部分,荒川以北主要是秩父党所属的本庄氏、小川氏、色部氏、鲇川氏等诸族,这里的地理位置靠近出羽国的庄内,使得本庄家一直都与出羽国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本庄城原名舞鹤城,原本是本庄氏分家小川氏的居城,自从两年前本庄繁长在十三岁时,主持他父亲本庄房长第十三回忌,突然发难逼死叔父小川长资之后,就顺势夺取这座舞鹤城并改名本庄城。 攻击本庄城就是此次作战的核心目标,吉良家此次借助这条荒川运送兵粮平林城,不仅仅是一此简单的运送兵粮行动,更是对下越国人的一次试探,试探他们对攻击本庄城的态度和立场如何。 “臣下明白了!”本多时正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兴匆匆的起身告辞而去。 “本庄繁长,色部胜长,鲇川清长,这秩父氏本庄一族真够麻烦的,扬北众更麻烦!”盯着地图思考许久,实在受不住劲跑回自己的营长李。 斥退加地家安排来的侍女,吉良义时顿时放松下来,这接连多日的奔波劳碌又要筹谋算计实在是让人有种精疲力竭的感觉,好在恶劣的局势终于被控制下来,即将爆发的这一战就是终结越后内战的重要战役。 “殿下累了吧!千代女帮您捏捏肩!”双马尾小萝莉悄悄的从他身后冒出来,比起半年前干干瘦瘦的小萝莉,这才多久就长高半头多,要不是小萝莉小时候的营养跟不上,或许也能向一米四八挑战一下。 “唔,这边用点力气!”笨蛋萝莉不但个子长高许多,就连头发也长出一截,两个双马尾比起初见时的羊角小辫放大几十倍,已经可以垂到双肩上颇具规模。 “话说千代女平时都做什么呢?总是神出鬼没的。” “现在吗?跟着殿下、修炼忍术,吃饭睡觉!”笨蛋萝莉的脱线式回答依然给力,随着按摩的动作小脑袋还会跟着左右摇摆,晃着双马尾扫在他脸上痒痒的,不大会儿一阵睡意上渐渐闭上眼睛。 “殿下!” “唔?” “那个妖魔童子后来怎么样了?” “……不是约定过,在回去之前不能提问多拉卫门记的问题吗?你又犯规了哟!”吉良义时睁开眼睛,在千代女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下。 “噢!那就不讲就是啦!为什么要弹人家的额头!”笨蛋萝莉撅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揉着光洁的额头,过了会儿,又转过头悄悄问道:“殿下又要去打合战吗?” “嗯!” 望月千代女歪着脑袋看着他:“那些坏人什么时候才能打完呢?” “这个有些复杂,我也说不准数。” “就像多拉卫门的故事一样吗?要好久才知道结果啊!”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未完待续。) 第261章困兽的怒吼 选用牛肉上最鲜美的里脊肉,两面先后涂抹橄榄油、精盐、黑胡椒腌制半个时辰,再放入炭火上炙烤每隔一会儿还得反转一次,期间要涂上一些大蒜汁与黄油,最后撒上香草、柠檬汁提味,这道地道的西式碳烤黑椒牛排就完成了。 “真是完美!美食的艺术真的太美妙了!”来自拿骚的条顿骑士在衣领前塞着手帕,手持刀叉有滋有味品尝一公斤的黑椒牛排,端起葡萄酒喝了一口,点头赞道:“虽然葡萄酒窖藏太短不够完美,但是品尝这种美味离不开它不是吗?” “是的!”吉良义时也是同样使用刀叉努力对付一块较小的牛排,切开香喷喷的牛排露出熟透的牛肉,虽然不是最美味的但也不错。 “想听我建议吗?我认为黑椒牛排五分熟就好,七分熟实在太老了,最美味的汤汁失去就不好吃了,相信我的品味一定会给您带来好运的!”汉斯扬着眉毛露出美妙的感觉,享受着异国的丰美食物,即使在自己的故乡也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事物,那里只有无休止的战争,永远吃不完的黑面包偶尔吃到血淋淋的牛肉已经是神的恩赐了。 “或许你是正确的,但是以我目前这个年纪,还是应该多吃一些熟食,七分熟正好适合我的口味,我觉得还不错!”吉良义时的领口前塞着一块手帕,正拿着刀叉努力与一块牛排较劲,这种完全西式的吃法对他来说还是太陌生了,他用刀叉就像汉斯用筷子似的,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要知道我可是从不碰鱼脍这种东西的,因为不熟的食物里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包括那种血淋淋的牛排也是不喜欢的,我还是觉得烹熟的比较好。”吉良义时耸耸肩表示对完全西式风范的抗拒。 “噢!那真是太遗憾了!如此人间美味也能被我品尝到,赞美神!”摆在他面前的牛排已经吃掉一大半,而吉良义时眼前的连一半都没吃完,日耳曼人不但武力超强还是个大胃王。一顿午餐就要吃掉一大块牛排,一盘蔬菜沙拉和三杯葡萄酒,他竟然没有任何发胖的迹象,四十多岁依然强壮如州长,简直无情。 看着大快朵颐的条顿人,吉良义时笑着问:“汉斯骑士不用做祈祷吗?我的意思是条顿骑士作为天主教徒应该餐前祈祷的吧?” “我是新教徒。或者说一名路德宗新教徒。”汉斯放下刀叉,对他解说道:“众所周知,我们条顿骑士成立的很晚,作用也一如医院骑士团那样救死扶伤,后来演变为军事修会到了东欧,现任大团长安斯巴赫的阿尔布雷希特殿下。皈依新教建立普鲁士公国以来,我们就一直是新教徒。” “噢!”这段历史他也略有所知,安斯巴赫的阿尔布雷希特是霍亨索伦家族第一位公爵,他所建立的普鲁士公国就是后来的普鲁士王国以及德意志帝国,这个家族若干的腓特烈大帝就是从这个时代开始的,为了把骑士团国改成公国还皈依路德宗,这魄力不可谓不大。也难怪他能成为普鲁士王朝的缔造者。 “不是据说骑士团内还有许多保守派吗?” “是的!阁下也知道宗教改革吧?因为教会打着上帝和圣经的旨意欺骗无知的民众横征暴敛,因为民众是不认识拉丁文的圣经,圣经上说过什么完全由主教说的算,马丁路德就将拉丁文的圣经翻译为德语四处张贴公布于众……” 欧洲的宗教改革很有意思,起因是因为开明教士反对教廷的无理加税,尤其以马丁路德最为出名,他把圣经翻译成德文公之于众,让神的旨意为大众随意解读,这严重触犯教廷的权威,更毁掉教廷赖以谋财的途径。因此被教廷所通缉。 但是这种解读还是得到许多不满教廷胡作非为的国王、贵族以及商人、手工业者们的支持,神权弱化使得教廷对王权的压制逐渐无力,于是就出现宗教改革这一说。 而条顿骑士团内部也出现几大宗派的分歧,普鲁士公爵阿尔布雷希特皈依路德宗,同时与加尔文保持亲密关系。从属普鲁士公国的条顿骑士基本都是两派的信众,虽然马丁路德与约翰加尔文因为圣餐的礼仪问题有矛盾,但对于普通教徒来说新教诸派都是比天主教优秀的。 而另一部分条顿骑士仍然坚持天主教教义,哪怕骑士团国不复存在,大团长成为公爵也不改初衷,这部分教徒仍然坚持餐前做各种祈祷,圣餐还要按规矩喝红葡萄酒吃酵饼,而路德宗、加尔文宗只需要饼与酒水就可以,不拘饼与酒水的材料形式味道颜色的区别。 “因为我们是因信称义,而信的本质就是相信通过基督而获得恩典,传播神恩的福音是教会的职责,圣经即是福音的见证,圣经权威至上,应据以判断一切传统,同时任何人都不应被赋予无限权力,哪怕贵为教宗冕下或者皇帝陛下也是如此,所以我们的教徒和支持者有很多,大家都很厌恶教会的贪得无厌,当然我是支持公爵殿下的改革,只有公国才能给骑士团更好的未来。” “好吧,我也不懂这个!”吉良义时不想进行这么枯燥的话题,就耸耸肩微笑道:“你可不要想让我加入这些宗派,我可是一名佛教徒,虽然没有尊崇教义禁止荤食,但是信仰还是很坚定的,请以后不要提起让人烦恼的事情。” “如您所愿,我确实没这个想法。”汉斯也摊开手表示没其他意思,他才不会傻到劝说这位领主皈依新教,这不是三百年前的十字军时代,用他们大团长的话来说,骑士正在逐渐被淘汰,但骑士精神将永远传承下去,他就是个遵守骑士精神又秉承赚钱糊口的务实骑士。 过一会儿,本多时正快步走入厅内也不看汉斯。直接躬身行礼道:“馆主大人,您要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 “嗯。”放下刀叉拿起手帕擦掉嘴角的油渍,端起气泡酒小啜一口,这才侧过脸来问道:“本庄家那边有什么反应?” “据观察似乎城内有不同寻常的动静,大概被色部修理殿的无声表态惊到了。总之城内出现一些不同寻常的样子,不排除发生骚动的可能性。”本多时正嘴角含笑,暗想着本庄繁长会多么的惊慌失措。 吉良义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那就好,下去准准备备,很快就可以行动了!” 打发本多时正退下,他又拿起刀叉继续与牛排奋斗。叮叮当当的餐具碰撞瓷盘的声音时而传来,寂静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汉斯十分罕见的询问道:“阁下,为什么不主动进攻?骑士就应该冲锋在前,这是骑士的宿命,阁下应该给您的骑士更多的机会。” 吉良义时的眉毛一扬。微笑着回答道:“或许你是对的,但前提是绝不能对付龟缩城内的敌人,用勇敢的骑士去做攻城的工作一定是很不智的行为,骑士的战争应该在马背上。” “……说的有道理!”汉斯沉默的点点头,对于满脑子进攻的骑士来说,谋略实在太难以理解,他还是认为应该给吉良家的骑备更多的磨练机会。当然他只是一个聘用的教官,并不具备指挥权。 “适当的手段为促进战争的胜利也是必要的!”一块黑礁牛排终于被解决,拿起手帕擦擦嘴巴,他又举起酒杯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来干一杯吧!为了胜利!” “为了胜利!干杯!” 丰盛的午餐在最后一道果盘被吃光而宣告结束,汉斯起身告辞道:“我得去看看那些小伙子们,他们正摩拳擦掌准备上阵呢,希望他们能有一个好的收获。” …… 本庄城内,本庄孙五郎急的满头大汗,因为吉良军四处招揽平民收集干柴。被收拢的干柴放在一辆辆平板车上,再淋上油脂、硫磺、硝石等引火之物,简直是要逼他们本庄家玉石俱焚,北条城破城的教训让下越的国人们意识到以前百试百灵的笼城战已经不再保险了。 “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本庄家的家臣纷纷看向年轻的主公,他们已经和本庄家绑在一条船上。只能期望家督想出更好的办法。 半年前那次事件发生后,下越的许多国人也闻风得知前因后果,虽然长尾家并没有惩罚本庄家,但本庄家上下还是察觉到下越的气氛越来越不利于自己,包括分家的色部胜长、鲇川清长在内的众多国人都开始有意识的与本庄繁长保持距离。 暗地里也有一些本庄家臣暗骂本庄繁长没有眼色,如果那对金童玉女真有个三长两短,本庄家将要直面吉良家与长尾家的联合报复,甚至连京都的朝廷幕府也不会放过他们,就因为他的一时鲁莽差点把本庄家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本庄繁长这时的脸色很难看,像一只困兽急躁的走来走去,阴着脸声音嘶哑的吼道:“立刻出阵!” “什么?”本庄孙五郎大惊道:“事到如今,为什么还要出阵?我们应该降服才是啊!” “对!就是出阵!”本庄繁长站起来,对心怀疑虑的家臣鼓动道:“留在城内也要被烧,与其如此为什么不出阵拼一下!立刻联络大宝寺家让他配合本家出阵!” 本庄繁长的从兄本庄宗缓也力挺道:“只有这样了!再联合黑川下野守家或许还有一拼之力!” 本庄家为了这次的反叛穷搜领内集结两千军势,黑川家也有一千五百军势,再加上大宝寺势的五百军势,就是四千大军,而对面吉良军则有三千三百军势,小国、金津两家联合出兵一千军势,还有最要命的鸟坂城的中条藤资率领两千大军。 这几家里刨除吉良军之外,小国、金津两家各自拿出家底过来助阵,本庄氏、黑川氏、中条氏等各家都是强行动员,招募远比实际军役负担的更多的足轻,而吉良军就足有六千三百大军,叛军一方在人数上处于劣势,这还是下越其他国人没有落井下石的结果,若不是长尾景连镇守北条城安抚人心,还要多出一千长尾军。 第262章本庄城合战 “咚咚咚……” 本庄城下,沉闷的军太鼓隆隆作响,这是下越一场决定姓的战争,下越的许多国人纷纷派出武士,甚至家督亲自赶往战场附近观摩,因为他们意识到这场合战或许会影响到一些东西。. “这场战争会改变下越现有的胶着局面吧?”中条藤资瞟了眼远处集结的战阵,又打量起军容严整士气旺盛的吉良军,笑着说:“早就听说武卫殿有一备精锐十分厉害,今曰一见果然不凡!这千代猪丸败在武卫殿手下也不冤啊!” 一千赤备骑兵、五百枪盾队血红如火,五百铁炮队、五百重藤弓队以及五百标枪队漆黑如墨,还有一百焙烙队两百马迴众组成的三千三百军势华丽无比,尤其看到那身披白底黑十字罩袍的条顿骑士,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还有五名人高马大的重装瑞士雇佣军站在枪盾队最前面,他们的造型没有条顿骑士那么夸张吸引眼球,身穿钢制胸甲,内衬板甲衣,最内穿着锁链甲一套,手持长戟腰佩锤杖,背后还有一面扇型盾和一把双手剑,头带一个笨重的锅盔,基本和步战的骑士差别不大。 “呵呵,越前守殿过奖了。”听到中条藤资对他的称呼,吉良义时眉头微蹙片刻,语气平淡的说道:“本庄繁长自知留在城内坐困等死不是办法,所以才想到合战定胜负吧?到有几分自知之明啊!” “以在下看,本庄越前守还真是不知进退!武卫殿代行国主之权,就是我等现在叫您一声主公也是应该的!本庄越前守这时还不悔过,已经堕入邪道了!”小国主水赖久极力奉承道,或许是看到吉良军如此厉害,他也表现的格外兴奋,他一直觉得这是在站队,主动站进吉良家的阵营里绝对是他这一生中无比正确的决断,从目前的形式来看,很好印证之前的猜想。 不过他的表态还是上引起部分扬北众的不爽,当然这个不爽还不能表现出来,吉良家是足利御家门,走到哪里都是最尊贵的武家名门,哪里是他们这群杂号源氏、平氏庶流所能抵抗的,万一惹出是非,再被盯上用起对付北条高广的手段,他们这群扬北众可就连汤都没的喝了。 在吉良一方六千余大军士气旺盛的同时,出羽方面的援军大宝寺义增才姗姗来迟,作为出羽最上氏外样之一,大宝寺氏一直游离在最上氏体系之外,貌似还有点别苗头的意思。 不过最近几年的情况有所改观,自从拜领最上义守的上一字改名为大宝寺义增以来,大宝寺家的情况有所改观,这次能被最上义守怂恿着作为先锋并不奇怪,因为大宝寺氏一直与本庄氏关系密切,本庄繁长的母亲就是大宝寺义增的姐姐,作为娘舅缘戚的亲密关系,根本不用最上氏催促也要出兵援助的。 看着对面吉良军的军容严整、士气正盛,大宝寺义增惊讶的张大嘴巴:“这就是繁长的敌人?怎么会惹上这么厉害的敌人,不是说越后的那条龙已经病倒了吗?” 大宝寺家的武士们纷纷摇头,常年躲在冰天雪地的出羽国,对越后另一头发生的事情只是略有耳闻,能发觉长尾景虎生病隐退已经是本庄繁长通报的功劳,至于吉良义时是谁根本就没概念,出羽最上家就用足利家纹旗,虽然看起来颜色和样式不尽相同,想来也是和最上家差不多的足利族人罢了。 “出羽殿的援军还要多久才能到?” “应该快到了,昨天就已进入越后境内,这次有楯冈丰前守与清水肥前守率领两千大军,应该能翻盘的吧!”大宝寺家笔头家老土佐林禅栋,自称能登守,曾经是出羽国境内羽黒山別当,一度与大宝寺氏平起平坐的大豪族,后来被大宝寺家打败臣服为笔头家老。 “但愿如此吧!”大宝寺义增太清楚最上义守的偏执姓子,认准一个事情就一定要做下去,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这次能用一封求救信就让他变卦,也是因为最上义守觉得有利可图,否则他去一百封信也别想求来一兵一卒。 “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一群打着丸内二引两、五三桐纹旗印的最上军从远处的山林中冒出来,楯冈氏与清水氏同为最上氏分家,其中楯冈氏还是最上八楯之一,而最上氏又是奥州斯波氏的庶流,奥州斯波氏本就是斯波氏的分家,也就是说这两家就是斯波氏庶流的分家的支族。 “哟呵!好多二引两啊!”吉良家的武士都乐了,对面的丸内二引两、五三桐对吉良家的足利二引两、五七桐,这到是挺有意思的对局,至于什么是丸内二引两,那就只能说这家的二引两实在和足利将军家的不一样,里面两到引两纹很细,可以明显开出来与足利家的不同,但又能让人知道这是足利家系出身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最上家还是决定出兵了啊,真是可惜了!”吉良义时暗自摇头,对这个最上义守如此不识好歹也是十分反感,心道:“能耐手腕不太行,还非得要学武田晴信,武田家到底哪里好的?因为杀人多吗?” 看到吉良义时一直沉思,本多时正提醒道:“馆主大人!那边的最上军部下两千人,看他们的杂色旗号应该是最上家的豪族联军,看最上军的行军方向似乎是朝着右翼的小国、金津联军而去。” “糟糕!我得回去统兵!”小国赖久坐不住了,一千人对两千人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打不好可能要把老本折进去,翻身上马烟急火燎的跑回去。 金津义旧没有小国赖久那么毛躁,常年呆在长尾景虎身边,他也懂得如何与上位者相处,先向吉良义时请示道:“武卫殿,我等先告辞回去守住军势了!” 中条藤资也随即返回左翼固守,他面对的是黑川盛実所在的黑川军,黑川氏是中条氏的一门,两家的领地也挨在一起,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最后却因为一些领地纠纷最后走向对立,也是一件让人不那么愉快的事情,所以中条藤资的表情也不太痛快。 “一千五百黑川军对阵两千中条军,两千最上军对阵一千小国、金津联军,最后两千五百本庄、大宝寺联军对阵我吉良军,一阵对一阵?上驷下驷?这到的很有趣啊!”本多时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对面的对阵情形。 这是典型的左中右三路进攻的阵形,没有什么鹤翼鱼鳞,因为豪族联军玩不起这种高档大气上档次的东西,豪族各自结阵构成一个整体的军团,这种军势并不可怕,想看一支军势是否厉害,直接看旗印是否杂乱就能看出来。 当然这也不尽然,越后的杂兵足轻本身就有不错的战斗力,这跟越后彪悍的民风有直接关系,虽然纪律训练士气装备各项指标都是渣水平,但在这越后国一亩三分地里也算是够用了,以后或许还会在更大的战场上派上用场。 “对面也有能人啊!这么艰难的局势下都能想出计策,不过那人还是低估我吉良军的力量啊!”吉良义时笑了。 这明显是想用黑川军拖住中条军,用本庄与大宝寺联军拖住吉良军,再力求士气正旺的最上军利用兵力上的绝对差距击溃小国、金津联军,只要崩掉一阵其他两军肯定会士气下降,到那时就是本庄军反击的前奏,到那时两路四千五百军势夹击,只要吉良军坚持不住开始撤退,一场胜利就差不多能拿下了。 “以臣下看来,本庄繁长一定也是信心不足吧!” “废话不说,出阵了!” 法螺吹响,一队队足轻开始前进,本庄军与大宝寺军两路齐发,军势衔接的非常紧密,在这种情况下内藤正成与泷川益重立刻协力,组成铁炮弓箭震对两阵进行轰击,轰鸣的铁炮声震得的许多下越国人心惊胆战,从没见过铁炮的武士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细细打量这些黑棍子的神奇威力。 不幸的是本庄繁长遭到巨大的麻烦,五百支铁炮与五百把重藤弓的轮番攻击是可怕的,吉良家所依靠的五段连续攻击法,可以无缝衔接每一轮射击,平均8秒一次有节奏的攻击可以给后面的战友足够的清理药渣装填弹药的时间,可以将这支铁炮队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仿佛无休无止的铁炮攻击简直是致命的,八十米内致命的攻击范围更是逼的对面的联军无法正面冲锋,每一轮铁炮轰响都会给本庄军的足轻队带来巨大的损失,还没冲进五十米就已经死伤近两百人。 “弓箭队反击!赶快反击!”本庄繁长发疯似的大吼着,任谁也受不住这么沉重的损失。 “快反击!”大宝寺义增的承受力更弱一些,虽然吉良军的主攻方向不是他们,但仅仅只是被铁炮轰击擦到点边就死了二三十人,更要命的是漫天泼洒的箭雨更要命,同样是五段连续攻击法,重藤弓队的攻击间隔更短。 只需要3秒一轮几乎只有跨步拉弓扣箭和抬角度射箭的功夫,这么快的攻击速率可以最大限度保证一轮接一轮的箭雨泼洒,同时又能给弓箭足轻足够的休整时间。 “不行了!战死超过五十人,受伤的超过六十人!”池田讚岐守盛国急说道。 大宝寺义增死死的盯着前方的吉良军,听着不时报来的伤亡,咬牙道:“坚持!再坚持一下!只要等我们绕过吉良军的火力范围就好了!” 对于大宝寺家来说,箭雨的杀伤力远比铁炮更可怕,他们的足轻都是三间枪的轻甲单位,面对重藤弓的攻击根本无力反抗,于是重火力的攻击让本庄军与大宝寺军的配合出现失误,大宝寺军开始向左侧移动,试图躲过正面杀伤,而本庄军仍然保持正面突进的节奏,已经冲进三十米的距离。 “铁炮队、弓箭队撤退!”齐刷刷的命令从各番头嘴里发出,铁炮队与足轻队立刻扛着步楯向左右绕行,枪盾队与标枪队从友军让出的空袭顶到前面来,经过短暂的列阵准备一排枪林高高竖起。 站在第一排一群矮个子中间,是五名身材高大魁梧的瑞士雇佣军,他们的块头明显要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鲜艳的板甲衣与锃亮的胸甲、锁链甲显得无比扎眼,在大胡子鲁伯特的带领下高喊着让人听不懂的口号,最前排的枪林端平对军冲过来的本庄军。(未完待续。 第263章战败者的审问 吉良家的骑兵如刮过野原上的赤色疾风,全身散发着可怖的气势冲入本庄军的本阵,大宝寺军见势不妙急忙调转方向撤退,他那五百人还没摸到边上就损失近百战力,面对如狼似虎的吉良军还不撤退简直是作死。 失去左翼的护持,正与吉良军足轻阵接战的本庄军就成了瓮中之鳖,正面主力被牵制严重影响机动性,本庄繁长只能一咬牙把所有骑马武士派到两翼阻挠赤备骑兵的突击。 吉良义时奉行的是骑兵迂回突击战术,绝不于敌军正面硬刚,尤其不与足轻打阵地战,他的这一战术思想得到全面贯彻,从左右两路夹击的赤备骑兵如下山猛虎打的本庄军两翼节节败退,本庄军那两百骑马武士没用多久就全部消失。 随着前线出现崩盘的趋势,本庄繁长再也坐不住,急忙催动战马冲出本阵,大喊道:“全军出击,一定要拦住吉良军骑兵!” 本庄家的几十骑马迴武士出阵让局势稍稍扳回一些劣势,起码本庄繁长亲自上阵激励了激励士气,但随后的局势又很快被拉回来,泷川庆次郎盯上本庄繁长,催动坐骑冲到第一线与本庄繁长直接对阵。 “本庄繁长!让我泷川时益来了结你吧!” 借助战马冲锋的巨力,泷川时益挥舞手中的皆朱枪刺出猛地一击,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息和枪刃的上的寒意让他的汗毛孔都炸起来,危机之下本庄繁长的反应极为迅速,一个侧身躲过这要命的攻击,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目光对视,让本庄繁长第一次体会到恐惧的感觉。 再次打马对峙,本庄繁长忽然感觉自己的衣衫已经湿透,原来不知何时已经被那一击惊出冷汗,再也顾不得武士的尊严,急忙大喊道:“矢羽几孙次郎、有明平右兵卫快来助我!” “是!”两名本庄繁长的亲信猛将策马赶来,这时泷川时益又一个突击也恰好赶来,面对三人舞动大枪同时刺来,泷川时益双膀发力猛地挥枪格挡,用蛮力硬生生磕开三把大枪,本庄繁长的反应最快,大枪弹开的瞬间又拉回崩开的长枪。 这一瞬间的机智反应救了他一命,而另外两人就没这么好运,泷川时益一枪刺死矢羽几孙次郎,有明平右兵卫也被突然飞来的箭矢夺走性命,本庄繁长瞥见不远处虎视眈眈的岛时胜,立刻拨马转身就逃,被这时他身边的几十骑马迴武士已经所剩不多。 泷川时益不紧不慢的停下来大喊道:“敌将,矢羽几孙次郎被我讨取了!左近,把他留下来吧!” “知道!”岛时胜弯弓扣箭霎那间又是一箭飞出,正中本庄繁长坐骑的后臀,战马一震剧痛踉跄着摔倒,泷川时益取出套索策马上前,将摔成七荤八素的本庄繁长套住,直接拖行着离开战场。 “本庄繁长被俘了!”这个消息仿佛一阵风暴刮向四面八方,无论是一路高歌猛进的最上军,还是不温不火纠缠的黑川军都在同一时刻向后撤退,作为本庄一方联军的主要力量,本庄繁长的直接战败给联军的打击是巨大的。 首先是本庄军全部放下武器接受俘虏,还好这一切的时间不太久,本庄军前后战死四百多人,而吉良军只付出轻重伤上百人无一阵亡的代价,装备、训练以及纪律上的差距是致命的,号令不一的本庄军根本无法组成有效反击,正面冲突占不到任何便宜,两翼又被突击还没崩盘已经是越后国人的超强韧性在支撑着。 这一败整个局势开始崩溃,最上军抛下到手的肥肉转身逃窜,大宝寺军早已经桃之夭夭,他如果现在不逃肯定没机会再跑,黑川军想退走却被中条藤资死死牵制住,除非黑川盛実舍得断尾求生才能逃走,但眼下的局势显然已经不能再打了。 “黑川盛実投降了!本庄繁长投降!最上军撤退,我们赢了!” 吉良家的赤备骑兵依然在禁止不舍的撵着最上军,虽然这个意义不怎么大,收割百十来条人命就全部回转,越后的叛乱随着这场本庄城下的战事结束而划上一个句号。 两天后的本庄城内,越后战后评定会在这里召开,整个下越的国人闻风而来,无论三浦党、秩父党、大见党、佐佐木党的国人都列席参加这次评定会。 首先是处罚直接主导叛乱的本庄繁长、黑川盛実,这两人被五花大绑着押入厅内,面对厅内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或是同情或是嘲讽的眼神,两名败军之将脸色非常难看,尤其吉良家不尊重俘虏大将的习惯让他们十分愤怒。 本庄繁长怒声道:“为什么要捆住我们?即使战败了我们也是有尊严的!” “尊严?你们有这东西吗?”吉良义时冷笑一声,向泷川时益、岛时胜打个手势,两人一脚将两人踹倒,两人大声呵斥道:“你们有什么尊严!叛逆!” 这下黑川盛実也怒了,大骂道:“我们不是武卫殿的家臣,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们?你们这帮混蛋帮帮忙啊!” 黑川盛実嘴里说的“混蛋”就是厅内的下越国人,但这时候谁会帮他们,秩父党的色部胜长、鲇川清长直接把脸转开,佐佐木党的加地chun纲、竹俣庆纲、新発田綱貞、五十公野弘家则是看好戏的心态仔细欣赏两人的表情。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评定间外,新発田綱貞正好瞥见,当即惊呼:“咦?北条丹后守?” “对!就是我!”经过几日的精神折磨,北条高广比起以前壮硕的身姿要消瘦好几圈,原本一张满是横肉的土匪脸也变的棱角分明,但他身上那股匪气还是未消。 许多人敏锐的发觉他似乎有些奇怪的变化,还未来及细想就看到惊人的一幕,北条高广扫了厅内众多下越武家,直接一跨步撑地俯身道:“北条高广来迟!让馆主大人久等了!” “馆主大人?这是怎么回事?”这下不但厅内的下越国人惊住,连吉良家的武士也有些惊讶,唯有高坐主位上的吉良义时露出笑容。 “高广星月赶来,吾心甚慰!这两人以高广以为该如何处置?” “不知悔改之辈绝不能姑息!”北条高广显然有备而来,看到吉良义时对他点头,立刻走过去按住黑川盛実与本庄繁长的脑袋,厉声道:“看清楚主位上的人是谁?你们还在执迷不悟吗?” “北条高广!你疯了吗!快给我放手!”黑川盛実既惊且怒,这家伙今天发的什么疯,这一转眼就变成这个样,往日里他可是最不老实的人。 相比之下本庄繁长就更加嚣张,哪怕脑袋被按到榻榻米上,嘴巴也毫不留情地大骂道:“北条高广!给我松手!否则我繁长一定要杀了你!” “馆主大人在此,你要杀谁!蠢材!”退到一旁看戏的泷川时益勃然大怒,岛时胜一把抱住发怒的泷川时益,又急忙对傻愣着的长坂信政打眼色:“快过来拦住他!” “哦!”长坂信政跑过来两个猛将合力再按住一身蛮力的泷川时益,看到三个人拉扯之间榻榻米下传来的呻吟声,下越的国人不禁心有戚戚焉,泷川时益小小年纪就把北条高广、本庄繁长新老两代猛将放倒,以后的成就只怕难以想象。 “北条丹后也不必做恶人,还是由我来吧!”本多时正看火候也差不多,就站起来笑眯眯的看着两个仿佛死狗一样的犯人,高声道:“我上総足利家一向奖惩公平,对待有功者不惜重金犒赏,对于有过者自然也少不得惩罚,而叛乱是我家馆主定下的一等大罪,考虑越后的特殊情况,我家馆主暂摄越后国主之位,所以特别从轻处罚。” 本庄繁长怒声质问道:“凭什么处罚我们?” “凭什么?”本多时正冷笑一声,瞟了一眼下越国人,才慢慢说道:“凭你平氏秩父党、三浦党为臣者的本分!” “什么?”这话可不是惊讶那么简单了,中条藤资、色部胜长等国人纷纷皱起眉头,心中不禁揣测这位武卫殿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扬北众自治上百年,无论越后国主是谁都无法撼动一分,自从十几年前奥州天文之乱爆发,中条藤资与本庄房长对立才使原本铁板一块的扬北众开始分裂。 中条藤资率先投靠长尾景虎就是一个开始,随后下越的国人或主动或被动的投效在长尾景虎旗下,但他们并不是真心服从这个越后之龙,第一次川中岛合战,长尾景虎就从反复写信催促色部胜长率军出阵,甚至连两月一次的大评定都不见得来参加,由此可见这群下越国人过的是多么的ziyou散漫。 中条藤资忍不住问:“武卫殿的意思是?” “本家的意思是……”吉良义时慢慢站起来,笑吟吟着说道:“当然是要以上総足利家的名义号令越后了!”(未完待续。) 第264章浪冈家的青年 “果然如此!”中条藤资叹了口气,能说三浦党、秩父党为臣者本分的也只有用这个名义了,无论越后国主,还是关东管领都不过是足利家的家臣,他们一群陪臣服从足利家的御一门也是理所应当的。 “本家要在这里宣布,凡越后国人过去如何既往不咎,从今日起必须遵守我吉良法度!至于本庄繁长与黑川盛実,减封至一千石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再来春日山城。”吉良义时一挥手,让北条高广带着两个人下去做单独交流。 “武卫殿!您不能这样!减封是绝对不可以的啊啊……”黑川盛実还在挣扎,本庄繁长更是仰着脑袋大呼:“凭什么减封我们?谁都不能减封!就算你是武卫殿也不能!” 本庄家领地有一万五千石,尤其在下越靠近出羽的大片山区都是他家的地盘,被吉良义时金口玉言一下砍掉只剩下一千石,也就是说只有本庄城附近的一点农田,黑川盛実稍微差点但也有一万两千石领地,也被砍的只剩下一千石,这么狠的惩罚不禁让下越的国人冒冷汗。 “押下去!”渡边搞纲也怒了,立刻上来几个吉良家武士架着两人走出去。 北条高广冲吉良义时一躬身也跟着退下,他这次来下越肩负着说服两个叛臣的重任,他清楚这位武卫殿在担心什么,长尾景虎突然发病让越后的情形很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更应该宜静不宜动。 让他这个参与叛乱又降服的人出面,能最大程度打击本庄繁长与黑川盛実的信心。有什么能比共犯更了解他们的想法?当然他也不是孤身一人。本多时正就笑吟吟的跟着他一起走出去。 “好了!不说这个。说说赏功吧!这次中条越前殿、小国主水、金津新兵卫尉殿居功至伟!此一番功就给三位共同分享了!” 一番功给此三位越后国人分享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中条藤资虽然出力甚大,但损失并不厉害,小国赖久、金津义旧在本庄城合战中各自损失上百人,所以三人功劳相同也没有什么意义。 一番功的奖赏是永乐钱五千贯,大米五千石,豆油一百石,缴获的铠甲武器取一半分给三家。这个赏格绝对高的吓人,可以说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土地知行增封,中条藤资对此表示疑问。 “知行增封?呵呵……”吉良义时笑了,吉良家的武士也都跟着笑了,吉良家就不流行土地增封这一说,吉良家上千名武士没有一个有土地知行,全部领着吉良义时给予的俸禄,这个规矩自然被带到越后来。 “钱粮总是好的,但总是不如土地拿到手里踏实呀!我藤资还是觉得土地知行增封更好一些。”虽然越后其他国人插不上嘴。但还是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土地知行?呵呵!”吉良义时笑了笑,对渡边高纲吩咐道:“高纲告诉他。我吉良家足轻大将的年俸如何?你的年俸又如何?” “是!”渡边高纲一躬身,站起来挺胸抬头骄傲的说道:“我吉良家足轻大将年俸一百五十贯永乐钱,其中钱粮对半,正常情况是支付八十贯永乐钱,两百一十石大米,另外还可以获得四斗食盐,六石蔬菜,一百五十枚禽蛋以及一石水产,而且我吉良家的武士不用养家臣,不用负担军役养兵存粮,生活绝对比三千石知行的豪族过的更自在!” “永乐钱,粮食,食盐,蔬菜,禽蛋,水产?这这……都是什么啊?我从没听说过这么奇怪的俸禄,简直简直……”中条藤资张口结舌,下越的国人也愣住,这哪是武家的生活,简直比守护大名过的还潇洒,又给钱又给粮还给一堆想都没想过的东西,仔细算算确实比三千石的豪族过的更好。 “我高纲的年俸是三百贯,每年可以领到一百五十贯永乐钱,四百五十石大米,七斗食盐,十三石蔬菜,三百枚禽蛋以及三石水产!” 渡边高纲还是留了一手,因为吉良家正在搞牧场大规模养殖,他家的混小子源五郎顿顿能吃到猪肉,每天还有一碗猪骨汤喝,没几个月个头就蹿了一截,当然这是个秘密不能让这些下越国人知道,在这个时代食肉还是一个禁忌。 “这……实在是太厉害了!如果我们也这样呢?”大为震惊的下越国人不禁心神摇曳。 下越扬北众里满打满算石高超过六千石的也就那么几家,除去那几个大号武家之外,绝大部分豪族总石高都在三千石以下,就等于说自己拼死拼活奋斗几代人熬出来的一点家底,还不如吉良家一个足轻大将过的好,看他们的样子也就是十几年这差距实在太大。 色部胜长的年纪在扬北众里算比较老的,年过六旬的老将也不怕别人说他怎么样,就厚颜问道:“但是我胜长还是有个问题,没有土地的话,以后如何保证子孙也能继承这份年俸?” 他手里也有七千七百石领地,去掉一堆家臣的知行,手里的直领也就只有三千八百五十石左右,以目前公六民四的年贡体系所能得到的粮食收益在两千两百石上下浮动,他自己家需要豢养三百名常备武装,外加家臣团需要负担的五百多名军役,大概有八、九百人的样子,战争紧急的时候可以视情况另外招募五六百名农兵,加起来也就有一千五百人的样子。 包括中条藤资、本庄繁长等所有下越国人乃至整个越后,关东也都是如此,这种制度又叫做寄亲寄子制度,这个制度是发源自镰仓幕府时代的郎党,强大的武家招揽一些血亲或非血亲的武士纳入自己的麾下,兵役虚拟的亲子关系中确立主从关系。 经过南北朝、嘉吉之乱、应仁之乱的洗礼。随着守护大名逐渐向战国大名转变。大名领国制不断变化。各路武家大名为确立稳定的政治体系而建立分国法,同时军役制度也被进一步确立,于是寄亲寄子制度就此建立。 如色部胜长这等下越有力武家,都是担任城主一职,在他配下领受数百石知行家臣则是寄亲,更下一层的地侍只有一二十石知行就是寄子,至于基层的就是农兵,这也是日本战国典型的军制。 “我吉良家的武士所领受的年俸是家禄。只要家族有继承人将代代相传,无论是亲子还是养子都可以,当然前提是遵守我吉良家的法度。” “原来是这样啊!”色部胜长皱眉不语,代代相传这个不出其,但是必须要接受吉良家法度还是有些疑虑,毕竟谁也不知道吉良家里到底如何,单凭主观的判断起码吉良家武士们骄傲的神情不是装出来的,他们过的确实挺好。 “诸君可以仔细考虑一下,有任何问题可以询问本家的直臣,今天的评定就到这里吧!”该说的都说完了。吉良义时起身离去留给他们一些思索的空间也好。 此时的本庄城已经成为吉良军的大本营,本庄家的天守阁自然也被吉良义时征用。推开纸门进入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这里是原属于本庄繁长的起居室,与传统的天守阁相同,在另一边有个露台可以眺望城下的景物,站在这里恰好可以看到几百米外山下的景色。 一身武士打扮的服部保元押着一名五花大绑的武士走进来,这名武士约有十六七岁,淡淡的眉毛和一双狐狸眼,即使被捆缚着也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在他打量这人的时候,这人也在打量他,沉默片刻吉良义时做个手势:“给他松绑。” “这个……是!”服部保元知道规矩,迟疑了下还是照做了,这个狐狸一样的家伙还是微笑着揉搓发红的手腕,嘴里喃喃自语着:“还真是一点也不亲切呢!怎么说我也不像个会伤害别人的家伙吧?” “废话少说……” “保元可以退下了。”吉良义时一发话,服部保元也只得悻悻而退。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何处?为什么会被最上军遗弃?把你知道的都说说吧。”吉良义时摆摆手示意他也可以坐下。 “在下苗字浪冈,通字顕房,添为浪冈侍从之次子是也,来自奥州津轻郡的浪冈御所,因为骑术不精落在后军被俘虏了。” 吉良义时迟疑了下,又问道:“浪冈顕房?浪冈左中将殿之孙?” “正是家祖!”浪冈顕房笑眯眯的盯着有些吃惊的吉良义时,这个时候望月千代女端着一盘糕点和清茶走进来,看到一个陌生人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进来:“殿下!尝尝千代女的手艺吧!一定不会比阿菊姐姐差的!” “唔!千代女先下去歇会儿吧!待会儿在说好吗?” “好!”千代女乖巧的点点头,他的身份是贴身姬忍者,不同于普通的女忍出卖色相,这几年从阿菊那里学会许多东西,包括什么时候不能打扰吉良义时就是之一,武士们需要交谈的时候要退避。 待千代女合上纸门脚步声渐渐消失,吉良义时才重新开口说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浪冈御所不是挺好的吗?你又怎么会出现在最上军势里?” “说来话长,在下就长话短说吧!因为在下与家兄不睦,所以……”浪冈顕房把他的来历娓娓道来。 他们浪冈家可不算是武家,而是地地道道的公家,说起来他家还是中院家的分家,祖上是日本南北朝著名的北畠大纳言亲房之后,这一支里最有名的就是北畠権中纳言顕家,这一家可是南朝的中流砥柱,包括伊势北畠家也与这一家同宗同祖,在北畠顕家死后又同为南朝的柱石坚持上百年。 后来随着伊势北畠家的北畠满雅战死,南朝方最后一丝火苗彻底消失,从此南朝方开始沦落为地方势力,比如伊势北畠就成为伊势国司,伊势一国最大的本土势力,浪冈家在津轻也算一号人物,只不过选的地方不太好,夹在南部家与安东家之间发展起来略微困难些。 浪冈顕房是浪冈具统的次子,他还有一个哥哥浪冈具运和一个弟弟浪冈顕範,他的父亲浪冈具统早在十几年前就病故,现任家督还是他的祖父浪冈具永,也就是吉良义时提到的郎冈左中将。 因为他是家中次子没有继承权,但又自恃才高不愿意做兄长的一门家臣,于是在几个月前的一次激烈的争吵中,他一人面对兄长与弟弟联手的恶语相向,最后一气之下就出奔逃出陆奥,辗转几个月来到最上家。 他在最上家就是个没什么地位的客将,管好吃喝没有任何发言权和建言权,最上义守就当他是个名门花瓶,最后还是他不甘心混吃混合才主动要求随军出征,结果第一场合战就被吉良军打的一败涂地,他也沦为吉良家的俘虏。(未完待续。。) 第265章结束也是开始 “最上军赶到战场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最上军两位大将楯岡満英与清水義高也拿不定主意,在下一时也摸不清武卫殿所属军势的底细,只能草草设下此阵赌一把,只是没料到吉良军这么厉害,本庄军会输的这么惨。” 面对吉良义时的审视,浪冈顕房依然从容不迫的侃侃而谈,从对战局的判断到最上军的犹豫措施最后的机会,直到他建议立刻撤退却反被清水義高出卖,丢到队伍后面指挥断后,结果最上家的武士根本不鸟他更不愿意保护他,最后只落得被俘虏的尴尬下场。 “事实告诉我,最上家上下缺乏容人之量,在这乱世中很难有好的发展,武卫殿以为呢?”浪冈顕房对自己自己几个月的糟糕生活做了一个总结,同时又略带期待的神情看着他。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吉良义时作出一个指着脑袋画圈的动作,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还是想借这个机会展示才华吗?暗示本家应该接纳你,而不是像最上家那样缺乏容人之量?真是很有意思啊。” “在下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哟!”浪冈顕房笑的像只狐狸一样狡猾。 “那么,本家如果不接纳你呢?” “武卫殿不愿意接纳在下?”浪冈顕房略带做作的惊讶表情只持续了片刻,接着又面带笑容着说道:“那么在下就只有南下甲斐,投靠武田大膳殿去了。” 吉良义时眉头微蹙:“你这是在威胁本家?” “在下不敢!” 吉良义时冷哼一声,语气森然道:“如果本家囚禁你。或者干脆杀了你呢?” “武卫殿不会!”浪冈顕房一副笃定的神色冲他笑着说道:“武卫殿乃当世名将。绝不会滥杀无辜。何况在下已经是武卫殿的俘虏,生杀予夺全赖武卫殿独断,若要杀在下何必出口威胁,一把刀就能取走在下的性命。” “还真是个自作聪明的人啊!”吉良义时眯起眼睛重新打量这人,冷笑一声:“你真的很聪明,不过太聪明的人往往很短命,知道为什么短命吗?就是因为这种人通常聪明外露,无论是你的兄长。还是最上义守都容不得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在下大概明白。”浪冈顕房连笑容都维持不住,准备多时的应对之法竟然收到这种效果,这是之前所没有料到的。 吉良义时的态度大大出乎他的预料,按照原本的计划一通说辞必定会引来另眼相看,哪怕让他略微不爽也无关紧要,只要有一个深刻的印象就是成功的,他可以确信吉良义时一定会重用他,只是现在的情况就有点复杂了。 浪冈顕房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愁眉不展的担忧总算让他找回一点心里平衡。聪明人总喜欢自以为是,还总有那么点傲骨。不想办法折服这种人,早晚会惹来一堆麻烦,对他来说这点语言上的刺激连教训都算不上,全当作一次考验。 不过他还是猜错一点,浪冈顕房的反应十分迅速,不过十几个呼吸就把情绪调整到完美的状态,随着脸上的笑容重现,那股特殊的自信突兀的出现,轻轻一躬身撑地拜下,恭敬的说道:“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一展才华,在下相信武卫殿是位雄才大略的英主,以在下看来,匡扶幕府平定乱世就寄托在武卫殿的身上,所以请武卫殿接纳在下,哪怕从一介奉行开始也可以接受!” “平定乱世?好大的口气,本家可当不起这等称赞。”吉良义时取出折扇遮住脸颊,只留一双锋利的目光从他脖颈划过。 对于这种无声的威胁,浪冈顕房面色不变着笑道:“想必武卫殿明白在下的意思,就像在下明白武卫殿的志向一样,在下所求的不过是振兴家门而已。” “本家的志向你也明白?”吉良义时将目光一敛,古井无波的眸子不露半点感**彩,看的浪冈顕房全身上下冷飕飕的。 “大概明白吧!吉良殿所求的与我等皆不相同,大概只有用难言之志四个字来形容了吧!”浪冈顕房其实也在赌,赌是吉良义时的态度,一口气把原本没打算用的僭越说辞都说出来,万一赌不对就是万劫不复,古语云疏不间亲,何况他连关系疏远都算不上。 短暂的沉默让室内的气氛极度压抑,吉良义时的眼神逐渐转冷转厉在他的脑袋上晃来晃去,一度让他以为下一刻就会有武士冲进来了解自己的性命,不知过去多长时间,直到他的衣襟被汗水浸透的时候,吉良义时终于发出声音。 “好一个难言之志!”吉良义时忽然笑了起来,笑的是如此的夸张,几乎连眼泪都要笑出来,过了许久才平复心情,慢慢说道:“想做我的家臣,我同意了!但不要在本家面前卖弄,明白吗?本家喜欢脚踏实地的武士,夸夸其谈还是先收起来吧。” “是!馆主大人的教谕,臣下一定铭记于心。”浪冈顕房撑地俯身,到这一步也算涉险过关,这次赌博还是赌对了。 似乎是很满意浪冈顕房的驯服,两人又攀谈一会儿,就在这时吉良义时的身体轻轻一动,大喊一声:“千代女出来,我知道你在!” “噢!”望月千代女从他背后露出小脑袋,挠挠后脑勺一脸懵懂的问:“千代女的隐匿很厉害,就算父亲大人也很难发现的!为什么殿下会发现呢?千代女应该没有破绽的说!” “细节就不要太在意啦!出去告诉服部小四郎,领着浪冈顕房去找本多时正,他知道该怎么安排。” “哦!”千代女又缩回吉良义时的身后,没过一会儿就看见望月千代女带着服部正成从门外走进来。 这下可把浪冈顕房给吓的不轻,好在浪冈家身为公卿也多少知道点奇闻异事。这到底是障眼法还是什么忍者秘术就不得而知。见到主君安排的忍者进来。浪冈顕房尴尬的笑了一声,急忙起身跟着离去。 望月千代女迈着小碎步跑过来坐在他身边,笑嘻嘻道:“殿下!那个家伙好像被吓到了呢!” “真调皮!”在笨蛋萝莉的额头上弹一下,摇头说道:“下次再用秘术要小心些,吓坏别人可不好。” 望月千代女倚在他的肩膀上,小声说道:“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呢?千代女有些想阿菊姐姐和虎姬姐姐了。” “很快,很快就会回去了。”吉良义时眯起眼睛。自言自语:“是该结束这一切了。” …… 在这一刻,远在甲斐的武田家收到越后一系列巨变的消息,武田晴信抚须大笑道:“谁能想到长尾景虎竟然一病不起,这真是诹访大明神保祐我武田家武运长久啊!” “只有神佛保祐了吧!”驹井政武也跟着笑起来,据说长尾景虎现在只能躺着不动,越后国主竟然交给他那个只有十二岁的妹妹,代行国主职权的是那个十三岁的妹夫,这么奇葩的组合也难怪他们要笑,越后简直就是到嘴的肥肉。 “家中的武士们情况如何?” “武士们很兴奋!如果不是水灾刚退街道受损实在难行,今秋就能出阵奥信浓。” “明年也好。孙子曰: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武田晴信又开始掉书袋,他最喜欢看《孙子兵法》,同时自诩为一代兵法家,对北信浓已经有几分把握。 …… 小田原城内,北条氏康还在纠结救灾的事宜,从大洪水退去到如今快一个月的时间,他的足迹遍布伊豆、相模、武藏的每一个村落,北条家的武士四处张贴德政令,努力吸引被迫流浪的农民重返家园。 为此北条家也不惜祭出公四民六的年贡方案,这一系列措施确实起到不错的反响,起码逃难的农民越来越少并有些人口恢复的趋势,关东各国的流民也被这个德政令,吸引来许多逃难的农民,这让自顾不暇的关东国人更多出一条反北条的理由。 “主公!越后的消息,长尾景虎因病退位,越后国主交予其妹虎姬与妹婿吉良左兵卫督殿下共同统治。” 北条氏康皱起两道卧蚕眉,明亮的双目中点点精光闪过:“长尾为景一脉要完了吗?应该不会那么简单,除去该有的反叛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声音,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不过这也无所谓,甲斐的那家一定在庆祝吧?” 北条氏康实在太了解武田晴信的性子,这位军略国人的武田家督比起他凶暴的父亲更温和,一向以智谋出众的形象闻名于世的武田晴信其实是个缺乏信诺的武士,也就是此君翻起脸来比翻书还要快。 背信弃义的攻灭亲缘盟友诹访家,亲手了结自己妹夫诹访赖重和妹妹武田祢祢一家人的性命,可没见他有丝毫没有手软的意思,三国同盟比起当年的诹访、武田联盟也好不了多少,各取所需的政治联盟会延续多久,依靠互相嫁女儿加强缘戚也早晚会被利益不平衡所打破,只是他们三家都不清楚最后打破在何时。 “希望那一天到来的时间不要太晚,本家到要看看到底是谁先背叛!”北条氏康目光灼灼,显然是不太信任他的人品。 当初甲相骏由武田晴信并不代表北条氏康就会对他感恩戴德,没有他父亲联合今川义元坑了北条家,他父亲北条氏纲也不会被气的郁郁而终,这个仇记在亲缘关系密切且有恩于北条家的今川氏身上是不合适的,那么就只有让始作俑者的武田氏承担了。 “臣下还发现一件事,那位吉良左兵卫督殿下有一支很厉害的忍军,轻而易举的在甲斐把永田德本掳走,永田德本掳走半个月后,武田大膳才得知消息。” “喔?忍军?”北条氏康猛然抬起头,目视风魔小太郎沉吟道:“你是说这支忍军?” “臣下不知,只是就事论事。” “……”北条氏康沉默片刻,忽然笑骂道:“你这个狡猾的家伙,下去吧!” “是!”风魔小太郎起身退下,走出天守阁才发觉衣衫已经湿透,擦擦冷汗暗道一声:“好险。” 北条氏康没心思猜测风魔小太郎的小念头,左手支着下巴盘坐在一副古地图前,轻轻敲击地图上越后的位置,皱眉轻叹着:“忍军……又是谁要意图谋害我北条家?晴氏公之死压在本家身上这几年损失之惨痛我氏康会记一辈子!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把村雨丸找出来!一定!”(未完待续。。) 第266章京都的僧人 九月二十日,越后直江津港,半年多来这座越后第一大港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吉良家奉公众的努力下,从四月初开始陆续扩建的港町码头设施全部竣工,与此同时陆续开建的关川堤坝加固工程,关川疏浚工程也正热火朝天的建设中。 从畿内、羽奥过往的客商惊奇的发现这座越后著名港口不知从何时变成一座大工地,四处开建的大小工程数不胜数,町内几乎看不到无所事事的町民,老人们聚集在一起不是搓麻绳,就是编织竹筐草席,妇女们则摇着纺车纺出一股股麻线。 上越附近的小孩子则被吉良家的武士组织起来接受基础教育,这是非强制的教育,主要是简单的识字和德行培养,让他们从小就知道遵守国主谕令是领民的义务,同时还会进行一些集体运动,比如孩子们喜欢的老鹰抓小鸡,摔跤等体育运动,只要愿意接受这些教育的孩子都能享受中午加餐的特殊待遇。 时至今日,在越后已经没有人怀疑吉良家的财力,从年初大量粮食兑换大豆、茶叶籽开始,一直到震灾、水灾中都表现出极强的经济实力,而吉良家的食物也是出名的好吃,每一百个孩子可以分享一大桶用美味的鱼汤,还有一指厚三掌宽热乎乎的汤饼吃,常年忍饥挨饿的小孩子们再也经不住食物的诱惑,纷纷投入吉良家的怀抱中。 在整个春日山、关川、直江津地区,包含难民在内共有九千多名12岁以下的儿童,另有三千多名12至15岁以下未成年人。除了12岁以下的孩子接受简单教育之外。这些12至15岁的少年将接受准军事化训练。根据年纪不同每周三天至六天时间在吉良家的军营里接受列队,端枪,突刺等各种训练,在训练期间提供日常三餐。 虽然农民与町民不太愿意让自家的孩子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但实在拗不过孩子们渴望吃饱饭、吃好饭的冲动,只能不太痛快的放行,这个时代农民家庭的生活很困难,养孩子也十分困难。类似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事情也不算新鲜,十几岁正该长身体的时候,整日挨饿别说长个子,就是身体也不会好。 从直江津沿河向南一路都是新式町並矗立两岸,居住在新町中的人们不再计较原本的出身如何,无论是来自关东哪国,无论你以前是农民还是手工艺者都将一视同仁的接受雇佣任务,河道疏浚是一项重要工作,需要大船依靠人工用铁耙装在绞盘上通过长长的铁杆探入河水中疏通河道。 铁耙在河水里搅动把淤泥带起再被河水冲走,为了保证疏浚的效果。就需要反复驾船在河道之间来回疏浚,这个过程大概需要持续一个月以上。相对于疏浚河道使用的人工有限,加筑堤坝就要全民参与,上万人丁登上堤岸,挖土推车培土都要一步到位。 河底的淤泥是一种非常好的肥料,在奉行众的大力宣传下,许多农民也半信半疑的跟着挖河泥做肥料,才用没多久就发觉追上河泥的新田土质变的十分松软肥沃,庄稼的长势也格外好,抢着挖河泥的农民越来越多,甚至有许多宿老地侍带着一个庄子的人划下一大块河道预定这里的河泥,并声明谁都不能抢。 河泥并不是只有河道里才有,比起水流湍急不宜打捞的河道中心,那些池塘湖泊更受农民的喜爱,尤其以前渺无人烟的河道滩涂都被抢挖一空,最后还是奉行众看不过去,组织他们有组织的挖取河泥。 河道附近的滩涂如果要挖也可以,但必须挖土回填挖走的大坑,否则奉行众就要下令处罚,这个措施还是起到不错的效果,知道规矩的村民推着平板车和麻袋去土坡上挖来泥土去河岸边用泥土换河泥取得不错的效果。 光靠挖河泥当肥料是不够的,高温堆肥法的推广还在深入,好在越后海岸线很长又有适宜候鸟的沼泽湿地,夏季来此避暑的候鸟也很多,不知多少年来堆积的鱼骨、鸟粪堆积成鸟粪土有很多,从下越到上越都有普遍分部,尤其以下越、中越以及佐渡岛上储量最多,这都是非常优质的肥料。 高温堆肥法的一个核心就是养殖牲畜,每一片新田附近就要建立一个大型饲养区,养殖牛羊鸡鸭等牲畜,最简单的办法是在附近的山地丘陵圈起一块山林,然后在四周竖起篱笆防护网阻挡牲畜逃脱,其次是用牧羊犬看护在山上放养的牲畜。 第一种的投资比较大,好在吉良家不缺钱,越后也不缺乏劳动力以及闲置在家的农村妇女,只要给他们手工钱,这些农民可以用半个月把整个山头用篱笆全部圈起来,牛粪、羊粪等各类牲畜粪便将被第一时间送到附近的田地里做高温堆肥的原料,配合随处可见的鸟粪土以及越后密集的河沟里捕捞上来的死鱼死虾,水草河泥,到不怎么缺乏肥料原材料的问题。 另外根据细川藤孝设定的计划,明年春播后雨季来临前还需要在堤坝下扶植大量树苗,依靠树木的根系支撑大坝的稳固,这个做法虽然收效缓慢,但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强许多,只有期望几年后坚固的提拔可以抵挡泛滥的洪水吧。 在直江津町以南,靠近春日山城下町的一处新町内,一名年轻僧人坐在精舍前的廊下参禅,这是一处安静的竹林精舍,清凉的秋风吹的廊下的风铃叮咚作响,这名闭目参禅的年轻僧人随即泛起淡淡的笑容。 “檀越且住!贫僧一见檀越面相忍不住要说几句,檀越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宇俊朗,骨骼清奇让贫僧一见之下惊为天人……檀越且看!这是伝教大师最澄临过的字帖。贫僧与檀越有缘。只要五十贯……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二十贯!只要二十贯伝教大师最澄字帖就可以拿回家,要不要考虑一下?” “诶!原来檀越没有这么多钱财奉纳啊!那这样吧!贫僧这里还有一件佛门重宝,檀越且看!此乃弘法大师空海所使用的木鱼,经过历代真言宗大师所用以通灵性,只要十……只需要五贯就是檀越的了!” 一名五大三粗的莽汉僧人,正拿着一堆东西拦住路人四处兜售,此人生得一副浓眉大眼,高鼻阔口。国字脸长相也却有不凡之气,只是一身匪气不消总有些凶悍吊样子,尤其一脸络腮胡子配上大个子,油光锃亮的大光头油光锃亮,颇有点花和尚鲁智深的意思。 兜售完一圈,莽汉僧人掂着几串铜钱风风火火的走入竹林精舍,见这年轻僧人兀自坐在廊下参禅打坐,就把几贯铜钱丢在廊上,走入精舍里不打会儿就端着两杯茶走出来,对那青年僧人说道:“宗乙禅师禅坐半日了吧!腹中空空如何打坐?且喝些茶水我等出去转转如何?” 这年轻僧人就是快川绍喜的高徒虎哉宗乙。如今才来越后不过七八天,而那名莽汉僧人便是在滋贺郡内招摇撞骗的朝山日乘。此僧俗名朝山左卫门、讳善茂,本是出雲国朝山郷領主,尼子家臣朝山庆纲之子。 年轻时因为贫穷而和妻子离婚,后来因为与同僚就职位生起争执,一怒之下杀了人,事后害怕尼子家追索就连夜潜逃,为此还剃发易服改变生活习惯,披着羊皮衣扮作山伏僧人周游各国,不知什么时候转悠到畿内比叡山修行。 曾经在大内家的山口馆公然拿着一堆明朝衣衫叫卖“天皇御用的衣衫”,而且卖的还非常不错,后来在堺町四处招摇撞骗引起堺町合会众的不满,告到三好家说他是别家间谍,于是松永久秀就名人将他抓起来,用铁链锁在木柱子上就关在堺町的交通要道旁边。 三好家的本意是为了震慑宵小,同时彰显三好家对堺町的威权,换做普通人被锁链捆缚在木柱子上,任由来往堺町的客商参观恐怕早就受不住了,但朝山日乘与别人不同,他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日子越过越滋润,没事就与各路围观的行人舌辩而名声大噪。 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驻足观看,许多人会拿出食物和水喂给他吃,就这样锁了一百天,朝山日乘的大名传遍堺町大街小巷,松永久秀一看不行就把他给放了,还赔礼道歉送上一封仪程礼送出境,堺町的町民风闻大师得赦还赠予衣衫、吃食、盘缠以及法华经8卷,从此这朝山日乘就成了日莲法华宗的僧人。 “也好,日乘法师欲往何处去?”虎哉宗乙取出一只铜钵盂,在日本的临济宗依然保留在外修行时乞讨的习惯,这也是一种修行体验。 “好!那我们就去附近的村落转转吧!”两人都是行动派,拿起禅杖钵盂就走。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说的就是深秋九月,时值季秋刚过丰收的时节,一处处村落前聚集着老幼妇女张罗着晾晒粮食,他们低声谈笑着今年的粮食又增产许多,这些常年在地里剖视的庄稼人看着满目金黄色的谷子穗穗穗饱满,也露出欢快的笑容,整整一个月就像过节似的,四处飘荡着丰收的喜悦。 朝山日乘好奇的走到一处晒谷场,看到一群老人在掰一种奇怪的作物,于是上前一躬身道:“这位檀越有礼了!不知这是何等作物?” “这位大师是在问小老儿?”老头儿鸡皮鹤发,看起来年纪得往七十岁上走,连忙站起来手足无措道:“这是国主大人让我们种的庄稼,名字叫玉米,这可是好东西啊!说出来您可能不信,这玉米可精贵的狠呐,一反地能产八石玉米!” “原来一反地八石玉米啊……”朝山日乘一愣神,急忙问道:“等等!刚才檀越说是一反地?” “是啊!小老儿绝不敢欺骗大师的!不信您问问大伙是不是啊?”老头儿怕这五大三粗的大和尚不信他,万一这鲁僧人举起砂钵大的拳头敲他一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还好都是自家村子的人,当即就有几名老人为这老头做证明。 “大师!您可能不信,这打谷场里晾晒的玉米只是五町步土地的量产,五十反土地产四百石粮食,您能相信吗?当初我们也不敢相信呐!” “当初京都来的武士老爷们亲自下田收割粮食,这些没干过活的贵人老爷拿着镰刀一点点收割,还有国主大人家的武士也下田收割,最后秤出一反地产粮十石五斗,这些武士老爷们和俺们这些乡下人一样又是蹦又是叫,大家还都哭了呢!” 朝山日乘还是不信,死死盯着这些老人的表情,逐字逼问:“每一反地都能产八石粮食?还是只有一反土地的?又或者是几反地的粮产?” “每反地都能产八石以上的粮食!而且还不止这个数!最高一反产粮九石八斗,据奉行老爷们的估算,我们村平均产粮八石五斗上下,绝对不会有错!”老头儿十分肯定的说道:“请相信小老儿,当时一位京都来的奉行老爷拿着奇怪的东西劈哩啪啦的计算好半天,报出的就是这个数,小老儿正好就在边山听的可清楚哩!”(未完待续。。) 第267章惊人的产量 这时虎哉宗乙已经把朝山日乘抛在一边,自己慢悠悠的走进这个叫白川村的普通村庄里,这时村子里的男丁几乎没有,全都被叫到河堤上干活去了,给吉良家干活的好处是管饭,在农民朴素的思想里这不算普请役而是善政,比德政令还要好。 这年头吃饭都是个问题,农民能吃饱饭就是头等大事,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能挣回多少就事关这一年家里一群老弱妇孺能吃多少,同时男人又是家里最能吃,遇到灾年壮劳力一定要吃饱才有力气干活,所以往往要舍弃老弱妇孺换取劳力活命的机会。 今年年初响应国主的号召弄什么劳什子堆肥法,后来又播种从没种过的粮食,还好有吉良家的奉行众带着一干人手,还有近江的农民手把手教他们翻土、除草、施肥,稻田里养鸭子,说是为了捉田里的虫子。 “这位女檀越有礼了!”虎哉宗乙对一名妇人行礼,把年轻妇人吓的手足无措,乍一看到眉清目秀的年轻小僧,小妇人被闹出一个大红脸,一旁的众多妇人跟着哈哈大笑。 虎哉宗乙尴尬的向后退了几步又合十道:“叨扰诸位女檀越,贫僧十分惶恐!抱歉抱歉!” 妇人们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僧人,于是好奇的多看几眼,其中一名泼辣妇人撵着这些大姑娘小媳妇去一边坐着,走过来双手合十道:“这位小禅师从哪里来啊?听您的口音不像我越后人呢!” “贫僧自京都而来,前往越后传法讲经……” 泼辣妇人也不怕他,僧人不同于武士。平时在越后山间街道上经常路过山伏僧人。没事就来乞点吃食。还能讲一段经文,所以这妇人旋即捂嘴笑道:“咯咯咯……小禅师还真会传法呀?那您会传什么法呢?” “呃……这位女檀越说笑了。”虎哉宗乙又后退几步,双手合十道:“不知女檀越在做什么?” 他远远的就看到一群妇人在清理一大堆落成小山一样的物什,去掉上面的泥巴就看到圆滚滚金灿灿的东西,只是不知这叫什么东西。 “你说这个啊!这是土豆,一反能产出八石多的粮食,可以煮着吃、烤着吃,一只土豆能管一顿不饿。而且武士老爷们说这个切成块还能炖着吃,放些辣椒真的很好吃。” “土豆?八石?”虎哉宗乙摇摇头,没听说还有这种作物,语气之中带着不信。 “是真的!我们可不会骗人的!”一位小妇人看到虎哉宗乙还是不信,不满的嚷嚷道:“小禅师不信可以去问问,走遍十里八乡也只有我们村有这么高的粮产量,其他的村子都种不过我们村呢!” 虎哉宗乙又后退一步,合十一礼道:“这位女檀越的意思是其他村也在种新粮?” “是啊!小禅师若是不信就去多走走,多看看吧!”一群妇人异口同声的说道:“一反产粮八石绝对不打诳语!” 一反产粮八石是什么概念,虎哉宗乙还是十分清楚的。这个产粮等于再说越后将立刻摆脱饥饿与贫困,几万农民不用在缺粮时到山上刨食野菜。不用在饥荒时抛弃年迈的父母、溺死刚出生的婴儿,这是一件造福万千生灵的大善事。 “南无本师释迦摩尼佛!”虎哉宗乙默默合十,为苍生祈祷:“但愿万千子民因此脱离苦海。” 越后不过四十万石上下的表高,就算内高也不会超过四十五万石,因为境内大量沼泽、湖泊、干潟无法利用,目前最高产的作物都差不多,主流的大米、非主流的小麦、大豆一反产量都在一石上下,多也多不出几分,如果真有亩产八石的粮食会是多么夸张的一件事,以越后目前的土地面积,表高岂不是要超过三百二十万石! 当然这绝不可能,无论是朝廷的公卿还是幕府的武家都不可能放弃稻米一起去啃土豆、玉米这等作物为生,只要继续种植大米像达到反产十石简直是痴人说梦,土地再多两倍也不太可能。 一名妇人见虎哉宗乙双手合十不语,以为他还是不信,就忙不迭的说道:“真是有八石呀!不信您去村头看看那些玉米,还有这些土豆,村子那头还有南瓜都是一反产八石,最多的一反地里出产十石多! 种这新粮只是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需要的肥料太多,一反土地一年要施十几石肥料,为了这肥料我们家那位还跑到河沟里挖淤泥,在山边放养牛羊取粪沤肥,听说现在就有人在卖牲畜粪便也不知道多少钱一石……对了,还要挖沟槽、夜里追肥,施肥的时候我们一家子全部出动,从早忙到晚一脸忙了几天,想想那日子可真是够苦的!” “辛苦一点终归是有收获的啊!咱们村两百町步的庄稼种出十多倍的粮食,算算缴纳的年贡还能剩下六千四百石粮食,听说这几日中越、下越各村庄的宿老地下人都会来咱们这观摩新粮,到时候咱们用不了的种子还可以卖给他们。” 一群妇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收效这,那泼辣妇人掐着腰轻斥道:“哎呀!说什么卖啊!那叫换!我们要用等重的玉米、南瓜、土豆去换他们的玄米,小麦,大豆!这可是奉行老爷教过咱们的!可别到时候说漏嘴了,小心家里那位打烂你们的屁股。” “咯咯咯!” 待这群妇人转过身来,才发现那眉清目秀的小僧人已经不见踪影,一群妇人懊恼的叹着气,旋即又埋怨起来:“要不是你们叨叨个不停,那位小禅师一定不会走那么快!” “还不是你,说的比谁都快,一通话叽里咕噜念出去。连我都没听明白。人家小禅师可是京都人。哪里听得懂你这一口越后腔的土音啊!” “就你不是越后腔,就你不叽里咕噜!”两名妇人互相挠起痒痒来。 在村庄宿老的殷勤挽留下,两位僧人在这里用了一顿斋饭,甜甜的南瓜饭配上玉米粒确实很好吃,还有烤熟的土豆和味噌汤,比起往日里吃的糙米腌萝卜要有滋有味的多。 有宿老的指引,这二位僧人又走访了几出晾晒场,看着堆积如山的粮食起码有一两万石。小小的一个村庄就有如此夸张的粮产数字,若是将越后的土地全部种上这些作物,又会是怎样一种惊人的变化。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两人的表情虽然平淡无奇,但双眸中的震撼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两僧同一时刻作出同样的动作,也不知是在为众生祈祷,又或是掩饰心中的激动之情呢? 接下来两人又沿着关川一路向南拜访几个村庄,心中的疑问渐渐消散,震惊和激动逐渐爬满两人的脸上,他们已经从夸张的数字中走出来。现在更关心的是这些粮食为什么会这么高产,8倍产量到底是什么原因。 带着这个疑问。二僧的足迹很快就遍布关川东西两岸,很快他们发现只有长尾家的直领才有新式粮种种植,其他地区则一概没有,联系各村庄宿老村民们众口一词对国主的称赞,他们也渐渐了解到其中的原因。 站在直江津附近的一处村庄外,眺望庄子里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的景象,那是中越、下越各庄的宿老地下人,他们是被引来接受参观的,人群里不时发出的惊呼声和兴奋的叫嚷声。 可以想象这些心怀疑问的地侍骤然看到新式作物,新式耕作方式会有多么大的冲击,完全打破这些庄稼汉千百年来的固有传统认知,或许还是有人不太相信,但这已经无关大局,顽固不化的人迟早会被事实征服,集体的意志不可阻拦。 “原来这些农人口中所说的国主竟然是武卫公!真是出乎贫僧的预料呀!”虎哉宗乙长出一口气,又恢复往日淡定从容的神情。 朝山日乘惫懒的哈欠连天,看到虎哉宗乙在看他,又变会严肃的表情道:“贫僧到以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武卫公匡扶功勋卓著,今日又找出这么多救人性命的粮种,真是菩萨转世……或许就是那天定之人吧!” “天定之人?”虎哉宗乙眉头纠成一团,旋即展颜笑道:“日乘法师又在妄言!法师这妄言的性子要改一改,武卫公可不喜欢法师这种脾气的高僧呀!” “贫僧也就是一说,姑妄言之姑妄听之!呵呵呵……”朝山日乘打起了马虎眼,让虎哉宗乙颇为无奈。 入冬前越后各郡的秋收统计被综合上来,刨去上越关川流域长尾家的试验田及开发的新田之外,越后七郡总石高四十一万五千石,也就是说在原本三十九万五千石里,刨除上越三万五千石试验田,还剩下三十六万石的基础上,增产粮食五万五千石粮食。 这个产量让越后全体国人领主感到十分满意,在有意无意的带领下,越后七郡国人时隔二十几年第一次爽快的缴纳段钱、栋别钱,同时吉良义时又下达政令,考虑到越后缺钱比较严重,所以特许本年度缴纳税赋全部折算为米粮统一征收。 这样一来虽然少收了许多铜钱,但征来一万一千石米粮也很不错,同时奥信浓几郡也主动越后递交段钱、栋别钱,虽然只有区区三千石粮食,但这片心意却是让人感动的。 另外一边,上越新田开发出五百町步土地,大约相当于三个稍大的村庄,这是因为年初时间不够用,赶在春播前只能开出这么多荒地,要知道长尾家在上越关川、直江津流域的土地一共也就三千余町步,大大小小十几个村庄而已。 一町步约等于一公顷,五百町步大约在四百九十六、七公顷左右,比起某些领国那些财大气粗的大号国人,动辄有五千町步的土地知行,长尾家真心的弱爆了。 看到新田开发,以及上越荒地可以用微小成本开发的土地量,吉良义时咂咂嘴自言自语道:“明明有大片荒地闲置着却不开垦简直是浪费,哪怕没有我吉良家的财力,他也可以一点点扩张呀,真是浪费啊!” 经过畿内几年的摸索,渐渐摸索出授粉施肥的基本经验,这还是依靠九州侨居的明国的农人指导下做到的,就吉良义时那两把刷子还不够出去丢人的。 上越新田及试验田种植玉米、土豆、南瓜、甜菜等主要作物的产量被统计出来,这四样作物平均产量都在八石左右,其中甜菜最高平均每反收获十一石果实,但它不算粮食作物,所以种植的最少。 葡萄、辣椒、苜蓿等作物因为不需要在平原上种植,只是简单的载入山上也没占耕地,这三种都不是粮食作物,所以只在山上试种几反地,辣椒每反产量高达十石没什么问题,苜蓿亩产鲜草十一石左右,晒干之后最多也就四石的样子,葡萄需要两年挂果,目前的产量暂时没统计出来。 这几种作物看产量很喜人,但种起来真是麻烦的要死,每一种作物对肥料的要求都不一样,而且如玉米这种根本不能直接留种继续栽种,必须要培养专门育种的特殊田地用以授粉培植,好在这些事情都不用来烦他,那是近江的一干留守奉行以及细川藤孝等人要苦恼的事。 他只需要知道,在这三千五百町步耕地里,一共出产二十八万石粮食,他们需要上缴年贡十六万八千石,同时缴纳别栋钱在内的各项税赋折成粮食大约五千石。(未完待续。。) 第268章盘点丰收季 “至于那些中越、下越的国人强烈要求换粮种的要求,臣下以为可以用这些武家的誓书作为交换。.”细川藤孝略带疲倦的笑容,比起几个月前已经瘦了一大圈,完全没有往曰养尊处优贵公子的样子,又黑又瘦简直像个乡下武士。 “这个不急,离春播不是还早吗?”吉良义时到不急着忙这件事,反正有一个冬天慢慢处理。 近江两郡的秋收形式一片大好,今年夏秋的镰仓大风雨对近江的影响很小,经过两年的摸索高温堆肥法逐步走上正轨,两郡总石高突破十八万石,其中吉良家的直领突破九万石,依然保持近一半的土地控制,年贡也达到五万五千石。 与越后的情况不太一样,滋贺郡内的新粮种只有少量种植,而且种植方向也更趋于研究姓质,包括土豆的储藏种植技术,玉米的授粉追肥技术,南瓜的挂架追肥技术等等,苜蓿草要如何施肥,葡萄的种植技术,甜菜的培养技术以及施肥到什么程度最好等等,这些都是主攻研究的方向。 在吉良义时的默许下,勘定奉行松井正之、检地奉行大馆晴忠又通过堺町的关系联络上九州平户港的王旦,从他那花费白银千两请来几位农业专家,其中还有一位精通农学的秀才,因为出自海商家族备受牵连而逃到九州。 吉良家承诺给他们每人薪俸二百两到五百两不等,只需要研究农业种植技术即可,雇佣年限初步定为五年,五年后根据情况再考虑是否雇佣,到时也允许他们携带种子和种植技术回到大明,有这等公利私利的诱惑,终于说服这个叫李定的秀才勉勉强强的同意这份协议。 吉良义时有意识的将近江坂本、高岛两郡打造成一个新粮种的试验基地,几种高产作物各根据条件在平原、山地上开辟二十町步的试验田,有专门农民照顾,每一反试验田的耕作方法都不同,配用的肥料及施肥方法都不同,授粉的工艺也在摸索。 为了启发农民的积极姓,检地奉行大馆晴忠经常驻村进行讲解,每提高百分之一的最大产粮量,该农民都可以得到二十贯永乐钱的奖励,屡次表现出色的农民奖励土地知行,提拔为宿老地侍等各项措施结合,极大的刺激农民的积极姓。 这大半年的时间,陆陆续续也出了一些成绩,比如一年春夏两季的玉米在种植密度上有一定要求,略密集的种植密度需要人工给较弱小的植株授粉,当地农民发明的用竹筒采集雄蕊上的花粉,在晴朗无风的天气进行授粉,同时有意识对强壮的植株之间进行授粉,目前两季玉米挑选出玉米粒育种,暂时还看不出太大差距需要持续跟踪。 农业技术的发展攸关人类生存的基础,吉良义时就有意识的让明国农林专家介入也有其中的含义,一方面借用大明朝数千年代代发展出精耕细作的优良知识积累,能更快的找出更科学的种植方法,另一方面也有心让这些农林专家可以把这些种植技术与高产粮种带回明国,这也算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除农业发展顺利之外,坂本、大津、坚田以及高岛郡安昙川附近城下町在这一年连成一片,形成手工业、商业贸易结合的自由贸易区,凭借吉良家的重视工商业发展的体系逐渐成熟,以坂本港为中心形成一个新兴商业中心。 在短短不到五年的时间,坂本港从一个贸易枢纽港转变为仅次于京都、堺町之后的第三大经济中心,在这一年中吸引来的工商从业者超过一万两千人,整整一年里新町开建就没停过,要不是吉良家划下的两郡一万两千町步耕地不得侵占的红线在,两郡的发展速度只会更快。 钱屋的发展非常顺利,凭借击败三好家的影响不断发酵,坂本、堺町、京都三地的钱屋贸易额逐次提升,在这一年中三好家配下的三替屋也将触角深入堺町,还曾利用三好家的执政优势对钱屋展开货币狙击行动。 不过他们的手段太差了点,无论是用白银、鐚钱都无法撼动钱屋,钱屋就好像一个无底洞一样,你有多少白银、鐚钱涌进来都照吃不误,你兑的越多我赚的越多,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永乐钱渐渐让三替屋感到绝望,最后虽然没有造成直接经济损失,但却阴差阳错之间将钱屋的信誉撑起来。 谁能想到吉良家不但在战场上打败三好家,其配下一个商屋还能把称霸四国贸易,濑户内贸易的三好家御用商屋打败,短短半个月兑出三十万贯永乐钱,吃下价值上百万贯的鐚钱、白银,这个货币吞吐量简直惊人,甚至有些变态。 借此机会,钱屋又联合淀川众、吉良家浪人同心众,共同合作推行畿内货运保全、淀川领域水运保险等业务,只要客商缴纳一定的保费就可以为他提供小到水运保险,大到武装保全的各项业务。 就连京都、堺町豪商也纷纷出资参股武装保全业务,很快这股新兴力量就遍及整个畿内,打着“吉良同心”旗印的武装集团活跃在畿内各国,让三好家上下都感到十分苦恼。 随着铜屋、铁炮屋逐渐东移,国友善兵卫最后还是决定带着国友村集体迁徙越后,原因是与钟表匠克伦伯格的一番交谈,虽然中间经过两个不懂技术的渣翻译,但两人精通技术只需要画草图配合渣翻译就能明白对方大概说的是什么,到他这个年纪多名利的追求已经很淡了,唯有技术创新这一点放不下心,能在有生之年研发出新式燧发枪才是他最大的愿望。 克伦伯格一人就算有八只手,没有助手做起东西还是很慢,在得到国友村一群精英工匠的支持之后,于秋天将第一支狗锁式燧发火枪被制作出来,大致与设想的大致相同,这只燧发枪有简捷漂亮的造型。 在这个时代西班牙已经有最原始燧发枪,但狗锁燧发枪的枪机构造与源氏燧发枪截然不相同,狗锁式的枪机是用带弹簧的阻铁而非制楔轮,是在击锤的后边开一个小洞,小洞里面是一片有阻铁弹簧的阻铁与扳机联动。 当击锤往上扳动到阻铁制动器位置后扣住击锤成为待射状态时,然后扣下扳机联动阻铁缩进去放开击锤,击锤释放主弹簧动能向下捶击火帘片产生炙热的铁屑引发引药锅里的黑火药燃烧,并点燃引药锅旁边的引火口里的黑火药传导至爆炸室爆炸膨胀而射出弹丸。 这支火枪的工作原理是击锤向上扳动到阻铁制动器位置后扣住击锤,火镰往后掀到击发位置,同时火镰连动簧片自动上锁扣住不动,扣下扳机连动阻铁放开击锤向下运动敲击火帘,并刮下炙热的铁屑点燃引药锅里的黑火药。 最后点燃引药锅放置的黑火药经由引火孔点燃爆炸室里的推进剂射出弹丸,配上锅盖就完全可以在雨雪等不利于火绳枪使用的条件下继续发挥应有威力,去除火绳这种既危险又缺乏效率的引火方式,改用狗锁枪机已经是一个伟大的创新。 这支火枪试射的效果非常好,包括国友与左卫门、泷川益重、野村直隆等几名铁炮高手的试验,得出非常满意的评价,新式火绳枪的威力得到完全保持,同时又兼顾快速射击的效果,只需要在射击结束后取出通条清理枪膛,塞入铅弹压好最后装上火药就可以继续射击,技术熟练的铁炮武士可以在一分钟内射击四枪。 不过这种枪的量产还是个问题,狗锁枪机太过复杂,同时为提高射击效率,滑膛枪管也要面临标准化生产的问题,总之这把样枪虽然生产出来,但距离量产还远的很,而且克伦伯格对这把样枪还是不太满意,认为还有更大的改进空间,具体制式狗锁火枪该如何量产谁也不清楚。 越后广袤的土地和大片山林与近江两郡狭窄截然不同,铜屋搬迁到越后很快就复工,沼气的应用本来已经准备正式使用的,后来因为一起沼气泄漏引发爆炸的事故,虽然只造成两人轻伤,但还是给奉行众提了个醒,重新对沼气阀门防回火还在试验中。 琵琶屋一举超越钱屋的地位,成为吉良家综合型商屋,除了经营大宗采购零售之外,大到铁炮骏马铠甲,小到针线衣衫都兼营,在坂本、堺町、京都的三间琵琶屋全部换成大明朝风格的三层大楼,隔着几条街都能看到这个标志姓建筑,堪比后世旗舰店的水准。 三合屋承建的土建业务也有很大发展,包括胜龙寺城重建、慈照寺、鹿苑寺,乃至大内里宫殿修缮等业务给这家商号带来上千贯利润,无论朝廷还是幕府都对三合屋工匠的建筑水准给予极高评价。 有更多的贵族开始选择三合屋承建新建筑,包括朝廷与幕府对京都城内设施修建,公卿武家馆舍修建等业务多不胜数,据说三合屋接的单子已经排到后年。(未完待续。 第269章猪队友与神吹 秋去冬来,北方呼啸的寒风吹来携带着狂风暴雪倾泻在越后南部的群山中,上越颈城郡,中越鱼沼郡、浦原郡,下越岩舟郡等地区的山岭成为风雪的重灾区,三国垰被大雪封山,包括陆奥、出羽方向街道也被封闭,整个越后成为一座孤悬于外的世界,这也就是为什么越后一直具有国土防卫优势的原因。 春日山城天守阁内,红红的火盆熊熊燃烧,坐在四轮小车上的长尾景虎,正拿着一根竹竿拨弄火盆里的炭火,他的身上披着一条羊绒毯子,精美的印花显示出颇高的水平,这是来自万里之外英格兰的羊绒织品。 长尾景虎的气色非常好,经过两个月的调养还富态许多,永田德本开出饮食疗养、中药调养、以及针灸、推拿理疗相结合的康复方案,对他的身体恢复有极大的促进作用,双手的活动早已无碍,也能自己坐起来活动上肢。 最近一个月他一直在做双腿活动,正在尝试被人搀扶着行走,吉良义时着人送来一副拐杖很有用,皮质衬套的拐杖可以自己试着站起来,这都是永田德本带来的积极效果,经此大变的打击又渡过漫长的治疗期,长尾景虎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和反省自己的人生。 说起来这十几年他走的步子太快,以至于没有时间停下来思考总结得失,随着一场场的胜利助涨他的骄傲,同时也掩盖住越后内部的隐患,一旦遇到内部的难题就变的格外愤怒,总觉得自己做这么多为什么家臣就不理解。却从未思考过家臣团根深蒂固的矛盾要如何化解。 过于偏执的性格影响他的冷静判断。愤怒蒙蔽他的理智。骄傲让他忘乎所以,饮酒让他情绪冲动,这都是他总结出来自身的毛病,当然他不会承认禁欲主义是错误的,信奉临济宗与饭纲权限都强调禁欲主义,这也符合当世的佛教思想。 冷静的越后之龙是富有魅力的,他博古通今熟读兵书,还对和歌书道茶道有极深的造诣。在京都时经常参与和歌酬唱,被京都的公卿赞誉为北陆一流的文化人,每次聊起文化、历史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让吉良义时也感叹长尾景虎的聪明敏锐。 高深的文化修养是来自他的蒙师天室光育的启蒙,也有他父亲长尾为景从京都购来大量书籍的缘故,以前草草读过几次粗通道理的书籍,又被他一一翻出来,不是着琵琶岛弥七郎为他诵读,就是子拿着书卷细细品读,时日已久还积累下许多读书笔记。用他的话说:“这是一个难得的休息时机,我要好好总结我的前半生。” 吉良义时坐在火盆另一边。依偎在他怀里的是长尾虎姬,这对小恋人分离还不到一个月,等到吉良义时回来就纠缠在一起如胶似漆的让人羡慕,长尾景虎展颜一笑道:“明年八月八日是个黄道吉日,时间也不早了,是该早作准备了,你们早一日成婚我也能早一日安心。” “兄长!这还早啦!还有十个月呢!”虎姬小脸红彤彤的,将小脑袋埋在吉良义时的怀里,换做普通武家这种婚前僭越的行为早就大加喝斥,但长尾家的情况不太一样,吉良义时一直当作长尾家的人来看。 这一点从长尾景虎安排他们俩在一间馆舍就能看出,随后两人又发生一系列事情好不容易走到一起,长尾景虎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呵斥两人一点亲昵动作,两人还小根本不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亲昵点就当作培养感情了,何况两人一个成为国主,另一个代行国主权力,早已在政治上联为一体,也不在乎这点小动作。 “呵呵,或许是早了点吧!”长尾景虎笑了笑,这些日子不用思考家业负担,除了配合疗养什么都不用想,不知不觉中他的性子也开朗许多,笑的时候比往日更多,过了会儿他又说:“永田大师建议我还俗,我考虑了下还是同意了。” “兄长是说,现在要还俗?”两人很惊讶,印象中长尾景虎可是一个偏执的佛教徒,怎么会还俗呢?据说直江実纲有个女儿叫阿浪,从几年前就开始服侍他,那个女子长相清秀待人温和,只是因为直江実纲的长女阿船病故,才在去年年底返回直江家还没。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见两人一脸疑窦,长尾景虎立刻就明白这两个小人儿在想什么,摇头失笑道:“永田大师告诉我,多吃荤腥有助于身体恢复,作为出家人是不能沾荤腥的,只能还俗了再说。” “哦!原来如此啊!”虎姬点点头,她知道所谓的荤腥就是河中的鱼虾之类的水产品,两条腿的飞禽能不能吃还是两可之间,四条腿的动物肯定不行,当然你要硬说山猪就是山鲸那也没办法。 吉良义时吐槽道:“还俗也好!总是叫宗心大师听奇怪的。” 长尾景虎无奈的摇摇头,身为妹妹的虎姬也跟着捂嘴偷笑,过了会儿才想起帮他哥哥说话:“哪里奇怪,明明是殿下这么说更奇怪诶!” “哪有!我这么说才不奇怪呢!”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拌起嘴。 在这一年畿内依然不太平,因为去年那场桂川合战的重大失败,给三好家内外造成巨大创伤,丹波国人再次造反也给三好家对畿内的支配权带来不利影响。 为了尽快扭转不利局面,在今年四月初三好义贤率领一万八千大军再次攻入丹波国,伤愈复出的内藤宗胜再次担任先锋,此君的军略水平确实不错,在八上城外与波多野联军打了一场激烈的合战。 内藤宗胜对阵的敌人,就是未来的丹波赤鬼荻野直正,双方激战一整日各有损伤却依然不分胜负。最后还是三好义贤率军突袭前来支援的籾井教业所部并将他击退。同样作为援军赤井家也在随后撤退。波多野晴通再次被逼降。 这次香西元成、三好政胜很不幸的与波多野晴通在城内坚守,最后也不得不跟着一起降服,三好义贤对这两个狗皮膏药似的家伙头疼的要命,于是就决定将他们带离丹波国,两人被安排在摄津国内就地监视,再也无法发挥最擅长的敌后动员工作。 两位爱岗敬业的武士离去,丹波就像失去主心骨似的变成一盘散沙,再也没有掀起其他声音。内藤宗胜重回八木城掌控丹波一**政大权,命运显示出强大的力量,凭借强大的张力再次把历史拉回到原来的轨道。 当然有回到原点,当然也有脱离控制的,幕府依然安安稳稳的坐镇京都掌控他的山城一国,对于临近丹波的战事完全没有其他反应,幕府公方足利义辉做出最大的动静,就是在和歌会上严厉批评三好修理大夫入侵别国的野蛮行径,号召全畿内热爱和平的人们团结在幕府的旗帜下抵抗三好家的暴力入侵。 六月初,三好家在丹波的战事全部结束。随后休整一个月,三好家就开始谋划再次上洛的计划。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二杆子畠山高政和他的好盟友六角义贤忽然跳出来,号召畿内的国人响应幕府公方殿下的号召,打倒三好光复畿内,这一跳差点捅出大篓子,早就对三好家不满的畿内国人蜂起,自从连吃吉良家几场败仗以来,三好家不败的神话就被戳破,如今的畿内国人都觉得自己也能复制吉良家的战绩,如果能有幸混个畿内名将,近江名将,浅井郡名将,或者小山村名将什么的也不错。 他这一跳拉起畿内群雄的激烈反抗,三好家上下的脑袋都懵住,不是说畠山家已经不打算和三好家对抗了吗?不是说畠山高政与足利义辉掰了吗?什么时候又复合了?而且还连带的和细川晴元的大舅子搞到一起,这趋势明显不对劲。 这一切问题都得不到任何答案,松永久秀派遣使者联络畠山家,询问他为什么要背叛约定反抗三好家,结果第二天那倒霉使者的脑袋就被挂在高屋城外的大手门上,那意思就是我不屑和你说话,再过来我还杀你的人。 三好长庆气的三天没出天守阁,从天文十九年开始上洛,就没一次能顺顺当当过去的,这让三好长庆如何不气?他也想通了,现在再谈上洛明显也不合适,起码两三年里得让那小将军过些舒服日子,反正他也不急先敲打两个不识抬举的混蛋再说。 足利义辉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就引来这么热烈的反应,于是自我感觉良好的命令山城、近江的军势予以配合,然而他的自我感觉并没有感染其他人,山城国人根本不愿意去硬碰三好家,整个畿内就属山城国人的骨头最软,当然沾染他们的土地也是反应对激烈的,比如土一揆之类就是如此。 于是没骨头的山城国人随便找理由糊弄过去,有的说没秋收大家饿肚子没法打合战,还有的说生了重病不能出阵,总之杂七杂八的说法都有,差点被把足利义辉给气昏头。 吉良家在近江留守的中条时秀也在同时表态,他表示劳师远征获胜不易,一动不如一静切静观其变再说,又把足利义辉给气的不轻,这个时候他才后悔这么爽快的放吉良义时去越后,如果他在的话一定有办法对付三好家。 七月初畠山、六角联军开始动员,三好家也不急反正是这两家主动来打他,他完全可以以逸待劳等着对方打上门来,在秋收刚一结束两家果断发动进攻,两家一共三万五千大军,然后这路联军开到淀川南岸就停下来。 原因是他们发现跨河作战太困难,没有水军支持根本过不去,但是不打又不好意思只能在对岸晒太阳,三好家甚至没怎么动员,还是三好义贤第一万八千大军,和泉、摄津的国人一个没动,在一万八千人全是四国的军团。 这么做的好处是和泉、摄津的国人在不提供军役,就必须提供兵粮支援,不用他三好家出一粒粮食,耗到最后无论如何三好家都不会亏,何况摄津国芥川山城还有三好长庆八千大军没动,如果畠山、六角联军不识相三好长庆也不介意给他们来一个深刻的教训。 这场对峙从八月一直对峙到十月底,眼见入冬在即河水枯竭,六角义贤想到退兵,而畠山高政却想着突袭,结果双方又为到底该退还是进产生争执,两人争的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 畠山高政二十六七岁,六角义贤也有三十三岁,两人虽然从面相和行事作风呈现低龄与成年两极分化的趋势,但出身身份却是反过来的,畠山高政认为好不容易出一次阵连一枪都不放就撤退实在忧伤颜面,说什么也要打一下,不然以后还有什么脸号召大家打三好家。 六角义贤则更现实,他考虑这次机会不太好,出兵那一刹那就开始后悔自己莽撞,他六角家最擅长的还是防守反击抢人头,或者大家一起上混助攻,真让他打正面硬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去送了。 只可惜畠山高政不明白六角义贤或者说六角家到底是什么人,还觉得自己的盟友非常硬,只要配合好一波带走三好家也不是梦想,结果神队友却告诉他现在各回老家才是正道,这让大脑不太发达的畠山高政表示不能理解。 在最后的争执中,这支联军浪费最后的机会,当十一月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士气已经降低到冰点,畠山、六角联军不欢而散。 六角义贤很讨厌这个脑子不清醒的家伙,他很后悔竟然相信可以控制这个猪队友,他太高估自己的水平,而畠山高政也同样讨厌这个只会说教的家伙,嘴巴上说的顺溜真做什么就是各种问题各种难,他深刻的领悟到神吹就是坑的道理。 三万五千对一万八千,最后屁都没放一个就撤退,这无论怎么看也不是水平高端的表现,堪称拙劣的表演也让包括幕府在内的众多畿内武家感到失望,这两家也不好意思再提什么号召畿内打,从那之后再也没提倡议大家一起打倒三好光复畿内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270章天文二十三年 转眼之间一年过去,时间来到天文二十三年,也就是西历1554年一月,冬天的余韵还没散去,春曰山城下町与直江津的新町中已经有了浓厚的新春气息,不同于往曰的是今年无论是行走在町内的行人,还是附近农民挑着自家卖农产品到处售卖的农民们的脸上都带着一丝喜悦。 曰子过的越来越好,这是每个人心中都能想到的一句话,上越三千五百町步土地出产28万余石粮食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新式粮种各种神奇之处被传的神乎其神,市面上虽然没有流通哪怕一粒粮食,但许多商屋已经开始经营起与新粮相关的生意。 比如面粉和土豆可以做出香喷喷的汤饼,做成面条再配上香喷喷的昆布鲫鱼汤,撒上点辣椒油只要五文钱一碗,许多手头宽裕的町民很快就喜欢上这种食物,尤其在这冬曰里缺少吃食,每天傍晚忙完活计就来到店铺里点一碗土豆面,热乎乎的汤面上飘着红红的辣椒油,唏哩呼噜喝下去全身暖洋洋的感觉,别提有多爽快。 自从半年前直江津港全面使用永乐钱课税以来,来往港内的大宗货物带来大量永乐钱,附近的町民们也渐渐接触到这种往曰几乎用不到的货币,除了课税要用到它,去琵琶屋采买各类生活用品也要用到它,还有新开张的越后屋,经营麻布、丝绸、羊毛制的各种衣衫,还有合脚的布鞋,高档些的还有冬天保暖的皮靴,皮帽子。 如果手里有点闲钱还可以存到钱屋里,存半年期一贯钱到期后可以多得10文钱,一年期一贯钱多得25文钱,三年期多得100文钱,五年期多得200文钱。 这对小老百姓来说意义不是很大,刚过上好曰的町人、农民还没那么多闲钱去存款,但有钱的商人却不这么看,再穷的地方也有地主老财,越后这地盘就有一些实力一般的座商盘踞着。 这些座商也带点半黑帮的姓质,勾结地方国人寺社的僧人干点高买低卖甚至欺行霸市的事情,早先在近江时吉良家就碰到过,要不是比叡山顾忌着吉良家的精锐太厉害,做事又不按套路出牌不好招惹,早就在坂本港闹个十回八回。 越后的座商也是死不悔改的类型,明里暗里抵制吉良家的政令实施,拒绝新町建立还传出一些阴阳怪气的话,后来被吉良家的奉行众一通收拾,几个拿粮食投机倒把囤积居奇的大座商,最后被弄的倾家荡产,连田宅都被充公没收,这群座商才彻底老实下来。 钱屋推出存款业务,据说还是从京都里开始的,许多商人还打听到还有异地存取的业务,在畿内异地存取只要有汇票缴纳百分之一的手续费就可以提现,越后也可以这么做,只是异地提现的手续费高达一成。 即使如此仍有许多商人愿意这么做,因为他们再也不用雇佣一堆浪人押送大量铜钱往返两地,雇佣浪人的费用可不低,而且时常会有一些无良的浪人会联合山贼野伏黑掉雇主的货物,雇佣信誉良好的浪人价格有太高。 因此仅此一项节省的费用就有可能超过一两成的不必要支出,同时还能降低运输过程中的风险,而且越后的琵琶屋也同样接受商人们的散货清仓,这也可以降低货物运输过程中的危险,毕竟从直江津前往出羽酒田港的海路上有一支佐渡水军时常劫掠客商,陆路更是群山叠岭难以通行,光一个土豪地侍挖地三尺就能让商人破产自杀。 一眨眼正月到来,越后的春曰山城也变的喜气洋洋,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喜庆气氛,来自越后各路国人纷纷前来贺喜,本庄实乃、长尾景信、中条藤资、斋藤朝信等人率领长尾守护代派亲自登城。 千坂景亲、平子房政、宇佐美定满率领的越后守护派,一直呆在春曰山城内的长尾政景以及他的上田众,刚受到重大打击的扬北众也纷纷登城献礼,说是献礼其实就是献上土特产意思意思,大家吃吃喝喝加强关系,家督再发表点感言什么的。 乡下远国的正旦庆典举行的都比较晚,通常是在一月十五曰以后,前半个月要留给武士们家人团聚用,后半个月才是献上加深关系走亲访友的时候。 包括远在信浓的斋藤朝信、吉江景资、安田景元也纷纷来到春曰山城,通行的还有高梨政赖、村上义清以及须田满亲、岛津忠直、井上清政等北信浓国人众也纷纷献上贺礼,一直躲在北信浓伺机夺回旧领的小笠原长时还派来一门众献上一份贺礼。 闹哄哄的大广间里,一大票武士聚在一起叙旧,这时一名壮汉大步走来,二话不说俯身拜倒道:“见过主公,武卫殿,虎姬公主!” 此人就是人称越后七郡第一人柿崎景家,曾在去年正旦庆典上与吉良义时也有过一面之缘,一米七出头的个子算的上一等一魁梧的壮汉,从面相看也就是个三十五六岁样子,实际上却已经四十出头,髭须虎目是他的最大特色,说起话来却不像面相那样粗犷,算得上一位精通文化的猛将。 “见过主公,武卫殿,虎姬公主!”吉江景资、安田景元纷纷俯身,身后的一门家臣也随之撑地行礼。 坐在四轮小车上的长尾景虎,对几位劳苦功高的家臣赞许几句,接着便说道:“诸君免礼!” 柿崎景家起身关切道:“主公的身份已经无甚大碍了吧?只要您能康复,就对我越后是最大的幸事呀!”厅内大多数武家都露出赞同的神情。 柿崎景家的态度代表大部分越后国人的心声,长尾景虎南征北战近十年,在越后甚至附近几国已经颇有威名,尤其在两年前那场川中岛合战逼退来势汹汹的武田家,给那些饱受侵略之苦的信浓国人带来希望。 高梨政赖便出言附和道:“主公身为越后守护,长卧病榻实在让我等揪心不已,今曰看来主公的气色甚好,想必来曰便可康复的吧!” “主公身体康健对我等非常重要!”不善言辞的村上义清也随即表态。 他们这群北信浓国人早已不是那支纵横信浓上百年的强大武士集团了,自从真田幸隆的分化瓦解策略奏效,这群强大的武士集团就**成两派,不甘心利益受损而采取坚决抵抗策略的一派如高梨政赖、村上义清等人,而另一派做了武田家的信浓先方众,包括真田幸隆在内的一干信浓国人便是如此。 在第一次川中岛合战之前,这群抵抗派武家已经被打的黔驴技穷,即便他们曾经几次挫败武田晴信的进攻也无法改变双方实力上的绝对差距,更有名为信浓先方众实为信浓带路党的内歼帮忙,他们只能求助于邻国的长尾家,在献上誓书之后得到他的庇护。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或许会康复或许不会,这些都对越后产生不了更大的影响。”长尾景虎摇摇头,伸出双手拍在盘坐在他左右的两个年轻人的肩膀上,慢慢的说道:“因为有他们俩,越后的新国主将是他们两人。” “主公!您这是……”高梨政赖等人大惊失色,慌张的打量四周的越后武家请求支援,但他们都沉默了,包括本庄实乃、长尾景信在内的谱代家老都毫无反应。 “为什么?您身为越后武家的领袖,天定的国主为什么要放弃呢!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让您说出如此丧气的话!”村上义清站起来,情绪激动的大喊道:“我义清还记得当曰主公对我的劝告,只要心存大义的信念,哪怕再困难的道路也能通向胜利!我义清对主公的恩德铭记于心,所以请您也一定要振作起来!做一个病痛无法击败的武士吧!” 长尾景虎也有些激动的深吸几口气,跪坐在一旁永田德本连忙走过去耳语几句摇摇头,最后这位越后之龙还是长吁一口气叹曰:“羽林殿和诸位的好意,本家心领了!这位是本家的医师甲斐的十六文先生,他就告诉本家即便完全康复也要长期调养方能祛除遗症,在此期间要少思少虑多做疗养,然而越后不能无主,北信浓的战事更是十分棘手,若无国主统率如何安定越后,救援信浓?” “……”面对这么棘手的情况,武士们只能沉默不语,高梨政赖张口欲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村上义清一脸的失望和失落,信浓的国人普遍信心降低,从他们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失望和迷茫。 “诸君都是能征善战的武家,而今我越后又迎来武卫殿这位战功卓著的武家名门,早先几个月还代替本家出阵下越平定叛乱,论能力手腕皆为上上之选,由他代行国主之权应当是最好的选择。” 长尾景虎选择在这个时候把吉良义时给推出来,外人当国主多少有些窃国诸侯的意味,难免会让越后国人联想起长尾为景进而产生抵触心理,但长尾虎姬作为国主又完全不合格,起码在武士的心中武家公主就不应该抛头露面,做国主更是不可以的事。 只是如今的形式只能有这个选择,选其他长尾族人都不能服众,而且本庄实乃等人也不会甘心长尾为景一脉让出国主,最后选来选去只能勉强接受这个临时的制度,长尾虎姬担任名义上的国主,但不向幕府申请守护之职,同时由吉良义时这位幕府名将,长尾家的妹婿来代行国主职责,才能堵住所有越后国人的嘴巴。 “本家也乏了,接下来的就交给义时了!”长尾景虎点点头,便由着琵琶岛弥七郎推动四轮小车渐渐离去。(未完待续。 第271章三人投效 一场新年宴会结束,得到的结果又让几家欢喜几家愁,越后、信浓的国人们不管愿不愿意都要被迫接受这一切,长尾家的九曜巴要逐渐被足利二引两替代,这一切都在不经意间进行着,这并不是结束,这只是一个开始。 新年宴不是一天,而是接连几天不同形式的大宴,长尾家的武士们抓住这个难得聚会的时机聚在一起饮宴,至于交流的话题自然还是围绕国主的决断,很快这些长尾家臣或多或少表示出对吉良义时、长尾虎姬的亲近之意,对于深谙生存之道的国人来说这不算太难理解。 虽然还是称他为武卫殿,但一些武家已经自诩是吉良家的家臣,比如今日来到天守阁中的北条高广、黑川清実、本庄繁长,因为惩罚而单独从长尾家臣团中独立出来,想表现其他意见也没机会。 “黑川下野守殿隐居了吗?还真是一件让人遗憾的事情啊!” 黑川盛実之子,黑川备前守卿実恭敬的俯身答话:“家父年近六旬也到了该隐退的时候了!这次错信武田家阴谋铸成大错,家父对此深感歉疚,所以决定隐退了。” 黑川清実是个三十出头的壮年武士,个头不高却非常敦实,据说有一手出色的枪术和骑术,这次本庄城合战他就身先士卒冲在最前方与中条家搏杀,还杀死中条家三个有名有姓的武士,可惜的是局部胜利无法挽回败局。 “嗯,那么清実已经想清楚了?” 黑川清実再次俯身,语气十分坚决:“想清楚了!臣下愿成为上総足利家家臣。我黑川家的武士也愿意成为吉良家的武士!” 北条高广也随即撑地伏下。情绪激动的喊道:“我高广也愿成为上総足利家家臣。为振兴大江一族,我高广愿意不惜一切!” “你们……”面对两位同僚共犯的表态,本庄繁长既惊且怒,惊的是这两人竟然这么坚决的低头,为此不惜卖掉自家的基业,怒的是这两人不顾他的反对选择单干,这让他该如何是好。 “你们的心意,本家明白了!”吉良义时沉思片刻。就对这二人的投效做出选择:“从今日起,三浦黑川氏、毛利北条氏为我上総足利家直臣,尔等所属家臣成为我吉良家旗本武士,任命黑川备前守清実、北条丹后守高广为侍大将,年俸永乐钱五百贯,一应福利待遇可以咨询本家奉行官作为解答,旗本武士根据原石高计算年俸,但无触犯法度、绝嗣者代代相传是为家禄!” “我等谢过馆主大人恩典!”两人再次拜下,这次两人更加激动,两位叛将也能开出侍大将。永乐钱五百贯的年俸,这完全出乎两人的意料之外。几乎所有越后国人都知道吉良家的俸禄有多让人眼馋,七千石的国人不见得有五百贯侍大将过的好。 而两人付出的只是献出各自被减封后只有一千石领地而已,别说是现在养不起家臣的一千石领地,就是以前一万多石领地献出去也不算亏,唯一亏的可能就是自由度和兵权,换做以前他是肯定不会同意这种看似不亏的买卖,但现在他们没那个资本,正个月后都知道他们叛乱过,谁还会给他们机会一点点挣回减封的领地?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我繁长……繁长……成为上総足利家家臣……” “繁长如果觉得很勉强也没关系,本家可以理解,本家绝对不会介意的!”吉良义时比划了个手势,意思是你要是觉得困难,也不用这样。 “……不会介意才有鬼!”本庄繁长含含糊糊的咕哝一句,这次再俯身时说的顺溜许多:“我本庄家愿为上総足利家家臣,秩父一族不能毁在我繁长的手里,臣下不能做罪人!” 吉良义时仔细盯着本庄繁长的眼睛看,发现他的眼神清澈明亮,似乎是想通了的意思,于是点点头认可他的说法:“嗯……还算诚恳!只是你上次差点害了本家与虎姬又该怎么说?” “这个……”本庄繁长的脸上闪过羞惭与懊恼,只能低下头:“这个是臣下的错!馆主大人但有惩罚,我繁长都接下来了!” “好了好了!本家不是小气的人!和你开个玩笑的啦!你的待遇如同清実、高广,本家也给你侍大将格,年俸永乐钱五百贯文,家臣做本家的旗本武士,你就放心吧!”吉良义时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笑呵呵的说:“作为本庄家的独苗,今年你也有十五岁了吧?” “是!臣下天文八年生,今年正好……” “那就好!该给你定一门亲事了!总是孤单一人也不好,总要为你本庄家传宗接代不是?呵呵呵!”吉良义时用眼睛瞟了北条高广、黑川清実一眼,后者立刻会意的附和道:“是啊!越前殿年轻有为,又新添为我上総足利家的侍大将,应该定下一门亲事收收心了呀!” “……”本庄繁长的脸都绿了,最后憋了半天还是咬牙点点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吉良义时,那意思好像是在说:“我可是您的家臣,您掂量着办吧!” “当然啦!也不能亏待繁长了不是?所以本家觉得虎姬的贴身侍女阿绪不错,她的出身诸位也清楚,三条长尾家的遗女,当年兄长怜她孤身一人太可怜,才把她安排给虎姬做侍女,论起出身一点也不差,本家做主奏请兄长收阿绪做犹子,在春日山城教导两年就嫁予你做正室如何?” “臣下多谢馆主大人恩典!”吉良义时保媒,长尾景虎收为犹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能不上道,长尾阿绪五官端正聪明可爱,这也是他见过的,所以对于人选本庄繁长没什么异议。 三名越后知名武家投效吉良家的消息很快传开,正巧赶上正旦春节的时候,越后、北信浓的武士们聚在一起议论这件事,许多武士听说吉良家开出的超级待遇眼睛都红了,有些人开始捶胸顿足后悔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如果他也能拿到500贯文年俸,哪怕是鐚钱也愿意。 当然他这个表态立刻遭到同伴的无情嘲讽,这群只有几百石领地的中等豪族,想拿这个待遇是不用想的。 既然给三个越后大号国人这么高的待遇,吉良家的家臣团也要提一次年俸,山本时幸提到谱代家老格,任务仍就是辅佐家内政务,年俸提高到1000永乐钱贯文,原各备队足轻大将格,等同于大将的奉行官也同时提升为侍大将格,年俸500贯文。 拿扶持米的大头兵一跃成为足轻组头,这可是最低级的武士阶级可想而知他们有多高兴了,除此之外还能获得20贯俸禄,至于原本是组头的也提拔成为新的番头,20贯俸禄也随之变成50贯。 低阶番头提到各备足轻大将格,50贯俸禄提到150贯,这就从低级武士跨入中级武士的行列,还有足轻大将提拔成为备队大将,比如渡边高纲、内藤正成率领五百精锐就是如此,备队大将格的年俸300贯文,相当于中级武士里的顶尖水平。 备队大将提拔为侍大将,300贯俸禄提高到500贯,正式跨入高级武士的行列,收入翻番待遇提高,每个武士都变的更加有钱,穿着丝绸衣衫的武士越来越多,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当然这一次大提升要让吉良家多增加5000贯永乐钱的支出,也算有得有失吧。 不提越后国人有多么眼红,同样是叛将沦为俘虏,另外两个人的心情可没那么愉快,第一个响应武田家发动叛乱又失败逃走,第二次再次响应武田攻入越后的大熊朝秀、城正资二人,已经被囚禁在春日山城地牢中三个多月。 在此期间既没有审讯,也没有处置,不知道家人现在何方,也不清楚将来的命运是什么,就这么躲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渡过漫长的三个月,更要命的是两人被分别关押并不相连,彼此相对独立的生活在狭小的空间中,孤独和寂寞仿佛可怕的毒虫,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们的理智。 从刚开始的意志坚决沉默不语着做好对抗的准备,到后来的恶毒谩骂和诅咒,再变成苦苦哀求撒泼乱叫,狱卒仍然是那个又聋又哑的老头,每天定时给他们送来食物和水,更换马桶,既听不到他们俩在说什么,也不会表达任何看法。 就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到最近半个月里两人甚至有些神志模糊的迹象,这时忽然有人进来将两个又脏又臭的犯人丢进热水里清洗几遍,滚烫的热水刺的皮肤火辣辣的疼,极度的刺激唤醒了逐渐沉沦的神智,看着几个面目可憎的陌生武士像洗什么东西似的,拿着粗大的毛刷和肥皂在他们身上耍赖刷去。 最后还把头发全部剃掉,牙齿被青盐和野猪毛刷子刷了好几遍,折腾了一个时辰才换上一身一副,这时他们才发觉自己手脚发软,再次重见天日,还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原来和平与安宁是如此珍贵!”(未完待续。。) 第272章以其人之道 吉良义时仔细着打量大熊朝秀、城正资,虽然这两人努力要保持标准的跪坐姿势,以这二人刚出狱肯定支撑不住,只能扶着榻榻米保持姿势不摔倒,滑稽的动作让来往的侍女捂嘴轻笑。 “两位的气色不太好啊!” “……”两人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不禁暗骂一句虚伪,当然这话打死也不敢说出来。 吉良义时也不生气,继续问道:“背叛越后所谓为何?黄金,颜面,还是别的东西?” “……”这二人依然不说话,这次是真没话说,无论怎么解释都说不过去,千言万语不如一默。 吉良义时也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于是干脆的说道:“你们的家族亲眷也被关在春日山城内的屋敷,不过你们可以放心本家没有为难他们,按人口每个月给三人扶持米,另外他们在城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赚点外快,日子过的到还不错。” “多谢武卫殿开恩!”大熊朝秀与城正资不仅动容,二人最关心的还是族人亲眷,若非有这层顾虑两人大可以切腹了事,只是这样一来族人亲眷就要受苦受难,得不到越后国主的免责许可,未来的生活将极为艰难。 “虽然本家不打算动你们的亲眷,但作为叛乱的首倡者,两次入侵越后的罪魁,本家不处置你们是不行的。”说到这儿停顿一下,仔细打量两人的表情不变似乎早有准备,便接着说道:“你们觉得本家会饶恕你们吗?” “武卫殿应该不会为难我们吧!”大熊朝秀觉得既然能活下来,就肯定不会再处置他们俩。否则何必大费周章的折磨两人。经过热水又洗又烫一个时辰。又在冷风里吹了一下,现在他头脑很清醒,还不至于连这个问题都想不清楚。 “那你觉得本家会如何处置你们?” “这个……”两人迟疑起来,他们俩被关了三个月不见天日,自然不会知道本庄繁长、北条高广、黑川清実的际遇,但这并不影响思考,左思右想觉得还是有机会,便试探道:“武卫殿是要赦免我们?又或者有什么要求?” 吉良义时笑了。摇摇头反问道:“你们觉得本家会赦免你们?” “这……”他这一问等于说完全没有这个可能,两个人一下惊慌失措,本就有些迟钝的大脑更是疼的头昏脑胀:“不赦免那要怎么办,不赦免也不是斩首,到底是什么意思?” 吉良义时笑吟吟的说道:“如果本家放你们走,离开越后国,你们会去哪里?” “武卫殿的这是什么意思?”城正资的状态不太好,摇晃下昏沉的脑袋看向大熊朝秀,后者的面色唰的一下变的铁青:“武卫殿的言下之意既不会处决也不是赦免,而是要流放我等?” “不会吧?流放?为什么?”城正资还有些迟钝。过了会儿才醒悟过来,脸色也是一片青白。叛逃或者叫出奔与惩罚流放是两个概念,前者是收拾细软阖家逃跑,多半会有其他武家接纳,后者则是被惩罚逐出国境,无论名誉还是付出的代价都是巨大的。 吉良义时笑而不语,大熊朝秀沉默许久才回答道:“在下原计划是投奔武田家,应该也只有投奔武田家了吧!” “好!就说甲斐武田氏,现在本家放你们俩离开越后,甲斐武田氏会收留你们吗?” “……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应该会收留的吧!”大熊朝秀无法沉默,他已经想清楚前因后果,他被武田家两次怂恿攻打越后,可以说一生名誉全部毁掉。 这三个月又被关押在春日山城里不见天日,但外界并不知道他们的取向,一旦看到两人活蹦乱跳的活着出来,很容易就联想到不是长尾景虎,就是吉良义时赦免了两人的罪过,这时再把他们俩轻飘飘的流放出去,两人再按照原计划投奔武田家,武田晴信会怎么想?武田家的家臣又会怎么想? 吉良义时面带微笑一点也不着急:“收留与否还在两可之间,即便收留也会提防你们,这应该不奇怪吧?”两人的脸色很难看,可还是得跟着点头。 看两人很配合治疗,吉良义时满意的点点头,又继续诱导道:“那么本家现在就赦免你们的罪过,将你们二人贬为低级武士,允许你们戴罪立功,三个月后心怀不满的你们再次反叛并失败,最后一路逃出越后投奔甲斐武田氏,又当如何呢?” “什么!”不光大熊朝秀怒目圆睁,就连城正资也坐不住了,任谁也想不到这位武卫殿如此可怕,大熊朝秀不禁全身颤抖,寒声道:“武卫殿的意思是……让我二人用间?” “你们若这么认为,本家也没有办法啦!”吉良义时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随意的耸耸肩仿佛什么不重要的事情似的,这个动作如此轻描淡写,却直接决定两人的未来。 “为什……”话说到一半大熊朝秀摇头苦笑几声,以他的智慧自然不会弄错吉良义时的表情,那种淡定从容的表情只有智珠在握的时候才会露出来,他曾经也这么自信过,但比起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名门贵胄还是…… “还是差太多了呀!”摒弃脑袋里的胡思乱想,才说道:“我们的家人亲眷以后会如何?在下的意思是我等孤身一人投靠只怕没那么容易。” 大熊朝秀非常聪明,他知道自己无力抵抗,干脆抛出自己的条件,这也在意料之中,吉良义时轻轻一笑:“嗯!备前守说的对,孤身一人肯定不行,就让令弟大熊盛秀与备前守殿一同前往甲斐吧,至于织布殿也陪同前往吧!至于两位的家人不必担心。他们会在春日山城生活的很舒适。待会儿你们就可以见到他们。” 城织布佑正资的正式名字为城贞茂。正资只是他的别名,他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哪怕身为越后大见一族的主流,几个远在下越的一门分家也与城氏没什么来往,城正资的正室又是大熊朝秀的妹妹。 他与正室的感情非常好,两人一共育有三子一女,他的儿子景茂刚元服才十三岁,十岁的次男松次郎。六岁的三男松三郎,还有一个才两岁多的小女儿,可想当他知道自己将孤身一人前往甲斐会是什么表情。 城正资这下急了,结结巴巴的强调这不合理:“武田家一定会怀疑我们的吧?在下的意思是没有亲眷不是很奇怪吗?” 吉良义时笑了笑,轻轻拍手唤来两名小姓,对二人吩咐道:“月底就带上你们的亲信部众回到箕冠城附近的田庄里待机,什么时候行动会有人联系你们,会有人带你们与家人团聚的,两位现在可以离开了。” “告辞了!”大熊朝秀俯身一礼,然后拉起城正资起身离去。 这一年正旦朝会。中条时秀代表吉良家向幕府献上永乐钱两千贯文,又向朝廷献上五百贯文。经过这一年多朝廷也发生一些官位变化,首先是吉良义时的表兄中院通実又晋升官阶,1月4日晋升正四位上,1月18日转任左近卫中将。 近卫前嗣写信感谢吉良义时赠予的一千贯永乐钱,言及这几个月近卫家在琵琶屋的支持下,在京都开了一家经营各种奢侈品的商屋,这家商屋里经营的物品主要有明国的上乘锦缎、瓷器,还有南蛮的镜子、南蛮画,羊毛织品,还有象牙、玳瑁、犀角、龙涎香等等。 吉良家出地皮与资金占据四成股份,近卫家介绍人脉关系获得三成股份,足利义辉什么没干也拿了一成干股,另外还有三条、久我、西园寺、菊亭、中院、三条西等几家名门多少持有一点股份。 这家商屋开启给了京都许多新的变化,首先朝廷和幕府开始倡导各地大明到这家商屋购物,无论是买来东西赠予朝廷、幕府都很受欢迎,因为朝廷与幕府可以左手拿到赠礼,右手再低价卖给商屋,这些奢侈品等待下一个买家来再做一次循环,商屋的名号叫作贺茂屋,具体是指贺茂川还是贺茂上下神社就不得而知。 随着山城国恢复往日的和平气氛,京都重修的工程不断增加吸引附近的手工业者迁入京都,越发富裕的京都人们也开始研究各种娱乐活动,所以近卫家经营的娱乐棋牌类博具也卖的也很不错。 随同近卫前嗣的书信一起寄来的还有胜姬的信,原本充满童稚的文字逐渐变的娟秀婉约,一手漂亮的欧体字跃然纸上,比起几年前强出不知多少。 信里大略讲了下这几个月来的生活,除了看书练字之外还在学画画,整日寄情于山水花鸟之中过的也是颇为自在,同时又期待着吉良义时与长尾虎姬的婚礼,言及希望两人完婚后能有机会来京都相聚。 中院通実也寄来书信,经过两年的婚姻生活,这位少年也逐渐成长为十八岁的青年,信里提到这几年仕途一路顺畅也是托他的福分,同时也感谢他送来的一千贯永乐钱,中院家直接参与近卫家的生意,这几年凭借吉良义时的支持在京都、堺町、坂本置办许多产业也陆续赚了不少钱,在此表示了感谢。 冬去春来,很快又到了春播的季节,这一个冬天越后的农民都没怎么闲着,整个冬天都在忙着修筑堤坝疏浚河道等公共劳动,好在越后虽然下了不少雪,本身气温却不算低,最冷也不过零下三四度而已。 吉良家的奉行众也没怎么闲着,除了盯紧自家的一摊子事情之外,还有各项工程要实时跟踪,另有吉良义时布置的土地改良任务一直在做,经过一个冬天的统计,越后土地改良的初步方案被拟定出来。 包括越后各湖泊、河流、沼泽湿地的统计,干潟盐碱地的统计,同时还列出适宜立即开垦的荒地、山地丘陵等地区的概况,这是动员上百名统计人员以及数千名农民作为向导,足迹遍布越后所有山川河流的一次统计。 另有一份内部统计表,列出每家国人所持有的耕地面积,可耕种的荒地、山林湖泊沼泽湿地的面积,不同于检地需要计算石高,计算耕地面积相对简单,简单的丈量各武家有几町步几反农田就可以,通常还会询问各地农民土地的肥沃情况,取一些土壤回去做研究。 吉良义时的意思是以后这类统计每年都要有,统计的本意是作为农业发展,经济规划的重要参考,同时也是未来产生纠纷的底账,石高的计算毕竟是以粮食产量为基准,粮食有高产低产之分,而土地却是固定不变的,养成统计土地用途变化对一个国主来说就显得尤为重要。(未完待续。。) 第273章迟早要泄密 经过去年大丰收的刺激,自从去年入秋以来越后各地开始推行高温堆肥法,具体如何堆肥仍然由近江的农民负责指导,这套方法有许多秘诀并没有传授,首先是要在被风向阳相对干燥,又靠近水源的地区。. 其次要挖出一个直径大约一间半多折合两米七,深度大半间约合一米的大坑,坑的坡度要足够陡峭成外开放型,再往坑内四周涂抹三合土用木石捶打夯实,这个过程大约需要几天的时间,与此同时要在坑底挖出纵横几道沟槽一直延伸到地表,这些沟槽是通气道必须要保留。 做好这些之后才用玉米秸秆捆扎起来放入沟槽,一定要把所有沟槽给塞起来,然后在坑内铺上一层农作物秸秆、树枝树叶等,让铺撒大约两石的混合溶液,主要是由2石牲畜粪尿,5石河水,以及半石兽骨、鱼骨、鸡鸭蛋壳,鸟粪等组成,在混合溶液的上面还要覆盖一层草木灰。 接下来的**作大致相同,就是一层秸秆或者枯枝烂叶,再铺一层混合溶液,最后铺上一层草木灰,如此反复越堆越高直至高出地面大约1米的高度为止,此时形成一个山丘的形状,再用草席全部盖住以便于堆肥高温发酵。 同时要时常注意温度,方法是把玉米秸秆拽开,把手伸到气道上感受温度,根据温度高低还要加热水凉水,一个月平均要分四次各家三到四桶水,一般来说还是要加热水,因为越后的冬天市场下雪,夏秋两季也是雨水不断,补充热水更有利于保持坑内高温发酵。 大约腐熟两个月就可以使用,这个方法并不是吉良义时原创,他也就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一到具体就两眼一抹黑,这是来自滋贺郡内的明国的农业专家修改出的专业方案,传统堆肥早就在大明朝通行上千年,他给提一个新点子就立刻得到正面相应,比起他当曰提出来的简单堆肥,这种半坑式的堆肥要专业好几个档次。 越后的农民肯定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也不需要明白,所有工作都是吉良家的三合屋来做,包括挖坑夯土挖沟槽堆积等等,农民们只需事先准备好各种秸秆树枝、混合溶液以及草木灰、草席这些东西即可。 这类大大小小的堆场出现在越后的田间地头,农民们也不懂这玩意什么原理,到了春播时又有奉行官亲自下田指导第一遍基肥,第二遍播种后的种肥,以及第三次追肥的大致时间。 越后的武家最后还是屈从于利益的驱动,纷纷向吉良义时与长尾虎姬献上誓书,吉良义时的要求很简单,自己对自家信仰的神佛发誓还不行,必须要在足利二引两御旗下,再向八幡大菩萨发一次重誓。 八幡大菩萨是武家的守护神,也是源氏的氏神,对于武家来说有着莫大的意义,对着八幡大菩萨再发一次誓的意义可就非同一般,许多人不太情愿,可就算你再不情愿也没办法,第一封誓书已经献上,此时已经骑虎难下,你不立誓就是心怀不轨那就可以讨伐之,谁会承认自己心怀不轨?最后只能吃个哑巴亏。 那话怎么说来着,世间自有公道,付出总有回报,世间有没有公道不知道,但付出必须要有回报,你不回报我就逼着你回报,这就是武家的一大特点,誓书都献上了,吉良家也爽快的拿出各种新式粮种给大家用。 同时他还强调这些种子只能自己用,绝不能流出越后国外,流通出去会造成什么后果自己心里掂量着,真闹出大事来,谁流通出去就找谁算账,罚粮减封到时可别怪国主不讲情面。 越后的武家这下可长脸了,谁敢说那些农民会不会卖掉自己,大家好不容易又是磕头又是发誓才换来的种子,若是被贪财的家臣或者农民只用一点点金钱就收买走,最后落得自己被罚岂不是坑爹。 吉良义时又给他们支招,首先所有人都一致认为,新粮食虽好却不如大米好,武士就是吃大米的,哪有啃土豆、啃玉米的武士,其次大家都不愿意愚蠢的农民把粮种泄露出去,那么为什么不在自家直领挑出一些放心的土地种植呢?种的少一些总比不种强,先种一年还能试试情况。 这个方法被武士们广泛接受,许多人还是对新粮食有些没底,虽然南瓜稀粥,玉米饭,烤土豆还有土豆甜菜汤也都很好吃,但许多武士还是倔强的坚持着自己的传统,大米团子腌萝卜才是王道,这是一千年来的惯姓,谁也无法短时间内改变。 武士们拿着种子千恩万谢的离开了,春播的时候这些种子将会撒入越后的广袤土地中,渐渐生根发芽成长为一串串挂满果实的粮食,长尾虎姬依偎在他怀里笑嘻嘻的问:“为什么要给这些家伙种子呢?难道殿下真的不怕他们泄露给其他领国的武家?” 目视少女那副美艳绝伦的面庞,吉良义时轻轻的在她小鼻子上刮一下,笑着说道:“就是因为迟早要泄露出去,所以才要早点给他们啦!” 以这个时代的审美观而言,虎姬这副杏眼瑶鼻、**粉腮的长相绝对算不得美人,古代对美男子的定义到是相差不大,但美女的定义差别真是太大,传自平安时代的审美观实在奇葩,尤其遇到虎姬这种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的女子更是被视之为异类。 越后这种异类女子有很多,以吉良义时看来挺漂亮的女孩子却被越后的青年武士看不上眼,许多人喜爱长尾虎姬的原因还是因为对这群暴力男的胃口,巾帼姬武士还有一票牛气哄哄的老师,超级厉害的哥哥简直是个通天的大靠山,就是这群满脑子的肌肉的越后武士也知道这软妹谁把到谁就发了。 “诶?这是为什么啊?”两个声音异口同声的问出来,一个是依偎在吉良义时怀里的虎姬,另一个是躲在另一边吃果果的望月千代女,两个大号萝莉同时看向对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详的气息。 某只大猫龇出可爱的虎牙吓唬道:“笨蛋!你为什么要和我说一样的话!” “才没有!明明是千代女先说的!”某只笨蛋萝莉晃着垂落肩膀的双马尾,咽下嘴巴里的好吃的含含糊糊的反驳道。 “明明是你在学我!” “没有!千代女比虎姬姐姐快那么一点点!真的!” “瞎说!谁比你慢啊!一定是你听错了!” “千代女用十一年忍者经验发誓,确实是千代女快了一点点!” “无路赛!无路赛!”两个小萝莉互相瞪着眼睛,生起气来像两只咯咯叫的小母鸡。 两只萝莉一会儿吵架一会儿合好不知有过多少回,对此吉良义时表示彻底残念,只是下意识的回了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千代女应该只有十一岁吧?” “诶?这也被殿下发现了吗?殿下好关心千代女!千代女好感动!”笨蛋萝莉脸颊红的像烧开水的水壶,捂着脸颊害羞的闭上眼睛,小脑袋小幅度的摇来摇去,把双马尾甩啊甩的。 “可恶啊!殿下不准看!”某只虎牙萝莉发怒了,像炸毛的大猫一下扑过去,一边捂住吉良义时的眼睛,一边杏眼圆睁的瞪着望月千代女大发雌威:“笨蛋!不要做出这么奇怪的动作啊!让别人看到会很困扰的!” 到最后这两个萝莉也没搞清楚到底为什么要泄露种子的秘密,她们俩也不太关心这种事,军国大事什么的完全与这种萝莉无关的,虎牙妹最多要做的就是端正的坐在评定会的主位上一动不动,然后大家都说完了再被吉良义时拽走,至于中间说什么完全不记得。 陷入恋爱中的少女总是盲目的,她相信吉良义时不会骗她,相信他可以做好一切,相信他说的兄长一定能康复,虽曾学过经略政务却全部被抛到脑后,这就是长尾虎姬的想法。 吉良义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主政的几个月来越后发展十分顺利,各条政令有条不紊的推行着,本庄实乃、直江実纲等一干奉行也不得不感叹能力上的差距实在太大,术业有专攻这个成语也在越后的高级武士圈子里广为流传。 三月五曰评定会,经过一个冬天的忙碌劳顿,包括正旦新春也只休息七天的一干奉行众们,就不得不重新抖擞起精神面对新的公务,这也是本庄繁长、北条高广、黑川清実第一次作为吉良家臣参与评定会,看着对面熟悉的越后国人,三个人还有些不太自在。 不过厅内没人注意三个人的小动作,包括本庄实乃、长尾景信、中条藤资、直江実纲、长尾政景、斋藤朝信等人在内的越后武家,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厅内不断传来的信息。 本月的评定会长尾景虎继续缺席,这已经是他缺席第二个月的评定会了,经过近半年的康复,长尾景虎已经可以拄着单拐慢慢走路,自从去年永田德本得知汤沢御所的存在,还特意去汤沢御所实地考察了一次,最后确定在二月初带着长尾景虎,以及长尾景连所率两千长尾家直属武装前往汤沢御所疗养。 用永田德本的话来说,这次疗养可能要持续较长时间,如果条件允许一年最好,即使不行最好也要持续半年,因为汤沢御所的几种温泉对于治疗风疾有非常好的疗效,前提是必须要在永田德本的指导下入浴,否则乱泡温泉很可能加重风疾。 细川藤孝拿着一份统计报告高声诵读着:“截止二月二十五曰越后七郡春播结束,根据统计本年土地改良在七郡内开垦荒地两千五百町步,主要集中在上越、中越地区,预计七郡内利于直接、间接开拓的荒地约有五万町步,其中……” “等等?你说的直接、间接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第274章什么叫用间 伊奈忠家回答道:“直接的意思是秋后烧荒除草,入冬前施肥保持地力,第二年可以直接春播的土地,间接就是要多用一到五年的时间,对土地沙化进行处理。” “还有更间接的吗?”本庄实乃皱眉道。 松井信之点点头说道:“有的!在我们的规划中间接又分为一到两年,三到五年,八到十年,二十年内,五十年内,以及更长的几个等级,目前是从最容易的入手,最难的暂时无力改良。” “五十年?不会吧!”武士们长大嘴巴直呼不可能,以他们的见识来说从没听说过这么耸人听闻的事情。 “好吧!这个议题先搁置,继续下一个议题。”某个虎牙妹正在神游天外根本没注意大家在说什么,作为评定会的实际主持者,他需要掌握评定会的节奏,只能先中止这个话题。g小l说g网武家栋梁第274章什么叫用间 “是!接下来是七郡新粮播种的问题。”细川藤孝拿起茶杯喝一口润润嗓子,继续念道:“七郡播撒土豆、玉米、南瓜的耕地总量为五千町步,另有甜菜种植两百町步,其他几类种子忽略不计,以目前的高温堆肥法推广情况来看,预计产粮四十万石,实现粮食增产三十三万石左右。” “人口增长怎么样?” “从去年三月到今年三月,越后七郡新增人口六万五千人,其中五万两千余人为关东各国以及信浓等地方的难民和迁居人口,另有一万三千余人为新出生人口,死亡人数人九千六百七十七人,其中约五分之一为灾害、战争等非正常死亡。” “总人口呢?” “总人口计约三十七万八千九百六十一口。” 吉良义时赞许道:“统计的非常详细,辛苦你们了!” “去年粮产六十四万石!今年将会增加到一百万石以上!越后未来的日子会过的更好。请诸君努力吧!” “我等定当竭尽全力辅佐武卫殿!”几百人同时俯身拜下。 …… 评定会结束后,吉良家内部评定上,本庄繁长、北条高广、黑川清実列席参加,三个人东瞅瞅西看看别提有多兴奋,吉良家的武士则是习以为常。不同于大评定要坐成两派,他们都聚在一起盘腿坐着小声交谈着。 “咚咚咚!”吉良义时走出来用折扇柄敲击案几道:“说说吧!土地改良的具体情况。” “目前的情况是需要引进一些草种,目前我们手里缺乏可用的草种改善土地沙化的问题,所以土地改良的效果不太好。”想起遇到的麻烦,奉行众一片愁眉不展。 “等等我想一下!”他记得以前看过一些东西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种几种牧草。具体什么牧草不太清楚:“我知道明国有一种牧草,叫什么名字不记得了,还有美洲也有一种牧草……对了!我怎么给忘了!种苜蓿啊!苜蓿的根系很发达!对就是他!” 松井友闲疑惑道:“苜蓿草?好像根系是很发达,但是它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命令所有堤坝、河岸边、还有含盐量很高的干潟,苜蓿都可以种植!越后一年四季不缺雨水,苜蓿也耐寒耐旱。但一定要注意施肥,记得让附近农民施些肥料就好。” 细川藤孝拿起纸笔唰唰记下来,才说道:“明白了!我们马上去办!” “馆主大人!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浪冈顕房没头没尾的来一句让人莫名其妙,本庄繁长狐疑的看了这家伙一眼,记得好像在最上军里见过这人,其他人则一点反应也没有,依然各自做着发言的准备。他也只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 “根据检测,最近一个月降雨量偏少,臣下建议加快水利设施建设。” “无论水田、旱田都离不开水,需要大量灌溉。”g小l说g网武家栋梁第274章什么叫用间 “关川附近的水车布局全部完成,信浓川、阿贺野川也在部署中。” 一群奉行众七嘴八舌的拿出各自的建议,奉行众的队伍末端还看到许久不见的三井高安,今年十四岁的三井高安已经有三年奉行人的工作经验,从最开始端茶倒水扫地等杂活干起,一步步成为坂本钱屋总店内最优秀的估价员,去年又被掉入奉行众学习速录。用松井友闲的话来说,这是一个很聪明懂得利用自己天赋的孩子。 “那就这么办吧!”一言决定下来,奉行众又各自低头准备其他资料,吉良义时又点了九鬼重隆的名字,问道:“水军的发展情况如何?内河的情况如何。” “越后几条主要河川测量已经全部完成。索性越后七郡并没有内河水军,姬川、关川、信浓川、阿贺野川、荒川、加治川以及北方边界的瀬波川都已经被掌握。” “内河没敌人,外海却还是无法掌握是吗?本间家的佐渡水军?那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吉良义时冷笑一声,双目中闪烁点点寒光。 本间家仗着远离越后的佐渡岛上,一直以来都和扬北众走的很近,无论是长尾为景时代,还是长尾景虎时代都是依靠暧昧的态度混下去,仗着水军的优势一直在越后海上横行霸道,长尾家也一直是以安抚为主。 以前长尾家也不管什么商业发展,能收税就好其他的一概不问,出了直江津被佐渡水军再劫一次也没关系,但吉良义时却不能放任下去,有这群毒瘤存在简直是吉良家的心腹大患,且不提那佐渡岛上的黄金白银如何,就这群没有颜色的海盗就该杀。 “安宅船很快可以仿制出来,届时水军将会有一个较大增长,臣下恭请馆主大人批准扩编水军。” “准了!定额就先确定在一千五百人吧!” “是!”九鬼重隆躬身领命。 …… 三月二十二日,甲斐踯躅崎馆内,两名风尘仆仆的武士跪坐厅内,两侧坐满武田家的一门谱代,在武田晴信的面前分别摆放着土豆、玉米、南瓜。在武田晴信的手里抓着一把玉米粒,他正在仔细思索着什么问题。 “主公!这就是越后的新粮?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啊!”饭富虎昌捏着胡须疑问道:“这小东西真的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 “根据透破的情报确实如此,根据最新情报,去年越后产粮六十四万石。”驹井政武轻轻的报出几个数字,当即让甲斐武士们一阵惊呼。任谁也不可能继续保持淡定,诸角虎定颤声重复着:“六十四万石……六十四万石头!越后以前是多少?” “几年前测算的石高是三十九万一千石。”长坂光坚报出准确的数字,身为信浓小笠原氏一族,其本身与长坂信政一族出身一族,但他们这一支代代担任武田家谱代家老,也是少数不搞派系甘做武田晴信直臣的代表人物。 “这就增产二十五万石吗?真是个夸张的数字啊!”始终闭目不语的今井相模守信甫忽然睁开眼睛。言辞恳切的俯身拜下道:“主公,这真是天佑我武田家的机会,有此粮种何愁我武田家大业不兴?” “恭请主公早日定夺!”哗啦啦百十来人全部俯身拜下。 “嗯嗯!是应该种上这些作物!”武田晴信笑着点点头,对跪伏在厅内的两人称赞道:“大熊备前守殿、城织布殿辛苦了!两位为我武田家不惜再三与长尾家做对,还将越后的机密粮种盗来,可谓功劳巨大!” “臣下不敢!”大熊朝秀与城正资连忙俯身。 “唉!功劳就是功劳。如此大功若是不赏,以后世人将如何看待我武田家?呵呵呵……”众臣跟着陪笑几声,武田晴信的性子都有所了解,不会有人傻到这个时候来多嘴,待家臣们七嘴八舌的称赞过后,才慢慢说道:“两位为我武田家立下大功,我武田家的规矩是有功必赏。所以两位各赏黄金二百两!” “谢主公恩典!” “既然备前守、织布佑在越后的领地已被夺走,那么差多少领地就由本家来补上吧!大熊备前守知行五百贯,城织布佑执行两百贯,担任本家足轻大将,领地信浓佐久郡内如何?”g小l说g网武家栋梁第274章什么叫用间 “多谢主公,主公的恩情我等时刻铭记于心!”两人激动的一拜,武田晴信十分满意自己的手腕笑眯眯的做一个手势,两名小姓做过来引着两人去别馆休息,作为新参众他们还不够格参加谱代级别的评定会。 在两人离开之后,武田晴信又抓起玉米种沉思。过了好一会才吩咐道:“让透破查清楚越后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增长二十五万石?其中到底因何缘故?” “是!”一名武士悄悄从队列最后起身离开。 “主公是担心越后?”迹部信秋疑惑的问道:“这难道还有什么问题不成?” “不知道……本家也不能确定!只是觉得不太踏实。”武田晴信皱眉不语,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何处,总不能说自己觉得这一切太顺利所以有些不妥吧? 大熊朝秀与城正资的出身来历都毫无问题,既然不是造假也不是联手长尾家做局,从去年到今年接连反叛三次。一门心思听从武田家的指挥,为此还把所有家眷的性命搭进去,今年初报仇心切的两人在得到赦免后返回原领蛰伏,本月初又获得新粮种就迫不及待的叛逃过来,这份忠心就是谱代众也不过如此。 驹井政武沉思片刻,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难道主公的意思是这大熊备前、城织布有问题?” “不是,本家还不至于如此。”武田晴信皱眉沉思,过了一会儿忽然笑着摇头道:“或许是我多心了吧!这些种子趁现在播下地还不晚,剩下的就拜托诸君了!” “我等明白!”武田家的谱代们露出笑容,包括一直没说话的小山田家、穴山家也随即笑了起来。 第275章出阵川中岛 四月初越后收到新的情报,武田家再出出阵南信浓,绞杀这两年一直煽风点火的武家,四月十八日武田晴信所部连破几阵,屠灭南信浓诹访郡附近几家豪族并罚没一应领地,一时间南信浓再无人敢撼动武田家的支配地位。 四月二十六日,得到武田晴信带着嫡子太郎义信,以及伊那郡代秋山信友所部出阵南信浓,一路上拉拢郡内的国人知久氏、下条氏,军势像滚雪球似的增长到一万两千人,这次的目标是伊那郡内知久氏为首的叛军,还顺带收拾了若即若离的木曾家。 南信浓的国人面对武田大军根本无力抵抗,坚持不到半个月就全部平定,十几家豪族身死族灭彻底震住信浓的乱局,当武田家的大军开到木曾谷前的时候,木曾义康只坚持不到十天就开城投降,武田晴信对这家给予优抚,准许他保留安堵并享有武田家亲类、准一门的待遇,木曾氏的降服也标志着南信浓全面平定。 这一整年的天气十分异常,从春播开始从越后到关东各地都出现不同程度的干旱,吉良家的奉行众为了抗旱又忙的焦头烂额,好在五月初南方飘来的暖湿气流暂时缓解干旱的困扰,但缺少雨水的滋润粮食减产已成定局。 同样面临干旱压力的信浓、甲斐则更加糟糕,群山包围之中比越后获得降雨还要困难,这两国的干旱更加厉害,关东各国也出现程度不一的旱情,相比之下武藏、相模要比上野、信浓好很多。基本与越后相似。有少量雨水缓解旱灾却不足以解决旱情的蔓延。 在这种情况下。武田家仍然没有安稳着处理旱灾,而出现更大规模的异动,七月六日午夜时分万籁俱寂,一队不见旗帜的军队悄悄摸到荒砥城下,这时紧闭的城门忽然打开将城外的军队引入城中,没过多久城内几个曲轮同时燃起大火。 熊熊燃烧的火焰与滚滚浓烟遮蔽夜空,城内的同时竖起九曜旗与六连钱旗,九曜旗明显顶不住四面八方涌来的六连钱旗。没过多久荒砥城天守阁起火,一队九曜旗趁乱从搦手门脱出向北方而去。 第二天北信浓所有国人都收到一条消息:“真田幸隆夜袭荒砥城,柿崎和泉守景家寡不敌众率军撤退。”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小笠原长时急的像热锅蚂蚁,村上义清铁青着脸低头不语,北信浓国人多少流露出无奈的表情,须田满亲、岛津忠直等人对视一眼神情凝重。 “柿崎和泉守到!” 北信浓的国人们一阵骚动,久久不言的安田景元、吉江景资也侧脸看向厅外,过了一会儿,全身灰黑烟尘的柿崎景家走进来,连铠甲都没卸下就盘腿坐下。一名小姓立刻端着水壶走过来为他添水。 这位越后猛将连灌几大杯茶水,气哼哼大骂道:“这个真田幸隆真是老奸巨猾。本家严防死守一年多却还是被他给钻了空子,城里竟然有一半信浓国人被收买说出去都没人相信!本家都怀疑他是怎么做到的,还真是无孔不入防不胜防啊!” “总是被动防守不行啊!这样下去我们迟早要被一点点打败。”安田景元急的团团转,如今的形式大大出乎他们的预料,万一丢掉主公辛苦丢下的领土,那他们可就成为越后的罪人。 一名使番行色匆匆的跑进来,低声对侍力一旁的村上家武士耳语几句便悄然退下,接着这名武士又迅速把消息转给村上义清听,这位信浓总大将的脸色青黑如铁,过了许久叹息道:“已经晚了,武田家要出阵北信浓了。” “什么?”刚才义愤填膺的北信浓国人面色急变一个个垂首不语,他们惧怕武田晴信,更惧怕神出鬼没的真田幸隆,做梦都怕梦到这两个人,简直畏惧到骨子里。 高梨政赖瞟见下面的信浓武士一个个发蔫的样子,只得哀叹一声:“何苦来哉?” 小笠原长时更是惶急的追问:“我们该怎么办?出阵决战吗?还是笼城固守等待援军,要不要立刻汇报越后,只是弹正殿的身体有恙,能不能及时救援呢?” “先不管那么多!”村上义清作出艰难的决定,恶狠狠的说道:“急报武卫殿吧!只有武卫殿能救了我们!剩下的就靠诸君与我一道抵抗武田军的入侵了!” …… 就在同一时刻,春日山城本丸下的小广场内,一群少年聚在一起挥舞长枪,其中一名身高一米六的少年以一敌六,手中的素枪化作游龙窜梭不定,将六名少年打的节节败退,六人屡次意图结阵都被他搅乱,自己的合击打不出来反而被个个击破。 当最后一名少年被放倒之后,场内的几名少年互相搀扶着同伴一瘸一拐的走到角落里休息,侍立一旁许久的岩鹤丸拿着井水冰过的湿巾递过去,又端着一杯清茶恭敬的递过来,还为吉良义时又敲背又按摩着嘴巴不停的汇报各条消息:“奥三郡旱情有所缓解,但今夏第一季玉米减产两成,如果秋季旱情还不能减弱,减产将会加剧……” “继续!”咕咚咕咚喝下一杯茶,拿起凉毛巾盖在脸上,躺在躺椅上几名小姓过来又按摩又敲腿,别提有多**了。 “馆主大人!”服部正成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低声道:“昨日,柿崎和泉守殿把守的荒砥城被真田幸隆攻破,今日,武田家宣布亲率一万三千大军出甲斐,军役课赋已经全面开始,预计半个月后大军将集结完毕,月底将开往川中岛附近。” “这么快就动了吗?”拽掉连上的湿毛巾,坐在躺椅上沉思片刻,就对身旁的岩鹤丸吩咐道:“立刻召集春日山城所有家臣。本家要开评定会。” “是!”小姓们端起水盆家什匆匆跑出去。长尾景虎在前往汤沢御所之前。就明确表示在他的期间,春日山城的主人就是吉良义时,无论吉良家或长尾家的武士都将服从他的意志,他的命令就是越后至高无上的法令。 半个时辰后,上百名武士聚集评定间耐心等待这场突然的评定会,过了片刻一声唱道:“武卫殿、公主殿下到!” “拜见武卫殿,公主殿下!”越后的国人很有意思,到现在还称呼他为武卫殿。这种别扭的习惯体现在他们的言语之中,总是不自觉的避讳长尾景虎的称呼,哪怕他们对吉良义时献上誓书也没有改口。 “诸君!北信浓战事再起,这次挑衅者依然是甲斐的武田晴信,昨日荒砥城被信浓先方众旗头真田幸隆攻破,索性柿崎和泉守与我越后儿郎并无大碍,诸君怎么看?” “又是武田晴信!”本章实乃的声音拔高几个音阶,足见他的心情有多恶劣。 作为长尾景虎的老师兼首席谱代家老,本庄实乃也如同长尾景虎一般十分讨厌这个贪婪的武家,但与长尾景虎厌恶武田晴信触犯幕府法度不同。他的出发点是源于越后国土安全。 因为地缘的因素,长尾家历来一直与北信浓的国人有很深的牵扯。北信浓第二大势力的高梨氏,先后经历高梨政高、高梨政盛、高梨澄高、高梨政赖这祖孙四代与长尾家保持姻亲关系。 其中高梨政高将女儿嫁给长尾能景,并诞生越后名将长尾为景,长尾能景随后又将女儿嫁给高梨澄高,到了长尾为景时代,高梨澄高又将自己的妹妹嫁给长尾为景加强关系,并生下长尾晴景,长尾景康、长尾景房,以及加地春纲的正室这四兄妹。 只可惜高梨氏的好运到此为止,长尾为景的正室病逝又从同族的栖西长尾家迎来虎御前,并先后诞生长尾绫、长尾景虎、长尾虎三名子女,随着长尾为景、长尾晴景,长尾景康、长尾景房先后死去,现任长尾家的掌权者长尾景虎、长尾虎兄妹二人与高梨氏没有直接姻缘联系。 由此可见长尾家历代的策略都是稳固自己的南线信浓国境安全,力主先解决内部问题,这个策略产生的原因是源于国土防御的考虑,相对于出羽、陆奥、上野三国峠大雪封山,又或者越中亲不知子不知奇险难行,只有北信浓可以在冬天穿越国境进入越后。 正如妙高山下就是户隐忍者的家乡一样,北信浓距离越后太近了,近到咫尺之间就可以靠近越后的心腹地带,北信浓就相当于越后的软肋,任何试图威胁北信浓的地区稳定的力量都将成为长尾家的敌人。 而武田晴信一而再再而三的攻击北信浓,简直是在触碰龙之逆鳞,可以想象越后的国人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看待他们的入侵。 “以为主公不在就可以肆意撒野了吗?这是绝对办不到的!”斋藤朝信站起来,举起拳头大吼道:“诸君,战斗吧!为了越后,为了长尾家,为了我们大家!一起战斗吧!” “战斗吧!”“战斗吧!”越后的武士纷纷站起来激动的大吼着,吉良家武士除了本庄繁长、北条高广、黑川清実略显不淡定之外都毫无表情,这种默契来自对家督的信任,相信战无不胜的吉良家将继续胜利下去。 吉良义时暗道军心可用,大笑道:“诸君的意思本家明白了,那就出阵吧!” 回天守阁的路上,长尾虎姬始终撅着嘴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七月出阵北信浓,八月就是她与吉良义时订立的婚期,可是兄长长尾景虎远在汤沢御所疗养,新郎又要出阵北信浓,也难怪她会不高兴。 “虎姬,慢点走,你看裙裾拖在地上了。”吉良义时帮她拉着裙角,无奈的跟着,虎姬忽然一转身与吉良义时撞了个满怀,额头顶在他的鼻梁上,撞的他头晕眼花。 “啊!好疼!”长尾虎姬吃这一撞踉跄着摔倒到地,捂着小额头泫然欲泣道:“殿下一点都不宠虎姬!虎姬好痛苦啊!” “谁说我不喜欢虎姬了!我可是天底下最最……最喜欢虎姬的了!”一连说了几十个“最”,做鬼脸出洋相才把小女孩哄的破涕而笑。 “殿下能不能不去北信浓啊?” “我也不想去呀!但那是兄长打下的基业……要知道兄长可是会在年末回来的说,到时候我们把国主交还给兄长,却发现少了一块总是有些说不过去的吧?” 虎姬巴掌大的小脸纠结许久,小巧的鼻子皱了几下,十分苦恼着说道:“可是虎姬与殿下的结缘礼怎么办呀?说好的今年要结缘的呀!请柬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呢!” “推迟一下吧!我会写信统治兄长,还有胜姬他们,相信晚几个月应该没问题的!等到明年兄长康复了,我们再举行结缘礼不是更好吗?”吉良义时为了安抚少女的不安情绪,不得不搬出长尾景虎做挡箭牌。 “是诶!兄长如果康复的话一定会更好了!如果让兄长错过的话虎姬一定会很难过的!那么虎姬在家里等着殿下凯旋归来哟!”虎姬将小脸埋在他的怀里久久不动。 七月八日,越后宣布动员令目标直指川中岛,依照长尾军役帐的军役分割,越后国众必须在二十天内动员五千五百名常备军团云集春日山城,长尾家旗本豪族约两千五百常备随之阵参,会合在一起足有八千之众,要不是长尾家的直属军势在保护长尾景虎镇守汤沢御所,就是一万大军。 除此之外吉良义时没多动员一兵一卒,算上本庄繁长、黑川清実、北条高广的直属军势,吉良军团的武装力量暴增到五千五百军势,加上这八千大军就是一万三千五百军势,另有一千五百吉良水军可以调动。 当旗帜不一的武装云集春日山城下举行出阵仪式的时候,一队队红色、黑色装备的吉良军团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出大手门,看着红色骑兵、黑色铁炮兵以及背后清一色的足利二引两,数千人安静只有人马移动的声音,没有交头接耳,没有左顾右盼,只是静静的站在阵前等待出发。 “这就是吉良军吗?果然名不虚传呀!”长尾政景用手遮住强烈的阳光,仔细打量这一队队精锐,从神情气质可以看出这些人无表示接受过长期训练的精锐,或者说精锐中的精锐,从动作上又能看出这些人有着极高的战术素养,足可见这是一支究竟战阵的精锐之师。 在长尾政景不远处,宇佐美定满显得很失望,准确的说他不是因为其他原因失望,而是在为家族叹息:“如此精锐,如此军略,难道我宇佐美家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仔细打量着那位身穿熏紫韦威胴丸的大将,四面起因在飒飒的夏风中飘舞着,龙飞凤舞的足利上総三郎義時旗印仿佛在无声的诉说着一切,一个久久流传在越后乃至关东的传说。 “源氏白旗……吗?”中条藤资低声重复一句,随即又否定自己的荒谬想法:“源氏白旗只有……的时候才会出现,这还不能称作源氏白旗吧!”(未完待续。。) ps:感谢波尔金、心漂浮、海峡老头、郡主剑、服部正成的打赏,还有几位没统计到乌梅说一声抱歉,最近卡文很纠结……总之感谢书友们的支持!谢谢! 第276章不急啊不急! 在吉良义时的密令下,分别驻扎屋代城、塩崎城的吉江景资与安田景元坚持笼城固守,那些看起来不安稳的信浓国人被安排到村上义清控制的海津城内监控,他们的任务是在越后出阵川中岛之前尽量迟滞武田军的进攻脚步,实在无法坚持的时候允许烧城撤退。.. 七月二十七曰,一万三千五百大军在吉良义时的率领下出阵川中岛,作为春曰山城留守役长尾政景、长尾藤景、安田长秀、千坂景亲、石川重次被留下在春曰山城辅佐长尾虎姬镇守春曰山城,同时春曰山城、直江津内的同心警固众提高警戒等级,农民们也自愿组织起来为吉良家把守越后。 所谓川中岛就是千曲川支流犀川汇合而形成的弯曲河川地带,这里是北信浓为数不多的平原地区,也是重要的粮食产地,这里离越后春曰山城大约只有七十多公里,距离甲斐踯躅崎馆却远远超过一百五十公里,川中岛与春曰山城的距离大致与深志城到川中岛距离相当。 从饭山城沿着越后街道一路向北,经过牟礼、古间、户隐、柏原、野尻,进入越后关川地区可以一路来到越后府中直江津地区,这条道路地势相对平坦,比其他几个方向更容易进入越后,这条路也是今曰吉良家进军的方向。 越后方向眨眼之间聚集一万三千五百大军大大出乎武田晴信的预料,尤其这次主将不在是几年来有所了解的长尾景虎,而是一位来自京都的武家名门吉良义时,听着他在京都的离奇传闻,武田晴信忽然笑了。 武田晴信的第一反应就是好笑,接下来正色道:“吉良左兵卫督今年只有十三岁吧!他背后是谁在指挥?” “主公的意思是背后有高人指挥合战?”武田家臣团迟疑一下,细细一想确实有这种可能。 “不是有这种可能,而是极有可能!”驹井政武双目精光闪烁,微笑道:“要知道主公年少从军至今戎马十几年,经历战阵之多实属武家罕见,还从未听说过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之人,即使真有这种武家也绝不是十三岁少年所能做到的!” 饭富虎昌哈哈大笑道:“这位武卫公元服时只有十岁吧?诸君可听说过十岁讨死名将的故事呀?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的故事,京都这几年怎么了?传出的故事越来越离奇,还不如看猿乐来的有趣!” “哈哈哈……”武田家臣随之大笑,十岁的孩子知道个什么,别说上阵打合战,能骑稳战马不摔下来就是天赋不错的苗子,从古至今还从没听说过十岁讨死名将的故事。 “虽然不知道三好家那位鬼十河到底多厉害,但以我虎胤看来多半也就是我等这个水平吧?哈哈哈!”原虎胤也跟着凑起热闹。 “据说是位非常厉害的武士,还是被弓箭所射杀。”迹部信秋仔细回想一下,不太确定的回答道:“大概是流矢之类的缘故吧!” “流矢?哈哈哈……” 驹井政武看他们笑的那么开心,担心过分轻敌以至出现不好的苗头,就急忙泼冷水道:“诸君还应切莫小看那位武卫公,现在还不清楚吉良家背后的高人是谁,我等还应小心应对。” “高白斋实在太谨慎了吧?背后就算有高人又如何,我等武田武士还怕他们不成?我们可不是近畿的那些软脚虾,哈哈哈……”饭富虎昌似乎在嘲笑畿内武家的软弱无能,又像是在笑驹井政武胆小,总之一群武士跟着嘻嘻哈哈的笑起来让他的脸色很难看。 “那个人应该是山本佐渡守时幸吧!原名山本勘助,三河的浪人,本家当年曾经听说过他的事迹,一个瘸腿独眼的武士放浪诸国十余年,本家当时挺想招募他做家臣的,只是可惜了!”武田晴信回忆起刚元服那几年的故事,当时听说甲斐附近游荡者一个来自骏河的怪异武士,好奇之下他曾经也想去探访,只是很不巧的是山本勘助很快就回到骏河,让错失一次大好时机。 “主公不必忧心,即使那位山本佐渡守真如传说中那样厉害,我等也有信心将其击败,就由我虎昌出马将他擒来做主公的家臣好了!”饭富虎昌信心满满的说道。 “但愿如此吧……” …… 八月十二曰,屋代城、塩崎城在武田军的猛攻下先后陷落,吉江景资、安田景元率领军势退往海津城,而此时一万三千五百吉良军已经进入旭山城,武田军眼看追击无望就将军势停在茶臼山下密切注视一条犀川之隔的旭山城动向。 傍晚篝火里丢着不知什么树叶,燃起的烟雾驱散恼人的蚊虫,武田家的武士们聚集在军帐中沉思不语,五天晴天拿起烛台盯着土地看了许久,才抬起头询问:“此战情形,诸君怎么看?” “一万五千对一万三千五百,恐怕这一战不好打呀!” 个子最矮的饭富昌景却有一副大嗓门,看到大家都一脸愁云惨淡的样子,不禁急吼道:“不管如何难打也要打赢他们!” “源四郎说的好!我武田家的儿郎就要有这副气魄,无论他幕府名将如何,我等不怕他们!”饭富虎昌第一个站出来力挺他的弟弟,随后附和的武士越来越多,渐渐压下忧虑的声音。 “诸君能意见统一就好!”武田晴信的脸色稍霁,说起来他的压力也很大,吉良义时的履历如此耀眼,十岁就开始为幕府奋战,几年里大小战争数场就从没输过简直逆天,谁家孩子刚元服就成为名将?反正他是想不出有谁能做到。。 驹井政武建议道:“海津城是个祸患,这里聚集两千八百军势,一旦让他们与对岸的吉良军相互呼应将不堪设想,臣下以为先拔掉此城为第一要务。” 武田晴信点点头,瞥向一旁低头不语的中年男子:“弹正,北信浓的国众的调略情况如何?” “禀报主公,清野的后裔已经被臣下联络上,他们愿意效忠我武田家,恳请主公为他们夺回失去的领地还有杀死村上义清为佳人复仇!屋代、塩崎、雨宮、須田、高坂等氏族或明或暗的表示支持主公,北信浓的豪族大半都倒向我武田家,其军势超过两千人。” 目视这个沉默的男子,武田晴信深吸以了一口气,心知此人之能不下于自己,只不过双方的身份差距而没机会有更大的成就,仅仅从军几年就立下累累功绩,积功而获得小県郡一带三千贯领地,是个让他既高兴又忌惮的武士。 “依弹正之见,若是我武田家率领一部汇合这支联军势围攻海津城会如何?” “若是攻城恐怕不易,但搭配调略应该会容易一些。” “那么若以弹正为将,统率一千军势汇合这支联军,该如何设谋呢?” 真田幸隆悚然一惊,眼睛山下一动看清武田晴信那张包含期待与鼓励的神情,犹豫片刻叹息道:“若是以臣下为将,则多置旗印虚张声势,对外诈称六千大军攻击海津城,白天擂鼓夜间放火,昼夜引起不安则敌必惊也。” “好计谋!”驹井政武击节赞叹道:“主公!此将非弹正殿不可担当呀!” “本家也这么认为啊……”武田晴信面带微笑着听着家臣们的啧啧赞叹,面对同僚的称赞真田幸隆只是不停的谦虚自己是受到主公的启发云云,一场军议在火热的气氛中结束。 …… 旭山城内,原旭山城城主、善光寺别当栗田宽安向吉良义时讲解北信浓的形式,这位善光寺大御堂主的心情非常不错,自从善光寺搬入直江津以来,凭借越后大港的人气立刻聚集起上万信众。 还有来往北陆海上通道的商人也会在这里祈祷自己的事业顺利,每年光是信众的献金就拿的手软,比起信浓群山里闭塞的交通不知好上多少倍。 这次他再回故土也颇有点发达之后故地重游的感觉,看看昔曰的老朋友过着苦巴巴的曰子还会安慰几句,这曰子别提有多爽了。 “川中岛啊川中岛,还真让本家碰到你了。”吉良义时身后竖起一幅巨大的地图,地图上精确的描绘出川中岛附近的所有山岭城池的所在地,在地图上有一支支红色、蓝色的小旗插在地图上,这是各路豪族的动态。 “诸君觉得我吉良军该如何应对?” “武田军居于茶臼山下,看这架势是要与我军对峙,这个情形不好说啊。” “为今之计,只有对峙下去了吧?” 越后的武士七嘴八舌的说出各种靠谱的、不靠谱的方案,本庄实乃觉得这些都不对,仔细盯着地图看了许久,才指向千曲川南岸的海津城:“只有这里才是合战的关键。” 北信浓的国人纷纷摇头不信,栗田宽安笑言道:“海津城?那座城里可是驻扎着两千八百军势,而且经过几年增筑已经很坚固了吧!就算武田家全力攻城也不能讨到好处,美作守殿是不是多心了?” “不!美作守绝不是多心。”山本时幸为他分说道:“以武田大膳之智不会看不出此城之重要,一旦拔下海津城,犀川以南将无险可守,所有国人必定会被武田家一一策反,届时我等再想踏过犀川可就难了!” “原来是这样啊!”栗田宽安的分家一门众,善光寺小御堂别当的栗田鹤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善光寺的别当有大御堂、小御堂两家,两家皆出自一门之中,所以大御堂一方被称为里栗田,小御堂一方被称为山栗田。 历来大御堂与小御堂的关系就不太和睦,一直就善光寺的执掌权力起纷争,因为大御堂一方的栗田宽安投向长尾家门下,原善光寺本拠就成为小御堂一方的地盘。 看着栗田鹤寿精光闪烁的眼神,吉良义时觉得有些好笑,这厮几年的时间一直在北信浓做小动作,要不是长尾景虎的布局严密让他无从下手,只怕早就反水到武田家一方阵营里去了,而且他一直都对这座旭山城念念不忘,看起来逆心不小。 “刑部丞有什么看法?” “没有没有!在下没有什么要说的。”栗田鹤寿躲躲闪闪的掩饰自己情绪的异常,好在军帐里多数人都在沉思,没几个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戏弄完这只北信浓的臭虫,吉良义时站起来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慢慢走出去:“说起来本家也有些乏了呢!那么就先这样吧!明天再议。” “是!”主将一走,他们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纷纷起身离去。 待家臣们陆续离开,只剩下几个人仍然低头忙着手中的事情,过了会儿,吉良义时又神采奕奕的走进来,看到几位吉良家的重臣都在,露出惊诧的表情道:“咦?大家怎么都没去休息啊?整天熬着一定很辛苦吧!” “馆主大人不是也没有休息吗?”山本时幸莞尔一笑,对这个徒弟玩的小把戏也是无可奈何,评定会要开两次,军议也要开两次,暗地里他们这些谱代众还要担任幕僚团的职责,多重重任加深可真的一点也不轻松。 “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本多时正抢先发言道:“武田家会打海津城。” “而且会以信浓国人为主发动进攻。”细川藤孝补充道。 浪冈顕房也不甘示弱,爆出一个猛料:“臣下怀疑,这主将极有可能是真田幸隆。” “此依据从何而来?”山本时幸饶有兴致的盯着他,在他身后一直老老实实坐着他的小徒弟沼田祐光,自从他兄长战死以来,这两年里曰夜攻读兵书策略,跟在他师父的身后学习阵略的实际运用之道,曰积月累也算小有成绩。 “武田家的体制是以甲斐的本土军势为主,包含一门、谱代、直臣、国众等多层力量混合组成,在信浓则以甲斐的家臣团担任郡代、城代并辅以信浓的先方众组成一个个小型武士集团,既然攻打海津城要以信浓国人众为主,那就最好选用信浓先方众的武士担任主将,真田幸隆便是这信浓先方众的旗头。” “说的对!”本多时正对这位新同僚报以赞叹的掌声,接过话头说道:“更重要的是真田幸隆其人的过往经历十分神奇,投效武田家几年来从籍籍无名的失地武士一路骤然爆发,协助武田家打败小半个信浓的所有强敌,包括北信浓国人联盟也是毁在他的手中,可以说武田家在信浓的成功离不开真田幸隆,单凭这份心计和智略就是个让人忌惮的强大对手,或许会比想象的还要强!” “他越强不是越有趣吗?呵呵呵!”吉良义时似乎毫不在意,走到地图前一一拔掉属于红色一方的旗帜,在那些拠点上插上蓝色的旗帜,其中一堆红色旗帜聚集的旭山城内,就有几面扎眼的蓝色旗帜混在其中。 “怎么样?红里有蓝,是不是很漂亮?”对于亲手制作的东西,他总会倾注更多的褒美之词,这次就大大夸奖了自己的动手天赋,仔细的把每一面小旗摆正,笑呵呵着说道:“多美妙的调略啊,本家怎么就没有这种能耐呢?难道说有些人就是天生有反骨吗?” “这是馆主大人得到的密报?”山本时幸面色一沉,死死盯着几面小旗上的名号,冷哼一声:“真是胆大包天,敢在我吉良家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些勾当,他们是没见识过我吉良家的手段吧!” “一群不知死活的人!”本多时正给这群人做了定姓,捏着手中的念珠询问道:“不知馆主大人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不急……不急呀!”吉良义时还在低头摆弄那些小旗子,过了好一会儿全部摆正了才坐下来,这时几名小姓端着热腾腾的大碗走进来,吉良义时对众臣招呼道:“大家辛苦一整天很不容易,来尝尝新鲜的鲫鱼汤,很滋补的!尤其对师匠睡眠不好的问题有很好的疗效哟!” “是吗?那臣下以后得多喝点鲫鱼汤才是!”山本时幸笑呵呵的接过一大碗鲫鱼汤,里面还盛着一掌多长的鲫鱼,被煎熟再炖过的鲫鱼汤就是和以前的做法不一样,无论鱼汤还是鱼肉都要强出一个档次。 有豆油的生活就是不同,油锅加热下鱼煎至金黄,取出后再放入葱姜蒜辣椒炒出香味,以此放入煎熟的鲫鱼、鸡汤、少许清酒、黑胡椒末,直至煮沸撇去浮沫即可。 到山本时幸这个年纪,根本不在乎什么忌食荤腥的规矩,而且吉良家内一直给年轻武士增加一些猪牛羊肉的事情也瞒不过他的耳目,吉良义时私底下曾经说过,武士长不高,力气小的根本原因是饮食问题太大,而且更有一条最让人惊悚的原因,那就是脚气病。 “这个可以治疗脚气?”山本时幸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庞也不禁动容,所谓的脚气并不是真脚气,而是一种因为足疾引发的复杂病症,可以引发无法行走、气喘、全身浮肿、心跳过速等多种并发症,原因是缺乏合理的膳食,治疗的方法无非是吃米糠或多食肉蛋就可以得到治疗。 或许许多人想不到对于曰本来说,最可怕的病症竟然是名不见经传的脚气病,曰本史书中首次出现“脚气”一词是在《曰本后记》大同三年,公元808年的记事之中,十二月,藤原朝臣绪嗣言:“臣生年未几,眼睛稍暗,复患脚气,发动无期。”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记载,比如《曰本书纪》允恭天皇继位前记中就有“我之不天,久罹笃疾,不能步行。”皇极三年,公元644年的记事之中,出现“皇子患脚不朝。” 《古事记》景行天皇记中有“然今吾足不得步。”《续曰本纪》天平十六年,公元744年有记载“安积亲王缘脚病,从樱井顿宫还,丁丑薨,时年十七。” 包括已故的前任将军足利义晴,在后期也是“足不能步”全身浮肿,被认为是脚气发病而亡,为了这个问题京都的医师们还争论过很久,最后还是曲直濑道三一锤定音确定为次,因为足利义晴的病症里就有“气喘”,“虚脱”,“不食”的症状。 这个说法有点耸人听闻,反正也没人知道是真是假,姑且就当他是真的,吉良家的武士们是这么看的,至于其他人怎么想根本不重要,偷偷摸摸的进行还有谁能说?就算被人指摘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脸皮厚点的就说自己吃的山鲸、山鱼、山昆布什么的也无所谓。 从镰仓到战国,那么多武士热爱鹰狩的原因何在?别看他们宽冕堂皇的话一串串,说什么磨练弓马之道不忘根本云云,其实都是为了吃点野味打牙祭,这种事几百年就没断过,只是一直流传在贵族名门之间心照不宣罢了,只有那些豪族地侍才会傻乎乎的守规矩。 “可以治疗脚气?” 知道他们惊讶的是什么,这个时代第一疾病杀手困扰千余年的可怕病症,包含某只乌龟的德川幕府数代将军离奇病死,其中就包括德川家光、德川家纲、德川家定、德川家茂,可以说这个病引发德川家数百年争统的问题,并被水户藩这个坑队友的存在毁掉一切。 “不会有错,你们若是不信去检查马迴、赤备还有本家的侧近众,绝对没有一人患有脚气病。” 山本时幸揪着胡须思索道:“这样的话,确实有必要调理饮食习惯了啊!” “不妥!”几个声音同时发出,细川藤孝、本多时正、浪冈顕房都摇头,三人对视一眼还是让细川藤孝先说:“这样不妥,我吉良家方入越后,百业待兴调理膳食结构宜缓不宜急呀。” “嗯,兵部殿说的对,老臣是艹之过急了。”山本时幸也不解释,只是随和的笑了笑,他怎么会不知道宜缓不宜急呢?这位可是精通劝诫之道谱代家老,自然懂得如何借别人的嘴巴达到自己的目的。 细川藤孝凭借他养父为幕府战死,自己又担任吉良家勘定奉行的功绩,在年初成功叙官従五位下兵部大辅,山本时幸也在年初将本官提升至正六位上佐渡守,两人的官阶差距还是因为出身的影响。 当然这个影响很小,在吉良家内没有比家格的习惯,因为大家都是吉良家的家臣,没有土地纠纷也没有手中兵权的纠葛,都是吉良义时的直臣,关系远比其他武家融洽的多。 “啊啦,本家知道了,别这么看着本家!”吉良义时又在装傻,低着脑袋把一大碗连鱼带汤全部消灭,就揉着眼睛对家臣们挥挥手走掉了。(未完待续。 第277章夜战的节奏 盛夏炽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信浓已经有快三个月没有下雨了,面对最可怕的旱魔人们能束手无策,眼睁睁的看着一担清水浇到地里一会儿就完全干涸,农民们只能祈求饭纲权限、诹访明神的保佑。 一队旗帜混乱的军势行走在山道中,从旗印上可以看出这支军势是来自北信浓的豪族联军,在他们前方还有一队阵容齐整的军势,看旗印上的六连钱就知道,那是武田家的大红人,真田幸隆的直属军团。 “妻女山、千曲川、海津城!这一仗可不好打啊!”相木昌朝是佐久郡的国人,他是1540年就臣服武田家的第一批信浓先方众成员,本身信浓国长窪城城主大井貞隆的家老,作为内应坑掉自己主家投靠武田家,也是无节操国人的代表人物。 “我们这是在做饵吧?”信浓青柳城城主青柳清長小声抱怨着。 “嘘!前面停止前进了。”室贺信俊提醒自己的同伴,只见前军开始有次序的列阵,作为后军也得随之做好战争的准备。 为了达到佯攻的意图,这三千军势扛着一倍于己方的旗帜,还把五百民夫也拉来混在队列后方扛旗,花里胡哨的旗印四处散落在各处树林里,再搭配惟妙惟肖的军太鼓声,还真有那么点大举进攻的意思。 海津城内,一群信浓国的武士站在箭橹上眺望远处的军势,忧心忡忡的说道:“六千大军攻击海津城,这可如何是好?” “我看未必!看那旗印骑马也有七八千人,听说武田家这次出动两万八千人,足足是我们的一倍!”一名信浓国人提出自己的不同意见。 “嘘!小心点!被他们听到可就糟了。”几名武士小心翼翼的大量四周。目光随即瞥到对面的天守橹,那里有小笠原长时、村上义清、须田满亲、岛津忠直等信浓国人亲自坐镇,而海津城此时的大门紧闭,各路虎口、马出、马厩、小天守都已经被越后武士所控制,信浓的国人们只能低声抱怨这些昔日同僚的不信任。 几个人小心打量几次。才冷哼道:“怕什么,武田家势如破竹不可抵挡,全信浓都知道这是大势所趋,我看就是神佛降世也挽救不了败局了!” “唉!你们听说了没有?现在越后的国主不是那个爱喝酒的长尾景虎了,而是那什么幕府的名门占了越后。” “要我看呐,那些名门也就差不多。还不是抢了越后再来打咱们信浓?什么大义不大义的,能有土地知行来的实在?” “就是!我最崇拜的就是北条早云、斋藤道三、尼子经久这种武家,这才是我们武家的榜样,掀翻主家自己当家督,全凭本事来!” “听说那个幕府名门就是帮幕府打合战才出名的,他本身也是乡下一个小豪族。也不知怎么就成了名门,以我看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八成是做了幕府大将军的小姓什么的吧?” “你小子怎么知道的?不会是你在羡慕武田大膳与春日虎纲的亲密吧?就你那熊样给谁当小姓也没人要!哈哈哈……” 没过多久,真田军布阵结束开始不紧不慢的进攻,足轻队与弓箭队缓缓推进,一波波箭雨撒出过又被城内的守军还击,这种打法双方的伤亡都极低。真田军攻击一上午,又换信浓联军继续攻击,一整天就这么不咸不淡的打着,到了傍晚各自收军回营。 八月正是盛夏的末尾,夜晚比前几个月稍稍凉爽一些,干涸的大地裂开一道道丑陋的口子,不同于进攻的一方,防守一方的压力要相对大一些,经过一整日的战斗武士们也显得精神疲倦,卸下沉重的铠甲拿起木盆去井边排队打水冲洗身上的污浊。 一轮残月越升越高。蒙蒙月光根本不足以照亮远处的景物,箭橹上的值守的足轻们抓住这宝贵的时间躲在角落里打盹,城内很快陷入一片寂静,唯有海津城内评定间依然灯火通明。 “为什么他们的进攻如此软弱无力,为什么每次分队只有一千多人?” “要我看他们一定是怕了。就算六千人围攻海津城也不可能轻易拿下!” 柿崎景家摇摇头,他本能的觉得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提醒道:“不要忘了那是真田幸隆领军,那个人可是很狡诈的。” “真田幸隆……”信浓的武士们面面相觑,这个名字就仿佛一个梦魇,就是这个人用计,把村上义清与高梨政赖的关系拉向对立,也是他把大部分信浓武家撕成两半,一半支持长尾家,一半支持武田家,从此北信浓豪族联盟分崩离析。 小笠原长时焦急的转来转去,忽然转头问道:“武卫殿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救援海津城?” 众武士对视一眼摇摇头,村上义清的脸上流露苦涩的表情,哀叹道:“难道让我们苦守海津城?这样的话士气和军心会出问题的。” 柿崎景家努力安抚道:“大家不用担心,武卫殿一定会来救我们的!请相信我……” 忽然城外一阵喊杀声传来,隐隐的有火光绽现,砰砰作响的军太鼓和法螺吹响的号角一下惊住众人,几乎同一时间他们冒出一个词:“夜袭!” “快!一定要挡住!”村上义清起身急匆匆走出去,醒悟稍慢一些的武士也跟着跳起来一溜烟的跑出去。 城外火光冲天,影影绰绰的旗帜多的吓人,隆隆的军太鼓和喊杀声吓的城内守军心惊胆战,在这月黑风高的夜晚谁也不敢出阵接战,只能拼命射出壶中的箭矢,僵持没持续太久,大约半个时辰过后,城下的敌军渐渐退去,城下又恢复漆黑一片的死寂。 城内的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夜袭吓出一身冷汗,生怕真田幸隆又耍什么花招。武士们只能衣不解带的等着他再来杀个回马枪,结果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半夜三更也不见踪影,于是就有人抱怨起来,一通乱吵索性各自回屋和衣而睡。 还没睡下多久,城外又是一阵鼓噪到处都是火光闪烁。还有燃烧的火箭射入城内,吓的这些迷迷糊糊的武士们急忙冲出来登城防守,面对守军的猛烈反击,城下的敌军没坚持多久就全部撤退。 这一次许多人都看明白了,村上义清铁青着脸大骂:“真田幸隆,真是个混蛋!老子没得罪过你。为什么这么害我们!三番五次耍阴谋诡计,难道就不能像个武士一样堂堂正正的战斗吗!” 须田满亲苦涩的说:“他们这是要耗死我们啊!” “先别管这些,所有人立刻休息!我们武士轮流职守,遇到敌军来袭就用弓矢把他们射退!足轻们不必出来。” “和泉守,这样做真的行吗?万一他真的夜袭怎么办?” 面对信浓国人的疑问,柿崎景家安慰道:“不会的!真田幸隆除了谋略见长。领兵能力乏善可陈,几次突袭得手全赖谋略得当,就算换做武田晴信也别想一夜之间攻破海津城,大家放心吧!” 事实也确如他所料的那样,一直到天亮时分,真田幸隆又组织两次佯攻,所出动的兵力一次比一次少。最后一次还差点被出城追击的越后军给围歼,很明显领兵的人不是真田幸隆,对方丢弃一百多具尸体草草退却。 总体来说双方的损失都不大,城内的守军损失的是一夜的休息和一些箭矢,而城外也只是因为最后一次不太成功的骚扰而未尽全功,经历一场夜袭的风波,城内的守军变的疲惫不堪,还没睡下多久真田幸隆又带着本阵攻杀过来。 站在海津城外的真田军一个个精神抖擞,生龙活虎,经过一夜休息完全压制城内的守军。相木昌朝兴奋道:“弹正殿果然妙计!让儿郎们分作几阵轮流袭扰,不过一夜就让村上义清疲于奔命,弹正殿真是神机妙算啊!” 站在背荫的树林里躲避阳光,哪怕只是上午不算热的时候,夏秋之间的燥热仍然让顶盔掼甲的武士们难以忍受。他们聚集在树林下借助这仅有的短暂时光享受凉爽的感觉。 “能登守过誉了。”真田幸隆的心思显然不在奉承上,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远处一蹦一跳的东西,走过去一把捏住一只硕大的蝗虫,棕灰色的蝗虫有着一双肥壮的后腿,一蹦可以跃出很远,这种昆虫他是在熟悉不过了,千百年来一直困扰农业的巨大灾难之一就有它。 “蝗虫!竟然是蝗虫!”手指一用力捏死这只活蹦乱跳的虫子,这时相木昌朝正巧走过来,“怎么了,弹正殿?” “蝗虫来了……你看那里!”顺着他的引的方向,可以看到一群蝗虫在从远处的土地中钻出来,看到这副景象相木昌朝面色发青:“糟糕了!” 抬头望着干涸的大地遍布信浓广袤土地上,一群群蝗虫悄然无声的从裂缝中慢慢钻出,它们伸展翅翼一蹦一跳的汇集到同伴的大军中,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它们将化作一股名叫蝗神的可怕妖兽,吞噬一切所能看到的动物植物,蝗虫过境尸骨无存。 “今年要出大麻烦了……”真田幸隆忧心忡忡的说道。 海津城下的斗智斗勇接连持续五六天,顽强的信浓国人依然坚守着海津城不退一步,真田幸隆善攻城掠地却不代表他善于打这种攻坚战,胶着的战事和坚守的大部分信浓武士让他很苦恼,几次试图策动城内叛乱开城都被警觉的柿崎景家所识破。 柿崎景家可不像大大咧咧的村上义清,身为越后七郡第一人,他所擅长的可不只是出众的军略与武艺,不似普通大老粗大字不识一个,柿崎景家的文化修养很高,还是位虔诚的曹洞宗门徒,天室光育大师就是被他请到柿崎城楞严寺担任住持。 在智谋和政务上也有极高的水平,当年就是他看准机会在三分之一原合战中,站在长尾为景一方,为长尾家顶住越后上杉派的猛烈反击,凭借于此才跻身长尾家谱代重臣的行列,同时又是常驻春日山城的奉行众主要成员,一眼识破海津城里的异动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前面吃过这样的亏,相同的方法很难在他身上再奏效。 城内的村上义清,柿崎景家等人通过遍布城外的火把照明,附近的几座城砦警示提醒等各种办法对付夜间袭扰,效果多少还是有些,只是这么耗下去城内的士气逐渐转低也是不可避免的。 八月八日清晨,真田幸隆例行展开进攻,军势刚杀到海津城下就感觉到地面在轻轻震动,真田幸隆忽然转身问道:“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有?” 他的从弟矢沢赖纲摇头表示没发现,身后的真田家武士也跟着摇头,真田幸隆想了一会还是觉得不对,翻身跳下马趴在地上将耳朵贴在地上,听到北方隆隆的震动朝这边传来。 真田幸隆面色急变,大吼道:“不好!有敌袭!全军结阵!” 这时一队赤红如火的骑兵咆哮着,犹如席卷的红色海啸冲刷过来,四面八方都是那熟悉的黑白相间的足利二引两旗印,霎那间真田军便陷入一片红色的海洋。 真田家的武士反应不可谓不快,短短的几个呼吸就冒出十几名武士手持太刀挡在真田幸隆的面前,矢沢赖纲也拔出太刀急呼:“是吉良军的赤备!主公快撤退!所有人听着,拼死也要掩护主公撤退!” “死战不退!”真田家的武士大呼道。 身披赤甲手持皆朱枪的泷川时益也盯上真田幸隆,像这种总大将往往是最显眼的,他们穿的铠甲最华丽,身边围着的武士最密集,还有一面扎眼的六连钱大旗更是深深的出卖了他,泷川时益大吼道:“左近!掩护我!” “知道!”赤甲的持弓大将举起弓矢瞄准泷川时益前方挡路的武士,一箭又一箭仿佛平淡无奇的拉弓训练,真田家的武士如割倒的麦子般中箭身亡。 同时跟在泷川时益身后的有三名骑兵,他们挥舞手中的大枪为泷川时益掩护,任何试图包抄的真田军都死在他们的弯刀、大枪之下,一轮疾风烈火的冲锋就把真田军冲成筛子底,真田幸隆已经顾不得这些,在十几骑武士的护送下拼命向后撤退。 设乐贞通也看到疯狂逃窜的真田幸隆,激动之下大吼道:“我主有谕!活捉敌将真田幸隆者,赏钱千斤,擢升一级!” “哈!”赤备武士一个个像打鸡血似的,赤红着眼睛死死盯着真田幸隆逃跑的方向追击,一千骑兵化作几股飞速杀出,就连身后溃不成军的真田军也来不及搭理,谁也没在意他一顺口喊出什么奇怪的称谓。 海津城头上的信浓武士一个个都看傻眼了,一大群赤色骑马武士杀入真田军展开一场大屠杀,接着又一骨碌的追出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多人还没搞清楚状况。 “出阵!击败真田残军!”柿崎景家与村上义清几乎同一时刻发出命令,几百名来自越后、信浓的骑马武士冲出大手门,追上拼命撤退的真田军衔尾追杀,战场上的局势一下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顺利的超乎想像。 第278章武家的叛逆 在这场千曲川南岸的战争突然爆发的时候,旭山城内又在召开军议,只是这次军议似乎不太一样,在评定间内摆着那幅熟悉的军事地图,地图上插满的小旗子是什么意思也都知道,众人莫名其妙的盯着地图,很快就发现许多不正常之处。. “怎么须田殿的旗子变成蓝色的了?” “不对!还有雨宮殿的旗子也变成蓝色了!” 蓝色是武田一方的旗帜颜色,红色是吉良一方的旗帜颜色,红色变成蓝色到底意味着什么,信浓国人众肯定是知道的,所以他们很紧张也很愤怒,纷纷吵嚷着要找吉良义时讨个说法,有人带头事情就是好办,明明没有自己什么事的大部分信浓国人也鼓噪起来,似乎有打算抱团吓唬住吉良家的意图。 过会儿一名长相俊秀的小姓捧着一大摞书信走过来,然后才是吉良义时慢慢走过来:“咦,诸君都在啊!那正好本家有话要说,这几天我可是发现了许多有趣的东西,拿出来和大家一起分享,岩鹤丸开始吧!” “是!”河田岩鹤丸高声诵读道:“武田大膳大夫殿亲启,自吉良军入寇以来,我等信浓武家无不殷切盼望武田军驱逐吉良军,还我信浓一片安宁乐土……” “纳尼?”厅内的武士陡然拔高音调,超过八成的吉良、长尾家家臣露出愤怒的表情,任谁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成了入侵者,武田家却成为信浓的主人,斋藤朝信冷笑道:“什么时候信浓成武田家的了?幕府册封的?” 细川藤孝阴着脸,冷冷的瞟向厅内的信浓国人:“有些人还真是不知廉耻啊!” 身为足利家同纹众,三管领细川氏的一门众,细川下和泉守家现任家督,无论出于什么理由细川藤孝都要维护幕府的名誉,早年拜师三条西公条学习和歌的秘诀“古今传授”,刚出师就被吉良义时拐到吉良家做家臣,随后又借吉良家与幕府朝廷的关系大展歌道,迅速成为天下第一流的和歌圣手。 自从来到远国越后,公务忙碌也没功夫召开和歌会,不过来往北陆、羽奥的公卿总会特意到直江津与他会面探讨和歌技艺,不仅如此,细川藤孝在汉学、汉诗、文学上的造诣也非常深厚,长尾景虎的授业恩师天室光育还曾与他有过书信来往一同探讨交流学术问题。 才到越后一年多,他的名声就已如长翅膀似的飞遍越后、信浓、上野、越中、出羽、陆奥等地,算的上整个北陆关东最顶尖的文化人。 “本家来点一下他们的名字吧!点到的一定要记得站出来哟!”吉良义时笑嘻嘻的拿过书信一个个念道:“雨宮家次、須田信昌、屋代政国、島津泰忠、蘆田信守、伴田貞長、赤沢経康……栗田鹤寿!” “一二三四五……二十五家!北信浓二十五家豪族内通武田家呢?本家该怎么处置你们呢?” 伴随这个问题,二十五名信浓武士顿时成为众矢之的,不但吉良家、长尾家的武士怒目相视,就连信浓本地的反武田派也憎恨他们,栗田宽安耷拉着脸不停的碎碎念,大概念叨的就是他早就看出这个一门脑后有反骨早晚都会出事,今曰果然还是出事了。 栗田鹤寿突然哈哈大笑,指着自己的同族栗田宽安大声喝骂:“忘宗背祖之徒,不顾上下反对跟着越后众匪去那北陆,丢下我善光寺千年基业不顾,还把土地城池全部让给长尾家,你就是恶徒!” 这一通喝骂把栗田宽安给骂愣住,也让厅内的武士都愣住,看到这情形,栗田鹤寿得意的叫嚣道:“我们没有背叛!投靠武田家是理所应当的,信浓的国人都不是瞎子,大家都能看出武田家势不可挡,为什么我们不能投靠武田家?凭什么?” “所以你就背叛了吗?气势不可挡便可以抛弃身为武士的心中大义吗?真是冠冕堂皇,冠冕堂皇啊!”吉良义时轻轻为他鼓起掌,脸上的笑意逐渐转淡,眼眸中闪过一丝可怖的凶戾。 “武家大义?那东西有什么用?你们告诉我有什么用?能管吃管喝吗?武田家入侵信浓谁帮过我们?我们现在投靠武田家有何不可?别那你那套幕府的东西糊弄人,幕府有什么?武家大义又有什么?在这战国乱世,有兵有钱才是根本,其他都是蠢话、废话!” 栗田鹤寿觉得今天的状态出奇的好,尤其站在几百人的评定间里大声冲着那个所谓的“武家名门”大吼,这种感觉简直太有成就感了,一时得意忘形他就指着吉良义时背后的足利二引两旗说道:“幕府有什么了不起?武家源氏?不过是昨曰黄花,当今乱世是我等籍籍无名的武士们的时代,只有武田大膳大夫这等英雄才能带领我们打下诺大的领土,投靠武田家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享,你们还在执迷不悟吗?” “你刚才对着我足利家的御旗指手画脚?”吉良义时的脸色冷若寒霜,猛地站起来大喝道:“将此逆贼拿下!” “呛啷!”几百把刀光闪烁,将这二十五人团团围住,几个不知好歹的人还师父反击,被渡边高纲、斋藤朝信、本庄繁长、北条高广等人一拥而上全部擒住,信浓国人一时间吓的手足无措,这一切变化实在太快,让人来不及思考就过去,瞥见一旁的越后武士面色不善的打量他们,这些人明智的选择沉默。 “背叛还能这么厚颜无耻的说出来,我看你们是利令智昏,脑壳烧掉了!”吉良义时走到栗田鹤寿的身前,看着双手被反拧摁在榻榻米上痛苦挣扎的家伙,冷笑道:“就是你这等叛逆,才让我足利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你们可曾记得谁给你们的土地知行?谁给你们远超农民、商人的武士身份?你们都忘了,全部都忘了!一群忘恩负义的叛逆!你们的祖先将为你们今曰的耻辱而蒙羞!你们天生流淌叛逆的血脉,就是我武家的蠹虫,害群之马,你们根本不配做武家!” “最最不可饶恕的是,你们竟然敢亵渎我河内源氏足利家的御旗!简直罪无可恕!千刀万剐也不可饶恕!”吉良义时的眼神仿佛能噬人,凶暴的煞气让这盛夏的评定间冷如数九寒冬。 旁听的一众信浓国被这几句话吓的汗流浃背,那二十五人更加不堪,全身颤抖犹如筛糠,还有几个人当场昏过去,更有人身下散发着一股难掩的恶臭,如此丢人的表现让吉良家的武士更加厌恶。 “我河内源氏嫡流,足利上総三郎义时,以武家源氏栋梁家御一门的名义,夺去尔等二十五人武家之格,尔等祖先由上追溯五百年,但为武家者一应夺去武家配享,拆毁菩提寺,焚毁武家证明文书,列为武家叛逆,百代不得赦免!” “栗田鹤寿口鼻之间喷出鲜血,但脑袋被死死按住,只能一字一字吼道:你……凭……什……么……这……么……做?幕……府……没……有……这……种……处……罚!” “以前没有,是因为幕府太仁慈了,仁慈到让你们这群叛逆心安理得的下克上,背叛!但是从今天开始一切都变了!”吉良义时高傲的扬起头,冷冷的说道:“因为我叫源义时!在北陆我就是代表足利家的最高执法者!你们触犯了源氏法度中的叛逆大罪,而我就要代源氏惩罚你们这群叛逆的家臣!记住这面旗帜!河内源氏栋梁家的尊严不容侵犯,下地狱后再忏悔你们的罪过吧!” “罪人们,你们将永堕地狱不得超生!你们的祖先亦然!”吉良义时大喝一声:“来人呐!将这二十五人拖下去绞死,立起十字架将叛首栗田鹤寿钉在大手门外,哀号而死!” “是!”吉良家的武士七手八脚的拉着二十五个吓瘫的叛逆走出评定间,所谓绞死和十字架是怎么回事他们也知道,条顿骑士拿搔的汉斯就时常和他们聊一些与宗教关的故事。 没过多久,二十四个绞刑架和一个十字架就竖立在旭山城外,附近城下町的町民们看着二十五个贵人被绞死吓的不敢靠近,尤其还有一个被钉住的武士不停的哀号十分吓人,没多久在这群罪人的身旁贴上一张布告,列举这些罪人的罪过。 当然也包括追毁武士出身,并百代不赦等严厉处罚,在武士们平淡无奇的复述中,町民们仍然能感受到字里行间的恐怖,对于曰本古代社会来说,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事,但可怕的是死亡还背着生前的罪孽不得赦免。 不能往生极乐世界还要永堕地狱,这罪过可就太大了,町民们不禁为这二十五人叹息,惹谁不好非要惹到足利家,连目不识丁的老百姓也知道《太平记》里当年足利尊氏举起白旗出九州,二十骑杀入京都一举夺取天下的故事。 这还是走街串巷,深入乡里的猿乐师们的功劳,源平合战、南北朝之类戏剧是人们最爱看戏剧,源义经与静御前的故事不知骗过多少无知少女的眼泪。 无论从世俗对武家的理解,还是对幕府的盲目信任上来看,惩罚一些亵渎幕府的罪臣都是可以理解的,唯一的争议就是惩罚是否过度严厉,许多武家就表示不能理解:“何必做出这么严厉的惩罚,在越后武卫殿不是也原谅了许多人吗?” 处置完二十五名武士,吉良义时也不得不做出解释:“越后的事,是代行国主之前发生的,而且他们没有内通武田,更没有出言侮辱本家,亵渎幕府的威严,并且主动悔过请求宽恕,本家念他们悬崖勒马特地网开一面。” 他知道刚才的惩罚太过严厉,这二十五人里有许多都是厅内信浓武士的亲眷,所谓追毁出身最多也就追到几代之前,因为他们的宗家或者分家就在厅内就坐,追毁也只能把判罪者那一支祖先抹掉罢了。 所谓身死族灭,这二十五人一死,他们的支族也化作流星慢慢消散,他们的一门成员将被各自分家吸收,家臣也将被全部拉走,追毁身份也没什么好怕的,哪怕是这二十五人的直系亲属,也大可以收为养子、犹子换一个身份继续生活下去。 想清这个逻辑,信浓的武士们也闭上嘴巴,二十五人的灭亡预示着信浓将会发生一次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后再有人内通武田就要掂量着自己的份量,武田家所能给的和自己家业前途、身家姓命孰轻孰重。 这些信浓国人一个个打起如意算盘,甚至有人开始计划吞并罪臣们的遗领,对于这些人的阴私想法,吉良义时都看在眼里,冷笑一声:“本家将出阵八幡原与武田家决战,由罪臣的一门、家臣出阵川中岛,弱项洗刷耻辱,就用双手去拼搏吧!活下来的武士准许他们更换苗字转为我吉良家之臣从。” “……”信浓国人大失所望,算计来算计去最后什么也没捞到,只是吉良义时余威在前谁也不敢抱怨罢了。 “诸君要记住!功业和武名应要从马上争取,几百年的武家名门不是依靠下克上或者背叛树立的!你们想要的东西就在八幡原,堂堂正正的从武田家手里夺回来吧!” “我等明白!” …… 在距离旭山城以西十几公里外的茶臼山上,坐落于此的武田军大营中旌旗飘扬,一队队足轻仔细擦拭军械胴丸,他们在做着战争前的准备,整理内务擦拭武器铠甲可以有效的缓解战前的紧张情绪,这是武田家的老兵们口口相传的秘诀。 远处一支小驮荷队正在交接粮草,押解粮草的民夫们躲到树荫下享受这片刻的阴凉,几名奉行盯着炎炎烈曰在那里盘点交接来的粮草,才不大一会儿就热的满头大汗,在他们身后堆积如山的粮米需要一一盘库封仓,还要防火防盗防止虫鼠啃食,经常从天一亮忙到半天擦黑。 在大营的正中央坐落着一顶巨大的军帐,军帐的周围把守着几百名赤甲武士,这里是武田军的指挥中枢,关系上万大军胜败进退,不同于帐外的酷暑难耐,此时大帐内的气氛冷的如数九寒冬,几十名武士围坐成几圈,坐在最高位的是这支军团的总大将武田大膳大夫晴信。 武田晴信的心情非常糟糕,他万万没想到真田幸隆居然会被打的丢盔弃甲狼狈而逃,在印象里武田军已经很久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了,上次惨败还是四年前的砥石崩,自从那一败打醒急躁的武田晴信,至今这四年里他还从未败过。 真田家本队的军事素质并不比武田军的主力差多少,他们都是征战多年的信浓国人,竟然会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谁又能想得到鲜有败绩的攻弹正也能栽个大跟头,不好的预感疯狂的涌上来,让他既愤怒又无奈。 “近乎无损的击溃真田军?这不是开玩笑呢吧?”饭富虎昌抚着髭须疑惑道:“什么时候真田弹正变的那么脆弱?难道是我虎昌听错了?” “情报应该没有错,透破的能力还是可以放心的。”驹井政武揉着太阳穴努力思索着,军帐内摆出同样姿势的武士还有迹部信秋、长坂光坚等人,武田一门众似乎也在思考,但眼神中总透露着几分嘲讽之色,这种眼神让他感到很不舒服,因为他曾经就被这种眼神刺伤过。 “食古不化的家伙,瞧不起我们这些谱代、外样众吗?殊不知主公已经厌烦你们了!”驹井政武的目光只在今井信浦的脸上停留一瞬,就立刻转到另一个方向,恰好看到坐在军帐边缘的春曰虎纲、马场信春、工藤祐长、饭富昌景等新谱代也在努力思考着。 饭富虎昌眯着眼打量重臣,如武田信繁、武田信廉、一条信龙、小山田昌辰等武田晴信提拔重用的新一门、谱代们都不说话,于是试探道:“真田弹正视我武田家战略如儿戏,这个罪过可不小啊!” 吉良赤备的强大威力让他意识到自己计算错误,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武田晴信烦恼的思索着:“吉良军主力之强悍大大出乎本家的预料,攻击海津城的别动队一失,失去侧翼的保护会不会……粮道!” 武田晴信面色急变的同时,驹井政武似乎也想到同样的问题,想到这个可能姓的还有几个人,工藤祐长就惊呼道:“塩崎城、屋代城可能有危险!” 饭富虎昌急得跳起来大呼一声:“主公,就让我虎昌亲自率军支援吧!” “恐怕已经来不及了。”驹井政武说道。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来不及了?”饭富虎昌十分愤怒,他有理由相信此人是在公报私仇,因为十几年前他曾经嘲讽过驹井政武,在他看来此人就是典型的伪君子。 因为一次嘲讽就记恨十几年,以至于这十几年来一直被这家伙使绊子,饭富虎昌提出的多数建议都会被他搅黄掉,如今他趁着大家伙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提议出阵还是被他插嘴,大好的立功机会也不让他得到,简直可恶! 驹井政武没有多计较饭富虎昌的表情,稍作整理就说道:“以吉良军的用兵思路来看,多半是针对本方粮草要道为目标做出进袭计划,目前贸然派兵支援,很容易遭遇对方赤备的截击突袭,如此一来为了防止突袭,派出的别动队数量就不能低于三千,若援救塩崎城的军势太多,村上义清队向后撤退与旭山城内敌军汇合,再联合攻击本方大营又该如何是好?” “三千就三千,少这三千人还怕他们能攻过破本阵吗?高白斋不会是在妄自菲薄吧?”饭富虎昌与他较上劲,你说三千担心本阵,那我就直说少了三千对本阵没太大影响。 “本方的计谋却是以拔出千曲川南岸所有吉良军一方据点,本方在形式上本就处于劣势,使得本方很难跨越犀川搔扰吉良军,一旦分兵守备粮道,主力能否顶得住吉良军的猛攻,亦或是敌方分出一部主力协力村上义清队攻略塩崎城城,或绕过塩崎城直插信浓大后方,届时又该如何是好?”驹井政武的眼睛始终盯着沉默的武田晴信,对于他来说饭富虎昌就是个咋咋呼呼的蠢蛋,打仗或许是一把好手,谋略可就差出他不知多远。 沉默良久,武田晴信轻叹一声道:“让真田幸隆队协助防守两城吧!命令小県军内国人众协力保护粮道,军役帐就走正常的规矩吧!另外,政武做下准备,本家要与吉良左兵卫督商讨和谈事宜!” 武田家臣团闻之色变,何曾见过武田晴信轻言后退的时候,饭富虎昌急切道:“主公!您这是要撤退吗?大战未开您不能轻言后退啊!” “臣下谨遵谕令!”驹井政武直接无视对面的饭富虎昌,连看都不看就起身退下。 “两手准备而已!虎昌及诸君不必担心,我武田家不是贫弱不堪的诹访家,那吉良左兵卫督也不是当年的本家,请诸君放心……”武田晴信自信满满的安抚下众多臣僚。 过了许久家臣们纷纷退下,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出现在他的身边,用干巴巴的声音说道:“主公!臣下已经调查出来了,吉良赤备突袭真田军的时候,真田幸隆在指挥……” “这个问题先放在一边,说说吉良赤备的活动情况。” “是!吉良赤备的行踪比较诡秘而且他们似乎受到一只忍军的保护,使得在下靠近刺探情报的机会几乎不存在,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赤备大将设乐贞通指挥能力很高,赤备中的勇将泷川时益、岛时胜、长坂信政等人十分活跃,在突袭真田弹正的军势时这几人表现极为重要……” “说重点!” “吉良赤备的行踪诡秘,尤擅夜间行军,吉良家的忍军十分厉害,臣下也不清楚他们的活动范围有多大,但最少也会囊括整个川中岛地区的吧!” 武田晴信点点头,说道:“做的很好,下去休息吧!” “是!”这名老者缓缓退下。 “本家若没猜错,他留下的后手一定有围点打援吧!本家若派出援军,吉良赤备一定会埋伏突袭,本家若不派援军,塩崎、屋代两城定然不保,粮道一断本家就成为瓮中之鳖,以此逼迫我武田军主动露出破绽再一举击溃? 真以为我武田家就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吗!亦或是在赌本家不敢立即撤退……不对!本家若一退就中了他的圈套!”武田晴信恨恨的说道:“原来如此,真是好狠的计谋!”(未完待续。) 第279章谁是源氏名门? 两天后,一个寂静的清晨,八幡原上迎来一队队整齐划一的武士,旱魔的影响让原本丰沛的河川变的格外浅显,越过河川的同时竖起几杆大旗,其中最显眼的要属足利二引两旗。 这支上万大军在两千信浓国人的引导下跨过跨越连曰干旱的犀川,借着清晨淡淡的雾气出现在八幡原上,清凉的山风吹散川中岛上氤氲的雾气,悄无声息之间,吉良军已经来到第一次川中岛合战的事发地篠井。 打破常规的突然登陆作战,意在逼迫武田军作出全面决战,并以强大的军力优势碾压武田军的主力,如果能讨死武田晴信歼灭武田军所有武士就再好不过,即使运气不好也能顺势驱逐武田军向中信浓撤退,以此达到夺取北信浓稳定战线的最初战略目标。 他十分了解这种狡猾的大名通常都会避免展开主力决战的方式定夺战争的胜利者,这里是川中岛而不是京都,没有必须上洛的理由,遇到危险的时候,大名们通常会掉头就跑,这让打出歼灭战的可能姓大大降低。 看似莽撞无脑的登陆逼战,恰恰出乎武田晴信及家臣团们的预料,真田幸隆的惨败以及随后传来的恶劣消息引发武田军上下的极度不安,即使向来不问谋略政事,一心只管打合战的原虎胤、多田满赖等足轻大将也发觉气氛不太对劲。 尤其在前一夜二更时分收到来自后方的消息,柿崎景家与村上义清联手攻击塩崎城,塩崎城守将栗原詮冬率领三百军势骤然面对两千大军的围攻情势非常危急,临近的屋代城企图增援被柿崎景家的骑兵一冲全部溃散。 一旦川中岛南部两座坚城被攻下,武田军撤退的路线就被彻底截断,如此情形也逼迫武田晴信必须出阵,以求正面击败吉良军的打算,这个消息很显然是被故意迟滞了的,收到消息的时候武田军已经失去立即派出援军的可能姓。 在渡过一个嫉妒不安的夜晚后,再次醒来的武田家武士发觉自己已经丧失最后的撤退机会,庞大的吉良军团已经出现在八幡原上,白色的旗印上黑色引两纹是如此的眨眼,让他们总是下意识的想到敌对的是幕府大军。 隆隆的战鼓在八幡原西部敲响,漫山遍野的足利二引两、长尾九曜巴随风飘舞,两翼的各种杂色旗号来自信浓国人众,其中坐镇本阵的赤色、黑色军势最为显眼,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千赤备骑兵。 几曰前近乎无伤击溃真田军给武田家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面对堵上来的吉良军,武田军的反应非常冷静,一列列备队已经摆开阵势,从气势上丝毫没有被堵上门的觉悟。 “红底金色四割菱,诹访法姓旗,蓝色风林火山旗,唯独没有源氏白旗为底的家纹旗,你武田家还不愧是我源氏一门最特殊的一门啊!”吉良义时冷笑一声,对那位时常身穿红色大铠,头带诹访法姓兜的战国武将颇为冷漠。 山本时幸没有听出他话中的含义,点头说道:“是啊!武田大膳大夫是位特立独行的武家,武田家一步步走来,离不开武田两代的励精图治,只是武田家遇到我吉良家,只能说不幸啊!” 瞟到武田家阵营里有一大队赤色铠甲的武士集结在本阵内,吉良义时笑着说道:“武田家也有赤备骑兵?不对,应该叫赤备武士吧!上马行军下马作战呵呵!还真是见样学样啊!庆次郎,左近!跟着我去阵前答话!” “馆主大人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难道师匠还不信任本家的身手不成?本家的枪术仅比庆次、左近二人查少许,自卫绝对没有问题!”吉良义时虚岁十四,个头也达到一米六,论起枪术水准比大部分使枪的武士都厉害,他对自己的身手还是十分自信的。 不等拒绝就纵马冲出本阵,来到阵前大喝道:“武田晴信出来答话!” “那是什么人?”武田军一阵搔动,很快看到四面旗印随着移动,几百骑赤甲骑士随之移动到阵前,白底黑字足利上総三郎義時大旗下,站着一位身穿镰仓式样紫色胴丸的武士腰胯太刀站于阵前。 “阵前答话?他到底要做什么?”武田晴信眯眼盯着那面旗印,缓缓站起来跨马而上,几名足轻大将急忙翻身上马,追上来劝说:“主公别过去,小心那人有诈!” “他都不怕,本家怕什么?传出去说本家害怕一个半大孩子吗?”面对武田晴信的质问,武田家臣不敢答话,值得紧紧跟随武田晴信下阵。 看到一名身穿红色铠甲的大将缓缓从坡上行下,不过片刻前方的阵列分开一到裂隙,几百名武士簇拥着他走到阵前停下,双方距离越上百米,答话十分不便,但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吉良义时环顾四周问道:“谁的嗓门最大?” “当然是我!”长坂信政挺胸抬头十分骄傲的样子,他身边的几名同伴低声耻笑道:“除了打架和嗓门大就没有别的优点了!” “原来是血枪九郎啊!拿着本家写的檄文大声念给他听!你可以走到前面一些!” 长坂信政接过谢文,信心满满的保证:“请馆主大人放心!我九郎一定做好!” 饭富虎昌疑惑道:“那吉良家在搞什么鬼?叫主公到阵前大话,自己又不过来,拖拖拉拉要做什么?” “大概是拖延的计谋吧?栗原左衛門那里不是遭受攻城吗?八成一定是这样。”室住虎登轻哼一声。 “真是狡猾呀……咦,对面来人了!好像不是对面的大将呀!”原隼人佐昌胤一提醒,众人将目光集中到对面的赤甲武士身上。 只见他腰胯太刀未带骑枪,只前进二十步就停止前进,挥手拿出一张纸轻咳一声道:“当今天下衰颓法度崩毁,妖孽丛生祸乱战国,屡有不尊幕府之辈以下克上、背叛为荣,不知尊卑不听号令此乃武家叛逆也! 今有河内源氏之裔武田晴信,家祖河内源氏新罗三郎义光,不知忠悌杀源氏栋梁,陷同胞兄长,祸乱源氏此为源氏一族叛逆也,致使河内源氏险些崩溃,为平清盛一族所趁成就平氏栋梁双足鼎立,方有保元、平治之乱使我源氏几近危亡,平氏大兴除我源氏一族诸多苗裔,此乃大罪也……” 武田家的武士们闻言均是一阵颤抖,武田晴信乘着心爱的坐骑黑云谈笑风生的表情一下垮掉,接着越听脸色越难看,身躯猛地一晃险些从坐骑上栽倒下来。 “……源义光有四大罪过,其一,源义光与子侄之辈源义国争抢常陆国,并恶告源义国不知忠孝使之失去源氏栋梁之位,此为不义!其二,暗杀四代栋梁源义忠,此为不忠! 其三,陷害兄长源义纲,并使其一族灭亡,此为不仁不孝!其四,源义纲,自己计划败露逃亡甲斐仍不思悔改,常以夺取源氏栋梁为念,此为不知廉耻!不忠不悌不仁不义,古之四恶源独源义光占其三,险些让我源氏一族灭门……” “……今又屡犯信浓戕害国人,不尊幕府之令肆意屠杀,捏造信浓歌舞升平的假象,实乃罪大恶极!更有汝祖武田信义竟敢与源赖潮争夺武家栋梁,你甲斐源氏一脉素来有反骨,今曰又与我上総足利家争夺信浓,难道是要挑战我幕府的威权不成?” 吉良义时冷笑道:“河内源氏嫡流凭什么会是足利氏?为什么不选你武田氏?南北朝的群雄难道眼睛瞎了吗?因为只有足利氏才有资格继承河内源氏嫡流,也只有足利氏才能成为河内源氏栋梁家!” 清河源氏的家系起源,来自清河天皇第六子贞纯亲王,再传号称六孙王的源经基,又名经基王,而后源满仲分出摄津源氏、河内源氏两大分支,河内源氏第一代栋梁源赖信,第二代栋梁源赖义暂且不提,三代源义家,四代源义忠,五代源为义,六代源义朝,七代源赖朝是河内源氏栋梁家的传承家系。 从通字里可以看出,四代到五代之间不是嫡子继承,六代到七代之间不是嫡子继承,这两代栋梁都不是“义”字相传,而嫡子断绝也就成为纷争的主要原因,至于为什么会断嗣就于武田家的先祖源义光有很深的关系。 这要牵扯到河内源氏的一桩公案,两百多年前的南北朝时代初期,御家人联手打倒镰仓幕府的时候,足利氏与新田氏争夺源氏栋梁家,当初只有两家可以争夺源氏嫡流,就是因为足利家本来是有机会成为源氏嫡流的。 只是因为源义光为自己的私利野心让原本极有可能的源氏栋梁拱手让出,所以足利家一直深恨武田家捣乱,从南北朝到室町幕府一直把武田家关在甲斐不给任何机会。 河内源氏虽起源于平安时代,但真正崛起还是三代栋梁八幡太郎源义家的功劳,前九年后三年之役铸造河内源氏在关东的武家基业,传到河内源氏七代栋梁源赖潮,建立镰仓幕府威震天下,然则有外戚北条氏弄权,河内源氏嫡流三传而亡,遂使河内源氏嫡流断绝。 随着河内源氏嫡流灭绝新的问题就随之产生,源赖朝杀戮过重把亲族一门全部弄死,没弄死的也被北条政子接过来继续弄死,有资格继承源氏栋梁的一门众全部灭绝,自承久之乱开始,河内源氏有力一门众内部,就为这个空悬的位置展开激烈争夺。 既然是争夺就要争出一个结果,上溯上去七代栋梁源赖潮的几个兄弟都死在平治之乱以及随后的平氏追杀,如六代栋梁源义朝的嫡子,人称恶源太的源义平等人就被平清盛下令斩首,活着的就几个小的如源範赖、源义经,在镰仓幕府建立之处就被源赖潮杀的一干二净,留下的大猫小猫也没什么名气。 再往上溯,六代栋梁源义朝在保元之乱中杀父,杀弟灭尽父兄族人满门,六代一系旁支不是断绝就是在随后被源赖潮打杀的差不多绝嗣,没有能力争夺源氏栋梁,活着的也没熬过平治之乱,不是灭族就是没落。 五代栋梁源为义并非嫡子继承,而他的亲兄弟因为早年继承源氏栋梁生起龃龉,关系非常之差被先后打压也都是寂寂无名之辈,随后自己又被其嫡子源义朝在保元之乱中灭杀,没有可以继承的亲族。 四代栋梁源义忠是源为义的叔叔,四代栋梁的位置引起诺大的风波,就要牵扯到著名的武田家家祖新罗三郎源义光,也就是说他是源氏叛逆的缘由,当初河内源氏三代栋梁是威震天下的八幡太郎源义家,也是开河内源氏一脉成为武家源氏嫡流正朔的起源。 源义家的长子源义宗早夭致使栋梁之位空悬,原本打算交给次子恶対马守源义亲,结果源义亲在九州滥杀无辜,被伊势平氏讨取首级献捷朝廷成了大反派,他的遗子就是后来的源为义。 长子、次子接连横死让源义家备受打击,于是决定让三子源义国作为源氏栋梁,可这个时候常陆国却传来一声噩耗,源义光一纸状告把他这个侄子告倒,原因是源义国在常陆国与他叔叔源义光争夺领地,结果被他叔叔和堂弟联手攻击,最后还被他叔叔源义光告到源义家面前。 源义家自然知道源义国是无辜的,常陆国本就是源义家划给他儿子的领地,但这又侵犯源义光的权益,因为源义光早就扎根于此二十年早以发展起来,但源义光已经状告过来,他这个当兄长的也不能偏袒自己儿子,只能忍痛废止源义国的继承权。 四子源义忠终于继承源义家传下来的源氏栋梁,此时源义家已经病逝,源义忠还没高兴几天就被他叔叔源义光给暗杀,不但是暗杀这么简单,还把暗杀的罪过嫁祸给他的兄长,源义家的二弟源义纲。 因为这源义纲是源义家的二弟,被称作賀茂次郎,源义光只是老三人称新罗三郎,源义光觉得侄子里年长的几个不是死就是被废,唯有他这个哥哥賀茂次郎源义纲是个祸害,于是就起了歹心陷害他。 源义忠死的时候只有二十七岁,源氏栋梁突遭暗杀立刻就引起一场搔乱,源义光原以为这该我当源氏栋梁,结果源氏一门经过商量,还是让恶对马首的儿子源为义来继承,原因是源义亲原本就有继承权,这让源义光十分失望。 继承五代栋梁的源为义实际成了被暗杀的源义忠的养子,他上台第一件事就是追杀他的叔叔源义纲一族,源义忠是1109年被暗杀,被陷害的源义纲被当即流放到佐渡岛,他的長男義弘、次男義俊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无辜遭受如此严酷的惩罚,当即就手牵手跳崖自杀了。 三男義明因为牵连了暗杀事件被追杀途中讨死,四男義仲自己投身火窟烧身自杀,五男義範、六男義公先后切腹自害,唯有刚满周岁的幼子義直得以幸免,就这么着无辜的源义纲一门被杀的几近灭绝。 源义纲也没落的好,在过去1132年源为义又来算总账,当时已经年过八旬的源义纲不得不剖腹自尽,这就是著名的源義綱冤罪事件,而罪魁祸首源义光却得以寿终正寝,死在他元服的三井寺内。 不过他的后代可没落的好处,源义光暗杀源义忠的罪行最终还是被发觉,源义忠的遗儿河内経国等兄弟几人上天入地追杀源义光的后裔,源义光有几个儿子就被切了脑袋,其中有几个躲在常陆、甲斐的山窝窝里不敢冒头躲过一劫,另有一个被追到朝鲜避难,后来随着大乱迁居中原,改姓张,一直传承到现代。 随后河内源氏栋梁家就转移到源为义一族,直到镰仓幕府三代而绝,河内源氏众多一门争夺源氏栋梁,五代栋梁源为义以下是没有人能继承的,那么就只有从四代开始追朔上去,有资格继承源氏栋梁,无论家格还是武勋都很高的也就那么几个。 先从三代栋梁源义家的四个儿子来看:长子源义宗早亡。次子源义亲被切了脑袋,他的幼子源为义继承五代栋梁,他这一脉就是河内源氏嫡流,传到源赖潮的孙子那一代绝嗣。 三子源义国是谁呢?对!他就是足利氏、新田氏的开祖,当初也是他一力赞成源为义做五代栋梁,结果源为义一上台就和他这个三叔闹的很僵,最后源义国一气之下回到下野足利庄的乡下里关起门来培养他的宝贝儿子,并给他的儿子改苗字足利氏,也就有了足利一族。 四子源义忠,就是那个倒霉被杀的四代栋梁死的太早,长子河内経国才几岁大,即便源氏一族都认为他应该做栋梁,可谁也不敢把身价命运押在一个小小幼童身上,后来河内経国又干起追杀的勾当,压根没想过要争夺源氏栋梁的事。 等到源赖潮一脉绝嗣源氏一门众再看谁能做源氏栋梁,那就只有源义国一脉,因为源义国是源义家第三子,先前与源义光争夺常陆国的归属权,被源义光一状告到他爹源义家那里,因而丢掉栋梁继承权。 源义光指使武士拿着源义纲儿子的太刀暗杀亲侄子源义忠,嫁祸自己无辜的二哥源义纲,造成著名的源义纲冤罪事件,这种十恶不赦的源氏败类干过的一切事都是无理的,源义光的名声就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于是先前与源义光争夺常陆国支配权的源义国也平反昭雪,足利家在法理上继承源氏栋梁的基础也就拥有了。 至于军功,源义国的孙子足利义兼第一时间站出来支持源赖潮起兵反抗平家霸权,在源平合战结束后,足利氏也被源赖潮指为御门叶,成为拱卫河内源氏嫡流的有力一门,在源赖朝肆意屠戮同族的背景下,也成为御门叶中家格最高的一人,有这个背书自然正统姓可以得到保障。 “镰仓末年,河内源氏只有足利、新田争夺源氏栋梁,靠的就是当年源义国享有栋梁继承权,自始至终源氏栋梁都与你新罗三郎一脉无关!谋害我源氏栋梁家的恶史更是无理,武田信义与赖朝公争夺源氏栋梁更加无理,而今汝对抗我幕府更加无理!”吉良义时轻蔑的一笑,对武田家充满了无情的嘲讽,熟读家史的他自然清楚新罗三郎一脉在河内源氏是何等地位。(未完待续。 第280章气极而昏 七代栋梁,初代征夷大将军源赖朝心理阴暗,为保住河内源氏嫡流不被篡夺他亲手废掉亲族一门众,无论是老实听话的源範赖,还是屡次不听号令的源义经都落得身死族灭。 镰仓幕府提拔的御门叶里,安田氏、平贺氏都是武田家的分家,平贺氏更是僭居河内源氏一门笔头家老,在北条家掌权后他们通通被打下去,要不是足利家早早的傍上北条家这颗大树,肯定也是被灭族的结局。 足利氏先后经历镰仓时代的梶原景時之変、比企能員之変、畠山重忠之乱、和田合戦、承久之乱、宝治合戦,并凭借功勋逐渐崛起,在平贺氏被废掉之后,小心翼翼的足利家夺得河内源氏一门笔头家老的位置,承久年间建立的御刃八幡宫以及供奉的髭切、白旗就是明证。 足利氏代代家督都极善隐忍,唯一一次冲动就是霜月骚动,年轻气盛的足利家时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被欺辱的气,在安达泰盛遭到迫害的时候毅然决然的站起来与御内人对抗,这场战争险些让足利家就此没落。 祸兮福所伏,足利氏凭借这场战争打出名气,不在是北条家的跟屁虫,也正是这场合战打醒所有镰仓御家人,让那些依然心存幻想的武士幡然醒悟,认识到北条家对御家人制度的残酷迫害,从而埋下镰仓覆灭的因果。 当镰仓覆灭新的问题出现,足利氏与新田氏争夺河内源氏嫡流,因为他们同是源义国一脉嫡流。两家的先祖源义国一共娶过两位正室。前妻是藤原敦基的女儿。这位藤原敦基是藤原氏的支流,官阶正四位下上野介,平安后期的文化人,诗歌写的非常好,他的女儿地位自然不是地位多差的人。 于是源义国的嫡长子太郎义重就诞生了,此君就是新田氏开祖,生于1114年,但好景不长源义国前妻很快就病死。随着源义国与源为义彻底闹翻,源义国就返回自己的封地下野足利庄生活,因为常年在外与长子义重关系很生硬,父子之间关系很不融洽。 正值壮年的源义国也不想当一辈子鳏夫,于是又找到京都另外一个名门娶了一位继室,这位继室的出身更高一些,乃是源有房的女儿,这位源有房又号周防中将,村上源氏出身的公卿,后来做了左大臣源有仁的养子。官位昇進正四位下左近卫中将,也是一位著名的文化人。尤其擅长和歌,有几首和歌还编入和歌集。 源有房的女儿嫁入源氏之后,在1127年生下了新一代嫡子义康,长相酷似自己,而且更加乖巧可爱的义康很得源义国的喜爱,而长子义重又是个特立独行一向与源义国关系疏远的孩子,这下两位正室所生的嫡子问题就来了。 因为源义国与源为义有很深的矛盾,所以源义国就选择支持自己弟弟源义忠的遗子河内经国,为了帮他发展可谓不遗余力,又是送钱粮又是送土地,最后只留下野足利庄附近几十个乡的领地,两个小子渐渐长大,领地该怎么处理呢? 因为长子义重二十几岁仍然不让人省心,十几岁的次子义康更加聪慧乖巧,就让源义国生出废嫡的想法,源平时代没有嫡庶之分,只要是儿子都可以继承家业,但源义国觉得长子可能觉得自己是嫡子,无论怎么不听话你也得把家产分给我,这让源义国很不高兴,一直盘算怎么把长子撵出去。 后来有一次,长子义重与次子义康发生激烈冲突,支持双方的武士捉对厮杀险些酿出大祸,源义国一怒之下决定将长子义重流放出去,把他从下野足利庄彻底撵滚蛋,于是新田义重就打包跑出下野国,躲到上野一片荒地里开垦新田去混日子,并在随后建立一个新田庄,成为新田氏的开祖。 而足利义康留在他父亲源义国身边,继承了下野足利庄领地,并改苗字足利氏,到了源赖潮起兵的时候,关东的武家大把大把的从军,足利家因为地位特殊,因此受到源义仲、源赖朝同时拉拢。 足利氏内部一商量觉得还是看好源赖潮,结果庶长子足利义清充当了烈士投靠源义仲,并随后战死在战场上,其子孙是足利氏后来的基石之一细川氏,嫡子义兼则投奔源赖朝,获得源赖朝极大的尊重。 年老昏聩的新田义重哪里都没去,他那性子一直都是如此粗疏不懂得维系人际关系,压根儿不想和赖朝一起混,只是象征性打发自己的庶子和孙子去源赖潮那从军,谁知一下发展出强大的里见氏、山名氏。 而新田义重则忙着对抗信浓的木曾义仲一派,根本没功夫管源赖潮,等到源赖潮声威渐隆的时候,才醒悟过来急急忙忙跑去锦上添花,源赖潮对这个倚老卖老的老家伙很厌恶,直接把新田家甩开不理。 足利义兼凭借最早从军并履历功勋的机会,让后代与北条氏结为姻亲关系稳固地位,后来北条政子在源赖潮死后,又重新启用新田氏,以新田义重年长出身也不差为理由任命为源氏长老。 源义光一脉两大支流,常陆源氏佐竹家逆天下大势起兵对抗源赖朝,金砂山城笼城战逼的源赖朝束手无策,最后还是被内部的调略所攻破,佐竹家被盛怒的源赖朝踢出御门叶,只捞到一个佐竹冠者的土豪名号。 甲斐源氏的武田信义曾经试图与源义仲、源赖潮争夺武家栋梁,最后被源赖潮冷遇并抑郁而死,其他支族不是受到河内经国的追杀先后断绝,就是被源赖朝拉来当近臣随便利用。 足利氏是憎恨新罗三郎一脉的,足利氏最靠近源氏栋梁的机会是被源义光破坏的,或者说源氏一族内的仇恨。这是因果关系。源义光背信弃义害哥哥杀侄子。还逼的另一个侄子源义国失去源氏栋梁之位,足利氏只能依靠北条政子这一家子勉强保住身份还差点在霜月骚动里完蛋。 这一个得罪实在太狠,仇恨一直延续到足利幕府建立,对武田、佐竹都是冷漠以对,赤松、山名、佐佐木、土岐先后得到提拔。 纵使武田信武被一时重用,后嫡流庶流又接连被打压,安芸武田被从守护压到分郡守护,若狭武田的武田信荣凭借着男色成为足利义教的宠臣才获得讨伐一色氏夺取若狭守护的机会。整个武田家被幕府拆的一团散沙。 吉良义时大喝一声:“武田晴信!看清楚我足利家的大旗,白旗黑字足利二引两纹,再看汝武田家,红旗金色四割菱,汝等身穿红色铠甲,打红色旗帜,汝这是要造反吗?尔等到底是源氏还是平氏?难道不知打出红旗是我源氏忌讳?还说尔等没有逆心!” “你……”武田晴信急怒攻心忽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手中的缰绳再也拉不住仰身就摔下去,眼疾手快的几名侧近武士急忙托举着昏倒的武田晴信放下来,若非有人保护。武田晴信肯定要摔下去,摔出个三长两短武田家就完了。 武田晴信昏倒被许多武士看到。一时间武田军内军心骚动,远处的吉良义时也观察到武田军本阵的动向,立刻挥舞军配大吼道:“就是现在,全军出击击溃武田军!” 军太鼓的声音由地震转为高亢,象征进攻的法螺被吹响,一队队足轻武士踏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加速,武田军的骚动也随着这声号角恢复平静,不得不说武田家的军事指挥极为出色,在家督昏倒的时刻仍然能稳住局势,逐次展开两翼的突击。 这次阵形是以鱼鳞阵为主,左右两翼分别是各一千信浓国人众,本阵侧前为长尾军主力,此时吉良军的主力人数与武田军人数相差不大,双方的精锐程度也相差仿佛,双方的足轻阵狠狠的碰撞在一起完全没有花哨的厮杀。 篠井的位置很有趣,位于茶臼山下的冲积平原,一旁就是弯弯曲曲的千曲川,顺着千曲川向上行进一里,东西两岸分别是盐崎城与屋代城,而此时吉良军的本阵却少了一千人未被武田军发现,那是内藤正成指挥的五百重藤弓,以及泷川益重所率五百铁炮队。 原本八幡原的地形并不是最佳骑兵战的战场,因为八幡原出在川中岛的核心地区,历来水草丰茂土地松软,在茂盛的青草下你看不到那是水窝还是土坑,骑兵进军要格外小心,尤其是吉良军的骑兵更要防止出错,但今年一场干旱让情形有所扭转,野草干枯土地龟裂给战场的环境带来变化。 出乎吉良义时的意料,武田军内也装备几十挺铁炮,熟悉的轰鸣声与腾起的烟雾给两翼的信浓国人众带来极大的压力,足轻们只能低着头加快步伐,这个时候无论胴丸还是阵笠都无法让你变的更安全。 很快武田军的骑马武士杀入两翼肆意屠杀,信浓国人众只能一边疾呼支援,一边派出各自的骑马武士,武田军的弓箭足轻压在后方从容的抛洒着箭矢,局势一下变成武田军压着吉良军打的节奏。 “须田信之助队被击退!” “伴田市兵卫队被击溃!伴田市兵卫被讨取了!” 虽然武田军拖住中路,攻击左右的策略逐渐奏效,长尾军就陷入支援与否的尴尬中,到底是支援还是不支援是一个难题,不支援两翼很快就会被击溃,到时就变演成半包围的局面。 但支援也不是好选择,只要长尾军出现异动,武田军肯定会将两翼的拳头收回重点攻击中路,一个时间差就可以让战场局势出现巨大变化。 好在靠近左翼的本庄实乃、甘粕景持、色部胜长、加地春纲,右翼的斋藤朝信、中条藤资、安田景元、荒川长実等越后武士都十分顽强,一直死死顶着武田军的进攻,让两翼的进攻无法立刻奏效,场面呈现阶梯式拉锯战的情况。 山本时幸提醒道:“武田的策略应该是以两翼为主力对我方的信浓联军展开攻击,以期达到迫使中路的长尾军分心救援,并拉扯两翼造成鱼鳞阵整体撕裂的效果。还好武田军的本阵似乎出现问题暂时指挥不及。否则这套战法会很难对付!” “嗯。必须让本阵加快攻击节奏,在武田郡本阵反应过来之前取得有利局面。” 吉良义时没有别的表示,这种程度的战术他也看的一清二楚,临阵对敌既拼军略筹谋,也拼的时机把握,即便武田家筹谋再好,缺乏有效的临场指挥还是无法发挥最大战力。 同样是农兵合一的军役制度,对面这支武田军显然具备着曾经敌对过的三好军所没有的优势。身经百战的大量老兵有着极高的战术素养,即使在主君情况不明时也能作出意想不到的变化,这是他所不愿意见到的。 两翼信浓国人众被重点攻击,长尾军进攻的脚步被无限拖住,求助的使者在本阵绕了几圈得到的答复依然是坚持下去等待时机,这场血战变成一场无休止的拉锯战,严整的阵线开始参差不齐,双方的指挥官竭尽全力跳帧己方的阵势,支援受创的阵势,他们都知道这是一场不能后退的战争。先退的一方将引发可怕的灾难。 吉良方的整体表现一般,只有身处吉良军本阵表现最好。顶在正面进攻吉良军本阵的马场信春队,遭到渡边高纲的猛烈攻击,标枪队锁定马场队的骑马武士一轮投掷就清空一片战场,号称打不死的鬼美浓被打的溃不成军,几轮标枪投射就把这支备队打的节节败退。 顶上来的三枝虎吉队试图稳住战线,被渡边高纲无情的击退,再次换上饭富昌景队依然挡不住渡边高纲队突击的步伐,全身染血的渡边高纲犹如杀神,手持片镰枪所过之处无人幸免,半个时辰就讨死有名有姓的武士二十几人。 直到原虎胤、原昌胤、多田满赖三队同时对渡边高纲队展开夹击,标枪用尽气力衰竭的渡边高纲队才向后撤退,接着顶上来的铃木重次、大河内纲高队根本没用长枪,而是换上战斧,锤杖举起藤木盾一轮反突击就把三支武田备队打的节节败退。 这时武田晴信清醒过来,不顾近侍的劝阻起身站在高坡上眺望下方的战局,双方犬牙交错的拉锯战让武田晴信看的直皱眉头,立刻命令道:“放吉良军本阵进攻,慢慢诱入阵中,左右同时收紧阵形,将吉良军封住。” “是!”几名身背百足蜈蚣旗的武士急忙翻身上马,武田家的百足众仍然保持口头传令的习惯,这样可以有效保证对方忍军截杀不到有效的信息。 很快武田军的进攻出现新的节奏变化,攻击本阵的武田军有意识的向后拉开距离,同时后排的箭雨不要钱似的撒下来,吉良家的枪盾队只能高举盾牌遮挡身体和脑袋缓缓向前推进。 一旦这个时候箭雨就会忽然停下,武田军继续攻过来,被突破时再次向后撤退吸引吉良军队形错开,这一进一退武田军始终没乱,吉良军也没有上他的当,只是坚持缓慢推进的节奏,在武田军准备实施两路三路围攻战术之前迅速撤退。 重整旗鼓的马场信春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方,忽然看到一队赤色骑兵迎面冲来不禁面色一变,招呼步兵摆起枪阵自己也向后撤退,但对方似乎没有攻击他的打算,向两翼移动攻击两边长尾军对应的武田军。 原来是吉良义时下令长尾军救援信浓国人众,让赤备趁机攻击两翼的敌军分散注意力,眼看机不可失正待掉转方向偷袭的马场军,又被约两百骑赤色骑兵拖住,更可恶的是他们竟然精通流镝马箭术,一路引着他向前跟进。 这时一名身穿白色黑白十字的高大武士忽然,无论是这名武士的身高还是战马的身高都超乎他的想象,而且更夸张的是人马俱批甲,黑色的骑枪闪烁着幽深的光芒,只见他轻磕马腹缓缓加速冲着马场信春一个加速冲去。 “逃!逃!逃!”马场信春在那一刻想到的只有这一个字,一个急停勒住战马,不顾一切的向后逃跑,即使可耻的退却也能找机会洗刷,这个时候不是顾忌武士尊严的时候,被杀掉就什么也没有了。 “跑的真快!”汉斯犹豫了下还是放慢速度向后撤退,他对冲进步兵阵里屠杀没有兴趣,尤其那些讨厌的长枪会给他的战马带来不利,没有赤备骑兵的呼应独自冲阵是很危险的。 与此同时鲁伯特等五名瑞士佣兵还躲在后面看热闹,他们雇佣的性质是教官而不是杀敌的雇佣军,何况五个人也发挥不出瑞士雇佣军的威力,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们是不会冲到前面的。 艰苦的鏖战从上午一直持续到日上中天,酷暑和高强度的战斗折磨的两边军势出现不同程度的战力下降,吉良家有效的轮换战术给后队河水的机会,躲在后方的民夫不停的烧水传递盛水的竹筒,还有人拿着烤熟的土豆囫囵吃着,搭配腌萝卜补充盐分。 其他人就没那么幸福了,长尾军、武田军包括双方的信浓国人只能抓紧时间塞一个饭团喝口水润润火辣辣的嗓子,双方的进攻节奏不约而同的减慢。(未完待续。。) ps:足利家是不太待见武田家,当然原因绝不是记仇那么简单,吉良义时当然不会说那么清楚,檄文就要狠一点嘛。 第281章鏖战八幡原 ps:充分吸取教训,以后不写这种费力不讨好的资料了,觉得节奏慢的书友也可以放心,以后会加快节奏,能省则省,至于有人骂乌梅写的小白、脸谱化那也没办法,对于想了解日本战国历史的书友说一声抱歉了。 渐渐的日头偏西,双方的体力损耗巨大局势也变的越发胶着,武田军越来越狡猾,知道吉良军对三间枪有着极佳的突防效果就改变战法用上骚扰战术。 身旁始终有两三个备队相互配合,人数压倒的优势下让吉良军发挥不出最大威力,每次只能给武田军造成少量杀伤,同时频繁的移动后退也给军势增加许多负担,双方开始气喘吁吁再也无力打出快节奏激烈进攻。 每次看到武田军狡猾的一进一退,本庄繁长只能气的乱骂,他很羡慕潇洒的赤备骑兵,只可惜新近家臣还不能调入赤备骑兵做指挥官,用吉良义时的话来说,只有忠诚和功绩才是最好的考验,用时间来检验你的言行是否一致。 有本庄繁长、黑川清実、北条高广三员虎将率领大军坐镇本阵,即使赤备骑兵到处游荡也不必担心本阵的威胁,同时南北两路的长尾军也在本庄实乃、斋藤朝信的指挥下也渐渐顶住武田军的攻击。 看到局面胶着,吉良义时自信的微笑着:“战局进入收官,武田家还有多少力量调整呢?可是本家还有两枚预置的棋子可以动,你呢?武田晴信。” 就在战事陷入新的僵局时,一支船队从千曲川下游至上而来。这支船队只有少量关船。大部分由灵活的小早组成。没艘小早上都站着几名手持铁炮、弓箭的武士,每艘船上都插着足利二引两旗。 “糟糕!”在同一时刻,武田晴信面色一变:“让马迴众出阵!旗本队也出阵!一定要阻挠这支船队!” 靠岸的武田军右翼立刻遭到这支船队的火力覆盖,零零散散的铁炮声带着无声的箭雨落入阵中,早已疲惫不堪的五天军被打的节节败退,吉良军一侧则士气大振,再次加快进攻的节奏,整个吉良军左翼迅速打开局面。战局开始向吉良军有利的一方倾斜。 与此同时只出场一次的赤备骑兵也在这时绕到右翼,朝对面的武田军展开突击,遭到攻击的武田军勉强发起一波反突击就被击破,泷川时益、岛时胜、长坂信政各凭借武力重开一条口子,把武田军的阵势打散。 “不要退!要稳住!”武田军的阵势不断崩散,诸角虎定急忙催促着,他原名室住虎光、还曾用过武田、両住两个苗字,另有武田豊後守、昌清等多个名字。 在武田家内一般都称他为室住虎光这个原名,也有人称他室住豊後守,両住虎光。武田虎光……反正叫他什么名字老爷子都答应,而且他的旗印也非常有意思。竟然还是原名“室住豊後守”五个大字,简直比百变魔法少女还炫酷。 就是这位炫酷爱改名字的老爷子,乃是武田信昌的六男武田信虎的叔祖,武田晴信的太叔祖,今年已届七十五岁的老将,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寿星。 按道理讲这么大年纪应该颐养天年才是,让如此老龄的武士还披甲上阵真是一件残酷的事情,但诸角虎定却不这么看,他的倔强性子让他一直不服老,坚信还可以为武田家奋战下去,坚信自己一定不会死掉,正是这股信念支撑他几十年纵横沙场,而今天他突然感觉一切不一样了。 “室住豊後守!又是条大鱼!”一名赤甲骑将手持赤枪杀奔而来,此人便是初生猛虎泷川时益,凭借着一身变态的膂力和长枪快马,只他一人就杀入重重保护的室住队核心,血色大身枪每一次挥舞都会带起一片猩红的血光,一个个忠勇的武士倒毙在八幡原上,让老将目眦欲裂。 “啊呀呀!儿郎们随我杀掉此人!”诸角虎定一声大吼群情愤之,老将在甲斐生活七十多年没事就爱下乡转悠,从贩夫走卒到僧侣神官就没人不认识他的,除了是个战斗狂人之外人缘都还不错,甲斐的武士也愿意听从他的号令。 足轻队举起三间长枪列阵如一面枪林,将来犯敌人死死挡在墙外,两翼的武士抽出雪亮的太刀保护薄弱的侧翼,对于军阵之道而言,正面就像猛兽尖锐的长角和满口獠牙,侧翼则如同柔软缺少防御的腹部,列不好阵和护不住侧翼都是在自杀。 “嗖嗖!”几到快如流星的箭矢撕裂焦灼的空气,夺取几名长枪足轻的性命,严密的阵形出现意想不到的混乱,下一刻闪烁的黑点越来越多,密集的飞矢犹如瓢泼大雨,在那一刹那撕碎严密的军阵。 “武士反击!挡住他们……”诸角虎定还没来及做细致调整,泷川时益已经催动骏马重重撞在崩溃的长枪阵,手中的皆朱枪仿佛死神镰刀,无情收割着一条条鲜活的性命,在他身后一群身披赤甲的武士同时挥起长枪整齐的作出下切的动作,一个个熟悉的面庞上写满恐惧和绝望,带起血红的光芒高高飞起。 “我虎光今天要死在这里了吗?”诸角虎定痛苦的闭上眼睛又忽然睁开,面对直冲本阵的泷川时益没有任何惊慌,举起手中的大枪高吼道:“来者何人,我室住豊後守虎光枪下不斩无名之将!” “有意思!竟然还是个老头!”泷川时益一个错身拦腰将一名骑马武士斩成两截,浓稠的鲜血溅射到洁白的足利二引两靠旗上,单手持枪平举九十度缓缓加速,双目中爆发出嗜血的凶光:“泷川庆次郎时益来取你项上人头一用!” 隔很远就能感受到这名赤甲骑将满身煞气浓郁,却怎么也想不到听他的声音还只不过是个变声期的小娃娃,诸角虎定闷哼一声大吼道:“好小子!就让我来终结你短暂而又充满罪恶的一生吧!” “哼!”泷川时益也不与他废话。一个加速再次斩杀前来阻挡的骑马武士。夹紧马腹猛地全力冲击。手中那杆皆朱枪化作一道匹练的红光,眨眼间直取诸角虎定的脖颈,这一击爆裂迅猛带起撕裂的风呼啸而过。 在那一刻,点点沙尘吹到诸角虎定的眼睛上,让这位老将的眼睛稍稍一眯就感觉那红光倏地闪过,只觉脖颈一凉整个人天旋地转的晃动着,在错身的霎那间一道血雾冲天而起,将那面白色丝绢的靠旗彻底染红。 “敌将。诸角虎定被我泷川时益讨取了!” 武田军的武士眼睁睁的看着这名老将被讨取,悲愤之下拼命的的朝泷川时益杀过去,岛时胜趁机一箭又一箭的收割生命,赤备骑兵四处出击趁机杀散这只顽强的军势,但疯狂的武田军管不了这些,拼了命也要抢回侧翼大将的首级,这就给赤备骑兵表演的时间。 一名骑马武士左支右挡避开几波赤备骑兵的联合绞杀,一路冲到诸角虎定尸首前停下,嘴里不知在念叨着什么扯下靠旗上的绸布紧紧裹住他的首级,翻身上马极速向后逃去。 “可恶!盗取首级的武士还想跑!”此时泷川时益也陷入足轻阵中无力追击。只能向岛时胜大喊一嗓子:“左近!” “明白!”岛时胜的稳稳擎住巨大的四方竹弓,一道利箭脱弦而出直直没入那武士的后心。只见那武士身体一软从马背上摔下来,抱在怀中满是血污的绸布团也滚落到一旁,蓝色的武田四如旗染上鲜血化成一团暗红色。 深吸一口气高声喊道:“敌将,甘利虎忠被我岛时胜讨取了!” 同一时刻在战场的另一边,浴血奋战的长坂信政也高呼道:“敌将,荻原昌明被我长坂信政讨取了!” “太叔祖最后还是没能逃脱出来吗?”武田晴信痛苦的闭上双眼努力让心中的怒火熄灭,这时他已经把所有后备队派出去,对于左翼这场大崩溃完全无力救援,只能低声默念诹访大明神的神号。 “主公!”武田家的家臣们一脸无助的看着他,这个时候家督就是主心骨,如果家督失去战斗的意志就只有灭亡一途。 “本家绝不能退!我武田家已经无路可退!无路可退!”武田晴信的情绪忽然激昂起来,举起牛皮铁骨军配扇大声吼叫道:“武田家的儿郎们!奋战吧!诹访大明神保佑我们!击败眼前的吉良军,带着同伴返回家乡!” “诹访大明神保佑!返回家乡!”武田家的武士们就像陷入狂暴的野牛,一个个大吼着如视死如归的勇士扑向眼前的敌人,武器被打飞就拿起太刀拼命,一阵阵吼声仿佛能传染一样,不到片刻就传遍整个战场。 一股悍勇决绝之气骤然生起,让本已完全崩溃的左翼阵线在这股力量的推动下又奇迹般的维持住局势,设乐贞通一看情形不对急忙下令暂避锋芒。 诹访家的神官敲起大鼓,跳起了预祝胜利的舞蹈,或许是听到武田晴信的鼓舞,完全的武田军止住溃退,再次结阵死死顶住吉良军的猛攻,此时双方的武士已经杀的筋疲力尽,染血的大地被一遍遍浸透,死去的尸体没有人再去看一眼,他们的眼中只有敌人。 武田家的备队很快对这支船队展开反击,他们的攻击是那样的无力,弓矢与铁炮的对射,凭借悍勇跳进河水里妄图涉水爬上船肉搏,这些身穿笨重铠甲的武士往往是第一个死去,他们的死毫无意义,只能给船队的吉良军带来一份份战功。 就在这时双方的统率同时收到各不相同的消息,武田晴信看到消息眼前一黑险些再次昏倒,几名一门家老手忙脚乱的扶着他到一旁休息,再看那消息上写着“盐崎城攻破,栗原詮冬战死!”几个大字。 “后路已绝,这可怎么办?”武田家的家臣们惊慌的围过来,侧近众出身的一门谱代,担任御旗奉行的岩手信盛。苦涩的一笑道:“没想到真被主公说中了。我们果然已经无路可退了!” 驹井政武愁眉深锁。身为武田家的军师他的担子很重,来回踱着步子思索着:“那又该怎么办?依靠真田幸隆带着受创的信浓先方众再来一次突袭吗?不行!上过一次当的柿崎景家显然不会这么傻……难道要现在就撤退吗?” 与此同时,吉良义时怒气冲冲的把一张纸条撕成碎片,一把摔碎手身旁的茶具,怒喝道:“怎么可能!瘟疫!蝗灾!为什么会发生在越后!为什么!虎姬竟然得了瘟疫!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啊!告诉我你们都在干什么!” 本阵的武士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招惹怒火中烧中的总大将,如山吉丰守这样年纪不大,纯粹到本阵中镀金刷阅历的越后的武家还从没见过他生气。如今一见更是吓的不敢抬起头来。 “馆主大人……”山本时幸试图安慰他,但暴怒中的吉良义时完全听不进任何劝说,大喝道:“焙烙队出阵!把武田军给我炸掉!即使消灭不了他们,也一定要打残他们!” “是!”使番急忙发布命令,作为吉良军的战略部队,焙烙队出场的次数很少,每次出场都是关键时刻,因此这支编制略小的特殊备队也得到吉良家上下的一致好评。 “馆主大人准备撤退!”在这一瞬间,本多时正、浪冈顕房同时想到这个词:“为什么?大好局面竟然是撤退?这次可是有极大把握歼灭武田军的,虽然代价会很大……但是重创武田家也是……” “这不正是重创吗?”山本时幸苦笑两声。作为副将他能做的有限,担任军师的两名年轻人显然太嫩了。借这个短暂的时机分说道:“这个战局打下去肯定是惨重代价的歼灭战,问题是大家做好这个准备了吗?不要忘了馆主大人最初的战略是什么。” “重创武田军,使其三五年内无法对北信浓形成威胁!我明白了……”两人尴尬的一笑,刚才一时激动忘记这茬,如今武田军战斗减员绝对超过三千人以上,而吉良军的减员大概在两千左右。 最大的优势还是武田军两翼完全支撑不住,中路越来越分散力量照顾两翼,这么沉重的负担正好与开展初期形成反转,而且时间拖的越久吉良军的优势越大,沿岸的船队可以安安稳稳的发挥火力最大化的优势,大好形势才让他们产生全歼武田军的想法。 “轰轰轰……”一连串爆震把浪冈顕房吓的面色发白,也把双方的马匹吓的撂蹶子,不少骑马武士被惊马掀翻,大部分得到及时救援问题不大,还是有不少武士被敌方的足轻趁机杀死。 本庄繁长就差点被掀翻下马,惊恐的看着前方一团团黑烟升起,还有那可怕的火焰如此吓人,还有一些人化作火人到处乱跑最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比血肉横飞的战争更让他感到畏惧,“那是什么东西?是妖魔在作祟吗?” “千代猪丸你傻了吗?那是我吉良家的秘密武器,没看到他们丢奇怪的罐子吗?你看又要开始丢了!我们赶快下马。”黑川清実连忙招呼本庄繁长下马。 待一阵恐怖的轰隆声过后,看到北条高广好整以暇的坐在马扎子上喝水,几个小姓正试图安抚受惊的战马,黑川清実笑骂道:“好你个丹后,早就知道有这一茬,所以下马等着了吧?” “是你们自己不去问,还是我高广机灵,看到本阵里一队武士被特别保护,才上一问知道他们是焙烙队,看到那些爆炸的东西了吗?那是可以用一个陶罐装着秘密物什的可怕武器!”北条高广鬼鬼祟祟的打量四周,小声说道:“想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装着什么?” “我也不知道!哈哈哈……”北条高广笑得前仰后合,黑川清実与本庄繁长面面相觑,然后气哼哼的堵住耳朵忍受隆隆的爆炸声。 连续五轮焙烙玉投掷,将本阵前方清出一大片充满硝烟和火焰的白地,武田军的武士们已经不敢靠近这一片生命的禁区,哪怕那里躺着自己昔日的同伴,他们哀号着向四周求援也不能让武田军挪动半步。 “混蛋!这是什么妖魔法术!吉良家的人一定是拿着地狱邪秽的之物!”身经百战的老年武士努力安抚身边惊慌失措的年轻武士们。这是许多人第一次出阵就撞见如此惨烈的战争。对他们的心理会造成多大影响实在不好说。这些老将只能努力安抚惊慌的年轻人,希望自己的语言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力量。 武田晴信既惊又怒险些又昏过去,几名谱代连忙扶着他掐人中拍打后背才给缓过来,身为家督他的忍耐力绝强,只是恨恨的瞪了透破忍者的首领一眼,表示对他的情报工作感到失望,然后怒气冲冲吼道:“全军注意,躲避对方的投掷物。绝不许正面对敌!” 而这时,投掷完毕的焙烙队开始撤退,被爆炸也火焰惊呆住的武田军完全不敢上前追击,惊慌失措的武士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武田郡整体的进攻节奏完全断裂停滞,战场也因为这场巨变而变的诡异寂静。 “曽根虎長被我渡边高纲讨取了!” “金丸昌直被我本庄繁长讨取了!” “岩手信盛被我北条高广讨取了!” “南部满秀被我黑川清実讨取了!” “伴野貞慶被我宫部继润讨取了!” 武田军惊慌失措,吉良军可一点也不慌乱,趁着焙烙玉投掷结束的空档,吉良家的武士们四处出击咬住武田军的这里不放,凭借本军的保存实力积存下来的体力揪着败退的武田备队穷追猛打。几支受损严重的备队撤不下来陆续开始崩溃。 一连串讨取的激励着吉良军的武士们,越杀越急的吉良军四处出击。各大将也毫不含糊的率领自己的旗本亲自出战,一举将武田军压的喘不过气来,随着讨取的武将越来越多,眼看武田军要有全面崩亏的趋势,但顽强的武田军总是在即将崩溃的时候出现几位不要命的武士率领本队冲向吉良军阵容严密的本阵。 “甲斐的儿郎们!跟着我冲过去和他们拼了!”不知是谁喊出这一嗓子,武田家武士们也纷纷跳出来发起决死反击,光脚不怕穿鞋的,事已至此他们也不再畏惧吉良军的强大武力和稀奇古怪的武器,反正都是要死的还不如拼过去杀一个保本,杀两个赚一个。 战场上随处可见武田家武士带着郎党忽然从败军的角落里杀出来,怒吼着挥舞手中太刀、大枪冲向吉良军各备严密的阵内,然后在厮杀中渐渐淹没消失不见,这就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吉良军的主力备队见势不妙立刻收缩阵形互相靠拢保存实力,再拼下去杀的再多也没意义,万一把本阵打成半残就是讨死一万敌军也是亏的。 双方的伤亡数量在这个时段疯狂的增长,总体上每一名吉良军武士可以换掉两到三名武田军,这种对换总体看来是吉良军很赚,但局部几个备队被打到半残还是让人感到心痛,值得一提的是打残的备队都来自信浓军。 胜利者得不到胜利的果实,失败者咬牙不愿放弃,一场看不到尽头的对耗让这场战争变成一个吞噬生命的血肉磨盘,就在双方备队的大将都感到疲惫不堪的时候,吉良军本阵的军太鼓的传来的隆隆鼓点声突然消失,一面面代表撤退的信号旗不停挥舞着,使番们手持信号旗传令出现在战场的各个角落,猛烈的进攻随之被遏制住。 武田军毫不犹豫的向后撤退,他们不会关心吉良军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更不会妄想趁机反杀回去夺取胜利,依靠武田家精锐武士用人命去填,硬是将几近崩溃的士气给拉回来,这种困兽之斗的爆满士气不会持续太久,这个时候撤退正是好机会,身后就是他们的大营,只有回到那里才会真正安全。 “撤退?为什么要撤退?为什么?”泷川时益的语气里充满了愤懑和不解,大好局面放着敌人匆匆离去,他怎么可能理解,望着武田军默默的撤退,泷川时益愤愤不平的挥舞着马鞭:“再给我一刻钟!一刻钟我就可以把这些人全部击溃!” “这句话在今天我已经听过好几遍了,但我们还是没有击溃他们不是吗?”岛时胜无奈的安慰着自己的同伴,望着缓缓退却的武田军,笑着说道:“那是一群了不起的武士,他们勇往无前不畏死亡,就像我们一样!他们有心中的信念才能战斗到最后,就像我们一样!” “呼……”迎着残阳最后一抹光辉,似乎想通这个道理,泷川时益也露出开心的笑容:“或许你是对的!但我们永远是最强的!独一无二的!”(未完待续。。) 第282章血火一退 天边的最后一缕余晖散尽,茫茫黑夜一队队足轻不辞劳苦的打扫着战场,武田军匆匆撤退丢下几千具尸体,那里有着属于胜利者的战利品,千曲川上的水军早已不见踪迹,凄厉的乌鸦仿佛诉说着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清冷的残月映在这血染的八幡原上。. 一簇簇熊熊燃烧的大火冲天而起,尸首必须尽快焚烧,尤其在旱灾、蝗灾、瘟疫横行的时节,军营里时而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哀号,随军医师忙着烧开水处理伤员的伤口,经过反复蒸馏的清酒能够超过七十度,作为消毒用酒精也凑合着用,好在那群爱喝酒的越后武士还不知道,否则早晚要惹出麻烦。 战争取得胜利,战果却并不丰富,除了重伤瘫痪的武田军士之外几乎没捞到俘虏,从战争的收益上来看,这一场合战打的得不偿失,具体能捞到多少利益,还需要在战后和谈来慢慢确定。 武士们有的兴奋着唱起家乡的民谣,有的皱眉思索总结一战得失,更多的是欣喜之后的茫然无措,损失不轻收获不多,死伤的同袍还在痛苦的呻吟着,有几位擅长撰写文书的佑笔积极的制作战争记录。 旭山城内,吉良义时的心情非常恶劣,越后传来的糟糕消息让他连召开军议的心思都没有,他的心早已不在川中岛,恨不得立刻长出翅膀飞向春曰山城,但一堆军务必须要他点头处理,忙到半夜只小睡三个时辰,当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才勉强爬起来。 佑笔松井信之拿着一叠文书兴奋的说道:“馆主大人来的正好,此战的统计结果已经出来了,我方战殁两千六百七十六人,重伤一千五百三十三人,轻伤六千三百七十五人……武田军战殁四千八百五十九人,重伤、轻伤不计,不过武田军的损失绝对比我方的损失要大的多,此役我军大获全胜了!” “战殁三成多,重伤不会低于三千人吧!以老臣观察,武田军几乎人人有伤,这一次确定是要伤筋动骨了吧!”山本时幸勉强笑了笑脸上的忧虑一闪而过,深知这位家督的姓格,能坐在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 “没有焙烙队决定胜局的突击,恐怕只能获得一场惨胜吧!”浪冈顕房也知道己方军势有多少斤两,所占的优势无非是训练专业、军纪严明、装备精良,令行禁止而已,无论是标枪还是枪盾都远谈不上百战精锐。 “但是我方已经占据巨大的优势了……”本多时正刚想反驳,但想想确实没那么好打,最后摇头道:“武田军的坚韧出乎我等的预料,两翼半损仍然死战不退,确实很艰难啊!” “不过,武田军这次讨死的武士可是不少呀!” “呵呵呵……”众武士们大笑起来,相比于己方的损失,武田家的名将死了一大摞,元气大伤是肯定没办法推卸的,看他还怎么说“五分胜”。 很快长尾家臣团、信浓国人众陆续赶来,这一场久违的胜利让大家都很兴奋,兴高采烈的讨论着如何击败武田家以扬家名,很快有人发现吉良义时的脸色很不好看,低声提醒自己的同伴,兴奋讨论声渐渐消失,上百人又恢复寂静。 “此战虽胜,武田军未退,诸君就不能掉以轻心!”吉良义时严肃的说道:“师匠,下一阶段就是钉住武田军不得动弹,信浓国人众汇合柿崎和泉守、村上羽林中郎将的军势尽力攻城,以九月底为最后界限,确定最后的和睦疆域划界,本家不但要川中岛,更要小県郡!” 在座的信浓国人热血沸腾,那是别离几年的故土,再次回去会是怎样的景象,许多人幻想起衣锦还乡的美妙感觉。 “这里就交给老臣与本庄美作守、小笠原信浓守来负责吧。” “嗯!本家就先回越后了!”吉良义时起身而去。 “武卫殿要回去?”越后、信浓的武家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战争刚打完尚未达成和睦,总大将就赶回去,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山本时幸皱眉不语,几个知道内情的武士也纷纷闭口不语,待武士们的低声猜测与议论渐渐消失后,这位谱代家老出声说道:“昨曰大胜殊为不易,本来今天是应该开庆功宴的,但此战尚未尽全功也只能先行押后,如今战争尚未结束,有宴无酒也请诸君多多理解,至于此战胜利的赏格,诸君不用忧心,我主早已做好规划,待与武田家达成和睦后就立即发放!” …… 武田晴信痛惜的听着阵亡武士的名录,作为家督他要负担巨大的责任,怎么去面对甲斐的家乡父老,怎么去见那些殷切期盼着胜利归来的亲人,辛苦记载十几年的家底被打掉三成,武田家的未来又该怎么办! “此一战损失倍于上田原、砥石崩啊!”武田家臣团唉声叹息着,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什么武家名门,大义名份都抵不上战场上取得胜利,能打赢战争比真金白银都真,打不赢战争说的再多也白费。 “那吉良义时好狠的计谋,定是打着一场喝骂把我等军心骂散的算盘吧!真是为打目的不择手段啊!以老臣看来,这合战是打不下去了!”今井信甫目光灼灼的扫过武田家臣团,尤其在谱代众驹井政武、迹部信秋、长坂光坚等人的脸上停留的格外久。 往曰里活跃的谱代家臣们一个个闭紧嘴巴,他们到是像解释其实是战争的失利打击武田家,而不是被檄文的喝骂打击到武田家,可是有多少人相信呢?信浓国人可不管你是被哪个打击的,只知道你被骂完就昏了个家督,然后就败了,只有武田家臣团才知道并非如此。 吉良义时骂的到是欢快,但武田家有几人在乎他骂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武田家那点陈年旧事翻出来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信浓国人众更不在乎他在说什么,战场上谁的拳头更硬谁能取得胜利才是真的,耍嘴皮子打不赢战争,更打不出源氏名门的称号。 现在的情况就不一样了,他不但骂的欢快还骂昏自家主公,让不明真相的国人豪族们以为自己理亏,那些信浓国人都在想你武田家真不济事,有本事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有本事打赢合战啊! 武田晴信很乐意宣扬自己身为源氏名门的称号,给祖先增光添彩给自己加上辉煌神圣的外衣,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前提是别碰上吉良义时这样既有名份,又不缺威名的的武家贵胄。 这次他运气不好,毫无防备之下被吉良义时一封檄文骂的当场昏过去,直接导致武田军中枢指挥失灵,整个战争的局势再也把握不住,只能被动的比拼战斗意志,等于是放弃自己的战争节奏去努力适应对方的战争节奏,能打输一点都不奇怪。 武田家臣团知道这场合战输的窝囊,即便不能赢也不至于输,打个平分秋色也行啊,起码双方都能各自宣扬自己取得胜利,至于到底谁赢谁输都不重要,面子里子占一样才是最重要的,两样都占不到只能硬生生吃个闷亏,还没处说理去,可想而知武田家臣团心里有多窝囊。 好歹他武田家也是几百年的武家名门,比不上吉良家也的名份也不算太差,几百年发展起来的谱代家臣团不会因为一篇檄文就骂散,武田家也不在乎他怎么骂,只要能打赢战争早晚还能扳回来。 “砰”的一声,武田晴信的拳头砸在案几上,各怀心思的家臣、国人精神俱是一震,只听他高声说道:“诸君!此为我武田家生死存亡之际,请诸君务必提高警惕与我晴信一道稳住局势,奉行众立刻行动起来,安抚国人医治伤兵,武士们团结起来鼓舞衰退的士气,所有人都要行动起来,与我晴信一道保卫信浓,保卫武田家!” 慷慨激昂的声音与语调是那么的熟悉,再次唤起武田家武士们略微沉寂的满腔热血,在场的武士不约而同的撑地俯身道:“我等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 信浓川中岛上发生的激烈战争在悄无声息之间过去,在通往越后关山的街道上,一队赤甲骑兵疾驰呼啸着疾驰而过,领头的骑士目光扫过街道两旁干裂的土地,脸色顿时变的更加难看。 从北信浓饭山向北,沿着野尻湖一路蜿蜒北行,他所看到的景象就是田地荒芜,一蹦一跳的蝗虫聚集成群啃食所能见到的所有植物,农民们跪在田埂间束手无策,那一张张满是皱纹痛苦哀伤的表情让他的心头压着沉甸甸的大石。 沿着关川向北行进就进入长尾家的核心地区,这条滋润两岸十几万居民的母亲河变的格外清浅,旱魔肆虐整个东国,尤其在越后带来的冲击更大,往年这个时候正是雨水丰沛的季节,四处分部的池塘河沟都是满满的,可如今哪里还能见到池塘的踪影,小溪干枯断流池塘底露出一道道裂开的口子,就像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穿过大手门,一路沿着曲折的山道上山,来到本丸前看到近侍们面色正常才悄悄松口气,阿绪早早的等待廊下,看到吉良义时就急忙迎过来:“殿下!公主殿下已经脱离危险了,多亏十六文钱先生妙手回春呀!” “永田德本?他不是在汤沢御所吗?”吉良义时疑惑的看着小侍女阿绪,便跟着她一路来到天守阁,此时虎姬刚刚睡下,苍白的脸上泛着恬静的笑容,几名侍女全部带着口罩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也不知恢复的情况如何。 站在门外透过缝隙看到屋内的景象,过了良久他才叹息一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公主会得瘟疫?” “十天前,上越不知为何生起瘟疫,奉行众们急忙救治病人,公主殿下说作为吉良家的女人是要为殿下分忧,带着我们下到町里为病重的疫病患者熬药送吃食,我们做的很小心的保护公主殿下,后来因为大家都很忙,从天刚亮一直忙到天黑可能有些疏忽了,回到春曰山城之后公主殿下就昏倒了,好在永田先生就在春曰山城,亲自问诊很快把公主殿下的病情稳定下来。”小侍女断断续续的把前因后果说清楚。 虎姬履行武家女人的职责为他处理疫病灾情,大概是对自己的防护比较放心外加身体健壮,所以几天的忙碌到没有特别的事情,直到返回春曰山城才病倒,永田德本的诊断是过度劳累,病气入体,好在身子骨健壮病情到不严重。 “辛苦你们了!注意休息,我看你也很疲倦的样子。”吉良义时勉强笑了笑离开天守阁。 或许是知道吉良义时赶回来,当天夜里少女成功退烧,第五天气色略有恢复,第十天已经可以坐起来,见到吉良义时忧心忡忡的守在身旁,虎姬埋在他的怀里委屈的留着泪水:“对不起,殿下!虎姬还是太任姓了!让您担心了!虎姬差点以为见不到殿下了呢!” “不准乱说哟!”吉良义时搂着虎姬为她打理散乱的发丝,温声细语着说:“虎姬一定会健健康康的,以后还要为我生小宝宝,所以一定会好起来,下次注意就好,出门一定要多带些护卫,好吗?” “嗯!虎姬知道了。”少女将脑袋埋的更深一些。 接下来半个月里,吉良义时一步不离天守阁守护着长尾虎姬,每天搂着她讲故事,说笑话,陪她玩大豪商,为了逗她开心,还把飞行棋、跳棋、军棋制作出来。 军棋也很简单,直接换成源氏白旗,把棋子等级换成将军、管领、管领代、守护大名、守护代、侍大将、足轻大将、足轻头、足轻这几个等级,足轻可以排除陷阱,焙烙玉可以炸死任何等级的棋子,这样四个人玩,可以分为翻棋、竖棋两种玩法,琢磨起来也非常有意思。 有了新游戏,又拉上阿菊、阿绪两人与他们俩玩的不亦乐乎,渐渐的少女的脸色越来越好,让他放下心来。 “馆主大人,来自临国逃难的农民病死传染引起的这场瘟疫,目前瘟疫情形已经得到控制,各地病死的牛马全部焚烧,病员单独隔离治疗,病情蔓延得到控制,永田先生的帮助十分重要。”细川藤孝也已经从前线返回,多曰来连轴转的忙碌,让他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富态体形又消瘦下去。 瘟疫在这个时代是谈之色变的恐怖事情,旱、蝗、疫这者组合在一起更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越后病死者超过五千人,其中就有部分国人领主及家眷受到疫病袭击陆续病死,更糟糕的是瘟疫传染的速度非常快,南至关东北至越后的广袤土地上陆续出现瘟疫灾情,让各地大名愁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好在越后有完备健全的机制,各地的同心众在此时起到决定姓的作用,无论是病死的人还是牛马全部集体火化,得病者单独隔离确保瘟疫传播的速度急剧下降,给永田德本、曲直濑守真等医师展开救治工作提供足够的时间。 “永田先生这次回来有没有说什么?本家没有见到他,也不知兄长的病情如何。” “根据永田先生的描述,弹正殿的病症早已痊愈,如今在做恢复治疗尤其是左脚踝的旧伤还需要医治,入冬后就会回来。” “嗯!说说秋收进行的怎么样了?” “已经基本结束了!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很严峻啊!好在养殖鸡鸭灭杀蝗灾,否则会更加严重!”细川藤孝也没说出“凶作”二字,放在往年遇到这个年景,来年春暖花开少不得要死个几千几百人。 如今越后七郡有河流的地方多多少少都有些水车,连上井栏让取水用水比以往更方便,家家户户都有去年的陈粮足以渡过饥荒,今年的收成少点也不会饿死。 “本家知道了,最近你也熬的厉害,多注意身体。” 难熬的秋天总算过去,入冬的第一场连续几天的降雪预示着干旱就此结束,在降雪来临前,最晚播种的晚稻、第二季玉米也以全部晾晒入仓,很快统计结果得出来,因为干旱与蝗灾的影响,今年越后粮产统计的结果是六十七万石。 “比预计少了三分之一还多……没想到灾害的影响这么大!”吉良义时面色沉郁,长尾景虎的病还没有好,长尾虎姬也是大病初愈,让他怎么能不忧心。 更让他烦恼的还是北信浓的占据,自七月底出阵一直打到九月底,这场战争的激烈程度远超所有人的想象,武田家付出五千余人战损,三千六百余重伤的惨重代价却什么也没得到,可谓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在僵持中,长尾、信浓联军联合吉良家的水军、铁炮队、重藤弓队先后攻破屋代城、荒砥城、和合城、室贺城,一举将村上义清的原领完全夺取,真田幸隆只能缩在户石城、真田乡一带活动,武田家军在中信浓的基本盘被夺走近半。 在北信浓的和谈也陷入僵局,武田家不甘心收获一场失败而退却,但又无力再对抗士气正盛的吉良家,就这么被动的钉在茶臼山进退不得,更不利的是后路被抄,即使想一声不吭的撤退也没那么容易。 另一边村上义清在攻击砥石城吃了个闷亏,几次攻打都被真田幸隆所部打回去,砥石城有多难打他自己就很清楚,前几年砥石崩就是依靠这座坚城挡住武田大军,如今又该他犯难了,砥石城不打不行,放任不管的话随时抄后路断粮道绝对让他们生死两难,于是双方僵持着谁也奈何不了谁。 在这个情形下,今川义元忽然跳出来要为双方做中介,太原雪斋作为使者从骏河来到川中岛两边说项,最终达成双方和睦的基础,武田家对吉良家在信浓的占领地予以承认,吉良家必须放武田家离开,双方罢兵和睦。 与此同时,太原雪斋向山本时幸表达尽早促成联姻希望,经过几年的教导,今川家的养女井伊公主已经出落成为一位美丽的武家之女,双方的婚约早已定下也是该完婚的时候。 山本时幸则告诉太原雪斋,吉良义时的正室还待明年迎娶,太原雪斋就立刻表示没有关系,可以先将井伊公主送往越后,双方的辅政家老一拍即合,笑呵呵的叙起陈年旧事。(未完待续。) 第283章氏康的谋略 在这一年冬天,还有许多事情发生,首先还是波及关东北陆的大旱,旱情的严峻出乎意料,北陆、关东、乃至羽奥都有所波及,其中旱情最严重的就是上野、信浓、越后、越中、飞騨一带受到旱魔的无情侵袭,许多农民抱着枯死的稻禾哭号。 关东比较幸运的在秋后遭受接连的降雨缓解旱情,受灾严重的几国可就没那么幸运,除了越后有雄厚的基础顶住旱灾,在付出粮食产量减少三分之一的惨重代价后撑下来,其他几国最少的越中、飞騨也是粮产半减的大凶作。 信浓、上野两国受到惨重打击,平均减产六成,少部分郡面临绝收的局面,大规模逃难潮难以避免的爆发,盲目的流民可不管理性与否,一窝蜂的涌入越后、关东地区,越后的受灾虽然严重,但农业总量和发达的农业基础还能支撑着体系不倒塌。 关东的受灾情况好一些,凭借不错的农业底子和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轻松的熬过来,这次逃难的流民总量有超过十万人,其中近四成涌入越后,剩下的六成分部在南关东的各个领国。 在关东的武藏国,经过几年休养生息,北条家的经济与名声大有恢复,关东民政家不是说说而已,为了留住民心北条家祭出公四民六,各项免税免赋的计划得到坚决贯彻,“大魔王”北条氏康经常出现在乡间,渐渐的农民也不在怕这个笑容和善的中年人。 除了休养生息之外,北条家也在外交、军事上有所进展。经过几年艰难的接触。古河公方总算愿意与北条家坐下来谈和睦问题。簗田晴助虽然很厌恶这个害死父亲、侄子的北条家,但理智告诉他必须要学会忍耐和妥协。 如今古河公方是排行老三,也是唯一的苗裔足利藤政,如果再得罪北条家把这个独苗给搭进去,古河公方家会就此完蛋,簗田晴助与一干家臣团也要跟着灭亡,没有古河公方的大旗,他们连个屁都不算。 无论处于既得利益者的想法。还是古河公方确实无力再闹腾,簗田晴助都不得不考虑与关东的过江龙北条家虚以委蛇,保住公方的性命才能保住自己的权位,尤其是这几年古河公方家接连损失家督,威望被打击的快要无以为继的地步。 足利藤政继位典礼上,关东武家基本都选择派出使者代为观礼,这种傲慢的态度表达了关东国人对这位古河公方的蔑视和不以为然,深感耻辱的簗田晴助与绝望的足利藤政在这个时候碰到一只伸过来的友好之手,他们会拒绝吗?不会。 北条氏康开出的价码非常优惠,将他的嫡女嫁给足利藤政做正室。这样一来北条氏康又与古河公方结为翁婿,这是延续他父亲北条氏纲的策略。同时古河公方在下総国的领地则得到他的武力保障,足利藤政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在北条家出阵的时候,配合一下摇旗呐喊或者拿出大义名份之类的事情。 在如此优惠的条件下,古河公方足利藤政几乎没怎么想就答应下来,他今年只有十二岁距离成年主政还有几年的时间,在此之前需要积累人望获得支持,在他看来雄踞伊豆、相模、武藏的北条氏康就是目前最佳的选择。 至于报仇雪恨可以暂且押后,报仇不会比活下来更重要,传承家业才是他做要负担的重责,他不会忘记自己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庶出弟弟,他不能容忍自己为报仇雪恨而死,再把位置便宜给两个卑贱侍女所生的庶出贱种,不但不能便宜他们,还要想方设法处决他们。 簗田晴助深知这个外甥已经生起杀机,于是在与北条氏康达成协议之后,立刻将两个庶子和他们的母亲软禁起来,在足利藤政成婚后的一个月,两个无辜孩童和他们的母亲就在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 对于古河公方牵手北条家的举动,关东的国人既愤怒又懊悔,想想早前的傲慢与愚蠢,非要串联起来给足利藤政一个下马威,从而放弃亲近古河公方的唯一机会,现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只能破罐子破摔发誓抵制这个古河公方,并扬言足利藤政与北条氏康合谋害死古河公方两代家督。 这种谣言是没有根据也站不住脚,不过气急败坏的关东国人还是十分有影响力的,北条家的名声很快被耍到负分爆表,可是这样一来只会把足利藤政更逼向北条家,失去大义名份的关东武家眼看闹腾不起来也只能专注各家领地的利益,三天两头为了自家一町步三反地打的头破血流,那水平也不比上野家成、下平吉长争那点土地强上多少。 解决困扰多年的难题,北条家迅速作出攻击上野国的决断,尤其今年的旱灾大大打击上野国的所有武家,给北条家带来极大的机遇,于天文二十三年九月展开平井城攻击,一时间上野的国人人心惶惶。 畿内难得安宁整整一年,风调雨顺一整年收获大丰收,三好家恢复元气的时候还不忘战争,播磨远征又把东播磨的国人收拾一顿,再次确立三好家的霸权不倒,对此,畠山家、六角家表示不屑一顾。 朝廷、幕府根本不管你打外边,只要不打畿内就好,几年好日子让畿内有点歌舞升平的盛世假象,但很快又有新的问题出现,本愿寺证如在纪伊布置房间,教导徒弟兼儿子顕如佛法时突然昏倒,几天后圆寂享年三十九岁。 据说他临死前一直念念不忘石山本愿寺,指着北方石山本愿寺的方向含恨而逝,于是日野晴光就在朝廷里表演起苦情戏,为自家分家多争取一点利益。 朝廷也没搞清楚本愿寺证如一直昏迷不醒是怎么念念不忘,又怎么睁开眼指着北方含恨而逝,总之人死为大。人家都这么说也不能没有表示。找到比睿山延历寺商量一天。最终同意一向宗回到石山本愿寺重建伽蓝,但畿内活动受到限制是必须的。 同时遵从本愿寺证如“临终前”的法旨,一向宗回归石山本愿寺后,允许越前、加贺、越中的一向宗寺院重建伽蓝,时隔三年北陆一向宗再次雄起,三年的教训让这群嚣张的一揆军学会收敛,起码不敢在外人面前露出自己的獠牙,至于北陆怎么玩……谁会关心? 老天似乎也被一向一揆的奋斗所感动。于是在这个北陆一向宗全民庆祝的深秋,加贺著名的白山大火山再次大喷发,这是五年里第三次喷发,也是近百年来最大的一次喷发,滚滚岩浆与遮天蔽日的火山灰遮蔽几个郡的天空。 一向宗的信众们在飘荡的火星与火山灰中跳着,叫着,四散奔逃着,这一刻神佛距离他们远如天涯。 十月初,越后直江津迎来一支不大的船队,迥异于日本船只的巨大帆船进入港口。奇特的旗帜和一群红发绿眼的南蛮人把越后的町民吓了一跳,这里可不是堺町、九州。还从没人见过南蛮人,好在奉行众闻讯而来解开南蛮人的难题,并及时告知吉良义时。 “弗兰克,两年不见更加富态了呀!” “约瑟夫的个子也越来越高了!再过几年就会超过老弗兰克了。”老弗兰克对比着两人的身高,笑着夸奖他的身高绝对是超标准的高个子。 “这位是?”看到老弗兰克身后跟着一位年轻人,长相与他有六七分相似,个子约有一米八十出头,一副很精神干练的样子。 老弗兰克拍着年轻人的肩膀,“这是我的儿子,罗纳德阿歌特,今年十七岁,在此之前在佛罗伦萨学习五年,你应该知道那里是富有艺术气息的美丽地方,还有惊人的财富总让人着迷不是吗?” 吉良义时没兴趣和他讨论佛罗伦萨到底多么美妙,左右张望没看到金发萝莉,疑惑的问:“克劳迪娅呢?怎么没看到她?难道她……” “克劳迪娅去了伦敦,那里是他的故乡,回家总是让人激动的事情,她会跟着伊丽莎白公主在教会中学习礼仪,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弗兰克称呼的伊丽莎白公主,就是未来的伊丽莎白女王,当然这个时候她的公主之位是被剥夺的。 “……原来如此啊!” 弗兰克阿歌特郑重其事的对他说:“虽然克劳迪娅没有来,但她还是让我给你带个口信,大概的意思就是她很好,她自己的船队在北海上发展很快,还要感谢你的慷慨支持……不说这些,这次我又带来十六匹马,依然是特雷克纳马、荷斯坦因马,价格和上次一样。” “我这里拿不出贸易品和你交易。”吉良义时苦笑一声,自己竟然把阿歌特船队过来的事情给忘掉了,他又不在畿内根本弄不到那么多贸易品,铜屋到是在熔铸永乐钱中积累许多白银,不过他还是觉得这个留着比较好,作为贸易硬通货输入大明也是好的。 弗兰克阿歌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笑着说道:“没关系,我们这次过来只是来认认路,同时接走我们的雇员,交易还是在原来那座港口。” “那就好!” 随后几天吉良义时全程陪同他们在直江津游览,还抽空去了次附近的烧山温泉泡澡,闲谈中弗兰克阿歌特表示自己年纪大了,想回到阿姆斯特丹颐养天年,日后的生意就交给他的儿子罗纳德阿歌特来照看。 吉良义时心领神会的配合他,表示罗纳德是一位十分正直的绅士,未来的合作一定十分愉快。 拿骚的汉斯、鲁伯特五人组以及驯马师卡尔,还有那个翻译明确表示要回故乡,这次跨度两年的旅行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同时也体会到异国的美妙生活,最后汉斯表示自己可以推荐自己的表弟在两年后再过来担任教官。 钟表匠克伦伯格还在纠结他的燧发枪,暂时没考虑回去,反正这里生活优越吃穿用度都与家乡相同,还有良好的科研环境简直完美,当然吉良义时也表示很欢迎这位钟表匠继续留下来,年薪仍然保持雇佣时的标准不变。 卡尔之所以爽快的离开,还是因为又来了一位同行,运送十六匹马的驯马师约翰,两人似乎还是关系不错的朋友,经过亲切的交流,卡尔把他遇到的问题全部告诉约翰,同时从中介绍为约翰签订一份两年,年薪相同的协议,用卡尔的话来说:“这是我的好朋友,他的驯马水平十分完美,就像我一样!” 约翰与卡尔商量一下又找到吉良义时,表示如果雇主愿意,他们两人愿意轮流交替为雇主驯养这些马匹,吉良义时很乐意接受他们的建议,一匹马的寿命是三十五年,三岁只是小马驹而已,还远算不上成年, 如何让骏马配种繁衍,治疗疾病驯养他们成为一匹合格的战马都需要技术,而想把这些马种繁衍起来,起码需要十年的时间,直到产下第二代马驹成年后才能算把吉良家的驯马学徒培养出师。 弗兰克的船队完成补给装载便扬帆返回堺町,他们前脚刚走,堺町的情报也同步传过来,提到阿歌特船队提出交易的意向。 堺町的琵琶屋已经按照原计划与阿歌特进行商会交易,瓷器、丝绸、生丝交换上次差不多的贸易品,唯一的区别就是规模翻了一倍多,看的出阿歌特的船队在这两年里翻了一番。 看着这个情报,吉良义时思忖道:“他这次只过来十艘船,这和第一次见面的船队相同,也就是说船队的大部还是在堺町吗?不但要认航路,更是安排他的儿子上位……算了,这与我关系不大,能赚到这笔生意就好!” 这一次调拨的明国特产数量庞大,把琵琶屋在京都、堺町、坂本的所有存货清空,还用永乐钱购买价值三万五千贯的明国特产才把这个窟窿堵上,交易总额超过三十万两白银,是近年来畿内第一大单,让堺町的豪商十分眼红。 具体货物如何分流不归他操心自有人头疼,要命的还是大明朝与日本的勘合贸易目前没有恢复正常化,自从1549年勘合贸易中断以来就没恢复过,吉良家获得明国特产都是从朝鲜转运甚至直接由海上走私来的,这一中转就少了一大截利润,而且货源很不稳定。(未完待续。。) 第284章今川家的使者 西元1555年,也就是天文二十四年初,春日山城天守阁内,身披羊毛长袍的长尾景虎盘腿而坐,他对面坐着吉良义时与长尾虎姬,正满面笑容的谈着这一年来的趣事。 困扰长尾景虎的风疾已然痊愈,无论行走坐卧、吃饭说话,还是骑马射箭都不受任何影响,恢复的如此彻底大大出乎曲直濑守真的预料,永田德本也认为这是神佛冥冥中保佑,但两位医师还是要求他保持良好的饮食休息习惯。 “在汤沢御所修养的这一年里,身心有种前所未有的放松……从小到大从没有这么轻松过,家业的重担、家臣的期望,这一切都从我的脑海里去掉,每日针灸按摩、做复健运动,闲暇时晒太阳看看《源平盛衰记》、《太平记》,泡温泉时永田先生辩论佛法真谛,这种生活让我感到舒适安闲。” 少年与少女齐声补充道:“唯有清酒不能碰。” “对!唯有清酒不能碰。”长尾景虎摇头大笑,这辈子他是不能再碰清酒了,无论家臣、一门,还是眼前的这对年轻人,都不会允许他再碰哪怕一滴酒水。 大笑过后,又改为长叹道:“再也不能喝酒了!真是人生的一大遗憾呀!” “兄长不喝酒也好,那次真是吓死人了!再来一次我们大家都会受不了的!”虎姬撅着嘴对兄长的留恋之情表示不满。 “好了,不说这个了……国松的病情如何?听说他又病了?”说到自己的小外甥,今年刚元服的长尾义景。长尾景虎露出一丝忧虑的神情。 自从夏天的瘟疫爆发。国松不知怎么也得了病。病情时好时坏让人揪心,一病几个月让长尾绫揪心不已,于是不顾忌讳带着这根独苗来到直江津寻求永田德本的医治,上田长尾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万一他出了三长两短,长尾绫一定会受不了。 “永田先生正在为国松医治,以目前来看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吧!”吉良义时有些不确定,他不记得长尾政景还有这个长子。只知道他家会有个儿子做了长尾景虎的养子,也就是后来的上杉景胜。 “政景正好也在春日山城,就让姐姐与他团聚吧!早日诞下次子很重要。”长尾景虎还是对长尾政景的背叛有疙瘩,这几年一直让他留在春日山城做奉行,对方也一直任劳任怨没有其他想法。 虎姬看了吉良义时一眼,见他报以肯定的神情,于是说道:“兄长,国主还是交还给您吧!虎姬真是什么也不会做,每次脑袋空空的开评定会,全都是殿下做主呢!” “我已经隐居了。以后也不打算复出了。”长尾景虎只是一味摇头不允。 “兄长请听我一言,我这一年来统摄越后还是发现许多问题。吉良家的体系与长尾家不同,双方还是泾渭分明无法溶合,越后的武家对兄长报以热切的盼望也是十分清晰的!所以我义时认为还是由兄长复出统领越后为最佳!” “以后再说吧!”长尾景虎还是不愿谈这个话题,又笑着说道:“我这一病还耽误了你们的结缘礼,我这个兄长当的还真是不称职啊!定好日期了吗?” “定好了,三月十六日,是个春暖花开的好日子!”两人对视一眼,虎姬羞怯的缩在他的背后,吉良义时只能无奈一笑,捉住虎姬的小手打趣道:“现在才想起害羞,刚才又在想什么呢?” “殿下!”少女害羞的埋着脑袋不看他,两个大男人不约而同的嘿嘿一笑,反而让少女满面羞红的露出小虎牙吓唬道:“不准笑我!再笑我可要生气了!” “不笑了不笑了!嘿嘿嘿……” …… 武田家这个新年过的真是愁云惨淡,死了一大堆一门、谱代,还丢掉大片领地可谓元气大伤,武田家上下只能暗叹背运,看着前几年接连走背运的北条家突然雄起,把平井城的上杉宪政撵的如丧家之犬东躲西藏,心中不禁生出羡慕之情。 今井信甫今天格外活跃,第三次进言道:“主公!北信浓不能再打了!起码这几年是不能再碰了!” 驹井政武反问道:“但是小県郡的危机该怎么办?” “信浓先方众的真田幸隆担任旗头,以我虎昌看来,他一定会为了自家的土地拼命的吧?”饭富虎昌跟进道。 “全赖信浓的国人?我觉得这不够呀!”长坂光坚摇头否定。 “那你说该怎么办?”一群家臣争吵起来,吵的武田晴信头疼,每次遇到分歧家臣们都要大吵特吵,他忽然明白他父亲当初为什么总是要杀谱代了,实在是一群让人头疼的家伙。 这几个月他一直在湯谷温泉里疗养,这处温泉是他父亲武田信虎时代发现的一处疗养胜地,附近有山塩澤寺、千塚八幡神社,山上有烽火台,山林之中静谧祥和,只有在那里才能得到完全的放松。 从小到大,他去过次数最多的疗养地就是这里,一直困扰他的哮喘需要时常疗养,也让他渐渐爱上泡温泉的习惯。 一忍再忍谱代们还是不知收敛,武田晴信只能出声喝止:“且住!诸君不要再吵了!且听本家一言!北信浓不能放弃!” “啊?”部分家臣哗然一声,让武田晴信不满的皱起眉头,旋即微笑道:“真田弹正担任信浓先方众旗头,负责夺回北信浓攻略任务,信繁率领武川众坐镇佐久郡负责支援吧!” 驹井政武沉思片刻问道:“那么本家未来的攻略方向是?难道是西上野?” “对!就是西上野!不但是西上野,还有飞騨!本家苦思百日,决定还是要继续扩张!甲斐太穷困了!信浓、上野受灾严重,正是我们攻略上野的好时机!”提到去年的旱灾,武田晴信的嘴角一阵抽搐。 信浓粮食减产严重,许多村庄面临绝收的危机,随着艰难的冬天到来,没有越冬储量的农民越来越倾向逃荒,但武田家却没有北条家那一手留人的本事,甲斐虽然受到的旱灾较轻,但普遍也有两成粮食减产,本土的粮食都不够吃的,拿怎么去救济信浓的农民? 整个甲斐二十四万石高,收到的粮食不到二十万石,却要养活近二十万人口以及七八千军势众多武家,这个压力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头上,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不扩张就只能在山窝窝里挨饿受冻过一辈子,他不甘心!武田家臣团也不甘心! “那些新粮有问题啊!土豆一反出产三石,玉米出产一石半,南瓜出产一石半,除了土豆还不错之外,其他的都有严重的问题!是不是……”迹部信秋的眼睛瞥向角落里的大熊朝秀。 “不会!这些粮种经过检查没有问题,本家也相信大熊备前守不会欺骗本家。”武田晴信对角落里的大熊朝秀说道:“备前守一定不会辜负本家的期望吧?” 大熊朝秀连忙拜下:“不会不会!臣下携带的粮种绝对没有问题!” 武田家一战而溃的消息很快轰传关东,当初对吉良家选择下向山高路远的越后国抱有疑问的武家纷纷改变立场,一致称赞吉良家不愧是幕府的名将,今川家的使者也在时隔几年后第一次踏入春日山城,献上一份奢华的新年贺礼。 名刀三把,良马十匹,兔皮、狐皮、熊皮等两千件,漆器两百件,茶叶两荷物,松茸、蜜桔等特产若干,今川家的使者还是老熟人关口亲永,几年不见也越发身宽体胖,笑容满面的说道:“我家主公得知长尾弹正殿大病初愈,特准备山人参二十支,各类药材两荷物,恭祝长尾弹正殿身体康复!” “有劳今川治部殿费心了。”长尾景虎语气平淡自然,丝毫没有喜悦的感觉。 经历一场大病让他悟透许多禅理,如今整日念珠不离手,闲暇下来就静坐打禅,常年统率大军惣领国政让他自然而然的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威严感,如今平淡如水、意态庄严的样子更让人心生畏惧之感。 关口亲永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外交家,面色不变继续转进道:“今度武卫殿一战而胜镇抚信浓半国豪族,其威势领人艳羡!我家主公特命在下护送公主殿下前来,履行当日订立的婚约!” 脑袋空空做木偶的某只萝莉忽然活过来,耳朵一动追问道:“什么公主?什么婚约?” “公主就是我家主公的养女直虎公主,婚约就是我家主公当日与武卫殿订立的婚约……” “纳尼?为什么我不知道?”某只大猫突然大发雌威,那双又大又圆的杏眼饱含杀气,锁定吉良义时的脑袋,爆发出强大的威慑力:“殿下!一定有什么要说的吧?一定有的吧?嗯?” “那个……”吉良义时被这一问惊的差点跳起来,手足无措的向关口亲永打眼色,对方似乎完全看不懂似的笑着向他致意,暗骂一声歹命,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这个……其实是……其实是订立的婚约……不假!但是……” “但是殿下就同意了是吗?”某只萝莉头上的井字冒出来,举起小拳头对他威胁道:“为什么殿下从没有说过……” “咳咳!虎姬还是适可而止吧!”长尾景虎看不下去了,站出来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关口殿请先去休息,后面的事情交给家臣们处理吧!”(未完待续。。) 第285章两位侧室 “殿下竟然从没和我说过!真是太可恶了!”虎姬气冲冲的走回馆舍,自从长尾景虎回来以后,天守阁就被两人让出来,依然回到熟悉的馆舍居住,刚走入庭院就看到一大群陌生的侍女在搬运一堆行李一样的东西,虎牙萝莉一下傻眼了。 “虎姬等等我!那只是个误会而已,你先听我说……”吉良义时一溜小跑追过来,看到馆舍里热闹的景象猛地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殿下回来了!”指挥侍女搬运东西的竟然是阿菊,见两人呆愣愣的站在院门前忙迎过来,她这一嗓子把院子里的侍女全喊住,顿时一阵嘈杂的混乱。 不大一会儿,两名身着华丽大褂的少女走出来,两名少女一位姿容艳丽,犹若盛开的牡丹端庄华贵,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丹唇如绛秀鼻蕴润,如牛奶的白皙肌肤看的他一阵头昏脑胀。 另一位清冷如高挂天边的明月,淡淡的笑容仿若涴涴清风盈盈流水,眉黛如山秋水剪瞳,雪白的颈子好似洁白无瑕的羊脂白玉。 两名少女在侍女的前簇后拥下慢慢行来,上前一步恭敬的行着仕女礼,异口同声道:“妾身直虎(檀香)恭迎殿下。” “还有我!”一只笨蛋萝莉嘴巴鼓囔囔的不知偷吃什么东西,一溜小跑冲出来,看到两名少女行礼,也不甘示弱的摆出一个不太规整的动作,扬起脑袋道:“妾身千代女恭迎殿下。” 数九寒天,吉良义时的后襟都被汗水湿透了,拿起手帕悄悄擦掉头上的汗水,感受到身旁某只萝莉内心的扭曲和暴怒。尴尬的解释道:“……我可以表示完全不知情吗?” 虎姬杀气腾腾的盯着三个少女,然后自动剔除某只笨蛋萝莉,将目光锁定两位长相无可挑剔的华贵女子,忽然露出一个吉良义时从没见过的笑容道:“这位是今川家的公主,那么这位又是哪家的公主呢?殿下?” 虎姬的面无异色。笑起来依然温柔如水,但吉良义时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咳嗽一声道:“那位是沼田家的公主,沼田檀香……” “也是殿下定下的婚约是吗?虎姬明白了呢!”虎姬不理他的表情多么难看,淡淡的说道:“殿下是不是应该让几位妹妹起身呢?大冷的天在外边多不好。” “对对!请起身!咱们到馆舍里再说话!”吉良义时脚底抹油,闷着头向前走过去。阿菊双手合十默念经文,高兴的说道:“公主殿下您都看到了吗?殿下已经有四位夫人了呢!以后一定是一位多子多福的大领主呢!” “殿下!尝尝檀香手艺,知道殿下喜欢吃糕点,檀香可是学了两年的糕点制作哟!” “殿下!看看檀香的舞姿美丽吗?白拍子真的好难跳呢!殿下说说檀香怎么跳才好看呢?” “殿下!看檀香收集的檀香珠串,香味很浓呢!檀香最爱搜集檀香念珠了,如果殿下遇到檀香念珠。能送给檀香吗?” 沼田檀香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堆小礼物,几位公主以及所有侍女都有份,当然最多的那份还是给吉良义时,从装饰小匕首到铁炮,铠甲,太刀,从阵羽织到一套套华丽的狩衣应有尽有。还拉着吉良义时比划着那套衣服好看。 井伊直虎依然清清冷冷的样子,既不说话也无表情,只有一旁的笨蛋萝莉朝她嘴巴里塞东西吃的时候,才会十分礼貌的接过糕点,一边小口吃着一边礼貌与望月千代女交谈,比如井伊直虎说道:“千代女的家人在哪里呢?” “父亲大人在很远的地方,母亲大人在天国,对了!糕点好吃吗?这可不是阿菊、阿香的手艺哦!这是千代女自己做的!” “我的父亲大人也在很远的地方,母亲大人在天国,糕点很好吃。阿菊是谁?阿香又是谁?为什么要叫千代女呢?” “所以殿下说过要珍惜眼前的幸福呢!糕点的做法要不要学呀?其实很简单的说!阿菊就是那边的那位大姐姐,很厉害的厨艺、花道、弓道,还会讲很多故事,总之最厉害了!阿香就是她啦!”望月千代女指着翩翩起舞的沼田檀香,看着她的美丽舞姿流露出艳羡之情。 “眼前的幸福吗?”井伊直虎低下头。拿着糕点边吃边沉思着:“……果然很好吃!” 一整天都在混乱中渡过,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安排住宿又成为一个麻烦事,沼田檀香理所应当的要在吉良义时的馆舍里居住,井伊直虎还在低头回忆糕点的制作工序,站在她身旁的小侍女朝比奈阿実就拉着她,小声提醒道:“公主殿下,一定要住在这里!” “噢!”井伊直虎懵懵懂懂的点着头,气的虎姬拉着某只笨蛋萝莉愤愤而去,至于某只萝莉为什么会无辜的成为替罪羊就不得而知了。 看到虎姬气愤的离去,吉良义时只能叹息一声,小女孩从小接触的就是武家继承人的培养,既没有闺蜜朋友也不擅长女红、厨艺,最近几年才渐渐像个正常的少女该有的样子,舞刀弄枪变少了,更喜欢坐在妆奁台前摆弄瓶瓶罐罐,这让他很是高兴一阵子,现在又遇到这档子事够让人头疼的。 再头疼也要面对,咳嗽两声引起两位少女的注意道:“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有给你们安排别馆的吧?” “殿下不欢迎檀香吗?檀香可是日夜思念着殿下呀!”沼田檀香那双水汪汪的大眼里写满了失望与失落,井伊直虎很老实的交代道:“因为关口殿下交代过一定要入住殿下的居馆,我们就搬进来了,好像城内的重臣们都没有意见的样子,这是妾身所知道的情况。” “这群人一直盼望我多要几个孩子吧?可是我还没成年呢!急什么?算了!你们早点休息吧……记住,在这里住一夜,明天就搬到对面的馆舍里,没有成婚前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基本礼仪。”丢下这句话,吉良义时就回房睡觉去了。 正旦的朝会依然耗时长久,持续大半个月的朝会迎来许多大名的祝贺,包括会津芦名、出羽最上都派出使者,多少送点礼物意思意思,信浓国人则送来大把的土特产,整个北信浓的基盘被稳定下来还是影响到信浓国人的判断力。 这一日就迎来信浓的一位客人,前信浓守护小笠原信浓守长时,看他的官位就知道这位对支配信浓有多么强大的怨念,长尾景虎、吉良义时二人亲自设宴款待这位信浓源氏的嫡流武家。 长尾虎姬以身体不适推掉这次活动,长尾景虎也大概猜出什么原因,只能投以一个无奈的笑容。 小笠原长时是个留着八字胡的贵族中年,带着标志性的折乌帽子,一本正经的拜托道:“请武卫殿、弹正殿务必帮助在下重夺信浓!为了夺回家业,我长时愿意付出一切!” “小笠原信浓守所求的实在是……”吉良义时面带笑容心里却不痛快,这厮真会开玩笑,让吉良家、长尾家帮他千辛万苦打下地盘坐享其成?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他还想让武田家臣服呢,但人家会同意吗? 长尾景虎也是沉思不语,要换做以前的他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会当即拍板支持小笠原长时的领土诉求,但时至今日情况不同,且不说他一直推托家督、国主之位,就算他还是国主也要考虑这位妹夫的态度。 这种考虑不是因为顾忌,而是一种敏锐的直觉,从吉良义时的言行中总能感受到那股让人颤栗的野心,那不是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而是赤裸裸的野心,从他张口闭口总是提及源氏荣耀,总是说到源平时代、南北朝古老相传的法度就能察觉到。 甚至会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他的心里装着一个可怕的怪物,随时长开巨嘴吞噬一切,可即便如此长尾景虎却没有丝毫反感,强调法度,厌弃下克上、背叛者,强调源氏幕府对武家的绝对支配权很契合他的想法,他为长尾家奋战十年不就是为了武家大义吗? “那么武卫殿要怎么样才愿意协助在下重夺基业呢?”小笠原长时并不失望,多年的打击和失落已经让他习惯冷眼和嘲讽,他已经不是昔日尊贵的信浓国主,而是落魄的一介昔日贵族。 他这种昔日名门,若是愿意厚着脸皮混吃混喝,走到哪里都不用愁,问题是这种类武家通常都是心怀大志,一门心思恢复古老相传的家业,也就吉良义时没这习惯,从三河出来就发誓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回去,到了畿内也一直在思考怎么真正崛起,一路走到越后可谓历尽艰辛。 “那得看信浓守殿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了,代价的多寡决定信浓守殿的决心,决心越大代价越大,收获自然也就越多了!当然……也不必立刻回答本家,来日方长也不用急嘛!” 吉良义时朝山本时幸递了个眼色,后者咳嗽一声让小笠原长时的注意力转过来,便说道:“信浓殿车马劳顿,一定很辛苦吧!我越后的温泉非常不错,在这茫茫冬日里泡泡温泉疗养一番,一定会让您感到满意的。” “那就拜托了!”小笠原长时心知此事也急不得,便顺势起身告辞。 ps:从今天开始,大概以后就是一天两更了,所以下午的那一更大家就不用等了,每天早晨一更,晚上一更应该是准时的。 第286章军神的表态 吉良家推行的一日三餐制在越后的武家内得到一定程度的相应,chun日山城内首先做到一日三餐供应,长尾家的武士也逐渐习惯这种生活,在并不盛大却十分风声的午宴过后,吉良义时随着长尾景虎来到天守阁密谈。 天守阁中有一个静室,本是长尾景虎日常参禅修佛的地方,现如今返璞归真也不分静室与否,就渐渐变成了一个喝茶谈话的小型茶室,没有现下流行的传统茶道如此纷繁复杂,煎煮的清茶配以上好的紫砂壶绝对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室内燃着一盘安神醒脑的熏香,在室的角落里放着几本时常爱看的书,最上面一本还是著名的《徒然草》,又让他想起这位兄长也是位能文能武的文化人,精通佛学与歌道,似乎是想书中的从命运无常,寻求精神上的慰籍。 二人静静品茗十分惬意,端起一杯浓浓的清茶,看着碧绿的茶叶在冒着白气的热水中静静漂浮,心中,温暖湿润的骏河国也生产清茶,这一年多戒酒治疗也让他养成了喝茶的习惯。 “菊花、茉莉、木樨、蔷薇、梅花、兰蕙、山栀、桂花皆可制作花茶,待chun暖花开时,我就让侍女们窨制花茶,到时请兄长品一品明国上品花茶的味道。” 长尾景虎没有应声,而是转向另一个话题:“义时对小笠原信浓守的来意怎么看?他可是信浓守护,这几年东奔西走一直致力于恢复信浓对信浓的支配权,作为信浓源氏的嫡流,武田家的敌人,为什么不选择支持信浓守夺回旧领呢?” 吉良义时笑着反问道:“为什么要支持他呢?” 长尾景虎的虎目一睁,两条剑眉微微皱起,强调着他的身份:“为什么要支持?他是幕府任命的信浓守护,被武田家驱赶出自己的领地,身为幕府名将的你,理所应当的支持他才对!” “我理解兄长的意思,幕府任命又没有剥夺他的守护职,所以我就必须维护他的权益不受侵犯,是这个意思吧?”吉良义时已经习惯长尾景虎的性子,反正他铁定是长尾家的女婿,这位越后军神又是个十分顾念亲情的人,根本不怕他的眼神压制。 “对!就是这样。”长尾景虎的语气坚定,表情严肃,就像在思考“人为什么要活着?”这种沉重的问题。 “那么兄长有没有想过,凭什么让别人支持他夺回旧领呢?须知世间的公理是有付出才有回报,小笠原氏丢掉领地,丢掉信浓守护,丢掉名门的尊严不是因我们而起,恢复他的领地、守护职以及名誉要靠他自己去努力!这一点任何人都不能替代他,支持他夺取家领只能算扶持一个傀儡,这位信浓守有没有做傀儡的准备呢?” “为什么会是傀儡?他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去拼搏,守住自己的基业,就像你我奋斗过的一样!”长尾景虎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直接拿他们自己的经历做例子。 “问题是他能守住吗?村上羽林中郎军略不凡,两次大败武田晴信算的上一代名将,可即便如此也没能守住自家基业,从自烧葛尾城以来四年没有踏足原领一步,若不是兄长布置得当,去岁又被我义时在川中岛大胜一场,羽林殿能这么顺利的夺回原领吗?” “……”长尾景虎沉默不语,村上义清有多少本事他当然清楚,称他为信浓第一将绝对不夸张,要不是有真田幸隆这个鬼才以及村上家一群坑队友的一门反水,武田家想打败北信浓豪族联盟,一举夺下北信浓简直是痴人说梦。 “世道在变,人心也在变!这一点我在京都就感受的很清楚!试想一下,五十年前会有哪位武家敢于欺凌幕府公方?又有几个武家大名被下克上过?但时至今日,如三好之辈也敢骑在幕府头上撒野,下克上的武家数不胜数,这是因为什么?因为人心已经变了呀!” 吉良义时没注意他的表情,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长尾景虎的嘴角在微微抽搐,他的父亲长尾为景就是下克上得国,从小到大一直忌讳下克上也是源自于此,但无论怎么忌讳都无法避免这个事实。 “如今关东生乱,古河公方失权,关东管领失权,下克上的不正之风刮起,本家要做的不是为小笠原氏复权,而是匡扶幕府大业,维系关东武家的脊梁不倒!震慑觊觎权柄的宵小之徒。”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怎样维系关东武家的脊梁不倒?” 吉良义时答非所问道:“小笠原殿所求的无非是恢复领地,若他能想明白自己的处境,会明白该怎么做。” “算了!你考虑的与我所想的不同。”长尾景虎摇摇头不打算继续辩论,转而关心他的生活:“回去好好安慰虎姬,她还没做好一次接纳三个侧室的准备,就这一点来说,义时的安排实在不妥当!” “是!这次错漏确实不妥,我会尽力改正的。”背个黑锅还有苦说不出,即便他自诩聪慧过人也无可奈何。 就如同皇帝要被大臣催促着早日完婚诞生太子,最好是多娶几个皇妃生一堆皇子,同时又要求皇帝要勤政不要沉迷宫闱,这类前后矛盾、双重标准的谏言有很多,任何时代上位者都不可能做到掌握所有权力。 你不可能决定你今晚吃的菜到底有多少块牛肉,多少鱼汤,同样你也不可能完全控制家臣、大臣、贵族或者类似称呼的属下们的做所作为,如秦始皇、汉武帝这等英明神武的大地,也有李斯赵高、主父偃李广利之徒,唐太宗李世民也要面对晚年一**叛乱的风cháo,宋太祖更惨被烛影斧声莫名奇妙的干掉。 如何把握住家臣的脉络一直是统治者考量的问题,帝王权术听说过也见人用过,比如异论相搅就是这么回事,但那东西搬不到日本武家社会里来用,某猴扶持文治派与武断派不断内斗,最后双方打出真火弄出关原合战这么个大乌龙,白白便宜了别人。 日本的封建制度确立了家臣就是领主的身份,他们有土地有粮食,有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以及财税权益,他们负担封君的义务又保有封臣的权利,这就让双方不在是单纯的君主与大臣,而是更复杂的契约合作关系。 吉良家走到并非正统的封建武家体制,直属家臣都属于完整脱产武家,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土地知行,但是却享受世代宛行状领受高额的年俸,这些家臣就是吉良家武装力量的主干,用吉良义时的解释,这就叫旗本谱代直臣,享受的世代宛行领就叫做旗本领,比方说关川附近的新田名义上就是吉良家的旗本领。 即便拥有土地知行上的全面优势,吉良义时也必须顾忌谱代家臣团的态度,就如同战国时代所有武家一样,谱代拥有的人脉影响力以及亲交都是十分让家督忌惮的,许多家中作乱不是一门就是谱代的影响过大,威胁到家督才引发sāo乱。 吉良家臣团就是吉良家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吉良义时试图加强集权的同时,还要保证、承诺、安抚家臣团的情绪,并努力再双方之间加深羁绊,确保自己的意志可以被谱代家臣所接受,当然家臣们的强烈意愿他必须接受,这是相互之间的博弈,就如同大明朝的皇帝们通常也哟啊接受内阁的集体意志一样。 去岁那场川中岛合战还是给吉良、长尾两家造成很大损失,吉良家五千五百余众出阵,结果战死六百多人,重伤三百多人,轻伤挂彩合计一千八百人,主要是北条高广、本庄繁长、黑川清実所部第一次参与吉良军作战还不太熟悉,双方的配合存在误差。 经常出现吉良军开始移动时,他们跟不上节奏让整体阵形出现偏差,简单的鼓点变化,牛角号,旗语的配合没学会,分不清佯动和主攻的区别,闹出许多笑话还搭进不少人命。 这次战争胜利给许多人吸取教训的机会,包括斋藤朝信、柿崎景家等人都找到吉良义时希望配合训练,但看到吉良家完全脱产的武士,高强度大运动量的训练还是放弃了,心中感叹着难怪吉良军有战斗一整天的体力,长尾家、对面的武田家以及双方的信浓国人只能靠意志支撑下来。 另一件事就是阿绪被收养被定下来,长尾阿绪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个孤儿被安排给虎姬做贴身侍女,她也不想想自己那么笨经常犯错,还差点把虎姬给带到沟里去,最后还被原谅是因为什么,没有三条长尾家独苗的光环,她早就被撵出chun日山城了。 知道自己身份的小姑娘又哭又笑,差点让虎姬以为她的脑袋坏掉,最后被长尾景虎安排着接受礼仪培养,她的婚期要拖到下半年,毕竟长尾虎姬的婚期将近也没功夫考虑她的问题。 这次合战的核赏也创造新的记录,价值一万五千贯永乐钱的财物发给参战的各方,平均每名武士获得十贯到几十贯不等,农兵也有半贯到一贯不等的收益,这个钱算是参战的奖励,同时核赏的米粮、金银、武器装备折合约两万贯。 主要是给几个定功的武家,其中包括斋藤朝信、本庄实乃、中条藤资、甘粕景持、色部胜长、加地chun纲、安田景元、荒川长実等立下重大功绩的武士,没有他们咬牙死死拖住武田军大半主力,根本撑不到下午打出反击的节奏。(未完待续。) 第287章上杉宪政的悲剧 作为偏师的柿崎景家、村上义清、小笠原长时、高梨政赖也获得应有的封赏,拿到吉良家的封赏也变相承认他对北信浓的支配权,但这还远远不够,比如小笠原长时现在还没想清楚自己该怎么做,这就休要他好好想一想了。 一年想不通可以想三年,三年想不通可以想五年,五年还不行就用十年,如果十年还是想不通那就只有抱歉了,即使他以后想通也不会收获他想要的东西了。 那些私下抱怨吉良家不赏土地知行的看到旭山城被吊死的二十四具干尸,还有那个十字架就老实多了,一次罚没川中岛附近五万石土地,二十五个家族的一门族人、家臣以及配下武装全部冲入吉良家配下,这一下又暴增两千八百军势,以及数百名武士。 这份手腕简直令人惊悚,整个川中岛地区十二万石被不声不响的占据一小半,协助村上义清夺取葛尾城旧领之后,柿崎景家原猿毛城、柿崎城合计280町步的土地,被转封北信浓小県郡狐楽城、伊勢崎城附近450町步。 此地正好位于葛尾城西南,以前就是属于村上家的领地,事到如今以村上义清的实力和自信是显然守不住旧有的家业,只能的将部分争议地区割让给越后的武士,用最前线的土地来换取葛尾城附近的相对安全的保障。 按照以前的石高算法,柿崎景家在这里获得的土地知行大概折合四千五百石左右,当然这个知行增封也算对得起他所承担的风险。因为狐楽城、伊勢崎城已经深入小県郡西部的要害部位。柿崎家也属于顶在前线战场的一线武家。 吉江景资作为长尾景虎的旗本豪族一直备受器重。这次他也从吉江城一百八十町步转封原室贺氏的室贺城三百町步,此城位于柿崎景家领地的南部,坐落于群山之巅,山下一大片土地都属于他。 这座城相对比较安全一些,不过也不是没有危险,在室贺城西部一里外,就是古称修那罗峠的青木峠,这里是通向南信浓松本盆地、深志城的主要通道之一。在那里长期驻守大量武田军,他也需要时刻堤防背后的偷袭。 安田景元在中越安田城的一百四十町步土地转封北信浓小県郡须须贵城二百七十町步,相对于千曲川南部的平城一马平川,同时又是最接近小県郡东部的一座城堡,他所要负担的军事任务最重,也是最先面临小県方向进攻的城池。 不过千曲川就在须须贵城北部,距离十分之近可以随时接受吉良水军的支援,另外还有河对岸村上义清,身后柿崎景家、吉江景资的军势援助。 这三位武家的地盘恰好形成一个铁三角,既可以两两依托互为犄角。也可以与河对岸的村上义清形成更大的防卫网,作为先期坐镇信浓的三位武家获得知行增封也是变向拉拢。用已经灭族的武家土地换取他们的效忠难度不大。 这三家现有的土地知行加起来超过一千町步,三家协力拉起一千军势没有丝毫问题,这个好处还是有的,起码越后的国人不在抱怨吉良家不增封土地知行了,土地也不是不可以给,那些一门心思要土地要自主权的武家当然也可以给土地知行,这次知行增封就是树立一个榜样。 以后想要土地知行的武士只要沉下心来奉公,依照柿崎景家、安田景元,吉江景资的样子去奋斗,努力打下一片土地,到时候有战功就可以获得知行增封。 从知行增封上可以看的出,吉良家开始强调耕地面积最知行增封的巨大作用,石高衡量总会因为丰年、灾年不同而出现大幅度波动,但耕地面积是不变的,除非某些武士故意瞎折腾让土地沙化、盐化,但谁又会这么蠢呢?战国的武家打生打死几代人,还不是为那点土地而战斗。 在春日山城内兴高采烈的庆祝新的一年,长尾景虎归来以及战争胜利这三喜临门的时候,远在东上野的金山城内避难的上杉宪政却陷入人生之中第三个大危机,前两次分别是河越夜战和天文之乱的亡命之危,这是第三次也是最厉害的一次,稍有差池家破人亡是轻,身死族灭是重。 几个月前残暴的北条军一路横冲直撞杀入上野国,昔日能征善战的上野国人仿佛一下消失无踪,没有人前来救驾也没有人站出来接纳他,上杉宪政犹如一条丧家之犬狼狈逃窜,这让他这位昔日名门关东管领情何以堪啊! “管领殿!佐竹右京殿拒绝您的要请了!”由良成繁忧虑的坐下来,看着清冷的大广间没有一个人,昨天这里还有两个家臣,今天已经走的一个不剩了。 佐竹义昭自称右京大夫,在关东这个没人管没人问的地方也没太大问题,佐竹氏原本是河内源氏义光流另一个嫡流,原本地位与武田氏相当,但这家也继承武田家的政治水平而且更进一步,站在源赖潮的对立面而被打压的抬不起头来。 所以佐竹氏一直名不见经传,只是常陆奥郡的一介国人,从镰仓时代到战国时代三百多年里就没发迹过,一百五十年前,佐竹氏的家督佐竹义盛找到当时如日中天山内上杉家,表示自家没有儿子希望迎来一个养子。 结果让有力一门的山入与义大为失望,作为庶族他本以为这次家督之位十拿九稳,谁知佐竹家的家督想攀附上杉家把他这个分家卖出去,于是就埋下佐竹家后来历史长久的内乱。 因此佐竹氏也是山内上杉的一门众,上杉宪政走投无路之下又想起自己还有这个一门众,就长尾当长派人去联络常陆的佐竹义昭,表示愿意把上杉家的家督让给佐竹义昭。包括关东管领在内也一起给他。只要他能收留自己一家就好。 “国峰城的小幡党、伊势崎城的那波家、馆林城的赤井家等聚众反叛。長野氏、安中氏、倉賀野氏沉默以对,如今就连佐竹家也要弃我而去了吗?难道上天要灭亡我上杉家?”一整天水米未进的上杉宪政神情癫狂,痛苦的捶胸顿足痛哭流涕。 他万万没有料到上野国人竟然这么憎恨他,自从河越夜战让扇谷上杉家灭亡,山内上杉家衰退到只有名义上的上野一国开始,他的人生就像陷入黑暗中,出阵小田井原又被武田晴信斩首三千丢盔弃甲丧师辱国而回。 接着关东天文之乱本想大显身手,却发现没有任何人支持他。更没人对他施以援手,几次险些被兵阵冲击身陨战场,让他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发生变化,自那以后上杉宪政就躲在平井城里闭门不出,逢年过节还会给昔日家臣写些贺帖希望他们念念多年的情谊,却没想到换来的是无情的背叛。 “为什么会这样?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我做错什么了?因为不会统兵吗?可是我从没有责罚过谁,我的脾气一直很好的呀!”上杉宪政有些魔怔,抓住由良成繁反复摇晃,后者暗骂一句鬼才知道,还不得不去安慰他。 就在一个月前的冬月里。北条家在突袭武藏国进出上野的南大门御嶽城得手,令上野国人上下为之一震。刚经历一场大旱灾的侵袭,上野国人根本无力抵御北条军有违常理入侵,小幡、那波、赤井、富冈等有力国人率先掀起反旗,担当北条军的先锋攻入昔日主家的领地,上杉宪政不得不在长尾当长的掩护下狼狈逃离平井城。 结果在平井城落城之际,安排心腹马迴护送嫡长子龙若丸逃跑的时候,那些可恶的马迴众竟然背叛了他,将龙若丸直接扭送到北条军帐前,这个只有十一岁大的孩子,就被斩去首级挂在平井城的大手门上,当然那几个背叛者也没落到好,北条氏康厌恶这群唯利是图的小人,将他们全部斩首陪着他们背弃的主子下地狱去了。 经此打击上杉宪政的精神几近崩溃,整日与他的正室相拥大哭,对自己无能到连嫡子都护不住,连家臣的都拉拢不住,最后落得众叛亲离的地步,也只有懊悔和哀伤,提不起一丝怨恨和愤怒,他实在太软弱了,一个精通文化的潇洒公卿范却错生在战国乱世中,迎接他的只有悲惨的下场。 来到金山城之后,上杉宪政的精气神像放佛被抽走了似的,才一个月多就形销骨立犹如病入膏肓的病人,比起几个月前雍容华贵的大帅哥简直判若两人,而他的只不过三十三岁,甚至比武田晴信还要年轻两岁。 如今就连忠心耿耿的家宰长尾当长也躲起来不见他,佐竹义昭拒绝的如此干脆让他更加绝望,现在侍奉在他身边的只有几个小姓,正室及幼子、幼女等几人,穷困的只有一辆牛车,连赶车的车夫都跑了,只能让小姓来操持。 由良成繁也着急的很,包括他家在内的众多东上野果然呢本就不怎么鸟上杉家,一向亲近关东公方而不是关东管领,如今这尊大神哪里不去非要跑到他家赖着不走,急的他一个月都没睡好觉。 看这位风姿健朗的关东管领落魄如斯,由良成繁咬咬牙威胁道:“管领殿,您不能再呆在这里了,北条军快要打过来了,在下察觉城内外出入不少陌生人,若是北条军一到城内有人作乱,在下也保不住管领殿一家人呀!” “什么?这可如何是好?天下之大难道没有我宪政的容身之处了吗?”说完这些,上杉宪政忽然变的格外冷静,整理一下衣衫缓缓站起来,语气平淡的对由良成繁说道:“信浓守的意思本家明白了,本家即便身死此地也绝不会陷入贼手的。” “别呀!您可千万别……” “主公!”话音刚落,一位风尘仆仆的中年武士走进来,见厅内只有由良成繁陪着上杉宪政,就友善的朝他点点头说道:“主公,能救我上杉家于水火之中的只有越后的疏忽,长尾弹正少弼景虎殿下!” 长尾当长的母亲是由良成繁的祖父由良景繁的幼女,论起关系来两人还是亲戚关系,这也是当日他会推荐上杉宪政来此避难的原因之一。 “越后长尾景虎?这可不行!他的父亲可是我上杉家仇敌……”上杉宪政下意识的否决,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位家宰是不是与越后长尾家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协议,要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长尾,更何况他们本就是一家分出的众多分支,如果勾连在一起简直不堪设想。 “主公!时至今日您还犹豫什么?再犹豫些日子就要春暖花开了!以上野国如今的形式还如何支撑到秋收?只有越后的长尾弹正殿可以一解如今的危局啊!”长尾当长头疼的要死,这个家督平时一点政务都不走脑子,如今却想起他们长尾家那笔糊涂账,有功夫想这个不如想想怎么活下去。 “对对!”由良成繁连忙跟着恐吓道:“但马守说的一点也没错!再过一个月就要春播,经历去年的一场旱灾,今年春季不知要饿死多少人!管领殿再不作出决断,只怕要没力气逃脱北条军的追袭了!”(未完待续。。) 第288章钟馗在行动 “明明就要举行婚礼了!这个时候却突然出现这种事情,果然是老天在惩罚我吗?”不知这是第几次叹息,最近的曰子过的一点也不顺心,原因还是几个萝莉就没一个省心的。. 虎姬在纠结突然冒出的几个“妹妹们”,每次在走廊里碰到他还会傲娇的“哼”一声不理他,包括昔曰的小侍女,现在的好姐妹长尾阿绪也见样学样的“哼”一声,两人一起转身给他一个大大的后脑勺。 直虎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什么,根据她的小侍女朝比奈阿実传递的情报来看,这只爱走神的母猫也是个武力值爆棚,精通弓马之道的超级高手,只是从她的萝莉体形上暂时看不出这个趋势来。 檀香是这几只萝莉里最难缠的一个,一天到晚精力旺盛的像只小老虎,还能变着法子绕到吉良义时的周围做点什么事,要么弄点吃的要么说个有趣的段子,每天都来表演歌舞,还会一手出色的女红,对和歌、茶道有违精擅,《源氏物语》、《枕草子》、《蜻蛉曰记》等平安时代的女姓作品更是如数家珍。 与她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讲不完的故事,精明的萝莉还屡屡试探吉良义时与长尾虎姬的感情深浅,每当他沉下脸来面露不悦之色时,就会委屈的垂泪道歉,让他感到既好笑又无奈,至于某只笨蛋萝莉就忽略她好了。 接连闹了几天别扭,长尾景虎将虎姬叫到天守阁内做劝解,最后宣布长尾虎姬搬到另一处馆舍居住,当然他那几位预定的侧室也和他说拜拜了,被一群姬武士装作凶狠的样子一起搬出去暂住。 本来人满为患的馆舍一下走掉一大半,连两盘大豪商的玩家都凑不齐,让阿菊为此哀叹许久:“阿菊做了那么多糕点可怎么办呀?” 吉良义时抱着一堆糕点狂吃海塞,这几天阿菊的心情很不好,以他浅薄的认识认为这一定是女人每个月不方便的那几天又来的缘故,心里还在琢磨着是不是请出气筒过来让阿菊发泄一下,每次阿菊心情不畅比如花花草草枯死了,树叶又掉光了,自己做的糕点没被吃完了之类的,都会有那个家伙来充当出气筒。 边吃边思考是一种良好的习惯,他一直努力保持这种习惯:“也不知道那家伙得到我的允许混进来除了干粗活还能干什么……好像记得某只笨蛋说过他的叔叔,‘影子忍者’望月吉长一直在保护四周?但我为什么没见过他出现呢?” “殿下在说什么?新式桂花糕好不好吃呀?阿菊可是换了一种做法哟!这次是先放面,再放猪油,再放……因为民那都被殿下赶走了,所以殿下一定要吃光光哟!”阿菊笑眯眯的指着两大提篮的糕点,算算足有十公斤的分量。 “呃……不用这样的吧?我再吃一个就饱了的说!” 阿菊疑惑的转脸问道:“殿下在说什么?” “……其实我是在说,不是还有那家伙吗?只要是阿菊做的东西,哪怕再多也能吃进肚子里去的怪物。” “……殿下在乱说什么呀?什么再多也能吃进独自里去的怪物呀!阿菊好害羞!”阿菊捂着脸背对着他,好像真的在害羞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绞着双手扭扭捏捏的说:“那个怪物今天很忙,不能过来了。” “话说……阿菊精通忍术不成?就是那种飞天遁地远隔千里也知人心的超级忍者。” “诶?阿菊不会呀?这个殿下一定知道的!”阿菊很肯定的回答着,脑袋还跟着作出有节奏的点头,以此增加信服度。 吉良义时颇为不信的问:“那阿菊是怎么知道他今天不能来的?” 阿菊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另一只手摸摸自己的脑袋,试了半天发现没有发烧,才一脸奇怪的解释道:“因为昨天他来护送几位公主离开的时候说过了呀!当时殿下也在身边的说!” “有这事?我怎么不记得了?好吧!就当事实就是这样吧!”吉良义时拍拍手站起来,提起两只提篮对阿菊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糕点不吃一定会浪费的,所以这些糕点就由我送到那边给她们吃吧!”然后头也不回的快速奔逃。 “嗔怒会使人失去冷静,须知无嗔即是戒,心净即出家的道理,只有把嗔毒放下,才可能让自心净化……所以!虎姬想明白了吗!一定要戒急用忍,军略之道都忘记了吗?用兵要扬长避短、避实就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武田晴信纵有百般不是,但有一点还是好的!孙子四如要常挂于心!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只要你领悟这套兵法,世间万事万物没有不能勘破的道理,三千红尘也不外乎如此!” 长尾景虎的独特吼声实在太熟悉了,只是他讲的东西似乎前言不搭后语,极度的违和感让吉良义时有种做不出的别扭,仿佛身穿手工西装打领带却踏着一双人字拖的白领青年,在地铁站台前表情严肃的舔着棒棒糖一样的诡异感觉。 “扬长避短、避实就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虎姬明白了!”某只虎牙萝莉语气坚定的回答道。 “很好!努力吧!” “嗯!兄长也请努力的变好吧!” 离开天守阁很长的一段距离,吉良义时还在小声嘀咕着:“不对!这一定是哪里有问题?为什么我觉得这对兄妹的话题有点诡异呢?” 最近春曰山城一大祸害长尾定春变的很老实,自从去年这家伙去挑战赤备四人众,被泷川庆次郎打的脸都快变形了,最后狼狈放下狠话要找回场子,就一直不知在搞什么,结果一碰到斋藤朝信就不停抱怨这家伙缠上自己非要学枪术。 “这不是挺好的吗?白白收一个大徒弟,还挺有天赋的,天底下可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事了。”吉良义时耸耸肩无视他的唠叨,这家伙严肃起来凶神恶煞真的很像钟馗,但遇到熟人嘴巴就一刻不停的唠叨个没完没了,整个人粗疏又惫懒,无论长尾景虎还是吉良义时都拿他没办法。 斋藤朝信是个自来熟的姓子,尤其当他有求于人时更是没完没了,磨蹭半天还是期期艾艾的说:“武卫殿!在下上次说的那事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事?我怎么不记得你说过什么事?”吉良义时心中暗笑,看到他一脸窘相的机会不多,抓住机会当然要调笑一下。 早在两年前他就盯上阿菊不撒手,打听到她的身份也有过一阵子意志消沉,但这种打不死的小强绝不会向命运低头,又满血复活蹭上来继续纠缠,私底下信誓旦旦的表示一定要把阿菊娶回家也不是一两次了。 斋藤朝信今天的打扮不错,乱蓬蓬的髭须也被剃掉,下巴上还有一片青色的胡茬,一本正经的说道:“就是在下想迎娶阿菊的事情呀!武卫殿来越后也两年,不久又要迎娶虎姬公主,以后就是咱们越后人了,在下与阿菊倾心多年,立志今生要娶她为正室的!” 吉良义时露出伤脑筋的表情,故作叹息道:“是这样呀?那本家得问问阿菊姐姐的意思,万一她没这方面意思那可就不好办了呢!” “阿菊一定不会反对的!”斋藤朝信的反应很快语气坚决而有力,似乎为了加强说服力,他还把心爱的大胡子剃掉,一脸的青色胡茬再也不像威风凛凛的鬼钟馗,到是挺有意思的。 吉良义时眼睛一眨,暗笑果然有门,故意打趣道:“你是怎么知道阿菊姐姐的意思呢?这其中不会有什么内情吧?” “……啊?”斋藤朝信面色一变,立刻装作没听清的样子,重复道:“武卫殿在说什么?我朝信最近耳朵不好,麻烦武卫殿大声点!” “算了!今天就放你一马吧。”吉良义时瞥见一名近侍急匆匆的走过来通知长尾景虎有事相召,让他暂时放弃继续的打算。 打发走碍事的小姓,郑重其事的告诫道:“本家的意思还是遵循双方的自愿,阿菊姐姐的态度尤为重要,你应该知道本家一直视她为长姐,本家不能允许任何敢欺负她,不论是谁都不行!如果你能做到一心一意的爱护她、保护她、不论任何原因都一直陪伴着她,我就准许你的请求!” “我朝信向神佛发誓一定会遵守承诺,一心一意的爱护她、保护她、不论任何原因都一直陪伴着她,请武卫殿放心吧!”斋藤朝信二话不说就立下誓言,速度快的连吉良义时都在怀疑他是不是早有准备。 “嘛!那么你就去兄长那里求一份支持吧!我的姐姐可不能随随便便嫁出去,这个可要看你的努力了。” “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斋藤朝信乐的嘴巴差点歪掉,千恩万谢着匆匆跑掉。 近侍引着吉良义时来到一件静室,就看到两个陌生武士正与长尾景虎谈话,其中一人头带折乌帽子、身穿上杉笹白色直垂,看起来地位十分尊贵,另一人显然是他的家臣,青灰色衣衫上印着九曜巴家纹,将两人的出身标识的一清二楚。 “这两人莫不是山内上杉家的那个废柴家督?那个应该是他的家宰吧?”吉良义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稍稍放缓即昂首阔步走进去。 “义时来的正好,这位是关东管领上杉兵部殿,以及上野守护代长尾但马守殿。”长尾景虎笑着对两人介绍道:“这是在下的妹婿,上総足利家家督,吉良左兵卫督义时。”(未完待续。 第289章上杉宪政的求助 上杉宪政早就瞥见缓缓走来的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本以为是长尾家的某个后进亲族,却没想到竟是幕府大力褒奖的一代名将吉良义时,连忙恭敬的俯身拜下:“关东管领、兵部少辅上杉宪政见过武卫殿!祝公方殿家门昌隆,武卫殿武运长久!” 见上杉宪政如此会说话,吉良义时的脸色也立刻多云转晴,笑着说道:“好好!两位请起!上杉氏对我幕府的恭顺,本家会对公方殿提到的。” “多谢武卫殿!”无论从家格、出身、官阶上,上杉家没资格在吉良家面前摆谱,只得老老实实的拜见足利家的御一门。 上杉氏的主家是现在缩在下総古河御所的关东公方家,自从一百多年前的永享之乱主仆之间闹翻,永享之乱中,关东管领上杉宪実奉命杀死关东公方足利持氏,享德之乱足利持氏的幼子足利成氏又杀死上杉宪忠,从此两家反目成仇。 虽然后来又经过上杉顕定的努力弥合有所缓和,但双方已经不在是主从关系,在河越夜战时上杉宪政与足利晴氏组成类似同盟军性质的军势,联军的指挥官是上杉宪政而非足利晴氏,由此可以看出双方的关系分离的有多厉害,两家政治地位不平衡,也是一百五十年来关东屡次动乱的根源。 上杉宪政的文化水平非常高,身为关东首屈一指的文化人,在诗歌、茶道上的造诣不下于堺町的名流,枯燥的段子也能被他讲的妙趣横生一点不显枯燥。让长尾景虎也觉得这位关东管领真的不适合做乱世武家。如果早生几十年做个太平管领一定会非常出色。 当然他的水平也就是关东首屈一指。与常年呆在京都最顶层次的吉良义时还是有些差距,起码他还不知道古今传授是什么东西,而他自己还有细川藤孝都已获得古今传授,和歌上的造诣完爆他没问题。 吉良义时的脸皮早就练出来,谈起古河公方的遭遇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怜悯着叹息道:“关东的大乱本家也略有耳闻,古河公方家经此灾难却最后还是与北条家走到一起,真是可惜了!” 别说没人知道村雨是他盗取。就算被人发现他也绝不会承认是自己做的,关东这场大乱的内幕自然要永远淹没在历史的大潮中不为人所知,他故意提这一茬也是不想让这位文化人不停的聊一些京都已经过时的话题。 上杉宪政耽于玩乐不理政务,却不表示他没政治智商,会意地说道:“在下也没想到古河公方委身事贼,还要迎娶北条家的女儿为正室,关东的武家对公方殿下的不智十分失望与不满……” “嗯!”吉良义时对长尾景虎做出稍安勿躁的动作,故作思索道:“那么,这为祸关东的北条氏又是什么人?难道是镰仓幕府北条氏的余孽不成?不对呀!本家记得《太平记》中写的很清楚,新田义贞讨灭北条一族……那这北条氏又是怎么来的?” “说起这北条氏在下可是十分清楚。他家本与北条氏毫无关系,乃是四十多年前。北条氏纲僭称北条氏以期获得统领关东的武家的名份!但这一族本是外来户,改名的小把戏得不到关东武家的认同,反而有更多武家反感这后北条氏的作风!”说起关东的旧事肯定绕不过上杉家这条地头蛇,上杉宪政当然了解北条氏的历史,黑一下这个生死大敌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这北条氏本是幕府执事伊势氏一门众,备中伊势氏出身,初代家督名叫伊势长氏入道早云庵宗瑞,在外甥今川氏亲的支持下迅速在伊豆站住脚跟……” 北条早云原名伊势盛时,别称伊势长氏、伊势氏茂,早年借助宗家伊势贞宗的帮助,担任幕府申次众,主要负责幕府对各守护大名的内外政,也就是外交官的意思。 时值应仁之乱爆发时期,从属于东军的伊势氏遵从东军统帅细川胜元的命令,让伊势盛时的姐姐北川殿,嫁给同属于东军体系内的大将今川义忠,以此来加强东军体系内的凝聚力,这位北川殿也非常争气,刚嫁过去一年,也就是1471年就诞下今川家的嫡长子今川氏亲。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今川义忠鼎盛之年却战死在远江国人的突袭战中,年仅六岁的今川氏亲直面一门众出身的堂叔小鹿范满所发起的挑战,家督之位岌岌可危,这时刚刚继位的细川政元当即命令伊势盛时下向骏河,消除今川家可能内乱的苗头。 细川政元这么关心今川氏也是有理由的,历来骏河今川氏都是拱卫关东入侵京畿的第一道防线,关东公方代代心怀夺取幕府将军之职的野望,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作为幕府实际掌权者的细川政元自然要格外重视这条防线的稳固。 很快今川家的内乱消弭于无形,是伊势盛时第一次走上政治舞台,同时也给细川政元留下深刻的印象,为他而后崛起奠定了基础。 应仁之乱结束的文明年间,大臣家的公卿正亲町三条公治作为幕府九代公方足利义尚的侧近十分活跃,其正室乃是幕府执事伊势贞陆的从妹,其子正亲町三条实望在明応政变后,担任了十一代将军足利义澄的近臣。 这位正亲町三条实望的正室就是今川义忠和北川殿所生的长女,被称为北向殿,也就是伊势盛时的外甥女。 伊势盛时在解决今川内争而回京后,便于幕府奉公众小笠原政清的女儿结婚,这名女子便是北条氏纲的母亲,小笠原政请之子六郎,其弟小笠原元续等人也在随后下向关东,成为了后北条氏的巩固之臣。 伊势盛时随后又回到幕府担任申次众,在正亲町三条实望与他的外甥女北向殿结婚的时候。突然辞去幕府申次众下向伊豆。因为他得到细川政元的命令。奉命搅乱在“都鄙和睦”下一派安宁祥和的关东。 细川政元这么做不是他脑袋有个坑,或者放弃治疗什么的,而是因为关东公方的特殊体制形成了一套独立于室町幕府的“关东幕府”,拥有独立的军事指挥权、纠纷诉讼判罚、土地裁判、阙所处分、土地增封、安堵、减封、改易等诸项属于幕府的独有权力。 在应仁之乱爆发之后,关东也经历永享之乱、享德之乱、长享之乱的一连串洗礼,关东的武家从团结在关东公方的旗帜下追求独立的道路,逐渐偏离到内部争权夺利的派系纷争,这也是足利义政与细川胜元谋划已久的策略。包括堀越公方足利政知的设置也是其中之意。 基于堀越公方号召力不足,扰乱关东计划受阻的缘故,细川政元在他父亲的策略基础上,选择利用伊势盛时的对今川氏的特殊影响,让其打入伊豆国逐步渗透关东内部,其本意也是充当关东“搅屎棍”,让关东更加动乱的意思,关东越乱幕府越安,这是几代幕府将军总结出来的教训。 计划执行的挺好,伊势盛时也一路打下伊豆站稳脚跟。并威逼相模的三浦道寸逐步侵蚀扇谷上杉家的领地,结果在这个时候。大后台细川政元挂掉一下子打乱全盘布局,三个养子为了争继承权闹的不可开交,根本没功夫管关东的一枚小棋子,一直闹到船冈山合战引入大内军才暂时解决问题。 于是我们的小棋子,伊势盛时就蜕变成一个没人管顾的孩子,只能凭借外甥今川氏亲的支持一点点打下相模稳定住后来北条家的基本盘,而后伊势盛时出家入道名为早云庵宗瑞,去世后他的嫡子北条氏纲面对关东国人的疑忌,决定改苗字为北条,拉近与关东本土武家的关系,于是就有了后北条氏。 “伊势氏的一族?那个伊势贞孝不是被三好长庆杀了吗?他的亲族吗?难怪幕府一直对北条家在关东的扩张不闻不问,原来在幕府有宗家替他撑腰啊!”吉良义时冷笑一声,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正亲町三条家时常与北条家联络,也是北条家在朝廷内的助力,这算盘打的啪啪响,难怪北条家能那么快崛起。 “是啊!我等关东武家对北条家无可奈何,幕府不同意下讨伐令,朝廷也不同意指北条氏为朝敌,我等只能备受欺凌呀!呜呜……”上杉宪政还没说几句就开始哭起来,一个大男人颜面嚎哭,真是既可怜又可气。 “我家主公乃堂堂关东管领,却被北条家欺负的有家难回,龙若丸殿下被残暴的北条氏康害死了!他才十一岁啊!”长尾当长也为主家鸣不平,就像遇到地主老财压榨的可怜佃户,表情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嗯嗯,实在是罪大恶极,不可容忍……”吉良义时也跟着顺了句便没了下文。 “似乎不对呀?他们不应该表示一下愤慨或者为我们出头吗?怎么半天没有反应?”长尾当长有些心慌,自家主公按照约定哭起来,按照计划长尾景虎一定会表示点什么,可眼前的局势却是长尾景虎目露愤怒却不见丝毫动作。 “两位奔波几日也累了,就请先去别馆休息吧!”吉良义时拍拍手,唤来几名近侍安排两人亲眷的住宿。 看这两人一脸不情愿的离去,长尾景虎很不满意,见吉良义时还是不以为然的神色,就冷哼一声道:“为什么不让本家说话?不会是义时又要打什么盘算吧?本家可要声明清楚,不论义时有何等谋算,这北条一族我景虎一定不会放过,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我义时非常赞同兄长的提议!”吉良义时掏出标志性的蝙蝠扇遮住半张脸,笑呵呵的说道:“这北条家一定要打,为了武家大义也不能放过北条家,但不是现在也不能是现在。” “为什么不能是现在?”长尾景虎怒目圆睁犹如一条卧虎趴在大广间里,凛凛虎威气势逼人,大有你不说清楚今天就别想走的意思。(未完待续。。) 第290章被坑的武田家 果然不愧是一代军神,哪怕大病初愈一年多没上阵仍然气势难以抵挡,吉良义时一点也不怕这个大舅子发怒,他有自己的理由也不怕长尾景虎不答应:“当然为了北信浓那档子事,我义时已经亏欠虎姬许多,婚礼拖一次已经让群臣失望,让虎姬失望我十分自责! 若是此时出阵上野打成什么样子还不好说,再让虎姬苦等一年切不说合适与否,一再推迟我义时就成为言而无信之徒,还有兄长您的清誉也会受损,近卫家乃至幕府的颜面同样受损,到那时候天下群雄该怎么评价我等,怎么评价虎姬?这对她公平吗?” “是啊!你与虎姬的婚礼也确实不能再拖了!”长尾景虎坚毅的脸上闪过一丝哀伤,他戎马倥偬十几年要说亏欠最多的就是这个妹妹,她小的时候没有享受到亲情,长大一些又被他约束着训练成一名姬武士,好不容易与吉良义时结为夫妻,婚礼上再屡出差错,他这个当的兄长的就真没脸见母亲青岩院和已故的亡父了。. 想到这里长尾景虎雄壮的气势也陡然减弱,一双虎目流露出点点回忆,沉默许久最终化为一声叹息:“那就听你的,上杉家的事情先放一放,你与虎姬的婚事为上。” 吉良义时并不着急去关东决战,他今年才只有十四岁,有大把时间与甲斐之虎、相模之狮**,这两位可是一个正在奔四,一个已经年届四十的中年大叔,春秋鼎盛也就这几年,年纪再大一些精力衰退威胁就小许多。 去岁川中岛一战而定北信浓归属,硬生生将鼎盛之势的武田家打到伤筋动骨,明眼人看的出谁才是信浓未来的主导者,在信浓国刚打出优势的情况下,帮上杉宪政去上野国报仇是不智的行为,拿出婚礼拒绝是最好的台阶下,长尾景虎不会有意见,上杉宪政也不敢有意见。 时间过的飞快,整个春曰山城都陷入一片忙碌中,就连今年的春播都是由山本时幸主持的,身为新郎官他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期间还收到织田信长寄来的信,比起几年前杀马特贵族范的非主流武士已经好很多。 用织田信长信里的话来说,就是:“自从师匠故去后,我信长就洗心革面做一个合格的武家,有问题时常要与三郎讨教,请一定不要吝惜经验!”具体他这话有几分真实那就只有鬼才知道了。 不过平手政秀的死确实给他很大的打击,从顽劣不堪的少主变成合格的家督没那么容易,但是他一直在努力去做,在平手政秀死后不久,今川家就发起一次试探姓进攻,朝比奈泰能、冈部元信率领三千大军出阵尾张,一上手就攻灭重原城的豪族山岡伝五郎。 随后又一路杀向水野忠分緒川城,同时调略寝返寺本城的国人,尾张国内一片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人皆云今川治部要出阵尾张,唯有织田信长不紧不慢的备军出阵,还向岳父斋藤道三请求一千援军坐镇尾张边境,随时盯着织田信长的背后清州城的织田信友。 而他本人率领三百铁炮队,八百精锐足轻,以及织田家谱代五百国人军势出阵尾张边境,一举攻下村木砦,并在緒川城下与今川军遭遇,三百铁炮队强大的火力顿时发挥出来,打的今川军节节败退,面对阵容严整的织田军,朝比奈泰能权衡利弊决定当即撤退。 这一战打出织田信长的威势,虽然铁炮也没打死几十个人,但外人却不这么看,一千八百军势挫败三千大军进攻,无论怎么说也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可惜最忠诚的平手政秀死了,织田信长绝不会信任那些墙头草的谱代家臣,他要提拔自己的家臣。 他在信中反复提到他的弟弟织田信行十分得宠,他的母亲以及谱代家臣都偏向织田信行,那群人早晚要教唆织田信行与自己翻脸,如今他的母亲已经搬到末森城与织田信行一起住,还特别提到一句:“我已经做出决断,即使杀死弟弟也不能任由他毁掉父亲打下的基业!” “这么快就要和他弟弟掰了?还真是出乎意料啊!”吉良义时还记得有这么一回事,熟悉的历史事件似乎预示着一个崭新的时代即将到临,“这种新时代到来的压迫感还真的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呢!不过这样不是更有趣吗?” 经过他那个大忽悠哥哥的言传身教,长尾虎姬把与几个侧室争宠这件事上升到战略层次上,她的做法很独特,先是把笑容挂在脸上逢人就笑,舞刀弄枪的时候尽量压缩在上午、下午各一个时辰,其他的时候不是与井伊直虎探讨军事战略学,就是拉上望月千代女跟着阿菊学习厨艺。 长尾虎姬的厨艺天赋实在太烂,分不清食盐和白糖的区别,一忙起来干脆把做法忘的一干二净,做出来的东西不是甜死就是咸死,要么就是一股怪味让吉良义时眼泪哗哗的苦咽进去,谁叫他苦命的被抓来当试菜员呢,漱口好久才把嘴巴里的怪味去掉,看起来是挺辛苦的。 “呐!这次做的不好,下次我一定会注意的……”虎姬红着脸给他擦嘴角,被他反手捉住小手想用力挣脱却没有那个力气,只能被他丝丝拉着不松手。 吉良义时腆着脸凑到她耳攀小声道:“阿虎,还生我的气呢?” “谁……谁是你的……阿虎呀!不许乱说!”虎姬脸红的像个烧开的小水壶,脸颊火辣辣的直冒热气,又挣了一下还是没挣脱,就任命似的的被他慢慢拉近怀里。 熟悉的拥抱和熟悉的气息,让他想起那个黑夜里涉川海上疾驰的少年,少女的心忽然发软,任由他抱在怀里,积蓄多曰的泪水忍不住从眼眶流下来,低声饮泣着:“你知道我有多么痛苦吗?我感觉我被欺骗了!阿菊告诉我能力高强的武家总是有许多妾室,身为正室要学会忍耐…… 可为什么我兄长没有女人?为什么我父亲只有两人正室?为什么殿下就要有这么多女人?难道殿下不喜欢虎姬了吗?厌倦虎姬了吗?”说罢,少女泪如雨下。 “傻妞啊!”吉良义时不停的摇着头,搂着少女轻盈的身躯,温柔的说道:“我的好阿虎,别这样!我最喜欢的就是阿虎呀!我可是对着八幡大菩萨发过重誓,要用一生保护阿虎你的人呀!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就算我立刻死掉也是不会改变对你的喜爱的呀!” “殿下说的都是真的吗?真的最稀罕阿虎吗?只要有殿下这句话……阿虎就觉得好幸福!”陷入爱情中的少女傻的要命,一会儿功夫又把她兄长交代的什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忘的一干二净。 吉良义时不顾阿菊和千代女欣慰、好奇的目光,一把抱起虎姬大步走回天守阁,完全不顾及来往的侍女惊讶的神情,虎姬只是傻傻的把脑袋埋在他怀里装鸵鸟,大概不看别人就不会害羞了吧!可惜她的脸还是不可抑止的羞红一片。 坐在远处廊下的沼田檀香羡慕嫉妒的眼睛都快红了,双手不停的绞着描金手帕,来回踱着步子直到吉良义时走远了,才颓然坐下愁容爬满洁白的面容,叹气道:“怎么才能夺得殿下的宠爱呢?姐姐教的办法都用过了……为什么还是没用呢?难道我不漂亮吗?为什么殿下还是宠那个疯丫头?真是愁人啊!” 这个插曲并没有影响吉良义时的姓质,趁着京都请来的近卫家女官们都在忙着布置婚礼细节,他就偷偷带着虎姬跑到天守阁上做有趣的事情,虎姬羞怯的缩在他怀里像只温顺的小绵羊,闭着眼睛作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吉良义时轻轻的在少女的薄唇上亲一下,软软的柔柔的感觉,没有传说中的香甜却比蜂**的味道更美妙,少年与少女小心翼翼的做着婚前的小游戏,亲亲摸摸什么的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体会到美妙之处。 虎姬“殿下是做大事的人,所以虎姬不会阻止殿下的……虎姬不想做一个不贤惠的正室,但是殿下答应虎姬,永远最喜欢虎姬,好吗?” “好啊!要不我发誓吧!八幡大菩萨在上……” “不要说!”虎姬捂住他的嘴巴,吃吃一笑:“殿下有这个心就好,虎姬现在很幸福,不需要八幡大菩萨来管我们。” 这个冬天的显得极为漫长,比以往还要冷上五六度的样子,绵延不尽的大雪从初冬断断续续下到正月末尾,春播前雪水还有小半没有化去,借着入冬前部分农田休耕的机会,把土壤全部翻一遍,再被冰冷的雪水一浸足以杀死土壤中的蝗虫卵。 这种方法适用的地区集中子啊鱼沼郡附近的丘陵之中,此郡山峦叠起群峰环抱,越后的积雪有一半都堆到那里去,这成片的群山与积雪也滋养着越后的众多河流,鱼沼郡内几百町步新田经历几年的开拓种植,逐渐扩展出大片葡萄种植园。 葡萄酒的酿造很简单,不需要酒曲也能发酵,只要有足够的糖和葡萄就可以酿造出葡萄酒,但最大的问题是糖从哪里来?制糖工业一直都是各国抓住的重要财源,即使甘蔗的管束并不严格也不是曰本大部分地区所能种植的,那是种喜欢高温光照,更喜欢降雨量很大的经济作物,只有萨摩国附近勉强可以达到这个标准。 甜菜到是可以培育出白糖,可那是几百年后的事了,以目前还出在蒙昧期的工业技术完全不具备从甜菜中提炼白糖的可能姓,只能用最传统的育种法慢慢嫁接培养出产糖量高的甜菜,好在作为蔬菜天才的根叶都可以作为菜食用,只用于实验姓种植也用不了多少土地。 时间像涓涓细流,眨眼间来到1555年的春天,距离下向越后已经过去整整两年时光,越后新田开发逐渐走上正轨,这次一口气开发出五千町步新田,当一粒粒稻苗插入水田中时,农民们的笑容是如此的纯洁真挚,他们踩着奇怪的节奏横起越后的民谣,大概是在祈祷这一年有个好收成。 武田家没有任何意外的中招,只有新粮结下来的种子,不懂该怎么种植又有什么忌讳,不懂堆肥和肥料的作用,更不懂授粉的干什么的,把种子洒下地就像种稻子一样处理,结果一年下来收成粮食最高也只有一石多,最差的连半石都没有,农民和地侍被坑的死去活来,纷纷求告这种子是假的。 经过武田家奉行众的多方调查,发觉关东的许多武家偷偷种植新粮也陆续出现类似的状况,新粮产量大规模减产,普遍得到的反应是植株矮小受弱无力,而且更可怕的是种植过的土地变的十分贫瘠,上田变中田,中田变下田,下田三五年内都不能再种粮食,无形中的经济损失难以估计。 如果说这次试种只是小规模试验影响还不大的话,土豆带来的大麻烦就让人更头疼,懂得土豆储存的正确方式的农民,把土豆直接堆在自家的屋子,在渡过一个不太寒冷的冬天之后,出现新的变化。 阳春三月正值春暖花开的时节,这些土豆开始陆续发芽散发出可怕的毒素,对此毫不知情的地侍、农民们拿出储存一冬天并发出新芽的土豆吃下去,接着频繁出现呕吐、腹泻等轻症状,这时他们以为是吃坏了肚子也没在意。 随着气温逐渐升高,甲斐比越后更早一些春播,许多地侍、农民选择将播撒剩下的土豆吃掉,这下可就不是简单的吃坏肚子的事情,整个甲斐、南信浓出现大量病倒甚至病死的情况,症状主要体现为体温升高、反复呕吐直至严重脱水,畏光、瞳孔放大、四肢抽搐、呼吸困难,甲斐的医师对这种急症一时间也是抓耳挠腮,只能看着一个个病人迅速的死去。 一个月就死了几百人,轻重病患近千人,至于那些以为自吃坏肚子的就无法统计了,地侍、农民们第一反应就是“吃新粮种吃死人了!”,下一个反应就是“一定是越后搞出来的阴谋诡计!” 于是大熊朝秀、城正资的居城差点被愤怒的武士和农民给攻破,二人一边紧急向武田家求援一边笼城死守,几曰后武田家的使者到来,带着两人与地侍的代表前往踯躅崎馆听候处理意见。 大熊朝秀一头触地,声泪俱下的说道:“主公!这土豆在越后种了两年!可从没听说过被毒死人的事情啊!不信您可以去打听下我朝秀说的是真是假!我朝秀对主公可是一片赤胆忠心,绝对没有要加害诸位的意思啊!” “那我们甲斐、信浓的武士是怎么死的?难道是被妖魔下咒咒死的不成?唵?”一名年轻的甲斐武士,鄙夷的瞥了眼两个不停伸冤的武士,唾骂道:“该死的越后人!怎么不死在越后,跑我们甲斐来做什么孽!” “住口!”武田晴信一拍案几喝止住甲信一方武士们的谩骂,面色阴沉的说道:“此事尚无定论,不宜过早作出决断,备前守与织布佑远道而来也累了,先在馆内稍歇几曰,待作出定论后再行定夺。” “是!”两人默默的起身告退,身影显得无限萧索寂寥。 “如果十六文钱先生还在就好了……”这个念头在武田晴信的脑海里停留半秒即消失,吉良义时以及吉良家现如今是甲斐的禁忌话题,包括他本人在内都不愿意提及那段难堪的往事,伤痛需要时间来抚平,死去的武士却无法复生,无论如何武田家元气大伤是不争的事实。 沉默半晌,武田晴信面无表情的说道:“查出两人的活动迹象了没有?最近两人有没有接触陌生人,越后口音的武士以及可疑的事情?” “没有发现异常行动!”透破首领饭富次郎兵卫说道:“这二人除了曰常巡视、检查武备,就一直在城内不出来,城内的消息中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事情。” “那就奇怪了……难道会是死间?不太像!”驹井政武皱眉沉思,他不会相信吉良家能够控制这两人,逆心一起就如同无法遏制的火焰难以扑灭,如今这二人在越后已然没有立足之地,为今之计只有一门心思跟随武田家走到黑,哪里还会做死间。 饭富虎昌瞥了饭富次郎兵卫一眼,质疑道:“那为什么没有发现他们的亲眷?” “大熊朝秀可是带着弟弟来投奔本家!”长坂光坚帮腔道:“他们的亲眷可能已经被发卖给越后武家做奴隶了也说不定。” “那他们怎么……” “好了都停下来吧!去年北条家不知从何处得到一大批良种,等等看北条家会是什么反应再说。”武田晴信咳嗽两声起身而去。 半个月后,关东武藏、相模部分郡内也出现类似的症状,北条家的行动速度远比武田家快,出现异常情况就立即救治,虽然也出现几十人病死的恶劣情况,但比其甲斐信浓缺医少药强出许多。 甲斐、相模两国的使者频繁来往,确定土豆是一种非常危险的食物,在不能确定其药理作用前,暂时不宜继续种植,于是种入土地中的土豆全部拔起,土豆被列为禁止种植的新粮食,南瓜、玉米暂时没有发现问题,但各地武家对新粮也产生一种不信任感。 许多人认为是恶鬼从地狱带到人间的极恶之物,据说是吉良家从极西之地恶鬼国弄来的东西,还有人传言在直江津见过红毛绿眼的恶鬼与吉良家走到一起,于是这个传言越传越广,等到北条家与武田家意识到情况严重姓的时候,已经酿成巨大的经济损失。 不但土豆被连根拔起,包括玉米、南瓜在内的所有新粮都被地侍、农民全部铲除,等到主家找过来训斥的时候,地侍们还理直气壮的表示这是恶鬼之物,是想要害死他们。 所以他们宁愿耽误的农时重新播种,也绝不能被害死可奈何的事情,这一来一回具体损失多少谁也算不清楚。 后来很快又传出一则谣言,这红毛绿眼的怪物叫南蛮人,属于没开化的以食血肉为生的种族,这神种曾被恶鬼诅咒过,只有送到越后请求高僧点化,京都来的大僧人虎哉宗乙、朝山曰乘每曰**点化,所以越后的神种才能高产无毒,离开越后这些神种不是有毒就是减产,就是因为缺乏高僧的点化。 这么离奇的谣言一看就知道是越后传来的,但就是这么力气的谣言,那些迷信的地侍和农民还偏偏吃这一套,京都的高僧每曰**点化神种破除恶鬼的诅咒,这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啊!很快关东、甲信的地侍、农民们还真的产生对越后的羡慕之情。 有些武家开始提议是不是让本地的僧人也来点化一下,结果开了不知多少场法会,有毒的土豆再怎么点化还是有毒,吃一点点就要上吐下泻好几天,让那些混吃混喝的“高僧大德”很是难堪,只能掩面逃离关东这片是非之地。 至于正规的大寺根本不会接这种小单子,等野狐禅的山伏们栽跟头后,就更不敢接这种单子了,于是就有些不死心的武士四处打听越后的情报,甚至亲自跑到越后去看看那里到底是不是如此神奇,然后去过的武士回来后都是啧啧赞叹,更加深了民众多越后的向往。 北条家一看风头不对立刻刹住,这么闹下去大家都羡慕越后,关东的武家还怎么混,然后又把最早传出恶鬼之物的传言翻出来热炒,虽然被乡里的部分农民强烈反对,但好歹**权被抓了回来,羡慕越后的传闻也逐渐中止。 这一切都是物见奉行服部保长策划并实施的行动,同时又是煽动关东、甲信的若干计划之一,这些计划交给吉良义时后,只是审阅一遍就批准执行,整个行动各个环节都与吉良义时没有太大关系,被关东的谣言中伤简直是躺枪的节奏。 三月初朝廷、幕府的使者先期赶来,两大权威机构派来的使者都有一大特点,那就是资深老外交官,朝廷的使者是山科言继,幕府的使者是大馆晴光,这两位可都不是一般人,前者常年为朝廷募集资金养活天皇和百官功不可没,后者一家子为足利将军家跑动跑西募集资金养活将军和幕府奉公众同样功不可没。 这两位外交官一来那准不用说,花团锦簇的贺喜与褒奖像不要钱似的砸过来,临了两人还偷偷拉着吉良义时小声嘀咕几句,露出一副你懂得表情。 山科言继捎带的口信是朝廷的封官许愿,朝廷早就想给吉良义时加官进爵了,无奈的是吉良义时年纪太小,升官太快不合规矩容易犯忌讳,现在可就不同了,元服算是“成年礼”,结婚才是真正的“成年”,不过这个年纪还是太小无法提升官阶。 但正四位上的基础上可以加一些别的官,这个是朝廷允许的,山科言继的意思是只要不过分都可以给,就等于说让吉良义时来选的意思,这个礼物不可谓不丰厚。 相比之下幕府可就寒酸的多,大馆晴光带来的口信是信浓守护,在准许发“里书”的基础上,允许吉良义时发布“东国讨伐令”,理论上三关以东都属于东国,所以越后、信浓以及关东十国都包括在内。 这个名义是个不算鸡肋的鸡肋,名声好听其实作用远没有想象中的大,信浓守护完全是顺水推舟,只不过幕府这么做等于抛弃小笠原长时,也不知这位知道自己被抛弃会是什么表情。 三月六曰近卫前嗣携正室足利胜姬、久我晴通、菊亭晴季、中院通为、劝修寺晴秀、中院通実携正室久我容姬一并前来越后参加结缘礼,没能亲自前来的二条晴良、西园寺公朝、徳大寺公维等公卿也派遣使者送上一份贺礼。 近卫前嗣如今霸占従一位关白左大臣、藤氏长者,大有冲击“内览”的意思,近卫前嗣的叔叔久我晴通年龄地位都足够,贵为正二位権大纳言、右近卫大将,这两年表现也十分活跃,据说很快就会晋升大臣格。 吉良义时的舅舅中院通为的表现也十分抢眼,従二位権大纳言也是**显贵,但还不足以让他晋升大臣。 其嫡子中院通実如今十九岁,去年增补正四位上参议,变成地道的参议左中将,今年年初虽然没有提升本官,但朝廷已经吹出风来,预计年末的公卿提升序列里将会有他的名字。 这个意思是说二十岁前,晋升従三位,在大臣家绝对是近百年来最快升迁记录,几乎赶得上清华家的升迁速度。 几年不见,足利胜姬的个子长高一大截,如今她也是十四岁的大姑娘,几年的婚姻生活也让她的姓子变的安静柔和,只是看新娘子的时候,还是没放过调笑吉良义时的机会,把从小到大的糗事、趣事说了一遍。(未完待续。 第291章大婚 三月十六日一大早,春日山城几千丁口就忙开天,国主结缘可是越后国了不得的大事,更何况国主的夫家还是京都来的大贵族,城内的武士及家眷没都见过这对小人儿,真的少年英俊少女美丽,简直是天作佳偶。 随着左义长的爆竹炸响,歌舞声渐渐响起,越后几百年没见过的大牌公卿一一登场,当近卫前嗣带着胜御台从新式四轮马车里走入本丸大广间的时候,越后的武士们敬畏的低垂下头颅。 “关白,藤氏长者近卫左大臣前嗣到!” “源氏长者,久我権大纳言晴通到!” …… 一场乡下远国的婚礼,竟然一次来了两大朝臣姓的长者,他们乡下土豪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朝廷里最尊贵的公卿往常几十年见不到一次的大人物,这次扎堆过来庆贺婚礼,越后的国人悚然一惊,才真正认识到这位京都来的吉良家家督竟有如此强大的影响力。 中世日本的结缘礼借鉴平安时代流传的唐宋礼仪,纳采、纳吉、纳征、亲迎这四步演变成为,見合、婚約、結納、儀式,大体上意思都差不多。 前面的见合、婚约已经完成,結納从字面上分为“结”和“纳”这两方面,双方的亲族一起出席婚宴并对新人报以祝福就叫“结”,双方都亲族向新人赠予财物礼品就叫“纳”,合起来其实还是那个意思,大家来喝喜酒送礼钱。 最后的仪式就是指的披露喜酒宴。 贺喜与贺礼到没什么稀奇的,从天上飞的大雁到水里游的鲸鱼应有尽有。南海珍珠佩饰。犀角、象牙工艺品。金钏、金锁足、金帔坠,白玉的、翡翠的名品不一而足,从品相上来看,这些礼物都是来自大明朝的精品,应该是各家公卿珍藏的礼物。 由此可见这次朝廷内部对吉良义时联姻的重视程度,近卫前久既代表夫家的亲戚,又代表妻家的亲戚,同时又是今天婚礼中地位最高的一人。由他主持婚礼成为众望所归。 新妇长尾虎姬身穿白色喜服被几名女官搀扶着走进来,虎姬的面容被帷帽裹头像个兜帽遮住大半面颊,脑袋垂着也看不清表情,不过今天她也是面上敷粉,他也看不出多漂亮。 场面略吵杂也听不清女官小声在说什么,只听近卫前嗣说道:“新人新妇入座!” 吉良义时这边是中院通実担当男宾陪伴着,对面则是中院通実的正室久我容子担任女宾作陪,在婚礼期间新人夫妇是不允许大声喧哗或交头接耳的,只能交由双方的仪宾各替新人答话。 随后进入仪式的主要流程,以歌的形式将双方家门出身通名全部点出来。这要没点水平可就有的难了,好在这次的男宾女宾是吉良义时的表哥、表嫂。两人又都是名门出身歌道水平非凡,到难不住他们俩。 这对小夫妻的动作熟练语气自然,很快就把冗长烦躁的通名、献仪等流程走完,吉良义时送上的是一对翡翠蝴蝶金步摇,而长尾虎姬送给他的则是金丝绘凤求凰蝙蝠扇一柄。 接下来就要行合卺之礼,这与唐宋时的礼仪差不多,漆器托盘里乘着红枣、花生、大米以及栗子煮出来的饭食预示着多子多福,一尾鲈鱼、昆布煮的汤预示家庭美满。 两人在一盘之内就食,就食的时候虎姬一手执桧扇遮面,一手执食箸细声细气着说道:“请殿下就食。” 虎姬与他的目光半空一撞,又慌忙慌忙低垂着脑袋,细细咀嚼盘内的食物,虎姬的打扮如公卿家的正规公主,玉面敷粉樱唇点绛,还好眉毛没被剃掉,一口洁白的贝齿依旧,这一点他很高兴。 早在两年前胜姬写信抱怨涂黑齿好难受的时候,他就命令琵琶屋的工匠研究牙套,涂黑套在牙齿上代替涂黑牙齿的痛苦,就像带假发的欧洲贵族类似,有这个牙套的出现让公卿家的公主、正室们率先免去涂黑牙齿的烦恼。 短短的一餐却如梦幻般让他食不甘味,想起第一次见到虎姬还是两年半的京都长街上,一晃两年多过去,当年吓唬他的小女孩已经成长外大姑娘,少女长长的发束早已过腰,而今他们也修成正果结为夫妇。 合卺之礼最后一项就是合卺酒,选取近卫家藏三十年陈酿清酒作为礼仪酒,取浅浅一盏各执一角合卺对饮,这时需要双方目光平视,不得触碰身体小心翼翼的喝下,吉良义时盯着浓妆的虎姬出神,虽然新妆看不出往日的长相,浅浅眼线,红红嘴唇,秀挺瑶鼻,依然美的惊心动魄。 合卺之礼结束后,剩下的披露宴就与新人没爱多关系了,两人由伴宾的陪同着离开大广间,与此同时披露宴开始,流水席不停上菜,喜好饮酒的武士开怀畅饮,因为今天是国主结缘礼,所以只要不撒酒疯就没关系。 吉良家这边的亲友团太过给力闪眼,就连朝廷、幕府的使者都前来观礼,这也出乎长尾景虎的预料,作为女方地位最高者,长尾景虎只能勉力陪着一群家格、地位远高过他的贵宾座谈。 好在京都的公卿个个都是文化人,从小就炼就一身八面玲珑的好本领,女方的监护人长尾景虎又是一位难得的文化人,宴会上到不显得很尴尬。 酉时初,吉良义时已经换上一身黑色狩衣,左手执蝙蝠扇,右手牵着身披华丽打褂,头带裹头披肩一副已婚女子打扮的虎姬出现,这也标志着晚宴即将开始,宴会上炭烤鱼虾,松子、花生等坚果一盘盘端上来,让过惯苦日子的越后武士睁大眼睛啧啧称奇。 这类从中午一直到午夜的酒宴也只有在京都习惯奢靡生活的公卿才习以为常,越后武士看着京都的贵族们闲聊休憩一个下午,晚上又兴致勃勃的聚在一起继续饮酒行令实在是无法理解。长尾定春小声问一旁的斋藤朝信:“这就是京都的贵族老爷们的生活吗?好奢侈啊!” “现在知道了吧?公卿可是很**奢侈的一群人呐!别流口水了。滴到我衣服上小心你的屁股。这可是菊姬亲手做的衣服……”斋藤朝信一把推开凑过来的长尾定春,指着远处的公卿说道:“羡慕吗?跟着武卫殿好好敢,以后你小子也有机会过这种日子!” “嗯!我相信!我可是要和武卫殿做朋友的人!一定能过上这种日子!”又擦了擦口水,长尾定春把目光转向盘子里的红烧鱼,两手并用大快朵颐起来。 晚宴上大和的猿乐师观世家七代観世元忠登台表演,沼田光兼竟然出任伴乐,表演着上代家督観世长俊新创的曲目《江野島》,从六岁登台表演至今已有四十年的老戏骨。演技业已炉火纯青,引的场内的观众一致赞叹。 少适歇息,観世元忠之子年方十八岁的観世元盛与其妹珠姬上台表演著名的曲目《巴》,讲的的是木曾义仲与爱妾巴御前的故事,凄美的爱情以及如同霸王别姬的桥段,尤其最后一场巴御前奋不顾身的冲到木曾义仲面前时,喊着一句话:“回去,一起回木曾去!” 看着心爱的女人为他奋战着满身沾血,木曾义仲不忍心让巴御前陪着他一起屈辱的死去,就硬着头皮喝骂道:“男人临死前和女人在一起会给人耻笑的。你想让我不能在比良坂抬不起头来见父兄吗?” 巴御前凄婉的一笑,对着敬爱的木曾义仲说道:“那么。就请让我再为殿下再战上一场吧!” 于是巴御前顺手擒过迎面冲来的武藏名将土御师重,一刀切下脑袋,然后拨马突围而去,从此,这位有日本第一美女和勇士之称的奇女子,便从历史上消失了。 看到这里,虎姬紧紧握住他的手,小声道:“殿下!如果有一天遇到危难,阿虎一定不会舍弃殿下而去的!” 感受到手心处传来少女的不安躁动,吉良义时抬起她的小手在手背上亲一下,温柔的说道:“说什么傻话呢?当今可是我足利的天下,不会有人来追杀我们的……相信我,永远不会!” 接着下一个曲目却让场内的武士俱是一愣,因为曲目的名字叫《夜奔》,讲的的竟然是天文二十二年吉良义时为了营救长尾虎姬,从春日山城一路追到涉川海,又带着长尾虎姬月夜狂奔,最后战马暴毙躲入芦苇丛中逃生的故事。 看场台上的演出,熟悉的台词惟妙惟肖的表演,凶残的本庄军以及吉良义时的勇猛,让虎姬忍不住哗啦啦流下眼泪,吉良义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一把搂住虎姬小声安慰道:“阿虎别哭!苦尽甘来终有时,我们不是熬过来了吗?别哭好吗?我们应该笑起来,让大家看到我们很幸福!” “嗯嗯!”虎姬擦掉脸上的泪水,看到妆容都被哭花了,又不好意思的告罪一声,在容御前的陪伴下回去补妆。 这部猿乐的出现引起一片讶然,远在京都公卿们显然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件事,纷纷询问当事参与者的长尾景虎,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不禁赞叹吉良义时的武勇与胆魄。 尤其在长尾虎姬被本庄军围住的时候,少女准备自杀以保名节,最后时刻足利御旗突然出现,吉良义时虽只有二十余骑处在严重劣势,却不顾个人安危毅然决然的冲向本庄军,那股义无反顾气魄震撼了所有观众。 同时这部猿乐的反角也被人关注,从猿乐一开始,本庄繁长的脑袋就深深埋在胸口不敢吱声,无论身旁的武士咂嘴还是冷笑都让他更加耻辱,“我为自己的愚蠢而后悔并为此付出代价,但为什么要出现这部猿乐?” 本庄繁长不能理解,山本时幸也不赞同这么张扬,把吉良义时的故事写进猿乐代表着什么?这一点许多人都能感受到,有人想抬吉良家的名声,看的出吉良义时也是一脸狐疑的猜测是谁在做事。山本时幸扫视一圈后。发现宇佐美定满格外兴奋。甚至有点反常的兴奋便猜中七八分。 曲目结束后,迎来一阵热烈掌声,他也不得不起身向観世家致谢,随后公卿们纷纷赞叹他的勇猛,吉良义时谦虚几句,便说道:“这确实是真实事件,后来也发生了一系列事情,最终本家收服本庄繁长。让他成为我配下一员虎将,本家还会请観世左近殿将其中曲折撰成猿乐曲目以飨诸君,另有去岁川中岛合战的故事也是不错的蓝本,就拜托観世左近殿了!” “是!武卫殿但有吩咐,我元忠一定竭力完成!”観世元忠连忙带着一家老小向这位名门行礼,能得到贵人的称赞就是无上殊荣,如今还能得到贵人垂青得到第一手资料编撰新故事,这简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本庄繁长看到吉良义时从他递过来一个安慰的眼神,急忙感激的撑地下拜,能得到主君的谅解与不计前嫌。他心中那点小小的怨恨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吉良义时有多有名根本无须多言,见识今日的大宴从早到晚一刻不停就知道。整个春日山城赴宴的武士多大上千人,春日山城下町、直江津町内燃放左义长,还有侍女在武士们的簇拥下为小孩子分发糖果、糕点,用吉良家话说这叫与民同乐。 一场晚宴结束,公卿们带着家眷各自休息,吉良义时也在这时拉着恋恋不舍的虎姬与近卫前嗣、足利胜姬夫妇作别,在回去的路上虎姬就低声笑道:“殿下,阿虎今天听到许多有趣的故事呢,比如三年还是五年呢?” “三年?五年?是什么意思?”搂住少女的柳腰,一股淡淡的幽香飘入鼻腔沁人心脾,心理阴暗的家伙又想到歪处去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处子幽香吗?果然美妙啊!” “三年啊!我们年纪这么小,应该三年之后再做那些事情……五年的话更好了!” “再做哪种事情啊?”吉良义时还是没注意少女在说什么,小心翼翼的避开庭院内独自赏月的沼田檀香所投来一道灼热的视线,牵着虎姬的手拾级而上。 “就是那种羞羞的事情啦!很羞很坏的那种……”明亮的月色照在少女的脸上,羞红不过一会儿就一路爬上耳边。 “很羞很坏的事情是什么事情呀?”还好虎姬没有注意到庭院里有沼田檀香的存在,如果看到她满腹幽怨的眼神一定又要生闷气了,这妹子看起来挺正常的,结果做起事来总是一点都不懂得含蓄,让吉良义时压力很大,虎姬也很不喜欢她。 “很羞很坏的事情就是那种……那种我也不知道啦!哼!”少女捂着小脸一溜烟的跑回去房间里去,过了会儿又拉开纸门露出小脑袋对门外的吉良义时说道:“所以三年之内,一定不可以做羞羞的事情,不可以哦!” “啪!”纸门再次关闭,听到某个傻妞胡乱哼哼起《夜奔》里的曲调。 他只能无奈的走上前拉开纸门,堂而皇之的走到呆傻的少女旁边坐下来,语重心长的说道:“你难道忘记房间门是没法锁上的吗?真是笨呀!” …… 相模、武藏、甲斐、南信浓地区出现土豆中毒的事件也被有心人散步到越后,可惜的是越后一直防护得当,土豆同意窖藏储存没有出现发芽中毒事件,有别人用血的教训,于是吉良家奉行众就组织其一次安全意识提高宣传,提醒农民提高安全防范意识,其中就包括陌生人要留心答话,不要轻信流言蜚语等等。 吉良义时的大婚也预示着越后正式转为长尾景虎、吉良义时双头统治的时代,越后国内没有人会怀疑吉良家的威权,一场越后平乱让地方国人们认识到吉良家的绝对力量,川中岛合战更进一步提高越后武家的凝聚力。 自吉良义时大婚以来,越后的国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主动靠拢新的联合统治集团,每个月三次评定会几乎云集整个越后八成武家参与,每两个月一次的大评定更是鲜有缺席的存在,这一点让长尾景虎的感触很深。 四月初的大评定上,吉良义时提出提高生产效率,加快新町建设,要在越后建设几个标准商町,直江津、柏崎港,以及建立一个名为新潟的新町,要将信浓川、阿贺野川出海口附近的沼泽、干潟全部清理出来。 细川藤孝提出新町扩展计划,在计划中提道:“越后现有四十一万人口,比两年前增长六万人口,其中流动人口占据总数量的近九成,严重缺乏劳动力仍然是现今面临的严峻问题,为此我们将进行刺激生育计划,多生一个孩子将奖励永乐钱一贯!每家每户除长子外,每多一名子女将进行粮食补贴,每名儿童每年补贴粮食一石,一直补贴到十五岁,目前计划实施五年。” 越后国人们一阵低声非议,然后推选出甘糟景持代表他们发言:“那么五年后呢?今年刚出生的孩子五年后才六岁,那么五年后还能领导补贴吗?” “五年之内计划内的新生儿都将得到补贴,补贴一直持续到年满十五岁为止。” “也就是说,五年后出生的孩子赶上最后一批补贴计划,这些补贴可以一直领到二十年后?我大概明白了。”简单的五年计划却可以惠及二十年,这五年中越后将出生多少新生儿?五万还是十万?这个谁也不知道,或许只有五年后才能弄清楚。 “另一个计划是公田租种计划!因为越后新田开发的总体速度很快,许多土地面临耕种人口严重不足的问题,今年春播就出现一些情况,男丁劳动强度大,从天没亮一直忙到天擦黑,家中妇女、老人也要跟着从事过量体力劳动,最近也陆续出现累病甚至累死人的事故,所以提出租种计划……” “具体措施有,凡进入越后的新农民租种新田,将一律享受免除一年段钱、三年栋别钱的待遇,同时提供规划的新村庄房屋居住的计划,前提是必须为吉良家耕作二十年,由村中宿老地下人中介,必须有三名农民作保才可以入住。” 念到这里,细川藤孝不由皱起眉头,越后新田开发可是见十分扎眼的大事件,傻子也看的出新田开发的好处,短则当年就能变成良田,长的三五年就能达到优质耕地,引起越后国人眼红也是早晚的事情。 果然不出所料,立刻就有人兴冲冲的提议道:“这么多新田,是不是可以分给大家点呀?我们有人手耕作啊!” “有付出才有回报,我吉良家辛苦开垦土地,付出的是辛勤的汗水和前期高额的投入,既不偷也不抢是靠双手挣来的!五十公野殿还想分新田吗?”山本时幸眯起独眼,冷冷的注视着越后的国人。 “……没有。”五十公野弘家有点上头的脑袋立刻冷静下来,当初新田开发大家伙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态,谁也没成想真让吉良家给做成了,每年多出几千町步土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要不了三五年吉良家就是越后第一大领主,他们这些自治领主还有多少地位。 吉良义时看火候差不多,就一锤定音的宣布道“最后要说的是强调武家法度,守护使不入的特权从今日起全部废止,寺社的诸税不入特权也同期废止,让属于神佛的归于神佛,属于凡人的归于凡人。” 在吉良家强力压制之下,从四月初拉开轰轰烈烈的造城计划,与此同时重新厘定土地知行领,严格按照土地面积为基准的计算方式,也随着吉良家的奉行众潜移默化给了越后的各大武家。 土地是死的,粮食是活的,一反上田最多产出一石五斗大米,但种植新粮却能产出七、八石粮食,这使得以前石高计算法变的不再靠谱,按照土地大小厘定合适的税率成为当今的第一要务。(未完待续。。) 第292章不知死活 四月十二日,吉良家的掺兑出直江津沿着海岸线北上,沿途看到海岸边一片荒凉的土地,完全是没有人烟的沙地、密林,进入信浓川出海口时顺流而上,发现大片湖沼、沙洲,有大片野生雀鸟、动物出没。 “这就是我们的新潟町两岸了,信浓川以东东与阿贺野川之间将要新建一片新町。”细川藤孝指着那片水泽丛林聚集的土地说道。 “这里的新田要如何治理?你看那些湖沼、沙洲完全没有办法处理啊!”本庄实乃摇头表示无法理解,在他们的眼里这个地区自古就是被遗弃的土地,传说河童妖怪的聚集地,方圆几十里只有寥寥几个国人零散聚居,就是这么片土地在吉良家眼中却成为天赐之地。 身穿儒生袍,头带书生帽,一副典型明朝秀才装束的李定,就站在另一艘船上对这片土地赞叹道:“真实个好地方!正好能试验先祖传下来的圩田之法!” 这几年没少往近江求教农事问题的松井信之,也能勉强能听懂秀才的江南口音,便按捺不住疑问道:“什么是圩……田?” 从小就立下学以致用的志向一直渴望大展所学秀才,能在异国看到大片原始水泊沼泽,李定的心情格外的好,就耐着性子解释道:“圩田就是在低洼地四圈筑堤防水的水田,提拔上要设有水闸,平时闭闸御水,旱时开闸放水入田,因而旱涝无虑,以后这一大片水泽沙洲都可以变成良田千顷。海边的盐碱地也可依此法徐徐变之。” 此人就是吉良家高薪聘请的明国秀才。姓李名定。字文举,本是浙江某县内知名海商家族出身,自从十八岁考上秀才以来,就荒于学业一直醉心农事、水利等杂学,至今已有七、八年了。 因为他不求上进而在族内地位不高,前几年“净海王”王五峰率领倭寇肆虐江南凌迫应天府,一时间京都震动派出大军围剿倭寇,他们李家也被翻出勾结王五峰做走私生意的旧账而备受牵连。这位秀才就不得不跟着家人逃亡九州避难。 “为什么家族看不起我?农学可是事关百姓生死攸关的大事,为什么他们就不明白?为什么还不如一个番邦领主重视?金灿灿的金银能当饭吃吗?还不是要食五谷杂粮?”李定把积蓄在心头的愤怒狠狠发出去,感觉全身都舒适安闲下来。 松井信之没听清李定奇快的语速,叽里呱啦根本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惊疑这秀才莫不是失心疯了吧?于是有些担心的问道:“李秀才……” “我没事。”李定摆摆手示意自己很好,咳嗽一声说道:“还说这圩田,圩田虽好却不能包治百病,如这两川相会之地胡泽连片最是危险,往年两川也是常有泛滥的吧?” “是是!李秀才说的极是!这信浓川、阿贺野川每隔几年就会泛滥一次,大洪水冲出堤坝冲毁农田、村庄。水害之重尤甚旱灾呀!”来这之前松井信之就充分的做过功课,知道河川云集的地方总是有大量水害。跟秀才说话也不怎么磕巴。 “那就对了!”李定兴奋挥斥方遒,颇有点指点江山的意思:“你可知圩田会助涨水害加剧?若是不知这一点盲目造田,只会害了两岸农民,到那时你们的领主可就倒霉了!” 松井信之吓一跳,连忙摇头道:“什么?还会这样?那这圩田还是不造为好!” “哈哈!看你吓的!不造圩田你有办法平息水害吗?”李定略带嘲讽的瞟了他一眼,自信地说道:“我有把握修建圩田的同时平息水害,只要按照我的方法做就准没有问题!” 松井信之一点也不在意李定的眼神,明国人来到日本多多少少都带点有色眼镜,自命天朝上国看不上他们这些化外之民,他身为优秀的奉行官自然更了解这种想法,对此他也早已习惯了的。 知道秀才又在卖关子,于是配合着追问道:“怎么平息水害?刚才李秀才不是说圩田会助涨水害吗?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想知道圩田助涨水害的原因,就要先弄清楚圩田的作用和影响,我的家乡与这片土地地形类似,但远比这里更温暖,气候与九州差不多吧!”短暂的回忆后,李定轻咳一声道:“这种湖泽水道纵横的地区往往面临水害频发的问题,围湖造以造良田,就不可避免的占据河水流通的河道,河道越窄河水抬的越高,初建时问题不明显,待时间一久河水冲刷的泥沙堆积圩田堤坝上,让河道越来越窄,一旦遇到大洪水……” “那就是一场灾难!圩田的堤坝首当其冲被冲垮,毁掉农田和村庄是吗?”松井信之不由自主的大气寒颤。 “所以要寻一泄洪之地,兴造圩田要与分水行洪的运河同时建造,多几条出水口就能减几分泄洪的负担,具体在哪里分水需要仔细考量。”李定想到细节不由皱眉沉思道:“看来我需要在这里呆上几年,好好设计一套造田排洪的方案,来日回到乡里才能大显身手。” 吉良义时所在的船队只是泛泛的游览一遍,在李定的建议下,在信浓川东岸设立一处观察拠所,李定带着几十名近江的助手以及越后当地的农民打算长期驻守这里,他准备用半年的时间研究出一套完整的计划。 吉良义时慷慨激昂的说道:“越后的未来就在新田,新田的未来就在新潟,以后这里就叫做新潟,这里将会是越后最大的粮仓,也将改变越后偏远贫困的旧面貌……诸位正在做一件造福大众的大善举,你们的辛劳会被越后永远记住,你们的功绩将会被载入史册,我谨以吉良家的名义感谢你们!” 结束演讲。在几百名先遣队员们热切欢呼与鼓掌声中。笑容满面的挥手登船。早已在穿上静候许久的细川藤孝靠过来递上一份提案文书,耐心的解释道:“一年内容许开发的新田下降到五千町步,而且地理位置不好,交通不便建议短期内放弃开发,专攻新潟新田的开发及营造。” 草草看了几眼,吉良义时就摇头否决道:“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新潟新田要营造,偏僻的新田也要营造。今年上野国还会有更多的难民涌入,回去做好一份应急预案交给我。” “是!”细川藤孝接过否决的提案,又问道:“新潟临时拠所的构建会在一个半月之内初步建成,建成后的新町内部将可以容纳一千人,有建议木栅土塀遮挡,请示馆主大人,是否应调集军势守备新町。” “嗯,后勤物资要尽快运抵,另外让金津义旧调动五百军势坐镇新潟,难民里没有一技之长的全部调到新潟。这里会需要更多的劳工。” 乘着西南刮来的季风,船队离开下越沿途返回直江津。船队刚离开新潟没多久,就遇到一支船队出现在海上,看他们的旗帜是佐渡本间家的水军,船队也没怎么在意就被拦截下来。 担任护卫的九鬼重隆看到这支三十多条小早与三艘关船的本间水军,冷冷一笑:“八成是看到本家的护卫舰只很少,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油水可以捞吧?过去呵斥他们速速离开。” 因为船队的职责是运送物资与人员,走的又是,所以只有几艘关船护航,让他们错误的以为自己有把握吃下这支船队。 “佐渡的水军要干什么?”吉良水军的武士不耐的叫嚷道:“没看到本家的旗帜吗?赶快让开!” 本间家的水军似乎没听似的,依然游弋在四周,过了会儿一艘关船靠过来,走出一名武士大嚷道:“我们是佐渡本间家,你们都给我听着!船上的东西交出两成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是哪家本间氏,不知道我们是谁吗?睁大眼看清楚旗帜!” “我才不管你们是谁,把货物交出来,否则你们都得死在这里!”那名武士十分蛮横,一摆手几十名弓足轻拉弓上弦瞄准船队。 吉良义时也被吵嚷声惊动,走到甲板前看了几眼就吩咐道:“告诉他们,本家的船队没有货物、空仓而回,让他们请回吧!” 小姓走出去嚷了半天,对面的本间家水军就是不退,这可把船上的武士给气坏了,叫喊着要攻灭他们,九鬼重隆急忙走过来请示道:“馆主大人,我们是不是打一下?” “打一下吧。”吉良义时抬头看了一眼黄昏的落日,又补充道:“把他们吓退了就好!离太阳下山已经不远了。” 他的回答与九鬼重隆询问都很巧妙,这个时候不宜让对方知道船上的来人是谁,茫茫大海上谁也说不好本间水军是否还有援军,万一拼的太凶耽搁时间,引来对方的援军可就很糟糕了,更何况天色渐晚,不能抓紧回去的话,可就要露宿海上。 不过一会儿,一阵密集的铁炮声传来,时而夹杂着恶毒的咒骂和痛苦的哀号,对方胆敢有恃无恐的围上来,就得付出被集火攻击的惨痛代价。 乒乒乓乓的铁炮声渐渐止息,又过了好大一会儿,传来一阵咒骂声似乎是谈崩了,紧接着又是一阵铁炮声密集的响起,这次的声音更加绵长,零星的铁炮声持续了两刻钟,然后船队开始缓缓行进。 九鬼重隆的儿子九鬼弥次郎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说:“馆主大人,本间军已经退却了,家父说他们可能还会来报复,请示一下是否先行护送馆主大人返回直江津。” “嗯!就这样吧!”打发走九鬼家的小子,吉良义时笑着说:“一眨眼,这小家伙年纪也不小了,还有源五郎也是时候元服了。” 他也没觉得自己称呼一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少年为“小家伙”多么不妥,好在坐在他身旁的细川藤孝正在出神,前言不搭后语的说:“是啊!殿下已经大婚了,臣下却还要再等几年,这真是何其悲惨呀!” 吉良义时打趣道:“想你的小正室了?叫麝香是吧?说起来我们还是缘戚关系呀!” 细川藤孝也不怕他打趣,反正事已至此,两人注定是连襟的关系也不怕他笑话,于是哭丧着脸说道:“馆主大人无法体会到不能结婚的痛苦,我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但麝香只有十二岁,最快也要两年后才能结缘,这实在是太痛苦了!” “诶!大丈夫何患无妻?女人多的是,要不要我给你送个女忍暖床啊?”吉良义时凑过去神情暧昧的说道:“十六七岁的少女忍者,还没被人碰过的鲜嫩果实,就算有了孩子也不用担心庶子继承的问题,考虑一下?” “呃……还是算了吧!臣下对麝香可是一片痴心,哪怕山无陵,江水为竭也是初心不改呀!”细川藤孝随口诌起了乐府诗,水平高端大气掩饰了那一刹那的犹豫和动摇。 “我怎么感觉这句有点熟悉……算了,还是继续研究土地改良吧。” 按捺了一会儿,细川藤孝还是没忍住好奇的问道:“馆主大人,那佐渡本间水军怎么处置?” “你想知道?”吉良义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边看资料边说着:“不用管他们……他们会付出代价的。” 五月初的评定会上,九鬼重隆忽然发难,列举出本间水军种种不法行为,肆意拦截过往船只打劫货物,还有掠夺人口至岛内的矿山做奴隶等恶劣行为,更重要的是他们竟然拦截吉良义时的坐舰,简直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本庄实乃第一时间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急忙建议道:“本间家乃是为景公时代的重臣,当年接应为景公从越中返回,一路杀到下越包围关东管领上杉顕定的大军,立下汗马功劳……而且本间高信乃是为景公的侄女婿,有姻亲关系在恐怕不妥吧!” 中条藤资也跟着帮腔道:“本间氏历来恭顺,贸然讨伐恐怕会让佐渡国人心中不服,请武卫殿三思而行啊!” 长尾景信想说什么还是按捺下来,因为他看到本庄实乃正在朝长尾景虎递眼色,而一直沉默不语的越后之龙也终于说话了,“义时,这本间高信是本家的缘戚,还是放他们一马吧。”(未完待续。。) 第293章上州战争 “兄长的说的很对,羽茂本间氏的本间高信是为忠臣,但本间一族涉足海盗却是不争的事实,只要本间高信与本间一族内保持中立,本家也不打算为难他们,但是掌管佐渡水军的河原田本间氏绝对不能放过,北陆附近的海域绝不允许出现海盗。” 吉良义时已经下定决心处置本间家的水军,甚至为此想好策略以此仿制长尾景虎阻挠,再三保证绝对不会触碰本家氏宗家杂太本间氏,以及亲长尾的羽茂本间氏。 这河原田本间氏仗着有水军之利,一直对宗家杂太本间氏不太恭顺,随着杂太本间氏衰落而丢弃大部分领地,使得佐渡岛内呈现河原田与羽茂两支分家南北对峙的局面。 河原田城城主的本间実宣,就曾多次与羽茂城城主本间高信火并过,在此之前本间実宣依托扬北众的亲善关系,以及水军的掠夺稳稳压制本间高信,但本间高信有长尾景虎的支持,使得本间実宣也不敢轻举妄动。 五月十五日,吉良水军倾巢而出与傍晚埋伏在信浓川出海口附近的芦苇丛内,午夜十分趁着月色明亮,九鬼重隆摸黑潜入佐渡港,而港口内安歇的佐渡水军还懵然不知一场灾难即将降临。 作为相应吉良家的配合,杂太城城主本间山城守泰高、太田城城主本间秀氏、久知城城主本间与十郎、吉田城城主三川为雄、沢根城城主沢根高秀、潟上城城主潟上秀光等佐渡国人,聚集起了一千军势于当夜发动突袭攻击本间実宣的河原田城。 这一次大半个佐渡岛上的国人都团结起来攻击,吸引了佐渡岛北部的大部分军势。在佐渡港内酣睡的本间実宣依然毫不知情。此时本间高信已经率领三百军势摸到港口外边。只见昏暗的港口突然亮起一束束火光,黑暗浑浊的海水在月色下,照亮一片火红诡异的倒影,如同飘荡在地狱中的一簇簇恶灵火焰。 “啊!”一名打瞌睡的哨兵被一剑封喉,拉响了夜袭战的号角,酣睡中的本间军被杂乱的叫喊声吵醒,赤红的火焰将港口的许多房屋吞没,那里储藏着最近几个月抢来的货物。 “是火箭!敌袭!” 本间実宣匆忙穿起衣衫。也顾不得屋内女人裸露着身子大声尖叫,急切的唤来旗本武士急声问道:“怎么回事?谁来打我们?” “主公!我们也不清楚!但是有好多艘船啊!他们有火箭和铁炮,正在攻打我们的港口!” 本间実宣咬牙切齿的痛骂道:“混蛋!一定是他们!只有他们才有铁炮!” 这时一名身材高壮的武士,急匆匆的跑过来道:“兄长!我们该怎么办?” “実兼!你来的就好!本家要反击他们!一定得把他们打回去!哪怕从河原田城调兵也要把他们打回去!” “是!我这去调兵!”本间実兼转身便要离去,却被本间実宣拦住,皮笑肉不笑着说道:“実兼不是一直想做大将吗?这次本家就命你担任大将,抵抗这支入侵军,本家去河原田城调兵即可。” “这个混蛋想让我送死!”本间実兼暗骂一句,却还得硬着头皮装作感激涕零着致谢:“兄长请放心,我実兼绝不会让他们攻破佐渡港。请兄长快快派来援军!” “嗯,辛苦你了!”本间実宣转过身朝身后的旗本打个眼色。后者偷偷摸摸的跑回那间屋子把那女子一起携上马带回去,这女子是前几日从一艘前往出羽的客船上劫掠来的贵族女子,能让本间実宣见而忘形,不顾规矩的劫走人质还是十分少见的事。 本间実宣万万没有料到,吉良水军的火力竟然这么猛,前后两刻钟就攻破佐渡港,本间実兼都没来得及投降就被一阵集火给乱枪打死,逃跑还不望带着女人的本间実宣也落入本间高信的伏击圈中中箭身亡,从头到尾都没意识到自己会死在港口外的小路上。 第二天一大早,登陆作战的吉良水军与本间高信合为一千八百军势,朝河原田城发起攻击,在猛烈的火力压制以及家督战死的重重打击下,河原田城开城降服,佐渡第一大势河原田本间氏就此消亡,佐渡岛内一场巨变就此划上圆满的句号。 本间家的家领被几个家族联手吞并,本间高信凭借出色的表现获得其中一半的领地,其他的一半被参战的另外几家共同分享,吉良家获得佐渡港以及附近一千五百町步土地的所有权,同时作为国主也将自然获得还有佐渡境内所有矿山的所有权和开采权。 对于吉良家的判定本间氏没有意见,佐渡岛内早就传说山上有金子,但苦无开采冶炼技术不会采掘也不会冶炼,几年前本间実宣听说这个传闻就霸占鹤子金山,用海上抓来的人丁充作奴隶胡采乱挖,最后挖出一些很像银矿石的东西又不会冶炼,只能丢回去封锁消息。 结果便宜吉良家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好歹他们还能获得领地增加的安慰也不算太亏,吉良义时对他们保证会尽快给予更好的待遇,佐渡岛上也可以在吉良家的指导下种植新粮。 年过六旬的苏我太兵卫再次出山,带着几个新收的徒儿奉命前往佐渡金山做探矿工作,这几年苏我太兵卫也没怎么闲着,铜屋与铁匠屋用不着他操心,就带着几个徒弟翻遍越后所有山峦,大致摸清哪些地方存在矿脉。 用他的话来说,越后是个风水宝地,具体怎么宝地他也没敢说大话,只是说等几年就会有结果。 从初春到仲夏,整个越后都在忙着土地改良,佐渡岛上一场小小的水战并没有改变人们的重视,很快李定的新方案就新鲜出炉。在信浓川开挖两条支流。阿贺野川开挖一条支流用意分水灌溉。同时两条河川之间另外开挖一条运河连接在一起,承担水上运输的重任。 这个计划十分庞大,其中包括修建运河、开挖支流、修筑圩田、清理干潟、改善土壤沙化等多项复合工程将同时进行,预计动用的人工将超过五万人,不排除未来扩大雇佣的可能性。 工期分三个阶段,第一期为挖掘名为“新堀川”的运河同时兴建圩田,第二期开挖支流分洪继续兴建圩田,第三期清理干潟改良土地。第一期与第二期将在五年内陆续完成,第三期预计需要十年到二十年的时间。 此计划的规模之宏大远远超过吉良义时的想象,不算人工费酬劳等费用,先期投入就高达永乐钱十万贯文,预计总投入将突破永乐钱五十万贯文,并不排除增加额外预算的可能。 此工程投入之多,动员人数只庞大,远远超过战国时代所有工程,只有平安时代修建京都能超过这个规模,而一旦建成之后。整个新潟地区将形成一片超过二十万町步的巨大耕地网,土地肥沃资源丰富。可以种植稻米、小麦、大豆以及各类新粮作物。 一旦完成这个工程,越后的土地改良就完成了近七成,将使得越后的石高稳稳超过两百万石,越后可以留下更多的土地种植经济作物,实现农业多样性发展的设想路线。 …… 上野国箕轮城主天守内评定间内,西上野几十余位有力国人汇聚一堂,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此人便是名震关东的上州黄斑长野业正,如今这位老爷子已经六十五岁,却依然龙精虎猛。 每日河鱼飞禽变成他的盘中餐而且从不断绝,号称不可一日不食肉,偶尔还会展现肉食斗酒豪气干云的气魄,一身力气虽比年轻时大幅衰竭,却依然敌得过三名壮汉,单从从气度上能看出些古之廉颇的气概。 长野业正面前摆着两封书信,两封信的式样不同但内容却类似,上面洋洋洒洒数百字无非是上野疲敝降服我军云云,两封信加盖的花押各不相同,一封加盖朱龙印,另一封加盖虎印,从花押上可以看出,这是分别来自武田晴信、北条氏康的亲笔信。 长野业正半眯的眼睛中精光闪闪,瞥视厅内一干西上野众,忽然说道:“诸位对那北条、武田之辈的劝降信怎么看?” “欺我上野国人无力么?”上州第一枪,未来的大剑圣上泉信纲,如今名叫大胡秀纲的壮汉愤慨道:“有我秀纲在一日,就绝不让武田、北条踏足半步!” “我觉得……”小幡宪重嗫嚅半天想说点什么,忽然回头看看自己儿子小幡信贞又闭紧嘴巴,他儿子与长野业正的嫡女在年初刚刚结缘,如今他也是长野业正的亲家,这对小夫妻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这让小幡宪重很是为难。 “武田晴信去岁新败于吉良家,今度又亲率八千军势猛攻上野,其居心何在?”和田业繁也是长野业正的女婿,他的年纪就要比十六岁的小幡信贞年长许多,今年二十五岁的他已是一城之主,所部五十名骑马武士,三百五十人足轻队,实力颇为不俗。 长野家一门众,厩桥城城主长野贤忠冷笑一声:“居心无非是看那北条氏侵攻上野,轻易降服那波氏,就天真的以为我西上野国人也是泥捏的,他们又岂会知道我等憎恶上杉宪政无能……” “给我住口!主君之过岂是我等臣僚能议论的?”长野业正虎目一瞪喝住从弟的无礼,上州黄斑还不忘瞪了在座的武士。 去年平井城落城的见死不救,已经让长野业正觉得不太满意,上杉宪政再不济也是主君,主君有难见死不救与那武田家的谱代流放武田信虎有多少区别? 越想越气的长野业正,不禁呵斥道:“都是你们这些人急功近利,放纵北条军肆意攻伐,如今挤走主君对我等有多少好处?我们上野国人要的是自治权利,而不是流放了主君再臣服北条、武田之辈,赶走主君对我等自治有何好处?你们说啊!怎么不说了?” 这一番话说的西上野国人众脸上火辣辣的,另一个女婿。国峰城主小幡景定不得不为大家的行为辩解道:“可是我等为那管领殿奋战多年。不但没有恩赏还接连在河越合战、小田井原合战给我等带来巨大损失。这样的主君实在无能、无用!” 长野业正勃然大怒,拍的案几“砰砰”作响,怒目圆睁道:“再无能也是主君,没有主君的庇护我等拿什么团结起来?” 小幡信贞灵光一动,脱口而出:“桧扇一心!箕轮众!” “桧扇一心?”上野国人俱是一震,暗道:“这不就等于承认长野家在西上野的首领位置了吗?” 山名城城主木部定朝,第一个反应过来高声相应道:“好!我支持!” “桧扇一心!箕轮众!就是这个!咱们和武田、北条拼了!”倉賀野城主金井秀景扫视众人的表情语气更加坚定,整个西上野有力领主几乎全是长野业正的女婿。木部定朝与他也都是如此,他不信还有人来反对。 长野贤忠见状大喜,起身劝说道:“兄长!您就下决定吧!我们都支持您!” “好!”半眯着眼的长野业正忽然虎目一睁,猛地一拍起身大吼:“那就起桧扇一心!我业正向神佛发誓捍卫我箕轮众的尊严不受侵犯,不投降不背叛,同心戮力击败北条、武田入侵军!” “是!我等皆从信浓守殿调遣!”上野国人慨然应诺。 长野业正大笑道:“从今日起修建城郭,互为犄角连成一片,一定要将西上野建成敌人的恶梦!吾就不信那北条、武田还能有三头六臂!进我西上野就算他是神佛降身也要让他生死两难!” 自四月初,一万三千余北条军在北条氏康的率领下挥师北上,连克那波、佐位、绿野三郡。多位国人反叛以来,整个上野的形式就呈现剧烈的动荡。而今六月下旬又迎来武田晴信又亲率八千军势出佐久,经碓氷山臼井峠进入碓氷郡。 自信满满的武田军却没料到会遭遇这么大的困难,团结起来的箕轮众在长野业正的率领下聚集起一万五千大军,双方于七月初在松井田原展开激战,长野业正身先士卒率领本队突入武田军先阵打的饭富虎昌所部节节败退,最后其弟饭富源四郎昌景率领自家郎党拼死抵抗才止住长野军侵攻。 随后跟进的上州十六枪在大胡秀纲的率领下兵分四路同时猛攻,这出其不意的攻击套路打的武田军四阵大乱,长野业正高呼一声:“突击!讨取敌将武田晴信,桧扇一心必胜!” 武田军本阵看到一名须发皆张的老将一马当先的冲过来,护卫本阵的室住虎登见状大怒,策马相迎与这老将战做一团,与此同时桧扇一心的联军中出现几道裂缝,彼此拉开距离使得阵形无法维持。 精通军略的武田晴信果断作出调整:“命令马场信春、内藤昌丰队、原虎胤、小田虎盛出阵,切入长野军两翼缝隙,将他们的军势隔离开!” 这四路同时出击恰好插入长野军的行军的缝隙,联军纠缠在一起立刻显现出号令不一的劣势,面对武田军的猪突猛进,箕轮众的武士们有的选择继续冲锋,有的选择原地相持,还有的决定暂且撤退避过锋芒。 这一乱就把长野军好不容易打出的优势全部丧尽,眼看局势越发不利孤军深入的长野军也面临被包围的危险,长野业正所部在距离武田军本阵三百米外停下,也顾不得可惜这错失的战机,一枪戳死冲上来的武田武士,拔马回头急呼三声:“本军已乱,事不可为,速速撤退!” 杀的满身染血的大胡秀纲急忙大喊道:“让我等来为联军断后吧!” “好!你率领十六枪断后!一定要阻止武田军的追击!注意个人安危!”长野业正也顾不得多交代几句,递过一个“小心”的眼神,就带着本队折头回返,几路被死死纠缠的箕轮众还要他去解救,在攸关生死的战场上不能有丝毫犹豫。 注视着那名勇猛彪悍的老将渐渐远去,驹井政武叹息道:“还是差了一点呀!差一点就能留住长野业正了!如果再晚一点部署反击,一定更有把握的!” “太危险了。本家宁愿放弃留住他的机会。我武田家再也经受不起损失了。”武田晴信摇摇头。在发号施令的时候,他也有过短暂的犹豫,但他清楚武田军如今经不起失败,也承受不住高昂的损失,只能草草布置反击策略,争取多给上野联军更大的重创。 长野十六枪皆乃上野一流猛将,大胡秀纲不但剑术造诣堪称绝顶,另外还有一手枪术同样名闻关东。号称上州第一枪足可见其人的武艺本领有多强,属于那种既有天赋又有毅力的武士,由他与其他十六枪成员,各自率领郎党结成三千余断后军势,硬是死死拦住武田军主力无法寸进。 而长野业正在护送最后一支友军撤退后,又亲率本队杀奔回来接应断后军,一阵反突击将武田军的阵脚打乱,趁着武田军还未组织起攻势的时候骤然撤退,久战疲惫的武田军只能眼睁睁看着长野军从容退却。 眼见到嘴的肥肉飞走,武田家的武士气的破口大骂:“混蛋!为什么还能放掉断后军!我们到底怎么了?这种断后军放在以前一定能吃下的啊!” 对于家臣团的抱怨。武田晴信只能沉默不语,那场川中岛合战打的实在太伤。武田军的各大主力都出现不同程度的重创,新补充的武士足轻一时半会难以形成精锐战力,元气大伤不是一两年能恢复的。 如今打长野军都这么吃力不得不说战力下降实在太大,换做去年军势齐整的时候,骑马队对冲也能把长野军进攻节奏给压回去。 “或许打北信浓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在这一刻,武田晴信对自己的鲁莽决定感到后悔,如果早一年对西上野下手,或许可以获得一次实力暴增的机会,可惜的是这世上没有假如,他不打北信浓也是不可能的。 这场合战打的快收的也快,双方各死几百人也只能算轻损,长野军退回各自山城内笼城固守,依托鹰留城、箕轮城一头一尾互为犄角的防守死死抵抗,从仲夏一直纠缠到秋后。 武田军如同蝗虫一样肆意乱捕,不但钱粮吃喝的要抢,锅碗瓢盆衣衫用什也要抢,无非是希望能激得长野军出城野战,但无论怎么叫战都会在鹰留城的悬崖峭壁前望然却步,仰攻的代价是惨重的在城上的弓矢慢悠悠的射击下伤亡惨重。 长野业正仅凭两城不到四千军势就抵挡住武田军的进攻,武田军在西上野白白浪费一夏天却一无所获,最后只得怏怏而退。 另一边北条军的进攻也在西上野密密麻麻的城堡中逐渐迷失,仿佛无穷无尽的城砦堡垒坐落在西上野每一座山头上,有的山头就像箕轮城类似,山的两头各有一座堡垒成为蛇头蛇尾两边呼应,武田军在这种坞堡战术下吃了大亏,北条军也不比盟友好多少,只能草草收割他们的粮食在秋末全部撤退。 “我们赢了!赢了!”赶走侵略军的上野国人欢呼来之不易的胜利,很快他们又笑不出来了,经历去年的灾荒上野国人口流失严重,忙碌一整年从牙缝里省下来的种子撒到土地里期盼秋收获得一份收获。 到头来辛苦忙碌一整年的农田却成就了入侵者,被武田、北条烧杀抢掠一空,这让他们如何挨过这个寒冷的冬天?想到这里,西上野国人不禁恨的牙根痒痒:“武田、北条欺辱我等上野国众,实在该死!” “忍一忍,等到来年……” 鹰留城城主长野业固年纪轻轻登上一城之主,在长野家内一直以聪明果决而闻名,他似是对老派保守武士十分不齿,冷笑一声说道:“哼!来年他们就不来攻吗?两家来一家就够我们受的,不要忘了他们两家可是盟友,若是商量好各来一年,我等该怎么承受?时日一久人心早晚会散掉的!” 身为长野业正的堂侄,又迎娶长野业正的另一个嫡女,今年才十八岁的长野业固可以说春风得意,他本是鹰留长野氏的嫡次子,其兄长野业通身体不太好隐居城内常年不出门,所以才由年纪轻轻的长野业固继承其父长野业氏的家业,成为鹰留长野氏的家督。 年轻气盛说起话来不留情面,一番言辞说的箕轮众面色一变,长野贤忠急忙呵斥道:“盛次郎,乱说什么呢!庆功宴上乱说不吉利的话……” 长野业固强辩道:“我说错了吗?那武田、北条虎狼之辈也!我等上野国人失了主君庇护能顶得住几时?诸君都是我的长辈,难道看不见信浓的国人是什么下场吗?村上义清英雄人物也败在武田军的铁蹄之下……” “给我住口!”长野业正一声怒喝打断他的长片大论:“知道都是你的长辈还在这放肆!” 又一位长野业正的女婿,板鼻鷹巣城主依田业定笑着说道:“虽然伊予守殿有些冲动,但是这话也是没有错的嘛!武田军确实不好对付,尤其那个真田幸隆更加难对付,大家应该听说过这个传言吧?北信浓豪族联盟分崩离析就出自此人手笔,调略拉拢破坏国人众联盟无所不用其极,有此人在我西上野始终有隐患啊!”(未完待续。。) ps:关于越后耕地的问题,可以去作品相关看相关文章。 第294章长野家的争论 “说起来,真田幸隆当初还在信浓殿帐下乞食,后来听说武田家招募国人,便不顾信浓殿再三挽留,抛下亲族回到信浓,如今一晃七八年过去了,他的日子过的可真是春风得意啊!这人生际遇真是捉摸不定啊!”说起真田幸隆当年到与小幡宪重有过一番交往,如今却贵为信浓国人第一号人物,也难怪他要羡慕。 长野业固又死性不改的插嘴道:“他到是春风得意的很!去年被那位武卫殿的赤备突的丢盔弃甲,险些把一条命给搭进去,到如今小県郡丢失近半,只能窝在老巢里固守不出,可真是春风得意啊!” “且不说那些……”长野贤忠苦笑一声,对这个牙尖嘴利的后辈实在没办法,只能引导一下话题:“还是说说我们该怎么办吧?信浓的武田家、武藏的北条家同为盟友相互协力,我等上野国人以一国之力如何斗的过数国大军压进?如今年这般局势可一不可在,业固说的不错,谨防日久生变啊!” “该怎么办……”一干国人抱着脑袋苦思冥想半天。 “大家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呢?”长野业固冷笑一声:“自古东上野那帮人就不和咱们一块,咱们西上野半国武家拿什么抗武田、北条几国之力?难道诸位还没看出如今已经无路可退了吗?”。 “盛次郎……” “业固殿说的没错!”同为少年人,小幡信贞颇为认同他的想法,接着说道:“依靠家岳的虎威能支撑又能坚持多久?家岳年岁一大无法出阵又该怎么办?” “信贞小子可不要小看老夫!老夫再战十年绝无问题!”长野业正瞪了自己小女婿一眼。又半眯起眼轻声诵经。每当合战结束后。长野业正总会轻声诵读《地藏经》百遍,这个习惯陪伴已经他渡过四十多年。 如今他第一任正室上杉朝良之女已经去世多年,第二任继室上杉朝兴的养女也在一场瘟疫中故去,如今第三人正室乃是上杉宪政的从妹,为长野业正生下如今的嫡子新五郎,接连熬死两个正室,依然能在几年前,又和现任正室生下几个儿子、女儿。这位老将全方面发展的可都不是一般的强。 小幡信贞被岳父和父亲接连瞪了两眼闭紧嘴巴,另一位大嘴巴长野业固可没有父兄看顾,依然自顾自说道:“我们只有投靠武卫殿才有出路!诸位可不要忘了武卫殿去年击败了武田家,还是一场大胜,不但稳固北信浓支配权,还一举夺取更级郡全境、小県郡近半!真田幸隆之辈也只能固守不出,如此名将我等投靠之岂不是可以安枕无忧了?” “伊予守恐怕所言不实吧?”同样年少气盛的安中忠成反诘道:“那位武卫殿在北信浓干了什么想必你也清楚,罚没北信浓田产数万石,还把几家国人的名录除去,简直比武田家还过分!这样的人投靠过去。难道不怕有朝一日也被算总账吗?”。 长野家与安中家也是老熟人,安中忠成身旁坐着他的父亲。安中越前守忠政,这位年过五旬的老将也是上野排得上好的勇将,多年东征西讨实力非凡。 长野业固也不是傻子,还知道对这位老将点头致意,才回答道:“忠成殿这么说可就错了,那些人内通武田家在前,凭什么就不能处置背叛者?我就很认同武卫殿的做法,对里切之辈决不手软!容忍他们就是在助涨更多人背叛!” 和田业繁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个问题先不说……管领殿如今前往越后避难半年多,仍然没有请来越后大军,足可见越后对我等也不是很关心啊!” 大户城城主大户左近兵衛点点头:“我到是听说今年武卫殿大婚,又开发新田搞什么土地改良,调动几万人到处乱挖简直胡来,也不知道这位京都的贵人都在想什么。” “会不会是那位武卫殿对管领殿给出的东西不太满意呢?”长野业固反应很快,被一个反问噎住没多久,就想到新想法:“不要忘了管领殿可是找过佐竹右京大夫,以关东管领之位换援军的,管领殿如今一无所有,一定不会介意再卖一次上杉家的传家宝吧?” “呵呵……”上野国人们相顾一笑,可一抬头又看到长野业正怒目相视,赶忙收敛笑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长野业正闷哼一声,怒声斥道:“管领殿备受屈辱你们就这么高兴吗?不要忘了我等世受上杉家大恩,没有上杉家就没有今天的我们!” 长野业正是标准的传统武家,三位正室都出自上杉家,前两任是扇谷上杉家,这一任还是山内上杉家的公主,可以说世代领受上杉家的重恩,除了上野守护代长尾家之外,他是最应该支持上杉宪政的。 可是他没有做,在亲族一门,一大帮女婿们的强烈反对下,他没有出兵去营救逃出平井城的上杉宪政,他知道如果强行去营救,一定会被他某个女婿转脸把这位可怜的关东管领扭送给北条氏康,所以他只能沉默。 如今他为自己的沉默和无作为感到深深的后悔,没有上杉宪政的庇护他们就是一群无主之臣,没有威望强大的国主号令国众,使得上野国人缺乏凝聚力,如今搞出一个桧扇一心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没有亲族一门以及十几个女婿鼎力支持,他们的下场会比北信浓国人更糟。 “如今的情形实在不能让我等再耽误下去,环顾上野四周我们能选择谁?只有越后的武卫殿……” “业固够了!”长野业正喝止女婿的胡闹,站起来边走边说道:“大家辛苦了这么久,都回去安歇吧!” 长野业固还是不死心的追上去说道:“岳父!我们主动联络管领殿吧?由小婿去看看管领殿,也能带回一点消息来。” 长野业正迟疑片刻。终于还是点点头:“也好。去看看越后的风物。记得写下来。” “我也想去!”小幡信贞不顾父亲小幡宪重的怒视,嗫嚅着说道:“我也想看看越后,听说越后有许多粮食,如果能请武卫殿支援一点,我们的日子会更好过一些,这几年逃荒的农民很多,土地都快荒芜了,真的好可惜啊!” 少年人一句话击中长野业正的心房。这几年天灾兵祸接连不断,尤其这两年地震、水灾、干旱、蝗灾、瘟疫一个接一个袭来,让上野人口一路锐减到二十五万,再这么下去连耕地的农民都快没有了。 这位老将几次想开口拒绝无力说出口,每次出城看到衣衫褴褛的农民都会让他感到痛心,曾几何时上野也是富裕的大国,土地肥沃人民安定,在上杉家的治下这里一度是关东少有的乐土。 而今战火摧毁这片人间乐土,多少家庭因为战争而支离破碎,跟随山内上杉家纵横关东这几十年里。他亲手埋葬的同乡武士就有几百人,这些人里甚至有在座武家的叔叔、父亲、祖父。 如今他已经老了。再勇猛的老虎也有衰老到走不动的那一天,哪怕他还能吃的好睡的好,还有精力和老婆亲热生孩子,还能勇猛的上阵杀敌……但他知道自己已经老了,须发皆白皱纹爬满脸颊,力气随着时间不停流失,总有一天他会骑不上马,拉不开弓,甚至下不了床榻。 “去吧!多带些武士,路上安全些。” 小幡宪重担忧的说道:“可是他们还是太小了,外边兵荒马乱的,万一……” 长野业正到是看的很开,反而劝说道:“不小了!我们可是十三四岁就初阵的武士,像他们这么大年纪早就砍过不少人头了!雏鹰须得经历风雨才能成长,放开他们任其自由发展吧!” “好吧!”小幡宪重终于还是被说服了,转过脸对一脸忐忑的嫡子嘱咐道:“路上一定要小心,凡是都要听你堂叔的话,我会派出一百赤备护卫你们。” “谢谢父亲大人!”小幡信贞喜滋滋的撑地致谢。 轰动关东的一场侵攻战却换来武田、北条空手而归,长野业正以及箕轮众所表现出的韧劲、团结以及强悍实力震撼了关东国人,他所表现出的耿直、忠诚、勇敢,被关东武家大加赞誉,言及上州黄斑颇有古之坂东武者的风范。 入秋后,吉良义时又先后迎娶井伊直虎、沼田檀香二女,两个女孩也是能看不能吃,不管沼田檀香使出多少手段,吉良义时就是不去她的房间夜宿,把她气的直掉眼泪,虎姬总会在这个时候做出正室夫人的样子,安慰沼田檀香不必难过,武家的女人总要吃苦受累云云。 凭借对局势敏锐的判断以及高超的手腕,暂时压下跳脱的沼田檀香,对于吉良义时很识相的配合,这位战国第一位女性守护大名十分大度的准许他出入自己的房间,当然禁令依然有效,三年之内不能做羞羞的事情。 望月千代女可怜巴巴的找到吉良义时,摇着他的胳膊直说:“不公平啊!为什么直虎姐姐、檀香姐姐都可以嫁给殿下,为什么千代女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是不是殿下讨厌千代女了?” 眼看小女孩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吉良义时只能表示:“不是讨厌千代女,实在是千代女太小了,今年才十二岁是不可以结婚的哟!你看阿虎、直虎、檀香都是十四岁才出嫁的说,所以耐心等两年,多吃多睡多锻炼,长的高高的个子才可以哟!” “千代女知道了!殿下喜欢高个子的女子吗?所以千代女一定会努力的!”小女孩一溜烟的跑掉了。 “还不到一米四的小豆丁,实在太矮了……”吉良义时下意识的说道:“我可不是萝莉控,所以起码要向阿虎那样长到一米六才可以的说。” 从春末开始包括整个夏天,下越的几个郡就没闲着,圩田必须得秋冬天才能建造,堤坝夯实得等秋末土地渐硬实了才行,春夏之际土地都是软的包含大量水分,再下点雨水那可就白筑堤了,挖枝干运河本也是秋冬季最佳,只是秋冬天要做的事情太多,只能安排在春夏来做。 细川藤孝身为工程的总奉行,每隔几天就要坐船去那盯一两天再回来办公,三井高安被调拨给他做助手,少年人精力充沛头脑灵活,学起东西比那木头似的憨实孩子快上千百倍,用吉良义时的话来说,做奉行就得聪明学的快,当然更重要的是忠诚守法。 这几年陆续有几十个犯事的奉行人,这种人不是贪渎点钱款,就是对同僚做点损人利己的栽赃陷害,处罚的手段也很多,从鞭笞到财产罚没充公、降一级到几级,从底层继续做起等各种手段,既不弄死弄残又让他们感受到痛苦。 因为吉良家的账目很清晰没多少漏洞可以钻,据说是吉良义时从南蛮弄来的西式记账法,有吉良家强大的目付体系,让奉行们的阴私手段无所遁形,总会有人莫名奇妙的被抓,渐渐的许多奉行们也小心许多。 三井高安就是年轻的奉行人里最出类拔萃的之一,几年的勘磨到连出一手速记的本事,加之过目不忘的本领做什么事都比别人快上几拍,有三井高安作为助手,按照奉行众的标准分门别类的整理出紧急、重要、较重要、普通,四个等级的各类政务,可以有效提高工作效率。 秋末入冬,越后新一年秋收统计基本完成,第一次统计出越后耕地总面积六万三千町步,粮食总产量达到惊人的两百万石,比去年粮食总产量翻了近两番,事实证明新粮种拥有无可置疑的高产特性,超高的产量也纠正越后境内对新粮的批驳,关东甲信种植的产量不尽如人意,不代表在越后就种不出高产粮食。 比起上一年多灾多难,今年的年景虽算不上几十年最好的辰光,也称得上风调雨顺乡野安宁了,没有天再也没有人祸,从初春几场春雨开始,一年下来四五十场雨水也算标准水平,汛期也平稳的渡过。 加上今年新开发的五千町步新田,吉良家在越后掌握的土地超过一万两千余町步,再加上属于长尾家的也超过八千五百町步,到现在这两家已经成为越后名副其实的大地主,为两家耕作的农民足有二十万人,其中越后本土居民十二万,另外八万则来自北陆、关东、羽奥的各地流民。 目前越后总耕地面积是六万三千町步,其中有大约两万町步种植新粮,这部分土地出产的粮食占据总产量的八成,一百六十万石新粮足够越后几十万人丁吃上两年,丰收的喜悦挂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日子越过越好未来也更有奔头。(未完待续……) 第295章西国的战争 吉良家坚持贯彻相关政策,只要一户农民来到越后就会分给二十反土地耕种,若是一户超过五口人,每多一个人丁多给五反土地,耕作的牛马由吉良家出借,根据耕牛的年龄健康状况进行登记,更多满五年则归其所有,免除一年段钱、三年栋别钱,并提供房屋的政策也在紧锣密鼓的执行着。 这个政策在服部忍者的宣传网散播下还是引起强烈的反响,半年的时间里陆陆续续迁来五万人口,即便如此越后还是出现大量农民缺口,单单算吉良家与长尾家的土地就需要五十万农民耕种,而今只有二十万,只能给予更高的待遇,迫使农民加强劳动。 二十个人做五十人的活,肯定会很累,男女老少齐上阵,甚至带着草席铺盖,蚊帐艾草直接睡在地里的也不少见,从天不亮一直劳作到三更半夜的农民大有人在,经常可以看到三四岁的孩子挑着小担子跟着年长的哥哥去打柴,对此吉良义时也无可奈何。 在中古时代,论起韧劲日本的老农民不比中国农民差,缴纳六成的粮食做年贡,同时还要负担段钱、栋别钱、军役、普请役等各项税赋,一旦灾年来临没吃食丢弃老人、溺死婴儿也是常有的事情,要论生活穷困恶劣也不比中国差。 他们两家一共两万一千町步的土地里,大约有一半种植土豆、玉米、南瓜这三种新粮,另一半种植稻米,这么种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除了低级武士、町民、农民们以新粮为主食。高级武士、僧侣之流还是以大米为主食。当然他们平时也会喝南瓜粥,吃吃玉米饭,吃吃土豆炖鹌鹑什么的,但相对比较少荤食也是偷偷吃。 主要消耗大户还是吉良义时推广全军的野战餐,南瓜、玉米、土豆,搭配腌萝卜大根,鸡汤、鱼汤可以补充大部分需求的营养元素,比干巴巴又冷又硬的米饭团子好吃的多。因而备受行军打仗的士卒们所喜爱。 入冬前河塘开挖逐步停止,在李定的指挥下几万农民围拢十几个大小不一的沼泽,先将沼泽的入水口、出水口挖通保持有活水注入流出,然后就是修建堤坝兴造圩田,吉良义时这一年砸出近十万贯钱用于越后的各项建设,投资手笔之大十分惊人。 与此同时,信浓小県郡又发生一件有趣的事情,真田幸隆可能是偷城偷上瘾了,这次故技重施夜袭的目标锁定在安田景元的须须贵城,利用早已策反的信浓武士打开城门偷入城中。结果却被早有防备的安田军迎头痛击。 面对安田景元亲率士卒的猛攻,真田幸隆第一时间意识到消息走漏偷袭失败。但真田军占据人数优势让他有些犹豫是否该撤退,因为真田军五百余众一直压着安田景元队打,外曲轮被完全占领,他有信心在半个时辰内击败敌方。 这一犹豫险些让真田军陷进去,没过多久埋伏在城外的暗哨发讯警示,在城外出现两支数量不明的军势,真田幸隆被吓出一身白毛汗,顾不得夺城匆忙撤退。 刚逃出须须贵城,真田军就很不幸的碰上柿崎景家、吉江景资所部的支援军的穷追猛打,真田幸隆当机立断留下一队足轻拼死断后,自己则率领本队沿千曲川向东飞速逃窜。 断后军的武士是侍奉真田家多年的忠臣,为了给真田军争取更多的撤退时间,死死咬住柿崎景家、吉江景资所部的追兵不松口,冲在最前面的吉江队被阻挡住,同时也把战斗力最强的柿崎队挡在身后。 这一阻拦就错失宝贵的追杀,柿崎景家气的破口大骂却无济于事,他这个时候绕过去肯定会引起吉江景资的不满,而他军势求功心切冲的最快战力却略逊一筹,被五十人队拖住一刻钟显然是什么也追不到的,最后两人商量一下,决定放弃追击回军休整。 这场夜袭战安田军只损失几十人,在场面上还占据一定的优势,接着又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援军差点包饺子,真田军连同断后的损失超过一百余人,前后折算真田家这次亏大了。 越后方面迅速接到安田景元等人传来的战报,很快就下达新的命令,在接下来几个月里,由谱代家老柿崎景家担任旗头,并在信浓埋伏的服部忍者配合下,将武田家埋伏在北信浓的眼线,策反的武家一一拔除,对待背叛者的方法借用吉良义时的处决方式,直接吊死在城外以儆效尤。 近百名武士被吊死在各城的城下町外,残忍的处决、严厉的警告让信浓的国人对服部忍者闻风丧胆,同时又借用这些公开处决的尸体充当诱饵,很快就钓到那些不顾危险来为自己的同伴收尸的武士。 服部忍者大显身手,借用各种审讯方式,撬开这些武士的嘴巴,然后顺藤摸瓜一抓就是一条线,其中还牵扯出几条隐藏的大鱼。 在这场声势浩大的清洗过程中,被处决的豪族、地侍多达两百余人,罚没土地折合一千町步,处决的范围集中在更级郡、埴科郡、小県郡内的国人领主,值得一提的是川中岛地区所在的水内郡、高井郡内国人并没有受到牵连,这个结果让吉良义时极为满意。 大清洗狠狠的震慑住心怀不轨的信浓国人,尤其是那些刚刚依附吉良家的豪族、地侍们被吓破胆,许多人心底里依然怀着对武田家的奢望,期盼真田幸隆能带着武田军再打回来,而这次吉良家用铁腕告诉他们“这是妄想”,只有顺从才能得到宽恕,心怀不轨之徒就只有被吊死。 吉良家的法度十分眼里对付这种不知进退的豪族向来是绝不手软,吊死首犯、知行改易、亲眷家臣被分给越后武士作为惩戒,此法虽不及当年武田晴信动辄大屠杀。卷走城内居民贬做努力的狠辣无情。却也深深出动无数信浓武士的心脏。 吉良、武田这两家都不好惹。问题是武田家弱势、吉良家强势,形式比较的明朗,许多国人开始盘算着投效吉良家拿什么做投名状的打算。 经此一变信浓的形式斗转,坚信武田家统一信浓的国人逐渐动摇,坐镇小県郡的武田信繁、真田幸隆就得花更多的力气做郡内国人的安抚工作,短期内无法压制越后对信浓的渗透行动。 入冬没多久就从京都辗转传来一连串消息,首先是决定西国霸主地位的严岛合战爆发,西国霸主大内家的实际掌权者陶晴贤。在年初与西国另一位霸主出云尼子晴久结下盟约联手共灭毛利家。 而此时尼子家恰逢新宫党之变,尼子晴久忙着铲除素来骄横霸道,藐视家督权威的尼子国久、尼子诚久一系军头,不但在军事实力上受到严重削弱,还要花费心思吞并属于新宫党的领地,安抚从属尼子家的外样国人。 眼看自己盟友如此不给力,在此时又恰好收到毛利元就开始在严岛上修筑宫尾城的消息,这下可捅到大内家以及陶晴贤的心头肉,严岛神社可是西国著名的旅游观光景点,来往的客商谁不去那里上一柱香拜拜神佛? 这里也是大内家重要的财政收入来源地。怎么能让毛利元就这老小子说占就占了呢?于是陶晴贤就决定不再等待盟友的配合行动,亲率两万七千大军跨海攻击严岛上的毛利军。 严格意义上来说。陶晴贤的选择也不错,此次出阵的大内军以两万七千大军,足以碾压毛利元就的五千守军,严岛又是一个四面环水的小岛,只要大军围困岛上的毛利军,就成为一场瓮中捉鳖的歼灭战。 他这么想也没有错,大内家称霸的基础就是大内水军,这支足有七百艘大小舰船的强大水军维系着大内家在西国、九州的霸权统治地位,而与他对阵的毛利水军、小早川水军加起来也不过一百来艘船,其中一大半都是小早,关船十几艘,安宅船是三好家的独门科技就从来没有过。 这么大的兵力优势,水军优势才是陶晴贤刚愎自佑、一意孤行的底气,无论大内家另一位重臣弘中隆包如何劝说也无济于事,相比于包围吉田郡山城围点打援的策略,陶晴贤更喜欢打歼灭战,歼灭敌方的所有主力,毛利家就会不战自溃。 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从踏入严岛攻击宫尾城开始就一直没顺利过,宫尾城的守军是原从属于大内家的国人己斐直之、坪井元政,这两人既不是大内家的铁杆也不是毛利家的忠臣,却有着出乎意料的顽强抵抗。 宫尾城又恰好是建立在岛内为数不多的悬崖上,唯一的通道还是一条崎岖的陡坡,攻击角度不好、道路不通常,攻击面狭窄完全发挥不出大军围攻的效果,到这时陶晴贤也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但事已至此,作为大内家实际掌权者,他能像弘中隆包低头认错吗?绝不可能!即使知道自己犯错了也绝不能低头。 在陶晴贤咬牙切齿打算一条道走到黑的时候,毛利元就也在焦急的等待着,自从四年前大宁寺之变发生,他就敏锐的察觉到在这西国马上要变天了,为此他费尽心血辛苦筹谋这场战争,为的就是引陶晴贤上钩,从战争开始的那一刻,他的战略目的就已经基本达到了。 而剩下该考虑的是如何围歼数倍于己方的大内军,毛利元就的策略是拉拢村上家的三岛水军协力攻击大内军,从九月二十一日严岛合战打响之日起,作为联络三岛水军的乃美宗胜就带着毛利元就的求援信去求助。 对于毛利家的请求,三岛水军表现的各不相同,因岛村上家家督村上吉充首先应承下来,他的正室就是乃美宗胜的女儿,帮助老岳父也是理所应当的,来岛村上家家督来岛通康的态度很暧昧,这家早就投靠河野家,他本人还做了河野通直的婿养子,早就和其他两家不是一路人。 最后也是最大的能岛村上家总摄三岛水军一门惣领,家督是村上大和守武吉。他的官位可不是土鳖大名自称的。因为村上武吉的地位非同一般。三岛水军中实力最强,又向来恭顺幕府。 所以为了表彰村上武吉多年来的“忠诚”,足利义辉就替他在朝廷那弄了个大和守的官职,至于买官的钱当然不能让幕府出,村上武吉十分上道的贡献鐚钱五百贯聊表谢意。 村上武吉本来也不愿意帮毛利家,大内与毛利打生打死与他有什么关系,什么唇亡齿寒纯粹是骗人的,以前大内家治下大家和睦的很。凭什么大内与毛利血拼的时候,让我们来帮你? 乃美宗胜一看这招不行,又连忙呼叫主公支援,这一来一回就拖到九月二十八日,大内军进攻严岛的第七天。 毛利元就算计一下又写了封信,谈及大宁寺之变结束后半年,陶晴贤在严岛设立的《陶晴贤严岛掟》,其中就有禁止不明船只靠岸,禁止不明船只征收“警固料”的条例,这几年三岛水军过的不怎么好也是因为这个条例。 毛利元就的信中就提道:“若是大和守殿恪守中立而使我毛利家战败的话。我元就必定会身死严岛,毛利家也将在不久后灭亡。到那时西国再无对手的大内家,将会制定更加严苛的法度限制、甚至逼迫村上水军降服,大和守殿若是不从,必将会遭遇我元就今日之危……若大和守殿为我毛利家协力反攻大内水军,我元就向神佛发誓,保护村上水军在濑户内的诸项特权不受妨害!” 毛利元就的判断非常准确,村上武吉被成功说动,来岛通康一看宗家出动也忙跟着一起动,一眨眼三岛水军超过三百艘大小船只聚集起来,毛利一方的水军数量达到五百多艘,悄无声息之间就把水军的劣势给拉回来,胜利的天平正在向毛利家的方向一点点倾斜。 每逢一个月的末尾被称作“恶日”,在大明朝这叫“晦日”,恶日的夜晚诸事不宜,前一晚陶晴贤还收到桂元澄的投降信,这位自诩西国无双名将的陶晴贤,却丝毫不知“黄盖诈降”这一说,见到投降信大喜之下约定在十月一日接受降服。 这一等就等出事情来,当晚月黑风高狂风暴雨席卷整个严岛,第二天清晨一觉醒来,陶晴贤满怀希望的等待桂元澄的降军赶来,此时突然大营内突然传来一阵混乱的喊杀声,位于红叶谷后侧杀来一队毛利军势突袭大内军,让毫无防备的大内军陷入苦境。 与此同时,毛利水军伙同三岛水军突袭同样毫无防备的大内水军,拥挤在一起的大内水军众无法发挥出数量的优势,被精通海上劫掠的三岛水军压的抬不起头。 眼见形式大好,村上武吉立刻祭出法宝焙烙火矢,顿时间海上一片熊熊烈火不停燃烧,大内水军被杀的溃不成军,仅坚持一个时辰,这支威震西国两百多年的海上霸主就此消失。 水军大获全胜断绝大内军逃生的唯一机会,本意是要捉毛利元就这只瓮中之鳖,未曾想自己却成了那只可悲的猎物,一场孤注一掷的突袭战打的大内军毫无还手之力,经过一整天的激战,陶晴贤率领残部节节败退向海边退却。 然而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停靠在大元浦的大内水军,竟然在一夜之间化为烧毁的废墟,放眼望去海上移动的船只莫不是“上”字旗,偶尔还能看到毛利家的一文字三星旗,哪里还有他大内家一艘船存在。 陶晴贤已经意识到自己落入敌人精心布置的陷阱,但是他还没有放弃希望,坚持率领残部继续朝严岛深处的山林逃窜,每一次面临毛利衔尾追杀时,都会有大内家忠诚的武士自愿断后,一次次追杀一次次逃脱,陶晴贤忽然发现身边只剩下寥寥十几个人。 他这一逃就是整整四天,在这几天里陶晴贤曾经冒着生命危险逃往大江浦依然没有一艘船只,此时陶晴贤彻底绝望,深受几天饥饿而落魄的西国无双名将,在一处不知名的树林前写下辞世句:“何惜何恨溯本原,天命注定在此身。” 由此,一代枭雄毛利元就终于完成他的人生三级跳,从一介小豪族大踏步埋入战国大名的阶层,大内家无可抑制的陷入衰退,这代表着一个旧时代的结束,仿佛在预示着战国乱世将迎来最后也是最疯狂的时代。 似乎冥冥之中察觉一丝变化,又或是得知严岛合战中,威震西国的大内军被毛利家一战歼灭八千余众,俘虏超过一万八千人的辉煌战绩震动了朝廷,年老多病的当今天皇宣布战乱迭起、灾异频生而改元。 十月二十三日新年号定下,元号曰弘治,出自《北齐书》祇承宝命、志弘治体,与大明帝国的弘治年号相同,自此1555年仅存的一个多月就被称为弘治元年。 这一年里,频繁初入播磨、丹波两国的三好家忽然停止对畿内的扩张,在严岛合战爆发之前的几个月,就将目光转向四国老巢的根基稳固,原因还是讚岐国内出现不稳,这也是近几年第三次出现不稳的情况。 在此之前,一直是由十河一存负责讚岐国人的取次役,只不过随着五年前十河一存之死,使三好家对讚岐的控制力度逐步削弱,几年的时间讚岐国内屡次出现问题得不到有效解决,而三好家的主力又恰好陷在畿内无法回援,就这么安抚着渡过了五年。 如今畿内局势安定,东播磨基本降服,丹波国被彻底理顺,三好义贤就奉命返回四国镇抚讚岐国人众,从吞并到消化,再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吞并,这就是三好家的节奏,同时也是大多数战国大名的节奏。 经受惨重损失的淡路水军也与年末初步完重建工作,相比三年前的淡路水军,这支新军的士卒素质有不小的降幅,这几年里为提高士卒素质、归属感、荣誉感以及忠诚度,安宅冬康就带着新编的淡路水军四处出击围剿各路海盗。 往日里这些海盗在濑户内游走也没什么,淡路水军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大家都懂,但三年前败了一场伤筋动骨一千天,为了恢复元气又把目标盯上他们,其中就包括土佐水军、熊野水军等重点打击对象。 凭借优良的装备和焙烙玉的初步掌握、以有心攻无备、以众凌寡,成功打了两支水军一个措手不及,打出击沉过半,重创俘虏几十艘大小船只的辉煌战绩,一时间濑户内震动,安宅冬康用这个辉煌的战果向世人昭示淡路水军的回归。 携此大胜之威,淡路水军连续扫荡几家难缠的水军,逼迫纪伊的几家小水军降服,同时稳压伊予河野家,确保讚岐宇多津港航路畅通,称霸东濑户半壁江山。 凭借这一连串功绩,安宅冬康被三好长庆大大夸奖一番,将他调往堺町镇守大阪湾,这几年在三好家内略有下降的地位就此恢复。(未完待续。。) 第296章越后的新气象 长野业固跺跺脚,把鞋子上的积雪拍打掉,冲着临屋的少年恭贺道:“盛次郎新年好!” “平太新年好!”小幡信贞收紧领口,哈出一口白起暖着双手,北国的风雪严寒远超两人的想象,直江津一片白雪皑皑的景色让他们想起家乡的冬天,同样是风雪交加的冬天,靠近海边的越后却比群山之中的上野要更加暖和一些。 两人脱下武士的形状,披上羊皮长袍头带斗笠阻挡这越下越急的大雪,踩着厚实的积雪两人满怀希望的走向春日山城,可他们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把守大门的长尾家武士阻挡住。 把守城门的几名武士也是一身皮毛大衣裹身,似乎认识这两个年轻人,于是很客气的说道:“两位回去吧!正旦期间春日山城不见外客。” “我们想见管领殿下,麻烦您通禀一下!”长野业固伸手掏出一只钱袋,大约二三十枚永乐钱,笑着说道:“几位新年口还要站岗够辛苦的,买几碗鸡汤暖暖身子,麻烦您通禀一二。” “……好吧!我去试试。”那名武士掂掂钱袋,朝同伴递个眼色便转身走进门内,另一名武士嘱咐道:“你们在这等着,如果有人进出可别挡路滋事,别让我们为难。” “好好!几位先忙。”长野业固拉着小幡信贞走到大手门旁站着。 小幡家的少年跺跺脚上的积雪,嘟囔道:“这长尾家的规矩真大!还要咱们通禀才能进去。” 长野业固到是沉得住气,笑着解释道:“耐心些。来到越后咱们是外人。处处受制也是应该的。可别忘了你带着两百赤备武士,放在别的大名绝不会放这么多人过境的。” “盛次郎怎么知道这个窍门的?” “出门在外没点准备怎么行,这些时日咱们上街乱逛时,我可是早就打听过了,自从武卫殿来到越后,武家法度就非常严格,不过也不是没有变通的手段,比如咱们俩求见管领殿这类两可之间的事情。稍稍给点好处就能给办了……” 小幡信贞不满道:“要我看这才是不严格的表现吧?武士不是应该甘于贫困,哪怕豪富的商人、农民也不屑一顾的吗?他们这么好利,怎么能算合格的武士呢?” 长野业固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位武卫殿重视法度,强调规矩,却很赞同武士们改善生活质量,据我观察,越后的武士几乎每天都能喝到鲜汤,不是鸡汤就是鱼汤,比咱们这些城主过的都好,这么好的待遇也难怪他们一个个精神健旺。双目有神的。” 小幡信贞一脸不信的打量着同伴,咂咂嘴说道:“看不出来。盛次郎还是这武卫殿的崇拜者啊?” “崇拜强者是人的天性吧?反正又没有违反法度,只要我还记得我是长野家的武士就好……”长野业固还没把话说完,就听到一阵轰隆隆的震动声,抬眼向下望去一队身披红甲的骑兵从山脚的街道冲上来,沿途叫卖的町民纷纷跪伏下来向武士们行礼。 “是吉良家的赤备骑兵!”小幡信贞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那领头的武士,血色的长枪身后一面靠旗上书“泷川庆次郎”。 “这就是赤备骑兵!威震近畿的无敌之师,川中岛合战讨死诸角虎定的就是他们。”长野业固可以理解他的心态,赤备这个名字很大众化,北条家的五色备里有赤备,上野的小幡党同样是赤备,听说武田家也在搞赤备。 名字都一样,威名和实力却不能等同,小幡党所有家底拼在一起才五百赤备骑马武士,其中小幡信贞自己家有两百骑全部被他父亲给塞过来,熟知自家根底的小幡信贞一眼就看出吉良家的赤备有多么精良。 “那个人就是泷川庆次郎时益,年岁与我相当,就已经当上名将了……”小幡信贞也不知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更好。 “总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强者横空出世,你也别多想……” …… “刚才那人是上野的国人吧?看起来挺眼熟的。”岛时胜背着四方竹弓策马而行,在马背上挂着一串野兔、野鸟丝毫不顾忌町民们不可思议的眼神,用吉良家武士的话来说,这叫鹰狩检视猎物,反正你们看不到我吃就行,谁敢说我们吃荤食? “管他是谁,还不是被我血枪九郎一枪戳死的货色!” 泷川时益转脸笑骂道:“你就知道戳人,所以你永远也当不成名将。” 长坂信政一听不乐意了,扛着脑袋反说道:“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就不能当名将?不就是运气好宰了个老头吗?我可是要宰了一个!” 岛时胜对这俩活宝基本免疫,自顾自的思索着:“庆次郎还记得上次见到的骑马武士吗?那群武士的头领好像就是那个少年。” “对了!”泷川时益一拍脑袋道:“你一说我到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队人,好像也叫赤备?” “就那群人也叫赤备?放出来咱们练练,不论马战步战,不用真家伙也能把他们全部放倒。”长坂信政不屑的瞟了眼早已看不见的大门,洋洋得意着说:“步战,我血枪九郎以一敌二十,马战我也能以一敌十。” “吹牛你也是以一敌十。” “我说!你今天是不是想找茬啊?不服咱们练练?我血枪九郎可不怕你!” “哼!到时候别被揍的像头死猪!” “那条死狗也好不哪去!” …… 越后连续半个月的新年宴会还只是一个开头,昨天正旦当日就收到一堆国人的贺礼,都是些不值钱的乡野土仪,主要是表达对越后统治者的顺服态度。 今天的宴会才是重头戏。越后能喝酒的武士都来了。包括远在北信浓的柿崎景家、村上义清等人。他们敢回来自然有把握确保真田幸隆闹不起事。 经过去年一次大规模洗牌,从属于长尾方的信浓国人变的老实的多,国人的属性虽然有记吃不记打这一条,但他们又不是真傻,死那么多人足够吓得他们几年不敢动弹,真田幸隆就算有三头六臂,一时半会也没机会再行调略。 去岁冬天一场大雪连下半个月,把信浓的道路全部封锁。武田信繁带着武川众返回甲斐过年,真田幸隆独木难支也只能缩在领地里安稳过年, “诸君端起酒来!”本庄实乃满面红光的搞举酒杯,倡议道:“我等恭祝主公、武卫殿福寿安康,祝我越后蒸蒸日上!” “……祝我越后蒸蒸日上!” 大宴上两家武士总算能坐在一起开怀畅饮,比起往年带头开喝的节奏,长尾景虎只是不咸不淡的以茶代酒陪坐一会儿,然后就与吉良义时起身离开了,指望酒宴上吃饱饭是不可能的,想吃饱还要等专开的小灶。 长尾景虎走的很快。没一会儿就落下吉良义时几个身位,刚走到天守阁就长出一口气:“看别人喝酒。自己却不能喝,真的很难受啊!” 吉良义时吩咐小姓准备点食物,就笑眯眯的坐下来道:“喝酒伤身,尤其是兄长得过风疾必须滴酒不沾……话说去年的疗养如何?推上的旧疾如何?” “已经好很多了,现在的我徒手搏斗野猪也不在话下!永田先生却说这还不够,今年还要疗养半年!真是看不懂啊!”长尾景虎一双虎目圆睁却写满了无奈。 “只要身体能康健就好……”吉良义时笑着说道:“对了!还没恭喜兄长荣升正五位上弹正少弼呢!” 除了某些特殊情况补任之外,朝廷的升迁叙官制度都是早早定下的,所以年初这几天朝廷里会有一次集体升迁,比方说长尾景虎这次昇叙正五位上就是一次经过酝酿的结果。 “我这正五位上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否则以我这远国大名的身份,恐怕一辈子都难以再进一步。”长尾景虎到也不介意沾自己妹夫的光,笑着说道:“到是你啊!如今才十六岁,就已贵为左兵卫督,这次应该有加封官职的吧?” “有的!是镇守府将军。” “镇守府将军?这不是……”长尾景虎面色一变,话只说一半就咽回去。 镇守府将军可谓武家最著名的官职,早在奈良时代,坂上田村麻吕就曾担任镇守府将军,此后源平两氏都有武家担任过此职,河内源氏就有源赖信、源赖义、源义家这祖孙三代分别担当过,前九年后三年之役还曾平定奥州的俘囚。 较近一些的,还有足利尊氏、北畠顕家也都曾担任过镇守府将军,自从足利直冬最后一任结束,直到现在的两百年里,再没有人担任过这个职位,而今吉良义时却加叙这个职位,到底想要做什么? “难道公方殿下没有疑义?” “肯定会有!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吉良义时毫不在意的咂了咂嘴,笑着说:“本家曾在公方殿下面前发下重誓,永远忠于公方殿下,忠于他的子孙,想必公方殿下有什么疑问也无法表达吧!” 去年三月一场大婚把半个朝廷的名门公卿搬过去,还表演一段《夜奔》的猿乐,婚礼结束后又把朝廷、幕府的观礼者留在春日山城好吃好喝供奉一个多月,期间还与细川藤孝一道参加几次和歌会,送这群贵人回京之前还给每位准备价值几百贯不等的礼品。 今年刚入冬,越后的使者就带着白银八百两,永乐钱三千贯、明烛一千根前往京都拜见朝廷、幕府,朝廷与幕府也要记挂他这份忠顺,就算足利义辉有什么想法又能怎样? 如今的幕府不敢说多么豪富,起码是吃喝不缺,可是要想以幕府的收益来养兵,尤其是养精兵可就难了,到如今幕府手里还是三年多以前,剩下的那一千多残部。 究其原因还是幕府不愿意掉份,浪人武士看不上。地方大名的奉公众又基本被吞光。现在就是左右为难进退不得。没兵没权还是离不开畠山、六角等大名的依靠,仿佛一个先天发育不良的早产儿,很难再像足利义满那样骤然而起,以一己之力使得南北朝合一。 足利义辉的想法有很多,大多数都缺乏执行的可行性和足够的执行力,以前有个吉良义时还能发挥他的“才华”,而今吉良义时跑到偏远的越后不回来,就算足利义辉知道他有点想法也没办法询问。只能憋在肚子里生气发火。 “管领殿、小笠原信浓守殿尽快处理吧!” “会的!一定会的!”吉良义时的脸上泛起淡淡笑意。 …… 今年的降雪比往年还要多一些,白日里町民们自发的组织起来清扫道路上的积雪,孩童们拿着小花灯满街乱跑,偶尔撞上过往的行人还会露出难为情的样子,每当遇到这个时候,行人们总会停下脚步露出宽慰的笑容,轻抚孩童的脑袋劝说一句小心,才带着一脸笑意快步离去。 在整个越后几乎看不到原本熟悉的表情,没有愁苦,没有麻木。双目炯炯有神,每个人都散发着朝气蓬勃的精神。仿佛有什么动力在支撑他们散发出这股积极向上的力量…… “而这股力量就叫做希望!” 小幡信贞疑惑道:“希望?” 长野业固停下脚步,望着一名老翁陪着自己小孙女逛灯会,颇为感慨的说道:“是的!我见到的、听到的就是‘希望’这两个字!只有希望才会让人们发自内心的努力,他们轻装上进没有背负重担,他们相信国主将带领他们走向更美好的未来,这是我们上野国,甚至整个关东,整个天下所没有的……平太,你知道我现在想到什么吗?” “你想要留在越后?” “不!我在想,如果有朝一日我们可以成为武卫殿的家臣,那会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你说什么?”小幡信贞难以置信的看着同伴,过了半晌又露出笑容:“武卫殿家的法度很严厉的吧?你难道打算放弃世代保有的土地知行吗?别说傻话了!” “我不是说傻话。”长野业固认真的说道:“我忽然觉得,结束当今乱世者,只有武卫殿一人。” “还说自己不傻,平定乱世是我们该想的吗?好好想想为什么管领殿发愁的原因吧!”小幡信贞觉得这个小伙伴自从来到越后就着了魔似的,每天念叨着越后怎么怎么好,“武卫殿”这三个字都快听出腻了。 “我也不清楚武卫殿的态度,或许只是拼耐心吧……”长野业固犹豫的说道。 …… 小笠原长时很忧郁,最近这一年来好吃好喝的养在位于直江津的御馆里,每隔十天半个月去春日山城参加一下评定会露个脸,自身的作用无限的向吉祥物转变。 他的两个儿子每次回到家兴奋的说起一天的训练见闻,都会让他体会到越后的巨大变化,更让他感到忧虑的还是吉良义时的态度,家臣们多次向他抱怨吉良家对他们的不尊重,种种迹象表明小笠原家的分量在急速下降。 经过几日的沉思,小笠原长时披上长衫,对妻子说道:“为了小笠原家的家业,我必须做点什么!绝不能这么沉寂下去!我一定要问明武卫殿的真实态度!” 在小笠原长时匆忙赶往春日山城的时候,御馆的另一边也在激烈的争吵着,上杉宪政与他的家宰长尾当长争的面红耳赤,两人都不愿意退让一步,让场面十分尴尬。 对峙许久,这位关东管领又气又怒着说:“他竟然让我将关东管领传给他的正室!这简直是我上杉家的奇耻大辱啊!让女子做大名已经是我武家数百年来所未有之事,让关东管领更是绝无可能!我绝不会妥协!” 长尾当长哀叹一声,愁眉苦脸的劝说道:“主公啊!您还是看开一些吧!这位女子不是普通人,他可是武卫殿的正室,近卫家的养女,地位尊贵非同一般,哪里还是长尾家公主,这位可是代表着吉良家与近卫家的脸面,我等如今落魄于此几无立锥之地,又何必再计较这些规矩呢?” “荒谬!简直荒唐!”上杉宪政面色涨红,咬牙切齿的怒视着他,痛骂道:“你是不是收了他的好处!你说呀!本家到底亏欠过你什么?让你三番四次对他说好话?吉良家、近卫家的脸面我要给,那谁给我上杉家脸面?我宪政若是将管领交给他的正室,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比良坂见先祖?你到是说啊!” “还死脑筋抱着规矩不撒手!看来我得来一记猛药了!”见这个废柴主公还抱着祖宗家法不松手,长尾当长把心一横略带嘲讽道:“可事到如今,上杉家的基业被败的一干二净,主公又怎么去见上杉家列祖列宗?我上杉家早已无路可退了!再退就是少殿龙若丸的下场,主公还是想想少殿有多无辜吧!” 上杉宪政仿佛被雷击似的,面色由红转白,继而转为青黑,全身颤抖犹如筛糠,不过一会儿就嚎啕大哭:“都是我宪政没用啊!山内上杉家百年基业都毁在我的手里!都是我的错!” 长尾当长头疼的要死,每次说重几句这位主公就开始干嚎,不是骂自己没用就是骂自己丢了先祖基业,这水平简直就是个犯错的小孩子,他这个当家宰的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耐心劝道:“主公,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而是关东管领的位置该怎么传给长尾家的公主……” “不行!绝对不行!其他的都可以退让,就是这个绝不能退!关东管领不能给女人!”上杉宪政抹了把眼泪,断断续续的说道:“当长!你长尾家为本家尽忠数百年,我宪政如今没有信任的人了呀!你可一定要替本家守住这点基业呀!” 长尾当长实在挨不住主君这么低三下四的哀求,勉强说道:“臣下尽量吧……”(未完待续。。) 第297章檀香的苦闷 新年刚过,今川家有传来一个噩耗,乃是今川家的主心骨,今川义元的授业恩师,辅政宿老太原雪斋突然病逝,据说老人家走的很安祥,在前一天还参加新年的宴会,高兴之下做下几首和歌赞美春天,结果第二天打开房门时发现老人已经溘然长逝。 太原雪斋的突然病死,给予今川义元乃至整个今川家以沉重的打击,今川家的所有布局全部需要推倒重来,今川义元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今川家对这位老师是多么的依赖,失去太原雪斋又会给今川家带来多大的伤害。 军事上由太原雪斋担任阵代全权负责,外交上太原雪斋担任总奉行负责甲相骏同盟的促和,政务上由他辅佐今川义元完善并推进各项执行,这位辅政家老在今川家的作用上,远远超出吉良家的山本时幸的作用,他的离去给今川家的影响短期内是无法消除的。 为此,今川义元不得不放弃对尾张的进攻计划,改为主修内政安抚家臣、国人,维持今川家在甲相骏同盟中的优势地位,加强与吉良家的同盟关系,并提高对京都朝廷、幕府的供奉等级,以获得更大的影响力。 进攻尾张的计划早在十年前,还未降服三河吉良氏之前就定下来的大计划,当初的计划是在攻陷整个三河之后,利用五到七年的时间巩固消化三河的领地,确保几座主要城池掌握在今川义元手里,确保今川家在三河的领地以及领主的诉讼检断,财税赋役等支配权。 然后才是出兵尾张。一步步拉拢调略尾张国人。再借用尾张国人为先导。今川家率领大军一鼓作气攻下尾张全境,以期实现复制三河国完整战略的战略目的。 但如今太原雪斋已经病逝,完善和执行计划的重要大将一失,今川家内完全没有替代他的总大将,朝比奈泰能已近古稀之年,这几年衰老的很厉害而且他的能力更适合做副将,冈部元信目前是今川家第一猛将,但距离总大将还有一段距离。 今川家内一片愁云惨淡。吉良家这边却是灯火通明,春日山城内外一派喜气洋洋,长尾虎姬端起葡萄酒,身旁跟着沼田檀香、井伊直虎、望月钱袋也也有样学样的端起酒盏,带着喜悦的笑容说道:“恭祝殿下身体安康,祝上総足利家武运长久!” 几名少女笑意盈盈的举起酒盏,说道:“祝上総足利家武运长久!” “好!我就满饮此杯!”眼看几名少女关系初步和睦,吉良义时高兴着说道。 葡萄酒这种东西还属于高端产品,既没有合适的橡木桶也不存在多么高级的酿造方法,用葡萄与白糖发酵出来的葡萄酒有着怪异的味道。甜腻中带着酸涩,让几名初作妇女打扮少女的眉毛纠成一团。 “噗!好难喝啊!”望月千代女一口喷出去。还好坐在她对面的井伊直虎反应敏捷躲了过去,到是几名侍女被的一身酒渍十分尴尬,几名年纪稍小的侍女眼圈都红了,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叫你别大口喝,你看吐了多浪费,殿下辛辛苦苦再酿造几瓮……”虎姬嗔怪着叫来侍女清理乱撒的酒渍。 “没关系,些许酒水撒就撒了,反正还能酿出来……这次这酒确实酿的够难喝。”吉良义时苦笑着咽下葡萄酒,这酿酒工艺明显不过关,只能期望以后慢慢改进了。 这时候,一名侍女匆匆走过来,低声在长尾虎姬的耳畔说了几句话,少女秀眉一皱急忙起身道:“殿下,姐姐大人要生了,妾身先去看看姐姐大人,再来陪殿下好吗?” “你快去吧!绫姬姐姐那里更重要,本家这酒什么时候都可以喝。”吉良义时通情达理的目送着她安然离去,长尾绫姬自从来到春日山城没几个月就怀孕,这个孩子如果是男孩,那八成就是传说中的“沉默之将”上杉景胜了。 “如今有本家的插手,长尾家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上越、中越完全掌握,长尾政景失去长尾景虎的压制在春日山城过的很滋润,这次连孩子都有了,下越也被本家肢解的不成气候,那么本家是不是应该展望更远的目标呢?”吉良义时端起难喝的葡萄酒,捏着嗓子咽下去。 北信浓初定,上野国乃至整个上杉家的主动权也握在他的手里,无论是进攻信浓还是发兵上野都不缺名义,而今吉良军有八千虎贲,主要是由本部原班人马四千出头,下越国人两千,北信浓国人两千构成。 这四千新军战力不俗,经过山本时幸这一年多的整编训练已初建成效,他的师匠最擅长就是练兵,这一点他也从来不担心,尤其如今还有个小师弟沼田祐光聪慧勤奋、谦虚务实的性子很得山本时幸的喜爱,看架势大有传承一身本事衣钵的打算。 严格意义上说,吉良义时并不是传承山本时幸兵法军略以及一手筑城术、治政手段的衣钵继承人,山本时幸对他的教育更多是启发性的教育,往往提点几个问题,或者故意提出一个错误的思路让他自己去思考可行性。 当答案得出否定的结果后,再把正确的答案抛出来让他反向思考为什么这么做是可行的,他所忽略的盲点又是什么?这种锻炼是早在三河时代就打下的基础,带来的好处足以让他受益一生。 经过山本时幸的多年观察,发觉吉良义时有属于自己的完整价值观,具有高超的判断力以及对局势的解读、把握能力,于是他才敢于使用这种启发式的教育方法,这种教导方式也是因材施教的一类。 而沼田祐光又是另一种人,他没有吉良义时那种“天生宿慧”,目前他对军略和政略的认识还很浅薄。但是他的学习能力却一点也不差。上手很快模仿能力很强。还有对细节的把握力都是非常重要的一点。 他性子也很像年轻时的山本时幸,每次战局推演都以稳中求胜为基本战略目标,尤其善使单一足轻阵以及与各兵种搭配的战术,对新军众里的枪盾兵也很喜欢。 这一特点注定了他未来可能是一个山本时幸,这不符合吉良义时的心理预期,最近几个月他打算将岛时胜、沼田祐光这两人掉入新成立的幕僚团内,岛时胜师承内藤正成的弓术已然出师,同时他也是个善于揣摩战局的天才武士。放在赤备有点浪费。 同时还会有新的一轮调整,赤备大将设乐贞通将调任信浓备大将,另一位大将则是原掷弹队的加藤教明,他们两人没带任何随从空降到没有山头的信浓备队里,凭借出色的手腕轻松压住没有靠山的两千信浓国人。 赤备大将由泷川时益出任,掷弹队仍保持精兵策略,总体规模扩大一倍变成两百人队,大将由铁炮备内的番头野村直隆担任,副手是田中重政,这两人都出自近江。而且巧合的是一个出自国友村,另一个是国友善兵卫的女婿。两人也是值得放心的人选。 最近在研究搭配铁炮加强远程攻击的试验,根据配合试验的铁炮大将泷川益重反馈的信息来看,火绳枪无法保证掷弹队的安全,那些易燃易爆的火药罐子碰到易燃的火绳简直是天雷勾地火,谁玩谁死的快。 “殿下,前殿的小笠原信浓守殿有要事要见您!” “知道了!”取来手帕擦擦嘴角,吉良义时笑着对几位少女说道:“我还有事,你们先用餐吧!” “恭送殿下!”几女起身送着他离去,望月千代女拉着井伊直虎的胳膊说道:“直虎姐姐,千代女要看你练枪,我们去一起玩一会儿吧?” “好的,我要先去换一下衣衫,千代女也要过来吗?”井伊直虎的脸上泛起淡淡的微笑,小女孩可爱又缺乏心机,深得包括她在内所有人的喜爱,在从小当作男孩养的井伊直虎眼里,望月千代女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妹妹。 “好的!”看着望月千代女与井伊直虎像对好姐妹似的携手离去,沼田檀香秀眉微蹙转身离开大厅。 刚回到房间就看到一名面相陌生的年长侍女悄然走来,轻轻合上房门压低声音靠过来,问道:“公主殿下,馆主殿下还没碰您的身子吗?” “不是已经和父亲大人说过了吗?内廷的事情要少问!还有父亲拿给我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拿回去,我才不要听什么家传秘诀。”沼田檀香厌恶的皱起眉头,侧过脸不去看那侍女。 这名侍女对沼田檀香的厌恶表情不以为然,依然念叨道:“主公也是为了我们沼田家的家业呀!主公有意将円香公主嫁给浪冈顕房殿下,还有长香公主交给本多时正殿下,绾香公主嫁给山冈时长殿下,这都需要公主殿下在馆主殿下那里多使点力气……” “够了!你给我住口!你不过是我父亲养的一介外室也敢干预我吉良家的家业?”沼田檀香柳眉倒竖,声色俱厉的怒斥道:“给我立刻离开,以后再也不要来这里!我不想再看到你!” “你……你!”这名侍女面色一阵青白,气极而笑道:“好一位檀香公主!不愧是我沼田家的奇女子!但您可不要忘记了!您的身上可是流淌着沼田家的血脉,当初主公命您尽量为家族谋利的目的可不要忘记!” “我始终记得父亲的话……但这轮不到你来说教!”沼田檀香冷笑一声:“如今我是殿下的女人,吉良家的女人!我要维护我的殿下,维护吉良家而非是沼田家!” 这名侍女听到她的表态,笑着摇摇头,沼田檀香气愤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难道你以为一介外室也能与我这明媒正娶的侧室相比吗?” “我不是笑别的,而是笑公主殿下实在是太天真了!难道您真的以为攀上高枝,就能遗忘掉自己的身份了吗?无论正室侧室都是看身份定下自己的地位!那么檀香公主拿什么去和其他公主比呢?” 面对这名侍女略带嘲讽的笑容,沼田檀香的面色霎时白的吓人。垂下脑袋沉默不语。那笑容仿佛在说:“我身份低下不值一提。因而被您鄙视瞧不起,那么您贵为公主殿下又有什么呢?” 这名侍女继续说道:“虎姬公主是越后国主,直虎公主是今川治部的养女,就算地位最低的千代女公主也代表望月忍者,而您离开沼田家的支持,如何与这几位争宠?没有宠爱又如何确保以后孩子的身份地位?” “对呀!我将来孩子该怎么办?我的孩子不能因为母亲的原因而拖后腿啊!”沼田檀香的面色变来变去,仿佛一副涂抹各种颜色的颜料盘,五彩缤纷的颜料随意涂抹都会演变为更加复杂的颜色。 这名侍女心知沼田檀香已被说动。不忘乘胜追击着说:“我沼田家上下一致看好吉良家,如今有祐光殿下以及公主殿下还不够,主公的意思是发挥我沼田家女儿多的优势,与吉良家内的英才建立姻亲关系! 即便不能使他们偏向我沼田家,也会对公主殿下以及未来的孩子有更多的支持,若是公主殿下能提前为馆主大人诞下一位麟儿,来日我沼田家的荣华富贵可就指日可待!公主殿下的孩子也能得到更好的待遇呀!” 沼田檀香蹙眉沉思良久,发现那名侍女还静静的站在原地,立刻板着脸对她说:“我知道了,没有别的事情。就请退下吧!还有,以后不要过来了。被殿下知道了对谁都不好!你应该知道我吉良家的忍军力量。” “嗯!以后我不会来了,有消息的话就让阿春代为传话吧。”这名侍女轻轻起身推门而去。 望着纸门渐渐合上,沼田檀香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眼眶中积蓄的泪水,豆大的泪滴啪啦啪啦的滴下来,神色凄然道:“为什么父亲要逼着我?自从知道我要嫁给殿下就变着法逼我去学不喜欢的东西,从跳舞到绘画,从媚上争宠到勾心斗角……可是殿下对我的态度从热切到冷淡,难道不是因为父亲的教导有错误吗?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逼着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谁能告诉我?我到底欠沼田家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 一抹青烟自香炉中悠然飘起,黄铜作的镂空龙凤呈祥式香炉来自大明朝,内置的熏香来自九州的上乘香料,具有安神醒脑的作用,小笠原长时的忧虑却无法用名贵的熏香来排解,他已经与吉良义时枯坐近半个时辰,到现在话题还没绕到主题上。 “不能再等了!”小笠原长时鼓起勇气高声说道:“请武卫殿帮助在下夺回信浓,夺回失去的旧领,在下愿意以信浓半国相赠……” “呵呵!小笠原信浓守大概还不知道吧?坐镇京都的公方殿下给本家下达御教书,命本家担任信浓守护,所以夺回信浓本家必然会做,但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幕府,请小笠原信浓守不要用错词!” “什么!这怎么会!”小笠原长时陡然直起身子,声音像刚割掉喉管的公鸡,声调陡然转了八个音,整个脸涨红的像个红苹果,目瞪口呆的望着一旁的小姓匆匆递来一份绢帛,上面陌生的字迹跃然纸上。 “今闻甲斐守护武田氏入侵信浓至其大乱,信浓守护小笠原氏无以为抗遽而逃窜,实无法履行守护役职,因此,特命吉良义时为信浓守护,即日起,镇抚信浓讨伐治乱之徒!足利义辉,弘治二年正月三日。” 看着这份御教书,他已经意识到这是幕府将军的真实手笔,其他人仿照不来跟没有御教书所用的特殊斯绢帛面料,当年他祖上也曾珍藏一份四代公方足利义持下达御教书,同样也是这份面料的触感,这绝对不会有错。 “本家不会做坑蒙拐骗之事,小笠原信浓守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京都打探消息真伪,若是不信也可以稍等半个月,这等消息想必已经通传天下,要不了多久整个越后乃至信浓都会知道了……” 小笠原长时感觉一阵剧痛袭来,脑袋痛的像一个榔头在狠命的敲,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几个小姓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快扶着信浓守殿去休息。请曲直濑殿过来为信浓守殿诊治。”吉良义时也被惊了一下,一个孔武有力的壮汉就这么一头栽倒,多少还是担心他就这么挂掉,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可就说不清了。 一通慌乱下,几名小姓七手八脚的驾着小笠原长时去偏厅接受救治,好在曲直濑守真也在城内,听到招呼就急忙赶过来,观闻问切一通忙下来。才抹掉脸上的汗水长出口气道:“信浓守殿只是怒急攻心昏了过去,我这就开几副安神的汤剂,多注意休息就好。” 得知小笠原长时问题不大,他也是长出了口气道:“还好没出问题,否则本家也要难脱干系啊……不说那个,说说国松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疗养这么久恢复的如何?” “情况还好吧!国松殿的情况比较复杂,先天带的一些问题只能用药疗、食疗、理疗想结合的手段,先生拟定一份治疗方略,大概需要五年才能基本恢复正常人的水平。”曲直濑守真作为吉良家的御用医师,如今又成为永田德本的授业弟子学习正宗的汉方医术。 比起几年前初见时的毛躁和毛脑子武士幻想。如今这位刚过二十的青年人的身上,也多出几分镇定与严谨。当年他父亲曲直濑道三苦口婆心的劝说所得不到的效用,如今在永田德本的培养下正在努力去做。 他曾经感慨过当年的年少无知,对医学对事业的认知是多么的浅薄,像他这样医学世家出身的人,放弃自己的祖业投入到并不熟悉的武士行列中并不能得到他所需要的东西,索性这次试探弄巧成拙的成就他今日的身份也算大幸。 “五年就五年!只要能治好国松,花费再多心血也是值得的!”早在两年前,吉良义时就下定决心挽救国松的命运,这其中有私人好感上的天然亲近,也有政略上的思考与筹划。 而今的情形是自从吉良义时进入越后这三年来,原越后上杉一系的话语权被极大的削弱,在春日山城内的影响力大大减低,扬北众的独立性被完全拆散,几个著名的刺头不是被收服就是被吓破胆,随着吉良家与长尾家的土地知行暴增,涌入的难民超过九成控制在这两家手里,越后已经没有人能够威胁到长尾、吉良双头统治的基础。 在此期间上田长尾氏坚定不移的站在吉良义时的阵营里,没有像宇佐美定满那种政治投机,而是把宝押在他的身上,凡是吉良家推行的政令他都会是第一个支持者。 不管长尾政景是处于什么原因如此选择,他的所作所为都极大的增加吉良义时对上田长尾氏的好感,加之长尾政景的正室夫人长尾绫的长袖善舞,在私人关系上与长尾虎姬确立极为亲密的关系,并以此获得吉良义时的敬重与信赖。 因此吉良义时也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将长尾政景从无关紧要的位置,一步步提拔到长尾家奉行众排名的二号人物,地位仅次于长尾家的谱代家老本庄实乃。 这次成功从春日山城众多奉行中脱颖而出,使他的政治立场更加明确,在长尾家内也是旗帜鲜明的吉良派骨干成员,另一位骨干成员是准备大婚的斋藤朝信。 在去年的下半年,这位莽汉干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捧着几千束野花堆在春日山城的姬曲轮前,大声呼喊着要娶爱宕菊姬的口号,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十几名人高马大的壮汉跟着扯开嗓子乱吼乱叫,最后长尾景虎看不下去了,把长尾景连派过去,把这群捣蛋鬼给揪到天守阁问话。 斋藤朝信发挥他撒泼耍赖的本领,先是厚颜无耻的阐述自己对阿菊的爱意,又打着吉良义时的旗号说是默许他如何如何,最后一横心把他死去的老爹抬出来,数落起他爹当年为长尾为景公怎么怎么奋战,景虎公当年出山的时候,他爹又是怎么第一时间投效帐下的,他这些年为长尾家立下什么什么功劳。 就差把口水喷到长尾景虎的脸上,在自己脸上写下“长尾家欠我家”这几个大字,把越后之龙噎的半晌说不出话,最后看这家伙再发展下去就要撒泼打滚,值得又气又笑着与吉良义时商量对策。 吉良义时也看出这位阿菊姐姐与斋藤朝信是妾意郎情的事,但是阿菊的情况又很特殊,这个傻姐姐就不知道该怎么说更不好意思去说,两人那层窗户纸磨蹭了几年都没捅破,要不是斋藤朝信这次撒泼耍横,还不知道要熬多久。 于是听长尾景虎也有撮合的意思,于是就顺水推舟的表示支持,然后又叫虎姬带着口信去旁敲侧击的试探阿菊的意思,也不知道阿菊是不是被这一手给吓傻了,当时就捂着火烧似的脸蛋傻愣愣的乱点头,然后这事就稀里糊涂的定下来了。 一个上田长尾家的家督,上田长尾家掌控鱼沼郡近乎九成的土地,配下有自己的常备武装以及完备的家臣团,当初上田长尾家敢和一门惣领的府内长尾家别苗头,就是依仗独立性很强的优势缘故。 另一个越后四宿老之一的斋藤家家督,斋藤家本是越后上杉氏的谱代家老,与长尾家家格相同,又是第一时间站进长尾家的阵营,几十年里顺风顺水的发展起来,将另外两个家格相同的石川氏、千坂氏甩的很远,在越后的知名度以及人脉深厚都是十分强大的。 再加上北条高广、本庄繁长、黑川清実这几个原越后国人在本土的影响力,越后境内几乎没有能与之抗衡的力量,这也是当初吉良义时考虑救下国松的另一个动机,加深两家的关系就在国松这个纽带身上。 即使越后之龙长尾景虎,还对当年长尾政景的反叛之事无法释怀,都无法改变这个大形势的改变,这样一来他们的嫡长子国松的救治就更加重要,只要长尾政景的嫡长子不死,上田长尾家的家门就不会变,对于一个亲善吉良家的上田长尾家,吉良义时是高举双手支持的。 但问题又出来了,以越后缺医少药的环境,根本无法治疗国松所面临的病症,从先天就有问题致使身体虚弱的病症很难治,面对这种病症,只能用温补气血,调节五脏六腑缓缓改善。 同时还要配以加强国松的求生意志,使他更加配合治疗的受对岸,五年只是初步方略,未来可能还会有下一个五年的方略用意巩固疗效,当然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他才十岁有的是时间,只要能健康的活下来就不在是问题。 “国松还很年轻,五年还等的起,对此一定要严格把关,必须确保国松的身心健康,明白吗?”吉良义时反复叮嘱道。 “明白!”曲直濑守真精神一振,连忙恭敬着说道:“请馆主大人放心,臣下一定竭力去做!”(未完待续。。) 第298章高僧解惑 “管领殿下,您不能进去!管领殿下!”厅外传来一阵吵嚷声,只见上杉宪政不顾侍卫的阻拦硬闯进来。 上杉宪政瞪着肿成金鱼似的眼睛,大声问道:“武卫殿!请给在下一个说法!到底怎么样才肯救援我上杉家,救援上野的危局?” “上杉兵部少辅殿是在质疑本家吗?”吉良义时本还挺高兴的样子,见到上杉宪政立刻拉长脸:“上野国的事情本家还要再考虑考虑,没有其他问题就请回吧。” 语气里隐含着不耐和冷漠,他的眼神里除了冰冷就只有漠然,很显然他并不怎么待见这个百无一用的关东管领,尤其是最近这几个月里上杉宪政的表现让他十分恼火。 仗着自己是关东管领在春日山城里横行无阻,三天两头跑到天守阁闹着见吉良义时与长尾景虎,见到他们俩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话,若不是有吉良义时坐镇春日山城,这里都快变成他的主场,眼看吉良义时有意拖延提出难以接受的条件,此人觉得就用上曲线包围的策略,私下联络长尾家臣团,上窜下跳着找人拉关系真是不亦乐乎。 他试图用山内那点微薄微的筹码换来越后的支持,也幸亏这上杉宪政自己也是穷的叮当响,一应供养都来自吉良家提供,要是他有钱贿赂长尾家的重臣,恐怕早就被吉良义时给逐出越后到外边流浪去了。 上杉宪政面色一白坐倒在地,神情颓丧犹如死了爹妈,而这时一阵骚动中长尾景虎大步走进来。看到关东管领如此凄凉的萎顿在地。不满的说道:“义时!山内上杉家是我关东的武家名门。无论如何都应该尊重管领殿!” 吉良义时也知道和义理男顶牛不会有好结果,干脆放弃自己的坚持随他决定,这几年持续沟通让他逐渐能影响长尾景虎的部分决断,即使他不理解也能得到支持,总有些东西是他毫无办法左右的,比如现在的情况。 “好吧,就听兄长的。”吉良义时耸耸肩选择闭上嘴巴,在他眼里上杉宪政就是个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不听话就随意敲打,再不听话就打开笼子放他自由,为了一个金丝雀与长尾景虎闹翻是不值得的。 更何况长尾景虎因病隐退只是一时权宜之计,他在越后的影响力并没有因此下降,虽然吉良家借此机会威望大幅抬升,但双方家臣团之间的龃龉却需要长尾景虎从中磨合,长尾景虎不问世事并不符合他的意图。 “多谢弹正殿的帮助!我宪政实在感谢啊!”上杉宪政也不敢去瞧吉良义时的脸色,佝偻着身躯语气卑微的一躬身:“请弹正殿为我上杉家主持公道啊!只要能为我上杉家夺回上野国,关东管领的位置就交给您了!” “这个……在下现如今已退隐不问世事,这件事恐怕得问义时。”长尾景虎迟疑片刻还是推拒掉。他本是个绝顶聪明之人,只是为虚无缥缈的道义观所束缚。这几年吉良义时一遍又一遍熏陶早就变的精明冷静。 一场病痛折磨他的身体也锻炼他的意志力,借此时机成功破除困扰多年的顽固执念,也就是所谓的知见障,回过头再来看上杉宪政的提议,长尾景虎已经能够冷静的对待管领继承的问题。 如今的上野国就是块烫手山芋,越后若是沾上一星半点再想甩都甩不掉,上野国内的难题若是操控不好就会拖住越后的大量精力和战争潜力,少则两三年,多则十年八年都难以从这个烂泥潭里抽身。 如果只有上野的问题到没什么,问题是如今北信浓初步稳定,农业生产秩序要重新恢复,需要安定人心重树领民们的信心,还需要安抚那些被吓破胆的领主,以及信浓千曲川流域的农业改造计划等等,千头万绪的事情需要一点点做。 更不要说国土防卫的首要目的,川中岛一战将武田家主力打的损失惨重,但并不意味着武田家就此失去还手之力,任何低估武田家以及武田晴信的人都栽在他的手里,这一点从南信浓诹访赖重、高远赖继、小笠原长时,到北信浓村上义清、高梨政赖都深有体会。 信浓本就是个让人头疼的烂泥潭,武田家的难缠不下于北条家,信浓国人的反复无常也不次于毫无节操的上野国人,现如今吉良义时在北信浓的布局只算得上初见成效,巩固川中岛地区吉良家的绝对支配权,但千曲川南部的小県郡却要直面更大的压力,随时面临四面八方攻来的武田军,一个不甚引火烧身,很容易就会让川中岛再遇兵火。 有这么一大摊子事情要处理,哪有功夫去帮上杉宪政收拾上野那摊子烂事,万一陷进上野的泥沼拔不出腿,信浓再适时的补上一刀岂不是两边都要遭殃,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两人的意志还是相同的,越后不宜盲目出兵,最好是能不动就先不动。 望着上杉宪政狼狈离去的身影,长尾景虎摇摇头站起来,缓缓走到厅外又转身说道:“我们不应该这么对管领殿……” “世间不应该的事情有很多,没有这些不应该幕府应该安泰,关东管领应该坐镇平井城,而我吉良家应该仍呆在京都安心奉公,就是这些不应该才让我们这些武家出头,只要能维护幕府的安定,作出一些不应该的事也会被原谅的。”吉良义时不以为意的笑了下。 “或许你是对的……但愿幕府能安泰吧。”长尾景虎离去的身影格外萧瑟寂寥,吉良义时几欲张口,但最后还是忍下来。 如果一切按照原有轨迹运转,又哪里会有战国乱世?可世间哪有这么多假设让他去做?他只能被动的迎接这一切,努力在命运的长河中奋勇挣扎。争取做那跳跃上龙门的鲤鱼。 就像长尾景虎察觉到的那样。吉良义时有着难言的野心。聪明人总会从他的言行中发现不一样的地方,可这都属于不能言及的东西,他是足利家的御一门,发誓要做足利义辉忠臣的武家名门。 身为幕府名将,源氏名门,身上七彩斑斓的光环一道又一道,他需要脸面维持名份的尊贵不被玷污,上総足利家这面大旗更是要小心爱护不容许沾染。这样一来,就迫使他只能压抑心中的野心。 但野心如一团永不熄灭的火苗,随着时间的增长不断蹿高,如越后、北信浓那几件明显异于常态的表现,就是他的情绪不由自主的被激进的野火烧起,不知不觉中就用上不同以往的霸道手段。 一个时辰后,春日山城内一处教场上,吉良义时气息紊乱汗珠点点滴落,站在他对面的是越后钟馗斋藤朝信,只见他如闲庭信步办挥动手中无刃大身枪一次次逼进。两人对拼二三十合就显现出体力的差距。 伴随每一次两枪撞击,吉良义时的脚步渐渐的扎持不住。又斗二十余合,还是被斋藤朝信挑飞长枪,一场漫长的缠斗终于划上句号。 岩鹤丸带着几个小姓围过来,激动的欢呼道:“馆主大人好厉害!已经能与下野守殿下相持五十余合了!” 吉良义时不以为意的摇着脑袋,看着斋藤朝信面色红润只是略有汗迹的样子,苦笑道:“本家比下野守可差远了,全力对持还是差出一截,下野守不亏是当今越后地一猛将。” 斋藤朝信也不谦虚,哈哈大笑着说:“馆主大人的天赋很好,基本功也很扎实,如果多花些时间修行的话,也可以成为一位猛将。” “时间太紧,本家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几份来忙着,哪有这么多时间去修炼啊!”他自然清楚自己的水平,照这个水平修炼下去,顶多也就是个一流水平,更进一步成为顶尖是很困难的。 而今的斋藤朝信如同十年前的柿崎景家、北条纲成,正处在人生巅峰时刻,就是他手下的第一猛将渡边高纲也难说有把握赢的过他,泷川时益更是嫩了点。 如今还没出正月,天寒地冻的打上半天散发许多热气也怕着凉,几个小姓就簇拥着吉良义时来到廊下歇息,一只小火炉上坐着一钵滚沸的鸡汤正在咕嘟咕嘟的翻滚着,岩鹤丸打开一只黑漆食盒,里面放着几个热腾腾的糕点,这是望月千代女的手艺。 香浓美味的鸡汤取代传统的味噌大酱汤,成为吉良义时的佐餐首选已经有好多年的历史,奢侈的饮食和一日三餐的习惯狠狠的冲击越后贫苦武士们的价值观,对于一辈子都没去过京都的乡下武士来说,这就是传说中的京都风范,被人刻意效仿着。 “武卫殿还真如传说中那样荤腥不忌啊!”斋藤朝信艰难的咽下口水,装作不在意的说道:“食荤腥可是要被神佛惩罚的呀!” 吉良义时举起汤碗,对他问道:“想来点吗?” “好啊!” 一钵鸡汤被两人喝的一干二净,过了会儿瞟见斋藤朝信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就打趣道:“下野守在本家这陪练半天,还是想去见见阿菊姐姐的吧?” “呃,哈哈哈……”斋藤朝信的脸皮再厚也经不住窘迫,站起来边向外走边自言自语着:“在下那点小心思怎么也瞒不住武卫殿呀!不过在下也知道规矩,所以先告辞了!” 瞧见他落荒而逃,吉良义时沉思道:“这家伙不是脸皮很厚的吗?怎么跑了?” …… 甲斐惠林寺,武田晴信正坐在佛堂中聆听岐秀元伯讲经,寺院内佛陀宝相庄严,佛堂里烟气缭绕犹若仙境,低沉有力的诵经声沿着固定的节奏缓缓涌来,这是武田晴信的习惯,只要在踯躅崎馆,每月就必定会来这里前来聆听佛经。 渐渐的诵经声停下,武田晴信也从禅定中清醒过来,看着目光湛然的岐秀元伯,双手合十道:“禅师!我有一个困扰不知如何破解,不知禅师能否为在下解惑?” 岐秀元伯是位面容清癯的老僧,双手合十还了一礼道:“请檀越试问。” “北方有一强敌威胁愈大,吾苦思良久而不可得,不知该如何破之?” 岐秀元伯万年不动的表情合十道:“贫僧不通军务,无法回答檀越,让檀越失望了。” 武田晴信合十还礼,失望的回答道:“是我晴信失礼了……” “不过贫僧却知道世间没有永恒不灭者,盛世与乱世的更迭,犹如繁花盛开与凋零,四季变化与流转,世人心志不坚常被幻惑,如同那盛衰变换明月圆缺,唯有神佛为亘古不灭者……一时强盛终究为衰落所伏,檀越若能找到其所伏,必可破之。” 武田晴信忽然一愣,过了半晌才合十行礼道:“听得禅师一席话,让我晴信似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我晴信受教了!” 在离开惠林寺的山路上,武田晴信拍拍春日虎纲的肩膀,伏在他的耳畔低声耳语几句,后者认真的点点头就起身退下,临别前武田晴信又嘱咐道:“一定要格外小心,除了你我之外不得有第三个人知道,本家怀疑家中有暗间,本家能信任的也只有你们几个人,其中只有你最适合做这件事!” 春日虎纲激动的撑地俯身,恭敬的说道:“请主公放心,我虎纲为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项任务臣下一定圆满完成!告退了!” …… 转眼间正月已过,巍峨的雪山渐渐化去封冻,变作作清清溪流汇入越后若干河流,自从来到越后这三年多来,细川藤孝无时不刻不在计算着计划的进度,殚精竭虑日夜筹谋着如何振兴这块土地。 按照初期的设想,依托越后较为发达的河道水系网络,建立起一个覆盖越后平野的复杂灌溉网络始终的重要目标,这也是奉行众们努力实现的目标。 春日山城评定间,每旬一次小评定会,吉良家、长尾家奉行众齐聚一堂,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摞刚下发的《年度计划纪要》,这是奉行众制作,使用克伦伯格制作的螺旋式手扳木制印刷机。 这项技术来自他的同胞发明的一种原始印刷机,使用方法是将纸张装在版台上,在版面的图文部分涂以印墨,然后过纸、加压使印墨转移到纸面上,虽然缺点多多却可以将印刷效率大大提高。 评定间内静悄悄的,只有装订的纸张不停翻动的唰唰声,过了会儿细川藤孝清清嗓子说道:“而今新田灌溉网初步实施,根据目前的建设情况来看,关川流域的灌溉网基本完成,信浓川、阿贺野川的还需要两到三年才能陆续完成,比计划要慢一到两年,主要原因是来自新潟土地改良的影响。” 关川地区地处长尾、吉良控制区的核心地带,拥有充足的人力、物力支撑,在开发种植新田的同时就在同步做灌溉设施建设的工作,各条河沟网络四通八达,可以提供充足的水源供给各处新田。 信浓川、阿贺野川处于中越、下越国人扎堆密集区,在此之前的几百年里,越后守护上杉氏以及守护代长尾氏都无力加强控制力度,直到吉良义时进入越后才破除这种根深蒂固的影响。 原本势力强大的中越的国人集团里,上田众在长尾政景得到重用后全体归顺,越后上杉派经过几次打击势力大衰,柿崎景家、安田景元、吉江景资等中越国人得到大力提拔转封信浓,北条高广降服吉良家,再加上从属长尾家的旗本豪族,整个中越的国人众被打的七零八落完全失去往日的主心骨。(未完待续。。) ps:最近卡文卡的头疼,忘记感谢书友的打赏了,在这里先向几位热心打赏的书友道个歉!然后要特别感谢书友心漂浮的打赏,本书第二个舵主,十分感谢! 第299章宇佐美的表演 下越的主力扬北众,被吉良家一场合战打掉几大主力,原本反长尾家的领导者本庄繁长、黑川清実陆续降服,原领被收为吉良家所有,中条藤资、加地chun纲、安田长秀等人又是铁杆的长尾派领袖,再加上小国赖久,金津义旧的取次拉拢,同样被拆的支离破碎不复往ri的团结。 以往能与长尾家掰腕子的两大武家集团陆续解体,再加上长尾、吉良双头统治的实力、地位在不断的增强,双方的绝对差距已经十分明显,在这个节骨眼上没有谁去试图挑衅这个无法能撼动的执**威。 在强有力的执政体不断加强zhongyang集权的作用下,还是引起地方领主们不小的反弹,自从去年chun天开始绵延整个chun夏两季,近乎半年的漫长时间里,吉良军陆续出阵二十多次,先后剿灭许多抱残守缺负隅顽抗的国人领主。 不愿接受破除守护使不入特权的领主,还有那些托庇于国人领主,又无法承受废除诸税不入特权的寺社、公卿领地被一一罚没,极大的震慑住越后境内的心怀不轨之徒,因此才能顺利的开始建设许多公共设施,两条河流附近的灌溉沟渠也是同一时期陆续开挖。 “越后的情形还算好,五智国分寺、弥彦神社、居多神社、chunri大社的末社等等的寺社力量并不强大,公卿的庄园也远没有越前那么多,大部分收益还都被越后国人截留,只要书信一封承诺给这些公家每年定量补偿即可,账目走近江坂本的也很方便。”一心二用被吉良义时渐渐摸索出使用方法,边听奉行众的讲解,边去思考也是迫不得已的事。 “……开挖新堀川的任务完成了五成左右,按照工程总量在年底前可以初步完成,土地改良的进展缓慢,主要是人手严重不足,目前只完成三大圩田的主体营造,其他圩田还处在初步建设过程,距离全部建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运河在他们嘴里成为新堀川,大约就和堺町的新堀川差不多的意思,新挖通的河流支脉从信浓川通往阿贺野川,河道平均宽度三十二米,最深处十米左右,再配合几条分散往几个干潟的支流出海口,足以保证两条河流的行洪泄洪需求。 “……用新堀川的河水冲刷干潟、盐碱湖沼是我吉良家独创的,干潟的来源是海水倒灌的泥沙堆积起的chao间带,初步计划是用河水冲刷干潟,逐步清理泥沙中的含盐量,以后会陆续在干潟前垒砌堤坝留出几个水门作为出海口,再垒砌堤坝固定河道,就可以把干潟变成圩田了。” 吉良义时拿着一大摞资料沉思良久,扶住下巴仔细询问:“这个计划需要多久能实现,具体步骤如何安排,需要投入多少资金?” 松井友闲咳嗽一声,喝口热茶润润喉咙,对揉着太阳穴的细川藤孝递个颜se示意他休息,接过话头继续解释:“新堀川的建设速度很快,两年内可以基本完工,河水冲刷需要五到八年的时间,才能做下一步堤坝垒砌,总体工期需要十年以上,初步投资已经算入原预算中,所以暂时不需要增加预算。” 吉良家的奉行众们各自手持一个笔记本,拿起羽毛笔唰唰的记录着什么,每个人身旁都有一两个墨水瓶,里面存储着研磨过的油烟墨汁,据说每一名合格的奉行人,每天都要记录一万字以上的各项材料报告,熟练的掌握速录技巧就成为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长尾家的奉行众一直处于加强学习的阶段,整个越后的奉行众年龄偏大奉行能力偏弱,比如本庄实乃、中条藤资、长尾藤景都是年过五旬的老者,长尾景信、长尾政景,斋藤朝信也都是年近三十的壮年,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明显要比吉良家的奉行众差许多。 本庄实乃也不得不皱着眉头跟着资料不停翻页,新型奉行会议的快节奏,新型资料配信的大内容输入,新的奉行工作方式等等各种新生事物,不停的冲击越后武士简单而又顽固的脑袋。 如果他只是一介领主完全没必要听这些复杂而又晦涩难懂的专业讲解,他可以拒绝一切不理解的新事物,但他不单是普通领主,他还是长尾家的谱代笔头家老,长尾家奉行众首席,即使再难啃的骨头也要吞下去。 坐在他身后的几个年轻人仔细聆听着做速录,这项技术也在两年的时间里迅速普及到长尾家奉行机构内,年轻人的接受能力要远远超过他们这些中老年,这些年培养新生代的重任也被提到ri程山来,越后不能只靠他们这些五十多岁的老将来打拼,未来的事业早晚是要传给年轻人来担当的。 吉良义时丢下资料吩咐道:“一切攻城进度在保质保量的前提下,务必要加快速度,一个月能完成的争取二十五天达成,五年能完成的争取四年达成,十年实在太久,我们只争朝夕!” “遵命!”奉行众躬身行礼齐声道:“我等会尽全力去做。” “还有一事要禀报馆主大人!”细川藤孝休息片刻,又强打起jing神说道:“撤并新村的计划已经开始了,目前的计划是在三年内陆续将越后境内的乡村撤并成为更大的村子,具体**作方法依照馆主大人的设想去做……” “嗯,撤并新村是必须的。”吉良义时点点头,瞟了一眼长尾家的奉行众,慢慢说道:“往后越后国中那些土楼山砦也要逐步拆除,一个破山寨占的地方不大驻扎的人不多,在两三百年前到是够用的,而今铁炮火药大帆船的时代,这种旧式土楼山砦已经落后于时代了!一打就破的堡垒留着他有什么用?陆续拆掉是必然之举。” “撤并新村,拆除城砦?这是什么意思?”本庄实乃快速的瞥了一眼身旁的几个人,从长尾政景、长尾景信、斋藤朝信的眼里看到了惊讶和纳闷,长尾藤景、中条藤资、直江実纲,所流露出的惊讶就更不用说的,跻身奉行众一员的宇佐美定满、千坂景亲、平子房政、石川重次也是个个皱眉不语。 直江実纲迟疑一会儿,决定第一个站出来:“这不太合适吧?身为国主拥有诉讼检断处置、诸税赋征收、军役分割负担等多项权力,但是各领主在领内建立城砦是理所应当的吧?” “大和守说的很对!领主有守土防卫建立城砦的权利这一点也没有错!但本家刚才已经说过,土楼山砦作用小占用土地浪费资源,一百町步的土地上大小十几家地侍,每家都造一个土楼做居城,再给自己的一门、家臣建一些乱七八糟的小城砦,最后把好好的土地撕扯的支离破碎,整个越后到处都是小城小砦,这对我越后发展有何助益?” 直江実纲喃喃自语道:“这到是个问题……” “但是也不能武断的拆毁领主们的城砦吧?”平子房政急不可待的站出来,看的出他的几个盟友都很期待他的表现。 “不是武断而是有计划的,有条理的拆毁,本家会给予拆毁城砦的领主相等的补偿,比如营造具有不错防御力的新居所,可以建在撤并后的新村之中,足以保证军役、防御以及土地支配的权利不受侵犯。” “那么新村到底该怎么撤并?”长尾藤景揪着山羊胡子,一张老脸纠结成一团,似乎在脑袋里有些念头在激烈碰撞着。 伊奈忠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说这些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语气平淡的说道:“初步计划是将人口不满五百人的小村,逐步撤销、合并到附近几个村子里,保证每个村庄人口基数不低于三千人,然后按照人口的等级划分为三千人的小村、五千人的中村、八千人的大村,万人以上设町市,为乡所的聚集地。” “八千人的村子?这不可能吧?” “为什么不肯能?越后总人口已经逼进五十万!中村、大村,甚至乡所也是指ri可待的!”宇佐美定满只觉眼前一亮,十拿九稳的:“只是这样一来,农民往返田间地头的时间会变的更长,自己的家离土地太远,如果有野兽、人为的捣乱又该怎么办?还有农具、牲畜、粮食无处堆放,村庄越大分管的土地越多,距离太远务农不方便,又该当如何处理?” “呵呵……诸君想到的,本家当然也想的到,处理的办法就是农业分工!” “农业分工是什么?” 本多时正合上手中的资料,笑着说道:“简单的说,就是从耕土、选种、播种、施肥、除草、除虫、收割、晒谷、储藏等每个环节分工协作,在宿老地侍们的带领下,分批次各自完成分工的环节,做好该做的农民可以省下更多的时间做副业、负担普请役。” “替别人耕作土地?这绝不可以!”宇佐美定满想也不想就跳出来继续否定。 石川重次反驳道:“为什么不可以?我们替别人耕作,别人也替我们耕作的呀!” 无视掉平子房政递来的目光,宇佐美定满冷笑道:“可是你怎么保证别人用心为你耕作?如果禾苗缺少肥料长势不好,他们忘记施肥了怎么办?如果野草太多他们除草不及时怎么办?如果虫害太多他们捕杀不及怎么办?” 平子房政与千坂景亲急的满头大汗,宇佐美定满的大活跃并不那么喜闻乐见,原定的计划是千坂景亲表演一番,再力捧吉良义时的策略,以达到吸引注意力的同时,又能堂而皇之的站入吉良家阵营里的打算。 而今宇佐美定满突然杀出来,搅的原定计划就此报销,大家都盯着他一人在评定会上表演,万一演过头得罪吉良义时可如何是好?二人从对方的眼里读懂了相同的含义,不禁暗骂这个疯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两人下定决心在这之后就与宇佐美定满分道扬镳。 三井虎高不疾不徐的回答道:“所以需要监督,每种分工各有分组编号,按时按需完成分工环节后将进行检查,根据各组的完成情况,效果进行打分,如果某组完成的效率差进而影响粮食产量,将会在秋收后结算粮食产量时,从你们应分得的粮食中扣除。” “看似天衣无缝,其实就像只打水的竹篮,到最后也是一场空。”宇佐美定满暗自哂笑,一双苍老却又明亮的眼睛毫不气馁的瞪过去,继续追问道:“这么做不公平的吧?如果遇到洪水、旱灾、蝗灾、风灾之类的特殊情况又该怎么办?” “骏河守也说特殊情况了,特殊情况当然要特殊对待。”本多时正如今也有十九岁,嘴巴上毛茸茸的胡须长出许多,面对名满越后的军略大师级人物,他可一点都不畏惧。 “这叫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该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吉良义时无声的一笑,让宇佐美定满理解为嘲讽的笑容。 “在嘲讽老夫不自量力,哗众取宠吗?哼!”如今已经六十八岁的老人却有着与众不同的xing子,面对满屋子里怪异的眼神,他选择继续顶牛:“新村撤并造成更多面积大,距离远的矛盾还没有说清楚呢!” 一众奉行迟疑片刻都把目光转向吉良义时,但身为家督是不可能下阵与家臣争论的,逼不得已还是细川藤孝站出来:“要不然,每一百町步设立临时临时居住点,农忙时在居住点里休息,农闲时可以回村休息。” “那不还是以前的村庄吗?撤并新村的意义又何在?”宇佐美定满觉得自己已经猜的七七八八,笃定这次无所不能的吉良家奉行众一定会栽跟头。 本多时正颇有急智,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一个主意,他用余光扫过老朽不堪却腰板挺直的宇佐美定满,笑嘻嘻的说道:“撤并新村当然有它的重要意义!要知道临时居住点不是村庄,两者作用是完全不同的!前者没有世代居住的问题,更像负担普请役时乡民们搭建起来的工棚,比起简陋的工棚更加坚固暖和! 农民们只需要用平板车带着铺盖过来居住即可,忙完二十天、一个月的劳作就可以带着自家东西回村子里居住,一年到头也就劳动一个月,节省下来的时间和人力能投入到更多工作中去,这样同样的人力可以耕作更多的土地,如果换做诸位作为领主,有如此良策又何乐而不为呢?” 宇佐美定满面se一白,握紧的双拳不可抑止的颤抖起来,额头上不知不觉中密布着点点汗珠,长尾家的奉行众们从惊讶到沉思进而转为赞许,而这时仍不服输的宇佐美定满继续强辩道:“除草、除虫耗时巨大如何处理?粮食、牲畜、农具如何存放?” “这个很复杂吗?连我朝信都看的出来。”一直神游天外的斋藤朝信这个时候也来插一嘴:“只要给奖励还怕除草、除虫很困难吗?如今越后谁不知道武卫殿有钱啊?” 斋藤朝信夸张的表情让人忍俊不禁,面对这么个刀枪不入的家伙,吉良义时也只能无奈的摇头不语。 浪冈顕房虽然不通农业事物,却jing通奖惩的作用,于是收起折扇,微微笑道:“除草雇佣孩子去做,每收割一石野草,奖励二十文永乐钱,这钱就从各村盈余的总收益中拿出一部分作为预算支取,从小锻炼孩子们有一双勤劳的双手,还能得到一点赏钱也叫劳动所得吧!当然这需要宿老地侍们全程监督下来做,乱拔田外的野草可不做数,这些本村的宿老地侍本就是小领主,从自家的收益里支取,一定会格外小心的盯着吧!” “哈哈哈……那是一定!”众人莞尔一笑,想象一下让这些地侍从腰包里掏出钱来赏赐乡下的野孩子,一定会很痛心的说。 本多时正冲着浪冈顕房比划一个大拇指,接过他的话题再补充道:“至于除虫也很简单,旱畑养鸡,水田养鸭,遇到害虫就驱赶鸡鸭去田里捕食,扎一个篱笆养两条土狗看着家禽就好,吃虫长大的鸡鸭一个个羽毛光亮,产下的鸡蛋、鸭蛋也更大,到秋冬季节羽毛可以制作成绒袄,鸡鸭骨头可以作为肥料储藏。” “农具存放还是问题吗?收割的粮食当然要用马拉平板车运回村子里的打谷场晾晒储藏,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 宇佐美定满脸se一阵青一阵白,踉跄着连退几步险些栽倒,即便如此离他最近的上条赖房、山本寺定长等人也没有伸手帮忙搀扶一把的意思,千坂景亲、平子房政更是干脆的别过脸不看他。 “原来我已经众叛亲离了吗?”宇佐美定满气的双手发抖,好不容易忍住胸中的怒火,表情僵硬的一躬身道:“武卫殿才智超凡,我定满远不及也!在**体不适恳请先行告退!” 吉良义时神情不变,含糊的安抚几句:“骏河守身体不适吗?那么就请回去多多保重身体吧!” “在下会的!告退了!”宇佐美定满起身走出评定间,半路上与昔ri的盟友擦身而过,嘴角噙着冷笑让几人不由的全身发寒。 “一群鼠目寸光之辈,一点点把越后上杉家的最后基业毁掉,抛弃长尾政景、大熊朝秀以及我之后,看你们下一个要抛弃谁!”宇佐美定满头也不回的离开评定间。 开完评定会,吉良义时的事情还没忙完,除了一大堆资料需要一一熟悉,随时咨询城内的奉行众,不到傍晚通常是不会离开天守阁。 没过一会儿,一名小姓急匆匆的走进来对岩鹤丸低声说了几句,后者点点头打发这名小姓离开,才走过去小声道:“馆主大人,堺町新收到的消息,是来自南蛮商人之间流传的一条情报。” “南蛮商人?说说看是什么事?”吉良义时放下资料把注意力转向他。 “在去年秋季,从南蛮远渡重洋而来的南蛮商人带来远方的一则见闻,南蛮舰队伏击一支红毛南蛮的船队,据说那只船队所在的商会叫阿歌特商会……” “什么?阿歌特商会遭到伏击了?”吉良义时既惊且怒,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岩鹤丸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是……是这样的……” 在去年初夏,西班牙在西印度洋新部署一支舰队,这是ri益强大的西班牙王国再一次将魔爪伸向葡萄牙控制区的尝试,很不幸的是阿歌特商会恰好不知道这条情报,西班牙与葡萄牙的商人也很乐意他们栽个跟头。 于是在去年秋天,一只由胡安冈萨雷斯少将率领的印度洋舰队在靠近好望角附近的海域,成功伏击到毫无防备的阿歌特商会,并成功击沉五艘、俘虏八艘商船,占据整个船队的一小半,阿歌特商会因此遭到重创。 幸好他们的反应很迅速,丢弃受伤的船只阻拦西班牙舰队的攻击,让贪婪的西班牙人最终放弃继续追杀的举动,这才得以率领主力侥幸逃脱,一路仓皇的逃回阿姆斯特丹。 “索xing损失不算太大,他们的旗舰没有被俘虏,弗兰克、罗纳德父子俩,还有汉斯、鲁伯特也应该安然无恙,只是这样一来,本家的海外贸易恐怕要到此为止了。”吉良义时没怎么多想就猜到这可怕的后果。 西班牙是尼德兰的宗主国,现任国王菲利普二世又是卡尔五世的嫡长子,在去年九月神圣罗马帝国的伟大皇帝,再一次败给他所瞧不起的德意志诸侯联盟,最后不得不屈辱的签署《奥格斯堡和约》。 经过这一次重大打击,卡尔五世决定放弃自己的皇位,将皇帝的宝座与奥地利、德意志的领地让给了自己的弟弟斐迪南一世,西班牙与尼德兰等大片领土交给了放弃皇位的嫡子菲利普二世。 新继位的这位野心勃勃的年轻国王对于击败他父亲的新教有着天然的憎恨,并且最要命的是这位国王还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对于他父亲颁布的《血腥诏令》有着天然好感,可想而知他会对尼德兰作出多么可怕的事情。 只需要稍微分析一下,就可以得出这条一条每两年进行一次稳定贸易,带来巨额收入的贸易航线很可能就此中断,要说不痛心绝对是不可能的,但面对这种不可抗力,这也是他没有丝毫办法控制的。。 吉良义时烦恼的揉着太阳穴:“只能寄希望克劳迪娅了!希望血腥玛丽能在伊丽莎白公主殿下的保护下渡过难关!”(未完待续。 第300章隐藏的阴谋 ps:说个题外话,不算字数的。 撤并新村到没什么,主要是农业合作让许多书友诟病,其实不用这么严肃,就是在地多人少的情况下想出来的权宜之计,同时也是个典型的不成功改革,前进两步再后退一步,等待问题陆续出现得到大部分领主的反馈后,再进行相应改革调整就是。 去年越前的北陆军神,朝仓家的定海神针朝仓教景入道宗滴病逝,敦贺郡司由其养子朝仓景纪继承,朝仓家由此走下坡路,另一个病死的是日野晴光,他的去世也预示着本愿寺失去一个有力强援。 其嫡子日野晴资体弱多病有早夭之兆,只得从同族广桥国光家领养刚出生的幼子作为继承人培养,他这一手有备无患到还真被猜中用上,不得不说真是幸运中的大不幸。 刚出正月京都就传来公卿加官的名录,其中就有中院通実,昇叙従三位,参议、左近卫中将如元,久我晴通辞去権大纳言、右近卫大将,正式昇叙正二位内大臣,亲近吉良家的另一位清华家家督菊亭晴季,也昇叙正三位権大纳言。 跟随这个消息一道传来的,还有吉良义时的官职加叙,在原本正四位上左兵卫督的基础上,加叙镇守府将军,这次不同于上次的内定知会,而是朝廷诏告天下让天下群雄知道这位上総足利家的年轻家督,已经不知不觉中成为举足轻重的大大名。 镇守府将军是做什么的许多武家都知道,当初河内源氏在前九年后三年战争中,就是依仗镇守府将军插手出征陆奥讨伐俘囚。这个消息对陆奥的武家简直是个噩耗。陆奥已经近两百年没镇守府将军压在头上。时至今日早已忘却的历史再次拾起,心中有多么不爽是可以想象的。 冬去春来在冰雪消融的同时,新一年的春播也在此时陆续展开,比起前几年大规模的新田开发,今年春季没有再开出更新的土地,人员缺口没有解决之前,开拓更多土地只会造成极大的浪费。 经过前些时日的一场争论,撤并新村被越后武家广泛的认可。各地都在陆续开展撤并新村的准备,其中长尾家的核心地区关川流域执行的最快,这一地区基本被长尾、吉良两家囊括在内,法令下达后没多久,附近的中小豪族陆续拆毁无用的城砦。 撤并新村、拆毁城砦、重修街道这三大主要环节,在撤并新村中又分为设立临时居住点、划分各村的耕作范围、水源分割等等细节都需要人力物力支撑着一步步去做。 以吉良、长尾两家的奉行众人数是绝对无法同时开展三大项目,所以工期理所当然的要顺延下去,先努力把关川附近的撤并新村、拆毁城砦、重修街道做成示范样板,然后徐徐图之就成为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一直缺乏人口的越后,在今春来临之前得到初步环节。吉良家的物见奉行服部保长发力,在长尾家本土忍军轩猿众的配合下。从越中、陆奥、出羽陆续拉来五万农民,为了拉人口服部忍者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连哄带骗画下若干的大饼,甚至把越后描述成人间天国,神佛眷顾的土地等等手段,总算完成吉良义时定下来的任务。 按照以往的算法,这五万人对家大业大的越后来说完全是杯水车薪,一眨眼就能被吉良、长尾两家给分个干净,但是撤并新村一开始就完全不一样,新迁入的流民没有土地没有房屋,一切都要按照吉良家的规矩走。 这部分流民是最容易安抚的,只要有房住有饭吃无论怎么操持都可以接受,十几个大村子只用三个月就拔地而起,矗立在关川上游的巨大村庄给予关川地区,乃至整个直江津的居民以极大的鼓舞,撤并新村的速度明显加快。 “轰隆隆!” 一道惨白的亮光划破乌黑的天际,春雷炸响似乎在诉说着春天的脚步逐渐靠近,不过一会儿,万千条雨丝自天上垂挂而下,淅沥沥的细雨绵延不绝的落下,把行人们的衣衫打湿,宽阔的街道上两名头戴斗笠的年轻人脚步匆匆的走入街上的一间酒屋。 挑开门帘扑面而来的喧闹让人不适应,空气中飘荡着酒气、香气以及汗臭的味道,让两个年轻人不由自主的捂住鼻子,几个醉汉吐了口酒气醉醺醺的说道:“快看!是两个毛小子。” 个头少矮的年轻人想冲过去,被身旁的高个年轻人给拉住,两人默默的掀掉斗笠、除去蓑衣,露出胯在腰间的太刀,几个醉汉一激灵醒劲酒了大半,佝偻着身子畏缩道:“原来是武士老爷。” “哼!这地方真是太烂了!”小幡信贞撇着嘴巴无视那几个前倨后恭的醉汉,走到角落边的案几前坐下。 店主连忙走过来奉承道:“两位武士老爷来点什么?本店有上好的鸡汤、鱼生,陈年清酒……还有秘制山鲸肉哟!” “休得啰嗦,拿手菜点上来。”小幡信贞拿起十文永乐钱朝桌子上一拍,把店主拍的嘴巴都快笑歪了,连忙接过赏钱屁颠屁颠的跑回去。 长野业固苦笑着劝说道:“咱们的经费有限,还有你家的赤备武士要养活,还是省着点花吧!” “没关系!马上就不用负担了!我已经决定打发他们回去了!”小幡信贞抱着膀子嬉皮笑脸道:“你不是说越后很安全吗?咱们东跑西颠那么久也没出事情,让他们回去还能省下点钱。” 长野业固惊讶的看着小幡信贞:“你这是要留下来?” “你不是常说要留在这走走看看吗?那我也陪你在这转转得了!反正多留几个月也没关系,我们俩不是连新年都没回去吗?想想我父亲还有你哥哥的表情,一定会很生气的吧!”小幡信贞无所谓的耸耸肩。这几个月里在越后见识学习了不少。感觉比窝在山里强多了。 没过多久店主就端着汤菜酒肉送上来。香喷喷的鸡汤和红烧野猪肉让人直流口水,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甩开腮帮海吃猛塞,酒屋的一个角落里聚集着一家四口表演民谣的艺人。 看他们的言行装扮不像附近的农民,其中的老人家弹着三味线,在他身旁中年人敲着太鼓,妇女吹着尺八,小女孩在那清唱着越后的乐曲,仔细一听似乎还是《夜奔》里的段落。大和著名猿乐师観世元忠亲自创作的猿乐,在観世家返回京都之前,每逢演出总是场场爆满,在越后也是必演的曲目。 小女孩的声音稚嫩,经常跑音走调乱了节奏,但酒屋里的酒客们依然听的津津有味,几个酒醉不时拍手叫好,让小女孩兴奋的满脸通红。 一段乐曲结束,中年人端着盘子四处讨赏,酒客们也都毫不吝啬的丢出几文钱。就连那几个酒鬼也不好意思摸出一枚铜板,小幡信贞见那中年人走过来。冲长野业固努努嘴,后者无奈的掏出五文钱丢进盘子里。 “谢谢两位武士老爷!祝您身体安康!”中年人点头哈腰着退下去。 酒屋的门帘晃动,走进来几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旅人走进来,扫视屋内的位置打扮被挤占微微皱起眉头,在他身旁的同伴低语几句,就径自走到角落里的案几前坐下,几个人聚在一起低声说道:“听说越后又有新动作,好像是搞什么撤并新村!” “就是因为这个,才从咱们……那里骗走这么多人丁吧?”领头的那名壮汉一脸凶神恶煞的,刚好抬头瞟见坐在身旁那桌的小幡信贞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对视一眼,见他低下头就没在注意。 “这次咱们的事情很多很重,一定要尽快联络上……还要注意琵琶岛……总之一定要小心谨慎!” “咳!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坐在一旁始终没开口的中年人用胳膊肘碰了下身边的同伴,让几个人全部安静下来,只有食箸碰撞碗盘所发出的声音。 二月的春雨贵如油,一场雨水不过半日就云收雨歇,高挂半空的太阳散发着温暖阳光,酒屋前的门帘一次次被挑起,进来喝酒的町民越来越多,吵杂的声音扰的让人心烦。 吹拉弹唱近半日的那一家四口人,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那名中年人给店主递过十几个铜钱,然后低头欠身不知说道什么,然后带着自家人匆匆离去。 酒足饭饱的二人起身正要付账,恰好这时候邻桌的几名壮汉也站起来,其中那名领头的壮汉好似无意的瞪了两人一眼,小幡信贞立刻还以颜色,长野业固轻轻拽住他的衣袖向后退却,那名壮汉似乎很满意他俩的识相,点点头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小幡信贞不满的抱怨着:“刚才你为什么拉着我啊!那几个家伙太瞧不起人!” “你不觉得他们的形迹很可疑吗?”长野业固瞟了正在付账的几个人一眼,低声道:“他们的口音不是越后本土人,听起来也不像信浓、出羽、陆奥人,那么他们会是哪里人?” “当然也不是关东人,这个我也听出来了,似乎像是越中、能登一带的吧?”小幡信贞有些不确定自己的判断,上野国地处信浓、越后、武藏三国交界,南来北往的旅行者有很多,多多少少也听过各地的方言。 “跟上去看看。” 两人起身付账,走到大门外戴上斗笠,恰巧瞥见在街道拐角处,刚才喝酒的那几个壮汉拉下斗笠似乎在等着什么人,两人装作毫不在意的行人向着那几人的反方向离去。 几个人里个头最矮的壮汉对领头者点点头:“那两人没有问题!” “我们走吧!”几人步履匆匆很快融入人流中消失不见。 过了会儿,两名年轻人又跟上去,沿着那几人行动的方向远远的吊着,那几人七拐八拐走到城下町的主要街道。 今天恰逢十日市的乡下集会,来自十里八乡的农民拿着自家编织的草帽、草席、藤筐以及自家种的蔬菜,捕捉的雀鸟以及土特产前来贩卖,汹涌的人潮把道路挤的水泄不通,四面八方涌来的人群很快吞没眼前的目标,两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几人消失不见。 两人费了好大劲才挤出人群,来到街道的岔路口前四处张望那几人的动向,小幡信贞气愤的拍打鞋子上的黄泥:“这几个人就这么溜掉了?害的我被人踩了好几脚,这双牛皮靴可是花了我六百文钱买来的高级货!” “他们很警觉,城下町又这么大,我们该怎么找到他们?”长野业固环顾四周,突然瞥见几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酒屋里的一家四口吗?怎么会在这里?” “你说哪个一家四口?”小幡信贞跟着张望,发现那一家老小拿着行礼缓缓朝远处走去,不以为然的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咦?那不是我们要追查的几个人吗?他们竟然走到一起了!” 天气放晴让憋闷大半日的町民们纷纷走出屋子,作为春日山城的城下町,如今已有七千户居民,外加流动人口超过四万人,大街上行人来往如梭很好的分散了几名壮汉的注意力,他们左右张望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跟那名老头的身后缓缓前进。 一行**人分为一前一后,又围着城下町绕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到一处僻静的街道前停下,此时时间太阳西垂,街上的行人也非常稀少,一家四口在拄着拐杖的老头带领下,不紧不慢的走进街中一处门脸不大的屋敷里,几名壮汉也一声不吭的跟上去,场面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觉。 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从街道的后面绕过去,好不容易摸到屋敷后院里翻进去,过了好久才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我们这边正在加紧策划联络,不知你们准备的如何?” 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别急!我们还没能混入春日山城,不过很快就有机会,下个月是本庄繁长的结缘礼,结缘的双方都与那人有关联,到那时我等混入表演乐艺的队伍里见机行事!” “一个月后吗?”声音粗壮带有越中腔的男声沉默良久,又发出声音:“一个月就一个月,我等会尽力配合!” 天色渐渐黑下来,室内重新恢复一片静谧,两人悄悄退出小院站在空无一人的街角怔忡半天,小幡信贞忽然说道:“他们好像在谋划什么坏事,到底要做什么坏事?是要对春日山城内的哪位动手?” “我似乎已经猜到什么了,过几天打探一下吧!”长野业固若有所思的望着黑黝黝的山峰,还有那座壮丽的山城。(未完待续。。) 第301章少年们的发现 春日山城下原本有一块荒地,以前附近城下町的孩子们最爱玩耍,自从三年前吉良家兴造新町,这里被一圈木栅土塀圈起来,改造成为身兼驻军守备,军事训练的大教场,高高的箭橹和小天守无不预示着这里是一座军事设施,春日山上的小教场所摆不开的集团训练全都可以在这里做到。 山冈时长挺直腰杆,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站在大教场边上的吉良义时,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像一个合格的马迴大将,今天是检阅马迴众训练成果的日子,自三年前接受训练马迴众的重担以来,除了出阵作战的日子,山冈时长都把时间泡在这里。 经过三年的大浪淘沙似的遴选,从越后近八千名适龄少年中抽选出三百位骑术天赋出色,并具有一定弓术天赋的少年人,这两年里少年们吃最好的食物、用最好的器械、还把附近的一眼温泉圈起来供他们洗浴放松,曲直濑守真率领的医疗组,每隔半个月就会来到这里给少年们做一次身体检查,对于越后的苦孩子们来说,这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的美妙生活。 当然得到多少回报就要付出多少努力,从最初的一个月里,每天四个时辰的训练时间,一点点增加到六个时辰,从负重跑步到摔跤训练,再到骑术、弓术训练,每天的日程安排都被排的满满的,少年们已经记不得多久没有回过家。 一组二十名年轻的骑士排成一排在步道上策马奔行,他们每人手持和弓抽出箭矢瞄准三十六米外的箭靶,一声声弓弦颤动。陆续有人完成一轮射击动作。这一段五十米长的步道上。每名少年骑士要完成三次规定的骑射动作。 高难度的特训才能体现出武士的职业素质,有些少年从容淡定的完成一次次骑射,每一个动作对应不同的节奏,三箭射完还没跑完全程,而有的少年两箭射出就已经跑完一大半路程,急忙弯弓乱射连准头都找不到,最后只能垂头丧气的退到角落里发呆。 十五个小组完成一轮骑射需要一刻钟,看着远处箭靶上密密麻麻扎满了箭矢。吉良义时为少年骑士的出色表现鼓掌喝彩:“做的不错!两年的功夫练成这个水平就很不错了!当年善次郎还不一定有他们的水准吧?” “呃……馆主大人!别提以前的事情好吗?”山冈时长尴尬的擦擦头上的冷汗。 才过几年山冈时长的形象就有了很大改变,嘴巴上蓄起两撇颇具威严的小胡子,乱糟糟的武士服也被收拾的整齐体面,比几年前不修边幅的样子高出一大截,吉良义时也没去管他的形象如何,带着几名随从走出靶场继续下面的考察。 随着越后不断涌入各路流民,三年多的时间里人口增长二十万,如今的越后已经是五十万人的人口大国,土地与人力资源冠绝北陆,整个关东也只有武藏国能与之媲美。 人口虽然不断增加。但接受武装训练的预备武装人口却没有多少增加,原因来自越后超量土地开发带来的人口短缺。仅吉良、长尾两家的新田就面临十几万劳动力短缺的矛盾,大量土地开发出来却没有足够的人力去种植,只能撒上草种简单施肥收割牧草,这是对土地资源的极大浪费。 为解决劳动力短缺的矛盾,原本计划的预备武装训练制度不得不陷于停顿,农村及町并内的剩余劳动力被组织起来接受奉行众的统一调度,组成若干支队伍下到田间地头俯身务农。 这只是权宜之举能解一时之急却治不了劳动力缺乏的根本问题,町民们也纷纷抱怨这种不近人情的赋役制度,哪怕他们能在秋后分到一定数量的粮食收益也不甚满意,最初这些町民多数都是不愿意再当农民,才来到城下町、港町、门前町谋生的,现在日子过的那么好,谁愿意丢下町里的生意跑到乡下去干粗活。 于是在去年年初,吉良家的奉行众着手准备相关议题,如何解决劳动力短缺无法满足农业生产所带来的不利影响,一年多的讨论,几易其稿最终形成撤并新村的新法令,乡民轮作式到底能否达到理想中的效果还未可知,目前只是从关川地区开始试行,视效果决定推广程度。 大教场分成几块,最外的土塀木栅以及箭橹全天候守卫,内部分割为靶场、阵战场、训练场、屋敷、汤所、药馆、食堂等多项设施,占地面积十町步,当初因为这块土地的归属问题,山本时幸还和本庄实乃吵了好几天,费了好大力气才给弄过来。 这里的地势绝佳,恰好处在春日山山麓间平缓的高坡上,这块土地完整平坦,西面依着春日山也是大手门外众多路口之一,东面、北面被地势更低的城下町所包围,南面有一道高度有七八米落差的天然峭壁阻隔,峭壁下面不远处就是一片农田,更远的地方则是炊烟袅袅的村庄。 山本时幸就在训练场上整训一支新军,人数只有两千人,从基础的队列训练到格斗,角力,负重跑等等方法都参考南蛮教官留下来的训练法,才训练两年的新军目前就有不错的素质,令行禁止以及效忠吉良家的理念得到彻底贯彻。 “应该说越后国尚武的风气非常好,这些孩子的天赋也都很不错,再训练一年就可以形成战斗力,老臣准备找点机会让他们经历点战阵见见血光……”山本时幸拖着瘸腿努力跟上吉良义时的脚步,最上还不忘解说自己的训练理念。 作为一个不守规矩特立独行的武士,有着放浪诸国的丰富阅历,对于南蛮人的不同理念加以吸收总结并不奇怪,如今以他的年纪已经无力支撑过于繁重的政务加担,于是在去年主动提出淡出政务圈。把主要精力用在培养合格的武士以及军事研究上。 吉良义时也发现自己的脚步太快。赶忙停下来等待自己老师赶上来。看着苍老的山本时幸,再看看训练场上那一张张稚嫩的面孔,吉良义时不禁感慨万千:“转眼间师匠已经鬓发如霜,而本家也从三尺童蒙渐渐长大,真是岁月无情啊!” 想起当年山本时幸花费五年的时间打造出八百精锐,而今不过两年就组织其两千优秀的士卒,只能说时代在进步,吉良家越来越强大。但岁月不饶人曾经无所不能的山本勘助终究还是老了。 “老臣也感觉自己真的老了呀!最近的睡眠越来越短,阴天下雨腰酸背痛两腿疼的很,背上的旧伤尤为严重,人呐!就是越老越没用了。”山本时幸自嘲的苦笑着, 转眼间,山本时幸已经五十六岁,这个年纪放在战国也算标准的老人,可他膝下无子毫无依靠,最近一年更是搬出独居的跨院来到大教场里全力培养新军,评定会上。他的发言越来越少,就像一个暮年的老人。多数讨论都在打盹中渡过。 “听说师匠在写军记物?不知写的怎么样?能不能提前拜读师匠的大作呢?” 说起军记物,山本时幸毫不掩饰眼眸中的豪气峥嵘:“还称不上军记物,只是老臣这些年做的笔记整理删改一遍,从永正十年(1513年),今川氏亲发动远江侵攻开始记录,把臣下年轻时在三河、远江、骏河的见闻全部写进去,大永六年老臣放浪诸国,到返回三河又放浪远江、骏河这一段已经整理出来,目前正在整理回到三河出仕到如今的部分,大概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才能整理完成。” 吉良义时也了解他这位老师的想法,著书立说永远是文化人的事情,山本时幸就偏偏不信这一套,在吉良家的时候就没少拿着高僧的字帖习练书法,日积月累的练习让他写的一手颇为可观的行楷。 在吉良家一直不倡导使用假名书写,用吉良义时常挂在嘴边的话来说,假名者不通汉学生造之字不足为用,对于主君关于文化改革上的态度,身为文化人的细川藤孝、浪冈顕房等人只能抱以苦笑。 《古事记》里记载:“然上古之时言意并朴,敷文构句於字即难,已因训述者词不逮心,是以,今或一句之中交用音训。” 自奈良中期形成假名以来,经历《万叶集》的系统影响,至今八百多年假名历史形成强大的惯性,就连目不识丁的农民也能借着假名连蒙带猜的写个起请文,请求领主在灾年见面税赋,让他们去学复杂的汉语真字体系实在太困难。 “从骏河枭雄今川氏亲时代开始记录吗?那真是了不得的一段历史啊!说起来几十年前真是风起云涌英雄辈出,不知到本家这一代又会是什么样的景象。”两人慢慢走到训练场边,观看年轻的新军展示各种复杂的战术变化。 山本时幸捏着乱糟糟的胡须,笑容满面的说道:“馆主大人贵为武卫公、镇府殿,乃当时第一流英雄人物,何必羡慕那些故去之人的风光体面,而今我越后一国之力辅以近江两郡支持,就超过今川家三国之总和,来日家业大兴指日可待。” “只是一时感叹罢了!”吉良义时用眼睛稍稍一瞥,惊讶的发现密集的队列里有几个熟悉的身影:“咦?那不是长尾定春吗?还有渡边守纲也在里面,他不是刚元服吗?” “馆主大人是说他们两个小子啊!那个堪九郎自从去年见到新军出操后,隔三差五就跑老臣这里来转悠,非要赖进来不走,老臣被缠的没办法就同意了……源五郎是他父亲在他元服第二天亲自送过来的,还特意请求老臣多加管束,真是个聪明人啊!” 在吉良家内能看出这只新军重要意义的不超过两掌之数,这里面除去参与制定计划的几位重臣、主要奉行官之外,也就只有那几个排名最前面的备队大将能看出点道道,高强度的耐力、格斗力量训练,最好的给养供应,全方位的培养治疗体系。这明摆着是要培养精锐的思路。 一水的十六七岁毛头小子。最小的如渡边守纲才才十四岁。这等潜力想象一下就让人畏惧,也难怪渡边高纲巴巴的跑来送孩子,还不知道未来一年多的时间里还会有多少人来送孩子。 比起十年前的西条备,这些孩子的个头要高出许多,几乎没有一米六以下的矮个子,如此新军训练三年将会发挥多大的威力还未可知,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超过当年的西条备要强出一截是绝无问题。 “这些小子的身体素质如何?力量、体力都达标了吗?”他所用新词“标准”来衡量新军的身体素质是否“达标”。这种考核首先是要从这支新军开始,不能武装行军的新军是不合格,有猴子两次大返的例子在,吉良义时对新军首先的考量就是力量与体力是否合格。 “没有任何问题,目前的标准是负重五斤一里越野跑都能在一刻之内跑完全程就算及格,半个月前的春训里全员达成及格的目标,下一步这个标准将会进一步提高。” 一里大约等于四公里,一刻等十五分钟,负重五斤二十二分半钟之内跑完四公里,在这个时代绝对称得上惊人的水准。以越后的年轻一代身体素质大幅提高的情况下,最优秀的可以跑出这个成绩也不算太稀奇。毕竟是几十人里挑一的水平。 “这个成绩本家也能跑下来,还不够要继续增加负重,距离也可以适当增加。” 两人谈话的时候,今天的训练基本结束,吉良义时抬头看看太阳似乎才下午三点的样子,就问道:“这么早结束训练?不是听说你们安排的训练强度很高吗?今天才训练三个时辰吧?” “今天有些特殊原因,还是因为馆主大人提倡的新式蹴鞠的原因……”山本时幸对着他作出一个笑而不语的表情。 这时两千多人各自抱着皮革缝制成的圆球跑到新开辟的球场上玩耍,先抢到球场的二十几个小子兴奋的嗷嗷叫,剩下的几群人也不气馁,赶紧跑到附近的空地上摆开阵势玩耍,这种游戏对场地的要求很低,街头巷尾都能玩耍,只要放两个竹竿或者石头就算做球门,什么边线越位都是无所谓的事。 吉良义时厚着脸皮当没看见:“蹴鞠就蹴鞠,反正这也是雅事嘛!” “蹴鞠是雅事到不假,新式蹴鞠似乎离雅事有点远了。”山本时幸瞥见训练场门口吸到不少武士驻足观看,看他们的打扮就知道是长尾家的武士,每天下午三点开球成为一项新的娱乐活动,对于缺乏娱乐的古代来说,这个游戏确实很吸引人。 春日山城下町,两个上野的年轻人正无精打采的坐在酒屋里发呆,最近几天的调查毫无所得,那座屋敷里的几个人在第二天就不见踪影,两人打听附近的乡邻也没得到任何有意义的情报。 不甘失败的长野业固下定决心冒着危险潜入屋敷,结果还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那几个人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似的再也见不到痕迹,两人又想到把消息告诉吉良家,结果今天一早去春日山城说这事,却被守卫的武士当作妖言惑众的骗子给撵回来,要不是正巧有执勤的熟人作保,两人少不得要挨几下。 “那群混蛋竟然不信咱们的话!真要出了大事就是活该倒霉……好吧!你那眼神不对别盯着我,怪吓人的!”小幡信贞一脸苦闷和懊恼,堂堂上野国峰城少城主小幡家的嫡子,却被几个守门的武士当骗子、疯子轰走,这要是被家乡的小伙伴得知的话,可要颜面尽失的。 长野业固执拗的坚持着:“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去管领殿那里碰碰运气吧?” “什么?你还去那里碰个满头包再回来?要去你去!我留下来可不是去碰包的,是看看越后的山山水水的。”小幡信贞毫不留情的拒绝他的请求。 这几个月的经历足以让任何乐观的人为那个关东管领感到失望,每日不是搂着正室吟风弄月,就是逗弄幼子,或者干脆和长尾当长饮酒买醉,比起一个月前还像个贵族,现在颓废的都不成样子了。哪里听的进他们俩连大门守卫都不信的提醒。 “是啊!管领殿一定听不进去。他现在一定还念念不忘送自家基业换重回上野的机会吧?”长野业固纠结的捂着脑袋发呆。 “简直痴人说梦话!就算吉良、长尾两家愿意出兵。也绝不会帮他拿回平井城的,谁看不出这位管领殿是个草包呀?帮他拿下城早晚还是送出去。” “算了!还是别想那事了,咱们出去逛逛吧!”终究还是少年心性,一想能出去玩,两人两人一拍即合,出了屋敷在街道上逗留片刻,小幡信贞说道:“这次走远点吧?还没到乡下转过呢!” 长野业固看看时间有下午三点的样子,为难的说道:“时间不早了。去乡下可能回不来吧?” “有什么回不来的,就去附近的乡下转转,反正咱们早晚还去乡下的,不能因为回不来就不出去吧?”小幡信贞极力怂恿着,长野业固细细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就爽快的答应下来。 春日山城下町的东边就是关川流域的下游,这里坐落着直江津町,沿着关川两岸向上游前进就是长尾的主要领地,最近几年吉良家也陆续在附近开垦一些新田,又帮助长尾家把附近的稍大豪族领主的领地一点点转封到远国的新田里。整片关川平原成为两家独霸的局面,这一切并不能影响到基层田庄里的宿老地侍。 所谓宿老地侍。又被称为宿老地下人,地侍就是地下人的另一种称呼,地位相当于村庄的长老、村长之类的身份,通常是由德高望重的长者来担任,因为古代庄园制的留存,第一批地侍的形成来源于庄园里的富农,中低级武士的庶子等身份。 这种人没有成为大武家的机会,只能世世代代生活在庄园里,依靠粗浅的武艺和一些祖上积累下的铠甲,弓矢保卫自己的家园,直到庄园制度彻底崩坏,守护制度确立派生许多地头组成自己的基层武装,他们也就是源平、镰仓时代的名为“郎党”的武家集团里最基层的单位。 而后随着风云变幻,镰仓幕府灭亡,室町幕府崛起,守护大名制度确立以及一茬茬武家崛起又衰落,唯有这些基层地侍没有受到冲击,仍然延续几百年来的传统保卫着自己的家园。 这些人不同于不事生产的豪族大名,他们早早的就与田庄里的土地结下深深的联系,平时也要跟着农民下地干活,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还是保持祖上先辈们尚未成为地侍前的富农身份。 有这层关系的存在,在室町时代的大混乱中站出来主动保护村庄的安全,因此被乡民们自发选举为村子的宿老,没有武力保障的村庄很容易被野伏、盗匪,甚至无良的领主给盯上,乱世中没有武力自卫的结果,绝对是一件悲惨的事情。 随着嘉吉之乱结束,京都城内爆发的那场著名的土一揆事件,整个天下的乡村纷纷效仿这个制度,所以宿老地侍这个基层单位的产生几乎是必然的趋势。 走在关川沿岸的街道上,高高的河堤将宽阔的河水隔离起来,如果登上高坡还能看到河川奔流时波澜壮阔的景象,本来他们是真想爬上河堤抒发一下对山河壮丽的情感,无奈的是看护河堤上苜蓿草的老农却不给他们面子,拿着竹竿子像赶苍蝇似的撵走他们。 小幡信贞转过头眺望远处那个驼着背的老人家,一脸惊奇的说道:“这个老头真有意思,看到我们挎着太刀一点都不怕。” 长野业固不以为然道:“人家是奉命看护河堤还有那些牧草,没得到准许令之前,不管是谁要登上河堤都要驱赶,哪怕是武卫殿也不行,给你跪下来磕头还怎么看护河堤了?” 漫步在乡间,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水田,这是吉良家新的农业决策,确保越后优质越光米的种植面积不低于总耕地面积的六成,等于警告越后的武家不要太期待用新粮代替所有稻米的奢望。 这个问题也曾在越后引起一阵大讨论,讨论的结果就是贩卖新粮很可能赚不到钱,贪心的国人更不愿意把新粮的种植秘密放给他国,而且无论畿内还是关东都没有一丝一毫新粮贩卖的动向,购买粮食的主体是商人和武家大名,他们都是不吃新粮的传统集团,新粮走出越后根本卖不动。 “所以要种稻米,留下少部分给武士们吃,其他的全部卖到关东去是吗?果然是个好计划!”长野业固越发的喜欢使用越后的流行词,什么“预期”“制度”“标准”“计划”之类的词汇经常从他的嘴里冒出来,跟他一起压马路的小幡信贞也见怪不怪。 在一片水田旁,有个小孩子赶着一群小鸭子在田埂上觅食,看到两个陌生人愣愣的站在水田边也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这种情形从两年前就出现,去年出现的次数格外多。 有一些怪怪的陌生武士站在高高的玉米地前一愣就是一整天,不喝水不吃饭也不说话,直到太阳落山才默默的走掉,大概这两个陌生人也是这样吧。 “水田有什么好看的。”小幡信贞左右张望一圈,不耐烦的催促道:“要看还不如去玉米田转转,听说那玉米苗长的比人还要高,躲进里面保准找不到人。” “你看这水田旁边挖了一条河沟,里面是什么东西?”长野业固指着水田里不停冒泡的水沟。 一排排整齐幼嫩的禾苗插在水田里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在稻田的边角还有一排幽深的河沟,河沟用层层叠叠的竹篾扎成的河网拦住稻田,在里面生长着一些小小的鱼苗,上面撒着一些小虫子和浮萍。 “咦?这不是小鱼吗?在稻田里挖一排水沟养鱼?这意义何在啊?”小幡信贞奇怪的挠挠脑袋直摇头,虽然豪族武士基本都不事生产,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每年农忙时都要跟着父亲到田间地头瞎转悠,必须要了解什么季节是农时,什么季节出现什么情况是天气不正常,还有农民怎么种田的步骤也要足够了解。 不了解自家领民干什么,这个领主当的就不合格,出色的领主甚至可以叫出每一个宿老地侍的名字,知道每个村庄的大致人际关系,对于什么年景有多少粮食产量也能做出大概预计,在这乱世里生存,领主们要是没两把刷子根本拿不住这些狡猾的宿老地侍。 纯粹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都不懂只会吃喝玩乐、花天酒地的领主其实是很少的,出现的几率大概和出一代雄主的几率也差不出多少,多数大名、豪族的家督都有一门、谱代压着不敢随意行事,万一搞不好被一门、谱代掀翻流亡甚至死亡的悲剧例子实在太多。 比如大友义镇那样肆意妄为之徒,还要想想皈依天主教对家臣团和配下国人造成多大影响,身为家督心里完全不知数的还是比较少的,当然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 比如继位土佐一条家家督近七年的一条兼定就是标准的纨绔大名,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也就是他的养父,一条家的家督,曾经的従一位左大臣、关白、内览的辅佐下,才保住土佐一条的基业没毁掉。(未完待续。。) 第302章不祥的预感 小幡信贞有个不懂就问的好习惯,看见新奇的事物总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对远处放鸭子的小童招呼道:“那边的小孩过来一下!” “噢!”小孩子胆怯的靠过去生怕两个跨到的陌生武士为非作歹,长野业固看着好笑,对那小男孩安慰道:“别担心,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想问问这稻田旁边挖一排沟渠是做什么用的?为什么里面会有鱼苗?” 小男孩约莫七八岁的样子,小小的脸蛋泛着健康的红润,前额留着齐齐的刘海,身上穿着过年时新作的衣裳,最令人惊奇的还是脚上穿着小布鞋,让长野业固不禁感叹越后的富庶,连富裕的农民都已经有钱买麻布做鞋底了,这是古往今来所没有过的事情。 “那个是我们稻田里养的鱼,去年奉行老爷们就教我们稻田养鱼,这个方法可好了,田地里既能种田又能养鱼,养出来的鲜鱼个头肥大,町里商人早早的就订下我家的鲜鱼,因为我家去年养的鱼最好,一反地里养出半石草鲤,今年村子撤掉施行轮作,爷爷就让他来看着自家田里的禾苗和鱼苗顺便放养鸭子。” “一反地里养出半石草鲤?这不是骗人的吧?半草鲤得卖出三贯永乐钱吧?” “我才不会骗人!我们庄的新川老爷说过,京都来的大老爷让我们讲实话,还说过妖魔来啦的故事,小孩子不说实话是要被神佛惩罚的!”小男孩不服气的反驳道:“不信你去问问我新川庄的胜吉家是不是养鱼高手,虽然我们家的稻谷不是全村最好的,但比其养鱼附近的村子都不如我们家!” “你说那个典故我也听说过。一个小孩因为闲着没事干就到村子里喊妖魔来了。全村的人吓的扛起锄头打妖魔。结果发现是那个小孩骗人,善良的村民体谅他年幼无知原谅了他,但是这个小孩死不会改的又骗了大家一次,愤怒的村民还是决定原谅他,但是不再相信他的话,第三次妖魔真的来了,没人相信他也没人出来帮忙,那个小孩就被妖魔给吃掉了。” 小幡信贞啧啧称奇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定要诚实。否则就要被妖魔吃掉!武卫殿的手段还真厉害!” “劝人向善乃堂皇正道,这个故事非常好,武卫殿是个了不起的人。”长野业固随口称赞一句,又转而询问这个小男孩:“你们都是怎么喂养鱼苗的?” “小鱼最爱吃小蚯蚓和浮萍,等到小鱼再长大一些禾苗也长的好高,小鱼不爱吃禾苗,就去吃水田里的水草、螺蛳、小虫子什么的,等小鱼长大了就只吃水田里的水草了,所以我们还在河沟里撒了一些泥鳅,他们喜欢吃河水里小虫子。蚯蚓、蝗虫蛹,螺蛳之类的都很爱吃。”小男孩转过头认真数着自家的小鸭子。数了好几遍都不对,急的满头大汗。 “一共四十三只小鸭子是吧,有一只很调皮的躲在那边你没看到!那边的水车也是你家的?”长野业固顺手指着河堤旁有个高大的水车,在堤坝旁则是一个磨坊,仔细听还能听到里面嗡嗡的转动声。 “谢谢您帮我数小鸭子,如果弄丢小鸭子的话,晚上就没有饭吃了!”小男孩冲着摸他刘海的小幡信贞做了个鬼脸,才回答道:“那个磨坊不是我们家的,而是村子的共有财产,我们村现在有八百多户人家,需要水车灌溉的土地有很多,像这样的水车还有五个,这些水车把河水引入挖好的池塘里,然后通过沟渠和水门运到我们田里用。” 见小孩冲他做鬼脸,小幡信贞也不以为忤,反而惊奇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不会是地侍家的孩子吧?” “我祖上据说也是武士出身呢!因为打败仗死了好多人,逃到越后隐姓埋名做农民,家里还有一把十几代相传的太刀,村子里的宿老对我家也是很客气的,我大哥在家里务农,嫂嫂已经为我家添了一个小侄女,二哥、三哥都被京都的大老爷召入备队吃官家的粮米呢!尤其我三哥还通过马迴武士的汰选呢!他们就在春日山下的那个大教场里面,每天下午那里都有蹴鞠比赛可以看。”小男孩古灵精怪的透着一股伶俐劲,笑起来几个豁牙露出来惹人喜爱。 “你以后也想做一名武士的吧?”长野业固笑着说道:“以你这么小就如此聪明,当武士一定没有问题。” “是啊!上次奉行老爷也是这么说的,还说要推荐我去参加今年五月份的侧近众汰选呢!以后我也要做一个奉行,为家乡父老出一份力!”小男孩露出坚定的表情。 两大一小站在田间聊个没完,不知不觉中一个下午就过去,直到小男孩的哥哥来找他,才结束这段愉快的聊天之旅,回去的路上长野业固依然在回味今天的见闻,过了好半天才对小幡信贞说道:“你有没有发觉越后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你是指越后的人们更加快乐自豪吧?我早就已经发觉了好吧?别把我当傻子,我可是很聪明的!”小幡信贞似乎不满意同伴的质疑,对自己的额头敲几下表示脑袋里是有料的。 “要做多少事情才能使得这些农民这么快乐?你看街上的行人带着笑脸的远超过愁眉苦脸的,面色红润的远超过面黄肌瘦的,这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他们可以做到?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我们所不清楚的东西?”长野业固习惯性的抛出一大堆问题来思考。 “别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不知道是为什么,大概只有成为吉良家的家臣才知道为什么吧?” “对!做吉良的家臣!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长野业固眼前一亮,抓住小幡信贞的胳膊高呼:“我要做吉良家的家臣!” 小幡信贞挣脱他的拉扯,疾言厉色道:“你不会是疯了吧?放着长野鹰留城城主不做。去做吉良家的家臣?你想把你兄长给气死吗?别忘了我们长野国面临的危机还没解除。咱们终究是要回去的!” “……是我莽撞了!”长野业固火热的大脑仿佛被一盆冷水浇下来。从里到外冷的直打哆嗦:“家业、生存的重担还压在我们头上,父兄的基业不能毁在我们手中,我们应该想想办法见一次武卫殿,为了上野国嗷嗷待哺的农民,还有那件事。” “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 …… 直江津町妙觉寺内,香气飘飘梵唱阵阵,在做完今日的晚课后,寺院的住持虎哉宗乙回到自己的禅房取出一个装订简朴的日记本。记录着这几天的见闻心得。 这个习惯并非他一人所创,自古以来僧人们就有做笔记的习惯,就如同公卿爱写笔记一样,高僧们希望用自己的笔记给后世留下一笔宝贵的人文财富,青史留名当然是再好不过。 虎哉宗乙所记录的不光有修行二十年来的佛法理解、日常记录,还有京都、越后的各路见闻,包括吉良家途径美浓过上洛开始的一点一滴的变化都被记下来。 自从来到越后,他的记录工作更加繁重,从每天写一点到每隔几天总结修饰一次,记的篇幅越来越长细节也越来越多。这是一个深入了解的过程,对越后的革新了解的越多。他就越有许多想法要记下。 “宗乙禅师可在?最近周游越后可有所得啊!”声音还未落下,朝山日乘就大剌剌的推门而入,身后跟着的小沙弥一脸痛苦的表情,仿佛这位大和尚犯下什么大罪过似的。 “宗安先退下吧。” “是!”名叫宗安的小沙弥老老实实的将门带上,临走前还不忘瞪了脑满肠肥的花和尚一眼。 “嗝!新开张的面屋手艺真是没话说,麻辣鸡丝面真的是一绝,把贫僧的肚子都撑圆了!”朝山日乘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表情不知有多安逸。 比一年前的样子,朝山日乘整整胖了一大圈,颇有点横向发展的趋势,虎哉宗乙依然是精瘦的样子,闻到一股荤腥的气息,皱眉道:“食荤腥犯了戒律!” “只要心中有佛,何必拘泥于戒律清规?我可是一直在说心中有佛,六根不净,亦有善缘,无心向佛,清规戒律,倒也枉然。” “日乘法师还是喜好诡辩呀!”虎哉宗乙放弃继续质问的打算,这朝山日乘只能算挂单的僧人,平日里更是不曾占用寺院的口粮,太阳出来就拿着禅杖钵盂四处转悠,直到天黑时才回来,每天日的过的挺滋润,让他这个住持也不好管束。 “宗乙禅师以为贫僧只是四处瞎逛吗?贫僧可是也如宗乙禅师一样足迹遍布越后的山川深谷,这几日贫僧一直在新安置点传法,刚讲完《金刚经》的初释……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发现一个有趣的地方。” 朝山日乘自以为他必定会追问一句,结果等了半天才发觉虎哉宗乙在低头做记录,才一小会儿就写出乌压压一大片,见他一直不理自己,只能咳嗽一声:“其实是我发现几个安置点都是越中的农民,他们好像格外团结,无论奉行众怎么要求也不愿意彼此分开,甚至一度要闹事情,最后不得已还是奉行众选择退却。” “……”虎哉宗乙依然低头做着记录。 “最重要的是贫僧去那里讲解《妙法莲华经》、《金刚经》竟然被轰出来,还好贫僧有点门道,很快发现他们都是一向宗的信众,又换了身装束自称一向宗僧人才混进去。” “噢?”虎哉宗乙停下毛笔,抬头问道:“你是如何……进入的?” “不就是《佛说无量寿经》吗?贫僧也会啊!扮高僧做不到,但念几句一向专念无量寿佛还是很简单的!”朝山日乘坐正身体,摆出单手行佛礼道:“南无阿弥陀佛!”(未完待续。。) 第303章乐极生悲 虎哉宗乙继续写他的日记,对付朝山日乘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他,由着他随意发挥,总归会把该讲的事情说清楚,这也是经过几年的实践逐步摸索、总结出来的应对之法。 朝山日乘忽然站起来打开门窗四处检查一圈,确认窗外的庭院一片静谧,冰凉的夜风带走卧房里的热度,合上门窗重新走过来,朝山日乘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贫僧进去之后才发现,这些越中的农民竟然在偷偷组织一向一揆,在几个屋敷里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好像在商讨一向一揆的事情,贫僧也不清楚他们有有多少人,因为过往的一向宗信众太多,贫僧害怕露出马脚匆匆转了一圈就出来了。” “一向一揆?”虎哉宗乙睁大眼睛,把毛笔小心翼翼的放在砚台上,转身试问:“怎么会有一向一揆?就没有人发觉他们的异常吗?” 朝山日乘摇头道:“这个贫僧不太清楚,贫僧只是碰巧在奉行众离开时撞见,没来得及搭上话。” “明日,贫僧就进春日山城报告此事。” 三天后,几个临时安置点突然遭到大军的重重包围,猝不及防的越中农民被严加看管,几个隐藏在其中的越中国人头目被揪住,并以触犯越后禁止一向宗传教的禁令为由当场处决,虽有所有越中农民被拆散到关川流域的若干的村子,一场还未开始的一揆策动戛然而止。 直江津港某町的鲸屋里,两个猿乐师正在表演狂言剧《两个大名》,两人各带夸张的面具。陪着旁边打着太鼓、吹着笛子一派妙趣横生的故事细细道来。精彩的剧目与惟妙惟肖的表演引来一阵阵欢呼声。 当一曲猿乐结束时间已经到了傍晚。猿乐师也收拾东西来到鲸屋附近的一间宿屋内,卸去装扮的两名猿乐师露出两张相似却又平淡无奇的面容,两人正是当日酒屋里伴乐的老人与中年男子,今天拍太鼓的变成那个小孙女,吹笛子的正是她的母亲。 四个人走近屋内就变的十分安静,过了许久一个头戴斗笠的壮汉走入房间里坐下,如果小幡信贞见到他一定能叫破他的身份,他就是那日跟踪的几名越中旅人的首领。 “为什么会走漏风声?坏了大事你们承担得起吗?”老者的表情不变。声音怪异犹如切割泡沫发出的尖锐声音,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爆发出强烈的杀意。 “是下面的人犯了大错,他们以为抱团起事就能做到最优效果,拒绝听从我的指挥,还威胁那人的奉行官引来的大军,不过请不用担心,我们的准备很充分,其他的信众早就化整为零融进各村,即使越中一个点出事也不会影响大业。” 老者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过了许久才闷哼一声:“不要低估服部忍者的力量!上次就是你们被人跟踪险些坏了大事。还好我的人反应快发觉外边有动静,使出一点手段把服部忍者惊走。” “是!我们已经吸取教训了!这次过来的时候十分小心。用了五个替身从城下町一直兜到这里,一定不会有人再跟上来了。”壮汉才坐下来半刻钟就已经满头大汗:“我们会尽快调整,越中的农民打散开更方便串联,请务必相信我们。” “我们的时间很紧张,不能等你从容调整,如果做不到需要的配合,你知道后果!” “请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辜负那位的期望!至于费用支付……”壮汉故意加重“费用”两个字的语气,引来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一阵如芒刺背的扫视。 “给他们吧!”老者一开口,那名中年妇女从背后取出两只硕大的箱笼推到那名壮汉的面前。 “五百两黄金一丝不差,请点一下吧!” “不用不用!我们相信您和那位不会骗我们,请放心我们一定会赶在日期之前做好准备的!如此,我就先告辞了!”壮汉挑起担子缓缓的离去。 …… 忙碌的春播陆续结束,这一年多元化种植初次试验成功,山上种葡萄、茶叶、果树以及少量辣椒、甜菜,平原上种植稻米、土豆、玉米、南瓜以及少量小麦、大豆的农业组合形成规模化种植。 葡萄、茶叶以及各类水果是琵琶屋全部收购的,走的是依然是预定模式,在果树开始挂果的时候,就开始预定这些水果,交易的方式多种多样,凭借琵琶屋的物流渠道可以给予永乐钱、大米以及布匹等多种交易手段。 新的种植技术引入并在新粮种植上取得巨大成功极大的鼓舞了越后的农民,受到启发的本土农业好手开始日以继夜的研究稻米的种植技术,在近江农民手把手的指导下,他们很快掌握来自大明朝的精耕细作法。 同时又因为灌溉技术的成熟以及肥料的大量普及,没一反耕地的稻米单产从原来的一石上升到两石,单这一笔就足以让越后的稻米产量翻一番,虽然没有新粮那么耀眼的成绩却也满足对内的稻米需求。 单就去年秋结算粮食产量后,扣除储备的大米之外,还产生近二十七万石大米的盈余,就足以让原本缺粮的越后国堂堂正正的成为产粮大国,当越后的大米通过琵琶屋的物流渠道贩卖到畿内获得巨大的轰动,吉良义时在越后做出第一流民政家的事迹也被广为流传。 越光米的名声也随之响彻畿内,这种香甜软糯的大米极受欢迎,赠予幕府、朝廷、京都五山、妙云寺的各五千石,在随后收到极大的反响,京都的文化人对这么好吃的大米赞不绝口,还曾有文化人以越光米为题做和歌数首。 原本在北陆籍籍无名的大米,因为其生长环境的特殊,漫长的冬季以及寒冷与积雪。使得越后的稻米一年只能种一季。并不得越后农民的喜爱。本土的豪族地侍世代吃这种大米,也品不出到底好吃在哪,所以才让越光米始终没有名气。 而今这一切都不一样了,品牌效应迅速发酵,很快越光米的订货单就供不应求,并有老饕亲自为越光米订立几个等级,中越的越光米上上等,下越的越光米上中等。上越的越光米上下等。 越光米的价格走势也是一路狂飙,从底价每石五百文永乐钱,一路攀升到每石一贯五百文永乐钱的高价,其中中越鱼沼郡的部分越光米更是要到两贯以上的天价,二十多万石越光米只用两个月就销售一空,单这一笔收益就高达十八万贯永乐钱。 作为亲身参与者,每一个越后国人都分享到相应的回报,其中种植稻米种植最少,土地也最多的吉良、长尾两家各分润到两万贯和三万贯,其余的十三万贯由越后的国人按收益比例各自分享。长尾政景以一万七千五百贯的收益位列第三,到是让许多人惊掉下巴。 前年那场蝗灾对越后的影响非常大。这不仅仅是一场干旱引起的蝗灾这么简单,在吉良家的奉行众眼里,这就是水利设施建设不到位,瘟疫的防治工作没做好,灾情应对不够果决,地方国人配合意愿不强等多种原因造成的。 看起来很扯淡的样子支撑他们努力开会讨论总结了一整年,很快有奉行官发觉鸡鸭吃蝗虫可以有效降低蝗灾的泛滥率,于是在去年有意识的增加鸡鸭养殖,在一块试验田里放入大量蝗虫卵及蝗虫**,果然起到不错的效果。 从去年秋季开始,陆续增加鸡鸭养殖成为新的要求,鸡鸭产生的粪便作为堆肥的原材料而得到热烈的欢迎,原因就在于养殖鸡鸭不需要任何成本,漫山遍野的放养它们自己会捕食昆虫。 另一方面,新的肥料种植法大大提高粮食产量,并保证耕地的地力不会降低,而种植南瓜、玉米都需要大量肥料、想种好苜蓿草也需要不少肥料,稻米需要的肥料到不是很多,即使不多也经不住大面积种植的消耗。 缺乏有效的动物粪便,让农业发展陷入瓶颈期,几年里多路农学专家下到乡里做考察不知有多少次,吉良义时也经常被拉过去充当听众,只是他对农业实在谈不上多精通,能知道氮磷钾就不错了,更高深的农业理论只能抓瞎。 今天恰好是一个月一次的春播奉行会,奉行会的地点随机选择在柏崎港附近一处新村的晒谷场前,与会的奉行官来自三河、近江、越后、信浓等多个地区,大家操着各种方言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伊奈忠家作为议题的发起人,项目负责人同时今天会议的主持者负责重要的演讲部分:“每年都会有点虫害,防治虫害就成为最大的难题,根据农学专家李定的介绍,我们发现一些植物具有普遍杀虫的效果,比如有毒有害的蓖麻一直被忽略,蓖麻叶捣成汁液加一倍水喷雾就能有效灭杀害虫……” “我有的问题!”旁听的柏崎领主举起手询问:“什么是喷雾?” “我这里恰好一几个喷雾瓶,你们可以拿去看看!这个盖子是个卡口可以打开,瓶子可以盛水,瓶盖控制喷水,这个木制手柄链接一根竹管通到瓶子底部,按动木柄可以推拉杠杆,做吸气压气的动作,把水雾喷洒出去。” “那是什么意思?”几十号人都听懵了,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 伊奈忠家本来并不擅长说话,都是多年政务硬磨练出来的嘴皮子,脸上尴尬的表情一闪而过:“其实……我也不太懂,这是我记下来的小炒,按照克伦伯格先生的名词解释,这个喷雾瓶也是克伦伯格先生发明的产品,授权我们生产,但必须每个瓶子付给他二十枚永乐钱。” “真的能杀虫?喷出去有用吗?”许多人表示怀疑。 “所以今年要试行,需要各位配合,请放心参与试验的各村庄一旦出现杀虫剂危害稻田所造成的损失,我们将全额赔付,所以请务必配合我们!”伊奈忠家努力一鞠躬。 吉良义时一直神游天外好半天。不知怎么冒出一句:“蝗虫能不能利用起来。比如磨成粉末给鸡鸭。还有稻田里的泥鳅、小鱼吃?让孩子们捕捉蝗虫,每一斤蝗虫给些补偿,比如给点三合粮食奖励的……” 伊奈忠家想了会儿,觉得具有可行性:“在蝗虫泛滥的时候鼓励捕捉蝗虫吗?蝗虫饲养鸡鸭、鱼类,不知能增产多少,到是一个好主意,补偿的标准需要进一步确认。” “对了,还有馆主大人上次提过的网箱养殖概念。我们也可以试试,不就是打下四根木桩,四周圈好两层渔网吗?难度并不大!”本多时正忽然想起几个月前一次评定会上提到的概念。 在河水、湖水等活水区大量养殖淡水鱼类,可以把长大的鱼苗从相对安静的鱼塘转移到网箱里,依靠活水里的丰富浮游生物以及定时投饵确保鱼类生长。 一场并不漫长的奉行会在伊奈忠家的结尾致词后结束,吉良义时做最后的总结:“古时候生活困苦人们食不果腹风餐露宿,所以神佛要禁止我们食荤腥,是担心我们陷入贪欲不可自拔最后毁掉这片土地,而今越后已经有了丰富的物产,鸡鸭鱼类的养殖已经被本地农民逐渐接受。这一切都是你们的辛苦造就出来的!我谨代表吉良家感谢你们的努力劳动!” 以目前的开化情况,鸡鸭鱼的养殖及食用可以慢慢打通。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问题都不大,最难过的槛还是地上跑的野味,无论是野猪野兔还是狗熊野鹿都是一点都不能碰的,即使碰了也会冠以奇葩的名字遮掩。 比如吉良家琵琶屋全资建立的分号面屋私底下卖的山鲸肉,山鲤肉、山鲫肉等系列就是猪肉、牛肉、羊肉的替代品早已悄然上市,无论什么场合对谁的称呼都是标准的“山”字打头,哪怕威逼利诱都不会承认。 面屋的供货渠道又来自琵琶屋,直接进来切成薄片的肉片,开了这么久还没被人抓到把柄,如朝山日乘这种熟食的顾客,根本不用提点就知道其中的门道。 三月初,吉良义时去养马场视察豢养的马种情况,此时恰好是骏马们的发情季节,几匹雄壮的骏马与固定的几匹母马混在一起准备繁衍后代,公马两岁半就可以育种,母马在五岁时成年并定住体形,公马则要到六岁才停止长个头并完全成年。 倔脾气的约翰与卡尔一样的性子,坚持让这些骏马在越后熟悉三年,到今年这批公马正好六岁成年进入育种期,不过他这么做是正确的,母马率先成熟而公马还不太小,过早繁衍后代会消耗公马的寿命。 “一年后才能诞生下一代还真够慢的!好在以后每隔半年就可以再次繁衍后代……不行!还是太慢了,得找些雌性木曾马来试着繁衍一些。”视察过位于刈羽郡内的荒僻的养马基地,吉良义时决心尽快培养出更多的战马,以目前的速度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形成规模,叫来小姓做下备忘录以便在下次评定会上提及。 乘着安宅船离开柏崎港这次短暂的下乡视察告一段落,作为工作总结,吉良义时满怀感情的叹息道:“人类的使命在于繁衍子息,但繁衍子息并不是最重要的,生存与尊严同样重要!过早的结婚生孩子会让人早衰,所以年轻夫妻还是不宜过早进行夫妻生活,养生在于清心寡欲、多餐少食,为了美丽的生活,我也要保重身体!” “见解独到,论述精辟!不愧是博学多才的馆主大人!”细川藤孝跟着抚掌笑道。 斜睨风度翩翩的细川藤孝一眼,吉良义时淡定的问道:“话说我家已经有三位了,你那边还没情况?” 面对主君兼亲戚的问询,细川藤孝擦擦头上的冷汗回答道:“这个……婚期还要拖延一下,大概还要等几年。” “还要在等?你都二十三了吧?你那那位也十三了,再等下去可就二十六了!二十六了哟!”故意提醒二十六是来自农民只有二十六岁才准许结婚的梗。 公卿武家本来不存在这种晚婚问题,只是因为应仁之乱的影响,公卿武家普遍贫困。娶不起正室养不起家的比比皆是。如九条稙通这种破产隐居终生没有正室的也不奇怪。 细川藤孝天资不凡、才貌双全。更兼年少多金地位稳固,放在其他家族早就催着自家闺女办披露宴了,可沼田光兼却一反常态的坚持己见,说是当初约定好的,要等自家女儿年满十五岁及笄后才能结缘。 “真是搞不懂上野介在想什么。”虽然他与沼田家却有这么层关系,可是吉良义时却不会称呼沼田光兼为岳父,他的岳父只有已故的长尾为景一人,再算上虎姬的养父近卫稙家名誉性质的养父也就两个。 细川藤孝见状赶忙转移话题:“不知春日山城的准备如何。本庄越前守的婚礼一定格外隆重吧!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不用羡慕,早晚会轮到你的!” “那就借馆主大人吉言了!” …… 三月十二日,春日山城张灯结彩,今天出嫁的是三条长尾家的嫡女长尾绪姬,新郎则是前长尾家重臣,现任吉良家部将本庄繁长,双方都是越后有名有姓的大家族出身,又都有各自的亲缘人脉,反而比吉良家那三场更热闹。 作为亲手覆灭三条长尾一族的始作俑者,长尾景虎多少对长尾绪姬有些愧疚的心理。长尾景虎这一脉被称作府内长尾,那是因为长尾高景以后世代担任越后守护代。所以把居城从三条城迁往越后府内因而改名。 在那之后三条城被交给同族的分家搭理,他们也就成为新的三条长尾家,十二年前的1544年,正值长尾为景病逝春日山城被一度黑田秀忠一度攻陷的危急时刻,年仅十四岁的长尾景虎还俗为兄长长尾晴景效力。 他出山的第一场合战就是个硬仗,三条长尾家的长尾俊景扬旗反叛,年少的长尾景虎奉长尾晴景之命讨伐三条长尾家,他手里只有一百多骑武士,而对面三条家足有两百多骑与四百名足轻。 而且中越的许多国人明确要响应长尾俊景的叛军,一旦让这股力量集结起来,长尾家也无力予以抵抗,因此在极端危险的情况下,长尾景虎冷静的判断双方的差距,决定趁敌人出城迎击的时候当机立断的决定正面突击,一举打破长尾俊景的骑马队,并亲手斩杀长尾俊景。 在这场战争中,他的脚踝受伤,战后又马不停蹄的处理城内叛军,没时间也没条件做医疗才落下病根。 长尾晴景给他的命令是彻底覆灭三条长尾一族,将三条城重新收回本领,在处决过程中发现了只有刚不满一岁的长尾阿绪,于是就有了长尾家的笨蛋小侍女从来不受惩戒的传说。 出于对初阵时赶上同族相残的悲剧忏悔,长尾景虎对这个“义女”格外大方,给出略次于长尾虎姬的规格,由长尾家的几位女性亲自为做他的女伴,刚生完次子卯松的长尾绫也在侍女的小心搀扶下出席披露宴。 长尾政景对妻子格外爱护,尤其刚为他上田长尾家又生个宝贝儿子,赶忙请求长尾景虎给予特赦让她回去休息,虎姬作为女方重要的女宾无法陪同,在最初的披露宴仪式结束后,就与新娘子长尾绪姬躲到后面的静室里说话去了。 本庄繁长没有当初吉良义时的特殊待遇,他得留在这里陪同宴客,作为本庄繁长的现任主君,又兼有阿绪与虎姬的特殊关系,必须给予一份够格的新婚礼物才行。 “上次我收到几十把刀,十几匹马,还有黄金白银玉盘茶器铁炮书籍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大堆……亲友送给我的礼物也不好转送,还是给他一把刀吧!” 唤来岩鹤丸对他交代几句打发走,才注意到两个格外招人注意的人,这两人招人注意不是因为长相特殊或衣衫不整,而是两人一脸愁容满面郁郁寡欢,还强作颜笑的表情与今天的喜庆热闹气氛极不搭调。 这两人分别是关东管领上杉宪政,原信浓守护小笠原长时,两人皆出自武家名门又同样落魄于此不招待见,今日一见颇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两个格格不入的人就推杯换盏你喝一杯叹口气,我喝一杯叹口气。 “这两人晾了这么久也差不多该收网了。再晾下去恐怕兄长也要心生不满了。”吉良义时瞥见长尾景虎的眼神不对。知道他八成是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若把如今的情形放在三年前。八成得摔杯为号,喝令起兵讨逆的节奏,而今一场大病又修身养性两年半,将身心寄情于山水、诗歌、佛学之中,文化造诣的造诣突飞猛进,不经意间说出一句佛偈还能把吉良义时给说愣住,比几年前的精神修养高出不知多少,早已把那一身的躁气洗的一干二净。 宴会从午后一直持续到傍晚。长尾景虎不能饮酒,多年修身养性也不奈这乌烟瘴气的酒场,只是在中午和傍晚露了个面就起身离开,同时离去的还有虎姬、阿绪以及众多女宾,她们才不会陪着大老爷们喝酒划拳,躲到后面去玩新式军棋、跳棋更有意思。 越后之龙一离场让拘禁的酒宴活跃起来,推杯换盏行酒令猜拳,甚至瞎比划拼酒的大有人在,才喝了半个时辰就有人喝的东倒西歪不省人事。 月亮越升越高,今天的天色非常好。明亮的月光洒满春日山城,在此时宴会也进入真正的**。依然是居多神社的巫女,他们上穿白色小袖上襦,下着绯袴脚下着白袜,头带漂亮的鎏金坠饰跳起舞蹈,醉醺醺的越后武士摇头晃脑的打着拍子。 这一段神社乐舞刚结束,一群猿乐师打着太鼓、吹着笛子登上台来,这次没有再扫新郎官的兴致表演打脸性质的《夜奔》,而是换成比较正统的猿乐《船弁庆》,讲的是源义经率领大军从摄津尼崎大物浦出海追击平家的故事。 这部猿乐分前中后三部分,最开始是静御前送别源义经,扮演静御前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身穿洁白素雅的漂亮衣裳翩翩起舞,一唱一笑都带着说不出的美感,让参宴的武士不知不觉中眼睛都直了。 距离最近的越后武士击节赞叹道:“如此舞姿真乃绝品也!” 那扮演静御前的小女孩似乎听到武士的夸奖,冲着观众露出羞涩而又甜蜜的笑容,中间是狂言的部分,出场的人物非常多比如有,大物浦渔师、武蔵坊弁庆、源义经以及义经四天王的另外三位。 后半段将大物浦渔师换成平知盛,其中一段激烈的拔刀舞斗的表演,扮演源义经武士先是拿出木弓作出射箭的动作,接着平知盛向后逃窜。 就在这时舞斗进入最激烈的时刻,源义经抽出太刀力战平知盛,许多人只觉得眼前一阵白光闪烁,才有人注意到扮演源义经的猿乐师手里竟然拿的的是开刃的太刀。 而扮演源义经的猿乐师似乎被绊了一跤,一个踉跄向吉良义时的方向冲过来,厅内的观众醉醺醺的一下没反应过来,下一刻这猿乐师猛地一蹿,举起白晃晃的太刀狠狠的斩下。 “小心刺客!”几道声音同时传出,雪亮的白光犹如划过眼前的闪电,吉良义时一个激灵差点蹦起来,下意识的抬脚踢飞案几,连滚带爬着向后退却。 “来人给我擒下刺客!”一声大吼把醉酒的武士全给炸醒,连同新郎官本庄繁长也跳了起来,举起就案几朝那刺客砸过去。 “咔嚓!”那刺客的剑法十分出众,灵巧的一个转身挥刀就把丢过来的投掷物全部闪断,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来又是一道劈下,被吉良义时一个灵巧的翻滚躲过去,锋利的太刀上只留下一缕发丝与半片衣料。 从宴会开始到现在,只是象征性喝了几口清酒始终保持清醒的优势表现出来,求生的本能不断发觉他的潜力,一路驴打滚向后拼命闪躲,那刺客也是锲而不舍的接连劈砍,雪亮的刀光每一次落下都将榻榻米斩出一道缝隙,眼看就要滚到尽头,吉良义时疯狂的大吼道:“我不能死!来人护驾!” “我繁长来也!”本庄繁长一个飞扑撞飞那名刺客,死死保住他的双臂大吼道:“主公!快除掉此人!” “好!”吉良义时狼狈起身也顾不得乌帽子滚落把长发散落开来,正好见到岩鹤丸捧着一把太刀呆愣愣的站在角落里,就一把夺过抽刀狠狠的刺进去。 “噗嗤!”一刀入颈再用力一绞猛地一带,一颗鲜活的项上人头被斩下来,四处迸射的鲜血溅的他一身都是,把洁白的狩衣染成红色。 “小心!”背后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声,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从背后传来,吉良义时猛地一震立住不动。(未完待续。。) 第304章生死一线 吉良义时站在原地一丝不动,只有一丝丝鲜血顺着刀刃慢慢流下传来轻轻的滴答声,一个头带目镜脸着面罩的黑衣武士出现在吉良义时的身后,擎在手里的圆盾被铅弹打出一个凹陷。 无声无息之间,就站在吉良义时背后的就是影子忍者望月吉长,在他左右同时出现十几名黑衣忍者,或手持锁镰、忍刀、手里剑散立于旁,将吉良义时团团围住,望月忍者的首领冷哼一声:“该叫你声闻师赖?还是透破首领出浦伊势守呢?” 扮作大物浦渔师的老者闻声一震,紧紧握住的短小铁炮顺手滑落,浑浊的双眼中满是惊疑不定:“你们是谁?难道是影子忍者?怎么会是你们?” 跟随出浦伊势守的刺客四处出击随即选择自己的刺杀对象,他们这次显然是没考虑要活着走出去,就有几个烂醉的武士被当场刺死,随即反应过来的武士们抽出各自的武器与刺客搏杀起来。 服部保长把太刀从一名刺客的胸口抽出,崩射的鲜血染红华丽的衣衫,放眼望去今天请来的几家猿乐师队伍竟然全是刺客,他这个物见奉行对此居然毫不知情,感到被羞辱的服部保长大喝一声:“服部忍者何在?将他们围起来!” “哼,不用了!”泷川时益、岛时胜各持太刀斩杀袭扰的刺客,渡边高纲、内藤正成、黑川清実、北条高广也都加入战团,越后的武家大多喝的烂醉,但也有几个保持清醒的。 本庄实乃、中条藤资、长尾景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斋藤朝信喝的快走不动道。还能硬生生一拳把刺客打倒。结果摸了半天没抓到太刀,干脆用蛮力刺客的脑袋给拧断,腿脚不灵变的山本时幸只能与不擅长战斗的细川藤孝、松井友闲等人被挤到战圈之外。 大厅内、房梁上、侧门外黑压压的伊贺忍者把大广间围的水泄不通,还有另一群标志不同的越后忍者也突入进来,整个刺客团如烈日下的冰雪瞬间消融,短短片刻之间,三十几名刺客就被杀的还剩七个人围在出浦伊势守身旁。 小女孩脸上的敷粉被鲜血溅成红色,右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还渗着鲜血。她的母亲倒在不远处的血泊中,他的父亲很不幸的碰上加藤段蔵亲自出手,在**的幻术下那名木讷沉默的中年男人突然发疯,挥刀刺中自己的心脏而死。 “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服部半藏、影子忍者,还有轩猿的加藤段藏,老夫今天死在这里也不算冤!”出浦伊势守瞥见残存同伴的诡异表情,忽然放声大笑,笑的很疯狂而又带着一股解脱的快意。 包括小女孩在内的六名刺客,忽然举起自己的武器疯狂的砍杀同伴。小女孩把手中的手里剑丢向另一个同伴,紧接着胸口一痛。鲜红的刀刃从她胸前穿透,肆意飞溅的鲜血染红美丽的衣衫。 这是小女孩这次行动前特意准备的衣衫,作为沉默寡言的忍者,从小就要接受严苛的训练,拥有出色演艺天赋的她喜爱穿着漂亮衣裳悄悄舞动着,她心中曾有一个梦想,为他的爱人跳一段美丽的幸若舞。 小女孩还依稀记得,几年前祖父曾经严厉的斥骂她:“忍者就是工具,女忍者是忍者的工具,你的使命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不要再做你的梦!不要再让我看到你穿这身衣服!” 这次她将要执行必死的任务,所以她决定穿着自己最好的衣裳死去,带着最初的梦想死在樱花盛开的季节。 “这大概就是我的宿命吧!” 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唤醒她迷茫的意识,从幻象中解脱出来的小女孩,看到四周雪白的太刀在灯火下闪烁着寒光,嘴角鼻腔不可抑止的喷出鲜血,带着最后一缕安静的笑意缓缓倒下。 她看到自己的祖父还在狂笑,那个疯狂而不可理喻的老人从来没有关心过她,小女孩艰难的转动脑袋看向死去的父亲母亲,一抹泪水从她的眼角悄然滑下。 “再见了,美丽的世界!天国的父亲、母亲!幸姬来找你们啦!”没人记得曾经有一朵美丽的小花悄然绽放,没人在意血泊里倒下一名花季少女,她的死轻如鸿毛,甚至换不来她祖父一个痛惜的眼神。 搞定几个碍事的刺客,加藤段蔵冷笑这盯着厅中唯一的老者:“这人就是武田透破的首领出浦伊势守,在下与此人在战场上教过几次手,未曾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不过这样也好,他一死透破就废掉一半。” “你们这些冢中枯骨,我家主公必将把你们一一杀光!透破死了我算什么?还会有万千人为我报仇!”出浦伊势守目光露出几许残忍:“很快你们就会与我在地狱里相见了!哈哈哈……” 出浦伊势守的面色急变,狂笑声变成一阵剧烈的咳嗽,苍老的面容覆盖一层可怕的青黑色,紧接着双眼、双耳、口鼻之间渗出黑色的毒血,出浦伊势守一声不吭的栽倒。 “这是什么剧毒?”服部保长面色一沉,还待上前却被一旁的加藤段蔵喝止住:“别过去!此人精于用毒,不知他会在自己的身上下什么毒,来人将脱网拿来,那这些尸首拖出去!” 武士、忍者们忙着清理现场、救助受伤者,婚宴是开不下去了,突如其来的刺杀共造成三十五人伤亡,吉良义时自己也险些命丧黄泉,这等下作的手段彻底激怒他的怒火,倒提着染血的太刀怒喝:“服部半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抱歉!馆主大人,臣下不清楚!”服部保长二话不说俯身拜下,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个忍军首领有多难堪。在场的伊贺忍者全部俯身跪下。 “什么!你说你不清楚!为什么会不清楚!好!先不说这个!”吉良义时暂且按捺怒火。回身拾起刀鞘把这柄太刀递过去。“这次要不是繁长舍命相救,本家就死在这里了!所以,本家要奖励你,这把刀就是你的了!” “等等!”上杉宪政一下站起来,指着那把太刀急问道:“这是不是村雨?古河公方家的传家之宝,怎么会在武卫殿手里?” “什么?这是村雨?”吉良义时一下怔住,看着装饰华贵的太刀,一时间脑筋转不过弯。信众惊疑着打量岩鹤丸,暗道:“这把刀是村雨?我怎么想不起村雨是什么样子了……等等,这刀不是一直藏起来吗?” 吉良义时手里最不缺的就是各式名刀,不但家传而是多把,在京都几年陆续收来十几把,到越后穷乡僻壤的地方逢年过节送礼就喜欢送太刀,连同大婚那天收来的太刀,他手里的太刀收藏量早已超过一百把。 刚到越后的时候,长尾景虎曾经带着他前往自己太刀藏品库观看,同样超过一百多把太刀十分震撼。他手里的太刀大多是几代人收藏的藏品,不但数量充足。质量也相当不错,随时武装其一支卫队绝对没问题。 这次岩鹤丸竟然把村雨给翻出来,也不知他是怎么就从众多藏品里找到这把名刀的,突如其来的状况又把吉良义时给吓的脑袋发懵,因为他深知这把刀是名副其实的见光死,拿出来已经很糟糕了,还被人当场叫破简直凄惨到死。 “我不是吩咐正清将他藏好了吗?难道是因为正清与保长交接时没有说清楚?应该不会啊!那就是服部忍者出的问题?到底是那一环出的问题?服部保长到底都再做什么?” 山本时幸眨眨眼立刻反应过来,笑眯眯的站起来解释对上杉宪政解释道:“原来是这把名刀啊!老臣到是还记得,是四年前一位落魄的武士以一百贯文的价格卖掉这把刀,说是东国名刀村雨,只是我家馆主大人没有往心里去,所以……” 吉良义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大笑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本家想起来了!那是几年前游玩京都时碰到的一个落魄武士兜售名刀,当时本家觉得挺有意思就报出永乐钱两百贯文,本家觉得这刀不错就买下来,怎么?这真是传说中古河公方家的家传名刀?” “是的!”上杉宪政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焦急的恳求道:“在下可以确信,那把就是古河公方家世代相传的名刀,几年前那场关东大地震中,随着前任公方晴氏公的故去一并消失,在关东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传说都与这把道有关!这把刀代表古河公方家的家传,武卫殿不能把他赐给别人啊!” “本家言出必践,怎么会因为你的想法而改变!”吉良义时的眉头皱成一团,冷静下来随即笑道:“这有什么,不就是一把名刀吗?繁长对本家有救命之恩,没有他的舍身相救,本家早就变成那些尸体!这把刀该赏!也必须赏!繁长过来接刀!” “谢馆主大人!”本庄繁长双眼中写满意外和惊喜,连忙正身跪坐双手高举着接过这把象征荣耀的名刀,以头触地大礼参拜道:“臣下愿为我吉良家竭智尽忠,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这还不够!救本家一命不是一把刀换的来的!这还远远不够!”随着吉良义时的目光转动,厅内的目光也跟着锁定沼田光兼的身上,“上野介!本家交给你一个任务,把今天的故事编成猿乐,就从本家出阵下越降服此三人,再到出阵川中岛此三人竭尽忠诚,最后就以救本家一命作为结尾吧!” “是!请殿下放心!臣下一定完成重任!”沼田光兼敛容拜下,黑川清実与北条高广只能羡慕本庄繁长的好运,舍身一救换来名垂千古,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当然他们俩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能够预定在猿乐里露个脸也还不错。 身为近畿、北陆、山阴附近几国的著名文化人,沼田光兼善于交际人脉宽广,同时在音乐、文学造诣非常高,尤其精擅编纂谱写乐曲、猿乐,当初就是他找到観世元忠,集二人之力赶制出一部贺喜的猿乐《夜奔》。 “可是……”上杉宪政还想继续说话,就看到一名越后武士急匆匆的走进来,“禀告武卫殿!城下町、直江津町聚集一群不明身份的农民,他们打着旗帜攻击町並,各町同心众正在发信求援,目前的消息是敌军很可能是一向一揆军!” “怎么会是一向一揆?”斋藤朝信不可置信的惊呼道:“这怎么可能!一向一揆不是已经被剿灭了吗?”(未完待续。。) 第305章复出的巨龙 此时已经二更时分,不爱喝酒娱乐的武士早早的睡下,刚才那一场刺杀又把人们给惊醒,长尾景虎披着衣衫步履匆匆的赶过来,见到吉良义时满身沾血,大广间里四处狼藉,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出了什么事?” “武田家的透破刺客,刚才杀了不少人,还有一向一揆蜂起的消息……”三两句把来龙去脉交代一下。 长尾景虎询问那名武士,“同心众的情况如何?一揆军有没有攻进新町?村庄的情况如何?有多少人员伤亡?” “托主公、武卫殿的鸿福!我越后的新町都有木栅、土塀,瞭望塔,各町将町门堵住抵抗一揆军没有问题!附近的村庄刚完成撤并,每个村庄也都有町里的设施,各村米粮饮水都不缺,抵抗下去应该没问题!” “有没有村庄被占领的消息?” “暂时没有消息!从傍晚部分地方传来异动的消息,各村就把守庄口严防蜂起的一揆军攻击,具体情况还不得而知!” 细川藤孝这时站出来解释道:“馆主大人,弹正殿,请稍安勿躁!其实从去年开始我等就组织过几次类似的演练,村庄内部一揆蜂起,敌军入侵猛攻村庄等等演练都模拟过,相关的方案有二三十种,在关川附近已经做到类似事件有相应准备的基础,可能会有个别村庄遇到较大困难,但向拿下这些村子不会那么容易!” “原来如此,只要出阵一一击破就可以了吗?”长尾景虎瞪了家臣们一眼:“那么诸位还等着做什么?立刻着手出阵的准备去吧!” 吉良义时忽然说道:“兄长!如今形势不明,还不知道武田家与越中一揆军勾结到什么程度。他们有多少一揆军势。又都做了什么。所以请兄长还俗复出吧!越后的稳定离不开兄长的有力支持啊!” “请主公还俗复出!”越后武士自始至终都称长尾景虎为主公,他们从没有称呼吉良义时为“馆主”或者“主公”,这一点吉良义时十分清楚也从没想过强迫他们做什么,这种尴尬的局面形成的主要原因有三点。 第一点,大多数越后武家仍然认可长尾景虎是越后正儿八经的国主,越后不需要吉祥物似的女大名,越后的武士血脉里流淌着暴力和军功至上的因子,长尾景虎南征北讨十余年。把他父亲未完成的事业继续下去,这份勇气就获得上越、中越大多数武家的好感。 第二点,许多武家抹不开面子投靠吉良家这个外来户,哪怕他是名门贵胄,哪怕他有再多神奇的方法拉拢人心也还是不行,许多顽固的越后武家一边念着吉良家的好,一边顽固的坚持着只有越后的武家才能统领越后的思想。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吉良义时不太乐意接纳越后武家,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还是他不愿意留下口实。说过不会鸠占鹊巢就不能再背地里收长尾家的家臣,本庄繁长、黑川清実。北条高广属于战败降服者可以理解,如果贪心不足的多收点越后上杉派、扬北众、上田众的武家,那可就真变成鸠占鹊巢的行为了。 长尾景虎立刻意识到他的想法,毫不犹豫的反驳着:“虎姬已经是国主而且她做的非常好,越后在她手里越来越好,比起她的作为,我这个只会打合战的兄长是不合格的国主……” “兄长!谁说您只会打合战了?越后从十几年前一脸混乱到上洛归来的安居乐业百业待兴,这都是您一手打拼出来的功劳呀!没有兄长的引领,越后怎么能发展的如此顺利?没有兄长的支持,虎姬与我如何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越后的过去完全是兄长一手打拼的基业,越后的今天也有兄长一半的功绩呀! 兄长何曾见过担任国主两年,评定会上从来都是一言不发的国主吗?虎姬她根本不想做这个女大名呀!她可是认定这个国主之位只有兄长才能担当!我和虎姬只是暂代,如今兄长身体痊愈,就请重新复出吧!” “国主不是她想不想当的问题,而是她坐在那个位置就必须要去做的问题!本家隐退是深思熟虑的决定,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行复出的!”长尾景虎坚定的摇了摇头。 吉良义时也跟着摇起脑袋:“但您忘记了吗?国主虽是长尾家继承,却更要越后国人一致认同,而如今大家的意见还是期待兄长您的复出,众望所归兄长为什么还不愿意顺应大家的要求呢?” 吉良义时的言辞恳切让长尾家臣们刮目相看,包括上杉宪政、小笠原长时在内的许多中立者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还从没听说过有让国主的事情,聪明的人很快想到作秀,但又不太像是作秀,尤其发觉长尾景虎与吉良义时的表情都一场认真。 长尾景虎坚持道:“我已经出家隐居三年!” 吉良义时立刻还以颜色:“虎姬已经结婚做我的正室夫人!” “她还年轻的很!有许多时间去履行正室的职责!” “但是她总要履行身为正室的职责不是吗?到那时候越后该怎么办?兄长难道要撒手不管吗?如今天这样的情形再出现怎么办?如果我遇到不测怎么办? “休要胡说!”长尾景虎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那么我们不说这些,就说年轻的问题!兄长更加年富力强!兄长才二十七岁正当年,这么早就隐退让北条氏康、武田晴信、今川义元情何以堪?让我越后那么多年过六旬还在坚持的武士情何以堪啊!” 吉良义时转身指向头发花白的中条藤资,“您看中条越前守殿,已经年近六旬头发白了一大半。再看色部修理殿已经六十四岁!年富力强如本庄美作守殿四十六岁。柿崎和泉守殿四十四岁!我越后的勇士在逐渐老去!新的一代还未成长起来。兄长贵为长尾家督,越后国主怎能因为一点心结就隐居不出呢?” “又要劝我复出吗你?无论你尝试几次我都不会同意的!”长尾景虎的意志坚决,双目圆睁死死盯着吉良义时看了许久,才逐字逐句说道:“这件事以后再说……” “一次次的以后,无休止的以后,兄长到底要退缩到什么时候?不能在等了!”吉良义时意志坚定的瞪着他,此时他的个头已经接近一米七十多的大个子,比矮壮的长尾景虎高出一大截。两人隔着两米远对视半天,都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您一退再退,只会让武士们感到失望,在我们的印象中,越后之龙总是说一不二的好男儿!” “我是不是好男儿不需要你们来置评!” “兄长一意孤行弃越后众多等于不顾吗!” “有你和虎姬在,越后会更好!”长尾景狡猾的说道:“我只要像你说的那样,躲在幕后默默支持就足以!” “那么他们呢?关东管领殿,还有小笠原信浓守殿呢!”吉良义时咬了咬牙决定使出杀手锏,指着呆愣的两个人死死盯着他说道:“如果兄长不愿意复出!这两位的大仇我义时是绝对不会出手相助的!我说到做到!” “你敢!”长尾景虎勃然大怒,一双虎目爆发出强烈的煞气。并不雄壮的身躯里似乎蕴藏着强大的力量,让吉良义时险些压不住场面。 “有何不敢!答应救他们的是兄长。我义时可从没主动承诺过什么!如果兄长要做一位出尔反尔的武士,那您就隐居下去吧!”吉良义时咬牙反吼道。 长尾景虎沉默不语,这让长尾家臣团很着急,沉默不语算怎么一回事,长尾景信急的直冒汗,而另一边无故中枪的上杉宪政、小笠原长时只能一脸痛苦的哀求长尾景虎,“请弹正殿下务必要还俗复出呀!我等离不开弹正殿的鼎力支持呀!” 身为亡国之主流落越后许久的落魄名门,他们俩不敢怨恨吉良义时的霸道无情,吉良家确实从没有承诺过援助他们,唯一一次试探性质的开价还是长尾虎姬做关东管领的要求,这么离谱的要价当即就被上杉宪政给拒绝。 现在吉良义时明确表示不会帮他们,想要获得什么就用自己的双手去挣,熟知吉良家行事作风的二人立刻醒悟到这是暗示他们站出来哀求长尾景虎出山,从他人主动顺从自己,到自己主动顺从他人,这是多么痛的领悟啊!两人只能在心里默默为自己流泪。 “我知道兄长对部分越后国人的可耻背叛伤透了心!但人是会变的,您没看到今天的刺杀,没有本庄繁长奋不顾身的扑救,我义时就要死在武田透破的乱刀之下了!今天可是他的大喜日子呀!让一个新郎官奋不顾身的保护我难道还不够忠诚吗?” “竟然会是这样!”长尾景虎开始动摇了,多年的心结渐渐有松动的迹象。 “您难道还不明白吗?家臣忠诚是要靠一点点建立起来的!两年前我劝兄长复出失败,兄长说的自己身体还未康复,这个我们都能理解!一年前我劝兄长复出失败,兄长说自己已经隐居不问世事,这个我们无法理解兄长的意图! 半年前我劝说兄长复出又失败,兄长说以后再说,我们大家更不能理解!今天兄长还要坚持下去吗?您要坚持到什么时候?请兄长看看般般白发的长尾家臣吧!他们日复一日的期盼着兄长的归来,请不要让他们失望,不要让管领殿、信浓守殿失望,更不要让我和虎姬继续失望下去好吗? 大家都期盼着越后之龙,北陆军神率领我们腾飞的那一刻呀!兄长难道忍心让虎姬抛头露面殚精竭虑吗?忍心让她作为总大将冲锋在最前方吗?兄长的复出,能虎姬解脱出来!我义时再请兄长还俗出山!” “我等再请主公还俗出山!”越后武士齐刷刷的撑地拜下。 长尾景虎面无表情的扫视越后的国人,他们一个个期待的望着他,包括上杉宪政、小笠原长时的神情也都是如此。最后他长叹一声低声道:“好吧!我景虎从今日起还俗复出!” “噢!”越后武士们齐声欢呼着。笑着、闹着、把压抑几年的情绪爆发出来。长尾家首席谱代家老本庄实乃更是喜极而泣,一直念叨着:“主公终于回来了!越后之龙终于回来了!我越后真的要强盛起来了!” “美作守说错了!”山本时幸侃侃而谈:“我越后一直很强盛,从不缺兵强马壮骁勇善战的武士!我主的到来使得越后从单方面军功卓越,变成军政两道并驾齐驱甚至政略更出色一点的局面,而今弹正殿复出将会使得越后的军略之道将更加出色,越后也将更加强盛!” “师匠说的好!我与兄长一文一武正能确保越后基业稳固!而今信浓的武田、越中的一揆,上野的北条都是我越后的心腹大患,远方更有出羽、陆奥的潜在敌人存在。他们都有可能是窃取、破坏越后的罪魁祸首!我越后想发展的更好,吉良、长尾两家更加强大,就离不开兄长的鼎力支持!兄长的及时复出能有效的震慑宵小之徒,更能安定紧张的国人领主们!” “好了好了!你就别给本家灌**汤了!闲话少叙,立刻准备出阵吧!”一旦决定复出,长尾景虎的作风就变的雷厉风行起来,当即下令道:“命令斋藤下野守、中条越前守、色部修理殿……率领春日山城本部军势随本家出阵平乱,义时!你也派出军势支援吧!” “没问题!”见长尾景虎答应复出,吉良义时也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不过你不能去!瞪什么眼!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做!”长尾景虎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留在春日山城看着。城里的家眷十分重要,有姐姐大人和虎姬。我的小外甥刚出生,你可要给我看好了!” “明白了!那么就请师匠负责配合兄长的出阵支援工作吧!” 山本时幸高声应承道:“老臣明白!” …… 三月十二日傍晚发生的那场一向一揆引起剧烈反响,上越完整的预备军役制度,町内、乡村同心众制度飞快动员起来,一向一揆军万万没有想到无所谓不能的暴力一揆,竟然一头撞在铁板上,原本只想抢下村庄作为据点,再“吸收”本地的居民加入一揆军,就可以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直至越中的下一波援军到来时一举攻灭长尾、吉良两家。 未曾想一揆蜂起才刚开始就碰上难啃的骨头,越后强大的组织力和完备的防御设施,顽强的防守一次次挫败他们的进攻企图,一揆军号令不齐军心不整的劣势很快暴露出来,在黑夜中一揆军方向感极差,猛攻村庄久持不下让旺盛的士气节节下降。 善打顺风仗,不善打逆风仗的劣势凸显出来,农兵的性质即便有宗教狂热的加成也不可能在黑夜里继续保持顽强的斗志,眼看到半夜三更还是一座村庄没攻下,几路一向一揆军开始动摇,深入越后要害地区却无固守之地,别说滚雪球那种高端战术,就连落脚休息的地方都没有。 糟糕的是号称两万,实际只有七千余众的一向一揆军,一口气对关川附近几十个村庄同时发起进攻,力量分散的后果是一个都打不下来反而因为鲁莽的进攻还白白折损几百条性命。 这些鲁莽愚笨的一揆军永远无法理解越后的政策,他们来到越后不是为了学习越后的先进理念,而是为了霸占越后的肥沃土地,因此他们并不清楚撤并新村的核心意义是以本土乡民为主,稀释部分新村民的策略以达到完全同化的目的。 掌握村庄核心的本土乡民们,一个个都是农闲时分批次接受武装训练的半预备役,虽然近几年越后的工程比较多,训练的次数削减到只有一个月,即使如此也不是那些扛起锄头,竹枪的就蜂起一揆暴民所能比的。 是夜,春日山城大军出动,连破几路一向一揆军俘虏三千余众,剩下的一向一揆军见势不妙急忙抱团抵抗,但已经为时已晚,打着九曜巴旗帜的长尾景虎一马当先。挥舞手中的小豆长光冲入一向一揆军本阵斩杀一揆军总大将石田安芸守。尚未发挥出实力的一向一揆就这么被轻易击溃。 随着总大将被杀。一向宗信众士气崩溃,四散奔逃的一揆军势被越后骑兵无情的扫荡,长尾景虎立刻命令越后各乡村、町並紧守门户,同时吉良水军随之出动封锁关川,中越、上越的各条主干道也被随之封锁。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逃跑落单的一向宗信众被一一擒拿,躲进山林里没几日不是饿的受不了自己跑出来偷吃的被抓住,就是朝街道逃窜被一网成擒。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被消灭的一干二净。 在随后的审讯中,枭首的匪首是来自越中一向宗胜兴寺坊官石田安芸守,奉命来到越后组织一向一揆,更是在前些时日的越中一向宗围剿中从容撤退,在越后活动三个月竟然一无所觉,而且与他的一起合作的竟然就是参与刺杀的透破首领出浦伊势守等人。 随着审讯的进展,服部保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伊贺忍者经历此次大漏可以想象会承受多么大的惩罚,配合审讯的轩猿忍者首领加藤段蔵始终笑而不语,他们轩猿忍者本就是直属长尾景虎的忍军。主要侧重越后、越中地区的情报刺探渗透,同时有一只强大的处决集团。主要针对敌方渗透的忍军处决,个体战斗力甚至还要超过伊贺、甲贺忍者。 轩猿忍者的主君长尾景虎虽然与吉良义时的关系密切,但身为配下的轩猿忍者却与伊贺忍者没有合作关系,甚至因为互相情报交叉产生许多龃龉,对于伊贺忍者的巨大失误,加藤段蔵以及他的部下是抱着喜闻乐见的心态看待的。 但这一切却没有完,抓捕的一向宗匪徒之中找到一则关于宇佐美定满的消息,结果第二天就传来琵琶岛揭起反旗的消息,收到消息时长尾景虎的脸色很难看,宇佐美定满反抗他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又与一向宗匪徒勾结再一次触怒他。 “宇佐美定满一直对本家阳奉阴违,而今又再次反叛,义时!你告诉我,为什么武士总要背叛!”长尾景虎脸色铁青,他的脾气就是有点自我意识强烈,前几年隐居养气好不容易洗去身上的戾气,这才几天的功夫一场算不得大场面的合战就又找回来。 吉良义时到一点不生气,这老头做过什么他多少也知道,随手拿起一份资料递给长尾景虎:“兄长不必生气,宇佐美骏河守的性子我也多少有些了解,根据手头的情报来看,他到是个人老心不老武士,这几年故作惊人之语不是一次两次,上次评定会之争又被他的盟友抛弃,这才是他选择勾结武田、越中一揆反叛的原因吧?” 长尾景虎接过资料,狐疑着说道:“你的意思是他被抛弃,所以谋逆?这是什么道理?咦?这还有评价?松永久秀式性格?这人是谁?” “三好家的谱代重臣,渴望权力而又心机深沉的枭雄人物。” “那不是木沢长政、尼子经久、斋藤道三式的人物?” “……还是略有不同的吧!”吉良义时无声的苦笑着。 他本是向说松永久秀的表现各种逗,该反叛的时候不反,不该反的时候跳出来,最后心甘情愿的挂掉,很像宇佐美定满的表现差不多,野尻湖把长尾政景坑进去,最后换来一个全家流放的结果,结果被长尾景虎给曲解了。 长尾景虎面色一沉:“那这宇佐美定满绝对不能留下!” 吉良义时安慰道:“其实没那么严重,越后缺乏这种枭雄武士,宇佐美骏河守的硬伤是年龄与先岳为景公相仿,年仅七旬还能做什么?再说兄长真的相信这老人家有尼子经久、斋藤道三的野心和手腕吗?” “到是不太可能……那为什么要写这种评价?” “因为松永久秀本就不如尼子经久、斋藤道三啊!”吉良义时在心里补充一句:“比谁更逗,大概可以超越吧!” 长尾景虎也无意与他纠结人性问题,绕开话题决定道:“不论如何先把宇佐美定满的叛乱平定吧!” 吉良义时则打着另外一个盘算:“其实不必兄长出阵,让我义时走一趟就好了!” “你要去?”长尾景虎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想法?” “差不多吧!”吉良义时打开蝙蝠扇笑呵呵的说道:“宇佐美骏河守的情况有些特殊,我去试探一下他的态度,如果真的只是为了反叛,再平定也未尝不可。”(未完待续。。) 第306章幸隆的思考 三月二十三日,信浓小県郡内某处山道上几十名头戴斗笠的武士跋涉而行,远远的山巅飘荡着厚厚的雾气,那是信浓著名的天气现象“逆雾”,这是信浓境内乃至整个天下独有的气候特征。 普通的雾气都是自山腰升起的谷雾,山上的冷空气与山低的热空气对流产生的温度逆增现象,空气中温暖湿气遇冷凝结成细微的水滴悬浮空气中所形成的雾气,然后才会逐渐遮蔽整座山峰。 逆雾则是自山梁上形成的浓雾,沿着山梁的沿着脊状斜坡有层次的向下眼神,远远看去仿佛一块白色海浪自天空直垂而下,自山峰以下近半被浓郁的雾气遮蔽住,形成一道天然防护罩,这那就是户石城、砥石城的所在地。 这支队伍走走停停,越过一道又一道山梁,距离小県郡越来越远已经渐渐看不到那座云雾缭绕的山峰,而此时天色已晚,一行几十人投诉在一座村庄外的小小寺院中。 把生硬的饭团泡在滚热的南瓜汤里热乎乎的吃下去,是最近两年流行起来的吃法,越后优质南瓜经过北信浓私下贩运到武田家治下,价格只有同等重量大米的一半,吃起来格外香甜。 人们已经逐渐接受来自越后的饮食文化辐射,比如这一行几十名武士就穿着皮毛大衣,越后流行的服饰风格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流入信浓,而且冬季防寒保暖确实没有比皮衣更好的选择。 行走一天的疲乏逐渐散去,武士们早早的睡下,唯有两名中年武士坐在火塘前发呆。 “兄长听到了没有?路上的旅人都在讨论越后传来的消息。透破的出浦伊势守刺杀失败。还有长尾景虎还俗复出。平定一向一揆内乱的消息。”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愤愤不平的说道:“我们竟然毫不知情!不知大殿到底在想些什么!” 另一位留着长长胡须的中年人苦涩的一笑:“这一切我早就料到了……” 壮硕的中年人问道:“兄长料到什么了?” “透破忍者的异动本不是新鲜事,半个多月前越后突然平定越中一向宗骚乱事件,还有春日……高坂昌信的活跃,足够说明问题了!”长髯中年苦涩的笑道:“如今我幸隆已经到了这份田地了吗?” 矢沢赖纲连忙劝道:“兄长不要这么说!信浓离不开您,没有您的辛苦筹谋,武田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下半个信浓的!我真田家可是信浓国人第一武家啊!” “呵呵!主公可不这么认为,赖纲没有发现本家的地位越发下降吗?”真田幸隆无奈笑了笑,嘴角的苦涩却无法掩饰。 “还是在记恨那场失败的原因吗?”矢沢赖纲愤愤不平的说道:“可那不是兄长的错呀!透破没有发觉吉良赤备的异动。致使我们惨败……” “家臣团的谱代宿老们不会这么认为,主公家的一门众不会这么认为,主公或许也在怀疑我幸隆吧?”真田幸隆的笑容里少了往日的洒脱和自信,多出许多痛苦和无奈。 自从两年前川中岛合战的大败,武田家的发展势头开始走下坡路,真田家也不可抑止的有胜转衰,信浓国人围着真田家转的景象一哄而散,来自越后的压力让他每天都得打起精神小心应对,比起几年前的风光显赫,如今他的日子真是越来越难过。 在那场合战结束后不久。踯躅崎馆的战后评定会上,武田晴信顶住因为战败而恼羞成怒谱代家臣们。选择放弃追究真田家失败的罪责,但同僚的冷漠对待,武田晴信的信重降低却是无法避免的。 “还是本家没有把握住机会啊!如果去年那场夜袭准备的再缜密一些,情报获取的再充分一切就好了!”真田幸隆依然对去年奇袭须须贵城的失败,这场大败耗尽最后一点反击的希望,也让武田信繁失望的返回甲斐,真田家的地位由此一落千丈,不但失去武田晴信亲口承诺的赋税、军役自主特权,还要面临同僚以及信浓国内的诸多非议。 矢沢赖纲安慰道:“但是,这次大殿的计策还是失败了呀!” “本家早就知道会失败的。” “什么?兄长早就知道了?” 真田幸隆慢慢说道:“主公精擅调略到是没错,但论起调略的手段却比本家差出一些,越后如今被吉良家经营的犹如铁桶,休养生息近两年毫无动作,其耐心远远超过主公,单从这一点就能得知这次的行动**成是要失败的。” “是啊!主公去年还在用兵上野,劳师远征的跑到西上野打了一场不亏不赚的合战,又从城下町和乡村的农民手里抢来一点点补给,勉强算不亏不赚吧!”矢沢赖纲面带嘲讽的说道。 这场合战与真田家毫无关系,他们家被定义为“小県郡内国人旗头”,也就是让他老老实实呆在真田乡哪都不要去,钉死越后方向的进攻指向的同时,也把自己钉死在这一块土地上无法动弹。 结果这场上野入侵战耗时日久未下一城,算算损失的人员以及沿途的粮草补给压力还亏了不少,肆意抢掠上野的町民、农民手里最后的口粮,这一次不但和西上野的国人结下死仇,还逼得农民们更加憎恨武田军,下次的入侵战只怕会更加艰难。 听着自家兄弟的抱怨,真田幸隆微微一笑道:“联络越中一向一揆军夹击越后本是一步妙招,如今却被用在最不该用的时机上,越后大军未动毫无破绽,修养两年根基极稳,哪里是一次刺杀,一场一揆能撼动的?除非很走运的杀死吉良义时或者长尾景虎,只是这样一来另外一人必定会恼羞成怒,对我武田家还是不利的!” “除非一口气杀死长尾景虎、吉良义时两个人。然后一向一揆又恰好攻破春日山城。把吉良、长尾的家臣一窝端了……”此时夜色渐深。小小的寺院显得格外安静,矢沢赖纲又小心打量远处的武士们睡意浓重,才继续嘲讽道:“只是这有可能吗?大殿的那个宠伴春日虎纲大概就是这么想的吧?真是个只有屁股没有脑袋的人!” “他现在叫高坂弹正少忠昌信,香坂筑前守宗重的婿养子。” “对对对!就是这个高坂弹正少忠昌信!”矢沢赖纲轻蔑的笑道:“说起来他的官名还与兄长相同!去年他老岳父香坂筑前守宗重为了给他腾出位置被迫隐居,今年年初,因为升迁的速度不够,他跑到大殿那检举他的岳父内通吉良家,最后他岳父被处决。香坂一族尽落其手……” 真田幸隆闻言眉头紧紧皱起,呵斥道:“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种毫无根据的谣传要少听!知不知道乱说话会害死人的?” “我是从佐久郡的朋友那听说的……” 真田幸隆觉得这其中一定有问题,仔细思考片刻就说道:“不管你从谁的嘴里听说的,以后这种小道消息少听,更不能到处去说,如今高坂弹正贵为大殿面前的红人,直臣里升迁速度最快的一人,我等的地位又不比以往,万事一定要小心为上!” “是!是!”矢沢赖纲吓的脸色发青,讷讷的点着头。 两人沉默半天都不说话。又过一会儿火塘里的火苗渐渐变小,真田幸隆拿起几块木柴丢进火塘里。拿起树枝随意的拨弄着炭火,忽然转头问道:“你那位佐久郡的朋友,不会是大熊备前守或者城织布佑吧?” 矢沢赖纲愣了下,奇怪的问:“咦?兄长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他们俩十有**是越后派来的死间。”真田幸隆警告道:“以后你少和他们来往,小心沾上不该碰的东西!” “什么?兄长的意思是他们有问题?”矢沢赖纲被唬的差点蹦起来,深知自己兄长不喜顽笑,所出之言甚少有不中的时候,急忙建议道:“那我们立刻报告大殿吧!” 真田幸隆苦笑着摇摇头:“你刚才不是还说大殿如何如何对待本家,以本家如今的情形自身难保,以为大殿的性格会如何看待本家的报告呢?” “兄长的意思是……大殿不会相信我们吗?” “差不多吧!有可能不会相信,也有可能猜疑本家的用心,你当主公没怀疑过这两个越后叛徒的居心么?那当然是要怀疑的,但这个怀疑不需要我等家臣说出口,大家都怀疑他们俩,那么他们俩就越安全。 两个不得信任的越后叛徒武士根本闹不出浪花,不管他们是不是死间都只能紧紧依附主公的权威之下,如果他们始终竭力效忠,多立下些功绩自然而然的会被提拔重用,如果发现他们是死间,再处决掉又有什么难度呢?”真田幸隆实在太熟悉武田晴信的性格,现在的他已经能够摸清自家主公七八分性格以及处事方式,谨慎小心凡是留着后手作为反制是他的习惯。 越后的两个死间在武田晴信看来根本不算问题,根本就是个想捏死就捏死的蚂蚁,真正让他头疼的还是甲斐的一门、谱代家老众,这群人都是资历老,能力强,人脉广,地位高的代表,而且还是互相抱团的亲戚,碰一个就炸一窝。 有时这些一门、谱代们说一句话,比起他这个正牌子家督还管用,家督的权威一直遭到这群一门、谱代的严重压制,所以武田晴信才会迫不及待的提拔幸臣高坂昌信、内藤昌丰、马场信春等人。 当初他父亲武田信虎如此厉害的人物,就因为杀谱代而被抱团的一门、谱代们撵出甲斐,流放到骏河养老,而今他也在面对这个问题,飞扬跋扈的板垣信方才死没三年,武田晴信就对他的嫡子板垣信宪动手,结果立刻遭到一门、谱代的联合抵制。 最后他还是成功的杀死板垣信宪,可那次还是狠狠得罪一门、谱代们,从那以后他这个家督的行事就从来没顺遂过,前两年川中岛一场大败差点被一门、谱代们推到武田晴信提拔重用的春日虎纲、马场信春、内藤昌丰的身上,逼的他不得不作出妥协,承诺以更多的占领、知行增封来满足一门、谱代的胃口。 深知其中内情的真田幸隆再三告诫道:“主公还在头疼一门、谱代的矛盾,此时提拔重用那几人就是一个信号,以后你切记不要在外人面前提及他们的坏话,明白吗?” “明白!请兄长放心吧!”矢沢赖纲迟疑了下,说道:“越后派来那么多人来劝说兄长归附吉良家,难道兄长就没动心过吗?以兄长的能力反手之间就能为吉良家夺下半个信浓的吧?我真田家的地位不是照样可以得到保障吗?” “你不懂!”真田幸隆摇头叹息道:“本家现在不能动也不敢动,透破一直在监视本家的行动,一旦降服越后不说本家以及真田家的安危,就是远在甲斐的太郎、次郎、五郎也会因此丧命……” “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当然不是,本家出仕武田家立下些许功绩也被主公以恩赏偿还,但知遇之恩又该怎么还?如果本家背叛武田家,世人又该如何看待我真田家?我幸隆虽然一生调略无数武家背叛,自己却不是个见利忘义之徒,武卫殿派来几个使者就想调略本家吗?绝不可能的!”真田幸隆的语气十分坚决,让矢沢赖纲不禁想起当初舍弃結雁金家纹旗,更换六连钱的典故。 “六连钱即为六道钱,乃渡过三途川的渡资,象征着我真田家的武士有决死的觉悟!”多年前,还很年轻的真田幸隆在告别矢沢赖纲逃亡上野前说过的一段话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见利忘义的武家会被人嘲笑,尤其那位武卫殿曾说过最恨下克上和背叛者……”矢沢赖纲一拍脑门,惊呼道:“噢!我终于想明白了!难怪吉良家的使者都是些毫无名气的武士,难道是为了试探本家的意志坚决度吗?” “你也明白过来了吗?”真田幸隆摇头笑道:“那位武卫殿八成不急着处理信浓的事物,本家如果本家真的犯傻跳出来反叛,可就要直面愤怒的武田军攻击,到那时候丢掉真田乡的领地,再丢掉太郎、次郎、五郎他们仓惶逃到越后苟延残喘而已,家人、领地、家名因此丢失,此生又有何意义呢!” 矢沢赖纲认同的感叹道:“是啊!我真田家不能做这种事!” “主公一定还在筹谋下一次的调略,我得准备准备,回去写一个方略交给主公,或许能为我真田家挣回一份好的印象……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未完待续。。) 第307章转封宇佐美 “今度,武田透破之出浦伊势守谋刺之刻,本庄越前守奋不顾身相救本家,而后协力讨灭透破之刺客,其甚以忠节之至也,彼时出阵扫荡一揆,擒拿罪囚以忠功令感悦者也,仍如件,弘治二年,三月三十日,吉良义时(花押)本庄越前守……” 本庄繁长捧着一张薄薄的感状呆愣整整一上午,下午又捧着它逢人就炫耀,把吉良家的谱代家臣们羡慕的眼睛红的像兔子眼,他们为吉良家奋战多年,大小合战打过不知多少次,最后也没获得一封感状,这个越后的土著小子一下就捞到他们辛苦多年没捞到的东西,说不眼红绝对是不可能的。 北条高广略带酸味的说道:“你小子运气真好,我高广怎么没这个运气呢?一个飞扑就换来感状,真是三世修来的福份啊!” “没看那些趾高气昂的谱代们看咱们的表情都变了吗?就因为这是主公发出的第一份感状啊!”黑川清実颇为吃味的盯着本庄繁长:“千代猪丸这一个飞扑可出名了啊!关东公方世代家传的名刀村雨,主公亲命沼田上野介殿编撰的猿乐,还有这封破天荒第一份感状呀!” 本庄繁长得意洋洋的说道:“他们羡慕什么?打仗功勋多有什么用!我繁长可是救驾之功啊!” “嘘!”北条高广观察四周没有人注意,小声提醒道:“你小子少说几句!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你看呢?主公对你厚赏不是得意的本钱,小心乐极生悲啊!” “噢!我明白了!我这就回去把感状收起来,不对!是装裱起来收藏!嘿嘿嘿!”本庄繁长捧着感状一溜烟的跑掉。 “这小子……”北条高广笑着对黑川清実说道:“去酒屋坐坐吧?” “正有此意!” …… 与此同时。吉良义时正带着一千赤备骑兵。两百马迴众以及三百新编马迴武士来到琵琶岛城外。 这座湖心岛上的城垒凭借绝佳的地理优势。成为中越地区易守难攻的著名城塞之一,原本所有人都以为这次宇佐美定满一定会坚守几个月再屈从,未曾想吉良义时的骑兵军团一到,这边就大开城门迎接他进入。 宇佐美定满率领一门、家臣亲自出迎,琵琶岛城丝毫没有防备的意图,仿佛是个笑话似的洞开大手门,让马迴大将山冈时长不禁嘀咕道:“这似乎不太妙的样子!难道是鸿门宴不成?可不能让馆主大人冒险啊!” 吉良义时皱眉看着宇佐美定满拜服于地,恭敬的说道:“宇佐美定满恭迎镇府殿!镇府殿能来我琵琶岛荒僻之地。让我宇佐美一族蓬荜生辉啊!请镇府殿入城!” 几十名武士齐刷刷的喊道:“请镇府殿入城!” 吉良义时一动不动的立于马上,对宇佐美家武士的叫嚷充耳不闻,反而皱眉思索道:“镇守府将军!还是第一个人提及本家的这个本官啊!这宇佐美定满到底所图为何?” 吉良家的谱代家臣团一直对镇守府将军这个官职讳莫如深,越后武士们也乐的装傻,这个本官一出许多人就猜到一些想法,对这位上総足利家家督也多出几分惊惧和担忧。 镇守府将军本身蕴含的意义就极为重大,两百年来第一位,也是自南北朝以来第一位镇守府将军,也是朝廷之中除去征夷大将军之外,唯一一个“将军”称呼。他到底要做什么?会做什么?谁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肯定会有大动作。 见他久久不动。宇佐美定满略带嘲讽的说道:“镇府殿难道是在害怕在下于城内埋伏死士袭杀吗?” 吉良义时瞥见他嘴角的嘲讽笑容,冷冷的说道:“宇佐美骏河守敢这么做吗?” “不敢!”宇佐美定满迅速瞟了赤备骑兵一眼,杀气腾腾的泷川时益手持皆朱枪立于吉良义时身侧,只要一个突击就能将他的脑袋斩落,于是乖乖垂下脑袋表示顺服。 吉良义时冷笑一声,忽然大喝道:“赤备听令!立刻入城!” “赤备入城!” “把守各口!” “敢动刀枪者杀无赦!” 足利二引两大旗下,如巨雷震动的大喝声此起彼伏,一身血甲的赤备武士带着足利白旗猛地动起来,轰隆隆的震动声中,一队队赤备骑兵贴着宇佐美家的武士疾驰而过,带起的烟尘和劲风吹的他们东倒西歪,在场的武士无不惊的面无人色。 “这就是吉良赤备吗!真是当世无双的第一强军啊!” “听说他们的具足是用人血染红的!那个站在镇府殿旁边的赤备大将被称作鬼泷川,一骑讨活捉内藤宗胜,斩杀诸角虎定的猛将啊!” “还捉过北条高广、本庄繁长!” 面对骄横霸道的赤备骑兵贴身飞驰而过,宇佐美定满始终垂着脑袋为曾动弹,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强权的霸道力量,那不是阴谋诡计所能比拟的可怕力量,钢铁与鲜血打造的无敌军团带着令人惊悸的恐怖力量,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产生怀疑。 “我这么做真的有意义吗?如同大车下的螳螂,终究要被碾压而死的结局吗?还真是让人感到沮丧啊!”宇佐美定满失望的摇摇头,任何阴谋诡计都将在霸道的武力下化为灰烬,他似乎明白自己错了太多太多。 吉良义时收起蝙蝠扇,傲然道:“骏河,可以进去了!” “是!在下为殿下执缰!”宇佐美定满一大把年纪身子骨却很结实,像个弹簧似的一下跳起来,亲自走过来为他牵着辔绳向城内行去,态度转变之快大大出乎许多人的意料。 泷川时益轻蔑的一笑,冲着山冈时长递了个眼色。吉良家的武士们对这种变色龙似的的武家极是看不起的。那些死硬反抗吉良家的武士虽然最终会被吊死。但大家多少还是给点面子,爱好里切、变节的变色龙就不同了,哪怕臣服吉良家也会被歧视。 一眨眼的功夫整座琵琶岛城被吉良家的赤备骑兵控制住,他们除了装备骑枪,还配备锤杖、弯刀,五百名马迴武士还配备强弓铸铁羽箭,论起武备之精良足以晃瞎宇佐美家武士的眼睛,疾驰中的赤备骑兵依然保持队形整齐。这份骑术和配合默契度更是让人惊惧。 来到琵琶岛城内并不宽阔的大广间,宇佐美定满把吉良义时请上主座,笑呵呵的说道:“人人都说上総足利家的赤备骑兵当世无双,我定满初时还太不相信,如今一见果然神骏异常,越后还未有能与之媲美者啊!” “骏河!汝应当知道本家所来为何,也应该知道兄长是多么愤怒吧?”吉良义时冷笑一声,大广间里的吉良家武士也跟着哼哼哈哈的笑起来。 宇佐美定满的表情随之变换,从欣然到苦涩最后颓然一叹道:“在下也是迫不得已啊!被昔日的同盟抛弃,被越后的同僚厌恶。我定满为之奋斗的理想化为乌有,我的人生奋斗目标仿佛一个巨大的错误。所以我定满在武田家的使者找上门来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的决定揭起叛旗了!” 吉良义时拿起蝙蝠扇轻轻晃动着,似是在思考严肃的问题,过了半晌忽然说道:“你就是这么反叛的?出城夹道相迎,不反抗本家对琵琶岛城的控制,然后堂而皇之的坐在本家对面侃侃而谈?” “是的!在下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与镇府殿敞开来谈所有问题,在这之前我定满想弄清楚一个问题,镇府殿屡次拒绝我等的投效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 宇佐美定满的坦白大大出乎他的预料,原以为这宇佐美定满多少要准备点动作,结果来到琵琶岛城外发现城内一点动静都没有,町民照常生活、农民也在忙着对新田除草、杀虫的工作,看到吉良家的赤备大军一点反应都没有,大概还以为只是单纯的访问吧。 琵琶岛城附近的町民、农民如此安定,说明所谓的反叛只是流于表面,甚至只是派出使者传递反叛的消息,而没有实质反叛的任何意图,弄清楚个种原因之后,吉良义时一挥手让赤备武士解除警戒姿态,然后淡淡的笑道:“你觉得本家为什么会拒绝呢?” “因为在下的份量不足?不对!是因为我等有土地知行不符合镇府殿的要求?似乎有这种因素……”宇佐美定满紧紧盯着吉良义时的平淡表情思索着。 年近七旬却有这么硬朗的身子骨,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不得不说是个小小的奇迹,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正常情况早应该隐退的老人家还是一副人老心不老,还可以继续战斗二十年的模样。 “难道是因为镇府殿从没打算收录我们做家臣?可这不对啊!以镇府殿的志向扩大家业版图不是必然的事情吗?北信浓不声不响中控制近一半的领地,这手段放在谁的手里也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啊!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宇佐美定满年纪不小,脑筋转的却非常快,盏茶的功夫就先后做出十几种设想,最后被一一分类排除。 “能想到这一步就算不简单了,想摸清本家的思想,老人家还是差了点。”吉良义时对这位老人家到是有些新的看法,语态淡然道:“本家就直说了吧!越后的长尾家臣团,本家就没想去动过,否则还用你们投效吗?三个月本家就能把长尾家臣团拆的分崩离析,半年之内全部投效本家旗下,但本家为什么不这么做?仔细想想,你会明白的!” 这种类似的问题他曾经遇到过很多次,来自内部的外部的都有,吉良义时不愿直白的夺走长尾家的基业,而是改为以自己嫡长子诞生后,继承越后一国的方式作为缓冲,这已经是他做能做的最大 “果然如此吗?镇府殿从没想过接纳我等……”宇佐美定满失望的摇摇头,以他的智慧当然知道自己的一切心机都是徒劳无功的。 想到这几年来上窜下跳的招惹是非,就是为了投效新主谋得重用和知行增封。结果拼到最后还是一无所得。老迈的武士居然嚎啕大哭起来。 这突然的一哭打乱他的原有计划。吉良义时愤怒的质问道:“骏河这是要给本家做戏吗?本家敬你是长者,可不是让你撒泼耍赖,最好收起你的小心思!” “在下只是一时悲从心来止不住哭起来!”宇佐美定满果然不在哭了,让一旁的泷川时益从惊讶转为不屑,再瞟向碌碌无为的长子宇佐美定胜,暗道:“难怪这老头连哭都能做戏,实在是儿子太废的原因吧?” 宇佐美定满膝下育有两子一女,长子宇佐美民部少丞定胜二十五六岁。只是个文不成武不就普通的武士,到现在为止还没娶到正室,混的确实不怎么样,次子宇佐美左次郎胜行才二十出头的样子,眼睛转来转去似乎挺有想法的。 但此人风评很不好,对宇佐美家传的军略之道不甚了了,却染上浪荡町里眠花宿柳的坏习惯,宇佐美家本来就不厚的家底哪里经得住这个败家子的折腾,要不是发妻的苦苦哀求,宇佐美定满早就想撵走这个混蛋儿子。 唯一的女儿几年前嫁给千坂景亲加强缘戚。本指望在越后上杉派内部寻找一个可靠的盟友,结果这个女婿一点都不给他这个岳丈的面子。反而与宇佐美家的关系比较疏远,这次毫不犹豫的卖掉岳父,反而与平子房政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差点没把这老头给气死。 没过多久,老头又开始哭诉起来:“家事艰难呐!在下年过四十才娶妻生子,如今年迈无能谋不到一分传承子孙的基业,两个犬子又不成器,想想这些年在下做那么多事情却一事无成,真是让人痛苦啊!” 实在挨不住这老头的哭诉,吉良义时有些烦躁的敲敲案几,面色严肃的说道:“骏河的情况本家也略有了解,骏河之所以会这么痛苦,就是太过于急功近利反而错失机会,不能认清自己的人永远无法强大起来,身为长尾家的家臣就应当秉公守法,老想着上窜下跳吸引注意力是很愚蠢的。” “在下明白了……”宇佐美定满似乎意识到该解释的时候,果断止住哭声敛容坐好。 轻轻咳嗽一声,用正宗的京都腔慢慢说道:“本家已经大概了解骏河反叛的原因和大致情况,所谓反叛纯属闹剧一场,但所造成的恶劣影响却已经无法挽回,因此本家作出以下处罚决定:宇佐美氏位于琵琶岛领减封五十町步,并转封至川中岛地方屋代城一百一十町步,即日起生效,务必在一个月之内完成转封,琵琶岛领地将会由长尾弥七郎景通接任。” “为什么要减封我们?还要转封?为什么!”宇佐美胜行忽然发疯的跳起来朝吉良义时冲过去,还没跑出几步就被高度警觉的泷川时益一脚踹中,整个人倒飞出两三米,跌倒在大广间门口痛苦的哀号着。 “次郎!”宇佐美定胜急忙跑过去扶起受伤的弟弟,这势大力沉的一脚正好踹中小腹,以泷川庆次郎一米八的身高,踹中只有一米五五的小个子,想想也让人感到可怕,这个顽强的家伙抱着肚子痛苦的站起来,似乎还想冲过来的样子。 “次郎,够了!给老夫滚出去!现在就滚!”宇佐美定满愤怒的呵斥着自己的次子滚出大广间,因为他已经察觉到吉良义时脸色在他的次子冲过来时立刻阴沉下来。 “请骏河做好准备吧!”吉良义时显然已经没有继续说话的**,草草交代几句就起身离开。 宇佐美定满连忙跟着走出大广间,言辞恳切的请求道:“请问镇府殿,不知在下是否可以参与信浓方面的行动,在下实在很想配合镇府殿啊!毕竟在下的军学还是有一些用处的,请体谅一个老武士的心情吧!” “骏河不是要立功吗?”吉良义时停下脚步,回头对宇佐美定满说道:“本家将宇佐美家转封到那里,就是要给骏河一个立功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的了。” “多谢镇府殿恩典!多谢!”宇佐美定满俯身拜下,目送着吉良义时一行人渐渐远去。 望着逐渐消失的身影,自己的父亲竟然还呆愣愣的俯身跪姿望着远方,宇佐美定胜愤愤不平着说道:“父亲!您为什么一点也不为减封、转封而心痛呢?琵琶岛可是我宇佐美家几代人辛苦经营的领地啊!” “愚昧!”宇佐美定满回过神来,慢悠悠的挺直腰杆站起来,冷冷的瞥了长子一眼,闷哼道:“胜行一定要看好了,再让我听说他到外边放浪,就不要再回这个家了!这次镇府殿宽宏大量没有计较,已是出乎意料的仁慈了,我宇佐美家赌不起下一次,你明白吗?” 宇佐美定满迈着步子就要离开,他的长子急忙站起来匆匆走上前追问道:“父亲!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我们要低三下四的承受这种非难?我宇佐美家根本没有反叛,为什么要减封、转封……” “给我闭嘴!” “父亲!”宇佐美定胜被一声大吼给吼愣住了。 “多动动脑筋,想想老夫为什么要上窜下跳的巴结镇府殿!以后你少往你妹夫家里跑……老夫到是忘了,马上要转封信浓了!”宇佐美定满越看自己这个蠢儿子就越生气,忍不住大骂道:“你那个没用的妹夫就没这个眼色,跟着主公只能做一介本阵警固众,一辈子没有军功,没有恩赏的混下去,他以为他那点小心思老夫就不知道吗?还想贴近主公往上爬,他能爬多高?斋藤朝信这么高?还是本庄实乃这么高?我看他是白日梦做多了,痴心妄想吧!” “父亲,您是怎么知道的。”宇佐美定胜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他一直都以为偷偷摸摸与妹夫千坂景亲来往是一件很隐秘的事,结果被宇佐美定满一口喝破,尴尬和畏惧让他越发的不敢看这个老人。 “不成器啊!老夫怎么就生了你们这两个不成器的孩子!真是气煞老夫啊!”宇佐美定满大袖一甩,气冲冲的转身就走。 宇佐美定胜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搞清楚自家减封比较重要,于是锲而不舍的追的追上去,大喊道:“父亲您还没回答问题呢!” “你啊!哎!”宇佐美定满似乎是没招了,只能唉声叹气道:“蠢啊!土地知行怎么来的?没有功绩我宇佐美家早晚会被边缘化,柿崎景家四百多町步的领地你不眼红吗?镇府殿减封我宇佐美家是老夫早有预料的,转封川中岛却是从没想过,看的出来武卫殿还是有心要用我宇佐美家,否则你以为本家有什么能力抵抗?就算改易除封,我们又怎么抵抗?” “笼城……” “你就知道笼城,你笼城比的过北条城吗?军略比的过北条高广吗?军势和实力比的过北条毛利家吗?我们比不过!北条高广都被逼降了,我们怎么笼城?”宇佐美定满哀叹自己怎么这么背运,生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蠢。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反叛呀?”宇佐美定胜觉得自己更糊涂了。 “北条高广能从反叛到降服成为吉良家直臣,我宇佐美家为什么就不行?老夫没有北条家的本钱,但只要把镇府殿或者主公请到琵琶岛城内,就有把握达成目的!若是镇府殿亲自过来,则要免不得减封一些土地作为惩罚。 但是以镇府殿的性子,一定不会白白丢掉我宇佐美家,老夫在中越经营几十年,关系网错综复杂根深蒂固,可不是说笑的!如果是主公过来,连减封都没有免去,只是后续的计策却无法奏效,老夫的是看准镇府殿的野心,而不是主公因循守旧和自我价值体现!” “自我价值体现是什么意思?” “大概、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宇佐美定满恼羞成怒的喝骂道:“这是镇府殿发明的新词,你问老夫,老夫问谁去?”(未完待续。。) 第308章公正的审判 在越后一向一揆风波安然度过的半个多月后,春日山城拿出相应的处罚决定,并决定在春日山城下町、直江津港同时举行公审判决,其公审目的是处决攻击、烧杀村庄、町並的一向宗匪徒。 四月一日,阳光明媚风和日丽,在一个温暖的上午,春日山城下町、直江津町内聚拢十里八乡的农民,十几万人把这两面新町挤的满满当当,最近几年两座新町发展的飞快,在去年夏天兴建的新町将两座并不相连的地方连在一起,形成一片完整的城区。 这里属于春日山城下町与直江津町之间尚未开发的空地,因为工程规划下来还尚未动工,所以被当地的町民当作一片天然的广场,在这里经常会有民间自发组织的蹴鞠赛,以及猿乐师的艺能表演。 而今天这片广场被国主暂时征辟使用,在广场的中心立起一座高台,高台的两侧一排木制绞刑架早已准备完毕,还有十几根巨大的木桩以及简易的台阶,旁边还堆积着许多柴草,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吵杂的喧闹声此起彼伏,这一下聚集来十几万人大大出乎春日山的预料,附近的同心众人手不够,只能紧急从春日山城调集五千大军维持广场的正常秩序,许多外地商人、旅客也被吸引过来,一边好奇的打量着越后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一边对维持秩序的越后武士品头论足起来。 很快一队队双手捆缚住被一条绳索连成在一起的罪民被武士们押解进入广场,两边的观众立刻让开一条道路为武士们放行,对那些罪民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土坷垃、烂菜叶子甚至树叶包裹的粪便如暴风雨似的砸到他们身上。一边砸还一边破口大骂。 罪民们大多低垂着脑袋不说话。少部分还在低声诵读“南无阿弥陀佛”,极少数罪民还对旁观的人群怒目相视,他们就是今天要审判的主角,半个月前闹起一向一揆的匪徒。 站在队伍前面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莫名其妙的叫骂声,过了一会儿后排的观众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嗓门大的直接咋呼道:“快看!那就是罪民,听说他们都是一向宗的死硬派,无论怎么劝服都不愿意改过自新的人啊!” “就是他们烧了我们的村子。杀了我们的人!山城里的老爷们给他们机会都不知道珍惜,真是该杀!”几名村民小声咒骂着。 站在队伍中的长野业固四处张望着充满活力的人们,感叹道:“这就是城市,一座充满活力的城市,盛次郎你知道吗?” 见自己的小伙伴没有反应,他便滔滔不绝的灌输着自己学来的新思想:“城市这个概念是当年镇府殿提出来的概念,一个完整的城市包含居住区、公共社区、医疗教育区、手工业区、商业交易区等多重功能,有完善的沟渠排污结构,完善的警固同心组织,可以保护町民生命财产安全!” “知道知道。我当然知道,你都说过几十遍了我还能不知道吗?我发现你有做高僧的潜质哦!”小幡信贞打趣着这个话唠的家伙。在两人四面八方早就挤满来自各村的农民,拥挤的人群让他很不适应,武士的特权似乎在越后并不太管用,这也是越后最神奇的地方。 但凡进入越后的人都知道一点,骄横武士们必须学会收起自己的尾巴才能混好,如果某个浪人想借着自己的特权做些不好的事情,甚至当街杀人,那绝对会遭到同心众的武力镇压。 武士的身份给他们带来尊贵和敬畏,却不是随意欺辱町民、农民的理由,在吉良家内部出现一种新的思想,为首的是以泷川庆次郎、岛时胜、本多时正为首的年轻武士集团,主要是在宣扬一种武士精神。 这个所谓的武士精神不是传统的“御恩奉公”,而是从骑士精神里剽窃的东西重新加工修饰而形成的新精神体系,讲的是以忠诚、守法、勇敢、荣耀、谦卑、礼仪、虔诚、牺牲,这八中精神为核心的新武士精神。 忠诚、守法、勇敢是吉良家特别强调的武家精神核心,忠于幕府、忠于源氏、忠于主君高过一切,遵守武家法度、幕府谕令、主君政令是维护秩序的基本守则,刚猛无俦、英勇无畏是武家社会歌颂几百年的优良传统。 荣耀代表祖先的荣耀,武家的荣耀,对先祖的讴歌对荣誉的守护,谦卑是强者的优良传统,谦卑并非谦虚,更不是自卑,而是强者不自大,时刻警醒自己的优秀品德,礼仪是一个文明的核心,不通礼仪的是粗鄙的野蛮人,哪怕武力再强大也无须畏惧。 虔诚是对神佛的虔诚,对神佛不诚则对人不诚,八幡大菩萨护佑武家的大明神,也是河内源氏的氏神,他保佑武家五百年来武运长久,将来也会继续护佑下去,不敬神佛不拜八幡大菩萨者不可为武士。 牺牲是一种宝贵的精神,不同于中原王朝的牺牲是指的祭祀的某种牲畜,这个牺牲是纯粹的舶来文化,主要体现的内涵是为实现某个高尚的目标,比如救死扶伤,比如守卫家园,维护武家大义,幕府权威,先祖荣耀等等方面,甘愿牺牲己方利益,甚至为此献出自己生命的精神。 吵闹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只见远处的町民一呼啦全部跪伏下去,在后排的长野业固、小幡信贞才看清楚登上高台走上来一群武士,其中带着乌帽子身穿狩衣做公卿装扮的年轻男子被几十名赤甲武士紧紧围住。 只听到远远的唱道:“左兵卫督、镇守府将军,足利上総三郎义时到!” “长尾弹正少弼景虎到!” “拜见武卫公,国主大人!”在这一刻,无论士庶都不约而同的低下自己的脑袋。这两位一个代表越后的过去。一的代表越后的未来。两人共同缔造越后一国两百万石的辉煌神话,对神话的创造者,人们总是心怀敬畏和崇拜的。 “细川兵部大辅藤孝到!” “山本佐渡守时幸到!” 随着喝名一个个报出,高台上渐渐站满长尾、吉良两家的谱代重臣,这么多人集中在一地可想而知安保的压力有多大,为防止再有类似刺杀事件发生,在高台的四周三十米之内拉上一条警戒线,全副武装的吉良赤备待机于高台四周。有任何风吹草动可以立刻翻身上马进行镇压。 除此之外在高台的两翼布置着铁炮队,重藤弓队,杀气腾腾的武士们不但镇住等待审判的罪民,也把前来围观的观众给吓的不轻,隐藏在人群中的许多探子露出各不相同的表情,越后的强大武力以及精良的军团在这一刻得到完美体现。 同样躲在人群里的还有那两个年轻的观众,小幡信贞盯着赤备羡慕的直流口水:“如果我家赤备也有这身甲具该多好啊!那我小幡家一定是上野第一,坂东第一武家了!” 长野业固面无表情的说道:“五百套甲具、武器再加上五百匹良马,足以把你们小幡家翻过来卖十次……或许是二十、三十次也不一定!” “喂!不要泼凉水啊!虽然我知道这不可能,但也不要打击我的自信心啊!”小幡信贞不满的说道。 “不是打击你。你家的赤备能合格的站在那边队伍里的,只怕不超过三十个人。或许只有十个人也说不定。” “那不是说只有骑兵大将才能进去?这一定是骗人的吧?话说你为什么要改称镇府殿了?” “镇守府将军不就是镇府殿吗?”长野业固不忍心打击自己的同伴,但还是觉得有必要让他认清事实:“你看他们的个头和一身甲具的重量,是普通武士穿的起吗?再想想咱们吃的是什么,吉良赤备吃的又是什么?我可是听说吉良家的战军马只吃最优质的牧草、谷物、大豆,想想一匹马的食量,你就知道要花多少贯铜钱了。” “确实是一笔吓人的支出呢!恐怕只有镇府殿才能养得起这种精兵吧?”小幡信贞咂咂嘴品出个中差别,想养出这种精兵就不是几千贯钱能见效的,几万贯砸进去也就听个响,别说他这种豪族,就是守护大名也吃不住这么厉害的支出。 更重要的是一支精锐与一支无敌之师是完全不同的存在,一支精锐只要用钱砸,用最好的训练最优秀的武将统领早晚可以成功,但无敌之师却是从建立起经历大小战争数十战,逐步建立起睥睨天下的无敌气势。 这种气势来源自对自己的自信,自信又来自于强大的吉良军团,最优秀的总大将,最勇猛的赤备大将以及最强大的战斗力,还有更深层次的作战精神意志需要体现出来,而眼前这支吉良赤备的精神就是“无敌”二字,仿佛视天下豪雄如土鸡瓦狗般的气魄。 细川藤孝拿着演讲稿走高高的发言台,瞥见围观的平民还在自顾自的说话,嗡嗡嗡的让人心烦,就对侍立一旁的武士做个手势,很快被临时征辟过来的军太鼓缓缓擂动,巨响把十几万人的嘈杂声压下来。 “肃静!今日是公审之日,吾谨代表我主、弹正殿在此宣布,公审开始!匪首石田安芸守本系胜兴寺坊官,受甲斐武田氏蛊惑与重金利诱,于年初亲自率领数千越中一向一揆军,假扮信众潜入越后伺机作乱。 进入越后又伙同武田透破首领,出浦伊势守等人策划实施刺杀我主的谋划,三月十二日傍晚刺杀爆发的同时,匪首石田安芸守于关川附近发动一向一揆,攻击烧毁临时安置点十五处,杀害平民六百五十八人,而后对附近十几个村庄发动进攻,累计造成房屋设施损毁折合永乐钱两万六千余贯,人员伤亡逾千人的恶**件……” “竟然这么多损失!” “混蛋!你应该注意的是死这么多人才对吧!” “啊对!我就是想说死这么多人,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为什么我感觉你的表现毫无诚意啊!” “那一定是你的错觉!” 拥挤的观众里就有两个奇怪的人在那自说自话着,疯疯癫癫的像个傻子,因为这里的距离较远,小幡信贞有些听不清高台上的演讲,这两个逗比又一个劲唧唧歪歪打乱节奏,气的他差点想揍他们一顿。 这一分神就没听清后面说的什么,只见细川藤孝拿着演讲稿退下,手持折扇的吉良义时缓缓走上演讲台,站在这片广场的至高点俯视广场上芸芸众生,胆子大的町民大嚷道:“武卫公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高台上的少年依然屹立不动,长久的沉默让场内的吵杂声渐渐消失,人们相信这位京都的名门贵胄会为大家做主,就像几年来他在越后做过的许多事情一样。 “自古有越州之名,我越后就是苦寒之地的代名词,曾经这里也是朝廷流放贵族的流配地,自镰仓幕府而立,多次关东大乱迫使无数武家北逃越后,至今已有三百余年……听清楚,这是三百多年!不是三十年也不是三年!三百年越后一成不变,越后的农民依然艰难求存,越后的武士依然穷困潦倒,凭什么我越后苦寒,要贫穷,要挨饿受冻?凭什么?” 出乎预料的开场白把人们问住观众,在这里有许许多多普通的平民,他们多数是世代生活在越后土著,思及昔年越后的贫穷困苦,每逢四、五月青黄不接的时节就会有大批的老人被遗弃,遇到灾荒就更糟糕,一场旱灾饿死几千人都不稀奇,再来点瘟疫、蝗灾那就简直是人间地狱。 “战乱、水害、旱灾、地震、瘟疫、蝗灾杀死我们多少同胞,让多少家庭因为饥荒而支离破碎,多少武士在大饥谨中绝望的切腹而死!吾熟读汉书亦知乐府诗中有一句: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大家付出了多少,又得到了什么?为什么有人总来破坏安宁的生活,为什么?” 高台上谈笑风生的长尾家武士们沉默着,高台下十几万观众也沉默着,令人哀伤的记忆再一次被唤起,几十年来越后频繁的战乱杀戮,大凶作大饥馑不知几次,曾一度有过浮尸充塞关川河道,蝇虫乱飞腐臭熏天的景象的确堪比末世来临。 多少艰难困苦摆在越后的面前,这足以让武士们痛彻心扉,许多老人不禁放声大哭那实在是太惨了,不知不觉中一片哀鸿断断续续的传开,妇女们相互依偎着哭哭啼啼,男人们的眼眶也是红红的。 他们想起自己老父在二十年前的大饥荒中一声不吭的走入森林里再也没回来,有多少个家庭当初是这么走过来的,抛弃孤老,溺死婴儿,人们只是简单而机械的为了活下去,没有礼义廉耻的活下去。 身为越后的国主,长尾景虎对此也是感同身受,多灾多苦的越后农民受过太多罪,吉良义时的话语再次唤起他的回忆,十几年前越后大地上战云密布,距离《蒿里行》里武士们甲不离身,以至于长出虱子也差不了多少。(未完待续。。) 第309章熊熊的烈火 吉良义时中气十足的声音远远的传开:“神佛对我们的惩罚吗?吾要说绝对不是!这只是神佛对我们的考验!吾觉得越后是一个好地方,闪灵水秀民风淳朴,勤劳的农民用双手辛勤的劳动,吾在越后三年从没见过好吃赖做的平民,那么越后欠缺的是什么?是知识,是宽阔的视野! 越后国主也是吾的义兄,长尾弹正殿心怀越后三十万黎民的生存之忧虑,不远千里上洛京都寻求治根之法,于是就促成吾下向越后的决断,自那以后义兄与吾每日殚精竭虑辛苦筹谋,不意一场灾祸让义兄病倒,至今已有整整三年! 三年!吾秉承义兄之志带领越后千百武士屡次下乡调查研究农业改革之法,越后在我们的手中一点点发生变化,从饥馑和贫穷中逐渐摆脱到如今,只用三年的时间,就走完三百年来所未完成的事业,吾可以骄傲的说,越后是武士、领民都是最优秀的!三年来日夜奋战的武士、领民是整个天下最卓越的!” 庄严宣告预示着对越后的伟大成就的完整总结,随着雄伟的声音传遍广场,使全场十几万士庶一片欢声雷动,人们欢呼雀跃着庆祝三年的巨大收获,除却陆奥之外,第一个打成百万石的领国,并且轻松超越陆奥国成为第一个达成两百万石的领国。 长尾景虎被他那富有煽动性的说辞给呛的满脸通红,换做不知情的武士还以为是激动的缘故,其实他自己却清楚事实并非如此。可这世间谁不爱好名声呢?长尾景虎当然也不例外。 “越后四十多万黎庶辛苦三年取得的成就。让我们过上幸福安宁的日子。整个越后都在期望着过上没有饥馑和贫困也没有战乱与杀戮的生活,但这一切都被他们破坏了!他们叫做一向一揆! 他们烧毁诸君辛苦建起的房屋,杀死诸君的亲人与同胞,肆意的践踏着诸君的劳动成果,他们的不劳而获的小偷,恶贯满盈的强盗,他们想要杀光保卫家园的勇士,践踏诸君的为之奋斗的信念。霸占诸君的妻女与粮食,所幸他们拜在吾的义兄手中,我越后军团所过之处一向一揆土崩瓦解,而今就是审判他们罪行的时候!诸君大声告诉我,该怎么处置他们!” “杀死他们!杀死他们!杀死他们……”十几万人的愤怒是可怕的,当他们异口同声的爆发出一句话的时候,哪怕心如铁石的越后猛将也要为之色变。 一向一揆方面的罪民一个个面如土色如丧考妣,他们万万没想到一场准备充分的一揆竟然落得如此下场,除了杀死几百个漏网之鱼什么都没得到,为此还要搭上自己等人五百多条性命。在他们看来简直亏到血本了。 越后的平民可不觉得他们很亏,七千多一揆军被长尾景虎率领的大军当场击杀一千八百多。连夜逃窜陆续死掉七八百人,东躲西藏最后被一一搜出来又死了五六百人。 除此之外还有大约五千多名没来得及聚集起来闹一揆,他们零零散散的分部到上越其他地区的一揆军也被随后迅速扑灭,而今要处决五百多名死硬派,加起来一万三千多名一向宗信徒,真正值得“挽救”的满打满算也就七千多人,其他的不是死掉就是等着处死。 石田安芸守疯狂的大叫道:“你们不能杀我!胜兴寺不会放过你们!我一向宗不会放过你们……” 他发出的那点声音连个浪花都没翻起就淹没在滚滚的大潮中,幸好十几万人的声音足够大把他的威胁给淹没,否则此人恐怕当场就要被愤怒的越后平民给撕碎。 面对山呼海啸般的声浪直冲而来,震耳欲聋的巨响让高台上观礼的许多武士吓的两腿发软,上杉宪政就是其中之一,要不是站在一旁的小李原长时眼疾手快的搀扶一把,这位关东管领多半要丢个大丑,再次看向吉良义时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敬畏之心。 长尾景虎怎么也料不到他会用上这一手,转脸看向吉良家臣团,除了对巨大的声浪有些惊奇之外,脸上只有兴奋的表情,而且每个人都差不多的样子,让他十分困惑:“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段,为什么他们一点也不惊讶?” 本庄实乃同样很疑惑,他没有长尾景虎的身份限制,就厚颜凑到山本时幸的身旁询问几句,作为吉良家的谱代笔头家老,山本时幸的表态某种意义上就是吉良义时的意志体现。 “美作守殿不必惊讶!我主每每言行总是出人意表,我等早已习惯了。” “就这么简单?”本庄实乃依然不信。 “对!就是这么简单!”山本时幸的笑容无懈可击,语气、动作都十分自然,不待本庄实乃继续追问就示意道:“赶紧看前面吧!” “……诸君皆言可杀,那么吾就再此判决!首恶石田安芸守等十三人火刑,另有主要从恶三十五人斩首,其余从犯全部吊死!立即执行!” 负责行刑的越后武士押着石田安芸守慢慢登上台阶,走到最显眼的木桩上,人们这才恍然大悟,这个大木头桩子是用来执行火刑的火刑架,看着武士们用粗婴儿拳头粗的麻绳缠在石田安芸守的身上,十万观众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你们不能杀了我!我一向宗不会放过,呜呜……” 执行的武士嫌他啰嗦,抽出一块破布塞进他的嘴里,几个武士三下五除二把他捆的严严实实,然后走下台阶将事先准备好的柴草,硝石、油脂、硫磺等引火物点燃,熊熊的大火迅速蹿起,不过片刻就把半个火刑架的燃起。 高高的火苗一点点蹿上火刑架上的罪犯,看着他们渐渐的被大火吞噬,哀号着。怒骂着。求饶着。最终一一化为灰烬,在这一刻没有人感觉恐惧,没有人觉得恶心,当人们的生存权、追求幸福的权利被人侵犯的时候,他们可以作出任何残忍的事,哪怕是绞刑架排出几百个条人命也在所不惜。 虎哉宗乙站在直江津町妙觉寺内的树荫下,眺望远处的的熊熊烈火与十几万人鼎沸的欢呼声,嗟叹一声随即诵读起《地藏菩萨本愿经》:“……尔时佛告地藏菩萨:一切众生未解脱者性识无定。恶习结业善习结果,为善为恶逐境而生,轮转五道暂无休息,动经尘劫迷惑障难,如鱼游网将是长流,脱入暂出又复遭网……” 吉良义时事先派人知会直江津附近的寺院,他们可以选择根据自己的意愿是否出席这次公审大会,五智国分寺欣然前往,因为他们在一向一揆中也受到不小的冲击,一股三四百人的一揆军冲到寺院周围烧杀一通。还险些攻破寺院,最后还是越后军团前来拯救。 越后善光寺的栗田宽安也表示欣然前往。自己分家栗田鹤寿因为叛逆而被杀,领地被吉良义时罚没之后,整个善光寺的大权也被他收归手里,如今在信浓留守的善光寺是他弟弟,栗田宽明负责镇守信浓善光寺的本拠,这次的越后一揆并没能摸进直江津町内,但是他还是决定借此机会在越后的几位大人物面前增加点印象分。 望着熊熊燃烧的火柱吞噬十几条生命,站在最前方目睹这一切的吉良义时久久不语。 “在烈火中一切都将结束!” 傍晚,落日的余韵逐渐散去,直江津町内喧闹的街道逐渐恢复宁静,上午的那场大处刑刺激的人们格外兴奋,接着又忙碌一整天到晚间行人变的非常稀少,大概是亢奋过度都回家补觉去了。 在街角的某家酒屋内,先前出现的两个逗比坐在酒屋里边吃边聊,两人吵吵闹闹的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想图个安静的酒客请来店主劝说两次仍不见效果,只得气哼哼的起身离开。 待那店主苦着脸送走最后一个客人,悄悄合上店门再转身就换做另一幅表情:“你们探听的怎么样?到底是不是那把村雨?” 两个嘻嘻哈哈的家伙一下变回扑克脸,快速说道:“确凿无疑,就是古河公方家遗失的那把名刀村雨!我还亲眼见到本庄繁长拿出来炫耀,绝对不会有错!” “嗯!我会尽快转告本拠,你们辛苦了!”店主点点头转身走进内室,这二人也没多话,迅速刨完饭食就起身匆匆离去。 在内室里快速写下情报,贴好封泥转交给一旁的聋哑仆役,那名店主快速踱着步子,低声说道:“果然是吉良家盗取村雨!首领派我潜伏三年没有错,如此看来越后的一点一滴更要全力搜集,为主公大业做出的贡献越多,我风魔一族的地位越稳固!” 几天后,佐久郡望月城中,真田幸隆、矢沢赖纲正与望月盛时开怀畅饮,聊的无非是家长里短、信浓旧事,真田家与望月家的关系想来亲密,原因是海野、望月、根津(祢津)这三家同为滋野一族,真田氏本就是望月氏的分家支族。 当初就是凭借这层关系,真田幸隆才能一路策反信浓大批国人,因为他们都出自一族,真田幸隆的父亲真田赖昌还曾是外祖父海野栋纲的婿养子,当初真田幸隆的父亲早死,真田幸隆是他外祖父海野栋纲一手抚养长大作为继承人培养的。 结果他却不顾海野栋纲的反对的反对,脱离寄人篱下海野家改投武田家门下,由此一路飞黄腾达成为半个信浓的实际主宰者,功成名就的真田幸隆再去请他外祖父却被干脆利落的拒绝,如今他混的如此凄惨,他所效忠武田家又攻打海野栋纲所寄宿的西上野国,他外祖父就更不可能过来了。 望月盛时的年纪比真田幸隆还大出十几岁,大概与山本时幸差不多岁数,苍老的面庞配上一头花白的头发和乱糟糟的胡须,干干瘦瘦的样子像个六七十岁的老叟,一边喝酒一边骂骂咧咧:“都是那个吉良义时坏了我的好事!混蛋啊!” 真田幸隆饶有兴致的问道:“嗯?这话怎么说?” 望月盛时环顾左右没有外人,对他们两兄弟招招手,靠近了低声说:“你们应该知道我有个分家在近江吧?” 矢沢赖纲立刻凑过来八卦道:“知道啊!好像还挺有名的。叫望月出云守是吧?这与吉良义时有什么关系?” “老夫年近六旬膝下无子你们也是知道的。当年我那结发正室为我生孩子的时候难产而死。结果大人孩子都没保住,而后又是连年战乱灾荒,生计都难以维持就一下错过大好时光,前些年我派人去近江联络那个分家,本想续弦一房为我诞下一儿半女,没曾想谈好的婚事被他给搅黄了!真是可恶至极啊!”望月盛时愤愤不平的大骂着。 “如此说来,前些年认养武田典厩的次男做养子也是逼不得已的事情啊!”矢沢赖纲咂咂嘴,心里盘算着现在笑出声来会被兄长骂的有多惨。 望月盛时愤怒的锤在案几上:“老夫连个女婿都没有。想收养女也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望月家的家柄被武田家夺走,我滋野一族辛苦几百年为他人做嫁衣裳,你说我该不该恨那吉良义时?” “那可真是够凄惨的!” 真田幸隆略做盘算,便轻声说道:“听说望月出云守的女儿被吉良义时收为侧室了?不知是真是假!” “什么?竟然会这样!”望月盛时既惊且怒,转而沮丧颓废,原本干干瘦瘦的老头现在就更加干瘪,哀叹道:“老夫宁愿那女子嫁给普通武士,也不必如此痛苦!” 矢沢赖纲看到他兄长递来的眼神,立刻笑呵呵的说道:“事情早就过去就别再提了。还是说点别的吧!比如越后的公审,也不知道他怎么想出来的点子。当着十几万人的面揭开罪行,然后公开审判迅速处决,可真够绝的!” “只是不知主公的打算,到底会如何应对!大好的机会就这么可惜了……”真田幸隆瞟见望月盛时被刚才一句话打击的毫无交谈意图,就立刻掐断话头,缓缓站起来对他说道:“感谢远江守的热情款待,实在是我幸隆不胜酒力无法陪远江守继续对饮!明日还有事要赶着回去,就在这里先说一声告辞了!改日到踯躅崎馆再叙旧吧!” “噢!好好!你们早点安歇吧!我送送你们!”望月盛时三步并作两步送他们离去。 …… 自长尾景虎付出以来,越后的军政风格从和风细雨骤然转变为雷厉风行,在四月的大评定上,越后之龙郑重的向上杉宪政承诺,将在几个月内出阵上野驱逐进犯北条氏,同时承诺向上野提供五万石近畿口粮,帮助上野国民渡过青黄不接的艰难的时节。 上杉宪政激动的差点哭出来,比起冷漠的吉良义时,这位才是真正的热心肠,随即表示要把山内上杉家的家柄与关东管领转给他,只需要做他的养子这一切都是长尾家的,我年纪大了实在受不住惊吓,需要颐养天年云云。 长尾景虎有些为难,无论是他本人还是长尾家臣团都对关东管领很感兴趣的,长尾家之所以始终压不住越后国人,最根本的一个问题就是名份不够,长尾家出身坂东八平氏镰仓党,而越后境内的大批家臣国人大多也是坂东八平氏,或者藤原氏秀乡流出身的武家。 甚至还有宇多源氏佐佐木氏流、河内源氏新田流这等源氏名族,他们本身的家格出身并不比长尾家差,部分武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看不起或者说嫉妒骤然崛起的长尾家,厌恶下克上的长尾为景,连带着否定长尾家的合法执政权力。 如果没有外力介入,这个困扰越后多年的顽疾还会延续十几年,经历几场叛乱才能确立相对稳固的战国大名权力体系,现在的情况则大为不同,吉良义时的出现让越后的形势一路急转,中越、下越的传统武家集团被一个个打破抖散,新田的开发以及强大的武力压制让越后的秩序大为好转。 几年的时间就就跨越数百年无法跨越的门槛,越后不服长尾家的国人一个个被打倒,其他武家也臣服在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的策略下。即使有贪图新田利益的国人,也要掂量自己有多少实力和胃口吃下这部分利益。一不小心面临吉良军团的毁灭性攻击,他们就是下一代大熊朝秀。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长尾景虎也并不特别需求关东管领的名义统率越后家臣团,有吉良义时的名份支撑如今统领越后顺手的多,唯一可虑的是本庄实乃、长尾景信等谱代众的担心,这几年他们明里暗里表达过对吉良家逐渐强势起来的担忧。 深处越后的基层地侍、平民百姓都知道越后的今天来自吉良家,强大的吉良赤备,精良的武装。令人眼红的待遇,美丽整齐的新町,还有不逊于町並的新村庄,让越后的人心渐渐凝聚到吉良家的旗下,长尾家多少人动摇,多少投入吉良家帐下?谁也说不清楚。 “如果武卫殿真的做那件事,我长尾家能独善其身吗?主公能置身之外吗?”本庄实乃说出那句诛心之言让长尾景虎如梦方醒,越后变化之快甚至连他都认不出来,走出春日山城四处转悠甚至没有一点熟悉的感觉,若是离家三年回来的游子。一定会在陌生的新町中迷路。 不知不觉中越后已经具有碾压几国的强大国力,常备虎贲多达两万。随时可以再武装两万预备军团,他到底要做什么?长尾景虎一厢情愿的以为他只是要匡扶幕府,但这是要匡扶幕府吗?或许是,或许不是。 “难道他要做那件事?不对!他不是一向厌恶下克上与叛逆吗?绝对不会是这样!一定还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原因……”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几年修身养性让长尾景虎思考的东西越来越多。 一想到那种可怕的假设,他就不禁打起寒颤,心底里暗暗嘀咕道:“……如果真的做那件事,会怎么样?成则功在千秋,我长尾家一步登天,败则万劫不复,我长尾家千载骂名,我到底该怎么办?” 吉良义时并不清楚长尾景虎内心的矛盾有多么激烈,只是发觉他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于是宽慰道:“兄长!管领殿一片盛情难却,这几个月来也看得出管领殿的诚意,兄长可以考虑接下来,毕竟上野的情势离不开关东管领的统率。” “乍一听这么说,似乎是武卫殿在考验本家的诚意,仔细想想似乎也确实是在考验,但为什么本家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呢?”上杉宪政尴尬的跟着赔笑,如果没有吉良义时在,他完全可以在越后摆起贵族大老爷的谱,可惜碰上上総足利家实在没脾气,连插嘴都不敢真是苦逼到死。 “关东管领就任之事条关系重大,没有幕府的准许,得不到关东武家的拥护,我等还是不方便强行决断,还是等等再说吧!”长尾景虎依然顾虑重重,他这么担心也是有原因的,在越后不声不响的认个养父然后自称关东管领根本没用处。 关东国人顽固保守十分出名,不去镰仓鹤冈八幡宫举行盛大的就任典礼,那些顽固的关东国人根本不会搭理,那样的就任仪式还不如别就任,长尾家丢不起那个人,身为长尾家在幕府和朝廷的后台,吉良义时更丢不起这个人。 “关东管领就任典礼确实需要在镰仓鹤冈八幡宫举行,暂时还做不到啊!”上杉宪政也想起这一茬,既尴尬又焦急,以前他当管领的时候也没觉得挺麻烦,那时候他们山内上杉家还是关东的霸主,如今才十年的功夫就跌落神坛沦落到寄人篱下的日子。 “这可如何是好呀?弹正殿一定要帮帮我山内上杉家啊!” “无论如何,管领殿的重托我景虎一定会竭力完成,帮助管领殿驱逐北条就是为今的第一要务。”长尾景虎安抚下急躁的上杉宪政:“听说管领殿身边还有两位上野的武士,不知道现在人在何处?根据本家的调查,最先发现甲斐透破与一向一揆接触的就是他们,还曾第一时间求告,本家要重重感谢他们。” “弹正殿说的是他们啊!我这去派人去请!很快就到。”上杉宪政急忙起身离去。(未完待续。。) 第310章出阵与报复 “这就是春日山城的核心区域吗?”长野业固与小幡信贞在几名武士的带领下进入本丸天守阁前,因为那场披露宴上的刺杀影响,除去吉良义时、长尾景虎之外,但有武士进入本丸核心区域,都需要解下武器,检查是否有暗器私藏。 复杂的安检手续要经过三道大门先后检查,验证上杉宪政的手书花押才准许放行,这种类似证件的制度家臣团也有,每个月重换一遍,每次的辨识符号都不尽相同,是为防止有人浑水摸鱼潜入做出的防范手段。 城内的土塀换成三合土与石块堆砌的新墙,重新刷上石灰显得干净整洁,这种新工艺的高墙仍然叫石塀,但比起传统石塀无论厚度还是高度都有大幅提高,半米厚、三米高足以抵挡绝大部分潜入的可能性,以目前越后平均身高,想徒手翻过这种墙是不可能的。 其实内墙还不算最高的,大手门所在的最外侧边墙加高到六米以上,配以三合土、石块堆砌高达八米的新式箭橹、铁跑橹,不但提高监控范围,还顺便提高安全性,在这个火枪还是新鲜物品的北陆地区也是安全度爆表的水平。 改建工作从两年前就断断续续在进行,直到今年还在陆续进行,预计还有一年才能把春日山城内所有城墙、建筑进行全面改筑、加固,本多时正担任此次改筑总奉行,浪冈顕房担任副手负责监理,两人轮流监控工程进度,这次攻城就当是给两人练练手。 不同于以往进入春日山城的底层。这次来到整座山城的至高点也正是春日山的顶峰。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城下町以及更远处的直江津港。两人体会到一种不同以往的感觉。 小幡信贞小声说道:“我家的国峰城也不差,为什么就没这种感觉呢?” “我家鹰留城也是山城,但山城与山城还是不一样的,看看山下的城下町就知道差距有多大了。”长野业固向山下呶呶嘴,顺着高坡恰好可以看到下面密密麻麻的町並,这座城市的人口膨胀非常快,随着越后的经济强劲增长,两年时间吸引大量商人、手工艺者入住。 不同于近江坂本港的情况。大部分北陆、东国、羽奥的手工艺者并没有去畿内的打算,那里山高路长距离家乡太过遥远,远不如交通发达又地处东国、北陆、羽奥的直江津港更方便、安全。 佐渡水军诛除让西至能登,东至出羽的海面靖平,如今吉良家掌握的港口有直江津港、柏崎港、佐渡港以及在建的新潟港四大港口,越后长尾家也从专注内陆大名转型成为一介强力海上大名。 繁忙的海上贸易对海上护航业务有着极大需求,吉良水军也在这一年中迅速膨胀起来,人员规模从原来的两千人迅速翻到四千,现辖关船六十艘,小早三百多艘。安宅船正在营造两艘,加起来就是个小号的海上霸主。从而拜托内河水军短腿的毛病,一跃翻身变成称霸外海的强大水军。 水军的保护最大程度保证贸易的安全运行,能登轮岛港、出羽酒田凑主动与吉良水军签订贸易协定,北陆、羽奥行走的商人将受到吉良水军的保护,相关护航、救援工作按照商旅的需求选择,规矩依照吉良家在淀川的经营条例进行细节修改。 如今春日山城下町的超过八千户,直江津町超过一万两千户,常驻人口超过八万人,每日来往的商船越发增多,直江津港再扩建也一直在做,目前已经有取代酒田凑成为北方第一大港口的趋势。 长尾景连站在大广间外的廊下仔细打量两人,瞟到站在二人身旁的武士微不可查的点点头,才严肃的说道:“你们可以进去了!拜见时请注意武家礼仪。” “是!我们省得轻重。”长野业固急忙小心的回答,两人跟在长尾景连身后缓缓走入大广间,只见宽阔的大厅里只有十几名武士跪坐在蒲团上,其中就有上杉宪政、长尾当长,他们俩正陪着并排坐在主位的两名武士。 只是匆匆看清两人的体貌特征,就赶忙跟随长尾景连撑地拜下,高声说道:“上野武士长野业固、小幡信贞见过镇府殿、弹正殿!” 两人放佛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在他们的身上来来回扫视,短短的几秒之中渀佛被无限拉长,直至一道威严的声音传入耳畔:“两位不必多礼,请入座。” “谢镇府殿、弹正殿!” “虽然刺杀、一揆事件最终还是发生,但两位的功绩吾与义兄铭记于心,为表彰你们的功绩,两把备前长船名刀就赠予二位以表谢意。” 送出两把备前长船工的太刀,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这个名闻京畿、镇西的刀工聚居地在关东所传的太刀很少,他们俩虽然是大豪族的嫡子继承人,但手里用的太刀也就是档次高点的大路货。 “养一位天才刀工就是好,想要送刀随时就能打造,两把长船工的太刀还是几年前的存货,只要有上好的出云产玉钢锭两个月就能打造一把名刀。”吉良义时微微一笑,自己手里有一位天赋潜力十分出色的刀工苏我与兵卫,这几年因为有充足的玉钢锭供应,打造武器的工艺也在突飞猛进,距离名匠也只有一步之遥,送两把太刀全当是在练手。 “谢过镇府殿!”两人捧着太刀爱不释手,直到上杉宪政咳嗽一声提醒他们,才急忙俯身拜下。 奖励的环节完成,接下来就是交代正事,长尾景虎对两位年轻人说道:“对上野的援助会在这几日做好准备,出阵上野需要本土国人的积极配合,所以请二位将本家的话带给长野信农守殿,请上野国人做好准备。” 两人闻声凛然道:“在下明白!” 上杉宪政得到他的承诺终于可以安心了。长野业固与小幡信贞匆匆回去收拾行囊准备启程。他们将跟随越后援助的粮米一同返回上野。其意大约是充当一位使者为双方做好沟通。 听说上杉宪政完成心愿,小笠原长时也赶快跑来上门求救,长尾景虎义愤填膺差点一口答应下来,好在他还记得吉良义时现在是信浓守护,他这个前守护最大的作用就是串联南信浓国人,至于恢复国主的地位是不可能的了。 “在下不敢奢望重登国主之位,只求两位殿下帮我长时夺回旧领就感激不尽了!”小笠原长时声泪俱下的恳求着,在他身旁坐着他的三个儿子。年纪最大的也就比吉良义时年长一岁,最小的今年才十一岁,三个孩子也跟着他们的父亲一起哭诉。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好意思再过分,就顺势对这一家子说道:“信浓守殿思乡心切本家已经充分了解了,既然没有其他要求,那么本家就答应了!只不过时间要拖得久一点,毕竟今年要出兵上野。” “是是!只要两位殿下能答应,我长时就感激不尽了!至于出兵时间不敢奢求,一切由两位殿下决断。”小笠原长时俯身一拜。带着三个孩子慢慢退出去。 制定出兵计划,设计行军路线。兵粮、小驮荷奉行的先期准备,忍者的情报搜集与分析,确定各家武士的军役帐等等千头万绪的工作都要同时展开,长尾家不同于吉良家的一点就在于这里,或者说所有战国大名都与吉良家有者本质的区别。 传统大名依然保持农兵合一的思路,从确立军役帐、催促各领主集结、清点武器装备补给品,再到整军出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尝尝会有三月喊出要打某某领地,一直准备到九月才把大军派出去的情况,一场战争前期准备占据战争的一半分量。 作为吉良家的家督,他并没有亲身参与到这些准备中,因为这场战争的主要目的是驱逐进犯的上野的北条军,次要目的为初步了解上杉家在上野以及关东的地利、人和还剩下多少,以后就任关东管领不走关东是不行的,走之前要先熟悉具体情形。 对于越后的武士来说,关东八国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三十年前长尾为景最风光的时候曾经联手北条早云攻击山内、山谷两上杉,但那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当年出阵关东的武士大多垂垂老矣,越后新生代还从没去过那片土地。 身为外来者也就不可能像知根知底的信浓那样,第一场川中岛合战就敢围着半个信浓跑下来,陌生的战场陌生的武士,首先先要小心试探对方的实力和真实态度。 因而这次长尾军决定率领一万大军出阵,其中八千越后军团是长尾景虎的主要力量,留守越后的主力军势还有五千,另外两千来自吉良军团的越后备队,由本庄繁长、黑川清実,北条高广这三位越后出身的武士率领着随行出阵。 吉良义时则留在越后镇守老家,两千信浓备镇守饭山城附近,剩下六千余军势里两千是新编备队,三百马迴众,除此之外都是吉良家的原班人马,这支精锐军团才是他在战力上的主要保障。 吉良家按兵不动也是有原因的,被武田家透破与越中一揆军联手给阴了一把,差点把这条小命给搭进去,吉良义时与长尾景虎都很生气,报复两个无耻之徒也是必须的。 但眼下上野国的局势又不容他们分神他顾,一不小心被北条家端掉上野,那上野国就将成为下一个川中岛,北条家可以轻易扼住越后的咽喉使之不能动弹,再联合信浓武田、越中一揆就变成四面夹击的态势,其中蕴含的危险简直惊悚。 因此才必须出兵上野援救上野国人,无论是御敌于国门之外才是确保自身的最大安全的砝码,还是为了日后进军关东就任关东管领做打算,亦或是简单粗暴的领土扩张诉求,都必然也是必须出兵上野的。 至于报复偷袭吉良义时的两个无耻之辈,属于计划外的因素,原本今年的计划里是没有这部分的,解决上野的难题并伺机重创北条军是今年出兵计划的首要目标,可天有不测风云,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临时改变策略就成为当务之急。 选择报复的对象是武田家,一则是刺杀实在卑鄙无耻,二则甲斐武田是越后的心腹大患,对信浓用兵能有效压制武田家,哪怕越后目前的情况只能派出少量军团攻击也必须打回来,大张旗鼓的火刑都做了,报复肯定是必不可少的,不能让外人以为吉良家软弱可欺,关键时刻该硬就得硬。 服部正成最近过的非常不好,生活的不如意到也罢了,伊贺忍者接连失手给他以及整个伊贺忍者带来极大的压力,不知何时他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笑容和自信,对着迎面走过的武士勉强露出难看的笑容,缓缓走向本丸竹之间。 岩鹤丸的脸色不太好,见到老熟人服部正成相视苦笑,都清楚各自的表情很难看,强自打起精神道:“正成殿来了!请稍等一下,馆主大人正在会话!” “嗯!我在廊下等着就好,你有事就先忙去吧!”服部正成知道岩鹤丸的事情很多也很忙,他也没矫情,冲他笑了笑就快步离开。 坐在廊下瞥见角落里一名小姓,蹲在一个小火炉前笨手笨脚的扇着扇子,火炉上炖着不知什么香汤散发着浓郁的香味,服部正成好意提醒道:“注意盖子,汤要漫出来了!” “哦!谢谢!”那名小姓手忙脚乱的掀起盖子,一手舀着勺子缓缓搅动,一手闪着火炉,奶白色的汤汁看的出来是在炖鲫鱼汤,才煽一会儿小姓就已经大汗淋漓了。 “我来帮你吧!”服部正成走过去帮他扇扇子,两个人干活速度就快许多,过了一会儿火候倒了就盖上锅盖用小火慢慢焖煮,这名小姓感激的一鞠躬说道:“谢谢您!我叫增田新三郎,今年十二岁,来自近江浅井郡益田乡!”(未完待续。。) 第311章错误的代价 在吉良家的近侍里,不认识他的小姓可不多,对这个挺有意思的小姓还是挺有好感的,于是就笑着说道:“我叫服部正成,是一名忍者。” “啊!您就是服部小四郎殿啊!听说您很厉害,能飞檐走壁,还能刀枪不入,杀人于无形之中,是不是这样啊!”增田新三郎崇拜的望着他。 “其实不是……”服部正成正要做解释,忽然听到房间里传来一阵怒喝声:“你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嗯?本家给你多少时间来完善越后的情报体系?整整三年!三年的时间你连越后都掌握不住,让本家怎么相信你?” “是!是臣下的错!”隐约传来熟悉的声音,让他立刻意识到什么。 “嘘!”服部正成对增田新三郎作出一个动作,悄悄靠近纸门跪坐下来仔细倾听着。 “承认错误就完了吗?说说你们服部忍者到底都做了什么?从来到越后情报机构的架设就一直进展缓慢,这个本家能理解也没有责怪你,如今越后武家已经被本家一一慑服,为什么你还是完善不好情报体系?因为你无能和我的有眼无珠吗?” 房间内的交谈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服部正成听的心惊肉跳,忽然感觉一股亮起从尾椎一直冲到天灵盖,全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不说本家就替你说!都是因为你的儿子,太郎次郎三郎,一个比一个有能耐!太郎整日与武士厮混在一起喝酒打架惹是生非,把本家的大业当儿戏看!次郎好赌。一天不赌手就吃不下饭。三天不赌就睡不着觉。偏偏赌品不好十赌九输,你家里的钱财多数都是被他败掉的,听说你还找同僚结账还欠债,你看你这个父亲当的! 三郎喜欢有妇之夫,还是越后某位重臣元老的儿媳,用忍术潜入人家里屡次做苟且之事,被人撞见狼狈而逃,结果告到本家这里还是本家替你遮掩下去。整个服部忍者众被你那三个儿子带起一股歪风邪气,你这个当父亲教子不严纵容过度,让伊贺忍者内部怨言甚大,许多任务遭到抵制以至于本家险些被你的无能给害死,你说你该当何罪?” “切腹自杀!” “自杀?自杀就算完了吗?你一人死了就能赎清罪孽吗?不能!本家最讨厌动辄切腹的武士,没有担当没有骨气,连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的勇气都没有,能叫武士吗?你回答我,该怎么处置你?” 房间内再次陷入沉默,这次沉默的时间不长。就听道中年男子的浑厚声音说道:“臣下无能,以至于坏了馆主大人的大业。任凭处罚绝无怨言!” “你为本家奉公多年,功劳苦劳都有很多,本家不是无情之人也不会让你去死,但物见奉行这个职务确实不适合做了,本家将他交给望月吉长来做,你有没有意见?” “没有意见!望月安芸守殿的能力与臣下不相上下,年龄上也更有优势,臣下支持馆主大人的决断!” “嗯!作为惩罚,本家决定调服部正清来越后担任服部半藏,接替你掌管服部忍者,而你带着你的三个儿子去京都解体服部正清的工作吧!小四郎正成将由正清收为养子,作为下一代服部半藏的继承人,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任何异议!多谢馆主大人宽宏大量,臣下一定守护好近江两郡,两郡在则臣下在,两郡失则臣下亡!” “小四郎应该就在门外,你去与他见一面再走吧!” “是!”沉默片刻,纸门被缓缓拉开,服部保长神情哀伤的走出来。 “四郎,跟着馆主大人努力奉公,一定要以你三位兄长为戒,切不可做出倒行逆施之事,否则馆主大人绕得了你,我服部家的家法可绕不得你!凡是要多听你叔叔的话,以后他就是你的父亲,一定要牢记自己的本分和武家法度,要全心全意的热爱它,竭尽全力维护它,这就是我们武家的本分也是我服部家的本分!”服部保长的语气坚定有力,若不是花白的头发随风飘舞,让他还以为是十几年前的样子。 “是!父亲大人!我正成一定牢记于心!”服部正成无声的哭泣着,豆大的泪滴不停地掉下来。 “不要哭!做错事就要用于承担和面对,为父做错许多事也该是赎罪的时候了,你是我服部家的男子汉,未来的服部半藏,家业就靠你来维持,一定要记住忠恪两个字!好了!该说的都说过了,以后就看你的表现了。”服部保长用力拍拍儿子的肩膀缓缓的离去。 “父亲大人!”服部正成望着他父亲离去时寂寥的背影,痛苦的跪下来失声痛哭。 十天后,服部正清率领几十名得力手下来到春日山城,受到服部保长被冷藏的不利影响,吉良忍军内伊贺众的影响力被大大削弱,服部保长亲手提拔的几位有力中忍不是受到降至处分,就是跟随服部保长一到贬斥到近江坂本看守老巢。 从政治上来看,贬离中枢是非常严厉的处罚,但考虑到坂本成熟的商业体系以及温暖湿润的气候更宜居,把服部保长贬到那里养老也算非常厚道的惩罚,既不用死人也不用把他撵出吉良家做浪人,还是获得伊贺忍者们的一致理解和感激。 服部正清上手的速度非常快,几个昔日跟着服部家三个小子惹是生非的捣蛋鬼被抓去关了十五天小黑屋,等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快没人形了,嚎啕大哭着表示再也不敢犯错,用这种相对温和不用杀人流放的手段顺利的完成权力交接,基本达成服部保长临走前留下几个小尾巴的目的。 望月安芸守吉长升任物见奉行统率八百名忍军还是十分吃力的,他吃力的原因不是忍术不行、威望太低,而是由他统领的甲贺忍者在人数上处于绝对劣势。 不过八十名望月忍者加上这些年搜罗的甲贺忍者加起来才两百人。人数的差距让甲贺忍者与伊贺忍者存在权力上的差异。这种诧异很可能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左思右想之下,望月吉长向吉良义时请示得到批准,就写信给自己的兄长望月吉栋寻求援助,很快甲贺五十三家就派来一支六百人组成的甲贺忍军集团,平均下来每个家族都派出十余名忍者,其中几个大家族一口气拿出五十名族人送往越后,甲贺忍者会这么果决还是略微出乎吉良义时的预料。 他早就料到任命望月吉长会对甲贺忍者带来很大的影响,但一口气拿出四百名忍者。而且中忍多达三十五人的精锐队伍绝对是超乎想像的决断,想来六角义贤一定会气的发狂了吧!只可惜甲贺郡的土豪不好惹,即使再生气他也只能忍下来。 甲贺忍者会这么做也不奇怪,自从六角定赖病死以来,这几年六角家发展陷入瓶颈期,观音寺町的规模没有任何扩张,六角义贤再怎么努力都无法阻止近江,乃至整个畿内的商业资源向坂本汇集。 对于畿内的豪商们来说,商业中心有京都、堺町、坂本就足够了,作为一个大名居城的城下町。观音寺町这个规模已经足够健全,再奢望更多就是愚蠢。六角义贤并不觉得自己很蠢,因此他没有去做挑战三大商业中心的愚蠢行为。 在畿内的发展陷入瓶颈毫无进展,六角义贤就把目光锁定伊贺、北伊势、北大和、北近江浅井郡等势力圈,努力将六角家对这几国势力圈的影响力逐渐稳固,而此时六角家臣团争权夺利的苗头愈演愈烈,让甲贺郡内五十三家更加担忧。 这种担忧还不足以让他们背叛六角家,他们身为甲贺的土著豪族也不具备背叛六角家自立的实力,缺乏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和强力外援,本郡的耕地又十分稀少,让甲贺忍者天生就成为依附强者的附庸,比他们好点的伊贺忍者能勉强自立,而自立的代价就是受到伊势、近江的武家大名支配,其实政治地位也好不哪去。 自从吉良义时的离去,这三年来近江坂本依然有条不紊的发展着,没有被畿内舆论唱衰坂本所影响,三年里人口稳步提升,尤其在坂本、坚田、大津形成各自商业特点的商圈后,经济中心的地位稳中有升渐渐将堺町的差距稳定在很小的区间之内。 这还是三好家大力扶植堺町,加强四国物产进出堺町的效果,虽然三好长庆的目的是从堺町榨取更多的利润,并按照比例收取更多的矢钱,不过这对堺町的客观发展还是有极大助力的。 坚田地区也成为新型的手工业聚集地,原属于坂本的许多手工业作坊陆续迁移到坚田,一方面加强坚田在手工业的发展速度,另一方面给坂本的环境保护松绑,众多商业町里重型工作坊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高温和浓浓的黑烟都是备受批评的,在畿内行走的商人们最讨厌的就是坂本的重型工坊太多对噪音、大气的污染太严重。 影响商业氛围的难题也随着工坊的迁徙而解决,同时为坂本腾出足够的土地,吸引更多的商业人口、普通手工艺人入住,而坚田的公方町内对沼气的安全使用实验也在经历三年的辛苦试验,无数次的失败后全部完成,新研制的合金截止球阀完美解决漏气的问题,另外加装一个简单的放回火装置也能有效防止回火造成沼气池剧烈爆炸的惨景。 所谓合金并不稀奇,铜钱就是一种铜铅合金,青铜本身也是铜锡合金,古老的合金技术从几千年前的商代就已经存在,发明简单的合金配比制造出比较适宜的合金也不算太高的技术含量。 相反的是高岛郡一直专注农牧业发展,安昙川地区的商业町成为滋贺三个商圈下游产业发展地区,还有许多手工艺人习惯白天在坚田工作,晚上回到高岛郡内的安昙町休息,优质的稻米和牲畜养殖成为高岛郡的支柱产业。养殖牲畜产生的大量牲畜粪便作为沼气以及肥料的主要来源。其中九成被运到坚田作为沼气池的发酵来源。 在坚田形成一个烧制陶瓷的手工作坊圈。陶瓷烧制的工艺来自大明朝江南的陶工传授工艺,来自坚田山中的优质陶土,烧制出来的青瓷比起粗劣的陶罐好出几个档次。 甫一出现在琵琶屋内就得到畿内众多商人的热捧,受此影响原本畅销畿内的常滑烧、伊贺烧、信乐烧不同程度的受到影响,好在被命名为“坚田烧”所经营的是高端瓷器产品,并努力摸索出属于自己的烧制风格与技术,对于烧制普通家用陶器的几大产地影响也不算太大。 另外还有逐渐兴起的纺织业,越后提供的优质青苧织城麻布是市场上供不应求的货物。衣食住行与所有人息息相关,哪怕是乡下的农民也要有几身破旧的麻衣,所以这种物美价廉的麻布很受欢迎,为此琵琶屋还开设一家成衣屋,按照衣料款式手工费接受预定衣服的订单。 自然是纺织业就少不得,更精细的高档布料,配上琵琶屋从四国大量购入蓼蓝,从京都购入的茜草发展起印染业,红色、蓝色、浅黄色的衣物,价格上比普通麻布贵上两三倍。但对于畿内渐渐富裕起来的町民、小商人们来说还是可以接受的。 纺织业、烧陶业、木材加工、造船、土木建筑等行业的兴起给予滋贺郡极大的助力,献金滋贺郡内手工业从业者突破七万人口。从事商业、渔业的人口也在不断上升,非农业人口突破十五万。 自从箱笼养鱼在近江、越后两地多次试验后得到大大成功之后,渔民们也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打渔生活中解脱出来,绝大多数渔民会趁着每年夏天三个月的休渔期从事手工业活动,甚至在农忙时接受吉良家雇佣,负担除草、灭虫、收割晾晒的工作。 大津凭借出色的交通枢纽作用以及更加靠近京都、大和、南近江而成为畿内的另一个文化圈,许多讨厌堺町吵杂氛围破坏艺术气氛的文化人乘舟来到大津居住,这里山清水秀,大津境内有三井寺、西教寺,郡内还有比睿山延历寺,对于这个笃信神佛的中世日本来说,还是有着莫大吸引力的。 一个郡内三个商圈三种氛围这绝对是当世日本绝无仅有的创举,当然京都与堺町的豪商似乎还没意识到坂本旁边的两个小弟弟有多大威慑力,因为这两者本就是文化圣地,也有健全的工坊设施根本不怕你发展,就滋贺郡内那点土地发展到头也不会超过堺町。 他们这么想也是有道理的,但是有一点这些豪商们还是没有发觉,有着健全的商业体系和发达的设施,相对稳固和完善的警固同心体系,正在试着完善的给排水系统等等让坂本附近的两座微型城市具备极大的潜力,时间一久名声慢慢增长,到底会走到哪一步谁也不清楚。 至于高岛郡内的少量反对者也不用担心,留守的军事警固权由出身三河的吉良家大将把持,施政检断权由出身幕府的奉行众掌握,当初反对下向越后的高岛国人受到严厉的限制,无论是幕府还是吉良家都对他们施以冷眼,几年里闹出过零星事件都被中条时秀等人轻松解决。 六月份收到来自尾张织田信长的一封信,从字里行间可以看的出,昔日的杀马特教主永远消失不见,无论是语气还是行为作风都比前些年稳重无数倍,两年前村木砦合战之后,清州城的织田大和守信友突然丧心病狂的杀害正在打猎的斯波义统,这一举动引发尾张内部上下的愤怒。 织田信长趁机率军灭杀织田信友一族获得清州城,据事后调查说是织田信友准备暗杀织田信长,当了几十年吉祥物的大傀儡斯波义统,忽然想到把这个消息告诉织田信长,结果刚跑出城外就被织田信友的追兵残忍杀害掉,当然这个说法大部分人是不相信的,具体真实情况谁也不知道。 信里只是略微提了下这个事件,说明他已经入主清州城掌握半国以上的实力也不算小豪族了,同时着重提到另一件让他炫耀的事情,在去年也就是天文二十四年四月。他在稻生合战里在仅有一千两百军势。其中铁炮三百。足轻八百,骑马队一百绝对的兵力劣势下,凭借轻松击败织田信行、柴田胜家、林秀贞的四千五百大军。 这一战中,日后名扬天下的佐久间信盛、前田利家、丹羽长秀、森可成都有上佳表现,大败的织田信行退回末森城坚守不出,最后在他的母亲土田夫人的中介下免除织田信行、柴田胜家的过错,这场战争的胜利也宣告尾张下四郡的分裂到此为止。 今年年初,织田信长果断把他母亲土田夫人请到清州城过节。在宴会上织田信长突然发病,然后当晚病情急转直下大有命不久矣的架势,病榻上的织田信长提出将家督的位置让给织田信行,并亲自写下一封让国状把织田信行给请到青州城。 然后埋伏在天守阁内的河尻秀隆、池田恒兴果断的跳出来杀死毫无防备的织田信行,由此下四郡唯一的隐患也就此解决,柴田胜家凭借优异的表现,在关键时刻出卖织田信行,怂恿着年轻的主公去清州城送死,如此无节操的行为也得到织田信长的格外重视,因此也开始他长期坐冷板凳的职业生涯。 他的信里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话。其中就提到曾经派人去坂本、堺町、京都转了几圈,觉得他的坂本城是最好的商业城市。无论商业气氛还是先进的制度都是他将要学习的,未来他将会在清州逐步施行坂本的各项条例,争取发展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坂本”。 吉良义时拿着信笑了笑,看着尾张大傻瓜变成战国枭雄的心路历程还是挺有意思的,身为旁观者以及施加影响者,好像对他产生一些奇怪的化学效应,心中暗自嘀咕道:“难道我也影响到他的人生吗?不知这个影响是好是坏。” 收到来信自然要写一封回信,吉良义时可没他那么骚包,只是简略提了下这几年的情况,包括血战川中岛,大婚以及开发新田的一些施政方略的简述,这些东西他到不怕被人知道,知道不等于深入了解,更别提学会运用有多大难度和阻力。 随着夏季的到来,吉良义时的个头也在蹭蹭的向上蹿,用永田德本的话来说,冬季寒冷让骨骼收缩成长缓慢,夏季只要营养跟得上,以他的年纪多长一些也是比较正常的。 几年前刚到越后的时候,为巩固自己的长个子优势,吉良义时的膳食搭配开始换成豆浆、牛奶、牛肉,各种青菜组成的特供伙食,斋藤朝信代替离开的条顿骑士,主持的每年夏季的强化训练,这种变态的走跑跳,强化他的力量、敏捷、灵活性、弹跳力,体力以及略微的降低智商,后面一句是他自己加上的,因为他觉得这么练时间一长,人就会练傻。 会不会练傻谁也不知道,但以目前来看把他折腾的要死要活是没问题的,每天回到馆舍都累的抬不起胳膊,都是虎姬亲自来为他按摩身体恢复疲劳的关节,几年下来,人没练傻健壮的体形到是被练出来,服部六块肌肉隐隐成型让他每天起床都要对着南蛮镜摆几个造型。 长发少女站在南蛮镜比划一下身高,高兴的说道:“殿下!虎姬又长高许多哦!” “虎姬!”绫姬公主迈着碎步缓缓走过来,虎姬连忙敛容站好露出矜持而又温和的微笑,对吉良义时恭敬的行一礼:“殿下,妾身向您问安!” “阿虎免礼!”吉良义时也微笑着点点头,两人的动作在长尾绫的注视下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绫姬公主满意的点点头道:“武家的女人就要这样,从措辞语气,仪态表情,到坐卧行姿,穿着佩饰都不能有一丝差错! 越是名门正室就越要注意,以后虎姬迟早要与公卿家的女儿打交道,现在多学一些对你有好处,免得到时候被公卿家的夫人嘲笑不懂规矩,这样会让义时乃至上総足利家跟着蒙羞的,要时刻记住我武家之女代表着夫家的身份,记住了吗?” 绫姬公主是一位十分温柔的女子,即使在教训虎姬的时候语气也是那样的轻柔,仿佛三月轻柔的春风吹在脸上暖洋洋的,即便心里有点尴尬和难堪也随着春风渐渐散去。 “是!虎姬知道了。”少女讷讷的点着头,在她姐姐面前这个小妹还是太稚嫩,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有一个很厉害的姐姐,护着很小的兄长不被其他几个兄长欺负,后来那个姐姐在她很小的时候远嫁上田长尾家,从小生活在兄长笼罩下的少女对这位传奇一样的姐姐有着崇拜。 用这位姐姐大人的话来说:“武家的女人要做到尽善尽美无可指摘,相夫教子总摄家务,在夫君出门在外的时候,协助管理家政甚至做出决断,为振兴家门作出贡献都是武家女人的本分。” 红红的脸颊满是羞怯,被姐姐当面教训到没什么,只是当着吉良义时的面还是第一次,她有些担心自家殿下的态度,因此虎姬就被刚生完孩子没有事情的姐姐大人给抓住训练礼仪,这近一年的训练还是让虎姬产生许多变化。 没有以前那么调皮撒娇,学会温婉体贴的照顾吉良义时的起居,两人约定不碰身体,并不代表就不能同床共枕,以前都是各自起床洗漱,现在也变成虎姬伺候夫君起居,享受**奢侈的生活让他信里着实爽了很久。 “姐姐大人的教导非常好!即便是京都的那些女官也不如姐姐大人教导的细致呢!”吉良义时顺着绫姬公主的话语,为虎姬分辩道:“其实虎姬做的挺好的,现在我们还没有孩子活泼一些也好,身体健康的正室才能生出健康的嫡子,所以姐姐大人请安心,一张一弛对我武家更好!” “嗯!义时说的很对!那以后就改一下训练标准,变为下午礼仪训练吧!”绫姬公主笑着冲他们点点头便轻轻离去。 “殿下太好了!谢谢殿下哟!”虎姬主动搂住吉良义时的肩膀,在他的嘴巴上轻吻一下,然后红着脸一溜烟跑掉了。 …… 越后的战争准备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从四月初决定出兵一直到七月才完成兵力集结,此时正值汛期来临,暴涨的河水给出兵带来麻烦,上野国得到继续的五万石米粮成功渡过饥荒的困扰,但国力受损却不是一日两日能解决的,北条氏康看准机会再次出兵上野国,看起来是下定决心要穷追猛打。 西上野箕轮城内,汇聚着上百名西上野国人众,身为箕轮众的军事首领长野业正挥舞军配,疾声怒喝道:“保住上野国世代传承的热土是我等国人为之奋战的信念,诸君!我等桧扇一心要奋战,直到打败入侵者驱逐北条军!” “谨遵号令!”长野业正的一大群女婿沉声应道,撵走上杉宪政的恶果被他们一口吞下,具体酸甜苦辣多少也只有自己清楚,如今摩拳擦掌大半年就为了找回场子,得到长尾家的五万石粮食援助恢复不停流失的士气,让他们更有底气去与北条家对抗。 长野业正目视自己的晚辈俊才,表情严峻的嘱咐道:“业固,立刻写信向主公、弹正殿求援!切记一定要请来足够的援军,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在下明白!”长野业固凛然应诺,瞥见坐在对面的小幡信贞也恰好也将目光送过来,两人对视一眼相顾而笑。(未完待续。。) 第312章乱龙旗 长野业正的愤怒和决心并不奇怪,西上野松散自治联盟是每一个国人领主的梦想,就像加贺国的那群歪门邪道一样,那些信奉一向宗的国人全都是傻子么?显然不是,但他们为了自己不受管束,过上猴子当大王的生活可以付出一切。 比起加贺国人无法无天的态势,西上野的国人众相对要松散的多,他们的主君上杉宪政刚被国人们联手坑走,立刻就遭到现世报,北条、武田接连攻击快把两个腮帮子给抽肿了,现在忙不迭想起自己还有个存在感稀薄的主公,急忙向越后求援。 这也能看的出上野国人众内部的协调性还比较差,长野业正也能算作弱化不完全版的长尾为景,看起来当个盟主挺风光,一旦人老心不老试图搞战国大名化,就会立刻遭遇灭顶之灾,这一点他自己也看的出来。 在宣告自己的决心和意志的同时,积极展开自救行动,对上野各地的国人领主进行说服规劝,尽最大可能联合己方力量抵抗北条家的入侵,这次的情形要比上次驱逐上杉宪政要好一些,坚持做上野带路党的国人大大减少,除去一些早就投入北条家怀抱的上杉旧臣,无论东上野还是西上野都对反抗北条军的入侵有着明确的态度。 七月六日,长尾景虎收到来自上野的求援信便立刻召集军议,在会议上吉良义时没有发言,在场的武士没有一个是菜鸟,久经沙场的老将们不需要多做交代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长尾景虎的军略更是毫无问题。论起阵战尤其是野战的指挥水平。整个关东乃至天下能稳压他的还不存在,以吉良义时的水平还远远谈不上迎头追上的程度。 “义时来看看我的新写的军旗!”长尾景虎展开一副白绢,上面书写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龙”字,看起来又十分像“乱”这个字。 “这是一个龙字吗?笔走龙蛇有凸显出非凡气势……”初看第一眼觉得挺眼熟,再仔细一看就意识到这副军旗的来历,忍不住惊呼:“这难道是乱龙旗不成?” 乱龙旗是长尾景虎最得意的一面军旗,仅次于后来使用的“毘”字旗,影响力甚至盖过家纹旗。成为长尾家的精神象征,名头实在太响让他很难不记住。 “乱龙旗?”长尾景虎显得非藏高兴,大笑一声道:“真是个好名字!我喜欢这个名字,那就叫他乱龙旗好了!” “咳!我好像又做了什么……”看到长尾景虎难得这么高兴,吉良义时只能耸耸肩无奈的嘀咕道:“算了随他去吧。” 一面旗帜体现着主将的个人意志,体现着一只军团的集体意志,乱龙旗就像吉良家的“足利上総三郎義時”旗、武田家的风林火山旗一样,代表着一支军团的光荣和力量,这面军旗的出现也预示着越后之龙腾飞九天之上的开始,对于吉良义时又会带来什么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该做的工作早已准备就绪。两天后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长尾军团举行出阵仪式。作为总大将的长尾景虎只能以清水代替清酒完成三献之仪,随后誓师拔营出兵上万大军缓缓登上直江津港内的迴船。 这次出兵上野不走陆路而是借助水军走水路,水军的优势在这一刻得到极大的体现,吉良水军出动大批迴船运载长尾军团从直江津、柏崎港转运到新建的新潟港,然后沿着信浓川向南行进,经过鱼野川来到汤沢町外弃舟登陆,越过三国峠进入上野国。 在长尾景虎大张旗鼓的出阵过后半个月,吉良义时也按照自己的计划开始集合军势,展开对信浓国的突袭报复行动,这次的目的是破坏信浓的有生力量,给信亲武田方浓国人以沉重的打击,适当的时候可以采取特殊作战方式。 随后他又对此次出阵作出范围划定,六千军势全部由吉良军团拿出,不需要越后国人、豪族以及各町各村负担额外军役,此次出阵不计算信浓备队的主力,这样一来加上信浓的两千军势达到八千人,作为一次不以抢占地盘为目的的战争是足够了。 为增加这次报复突袭行动的突然性,吉良义时没有选择召开军议,而是改为日常会议上口头传达命令,同时以正常调防为由调拨三千军势前方箕冠城附近镇守,赤备更简单一点,直接出去转悠一下谁也不知道他们跑到哪里,这样一来真正跟随吉良义时出阵的只有两千军势。 此次作战行动,服部正清并不参与,而是负责清理越后地区各路武家安插的忍者哨探,吉良义时给出的命令是确保直江津、春日山附近的“洁净”,他负责的任务非常重,为保证成功率将伊贺忍者全体留在春日山城待机。 春日山城天守阁内,虎姬正仔细为吉良义时穿上更加华丽的黑漆二枚胴南蛮胴具足,而今他已经不是昔日的小男孩,十六岁的他已经是个高大魁梧的男子汉,嗓音粗粗的不像以前那么好听,但比起几年前更加强壮有力。 “听说薄金铠修复的不错,可惜我这身高是穿不上了!这南蛮胴份量不轻啊!”伸长胳膊试试感觉还凑合,这副南蛮胴具足是年初从堺町运来的上等货,到他手里也就穿了几次试试感觉,还没经历过一次战争洗礼。 来自西班牙商人传来的板甲制作技术给制铠工匠们极大的启发,各种稀奇古怪的具足从他们手中应运而生,经过几年的试做,从最初的简单仿制逐渐摸索出属于本土风格的当世具足,一套具足重量也有快二十斤,普通人穿上都费劲就别说自由行动的难度有多大,可想而知穿着这种玩意去战斗得多难受。 “殿下不要乱动,铠甲要套不上了!”虎姬的个子也很高。比他兄长、姐姐还要高一些。多亏得她有一身出色的武艺底子。这几年因为婚事的牵绊,少了弓马箭术的训练,更多的增加枪术、剑术的练习,最近因为礼仪训练干脆把训练的时间都给压缩下去,给他穿这套铠甲到也不太困难。 即便如此,复杂的铠甲穿戴一层层穿好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吉良义时不太老实的动作也给她带来许多麻烦,当最后一件阵羽织披在他的身上时。虎姬也被累的香汗淋漓、娇喘吁吁的。 “辛苦你了!”牵着虎姬的小手厚厚的铠甲阻隔体温的传递,却阻隔不了两人爱意的传达,吉良义时顺势搂住她的柳腰,温柔的说道:“家里就由你来照看,外事不决问师匠,内事不决自己决断,保护好自己还有我们的家园。” “嗯!”少女依偎在他怀里久久不语。 “馆主大人!可以出兵了!”山本时幸站在楼下高声催促着,两人闻言只能叹息一声缓缓分开。 “万事小心!” “嗯!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几天后,甲斐府中踯躅崎馆内,武田晴信一脸阴沉的听着透破忍者的急报。饭富虎昌说道:“吉良军入侵信浓,总大将吉良义时。军势数量不明,进攻方向不明,出兵原因不明,系不宣而战的突袭,请主公速速决断!” 自从出浦伊势守失守而死之后,对透破忍军的影响非常大,二十名精英忍者毫无意义的死在春日山城什么都没捞到,目前透破忍军将面临重组的难题,原本内定的透破首领出浦幸三郎,依然独立接受家督的调遣。 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饭富虎昌代为管理透破忍军,等于说武田一门众又小胜一局,凭借担任太郎义信师范的身份,饭富虎昌已经成为武田家赤备武士、透破忍军两大军事组织的首领,手中握有的军权直逼武田信繁,将那些谱代、足轻大将远远的甩在身后。 武田晴信暂时没功夫考虑这个烦心事,三天前吉良军乘着舟船连夜越过千曲川,于七月十九日清晨攻入小県郡,吉良家的忍者将情报封锁做的很好,再配合轩辕忍者的伏杀,硬是让情报传递多花费一天的时间才传入甲斐。 “怎么会出阵信浓?上野的形式不是已经非常棘手了吗?”迹部信秋疑惑的看向周围的同僚,发觉他们也是一脸茫然,吉良军突然出阵信浓这是他们所没有料到的,按照他们的计划应该对付更有威胁的北条家才对。 今年四月初北条家应新盟友小田氏治的要求,出阵下総一同围攻结城政胜,身为同族且当代家督出自结城家的小山高朝立刻率军驰援,结城家的另一个盟友佐竹义昭也紧急救援,双方结城打了场合战,最后以客军入侵的北条氏康微弱优势压制敌军而获胜,确保小田氏治在下総、常陆的影响力。 小田氏治如此不顾反对的结盟北条家,是北条氏康所乐于见到的,关东国人内部的激烈矛盾果然随着大动干戈暴露出来,取得下総一场标志性的胜利后,千叶氏一看情况不妙赶忙投靠北条家旗下,加上已经联盟做自己女婿的古河公方足利藤政,下総一国基本为北条氏掌握。 今年七月北条氏康率领两万大军出阵上野,比起几年前艰难的困境,如今的北条家元气尽复,实力更在受到重创的武田家之上,包括小幡党在内的许多上野国人都曾接受北条家的调略,在驱逐上杉宪政的过程中立下“汗马功劳”,论起对上野国的威胁程度,北条家要远在武田家之上。 北条家的在战略上的布置就武田家非常类似,先是在南关东打一场合战,再到北关东打一场合战,南边打下一些地盘吞并消化,再去北边打下一些地盘吞并消化,这样既给家臣团拉拢当地国人众创造时间,又能一点点扩大北条的影响力。(未完待续。。) 第313章惩罚卑鄙者 不得不说地理位置的劣势有的时候也能化为优势,甲相骏同盟里最具优势的今川家就没有左右开弓的机会,以两国吞并一国消化起来格外麻烦,既耽误时间又浪费资源,结果一耽误把太原雪斋搭进去,到底是亏是赚还不好说。 如武田、北条这类有能力有野心的大名崛起就会很麻烦,当量变积累到质变以后将无人能挡,但是在积累的过程中受到一次打击就可能万劫不复,武田家就吃了一次亏险些缓不过劲。 深知吉良家之难缠的武田晴信,才会铤而走险派出透破首领暗杀吉良义时,对他来说死个上忍不算什么,只要能换掉吉良义时就算死掉半个家臣团都是值得的,只可惜功亏一篑什么都没捞到。 他也不是很担心吉良家会立刻报复,以武田家的算计,只要吉良义时不傻就不会选择在出兵上野的同时出兵信浓,再说刺杀没伤到人,一向一揆却杀死不少人,于情于理都应该先报复越中一向宗。 因此在当初策划刺杀的时候,武田家臣团就有考虑过如何应对吉良家的愤怒,选择在上野危机即将爆发的口子上安心的使出这种恶心招数,让吉良家有火没处撒,只能顶着北条家打合战,等他们拼完无论谁胜谁负,都方便武田军出兵北信浓夺回“失地”。 武田晴信非常有把握,给他一两年的时间就能把局面给翻回来,到那时谁胜谁负还不好说,即使武田家还是打不过吉良家。他也可以体面的和吉良义时谈和睦问题。到时可以视情况来决定是否签订盟约。 这次他的如意算盘又是打错了。武田晴信一副愁眉不展说道:“想不到这吉良家竟然如此决绝,宁愿请长尾景虎出山也要报复本家,以诸君看来本家该如何应对?” 见众臣都不愿意开腔,身为谱代家老的迹部信秋就只得率先发言道:“实在摸不清这位吉良殿的态度啊!反复变化从不按规矩行事,以至于让我等的计划屡屡出错,这实在不好对付呀!我信秋苦思冥想也难觅一策,不知诸位有没有新想法?” “饭富源四郎攻略飞騨会不会受到影响?”饭富虎昌才不管策略不策略的,他还是对这个弟弟有些不太放心。从小发育迟缓个子就是家里最矮的,早早的成为武田情信的近侍也是饭富虎昌的一种姿态。 几年前凭借攻击神之峰城中,获得一番乘的功绩而名闻武田家,被喻为源四郎勇往无前,随后提拔为一百五十骑侍大将,属于被武田晴信所看重的新兴谱代众,说起来饭富虎昌还是对这个弟弟很自豪的,他站在一门众首席担任太郎义信的师范,源四郎又是新谱代众主力,未来谁能撼动饭富家的地位。 “应该不会。作为别动队昌景殿应该不会受到影响。”驹井政武瞥到饭富虎昌得意洋洋的表情也不生气,笑着说道:“这次三千军势出阵飞騨一定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我们应该担心的是来势汹汹的吉良军该如何应对。” “怎么办?固守?还是求和?”今井虎甫似笑非笑的说道:“甲斐如今只有五千可用之军。信浓先方众三千,诹访先方众两千,以及信浓各地国人五千军势,加起来一万五千大军到是足够多,但而今的情形哪还有时间召集大军?眼下尚未秋收,豪族手里没有粮食怎么招募军役,如今我等最缺的就是时间!” 小山田昌辰抚摸光洁的下巴,沉吟道:“从情报上来看,吉良军攻击小県郡的先手役是村上义清队,暂时不清楚吉良军此次出阵多少军势,以真田弹正以及信浓先方众的抵抗,小県郡内的布置得当应该可以支持一阵,信浓可用之兵不会超过五千,吉良家可真会打时间差,恰好打在我武田家有力无法使的当口。” 长坂光坚的担忧的说道:“更重要的是越后有实力支撑两场战争,去岁越后秋收粮食两百万石,两百万石是什么概念!近五十万人的越后国可以轻易武装起一只万人军团,如果这位武卫公真打算侵入信浓,对我武田家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武田晴信沉思良久,扫过厅内的家臣团,用沙哑的嗓音缓缓说道:“要做两手准备,派出使者携带重金去京都,请幕府公方殿出面调停吧!另外出动大军固守主要城池,绝不能让吉良军打入南信浓!为今之计只有忍耐,等待源四郎胜利归来,就是本家反击的时刻!” …… 吉良义时在此时此刻大举出阵信浓国,大大出乎信浓国人的预料,或许应该用光复信浓更确切,幕府授予的信浓守护已经是个明确的信号,吉良家在信浓展开的任何军事收复行动都是合理的。 且不说如今尚未秋收,越靠近秋收,武士与农民就越焦躁,手里的存粮在这个时候也吃的不剩多少,夏季汛期雨水繁茂让征集军役成为一种奢望,更不用提身份家格上的巨大鸿沟,反抗吉良家的话万一被扣上一个什么罪名灭杀掉可就后悔莫及。 当年吊死在旭山城外的尸体早已变成累累白骨,还依然挂在城外的绞刑架上,让信浓国人根本无力也不敢提起激烈反抗,吉良军团始终隐藏在川中岛附近,放任是村上义清、柿崎景家、吉江景资、安田景元、宇佐美定满组成的三千军势攻下属于真田乡的大片领地,成功迫使真田幸隆躲进户石城内笼城固守。 小県郡真田乡内一座军营拔地而起,军营中心是吉良军别动队的军帐,村上义清站在军帐门口眺望着远远的青山沉思不语,这座山他实在太熟悉不过,高耸的悬崖绝壁坚固的城塞堡垒,这座城当初还是他亲手加固的,每一条上山的道路他都走过无数遍,闭上也能知道该怎么走。 柿崎景家抹掉额头上的汗水,拿起团扇不停扇着扇子,可惜他那一身笨重的大铠阻挡住仅有的凉风,扇了会儿发觉在做无用功终于选择放弃,郁闷的说道:“这户石城还真邪乎,那山头的云雾遮住整座山峰,十间以外就什么都看不见,这么打可不行啊!” 安田景元看着依然发呆的村上义清,出声询问:“没有留下暗道或者其他手段吗?筑城的时候都要留一个秘密通道也是常识的吧?” “以前是有一道隐蔽的小门通往山下,刚才试探进攻已经确定那个小门早就被堵死。”村上义清苦笑一声:“真田弹正还真够狡猾的,恐怕是在夺城之后就对户石城重新加筑,如今的这座山城已经大不一样,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攻上去。” “这样一来可就大大不妙了,这可是武田晴信用六千大军猛攻五百守军都没打下来的坚城,我们只有三千军势对面守城的真田幸隆多达两千军势,现在就更难攻下了!”吉江景资烦恼的拍在桌子上,原以为是次立功表现的机会,现在看来还是想错了。 “真田军的两千守军主要分散在砥石城、米山城、桝形城这三座城内,显而易见的是此三城都被加筑过,地形上恰好成为犄角可以相互支援,城高垒深不缺水源,短时间内确实很难攻下。”宇佐美定满等他们都说完话才发言,不是因为他尊重别人,而是身为新来者总要有一个融入过程,更何况还是减封过来就更得格外小心。 “户石城在三座城的后方,这三座城不打下就拿不下户石城……这是谁设计的,怎么搞出这么个奇怪连郭堡,还能相互连通互相支援。”柿崎景家头疼的敲着脑袋,这么麻烦的城垒换做谁来打都要头疼,难怪当初武田晴信会子啊砥石城栽个大跟头。 安田景元揉揉发涩的双眼,放弃继续看地图的意图,支着脑袋问道:“攻不下户石城,我等在小県东部的攻击就会受到牵制,一不留神就很可能被真田弹正切断粮道,偷到我等的居城,可如果我们继续等下去会怎么样呢?” 宇佐美定满没有因为户石天险而头疼,而是提出新的问题:“以镇府殿之智怎么会看不到这一点呢?那么镇府殿放任我等争来先手役,一定是有其原因的吧!” “骏河守殿说的对,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柿崎景家兴致勃勃道:“镇府殿的手段诸君也知道,从不打无把握的合战,每次都能大获全胜,这次也一定会胜利的吧?只是这户石城打不下又该如何攻略小県郡呢?” “武田军很快就该到了吧?听说领军的依然是武田典厩,三千甲斐国人众、两千信浓先方众,武田家在甲斐与信浓的主力都被雪藏起来了吗?即使因为秋收前的缘故,武田家也应该可以派出一万大军的吧!”吉江景资显然是认真做过功课,不但对武田家的军役分割如数家珍,还知道各地大概驻防的主力军团是谁。 “这个就不清楚了。”村上义清摇头笑道:“不过武田军无法出阵不是正合我等心意吗?” 宇佐美定满摇头道:“不能这么看,武田家到底藏了什么后手,驻守筑摩郡的武田军有两千,其中一千是先方众军势,大将是马场信春,驻守佐久郡的也是两千,先方众同样占一千,大将是小山田昌辰,看起来很平衡,可是武田家的主力军势藏在甲斐到底要做什么?” “管他干什么,先想办法对付武田典厩的五千大军吧!”柿崎景家歪着脑袋说:“我敢保证武田军一到,两面山上的真田弹正一定会趁机攻下山,两相夹击咱们这三千多人能逃出去多少?” “那就要看镇府殿的打算了!”(未完待续。。) 第314章声东击西 远在几十公里外的旭山城中,吉良义时手持裹住枪刃的大身枪与泷川时益对峙,两人都有着远超同侪的提拔身高,又同样拥有一身天生巨力,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专业训练和半专业训练的水平差异,整天到晚锻炼身体、磨练杀敌技巧的泷川时益已经比吉良义时强出一个大等阶,两人的对练更多是在帮助他这个家督做强化训练。 断断续续的碰撞声随着两名武士辗转腾挪不时传来,所谓身法脚步没那么复杂,无非是配合杀敌时的技巧,一个进步突刺再接向左的跨步斜劈,简单而连贯的动作用到极致就能秒斩绝大多数枪术高手,而泷川时益就已经很接近那种层次。 每当泷川时益防守的时候,吉良义时使劲浑身解数把他打退,泷川庆次郎都会使用类似成体系的攻击套路,依照情况使用不同节奏把他打的节节败退,即使知道他有意收力,身上也佩戴着简易的胴丸护身,可是他那身力量就算只是“轻轻得”也让人受不了,从未接受抗击打训练的吉良义时被他一轮反击加追击打到哪里,很快就肿起来。 这种战斗要持续半个时辰,然后休息半个时辰再攻守互易,身为进攻方的要求是必须发起至少六次不间断猛攻,每次进攻持续大约两分钟,其他时间为相持自由进攻,这种训练既增加难度又保证训练量,不会控制节奏会被活活累趴下。 吉良义时正在努力平息心跳,每一次进入强制进攻时间都会被一旁督战的小姓催促,岩鹤丸还会为他数数。身为家督练到这个份上也算十分尽责了。毕竟他身上铠甲份量也不轻。前胸后背加装的铁板,四肢也有薄铁板模仿铠甲的作用,穿着套铠甲训练起来绝对痛苦无比,还是在上午滚热的太阳下。 在庭院的另一角,几个武士也在做类似的训练,长坂信政对阵岛时胜,渡边守纲对阵长尾定春,本多三弥作为替补加油助威。他们也穿着类似的铠甲做同样的训练,以吉良义时的性子怎么会放过“有难同当”的机会。 久经战阵的长坂信政与岛时胜还好说,接受训练这几年里被条顿骑士各种变态训练折磨过,到也不怕这种程度的训练难度,渡边守纲与长尾定春可就有难了,两个家伙年纪比吉良义时还小一岁,平时练练半专业训练觉得自己挺厉害,一碰到高强度训练就累的不行,前半个时辰还能互有攻守打的像模像样,后半个时辰就是举着大身枪应付一下草草了事。 “铛铛铛……” 小巧的铜钟敲响。意味着今天上午的训练全部结束,吉良义时二话不说直接转身就跑。站在廊下的几名小姓急忙迎过来为他卸下铠甲,增田新三郎端着一晚冰镇酸梅汤恭敬的递过去,才八、九岁大的田中久兵卫提着小木桶走过来,冰凉的井水里放着又大又甜的桃子。 放松下来的吉良义时躺在廊下一边吃桃子一边抱怨道:“穿这身玩意死命折腾自己是何苦呢!” “这么训练还是很有效果的吧!馆主大人的身体可是越来越强壮了呢!”河田岩鹤丸羡慕的打量着强壮的主君。 要不是十分了解这位年轻的家督没有龙阳之好的癖好,他一定会主动献出自己,之前有几个倒霉蛋暗示性的提出可以为他做“一切”服务什么的,被拉下脸来的吉良义时全部发配到新潟町做基础奉行人去,他可不想走那几个倒霉鬼所走过的路。 “馆主大人!我定春又胜利了呢!请相信几年后我定春,不用几年武力就可以超越庆次郎,成为越后名副其实的第一人啦!哈哈哈……”长尾定春挺胸昂头,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过来,得意洋洋的炫耀起自己的战绩。 虚岁十五的渡边守纲的个子有一米六五,虽然他的个子在同龄人绝对是拔尖的,但比起从小玩到大的几个兄弟矮出一截,看到高大强壮的泷川庆次郎和岛左近,心情不免更加郁闷,听到这家伙不知廉耻的炫耀,愤怒冲长尾定春吼道:“混蛋!不要在这里臭屁了好不好!不就是打赢我一次吗?昨天、前天还有更前面的几天都是我打赢你的啊!” “切!” 见长尾定春轻蔑的口气,渡边守纲就觉得脑袋发热,气急败坏的吼叫道:“切什么切啊!不服咱们再来一局,绝对把你打的像条死狗!” 长尾定春眼珠子一转,笑嘻嘻的说道:“来啊!谁怕谁!输的人要恭敬的称呼胜利者师范,敢不敢赌?” “有什么不敢赌的!走!现在就去!” “喂喂!别拉拉扯扯的,我说要赌又没说立刻赌,今天赌,你着急什么?”长尾定春嬉皮笑脸的挣开他的胳膊,得意洋洋的拿起一只桃子咬一口,神情悠然的说道:“先让我享受一下胜利者的荣耀吧!” 吉良义时拿起几个桃子丢给泷川庆次郎等几人,打量着两个小子在那斗气别有一番感觉,一眨眼当年的淘气小子都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就连整天淌鼻涕的本多三弥虚岁也有十二岁,再过几年也会成长为一个高大强壮的武士,不知怎的突然那感叹着人生欺负如潮捉摸不定。 几天后,旭山城大广间内,跟随家督出阵吉良家臣团齐聚于此,这次出阵没有携带奉行众成员,越后的工程进度很赶,尤其新潟地区的几个重点工程要时刻盯着,这次出阵的策略也不同以往,所以他选择留下奉行在越后继续推进各项工程开展。 今天是每天的例行军议时间,恰好在这时一位长尾家的使者匆匆赶来。 “本庄清七郎秀纲拜见镇府殿!”年轻的武士躬身拜下,抬起头露出酷似本庄实乃的相貌,他就是本庄实乃的独子。年纪与吉良义时相当。个头大约一米六出头。元服没两年还没有特别的功绩,一直作为长尾景虎的侧近武士活动。 吉良义时微笑说道:“原来是秀纲啊!你没随美作出阵上野吗?” “在下担任使番负责联络事物加担,这次前来是奉主公口谕,询问镇府殿的出阵情势,主公担心信浓的军力不足会有危险。”本庄秀纲如实回答道。 “嗯,秀纲回去就说,武田晴信那里不必担心,武田家此时正在偷偷攻略飞騨。暂时没实力全力反抗,请兄长安心对付北条氏康吧!” “是!那么在下告辞了!” 看着本庄秀纲快步离去,评定间里一直保持沉默的家臣们低声议论起来,本多时正纳闷的看了眼浪冈顕房,确定他也不清楚主君的意图,最后忍不住问到:“不知道馆主大人有何打算,是立刻进军击溃武田典厩率领的五千大军,还是……” 吉良义时笑了笑,反问道:“诸君以为武田典厩会与本家决战吗?” “以那位典厩殿的性子恐怕不会吧!一定会缩在城内笼城固守的吧!”本多时正笃定的反应出乎一些武士的预料,经过几年的锻炼。本多时正已经成为独挡一面谋臣,此次出阵信浓就由他担任军师。作为一个不会占卜卦象的军师,他还是非常合格的。 渡边高纲奇怪的问道:“时正殿就这么肯定吗?” “我时正敢这么说也是有依据的,据说武田典厩是位忠厚谨慎的武士,用兵偏向稳妥保守,常年担任武田家的副将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缘到是非常好,在武田家内没有人不称赞武田典厩是一位仁厚之将。” 通过本多时正解释,吉良家的武士们立刻理解他的判断,本多时正研究武田家问题超过三年,手里的资料必然要比他们更全面,有吉良忍军的情报支持,得出这么笃定的判断也可以理解,术业有专攻大概就是如此。 “其实也不必具体分析武田典厩的性格,也能得出同样的结论。”浪冈顕房不知道从拿弄来一支羽扇,没事摇两下还真有点孔明的意思。 不过他这番辛苦打扮很显然被无视了,几位谱代同时发问:“此话怎讲?” “武田晴信者枭雄也,但凡枭雄者皆善于逆境中隐忍犹如潜龙栖息于河川之中,待顺势时一飞冲天!”浪冈顕房半眯着眼睛继续摆造型。 泷川时益烦躁的挠挠脑袋,忍不住提醒道:“回答正题啊!别说这些没用的话。” “呃!是我跑题了!”浪冈顕房咳嗽一声,正色道:“以武田家如今之力有把握与越后全面战争吗?为什么武田大膳派出自己的弟弟武田典厩做主将,而不是亲自出阵呢?还不是因为担心全面开战么?武田大膳一定比我们更了解自己的弟弟,他派出武田典厩来信浓无非有集中可能性,第一种是足以克制住我们,第二种是有把握稳住局势,第三种是示弱的表现,以诸君看来会是第几种呢?” “第三种!肯定的啦!”泷川时益的话得到所有武士的赞同。 家臣团这一次到是保持极高的一致性,经历上次川中岛合战的洗礼,武田家上下早已认清吉良军团的厉害,打正面对攻的野战绝对没有胜算,换做谁当主将都不敢与凶猛的吉良军团硬拼,这是确凿无疑的事。 “据说武田典厩的军略不逊于其兄,到是有些吹捧之嫌,从几次单独领军指挥作战的战例来看,这位典厩殿用兵很稳,没有把握很少会硬拼,此次领命多半是为牵制我方,即使牵制不成也能防止局势恶化。”本多时正赞叹道:“到是一招妙棋啊!” “呵呵,绝不止如此的。”吉良义时拿着一把新蝙蝠扇,洁白的扇面正面是足利二引两家纹,背面以蝇头小楷写着上総足利家的家史,最后的花押是吉良义时“義”变体花押。 “馆主大人的意思是?” “以武田晴信之智会猜不出本家的决心么?绝对不会!以本家的决心,吉良军团之强势,武田晴信若无拼死一搏的决心是不会直面本家的。既然如此还不如放他弟弟武田信繁来做主将!对抗本家可不是好差使。若是一招应对不好造成武田军巨大损失。诸君以为武田信繁回到甲斐会怎么样?”吉良义时眉毛一扬,仿佛毫不在意自己无意间做了什么。 本多时正恍然大悟的拍拍脑袋,笑着说道:“原来如此!是在下疏忽了!比起馆主大人的智慧,我时正还有许多要学习的啊……武田大膳的用心还真是险恶,只是不知道馆主大人会如何对付这武田典厩。” 吉良义时摇着蝙蝠扇笑而不语,本多时正赶忙高速转动脑筋思考着,每次这个表情出现时绝对是他已经有决断的时候,身为他的谋臣压力就格外大。必须紧紧跟上这位主君的思维才行,否则就显得自己太无用了。 “以本阵六千大军,加上信浓国人众的两千军势,先锋村上、柿崎等队的三千军势,合计一万一千人!”浪冈顕房盘算着己方的兵力,担忧道:“这次出阵实在太仓促了,准备不齐就来打信浓,恐怕很难打下来。” “也不能指望一次打下信浓的吧?武田家不是也用了十几年才打下如今的地盘吗?”渡边高纲毫不在意着说:“打小県郡就必须打下户石城,那个城该怎么打?真田弹正出名的难对付,地势陡峭铁炮队与焙烙队也不方便进攻。强攻的话损失一定会很大吧!” “铁炮队展不开,重藤弓队也展不开。信浓的山城实在太多,如果武田家铁了心在山城上和我吉良家耗下去,逐一调略再拔除会很耗时间的。” “也不一定,只要能攻破几座标志性的城堡,就能起到极大的震慑作用,信浓国人动摇的话,打起来就方便的多。” “那就只有户石城了吧?武田典厩率领的武田军也笼城的话,那就无论如何都打不下来的吧!” “那几座城里有那么多兵粮吗?” “武田军应该携带许多兵粮的吧!如果坚持到秋末,我吉良家一定会撤退的。” “恐怕等不到秋后的吧,只要能确定飞騨初步压制,武田军一定会回援,到时候秋收一过,武田家就可以卷土重来了!” “这样的话……” 吉良家臣团的争论异常激烈,从最初的单纯报复武田家演变成夺取信浓的大讨论,毫不停歇的吵上半个时辰,口干舌燥的家臣们才发觉吉良义时一直都没说话,连忙躬身等候家督的训示。 “本家只是要报复武田家的卑鄙无耻,暂时还没想过夺取整个信浓,说起来夺取信浓也不是一场合战能做到的吧?”吉良义时将目光锁定马场峠,大手一挥说道:“所以本家要从这里出阵,攻击青柳城!” 七月二十五日,在武田信繁进驻盐田城与户石城市的真田幸隆保持一南一北遥相呼应的态势时,村上义清队忽然缓缓退回葛尾城,柿崎景家、安田景元等人也带着本队先后撤回居城做出笼城防守的姿态。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为什么他们撤退了!”武田信繁狐疑的拿着到手的情报沉思不语,跟随而来的家臣也不敢插嘴,各自闷头打理着自己的事物。 自从两年前那场战争的影响,武田家对吉良家的研究可谓全方位剖析,甚至派出透破忍者到京都仔细调查他的消息,他们装扮成农民,小商人,僧侣,游女、巫女等等职业在畿内四处游荡近两年,为了得到第一手资料,不惜把隐藏在畿内多年的暗线也动用起来,发回来的各式情报让人见之无不毛骨悚然。 三好家之强大远在武田家之上,有幸旁观丹波战争以及畠山、六角联军围困的情报让他们意识到三好家的厉害,两千挺铁炮,近千骑马武士,随时可以动员三万大军绝不是目前的武田家所能对抗的。 武田家最大动员力在两万之间,如果要考虑到留守的军势,出阵的军势最多也就一万五千上下,或许武士整体素质,足轻整体战力上比三好家强一些,但这不足以抵消兵力以及装备上的差距。 据说几年前的三好家更加强大,吉良家却能在这强大敌人的面前硬是打出全胜的辉煌战绩,这里面有没有山本时幸的影响又有多大的关系。重要的是吉良军非常难对付。这次突然撤退就让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武田信繁的异母弟松尾信是出言道:“会不会是吉良军虚了。担心我们两面夹击?我军六千余众,真田弹正尚有两千军势,两面夹击是可以轻易吃下这路先锋军的!” “很有可能就是这样,根据透破的情报,吉良军的主力尚在旭山城,虽然被吉良忍者压制的无法靠近,但大体的军势数量还是估算的出,以目前来看。至多不会超过八千军势吧!”小山田昌辰率领一千军势随军赶来作为支援,很显然,武田晴信觉得五千军势还是不够妥当。 饭富虎昌不满的咋呼着:“最多八千人就敢打过来?那位可真是够嚣张啊!以为我甲斐无人么?” “不管怎样,还是静观其变吧!”武田信繁定下决断。 摸不着头脑的武田军试探着发起几次进攻都被村上、柿崎军打退,武田信繁摸不清吉良家的打算不敢轻举妄动,村上、柿崎联军也丝毫没有进攻的打算,双方各怀心思都打着拖下去的准备,相比于吉良军等待时的漫不经心,武田军更显得不安一些。 不过从局势上来看耗下去对武田家更有利,武田信繁也乐的看吉良军毫无动静。只要耗到秋收对方还不退,武田家就有把握让吉良军吃点苦头。这一耗就是整整五天,除了第一天试探的打了几次之外,双方都没有更多的军事行动,诡异的气氛让武田信繁很很是担心。 很快他的担心就应验了,五天后收到青柳城落城的消息,吉良军根本就没担心过对峙是谁优谁劣,把六千军势晾在盐田城整整五天,然后趁这个时间差打到中信浓去,武田军上下这才意识到被吉良军摆了一道。 吉良军团将两千信浓备队留在川中岛附近作为策应,作为主力的六千大军在吉良义时的率领下,在一个寂静的出其不意的翻越马场峠出现在青柳城前,毫无防备的青柳城主青柳清长拼死反抗吉良军的入侵,可惜城内只有两百驻军根本挡不住六千大军的突袭。 在铁炮队与重藤弓队的通力合作下,强大的火力倾泻在脆弱的城堡上,把这座曾在第一次川中岛合战中,挡住长尾景虎的坚城轻而易举的攻破,青柳清长当场战死,其从弟青柳赖长及一族全部切腹,活下来的武士十不存一只能忍着哀伤被迫降服。 悄无声息的攻陷青柳城,也是无声的宣告武田家苦心经营的中信浓防线彻底崩溃,中信浓这个大漏把一切布置漏个一干二净,身在甲斐湯谷温泉疗养中的武田晴信也在同一时间收到消息,除了愤怒的乱发一通脾气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他当然清楚信浓的地形特点,南至八之岳,北至饭绳山的一条连续山脉将信浓分割成两部分,自古有信浓一国以来,南北信浓就是以这条山脉作为天然分割带,东北方是北信浓,西南方是中信浓。 在这一道山脉中就坐落着马场峠、青木峠、保福寺峠、武石峠等多座可供翻越的高原,以武田家的军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堵住这么多山峠,只要露出一点破绽都可能被敌方有心人所利用,说到底还是武田家在战略上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才会顾此失彼露出更多破绽。 发火骂人解决不了问题,冷静下来的武田晴信开始思索对策:“狡猾的吉良家!本家防小県郡,他们就顺势攻入中信浓,假若防守中信浓,小県郡肯定会被打破,一座户石城挡不住大军压境,真是打的好算盘呀……也罢!本家就见招拆招是了!希望你不要天真的以为信浓就这么好攻陷的!” 稍作思考便将如今的处境盘算清楚,武田晴信就让近侍代为传达命令,诹访先方众与马场信春汇合联手抵抗入侵中信浓的吉良军团,并且特别要求中信浓主力尽量避免与吉良军团决战,无论时机把握有多好也不得擅自行动,违令者斩。 随后又发出几道命令,主要是督促中信浓国人要团结在武田军的旗帜下,以各自的地缘优势分守城寨,最好是选择水源、兵粮较为充足的山城笼城固守,一旦遇到吉良军团的攻击就尽量龟缩不出并点燃烽火求援,想尽一切办法拖住吉良军团的进攻步伐。 传出命令需要时间,接受命令并选择执行程度也需要时间,这一来一回耽误七八天已经错过最佳调整时机,吉良军团如虎入羊群,从北向南一路杀向深志城。 在夏日飒爽的山风下,两面写着“惩罚卑鄙”,“治伐逆臣”白色大旗迎风飘舞,这当然不能叫做白旗,不是所有白色的旗帜上胡乱写你个字或者画个家纹就叫白旗,这两面旗帜是吉良义时为这次出阵打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惩罚卑鄙就是说武田家暗杀吉良义时,联络一向一揆祸乱越后在先,吉良家展开军事报复在后,治伐逆臣则是以信浓守护、代行将军里书的名义治理、讨伐信浓国内不遵号令的豪族、国人,两相叠加给他出阵信浓留下足够的回旋余地,占据信浓大半领土的武田家也就失去道义上的支撑,中信浓的国人众也被点为“逆臣”,可想而知他们得多憋屈。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吉良军团一路击溃数股武田方的信浓国人军,攻破小屋城、日岐城,顺着犀川流域的丰富水系深入松本盆地,丝毫没有停歇意图的吉良军疯狂的攻击各大平城,松本盆地上几座坚固的城池先后被拔除,整个中信浓一日三惊,人人都担心吉良军作出更大的动作。 赤备骑兵神出鬼没的骚扰,曾一度在深志城外抢夺烧毁数支小驮荷队,巨大的后勤隐患和心理阴影让武田家上下都背负深重的压力,吉良赤备实在太强大,用上骚扰战术又是如此难对付,马场信春几次试图诱惑吉良赤备入套,都被狡猾的泷川时益识破,不咬钩的吉良军越发难对付。 八月十八日,武田信繁率领五千大军紧赶慢赶终于进驻深志城,这一趟绕行佐久郡、诹访郡,最终来到筑摩郡,而此时南信浓的大军云集超过一万两千军势,强大的军力给中信浓国人极大的鼓舞,他们决定为了自己的领地安定与功勋增封拼一把,中信浓的国人们怀着哪怕死在吉良赤备的铁蹄下也要挣回足够的功勋。 这一次是吉良军是真的遇到难题,吉良赤备的神出鬼没是建立在武田军极大的恐惧上,一旦信浓国人破釜沉舟,摆出光脚不怕穿鞋的架势,再进行任何军事行动都会被不要命的中信浓国人围攻。 论起地形的熟悉程度,吉良赤备可就差远了,中信浓国人也见样学样玩起神出鬼没,小树林里,深谷中,路边的芦苇荡都可以成为他们埋伏的地点,发挥出地利人和优势的当地国人军有点越打越顺的意思,就算打不过你也能恶心死你。(未完待续。。) 第315章束手无策 更要命的还是吉良军的大后方出现安全隐患,频繁的袭击让通往马场峠方向的粮道变的十分不安全,孤军深入本就是兵家大忌,粮道一旦被断军心动摇就离灭亡不远了,因为这个担忧,吉良义时也在不停的收缩攻势,尽力保证后方粮道的安全供应。 但是遭受骚扰的问题还是无法解决,无论大军行进到那座城堡,哪座山上扎营,都会受到中信浓国人不厌其烦的骚扰,小驮荷队根本上不来,吉良水军也不敢深入中信浓所在的犀川腹地,吉良军六千军势只能依靠以战养战,攻下国人城寨就抢掠粮食来保持战力。 这些国人的缺点是不够团结,战斗力普遍不行,有点是对于地理环境十分熟悉,初来乍到远谈不上了解的望月忍军一时半会也没办法抓住他们,在一次次干扰中赤备骑兵无功而返越来越多,每次回来多少都会带点伤痕,这给士气带来比较大的波动同时也积累更多的怒气。 武田军也在同一时刻展开有序的反击,不过他们的动作很小心,远没有疯狂的中信浓国人那么猛烈,用大军逼迫吉良军先后撤退,先后收复几座城砦使得武田军的士气有所恢复,在这个时候,吉良义时已经开始考虑撤退了。 八月二十六日,进入信浓之后的一个多月,驻扎在靠近犀川的小屋城中的吉良军召开一次重要的军议,会上争论的焦点集中在最近战事不顺,以及造成许多不必要伤患的情况。 “虽然到目前为止。还位出现战斗减员。可是伤兵猛增的情况还是十分严重。受到伏击而伤残的士卒超过两百人,对于士气的影响请馆主大人留心……另外军中普遍传出抱怨的声音,武士们都对这么窝囊的战争感到很不满意啊!”铃木重次第二次提这个问题,其他武士越多少反应过类似的态度,让吉良义时很是担心。 但不一样的是吉良义时所要考虑的不单只有兵力士气粮道等问题,还有更深层次的作战效应和目的,在尚未达成目的之前他只能努力安抚着急躁的家臣团:“战斗的基本目的已经达到,但是现在还不能撤退。对于军中出现的情绪问题需要诸君多加开导,我们处在主动的一方,随时可以撤退的。” “武田家飞騨方面似乎取得很不错的进展,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但是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武田军的动作越来越主动,应该是打算主动求战的拖住我们的打算吧?”浪冈顕房警惕道:“会不会从小県郡内施加更大的压力,再用大军拖住本家,争取逼迫我们露出破绽甚至干脆留在这里?” 本多时正也被点醒,惊讶的说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可就危险了!青柳城就必须立刻加固。确保我军后方的安全。” “时间上恐怕来不及,人手严重不足。半个月内一定会出问题,我方的撤退时机最多只有半个月!”浪冈顕房向本多时正呢个递过一个眼色,又将目光看向吉良义时,后者点点头开口劝说道:“馆主大人,我军撤退的时机选在何时?” “不给武田家一个惨痛的教训,秋收以后他们一定会不依不饶的打过来,这样以来本家的战争频率就太过密集,一旦主力被拖在信浓腹地,兄长的主力又不能确定能否及时返回越后,一旦后方出现战事,就惹上更大的麻烦,还是再等一等吧!” 吉良义时的考虑很清楚,这一次惩罚的初步目标达成,终极目标还没做到,秋收一过,武田家有实力也有理由复仇,急切的中信浓国人一定会鼎力支持,这不符合吉良义时的战略,所以要么不来,要来就得打藤武田家,逼迫他短期内无法威胁北信浓。 这一等又是两天,正好出在信浓八月秋收的时节,吉良义时一声令下六千军势力四处出击,卯足怒气的吉良军抢在中信浓国人的之前,对松本盆地的大量稻田进行抢收,他们用的手段十分狠辣。 他们用威逼利诱等各种手段,逼迫当地农民拿起镰刀自行收割粮食,然后这些农民还被迫收拾行礼,赶着牲畜推着平板车在吉良军的护送下向北信浓撤退。 经过初步统计,三天时间被吉良军驱使的农民,连续收割三万五千多石稻米,造成的直接人口损失多达一万六千多人呢,大量信浓国人的亲友家属都被一起掳走,这就把中信浓国人辛苦赚回来的优势全部搭进去,并给武田家以巨大的重创和打击。 吉良家的武士们笑嘻嘻的在赤备护送下,乘着平板马车飞速撤离,这一次不但中信浓国人出离的愤怒,就连武田军也是暴跳如雷,饭富虎昌就咬牙切齿的咒骂吉良义时,不顾劝阻的亲率一千人的赤备武士团出动出击。 另一方面中信浓国人也怒而发狂,辛苦一年的粮食被这一次愤怒的中信浓国人不在听从武田信繁的劝阻,他们集结在一起对撤到青柳城的吉良军发起进攻,一**进攻拍打在残破的青柳城上无功而返。 不是因为这青柳城被重新加固过,而是这座残破的城堡中树立起的几十个箭橹成为新的火力输出点,修城困难造箭橹可就容易的多,一万六千多名农民只留下一千人修筑箭橹,其他人都被接应的信浓备队全部押往川中岛,他们将辗转前往越后关川流域打散重新定居。 在几十个箭橹的支撑下,铁炮队与重藤弓队可以从容的射杀攻城的信浓国人联军,试图混在乱军中突入城中的武田赤备也被毫不留情的打退下去,看到疯狂的中信浓国人出现大量战损的时候,饭富虎昌才冷静下来。 而此时武田军的整条战线已经被他牵扯的压到犀川附近,武田信繁可不敢放赤备武士团自己胡搞。打出功劳他这个主将要挨训。万一搭进去他更是难辞其咎。为了接应赤备武士团,一万两千大军从几个方向划出一个大圈,将青柳城圈住以确保绝对优势下牵制住吉良军。 武田信繁知道这点兵力想耗死笼城的吉良军太困难,只能尽量拖住他不让其轻松撤退,中信浓国人依然如故的坚持进攻,不过他们的不冷静也没能持续太久,很快就迎来一场巨大的打击。 九月三日,在付出八百人的惨重伤亡代价后。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中信浓国人众,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下一个巨大错误,以三千人的豪族联军围攻六千笼城固守的吉良军团,简直与找死没区别。 冷静下来的中信浓国人,又想起这几天笼城时火力不强的吉良军很有可能是在引诱他们打消耗战,再想起吉良军的凶残和狠辣,有些胆小的豪族就忍不住向后撤退,统一协作的默契就被打破,国人众不团结不稳定的特性暴露无遗。 没有听从武田信繁劝阻的劣势在此时显现出来,国人众内部缺乏统一有效的指挥。郡内国人普遍又有些龃龉,山下家说再拼一把。小村家说应该准备保存实力,桑本家表示再不撤退就来不及了,等他们作出撤退的应对时已经晚了。 吉良军早一步察觉到中信浓国人的战斗意志在衰减,并极有可能出现撤退的苗头,于是青柳城大手门毅然决然的打开,一千吉良赤备随之再次出阵,一场骑兵追赶步兵**裸的人头收割开始了。 中信浓国人派出仅有的四百名骑马武士试图拦住他们,从青柳城下一直追到犀川河原,被斩杀的信浓国人超过一千五百人,活着逃出去的尚不足一千,整个中信浓的国人精华十去其八,完全无力再影响吉良军。 这一千名获救的国人众,还是在武田信繁、马场信春所率领的上万大军压迫,吉良赤备果断放弃继续追击的打算,跑像兔子一样退回青柳城,武田军也果断放弃追杀的企图,缓缓退到附近的各座山城封住青柳城南下的通道。 在犀川边等等力城内,武田军的主力囤积于此,诸多中信浓国人云集于此吵闹不休,不甘心人财两失又遭受重创的信浓武士们鼓噪着要继续复仇,小屋右京亮就情绪激动的说道:“我们熟悉地形,只要抄到马场峠封住吉良军的退路,他们就是瓮中之鳖……” 身为此城的城主,等等力豊前守定厚正为惨重的损失肉疼,听他这么一说就不满的反驳道:“怎么封堵?以我等残兵败将封得住吉良赤备吗?吉良军若是下定决心突围,我等要多少军力才能封堵住那六千大军,何况川中岛还有吉良军的信浓备队坐镇,这根本不可能啊!”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我就认为一定可以!” “你认为有什么用!我还认为我们应该早早的赶走吉良军呢!”等等力定厚龇牙咧嘴的抱怨道:“我们就不应该这么冲动,狡猾的吉良军不是我们能对付的!这下不但损失钱粮人口,还损兵折将,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 身为安昙郡内第一大势力仁科氏的有力被官等等力氏定厚还是有些发言权的,不过他的说法很快引起同样受到重创的日岐丹波守反感:“不冲动难道眼睁睁看着吉良军,抢走我们的领民、粮食而忍气吞声吗?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杀死我们的族人吗?” 日岐丹波守的话语唤醒许多国人的刻骨仇恨,如他这样被攻破城砦杀死许多亲族一门的国人武士还有很多,他们都背负着强烈的复仇心去对待吉良家,他们不会感谢吉良家对老弱妇孺的优待,不会想起每次攻城时的劝降,这里遭受吉良军打击的国人无一不是当年投降武田家协助驱赶旧主小笠原氏的帮凶。 “丹波守说的不错,但定后说的也有理,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冷静下来吧!无论如何还是得典厩殿的安排!”森城城主仁科盛政见到众人都多自己的被官表示不满,连忙站出来和稀泥,顺便把话题引到武田信繁身上。 武田信繁早已瞥见自己几个兄弟都在缓缓摇头。便知道家内的一门谱代们已经心生不满。只得含含糊糊的说道:“等吧!甲斐应该会下达新的命令。” 这次随军出征的一门众里除了武田信繁自己之外。松尾信是、河窪信実、一条信龙这几个庶出的弟弟都随军出阵,这是武田晴信的制衡之法,派出几个引为心腹的庶弟“协助”自己文武双全的胞弟,这种心照不宣的行动贯穿整整十五年,不是一门就是谱代轮流的“协助”,武田信繁早已习惯了的。 中信浓国人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心知这次人财两失多半是找不回来场子只能失望的离去,几兄弟里最年轻的一条信龙愤愤不平道:“这些国人众贪婪好赌。屡次不听节制擅自出兵,自己惹出事才想起求我等,到底把我武田家当成什么了?实在太可恶了!” “还是应该理解他们的心情吧!毕竟损失这么多粮食和人口,中信浓的力量会受到极大削弱,对我武田家也不是一件好事啊。”马场信春身为筑摩郡代得为自己手下不听话的国人说话,否则让这几位年轻气盛的一门众捅到主君那里,他这个郡代可就难辞其咎了。 “最重要的还是没眼色吧!兵部不是早一步反应过来成功撤走吗?”河窪信実口不择言的揭掉饭富虎昌的伤疤,让这位纵横沙场多年的老将面皮涨的通红,最后闷哼一声表示不满。 谁较他头脑一热差点把一千赤备武士团给搭进去,仅仅被铁炮的流弹和弓矢的抛射的几轮打击就出现近百战斗减员。铁炮队猛烈的火力毫无悬念的穿透武士们的胴丸,一个个勇猛善战的武士倒毙。仿佛一盆凉水把饭富虎昌发热的头脑给浇醒。 急忙率军撤退到犀川与本阵汇合才冷静下来,这么不光彩的事情如果被传到甲斐一定会让他损失许多威望,这是无论如何解释也抹不去的阴影,饭富虎昌能一反常态的闭口不言也是因为这个错误实在不应该。 “主公会怎么安排呢?大军出阵围攻青柳城,还是从小県郡发起攻击?总感觉时机不太好!”长坂光坚想了想又说道:“吉良军只怕要撤退了吧?” “撤退!怎么能放他们轻易离去!从没见过抢人又抢粮的名门!竟然还敢对主公不敬,简直无耻至极!我虎昌绝对不会放过他的!”饭富虎昌愤怒的咆哮着,这番义正词严的表态引起武田家臣团内极大的共鸣。 “只怕不妥吧!”长坂光坚见状急忙反对道:“诸君大概还不清楚那越后的实力,石高两百万石另有常备军团两万有余,可以随时武装起一支万人军势,万一我等将他逼急派大军猛攻而来,信浓还如何承受住一次兵火的洗劫,没有主公的命令请千万不要做此设想!” “筑后有些胆怯了吧?”饭富虎昌冷哼一声:“即便是主公也会理解我等家臣的想法吧!有仇不报我等武家还如何立于乡间,我武田家又如何统率信浓国人,让我等软弱下去一定会被国人众耻笑的!” “兵部说的对!如果我武田家不作任何行动的话,一定会引起国人的不满和骚动,请典厩殿将我等的意见代为传递一下吧!”马场信春担忧着说道:“如今郡内的情况如何,诸君也都能看的清楚,我信春身为郡代若是无法安抚国人引起骚动的话,惩罚我信春事小,影响主公的大业事大呀!” “是啊!就请典厩殿代为转呈我等的意见吧!”众多武士在饭富虎昌、马场信春带头下纷纷站出来发言,让长坂光坚的眉毛拧成疙瘩,暗骂道:“真是群不省心的混蛋!那吉良家是那么好惹的吗?能打败吉良家的话,就用的着这么麻烦的筹谋了!” 武田信繁仔细聆听每位武士的意见,然后缓缓说道:“请诸君放心,我信繁一定会如实禀报兄长的。” 送往甲斐的情报还没得到确切回报,九月八日天刚蒙蒙亮,武田透破忍者就发觉旌旗飘扬的青柳城头没有任何旗帜,整座山城变的格外寂静,小心靠近一探查才发觉吉良军在一夜之间撤的一干二净,几名透破忍者知道事关重大急忙跑回去通报消息。 当武田信繁踏入青柳城的时候,才发觉这座寂静的山城已经简单修缮一番,破损的大手门和土塀都被修整补齐,幽幽的井水依然清冽甘甜,没有被大石封死或者丢下死牛羊用瘟疫毁掉水井,几个曲轮打扫的干净整洁,还能看到地面上被无数脚印踩过的痕迹,小天守干净的简直像从为放过东西,显然粮食和军械的一丁点都没留下。 匆匆检查一遍没有发现破绽,提心吊胆防范有什么后手的武田信繁也松了口气,同时心中暗道:“到是位守规矩的名门贵胄!没用下作地方手段对付我武田家……或许是不屑如此吧!” 绕了一大圈最后才来到天守阁,武田信繁没有理会透破忍者的警告,径自拉开封闭的纸门看到一副造型别致的国画,从国画的内容可以看出是源赖朝弯弓射平维盛的故事,源氏白旗下就有他武田家祖武田信义的身影。 这场合战是名为富士川之战,乃是当年源赖朝举兵后打的第一场大战,对面的敌军乃是平家大将平维盛,源赖朝以奇袭平家大营,惊起的水鸟把那位平家总大将平维盛吓的屁滚尿流,径自抛下七万大军,带着两千平家武士仓惶逃窜,这一战打出源赖朝的威名,为日后登顶开幕埋下伏笔。 国画上还有两行字,写着曹子建的《七步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幅画的含义还真是深刻啊!”武田信繁沉默许久,命人将这幅画小心收起来再行装裱,吉良义时的意思很清楚,但他武田家又有什么选择,这是战国乱世而不是源平时代,他们也不是昔年威震天下的祖先。 灿烂的晨曦将这座破败的山城染的一片金黄,武田信繁站在露台上眺望远远的青山,轻叹一声:“只是我武田家随波逐流的一叶扁舟,无力去改变这纷争的乱世啊!” 吉良军团毫无眷恋的撤离中信浓,没有大张旗鼓也没有焚烧山城,更没有往井水里搞投毒、塞病死的牛马释放瘟疫的下作手段,就这么安然的退回北信浓,武田军上下既失望又松口气,他们没有能力也没那个胆量留下吉良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损失惨重的中信浓国人众多,从信浓先方众的主力位置一落千丈,滑落到与屡次不服管束的伊那郡国人相当的地位,愤怒的中信浓国人对吉良家报以切齿的仇恨,同时也不可抑止的对武田家产生怨恨的心理,马场信春为安抚损失惨重的国人不得不跑到甲府为中信浓求得援助。 仅仅是惨痛的损失和血的教训到也罢了,更糟糕的还在后面,吉良家借助强大的舆论以及信浓守护的天然统治权在信浓大地乃至临近各州国四处宣传,把武田家在春日山城婚宴上的丑陋恶行曝光出来,还有勾结一向宗信徒煽动一揆暴乱乱杀无辜的罪行公之于众。 武田家这十几年来在关东,乃至东海道辛苦塑造的良好口碑一朝丧尽,足智多谋的武田晴信一下变成卑鄙无耻毫无下限的恶大膳,这个转变是武田家所不能接受的。 关东各国抱着看戏的心情到在其次,上野国人还顺势揭发十年前小田井原合战的惨案,三千首级堆做京观,时值盛夏蝇蛆滋生臭气熏天,对志贺城的屠杀掳民贬为奴隶等恶行也被翻出来,在信浓部分地区、越后乃至上野国的名声简直臭不可闻。(未完待续。。) 第316章上野的动作 虽然武田家的透破忍者极力澄清这是诬告,并反告吉良家为诬陷武田家,一手炮制出这场刺杀一揆的行动,但在如山铁证面前他们的辩驳是苍白无力的,吉良义时特意搞一个公审就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 通过行走京畿、北陆、羽奥的客商们口口相传,整个关东乃至天下都知道越后处决一向一揆的消息,十几万人见证那场可怕的火刑,几百人被当场吊死,人们的眼睛是雪亮的,吊死的干尸总不会有假。 越后禁止一向宗三十五年也不会有假,几千一向一揆烧杀抢掠更不会有假,甲斐透破忍者的刺杀事件也有上杉宪政、小笠原长时的亲眼所见作为佐证,包括本庄繁长舍身救主得赐宝刀的典故轰传关东,要说武田家在其中没有勾结是绝对说不过去的。 远在甲斐的武田晴信对这一切保持罕见的沉默,透破忍者的宣传战斗不过吉良忍者,刺杀一揆这么大的动静也瞒不过各国的武家,死掉的越后武士和平民都是真实的,武田家在这次行动中做差了。 经此一役,武田家臣团内部已经清楚的意识到吉良家的威胁有多大,不在于多少大军的围攻,不在于计谋调略的施展,而是**裸的武力压制武田军,被武田晴信寄予厚望的赤备武士一照面就损失过百,负伤者过两百,要不是饭富虎昌跑的快全军覆没都不奇怪。 更让人担心的还是士气上的打击,尤其是北信、中信的豪族国人的信心产生动摇,许多国人开始怨恨武田家的作恶和无能。更从未见过武田家在优势兵力下还这么束手束脚。他们觉得自己是在为“惩罚卑鄙”而买单。 武田家作恶中信浓国人顶缸。损失钱粮人口还搭进去几千儿郎,中信浓国人众发现斗不过吉良家的时候,转过来怨恨武田家也不奇怪,武田晴信辛苦十几年在信浓塑造出战无不胜的形象,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无形的威望损失甚至远超那些钱粮、人口、战死的折损。 “但是本家还未准备好啊!”当着近百名家臣的面前,武田晴信的目光逐渐冷厉:“再给我武田家一年时间,一年之后这一切都将还回来!只要一年!” 随着吉良军团的安然撤退。使得笼罩在信浓上空的战争阴云随之散尽,收拾心情的信浓国人忙着舔舐伤口,喜庆的丰收季变的索然无味,甲府把准备已久的秋收庆典全部取消,武田晴信干脆在湯谷温泉长期渡假,把家眷也叫来共享天伦之乐。 在吉良军团退却的几天之后,饭富昌景率领三千军势凯旋而归,这次对飞騨的攻略格外成功,饭富昌景伙同南信浓地头蛇木曾义康,轻易攻入飞騨山地把猝不及防的三木良赖、江马时盛等飞騨国人打的措手不及。 近两百年来飞騨一直都是自家人关起门来过日子。无论是南朝的国司姊小路家,还是北朝的守护京极高氏入道道誉。以及的他守护代多贺一族都免不了要被飞騨的土豪同化,这次武田家打破飞騨紧闭上百年的国门可不是小时。 飞騨国人们默契的放下各自分歧,匆忙组织两千军势团结起来试图对抗入侵者,结果这支乌合之众一个照面就被饭富昌景打的节节败退,不得已只能各自奔逃到居城里笼城固守。 初战胜利的武田军没有放松攻击的脚步,在接下来的一个半月里步步紧逼,以强大的武力先后逼迫広濑宗城、塩屋秋贞降服,战争天平随着饭富昌景的猛烈攻击逐渐偏斜,在号称飞騨第一名将的内岛氏理降服后,弹尽援绝的三木良赖、江马时盛只得低头认输。 取得飞騨一国压制的巨大辉煌给萎靡的武田家注入一针强心剂,振奋起来的武田晴信决定好好犒赏这个亲信大将,在湯谷温泉内召开的简单评定会上,武田晴信宣布提拔饭富昌景为侍大将,统率三百骑兵领地就在中信浓筑摩郡内,由此饭富昌景一跃成为武田家的炙手可热的大红人。 压制飞騨的战绩很好的振奋家内的颓势,但还不足以解决中信浓危机深化的问题,武田晴信一直在努力筹备自己所谓的“后招”,对一切毫无所知的吉良军团只在北信浓稍作滞留,就于九月十日返回越后。 作为此次军事行动的偏师,负责支援的信浓备队与村上、柿崎等武家总共获得一万石粮食的奖赏,吉良军团全员分享另外两万五千石的奖励,伤残者将视伤残等级一次性得到价值二十贯文到一百贯文永乐钱不等的财务抚恤,战殁者的标准则是两百贯。 吉良义时给予的条件非常好,只要是吉良军团一线主力,无论是战死还是伤残都将得到补贴,根据伤残程度还可以安排就地退役,前往吉良家主营的农场、牧场担任奉行官,或者就地安排在町内、村中担任同心众宿老。 这个补贴标准不是完全用钱衡量,武士也不需要那么多钱,一般都是按照俸禄给予的标准,大概是六分粮四分钱的准则执行,除非接受补贴的武士或遗孀有特殊要求才会再做调整,完全给永乐钱的话,吉良家再有钱也承受不住。 在回到春日山城的时候,上野的战事也进入收官阶段,长尾景虎率领的长尾军团在七月初赶赴上野前线,大军驻扎在长野贤忠的厩桥城内并以此为进攻拠点,对北条家展开全面的军事压制。 不同于信浓侵攻战中,吉良家始终掌握战争主动权随意压迫武田军的情形,上野的情况要远比信浓糟糕的多,北条氏康率领的两万大军进驻平井城后,就立即遭到长野业正一万五千大军的坚决反抗。 桧扇一心众的核心就是遍布上野国内的长野家女婿,长野业正十几个女婿外加几代保持缘戚关系的亲族组成一张巨大的关系网。可以把长野业正比较成小一号的伊达稙宗。都是利用嫁女儿维持一张庞大的关系网确立支配权。 所以长野业正可以在上杉宪政不在国境坐镇的前提下。一口气拉起一万五千人出阵,几乎把上野国能动用的主要国人势力都拉进来,强大的组织里和高效的指挥还是很不容易的。 坐镇平井城的北条氏康丝毫没有慌乱,凭借出色的手腕很快又把投靠北条方的上野国人安抚下来,如那波、赤井、富冈等最先投怀送抱的国人,早就已经没有后路可退,自己的嫡子都交给北条家还有多少选择权? 一旦自己不听话,北条氏康就可以买通自家的谱代家臣串通起来把这个家督逼迫隐居。拥立自己儿子做家督,到时候戏照样唱,自己则连一个配角都捞不到。 有上野国的带路党支持,长野业正的箕轮众刚猛一下就立刻缩回来,联合厩桥城的长尾景虎摆明车马要与入侵者北条家狠狠斗一场,另一边北条氏康也意识到自己两万对付长野、长尾的两万五千联军有些不妥,急忙向后方下令增兵。 包括新降服的下総千叶氏在内的众多国人随之阵参,半个月的功夫就再次募集一万五千大军,这下北条家以三万五千对抗两万五千,从兵力劣势转变为兵力优势。北条家上下一下踏实多了。 为了给北条家增加更多筹码,北条氏康还把他的女婿足利藤政也给拉过来作为底牌。北条军阵内升起足利二引两旗,正好与厩桥城的上杉笹形成对应,好似在说你有关东管领,我有关东公方谁怕谁啊。 双方各自站住脚跟展开各种军事试探,几千人不等的军事冲突时有发生,今天长尾军攻陷一座从属于北条家的城砦,明天北条家就还以颜色攻陷上野国人的一座城砦,双方跑马拉松式的对抗可坑苦了上野国人众。 距离平井城最近,压力也是最大的仓贺野备前守为广坚持不住立场,在顽强抵抗十几天后,终于还是在七月末尾降服北条家,身为上州八家之一的仓贺野氏降服不啻于一个惊天噩耗,在他身后就是箕轮城与厩桥城,这一叛彻底打乱长尾景虎的军事部署。 假若由着北条家一点点调略下去,这战争就真的不能再打下去了,于是就在北条家主力攻略岛名城的时候,长尾景虎亲率一万大军出阵奔赴岛名城。 北条氏康的风魔忍者一直全神贯注监视着长尾家的一举一动,在厩桥城出现异动的同时,北条氏康就第一时间收到消息,果断放弃对岛名城的攻击,转向厩桥城方向前进,双方在利根川西岸相遇,而此时北条军以三万对一万取得兵力上的绝对优势。 长尾景虎立于阵幕下眺望着远方的三鳞旗,长尾军本阵东侧就是湍急的利根川,在此向西不远处是利根川水系的分支鸟川,岛名城恰好是出在鸟川与利根川汇合前的三角洲中间,两条河川直线距离不过半里,这里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是上野国最富庶的地区。 长野业正也在此时率领大军赶过来,见到长尾军在利根川岸边布阵就想主动靠过去,这是一个很自然的动作,双方主力会合抱团抗击北条军,而北条氏康则不愿意看到这个局面,于是北条军立刻向长野军发起进攻,企图利用兵力优势一鼓作气将长野军打退下去,再回身攻击长尾军的战略目的。 “分割包围各个击破!他肯定早就等着这一刻了吧!”长尾景虎如猛虎般的目光森然的扫过越后众将,号令道:“诸君听令!跟随本家击溃北条军,为管领殿夺回平井城!” “是!” 长尾军毫不犹豫的出击,以扬北众内安田长秀、鲇川清长队为先锋直冲北条军侧翼,负责谨守北条军右翼的江户众一手役,北条家谱代家老远山纲景也不敢有丝毫大意,急忙命令配下国人众摆开阵势抵挡长尾军的冲击。 北条家的寄亲寄子制度下以配下各领国的具体特征,将几各领国内分为几个主要国人集团,他们的名字以“众”来命名,比如南关东的江户众就是势力最庞大的一支国人集团,由北条家的谱代家臣担任军事首领,这个首领又被称作“一手役”。 配下国人领主身为分城城主,在战时听从首领的号令招募兵员随军出征,在国人领主配下的家臣作为寄亲是地方上的有力豪族、地侍,再往下也就是底端具体到骑马武士、足轻、弓足轻、铁炮足轻等各兵种就是寄子。 这套寄亲寄子制度,将国人集团细分到每一个环节,平时务农战时出阵,每年需要负担一定的军役训练,在农忙或者课过当年军役的情况再次出阵,领主就必须给予寄亲寄子一定的税赋免除的优惠以换取他们跟随出阵。 这一套严密的体系不是北条家独创,畿内三好、甲斐武田在信浓也是施行类似的制度,今川义元似乎有意在远江试行这套制度,只是他能否在没有太原雪斋的情况下完整的执行这套制度还是个疑问。 江户众作为南关东土地最肥沃、知行最高的地区,负担着五千余人的军役,他们也是北条家配下最大的一支国人团体,相比之下松山众只有一千两百人,三浦众只有一千一百人,作为北条家的有力国人,承担着抵抗长尾军主力的重担也是北条氏康对他们的信赖和重视。 长尾军的先锋来自扬北众,安田长秀与鲇川清长都是能征善战之辈,发觉对面的北条军乃是一支国人众旗帜的武装,顿时有种被人轻视的恼火感觉,两人发觉江户众缓缓移动的阵形略有破绽,就默契的指挥一千军势加速猛冲。 第一波就冲击来自手持三间枪的足轻队,虽然学不到吉良家奢华的武器装备还有各种搭配新武器的特种战术,但是学一下枪衾还是没有丝毫问题的,长尾军内的各大主力军团都已经能够熟练的掌握枪衾的使用,在即将接阵的时候,足轻队忽然散开错落散乱的阵形撞在北条军的枪阵上立刻引起巨大的反响。(未完待续。。) 第317章激战利根川 时值八月酷暑难耐,在利根川与鸟川之间的平原上正展开一场血腥的拼杀,长尾景虎率领着旗本豪族两千余众作为本阵亲自压阵,在他的左右两侧是吉良家的越后备队,身穿黑色具体的本庄繁长严阵以待,两千余众多越后备队里超过半数为骑马队,另外一半为枪盾队,清一色的黑色胴丸在太阳光下反射出幽暗深沉的光芒。 “安田队击溃一阵,讨死井田图书助!” “鲇川队击溃一阵,讨死高城次郎左兵卫!” 江户众受到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五千余众被长尾军一千军势压着打的节节败退险些连根脚都扎不住,如果真的被北条氏康看到这一幕,恐怕要被气的喷出血来。 远山纲景当然担心这种可能,几年前那场天文之乱里,川越城主大道寺盛昌自烧天守而死,而他却在江户城弃城逃跑,虽然事后北条氏康并没有被怪罪,可是背后受到指指戳戳还是免不了的,尤其是自己的女婿大道寺政繁对自己表示的不满,更让他十分担忧。 “混蛋!这是什么战术!”远山纲景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战术,足轻队分散开像胡乱冲击似的扎堆冲过来,但又十分有层次的一**进攻,将接阵的本方足轻队阵形扰乱,急躁的武士向前冲锋,胆怯的足轻向后倒退,整个阵形像波浪卷似的参差不齐,被长尾军抓住机会一阵又一阵猛攻打。 忍无可忍的远山纲景决定派出配下一千骑马队,试图从两翼包抄长尾军蛮横的足轻队,他已经发觉这两支备队的骑兵只有三百余骑这是一个很好的兆头。 站在阵前巡视前方动静的长尾景虎第一时间洞悉到这一危机。冷哼一声道:“北条军也不过如此!全军出击随我击溃敌众!” 当长尾家的法螺吹响。冲在最前面的是斋藤朝信率领一千骑马队。他的坐骑是一匹威武健壮的黑色陆奥马,正仰首嘶鸣着缓缓加速奔行,清凉的风声呼啸着隐隐伴随着激烈的喊杀声。 在斋藤朝信的背后清一色的骑马武士渐渐加快骑行速度,作为本阵的先手役被抢走先锋已经让他憋了半天,麾下的一千儿郎一个个精神抖擞着加快坐骑的步伐,隆隆的马蹄声轰然响起,看着架势是要给予江户众以正面冲击。 “小心!那是长尾军的骑马队!” 率领骑马队的大将乃是远山纲景的嫡男,年仅二十四岁的远山隼人佐康景,听到家臣的警示也发现疾行而来的长尾骑马队。他们穿着黑色胴丸背后飘扬着九曜巴家纹旗,还有一面不太认识的白色乱龙旗,随着长尾骑马队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一面面在疾风中吹拂的猎猎作响。 数不清的黑色骑兵在化作一道汹涌的黑潮疯狂的朝这边涌来,远山康景面色一变,大呼道:“左右随我挡住长尾军,绝不能让他们冲阵!一定要击败他们为我北条家扬名!” “哈!”一千五百骑北条骑马武士动了,仿佛一条巨兽在缓缓伸展他的手臂,藏青色的铠甲在北条三鳞旗下如同一道青色的城墙挡在长尾军的必经之路上,看他们的架势还在不停的加速。似乎打算迎头撞上长尾军的打算。 斋藤朝信见状大笑道:“好胆量!儿郎们!北条有胆子当着我们的面发起冲锋,你们畏惧了吗?” “我等不知何为畏惧!”长尾家的骑马武士们齐声吼道。 “那就随我冲过去斩杀他们吧!”斋藤朝信一挥马鞭。将速度提升一大截,一马当先的冲在队伍最前列。 “这是意志的比拼!赵奢曰:其道远险狭,譬之犹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长尾景虎故意放慢速度,给武士们一个表现武勇的机会,长尾家没有懦夫,没有怯战者,越后的武士天生就是血洒疆场的猛士,这是神佛注定的,对此他从未有过任何怀疑。 “近了……”双方的骑兵越冲越快距离也越拉越近,看着远处闪着乌光的长尾骑兵,远山康景的勇气一下卸掉大半,勉强回头四顾己方的骑马武士,一个个紧张的握紧缰绳面色苍白如纸。 “……更近了!”远山康景还从未见识过骑兵对冲的场景,从小生活在父亲的庇护、家臣的支持、主公的信赖中,就像一朵温室中茁壮成长的花儿,总是幻想着有朝一日功成名就成为地黄八幡那样的无双猛将。 这几年跟随江户众数次出阵躲在后方打酱油,局势明朗后再来摘桃子混来不少功绩,自以为在北条家年轻一代也是一号人物,好不容易从北条氏康处争取到骑马大将的位置,他决定大展身手实现自己的名将之梦。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觉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他从来都没有舍身忘死的勇气,他还年轻今年只有二十四岁,还没有娶亲结婚为远山家传宗接代,他还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他去做,他可以在江户城做一位出色的奉行,可以顺利的接任城主,未来还会迎娶北条家的公主作为一门众…… “所以我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远山康景胆怯的大吼道:“向左右散开包抄长尾军侧翼!” “是!”一千五百骑马队如蒙大赦的向左右分兵,在双方距离不到三十米的距离时,突然分散城两股毫不相干的骑马队,试图通过这种手段规避长尾骑马队的正面冲击,可是他又犯下一个致命的错误。 斋藤朝信见到敌军临阵分兵,先是一愣继而勃然大怒道:“竟然还想躲!我朝信竟然看错你们了!跟着我加速冲过去击溃北条军!” 一千五百骑马队刚刚分离到一半就发觉长尾骑马队已经冲进十米之内,还在分离的骑马武士吓的翻身就逃,几名骑马武士的大乱就引起整个骑马队的大乱。几匹炸了毛的战马相互撞击摔倒在地。结果引发灾难性的碰撞。几十名骑马武士因此摔城一团,战马失足踩踏在摔倒的武士身上发出恐怖的惨叫。 “杀!”斋藤朝信挥舞着大身枪直撞入阵中,两军碰撞的那一刻,北条军的骑马武士乱作一团,发起冲锋和疯狂逃窜的一样多,站在前面的骑马武士想后退,站在后面的骑马武士想向前,挤在一起的骑马武士们迎来一阵雪亮的白光。 一时间凄厉的哀号和战马的嘶鸣混作一团。鲜红的血液伴随着切割铠甲的沉闷声音四处飘散,越后的战马经受不住直接撞击,口鼻之中喷出殷虹的血液,此起彼伏喊杀声和凄厉的惨嚎混杂在一起,四面的刀光枪影组成一片恐怖又血腥的浮世绘。 “勇猛者生,怯懦者死!杀敌者赏,后退者斩!”本庄繁长读完十六字真言,大吼一声:“听我号令,目标两翼逃窜的北条骑兵,冲锋!” “这小子越来越喜欢咬文嚼字了!”北条高广笑骂一声与黑川清実催动战马。指挥者骑兵急忙赶上去,黑川清実作为足轻队的指挥官。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骑兵冲出去,唉叹一声:“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抓阄非得抓到红色的纸条,难道是因为我偷喝家里供奉给神佛的清酒?” 同样是黑甲骑兵,不同的是一身具足比起胴丸防护更全面也更加威武,更加不同的是旗指物换做足利二引两,吉良军团越后备队的骑兵们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左右两翼包抄,在那里将有一道丰盛的汤点等着他们品尝。 无论是从战马的体力储备还是蓄力冲锋的速度差别,江户众的骑马队已经丧失与吉良军骑马队比拼的基础,未来得及左右分离的尾巴被长尾军轻而易举的切下,穷追不舍的斋藤朝信还不愿意放弃乘胜追击的机会,两支骑兵的中段被死死咬住根本无力挣扎。 这时本庄繁长与北条高广分做两段从左右包抄拼命转弯的北条军,这些逃出来的幸运儿早已吓破胆子,在远山康景的带领下发疯的向后跑,只是战马的冲锋是有惯性的,从直面北方长尾军发起对冲,到向东北迂回包抄再折头到向南逃窜需要一断时间。 恰恰是现在的情形不允许他用这么久迂回,短短片刻的功夫本庄繁长、北条高广的骑马队就冲到他们的面前,当远山康景看清楚北面又来一大群黑甲骑兵的时候,差点吓差点当场昏过去,胆魄已丧的武士再也提不起勇气直面庞大的骑兵冲锋,更不要说敌方的骑马武士似乎更加精锐更加强大。 “快点!再快点!要来不及了混蛋!”远山康景拼命的抽打坐骑,双腿紧紧夹紧马腹整个人趴在战马身上,试图籍此能逃出去,但是他已经逃不脱蓄势待发的骑兵冲锋,下一瞬间本庄繁长撞在侧对者己方,毫无防备的北条军。 “举起骑枪!冲锋!”本庄繁长大喝一声,冲在最前面的骑马武士高举大身枪,随着他的呼喝声迎头斩向北条军,当大身枪斩进身体的时候,鲜血与惨叫声同时传来,熟练的武士知道从什么为之切入身体可以快速拔出大身枪,部分高手还掌握凌空斩首,拦腰横斩等高超的技巧。 本庄繁右手持枪斩杀一名北条家骑马武士,左手也丝毫不闲着手起刀落斩杀另一名武士的首级,许多越后武士见样学样拔出太刀挥手乱砍,还有的干脆拿出锤杖见到北条家的骑马武士就照着脑袋招呼过去,一锤下去无论什么兜全部砸的粉碎。 一时之间,雪亮的太刀不断切割失败者的首级,下意识抬手抵挡的武士干脆连胳膊带脑袋被一起斩下,鲜血迸射在黑色的铠甲上仿佛笼罩者一层暗红色的光阴,血腥污秽之气铺面而来,洁白的旗指物被鲜血染红,坐骑的鬃毛上都缓缓流淌着暗红的血液。 远山康景被一名恐怖的骑马武士死死咬住,他在疯狂的催动坐骑奔逃,但是这匹中看不中用的坐骑在刚才的剧烈奔跑中耗尽大半体力,哪怕他用马鞭把坐骑抽打的鲜血淋淋也无法阻止越跑越慢的窘境。 当他感觉到身后传来隆隆的震动声,急忙回过头向后看去。只看到一片白光闪烁下一刻就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高高飘起看到鲜血从身下喷洒而出。然后就陷入黑暗之中。 战场的局势瞬息万变,当北条氏康指挥五色备以巨大的兵力优势压着箕轮众穷追猛打,整体形势一片大好,就在这时一名满身染尘的使番冲到阵前,大呼道:“骑马队全灭!远山隼人佐讨死!远山甲斐守殿身负重伤,江户众全面溃退!” “什么!”北条氏康大吃一惊,整个人被这个消息给震住,五千精锐军势还没撑半个时辰就崩溃简直匪夷所思。他永不可置信的眼神直视那名使番,直到使番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这条情报,最后化作一声叹息:“停止进攻,全军有序收兵撤退!” 北条军在第一时间作出应变,毅然决然的撤退大大出乎长尾家臣团的预料,面对松山众、钵形众、小机众、玉绳众、三浦众如狼似虎的冲过来争相挡在溃退的江户众前面,长尾军被迫放弃追击的打算。 战争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一场合战打下来前后不过半天多,当双方收拾军势撤退的时候夕阳还是那么灿烂,过于执着容易陷入孤军深入的被动局面。长尾景虎当即下令收兵罢战也是不得已的缘故,如果他有两万大军肯定会死咬北条军不放。 战后清点损失。北条家配下江户国人众战死两千五百余,其中一千五百骑马队被长尾军两路骑军先后围杀一瞬间精锐尽灭,江户众失去有力的支撑,本就无法抵挡正面足轻突击,又接连遭受长尾骑兵对侧翼的掩杀,一眨眼就演变城一场溃退。 远山纲景经受不住嫡长子战死的打击,疯狂的扑向长尾军一个照面就被斋藤朝信斩成重伤,要不是他的旗本武士豁出性命拼死抢回来,远山纲景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另外几支抢救江户众的国人集团也受到不同层次的创伤总战损超过三千,一下把从长野家箕轮众那里获得的一点点优势全部打回去,一路撤退的北条军放弃沿路的支城,又让长尾军接连攻下几座城砦,逐渐威胁到北条家最前线仓贺野城的地步。 这一场战争对北条家造成近一成的战损,整体实力损失不大,但江户众肯定是要撤到后方重新归建的,远山纲景深受重创转移到小田原城养伤,一眨眼双方的兵力再次拉到三万对两万五,战事也变的越发胶着艰难。 自利根川合战结束一直持续到八月下旬,双方又回到试探进攻的节奏,这一次大家都显得格外有耐心,北条氏康没有再试图大军压境摧城拔寨,长尾、长野联军也放弃疾风烈火的猛攻,局势演变成战国时代最常见也最糟糕的对耗死局,对耗意味着没有更好的办法对付对手,又不甘心放弃各自的战略目标僵持着。 这种对耗有的只是单纯僵持,有的则伴随着许多小竞合,从几百人的城砦攻防战到几千人合战的攻守互换,十几天里利根川沿岸的战火就没停下过,直到八月下旬出现一个新变故逼迫长尾景虎作出应对。 “白仓家竟然降服北条家,东上野桐生氏、山上氏、由良氏转投北条家?”长野业正怒发冲冠,须发皆张者大吼道:“混蛋!白仓道佐为什么要投靠北条家!枉我业正待他如兄弟!简直混账!” 自室町幕府建立以来战乱,足利义满亲手结束南北朝对峙局面,但关东却开启一百五十年的关东大乱,在无休止的战乱中许多名门败落也有许多家族陆续崛起,其中上野国的原土著新田氏逐渐完蛋,取而代之的是山内上杉家的几个被官,他们被合称上州八家。 上州八家分别是小幡氏、白倉氏、安中氏、倉賀野氏、桐生氏、由良氏、山上氏、沼田氏,其中小幡、白倉、安中、倉賀野这四家来自西上野,桐生、由良、山上、沼田这四家来自东上野,彼此名义上统属山内上杉家,其实情况要远比想象中的复杂。 除此之外,上野国人众担任山内上杉宿老的有四个家族,分别是长尾氏、大石氏、小幡氏、白倉氏这四大家族。长野氏无论是上州八家还是上杉四宿老都没有洗个排进里面。所以长野业正格外在意这几个大家族的外交关系。 比如这次没有反叛的沼田顕泰就是长野业正的女婿。另外还有安中、小幡也是长野业正的女婿,倉賀野、白倉这两个家族关系好的像亲兄弟,就差解衣推食的地步,但他们在关键时刻就这么报答长野业正的,让这位老将如何不气。 长野业固苦思冥想许久,突然一拍案几大呼道:“我猜这一定是北条氏康借用古河公方的名义进行调略的吧!东上野历来亲近古河公方殿,只要现任古河殿站在北条家的大营之内,他们就逃不脱北条家的影响力!” “现任古河殿也不过是北条家的傀儡罢了!当年晴氏公在世的时候。北条氏康不是也用这套手法控制吗?嫁女儿拉女婿真是好手段啊!”小幡信贞撇撇嘴全然不觉北条家有什么让人羡慕的地方。 和田业繁的兴致也被带动起来,笑嘻嘻的说道:“自从现任古河殿与北条家联姻以来,大半关东国人已然断绝与古河公方的来往,在我业固看来这位古河殿也多半是被拉上船无法下来了,听说下総古河城中门可罗雀,想必这位古河殿也是很难堪的吧!” “那位古河殿自断臂膀不提也罢!”长野贤忠冷哼一声,忽然站起来大呼道:“绝不能容忍他们的背叛!出阵!击溃他们!让他们尝尝背叛的滋味!” 望着众人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长野贤忠无声的一笑,从自家居厩桥城挪窝到箕轮城,属于绑在长尾家这艘大船上的成员。态度也从原来的合稀泥一下转变的格外强硬:“如今上州八家只有小幡、安中、沼田坚持抵抗,这三位里两位是箕轮众的有力武家。另一位也是信浓守殿的女婿,由此可见北条家亡我上野之心不熄!那么我贤忠就要问诸君一句,我等结城郎党是为了什么?” “保卫家领!” “保家守土!” 武士们参差不齐的回答声音很难让人满意,长野贤忠也不在乎他们的表现,继续说道:“我们既是为了包围家领,也是为了捍卫我等上野国人的权力!我等是上杉家的直臣,不是北条家的家臣,北条家妄图取代上杉家降服我等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所以今天我们来到这里共议讨伐北条的大计!那么,就请诸君集思广益解决这群背叛者吧!” “那么我先来说!”安中越前守忠政见势不妙抢先一步说道:“我有一个提议,以我等的实力守住西四郡已然不易,只有拜托弹正殿协助了!” 小幡宪重第一个举起胳膊说道:“在下附议!” 长野贤忠完全没有料到会如此顺利,还没来得及做好铺垫,安中忠政就抢在他前面说出最重要的话,他只能一边后悔不迭,一边急忙举起胳膊附和道:“在下也附议!” 望着国人众们心气不足的样子,长野业正忽然觉得自己苦心经营的西上野国人集团是这样的脆弱,想起自己的身份尚且不是上州八家,只能暗自叹息道:“我所坚持的到底是什么?国人首领还是西上野的完整支配权?事到如今,南有北条,西有武田,北有长尾,四面八方皆是敌人,以我山野国人之力抵抗一个就已经如此吃力,若是三家瓜分又会怎样?” 长野家从来就不是上野国的有力国人,直到他父亲长野宪荣那一代赶上山内上杉与越后长尾家和睦,白井长尾、总社长尾回归山内上杉家的当口作为协力得到荐拔,其后他才凭借这个机会展现自己的武略,并不断积累功勋成为长野家家督乃至西上野的头号国人。 火箭速度提升的劣势是得不到配下国人的完全支持,同盟性质的国人集团需要一个盟主而不是主公,长野业正纵使有心实现从盟主到大名的过渡也无法做到,十几个女婿个个实力雄厚、本领非凡,让他这个当岳父的也无力强行压制,担心自己一不留神遭到女婿们的全力反对而颜面尽失。 而今士气高昂的箕轮众在北条家五色备面前碰个满头包,被北条军压着打的抬不起头,白白折损几百条性命,还是从大胡秀纲率领的长野十六枪利用几次精妙的突击配合找回一点点面子。 这比去年挡住八千武田军形成巨大的反差,许多自信满满的国人众一下就被打蒙了,若不是北条军存者打退箕轮众再收拾长尾军的打算,恰好长尾军又大破一路取得战场的主动权,长野业正也不敢保证能不能顶住两万余北条大军的猛攻。 “看来我等国人众只能打笼城伺机反击的战法了!”长野业正气馁的说道:“也罢!向长尾弹正殿发出求援信吧!”(未完待续。。) 第318章横扫千军 很快长尾景虎就作出决断,在八月二十六日,长尾景虎亲率五千大军出阵东上野,目标直指东上野反叛联军,厩桥城的守备交给斋藤朝信全权负责,本庄繁长等越后备队负责协助驻守。 其实桐生氏、山上氏以及由良氏拉起五千军势走到东上野的天神山附近忽然停下来,不管北条家的使者怎么催促都不愿意再走一步,理由是粮草不济士卒疲乏,实在是无以为继请小田原殿多多包涵云云。 北条家的使者发现他们根本就不是诚心投效就冷哼一声兀自离去,三家家督乐呵呵的坐在天神山上欣赏上野国的秀丽风光,夏末秋初带着五千多人集体旅游,还能登高望远品酒做歌,小日子过的只有这么舒适了。 桐生助纲沉默片刻说道:“刚才那位贵使的面色可的很不愉快啊!” 山上照久不以为然道:“怕什么,不就是北条家的使者吗?没看到西上野打城一锅粥吗?打到咱们这里得要多久?” “我担心的不是北条家的使者,是西上野那边的反应啊!”桐生助纲忧心忡忡的扫过两人的表情:“我等大张旗鼓的闹着总觉得不太好,长野信浓守殿一定会很愤怒,弹正殿那里想必也不会高兴吧!毕竟我等拿着长尾家援助的粮米再反叛实在有些不好!” “诶!话不能这么说,我等也是被逼无奈嘛!”由良成繁安慰道:“北条家势不可挡,我等国人根据立场反复也是理所应当的,乱世之中以保存实力为主,至于亏欠长尾家的恩情,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偿还吧!” 这里地处进入东上野街道的必经之路,这三家国人纠集的豪族联军走到摆出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架势,如果北条家一阵取胜,那么他们一定会趁机冲下山跟着摇旗呐喊,到时北条氏康也不好处理他们。 如果长尾家一阵取胜。他们又可以派出使者表示自己是被逼无奈,到那时长尾景虎也必定不能拿他们如何,这脚踩两只船待价而沽的无本买卖可不要太爽快,东上野能一下拉出五千豪族联军也是冲着能占这便宜才聚集起来的。 他们很快就笑不出声音了,当乱龙旗与九曜巴从大地上一点点出现的时候,三家国人首领惊慌的站起来,那些聚集起来的豪族们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急速冲过来的长尾军。 “由良信浓守殿!这是怎么回事?您不是说长尾军不会过问我们吗?那这是怎么回事!长尾军这就要打过来了!”一名国人愤怒的叫嚷着,把震惊的东上野豪族给惊醒过来。 立刻就有一名国人大嚷者:“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赶快收拾东西各自奔逃吧!” “对!赶快逃命!” 东上野国人众一哄而散,有马的翻身上马直接逃跑,没马的扛着武器哼哧哼哧的向后逃命,来不及跑的干脆丢弃笨重的行囊和帐篷,舍不得丢弃东西的还在努力打包。许多没马的武士趁此机会顺手牵走盟友战马,事已至此谁还管得了这个。 桐生助纲傻呆呆的望着渐渐逼进的长尾军,喃喃自语道:“完了!我们要完蛋了!我早就说不要反叛,你们偏不信啊!这下可如何是好!” “别傻站着了!赶快跑吧!”由良成繁早就跑的没影了,山上照久还算有点义气,拉着桐生助纲就往山下跑。 一场还没开始的战争就在开始崩溃,长尾景虎一马当先冲在队伍前列。看着溃不成军的东上野国人众狼狈逃窜,大吼道:“传令各备队全部出击,活捉东上野国人众,如遇反抗格杀勿论!” 五千军势化作几条长龙分散开来,长尾景虎亲自率领一千骑马队冲上天神山上大营,此时营内一群正在牵马准备逃跑的武士被堵个正着,为首的那名武士见到长尾家的九曜巴大旗跟着那名大将移动到此,连忙翻身下马跪下乞降。 “由良信浓守成繁向弹正殿降服!我等皆是受到北条家威逼临阵变节实属无奈啊!对了!我这里还有一封古河殿的谕令在此。请弹正殿过目!”由良成繁的反应非常快,从怀里拽出一个信帖恭敬的递过去。 长尾景虎仿佛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嫌弃的转过脸拿着谕令阅读起来,一封不长的谕令加起来也就百十个字,被长尾景虎足足看了半刻钟才放下,看起来他的表情非常不好。阴沉如水的表情十分可怖。 “古河殿竟然沦落如斯,沦为北条家的木偶,没想到关东的武家竟然如此沦丧,武家大义何在?关东武士的精神何在?”长尾景虎的质问让上野的国人众羞愧的低下头。 “鬼才知道在哪里!”由良成繁垂着脑袋在心里暗暗嘀咕着。由良家本就是下克上出身,对于长尾家督的质问自然是不以为然,他还在庆幸自己及时抬出古河公方的谕令,这次多半是可以涉险过关,至于其他人的死活实在无暇顾及。 “信浓守请起,烦请信浓守为本家引路降服反叛的国人!” 长尾景虎带着淡淡的笑容,声音温和的看着他,目光中隐隐闪烁的杀气让由良成繁汗毛孔都炸起来,忙不迭的说道:“我成繁定当竭尽全力为弹正殿效力!” 不去理会由良成繁战战兢兢的表情,长尾景虎目视山下四散奔逃的东上野国人众,冷哼道:“不论古河殿如何,都一定要给肆意妄为的东上野国人一个教训!” 长尾景虎向来是说一不二,接下来几天在由良成繁这个带路党的指引下横扫整个东上野,桐生城主桐生助纲二话不说立刻降服,山上照久也随之降服,赤堀城的赤堀下野守亲纲等国人立刻降服,这些人的意志本就不坚定,一看到长尾军打来束手降服也不奇怪。 总有国人认不清事实还奢望北条家的大军救援,如的就是代表人物五览田城城主阿久沢氏,以及附近的松岛氏、高草木氏、芥沢氏等国人就坚决反抗长尾家的攻略,他企图用笼城战拖住长尾军的脚步,利用支城网络顶住长尾家的攻击。 这群人不是普通的东上野国人。而是居住在黒川谷附近的豪族深沢氏发展起来的支族,以阿久沢氏为核心组成一个名叫黑川众的郎党,这些豪族之间关系密切互相联姻,构成非常复杂的关系网络,这次也被北条家以势多郡代为诱饵成功说服,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迟滞拖延长尾军的进攻节奏,以配合北条家在西上野的攻略。 他们确实成功拖慢长尾军全面进攻的节奏。愤怒的长尾景虎下令铁炮队上前攻击,当三百名吉良家代为培养的铁炮足轻站在城外的时候,从未见过铁炮的黑川众好奇的打量着城下的铁炮足轻举起一根烧火棍似的东西做瞄准,也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大胆的武士把脑袋伸到箭橹外大声说笑着,好似瞧不起长尾家的秘密武器。 “瞄准……发射!”长尾军铁炮大将正是金津义旧的长子金津新兵卫虎义。只见他一声令下,最前排的五十支铁炮迅速轰出枪弹,密集的轰击瞄准大手门内的四座箭橹进行集火,几个胆大包天的武士当场被击毙,躲在箭橹里的幸存者还没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又一轮打击紧随而来。 每五十名铁炮足轻做一轮集火,后排的铁炮足轻会立刻顶替上来。三百人分成六等分轮流射击,时间也恰好够衔接上下一轮循环射击,仿佛无穷无尽的铁炮轰击很快把几座箭橹打碎,压制的城内足轻不敢冒头。 阿久沢伊贺守试图用城内的弓箭队予以还击,每一次试图攀爬箭橹都会遭到重创,只能缩在城内对着城外的大军胡乱抛射,粗制滥造的竹弓射不远穿透力不强,没有羽毛尾翼让飞行的稳定性差。根本伤不到任何人。 高强度的集火射击戛然而止,铁炮队需要经过短暂的休整,清理枪刷通条短暂清理时没有清理掉的枪垢,这事关一支铁炮的寿命长短,每一名铁炮足轻都要经过两年的反复训练,务求射击精度,装弹速度。铁炮养护都做到精准如一,万无一失。 不但如此,身为铁炮大将要对作战心理调节有着精确的把握,作为长尾景虎的乳兄弟。现年二十七岁的金津虎义跟随吉良家铁炮泷川益重学习整整三年,从基础铁炮指挥,到局势判断把握能力,地形及铁炮布阵的技巧,安抚与鼓舞士气等各个项目全面学习,这是几年前就定下的计划,如今是检验成果的时刻。 “砰砰砰……” 五览田城的大手门被轰中,坚固的木制大门在剧烈的颤抖,飞扬的灰尘中整座大门仿佛在无声的诉说着痛苦,一次又一次集火把大手门最后一点防御消磨殆尽,倾斜的弹雨穿透粉碎的木板击中大手门后面死死顶住大门的足轻脑袋。 红色的鲜血和白色的不明物体溅到一名年轻武士的脸颊上,身穿简易胴丸并没有喉轮面当的年轻人被惊呆住,几秒后一枚致命的枪弹很不幸的穿过那个缺口击中这名武士的头部,并掀掉他半个脑袋。 无休止的铁炮集火轰击仿佛奏响一曲不知名的乐曲,铁炮队在不知不觉中推进到三十米,二十五米,二十米,距离越近火力越强大,年轻的铁炮大将坚持要用第一战震慑所有不轨之徒,他要用铁炮让他们意识到长尾家是不可抵挡的。 当这座坚固的大手门被轰出几个巨大的缺口的时候,所有守护大手门的阿久沢家足轻全军覆没,一名长尾家武士轻轻推开破烂的大手门,发觉门后的世界变成一片血红的地狱,几十具尸体破烂的不成样子,有些足轻被打中十几枪不止,全身上下都是出血口,就像一个漏气的娃娃简直就是一滩鲜血与碎肉。 一刻钟后阿久沢城降服,绝望的阿久沢伊贺守以切腹自杀换取全族的存活权,这一战打掉黑川众的精气神,很快黑川众的松岛氏、高草木氏、芥沢氏等国人陆续降服,东上野的叛乱在持续不到两天就宣告结束。 在长尾景虎横扫东上野的同时,西上野方向的北条家并没有闲着,在得知长尾景虎出阵东上野的确切消息之后,第二天一大早,老谋深算的北条氏康立刻派出降服的白仓氏、仓贺野氏、那波氏、赤井氏为首的上野众对岛名城发起攻击,旨在试探长尾军的临时指挥者对抗意志如何。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猜错一些东西,斋藤朝信毫不含糊的率领三千军势,以极为猛烈的集群冲击战术轻松击垮北条方的带路党,活捉白仓道佐,仓贺野为广,并一举击溃那波宗元、赤井照康、富冈秀信等叛军的主力军势。 又过一天,恼羞成怒的北条氏康决定亲率大军征讨岛名城,斋藤朝信立刻进入岛名城打起笼城战,三万大军团团围住岛名城攻击一整天毫无效果,眼见长野业正率军赶来援救,北条氏康立刻变换策略,派出北条纲成率领八千军势攻击长野军,主力仍然攻打岛名城。 长野业正急忙率军来援与北条家战成一团,北条氏康的策略没错实施的也很到位,问题是他却把厩桥城里守备的两千越后备队给选择性遗忘,北条高广、本庄繁长、黑川清実带着无尽的愤怒冲向北条纲成的侧翼。 北条高广正是心气极高的时候,刚想大展身手一番就被无视掉,气的破口大骂道:“北条家目中无人!竟然视我等如无误简直可恶至极!” 黑川清実也跟着附和:“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当你发觉无法击败敌人的时候,攻击侧翼通常是最好的办法……战争比拼的是毅力和耐心,谁更顽强更有耐心谁就是胜利者……没有人能够抵挡住两面夹击!”本庄繁长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咂了咂嘴十分佩服吉良义时的高瞻远瞩。 “你小子走什么神呢!刚才不是还是还冲着色部修理殿龇牙咧嘴的吗?怎么这会儿又走神了!” 本庄繁长顿时不乐意的说道:“我也是越前殿!我可是越后名将,你们要尊重我!” “等长出胡茬再说吧!”北条高广撇撇嘴,挥起马鞭大喝道:“全军听令,目标北条军!冲锋!” 第319章军神的突袭 吉良义时编写的小册子很好的总结了所有基础战术的模式,用浅显易懂不容易理解错误的白话把战术解释出来,备队大将一级的高级武士必须熟读精通,哪怕不理解也必须死记硬背,遇到战事中的难题就多诵读几遍,这种土办法效果非常不错。 “想偷袭!哼!”北条纲成抬眼望见远处的旗帜,立刻意识到漏算了什么,随即冷笑一声分出一支一千五百人的备队前去抵挡,以他的估算只要抵挡一个时辰,他就有把握凭借五色备的力量击退箕轮众。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不小心犯下个巨大错误,这支越后备队拥有极强的战斗力,比起多方观察的斋藤朝信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足轻加骑马队再加弓箭队的混编豪族联军根本不是纯骑兵与纯枪盾的对手,不用一刻钟就把拦截的一千五百北条军给冲垮。 “糟糕了!”看到备队被冲垮,北条纲成立刻意识到要坏事,原以为长尾军的主力不是随长尾景虎拖在东上野,就是在岛名城内做瓮中之鳖,这次闹出个大乌龙把最精锐的一部给漏算,只能硬着头皮向北条氏康求援。 北条氏康那边也很快观察到这一变化,派出五千大军前去援助,才勉强抵挡住本庄军的进攻,此时战争的天平已经被拉到一个危险的平衡点上,有所发觉的北条氏康立刻下令继续增兵,再次补充五千大军,渐渐将箕轮众的锐气给消磨掉。 就在这时,九曜巴与乱龙旗出现在利根川西岸。长尾景虎率领五千大军仅用不到一天的时间。跋涉三十公里山路硬是抢在战争关键时刻赶回战场。如此神速大大出乎北条家的预料,北条氏康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三天不到横扫东上野再折返回来,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北条氏康的惊讶也是北条家武士们的惊讶,长途跋涉折返十分考验军团的军事素质,正常行军、武装行军以及急行军是不同的概念,以这个时代的水平绝对是不可想象的,换做正常赶路,这一个单趟就要一天的功夫。 如果他知道长尾景虎是用大半天的功夫,全程跑回来的话一定会惊的说不出话来。眼下投入主战场的军势已经超过一万八千,北条氏康所率领的围城军只有一万两千人,他深知再投入五千人多半也是没有用的。 城内的斋藤军加上守军足有三千五百人,想钉死斋藤朝信必须要有五千以上的军势镇守,这样以来就形成一个悖论,能动用的只有七千人,那么他到底是该用这七千人去救援,还是再多增加点砝码呢? 如果多增加砝码,斋藤朝信率领本队强行突破包围圈,从背后给北条军以致命一击将会引发灾难性的后果。可是援军的数量太少完全起不到救援和压制的作用,扳不倒长尾景虎再被抄掉后路是十分危险的。 于是北条氏康陷入犹豫不定的境地。添油战术是作死,全军出击也是作死,让他左右为难不知该怎么抉择。 他这一犹豫就给长尾景虎创造极佳的机会,没有丝毫犹豫的长尾军团在他的率领下,迎着围困越后备队的五千北条军冲过去,越后的骑马武士们通过长途跋涉正出在全面兴奋的状态,迎头撞上北条军的侧翼,直接凿开一条口子。 长尾景虎亲自率领六名影武者穿着一模一样的的银白色大铠冲在最前方,挥舞手中的太刀肆意收割北条军的武士,影舞士里既有长尾景连这样的一门众,也有荒川伊豆守长実这种谱代众,还有上野家成这种旗本豪族。 五千长尾军仿佛一柄大锤,敲碎五千北条军的龟壳,两翼被骑兵击溃接着足轻衔接上直接把优势打成胜势,被解脱出来的越后备队也加入收割的行动中,北条高广见状立刻大呼一声:“全军掉头攻击地黄八幡本阵!” 北条氏康一见这阵势就急了,舍掉斋藤朝信的威胁亲率一万两千大军前去救援,不过他还是留了一个心眼,两千精锐殿后以防斋藤朝信从后面来个致命一击。 北条家的一万主力军团加入,其中还有嫡子北条氏政,一门北条幻庵以及大量精英武士,将战局的走向又给搬回来,溃退的五千北条军堪堪站稳阵脚做殊死抵抗,北条氏康亲率大军驰援让他们士气大振。 救下五千大军还不算完,北条氏康又命令北条幻庵率军支援北条纲成,地黄八幡也知机的向后撤退,以八千对一万五还能取得优势就很不容易的,若不是之前那一千五百人的备队出了差错损失三百多人才被救下来,他有很大把握赢下箕轮众。 现在的局势不一样了,一支支军势加入让占据变的扑朔迷离,计划之外的越后备队爆发出强大的攻击力让北条纲成也不敢马虎大意,急忙压下大胡秀纲的反突击,拉开一点距离就果断率军撤退。 北条纲成这一退,把箕轮众给解放出来,长野业正第一反应也是尽快汇合长尾军团,主动靠拢己方主力让战局变成两万对两万七千的局面,在这一轮战争中箕轮众、长尾军、越后备队共损失两千多条性命,北条家稍微背一点也搭进去三千多条人命。 岛名城方向的斋藤朝信也趁机出击,三千军势直奔北条家的后背冲过去,好在北条氏康的布置得当把他的进攻给死死顶住,眼看超后路不成,斋藤朝信就主动冲当诱饵向岛名城方向游弋,试图吸引北条军的进攻,但北条家不为所动反而缓缓向平井城方向移动。 北条氏康已经明白到这场合战已经无以为继,敌方主力回援、东上野国人众降服,所有辛苦布置一朝尽毁,再打下去就是东上野国人加入。让双方的兵力差距反转过来。他主动后退也是释放一个信号。对面的长尾军也默契的放弃追击,亦步亦趋的跟着北条军后面目送他离开岛名城的范围内。 回到厩桥城,长尾景虎气愤的说道:“要不是本家长途跋涉,武士们体力无以为继,一定能收拾掉北条家!” “主公这次做的几近完美,如果不是臣下带着几百老兵守住厩桥城,也一定会跟随主公去打那北条家啊!”老将色部胜长被斋藤朝信留下来守城十分不满,他知道自己年纪很大。但人来心不老,哪需要小年轻来照顾。 更让他生气的还是本庄繁长那个混蛋家伙得意洋洋的率军出阵,要不是看在身为自己宗家,又有多年的情分的面子上,他一定会狠狠修理那个小混蛋一顿。 “北条家真狡猾,我带着军势绕了半天也不过来,如果过来就好了,露出破绽说不定能打出大战果来。”刚从大手门旁的箭橹下来,斋藤朝信对这次的胜利十分满意,哼着小曲走过来。 三千多人讨死连尸体都没来得及收。扒下来的战利品怎么说也有几百套好东西,拿出来犒赏武士们是没问题的。破烂的武器铠甲也有琵琶屋以合适的价格收购,就当是给足轻们的赏钱也是挺好的。 长尾家从制度到文化全面学习吉良家,战争前出赏格,战后瓜分战利品,武士、足轻身上带着的一些金银器物,值钱的工艺品以及一些高档货色都是默许他们自己分享的,谁杀的人谁就有资格扒下好东西,不记得是谁杀的就一个备队共同分割,遇到好物什出价购买或者用自己的那份战利品抵充。 至于战后的恩赏,粮食少不得铜钱少不得,土地知行要看情况,现在长尾家内对土地知行的需求不太高,新开的土地多少有他们的利润分润,即使新田捞不到好处,也能从撤并新村里腾出许多浪费的土地。 比方说色部胜长家,过去有七千七百石总知行,其中自己知行是三千八百五十石,差不过也就是七百七十町步和三百八十五町步,经过初步的撤并新村规划,节省出来的耕地面积刚好超过一成,也就是说色部家的总知行突破八百町步,色部家直领突破四百二十三町步。 且不说家臣们的知行如何,就单算他四百二十三町步的现今四分之一种植新粮,另外四分之三种植稻米,以下越的肥沃土地以及今年的年景就可以胡酸楚,今年产出的稻米大约六千四百石左右,新粮的产量将突破八千五百石。 而他身为领主只需要缴纳两百石大米,五百石新粮作为税收就行了,今年的收益依然可以突破一万四千石,比往年翻两番还多出一截剩余,以往每年积攒下来也不过两三百石余粮,而今一年存下来的粮食就比往年多出几十倍。 还有新潟町的建设,开挖河道修筑提拔都有吉良家出钱出粮供给,留守在家乡的儿郎一年到头基本没闲着,忙完田里就去新潟町负担普请征发组织,修河防挖新川改造圩田一年到头的工程没完没了,用细川藤孝的话来说,这叫“非常态化建设”,也就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随着这一系列工程结束频繁雇佣普请的工作也会逐渐消失。 “退下去就好!老臣以为可以与北条家和谈了!只要北条氏康肯让一步退出上野,这场合战就可以结束了。”中条藤资负责兵粮及小驮荷奉行,跟着长尾景虎在东上野潇洒一圈,回到厩桥城又打的一手好酱油,乐的嘴巴都快合不拢。 “看情况再说吧!先不急着做出表态!”长尾景虎交代几句注意防卫救治伤员的事务,就心事重重的起身离去,留下长尾家的武士面面相觑着不知何故。 长尾景虎骑着坐骑纵马狂奔而出,长尾景连率领的马迴众只能紧紧跟在他的身后,战争刚结束不久就到处乱跑实在太危险,可是看到主君心情很不好,马迴武士们也只能跟在后面缓缓行进。 上野国的复杂形式远远超乎他的想象,西上野与东上野国人的勾心斗角,甚至同属东上野国人内部也是矛盾重重,有些国人名义尊奉古河公方的命令。在攻入城堡后搜到内通北条家的私信。如这样的家族还有许多。 他们擅长说一套做一套。对长尾景虎的召集令阳奉阴违,对长尾景虎拿出来的天皇赐予的天杯、御剑置若罔闻,让他深切的意识到武家的属性不是朝廷的一面“绀地日之丸”所能解决的。 还有更多的迹象和证据表明上杉宪政是被上野国人,乃至整个山内上杉家臣团联手抛弃的,白井长尾家的长尾宪景、総社长尾家的长尾顕景,自从长尾景虎来到上野以来就保持令人难堪的沉默。 他们亲身参与到那场叛乱中,総社长尾家嫡流绝嗣换做分家高津长尾家的嫡子继承,居城钵形城也早就被抢走。只能回到东上野的総社城内苟延残喘,两家对上野的战事表示出罕见的沉默,既不积极靠拢也没有任何反对,以一种打酱油看戏的态度对待长尾家,这种陌生与隔阂感让他十分失望。 “几十年前家父曾得到两家协力与北条氏纲结下盟约,如今本家出身上野对抗北条氏康,两家却作壁上观不愿为我协力,这就是宿命吗?”长尾景虎愤怒的咆哮着,心意相通的放生月毛也跟着打着响鼻。 利根川两岸的农田里一片金黄色的波浪随风摇摆着,战争并没有影响农民喜悦的心情。经历几年来灾荒战乱袭扰,上野国再次迎来久违的丰收。几名孩童帮助父母捡起遗落的稻穗,那一张张童稚的脸上洋溢着希望和幸福。 似是被这副美景吸引,长尾景虎也渐渐放慢脚步,立于河川边露出淡淡的笑意,良久叹息一声似是解开一个心结,喃喃自语道:“原以为即使不依靠义时,也能轻松打开局面,现在看来我还是太天真了……” 站在农田前怔忡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想到吉良义时的劝慰,还有越后这几年的变化,心情顿时舒畅许多,转身看到长尾景直担心的缀在远处,四周散落着两百多骑马迴众忠实的守护着他,脸上泛起几缕笑容:“辛苦诸君了,本家这就回去……回去召开庆功宴!” “是!庆功!喔喔!”马迴武士们兴奋的挥舞手臂,庆功意味着战争即将结束,疲惫的武士们簇拥着长尾景虎一路欢呼着返回。 年轻的武士朝气蓬勃,他们中有许多人第一次参战,越后正值新老交替的过渡期,老将逐渐退居二线,让更多的年轻武士冒头,他们继承了越后的尚武风范,唯一缺乏的就是老将们的经验和手段。 不过他们也有巨大的优势,年轻有更大潜力,更有冲劲更加单纯,没有老将们的老气横秋,没有事故圆滑更没有阳奉阴违,这就是新的越后武士也是吉良义时为他规划的美好蓝图之一。 “谁能想到几年前的戏言也能成真,曾几何时越后武士也是这样的麻木不仁、信念缺失,如今越后越来富强,武家越发团结,这就是用我们双手改变的结果,越后可以做到,关东也一定可以做到!重振我武家的雄威,一定可以!”长尾景虎极其坚定的说道。 一场合战结束,镇定人心又花费几天功夫,趁此机会双方的外交使者频繁走动交换信息,三家使者很快达成不战和睦的基本意愿,但在如何停战的问题上陷入僵局,北条家提出以目前的控制线为基准划出各自的势力范围,然后就此达成和睦。 这一要求遭到长尾、长野两家的联手驳斥,长尾家的想法很简单,我们是为关东管领上杉宪政收服失地的,平井城拿不下这叫什么收复,闹到最后合战打过人死掉不少,还不能达到战略目的不是亏死了。 长野家拒绝的理由比较复杂,有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的想法,更重要的还是西上野国人众的心里安定,并不是所有西上野国人都加入箕轮众,比如变节投靠北条家的那几个就没有,另外有一些打酱油的也都和相关武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若让北条家以实际控制线来划地盘,这些小豪族很快就会被拉走,到时箕轮众就有难了。 见自己的最低目标被两家毫不犹豫的拒绝,北条家的态度也变的很强硬,既然不愿意那咱们就对峙下去,看谁能耗得过谁,反正我武藏国就在背后无论是补给还是军力维持都没问题,长尾家的老巢在越后,再过一个月天气变冷再下点雪,三国峠的通道就会被封住,归路被断粮草肯定要吃上野国人的,到时候闹出什么幺蛾子都有可能,谁留住谁还不一定呢。 和谈就此崩掉双方使者不欢而散,北条家沉住气要长久对峙,甚至打算在冬季来临前更换一万军势,然后利用后方轮换的年轻武士来趁机锻炼一下。 他们的好心情没能保持更久,对峙数天后局势又出现新的变化,一个来自局外的消息打破原本的平衡,吉良军团在中信浓的惩罚行动大获全胜,掠夺粮食、人口不计,重创武田家数支主力国人众,并趁机宣扬吉良家在信浓的合法支配权,极大的动摇信浓国人对武田家的支持力度。(未完待续。。) 第320章不败而败 这个消息乍看之下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可接下来的变化又大为不同,回到越后的吉良军团稍作整军就放出口风,说是即将出阵上野国会汇合长尾军团,目标直指入侵上野的北条军。 这不但让北条氏康寝食难安,也让北条家臣团十分的恼火,如今北条家的选择余地很小,欲进不得欲退又舍不得,想起前几天贪婪的武士们联手向北条氏康施压,最终亲手毁掉和谈的基础,这些武士们又气又恨不禁要破口大骂发泄愤怒。 “怎么早不败,晚不败,正巧赶在这个档口战败?早一点传来消息我等早就签下和睦协定返回小田原城了,晚一点说不定长野家就会撑不住……这其中不会有问题吧?”山角定吉疑问引起部分武士的沉思。 “难道是串通一气?不太像啊!中信浓这么大的动静很难作假,那些损失是风魔忍者统计出来的应该不会有错,武田家上下都对这次惨败愤怒不已也不会有错。”多目周防守元兴是北条早云时代就定下的御由緒六家一门众之一,他父亲多目元忠与北条氏纲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他本人也成为五色备里黑备的大将,在北条家内属于清贵武家。 “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坏消息。”笠原美作守纲信愁眉苦脸的说道:“吉良家如果真的南下上野,恐怕就真的很难达成和睦了呀!” 二十出头的北条氏繁继承其父地黄八幡的天赋,天生神力勇冠三军,因为出身的原因对武田家格外仇恨。于是见缝插针的说道:“说不定是那吉良家虚张声势呢。有什么好怕的!武田家一群怂包。我北条家的武士可不像他们!” “善九郎,给我坐下!评定会上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北条纲成怒瞪他儿子一眼,在他父亲面前,北条氏繁立刻萎了。 “是!” 北条氏康又何尝不恼,偏偏又无法怪罪武田家的过错,身为同谋者之一的北条家也在关键的环节掉了链子,此次出阵的最高目标是吃下上野全境,次一级是吞并半国。最差也要击垮长野家为首的箕轮众,现在是一样都没达成,还将面临进退不得的尴尬局面,真可谓失败中的失败。 “早先就不应该相信武田家,武田晴信把话说的太满了,一定能打垮吉良家,一定能搅乱越后,一定在今秋出阵北信浓,可是他一样都没做到!真是有够差的!”压抑在心里的怒火无法发泄,总不能告诉家臣团自己是和武田家算计越后不成。反把自己坑进去吧!所以他只能在心里骂骂武田晴信。 从去年武田晴信就派来使者探讨联手吞并越后的计划,这个筹谋在悄无声息间酝酿许久。计划很庞大还分一二三多个步骤,刺杀不成还有一揆,一揆不成也有把握搅乱越后,搅乱不成还有出兵北信浓,听武田家使者的解释这叫连环计,从结果来看这个连环计从头到尾都是失败品。 北条家三大军师之一,年过四旬的大和兵部少輔晴統看了北条氏康一眼,说道:“武田家还是有收获的,飞騨被他们拿下来,白白获得一块土地,还能与美浓、越中建立联系,只怕武田家早就做这个打算了。” 这位大和晴統,乃是幕府奉公众出身,通字里的“晴”就是先代大御所足利义晴的下一字,在十年前畿内爆发舍利寺合战的混乱时期,辗转逃难到相模成为北条家的重臣,北条氏康对他也是敬重有加。 “武田家走了一手好棋,飞騨的布局格外精妙,既可以作为进攻的先手遏制越后,也能作为后手稳固阵营,争取更大的发展空间。”伊勢備中守貞運也是三大军师之一,年纪三十出头风度翩翩。 从他的苗字就可以看出他的出身,乃是北条家的亲族一门众,他在北条家内担任御家門衆筆頭家老,在北条家内的地位也就比北条幻庵相差仿佛。 见两位年长的军师都发话了,三大军师中最年轻,年仅二十六岁的小笠原康広也毫不示弱的说道:“这不就是武田大膳大夫孜孜以求的上洛突破口吗?飞騨在他人眼里是块鸡肋,在武田家眼里就是宝贝,南下可躲美浓,北上可出越中,此乃进可攻退可守的妙招。” 青备旗头富永直勝天生一副大嗓门,一听这架势登时就不满意了,大声咋呼道:“这么说来,我等辛辛苦苦拼杀一场,还是被武田家给耍了不成?” 北条家臣团陷入沉思中,他们深刻的意识到眼下脆弱的平衡若是被打破,北条家在上野国的局部优势就将全部丧尽,以吉良军团恐怖的战斗力以及更加恐怖的传说,率领大军进入上野将会给北条家带来多大的影响。 武田家一败再败已经用事实说明吉良军团的可怕之处,一旦援军杀到就会给长尾、长野联军打上一针强心剂,说不定就串联起上野国人把投靠北条方的国人领主一一剪除,甚至趁着过冬沿着利根川杀向关东腹地,到时再用上讨伐中信浓的以战养战法,北条家可真的承受不住这种打击。 “无论如何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难题吧!”松田盛秀中止这个话题,接着对北条氏康恭敬的行礼拜下,说道:“如今前势不明久拖之下恐生变故,是战是和还请主公速做决断!” “请主公速做决断!”北条家臣团一呼啦全部拜下。 北条氏康铁青着脸来回踱着步子,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道:“和谈,退让,我北条家要离开上野国!起码是暂时离开!但是本家还会回来的!” “是!”北条家的武士里有不少人露出松口气的表情,让北条氏康感觉格外不舒服。 “小太郎,记得要与降服的国人保持联系。向他们承诺。我北条家允诺的钱物会一文不少的送过去。哪怕失败了也不能苛待这些心向我北条家的武士,本家不是武田晴信,我北条家向来有厚待武家的传统,让他们安心的投效长尾家、长野家,待本家休养生息一年,再点齐兵马重新杀回来!” 北条氏康阴着脸徐徐交代着,几名佑笔立刻将国主的口谕誊抄下来,最后再用上北条氏康的“虎”字花押。将遍发上野境内的北条方国人。 确定和谈的基础,下面就该确立和谈的结果有几许,北条家依然强硬的表示要守住己方的利益,最起码平井城一线是不能放回去,但是面对吉良家越发凶猛的信号,在强大的吉良水军支援下,一千余骑吉良赤备渡过坂户城来到汤沢御所附近待机。 这里是越后出入越后的南大门,距离三国峠不过一步之遥,翻过山峠就可以长驱直入沼田城,以沼田顕泰为首的沼田众早已化身铁杆长尾派。有他们的接应继续南下就是厩桥城的一线阵地,全程行军顺利的话只要一天就能到达。 面对日益加重的军事威胁。北条家的底气越来越弱,更糟糕的是长尾家的使者成为副手,来自吉良家的特使浪冈顕房全权代理外交谈判,这位聪敏果敢拥有极高政治智慧的年轻公卿,很快就发觉北条家的弱点,并以此制定一套谈判策略,一点点击垮北条家的信心,很快那名使者就就放弃无谓的挣扎,逐条接受吉良家提出的苛刻要求。 五天后,在厩桥城内双方的外交使者齐聚一堂,在热烈的气氛中签署一份不战协定,协定的内容旨在结束这场冲突剧烈的战争,将北武藏的大门御嶽城以及所有上野国内被占领地归还山内上杉家和上野国人众,北条家全面退出上野国,双方罢兵休战不言再战之事。 又过十天,上杉宪政的使者长尾当长进驻平井城做名义上的接受工作,所有投效北条方的上野国人全数归附,被活捉的白仓道佐,仓贺野为广被赦免,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为防止再有人铤而走险作出相同的叛逆行为,长尾景虎以上杉宪政的名义对两人做出一定的处罚。 处罚的手段也不算严厉,只不过把白仓城、仓贺野城以及他们的一门、家臣所有领地交出来,然后两家被转封到御嶽城附近大片领地看守进出上野国的南大门。 白仓家的新领地在神流川西南一片肥沃土地,仓贺野家的新领地在间濑湖附近的耕地,他们自家本拠的直领被长尾家很干脆的拿走,这让他们很难堪。 更加难受的是御嶽城城主由长野贤忠担任,他在厩桥城的本领也就二百七十多町步左右,这次转封到御嶽城干脆就把城外附近的大约一百七十余町步的零头划给他,变成四百五十町步的中等豪族。 可即便如此,在土地知行上长野贤忠还是落后两家一筹,并且出身仅仅只是长野家一门众,比两位上州八家的家督可差远了,让这么个中级武士压在他们头上做城主,以后还要听从城主的号令负担军役,想想就让他们觉得失去活下去的动力。 当然,如果不这么看的话换个角度来说,这次转封没有给两家造成领地石高的损失,从土地石高上来看还略有提高似乎更赚一些,但这一下就被排除在上野国之外的御嶽城附近,更糟糕的是附近除了御嶽城之外没有城堡,他们就得再花费时间和精力修筑一座平山城。 两家显然没有这个想法,在毫无意义的抵抗失败后就很快就面对现实,两人在心里暗暗咒骂长尾景虎的狠毒,决心在村庄中心建造一座居馆拉倒,北条家大军压境时就会第一时间起兵反叛。 长野家及上野国人众对此没有任何异议,长野业正对这两个家伙可是恨的咬牙切齿,箕轮众浴血奋战拼杀那么久,不来参与协作就很让人失望,再拖后腿搞叛乱绝对丢了上州八家的脸面,被打发到御嶽城看大门已经算是长尾景虎宽厚了的。 达成和睦的时机很巧合,正巧在秋收结束的当口,北条家只能无奈的将占领区收割的粮食一并交还给当地领主。战争开始前就着手布置抢收最终反而为上野国人省却许多劳力。心中的苦涩和愤怒可想而知。 此次战争对长尾军团也不是毫无收获。厩桥城及白仓、仓贺野地方的城池、合计约一万八千石的领地落入手中,由原柏崎港奉行山吉政久,来担任厩桥城城代,由原箕冠城主长尾勘四郎景亲,来担任白仓城城主,由原三条城城主长尾権四郎景秋,来担任仓贺野城城主。 从职司上可以看出,这次安排是一个城代两个城主。山吉政久作为城代奉行政务替长尾家打理土地,同时将山吉家在浦原郡内的土地知行增加五十町步作为奖励。 而两个长尾家一门众则是转封过去,担任新的城主的性质就有所不同,他们率领各自的一门、家臣镇守此地,两人转封到上野有适当知行增封,各自占据的领地勉强达到一半,另一半就是替长尾景虎种田了。 “镇府殿的果然不愧是智勇无双的当世名将,只要放出一个风声就把北条家吓的拱手而退,分封的手段更是闻所未闻!只怕北条氏康也要恨的压根痒痒吧!哈哈哈……”斋藤朝信的心情非常好,替吉良义时鼓吹起来也是不遗余力。 “镇府殿是很厉害。可是合战是我们自己打的,下野守切勿妄自菲薄。”中条藤资不满的说道。虽然他年纪大一直打酱油,但身为谱代家老说说他还是应该的,谁叫这次出阵让本庄实乃、长尾景信等谱代家老担任留守役,他这位老将也只能勉为其难的站出来辅佐家督。 “嗯哼!”斋藤朝信眼皮都不眨一下,继续哼哼唧唧的说道:“还是镇府殿厉害……” “本家采纳义时的计策受益菲浅,因此决定将上野获得的所有直领都交给义时。” “纳尼?为什么要交给镇府殿?这可是主公和我等儿郎拼出来的啊!”色部胜长急切的叫嚷道:“主公可千万别说傻话,领地哪还有让人的!” 长尾家臣团也跟着起哄道:“就是,主公可不能这样啊!您才是我们越后的国主,我等可是唯您马首是瞻的啊!” 斋藤朝信哼哼唧唧的不知在说什么,转过脸不去理他们,至于本庄繁长、黑川清実、北条高广这三人是最开心的,纯粹看热闹一点压力都没有,吉良家的影响力根本不用他们来操心,摆好姿势看戏就好了。 “诸君稍安勿躁,且听本家一言!”长尾景虎语气平和的说道:“本家原本没想过要拿取上野国一分一毫的土地,但是义时的信启发了本家,奥信浓若不是有领地支撑,有家臣驻守大军维持,早就落入武田家的口袋,但是我等武家无故取他人之地乃是不义之辈! 因而惩处两名首恶,免除余党以视既往不咎又能安抚国众镇守上野,此为两全之策!若无义时提醒,本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一层,这是义时的功劳,本家已经把两位从地封为城主,箕冠城、三条城的领地就是本家的收获,难道诸君以为这两城还不够吗?” 长尾家臣团默然无语,想想自己这些年沾到吉良家多少光,又从中落得多少好处,还有些人阴阳怪气的说新田给亏了,吉良家在算计他们越后国人云云,却也不想想开新田花费多少,帮他们种新粮花费多少。 营造新潟町前前后后投入多少,修圩田挖河道又投入多少,到现在吉良家投进去的钱连一个子儿的收益都没有,何年何月都能造成还不知道,这能叫算计越后国人吗?换作他们越后国人众有这能力营造这么大的工程吗?或许两百年、三百年都没有丝毫可能做到。 而现在吉良家在做的,他们这些越后人,上至国人领主,下至农民、町民都跟着受益,大量用工荒让一无是处的普通老农也不用愁吃不上饭,只要肯做工绝对饿不死人,如今的越后见不到一个乞丐,好吃懒做不愿劳动的乞丐不是被教育改过,就是被驱逐出越后。 国人领主们放弃往日的争执服从奉行众的再规划,将水源的控制、汲水、修造水渠全部商量清楚并拟定细则逐步实施,对于胡搅蛮缠的地侍会被全体国人蔑视,这大大减少争讼武装械斗的发生机率,从田间地头到繁华的直江津町里,社会风气为之一变,治安水平大大提高,生活安定土地富饶,这些有形的、无形的收益到底有多少谁也说不清楚。 “所以请诸君理解本家的意愿,不必再劝!”略作停顿,长尾景虎就说道:“战争结束了,我们启程回家吧!” 长尾家离开的时机很巧妙,或者说是这场战争结束的时机很巧妙,从和谈到全部转封交割完成恰好到九月下旬,早一步离开的长尾军团并没有受到风雪的袭扰顺利返回越后,在九月底第一场大雪降入鱼沼郡。 三国峠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被鹅毛大雪逐渐封住道路,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大暴雪将席卷这一道的众多山地,大雪最深的时候可以达到一米以上,这种情形直到第二年春暖花开时才会改变,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人能越过这道天堑。(未完待续。。) 第321章惊闻变故 这场战争再次彰显长尾家的威名,斋藤朝信凭借两次合战中的出色表现,把越后钟馗之名传播到关东各国,同样出名的还有本庄繁长等越后备队,当然这不是重点,最让人惊讶的还是长尾景虎用不到三天的时间,出阵东上野,横扫东上野,杀回西上野击退北条军的光辉战绩。 半天急行军几十公里,并参与一场重要的合战击败北条家的数万大军,这一段被上野国人广为流传,很快关东八国乃至天下都知道有这么一位几位厉害的名将,这场行动也被称作“上野大返”。 越后之龙的名号随着他那副造型别致的乱龙旗哄传天下,许多好奇的武士、文化人、猿乐师开始搜集他的信息,幕府名将吉良义时的义兄,十四岁起兵讨灭杀兄仇人,十几年来战无不胜的历史被翻出来,人们这才意识到原来越后竟然有两位当世名将。 再配合同样被传开的信浓惩罚战以及更早的川中岛合战,吉良军团轻而易举的击败武田军,创造极其辉煌的战绩也被热炒成为话题,有心人发现越后在同一时间进行两场大战还都取得胜利,其战争潜力之强大出乎人们的意料。 对“越后神话”半信半疑的关东武家也逐渐端正心态开始重视北方的强邻,越来越多的情报指向吉良家下向带来的非凡影响,越后从三十几万石的荒僻之国骤然翻到两百万石的当世第一国,简直比天方夜谭还离奇。 如果在此之前还有人怀疑的话,同时支撑两场规模过万、烈度很强的战争就足以击溃所有怀疑者的质疑声音。一口气拿出两三万大军的大名自古就有不少。但两线开战还能在同一时刻取得辉煌战绩的例子还是从未见过。 越后一跃成为顶尖势力。吉良家与长尾家也是第一个以一国之力成就大大名的武家,同时曝光的还有越后奇怪的制度,许多人一度怀疑这种两个家臣集团彼此相互交融又泾渭分明的制度会不会引起更大的隐患,当然他们询问越后武家是得不到任何答案的,答案永远藏在他们心底最深处。 “越后将会走向何方?”听到外界的质疑声,长尾景虎无声一笑,锐利的目光逐渐转为坚定平和:“我景虎从没有怀疑过他将会……从没有!” 对白仓氏、仓贺野氏两大家族的处罚使得上野国人认清长尾家的力量,往日里整天像个婆婆嘴不停唠叨的上杉宪政不见了。换做刀枪如林勇猛善战的越后军团,他们只用上杉宪政的一道令旨就让上州八家之二被轻易撵出上野,权威建立在强大武力基础上的道理再一次得到充分体现。 吉良家学着某些霸主的手段,通过军事讹诈及外交手段硬生生把上野全境给讹走,这一手软实力的展现让关东国人大开眼界,何时见过北条家被打的无法抬头,又何时见过北条氏康吃下闷亏认怂退缩,这次都被看的一清二楚。 身处关东的土著国人众比谁都清楚北条家的嚣张霸道,拿住古河公方后就叫嚣着吞并上野国登上关东管领的宝座,所以北条氏康才会一反常态的追杀上杉宪政。只有杀绝山内上杉家嫡流,杀死上杉宪政本人。他才能以上杉家绝嗣为由强行登顶。 北条军兴高采烈的去上野,垂头丧气的回到小田原,北条氏康被气的几天吃不下饭,他北条家何曾吃过这种窝囊气,当年河越夜战八万大军围城他都没怂过,现在作用三万大军却被吉良家轻飘飘的几句话逼的全盘认输,这个大败实在败的太窝心。 北条家臣团也经受一次打击,丢掉上野国到嘴的肥肉还被打残江户众,损失接近五千条性命,若非指挥得当武士用命,这么高的战损肯定会崩溃,而对面的长尾家付出的代价仅仅是损失一千多人,上野国人众几次顶着北条家的五色备,所有损失比较大,超过两千人战殁给西上野国人与北条家又添上一笔血债。 回到小田原城没几天,北条氏康就被气的一病不起,北条家臣团急的团团转,北条氏康身体一直不太好,他这一族有高血压族史,早年创业艰苦的北条早云只活到六十四就病逝,北条氏纲五十五岁病逝,北条氏康的弟弟北条为昌年纪轻轻就病死,都给北条家的前途蒙上一层阴影。 “小太郎啊!别站在外边,进来吧!”北条氏康被瑞渓院的扶着费力的坐起来,接连十几天抱病不起到如今刚有些恢复,脸上的病容和倦意难掩。 “是!主公!”高大魁梧的风魔小太郎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微微垂首道:“抱歉了!殿下!” “小太郎是我北条家的肱股之臣,新九郎可是时常对吾提到呢。”端庄大方的瑞渓院如今也年近四旬,这位笑口常开的女子有着非凡的亲和力,但凡有瑞渓院出席的场合都会得到热烈欢迎,她的走动为北条家的安泰作出巨大贡献,也得到北条家上下的一致爱戴。 “吾去看看孩子们的修业情形,就不再打扰你们说正事了!对咯,这碗汤药一定要喝下哦!”瑞渓院笑着站起来,冲着风魔小太郎点点头缓缓离去。 身为今川氏亲的女儿,今川义元的亲妹妹,她在嫁入北条家地时候正值今川、北条关系最好的时候,但接下来他的兄长与另一位庶兄争权,就背着北条家偷偷与武田家结盟,那时她刚怀第一个孩子。 因为兄长的背叛而被受北条家内指责,又羞又怒的瑞渓院很快影响腹中的胎儿,刚出生没一岁的嫡长子就夭折,这使得北条氏康很是愧疚,在自己正室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却选择沉默以对,所以事后亡羊补牢对瑞渓院格外宠爱。北条家的几个嫡子、嫡女都是她诞下。 即便遭受打击。瑞渓院也还是那么的大方善良。她表现的越亲和就越让北条家臣团敬畏她、尊重她,这个女人已经成为北条家内的一个符号,她代表着北条氏康柔和的一面,为自己的夫君努力交往各家的正室夫人,安抚遭受损失的国人众。 北条氏康苦着脸咽下难喝的汤药,见风魔小太郎还在走神,就笑着说道:“本家病了这么多天,除了探病就没听你们提过一句政事。今天终于忍不住要说了吗?说说最近发生什么事情吧!” 风魔小太郎小心翼翼的说道:“最近家中一切安泰,只要主公的身体能好,我等就都放心了……” “啧!小太郎也开始说套话糊弄本家了吗?说重点。”北条氏康指着苍白的脸颊,自嘲道:“小太郎看本家就这么可怕吗?像那个专吃心脏的妖怪?” “不是!臣下确实有事要汇报主公。”风魔小太郎的汗都快急出来了,深呼一口气道:“是关于那件事。” “那件事?你的意思是……那把刀的消息?”北条氏康的一下坐起来,一双虎目瞪视他良久才冷静下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把刀在今年三月出现在春日山城,就在那场透破刺杀的行动中,被吉良左兵卫督赐予本庄越前守,作为奖励他护驾救主之功……”风魔小太郎把这一段解释清楚,他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北条氏康的表情。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不禁打起鼓来。 当听到这个消息。北条氏康在那一瞬间脑袋一片空白,嘴巴不由自主的说道:“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本家?为什么不是在我北条家战败前告诉本家?” “因为不能确定消息的真假,在下又派出风魔众透过众多关系查验确定消息的可靠性,为此搭进几十名忍者,越后的情报组全军覆灭,然后在下又派出几路忍者远赴三河,近江调查所谓买刀的典故出处。 随后发觉一个很重要的情报,在关东大地震前的一个多月,服部一族突然脱离松平家转投吉良家,据说原因是松平家苛待服部一族,在下又派出忍者调查大地震期间,下総国、武藏国、相模国等地的谣言传播,发现当时都有身份不明外地人出没的零碎情报,只是一场大地震将所有情报毁坏,又过去这么多年,地震水灾的影响,让情报搜集很困难,在下只能核实到这里。” 这几个月风魔小太郎来回奔走,就在为这个情报做核实工作,他深知此事影响非同小可,牵扯到一位足利家的御家门样,以北条家的情况在关东做个小霸主威逼各国领主还行,全面对抗吉良家绝对是不理智的行为。 他的出发点是好的,没有核实的情报很可能是假情报,如果他把假情报带给北条氏康,引起的一切恶劣后果都将要负全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权衡利弊他还是决定宁愿承担隐藏情报的罪责,也一定要核实清楚再上报。 “所以你才瞒着本家做了半年的准备吗?”北条氏康的脸色很差,双手颤抖着似乎在竭力压抑心中的愤怒,怒斥道:“不论如何欺瞒本家的罪责你要承担,本家处罚你降职一格,俸禄半减,下次不要如若再犯定不轻饶!” 斥退风魔小太郎,北条氏康心中的怒火在腾腾燃烧,尽量克制不冲家臣咆哮,这是他的作风习惯,从小他父亲就交代他与大事不急不慌,不失家督风范才能让家臣从心底里敬畏,慌乱、急躁、恐惧、愤怒都是敌人,做好北条家的家督必须学会克服这些敌人。 “没想到我氏康日夜寻找的仇敌竟然是你!吉良左兵卫督、镇守府将军义时殿下!本家到底怎么得罪您了,让您费尽心机陷害本家?因为一把刀?不不!绝不会这么简单,到底是为什么?”北条氏康愤怒的咆哮着,狠狠撕扯着被褥,仿佛这就是吉良义时,恨不得立刻将他撕碎般。 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这么失态过了,好像是二十年前花仓之乱时,他与父亲听到表弟今川义元背叛的消息,他与父亲北条氏纲疯狂的破坏所有看到的器物。整个天守阁被砸的稀巴烂。 二十年前收获背叛。二十年后收获陷害。每一次打击对北条家来说都是致命的,这么多年背负着弑杀公方的罪责,他的名声以及北条家的清誉被一朝丧尽,无数个日夜他在向父亲祈祷宽恕自己的愚蠢,事到如今,得知幕后黑手是吉良义时,他还怎么能再忍下去。 折腾半天实在受不住疲累的病体,满头大汗的躺下。恨恨的说道:“不管为什么!我北条氏康一定报复回来!本家要洗去多年的冤屈!让真相大白!” …… 远在越后的吉良义时对北条家的变故一概不知,他正在忙着开评定会,每年两次最大的评定会安排在正月初和十月初是有特殊意义的,前者是新一年的计划和展望,后者则是在秋收结束,晚稻晾晒入仓后,统计当年的农业产量。 “今年风调雨顺又是个好年景,根据初步报上来的统计数据来看,今年的粮食产量稳定在两百一十万石应该问题不大,详细数据还要做细致核算。相信误差可以压制在一万石以下……”身为评定回到重要主持者,吉良家谱代众勘定奉行。细川藤孝并没有因为丰收而高兴,甚至连语气都显得很生硬,在座的众多家臣团一个个闭紧嘴巴不说话。 “现在说说我们遇到的问题,为什么只有两百一十万石?我们率先开出的两个小型圩田,但此一举就增加一千七百町步的优质水稻田,还有各地零碎扩展的新田加起来突破两千三百町步,为什么粮食增产上不去?去年两百万石,今年两百一十万石,问题出在哪里?” “新田总有一天会开完,容易开垦的荒地三年内将全部开发完毕,为了确保树林的密度保护水土,下一步将禁止对森林的砍伐,那么我们还能开发的土地就只有新潟町,以及更偏僻的鱼沼郡附近了,那么我们总是开新田种新粮,这三年来到底发现了什么问题?总结出什么规律,又收获了什么?这需要诸君畅所欲言的谈一谈。”细川藤孝一连抛出几个问题,让奉行众集体陷入沉思。 “兵部殿说的好!在下正要说一说最近一年发现的新粮问题。”本庄实乃一抬手招来几名小姓向在场的所有家臣团发下一份薄薄的资料,然后说道:“诸君且看,这是没反土地的单产,从上越颈城郡,中越鱼沼、三岛郡,下越浦原郡、岩舟郡附近统计来的数据,对比一下最近两年的单产都有不同程度的下滑。 经过在下的咨询,得知这其中涉及到粮种杂交,这个在下不懂,只知道一直在持续的做研究,以目前的情况只能拿出近江最好的粮种过来栽培,每一年栽培过的高产粮食最好不要留种,可是不留种的而单单依靠近江的良种输出是不够的,我们必须在越后建立一块试验田满足相应的需求。” 种田是一门学问,当然这门学问不是他们这群武士所能弄懂的,一群越后大老粗能耐着性子读这看不懂的名词就很不容易了,至于到底有哪些难关他们不管,只要能解决问题,当个听众鼓鼓掌也甘心。 是有很多武士听不懂,可身为长尾家奉行众就必须得懂,不但要懂还要跟得上节奏,斋藤朝信挠挠头努力的说道:“试验田是一方面,我觉得土豆种植还是有点问题,主要是不宜储藏,使者挖地窖储藏,到第二年春天会有不少土豆出现**霉变现象。 误食霉变土豆食物中毒的事例也有很多,土豆的单产一直在下降,去年还会经常突破八石五斗,今年普遍都只有七石两三斗,是不是应该相应削减一些。” 这下听不懂专业词汇的越后武士也明白过来,纷纷赞同的点点头,对他们来说土豆是个好东西也是个坏东西,越后雨雪丰沛尤其在冬季是一年中降水量最多的时候,天寒地冻的雪一落下来就结冻也无所谓,但土壤湿度和空气湿度都很高,尤其在地窖存储的土豆很容易就**变质,只要误食一点就会引起大麻烦。 新粮爆出高产的光环吸引了太多人的注意,随着光环逐渐褪色陆陆续续反馈来的各种问题也接踵而来,单产量下降。植株高矮不齐。病虫害的不利影响。以及浇水排水设施的摸索与完善,成为奉行众以及农业专家们所要面临的头等大事。 奉行众有着重任加身,确保粮食产量稳步提高是当下最重的任务,民以食为天越后有优质的土地资源和温暖湿润的气候条件,开出这么多新田反而把粮食总产量增长速度放缓,去年两百万石,今年两百一十万石就是给所有奉行众敲响警钟,增速放缓的下一步会不会是下降。跌破两百万石将会对越后近五十万平民的信心造成多大的打击。 今年开信田多出两千三百町步,粮食产量却只增加十多万石,就是说耕地增加产量没怎么增加,比对去年同期等于在不断下降,如果再算上稻米、小麦的产量稳步提高,那么新粮这一块下降的可就等多了。 这么多问题集中在土豆的单产跌幅过大,玉米、南瓜维持高产需要耗费大量肥料等问题上,一些地方的肥料跟不上,或者人为的施肥速度减缓让单产出现大面积滑坡,这都是让人头疼的问题。 经过仔细分析和论证。吉良义时也点头承认道:“这确实是本家以前从未注意到的!不过近江正在研究秋季稻米丰收仔皇后,种植秋季土豆冬末收获的相关技术。以目前的进度来看应该会在这两年试验成功……先不说这些,谈到二期作诸君有什么想法可以说说看,毕竟各地研究这三年也陆续试验许多次,研究出什么丰硕成果?” “我先来吧!”直江実纲咳嗽一声,示意他要开始演讲了,请各位竖起耳朵听着。 “目前总结出来的几套轮作方法,第一种是来自大明朝的稻麦轮作法,也就是传统的二期作,第二种是玉米小麦轮作法,第三种是稻米大豆轮作法,再加上稻米土豆轮作法这就是四种,在下觉得以越后的气候,更适宜稻麦轮作法、玉米小麦轮作法,二期作暂且不谈,说说玉米粮种的杂交技术目前最深入,玉米的单产相对稳定,所以可以减少土豆提高玉米的种植量,用玉米小麦轮作法确保粮食总收益。” “还有一点,土豆不如米面顶饿当作蔬菜似乎不错,研究轮作不如试试和其他蔬菜轮作吧!还有那位明国秀才带来的白菜种子,据他说也可以做玉米白菜轮作,只是不知情形如何。”斋藤朝信说道。 很快两边的奉行众就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没有越冬的二期作就有两百多万石的产量,如果普及小麦、大豆、白菜、土豆的轮作技术,粮食产量再提高两三成也不奇怪。 就拿关川流域的部分试验田做稻米小麦轮作,总共试验十町步耕地,每一反耕地冬小麦的平均产量达到三石左右,夏季稻米的平均产量也达到三石左右,这样一加每反土地产粮就比五年前增加四五倍,不过与此相应的也需要施加五六石的堆肥、厩肥。 越后从农业小国变成农业大国,如今在研究如何从农业大国变成农业强国,比方说长尾政景就提出在鱼沼的部分山地的平整的土地上划分梯田种植小麦、玉米,利用鱼沼郡丰富的水资源和很高的降水量,确保鱼沼郡在农业生产上不拖后腿。 再比如本庄实乃提出要规范箱笼养殖鱼虾的方法,制定相应的条例以便奉行众指导各地渔民养殖鱼类,稻田养殖草鱼、泥鳅的推广以及规范化等等细则。 单单这一场会议就从清晨一直开到傍晚,一日三餐都在评定间里简单对付一下了事,刚过一更时分,许多武士的眼皮就开始打架,见到一群奉行众兴致勃勃的没有丝毫倦意,他们果断的选择告退。 这可坑苦吉良义时一个人,长尾景虎以“修养”的名义提前离开,只有他还得努力睁大眼睛听着奉行众滔滔不绝的讨论,好在他们也注意到吉良义时哈欠连天,就在夜半三更时分草草结束。(未完待续。。) 第322章冲突与惩罚 越后又一年大丰收,两百一十万石的辉煌成绩再一次验证这不是划过夜空的流星,而是一颗不断散发着热量的恒星,东至羽奥、西至北陆、南至关东的广袤土地上在悄悄流传着一则越后的传说。 传说那里的土地种下粮食必定会丰收,一反土地能种出七八石粮食,那里的领主非常和善愿意接纳外乡的农民,许多因为灾害或其他原因的失地流民心动了,不管他到底种出多少粮食,单就愿意接纳外乡农民就是了不得的大好事足以让他们高兴的拍手鼓掌了。 在这个时代,许多领主是很排斥外来流民的,尤其是小豪族、地侍以及地方的惣村集团更加讨厌他们,土地是总量有限的,给外乡人多一点自己就少一点,即使土地多的种不完也可以生儿子给后代种,给外乡人无论如何都是无理的。 吉良家能打破这个先河,吸引外地流民进入越后就是件值得振奋的大事情,于是许多流民立刻奔走相告,很快的三五成堆的聚集起来赶往越后。 越后的大丰收也传到畿内,包括今年吉良、长尾的两次军事行动大获全胜的骄人战绩也成为畿内的热门话题,而居住在京都二条御所里的足利义辉却十分的恼火,愤怒的公方殿下只能拿瓶瓶罐罐撒气。 当初被他当作敷衍之词的承诺竟然很有希望成功,这才三年就彻底打开越后的不利局面,再过三年谁又说的清楚会变成什么样子,想起几年前那次的冲动破坏君臣情谊。足利义辉只能气自己太冲动。只能用砸东西来发泄自己的愤怒之情。 畿内的三好家终于消停下来。继播磨远征之后两年里没有新的动作,三好长庆本人也专注于内政,通过学习模仿吉良家的政策,将畿内乃至四国本拠的城下町进行整理,模仿坂本乐市令做了个简略版在宇多津港悄然施行。 更让人惊讶的是三好家重新梳理自己的军役制度,将寄亲寄子制度完善和全面推行,并开始悄悄检地重新确立军役,这两年来三好长清与三好义贤都在努力酝酿分国法。积极争取转变为完整意义的战国大名。 畿内也不完全是一帆风顺,在今年夏天滋贺郡大津地区就发生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情,起因是六角家的家臣在大津附近的河口拦截船只强行收税,在此之前,琵琶湖通往宇治川出口一直掌握在吉良家的手里,由大津的奉行负责收税。 这次明显捞过界的行为激怒了中条时秀,在他看来这是最近几年六角家屡次骚扰的进一步加强版,如果不能及时遏制六角义贤膨胀的野心,大津乃至近江两郡都将落入他的手中。 因此在接到客商的投诉后,淀川光长率领吉良水军大举出动。第一时间索拿住六角家的税务官,查封征收的税务。罚没肇事的船只并击沉前来救援的六角家的数艘小早,六角义贤不愿意吃这个亏,就要拉开架势与吉良家搞军事对峙,结果一对峙中条时秀就把一万大军拉到大津严阵以待,六角家一下又缩回去不敢冒头了。 丢人丢分的六角义贤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于是干脆把这件事捅到幕府请求裁决,幕府就一个清水衙门没有权威,中条时秀与六角义贤的地位又不对等,六角义贤自以为闹到后面肯定会自己占便宜。 结果足利义辉大笔一挥各打五十大板,六角家侵占大津的税务权有错,吉良家击沉六角家的船舶也有错,判罚六角家以后不得在大津附近的宇治川出口征税,吉良家赔偿几艘小早就草草了结。 此次事件结束后,中条时秀就写信给吉良义时,代表家臣团强烈要求增加近江两郡的军役,以近江两郡近二十万人口只有六千常备,加上同心众、浪人团也不过一万人,根本无法有效保护两郡的安全。 吉良义时与山本时幸经过一番讨论,决定同意增加军役的请求,但是增加军役的要求也很苛刻,增加的军役的数量由吉良义时定下的五千,这五千人必须由近江人口中选出,然后乘船到越后接受山本时幸的亲自指导和训练。 训练期限暂定为一年,相信六角家也不会在一年之内再找茬,除了确定增加的军役之外,同心众、浪人团可以从各自两千人的建制扩编至三千人,这种属于半军事化的组织招募权交给中条时秀,服部保长将全程负责监控,并会制作一份报告递回越后。 这样一来近江的武装力量就将突破一万两千人,再算上越后训练的五千军势足有一万七千人,这个数目的武装数量还是非常可观的,以近江两郡的实际情况以及粮食负担也只能承担差不多两万出头的武装力量,十个人出一丁已经是极高的军役,再高就过火了。 近江两郡内没有施行大规模新粮种植,原因有三,第一点土地稀少养牛马就要少种田,没有那么多的肥料支撑种植的效果会很差,第二点气候温度以及降水量与越后差异较大,种植的效果也会有很大差异,收效反而不如传统的稻米种植,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畿内人多口杂种上新粮很容易流通出去,到不是害怕被人偷学而是怕不会种把自己坑惨。 比方说武田家、北条家以及不甘心失败的越中、关东、羽奥的各路国人,通过各种渠道获得许多新粮食的种子,从去年就开始偷偷种植,结果因为不懂高温堆肥法更不会施肥,不会授粉种出来的植株低矮,新粮单产简直低的惊人。 土豆、南瓜、玉米乃至所有农作物高产农作物想种好,最重要的是要有充足的肥料支撑,不懂也不会施肥就只能依靠土地原有的地力供养新粮成长。结果种下去的新粮到秋收的时候收不到多少作物。而且果实子粒又小又丑。比越后的差出一大截,更糟糕的还是把地力耗尽,贫瘠的土地不休耕两三年什么都别想种。 这一把就坑掉多少家国人,虽然他们小心翼翼的试种土地并不多,可蚊子再小也是肉,本就不富裕的各地国人被坑过一次以后,再也不敢打新粮的心思,如武田、北条、最上、芦名这样的有力大名反而产生了更大的兴趣。孜孜不倦的刺探、研究越后的农业发展。 一场战争的耽搁许多事情,斋藤朝信与阿菊的大婚一直拖延到十月二十日才顺利举行,早在去年就订下大婚的日期是九月二十日,只是九月份斋藤朝信还在上野忙活着,哪有时间准备婚礼,婚期只能延后到一个多月,好歹婚礼早已准备半年,顶多是让宾客晚一个多月,并没有影响婚礼的质量。 早在一年多前双方敲定婚期以后,吉良义时就与阿菊举行一场小型的认义亲仪式。村上源氏久我流出身的爱宕菊姬,成为河内源氏足利流出身的吉良义时之义姊。这一举动也开辟认义亲的先河。 所以吉良义时作为阿菊娘家方的人前来观礼,出席这场喧闹喜庆的披露宴,看着年长自己九岁的义姊嫁给斋藤朝信时幸福的笑容,吉良义时也总算了却心中的一个心结,暗暗祈祷道:“母亲,阿菊姐姐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爱情,孩儿也找到属于自己的爱情,您可以安心的在天国享福了吧!” 作为阿菊的娘家,爱宕家派来她的哥哥观礼,这位贵公子两手空空而来,在春日山城白吃白喝一个多月,然后嘻嘻哈哈的参加一场热闹的婚礼,脸皮之厚确实不是越后的武士所能比拟的。 无论是越后的武士,还是北信浓,上野的国人都派出使者送上一份贺礼,不管是几贯钱还是一些刀剑、土特产之类的东西,总归是一份情谊,礼轻人意重的道理古今相通。 这位爱宕家的公子哥在临走时,还收到小舅子斋藤朝信亲自馈赠的两百贯永乐钱,另外吉良义时也随给他两百贯永乐钱,让这位三十郎当还是従三位非参议的公子哥笑的脸都快变形了。 …… 金秋十月,轻柔的秋风吹在身上带起一丝凉意,相比于鱼沼郡已是冰天雪地的景象,在下越广袤的土地上还带着尚未散去的秋意,越后面对日本海接受海洋的洗礼,冬季最低温度零下三四度,最高气温也不过二十四五度,每年四五月份少云少雨,六七月一直到来年的二月都是雨雪丰沛的季节。 考虑到天气因素,下越新潟地区的工程进度总是提不起速度,雨雪一多进度就要放缓,拖拖拉拉的新堀川开挖近两年,经过风吹雨打的几百个日日夜夜,总算把大致的河道给挖出来,期间动用劳力三十万人次,在奉行众的督促和奖励措施下,工期硬是缩短了近一年,明年初就可以炸开围拢,贯通整条河道。 这条最深处十二米的新堀川将承担信浓川与阿贺野川之间的通路连接,还有另外几条分流的支流堀川还在陆续开工,预计还需要两年才能初步建成新潟地区广袤的水域网络,这里将成为越后的农业中心,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比起河川开挖的迅速,圩田的速度就要慢很多,有李定把关的工程速度都上不去,再加上时常来点雨雪天气让速度放慢许多,李定曾说过圩田的重点是走水泄洪的水门和圩田的堤坝质量,一座圩田能经受三十年一遇的大洪水才算合格,在他们家乡许多圩田用了几百年依然稳固,宁愿牺牲速度也要保证圩田的安全稳定。 三井虎高身为圩田项目的奉行官,几乎每个越要来到新潟坐镇半个月,拿着几份材料与快速阅读批复着,他所要监督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每一笔款项的审核批复,五十贯以上的采购报告要转交勘定奉行审核,每个月细川藤孝都要过来查一次帐,松井友闲不定期的也会来查账核实所有项目的计划与资金来源。 纸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脑袋探进来好奇的打量着屋内的动静,小男孩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眉清目秀的笑起来带着两个小酒窝,见三井虎高依然埋头批复,才悄悄的钻进来靠近高脚书桌旁打量着他的奋笔疾书。 “源助!源助……你跑到哪去了?”远处隐隐的叫嚷声把小男孩吓的猛地一颤。 “害怕了?”浑厚的男子声音传到他的耳边,小源助下意识的点点头,接着猛地一惊转头看见三井虎高笑眯眯的望着他。 “父亲大人!我错了!”小男孩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垂着脑袋不敢吱声。 三井虎高十分喜爱这个嫡子,聪明可爱有一股机灵劲就像他小时候那样,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别害怕,过来坐!说说你最近都在学什么?” “是!最近先生教我们学《千字文》,我给父亲大人背诵一下!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小男孩用着一口江南腔调汉语,慢慢朗读起启蒙读物,乃是秀才李定闲来无事教导几个小孩子打发时间的一大乐趣。 一名小姓悄悄推开纸门,见这父子俩其乐融融的景象,有些惊慌的俯下身道:“主公,李先生和松井殿到了。” “快请两位进来。”三井虎高揉揉源助的小脑袋,轻声告诫道:“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记得不要太淘气让你母亲伤心,赶快回去看看你的弟弟吧!” “嗯!”小男孩乖巧的点点头,似乎又想起什么,好奇的问道:“父亲大人!与吉弟弟以后也可以成为武士吗?他会不会做我的家臣呢?” 三井虎高闻之神色一凛道:“为什么要这么问?” “因为我听说弟弟以后要给哥哥做家臣,都是母亲大人的孩子,那么小就做我的家臣一定很可怜吧!” “别听他们胡说,我们三井家是镇府殿的直臣,你弟弟以后也要做镇府殿的直臣,你们兄弟将来要同殿为臣,所以才更要相亲相爱不要被他人离间,你一定要牢记‘疏不间亲’这四个字,记住了吗?” “记住了!”小男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起身走到门口又冲三井虎高露出笑容:“父亲大人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弟弟的!”(未完待续。。) ps:今天是平安夜,乌梅在这里祝大家圣诞快乐! 第323章佐渡金山 李定一身长袍大袖的儒生服嘴巴上续起两撇漂亮的八字胡,黝黑的脸膛上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辉,原本瘦弱的身躯越发强壮,大步流星的走在最前方显示出不凡的气度,把作为陪衬的松井信之远远的甩在身后。 大明的秀才走到哪里都会得到非同一般的礼遇,自诩文化人的浪冈顕房就爱没事跑过来凑个诗词歌赋什么的,细川藤孝也曾在新潟町开过不少场饮宴,期间吟诗作画好不自在,若不是心怀故国存着回乡建功立业的念头,他都有点定居于此不再回去的想法。 “李先生,松井殿快请坐!来尝尝今年鱼沼雪山上采摘的新茶,此茶只在鱼沼群山中某处深谷里才有,据说是几百年前荣西大师的高徒途径越后时洒下的茶种,一年也只有少量的新茶可以采摘,今天赶巧正好得到馆主大人赐予在下的名物,所以来请二位品尝一二!” 三井虎高的明国茶道水平颇为可观,手持竹夹清洗茶具,从治器到品茶数个步骤坐下来足足用了一刻钟,听着窗外球风吹拂风铃的叮铃声,醒竹汲水的叮咚声,整个静室呈现出自然和谐的安宁感。 品尝着澄黄的茶汤,李定的表情非常满足,看的出他很享受这异国的生活,在老家做个不受待见的秀才那里有呆在异国有趣,当然家是要回的,在回家之前做一番功业结识一些朋友,给自己的人生划上一段美妙的音符,大约没有比这更有意义了。 以他的眼光来看。日本的农业是落后的甚至蒙昧的。不懂选种育种。不知施肥追肥,不会杀虫防病,秋收的秸秆随手烧掉,在他眼里这就是个落后荒芜的时代,大明朝的农业水平可以轻松碾压日本。 在他的传授下,从选种、育种到浸种的全套技术,肥料的作用及应用,甚至连授粉、嫁枝、移载以及种子的改良。生产工具的改进和使用等多项技术都传授给吉良家,作为报答吉良家逢年过节都会送上一份重礼。 基本上李定所住的居所里全套用具都是送的,大到檀木桌椅板凳,黄花梨木床,小到古玩字画,宜兴紫砂壶,唐伯虎的画,文徵明的字,只要能通过九州王旦那条线上弄到的艺术品基本都跑到他这里来。 目前吉良家已经基本断绝与王五峰的联系,此人自称净海王常有割据称霸之心。又于平户松浦党,前任西国霸主大内家。现任西国霸主毛利家沆瀣一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大明朝剿灭,吉良家如今远离京畿与他减少打交道的次数也是一种自保。 李定知道自己的身份很受忌讳,想顺利回乡最好的办法还是傍上吉良家这棵大树,否则就他里通倭寇的名声洗不掉,回到家乡多半也是要下大狱,革除士籍流配三千里的结果,还不如等吉良家这颗大树成长起来,他再借机讨来一份赦免状什么的风光回乡。 以他一个外人的观察也看出吉良家内非同一般的气象,少少几次与吉良义时的交往也知道这位日本的贵族胸怀大志,从日本的史书里也能看出他是要做那源赖朝、足利尊氏式的人,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靖难之志。 三井虎高发觉李定有些走神,咳嗽声提醒道:“李先生,这圩田建设的速度是不是可以加快一些,我家馆主大人对进度催的比较紧,先解决主攻几个大圩田如何?” “就这么急?”李定的眉毛皱起来,每次听到催促他总是很不高兴,正想拿点腔调就发觉衣袖被扯一下,瞥见松井信之向他递来一个眼神,又想起来之前松井信之的交代,腰杆弯下来没了刚才的气势。 “工期比较慢的原因还是在等待挖新堀川堆起来的土方,这是原计划中的前期工作,现在新堀川也已基本挖好,闲置的人工可以在秋后开始兴建圩田,有人工有土方兴建起来才更方便。”李定的腰杆不软不行,谁叫他刚娶了松井信之的胞妹为妻,三个大舅哥都是吉良家的新谱代,他这个妹夫再硬气就不合适了。 前几次他的书生脾气上来硬给顶回去让三井虎高、松井友闲甚至包括细川藤孝都下不来台,回到家他新婚妻子眼圈一红,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他这个七尺男儿连忙赔礼道歉又写保证书,保证自己再也不犯这种错误。 才新婚半年就吃过几次亏,李定算是悟透一个真理,女人的眼泪是男人最大的克星,尤其是刚怀上身孕的女人更不能惹,他妻子松井幸子生气的时候也不吵闹,就是一个劲哭,一哭就是一两个时辰,这性子要是由着还得了,不用多少年眼睛准保要哭坏,李定还能硬着心肠才有鬼。 说起来李定也是很有把握的,这两年故意抻吉良家拖慢工期,一方面是为质量把关给自己第一次建圩田留下个好名头,另一方面是想看看吉良义时的容人之量,他一介无家可归之人,能在吉良家这棵大树里承载多少,要看他这个家督的重视度和耐心,做奉行不同于行军打仗,两三年出不了成绩他这个家督等得起吗? 若是等不起,哪怕被斥骂冷落,他也会为吉良家建好圩田,事后大不了乘舟回九州,他李定为吉良家做了这么多,该还的也还过,以后谁也不欠谁的。 如今看来是等得起,他也看出吉良义时是个有耐心的人,所以他才对松井幸子下手,早就瞄上的松井家的好姑娘好姑娘,身材娇小的小家碧玉,温柔的像水,松井家也早有此意,被他一耽误就是好几年辰光,如今喜结连理欢喜的不行,自然不敢再抻量了。 “刚才是我脾气上来了,可不是有意的啊!”李定默默的朝松井信之递个眼神,意思是我办事你放心。不过他这个三舅子似乎还有点不太放心的样子。 “今年天气事宜的话。半年内就能把这圩田拉起来。几个大圩田可以先建,七八千町步的圩田我也没有把握,去年建了几个小圩田练练手,觉得也差不多有把握了。”李定实话实说,三井虎高也得满头黑线的听着,一个书生秀才满嘴理论还能硬从书本里摸索出圩田的建设之法,这本事不要太夸张呀。 “如此一来,我家馆主大人也能安心了!我主对李先生的工程进度可是格外关心啊!每次评定会上都会亲自过问。在下也是屡屡被召见,所以就拜托李先生了!但有所求在下一定竭力满足,工程完工之时,我主将会再临新潟。” “馆主大人亲自驾临吗!真是太好了!”松井信之两眼放光,自己辛辛苦苦伺候这位秀才还把唯一的妹子搭进去,因为这事还和兄长吵过架。 他二哥松井友闲到是可以理解,远在近江的大哥得知此事后很是生气,斥责他罔顾同胞之情,四兄妹的父母均已不在人世,三个兄弟都对唯一幼妹很疼爱。如果是两情相悦把妹妹嫁出去到也罢了,掺杂其他意图像是出卖自己妹子就太让人愤怒了。 兄弟三人差点因为这事闹僵。松井信之一力主张,松井正之坚决反对,松井友闲模棱两可,事情不知怎么捅到吉良义时那里,最后还是家督出面拍板才把唯一的妹妹送给李定,这一闹李定也是知道的,要说大明朝的秀才,娶一个番邦女子也算高看了,但他落难越后傍上吉良家这棵大树就没资格拿腔调,反而要承松井信之的天大人情。 松井信之一直希望做好这个事情,提拔进奉行众担任正职奉行官,如今他的级别还是等同于足轻大将的奉行次官,在上面的主官是包括三井虎高在内的一干奉行主官,级别等同于备队大将,其中细川藤孝是侍大将格,拥有惣领奉行庶务的大权。 正事谈完,三人有说有笑品着茶,天南地北的奇闻轶事都拿来扯上一通,李定的中古日语已经说的十分流畅,说起他家乡和客居九州的趣事时惟妙惟肖引的一阵喝彩。 过了许久茶汤已冷,三井虎高轻轻敲击案几,进来几名小姓收拾茶具,待所有人撤出庭院才郑重其事的说道:“馆主大人想问李先生,可有兴趣加入我吉良家?如今李先生也是流亡他国,不如做我吉良家的奉行一展所才如何?” 李定感觉到一旁的松井信之投来惊喜和激动的目光,咳嗽一声答道:“此事……还是容在下考虑一二吧。” 三井虎高对他的表态也不奇怪,大明帝国富有四海,天朝上国的自尊心不是那么容易消解的,依然笑着道:“也好……我吉良家开出的条件是普请奉行主官,请李先生多多考虑!” …… 腊月初八,春日山城东北部开辟出一片建筑群,乃是吉良义时的新御所,将原来的居馆都囊括进去,原居馆改造成吉良义时的日常政务的办公场所,新御所的内外通道被高墙挡住,成为吉良义时与虎姬的夫妇新家。 每日打熬力气修行枪术,吃牛羊肉饮牛奶,让吉良义时的个头蹭蹭上窜,如今也只比泷川庆次郎那个变态的家伙矮一些,足以傲视一群一米六的家臣武士,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自满,总是期待着有朝一日亲自出阵斩杀敌将。 香喷喷的腊八粥飘入鼻腔让他想起遥远的过去,吉良义时的双目中满是回忆,虎姬端着一碗腊八粥,好奇道:“殿下,这腊八粥到底有什么说法呢?” 笨蛋萝莉吃的满嘴都是粥渍,笑嘻嘻的说道:“真的好好吃哦!这么小一碗怎么够吃的呢!所以千代女还要呀!” “给你。”直虎把自己的碗推过去。 “诶?直虎姐姐不吃吗?”望月千代女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着,好似没想明白这么好吃的腊八粥为什么要让给他。 “我不饿。”直虎的作风依然简捷明快,双眼不由自主的瞟向吉良义时,正巧迎到他投来关切的目光,白皙的脸颊一下红了起来。垂下脑袋嗫嚅道:“你先吃吧。” “哦!直虎姐姐真好。那千代女就不客气了!”笨蛋萝莉很干脆的抱着小碗一勺一勺的吃起来。 沼田檀香一双妙目中光芒一闪而逝。笑盈盈的说道:“殿下!妾身也听说过这腊八粥的故事呢!” “噢?说说看。”吉良义时放下汤匙,露出颇有兴趣的表情。 “相传腊八粥起源于大宋国抗金名将,武穆大将军岳飞的故事,据说当年武穆大将军讨伐金人入侵的战争中取得胜利,结果被朝廷的公卿以十二道金牌招回,在回师途中将军和士卒们饥饿疲累,沿途的农民就把自家的餐食倒在大锅里,熬煮成粥分给将军与士卒们充饥御寒。那一天恰好是腊月初八,所以就叫腊八粥啦!怎么样?檀香说的没有错吧?”沼田檀香得意的说道。 “殿下,是这样吗?”虎姬没有在意檀香的小动作,充满敬佩的望着他道:“那位武穆大将军一定很厉害吧!” “是啊!是很厉害……”话才起头就截住,轻咳一声调整一下心情接着说:“到是有这种说法,但腊八粥的起源乃是蜡祭,《礼记.郊特牲》天子大蜡八,伊耆氏始为蜡,蜡也者索也,岁十二月。合聚万物而索飨之也,而后蜡祭流入民间渐成腊八粥的习俗。” “啊!原来这么久远啊!好厉害!殿下真是博闻强记啊!”在几名少女的夸赞声中。檀香一脸失落的垂下脑袋。 “其实檀香说的也不错,腊八粥饭本非常定式,传承数千年的蜡祭在民间并不出名,所以煮腊八粥番那天慰劳武穆大将军也没错。” “原来是这样,殿下真是好厉害啊!”沼田檀香惊喜的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纯黑的眸子里丝丝媚色惹的少年心中一阵缭乱。 “殿下,阿菊来看你了哟!”已变为斋藤家妇女的阿菊在几名侍女的陪伴下轻轻走来,她还是用以前的称呼,丝毫不觉得再叫他殿下有什么问题,也就是阿菊和斋藤朝信都是个粗疏的性子,要是换个夫君多半会不高兴的。 阿菊的头上自然的带着宝蓝色的裹头披肩,这是武家妇女出门时的标准打扮,如果是去礼佛或者其他公共活动,还要带着面纱甚至带上帷帽,这种裹头披肩很长可以垂到腰间,有点类似钵卷的裹头将额头护住。 身穿素色大褂到与以前的气度截然不同,如今阿菊已是武家的女人,多少有点变化也不奇怪。 “原来是阿菊姐姐来了呀……” 还不等虎姬把客套话手腕,望月千代女就扑过去,兴奋的说道:“阿菊姐姐!千代女好想你呀!” “咳嗯!”吉良义时好心提醒道:“那什么,千代女不要乱扑,小心万一扑出什么问题来。” 笨蛋萝莉奇怪的问道:“诶?扑出问题来?为什么呀?千代女以前都是这样扑过来的呀!” “就是阿菊姐姐万一有了小宝宝,可受不住你这一扑的说。” “啊!阿菊姐姐怀小宝宝了吗?真的吗?”千代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心翼翼的从阿菊的怀里蹭出来,又趴在阿菊的肚子上听了半天,疑惑道:“为什么我听不到小宝宝的声音呢?” “哎呀呀!殿下坏死了!怎么把阿菊的秘密说出来呢!好羞人啊!”阿菊捂着脸害羞道。 “诶?殿下是怎么知道的?”虎姬怀疑的望着他,吓的吉良义时赶忙分辨道:“还不是钟馗那家伙,心里那点事情根本藏不住,前两天在我面前转来转去一脸神神秘秘的样子不停的傻笑,问他出了什么事还打死不愿意说,最后还是被我给诈出来。” “哎呀呀!就知道那个家伙不可靠的啦!下次一定不告诉他了!”阿菊捂着滚烫的脸颊,扭扭捏捏的对望月千代女说道:“才刚有啦,现在还感觉不到,过几个月就能听到了哦!” “这样啊!阿菊姐姐好厉害!可以怀小宝宝了!真的好厉害!千代女也要给殿下怀小宝宝呢!”望月千代女双眼精光四射,瞪的吉良义时一阵脊梁骨发凉。 “笨蛋!你那么小怎么怀小宝宝啊!等几年再说!”虎姬又好气又好笑的弹了下她的额头。 “呜呜……千代女才不笨,千代女才不小,你看已经鼓起两个包了哦!”笨蛋萝莉挺胸抬头表示自己已经长大了。 把虎姬气的满头井字。不过她也在心里松口气。有些害羞的瞟了一眼发傻的吉良义时。眼眸中妩媚难掩:“殿下真是的,非要为人家按摩什么的,这几年变大好多,真是坏死了。” “笨蛋千代女。”直虎捂着略显丰满的胸口,脸颊红的像滴出水来的番茄。 “哼!我的也不小哦!”檀香赌气的捂住饱满的山峦,像一个战胜的公鸡展示自己的实力。 “啊啦!不说那个了,总觉得大家都怪怪的,今天是腊八节所以阿菊做了许多好吃的哟!有好吃的糕点。腊八粥还有红烧鸭块,糖醋鲤鱼,还有好吃的关东烧哟!” 笨蛋萝莉拍着手高兴的蹦跳起来:“呀!真是太好了!好棒!千代女正好没吃饱,阿菊姐姐也一起来吃吧!” “阿菊过来前已经吃过了呢,刚从绫姬公主那里过来给殿下送来食物和点心,这就要回去呢!殿下,阿菊先回去了,欢迎大家来有空阿菊家里做客哟!”阿菊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冲他们挥挥手便转身离去。 望着缓缓离去的身影,虎姬依偎在吉良义时的怀里:“阿菊姐姐真幸福啊!殿下。我们也会这样幸福吗?” 牵着少女冰凉的小手,吉良义时温柔的说道:“相信我。一定会的!” …… 经过一年多的探矿与试开采,苏我太兵卫确定北金山和鹤子银山的矿脉,其实本间家发现的就是这座鹤子银山的分矿脉,早在十几年前就传说山上有白银,结果被本间家发觉这个露天的银矿又不会开采冶炼只能把银矿石又丢回去。 露天银矿是鹤子银山的分矿脉也是最早恢复开采的矿山,在今年年初开采,四月份每天银矿石产量达到五百石,十月份每天银矿石产量超过一千石,同时鹤子银山的主矿也在四月开始采掘,十月初每天银矿石超过五百石,有吉良家支援的定装火药,经过多次试验摸索出炸矿的火药量,运用于开采银矿中有着非凡的效果。 在确定佐渡金山的开采状况之后,今年五月,苏我太兵卫又马不停蹄的赶往中越的鱼沼郡内,这里是属于山田长尾家的一片荒山野岭,地方荒僻遥远人迹罕至,好在靠近鱼野川水路到是很方便。 苏我太兵卫在这里采掘南越矿山,根据几年的探查确定这是一座铜铅矿山,越后的矿山都属于国主所有,所以吉良家毫不客气的把这座山头划下来,利用吉良家的丰富人力物力,在九月初饭丰矿山正式开采,利用火药摸索出来的开采方法效果非常好,这个过程又被称作采璞。 开出来的银矿石首先经过人工选矿,利用岩石与矿物的比重不同,通过水流冲洗将一些较容易分辨的石头从矿石中剔除,粗选出来的矿石再通过水车驱动的水槌磨矿,水槌恒定的力量将所有矿石捣碎,这时再进行洗矿进行第二次筛选,较轻的劣质矿石颗粒和石子沙粒会浮上来。 经过两次汰选的矿石颗粒将进入更重要的炼矿步骤,炼矿又叫煆璞,是指将铜矿焙烧去硫的过程,这个过程就在设在山下的冶炼工坊里进行初次焙烧,这是第一次焙烧就是烧铂,也被称作铂吹。 这种用于煆璞的冶炼工坊造型很特殊有点类似窝棚,焙烧的冶炼炉四周堆砌有一人高的石塀上方有草葺的屋顶,冶炼炉深埋于地下,在炼矿过程中有草葺的屋顶可以这笔雨雪,低矮的墙壁则有利于排放矿石中的硫磺气。 在炼矿的过程中,冶炼炉底铺放一层木炭,在其上堆放汰选的碎矿,碎矿之上再堆一层木炭,如此交叠一次可以堆放四百石矿石,在冶炼炉正面留出通风口,在铂吹的过程中会有大量的硫磺气排出。 第一次炼矿结束后的黑铜会被装箱封存,通过吉良水军的迴船走鱼野川、信浓川运往直江津,再通过关川水道送到附近的支流转送到设在春日山西南山坳里的铜屋,这里属于春日山城的警戒区,长尾家始终保持一支轮换的千人备队,就驻扎在山谷外的支城里担任守备任务。 整个山谷也只有一条出口,来自春日山上的数股清泉沿着山涧流入谷内,在山谷里形成一个小湖泊再顺流汇入关川,水军会在春日山城下的小码头卸下铜矿石,再通过牛拉平板车把这些货物送往山谷。 经过第一次焙烧的黑铜将在这里进行第二次焙烧,铍即是黑铜,所以这个步骤又叫取铍,先将黑铜矿石放入预置的冶炼炉内,冶炼炉的正面设置一条斜坡的槽道用于排除杂质,然后使用内置的沼气点火,通过沼气的高温很轻松的熔化矿石。 痛苦矿石中的氧化物在高温中形成残渣浮于炉面,然后通过预置的槽道流出火炉,待所有残渣排除后切断沼气再向炉面洒水,高温的铜熔液遇冷凝结成铍,用铁钳铲开剥离之,因此叫取铍,这个步骤要反复多次直至提炼出粗铜为止,因此也被叫做素吹。 最后就是铜屋最擅长的淬炼出杂质,拔除白银、纯铅冶炼出属于自己的纯铜,银矿的冶炼更简单,同样是选矿、洗矿再初步冶炼运抵铜屋,然后用沼气加热去除杂质,再拔除纯铅即可。 有了自己稳定的白银和纯铜,吉良家的钱屋也可以摆脱对永乐钱的过度依赖,如今近江两郡每年为吉良家赚取的利润高达四十万贯,单是钱屋、琵琶屋就占据其中的四分之三,利润之多简直吓死人。 从坂本征收的税赋也非常丰富,今年的各项税收税收有八万多贯,再加上三合屋以及遍布畿内的酒屋的收益,占据近江总收入的四分之一。 越后的税收权如今也在吉良家手里,春日山城下町、直江津町每年可以带来三万五千贯的税收,其中主要是直江津过往收取传播搬运货物收取的高额赋税,再加上垄断青苧贸易的收益非常之高。 这一年的收益大概有七八万贯的样子,其中一半交给长尾景虎由他来武装军势,这个钱会在他手里打一个转又回到吉良义时的手里,由琵琶屋为长尾军团定做制式武器、装备、旗印以及兵粮携带方案。 因为长尾景虎已经决定把军役帐已经扩大到一万五千人,其中七千名新兵将会与近江赶来的五千新兵一起接受专业指导和训练,山本时幸担任这支新军的总教官。(未完待续。。) 第324章镇抚的手段 佐渡本间家自从归顺以来格外恭顺,羽茂城城主本间高信,杂太城城主本间泰高、太田城城主本间秀氏、久知城城主本间与十郎,等本间一族每人轮换一季长驻春曰山城,作出一副十分恭顺的态度。.. 事实上他们不恭顺也不行,佐渡港掌握在吉良水军的手里,九鬼重隆一年的时间起码有五个月驻守佐渡港,在吉良家的大力建设下,佐渡港比以前扩大两倍有余,佐渡港町内的纯木制结构也换成土木式结构,敷上三合土的草葺木屋比原来更结实暖和。 吉良水军的主力常驻新的佐渡港,把佐渡的本间家及国人众压的喘不过起来,出海的重要港口被捏住,佐渡水军主力被剿灭残部被收编,本间家以及佐渡国人已经无力反抗,只要吉良义时愿意,完全可以把他们全部抹去。 生存的压力迫使本间家全体臣服春曰山城,接受长尾家的军役和税赋厘定,接受检地和农业改革,整个佐渡两万石土地需要负担一千五百军役,其中五百名常备被安排在新潟町的下越国人常备军团内接受训练。 根据弘治二年吉良家常备法度的要求,整个越后的军役帐将进行新一轮改革,常备军团的提议也在半年前被酝酿出来,以军役帐的三分之一为常备军团,接受长期专业化训练,常备足轻并非世袭,而是以两年为标准在军役帐内进行轮换,在负担常备军役期间食宿由各家领主大名统一支付,具体费用在每一年的财政预算中单独列出。 这个常备军团的主要含义在于快速机动的职业军团,确保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有常备足轻随时调用,各常备军团的大将由长尾家谱代众担任,备队大将根据军役及国人众分部情况统一确定,这个军役体系完整的囊括整个越后各个阶层,职业化常备军团,职业化足轻,半职业化同心众,预备役少年各梯次都有足够的兵源,其主要战力还是前两者,后两者暂时作用不大。 九鬼重隆的小儿子元服名为九鬼隆持,年纪虽小但厮混水上的行伍时间却接近十年,甫一元服就担任水军组头,作为吉良水军的代表负责监督在建十艘的安宅船,以及八十艘关船的建造进度,很显然他父亲不单单想让他做一个水军大将。 佐渡岛的金山开采对佐渡国人来说意义不大,金山开采的多寡与没有他们一分钱关系,相比之下农业改革更让人兴奋,佐渡岛受到北部曰本海的海洋姓气候影响,农业发展一直缺乏建树,诺大的一个岛石高只有两万石。 但佐渡岛上实际耕地面积却有七千町步,初步探查实际可耕作的农田有一万一千町步,其中没有包括高山,森林以及沙滩,以及城池等不可耕作的土地,如佐渡海港附近的一千五百町步土地,半数以上是沙化严重的的极下田,通常这种土地耕作意义和价值太低是不作为耕地计算和使用的。 另外不到半数的土地里仍有一半是沙土下田,一小半多才是中田,上田一共也才一百多町步,所以实际上给吉良家的土地有一大半不算耕地,只有大约七百町步是真正意义的耕地,不过吉良家需要的是佐渡港以及重建港町,附近的这些耕地都属于附送姓质的到也无所谓。 那么一万一千町步是什么概念呢?整个越后如今的耕地面积还不到十万町步,虽然这与越后农业开发有极大,但初步估计整个越后的耕地面积大约有二十五万町步,其中新潟地方就有十万多町步的耕地,其耕作潜力是巨大的。 佐渡岛上的耕地面积相对狭小的岛屿来说是非常多的,七千町步就是七万反耕地,在几年前的越后怎么也能产出七、八万石粮食,但在佐渡岛才只有两万石粮食,这其中虽然有海洋气候的因素影响农时,但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佐渡不会耕作,甚至根本不怎么耕作。 佐渡作为罪囚流放之地,历来就不被人重视,镰仓时代派驻地头也是粗放式管理,到如今千年的时光,佐渡岛还是停留在刀耕火种的水准上,有些国人撒上稻种就不管不顾了,到秋天有多少就收多少,一反土地秋收才能收到四五斗粮食也是常有的事,有些惫懒的领主自家野草比稻子长的还旺盛,也不知道他们种的什么田耕的什么地。 吉良家的农业改革进入佐渡后做的很彻底,撤并新村,拆除支城,一个小小的佐渡岛上密密麻麻的城砦有六七十个,能称得上城堡的也就四座,其他大一些的算是土楼山寨的标准,更小的连强盗野伏的山寨都不如,一把火就能把小木寨给烧掉的水平。 这种破烂东西要他有何用?全部拆除成为必然之举,整个佐渡岛只留下四座城堡,久知城因为太小最终也被拆毁,本间与十郎用部分领地换来河原田城,本间家的所有国人全部迁入新村内设置居馆。 随着这次撤并新村的推行,佐渡岛内的知行地也进一步转封调整,打下河原田城获得的土地零敲碎打的不宜管理,这一次转封把各自的土地区域划分出来,各国人领主的耕地都集中在一起,减少发生土地纠纷和冲突的可能姓。 吉良义时派出的奉行官与佐渡国人达成协议,吉良家将负责对佐渡岛内所有国人领主的农业进行改革,提高粮食产量达到越后的标准水平,同时要付出的代价是佐渡岛内开发的新田将全权归属吉良家。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吉良家用农业改革换四千町步的耕地是你情我愿的交易,即使佐渡国人有心拒绝也没能力开发那些荒地,自家耕地都荒废的不成样子,开发荒地一点意义都没有。 初步要兑现的承诺的两年内使佐渡岛粮食产量提高到七万石,五年内,整座岛屿的总石高突破十五万石,这个难度其实并不高没有规定谁的土地,而是整个佐渡岛粮食总产粮,佐渡也没有什么干潟,少量沼泽直接建圩田就好解决,顶多规划一下河流的灌溉的河网,其实还是很好开发的。 五年内把整座岛屿的一万一千町步耕地开发出来没有任何问题,一万一千町步按照一石的标准产量就是十一万石,开发是很好开发,爆出一反产粮三石,或者稻麦两季轮作产粮五、六石是很困难的,也许需要十几年甚至二十年的时间悉心研究当地气候才能做到。 佐渡岛的真正大头其实不是耕地而是渔业,佐渡的渔民在北陆还是有些名气的,具有丰富经验的渔民甚至可以捕捉到鲸鱼,吉良义时有心发展捕鱼业,所以命令奉行众张贴公告招募渔民,组成几支船队常年在海上捕鱼。 普通的渔船不提,直江津港内的造船厂曰以继夜的赶工制造安宅船、关船之外,还有建造安宅船标准的捕鲸船,这种安宅船形式的捕鲸船吃水大概一百五十吨到一百八十吨之间,捕捉普通鲸鱼是没有问题的。 另外吉良家正在佐渡兴建一个造船场,预计明年可以建成,到时候可以在佐渡本地建造安宅船、关船以及各式迴船、小早、渔船,对佐渡的扶持力度也是看得见的。 另外一个有利于佐渡发展的规划是屠宰肉类加工业,这个是比较秘密的行业,屠宰业是曰本一种不算进户籍,不统计人口的族群在做的事情,在曰本古代屠宰牲畜制作皮革是污秽的职业,他们叫做河原者,又被称作**民。 河原者是个很悲惨的族群,他们不是某个种族或者某个姓氏,而是一群自古就有是**民族群,他们被赶出城市村庄,整曰居无定所以乞食、收尸、屠宰牲畜制作皮革,帮人挖井戸,卖唱卖笑卖肉的芸能者,猿乐师,出苦力抗打包的运搬工,籍籍无名的小商人,造园师等职业。 混的比较好的如造园师善阿弥,就是室町幕府八代将军足利义政的庭师,银阁寺的庭园就是他设计制造的,还有観世家的先祖世阿弥也是河原者,曾经就有人当面说他是**民,基本上猿乐师出身的家族都是河原者。 他们也是河原者里混的最好的,混的比较差的就是收尸、乞食、屠宰牛马还有肢解死去的动物制皮,干点没技术含量的泥水活计,出把力气之类没人愿意干的工作。 吉良义时就通过吉良忍者,悄悄将关东、北陆地方善于屠宰的河原者聚集起来,在佐渡岛这个比较偏僻隐蔽的地方进行屠宰和肉类加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权宜之计,总不能让**刀子杀人的武士整天去宰杀牲畜,一次两次为了口腹之欲是可以理解的,若是长此以往让他们就专干屠宰牲畜的事情肯定是不行的,这会被当作侮辱和惩罚。 这个时代就是食素,偷偷吃荤绝对没问题,但前提是你自己动手,鹰狩就是给所有武士一个吃肉的幌子,说什么鹰狩锻炼弓马之道都是冠冕堂皇之词,如节省吝啬的德川家康就酷爱鹰狩,一生鹰狩上千次之多,具体那打来的猎物干什么了大家都能理解。 越后牧场里的牛养猪等动物会被运送到佐渡岛内进行屠宰,分割出需要的肉类排骨之后再封箱运回到越后的各个屋号里进行处理销售,虽然手续麻烦了点,但为了隐蔽和安全还是没办法的事情,有吉良水军给兜住也不怕走漏风声。(未完待续。 第325章新年新气象 在今年夏天越后陆续出阵上野、信浓的时候,留守在春日山城的长尾景信喜得一子,取幼名小法师丸,这也是栖吉长尾家世代相传的幼名,算上今年年初诞生的国松,栖吉长尾与上田长尾都先后诞下嫡子,这也被视为长尾家大兴之兆。 在距离信浓不远的美浓国也发生一件大事,今年四月美浓国斋藤家爆发严重军事冲突,斋藤义龙与他父亲斋藤道三反目成仇与长良川合战中击杀其父,作为女婿的织田信长试图营救不成,并籍此与自己大舅子斋藤义龙反目成仇。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吉良家正在大肆处置一向一揆众,随后又是一夏天的战争这到无所谓,毕竟和吉良义时没多大关系,但秋末织田信长的来信还是让他有些吃惊,这位织田三郎似乎把他当成笔友,每年一春一秋总要来两三封信,从交流个人兴趣爱好到畅想未来,还有自家什么事情都要扯一通,这次就扯到他岳父斋藤道三之死。 斋藤道三之死就是壮年英明老年昏聩的代表,长子斋藤义龙为侧室深芳野所生后被立为嫡子,才能和手腕上颇像斋藤道三,但又没他父亲那么阴狠无情,所以被斋藤家一门众以及降服的美浓国人众所喜爱。 斋藤道三身为美浓国盗得位不正,早年为了谋夺土岐家的家业无所不用其极,登上国主之位又和锲而不舍的土岐赖艺争夺了十几年,美浓国内土岐家的一门众不是被拉拢就是被彻底消灭,前几年先后与越前的朝仓孝景。尾张的织田信秀和睦。才把失去后盾的土岐赖艺彻底赶出去。 可他也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为了震慑反抗他的美浓国人,斋藤道三用上许多惨绝人寰的酷刑,将所有反抗他的武士和家眷全部捆起来,按照他的个人喜好来进行处决,处决的酷刑各不相同。 比如牛裂即照车裂之刑,将反抗的罪犯武士和家眷用绳索捆缚双脚,然后拴在牛身上用火和鞭子驱赶牛将罪犯武士活活撕成碎片,内脏和鲜血四处飞溅。还要强迫那些他认为是心怀不轨之徒来观看,以达到震慑和炫耀的目的。 釜煎即油烹之刑,将罪犯武士和家眷投入油锅内活活煎炸而死,尤其当他听着凄厉的惨叫声,还有美浓国人畏惧的表情的时候非常有成就感,石川五右卫门也是受到这种酷刑处决,其来源就是斋藤道三的启发。 最后也是最有名的蓑衣踊,将厚重的蓑衣用绳索捆绑在罪犯武士和家眷的身上,然后淋上油脂点燃蓑衣,在熊熊烈火中全身被裹住无法移动只能一蹦一跳或者摔在地上四处打滚哀号着。斋藤道三称这种挣扎爱好的动作叫蓑衣踊,他非常喜欢看蓑衣踊。因为这是只有死人才能跳的舞蹈。 因为他的残暴和嗜杀让美浓国人既畏惧又憎恨,他们不敢反抗残暴的斋藤道三,就渐渐团结在斋藤义龙的旗下抱团取暖,斋藤义龙更愿意厚待这些美浓国人,渐渐的在残暴的酷刑和血色恐怖中,美浓国内聚集起一大势力,那就是斋藤义龙。 1554年,斋藤道三发觉自己身边的亲信原来越少,斋藤义龙的威望越来越高,聪明如他立刻意识到局势的严重性,立刻让出家督之位隐居出家并有了道三这个法号,本来这样发展下去就是一个顺利完成权力交接的节奏,结果偏偏出了差错。 或许真是老而昏聩,隐退的斋藤道三开始宠爱两个小儿子喜平次、孙四郎,年老的对这两个小儿子是极力满足所有需要,比如对次子喜平次就给予“一色右兵衛大輔”的名号。 因为他是斋藤义龙的胞弟,他们兄弟的母亲深芳野是一色义清的女儿,所以弄个高门的名份来装点自己的家门,以显示道三对喜平次的喜爱。 可是这样一来,对斋藤义龙就很不公平,身为美浓国主的斋藤义龙觉得自己倍受侮辱,次子是一色右兵衛大輔,自己却还是斋藤义龙,没有好听的名字也就罢了,他那隐居的老爹逢人就说喜平次、孙四郎怎么怎么好,并提到一个关键词“废嫡”。 只是宠爱弄个名号他还能忍一忍,但唯独废嫡是斋藤义龙绝不能容忍的,随着这两年斋藤道三对喜平次、孙四郎的偏爱越来越重,废嫡的苗头也越来越明显,斋藤义龙决定要做点什么。 在去年十一月初的某一天,在稻叶山城的斋藤义龙突然一病不起,据医师说斋藤义龙将命不久矣,知道自己快不行的斋藤义龙就提出想见一见他的两个弟弟,深受斋藤道三信任的弟弟长井道利亲自担当使者,让喜平次与孙四郎两兄弟放松警惕,他们俩一听还有这等好事,就急忙赶到稻叶山城看望他病重的兄长。 初见虎背熊腰的兄长斋藤义龙,两兄弟还有些畏惧和担忧,但听着病入膏肓的斋藤义龙在嘱咐后事,表示有意将家督之位传给喜平次,两兄弟顿时喜上眉梢全然忘记随从武士的警惕和劝说,在斋藤义龙的宠臣日根野弘就的积极劝说下,两兄弟放下戒备打发走侍从饮酒作乐,两兄弟一高兴喝的酩酊大醉直至午夜方歇。 陪着喜平次、孙四郎饮酒至半夜的日根野弘却没有喝醉,待确定两兄弟及随从都放松警惕之后,手持太刀将喜平次、孙四郎两兄弟当场斩杀,两人就这么做着国主的美梦下了地狱。 原本该重病卧床不起的斋藤义龙此时却出现在门外,他冷冷的注视着日根野弘就处决两兄弟的过程,在叔父长井道利的催促下,大手一挥将两兄弟的侍从,连同他父亲埋在城内的暗探全部处死,这也意味着父子俩从此反目成仇。 从手法上来看,斋藤义龙处决两个弟弟。就差不多雷同织田信长处决织田信行的手段。同样的装病引敌对的一门入嗀。而且还都是临近国之间国主家发生的同样矛盾,不得不说贪婪蒙蔽了他们的双眼,才断送这他们的性命。 谋害两个兄弟之后,斋藤义龙差遣使者将两个兄弟的尸首送到斋藤道三处,得知事情始末的斋藤道三仰天长叹,面对斋藤义龙的大军集结,他立刻向自己的外戚明智家,女婿织田信长派出使者求援。 斋藤道三没想到玩一辈子阴谋诡计。最后却被自家最信任的人给坑掉,长井道利是他十分一种的弟弟,一直担负着为他传递稻叶山城情报的使命,他可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弟弟早已变节投靠斋藤义龙。 或者说整个美浓的国人基本都投靠斋藤义龙,他们厌恶残暴阴戾的斋藤道三,厌恶他的牛裂、釜煎、蓑衣踊,每一次观看昔日的旧友被酷刑折磨而死的时候,他们心中的愤怒与愤怒就越发无法抑制。 祸根早已埋下,斋藤道三的败亡已成定局,因为冬末的大雪让行军困难。斋藤道三也不敢在鹭山城继续带着,就烧掉城堡向长良川附近的大桑城逃难。耐心的斋藤义龙决心按兵不动先统一内部战线,再对付瓮中之鳖斋藤道三。 再此期间,美浓国内流传出一则传闻,乃是说当年作为土岐赖芸侧室的深芳野,怀着土岐赖芸的孩子嫁给斋藤道三做侧室,那个孩子也就是斋藤义龙,其实相关的传说原型早就有了,斋藤义龙生的人高马大,一米七五的大个子走到哪里都威压全场,斋藤道三只有一米六的身高,这对父子怎么看都不搭对,据说斋藤道三不喜欢斋藤义龙也是这个原因。 对于这则传闻,斋藤义龙也没有出面证实,就因为他的大个子多年来备受父亲的压制和忌惮,现如今却因祸得福成为他的护身符,因此他也乐得有人为他煽风点火,毕竟弑父是忤逆不孝的大罪暴行,如果自己的亲爹是土岐赖芸就不太一样了,而且他还可以用此方法来加强美浓国主的合法统治地位。 今年四月冰雪消融春播结束,斋藤义龙拉起一万七千五百大军出阵大桑城,四月十八日,斋藤道三与月鹤山布阵,明智家因为情势不明不敢出兵,另一边因为飞騨山脉上的冬雪溶化使得河水暴涨,身为客军的织田信长不敢孤军深入,只能在相对遥远的木曾川、飞騨川附近的户岛、东蔵坊附近布阵。 斋藤道三没想到斋藤义龙竟然聚集这么多大军,看看自己只有两千七百依然忠诚的军势,心中有多么苦涩与悲凉,这场毫无悬念的战争在长良川沿岸展开,一上来斋藤军先锋大将竹腰道鎮一马当先冲在前面,斋藤道三不得不派出旗本队打退竹腰队。 斋藤义龙军中大将長屋甚右衛門发出一騎討挑战、斋藤道三军柴田角内应战,双方同一时刻选择在一骑讨的时候发动突袭,两千七百硬拼一万七千五百,就算是吉良家的精锐也不敢这么做,何况对面还是斋藤义龙领军,一群愤怒的美浓国人作为主力,斋藤道三军在战争未开始前就已经注定了结果。 很快斋藤道三军寡不敌众败退到长良川岸边,望着身后滔滔江水滚滚而逝,斋藤道三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人困马乏的几百名残兵败将绝望的抵抗着,六十三岁的斋藤道三仍在奋勇作战,他大声咆哮着喝骂斋藤义龙忘恩负义,努力抵挡斋藤义龙军的进攻,心里已经十分清楚此战是逃不出去了。 就这在时,小牧源太从侧里杀出,这位斋藤义龙的老熟人大喝一声,刺中斋藤道三的小腿,趁着老人踉跄摔倒的工夫,手起刀落斩下他的首级,一代枭雄的命运就此终结,作壁上观的织田信长只能铁青着脸带着三千军势返回青州城,心中发誓一定要洗刷这个耻辱。 织田信长的来信里信誓旦旦的表示,一定要攻下美浓为岳父报仇,吉良义时也能理解他的想法,春风得意的一个年轻大名,看到岳父在眼皮子底下被大舅子剁了脑袋,偏偏自己实力太弱不够人家吃肉的,只能灰溜溜的跑路实在窝囊。 至于为他岳父报仇是不是因为他岳父对他很好之类的也不用多想。像这种大名哪有那么深厚的感情。斋藤道三不去阴这个小女婿就很厚道了。不用想他肯定是垂涎美浓的领地才为他岳父报仇。 吉良义时就随便回点信,把他被刺杀到一向一揆全不写出来,尤其强调一向一揆的危害,以及他曾经在津岛遇到的一向宗僧徒闹事事件,让他小心尾张的长岛一向宗,还有三河的一向宗云云。 “我可是提醒你的说,至于能不能悟透就看你自己了。”吉良义时将信纸叠好交给小姓贴上漆封寄往尾张。 除了充当织田信长发泄个人情绪的传声筒之外,还有一条来自京都的消息。就是今年年初,幕府将军足利义辉不知怎么就突发奇想要搞个重建京都的计划,主要是修缮整个京都的各町、街道以及一些公共设施,顺便还有他的二条御所以及天皇家的大内里。 这个计划甫一拿出就得到京都各界人士的热烈欢迎,两个月的时间就募集到永乐钱三万贯文得以顺利开工,三合屋接到这笔价值三万贯文的大单,由近江的一千多名能工巧匠以及京都的闲散人口配合完成这个工程。 在修筑的过程中还扩建许多新町,尤其是右京附近一些破败遗弃的旧町被拆毁重建,不过这点钱别说“重建”这么宏伟的目标,因为京都的物价太贵。吉良家用的三合土也不是白来的,光人工物料费用就不便宜。 二条御所全面扩建加固需要八千贯。主要是扩建几套配套建筑以及增筑西御所,钓秋亭,南花院等新建筑,幕府的要求又非常高,石垣、三合土、石灰三层的城墙必须有两间半高,三层主天守可以确保足利义辉站在露台上可以俯视整个京都城。 大内里破旧的宫殿修缮需要一万两千贯,天皇居住的大内里破败上百年,许多宫殿荒废的比破庙还不如,宫里部分宫殿野草都能没过大腿,修缮费用那么贵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足利义辉一咬牙干脆好人做到底,多花点钱就当卖个好。 只是这样一来三万贯就只剩下一万贯,即使城下町改建也花不了几个钱,只能一边放缓建筑速度一边想办法,所以在夏天的时候,足利义辉就写信向各地大名索要一份御料钱建设京都。 当时正巧在战争,在信浓辗转接到消息之后,吉良义时只是下达一份手谕,命令坂本的钱屋拨款永乐钱一万贯文替幕府买单,对于这种增添名望的事业多掏些钱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 人人都知道吉良家很有钱,若非顾忌幕府将军的心理会不高兴,就是让吉良家承包所有费用也没问题,反正是三合屋接任承建工程,吉良家捐出一万贯永乐钱,其中三千贯作为纯利润直接流回到吉良家的口袋里。 工程初步估算大概耗时一年半左右,于三月开工经过日以继夜的建设于冬末基本完成,朝廷的大内里与幕府的二条御所是最先竣工的,剩下的改造和扩建就,足利义辉也凭借这个表现而得到天皇的交口称赞。 时间飞速流逝一年过去,弘治三年(1557年)正月到来,今年年初朝廷传达新一年度公卿昇叙的名单,首先是久我晴通辞去正二位内大臣,昇叙従一位右大臣,按照公卿的惯例当昇叙直顶的大臣有别称,因此尊称他久世右大臣,这个尊称与他的先祖久我具通相同也算是一份独特的殊荣。 作为近卫家的嫡次子,刚满一岁就被过继到久我家做继承人,亲眼目睹朝廷与幕府的接连衰颓,当今天皇沦落到卖画为生,大臣上街卖菜糊口的窘境,本以为乱世将继续下去,自己也永远停留在正二位権大纳言的时候,命运又开了个玩笑。 幕府焕发出新的生机,朝廷也跟着时来运转,不过几年的时间自己就火箭般的蹿升到従一位右大臣,地位提高让他对未来更有信心,渐渐熄灭早几年生活困苦时决定遁入空门的想法。 其子久我通坚与吉良义时同岁,在这个冬天昇叙従三位権大纳言,并接替他父亲担任源氏长者。这家子将一门显贵体现的淋漓尽致。 久我家算是亲近吉良家的主力公卿。但这还远算不上最好的消息。最让吉良义时感到惊喜是他的舅舅中院通,终于迈过许久没有挪动的门槛,昇叙正二位権大纳言,对于大臣家出身的公卿来说,昇叙到这一步已经十分不容易的。 作为吉良义时的舅舅,中院通为并非普通意义上的公卿,吟诗作画悲叹春秋并非主职,作为一个心怀大志的公卿。他在天文五年(1536年)昇叙従三位参议左中将开始,就在为幕府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天文六年(1537年)三月,幕府在加贺额田庄的代官,当地国人朝日氏拖欠幕府御料所税赋并闹出土地诉讼的问题,中院通为担任直务于六月下向加贺处理诉讼,在加贺国恶劣的环境下一呆就是三年,努力帮助幕府将额田庄的大权抢回来。 后来因为备受当地国人的排挤,当地一向宗信徒屡次扰乱以及朝日氏拒不配合不配合,中院通为一气之下辞去官职返回京都闭门不出,直到第二年朝廷与幕府束手无策又把他重新启用。重新担任従三位参议左中将。 作为整个朝廷内唯一拥有与加贺一向宗国人斗争三年的公卿,他在处理土地纷争方面成为绝对权威。朝廷与幕府每次遇到土地纷争都会来咨询他的意见,在此期间他也对山城国、近江国内朝廷、幕府御料所进行协理并成功收回拖欠的部分贡赋。 凭此功绩,在天文十一年(1542年)闰三月,昇叙正三位権中納言,天文十二年(1543年)三月侍従兼任,当年十一月与加贺国内拖欠年贡的国人领主泉弥二郎对质,并在当年夏天再次加贺下向。 在当年中院通为对于拖欠年贡几十年的田地除以没收的強硬策略,立刻遭到加贺国人的强烈报复,一向一揆攻击他的拠所逼迫他逃离加贺,但中院通为坚持不离开硬是把一向宗的国人给镇住。 天文十五年(1546年)5月幕府终于支撑不住,对加贺额田庄的土地知行下达安堵状,不得已之下中院通为只能收拾行李返回京都,凭借的他的功绩于两年后昇叙正三位権大纳言,然后就是吉良义时上洛,让他打消继续去加贺纠缠的打算。 另外一条消息是表兄中院通実,转叙従三位権中纳言、左近卫中将如元,他的弟弟刚元服的中院通総于两年前病逝给中院家蒙上一层阴影,只有两岁的次弟过继给白川伯王家做养子,当代家督是年近七旬的白川雅业,又称作雅业王,叙官正二位参议、神祇伯。 这一族是花山天皇之子清仁亲王一脉,其嫡子延信王为开脉初祖,担任古代神祇官的公卿,身为是作为皇室祭祀开创伯家神道家元,又被称作白川流神道,中院家也算一门显赫。 去年夏天,吉良义时的舅母芳御台又诞下一子,已经确定将过继给绝嗣的六条家,这家本是久我家的庶流也是羽林家出身,继承此家也不算委屈中院家的孩子。 另外朝廷还为浪冈顕房叙官正五位下侍从,这乃是吉良义时亲自写信,在久我晴通与中院通为的运作下拿下的官位,作为村上源氏一族的出身的公卿,浪冈顕房的成功叙官也是他踏上公卿之路的开始。 足利义辉凭借天皇的夸赞,赶上今年初升官的末班车,昇叙従二位権大纳言,右近卫大将,正努力的向源氏长者的方向进发,不过以目前来看,村上源氏久我家、中院家在吉良义时的支持下全面复兴,短期内还看不到源氏长者的希望。 这一年正旦朝会,除去越后的国人之外,来自信浓、上野的国人纷纷献上贺礼,北信浓的国人主动来到春日山城恭贺新年,上野国的総社长尾、白井长尾、足利长尾等亲族,长野氏、小幡氏、沼田氏、由良氏等有力国人的家督或者一门也亲自登城贺喜。 往日寂静安宁的春日山城一下挤入几千人一下热闹起来,随行的使者好奇的打量着越后整齐划一的街町和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惊讶的发现虽然身处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中,路上的行人却兴致高昂的清除道路上的积雪。 年轻的小孩子举着袖珍的足利二引两旗,嗖的一声穿过人流钻入街角消失不见,听他们嘴里叫嚷着武士消灭坏人的口号才发觉这越后竟然变成另外一番模样。 随行的使者团或三五结伴,或一窝蜂的涌上城下町、直江津町里大肆采购,对于很少出门的武士来说,这次出使正是假公济私的好机会,把自家的老底翻光再欠下一屁股外债才来到越后,为的就是在这里多采买点货物,等到正旦结束后回乡时可以大发一笔。 不同于一窝蜂冲向店铺的武士,长野业固与小幡信贞跟着十几名来自上野、信浓的国人使者四处溜达,暂时还没确定要购买什么,东瞅瞅西看看活像一个乡下来的农民武士,不过他们也不在乎那些行人的异样目光。 “才一年多不见,越后又是一个大变样,人们似乎越来越富裕了,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做到这一切呢?镇府殿真是一个谜一样的男人。”长野业固所有所思的打量着横平竖直的街道中央,树立着的钟鼓楼。 他可以确定这是近年才建立的,因为在他离开开始前还没有这种钟鼓楼,九米多高的钟鼓楼就像一个土木建筑的加强版箭橹,钟鼓楼里挂着一只小巧玲珑的铜钟,在塔顶向下垂挂着一副巨大的足利二引两旗,从太阳升起后的第一个准点敲响钟声报时。 当天亮的钟声响起时,人们起床离开自己的家开始一天的劳动,直到太阳落山前最后一声钟声敲响,人们结束一天的劳作回家消息,越后已经将劳动时间限制在钟声之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矩用钟声量化,一天工作几个钟逐渐进入人们的生活。 “六天一休息,劳作时间不得超过五个时辰,町内年满五岁的儿童必须接受三年以上基础教育,据说新村也在做,真是大手笔啊!”小幡信贞啧啧赞叹道。 同行的一名信浓武士凑过来说道:“听说越后全境的撤并新村已经完成,拆毁城砦四百余座,支城三十五座,撤并后的新村没有一个低于三千人,以后这赋役统计就容易的多了。” “绝不仅仅是这样!”虽然不知道吉良义时的想法,但长野业固还是觉得没那么简单:“据说计划要建立门牌制度,户籍制度并厘定职业类别!只是不知镇府殿要做什么。” 又一名武士听到谈论靠过来插上一嘴:“诶!你们听说了吗?越后要改革税役制,废除以前的杂税,将地子钱改成营业税并定为两成,津料钱变成关税,变成进出港口的贸易品征收一分到五成,具体贸易品税收由吉良家奉行众公示呢!” “一分的关税?那还能收到什么?五成关税无论如何都太过分了吧!”这群武士渐渐围拢在街角,七嘴八舌的交换着这一路上的见闻。 “就是!谁知道吉良家又搞什么花样。” “嘘!小声点,你不想活了!” 长野业固与小幡信贞对视一眼,默契的绕开人群,一闪身挤入窜梭的人流,不过一会儿就不见了。(未完待续。。) 第326章越中一向宗 又看到斋藤朝信那张可恶的脸,这家伙最近兴奋的有些过头,隔三差五就跑到吉良义时勉强转一圈,处处显摆自家有后,好像全天下就他能做到似的,甩着一身鼓鼓囊囊的腱子肉扭来扭去跳着奇怪的舞蹈,把几个小侍女吓的赶紧躲起来,暗道这疯子又来找茬。. 斋藤朝信突然来个三百六十度旋转,指着新穿的衣服用十分怪异的腔调说道:“镇府殿且看我这身衣裳,看着结实衣衫再看这细密的针脚,怎么样!我家阿菊真是文武双全啊!哈哈哈……” 吉良义时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下野守很兴奋啊,要不本家给你找点事情做做?” “啊!在下一点都不兴奋,打扰镇府殿实在不好意思,在下这就告退……”斋藤朝信跑了,小姓们才从角落里走出来,对这个彪形大汉的离去报以安心的表情。 越后这一年的发展可谓曰新月异,这几年越后的国人众没捞到土地增封也不着急,农业改革的成效逐渐发散开来,去年还有人对撤并新村提出质疑,到如今没人会说吉良家的策略不好,省去维持城砦的花销,住在村子里又能和自己的领民拉近关系,自家的土地直领还能提高一截,真可谓一举多得。 色部胜长看着两个儿子一点点长大,以他的年纪老来得子实属不易,前几年才娶的一房继室接连为他诞下两个孩子,这家业继承是不用再愁了,只盼着跟随主公多打拼几年挣得两兄弟的一份基业。 同样年纪不小的中条藤资比他幸运的多,嫡子中条景资今年二十六岁,他的母亲是高梨政盛的女儿,今年又迎娶高梨政赖的女儿为正室,这几年跟随吉良军团数次出阵也积累不少功绩,以这情形用不了几年就可以接替他父亲担任辅政家老了。 在正旦朝会上,吉良义时与长尾景虎成为众人的焦点,对前者的目光尤为集中,人们都清楚的知道越后的缔造者对北陆、甲信乃至整个关东的影响力有多么强大,超过一大半的越后国人主动亲近吉良家。 两场合战的胜利确立越后对关东、甲信的优势地位,许多人期盼着吉良家的迅速崛起并跟着沾点光,所有武士都在曲意奉承这位年轻的君主,这个变化并不出乎吉良义时的预料,长尾景虎不但没有阻挠他们的意图,反而对此乐见其成。 酒至半酣,本庄实乃举起酒盏,高声倡议道:“诸君切把酒杯举起,我等一道恭祝镇府殿,主公身体安康,我越后更加繁荣昌盛!” “恭祝镇府殿,主公!” 这一夜大雪飞洒着给越后大地铺撒上一层厚厚的银妆,春曰御所内某个隐秘的房间,两名年轻人气喘吁吁的从被子里钻出,少女红红的脸蛋捂着嘴巴轻咳几声,低声抱怨道:“殿下的力气好大,把虎姬都给弄疼了!” “啊啦,说到底只能过过手瘾还是不爽啊,非要等到明年才能开禁吗?”吉良义时懒洋洋的躺在**不想动弹。 “不可以哟!一定要三年,这是我们的约定呢!”虎姬似乎又想起什么,瞟了他一眼娇嗔道:“她们也不可以哟!” “诶!阿虎还真霸道,本家宠幸谁都不允许,这曰子没法过了!”吉良义时哼哼唧唧回应着,悄悄伸过腿猛地勾向少女的柳腰,猝不及防的虎姬被一下摔进他的怀里,“说说本家该怎么惩罚你啊!” “殿下刚才不是惩罚过虎姬了么?现在还来呀?”虎姬羞红的脸颊依偎在他怀里,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爱慕与迷醉。 “嗯……那就再来一次吧!”少年把被褥一掀将两人遮住,不过一会儿又滚动起来。 …… 正月初八,新年的气息还未散去,远在越中西部也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景,高高的柞树上挂满冰挂,就在这天寒地冻的季节里砺波郡内瑞泉寺中正聚集着一群僧徒,这里是越中一向宗本拠点,在北陆道一向宗活动最密集的地区之一。 不同于外边的冰天雪地,在瑞泉寺后殿的一间密室里,七八名肥头大耳的和尚与十几名武士次第涌入,室内的四个角落各置火盆,中间还有一个火塘熊熊燃烧着,在火塘上挂着一只铁锅,锅里炖煮着鲜美的鸡汤,仔细看还有蘑菇、榛子等山珍点缀在汤中。 他们是来自越中的一向宗坊官,以及当地一向宗的有力信众,为首的两人则是越中地方一向一揆的旗头,胜兴寺芸承、瑞泉寺顕秀,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搭配的非常好,更巧妙的是一个表情凶恶,另一个慈眉善目犹如对比画。 膀大腰圆油光满面的胜兴寺芸承如鲁达般满脸横肉,一双牛眼瞪的十几位国人领主直缩头,凶恶的表情像头愤怒的野猪,他的脾气也确实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着,这些年在在北陆胆敢挑衅他的人就没有活着离开的。 一旦让他发起火就是前任法主本愿寺证如也拉不住,他手里市场捏着一个三十多斤的铸铁禅杖,遇到生气的时候掂起铸铁禅杖照人脑袋就敲,一杖下去保准敲的脑浆迸裂,红的白的飞溅的到处都是。 另一位乃是瑞泉寺住持,慈眉善目的瑞泉寺顕秀,这位老和尚的年纪可不小了,干干瘦瘦的小矮个子好像完全没有气场,也不管房间里众人有没有听到,就慢条斯理的说的没完没了,仔细听好像是在说寺院里的琐事,但没人敢得罪这位老和尚。 得罪他的人包括曾经与他争夺住持之位的师弟在内都永远的消失不见,没人知道人去了哪里,老和尚只是面露慈悲的诵读佛号,这些年不停一向宗号令,不愿意参加一向一揆的越中国人枉死者不在少数,凡是死掉的人都有一个特点,进入瑞泉寺就没出来过,如此恐怖的往事给这座寺院增添几分阴森的气息。 “本觉寺権少僧都定云到!” 一位身披金灿灿袈裟的僧人走进密室,瞥见胜兴寺芸承、瑞泉寺顕秀早已道场,便笑着双手合十,虚虚的行下一礼道:“方才路上雪大耽误点行程,所以贫僧来迟了,实在抱歉!” “定云大师来的正好,贫僧也是刚到!”瑞泉寺顕秀撒出一个错漏百出的谎言,看起来没有一点说服力,可是在场的武士却没人敢笑,笑一声就会被这老和尚记一辈子,除非逃出越中永远不回来,否则他总会有办法把你“请”到瑞泉寺里,手段只狠辣令人毛骨悚然。 “别浪费时间,开始吧!”胜兴寺芸承不耐烦道。 “呵呵,那就听芸承権大僧都的,先说说正事吧!”老和尚瑞泉寺顕秀闭上嘴巴,他下手的一名年轻和尚立刻接着说:“那甲斐武田家的使者前几天过来,说要和我等联手对付越后,不知诸位怎么看?” 这是瑞泉寺顕秀最小的也是最得宠的儿子,今年只有二十三岁的瑞泉寺准宣,见瑞泉寺顕秀一脸慈爱的样子,越中的各路坊官就开始掂量这位年轻人的分量,而坐在对面的瑞泉寺准秀却对此无动于衷,仿佛不在意本属于自己的住持之位被叔父顕秀抢走似的。 “甲斐武田家所求无非是北信浓之土地,去岁我等听信其言枉死了几千条姓命,事后质问竟然推的一干二净实在可恶!”一名坊官愤愤不平的怒骂着,周围的坊官也纷纷露出赞同的神情,闹一揆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但前提是对方得是软柿子能捏住,换成一块石头砸在脑袋上怎么也不会开心。 “他们不是口口声声说越后是块肥肉随便咬下去就能赚回来吗?为什么我们会搭进去七千人,武田家只拿来五百两黄金都什么用的!”几名坊官悄悄传递眼色跟着起哄,他们的意思很明白,打越后不划算还不如继续发展领地。 “正是因为我们吃过亏,才更应该打回来!我认为这那个使者说的不错,唇亡齿寒无路可退!”胜兴寺顕荣不过十七八岁,乃是芸承这个凶神恶煞的恶和尚之子,看他的表情似乎与瑞泉寺准宣不太和睦,两人个的目光在这密室里对撞许多次,若这目光能杀人的话,两人肯定已经死过无数次了。 “呵呵!贫僧以为顕荣大师说的不错,以那吉良家处置我等信众的狠辣决心,过几年必然不会绕过我们,武田家一倒谁又知道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我越中呢?”本觉寺定云不紧不慢的插一嘴,把众人的目光成功的吸引过来。 此僧乃是神保家的菩提寺的住持,此次前来担负着一项重要使命,那就是敦促一向一揆发动对越后的进攻,武田家的密使早早的就与神保长职联络上,增山城神保家与越后长尾家后深仇大恨,所以武田家的使者也没用多长时间就把神保长职给说通,剩下的就是把两百两黄金丢出来,开出自己的价码就可以了。(未完待续。 第327章深仇大恨 一名坊官不屑的撇撇嘴巴道:“我看定云大师有些言不由衷吧?神保右卫门尉要找长尾家报父仇也别拖上我们。” 另一名坊官轻蔑的笑道:“自己的仇自己还,我等没义务帮神保家担罪!” “就是!你们神保家与长尾家的恩怨别牵扯到我们!” 七嘴八舌的坊官们开始抨击本觉寺定云,把这仪表不俗的和尚说的面子有些挂不住,连忙双手合十诵读佛号逃避他们的围攻,扯上神保家不光彩的历史,这些一向宗坊官们也没有立场,因为他们的父辈当年也是参与者,甚至就是其中的始作俑者。 早在永正三年(1506年),加贺一向宗蜂起四处侵攻领地,先是与越前朝仓家打了场九头龙川合战,不但没赚到便宜还吃了不小的亏,再转头对越中、能登发动一向一揆入侵,结果越中国人抵挡不住,神保长职的父亲神保庆宗就跑到越后避难。 当时的越中守护是河内畠山家的畠山尚顺,正忙着与细川政元掐架没功夫管越中乡下的事情,就委托使者去联系越后守护上杉房能,然后这位越后守护又忙着搞他的废除守护使不入的政令,根本没功夫去帮越中人抵抗一向一揆,任务就落到守护代长尾能景身上。 这位长尾能景不是别人,正是长尾为景的父亲,长尾景虎、绫姬、虎姬的祖父,他是一位勇猛的大将也是位忠厚的长者,尽心竭力的辅佐越后守护上杉房能,即使他要搞废除越后领主特权的胡闹政令也表示支持。 当时长尾能景只有四十三岁。正值一个男人春秋鼎盛的年纪。在接受国主的委任之后就二话不说率军援助越中。这神保庆宗就担任长尾军的先锋向导指引越后军团进攻的方向。 本来一切都挺顺利,九月来到越中一向宗门徒支配核心地区的越中砺波郡,首要目标就是这瑞泉寺,而且长尾能景透过能登畠山家的传声筒,已经联系上越前的朝仓教景(朝仓宗滴),准备来个左右夹击把一向宗的两条翅膀给剪除,再一举攻入加贺来个彻底清算。 九月十八日,在越中砺波郡般若野上。长尾军与一向一揆主力发生剧烈碰撞,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承担保护长尾军侧翼的神保庆宗不知何时内通一向一揆方,突然脱离长尾军本阵,将整个侧翼暴露在一向宗的火力范围之下。 孤立无援的长尾军面临三个方向的猛烈进攻,长尾能景就算有八只手也无力回天,前有强敌死死咬住后路也难保被神保庆祝宗给算计进去,这位越后大将只能仰天长叹一声率军发起最后的突击,为自己的嫡子长尾为景的逃脱争取机会。 眼看着自己父亲被越中一向一揆军讨死,首级被斩下来挑在竹枪上。长尾为景只能满怀憎恨的转身逃亡,这支足有八千人的长尾军整体坏灭。讨死超过四千条性命,还把总大将给搭进去,可谓结下死仇。 因为神保庆宗关键时刻的里切,害死长尾能景并毁掉辛苦谋划的策略,就是从那个时候长尾为景开始恨上神保家,气候神保庆宗果然在一向一揆的大力提携下,一路高歌猛进成为越中的头号人物,这一切还不算完。 在长尾为景渡过当上家督后的一大波动乱之后,永正十六年(1519年),长尾为景接到能登守護畠山義総的出兵要请,请求他协助讨伐妄自尊大的背主之贼神保庆宗,畠山家开出的价码也很丰厚,只要长尾为景能消灭神保庆宗,就把越中新川郡整体割让给长尾为景。 当接到要请的那一霎那,压抑十几年的仇恨迸发出来,长尾为景几乎当场就要答应下来,好在他还是忍着听完畠山家开出的价码,最后拍板决定出兵,于公可以获得新川郡的土地,于私可以报杀父之仇,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这场战争从永正十六年开始,一直打到永正十七年,当年七月,長尾为景发动越中侵攻,九月初,長尾军与神保庆宗发生境川合战,张狂至极的神保庆宗迎来一场大败,不得不退守二上城坚守不住。 在这场合战期间,越中一向一揆竟然诡异的保持中立,或许是对神保庆宗越来越不听话,决定给这个自立倾向明显的家伙一个深刻的教训,接下来畠山军与长尾军汇合起来,对二上城发动侵攻,神保庆宗向越中一向一揆求援,一向一揆依然不为所动。 眼看胜利在望,畠山胜王脑袋一发热下达四处出击令,于是畠山氏遗传的一种名为坑队友病症再次发作,一不小心就把越中一向一揆侧的高木场坊给烧讨毁灭,这一个神奇的功绩在关键时刻戳中一向一揆的大马蜂窝,然后就被暴怒的越中一向一揆军给打跑,长尾为景一看风头不对就率先跑路。 鉴于畠山胜王关键时刻的坑队友神技爆发,把到手的胜利拱手让出,第二年的越中战略布局就变成如何预防坑队友的现象发生,整个冬天里河内与越后传书多次,最后畠山尚顺与长尾为景达成一个共识,那就是还得自己上阵比较靠谱。 这样的安排还不能让畠山尚顺放心,他又派出一个代理人神保庆明去越中,此君是神保庆宗的弟弟,但弟兄俩的关系也是死敌的那种,派出这么个搅屎棍去恶心神保庆宗也是畠山尚顺的策略之一。 另一边,畠山尚顺好歹也是河内畠山家的家督,距离山科本愿寺也不算远,就派出使者去与本愿寺莲淳交涉,要求他立即约束越中一向一揆,起码在战争期间不准插手,否则我们就采取各种各样的措施云云。 当时一向宗还没闹大小一揆,但本愿寺对加贺这帮无法无天的僧徒已经厌恶至极,越中一向一揆的后台就是加贺一向宗的几个寺院住持。他们分别是松岡寺住持蓮綱、光教寺住持蓮誓、本泉寺住持蓮悟。这三人都是八世法主蓮如的孩子。 他们所代表的加贺一向宗早就不听本愿寺的号令。被本愿寺恨的要死,所以本愿寺的法主当场就表示这些家伙给你们添乱了,保证一定不让他们继续添乱。 有了后路的保障,在永正十七年(1520年)五月,长尾军再次出阵,这一次长尾为景轻车熟路的夺下境川城,并压制整个新川郡,神保庆宗立刻率军抵挡长尾军的进攻。双方在境川附近展开激战,十二月畠山军攻陷二上城,发觉后路被断的神保庆宗仓皇逃离,被衔尾追杀的长尾为景追上斩下首级。 神保长职就是在他父亲死后才继承的家督,就和当年的长尾为景类似的想法,他对长尾家也是充满了憎恨,长尾为景死了不要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长尾家可以报复也能一解多年的怨恨之情。 因此当本觉寺定云提出自己的方案时立刻遭到坊官们的冷嘲热讽,他们可不会管当年神保庆宗是怎么帮助越中一向一揆挺过难关的。陈芝麻烂谷子的功绩神保家也拿不出手,这一嘲讽就把场面给冷下来。 瑞泉寺顕秀雪白的长眉翘起来。语气温和道:“定云大师说的在理,我等一向宗坊官时刻铭记法主的志向,建立百姓之国才是我等的目标,消灭越后暴政对我一向宗信众的压迫,最少也要求越后恢复一向宗布教权。” “贫僧才不管那些,只是那七千信众不能白白枉死,不能为那些死去的信众报仇雪恨,所以一定要打回来!”胜兴寺芸承狠狠瞪着一脸不情愿的坊官,很快就把他们的反对声压下来。 本觉寺定云冲两位住持合十一礼,侃侃而谈道:“据武田家所说,比叡山烧讨很有可能是吉良家暗害,这一点有本福寺明誓,川邦辺秀政作为旁证,他们二人详述过那夜的诡异情形,怀疑其中有人隐藏在幕后暗中主使……” 立刻有坊官质疑道:“定云大师相信武田家的连篇鬼话吗?” “不相信,但也不妨事!”本觉寺定云笑着说道:“无论是吉良家还是长尾家都对我一向宗充满恶意,有这个理由就足够了,谁会管真相是如何呢?” “好计策!管他武田家打的什么算盘,我们有必须出兵的理由就行了!”胜兴寺芸承哈哈大笑道:“所以,制造相关传言就拜托定云大师了。” “贫僧一定尽力而为!”本觉寺定云笑着应承下来,再瞟向坊官众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得意和讥诮。 接下来密室里的谈话越发热烈起来,侍奉的小沙弥们战战兢兢的哪来汤碗为他们盛满鸡汤,外边忽然唱道:“超勝寺大僧都実照到!” “什么?”密室里的僧众、坊官这下坐不住了,这位可是加贺一向一揆军总大将,不知怎么收到消息突然到来,经过短暂的惊慌失措,瑞泉寺顕秀第一个蹦起来枯瘦身体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嗖的一声钻出密室恭敬的迎接。 二十几人鱼贯而出,见到一名高高瘦瘦的僧人身穿金灿灿的袈裟出现在他们眼前,也不敢抬头仔细打量就急忙合十行礼道:“拜见大僧都!” 此人就是加贺一向宗的魁首超勝寺実照,乃是法眼僧人最上位大僧都,在大小一揆以后整个北陆一向宗就数他的权位第一,即便是那本愿寺家宰下间頼総也不过是大僧都,足可见此人的影响力有多么强大。 乍一看也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是多大,皮肤白皙十指细长像个贵公子,实际,生的一副奇异的长相,薄薄的嘴唇,细长的狐狸眼和鹰钩鼻子,眯起眼睛也带着一股阴冷之气,当他睁开双眼时眼角带杀浓重的煞气令人惊惧,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跟在他身后的两名高壮大汉生的一模一样的长相,竟然是罕见的双生子,两人个头不下一米七五像个狗熊一样雄壮身体,丝毫不差于胜兴寺芸承的身板,个头上还要略占优势。 超勝寺実照虚虚的还了一礼。就在一群武僧的护持下大步走入密室。一进室内闻到那股浓郁的鸡汤香气。超勝寺実照的表情立刻耷拉下来,目光向右移动瞟在瑞泉寺顕秀、胜兴寺芸承的脸上,似笑非笑道:“日子过的不错!” “……”两人一个机灵全身的冷汗都被激出来。 日本佛教虽不禁娶妻生子,但茹素的戒律还是遵守的不错的,私底下犯戒吃荤食无所谓,胜兴寺芸承还有那对双生子那么高壮要说没吃点荤食是绝不可能的,可是明目张胆的被抓到把柄可就不一样了,轻则训斥一通。重则告到本愿寺就足以让他们俩破门滚蛋。 超勝寺実照冷哼一声又把这些僧众、坊官吓的一颤,才缓缓走到内室坐下,一个扫视着不敢就坐的众多僧众,过了许久才说道:“你们的打算本座已经充分了解,讨伐越后的行动本座是支持的,甲斐武田氏的传闻本座也听说了,无论如何都要为死去的信众讨回公道,否则我等还有何颜面去见法主!诸位可还记得莲淳上人的志向?” “您是说,将整个北陆纳入地上佛国领地的志向吗?”坊官们精神一振,怀念起三十年前的风光岁月。脸上露出向往之色。 当年莲如上人被比叡山延历寺指为“佛敌”,在畿内呆不下去只能跑到北陆避难。并由此发展出加贺一向宗的分支,在莲如商人病逝前将加贺的军政大权交给加贺三寺,也就是松岡寺住持蓮綱、光教寺住持蓮誓、本泉寺住持蓮悟这三个儿子,这三人在大小一揆中被击败破门,大一揆方胜利者是超勝寺実顕,也正是超勝寺実照的父亲。 “加贺三寺不尊法主令谕被家父讨灭,百姓把持之国家的理念是无比正确的,我等立志要一统北陆将这里建成地上佛国,所以越后必须要出阵,不但要出阵越后,还要一举扫荡越中反抗我一向宗的国人众,本座会亲率加贺一揆军支援你们!”超勝寺実照铿锵有力的表态,令室内的僧众面色一变。 胜兴寺芸承忍不住说道:“讨伐越后的一揆战何须劳烦大僧都,我等越中一揆军便可以代劳,大僧都贵为北陆一揆总大将日理万机,如今北陆道还有越前朝仓家、能登家的强敌存在实在不宜轻动啊!” “嗯?顕秀是在质疑本座的决断吗?”超勝寺実照冷哼一声,阴着脸说道:“早就听说越中一揆军里有问题,本座一直都不相信,看来还真有问题啊!” “不不!我等不是这个意思。”瑞泉寺顕秀急忙朝仓惶的胜兴寺芸承递过一个眼色,和善的解释道:“大僧都的决断我等竭力欢迎,只是不知加贺一揆军要支援多少呢?大军支援的话,越前朝仓家一定会有异动,若是派少的话作用会很小,所以……” “你说的是个问题,本座已经考虑到过也做好两手准备,就命令光德寺乘贤率领河内郡内三万一揆大军前来助阵,合并越中一揆军一部,大概有七万人的样子了吧!这么多人就交给两位権少僧都来指挥了。”超勝寺実照似有所料,也不介意把他们问的哑口无言。 越中的坊官们带着一脸的不甘垂下脑袋:“那么如此一来,我等就可以安心了!” “就这样吧!本座还有要事先走一步。”超勝寺実照点点头带着几十名随扈武僧大剌剌的离去。 “可恶!这是**裸的夺权啊!一句话就把光德寺的三万一揆军塞到越中来想推都推不掉,这是加贺吃肉我们喝汤的意思吗?”一名坊官忧心忡忡的说道:“事到如今该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瑞泉寺准宣一拳砸在廊柱上,愤愤不平的咒骂道:“不就是看我等不顺眼吗?大阪来的总大将,看不上我们这些小一揆余孽,我呸!” “我们越中一揆军确实不太招总本山的喜欢,地处偏远又从属小一揆一方,可是当年已经处罚过我们了啊!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谁知道,大概还是觉得大阪派来的大将统领越中一揆比较好吧!这次塞进光德寺的上代住持,光德寺乘顺不是在十几年前就投靠法主门下了吗?现在他儿子光德寺乘贤率领大军,真是好手段啊!” “越前一揆军不是才被朝仓宗滴在临终前打败一次吗?这么快就恢复了?” “不知道,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坊官们小声议论着,几位僧众大佬也是十分难看,天文二十四年,越前一向宗还被朝仓宗滴在鹰尾山合戦里打了个大败,两万五千一揆军被打的丢盔弃甲死伤无数,这才两年加贺一向宗又要做动作,大概是觉得越前国损失镇国柱石,暂时也不敢对越前一揆军动手的缘故。 “不管如何,这一次必定会改变越中的局势……”本觉寺定云眯起眼睛望着熊熊燃烧的火塘,意味深长道:“等着吧!”(未完待续。。) 第328章檀香受罚 经过来到越后的四年生活,吉良家臣团也逐渐适应越后的气候,随之而来的是一波新的生育高峰期,内藤正成、渡边高纲,设乐贞通,铃木重次,大河内纲高等人纷纷诞下新的子女,如松井友闲,三井虎高等奉行官也有子女诞生。 最让人感到意外的还是沼田家,沼田光兼家就是子女多,尤其是待字闺中的女儿有一大群,他这一生就像个勤劳的蜜蜂一样忙碌在花丛中繁衍出许多后代,如今又忙着为自家的女儿找下家,这次他看上的目标是山冈时长、本多时正以及浪冈顕房。 春日山城原吉良义时居馆,现名为春日御所会宾所里,吉良义时、沼田光兼相对而坐,身穿漂亮的打褂的沼田檀香,作为沼田家的女儿也出席这次的会面,她也没说话只是安安静静陪坐在吉良义时的身旁像个听话的小女人。 打量着这位岳父大人,身子骨比几年前还要硬朗一些,红光满面气势昂扬,像一只公鸡随时都能引颈高歌,看的出这些年他的日子过的挺好,据说还从若狭把出家为尼的崇安院接到越后,虽没能说服崇安院还俗,好歹也能在自家的居所里设一个小小的尼姑庵让崇安院能与女儿们团圆。 见沼田光兼兴冲冲的介绍自家的情形,又报出这三个名字,吉良义时似笑非笑着说道:“光兼殿真会挑人选,这三个人里一个是从小侍奉本家的伴当,另外两名则是本家的谋臣,一定是苦思冥想很久才想出来的人选吧?” “馆主大人谬赞了。这几位都是我吉良家年轻一代中响当当的人物。哪家的武家之女不想与这几位联姻啊!我光兼不过是提前一步罢了。馆主大人也知道我沼田家的女儿自问长相品德都是出挑的,所以我光兼斗胆恳请馆主大人恩准!” “唔……”吉良义时似乎在思索着,忽然抬头说道:“檀香,来为本家捏捏肩膀。” “是!”沼田檀香红着脸站起来,迈着小碎步走到他的身后跪坐着轻轻揉捏肩膀,这种夫妻之间的小动作在御所里每天都会发生,但当着外人尤其是他的父亲还是第一次,檀香也不知道殿下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只是害羞的垂下脑袋不敢抬头。 看到这一幕,沼田光兼别提有多高兴了,忙拍出一通马屁赞扬吉良义时英明神武,自家女儿貌若神女如天作地和的一对璧人,直到吉良义时咳嗽一声才让即兴发挥的老人家停下嘴巴,因为沼田光兼不知不觉中已经把这对小夫妻比作源赖朝与北条政子,这位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急忙闭紧嘴巴诚惶诚恐的俯身道歉。 “是我光兼太唐突了,实在抱歉啊!”沼田光兼恨不得把这张臭嘴给打烂,当着自家女婿的面前。说女婿和女儿是源赖朝与北条政子,这不等于暗示自己是北条时政。那么沼田祐光岂不是北条义时,他们沼田家就是北条家,简直是作了一手好死。 “算了,光兼殿也不是故意的……”吉良义时似乎毫不在意的晃晃蝙蝠扇道:“至于那三人的婚约请求本家也允了。” “啊!多谢馆主大人恩典!不敢打扰馆主大人休息,臣下这就告退,告退!”沼田光兼踉踉跄跄的走出内室,刚一出门兴奋的差点跳起来,还好他记得吉良义时还在室内,忙闭合纸门急匆匆的离去。 沼田光兼的离去使得内室恢复寂静,但吉良义时并未起身,沼田檀香也不敢动弹,依然轻轻的按捏着他的肩膀,又过一会儿他侧过脸来问:“如今,你父亲年过六旬了吧?” 沼田檀香低眉顺目着说道:“是的,殿下!家父如今六十一岁。” “先别按了过来坐!坐到本家身旁。” “是!”少女起身走到他身旁刚刚跪坐下,就被吉良义时一把拉扯过来。 一身蛮力拽一个小姑娘跟玩似的,直接把檀香拉倒在他的怀里,脑袋枕着他的大腿正面望着吉良义时,这猛地一拉差点让檀香惊叫起来,看打吉良义时面色不愉的表情又把尖叫声给咽回去。 “说说你沼田家要干什么吧!” 沼田檀香惊慌的回答道:“殿下的意思臣妾听不懂……” 吉良义时轻轻抚摸少女如玉般的面容,顺着雪白的颈子一路向下抚摸在两座高耸的山峦上,冷声道:“不要在本家面前掩饰,内廷的一举一动本家都了如指掌,那个陌生侍女是哪来的?沼田光兼的外室怎么混入本家内廷,为什么你就不愿意告诉本家?本家一次次给你机会,你就一次次辜负本家的期望,你到底要做什么?真想做北条政子,建立一个北条家吗?” “原来殿下已经都知道了吗?”在那一刹那,沼田檀香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的痛苦和解脱,坦然的说道:“既然如此臣妾就说出来吧!那是我父亲的打算,他有一个野心勃勃的计划,要建立沼田家最强大的版图。 在殿下挑上檀香之后,父亲就一直灌输给檀香好多没听过的东西,包括取悦和媚上,还有收买人心、勾心斗角等等手段,所以殿下见到檀香与几年前不太一样,檀香早就发觉殿下第一次看向时是很失望的……” 拽掉大褂上的蝴蝶结,撩开衣衫露出雪白的肌肤两个凸起的山峰在他的手里随意变换着形状,直到少女的喘息渐渐粗重,面色绯红像个红苹果,才叹息一声将衣衫为他重新系上,“若不是为了本家的身体健康还有虎姬的承诺,今日一定就地正法了你这小妮子,算了!趁本家心情好赶快回去,否则干出什么让你后悔的事情可就来不及了。” “诶?殿下不应该生气愤怒,然后惩罚臣妾的吗?”檀香一脸懵懂的望着吉良义时的动作,她已经很感觉到一个火热滚烫的大东西顶在自己的后背上。羞红的闭上眼睛等待殿下“最后的宠幸”。然后作出遗弃甚至更糟糕的惩罚什么的。 “记住以后不要再耍小聪明。你那个蠢爹玩的那手计谋在本家眼里不值一提,想联姻不是吗?本家放他去做好了!然后给本家记住!这一切不准告诉他,本家就要看他能蹦跶多远,明白吗?” “是!”檀香把脑袋垂到胸口,不敢抬头去看夫君可怕的脸色。 “记住,你是本家的女人,然后才是沼田家的女儿,做好本家女人是你当前最重要的事情。一切企图干扰你职责的举动都是你的敌人,哪怕他是你的父亲,明白吗?” “是!”檀香机械的点点头,这一切来的太快让她都没有任何反应和思考的机会。 “好了,整理好你的衣服,然后回去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明白吗?” “可是……殿下还没惩罚檀香呢!”檀香扭扭捏捏的盯着他下身凸起的那一块,捂着滚烫像个小火炉似的脸蛋,害羞道:“虽然这样会让檀香很难为情,但是为殿下排解**也是妾身的本分呢!” “你确定要这么做?”吉良义时面色怪异的望着她。就像一只饿狼在盯着自己的猎物,望的檀香忍不住向后缩。 檀香很怕这种泛着绿光的眼神。但她还是鼓起勇气来用力点点头:“确定!” “那本家就不客气了!”吉良义时走上前拉着少女冰凉的小手就像内室走去,脸上总是露出奇怪的笑容:“本家来教你一种很有趣的运动,对身体是很有好处的哟!你的虎姬姐姐也练过的说!” “好啊!檀香一定会努力赶上虎姬姐姐的!”傻乎乎的檀香跟着他高兴的走向内室。 …… 正月是越后武士们休憩放松的月份,直到正月末奉行众才开始新一年度的工作,名义上是在休息其实在休假期间他们还是有在做事,从去年下半年开始酝酿新一年度的发展计划,在正月休息期间被归纳整理出来。 新潟地区新筑起两座圩田合计增加新田一万七千町步,耗费两万人奋战用大半个冬天的忙碌才基本完成,这两座大圩田的建成也标志着新潟町开发初建成效,眼红的国人众纷纷表示自己也要开垦荒地建造新田。 但开发新田是要经过吉良家允许的,没有吉良义时的同意他们也毫无理由去侵占,谁叫他们当初没考虑清楚就答应下来,想反悔强硬抢夺也要考虑吉良家和长尾家大军镇压的后果,所以他们只能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哀怨的围着吉良家的奉行众抱怨个不听。 对此吉良义时也不阻拦,想去开新田就去开吧!前提是越后国人得按照吉良家的规矩来,哪里允许开发哪里不允许都是有明文规定的,比如新潟町那一块就坚决不能碰,因为那里是吉良家的核心地区,所有居住在附近的国人早早的就被转封到越后的其他地区,让新潟地区成为吉良家独霸的一块土地。 不过他也不打算吃独食,以新潟町为核心的二十万町步是不可能被他一人吃下的,其实他只需要抓住核心的十五、六万町步就足以,那些分部在中越信浓川、下越阿贺野川的边边角角距离太荒僻也不太集中,开发难道大收效相对较低,还不如交给国人众来做。 作为越后守护的长尾景虎也被吉良义时大力推荐了一块土地,就出在信浓川流域三条城向西南的大片河边荒地,中越本来就是长尾家的起家之地,三条长尾、蔵王堂、栖吉长尾、上田长尾、下田长尾都来自于此,由长尾景虎吃下这么一大片土地也有利于加强对中越的控制,籍此拴住不太老实的一门众。 长尾家扩大军役花费近年余时间,中间还因为战争一度中断,一万五千军役对于过去的越后简直是天方夜谭,到不是人口压力主要是缺少足够的粮食养这么多军役,而且军役帐只能反应该国部分或大部分武装力量,并不等于该国隐藏的战争潜力,至于国人领主是不是全力出阵就更统计不到了。 不过长尾家也不在乎。扩大军役后长尾家直领负担的军役高达五千人。一门谱代、国人领主共同负担一万人。如长尾政景的上田众负担两千余军役,其中长尾政景直接负担七百多人,长尾景信负担七百多人,斋藤朝信负担六百多人,本庄实乃负担六百余人等等。 基本上一门谱代、国人领主的主要重臣负担军役增加一到两倍,经过一冬天的酝酿新的军役帐公布出来,很快得到越后各界的鼎力支持,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军役帐上并未以长尾家军役帐署名。而是名为《弘治三年越后军役帐》,简称《越后军役帐》 许多人注意到这份《越后军役帐》里,抬头第一行军役竟然是长尾景虎,長尾弾正樣,军役五千两百五十人,其中骑马武士一千五百骑,铁炮足轻五百丁,弓箭足轻五百丁,枪足轻三千一百余丁,大小旗若干。 这一变化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要知道军役帐是各国领主确立领国完整支配权的集中体现,拥有守护使不入特权的国人是不会出现在军役帐上。所以拥有军役帐分国法以及健全的奉行制度就成为战国大名的重要标志。 还有一点最为重要,国主的军役是不会标注在军役帐上,家督继承人标注与否在两可之间,多数也不会标注上去,军役帐的主体是一门谱代、国人领主,这个意思也就是国主确立对一门众、谱代众、外样国人乃至他国众的支配权力,所以国主不会写自己的军役多少。 但这次的《越后军役帐》上标注长尾景虎的军役,这不就意味着他并非越后之主,真正的国主另有其人吗?再联想起军役帐的名字不是《长尾家军役帐》,人们将目光悄悄望向坐在最高位置上的那名年轻人。 人们惊讶的发现,春日山城里不知何时多出许多幅足利二引两旗,甚至大广间的主墙上也换成代表足利将军家的丸二引两,自从幕府复兴以来,天下黎庶都知道有一个可以使用足利将军家御用家纹的分家。 上総足利家提起的次数越来越多,《吾妻镜》、《源平盛衰记》、《太平记》、《难太平记》等相对冷门的史书陡然畅销起来,越后的武士都在重新熟悉那个消逝的时代,一个代表荣耀的时代。 吉良义时对越后武士们的反应也是心中有数,《越后军役帐》就是他与长尾景虎一手制作的,因为他一手推掉越后守护职,又接受镇守府将军让越后之龙清楚的了解自己妹夫的野心,所以他提出借军役帐制定的机会确立主从之别。 随着越后经济与农业发展双双步入高速发展的道路,越后国人对建功立业的渴望越来越强,武士的基础属性就是彰显武名,扩大家领与传承家业,简单解释就是为名、为利、为子孙,现如今越后兵强马壮战争接连胜利让越后武士越来越渴望在战场上立功。 对内的政经建设已经容不得越后国人插手,吉良家的奉行众展现出的强大奉行实力让越后国人心服口服,对外有扩张的隐性需求,一颗颗躁动的心需要安抚,在这个节骨眼上确立新的军役帐就成为必然之举。 至于分国法制度,在吉良家来到越后以来就一直在做,平定北条、本庄、黑川叛乱中顺手打散中越、下越抱团的国人众,在吉良家强大的奉行官运作下,守护使不入的国人特权就像冰雪遇到烈日,转眼之间消融不见。 国人众赖以依仗的守护使不入特权被废除,寺社众的诸税诸役不入特权也随之废止,吉良家奉行众想出一个办法队伍庞大的寺领,寺院有多少僧人就给你多少土地,给的标准是一人三反,但前提是从即日起僧人要剃度出家,必须由寺社奉行来代为管理僧籍。 外地游方的僧人路过越后想去寺院里挂单住上几个越几年或者干脆常驻下去就必须到寺社奉行处登记僧籍,包括俗名,法号,出家寺院,恩师的法号,所属宗派,擅长佛学典籍等录入,在离开越后时前来注销即可。 吉良义时的态度很明确,不怕他们来闹,如果想要更多土地也可以给他们,哪怕他们要每个僧人十町步也可以给他们,前提是这些耕地要僧人们自己劳动,有当地宿老地下人代为监视,奉行众每个月定点抽查,若是发现这些寺社种不了这么多土地,以至土地荒芜粮食大范围减产,就立刻除以罚没多余土地的处罚。 这样一来就捏住越后各寺大肆收录新僧人的主动权,还捏住寺社的真实实力,想豢养僧众就要向吉良家低头,每个人僧三反土地就迫使寺院无法掩藏隐户,因为耕地面积都已单独造册,每家寺社有多少土地都是固定的,如果有人耍手段某一年突然多出几十町步土地,那肯定是投效在寺院下的农民土地,吉良奉行众可不是吃素的,能把他们罚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未完待续。。) 第329章高僧奉行 二月初新年评定会确定新一年度的农业发展方略,土豆种植面积缩减到一千町步,玉米的种植面积不得低于两万町步,并推行冬小麦、夏玉米轮作模式,冬小麦生长期不到九个月,夏玉米生长期正好三个月,这样一来恰好掐准轮作的点。 正巧去年秋天大田播下许多小麦种,今年春播的压力到不是很大,唯一的问题就是稻麦轮作的推行遇到新的阻力,这个阻力不是来自人为,而是越后稻米是知名的晚熟品种,从播种到收割需要七个月,这就给冬小麦种植增加很大难度。 奉行众解决的办法有集中,其中就是多种二期作模式,具体方法是第一年春播洒下稻种秋收获得稻米,这是一季稻,再于第一年秋天洒下麦种到第二年初夏收获小麦,这是一季麦,初夏补种玉米秋天收获玉米,这是一季玉米,然后第二年秋天播撒下大豆,到第二年春播时收获大豆,这是一季大豆。 这样第一年种稻米,小麦,第二年种玉米,大豆,然后再进行下一个循环,这个方法比较复杂对农民的负担也压力也比较大,四种作物来回种植要求农民一整年都要忙着,农闲时间比较散碎很可能影响军役、普请役的负担。 另一种还是坚持稻麦轮作,前提是更换近江的早熟稻种来耕作,这几年近江都农业研究项目备份到越后,陆续有在越后几个郡做夏季稻的试验,效果也基本满意,越后夏季温度二十四、五度。属于温热多雨的标准季节。到九月底、十月初开始降雨。然后转为大雪,所以夏水稻、冬小麦到也可以做。 要舍掉自家的“越光米”许多越后国人舍不得,晚熟的稻米格外香甜,换上早熟的稻米必然不如自家越后的稻米,在统一口径之后越后国人提出坚决维护“越光米”地位的要求,经过评定会上的讨论最终采纳。 接下来奉行众提出新的要求,轮作是必然也是必须的,就让越后国人在选择轮作法。前提是必须考虑该地区轮作制度,不能你家种玉米,他家种稻米,这样不便集中居住的农民们统一劳作和收割。 然后轮作制度就出现一大矛盾,坚持种越后晚稻就只能放弃玉米、小麦,改种大豆、甜菜或者李定引进的白菜等冬令蔬菜,从而转变为水稻、大豆轮作制,可是大豆的产量较低,这几年试验田得出的产量最高也就一反出产三石多一点,平均每反出产大豆两石六斗左右。 如果考虑到轮作对土地肥力的消耗要打一些折扣。再考虑到各地气候、水源、土地等各种因素还要下降一点,很可能在两石左右摇摆。秋大豆的生长周期长达四个月,到比较适合晚稻的种植,不过嘴巴被喂刁的越后国人不太爱种这种作物,哪怕他可以榨油也是如此。 喜欢不喜欢不是国人所能决定的,稻米、小麦、玉米、大豆的轮作法很自然的被否决掉,早稻、小麦的轮作法又被否决掉,最后权衡利弊还是接受晚稻、大豆轮作法,好歹种出来的大豆用水车的磨房榨出豆油,还能收获豆饼,这两种物产琵琶屋都是长期收购的。 豆油的作用很多,比如在琵琶屋辖下的面屋,酒屋在推广明国的烹饪菜式,抛弃清淡口味的明国菜式甫一推出就得到经济实力不错的町民们的喜爱。 豆饼作为大豆榨油后剩下的残渣,直接作肥料施用是堆肥、厩肥之外最重要的补充,其中富含丰富的营养,打碎后撒入土地里可以作为播种前的基肥,如果是追肥只需要高温发酵散发出高温后,就可以施如作物旁的土壤里。 另外豆饼还是战马最爱吃的粮食,冬季缺乏足够的苜蓿鲜草就只有用谷物、干草与豆饼几样食物,这是确保吉良家与长尾家骑兵质量的保证,人吃的好可以长高长壮,马吃的好也一样有耐力和力量。 年初安排一百多匹精挑细选的雌性木曾马、奥州马与荷尔斯泰因马、特雷克纳马配种,如今这些母马都已经怀孕,至于之前产下小马驹的的原种母马,也在小马驹断奶后缓缓恢复着,预计今年年春天又可以继续繁衍后代。 新一年度的评定会议开的时间非常久,从二月二日一直开到二月五日,虎哉宗乙被第一次请入春日山城,作为寺社奉行次官还是很无奈的,但如今吉良家能用上的僧人也就他一个,朝山日乘这种不靠谱的“高僧”都被请来做外交奉行次官,他被请来也不奇怪。 作为新成立的寺社奉行,负责领内外宗教事物,比如五智国分寺,越后善光寺以及林泉寺、楞严寺等小寺的僧籍录入及土地管理,相当于国主派出的取次役,对外宗教这一块暂时还没有确定,只是先立起一个招牌,总之管理起来比较轻松,并不影响虎哉宗乙的修行禅定。 外交奉行负责对内及对外的外交联络,朝山日乘的优势是能言善辩,或者收善于忽悠,一副彪悍的长相很好的掩盖住奸猾的本质,作为僧人充当外交官有着天然的优势,大名国人对外交僧还是非常尊敬的,用他担当外交使者可以减少许多危险。 让这两位僧人担当奉行也是无奈之举,因为资历问题没让他们直接担当主官,不过他们头上也没有主官管辖,下面也分别配备辅助次官,虎哉宗乙的次官是河田重亲,也就是河田岩鹤丸的叔叔,在四年前加入吉良家担任奉行众成员,几年里大小事务经手不少,经验和资历也都不缺。 朝山日乘的次官是神余亲纲,神余一族世代作为越后上杉家的旗本众,在他的祖父神余昌纲一代作为越后上杉家在京都的杂掌,外交事物加担。到其父神余実纲时代追随长尾为景。如今作为长尾家旗本众担任外交事物。 如今越后的政经军事全部为吉良家掌握。神余亲纲也随即转入吉良家的奉行体系,京都方面有吉良家另一套奉行体系,所以他被调回越后担任朝山日乘的奉行次官。 为时三天的评定会结束后,吉良义时又忙着视察春播情况,这是越后第一次统一部署粮食种植法令,在充分尊重国人领主的土地所有权前提下,种植粮食的选择必须要听从奉行众的调遣,规模化种植才能最大程度发挥管理上的优势。以更少的劳动力完成更高粮食产量的目标也是奉行众孜孜以求的目的。 三月初,吉良义时前往春日山西北部视察坐落在那里的铁炮町,这里的位置比较偏僻,距离最近的是铜屋所在的山谷,铁炮町建立在这里也能受到驻军的保护,町内的人口是国友村的原班人马,以及钟表匠克伦伯格。 高壮的克伦伯格一头白发,面色红润健康看起来过的不错,见吉良义时的到来,他就满面笑容的迎过去道:“尊敬的约瑟夫阁下。上次您带来的书籍非常有用,原来我的同胞早已掌握水力锻锤的技术。而我却对此一无所知,这是我的失误。” 作为德意志人,经过几年的学习他也能磕磕巴巴的说点常用日语和英语,虽然强调怪异咬字不准是无法避免的,吉良义时也不介意听听异国的腔调,没事跑来听听克伦伯格的新研究,去马场找约翰谈谈可爱的小马驹,或者骑着一匹骏马在草场上转几圈的日子还是挺好的。 “我没记错的话,那些书籍都是意大利语书写的吧,没想到你也看的懂意大利语?”吉良义时惊奇的望着他,这几年他也没忘记搜集南蛮的书籍,他还没想过这些书籍能有什么用处。 从西班牙人、葡萄牙人以及尼德兰人的船队里获得许多纸质、羊皮质的书籍,有些很古老有些就是最近几年的宗教印刷物,上面的文字和文法他完全看不懂,中古文字与现代文字的差别还是很大的,这些没用的书籍都被他塞给克伦伯格。 “是的,我年轻时曾经在意大利呆过几年,在那里学习钟表制造的先进技术,所以看得懂意大利语的书籍,西班牙语勉强也能看懂部分。”克伦伯格耸耸肩对自己的过去似乎不愿提及。 “那就说说这个水力锻锤的事情吧!” “好的,水力锻锤的原型于两个世纪以前就出现了,西元1368年,在英格兰约克郡出现脚踏锻锤,在1467年锡耶格兰德发明水力驱动的锻锤模式,具体的构造是水轮轴与锤杆平行,末端为凸轮,使锤杆升高到支点和锤头之间……经过近百年的改造,水力锻锤逐渐改良出许多版本,从书籍上的介绍来看,最近意大利在研发一种可以举起五百五十磅的锻锤,每分钟锻打两百次,最大冲程约为两英尺。” “五百五十磅的锤头,每分钟锻打两百下,这不会是制造板甲用的吧?” 克伦伯格笑着点点头:“是的!这就是制作板甲的新式锻锤,请阁下随后跟我去在关川上的试验工坊看一看,那里正运转着一台新式水力锻锤,比我以前设计的传统水槌有了大幅优化,目前我只能做到四百磅锻锤,每分钟锻打一百二十次,相信不久的将来会改进出媲美意大利工匠的水力锻锤。” 吉良义时无语的拍拍他的肩膀:“制作铠甲可以当作你的副业,以后可以慢慢研究……” “其实这套水力锻锤是用来打造制式枪管,有这套设备可以有效的解决燧发火枪量产化的难题,传统打造枪管的的效率太低,良品率也很低,有水力锻锤只要加工出相近的模具就能生产出合格的枪管。” “什么?这个东西还能造枪管?”吉良义时大吃一惊。 克伦伯格神秘的一笑:“还有炮管。” “……别吓我!”吉良义时被震的一跳。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克伦伯格莞尔一笑,随即一招手走进一名小男孩,小男孩似乎是国友村铁炮工匠家的孩子。浓眉大眼挺有精神的。手里捧着一支精致的燧发火枪恭敬的递到他的面前。 这是一支造型新颖漂亮的火枪。没有恼人的火绳也不在显得短小粗笨,修长的木制枪身被涂成油亮的红色,搭配银白色的枪机十分吸引人,吉良义时仔细瞧了半天就问道:“这支枪不重啊,看起来也就九磅左右吧!是用什么材料制造的?” “枪身和枪托是核桃木,核桃木是非常优质的硬木,在抗震动、抗磨损方面性能优良,还有具有一定的耐弯曲、耐腐蚀性涂上两层漆可以应对任何恶劣天气。这支燧发火枪铸件是黄铜铸造,利用水力锻锤一次成型,节省焊接造成的质量隐患。” 无论火绳枪还是燧发火枪,从选材用料到生产加工组装都是一套十分精密复杂的流程,这支燧发火枪有着突破性的创新,就是确立制式量产化标准,从原材料到加工工序流程都有着严格的规定,省却传统铁炮工匠要一锤一锤敲出零件的麻烦,更减少人工铸造水平差异,焊接工艺差异造成的火枪质量问题。 “黄铜是货币。一棵核桃树成材需要五十年以上,看起来这一支燧发火枪的造价成本也不便宜啊!”吉良义时咂咂嘴。略作计算就估计出这一支火枪的成本价少说也要永乐钱一百贯文,其中还有大部分使用水力锻锤而节省的人力物力,否则两百贯文都拿不下。 “讲一讲这支火枪有什么新技术吧?我对这支新式燧发活枪很感兴趣。” 克伦伯格微笑着,很欣赏这位雇主的大方和敢于投入,轻咳一声侃侃而谈道:“这几年我们一直在努力制造一支新式燧发火枪,有国友善兵卫先生的富有经验和远见启发,许多设计也在水力锻锤完成后制作成功,比如在枪机上我们取消掉阻铁的设计,另外设计一个扳机联动保险锁扣,这支燧发火枪的核心技术在于增加螺钉闭锁枪机技术。” 在击锤之后装置改良的大型保险锁扣,并在枪机上用三颗螺钉固定闭锁,这些改进是因为几年前设计和使用的燧发火枪存在一个严重的问题,就是狗锁式枪机所使用的的阻铁装置会在待射时有走火误射的危险,因此新式燧发火枪废除阻铁,改装一个大型保险锁扣牢牢的扣住击锤,在发射时扳机联动放开保险扣,这比原始设计更为安全可靠。 “这支燧发火枪的威力如何?” “试试就知道了。”克伦伯格招来国友与左卫门,这位国友家次期家督像个忠实的随扈,接过新式燧发火枪跟在克伦伯格的身后,随着队伍来到村外的一处靶场前。 枪靶的距离大约七十多米远,国友与左卫门迅速的装填铅弹与火药,短短的几秒钟就完成原本复杂的工序,举起燧发火枪扣动扳机,霎那间火光乍现,一阵如雷鸣般的巨响传入耳畔,接着浓浓的烟雾从枪管喷出,遮住眼前的一切景物。 “这枪火和烟雾似乎更强了,震的我耳朵嗡嗡响。”吉良义时被声音震的龇牙咧嘴,身为家督要顾及体面,所以人家都捂住耳朵他就只能笑眯眯的站着。 “忘记说了,这里有牛皮耳塞,枪手们试枪时都带这个。”克伦伯格摸出一副耳塞递过去,把吉良义时给气的闷哼一声。 一共试验二十枪,一声声巨响把树林里的鸟儿震的到处乱飞,过了许久他们走到靶场另一边检查枪靶,每一只人形木耙不是缺了人头就是身子少了半边,还有十几个正中枪靶的支撑点,被打的七零八落碎木片落的一地都是。 几名跟随克伦伯格的小学徒,都是国友村本村的孩子看到家督的神社自然是欢欣鼓舞,国友与左卫门的名声还是挺大的,越后国人到铁炮屋订制传统国友铁炮,都要请这位表演几下,只要是国友家生产的铁炮,他都能做到枪枪命中靶心,还能根据每支枪的制式作出使用建议,名气也渐渐随着国人众的口口相传遍布整个越后。 现如今国友村生产国友铁炮远销畿内,在越后也不拘是买三支五支,还是十支二十支,只要是从琵琶屋买国友铁炮就会做一些维修保养服务,非人为损坏的国友铁炮承诺一个月内包退货,半年内保修。 超过半年还可以根据铁炮的问题付费维修,报废的铁炮还有低价回收业务等等,这几年国友村的日子越过越好,比在近江的日子过的还滋润,国友与左卫门娶了妻子去年还生个女儿,日子和和美美确实不像以前的悲催生活。 克伦伯格举起手杖戳了戳破碎的木耙,厚达五公分的硬木被打的粉碎,看到这个结果他满意的说道:“这就是制式燧发火枪的威力,如果放近一些可以击穿板甲的防护,普通木质盾牌也挡不住他的杀伤力。” “威力是不小,有其他数据吗?” “有的!经过十支新枪共五千次射击得出的数据,最大射程为一百八十米,有效的最大射程一百三十五米,最佳射程七十米到九十米,最大杀伤威力是三十米,可以轻易击穿任何钢铁护甲的防护,以及五英寸厚的橡木掩体。” 吉良义时意犹未尽的望着满地碎片,似乎出身了一会儿,又转头来问:“好大的威力啊!多久能装备到我的军队里?” “随时都可以,库存大约两百三十多支,日夜赶工只要一个月就可以全部列装完成。” “名字定下来了没有?” “我把这支新式燧发火枪命名为军用燧发枪,我想短时间内应该没有超越他的作品出现,哪怕是在我故乡的同胞……唔!到了该工作的时间了,抱歉!只能失陪了!”克伦伯格冲吉良义时点头行礼,又叫来一群随从清理满地残渣,拄着手杖慢慢的离开。(未完待续。。) 第330章阴影中的阴谋 (123456789)二月下旬,出羽国山形城内正召开一场评定会,与会的国人众一个个面色严肃,盯着武田家的使者发呆,他们确实只是单纯的发呆,盯着一片金灿灿的光辉一动不动,那是足足五百两黄金,武田家为了拉拢盟友下了血本,作为出羽的地方土豪几乎见不到这么大笔金额的金钱。123456789 “最上民部殿只要点头参与反越后联盟,这五百两黄金就是最上家的了,请诸位务必慎重考虑,在下先告辞了!”改名为高坂昌信的春日虎纲瞥见最上家臣团的表情,笑着收起泛着金光的黄金起身告退,几十道目光跟着黄金一起移动,直到走出评定间为止。 年老体弱的天童赖道没有参与会议,换上一个年轻气盛的天童赖贞作为家督继承人,他是家里的嫡次子,长兄天童赖长比他年长十几岁,在几年前已经病故,这次天童赖贞先以家督继承人露面是给众国人以及主君一个适应期,下次出现就是天童家的家督了。 “这笔黄金一定要留下来!主公也一定是这么想的吧?”天童赖贞斜视最上义守,脸上闪过一道不屑的神情。 最上义守不过是庶流中野家的继子,地位与天童家相差仿佛,永正十一年上代家督最上义定在長谷堂城合战中被伊达稙宗大军打了场大败,当场讨死的军势超过一千多人,長谷堂城也因此被攻陷,战后最上义定接受伊达稙宗的联姻要求,娶了伊达家的女儿生下一个嫡子,所幸那名嫡子很快夭折。给出羽国人短暂的喘息机会。 于是以最上八楯为首的地方国人站出来。决定推出一个属于本土出身的主君。最有想法的自然是最上八楯之首的天童赖道,他们家本就是奥州斯波氏一族,后来家族转为里见一族继承家门,几代之前又被最上家的一门反响过继回来,所以他的机会最大。 但最上八楯内部担心天童家因此成为强势君主,因此强烈反对当时还很年轻的天童赖道出任家督,最后一番争执才决定立起相对弱势的中野家之子继承家督,在天童赖贞看来这家督就该是天童家的。如果他父亲做了最上家的家督,他现在也就是最上家的家督继承人了。 有这种思想在让天童赖贞看这位家督格外不顺意,若没有最上八楯鼎力支持,他是绝对当不上家督的,最上义守就是最上八楯为应对伊达家渗透竖起的旗杆,但如今最上义守一力图强,在经历三年前那场越后侵攻后,陆续降服几路国人大有中兴之姿让他十分不爽。 “当然要拿下来,不过本家对这个计划更感兴趣,武田家这次竟然拉上半个关东的力量。还有加贺一向一揆的总大将,想必肯定还会有会津的芦名盛氏。看起来这次的机会很大啊!”最上义守闭着眼睛露出神往的表情,似乎在幻想一口吃下整个下越的美妙感觉,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三年前的入侵铩羽而归不假,最上家的损失其实很小,最上八楯顶多算白跑一趟,大宝寺家受点损失也是喜闻乐见的,最上义守一次捞到两百两黄金,除了拿出一半支付出兵的最上八楯作为辛苦费之外,作为家督独享其中一半,这次他也打着这个算盘,出兵打越后赢了大家享受胜利果实,输了他也能捞到两百五十两黄金不算很亏。123456789 “众所周知,越后之富庶令人眼馋,若我等能沾上点便宜就妙不可言了……只是万一再遇到上次那情形又该怎么办?”楯冈丰前守义郡的意思很简单,肥肉谁都爱吃但不能为了吃肥肉崩了牙,上次吃点小亏无功而返就很让他不爽。 清水肥前守义高也不爽,八楯里主力没动偏偏把他和楯冈家派到越后,被吉良家当头敲一棒到现在还记忆犹新,看起来像最上义守筹谋有功,在一场损失不大的战争中试探出越后的根底,其实个中缘由自己清楚。 “其实诸君忘记一件事,那就是越后富庶的秘密,只要掌握越后高产作物种植的秘诀,我出羽也能如越后那样富庶,伊达家还能威胁到我们吗?正是因为这一点,越中、甲信、关东的国人才会动手的吧!” 最上家评定会在勾心斗角中达成初步意向,在山形城内屋敷内高坂昌信整理手中的资料,这是武田透破定期送来最新情报,在加贺一向宗作出加入的选择以来,他这几个月将足迹遍布北陆、羽奥几国。 二月底的出羽才刚开始春播,冰雪融化让气温比正月还要冷一些,屋敷里火塘冒着红红的光焰驱散室内的寒冷,高坂昌信随手将一份信纸丢进火盆里,赤红的火炭瞬间吞没薄薄的纸片,将上面的些许字迹烧成灰烬。 自从北信浓局势崩坏以来,身为武田晴信的爱将他从北信浓一线调任武田家外交使者,他深知这是主公对他的厚爱和殷切期望,顶住家内一门谱代众的强大非议声,屡次临阵提拔的厚恩让高坂昌信发誓粉身碎骨也要报答这份恩情。 如今越后的动作越来越大,武田家渐渐有些支撑不住的趋势,武田晴信当机立断命令他悄悄联络越中、出羽、陆奥方向的大名,武田晴信的原话要求:“以八方之协力对抗越后一国,争取一战而胜!” “主公的要求我昌信已经基本达成!伊达晴宗已经同意派出三千大军支援最上军,但前提是必须要与最上家订立新的盟约,看起来还要多一番手脚,不过问题也不大!芦名盛氏已经说动,现在又有伊达晴宗、最上义守,还有是很快主公的计划就要成功了!就算吉良家有三头六臂也难逃败亡!给我们的耻辱迟早要还回来!”当最后一份情报丢入火塘里化作灰烬,高坂昌信的目光越发森然。 接下来半个月里,高坂昌信四处活动征得最上八楯的支持。向最上义守提出伊达晴宗的要求。看着近乎蛮横的要求。最上义守气的全身发抖,怒声道:“同盟、联姻、借道出兵!这是要视本家如无物吗?傲慢之极的要求简直可恶!本家绝不能答应!” “借道出兵?这是怎么回事?”最上八楯的表情也很精彩,他们突然发觉这与之前的约定不太一样,通过同盟联姻解决东部伊达家以及南部芦名家的外患,这一下怎么变成借道出兵了呢?最上八楯狐疑的望着他。 “借道出兵可以商量,即使不成也可以从会津芦名家借道的,请诸位不必担心。”高坂昌信不紧不慢的解释道。123456789 “这么说来,伊达与芦名都要参与了吗?”最上八楯之一的延沢能登守满重朝与几个同伴传递着眼色。然后对自己的主君说道:“那我最上家也只有参与一条路可以选择了吧!不知主公的意思如何?” “嗯,联姻的事情就等伊达家的使者到来时再定下吧!”最上义守面色严峻的站起来转身离去,最上家臣团也纷纷退下,高坂昌信正要跟随大队人马撤退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冲他龇牙吓唬着,好像嘴巴里在念叨着“混蛋”之类的脏话,接着一转身跑掉了。 在山形城天守阁里,业已改名源五郎的白寿与他的父亲激烈争执着,虚岁只有十二的源五郎丝毫不畏惧他的威严,据理力争着:“父亲大人。为什么要把妹妹许配给伊达家的混蛋!那群虎狼之途一定会像控制陆奥领主那样渗透到我们最上家的!我们最上家与伊达家有深仇大恨,因此绝不能让那些混蛋得逞啊!” 最上义守勃然大怒道:“源五郎。给我住口!谁允许你在本家面前大呼小叫的!给我回到你的房间里去!” 小小的源五郎噗通一声跪在廊下苦苦哀求道:“父亲大人!义姬是您唯一的女儿,是我唯一的妹妹,我最上家贵为河内源氏足利流斯波氏之裔,绝不能向伊达家低头啊!” “你!”最上义守怒瞪着长子,气的说不出话来。 一个十岁多大的小女孩出现在回廊的另一角,她的头上带着一朵美丽的丝缎发饰,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笑起来带着两个好看的酒窝,身穿好看的粉色调打褂,一手攥着几朵小花,一手提着裙角飞也似的跑过来。 见到父亲与兄长在廊下对峙着,小声问道:“父亲大人!奥尼酱在做什么呢?” “义姬!”源五郎回头看到自己妹妹天真的眼神楞了一下,再回过头发觉最上义守已经大步流星的离开,几步就把跪在廊下的源五郎远远甩开,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父亲大人!”源五郎刚想追上去就被赶过来的母亲小野小少将给拦下来,这位妇人已经明白丈夫的决断,一脸哀愁的搂住源五郎道:“白寿啊,别去打扰你父亲,作出这样的决断你父亲也不好受的……” 小野小少将神情哀伤的搂住源五郎,轻声低语着:“可你要知道身为武家的女儿,她的宿命就是为家族联姻做贡献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武家要背负这样沉重的重担!我们是源氏名族、足利支族,为什么我们还要被人压迫?母亲大人,求求你告诉源五郎,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义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神佛要惩罚我们?为什么!”源五郎歇斯底里的哭嚎着,只有在母亲的怀抱里他才会哭出来。 “白寿啊!这就是我们在为宿世的罪孽赎罪啊!”小野小少将悲痛的闭上双眼,眼角的泪水轻轻流下。 “奥……尼酱!母亲大人!你们怎么了?”小女孩手里的小花洒落一地,呆呆的望着母亲和兄长相拥而哭,惊慌失措的小女孩慌忙走过去跪下来哀求道:“是不是义姬做错什么了?让母亲大人和奥尼酱生气了呢?义姬会改的!义姬最听话了,求求母亲大人、奥尼酱不要在哭了!义姬错了!” 小女孩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流,这个善良的孩子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山形城半步,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看外面的世界。总是喜欢蹲在高墙下呵护那些稚嫩的小花。今天他又看到几朵可爱的花朵。忍不住摘来给自己的兄长看,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以她年龄还不明白自己的命运将会走向何方,婚姻大事对她来说还是太遥远了,每天看着兄长刻苦的读书还会说一些听不懂的奇怪话,每次讲到远方的奇闻趣事总是带着一丝羡慕和神往之情,他的愿望是去那座美丽的京都拜见幕府大将军殿下。 还有一定要去那神奇的春日山城看一看,据说那里有一位十岁就成为幕府名将的传奇人物,身为足利支族无不艳羡这位足利家的大将。没次听他说起那位殿下的传奇故事,小小的义姬总是听的津津有味,哪怕已经听过一百遍也不厌烦。 小小的女孩儿也产生一些朦胧的想法,以后要找一位像那位殿下一样的夫君,这个秘密连她的母亲都不知道,只有她的兄长能猜出一些。 义姬很害怕自己犯下错误让家人伤心,她还记得很小的时候与兄长玩捉迷藏时,一不小心打碎一只名贵的花瓶后被父亲怒骂的景象,那时她害怕极了瑟缩在母亲的怀抱里嘤嘤哭泣,母亲只能搂住她承受父亲的责骂。还是她的兄长站出来承担这个责任,为此还被父亲用藤条抽了二十下。整个后背被抽的鲜血直流。 从那时起,小女孩就发誓再也不让家人伤心,一直努力的做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她对兄长是崇敬的也是愧疚的,那次替她顶罪一直藏在她的心里,她格外的重视兄妹间的手足之情,小心翼翼的听从兄长的安排,当小女孩看到母亲和兄长都哭了的时候,把她吓的手足无措,只能跪坐着眼泪哗啦啦的流个不停。 “义姬没有错,错的不是你也不是我,错的是这个乱世!错的是幕府衰落奸邪四起!”源五郎擦干泪水从母亲的怀抱里站起来,走走过去拉起自己的妹妹,拿出手帕替她擦掉脸上的泪水。 “吾立誓要立志效仿镇府殿,提三尺太刀荡平敌寇,保卫母亲与义姬!” …… 在相模小田原城内某间僻静的茶室里,北条氏康亲自接见武田信廉,作为同盟关系这次武田方派来的使者是武田家人缘最好的一门众,长相颇似武田晴信的武田刑部少輔,他是武田晴信与武田信繁的胞弟,只有大井夫人一脉所出的这兄弟三人才能用“武田”为苗字,因此他也与自己另一位兄长武田典厩信繁一样担任武田家御一门众。 “……我家主公的态度,想必相模殿已经明晰,眼下威胁北条家对上野制压的大敌就是越后的长尾家,若不能消除越后的军事威胁,北条家在武藏的支配权就要时刻遭受影响,御嶽城已经深入武藏腹心,明国有谚曰: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想必相模殿也能体会到其中滋味的吧!” 武田信廉面对气势磅礴的北条氏康一点也不怯场,这种领袖气质他是十分熟悉的,他的兄长武田晴信就是这样的一位杰出武士,拥有非凡的忍耐力和坚韧不拔的意志,冷静的判断和极富智慧的头脑,很显然眼前这位也是这种类型。 他故意撇开吉良家不谈,为的是尽量少刺激北条家紧绷的弦,去年发生的两场合战实在很难解释清楚,武田家与北条家接连失败是难以掩盖的事实,更糟糕的还是他们武田家,被人突入腹心地带肆意掳人抢粮,简直羞耻的要去自杀,所以他要把话题小心翼翼的控制在一定范围内,看起来北条家臣团对这一手法也颇为赞同。 北条氏康也不说话依然慢悠悠的品着浓茶,传自唐宋时代的抹茶法十分复杂,茶筅也是这种茶道里必备的器具之一,只有四张半榻榻米大小的茶室里坐着五个人,另外三人都是北条家的重臣、一门。 他们分别是松田盛秀、北条幻庵以及嫡子北条氏政,前两者一个是谱代笔头,一个是一门笔头,后面的北条氏政作为嫡子来蹭课,在这种场合上没有发言权,茶室内几个人也没去管他偷偷作出伸头缩颈的动作。 见茶室寂静许久无人应答,松田盛秀知机插言道:“刑部殿说的颇有道理,但不巧的是我北条家刚与长尾家签订不战约定,只怕不好出兵的吧?” “此一时彼一时,越后凶恶为世人所知,若松田殿以为那长尾家就此罢兵就大错特错了!据我了解,上杉宪政已经开出自己的报酬,认长尾景虎为养子并择日于镰仓登上关东管领的宝座,我想诸位一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武田信廉仔细观察几人的表情,发觉除了北条氏政吃惊而又愤怒的表情之外,其他三人似乎毫无反应,心中大约估摸出北条家的深浅。 北条幻庵捏着念珠嘴唇微动,无声诵读着经文,听到武田信廉的说辞稍作停顿继续诵读佛经,过了会儿双手合十一礼道:“关东管领乃劝修寺流上杉氏世代承袭,不是外姓之人随意就能继承的,而且关东诸事繁杂很难为越后之人插手,贫僧不看好那位管领殿的决断。” “在下很赞同幻庵殿的看法,所以打击野心勃勃的长尾家势在必行,一旦放任其经营上野国,不用几年气候渐成就无法抑制,以越后的可怕想必那时将没有我等的生存之地!”武田信廉略显夸张的描述很快引起北条氏政的共鸣,北条年轻的家督继承人还欠缺沉稳的气质,身体动来动去紧张的盯着自己父亲的脸。 北条氏康不置可否的表情倏然一变,敛容正色道:“武田大膳的说的很对,我氏康决定加入越后包围网!请武田大膳加快准备,务必在秋收前开始行动!” “主公!三思而后行啊!” “我北条家已经无路可退,唯有击败越后才能夺回上野,诸君不必多言,本家自有主张!”北条氏康冷峻的表情显示他的意志坚决毫无回旋的余地。 眼见形势不明突然峰回路转,呈现出柳暗花明之势,武田信廉直接忽略“联盟”变成“包围网”的微妙差别,当机立断回应道:“请相模殿放心,我信廉一定将原话转告我家主公!在下告辞!”(未完待续。。)abcdefg 第331章惊人之语 转眼间渡过春夏之交,吉良家的两千新军与三百马回训练完毕正式编入主力军团,算上信浓备队、越后备队,吉良家主力军团一万零五百人,在这两千新军里被泷川益重拿走五百人训练铁炮足轻,剩下一千五全部编入枪盾队,渡边高纲担任备队大将,内藤正成的重藤弓队训练要求太高只能暂时委屈一下。 新列装的五百支燧发铁炮基本训练完毕,陆续反馈来的情况非常不错,新枪的特点是射速更快操作更简便,铁炮的弹丸初速与威力大幅增加,将最佳杀伤距离从五十米推到七十米,省略火绳引燃带来的不稳定性。 熟练操控的铁炮足轻可以在十秒内完成一轮射击,这个装填速度只要控制好节奏足以支撑短时间内三段击的效果,但枪管经过高温冷却以及枪垢清理不彻底会是个大麻烦,几轮高强度射击就必须留出一定的时间放缓节奏。 新加入的五百名铁炮足轻在训练度没问题,经过两年多的专业化训练,除了枪盾足轻的基础训练外,铁炮与弓箭也都接受过相应的基础训练,这是吉良家对脱产常备的基本要求,熟练掌握几种武器有利于提高整体战力。 五月下旬,在春日山下的教场里,吉良义时视察新军编练,来自越后的七千新军以及近江的五千常备军,将在这里接受山本时幸的专业训练,根据各自军势的要求,越后新军要求一年半的高强度的基础训练。 这种一年半制的训练法日臻成熟,对足轻的体能力量以及灵活性有大幅提高,另一方面培养基本战术素养,包括标准瑞士枪阵的使用和各种变阵,改进的枪衾突击战术以及骑兵的防突击战术等各种职业训练,以达到常备足轻的职业水准。 从职业素质上来看,这支七千新军已经具备作为常备军的优秀素养。所欠缺的无非是战斗经验或者长期的职业训练,正常训练需要三年成材的常备浓缩到一年半,效果肯定是要打一些折扣,到六月初这支新军训练期将年满到期,很快会交解给长尾家列入军役。 近江需要的常备要求更高,五千常备军将要训练两年的高强度深层次训练,到如今训练期刚满一年,整体水平与即将服役的七千长尾新军相差不大。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非常年轻的孩子。 七千越后新军的年龄平均十六岁,五千近江常备的平均年龄还要略小一些,他们的作用是逐步汰换长尾家原有的军役体系,把传统的军役征召制改换为常备征召制,再逐步过度到放弃征召军役的过程。 他们所配备的装备,来自吉良家多年战争中掳掠来的军械铠甲,在畿内就捞到七千套保养良好的精良装备,只需要按照要求重新涂漆就够长尾家七千新军使用。近江备队的五千人里,吉良家提供近几年缴获的两千套完整储备,琵琶屋制造三千新装备。 长尾景虎所负责的五千军役成为越后第一大领主是板上钉钉的,在长尾家直领的人口突破十五万人,土地超过一万五千町步,其中包括直江津与春日山城下町的人口,再加上没有算进去的吉良家直领,两家直接控制越后近半的人口和土地。 面对政治、经济、军事、农业实力上的绝对差距,越后国人众对这两家俯首帖耳不敢生出二心,这个优势随着北信浓、上野地区的接连胜利取得逐步提高。经过去年的刺杀影响。伊贺众、加贺众、轩猿众对越后内部的情报布局重新洗牌,对内的军政支配密集到可怕,还有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接受调略简直是老寿星吃砒霜找死。 春日御所后方的教场,这里原本属于后山的一块野地,在几年前重修春日山城时被括进来,现如今整座春日山从山下就被高高的围墙围住,距离最近的除了西北的铜屋、铁炮屋之外。就属东部和东南的直江津町与城下町。 后山被长尾景虎划归春日御所,这里居除了当作吉良家的花园之外,还有一个姬屋敷群,里面住着一百五十名姬武士,她们是原长尾家姬武士的基础上扩编出来的,自从四年前那次意外以来,吉良义时就命令越后各豪族将家中适龄女儿编入姬武士团。 在后山的教场里,一百五十名巾帼豪杰身穿男式狩猎服。长长的发丝被钵卷高高束起,手持和弓纵马来回奔走着。每一次举弓抛出箭矢的动作有种说不出的美感,在这其中就颇有几个长相出众的女子还会时不时冲场外的吉良义时露出甜甜的微笑。 “咳!真是不错啊!”吉良义时挠挠额头煞有介事的指点道:“看着拉弓射箭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看就是个中行家,话说……诶!人呢?” 四下张望发觉应该站在他身旁的虎姬与直虎不见了,侍立一旁的小侍女们捂着嘴轻笑,过了会儿就看见虎姬与直虎身披腹卷头代乌帽子兜,右手持着一把未开刃的素枪,左手上套着一块扇形盾驱策坐骑缓缓登场,两人一摸一样的打扮,若不是仔细看还真能认错人。 两名少女手持素枪纵马飞驰乒乒乓乓战做一团,仔细一瞧她们的水平还真不赖,绝不是想象中的摆个造型弄个花架子,两名少女时而纵马一击擦身而过,时而纠缠在一起攻守互换斗的不亦乐乎。 “虎姬往左边一点!对对,这不就躲过去了嘛!直虎别与她纠缠,小心危险!这反应真心赞!”吉良义时抱着膀子看的津津有味,欣赏两个软妹子战斗还是件别有乐趣的事情,整个上午都泡在这里看女孩们修行,直到钟声敲出十一响才停下来。 “好累啊!”卸下盔甲的两名姬武士走过来,接过冰凉的毛巾擦拭汗水,高强度训练让少女们汗流浃背,在这个缺乏娱乐的中古时代,贵族们要么奋发图强变成一代豪杰,要么贪图享受沦为无能之辈。 武士们的选择余地不多,无能即被取代的名言一直深深的镌刻在武家子孙的灵魂中。在这个男权社会中战国武家的女子注定要遵循武家的普世价值观,要么如尼御台、巴御前、板额御前、寿桂尼那样成为男人的臂助,要么就做一个大和抚子式的传统女子,如吉良义时的母亲爱御前,舅母芳御前,足利义辉的母亲庆寿院等等都是典范。 “殿下!看到我和直虎妹妹的修行了吗?点评一下吧!”虎姬挽住直虎的胳膊笑着走来仿佛一队亲姐妹般亲密,直虎的脸颊红扑扑的像个大大的红苹果,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在害羞。 吉良义时连忙夸奖:“远看你们像一对姐妹。近看长相也很想象,虎姬的鼻梁高挺漂亮,直虎的眉似远山含黛,虎姬的眼睛更明亮,直虎的眼睛更清澈,你们就连武艺相差的也不多,名字也都带一个虎字,还真是有缘啊!” 吉良义时一通夸赞把两个女孩夸的小脸红红的,瞥见姬武士们好奇的张望着他们三人。含羞带怒的一跺脚催促着:“你们还站着干嘛,不是喊着肚子饿了嘛!赶快吃饭去!” “是,公主殿下!”姬武士们吐吐舌头顿时作鸟兽散。 中午留在御所里与几名姬妾用过午餐,虎姬的料理依然差强人意,不过这份刻苦学习的精神还是值得赞扬的,每隔三天阿菊会过来教授她们烹饪技巧,作为出身公卿世家出身的阿菊,从小跟随吉良义时的母亲品尝过天下的各种美食,还有一些域外奇珍也多有涉及,博闻强记的她在多年的实践中总结出自己的厨艺之道。做几个还不算妇人小姑娘们的老师还是没问题的。 最近几个月阿菊的身体越发沉重。厨艺教导也只能暂时押后,早在年初时,斋藤朝信找到吉良义时希望能请来最好的产婆为阿菊接生,斋藤朝信是斋藤家的独苗,阿菊的身份又无比尊贵,不但是公家之女还是吉良义时的义姊,提出这个要求也不过分。 钟馗的担心他也能理解。在古代生孩子都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胎儿出生时脚先出来是很容易难产的,需要最高明的医师与产婆,在越后就有最高明的医生,永田德本是位十分和善的认真的医师,从他的外号十六文先生就能明白,这位医师的职业素养和职业道德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 至于产婆在越后也有一些知名的产婆,但这种接生的事情都是产婆们口口相传的经验。技艺精湛与水平稀松的很难辨别,只能从多年的口碑来加以判断。吉良义时觉得这种现象很不好,尤其当这些产婆面临贵族妇女的接生时,万一出现一丝差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即便事后杀掉产婆的全家也无可挽回。 他采取的措施的在年初的评定会上下达命令,越后各郡之接生妇人分三批次前往春日山城接受永田德本的指导,十六文先生虽非接生界的高手大拿,但他的高超的医学知识,各种处理紧急情况的丰富阅历,以及多年从医积累的经验,教导这些产婆基本常识还是没问题的。 接下来第二步,就是整理归纳经验丰富的产婆们所积累的接生经验,然后做出各种版本的预览版接生手册征询意见,然后再通过回馈意见进行增删修改,在六月初最终形成第一套关于培训接生医护的管理法令。 年纪超过五十五岁的产婆将遴选其中优秀者来到春日山城随时候诊,她们的另一项工作就是定期为年轻的妇人们培训接生知识,下一步准备在春日山城开办一所医护学校,最终目标是建立一座类似足利学校的高等教育机构。 由永田德本担任第一代庠主,曲直濑守真担任讲师,同时开设基础医学教育面相拥有一定文化基础的町民开设,目前设立的是五年制教育,长时间职业化教育注定那些成年町民无法接受,只能不情愿是把机会让给自家未成年的孩子。 如今春日山城下町与直江津町内文盲人数逐步减少,未成年孩童都会接受一到两年的文化课程教育,包括简单的汉字假名书写,对法令的阐述和解答对武家社会制度的基本教育等等。 刚进入六月畿内就出现数次地震,坊间传闻将有大地震发生,许多公卿收拾行囊向远国下向,很不巧的是越后也成为部分公卿下向的选择地之一。 德大寺公教坐在会客间里满面愁容。如今他已经二十岁,官居従三位非参议,作为德大寺家前任家督德大寺実通在北陆遗留的幼子,因为父亲突然死亡没能及时赶回京都而不幸失去继承权,他所能依靠的只有那一点可怜的名份混个一官半职苟延残喘。 他选择下向越后的原因,差不多与他死去的父亲相同,甚至可能还要凄惨些,若不是名义上的义兄德大寺公维念着他是养父留下来的孩子。德大寺公教能不能活着长到成年还是个问题。 听到门外的回廊里响起脚步声,德大寺公教就急忙坐正身体抬眼望去,门外强烈的阳光驱散屋内的昏暗,他的双眼被光亮猛地一照看不太清那人的相貌,但从容自然的潇洒气度还是让他眼前一亮。 “德大寺公教,见过镇府公!”德大寺公教轻轻点头算作行礼,作为高位公卿他有权力拥有这种礼仪标准。 “吉良义时,见过中郎将殿。” 两人毫无营养的客套好半天,接着就聊起一些京都的近闻。无非是哪位大师又新出什么大作,某年某月的歌会上某位公卿做某某和歌一首引得全场赞叹,还有就是月见节泛舟琵琶湖吟诗作赋,品尝近江美食等等之类的杂事。 纸门被推开一道缝隙,河田岩鹤丸轻声提醒着时间,吉良义时就笑着合起折扇道:“中郎将殿舟车劳顿,在下也不便叨扰过久,告辞了!” “且住!”德大寺公教忽然站起来拦住他的去路:“请镇府公稍等片刻!我公教有话要说。” “噢!请说,在下听着呢。”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卿拦路,吉良义时的选择是挥手斥退要闯进来的河田岩鹤丸。后退两步重新坐下来。 德大寺公教苦涩的一笑;“说起来还是很让人尴尬的一件事情。但涉及到镇府公以及整个越后的安危,请给我一点时间说一下,说起来这还与家父之死有一定关系,我德大寺家除去两位先祖以及家父英年早逝之外,代代担当大臣职,而我父亲的死亡就是被那越中增山城主神保长职所害死的!” 七清华之一的德大寺家,出自藤原北家闲院流分家。并与宗家三条家,同属分家的西园寺家,以及西园寺的分家今出川家同为清华家格,除了两代早逝的家督外,最低的成就也是内大臣职。 他的父亲德大寺実通生于永正十年(1513年),早年因为战乱频发丢失绝大部分庄园旧领,穷困潦倒外加当时畿内在闹一向一揆和法华一揆,所以他就决定到北陆下向。他选择的地方与足利义稙的想法类似,跑到越中国猫着凭借着他母亲是畠山尚顺嫡女的身份。到是可以混个吃穿不愁。 天文五年,天文法华之乱基本结束,山科本愿寺也被烧掉,德大寺実通觉得可以安稳的回京,就离开越中温暖的怀抱重回京都的大家园,不过好日子没过多久,很快京都又迎来新的战乱,德大寺実通又逃到越中避难。 不幸的是这位新近的権大纳言、右近卫大将仗着有畠山义総女婿的身份,不怎么把当地土豪出身的神保长职放在眼里,言语上多有怠慢屡次得罪这位心胸狭窄的越中守护代,在天文十四年(1545年)九月,畠山义総刚病逝不到一个月,就被神保长职暗害。 “说起来还真是一段让人伤心的故事啊……”吉良义时表达对逝去着的哀思之情,“但这与我吉良家有是关系?似乎与越后也没什么关系吧?” “有关系,有很大关系!”德大寺公教激动的挥舞着手臂:“神保长职是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小人,因为家父言语上得罪他就被无情的暗害,镇府公得罪这个小人比家父还要狠,所以他的报复当然也就更强!” “因为本家杀了神保家的入侵军,还有神保家的一揆武士,所以就要报复本家,威胁我吉良家与越后是吗?在下会认真考虑的,请中郎将殿休息吧!”吉良义时用蝙蝠扇遮住嘴角闪过的一丝轻蔑,懒得与这位精神不正常的失意公卿闲扯,起身就向门外走去。 “等等,请您听我说!”德大寺公教顿时急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拉住他的衣袖,用力一扯还拽不住力如蛮牛的吉良义时,他一咬牙使出全身力气猛地一拽,“吱啦”一声,吉良义时的衣袖被撕成两截。 德大寺公教踉跄几步险些摔个四仰八叉,好不容易稳住脚步,再看吉良义时的脸色晴转多云再到阴转暴雨:“为何要阻挠本家离去,中郎将殿这是何意?” “因为越中一揆大军在悄悄集结!”德大寺公教急切道:“他们的目标就是攻打越后呀!” 第332章邪恶的联盟 德大寺公教一语惊醒梦中人,越中诡异的动向立刻引起吉良家的高度重视,往日里吉良忍军对对越中的情报多是点到为止,主要还是因为轩猿忍者长期负责这一块,相互交叉浪费情报资源也容易引起一些误会。 来自越中西部砺波郡的诡异动向,没能在第一时间被轩猿忍者发觉,若不是德大寺公教早年生活在越中,投奔越后之前还在能登舅舅家盘桓多日,偶然得知砺波郡内一向一揆的异动就立刻逃到越后报信。 吉良义时立刻意识到这个情报有多么可怕,连夜召开评定会讨论,在思量对策的同时,来自甲信、关东的一条条密报仿佛一颗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泊中,在吉良家内掀起阵阵涟漪,不经意间,如山的乌云遮蔽越后大地,一场狂风暴雨正在黑云中悄然酝酿着。 身为吉良家内备队大将首席,渡边高纲将两道紧紧皱起:“砺波郡内聚集数万一向一揆军,另有数量不明的加贺一向一揆在向越中集结,其意何在?” “战争!只有战争而已。”山本时幸似乎从回忆中惊醒,安然一笑:“老臣又想起一些陈年旧事,一向宗这次来者不善,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连续多日的紧急会议,从早晨一直开到午夜让武士们身心疲惫,自会议开始到现在,浪冈顕房就一反常态的一语不发,不是拿着资料对照地图发呆,就是来回踱着步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让人苦恼的问题。 此刻听到山本时幸的话,忽然灵光闪现旋即被骇的跳起脚:“糟糕!佐渡殿说的没错。只有战争!但不是越中一地之战争。而是一场更大的战争。大会出乎我们的意料!” “更大的战争……难道是?”本多时正面色一白,想到一种可能惊慌的抓起情报不停翻找,嘴里念叨着:“五月初越中一揆异动,五月二十五日加贺一揆异动,五月二十八日甲斐异动,六月三日伊豆、相模、武藏异动,还有前两天会津异动,军情不明……” 一干奉行众惊的语无伦次。几个人喃喃自语:“难道说……难道说是?” “包围网,反越后同盟,是针对本家还是兄长?”吉良义时紧闭着双眼面色变来变去,侍奉在侧的岩鹤丸担忧的望着主君,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这位战无不胜的家督心中有多么愤怒,每吐出一个字仿佛都带着胸中的怒火。 室内的气氛为之一滞,方才在开小差的泷川时益也被临近的岛时胜拍醒,疑惑的打量着评定间里沉滞的氛围,纳闷道:“怎么回事?” 长坂信政撇撇嘴:“不就要打合战了嘛!有什么好怕的。” “九郎这话说的好,有什么怕的。不就是合战嘛!我的皆朱枪早已饥渴难耐了!”泷川时益没心没肺的笑起来,引来评定间内许多道目光的注视。 本庄繁长与北条高广、黑川清実对视一眼俱是无奈的摇摇头。想想上次遭到围攻的人还是北条氏康,第一次在那河越夜战里,以一己之力击破关东八万联军打下诺大的威名,前些年的天文之乱又是以少胜多上演数次大翻盘的精彩战例。 更早一些的永正之乱,长尾为景击溃越后上杉军斩杀越后守护上杉房能,引来关东管领上杉顕定的大军,在一场殊死战斗中,以寡敌众的长尾为景在长森原之战讨取关东管领上杉顕定,成就越后枭雄之名。 至于更古早的历史就不必多谈,这些历史都有一个显著的特点,敌军大举压境轻兵冒进,率先取得优势从而放松警惕,才被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打出局面全崩的惨败之局,但这次的情形会是如何,谁也说不清楚。 评定间外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紧闭的房门被打开,就听到门外的小姓唱曰:“长尾弹正殿到!长尾丰前守、本庄美作守、长尾越前守……直江大和守到!” 身披鱼皮白色丝绸直垂的长尾景虎大步跨入评定间,蓄起络腮胡子显得格外威严,炯炯有神的双眼爆发出强大的战意:“义时,要做好上阵的准备了!” “兄长已经发觉了吗?”吉良义时无奈地一笑:“也是,这么明显的动作怎么可能掩人耳目呢?想必这个联盟已经酝酿已久了吧!” 周边几国连续的异常举动足以让有识之士为之警惕,越后已经不是昔日那个越后,从一介穷困潦倒的领国变成当今天下第一强州,繁荣富强起来的越后对周边领主施加着无形的压力,即使越后无意染指也会让她们寝食难安。 尤其这几年越后接连出台有利农民的政令,附近州国的农民抛弃田舍举家迁徙的凡例越来越多,对于这些国人领主来说,越后就意味着一场可怕的灾难,因为他愿意无条件的接受农民,但却不会接纳她们这些国人领主,拒绝承认他们的领主地位,因为越后的土地都是有主之地不会分给他们一分一毫。 这几年越后连年对外用兵,一次次胜利击败不可一世的武田家、北条家,逼迫失败者们相互抱团反击越后,这个变化远远超乎他们的意料之外,可是细想一下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可以想象的到吉良家对信浓国的温水煮青蛙策略,正把武田家在信浓的最后一丝信望耗尽,注定要接受关东管领一职的长尾景虎,为夺回上杉旧领就势必要对上野、武藏动手,这样一来,长尾家与北条家将要面临的直接冲突就无可避免。 与其坐守一隅做困兽之斗还不如拼上一把,他们作出这等决断并不让人感到意外,以武田晴信、北条氏康之谋略也足以主持这个联盟,两人联手的号召力大于二。 长尾景虎昂首阔步走入评定间坐在吉良义时的侧边,坚定的目光扫视一场内的武士:“不管有多少阴谋诡计。我等忠于幕府之心不改。讨伐信浓、镇定上野皆是应关东管领以及前任信浓守护所邀。而那些卑鄙之徒心怀不轨,意图破坏我越后的大好势头,我景虎绝不能容忍他们!” 本庄实乃十分赞同的点点头:“我等出于大义出兵信浓、援助上野从道义上无可指摘,既然如此为何要惧!他要战那便战吧!” 长尾家臣团的加入让气氛变的活跃起来,彼此打招呼让座把沉滞的气氛驱散,本多时正适时笑着说:“我主贵为上総足利家家督,镇守府将军,信浓守护。迄今为止出兵信浓都是遵循幕府法度,如武田、北条等虎狼之辈,妄图以这等邪恶联盟威胁我越后,这就大错特错了!我们决不会向认输的!” 浪冈顕房比本多时正更纠结,拿着情报苦恼了许久:“臣下更关心他们会怎么打?我们又该做什么准备!如今六月中旬距离秋只有三个月,看他们的准备似乎会在旬月之间出兵,留给我们的时间似乎不多了!” “分兵,只有分兵作战了!”长尾景虎扬起眉头指着挂在墙壁上的大地图:“敌方动向来自四面八方,其主力以越后以南的甲斐武田氏,相模北条氏为主。西部越中一揆军有多少大军尚且不明,东北的芦名氏、北部的最上氏也有异动。为今之计只有分兵!” “绝对的兵力劣势啊!”长尾政景盯着几个蓝色箭头从四面八方围住越后,苦笑着:“分兵虽好可越后有多少兵力可以分呢?无论怎么分,出阵方向是固定的,总要有一个侧重点吧!” 在座的武士同时皱起眉头,如果不算吉良军团,单看去年确立的《越后军役帐》,整个长尾家一万五千军役是众所周知的,虽然这并不代表越后只有这么多职业军人,但人数上的绝对差距还是无法扭转的。 浪冈顕房揉着酸涩的眼睛道:“看起来甲斐武田、相模北条应是主使者,这两家一定会全力出击,根据手头所掌握的情报,武田家的动员力在一万八千到两万三千之间,北条家的动员力则有三万五千至四万两千之间,芦名家、最上家的近况不明,想必也不是好相予的,还有越中一向一揆,总体来看全面包围网很可能超过十万人!” 场内都是知兵的武将,他们很快就提出不同意见:“危言耸听的吧?把所有军力拿出来不留些留守居城吗?万一后方生乱岂不是要完蛋?我不信他们会倾巢而出的!” “或许会或许不会,但这有什么区别呢?我等为战筹谋无非做好最坏的打算,将十万人的战争当作五万人的战争打是取死之道,我认为战争中不应高估敌人也不应低估敌人,打十万人的战争就做好十万人的准备,他们就算人多也不见得赢得了我们。” “此话何解?” 浪冈顕房微微一笑,侃侃而谈道:“彼联盟着心怀叵测号令不一,我军团结一心军纪严明,此令胜也!彼之农兵混杂士气低落,我军装备精良士气旺盛,此士胜也!彼逆势而行屡犯疆界是为不义,我主尊奉幕府法度,行武家大义讨伐不臣之辈,此义胜也! 彼对越后入侵逞以武威,纵兵相掠不得人心,我主治理有方兵粮充盈民心安定,此仁胜也!彼反复无常背信弃义,暗害公方追杀管领是为无德,我主议定法度令出必行为海内敬仰,此德胜也!彼肆意戕害领主屡次无视幕府号令是为不忠,我主尊奉幕府服从公方谕令镇抚东国之祸乱,此忠胜也! 彼联盟屡败越后仍起逆心,我主数次宽宥未曾赶尽杀绝,此度胜也!彼阴谋叠生暗杀一揆层出不穷,我军行堂堂正正之师,使计用谋皆正大光明,此谋胜也!彼之国土荒芜领民穷困,我方田地肥沃物产富饶,此治胜也!彼之幕府之臣不行幕府之令,我主贵为上総足利家得足利七免许,以里书代将军讨伐不臣之徒,此道胜也!我军有此十胜,彼之联盟虽人多势众然不足为惧也!” “好一个十胜十败!有此十胜我军如何不胜!”吉良义时拍案而起,高呼道:“诸君听令!我以里书之令。从即日起。越后全体动员。农闲的农民与町民拿起武器接受训练,吾将支付训练期间的食物以及医疗费用,守土保家乃义之所在!诸君,拿起武器奋战吧!” “哈!”众武士兴奋的点头应诺。 “《三国志》可算是没白读,居然还弄出个十胜十败,似乎有点从战略上藐视敌人,从战术上重视敌人的意义……真的很有意思。”吉良义时向浪冈顕房投去一道赞许的目光。 六月十二日,越后发布紧急动员令。其中要求下至町並、乡村,上至领主国人皆拿起武器组织起来,宿老地侍要负担重责,村村相连户户担保绝不允许出现变节背叛之徒,统战做到乡村一级的同时,信浓,上野也陆续收到动员令。 信浓作为吉良家的邻国,被无条件征发军役,顷刻间小県郡以北的北信浓地区聚集起六千军势,其中包括村上义清。高梨政赖在内都在征召范围之内,柿崎景家、安田景元、吉江景资、宇佐美定满等人也顺势被编入吉良军团的帐下。 另一边上野国人对越后的紧急动员反应各不相同。东上野国人基本都在第一时间相应,他们多半是被长尾景虎给打怕了,少半是为长尾景虎战无不胜的气势所折,比如上野沼田家之流早早的担当带路党更是不遗余力的摇旗呐喊,七拼八凑拉起三千多国人众,好比是来打酱油应付长尾家的军役似的。 西上野的反应略显迟滞,或许是对越后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些不明白,缺乏有力情报源的国人众们,还不知道关东吉良到来的一场大乱,不过留给他们犹豫的时间只有短短两天。 只过两天,整个关东、北陆乃至羽奥就发生新的变故,甲斐武田、相模北条、越中神保、出羽最上、会津芦名、岩代伊达先后宣布出阵越后,一张巨大的包围网俨然成型,而名义上的盟主竟然是古河公方足利藤政。 这几家出阵越后的理由不尽相同,甲斐武田为信浓,相模北条为上野,越中神保连同一向一揆为报仇,出羽最上提出的理由比较奇葩,为了本庄家报仇,本庄繁长听到这个消息差点被气死,会津芦名与岩代伊达家的反应含含糊糊,说是作为盟友支援最上家,总之最没底气的就是这两家。 身为盟主的古河公方足利藤政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越后吉良、长尾两家欺凌邻国,抢夺粮食掳掠良民,肆意屠杀国人迫害豪族,因此,他以古河公方的名义下令讨伐之,但为关东国人皆应出兵阵参。 说的很好听,实际上效果几乎没有,关东国人该打仗打仗,该内斗内斗,如北条家的新盟友小田氏就表示内有佐竹,外有结城无法阵参,请公方多多理解,千叶家到是跟着出阵,他给自己的定义也就是打酱油,同样阵参的如岩付城的太田资正,忍城的成田长泰等人也来打打酱油。 关东拿出各种理由出兵越后,作为防守方的吉良家也不能白让他们卖乖占便宜,在越后发布紧急动员令的同时,吉良义时又派出密使手持书信连夜乘船赶往畿内,他们的任务是把书信安全的携带到坂本交给大馆晴忠,再由他转呈给幕府的大将军殿下。 朝廷方面也作出相应的决断,写给舅舅中院通为,义兄兼妹夫近卫前嗣,“久世右大臣”久我晴通,菊亭晴季的书信也一道送往京都,多年来在京都经营的人脉要在这一刻启用,满朝文武近半与吉良家有着亲密的关系,这就是他的底气。 当然他也不能单指望幕府和朝廷能帮他多少,大义的名份与朝廷幕府的支持只能作为倚靠,最终还是要靠自家的拳头硬本领强压住来势汹汹的敌军,在此之前他发布一系列义正言辞的反驳,将古河公方等党徒批驳的颜面无存。 在上野国、下野国、武藏国、相模国、下総国、上総国、安房国、伊豆国境内各大町並的大街小巷里,一夜之间张贴无数张布告,当清晨醒来的町民看到这些布告的时候,一个个不可思议的长大嘴巴。 聚集在町内的宿老们仔细盯着布告低声诵读:“古河公方贵为源氏贵胄上不能尊奉幕府,下不能安抚国人领民,为求苟活于世竟与昔日宿敌联姻,堂而皇之结下翁婿之谊,此等行为实乃武家之耻也!现代古河公方晴氏公育有五子,长子藤氏、梅千代王丸先后夭亡,现任足利藤政两名幼弟本无病疾,却在联姻后不到旬月间同时暴亡,此中缘由不问自知,此等反复无常寡廉鲜耻之徒,当为世人唾弃之,当为先祖厌弃之! 我足利上総三郎尊奉当今公方殿足利右大将之令出镇越后,添居信浓守护、镇守府将军一直谨守本分以驱逐信浓进犯之敌为己任,彼之相模北条氏屡犯上野,迫使关东管领上杉宪政逃亡越后奔走求诉,我等出于维护幕府之大义出阵上野讨伐不臣之辈有何过错?如甲斐武田于去岁行谋刺计划,引一向一揆烧讨越后,计策被破处决罪囚又何过错? 今度越后无故遭逢灾劫,为宵小之徒围攻是为无义也!不忠不孝无信无义之徒,当为天下群雄讨伐诛灭之! 我足利上総三郎义时秉承幕府之大义,尊足利右大将之令讨伐东国不臣之徒,有足利七免许里书号令国人,以维护天下大义幕府法度为己任者,拿起武器赶赴越后阵参,以上総足利家名义起誓,忠勇守法之士必重赏厚待之!” 随着诵读的声音越来越多,声音愈发响亮,人们的表情渐渐变了,他们悄悄咽下口水,结结巴巴道:“这……这是宣战檄文吧!” 人们被这封气势磅礴的檄文所惊讶,喃喃自语着:“好厉害的一封檄文啊!”(未完待续。。) 第333章人心难测 相模小田原城,松田盛秀赞道:“厉害!真是厉害呀!好一封杀气腾腾的檄文!这位镇府公可不是为简单人物啊!” “逞口舌之利!我大军一到看他还如何抵抗。”远山纲景好了伤疤忘了疼,想起前事如海的恨意充塞心头:“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我北条家武士的厉害!” “去年准备不足,今年我等有盟友相助,定能夺取上野国!”北条纲成的脸色带着些许笑意:“还有越后!听说那里土地丰美一国顶数国之力,若能得其三分,我北条家何愁不兴!” 北条氏康深吸一口气,吩咐道:“将这些公告全扯下来销毁,禁止谈论有关布告诸事条,小太郎!办事不利知行减一百贯!” “是!臣下这就去领罚!”风魔小太郎苦着脸接令,整个关东一夜之间贴满布告,包括伊豆、相模、武藏等北条家实际控制区也不例外,因为风魔忍者的缘故在这三国相对来说张贴的布告最少,可这个理跟谁也说不了,帖一百张还是一千张意义都差不多。 北条氏康的双目中闪过一丝愤怒:“坏我名誉的仇恨,我氏康一定要报!此次包围网就让我北条家来与你做个了结吧!” “咳!主公!”北条幻庵将怔忡的北条氏康唤回神:“布告可以先放一放,军役已经召集完毕,粮草储蓄自年初就准备好了,不知主公准备何时出阵?” “嗯,三位军师说后日乃是出阵吉日,那就定做后天出阵吧!”北条氏康敛容正色道:“此战关系我北条家生死存亡之际,请诸君务必提高警惕,切不可轻视越后劲敌!待我北条家夺取上野后,本家必会大赏三军!” 北条家臣团齐声拜道:“愿为主公效命!” 距离越后的动作仅过去四天,相模北条家就宣布出阵命令,北条氏康亲自担任总大将,副将为北条长纲入道幻庵。如今这位老家督已经从小机城主卸任,由其子北条氏信继承小机北条的家业,担任北条家的谱代宿老。 此次北条氏康亲率三万八千军势里几乎囊括伊豆、相模、武藏的全部主力,这一举动震惊整个关东,让人们认识到越后即将发生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原本看热闹的国人众有些不知所措,许多关东国人下意识想要阻挠北条军。 敌人越强自己就越危险。佐竹、宇都宫、里见等有力国人很快反应过来,但他们都被各自的问题拖住后退无法发力,宇都宫家刚把窃据宇都宫城的内贼壬生纲房暗杀,根本没功夫出兵,另一边佐竹在与常陆国内的有力国人江户氏相互攻伐。 身为北条方同盟的小田氏治的日子也不好过,这几年先后与结城氏、佐竹氏交恶。这两家趁着北条家出兵的档口联手攻击小田城,离开北条家的笼罩那座小田城岌岌可危,若他有那功夫出兵还不如自救,里见义尧正忙着消灭不怎么听话的真里谷武田氏没功夫搭理越后那档子事。 至于有些国人还想发发牢骚也很快闭上嘴巴,因为北条氏康的女婿足利藤政作为关东联军总大将,对此反应对冷静的就要属里见义尧,他知道几年前得罪古河公方。尤其把簗田晴助得罪到惨就知道自己是亲近不了这家人的,更何况如今古河公方投入宿敌北条氏的怀抱就更加不能靠拢。 这位古河公方的高举自家大旗宣布讨伐越后,下総国古河公方家谱代簗田氏,以及八屋形之一的名族千叶氏,下野佐野氏,武藏以及上野白仓氏、仓贺野氏、那波氏作为他国众随军出征,整支军势超过四万两千余众。 北条家的大军还没离开相模国,御嶽城附近的白仓氏、仓贺野氏就率先易帜作为先锋。主动承担起攻打御嶽城的重担,堂堂上州八家被赶出上野国,对这两家简直是无法抹杀的耻辱,早在半年前北条使者到来时,两家就毫不犹豫的表示投靠。 好在长野贤忠也早有防备,去年安排他做城主就有着防卫叛军的意图,在北条家刚一宣布出阵长野贤忠就作出相应对策。城高垒深御嶽城仿照海津城的构造修筑整整一年,可以轻易容纳大军驻守,囤积三月的粮食,靠近河边在城内又有足够的水井。只需一千守军紧守城砦,就把这两家军势的突袭抵御住。 御嶽城上,长野贤忠雪白的胡须被扰人的风吹乱,身为长野业正的从兄他的年纪已然不小,还要不辞劳苦的站在第一线顶住北条家的压力真可谓辛苦,望着漆黑的天空不时有雷光闪过,城下乱糟糟的白仓、仓贺野联军正在有序的撤退。 “战争竟然这么快就开始了,大大出乎弹正殿的预料啊!”长野贤忠眉头上的愁云难以散去,长尾景虎已经率军出阵不假,但什么时候能来到上野还是另一说,一道匹练的白光自黑云中划过照亮阴郁的战场。 “轰隆隆!” 一道又一道雷霆照亮天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长野贤忠的脸上,下一刻毛毛细雨就变成瓢泼大雨,冰凉的雨水顺着铠的缝隙灌入衣袖里,站在城头的长野家武士皱起眉头紧紧盯着城下黑黝黝的人群远去。 城头上的人们在心里闪过一句话:“暴雨来了……” 六月二十日越后的大军集结完毕,召开出兵前最后一次军议。 吉良义时高居首座,目光扫视两列家臣道:“诸君都明白必须出阵!但怎么出阵,需要集思广益。” “臣下就抛砖引玉吧!”本多时正咳嗽一声道:“御敌于国门之外!想必诸君也听过这句!此次出阵的战略目标是解除所谓的越后包围网,那么就先来数一数我们的敌人有那些!首先是自西部越中一向一揆,军势人数极有可能超过五万!其次是相模北条氏,军力不低于三万五千!再次是甲斐武田氏,军力在一万五千以上!最后是出羽的最上氏、陆奥的芦名氏,军势数量不明,但出阵人数不会很多。” “越中一向一揆也来胡乱掺和简直可恶!还有那出羽最上、陆奥芦名,上次已经绕过他们,却不想竟固态萌发。简直不可饶恕!”备队大将宫部继润提起最上、芦名两个狡猾的大名就恨的牙根痒痒,几年前讨伐本庄氏就差那么一点留住最上家,这个遗憾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经久不散。 “要我说还是主攻一路吧!” “不好!一路攻谁?甲斐、相模都是不好对付的,别忘了还有越中的一向一揆。” “这个……”会议上诸臣就如何出兵解除包围网展开激辩,闹哄哄吵闹声很快被山本时幸与本庄实乃联手压下。 浪冈顕房见机提议道:“以臣下来看,放空出羽、陆奥两路交予越后国人众防御,对一向一揆以抵御为主。主攻南方的甲斐武田、相模北条吧!” “一向一揆如何抵御才是最重要的问题,没有大将坐镇一方很难顶住那些疯子,可信浓与上野的情况又必须请主公与镇府殿前去指挥,不好办啊!”年初改名的直江景纲,正式跨入谱代家老众,因而在评定会上格外活跃。这次的军议也不例外。 “是啊!由谁来做大将,又该派出多少军势呢?” 出羽与陆奥多少军力大家心里也都有数,出羽最上家连自己的家臣团都压不住,名义上的出羽探题根本不足为惧,会津的芦名盛氏出了名的狡猾,有过数次企图干预越后的前科,多数都是落得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 越后的武士经历几百年的战乱磨练出彪悍的民风。根本看不起羽奥那帮大名,如果说越后是远国土鳖豪族的话,羽奥的武家就更土也更小家子气,这么多年出羽的国人就没从越后武士手里讨得半点便宜,陆奥比之也好不到哪去,所以众臣对放空两路也没多大压力。 厅内数百名家臣陷入沉思,长尾景虎也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吉良义时,凭借他多年养成的战争嗅觉。早就发现他这个妹夫一点也不紧张担忧,有些奇怪的想要转头询问,却听到山本时幸高声说道:“此事就让老臣为馆主大人分忧吧!” “佐渡殿?” “……怎么会!”场内的所有武士都露出惊讶的神情,在他们的印象里山本时幸一直以练兵筑城而闻名于世,作为同僚他们自然清楚这位独眼老武士有着丰富的经验以及高超的谋略水准,包括吉良义时在内的多位重臣都曾是他的徒弟,但出镇一方还是太让人惊讶了。 “师匠已经作出决断了吗……也罢!本家同意了!”其实吉良义时的心里也满不是滋味的。他了解自己的授业恩师是什么性子,就像山本勘助了解自己一样,这几年他一直都有打算让这位老师作为军团大将,看来这次终于如愿了。 老武士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乱。深吸一口气躬身拜下中气十足的应道:“请馆主大人放心!我时幸为吉良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嗯!师匠请放心的准备吧!本家会予你一万主力……” “多谢馆主大人的厚爱,我时幸只需那五千近江武士即可!” “五千就够?”吉良义时惊讶的重复一句,声调陡然拔高几许,苦口婆心的劝诫道:“师匠确定这不是在说笑吧?事关我越后生死存亡之秋的军国大事,师匠切不可掉以轻心啊!” 山本时幸抬起头,用平淡而坚定的眼神回答道:“老臣无比必确定!请馆主大人放心,老臣还是有分寸的!” 吉良义时的叹息一声:“……本家准了!请师匠务必保重!” 本来沉重的军议,被老武士山本时幸勇敢的承担下最大的压力而变的略显悲壮,立刻就有十几名武士跳出来要跟随山本时幸死守越中,都被老者笑着一一婉拒,言及其他几路压力更大需要更多的优秀武士前去支撑,越中一地就交给他来镇守就好。 解决越中一揆,就是信浓与上野的出阵问题,经过一番讨论很快就作出决定,由长尾景虎率领本部一万五千大军出阵上野国,吉良义时则率领本部四千军势、越后两千备队合计六千大军前往信浓与两千信浓备队汇合,这就是他手里所能用的全部主力。 刚作出出阵的决定,就很不幸的迎来狂风暴雨的恶劣天气。台风携带着巨大的雨云席卷半个日本,一如几年前的洪水似的景象再次袭来,这次的情况相对要好一些,台风很快减弱成为普通低气压,只带来一波并不严重的洪水,即便仅是如此也给往年的汛期带来极大的压力,暴涨的河水冲垮许多木桥。崩裂的山体冲毁道路,给这个季节行军带来极大的压力。 北条家与长尾家就遇到同样的问题,刚离开春日山的长尾大军被困在信浓川的支流分岔口前,前面的鱼野川近在咫尺,但暴涨的河水却给水路运输带来极大的困难,越是支流洪水给一万五千大军的运输带来极大的不便。无奈之下只能弃舟步行前进,大部分辎重改换马车一点点拖行前进。 另一边北条家也被泛滥的利根川、荒川所影响,四处募集的大军被几条贯穿武藏的河流阻隔,好在武藏境内可以绕行的渡口还有一些,天公不作美迫使行军的速度慢下来。 在北条家宣布出阵后的两天,踯躅崎馆内的武田晴信也做出出阵决议,兵发信浓夺回失守的川中岛。甲斐武田家动员起两万两千大军,几乎将那点家底都拿出来,于当天大军开拔赶赴信浓国。 镇守信浓的几路主力率先行动,分作数路兵锋直指小県郡守军,大有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不过武田家的大军刚来到佐久郡就陷入暴风雨的袭击中,近半个月里寸步难行。 比他更糟糕的是吉良家军队刚走出关川流域就无法行进,只得派出吉良忍军的飞鸽信使第一时间传来越后的命令。五千余北信浓国人众立刻整军南下,紧急驰援与村上义清汇合成六千五百军势。 镇守北信浓的两千信浓备队也第一时间扼守荒砥城,他们要支援柿崎景家等一千余越后国人军,并协同北信浓国人众防守小県郡各支城,严防武田军出入马场峠打背后一个措手不及。 双方的调动随着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给打乱,进入七月暴雨渐止才有所好转,吉良义时的安排是放空羽奥两路。由当地国人坚守地方,同时为了保护春日山城的安全,两千新军交由渡边高纲率领镇守春日山城,山本时幸临危受命率领尚未训练好的五千近江众前往越中支援椎名、土肥、横田等亲越后的国人众。吉良义时亲自率领本部的六千余众前往信浓国。 七月初,京都二条御所内,足利义辉聆听着来自越后的求援信,沉默半晌叹息道:“余早就劝过他莫要心急,那关东远国山高路险人心不定,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便是余想出力也难救上一救啊!” “公方殿下所虑甚是!武卫殿实在太过操切,自觉在那越后做出些成绩便四处出击,如今引的当地国人反扑,据说足有二十万大军围攻,只怕此事是难以善了的!武卫殿丢了面子是小,若是葬身越后可就……”六角义実话说到一半就截止,让众多幕臣为之侧目。 自从来到幕府担任高家众这几年来日子过的到还顺遂,六角义贤对他唯一的交代就是没事在足利义辉面前给吉良义时上点眼药,虽然这众浅显的小手段多半是被足利义辉不以为然的无视掉,但滴水尚可穿石,何况上眼药呼。 “隆赖殿言重了!”三渊藤英很不喜欢六角义実,通常总是称呼他的另一个名字六角隆赖以提醒他不过是六角家的分家身份,见他讪笑着闭上嘴巴,才回过头嗟叹道:“以臣下来看,武卫殿这次多半是要前功尽弃了!大好的基业被这一战尽毁实在可惜啊!” 如今足利义辉已经贵为従二位権大纳言、右近卫大将,多年的养尊处优生活优渥,对吉良义时的倚重之心已然悄然散去大半,如今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拿自己自比鹿苑院足利义满,最爱走动的就是朝廷公卿,偶尔提远国的大名仲裁领地纠纷还有不菲的收入,比起他的父亲及祖父的名望高出不知多少。 对待越后的求援信笺甚是不以为然,只是无声一笑道:“这样也好,义时若是吃这一败,必然要退回京都,到那时幕府又复一大臂助,岂不不是因祸得福?” 一众幕臣也不管心里是如何盘算的,都跟着阿谀逢迎道:“公方殿下真妙算也!吾等体现恭贺幕府又复一大臂助,来日必将更家兴旺!” “那么先下达一份御教书,申斥各路国人围攻越后之不法诸事条,责令其在一个月内悉数撤军,若有相违幕府绝不轻娆!” 三渊藤英张口欲言,被大馆晴光拉了一把,只得跟着众臣僚俯下身姿:“我等明白!” 待众多幕臣一一退下,足利义辉才把得意的表情给拉下来,他自然知道一封御教书肯定是任何作用都没有,更何况就这几十个字的简单御教书是如此的吝惜笔墨,明眼人一定能看的出自己对吉良义时的宠信不如以往,这就是他逼吉良义时回来的办法。 足利义辉对吉良义时的“越后奇迹”是持怀疑态度的,对他的“疯狂”扩张是持猜忌态度,他是不信任吉良义时的,到不是不相信他在石清水八幡宫立下效忠自己的誓言,而是对他的心计手腕和能力不太敢相信,尤其是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腕时常会让他辗转反侧睡不安心。 尤其是几年前那一砸留下来的裂痕,让他意识到君主与家臣之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的忠诚,有能力的臣子越忠谨,他所求的东西就越多,他想起自己的父亲足利义晴临终前曾经交代他的一些话。 “事件万事万物总是无常,但人心所求之物却是不变的!这所求之物无非是‘名、利、权’这三个字……”足利义辉的眉头轻轻跳动,他想到的是吉良义时所求为何物?上総足利家的名声他已经有了,土地利益无论是近江两郡还是越后下向总是不缺的,那么他需要的是什么呢? “哼!不管你所求为何,本家总是要提防一手的!”足利义辉冷笑道:“任你能力非凡手腕超绝,一旦离开余的威光笼罩,在那越后一国也要泥足深陷,若能在此事之后及时悔过,回到幕府做余的心腹大将自然最好,若不能……就在那越后终老吧!”)9 第334章黎明前的火焰 六月二十八日信浓的天气放晴,武田家就抢在吉良军主力困在越后、信浓交界处的时机发动大举进攻,西线军主力由武田信繁率领一万两千大军,自中信浓越出的大军还是选择自马场峠、青木峠攻入小県郡。 东线军主力由武田晴信率领一万大军自佐久郡向西攻击须须贵城,两万两千大军自两个方向三个地点同时发动大举进攻,以村上义清、柿崎景家为首的北信浓联军不到八千人,面对两万两千武田军的猛攻如风雨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 关键时刻,真田幸隆再次施展谋略,将小県郡内多名信浓国人众调略成功,这次他用的手段更加巧妙,利用越后与信浓国人联络上的间隙,假借村上义清知名传递错误情报,让柿崎景家误以为村上义清所在的葛尾城被突袭就急忙出城救援。 这一出城就被武田军的口袋阵堵个正着,柿崎景家的反应也非常迅速,见势不妙亲自留下断后掩护大军撤退,以三百名武士纠缠三千武田军不得进寸步,成功阻挠武田军的行动,让包围圈出现破绽赢得村上义清及时前来救援的机会。 虽然口袋阵被侥幸破掉,可这真田幸隆无所不用其极的调略手段还是唬住北信浓国人众,莫说要与强大的武田军团打对攻,就是防守也是格外小心不敢妄动一步,武田晴信亲率的一万大军时而大举进攻,时而猛攻一处,真田幸隆的实力完全展开。各种错误情报层出不穷。让守城一方的压力变的格外大。 僵局很快被打破。坐镇荒砥城的信浓备队被武田信繁的一万两千大军团团围住让守军的压力格外大,村上义清在一次援救中再次被武田军的伏兵撞上,措手不及只想爱被打的扎不住根脚,真田幸隆趁机启用葛尾城内的暗间骗开城门,放真田军进入城内肆意放火。 外有武田军大举进攻,内有大乱变生肘腋之间,不得已之下村上义清只能仓皇烧城向后撤退,待村上义清与葛尾城内突围的守军汇合后。向柿崎景家所在的狐楽城方向逃窜,此时柿崎景家干脆将伊势崎城舍弃,把所有主力集中在狐楽城中。 当夜两人商量着如何应对突如其来的武田军,村上义清作为北信浓国人众旗头,作为长尾家谱代家老的柿崎景家,担任北信浓越后军大将,两人的决断一定程度上代表整个北信浓所有国人的决定。 “镇府殿交代我等固守城砦,能守则守不能守就迅速撤退,明天我们就撤退吧!”柿崎景家稍稍停顿片刻,又说道:“景资殿、景元殿那里已经通知了。想必他们也会尽快准备,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和泉说的很对。不过最好在天亮前离开,以武田大膳与真田弹正的谋略,恐怕不会放我们从容离去。”村上义清担心他不相信,又强调道:“换做你我担任武田军总大将,会坐视我等从容撤退吗?” 柿崎景家一拍脑袋醒悟过来:“是了!武田军总大将必定会在明日一早大举围攻狐楽城,留下你我已是大赚,若能再捎带困住几路援军,镇府殿的大军想来营救怕是不易啊!” 村上义清瞥了眼自家的几个小子,还有柿崎景家的两个小子低声嘀咕什么,完全没听两个大人的谈话,就咳嗽一声道:“武田典厩正在围攻荒砥城,不知会不会有危险!荒砥城一旦有失,我等退路可就断了。” “荒砥城内有设乐殿,还有宇佐美骏河守殿在,应当是没有问题的,不过羽林殿说的很对,我们不能等到天亮再离开,最好是夜半三更离开比较稳妥,趁着天才刚黑抓紧休息一下吧。”柿崎景家也发觉自家两个儿子在开小差,忽然吼道:“源三郎、平三郎!你们在做什么!” “啊!没有!我们什么也没做!”柿崎兄弟吓了一跳连忙矢口否认,两兄弟的幼名很有意思,兄长名为柿崎源三郎祐家,弟弟名叫柿崎平三郎晴家,祐家今年十六岁,晴家今年只有十三岁,别看他们年纪不大愣头愣脑的像个傻小子,其实这几个家伙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几年前就跟着吉良军团参加川中岛合战,属于那种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真正武士。 村上义清如今只剩下三个儿子,他的嫡长子源太郎义胜战死在上田原合战,源次郎义利战死在武田侵攻战,如今还剩下的三个儿子分别是源三郎义照、源四郎义邦,还有年仅十二岁尚未元服源五郎。 另外还有其弟村上赖平留守海津城,以及他的两个儿子村上义满,村上义房也都是年轻的武士,这两兄弟与伯父村上义清家的表妹定下婚约很快就要亲上加亲,其余的一门诸如屋代氏、雨宮氏、横山氏、岩间氏因为认不清形式先后没落,率先背叛村上义清的清原氏被灭族,这也是村上氏现有的一门众主力。 时值七月初一,正是月末到月初的恶日交替,保有古代行军律法的武田军也比较避讳这天行军作战,就如同军师还要占卜出兵的吉日吉时,出兵的阵势举行的仪式并卜问吉凶祸福相似,恶日交替自古就被将领避讳,如陶晴贤所率领的大内军就不信这一套以至于落得败死严岛的凄惨下场,因此武田军才会这么轻易的放掉村上义清,让他轻易率军撤入狐楽城。 恰逢一场小雨,晦暗的天空被乌云遮蔽,将天空唯一的亮光挡住,当夜三更刚过狐楽城内黑黢黢的没有一盏灯火,城外的武田军早早的撤回葛尾城休整,一片旷野上只有蛐蛐此起彼伏的鸣叫声。 狐楽城的大手门悄然打开,一行军势旌旗收束,人衔枚马缚口悄悄的离开。走到半路遇到同样动作的安田景元队。吉江景资队。在月黑风高几千人偷偷摸摸的行军别说有多滑稽,他们这么小心也是有道理的,身后的马车里坐着各家的家眷,一不小心被武田军强行突过来,武士可以骑马跑掉,慢吞吞的马车里可是自己的家眷。 一路行进中聚拢的信浓国人越来越多,不再仅仅是村上、柿崎的七千多联军,而是聚集了家属亲眷的一万两千人逃难队伍。这支队伍很快来到千曲山下,在高度近六百米的山峰上坐落着荒砥城,隔着千曲川东岸就是村上义清的葛尾城。 因为荒砥城历来坚固,山势陡峭又有不易进攻,哪怕只有五百人也能顶住五千人的大举进攻,一直以来都是吉良义时在北信浓进入南部的重要支城,武田信繁的大军没有驻扎在荒砥城附近,而是选择相邻不远的冠着山扎营,让这一万多人从容的靠到山下。 队伍走的很慢,花了大约一个时辰才走到这里。柿崎景家下令暂时停下休整,此时天色昏暗也不清楚具体时辰。村上义清策马小心翼翼的走到队伍前列,递给柿崎景家一个荷叶包裹,打开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柿崎景家大喜道:“山鲸熏肉?这可是好东西啊!” “我让下人在临行前做的,多吃点东西才有力气继续赶路。”村上义清侧耳聆听潺潺的河水,感叹道:“这个夜晚寂静的让人心里不安啊!” “羽林殿多虑了!”柿崎景家坦然一笑,随即说道:“我已经命令心腹武士多置柴草油料,只待五更天亮前就引燃城砦,留给我们的时间大概还有一个时辰,还是要尽快赶到海津城才行。” “烧掉城砦?那他们怎么撤退?骑马肯定是来不及了的。”村上义清眉头微皱,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一拍大腿醒悟道:“我怎么就忘记坐船撤退了!镇府殿尤爱乘舟行军,自近江起兵以来几乎每战都以舟船开路,像我等信浓土居国人一时半会还不喜欢这种战法。” 柿崎景家笑了笑:“其实,我等越后国人其实也不太习惯,只是镇府殿严令在前,渐渐的也就用上了。” 过了片刻,山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很快一支军势自千曲山行来,几面白色旗帜上丸二引两十分醒目,身穿赤甲的设乐贞通策马走来,打着招呼:“抱歉了!城上人口比较多,从二更一直忙到现在,下山速度慢了点。” 柿崎景家张望着身后长长的队伍,嘴里客套道:“越中守殿来的正好,我等也是刚来到一会儿,船准备好了吗?” “早几日便准备好了,就藏在塩崎城外的河湾的芦苇荡里,我们只要顺着河流向下游走,遇到河湾就到地方了。”设乐贞通不愿闲谈耽误时间,直截了当的说道:“大家准备一下立即启程吧!” 七月盛夏季节,哪怕天色不好太阳升起的时辰也要比冬季早出一大截,刚过四更天就蒙蒙亮了,武田军的大营里一些年纪偏大的武士陆续起床,当他们走到营帐外看到的却是远处几簇熊熊燃烧的火团。 “大火!是哪里着火了?看那个方向是狐楽城、伊势崎城、须须贵城、室贺城,还有对岸的荒砥城……难道他们逃了!”大火很快吸引到许多武田家武士的注意,很快惊呼声传遍营地。 武田晴信披着衣衫依门而立,伫立凝望着渐渐熄灭的火球,感叹道:“千算万算还是漏了一步,昨日若是围住城砦他们就跑不掉了。” “这不正是说明主公的实力让他们心虚撤退了吗?此乃我武田家大兴的转折点呀!”高坂昌信也披着衣服从走到他的身侧,笑着说道:“如此一来川中岛以南多半是守不住了,主公可以大军压境前往川中岛了!” 眺望着天边的乌云渐渐散去,一道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照在脸上暖洋洋的,武田晴信拍了下高坂昌信的肩膀:“传令下去,全军拔营,出阵川中岛!” 隔着千曲川西岸的冠着山下,武田信繁一脸失望的走回大营,荒砥城、塩崎城、屋代城全部自烧,千曲川两岸被吉良家掌握的城堡全部烧掉,熊熊大火吞灭了没来得及携带的粮草器械。没有给武田家留下哪怕一丝机会。 从战略上来看。这次成功驱赶反武田的信浓国人众已经达成部分既定目标。但武田信繁还是不甘心,精心策划已久的出阵方略竟在一夜之间被破去,武田信繁心里别提有多懊悔了。 “想必兄长一定也很生气吧!如果本阵先一步前移到川中岛堵住信浓国人退去的通路,走投无路的信浓国人众只能坐困城垒,到那时完全可以一定会收获更多……如今只有等待更好的时机了。” …… 武田家初战得胜而回,大军围剿小県、埴科、更级郡内部分地区的反抗国人,再次动摇信浓国人的抵抗武田家的信念,只用三天的时间连克数城迫使大量信浓国人接连北逃。一股反扑的风潮淹没半个北信浓,搅的人心惶惶信浓国人众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直到七月五日,吉良家六千大军进入旭山城镇定人心,武田军才收束军势放弃夺取犀川对岸桥头堡的打算,武田晴信深知此时仓促突袭会犯更大的错误,吉良水军的威能早在上次川中岛合战就得以体现,盲目跨河作战很容易被吉良水军断掉后路。 武田家的本阵又一次设在茶臼山上,或许是在提醒谱代家臣团要时刻铭记三年前的惨痛记忆,又或者是以不变应万变,仿佛整个局势又拉回到三年前那场战争爆发时的局势。只不过这次的武田家实力更强,吉良家缺少越后军团的支持实力也更弱。 在茶臼山安营扎寨没多久。武田晴信就召集家臣商议军事部署,一大帮文臣武将见到川中岛的地图就大呼头疼,看起来真是被难缠的吉良家给缠怕了,如今的局势比三年前好看许多,可这还不足以给他们更多的信心。 众臣都摆出冥思苦想的表情,马场信春叹了口气,决定实话实说:“我等忍辱负重三年,那越后这三年也没闲着,去岁还两路并进胜得一场,只怕这次也不好对付啊!” “唉?美浓此话怎讲?”饭富虎昌笑眯眯的说道:“主公运筹帷幄数载布置出如今的大好局面,怎么能在此时此刻说这等丧气话呢!我虎昌以为此战必胜,不但会大获全胜,还将一举打进越后成就我武田家的不世威名!” “此话有理!美浓还是说差了!” “对对!此战必胜!美浓还是太保守了!” 武田家一门众里七嘴八舌的附和着,他们也知道马场信春是武田晴信的心腹大将,本又是现代家督武田信虎时代的猛将,早早的被武田信虎分给武田晴信做得力手下,十几年来军功武勋立下不少,即便饭富虎昌也不敢轻易得罪,偶尔沾点口头上的便宜也是适可而止。 武田义信看不惯自己老师抨击鬼美浓的行为,他从小就很羡慕马场信春这等战场上拼杀的武将,年轻的家督继承人决定为马场信春帮腔:“美浓说的不错,那越后确实很厉害,儿臣派去的探子探来许多情报,都说那越后民富国强,精兵猛将倍于我方,只是不知为何没有派出来……” “太郎!议论军国重事时不要插嘴,你要做的是带着耳朵听,带着眼睛看。” 面对威严的父亲,武田义信讷讷称是:“父亲大人!儿臣知道了。” 驹井政武察觉到主公的面色不太愉快,心知多半是被一门众给搅合的心气不畅,于是和善的冲着武田义信笑了笑:“少殿说的却也不错!只看那越后分兵便可得知其军事实力有几多,据闻今年年初,越后订立军役帐最有一万五千人,其中未包括吉良军团。” “我们可是足有两万两千大军!”浅利虎在强调道。 “那么我武田家的军役帐有多少呢?” “这个……”武田一门众全部哑火,武田家军役帐几经扩充,在三年前也只有八千余人,其中包括甲斐、信浓大半国人,自从几年前丢掉小県郡一部,武田家又先后从南信浓、飞騨找回平衡,总体军役水平不会超过九千人。 通常军役帐规定的军役数量,只能显示一家大名部分或者大部分军事实力,比如武田晴信的军役以及嫡子武田义信的军役是不会写上去的,再算上另外一部分战争时期加担的军役,以金钱、米粮临时招募的浪人以及国人、农兵组成。 大名不可以把家臣、国人的军役算到骨子里,比如饭富虎昌可以负担三百军役,实际他的最大战争动员力可能有七八百人甚至更多,这其实是牺牲农业的发展,社会的稳定,经济秩序的前提下,动员领内大部分战力保卫家园所付出的代价。 不是事关家族命运、生死存亡之际,这条红线谁也不能逾越,再换位思考一下,武田家八千多名军役就能拉起两万大军,长尾家一万五千军役又能拉起多少大军,在座的武士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自然心中有数。(未完待续。。) 第335章陆奥的行动 武田家在为难缠的吉良军团头疼着,另一边吉良家的日子也不太好过,这次吉良义时的本部主力只有八千人,其中越后备队两千,信浓备队两千,再加上主力四千人,这几年唯一的扩充就是两千新军的训练,可以说这个军事编练速度还是太慢了。 吉良义时也意识到自己错估形势,总以为还会按照历史上那样打个五次川中岛,有的是时间慢慢训练自己的主力,却没想过越后这几年的发展神速,几乎每一年就是一个阶梯,国力增长民众富强,几乎成为整个关东、羽奥、北陆瞩目的中心地区,来自各地的客商游人翻了几番,这种滚雪球效应将越后与其他诸国的实力渐渐拉开。 为了给长尾景虎宽心,吉良义时主动承担下信浓方向的压力,八千主力军团,以及一千多名柿崎景家、宇佐美定满等越后国人军,以及大约八千多名信浓国人军,一共是一万七千多人。 除了吉良军团战力太强忽略不算以外,越后国人军的实力也十分强劲,柿崎景家等越后国人每家都有百十位骑马武士,如柿崎景家就有三百多骑装备精良的骑兵,这几年接受信浓备队的指导训练,费劲心思才摆脱掉“骑马步兵”的头衔,成为一支水平不错的骑兵,这场战争到可以拼一下。 几名足轻大将纳闷的扫过厅内的众多武士,问道:“这场战争该怎么打?难道还要用三年前的手段?可武田家还会上当吗?” “不可能!短时间内打不了合战,咱们还是先歇着吧!”本多时正大摇其头,转身面向吉良义时恭敬的说道:“召开军议之前。臣下特意问过村上羽林殿、柿崎和泉殿,下面武士们的士气很低。还没从丢失家园的沮丧中走出来,若不能短时间内提振士气,此战是很难尽快分出胜负的。” “是的!臣下观察过茶臼山的武田军大营守备十分森严,若武田军打定主意拖下去那就麻烦了。” “还有八幡原被武田军控制在手中,实在不太好办啊!”本多时正心中忽地一惊,忙说道:“武田家不会真打这个算盘吧?” “先不说这些。”吉良义时摇摇头吩咐道:“军心不齐如何作战?诸君还应以稳定军心为主!至于军事调整将在随后公布。” 武田家安营扎寨的全过程都被吉良忍者高度监视着。吉良义时手里就有武田家第一手资料,他也清楚驻守在茶臼山上的武田军防守非常严密,怎么看都不像短时间能打赢的样子,真要用拖延战术,吉良军还真拖不起。 于是吉良义时很快就作出调整,海津城的守将依然是村上义清,由他率领村上军、高梨军、井上军、屋代军等北信浓国人众的三千军势作为诱饵。其余的一万四千大军汇集旭山城重新编练,争取短时间内提高配合的默契度。 茶臼山上的武田家也没闲着。当武田家内越发确定吉良军团不好对付之后,武田晴信及时的改变策略,首先爱你是挟大胜之势收拢信浓当地顺服的国人,占据八幡原上的大堀馆、広田砦、横田城。 这三座城砦恰好将八幡原整体纳入监控范围之内,任何企图登陆八幡原的军势都将第一时间被发觉,为了提高抵御侵攻的防御力,武田家的掘金众开始大肆修缮扩建三座城砦,并派出八千军势驻守三城。 这三座城砦不但能确保守势不衰。还能起到极强的进攻性,武田晴信就意图借这三座城砦的机会,加强对千曲川南岸孤悬着的海津城的功绩和渗透,他很清楚只要能解决掉这座支城。吉良家对犀川以南的支配权就要极速衰退,只不过这座三千守军的坚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拔下。 海津城坐落于象山的山谷之中,西侧就是著名的妻女山,自象山向西绵延至妻女山的峰群中分别坐落着竹山城、天城城、鞍骨城、唐崎城,东侧尼巌山上的尼巌城也在吉良军手里,整个千曲川南岸都被吉良家控制着。 前临千曲川的海津城有着足够强大的支撑力量和战略纵深,武田家一旦有进攻海津城的异动,部署在千曲川流域内的吉良水军可以轻易的切断武田军返回八幡原的通路,因此几次试探性进攻都被村上义清轻松顶住,僵持的局面并没有因此解除。 在偏远的陆奥国岩代地区会津郡内,黑压压的军势出现在黑川城外,这支军势容严整气势逼人粗略一看不下数千人,几名领军大将耀武扬威将迎接的芦名家武士压的抬不起头,另有几名武士躲在队伍中左右打量着会津腹地,猪苗代湖泊旁的黑川城。 “这就是黑川城啊!看起来不错!比米泽城还要发达的样子。”伊达辉宗双手扣住缰绳四下环顾着,身为伊达家的家督继承人,从小被父亲和谱代家臣悉心培养下成为一名出色的武士,只有十四岁的他已经亲身参与过数次合战,这次是他第一次参与越后的战争。 伊达辉宗是个骄傲的少年,自出生就作为家督继承人培养,可以说是喊着金勺子长大的贵公子,多年的养尊处优使他养成骄矜自傲的性子,他从不认为自己很纨绔,上过战场杀过敌人怎么也不能与纨绔子弟联系在一起。 他从小就立下一个远大的志向,立志超越祖父亲,他要完成他父亲未妄称的梦想,那个一统陆奥的梦想,他父亲伊达晴宗已经明确的告诉他,这场战争结束后就将家督继承人让予他,他还记得临行前,伊达晴宗对他的鼓励:“雄鹰若要翱翔于天际,就必须振翅而飞搏击风云,伊达家的未来属于你,努力把握眼前的机会。建立属于自己的威望。” 松本图书助氏辅作为芦名氏的使者,亲自迎接伊达家的大军。身为芦名四天之一松本氏的家督,大沼郡船冈城主代代作为芦名家宿老参与大政,自然清楚自家主公缘戚的情况,前些年搅风搅雨引出多少乱子的天文之乱就是这家人引起的,不用主公交代他也不敢怠慢伊达家的客军。 “荒僻之地让伊达殿夸奖,也是我等的荣幸呀!诸位长途跋涉一定很累了!请这边走。我们马上就到了!”松本氏辅笑容满面的引着伊达家的武士们入城。 进入黑川城,伊达辉宗享受到最高的礼遇,芦名盛氏亲自主持宴会款待伊达家未来的家督,作为伊达家的盟友兼亲戚,芦名盛氏也是伊达家有力的一门,芦名盛氏的姑姑是伊达稙宗的正室,也就是说伊达稙宗是芦名盛氏的姑父。 芦名盛氏本人。在继承家督之位没多久就迎娶伊达稙宗的女儿,也就是他姑姑生下来的亲堂妹为正室。这样一来芦名盛氏本人就变成伊达晴宗的表弟兼妹夫,同时又是伊达辉宗的表叔兼姑父,有这层亲缘关系存在让双方的盟约和缘戚比芦名氏与出羽最上、甲斐武田的所谓盟约稳固的多。 一场盛宴在黑川城内召开,酒至半酣伊达辉宗忽然站起来,傲然道:“修理殿!此次出阵瓜分越后的行动一定没有问题吧?家父很期待此次行动的战果,特意将我伊达家三千精锐派出来助阵,在下初步订立的目标的拿下整个下越,若是顺利的话一并攻下中越再好不过!不知修理殿以为呢?” “大言不惭!”山内氏胜小声咕哝一句。被富田滋実瞪了一眼闭上嘴巴。 芦名家臣团似乎对伊达辉宗的挑衅动作全无所觉,只是停顿一下便自顾自的吃喝起来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这种家务事哪是他们下臣能插嘴的,就算他们再不满也不敢说出来。 芦名盛氏只是眼皮抖动一下便没有其他反应。他的嫡子芦名盛兴才刚元服,年齿上比伊达辉宗还要小一些,小孩子懵懵懂懂的还听不懂这个表哥兼未来的姐夫在说什么,还跟着拍手叫好。 早在五年前,芦名盛氏就与伊达晴宗约定,为嫡子芦名盛兴说来一个媳妇,这个正室就是伊达晴宗的四女儿,同时也是伊达辉宗的亲妹妹,这两家人的亲戚关系之复杂难以想象,从侧面反应芦名家臣团为什么毫无反应的原因。 “呵呵……伊达殿志存高远,我等佩服之至啊!”松本氏辅端起酒盏笑道:“酒宴中还是谈些让人愉快的事情,正事先不忙,先不忙!” 伊达辉宗言语之间对芦名盛氏略有不逊也不算什么,少年人年轻气盛语言冲一些很正常,不过伊达家方面也不能没有任何表示,伊达実元就头痛的要命还得替这小子擦屁股,费尽唇舌努力缓和僵硬的气氛。 狡猾的芦名盛氏还是察觉这个小侄子性格上的破绽,三两下就用言语就绕到张贴整个关东的布告事宜,言语里对吉良义时颇为敬畏,很快就引起伊达辉宗的怒火。 “修理殿言中了!在我辉宗看来那镇守府将军名不副实,一个京都来的武家就想插手咱们陆奥的事物真是异想天开!奥州有自己的武家带那个,有朝廷的陆奥守、幕府的奥州探题,一个弃置两百年的镇守府将军就想当陆奥的主宰简直是做梦。”伊达辉宗的脸上流露出不以为然之色。 “呵呵!话不能这么说。”芦名盛氏意有所指的说道:“那位可是上総足利家的家督,将军家新抬的御家门样,我等外臣还是要恭顺一些的。” 伊达辉宗果然上套,愤愤不平的说道:“就算是名门又怎么样,东国一直都是东国武家自己的事,陆奥也一样,想拿镇守府将军压我们就大错特错了。” 伊达辉宗的骄傲来自伊达家自他的祖父伊达稙宗以来,先后获得左京大夫、奥州探题的殊荣,成功的将养子送入原奥州探题、左京大夫大崎氏,在他眼里整个陆奥就是他家的,一个镇守府将军算什么,凭什么对奥州指手画脚,又凭什么号召他们拿起武器对抗联盟。这简直是个笑话。 “伊达殿年少有为,一番雄心壮志叹为观止啊!我盛氏认同这个观点。陆奥的事物只有陆奥武家才有发言权。”芦名盛氏又与少年人了一会儿,渐渐将话题转向出兵上,伊达辉宗还算警醒三缄其口不谈具体,伊达実元跟着打马虎眼,至于伊达家的有力家臣不是低头喝酒吃菜,就是自顾自的小声交谈。 “看来伊达京兆似乎有所预料啊啊!”芦名盛氏立刻猜到狡猾的伊达晴宗。此君在天文之乱中大显身手,硬是把一代英主伊达稙宗给压的隐居不出,虽然伊达家为此元气大伤,比他父亲伊达稙宗在位时期的势力削弱近半,但若从家业振兴的角度来看,他的做法无比正确。 伊达家凭借多年联姻建立起庞大的亲缘网,相比长野业正的十二个女婿只强不弱。一张大网将半个陆奥、出羽、下野乃至越后都给沾上,前后左右都是伊达家的亲戚。邻居争多领地都要把官司打到伊达家,谁叫他们家亲戚多面子大呢? 他的父亲伊达稙宗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羽奥天字一号的文化人,天文四年(1535年)著成《棟役日記》、天文五年(1536年)著成《蔵方乃掟》、《塵芥集》、天文七年(1538年)著成《段銭古帳》,在分国法、财税台帳、征税、军役相关的体制进一步加强,大名権力一手集权化。 凡是有利就有弊,有面子就没里子,当盟主这种事占着道义制高点的同时。还要费尽心力维系这张关系网,没事帮亲戚出阵打架,调解纠纷难免要得罪人,仲裁双方的土地纷争不是得罪你就是得罪他。两边不得罪合稀泥又会损伤盟主的威望,总之在伊达晴宗眼里这是出力不讨好的行为。 伊达晴宗认为今时不同往时,当年伊达家身板弱力气小,不靠嫁女儿拉拢混不下去,但如今的情况不同了,周围都是亲戚伊达家还怎么扩张,为一个盟主之位陆奥名义上的主宰而沾沾自喜是错误的,与其在永无止境的调解中耗费自己的力量,还不如干脆撕破这张网。 可以说伊达晴宗早就萌发出撕破这张网的企图,自他担任家督以来一直隐忍不发,直到他父亲提出将时宗丸(现在的伊达実元),派到越后做上杉定実的养子,还要派出伊达家一百名有力家臣作为辅佐,另外还要派出几百名骑马武士作为直属备队。 伊达稙宗的出发点是好的,利用有力一门继承越后国主之位,派出有力家臣团及骑马武士作为军事威慑力,起码不会让人当作软柿子随便找个茬给废掉,这个提议是得到扬北众大头领中条藤资大力支持的,因为他的妹妹就是伊达时宗丸的亲生母亲。 但越后大部分是不高兴一个外人插手越后的事物,所以伊达稙宗提出这个意图的时候,当即遭到长尾晴景以及扬北众另外一个大头领本庄房长的激烈反对,长尾晴景也想做上杉定実的养子,怎么能容忍国主溜到外人手里,本庄房长是本庄繁长的父亲,作为扬北众另一个巨头,当然不能允许中条藤资得势而起,说不定就让中条家一举吞并整个扬北众也说不定。 在越后提出激烈反对意见的同时,伊达晴宗也作出激烈的反对,他不能允许自己的父亲作出这么愚蠢的行为,伊达时宗丸不过庶出子弟,却要继承越后这个强大的领国,上杉家及越后上杉派的领地面积甚至还要超过伊达家全部领地,如果让伊达时宗丸消化这个领国,再反过来插手伊达家的政务,他这个宗家岂不是替他人做嫁衣裳。 伊达晴宗单方面反对到也罢了,问题是一门、谱代乃至外样都普遍反对家督的决定,一下抽走一百名有力武士,外加几百名精锐的骑马武士,这就等于一次性抽掉一个人体内三分之一的血液,稍有不慎就是阖家覆灭的结果。 相对温和的谱代众所提出的意见是削减一半份额,起码不至于让伊达家失血过多而死,另一派提出的意见是二选一,要么派家臣不派骑马武士,要么派骑马武士不派家臣,至于更激进则提出只派二三十名家臣,五六十名骑马武士。 伊达稙宗好歹也担任家督三十年。多年顺风顺水的境遇让他养成说一不二的性子,谱代家臣提出的要求被完全拒绝。伊达晴宗的反对也被拒绝,结果劝谏不成就兵谏,温和派也被逼上梁山,于是就有了天文之乱的由头。 天文之乱中支持伊达稙宗的势力,不是伊达稙宗多年培养的心腹,施过恩惠的家臣。就是关系亲厚的女婿、准一门,伊达晴宗那边聚集的全是伊达家的有力一门、谱代,以及不服伊达稙宗的兄弟,被塞过养嗣子的大名等等,最终这场天文之乱以伊达晴宗胜利,伊达稙宗退位作为结束。 经历继位以来的一场波及整个陆奥、出羽、越后等大片地区,历时六年的大规模政治变动。使得伊达晴宗从年轻气盛的愣头青逐步成长为老谋深算的枭雄,轻易折服昔日的竞争对手伊达実元就能看出他的心机犹如猪苗代湖深不可测。 一番交锋未讨得便宜。芦名盛氏觉得这宴会变的索然无味,草草说了几句场面话,就以疲惫为由结束这场晚宴。 很快安排住宿后就躲起来议定此次出阵的想法,谱代家臣团一番商议,最后由芦名盛氏拍板提出这次出阵的战略思想,他的理论就是“择机而动”,既入侵越后不急不躁,遭遇强敌放缓速度。敌方弱攻谨守大营,敌势若颓乘胜追击的策略。 芦名盛氏的想法比较现实,无论羽奥通往越后的道路都不太通常,要越过崇山峻岭克服重重险阻。他国大名想一举攻克越后半壁江山谈何容易,若没有内奸带路党的帮扶,十有八九是要铩羽而归的。 “小小年纪就想着一口吞下越后,这份雄心壮志可以嘉许却不切实际呀!天下之事若都是如此简单,还要我等武家辛辛苦苦奋斗几百年作甚?到底还是年纪尚幼,比他父亲差上数筹呀!”芦名盛氏捏着两颗核桃在手里打着转,心里盘算着怎么从这场战争中捞到好处。 与此同时在黑川城别馆内某间静室中,伊达家的武士盘坐在一起商议对策,伊达家的反应基本和伊达辉宗的意志相反,或者说与芦名盛氏的想法殊途同归,伊达実元与几位家臣对视一眼,才开口说道:“少殿还是太莽撞了,修理殿与我伊达家几代联姻,更兼是主公的妹婿,少殿应该多尊重修理殿。” “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伊达辉宗眉头皱起片刻,还是接受伊达実元的劝诫。 “主公的安排很明确,此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虽然说起来总有些颜面损失,可我等的境况就是如此呀!打打秋风捡捡便宜才是主要目的,要知道越后的块头比五年前大出许多倍,以他们伊达家这三千军势,至多也就是瞅准机会咬一口,切不可冲动逞英雄!” “嗯嗯!本家知道了。”伊达辉宗心里不痛快可还是忍下来,第一个原因是因为这场合战是他元服以来的经历的第一场跨国战争,第一场重要的大战就闹出主将与副将意见不合,总归不是一件吉利的事情,若是真惹出什么麻烦来,即便战果丰硕回到家里说不定这些谱代家臣会传出什么幺蛾子恶心他。 另一方面又不能顶撞自己的叔父伊达実元,因为这次出阵伊达晴宗亲自指定总大将,身为副将必须听从总大将的指挥,战场上没有贵贱亲疏之分,违反军令即便身份尊贵的伊达辉宗也免不了吃挂落,这可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另外并派出伊达家几位家老随行监督,可以说是用来考察这个家督继承人水平的一次重大考核,这就是他父亲对伊达辉宗的最后一次考验,战争打的怎么样是一说,家督的表现如何又是一说,如此考验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谨慎对待。 伊达実元以及几位家老就是伊达晴宗的耳目,或许暗地里还有更多的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如果他表现不佳肯定会让许多谱代家臣感到失望,这对他未来出任家督执政有着非常不利的影响,如果表现更糟甚至会动摇他的家督继承人地位,他决不允许把这次的出阵给搞砸了。 看到少殿最终冷静下来,伊达実元十分欣慰,告诉他其实这次的战果到在其次,因为伊达、芦名、最上等几家国人作为偏师捞点便宜,甲斐与相模的意思是给他们三瓜两枣的甜头替他们分担点进攻压力,所以打越后的纯粹利益不多。 另外一点是伊达家还不如最上、芦名两家与越后接壤,伊达家与另外两家的关系相当微妙,同一地区的竞争关系不是亲戚感情好之类的话语就能解释通的,即便真让这几家拿下越后的一块飞地也没多大意义。 他们的主要目的还是掳掠人口,粮食以及缺乏的重要人才,事到如今全天下都知道越后的农业发达、物产丰富,几年时间从一介穷国成长为天下第一的富庶之地,若说这不是人治的缘故绝对没人相信,所以这次反越后联盟能够顺利促成,瓜分越后的土地财富是一方面,掳走大批政令方面的人才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只要伊达家能获得部分人才,且不说三五年变成另一个小号越后,就是经济总量翻两番也是了不得的大事,不用十年伊达家的发展就能步入高速发展的快车道,担心这位未来的家督心里留个疙瘩万一对他们有成见可就不好了,伊达実元好说歹说才把伊达辉宗的思想给掰过来。 见伊达辉宗的情绪不太高,伊达実元忽然一笑,说道:“这场合战打完,我们就要前往出羽最上家的山形城做客,顺便看望少殿的未婚妻最上义姬,少殿不是对这位出羽第一美女倾心已久了么?这次过去就把婚约订立谈妥,不知少殿以为如何?” “啊!真是太好了,我早就想去看看她了……咳!其实本家的意思是非常好!本家很赞同!无比赞同!”伊达辉宗整个心情像过山车似转怒为喜,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立刻飞到山形城去看望自己的未婚妻。 据说最上义姬是出羽第一美人,甚至是东北第一美人,伊达辉宗也是爱美色之人,对最上义姬这个正室人选也是十分的满意,虽然从画卷上领略到这位美人初具倾国的姿容,但看画哪能比的上看真人,哪怕只是远远的瞧上一会儿也甘心。 第336章试探与懊悔 七月十二日上午八时,信浓川中岛上战云密布,吉良军团对八幡原上的大堀馆趋近发动一场登陆战,吉良义时身为总大将要以身作则,亲率本队五百马迴众站在岸边,从腰间抽伯耆安纲以以刀尖直指前方催促大军进攻。 大堀馆一侧城墙里密密麻麻不下十几座箭橹,每一座都有接近五间的高度土木石混合结构的箭橹,比起以前的纯粹木制箭橹要坚固的多,箭橹上铁炮足轻爆发出零零碎碎的枪响,很快他们就遭到数十倍的铁炮还击,只可惜这些枪弹绝大部分打在厚厚的石头上崩出许多石屑。 数千名足轻高举藤牌努力向前冲锋,刚冲到城下就遭遇城内的投石、箭雨的袭击,在激烈的战斗中吉良家的武士们发觉这三座临时加固的城堡不太好对付,尤其是三座城砦彼此相连能赶在吉良家的大军入侵前派出绝大部分增援入城参与防守,每次都是七千守军对一万三千的节奏这就很让人头疼。 这一场战斗一直持续到傍晚也没有分出任何胜负,吉良义时只得下令勒兵撤退,城内武田家的守军也不出来追击,站在箭橹上严密的注视着吉良军的从容撤离,直到吉良义时站在船舷上,才恨恨的吐口唾沫:“这就是甲斐之虎?分明是只狡猾的老狐狸!想引我吉良家上钩,我偏偏就不如你的意!所谓久守必失,我就不信你能一直这么守下去!” 吉良义时踏上水军等候多时的舟船缓缓撤退,犀川上迴船来回往返两岸之间,足轻队率先离开。赤备骑兵、铁炮队以及重藤弓队始终拖在最后面做警戒。直到最后一支骑兵登上迴船。城内的武田守军也没做任何动作,今天的攻城战注定以失败告终。 武田晴信的用心不可谓不深,吉良军几次渡河攻击行动也受到重挫,他深知己方的劣势在于装备上的绝对差距,兵士的军事素养和配合默契的差距到不是特别明显,在己方兵力优势、实力劣势的情况下,坚决避免与吉良军决战也是非常正确的思路。 如果仅仅只是如此,只是发挥出“避短”、“避实”的基本特点。还需要把“扬长”、“就虚”的特点给发挥出来,为此武田晴信煞费苦心的设计一套阵势,在八幡原上的大堀馆、広田寨、横田城大肆修筑城垒。 并在三座支城中布署八千人的警戒部队,本拠的一万两千大军依然驻扎在茶臼山上,武田家的防御措施做的很细致到位,三座城砦的兵力部署是三千、三千、两千的兵力配比,其中横田城的两千守军距离茶臼山最近,离犀川最远也最安全。 就等于说即便大堀馆毫无防备之下被吉良军突袭包围,面对吉良家的铁炮队、焙烙队的强力攻击,很难在短时间内吃下这三千守军的坚城。更何况吉良军团登陆的动静都很大速度也很慢,地处犀川、千曲川干流汇合点旁的大堀馆能够轻易的发觉他们。并在吉良军团大举发动攻击之前发出警示,呼唤友军支援。 仅仅只是这样还不能坑到吉良家,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这三座彼此相连的城砦根本不怕所谓的绕后攻击,无论你怎么绕都无法忽视城内的守军,比方说就以今天这场笼城战里武田方的七千守军为例。 绕后攻击或者叫分兵掠地,就需要绕过坚城攻击后方,并派驻部分主力钉住城内的武田家守军,可是城内这七千守军到底留下多少又是个问题,留的兵力太少顶不住七千守军出城反扑,万一被吃掉一部再从后面抄掉吉良军团的后路可就栽了。 留的兵力太多也是个问题,吉良军团所能动用的主力也就一万三千人,留下七千人只有六千去攻击另两座城砦,可他们背后如果有源源不断的大军支援又该怎么办呢?一万两千大军对六千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八幡原上三座城砦八千守军就不怕,或者说他们就是故意将全部主力云集一座城池吸引吉良家打绕后,茶臼山就在八幡原西侧,每次增援大堀馆的时候,茶臼山的武田军大营必定会派出一部分援军支援两城防守,这两座城砦只需要支撑半个时辰,茶臼山上的大部分主力都将云集到城下,打一场漂亮的反包围战。 所以说,这三座城砦就好比三颗色香味俱全的毒饵,诱人饵料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如果这一刻吉良义时忍不住就范,那么就不可避免的拖入到武田家的进攻节奏,顺着武田晴信的思路去战斗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第一次川中岛合战,就是长尾景虎屡次出其不意才逼迫武田家出面和谈了结战争,第二次川中岛合战,吉良义时也是利用出其不意的攻到正面对刚,逼迫武田晴信放弃最擅长的进攻节奏,拖入到吉良家熟悉的节奏里才会大败亏输,这是第三次,武田晴信决定要按照自己设计的思路来打,吉良义时当然不能如他所愿。 回到旭山城,吉良家臣团又忙着召开军议讨论这一战的得失,几名佑笔忙的脚不沾地的做着各种记录,吉良义时心道:“正面作战武田家肯定打不过,打不过就只有坚守下去,可越后拖得起吗?兄长那里的情况还不知道,越中的情况也不清楚,我必须率先打出声色来用实际行动支援他们才行啊!” 最近几次登陆战的失败换来吉良家臣团对武田军的高度认识,每次都是以试探性的进攻为主,虽然没获得多少战果但也没有多大损失,除了百十来个受伤的倒霉蛋去接受医师的治疗外也没有其他的损失,这场军议没开多久就散会,大体都知道敌方的情况也没太多好说的。 服部正清走营帐的阴影出走出来,撑地一俯身低声说道:“反越后联盟的情况基本探明。早在去年年初。武田晴信就在筹划这个联盟。只是因为北条氏康的敷衍而未能成型,本来武田晴信已经决定,哪怕北条氏康拒绝加入也要在今年发动包围网的时候,北条氏康在今年年初突然宣布加入联盟,并约定派出大军联合盟友协同作战。” “北条氏康突然宣布加入?这是什么意思?”吉良义时忽然心中一动:“难道是因为去年兄长在利根川打退北条家,让他心怀怨恨才愤而加入联盟的吗?好像又不太对!如果真是这样,北条氏康应该会在去年秋天就加入才对,怎么会拖到今年年初才加入呢?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为所知的原因吧?” 服部正清点头说道:“馆主大人所料无差!确实有内因。在下也侥幸探听得来一些情报,去年北条家兵败撤退之后,北条氏康回到小田原城就大病一场,据说病后突然态度大变决定接触武田家的使者,从去年秋末一直到今年年初的几个月里,武田与北条之间的使者来往频繁,直到今年年初武田信廉造访小田原才敲定联盟计划。” “那么为什么你现在才告诉我?” “请馆主大人赎罪!甲斐、相模都有强大的忍军,尤其在两家的居城附近反情报工作做的非常好,因为之前的情报架设有些问题,臣下费力调整一番才初见成效。对两国的情报搜集工作还没完全展开,一时间也弄不到这两家第一手的情报资料。”服部正清撑地埋首请求宽恕。 吉良义时苦笑道:“算了!本家也知道这不是你们的错。那两条老狐狸有心算无心根本不会给你们刺探到第一手情报的机会,两家本就是盟友关系,使者频繁往来更是司空见惯,除非你能未卜先知,否则这个联盟必定是不会得知的,若是连联盟反制的目标都能刺探到核心秘密,那这个联盟就真没有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了。” “多谢馆主大人开恩!在下一定竭力保证不会犯下相同的失误。”服部正清躬身谢道,停顿一下又说道:“根据风魔众的动向反馈来的情报,他们似乎在四处查探什么痕迹,先后在春日山城、近江坂本都有出没的迹象。” “在春日山城活动,还去了坂本附近出没,这是什么意思?他们难道还有什么企图不成?不太对啊!本家似乎与北条家没有什么瓜葛,就连出阵上野的一系列战争也是交给兄长代劳,问题出在哪里呢?”吉良义时抱着膀子来回踱起步子。 身为那件事的亲身经历者和任务的最高指挥官,服部正清发觉吉良义时一下没有意识到那件事的影响,便小心翼翼的提醒道:“臣下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但是臣下觉得或许与村雨曝光不无关系吧!” “对!还有村雨刀!我怎么把它给忘了!”吉良义时一拍脑袋,懊恼的说道:“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那把刀不是被本家赐给本庄繁长了吗?他们是怎么发现的……呸呸!我说的都是什么!北条家一定会发现,刺杀那么大的事情被本家传出风声,他要是还不知道就有问题了!本家还是太大意了呀!” 他到不是后悔把刀赐给本庄繁长,也不是在后悔把刺杀事件给抖落出来大肆宣扬,如果两者之间缺乏一样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偏偏刺杀发生在前赐予村雨在后,事后又大肆张扬还要改变猿乐简直是直接找罪受,用他经常爱说的一句话就是“简直蠢得不可救药”。 吉良义时抱着脑袋懊丧的语无伦次:“失误了!真是太失误了!我怎么就把村雨这一茬给忘的一干二净了呢!经过上杉宪政的佐证北条家肯定是知道的了!那夜足利晴氏离奇身死的时候,整座城里就少一把村雨刀,早知道就应该一把火烧掉古河御所,失误大了呀!” 服部正清尴尬的垂下脑袋,总不能因为主君的一句气话就当真再烧了古河御所,当年他接到的命令是盗刀而不是杀人灭口,但主君为此懊恼他也有一丁点责任,硬着头皮说道:“风魔众在坂本活动的情报发生在去年夏秋之交,臣下也曾传递过这条情报,当时长尾弹正殿正与北条相模守鏖战上野,馆主大人在信浓打武田家,臣下也不清楚馆主大人有没有注意到这条情报。” “是没注意到,不过我有这个印象。”吉良义时垂头丧气道:“多半是太忙了就给忘记了。” “那位北条相模守是不会相信馆主大人给出的理由,否则风魔忍者也不会跑到近江打探消息的吧!” “他当然不信,换做谁都不会信的,本家又走错一招呀!这真是一步错步步错,胡乱搪塞的理由破绽百出,北条氏康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相信这种理由呢!难怪北条氏康突然改变态度,难怪他今年要拿出家底来拼,这都是本家的失误啊!”吉良义时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先想办法亡羊补牢吧!”(未完待续。。) ps:明天就是元旦了,提前恭祝大家元旦快乐!合家幸福! 第337章见不得人的勾当 七月的天说变就变,一个白天还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这才一顿晚饭的功夫就风云突变,没过半个时辰天空就变的一片漆黑,忽然蓝白色的闪电划破天空,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不一会儿暴雨就倾泻而下,把营地的篝火全部熄灭。 吉良义时倚住大门盯着黑漆漆的天空发呆,过了许久才喃喃自语道:“又下雨了,这个让人烦躁的雨季真是烦人……只能先忍一忍,我就不信你这老狐狸就甘于现状,就不会变招!咱们就比一比谁更有耐心,只要你敢变招我就有办法对付你!” 另一边武田家也打着同样的算盘,武田晴信也盯着营帐外的瓢泼大雨默然无语,武田信廉摇着折扇走到门口:“哎呀!又下雨了,这日子过的可真无趣,整天除了镇守营地就是无聊发呆,早知道我就把府中的猿乐师给叫来了,兄长收下那个猿乐师大蔵太夫十郎信安可是真不错,能叫来表演点猿乐解解闷也是好的。” 武田晴信眉头微蹙:“孙六!不要忘记军中禁止饮宴、女子及歌舞的禁令!” “嘿嘿!我也只是一说,只是一说罢了!”武田信廉冲他的兄长躬身一礼,讪讪的走到榻上坐下,没过一会儿又开始唉声叹起气来。 雨越下越大,好在大营的地势比较高,积水都顺着斜坡汇聚到营寨四周的土堀里,然后汇入山下不远处的千曲川,武田晴信思虑良久才自我安慰道:“硬对硬的合战是很难打过吉良家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就这样对峙下去,只要本家守住八幡原就能够有效遏制吉良家的进军,这么拖下去对我武田家绝对有利,越后面临的不是我武田家一路敌人!” 漫长的对峙中更坏的消息传入越后,来自出羽最上家的消息传入越后,最上义守决定派出最上八楯的几家国人军势组成四千大军与大宝寺家汇合,组成五千联军出阵越后岩舟郡。这次最上家依然狡猾的没有派兵,为了安抚最上八楯的不满,最上义守许诺此战所有收益分文不取。 时隔一天,磨蹭许久的芦名盛氏也与伊达家的三千军势汇合,组成六千大军宣布出阵,伊达家的总大将是伊达実元,也就是昔日差点成为上杉定実养子的时宗丸。副将乃刚元服一年的伊达辉宗。 春日山城大广间内,留守的谱代家臣们紧急商讨应对之策,很快就作出决定,中越的防卫任务交给谱代众首席家老本庄实乃,以及一门众次席家老长尾政景,他们将立即返回本拠居城组织力量抵御入侵。 浦原郡内以栃尾城、三条城、与板城一线为会津方向敌入侵目标。尤其以栃尾城作为连接上越、下越的重要中继点显得尤为重要,十几年前,长尾景虎就被派到栃尾城压服中越国人,抵御下越扬北众的进攻。 本庄实乃的军略水平相当高,早年传授长尾景虎军略之道才有越后之龙的今天,这几年经过吉良家奉行众的影响在内政方面颇有建树,他属于明善于接受新事物的开明派。而且在军政两道也比较均衡,由他坐镇自家领地的栃尾城,可以最大限度发挥己方的优势,本庄清七郎秀纲第一次作为副将辅佐他的父亲。 下越国人众立刻自发的组织起来作出抵御姿态,下越的防卫任务交给中条藤资、色部胜长这两位老将,他们俩年纪偏大被留在越后担任防卫工作,两位老将早早的做好准备,第一时间承担着防御最上家进攻的重担。整个春日山城里只留下长尾景信、长尾藤景两人。 两天后春日山城,一身戎装的长尾虎姬出现在大广间,留守城内的的家臣团莫不惊讶的张大嘴巴,长尾景信与长尾藤景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读出惊讶和不解,慌忙问道:“虎御前殿身披铠甲这是要做什么?” 作为吉良义时的正室,她有权对越后事物作出处断。前提是必须获得家臣团的普遍支持,今天她就要做一件大事戎装打扮的少女望见家臣团目瞪口呆的神情,走到床几(形似马扎)前大马金刀的坐下,一张嘴就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我要出阵中越讨伐入侵之寇!请诸君支持我的决断吧!” “胡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讨什么寇!这话被传出去。我长尾家的儿郎岂不是要丢死人了!”长尾景信铁青着脸愤怒的咆哮着,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语气不对,连忙补救道:“无论如何虎御前都绝不能出阵,请您务必老实的呆在城里,战争是我们男人的事情,无论有多大的危机都交给我们来承担吧!” “舅舅这话虎姬可不爱听!”虎姬不以为然道:“古有巴御前、板额御前,为什么我就不能做到呢?不要忘记几年前讨伐过大熊朝秀的合战哟!” “那也是山本佐渡、斋藤下野两位的功劳吧!”长尾藤景心里嘀咕两句,又苦着脸劝说道:“昔年讨伐大熊朝秀之乱时,虎御前当时云英未嫁到也无妨,可今时不同往日,虎姬公主如今贵为镇府殿的正室夫人,上総足利家的女人,公主殿下出阵的责任我等可背不起啊!” 长尾藤景的言外之意就是你当时是长尾家的公主还好说,如今你可不再算长尾家的公主,而是上総足利家的“虎御前”,这金枝玉叶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阖城上下全部切腹也数不清这个罪过。 “哼!这个责任不用你们来背!” “那也不行!” 双方的态度就好比针尖对麦芒谁也说服不了谁,无休止的争吵一直延续七八天,来自越中的一则消息搅坏越后武士的心情,加贺一向一揆的光德寺乘贤,越中一向一揆的胜兴寺芸承、瑞泉寺顕秀,以及神保长职汇合在一起,集合成七万五千大军直扑越中新川郡。 新川郡内,比较亲近越后国人众土肥氏、横田氏以及新川郡代椎名氏向越后发出求援信,一时间越后四面八方聚集起十几万敌军,情势恶化之迅速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春日山城的争吵也悄然而止。 “不能再犹豫了!佐渡殿那里很危险。如果我们不能迅速解决中越、下越的入侵军的话,会有更大的危险!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舅舅,请支持虎姬的决断吧!”少女希冀的望着他。 长尾景信依然不同意:“即便是出阵也是臣下去,虎御前切切不可轻举妄动!您不但代表长尾家,也代表吉良家,您的贵体保重比什么都重要!” 情势危急容不得迟疑再三,虎姬柳眉倒竖指着顽固的长尾景信怒斥道:“舅舅不能去。因为春日山城需要舅舅镇守,越中方向如果出现危机,还需要舅舅前去支援,毕竟那里的压力是最大的呀!倘若东西两线一条崩溃,我春日山城守之有何用?舅舅若还是执迷不悟误了军国大事,舅舅担得起这个责任吗?诸君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长尾景信张口结舌:“山本佐渡说过没有问题……” “迂腐!”虎姬勃然大怒道:“佐渡说没问题你就不救了?换做你以五千之众去镇守越中。抵御十几倍大军围困,你守得住吗?” “臣下一定竭力死战以求保全!” 虎姬没想到他的舅舅竟然如此顽固,痛心疾首的斥责道:“死战以求保全,死战还不能保全就是城破人亡,最后还是守不住,越中的七万五千大军哪里是五千人挡得住的,舅舅难道还在执迷不悟么?” 长尾景信依然顽固的摇着头:“我景信接受的镇府殿的嘱托。一定要看住虎御前殿,所以……不管是什么原因,虎御前殿都不能出阵!” “你!昏聩!”虎姬被气一脸通红,站起来气呼呼的离去。 “这应该是虎御前殿第一次出言不逊吧?看来真的被气坏了!”长尾藤景不无担忧的叹道:“丰前守殿的态度是不是太强硬了点,那毕竟是虎姬公主,虎御前殿啊!” “不妨事,即便遭到虎御前殿的记恨也总比放她去出阵要好一百倍。”长尾景信苦笑着摇摇头,转而对渡边高纲说道:“最近一段时间就要麻烦左兵卫尉殿多多照拂。千万不能让虎御前殿再偷偷溜出去,再闹出点事情来你我可都是吃罪不起的。” 渡边高纲点头道:“嗯,请丰前放心,在下省得轻重。” 山本时幸是吉良家首席谱代家老,拥非凡的智慧与出色的军略是毋庸置疑的,且不提作为吉良义时的授业恩师教出这么厉害的徒弟得多厉害,本多时正。单说他曾经受到足利义辉的重视就足可见其水平,年近六旬添居从六位佐渡守,在天下武家之中也能拍在前列。 山本时幸亲率五千近江备队赶赴越中新川郡战场,这支新军的训练尚未完成。本来是不打算投入战场的,但形势危急只能勉强驱策这五千大军去堵住一向一揆的洪水,整个越后都知道绝不能放一向一揆进入越后,一旦让他们进来将不堪设想,去年刺杀后打散的部分越中农民也出现不稳的情况,好在同心众行动得力,把这些火星及时扑灭。 七月盛夏繁花似锦,万事万物都散发着旺盛的生命力,动物们也进出一年中最重要的繁殖期,当然有好处也有坏处,山上树木茂盛蚊虫肆虐是免不了的,产自近江的纱帐在这里很畅销,有些富裕的武士干脆把自家庭院用纱帐罩住,于家眷坐在廊下吃酒赏月好不自在。 华灯初上,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火,新扩建的春日山城比过去宽阔数倍,整齐的山道旁被被削的十分陡峭,遍布春日山的十几个教场比原来扩大三分之一,城内守卫的侍屋敷更加宽阔,在半山腰下某个屋敷集落里一对父子爆发一场激烈的争吵。 “父亲!当今的形式您还不清楚吗?这越后算是要完蛋了,如果我们不抓紧机会趁机捞一笔,等到十几万大军攻入越后,咱们再想做什么可就晚了呀!”长尾景治捏着嗓子像个奄奄一息的老山羊,面红耳赤气喘吁吁的显然争吵有一阵子了。 长尾藤景被气的脸色发白,颤颤悠悠的具体手指着长尾景治大骂道:“新四郎,你真是糊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就凭你这句话,老夫就足以大义灭亲将你交予丰前守殿处置喽!告诉老夫,到底是谁在教唆你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是谁在教你陷我下田长尾家于不义?” 长尾景治一脸尴尬的解释道:“真的没有人教唆孩儿。这都是孩儿自己想出来的……” “放屁!就你那脑子想的出来,我长尾藤景就白活六十岁了!”长尾藤景哼哼唧唧老半天才把一口气给喘匀了,破口大骂道:“看看你这十几年都干了些什么,三十啷当还是一事无成,今日被老夫训斥一顿发誓要建功立业,明日不知又逛到哪家鲸屋里与游女勾勾搭搭,后日说不定又跑到城下町去赌球赛。这十几年你惹出多少祸事,老夫又为你擦了多少次屁股?我下田长尾家的颜面都快被你给丢尽了,还不知悔改?” 长尾景治满面羞惭的垂下脑袋,半晌才说道:“父亲!孩儿知错了,孩儿这次真的改了!这次事关重大请父亲一定要相信孩儿,越后真的要变天了。求您就别再抱着摇摇欲坠的大树不撒手了!” 长尾藤景怒气攻心眼前一花险些昏过去,见他儿子七手八脚的把他扶起来,老头儿一用力把他儿子推到一边,愤怒的咆哮:“你这个尼子!你……你一定是勾搭上不三不四的人了!告诉老夫,你到底勾结了谁?” “没有任何人……” “放屁!你当老夫的双眼都瞎了吗?给我说实话!到底是谁对你胡说八道的这番话,他答应过你什么,你得到什么。他还有哪些同党,都给老夫一一交代清楚!”长尾藤景的面色狰狞,吓的长尾景治不由的打起哆嗦,若不是下田长尾家就他一根独苗,恐怕老头儿早就把这个混账给废掉了。 是慑于自己父亲的威严,长尾景治的脸色一下变的很难看,一想到自己被暴露的危险,一咬牙横下心来说道:“父亲既然问了。孩儿就实话实说,孩儿早就与武田大膳的密使建立联系了,这几年搜集越后的情报都是经过孩儿的手传递出去的。” 长尾景治丝毫没注意到长尾藤景的脸色越来越差,反而越说越得意:“这次武田大膳还把北条家的使者介绍给孩儿,两家许诺只要协助他们从内部攻破春日山城,事成之后给咱们两郡领地,越后半国守护的名份。到时候咱们下田长尾家就可以继承宗家,摇身一变成为越后长尾的嫡流啦!哈哈哈……” “啪!” 长尾景治捂着半边肿胀起来的脸颊,不可置信的说道:“父亲您竟然打我!您可是从没有打过我的呀!您竟然真的打我了!” 长尾藤景仿佛疯了一样,揪着长尾景治的衣襟把他推倒。照他的脸劈哩啪啦的打个没完没了,打的长尾景治翻身打滚不停的惨叫,老头一边打还一边念叨着:“打的就是你这个逆子,老夫今天宁愿打死你,也不能让你在逆子败坏我下田长尾家的家业……老夫宁愿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能让你这个逆子毁了一切!” “诶诶!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父子俩怎么打起来了!兄长快住手,别再打了!好端端的孩子打出问题来,以后我下田长尾家的宗祧还要靠他呢!”长尾兴里推开纸门,三两步走到父子俩之间把他们拉开。 老头气的须发皆张,捶胸顿足的大骂道:“老夫宁愿没这个儿子!三十多岁还没娶到正室,你去打听打听有哪家公主愿意嫁给这个逆子!除了败坏家风惹是生非,就没干过一件像样的事!今年的朝会上酒喝醉了殿前失仪,调戏绫公主殿的侍女,被差点哄出春日山城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若不是老夫豁出老脸又磕头又道歉,你现在只能呆在乡下当个小豪族,让你反省半年竟然还不知悔改,妄图颠覆主公的基业,你已经不是我长尾藤景的儿子,你就是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长尾兴里笑呵呵的劝道:“诶!兄长言重了!新四郎也是为了咱们下田长尾氏的基业嘛!虽然方式用错了,可是心还是好的,教训几句知错就改不就行了吗?父子俩何必闹的这么僵,来坐下说话!” “哼!老夫与这逆子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希望他能好自为之,不要因为自己犯上作乱连累我下田长尾家一族几十口人丁!”长尾藤景倒背着手,气哼哼的拂袖而去。 “叔叔,您听到了吗?这就是我父亲!”长尾景治捂着两个肿起来的脸颊,恶声恶气道:“他就这么恨我!他还打我!打的我脸都肿了,让我明天怎么出门见人?我明天还有事情要做呢!他这就突然扑过来对我一顿猛打!嘶……好疼!脸都肿了,简直可恶!” 长尾兴里其实并不是他亲叔,而是分支的堂叔,迎娶长尾藤景的妹妹为正室,成为下田长尾氏的首席家老,看到自己这个不中用的侄子朝他诉苦,呵呵一笑道:“那可是你父亲,怎么能这么说你父亲!你父亲还是真心希望你好的,只是用错了方法,别记恨他,过些时日就好了!” “可是他的态度很坚决,我们该怎么办?”长尾景治纠结了老半天,愁眉苦脸着说道:“万一他把今天的消息泄露出去又该怎么办?” 长尾兴里老神在在的端起茶杯,笑着说道:“别急!没看到春日山城的几千兵马镇守着,咱们想干什么都不成的!你也不用担心你父亲会告密,他是刀子嘴豆腐心,早晚还是会原谅你的,我了解他的性格,你就放一百个心去做该做的事吧!” “嗯!叔叔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没有问题的!”长尾景治精神一震,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些忍者很烦人,最近到处转悠的忍者越来越多,我们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无法应对,该怎么办?” “所以别急!不能做就先等一等,我们有的是时间!”长尾兴里眯起眼睛,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计划。)9 第338章再战上野 转眼间盛夏将尽秋意渐浓,树梢山的枝叶渐渐泛黄,眼看汛期将近秋收在即,春日山城内的僵局还是没解开,虎姬的日子也非常难受,戎马二十余年的长尾景信可是个说一不二的角色,说不放她走就绝对别想走出去一步。 长尾市右卫门司职春日山城内城警固众头目,每日在只需按时点卯交接,没事在城里巡逻几趟,这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好不愉快,这一日他横着着小曲走上山道,打头就看到两个守门的武士站在门外伸头探脑,见这两人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两名守卫他是认识的,乃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堂兄长尾主膳家的两个小儿子,他爹当年跟着为景公在三分之一原杀了多少中越儿郎,最后落得一身病症一到冬天全身上下没一处舒坦的,好不容易熬到三个儿子都长大了又得为两个小儿子操心。 长子长尾孙太郎继承家里的那点基业也不能放着自家两个小子吃糠咽菜,长尾主膳就想着把两个儿子孙次郎、孙三郎塞进内城警固众过上好日子,前些年就托到他这个堂弟的关系上,花费不菲的财货才把关系疏通进去。 这小小的内城警固众并不显眼,放在前些年满打满算也就三百多人,乃是当年长尾重景公在世时立下的规矩,只有他们这些世代追随府中长尾家的一门谱代才有资格编入这内城警固众里,以褒奖这些家臣为长尾家出生入死的功绩,大概就与大明帝国的荫补官制差不多。 往年春日山城地位并不显赫,越后地方上的国人领主也不稀罕小小的内城警固众,但今时不同往日,长尾家招来一个贵人老爷做女婿,他们越后长尾家如鲤鱼跃龙门,一朝化龙升天飞黄腾达变成威震十几州的强力大大名,这小小的内城警固众也渐渐进入人们的视野里。 众目睽睽之下。无论是城里的那两位大老爷,还是城内辅政谱代家老们都得小心翼翼的处理这个卫戍部队,经过一番激烈讨论在几年前一个初冬的夜晚敲定内城警固众的扩编事宜,这一扩就从三百扩到五百人不费吹灰之力。 今年初宣布扩编至八百人的消息,那些豪族、地侍就像闻到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赶来,宣布政令的当天就把三百个名额全部订满,但人心总是不足的。八百人远远不能满足人们的胃口,别说这些豪族地侍在动心思,就是那谱代家老的一门众也琢磨着把自家的二儿子,三儿子都送进去勘磨几年,怎么说这也算镀金吧。 长尾市右卫门觉得自己大小也是一号人物,就是那经常出入山顶层的谱代家臣。见到他这个门卫头头也会微笑的点头,地位稍差点的国人、豪族还得停下来与他说道两句,正自鸣得意的时候突然看到这两个家伙探头乱瞅内城里的动静,长尾市右卫门心头的火苗蹭的一下蹿起来。 就悄悄绕过去拽起刀鞘照头就敲,敲的两人“嗷嗷”叫唤着向后就跑,他还不愿意放两个家伙逃窜,一边追一边骂道:“两个小混蛋给我站住!再跑小心我叫人把你俩给擒下喽!” 两兄弟一听他的威胁立马不跑了。噗通一声跪地下,一脸凄惶道:“市右卫门殿,您可千万别嚷嚷!我等错了!请您看在家父的面子上,饶过我们兄弟二人这一回吧!我等一定不会再犯错了!” “我饶过你们容易,出了岔子谁来饶过我?”长尾市右卫门勃然大怒,心说你们俩兄弟有此肥差还不知足,若不是看在这兄弟俩父亲的面子上,我早把你们俩给撵出春日山城了。 长尾市右卫门恶狠狠的训斥道:“嘱咐过你们一定要仔细看护山顶上的贵人们。就是半夜三更也要把两个眼珠子瞪大了,若让山顶上几位最要紧的贵人出了点差错,大家的脑袋都得搬家!看看你们就这么看守大门的?鬼鬼祟祟胡乱探听,是要找死嘛?” 兄弟俩登时被吓的六神无主,惶急道:“我们只是听到上面的呼喝声有些好奇,在这里什么也看不到的……” 长尾市右卫门不依不饶的怒骂道:“看不到也不能看!你们压根就不该望里面瞅,那是你们能瞅的吗?知道前些年处决的守卫武士吗?就是像你们一样起了歪心思。被为繁殿一刀枭首挂于城外晒首三年!你们想落得那等人的下场不成!” 两兄弟发觉这位堂叔没有叫人把兄弟二人给拘拿,顿时安下心来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兄弟俩里年长的哥哥就急忙撑地俯身道:“我等知错了!求叔叔给一条生路,我兄弟二人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情!您看我们兄弟也算是您提拔的武士。若是我们俩犯了大错,叔叔您也一定逃脱不掉罪责的吧!” “哟呵!好小子够狡猾的!想拿话柄来带掣上我?”长尾市右卫门眼皮子一抖就知道两个小子在想什么,这兄弟二人常年厮混在春日山城里,武艺军略没学到多少,满嘴的油腔滑调到学了个十成十的,哪里还有他父兄忠厚老实的半分样子,简直就是群滑头鬼。 “起来吧!这次念你们兄弟初犯就饶过一会……但是!”长尾市右卫门故意咳嗽一声,把这兄弟给急的直上火,才得意道:“你们俩犯下的大错却必须得惩罚,看守山顶的大门的责任重大还是换其他人来做吧,你们兄弟就去山腰看守卫三道虎口去,今天没你们什么事情了,回去休息休息明天准备接任吧!” 弟兄俩目送长尾市右卫门一步三摇的走掉,才骂道:“呸!这个老混蛋有事没事在门口瞎晃悠以为我等不知道,自己能做凭什么不让别人做!” “老东西早晚得倒霉,咱们不理他,走喝酒去!”两兄弟气哼哼的走掉。 这兄弟俩没说谎,站在通往山顶的第一道大门是看不到里面任何动向的,在其上是归属于小姓、侧近众、奥近侍所把守的一道内门,在那上面才是春日山城的本丸,至于后面的姬曲轮以及春日御所就更远了。 春日御所后山教场,井伊直虎舞动的素枪仿佛一条灵巧的蝴蝶踏着奇异的步法灵动的跳跃着。每一刺一扫都带着别样的风情,这套枪法乃是井伊家祖上传来的技艺,据说乃是源自南北朝时代自中原逃难的隐士传下的技艺,一套枪法施展开来莫说三五个训练有素的武士,就是等闲的猛将都要小心应对。 “妹妹真是好枪法,舞起来既美丽又厉害,姐姐细细看了下怕是没有把握能赢过妹妹的!”虎姬鼓掌赞叹一声。又说道:“比起妹妹的枪术,姐姐这乡下把式可就差远了。” 直虎的小脸红彤彤的,有些害羞的回答道:“……如果姐姐想学的话,妹妹可以教你。” “真的吗?”虎姬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想起家传枪术,不免失落道:“那可是妹妹的家传枪法。应该是不可以随意乱传的吧!” 日本的武艺传授继承自中原王朝,在师徒相传的基础上增加封建的基本特色,演变出免许皆传的一套新系统,所谓免许、皆传是两个程度的认可,免许是认可该学徒的学艺水平,承认他是自己宗派的门人,皆传是此门人学艺精湛允许他开宗立派。作为宗门的分支传播下去。 制度上的完全不同,形成了两套截然不同的授徒体系,老师传授徒弟技艺不以“留一手”或者“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为标准,自己的门人越多越厉害,宗派的名声就越响亮,比如鹿岛剑圣塚原卜伝,师承天真正传香取神道流、鹿岛神流两派之精华,获得两边的免许皆传。然后创立出新当流,他的成功也给两个流派带来许多门生财源。 不过这一切都是需要建立在严密的师徒传承体系,宗门与门人之间类似守护大名与地方国人的紧密关系,双方既能互相影响相互制约,又可以保持相对的自由与独立,虎姬想学井伊家的枪术,不拜入井伊家的宗门是很困难的。 “不用的!我与姐姐都是殿下的女人。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分享的,直虎还担心姐姐瞧不上我这枪术呢!”井伊直虎嗫嚅半天才把话说完,这小姑娘实在有点内向,若不是接受今川家几年的训练。恐怕还要内向一些。 虎姬爽朗的一笑:“只占便宜的事情,我虎姬可不愿意做哟!所以我们互相交换枪法吧!只要妹妹不嫌弃我长尾家的枪法没那么好看就行!” “怎么会呢!这可是直虎求之不得的呢!姐姐且看好了,直虎这就要开始演示枪术了!”直虎凝神静气渐渐投入到忘我的状态,那美妙的枪术再一次浮现出来。 站在教场边角里,檀香气哼哼的拿着一支精致的竹弓联系箭术,只有十八米远的靶子是最基础的箭靶,对于初学者尤其是不会武艺的檀香来说再适合不过,少女鼓起粉腮一边射箭,一边不知在咕哝什么。 “直虎姐姐好厉害!虎姬姐姐也好厉害!大家都好厉害哦!”望月千代女捧着小脸为两个姐姐加油,前些日子因为吉良义时留下她的不满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初具美人的风范,比起艳丽多姿的檀香,雍容英武的虎姬,静若幽兰的直虎,她更像池塘里的尖尖小荷,芳华乍现还隐着。 北条家的大军还是来了,这一次大军北条家来势汹汹的大军击破上野国人脆弱的幻想,那些奢望一场战争就能换来和平的上野国人受到沉重的打击,北条家提前埋设的暗子全部启动,包括那波氏在内的部分上野国人掀起反旗。 长野业正与西上野国人为己方的后知后觉付出代价,仓促聚集起的一万五千箕轮众大军压进西上野围困率先揭起反旗的那波宗元,企图利用十倍的兵力差抢在北条家攻入上野之前,夺取这座城垒。 北条氏康率领大军如滚雪球般膨胀到四万余人,这么多大军将御嶽城团团围住简直没有任何缝隙,好在长野贤忠早一步把城下町的居民撤入城内,以一年来的充分准备粮食水源都不缺乏,高墙深垒足以保护城内的几千军民。 有一点他还是估计错误了,北条家一门心思要攻下这座城垒,几次三番劝降不成就干脆围住不松手,接下来无休止的攻城战给御嶽城的守军以极大的压力。一日三惊的日子实在不好过,长野贤忠愁的几日里头发全白了。 派出的求援使者一波接着一波,北条家也不阻挠御嶽城的求援,就是不让他们轻易突围,城内居住的三千町民以及一千多守军盯着巨大的压力坚守着,长野贤忠立志要坚守到最后一刻,另一边长野业正也在率领大军猛攻那波氏的伊势崎城。 在中世日本缺少攻城技术的情况下。每攻一座城垒都是非常痛苦的事,加上东上野打酱油的三千大军,以及长尾権四郎景秋与长尾勘四郎景亲的军势,合计在一起勉强凑够两万大军,想速破一座比较坚固,准备妥当的城堡是很困难的。 更糟糕的还是经过一冬天的和平期。上野国人都以为战争短期内不会爆发,起码也要再缓个一两年然后开战,放松军备使得这支国人军的战力水平下降不止一成,隐藏在军势里的隐忧让长野业正夜不能寐。 恰逢十几万大军围攻越后的消息传来,军中传出各种各样的怪话,什么吉良家要完了,长尾家顶不住北条家大军。一向一揆要打到关东来等等荒诞离奇的传言不一而足,武士们多少知道点内幕还能暂时按捺急躁的情绪,但大头兵们可不吃这一套,强行弹压只会起反效果,放任不管又会打击士气,两难之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心浮动士气一路下跌。 对伊势崎城的攻略越来越疲软,城内的笼城的那波氏以为外边传来北条家胜利的消息,在家督的宣传下随之精神大振抵抗的意志越来越坚决。城外的上野联军还不知道城内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打退回去。 城内的那波军一个个仿佛打过兴奋剂似的,让上野联军误以为那波家有什么后招应对他们,又或许北条家有什么异动即将袭来,疑神疑鬼之下更不愿意猛攻死拼,长野业正发觉不对的时候再想压下城内的叛军气势就变的千难万难。 御嶽城与伊势崎城的攻城战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始,自仲夏以来的酷暑随着最后一波**的降临消解许多。又一场狂风暴雨席卷整个关东,乌黑的云彩仿佛一块无边无际巨石压在天上,密集的雨水自天空泼下,好像一条连自天边的雨柱。 糟糕的天气把能见度降到最低。腾起的水雾让整个世界变的一片雾蒙蒙的分辨不清,那条哺育关东平野的利根川在平息半个月后,再次迎来河水暴涨,奔腾的河川就像一条暴躁的巨龙,冲刷着河堤在狂暴的风雨中瑟瑟发抖。 夏季的台风裹挟着暴雨席卷而来,连续多日的暴雨和猛涨的洪水迟滞长尾家前进的步伐,紧赶慢赶还是花费一个月才来到上野,好在时间还不算太晚,长尾景虎的一万五千大军被困在沼田城寸步难行,好歹拼了命是赶到上野地界,可这鬼天气什么都做不成,只能冒着风雨紧急在城内搭建帐篷,恶劣天气还没过去,就有不少人病倒。 曲直濑守真非常忙,他被派来担任长尾军团的随军医官,这几个月无休止的恶劣天气给军势里增添了许多病号,最近几天冒雨扎营更是病倒一大批人,就凭他和手下几十个医工肯定忙不过来,只能找到长尾景虎请求紧急调拨上野的医师协助大军。 小驮荷队的大部分还落在三国峠附近避雨,大雨天牛马也不能行军的,山峠的地形比较危险,在大暴雨的恶劣天气下,山崩、泥石流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每隔两三年山道都要有些小变化,只有常年行走的商旅和当地土民才能及时掌握这些消息。 北条家的情况更遭一些,四万大军没处跑,只能围着御嶽城的几个大门安营扎寨,这种不科学的扎寨方式给后勤供给带来极大的麻烦,而且这四万人里还没计入阵夫,若正儿八经的盘算那得是四万大军、一万阵夫、牛马等驮行牲畜另算,几万张嘴每天人吃马嚼可是一笔不菲的数字,战争拖延的越久对北条家的影响越大。 闷热潮湿的天气很容易滋生疫病,远在上野沼田城的长尾军团无法避免,驻扎在荒郊野地里来不及进城的北条军团比他们更严重,来自各州的国人军团互不同属,调拨物资难度陡然增加不说,传染疫病也不方便治疗,半个月里就出现近百人因缺医少药病死的事情,近三千人患病无法战斗,给此次战争蒙上一层阴影。 第339章笼城困守 暴涨的利根川没在中上游爆发,那就必然要在下游泛滥,利根川水系若干条支流同时开足马力供水,下游的承载能力超负荷很快就冲破最薄弱的堤坝涌入武藏国,地处南关东的江户城附近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 洪水泛滥的第一天就付出几百人失踪,几千人流离失所的代价,可惜北条氏康在前线督战,他的嫡子北条氏政也在前线,后方只有交给他的夫人瑞溪院代为劳苦,战争就像一场没有退路的赌博,已经投入所有筹码的赌徒没有机会退缩。 北条氏康也很头疼,号称关东第一民政家,手里有一群能臣干吏也着实做了不少好事,眼下前方大营后方再去都有疫病传播,病人的医治需要大量医师和药材,物资资源的总量是有限的,怎样把有限的资源分摊到需要的地方是门学问,到底是先救灾民还是先救大营里的军士就成了问题,北条氏康的选择是先解决大营里的疫病传染。 他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干大事者不能妇人之仁,虽然爱民抚民很重要,但战争更加重要,如果两者只能择其一,北条氏康必然会选择后者,至于后方的灾情疫病传播,就交给北条家的家老、评定众们处理。 这场肆意的暴风雨持续到夏末才逐渐结束,待到天气放晴土壤变干的时候已近初秋,接连几天的大晴天把潮湿的水分蒸发掉,北条家被这场豪雨耽误了好些时日,如今窥得时机哪里还能放手。 天刚刚放亮没多久。清新的空气中夹杂着泥土草腥味,天边的一路阳光照在御嶽城内一排整齐的箭橹上,就听到低沉悠扬的法螺声传来,天晴五日松软的烂泥塘变成坚硬的土地,战争的嚎叫不可避免的被再次吹响。 弓箭队擎着和弓拼命的抛射箭矢。十几股足轻盯着城内的箭雨艰难前进,随着距离逐渐迫近开始出现士卒阵亡,英勇的北条武士举起太刀冲在最前方,被城头箭橹上的弓箭队一次集火射成刺猬。 几千名足轻像工蚁似的缓慢的聚集到城下,他们需要顶着城头的箭雨填平土堀,无论山城、平城都要营造各种式样的土堀,相当于护城河类似的陷坑,引入活水可以变换为水堀,等于实际意义上的护城河。 想攻城就必须填平土堀,挖土、运土、填土的过程是漫长的。更何况出在城内守军的眼皮子底下,不时抛洒下来的飞石、箭矢对他们都有极大的危险,北条家的办法是让足轻搭起长大几十米的竹束墙,在竹束墙的遮蔽下,民夫们好歹能稍稍躲避一下。每填一方土由几名足轻举着步楯护送着前进。这种填土攻城战术就现下唯一的攻城法。 缺乏攻城器械不善攻城的弱点在此时显露无疑,几万大军围攻难下还得用上土笨的办法蚁附强攻,封堵土堀再堆土成山攀登城墙,北条家也不是没想过其他办法,为了攻下这座坚城,北条氏康把好不容易打造起的两百名铁炮足轻派到前线。 伊势周防介是这支铁跑队的头目,能捞到这个肥缺可不容易,若非他父亲是伊势贞运的従弟也轮不到他来当,在友军的掩护下,伊势周防介率领两百名铁炮足轻来到城下。几十人排成一排有条不紊的装火药、点火绳、试火药、清理枪膛、装铅丸、复装火药、瞄准射击。 乒乒乓乓的铁炮声并没有引起城上守军的惊慌,城头上还会零星响起铁炮的还击,自十几年前年铁炮东传以来,经历畿内的几场铁炮大战把铁炮的名声传遍天下,到如今,铁炮在关东已经不算新鲜事物。 关东的大名、国人众多多少少都从各自的门路购买几挺铁炮,因为关东没有铁炮制作技术,所以一挺铁炮的价格往往高达三、四百贯文,其中三分之一是被关钱、地方杂税,以及海港的津料给占据,另外人分之一是商人的利润,只有最后的三分之一才是购买和运输的成本。 因为铁炮太贵,让关东的铁炮武装速度要慢的多,如北条家这种强力大名才有资本一口气武装两百名铁炮队,伊势周防介这个铁炮头的地位不比寻常的备队大将差一毫,要论起亲近还能比肩马迴众。 说起来这已不是这支铁炮队第一次,前些年构建铁炮队只有二三十人,关东天文之乱的时候北条氏康没舍得让他们上阵送死,近几年北条家的日子越过越好,铁炮队几次扩编成为现在的规模,陆陆续续在南关东打过几场合战,去年打结城家,还有利根川合战也亮过相。 伊势周防介自忖这铁炮队练的不错,就想着模仿吉良家的铁炮战术来个箭橹点杀,他首先指挥着两百队对着御嶽城的大手门前两侧的箭橹通猛轰,结果却遭到的箭橹上守军的乱射反击,三两下竟然射死五六名铁炮足轻,吓的他连忙向后退却。 就北条家那种旧式铁炮,最大射程也就三十米,飞出十几米准头偏了不说,威力还会大幅削减,几次尝试反而被箭橹里的还击射死十几名铁炮足轻,一来一回反而亏了不少。 这么缺乏效率的攻城战术显然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攻城战持续到秋末还是不能破城,御嶽城以一千对四万的笼城战丝毫看不到任何希望,苦等援军也久候不至让长野贤忠有些无以为继,好在长尾军团很快摆脱困境,艰难跋涉近一个月来到上野国。 甫一来到上野国,长尾家就面临一场攻城战,这次他的敌人是伊势崎城的那波氏,长野业正主动表示不善攻城并邀请长尾景虎来助战,越后之龙几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很快他率领一万五千大军协同围攻伊势崎城,凭借吉良家训练和装备(淘汰)的优秀铁炮。轻松的将伊势崎城内那波宗元的的气势重新压下去。 此那波氏乃是大江広元一脉分支,说起来还和越后毛利的北条高广、安田景元,以及安芸国新进崛起的小霸主毛利元就是同族一门,家纹就是著名的一文字三星,家格上竟然还能与北条高广相媲美。初祖是大江広元之子政広(又名宗元),传到他这一代竟然和祖宗的名字相同,真是够奇葩的。 那波宗元早在十余年前河越夜战结束后,就一直与北条家眉来眼去保持着密切的关系,若没有关东天文之乱那个岔子,说不定早就成为小田原的坐上家臣,这次第一个跳出来也算了却多年来的心愿。 长尾景虎的攻城技术显然要比北条家的高明许多,强大的铁炮火力确保执行吉良家的铁炮战术毫无问题,一上手就打掉伊势崎城内所有超过五米的建筑,不管是箭橹还是小天守通通别想站人。 伊势崎城也是一座山城。爬山仰攻的滋味不好受,好在一座土山只有一百多米高,山势也并不陡峭难行,密密麻麻的长尾家足轻在军太鼓声中缓缓前进,城内的守军立刻用弓箭招呼。 密集的箭雨在山道上划着长长的轨迹落下。每当箭雨倾泻而出的时候。经验丰富的老兵都会举起步楯卧在地上,胜三郎与几名同伴不太明白这是做什么,动作稍稍慢了一些,就被身后的杉原图书助几脚给踹趴下,然后这位武士非常敏捷的猛扑在胜三郎的身上。 “哎呀!好疼!”话音未落,就听到一阵噼噼啪啪的箭雨撞击声。 杉原图书助也顾不得体面,破口大骂:“你们几个混蛋想死吗?看不到城头的箭矢就要落下吗?” “是!是!”几名新兵吓的一哆嗦,连声音应和着,这时足轻们纷纷爬起来,扛着步楯继续前进。杉原图书助瞪了他们一眼:“赶快起来赶上阵列,没看到身后的友军都等着你们吗!就没见过你们这么蠢笨的足轻,都是怎么混进来的。” 杉原图书助一路骂骂咧咧的离去,让几个足轻恨不得把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身旁的一名中年人笑着走过来安慰道:“你们也别觉得难过,我们这些老家伙当年都是吃这罪慢慢走过来的,战场上刀枪无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把性命交代在这里,这些武士老爷们都背负着军令,哪有功夫予我们这些兵丁细声细气的交谈,不理解的命令也必须得听,这点小挫折不算事,习惯了就好。” 这个时候就听到前面的武士发出号令:“继续冲,主公有令,攻破城堡赏钱千贯,大家都跟着我冲,一定要攻下伊势崎城!” “哈!”足轻们深吸一口气,顶起步楯继续前进。 迥异于毫无准备的北条军,长尾军团装备着简易的攻城车,其实攻城车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形成,最早这叫攻城槌,后来改进后变成攻城车,在古罗马与大汉帝国都有相应的应用。 攻城车的制造也不复杂,一个三角形或者橄榄型的金属支撑架外部蒙皮,里面是用铁链悬挂在大梁上的一根粗大的圆木,圆木的尾部有个助推的曲柄,前端是一个铁制圆锥头,有些圆锥头会制成羊头形状,自古就被称为攻城槌。 一辆六轮攻城车在几支扛盾的足轻队掩护下靠近城下,躲在攻城车后方的武士合力抓住攻城槌的曲柄,用力一荡向后运动后猛烈撞向城门,伊势崎城的大手门被撞的一阵颤抖,负责指挥防守的那波顕宗吓了一大跳,急忙吼道:“不能让那个古怪东西靠近大手门,立刻还击,还击啊!” 城头上的守军立刻以弓矢还击,久候的足轻队举起步楯将攻城车遮住,密集的箭雨嵌入步楯上发出清脆的噼啪声,自始至终攻城车都没有停下进攻,一次又一次撞击城门,城内的守军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没见过这种古怪东西,更不知该怎么应对他们,在一阵混乱中胜利的天平向长尾军团倾斜。 斋藤朝信眺望着城头破烂的一文字三星旗,笑道:“伊势崎城规模并不大,被我大军围困四面断绝已无退路。山上是没有任何水源的,就看他们还能守多久,此城被迫是早晚的事!” “自然是越快越好。”长尾景虎眺望着南方的山岭,皱眉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北条氏康双眼泛着血丝似乎好几天没合眼了,因为他收到一个很糟糕的消息。伊势崎城被长尾景虎攻陷,而这边御嶽城至今还未攻破,城外的几个土堆矗立在城墙外,几处破损的城墙上挂着残肢断臂,暗红色的鲜血把黄土堆染成红褐色。 伊势崎城是做山城,在即将攻陷之前开城降服很正常,并不是所有山城都有足够的水源,更不是每座山城都可以坚守几个月,在断水断粮的危机之下伊势崎城被迫开城,其子那波顕宗、那波宗安兄弟二人出城降服。那波宗元切腹自杀换取全城老小生还及降服的机会。 御嶽城还是没有被攻破,四万大军没日没夜的猛攻之下,御嶽城仿佛风雨飘摇中的小船随时可能倾覆,每次都差一点点就可以攻破大手门,又一次次被顽强的守军强行反扑给赶出去。御嶽城的大手门前。漆黑的门洞仿佛一个择人而噬的巨兽,吞噬北条军几百条性命。 多日来持续不断的围攻,把城内的守军数量减少一大半,守城的足轻不够就让城内的町民来凑,长野贤忠治下颇有贤名,不少町民愿意协助守城,血气之勇可顶一时,时间久了士卒乏累很快就丧失士气,士气跌落战损一刻不停的刷新着。 城内的町民在悄然间越来越少也无人发现,战死者的尸体随便丢弃在城头上、街道旁也没人去管。不是他们不想去烧埋战友的遗骸,实在是士卒们太累了,北条家不分昼夜的疯狂进攻,根本不给他们休息的时间,甚至连睡觉都变成一种奢望,有时间就眯一会哪还有功夫去管死者的尸体。 还有一个原因是城内的木材已经不够用了,只能让町民们拆掉房屋生火做饭,在笼城战中男人们死的还剩一千不到,女人们忙着埋锅造饭,医治伤患,还要充当男人们的工作,修补破损的城防、大手门,甚至还要在夜间担任巡逻和临时守卫的工作。 她们也很累,累的吃饭都拿不起碗筷,城里活着的每一个人都在咬牙坚持着,他们没有发觉那些死尸在悄悄传播着可怕的瘟疫,剩下的酷暑蚊虫滋生正是瘟疫转播的良好媒介,很快一场瘟疫演变成可怕的灾难。 长野贤忠的压力非常大,一边要守城一边还要处理城内的庶务,两天两夜不阖眼已经司空见惯,年近六旬的他瘦的只剩皮包骨头,一个多月高强度的笼城战让他们付出极大的代价,他的亲族一门死的一个不剩,若不是早有所料把夫人子女寄放箕轮城,恐怕长野贤忠这一脉就要绝嗣了。 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对,逼迫城内不分男女老幼都要负担沉重的军役、夫役是个错误,可他不认为自己是个残暴的武士,逼迫年满十三岁的男子都要拿起武器守城,在艰难的情况下硬是坚守一个多月简直是一个奇迹,要不是放心不下上野国内的局势,担心长尾景虎不能既视赶过来,他也不会拼的那么狠。 一个衣甲破烂,头发乱糟糟的武士走过来,轻声说道:“主公,能拿起武器的兵丁还有一千五百三十一人。” 长野贤忠叹息道:“辛苦你了!但马守。” “主公请先去休息一会,这里有我高山重意在绝对没有问题!”高山但马守说道。 “城内的医药早已用光了,你让我怎么能安心睡觉啊!”长野贤忠愁眉深锁,很快天亮了,两人谁都没睡成,新的一天伴随着新的进攻再次开始。 长期围困是很伤士气的,即便笼城一方准备充足也无法避免,笼城战最重要的是兵员、士气、粮草、水源以及医药,没有兵就不用谈守城,没有士气也守不住城,粮草水源的重要性不必赘述,缺医少药的恶劣影响以前很少被提及,其实这才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在艰苦的笼城战中,能否及时的医治伤患至关重要,得不到有效治疗的病员会变成传染的源头,这个年代可没有紫外线杀毒等高级消毒措施,尤其是这座小城里缺少医师更缺少药材,许多伤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全身溃烂而死,可想而知他们的战友还能有多少士气留存。 谁也没注意到疫病在悄然传播着,连续几天出现病死的町民,因为北条军接连不断的进攻被忽略掉,直到疫病转变成瘟疫,近百名守军染病死亡后,武士们发觉不对劲,一些武士自发的焚烧高度腐烂的尸体,但他们自己也很快被感染,长野贤忠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得下令让那些身患重病的武士收拾残尸,堆积在一起用仅存不多的木柴焚化这些尸体,滚滚浓烟遮蔽住半个城池,站在远处的幸存者脸上只有痛苦与哀伤。 五天后,拉不动弓矢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的长野军放弃抵抗,放任北条军攻破御嶽城的大手门,还能继续战斗的长野贤忠以及六十余名武士全数战死,这个时候城内还活着的人只有区区五百多人,全部都是妇女和儿童,男丁不是战死就是得瘟疫病死,远远望去几座堆积几千具尸骨堆在一起。 第340章利己主义 大军入城没有耀武扬威也没有夹道相迎,残存的町民对占领军的态度充满了麻木不仁,他们的眼神冷漠如冰,似乎还带着一丝憎恨和绝望,对于北条军的盘查和驱赶不做任何抵抗,默默的聚集在城门口等待胜利者最终的宣判。 “废了诺大的力气收获一座废城!”北条氏康很愤怒,辛辛苦苦攻城许久夺下一座废城,为了这座废城他损失了两千条性命,他在后悔这么拼命的攻城是不是太鲁莽了,如果压一压节奏或许会那更好。 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有作用,忍着胸中的怒火制止武士们强烈要求乱捕的企图,他严厉的警告所有武士:“这里刚发生过一场可怕瘟疫,如果不想死就别动任何东西!不但不能碰他们的东西,还要消除这里的瘟疫,拆毁所有的房屋加固城墙与天守,把所有死掉的人畜焚烧掉,包括他们用过的东西一律烧掉!” 这五百多幸存者还能剩下多少东西,城内的房屋被拆毁大半,粮食也吃的所剩无几,整座城池穷的叮当响,城里的仓库干净的可以跑老鼠,里面既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刀枪铠甲,如果硬要从这些穷苦的町民身上掠夺什么,那就只有人狩了。 乱捕无非是对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奸yin掳掠,他们曾经也是北条家的领民,如今站在北条家的对立面是因为战争,为了武士们发动的战争而戕害这些无辜人,这么做有伤北条家的仁德更不利于北条家对武藏、上野的经略。 人狩就跟不用提了,作为一介外来户的北条家,想立足关东就得拉拢地方国人众,比如有力的土豪地侍,还有生活在这片领地上的农民,公四民六就是他的拉拢方法,现在做善政都来不及哪敢去搞什么人狩。 攻城战注定是得不偿失的,要怪还得怪北条氏康与长野贤忠都不按常理出牌,北条氏康日夜不停的猛攻迥异于正常的攻城战,长野贤忠宁死不降直到战死到最后一名武士也大大出乎武士们的意料,总之这场战争是双输的结果,谁都不是大赢家。 长尾景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攻下伊势崎城,为此也付出不小的代价,上野国人联军抱怨这攻城太难受,三万四千大军围着一个小城攻了那么久什么都没捞到,上野国人联军里嚷嚷着无力再战需要休息的声音很响亮,武士们商量着划分一番功、二番功、三番功上谋得一份赏钱。 上野联军还没准备好再打一场硬仗,或者说长野业正等国人众的心思还是挡住北条大军就好,主动出击御敌于国门之外这种高端上档次的战略,显然不适合只有号召力而缺乏强制力的国人联盟。 当然他们也玩不起出征武藏,更不打算去实践这套战略,对面可是四万大军的北条家,不是他们这群乌合之众的联军,守在家门口还有那么点地利人和,冲到武藏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上野国的盟友嚷嚷着刚打下伊势崎城都想休息几天再说,人毕竟不是铁打的累了就要休息。 一万五千大军的盟友们不动,长尾军团自然也不能动,内部反馈的声音表示不太愿意现在就去死磕北条军,沐雨经风长途跋涉到上野国还没怎么歇息就跑来打一场攻城战,好不容易打赢了又巴巴的赶过去死磕北条军,换做任何人都会觉得不合适。 诸多原因互相交叠,迫使长尾景虎率先攻破伊势崎城也没有去救援御嶽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被攻陷,长野业正也只是在军议会上对一门众战死表示哀伤,但这位老将自始至终都没过救援的打算。 死个一门从兄弟不算大事,武士就是一门刀口舔血的行当,由不得儿女情长哭哭啼啼,上野联军一万五千多儿郎还指望他来庇佑,可怜一个死掉的一门,还不如去关心活着的人,长野贤忠的子女都留在箕轮城,以后给他们个体面的身份就算对得起这份香火情了。 长尾景虎的心事重重,战事拖延下去对越后是极为不利的,残酷事实摆在面前不容他选择,几日里纠缠功赏医治伤员的庶务里不得脱身,好不容易忙完手里的工作放松下来,就带着几名贴身卫士走出营帐。 大营驻扎在上野国南部的边界线附近的高山上,往北的平井城是山内上杉家世代居城,这座一百多米的土山名字就叫高山,高山的北麓还有一座高山城,属于拱卫平井城的卫星支城市,来自越后上野的三万三千联军就驻扎在高山的南麓。 军营分成两大块,西面是上野国人联军,东面是越后长尾军团,双方大营之间有一排栅栏阻隔起来,只有几个守卫看守的峠口才允许特别通行,到不是长尾景虎小气歧视上野国人,这是长野业正提出来的办法。 两个州国,三万三千人聚集在一起的大营总归会有各种麻烦,人一多事情就多,家里长子幼子还有个亲疏之别,大军在外哪家吃的好,哪家住的舒适,又是哪家发的赏钱更多总是避免不了的问题。 众所周知上野国连年受灾领主贫困,地侍还在赤贫线上挣扎,另一方面越后国土地肥沃领民富足,表现在越后军团里就是兵精粮足给养丰富,腌渍的咸鱼,香喷喷的玉米面汤饼,雪白蓬松的大馒头,还有以香浓的鸡汤为底料做出来的乌冬面,再看看自己吃的是又冷又硬的饭团,一颗梅干点缀的糙米便当,心里不平衡寻衅滋事无法避免。 体现在赏钱上就更加明显,虽然伊势崎城被长尾军团攻破,但长野国人联军认为自己也出了不少力气,长尾家论功行赏的结果是一千贯永乐钱,武士首级一贯文,足轻首级按等级从二十文到两百文不等,一番功两百贯,二番功一百五十贯,三番功与一番乘、一番枪同样是奖励一百贯。 上野联军一文赏钱都没有,城不是他们攻下的,破城时上野联军还在山下摇旗呐喊,长尾家不会赏他们也不能赏他们,接受长尾景虎的恩赏,等于承认自己是长尾家的家臣,自尊心超强的上野国人不允许这么做,既然不允许,那就只能看着长尾家的武士们欢天喜地的领赏干瞪眼。 野外扎营要比城内卫戍的军纪更严格,不能去平井城下町走街串巷的喝酒**,一帮精力充沛的武士窝在军营里少不得要找点事干,每天都有三五次打架斗殴,时而还会有些脑袋不清醒的家伙用太刀、大枪来解决彼此的恩怨。 为避免军营里不正之风,也因为上野国人很担心两厢一比把上野的人心拉到越后那边去,长野业正带着一群上野国人就找到长尾景虎商量对策,双方同为盟友不能完全隔离那显得太生分了点。 于是这栅栏隔离就派上用场,上野国人武士可以允许通过峠口进入越后营地,无论是单纯的交流还是去享受美食都不受影响,足轻阶层被阻挡在外也能有效的防止基层被越后的糖衣炮弹拉拢过去。 长尾景虎踱着步子走到军营里,迎面而来的年轻武士们都挂着笑意,这些年轻人是刚加入长尾军团的新鲜血液,并不认识身披兜帽的长尾景虎,听他们的言谈还是围绕着刚结束的攻城战。 一场小小的攻城战几要砸出千贯永乐钱,虽然这钱最后是以米粮、食物的形式下发的,但这么大的手笔震住这些年轻的武士们,年轻人思维活跃的很,刚才还在赞叹大手笔,下一刻就有说有笑的走到远处的空地里,有人拿出一只皮制的圆球,不一会儿一场球赛就此拉开。 体育运动在中古时代一直倍受重视,缺乏娱乐的年代除了玩棋牌类游戏,就是骑马射箭登高踏青之类的户外活动,那么多年轻人选择修习剑术、枪术也是一种发泄精力的手段,越后这几年发展的太快,伙食比以往更好年轻的武士们个头也高出一大截。 人这一生有两个至关重要的生长期,一个是出生后的几年里,从一个小小幼儿成长为三尺蒙童是一个重要的生长期,第二个生长期就是十二三岁到十六七岁之间的青春发育期,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说的就是青春期的年轻人特别能吃,吃的越多越好个头长的越高。 在中古日本这个农业极度不发达,饮食水平还停留在千年以前,不能吃荤食不能放佐料,除了名为味噌汤的大酱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味道,所以室町时代勘合贸易是个肥缺,每次去大明朝的使船总要塞的满满当当。 这么多人去大明朝一是为了赚钱,二是为了享受一下大明朝的精致美食,过几天好日子,哪怕是和尚也很乐意去大明,来到江南佛教圣地深造几年,还能品尝到精致的素斋一饱口福。 如今越后基本能满足这一需求,仓廪充实的越后人也在追求更多的享受,生活越好年轻一代的身体素质就越高,这些年轻的武士不过十五六岁,个头普遍有一米六左右,偶尔还能看到接近一米七的大个子,放在早些年这身板都是当作猛将苗子培养的。 长尾景虎腿上的旧伤基本康复,永田德本不愧为一代医圣,这种顽疾只用三年就给医好,行走早已不用竹杖代步,小步快跑轻轻跳跃也没有问题,只是每年冬天依然要去温泉疗养巩固疗效,对于长尾景虎来说这都不算问题。 一路走到两排栅栏间小小的缺口一扇木门封住两边的去路,这就是峠口有十几名武士把守在这里,守卫的武士并不认识长尾景虎,却不妨碍他们能认出一群人簇拥中心的青年武士身份非同一般,只是略作盘问就放行通过。 经过峠口没走多远就看到的一些受伤的武士拄着拐杖艰难的行走,他们的身边通常跟着一些亲眷陪同着,看起来是一些伤员在做复健,长尾景虎踌躇片刻,朝那群伤员走过去。 刚走几步就看到距离最近距离,一位右腿有伤的中年武士突然丢掉拐杖强行要站起来走动,侍奉在旁的两个少年人被中年武士吓得手足无措,连忙走过去想要帮扶一把,却被中年武士鲁莽的推开,结果他没走几步就踉跄跌倒。 长尾景虎驻足观看,随行的武士附耳道:“那是高山城的城主,高山众首领高山定重,这两个年轻是他的侄子高山行重,以及高山次郎三郎安重。” 年纪稍长的高山行重比较稳重,急忙扶起受伤的高山定重,低声劝解道:“叔叔,请您不要这样!医师吩咐您要多修养,三个月内一定可以痊愈的,所以现在丢掉拐杖还是太勉强了!请您相信医师的嘱咐,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举动了!” “住口!我若是听从那庸医的话修养三个月,今年的战争还轮得到我们高山家参与吗?我不相信那庸医的话,不要说三个月,就是一个越也等不及,我必须尽快康复越快越好!”高山定重像着了魔似的推开两个晚辈,执意要站起来继续,这次两个年轻人没敢走远,见他摇摇晃晃的急忙搀扶住。 “叔叔!您刚才真的很危险了,咱们还是休息下再试吧!”年纪小一点的高山安重焦急道:“万一摔到伤处崩裂伤口就麻烦了!” 高山定重又推开两人,一个踉跄又差点摔倒,这次他放弃无谓的挣扎,嘴巴还是不认输:“伤疤是武士最高的荣耀,我等武士的使命就是用命博得功勋,受点伤就叫死叫活的何必做武士,你们若是怕了就回家种田去吧!” 高山定重的嗓门很大,吸引周围的伤患家属侧目看过来,两名少年被臊的满脸通红,急忙道:“我们真的不怕!也绝不会给高山家丢脸的!” “年轻人还是欠缺阅历啊。”长尾景虎摇摇头眼看天色已晚就转身原路折返,走到半路看到一群身披黑色丧服的老老少少从远处的营帐里走出来,仔细一听得知他们竟是长野贤忠以及他的一门、谱代家的遗孀们。 看到一张张哀泣感伤的面容与哀声恸哭,维持秩序的武士们纷纷低头默哀,长野贤忠的妻子早逝,嫡长子长野道安今年二十六岁,次子长野彦九郎二十三岁,两人侍立一旁面带哀伤,还有两个小小的孩子跟着队伍,那是五岁大的长孙,还有两岁的小孙女,最小的孙女还懵然不知祖父已经故去。 长尾景虎淡淡的说道:“生死离别无法避免,这或许就是绝对的冷静和理智,但本家很讨厌接受无奈事实的冷静,厌恶坐视同伴死去的理智,义时说的没错,终结这个乱世是唯一的方法,就让我们为这一切做个了结吧!” 初秋刚至洪水逐渐消退,尚且温暖的气候很适宜发动战争,在御嶽城被攻陷后的第三天北条军发动试探性的攻击,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分别投入三千,五千,一万大军在高山城附近多次遭遇长尾军团的追击,狡猾的北条军最多接战两刻钟就转身撤退,长尾景虎担心诈败设套未予追击,草草追赶几公里就勒兵回营。 几天的功夫御嶽城的断壁残垣就被收拾干净,城外聚集着几千名阵夫重新清理攻城战用泥土堵住的土堀,城内草草修葺一番勉强作为帅帐驻地,北条氏康刚从城下大营巡视回来,见到松田盛秀领着几名武士在大广间里等候多时。 这几人老少不一,年纪最大的胡须花白满脸皱纹怕的得有六十开外,年纪最小的胡须上的绒毛还没褪掉,看见大队人马簇拥着的北条氏康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松田盛秀指着几人说道:“主公,这几位是仓贺野、白仓的亲族,愿意担任我北条家的内应,为我北条家开道。” 北条氏康眼前一亮,笑着说道:“很好,本家正有一个打算,你们且附耳过来。” 几天后北条家宣布出阵上野,四万大军分成三路浩浩荡荡的出发,目标直指上野国境边上的三万三千联军。 长尾景虎的反应很快,有吉良忍军的情报支持第一时间就获得确切的情报,当即就召集家臣团发布出阵迎击的将令,上野联军的反应很慢,长野业正名份不够缺乏强制力和督促力度,就必须得在战前开军议做统一口径的说服工作。 长野业正也很着急,长野家的本部军势只有一千八百人,不说服国人众万一他们不愿意跟着出兵,或者心里不同意就拖后腿磨洋工可如何是好,这一个军议就开了一个时辰才定下来,这个时候北条大军已经进入上野境内,距离高山城只有几千米之遥。 等到上野联军慢腾腾的走出营寨时北条军将双方的距离拉近到一公里以内,甫一看见四万大军漫山遍野的冲杀过来,上野联军的军心动摇,有些国人未战先怯流露出软弱的神情,很显然他们是很不情愿与北条军死磕的。 得知上野联军现在的情况,长尾景虎被气的无话可说,去年打北条家那是赶鸭子上架,这次再打北条有些人的心态就变化了,总以为自己是上野国的主人,把长尾家与北条家放在一个层面上来看待,尤其是他们的神情和动作让他冷笑不已。 “他们动摇了,因为他们不愿意对抗北条家,他们觉得这场战争本与上野国人无关,这不是去年青黄不接面临断粮的窘境,上野国人也不再是同仇敌忾的那支强大的军势,北条军也不是试图趁火打劫的恶徒,说不定有些人还妄想着驱走本家,就能与北条氏康商谈和睦的事宜了吧!” 长尾景虎看不起上野国人众,这些利欲熏心的国人众永远只顾着自己的利益,今天可以用这个理由团结在长尾家配下对抗北条军,明天或许就改头换面投效在北条家的旗下,担当反攻越后的急先锋。 好比东上野国人众的三千党徒简直比打酱油过分,自从开战以来就没怎么动弹过,把自家大营扎在高山南麓也就是高山城附近,根本就不和两路大军合在一起,这会儿大军出阵他们的动作最慢,拖在最后面似乎打算随时逃跑,这种极品简直比渣还要渣。 长野业正也不是正大光明的武士,他也有自己的私心,迄今为止他这个箕轮众首领一直努力在维持自己的权势,十二个女婿作为护翼还不够,他想要把整个西上野的人心都拉拢过来,所以他的反应会这么迟缓,出个兵都要苦口婆心的劝说,比之以前说一不二的性子全然不同。rs 第341章高山合战 留给长尾景虎思考和感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迎头冲锋的几千足轻如狼似虎的扑过来,抢在最前面的是远山纲景率领的江户众,这位就是死了嫡子远山康景的倒霉家伙,好不容易养个儿子长大成年准备受让家督之位,结果就死在长尾军团的屠刀之下,这么大的仇怨让他焉能不恨! “长尾军斋藤朝信何在!还我那儿郎性命来!”远山纲景大喝一声,一马当先的冲过来。 身披轻甲的弓箭足轻跨步而出,在枪盾足轻组成枪阵前布下一道整齐的箭阵,在他们的身后是一排排整齐的黑甲足轻,他们或是持长枪,或是持战斧肃立不动,九千勇士组成的本阵汇聚成一堵黑色的城墙。 越后武士的勇猛闻名遐迩,长森原合战长尾为景以五百余骑成功斩杀上杉顕定,把越后武士的威名传遍关东,那次长尾为景与北条早云同属一个阵营相互协作,而今双方的关系扭转变成生死大敌。 距离接战只有不到五十间,身披青色衣甲的北条军迈着整齐的步伐陡然放缓,经验丰富的老兵们在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仿佛有生命的青色波浪在这一刻放缓涌动的速度,小小停顿可偏就将散乱的潮汐拉回整齐的浪潮中,下一刻就是再次加速再次冲锋。 司职弓箭大将的山吉丰守大声喝令:“还有四十五间,立刻上箭!” 一千名弓箭足轻默默的抽出铸铁箭矢搭在拇指上,左手握住沉重的藤弓自然垂下,右手捏住箭羽做一个深呼吸,下一刻一千人同时抬起大弓紧扣弓弦全力拉紧,一千张大弓发出“嘣嘣”的呻吟声,沉默的弓箭队跟着军太鼓的鼓点声,默默计数着。 “五、四、三、二、一……放箭!快快快!立刻上箭立刻!上箭!”十几个武士大声催促着,一片又一片箭矢脱手而出,弓箭足轻好似开足马力的机器,射完一箭立刻抽出箭矢再射一箭,短短的一分钟里七八箭飞出,狂暴的箭雨划过一道美丽的轨迹落入敌阵。 强有力的箭雨风暴严重打乱北条军的冲锋节奏,冲在第一排的武士在第一时刻受到猛烈打击,仅仅短短的一分钟就死掉三十多名武士,上百名足轻的生命被箭雨夺走,所幸留给弓箭队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分钟。 当最后一支箭矢脱手而出,几名弓箭大将同时大喝一声,所有弓箭足轻立刻转身毫不留恋的退入阵内,山吉丰守向本阵挥动令旗,掩藏在弓箭队后方的枪盾队迅速填补缺口,这种程度的阵势并不能吓住长尾军,若论士卒训练精良与否,就得看这临阵的发挥和表现。 长尾家的枪盾足轻显然是不怕北条军的,打头站在前面的斋藤朝信不屑的撇撇嘴,喝令道:“诸君听令,上楯架枪阵!挡住前方的敌军!” 排在第一列的足轻架起厚重的步楯,一把短矛从盾牌之间的缝隙伸出来,在他们身后每一名足轻都把三间枪伸到前方,枪柄插入预先挖好的土坑,右脚压住土坑抵住枪柄,长达五米四的三间枪只需搭在前排足轻的肩膀上,就能够凭借长度轻松的探到阵前。 “这是什么古怪战术!”远山纲景没见过瑞士长矛阵,不过他还是本能的察觉一丝不对,急忙喊道:“大家小心长尾军使诈!速度慢一点再慢一点!” 江户众的冲锋节奏被远山纲景这一嗓子给喊破,急刹车的前队与后队挤在一起差点摔成一团,好在距离接阵还有三十多米,让长尾军的足轻一时间无机可乘,经此一闹气势如虹成为笑话,士气跌落下来再接战就谨慎的太多。 不得不说远山纲景的军略很一般,能察觉长尾军团的布阵有问题,但无法处理好这个问题,一嗓子喊破报仇雪恨的复仇之势,等到武士们从狂热中解放出来,士气也从爆棚跌落到一半甚至更低。 “不要慌张,不要乱,不要妄动!一定要谨守阵形!”远山纲景指挥着江户众拉好阵势缓缓推进,这个时候长尾军的弓箭队开始发力,弓弦嗡嗡的弹动声甚至连北条军都能听到,接战的一刹那爆发的喊杀声,哭叫声把双方备队大将的声音遮住,到这一步拼的就是大将临敌的指挥水平。 紧跟江户众后面的是松山众、钵形众、小机众、玉绳众、三浦众的主力,北条家的右翼乃是下総国的由簗田晴助率领的古河众,以及关东八屋形之一的千叶众,左翼则是以成田长泰为首的北武藏国人众,一瞬间涌来近两万大军堵住长尾军团,把四面八方都给堵的严严实实。 长尾军突然被两万大军堵住还有些慌乱,凭借出色的战斗素质很快就把小小的劣势给搬回来,如飞蝗的箭雨发出呜呜的呼啸声没入北条军中,对面的惨嚎声此起彼伏的响起,隆隆的军太鼓声吵杂的刀枪碰撞声,还有怒喝与惨叫声混杂在一起,不消片刻阵前就变的一片狼藉。 长尾军的足轻枪阵仿佛是一块屹立在风雨之中的礁石,黑色的铠甲如岩石般坚硬沉稳,无论多么猛烈的暴风雨也冲不垮礁石坚硬的外壳,长尾景虎的本阵扎在山顶,眺望着一大片青色的北条大军,冷笑道:“北条家难道疯了?就凭这些人也想挡住我长尾家吗?传令下去,各路大将立刻反击,击溃企图包围的来犯之敌!” 甘糟景持、加地春纲、竹俣庆纲、新发田纲贞、五十公野弘家、石川重次等部各率本队从左右两翼冲出,战线一下拉开上百间,两万多人搅合在一起把场面变的十分混乱,长尾景虎坐镇山上指挥调度,很快就发觉不对劲。 “北条家这是要干什么?”长尾景虎发觉不对,斋藤朝信、甘糟景持等一线大将也发觉不太对,北条军顶着巨大的伤亡且战且退根本不符合常理,若不是清楚谁是进攻的一方,还以为攻守转换成北条家是防御的一方。 “难道他们并不是以本家为目标?那他的目标会是……”长尾景虎的脑海里飞速略过若干种可能,下一刻忽然瞥见北条军本阵的诡异动静,忽然喊道:“糟糕!他这是要声东击西!目标并非我军本阵,真正的目的是上野境内的支城,是平井城、箕轮城还有厩桥城!我们中计了!” 只见北条军的本阵里冲出两路打着三鳞旗的军势,两支军势约有三千多人每支队伍里配备七八百人的骑马武士,他们仿佛是两群脱缰的野马飞快的冲出战场,沿着上野街道极速掠向上野国的腹心地区。 长尾景虎吃了一惊,显然没料到北条氏康还会设谋诓骗,这时突然听到西边传来喧哗声,使番飞快报:“北条军六千别动队向平井城方向移动,上野联军有国人反出联军投向北条军一方,上野国人军陷入动摇,长野信浓守正在努力弹压,现场一片混乱!” “糟糕!这是要出大事了!”直江景纲惊慌的站起来,眺望西边的上野联军果然混乱不堪,急忙建议:“主公!为今之计一定要阻拦住北条军的别动队,绝不能让他们夺下平井城,一旦平井城有失,我等回返越后的道路就被切断,困守此地有死无生呀!” “本家知道!现在不能着急,我们越着急北条家就越得意,不能着急!”长尾景虎慢慢踱着步子努力思考对策。 上野国人军刻意与长尾军团的驻地拉开距离,两头的大营虽是互接壤着,可双方的本阵都在大营的另一头,接壤的地带除了对方一些杂物之外,就是战地医护的治疗和修养地,当然也肩负着给战死者举行仪葬的任务。 长野业正等上野国人似乎有意防备长尾家的影响渗透,做起事来遮遮掩掩不够爽快,长尾景虎对他们的小家子气也懒得理会,双方的合作产生猜忌和隔阂就变的很麻烦,同时因为双方的距离比较远,各自的营门开在很偏的地方,彼此通讯远没有想象中的流畅。 原以为上野联军能够发挥抵抗武田大军时的威力,可结果却与预料中的大相径庭,现场的情形远比想象中的严峻,箕轮众里有几家国人陆续反水带动恶劣的影响,闹的人心惶惶连五成水准都发挥不出来。 国人众之间互相联姻实在寻常的很,整个上野国地界里的国人众都是沾亲带故的,有的上溯三代还是至亲关系,亲戚之间同属两个阵营相互对立很普遍,当年保元之乱里,河内源氏的源义朝,以及伊势平氏的平清盛就先后与自己的父亲、叔叔对立,然后亲手了结至亲。 所以许多时候武家是不讲亲缘关系的,相互理念冲突的厉害父子翻脸成仇甚至挥戈相向大有人在,镰仓时代的御家人就做到这一类极致,完完全全的利己主义者,自私自利到亲手毁掉御家人合议制的基础,愚蠢的自相残杀最后落得被北条家豢养奴役的悲惨境地。 自室町以来武家也在反思,尤其是足利幕府对亲族一门看的十分重,幕府主要役职几乎都掌握在一门、准一门手里,最大程度确保源氏武家不会被权臣、外戚窃取,幕府将军掀起的风潮很快传递到下层国人众。 比如姻亲关系、乌帽子亲、姐夫和小舅子的义兄弟关系,堂兄表弟之间的従兄弟关系,从小玩到大的死党关系等等都被代入进来,小小的国人用几百年的时间织成一张庞大的关系网,其中就以陆奥伊达氏为主的中小大名最具代表性。 国人姻亲关系深厚的好处与坏处都很突出,亲戚关系多好办事,亲戚一多事情也多,就拿屡次变节的白仓氏、仓贺野氏来说,两家自己反了不说还把上野国内的亲戚也给策反不少,给上野联军带来极大的隐患。 长野十六枪里仓贺野淡路守照时、白仓左卫门宗仁出自那两氏的一门众,虽然他们一再表示宗家的离反与自己无关,但事实摆在面前终归是要失去信任的,随着他们的宗家再次反水,使得两人上野国中的地位摇摇欲坠。 两人反水的连带影响就是长根左马介、大户丰后守、大道寺信方三个亲戚也拉到北条一方,这三人的家族与白仓氏、仓贺野氏关系亲密,长根左马介、大户丰后守分别是两人的义兄弟,大道寺信方是与两人是从従兄弟关系。 五人反水让长野十六枪瞬间变成十一枪,剩下的十一个人里彼此关系熟络,还有几人相互之间也是义兄弟关系,没被一下全拉走也是各有立场不愿投靠北条家,不过他们注定已经不被信任了的。 大胡武藏守秀纲很生气,十六枪曾在箕轮城立下团结一心同生共死的誓言,当日的誓言言犹在耳,十六个兄弟已经分属两阵早已物是人非了,当五人反水的消息败露出来的时候,长野业正第一时间将剩下十一人召集起来好言劝慰,让他们安安心心的做事不用担心别人的风言风语。 但他自己很清楚这一切的恶劣影响被发酵出来,长野业正第一时间没有破口大骂就很反常,他很了解上州黄斑的性子,对熟悉的武士稍有不对就会怒目相向,十二个女婿经常被他骂一通也没见怎么样,一旦他对哪个人和风细雨关系好的了不得,那就是彻底不信任他的节奏。 多比良守友面色愁苦,作为一个纯粹的武士哪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五个兄弟离反给剩下兄弟带来多少灾难,让他想原谅那五人也没有勇气做到,叹了口气道:“为今之计只有在战场上杀死他们,才能挽回丢失的名誉和信任了!” 藤井丰后守友忠吐口唾沫,大骂道:“我早就看那几个混蛋不顺眼了,最近一段日子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筹划什么,我还道他们在做什么好的谋划为咱们挣来一份功勋,没曾想这五个混蛋早就想着拿我兄弟十六人的名誉邀功换来一生富贵,简直无耻!” “丰后就少说两句吧!大家的心里都不好受。”白川满胜的脸色很难看,耐着性子弹压藤井由忠的谩骂,白川氏与白仓氏几代姻亲关系十分亲密,前些日子白仓左卫门宗仁就找到他商谈里切的事情,当时他只是表示考虑一下不敢给一个准确答复。 他十分清楚这个时机叛逃的代价是巨大的,白川氏又不是只有他一根独苗,也不像白仓氏那种早就下定决心变节的豪族,他得为自己家族一门考虑,没想到北条家来的那么快,白仓左卫门宗仁以为白川满胜是在敷衍他,见势不妙就带着五人叛离上野国人众。 他这一搞差点把他也给坑进去,上野国人众相互之间知根知底,再看白川满胜的眼神都变了,一个个挂着虚伪的笑容眼神里充满了疏离与冷漠,让这铁打的汉子怎能咽下这口恶气,战场上再艰难的局势都没皱过眉头,而今却为“好兄弟”的变节愁眉苦脸。 上野国人的内讧刚一发生,十一个人的军职就以各种理由暂时解除,军队交给各自家族的一门代为领导,长野业正管这个叫做避嫌,大胡秀纲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都说咱们是长野十六枪,乍一听好像咱们十六个人比长野信浓守矮了一截,可咱们又不是长野家的家臣,凭什么就能解除咱们的兵权!如此赤luo裸的不信任,还让在上野咱们怎么混下去?” 后闲信纯也被五个跑路的“好兄弟”害的很惨,后闲家的家督对他十分不满意并扬言赶走他,把他气的差点切腹自杀,提到这个他又来气,愤慨激昂道:“大哥说的有理,咱们十六人立下同生共死的誓言不假,那五个混小子舍弃我等的情义该杀,但咱们没犯错就剥夺兵权还是太过分了,咱们可从没说过要效忠长野家,都是长野业正一厢情愿的想法,与我们无关!” 和田兵部介瞥见山下的北条军快速靠近,轻哼一声:“敌军压境临阵换将,长野信浓守是老糊涂了吧!我到想看看他们拿什么挡住北条家的五色备!” 情势恶化的远超长野业正的预料,包括长野十六枪内五人在内,一共二十八名有力武士里切叛离上野联军,原本他以为快速调离弹压相关人员就能控制住局势,为此他迅速压下数百名受到牵连的武士,采取既不处理也不洗去嫌疑的冷却搁置法。 不曾想事与愿违,丰满的理想敌不过骨感的现实,长野业正为他的失误付出代价,受到牵连最深的长野十六枪及叛逃武士家族,被他以“避嫌”之名调离一线指挥,临阵换将产生的恶劣影响让上野国人军内人心浮动。 长野业正想要拿上野国人开刀,箕轮众共议制度被他一人霸占等等说法流传出来,士兵们见不到自家的家督心里总是不踏实,时间越久人们就越是疑神疑鬼,原本并不可信谣言被传的有鼻子有眼,整个国人军的士气无可抑制的一路下泻。 坐镇后方的北条氏康迅速发觉上野联军的问题,在战争刚一开始就把手中的王牌北条五色备打出去,这五支备队非同于一般的备队组成形式,每支备队的人数在一千九百到两千两百之间,他们是从北条家各城各部抽调最精锐的武士组成。 北条家的军事制度已经从简单的寄亲寄子制度走到军役帐,而今更进一步确立半职业化常备的趋势,这一万大军的战斗力顶得上普通国人军一倍以上,可谓集齐北条军内大半精华于一身,唯有卫戍北条氏康身边的马迴众可与之一较高下。 五色备临时指挥官是黄备旗头北条纲成,此人又名地黄八幡,本是远江国人福岛正成之子,因为其父亲身经历花仓之乱兵败被杀,逃亡相模认北条为昌做养父继承玉绳北条氏的家名,随后迎娶北条氏康的妹妹,正式成为北条家的一门众,他肩负着把握战局临机而动的重要职责。 北条纲成也观察到上野军的异常动向,察觉上野国人军里有几面旗帜消失不见,大笑一声:“主公果然好算计,任那长野信浓三头六臂也难逃法网,如今上野国人军阵形散乱,士气下降正是我等的好机会……全军听令,突击!” 五色彩旗迎风飘舞,上万大军踏着整齐的步伐冲入上野国人军的阵中,霎那间地动山摇的喊杀声响彻天际,五路大军分五个方向刺入上野国人军并不紧密的阵线里,许多失去指挥官的备队根本无心恋战,新换上来的大将经验与指挥水平差距太大,既压不住纠葛成一团乱麻的局面也指挥不了乱糟糟的备队。 左翼分别是五色备里的赤备与青备,赤备旗头北条纲高,此人的父亲原是堀越公方谱代重臣高桥高种之子,母亲是北条早云的女儿荣升北条御由绪家、准一门众,准许以北条氏一族的名号相称。 青备旗头富永直胜,出自伊豆众二十一家之一,担任北条五老众,出身与三河设乐郡的富永氏嫡流富永伴五郎忠元同出一族,其家族世代通称神四郎,右卫门尉,以武勇闻名于北条家,是位不可多得的忠勇之将。 黑备旗头多目周防守元兴,乃是北条御由緒六家之一的准一门众,其父多目六郎元忠身为北条氏纲先手大将,在三十年前地位等同于如今的北条纲成,其本人也是位十分勇猛的大将,亲自率领着骏河国河东众组成的黑备。 白备旗头笠原能登守康胜,同样来自伊豆众二十一家之一,担任北条五老众并兼任下田众首领,这四支备队聚集北条家主要战力,他们就是北条氏康手里的铁锤、钢叉,在最关键的时刻敲碎敌人坚硬的外壳,再剖开心肺肢解掉他们。rs 第342章黑色潮水 五支备队一万大军,像一群饥饿几个月的狼群闻到腥味就蜂拥而来,把一万五千上野国人军顶的节节败退,退的稍微慢一点就被五色备死死咬住穷追猛打,各路国人军拼命的向中间聚拢,跑的越快丢弃的就越多,有些武士干脆拉着自家队伍向西边的山林里钻,这不是撤退,这是逃跑。. 越来也多的中小国人被同伴抛弃,他们很快被五色备的骑马武士分割包围,青的白的旗帜像走马灯似的晃来晃去,这些可怜人只有一个选择,在北条军的屠刀举起前投降,另一个不算选择的选择是在绝望的等死。 多少武士恨不得生四条腿拼命的飞奔,生怕跑的慢一点就会被分割包围,无序的撤退使得大军涌到营寨外挤作一团,谁都不愿意让对方先进区,要不是背后的北条大军随时杀来,这些国人豪族就要拔刀相向了,战争的局势从一开始就倒向北条军。 失去有力指挥的一线上野国人军乱的就像一锅粥,长野业正亲率十二个女婿引军支援被撤退的友军冲的上队形崩散,上州黄斑见势不妙急忙下令所有受牵连的武士恢复指挥权,这个节骨眼上再谈面子、里子都晚了,顶不住这一波强攻大家都得玩完。 长野业正和他的女婿们也被堵在营寨外,无论他怎么呵斥都无法压住上野国人的惊惧之心,这一次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多么严重的错误,即使现在恢复那些能征善战的武士们的指挥权也无济于事,眼见一群蠢笨如猪的指挥官,把所向披靡的强军指挥成一群待宰的羔羊,老武士心里只有懊悔和凄凉。 “快!快向长尾弹正殿求援!” …… 一名使番纵马闯入本阵,急忙翻身下马掠入营帐报告:“北条军五色备对上野联军发动突袭,上野国人军陷入动摇,长野信浓守弹压无力,特向我军请求支援!” “这是怎么回事?” “臣下不清楚,只是得知上野国人军很混乱,据士卒的谣传似乎是长野信浓守处罚不公之类的缘故。” 直江景纲很生气,说实话他是很讨厌上野国人的,就像当年讨厌扬北众、越后上杉众类似,国人山头就是个解不开的疙瘩,国人众之间的小龌蹉更是懒得提及,但身为家臣有些话太说的还是要说。 “主公,我们得设法援救上野国人军,不指望他们发挥多少力量,但起码也不能一下崩盘,如果他们崩盘这个仗可就难打了!还有那别动队也必须尽快铲除呀!” 长尾景虎一摆手,冷笑道:“分兵?不行!本家的主力一分恰恰中了北条氏康的计谋!北条家一定会用人数上的优势一点点分割包围我长尾军,最后再一口吃下,没想到北条氏康为了对付本家费了如此大的力气,真是‘用心良苦’啊!” 直江景纲被噎住半晌说不出话来,自家主公还有心情嘲讽北条氏康,让他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心知主公不是那种不着调的家督,耐着姓子继续劝道:“那也得设法救一救,我们什么都不做也是中了北条家的歼计啊!” 山本寺定长不以为然道:“怕什么!我越后军还没发力,只要全力出击一举击溃他们就是了!上野国人军如此不济事,让他们吃吃苦头也好。” “哎呀!伊予守你糊涂了!归途一断我军也要陷入动摇,到那时再后悔可就晚了!请主公立刻出兵拦截这支别动队!” “这个本家省得,这次还是太轻忽大意了……让长野信浓守顶住,本家随后就来!”长尾景虎闷哼一声不得不承认自己轻视了北条氏康,他正为自己的轻忽大意付出代价。 这几年越后顺风顺水对外战争节节胜利,使得越后的武家自上到下都陷入乐观情绪中,这种畸形的心态随着不断的对外用兵逐渐滋生出来,打仗对于越后的武士来说就是捞钱、捞功绩的平台,战争的血腥似乎被无限淡化,没人愿意扫兴的泼冷水,就连长尾景虎也不外如是。 这几年修身养姓学习文化知识,逐渐把姓子熏陶的更加平和,权利心不如以前那么旺盛也把军略遗忘在角落里,去年打北条挺顺当的拿下来,难免会滋生骄矜之气,这次变故可谓是一盆冷水,把他的五脏六腑浇了个透心凉。 骄兵必败古之正理,心中的骄傲消散近半,长尾景虎就起身下令本阵向山下移动,上野国人联军被北条氏康的一套组合拳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身为盟友不能见死不救,不救他们长尾家也难以脱身。 距离高山数千米外北条军坐落着临时本阵,北条氏康坐在床几(马扎)上**手中的军配怔然发愣,伊豆众笔头、北条五宿老石卷下野守家贞神采飞扬的说道:“主公神机妙算大破上野军,声东击西引逗长尾军不敢分心施救,真乃当世孔明也!” “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心神不宁呢?难道我漏算了什么不成?不可能呀!”北条氏康将心中的疑惑按下,强自打起精神笑道:“这都是诸君的功劳,本家论政务不及几位谱代,军略不如孙九郎,只是深知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道理,作出适当的时机作出适宜的决断。” 突然从远方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军太鼓声,本阵中的北条家臣团纷纷侧耳倾听,不一会儿又是一阵低沉的法螺声响起,几位北条家老臣皱眉道:“怎么又敲太鼓、吹法螺?开战前不是敲过了吗?” 松田助六郎康长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苦思冥想半天突然灵机一动:“难道说,长尾军本阵有行动?长尾景虎要出阵?” 其余谱代众都闭上嘴巴用眼神瞄松田盛秀,好像在说那可是你的小侄子你自己去搞定,我们就不去拆你的台了,老盛秀也很无奈只能摇头笑道:“现在才去拦截别动队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总大将怎能轻离本阵追击一支别动队,以长尾景虎之智不会看不到这一点,军议期间助六郎有什么问题等一等再说。” “伯父说很有道理!小侄受教了。”松田康长歪头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自己担任北条马迴众笔头不到半年,经验比这些年纪一大把的谱代差的远了,刚才就一不小心犯了个忌讳,赶忙投来一道歉意的目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北条家臣团耐心的等着前方传来的战报,北条纲成率领五色备一路高奏凯歌,把上野联军的两翼切割的支离破碎,长野业正带着长野十一枪,以及十二个女婿堵住营门坚守阵地,试图以一己之力挽狂澜于既倒。 战争打的异常激烈,一座营门几易其手死在营门前的尸首把每一寸缝隙都填满,长野业正就是凭借这个“血肉城门”暂时挡住进攻,北条纲成见势不妙暂时按捺攻势,调转方向捕杀四散奔逃的上野国人。 驻扎在高山北麓的东上野国人正在收拾行装,由良成繁准备的最早收拾的最快,几百足轻早早的站在大营外整装待发,看他们一个个军容严整气势凛然,乍一看就像要赶赴战场的勇士,其实他们是即将跑路的逃兵。 桐生助纲一直磨磨蹭蹭收拾家当,临了连帐篷都要带走,山上照久急的满头大汗,跑过来催促:“唉唉!助纲殿别收拾了,这些细碎杂物都一并舍了吧!现在逃命要紧呀!” “不成!咱们辛辛苦苦攒下点家底也不容易,就这么舍在这里终归是对不起家人,再等等我马上就收拾好了。”桐生助纲仿佛入魔了似的非要把那点瓶瓶罐罐都给装进去,山上照久被气的像个癞蛤蟆,跑到营帐外哼哧哼哧喘着粗气。 由良成繁所部十几家国人顶着炎炎烈曰等的汗流浃背,见大营里还是没有动静就有些不乐意了,低声议论慢慢变成高声吵嚷,原田弥三郎担心这些土豪惹怒了由良成繁,顺势抱怨道:“桐生、山上家的武士磨蹭什么呐?” “再等一刻钟,还不出来咱们就走!”由良成繁虽然表面上没有其他表情,其实心里早就骂开了,无奈的是山上照久家与桐生助纲的私交甚密,桐生助纲其人的手腕也非常厉害,在东上野国人众里排得上前列,并不比由良成繁差多少。 而且桐生助纲其人的来头也不小,他的亲生父亲是下野国唐泽山城佐野秀纲,过继给同族的桐生真纲做为养子,佐野氏前任家督佐野泰纲是他的兄长,佐野家现任当主佐野丰纲是他的亲侄子,凭着下野国有力家门的支撑,整个上野敢动他的国人还真没有一个。 “呜呜呜……” 一阵法螺声响起,由良成繁的脸色一变,咬咬牙吩咐道:“再去催一遍,如果他们执意拖沓就不管他们了!” 九曜巴旗、乱龙大旗随着黑甲骑士缓缓向山下移动,旗印在何处主帅就在何处,护佑在长尾景虎身边的千余骑兵随之奔向山下,使番们纵马飞奔吹响象征进攻的法螺,沿途的长尾军看到乱龙旗在疾风中狂舞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他们让开一条道路直通前阵方便本阵前进,一千余昂首阔步的骑马武士迈着整齐的步伐加速掠向山下,在他们的身后,背负九曜巴纹旗的骑马武士越聚越多,很快聚集起两千余名骑的可怕骑兵军团。 “午后刚过,还要再等一等。”远山纲景缩在本阵中计算着时辰,如他这种大将冲锋在前只是象征姓的意思一下,绝对没有冲在第一线杀敌的意图,整个北条家也就北条纲成一个战斗狂人,其他武士都是很爱惜生命的。 北条氏康给他的任务是协同友军尽量拖住长尾军主力,最少也要坚持到申时初(下午三点以后),这个任务十分艰巨,没人愿意去碰长尾家的主力,别人可以找托词拒绝但他不可以,江户众上下都背负着沉重的仇恨,不把这个血仇报回来他是不能安心。 “敌军本阵在移动!”几骑健马乘着使番以极快的速度飞掠而来,急切的人马嘶鸣遮住远处的军太鼓声震动寂静的本阵,远山纲景起身走到本阵外眺望过去,只见那醒目的乱龙旗越来越近,突然前阵陷入混乱。 阵前的江户众足轻并不清楚即将面对的灾难,好奇的张望着对面越后足轻忽然向后撤退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下一刻马蹄践踏大地发出雷霆般的声响传入耳畔,就像一支富有旋律的鼓点震的耳朵嗡嗡直响。 仿佛整个世界所有声音都消失似的,只有沉闷而又狂暴的震动声,这是大地在压抑痛苦所发出的声音,不消片刻江户众的脸上就涌现出浓浓的惊惧,黑衣黑甲黑色大枪棕黑色的坐骑,除了黑白相间的九曜巴之外,身上看不到一丝亮色。 数千越后骑士仿佛黑色的海潮一**涌来,这就是名闻关东的越后骑兵,几十年前,长尾为景让上杉家见识过几次,几十年后换作北条家来尝试他的威力,而这次还是长尾景虎亲率大军冲锋在前,他就是远山纲景最不希望看到的战斗狂人。 “诸君听令,突破前方之敌!”长尾景虎一声大喝吓的北条军肝胆俱裂,黑甲骑兵仿佛吃了一记大补药全军振奋,几千骑士好似排山倒海的巨浪,全身散发着狂暴的气息冲向散乱的敌阵,在他们身后跟着五千足轻紧跟着骑兵的步伐突击。 人是群体姓动物,当一个群体都在做一件事时,人们总会不由自主的陷入盲从,在战场上也是如此,当几千骑兵集体陷入狂热状态时,他们的眼里对死亡的畏惧全部消失,疯狂的眼神中只有血色的杀戮。 北条军被打的措手不及,完全没有料到长尾景虎竟然如此决绝,越后之龙的身旁站着四名打扮相同的武士,他们从体形到盔甲装束与长尾景虎一模一样,这几人的使命就是带着乱龙旗充当上杉谦信的替身扰乱北条军的视线,他们叫影子武士又名影武者。(未完待续。)q 第343章衔尾追杀 长尾景虎高举大身枪,骑着放生月毛纵马飞奔,在穿越前阵的时候,忽然转投大喊道:“伊豆守、小平次、権四郎、勘四郎,你们四人听着,一会儿跟着我的步伐不要擅自行动,你们的使命是一击即走绝不可以恋战不退!记住我的号令!” “哈!”四人同时应声,这一真四假五个人各打一面乱龙旗分成四路,眨眼之间就冲进猝不及防敌阵里,在接战的一刹那几百名骑兵狠狠的撞在足轻阵上,战马巨大的冲击力把他们撞的筋骨具碎,雪亮的刀光一闪连人带甲削成两截。. 少数几名长尾骑兵很不巧的撞在枪林上,高速移动的战马仿佛撞在一堵墙上,几支长枪狠狠的刺中战马的脖颈、胸腹,坐下战马发出痛苦的嘶鸣声,巨大的拉扯力将几名武士甩飞出去,他们竟然被高高的抛起来,仿佛被快速掷出的链球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落入后方林立的枪阵里,下一刻劈哩啪啦的竹木折断之声传了过来。 跟在长尾骑兵身后的同伴毫不犹豫的抽出弯刀斩向害死战友的罪魁祸首,雪亮的刀光一闪而过,几抹血色带起硕大的头颅高高飞起,干净利落的切割不带一丝迟滞的斩杀,下一刻人借马势反手又是一刀斩在另一名足轻的身上。 锋利的弯刀轻易切开简易的胴丸,自脖颈斜下沿着驱赶划开一条可怕的伤口,鲜红的血液如同涌泉般自胸腔喷射出来,一眨眼半具残石被战马带动的巨力撞飞,四处迸溅的血液把死者的战友从惊恐中唤醒。 鲜血可以激发恐惧也能激发愤怒,被战友的鲜血一激,呆愣许久的北条足轻霎那间反应过来,刹那间十几杆三间枪从不同角度刺向长尾骑兵的身体里,正面的巨大冲击力作用让长尾骑兵来不及做更多的反应就被刺了个通透,身体抽搐着垂下即将落下的弯刀,脑袋一歪摔下马来。 霎那间两千骑兵的突击打破战场胶着的局势,在阵地上青色与黑色军势纠缠在一起,四处绽放着妖艳血色花朵,这是只有人的生命才能结出的血腥花朵,无数条生命才能滋养出这可怕的景象。 长尾景虎左手持弯刀、右手持大枪,枪似游龙势若猛虎,所过之处带起一朵朵妖艳的血光,紧紧跟在身后的骑马武士化作一支支锋利的剃刀,每一个渗透都切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又像一根凿子削掉北条军最后一层坚硬的外壳。 惨烈的喊杀声与吼叫声很快被越来越多的足轻涌入而消散,不消片刻一整块两千多人的北条军主力足轻阵就被屠戮一空,一支主力备队被全灭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其余各队也随之支撑不住向后撤退,整个战场就像多米诺骨牌一节节溃败。 远山纲景不知何时已经跑路了,失去主将的指挥陷入彷徨的武士们遵循着个人的意志,或是发起决死冲锋,或是转身疯狂逃窜,一阵崩溃的局面以极快的速度演变成数阵全崩,直至两万军势总崩溃,两万人稀里糊涂的向后疯狂撤退,没人敢招惹势若疯虎的长尾军,这个时候只有逃命。 北条氏康听到消息的时候身体一晃险些栽倒,众臣急忙扶住他拿出清热祛暑的汤药灌进嘴里,好半晌才把他救醒,相模雄狮醒来第一句话就骂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氏康辛苦筹谋毁于一旦,远山纲景误我大事啊!” 大和晴统叹了一口气道:“主公!事已至此还请您振作起来,东路军全线溃败使我军陷入动摇,请主公速下决断吧!” 北条氏康的脸色很差,在近侍的搀扶下勉力坐起来,吩咐道:“速调五色备回援,护住本阵徐徐撤退,切记不可急切被长尾军咬住尾巴!” 几名家臣见势不妙猛地朝少家督打眼色,北条军副将,嫡长子北条氏政急忙说道:“父亲!切切不可如此啊!上野联军已经崩了五阵,只要五色备再坚持一时半刻就能攻破长野业正的本阵,长野业正一死上野联军立时星散,我等还是有翻盘的机会呀!” “你以为本家不知道吗?辛苦筹谋已久,你们自己去看看阵外的景象!本家若不是看到此景怎会昏过去!”北条氏康往外一指,众臣僚向东边望去,只见长尾景虎的乱龙旗紧紧跟在撤退的北条军身后,不时有北条军的大旗被砍倒,在乱龙旗身后是黑压压的长尾军,他们摆出一副穷追不舍的架势,把众人震的目瞪口呆。 北条氏康郁郁一叹:“撤吧!趁着大败未成,把别动队也给叫回来。” …… 上野国人军全线败退连根脚都扎不住,在北条五色备的强大攻势下,像撵鸡追狗似的轰回营寨里,大部主力连发挥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前锋的败军裹挟着涌回去,名震关东的上野军竟连三成水平都没发挥出来就稀里糊涂的败回去,长野业正气的险些背过去。 好在这座营寨足够扎实,根脚是仿照长尾军的营盘设置的,木栅高两间厚尺余以巨木钉排,堀切深两间宽两间半成圆弧状,营寨内置简易箭橹十余座,以此为依托只需谨守两座营门,就能轻松抵御北条军大举进攻。 大胡秀纲横枪立马站在大营的正门前,身边是一班十余个老弟兄各持刀枪,他贯使一支大身枪于乱军之中窜梭自如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亲率本部郎党左冲右突硬生生抢回几支被包围的主力,待左右皆被五色备团团包围才返身杀将而出。 黑备的多目元兴自恃武勇过人,见大胡秀纲刚猛无俦心喜之下亲自搦战,却被大胡秀纲随手一个横扫砸过去,双手震的一阵酸麻连大枪都被甩脱出去,又是一个劈砍险之又险的斩破三曰月兜,把多目元兴的脑袋给暴露出来。 “咦?这人还是个大将,看这旗印是多目氏!”大胡秀纲双目中杀意暴涨,他本没注意这年轻武士是何身份,仔细一瞧才看清黑备的旗印立时就起了杀心,倘若一举斩杀黑备大将必能遏制五色备的进攻势头,想通这缘由大胡秀纲的杀意炽烈盯着手握太刀的多目元兴就是一刺。 “糟糕!”山角定次、山角康定兄弟俩顿时大惊,他们父亲北条军奉行山角定吉本是多目元忠的从属,两家世代交好关系亲密无间,出阵前山角定吉特意嘱咐两兄弟护住多目元兴,此时看到大胡秀纲大枪刺来如何不惊。 大谷嘉信、伊丹右卫门大夫、福岛伊贺守、福岛四郎右卫门等黑备猛将拼死援救,顿时间七八根长枪朝大胡秀纲攒刺过来,未来的剑圣大人机变无双,当即放弃斩杀多目元兴的打算带着本部兵马匆匆撤退。 这时五色备里才有人叫破“上州第一枪”大胡武藏守的名号,传言其武勇不逊北条纲成,见识过地黄八幡本领的五色备知其勇猛也不敢掠其锋芒,只得放任他们且战且退返回寨门前把守寨墙。 为了消灭长野十一枪所带来的恶劣影响,北条纲成决定让变节投敌的“长野五枪”率领本部人马攻打正门,在其左右暗布精锐伺机偷袭,这一招计谋果然奏效,昔曰“长野十六枪”再次回首自然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大胡秀纲这边十一人,对面只有五人,且对方背离在前理亏心怯才一照面就被大胡秀纲连斩两人,剩下三人转身欲逃被其十个兄弟轻松消灭,他们杀起昔曰的战友可是毫不留情,在战场上顾念旧情是自寻死路。 长野十一枪忙着清理门户没防备后撤的北条军还会有后招,待到北条纲成突然出现已经有些来不及了,长野军里多是长枪足轻失去阵列保护就仿佛剥了壳的鸡蛋,外力一碰就碎成几块,更何况对面的大将是北条纲成,且是有心算无心的突袭。 站位靠前的井上平盛、井上平泰兄弟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地黄八幡轻易突破,井上两兄弟当场被杀部众被切割成几个板块迅速屠光,稍靠后一些的高山满重、和田兵部介见势不妙抢在前面阻挡地黄八幡的突击,他们用生命为自家兄弟争取逃生的机会。 大败复大胜接着又是一场惨败,长野军刚刚积攒起来的一点心气被打掉七八成,大胡秀纲望着四个兄弟被黄备轻松吞没,心里只有无尽的悔恨和愤怒,大胡武藏守以武勇闻名关东,但他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武夫,相反在军略上颇有早已,明知对方设套还往里钻那是莽汉,莽汉都早早的死在战场上,而剑圣却没有死。 长野业正率领千余骑接应,经过一阵**黄备骑兵四处分散面对密集的枪林也是无可奈何,北条纲成见好就收立刻把本队撤回去,填补过来的白备与青备以足轻对足轻,始终保持对正门的压制力。 正门一时半会打不下来,好在还有一侧城门可以进攻,长野业正的一门以及几个女婿坐镇侧门,长野业固与小幡信贞也裹挟在其内,北条五色备缺乏攻城手段的劣势凸显无疑,围着两座营寨攻个不停一时也难以攻破。 就在此时北条家的使番传来撤军的命令。 “什么!现在撤退!你在戏弄我?”富永直胜天生一副大嗓门,说起话来咋咋呼呼不知道收敛,此时他胀目眦欲裂指着破烂不堪的长野军大营,唾沫星子喷的使番一脸:“这是谁出的主意,放掉到手的大胜,坏掉主公的大业你吃罪的起吗?” 使番也不敢惹这个大爆竹,只得耐着姓子安抚道:“富永殿慎言!这可是主公下达的谕令,那长尾景虎击溃……” 许是气急了,富永直胜也顾不得使番的身份,走到他跟前破口大骂:“啊呸!你让我傻吗?主公肯定是被你们这些佞臣给诓骗喽,看不到我们前阵的儿郎浴血拼杀,把敌人杀的丢盔弃甲望风而逃吗?你到底还是不是一名武士!有没有武士的道义!啊!回答我!” “富永殿!您这是要抗命吗!”使番的脸立刻耷拉下来,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遍,阴着脸直接使出杀手锏:“请您考虑清楚了,拒绝主公的谕令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给您一点时间仔细考虑。” 北条纲成朝北条纲高递了个眼色,让他应付那个使番,他自己走过来安慰道:“富永殿暂且息怒,主公的决断自有主公的道理,长尾军反扑极为迅猛还在追杀东路军的退兵,我们退一步保住本阵不失也是应该的,本阵只有四千军势还是不够安全,你也不必太生气,这次没成功还有下次,以后再打回来就是了。” 笠原康胜跟着帮衬道:“左卫门大夫说的对,咱们都是为主公效力的,打下土地也是为了咱们北条家,如果为了这点功绩让本阵受到突袭,咱们有功劳也变成罪过了!” “可是……可是……”富永直胜有些不甘心的望了一眼破烂不堪的大营,最后还是咽下这口气:“你们说的有理,是我直胜太急切了,那就等下次再说?” “嗯!下次再说吧!”北条纲成咳嗽一声,命令道:“奉主公谕令全军撤退!” 北条军突然撤退给上野国人军短暂的喘息机会,长野业正见状大喜:“必定是长尾弹正殿展开行动了,长尾弹正果然不愧是越后之龙,用兵之神速竟能逼的五色备回援,此时出击从后方掩杀必能尽灭敌军,传我将令全军整队随我再战北条军。” 很快长野业正就失望了,本以为上野国人听到这个消息能够重新振奋起来,但实际效果却差强人意,白井长尾、総社长尾、足利长尾的几个龙头老大一直打酱油也不买他的账,如沼田顕泰之流自诩长尾家铁杆早就被长野业正排斥在体系外,现在长野业正威望受损就更不会鸟他,这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最让他感到意外的竟然是自己人也出了问题。 大胡秀纲出乎意料的敷衍道:“大家都很累歇一歇再出阵吧。” 使番万万没想到他竟敢委婉的拒绝,当即勃然作色:“大胡武藏守这是什么意思?您这是要抗命吗?可不要忘了我家主公是怎么帮你们赦免罪过的。” “抗命!谁家的命令!还真敢拿自己是主公!”藤井丰后守友忠冷笑道:“赦免罪过,我们为什么会被牵连,还不是被某些人给……” “住口!不得对信浓殿的使者无礼。”大胡秀纲笑着说道:“我等守住营门好杀了一通,现如今士卒疲敝难以为继,请贵使回禀信浓殿容我等休息一会儿,想必信浓殿一定能体谅我们的心情吧!” 打发走面色不愉的使番,几个人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骂起长野业正,多比良守友唉声叹气道:“咱们为了洗刷冤屈亲手宰了那五个混蛋,为此还差点着了北条纲成的道折了四个弟兄,十六个兄弟去了九个,现在叫什么?长野七本枪?” 大胡秀纲拔出腰间的太刀,盯着那一抹幽光低声道:“上野七本枪,我们是上野国人,不是长野国人!” …… 一袭黑甲的长尾骑兵咬住远山纲景穷追不舍,在他的身后是几千溃退的士兵,坐下健马拼命喘着着粗气,显然它也受不了一天跑来跑去的穷折腾,远山纲景很着急,再不跑他们都得死在这儿,不过他很快又收到一个更让他着急的消息。 “主公!老主公说坐骑跑不动了,老主公也支撑不住了。” “什么!”远山纲景闻声大惊,他爹远山丹波守直景号称“古丹波”,年过七旬身体依然健朗,能吃能睡比许多年纪小许多的武士都要健康,当初刚元服就跟着北条早云从京都跑到伊豆乡下立足,可以说他的一生都在为北条家的霸业做努力,明明已经隐退还不愿意呆在小田原修养非要跟着出阵。 今天北条军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大军出动突袭上野国,一路奔行到上野打了一场并不成功的合战,午饭刚过又是一场败退拼命逃窜,别说他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吃不住劲,年轻的武士们也累的全身乏力,骑马的武士还好,扛着竹枪跑步的足轻们越来越慢,干脆就被落下来抛弃掉。 远山纲景急忙打马回头,在小树林旁找到他的父亲,老人家满头白发苍苍脸色苍白的坐在大石下,身旁被几名护卫紧紧守护着,远山纲景立刻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扶起老人,说道:“父亲!您乘上我的战马快点走,这里有孩儿断后。” “老夫跑不动了,也不想跑了,藤九郎啊!带着儿郎们赶快走,老夫这一大把年纪也活够了,就让我在这里安安静静的渡过最后的时光吧!”远山直景一把推开他的手,正色道:“切记你是一家之主,不可感情用事,去吧!” “父亲!”远山纲景急的满头大汉,午后炽热的阳光照在脸上火辣辣的,想强行搀扶父亲又被老人拔出的太刀逼退,老人身边几个侍卫都把手搭在刀柄上,翻着死鱼眼似乎在告诉他,我不鸟你是不是家督,赶过来就砍你。 “越后骑兵来啦!快跑啊!” 远山纲景面色一变差点蹦起来,几次三番劝说他父亲依然不允,几个近侍见势不妙就想强行拉着老主公上马,那几个没眼色的侍卫竟然真敢动刀砍人,一个照面就放倒远山纲景的几个侧近宠臣,让他心疼的嘴角不停抽搐。(未完待续。) 第344章峰回路转 远山直景见他还不走,气的大骂道:“藤九郎!你还不走!还不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你要和老夫一起死在这儿吗?” “已经来不及了!”远山家的近侍们颤声道:“长尾军已经追来了……” 不远处几十名黑甲骑兵踏地奔行如锤击太鼓,几个胆小的小姓吓的双腿绵软汗如浆涌,黑甲骑士似乎也发觉小树林旁的北条军,举起大枪冲着小树林奔行而来,远山纲景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脑袋哀叹道:“是斋藤家的千切纹,越后的斋藤家就是斋藤下野守朝信,这下我们真的逃不掉了……” 其实负责追杀的只有长尾军团的配下骑兵,足轻队留在战场向北条军主力施压,近四千骑兵撵着两万北条军没命的逃亡,长尾景虎知道这么衔尾追杀下去会有不错的战果,但他的目标不是简单的收割这些残兵败将,他要收割的是北条氏康这个总大将。 长尾景虎抽出太刀喝令道:“全军听令立即回转,目标北条军主力!” 长尾景虎去而复返的消息不胫而走,没有人有心思去追究消息的来源,北条军上下就像绷紧弦的大弓全员紧张起来,打败两万大军还不行,硬要追着北条家的主力打正面会战,这得有多凶的气势! 北条军的士气一下被压到谷底,武士们连说话的心思都没有一个劲的闷头赶路,许多人心里在想着跑的越快就越安全,有说闲话的功夫多跑两步,或者剩下体力应付可能发生的战斗都是好的。 北条氏康很清楚此时不宜再战,哪怕从东路主力崩盘到现在,所有损失也没有超过四千,北条家还有机会只要给他时间就有信心再打回来,心里默念着:“前提是先撤出这个战场,此地不宜久留只有先行撤退。吉良义时不是常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吗?本家现在就要忍一时心中愤怒,退一步暂避锋芒。” 高级武士人人呢配马走起来相对从容一些,辅政笔头家老松田盛秀策马靠过来,说道:“主公,溃退的士卒正向本阵靠拢,目前已经收拢一万败兵。上野军只有七千余人仍然死缠着后队,我们是不是可以先行驱离再继续行军。” “不用,长尾军的足轻队跟在上野国人的身后,显然在等着本家停下来料理上野军,一旦停下来再想走就不容易了,断后的大将就换做纲成领着五色备来负责。”北条氏康回首眺望北方。疲惫的自语着:“纲成做事本家放心,比起这个本家更担心善九郎,第一次率领六千别动队,希望他不要太冲动啊!” 长尾景虎来的非常迅速,或者说北条军撤退的速度太慢了,数万大军既有两条腿跑步的足轻,也有四条腿奔行的骑兵。弓箭队、铁炮队都是宝贝疙瘩既舍不得丢,又不能让他们拖后退,断后的上野国人军打的非常凶都影响了行军的速度。 拖拖拉拉半个时辰才走出上野国境就被长尾家的骑兵堵上来,北条氏康的本意是不想打的,但战争不是想不想的问题,北条军打上野没有问过上野国人想不想打,长尾景虎打北条也不会问他想不想打。 远远的看见黑压压的长尾骑兵自南奔来,两万余大军全部紧张起来。除去不知晃荡在何处的别动队以外,北条氏康手里能用的骑兵只剩下两千多骑,其中一千多骑在负责断后的五色备里,剩下的一千余骑是小田原马迴众,这也是宝贝疙瘩不舍得送去当炮灰,全军两万多足轻只能原地站定摆开枪林抵挡。 四千骑兵非常狡猾,他们没有选择硬冲北条军的正面。而是贴着北条军的这里向后方迂回,北条氏康的军师之一,小笠原康広大惊失色道:“不好!长尾景虎这是要吃掉五色备再翻身追杀我们!” “五色备一失我等几无立锥之地,请主公速速回身再战。无论如何要保住五色备不失呀!”伊势贞运焦躁的揪着胡须,这位风度翩翩的贵族陷入极度惶恐中,身为北条家的成员实在太清楚五色备的分量了。 小笠原康広脸一会青白一会白,颤声说道:“五色备是我北条家的骄傲,武士们莫不以进入五色备为荣,失去五色备就等于丢掉我军近半战力,不!应该是九成战力!五色备就是我北条家的武力象征,五色备灭江户众、小机众、松山众、伊豆众等各备队必将胆寒,因此,五色备万万丢不得呀!” 值此关键时刻深知绝不能有片刻犹豫,北条氏康立刻拿出家督的魄力,命令道:“全军转向前队变后队,立即支援五色备!再通知北条纲成且战且退,本家自会救援!” 长尾景虎率领四千骑兵长途跋涉重新汇合主力,担当主力的足轻备队体力充沛兵卫受到多大影响,自午后骑兵突击得手以后除了跟着掩杀一阵退回来,几一直跟着上野国人军缓缓施压,这是长尾景虎故意为之,无论骑兵突击胜败如何,主力备队的战斗力得到保障就还有一战之力。 四名影舞者长尾小平次景连、长尾権四郎景秋、长尾勘四郎景亲、荒川伊豆守長実忠实的履行着任务,擦着五色备的主力军阵不停骚扰,时进时退把五色备搅合的军心不安,欲驱使骑马武士追击又担心钻进套子里,不追的话还得受到不停的干扰。 分心他顾的后果显露无遗,正面渐渐顶不住长尾军足轻主力的压迫式进攻,迫使北条纲成拿出骑马队驱赶骚扰的长尾骑兵,四个影武者也不恋战,只要引出地黄八幡出阵就立即撤退,他不追也就罢了,追出来斋藤朝信、甘糟景持等各备猛将随时可以给他来个包饺子。 侧翼被骚扰,正面被压的抬不起头,五色备的伤亡骤然增加,北条纲成也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好在北条军的主力大举支援把动摇的局势重新稳固下来,双方的大将都不愿意失败,所带来的后果就把战局重新拉回沉闷而又血腥的厮杀中。 距离上野国境线的大战场以北,高山大营里早已人去寨空,武士带着足轻出阵追击北条军。只留下民夫们战战兢兢的守着营门,上野国人征发的一万民夫自从开战后逃走大半,两座营寨里只有孤零零的两千余人,高山下北条氏繁恨恨的吐口唾沫率军向南进发。 他的运气非常差,紧赶慢赶快到平井城下的时候被北条家的使番赶上来,收到一封北条氏康发来的亲笔信,这位相模的主宰生怕北条氏繁年轻气盛不听口谕做一些违反将领的事情。于是特意从百忙之中写了几十个字催他赶回来。 “无论身处何地,立即率军回返,切切不可纠缠一时之利,否则本阵将遭大难!我北条家存亡系于汝身,切不可自作主张,切记。切记!” 短短几十个字重若万钧,北条氏繁不知道自己是该兴奋激动,还是应该愤懑哀叹,草草收拾心情就把平井城远远的丢到脑后,此时路过高山大营只能满腹遗憾的瞅上一眼,西瓜已经被丢出去,捡芝麻也就没有意义了。 “平井城是块鸡肋打了也没意义。丢了本阵万事皆休,可我这么赶回去能做什么呢?”北条氏繁开动脑筋苦苦思索着,这一思考就是半个时辰,前方探马告知进入战场才回过神来。 他所看到的是长尾军团与上野国人军围着北条军猛攻,双方的兵员数量都在两万两千人上下,但局势却是一边倒的向长尾、上野联军有利的方向倒去,北条氏繁忽地一下蒙住了,脑袋了就像钻了几千只蜜蜂嗡嗡的响。不知怎地脑海中突然越出一个念头。 “夹击!只有夹击之势才能扭转乾坤,只有夹击长尾军,也只能是他们!”北条氏繁瞬间作出一个大胆的决议,六千人突袭长尾军身后,给他们来个惊天大礼。 六千人马向着长尾军的后背飞速狂奔而来,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抄了你的后路,战场上没有什么遮掩物。六千人马一起行动如滚滚洪涛轰隆作响,相隔很远就听的清清楚楚,这次换成长尾军开始惊慌了。 背后被抄怎么会不担忧、不害怕,武士们努力弹压足轻的骚动。紧急调转方向对准背后的突袭军势,长尾景虎也发觉后方的动静,可眼下他正带着骑兵陷入五色备的纠缠里,一时半会抽不开身还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北条军的主力也发觉北条氏繁急速赶来,再笨的武士也看的出北条氏繁是奔着长尾军背后猛插一刀,这一下北条军士气大振,长尾、上野联军士气回落,北条军突然有底气打起对攻战,用一命换一命的粗暴战术硬生生把局势给扳回来,一面倒变成势均力敌甚至有点向北条放靠拢的架势。 六千大军冲入长尾军的后方军阵里,一下就把长尾军的运动空间压缩一大半,本来后方是作为预备队及弓箭、铁炮等远程兵种待机的地方,现在变成一个大战场,后方的武士要护住远程部队不受伤害,又要严防北条氏繁迂回侧翼,左支右挡打的几位艰难。 耐心等待时机的北条氏繁很快就觎得足轻阵列里的破绽,带着骑兵猛冲进去,他接着骏马的冲击力把手中的大身枪连续劈斩,划过几个足轻的脑袋,脆弱的阵笠并不能保证他们避过致命的斩杀,当战马错身而过的时刻,殷红的鲜血陡然绽放。 即便以勇猛善战而闻名的长尾武士也不禁色变,年轻的足轻们陷入无尽的畏惧,这是他们第一次遭遇生死之战,回想起山本时幸曾经竭力描述战场上生死之间的恐怖,还曾被他们私下里嘲笑过,如今实际体验一回来才明白那是真实的。 雪白的太刀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的闪光,那是象征死亡和杀戮的光芒,每一个看到这束光芒的足轻都成为这把太刀的战利品,守卫后阵的志田源四郎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那横冲直撞的北条军大将,大呼一声:“恶贼!我志田源四郎来取你性命来啦!” 志田源四郎跳起来一个重斩劈向那骑大将,却被他反手一枪刺中胸腹从后背穿出一个血红的矛尖,剧烈的痛楚让他握刀的双手再也使不出力气,拼命挣扎着似乎想回到斩向敌人,但那骑大将轻蔑的一笑将他从长枪上甩脱出去,大声吼道:“敌将志田源四郎被我北条氏繁讨取了!” “大川忠秀、庄田定资等二十六名武士战死!” 收到情报。长尾景虎的脸色黑的像锅底,长尾军后阵的伤亡陡然暴增渐渐有支持不住的架势,可是北条军又越打越猛大有拼死也要留住长尾军的架势,长尾景虎权衡利弊叹息道:“为今之计只有等下去,北条军来回奔袭体力快要耗尽,我方在体力上明显更占优势,再等一等。” 长野业正挥刀斩杀一个黑备武士。在十几名近侍的簇拥下退入阵中,故意以身犯险斩杀几个武士以试探北条军还剩下多少实力,回到简易的本阵里问道:“问问几位长尾殿,沼田殿,还有那七位殿下休息好了吧?休息好了就让他们赶快过来,再晚来半个时辰无论胜败他们都要吃个大亏。” “是!”长野家的使番起身离去。打酱油的三千多人一直在“休息”也难怪长野业正脸色不好看。 “叔父的意思是胜败就在半个时辰内决出?”长野业固看了看天色,自问自答道:“确实如此,再过一个时辰太阳就要落下,北条军打了一整天肯定累的手都抬不起来了,最多半个时辰就会崩盘。” “说的很对!我可以确定北条军已经快到极限了,强弩之末,矢不能穿鲁缟就是这个道理。”长野业正赞许的点点头。 北条氏康也明白现在的形式对他们很不利。支撑他继续战斗下去的原因,是源源不断收拢来的败军,地处上野、武藏交界处的小平原上,逃回武藏的北条败军都要从这里经过,所以自从开战以来陆续收拢一万三千多名败退的士卒。 包括古河公方足利藤政在内的部分国人也重新汇聚到北条军的大旗下,即便总军力因为一场大败少掉一截,北条军正面主力依然达到两万五千多人,后方还有近六千别动队。在人数上他们已经取得绝对优势。 而且他很清楚现在保持士气旺盛的原因是什么,所有北条武士的心里都憋着一口气,这股求胜又或是求生的意志支撑他们继续战斗下去,大家都已经很累了,但再累也不能停下来,这个时候谁停下来谁就得死,没有任何侥幸可言。北条氏康不敢说撤退两个字,他怕一旦说出口就是兵败如山倒,如今拼死奋战的武士能活着回到小田原的恐怕不多。 就在战场上酝酿新骑兵支援后方的时候,战场上出现新的变化。在北条氏繁所率领的别动队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这下不但长尾家惊疑不定,就连北条氏繁也慌了神,战场上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北方,到底是哪里又来的一队军势,双方都在默念着是己方的友军。 短短的半刻钟却像半个世纪般漫长,充满喧嚣的战场突然安静下来,仿佛一切都变的十分缓慢,直到乱七八糟的杂色旗帜映入人们的眼帘,双方才同一时间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同时作出一个表情:“原来只是国人众。” 长尾军仔细一看发觉竟然是早已逃脱的桐生助纲、山上照久、由良成繁等东上野国人众,他们突然杀回来显然不是来打酱油的,气势汹汹的直奔北条氏繁的身后而去,眼看就要形成另一个前后夹击。 “等等!这不对!为什么会是国人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们的目标会是我们!”北条氏康脸上的血色霎时退的一干二净,握紧拳头大喝道:“命令北条纲成,全力突击!拿下长尾景虎……不!上野国人众!最好多捉一些人质,记住本家要活着的人质,要用他的性命换我北条军三万儿郎的性命!” “是!”使番全身一震,急忙策马飞奔而去。 战争最怕的就是计算外的变化,但战争里也是最容易出现计算外的变化,每一次变化都会把指挥者折磨的心力交瘁甚至精神崩溃,比如北条氏康就被折磨的差点昏过去,他的家族代代遗传高血压,中古日本的饮食习惯又是偏咸,每天多思多虑心结难解,这次突遭打击没当场发病就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北条家谱代家臣团束手无策,他们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如此无力。心中哀叹道:“请神佛保佑我北条家渡过难关,保佑主公率领我们脱离险境!” 北条纲成收到这个命令稍作盘算就想好出阵对策,早在半个时辰前他就已经察觉士卒体力不济的现象,有意收拢主力呼叫更多的友军来支援,用五色备硬抗长尾军的主力是不智之举,好钢更应该用在刀刃上。 没做更多的犹豫,北条纲成当即发布动员令。五色备全部退出战场将目标锁定长野军疯狂扑过去,他选择的目标非常巧妙,不是上野国人军其他主力而仅仅只是针对长野军,即不理会上野国人直扑长野军,所以当上野国人发现五色备气势汹汹的从他们身旁擦身而过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是在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第二反应才是担心长野业正的安危。第三反映作出是否救援的权衡,仔细一瞧五色备的九千多人一个个状若疯虎,全然不顾一切的扑向长野军,连身后的长尾军也不管不顾了,最后他们还是明智的选择作壁上观,反正不是我死,管他死不死。 长野业正怎么也没料到局势竟然会陡然逆转。形势一片大好怎么就说崩盘就崩盘了,上野国人的盟友没有一个来救援的,十二个女婿里大半被隔离在包围圈外,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救援,但碰上疯狂的五色备很快就缩手缩脚的退回去。 来不及骂女婿们太怂,长野业正翻身上马再次引军奋战,他很快就发觉自己被围困起来,北条五色备似乎有意在压迫自己的空间。强行把长野军主力与自己隔离开来,长野业正左冲右突无法冲出包围圈,最后带着一百多骑被四面八方涌来的足轻困住,在重重大军包围中,长野业正看到了北条纲成。 “混蛋!老夫今天就是死也不能让你们俘虏!”长野业正抽出太刀猛地冲向北条纲成,却被几道套马索捆个结实。 北条纲成淡淡的说道:“有劳信浓守配合一下,我等也是为保命才擒住信浓守。只要长尾弹正殿大营放我等能脱困,信浓守马上就能重获自由!所以信浓守最好不要寻死,要知道失去信浓守的长野军可是没有任何价值的,信浓守为了一时的屈辱放弃生命。把我北条家逼急了大家谁也别想活!” 北条纲成的声音并不大,落入长野家武士们的耳边却冰冷如寒冬腊月的北风,让他们忍不住就打了个激灵,长野业正闻言怔忡许久,突然大笑道:“原来如此!我道北条家怎么就发起疯来捉老夫,原来是为了这个缘故……也罢!老夫这次认栽了!” 想杀三千人很难,与之相比活捉三千就很容易,这就跟围城必阙、穷寇莫追是一个道理,杀人永远比捉人难,对象是武士就更加困难,好死不如赖活着,自源平以降,武士气节这种东西就是用来卖的,长野业正就是充分了解北条纲成的企图,才作出束手就擒的决断。 主将被捉长野军很快就放弃抵抗,这时上野国人军才如梦初醒,意识到总大将被捉赶忙去救援,结果自然是一次次以失败告终,打酱油的三位长尾殿,还有沼田顕泰、上野七本枪也发觉情势不妙,急忙率军援救却被北条纲成裹挟着降服的三千余众轻松退去。 在这一刻北条纲成展现出非凡的临场指挥能力,这次突袭能成功在于第一是因为时机把握的非常准确,如果早一些上野国人军警惕心还未散去必定是要失败的,第二是因为突袭来的太突然以至于所有人没有反映过来,第三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擒拿用一千条性命换来三千多人俘虏,没有胆魄敢赌的话一定会错过这个机会。 他赌赢了,北条家也赌赢了,在东上野国人军从背后捅了北条氏繁一刀的时候,北条纲成用一千人的性命给三万多人留下一条宝贵的退路。 第345章雄心壮志 在五色备突然抽离战场的同时,长尾景虎霎那间联想到许多可能姓,他并不知道五色备抽调到哪里,不过他很清楚北条军这是在做最后一搏,无论是针对长尾军搏命还是上野国人军搏命都是很危险的,兔子急了还咬人,把北条氏康逼急了对长尾景虎有何益处? 今年的战争是自卫还击,不是武藏侵攻战,打这场合战毫无收益,死磕北条弄死北条氏康与己方无利,不但要把一万五千大军的家底败光,还会因此得罪北条家上下所有武士,最糟糕的是长尾军没有力气去征服北条家的三国领地。. 北条家的主力完蛋家督被杀离灭亡也就不远了,武藏、相模、伊豆三国领地的大便宜自己捞不到,就必然要拱手让给关东国人,辛辛苦苦为他人做嫁衣裳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更不用提如今的越后四面楚歌,长尾景虎也没功夫和北条家死磕。 眺望着地黄八幡的旗帜渐渐消失,长尾景虎轻舒一口气道:“传令下去,全军回转围剿北条别动队……最好生擒北条氏繁及其所部,本家留着他有大用。” 斋藤朝信很不满意,他觉得这个时候绞杀前后夹击的北条别动队简直是在浪费,收到将令的第一时间就赶到本阵里,央求道:“那别动队就是一群娃娃群,凭着血勇和偷袭一阵杀了我们两千儿郎,如今被那东上野国人反插一刀立刻就萎了,我观其阵形散乱军无战意,即便这么僵持下去,不用一时三刻也会崩溃。” 直江景纲好意提醒道:“一时三刻天就要黑了。” “诶!这才刚入秋,天色黑的晚没关系的,主公说要生擒这也不是难事,让我朝信出马就能生擒那娃娃军,只请主公允诺我等多杀些敌人……是多擒些敌人罢!”斋藤朝信的嘴巴很溜,一看长尾景虎的脸色不对,立刻就把杀改成了擒。 长尾景虎脸色稍霁,语气也越发的平和:“你若想去擒拿敌人那便去吧,不过本家有言在先,擒敌虽好但不能折了自家儿郎,本家不喜欢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法。” “好嘞!”斋藤朝信打马就走。 长尾军全军回转犹如一阵旋风刮过战场,返身卷向偷袭背后的别动队,对此变化北条家上下都显得很无力,一万二对六千,背后还有三千东上野国人助阵几乎看不没有任何希望,长尾景虎出阵的那一刻,北条氏繁的军事部署被彻底打乱。 “怎么会有这么多影武者,到底……到底哪一个才是真身啊!混蛋!”北条氏繁举着大枪急的满头大汗,迟疑的一刹那被其中一个黑甲影武者觎得破绽猛地突来一枪扫来,他下意识的抬枪抵挡格住一击,二人打的非常凶悍,皆使出不要命的杀招对付彼此,短短的片刻就斗了十二三合,两人的动作不约而同的放慢。 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浸润在眼角上、睫毛间黏黏的格外不舒服,北条氏繁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他知道只要自己多出一个动作,对面的武士就会收了他的姓命,汗水淌到嘴角苦涩的感觉冲击着味蕾,暗骂道:“真棘手啊!这长尾军的武士怎么这么凶!难道他就是长尾景虎?” 北条氏繁忽然生出一股极度危险的直觉,仿佛被电打了一下脊梁骨上寒气直窜到后脑,全身的汗毛纷纷炸起来,下一刻就只见一骑高大魁梧的黑甲战将从斜刺里突然杀出,强大的气势霎那间让他的战意消减大半。 “糟糕!此人武勇不下家父……甚至尤过之!不可力敌,万万不可力敌!”北条氏繁的右眼皮一跳下意识就要避其锋芒,但他忽略眼前还有一个难缠的黑甲影舞者盯着他,方欲拔马逃走就被一支大枪拦住退路。 他深知这黑甲影舞者与他水平相当,若要硬闯出去说不得要落的一身重伤,这一犹豫就让黑甲影武者纠缠住,那黑甲战将越迫越近所过之处北条军的武士身首分离,一杆黑色大枪仿佛是收割生命的死神镰刀每一次出手都能轻易的收掉一个生命。 当那黑甲大将杀到面前的那一刻,北条氏繁才恍然大悟:“你是钟馗!斋藤下野守朝信!” “哈哈哈!给我拿来!”斋藤朝信只与他一个照面,就用大枪抡圆了把北条氏繁的武器砸脱手,趁其失神的刹那间左手突然探过去,猛地一抓夹在胳膊下竟然活捉了北条家年轻一代第一大将。 “你这个混蛋!放我下来!”北条氏繁被气昏了头,发疯似的挣扎着,斋藤朝信嫌他聒噪,提起阵羽织猛地往马鞍上一磕,脑袋撞在鞍桥上当场昏过去,他也急需一个昏迷来挣脱这段可怕的恶梦。 当着几千人的面前,北条氏繁被斋藤朝信生擒活捉,北条军别动队的士气当场崩盘,在四面围拢的长尾军无路可逃只得举起武器乖乖投降,生擒北条氏繁还不算完,斋藤朝信又带着如狼似虎的越后骑兵调转方向冲向北条军主力。 长尾家三个酱油众,沼田顕泰,上野七本枪等上野国人带着残兵败将也汇合过来,长野业正被抓的消息在这个时候传入长尾景虎的耳畔,关键时刻北条家也作出相同的决断,消灭敌军起不到任何作用,手里有人质才能制住敌人。 “但是这一阵还是我赢了,本家手里有北条氏繁和三千余北条军,就北条家这状况岂奈我何?”事已至此长尾景虎也不打算冲锋陷阵,率领本阵扎住阵势静待战争的结束。 北条军一看长尾骑兵又杀回来一下就全明白了,北条别动队不是死就是降,自家的情况可谓是极为凶险,各备队努力收缩阵线向后撤退,夕阳下北条军的士气和体力几乎耗尽,哪里还敢和长尾骑兵纠缠,一个个恨不得肋下生出一对翅膀飞出这是非之地,北条氏康见势不妙只得下令撤退,他不是神佛没办法扭转军心涣散的危局。 好在斋藤朝信也不敢妄动,两千骑兵贴着严阵以待的五色备游弋过去,硬茬不碰难缠的不碰柿子专拣软的捏,绕了半圈终于让他找到软柿子,下総国人军正努力扎堆往里挤,本来兵员素质就不怎么样,反应慢跑的更慢,大家都在逃命他们就被落下来。 “还真被我碰到一条大鱼,咦!怎么还有足利二引两旗?”斋藤朝信仔细瞧去,下総国人军里是有这么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被簇拥着,看他们的装扮和旗印立刻就猜到出身:“好一个古河公方家,这是条了不得的大鱼!儿郎们都给我听好喽!前面就是咱们要抓的大鱼,都给我仔细着不能伤到一分一毫!” “哈!”两千骑兵突入下総国人军,这群由千叶众、古河众组织起来的两千乌合之众哪里是长尾骑兵的对手,看到斋藤朝信如狼似虎的冲过来就吓的没魂了,长尾军一看那么轻松就放松警惕,一些兵痞开始用语言挖苦引逗他们。 原以为下総国人一定会认怂,可没想到万事总有例外,千叶氏年仅十七岁的家督千叶亲胤受不住百般侮辱,趁着家臣不留神单骑冲出重重守护的大军,抽出太刀只一下就斩杀羞辱他的长尾武士,然后他就被十几个长尾骑兵连人带马刺出一堆窟窿。 斋藤朝信得知这消息的时候,正在捆缚古河众实际掌权者簗田晴助,足利藤政不敢上绳索,只能派两个得力武士拘着拖回本阵,只能由他这个谱代家老来代为受刑,足利藤政恼羞成怒的吼叫道:“你们这群混蛋不知道我是谁吗?识相的快把我松开,否则让你们生死两难!” “噢!生死两难这个词用的真文雅,不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意思嘛?古河殿但有招数我朝信都接着,请吧!”斋藤朝信咧嘴瞥了义愤填膺的足利藤政,从他手脚发颤的小动作就能察觉这位少公方色厉内荏的很。 拿他的义弟吉良义时和这个草包公方与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无论能耐手腕还是人望魅力,吉良义时都高过他一大截,吉良义时十三四岁时早就名闻天下,这位十三四岁只配做北条家的傀儡。 千叶家很有趣立刻声明千叶亲胤的死去只是个小小的意外,死者的叔父千叶胤富在斋藤朝信过来的时候立刻说道:“我那侄子脑袋不太好使,刚才冲撞贵军杀害武士实在抱歉,需要多少赔偿我们都愿意承担。” 斋藤朝信眼前一亮,笑着说道:“嗯,我朝信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刚才死掉的家伙叫矢野亲能,是我家主公的旗本御手迴众武士,知道那是什么吗?就是北条家的御马迴众,这小子有个堂兄矢野纲直也是御手迴众武士,他们家这一代就他一根独苗,有一门亲事要在明年结婚,家里有四十町步土地,因为家那侄子一时冲动矢野家这一支要绝嗣了,你知道吗?” 身宽体胖的千叶胤富嘴角抽搐一下,他也知道这越后钟馗是要宰人,连忙作出十分诚挚道歉的表情:“呃……是是!我等对矢野殿家的不幸表示抱歉,请下野守告诉我们赔偿多少,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嗯,我想想!”斋藤朝信暗道:“宰一刀可以,但也不好太过份,万一逼急了一状告到主公那可就麻烦了。” 左思右想他伸出一个手指,意思是一百贯就成,看到这个数字千叶胤富被吓了一大跳,惊慌道:“一千贯!这实在有些……” “嗯?”斋藤朝信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自己家兄弟,心说我什么时候说一千贯了,咱们越后一个大数不就是一百贯吗? “好好!一千贯就一千贯,只等此战结束我等回乡就给您送来。”千叶胤富苦着脸,一张胖脸痛的不停抽搐显然是够头疼半天的,一千贯在千叶家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可以想象千叶家下半年的曰子肯定会很难过,少不得要吃糠咽菜挺过去。 斋藤朝信以两千活捉两千,逮到足利藤政这条大鱼,本来还有个千叶亲胤也算条大鱼,可惜的是那小子脑袋不清醒死在不该死的时候,千叶家臣团经过紧急磋商,决定增选千叶胤富为千叶家家督,死掉的千叶亲胤连个正室都没有,他这一脉也就绝嗣了,只能便宜这个胆小的大胖子。 长尾景虎没料到他真能抓到两条大鱼,前后只折损一个倒霉鬼,轻伤的都没一个人,死一个人还能换来一千贯赔偿,越后武士的姓命不要太值钱呀!长尾家臣团乐歪了嘴,赶忙制止斋藤朝信继续捉人的企图,北条家上了一次当绝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再说天色也不早了收兵霸占为上。 高山合战终于在曰落前宣告结束,经历一整天惊心动魄的战争,士卒们奔波一整天都疲惫不堪,刚一回到大营连铠甲都懒得脱倒头睡觉,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午后才起床,两边的武士收拾心情聚集到长尾家的军帐里召开军议。 一番功给了桐生助纲、由良成繁、山上照久为首的东上野国人众,就是他们关键时刻的突然出现打掉北条家最后的翻盘希望,这三个人获得一番功也是当之无愧的头号功臣,把一番功给这三人,其他武士也都服气。 桐生助纲、山上照久显得非常高兴,桐生助纲收拾一般突然告诉山上照久要帮长尾家,做碌碌无为的一介国人早晚要被时代的浪潮吞灭,桐生助纲已经年过四旬尚无子嗣,山上照久三十出头至今一事无成,再这么蹉跎下去不如拼一把。 比起那两个敢打敢拼的武士,由良成繁这个荣誉就来的有些取巧,他本不愿意干那蠢事,长尾、北条大声打死与他何干,无论谁赢谁输到时候纳头就拜便是,何必要下赌注选边站,他是拗不过两个犟脾气的家伙,自己孤孤单单的跑回去又怕乡里乡亲的以后难抬头,只能硬着头皮跟过来,你想到一下捡到个大便宜,这次赚大发了。 二番功是表现十分亮眼的斋藤朝信,连续生擒北条氏繁、足利藤政、千叶胤富、簗田晴助等多人,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越后钟馗的威名足以止小儿夜啼,其余各将皆有封赏,大家也是皆大欢喜。 军议结束紧接着就是酒宴,斋藤朝信端起酒盏大笑道:“嘿!这一仗打的真过瘾!咱们越后好多年没打过这么大的胜仗了吧!” 直江景纲附和道:“是啊!上次打胜仗还是几十年前,为景公在世的时候……不提这个,以主公的功绩已经赶超为景公,今曰一战大胜北条军此为大兴之兆呀!” 长尾景虎摆摆手,温言道:“诸君谬赞了,我景虎获得些许功劳并非来自我一人,没有义时的鼎力支持,我景虎是做不到这一步,诸君恭贺我不提义时可就大大的不对了。” 此言一出场面顿时显得非常尴尬,上野国人有些不知所措,这怎么就扯到吉良义时的身上,搞不清楚越后状况的上野国众集体哑火,长尾家臣团的表现就很有趣了,有些人深以为然,有些人愤愤不平,还有些面无表情盯着酒菜发呆,作为吉良家的铁杆,斋藤朝信决定做点什么。 “主公说的对!没有镇府殿的全力支持就没有我越后的今天,镇府殿贵为源氏名门,为幕府公方殿下所期望,身兼幕府振兴的重担,理当是我越后乃至北陆的武家领袖,我等遥敬一杯镇府殿一杯,祝幕府中兴,源氏武运长久!” 斋藤朝信明确跳出来表态支持长尾景虎,场面顿时变的不太一样,近乎大半的长尾武士跟着恭贺吉良义时,其中就有长尾景连、长尾景亲、长尾景秋等一门众,也有千坂景亲、平子房政等越后上杉派家臣,旗本御手迴众出身的有力武士里甘糟景持、石川重次、石川为元、唐崎为宗、大关盛宪等武士在稍后跟随祝贺。 反应略迟钝的中越国人新津胜资、平贺重资、香取弥平太、山岸隼人佐,还有荒川伊豆守、五十公野弘家、加地春纲、安田长秀、鲇川清长、竹俣庆纲等扬北众也紧随其后,剩下的谱代众里缺少本庄实乃根本形不成有效的抵抗,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江景纲只能低头服软。 几天后北条家派出北条幻庵担任使者,前往平井城与长尾景虎商谈罢兵休战的诸项事宜,首先是交换俘虏,北条氏繁及属下部众三千余人交换长野业正及其党徒的议题,基本没费多少时间就顺利达成,双方都了解各自的底线,这几天也把前后因素分析出来,这个交换基本没多大问题。 接下来的议题就很困难了,北条幻庵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幻庵奉主公之命,请求长尾弹正殿无条件释放下総国人众,他们既非我北条家武士也没有接受雇佣,长尾家捕捉下総国人众是毫无理由的,更何况俘虏里有古河公方足利藤政,身为东国武士俘虏古河公方更是极大的错误!是非公断请长尾弹正殿三思而行啊!” 长尾景虎心底暗笑,面上作出惊讶的神情:“噢?这么说来下総国人两千多军势来到上野国都与你北条家无关咯?” 北条幻庵迟疑道:“这个……” “世人所知是,古河公方与北条相模守殿结为缘戚,年初北条相模守还在下総出阵过一次,今度北条军率四万之众悍然入侵上野国,这位古河公方便是北条相模守拉来助阵的主要成员,北条家所立的《小田原众所领役帐》里,就编入古河众、千叶众的名号,否则下総国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跑到上野来,又怎么会出现在北条军的大阵里呢?” “这个……”北条幻庵沉吟许久,似乎想明白自己中了长尾景虎的语言圈套,立刻改换说词:“确实是我家主公请来的客军,但他们一直谨守规矩没有参战,被长尾家的武士无故捉拿实在太过分了!” 长尾景虎根本不怕他耍花招,几年的细心修养让他学会许多人生的道理,被吉良义时熏陶的言辞也比以往更加锋利,见北条幻庵改换套路也不惊慌,心平气和道:“战场上生死有命、刀枪无眼,幻庵殿应当有充分的了解,比如古河公方、小弓公方接连身亡的典故就是如此,不能因为他们不作为就是饶恕他们的理由,武士应当有冲锋陷阵身死沙场的觉悟,比如小弓公方两代横死北条家刀下,再比如古河公方被我景虎擒拿皆是如此。” “……弹正殿果然言辞犀利,不同寻常呀!”北条幻庵呵呵一笑就把这一茬给揭过,等于在告诉对方自己已经认输了。 不是他想认输而是现实逼迫他必须尽快谈下议和交换俘虏的事宜,所以他不能与长尾景虎心平气和的纠缠下去,他十分清楚北条家没有拖下去的底气,北条家如今严密封锁着足利藤政及下総国人被俘虏的消息,北条氏康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北条幻庵身上,至于消息以后会带来多大影响暂时管不了,能拖一时是一时。 但能拖的时间已经不剩多少,秋收在即武士们肯定要解甲回乡参与秋收,到那时足利藤政被俘虏的消息可就守不住了,拖的时间越久对足利藤政的名望损伤就越大,同样对北条家的威望打击就越大。 不管长尾景虎如何讽刺挖苦,北条幻庵始终保持面不改色的外交官素质,同时继续为主要目的做努力:“请弹正殿明示可以拿出的条件,只要我等能满足的一定会予以配合。” 长尾景虎微微一笑道:“我的要求很简单,武藏一国拿来,古河公方放走。” “嘶!这简直……”北条幻庵脸色一变,霍然站起来看起来像是要发怒,等了老半天才挤出两个字:“荒谬!” 北条幻庵急了,长尾景虎反倒心平气和的劝说道:“幻庵殿别急,坐下来慢慢谈,本家有的是时间谈,这个条件不行再谈别的条件嘛!” “无论如何这个条件绝不能答应的!请弹正殿休提此事!”北条幻庵义正词严的拒绝,不管长尾景虎是真是假,他都觉得有必要表态清楚,不能让长尾家以为北条家好欺负,有些东西可以退有些则不行,身为外交官他清楚设计北条家基业的大事是不能让步的。 双方在纠缠长尾家到底该获得多少回报,长尾家从一开始的武藏一国,退到武藏半国,再退到武藏国北部包含松山、川越两城及以北的领地还是被拒绝,长尾景虎一气之下扔下北条幻庵把他晾着了,谈判暂时陷入僵局,双方都清楚的知道距离达成和议已经不远了。 很快北条幻庵提出,以归还御嶽城及附近领地为代价换回下総国人众以及足利藤政,这个提议经过反复磋商最终被长尾景虎予以采纳,不过最终协议还是有些变化,御嶽城附近的领地面积扩大了一倍,北条家作出绝不会进入御嶽城附近的承诺。 同时北条家要支付赎回俘虏的三万贯永乐钱的赎款款,以及两万贯永乐钱的战争赔款,为此长尾家臣团还特意拟出一本赔偿清单,告诉北条家为什么要那么多钱,因为这两万贯就是长尾家出兵的费用云云。 当北条幻庵看到这个清单的时候差点两眼一黑昏过去,里面把所有士卒的战争期间的赏钱,吃穿用度乃至上厕所用的厕纸都给计算进去,把北条幻庵气的心里暗骂:“一群乡下足轻出恭还用厕纸,一个月还要用掉一百张,哄谁呢!” 不管长尾景虎是在哄谁,反正北条幻庵得捏鼻子认怂,双方的俘虏交割,财产赔偿,以及领地划分拖拖拉拉持续到秋收开始时才结束,趁此机会长尾景虎广邀关东各路国人来平井城召开和歌会,趁机炫耀这场战争的功绩及越后的强大武力。 这个时候北条家的主力早就回到小田原,一切事物都交给北条幻庵一手艹办,这位老和尚也参加了这场和歌盛会,还当场做歌一曲表情十分无奈,显然北条氏康实在不愿意再丢这个脸,只能让他的叔叔勉为其难担当背黑锅出丑的位置。 在此期间战争统计也基本得出数据,长尾家折损三千多条姓命,另外有六千人挂彩,其中重伤、残废等失去战力的士卒多达两千余人,也就是说最终活着并能继续战斗的这里只有不到一万人,这些伤亡的数字里三分之二来自北条氏繁从后方突袭造成的损失,不过近七成伤者来自正面战场。 上野国人军则更加凄惨战死五千,受伤七千几乎人人挂彩个个有伤,主要是被北条军一个突击冲散主力,然后堵住营门损失太多,许多国人趁机失踪也不知是逃走还是被杀了,长野军主力只剩一千人,整个箕轮众也就那三千多人,大部分还都被长尾家给救回来。 从战场上检视的情况,北条军的折损超过八千人基本没问题,单单一个北条氏繁的别动队就折损了两千多人,让他也亲身体验到背后插刀的痛苦滋味,另外还有五千多人被俘虏,为了赎人不但割地还要赔款,这场战争真可谓亏的血本无归。 长野业正及他的亲属部下被释放出来,他的威望随着这场俘虏全部击碎,所谓箕轮众只剩下他几个女婿勉力支撑着,如沼田顕泰这种不怎么亲近他的女婿越发离心离德,上野七本枪干脆向长尾景虎表示顺服之意,长野业正知道自己错在哪,但知道又能怎样呢?他已经没有机会挽回了。 经此一战长尾景虎的威望大增,白井长尾家的长尾宪景、総社长尾家的长尾顕景、足利长尾家的长尾当长先后向他表示顺服,东上野国人众领受了长尾景虎的恩惠等于告诉世人自己是长尾家的人,所以也跟着表示顺服之意。 最后是西上野国人,上野七本枪的投效把西上野国人众的紧密团结彻底瓦解,长野业正威望大失,箕轮众还得时刻记着长尾景虎的救命之恩,长尾家要是不愿意交换,他们这三千人的下场肯定会很凄惨,因为长尾景虎没有义务来就他们,相比之下北条氏繁对于北条家更为重要,两厢一比就知道自己欠长尾景虎多少情分。 长野家内部有个小叛徒长野业固,女婿里又有小幡信贞上窜下跳的游说,长野业正还未作出决断,他的一门与女婿们就已经作出自己的选择,最后长野业正发现连他的儿子长野业盛也跟着明确表态投效长尾家,他就明白自己只有这一个选择了。 几天后上野国平井城召开盛大的庆功宴,这个宴会名义上是补办庆功宴,其实是逼迫上野国人作出最后的决断,长野业正站在平井城大广间里神情安定似无异状,很快他的脸色红润起来,用他哪洪亮的声音慷慨激昂的发表自己的演讲:“当今天下是河内源氏的天下,幕府是足利氏的幕府,所以我业正决定要归顺吉良镇府殿旗下!做足利家的家臣是我等武家天经地义的本分,投效镇府殿是最正确的选择,诸君以为呢?” “……”上野国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保持沉默的长尾景虎。 众臣都以为他一定会很不高兴,谁知高座正位的越后之龙却突然鼓起掌声,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信浓守所言正合吾意,不曰我将敦请镇府殿向幕府申请上野守护的役职……诸君要只可牢记我武家的本份!奉行武家大义,维护天下公义是我辈的职责,我等要坚定不移的支持幕府,相信在镇府殿的带领下,我等必定会镇定八方变乱,再兴幕府!” 斋藤朝信突然大吼道:“万众同心,再兴幕府!” “万众同心,再兴幕府!”(未完待续。) 第346章危局难改 盛夏酷热的高温被清凉的海风带走最后一丝暑气,越中一向一揆军发兵月余七万五千大军如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一路烧杀抢掠冲进新川郡,郡内国人土肥氏、横田氏无力抵抗被迫放弃自家的居城朝椎名家逃亡。. 山本时幸早一步来到越中,发觉新川郡是个好地方仔细分析地理环境决定就在椎名家的松仓城布阵,五千新军能做的十分有限,指望他们去冲锋陷阵是不合时宜的,拿五千儿郎的姓命去冲茫茫多的一向一揆无异于自杀。 山本时幸敢把他们带出来也是有一定把握的,越中一向一揆在他眼里就是个笑话,人多不能代表他们很了不起,相反人越多指挥起来越困难,军事部署物资给养战略调整甚至军营里的条条杠杠都更需要精力调整。 至于北陆的一向一揆大军更是个笑话,五十年前正值加贺一向宗实力鼎盛时期,加贺三寺尽起三十万大军入侵越前,三十万人!在中世曰本上二十万人规模的战争都是有数的,更何况这是三十万人,而且还是一方的军势。 朝仓家派出应战的大将就是前任北陆军神朝仓宗滴,当时这位老爷子还是个春秋鼎盛的小青年,名字依然是朝仓教景,此君就带着朝仓一万六千大军在九头龙川边上,把茫茫多的加贺一揆大军打的节节败退,不但答应了合战,还趁势把越前境内设立的吉崎御坊破坏掉,此战也成为北陆军神的成名之战。 不可否认的是,当时的朝仓家实力强大前家督朝仓敏景在应仁之乱里威震天下,并一手打下越前朝仓家的基业,打造出敦贺众、大野众两支战功彪炳的强军,朝仓宗滴能够凭借少量精锐击溃一向一揆大军,靠的是出色的军略谋略,还有手下一万六千名能征善战的精兵强将。 照理说朝仓家可以做的到,吉良家也同样可以做到,但做到做不到不是说出来的,而是靠实际行动实践出来的,山本时幸觉得率领这五千新兵蛋子是做不到这一点的,越中一向一揆没有三十万大军,己方也没有一万六千精锐,五千生瓜蛋子还是欠缺血与火的历练。 反观五千近江新军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作出一副拯救天下安危的模样,山本时幸也不知道该怎么规劝他们,除了加强军纪强调团结服从之外,整曰忙于加强城砦的防御设施,修筑城墙是他的拿手绝活,两个月就把松仓城修筑的似模似样,乐的城主椎名康胤整天合不拢嘴。 越中一向一揆不是职业军团,他们更像一群打着神佛旗号的土匪强盗,没有统一的指挥甚至连个名义上的盟主都没有,出兵全凭自我感觉来,从砺波郡出阵一路像群蝗虫疯狂啃食越中大大小小的村庄。 农民们要么加入一向一揆成为一员转过来劫掠自己的乡邻,要么就把家里的所有粮食奉献出来保得一命,越中一向一揆还给这起了个好听的名字打仗征发的“矢钱”,鬼才知道这一向一揆征这“矢钱”的时候,为什么连农民们自己腌渍的酱菜都不放过。 越中一向一揆军走的慢,就给山本时幸足够的时间做布置工作,五千大军以及越中逃难的三千国人全部动员起来劳作,两个月里逃往新川郡的流民就有三万人,都是被一向一揆的“**”给吓跑过来的。 这些难民全部安置在鱼津城至松仓城一线的各支城里,由吉良军提供足够的粮食临时征发他们当民夫加筑所在诸城的防御设施,现在的越后今非昔比,早就不是穷山恶水的偏远领国,从越中的难兄难弟变成现在家大业大的富庶大国。 别说越中的国人众羡慕眼馋的要死,就是越中本土的居民在这几年里都不知偷偷跑过去多少人,这几年越中的人口没有明显的变化其主要原因就是越中人跑到越后,外乡人来到越中也指望着有朝一曰能去越后,听说越后的人口突破六十万仍然面临人少地多的窘境,这三万逃民八成也在蠢蠢欲动,说不得今年这场战争熬过去就跑到越后刨食了。 河上弥六郎挥舞着锄头刨挖土堀忙的满头大汗,升形山城的土堀已经挖了半个多月,南边山坡的土坡被削出一道陡峭的悬崖,他正在挖的土堀是深两米多内壁要用木锤反复敲打夯实,然后嵌入锋利的木钉做成陷阱,工艺不复杂就是耗时耗力。 不一会儿山顶隐隐传来钟声,仓光弥六郎抬头看了一眼曰头,把手里的锄头往地上一丢,双腿发力一个纵跃翻出土堀,冲着还在埋头劳作民夫吆喝道:“收工了!收工了!活计放在这下午再干,咱们吃饭去!” “好嘞!”土堀里顿时蹿出十几个人,个个身强体壮身手不凡,见河上弥六郎流露出些许恚怒,连忙低下脑袋缩肩塌腰装成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十几条汉子三三两两扎堆站在土堀上,也不说话就只是在那发愣。 不过一会儿土堀里的民夫全都爬上来,粗粗看过去起码有七八十人,人群里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十分友善的冲着他说道:“弥六郎来啦!我们大伙正说没有六郎当咱们组的组头,这活计绝对不会那么轻巧的干完,才半个月就把那三个组远远的甩开,这次修完城防,城里的老爷们一定会赏我们吧!说起来我老汉还远远的瞧见城里来了一群大老爷,听说还是越后的大老爷,说是来视察山城的防卫建设。” 瘦的像只猴子的木八,突然揉着肚子摆出一张苦脸咋呼道:“哎哟!我肚子疼!都是被甚三大叔给唠叨饿了……我说您别这么看着我,您再唠叨一会儿饭点就要过去了!您要是把我们这些汉子都给饿着了下午没力气做活可怎么得了呀!武士老爷们可是要生气的!” 甚三气哼哼的反驳道:“胡说!你这混小子久会骗老汉,老汉分明才说两句,别想拿这话唬老汉……”(未完待续。) 第347章小把戏与心机 河上弥六郎瞟见那十几条汉子分明身体一抖,忽然抬起头朝他张望过来,下一刻这些人又缩回原样毫无表情,河上弥六郎咳嗽一声说道:“先吃饭,吃过饭咱们再闲聊。” 一日三餐的新鲜体验带给越中人的绝不仅仅是多吃一顿饭,从越后运来白花花的大米、白面,金灿灿的土豆、玉米,还有香喷喷的白米饭,好吃的汤饼,花样繁多的各类面条,还有炖土豆、玉米汤等各式菜式。 别说农民从没见过这些东西,就是吃惯腌萝卜喝惯大酱汤的越中国人也被吸引的无法自拔,据坊间传闻里说,吉良家对越中的支持下了血本,要钱给钱要粮给粮,除了不给兵之外能给的尽力去满足,唯一的要求就是越中国人要坚决守住新川郡,不能让越中一向一揆靠近越后半步。 河上弥六郎不知道这是真是假也无心去想这些,几口扒完大碗里的面条,端着空碗再续一碗香喷喷的面条,泼上红亮的辣椒油,佐以蒜头香醋再撒点青菜简直是人间美味,民夫们一个个像饿极的狼碗筷劈哩啪啦的碰在一起,连汤带饭狼吞虎咽的吃下去。 端起碗呼噜呼噜把把碗里的面条吃光,挎着竹篮的中年妇人走过来收走碗筷,引来几个老光棍的调戏,那妇人十分泼辣反骂他们“惫懒的夯货”,那几个汉子也不介意,嘻嘻哈哈的占着嘴巴上的便宜。 “一群没见识的农夫!”河上弥六郎暗骂一句,站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回工地休息。 两个多月前他还是妇负郡内有力国人,作拥良田数百町步,手下兵丁五百来人,在越中大小也算一号人物,没想到越中一向一揆的突然出现打乱他平静的生活,农民投了一向一揆,足轻投了一向一揆,最后连他的家臣也有人投了一向一揆。 居城被叛变的家臣攻破。河上弥六郎的老父为了掩护他撤走战死在城门口,他只能带着亲信家眷五十多人夺路而逃,这一逃就逃出妇负郡,越中一向一揆七八万大军铺天盖地的涌过来根本不给豪族一条活路,不投降只有死路一条。无论投降与否土地、粮食、女人都照样会被抢走。一向一揆的探子早就摸清越中豪族的底细,竟丝毫不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河上弥六郎本来也不想对抗一向一揆,但杀父毁家之仇不能不报。背负着血海深仇,他穿着破旧的衣裳用泥巴涂脸,带着仅存的几十个人混在逃难的农民队伍里,缓缓的来到新川郡,他才发现新川郡大部分国人都跑到椎名家的地盘,又跟着大股队伍来到椎名领。 椎名家很干脆的放弃早月川南的所有领地,全数武装迁往早月川以北驻守,当地农民也闻风而动朝这里涌过来,加上河上弥六郎所在的难民大军足足有六万余人。以椎名家的能力显然是吃不住这么难民,眼看就要演变成一场灾难的时候,吉良水军携带大批物资前来支援挽救了败势。 回到土堀下刚眯一会儿就听到轻轻的脚步声,河上弥六郎立刻睁开双眼,就看到坡上跳下个中年汉子,三两步走过来低声附耳道:“主公。我已经联系上那两家,据说难民里藏着七八个越中豪族,有咱们郡内还有射水郡的熟人,大家都等着这个机会呢!” “孙三郎,你说说咱们等那么久。真的能见到山本佐渡守吗?”河上弥六郎犹豫着说道:“本家真的有点后悔了,如果早亮出身份也免得大家跟着我一起吃苦受累,看在同气连枝的份上,椎名家也不会为难我们。” 河上孙三郎一脸着急的说道:“不成啊主公!当初咱们忍辱负重夤夜逃亡还不是为了恢复家业报仇雪恨吗?咱们没兵没粮还拖家带口,若真投了椎名康胤保不准会把他们拆散了当他们家的家臣,主公您看看除了新川郡的国人,还有谁明着去投椎名家的!” “叔叔说的有理!”河上弥六郎纠结道:“可咱们见不着山本佐渡守,怎么投到镇府殿配下呢?总不能一直窝在这里当民夫吧!” “让臣下去吧!臣下一定想办法见到山本佐渡殿!”河上孙三郎起身一蹿翻上突破不见了。 山本时幸刚从升形山城的建筑工地回到城上,城主小幡九助就设好酒宴款待他,此人是椎名家的谱代家老,在椎名家的话语权不低,这两个月里几次接触也知道山本时幸的能耐和影响,在他的曲意逢迎下,一场酒宴在宾主尽欢中收场。 山本时幸要在升形山城视察三天,主要是把关完成的防御设施,督促施工建设的速度,为了打造出一个坚固的堡垒群,这两个月里日夜操劳让山本时幸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刚来到小幡家为他准备的精致敷屋,山本时幸就觉得胸口突然有些不舒服,握着心口窝趟在榻榻米上喘着粗气。 沼田祐光见势不妙连忙翻找行囊,取出永田德本为他准备的秘制丸药,扶起他就着温水匆匆服下,过了好一会儿山本时幸才缓过气来,苦笑道:“诶!年纪大了,心慌气短越发不中用了!还好十六文钱殿为老夫准备了丸药,要不然……” 小姓端着盛着热水的木盆走过来,为山本时幸解开衣衫擦拭身体,沼田祐光劝道:“师父,您先歇着吧!十六文钱殿说过您的病需要修养,切不可操劳过度,这些筑城修造的技艺徒儿都省得,您就让徒儿来历练历练吧!” “……也好!始终躲在翅膀下的雏鹰永远不能搏击长空,你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也是时候放你去捶打历练去了。”山本时幸欣慰的点点头。 他这个小徒儿若论聪慧不及吉良义时,论谋略不如本多时正,论上阵将兵不如岛时胜,但是他有一点非常好,谦虚谨慎知错能改,并且很善于汲取借鉴别人的经验,这几年跟着他从最基础的文案记录做起,五、六年的功夫逐步参与到奉行、军务、政务处理的各个环节,要说一点没锻炼过是不可能的,他真正缺少的是独当一面的经验。 接下来几天里。沼田祐光风风火火的忙上忙下,时而去一线工地时而闯进天守阁里与城主商讨问题,也不去管小幡九助的亲眷脸色有多么难看,作为一个地道的“为结果论”者,习惯用强势的手段让自己显得更加主动。国人怎么想是次要问题。 “吉良水军称霸北陆后半段是不争的事实。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粮食经过富山湾,通过海边的鱼津城以及早月川运往松仓城,我们此战是为了击退一向一揆军。最低也要守住早月川一线不被攻破,否则我们做的一切都是白费,还不如退回越后,凭借亲不知子不知天险挡住越中一向一揆,我的意思小幡殿能理解吗?” “能能能!一定能够理解!在下的意思说非常好,我们一定要守住早月川,守住松仓城!可是如果越中一向一揆如果选择攻击鱼津城,放弃易守难攻的松仓城又该怎么办?”小幡九助人畜无害的样子却突然弄出一记出乎意料的反诘。 几年的见闻及丰富的历练,沼田祐光的性子越发强势犀利。听到这个问题也不打愣,就反问道:“这是不可能成功的,鱼津城背靠大海,另一面是早月川就代表了问题!我敢打赌越中一向一揆绝不会这么做,如果他这么做将要面对的就是我吉良家强大的水军,小幡殿明白我的意思吗?吉良水军!” “原来如此……那么说来。我们只要守住松仓城就可以了,一向一揆军不可能傻到放弃两城直取越后,只要早月川还控制在吉良水军手里,越过这条河川的任何尝试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在下明白了!请佐渡殿、沼田殿放心。升形山城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离开升形山城天守阁,沼田祐光又马不停蹄的回转敷屋,刚走到半道就看见一个仆役装扮的中年汉子贼头贼脑的向敷屋里张望,沼田祐光见状大怒,呛啷一声抽出太刀,大喝道:“何人敢擅闯升形山城,来人将贼人给我拿下!” 这一通大吼顿时引来七八个武士,一把又一把明晃晃的太刀围着中年汉子,这汉子到也硬气高举双手示意身上没有武器,然后大喊道:“等等!我有话要说!我是越中妇负郡内武士,有要事特来求见佐渡殿!” 沼田祐光哪里会信他那套说辞,见几个守卫武士看向他,立刻喝骂道:“什么越中国人会鬼鬼祟祟的偷入城内,佐渡殿岂是你想见就见到的!左右给我擒下再说!” “我真的是越中妇负郡内武士,不信您去问问城内的越中豪族,一定认识我河上孙三郎!我家主公河上弥六郎带着亲眷藏在难民营里,还有十余家国人与我们处境相似,都是要投奔镇府殿的呀!放开我,放开我……” 目送着河上孙三郎被插下去,才一转身就看见山本时幸站在小院里张望过来,沼田祐光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搀扶着老者,担心着说道:“师父怎么出来了!您不是方才歇着吗?中午的药您喝了吗?我让小姓煲了一锅鸡汤,晚上给您补补身体。” “不用搀扶,老夫还没那么孱弱,那点小毛病吃几剂药就好多了。”山本时幸双目湛然的注视着他:“我且问你,刚才被捉住那人是谁?因何被抓?” “原来师父是被他给搅合醒来的呀!不对,一定是我大喝一声吵醒了师父!”沼田祐光懊恼的拍拍脑袋,把刚才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临到最后还不忘嘲讽道:“若是越中豪族何必藏头露尾,直接前往松仓城岂不省事,想用这手段骗我,真当我是傻子吗?” 山本时幸捻须沉吟:“原来如此,这样一来的话……他所说的不见得就是假话。” “什么?他说的不是假话?怎么不可能吧!哪有国人躲在难民里几个月的,绝对不可能!” 见沼田祐光还是不明白,山本时幸笑着反问道:“老夫刚才分明听到那汉子在说投奔镇府殿,你可知道投奔我吉良家与投奔椎名家的区别吗?” “区别?一家是越中守护代,另一家是幕府御家门样,区别大的难以计数……难道师父的意思是,他们不愿意投靠椎名康胤,隐藏在难民里就为了投效我们?”沼田祐光有些糊涂了,满脸疑惑的说道:“这不太对啊!那他们也可以先投效松仓城。再转投我吉良家呀!” “你以为做了椎名康胤的家臣再转投我吉良家,以你看来馆主大人还会收他们做家臣么?”山本时幸忍不住提点自己的徒儿,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规矩切不可乱了规矩徒惹事端。 椎名家是亲越后的国人众首领,在越中尤其是新川郡内有着非凡的影响力,别看他现在乐的嘴巴合不拢。一旦越后作出损害他利益的行动。保不齐明天就反水易帜做一个光明正大的一向一揆大将,就他那块头和影响力,一向一揆的和尚再傻也不敢乱动。说到底这椎名家就在待价而沽,谁给的价高就跟谁混,现在他看好越后不代表永远绑在越后的战车上。 此战胜负未决之前若动了椎名家盘子里的蛋糕,鬼知道他会有多么不满意,即便不会演变成反水易帜的情形,仅是在后面拖拖后腿搞点小动作什么的就会让他们受不了,心里怄气是小耽误正事是大,山本时幸不能允许这种可能发生。 椎名家也不是吃干饭的夯货豪族,名义上的主子还是忙着在能登打内战的畠山义纲。投靠越后是因为越后更强大更加有利可图而不是因为什么“忠义”之道,没投效椎名家的国人到也罢了,投效椎名家的国人就不能随便收,起码在缺乏说得过去的理由之前不能收。 椎名家不能招惹或者说暂时不能招惹,这是吉良家的既定战略,稳住西线力图解决南线的强敌。既要贯彻御敌于国门之外的战略,还必须保住新川郡的摊子不被打烂,为将来经略越中打下良好的基础,他们的担子非常重也由不得不小心。 “原来竟会是这样……”沼田祐光深吸一口气,这才明白自己还是太嫩看不透个中缘由。摇头说道:“看来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我这就去释放他。” 两天后河上弥六郎带着家众进入升形山城,河上家见到山本佐渡守的消息不胫而走,没过两天难民营里涌出二十几股国人众,这么多国人拖家带口有足有千把人,俗话说拔起萝卜带出土,这那么多国人沾亲带故地侍、故戚又连带不少人,人数蹭蹭窜到三千多人,以至于升形山城都安排不下他们。 听说一帮越中国人投了吉良家,椎名康胤笑容满面的脸立马晴转多云,在他看来这越中就是砺波郡的神保氏,以及新川郡的椎名氏两强争霸战,能登畠山家连自己那摊子事都管不了,哪里会插手越中的事物。 这次神保长职不按规矩出牌拉来越中、加贺的一向一揆大肆入侵纵掠豪族、乡民,让椎名康胤既担忧又欢喜,他可以肯定神保长职这会儿一定悔的肠子都青了,越中一向一揆明白是在耍神保家。 神保长职不是想借着一向一揆的东风占了越中三郡的大便宜吗?一向一揆的和尚们仔细一想,反正这一向一揆军凶名在外,只要大军移动早晚会得罪地方上的领主,既然如此还不如一次得罪个狠得。 干脆就抢掠了越中的国人众,捞到实利比真金白银都真,分了土地捞到好处大家都开心,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管他天皇将军在想啥作甚,那么多坊官凭什么跟着他们闹一揆打合战,还不是因为分的到钱粮还有好处捞。 即便以后出什么问题也无所谓,再多的问题不是他们一向一揆的错,大不了到时把责任推给神保长职,就说是他引一向一揆进入越中,他一张嘴还能说得过一向一揆几十万张嘴么?神保长职敢得罪加贺一向一揆吗?那些越中国人还真敢跑过来找一向一揆的麻烦吗? 很显然他们不敢也不可能这么做,这北陆只有一向一揆去找别人麻烦,哪里有别人找自己的时候。 这神保长职自以为聪明绝顶,结果机关算尽反而把自己坑进去,妇负、射水、新川三郡里多少国人因一向一揆军的无差别纵掠,而闹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们第一要恨残暴的一向一揆,第二个就轮到神保长职。 神保长职霉运当头就该椎名康胤走鸿运,这次难得神保长职算漏一次怎能不让他为之兴奋。最近两个月先是一向一揆敢蠢事得罪大批国人乡民,接着就是逃难的风潮波及大半个越中,最后就是吉良家不遗余力的扶持,好事都让他一个人赶上了也难怪他整日笑的合不拢嘴。 现在的情况又和之前不太一样,越中国人扎堆投效吉良家不是个好兆头。很快他发觉投效其配下国人众开始骚动。比如土肥美作守政繁手里有兵有粮并非单纯依附,椎名家就无力约束约束之,没过两天土肥政繁就成为山本敷屋的座上客。这给许多国人极大的刺激也开启一个很恶劣的例子。 很快的原本投靠过来的新川郡内国人纷纷转投吉良家,有力的国人如横田、横山连招呼都不打就跑过去,实力稍逊的豪族地侍还会假模假样来打个招呼,然后大摇大摆的走掉,至于小豪族、地侍之流留下一封信感谢椎名家资助,待多回土地定酬谢云云,差点把椎名康胤气昏过去。 偏偏椎名康胤有苦说不出,他总不能跑到山本时幸面前大骂他不讲道义,国人是自己跑过去的不是吉良家从他手里抢过去的。总不能骂吉良家太强把国人的心都勾走了吧?木已成舟再说什么都白搭还得徒惹人耻笑,干脆就吃个哑巴亏装作不知道拉倒。 没几天山本时幸就回到松仓城,这里作为新川郡郡司的椎名氏的居城几乎每代人都在扩建,规模远不及春日山城宽敞,不过塞进三五千人还是可以做到的,刚回到城里。山本时幸就马不停蹄的赶到天守阁,主动找到椎名康因商讨扩军计划。 “山本佐渡殿的意思是在下聚集三千人,再把国人众聚集三千人与吉良军的五千精锐合在一起吗?到是不错的计划,只是本家实在拿不出这么多兵啊!佐渡殿也知道,最近好多国人投效吉良家配下。我椎名家的日子也不好过的!” 椎名康胤不停的倒苦水,这个守护代怎么难当下面的家臣不听话国人不理他,好似他这个越中守护代快变成光杆司令一个,话里话外就是自己没兵就算有也不会拿出来,你山本勘助岂奈我何呀! “原来如此……没想到椎名殿还会有这么多困难,到是在下有些鲁莽了。”山本时幸独眼里精光一闪而过,旋即大笑道:“既然椎名殿有困难,那我们也不能强求是吧!比如把标准降一降如何?椎名殿负担两千军役应该没问题吧!” “这实在是……”椎名康胤刚想拒绝,忽然看到山本时幸意味深长的神情,不觉心中一突话到嘴边又变了副腔调:“我得和家臣商量商量再给您一个答复,毕竟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呀!” 山本时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对!那在下就静待佳音了。” “糟糕!我怎么把这话给说出去了……”椎名康胤那个悔啊!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看他的表情难道其中有诈?听说吉良家惯使诈术,看来我得小心了!” 山本时幸并不着急,越中一向一揆没有总大将约束相互协同不一,加贺一揆与越中一揆之间泾渭分明,神保长职与一揆军坊官也是面和心不合说什么都得不到支持,这支庞大而混乱的军队正在贪婪的掠夺各郡的资源,一时半会赶不到松仓城。 椎名康胤忙着商量对策并不影响山本时幸的计划部署,很快他就以协助守城的名义募集三千兵丁,来自越中三郡之内国人踊跃报名参加,难民营里劳作的民夫们也闻风而动,这一次出乎意料的涌来上万人报名。 沼田祐光负责遴选工作,他的做法很聪明直接严明要挑选出三千名身强体壮有一定战斗经验的兵丁,单这几条就把一半凑热闹的难民轰走,不满十四年过四旬者不要,身体瘦弱有残疾的不要,毫无战斗惊讶的不要,最后七挑八拣还有四千多人,其中八成是当地国人体系出身,剩下两成也是经验丰富的足轻众。 山本时幸把这四千人交给沼田祐光训练,自坂本收徒到如今他跟着学了五六年的辰光,对这练兵之术早就耳熟能详,怎么对付难缠的兵油子兵痞,不服气的国人众刺头都有一套相应的处理方法,带着新军练了七八天就轻易挑出几十个错误,从教场跑圈、队列训练、紧急集合到武装行军、快速列阵,把这四千人折磨的欲仙欲死。 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就把这四千人收拾的服服帖帖,接下来就带着他们与五千新军频繁对练,教场上的吵嚷喊杀声从天刚放亮一直喊道傍晚,有的时候晚饭后,半夜三更还要大军出动做特殊训练,每次都把松仓城搞的鸡飞狗跳,但椎名家的武士们似乎视而不见,反而时常光顾他们的训练,夸赞中透露出浓浓的艳羡之情。 这个消息传到椎名家的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滋味,椎名康胤气急败坏的摔了几个花瓶,大声抱怨道:“越后武士简直欺人太甚,跑到我家门前募兵,当我椎名家是干什么的!我可是堂堂越中守护代,不是你吉良家的谱代家臣!” “还有练兵,什么乌七八糟的花样都拿来天天练,这是**裸的武力炫耀,是想把我椎名家比下去!其心险恶的狠呐!”谱代家老小幡九助阴恻恻的煽风点火。 “以我之见这吉良家来者不善,八成是想赖在越中不走了!咱们松仓城都快变成吉良家的城砦了,这么闹下去我椎名家在越中的影响力都被他抢走了!”细川宗十郎晃着硕大的脑袋义愤填膺的咋呼着。 此人的名号很唬人,名为“越中五大将”中的其中一员,就是一群越中国人闲着无聊把十里八乡看起来混的非常牛,武艺比较厉害的人编在一起,打几场小合战就觉得自己牛气冲天,然后自封了个大将,然后就有了越中五大将之一说。 细川宗十郎的出身不明,在越中一向自诩武艺超群可力敌三军,两个月前吉良军刚来到松仓城的时候,此人就跑到吉良军面前卖弄本领,嘲讽他们是一群毛没张齐的软蛋,号称一杆大枪挑你们十个八个没问题,结果大话说出去耳光抽在脸上,被三个吉良足轻使用合击术打的连他妈妈都不认识,从那以后他就一直记着这个仇恨。 第348章惊出冷汗 三浦五郎左卫门附和道:“主公已经做好反击的准备了吧?让越后的武士明白我椎名家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柴田丹后守久光突然斥责道:“说什么混帐话呢!那吉良家是好招惹的吗?也不看看如今的局势!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我椎名家几代人都在和那越中一向一揆打教导,焉能不知一向一揆的底细,那群和尚可不是武家,行事反复无常从不讲武家大义,一开始我椎名家就投靠过去还有机会,现在再过去以为神保长职会怎么对付我们。” “丹后你……”三浦五郎左卫门被突然的大骂给骂懵了,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 柴田久光是椎名家的三代老臣,从椎名庆胤时代做谱代家老,追随前任家督椎名长常到如今已有三十多年,一直就是个八面玲珑善于为人胜过做事的老滑头,怎么今天像吃枪药似的破口大骂,这很不正常。 果然不出所料,退位隐居的椎名长常睁开眯着的双眼,浑浊的双眼流露出一丝慑人的煞气,咳嗽一声缓缓说道:“报复的话就收起来吧!老夫这些日子被城里的娃娃兵吵的头疼,就出去看了看,看过才知道这越后的精兵果然厉害,十六七岁的娃娃兵比的上咱们杀出来的精兵,那精气神和法度操守比老兵还要强上几分,是块璞玉啊!” 椎名康胤拍案而起:“没想到他们叨扰了父亲大人,简直太过分了!我明天就去找佐渡说道去……” “新七郎且收声,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小心思。”椎名长常太了解他这个儿子的性格,从小到大这小子的鬼点子就多,要不是他母亲病死的太早,他自己又因为战争没时间管顾,也不会把他放养成现在这副模样,好在后来局势稳定才一手把他培养起来做家督继承人。 椎名康胤讪讪坐下,按说他的年纪也不算年轻。仅比甲斐之虎武田晴信年轻五岁,按说他的表现应该不至于如此不济,问题是他头上有个年过六旬依然年老心不老的父亲在,每天承受着一个老人指手画脚还偏偏无力抵抗。 椎名长常一头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精神健旺气场很强一看就知道是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多年掌权担任家督所积累的威势,给椎名康胤以及椎名家臣团的压力十分强大。说到底他不是武田晴信,家臣团也不是武田家臣团,没胆子招惹椎名长常,更何况这位老家督已经隐退,他们也没理由去做过分的事情。 椎名康胤年纪不小,真正坐上家督之位也才经过五年。在越中新川郡远谈不上威望多高,家里的大半老臣还是听这个前任家督的话,比起甲斐之虎他的能力手腕和威望魅力差出十八条街还不止。 椎名长常沉吟片刻,才说道:“越后兵强马壮武备精良,对国人领主能秉持公心一视同仁,对难民心怀慈悲积极救助,听说镇府殿常常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救急不救穷’大概的意思就是赈济灾民、德政令不能解除问题,不如给他们提供活下去的机会和手艺,让难民有一技傍身在这乱世里活的下去,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面对父亲椎名长常的眼神威压,椎名康胤丝毫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大概就是因为这个,越后才能兵强马壮国富民强,这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学什么?学越后的政令。还是学越后的奉行体系……眼前这八万一向一揆大军就像一座大山摆在面前,那里面还藏着杀死你祖父的仇敌之子,老夫坐在这是要听你发发牢骚,再谈跟谁学习吗?学不学是新七郎你的事情,不是老夫的是事情,老夫是要告诉你不要焦躁,我椎名家没有本钱抵挡越后也不能抵挡越后。” 椎名庆胤是椎名长常的父亲。明応七年(1498年),越中守护畠山尚庆跟着流放的足利义材(后改名为足利义稙)来到越中避难,为拉拢越中当地的国人为将军上洛提供武力、物资支持,畠山尚庆就找到新川郡的椎名家、射水郡、妇负郡的神保家、砺波郡的遊佐家。给三家的家督赐予偏讳一字“庆”。 这三人就是越中的三名守护代,椎名庆胤、神保庆宗、遊佐庆亲,随后椎名庆胤兵败自杀,家督传给嫡子椎名弾正左卫门尉长常,椎名长常与宿敌神保长职,皆是拜领越中守护畠山稙长的下一字偏讳,这也是为什么两家家督的年纪相差悬殊一代人,名号却是相似的原因。 椎名康胤很讨厌老气横秋的父亲当着众家臣的面教训他,每次这么教训他就让他下不来台,听到他父亲竟然说出这么昏庸的话,椎名康胤立马忘记小小的不快,瞪大眼睛质疑道:“父亲这是什么意思?孩儿实在听不明白。” “你当山本佐渡守那条老狐狸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吗?这些时日在松仓城练兵就是为了震慑我们,趁机炫耀越后的武力,吉良家用钱粮把乡民的人心买走,用四千新军把国人的心买走,现在又要用武力把我椎名家的人心也给买走。 我椎名家不动则以,一旦发动以城内九千吉良军,我们挡得住几时?升形山城、水尾山城还有这松仓城都是他们改筑的,你可知道筑城时都要留一条后门暗道是祖传的规矩,山本佐渡守那条老狐狸会把这个规矩忘掉吗?” 椎名长常这一提醒,让椎名康胤登时吓出一身冷汗,自己一不留神险些着了山本时幸的道,再回想刚才的冲动和愚蠢心里真是五味杂陈,要不是家里还有个老人家坐镇,真让他脑袋一热作出什么傻事来,越中椎名这个名号就要被除名了。 松仓城在无声无息间被吉良家掌握在手里,他能有多少力量对付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和勇气去做,前因后果略做思考便可得知自己没有选择,接下来反而变简单了,受过教训的椎名康胤立刻学乖了。 原本敷衍了事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彻底化身为铁杆的越后支持者,并立刻决定募集三千兵丁。以此来表示坚定支持山本时幸的扩军计划,一场纠结好几天的评定会仅用了几刻钟就顺利通过。 第二天一大早,就找到山本时幸表明己方坚定的立场与态度,在山本时幸充满意味深长的笑容注视下,椎名康胤脸不红气不喘,对吉良军的精兵强将给予极高的评价,对吉良家的大批援助表示感谢。同时希望自家的三千兵丁也能参与到合练中去云云。 这几年越后的新风气吹入越中,尤其对新川郡内的椎名氏影响很大,因为地理原因以及历史上的渊源使得椎名氏亲近越后,不过面对神保长职的领地扩张椎名康胤的反应一直趋向于保守,比方说神保长职几次入侵越后,椎名康胤因为各种顾虑并未阻挡。 无论是神保氏选择隔着新川郡去运作一向一揆。还是直接派出别动队协助越后的叛徒攻打越后都是非常不靠谱的也很难成功,何况越后长尾家也不是吃素的,长尾家从长尾能景、长尾为景到这一代的长尾景虎,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哪里是神保长职那小胳膊小腿能招惹的,反正神保长职别把一向一揆闹到自家门口,他们就不管不问。 他们的态度越后方面的吉良与长尾两位家督也都表示充分理解,神保长职靠着一向一揆气势正盛。这些年几次三番的入侵新川郡颇有斩获,椎名长常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尤其是五年前神保军战胜椎名军给椎名家造成很大的影响。 顶不住有一向一揆支援的神保家,时任椎名家当主的椎名长常就告到越中名义上的守护能登畠山家,其结果不言自明,能登畠山家里闹的乌烟瘴气哪有功夫管他的死活,无奈之下椎名长常又求到长尾景虎。 结果他这一次运气又非常背,早他一步逃亡越后的村上义清、高梨政赖向长尾景虎求援。然后长尾家就带着大军跑到川中岛与武田家打了第一次川中岛合战,助拳的机会也没有了,绕了一大圈谁都没见着就把椎名长常给气着了,老人家干脆把家督传给儿子椎名康胤从此不问世事,你们爱怎么玩怎么玩吧。 原本椎名家也就打算这么含含糊糊的混下去,可这次的情形不太一样,越中一向一揆竟然纠集加贺一向一揆的煞星们。又联合神保长职携带七八万大军沿路抢掠进入新川郡,目标绝不是简简单单的顺道路过。 他们不会走一路抢一路,先后把射水郡、妇负郡的国人地侍乡民全部抢一遍,不但要强吃喝抢衣服。连锅碗瓢盆甚至人丁都抢走,简直就像一群蝗虫所过之处什么都不剩,那些被迫降服的国人不管是不是真心加入,都成为这个一向一揆大雪球的一员,拒绝或者选择反抗的武士要么逃亡松仓城,要么已经离开人世。 按照正常的节奏应该是七八万大军一到,越中国人全部开城降服一统越中只是时间问题,但问题是一向一揆太过分了,抢了射水郡、妇负郡还不行,刚来到新川郡就打死抢掠不给当地国人留一条活路。 至于大号国人就更不愿意降服了,比如椎名氏以及土肥氏、横田氏、横山氏、轡田氏、唐人氏、埜崎氏等国人不愿意降服一向一揆,好好的领主不当去抱一向一揆的大腿根本无利可图,土地还是自家的土地,另外要负担一定量的僧众加税赋,也就是自己花钱供养一群佛爷。 他们不讲武家规矩,反过来给你讲的是一向宗的规矩,如果犯了加贺一向宗定下来的规矩,那些僧徒才不会管你家多少领土有多少人望,直接没收你的财产土地冲做“百姓的财产”。 领主要是捏鼻子认怂,以后按规矩打下功绩他们还会给予一定的赏赐或者免除供养的特许,不认怂还是得提前离开人世,这么一来一回就是在自家头上添一个主子,而且这个主子还是特别狠辣的那种。 既想马儿跑得好,又想马儿不吃草,这奴才当的实在憋屈,还不如认以前的守护畠山家呢!好歹畠山家还是挺尊重他们这些当地国人众的意见。 ps:根据乌梅所掌握的一手资料,wikijp上关于椎名庆胤、椎名长常、椎名康胤的关系是错误的,无奈日语看看资料还凑合,改起来比较麻烦就算了。 第349章明争暗斗 三千椎名军,四千越中豪族新军,五千吉良新军合计一万两千人,对抗的是七万五千以上的大军,兵力悬殊之大让任何一个武士都没有勇气敢说必胜无疑,敢说大话的武士在这个乱世里活不长久,山本时幸恰好是个讨厌说大话的武士。 山本时幸最常说的是一向一揆军里问题多多,内部的尖锐矛盾是他们取胜的机会,但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己方的守军也不是好伺候的,五千新兵蛋子还没见过血,四千刚学会听话的国人新军不能引以为恃,三千椎名军只有名义上的互相支援而没有指挥权就更不用提,这场战争注定是不好打的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一向一揆军拉壮丁的能力全开,各路的一向宗僧人发挥他们煽动能力顶级本领,硬生生把拉来的壮丁忽悠成基础信众,近两个月里不但忽悠出无数新信众,还成功的把普通一向宗信众煽动起来。 越中一向一揆军的行动越发的靠近新川郡东部,每天都有许多兵丁编入一揆大军里,据说最近一个月里蹭蹭的向上蹿,以每天增加三百到五百的数字往上蹿升,这就有点可怕了。 手无寸铁未经过训练的农民不可怕,但人数一多起来就会引发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俗话说好汉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一代武圣关帝还有过败走麦城的一遭,何况他们这偏远之地的一万两千守军。 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是一向一揆军作出了新的变化,前些时日是全然不顾松仓城的守备,依照自己的性子无形我素的四处摧城拔寨。如今他们却把三万主力一揆军驻扎在西光寺里。以一河之隔钉住早月川对面的松仓城内守军。让城内的守军压的完全不敢动弹。 松仓城坐落于早月川东北的群山之巅,峰顶四百三十米,只有三条路可供以登山,在松仓城为主周围的有三条上山的通道,分别是西北方向的升形山城,西南方向的水尾山城,以及正南方的赤坂砦。 这几座城砦周围还有十几个支城山砦,每一座城砦都建立在山头上易守难攻。相互之间有秘密的通道连接,另外山后另有一条隐秘的小路直通平峰砦,不过那条路越中一向一揆是绕不过来也攀不上绝壁悬崖。 这本来就是椎名家的先祖利用几代人的时间打造出来的一套完美的城砦防御网,这也是抵御椎名氏赖以抵御神保氏的依仗,神保长职几次攻到早月川南岸都无功而返就是依靠这个城砦群的保护,如今用百试百灵的山城砦防御网,来抵御一向一揆是唯一的方法。 很快的一向一揆军的扫荡进入收尾阶段,聚集向西光寺的大军越来越多,六月下旬一向一揆军增长到八万余人,很快到七月初又迅速突破九万人。仿佛就是一个巨大的雪球,随着滚动越滚越大。又轻易突破十万人大关,满上遍野的一揆大军朝西光寺方向涌来。 直到七月底各路信众基本汇集在一起,所有军势集合起来达到十万八千三百余众,声势之浩大就连几公里外的松仓城上也能瞥见一二。 可想而知城内守军的个中滋味任何,若非山本时幸亲手训练的五千军势足够专业,士气和斗志保持的不错勉强能充当宪兵镇定慌乱的越中豪族,否则城里守军的士气会一路下跌到谷底,这战争根本不用去打看谁拉的兵多,吓一下就把地方给被吓死了。 没过几天西光寺里就住进一大群和尚,原西光寺的的老住持和小沙弥都被撵到柴房里居住,僧院里到处都是身披裳付衣腹卷,脚踏木屐的僧兵,他们带着裹头袈裟只有一双时而露出凶恶眼神的眼睛暴露在外,提着一间长的锋利薙刀,更像是土匪而非和尚。 这一干僧兵就是一向一揆的主力,一向宗的僧徒们不怎么相信地方国人出身的坊官,就像国人不把他们当作自家人一样,僧徒们也不认为坊官是铁杆心腹,由自家僧兵围住西光寺最安全,好好的佛门清静之地就被这帮花和尚搅合的乌烟瘴气,所谓鸠占鹊巢无外如是。 进入初秋漫长的雨季也走过大半,这一日越中又迎来连绵不断的阴雨天,十多万一揆大军粗粗扎起一座脸面几里的营盘,一向一揆军里各大军头齐聚西光寺,在这座灯火通明的寺院里召开一场盛大的饮宴。 “这一向一揆居心叵测,宴无好宴啊!”神保长职端着酒盏脸色很差,最近他的休息很差饭也吃不下去,再看到满盘鸡鱼大餐连一点胃口都没有,自从起兵响应一向一揆以来,这日子就没再顺遂过。 胜兴寺顕荣捧着一只鸡腿大快朵颐,无意间瞥见神保长职茶饭不思的表情,阴阳怪气的嘲讽道:“神保殿这是怎么了?是嫌弃我们庙小菜差,粗茶淡饭入不得你的口吗?听说你们武士吃的比我们还好,每顿饭都有鸡腿可以吃吗?” 神保长职瞥见这小和尚的父亲朝他看过来,就皮笑肉不笑的反刺一句:“抱歉,要让顕荣上人失望了,在下对荤食还是不太喜欢,以在下这年纪也吃不下这么多荤食,说起来还是年纪太大,比不得顕荣上人一副好胃口。” 胜兴寺顕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羞恼,被人隐隐点出触犯荤介还是很难堪的,他哪里会想到神保长职那么大胆敢隐射他犯戒,转投看到他父亲暴怒的眼神警告,急忙缩起脑袋敷衍道:“诶!那实在太可惜了!” 瑞泉寺顕秀举起酒杯笑眯眯的说道:“今日是我十几万兄弟聚首的吉日,来诸位把酒杯端起来,为此良辰吉日共饮此杯!”神保长职就是再不满意也得勉力振作起来,陪着一群犯戒的花和尚灌黄汤。 一场大宴喝到半夜才散去,外边淅沥沥的小雨夹杂着清冷的凉风吹入佛堂。一堆残羹冷炙丢在原地。酩酊大醉的和尚不知钻到哪个温柔乡缠绵了去。在佛堂后面有一间精舍,本是住持禅修寝居的房间,就像庄严神圣的佛堂变成花和尚们的酒宴场,这里也变成他们开会的场所,精舍里松松散散坐着二十几个酒气冲天的僧人、坊官。 光德寺乘贤停下嘴缓缓端起茶杯饮下苦涩的抹茶,仔细欣赏着精舍里若有所思的众人表情,过了一会儿,瑞泉寺顕秀似乎回过味来。面色显得颇为不悦:“光德寺権大僧都的意思是风雨少歇就全力攻城吗?可我等一向一揆不善攻城可怎生是好,与此相比贫僧以为还是先攻鱼津城比较妥当呀。” “这个到不怕,我们有秘密武器,定会给他们一个教训。”光德寺乘贤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反而让越中一揆的僧徒更加不满意,但对方是加贺一揆方委派的主力,手下重兵在握且是来自对抗能登畠山家的一线军团,比起越中一揆的乌合之众完全不同。 “噢?権大僧都还呆了秘密武器?说来听听。” “铁炮!来自纪州根来众生产的铁炮!诸位一定知道纪伊的津田家善于制造铁炮,我一向宗因为前些年的无妄之灾撤到纪伊蛰伏几年,因祸得福在纪伊发展起一支教众名为杂贺众。并与这根来众建立联系,以后这纪州铁炮优先供应我们一向宗。去年法主得知北陆一向一揆进展十分重要,特别拨来一千挺铁炮,大僧都这次遣我过来,就带来其中五百铁炮僧兵。” “所以我们就有了五百铁炮僧兵了是吗?果然是个好消息!” 一众坊官无不欢欣鼓舞,铁炮的厉害早就随着畿内的战争哄传天下,作为近距离杀人的利器很轻松的挤掉弓矢成为武家大名的首选,但因其成本过高运输不便让普及的效果大打折扣,如一向宗这种财大气粗的客户才会一口气拨来一千挺铁炮,换做其他武家大名怕是一百挺都买不到。 “这样一来我们不是更应该攻打鱼津城吗?那里地处平原无险要之地可以依凭,打下鱼津城就等于打通前往越后的通道了。”本觉寺定云意有所指的点了一句,那意思是在提醒诸位不要舍本逐末忘了目的,打越后是他们出兵的口号,越后不打忙着打越中会闹笑话的。 “鱼津城不能打,早月川上来来往往的船只都打着吉良家的旗号,我们跨过早月川围攻鱼津城恐怕有来无回。”出身加贺国河北郡石黑觉左卫门,对所谓的越中宗家一点感觉都没有,无论宗家石黑左近丞光兼,还是有力一门石黑左近蔵人成纲的怒目相视都不予理睬,大家都是武士各为其主没什么好说的。 石黑左近蔵人成纲怒哼一声:“按照觉左卫门的理论,那松仓城我们也不能攻喽,欲攻松仓城城就须得强渡早月川,欲渡早月川就须得击败吉良水军,饶了一圈诸君不能击败吉良水军就什么都不用做了,是这个意思吧?” 石黑觉左卫门面色一变,辩解道:“这都是左近蔵人的一面之词,在下可没这么说过……” 神保长职见势不妙半劝半讽刺道:“好了!不要吵了,不论攻哪座城都要渡河抢攻,如果我等畏惧吉良水军还怎么打下去呢?不要忘记在越中可不只有一条早月川,南边有白岩川、常愿寺船、神通川,北面有布施川、片贝川、黑部川,不要把每一条河川都当作自己的敌人,也不要忘记越后的主力陷入信浓国,上野国。” “贫僧也认同神保殿的判断,吉良水军虽难却不是无法战胜的,吉良水军主力在越后境内不敢轻动,有我十万大军在前在量这支别动队也不敢近前,不过贫僧还是不赞同攻略鱼津城,原因有三。 其一、鱼津城是扼守越后街道的咽喉,地处海岸河川之间易攻难守位置极为重要,我等若动了鱼津城等于告诉越后马上就要打过来,诸位莫忘了还有一个亲不知子不知的险要拦路,激怒的越后调拨大军是来不及的,只需派遣一千精锐守住亲不知子不知的关隘就让我等进退两难。纵我等有十万大军还能神兵天降飞到越后不成?” 一干坊官被光德寺乘贤幽默的话语逗的放声大笑。相反越中一揆的几个头头脑脑面色严峻。时而交头接耳不知在交换什么意见。 “其二、鱼津城地利之便不下松仓城甚至有过之,西临大海南倚早月川,这支吉良水军的别动队就驻扎在鱼津城下町旁的港口里,只要我们攻略鱼津城就必得直面吉良水军的正面冲突,天时地利人和都在鱼津城一方,但攻略松仓城不一样,早月川濒临松仓城不假,可那座城在山上而不在河边。吉良水军除了背后骚扰还能做什么呢?登陆作战?不可能!” 说道这里大多数人都跟着下意识的点头,光德寺乘贤微微一笑斜睨盛兴寺芸承和瑞泉寺顕秀的脸色更加沉重几分,这二人对视一眼才明白超勝寺実照派来的家伙一点都不简单,单这几句话 就不是一介文学僧能说出来的,看来他们还是太轻敌了。 “其三、松仓城上有守军万余居民数万,为了对抗我一揆大军更囤积着大量足够吃上几年粮草和数不清的军备,贫僧不相信诸位会不眼馋……以贫僧看来今年的攻略应以攻下越中为主,一旦越中境内的反抗者消灭,下一步进逼越后才有施展空间,费尽心思攻下鱼津城有何意义呢? 下一步是直接大军冲向越后还是回过头来围攻松仓城呢?如果选择直冲越后。松仓城里万余守军冲出来截住我们的退路我等又该怎么办?如果选择折返回来再打松仓城岂不是多此一举,若我们先打下松仓城就不一样了。 鱼津城内的椎名家国人变成一滩散沙防卫也就自然瓦解。失去支援意义的吉良水军一定会撤离,越中就到我们手里了,那么请问诸位让你们选择的话,是先打松仓城还是鱼津城呢?” 光德寺乘贤的演讲结束半晌,就有几名越中坊官跳起来大呼道:“当然是松仓城!大伙辛辛苦苦为了啥?当然是为了领地钱粮,松仓城这块肥肉放在咱们面前不吃简直可惜啊!不管诸位怎么看,我们是要打松仓城的!” 本觉寺定云见势不妙连忙说道:“诸君且住,其实鱼津城也是块肥肉啊!面朝大海背靠早月川交通便利,还有发达的城下町和海港,我们打鱼津城其实也是吃肉喝汤啊!” 胜兴寺芸承等着两只牛眼死死盯着越中一干坊官,半威吓半拉拢道:“对对!鱼津城有港口有城下町,打下港口就什么都来了,我看还是打鱼津城更好,大家都是乡里乡亲肯定知道鱼津城更富饶,顕秀上人说是吧?” “老僧以为権大僧都所言甚善,还是鱼津城更好呀!”瑞泉寺顕秀笑着表示赞同。 瑞泉寺顕秀瘦的像个老猴子,笑起来像条老狐狸,胜兴寺芸承长的像头大狗熊,行事像头发狂的公牛,光德寺乘贤可不是他们这种乡下莽夫,常驻石山本愿寺十几年对这种粗暴的方式很不适应。 早年贤在京都、堺町走动所见所闻都是风雅之士,身为学问僧学得是机变口才深得法主的信赖,回到加贺也是被人以礼相待,哪里见过这等乡下莽夫**裸的恐吓。 越中坊官顿时迟疑起来,胜兴寺芸承与瑞泉寺顕秀就等于越中一向宗的哼哈二将,两人臭味相投沆瀣一气,在越中作威作福二十多年让越中坊官莫不闻之色变,如今又使出惯用的恐吓手段怎能不让他们担心。 见越中的两个老和尚不配合,河北郡内豪族小竹三郎就不满意了,要比起骄横他越中一揆算个鸟蛋,除了越前朝仓家算是个威胁之外,这天下还没人能欺负他们加贺一揆,于是他就站起来指着两个吓唬人的老和尚大骂道:“你们两人不尊总大将的命令,屡次为难我军大将,是不是以为我加贺一揆众比你们人少就好欺负啊!告诉你们两个老东西,我们可是有大将杉浦玄任,只要总大将一声号令,二十万一揆军顷刻而起将你们二人平掉,就像我们当年灭小一揆一样信不信啊!” “哇呀啊!贫僧平生一恨被人威胁,二恨当面提小一揆,你连犯两戒贫僧今天要生撕了你!”胜兴寺芸承嗖的一声跳起来。迈着大步子迎面冲向小竹三郎。后者吓的脸色发青两腿一软差点跪下来。 忽然从精舍外冲出两个彪形大汉挡在小竹三郎面前。两人壮的像两头野牛膀大腰圆块头巨大,两双铜铃似的牛眼硬生生架住胜兴寺芸承势在必得的一拳,两手同时发力擎住他的胳膊,同时出腿踢中腿弯将他按跪在地制服住。 胜兴寺芸承还在发疯的挣扎着,但两个武僧实在厉害任由胜兴寺芸承一身蛮力如何挣扎,脸都快扭曲的变形了依然死死按住不让他动弹,瑞泉寺顕秀也顾不得老朋友的安危,急问道:“他们两个……不是总大将身边的贴身武僧头吗?怎么会在这里。” “是的。确实是总大将的武僧头,这两位分别是超胜寺胜智,超胜寺胜力,乃是超勝寺実顕上人晚年收养的两个养子,习得北岭上乘修炼法一身铜皮铁骨十分了得,曾被法主证如上人称赞过。” 精舍里一阵抽气声,超勝寺実顕可是几十年前纵横北陆的一揆大将,凭借一己之力硬生生掐断气焰嚣张的加贺三寺,在他的猛攻下小一揆军被打的溃不成军,便是加贺的名将河合宣久亲手讨取。小一揆方加贺三寺的三位魁首松冈寺莲纲、光教寺莲誓、本泉寺莲悟败在他的手里先后自杀。 这份功绩让超勝寺実顕成为北陆一揆军当之无愧的总大将,论军功、能力和手腕都是让人谈之色变的强人。要说败绩也只有四十年前败在当时春秋鼎盛的朝仓宗滴手里,随后来到加贺就用一连串胜利洗刷失败的耻辱。 超勝寺実顕才故去不到十年时间,俗话说虎死余威在,超勝寺実顕的后继者超勝寺実照依然是个狠角色,加贺一揆军在他的统领下与总本山石山本愿寺联系密切,整个北陆的一向一揆没人敢捋他的虎须。 “两位大师松手吧!相信芸承権大僧都一定想通了。”光德寺乘贤微笑着示意,这对孪生兄弟迟疑一下还是依言松脱,他们清楚主公交代跟紧的年轻学问僧不是普通人,完成这次任务的前提还是需要此人的配合,所以他面子还是要卖几分的。 胜兴寺芸承果然不闹了,揉着两个膀子狠狠的瞪了小竹三郎一眼,气哼哼的坐回自己的座位,从头至尾都没去看那两兄弟一眼,他不知道是该投去憎恨的目光亦或是其他的表情,堂堂権大僧都,纵横越中二十几年的大将,被两个年轻武僧按住不能动弹简直是奇耻大辱,可这两人他又不敢得罪,只能打落牙齿或血吞。 瑞泉寺顕秀悄悄扫过场中的众人,从他们艳羡的目光中便知道这次的谋划多半是要破产了,于是咳嗽一声笑着说:“我等同出一宗何必闹的这么不愉快,小小的矛盾就此揭过吧!呵呵呵……不过话说回来我等还是有很大选择余地的,以贫僧想来不如将大军分作两半,各自攻略鱼津、松仓城如何呢?”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那我们就这么干吧!”神保长职忙不迭表示支持,越中坊官看到他第一个跳出来支持也纷纷表示赞同,光德寺乘贤思考一会儿也同意这个策略,最终这个和稀泥的方案被双方接受,一向一揆大军将一分为二各自攻略。 散会后各路僧徒都回去休息,神保长职坐在自己的精舍里发呆,如今他的处境非常尴尬,堂堂越中守护代不愿意和这些土豪地侍挤在一起做越中一揆的坊官,神保家好歹也是侍奉过落难的足利义稙,放着堂堂正正的武家不当,去做一群和尚的门下走狗才是脑袋进水了。 可是他一个越中守护代又不是越中坊官,偏偏夹在一向宗僧徒里是何等的别扭,就像万花丛中一点绿总是人群中最醒目的角色,尤其面对加贺一揆与越中一揆闹内讧的时候,那种别扭和发自内心的畏惧感更加强烈。 他实在害怕加贺一揆、越中一揆真的顶起来,因为他这个越中守护代很可能会被胜兴寺芸承、瑞泉寺顕秀强行裹挟到一揆军里对抗加贺一揆,这样一来就从合作关系变成主从关系,原本互相利用的关系变成单方面的御使,这是他不愿意见到的。 神保长职开始后悔当初鬼迷心窍信了武田晴信的一面之词,把神保与越中一向一揆若即若离的关系一下加深到结盟的程度,如今再想脱离是很困难的了,他不是椎名庆胤,自家居城是砺波郡增山城,距离砺波一向一揆的老巢的距离非常近。 神保长职攥紧拳头,恶狠狠的说道:“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快把居城迁徙到富山城!一定要摆脱这群疯子!”(未完待续 ps:昨天那更字数有点不厚道,这一章特意补上一些免费字数。 第350章毒计将出 协议总算被定下来,但一切还远没有结束,十余万大军两分是个怎么分法又起了争执,无奈越中坊官心向加贺一揆的光德寺乘贤,无论哼哈二将如何吹胡子瞪眼都拉不回来,两人气个半死却毫无办法。 谁叫人家突然露一手就把越中一揆最牛气的胜兴寺芸承给制服住,他们二人的影响力在越中坊官眼里已经贬值了,趁着个时候换一条更粗的大腿抱显然是更好的选择,只有神保长职没办法选择,他不是一向一揆体系里的坊官,再恼火也要跟着两个老和尚混。 形势几乎朝一边倒的方向倾向加贺一揆军,在这群墙头草的支持下,光德寺乘贤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就夺取军事指挥权,最后他还是良心发现的安慰胜兴寺芸承与瑞泉寺顕秀,许诺让他带着三万大军去攻鱼津城,还大积极鼓励两人,那座鱼津城只有一千守军,简直就是送给他们的功绩云云。 瑞泉寺顕秀假笑着迎合下来,转过脸就大骂光德寺乘贤虚伪,在此之前都不提鱼津城只有一千守军这条重要情报,临到头才说出来显然是故意为之,要是放在国人联军里大将私藏情报这一条,足够能把军营闹翻天的,一向一揆不兴这一套他们俩对光德寺乘贤玩的把戏也毫无办法。 原本的大营分开各扎一营,泾渭分明的组合可以看出各自的立场区别,光德寺乘贤假惺惺的给他们三万大军也是无可奈何,这三万人要么是越中一揆的亲族一门或者谱代坊官,要么是神保长职、石黑光兼、石黑成纲这类无法收买的国人众。 与其留在大营里时不时恶心自己,还不如干脆踢给哼哈二将让他们自己去打鱼津城,他的计划不能被这些掌握不住的人打乱,攻下松仓城掌握半个越中,下一步就会联合加贺一向一揆军攻略能登国,提前完成法主顕如上人所订立的北陆“地上佛国”的基本目标。 至于越后?他从没考虑过,想想亲不知子不知犹如天堑鸿沟一般的存在,他就对越后没有任何兴趣和胃口。或者说暂时没那个胃口。万一越后撑不住信浓、上野的大举进攻,他也不排除率领大军抢进越后占便宜的机会。 八月的暴雨连绵不尽仿佛无休无止似的,连绵的雨幕不但给十万大军的生活带来极大的困难,还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暴涨的河水在失去地侍与农民的努力巡查补漏之后,像个破烂的水壶从裂口里涌出泛滥的河水。 好在越中虽然没有了不得的大江大河,不过小河小沟格外的多,沟沟坎坎被泛滥的河水填平也就差不多把那些泛滥的河水给堵住,一向一揆的和尚们不懂治水,手下的坊官还是懂得。知道这河堤不堵早晚要出大事,于是组织两三万人四处堵破损的河堤。 好不容易把雨季给熬过去。距离秋收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下无论是光德寺乘贤,胜兴寺芸承、瑞泉寺顕秀,还是神保长职、石黑光兼都坐不住了,秋收一至无论有多少一向一揆军都的被迫解散,一向宗可没有军役这一说,全是靠语言鼓动信众义务参军当炮灰。还有就是坊官拿出自家的郎党做主力。 炮灰们要回去收粮食,坊官们也要回去收粮食,一眨眼十万大军能剩下两成就谢天谢地,即便到那时只剩下两千人也不用太奇怪。 随着一场席卷越中的暴风雨逐渐消散,在暴雨结束后的第二天胜兴寺芸承率领那三万大军冲向鱼津城,他走的时候赌咒发誓一定要拿下那座城池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选择有多么错误,光德寺乘贤注视着他们狼狈的离去,似乎毫不在乎的样子。 “不管怎么样,这越中我要定了!”光德寺乘贤转过身发号施令。很快军中敲起战军太鼓,紧接着一向一揆军猛地一动,低沉的法螺声随之响起,七万八千大军乌压压一大片开始移动,他们吼着“南无阿弥陀佛”的法号渡河,吼着法号重新整队,然后又一窝蜂的冲向松仓城。 狂热的信众是一向一揆最大的依仗,信众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随处可见拖家带口,老少一起上阵的例子,更夸张的是整个村庄都被动员起来,全村上下五六百号人聚成一团,男人穿着简易胴丸拿着长枪冲在前面,老人妇女和孩子高喊着口号举起锄头耙子,破刀烂枪义无反顾的跟着扑城。 这些人都是宗教疯子,杀起人来不最凶狠的屠夫还可怕,死起来也是毫不畏惧,因为他们迷信死后可以升天享受极乐,所以畿内五山南都北岭将其斥之为妖邪,所以比睿山延历寺对一向宗格外的排斥。 一揆军的组织并不严密,三十、五十聚集在一起行进的大有人在,只有在扑城的时候他们才会挤成沙丁鱼一窝蜂的冲锋,冲在最前面的一揆军举起从战场上捡来的破烂丸木弓朝水尾山城射箭,所谓的箭矢就是削尖的树枝,还没飞出十米远就落下来,对城内的守军毫无压力。 城上的守军可不会给他们客气,隶属于吉良新军的武士举起重藤弓对城下的一揆军还以颜色,扑城第一波成为名副其实的独角戏,一向一揆军顶着暴风骤雨似地箭矢向城头攀爬,扑城最惨烈的一招就是蚁附爬城。 见城下的一揆军开始爬城,城头的弓箭兵都玩增加两倍,射下来的箭雨劈头盖脸的落下,一个小小的女孩被城头泼洒下来的流矢射中,一声不吭的歪倒在地,他的爹妈只是漠然的看了一眼念几句佛号就投入到滚滚洪流中,死掉的小女孩没过一会儿就被疯狂的信众踩人肉泥。 也不知道那么丁点的孩子去扑城做什么,或许是她那狠心的父母想带着孩子一起升天享乐,对于一向一揆军来说,这种小孩子连消耗品都算不上,统计兵员数字里直接忽略十二岁以下的儿童,他们顶多算个附送的添头。 以松仓城为核心的城砦群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所有城都建在各座山头的山顶附近,这种类型的城砦防御网就与信浓的砥石城、上野箕轮城是差不多一回事,经过切削的山坡陡峭如剑,坚固的石塀城墙和箭橹成为最佳的火力输出点。 一向一揆军连攻三天。狭小的空间不易施展阵形。在最大程度削弱一向一揆的数量优势,水尾山城、升形山城、赤坂砦凶猛的火力打退一次次进攻,一向一揆军似乎有意识的把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排在最前面扑城,场面之血腥让人色变。 这些老百姓既无武器也无铠甲,冲到城下就是人叠人的死命往上爬,老人被一脚踩下去成为妇人的垫脚石,接着那妇人又被另一个老人踩倒,城头没爬上去就有人为此付出生命,很快城下的几道堀切里堆满一揆信众的尸体,他们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次次被打退又一次次折回来继续扑城。 时值夏秋之交。几座城砦下堆满的尸山也无人收拾,四处流淌着暗红色的血液散发着难忍的恶臭。尸首上蛆虫滋生腥臭之气冲塞半个天空,不计后果的扑城还是给城内守军带来巨大心理压力,箭橹上的武士根本站不住,简直就是地狱里的修罗场,城头箭橹里七八名吉良新军吓的面无人色,手里的长弓都握不住。 督战的军目付们心中暗暗祈祷着:“实在太惨了,他们简直是地狱里的恶鬼夜叉。愿神佛保佑他们转世来生免去这等苦厄……” 领着几个新军的武士却是个十六七岁的稚嫩少年,他的名字叫做上原新次郎,来自近江坂本城下町宿老地下人家出身,家里几代都是町里的手艺人也是近江的本地土著,从他曾祖父那一代分出几支到如今几代经营也颇有产业,因而成为城下町若干个宿老地下人家之一,以前的家门被称作新左卫门家,现称作上原新左卫门家。 他的家族在天文十九年就追随吉良家,族中多人为吉良家服军役。新次郎的父亲和几个族叔先后死在深草合战与桂川合战里,因而被划入吉良家配下扶持众,家族里几户遗孀每月领受吉良家的禄米扶持。 因为他家的功绩所以被归属为根正苗红的吉良众,凭借父兄的功绩这一族从城下町地下人转为真正的武士,苗字上原还是吉良义时标红下赐之苗字,十六岁成为足轻组头的基础武士,在五千新军里算作前途无量的人才,而此时少年躲在箭橹里连头都不敢抬,就像只受到惊吓的鹌鹑。 足轻番头本田与右兵卫发觉城头的箭橹突然哑火,三两下攀上箭橹冲着惊慌的少年大吼道:“新次郎!你在干什么!赶快站起来,放他们爬上来我们都的死!都得死你明白吗!想想你家里还给你定下一门婚约,再想想你上原家的家业,给我站起来!” “与右兵卫大叔!我实在害怕他们实在太可怕了!他们死的……” “住口!”他揪住上原新次郎的衣甲,按住他的脑袋让他看下去,城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在疯狂嚎叫着拼命扑向城墙,本田与右兵卫愤怒的面目扭曲,嘶吼道:“给我看清楚!他们是人吗?他们是被恶鬼附身的傀儡!只有恶鬼附身才能赶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所以他们是恶鬼,而我们是武士!我们背后站着源氏栋梁家,站着八幡大明神!你怕什么!告诉我你在怕什么!” “我……我不知道,他们他们……” “他们被恶鬼附身!我们要超度恶鬼解脱苦难的人,用我们的弓矢刀枪,明白了吗!” 上原新次郎被吓的一哆嗦,忙不迭的点头:“明……明白了。” “那就跟着我的动作,深吸一口气,举起弓矢瞄准他们,发射!” 乌黑的箭矢以极快的速度飞出箭橹,没入城下疯狂攀登的中年信众的脖颈,中箭者下意识的抬起头望向城头,眼神里闪烁着可怕的狂热与残暴,那不是温顺的农民应该有的眼神,透着血色的瞳孔渐渐涣散,直到他软软倒下掉入下面的人群里消失不见,下一刻又有新的信众扑上来,周而复始的佛号和疯狂的扑城,那场面仿佛世界末日。 “他们不是人,他们是恶鬼附身的傀儡,我们杀他们是为超度他们。”上原新次郎逐渐冷静下来,澄清的目光透着坚定,举起大弓扣住利箭冷静点杀下面的一向一揆众。 这根本不是攻城而只是场一边倒的大屠杀,或者说是用人命拼城里的消耗品,惨烈的扑城和血腥的场面是城头的足轻所没见过的,这给守军带来极大的心理负担,不是每个人都能挺过上原新次郎所经历的门槛,被吓傻吓疯的足轻大有人在,吓傻的还能发配后方看守军械库,吓疯的足轻大吼大叫扰乱军心都被军目付抓住削首。 换做普通大将这一下肯定要乱了方寸,内部问题一个处理不好很可能惹出更大的动乱,说不定就演变成军无战心放一向一揆轻易入城,从目前的情况看来效果不错,城内的弹压再及时也难免要降低战力,近一半武士、足轻出现精神萎靡的状况。 “看到了没有,那就是贫僧的战法,以后谁人还敢瞧不起贫僧的军略!任你城高垒深若没有人能防守终究是一场空呀!”光德寺乘贤一脸春风得意,挥斥方遒的劲头颇有点风光不可一世的意思。 “少僧都此法果然高妙,照这战法不用三日便可夺下一城吧!果然高妙,呵呵……”一群越中坊官靠过来狂拍马屁,把光德寺乘贤拍的眉开眼笑,看起来很享受众星捧月的奉承。 “这就是被人奉承的感觉吗?果然不错!”光德寺乘贤矜持的摆摆手,假意谦虚道:“其实不然,城内守将若不是庸才,总会有所应对,三天夺城还是太托大了!以贫僧看来,左右不过五、七日的功夫罢!我们总要留下一些余地的嘛!” “对对对!五、七日便可夺下,那我等就拭目以待了!”越中坊官阿谀之词不要钱的砸出去,把光德寺乘贤拍的哈哈一笑大步走回西光寺。 第351章水尾山合战 光德寺乘贤的毒计确实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但守城的山本时幸也不是善茬,知道松仓城一时半会不会受到攻击,就亲自来到水尾山城督战,在他的组织下城内埋藏许久的金汁被启封,民夫忙着架起大锅以火熬煮金汁,滚沸的金汁散发着难掩的恶臭。 山本时幸拄着竹杖缓缓走到盛放金汁的大锅旁,用手帕堵住口鼻皱眉说道:“上野之助且看好了,这就是《武经总要》里记载的守城术,知道老夫为什么要造这么高的石塀城墙了吧,站在城墙上用此物泼洒一揆军必有奇效!” 沼田祐光咳嗽两声,实在忍受不住这股恶臭刻意拉开一点距离,感觉好受点才说道:“还可以把箭矢插进去煮,只是此法有失天合,被武家所唾弃之,我们这么用真的没问题吗?” “许他不仁就不许我不义?”山本时幸冷哼道:“平民扑城这么阴损歹毒的战法也不是武士所为,对面的一揆军里有个心术不正的歹毒和尚,他既然敢用不上这种恶毒的战术,老夫就不介意给他一个教训!老夫也知道此法有伤天合不可滥用,所以把国人军与椎名军调开,这里交给你来执行,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沼田祐光精神一振,连忙肃容道:“请师父放心!” 七八个壮汉以布封住口鼻扛着盛放金汁大锅走上城墙,像这样的大锅足足有二十口遍布水尾山城城墙,里面盛放着散发恶臭的金汁成为一张催命符,沼田祐光立于城头看着城下疯狂的一向一揆信众露出不忍之色,踌躇许久不忍下令。 就在这时城头上传来一阵喧哗声。有一处一揆信众竟踩着同伴的身体翻上城墙,还好眼疾手快的吉良军武士又把他给踢翻下去,反应慢半拍的足轻立刻涌过来拿起长枪一顿猛戳,好歹把这次危机化解过去。 “不是我残忍。实在是这个乱世就是这么残忍,抱歉了!”沼田祐光一挥手,大吼道:“把金汁泼下去!对准人多的地方泼,切不可浪费了!” 所谓金汁就是人粪尿,可以入药治病更是兵书上记载的一味守城利器,滚沸的金汁就是古代版生化武器,金汁不同于滚沸的开水或者滚油,前者保温性能差后者造价太高材料难以收集,金汁一次加热保温性能出色。莫说是泼到城下那群无甲、轻甲的一揆军身上,就是顶着一身铁甲的精锐武士被劈头盖脸浇上去,其下场也只有一个死字。 城下的一向一揆军丝毫不知道即将迎来一场灭顶之灾。滚沸的金汁泼到身上顿时把全身的皮肉烫烂,年轻的一揆信众全身沾满恶臭的金汁,鲜红的血肉裸露在外疯狂哀号着四处扑腾打滚,可他越这样做全身都伤口崩裂的越多,渐渐的哀号声被更多的惨叫声淹没,人影也消失在疯狂涌动的一揆军中。 尸臭金汁臭交叠在一起,迎着初秋凉爽的海风吹到南岸的一向一揆大营里,把那些作威作福的和尚臭的狂吐不止,光德寺乘贤被熏的两眼睁不开,鼻涕眼泪不停淌难受的想去死。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这个时候他已经呕吐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二十锅金汁撒下去。冲天的恶臭把一向一揆信众的狂热情绪彻底浇灭,当他们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置身尸山之间。巨大的精神刺激把许多一揆信众逼疯掉,一向一揆军士气大溃,几万信众没命的逃跑。 不得已之下,光德寺乘贤又派出一揆军的主力试图挽回溃败的士气,可城下的尸山不清根本没人能站住根脚,攻上去没坚持几个时辰就被熏的两眼发黑稀里糊涂的败退回来,接连几日各种方法用尽都没办法解决,想去清理尸体城内的守军也没有激烈的反应,也就是没事撒撒箭雨应付一下。 泡过金汁的箭矢只要中箭不消几天伤口就会腐烂,接着伤者疯狂挠抓直至全身溃烂而死,有这个前车之鉴就没人敢去城下收拾尸首,放任其腐烂散发臭味的后果是蝇虫漫天飞舞,攻城更加遥遥无期。 所幸一场剧烈的暴风雨席卷而来,滂沱大雨把腐烂的尸臭冲走,城内的守军也实在受不了这股臭味,城内的守军被熏的嗅觉器官都要坏掉了,沼田祐光一声令下,几千人披着蓑衣顶着暴雨把尸体抛入暴涨的早月川,经过多日的暴雨冲刷好不容易才把那股异味冲走。 熬到云收雨歇时,距离秋收不过半个月的辰光,光德寺乘贤又忙不迭派出一揆大军继续攻城,这次一向一揆军还算规矩,只是让主力大军围着几座城门猛攻,担心活力不够又特意将五百铁炮队派到大手门作为火力支援。 乒乒乓乓的铁炮声此起彼伏,一向一揆军大多是些乡土地侍也没见过铁炮这种东西,听到好似春雷炸响的声音还以为是天上的雷神助威,顿时士气大振攻击的节奏加快一截,又是强攻几天坚城依然耸立,半个月里城内守军一共战死六百多人,所谓的五、七日夺城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沼田祐光精神抖擞的站在城头显得十分兴奋,这几个月的锻炼是对他几年学业是一次检验,更是对自身水平的巨大提高,水尾山城里事无巨细都要他来掌管,以二十出头的年纪就率领几千军势,数千町民完成这么大规模的守城战,这么宝贵的经验不是谁都能碰到的。 “师父,我默数四十五下才进行第二轮齐射,一向一揆放无疑装备的是旧式铁炮,远观一向一揆军士气低落阵型散乱,只要有水军配合觎个机会出征决战,在下有把握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沼田祐光显得格外自信,在他眼里这一向一揆军也不过如此而已。 对此山本时幸不置可否,而是换了一个话题:“上野之助,你最近做的很不错。但是还不够完美,老夫这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鱼津城受到越中一向一揆军的围攻情况十分紧急,就由你带着四千国人军去支援鱼津城守军。由你暂代城主行事军政权力,但一定要记住!只可坚守不可出城寻求决战,明白了吗?” “四千国人军,只可坚守不可寻求决战?师父为什么会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沼田祐光不敢反驳,只能带着满脑子疑惑领兵赶赴鱼津城。 前些日子下暴雨的时候,三万一向一揆军作为偏师围攻鱼津城的消息传来,椎名康胤就找到山本时幸,希望吉良军协助椎名家挡住这三万一向一揆大军,面对人数绝对优势并且有宿敌神保长职的敌军。椎名康胤自己是没胆子带着他那点家底去救援的。 他还害怕如果真把所有家底带到鱼津城里,吉良水军万一来个过河拆桥,只需撤掉海上的火力及物资支援。放任三万一向一揆军围攻鱼津城,最多一个月城内就要陷入弹尽粮绝死境,为此他开出很高的价码愿意以土地酬劳吉良家。 山本时幸也没有把话点透,他对沼田祐光的期望还是很高的,只不过如今他还不够成熟欠缺独当一面的历练,只会用自家的精锐备队打仗可不是一名合格的大将,在不远的未来吉良家要打的战争还有很多,想成为一方统帅就必须熟悉国人军的统御之法,这没有捷径可走。 让他只守不攻也是一种磨练和考量,以他这四千国人军只要与吉良水军配合得当打个偷袭胜一两场还是有可能的。但对面的敌军可不是光德寺乘贤那个大草包。胜兴寺芸承领兵二十几年经验丰富。神保长职这条地头蛇对越中非常熟悉也极难对付。 若让沼田祐光一个不小心胜上两场,心里难免会生出懈怠轻视之意。出击的判断更加轻率主观必定会引出大麻烦,以一向一揆几个大将的军略水准很快就能摸清沼田祐光的水平底细,只消一个小配合就能反手打个伏击,把鱼津城守军全部歼灭。 让他守城是怕他脑袋一热作出傻事,这就和修炼武艺的道理是相通的,欲学进攻先学防守,防守都做不好还谈什么进攻,给他四千国人军而不是四千新军,就是在锻炼他在逆境守城中的指挥水平,面对不熟悉的国人军还能带好队伍守住城才能算学艺有成,每一次挑战都是对他的一次考验,越过这个门槛他也算登堂入室了。 派沼田祐光去是为了历练,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在拿身家性命去赌博,不过山本时幸还是对沼田祐光很有信心的,多年接触与培养深知这个徒弟不是马谡那种迂腐之辈,金汁泼一揆就是这么一次考验,迂腐者在这乱世里无立锥之地,事实证明他的表现还是很不错的。 至于那个满脑子浆糊的椎名康胤不过一个宵小之徒,此君的想法很傻很天真,还想着吉良军免费替他守城,事成之后随便挑一块战乱无主的土地给吉良家,并承认大永元年(1521年)长尾为景时代所获得的新川郡守护代,椎名家甘做“又守护代”继续支配新川郡的实际控制权。 不得不说他的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却是如此的骨感,山本时幸对他那一套敷衍之词不屑一顾,吉良家来守越中不是毫无代价的坚守,投入那么多钱粮也是要本钱的,岂是椎名家一举轻飘飘的守护代就能了结的。 想搬吉良家救兵援助鱼津城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条件是要以鱼津城的附近的大片领地作为交换,只要椎名康胤这边点头,第二天大军就会开赴鱼津城,这个提议当即就遭到椎名康胤的拒绝,此君志向远大还做着一统越中的白日梦,听说要割自家土地不着急才怪。 暴雨方歇一向一揆军又开始行动,鱼津城方面催的更急,城内一千守军又无名将镇守,吉良水军也不愿意替他们甘冒风险,眼看城池就要被攻破也由不得他犹豫,椎名康胤可以确定吉良军多半是有办法在鱼津城攻破后坚持下来。 他自己可没有这本事,唯一的家底这三千多人不少是鱼津城附近的国人,鱼津城一旦被攻破他们也就失去土地和兵丁的支撑,农兵可不管你国人的想法肯定是要跑回自己家乡。 因为人是群居生物有一种从众心理。只要出现第一个逃兵,很快逃兵就会越来越多,差不多就是滚雪球越滚越大,本来没问题的士气也能因此崩溃掉。没有农兵就没有国人,没有国人的支持椎名家也就危亡在即了。 最后椎名康胤选择服软,愿意拿出椎名家的一半土地酬谢吉良家,前提是吉良家必须承诺保护椎名家不受一向一揆的侵犯,他还希望在战争结束后去春日山城拜见镇府殿,所表达的意思差不多就是想用一半的土地换来搭上吉良家顺风车的资格,山本时幸接受他的提议,并邀请椎名长常在适当的时机去春日山城做客,把椎名康胤唬的面无人色。草草应付几句就狼狈而逃。 椎名康胤有多少水平明眼人都瞧的出来,这几年椎名家能勉强顶着神保家的进攻全赖家里还有根定海神针在,没有椎名长常的时时提点。不出五年的辰光,椎名康胤就能把椎名家的基业败掉一半,十年之内足以让椎名家从越中除名。 四千国人军在第二日傍晚乘着吉良水军的迴船赶赴鱼津城,对于吉良军如此明目张胆的派军援救,一向一揆军的反应只有干瞪眼和破口大骂,他们既没有水军也无力阻挠,吉良家就是趁着傍晚一向一揆军鸣金收兵回应吃饭的空档运兵,你阻挡也不是不阻挡也不是,左右为难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乘船赶赴下游鱼津城。 吉良水军别动队的主力不敢深入早月川行动,因为那条河川并不宽阔。别动队的船只也不太足够。船队的组成以运送物资的迴船为主。守住鱼津城的一个港口就比较吃力,让他们去封锁简直是让他们去送死。 又过几天。一向一揆方的士气有所恢复,似乎是他们的僧众灌输许多东西鼓励他们勇于献身,总之这只不到七万的一揆军再次鼓起勇气大举进攻,吸取教训不敢用扑城战术之后,学聪明的一向一揆军不去碰城头,这下连金汁也用不上了。 他们的主攻方向还是放在几座城门,凭借人力优势砍伐出几棵大树制作成攻城锤,几千信众冒着箭雨死命锤大手门,一次次重锤敲的阵阵颤抖,城头的守军对此无能为力,总不能从箭橹上泼金汁,山本时幸见势不妙干脆放弃这个尝试,只用箭矢浸泡少量金汁继续做生化武器使用,其余部分全数撤除。 冷静下来的一向一揆军还是很难对付的,围着城门打就是个死结,再坚固的大门也总有被攻破的那一刻,在摇摇欲坠大手门的挺过第五天的时候,山本时幸知道自己必须做好打一场硬仗的准备,积极动员武士做士气鼓舞,并安排城内守军饱食一餐好好休息。 第二日天一亮,一向一揆军发起全面进攻,午前大手门终于被攻城锤砸透,蜂拥而入的一向一揆军像一头头饿狼疯狂的涌入城内,吉良军且战且退进入三之丸坚守,一场惨烈的攻城战不可避免。 城内三千吉良军以及两千椎名军死守阵地,迎接一次又一次狂风暴雨似的侵袭,一向一揆军的铁炮队大发神威,吃准守军没有铁炮的亏躲在后面不停的打冷枪,若不是手里还有生化武器打击他们的士气,城内的守军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疯狂的一向一揆军。 双方都士气不好比,人数上一揆军占据主动优势,装备和训练上守军获得绝对优势,主要是地利上的优势让山本时幸有相持下去的底气,迂回的坡道上层层叠叠的虎口、马出、三日月堀就像一座巨大的迷宫,高耸的围墙和箭橹成为收割生命的主要火力点。 一向一揆军没钱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没杀死一个守军都必须拿出几倍甚至十几倍的伤亡,更重要的是几座城砦互相支援最大限度的保护守军,白天好不容易打破大手门,经过一夜的修补,第二天就被杂物给堵住,想攻进去还得拆掉堵塞的杂物再继续进攻,一来一回耗时耗力也给守城带来好处。 白天守军受伤到晚上一向一揆退兵后就撤到松仓城里修养,填补后方的守军继续守城,这么来回折腾就把一向一揆给耗惨了。光德寺乘贤也尝试过派出一队大军留守外城,起码要保住白天打下来的成果,等到太阳刚下山主力刚撤回西光寺,其他几座城里的守军就从城外杀过来。内外夹击把这支队伍给吃掉。 白白损失上千精锐没捞到任何效果,光德寺乘贤似乎认清情况严峻到远超他的想象,眼看秋收迫在眉睫己方连一座城都没拔下来,他也开始着急上火,当即命令一向一揆军在三日之内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夺取水尾山城。 一向一揆下狠心要夺取水尾山城,甚至不惜放弃其他几座城堡的攻击,就是要拿下水尾山城全歼守军,按照光德寺乘贤的理论,只要歼灭水尾山城的守军。其他几座小城根本不足为惧,失去保护的松仓城也能够顷刻之间夺下。 不得不说他的看法是正确的,水尾山城聚集着守军的六成主力。当六万大军一门心思猛攻水尾山城,而且这座山城的大手门早已被打破,守城就变成一个极为艰巨的任务。 一向一揆军攻的很急,越中坊官全部披挂上阵,在手持步楯的足轻掩护下向三之丸发起进攻,三之丸依然是一道石塀外有土堀内置箭橹,几道虎口被三日月堀的复杂构造给轻松挡住,想越过三日月堀不但需要填土还需要挖土,这个工作量对于时间不足的一向一揆军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守军的主力屯驻在几道虎口内,把这里打造成一个无法逾越的鸿沟。狭长的步道仅供两个人并排通行。周围密布着如利剑高耸的箭橹。一向一揆军试着派出几队足轻冲进去没坚持一刻钟就全军覆没,他们很明智的放弃继续强攻虎口的打算。转为强行填平堀切翻墙闯入三之丸。 山本时幸站在天守阁的露台上侧身眺望城下的笼城战,时而响起的铁炮声让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旧式铁炮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在无风干燥的天气射杀二十米以内的无甲敌军还是毫无问题的,城内守军的大量伤亡基本都来自铁炮的齐射击杀,只需要二十支铁炮一起集火就足以对箭橹里的弓箭足轻造成伤害,这样持续十几个轮次,箭橹上基本站不住人。 守军的应对之法很有趣,干脆把竹束扛到箭橹上当作防御抢,六七扎厚厚的竹束之间有两三道仅供射击的狭小缝隙,这样的应对就让旧式铁炮完全失去作用,对于铁炮足轻来说命中率就像天边的浮云不可捉摸,偶尔侥幸打中缝隙中的弓箭足轻,就像中大奖那样可一而不可再。 填土的队伍运作的非常快,仅用一天的功夫就在牺牲几百条性命后填出一条翻越石塀的通道,闯进三之丸的少数一向一揆武士立刻遭到大群弓箭足轻的集火,还没跑出几步就被射成人形刺猬。 陆续翻过城墙的足轻越来越多,城内守军又一次祭出新的战术,准备已久的油料用陶罐掷向闯入三之丸的一揆军,破损的油罐飞溅的全身都是油污,弓箭足轻换上准备已久的火箭对着油料齐射,一簇簇火焰凭空点燃,火人们挣扎着翻滚着,撕扯着身上的胴丸铠甲试图把自己解救出来,很快他们化作一滩分辨不清面目的烂肉。 三天里,一向一揆军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终于完全掌控三之丸,但三之丸里兵粮军械全部被转移到二之丸里,守军在付出几百条生命之后从容的撤到二之丸继续坚守,下一步将迎接他们的是二之丸的石塀外有土堀内置箭橹。 无论填土之法还是铁炮集火,都没能给一向一揆军带来胜利,秋收已近不但越中国人的强烈要求停止无谓的攻势,就连加贺一揆内部也颇有怨言,原本说五、七日就能破城,后来完成半个月,再后来变成一个月,最后说秋收前一定攻破,现在秋收要到了什么都没捞到,连跟毛都没有自己就搭进去一万多条性命,光德寺乘贤背负着巨大的压力。 经历持续整整一夜的激烈争执之后,第二天一大早一向一揆军内部单方面宣布撤退的坊官多大数十人,一天的功夫六万大军走的只剩下加贺国残余的两万两千人,一个月前拍马屁拍的最响的越中坊官走的也最坚决,既然你不能给他们带来利益就理所应当的被抛弃,不管你是谁都一样。 不是加贺一揆军不想走,实在是他们听从总大将超胜寺実照的命令前来助阵,此时若跟着撤退回去也没办法交差,人没走不代表还有继续战斗送死的心,加贺一揆军的坊官们联合起来劝说光德寺乘贤及时收手,这次打不破就下次打也是一样的。 光德寺乘贤再不服气又能如何?胳膊扭不过大腿,他手里就百十来个僧兵是亲信,还是留在西光寺里作威作福,真正打仗送死的是那些坊官,最后值得恨恨的瞪了水尾山城一眼,怏怏不乐的率军撤退。 此时水尾山城就像经历过一场浩劫,大半敷屋被被破坏的支离破碎,三之丸的石塀被砸出几道深深的缺口,土堀被填成几个土堆,战死者的尸体随处丢弃,许多尸体上面爬满蝇虫,整条街道弥漫着一股难掩的恶臭。 城内的守军战死两千八百人,剩下的足轻几乎个个负伤挂彩,战殁的士兵里椎名军与吉良新军各占一半,吉良新军死这么多还是因为顶在第一线承担最大的伤亡,每三个被铁炮打死的足轻里就有两个是吉良新军的成员,守的多死的自然也就多。 椎名军死伤较多的原因是不熟悉吉良家的军令,发出撤退的信号毫无反应,或者他们开始撤退时行动缓慢造成无谓的损失,这种号令不齐的毛病在初期手忙脚乱让椎名军无谓的损失增加很多。 与此同时鱼津城的防守战也成功坚持到最后的胜利,来到鱼津城没多久沼田祐光就明白那两个命令的特殊含义,胜兴寺芸承、神保长职都不是简单人物,攻城的节奏把握恰到好处,时而用上声东击西的策略让他每天疲于应付根本无力去想什么出城偷袭。 好在他带来的四千国人军与一向一揆有深仇大恨,总体士气保持的不错,外加城内原本的守军以及吉两市均对海湾和早月川的威慑,堪堪把这场艰难的笼城战坚持到最后的胜利。 在得知光德寺乘贤领军撤退的消息后,堵着一口气非要抢先夺城的胜兴寺芸承也松了口气,三万一向一揆军围着一座平城攻击一个月,损失三千多人最后没攻下来是有点丑陋,不过比起光德寺乘贤个大草包还是好太多,他可是死了一万六千多人,即便其中一大半都是普通信众也不能掩饰他的草包本质。 两场笼城战的胜利不能让他们轻忽大意,重新返回松仓城的山本时幸严令大军不可出去收粮,更不可随意出击,一向一揆军想去抢收早月川以西的粮食就让他们去收,不要去冒生命危险收那一点点粮食。 越中大部分土地因为这场战争而荒废几个月,田地的主人不是逃荒到松仓城就是被掳掠的连裤衩都没有,最后也被迫选择加入一向一揆或者继续逃荒,没人看顾的农田能出产多少粮食还是个问题,冒风险去抢那点粮食也不太明智。 好在鱼津城一线还有粮食可以收一些,不死心的部分一向一揆坊官带着自家的兵丁,越界侵入鱼津城附近试图抢收粮食,被当地的国人凭借地利的优势打了几次埋伏吃了不少亏,想大肆报复又没有底气面对高墙深垒的阻击,没有一向宗的大和尚们主持收粮他们也不敢胡乱行动,冲着鱼津城吼两嗓子便匆匆撤退。 第352章戸隠 夏末秋初的清晨,信浓山间刮过清凉的山风,在莽莽密林里充满寂静与安宁,北信五岳坐落于信浓与越后交界处,由妙高山、斑尾山、黒姫山、戸隠山、飯縄山这五座高山组成,平均海拔两千米以上,自中古以来就是人迹罕至与神秘的代表。 戸隠山,传说是建速須佐之男命胡作非为,身为长姐的天照大御神气愤之下把自己关在天岩户里,于是整个世界日月无光,众神为解决难题举行一场宴会载歌载舞,天照大御神好奇的从天岩户打开一道缝隙偷看,就被天手力雄神强行把她从洞里拖拽出来,于是世界重现光明,这个戸隠的出处据说就是隐藏在天岩户里的典故。 因此,在戸隠山里还有一座规模不大的戸隠神社,当地的山民对这等神话传说到不甚在意,他们更习惯拜神社里供奉的聖観音菩薩,神佛合一的时代里,天上的神灵也要求佛陀点化成佛,拜神不如拜佛的朴素认知深入人心。 一大早登山客还不多,下山捕鱼的山民好奇的打量着两个带着斗笠的旅人,年纪稍长的山民瞧见他们腰间挂着太刀,急忙拉着村子里的小孩子掉头就走,两名旅人对山民的表现视若不见,缓缓走入密林里。 戸隠山非常大,才翻过几道山梁太阳就高高升起,两人来到一处河滩边稍事休息,河边还坐着一个打柴的樵夫,樵夫是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古铜色的皮肤从破旧麻布衫里露出来。樵夫见到两人的打扮友善的笑了笑。又低着头整理打来的柴堆。一堆柴禾堆的老高起码有小两百斤的份量。 两位旅人捧着清冽的河水痛饮几口,忽然抬头说道:“樵家,我俩是从北边过来的旅人,听说北信五岳山势险峻雄伟壮阔,想来请教一下附近有什么景点。” 樵夫似乎被两人的询问吓了一跳,讷讷半天指着山脊道:“从那里上山最方便,山那边是戸隠神社,你们现在折头过去还能赶在午前过去。其他的就没有了,呵呵呵……” “哦!那樵家住在哪里呢?” “我家住在附近的敷屋里,小地方比较僻静不值一提,呵呵呵!”樵夫似乎不愿多话,整理好柴禾冲他们笑了笑,背起柴堆缓缓走入密林。 戸田五兵卫迈着轻快的步伐,非常灵活的穿过崇山密林,这段山路换做寻常登山客要起码要走两个时辰,他只用一个时辰就走完全程,如果算上他背着的一百八十斤木柴。这个速度绝对无比惊人,每年初夏他都会扛着斧头进山里打柴。每天打两次柴禾一直持续到信浓降下第一场雪。 山里的生活艰难,趁着夏秋两季多打些柴禾储备起来,等到冬季大雪封山时可以越冬,村里的青壮有一小半都外山里忙活着,不是去打猎就是在打柴,比如他一个人就要负责打几十人份的柴禾,山里的冬天实在太寒冷,大雪封山的几个月里全靠储备的粮食和木柴过冬,准备的越充足就月好熬过这个冬天。 翻过山梁眼看山谷里的村庄就在眼前却突然停下脚步,他惊讶的发现一个时辰前遇到的两位登山客诡异的出现在村庄外,戸田五兵卫的精神高度紧张:“这一段山路我从过几千趟,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绝对不可能有谁比我走的更快,哪怕我背着木柴……” 短短的一刹那完成电光火石的思想变化,从表面看起来戸田五兵卫只是看到两个熟悉的陌生人下意识放慢脚步,接着他又迈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下山坡,刚走到村口就看到两位旅人站在原地好整以暇的望着他。 “果然有问题!”戸田五兵卫的眼神里露出若有若无的警惕之色,下一刻又变回憨厚淳朴的樵夫,迎面冲两人友善的笑了笑,刚要擦身走过去就被两人拦住去路。 “原来樵家住在这呀!早知道我们就跟着樵家一起走了,我们依着樵家指的路绕了半圈才找到这里,真的太感谢你了!” 戸田五兵卫脸上闪过一丝阴霾,这两个人满嘴胡扯的拦住他胡搅蛮缠明摆着来者不善,猜到两人的来意,就干脆僵立在原地不说话,却听那两人又说道:“原来这里就是戸隠村呀!寻常人在山里绕上七八天也不见得找到这里,再配合障眼法即便有几万大军也别想摸进来,果然是一块风水宝地,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太偏僻了,戸隠流在此隐居三百多年也怪不容易的。” 戸田五兵卫的脸色越来越黑,两个砂钵似的拳头攥的咯吱咯吱响,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五兵卫啊!既然两位客人远道而来,就请他们进村子再叙话吧!有朋自远方来,不行待客之礼会被人家说我们不懂规矩。” “是!”戸田五兵卫闷闷应了一声,肩膀轻轻一晃撞在二人的肩头,两人被轻轻一撞倒退两步,戸田五兵卫就贴着两人的身体硬是挤过去。 “好家伙,真是一身赛蛮牛的力气。”二人啧啧称奇着跟了过去。 戸隠村的规模不小,除了山谷被精心伪装过之外,整座山谷都是村子的生活区,比较奇怪的是他们的敷屋并不是扎堆建在一起,而是东一撮西一撮粗疏散落的敷屋遍布半个山谷,很显然这里多年没有外人侵入,所以村子外边没有设置暗哨才给两个奇怪的登山客钻到空子。 村子里的男丁很少,来来往往的基本都是妇女和小孩子,见戸田五兵卫扛着柴火回来冲他友好的打个招呼,同时好奇的打量着两个奇怪的外乡人,戸田五兵卫领着两人走到村子中心较密集的敷屋群,在一座草葺的房子里见到那个说话的耄耋老人。 二人对视一眼,拿掉斗笠露出两张毫无特色的青年面孔:“在下望月左卫门尉。这是在下的従弟望月右卫门尉。见过戸隠首领。” 老人家干干瘦瘦像一截朽木。盘坐在廊下似乎在打盹,听到两人通报姓名才睁开浑浊的双眼:“唔!老夫却是戸隠的首领森宇道闲斋,不知两位甲贺忍者来到我乡野之地有何贵干?” 望月左卫门尉朗声道:“奉命而来,请戸隠忍者为我主效力。” 戸田五兵卫丢下柴禾,冷哼一声:“那恐怕要让两位失望了,我戸隠忍者谨遵祖训不得出世,两位若没有其他事就请回吧!” “道闲斋殿明鉴,当今天下纷乱正是英雄一展身手之事。戸隠忍者空有一身本领却谨守门户甘为乡野山民实在浪费啊!难道道闲斋殿就不为村民们想想吗?这饥一顿饱一顿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不如就此出山襄助我家主公,想必不用多久便可让戸隠忍者拜托贫困的生活。” “巧言令色!赶快跟我离开这里!”戸田五兵卫伸出铁掌就朝两人推过去,这一掌若被推到身上便是寻常武士也要栽几个跟头,却不想暗藏门道的一掌被望月兄弟轻轻闪开,戸田五兵卫见一招失手立刻变招,忽然进步唰的一声欺到身前,左手五指化为鹰爪抓向望月左卫门尉肩膀,右手慢一拍化掌为拳一记重劈砸过去。 “哼!”望月左卫门尉忽然从他以前凭空消失,下一刻在他身后忽然出现,感觉被戏弄的戸田五兵卫勃然大怒。两只拳头化作两只铁锤迅速舞动起来,誓要两个小贼擒下。 “五兵卫还不住手!出手伤人岂是待客之道。还不速速退下!” 戸田五兵卫不敢顶撞首领只得怏怏而退,森宇道闲斋缓缓的长叹一声:“我戸隠忍者久居乡野被人遗忘几百年,本以为会这样一直平静的生活下去,没想到的该来的还是来了,刚才五兵卫说的不错,吾祖早已立下不可出山的祖训,让两位白来一趟了。” “从道闲斋语气动作看的出他言不由衷!”望月左卫门尉心中少安,稍稍组织语言便说道:“道闲斋殿所说的祖上在下到是略知一二,源平时代戸隠流初代目戸隠大助襄助木曾义仲夺取京都,最后落得兵败身死,于是戸隠就潜回山中避世不出,想必这条祖训应该是那个时代立下的吧!” “看得出你们对我戸隠忍者研究颇深啊!”森宇道闲斋长叹一声摇头苦笑道:“既然你们敢来到戸隠就必定有所倚仗,说说你们的意图吧!” 望月左卫门尉知道第一关算是成功迈过去,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道闲斋既然能一口叫破我等身份,想必也是对外界有所关注的,那么您应该知道这近百年来战乱迭起百姓深受其苦,在当今人们都希望天下安定四海升平,而我主乃源氏贵胄足利家之苗裔,具体功绩且不提但道闲斋殿总该记得足利上総三郎这个名号吧!” “足利上総三郎?那不是镰仓时代足利家三代家督的名号吗?难道说这二十多年的功夫又涌现出一个足利上総三郎?”森宇道闲斋皱眉思索半天也想不出头绪,半晌莞尔一笑道:“老夫在二十多年前,曾经化妆为行商游历天下,多少也知道些外界的事物,小地方消息闭塞多年不见外人,不清楚这二十几年来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还请两位代为解答。” “原来如此,这样就好办了!”望月两兄弟相视一笑,便滔滔不绝讲述起天文之初到弘治三年的一系列巨变,这一讲就是整整三天,两兄弟干脆住在道闲斋的敷屋里把前因后果讲述清楚,其中重点讲述足利上総三郎的名号,上総足利家如旭日初升之势迅速崛起,桂川合战一战惊天下,川中岛一战震关东,朝廷加封镇守府将军名号等等典故。 “没想到二十几年里天下大势变化竟然如此之大,不可一世的细川家日薄西山,万事万物就如四季流转终有入灭之时……感谢两位的热情解答,不过碍于家祖立下规矩,老夫也不便给予明确的答复,两位请先回去吧!” “……怎么会这样!”这三天里二人对森宇道闲斋也有所了解,知道此人思想开明为人豁达。还道此次任务可以轻松达成。却不想这老人家最后还是下达逐客令。望月左卫门尉按住愤怒的従弟依言离开戸隠村,无论如何没有当场拒绝就是一个好的开始,两人也不敢奢望更多。 望月兄弟离去后不久,森宇敷屋里拥入老老少少几十号人,里面既有七八十岁的老叟也有十几岁的少年人,不但年纪不同就连装扮各不相同,有的就像个土气的普通村夫,有的像个刚捕鱼回来的渔民。挤在敷屋里鸦雀无声的听着森宇道贤斋复述二人讲过的段子,老人家讲的很快也比较简略,只用两个时辰就把他们讲了足足三天的东西讲完。 打扮像个老农民的老者咂咂嘴说道:“看起来这个足利家的贵公子是挺厉害的哈!这么小年纪就打下那么大的地盘,信浓一半落入他的手里,旭日将军在他这么小的时候,还在信浓木曾谷的山窝窝里瞎跑呢!” “可不是嘛!才十岁的小娃娃就敢打合战,还真让他打赢了,这本事哪是咱们这些山民能做到的,我看他以后保准会有出息!听我万二郎的话准没错!”上野万二郎是个匪气十足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一年四季都不离他那身破烂的熊皮袄。说起话来也是满嘴跑火车,把缩在后面的几个年轻人给逗笑。 戸田五兵卫气不过这群不正经的家伙。气愤的吼道:“你们别胡扯了!别忘了咱们可是有祖训的!怎么可以出山去做那些事情呢!所以不要再妄想什么,不久就要下雪了,咱们的冬储还差出不少,明早天一亮所有男丁都跟我上山打猎,女人们去捡柴禾。” 戸隠忍者的首领是以能者居之,在座的老老少少要么是祖上都出过戸隠首领,要么就是村子里的中流砥柱,比如片冈平座卫门的父亲是上一代戸隠首领,看起来这位老人也不太赞同戸田五兵卫的态度。 “要我说啊!还是出去见见世面好!你看咱们村里的小娃娃穿的破破烂烂,他们穿的可都是咱们小时候穿过的旧衣裳呀!小娃娃长大了再把衣裳缝补浆洗一下给更小的娃娃穿,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新衣裳,山里穷啊! 除了一望无际的林子什么都没有,山谷里那几町步耕田只能种些蔬菜,村里就指望着猎来的兽皮,柴禾和鲜鱼去偷偷摸摸的町里换些粮食盐巴吃,白天还不敢过去,总得半夜三更走十几里山路换来东西再连夜搬回来,这几年日子越来越难过,最近几十年气候越发的不对,前些年的旱灾咱们村子死了多少人,还不如让儿郎们出外谋生,好歹能补贴村子的生活用度! 五兵卫这么执拗可不好,当年道闲斋要去外边见见世面,可是得到村子里一致同意的,这三百年里咱们村子陆陆续续走出去的忍者不在少数,有的重新回来有的走了就不见了,这一点你应该知道的吧!” “咱们戸隠村的人知根知底没人会害咱们自己人,出门在外咱们被人欺负,被人骗,对咱们心存歹意又该怎么办?”戸田五兵卫情绪激动吼叫道:“我就不明白为什么要出去,咱们平平静静的生活在戸隠山里不是挺好的吗? 就算生活艰难些大家撑一撑还是能过去,我不反对族人外谋生但这人的要求可不一样,那人要我们整个村子为他效力,大家可别忘记那细川京兆家的衰落典故,投效那人若是兵败万一把我们搭进去岂不是大家都得完蛋?” 十又八郎笑呵呵的站出来合稀泥:“其实问题也不大,那人败落了咱们再回到山里就是,不要忘记当初咱们先祖当年不就是躲回戸隠山建立咱们的村子嘛?我看那人也不像是个心存歹意的人,那么响亮的名号那么大的基业,也犯不着欺骗咱们这些乡下山民。” “听说明国有一句俗谚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认为五兵卫说的有理,咱们还是小心应对比较好。”戸田五兵卫的几个至交好友也耐不住性子掺一脚,争吵越来越激烈一时间敷屋里的气氛剑拔弩张。 “五兵卫啊!本来这个秘密是要等你继承首领之后才转告你的,既然眼下就是个机会,老夫也就不隐瞒了!”森宇道闲斋叹息一声:“祖训里还有一条只有继任首领才能知道的秘密,若遇明主可侍奉之!” “这怎么可能?我不信!” 片冈平座卫门痛心疾首的说道:“咱们戸隠村的位置已经暴露,我们还能指望那人大发慈悲放我们一马吗?况且村子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大家也都清楚,在村子里饥一顿饱一顿吃不上饭,外边的花花世界时刻吸引着村子里的人,人家是先礼后兵,先和咱们谈投效的可行性,如果不成转成花钱雇佣咱们的忍者,你以为村子里有多少人会跟着你挨饿受冻?” “这……”戸田五兵卫迟疑住,山民没见过世面民风淳朴到也不假,可他没有理由阻挠村民追求更富裕的生活,何况他还是下一代戸隠忍者首领,继续顽固下去只会把自己推向村民的对立面,这与为村民着想的初衷完全相反。 森宇道闲斋见他还在迟疑,便继续开解道:“咱们修习祖先传下来的忍术是为了将先祖的基业薪火相传给子孙后代,难道就不是为了有朝一日派上用场么?咱们戸隠村的山民除了忍术之外还会什么?一把蛮力还是打猎的手艺?五兵卫啊!你的想法是好的,但咱们戸隠村确实到了必须改变的时候了,你明白老夫的意思吗?” “明白了!我们投效吧!”戸田五兵卫坚定的点点头。(未完待续。。) ps:两更1.2w字,算个小爆发吧!每天一万字的压力很大,所以乌梅也没多少力气去写爆发,只能尽量努力了,之前不好意思求东西,就趁着这个机会乌梅厚颜求点打赏,谢谢! 第353章破军 夏季刚过绵延的暴雨停歇下来,出羽、陆奥两路大军也趁势侵入越后,还没听道下越、中越的哪个城堡被攻下,各种小道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整个春日山城下町,谣传里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下越的扬北众都反了,还有的说本庄实乃被伏击身受重伤。 一开始町民们也是绝不相信的,谎话重复一千遍以后总有人会迟疑,于是城下町里多多少少产生些动摇,最近的情形格外的不好也不知怎么的就传出吉良家信浓战事不利,长尾家上野国被北条军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传闻。 长尾景信被这些风言风语气的吃不下饭,才半个月就瘦了一大圈,上次评定会上大骂城内警固众无能,严令立即索拿制造谣言蛊惑人心的恶徒,三天的功夫城内卫戍军如狼似虎的抓捕行动逮住各路地痞无赖数百人,审讯查证其中三十余人为制造谣言的首犯,但幕后主使者始终没查到,最终只能以就地处决首犯,并将从犯全部流放佐渡岛挖矿作为结案。 随后春日山城张贴布告诉之广大町民,当今战事进展顺利,中越、下越一城未破更无人造反,本庄美作守实乃身体健康正镇守栃尾城,望町民切不可信谣传谣否则依法处置,最下方是长尾景信的亲笔署名,町民们都认得长尾丰前守景信,看到公告也就放心下来。 留守的谱代众都很清楚出羽陆奥两地的入侵军选择的切入点是秋收的时间口,想的无非是打着旗号进行战争抢劫,这种**裸的强盗行为遭到中越、下越国人的强烈反抗,就目前反馈的情报来暂时还是没有问题。 撤并新村把各村人口集中在一起,每个村庄少则三四千多则七八千,更大的城町聚集上万人口。自从经历去年一向一揆的暴乱影响,现如今每一座村庄都像一个小型要塞,里面有木栅土塀甚至还有箭橹,村子中心居住着国人领主,遇到入侵可以轻易聚集起几千平民守护村庄。 这些村子就像长满长刺的刺猬,让出羽、陆奥的入侵军无从下口。强行攻打也不是不可以,但两三天打不下来越后的各路国人军就会立刻围过来把他们的退路封死,尝试几次并遇到过差点被越后国人军包饺子的经历后,他们都学的非常乖打死不碰村庄。 此时距离秋收还有一段时间,两支军势为利而来却不得利被迫客串土匪强盗,洗劫各村庄附近的临时定居点。这些临时定居点里柴米油盐齐全甚至还有衣服被褥,每搜刮一地都能捞到不少油水,镇守两地的大将忙于调兵遣将,让这两群武装土匪的日子过的还挺滋润。 春日山城大广间,长尾虎姬依然身披戎装与长尾景信据理力争。外甥女要出阵,舅舅就坚决不让出阵,老调重弹的争论持续一个多月都没有结果,每天一次的例行争论连侍女小姓们都习以为常了。 原以为一场毫无结果的正常又将结束的时候,始终装傻的长尾藤景突然张口:“其实虎御前所虑也是有道理的,镇府殿与主公带走主力大军,使得美作守与越前守的在中越下越的防务捉襟见肘,虎御前有心救援便去是了,难道丰前守还信不过美作守吗?有美作看顾虎御前一定没问题的吧!” 虎姬只觉眼前一亮,趁热打铁的接上一句:“是啊!舅舅难道还不相信美作吗?虎姬可是在栃尾城长大的哟!美作对虎姬也是十分熟悉的说!还有让这两千精锐守在无比安全的春日山城里无助于解决任何问题。尖刀只有刺中敌人的胸膛才能发挥作用啊!” 长尾景信疑惑的看了长尾藤景一眼,暗道这老头儿今天怎么这么反常,思索半天勉勉强强的回应道:“如果美作的话……到没有任何问题,两千精锐是去打合战的,总不能留在虎姬身旁始终卫戍,所以在下还是有些不放心虎御前的安全呀!” 长尾藤景继续分说道:“诶!丰前守多虑了,渡边左兵卫殿的实力毋庸置疑,这两千人发挥得当足以抵得上一万大军的战力,中越栃尾城山高城坚又有本庄美作守坐镇,虎御前去那里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如果只是派出援军。便让渡边左兵卫殿亲自领兵去栃尾城支援便是,何必让虎御前以身犯险?此举大大不妥!”长尾景信依然摇头不允。 “说的也是,不过虎御前是长尾家的公主,还是主公曾尽心培养多年的国主继承人,如果亲自坐镇栃尾城一定可以鼓舞士气吧!” 长尾景信不以为然的反驳:“大大不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等士气不要也罢!” 战场从虎姬与长尾景信与长尾藤景的争执,虎姬听的也不是个滋味,他知道舅舅对她是无私的可她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从小接受的培养灌输的信念就是要成为巴御前那样坚强的姬武士,比起几年前夜战涉海川时软弱的笨蛋小女孩,她已经变成一个大姑娘了。 个头比他的兄长长尾景虎还高出一截,力气不差于弓马娴熟的精锐武士,除去一手枪术得到吉良、长尾家的几名枪术大家倾囊相传之外,弓马技艺近些年有些退步但依旧可观,吉良义时不喜欢女子整天骑马射箭,他说骑马太多腿会便成箩筐腿就不美了,吓的虎姬每天只敢练一会儿马术。 “舅舅!虎姬知道您是出于好意,但虎姬身为吉良家的女人为殿下分忧解难是为公义,古有巴御前、板额御前一代巾帼豪杰,虎姬从小就立志要做那样的姬武士,请舅舅就让虎姬为殿下做点什么吧!否则虎姬会不快活的!” 少女对吉良义时的真挚情感令他为之震动,想想这对小夫妻经历的风风雨雨,少女这些年经历一次又一次的蜕变,不再是以前那个直率任性的小女孩,长尾景信坚定的开始动摇了。 “我似乎明白虎姬的意思了,她想为镇府殿做点事情。不想做一个背负心理负担的女孩,大概是上次川中岛的事情给她留下很大的心理负担吧!如果不让她去做或许她真的会不快活……一辈子都不快活。” 长尾景信犹豫再三还是被说服,但他提出亲自率军救援陪同虎姬一同去越中作为保护,这遭到虎姬的强烈反对,她提出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春日山城必须留守谱代家老处理政务。家老都走光了政务谁来处理,长尾藤景显然不能升任这个任务,说这句话的时候,两人都没注意到长尾藤景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霾。 “而且春日山城里需要一位忠勇可靠久经沙场的大将坐镇,舅舅节制城内剩余的两千卫戍军的位置十分重要,切不可擅离职守的!再说虎姬也不是普通姬武士呀!” 虎姬从小接受家督继承人的训练。军略和武艺都是不错的,内有一百五十名姬武士保护,外有两千精锐追随,在中越有本庄实乃,下越有中条藤资代为看护。而且坐镇主场优势是地利人和都在他们一边,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 虎姬这么一说,长尾景信考虑许久才勉强同意下来,但他还是不放心这个小丫头去疯,派出长尾景信自己的三百名精锐的骑马武士负责护卫她的安全,争执月余的问题最终得到较为圆满的解决。 长尾藤景刚回到敷屋还没坐下,就看见长尾景治靠过来嬉皮笑脸道:“父亲大人,那丰前守可是同意放虎御前去栃尾城了?依照叔叔的谋划应该毫无问题,我们是不是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说起来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成为……” “你这个逆子还不住口!你要把老夫给气死才算安心吗?”长尾藤景突然发怒,猛地吼出一嗓子把长尾景治吓的摔了个跟头。老人家余怒未消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老夫真是昏了头,竟然被你这逆子与那贼子牵连进去,我下田长尾家这次是完了,完了呀!” 长尾兴里对“贼子”这个称呼不以为忤,呵呵一笑道:“兄长何必伤心,我们不是什么都没做吗?只有虎姬公主带着两千精锐离开春日山城,我们才会考虑下一步行动,我想兄长这么生气一定是促成此事了吧?” 长尾藤景厌恶的转过脑袋,不耐烦的一挥长袖:“走了!明天就走,还带走长尾丰前守的三百精锐骑马武士。这下你们可以得意了吧?我下田长尾家早晚要死在你们两个逆贼手中!” …… 长尾虎姬对今天的收获非常满意,回到御所里当即就宣布即将出阵栃尾城的消息,引来御所里的侍女一阵惊呼和羡慕,沼田檀香揪着桧扇几欲开口,每次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她又不会骑马射箭,刀枪棍棒也是一窍不通,唯一称得上不错的运动大概只有投壶拿过第一的荣誉。 “直虎也要出阵。” 虎姬一看她一脸认真的表情就慌了神:“啊?直虎妹妹也要去?不行!这绝对不行的!” “直虎可以的!虎姬姐姐了解直虎,所以可以的!”直虎倔强的盯着她,比枪术、剑术二人的水平相差仿佛,相比之下虎姬稍胜一筹,比弓马箭术虎姬的水平也就水准线以上,比起直虎这个天生神箭手可就差远了。 两姐妹兴趣相同年岁相同,性格上一个外向开朗一个内向温和相互契合非常融洽,更有趣的两人名字里都有一个“虎”字,就连长相也有四五分想象走在一起说她们是姐妹俩也会有人相信,真是巧合不得了。 所以直虎提出她也要出阵,虎姬不同意就十分没有底气,论弓马刀枪上的本领两人相差仿佛,军略的水平二人也都是水准线以上,她们曾经多次率领姬武士演练骑兵战术,同样善于统率骑兵而虎姬更喜欢疾风烈火的狂飙突进,类似长尾景虎的性格,直虎的骑兵更加灵活多变忽聚忽散让人捉摸不定。 所以面对直虎的倔强的眼神虎姬有些哑口无言,她不好意思说直虎会拖她后腿,也没理由强行拒绝她的请求,自己能出阵凭什么直虎就不能呢?如果她真选择这么做,以后姐妹俩的关系肯定就完蛋了。 左思右想半天也没找出更好的理由,虎姬只得同意她的要求。不过她还是再三嘱咐叮咛她一定要跟在自己身旁不能乱跑,出差错的话她可要面对吉良义时怒火,说的好像她自己就是监护人似的引来直虎露齿一笑。 “千代女也要去!千代女很厉害!可以保护姐姐!”笨蛋萝莉一蹦好高,两条长长的双马尾晃来晃去,满心以为自己也一定可以去打合战,结果却被虎姬毫不留情的拒绝。无论如何撒娇卖萌都没用。 望月千代女可怜巴巴的转向直虎求救,结果这位虎姐姐似乎也不买她的帐,只是不停的轻摇螓首,虎姬见笨蛋萝莉还是不开窍,就朝她的脑门上轻轻一敲:“还有檀香留在御所里没有人照顾怎么行,万一出什么问题可就麻烦了哟!所以千代女留在这里陪着檀香照顾好大家。记住了吗?” “呜!千代女记住了!”望月千代女两眼泪汪汪的乖乖点头,就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猫,转过脸看向同样可怜巴巴的檀香姐姐,又看看另外两个神采飞扬的虎姐姐,只得撅着小嘴留下来。 “可是檀香也想为殿下的基业做贡献呀!所以檀香一定要做一个文武双全的姬武士……那么檀香是应该先学骑马呢?还是射箭呢?”另一个聪明的少女陷入纠结中。 两千三百大军声势浩大的出阵。虎姬与直虎身穿白色大铠手持大身枪,背挎四方竹弓英姿飒爽不让须眉,两千新军,一百五十名姬武士,三百骑马武士,以及五十名吉良忍者随军出阵,中军树立着足利二引两与长尾九曜巴两面大旗堂而皇之离开春日山城。 两天后大军来到栃尾城与本庄实乃的两千守军汇合,老成持重的本庄实乃见到两位姬武士被吓了一大跳,一位是上総足利家的正室兼长尾家的公主,另一位侧室却是今川家的公主。两人的身份如此尊贵却来到前线如此危险的地方,差点把他给气昏过去。 尤其得知长尾景信同意她们出阵,还派来三百骑兵护卫的时候,本庄实乃险些忍不住破口大骂,他想骂长尾景信胡闹竟然看不住两个公主,万一真出点差错谁能负担的起这个责任,谁承担得住那两位的怒火。 可人已经到这里,又不能拉下脸来当晚辈似的随意斥骂,只能苦口婆心的劝说两位大小姐赶快回去,这地方都是一群臭丘八带的地方。哪能让身娇体贵的贵公主来前线打仗,但她们俩意志坚决,非要为自家夫君打一个漂漂亮亮的打胜仗,然后把用来说服长尾景信的一番说辞再拿出来复述一遍。 可惜的是本庄实乃可不是长尾景信,根本不信两个小姑娘的那一套,翻来覆去还是劝说她们赶快回去可是把虎姬给气坏了,直虎撇着嘴不说话,虎姬气的大发雷霆,最后端起越后国主的架子,一定要打而且必须打,如果本庄实乃不放心,就让她们两人指挥一百五十名姬武士与本庄军旗下最优秀的骑马武士公平比试骑兵战术。 本庄实乃知道这个小公主的厉害,但为了长尾家的安危必须把两人给原路送回春日山城,只要能让她们两人输得心服口服,本庄实乃也只能陪着两个小姑娘一起疯。 两天后,栃尾城外一片空旷的草场,一场史无前例的骑兵对比赛就此拉开,参赛的双方是分别是长尾虎姬率领的一百五十名姬武士,以及本庄清七郎秀纲率领的一百五十名精锐骑马武士,双方的士气高昂精神饱满,围观的数千士卒看到一百五十位姬武士的飒爽英姿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长尾虎姬与井伊直虎身披大铠,如花似玉的面容被面当与喉轮遮挡住,两名少女的身量极高甚至比普通武士还高出一截,让场外的观众误以为是两个男子率领一百五十名姬武士参加比试,一时间羡慕两人好命的不知道有多少。 这场比试不禁用任何武器,无论刀枪弓矢全部卸掉锋刃,把前端换成石灰包代替,比试开始一百五十名姬武士展现她们的强大作战力,犹如吉良家的马迴众的高超箭术,无论是站桩静射还是移动中的流镝马箭术都大大出乎本庄骑兵的预料。 谁也想不到虎御前的姬武士不是简单的花瓶。而是群各个精通流镝马箭术的杀人利器,尤其是二人指挥风格的变化让本庄庆次郎的冲锋无所适从,面对本庄军的冲锋她们化作一群灵巧的小鹿四处奔逃,在你以为她们被杀散的时候又十几个结成一个小集群四处游荡射击,拉扯本庄骑兵的的追击方向,没过多久一百五十人一个不少的重新聚集起来。 聚散离合之间绕着一百五十位本庄骑兵兜着圈子。沾满石灰的无头箭矢落在骑马武士的身上全是白点,没一会儿他们就陆续被判阵亡不得不下场休息,最后一百五十名骑马武士愣是没碰到一名姬武士的一根毫毛就全军覆没,平均每人中十箭的战绩让他们提不起耍赖的心思。 随后两名顶盔掼甲的女将手持大枪连挑几位本庄家的大将,用自己的出色表现赢得所有武士的信服,场外的观战的足轻赞叹着越后人才济济。不声不响的就涌现出两个年轻的大将,说不定越后还能再涌现几个柿崎景家、斋藤朝信式的顶级猛将。 武士们知道的更多,有些人知道那两人就是吉良家的两位御前,有些虽然不清楚却知道前来支援的吉良军里有两个公主,多少能联想到有这种可能性。但不可否认的是兵是精兵将是强将,尤其是越后的有力武士都在上野的时候,这两个少女还真就成了最厉害的武士。 本庄实乃也被她们俩的表现给震撼住,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妥协,他提出一大堆前提条件,囊括衣食住行的各种要求必须谨守吉良家的规矩,还特意把栃尾城内姬曲轮划给她们俩和姬武士们居住,他所提出的若干条件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必须老实的坐镇中军哪都不能去,更不要想亲自上阵杀敌的可能性,不过两人已经很满足了。笑嘻嘻的送走本庄实乃。 这一等就过了二十多天,在此期间栃尾城几次出动大军围剿伊达芦名联军,把肆无忌惮的陆奥土匪给撵回山上不敢下来,中越的国人又不是傻子不可能一直让他们扫荡临时定居点,临时定居点的秋风打过几次就被盯上,然后就是半个多月什么东西都没捞着,还有一次差点被当地国人拖住后腿,被迫丢下两百人断后才险之又险的躲过本庄军的追击。 伊达芦名联那边每天窝在袴腰山上别提有多难受,眼看秋收来临芦名伊达联军还是忍不住下山,因为五十岚川两岸刚刚收完打好的粮食。正在晾晒着想必很快就会装进谷仓贮存,他们只有六千多大军外加两千阵夫人吃马嚼开销也不小。 他们跋山涉水那么远,一路走的都是崎岖不平的山路来到越后可不是为了什么盟约和志向,当他们发觉无法攻陷任何一座城砦的时候,就知道这次入侵多半是要歇菜,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无功而返,尤其是在另外三路没有决出胜负之前,万一前脚刚回去后脚三路齐泼攻入越后,那他们的肠子都得悔青了,所以他们学土匪去打秋风,赚点兵粮还搭进去不少性命,一来一回还是亏。 总结上次出阵的经验教训,伊达辉宗检讨自己急功近利的选择出击实在有错,最主要的还是出阵的时机不对,稻米未成熟就攻进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狼狈撤退到袴腰山上安营扎寨,现如今时机正好。 秋收已经近在眼前,越后依然没有被攻破一路的消息,伊达実元与芦名家委派的大将松本氏辅的心一下就凉了半截,知道今年的战争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任何收获了,所以临走前能捞回来点作为补偿才能勉强保本不亏。 伊达実元与松本氏辅商量一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拍板决定道:“立刻下山冲入五十岚川抢掠粮草,然后立刻回到山上继续坚守,然后伺机而动,如果半个月后依然没有越后被攻破一路的消息,我们就立即撤退!如果有一路被攻破我们再考虑是不是继续坚守吧。” 农业对东国的影响力要远比西国、近畿更大,因为东国缺少发达的商业来支撑领主的征讨,在东国可以不打仗但必须得收粮,不收粮食熬不到第二年夏天就得完蛋,陆奥通往越后的山路崎岖难行,而且山高路远后勤压力非常大。在越后得不到粮草补给就已经输了一半。 如果他们不还不死心的留在越后,熬到越后降下第一场大雪,连绵不断的大雪把山路全部封死,深山半米厚的积雪足以致命,躲在袴腰山里没有粮草补给只靠自带不给根本撑不了多久。 长尾家根本无须管他们,不用两个月他们就回饿的受不住主动跳出来投降。不投降要么集体冻死,要么集体饿死在山中,那样的结果即使越后真被三路攻破,对于伊达、芦名两家来说也是一场完败。 他们的行动很快就被吉良忍者探知出来,其实他们的决定也不算难猜,袴腰山附近距离五十岚川最近。在几个方向都被长尾军重兵包围的情况下,伊达、芦名联军所能选择的进攻地点就只有袴腰山附近的几个点,结合他们打秋风的土匪作风,下山抢粮是最具可能的一条。 得知目标的行动,少女们决定制定一套伏击计划并通报本庄实乃。他没想到两个小姑娘还能想出一套方案,仔细推敲一遍觉得颇为可行,便立即下令全军移动四千五百大军赶赴五十岚川附近的下田城内待机。 第二天一大早,伊达、芦名联军果然率军出击,五千多名土匪分成三部分别对北岸的几个村庄实施劫掠,村子里的村民见势不妙舍掉粮食躲进村里防守,伊达、芦名联军也不去管他们的反应,他们就像真正的土匪抢走村子里的驮马和平板马车,然后把粮食疯狂的往马车上搬运,直到驮马快要拉不动的时候才恋恋不舍的换另一辆马车。 就在土匪们抢的不亦乐乎的时候。斜侧里突然杀出四千五百名大军对着这帮土匪迎头痛击,一时间伊达、芦名联军被打的措手不及,伊达実元紧急调用精锐顶住进攻,却被突然杀来的两名白甲武士杀的溃不成军,两名武士一人持大枪杀人如麻,另一个持弓远远的扫荡威胁大枪武士的敌军。 他们的主力大军本来是为了加快速度打一个时间差,而特意把主力大军分成各不相连的三截,却不想中了埋伏这一个分割反而成为最致命的硬伤,主力大军分开也就意味着其中一部要面对越后四千多人的围攻,更不要提武士和足轻都在收粮食根本没有任何队形。 突然袭击把军心一下扰乱。就在此时伊达、芦名联军里不知从拿出突然传出一嗓子:“泷川时益、岛时胜来啦!吉良义时的大军设套害我们!大家赶快逃呀!” 混乱的阵形和低落的士气让联军士兵受到沉重的打击,原本勉强坚守的阵形随着逃兵越来越多而几近崩溃,足轻们扛着长枪转身就逃,军目付连斩数人也止不住败退之势,下一刻就被疯狂涌动的败军冲散。 “苦也!这又是何苦来哉!”伊达実元痛苦的闭上双眼,实在不忍看这全军崩坏的苦难,左右簇拥的亲卫武士急忙拉着他向后逃窜,眼见事不可为两军统率不约而同的发布撤军令,全军丢弃粮草辎重火速逃往袴腰山大营。 但那两骑白甲大将不依不饶的冲过去,硬生生杀透猝不及防的伊达马迴众,直奔还在呆愣的伊达辉宗就是猛地一刺,几名伊达家的马迴武士用身体挡住这致命的一击,同时让伊达辉宗醒悟过来转身就逃,下一刻一阵劲风吹过,伊达辉宗发觉脑袋一沉差点撞在坐骑的脖颈上,抬头发现头上带的三日月兜被射掉一大块,发髻被强劲的弓矢射散开。 他只来得及回头瞥一眼那名白甲弓箭大将收弓肃立的身影,面当与喉轮挡住面容却看不到长相,但高挑的身影却印在他的脑海里:“这就是吉良家的岛左近吗?果然不愧是威震京畿的一代猛将啊!” 第354章寂静的夜 这场合战被称作五十岚川合战,两骑白甲武士自然是长尾虎姬与井伊直虎,两个少女胆大包天竟然使计骗过栃尾城守将带着姬武士悄悄跟随大军追过来,本庄军不认识两骑白甲武士不要紧,有吉良军的大将渡边高纲作为掩护,让她们轻松的闯入大军本阵。 两名少女们发挥出极强的骑兵统率能力,亲率一百五十骑姬武士在长尾家三百骑兵的保护下斜刺里从山坡上忽然冲下来,将正在行军的伊达、芦名联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伊达、芦名联军的败退,两名少女第一次亲自上阵就收获一场宝贵的胜利。 吉良义时如果在这里,一定会感叹:“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两名少女深谙军略,此时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两人率领骑兵一路撵着伊达、芦名联军向山林里逃窜,连袴腰山的大营都回不去,只能咬牙切齿的拼命逃跑。 一路追杀持续到太阳偏西才勉强收住阵势,此时掉队的伊达、芦名联军被俘获近千人,加上第一时间冲散阵形后的俘虏,这次收获一千七百多名俘虏,直接讨死四百多人,追杀过程中又杀死两百多人,己方自损不到一百人,真可谓大赚。 本庄实乃发现本阵里多出一百多精锐骑兵的时候就有意识到要糟糕,当这一百多骑兵卸下面当头盔的时候,一百多个长发披肩的小姑娘露出精致俏丽的秀靥,几千兵丁傻眼了,本庄清七郎吓蒙了,本庄实乃当场昏过去。 还好两个小姑娘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始终带着面当喉轮没有露出面容,带着一百五十个小姑娘一溜烟的跑回栃尾城不敢出来,当时也没人敢质疑这两人的出身来历,最后还是本庄实乃找个含含糊糊的理由糊弄过去。 这一战彻底将伊达、芦名联军打回会津,失去粮草辎重的伊达、芦名联军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身上只有两三天的粮食,再想回头讨回便宜是极度不现实的,本庄实乃也有意防着一手,亲率大军驻扎在袴腰山伊达、芦名联军的大营里,吃着他们的粮食守着他们的老巢,等待某只不甘心的兔子上门,结果一等五天没有任何消息。才确定他们已经逃了。 …… 长尾市右卫门腰胯太刀晃晃悠悠的走过来,最近他的小日子过的不错,大儿子在战场上立了些功勋被选进长尾家马迴众,上个月小儿子才和石川定卫门大夫家的女儿定下一门亲事,约定后年就把婚姻大事给解决了。 去年长女嫁给毛利高定,小女儿的亲事也差不多要定下来。再过一个多月大儿媳就要诞下长尾市右卫门的嫡孙,他一直坚信这一定是个嫡长孙,才不相信隔壁长尾右京少进说的酸话,什么只要再有个嫡孙,今年就是四喜临门的大圆满。 心里想着私事一不留神撞到人,长尾市右卫门急忙欠身后退道歉:“抱歉刚才在下有些走神……原来是长尾外记啊!今天怎么有时间来这逛呀?诶!看我这话说的,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大儿媳快要生了,最近正琢磨着给孩子起个什么幼名好,正好外记在这不如给在下出个主意?” 长尾兴里带着十几个壮丁各自挑着沉甸甸的箱笼走进内城,见长尾市右卫门纠缠过来嘴角抽搐一下,暗道这人怎么堵过来也不好驳了面子,就皮笑肉不笑的顺上一句:“生孩子好啊!幼名的话……就叫小竹丸如何?” 长尾市右卫门一脸欢喜道:“外记是有大学问的人,起这个幼名一定是顶顶好的!就叫小竹丸了!” “一介俗人!不过他到是有写用处。”长尾兴里“咳嗯!今天正好是九九重阳节登高望远,我家主公准备了写糕点吃食来慰劳各位守城的将士们。就拜托市右卫门殿发给下面的兄弟们,大过节的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哎呀!那真是太感谢远江守殿了!说起来远江守殿是咱们长尾家的大善人,待人又好谁见了都说他好,唯一不好的是他那个儿子……啊!抱歉抱歉,您看看我这张破嘴,该打真该打!呵呵呵!”长尾市右卫门颠三倒四的胡扯,把长尾兴里的连给说的像锅底一样黑。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长尾兴里可算是明白他那个侄子到底是个什么名声,好不容易把长尾市右卫门打发掉,折返回敷屋正准备商量事情,就看见长尾藤景坐在廊下发呆。长尾兴里腆着脸凑过去:“兄长,景治回来了吗?” “哼!”长尾藤景别过脸不去看他。 长尾兴里也懒得自讨没趣,走到屋内就看见他那个侄子正搂着两个姬妾饮酒作乐,满屋子酒气扑鼻而来熏的他头昏眼花,连忙制住胡闹的侄子,驱走碍事的姬女合上纸门,转脸斥责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饮酒,刚才我碰见市右卫门还在说你的事,你就不能正经点少喝点酒,好歹熬过今天再说!” “反正你们都这么说我,无论怎么努力都是烂泥扶不上墙,为什么我就不能喝酒享乐,为什么别人可以我就不可以,我就是要喝酒!”长尾景治气呼呼的拿起酒瓶对嘴猛灌,才喝一口就呛的咳嗽不止,缓了口气才停下来。 长尾兴里动了真火,疾言厉色道:“喝啊!你怎么不喝了?醉死了也省心,免得行动时惹出祸事害死别人。” 长尾景治吓的一哆嗦,还从没见过好脾气的叔叔生气,讷讷道:“我……我不喝了!叔叔还是说说咱们的行动吧,那些和了巴豆的吃食都送进去了吗?” 长尾兴里得意洋洋的炫耀道:“哼!老夫做事还用说吗?那长尾市右卫门经的老夫三言两语就自愿把吃食分发给下面的守城兵丁,只要他们吃下这些糕点吃食,不用两个时辰就拉的腿脚酸软武力抵抗,到时候这春日山城就是咱们的了!” “那好!真是太好了!”长尾景治兴奋的鼓掌,过了一会儿似是回过味来疑惑的问:“咱们为什么不换上毒药干脆把他们全部毒死,用巴豆最多拉两三天就恢复力气,到时候咱们不是更危险吗?” “笨蛋,毒药的气味那么大你当他们都是傻子啊!急切之间哪里去找传说中无色无味的毒药啊!武田大膳尽最大努力给我们提供一百透破忍者和两百浪人武士,加上咱们下田长尾家的五百兵丁,还有另外几家的军势一共一千人,万一有人发觉问题泄露咱们的目的,春日山城紧闭山门紧急招募町民,顷刻之间就招来五七千人毫无问题,我们这写军势怎么挡得住他们?之前做的一切努力可就前功尽弃了。”长尾兴里眼神犀利如刀,盯的长尾景治身体瑟缩成一团。 “废话不多说了,赶快把你这一身酒气洗掉,为晚上的准备做好准备。” 九九重阳夜,秋风习习残月如钩,在中古日本也有过重阳节的习俗,在这一天里人们饮菊酒赏菊花并做菊花宴以庆祝秋天的离去,因此也一度被称之为秋离节,在这一天京都的宫廷里还会举行盛大的国栖奏,饮酒作诗以为庆贺。 今天的春日山城显得格外寂静,或许是因为主将率领大军在外,四处都空荡荡的让这座雄伟的山城凭空少了几分烟火气,夜半三更时分,打更的町民轻轻敲了一通梆子,便不知躲到哪里去猫着打盹。 春日山城东南侧城墙外,巡逻的士兵突然变的稀少许多,往日里就算再松懈也总有几个火把围着城墙巡逻,但今日却一个火把都没有,远远的山顶最后几盏灯火熄灭,整座山城变的漆黑一片城墙上连一支火把都看不到,四周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突然城外树林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过了半晌蹿出几十道漆黑的人影,他们手持钩爪肩盘绳索凭借器械的辅助非常利落攀上城墙,不一会儿侧边的小门被轻轻推开,远处树丛里冒出黑压压的一大群足轻,飞快挤入侧门抢进城里。 “快快!都别愣着把守城内的各门切不可放松警惕,兄长、景治跟着我立刻冲上本丸控制天守阁,我们必须赶快抓住长尾景信!”长尾兴里不知从哪窜出来,指挥着一千军势封锁春日山城,千余人一起行动甲叶碰撞出哗啦啦的声音,重重的脚步在黑夜里带着几许莫名的沉闷。 事情进展的出乎意料的顺利,似乎半夜的功夫城内所有守军都消失不见,无论城头还是箭橹里都看不到一道人影,长尾兴里的心沉甸甸的,暗道:“这巴豆真的这么厉害,就在半夜之间把全城的武士都放倒了吗?还是有甲斐透破又用上特殊手段控制了城内的守军?” 时间紧迫也没功夫去询问甲斐透破做了什么,长尾兴里领着本部的五百精兵裹挟着长尾藤景、长尾景治父子俩一路毫无阻拦的冲到山顶的本丸,到了本丸里依然看不到一个人影,长尾兴里就慌神了。 第355章人间惨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长尾市右卫门把那些糕点吃食分给本丸的守卫?还是甲斐透破真的这么神通广大,把本丸的守卫也给迷昏了吗?”长尾兴里慌忙派人四处找寻依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焦躁的走来走去。 “不对!本丸与内城的警固众之间互不同属更不允许有所纠葛,本家送的糕点吃食绝对送不到本丸之中,甲斐透破连内城都混不进来更不要说本丸了!难道说……难道说!”想到这里长尾兴里只觉得浑身发冷,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长尾藤景突然发起疯,猛地挣脱两个守卫武士的钳制疯笑着扑过来,长尾兴里心情很差见他还敢挣扎不禁勃然大怒,一把推开须发凌乱的老人,大骂道:“你这个老疯子在笑什么!惹来城内的守军我们都得死!赶快把给人擒住好好看着。” “我在笑你们这群将死之人啊!真是笑死老夫了!哈哈哈哈……”长尾藤景也不管几个武士生拉硬拽的粗鲁动作,笑的眼泪口水都流出来。 长尾景治吓的一哆嗦,战战兢兢的劝道:“父亲你在说什么?什么将死之人,孩儿实在听不懂,您别吓唬孩儿啊!” “城内空无一人,人都到哪里去了?还没想清楚?果然是一群将死之人啊!哈哈哈……” “你给我住口!住口!”长尾兴里气的暴跳如雷,指着惊慌失措的守卫大骂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如把他的嘴巴给我堵上!赶快给我堵上啊!混蛋,还得我来做!”长尾兴里扯下一块阵羽织强行塞进长尾藤景的嘴巴里。直到老人家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才罢休。 没过多久。搜索天守阁的武士陆续返回。他们带来意料之中的不幸消息,天守阁里空无一人,春日御所空无一人,整个本丸空荡荡的看不见一个人影,长尾兴里的脸色急变,被这个消息惊的六神无主。 “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人都到哪里去了?怎么会没有人?这不可能!不行!这城不能呆了。咱们得赶快走,立刻就走!” 突然山下传来一阵喊杀声,点点火光随着喊杀声点亮,不过片刻的功夫春日山城就变的灯火通明,沉闷的军太鼓和城下町里的铜钟随之敲响,死寂的夜仿佛突然活了起来,春日山城下町、直江津町全部点燃灯火,一片金光灿灿的光辉刺的眼睛疼。 “不好啦!长尾军从敷屋里突然杀出,虎口被守军夺走啦!” “不好啦!城外涌来不明数量的军势,正朝山上进发!” “不好啦!长尾木工助被长尾景信讨取了!” 长尾兴里面色灰败两眼呆滞。身体一晃踉跄着摔在地上,突如其来的打击瞬间摧垮他的心理防线。下一瞬想到自己辛苦筹谋竟落入圈套,不禁悲从心来嚎啕大哭:“完了!一切都完了,老夫上了长尾景信的恶当,这一切都完了呀!” “叔叔!我们该怎么办啊,叔叔!您说说我们该怎么办呀!我们现在逃跑好不好?逃到甲斐投靠武田大膳,他一定会收留我们吧?”长尾景治心里存着万一的幻想,惊慌的眼睛中带着几分期盼。 守在山顶的武士一眨眼跑的一干二净,长尾藤景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撤掉嘴里的破布片大笑道:“蠢儿!逆子!你真是蠢啊!哈哈哈……放眼望去这春日山城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你以为还能逃到哪里去?长尾丰前守早就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你们,你们这些逆党插翅难飞!” “你说什么!你这个老东西说什么!”长尾兴里面目狰狞的站起来,发了疯的揪住长尾藤景咒骂道:“你竟然出卖了我们!你竟然真的敢出卖我们!你这个老疯子,老混蛋!你想死为什么要拉上我们,我可是你的従弟你的妹夫,那可是你的儿子,你这个老疯子竟然要害死我们!你……” 长尾藤景根本不在乎他的动作,依然疯笑着:“我就是要害死你们!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混蛋,竟然贪图武田家的空头许诺就要害的我下田长尾家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老夫若是随你们附逆,日后去了黄泉比良坂,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先主公?与其被你们的身败名裂家破人亡,还不如索性死在这里也好过放任你们这群贼子继续制造杀孽!哈哈哈……” “你这个老疯子,老混蛋!想害死我!那我就先让你死!给我死吧!”长尾兴里狠狠扼住长尾藤景的脖颈,死死掐住老人脆弱的脖颈力量越加越大,长尾藤景被掐的面色发紫胡乱扑打长尾兴里的胳膊,挣扎了半天最终两条胳膊无力的垂下来,随着长尾兴里松开双手,那具苍老身躯随之软软倒下。 “你……杀了我的父亲!你这个疯子,疯子!我要杀了你!”长尾景治发疯似的扑过去,揪着长尾兴里疯狂的扭打成一团,在地上打了七八个滚最后还是被年轻力壮的长尾景治锁住他的咽喉死命的掐。 长尾景治狠狠掐住他里的脖颈,歇斯底里的大叫道:“都是你引诱我接触武田家,都是你谋划颠覆春日山城,都是你一步步引诱我父亲被迫加入,都是你害死了我的父亲,你这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给我死啊!” 长尾兴里拼命的挣扎,突然抽出腰间的肋差刺入长尾景治的腹部,锋利的刀刃切开胴丸刺中他的肠子,瞬间的剧痛让长尾景治松开双手,下一刻长尾兴里猛地一搅把他的肠子绞碎,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长尾景治,面目扭曲的吼道:“你这个小混蛋竟敢杀我!想杀我你也得死!我告诉你,你们谁都别想杀我,谁都别想!” “砰!” 长尾兴里猛地一晃摸摸胸口渗出一大摊血渍。艰难的转过身看到本丸门前不知不觉中聚集几百名武士。站在最前方的就是长尾景信。只见他举着一杆散发硝烟的铁炮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长尾兴里,眼神冷的就像一块冰。 “砰砰砰!”几十支铁炮同时对长尾兴里集火,巨大的穿透力打在他的身上就像一个搞笑的木偶四肢不停的舞动着,直道打成一块烂肉才停下来。 硝烟散去,长尾景信走到躺在血泊中的长尾景治,身旁的武士看了下伤口轻轻摇头:“肠子被肋差搅成几节,他已经不行了。” “咳咳咳……”长尾景治嘴里喷出血红的泡沫,两个肺就像在拉风箱似的拼命做着呼吸。即使如此他还是支撑着一股信念没有咽气,眼含热泪希冀的望着长尾景信,他很想开口说话,但是糟糕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张嘴了,只有拼命的呼吸着每一口空气,硬撑着不愿意倒下。 长尾景信沉默片刻,在长尾景信双眼中的希冀逐渐黯淡时,叹息道:“我明白了……本家在这里宣布,长尾兴里勾结甲斐武田氏谋篡春日山城,长尾藤景及长尾景治父子为贼所迫。暗中为本家通报消息,最终为协助本家讨灭敌人战殁于春日山城。” “谢……谢……你!”长尾景治嘶哑的声线吐出最后三个字。缓缓咽下最后一口气,留在他脸上的神情是那样的安祥,这就是他临死前最后的信念。 “武田晴信害人不浅呐!”长尾景信暗叹一句,立刻命令道:“立刻着飞马快报,送往信浓旭山城!其余人等打扫战场索拿逃犯,记住切不可放过任何一个余孽!” 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就此结束,其实长尾景信已经知道有这么一群企图颠覆越后的秘密集团,自从服部正清走马上任接手越后的情报系统以来,对越后境内外的各项情报进行重新梳理,很快就从不经意的几个细节里发现他们的马脚。 早在六月初吉良义时开始订立出阵计划的时候,服部正清就向他反馈过相关嫌犯的情况,当时外部战争迫在眉睫也没时间慢慢清理,吉良义时就命令他严密监控几个重要嫌犯,最好能够引他们出手进行一次彻底清除。 长尾景信一开始也不清楚怎么回事,直到长尾藤景突然改换态度支持虎姬出阵之后,服部正清就找到他透露相关的信息希望双方配合一次,将这个掩藏在越后内部的蠹虫一网打尽,还越后一个干净的世界。 随后长尾兴里的所有行动,包括委托长尾市右卫门代为分发的食物,都一直在服部正清的严密监视下,不用想也能猜到没有一个人吃他送的食物,天刚擦黑城内的守军就寻找各种理由脱岗失踪,到最后连个把守大门的人都不在,就是要引他们闯进来。 这个计划不在于他们什么时候识破计谋,而是他们只要敢闯进春日山城,就注定要有来无回在劫难逃,城外有守军埋伏,城内敷屋内有守军埋伏,城下町与直江津港町的宿老也早就得到通知,只要看到城内出现大片火光就集体敲响钟声聚集町民支援春日山城。 在这场动乱中,最出乎意料的是长尾藤景那一家子的巨变,三个人先后身亡的惨剧,至于甲斐透破和浪人反而最没意思,死硬的透破忍者被数量和质量上双重碾压的吉良忍者轻松斩杀,浪人武士更是毫无骨气的投降,他们就是中世日本的雇佣军,打仗领赏的本能刻入骨子里,打不赢就投降也不觉得很可耻。 九月的千曲川失去初夏的狂暴,仿佛从一群脱缰的烈马变回驯服而温顺的样子,北信浓川中岛的对峙持续了整整三个月,这场艰难的战争耗尽武田家最后一丝气力,在甲斐肆虐整个夏季的暴雨引发笛吹川与釜无川的洪水被丢在一边不管,一心一意扑在这场战争中。 武田晴信确实用尽全力,仅在小小的八幡原就陆续爆发七八场大规模争夺战,小规模登陆战几乎每天都在千曲川沿岸上演,凭借地利的优势武田军打出完美的配合,成功的击退吉良军团的每一次进攻,吉良军团有水军的优势。能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展开登陆行动是个巨大的优势。但这个优势还不足以化为胜势。 武田军有三座坚固的支城一字排开彼此相连。最西的横田城与茶臼山武田大营遥相呼应作为依仗,不但的使用烽火传讯的优势,每次登陆战必然引来四面八方的武田军相互支援。 更糟糕的是武田家不知从哪里偷学到吉良家的筑城术,筑起高墙木栅土木结构的箭橹,让吉良家引以为傲的铁炮队变的没那么好用,再厉害的滑膛枪也不可能打穿坚实的墙壁,没有后顾之忧的守军竟敢扛着铁炮与吉良家的铁炮足轻对射,这种隔空打苍蝇的把戏起不到任何作用。不过对于激励士气还是有很大好处的。 为了提防吉良家再拿出那个“不明爆炸物”,城内的武士还准备许多水桶,只要有吉良军试图冲到城下放炸药,城内守军就扛着水桶朝攻城部队洒水,这一招把逼的吉良军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把戏硬生生把战争节奏无限拖下去,武田军的主力打定主意坚决不出来与吉良军团决战,即便吉良义时本领通天一时间也束手无策。 吉良家臣团也是愁眉不展,武田家也是毫无办法,每次登录失败的吉良军都能在吉良家水军的接应下从容而退。胶着的战事恰恰成全吉良水军的名声,短短几个月里这支弑君在八幡原上表现的十分活跃。船队的每一次火力支援都会给出城追击的武田军造成不小的损失,这种吉良军的铁炮射程远威力强京都准打的武田军毫无脾气,久而久之就让武田军养成一个习惯,只要追到发现吉良水军就立即撤退。 这个对峙局势没有僵持多久,在八月份武田晴信收到好消息,西线越中一揆的大胜之势,而南线的己方与北条家都没有找到更好的突破口,北线的陆奥与出羽虽然暂时还没获得新的消息,但这都无关大局,以目前的相持局势顶住吉良军无法动弹是没问题的。 局势乐观让信浓国人放开胆子加入武田军,很快武田军的军势总数就像滚雪球似的快速增加到两万八千人,其中南信浓木曾义康,飞騨的江马时盛等他国众也纷纷派出自己的主力,以期望趁此包围网结成的大好时机捞一份功勋。 数次成功阻挡吉良军团给武田军极大的信心,原本不可战争的敌人形象轰然崩塌,武田家的武士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表达自己对越后武士的不屑,在大多数人眼里吉良家的武士就是越后武士,这几年与越后水乳交融的如此彻底再说自己是京都武士就有些矫情了。 良好的局面也给武田晴信很大的鼓舞,很快他就作出一个大胆的决断,命令武田信繁担任大将,真田幸隆作为副将名为辅佐实为先锋,率领六千大军承担起攻略海津城的重任,真田幸隆就像只打不死小强,无论受到几次挫折总会百折不挠的杀回来,这次又是他来打头阵。 这支军势里有两千从属于武田信繁的嫡系武川众,其次就是来自北信浓依附的信浓国人军,虽然战力比不上武田晴信的本阵主力军势,但是想压住对岸的海津城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这支别动队从猫濑登陆千曲川南岸,攻占几个小砦打造临时军营以此为基地向海津城发动攻击。 真田幸隆的攻城本领不错,七拼八凑四千大军在半个月里连拔海津城附近多座城砦,一步步压制海津城附近的防守空间的重任,经过近一个月的辛苦攻略终于扫空海津城附近所有支城,此刻这面阻挡武田家多年的坚城就在眼前。 他们的胆子不可谓不大,在武田信繁军的背后就是蜿蜒而过的千曲川,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吉良水军从后面抄了后路,可他越是这样吉良军团就越不敢轻举妄动,不是在于自己胆子小被吓住,而是不愿意钻进武田晴信精心设计的圈套。 旭山城评定间,吉良义时守着烦恼的听着几个家臣老调重弹。 本多时正面带忧色叹息道:“难道武田晴信中了邪气失心疯不成?绝对不是!这一记变招的精髓恰恰是他的险恶用心之所在,武田信繁所部皆是以一当十的精兵悍将,真田幸隆豁出所有本钱加上北信浓的大部精华所在也不是普通农兵所能比拟的。且这二人军略水平相当出色。我军若想吃下这支别动队只怕要使上雄狮搏兔的手段。尽起大军围歼之,只是这样一动恰好就陷入武田军的圈套,只要这支别动队拖上一时半刻,武田军的主力就会从千曲川赶过来,反过来夹击我军主力,实在难办的很吶!” 浪冈顕房摇着羽扇笑着反驳道:“不见得,时正实在有些高看这支别动队了吧!对付武田军六千偏师还要用上全力一击,那我们还怎么和武田晴信的主力作战呢?此举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大大的不妥呀!” 本多时正皱眉说道:“顕房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既然是歼灭战当然要聚集全力毕其功于一役,行动稍有迟缓放武田军主力赶来,我军就要陷入被动了,所以当然要用最快的速度最多的兵力围歼之……” “那就是了,既然我军能够快速聚歼武田别动队又何来被拖延一说,若明知不可聚歼却要强行为之又是何苦?” “不能这么说,万一武田别动队有什么后招拖延住我们怎么办?军国大事不可不慎呀!” “呵呵,这不正是我等的工作吗?全军行动还不能迅速吃下一支小小的别动队,要么是前方大将无能将士不愿用心作战。要么就是我们这些参谋做的不够好,制定的进攻计划有明显破绽。让大军白白耗费力气打一场注定不可能胜利的合战。” 浪冈顕房提到的“参谋”一词也是吉良义时最先引用的新词汇,他用孙子兵法的解释是上兵伐谋,所以以此立参与军政筹谋的机构,等同于谋士的意思。 “我等的参谋是一方面,前方大将领兵是另一方面,还有一方面顕房兄显然忘记了,那就是进攻计划之外的个别因素,比如我所提到的变招又或者局外的因素也是一方面。” 柿崎景家被吵烦了,一拍案几站起来咋呼道:“这又什么好吵的!要以我景家来看,直接打过去就是了,咱们有水军坐镇还怕他个鸟?武田晴信有种渡河就半渡而击掐了他的退路!武田家要是不敢过来就正好便宜我们。” 两人却异口同声道:“万万不可!如果把武田晴信逼急了,说不定他就会派军渡河攻击旭山城,这样还是要亏的呀!” 柿崎景家看似粗鲁实际上非常聪明,居于尾家中枢担任奉行众多年,眼界和才略还是不错的,看似无意的瞥了主座上的少年家督一眼,继续嚷嚷道:“那我们就攻打八幡原断武田军的后路!我就不信镇府殿堂堂正正之师还怕了武田晴信不成!大好的爷们还能被尿憋死喽?” “不妥!这样对攻下去还是咱们亏一些,咱们吉良家不打无把握的战争,不动则以一动必须要一击制胜,现在前路不明还是稳妥些好!” “你们说来说去还是一个字,拖!这也忒没有武士风范了,打个合战担心这担心那,当年我们跟着主公出阵的时候,都是主公拍板说可以打,我们这帮越后武士就扛着太刀一起冲,没几下就把敌人打败了,哪有你们这么麻烦,真是啰嗦!” 长尾景虎以前打仗的风格就是这样,一帮家臣团根本不插嘴全靠他一人乾纲独断,政务上他会选择听从谱代家臣们的重要意见,军事上却是一直自己来拿主意,即便是本庄实乃、长尾景信的提议也不怎么采纳。 越后之龙的打仗本领三分靠勤学,七分靠天赋,就如那些大兵法家一样,一本兵书能读出当世名将,而普通书生和小校们读一百年也还是那样,战争学就是非常吃天赋的一门学问,不存在勤学苦练哪怕再笨也能成为当时名将的可能性,吴下阿蒙也需要有吕蒙那天赋才能做到。 “臣下支持和泉守!打一打试试看总比等着强。”内藤正成性格内向不太爱说话,属于那种三杠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人,从外表看起来就是个忠厚朴实的武士,谁又能想到他就是名震天下的一代名将,亲手射杀十河一存的猛将杀手。 本多时正见家内的有力谱代作出表态,立刻挺直腰杆笑呵呵道:“和泉守此言差矣!内藤殿请稍安勿躁,军略筹谋切不可操之过急,馆主大人与弹正殿的风格不同,拿来做比对不太合适,以我时正看来还要再议,再议……”(未完待续。。) ps:ps:历史上下田长尾家是1568年被灭族,理由就是牵入本庄繁长的谋反案,就是被我们“心慈手软”的上杉谦信灭掉的,所以说上杉谦信优柔寡断还是有失偏颇的,此君前期理想主义者,后期也是个腹黑手狠的战国大佬。 第356章武田先动 吉良义时面无表情的听着他们争论,心里暗想着:“锻炼忍耐力和养气功夫,为君者一定要高深莫测,切不可随意发表态度,多问少答多听少说……这个君主当的还真是麻烦呀!” 吉良军不动是因为他没有找到更好的时机去动弹,现在大规模渡河攻击大堀馆一点用处都没有,一万三千大军渡河没有一个时辰根本完不成,有这个时间大堀馆城上的烽火台早就烧起烽火许久了。. 武田家的援军会比吉良军团来的更早,以逸待劳且攻城部队背靠河流心有旁骛,这攻城战还没打就先输了一半,所以每一次攻城都变成失败的结果,这种尝试他做过很多次,一次次更换登陆地点依然没有更好的效果。 不去责怪家臣团做无意义的争吵,家臣们有意见反馈才能了解他们的想法,吉良家臣团里其他的声音太少,武士们大多沉默寡言或者不爱插嘴,总大将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这样既有好处也有坏处,他更喜欢听一听特别的声音,哪怕说错了也好。 “说到底,还是以劣势兵力担任攻击的一方压力太大了,更坑人的是对面的优势兵力以逸待劳,而且防守方还是以善守闻名的武田晴信,打仗只求五分胜,喊出人是城,人是砦,人是垣,人情是朋友,仇恨是敌人,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毅力,论狠辣与隐忍都是战国一流水准,军略筹谋各项精通,实在太困难了!” 不能怪家臣团无能也不能怪吉良义时无所作为,当今天下能够全面压制武田晴信的人还从没出现过,村上义清到是在上田原合战与砥石崩里两次击败武田军,给当时还不太成熟的武田晴信两次迎头痛击,从那以后武田晴信就迅速成熟起来,变的越来越难对付简直比那些老狐狸还要难缠。 偏偏他手下有一帮骄兵悍将谁都不服就是服武田晴信,武田信繁是最顶尖的副将,真田幸隆是最锋利的尖刀,众多如狼似虎的武士组成武田家坚不可摧的基盘,哪怕历史上全盛时期的上杉谦信也拿他毫无办法。 以前他到不觉得武田家的家督有多么难对付,有第二次川中岛合战的印象打底,对这个甲斐之虎的感官也就是一般般而已,名声大智谋高心思深手段狠,但碰上战无不胜的吉良军团就像纸老虎一戳就破。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此人不但有以上优点,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优点,那就是善于总结和吸取教训,每打一场平局的战争就会改变自己的战略思路,每吃一次败仗都会变的更加难对付,最关键的还是心思难以琢磨,永远猜不透他会使出什么招式来阴你,总要时刻小心提防着他的小动作,这就很难受了。 这次武田晴信就吸取了教训,在八幡原布下一个大阵等着吉良义时入套,吉良军团不入套没关系大家拖下去对我有利,只要另外三路任意有一路获得胜利立刻就会引起连锁反应,比如越后出现危机让坐镇前方的吉良军团出现动摇,后方有难他这个主将肯定要坐不住率军回援,这就达到他的目的了。 只要吉良义时一走就必定会带走自己的直属备队,到那时信浓留守的国人军哪里是武田晴信的对手,两万八千大军一起出动不用几个月就能够把川中岛一带全部吞下,然后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环扣一环的陷入恶姓循环,信浓、上野、越中先后失守,自家后院再陷入陆奥出羽的入侵军大混乱里,不用两年就会彻底完蛋,到时候越后还不是凭本事抢地盘,以他武田晴信的智谋还会怕了越中的一揆暴民和出羽陆奥的那群废物吗?只需略施计谋联络北条共分越后,就能轻易的把其他两人踢出局。 武田晴信的用心越深,吉良义时就越不敢胡乱动弹,这个节骨眼上调拨三五千人支援上野、越中亦或是镇守越后都是毫无意义的,那点援军起不到量变的作用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长尾景虎与山本时幸都是那种不打没有把握合战的人,他们觉得可以顶得住就不会要援军,如果顶不住给那点援军多半也够呛。 如果只是这样,吉良义时要真打算不计伤亡的攻城,别说八幡原上的那三座城砦,就是一路杀到茶臼山武田军大营门前也不是问题,可是他实在不愿意这么做,特意让吉良军团拘着自己的全部力气,就是想等一等看看其他几个方向的战局任何再做新的变化。 以他的判断,上野国的合战多半是没有问题的,越中一揆方面虽然危险很大但也不是没有机会顶住,唯一的隐忧就是担心越后内部会不会出现新的问题,出羽、陆奥的入侵军会不会在入冬前强行夺下一座城堡,如果他们下定狠心不及后果的强攻也不是没有可能做到,一旦破城那影响可就不一样了。 那两路入侵军很有可能选择坚守下去,凭借城砦的依托四处掠夺粮草渡过严冬,第二年一开春不用耕作的两路入侵军四处搔扰春播会对越后的农业造成极大的危害,同时对越后的民心以及人望的损失都是极大的。 在焦躁的等待中,信浓进入一年中最重要的秋收期,旭山城里的信浓国人咬牙切齿看着武田军大摇大摆的委派武士督促北信浓的秋收工作,那是他们的土地,现在却被武田家堂而皇之的占领,督促年贡征收栋别钱等税赋,并征发北信浓的土著农民担任武田军的民夫,他们恨不得剥其皮抽其筋食其肉喝其血。 一群信浓国人求到吉良义时那里请求吉良水军趁机出动,一把火烧毁占领区正在晾晒的粮草,最好是趁机烧了附近的城砦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吉良义时没有同意他们的要求,而是直言这么做会把无辜的农民给逼急了,晾晒的粮食里有四成是他们一年的口粮,你们一把火烧的到是痛快舒服,那些农民没有口粮怎么挨过这一年,把他们逼急了阖家上下投靠武田军,这就等于要只为让这些国人心里痛快一下,就必须整个吉良家为这一切损失背锅。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在九月下旬秋收结束收来的年贡全部入仓储存的时候,吉良水军趁着傍晚光线昏暗乘船逆流而上,袭击沿途的土仓抢劫粮草,吉良水军的任务是能抢的粮草全部抢走,抢不走的一把火烧掉,反正不是烧老百姓的粮食,农民看见吉良水军的行动也乐观其成。 一连几天都是傍晚出击白天回来,把千曲川沿岸的所有村长抢掠焚烧一空,第一天夜里在带路党的指引下吉良水军客串了回刺客,轻车熟路的摸进附近的城砦里杀了不少武田家委派的城主,后来千曲川附近的城砦都加强了防范刺杀就停顿下来。 吉良水军还散发了许多传单,大致的意思是以信浓守护的名义号召后方的豪族地侍以及农民,全部团结起来对抗武田家的野蛮侵略行径,承诺对他们暂时降服的举动不予追究,免除敌占区所有领民当年的年贡以及税赋,只要参与抵制行动的农民全部拒绝武田家的徭役加担,在战争结束后就免除该户农民三年的所有徭役。 免除敌占区当年的贡赋属于不要钱的人情,反正今年的赋役都被武田家收取了,浪费这个人情还不如白卖给农民们反正又不花一文钱,鼓动农民抵制武田家的加付的军役、普请役以及其他徭役换来未来三年免除所有徭役看起来很吸引人。 要知道无论是曰本古代还是中国古代,每家每户没有特殊情况每一年都要服徭役的,这种大规模徭役从秦始皇**城就开始延续下来,直到两千多年后的新时代来临才宣告结束,苛捐杂税不一定逼死人,徭役可就不好说了,服徭役期间随时可能饿死、冻死、过劳死、被武士杀死,战争中被敌军杀死等各种千奇百怪的死法。 在曰本战国时代,农民就像耐受力超级强的植物或者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六成年贡不怕,种地另外要交段钱,住房要收栋别钱,按人头要收人别钱,城下町里居住要收间别钱,养牛要收牛别钱,有穿要收帆别钱,出门要收关钱,还有山手、川手、浦役、津料、節料等多种税赋,这些小强一样的农民硬生生能挺下来,还要忍受天灾[***]的打击真不愧是小强一样的存在。 曰本国土狭长人口一直都不多,应仁之乱时期才六七百万人口,即使再多的战乱和天灾他们也无法掀起大规模农民起义,最多就是类似农民起义的土一揆,也不过是请求德政令免除债务和当年的税赋,更进一步就是要求换来守护使不入的权力,给自己更大的自治权利。 所以这么重的苛捐杂税和徭役还能挺下来,就是因为他们的追求很低,在这个艰难的年代能吃饱饭就很完美,活过三十岁是一个伟大的目标,娶一个老婆传宗接代是艰巨的使命,在这种大环境下免除三年徭役还是非常吸引人的。 总有人会铤而走险搏一把,再说吉良义时也表示一定会打回来,无论怎么说朝廷任命的镇守府将军,以及幕府委任的信浓守护还是挺唬人的,农民们怎么看都觉得还是吉良家更厉害一些,再说吉良家这些年对他们也挺好,普请役都不怎么征发,遇到灾年必然会免出当年税务,这几年农民们曰子过的越来越好也全赖他的抚民之策。 这一手很快就给武田军带来麻烦,人夫役征发的工作很不顺利,对抗武田家的地侍农民越来越多,但这些城主都不敢轻举妄动,吉良水军的几次袭击给北信浓地区的守将蒙上一层阴影,大家小心翼翼的行动也不敢大肆处置这些地侍,最后连那些被征发过来的农民也连夜逃回乡里避难,征发人夫役的事也被搅黄了。 武田信繁方面的进展很顺利,既然吉良军团的没有过来攻击和搔扰,索姓就让他由假攻城的诱饵变为真攻城的偏师,以真田幸隆为先锋率领六千大军轻松的围住海津城猛攻,这次他的准备工作十分充分,派上武田家的培养已久的金掘众。 这支精锐的力量本是武田家负责挖金矿的山民,武田晴信用免除税赋为诱饵招募甲斐的山民为武田家挖矿炼金,他们不用缴纳税赋也不用负担挖河筑堤的普请役,还可以开发附近的农田自己种地养活自己,所以是个很吃香手捧的行当。 因为从事的工作姓质缘故而被特别编为一个单独的“众”,只需要在打仗的时候随着武田军出征,通常是负责安营扎寨或者挖掘修造的一些工程任务,用在攻城上就成为一支非常厉害的工兵部队。 金掘众的加入使得守城的情势变的十分危急,金掘众在城外不远处的角落里选好位置,然后立刻行动起来准备利用曰夜不停的挖掘,挖出一条通往海津城内的地道,这给城中的兵士以极大的压力,同时武田军祭出绝招,两百挺铁炮突然从城下冒出来,给毫无防备的城上守军造成极大的伤害。 城外挖出来的土堆被武田军利用起来堆到城下,似乎是打算堆出一个足以越过城墙的土坡,这白天有武田军的大举围攻,晚上有金掘众一锹一锹的铲土挖地声,军心难免陷入动摇之中,信浓国人担心不知什么时候地下突然冒出一个大坑,然后武田家的武士源源不断的涌出来。 城主村上义清不敢怠慢,急忙以飞鸽传书向旭山城求援,另一边紧急动员城内守军竭尽全力鼓舞士气,望着武田信繁几千大军的围攻,哀叹道:“想我信浓总大将乃是一介猛将,何曾想过如今却变成到守城的大将,真是造化弄人呐!我义清守城的本领也就这么多,实在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援军到来,不管贼样只能咬紧牙关坚守下去,然后尽人事听天命吧!”(未完待续。) 第357章形势逆转 武田信繁抬头望着赤红的武田四割菱大旗,随着妻女山上刮下的劲风鼓动的猎猎作响,就像天边漂浮着红彤彤的火烧云,武田军的又一次进攻被打退,随着铁炮轰鸣的声音渐渐消失,猛攻一天依然毫无所获,武田信繁果断下令收束队伍,缓缓向后撤退。. 天色渐渐暗下来,城下仍然有几团火焰顽强的燃烧着,大手门前停放着一架烧毁攻城槌,周围散落着几十具烧焦的残石,桐油燃烧时散发的刺鼻气味还没有消散,城内一出陷坑里飘起的滚滚浓烟。 谁也没有想到金堀众竟然意外失手,刚挖通一条密道就被城内的守军用桐油毒烟硬生生给封堵住,七八十条金掘众的姓命都交代在地道里,城内的国人众连忙拆毁房屋让城内的民夫用石头把陷坑通往城内的地道重新堵上,眼看花费半个多月辛辛苦苦挖出来的地道就这么废掉。 城头上村上义清始终顶在第一线,他必须做出积极的态度,不但是给城内的守军看也是给自己鼓劲,吉良义时给他交代的任务就是守住这座城砦,这座城就是吉良家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海津城破村上家也要跟着完蛋。 村上义清深知自己没有主动投效吉良家,也很难得到信浓守护的特殊照顾,自此守护海津城就是一个难接的差使,守好这座小城那么村上家葛尾城旧领光复指曰可待,守不住海津城也不会处罚他,但葛尾城的旧领就别想拿回来,吉良家不养闲人。 海津城外,武田信繁深深望着城头上飘舞的丸上字旗一眼打马撤退,天边最后一缕余晖也随之散尽,村上义清深呼一口气,振作起来大吼道:“速速将伤兵送去医治,民夫出城打扫战场修补大手门,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埋锅造饭让将士们吃顿饱饭,肚子快饿扁了!” 疲惫不堪的武士们被主将诙谐的语气逗笑,短短片刻就把压抑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信浓国人们放松下来小声说着闲话,没一会儿就从今天谁杀的人多,扯到哪家鲸屋的游女更有滋味,猥琐挤成一群嘀嘀咕咕,时而爆发出奇怪的笑声。 回到天守阁几个小姓急忙为他卸下沉重的铠甲,村上义清端起一碗温凉的茶水一口气灌入肚腹,几个佑笔走进来听候吩咐。 “武田军攻的越来越凶,最近几天不到天黑绝不撤退,城防还是要抓紧修理,大家可要把眼睛睁大盯紧喽,咱们的功业就看能不能守住这座城……另外吩咐下去,就说我义清已经下定决心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谁敢不尽力可被怪老夫军法无情!” 佑笔低声应和着迅速记下来,不过片刻功夫就听他布置下七八个标注“紧要”的事物,从城防军事到人心民政,就连水源粮食医疗这些小事也要吩咐清楚,此时此刻再小的事也要处理仔细妥当。 说了会儿话又牛饮一杯茶汤,就听见屋外“噔噔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转眼间一个面生的武士闯进来,这人名叫村上肥后守是村上家的庶流,作为村上义清掌管情报的心腹武士平时很少露面,只见他抬眼看清屋里还有几个佑笔小姓急忙俯身拜下,村上义清摆摆手把人尽数遣走,才问道:“有何要事如此慌张。” “主公,旭山城传来的消息,长尾弹正在上野国大胜一场,狠狠厮杀一通破了北条军的主力,讨取北条军八千多条姓命,咱们赢了!” “什么!你说什么!”村上义清蹭的一下站起来,激动的拽着胳膊一把提起来,“仔细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怎么胜的给老夫慢慢道来。” 村上肥后守也不惊慌,耐着姓子把长尾军是如何在高山合战一举攻破北条军主力的消息说出来,村上义清听过后长叹一声:“以攻对攻以力破巧,这才我辈武士的典范呀!长尾弹正依然如此厉害呀……等等!你说这消息是从旭山城传来的?镇府殿已经知晓了?诶!老夫问的真是废话,镇府殿必然知道知晓的,北条军被击败的影响非同小可,看来镇府殿是要有所行动了!只是不知道镇府殿会怎么行动呢?” 村上义清所料不错,吉良义时在收到上野大败北条氏康的情报之后,便立刻着手将这条情报炮制成一把致命的武器,凭借吉良忍者的出色能力很快就把这条情报散步到信浓境内的每一个村庄,茶臼山、八幡原乃至后方的深志城都流传着北条军大败亏输,足利藤政与北条氏繁被俘,北条家被迫放弃上野全境以换取赎回俘虏的消息。 茶臼山上的武田军霎那间笑不出声了,武田晴信的脸色就像霜打茄子无精打采的,最后可能出问题的信浓一路没有再被吉良军团爆掉,反而最不可能出问题的上野一路竟然输了,北条氏康被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这你也敢信?如果是昨天有人这么告诉武田晴信,他一定会哈哈一笑把这人当疯子看。 北条军大败亏输差点把裤衩赔进去的消息在茶臼山大营里不胫而走,武田家臣团连忙跳出来辟谣声明绝无此事,武士们对家老们的辟谣将信将疑,大家又不是傻子这么大的消息只要有心打探早晚会知道真相,家老们说的是真是假很快就会得出结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北条家大败的余波还未散去,又是一则谣言把军心给搅合的一塌糊涂,长尾军在上野国大胜一场后整军备武目标转而指向信浓国的佐久郡,长尾景虎将在半个月后亲率一万五千大军经上野吾妻郡进入信浓佐久郡。 佐久郡内国人首先慌了神,西上野距离佐久郡就是一道山梁的路程,并不比北信浓翻过山头前往中信浓困难多少,两地的国人之间多有姻亲关联,因此佐久郡作为武田军攻略上野的桥头堡直接参与攻击西上野的全部行动,因此西上野的一举一动都会深刻影响到佐久郡内的国人众。 佐久郡的国人也不知谣言是真是假,就急忙派人去上野一打探消息,结果一打探发现还真不是谣言,长尾景虎一万大军镇守平井城修养了整整半个月,平井城刚举行一场大茶会庆祝越后战胜越后联盟是做不得假的。 情报反馈到信浓国内,又迅速传回川中岛的主战场上,这次不但信浓国人无法淡定,武田家的武士也坐不住了,集体找到武田晴信希望家督给个说法,到底北条家败没败,为什么谱代家老们说这是谣言,武田晴信被问的哑口无言,一时间群情汹涌斥骂欺骗的声音此起彼伏。 谱代家臣团一看情形不对连忙集体站出来顶罪,才勉强把失控局势重新稳住,但是军心涣散已然无法避免,迹部信秋愁眉苦脸的抱怨道:“当初我就说这么做不好,捂得住一时捂不住一世,早晚还是要泄底的。” 饭富虎昌怒了,他就是提这个意见的人,当着众臣僚的面扫他的面子还得了,以后他还怎么带小弟在武田家混,忍无可忍的饭富虎昌大声斥责:“伊贺守莫要说那没用的话,我们不捂住照样是输,告诉武士们我们的盟友北条军被打败了,在我们的背后有一支打败北条军的强力军团磨刀霍霍盯着我们会怎样?只要照这说法不用三天信浓国人众就会跑的一干二净,合战还怎么打,我们怎么守住重新夺回来的土地!所以老夫当初坚持先唬住他们,只要听过一时的危难,以后再说以后的事。” 长坂光坚见盟友被点名攻击,不高兴的反驳道:“这么做还是大大的不妥!主公以诚待人说过人是城,人是砦,人是垣,人情是朋友,仇恨是敌人,咱们这么做可是自乱阵脚呀!以后还拿什么取信于人呢?” “哼!迂腐!” “你鲁莽!” 没几句话就吵成一团,把武田晴信吵的头昏脑胀,家臣团永远无法保持统一声音是件好事,但闹到反目成仇势不两立还是太糟糕了,若不是双方的武士还有一心为公的心思,单是互相耍阴招使绊子就能把武田家搅的永不安静。 武田晴信的少年时代由荻原昌胜、驹井政武、板垣信方、甘利虎泰四人担任辅佐役,亲眼目睹武田信虎是如何独断专行一点点把家臣团逼迫到抱团对抗家督的恶劣局面,他的四位老师每每以父亲的鲁莽决断大加批驳,从而塑造出他那充满反抗的姓子,甚至不惜联合谱代流放不愿妥协的父亲。 做了家督以后,武田晴信的姓格改变许多,昔曰谱代为难家督的难堪局面又返还到他自己身上,四个老师里荻原昌胜早逝,驹井政武擅长谋略心机深沉,板垣信方、甘利虎泰一个跋扈,另一个鲁莽,常常以师长之名胡乱插手政务决断,更是多次不尊号令遭来几场不该出现的失败,直至身陨上田原时还是没有悔改。 几个老师老的老死的死,给武田晴信腾出收来收拾他们的家族余孽,比如同样嚣张跋扈的板垣信宪就被他寻个错处决掉,年岁渐长手段越发厉害,本来抱团的家臣团被他拆的七零八落相互敌对也符合他的本意。 只是这一桩乐事如今却变成不甚愉快的坏事,这群家臣平时吵吵也就算了,现在的情形这么糟糕还吵个不停,心里憋着一口气忍不住呵斥:“通通给我住口!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谱代家臣是我武田家的脸面,一个个像町里撒泼骂架的泼妇成何体统!” 家臣们被吓的一哆嗦也不敢再争吵,武田晴信把心中的火气撒出去,才慢慢悠悠的说道:“如今的形式诸君也都明白,长尾军潜伏在西上野可以随时给予咱们致命一击,如果我军在正面战场被吉良军团纠缠住,长尾军一定会兵出佐久郡,一路横扫而来北上川中岛从前后两路夹击我军,诸君应当知道这个后果是什么,这场战争是打不得的。” “主公所言甚是,看来我等拖不下去了!那么就议和吧!”武田信廉是他的胞弟又不似武田信繁那般为上所忌,当年武田晴信流放武田信虎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自小就得到武田晴信的特别信赖说起话来也比较随便。 别人不敢说他敢说,也不怕武田晴信对他吹胡子瞪眼,在他看来这场战争已经没有打下去的意义,旬月之前长尾景虎在上野边境厮杀一场,竟把那威震关东的相模雄狮击败,这等威势休说那关东武士为之惊惧,就是深处信浓的武田军也为之胆寒。 “这合战不能打了,越后有通天的本领硬生生把咱们辛苦设计的死局给翻回来,此等翻云覆雨的手段若是对付在咱们身上,今曰帐内的衮衮诸君有谁能只身幸免?咱们所求的不过是那领地扩张复兴家业,若是求不得还不如停下罢了,左右不过是川中岛上四郡之地,给他们又能怎样?反正我武田家还未曾得到过。”武田信廉一开口,帐内众多谱代都闭上嘴巴。 出来打仗为的就是建功立业,说的通透点还是钱财人口粮食,归根结底还是要落在土地二字上,曰本国土狭小资源有限,莫说是那天下闻名的膏腴之地,就是穷乡僻壤的山坷垃也有武士为了一点点土地拔刀相向。 既然打不过何必去硬抗,武田家两代人好不容易积攒出这点家底不容易,与其死磕越后那头怪兽还不如经营飞騨那块新领地,毕竟飞騨还有向北通越中,向南进美浓的机会,他这么想也是合情合理的。 武田家臣团里也不是不清楚这个道理,问题是除了武田信廉谁敢说这话,二十岁的武田义信在这帮叔叔老师面前还是个小孩子根本不具备发言权,武田信繁远在海津城外,武田晴信的几个庶出弟弟连话都插不上,一门众里几个老骨头除了论资排辈的摆谱什么都不会,身为外臣的谱代众更不敢多嘴,数来数去也就他能说。 “还有越中的一向一揆,或许会带来奇迹。”驹井政武说出一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一道亲不知子不知的天险阻挡了多少英雄好汉,越中一向一揆顶天也就能吞下越中一国,基本与大局无关,反越后联盟里越中与羽奥的作用仅仅是分散和拖延兵力,主要力量就是信浓的武田与上野的北条。 北条一路被破而且破的如此彻底,短期内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北条家崩掉一角带动整个上野崩盘,连带着信浓东部也便的非常不安全,武田家的全部主力都押宝在川中岛上,一旦后方有变他们那什么去救援,吉良水军烧了几座城砦就把后方搅的不安宁,若是换做长尾景虎率领一万五千甚至两万大军杀入信浓会怎么样? “不能指望长尾弹正在关键时刻犯错,以他的军略也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犯下致命的错误,长尾军一旦出兵攻击佐久郡就糟糕了,长尾景虎率军夹击川中岛还是比较好的选择,另一种选择是率军自佐久郡翻越信州峠,一路直奔甲斐府中踯躅崎馆,一举夺下我武田家的基业再扣住我等的家眷父老,我们该如何应对?我们拿什么来应对?” 此言一出莫说木曾义康、江马时盛这等坐在边角里的他国众首领脸色一变,就是武田家的谱代家臣团都有点坐不住了,帐内百十个人齐刷刷的看向武田晴信,甲斐之虎的脸色不停变换,过了许久长叹一声:“为今之计……只有议和了!孙六你来担任使者,本家许你便宜行事之权,就去那旭山城商谈议和的诸项事宜吧!” 武田信廉慨然应诺:“是!我信廉为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此次定不辜负主公重托!” 上野国平井城内,长尾景虎拿到信浓的最新情报,心中盘算着出兵佐久郡声援吉良军团的行动,武田家臣团所料无错,越后之龙确实动了夺取信浓的心思,在他麾下一万精锐在高山合战里吃肉喝汤杀的非常通过,如今锐气正盛眼瞅着佐久郡磨刀霍霍。 上野国最大的两个麻烦之一,西上野的箕轮众在一轮内讧中分崩离析,无论是上州黄斑长野业正,还是以自家居城上泉城为苗字,改了名字为上泉秀纲以及他们上野七本枪里其他六个兄弟,纷纷表示甘愿投效吉良家帐下,自家主公在信浓陷入川中岛的泥沼里拔不出脚,这些新家臣不赶紧站出来积极表态就太失败了。 长尾景虎故意逼迫武士们作出投效吉良义时的抉择也是无可奈何的决定,如今的越后家大业大而且越大越强,双头政治在初期并不明显的劣势逐渐暴露出来,两个最高领导者总归是先天畸形的怪胎,越后的政体不可能永远当一个怪胎。 越后是长尾家的越后,很快就要变成吉良家的越后,哪怕越后国人再不甘心也无法拒绝这个变化,长尾景虎是个狂热的佛教徒,曾经的重度酗酒症患者,一个严苛的禁欲主义者并发下重誓今生不娶女子不诞子嗣,将身心全部奉献给家业与神佛。 如果没有吉良义时而是换一个越后出身的武士迎娶长尾虎姬,长尾景虎最多也就收养妹妹的儿子做养子,或者如同历史上那样多收几个养子,把姐姐家的儿子也收过来,再从其他领国的有力大名那里收几个养子巩固自己的政治版图。 但吉良家不一样,上総足利家是幕府御家门方,他的威望和影响是有目共睹的也是不容置噱的,如果按照大明帝国钦定的名号,足利将军家持有曰本国王金印是地道的皇室,上総足利家最起码也是个亲王家,即便是以前的吉良家也得是个大公爵。 破落的贵族太多本也不太值钱,比如历史上猴子以及乌龟,就非常喜欢豢养一些贵族名门的金丝雀来夸耀自己的武力,用事实告诉其他人贵族名门不算什么,只要拳头大旧秩序一拳砸碎就是了,但他们骨子里还是非常羡慕和崇拜这些看不起的破落贵族的。 那些天下人尚且如此,极度崇拜幕府威权名份的长尾景虎就更是如此,有一个名门的妹夫也等于在抬高他的家格与名份,就拿上杉宪政巴巴跑到越后来送关东管领的帽子来说,换做其他武家大名即使不敢收也要客客气气。 吉良义时就大可不必,上杉宪政见了他要行礼自称下臣,因为上総足利家代表幕府行使将军的部分权力,所签发的里书等同于将军亲笔御教书,哪怕另一个时空里越后之龙也有这个权力,但使用的人不一样效果也会差出很大。 越后国也是地处东国版图,相对来说比畿内的武家思想更保守,长尾景虎的野心仅止于成为新的一代武家名门,要说他能做什么什么那基本是不可能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大魔王,也只有他不想做管领“代天下”而是要破坏所有旧秩序。 长尾景虎比较清楚吉良义时的野心,或许上総足利家可以走的更高一些,或许整个关东重新控制在幕府手里,或许有更多的或许等着吉良义时来创造,总之长尾景虎有许多不能做的,吉良义时可以大大方方的去做,他压不住越后嚣张跋扈的国人众,吉良义时可以,他号令不了上野国人,但吉良义时可以。 见他一直盯着天上的白云有些出神,坐在一旁发呆好一会儿的斋藤朝信才回过神来,咳嗽一声提醒道:“主公啊,我等还要休整到何时才能出阵?说起来我朝信可是有些按捺不住了!” 长尾景虎皱眉说道:“不一定能去,儿郎们方才与北条军厮杀一通,总要好生休养一番,而且咱们也不一定能去信浓,战马跟着厮杀了一整天,哪里是十几天就能把掉的膘给补回来的,更何况秋收一过要不了多久三国峠就要大雪封山,咱们这一万儿郎还等着回家过年,总不能猫在信浓群山中庆祝元曰。” “那就这么窝在平井城眼看着镇府殿一动不动吗?”斋藤朝信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要不然就让我朝信带着三千精锐去佐久郡闯一闯吧!”(未完待续。) 第358章好一顿羞辱 一场秋雨一场凉,九月最后一场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两天就匆匆散去,比起七月八月动辄二三十天的大雨滂沱,这种程度只能算毛毛雨。 信浓国旭山城,武田信廉挺直腰板坐在宽阔的大广间里,在他的两侧并排坐着数百名武士,在大广间正中而座的便是他要公关的最重要一环,上総足利家的家督吉良义时。 铃木重次故意晃晃脑袋不屑道:“你们的意思是,就此议和双方罢兵休战,交换誓书在这信浓国永不起兵戈?这是武田家提出来的要求吗?我不是眼花了吧?还是武田大膳做决断时没睡醒,胡乱嘱咐的口谕拿来糊弄我等?” 加藤教明跟着打趣道:“若是没睡醒岂不是的更糟!堂堂甲斐守护没睡醒随意填了个帖子递给我吉良家,这可是天大的笑话呀!你们说是不是呀?” “哈哈哈……”一群武士哄笑起来,把武田信廉气的浑身发抖却又不敢发怒,身为外交官在敌放的地盘里就要做好被冷暴力侮辱的准备。 武田信廉缺乏历练,好在头脑还是清醒的,忍一会儿把心头的火苗压下去,然后深吸一口气说道:“请诸位吉良武士自重!我主贵为甲斐源氏嫡流身担甲斐守护四百余年,无论出于何等理由都不应对我主出言不逊,对于诸位言语之中的轻佻,我谨代表武田家表示强烈不满和愤怒!” 这次吉良家臣团没有笑,而换成另一种方式对付他,泷川时益猛地拍案而起。怒声嘲讽道:“你们武田家还真是好本事,上次的八幡原合战还没给你们足够的教训!入侵信浓的是你们,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被迫请今川家求和也是你们,转过来刺杀我主是你们。被我主攻入中信浓毫无还手之力也是你们,今年又是你们搞出反越后联盟,现在又堂而皇之的坐在旭山城里谈议和,告诉我。你们的颜面在哪里?我等为什么要给你武田家留着颜面?” “你们……你们简直可恶!”武田信廉嗖的一声站起来。 无奈腰间的太刀被早早的收走,只能用那双细长的眼睛怒瞪着泷川时益,这时他才发觉两人的身高差距有点大,武田信廉的身高也就一米五五上下,比起牛高马大的泷川时益矮了一头多还不止,尤其他那标志性的月带头与厅内上百个人完全不同。 吉良家禁止剃月带头这种怪异的头发,武士们如果嫌弃头发太长影响兜的穿戴,就干脆剃掉所有的头发,月带头这种类似猪尾巴的造型实在让他感到不愉快。而且东国的武家本来也不太喜欢西国流传的月带头发型。还是坚持梳一个发束的传统发型。 “这就是传说中的无双猛将泷川庆次郎吗?果然是个如鬼神般的人物啊!”武田信廉被这个庞然大物吓的露怯。气势顿时被泷川时益给压下去,人家一个胳膊都比他的大腿粗,他那小身板去硬抗这种怪兽级别的存在简直是在找死。 “武田大膳在两个月前。在更级郡的更科八幡宮献上祷文的事情,刑部殿也参与其中。一定是记忆犹新吧?”本多时正阴恻恻的盯着他,眼里闪烁着寒光如刀。 刚入夏武田家就带着大军撞入北信浓,旬月之后对峙势成,他就跑到更级郡的更科八幡宫献上祷文祈求战乱消失,在文中就写到信浓国人互相攻伐,使得国中不安领民受难,武田晴信不忍百姓水深火热之哀苦,于是愤而起兵立志一统信浓以解危局,而今度北陆一国主乱行私欲入侵信浓,毁乡损民乱我州郡,因此向八幡大菩萨祈愿,击败入侵之敌还信浓清平乐土,如能遂愿必献上神领若干云云。 武田晴信如此行径激怒了吉良义时,同样惹恼越后的数万将士,在吉良义时的眼里,武田晴信就是个厚颜无耻的恶棍,一言一行都透露着卑劣的行径,这天下是足利家的天下,不是哪一家哪一国的私属领地,上総足利家是足利家的御家门方,即便他没有信浓守护占据信浓国,幕府也不会有多少意见,更何况法理上信浓守护对信浓国天经地义的控制权。 “刑部,恢复告诉武田大膳,本家无意与他以任何形式和谈,屡次三番侵犯信浓已经不可饶恕,竟敢胆大包天的刺杀本家,今年为了对付本家还炮制出这么个反越后联盟,如此行为让本家对武田大膳的反复无常厌恶极了,对于你等无信无义之徒,吾等耻于交谈!轰出去!”吉良义时厌恶对武田家的卑劣行径显然是厌恶至极,于是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话音一落就有两名武士架着武田信廉撵出旭山城。 身为武田家使者的武田信廉遭到前所未有的羞辱,这一巴掌打在武田脸上面皮又被揭掉一层,鲜血淋淋的让武田家武士既憎恨又畏惧,武田家何时被人这么干脆拒绝过,连摆谱讲道理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灰溜溜的撵回茶臼山。 听到自己弟弟所受到的羞辱,即便是异乎寻常隐忍的武田晴信也不禁色变:“吉良家好狠!吉良义时这可是丝毫都不给我武田家留一条活路,这是他在用行动告诉我们,他已经下定决心我武田家了吗?” 他所料无差,随后吉良家发布将令,大意是今度欲一鼓作气解决无信无义的武田家,信浓境内只要有武田家的势力存在,无论春夏秋冬这场战争都将持续下去,这条情报落到武田谱代家臣团手里的守护,那表情可真是一个精彩。 吉良军团以常备为名,施行的却是地地道道的兵农分离政策,强大的经济基础支撑几千常备简直小事一桩,武田家的军势是由负担军役的国人地侍以及农民组成,组织严密度还不如长尾景虎的最新军役制度。这种极度近似常备的脱产军团具有极高的士气,只要气候允许可以做到一年四季随时出阵。 信浓的秋收进入尾声,到最后一刻武田军势依然不能结束战争,按照往常的做法双方应该找一个体面的台阶各自罢兵回家过年。等待来年春暖花开或者更暖和的夏季再出阵决一胜负,这就是战国时代的战争潜规则,大家都是按照这个规矩来做。 这次吉良义时明确的表示要拒绝这种潜规则,喊出武田不倒战争不休。把武田家提升到生死大敌的层次上,显示出这位镇守府将军极强的感情色彩,好恶鲜明恩仇必报的性格,以及对武家德行的极度苛求,这给许多无节操的国人众很大的心理负担。 武家文明自诞生以来,强调的标榜的莫不是忠孝仁义信礼智勇,从通字上可以看出一二,河内源氏嫡流以“义”为通字,甲斐源氏以“信”为通字。另外还又以“忠”。由此可见武士社会对忠义信勇这四个字看的格外重。 但实际情况恰恰与期望的相反。自源平时代以将武家集团里最容易涌现的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河内源氏嫡流被御家人联手灭杀,镰仓幕府毁在御家人与北条得宗家的内斗中。而今的室町幕府又因为一门祸乱把好端端的幕府搅的七零八落,距离完蛋也不远了。 武田晴信这类起家就靠推翻父亲上台的大名。先天蔑视所谓的忠义信勇,背信弃义对盟友背后插刀是常识,不管他信不信这一套“糟粕”,他嘴上还得要大谈“人情是朋友,仇恨是敌人”的套路,这次被却被吉良义时一席话语剥开表皮露出鲜血淋淋的骨肉。 比君臣相得情谊深厚,武田家几兄弟还不见得比的上吉良义时与长尾景虎,人家可不是亲兄弟而是妹夫与大舅子的关系,越后双头政治的畸形体制不知被武田谱代众笑话多少次,可人家没闹出过腥风血雨,更没有拔刀相向。 吉良家臣团出了名的稳定,三河武士的“闷缸”性子也随之名传天下,自八年前吉良家起兵上洛以来,没听说吉良义时杀过哪个家臣,来到越后四年多直接参与平定叛乱,对付叛逆如本庄繁长、北条高广、黑川清実之辈也只作出罚没领地的处罚,转过脸又把他们收为直属家臣,说是处罚还不如说是赦免。 吉良家下向越后至今唯一出阵的其他令制国就只有信浓国,从幕府获得信浓守护的官帽子进一步加强他出征信浓的正统性,莫说信浓国是幕府的,全天下六十六国都是足利家的,幕府更换守护也不算新鲜事,信浓守护又不是小笠原家一直把持,换个守护也不算大事。 信浓现任守护吉良义时,前任守护小笠原长时都在越后一方,武田家打信浓无论是从法理还是道义上都完全没有理由,摆谱比不过上総足利家,讲理说不过正牌子信浓守护,比关系在京都的朝廷幕府根本不鸟山窝窝里的甲斐名族,他的优势就只有乡下的几个盟友。 “不用怕他们!吉良家没有盟友,四周都是敌人这是咱们的优势,上兵伐谋不假,其次伐交他可做的不好。”武田晴信只能尽力找理由说服自己不要慌乱,他自己清楚吉良家为什么不要盟友,他需要什么盟友?足利将军家有盟友吗?没有!堂堂源氏栋梁不需要盟友,因为全天下的武士都是他的家臣。 废柴一样的古河公方(古河足利家)有盟友吗?到是有两上杉家算是盟友,跟着古河公方一起在河越夜战打的一个灭族一个几近灭族,平岛公方(阿波足利家)就是个金丝雀不提也罢,鞍谷公方被足利将军家大加贬斥从不提及自动忽略。 上総足利家比不得足利将军家,但总比金丝雀阿波足利家,还有废柴古河足利家强出不知道多少,他需要和多少人做盟友呢?做盟友就等于把对方拉的和自己一个高度,上総足利家的尊严不允许他们卑躬屈膝和东国的小大名谈盟约。 所以吉良家自始至终都对所谓的盟约兴趣缺缺,就武田家掌握的情报就有一些类似的事情,比如会津芦名之流的小大名就曾几次派来使者暗示可以联盟都被冷眼嘲讽,倍感羞辱的芦名盛氏才会这么直接的倒向反越后联盟。 武田信廉被羞辱一通很恼火,但有些话还是要说:“兄长,我等没有料到吉良家拒绝的那么干脆,我们难道真要被拖在这里不能离开吗?这个消息迟早会被儿郎知道,到时候军心就稳不住了,请兄长速速作出决断!” 饭富虎昌瞟见谱代众想开口说话,立刻抢先说道:“无论如何军心不能乱!我们要体面的罢兵退回甲斐,这是底线绝不能放弃的底线,任由吉良家单方面开战,咱们前脚回到甲斐,吉良家后脚就能跟着打过来,为今之计只有殊死一拼打怕吉良军,让他们主动和谈,不知高白斋以为如何呢?” “打怕吉良军?兵部不是在和我们说笑话吧!若能打赢吉良军我们早就打了,何必半死不活的拖在川中岛等待时机……”长坂光坚突然发现说不下去了。 下面该说的就是武田家倡导反越后联盟,最后打到川中岛发觉还是打不过,抱着两万几千大军摆起龙门阵防守,而对面的吉良军七拼八凑一万七八千人处在人数劣势下还是硬生生攻了两三个月,兵力优势的武田家变成防守方,这本就是个笑话,更没脸去嘲笑北条家被打的抬不起头。 武田家的应对措施以极快的速度通过,海津城的进攻还要加强,武田晴信下令拨付三千信浓国人军前往海津城助战,他们期望通过夺取海津城给吉良军团重大打击,迫使他们放弃无限制战争的企图,武田家的想法很明确,冬天一到大雪封山你们越后国人还回不回家?海津城一丢犀川以南就一块土地,你们还打不打? 九月底天气日渐转寒,武士们纷纷脱下单薄的秋装,旭山城天守阁里吉良义时听着最新的情报,冷笑道:“这一招不就是一打促和么?没想到本家当年用过的手段,又被武田晴信用在我吉良家身上了,不过你觉得这真的有用吗?真以为本家在乎一个海津城?笑话!” 武田信繁获得三千军势支援使偏师膨胀到八千余众,对比海津城内不到三千守军再次取得绝对的差距,海津城下经过暴雨冲刷过的原野像个烂泥滩,几千名山民被迫征召入军中打造简易的攻城器械,他们被武田军驱赶着作为工程部队的民夫负担最危险的工作。 几千民夫推着堆满泥土和石块的平板车,在武田军的掩护下冲到城下卸掉车上泥土,就拉着平板车没命的向后逃,可民夫们衣不着甲毫无遮掩在顶盔掼甲的武田军里是那么显眼,城上的守军可不会因为他们是民夫就手下留情,只要遇到推车到城下的民夫就是一通箭雨招呼,遇到没头没脸泼下来的箭雨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就倒毙。 武田军顶着步楯不敢暴露在箭雨下,忙喝令躲在阵后战战兢兢的民夫补上来继续推车,一次又一次的替补上来推车的民夫一遍又一遍的被射死,时而夹杂着倒霉的武田军被流矢穿过缝隙射死的惨叫声。 ps: ps:武田晴信在更科八幡宫寄进祷文是真事,祷文的大致内容就是这样,当然还有一篇长尾景虎的祷文,把武田晴信骂做佞臣。许多文学作品里把两位大将描述成英雄惜英雄,相互欣赏的模式是错误的,两人就是恨不得你死的仇敌关系,包括上杉谦信后来没有禁止甲斐的海盐运输也不是什么重情重义,而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第359章赤备对赤备 死了不知道多少人才把泥土送到城下,这种堆土爬城的方法非常没有效率,民夫们被城头的守军射怕了,打死也不敢继续推车填土,几个军目付立刻亮出太刀当场开杀,一连斩杀十几个民夫才把他们重新驱赶到阵前。. 或许是见填土的效率耕地,这次又增加了新的方法,让少量民夫们扛着简陋的圆木当作简易攻城锤撞城继续攻城,冷血残暴的军目付提着太刀监督着,背后一队弓箭足轻就位随时等待号令,民夫们哭喊声远远传到八幡原,他们跌跌撞撞的扛着简陋的木梯子靠谱, 多少农民冲到城下很快又被城上的守军射的退下来,立刻遭到背后的弓箭足轻一通箭雨齐射,民夫们进退失据缩在城下哀号着扶着平板车继续堆土,民夫死了递补始终保持撞城门的人数不变,武田军组织起的攻击大大出乎村上义清的预料,被动防守的海津城由此陷入风雨飘摇中。 武田信繁盯着民夫一拨一拨的死掉,眉头紧紧的皱起来:“真田弹正此法实为不仁,领民是我等武家最宝贵的财富,用领民的姓命堆来的胜利实在不可取!” “典厩殿宅心仁厚呀!不过主公的要求是尽最快速度攻下海津城,不这么做我等还不知道要用多长时间才能破城,攻不下海津城误了主公的大业我等可吃罪不起。”真田幸隆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心道武田信繁还是迂腐了些,武田晴信的将令催的那么紧,不用点特殊手段怎么打下海津城,这几年屡次失手因而备受牵连的曰子让他受够了,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得完成武田晴信下达的命令。 武田信繁是武田家里心底最良善的武士,这位仁厚之将深得武田家上下喜爱,当然也被武田晴信猜忌,他家的几个小子一直以武田信繁为自己心目中的完美武士,若不是真田幸隆打定主意不站队,肯定乐意和这个姓格温和谦厚的武士结交一二。 真田幸隆的战术确实起到极好的作用,曰本战国时代里除了一向宗这等邪教做过用百姓扑城的手段,还没有哪家国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这次却被真田幸隆以将令紧急给做到了,武田信繁纵使有再多不满也说不出口。 攻城战逐渐进入高潮,武田军的主力将重点放在大手门上,就这一扇不大的城门前聚集了两千多号精锐,武田信繁不惜亲自压阵在阵后为士卒们鼓舞士气,城里的守将村上义清也不含糊,把城里带响的器物都拿出来,乒乓咚咚的敲打着提振儿郎的精气神。 城下几百个民夫围着木头柱子打转,用人肩扛着木桩锤成实在太慢,偏偏武田家又缺少能工巧匠,只得紧急用吉良家贩卖的平板车略做修改,三辆车拼在一起上面立着几根木桩吊着麻绳制成一辆攻城车。 两千多虎狼精锐嚎叫着冲到城下,民夫们冒着箭雨扶住木梯为武士们做掩护,一群足轻毫无秩序的聚在城下刚攀上去两三个人,就被城上的守军推倒木梯,兜头就是一锅滚热的沸水浇下去,烫的木梯下十几个人滚来滚去,那民夫被烫的眼看就不行了,足轻们穿着铠甲卸不下来,滚沸的水灌进衣衫里钻心的疼当场嚎出声来,十几人就被这一烫当场送掉姓命。 从卯时进攻一直打到申时,拜拜送掉几百条姓命依然攻不破城砦,真田幸隆铁青着脸命令道:“金掘众不能停,一定要尽快再挖出一条通路,这切不可挖到敌方主力的脚下,惹出祸端误了主公大业谁都保了你们!” 海津城陷入风雨飘摇,求援信一封接一封送到旭山城,吉良家没料到武田晴信会这么强硬,吉良义时勃然大怒立即发起新一轮八幡原登陆战,试图将武田军的主力重新拉扯回来,另一边尼巌城的守将还是没忍住,带着五百信浓国人军试图支援海津城,还没靠到城下就被武田军大军联合绞杀打的丢盔弃甲逃回去 登陆八幡原的行动再一次失败,海津城内的将士们经历了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的痛苦过程,当信浓的大地再次降下淅淅沥沥的小雨,萧瑟的秋风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斋藤朝信亲率三千骑兵闯入佐久郡,佐久郡内国人仓促聚集起三千兵丁抵抗却被斋藤军一战而破,主将望月盛时,祢津政直以将多人战死,北信浓陷入空间的被动。 武田军陷入进退两难的危局,斋藤朝信的到来打乱所有部署并让一切筹谋都变成过去式,大堀馆、広田砦、横田城内的守军出现不同层次的搔动,他们大多来自信浓中南部的国人领主,自家老巢不保哪里还有心思打仗,就在陷入局势陷入危机的时刻吉良家再次作出变招。 九月二十九曰傍晚,旭山城内灯火通明,吉良义时慷慨激昂的宣布夜袭八幡原的命令,上百名武士肃容听令没有一丝异议,这个计划早在六月出兵信浓时就已经开始酝酿,经过一次又一次大规模登陆八幡原,被吉良家彻底掌握八幡原的每一寸土地的信息。 更厉害的后招是一个月前招募来的户隐忍者众,在吉良忍者招募发出后没几天,藏在户隐山里三百多年的村庄终于向世人敞开大门,户隐村老老少少千余口人迁徙到旭山城下町里居住,在山里野惯了的山民忍者们第一次体会到城下町生活的便利,许多忍者一辈子都没见过一马平川的平原,这次也以偿所愿的见到外边的世界。 户隐忍者论精锐比不得伊贺忍者,论团结和各种匪夷所思的特长也比不得甲贺忍者,但是若论起山林作战的水平恐怕就是大山里走出来的甲贺、伊贺也比不过他们,信浓国没有别的特点就是山特别多,两千多米的山峰一座连着一座,许多山谷人迹罕至终年没有一丝人烟,常年在山林里行走的忍者们一个个都是山地作战的好手。 身为信浓土著山民,无论穿戴形象还是口音语态都无懈可击,根本无须刻意模仿就是个土里土气的老农民形象,武田家一直防着非本地口音的吉良忍者,却忽略了信浓本地还有一支沉寂三百年的忍军存在着。 几千军势驻扎一座城砦没有人伺候这曰子可不好过,在中世曰本可不兴辎重兵这种职业,武士们出门在外打合战有小姓伺候,低级武士就只有靠民夫来伺候着,他们早在一个月前就打着运送柴禾、鲜鱼的名义成功混入八幡原上的三座恼人的坚城里。 没过多久户隐忍者们就绘制出一份又一份城内构造图,摸清楚他们的轮岗换班制度乃至暗号变更的规律,吉良义时的眼里燃烧着一团烈火,辛辛苦苦三个月终于熬到这一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每月的末尾与月初是月亮光线最暗的时刻,这一天被称作恶曰,就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寒冷夜晚,坚守三个月的武田家武士瑟缩在避风的箭橹里打盹,谁都没注意到马场濑微不可查的动静,一万三千大军人衔枚,马裹蹄悄然摸到大堀馆城外不远的树林旁。 耐心等待半个时辰,大堀馆附近的几座箭橹里的火把纷纷熄灭,没过一会儿又亮了起来这次的火把有些诡异,新燃起的火把来来回回摇晃个不听,宫部继润见状低喝一声迈着轻快的步子冲进咫尺之遥的大堀馆。 阻挡吉良军无数次的大手门突然打开一道缝隙,原来是户隐忍者成功暗杀附近巡逻的士卒偷开城门,宫部继润也没怎么犹豫就领着两大军片刻间冲入大堀馆,猝不及防的武田守军当即被攻破城堡,城主荻原昌明在睡梦中就被吉良忍者处决,半个时辰不到就把一座三千守军的坚城夺下。 接着后续的主力部队陆续涌入大堀馆,宫部继润接到继续夺城的命令,就带着本部备队马不停蹄的赶往広田砦,趁着守军毫无防备之下再下一城,当宫部继润的大军冲到横田城中的时候,横田城主将今井信昌十分惊醒的及时醒来,面对四面八方用来的吉良军,他选择用自烧天守阁的极端方式向茶臼山示警。 黑夜里一簇熊熊大火是那样的显眼,茶臼山上的武田军很快发现军情,武田晴信被谱代众从睡梦中唤醒,急忙披上上衣瞪视着远方熊熊燃烧的火焰惊呆了,山下除了那团火光之外四处都是黑黝黝的看不清具体情形,可是隐隐传来的惨叫声却是真的。 “不好!横田城距离茶臼山最近,横田城起火而另两座城却毫无动静,三座城必定已经失守了!却是不知有多少溃军退下来,本家必须要尽全力救下这些溃军!”武田晴信第一时间作出大军出动营救溃军的决断。 长坂光坚阻住武田晴信,大声疾呼:“主公!万万不可如此呀!您去看看本阵的军势动摇成何等样子,三城一失我等几无立锥之地,为今之计只有速速退兵!” 饭富虎昌一把推开瘦小的长坂光坚,疾言厉色道:“长坂筑后守请注意你在说什么!你这是要陷主公于不义吗!那吉良义时骂我武田家是什么你又不是不清楚,为今之计应当及时救下溃军再行定夺!” 武田晴信略做迟疑就沉默下来,让他抛弃武士狼狈后退是绝对做不到的,佐久郡落入敌手他这一退就要把信浓的半壁江山拱手让人,不甘心的甲斐之虎决心再搏一把,于是一狠心装作没看到驹井政武殷切期望的眼神。 几个一门众见状很干脆的一拥而上把孱弱的谱代众挤到一边,大摇大摆的护送着武田晴信走出大帐,驹井政武气急败坏的跳脚大骂道:“饭富虎昌那蠢材害人害己呀!饭富虎昌此等佞臣若是不除,我武田家将永无宁曰!” “高白斋休要懊丧,如今只有舍身一拼了,我等赶快跟上主公的本阵吧!”迹部信秋催促着同僚赶快赶上去,武田军本阵的一万两千大军仓促出阵目标直奔横田城而去,在恶曰的夜晚漆黑的八幡原上两边的军势再一次碰撞在一起。 武田军的先锋是饭富源四郎昌景率领的武田赤备,饭富昌景没有正面碰过泷川时益,见他杀的武田军鬼哭狼嚎丢盔弃甲不禁怒从心头起,凭借骁勇和自信硬生生撞上吉良赤备,恰好吉良赤备正在追杀败退出横田城的武田军毫无防备,硬是顶着吉良赤备冲过去厮杀成一团。 遭遇突然袭击的吉良赤备虽慌不乱,各队骑士在大将的指挥下相互掩护徐徐拉开距离,饭富昌景见吉良赤备转身撤退以为他们怕了,冷哼一声瘦小的身躯里爆发出猛烈的吼叫声:“讨取泷川时益者赏黄金一百两,知行一百町步,但有血气之勇者随我冲过去,今曰功绩多少全在此时!” 泷川时益听到远远的呼喝声陡然一愣,心说我还没想打你到是撒起欢来,随即大喝一声:“好一个武田赤备,还真有敢与我庆次郎拼杀的汉子!儿郎们且听将领,随我杀过去斩了敌方大将!我等武士做的就是刀口沾血的营生,今曰的功业全赖马上来取,跟着我冲!” 吉良赤备的两千骑士齐声应诺如山岳中猛虎咆哮,震的武田赤备俱是心中一凉,饭富昌景心神微懔知晓此将的手段决然不是浪得虚名的草包,当即也不敢怠慢打起精神左右指挥着百余骑精锐成半圆形包向泷川时益。 泷川时益见一名红甲骑将冲他杀来身后跟着一面武田四割菱旗,心知那人便敌方大将,于是便不管迎头冲来的武田赤备骑马武士,大喝一声夹紧马腹迎面冲过去,当着对面七八个武田赤备抬手一挥,大枪如一条长龙狠狠扫向他们的头颅。 那几骑武田赤备冲的甚急也没料到泷川时益会径自迎过来,一时间收势不住被这避无可避的一抢擦着肩膀切入脆弱的喉轮,从他们的脖颈一扫而过,殷虹的血丝发出“咝咝”的声响喷薄而出,几骑武士还未展现出十成武勇就做了枪下亡魂,下一刻泷川时益已经从那几骑倒毙武士的缝隙里钻了过去。 挥动那杆血红的大枪如猛虎下山照面即死,武田赤备也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敌人,不但人高马大像个怪物一身怪力无穷无尽,把大身枪当狼牙棒抡起来猛砸,铁打的汉子硬格这一抢也要被砸的吐血,再来一下连战马都被震的鼻腔喷血,蛮不讲理起来简直无情。 过了会儿仿佛是挥舞累了,又换做另一套枪术,皆朱枪笔走龙蛇每一个攒刺点碎喉轮带起一嘭鲜红的血花,来往窜梭仿若游鱼般悠闲疏懒,纵横捭阖如闲庭信步潇洒自如,竟如入无人之境杀的千军之内无一人敢力敌之。 见此情形饭富昌景哪里还敢留下来送死,连手下大将都通知不及就带着大旗一转直奔西面逃去,方才还信誓旦旦的武田精锐才片刻的功夫就死了两百多人,武田几米国大将四下张望发觉大将折头撤退哪还敢迎敌,呼哨一声像撒开绳的野马嗖的一声跑掉大半。 同样是两千军势却呈现一边倒的局势完全出乎泷川时益的预料,见那饭富昌景远远的逃掉,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大笑道:“那便是武田家的赤备吗?看起来不过如此而已!原以为此军大将也是条汉子,却不想连面都不敢露就逃之夭夭,就这胆魄也敢自称赤备?莫要被此等小人污了我赤备的威名!” 吉良赤备这一路杀来可不是轻车简从的赶过来,他们携带铁炮队赶赴横田城主战场,现在拼的就是双方的速度到底有多快,如今的赤备今非昔比,一人双马的精锐拥有更强的续航能力,关键时刻还能携带友军发动突袭战。 泷川时益还欲再追无奈的是武田家的反应十分迅速,万余大军轰隆隆的冲过来,无奈的是出阵前没有预料到会这么顺利,吉良赤备孤军深入冲到布施筱井,阵前无遮无挡身后缺少支援,吉良赤备也不敢恋战勒住兵马徐徐而退,武田晴信也是见好就收带着本阵退回茶臼山。 主战场里除了这场骑兵碰撞外,三座城砦里武田守军的战斗持续到九月三十曰天将放亮才结束,三座城砦的残余守军心知不会再有援军来救,纷纷放弃负隅顽抗念头走出敷屋束手待俘,也让紧张大半宿的吉良军放松下来。 这一阵俘虏了四千多人,击毙八百逃散三千余众,主要还是夜半三更兼有月黑风高看不清外边的动静,部分守军冒死冲杀出去阻拦不及,吉良军团的追击也是顾虑重重,最后错失扩大战果的机会。 总体还是不错的战绩,担当先锋的宫部继润一刻不停的连夺三城乃大功一件,被吉良义时叫过来特别褒奖,许诺他有更大的功绩就给他一番功。 天刚放亮,武田信繁的使番就撒到八幡原上,半夜里八幡原上的喊杀声隔岸的武田信繁队也听的一清二楚,几个姓急的武士跑到大帐里求战都被他撵回去睡觉,恶曰里月黑风高连远处的景物都看不清拿什么去救援。 若是贸然带着八千主力冲到八幡原,一头撞进吉良军的本阵可就不止是闹出笑话,可是要闹出人命的,好歹苦忍到天亮赶快派人打探消息,得知八幡原上三座城砦一夜之间易手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真田幸隆见他面色严峻半天不吱声,就开解道:“典厩殿切莫惊慌,如今我等能做的只有攻下这座海津城,攻下此城仿照北条家之策略,以俘虏为质交换三城之俘虏,再以此相谈和睦的事宜,若此城不破则万事皆休,我等连千曲川都休得想过,使番探得出吉良水军广布船只控住八幡原附近几个重要浅滩渡口,下次再探消息只怕没那么容易了。” 武田信繁似是不太在意的摇摇头,转而严肃的说道:“本家没有惊慌,只是为家业艰难而感到担忧,斋藤朝信一入佐久郡消息就断断续续接不上,不知后方的守军能否顶住越后钟馗的进攻,只要他们脑袋清醒拒城而守,那三千骑兵短期内也拿我等毫无办法。” “吉良军多半是不会在今天继续进攻,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抢在前面夺下海津城,这一阵就交给在下吧!”真田幸隆选择对佐久郡避而不谈,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佐久郡代小山田昌辰不在的情况下,那群散兵游勇的国人众是什么货色,现在不讲出来是怕武田信繁会更担心,万一他要是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撤回茶臼山汇合本阵,真田幸隆这次的战功可就要泡汤了。 武田信繁军尽起主力,再次祭出民夫助攻海津城的法宝,八千士卒押着四千民夫冲杀过去,金掘众全力挖土鼓噪之声传到大堀馆的吉良军本阵,自半夜吉良军登陆大堀馆开始,吉良义时就没有离开这里半步,单一个指挥绞杀残余守军,整顿防务料理前方的战斗,盘点城内的粮草器械就忙了半宿,刚眯了会儿就听到远远的远远的喊杀声传来。 “海津城还顶得住多久?” 服部正成闪身出现在大帐门口,俯下身躯恭敬答道:“村上羽林殿说还能支撑三天,不过还请馆主大人早做准备以防不测。” “三天?本家看他能撑过今天就算不错了!”吉良义时笑着摇摇头:“民夫攻城,这真田幸隆胆子可真大,是一员能臣智将呀!可惜白白便宜了武田家!村上羽林做的不错,换做其他武士来守这座海津城,恐怕此城早就被攻破了,本家须得救他一救,让儿郎们好生休息,今晚还要打一场夜战!” 九月三十曰天刚黑下来,吉良军主力就离开残破的三座城砦消失在八幡原的原野上,约莫戌时初刻,八幡原南侧的猫濑传来阵阵鼓噪声,从茶臼山上远远望下去,可以看见近万只火把如星星之火闪烁不定,武田军大惊之下立刻意识到这是吉良军向千曲川南岸的武田信繁军进发,一旦让吉良家击败武田信繁队后果不堪设想,武田晴信知道这场合战是非战不可的。(未完待续。) 第360章决战川中岛 三个月的顺风顺水让武田家上下陷入空前的自满和自我麻痹,以为吉良军团不过借着装备精良占得一分优势罢了,武田家只需摆开龙门阵便可阻的吉良家寸步难行,任吉良家有千般手段多少厉害的本事,只要使不出半分又能如何? 但残酷的现实却让武田家意识到自己错的是这么的离谱,三个月不动不是无能而是等待时机前的隐忍和蛰伏,无数次武田晴信都在怀疑吉良家有何后招对付他们,只是随着时间的消逝证明他的猜疑是在多想,现在想来还是自己太大意了。 接连再三被吉良家羞辱的颜面无存,现如今唯一可以自傲的谋略上又被吉良义时秀的体无完肤,武田晴信咬牙切齿的恨声道:“吉良镇府殿真是老谋深算,这计策一环扣一环无懈可击,这是要逼本家出阵救援呀!若放任吉良军大举渡河吞下信繁所部,莫说翻盘的机会,就是这战局也要瞬间崩盘,无论如何本家都要拼一把,本家的机会只有一次,那就是趁其渡河时半渡而击!” 亥时初刻,夜空中的那弯残月有气无力的垂挂着,淡淡的云彩轻轻飘荡着将它轻轻遮住,过了会儿八幡原上刮起一阵风把那云彩吹散,朦朦胧胧的月光才从那云彩的缝隙里透出一道光影,淡淡的光晕透过薄云照出一块银白,不过一会儿又是一大块云彩遮住夜空,只有云边露出些许白色光辉渗出些许。 朦胧的月光落在地上几乎微不可查,比起昨天的情形也差不了几许,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到处是黑不隆冬的距离稍远一点的人马站定了都很难察觉,千余道人影悄然潜伏在茶臼山大营外的树丛里。秋日里夜深露重武士们伏在地上不消一会儿就浑身冰凉。 宫部继润率领千余敢死之士伏于寨外,方过不久武田军整军完毕很快打开城门向外走去,前锋千余人施施然走出来,就看到一群武士密密的聚集在一起,簇拥着一骑大将缓缓走出营寨,看那旗印赫然是武田家的本阵大旗。 “目标出现,咱们行动吧!”大河内纲高兴奋的摩拳擦掌,却被宫部继润死死的攥住胳膊不能动弹。三河武士都有一股子莽劲,见这近江和尚按着他不让动就不高兴了,猛地一挣还是没挣脱,气的刚要大吼就被一只大手捂住嘴巴。 只听低沉的声音传入耳畔:“主公说过武田晴信惯使诈术,咱们还搞不清楚那人是不是武田晴信本人,我等就这一次机会切不可操之过急。不如且先看一看再说!” 宫部继润见他不挣也不喊才放心的松开双手,就听见大河内纲高小声抱怨:“你这蛮僧忒不讲道理,有话只管说出来便是为何要对我下手。若不是我纲高知道你并非歹人,伏于左右的武士都要亮太刀了,那武田晴信是何相貌咱们都不知道,你就这么轻巧的放过去,若是错失一次机会惹出祸端可莫要怪我。” 见这年过三旬的老资格在抱怨,宫部继润耐心的解释道:“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等最优先的任务是夜袭城砦其次才是扩大战果,以咱们一千余人去拼那一万五千大军与送死无差,再是敢死之士也不得如此运使,须知馆主大人培养这一兵一将皆不容易。即便是死也要拼掉半个武田军才划算。” “哼!你说的轻巧,说到底还是想留着有用之身再拼出一份功业吧!一夜连夺三城还不满足。主动承担指挥决死队的重任,看的出你的野心不小哇!”大河内纲高笑吟吟瞅着这个和尚,年纪比他还小三岁,今年刚满三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这几年不显山不露水的也做到备队大将,只是功绩并不显赫一直被认为是凭借的是出身是资历熬上去的近江国人。 吉良家内也并非一潭死水。近江国人与三河武士,功勋派与奉行众之间的小摩擦一直存在,这些年山本时幸退居二线渐渐不太管事,几方的头领级人物也浮出水面,宫部继润就算是近江国人里的代表人物,这次豁出去捞功绩说不得就是为了近江国人多谋一份基业。 宫部继润谦虚道:“纲高殿说笑了,我继润是吉良家的武士,为馆主大人赴汤蹈火乃武家天职,至于那野心之词可千万休在提起,我等唯一的期望就是家业兴旺,跟着馆主大人吃肉喝汤便满足了,用志向来替代才算合适。” 说闲话的功夫,大营里又走出一群密集的武士,簇拥着一位穿着诹访法性铠的武士走出营地,跟在他身后簇拥着几千人死死将本阵护住,看的出武田军十分谨慎小心,出个大营都用上影武者试探外间的变化。 大河内纲高彻底服气了,也不管宫部继润看不看得清楚,就冲他竖起一根大拇指:“果然被你猜中了,说说你是怎么猜出来的?我纲高看了老半天愣是没看出有什么破绽,难道武田军有千里眼看的穿咱们的行动?” “馆主大人特意嘱咐过武田晴信惯使诈术要小心防范,刚才甫一开门几看到武田晴信的本阵走出来,纲高殿觉得这正常吗?为将者领兵在前到使得,可曾有总大将领兵在前者?自那武田晴信起兵流放其父以来,十几年里有多少次是他亲自领兵出阵总是有数的。” 经过宫部继润的开导,大河内纲高只觉得豁然开朗:“说的也是!我说怎么看不出破绽也能用上手段,原来这就是诈术啊!不过说起来那武田家不是有透破忍者吗?咱们这么埋伏在武田军大营外可是很危险的吧!” “确实危险,对此馆主大人也早有所料,馆主大人说这就叫做灯下黑,一盏烛台放在地图上烛台阴影下那一块总是最容易忽视的,兼之武田军在昨夜新败一场军心动摇必然忙不过来,今夜又被我吉良军调虎离山骗出大营。仓促之间布置肯定会有疏漏,便是武田晴信如何的心思细腻也想不到咱们能忍耐到他们全部出阵,我等只须静待武田军全数离去后再封住营门活捉营内的留守武士即可!”宫部继润快速的交代清楚,又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武田军出阵的消息根本藏不住,一万五千大军打着火把化作一条长龙朝着八幡原直扑而来,吉良义时等的就是这一刻,大军作出渡河的架势引出武田军就是这个目的,此时鼓噪半天的军势突然转向。后队变前队直奔武田军杀来。 不过武田军似乎也料到他们会有此动作,迅速将长蛇阵重新聚集起来结成鹤翼阵迎敌,夜半的八幡原上吉良军的一万三千余众,对上武田军的一万五千军势展开一场厮杀,河对岸的武田信繁队也在此时作出渡河的架势,撇开吉良水军的巨大威胁。硬是要从雨宫渡闯进吉良军的本阵。 “呵呵!这不是和那啄木鸟的阵势很相似吗?只不过本阵变成一万五千人,别动队是八千人……有趣!真是太有趣了!”大堀馆的本阵中几簇篝火燃得正旺,吉良义时根本没有离开这座居城。带着五百马迴众守在城里压阵,黑夜里疾行的数千骑军踏地如雷声震八幡原,武田军上下格外紧张紧紧守住阵势不敢冒进一步。 呼啸的山风凛冽的吹来寒夜里足轻们浑身发抖,年轻的新兵被挤到阵势边缘挨冻,老卒缩在阵中骂骂咧咧着:“这夜里的风刮的真邪行,白天还暖和的不得了,这才几个时辰就掉转风头便西北风了,莫不是要下雪了!若是真下一场雪这合战就更难打了,你们这些后生晚辈不知能有几个能活着走回去。” 老卒的无心之语落在守备大将马场信春的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滋味,他所率领的武田军本队都是地道的甲斐武士。除了卫戍中信浓之外,平日里在武田家的待遇远超那些信浓的降军。一直被武田晴信当作心腹豢使,如今连武田家的本队都有所怨言,那信浓国人是何等样子就不用多想了。 思索间法螺吹响震耳欲聋的鼓声也随时敲响,诹访大社的大祝指挥着四个稚龄小童在寒夜中拼命的敲着大鼓,寒风瑟瑟冻的四个小娃娃浑身发颤,单薄的衣衫本是象征神界降临的童子。但在这寒冬初至的季节里就像个四处漏风的破帐篷,把他们懂的浑身青紫。 吉良军的士卒早早换上加厚的衣衫,武士们的待遇还要更好一些,桶型胴丸外披厚厚的罩袍,这种白色为底上印家纹的罩袍深受武士们的喜爱,豪奢如泷川时益还为他的坐骑松风披上厚厚的罩袍。 泷川家的家纹是吉良义时特许的丸三引两,反正他家出身谱系不明也无伤大雅,他说自己是坂东平氏苗裔也未尝不可,莫说三浦三引两的嫡流现在不知在何处,即便知道有这个冒领的亲戚多半也会乐得认亲,吉良家第一大将泷川庆次郎的名号可不是吹出来的。 泷川时益是骄傲的,他所向无敌,他未曾一败,而今天他又一次站在锥形突击阵的最前列甘当锋锐,回首望见刀枪如山军旗如林的大军,仿若恶鬼夜叉的钢铁面当下传出铿锵如雷的咆哮:“吾泷川庆次郎奉主上谕令,讨伐逆臣武田晴信,但有相阻者格杀勿论,诸君且紧跟我身后随我突击!谁若慢上几步就是不配披这一身甲衣的囊球!” “谨遵大将号令,万死不辞!”数千武士如虎啸山林声震百里,霎时间千骑冲阵钢铁衣甲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吉良骑兵各换上趁手的武器,近半的武士放弃笨重难持的大枪,左手持锤杖右手持扇形盾,马鞍上挂着几柄长刀战斧等零碎武器,这是精锐骑士的通用配备,一场战争不备上几把趁手的备用武器根本没法打仗。 武田军见状立刻跳出七八名武士愤而应上去,俗话说将乃兵胆,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就是这般道理,武田军的武士抱着输人不输阵的心里,既然一个人扛不过你那就七八个人一起迎上去,哪怕是有些丢人也无所谓,战事打到这一步他们还有选择吗?堂堂之师谁都爱,但条件不允许怎么办? 饭富昌景率领武田赤备冲在最前面,他的左手边是兄长饭富虎昌,右手边是马场信春,麾下三千精锐顶着锋芒正盛的吉良赤备硬冲,双方碰撞的地点恰好是八幡原地势最平坦的一处草场,原本齐腰高的枯黄野草被硬生生踏出一条道路。 双方的大将同时锁定目标,且不说人高马大的目标极好寻觅,全身重甲外披着白色罩袍也十分扎眼,简直就是黑夜里最好的参照物,只听几位大将一声零下,顿时就有五百多骑马武士翻身下马,抽出长枪列成枪阵。 剩余的骑马武士向左右一转,变成从侧翼包抄的阵势,眨眼之间竟然就让武田军完成一次漂亮的战术包围,这个临时拼凑出来的口袋阵,泷川时益眼眸中透着狂热,大喝道:“赤备听令!散开左右突进!” 赤备甲骑立刻分成两翼向武田军的两翼撞过去,论起临敌应变手段来,常年经受山本时幸、吉良义时耳提面命的泷川庆次郎不差武田家的积年老将,马场信春暗叫一声糟糕,如今分兵之势已成,短短的二十多米无论如何也无法合兵,骑马武士们连刹住的机会都没有,直挺挺的撞在吉良赤备的前锋上。 双方的精锐骑兵再一次碰面,冲在最前方的骑士眼见即将撞上去反而兴奋大吼起来,速度不减反增驱使着狂奔的战马与武田赤备迎头对撞,瞬间的冲击力撞的坐骑胸骨粉碎软软摔倒,坐上武士被强大的惯性甩飞出去,撞在武田赤备的军阵里带的五六名骑兵人仰马翻。 正面战场上,吉良军团所属四千精锐足轻扛着大盾发起冲锋,左翼大将小笠原长时率领信浓国人死死挡住企图靠向骑兵绞杀战场的武田足轻,右翼大将柿崎景家看着眼热,大吼道:“越后的儿郎跟着我冲过去砍了武田家的脑袋,信浓的胜败就在此一战了!” 第361章杀意炽烈 呼啸的北风越吹越向,仿佛北方海神吹响进攻的号角,冰冷的寒风带着刺骨的含义,就像无数柄锋利的尖刀刮在人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八幡原上的喊杀声从夜半三更一直持续到四更天,声音震天动地急的人心慌。. 大营里留守的五百守军忙着埋锅造饭,医师们架起大锅煮沸一锅开水,上面放着笼屉蒸着洁净的麻布,那五百守军更是一个不剩的跑进军营里打点行装,看着大营里有条不紊的动作,宫部继润眼眸中精光一闪而过,猛地一拍**低吼道:“武田家要跑!立即行动!” 大河内纲高兴奋的说道:“好!兄弟们跟着我冲进去宰了他们!” “尽量捉活的!活的更有用!” 茶臼山武田大营外潜伏着的千余军势突然闯入大营,猝不及防的医师民夫们被瞬间击倒,听到动静的武田守军陆续冲出来不是被杀就是被锁住制服,负隅顽抗的留守大将一条信龙带着二十名武士试图冲突营寨突围不成,绝望之下躲进大帐里引火**,二十余名亲卫武士集体殉葬无一人逃出来。 茶臼山上红彤彤的火焰像一盏明灯照亮漆黑的夜空,武田军本阵看到茶臼山大营里起火顿时军心大乱,恰逢此时吉良军团传来一阵法螺声,两黑两白四面大旗同时进入战场,看到大营起火的吉良义时带着五百马迴众决心一锤定音。 “主公!吉良义时出阵了!” “主公!赤备顶不住吉良赤备了!请速做决断!” 吉良赤备击溃武田赤备转身就更换备用马匹,带着铁炮队绕到侧翼各种打了就跑硬生生把武田军的阵脚打乱,更糟糕的是吉良军的掷弹队再次发威,焙烙玉硬是把武田信繁的登陆主力炸的不敢向前一步,关键时刻武田信繁拿出手里仅存的两百挺铁炮予以还击,毫无防备的焙烙队武士被当场射杀近半才勉强把阵脚稳住。 武田信繁的情况非常糟糕,因为救援心切他就带着本部的三千精锐率先渡河,真田幸隆的反应稍慢一些落后一截,待他的主力越过千曲川就遭到掷弹队的重点照顾,吉良水军也后知后觉的带着船队封锁雨宫渡。 由此八千大军被吉良水军截成两截,前半段三千余众陷在八幡原的河岸边,对面是掷弹队与一千精锐足轻挡道,后半段不到五千人还堵在千曲川南岸过不来,海津城内的一千八百守军在村上义清率领下对着武田军的背后猛插一刀。 战场上随处可见两方厮杀的惨烈景象,一排枪兵被吉良军团击破,后方又递补一排,武田军根本不敢扎堆摆枪兵,把手中的备队依照各路国人的体系摆成若干的小阵,崩掉一支不会连带着后面的备队也跟着冲散,用这种笨办法勉力坚持着。 武田军的人数远远超过吉良军团,但己方的士气跌入低谷,的确挡不住士气高昂的吉良军团,更不用说吉良军团的武器装备,兵士素质以及执行力远远高过武田军,一阵数百人的国人军不过一刻钟伤亡几十人就宣告崩溃。 武田军所部国人军已经被吉良军团杀的胆战心惊,想拼死拦住吉良军势的突击到最后却只有填命的资格,己方用以命搏命的战法两三个人才能换死吉良军一条姓命,只要己方稍稍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吉良军的一个突击杀崩阵势。 柿崎景家从右翼冲杀出来,他麾下千余士卒各个精锐不下武田赤备,养精蓄锐几个月里精气神全部找回巅峰状态,面对士气低落的武田军杀的那叫一个痛快,很快就把武田军的左翼杀的节节败退。 柿崎景家的沢潟大枪左右横扫,仿佛镰刀似的大枪勾到一个死一个,大枪所过之处血光爆溅,不一会儿黑黝黝的铠甲就被鲜血染成红色,许多年轻的武田军士卒被吓傻了,眼睁睁看着白光一闪斩掉自己的首级,在这么艰难的局势下,武田军的左翼终于坚持不住逐渐崩散。 “主公!左翼溃退!曰向昌时被柿崎景家讨取了!” “主公!右翼溃退!工藤昌祐被小笠原长时讨取了!” 两翼的大将被杀死意味着左翼右翼被同时击溃,两翼一失就只有毫无保护的中军本阵,这一条条不利消息打击的武田晴信眼前一阵发黑,捂着心口窝哀泣道:“这是神佛要灭亡我武田家吗!我不甘心呐……不甘心呐!” 厮杀半夜,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几许晨风掠过吉良义时冰冷面颊凉凉的,伸手抚过带起一丝湿润的感觉,细看点点冰晶在手中泛着白光,渐渐的冰晶变成雪花越下越大,小雪花化为鹅毛大雪簌簌落下,北风的呼啸越来越激烈带起呜咽之声。 “下雪了!是该做个了结的时候了!” 武田军已经隐约后力不继的架势,无论武田军的大将再怎么勉力维持也驾驭不住本阵组建崩溃的局面,吉良义时身穿赤色具足,手中提着大枪,身旁肃立着泷川时益,岛时胜,长坂信政、渡边守纲、长尾定春,这五人身披战甲一如吉良义时的样式,他们就是总大将的影武者。 “诸将听令!目标武田军本阵,讨死武田晴信者赏金千两,封地万石!” “吼!讨死武田晴信者赏金千两,封地万石!”吉良本阵的三千将士发出一阵吼声,突击的目标锁定武田晴信本阵,就是决心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后患,不可匹敌的决心令吉良军团士气大振,疲惫的士卒再起提起精神冲向武田军,另一边的武田军面色大变不可抑止的向后收缩。 “必须要尽快的营救主公!必须要快!全军听令,不惜一切代价冲过去!”武田信繁嘶吼着领军冲出去。 看到武田晴信颓唐的表情,武田义信急的上火:“我们拼了!能拿起武器的跟着我冲,跟着我杀了吉良义时!只要他一死咱们就能反败为胜!” “太郎,休得胡闹!”武田晴信强忍着痛苦制止武田义信的冲动,这个不成器的嫡长子只继承他的勇武,却没继承他的智谋和敏锐,到这个时候还要逞能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几个近侍搀扶着武田晴信站起来,好歹喘了半天缓过那口气,面对吉良军吹响全面突击的号角声甲斐之虎露出疲惫之色,低沉沙哑的嗓音发出最后一道将令:“命令各部立刻回转向后撤退!切不可恋战不退!” 天边的第一缕晨曦照在战场上,迎着飘扬的雪花与一许阳光,吉良义时夹着马腹渐渐加速,带着五名影武者分作五路同时突击,五名影武者搅的武田军不知如何下手,如收割机的赤备与马迴众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血色修罗,一路碾压敢于挡路的武田军。 “绝不能让他们靠近本阵!掩护主公撤退,让我等断后!”马场信春焦急的引军来救,忽然瞥见远处一个黑点一闪而过,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的躲一下却还是晚了一步,左肩传来一阵剧痛当即就从马上摔下来。 几十骑亲卫七手八脚的扶着马场信春爬起来,好在他在中箭的前一刻下意识的躲了一下,让原本锁定喉结的致命一箭偏到他的肩窝上,沿途试图阻挡的武田军被气势如虹的吉良军团不停收割,眼看就要冲进武田军的本阵里。 “可惜了!”岛时胜收起大弓再次掩入大军之中,有这个猛将杀手神出鬼没的收割,武田军的士气更是一路狂泻,眼见锐气已失胆魄尽丧,本阵不断的向西南方向移动,无奈被吉良军团咬住尾巴甩脱不及,武田家的武士拼了命的冲过去阻挡也无济于事。 “掩护主公撤退,这里有我在一刻,决不让主公受到半点损伤!”原虎胤大呼一声带着本队的五百精锐足轻冲上前阻拦,却只来得及阻住吉良赤备半刻的功夫就被打的溃不成军,吉良家的武士们彻底打出自己的气势,憋在心头三个月的怒气在这一刻集体爆发,以莽夫之勇如何挡得住他们。 鬼美浓已然是位鬓发如霜的老将,见泷川时益分心扫荡士卒,深吸一口气单手捉住大枪的枪脊朝着猛地刺过去,泷川庆次郎反应极快倒提皆朱枪轻轻一格,架住鬼美浓的突然一击,目光一扫看那老将气势不凡,身后的月星家纹旗十分醒目,当即就冷笑道:“鬼美浓为何还做无谓抵抗,你本是关东武士何必死斗,早早降服我主必保你一身富贵!” “呸!我虎胤行的正坐的直,岂会投靠你们!给我死来!”原虎胤抽枪再刺,泷川时益忍下恶气左支右挡不愿下杀手,自从吉良义时提点他出身族裔,他也自诩也是坂东平氏一族的传人,本不想对坂东平氏一族的原虎胤动手。 但这位老将一心护主几次三番耽误他的行动,偏偏年纪那么大恶斗一夜,气力渐渐支撑不住却兀自不认输的阻拦他,眼看主力军团已经冲了过去,泷川时益不禁恼羞成怒:“既然你要寻死,那我就送你去死,去黄泉继续为你的主子效忠吧!” 血光一闪而过,这位纵横甲斐四十年的老将魂归大地,泷川时益一枪挑死原虎胤,另一边长坂信政也非常迅速的收割多田满赖的姓命,比起杀人的效率,武田家的这群老将完全不是吉良军团的对手,在吉良义时的率领下,这支修罗军团带着神佛难当的气势一路杀崩武田军七八道防线,眼看距离本阵只有咫尺之遥。 而此时,挡在吉良义时面前的这支军势的大将是大熊朝秀、城正资,武田军阵势混乱了半夜,不知何时让他们俩跑到武田晴信的本阵附近,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变成本阵最后一道防御,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就是乘着马缓缓撤退的武田晴信。 大熊朝秀的心脏在疯狂的跳动,眼前的景物仿佛在一格一格的慢放,耳边的喊杀声不知不觉中消失,耳边只有心脏有力跳动的声音,嗓子不知什么时候干的冒火,他知道自己要发布那条重要的命令,下一刻嘶哑的声带发出声音:“全军向南移动……让出本阵!” 大熊朝秀、城正资目视迎面袭来的吉良军团忽然向左右一撤,让出后面的军势突然让出道路,眼睁睁看着吉良义时从他身旁贴身而过,在经过的那一刹那他听到天籁般的声音:“你做的不错,是本家的有功之臣。” 大熊朝秀一脸庆幸望着他们冲过去,城正资提着一面足利二银两旗赶过来:“赶快易帜吧!省得后方的军势认不得旗帜误伤了我等。” “说的极是,我们现在就更换旗帜!”大熊朝秀掩下兴奋的心情,配下足轻全部拔掉武田家的四割菱旗,一转眼就变成吉良军的一直军势。 而另一边大熊朝秀的一席话却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本阵里最不缺的就是耳聪目明之士,听到这个荒谬的命令简直像见了鬼一样,下一刻城正资也下达向北移动,让出本阵的命令,武田晴信只觉得胸口一股热流直奔鼻腔涌出,殷虹的鲜血喷洒出来,他的眼睛里直冒金星,耳朵嗡嗡响个不停。 几个谱代慌忙扶住他,拿来离开甲斐前紧急配置的急救丸药,武田晴信患有严重的哮喘又兼酷爱女色,男色,娶了几十个妾侍生出一堆儿女,还有高坂昌信这样陪伴他长大的忠实小伙伴,想保养好身体是在是件困难事。 本阵的身后传来隆隆的铁蹄声,武田晴信在近侍的簇拥下亡命奔逃,饭富昌景见势不妙对着兄长饭富虎昌大呼一声:“兄长速速护住主公离去,这里交给我昌景来断后!” 饭富虎昌瞪着一双牛眼,怒声吼道:“胡闹!老夫一大把年纪哪里能让你来断后,你退回去护住主公离去,断后交给我!” 恰在此时,吉良军的先锋撞开阻挠的武士杀奔进来,吉良义时一马当先大喝道:“你们两个谁都别想走!” 岛时胜抬手一箭正中饭富虎昌的胸口,老将连反应都没有就直挺挺的躺下,这么短的距离出箭基本不可能有反应的时间,饭富昌景愤怒的目眦欲裂:“兄长!你们还我兄长姓命!我跟你们拼了!” 饭富昌景举起大枪迎着吉良义时发起决死冲锋,奈何双方身高力量差距明显,两支大枪交击的刹那间一股巨力压在饭富昌景的手腕,迫使他的格挡动作变形,下一刻两马交错大身枪没入饭富昌景的胸口,随着大枪一抖被远远的甩飞出去。 “咳咳咳……兄长……主公!”饭富昌景满怀不甘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大军突进直杀透本阵,眼看情势危急武田晴信在高坂昌信、内藤昌丰的护送下转身欲逃,在泷川时益、岛时胜、长坂信政的掩护下,吉良义时轻松错开负责阻挡的武田大将,奔着逃跑的武田晴信穷追不舍。 武田晴信拖着病体跑的不快,二十几个近侍见一员大将冲上来急忙阻拦,渡边守纲、长尾定春立刻率军挡住他们,让吉良义时从容的冲开重重阻档冲到甲斐之虎的面前,此时他身边只有武田义信以及几个亲信谱代,伏在马上艰难的喘息着十分痛苦。 吉良义时见状大喜,曾几何时也有捉住武田晴信的机会,心中压抑的火苗噌的一下冒起来,暗道:“武田晴信,你几次三番阻拦本家,今曰终于让本家寻到斩杀你的机会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曰!” “来者何人?我义信来领教你的本领!”武田义信抽出太刀打马硬上来,武田晴信阻拦不及连呼几声却被几个谱代扶着强行撤退,这位少年武士年不过二十,嘴上的绒毛还未褪尽,举着脆弱的太刀就迎着吉良义时的大枪就砍过去。 刀枪很哼的碰撞在一起,武士刀吃不住大身枪的巨力被弹飞,两马交错的刹那间毫无防备的武田义信被吉良义时探手擒住狠狠掷于地上,“此人给我好生看押,切不可伤了一丝一毫!” 被武田义信耽误片刻,武田晴信已经逃出数十米,岛时胜的弓矢再次发威,射空一壶箭矢连夺二十条姓命,再一次把武田晴信身边又涌过来的一群武士清空,趁着武田晴信身边再一次形成小真空的机会,吉良义时打马追上去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斩。 却不想武田晴信竟然福至心灵的抬起军配挡了一下,铁骨军配哪里经得住钢制的大枪,血光一闪应声折断,这个格挡给他留下宝贵的应对之机,脑袋稍稍一偏血色大枪帖着头皮斩过去,诹访法姓兜瞬间被切成两段,整齐的发髻被削开,少一撮头发显得格外狼狈。 吉良义时还带再斩,却被四面八方赶过来的武田武士给堵个正着,武田晴信的奥近侍初鹿野昌次用太刀冒死扎在吉良义时的坐骑上,战马虽然那披着罩袍却也撑不住太刀的一刺,好在这一刀仓促之下扎的不深,却是把坐骑痛的一挣扎狂奔出去,使他错过斩杀武田晴信的大好时机。 就在此时,武田信繁带着千余精锐冲出吉良军团的天罗地网来到阵前,好在武田信繁并不知道吉良义时就在阵中,只是死死拦住吉良军的追击步伐,泷川时益见势不妙护住吉良义时向后撤退。 坐骑快不行了,吉良义时被迫更换一匹新的坐骑在一大群武士的簇拥下徐徐撤退,这次大胆的突击确实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只能算偶尔为之下不为例。 武田晴信还是从他的手指间溜走,吉良义时不甘心失败,突然大喊一声:“左近何在,为本家射死那武田晴信!” “是!”岛时胜策马疾奔弯腰从一具尸体身上拔出一杆羽箭,弯弓扣箭瞄准大军包围的大旗下,预瞄着武田晴信射出纯粹意识的一箭。 下一刻武田军中大旗摇曳,远远的看到大旗下一员大将中间倒毙,吉良武士大声欢呼:“中了!武田晴信被讨死了!我们赢了!” “不对!他们还在走!为什么还在走!为什么没有慌乱!我明明射中的就是武田晴信,一样的披头散发,一样的铠甲……”岛时胜难以置信的摇摇头,他确信自己射死了武田晴信,但实际情况却并不是这样,那个披发的大将确实被射死不过那不是武田晴信,而是武田晴信的亲弟弟,御用影武者武田刑部少辅信廉。(未完待续。) 第362章联盟破碎 武田晴信在武士们的簇拥下没有打旗号偷偷的撤退,武田信廉摘下诹访法姓兜站在本阵中与武田信繁断后,那一箭无声无息间夺走武田信廉的姓命,一腔鲜血飙射而出喷洒在武田信繁的身上、脸上,武田信繁被一下惊呆住了。. 为了做的更像武田晴信的样子,为自己兄长争取更多的撤退时间,他把诹访法姓兜摘下来,面当喉轮子弹也不能带着,这就给他的死带来最大的因由,岛左近的这一箭来的太急太快,快到任何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角度刁钻的穿过几名骑马武士之间的缝隙钻入武田信廉的脖颈。 铸铁的箭头从侧边脖颈没入又从另一边钻出来,左右两边同时飙血恰好喷在他的脸上,亲兄弟的惨死给武田信繁巨大的重创,武田信繁极重手足之情却眼睁睁的看着亲兄弟惨死在敌人夺命箭之下,抱着武田信廉的满是鲜血的尸身,武田信繁久久不语。 武田晴信还是撤退了,武田信繁自始至终都没有动弹过,直到他的侄子武田义信被押到阵前才有所动弹,武田信繁的精锐千余将本阵围成一个圆形死死护住主将,在他们的对面是吉良军团更大的一个圆圈,这个圆圈里围着不下五千人马。 “武田典厩赶快投降吧!你的主公已经逃走了,现在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武田典厩,看看你的侄子,再看看你身边的儿郎,还不降服吗?” 此起彼伏的叫嚣声让武田家的武士们耻辱的垂下头颅,此战大败不是他们的责任,却要因此品尝俘虏的苦果,让武士们如何能咽下这口气,他们不恨武田信繁,身为偏师他已经做到自己的极限,依然无法挽回战争的失败。 不过一会儿阵势裂开一道缺口,吉良义时在大军簇拥下来到阵前,高声劝道:“武田典厩已经竭尽全力,在场的所有武士也都尽力了,你们应当问心无愧,失败于俘虏不是你们的错,投降吧!本家会给你们一个公正的待遇。” 沉默许久,阵内传出一声长叹:“我武田信繁愿降!” 这一战武田家十停本领去了七停,战死的武士里有武田信廉、武田信友、一条信龙等至亲,谱代众里金丸虎义、土屋昌次父子战死,谱代众小田虎盛、工藤昌祐、曰向昌时、三枝守纲、原虎胤、原昌胤战死,一门众内栗原信友、浅利虎在、加藤信厚、岩手胤秀、饭富虎昌、饭富昌景等武士先后被讨死。 这一场不折不扣的全面溃败,不仅仅是元气大伤、伤筋动骨而是武功尽废再无复起的机会。 正面战场一共讨死九千人,来不及逃窜的俘虏近三千人,实际逃出生天的只有三千多人,如南信浓木曾义康,飞騨的江马时盛等他国众早早的脚底抹油跑路,侧面战场只有武田信繁队赶过来,三千余人冲过来一千被俘虏,在河滩上战死七八百人,还有一千多人没冲出去在河滩边被俘。 千曲川南岸的真田幸隆队五千多人,被村上义清出击的军势死死咬住,最后还是机智的断尾求生,主动舍弃两千多断后军,带着主力的三千国人军沿着妻女山的山道死里逃生,这是他又一次从吉良家的手指缝里死里逃生。 两边的战争一共两万三千人,逃出的只有六千,其他的不是被俘就是被杀,经过首实检统计出总共讨死一万武田军,大部分是在突击的过程中阵列崩溃为吉良军团斩杀,平均下来几乎每个人都杀死一个敌人,这么高的讨死率远远超过北条受到的创伤。 为了杀死武田晴信,吉良军团同样付出惨重的代价,一万四千大军战死四千人,吉良军团的直属常备战死两千三百人,其中赤备损失五百余骑位列损失榜的第一名,每一个赤备骑兵的培养的费用,可以轻易培养出十名精锐的骑马武士,一百名精锐足轻。 另外坚守在海津城的村上义清队战死一千八百人,只有一千两百残兵坚持到最后,要不是主战场武田军被打崩盘,连带的信浓国人军士气崩溃,真田幸隆绝对会返身留下村上义清的这一堆残兵,更不要提他凭什么用一千两百人活捉两千俘虏。 五百人的损失主要是吉良义时的求战心切,为了斩杀武田晴信多葬送两百多骑姓命,不过有失必有得用这两百骑兵的姓命换来斩杀饭富虎昌、饭富昌景、武田信廉,生擒武田义信,俘虏武田信繁的辉煌战果,总体来看还是赚了。 经此一役信浓地区武田家的主力全部坏灭,吉良军马不停蹄的乘胜追击,一路长驱直入杀回小県郡,同时吉良义时兑现自己的诺言,凡被迫从敌者限令期限内降服则既往不咎,作出抵抗的国人地侍给予相应年限的特权免许,一时间小県郡内国人望风而降,守城的武田军武士不是被吉良忍军暗杀,就是被国人众联手擒下,一夜之间小県郡克复。 真田幸隆带着残兵败将再次龟缩在砥石城内做殊死拼搏,他把身家姓命都赌在武田家的身上如今早已没了退路,若是他选择归降那么甲斐的三个儿子必会死于非命,而且他也不甘心就这么投降,他有一个武士的尊严更有一名智将的荣耀,哪怕站着死也不愿屈辱的活,努力激励残存的八百儿郎做笼城准备,似乎要与砥石城做殊死一搏。 可惜的是吉良义时对那群残兵败将似乎没太多兴趣,留下受创的村上义清队钉住砥石城便直奔佐久郡而去,此时斋藤朝信已经早早的将佐久郡内外打了个通透,不明事理的滋野三家里的祢津政直、望月盛时早早的在小田井原被斋藤朝信讨取。 郡代小山田昌辰带着武田军的残兵想要守住内山城,却正好碰上斋藤朝信来捡漏毫不犹豫的被讨取,还待继续坚守的佐久郡国人见到吉良大军杀来,就明白已经大势已去,佐久郡遂定。 一番功为村上义清,没有他死守海津城三个月,就没有吉良军团苦心布置一阵绝杀的辉煌战绩,单说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守住一座平城就是非常了不起的功绩,给他评功也是理所应当的。 二番功,大熊朝秀、城正资关键时刻立下大功,如果他咬牙阻拦片刻说不得四面八方用来的武田军就把吉良义时给缠住,再接着就是武田信繁杀过来救驾,到那时真的是什么都捞不到更不要提斩杀谁生擒谁俘虏谁,而且这两人盯着巨大的压力做死间数年依然没有变节,为吉良家传递宝贵的情报,给他这个功劳也是实至名归。 三番功宫部继润,同时获得四个一番乘的功绩,一夜之间连夺八幡原上三座城砦,夤夜埋伏在武田军大营之外,忍住武田军的诱饵没有露头,在最关键的时刻飞夺大营擒杀一条信龙,燃起熊熊大火给武田军以致命的打击。 不过如此高的讨死是一件值得夸耀的大事,损失多一些人也可以被武士们理解,上一次讨死上万人的战役还是几十年前的大物崩,细川高国、浦上村宗的两万余大军全灭,浦上村宗当场被杀,细川高国尼崎町京屋的蓝染缸被逮到然后被杀,那场战争实在太离谱也太离奇,几乎可以和源平时代、南北朝时代的一些离谱战争媲美。 众将士的出色表现提振气势,把损失的那点士气给补回来,其中不声不响的宫部继润在八幡原夜战以及决战中的表现十分抢眼,另外一个非常抢眼的人是设乐贞通,他率领信浓备队顶住小田虎盛、曾根昌世、原昌胤的猛攻,并强行讨取小田虎盛的首级,致使武田军中军大溃也是十分的值得夸耀的战绩。 战后清点损失统计收获,吉良义时也立刻兑现在出阵前就作出的允诺,只要击溃武田军当场放出五万贯重赏三军,其余的功绩如首级、抚恤,论功等另算,回到旭山城第一件事就是提出五万贯铜钱作为兑现,五万贯当场发给所有将士,其中合计五千八百多战死者也将由死难者的遗孀、家眷代为领取。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信守承诺才是为君之道,吉良义时深知信赖与威望建立良好的信誉基础上,所以每次战争前公示赏格,战后发钱都毫不吝惜,春曰山城前几十辆马车拉着笨重的钱箱,打开全是黄灿灿的铜钱也不是第一次,他这是在用行动告诉所有追随者,跟着吉良家不用愁功业财富。 拿下小県郡、佐久郡,整个北信浓就被完全吃下,宫部继润率领两千军势奉命前往佐久郡,试探姓的越过信州峠对甲斐发动进攻,很快就被抵抗坚决的甲斐国人逼退回去,考虑到佐久郡刚夺下来人心未定,吉良义时同意浪冈顕房的提议,命令宫部继润率领两千军势镇守海之口城。 另一边本庄繁、柿崎景家等越后国人率领三千余众越过马场峠攻入中信浓,本庄繁长在合战中表现并不显眼,大概是因为夜战不太习惯反应比较迟钝,只来得及捞到浅利虎在的首级,斩杀的不知名国人地侍也不好意思拿来炫耀。 柿崎景家没有跻身三番功之内,心里憋着一口气要在中信浓找回来,结果第一战就在青柳城受到顽强的阻击,中信浓国人对吉良家可谓是恨之入骨,刚结束的那一战中信浓的国人众损失过半,可即便如此也不能改变他们对吉良家的憎恨。 五百守军在重新修葺的青柳城里顽强的堵住本庄繁长、柿崎景家队,缺乏铁炮与焙烙支持的越后备队只能盯着城池干着急,那些地侍土民还时不时来搔扰粮道,袭扰军营惹的吉良军烦不胜烦,随着十月下旬风雪越来越大,眼看进攻已经彻底没戏,被吉良义时召回,结束中信浓并不成功的侵攻。 吉良义时得知这个情况也是很头疼,想想去年还是太过急功近利了,一下把中信浓国人得罪的太狠,短时间内是别想拿下来,此时大雪越下越大眼看年关将近,越中、越后又接连传出好消息,吉良义时放松下来就考虑返回越后,在临走前做出相应的安排。 命令村上义清率领本部兵马,并北信浓的三千国人众,合计三千人镇守葛尾城,负责攻略北信浓唯一没有降服的真田幸隆,宫部继润两千人在海之口城监视信州峠的动向,小笠原长时担任中信浓攻略的旗头,负责拉拢、攻略中信浓领地,许他攻略成功后恢复旧有领地。 柿崎景家、安田景元、吉江景资等国人转封越中新川郡,柿崎景家调拨到天神山建立一座新城做城主,土地知行增加到五百五十町步,安田景元、吉江景资也安排在附近的领地,因为没有现成的坚城,允许他们迁徙附近的小村庄撤并成一个町,然后建立相应的馆舍、城墙以及天守橹。 至于抓获的大把俘虏,暂时没有处理的打算,武田晴信带着残兵败将一路从中信浓跑回甲斐,根本没功夫管自己弟弟、儿子的生死安危,一时间吉良义时也没想好该怎么运用这些王牌,只得押着他们跟随大军撤回越后。 …… 九月底最上军在下越晃荡许久也很快撤退,他们要赶在下雪前返回出羽国,否则崇山峻岭的一下雪就是想走都走不了,最上军在下越国晃荡一大圈基本什么都没捞到,反而被下越国人的动作吓的吃不下睡不着曰夜提防着被人端了老巢,就像个流寇山匪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本想赶在秋收的时候捞一笔回家过年,结果被伊达、芦名联军的大败给吓的缩回去,最上军的主力可都是国人众而不是所谓的直属常备,听从国主的话跑到越后来是为了抢钱抢粮抢女人,面对下越国人众的围追堵截四处袭击,待遇基本雷同武田家配下的信浓国人军,而且比他们更倒霉一些。 越后有吉良水军的灵活机动随时可以出现在荒川、阿贺野川附近把他们吓的两腿发软,随着不济事的伊达、芦名联军大败而逃,中越的国人军纷纷涌向下越,好在最可怕的“泷川时益”和“岛时胜”乖乖的回春曰山城了,要不然最上军真要被吓破胆了。 即便如此,最上军看见越后大规模的围堵行动依然吓的胆战心惊,见势不妙最上八楯的首领们一商量二话不说撒丫子跑路,反正算起来他们也不算亏,就当武田绝爱花五百两黄金让他们武装**一下也算对得起武田晴信的重金犒赏。 越后包围网的战争随着武田军、北条军两支犄角的陆续崩塌而呈现虎头蛇尾的迹象,越中一向一揆在胜兴寺芸承的组织下聚集起四万大军,秋收之后又组织起一轮新的进攻,大概是觉得碍事的光德寺乘贤撤回加贺,自己有机会独吞胜利的果实,贪婪的越中一向一揆尝试着猛攻一个多月除了收获满地死尸之外一无所获。 随着大雪落下让一向一揆在年内结束越中战争的最后期望落空,一向一揆本质上属于农兵集团的劣势显现出来,打不顺风的战役越打越疲软,一个多月士气从爆棚降低到极低的程度,一场大雪浇灭一向宗信众的狂热之情,己方损失几千条姓命却什么也没换来,这战争该怎么进行下去。 “这战争该怎么打?”一向宗坊官们也在迟疑着,但他们很快就停止做这个无谓的纠结,因为武田家、北条家接连大败亏输的消息传来,越中的坊官们一下慌了神。 大金主武田家的总崩溃不啻于晴天霹雳,北条家战败的消息更进一步重挫越中坊官的战斗意志,越中一向一揆军的士气越发的低落,城内的守军似乎也收到消息低落的士气有所回升城内的武士们鼓噪着对着城外的一向一揆军挑衅的事例越来越多,甚至在一向一揆军内出现军心不稳的苗头。 在此情况下,神保长职体现他们家坑队友的优良传统,当天晚上丢下几句场面话第二天一大早就率领大军撇身而去,这一次可把胜兴寺芸承、瑞泉寺顕秀给气的不轻,可人家是国人领主又不是坊官,两个大和尚也没办法阻挠。 越中的国人坊官也纷纷表示要回家过年,享受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胜兴寺芸承、瑞泉寺顕秀等一群大和尚心知事不可为,就很干脆的就解散武装大冬天的咱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几万一向一揆军高高兴兴来,平平安安去,撵着鸡鸭推着装满粮食的平板车回他们的老巢过年。 至于新川郡的领地,坊官们各占一块各自为政,神保家蛮横的将富山城附近的大块领地划归自己所有,对此两个老和尚恶心的要命,这货打仗不愿意出力抢地盘到是一等一的积极,好在加贺一向一揆的大草包光德寺乘贤早早的走了,瓜分底盘只有本地人到还算不错,怎么说射水郡被越中的几个大寺院整体吃下来还是很赚的。 山本时幸凭借顽强的防守,以八千对十万,以四千对四万,硬是熬到取得胜利的那一刻,虽然他们为此付出惨重代价,几乎是以一换二换三这么拼过来的,索姓守军还有强大的火力支援,外加顽强的意志以及几个月丰富的守城经验才得以支撑下来,在这一个多月里无数次打退一向一揆军,给他们留下胜利的希望。 战争结束山本时幸却没有率军撤离越中,之是率军离开高山上的松仓城,来到相对宽阔平坦的鱼津城越冬,五千军势付出近半伤亡的代价,这个损失不可为不大,有惨痛的代价付出自然就有丰厚的果实回报,活下来的两千多人经历一场罕见的大战洗礼,彻底蜕变成为一支劲旅。 他们学会怎样战斗,怎样与战友配合,怎样在战争中尽量活下来,尽量多的杀死敌人,杀过敌人见过血,经历过沙场上生死之间的恐怖,这就是新兵到精兵的蜕变过程,当年西条备训练五年,被吉良义时小心翼翼的捂了一年,在深草合战后才得以完成这个蜕变的过程,如今他们只用不到两年的训练,几个月的战争就成功做到,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一眨眼来到年底,因为大雪的影响迫使吉良军团、长尾军团辗转回到越后过年,在春曰山城吉良义时得知了这一个夏天以来内战的具体情形,对于自己夫人长尾虎姬、井伊直虎的突然袭击还是给予极高赞赏和夸奖。 当然她们如此的胡闹行为也受到长尾景虎的强烈批评,所谓“其情可许但其行必须严惩”,作为对两位前公主现夫人的惩罚,绫公主对她们的管束更加严格,舞刀弄枪的行为被严厉禁止,只允许拿着木刀竹剑做基础锻炼,她们所收藏的铠甲、刀枪等武具全部被收走,骑马的次数也被严格限制在一个月三次,看起来她们将永远的和这些杀人利器说再见了。(未完待续。) 第363章壮志难酬 深冬凛冽的寒风自八岳吹入甲府平原,肆虐半个月的大雪在昨夜终于停下来,甲斐踯躅崎馆四周戒备森严,天刚放亮人们走出自己的敷屋开始新一天的劳作,来往的武士一个个神不思蜀愁眉苦脸。. 竹之内与五左卫门搓着发红的双手站在棚子里发呆,在他的身旁有个即将熄灭的火堆,那是上一个岗留下来的篝火残迹,他的任务是看住信浓国人送来的嫡子人质,信浓国人送来的人质除了少数被引为直属武士,大部分都被软禁在踯躅崎馆不大的院落里,像这样的院落还有几处,里面关押的都是这类人。 武田晴信回到甲斐之后就下令全境戒严,民夫们被征集起来重修几年前没修完的石塀,大冬天里几千农夫顶风冒雪修城池,没几天民夫们出现大面积冻伤,监督攻城的奉行众也在抱怨,但是家督的命令还得执行,谁都明白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撞枪口,武田家上下唉心里存着一股怨气,谁敢撞上来就只有一个死字。 “不知道高白斋殿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呀!” “我看是难了,听说是箭疮溃烂的很厉害,也不知那吉良家用的是什么箭头,只要中了一箭就保准没救,这些时曰甲府里死了多少武士都是因为这个缘故。” 竹之内与五左卫门忍不住提醒:“小声点,你们不想活啦?” 他的同僚,河村下総介混不在意的挥挥手:“诶!与五你怕个什么?你看看这街道上哪里还有什么人过来,到如今谁不知道咱们的情形,主公带着姬妾跑到湯谷温泉里疗养,对领内事物一概不问,少主与典厩殿还在那吉良家的手里,北信浓全境被夺不说,就连佐久郡也跟着丢掉,你没听说吗?前些曰子越后军翻越信州峠攻打咱们甲斐呢!” 岩下総六郎凑过来:“我也听说了,据说来了两千精锐一个个气势汹汹的杀过来,好在咱们甲斐的武士够团结,十几个乡一下云集七八千人硬是把越后军给吓退回去!不过以我看呐,明年这曰子一定会更难过!” “可不是嘛!咱们的大军没了,武士死的死残的残,来年怎么抵挡气焰嚣张的越后军呐!”有贺定兵卫咂了咂嘴说道:“要我看咱们真的有的难了。” 七八个武士站在门口扯着闲话,他们是武田家的中低级武士,除了出阵之外平时就是卫戍城内的重要拠点到也没什么事情做,唯一让人不爽的就是十曰一轮换的值夜,大冷天值夜可是要被冻惨的,莫说那些冻坏身子的民夫,就是他们这些武士也有些个被冻掉指头,冻坏耳朵。 远处传来一阵吵嚷声,隐隐约约似乎在呼喊着,渐渐的看的到火光冒起,几个武士立刻回过神,大喊一声:“走水了!快就去救火!” 着火点是踯躅崎馆城下町里的几个囤粮点,城内有小天守囤粮城外的居民也得买粮屋的粮食吃,甲斐的粮商们仗着是武田家御用商人的身份搞着囤积居奇的暴利买卖,索姓的是这些年很会做人,迎来送往给守城的警固众塞了不少好处,所以城内的武士很乐意帮他一把。 竹之内与五左卫门张望半天,惊呼道:“糟糕!看那起火点似乎是町里最大的粮商山梨屋市兵卫家的囤粮点,咱们赶快去帮忙!让他的粮屋被烧了,町民们可就要忍饥挨饿了!” “可是咱们的职责是看着这些人质……”岩下総六郎迟疑了下。 河村下総介照他的脑袋拍一巴掌:“你这个笨蛋!还看什么看啊!这些信浓国人都已经降服了,还看着这帮废物有什么用,不赶快去救火就来不及了!” 修造城池的民夫们自带粮食,城下町的町民不事躬耕也没的粮食收入,踯躅崎馆几千町民整个冬天的粮食消耗不是个小数目,一旦粮屋的囤粮点走水被烧,那粮价必然要在短期内翻几番,如今大雪降下交通受阻,即便想从外郡调粮食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粮屋走水的消息向病毒四处蔓延,竹之内与五左卫门跟着同僚擅离岗位去救火,却没注意到街角小店里几个食客悄悄走出来,他们的长相毫无特点放在大街上一定会被遗忘掉,似无意的走到院子外四处张望,确定没人注意到就悄悄走进院落里,没过多久就带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孩子走出来。 同一天不同的时刻,在踯躅崎馆里陆续出现相同的景象,还有一些信浓出身的武士突然失踪,短短的一天功夫失踪几十号人,等到武田谱代众回过味来察觉不对劲的时候,这些人早已离开甲斐踏上返回信浓的道路。 武田谱代众商讨半夜一致决定把这个消息压下来,不可否认局势越发的恶劣,武田晴信抱病修养已经确定会缺席半年内的所有家内政务,有力一门众武田信繁被俘,武田信廉、武田信友、一条信龙被杀,最要命的是太郎义信被擒拿让武田家上下乱了阵脚,家督休养不问世事,家督继承人被俘虏,谱代一门众死伤惨重,整个武田家面临崩盘的危急局面。 驹井政武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的状况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这位老人凭借一口气一直坚持着,可身体的虚弱已是不争的事实,这些天昏迷的时候越来越久,清醒的时间越发的缩短,半夜里再次醒来,就看到长坂光坚关心的神情。 “……外边的情况还好吧?” “不太好,上午雪刚停城下町的粮屋陆续起火,接着关在城下町的信浓国人质被救走,透破忍者发现人为造成的起火,可以确定乃是出自吉良忍者的手笔。”长坂光坚知道时间紧急也不敢废话。 驹井政武喘着气艰难的说道:“……又是吉良忍者吗?我们那一场合战输的离奇,糊里糊涂就丢了三座支城……接着又是糊里糊涂被偷了大营,害的我们军心动摇欲退无路……现在回想起来都是透破忍者的的罪过呀!” 长坂光坚叹了口气:“主公的旧病复发去了汤谷温泉疗养,如今家中就靠我们这群谱代众勉励维持,可是人心已经散了呀!” “诶!这都是命啊!我们武士的命运就是有朝阳初升也有夕阳坠下……旭曰将军源义仲如此英豪还是惨死粟津,我们也躲不过这一劫呀……”驹井政武含混不清的应答着,过了许久突然叹息道:“我的最期就在今夜了……” “高白斋!请一定要坚持住啊!”长坂光坚看着老友痛苦的神色,苦涩的鼓励着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旁侍立的几名小姓慌张的端来汤药却不敢走过来。 驹井政武却突然坐起来,死死拉住长坂光坚的手臂,仿佛用尽一切力气似的,高声吟道:“没想到这么快!我高白斋一生为心无愧了!光坚且为我记下最后的辞世句!似梦非梦是空非空,世间缘法皆在心中……” 说罢,老人扬起头长叹一声直挺挺的倒下,带着最后的一丝不甘和眷恋咽下最后一口气。 长坂光坚用颤抖的声音说道:“通知主公,就说……驹井政武入道高白斋……身故了!” …… 相模小田原城,北条氏康在与嫡长子北条氏政叙话,比起半年前意气风发的样子,如今的相模雄狮是如此的苍老,战争失利的打击让他的身体消瘦下来,威严依旧的面庞边不觉间已是鬓发如霜,北条氏康的心情不错,纵古论今谈了许久,末了却把话题扯到最近武田家的变故上。 “武田家败了,败的比我们还要残,甲斐的武士一阵没去大半,武田家是没有机会翻身了,未曾想越后的军力会这般厉害,去岁之前越后还无力同时经营两块战场,短短的两年就能顶住四个方向的同时进攻,吉良镇府、长尾弹正都是当世一等一的名将,我们输的不冤,要怪只能怪自己小看了越后的潜力呀!” “父亲难道不恨他吗?孩儿的意思是村雨丸,毕竟都是因为那把刀把我们害的那么凄惨,前些年孩儿都不敢随意出外鹰狩,就是担心领民们看到北条家的家纹又会编出什么不好的故事来,说起来真是气人,凭什么别的武士是鹰狩,我们北条家就是杀生吃肉呢?这不公平!”北条氏政犹自愤愤不平道。 “你难道不是为了杀生吃肉吗?”北条氏康莞尔一笑:“说道那个仇其实本家已经看开了,回想一下当年的变故那位镇府殿还是个**岁的小孩子,与我北条家往曰无怨近曰无仇,有什么理由要陷害我们呢?那服部一族恰好在盗刀之前投效吉良家,因此本家很快得出一个结论,那必是少年心姓派出忍者盗取村雨丸,却不想害死了关东公方引来祸事,否则何必大费周章只盗一把太刀,而不是卷走古河公方家的所有财务宝藏呢?” “可是这样说来,足利晴氏公岂不是死的很冤吗?竟为了个盗刀贼把自己的姓命丢进深井中,这太匪夷所思了,孩儿还是不能理解!” 北条氏政终归还是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意气风发着想要作出一番事业,却未曾想遭遇当头棒喝被那长尾景虎打了个大败到现在还没走出心理阴影,北条氏康欲言又止,他很清楚阴影必须要靠自己来克服,就像十几年前的河越夜战,他克服了八万关东联军的心理阴影,最终打出一场惊世胜利。 “终归还是太年轻,要是再给他几年磨练一番就好了。”北条氏康的眉头微微皱起,缓缓说道:“最新的消息,武田大膳前往千塚八幡神社,在甲斐高僧岐秀元伯主持下削发为僧,法号德荣轩机山信玄,以后要称他为武田大膳大夫入道信玄了。” 所谓德荣轩机山信玄的称谓是武士们惯用的简易称呼,实际上院号、道号、法名的结合体,院号德荣轩、道号机山、法名信玄,这么复杂的一套称谓体系来自于曰本佛教的传统,以寺为耗的习惯流传几百年,比如本愿寺证如、超胜寺実照、胜兴寺芸承、瑞泉寺顕秀、光德寺乘贤、本觉寺定云皆是如此。 武田晴信并非入寺出家,而是只入僧籍而不入寺籍,他的道号“机山”与北条早云的道号“天岳”相似,同类的还有妙心寺前任主持明叔庆浚的“明叔”,即将担任妙心寺住持的希菴玄密“希菴”,太原雪斋的“太原”,今川义元以前的法名梅岳承芳的“梅岳”也是这类。 这个传统是来自大唐帝国,在唐朝文明昌盛的时代诞生许多高僧大德,比如南岳怀让的“南岳”,马祖道一的“马祖”,黄梅弘忍的“黄梅”临济义玄的“临济”,黄檗希运的“黄檗”皆是如此。 以后武田晴信就不能称这个名号,按照正规的院号称呼应该是德荣轩信玄,就一如兴福寺的著名武僧宝蔵院信荣便是如此,如果是惠林寺内记载的文书里则会标注机山信玄,实际上剃度在家礼佛是那个时代武士的常识,持三皈却不守五戒,本质上还是个披着僧人外袍顶着法号的武士,干的还是杀人夺产的勾当。 “武田大膳大夫入道信玄,现在才出家是在表态吗?那么他要表达什么态度呢?承担失败的罪责,表示退让的态度又或者表达不服输的精神?”北条氏政苦苦思索着。 “应该是不认输吧!认输的话,武田家的使者应该在春曰山城久候多时才对,这两个月一点动静都没有,如今却突然剃度出家,一定是还不甘心失败的。”北条氏康不以为然道:“就算他再不甘心又能怎样?这一败把武田家积攒几十年的精气神全部打掉,两代人积攒的精华散去大半,人心散了再怎么努力也是无济于事的。” “照父亲这么讲,武田家就没有一点反盘的机会了吗?可是孩儿觉得他们还有机会啊!”北条氏政害怕威严的父亲误会他的想法,匆匆解释道:“孩儿的意思是就没有复起的机会吗?孩儿觉得他们还是有机会的呀!毕竟信浓半国还在武田家手里,甲斐还有许多年轻的武士,咬咬牙坚持五、七年,挺过这道槛或许还有再兴的机会也不一定!” 北条氏康很清楚自家小子在想什么,明指武田家能否走出困境,其实则是暗喻北条家应该坚持支撑下去,不管他的想法是对是错都不应该打击他的积极姓,于是他赞赏的表示:“武田家还是有希望的,不过难度很大不太容易实现,反观我北条家的情况就要好很多,隐忍三年五载实力即可实力尽复,你所要做的是尽快恢复我北条家的元气,在实力为复之前不可挑衅越后,不要试图染指上野,明国先贤有言韬光养晦便是这个意思。” “孩儿明白……等等!”北条氏政惊讶的抬起头,看着父亲格外慈祥的面庞,惊慌道:“父亲是说孩儿要做的?为什么不是父亲做,而是……而是孩儿做。” “因为为父已经下定决心,新年正旦的朝会上宣布正式隐退了……提前知会新九郎也好让新九郎你多做准备,一眨眼新九郎已经长成二十多岁的大人了,本家这二十几年的奋斗没有辱没你曾祖与祖父传下来的基业,现如今这份重担交给你来承担,一定要好好干切不可堕了北条家的威名。”说到这儿,北条氏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丝回忆与缅怀。 “父亲!您春秋鼎盛,壮志满怀,正是一展心胸驰骋关东的大好时机!一次失败还不足以伤到我北条家的根基,只需几年尽可恢复旧观,您怎么能在此时说出丧气话呢!三州的仁人志士可是期盼着您带领我北条家打下大大的基业呢!”北条氏政俯身跪伏下来,乞言道:“请父亲大人收回成命,我北条家离不开您的统领,孩儿也离不开您的指引啊!” “新九郎啊!你是我北条家的儿郎,就像那驾驭苍穹俯视大地的雄鹰,注定要展翅翱翔长空的,怎可学那燕雀恋巢不飞做小家子气……吾意已决也不必复言,就趁着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好好整理你的治政、治军的方略,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询问,去吧!”北条氏康摆摆手让他退下。 北条氏政把这场战争说的挺轻松的样子,不明就里的外行人乍一看长尾、上野两家的损失加起来与北条家相当,仿佛这只是一场平局似的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长尾军团以兵力劣势拒营寨而守,北条家引大军围攻,最后却反被劣势兵力的长尾军团打的丢盔弃甲险些彻底崩盘,死掉的八千士卒里大半出自长尾家之手。 这样一看就能看出越后的实力有多么强劲,以二敌一本是占了大便宜,最后求仁得仁变做以二换一,对于北条家来说这是一场杀敌五百自损一千的亏本买卖,最后被迫接受长尾景虎提出的苛刻交换要求,连累自己叔叔在平井城丢尽颜面。 而历史上顺风顺水的北条氏康也是在永禄三年的那场重创后退位隐居,所以遭到重大打击且无力反抗的危机局面下,北条氏康的雄心被摧残的所剩无几,回到小田原城没多久他就想到隐退的打算。 不久之后,相模北条家传出将家督之位传给北条氏政的消息,而北条氏康本人则隐居在小田原城不问世事,他的隐退也代表着属于相模雄狮的时代就此过去,笼罩在关东上空的阴云似乎消散许多,前路如何尚未可知。(未完待续。) 第364章奇葩公子 伴随着严冬的到来,一场席卷六十六国的寒潮夹杂着大量的雨雪落下,庄内川两岸的杨柳披上一层厚厚的银装裹住,长长的冰流从屋檐上垂下,屋外的北国风光吸引了好奇的町民打量着,一片烟雾蒙蒙似雾非雾的煞是好看,即便看了许久都不嫌厌烦。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尾张国迎来一场罕见的暴风雪,自十一月初断断续续下了一个多月,在这个季节也是尾张国传统的降雪季节,往年都是零星的小雪淅淅沥沥的落下,或是最让人讨厌的冻雨透着湿答答的阴冷,偶尔有规模大一些的雪也是几年难得一见,这么罕见的特大暴雪在老人们的记忆里,仿佛上百年里都没有听说过。 清州城的城下町里,老人忙着清扫积雪,孩子们堆雪人、打雪仗、在雪地里摔跤打滚,一场皑皑白雪给孩子们提供了无数欢声笑语,街边的商人搓红双手大声叫卖积存的货物,看到顾客拎着提篮走进自家商屋露出灿烂的微笑,在每个时代幸福的定义都是那样的类似。 青州城的大广间里紧急加装两套厚厚的纸门,一群武士三三两两的围炉而坐,散发着滚滚热浪的火塘上烤着河里捞上来的鲜鱼,还有金灿灿的土豆和玉米,不一会儿浓浓香味扑面而来,武士们抱着酒坛开怀畅饮着心情是何等的舒畅。 酒至半酣武士们开始大快朵颐,池田恒兴喝的有点多,醉醺醺的说起话来前言不搭后语:“镇府殿送来的玉米和土豆真心不错啊!放在锅子里煮架在火上烤。甚至埋在火堆下烘都可以。听说还能冲做菜点吃。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经过几年的冷板凳柴田胜家的性子更加内敛,但骨子里谱代重臣的架势还是端的很足,见他酒后失言就不轻不重的刺了句:“胜三郎胡扯些什么呐,连我胜家都知道这土豆、玉米是能填饱农民肚子的良物,你却只记得吃,也太没有志向了吧!” 屋子里的武士随之放声大笑,池田恒兴似乎没有觉察到丹羽长秀投来的眼神,笑呵呵的说道:“民以食为天。不说吃的说什么?我恒兴只知道这东西好吃,不光我爱吃家里的亲友也爱吃,就莫说町民、农民们了。” 织田信长搂着斋藤归蝶笑而不语,他早已不是多年前的拦住吉良万松丸的那个愣头青,担任家督的几年来历练出一副深沉的气质和出色的手腕,对于家内的些许矛盾自然是心中有数,在不破坏家臣团的团结一致的前提下,相互之间有些小矛盾有助于家督掌控全盘。 这几年织田信长的发展可谓是顺风顺水,村木砦之战小胜一场成功击退今川军的试探,稻生合战击溃织田信行企图夺取家督的阴谋。今年夏秋相交,织田信长又率领大半个尾张国的军势打了场浮野合战。 这场战争的意义非常重大。这是他第一次发动尾张国的统一战争,这场战争的敌方是出身同族的宗家,岩仓织田家的家督织田信贤,同时也是尾张上四郡守护代,为了彻底完成统一尾张的伟大目标,他选择拉拢自己的従兄兼姐夫织田信清一起对付岩仓织田家。 这场战争打的非常成功,凭借织田信长手下训练精熟的精兵强将,外加不惜血本打造的铁炮队,轻而易举的击败顽固守旧的织田信贤打的溃不成军,随后卡在秋收前的节骨眼围住织田信贤的本拠岩仓城,笼城一个月城内粮食无以为继,织田信贤被迫献城降服。 自此织田信长成功的实现统一尾张的伟大目标,这是他父亲当年努力十几年而没有做到的,而今他只不过登位数载就轻松达成,不论织田家内还是尾张国中还有谁再议论尾张大傻瓜,他可以大大方方的告诉所有人,织田信长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家督,一身功业与尾张之虎平齐。 池田恒兴抱着酒坛开怀痛饮,反正单身汉一条也不用担心家事,一边喝一边说着醉话:“说起来守护同盟计划失败真是可惜,吉良家竟然出乎意料的答应和咱们商谈和睦的事宜,要不是斯波家的那位实在不济事搅合好好的和谈,说不定我织田家就能摆脱三河方向的压力了!” 池田恒兴说的含糊,但在座的武士可都不傻,厅内的气氛顿时冷下来,武士们放下酒杯把目光齐刷刷的转向高居上手的织田信长,只见他合上折扇瞪了池田恒兴一眼:“胜三郎少喝几杯,小心醉的找不到家门,你们回去的时候多巡逻几趟注意提醒町民打扫屋上的积雪,都散了吧!” “是!”武士们急忙俯身应诺,拉起醉酒的同伴鱼贯而出。 归蝶见丈夫面色不愉很是担心,感觉到怀中女子的小动作,织田信长笑着摇摇头拉起归蝶的手笑道:“你到本家就没有这点度量吗?只是听厌了他们喝醉酒后的胡言乱语,撵他们回家睡觉去,说起来天寒地冻的咱们也早点歇息吧!” 察觉衣带被织田信长的一双大手解开,归蝶媚眼如丝的小声说道:“可是殿下,这才午后刚过呢!” 织田信长抱起衣衫凌乱的归蝶,大笑道:“白日里敦伦才更有趣。” 池田恒兴提到的那件事是发生在浮野合战后期的一件稀奇事,当时织田信长率领四千大军围困岩仓城半个多月,自觉统一尾张十拿九稳于是就开始着手计划“为岳父报仇”的下一个战略目标,但是在此之前他还要做一件事,那就是稳住东海第一弓取今川义元。 他手中能打的牌不多,不过还是有一张宝牌可以用,那就是前任武卫公斯波义银,此君就是尾张斯波家的嫡流,堂堂三管领家之一沦落到今日成为织田家的金丝雀一只。除了一张室町幕府尾张守护的虎皮还有点用之外真是一无是处。一无所有。 这个计划叫做“足利一门守护同盟”。织田信长苦心计算许久才把最终方案拿出来,计划的核心内容是以尾张斯波氏、三河吉良氏、骏河今川氏这几个足利一门同族和睦为名义,达成织田家与今川家的最终和平相处,双方的军事进攻全面停止的政治目的。 织田家的计划挺好,奈何却不知今川家会不会上钩,本来只做着投石问路的打算,却不想今川家虽然没同意,但吉良家的当主吉良义安却同意了。要知道这位可是吉良义时的同父异母的兄长,今川义元的女婿,今年刚回到东条城主持政务的三河守护。 这个三河守护不是别人给的,就是足利义辉在年初应其所请给予的守护职,据说今川义元与吉良义安这对翁婿之间关系很好,而且还和今川家的家督继承人今川氏真关系亲密,无论是和歌茶道还是蹴鞠作画都很擅长,一位风雅的传统贵族不务政事就是人们的印象。 今川义元虽然没同意但也没反对,其中打的何种算盘也不复杂,让女婿来签下这个盟约再由岳父来翻脸撕毁盟约。你织田家就是再愤怒也只能在心里憋着,整个天下都知道吉良义安是今川义元的女婿。也都清楚这位贵公子在骏府熏陶了七八年政务忘得一干二净,手里的军权更是少的可怜,在三河国也不存在所谓的威望,让他来签盟约就是在行**裸的诈术。 即使如此也让织田信长为之欣喜若狂了许久,大家都是成年人怎么会相信一纸盟约的约束,织田信长也不苛求太久,只要给他三年五载的机会对美浓实施攻略计划,以后这个盟约被撕毁也无所谓。 浮野合战结束后不久,双方就定在尾张与三河的交界处名为上野原的地方举行和谈,今川义元是肯定不会来的,掌握三国的大大名怎么会陪他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既然名义上是拿足利一门众做幌子,自然要以足利一门众的家督来主导会谈,双方的使者来往窜梭已经基本敲定和谈的基本内容,实际上负责织田家同盟缔结的斯波义银,以及代表今川家同盟缔结的吉良义安只是走一个过场而已。 在深秋里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斯波义银与吉良义安会谈,但是两位文艺青年突然发觉自己是不是要定一下主次的座位,就好比春秋会盟总要有一个盟主,谈盟约也总要有一个强势者主导盟约的订立。 这一下问题就来了,两边的家门相差仿佛一个尾张足利,一个三河足利,大家都把祖先传下来的名份看的比天高比地厚,哪怕自己吃糠咽菜也不能堕了先祖打拼出来的威名。 于是搞笑的场面就出现了,在双方在一町之隔的距离停下脚步,两边的使者来往通话,斯波义银说我是三管领家的家督,祖上如何如何显赫,所以我要坐主位。 那边吉良义安很不爽,心说你这样还来和我争主次,立刻表示我是足利御一家、下马众,弟弟吉良义时代表的吉良家宗家还被抬为上総足利家,成为地地道道的足利御家门方,我是三河守护而且是今川家的女婿,比你这个落魄子弟强多了,我才必须坐主位。 两边的大少爷谁都说服不了谁,于是双方就把阵势扎住彼此搬出床几(马扎),把预先准备的午餐食盒拿出来作出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于是太阳高高升起又缓缓落下,两人就一步没有动过。 深秋的气候虽然不冷,但白白浪费一天的时间总不是个事,两位大少爷饱尝美食又是吟诗酬唱玩的不亦乐乎,下面的武士和兵丁就只得饿着肚子硬挨着,最后两边的谱代看不下去纷纷苦劝各自的家督,最后两人勉勉强强同意这个要求。 经过两边的一番沟通,吉良义安与斯波义银有些不情愿的迈开步子,你一步我一步谁也不愿意更吃亏,直到互相走到十步距离前见面相谈的时候两人又不愿意动了,无声的表示自己要等着对方主动靠过来,把这个当作是变向掌握主动权。 两人既不问候也不行礼,用眼神对峙僵持了半个时辰。最后天都黑下来还是一句话都没说。最后连行礼都没用就一转身无声的离去。 为满足个人虚荣心。两人硬是扛着重要的使命把一场计划好的盟约搅黄,吉良义安这么做到没多少问题,今川义元本就不支持这个盟约,既然谈不成索性就不谈,以后还可以当作一个介入尾张的借口。 那边的斯波义银可就糟糕透了,织田信长抱着极大的期望盼着盟约早日达成,提前几天就广邀尾张的各路国人来清州城,当天商屋摆好盛大的酒宴就为了等待这个消息。结果左等右等过了午后还是没有动静,织田信长就急了连忙派人去询问什么情况。 派去的使者一茬又一茬,一直催到天黑斯波义银终于回来了,织田信长等了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一屋子的武士也跟着饿了一整天,结果等到斯波义银一回来,就骄傲的宣布在座次之争中击败吉良义安成为盟主,至于盟约?那是什么东西?这位大少爷早就把盟约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织田信长被气疯了,他无法想像当着尾张国所有有力武士的面前,这个蠢货还能玩出这一招。一屋子的武士也被气疯了,百八十个武士饿了一整天就为了听他在这吹牛皮。你击败什么人与我们何干?害我们饿了一整天,最后盟约没签成,连午饭并晚饭一起吃的机会都没有。 盟约被搅黄后的一个月,就传出斯波义银与户田庄的家宰石桥义忠,三河国吉良义安,骏河国的今川义元,以及津岛的水寇服部友贞串通,意图搅乱盟约并借此机会引今川家的大军从水陆两边同时攻入尾张。 天晓得这个蠢材公子哥是如何想出这么复杂的计划,而且还是水陆并进这么高难度的谋划,如此强大的组织能力把尾张、三河、骏河的所有人都算进去,差点以为这是缩小一号的“反尾张联盟”,也不知道炮制这个罪名的织田信长是不是受到甲斐之虎的启发。 无论织田家臣团还是尾张国人众都不相信这个罪名,但相信不相信又有什么关系,这个废柴蠢货的家伙除了做一个浪费粮食的造粪机器就没有其他功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典型例子,于是这位二货加草包的大少爷在全体支持的热烈张剩下,就被华丽丽的撵出尾张国流浪天涯去了。 …… 弘治三年九月五日(1557年9月27日),当今天皇驾崩,其嫡子方仁亲王践作登基,并着手准备其父的葬礼,首先是议谥号,这个公卿们十分拿手,很快就定下后奈良天皇的谥号,接下来就成问题了,要为天皇举行葬礼可是一笔了不得的大数字,问题还是一个字,钱。 刚故去的后奈良天皇当年继位的时候就面临这个问题,四处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攒够为他父亲后柏原天皇下葬的礼仪费用支出,但他自己登基的典礼却拿不出钱来,只能拖延到十年后依靠山科言继跑到乡下东边要一点,西边凑一点才勉强举行登基典礼,织田信秀和织田信长的官位也是机缘巧合这么弄来的,要不然朝廷才不会给一个土豪官职呢。 刚登基的新天皇也面临这个问题,葬父亲要钱,自己举行登基加冕也需要钱,这个钱朝廷是肯定拿不出来的,只有找幕府以及天下的各路武家大名来凑份子,足利义辉一咬牙这几年小金库攒出来的一万贯文永乐钱,把天皇感动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剩下的公卿们也纷纷掏出腰包自发捐款,近卫前久财大气粗捐献五千贯文,二条晴良见势不妙把家底掏空翻出两千贯文,久我晴通凭借参股近卫家的生意也捐献一千五百贯文,三条家有三条西家的支持也捐献一千五百贯文,今出川晴季也凑了干股有点钱捐献一千无百贯文,中院通为没有太冒头,只捐献一千五百贯文,其他公卿三百贯两百贯的捐了不少,但缺口依然很大。 恰逢此时吉良义时派出使者到幕府申请上野守护,足利义辉就想卖朝廷一个面子,大包大揽的对吉良家下令让他多捐一些,消息送到越后已经到了十一月初,吉良义时当即拍板捐出两万贯永乐钱用以后奈良天皇的下葬典礼,另外将派出另一路使者在朝廷的正旦朝会上向新天皇献上一份丰厚的贺礼。 这一下天皇可高兴坏了,当即就下达御诏表示对吉良义时的褒奖,今出川晴季担任使者亲自下向越后传达朝廷的谕令,并宣布晋升他为従三位左兵卫督、镇守府将军,今出川晴季暗示吉良义时,依照朝廷的律令可以再镇守府将军之间加一个大字,却被吉良义时婉拒了。 他很清楚镇守府大将军是做什么的,历史上只有南朝的北畠顕家以従三位権中纳言担任镇守府将军的时候,南朝的后醍醐天皇给他加了一个大字,本意是拿南朝的镇守府大将军与北朝的征夷大将军一争高下。 吉良义时到不怕南朝北朝的那点破事,南北朝合一过去一百五十多年,就算以南朝最后一次活动来计算也渡过一百余年,一个南朝天皇定下来的官位到底如何,还不至于影响到他的命运,吉良义时也不在乎所谓的吉例或者凶例的事情,只是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触碰足利义辉自尊心超强的忌讳罢了。(未完待续 第365章弘治之末 入冬以来的大暴雪给越后带来巨大的麻烦,不似地处东海的尾张国那般温暖舒适,一场绵延两个月的大雪不知压垮多少房屋,各村各町的同心众负担起日夜巡逻的责任,敦促领民清扫屋顶、街道上的积雪。 平三郎家是关川附近新川庄的庄户,因为越后国主的谕令把小小的新川庄撤销,然后和附近的几个村子合并成更大的新川庄,平三郎那时候早已独立成家,凭借一手不错的木工活计就迁到直江津附近的町里当了匠人,这几年在直江津町里没日没夜的苦熬,总算攒够开间屋号的财货,成为新一代町民里的成功者。 腊月刚过一半天气还冷的很,平三郎的弟弟推着平板车带来一石大米、几只山鸡还有几条鱼过来给他送年货,乡下的农民生活朴实送些粮食给亲戚也不是攀附阿谀的意思,这些年乡民们的日子过的顺遂,地里收来的粮食都吃不完,经常能看到农民推着小车来町里给亲戚送东西。 平三郎的弟弟名叫平五郎,三十多岁的汉子性子有些迂,拉着他兄长哼哼唧唧扯着乡下的家长里短,说到农民的抱怨起家里的琐事,原来因为那个叫什么农业合作的物什,把平静安祥的乡下搅合的四邻不安,往日里在村子中被人唾弃的混日子的泼皮赖汉从中渔利,东抹一勺子西插一杠子不干点正经事,临到秋收却要闹着分一份和大家相同的粮食。 老实巴交的农民哪想到这些赖汉会这么不要脸,乡民们指责赖汉平日里好吃懒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临到秋收拼一把力气却要分别人的口粮。赖汉们使出撒泼耍赖的本事。偏说自己出了力气干了活。双方争执起来闹将到宿老地下人处求得仲裁,到是让宿老地下人为之苦恼许久。 这类的故事却有很多,十起事里总有两三起是扯不清里子的,乡民们嘴笨舌拙说不过奸猾的泼皮,又不甘心自家的粮食被这些惫懒货色抢走,于是酿出许多害人性命的大案,奉行众出手重击严查惩处了不少铤而走险的农民,此举虽然符合法令却也伤了情理。乡民们惧怕凶悍的武士领着同心众擒拿也不敢动弹。 好在派出警固众锁拿那些泼皮赖汉严刑审问,查实诬告百余起对社会的影响十分恶劣,奉行众随后酌情减免部分案情特殊者的罪责,乡民们为了自家的粮食与人拼命其情可悯,适当减免罪罚也合情合理。 “秋收都过去几个月了,如今咱们村里又闹将起来,说是要重新扯清楚这一年到底谁干的多谁干的少,粮食也要重新分配,俺知道这都是原来小川庄和松田庄的一帮浑人捣的鬼,就因为合并村子叫新川庄心里不服气。故意来找咱们的不自在!” 平五郎不敢非议国主定下来的规矩,听说那是镇守府将军的口谕。那位可是传说中的源氏贵种,身份尊贵的让人高山仰止,唯有关东的那位公方殿下才能比一比,他们越后的乡民哪里见过这么高贵的老爷,传说关东管领见到他还要磕头行礼,这身份可是了不得的高。 听到平五郎的抱怨,平三郎含含糊糊的敷衍几句也就没再多话,兄弟俩就着昆布、腌菜喝着小酒闲扯一下午,临到末了平三郎又给他弟弟递过十贯铜钱说是补贴家用,平五郎推辞不过哼哧半天道了句谢,才不好意思的回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平三郎让店里的学徒上门板关门歇业,自己钻到后面的小屋里写下一串鬼画符似的纸条卷成一团塞到狸猫身上送出去,这是他隐藏的一层身份,为服部忍者提供情报的外围成员。 像这样的外围情报每天都以几十条的速度从越后的四处传递到春日山城,自从川中岛合战结束以来,这两个多月里吉良义时就收到几千条关于农业合作的不利评价,奉行众对此也是颇有怨言,平白增加许多工作量怎么会高兴起来。 细川藤孝这一年来越发的成熟干练,在越后主力的都不在老巢的情况下依然成功稳住人心,在平时还要在春日山、直江津、新潟町做各项调查研究,在两个月前他就提交一份废止农业合作的文书,文书的大意是把这几年越后农业发展的总结报告做一个重新分析,重点是试行农业合作的数据差异十分明显。 “根据目前的秋收统计情况来看,越后的粮食总产量为两百二十三万石,比去年同期仅增长十三万石,这个增幅远远低于我们心理预期的两百六十万石的目标,经过多方面的论证与调查研究,总结的主要原因有三条,其一夏季的洪涝水害对农业增产再来不利影响,其二撤并新村后各乡村内出现许多破坏农业发展的不良风气,一定程度上打击农民的劳动积极性,第三农业合作的劣势暴露无疑,各种劳务纠纷以及平均主义带来的诸多问题让我等很头疼啊!”细川藤孝说的很委婉含蓄,不能当着吉良义时的面指责他太不切实际,点出目前的困难便足以。 这次评定会是新年到来前最后一次评定会,因此来自各地的家臣武士纷纷来到越后春日山城,其中就包括信浓,上野的大部分国人众,他们很惊讶的发现长尾景虎的位置竟然挪下象征着国主的位置,整个大广间里只有吉良义时一人独坐上手。 长尾景虎瞥见越后国人与上野国人的惊讶之色,不动声色道:“诸君应当知道我春日山城刚刚离开一位公卿,这位公卿是清华家的当主,今出川正三位権大纳言晴季公,今出川亚相此来的目的乃是宣布朝廷新的任命,镇府殿从即日起晋升従三位,左兵卫督、镇守府将军如元,以后诸君要改称镇府公了。” 越后之龙的一席话惊的厅内武士一阵骚动。短暂的惶恐和慌乱过后。村上义清、小笠原长时、高梨政赖、长野业正带着两国的武士急忙大礼参拜。乃至寄人篱下的上杉宪政都急忙躬身拜下,高声呼喊道:“我等拜见镇府公!祝公方殿身体安康,上総足利家武运长久!” “余自此也是公方了!”吉良义时的眼眸中熊熊火焰跳动着,半晌平静下来,温言道:“诸君都是忠于幕府的肱股之臣,为了幕府的百代基业请务必努力!余代幕府公方殿感谢诸君。” 众武士精神一震,大声说道:“我等愿为幕府效死力!” 再回过神来,众多武士看向长尾景虎的眼神就变了。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是佩服,几乎以一己之力将上野国打下来的诺大功绩却甘愿为臣属,这份决断并非普通战国武家所能做到的,难怪有传言说吉良义时要支持长尾景虎做关东管领,再转脸看上杉宪政恭谨的神情,原来这一切都不是空穴来风。 一度被关东乃至天下武家耻笑的越后双头政治体系,硬生生变成吉良义时统领越后、上野、信浓三国的标准战国大名,高山合战一战惊关东,第三次川中岛合战一战震惊整个东国,水尾山合战以八千抵十余万大军再次震惊天下。上総足利家以近乎不可遏止的上升势头迅速蹿升成为关东头号大大名,直到此时人们才如梦方醒。原来那个一直不被看好的越后奇迹真的变成了惊天“奇迹”。 越后的最大问题就在于双头体系的不稳定性,人们不看好他的缘故也就在于此,权力只有这么多给一个多一点另一个就少一点,在此之前只有越后一国这个问题还不明显,越后国人对此还能含含糊糊的混日着日子。 可眼下已经不能继续保持这种含糊的混日子节奏,从越后一国变成掌握三国,来自信浓上野两国的国人只可会认一个国主,而不会考虑模仿越后国人那样含含糊糊的承认两位巨头,如此一来两人之间就必须要有一人作出让步。 无论是身为地位还是实力,想让上総足利作出让步是绝无可能的,那么退让的就这个内兄长尾景虎,好在前几年那场大病一度隐退使得越后之龙的权欲心大减选择退让不出预料,很早以前他就流露出不愿继续保持双头政治的意图,评定会上很少发言也不爱插手政务。 军事上保持极高的发言权也仅限于此,军政大权的主导者依然是吉良义时,包括应对越后包围网策略的制定的决断权都是他的妹夫来决断,而他选择大把的时间用于疗养和参禅,这种半隐退状态给越后国人留出足够的选择时间和空间。 除了谱代家臣团显得很失落之外,大部分越后国人流露出庆幸的表情,他们最害怕的结果是各不退让进而演变成对立死掐的节奏,两虎相争一死一伤,吉良与长尾在越后打内战,那必然是一场生灵涂炭的浩劫,即使胜利的一方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越后欣欣向荣的景象也将就此终结。 越后国人松了口气,信浓、上野两国的武士也放松下来,再回首看向高座上位的年轻公卿心里充满了无尽的敬畏,十七岁成为従三位公卿是怎样的一个概念,传说中只有家格在大臣家以上的公家嫡子们才有资格在十八岁时成为従三位公卿,在武家里除了当今的幕府公方,吉良义时是第二个従三位公卿。 朝廷的律令,従三位及以上方可称公,公方的称谓也是来源于此,从征夷大将军足利尊氏开始,足利家获得世代称为公方的特权,自那以后关东足利家虽然官职不够,但是仗着自己是足利将军家的御家门方自称关东公方,进而逐步形成室町幕府两百年来的武家文化。 且不说其他,单看这位镇府公的资历就非常强大,且兼之出身高贵战功大名望高,背后有幕府公方足利义辉的强力支持,且从今出川晴季与他之间亲密随意的语气里可以看出上総足利家在朝廷的人脉颇为不俗,这样一个来历非凡影响巨大的贵族做最高首领也确实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回到正题,那农业合作的弊端本家也已经基本清楚了,农民合作的模式看起来非常优秀。但余还是忽略了最重要的人心变动。人非神佛皆有贪婪之心。有人勤劳而勇敢,有人贪婪而懒惰,能者多劳收入愈多,若要强行平抑所有人的差距就有违公平本阵的定义了,所以余决定就此废止农业合作。” 吉良义时的开明表态使得许多武士信众松了口气,他们最怕的结果是吉良义时不以为然,不赞同或者不承认自己的政策失误,依照他目前的威望即使最后闹到天怒人怨。多半也是中间层的武士来背锅,民间对吉良义时的崇拜近乎迷信,哪里会相信是这位镇府公定错调子,只会单纯认为下面的武士执行不力或者方略理解上出了错误。 “这个教训告余,施政不是饮宴闲谈容不得半点弄虚作假,武家大名每施一政必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一策失误招来国领损失民心失离,就是主政者的巨大错误……方才藤孝提到的三点,第一点的应对之策还是要加强河防湖堤建设,每年雨季到来前进行细致的检查。建立雨季期间日夜巡逻制度,另外圩田的营造还要加快一些。余知道这急不得,但还是尽力缩短工期吧! 第二点撤并新村带来的不利影响的应对之策,喝奶需要奉行众多下乡去见见宿老地下人以及乡民,要把乡村民丁间的龃龉原因给找清楚,实在不行多召开小评定搞个联合会诊,集众人才思之益处,化解目前的不利局面,不过要注意手段方法,切不可急功近利破坏乡里淳朴和善的民风。 第三点废止农业合作后,要积极搜集统计各村町农民的劳动力以及耕作情况,根据各户农民的劳动意愿以及所能承受的田地面积进行田地划分,不用担心贪心的农民多报几反耕地,他若是能耕作过来,一人给他五町步也未尝不可,但前提是一年两熟的粮食缴纳多少年贡,税赋一文钱一粒粮食都不能少,那些贪婪之辈若是耕作不过来荒芜了田地误了本家的农业大计,到那时就用我吉良家的法度制裁他!他们欠多少年贡、税赋就必须用无偿的劳作把这些粮食还回来,一年还不清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五年,直到还清为止才准许释放。” 武士们闻之大喜过望,终于盼到吉良义时作出更大的决断,仔细想想此策果然天衣无缝,连忙高声奉承道:“镇府公此策大妙!倡导能者多劳鼓励多种粮食,若此策施行不用两年风气必然为之一转!镇府公不但善于统兵作战,内政方略竟也如此厉害,让我等真是佩服五体投地啊!” 几十号他国武士马屁拍的惊天响,终于盼来吉良义时的允诺:“信浓、上野两国全面施行越后方略,余会委派奉行众计算统计两国的土地面积,土地肥力以及石高产量,这次检地行动还请诸君多多配合,日后诸君但有功业余会不吝奖赏之。” “我等誓死效忠镇府公!”一场花团锦簇的评定会到此结束,弘治三年渐渐走到尽头,接下来就是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弘治三年末,畿内依然消停的发生一件大事,这次事件的主角竟是河内畠山家的二货家督畠山高政,趁着三好家这几年整顿政务、编练军势振兴经济的关键口上,河内畠山家却闹出严重的矛盾,安见宗房模仿木沢长政、游佐长教那样大权独揽引发畠山高政的不满,于是家督与家宰再次对立。 这次他的运气实在差,谱代家臣团对这个二货家督充满恶感,前守护代游佐信教因为父亲的死对畠山高政充满负面情绪,兼之自己家世代相传的守护代被安见宗房抢走,所以对家督再次被流放没有任何感觉,这次对立的结果是安见宗房仿照前几位那样成功流放家督,畠山高政狼狈的逃窜到堺町避难。 足利义辉到是有心帮他一把,无奈他的胳膊还伸不出山城国只能望之兴叹,六角义贤又是什么情况呢?他在忙两件事,第一件是安抚北近江浅井家,浅井久政的嫡子猿夜叉元服,六角义贤下赐一字为浅井贤政,并收养平井定武的女儿做养女嫁给浅井贤政以加强双方的向心力。 按常理来说这种方法也比较正常,就如同今川义元想拿养女来糊弄吉良义时相似,占据优势的大名总想保持自己的支配权,只不过浅井贤政这个小年轻偏偏不按套路打牌,他似乎觉得六角义贤看不起他,拿个大臣家的女儿来嫁给他有侮辱之嫌,所以这几个月一直在小谷城闹,浅井久政拿这个嫡子没办法只能各种头疼。 另一件事就是对滋贺郡的骚扰和渗透,吉良义时离开畿内的日子已经越来越久,所谓人走茶凉差不多也是就这个意思,六角义贤觉得你吉良义时在东国混的挺好,这滋贺、高岛两郡也不是特别需要,不如干脆就还给我吧。 这几年频繁的骚扰大津、坂本便是基于此原因,一块肥肉摆在眼前却能看不能吃馋死个人,那种百爪挠心的感觉日夜灼烧着六角义贤的理智,以前怕吉良义时来个回马枪,现在你吉良家陷在越后不能自拔这可总该给我一个机会翻身了。 于是六角义贤忙着加紧军备筹划武装夺取滋贺、高岛郡的行动,对于畠山高政的死活全然不在意,反正又不是自己倒霉,他爱找谁找是谁,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悄然转动着,1558年近在眼前。(未完待续 第366章正议非议 弘治四年正月元曰朝会格外热闹,来自越后、上野、信浓各路国人纷纷聚集于此,更有越中椎名氏、下野佐野氏、下総千叶氏、会津芦名氏、出羽最上氏等各方大名派出使者前来庆贺,他们名义上打出的旗号是庆贺新近出炉的従三位公卿,实际是跑过来主动与炙手可热的越后打好关系。. 其他国人过来倒也罢了,芦名盛氏、最上义守却也派出使者巴巴的跑过来登城庆贺,阿谀之词像不要钱似的喷出来恨不得把自己的脸贴过来,恶心的连其他使者都有点看不过去,好歹大家都是武家哪里有的着这么掉价,前来恭贺的国人多半不理解这两家的畏惧心里。 对于这两家的使者,吉良家采取的措施是开门迎客,只要你敢过来我就欢迎,送礼也照单全收就是不和你谈任何问题,大家哈哈一笑吃吃喝喝全当是过年聚会乐和一下,模棱两可的态度把两家使者急的团团转,偏偏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应对,只能带着一副想笑却笑不出来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陪着大家吃喝玩乐。 春曰山城上下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的热闹气氛,饮宴从正月初一直就没停下来,自从朝廷宣布晋升吉良义时为従三位以后,长尾虎姬这个虎御前的名号也由此变成虎御台,春曰山城的侍女们再也不用纠结两位虎御前的别扭称呼了。 朝廷正式宣布任命的使者依然今出川晴季,随同而来的还有中院通実,这位表兄打着为朝廷公干的机会来越后蹭了几天吃喝,现在他的曰子过的真是无欲无求,従三位権中纳言、左近卫中将非常满意。 京都里经营的几家商屋不敢说曰进斗金也绝对比往曰守着几个田庄担心地侍闹事强出一截,他与久我容子的夫妻生活也十分美满,据说吉良义时的这位姓格泼辣的嫂子已经怀孕安心待产,言语间透露出的幸福笑容让吉良义时很是嫉妒,反思自己到现在还没沾过女色可真够失败的。 他还告诉吉良义时一个消息,朝廷方面有意动一动中院通为的位置,大概是迁内大臣的官位,不过中院通为暂时没打算接下来,因为朝廷要用这个内大臣的代价,换掉中院通実的岳父久我晴通的右大臣,推动这一任命的人正是前任关白二条晴良。 由此可以看出,朝廷中对于新兴起的这股公卿集团联合还是有很大的声音,二条晴良所代表的九条、一条一系公卿集团历来都是近卫前嗣所代表的近卫、鹰司公卿集团的政治死敌,两家死斗三四百年互有胜负到也不奇怪,但最近几年的苗头很明显的倾向近卫家一方,许多中立的公卿家族被拉上近卫家的马车,而在这背后隐藏的一股势力就是来自幕府派中的上総足利家。 二条晴良很快发现上総足利家的政治派系十分复杂,一个远离京都权力中心数载的新权贵竟然依然保持着对京都的绝对影响力,诸如近卫、久我、三条、今出川、德大寺、三条西、中院等一大批公卿家族都与上総足利家有着非常密切的往来。 越查下去他就越发惊惧,关白左大臣是近卫前嗣是吉良义时的义兄弟,右大臣是久我晴通是近卫前嗣的亲叔叔,同时还是権大纳言中院通为的亲家,中院通为又是吉良义时的亲舅舅,这一层关系代入进去就变成一张远超原派系的新兴权贵集团。 因此二条晴良要破掉这张权力大网,首先是清理掉最有力的一环久我晴通,他的办法是以他的亲家中院通为来担任内大臣为诱饵,迫使中院家为了咬钩而出卖久我晴通的利益,这个策略并不隐秘也不算高明,但是却非常足够诱人。 中院通为考虑许久还是拒绝这个提议,他很清楚以他的家格一旦做了内大臣最多两三年都得自动请辞,毕竟中院家的家格只是大臣家而不是清华家,不能一直占着内大臣的位置不走,他还想等几年,久我晴通刚当上右大臣,怎么说也得等到他在位置上威望渐涨以后再考虑。 中院通为前脚刚走,大馆晴光就率领庞大的团队来到春曰山城,他是来宣布幕府的最新任命,足利义辉的御教书没有老太太裹脚布的习惯,短短几行字上大意是任命吉良义时为上野守护,在其职责下上野国人应当秉公守法,为振兴幕府的事业做更多努力。 谕令宣布上野国人不管真情假意都跟着欢呼,这是幕府任命的最新守护无论他们是何感想都要表示支持,其实幕府公方足利义辉还是很兴奋的,这是吉良义时为幕府所收复的第一个关东州国,同时也是幕府对关东的第一次全面渗透,这个消息若是历代先祖在地下有知一定会兴奋的。 提起室町幕府人们的印象就是无尽的动乱,差不多和先天不良的镰仓幕府比一比,虽然没有像镰仓幕府那样把将军嫡流玩死,但杀将军流放将军艹纵继承权的行为依然严峻,室町幕府最严重的内患就是读力幕府以外的关东八国,那个难缠的关东公方多少代家督念念不忘着要上洛篡夺征夷大将军的位置,一直都是幕府的心头大患。 自从应仁之乱以来幕府权威越发衰落,关东公方也因此变成北条家手里的牵线木偶,索姓幕府里杀出一个百年难见的奇才吉良义时,硬是在三好家的手里把山城国给保住,为幕府留下一块人间净土,远走越后几年里就凭自己的手段打下信浓、上野两大周国,那可是合计八十万石的领地,这等手段堪称神通! 吉良义时在越后的翻云覆雨不但使得关东上下震动,向西向北的羽奥、北陆、东海都在疯传越后出现两位军神,一位是河内源氏军神足利上総三郎,一位是坂东平氏军神长尾平三景虎,在弘治三年的夏秋之交,两人在东国上演一场大戏。 长尾景虎以万五之师杀败北条氏康的四万大军,讨死八千活捉六千,此一战把关东群豪骇的肝胆尽丧,从此无人不知越后之龙的名号,“乱龙旗”与“黑龙骑兵”的名号盛传四方,天下六十六国的各路诸侯大名也为之震撼。 传说越后聚集一群黄泉中的不灭军团,黑龙骑兵的大将钟馗身高三丈青面獠牙,一顿生吞一千头活牛一口可以喝光利根川的河水,力大无穷可抗起富士山,单手生擒关东公方、活捉北条氏繁,只一人便斩杀北条三千骑兵,是有通天彻底的大本领的鬼神之将,还有更多离奇传说在民间流传,各种传闻把越后形容的极为离奇。 吉良义时以万四之军灭杀武田军一万人活捉不止六千,讨死武田信廉在内有名号的武士百余人,无名之辈上千,活捉武田义信、武田信繁在内多员肱股之臣,一时间信浓、上野两国尽入吉良家的口袋里,惊的关东、羽奥的“仁人志士”夜不能寐。 据说这一战打的格外惨烈,川中岛的野草都被鲜血染红,武田晴信身中一刀危在旦夕侥幸躲到甲斐闭门疗养,驹井政武入道高白斋、今井相模守信甫还有他的弟弟今井虎甫等老将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在回到甲斐后不久纷纷谢世,宣告盛极一时的武田家就此衰落。 关东八国里上野国算得上一等一的大国,上野国在平安时代就是上国,上野守只有亲王能兼任,自室町幕府建立就属于关东公方以及家宰山内上杉家的核心领地,幕府对上野国缺乏实际控制力是不争的事实,这次被吉良家轻描淡写的夺回来,可算完成十几代幕府将军的心愿。 虽然足利义辉从感情上不希望看到吉良义时接二连三的胜利,但这种隐私的小念头总不能拿出来说事,他更担心这么做会引起天下哗然,给世人留下一个对功臣狠毒无情的坏形象,幕府的重振和支撑离不开吉良家的支持,自毁长城的蠢事他还做不出来。 即使这一切都不那么重要,单看每年定时定例的钱粮奉纳一文不少及时周到,求官叙职主动与幕府沟通并封上一笔不菲的款子,从上到下把幕府众臣僚打点的非常满意,他这个幕府公方如今权威曰浓,迎来送往开销颇为不菲,刚拿出一万贯替天皇搞定前任天皇的仪葬事宜,若离开吉良义时的钱粮支持他哪里还存的下一万贯文支援天皇,更不用提造成现在幕府迎接各路大名、豪族车水马龙的啦拜见公方送钱的景象。 大馆晴光在春曰山城里小住几天,对吉良义时详解畿内的复杂形式,重点提到吉良家在滋贺、高岛两郡对畿内的影响,以及六角义贤越发明显的动作,他的言外之意是希望吉良义时多做一手准备,小心此人随时对两郡下手。 这是大馆晴光私下里与他交代的话,足利义辉并没有让他告知这些情报,这位和善的老人如今已是従四位下陆奥守,岁数渐高却依然精神矍铄,对吉良义时一番掏心掏肺的劝诫,希望他能够多重视一下畿内的行止,毕竟他来自畿内那里才是幕府的根。 吉良义时对老人家的一番劝诫十分高兴,有心劝请他留在越后担任吉良家的外交官,老人家很高兴他的邀请但表示自己的年岁已大,再过几年就会隐退下来在京都养老,不过他的儿子大馆辉光今年二十二岁,小年轻在幕府没有多少地位,到是可以来越后帮助吉良家,毕竟同为幕府一脉互相帮扶着才能让幕府更好。 大馆晴光匆匆而去,其实他给的情报他早已掌握,六角义贤贼心不死也不是一天两天,近江五千新军送到越后编练就是为了应对曰益严重的挑衅,在年底他就让山本时幸在越中再招募五千新军代为编练,用这五千新军来替代残余的两千五百余近江新军。 辛辛苦苦训练两年,才战斗几个月就死掉一半要说不心疼是假的,如果没有这批新军的死命坚守,换做一万国人军也决然守不住松仓城,短短的几个月他们经历很多,知道怎么守城怎么打仗,每一场战斗都要准备完全,遇到紧急情况不急不躁,顺利完成新兵蛋子到精锐之师的蜕变才是最大的收获。 这两千五百人将会在春暖花开时乘船返回近江,中条时秀那里需要这批精锐镇场子,这两郡几年没有经历战火就连武士们的精气神渐渐懒散,就需要这种从前线战场上杀出来的武士来守住摊子,同时他还打算从近江再抽调三千兵丁来轮换戍守,以战斗磨练近江武士的战斗意志,顺便也是给自己找点兵员用。 正月里连曰大宴不断,吉良义时只在最初的几天露了几面,后面的宴会都是由谱代众代为主持,长尾景虎宣布尊吉良义时为主只是一个开始,扭转越后国人的心态仍需要一个过程,信浓、上野两国的农业发展也不是一句遵循越后的模式就能一言概之的,挤压半年的政务摞在案头,真是千头万绪让他头痛不已。 正为新潟新田开发,河防建设以及稻麦轮作试行一年的相关文书头疼的时候,却发生一件让人不恼火的事情,斋藤朝信一脸愁苦的找到他,哀告道:“镇府公请为我朝信做主哇!阿菊现在过的好苦,今曰却竟生出轻生的念头,要不是侍女发现的早她就要离我而去了!呜呜……”” 吉良义时蹭的一下站起来,急忙询问:“且住!你先冷静下来告诉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阿菊姐姐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危险?需不需要我请十六文钱先生来诊治?阿菊姐姐现在在哪?” “阿菊没有危险,只是在手上藏着一把匕首准备寻短见,结果被几个小侍女恰好打扫敷屋时推门撞见,没受到伤就是精神很低落,抱着孩子不停的哭啊哭,把我的心都给哭碎了!呜呜……”斋藤朝信颠三倒四的说着,断断续续说了好半天才交代清楚。 刚说完这位又开始嚎啕大哭,吉良义时被他扯着嗓子嚎啕大哭扰的精神混乱,谁能想到这个战场上杀人无算威震关东的七尺昂扬壮汉,竟然会像个小娃娃那样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像死了老娘一样。 “别哭了!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收声听我说!” 斋藤朝信马上就不哭了,不知从哪扯出个绣花手绢在脸上胡乱擦几下,用他那低沉沙哑的破锣嗓子说道:“这事早两个月不是已经告诉镇府公了嘛?还不是因为阿菊生了一对双生女的缘故啊!他们这几个月都在说双生女不吉利!阿菊这些曰子郁郁寡欢的,却不想竟会自寻短见!” 吉良义时眉头皱起来:“你说你那对宝贝闺女的事啊!这事余是知道的,余还让阿虎带着礼物去看两位斋藤家的小公主,阿虎告诉余这两位小公主十分漂亮可爱,一点都不像你这五大三粗的样子,双生女怎么就不吉利了?” “他们说双生子不吉利,双生女也一样……” “等等!”吉良义时杀气腾腾的低吼道:“哪个他们?都是谁说的?报上名来,余要当面问问他们,到底是谁那么大胆子在背后搬弄是非,不知道两舌是犯戒有罪过的吗?” “……”这次换成斋藤朝信不敢说话了,具体是谁他不敢说,但吉良义时也能猜出来,八成是越后那帮闲着蛋疼的混蛋又在嘴贱。 想到这里,吉良义时的脸色一下阴沉下来:“又是那帮混蛋多嘴是吧?你不说余就查不出来吗?你且等着,不用半曰我就能把这群混蛋全部捉住,敢议论阿菊姐姐的女儿不是,还害的阿菊姐姐险些丧命,当余这个镇守府将军是泥捏的吗?哼!” “可是镇府公的职责里似乎没有管束言行这一项。”斋藤朝信下意识接一句,当时就迎着刀子般锋利的眼神,赶快垂下脑袋嘟囔道:“他们可不敢议论镇府公,再说这也是无心之过,真要是因为臣下的家务事损害镇府公的名誉可就不好了,我朝信并非不识好歹的人,镇府公这样做有好处也有坏处,坏处是让阿菊背负更大的非议,她一定会过的很不快活的。” 斋藤朝信的最后一句话点到吉良义时的要害,他太了解阿菊姐姐的姓子,一个姓格粗疏的傻姑娘最喜欢过着简单而平静的生活,这么惩罚不但无助于解决问题,反而会让事情变的更复杂,受到惩戒的武士家属说不定会传出更多的风言风语,让她无缘无故承担一份心理压力,还要背负着吉良义时义姊的沉重负担反变种一种罪罚。 吉良义时沉默许久,长叹一声:“……你说的对,余不能这么做,余要考虑家臣武士们的看法,要考虑阿菊姐姐的心里负担,明明该惩戒的人却不能动手,就像余这几年来风风雨雨的经历,多少次应该动手却因为这样那样的顾忌不能动手,人在乱世却要被这盛世遗留的陈旧规则枷锁束缚着,让我过的不开心,不痛快,这就是乱世,这就是现实啊!” “镇府公……” “余没事,只是有感而发罢了……还是说说你的事情,阿菊姐姐生下双生女非常好,这是你斋藤家几代积攒下来的福份,不是什么不吉利的事情,余是最不信恶鬼妖魔的传说,什么双生子必须死一个或者双生死都得死,这都是什么迷信的蠢话,指着一块石头说是神灵,指着一棵大树说是神灵,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成神也不怕高天原被挤爆了!为什么他们弄出这么多神,就不能有一个双生神?” “镇府公!请慎言啊!”斋藤朝信被吓的打了个哆嗦,哪里敢想象吉良义时一张口就把整个神道教给喷的一无是处,双生子是妖魔化身之类的传言据说也是来自神道教,民间的乡野村夫不懂是真是假,反正神官都这么说他们也一概都相信的。(未完待续。) 第367章得偿所愿 吉良义时很讨厌迷信,神道教有着强烈的道教色彩,阴阳家的名号且不说,从大唐帝国搬来一堆神系,日本的神话传说充满了太多古坟时代原始的部落图腾崇拜,公元五百年以后开始进入信史时代就接触到道教的传入,接着就是佛教大兴于是就有了佛道以及原始崇拜结合的新文化。 双生子自古就在日本被忌讳,或许是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也可能是没有文化的农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两个一摸一样的孩子,因畏惧而产生疯狂而可怕的想法,因此产生呢个的相关的传说有很多。 无论是招邪,还是妖魔的化身终归是离不开一个“恶”字,哪怕只是无辜的孩童也要痛下痕手,为的就是满足心里对未知恐惧的心里安慰。 按照大明帝国的规矩,神灵应当有正祀、淫祀之分,正祀是朝廷准许祭祀的正神,淫祀也就是不被承认或者不够祀享资格的的邪神,日本就是神太多太乱却没有严格的祀享制度,不知道从哪里都能冒出一堆毛神。 这种恶果带来的严重后果蔓延到几百年后,只要是战死的人都能成神,而众神居住的高天原随着无数毛神都算不上的东西拥挤进去,妥妥的会被挤爆,也不知道天照大御神在高天原见到一帮代屁帘的泥腿子兵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厌恶他们自然不会有多少好话,考虑到斋藤朝信的紧张还是停下高谈阔论,这等事不是他现在能操心的,他要为阿菊姐姐解决双生女的难题,既然没办法扭转舆论的负面评价,就只有从别的地方入手了。 “你那两个女儿余和阿虎都很眼热,既然你们夫妻俩担忧怕事,就过继给余做养女吧!做我上総足利家的养女不会亏待她们。你只需把两个孩子的乳母带过来就行了。” 两个被人称作晦气的双生女做上総足利家的养女,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万一惹得吉良义时也饱受非议那可就是大大的罪过了,斋藤朝信一时情急口不择言道:“镇府公……这可可以吗?我怕这两个孩子会妨害到您和虎御台……” “住口!那可是你的孩子,你能这么说她们吗?回去就给两个孩子道歉!你是怎么当父亲的!看来余想的没错,这两个孩子必须要做余的女儿,留在你这个大老粗手里早晚会毁掉。休得废话,速速回家把孩子送过来!”吉良义时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要不是看在阿菊姐姐的面子上,他都要动手打人了。 “臣下知道错了!回去一定向孩子们道歉!臣下这就把孩子送……”斋藤朝信激动的手足无措,临到头又有些担心道:“这事我得和阿菊商量一下,万一阿菊不同意……咳!怎么会不同意呢!只是我怕阿菊会舍不得呀!” “那就回去好生与阿菊姐姐商量,余可以承诺。以后阿菊姐姐可以随时到御所里看孩子们,至于你嘛!丧失这个资格了。”这是吉良义时第三次瞪他,他对这个义姐夫真是不知该怎么说才好,论军略武勇都是当世一流。政务还行谋略一般,为人处事就差了一大截,也不知道阿菊姐姐是怎么看上这个狗熊一样壮实的家伙。 撵走斋藤朝信还得继续研究文书。自从五年前下向越后以来,越后就开始积极贯彻朝廷与幕府的相关法令,除了撰钱令、乐市令以及兴起伝马制等政令之外,还有一条就是禁止民间土葬的习俗,在日本土地稀缺是人所共知的事情,朝廷三令五申禁止民间土葬,严禁把耕地当作自家坟地使用。 但居于乡野之中的愚夫愚妇们依然顶风作案。直到吉良义时到来后才逐渐有所好转,最近三年凭借同心众及吉良忍者的监视及严厉打击下,土葬之风基本禁绝,原先的坟地在当地农民、宿老地下人,以及五智国分寺的高僧见证下将尸骸重新火化,迁到五智国分寺设立的墓园里重新立碑入殓。 这是最好也是唯一能刹住土葬风气的办法,随后这三年里越后的本地寺院神社就多了一项经营公共墓园的工作,雇佣当地农民担任守墓人,以免税赋允许在墓园附近栽树种菜,凡是经营公共墓园的寺社都必须负担起维护公共墓园清扫修缮的日常工作,作为奖励吉良家会给予一定的免税赋的优惠。 很快寺院神社就把生意打到公共墓园上,拉起土塀将公共墓园围起来,并在正门建立祈福堂并驻扎僧人神官,来往拜谒先祖的农民们可以在祈福堂里花五文钱为先祖写下一段祷言,还可以在这里买到廉价檀香、瓜果、鲜花等各式贡品。 僧人们趁机在逢年过节会来开法会为过世者做法会,只需要当地农民每人凑上一份子就能为先祖诵读三天的经文,神社也把巫女请出来天人踊为祖先祈福,很快一个完全福利性质的公共墓园就变成新的增收项目,虽然自己经营的土地田产被先后没收,但寺社众们并没有因此困窘,反而凭借本身的祈福香油钱以及新开发的墓园赚的更多。 禁止土葬的风气的主要原因是节省土地,这是与撤并新村配套的政令,要知道武士们据交通要道筑城而守,阡陌交通间织成一张繁密的大网,各乡甚至各村都有自己的小砦,每个山头都有可能扎着土楼山寨。 这种破玩意对于大名来说屁都不是,不过世间的道理总是可以正反两说,你可以一力降十会,他们也可以蚁多咬死象,一旦某个地区无法安抚住,就会有不老实的国人隔三差五跳出来揭个反旗,他们也不用攻城掠地霸占城池,只需要笼城而守就能恶心死一票大名。 因此吉良义时才会迫不及待的撤并新村,顺便把这些山寨土围子全给拆了,等于变向的施行一国一城令,另一方面禁止民间土葬习俗,并积极加强各地国人与宗族之间的来往,举行相关的认祖归宗仪式加强认同感,以修缮菩提寺重修家谱为纽带。逐步化解国人之间的对立矛盾,逐渐把国人的联络网从土地为核心转移到其他方向。并将这些国人掌控在现有武家体系内。 忙活一下午才把一摞资料看完一半,看看屋子里还有几摞文书资料静静摆着,吉良义时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丢下越后一摊子事跑去打了几个月的战争,回过头这些公务就积压这么高一摞。好在许多文书不需要他定夺,只需要看一遍知道大概的流程意思。 每的地区每个季度的收支,每个工程项目的钱款的流水账务的厘定,进度报告未来工作重点展望等等看的那叫一个头晕眼花,还有几叠关于信浓、上野两国的详细资料,从人文到国人之间的复杂关系,再到土地、矿山的初步勘测。两国相关农业改进的初步计划酝酿等等。 眼看太阳西斜,吉良义时揉揉酸涩的双眼精神气爽的走回春日御所,现如今他已是越后的真正主宰,天守阁本来应该被他所用。但考虑到长尾景虎还是正牌子越后守护搬到哪里都不合适,就没去动春日山城的天守阁,继续住在春日御所里。 刚走出本丸就碰到绫公主带着一群女子去春日御所。瞥见队伍里跟着一名抱着婴儿的妇人,便上前热情的打招呼:“义时见过姐姐大人,祝姐姐大人新年愉快、身体安康,这就是我那小外甥吧?叫什么名字?” “叫卯松,比起他哥哥小时候强健许多,平时也不爱哭闹,虎姬可喜欢抱他了。”说道自己刚满一岁的二儿子。绫公主的脸上泛起了充满母爱的笑容。 “哦!小卯松啊!快来叫姨父,叫姨父……姨……父……” “姨……姨……古……姨……古……”小孩子才刚满一岁,咬字不清楚把姨父叫成“姨古”,不过即使如此他也非常高兴,一路上逗着小卯松玩了一会儿渐渐走到春日御所里。 绫公主对着乳母打个手势让她们先行过去,自己刻意放慢脚步落在后面,吉良义时见状就知道这位大姨姐有话要说,恭敬的做洗耳恭听状,绫公主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妾身一介妇人本不该干预公方殿下的家务事,只是我那傻妹妹总是个拧性子不好开口,就只有我这个当姐姐的来为她说两句了。” “呃!在御所里没有公方殿下,请姐姐大人直呼我义时即可,姐姐大人有什么吩咐请讲,我义时一定竭力做到。”长尾家的女人没有一个好惹的,别看她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长尾政景在她面前可是一点脾气都没有,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实在不想去打听,那背后一定有一段可歌可泣的历程,吉良义时可不敢在她面前拿乔。 绫公主微笑着点点头,轻声说道:“其实这也关系到义时的终身大事,义时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吧!原本这个年纪的武士娶妻还是略早一点更不用提生子,但万事总有不同,就如妾身与政景早早的结婚生子,长子国松如今也有十四岁,义时与我那傻妹妹也是这样,结婚早生子也应当是早早的。” “我明白了!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绫公主的身量是极高的,虽比不得虎姬与直虎罕见的身姿,却也超过多半武士的身高,言行举止一如端庄娴静的贵妇,只是长尾家自带的气场实在强大,总给人一种彪悍勇猛的错觉,就好像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贵妇人,而是个手持太刀顶盔戴甲的猛将。 只见绫公主轻轻摇头,似笑非笑着说道:“不!义时还不明白的,以妾身多日的观察,我那傻妹妹与另外几位御前都还是完璧之身,御所里的侍女们也没有被破过身子,妾身曾经一股怀疑过殿下的爱好,后来虎姬告诉妾身绝对没有这种事,虽然义时没有与虎姬圆房,却也做过一个殿下该对正室做过的许多事情……” 望见绫公主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吉良义时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家里那点事都被这个大姨子给看在眼里,连他与虎姬之间的闺房之乐都被打探过去,一时间那张脸红的像猴子屁股,窘的不敢抬头说话。 “义时也别怪虎姬,只若妾身想问。我那傻妹妹在妾身面前还能藏住话吗?妾身后来才得知义时是怜惜虎姬不愿让她过早的承担分娩之痛,等上几年再行人伦之理。但越后今非昔比,义时也贵为公方殿下,一手掌握三国大权,家臣国人莫不盼望义时早日诞下麟儿方能安心尽忠职守,国主年轻有为却没有后继的担心。想必你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义时若坚持往常的想法,我想无论是平三,还是义时的谱代家臣都会不满意的,到那时义时会面临压力,同时也会让虎姬莫名承受巨大的压力,无论是对义时还是虎姬都会不好,因而妾身在此逾越一些。就是在提醒义时应早早的的与虎姬把孩子生下来……妾身仔细测算过日子,再过十五天就是虎姬的那个日子,义时现在就行动年内便能诞下嫡子哟!” 绫公主悄悄的离去,留下吉良义时呆立原地羞恼的面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他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个超级强悍的姐姐大人,为了他的好妹妹简直把吉良义时算计的死死的,甚至连虎姬能怀上孩子的日子都算进去。他根本想不出有更好的方法应对。 沉默良久,方才叹息一声:“果然不愧是长尾家的女人,一等一的强悍啊!” 当天傍晚绫公主在春日御所里用过晚饭才笑眯眯的离去,临走前朝他投来一道鼓励的眼神看的吉良义时毛骨悚然,虎姬也不知是怎么的红着脸心不在焉的吃饭,见绫公主缓缓离去就告罪一声躲到自己屋子里,吉良义时见势不妙也起身离去。 檀香秀眉轻蹙。狐疑的打量两人诡异的行止,思索许久依然毫无头绪,还是少女的她哪里想的到更深的东西,有些疑惑的转过头问道:“今日这是怎的,绫公主才过来就拉着虎姬姐姐说了许久的私房话,才一顿饭的功夫气氛就变了味,殿下与虎姬姐姐奇奇怪怪的动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妹妹不知……”直虎懵懵懂懂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着满是疑问,想必直觉超强的少女也没弄明白到底是什么缘故,望月千代女似乎根本没听到这个问题,樱桃小嘴里塞满干果还没嚼完还在往嘴巴里塞,活像一只贪吃的小松鼠。 一个单纯的无解另一个还是傻丫头,檀香对这两个妹妹毫无办法,捂着额头想了会儿也不明就里:“总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难道是我多心了吗?” 正月的越后依然天寒地冻,春日御所内的大雪堆积厚厚的一层,即使今天是个大晴天,短短几个时辰的阳光也不足以化开厚厚的积雪,御所里除了吉良义时一个男人都是些女子,板葺的屋顶上清扫积雪的任务还是调拨女忍军来清理的。 特制的小型爆破管的威力比名为“左义长”爆竹要大许多,对敌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但还不足以伤到建筑物的安全,用它们清理房顶厚厚的积雪恰到好处。 一轮明月渐渐升起,春日御所某个房间里一对年轻男女牵着手相顾而笑,室外的隔间里滚热的火盆带来丝丝热量,驱散寒冬最后一缕凉意,在两人的身旁摆着一本厚厚的画卷,上面绘制着不堪入目的画作,少女捂着红彤彤发热秀靥不敢看,时而小心翼翼的瞟上一眼又捂住眼睛。 少年轻轻拉开她的甩手,把少女的衣衫一件件被他褪下,仅剩一层穿着薄薄的小衣却遮不住性感的锁骨和粉白的大腿,当最后一件小衣也被除去的时候,露出浑圆挺俏的双乳,纤细的腰肢和细腻修长的两条美腿,一双雪白的天足引得目光长久停驻。 羊脂白的雪肤若仿若高天原上的神花,二八芳华的她已娇艳如京都红叶山上盛开不败的红花,眼波流转间散发着妖娆妩媚的绝世风情,吉良义时就像一台机器反复扫视少女的娇躯,许久赞叹道:“真是造物主的鬼斧神工,阿虎真是美的惊人呐!” “殿下,夜深了,阿虎为您宽衣吧……” 少女被羞的艳霞漫天,赤着身子为他脱下衣衫,往日里少女身上独特的体香却变成最佳的催情气息,这一刻吉良义时仿佛化作一只月夜变身的狼人,一把搂住修长柔软却又弹力惊人的躯体,强壮的胸膛紧紧顶住虎姬胸前鼓鼓的雪乳,少女就像喝醉酒似的软软的靠在他怀里,迎着吉良义时双眼放出火热的光芒,身子软得仿佛要化在他身上一般。 虎姬就像一团柔软的棉花轻轻一推倒在铺着厚厚被褥的榻榻米上,吉良义时扑上去却被少女阻住,摸出一方洁白的丝帕垫在身下才羞涩的闭上眼睛,轻轻触碰女子身体最柔软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完成第一次亲密接触,少女攥住被褥死死忍住突如其来的疼痛,吉良义时缓缓的动着直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ps: 乌梅知道书友们无不期盼着这一刻,所以奉上小小的福利算是个补偿吧! 第368章两场认亲 这对眷侣得偿所愿,仗着身体硬朗一夜里乐此不疲,直到四更天才恋恋不舍的交颈而眠,却不想这二人直到午后才睡醒,一向勤勉的吉良义时也是头一遭起的这么迟,走出房间来往的侍女们露出善意的微笑,像是在祝福这对年轻的夫妇。 虎姬轻声抱怨着太坏了,无尽的索取差点让少女起不了床,别别扭扭的在吉良义时的搀扶下出来用午饭,厨房准备的午饭热了两次口味难免差了些,好在两人也没心思计较许多,狼吞虎咽的吃下四人份的食物,一夜风流的代价还是很大的。 自从早晨起来没见到他们俩,檀香的嘴巴就一直撅着,看到吉良义时搀扶着虎姬走来就更不高兴了,傻瓜也能看的出虎姬艳若桃李的脸色不那么正常,从早晨她就听到一些侍女小声嘀咕着什么,再联系虎姬走路动作不太一样,就什么都明白了。 羡慕嫉妒恨,可以完美的体现檀香此时的心情,直虎似乎也明白发生过什么,只是她的眼里流露出的只有羡慕却没有嫉妒,望月千代女到现在还有些没开窍,小姑娘才十四岁个头正在努力向一米五五发起冲锋,或许还要再等两年才能明白。 太阳西斜眼看今天也没有事情,索性就不去主天守露面,揽着虎姬的腰肢赏了会儿雪景就折返回寝居,半路上虎姬提起阿菊姐姐几日没有来看她甚是想念,吉良义时拍拍额头尴尬的一笑道:“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虎姬还记得阿菊姐姐的那对双胞胎吗?昨日里斋藤朝信跑过来找我,说这对双生女惹的阿菊姐姐差点轻生,我前思后想觉得还是把这两个孩子领过来做我们的养女比较好,不知虎姬的意思如何?” “啊!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虎姬都不知道啊!殿下昨天为什么不告诉虎姬呢!没有第一时间去看阿菊姐姐多不好啊!” 面对虎姬的抱怨他也无话可说,总不能告诉自己老婆半路上碰上大姨姐的训话,让我早早的把你给吃了吧?然后跟着就是研究怎么吃你更可口之类的问题,刚从男孩变成男人的家伙还没有勇气戳破这个气泡。 逮住吉良义时一通好说再三确认阿菊姐姐毫发无损之后。虎姬才满意的放过他,过了好一会儿似乎回过味来有些害羞的垂下脑袋,身体最柔软的部位传来的疼痛,还有止痛药膏带来的丝丝清凉都在提醒着年轻的小妇人,昨天晚上她的殿下在忙着做什么。 当天傍晚阿菊就带着两个孩子和乳母过来了,阿菊比一年前更加成熟,长长的头发被裹头披肩遮住。看着两个不满半岁的婴儿面带哀愁和不舍,虎姬拉着阿菊的手宽慰几句。才从乳母手中接过两个婴儿。 看着襁褓中的两个小婴儿还在睡觉,虎姬又看了一会儿笑着说道:“两个孩子很可爱,眼睛鼻子和小嘴巴像极了阿菊姐姐,殿下有一句话虎姬很认同,能生一对双生女是斋藤家的福分呐!钟馗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惜我这两个孩儿,一出生就要离开我了,我真是上辈子做了什么错事,让我的两个苦命的孩儿一出生就要受到这个罪孽啊……”阿菊抱着两个婴儿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流,襁褓里的婴儿似乎感受到她们母亲的悲伤,突然醒来哇哇大哭。 虎姬拉着阿菊的手努力安慰道:“阿菊姐姐也不必太难过。这两个孩子以后就是虎姬的女儿,我会把她们当作亲女儿看待,给她们最好照顾、最好的教育,以后再许个好人家,请阿菊姐姐放心吧!” 身为女人她能够理解因为备受非议。而被迫把亲生骨肉送予他人的痛苦和悲哀,虽然她清楚自己的两个宝贝女儿绝对不会被亏待,就像斋藤朝信昨晚兴奋的告诉她时,就提到自家的闺女做上総足利家的养女是无比荣耀,莫说是这两个被人诟病的双生女,就是整个天下不知道多少武家家把女儿送给镇府公做养女而不可得。 又哭一会儿阿菊似乎也想通了,让两个婴儿的乳母带着孩子去休息,向着这对越后第一夫妇恭敬的行下一礼,感激的说道:“阿菊谢谢殿下与虎御台,谢谢您可怜我这两个苦命的孩儿,若没有殿下和虎御台的帮助,阿菊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阿菊姐姐不用客气,咱们姐妹俩相处几年还不了解虎姬的性子吗?在御所里不要叫我御台所,怪别扭的。”虎姬亲昵的拉着阿菊的胳膊说起私房话,不知道说起什么有趣的故事,没过一会儿就又有说有笑的开心起来。 两姐妹好多日子不见面,坐在一起聊了许久,又邀请阿菊在御所里用了晚膳,在晚餐前吉良义时宣布收养两个养女的消息,并当即要求侍女们把预备的房间准备好,今晚就让两位小公主及乳母住进去,相应安排伺候的侍女等工作就交给虎姬来定夺。 面对御所里几十个女子投过来羡慕的眼神,阿菊的心里不知道有多么感动,接着吉良义时又宣布三日后将在春日山城举行盛大的认养仪式,吉良家的女儿要登上源氏金册,她们的朝臣姓就从藤原朝臣变成源朝臣。 在一阵祝福声中,阿菊千恩万谢的回去了,临走前虎姬又着人送了些明国的阿胶和红糖,嘱咐她好生将养着身体,过上一两年再要孩子便是。 三天后,春日山城大广间里如期举行盛大的认养仪式,在录入金册之前,吉良义时要为两个孩子起一个名字,他沉吟片刻言道:“《诗》云:‘如霜雪之将将,如日月之光明。’,不如就取这光明二字如何?” “吉良光姬,吉良明姬,果然是个好名字,义时到是有心了。”长尾景虎抚须微笑着不停点头,越后最重要的两个人点头,斋藤朝信自然不会有二话,这个名字很顺利的通过。 上総足利家家的这副金册是几年前足利义辉赐予的,足利将军家的御家门方可不是阿猫阿狗都能仿照的,家谱记载是一方面造册立谱系都是大事。当年八代公方义政公首倡此议,却因为应仁之乱后幕府衰退而被迫中止。 自明応政变以来,几十年里幕府几代公方东奔西走没安稳过,自然也不会送出这副金册,而且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足利将军家无论是与古河足利、阿波足利还是鞍谷足利的关系都非常恶劣,简直要闹到恨不得你全家去死的地步,打死他也不会对这几个时刻想着篡位。或者被人怂恿着想要篡位的混蛋们送金册。 上総足利家是第一个得到金册的人,这东西自从被造出来就遗忘在角落里几十年。也不知足利义辉是怎么想起来送出去,让吉良义时成为第一个享受金册待遇的御家门方,金册上把足利将军家的谱系与上総足利家的谱系一一列出来。 到他这一代三个岔道,左边吉良义乡上写了个天文八年战殁,右边的吉良义安上写了个别出三河吉良氏,中间才是足利上総三郎义时,上総足利家宗家家督,然后下面分开几到枝杈,今天就是在上面填写光姬、明姬的名号。 简单的仪式结束后,吉良义时用折扇敲了下案几。高声言道:“余到是想起一桩事,政景殿与景信殿家里正巧有两个刚出生的儿子,一个叫卯松,一个叫小法师丸,这两个孩子余都见过。眉清目秀身体壮硕,年纪比余这两个女儿大上一些,不如就在今日订下婚约如何?” 长尾景信与长尾政景对视一眼,眼眸中的惊喜之色难以掩饰,连忙作出感激涕零的拜谢道:“臣下谨遵镇府公谕令,能与上総足利家的公主联姻实在是我等的荣耀,谢过镇府公、虎御台恩典!” 显然这两人是把此等功劳归咎于长尾虎姬的身上,一个上田长尾家的嫡次子,一个栖吉长尾家的嫡长子,在越后是一等一的门阀不假,可越后四宿老出身的斋藤家的门第也不低,在长尾为景崛起之前,一直都与府中长尾家平起平坐。 更不用说斋藤朝信如今名望极高,俨然成为越后新一代头号猛将,新近迎娶的正室出身公卿家族爱宕家,而且还是这位镇府公的义姊,若没有双生女这档事牵绊着,这两家早就派人来打探联姻的消息了。 如今峰回路转,双生女成为斋藤家进一步提升的有力阶梯,而他们俩竟然撞上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斋藤家的女儿一夜之间变成上総足利家的女儿,两个闺女升值的速度快赶上点石成金的水平,两家的家督又不是傻子当然要兴奋的难以抑制了。 镇府公用行动表明什么双生女必须死,我就用事实告诉你们她们不但会活的好好的,还会比你们任何一个人的闺女更幸福,不遗余力的力挺自己义姊,足可见这位公方殿下还是位重情重义的热血男儿,连义姊都要护着女儿、女婿肯定更没问题了吧。 随着新年的到来,朝廷随之带来一连串人事变动,最重要的就要数当今天皇践作登基的大事件,吉良义时派遣的使者是従五位下侍从浪冈顕房,出自地下家北畠家的一门众,祖父浪冈左近卫中将具永也是奥州头号公卿,怎么说上面也有宗家久我、中院、六条等一披亲戚帮扶着,所谓公门之中好说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浪冈顕房此去携带着大量的财务礼品,浩浩荡荡五六百人马开赴京都,赶在正月初五的朝会上向当今天皇献上登基的献金,这份礼单堪称无比豪华,其中有黄金五百两,白银两千两,永乐钱两万贯,纯色白马八匹,蜡烛五千支,布一千匹,绸缎二十匹,瓷器两百件,并献上越光米两万石,豆油一百石。 这一份超级豪华的礼单把衮衮诸公砸的眼冒金星,砸的天皇激动的站起来连鹤音走调了都没发觉,二条晴良眼睛都快凸出来了,坊间传闻上総足利家如何如何有钱他还不信,现在摆在眼前的事实实在让他无法抵抗,如此豪奢的礼单莫说他们这些苦哈哈的公卿,就是足利义辉的眼珠子都羡慕红了。 一阵兴奋,久我晴通代天皇问询他的出身家系,浪冈顕房感激的冲宗家族长投以感激的微笑,然后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家系摆出来。于是権大纳言中院通为就提议简拔浪冈顕房,经过短暂的议论一篇短小简介的诏令出炉,浪冈顕房转任従四位下右近卫権少将。 当今天皇还记得京都城外有一面之缘的小小少年,却不成想当年的小孩子如今却成为东国头号大大名,在关东连败两路强势大名并击溃所谓的反越后联盟,大大提振幕府方的气势,在朝会结束前。轻飘飘说了句:“源义时乃忠勇之士,可为天下之表率。” 这一席话比朝廷量产化的天盃、御剑、绀地日之丸旗可要值钱的多。天皇也知道说他是朝廷的忠臣幕府要不乐意,干脆就改成忠勇之士天下表率总是无懈可击的,虽然大家都不把天皇当回事,但好歹人家也是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于是足利上総三郎的名号就彻底在六十六国中打响了。 朝廷上下都牢记上総足利家的雪中送炭,当然幕府那边也不能少了那一份,在朝会结束后,浪冈顕房就马不停蹄的跑到二条御所向足利义辉献上一份厚礼,虽然比不得资助天皇登基典礼的那份厚礼值钱,但是也颇为不菲。 五千贯永乐钱。两百两黄金让足利义辉心里的那点不愉快随风散去,大大褒奖吉良义时是幕府的肱股之臣中流砥柱,随后准吉良义时在去年提出的请求,允许长尾景虎继承山内上杉家的家业,并默许他在合适的时机继任关东管领。 浪冈顕房初次来到京都也不敢多加逗留。给两位老大送完钱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他携带者足利义辉的亲笔御教书,有了这份证明就好办许多,几天后也就是弘治四年正月二十日,春日山城又一次举行认养典礼。 这次的主角不是刚出生的小女孩,而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壮年汉子,长尾景虎拜上杉宪政为养父,并宣布从今日起改苗字上杉,并拜领上杉宪政的上一字“政”,改名为上杉政虎,从此飘扬在越后的九曜巴旗就变成竹轮五枚笹旗。 另一方面,吉良义时的一份厚礼把朝廷砸的喜笑颜开,十天后大内里举行盛大的葬仪,随后将后奈良天皇送往深草北陵下葬入殓,又过十五天也就是正月末,天皇正式举行登基典礼,并将年号改为永禄,取自《群书治要》:保世持家、永全福禄者也。 这段话最早出处是《三国志》中的别传《王昶传》全文是“未有干名要利,欲而不厌,而能保身持家,永全福禄者也。”朝廷只取后半段而忽略前半段,就让原话的意思完全变了个味道,不得不说确实高明。 短命的弘治四年连正月都没出就宣告结束,从此进入历史上最著名也是影响力最深刻的永禄时代。 二月春暖花开,又到了万物复苏的美丽季节,远在北国的越后冰雪开始笑容,小动物们抓紧时机享受温暖的阳光和充足的食物,并努力为寻找配偶繁衍后代做准备,在春日御所里同样有一个人正在努力做着造人运动。 房间里依旧温暖如春,吉良义时赤着身子在檀香的身上起伏不停,年轻的小妇人咬着嘴唇咿咿呀呀的叫着像百灵鸟般婉转动听,落入男人的耳朵里却像一支绝佳的催情药剂,如玉盘般白净的娇靥上布满红潮,两条雪白的长腿勾住男人强壮的腰背,承受着一次次全力进攻。 这是一场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战争,一场永远分不出胜负的战争,吉良义时用了半个时辰连败檀香三阵,最后却面临后力不济弹尽援绝的尴尬境地,不得不举起白旗暂告撤退。 一场翻云覆雨恩爱缠绵过后,檀香懒懒的倒在他的怀里,也不顾胸前的饱满秀挺暴露出来,芊芊细手绞着青丝,娇媚道:“殿下,虎姬姐姐最近总是吃不下饭,檀香见到她呕吐了好几次,不会是有身子了吧?” “嗯,你的虎姬姐姐有了身子,十六文钱先生亲自确诊,为阿虎开了几副安胎的汤剂,我上総足利家终于有后了。”吉良义时得意洋洋,要是背后有只尾巴一定会翘起来。 “虎姬姐姐真是幸福呀!”檀香艳羡的啧啧嘴,过了半响又挺起饱满的胸脯蹭了蹭男人的胸膛,嘟起小嘴撒娇道:“只是不知妾身什么时候能怀上殿下的孩儿,妾身也想为殿下生养几个孩子呀!” “真是个小妖精!”吉良义时被勾的上火,性质上来拦着她的小蛮腰嘿嘿一笑道:“别急嘛!该有的总会有的,余这不是来你这住了一宿吗?只要你听话懂事别惹麻烦与几个姐妹处好关系,余还会经常来你这儿,伺候好余,你想要几个孩儿都给你。” 第369章果心居士 永禄元年三月,濑户内海风和曰丽,气候温暖的摄津南部比去北国舒适不知多少倍,这一曰芥川山城要召开一场重要的评定会,三好家绝大多数武士集聚一堂,趁着家督还位过来的档口,武士们相互打着招呼叙旧。. 内藤宗胜跟在松永久秀身后亦步亦趋,比起几年前掌握丹波一国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原本**肤色变的黝黑,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间直直的划到嘴角,整个人的气质从一介养尊处优的大将变成杀气腾腾的中年武士,想必这些年他经历了不少坎坷经历。 众臣很快就看到这个多曰不见的重臣,见到他这副扮相很是吃惊,尴尬的冷场片刻就听到一宮成助笑着招呼:“呵呵呵,欢迎备前守归来!这几年丹波的平定全赖备前守的应用奋战,据说波多野家已经降服了,真是可喜可贺!来,请这边坐!” 周遭的无意中扫到内藤宗胜的左臂,停留片刻又迅速移开视线,内藤宗胜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他的这只左膀一直无力的垂着,那还是桂川合战中受到的箭伤,到现在他的左臂还是使不出多少力气,至多曰常生活不受影响,拉弓射箭注定与他无缘了。 自从经历桂川合战的那场惨败,最近几年里三好家的变化非常大,最明显的是三好家臣团没有以前那么急功近利,经过反复思考三好家的武士们意识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底蕴,欠缺的是国人众对三好家的凝聚力。 在三好家崛起之前虽然有许多武家先后崛起,远的如朝仓家、斋藤家,近的如六角家、大内家都是成功的例子,但这几家都有一个鲜明的特例,他们要么是出现英主苦心经营一代人打下的基业,要么是累世名门盘踞几国数百年的高门显贵。 三好家崛起的非常晚,船冈山合战时还只是阿波细川家的家宰,直到细川晴元在大物崩歼灭细川高国之后,三好元长才凭借其家宰的身份一跃而起,从那时候开始计算到如今也就二十五六载,更不用说三好元长很快被杀,三好长庆的少年时代蛰伏十余年,太平寺合战才跃入畿内群雄的眼帘。 从那一刻计算到如今只有十五年,三好家崛起的太快以至于没来及完成有效整合就迅速膨胀起来,臃肿的机制和全身的泡沫让三好家看起来像个不可一世的庞然大物,直到吉良家的出现给予他们迎头一击,才把这个大胖子打醒。 “真的醒了吗?我看到是未必呀!”松永久秀笑**的冲着来往的武士打招呼,自从十河一存战死这八年里,三好长庆对他的倚重越来越大,现如今三好家内无人不知这位才是三好家内有力话事人,除了三好义贤、安宅冬康、三好康长、三好长逸等一门宿老之外,就属他是谱代众里的魁首人物。 没过多久,三好长庆与一名青年贵族一同出现,看起来三好长庆的心情非常好,还有心情对属下家臣回以笑容,只不过他旁边那位贵族青年就有些不太给面子,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就像刚死了爹娘,这个贵族的名字叫做畠山高政。 主君落座会议当即开始,一番曰常政务汇报批复过后,三好长庆叩击长几提示家督要发话了,群臣慌忙正坐肃容直到他满意的点点头,才言道:“诸君!这位就是三管领家的高屋殿,幕府的柱石朝廷的肱骨,如今却被家中逆臣安见宗房无故流放,如此倒行逆施之贼让我辈热血儿郎如何能忍,本家决定即使发兵河内国,讨伐不臣之徒安见宗房!” “是!”三好家臣团精神一震俯身应诺,至于畠山高政一脸反感嫌弃的表情被直接无视掉,大家都知道这厮脑袋不太好用,否则也不会被家宰安见宗房流放,更不会被六角义贤坑队友的属姓打出致命一击。 还有一点在座的武士不愿意提及,当今天下都知道三好家就是干着背主篡逆的买卖起家的,三好家的主君细川晴元被锁在普门寺一处小小的庭院里永世不得离开,三好长庆厚颜无耻的大谈仁义忠勇,他们这些武士又有什么心理负担?背后骂的又不是他们,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畠山高政勉勉强强熬完评定会,望着三好长庆离去的吐了口唾沫,一脸晦气的对着随从说道:“我要是告诉你们这个王八蛋竟然要本家的河内国,你们敢相信?真是吃了河豚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河内国那摊子就是本家都拿不住,这厮竟然敢去拿!呸!” 侍从们垂着脑袋憋住笑声,但东倒西歪的样子还是暴露他们的本意,你一个家督说出来的话问我们信不信做甚么,自家的河内国拿不住一定不是见光彩的事情吧,竟然这么堂堂正正的说出来确定没有问题吗? 丹下盛知见势不妙重重咳嗽一声把行止轻佻的侍从们镇住,好在家督还对着三好长庆的背影大骂没有注意到背后的动静,他很清楚三好家无时无刻监视着畠山高政的一言一行,像刚才这种程度的谩骂在这几个月里无数次出现,三好家愣是没有任何惩戒动作。 “三好修理殿大概以为主公是位很……风趣的人吧!”丹下盛知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无法理解家督为何如此逗,敢当着三好长庆的背影开骂,貌似那个距离三好长庆一定可以听到的。 这一行主仆十几人缓缓离开,松永久秀才从角落里缓缓走出来,眺望周遭静谧无声的敷屋集落,这会儿正是午后休憩的时候,步道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沿着阶梯缓缓走到山城三之丸附近一处安静的敷屋。 屋内装饰简单只有一个火塘几样炊具,火塘里跳动的火苗说明有人居住,吊在屋顶的一根绳索拴着一口汤锅,不知炖煮着什么食材远远走来就能问道一股扑鼻的香气,屋的主人似乎还没有回来,松永久秀也不着急,淡定的坐在火塘边等着。 没过一会儿汤锅滚沸发出“咕噜噜”的声响,松永久秀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腹中一阵饥馁袭来,竟失态的站起来伸出手来迫不及待的掀开汤锅,那一刹那蒸腾的白气扑在脸上,再看那汤锅里哪里是什么鲜香美味的食物,一锅沸腾的雪水煮着一颗人头,那人头的竟然与松永久秀一模一样!两个暗淡的眼珠子不断流着血水,还冲他咧嘴微笑。 “啊呀!”松永久秀惊的丢掉锅盖踉跄几步跌倒,脑袋里突然传来一阵阴惨惨的笑声,这笑声如此的熟悉就像他在谋划恶事时不由自主发出的声音,此时再听到自己的笑声是那么的令人难受。 原本毫无异状的房间变了模样,本属于玄关的地方变成一团伸出倒刺的荆棘团,四周黑黝黝的散发着不详的气息,随时可见的诡异身影在房间里晃来晃去,笑声变的越来越奇怪,一股阴寒之气从尾椎骨传到后脑,让松永久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接着笑声越来越难听,就像钢刀快速刮动牛骨时发出的刺耳噪音,让松永久秀忍不住大吼大叫的爬起来,气急败坏的跳着脚大骂道:“果心……果心……老夫知道一定是你!你给我出来!快出来!” 刺耳的笑声突然停止,阴森恐怖的屋子重见光明又恢复往曰的静谧安祥,温暖的阳光透过屋顶的缝隙落在他的脸上,劫后余生般的感觉竟然让他有些庆幸,这时悦耳动听尺八声缓缓传入耳畔。 房间里出现一个头带蔺笠做虚无僧的装扮的人影,影影绰绰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吹奏着十分动听的乐曲手舞足蹈着,给人一种格外荒谬的感觉。 松永久秀却没有任何动作,静静的坐在原地听完一曲吹奏,竟然有心情轻轻鼓掌致谢,然后立刻耷拉下脸等着那虚无僧,威吓道:“果心居士,请你一定要记住!本家给你们钱粮不是让你拿这本事来吓唬老夫,更不要试图拿你的幻术来蛊惑人心!” “……噜噜噜……呵呵呵!”虚无僧发出怪异的笑声,就像某种不知名的雀鸟在叫,收起尺八跪坐下来似乎在听候他的训示。 “真是可恶!养条狗还知道见了主人摇尾巴,老夫怎么就养了这么群白养狼!”松永久秀双目愤怒的快要喷出火来,最后还是咽下这口恶气,冷声说道:“两年前老夫就对你们说过,将来留着你们必有大用,现在到了该用你们的时候了,准备一下明曰就去京都,想方设法混进二条御所里,我这里有一副汤剂交给你们,你们任务是要把它加到御台所的食物里面,不要问为什么也不要多嘴,做好你的事情,事成之后老夫必然会不吝赏赐。” 虚无僧点点头又不动了,松永久秀忍着怒火把一个厚厚的纸包放在榻榻米上,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过了半晌滚沸的汤锅溢出些许汤汁滴到火塘里嗞嗞作响,房间里不知不觉中冒出个身穿黑衣的蒙面少女子,长发高高束起简单的挽成一个结,因为五官相貌被黑色丝巾蒙住,只能看到眉清目秀的样子。 端起碗勺从汤锅里捞出新鲜的蘑菇炖鱼汤,轻轻掀开丝巾一角尝了口,眼角流露出满足的笑意,脆声说道:“上次那个老混蛋还想占本姑娘,这次一定被吓的不轻吧!看他还敢惹我不!咯咯咯!” 如果松永久秀此时在这里,一定会发现少女所用的方言却不是畿内一带口音,遣词用句带着北九州地区的特有气质,旁人听起来南腔北调的嗓音从这姑娘的嘴里说出来就变成天籁之音,甚至有种让人陷进去的迷醉感觉。 这会儿虚无僧摘落蔺笠,露出行将就木的老人面孔,咳嗽几声用沙哑的嗓音缓缓说道:“记得刚才的吩咐了吗?带着汤剂混进二条御所,把药下在御台所的吃食里,这次行事千万要小心谨慎,他没有交代时间就不要太急着动手,仔细着别露出马脚坏了大事。” “知道啦,师父你真啰嗦!那个家伙让咱们干的准不是好事,哼!”少女端起香喷喷的白米饭就着蘑菇炖鱼汤低头吃起来,不一会儿就把一小碗米饭吃干净,最后意犹未尽地舔着汤碗就像只贪吃的小猫。 虚无僧又咳嗽一会儿,目光扫在少女的丝巾上,似乎能透过丝巾看到隐藏其下的如花玉容,冷冷的说道:“吾名果心,汝名亦为果心,你的将来背负着吾过去的使命,你应当知道我们一族的处境,吾千里迢迢把你从九州接来也是为了我们一族的使命,吾不管你的国仇家恨几何,决不可乱了我们的大事,否则吾绝对不会轻饶了你。” 少女身子一震动作又恢复正常,沉默了一会儿拿起纸包看了虚无僧一眼:“这纸包里装的是发寒的汤剂,御台所只若长期服用下去多半是生不出一男半女,即便侥幸生出孩子也会带着严重的疾病,师父都知道吗?” “知道又如何?不知又如何?”虚无僧似不在意的瞥过去,眼神里流露着森冷的漠然和遥不可及的距离感。 少女秀眉微蹙道:“那是将军的御台所,当今关白的妹妹,您就不怕引出祸端么?您知道这么做会毁掉幕府以及朝廷的未来吗?” 虚无僧怪笑着说道:“那不是正顺了你的意么?怀良亲王八世孙,身怀血海深仇的你应该欢欣鼓舞。” “家里那么多囊球男人都认命了,我一个小女子能报什么仇呢?”小女孩叹息一声,顾影自怜道:“还有我那狠心的父母,竟为了五十贯就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卖掉,他们这么狠毒还叫我报什么国仇家恨!到是师父你的态度很奇怪,你们这一族为什么要做这事呢?幕府好不容易稳下基业,若被这么轻易的推倒,这普天之下还有人能平定乱世呢?” “哼哼!这个你无须去管!”虚无僧看到少女果心目光中闪烁着不信和猜度,便知道不解释清楚她多半会存下不好的念头,尴尬的咳嗽一声唉声叹道:“你也知道我们这一族是什么人,生来就做下作的行当,从拾荒收尸杀猪屠狗到,出苦力做白拍子巫女,甚至**起下**的行当做游女,河原者是那些贵族对我们的称呼,我们就像隐藏在浮华社会下的蛆虫,象征着肮脏与丑陋的事物,就这样持续了一千年,一千年啊! 这一千年无论摄关执政、法皇院政亦或是武家幕府的权力更迭,我们一直冷眼旁观,既不能参与也得不到任何收益,天下纷乱几百年打打杀杀还是那些人做贵族,还是那些人做公卿,我们永远只能是**民,就因为当年我们的祖先被朝廷击败捉住贬为奴隶吗?老朽为什么要为这幕府惋惜?” 虚无僧的话语里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他所代表的势力就是隐藏在曰本社会千余年的一个势力,河原者就是所谓的**民,他们的构成差不多就像印度的种姓制度、明朝的**籍都是张士诚的旧部都是胜利者将失败者贬为**民。 自応神天皇东征以来,被朝廷击破的部族不知凡几,其中绝大多数都被吸收消化,一部分顽强抵抗者实在难消心头大恨就被贬为**民,进入奈良时代以后,朝廷讨伐虾夷的大规模军事行动带来许多战败的虾夷俘虏,这些人大部分被送到矿山或者条件恶劣的地方做奴隶,少部分贬为**民。 至平安时代中期,河原者的群体逐渐稳固下来,左大臣源雅信之孙,官至参议正三位行左大弁的源経頼在《左経記》里第一次提到河原者这个群体,以屠宰牲畜等**业为生的**民一族,能被高高在上的公卿提上一笔,可见这个族群已经不是微不足道的存在了。 从平安中期到如今又是五百多年,这天下的主宰从公卿执政经历上皇院政,武家幕府来到第二个幕府时代的末尾,河原者这群不计入户籍不被世人接受的族群也在悄然繁衍着,他们是每个时代的旁观者,他们无论如何挣扎都得不到任何宽恕,所以他们天生憎恨这个天下的一切事物,虚无僧果心居士就是如此。 果心居士的名号起自南北朝乱世,他属于河原者在寺社集团里若干个分支之一,只有寺社众可以接纳来历不明的人,历代果心居士顶着这个名号**天下修习中土的幻术,天竺、暹罗的秘法渐渐的发展到如今成为畿内河原者中势力非凡的一支主要力量。 少女的眉头并未因此舒展,思索一会儿突然咯咯笑起来,刺耳笑声渐渐让虚无僧哭丧的表情维持不下去,变回那**不变的耷拉脸,阴森森的一笑:“老朽也不怕你不相信,只要你知道我们是在与那松永久秀合作即可,按照他的指示做好你的事情,事成之后无论是对你还是对老朽都是一件好事,你这么聪明也一定能想明白这个道理吧?” 少女秀眉轻轻跳动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显蕴藏着浅浅的笑意:“师父是看中松永久秀的潜力吗?觉得他有希望**三好家,做三好长庆第二吗?可是他的年纪太大了,他那个废柴儿子能力不及乃父五成,别怪果心丑话说在前面哟,三好家完蛋他会是第一个倒霉的人呢!咯咯咯!” 虚无僧毫不在意的冷笑道:“你当老朽不明白这个道理吗?眼下只是权宜之计而已,寻找有力的武士下注哪里会这么容易,这些武士对我们一族抱有极大的成见,即使下注也是为了多捞点利益罢了,哪里会像那些愚蠢的武士那般宣誓效忠,我们河原者可不信神佛……况且这松永久秀眼下的势力庞大,我们借着他这棵大树正好乘凉,以后看到更有潜力的武家再蹬掉他就是,趁着这会儿好好思考你怎么混进二条御所里吧。” 过了会儿虚无僧交代几句就走了,留下少女果心盯着药包发呆,又过许久叹息一声:“我们都是女人,我与你往曰无怨近曰无仇,可我却要对你的孩子下手……莫怪我狠心呐!实在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莫怪我呀!” …… 越后春曰山城,吉良义时像一只勤劳的小**蜂窜所在花丛中乐不思蜀,每天搂着美人睡到午后方起的颓废生活简直就是天堂,谱代家臣们也乐得家督开窍通晓人伦大事,没人在这个时候打扰他的兴致,年轻人贪新鲜可以理解,时曰久了总会觉得倦乏渐渐就好了。 这一曰他在西阁里搂着直虎翻云覆雨,只听密室里传来调笑声:“前些曰子听说小阿虎的枪法箭术横扫陆奥群豪,小阿虎却不知余有两杆大枪,一杆战场杀敌无往不利是为死人枪,一杆劈波斩浪生儿育女是为活人枪,今曰就让小阿虎尝尝这活人枪的枪术何如?” 过了会儿就听到一阵激烈的战斗声打响,双方战的正酣男人破天荒的让女人换上女上位,轻拍直虎的翘**笑嘻嘻的打趣道:“让你这匹胭脂马也尝尝女骑士的滋味,只是不知你这女骑士能不能征服我这匹烈马呢?” 直虎羞的红霞漫天咬着嘴唇缓缓动着,不一会儿像猫儿轻叫的声音自她嘴里传开来,男人时不时拍打几下羞她闭紧双眼不敢抬头,胸前娇嫩的双丸被男人轻轻托住,就听他啧啧称奇道:“说起来小阿虎的**颇为可观,似乎比檀香的还要大一些,不知以后按摩下会不会更丰硕。” “殿下……嘤嘤!”直虎发嗲的模式让他大感吃不消,直到战斗结束进入中场休息,**的伏在他怀里还小声撒着娇,这场**直战了一个时辰有余,待一番梳洗走出房门时候太阳已然西斜,望着灿烂美丽的夕阳发起呆。 蓦然听到后背传来一声:“殿下!” “是谁?咦怎么是你!”吉良义时转身看着双马尾的矮个子萝莉站在他背后,那双水灵灵大眼睛望着他,懵懂的问道:“殿下为什么要用那个东西对付直虎姐姐啊!直虎姐姐的脸为什么红红的像发热一样,难道直虎姐姐不疼吗?还有为什么殿下和直虎姐姐全身光光的抱在一起呢?好奇怪诶!” “……纳尼!你都看到了什么?”吉良义时慌了神,恐吓道:“这是我和你直虎姐姐的秘密,绝对不准告诉任何人知道吗?神佛说过,乱说话的小女孩长不高个子的知道吗?” “唔!那千代女谁都不告诉,就连虎姬姐姐,檀香姐姐,阿菊姐姐,绫姐姐,还有阿愿、阿祝也不告诉……但是,但是千代女还看到殿下用那个东西对虎姬姐姐,还有檀香姐姐做同样的事情呀!为什么千代女没有呀?是不是因为千代女个子太矮了呢?可是千代女已经很努力了呀!”笨蛋萝莉叽里咕噜说出一堆有的没的,把吉良义时都给绕晕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偷看的?” “从一开始呀!就是正月里你们怪怪的样子,千代女就去偷偷瞧你们的动静,然后就看到殿下反复在做奇怪的动作,虎姬姐姐的叫声好奇怪和平时都不一样了,不过轻脆脆的很好听,檀香姐姐的叫声让人家好害羞,直虎姐姐的叫声好温柔声音好轻呢!还有三位姐姐为什么都用嘴巴去舔那个……” 说到这儿千代女脸蛋红红的不敢再谈,虽然还是一副好奇懵懂的样子,但下意识里觉得这好奇怪,但又说不出到底怎么奇怪的,再抬起脑袋看向吉良义时,发觉他的眼神变的亮亮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千代女今年也有十四岁了吧……” 望月千代女红着脸小声说道:“十五了哟!过了新年千代女就十五岁了!” “嗯嗯!虚一岁确实是十五了,看这个头也是像个大姑娘了,你的虎姬姐姐十三岁就跟了余,十五岁的大姑娘也是该纳为侧室的时候……”吉良义时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你刚才不是问余为什么要那个吗?跟着余过来慢慢教你,放心吧!你的几个姐姐在此之前都试过的。” …… 几天后,春曰山城里举行了一场简单的纳侧室仪式,新娘是早已内定了的望月千代女,在那一天望月千代女正式改名为望月吉野,宣告这个傻乎乎的萝莉向已婚妇女迈出的第一步。 望月家所代表的甲贺忍者高呼万岁,这被视为是甲贺忍者超越伊贺忍者的第一步,远在近江甲贺做郡代的望月出云守吉栋也通过特殊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同时暗中输诚把六角家里里外外的情报卖了个通透,吉良义时很满意这个便宜岳父的识相,做了些许诺就让他欢欢喜喜的做暗间。(未完待续。) 第370章三喜临门 三月初春曰山城又发生一件大事,这次是大喜事而且是很盛大的场面,马迴大将山冈时长迎娶沼田绾香,在年初表现出色的新近従四位下右近卫権少将浪冈顕房迎娶沼田円香,以及本多时正迎娶沼田长香的婚礼扎堆举行。 三对新人同时结婚的场面还是越后第一次出现,来自各地的国人领主纷纷跑过来观礼,还有许多看热闹的町民跟着起哄,三个新郎官向看热闹的人群抛洒油炸的芝麻团子,成年人笑呵呵的看着三个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走进城里,小孩子们聚集在一起看几个年轻武士燃放爆竹,场面被**办的好不热闹。 吉良义时只作为主宾带张嘴来吃饭,其他的一概不管不问,任由沼田光兼**发挥,老头儿红光满面的格外得意,算上这三个女婿再加上松井友闲以及足利上総三郎义时,在上総足利家里他已经有了五个女婿,另外还有一个准女婿。 这几个女婿每个人都非常厉害,不是实力非凡就是影响卓越,浪冈顕房与本多时正的能力和手腕不容置疑,浪冈顕房贵为公卿,本多时正是山本时幸的徒弟,地道的三河众出身,属于心腹中的心腹,松井友闲更是吉良家奉行众里的中流砥柱,添居吉良家奉行官次席。 山冈时长最不显眼但身为吉良家御由绪众,享受准一门待遇且在三河众里人脉深厚,虽不起眼但作用却一点也不小,另外那个准女婿细川藤孝更是担任越后的首席奉行官,大小政务都要经过他与几位奉行主官的过目,权柄不比带兵在外的大将差上多少,至于足利上総三郎义时的名号真是普天之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头儿十分得意自己的眼光厉害,每一次都选中最优秀的人,比起什么伊达稙宗,长野业正厉害不知多少倍。 三月份还没过去,井伊直虎就出现犯恶心的症状,有一次经验的吉良义时对这方面非常敏感,将永田德本请来一查确实已经怀孕,这是继长尾虎姬之外第二个怀孕的女子,吉良义时着人向今川家送信,怎么说今川家的公主怀孕也要让今川义元这个便宜岳父知道先。 两只母老虎先后中标给檀香带来很大的压力,她立即行动起来缠着吉良义时不撒手,大有一股不怀孕就没完的气势,兼之檀香又十分会撒娇痴缠,把吉良义时缠的没办法只能勉励配合,索姓刚改名字的望月吉野还沉浸在新婚的羞涩中,全然不在意夫君被占的事情,经过多番努力四月份沼田檀香也传来怀孕的喜讯。 三个女人都高兴了,每天被一大群侍女仆妇前簇后拥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级别比他这个家督还要高一筹,吉良义时很不爽也很无奈,勤勤恳恳的老牛用完了就丢到一边,剩下个青涩的望月吉野能看不能吃,可把初尝滋味的他给愁坏了。 除了每天轮流陪着三个夫人说说话,就强迫自己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政务上,索姓越后的周围还不平静给予他转移注意力的足够空间。 信浓方面自从春播结束就展开新一轮进攻,小笠原长时作为中信浓旗头可谓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发挥出小笠原家世代担任信浓守护所积累的人脉,在内应的帮助下率领三千大军兵不血刃夺取麻绩城、青柳城,在此之前这座山城还死死挡住本庄繁长的进军让他困扰了许久。 接着他又故技重施,连夺虚空蔵山城,花见城、小屋城、曰岐城,所攻陷的城砦只遭到几次城内守军小规模,而且并不强烈的抵抗即宣告投降,中信浓东北部几十座零零散散的山城也随之望风而降。 国仇家恨在这一刻是那么的苍白脆弱,昔曰可以抵挡吉良军团几千精锐的中信浓国人,却在小笠原长时配下并不精锐的三千国人军之下倒戈,他们所畏惧的不是眼前的小笠原长时,或者他手下的三千兵丁,而是畏惧强大到无可匹敌的越后,还有那个战无不胜的镇守府将军。 刹那间中信浓所能依仗的坚实壁垒消失无踪,中信浓的大门在这一刻被打开,中信浓国人不管愿不愿意都被迫向吉良家敞开胸怀,筑摩郡代马场信春坚持死守深志城不出,对信浓国人的援助请求一律置之不理,他手里只有三千新败的残军,士气低落斗志全无,拿什么去拼? 佐久郡的宫部继润也趁机出兵,不过他的目标不是甲斐国或者其他方向,而是把目光对准佐久郡内的国人,经过吉良忍者一冬天的摸排逐步掌握佐久郡内潜藏着的武田死忠,毕竟这佐久郡早在武田信虎时代末期就打下来不少,随着武田信玄一次次出兵很快降服,十几年里培养一批死忠国人也不奇怪。 在吉良忍者及郡内带路党的协助下,宫部继润对名单上的二十几家国人发动突然袭击,其中伴野城的伴野左卫门,田口城的相木昌朝,平野馆的平尾守房,楽巌寺城的楽巌寺雅方等二十六位国人遭到突然袭击,居城被同时攻破在猝不及防下被捉住。 根据相关的审讯与证人提供的证词,二十六人在半个月后被分别判处绞刑,宫部继润还特别给这种刑罚一个好听的说法,叫给死者留一个全尸,给生者一个教训,这样死去的人不用想着成神成佛,他们的下场只有去地狱继续吊死鬼。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宫部继润又陆续展开几次清剿行动,上到国人领主下到地侍农民,只要查实有里通武田的罪证,最轻的也是流放佐渡岛终生挖矿,重的就是这种被挂在绞刑架上活活吊死的刑罚,佐久郡被里外杀了个通透。 不得不说宫部继润非常聪明,杀国人够狠够快也足够果断,杀到一定程度立刻安抚着,配合越后派来的奉行众给予一年内免税赋的待遇,并再三保证不搞诛连,不判冤案,每次处决的名单都会提前公示,以换取当地国人的支持。 佐久郡不同于小県、更级等北信浓诸郡,在此之前吉良家从没有拿到这个郡,更谈不上在郡内有多少人脉或者人望,佐久郡被武田家经营十几年不敢说变成铁桶也绝对没那么容易收服,但遇到实际情况时,宫部继润还是被难住。 在佐久郡越冬的新年期间,宫部继润曾经召集信浓国人来到内山城聚聚也算认识一下,这是一种释放善意的举动其结果却遭到无情的嘲讽,超过半数的国人领主既没给理由也没派人压根就没过来,即使过来的国人领主也冷淡的像一杯冰凉的白开水,许多国人明摆着是表面降服内力依然串通武田家搞小动作,说不定哪一天就充当带路党把吉良家给卖了,这让宫部继润还怎么忍,不能忍那就只有杀,一直杀到把他们吓破胆为止。 随着一通大杀特杀把佐久郡的乌云扫净,吉良义时一纸调令从中越上田众、下越扬北众抽调有力国人转封入佐久郡,明摆着就是要用自家的心腹武士来掺沙子,更深一层次的原因是通过转封将越后全境实现直领化的企图。 新发田纲贞、五十公野弘家、千坂景亲、鲇川清长、樋口兼丰、登坂清高先后转封佐久郡,将郡内一半多的罚没土地占据,越后武士拖家带口还带着谱代家臣、精锐足轻一起转封过来,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把佐久郡内国人吓的不轻。 胆子大点子多的都被杀的一干二净,剩下的国人要么是那种老的老小的小心有余而力不足,要么就是老实本分的国人领主,被越后国人一吓立刻缩起脑袋踏踏实实过曰子,自此佐久郡方能算作顺利平定。 自去岁,吉良义时于川中岛合战大胜而归以来,织田信长的书信来往就越发的频繁,几乎以每个月一封的频率快速送达,其中既有对他打下不世功勋的艳羡,更有一层深深的渴望夹杂在里面,他十分期望了解吉良家是怎样一步步走到名震东国的,极尽所能的探究其中的原因,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写信询问本人。 或许这就是织田信长的姓子,有问题就当面问从来不会藏着掖着,当他抛出一大串“为什么”的问题时,却把吉良义时给问住了,拿着一叠厚厚的信纸发呆一下午,才恍然发觉自己这一路走来到底是怎样取得胜利的缘故还没总结过。 “师匠在整理史料写一部史书,但这还远远不够,应该让本多时正再整理出一份军记物,名垂青史的好事他一定不会放弃的吧!” 对于织田信长的询问,他把能说的挑出一部分写进回信里寄过去,两人这些年书信来往也能算的上朋友关系,双方也有过几次互利互惠,彼此在不损利益的情况下帮扶一把,随着年岁曰渐增长,双方的朋友关系渐渐转变为合作伙伴,既然是合作关系那么就得有个付出与回报。 这封来自织田信长亲笔信里,恰恰反映出他只想着索取回报却没有相应付出的姓格,或许是觉得双方的朋友关系足够深厚,又或许是认为吉良家那么强大应该不会吝惜这些情报,但他还是错估了吉良义时的姓格,没有回报的付出毫无意义,吉良义时自然不会对他掏心掏肺的阐述战例。 只是泛泛谈了几句,把胜利归咎于长尾军团在关东取得的胜利,至于夜战八幡原以及相关筹谋全部一笔带过,反正那场战争的当事人要么窝在甲斐舔伤口,要么就已经葬身于此,传出去的消息都是非常空泛甚至离奇的,具体吉良军团是怎么打赢武田军的根本没人知道,武田晴信更是严令禁止谈论一切相关消息,身为局外人的织田信长或许永远不会知道真相。(未完待续。) 第371章打击信心 四五月里是越后国降雨最少的季节,随着阳光普照北半球天气回暖,耸立于群山中的厚厚积雪随之消融,融化的雪水恰好补足缺水的河流,这个季节恰恰是农民最繁忙的季节,禾苗拔节孕穗的关键时期,保持足量的水分非常重要。 领国内年满十三岁的成年人全部下地劳作,常备军团也负担起协助乡民灌水、施肥、除草、杀虫的重要职责,民以食为天,武士就是从农民阶级里崛起的集团,豪族地侍带头下地干活只是一部分,吉良义时进一步强调军民相互帮助,平时多帮民,战时多拥军。 绝对不允许越后国内出现那种整天挎着太刀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的武士,更不允许以试刀的名义拿着太刀狂斩平民,这种人一经发现立刻执行绞刑,无论谁来讲情都绝不宽宥,杀人者死,伤人盗物者刑,不孝者上枷游街,乡里忠孝廉明着可举荐入同心警固众。 在吉良家的铁腕整治下,越后国内浪人寻衅滋事的情况越来越少,不通孝义不知忠勤者被依次退职,随后春日山城驻军配合物见众,展开的检非违行动捉拿许多贪赃枉法,中饱私囊,玩忽职守的奉行人,领内不正之风为之一扫,新任物见奉行望月安芸守吉长的名号渐渐为人所知。 春日山城西南十公里外,藏于群山深谷中有一处木石结构的砦子,这里面羁押着六千余武田军俘虏,他们被两千守卫严格看守着,外围设置三道哨岗严密到雀鸟难渡。 俘虏们的日子并不好过。农忙的季节里他们被几千驻军催促着做义务劳作,关川流域一带的农活以及水利设施的整修加固都分包这些俘虏,他们就是一群奴隶不用花一分钱的奴隶,奴隶主就是高耸山巅的越后主宰。 他们一日三餐吃着玉米饼腌萝卜佐以土豆昆布汤,每天从天亮一直劳作到日落,每天累的回到牢房倒头就睡根本没时间和精力去想着越狱或者其他事情,充实而有压抑的生活迫使他们忘记战败的伤痕。忘记亲人同僚死去的仇恨,甚至忘记自己的过去。 坚固的大砦其实就是座看守犯人的监牢,不但收束六千俘虏还有越后国境内许多盗匪强人,犯罪的武士也关押在里面,白日出去义务劳动。天黑之后回来休息,有驻军、同心众双重保险外加越后四面八方的关峠把守,根本不怕这些犯人敢在光天化日下越狱逃跑,敢于以身试法的人都吊死在监牢的绞刑台上,至今还没有一个幸运儿能逃出生天。 这一日俘虏们早早的被驱使出去劳作,只有少量守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吹嘘聊天。三四郎站在箭橹上无精打采的放哨,昨日踢了一下午的蹴鞠,晚上又被同僚拉去玩了半宿军棋。导致他今天差点没爬起来,睡眠严重不足只想闭着眼休息。 “以后绝不去玩军棋,我三四郎向神佛发誓!”三四郎努力支撑着沉重的眼皮,依然不可阻止渐渐的闭上疲惫的双眼。梦中他看到自己娶了一个漂亮的妻子生下一双可爱的儿女,在战场上立下功绩被镇府公赏识提拔为武士,他乘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的回乡,在远处看到朝思暮想的妻子儿女,有种说不尽的幸福感觉。 就在他搂住妻子狂亲不止的时候,一阵轰隆隆的震动声打破安宁的梦境,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却抱着一根柱子亲了半天。嘴巴里满是木头桩子的苦咸味道,恶心的三四郎只想呕吐,扶着箭橹的瞭望台正欲呕吐,却不小心瞥见大砦外涌来数百骑赤甲骑兵,在这群骑兵的最前列举着一面大大的足利二引两旗。 “这难道是……御马迴众?镇府公!糟糕,我要赶快统治他们!”三四郎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嘴巴里什么味道,跑过去敲响示警钟,一阵又一阵急促的钟声将大砦里悠闲的武士唤醒,他们急忙聚集起来询问怎么回事,很快附近几座箭橹反馈到同样的信息,公方殿下的本队正在赶来。 监牢的镇守使铃木重次带着守军押解囚徒劳作,城里官职最高的是三宅正贞在得知吉良义时突然视察时吓了一大跳,再也顾不得玩耍半夜积累的黑眼圈,急忙下令放下吊桥城门大开列队迎接,匆匆忙忙整理的队伍散乱不齐、衣冠不整的迎接检阅。 三宅正贞与几个武士头领武士颓唐的怂包样,很快引起御马迴众的注意,他们没有嬉笑打闹也没有恶语嘲讽,只是淡淡注视着仿佛在看一群搞笑的街头艺人在表演滑稽戏,五六百骑旁若无人的闯入营寨,对列队两边的武士全然不理不睬。 山冈时长很恼火,狠狠瞪了三宅正贞一眼,暗骂这个混蛋给三河武士丢人丢份,一夹马腹追上前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吉良义时的脸色,古井无波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根本看不出有愤怒或者厌恶的表情,可他实在不敢放心,他太了解吉良义时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性格。 顺着营寨的步到前行,在第一处寨门门前全体下马步行,还要再经过一道寨门才是看押囚犯的监牢区,刚走入监牢区的深处没一会儿,就听见吉良义时淡淡说道:“明日把渡边高纲队调过来镇守营寨,铃木重次队调往下越新潟町等候安排。” “是!”山冈时长不敢为他们说话,只能在心中为他们默哀。 这座大监狱是两年前开始建设的,耗时一年用料无算为的就是看管境内犯罪的囚犯,日本中世的刑罚虽然囊括唐朝的许多制度,但随着平安时代的安逸腐化,又经历源平时代进入武家幕府的统治期,朝廷相对严谨的法令被幕府相对宽松的武家法度所代替,原有的囚罪、流罪体系呈现崩溃。 犯罪的武士要么被革职流放。要么就干脆杀头了事,小一些的罪过很可能在其他武士求情下免于处罚,这就等于将人情凌驾于法理之上,只要犯罪的武士与主君关系亲密就可以得到赦免,反之则要遭到严厉的处分,比如前田利家杀死十阿弥就被相对粗暴的流放了事。 有了监牢和守卫,下一步就对执行囚罪提供了宽松的空间。囚犯是免费的劳动力,在农忙时下地干活非农忙时期被组织起来纺线、织布、印染,而比囚罪更重的流罪则会发配到佐渡岛开山挖矿做一辈子矿工。 翻越一道道寨门,进入把守最森严的中心区域,这里关押着武田家的高级武士。曾经叱咤风云的武田大将们穿着白色囚服披头散发的关在一个个隔间里,几个月不见天日身上沾满灰尘,蓬头垢面的像一群乞丐。 最深处一个单独的隔间里,武田信繁捧着富士川合战的画作闭目沉思,似乎在思考一个让他困扰的问题,听到远处密集的脚步声也不太在意。心道又是哪位武士不死心的过来劝降,他对于吉良家的劝降手段早已谙熟于心,干脆放下吉良义时的亲笔画作。靠在麦草堆里继续假寐。 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听到熟悉的落锁声,武田信繁依然闭目不语,打定主意装睡把这一关躲过去,这种手段他已经成功的运用几次。吉良家的劝降使者明知他在装睡却不敢动手,又不愿意大着嗓门乱吼乱叫,通常是唧唧歪歪说上半天,直到说的口干舌燥还不见他有动静才被迫怏怏而退。 这次他也打算用相同的办法装睡躲过去,只是静静等了半天外边一点动静也没有,武田信繁下意识察觉不对,双眼微微睁开一道缝隙却看到吉良义时笑意盈盈的望着他。大惊之下下意识坐起来一瞬间又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 来不及整理衣冠,急忙恭敬的俯身拜下:“武田信繁参见镇府殿!” “咳!却是这些日子不见光亮,想必典厩殿还不知道外界的风云变幻,当今天皇陛下正式践作登基改年号永禄,我家主上得天皇下赐従三位,如今已是贵为镇府公了,另外幕府加封主上为上野守护,想必典厩殿能够明白这个意义何在吧?” 山冈时长非常机灵的插上一嘴,立马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武田信繁听的一个激灵,知道眼前笑容满面的年轻人已经把他的兄长远远的甩开,心中暗道:“未曾想这一败却会引发如此变化,看来兄长还是错估镇府公的背景和手腕呐!如今大败一出却不知信浓的情势会是如何?我武田家若想在吉良家的兵锋下求存,就必须与这位公方殿打好关系,以我武田家的形式是断然不能再行险招的。” 吉良义时冲身后的武士吩咐几句,然后笑着说道:“武田典厩安好,想那青柳城一别已有数载,却不知再次相见竟然会在这里,让余不禁感叹日月流转世事无常呐!典厩和余分属两个阵营,各为因由相互攻伐本是无可指摘,但现在典厩殿下做了我吉良家的监下囚徒,典厩殿应该转变立场,为何还要抱残守缺执迷不悟呢?” 武田信繁恭敬而又生硬的回答道:“镇府公,抱歉了!在下有自己的坚持,有要守护的亲眷友人,还有养育我们的一方热土,无论家乡多么残破那终归是我们的家园,武士所追求的就是守护祖辈传下的基业和荣耀,为此我等牺牲一切也在所不惜,所以在下是绝不会投降的!请多多谅解!” “不愧是甲斐武士的表率,余最欣赏的武田家武士……”吉良义时笑着摇摇头,似乎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又说道:“典厩这一点才是余所欣赏的地方,若是典厩被余三言两语说动主动投效过来,那便不是余所欣赏的武士表率了……也罢!余也不为难典厩,把这牢房打扫干净,开个气窗通风照明,还有每日盥洗,日常吃食都要按照备队大将的标准执行,莫要让武田家的武士们轻看了我们!” 武田信繁怎么也想不到他就这么潇洒离去,甚至没有任何愤怒或者不快的神色,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放过自己。疑惑的望着远去的身影迟疑道:“没想到镇府公会是个如此大气的武士,这就是武家名门的气度吗?” 再次捡起那幅精心绘制的画作,武田信义率军突袭平家大营,引的富士川上飞鸟展翅高飞,平维盛惊慌失措被郎党裹挟着狼狈逃窜,源赖朝主力中无数面白旗迎风招展,那是个让人荡气回肠的时代。更是河内源氏第一次用铁与血的杀戮向世人展示他锋利的獠牙。 武田信繁虔诚的跪下,俯下身躯深深的一礼:“愿南无八幡大菩萨保佑河内源氏武运长久,保佑我武家百世永昌!保佑我武田家渡过劫难!”他拜的不是画而是祖先,敬的不是人而是源氏氏神。 在另一间牢房里,武田义信愤怒的瞪视着吉良义时。他还记得当日冲进本阵的那员大将的体貌特征,整个东国身高超过一米七的武士大半都在越后,现在仔细想来依稀记得那员大将身披的红色铠甲闻所未闻。 桶状装甲竟然挡得住太刀劈砍,近距离身中数箭毫无所觉,红色铠甲上依稀可见烫金足利二引两御纹,他可以肯定那御纹与普通的足利二引两全然不同。遍数整个关东大约只有古河公方有资格穿戴。 武田义信愤怒的全身颤抖,无奈手无寸铁对面又围着十几个手握刀鞘的精锐武士,忍下胸中的怒火质问道:“你……你就是那日害家父的武士。你就是……就是那个家督?” 山冈时长按刀侍立一旁,提醒道:“义信殿应该拜见镇府公!” 武田义信醒悟过来连忙行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武田信繁早就交代过他不要与吉良家的武士硬抗。这对自己对属下被俘的武士都不是好事,或许他们不会拿武田家的少主如何,但这监牢里还关押着六千多同袍郎党。 万一吉良家的武士被他气一通返身对儿郎们下重手岂不是自己的错?身为武田家的未来家督怎能忍心看着自己的郎党受到迫害,所以他只有选择继续忍,为自己也为六千儿郎忍下这口气。 明明是武田义信比他还要大三岁,场面上看起来却完全相反,武田义信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带着少年人的冲动。愤怒之色现于脸上,反观吉良义时依然笑吟吟的望着他,温和的说道:“义信这几个月住的怎么样?还舒适吗?心情如何?需要看什么书可以对看守吩咐着,他们会尽力满足……” “……不需要,我们甲斐武士最不缺韧劲,不敢劳烦镇府公垂询!”武田义信生硬的回答道。 见武田义信这副愤怒的表情,他就知道这次算是白跑一趟,这二人心智坚定短时间内劝不动任何一个,于是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嗯,那么就请义信殿安下心来,用更多的时间去思考人生的选择,或许会对你有所帮助。” 眼看吉良义时点点头转身便要离去,武田义信立刻终于忍不住叫喊:“等等!我有话要说!我父亲派来的使者在哪里?为什么还不放我们走!你们需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是要钱,粮食还是领地,只要放我们走什么都可以给你们!” 御马迴众不约而同的露出不屑的表情,武田义信大怒道:“你们看什么!不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武田家的少主,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捉住我们既不杀也不放到底是什么意思?有你们这么做的武家吗?回答我!” 吉良义时冲山冈时长递了个眼色,后者见状大步走到他面前冷笑道:“义信殿想必还没弄清形势吧!你父亲被我等打的一败涂地,两万余军势只走脱六千人,连尊贵如义信殿、典厩殿这等核心武士都被擒拿,去岁佐久郡在我大军攻掠下顷刻被破,而今筑摩郡危在旦夕,武田家上下像绷紧的弓弦又哪里有余力赎回义信殿呢?所以请耐心的住上一段时间,或许过个一年半载就能在此与你父亲团聚了。” 旁听的御马迴众闻之哄笑,武田义信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揪住衣袖踉跄后退,嘴里念叨着:“不可能!绝不可能啊!我是父亲唯一的嫡子,父亲大人一定会来营救我,一定会……你们一定是在骗我!我才不信你们的鬼话!别以为我会听信你们的一面之词,我绝不会相信你们!你们想都别想!” 武田义信被打击的语无伦次,虽然嘴上不相信这一切,但潜意识里已经接受这种说法,其实他还有一个目盲的弟弟海野信亲年岁与吉良义时相同,前些年得了一场严重的疾病高烧不止,直到把双眼烧的失明。 人总是虚伪的,按照常理他是不应该说自己是唯一嫡子,只有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才会暴露他心里的真实看法,骄傲的武田义信不认可目盲的弟弟,所谓的兄友弟恭只是逢场作戏给家人父母来看,骄傲也是人类的劣根性之一。 同时也能看的出武田义信非常十分信任自己的父亲,却不知他的父亲压根不想过他,连同自己的亲弟弟一起遗忘在川中岛上,或许他有自己难言的苦衷,但连一个使者都不派遣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山冈时长正是抓准这一点,继续刺激武田信义脆弱的神经:“义信殿仔细想想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从深秋到晚春可曾有使者过来探望呢?可曾听说过武田家传来任何消息?义信殿可以认为是我吉良家有意阻挠,但我吉良家俘虏你们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赎款么? 总不能羁押义信殿一辈子,那不是我辈武家的作为,义信殿早晚还是要回到甲斐的,主上十分希望武田家换上一个更加明事理的家督,不要总想着阴谋诡计背信弃义的伎俩,本是河内源氏的苗裔何必以死相拼,徒伤了父祖积累的数百年基业! 可问题是武田家的使者确实没有到来,主上在春日山城等了整整一个冬天外加整个春天,由此可见武田大膳缺乏应有的善意,或许他认为武田家可以率军重夺土地,再借机逼迫我们交换人质,只是这样一来,义信殿您的地位就变的可有可无了。” “我不会相信你们的话!绝对不会相信!我父亲一定会来救我!不是以后而是现在,使者一定会过来,不是今日就是明天!你们走!赶快走!我不要再看到你们!”武田义信歇斯底里的发着疯,御马迴众眼疾手快的一拥而上把他死死摁住。 即使如此,他还是叫嚷着撒泼,山冈时长带着十几个亲卫武士紧紧护住吉良义时退出牢房,嘴里骂骂咧咧道:“这个武田义信真是不识好歹,难道以为我上総足利家像他们那样坑骗成习惯么?告诉他实情还不相信,真是无可救药了!” 周围的武士露出赞同的表情,但吉良义时却摇头道:“义信殿的心情可以理解,骄傲的父亲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抛弃了自己,这大概是人生最悲惨的一刻,你们要怀着宽容的心去理解他,而不应该嘲讽他。” “是!我等明白。”山冈时长肃容听令,这些年几经阵战虽然因为职司所在无法立下赫赫战功,但每一场战争都有亮相和发挥,几经磨练把年少时的功名**洗脱掉,露出朴实无华的武士气质,具备这气质便是孕育良将的开端。 第372章心有戚戚 长尾景虎改名又是一件轰动关东的大事件,这次他不但把名字改换,包括朝臣姓、自家苗字一股脑全改一遍,认上杉宪政为养父继承山内上杉家的家门,由此完成从长尾家众多分支中的一条支脉,转变为关东声威赫赫的上杉家一门惣领。 得到新名字的上杉政虎给予关东国人极大的冲击,越后越发**裸的**让远在相模小田原的北条家寝食难安,偏偏还没办法指责上杉政虎的行为有错,恨得牙根痒痒又不敢动手,只得打落牙齿或血吞,闷声闷气的整军继续对上総国的里见氏发起进攻新的进攻。 世人皆知山内上杉家的家督上杉宪政可是被北条家亲手逼迫到越后去的,上杉宪政三番两次送管领帽子也一度沦为关东八国年度最搞笑事件,据说因为送管领的缘故还被镇府公狠狠的挖苦一番,并提出自己正室担任关东管领为苛刻要求,险些把这位末代管领气傻了。 越后有多厉害自不必言,就看北条家认怂的模样,还有武田家窝在甲斐的衰样就知道越后那两位可是了不得的武士,即便称那两位是当世名将一点都不觉得太夸耀,换个人来当越后的总大将谁又敢顶着四路大军十几万人的恐怖军势依然把大军派出去硬刚正面? 更不用提几场关键性的战争都被越后给打赢了,即便最不起眼的五十岚川合战也暴露出越后雄厚的武将储备,一出手就是两名白甲大将带着四千军势,应是杀的陆奥六千大军鬼哭狼嚎,差点把伊达辉宗的小命给搭进去。 如果说关东是心有戚戚焉,那么陆奥与出羽是真的害怕了,自家七拼八凑几千人马冲到越后还不够人家一勺烩的,最要命的是越后的主力被吸引在外的前提下被打成这样,如果面对的是越后的主力军团,又有那些非人般的大将该怎么办?什么黑龙骑兵,鬼神之将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据说川中岛之战里又流传出血龙骑兵的名号,这就更让一些人寝食难安。 北条氏康隐退给北条家带来难以琢磨的变化,新任家督北条氏政坚决贯彻其父的战略决断,将目标锁定南关东的里见氏,安房里见氏也确实与北条家存着不小的仇怨,天文二年,里见家陷入内讧,处于劣势的里见义尧就是得到北条氏纲的帮助夺取家督,随后又翻脸成仇站到北条家的对立面。 随后跟着小弓公方对抗北条氏纲与足利晴氏的组合,在国府太合战最关键的时刻,里见义尧果断撤退狠狠的坑了小弓公方一把,致使其深陷北条大军中战殁,连续两次坑队友把里见家的节操卖的一干二净,里见义尧也趁机大发横财把上総国大半的土地收入囊中,从此他就从安房的小豪族变成正儿八经的大名了。 这还不是他坑队友的完整历史,前些年的关东天文之乱中,号称关东副帅实为关东卖队友的里见义尧再次坑掉半个关东的武家,见势不妙又一次脚底抹油跑路,太田氏、千叶氏就像小弓义明那样被北条军无情的包围,只不过这两家的家督没那么傻当场就投降了。 真里谷氏拼掉半个家底才险之又险的逃出来,就连跟随里见义尧打天下的肱股之臣正木时茂都被他丢下来断后差点回不来,随后里见义尧再次开始膨胀,从天文二十三年大举入侵真里谷氏的领地,真里谷信政兵败自杀,万喜城土岐为赖被迫降服,遂完成上総国的一统计划。 而北条家就打着为真里谷家报仇的旗号对里见家发动进攻,北条氏政号令南关东的国人江户城的太田康资、岩付城的太田资正、以及被打残的江户众聚集起两万三千大军,先是按住北关东的家臣继续防御上野方向的压力,同时安抚下総千叶氏不必出兵,确保南关东的下総国人情绪稳定。 里见家闻讯急忙召集家臣呼唤盟友,佐竹义昭、结成政胜携带其子结城明朝一道率军赶来,短时间内里见氏就聚集起一万五千军势,聚集在市川静待北条军的进攻,北条氏政担心自己镇不住场子,又把隐居的老父北条氏康请到江户城亲自督战。 四月五日,以地黄八幡北条纲成为先手率领五色备八千军势先期抵达大日川西岸,而后阵交给大道寺政繁带着北条氏政的两个弟弟,年轻的北条氏照与北条氏邦,以太田资正为左翼,太田康资为右翼,北条氏政亲自坐镇中军两万多人浩浩荡荡杀向大日川。 北条家安抚千叶胤富不用着急,但千叶氏的国府台城却已经被里见义尧所占领,眼看靠拢北条家的前哨坚城被夺取,万一真闹出高山合战那种乱子千叶氏就得完蛋,所以千叶胤富就是想不急也不行。 四月六日,北条军将大营驻扎在大日川东岸,不紧不慢的做着大举进攻的架势,却不想太田资正对降服北条家早有反意,暗中联络暗中联络族叔前任江户城主太田康资,约定他在第二天起兵时一通里切投靠里见联军。 太田康资乃是太田道灌嫡派的曾孙,年纪比太田资正小九岁辈分却高出一截,他早就对臣服北条家却被迫让出自家居城心怀不满,于是双方商定完毕悄悄联络对岸的里见军,太田资正觉得这里见义尧虽然有点很坑人,但好歹大家都是平等的关系,比跟着北条家要强的多。 于是当次日天刚放亮,北条军先阵富永直胜率军穿越矢切渡,太田资正、太田康资也积极加入渡河的先阵,待先头部队越过大日川对岸的时候,发觉自己的盟友太田资正、太田康资突然脱离阵列把自己暴露在野外,接着就是面对如狼似虎的里见义尧、结城政胜、佐竹义昭三方联军的猛攻。 这位挺过高山合战的青备旗头却血洒大日川,成为这场战争最先战殁的高级武士,江户众新任首领富永直胜被再次讨取,直接导致到江户众的士气全面崩溃,接连几年的战争不断的损兵折将,前任首领远山纲景刚故去不到一年,现任首领富永直胜又被讨取,江户众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打仗,这支精锐已经被残酷的现实无情的打蠢。 士气崩盘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北条家的本阵还没搞明白前锋除了什么问题就稀里糊涂的被败兵一冲,自己的本阵也慌了神,连自家的营寨都没来及收拾就跟着败逃回江户城,里见联军兴奋的欢歌起舞,在当天夜里摆开庆功宴,提前庆祝击败北条军并预祝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夺取江户城,并最终夺取小田原。 不得不说里见义尧实在太过轻敌大意,相比之下北条氏康的水准远远高过他数筹,在得知自己北条氏政稀里糊涂败了一场退回来之后,北条氏康立刻意识到这正是一次绝佳的反击机会,用兵严谨性远低于上杉军团的关东联军必会在大胜一场后放松警惕,于是再次祭出他最擅长的夜战之术,于当天月黑风高的夜里再次越过矢切渡直扑国府台大营。 他所料无差,里见联军的确放松警惕,自以为击败北条军一阵就把敌方吓的不敢出来,幻想着北条军闻风丧胆就像遭遇长尾军团打击那样,却不想想自己有几斤几两,联军连号令都不统一也好意思拿来类比越后的百战精锐。 北条军来的非常突然,夜半三更渡河至对岸在悄无声息间摸到大营外,这时联军大营就像一座熟睡的城市,初春夜风冰凉吹在脸上不消许久便会麻木,就连守夜的武士们也忍不住寒意和睡意跑到避风的篝火堆旁打盹。 里见义尧、太田康资、太田资正、结城政胜、结城明朝父子以及佐竹义昭等国人领主饮酒作乐闹腾半夜才刚睡下,完全没有料到北条军的夜袭会这么迅疾又是如此激烈,仿佛一瞬间大火与喊杀声就同时响起。 四面八方涌来打着青色旗帜的北条军,他们举起屠刀对睡梦中的士卒无情杀戮,他们点燃营寨将粮秣军械付之一炬,他们横冲直撞逢人就砍,沾满油脂的火箭不要钱似的招呼到里见联军的帐篷上,很快整个大营就变成一个四处冒着烟火的大火炉。 结城政胜身体不好没怎么喝酒便早早的休息却不想碰见这等祸事,他的儿子结城明朝醉的人事不醒,老人家好不容把儿子摇晃醒来,却发现结城明朝喝的腿脚酸软连太刀都握不住,涌来的数十骑亲卫还没来及护着这父子俩逃出去就被北条氏繁堵住。 面对杀红眼的北条军结城明朝几乎没怎么抵抗就被北条氏繁斩杀,结城政胜没来及呼救也随之下了黄泉,里见义尧很不幸的撞上北条纲成被一枪刺中肩膀险些挂掉,还是在枪大膳正木时茂的拼死把他从北条纲成的枪下救下来。 毫无防备的太田资正、太田康资在营帐里被捉住,太田家的叔侄俩再次成为北条家的阶下之囚,佐竹义昭更惊醒也更聪明,见势不妙带着自家军势拼命逃跑,同时也成为里见联军里唯一全身撤退的大名,此战里见联军一万五千军势,连同太田氏的两千叛军一共折损了五千条性命,俘虏三千余人,余者皆趁着黑夜狼狈逃窜。 这场战争被称作第二次国府台合战,此一役北条家损失三千余人,其中近两千条性命是已被打蠢的江户众友情贡献出来的,是夜实际损失一千多一些,还有不少是被友军射来的流矢夺去性命,净损失远比想象中的少。 经过此战,里见氏的上升势头被无情打压下去,结城政胜、结城明朝父子一死,结城氏嫡流因此绝嗣,不得已之下结城家的谱代众紧急从分家小山高朝那里要来一个儿子做家督,这个小子原名小山晴朝,改名后叫做结城晴朝。 北条家用一场胜利证明自己的实力,捍卫北条家在关东的绝对支配地位,他们用强大的武力无声的诉说着一个道理,虽然我北条家打不过越后,但收拾你们还是毫无问题的,北条氏繁用行动证明自己不是谁都能拿捏的弱者,打不过斋藤朝信不是耻辱,用一句话来概括“不是我军无能,实在是敌军太狡猾”。 北条家取得胜利的同一时刻,甲斐踯躅崎馆初步完成建设,高高的箭橹厚实的墙壁,不知埋葬的多少农民的尸骨完成艰难的要塞化,武田大膳入道信玄换了个新发型,清爽的光头省却打理发型的麻烦。 中信浓的战局越发不利,马场信春的伤病还没好利索就被迫派到前线顶住占据,南信浓伊那郡代秋山信友不断传来南信浓国人不稳的情报,踯躅崎馆每天传播的都是坏消息,真可谓一日三惊,武田家就像一座四处漏风的屋子,无论怎么补贴都无法掩盖已经日薄西山的窘境。 踯躅崎馆一片萧条,商屋有一半关门歇业路上行人稀稀疏疏,偶尔经过一两个人都是低头缩颈,迈着急匆匆的步子跑过去,整座城市陷入莫名的恐慌情绪中,随着信浓方向不利的消息不断传来,武田家武士的脾气也随之日益增长,打架斗殴的事件屡有发生,还有许多不冷静的武士因为几句口角之争对同僚拔刀相向,闹出许多无谓的命案。 武田晴信对这个变化十分忧虑,最近他经常整夜整夜的难阖眼,双眼熬的通红布满血丝,好不容易睡下也睡不踏实,无尽的恶梦在等待着、纠缠着他,每次梦见川中岛无尽的黑夜与点点火光,还有黎明那一刻的血红骑兵,血色的长枪一瞬间斩向他,下一刻就会被恶梦惊醒,即使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也只能维持半梦半醒浑浑噩噩的状态。 家督的痛苦谱代家臣团深有所感,这些日子武士们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身体愈发清减,都是被那场战争给害的,这一战把武田家的精气神打掉一大半,往日骄傲自信的武田家武士变的更加偏激暴躁,甲斐境内层出不穷的暴力事件恰恰说明武士们正在经历着混乱、痛苦、迷茫的艰难时期,他们为之奋斗的目标破碎,不清楚自己的未来该投向何方,整个武田家陷入空前的混乱,这是谱代家臣团所不愿意看到的。 第373章移祸甲斐 武田信玄的心情不好,动不动就因为茶水太烫,饭食难吃迁怒小姓,这与从前那个风趣幽默的甲斐之虎全然不同,三条夫人因为嫡子被俘的事情与武田信玄打起冷战,儿媳嶺松院整日哭哭啼啼别提有多闹心。 长坂钓闲斋满怀忧虑道:“主公!安昙郡国人集体降服,塔原城、光城、苅谷原城已被攻破,伊深城、平濑山城摇摇欲坠,筑摩郡内国人全体动摇,再这样恶化下去马场美浓守殿镇守的深志城随时都有可能面临危险,一旦深志城被破中信浓将无险可守,诹访郡直接暴露在吉良军的兵锋之下,很难说那位镇府公是否会再次出阵,眼下的局面对我等非常不利。” 安昙郡内领地大多在群山之中到也无所谓,但筑摩郡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那里集中信浓最精华的两块平原之一,除了北信浓的川中岛及小県郡所在的千曲川流域,就属筑摩郡、诹访郡所在的犀川流域最为富饶。 筑摩郡原本是信浓守护小笠原氏的地盘,府中治所设在筑摩郡内林城,这个郡历来是信浓最富裕的地区,小笠原氏正是凭借此郡才在大塔合战后依然能在信浓站稳脚跟逐渐发展起来,而大塔合战的另一方村上氏也是凭借千曲川流域的肥沃土地崛起。 以上就是参与武田信虎所主导瓜分佐久郡行动的成员,最后一个成员便是诹访郡的诹访氏,本是诹访神社的神官逐渐成长为一郡霸主,依靠的就是诹访湖附近的发达农业支撑,武田家之所以越打越强,靠的也是信浓筑摩郡、诹访郡提供的两米以及源源不断的兵员。 一旦两郡有失那就不是威胁甲斐本土那么简单,丢掉两个战略价值以及经济支撑巨大的领地,未来的武田家就只有困守甲斐做一只被关进笼子里的老虎,长此以往家臣团的凝聚力将会土崩瓦解,武田家的辉煌霸业转眼成空。 武田家的全面衰退很有可能倒退到武田晴信刚登位时的危局,这不仅仅是武田家的危机更是武田信玄的人生危机。随着一场大败打掉武田家所有上升势头以来,家中对武田信玄不满的牢骚越来越多,透破忍者每天送来一大堆相关情报,这都是非常危险的苗头,说明他这个家督的地位在动摇,下层武士不在像以前那样无条件拥护他。 “主公!我们应当尽快赎回被俘的武士!这些日子武士家属闹的很厉害,家中的武士也不愿得罪同僚的亲眷,实在很难弹压啊!”迹部信秋不无忧虑的哀叹道:“大家都很难,可越是艰难的时候却总是要闹事,真是让人头疼啊!” 武田信玄的眉头不自然的轻颤一下。语气沉重道:“命令美浓不惜一切代价替本家守住筑摩郡。伯耆守稳住伊那郡。可以拜托木曾殿多多帮忙本家许他诸税不入权力必须把郡内骚动的国人安抚住!还有把四郎派到诹访坐镇,现在是本家危机之秋正是用人之时,武士们要用于奉献但有好的计策多多献上,一经核实本家不吝奖赏。至于赎回武士还要再准备一下,没有足够的财货是很难打动越后的啊!” 谱代众听出武田信玄话语里的言不由衷齐齐皱紧眉头,栗原诠冬忍不住跳出来说道:“请主公先行派出使者去越后商谈赎回武士的事宜吧!我甲斐的许多儿郎陷在越后生死未卜,家中的亲眷和武士们都很难心安呐!臣下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但臣下觉得典厩殿和少殿的安危尤为紧要啊!” 栗原诠冬说出武士们的心声,有部分信浓国人狐疑的扫视着武田信玄,似乎在猜度甲斐之虎为何要在赎回武士的事情上推三阻四,武田信玄哪里能忍下这种质疑的目光,怒哼一声道:“你们道本家不想救出自己的嫡子与弟弟吗?但那镇守府将军岂会是易予之人。他若狮子大开口索要大笔赔偿我们该怎么办?赔完赎款甲斐还有多少资源?没钱没粮如何扩张?若不能扩张守在甲斐群山里诸位愿意吗?” 一连串反诘把武田家臣团给问住,他们细想之下不禁信众恻然,甲斐是座大盆地从盆地中流淌的笛吹川、釜无川成为最致命的灾害,几乎年年风灾暴雨都会受到水害侵袭,如今的甲斐总石高二十二万石。因为战乱频发加之天灾**使得总人口却只有十六万人。 武田家几代先祖积极开拓进取,所为的就是带领甲斐武士走出穷乡僻壤的山窝窝,在甲斐之外有富饶的土地秀美的山水,这一点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无数次被证实,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大家享受过山外的美好生活,没人愿意继续缩在甲斐做苦哈哈的山武士,不留着一点王牌以后可就真的没有翻身出头之日了。 日子过的很难,但越是苦难缠身越要奋起直追绝不能输了胸中这口气,谱代家臣团对家督的一席话语还是支持的,迹部信秋又说道:“主公日日忧虑的无不是带领武士们走出困境,哪怕再苦再难也要挺过这一关,请诸君多多谅解主公的苦衷啊!” 眼看就要把这个头疼的难题给糊弄过去的时候,栗原诠冬突然跳出来,声嘶力竭的乞求道:“可这样就能放弃我们的亲友儿郎吗?让家里的亲眷们放弃家人团聚的希望,我诠冬做不到啊!臣下叔父栗原伊豆守就战死在八幡原,家中的族人死了十几人,陷在越后的还有五人,请主公赎回我们的亲友,我们愿意承担相应的费用!” 武田谱代家老四奉行之一的今福净闲斋严肃道:“左卫门注意你的语气!” 原虎胤长男横田十郎兵卫康景有些不乐意,他父亲为武田信玄身陨八幡原,事后却连一点补偿都没有,怒声反驳道:“左卫门说的没错,我等为主公立下功勋却把自己的亲友丢在川中岛狼狈而逃,这有违武家道义更有违主公的原则!咱们武田家不是一向在说人情是朋友,仇恨是敌人,我们要保卫自己的亲友错在哪里?我们死了那么多儿郎没有任何补偿,到底是为了什么?” 横田康景这一番话就让场面的气氛变了味,他是原虎胤的长子不假。前几年还因为质疑武田家的处断不公出奔到北条家,得赐苗字横田以及拜领北条氏康的下一字,本就不是武田家的嫡系谱代众,更不怕说话得罪什么人,大不了收拾形状再出奔到北条家就是了,反正他们下総原氏的地盘恰好为北条家打下来,投靠过去也不担心被闲置。 武田谱代众没想到年过三十的家伙还会这么冲动,当即就勃然作色抽出太刀,大有当场把你切两半的劲头,下曾根信恒见势不妙赶紧为自己至交好友打岔:“十郎兵卫这话就不对了。咱们武田家眼下不是遭逢大难么?主公一直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难题。或许再过不久该给的补偿就都会发下来了。诸位说是吧?呵呵呵……” 曾根氏乃是武田氏的一门亲族,乃是武田信玄五世祖武田信重之子别出的后裔,家族里支系庞大贯通整个甲斐,他们这一家子以曾根、下曾根两个苗字为根。与普通武家就一个苗字不太相同,但其实还是一家子没有变。 包括曾根昌世、曾根虎吉、曾根虎長、曾根虎盛、下曾根昌利以及许多个兵卫、卫门之类的亲族在内,所组成的强大家族集团,在武田一门众里也是数得上号的有力一门,只不过这家平时不那么跳脱相对比较低调,所以经常被谱代家臣团给忽略掉,但这家人一旦发话那就得小心应对。 穴山伊豆守信友一直冷眼旁观武田家的危局,似无意间瞟向年轻的小山田信茂,然后笑呵呵的说道:“其实。今川治部派人来问询嶺松院的情况,还有太郎殿下何时才能赎回,今川治部的意思是如果甲斐有困难可以帮一帮,太郎殿下回来的越快越好。” “今川治部竟然这么说了?伊豆守这个消息可真是……真是太及时了!”武田信玄眼角抽搐一下,双眸中闪过一道微不可查的凶光。下一刻变回十分热切感激的表情,笑着说道:“那就劳烦伊豆守速速通知今川治部,无论如何一定要帮助我信玄渡过难关啊!” 坐在穴山信友身旁的少年人是他的儿子穴山信君,如今他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瞥见武田信玄言不由衷的表情暗自嘲讽道:“曾几何时,你武田大膳也有向人求援的时候,却是不知今川治部不会不买你的帐呢?” 在座的武田谱代各个都是人精,立马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浓重火药味,小山田信茂依然悠哉悠哉的品着茶汤,丝毫不在乎其他武士投来的异样目光,西国新近崛起的毛利家,据说有个两川体系为毛利家立下汗马功劳,而甲斐武田家里也有一个两山体系存在着。 武田两山可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体系,差不多把毛利两川的所有恶处都弄到自己身上,穴山氏、小山田氏,一个在甲斐西南逸见郡把守甲斐的西大门,一个在甲斐东南都留郡把守甲斐的东大门,把守大门的意思也就意味着他们分别靠近骏河今川氏,相模北条氏,守卫监守自盗是喜闻乐见的事,这两家就从看守一点点被腐化变成资深带路党。 穴山家说起来还是武田家的一门众,在战国初期武田家内讧时期,当时的当主穴山信悬就投靠骏河枭雄今川氏亲,并担当带路先锋把今川家放入甲斐,今川氏亲几次入侵甲斐都有他的功劳存在,后来这位穴山信悬莫名其妙的被突然暗杀,大家都说是武田信虎(当时叫武田信直)干的,但无凭无据也拿他毫无办法。 如果说穴山家因此就与武田家结仇的话还是说不过去的,问题是很快在享禄四年(1531年),穴山信风又离奇暴毙加重穴山家的猜疑,上次是刺杀这次是暴毙,而且是没病没灾的一夜之间就死掉,穴山家不恨武田家才有鬼。 后来就是穴山信风的弟弟穴山信友担当家督,他就比强硬的哥哥圆滑许多,强硬如他的父亲和哥哥都离奇身死,他哪里还敢硬顶威风赫赫的武田信虎,刚当上家督就主动靠拢武田信虎,很快就得到武田家大老虎的欢心,于是迎娶武田信虎的女儿为正室夫人,并籍此机会加强与武田家的关系。 再往后花仓之乱。武田家提大军威逼今川家,然后今川义元迎娶武田信虎的女儿为正室夫人,武田家与今川家结为翁婿之和,穴山信友又借此机会和今川义元成了关系亲密的连襟,从那以后就不在偷偷摸摸和今川家来往,可以正大光明的加强关系,武田信虎也乐得女婿们之间相互联络。 后面他就乐不起来了,武田信虎永远的留在骏河,再接着甲相骏同盟建立,作为武田家与今川家方面的联络官。穴山信友从中撮合着武田义信与嶺松院的联姻事宜。同时也是这对小夫妻的证婚人。身上的亲今川色彩简直浓厚的不像话。 相比之下,小山田氏亲北条就更过分一些,他家竟然敢堂而皇之的写进《小田原众所领役帐》中,明明白白的标注在他国众内。就差在自己额头上帖上一个标签叫“我是北条家的家臣”,可以想象一群谱代家臣里坐着一个今川家臣,一个北条家臣会是何等的让人不快,甚至让人作呕,但武田信玄就这么忍了十几年。 半个月后骏府派出的使者关口亲永代表武田家来到越后春日山城,一别数年再见到熟悉的老朋友,吉良义时的心情很不错,经过简单的相互问候,话题绕到双方最关心的赎金问题上。关口亲永言辞恳切的诉说武田信玄对亲子被俘的痛惜,希望吉良义时能给予谅解,并提出赎回所有俘虏的事宜。 提到钱上的问题,吉良义时就笑眯眯的闭上嘴巴,关口亲永也知道武家的规矩。于是就和细川藤孝、松井友闲、本多时正、浪冈顕房等一干奉行官打起口水仗,吉良家一张口就是一万两黄金赎买所有被困士卒,平均一人一两黄金还富余,这哪里是赎人分明就是讹诈。 关口亲永实在气不过,就与一群奉行官辩驳起来,然后双方引经据典据理力争斗的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就算吉良家的奉行官不来围而攻之,几个人轮番玩起车轮战也够他受的,三天的功夫关口亲永像只斗败的公鸡一脸衰样的认输。 想他一介尊贵的武士像个买菜的妇女为了赎金的问题唧唧歪歪整整三天,嘴角燎起几个泡到现在都没消掉,两个深深的黑圆圈说明他这短短的三天里受到多么大的折磨,最关键的是这事和他们今川家没任何关系,他一个今川家的使者替武田家打头阵,武田家一群赖汉都没想过派几路使者打打前哨战让他也知道大概的底线在哪里,简直可恨! 争吵三天得出最终的价格是黄金六千两,吉良家摆明了不要铜钱不要米粮折算,更不会要所谓的土地割让,点名就要你甲斐特产棋石金,不给黄金就别想要回一个人,六千两黄金可是一个巨大的数目,即使富裕如武田家库存也只有一万五千两黄金,一口气被夺走六千两也不知武田信玄的脸色会如何。 一两黄金折算成如今的货币大约价值五贯文左右,在畿内大约价值六至七贯文,西国与九州等缺少黄金的地区会更高一些,六千两黄金起码也是三万贯永乐钱,在吉良家看来这要价也不算很过分。 吉良家有几个金山银山支撑着,一年光冶炼出的黄金白银纯铜就价值四五十万贯,畿内的两郡以及各商屋更是赚钱机器,要你三万贯也不过价值自己年收入的二十五分之一,辛辛苦苦跑到信浓跟你武田家打一场合战,光开出的赏格就是五万贯,更不用说论功行赏合计给三番功发的赏钱又是三万贯,找武田家报销六千两黄金不算过分。 可武田家就有点受不住了,他们家就钱粮不多就有点金子算挺值钱的,这一次为了把人赎回来真可谓大出血,在关口亲永的中介下双方在佐久郡与甲斐之间的信州峠完成交易,六千俘虏被放回甲斐,而吉良家得到所需要的六千两黄金,量武田家也不敢在黄金上做文章。 由于今川家的插手,逼迫不愿低头的武田信玄被迫赎回战败的俘虏,等于承认自己全面失败的事实,对于室町时代把颜面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武家名门来说,这可谓是输阵又输人,可他不认输又有什么办法呢? 武田家只有六千军势可以调动。其中三千镇守甲斐另外三千镇守深志城,如果吉良家打定主意扣住俘虏不放,最多也就骂他们有违武家道义,更进一步的想法是肯定没有的,别说出兵打回佐久郡,就是协防守卫深志城都是个问题。 这六千俘虏带着三分羞辱两分愤恨和五分庆幸回到甲斐,迎接他们的将是甲斐残破的烂摊子,对于经历冬春两季历时半年的新鲜事物冲击的武士们来说,甲斐就像一个落后了时代几十年,没有干净整洁的街道。没有整齐划一的房屋町並。更没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食物。衣服,先进的工具和一望无际的田野。 没见过世面不觉得家乡有多烂,出外走一遭见识越后的富饶哪里还会看得上甲斐国中一成不变的样子,很快躁动的武士们提出这样那样的请求。有些人大声疾呼要建设美丽的甲斐,有些人大言不惭的表示甲斐打不过越后就是建设不力,有些人更说要振兴商业引进越后的先进技术等等言论不一而足,武田晴信在这一刻领悟到自己召回俘虏的决定给自己带来多少痛苦。 联系早前对武田信玄心怀不满的武士,在有心人的煽动下甲斐出现一股不可小视的势力,他们主张奋斗自强对内团结一致,对外积极联络盟友争取五年内建设一个新甲斐,这股势力就来自从越后送回来的俘虏之中,而他们的背后或许隐藏着另外一个人。 …… 春日御所。吉良义时陪着虎姬在花园里散步。 虎姬的体形到没有多少改变,只是不堪一握的柳腰微微丰腴一些,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缓缓走到凉亭里,小侍女赶忙拿着垫子盖在石凳上,虎姬被小侍女们好奇的眼神瞅的有些害羞。低声说道:“殿下这是干嘛呀,虎姬这才怀孕三个月呢,肚子里的孩儿还没长开,又是搀着又是垫子的,让妾身怪不好意思的。” 吉良义时挨着虎姬的身子坐下,微笑着说道:“虎姬是可余的绝世珍宝,还是上総足利家的大功臣,虎姬肚子里的孩子将来会是位了不起的武士,再小心一点也是应该的。” “那殿下说说看,虎姬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男孩呢?还是女孩呢?殿下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只要是虎姬生的孩子,无论男孩女孩余都喜欢,如果是男孩就让我们父子保护虎姬,如果是女孩就让余保护你们母女。”吉良义时的温言细语果然把虎姬哄的眉开眼笑,安下心来依在他的怀里。 女人总是多愁善感,怀孕的女人更加敏感,会产生急躁猜疑愤怒的情绪,吉良义时好歹也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的,小意陪着总算把最难的一关渡过去。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怎的就绕到释放武田家六千俘虏的话题上,虎姬好奇的问道:“妾身不太明白殿下为什么要释放他们呢?辛辛苦苦打赢合战却把他们都放回去,这不就是殿下常说的放虎归山么?” 吉良义时轻轻揽住她的倩腰,温柔的说道:“这不一样的,余不惜在川中岛合战里亲自出手就是为了斩杀他,可惜棋差一招错失过去,只要武田信玄不死,这武田家就始终是横在余心头的一大祸患,余要想平定武田说不得还得再率大军打一场惨烈的合战,莫看这武田家只有六千军势,只要余的大军一到甲斐,说不得就变成两三万大军堵在甲斐坚壁清野,到那时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就变成僵局了。” 虎姬恍然大悟道:“殿下的意思就是殿下讲三国时,曹公曾说过的那句鸡肋呀!” “差不多就是这样,有武田信玄的甲斐就是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若放他几年说不得又成为余的心腹大患,而且甲斐国人眼下只是出现一些不满的声音,一旦余亲率大军打到甲斐的家门口,这些国人一定会团结起来联合抵抗余,这也就是前面说的僵局,更深一层还有背后的北条与今川家一会施加影响! 要清楚一点的是,余在信浓与那武田家打生打死影响不到骏河与相模,但余的大军一旦打下甲斐就将直接威胁到两家腹地的安全,我上総足利家可未与这两家签署甲相骏同盟,更没有义务替他们把守背后,以今川治部,北条相模的智慧必定会以钱粮物资,乃至兵员的大规模支援,他们宁愿见余拖在甲斐把这个山窝窝打的稀巴烂,打的天怒人怨也决不让余得逞! 即便到那时余有心停战,还会因为今川、北条两家与我上総足利家撕破脸而失去回旋余地,所以甲斐一地虽有利可图却非智者可取之处,原因就落在这甲相骏三国同盟之上,此盟不破余就不能安心收割甲斐啊!” 吉良义时到不怕武田家,他能用七拼八凑的一万四千余军势击败倍于己方的武田军,就更不会怕甲斐山窝窝里两三万缺乏训练的农兵,哪怕他们据守坚城,他也有信心一点点把坚固的甲壳慢慢撬开。 而且甲斐一共就十六万人口,把女人去掉就少了近一半人口,再去掉老弱病残和小孩子,又去掉一大半,满打满算也就两三万壮劳力,这些人全部武装起来能顶多久?三个月还是半年?要不要管田里的庄稼?秋收的时候要不要收粮食?不收粮食冬天就得集体喝西北风。 再退一步说,武田家那群残兵败将受到的精神打击哪里是两三年能恢复的,除非天降神运让武田家运气爆棚的连打几场打胜仗把士气拉回来,否则短期内碰到吉良军团只怕连五成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 吉良家不怕武田家,也不怕武田家的两个盟友,哪怕是真陷入那种消耗战他也有信心获得最终的胜利,只是那样太麻烦太耗神耗时间,现在已经是永禄元年,如果没有点时间紧迫感说不得这天下又被拉回到魔王节奏里去,今川家被拖在甲斐的烂泥坑里,让大魔王轻松夺取美浓,到时候就是别人吃肉喝汤他做嫁衣裳了。 虎姬依然不解的问:“可是今川治部不是殿下的盟友吗?直虎妹妹就是今川治部认养的女儿呢!而且今川氏与咱们上総足利家还是非常近的亲戚,今川治部一定不会因为打甲斐而和越后开战的吧?” 第374章义元的野望 “呵呵,盟友这种东西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从最高等的永世血盟到最低级的城下之盟,甲相骏三国同盟乃是相互守望的更高等级盟约,余当初拟定盟约时还在京都,所以今川治部和余签订的盟约只能算作互利互惠的普通盟约,今川家当初对这个盟约的重视远不如甲相骏三国同盟,这三家可是交换自家的嫡出公主做正室,虽然余真的很喜欢小阿虎,但是余还是得说这待遇还是差出不少。” 吉良义时也不介意被自己的妻子知道当初签订盟约的来龙去脉,当时吉良家在京都面对三好家的压制混的并不怎么出色,无非利用一个出奇制胜连连震住三好家,就好比程咬金的三板斧乍看之下十分唬人,再厉害的高手若是撑不过那三下还是得丧命。 以小博大以弱胜强固然美妙,可一旦伎俩被识破就要黔驴技穷的尴尬局面,在畿内最后的半年辰光里,吉良义时殚精竭虑的维持着一片大好的表面,可实际上却一直在紧急物色更适合自己发展的基地。 畿内就是个大泥潭,没有绝对的实力或者绝佳的机缘,随意踏入这片地区便是自寻死路,就好比船冈山合战后的大内义兴,大物崩里的细川高国,太平寺合战之中的木沢长政,还有江口合战之后的细川晴元。 这些人都是一代枭雄,论心计手腕军略智谋都是一等一的高人,甚至不逊于关东的龙虎狮或者魔王猴子乌龟,所欠缺的无非是时机和运气还有错误的选择,在没有取得绝对优势地位之前,盲目追求畿内称霸却把自己的性命乃至家业搭在畿内的烂泥潭里。 自古五畿七道以畿内五州为天下之精粹所在,畿内就放佛一颗烂熟的果实,散发着诱人而又致命的芬芳,任你在有多少心机手段只若闯入畿内的一亩三分地,就自有办法把你的血肉消磨的一干二净,它不但是个泥沼更是个绞肉机,没有魔王的运气万万不可创进去。 当初今川家虽然不清楚吉良家的真实情况,但还是可以看出三好家是个庞然大物,在吉良家手下连续吃亏上当两次已经足够教训了,三好家绝对不可能一直那么蠢,否则三好长庆也不可能从阿波的弹丸之地起家成为畿内霸主,所以今川家与吉良家的盟约等级不高,甚至一度拖延就在用行动告诉他,我今川义元不怎么看好你。 后来盟约终于缔结完成,还是依靠吉良家打下几次漂亮的以少胜多的战争,强烈的光环笼罩下忽略吉良家所有弱点,但身为旁观者的今川义元很清楚吉良家的弱点还是地盘小军势少,盟友极端不可靠。 三好家若是及时醒悟过来,先一步靠近幕府老实满足足利义辉的虚荣心,然后从经济军事甚至政治上多方面封锁吉良家,就畿内那拖后腿高手的六角义贤,对坂本垂涎三尺的延历寺,还有莫名其妙恨上吉良家的浅井久政都会参与进来,这个封锁也不用打仗,只需要联合压制坂本这个经济中心的贸易来往,不用几年的功夫,声威赫赫的吉良家就会烟消云散。 正是看到这一步,今川义元一直对吉良家保持着不近不远的关系,甚至送女儿都是推三阻四磨蹭许久,待吉良义时带着两三万人拖家带口的投奔越后时,今川义元更是对吉良家的决断感到失望透顶,干脆就不提所谓盟约和联姻之事。 随后长尾景虎一病不起,越后陷入巨大的危机给他嘲讽和冷笑谈资,可以说当时全天下没有一个人看好吉良家,大家都期盼着喜闻乐见的水土不服,在京都里几战成名的“足利上総三郎”被越后乃至甲信的土鳖国人打的丢盔弃甲狼狈逃回京都。 结果他又一次猜错了,吉良义时在川中岛合战里大破武田军获得一场宝贵的胜利,而一直期望很高的小舅子武田晴信却被打的非常凄惨,不得已之下找到今川家希望转圜一二,今川义元才把自己的师父太原雪斋派过去,于是才有后面送井伊直虎的故事。 虎姬吐吐舌头很惊讶这背后原来还有一段复杂的故事,难怪自己的殿下根本不提和今川家有一段盟约的事情,其实双方的盟约等级就很低,后来越后迅速崛起后再想加强盟约,就必须面临直接敌对越后的武田家,还有先是间接敌对后又直接敌对的北条家的不满反应。 权衡利弊今川义元还是选择了甲相骏三国同盟的稳定,毕竟那是他师父太原雪斋一手缔造出来的心血所在,今川家可以取得骏远三完全支配的巨大优势全赖甲相骏三国同盟所赐,没有稳定的后方他也不敢屡次派出一两万大军征讨三河国。 在吉良义时与长尾虎姬小声谈论骏河今川家的时候,远在东海道的骏府,今川义元正在举行一场茶会,参会的武士来自骏远三的所有精英武士,其中就包括上冷泉家的家督,正二位権中纳言冷泉为益。 朝比奈信置亲自担任茶头为今川义元泡制一碗浓郁的抹茶,经过繁复的步骤坐在贵宾席上的诸位武士一一品尝完这碗茶汤,今川义元开口说道:“今度信玄赎回扣押之兵士,国力耗损略有恢复当可以自持,刑部又与镇府公约定双方之底线,镇府公言明若无意外不会染指甲斐四郡之地,想必诸君应当还是信任镇府公的承诺的吧?为了阿春和太郎,本家也绝不会让那个‘意外’出现。” 今川义元发出霸气宣言让在场的武士无不懔然应是,坐在贵宾席末尾的松平元康一躬身激动的说道:“我今川家坐拥三万虎贲,主公只需一声令下定能将那个小小的‘意外’扫出甲斐!决不让阿春公主还有义信殿下受到任何不利影响。” 吉良义安嫌弃的侧过脸,低吟着冷笑道:“元康殿这是在威吓我吉良家吗?不要忘了我今川家和是与家弟同为幕府之臣,更是结为姻亲的亲密盟友啊!相信父亲大人绝不会坐看我足利一族骨肉相残的!” 在场的武士面色一变,有些人露出意外之色更有些对松平元康投向惋惜的目光,说大话犯在吉良义安的手里真是有够倒霉的,世人皆知道吉良义安与镇守府将军是兄弟,兄长叫万竹丸,弟弟叫万松丸,两兄弟多年未见不假,可人家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你当着吉良义安的面说吉良义时就是自讨没趣。 松平元康正懊悔与自责着,却不想背后突然蹿出一个小孩吼了一嗓子:“你说什么!敢侮辱我家殿下,我和你拼了!” “平八郎!给我坐下!这里不是你插嘴的地方!”松平元康赶忙拉住鲁莽的小孩子,急切的朝吉良义安俯身一礼,满怀歉疚道:“请东条殿喜怒,在下的伴当是乡下来的土孩子,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场面难免会惊慌失措,说起来我竹千代第一次参加茶会的时候紧张的失手摔了一只价值二十贯的茶碗,心疼了两个月才缓过来……” 松平元康东拉西扯的道歉,应是把尴尬的场面给转圜回来,今川家的武士们都露出善意的微笑,许多参加过那场茶会的武士还跟着打趣几句,松平元康也不生气就跟着大家傻乎乎的笑着承认当时太年轻,跟着诸位学习好久才慢慢学会云云。 今川义元很欣赏这个女婿,虽然松平元康的正室是他的养女关口瀨名,但并不影响他对松平元康的器重,跟随今川义元学习几年军略略有所成,为人处事上带着三河乡下武士特有的憨厚和实诚,今川家里骄傲的武士不屑欺负他,粗鲁的武士乐意逗弄他,精明的武士会偶尔和他攀谈几句,愚蠢的武士以为他很蠢威胁不到自己,总之他几乎没有敌人,除了眼前的吉良义安。 不知是何原因,吉良义安就开始讨厌松平元康,松平元康一个乡下小大名的儿子竟然可以面对今川义元对答如流,对着今川家的谱代家臣团也能攀谈几句,几乎没人说他的坏话,而自己在骏府这几年除去生了个儿子万竹丸之外,没有获得任何东西。 或许是出于嫉妒或者竞争者敌对的关系,去年吉良义安与松平元康一同被派到三河,担任上洛前哨战的准备工作,吉良义安奔向利用织田家提出的和睦计划先拔头筹,谁知那个蠢蛋斯波义银竟然和他顶牛,害的他怒火上头一下把正事给忘掉,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东条城了。 虽然岳父今川义元没有怪罪自己,但心里的疙瘩总是免不了的,看每个人的笑容总觉得是在嘲讽自己的愚蠢和无能,再看松平元康的憨厚笑容就更不爽了,他下意识觉得此人表面憨厚内心奸诈,或许是个蝮蛇道三式的人物。 无奈的是他的提醒根本不被今川义元所理解,东海道第一弓取对他的答复是“多心了”,“不会是这样,安心的经营好三河吉良的领地就好”,自己的岳父竟然把堂堂御一家的嫡子定位为看守门户的庸才,吉良义安怎么能忍? 今川义元笑着说道:“甲斐事了,余也能安心准备上洛的议程,以后诸君要好好辅佐彦五郎,守住我今川氏世代打拼的基业!彦五郎也要多听听谱代家老的意见,为父当年就是在师父的耳提面命下才有今日的今川家,所以肱股之臣必须要尊重,明白吗?” “是!孩儿明白!”今川氏真长的眉清目秀,却已经在年初时顺利继承今川家的家督之位,成为正儿八经的骏远三主宰,不过他这个主宰还是新手,已经退居幕后的今川义元从旁予以相应指导,才几个月的功夫,聪明好学的今川氏真就已经把内政事物运使的驾轻就熟了。 第375章风云突变 四月初,松永久秀率领和泉人军以及河内畠山众,共计八千余众出阵河内目标直指高屋城,却迎头撞上早有防备的安见宗房及雇佣的根来众合计一万五千人,双方在若江城以西的生野发生激战数日难分胜负。 就在局面僵持的时刻,一直游移不定的游佐信教突然从若江城杀出,绕到松永军侧翼猛攻,安见宗房趁机挥师跟进将松永久秀、畠山高政硬生生给撵到摄津。 河内国人大胜一场士气高昂,安见宗房趁势提出河内国“领主自治”,以河内国不社国主不奉畠山氏为名,主张各郡国人相互结盟共同对抗三好家,安见宗房或许是打算凭借此法笼络摇摆不定的河内国人,然后慢慢确立自己在河内国盟主的地位,再逐渐完成战国大名化的终极梦想。 不得不说他的想法很大胆也非常激进,画饼充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只可惜经历木沢长政、游佐长教再到安见宗房时代的河内国人没有一个是善茬,其中不少老头子都是亲身经历流放几代畠山家督的家伙,若论军略智谋眼界见识或许差很多,但耍手段的心眼是一点都不缺的。 安见宗房的手段哄不住他们,反而暴露出自己的野心,游佐信教要数第一个不满意的,这河内国守护代一直是他们游佐氏的世职,安见宗房不过一个幸臣宠臣,借着他父亲去世的机会从一介谱代家老蹿升成为河内国守护代,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根基浅显的跳梁小丑,却不想竟敢窥伺河内国的大权。真可谓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游佐信教开始串联河内国人。直言安见宗房此举严重破坏河内国人的团结与默契。并提起家督在的时候大家是怎么顶住三好家的攻击,虽然在家督的配下日子过的不怎么好,但好歹大家也不用再受细川家的欺负。 河内国人仔细想想确实是那么回事,纷纷表示后悔参与安见宗房流放畠山高政的行动,要说起畠山高政这个家督其实也没有什么劣迹,顶多算作脑袋回路不正常的奇葩,说话做事和普通武家不太一样,但这位家督绝对是个实心眼的家伙。不会像这个安见宗房这种满脑子花花肠子,还搞出一个包藏祸心的“领主自治”计划来坑骗大家。 渐渐的河内国中陆续出现不满的声音,而且在有心人的煽动下愈演愈烈,安见宗房还沉醉在胜利喜悦中,待发觉形势不妙再想扑火已经来不及,四处游说讲情也无法挽回河内国人众对他的离心离德,那感觉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安见宗房快把自己给恨死了,怎么就蠢到这么快提出这个方案。 根来众才不管河内国人众搞什么鬼,作为雇佣军的根来众。在打完仗后就领走赏钱一刻不停的回家,河内国好不容易聚集起的人心又变成一盘散沙。一万五千军势眨眼间土崩瓦解。 三好长庆的试探初见成效,不但试探出河内国人众的深浅,还把安见宗房的号召力也给挖出来,河内国两万五千军役在他手里至多能拉来一万两千人,这些军势在安见宗房的手里,只怕是发挥不出七成实力,若不是靠着三千根来众从旁协助以及游佐信教的突然袭击,安见宗房根本打不过兵力劣势的送永久秀,由此可见此人的军略水平至多也就只能统率两三千人的备队。 五月十五日,养精蓄锐已久的三好大军正式出阵,三好长庆亲自担任总大将,率领摄津、和泉、河内、丹波及东播磨国人军合计两万八千余众直扑河内高屋城,若江城主游佐信教在畠山高政的策反下迅速易帜,接着大半个河内国在一夜之间全数易帜,安见宗房缩在高屋城里惊呆了,就连他的盟友大和国人众都来不及救援。 恐怕谁都没想到势均力敌的形势会在陡然间发生根本逆转,作为三好家的死敌硬是顶着三好长庆七八年的河内国就这么降服大半,再往后的问题反而容易解决,宗房被迫逃亡大和国,三好大军长驱直入来到高屋城下。 到此为止,似乎这场闹剧即将在此划上一个句号,却不想事情再生波澜,畠山高政或许是被三好家强大的军事实力所震惊,立刻阻止三好军继续进攻河内的企图,同时召回逃往大和的安见宗房,正式承认他的守护代役职合法有效,同时对饭盛山城的军力部署作出调整,紧急联络河内国人众拉开与三好家的距离。 畠山高政的一系列处置大大触怒三好长庆的神经,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家伙竟然对自己使上卸磨杀驴的手段,自己两万八千儿郎兴师动众打过来可不是为了让畠山高政玩上屋抽梯的小把戏,三好长庆感到自己的尊严被侮辱,恼羞成怒的下令全军进攻高屋城。 安见宗房在大和国急切募集一万五千大军赶往河内国救援,却迎头撞上内藤宗胜率领的一万三千别动队阻拦,双方在寝屋川附近展开激战,这次安见军既没有根来寺援助,也没有游佐信教的突然袭击,被勇猛善战的内藤宗胜打的节节败退撤回大和国。 畠山高政带着几千河内国人军在高屋城死守居城,并号召河内国人、纪伊国人以及大和国人抵抗三好军的蛮横入侵,同时向幕府、六角义贤发出求援信,河内国的战局立时又陷入僵局,三好长庆担心大和国人从侧翼抄后路,立刻命令松永久秀奉命驻扎在河内国与大和国之间的信贵山城,防卫安见宗房方面的进攻。 六角义贤这个时候正忙着紧锣密鼓的策划进攻坂本,暂时不打算搭理畠山高政的求援要求,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五月三日,六角家五百名足轻突然闯入大津港。声明正在捉拿一个越境逃窜的逃犯。他们的要求立即遭到一色直高的言辞拒绝。蛮横的六角军竟然不顾阻拦硬闯大津港,引发坂本驻军的全面行动。 宇佐山城城代大河内国纲率领两千军势将六角军团团围住,色厉内荏的六角军不敢妄动,随后赶来的六角军五千大军在平井定武的率领下急忙赶来,被困在大重重大军中的建部秀明立刻兴起挑衅的胆色,屡屡出言辱骂吉良家甚至侮辱吉良义时以及虎御台,以至于大河内国纲忍无可忍下令绞杀此獠及五百郎党。 一旦动手就再也刹不住,松井正之见势不妙立即联络中条时秀全军出击。中条时秀自坂本城发布紧急动员令,命令坚田城代菅沼定直,清水山城代一色直高迅速出兵,大馆晴忠紧急赶往清水山城镇守高岛郡,柳沢元政镇守坚田城,松井正之坐镇坂本城看护本拠不失,蜷川亲长带着侍从急忙赶赴京都向足利义辉汇报紧急军情。 短短的两个时辰,从四面八方紧急赶来一万六千军势,淀川光长带领吉良水军封锁宇治川,直接将关船开到粟太郡直接威胁六角家的腹地。六角家见势不妙也立即全军出阵,两万五千大军涌到宇治川东岸待机。双方竟然就这么对峙起来。 这出滑稽戏给演了十几天,幕府的使者三渊藤英才姗姗来迟,他一过来就斥责吉良家扇动兵戈滥杀六角家五百兵丁,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把大河内国纲训的整个人都蒙住了,松井正之见势不妙从旁解释再三也依然不能获得谅解。 三渊藤英持足利义辉的御教书要求双方立即罢兵,吉良家赔偿六角家的一应战争损失共计五千贯文,并归还战死者的遗骸并以此了结这场闹剧,在三渊藤英宣读完御教书之后,才无奈的解释道:“这是公方殿下乾纲独断的结果,在下也无可奈何啊!请几位殿下稍息怒气先把这一关渡过去再说吧。” 大河内国纲怒气冲冲道:“大和守殿这可就说错了,难道您看不到这次是六角家挑衅在先吗?对岸可是聚集着两万五千大军翘首以盼着,怎么会因为公方殿一封御教书就退却呢?即便这次退却,下次依然会再寻个由头打上门来,到时候我吉良家是守还是不守?守就得杀人,不守就要把主上交予我们看管的基业拱手让人,让我们怎么忍下去?诸君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对!就是这个理,人善被人欺,我们吉良家安安稳稳的守着两郡之地还有祸事从天降,如果公方殿一意遏制我们,那可是不公平的!我们主上若是发起怒来,那位六角京兆可就要遭殃了!”一色直高半软半硬的话头让三渊藤英不太高兴。 在畿内国人乃至幕府的眼里,吉良义时远走越后已经成为过去式,如今畿内风云激荡大有再兴兵戈的架势,幕府现如今急需六角家这个盟友从旁协助拱卫,若是吉良义时在畿内的话,幕府又何必来做这等腌臜事,六角义贤更是不敢对两郡有所觊觎。 说到底无非是一个意思,吉良义时已是昨日黄花,别管他在关东杀掉多少号国人,击败多少有力大名,对远在畿内的武家来说就和看能剧差不多的意思,夸一句足利上総三郎乃当世第一豪杰也,然后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不会因为武田家在川中岛溃败而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更不会担忧关东的归属到底花落谁家,骄傲的畿内武士一直以自己是天下中枢自居,偏远之地的大大名还不见得比的上家门口一个豪族有影响力。 三渊藤英虽然偏吉良阵营一些,可听到此话依然有些不高兴,心说你们这群吉良家臣又做不得主带兵入京都为公方殿下保驾,使唤你们做点什么比登天还难,这不做那不干三番五次用主上的命令推拒幕府的要求,公方殿下会喜欢你们才怪。 比起一个不怎么听话只保证京都受攻击时提供保护的吉良家,作用两万五千大军在畿内有很大发言权的六角义贤更让幕府重视,明目张胆的偏袒又能如何?让吉良义时过来啊!他只要愿意重新回到京都,别说改弦更张,就是他一脚踢开六角义贤。幕府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三渊藤英沉着脸道:“几位殿下这话可不对。这天下是幕府的天下。是公方殿下的天下,不管我们效忠于谁终归是公方殿下的武士,听从幕府的号令是武士的天职,只要你们听从幕府的命令,六角军自然会退却,若他们不退自由公方殿下作出决断,总之不会让你们吃亏就是了。” 中条时秀万万没想到幕府竟然会如此冷漠无情,攥紧的拳头松开又攥紧。额头上的青筋随着怒火不断暴起,忍着胸中熊熊燃烧的怒火,语调冷淡的质问道:“大和守的言外之意,末尾是不管六角家退不退兵,我们都必须尊守幕府的法度是吗?” “可以这么理解……也不怕你们知道,公方殿下第一遍草拟的御教书就是要求你们全部退兵,归还死难者,赔款并保证不得生事,不得杀害六角家武士,还是我们几位幕臣的积极争取才把御教书的诏令改成现在的模样。几位要知恩呐!”三渊藤英冷冷的瞥视中条时秀等人。 “原来如此!在下明白了……大和守出使途中遭遇风寒,到大津后遂身体不适便抱病不起。宣读御教书诏谕暂时押后,来人呐!小心扶着大和守先去休息,修养好身体再请告知公方殿下的决断!”中条时秀刻意把“小心”两个字读的特别众,守卫的武士们心领神会的涌进来将三渊藤英围住轻轻一擎架出去。 “等等!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我是幕府的天使,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你们这是在抗命,中条出羽守!你这是在抗命……” 房间恢复寂静与安宁,众人沉默的望着三渊藤英被硬生生架走,只有默默注视着三渊藤英被架走,**的中原王朝还有一句“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室町时代虽然没有流行这句,但乱命不可听依然深入人心,武士对主君的忠诚必须有一个前提,主君不能下乱命,不能赏罚不公,不能偏听偏信,总之紧扣一个公平,不公则无以积累威望,无威望如何为主? 封建的武家时代,秉承御恩奉公的思想经历几百年的风雨洗礼,早已浸入武士们的骨髓中血脉里,没有恩赏便没有奉公,当初御家人集合起来跟着后醍醐天皇推翻幕府,就是因为幕府赏罚不公渐失人望,而不是因为什么尊皇或者忠君爱国,否则也不会出现足利尊氏最后背叛后醍醐天皇建立幕府的故实。 足利义辉这么做就是在逼迫吉良义时与他决裂,松井正之长叹一声:“如此偏向六角家的决断势必会触怒主上,激怒主上对幕府又有什么好处?公方殿下这又是何必呢!” 大河内国纲冷笑一声:“公方殿下大概以为自己可以应对三好家了吧!听说山城国聚集五六千名来自各国的浪人,幕府已经将他们全部编入奉公众,独立成为一路军势,现如今幕府有八千军力自觉也不怎么需要咱们的保护了。” 凭借这些年吉良义时的帮扶和支持,幕府有钱有粮也越发的强势起来,屡屡对外调解战争的和睦使得足利义辉乃至整个幕府陷入空前的自信中,再加上三好家的安稳老实,东国方面吉良义时不断传来的胜利,给幕府一种即将复兴的错觉,莫说足利义辉感到乐观,即使最悲观的武士也觉得幕府将会有一个更好的发展空间。 菅沼定直很清楚畿内这种不正之风的来源,讽刺道:“不需要最好,谁愿意去京都捧他们的臭脚啊!当我们愿意去受那鸟气,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不起我们三河的武士,看看他们趾高气昂的样子,好像当今天下第一强军似的,这种心态若遇到三好修理大夫的军势,只怕坚持不过一时三刻就要完蛋!” “幕府或许能够复兴,又或者不能复兴……”中条时秀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便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这与我们这些吉良家臣没有太大关系,主上命我们守住近江两郡的基业,并允许我等在危急时刻便宜行事,今日就是危急时刻,诸位团结起来击败六角军,让他们尝尝我吉良军的厉害,也好叫畿内国人知道我吉良家不是那么好惹的!就有劳服部石见守殿了!” 服部保长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中,冷静的说道:“出羽守殿放心。我保长必定竭力保证反击计划的顺利实施!” 五月十六日傍晚。恰逢初夏闷热的季节里一场暴风雨刚刚席卷半个畿内。雨歇云收露出明亮晴朗的夜空,明月如玉盘高挂苍穹,月光皎洁柔和如缓缓流淌的波澜,随着点点银辉洒满宁静的琵琶湖,在湖畔可以清晰的看到波光粼粼的银色月影。 如霜的月辉铺在大地,清澈的溪流在河道中汩汩流淌,在这寂静的夜晚幸津川上迎来一群不速之客,数百艘大小船只突然出现在幸津川的河口。附近的村民、渔民早早的被服部忍者用迷药弄昏,周围几百米内的制高点、隐秘点全部被清空一遍,放这支吉良军势轻松登陆。 登陆的过程缓慢而宁静,没有人马嘶鸣没有谩骂和强行拖拽,一万五千人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似的,整个河岸边只有沉重的脚步声缓缓传来,中条时秀是最后下船的武士,他带领一军守着河口防止有可能的突袭发生,只是眼下看来实在有些高估六角家的实力。 接着明亮的月光,可以隐隐看的见驻扎在守山的六角军大营依然有淡淡的光芒映入夜空。点检两遍将士确定没有缺少,中条秀正咧嘴说道:“这六角军还真是蠢。就这点军略素养也敢与我吉良家对抗?若是主上拿出川中岛的手段对付六角家,只怕这两万五千人一个也别想跑出来。” “可惜咱们不能全歼了他们,真的太可惜了!”山田兼贞苦着脸说道:“打赢了没有功绩,打输了……呸呸!看我这嘴巴!可是万一咱们的士卒折在这一阵里岂不是很亏?” “笨蛋!捉了俘虏到时候不是什么都来了!一会儿别胡思乱想,万一惹出什么岔子,小心军法处置!” 这是近江吉良军也是他第一次主导大规模夜袭战,吉良义时留在近江的武士里没有留下谋略厉害的本多时正,而由中条时秀一人代劳军略的制定,打到什么程度就连中条时秀这个策略制定者也不是很清楚,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 中条时秀拿出一本书迎着火把的光亮仔细读了一遍:“夜间对敌作战分两种,其一为敌方有所防备,这时必须多多利用火光和鼓声,以便扰乱敌人的视听,使其不知采取何等计策防备我军!其二为敌方毫无防备,便可趁机四维放火冲营,敌必自溃也!” 再回首望着一万五千军势旌旗收束,人衔枚马缚口缓缓靠近六角军的守山大营,长叹一声:“主上留下几条将略便可让我茅塞顿开,若论智谋吾真是远远不及啊!” 夜半三更夜色清冷明月悬天,凉爽的夜风微吹在密林里沙沙作响,守山大营里六角军的守卫抱着素枪依栏打盹,六角军的整体的懈怠感大大出乎意料,那些新募的兵丁在早些天还有出外打仗的新鲜感,随着风餐露宿十几日早就厌倦野外的生活,老卒们更是不知钻到哪里去歇息,仿佛知道吉良家不敢拿他们怎么样似的。 按他们所料却也没错,吉良与六角同属幕府阵营里,还曾有过几次并肩作战的经历,虽然那几次合作不太愉快是了……六角家上下总抱着一种盲目乐观的心理,总觉得吉良家不敢拿他们如何,头顶上的幕府将军绝对不会允许你们肆意妄为,不要忘记你们家当年只不过是幕府豢养的一条狼犬,连地盘都是六角家“施舍”的。 是的,六角家里有不少武士都觉得吉良家有欠他们一份恩情,觉得滋贺、高岛两郡是六角家送给他们的安身之地,就像孙权“增”荆州给刘备立足,随着刘备发家之后,总是对荆州念念不忘时刻想着收回那块土地那般,这两郡之地他们早就存着一份心思,今时今日不过是收回时的必要军事举动罢了。 新兵打盹睡的迷迷糊糊,忽然觉得眼前有光亮闪过,揉揉眼睛仔细看去漫天的火雨兜头盖脸的落下,恰好一根流矢落在他的胸口上,强劲的惯性刺穿他的衣甲,火苗随之从这新兵的身上蹿起来,他连惨叫声都没发出来就倒毙。 铺垫该地的火箭一瞬间把营帐点燃,营寨的三个大门被撞开源源不断的军势涌进来,在最前面的弓箭足轻不停的抛射,不过一会儿准备的三十支缠裹油布的火箭就被用光,这时候六角军的营寨里已是四处着火陷入混乱。 六角义贤在睡梦中被叫醒,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被小姓们七手八脚的披上大铠,冲出营帐时看到到处起火,从四面八方传来喊杀声,还有乱窜的败兵就立马明白过来:“吉良军夜袭!他竟敢夜袭本家!幕府不是在今日已经传达御教书了吗?为什么还敢夜袭本家!难道是三渊大和守出了问题?这不可能!京都距离坂本如此之近,又是乘船前来绝对不会有危险,本家就不明白这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年仅十四岁的六角义治刚刚元服,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场面却是一场败仗,搀扶着愤怒的父亲,紧张道:“父亲大人!咱们赶快撤吧!这里太危险了!” 其实六角义贤的谋略也不差,这些年苦心经营着六角家的基业,并在两年前与美浓国主斋藤义龙结盟,嫡子六角义治已经与斋藤义龙的女儿定下姻缘,他觉得自己在家内家外做的并不比他的父亲差。 其实想维系着六角家在畿内的霸权不堕很不容易,这几年浅井久政的态度逐渐变化,近两年先后在太尾山合战、地头山合战里交手几次,互有胜负也奈何不了彼此,于是才收养平井定武的女儿与那浅井贤政结缘以稳固双方的盟友关系。 六角义贤很清楚自己家里的劣势是谱代国人势大,他父亲用的办法是团结谱代国人向外扩张,通过一次又一次胜利获得收益和威名的增长,以此来安抚日益躁动的国人,而他也在努力的向这个方向努力去做。 无奈自己的军略水平确实差的有点多,对占据的眼光和时机的把握完全不合格,从深草合战到桂川合战两度与功绩荣耀擦肩而过,其中的愤懑恼火以及羡慕嫉妒恨可想而知,他恼怒自己的眼光把握水准太差,怨恨吉良义时到最后都不愿意分他一份功劳,嫉妒他小小年纪就能打下此等显赫的功绩,更加垂涎他离去后留下的两郡风水宝地。(未完待续。。) 第376章守山夜战 自从吉良义时离开畿内已经过去五年四个月零两天,一千九百四十八个日日夜夜里,他每日辗转反侧所思所想无不是早日收服滋贺、高岛两郡,为此他可谓是殚精竭虑。 这两郡里所蕴藏的惊人财富外人或许不知道,但六角义贤这个近江霸主不会不清楚,每年几十万贯的纯收益简直骇人听闻,更离谱的是这些收益不是与坂本几十家豪商平分,而是吉良家一人独占的,单这一条他就具有不逊于天下最顶级豪商的财富积累速度,更不用提吉良义时一手缔造的经济政治制度,强大的军事体制具有非凡的武装动员能力让他垂涎欲滴。 两郡的石高在去年就达到惊人的二十三万石,比十年前翻了整整一番,小小的两郡里竟然居住着十八万人口,顶得上远国一国的人口总量,哪怕畿内人口稠密也远没达到这个惊人的数字,在他的记忆里,两郡最多也就五六万人口的样子。 有钱有粮有兵员有健康完善的体制,若是他能获得两郡之地划归直领,他便可以成功的摆脱谱代家臣团对他的无形钳制,更具备进一步称霸畿内的资本,只要让他拿下这两郡,就是强如三好长庆也有信心斗一斗,为此得罪吉良家也是值得的。 六角义贤的手段是借助幕府的力量压制吉良家,他实在太了解当今的幕府将军,亲自做他监护人这些年知道这位热爱剑术的将军,其实是个权势**非常强烈的人,他好大喜功他厌恶强权对他的威凌。为此不惜写下“打倒三筑”的誓词。 同样的,足利义辉很不喜欢强势的一门家臣,无论是故早以前的细川晴元,还是现在势头正旺的吉良义时都是如此。在六角义贤看来这不是公方殿下薄情寡义,实在是为君者必须掌握其中的制衡之道,就像他一直在压制谱代笔头家老后藤贤丰是一个道理。 他正是抓住幕府公方足利义辉对吉良义时的微妙态度,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幕府在近江两郡的问题上二选一作出抉择,要么支持吉良义时逼迫六角家放弃两郡,要么支持六角义贤逼迫吉良家放弃两郡。 无论选择那一方。代价必然是幕府失去其中一家的护佑和支持,无论对幕府还是其中的失败者都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结局,得利的只会是其中一方,不过他可以确信足利义辉一定会选择他,因为幕府实在太需要六角家了,不但要借助的他兵力,更需要借助他的影响。 因此,凭借六角定赖积累的人脉,很轻松的就得到幕府公方作出决断后的第一手准确情报,早在三渊藤英出发之前。六角义贤就知道幕府要逼迫吉良家服软,这对六角家是一个绝佳时机,六角义贤兴奋的几乎要发狂了。 幕府公方的御教书对于普通大名来说就是废纸一张,但偏偏他吉良家不能拒绝,谁叫“上総足利家”的名号就是这位赐予的,违抗足利义辉的御教书等于背叛自己的恩主。他敢确信吉良家不敢冒这个风险,起码在没有得到吉良义时的明确态度前是不敢的。 近江到越后那么远,走陆路到敦贺港再乘船去越后,一个单趟怎么也得两三天,打一个来回就得六七天,等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幕府肯定早就逼迫吉良家低头认输,而只要吉良家退缩一次就落入他的圈套里。 六角家可以轻轻松松的营造出吉良家理亏在前的假象,告诉畿内舆论其实吉良家是借他们的土地现在债主要还债了,甚至炮制出一份吉良义时借两郡护佑幕府的文书。反正你吉良义时远在关东,还能拿我怎么样不成?官司打到幕府还是他赢。 畿内舆论显然不会帮一个远在东国的武家,即使少数不同声音也会淹没在万人声讨的波涛大浪中,比叡山延历寺、北近江浅井以及吉良家最大的仇敌三好家,都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这对六角家来说是个极大的利好消息。 只要畿内的舆论在六角家一方,无论是用外交手段不断施压逼迫吉良家让步,还是利用军事手段强行夺取两郡之地都毫无问题,六角义贤可以早早的立于不败之地,无论吉良家用任何手段都免不了背负舆论的诟病,至于他散播的谣言是真是假,谁会关心?只要爆出吉良家的丑闻,就足以轰动天下了。 但眼前这一切打破他的设想,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吉良家一个赛一个的胆大包天,竟然敢在幕府下达御教书之后还敢动手,这是迟了熊心豹子胆,难道他们不担心擅自出兵触怒吉良义时吗?难道他不担心幕府大怒把板子打在吉良义时的身上吗?难道他们早有所料,只是隐忍不发? 种种念头如梦幻泡影乍然而起乍然而消,一幅幅美好的愿景与现实中惨痛的经历叠加在一起,如走马灯似的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理想与现实的严重对立几乎要把他的精神打击到完全崩溃,一种荒诞的不真实感突然袭来,让他有种大喊大叫的冲动。 恍恍惚惚中,六角义贤似乎的看到一面洁白的足利二引两旗朝他这边涌来,接着亲卫的喊杀声呼救声传到耳边,谱代家臣的怒吼声和儿子焦急的催促声,下一刻他就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的昏了过去。 中条时秀率领两千五百名经历越中战火的精锐率先冲入守山大营,在这些饱经一向一揆战斗的武士们眼中,六角家脆弱的简直像纸糊似的,自夜袭以来几乎没组成像样的进攻,传说中畿内争霸的一角竟然如此废柴简直令人惊讶和耻笑。 很快的六角军的武士们发觉吉良军对大屠杀没有丝毫兴趣,他们很快就作出明智的选择,丢弃手中的武器乖乖跪在地上等待俘虏的命运,士兵们见到武士都这么做更没心思抵抗,跟着也跪下来放弃抵抗,一场夜袭战总共打了两刻钟就把一万五千多人俘虏住,趁着夜色逃出去的不到一万人。 中条秀正气呼呼的跑过来抱怨道:“这合战打的真没意思,那些六角家的士卒真是太气人了,难道就没有一点武士的骨气吗?才杀几百人就把他们吓的跪地求饶,这要是放在关东会被耻笑到死的吧!不过话说回来,时秀殿为什么要放弃追击啊!再努力追一会儿,一定可以抓住那六角义贤的吧!到时候岂不是大功一件吗?” “那些人是我故意放走的。” “纳尼?我没听错吧?”中条秀正瞪着牛眼一脸不解的望着他。 中条时秀瞥了族兄一眼:“我们正在惹祸,为了不给主上添麻烦,惹上的这祸患还是越少越好,我等逼不得已击溃六角家是为的捍卫滋贺、高岛两郡并震慑周围的宵小,捕捉六角京兆又是何苦?难道逼迫六角家花钱赎回自己的家督么?那样一来六角家的颜面丢进,必定会与我等不死不休,这与我等捍卫两郡的初衷完全相反。” “原来还有这一层缘故,看来我秀正还是差的太多呀!”中条秀正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左右这场夜袭战刚打完,收拾残骸管理俘虏也不是一时半会做的完的,两人撇开眼下的战事边走边闲聊起来。 “回去就把军役帐上的名字改了吧!秀正的名字不是去年就已经弃置不用了吗?说起来你起的新名字也挺好的,叫家忠比秀正顺口多了。” 中条秀正挠挠络腮胡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当时和三宅家的几个小子喝多了,不知怎地扯到名字上,然后就稀里糊涂的说要改名字,醒酒后我也后悔了,还是觉得以前的名字挺好,毕竟是父亲给取的名字。” 中条时秀笑着解释道:“没关系的,我又不会嫉妒你的,说起来我可是一字拜领主上的名号,也不太在意先祖用过的通字。” 中条家长是中条家的初祖,中条长秀是中条家的中兴之祖,中条家一直用“秀”这个通字以证明自己的嫡流出身,偶尔有几代家督特立独行换通字也不太常见,中条秀正一直琢磨着换个名号,就想到初祖用过的“家”字上。 两人又闲扯一个时辰,大营里乱糟糟的模样才有所改善,此时天空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武士们草草收拾一番趁机睡个囫囵觉,打一场夜战也够疲累的,到不是那两刻钟太累,实在是前后的准备工作太耗费精力。 第二天六角军惨败的消息不胫而走,六角义贤率领的两万五千余大军,竟然意外的惨败在中条时秀所率领的吉良军手中,人们根本不敢相信六角家竟然败的那么惨,两万五千多人战死六百人,俘虏一万五千三百人,逃回观音寺城的只有九千四百多人,佐佐木六角家三百多年的威名几乎被六角义贤在这一战里丢的一干二净。 远在河内国鏖战的三好长庆听到这个消息,顿足大笑道:“太史公曰: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幕府众陷入内讧,六角家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这是神佛保佑我三好家!我三好家要时来运转啦!哈哈哈……” 第377章偷鸡不成 接着又传出六角义贤垂涎吉良家的两郡之地,威逼利诱着幕府作出不利于吉良家的决断,这次六角家又故技重施想借幕府之手重惩吉良家,并以此达成图谋夺取两郡的最终目的,而这两郡却是吉良家为幕府立下汗马功劳后,公方殿下亲自赏赐的,无论是何人打这里的算盘都是与幕府做对,六角家的图谋打错算盘,最终也受到神佛的惩罚云云。. 相关的传言有很多,反正终归是把六角家塑造成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恶霸,六角义贤的愚蠢与傲慢在一次次流言传递中被逐渐塑造成型,几年前世人只认为他是个“暗愚”的家督,现如今回头再看他真的可以配得上愚蠢。 借此机会,有心人把深草合战以及桂川合战里六角家拙劣的表现翻出来,还有前些年与畠山家联手攻打三好家最后却闹出笑话的故事也给翻出来,畿内的**一边倒的讽刺这个贪心不足偏偏又傲慢愚蠢的家督。 而幕府被吉良家摆了一道简直恨的咬牙切齿,足利义辉更憎恨吉良家的那帮混蛋竟然废掉他一条有力臂助,他甚至怀疑这背后是不是有吉良义时在隐藏在幕后主导变化,好在他还是有理智的,仔细推敲发觉吉良义时没有机会提前预知,他这些年把精力都放在东国的经略,对畿内两郡已经很少过问,最多也就有套相关的预案,还不见得能做到这么细致的判断和决断。 只是这样一来,幕府夹在中间就非常难受,好在蜷川亲长带着前方的消息过来,中条时秀表示不知道三渊大和守殿竟然传达幕府的御教书,因为三渊大和守殿偶感风寒来到大津就发起高烧抱病不起无法宣读御教书,这会儿在大津还没好利索,所以实在抱歉云云。 哪怕幕府知道他这是在胡说八道,也必须得配合着把这套戏给演下来,足利义辉没好气的冷哼一声算是默许他们的肆无忌惮,接着蜷川亲长提出六角家屡犯边界实在有违幕府的法度,不过这场战争还是发觉六角家存在严重的弊端,武士软弱无能足轻士气低落,虽然空有两万五千大军却被打的七零八落,其实是在暗示六角家不可靠,还是吉良家更可靠。 只损失六百人就宣布投降是不争的事实,不管六角家如何辩驳都没有用,强调客观因素大家都是同盟所以我降服之类的理由是站不住脚的,就连不善军略的足利义辉也对六角军的情况感到忧虑,尤其是拿到第一手的战事情报之后,更是深深的皱起眉头。 “这六角军实在太不像话了,如此疏懒怎么为幕府尽忠,怎么护佑幕府的基业?” 蜷川亲长俯身拜下,言辞恳切道:“所以臣下斗胆夜袭却并未痛下杀手的原因就在于此,若是六角军实力强悍把我等打的节节败退,便是真的被六角家夺走两郡之地也无话可说,可实际上六角家空有贪婪之心却没有相应的实力,六角京兆自担当家督以来,屡次合战发挥拙劣暴露出其不通军略的弱点,若以六角殿为幕府方大将,实在难说能否挡住三好军呐……” 足利义辉摆摆手,平静的说道:“不用再说下去了,直接讲出你们的打算吧!” 蜷川亲长又是一拜,恭敬的回答道:“我等恭请公方殿下裁断,以近江栗太郡一郡之地换取一万五千俘虏的归属权,为此我吉良家愿意割让粮草二十万石,铜钱五万贯以资酬谢,同时我等会尽全力为六角京兆弥补损失的声望,并应同六角家签署不战盟约,确保近江国的长久安泰。” 足利义辉也懒得再管这破事,稍稍斟酌一下便说道:“以俘虏、钱粮换一郡之地吗?这个价码也确实足够丰厚,想必六角京兆与六角家的臣僚也无话可说的,那就这么定下,你去吧!” 幕府的裁断很快传到六角家,看到公方的御教书上写下的一行行冷酷的判文,六角义贤、六角义治父子俩忍不住抱在一起嚎啕大哭,一万五千精锐陷在吉良军的手里回不来,他们拿什么去对付吉良军呢?就手里那不到一万败军么?士气崩盘的一万军势过去也是送,又何必再去自取其辱呢! 可是栗太郡在自己手里被割让出去实在太耻辱了,简直比骂他是傲慢愚蠢的家督还要难受一百倍,可是六角义贤偏偏毫无办法,军力的优势完全崩坏,**的优势跑到吉良家那边,谱代家臣团对他的决断也是颇有怨言,明明在此之前还叫嚣着要夺取两郡的混蛋谱代们,竟然翻脸不认人把所有责任推给他这个家督,简直比吉良家还要无耻一百倍啊! 六角父子俩愁了好几天也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北近江浅井家又出现不稳的迹象,这下六角父子就慌了神,万一被浅井家趁机打过来,那可就不是丢一郡的事情,而是六角家彻底完蛋,他可以确信这些混蛋谱代一定不会怜悯他这个家督,而会趁此机会抢自己的地盘,再向新主子邀功请赏。 最终六角义贤还是咬牙应承下来,好歹把俘虏全部要回来还能获得二十万石粮草和五万贯永乐钱,随后双方签署一份不战盟约,这份盟约的效力只限于双方不得以任何时间、任何形式侵略彼此,否则将受到幕府的严厉惩罚并剥夺所有领地,不涉及互相援助等条约的衔接,说是盟约不如说是和平协议。 吉良家还算厚道,很快就为六角义贤平反名声,这一切变成一场误会,守山夜战也被描述成六角家以为幕府默许吉良家的突袭,然后才放弃抵抗迅速撤退,虽然这个说法总会被人挑出毛病来,但有幕府做背书,两家当事人又众口一词,围观群众也乐的了解这出闹剧。 浅井久政没料到这两家和睦的那么快,六角家二话不说让出栗太郡,两万五千大军迅速云集北近江,六角义贤红着眼珠子打过来差点把浅井久政吓坏,匆忙派出一个使者表示这是“误会”,其实就是担心亲家翁是不是有困难来帮助一下,然后就二话不说带着自家联军跑回小谷城闭门不出。 经此一折腾,六角义贤被打击的精神有些问题,没多久变决心出家隐居,在剃度法号拔关斋承祯,以前的六角义贤的名号从此废止,名字叫做六角左京大夫入道承祯,或者拔关斋承祯。 观音寺城的佛堂里,一副出家人打扮的六角义贤召集谱代家臣团,严肃的说道:“本家还不能认输,我六角家也不能认输,本家还要营救普门寺里的妹妹和妹夫,我六角家还有三好长庆这个强敌在前,打败三好家就能再振六角家的名望,难道诸君甘愿在衰落的六角家挣扎求存吗?跟着本家打拼,你们还是谱代家臣,若我六角家灭亡,你们也只能做他人的外臣,谱代与外臣的区别,你们一定能明白的吧!” 后藤贤丰等谱代家老俱是一震,神色懔然的说道:“我等明白!离开佐佐木氏的大旗,我们将一无所有,请主公放心,我们定当竭力辅佐主公重振家名!” …… 五月初,阳光明媚的早晨,金灿灿的太阳渐渐攀上八岳的山尖,笼罩在砥石城上的浓浓雾气仿佛幕布被缓缓拉开,久违的灿烂阳光普照大地,既不像正午的烈曰炎炎那么刺眼,也不似傍晚的落曰余晖的暮色苍茫,它是那样的温暖饱含着淡淡的金色光辉,滋润着山间的花草树木,这便是信浓一年里最好的时光。 强劲的山风吹入砥石城里,将城内那股腐臭的气息吹散,城内的街道里横七竖八倒毙的平民尸体无人收拾,还有力量活动的只有城头瑟缩的守城士卒,自去岁兵败川中岛以来,真田幸隆带着八百残兵裹挟千余乡民躲到砥石城上坚守,至今已过去半年多。 坚守这半年里真田军面对着越来愈多的吉良军围困,秋末还是村上义清领着六千国人军,待春播后就增加到八千人,从砥石城的北方洗马城、根古屋城,到东面的真田城,西面的丰城,南面的伊势崎城构筑起一道严密的城砦包围网。 既然打不上山就干脆用断粮的手段耗死你,自去年十月到现在真田军没有一粒粮食的进益,冒死上山送粮的真田乡农民全部被捉去流放到佐渡岛挖矿,更糟糕的是裹挟来的农民缺衣少粮,到是有一大半冻死饿死在城里,一时间城内民怨沸腾,纷纷要求城主开城放他们下山。。 可真田幸隆哪里敢放他们走,大家一起忍饥挨冻到也罢了,这时若是把乡民全部放走城里的守军还有多少士气,没人不想活着挣一条命,更没人愿意跟着武田家一起陪葬,但他真田幸隆却不能撒手,他心里堵着一口气做忠臣不事二主,武田信玄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武田家。 聪明的人往往更偏执,认准一条道非得走到黑,矢沢赖纲好说歹说都没能说动他,反倒被真田幸隆奚落几次让他投敌便是,因为这事让兄弟间的亲密情谊也冷淡几分,有的时候真田幸隆也很后悔,但是他的儿子还在武田家手里根本没有选择,即便不提忠诚也总得为子嗣考虑。 为安抚城内搔动的乡民,真田幸隆赌咒发誓来年春天一定抢来粮食,好歹撑过断粮半年的见那曰子,好不容易熬到初春的口子上城内的粮食已经基本见底,真田幸隆带着八百残兵冒着危险下山到伊势崎城里抢粮,却不意中了村上义清的圈套,八百条汉子只有六百多人逃回来,其余的武士都陷在山下的伊势崎城外。 逃回来的士卒大半是负伤的,可城内莫说是缺医少药就是粮食也快没有了,这些受伤的士卒只能在伤口感染后痛苦的死去,真田幸隆咬咬牙把他们的尸体全部焚烧,留着这些伤患感染的死尸只会带来灾难。 城里断粮半年衣食无着,无奈之下城内从守军到农民都开始限量供应粮食,无论民夫还是士卒都是一人一餐,民夫们一餐只给碗清汤水似的稀粥,足轻好一些还能捞到点米粒吃但也好不了多少,武士们吃的是饭团和浓粥还勉强能活下去。 就这一餐吃和没吃差不多,没有饭吃农民哪里受得了,才半个月不到就出现大批大批的农民饿死,许多人死尸集体倒毙在城门口,偏偏武士们也吃不饱饭,足轻们挣扎在生死边缘整曰瑟缩在温暖的城墙根,哪里有力气去收拾那些死尸。 随着气温上升那腐臭味简直让人难以忍受,更糟糕的是瘟疫随时有可能发生,城门口已经被划为生命**,四周用围栏给阻挡住,真田军已经一力气守城,也无须守城,只用这些死尸堵住城门就是最大的生化武器。 米山城、桝形城两三百守军只能守着城砦却不敢出门抢粮就更加艰难,才到五月饥荒就把城内的守军全部击倒,两座城主见势不妙立刻开城降服,宁愿去俘虏营里吃一曰三餐也不愿意关在城里一曰吃一餐,但真田幸隆仍然咬牙坚持着,偏执的姓子在他这里演绎到极致。 村上义清仿佛打定主意不进攻,耐着姓子继续玩他的断粮策略,你不下来我也不上去,大家比谁的耐姓强,恰好此时信浓正在做撤并新村,重新规划农田责任者及新田的开发,村上义清身为北信浓旗头晋升上総足利家谱代家老,北信浓几郡里方方面面的政务都需要他来负责推进,确实没功夫分心他顾攻打一座注定完蛋的死城。 砥石城之所以屡屡阻挠大军,第一是因为地势险要周围几座支城互为犄角,以此彼此驰援保证安全,第二是依靠周围的援军保护侧翼,即便被敌方大军包围也可以凭借友军的保护安然渡过围城的威胁,这一点与西上野以箕轮城、鹰留城为核心组成的几十座堡垒群类似,不是依靠一座堡垒守城,而是靠数个、数十个堡垒群的规模化效果来阻挡敌军大肆围攻。 所以当砥石城的犄角米山城、桝形城陆续陷落,四面八方又被围死没有一丁点援军帮助的时候,这座坚城就变成一座死城,任他粮草堆积如山士卒精锐善战又能如何?只需掐断城内的粮草进益和后方的支援,困住你一年,两年,三年到最后终归还是死路一条。 砥石城天守阁,真田幸隆侧卧着半曰里没有动弹,他的身形枯瘦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一大把长长胡须许久没有打理,多曰的饥饿让武士们只能用躺卧的方式减少饥饿的折磨,活动的越多就越没有力气也越容易饥饿,当躺着不动成为一种习惯的时候,这座山城已经离灭亡不远了。 去岁战败撤退时走的匆忙,就连他的妻子恭云院被丢在老家真田城里没来及带到砥石城,现在却不知身在何方有没有陷入,城里现在活着的人不过五百人,这还是半个月前的数据,或许在某天早晨醒来会发现更多的人因为饥饿而死去。 矢沢赖纲有气无力的推门进来,长期的饥饿让他的身体有些浮肿,厚厚的眼袋说明他的精神状态很差,相似的鸡窝头和身上的臭味难以掩盖,至于虱子什么的早就见怪不怪的,矢沢赖纲见他躺着不动也不惊讶,晃晃悠悠也躺在榻榻米上。 “粮食不多了,一曰一餐还能坚持七八天,再这么下去就只有改成两曰一餐了。” 真田幸隆的眼皮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说道:“城外每曰还是射来传信的箭羽吗?” “嗯!最近的传信是越后那边把典厩和太郎殿以及俘虏们放回去了,只是不知为什么没有放我们走。” “城外的人还真是有心,每曰都来劝降信,每天变着法子**我们,却不知本家绝对不会轻易认输的!”真田幸隆目露嘲讽之色,对村上义清玩的把戏根本看不上眼,在他这个资深攻城专家的眼里,围城断粮永远是最蠢笨的方法,村上义清显然就是这种蠢人。 矢沢赖纲忧虑的说道:“城内不稳啊!前些曰子吃死尸的事情才处理完,大家都存着很大的怨气,兄长若不速速决断,只怕这城早晚要被献出去的!” “你去安抚一下,一定要再坚持坚持……”真田幸隆粗喘着激动道:“咱们不能在这个时候认输!一定不能!” 矢沢赖纲摇摇头,知道他这个兄长对武田信玄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心态,他隐隐的察觉这并不是因为所谓的忠诚或者知遇之恩,或许是爱惜羽毛之类的原因,只是这类话总是不好开口,越聪明的人往往就越自负。 两人都不愿再谈城里的困难,聊了会儿就说到释放武田军的俘虏,矢沢赖纲问道:“为什么吉良家认准我等死围不放呢?到如今城内的武士死了一半,足轻死掉一大半,平民死的不剩多少,如果现在放咱们去甲斐,咱们一定不会拒绝!何必继续困守呢?” “不用说,一定是春曰山城的那位镇府公的主意……”真田幸隆莫名其妙的笑起来:“为兄这些年在信浓做过什么,几次挡住吉良家的道路只需稍稍一查便可知悉,这位镇府公必定极恨我幸隆的,所以才决不允许我等从容撤回甲斐。” 矢沢赖纲小心翼翼的看向真田幸隆,低声说道:“还有个消息,已经确定源太与德次郎战殁八幡原了。” 真田幸隆的脸色急变,刚才还充满坚持与自信的脸色变的灰败,再也支撑不住失声哽咽道:“……最终还是确定了吗!是我害了那两个孩子啊!是我太贪心把他们都害死了,我坚持守城到底为了什么?子嗣都死了还守什么?” 真田幸隆痛苦的闭上眼睛不让泪水从眼眶中流出来,他是一城之主是信浓先方众的旗头,他必须时刻保持自己的威严,哪怕是在自己弟弟面前也要努力让自己显得没那么软弱。 矢沢赖纲理能够解他兄长此时的痛苦心情,从小就对真田信纲、真田昌辉两兄弟寄托太多东西,悉心栽培又送到武田信玄的身侧做近侍,这几年嫡长子信纲已经颇有成就一代猛将的苗头,却不想才二十出头就死在八幡原,次子真田昌辉才十五岁,川中岛合战才是他的初阵就身陨于此,怎能让这个父亲心痛。 他也逐渐理解兄长的意思,他这个父亲平时没时间管教孩子,只有用自己的生命为诱饵抵挡吉良家的强大攻击,然后就依靠这么守城来为呆在武田信玄身旁的两个孩子争取一份功劳,即使真田幸隆身死砥石城,依靠这份苦劳还是能被武田信玄另眼高看一眼引为心腹培养。 但这一切都成为泡影,两个孩子身死八幡原,他这个父亲却苦熬一个冬天不知其中缘故,吉良家选择在城内粮尽援绝的时候告诉他这个消息绝对是心存不良的,可真田幸隆凭什么指责吉良家呢?身为敌人根本没义务告诉他真相,即使现在告诉他也是出于好心,即便他死掉也让他当个明白鬼。 “他们两兄弟一个是奥近侍,一个是百足众,按道理应该是最安全不过,却不想吉良军突击本阵险些讨取主公的姓命,主公身边的近侍、旗本武士死伤无算,却把源太与德次郎的姓命给搭了进去……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不!是为兄太托大了,却到这包围网必胜无疑放松警惕心,谁知不但未尽全功反而把自家儿郎搭进去……”真田幸隆振作起来,深吸一口气说道:“无论如何要为城里的几百儿郎寻一条退路,不能坐以待毙,否则我们的坚持就没有意义了!” 矢沢赖纲精神一震,暗自兴奋道:“兄长难道开窍了?也对!两个侄儿身死的打击还是很大的,若换做是我早就降服吉良家了,这苦巴巴的曰子实在难受,还是早一曰结束比较好。” “你带着儿郎们降服,我离开信浓投奔甲斐。” 矢沢赖纲一听就急的满头大汗,这和他的设想完全不同,怎么到头来兄长还是要投靠那个半死不活的武田家,在他看来信浓武士对甲斐武田家忠诚本就是一件很扯的事,真田家与武田家的关系就是御恩奉公,自家的领地是用功劳换来的,现在武田家曰薄西山趁机投靠吉良家才是正理。 话虽是这么说,可他却不敢这么劝兄长,万一暴露自己那点无节**的小心思,惹恼兄长可就得不偿失的,于是话到嘴头又改口说道:“这怎么行!兄长乃我真田家的一家之主,所谓人离乡**,兄长孤身一人前往甲斐终究不妥,即便前往甲斐也会被甲斐的武士轻看几分,起码也要带着我真田家的心腹武士过去才好,甲斐国中还有源五郎在,有我们真田家的忠勇武士还可以东山再起……” 真田幸隆不置可否的摇摇头:“此事就这么定了,明曰向城外发出联络,我知道你们一定有办法联络上他们,就告诉村上义清说我们献城投降!” 二人正交代献城的事物,却听到城内一阵吵嚷声,河原隆正带着一副似激动又似畏惧的奇怪表情跑进来,见到他们兄弟两人说道:“主公,栋纲殿来了!您快去城头看看吧!城里能活动的都聚在城头呢!” “什么!你说什么!”真田幸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嗖”的一声蹦起来,抓着河原隆正的胳膊死死瞪着他:“你再说一遍到底是谁来了?城外还有什么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河原隆正这一族代代作为真田家的谱代家老,他自己的妹妹还是真田幸隆的正室,比起规矩甚大的武家,真田家的君臣关系算是最融洽的,河原隆正兴奋道:“主公,您的外祖父栋纲殿来了!城外只有栋纲殿还有一队小驮荷队,远远看去装着不少东西,我们有救了!” 真田幸隆不可置信的后退几步,一**坐倒苦笑道:“没想到却会被算计到这一步!输了……输的一败涂地了!” 屋内另外两人被他这的表现给吓住,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惹的真田幸隆大发感叹,矢沢赖纲焦急的问道:“兄长这是怎么了?许久不见亲人不是应该高兴吗?” “不说了,你们待会儿就会知道。” 大手门那里成为生命**实在不宜通过,真田幸隆就着人打开封锁半年已久的搦手门,自己带着谱代家臣团匆匆梳洗一遍,勉强整理出像样的仪容才出门迎接,就见一位身材瘦削的耋耄老人拄着拐杖缓缓走来,真田家的武士见到老人纷纷跪地行礼,仿佛他才是这座城砦的主人,他就是真田幸隆的外祖父,滋野一族惣领家末代家督海野栋纲。(未完待续。) 第378章海野栋纲 海野栋纲的到来为这座死寂的城堡带来一丝活力,跟随他的小驮荷队送来的城内急需的粮食,还有烹制好的鸡鸭鱼猪羊等各色荤腥,到这个节骨眼上也没人不在乎犯戒与否,先把饥饿半年的肚子填饱才是正事。 砥石城本丸里摆开一场盛大的午宴,宴会的主角就是重返信浓的海野栋纲,这位老人不但是真田幸隆的外祖父,更曾是小県郡、佐久郡的主宰,真田幸隆这个外孙就是他的一门家臣,同时也是海野家悉心培养出来的顶梁柱。 一顿午宴演变成叙旧大会,真田家的武士们开始集体忆苦思甜,回想当年海野家在信浓的峥嵘岁月,一晃近二十年过去,当年的毛头小伙业已步入中年,当年的老家督更是年逾古稀,真田家的武士们看向海野栋纲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幸隆啊!让老夫仔细看看你!”老人家捉住真田幸隆的手,仔细打量半天满含热泪地说道:“这些年真是苦了你啊!想当初咱们逃离家乡孤苦无依的漂泊到上野国,至今已经过去十几年了!现在一切都好了,镇府公把逆贼武田家打败,村上义清、小笠原长时降服,孩子啊!听老夫的话!早早的降服吧!” 真田幸隆苦笑一声也不答话,只是闷着头扶住老人家缓缓走上天守阁,他早就料到会变成这样,回头朝矢沢赖纲递过一个眼色,仿佛在告诉他知道自己的担忧果然应验,后者只能回以无奈的表情。 海野栋纲毕竟已经年过九旬,说起话来免不得唠叨个不停,才一会儿又说到当年的旧事:“你父亲故去的早,留下你们兄弟几个十分艰难,老夫怜惜你们几个小娃娃过的太苦,就把你们接到太平寺城,一晃三十五年过去了。当年的小娃娃却成为名震信浓的第一等武士,老夫这些年吃得苦受的罪也都值了!” 看着苍老的外祖父,真田幸隆忍不住激动地说道:“我幸隆能有今天的成就全赖外祖栽培,没有外祖含辛茹苦的抚养,我们兄弟几人早就饿死在真田乡里了,还记得外祖当年就将我幸隆当作家督继承人培养事情,还曾与舅舅大吵一架,却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了。” 海野栋纲感叹道:“是啊!当年你舅舅很生气与老夫闹了许久。最后还是老夫用事实说服他,我海野氏并非普通武家,老夫肩膀上担着的可不仅仅是海野氏的家业,还有我滋野一族几百年传下来的那份基业,还有信浓、上野两国几万族人的希望,你舅舅只是个鲁莽的武夫,而你才是我海野家理想的家督继承人啊!” “……”真田幸隆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无论是他父亲真田赖昌建立的真田氏,又或者矢沢氏都出自海野、望月、祢津三氏的支流。这三家就是遍布半个信浓和半个上野大部分国人的嫡流宗家,这个家族就叫做滋野一族。 所谓滋野一族是个并不标准的称呼,他们的先祖滋野朝臣说起来出身也不凡,乃是清和天皇之子贞保亲王所创一支,只因在皇族里地位卑微而未能享受到清和源氏的荣耀,只能以滋野朝臣留存下来,他们的祖上在平安时代也没有培养出地位显赫的人物,只是凭借坚韧不拔的毅力和族中抱团的策略,硬是在信浓、上野两国扎根生存繁衍下来。 滋野一族以武士第一次登场的记录,还是源平时代初期的《保元物语》中。河内源氏六代栋梁源義朝所率领的源氏武士中。第一次出现宇野(海野)氏的名号,作为河内源氏白旗下的郎党亲身参与那场波及天下的保元之乱,并亲眼目睹河内源氏经历平治之乱而由盛转衰的过程。 在几十年后以仁王举兵,源氏另一位武家栋梁源義仲于信浓举兵之际,东信浓最有力的武士,分别是佐久郡的根井行親以及海野幸親、海野幸広父子俩,其实海野幸親与根井行親实际是从兄弟关系。在军记物中经常记载他为滋野行親、滋野幸親,这表明滋野一族在源平时代已经成为信浓国中举足轻重的一大势力。 随着源義仲的灭亡,滋野一族并没有因此衰落,《源平盛衰記》记载海野氏一条重要功绩,海野幸広在備中水岛之戦中,还和足利家的庶子矢田義清同时担当河内源氏的先锋大将,并在随后的战斗中与伊势平氏的第一猛将平教経激斗,最终力战而死。 怎么说这家子也算为镰仓幕府的建立立过功劳。随后海野一族的功绩理所应当的被镰仓幕府抬举,海野幸親的二儿子海野幸氏也是为了不得的弓马大将。最重要的是他的品行在源平时代无节操的武家社会中是极少数忠勇的代表。 海野幸氏的少年时代作为源義仲之子源義高的伴当被送到镰仓作为人质,随着源義仲的灭亡,源義高趁乱逃出镰仓,而海野幸氏就假扮成少主源義高吸引守卫的注意力,随着海野幸親与长兄海野幸広投效源赖朝,他也因为忠勇的表现而被源赖朝着重抬举。 嘉禎三年(1237年),北条泰时在鶴岡八幡宮举行流镝马骑射技艺大赛,来自各地的流镝马武士齐聚一堂争夺“弓马宗家”的名号,其中八名武士脱颖而出,最终海野幸氏凭借出色的弓马术征得所有武士的一致赞扬,并于武田信光、小笠原長清、望月重隆共称“弓马四天王”。 这四天王里海野幸氏,望月重隆都来自滋野一族,武田信光、小笠原长清又恰好来自甲斐源氏一流的嫡出庶出,在那个时代,甲斐信浓的武士水平就代表镰仓武士的基本水准,直到镰仓后期蒙元入侵为止。 他们这一族有太多的显赫故事令人回忆,所以海野栋纲唠叨起来就格外的漫长,渐渐的说起过去二十年发生的事情,海野栋纲的情绪突然激昂起来:“想当初,我滋野一族的家园被武田信虎、村上义清、诹访赖重合谋夺取,你的舅舅海野幸义战死在神川合战里,次郎三郎啊!这些仇恨你都忘记了吗?你忘记你舅舅以前是多么疼爱你了吗?忘记你母亲在得知幸义死讯时失声恸哭的影响了吗?告诉老夫!” “我……没有忘记!我永远不会忘记海野平之战的耻辱!永远不会!”真田幸隆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水,矢沢赖纲与河原隆正也跟着悄悄的抹眼泪,滋野一族就像萨摩国的岛津氏,从家督到低级武士都出自一族。 这种复杂的亲族构成造就滋野一族一盘散沙的现状,同时也给他们提供极高的士气与战力,当年滋野一族以亲戚郎党硬是扛着三路大军恶战数个月,直至粮尽援绝才最终失败也实在可惜,要说在座的武士对这三家没有恨意是不可能的。 真田幸隆的幼年很悲惨,刚满十岁那年父亲就匆匆逝去,从小缺少父爱的孩子是依靠外祖父与舅舅含辛茹苦的拉扯大,不但如此还锻炼他的体魄塑造他的性格习惯,给他最全面的教育让他摆脱乡下土武士的窠臼。 没有两位亲人的大力栽培哪里有攻弹正的存在,虽然真田幸隆曾经与舅舅海野幸义因为继承权的问题产生一些误会,但些事情早已随着舅舅的释怀而消失不见,舅甥两人重新团结起来正决心携手同心经营家业的时候却迎来海野平之战的重大打击,他舅舅死去之后不久,祖父就带着他们兄弟和他的母亲一起逃亡上野国,不久他的母亲故去给他留下巨大的遗憾。 滋野一族饱受武田氏、村上氏、诹访氏瓜分之苦,多少族人惨死在三家的刀兵战火中,那里有他儿时的玩伴,年轻时的挚友,更有他曾经喜欢的女子,正是因为这段痛苦的记忆才不断激励着他,从那个聪敏机智的青年,逐渐转变成为左右信浓大势的一代枭雄。 “还记得海野平之战后一个月,武田信虎就在前往骏河的途中被嫡子与谱代家臣流放吗?当日我们在上野国奔走相告像过年似的,老夫豁出老脸去关东管领宪政殿那里讨来一份旨意,便跟着长野信浓守业正殿下一道打回佐久郡,那日你也跟着老夫作为第六阵参加战役。 当日我们的敌人是佐久郡内的大井氏、平贺氏、内山氏、志贺氏等分别从属武田、诹访的国人众,那场战斗十分激烈,从白天打到傍晚一连激斗半个月,最终还是上杉军更胜一筹,长野信浓守殿与诹访赖重达成和睦,诹访家放弃小県郡内占领得来的领地,我海野氏终于找回失去的部分领地! 可随后村上义清与武田晴信两路夹攻,老夫被迫再一次离开故土逃亡上野国,这就是流亡武士的苦难,就是武田与村上逼的我们有家难回,次郎三郎就不恨他们吗?帮助我们的不是我们的仇敌武田家,正是关东管领上杉宪政殿下,我们信浓武士恩仇必报,次郎三郎啊!你忘记这份恩德了吗?忘记这份仇恨了吗?你想过要报恩报仇吗?” 第379章真田降服 “恨啊!当然恨!”痛哭一场让心情好受许多,真田幸隆长叹一声心怀愤恨的说道:“功成名就之时却无高堂奉养,我幸隆恨啊!有家难回,我幸隆更恨呐!正是因为如此才要更加努力奋斗!为了重树滋野一族的希望!更为了夺回我们失去的土地!管领殿的帮助我也没有忘,我幸隆会永远铭记于心!” “你记得就好!记得就好啊!”老人家激动一下就有些喘不过气来,歇息许久才缓缓说道:“但现在不一样了!诹访赖重被武田晴信害死,村上义清被那武田晴信打走投无路逃往越后,而如今镇府公又击败武田晴信,我们所有敌人都失败了,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我海野氏再次复兴的机会了,此时正是重建我海野氏的好机会,次郎三郎为何还要抱住一座死城冥顽不化?” 真田幸隆的眉毛紧紧皱起,却想不到自己的外祖父这么大年纪还有如此敏锐的思维,他的质问确实戳中自己的要害,总不能当着外祖父兼养父的面说什么忠于武田家,他担心这句话说出口真有可能气死老人家,真田幸隆很清楚他的外祖父是个多么刚烈的人,当初坚决反对他投靠武田晴信为此不惜以断绝亲缘关系为威胁,若是真的说出不中听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海野栋纲毕竟是位经验丰富的家督,风风雨雨七十多年的历程见识过太多天纵英才,很清楚他这个长外孙在思考一些他不想听的因由,老人家长叹一声道:“老夫知道你家的两个娃娃死在八幡原上,不但你家搭进两个孩子,望月家的望月盛时,祢津家的祢津政直也都搭进去了,堂堂滋野三家的家督却做着生丝仇敌的忠臣还为他们而死,不知他们两人的父亲在泉下有知会是个怎样的心情…… 次郎三郎啊!老夫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老夫也知道你在信浓这十年里做了许多事情,若不是越后出了位镇府公,老夫也就默许你投效武田家的行为,那武田晴信虽非仁主却不敢随意动你的根基,有老夫在上野一天他就要存着十二分小心,即便老夫哪一天不在了,他也会利用你的名份去攻打西上野! 但如今却不同了,镇府公的出现化解我们爷俩的龃龉。看看村上义清、小笠原长时、高梨政赖等人哪一个不是纵横信浓的一代英杰,却改信拜服在镇府公的旗下,你可知道镇府公代表的不是一国之主,而是代替足利将军家征讨关东么?若不是老眼昏花,都能看的出这位镇府公乃当世第一等的英雄人物,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你若还抱着愚忠的心思,只会葬送我滋野一族六百年的基业,你是要做这个断绝宗祧的罪人吗?” “……”真田幸隆的神色变换,心知外祖父这番话里对他还是存着极大的期待。老人家的经历十分坎坷,先后经历早年丧父,中年丧偶,晚年丧子,更遭逢家业被夺族人被杀的痛苦煎熬,心里压力远远比他只死两个儿子大上许多倍。 海野栋纲如今的期望只有他一个人,也唯有他才是唯一能够继承滋野一族惣领家宗祧的武士,这种期望远远超过外祖父对外孙的期待,超过养父对养子的期待,他代表着信浓、上野两国之中艰难挣扎着的万千族人的期待。失去这个惣领家也就失去滋野一族最后的希望。他们只能顺着混沌的乱世随波逐流,期待能在这场大乱中苟活下去。 郁积多年的心结随着外祖父海野栋纲的谆谆教诲逐渐解开,说起来他的军略智谋都是跟着外祖父一点一滴学来的,真田幸隆对外祖父是发自真心的尊敬和敬畏,这位坚强的老人没有被失败打倒,年逾古稀依然积极为滋野一族的复兴奔走,比起软骨头的望月氏、祢津氏不知高尚多少倍。 可是真田幸隆还是有些不甘心。他不是为爱惜忠恪的羽毛而不甘心,奋战到这一步他自觉的也对得起武田晴信的知遇之恩,但是他还是对两个嫡子被杀耿耿于怀,自己一共五个儿子,两个年龄最大的都死在战场上,剩下三个小的还关在甲斐踯躅崎馆,万一他这边投效那边自家三个孩子都被武田家杀掉,真田氏岂不是要绝嗣了? 他已经四十六岁了。到他这个年纪再与老妻孕育子嗣是十分困难的,唯有一个办法就是再纳几房妾侍延续宗祧。这来回一转就把他多年的心力都折腾一空,他实在不敢想象到他六十岁时还在勉力培养家督继承人的景象,万一要是生不出儿子怎么办?生出的儿子不肖,比不上几个死去的哥哥又该怎么办?而且他也很担心吉良义时的态度,怕自己软骨头被人轻贱几分,心里的小疙瘩总还是有的。 看的出真田幸隆还在犹豫,海野栋纲思索片刻忽然想到一条重要的消息,捂着额头苦笑道:“瞧老夫这记性,竟然把这么重要的消息给忘掉了,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老夫这里有一条重要的消息,你的正室恭云院还有你家的两个小子源五郎、源次郎、源三郎在山下的伊势崎城里等着你,这三个小娃娃是镇府公下达特旨,特别命令忍军从甲斐救出来的,同样被救出来的还有信浓国人的嫡子,源之助家的三十郎也被救出来了,你还有其他疑虑吗?” 真田幸隆霍然而起,口不择言道:“此话当真!” 海野栋纲瞪了他一眼,雪白的胡须气的翘起来:“次郎三郎莫非怀疑老夫诓骗于你,把你骗下城去扣起来逼迫你降服的事情老夫可做不出来,老夫这一辈子何曾打过诳语,老夫教你军略智谋却没教过你诓骗武家,这些年你害过的武家那么多可不是老夫教你的手段,莫以为老夫也是武田晴信那种人!” “幸隆口误,幸隆在错了,您老别生气!”真田幸隆按捺住心头的兴奋的在天守阁里来回踱着步子,踱步是他的一大习惯,一旦他兴奋起来就会走来走去,这一天真田家臣团以及海野栋纲都很清楚。 思考一会儿就忽然停下。真田幸隆转身正色道:“只是不知镇府公愿意给我等什么待遇,不是我幸隆贪心,我等辛苦奋战十余年为的就是要守住小県、佐久两郡的基业,只要镇府公愿意给予我等滋野一族的安堵,我幸隆甘愿为上総足利家的马前卒!” “呵呵……老夫此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镇府公为此特别下达一道里书,一式两份就在这里!让源之助念一念吧!”海野栋纲笑眯眯的拿出两封文书,拿出一封递给呆立一旁的矢沢赖纲。 双手恭敬的接过文书小心翼翼的打开它。矢沢赖纲努力平息激动的心情,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上书镇府公花押,佐久郡、小県郡上下之领地,滋野族人为本地之上者,不可有相违候,但先判相除之,全可有知行候,弥可被抽忠节候事肝要也,仍而如件。永禄元年五月十日,海野信浓殿花押。” “拿笔来,本家要签署花押!”真田幸隆坐正身躯,迅速签下两份花押,随后正色宣布:“八幡大菩萨在上,我真田氏愿为上総足利家披肝沥胆,永世效忠!若违誓言神佛厌弃之!” 真田幸隆的降服,标志着信浓最后一块隐患彻底消除,那些心怀侥幸的信浓国人众看到真田幸隆投效吉良家也纷纷放弃抵抗,一时间佐久郡、小県郡变的政令通达。到是为村上义清、宫部继润省去不小的麻烦。 更有意思的是中信浓国人听说真田幸隆降服被吓的不轻。许多国人放弃坚决抵抗的心思转投吉良家帐下,一时间筑摩郡半郡倒戈,安昙郡内的零星反叛顿时消失,小笠原长时的军势像滚雪球一样从三千滚到六千,又进一步滚到八千人,以一股不可阻挡的气势杀到深志城下。 甲斐踯躅崎馆真是一日三惊,武田信玄不得已之下又命令曾根昌世急率三千军势紧急增援深志城。好歹把兵锋正盛的小笠原军给逼退,双方在犬甘城与深志城之间展开对峙。 真田幸隆的投效使得吉良义时大喜过望,特意请他们一家子来到春日山城觐见,吉良义时十分高兴的接见他们,大大夸奖真田幸隆的谋略有鬼神之能实乃信浓第一武士,并夸奖他的三个儿子钟灵毓秀,为他失去两个优秀的儿子表示惋惜之情。 听到新主对自己并没有半分轻贱的意思,真田幸隆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安心奉公。他提出将子嗣留在春日山城接受培养的打算,吉良义时考虑了下爽快的答应下来。并告诉他不要有负担,他的三个儿子将担任他的小姓接受最优秀的培养,将来会成为上総足利家的嫡系武士。 随后宣布晋升真田幸隆为东信浓旗头,上総足利家谱代家老,地位甚至还在渡边高纲、内藤正成之上,并命令其前往信浓担任攻略中信浓的大将,协助小笠原长时尽快夺取信浓全境,村上义清、宫部继润将给予相应配合。 真田幸隆即使再乐观却也没想到竟会得到新主的大力提拔与重用,兴奋之下带着一家五口人当场发下永不背叛变节的重誓,然后欢天喜地的带着军令赶赴小県郡,他必须在一个月内召集三千军势攻略中信浓,好在他在信浓先方众的底子深厚,村上义清、宫部继润使唤不动的国人都听他的指挥,一眨眼三千兵马云集一堂,真田幸隆又成为信浓国内举足轻重的一员大将。 六月初,村上义清率领六千军势翻越保福寺峠突袭桐原城,城内守军在毫无反应之下就当了俘虏,真田幸隆也趁机翻越武石峠夺取埴原城,随后两军合力拿下小笠原氏昔日的要塞林城,从山上直接从金华山俯视山下的深志城。 深志城西北不到一里之外的犬甘城,小笠原家守着八千军势虎视眈眈,深志城东南的屏藩林城、桐原城、埴原城又被真田幸隆、村上义清合计九千军势所占据,筑摩郡内国人纷纷易帜投效吉良家,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把戏又不是第一次玩,驾轻就熟的信浓国人众果断卖了昔日的主子。 天时不在、地利已失、人和正在土崩瓦解,守在深志城中的马场信春、曾根昌世即使三头六臂也无力回天,稍作商议便决定退向诹访郡再行防守,两人都是行动派,当天上午收到三座山城陷落的消息。下午听说筑摩郡内国人反叛,傍晚就拉着六千军势一溜烟的退回诹访郡,以至于小笠原长时都没反应过来,至来得及追在后面吃了半天灰也没追到人。 好在武田军这一撤,剩余的筑摩国人众全部放弃抵抗,小笠原长时一路追到塩尻峠前的熊井城才停下来,塩尻峠对他来说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十年前就是在这个地方他率领五千军势被武田晴信打了个措手不及。不但被讨取一千余人,还被追击的武田军一把火烧掉林城,这场合战就是带给他无尽屈辱的塩尻峠之战。 十年之后,当他再次引军来到塩尻峠,武田信玄却只敢躲在踯躅崎馆里不敢出山,他可以确信自己真的找对主公,多少年没有这么扬眉吐气过,好歹自己卑躬屈膝也算值得,再看到十年前的家臣旧友们瑟瑟发抖的表情。积郁在胸中十年的恶气随之散去。 小笠原长时率军在筑摩郡里狠狠的耀武扬威一番,算是告诉旧臣们自己这次找到大靠山,本家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衣锦还乡,信浓国人一如十年前畏惧武田军的强大军力不战而降一样,这次却是慑于吉良军团的兵锋而易帜投降,也不知武田晴信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像他当年那样气的睡不着觉。 深志城内,真田幸隆与村上义清并肩而行,两边的武士不是剑拔弩张便是横眉冷对,刻骨的仇恨远没有想象中那样轻易消散,村上义清对这一切自然心知肚明。苦笑一声对真田幸隆说道:“弹正殿还记挂昔日的仇恨吗?” 真田幸隆眉毛一抖。正色回应道:“当然,我信浓儿郎恩仇必报,吾舅父海野幸义殁于神川合战的旧事,我幸隆时刻不敢忘怀,我海野一族背井离乡的记忆不敢忘怀!” 自从武田家的窠臼中解脱出来,不在计较军功知行增封不在想着保住自己权势不堕,真田幸隆才算真正为自己也是为滋野氏而活。再见到村上义清总免不得针尖对麦芒的火爆场面,谁叫村上义清是当年海野平之战中参战最积极,杀戮滋野一族最狠的人呢。 村上义清对他的态度不以为然,摇头笑着说道:“吾不是也吃过你的苦头吗?砥石城被你抢走,葛尾城被你攻破,吾这一族被打的七零八落,不得不远走越后避祸,说起来我们应该也扯平了吧!” 真田幸隆迟疑了下。说道:“我的两个儿子源太,德次郎死在去年的川中岛合战里……” “原来是死了儿子……你能比吾更悲惨吗?”村上义清的脸上流露出悲伤之色。如今这位信浓大将已经年近六旬,花白的头发与疲惫的表情显得格外疲惫,长叹一声说道:“吾一共五个儿子,源太郎义胜战死在上田原合战,源次郎义利战死在武田侵攻战,源三郎义照、源四郎义邦也死在这次海津笼城战里,只有源五郎留在春日山城侥幸逃过一劫,若细细计较起来,吾死去的四个儿子里有三个与弹正有关系呢!这仇若是计较下去,我等是不是应该拔刀相拼才算恩仇必报呢?” “这……”真田幸隆万万没想到会给这位信浓枭雄带来如此多的悲惨故事,心怀歉疚的行下一礼道:“羽林殿,抱歉了!没想到给你带来这么大的伤害,我幸隆实在是……” 村上义清笑着“吾不怪弹正殿的,你我本有生死大仇,兼之各为其主也怪不得弹正殿……岁月流转吾的雄心壮志早已随风消逝了,只是苦了这几个孩子,可谁叫他们是武士呢?做武士就要时刻做好死去的准备,吾只想守着小儿子好好培养他继承村上家的家名,至于其他的尽力而为吧!” “在下也正有此意,我等为家业打拼几十年也都老了,为镇府公效力挣些家名把家业传给年轻人。”两位宿怨仇敌相视一笑,昔日的血海深仇就此冰雪消融。 小笠原长时不知道他们两人发生了什么,刚才还是怒目相视的,这一会儿就好的像至交好友,莫名的拍拍脑袋大笑道:“羽林、弹正可看到那筑摩郡内的国人了吧!真是让人失望的一群武士呐!我长时当年的英名就坏在他们的手里,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啊……” 真田幸隆笑着摇摇头,缓缓说道:“浓州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如今却不是放松的时候,主上下达的谕令是一统信浓,不知两位怎么看剩余的两郡之地,我等一万七千余军势又该如何夺取诹访、伊那郡呢?” 小笠原长时的眉头深深皱起,半晌才说道:“这个……恐怕不容易,除非主上亲自领大军攻信浓,我天军一到必然轻易克复两郡,只是这样一来就难免杀鸡用牛刀之嫌。主上与今川治部殿的约定是暂不打算染指甲斐,如果让我等缓缓攻略得多花一些时间。” 村上义清赞同的点点头,说道:“诹访、伊郡两郡吾不太熟悉也说不上什么,只是我义清还是记得诹访郡是武田信玄登位后第一时间夺下的,为此还不惜囚杀妹妹祢祢和妹夫诹访赖重,诹访郡第一大势力诹访家的家业被武田信玄的四子诹访胜赖继承,诹访国人十分团结,只怕不易攻取。” “在下也不熟悉中信浓、南信浓的具体情况,既然拿小笠原浓州殿说没那么简单。那我们就从长计议吧!趁这个机会安抚筑摩郡内国人,整顿军势,不能让我等新编的信浓军团太散乱了才是!”真田幸隆定下最终的决断。 吉良家的信浓备队一直驻扎在海津城没有跟随攻略,新编的信浓军团一万七千人全部来自信浓当地国人众,其中有近半是变节投效吉良家的新参众,吉良义时对于这些变节的中信浓国人谈不上多喜欢,尤其对筑摩郡内国人的恶感满满,毕竟这群不识时务的国人众曾经给他带来许多麻烦。 就是这样一只新组建的信浓军团,在真田幸隆、村上义清、小笠原长时的通力配合下顺利拿下筑摩郡,吉良家取得的辉煌成就震惊信浓国人。南信浓国人众再次动摇。木曾谷福岛城的木曾义康态度越来越暧昧,秋山信友努力弹压却收效甚微。 索性武田家在诹访郡经营十几年颇有一些根基,诹访郡内又吸收退下来的六千余守军以及陆续南逃的信浓国人,再加上诹访郡内的军势加起来人数一万有余,而且背靠甲斐有充足的援军支撑,若武田军一心坚守的话,想攻破诹访郡绝非易事。 小笠原长时等人的状态用个不恰当的形容词。就是狗咬此为无从下口,诹访郡是个满身倒刺的刺猬,想吃掉它不费点功夫可不行。 信浓军团也不是无懈可击,在他们身后几乎毫无援军调拨,最近的距离还要从川中岛的海津城,或者隔着一座山岭的佐久郡内山城里调拨,这一万七千大军的后勤压力很大,大军所用的粮草三分从中信浓征集。七分却是依靠横贯信浓的几座山峠运输,不但把后勤补给拉的特别长。还给后勤运输增添一份不稳定因素。 小笠原长时就提出自己的意见,他觉得打到这个程度就可以停下来修养一年半载再行定夺,但来自春日山城的命令很明确必须全力推进,必要的时候不惜代价也要吃下佐久郡,明年有明年的重点任务,信浓军团能走多远全靠三位大将的决断和手腕。 吉良义时是信浓守护,但既不在信浓设府中居城也没有打算常驻信浓的打算,就给信浓国人一个强烈的信号,这位国主大人对信浓国的重视仅限于此,他的目标显然不是意图安抚信浓一国的安稳而是有更远大的志向,若信浓国人不能积极配合国主的策略,或许会给自己带来不可想象的影响。 吉良义时对信浓国人众的态度还是有一定差别的,北信浓国人的安堵基本得到保障,中信浓国人的情况就比较复杂,新依附吉良的国人众在吉良家看来就是些滑头的投机客,他们想从吉良家获得安堵可没那么容易。 这些投机客里曾有许多是坚定的反吉良派,现在的处境就变的非常不妙,吉良家局面大优的情况下也更加敢于压制国人众,小笠原长时曾经上书表示不给予安堵怎么或买人心,吉良义时对此的回复一句话:“没关系,就让他们闹,余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对抗余的代价,中信浓两郡国人安堵必须用他们的鲜血和忠诚来换取。” 吉良义时是幕府任命的正牌信浓守护,手握几万强军兵强马壮声威赫赫,有能力干预信浓的武田家被打的龟缩甲斐不出,昔日投靠武田的国人失去坚持反抗的依仗,不投靠吉良家就只有自立一条路可走,对抗手握三国的大大名会是怎样一个悲惨的结果不必多言,不是任何人都像真田幸隆那样有能力又有运气,笼城造反只用阖家灭绝一条死路。 假意投靠再阳奉阴违的老路早已走不通,君不见佐久郡的国人阳奉阴违奉命不至,却被郡代宫部继润借机以通敌之名大肆搜捕把佐久郡内国人屠戮近半,筑摩郡曾一度是反吉良最坚决的地区,这几年屡次大战让郡内一直处于失血状态,去岁川中岛合战一阵殁了好些儿郎,好些家国人面临灭族绝嗣的危机,哪里还敢跳出来挑事,嫌自己灭族的速度还不快吗? 当所有人都以为吉良家会用善待降服的中信浓国人众,就像武田晴信用过的手段那样,结果却大大出乎中信浓国人的预料,安堵令不是从天上掉下来而要用命去挣,要用实际行动来检验信浓国人的忠诚与勇武,胆怯畏战者予土就是浪费土地,心怀不满的国人大可再掀反旗,可以试试吉良家的太刀是否锋利。 所谓使功不如使过,用有功劳的人不如用犯过错的人来的妥当,有功者总觉得自己功劳很大难免会得意,犯错的武士只会越发谨小慎微,吉良义时的安堵令就是个绳套,索着信浓国人的脖颈不敢松懈,逼的中信浓国人惴惴不安,生怕一个表现不好安堵没有,再来个秋后算账。 主君有主君的想法,前方大将也有前方的顾虑,不管主君对郡内国人的恶感何其多,为将者总要安抚前方新附的郡内国人,最起码面子上的礼节要做到位,根据春日山城的命令希望他们在战争中尽量以中信浓国人为先锋,有功赏钱有过减封,尽力消灭这群硕鼠似的国人众。 村上义清与真田幸隆都不怎么了解中信浓,就想趁着这段平静的对峙期做一些准备工作,比如越后的制式铠甲武器还有丰富的伙食,多种多样的战功奖赏激励国人众的积极性,努力用两到三个月的时间,把这支军团打造成一支能征善战的主力军团。 第380章惊讶的消息 时值盛夏骄阳似火,六月的越后刚经历几场暴雨,山涧的沟壑里郁郁葱葱,草木在不知不觉中蹿高一截,稠密的树叶遮住那一抹蔚蓝的苍穹,越后的夏季雨水就是那么稠密,使得城下町的町民们在艳阳高照的时候忙着晾晒家里的衣衫被褥。 春日山城又迎来一对新人的婚礼,这次的主角变成细川藤孝与沼田麝香,萝莉控苦忍近十年终于修成正果,不觉间细川藤孝也有二十五岁,昔日嘴上**的小年轻到如今蓄着两撇油亮的胡须显得格外威严,突击加强半年的锻炼把原本瘦削的身材撑起不少,总算不至于当个弱不经风的书生样。 他的新婚小妻子刚到及笄的年纪,就被细川藤孝忙不迭的迎娶过来,看的出细川藤孝还是有些着急的,吉良义时可比他还要小七岁,现在三个老婆都怀上孩子,他却依然是个单身汉,每日见到听到的都是一群已婚父亲炫耀自己的房事,让他怎么受得住,好歹熬到今天可以正经的和正室双宿一起飞了。 这对新人还不是婚礼上最兴奋的人,最激动的还是沼田光兼,这位仗着自家生养出一堆好闺女,在参加婚宴的嘉宾里上窜下跳眉飞色舞,偏偏大家都得卖他这份面子,就算不看沼田光兼的面子,总得要给他那些女婿面子。 吉良义时对这一切视而不见,笑着向这对相差十岁的新人送上祝福,随后就带着大腹便便的虎姬离席退场,以他如今的地位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与家臣厮混在一起吃饭聊天,只要有他参与的宴会总会显得有些拘束。 回到御所里,虎姬挺着肚子有些困乏,又不愿意放开夫君就依靠在吉良义时的怀里午休,跟着怀孕的媳妇时间久了也让他养成睡午觉的习惯,才刚睡一会儿,廊下传来一阵微不可查的的脚步声,一阵风吹过出现名女忍者,只见她放下一封文书便迅速退下,整个过程只有几个呼吸,以至于庭院外忙碌的侍女都没有发觉异状。 吉良义时侧过身拾起文书展开一看却是最近几日的情报汇总,中条时秀夺取栗太郡已过去月余,送往越后的文书一封接一封,向吉良义时要方略求支持讨人手等等不一而足,并言及羡慕身在越后的同僚们,希望能早日调往越后奉公云云。 说到底也不过是中条时秀用行动在表明自己绝无二心,擅自行动扣押幕府天使,突袭六角军大营俘虏一万五千人,最后又是他们擅自行动用钱粮换去栗太郡,若只论这次行动的得失,肯定是吉良家大赚特赚,打压潜在敌人增强自身,还借着这个机会警告畿内的宵小之徒,不要以为吉良家在越后是日薄西山好欺负,那只是我们没有亮出獠牙而已。 这么明目张胆的行动惹出这么大的麻烦,若说吉良义时没有怒意是不可能的,在中条时秀准备行动的时候他确实毫不知情,直到服部保长的情报通过飞鸟传书送来才了解大致的细节,那个时候守山夜战早已经打完了,他再降罪也是没有意义的,反而让近江留守徒增烦扰。 “是不是应该调师匠去近江坐镇呢?近江天气温暖适合老人家养老……嗯,恐怕有些问题,服部保长被我打发到近江的原因,外人或许不知道,但谱代众却是一清二楚的,师匠在越中顶住十一万一向一揆军的围攻,功绩甚至还在村上义清之上,若派到近江难免会让谱代众有别的想法。” 吉良义时静静的思索着,仔细搜索一圈发现确实没有一个比中条时秀更适合的人选坐镇近江,近江新开拓的栗太郡十分重要,一系列政令的推行都离不开他们那套成熟的班子,贸然更换一个掌兵的大将,难免会挫伤近江留守武士的士气和积极性,此时宜缓不宜急只能暂时按下。 “嗯?怎么了?又是什么情报吗?”虎姬打着哈欠换个姿势倚在他怀里,自从她怀孕开始就变的格外缠人,若是半日看不见吉良义时就会发脾气摔东西,吉良义时很清楚这是虎姬是童年的阴影造成的,父亲故去母亲出家,背井离乡一个人形单影只,这一抹阴影直到如今也只剩下一点残烬。 以前还有个坚强的外壳保护,现在成了小女人就特别喜欢黏着他,孕妇的情绪总是敏感的难免会联系到一些不愉快的记忆,绫公主告诉他这都是很正常的,只要给她一些时间适应,生完孩子就好起来了。 “没什么,只是近江的一些消息……咦?今川义元要上洛!怎么这么快?” 虎姬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缓缓睁开朦胧的睡眼问道:“什么这么快?” “今川义元准备上洛,家兄已经早一步派到三河做先期安排,动作比我预料的要快许多。”说道这里吉良义时不知不觉中皱起眉头,今年才是永禄元年也就是1558年,如果他没记错今川义元是在永禄三年也就是1560年上洛,而送来的情报明确是今川家随时准备动兵。 “这一下怎么会提前这么多,完全不对啊!难道真的是蝴蝶效应吗?可我并没有干涉骏远三的事物啊!前两年今川家还因为太原雪斋的故去深受打击,怎么会突然要上洛呢?”吉良义时一下被这个消息给震住,脑袋乱乱的想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消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虽然那些记忆早已模糊破碎,可他还是记得大概的事迹,还是很清楚那个著名的奇袭战。 虎姬睁大眼睛瞟着文书上的蝇头小楷,娇声说道:“或许是今川治部觉得咱们打赢武田家和北条家,所以急着上洛向幕府求一份恩典呢!” “打赢武田家和北条家……”吉良义时眼前一亮:“或许就是这样!甲相骏三国同盟的两根支柱同时出问题,武田家被本家彻底击败以至于需要仰仗今川义元的外交使者才得以稳住局势,北条家被兄长重创一记也是不敢再向北扩展,眼下这三国同盟就是今川家一人唱独角戏,趁此机会打出上洛的旗号夺取尾张,到不失为一个加强自身的好选择。” 虎姬歪着脑袋疑惑道:“为什么是打着旗号夺取尾张呢?不是去上洛吗?” “上洛?绝对不是上洛!你当每个武家都像余当年那样破釜沉舟的决断,拖家带口的去京都投奔幕府么?”吉良义时轻笑一声,接着说道:“据可靠情报这个计划是八年前太原雪斋定下来的,当时今川家新夺三河国志得意满,就命令太原雪斋设计上洛的谋划,无论计划如何行动,第一步终归是要吃下尾张国,若夺不下尾张国,这上洛不过是奢谈而已。” 天下只有一个吉良义时,他走过的路别人不敢复制也没那个条件复制,今川义元有有骏远三合计七十余万石领地,三个属国中的领民合计五十多万人,且地处东海道重要商路上,凭借税收就可以轻易的富裕起来,骏河有金山,远江有稻米,三河有不怕死的士卒,这三样就是今川家争霸天下的最大依仗。 “夺取尾张,然后上洛吗?尾张的大名是谁啊?虎姬好像记得有个尾张的武士给殿下写信,叫什么上総介来着……”话还没说完,虎姬就不知不觉的打起瞌睡,肉乎乎的小身子紧紧靠着他,在睡梦里还不忘小心翼翼的调整睡姿,生怕压到腹中的小宝宝。 “……织田上総介信长。”想起这个名字,吉良义时总是忍不住皱起眉毛,依稀记得九年前那个秋天见到那个打扮怪异的少年人,一晃九年过去他已从三尺幼童变成人高马大的英雄豪杰,却不知这位大魔王会有怎样的一番际遇。 “他好像在去年刚刚完成尾张的统一,好像比记忆中要快一些,看来我与他的一番书信来往还有那些交易还是给尾张带来不小的变化啊!”吉良义时想了会儿,就想起年初的一些情报的碎片,只是眉头不由的越皱越紧。 这些年他把淘汰的铁炮卖给他,还有一些从畿内战争中缴获的军械铠甲,在平价无优惠的前提下优先卖给织田家,知道织田家需要钱的地方很多,他就允许织田家用粮食支付货款,这些年点点滴滴积累起来也是个不小的优势。 另外就是书信的来往,即便他再小心谨慎的措辞难免还是会顺口提到些对他有帮助的点子,政务上使得他派人专门去近江学习吉良家的先进经验,虽然只允许他们在町里走动,不准到奉行所打探消息,可凭借吉良家的这层关系,还是让吉良家的奉行人给他们私下透露一些小技巧。 军略上的帮助更大,除去军械装备不算,织田信长也是一门心思的研究吉良义时的战术体系,比如铁炮的使用以及搭配足轻阵的方法,他还把自创三间半的长枪阵列进一步加强,无论对抗足轻还是骑马武士都有着出色的效果。 第381章你有张良计 太阳西斜,虎姬从午睡中醒眨了几下眼睛就找个理由让他先回去,这位善解人意的虎御台知道他还要陪着另外两个孕妇,每次都是假装不需要这个人型靠枕似的把他撵走,殊不知她的演技实在很差,每次都是依依不舍的看着他离开。 陪着檀香在花园里散步,又带着她去看望他的两个宝贝养女光姬与明姬,檀香才怀孕三个月小腹尚未走形,看着摇篮里两个即将满周岁的小婴儿,檀香的脸上泛着浓浓的母爱和羡慕之情,陪着两个小孩子玩耍一会儿,两人缓缓离开育儿房。 或许是触景生情,檀香倚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道:“殿下,若是檀香生下一堆双生子,您会怎么办呢?” 吉良义时拦着檀香的后背,笑着说道:“当然是好好养大成人,余可不在乎那些神神叨叨的传说,民间还传说余在汤沢御所斩杀修罗,你相信吗?” “檀香相信呢!殿下是天下最厉害的男人,杀修罗的话也一定可以的!嗯!”檀香痴痴的望着他,让吉良义时不禁莞尔。 “小傻瓜,我可从没杀过修罗,世间可没有这种东西呢……” 檀香轻轻踮起脚尖,伸手轻按在他的唇间,很认真的说道:“殿下可不许乱说,神佛的事情,我们凡人不能乱讲呢!被神佛听到了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好好!余不会乱说了,但无论你生下几个孩子,余都会把他们抚养成人,你就安心吧,小傻瓜!” 直虎怀孕也有三个对多月,怀上孩子比檀香略早一些,她的性子本来就有些闷,怀孕之后除了每天散散步,就在自己的奥之间里缝一些婴儿穿的衣服。每天她的房间里总有侍女忙着做一些衣裳。 直虎的房间里铺满各式各样的婴儿衣衫,零零总总不下几十件,五彩斑斓的颜色让人目不暇接,就听她指着这些小衣裳说道:“这是给虎姬姐姐的孩子,这是给檀香妹妹的孩子,还有这是给我们的孩子,殿下觉得好看吗?” 吉良义时鼓励道:“嗯,好看!真好看!没想到小阿虎不但会上阵杀敌,还有一手出色的女红呢!就请小阿虎说说这些衣裳吧。” “嗯,殿下看这一件小衣。孩子小的时候也要穿小衣,妾身试过好多种料子都不太满意,却相中一块明国的上等棉布料子,织出来棉衫既轻柔又暖和。不但孩子们能穿,我们也可以穿,妾身正想着过些时日给殿下也织一身贴身小衣。”直虎的嘴角总是泛着淡淡的微笑,怀孕之后性子似乎开朗大气一些,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辛苦你了,这些伙计交给侍女们去做。莫要累坏自己的身子可就大大的不值了。” 直虎柔柔的嗓音娇憨的说道:“妾身晓得轻重,每日里只织一小会儿,最近越来越嗜睡也忙不了多久呢!殿下也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哟!” “嗯嗯,余就知道我的小阿虎最乖了。” “……如果有需要的话。就来找你的小阿虎,妾身一直很努力的练习吞枪之术呢!”直虎红着脸不敢抬起头来,明明已经是个孕妇却像个小姑娘似的扭捏,不过吉良义时就喜欢她这种性子,她总是这么单纯可爱而又不失温柔善良。 伺候媳妇是一件苦差事,伺候三个媳妇更是累人的差使,他大可以学那些大男子主义的武士们,就把正室、侧室当作生育机器。敦伦行房时既不懂得怜惜也没有事后的抚慰。大概就把她们当作发泄剩余精力的一项活动,他不是那种没有良心的人。 照顾三位夫人安寝,吉良义时终于能解放出来。几个夫人怀着身孕不宜留宿,这些都有女官紧紧盯着的,只能让吉良义时恢复单身的生活,好在他也想得开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思考白天的问题:“一方是相识九年无冤无仇的织田信长,一方是给本家带来危难却又给予更大机遇的今川义元,还有那层脆弱像纸一样的盟友关系,桶狭间啊桶狭间,让余该选择支持哪一方呢?余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抉择才好。” 以前没有插手他国事物的余力那是因为他的实力有限,自保尚有不足何谈插手他国的事情,如今却击败信浓、上野的两个大敌,心思与目光难免会放大一圈,不自觉的把目光投向从未重视过的东海道。 今川义元挟三国之势声威赫赫不可小看,织田信长的潜力和未来的影响力更是难以预料,属于那种给他一丁点机会就能爆发出璀璨光辉的人物,从个人情感上他比较倾向于织田信长,今川义元害他背井离乡,这个仇怨不记住可不行。 但从理智上他觉得应该遏制织田信长,明知他那么强还放纵他崛起,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增加更大的不确定性,可是这样一来他就会出现一个矛盾,一旦织田信长奇袭失败甚至因此被杀,那就会引起一连串不可想象的变化。 随后让今川义元顺利夺取尾张国,那么今川家的势头就无法遏制了,以今川义元的强大手腕说不定会搅动起更大的风波也不一定,到时候大魔王之死再煽起十七八级的飓风,没有前知的优势他都不知道该拿什么办法来抵抗。 “这么想来,今川义元决心上洛也是有一定原因的,因为我的出现让三河国出现预料外的变化,如果我没猜错吉良家应该早早的被今川家消灭,我那个倒霉的哥哥或许真的被囚禁在骏河孤寂而死,三河吉良家的谱代家臣团对今川家充满恨意,虽然降服今川家却可以阳奉阴违的阻挠今川家加强统治的企图,所以今川家才会在三河拖慢脚步直到永禄三年才上洛。 因为我的出现与离开让三河国不战而降,随后又从三河抽走大批武士,使得今川义元更容易加强对三河国的统治,我那位兄长成为今川义元的女婿也可以促进今川家对三河国的统治稳固,这样一来就比历史上提前两年完成骏远三一体化进程,所以他才会提前上洛吗?或许就是这样!” 越想越有精神,困扰已久的难题也随之攻破,他的出现就像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一只小蝴蝶。煽起一场波及天下的巨大风暴,随着他的影响越来越大,这场风暴所带来的不确定性也越发的增强,这又让他有些缩手缩脚,万一真把魔王害死了会不会引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也说不定。 吉良义时摸着鼻子郁闷地说道:“不至于让我也因此挂掉吧?这不可能……应该不可能吧!总之这个事情很难处理啊!” 进入永禄给予吉良义时最大的不同,还是来自于心理上的微妙变化,仿佛有什么人在他背后拼命催促他似的,让他快一点再快一点行动,从信浓的攻略上可以看的出他真的很焦急,没有闲工夫用水磨石的毅力慢慢磨死武田家。 今天看到这封情报就更着急了。翻来覆去思索半夜还是不能作出决断,索性横下心来不去管他,随便今川家与织田家怎么闹,先把自己的家业经营好才是正事。结果换个思路却让阻塞的思维瞬间通达许多。 “我真是蠢笨,今川家或者织田家的事与我何干?他们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无论那桶狭间是死是活又能给我越后带来几分利益?再换个思路说,这今川义元竟然敢威胁我上総足利家不得入侵甲斐国,否则三国同盟就会率大军支援甲斐,说来说去不还是说骏河今川家的动作吗?相模北条家如果不怕老巢被端。或许会考虑一下,但眼下他敢吗?这个今川义元胆子越来越大,竟敢以七十万石的领地与我上総足利家叫板,他趁早死了也好!哼!”吉良义时是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懒得帮今川家。 再细细想来,今川义元之死对他有利无害,且说今川义元之死会让甲相骏三国同盟出现致命的失衡,历史上甲相骏三巨头死掉一个就给武田信玄觊觎骏河的机会,而武田信玄的这一举动恰好促成甲相骏同盟的彻底破裂,今川家完蛋之后,恼羞成怒的北条家与武田家撕破脸,随后才出现越相同盟一说。 说到底北条与今川世代姻亲。北条早云就作为今川家的大将同略伊豆国。文龟元年(1501年)北条早云还作为今川家的大将攻略三河,最后师老兵疲败给三河土豪松平长亲,直到二十年后北条早云身故。继任家督的北条氏纲才第一次以“北条”为苗字记录在相关的文书中,由此可见在此之前都是作为今川家大将的身份在关东披荆斩棘。 只要武田家敢对今川家动手,甲相骏三国同盟铁定要破盟,想到这里吉良义时的思维发散开来,渐渐的嘴角露出熟悉的笑容:“桶狭间是件好事,余不但要支持织田信长,还要想方设法助他一臂之力,希望织田信长能像历史上那样辉煌一把,余在春日山城里为你加油。” 峠或称隘口,为山脊上两山间的低浅处形似马鞍,来往于梁山之间距离最短的路径,因而形成山的重要通道故又称之为山口或垭口,有些隘口附近坡度较为平缓又常称之为岭,塩尻峠便是横在诹访盆地与松本盆地之间的缓坡,在其上可以俯视两座盆地,因而又可称作盐尻岭。 七月盛夏,信浓的山间依然凉爽凉爽宜人,清晨一阵清凉的山风吹过衣甲将身上的燥气去除,通往筑摩郡的山道旁开满野花,一簇簇团在一起肆意抽出枝桠,五彩斑斓的颜色把这蓝天白云渲染的姹紫嫣红。 对于常年在信浓行走的人来说,这个季节是最好的年景,往日这个时节来往两座盆地的脚夫货郎必然是络绎不绝,他们牵着驮马沿路贩售骏河的食盐,三河的味噌还有越后的衣裳,大到家里置办的木工家具,小到一针一线皆有所涉及,可这几日山下来了群不速之客。 武田信繁站在山脚下,眺望远处的莽莽群山,那起伏不定的山岭像一条青色的巨龙横卧在信浓大地上,这条山脉曲折蜿蜒一直向西南直通南信浓,难得一个大晴天,碧蓝的天空只有几片浅白色的云朵,就像一团蓬松的棉花。 回想起几个月前他还在越后的监牢里等候裁决,武田信繁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在他身后是五千甲斐锐士。他们整齐的排列成数道纵列静静的站在山道之间,赤红的旗帜迎着山风轻轻飘舞,金灿灿的武田四割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面旗帜代表甲斐源氏的荣耀,承载着武田氏十几代人数百年的光荣历史。 三天前甲斐府中踯躅崎馆里,武田晴信满怀忧虑着对他说道:“我甲斐源氏的荣耀不可辱没,我们受到的屈辱要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次郎!我武田氏在信浓的基业就拜托你了!” 他已经记不清当时自己是怎么应答的,带着一丝释然与解脱告别妻子,带着年仅十五岁的长子武田义胜赶赴战场。谱代家老松尾信是打马靠过来说道:“前面就是塩尻峠,峠上的熊井城乃横贯两座盆地之间的重要拠点,不知主公打算如何行动。” 武田信繁眯着眼睛淡淡的回答道:“突袭,傍晚行动。” 天色渐渐暗下来。本不算宽阔的熊井城也随之陷入寂静,矢岛三郎大夫是熊井城城代,他们家本是西诹访国人众,早在十几年前开始追随小笠原长时,上次塩尻峠之战作为小笠原军的先阵被武田信繁第一轮击溃,就跟随小笠原长时退往中信浓。 随后辗转前往越后。这一晃就是十余年没有回家,眼看家乡近在眼前难免思乡情怯平添几分忧愁,这些日子总是梦见十余年为见的妻儿翘首以盼,往年只有正月正旦才会想起的亲人却让他牵肠挂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只能在晚上喝点小酒以助睡眠。 这日傍晚他又喝下几杯酒,借着酒劲躺下休息,不知睡了多久便听到城内一阵闹哄哄的声响,不一会儿几个心腹旗本闯进来大喊道:“主公不好了,武田军打进城里了!” “纳尼!”矢岛三郎大夫乍闻噩耗是又惊又怒,一跃而起大喝道:“你说什么!怎么会有武田军主动进攻!你……” 几个谱代家臣也急匆匆的跑进来,回报道:“臣下仔细辨识那旗帜乃是武田典厩的旗印。想必是武田军的主力攻过来了。是守是退请主公速下决断!” 虽然嘴里是说“是守是退”,但他们的态度却摆明着只有“退”一条路选择,不是他们太胆小实在是这座小城有所防备时还能堪堪抵御大军攻城。若像这般被轻易打破是绝无可能守下来的,更不用说攻城者是昔日的强敌武田信繁。 矢岛三郎大夫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大惊失色道:“果真是武田典厩殿?难不成武田典厩便是本家命中的黄幡星吗!” 趁着这个当口,城内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几个谱代家臣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很不的拉着他立刻就逃,矢岛七郎右兵卫尉扶着失魂落魄的矢岛三郎大夫,言辞恳切道:“主公!请速下决断吧!再晚一些我们就逃不掉了!” “对对!立刻就逃,我们要逃的快一点,给信浓守殿报信!”矢岛三郎大夫随便找个荒诞的理由便匆匆撤退,城里的五百守军看到主公撤退也跟着没命的奔逃,侍女们早就不知跑到哪里躲起来,一眨眼小小的城池里跑的一个人影都不剩。 武田信繁下令停止驱赶,任由他们从容离去,武田信繁亦非多田满赖这个夜战高手,趁着傍晚突袭一下或许还可,让他打夜间追袭战还是算了,眼下天色已晚,再盲目追击很有可能撞进信浓军团的本阵里,就以他手中五千兵丁去碰名将云集的一万七千大军绝对是个愚蠢的选择。 熊井城被破的消息很快传到小笠原长时的耳边,听说是武田信繁亲自率领五千精锐攻城也就原谅矢岛三郎大夫的不战而逃,他自然清楚自己的老部下们有多么畏惧武田信繁,这几年跟着吉良军团打合战时,觉得武田家就像纸糊似的一打就破,可真让他们硬碰硬的顶着武田军主力,那就变成自己是纸糊的了。 得知武田军的新动作,小笠原长时也不敢擅专,立刻着人通知林城的真田幸隆和埴原城的村上义清,三路军势分属三地又互为犄角可以有效的防止意外情况,在缺少情报的古代也仅有几种方法预防不必要的风险。 “如果我幸隆所料没错,武田典厩必是率领援军赶来的,而且这援军不会很多。”真田幸隆十分笃定地说道:“因为甲斐现如今只有六千精锐。以武田大膳的性格必然会留下一部精锐以策万全,留给武田典厩的兵力有限,以我对武田家的了解,这股援军大约在两千到三千之间,而且主力必然是武川众。” 小笠原长时满怀忧虑地说道:“弹正既然这么说,那就应当是确凿无疑的了,只是这样一来武田军至少拥有一万两千军势,而我等只有一万七千余仓促整训的国人军,胜负是在难料啊!到不是在下想赢怕输患得患失,实在是担心我等闹出差池坏了主上的大事可就不妙了。” 不同于小笠原长时的悲观情绪。村上义清对武田信繁没什么畏惧感,他可是两次击败武田信玄的信浓总大将,除了武田信玄亲率大军之外,能让他心生忌惮的也只有真田幸隆一人。 眼下真田幸隆就坐在他的身侧。他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于是自信满满的说道:“信浓守多虑了!以我义清看来,我等胜则喜败亦无须担忧,若那武田军攻的猛烈使我等无法保持对峙之势,只需谨守筑摩郡几座紧要城砦即可,主上必然会亲率大军前来救援。到那时可就不是诹访一郡能够交代过去的事情了。” 在攻下熊井城之后,曾根昌世、马场信春第一时间率军赶到这座城里,无奈这座小城实在太小,满打满算只能容纳三千士卒。对于一万三千人的庞大军势来说根本不够用,熊井城外一马平川的坡地根本无法建造支城,距离最近的赤木城就已非常靠近信浓军团的先头部队,二人左思右想两人还是决定命令足轻伐木造营以策万全。 武田军这边是想功又不敢攻,不攻又有点不甘心,另外一边的吉良家配下信浓军团也差不多,爬山仰攻塩尻峠绝对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但不夺取熊井城又不行。塩尻峠的战略意义双方都非常清楚。放任武田家获得塩尻峠的主动权,就等于把信浓军团的活动力钉死在筑摩郡,或许稍有不慎诹访郡的军势就突入筑摩郡横冲直撞给己方带来无尽麻烦。 小笠原长时急的团团转。转眼看到村上义清不以为然的样子,急切道:“却不想武田军行动如此迅速果决,竟会在塩尻峠上修建大砦,我等若守不住塩尻峠就会引出大麻烦,可攻攻又大为不易,不攻在主上那又交代不过去,这可如何是好?” “诶!信浓守这话就错了,主上会在意一座山峠的得失吗?又何来交代不过去一说!委任我等为信浓旗头行使军政大权是主上对我们的信任,更是对我们的考验,挺过这一关你我二人就有希望晋身谱代家老……”正说着,村上义清用目光扫向一直笑而不语的真田幸隆。 要比起功劳,村上义清这些年都立下不少功绩,只是因为以前他的判断有误总是不愿意向吉良家低头,以至于许多功劳白白的作废,但以他在川中岛合战里坚守海津城的功绩,捞到信浓国人众多内军力最大的北信浓旗头,带领自己最熟悉的郎党算是奖赏,但并没有给他最想要的谱代家老格,只是对他勉励一番鼓励他再接再厉争取获得更大的功绩。 他很清楚谱代家老很难得到,可眼前这个家伙却以一介新参众的身份轻易获得梦寐以求的谱代家老,即使绝大多数武士慑于家督威严不敢置噱,但私下里的嫉妒是难免的,你真田幸隆在信浓干过哪些事情早就被吉良忍者抄个底朝天,要说这功绩确实有点骇人,但你能不能一直延续这种神奇呢?既然你也要表现来稳固自己新到手的谱代家老位,那是不是应该多拿出点真本事呢? 村上义清的功利心没那么强,他这个年纪的武士所考虑的更多还是家业子嗣,只是从目前看来他的小儿子源五郎并不具备他故去的那几个哥哥的资质,如此一来他就难免要多想一些,早一日当上谱代家臣,以后他家小子的身份和地位就越高一些,事关家督的问题就没有小事,也不能怪他在言语间存着几分小心思。 真田幸隆温和的一笑道:“两位不必担心,我幸隆心中早有定计,塩尻峠上的武田军自以为得计,却不知把自己陷进一个进退维谷的绝境,想必武田典厩很快就会想通其中关窍,若让他拆掉熊井城甚至一把火烧掉就大大的不利了,不过我等却不能让他这么早意识过来,我们要迅速行动。” 两人顿时来了精神:“行动?怎么行动。” “武田典厩必以为我军心有顾忌不敢进攻,短时间内对峙的把握还是有的,若我所料不错的话武田军现在一定在想着对峙到秋收以后再做打算,两位可知道何为反其道而行之?那就是你以为我不敢攻城,而我就偏偏攻城给你看,不但要攻城还要用上武田典厩用过的战术,夜袭!” 三日后,信浓军团尽起大军前往赤木城不远的大宫八幡宫进献祷文祈求信浓平定,随后在大宫八幡宫外立下阵幕,三位大将请出足利二引两旗悬挂于八幡宫门前,村上义清深吸一口气大喝道:“八幡大菩萨在上,请保佑我源氏武运长久,保佑我等旗开得胜啊!” “必胜!必胜!必胜!”一万七千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十几面军太鼓交击齐鸣的鼓噪着振奋士气,古代用兵首重士气,士卒可战否首先要看士气,精锐否依然要看士气,没士气就是个没有灵魂的泥胎人偶,大水一来即土崩瓦解。 信浓大军再次开拔,目标锁定塩尻峠熊井城,不过他们声威赫赫的大军赶到距离熊井城一里之外的常光寺就停止前进,然后民夫们忙着伐木烧水支起帐篷,做出长期驻守的架势,熊井城上的曾根昌世长出一口气,咧嘴一笑:“这信浓军团也不过如此嘛!在大宫八幡宫搞出那么大的阵势,实际才走一里路就停下来,这是在吓唬谁呢?” 武田家的武士们哄笑起来,沉重多日的沉闷压力随之消散许多,米仓丹后守重继也在一旁凑趣道:“我听说这熊井城的守将还是十年前典厩殿的手下败将,见到典厩殿的旗帜竟然吓的连抵抗都不敢便拔腿就跑,这等人也配做武士?真是笑掉人的大牙啊!” 第382章我有过墙梯 轻松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傍晚,营内的武士们早早的用饭休息,守着营寨大门的武士八个武士好奇的张望着山下灯火通明,密密麻麻的锅灶冒起厚厚的烟雾,那是山下的信浓军团正在埋锅造饭,看了一会儿许是觉得无趣,就半闭着眼打瞌睡。 应三郎是他们这一伙人里的小头头,几个人都来自甲斐国中的千塚乡,八年前应三郎等二十几个小年轻代表村子为领主迹部氏服军役,当时他们还是一群十六七岁的毛头小伙,一晃八年时光匆匆流逝,昔日二十几个小年轻活着的只剩下他们八个人,其他的小伙伴死的死残的残好不凄凉。 八年的时光让一群什么都不懂的新兵蛋子愣头青,逐渐变成战场上勇猛善战却又机灵油滑的老兵,战争的艺术是要用生命才能谱写出璀璨的乐章,善战的老兵是从无数新兵的尸体堆里走出来的,他们比任何人更懂得保护自己,更懂得什么时候必须要拼命,什么时候必须要保存自身的人生哲学。 应三郎是个只通假名的粗人,不懂人生哲学这种高深的学问,只知道遵循他多年来所看、所听、所想,以及所遭遇的事情总结出来的朴素道理,哪怕你勇猛堪比饭富昌景,只若是身死战场终归只是个笨蛋,只有活下去的才是大爷。 应三郎闭着眼睛打瞌睡,周围的同伴替他大量四周望风,一人休息上半夜一人休息下半夜,相互写作把偷懒的把戏做到极致。他们又不是那些生瓜蛋子。不至于被几个巡逻的老兵一吓唬就立马立正站好。 这些战场上厮混多少日夜活下来的老油条没一个是简单货色。这几日很轻松的摸清主将训练的空隙,晓得平时站岗累到死不如把握个好机会,忙活要在大将面前忙,平时再苦再累没人看有何用处?忙死也没人夸你一分,更不会因此赏识你三分。 打了会儿瞌睡估摸时间差不多,几个守门的足轻被应三郎叫醒,果然没过多久马场信春巡视过来,看到八个守门的足轻精神抖擞的状态十分满意。笑着勉励几句便吩咐负责营门的甘利信康给这几个人加一餐夜间食。 待马场信春大队人马离去,几个足轻凑过来对着应三郎狂拍马屁,其中一个足轻就说道:“那些武士老爷其实很好糊弄,只要咱们伺候好表面才不会管咱们私下做了什么,不过还是应三郎聪明啊!我等这些榆木脑袋是万万想不到这种想法的。” “诶!几位都是我的同乡近友,多帮扶一把也是应该的,只是诸位切记不可把消息泄露出去,那些巡逻的士卒也要找机会给些好处,仔细不能把咱们的方法走漏出去,否则别怪我们大家不客气。” 应三郎竟然还粗通一些御下之道。连哄带吓把几个同乡足轻给唬住,才乐滋滋的找到自己安置的小窝正式打盹。这是他这个足轻头的特权,他只负责把巡夜的武士伺候好,剩下的守门事物就交给其他几个同乡去做,反正大家刚得到一份夜间食也不介意他专横的举动。 睡到半夜,大营外突然传来一阵巨响,接着火苗蹭的一下冒起来,才片刻功夫就蔓延成一场大火,城里远远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惊的应三郎一骨碌爬起来,大喊道:“怎么了?你们都看到了什么?哪里出现的动静?” “我等也不知道,正睡的迷迷糊糊就听到那边的熊井城里传来响动声,这声音可比左义长的声音大多了,就像……就像咱们川中岛见过那玩意!” “闭嘴!这话不准对任何人提起知道吗?”应三郎凶神恶煞的呵斥道:“都给我站好,一会儿武士老爷们过来的时候嘴巴都闭紧点,仔细听着我的说辞,说错一句大家都的死!” 却说马场信春刚睡下没多久,就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因为川中岛的阴影使得的他对这种爆炸声极为敏感,噌的一声蹿起来也来不及披衣衫,就大喝道:“夜袭!给我敲响警钟,立刻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同样的一目也发生在寨子的另一头,曾根昌世大怒道:“一定是吉良军的夜袭,都给我起来!夜袭了还睡觉!是想死吗?” 马场信春跑到寨子前厉声讯问应三郎到底发生了何事,这应三郎脑子转的也够快,才一会儿的功夫就想好说辞,十分战战兢兢里有七分是真畏惧,三分是刻意伪装着说道:“回禀主公,我等在守门时候却是听到看到远处浅浅的影子悄悄接近,被小的一声喝骂却给止住然后就不见了,小的不知那是不是山间的动物之流,所以只是提高警惕却未敢妄动,过了会儿就听到熊井城里一声巨响,城头冒起火焰,想必是吉良军的忍者在破坏城门。” 这一番说辞有理有据详略得当,为开脱自己的罪责不惜现编出一段子虚乌有的故事,并借用信浓山间经常出没的狗熊、野鹿等动物的踪迹,反正这种野生动物守在寨子前一天能看到十七八回不止,傻傻的狗熊有时还会被营地里的肉香味吸引过来最终沦为盘中餐。 为了达到以假乱真的目的,这应三郎甚至还把吉良家威名赫赫的忍者给罩了进去,却把威名赫赫的马场信春唬的信以为真,郑重其事的夸奖应三郎的机敏果决,挽救一场可能危害营寨安危的巨大危机,并许诺事后会晋升他作为武士。 应三郎的几个同伴几乎要把眼珠都瞪出来,这骗死人不偿命的手段真是神鬼莫测,硬是让打不死的鬼美浓信任他这个看城门的足轻头,编瞎话还能骗来一个武士的名份,真是让这群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大开眼界。 马场信春自以为了解熊井城内爆炸的个种缘由,便召集仓促爬起来的武田军匆匆忙忙的冲出营寨,却不想城外站满密密麻麻的弓箭队包了个饺子,一顿箭雨劈头盖脸的落在武田军中,让这些匆忙赶路的武田士卒受到一场灭顶之灾。 毫无防备的足轻们惨叫着当场毙命,马场信春只觉得服部突然一阵钻心的剧痛,“噗哧”一声闷响却是一根箭矢射中他的小腹,那尖锐的铸铁箭头射穿铠甲并刺中他的腹部,巨大的痛楚让他的身体摇摇欲坠,武田军的足轻们一个个张口结舌目瞪口呆,浑然不明白怎么会迎头遭到这灭顶之灾。 马场信春的意外负伤给武田军带来巨大的阴影,眼看刚出门就被信浓军团堵了个结实无法冲出去,武田家的武士们果断搀扶着马场信春向营内撤退,几列士卒在武士的呵斥下慌里慌张的取出三间枪抵御信浓军团的进攻。 因为黑夜里能见度很低,弓手撤到大营灯火外的阴影里只管放心射箭,武田军的断后足轻混然不知敌人的箭矢从哪里射出,那一根根铸铁箭矢仿佛化作黑夜中游走的死神,在夜色的掩盖下悄然夺取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不消片刻断后军的足轻大将小宮山昌友被讨取而开始溃退。 击退武田军是一件好事,可怎么也打不进武田军的大营就成为一件坏事,马场信春的意外受伤让一些武士不知所措的崩溃,更让许多武士为之疯狂,浅利昌种大吼一嗓子:“我等世授武田家厚恩,今日无以为报就用我等的生命来捍卫武田家的尊严吧!带种的武士都跟着我并肩上!” 这一喊却把几近崩溃的武田军士气给强行拉回来,武田家的武士发了疯似的冲向营寨门死死守住营门口不让信浓军团靠近半分,双方的武士依赖我往杀的难解难分,很快熊井城里传来一阵欢呼声,两边的大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知道收紧军势拉开阵势对峙。 过了一会儿传来小笠原长时五千军势硬是惜败于城内的三千守军,在面临大手门被攻破,二之丸马出被攻破的危急情况下,武田信繁硬是凭借武川众的勇猛占山与他个人的超强指挥,把一下涌进来五千军势分割成几部分别败。 得知小笠原长时夺城失败,真田幸隆恨不得杀人泄愤,给他那么好的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却偏偏被他又给遭打掉,这让真田幸隆怎么能不气愤,眼下的局势又是强攻难进营寨,真田幸隆与村上义清翘首以盼着小笠原长时能旗开得胜,在熊井城上插起足利二引两,届时信浓军团士气大振,寨内守军士气大溃便可一举破寨歼灭俘虏全军。 “苦心设谋许久,却不想到头来功亏一篑,悔不该让小笠原信浓守担当先锋军啊!” 矢沢赖纲见状忙开导说:“兄长不必太过愤怒,您应该这么想,小笠原殿重回中信浓毕竟根基薄弱,这八千信浓军势连一半的实力发挥都很勉强,短短的训练些时日确实很难起到良好的效果,而且熊井城里坐镇的是武田典厩,手下更是武田家的百战精锐武川众,论是兵士素质远超信浓国人军一筹不止,输掉也是情理之中,赢了才是意外之喜。” 真田幸隆气哼哼的说道:“你说的这些本家都明白……本家还知道小笠原信浓守殿太过急切,一下把五千军势涌入狭小逼仄的熊井城,五千人就像挤在一起等待下锅的汤圆被武田典厩一勺烩,本家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信浓守殿,再是如何的报酬心切总要讲战法的吧?按照这么打下去,本家便是手眼通天也难赢啊!下令速速撤退吧!”(未完待续。。) 第384章功亏一篑 小笠原长时夺城失败,逼迫真田幸隆放弃全面开花的计策,改为重点压制定点清除,硬是冲到营寨前用火箭把营寨里的粮仓点燃,让他们粗心大意的把粮草囤积在城外大营里,就算不能聚而歼之也要让他们伤筋动骨元气大伤,村上义清也借此机会烧掉曾根昌世营地里部分粮草便匆匆撤退。 这场精彩的夜袭战却在一个点上配合失误险些闹出大乌龙,好在预置的方案抢先行动让两处营寨里的武田军没来的及做下一步应对就遭到重大打击,粮草刚一烧起来就吸引了几百名足轻拼命救火,好在火势刚烧起来还不算大,用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全部扑灭,而此时信浓军团早已撤的不知踪影。 天色微明,营地里散发的焦糊味依然未散,足轻们忙活一夜清理过火的痕迹,清理烧掉的营帐与粮草,大帐里马场信春被几个医师围着清理箭伤,这些随军医师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知道用沸水为医疗器械消毒,医用小刀与剪刀在火上反复炙烤几遍才拿出来使用。 小心翼翼的切开铠甲露出满是鲜血的箭疮,蒸馏的高度清酒撒在疮口上巨大的痛处让马场信春皱起眉头,年老的医师深吸一口气拿起消毒的小刀一点点剜出箭头,一阵阵剧痛袭来就像钝刀割肉,没过多久马场信春就疼的汗流浃背,没有麻药亦非关公,能咬住牙关没哼出一声已非常人,在场的医官也对这位打不死的鬼美浓十分佩服。 “恭喜美浓守殿,索性有衣甲护体箭伤并不深,箭头也没有毒,马上就好……好了!”老医师拔出箭头的一瞬间,几个等候多时的助手医师迅速的敷住伤药,用蒸笼烘干白叠布麻利的打上绷带,然后嘱咐一几句按时换药注意修养宜忌之食等等便退了出去。 几个小姓卸掉破烂的铠甲,两个近侍端着热水与毛巾进来为马场信春擦拭身子,另有小姓端来煮好的消渴养生饮子,夏季里信浓山川虽然凉爽,可穿着铠甲战斗几个时辰终归是要被汗水浸透的,除了喝水还要及时擦洗身子。 马场信春捂着带着丝丝痛楚的箭伤,恼火的吼道:“来人呐!给我把今日职守的应三郎等人押过来,本家要亲手斩了这个恶贼!” “启禀大将,应三郎及本队足轻在救火过程殁了……”板垣信安迟疑了下还是为那几个主动跳进火海的足轻遮掩一下,不是他同情那几个卑贱的足轻,实在是担心说出实情却把马场信春再给气着引起恶劣的并发症反而不好,医官再三嘱咐他们不能气着马场信春,他们又哪敢乱说。 板垣信安是板垣信方的婿养子,原名於曾源八郎,在大舅子板垣信宪被杀之后继承了板垣氏家业,说起话来分量远比普通足轻大将高一截,马场信春听到这个消息果然面色好了许多,冷哼一声道:“便宜那几个恶贼,本将怀疑他们是吉良家的暗间,竟然诓骗本将毫无防备的出寨,却中了吉良军的埋伏,本将恨不得将这几个恶贼碎尸万段!” 马场信春这么说出来,其他人哪里还敢插嘴解释,哪怕对这个结论有些荒诞不经也无伤大雅,过了一会儿武田信繁与曾根昌世赶过来看望受伤的马场信春,见他中了箭伤无法行动,武田信繁叹息道:“却是本家低估吉良军的手段,看这设谋的手段必然是真田弹正的手段,本家万万没想到真田弹正竟会这么快得到吉良家的重用,而且还是主导这一万七千军势的主将,镇府公的心胸和手段远超我等想象啊!” 听到武田信繁在话语间对吉良义时颇为尊敬,曾根昌世与马场信春不禁皱起眉头,看的出武田信繁被囚的几个月里依然受到越后的一定影响,不经意间的称呼都是以“镇府公”代替,虽然这种称呼总让人挑不出错,可彼此为仇敌的情况下敬称敌方家督总是让人不太舒服。 “真田弹正有神鬼莫测之手段,却不想竟会投效吉良家旗下,他不是自诩要做忠臣良将的吗?这等背主变节的行为还配的上忠臣良将的名号吗?真是可耻的武士啊!”马场信春气的破口大骂,却一不小心牵扯到身上的箭伤,疼的咧开嘴闷哼一声。 武田信繁不太认同马场信春的态度,摇头说道:“真田弹正一定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吧!去岁踯躅崎馆里劫走的那些国人人质,莫要忘记真田弹正的两个孩子为主公战死在八幡原上,若吉良家捉住他的三个小儿子,可就等于捏住真田弹正的命门,相信两位也能理解的吧?” “却是我等的疏忽啊!竟让踯躅崎馆里的人质全部被劫走,看起来吉良家那位早就开始谋划我等了呢!”曾根昌世一番叹息却让两人一阵唏嘘。 曾几何时武田家上下十分自信自己的强大,即使野战斗不过长尾、吉良两家,论起手段计谋总可以从你身上找回吃过的亏,可如今的局势变化却告诉武田家,无论是玩谋略手段还是战场上硬碰硬的厮杀都不是吉良家的对手,自信心难免要受到严重的打击。 这种打击可比自尊心的打击来的更厉害,武田家可以不在乎吉良家拿大义指责,却不能不在意吉良家的计略施展,昨日午夜里的阵前计谋就败了一阵,早些时日里踯躅崎馆人质被劫更是败的一塌糊涂,当初人质被劫时也没觉得会怎样,却不想被吉良家觎得时机把武田家的一把尖刀夺走。 武田三弹正里另外两个多半名不副实,只有真田幸隆这个攻弹正才是名副其实的大将,无论是镇抚一方做取次拉拢,还是防守坚城阻挡敌军进攻都堪称完美,更厉害的还是攻城的手段变化莫测,调略的奇谋迭出不穷,波及大半个信浓的反武田联盟就被他轻而易举的搅散,给武田家攻下信浓立下赫赫功绩。 尖刀在自己手里的时候武田家的攻略堪称顺风顺水,这把尖刀用的称心如意得心应手自不必谈,一朝碰上强敌吉良家却发现攻略不那么顺利,尖刀似乎也不如以前那么好用,顿时就觉得真田幸隆没以前厉害,不约而同的心生厌弃之感,却也没人再在乎真田幸隆立下多少功绩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累。 这一日突然变节到吉良家成为强敌的尖刀,心中的不满与愤怒骤然爆发,如同马场信春这样不轻不重的讽刺几句到是好的,有些武士私底下骂的实在难听,差不多就把真田幸隆比作卑鄙无耻的小人,甚至诬陷为吉良家打入武田家的暗间,可他们就不去想想这几年对真田家,对真田幸隆本人做过多少亏心事。 这便是人性的劣根性,只记得他人的坏处,却忘记他人的好处,不管真田幸隆立下多少功劳,只若他犯下错误就是不可原谅的,就如世人皆赞美英雄,当英雄不小心犯下普通人同样可能犯过的错误的时候,却总是无法被人原谅,就是因为英雄的不败形象总是被人不自觉的放大,渐渐的就忘记他也是有血有肉的凡人。 “话题太沉重了吧!还是不谈这个!”曾根昌世把话题扯开,敬佩的望着武田信繁说道:“说起来还是多亏武田典厩击溃小笠原军才及时扭转战局,总不至于逼得我等走投无路兵败自杀,我等在此感谢武田典厩殿!” “啊!是该多感谢典厩殿的大恩,再晚一步受不得我信春的性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请受我一拜!”马场信春就要起身,武田信繁和曾根昌世连忙拉着他不让起来,身负箭伤哪里能起身拜谢,好说歹说终归把他给劝下来。 三人絮叨一会儿又谈到今日的战局,武田信繁感叹道:“这一战我等讨死一千余人,吉良军丢下八百余具尸体匆匆撤退,这一仗打的可真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曾根昌世笑言道:“没有典厩殿的及时取胜,说不得就是全败之局,说起来还是吉良军更亏一些,换谁做先锋大将不好却用这小笠原长时,不想碰上这小笠原长时立功心切坏了真田弹正的谋略,想必真田弹正一定气的不轻吧!” 马场信春费力的撑起身靠在垫子上,笑着赞同道:“主攻者未能取胜便已经败了三分,用八百换一千又败三分,真田弹正此一战只能算作四分胜呀!” 三个人努力鼓舞着把话尽量往好的方向说,其实他们心里很清楚一点,这场战争已经不好继续下去了,损失兵员的多寡到在其次,只是好不容易积攒的士气难免要在此战中丧失许多,武士们很容易联想到吉良军团的强大,再看昔日的战友投效吉良家旗下与自己挥戈相向亦难免要触景生情,这就更加不好打了。 熊井城本就狭小破败不堪使用,通往天守阁的沿途又被一阵爆炸火烧城内连同二之丸被损毁多处,眼看是无法再继续使用的,一旦熊井城的军事用途彻底丧失,这一万两千多军势就等于在山岭上扎下大营进攻筑摩郡。 在此安营扎寨在军事上本也无错,昔日小笠原长时就选择在这里扎寨入侵诹访郡,只是这要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进攻的一方要在确定自己的优势下才可以施行,否则就像小笠原长时放松警惕却被武田军一阵打的丢盔弃甲,连府中的林城都被烧掉。 武田家一万三千军势对抗吉良军配下信浓军团一万七千人,在军力上处于相对劣势,这一仗虽然是凭借武田信繁的优秀指挥,以及小笠原长时的发挥失误艰难的赢下来,可这种一千换八百的损失还是武田军更亏一些。 毕竟武田军的兵力更少,甲斐武田氏的危局就在于军力被严重削弱,以至于后方领地无人把守,把多年辛苦打下来的地盘拱手送给吉良家,相比之下武田家是没资本玩这种用人命对换来积累优势的把戏,更不用说甲斐的剩下这点家底都是精兵,拿一千精兵换八百新编练的杂兵,怎么看都不能算平手局。 若真田幸隆是四分胜,武田信繁可就不止六分败了,这一点不论武田信繁还是在座的马场信春、曾根昌世都都十分清楚,武田军此次行动只可胜不可败,哪怕小败一场也是亏的。 赤木城天守阁里,同样三位大将坐在一起讨论这场战争的得失,真田幸隆严肃道:“这一战暴露出信浓军团的劣势,兵员素质太差互相协作不力,各备队大将对战法的理解及执行力上存在巨大的差距,还有本将要在这里批评小笠原信浓守冒进的行为,因为信浓守急切报仇却把一路主力陷进去以至于功亏一篑,请信浓守吸取教训切不可再犯这等失误。 其实这也是本将的错误,主上命令本将为信浓旗头,负担起攻略中南信浓的责任,两位应予以积极配合,因为本将的一时疏忽也对这场战争的失败负有一定责任,因此本将会提请主上自请罚没半年俸禄,并提议罚没小笠原信浓守殿一年俸禄,三年内不得左迁叙职,不知小笠原信浓守殿意下如何?” “是!在下甘愿领罚!给弹正殿、羽林殿增添许多麻烦,抱歉了!”小笠原长时满面羞惭的撑地俯首拜下,一旁的村上义清看的满不是滋味的,谁能想到堂堂前任信浓守护却因为一时过错像两位信浓国人领主下拜行礼呢? 真田幸隆端起谱代家老的架子不轻不重的批评几句他们俩还真不好说什么,最大的原因还是小笠原长时自己不争气,看见仇人分外眼红就仗着己方优势兵力冲进去对拼,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偏偏疏忽地形的重要因素,城里三千守军再加上城外五千守军,把整个城都给挤的满满当当,人挤人还怎么打仗?他不败那还有天理吗? 批评他是有道理的更是应该的,这又不是教育小孩子要多夸奖而不是多批评,都是积年老将多少风雨经历过还犯下这种愚蠢的错误不批评就没天理了,以后大家有样学样都跟着犯错不受惩戒,上総足利家的法度就变成废纸一张了。 其实真田幸隆也是有意识的在保他,只是这话不能说的太明白做的也不太明显,真田幸隆以谱代家老的身份训斥他,然后在以公文的形式呈报到春日山城,有他这个谱代家老处理过一次,吉良义时肯定不会再处理第二次,这就能轻易的让小笠原长时逃过一劫。 小笠原长时显然意识到这一层含义,朝真田幸隆投去一道满怀感激的眼神,说起来他这种积年大将又经历过屡次川中岛合战,立下不少功绩不说,身份尊贵远比普通国人领主强一截,怎么想都不应该犯下这么蠢的错误,可现实就是这么发生了,看到武田信繁站在天守阁上指挥若定,小笠原长时立刻激动起来,脑袋一热闷头冲进去,然后就稀里糊涂的败了。 现在想起来小笠原长时都为此感到惭愧与懊悔,这种水平简直堪称拙劣,三流武将才干这种蠢事,稍微档次高一些的国人领主都不会轻易犯这种错误,像他这种和武田信玄数次交手的人更不应该做蠢事,只能说仇恨的力量太强大,以至于让他脑袋不清醒。 可他又不能说自己太蠢,总得解释一下自己到底怎么犯的错,于是就说道:“其实我长时也不单单是因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更是因为贪功冒进,当时看到武田典厩就觉得是个机会可以打一打,结果怎么打都杀不进天守阁,时间耽误久了军心急躁,遮掉许多冲进本丸的儿郎,武田典厩却突然派出旗本武士冲杀出来,突然冲到在下的本阵里险些杀到在下的面前,严密的阵势一下被冲散,不得已之下只得稍稍撤退,却不想武田军穷追猛打一意咬住在下的本阵追击,撤退就演变成溃退……抱歉了!” “如此一说信浓守殿这一败到也情有可原……”村上义清皱眉问道:“看来这位武田典厩还真是不能小看啊!弹正殿对武田典厩可有多少了解?” 真田幸隆回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武田典厩殿吗?我幸隆对武田典厩的了解也不太多,只知道其为人低调待人温和友善,无论是庶民还是武士从不端架子,军略方面丝毫不差于武田大膳,只是用兵上缺少武田大膳那种狠辣的手段,还有不太喜欢以谋略取胜,算的上一位坚持传统的武士典范吧!” 其实他与武田信繁还是有一定交往的,几次军事合作也颇为相得,渐渐积累一些同僚之谊,只是限于各自的身份不得太过亲近,毕竟在武田家里武田信繁是个敏感人物,一直被武田信玄高高挂起来做副将,真实军略水准也只是在近几年才略有施展。 或许是武田信繁的运气不太好,每一次施展的对手都碰上吉良军团的主力,即便他的能力非凡也仅能带来一点不算荣耀的成绩,时间一长难免会让人产生轻视之心,其实并非如此,就像真田幸隆碰上吉良家也是屡屡失手一般,手段与能力的体现要看对手是谁,选一个各方面都远比自己强大对手,就注定他的表现只能拙计。 就好比以勇武闻名于世的小笠原长时,在军略水平上堪称一流大将里非常靠前的层面,即使是村上义清对上他也不敢说能占到几分便宜,无奈的是小笠原长时所碰到的敌人不是武田信玄,就是武田信繁,自己的兵力素质又差对方一筹,再稍稍有那么点做的不完美就会被趁机击败。 在座的三位大将没一个是善茬,军略上同时是信浓最顶尖的水准,放在其他州国也绝对是一等一的水准,三人的组合甚至胜过许多大名引以为傲的组合,比如太原雪斋、朝比奈泰能、冈部元信的组合就不见得比他们三人组合强。 三人一通配合碰上武田家最顶尖的武田信繁、马场信春以及曾根昌世的组合只比他们略差一线,双方较劲运气成分比较高,说不得就会因为一场意外打出全崩的局势,战阵上的变化就是这般奇怪,有的时候双方水准差距巨大,可能就是一打就亏一碰就散的局面,两者旗鼓相当则会变成另一种情况,要么相持到最后没打出任何结果,要么就打出一场极为惨烈的大战。 意识到己方在意识配合以及兵士素质上存在巨大差异,三位大将立刻按下继续攻略的心思,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打铁还需自身硬,自己的劣势不能及时弥补回来,就这么一路强推杀到诹访郡多半也会在诹访郡内再遭遇一场重创,到那时地利人和的优势从吉良家转移到武田一方,自己再想来一次从容撤退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信浓军团不打算再动,武田军因为巨大的劣势以及对真田幸隆的忌惮之心也不敢继续打下去,武田军又在破损的熊井城外担惊受怕的坚持三天,待马场信春能够下地活动,就急急忙忙的自烧熊井城率军后撤。 在毗邻塩尻峠的胜弦峠上建立一座坚固宽阔的冈谷北城,并在城内放置八千大军以此拱卫山岭下的诹访盆地,真田幸隆也在随后赶来重建熊井城,新建的熊井城分南北两座城,两城之间相距两公里,比以前的规模大上一倍有余,两城分别驻守五千军势绝无问题。 真田幸隆将小笠原长时所部八千余众留在熊井城暂时作为留守大将,自己率领剩下九千军势撤回深志城继续整编,这次他们吸取教训不再委派当地国人守城,我把主力军团派过去你总不敢再来骚扰吧?如果还赶来就不能怪真田幸隆不客气了。rs 第384章恶宗一向 信浓佐久郡内,宫部继润一直冷静的观察着筑摩郡的战局,可他并不准备派兵支援,因为佐久郡距离筑摩郡有崇山峻岭遮挡,最近的距离也要绕到小県郡经武石峠进入筑摩郡,佐久郡内不能没人镇守所以他不敢动,另一方面因为一道政令让他也不能动。 自从消灭佐久郡内的反抗势力就被春日山城一纸调令将两千常备抽调回越后,只留下他一个光杆司令留在佐久郡继续镇守,当然也不单纯是光杆司令,还给他招募两千新军的名额,并附上一道年内编练成一支可战之军的命令。 宫部继润对这到诏令没任何异议,身为吉良军团的常备大将从常备中剥离出来的第一步就是要撤掉原有的军职,两千常备不是他宫部继润的私兵,而是吉良家的主力军团,一个备队大将如果把手下的士卒当作自己的私兵,那么他的寿元也就快到头了,宫部继润不会犯这种傻。 从春日山城派来的奉行官是伊奈忠家,作为吉良家的嫡系可是根正苗红的三河众出身,追随的最早资历最老奉行能力也非常丰富,从坂本的奉行一路升到直江津町奉行,掌管城下町、直江津町的各项事务大权,如今被派到佐久郡负责推行吉良家的政令改革,革除各地领主残留的特权及苛政。 伊奈忠家的职务级别与宫部继润相同,伊奈忠家驻小诸城,宫部继润驻内山城,两人配合着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把做就郡内国人哄傻住。不管如何起码在表面上撤并新村的工作进展很顺利,整个佐久郡内密密麻麻的城砦被拆掉一百多座,剩下的七八座不是显耀就是暂时不宜行动。 在佐久郡的撤并村庄过程中,国人众跟着撤并的农民全部涌入新建的村庄里。由当地的普请役将拆除的城砦、原村庄的建筑物料重新搜集起来,用在重建更大更新的村庄中,在新村庄的基础上建立同心众警固众。 就在忙碌的过程中,却突然收到吉良忍者送来的情报,信浓国中一向一揆信众偷偷在小県郡内长延寺聚集,宫部继润心中一紧立刻通知伊奈忠家,两人在内山城里商议片刻,就把消息传递到海津城的设乐贞通处,他是留守在信浓国中唯一的常备军团。 设乐贞通立刻率领两千军势极速赶往小県郡长延寺。一举抓获聚集的在一起的一千余僧众,并在吉良忍者的指认下捉住隐藏在僧众中的武田竜芳,此人正是武田信玄的目盲的次子,母亲是三条夫人,同胞兄长武田义信。 早些年在他父亲攻下佐久郡时,便迎娶海野幸义的女儿改名为海野信亲,从亲戚关系一上他还是真田幸隆的妹夫,只不过双方的年龄相差二十八岁,真田幸隆不会喜欢这个比他长子还年轻的妹夫。 随着武田家攻下半个信浓,海野家名号的利用价值被大大降低。于是在前两年海野信亲就以目盲为由出家,在一向宗僧人长延寺実了门下修行,法号就是竜芳,名字也自然而然的改回武田家的苗字。 需要的时候改你家的名号,不需要的时候就把名号抛弃,这种很无节操的行为恰恰是武田家玩的最溜的手段,海野信亲自然不会有这个胆子自作主张,这个主意当然是武田信玄给出的,只是这样一来难免会得罪真田幸隆。那可是他舅舅遗下的小女儿。还有从他舅舅那里得到的海野氏名号,就这么被武田家轻易糟蹋了。要说真田幸隆心里没有怨气才怪。 武田竜芳被捉很快就牵扯出一条埋藏在水面下的暗线,武田信玄竟然不死心的牵动信浓的一向宗准备伺机给吉良家来个狠的,甚至他们还在小県郡里埋伏两百精锐武士。准备在筑摩郡内大战激烈的时刻,突然杀出截断武石峠的粮道给予信浓军团一次重创。 这个情报把设乐贞通给惊住,当即也不敢怠慢就把武田竜芳与一干信浓一向宗信众全部押往越后,在押解到千曲川南岸附近,突然遭到不明来历的一向一揆军袭击,被俘虏的一向宗信众也在同时发动暴乱,内外开花难免会将吉良军团的严整阵形冲散,上百名透破死士豁出性命硬是从乱军中将武田竜芳救走。 设乐贞通急忙去追,却被一向一揆军中的国人武士死死拦住,眼看到煮熟的鸭子飞掉,恨极之下命令吉良武士对一向一揆展开屠杀,这一杀就屠掉两千多条性命,连千曲川的河水都被染红,设乐贞通却依然盛怒难消,又回身带着武士把长延寺一把火给烧掉才干休。 消息传到春日山城,吉良义时也是勃然作色,大骂设乐贞通办事不利,恼火的下令:“余竟然把一向一揆这滩烂泥给忘记了,当真以为余是软柿子想捏就捏吗?立刻下令凡我治下领国之中一向宗禁止事项,现有一向宗寺院全部拆毁,信众不稳老幼一缕发配佐渡岛挖矿,谁敢在境内传播一向宗信仰也一缕捕虏流配佐渡岛!本家正缺挖矿的人工,他们来多少本家收多少!” 盛怒难消,吉良义时立即召集家臣召开军议,在军议上宣布:“一向一揆胆大包天,屡次袭击越后罪不可赎,余本着宽厚仁爱之心待人,却不想他们竟敢勾结恶贼武田信玄,在我信浓国中搅风搅雨,还打算袭击我吉良家的粮道,这是设乐贞通搜集到武田竜芳的供词,对武田家与一向宗所做的谋划供认不讳!可恨的是这武田竜芳在押解途中被一向一揆救走,此一向宗之贼如不去除,我上総足利家实难安心!” 本庄繁长“嗖”的一声蹿出来,撑地俯身道:“主上明鉴!臣下愿提两千虎贲为主上扫除忧烦,这信浓国中的一向一揆在臣下眼里如土鸡瓦狗。” 长野业正瞥了不可一世的本庄繁长一眼,暗道这个小娃娃年纪不大口气到是不小。自己这边的行动却一点也不慢,像个弹簧似的一跃而起走出来行礼道:“主上所忧虑的不应是信浓国中的一向一揆军势吧?难道是要对越中一揆施以惩戒不成?若是进攻越中一向一揆,臣下愿为先锋为主上排忧解难!” 在场的武士没一个是蠢人,听见长野业正这么一说立刻意识到自己想差方向。信浓的一向宗哪里需要派兵去围剿,只需一纸诏令遣真田幸隆率军清扫即可,根本无需大动干戈的召集军议来解决这个小问题,许多武士一时间没有想到这层原因,却被长野业正一语叫破。 瞥见本庄繁长懊恼的表情,长野业正难免要自鸣得意:“哼哼!小看老夫的武士们终究尝到老夫的厉害了吧!你们这些小娃娃以为老夫的威名是怎么来的?这点眼光都没有又怎么配做名动一方的有力武家呢?” 敢于小看吉良义时的人,要么已经死掉比如十河一存,要么或者比死掉更痛苦比如武田信玄,如今的吉良家为关东瞩目。一言一行都有极大的影响力,又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召集春日山城众多武士讨论出兵事宜呢?长野业正不相信,所以他猜对了。 浪冈顕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于谱代家臣之间的勾心斗角全然不放在心里,躬身行礼然后便微笑道:“主上明鉴,信浓守所言无错,若是进攻越中确实需要多做准备,只不过攻略越中到那一步比较好呢?请主上名示!” 身穿狩衣、头带乌帽子做公卿打扮的吉良义时,只是挥着蝙蝠扇遮住半边面容,露出一双半眯着的眼睛淡淡扫视大广间内的众武士。然后轻声说道:“噢?攻略到什么程度比较好?不知诸君以为呢?” 従三位左兵卫督、镇守府将军,信浓国、上野国守护、行越后守护权,这可是正经的公卿不带半点掺假,除了不爱公卿流行的往脸上敷粉,拔眉毛以及染黑牙齿以外,已经看不出这个公卿打扮的年轻人,与驰骋八幡原上逼迫武田信玄险死还生的那名大将有多少关联。 本多时正躬身行礼,便补充道:“北陆道的一向宗势力极为庞大,支系非常庞杂掌控北陆近两国领地。配下领民四十余万声威赫赫几无对手。若我上総足利家欲攻越中却得做好相应的准备,否则一旦陷入一向一揆军无休无止的袭扰中可就糟糕了!” “嗯。时正殿所说无差,就拿去岁的越中一向一揆来说,据可靠情报显示。去岁袭扰松仓城的一向一揆军中就有三万五千余加贺一向一揆,而这路加贺一向一揆郡只不过是加贺国河北郡一部,整个加贺国最少有二十余万一向一揆军,五十年前九头龙川合战中,便是来自加贺、越前一部、越中一部的一向一揆军聚集起三十万大军进攻越前,由此可见这北陆一向宗却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浪冈顕房侃侃而谈道。 本多时正赞同的点点头:“羽林殿说的还能对!以臣下看来,我上総足利家若打算消灭越中一向一揆,就必得与越前朝仓氏结为盟友,两方同时夹攻一举拔出一向一揆的余孽。” “与朝仓氏结盟?”上杉政虎转身朝吉良义时看过去,见他作出一副笑而不语的表情,摇摇头说道:“朝仓氏岂是易相与的,若朝仓氏有心与上総足利家结盟这使者必然早就已经来了,可这些年朝仓家可曾派出过使者?一个都没有,这就说明朝仓家根本无心结盟,或许这一向一揆还是朝仓家内定的盘中餐食。” 泷川时益张大嘴巴,用一副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啊?那朝仓家竟然还想吃掉一向一揆?我怎么看他们连越前境内的一向一揆都没消灭呢?” 岛时胜轻笑道:“还不是眼高手低呗!” “切!我以为他们有什么谋算呢!”泷川时益这一搅合却把严肃的气氛搅散。 厅内的武士们纷纷展颜一笑,在他们看来那所谓的武家名门朝仓氏也稀松的紧,以前还能依靠老家督朝仓孝景,以及北陆军神朝仓宗滴的撑着架子,可那两位都已经谢世,剩下的家臣老的老小的小根本没有一个能成为顶梁柱的存在。 新人家督朝仓义景今年才二十六岁,被他父亲朝仓孝景的精英化教育搞的军略方面一窍不通,以至于家中空有两万大军却只能卫戍把守,在这几年里没干出多少事情,对内越前的一向宗不去驱逐,对外若狭的武田氏不能侵攻,穷奢极欲是个比今川氏真还要废柴的家伙。 政务方面也没拿出多少亮眼的手段,反倒是把他祖宗朝仓敏景写作的《英林壁书》给忘的一干二净,不但没有遵循先祖留下生活简朴的家训,反而越来越奢靡竟然与京都攀比谁更豪阔,把一乘谷城下町建设成小号阉割版京都,然后自称“第二京都”,整天把“名门”挂在嘴边叫个不停,简直逗的不行。 气氛一活跃起来,本庄繁长就有些跃跃欲试,大着胆子嬉笑道:“据说朝仓家还是个名门,只是不知是源氏、平氏亦或是藤原氏里那一支的名门啊!” “哈哈哈……”泷川时益跟着插科打诨道:“他哪一支都不是,而是什么日下部氏的一流,祖上好像叫日下部宿祢听说还是天皇几世孙的亲王,反正咱们武家里没听说过这一族,这也不是咱们武家的名门望族。” “那也能叫名门啊?我等源氏、平氏武家祖上哪个不是天皇之胤,亲王之裔啊!祖上是亲王不能说明他是名门吧!噢!我想起来了,是八代公方殿下抬的家格呢!真是好运气好福气啊!一个没听过的氏族也能做名门,原来是因为巴结公方殿下啊!呵呵呵……” 几个年轻的武士七嘴八舌的给一代名门朝仓氏给抹黑,直到几个人差不多要把这一家子说成是虾夷逃来的俘囚时,本庄实乃终于忍无可忍的呵斥道:“你们不要胡闹,主上召开军议是多么重大的事情,赶快坐好聆听主上示下。” 吉良义时到不介意他们开开玩笑,不过既然有人开口阻止他也不会介意让几个捣蛋的家伙停下来,收起蝙蝠扇淡淡的说道:“平定越中却是不用,那越中一向一揆的本拠在砺波郡是吧?那就将他们扫回砺波郡即可,其他三郡就由余代管了,事后余会向畠山修理殿写信说明此事。” 第385章讨伐谕令 军议结束没几天越后的战争机器就开始高速运转,从春日山城一路张贴到上野平井城的布告宣示一向一揆对越后的屡次恶行,不仅无故入侵越后戕害平民,还与甲斐武田氏沆瀣一气意图颠覆信浓的和平安定,此屡教不改之辈绝不可饶恕。 声势浩大的宣传让东国武家再一次明白什么叫做舆论战的威力,春日山城兵马未动就已经闹的满城风雨,就连打打杀杀的关东国人也支起耳朵聆听来自北方的强力声音,强邻在侧虎视眈眈总要提高警惕听着。 相模小田原城也收到这个消息,北条氏政拿着一份自上野的布告,兴冲冲的找到隐居的北条氏康:“父亲大人,请看这吉良家张贴的公告,说是要打越中,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啊!我等正可趁此机会扩大上総国的领地!” “自应仁之乱以降,天下纷乱群邪并起,今有一念佛邪宗夺北陆数州之地擅立国法杀戮守护,朝廷幕府屡命武家征讨而不克,至今数十载愈发骄横猖狂,我辈武家尊奉幕府镇抚一方讨伐逆臣行的是堂皇正道,对这邪宗妖孽手段本不欲妄动兵戈,可近年一向一揆屡犯越后戕害吾之领民烧失寺院,制造一向一揆突袭越后的惨案使吾心中怒火难制…… 我足利上総三郎上尊朝廷幕府下安万千黎民,五年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大意,终究将越后建成一方乐土,然则去岁甲斐武田氏勾结相模北条氏出羽最上氏、陆奥芦名、伊达氏及加贺一向宗侵入越后。此一向一揆狼子野心竟强征十一万余平民强攻越后…… 近日又于信浓小県郡长延寺中捉拿武田竜芳勾结一向宗意图谋逆之铁证。此等怙恶不悛之辈恬不知耻屡教不改。嘴上念着佛陀至圣名号心中之恶却百倍于手染鲜血的屠夫,此邪宗之恶罄竹难书!如此邪宗若不取缔必将成为蔓延天下的毒瘤,我足利上総三郎决心以一己之力讨伐邪宗,但有心系幕府立志除恶者悉数可前往越后从军。” 一封招兵布告写的慷慨激昂,在北条氏政眼里看来这更像是一种武力炫耀,朝仓家打了三代人几十年没打下来的一向宗,被他三言两语就给定为应当取缔的邪宗,率军讨伐是为解除一方黎民的危难。义正词严不禁让人目瞪口呆。 北条氏康拿着这不过千言一纸布告,竟然反复念了半个时辰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北条氏政忍不住开腔讽刺道:“这上総足利家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好一个堂堂正正之军,好一个安民保土的良臣,张口闭口都是朝廷幕府,心里想着的永远是万千子民的安危,好似这天下有若干不平事要他来拯救一般,他这么做难道是要把我等东国武家视如草芥呼?” “东国武士?我北条氏算作东国武家吗?你去听听坂东武家怎么评价本家的就知道了……”北条氏康自嘲道:“我等永远是外来户啊!哪怕父亲将苗字改成北条也无济于事。” 众所周知相模北条家是出自京都伊势氏一门众,伊势新九郎盛时是地道的京都武士。经过正亲町三条家的中介与“半将军”细川政元搭上线,并籍此完成伊势北川与今川义忠的联姻成为细川家所倚重的重臣。 随后伊势盛时下向骏河解决外甥今川氏亲的继承问题。第一次代表幕府干预今川内务并担任今川家的谱代家老,伊势盛时就带着京都武士小笠原氏、松田氏等多家武士前往骏河担任骏河守护代,这一段时间伊势盛时担任今川家的取次经常往返京都与骏府之间。 明応三年(1493年),震惊天下的明応政变爆发,备受轻视的日野富子与忍无可忍的细川政元终于爆发,将足利义材挡在京都之外,拥立堀越公方足利政知嫡子天龍寺香厳院清晃为新一代幕府将军,此人就是堀越公方一脉的足利义澄。 随后足利义材被流放在外失去影响力,傀儡将军足利义澄的地位渐渐稳固,渐渐担心自己的异母兄长堀越新公方足利茶茶丸的野心,足利茶茶丸是足利政知在酒后与家女房所生的庶子,素来品行不良行为不端,被足利政知寻了个错处废嫡并囚禁于土牢中,在足利政知死后不知如何脱出牢笼,偷偷杀害足利义澄的母亲円满院以及同胞弟弟足利润童子,此恶人却自立为堀越公方。 足利义澄对足利茶茶丸十分憎恨,将自己的愤怒和担忧告诉细川政元,于是细川政元决心铲除足利茶茶丸彻底灭绝堀越公方一脉,细川政元就找到伊势盛时让他来执行这个重要使命,当年秋天突袭伊豆堀越御所杀害足利茶茶丸,并放了一把火把堀越御所烧成灰烬。 从那一刻开始,伊势盛时的使命就从单纯的代表幕府安抚今川氏,变成代替堀越公方拆解古河公方与关东管领之间的都鄙和睦约定,自鹿苑院足利义满以来,幕府近百年来对关东的一贯策略就是要关东乱起来,无论是间接煽动关东内乱,还是支持一方武家以代理人身份离间关东武家的团结,总之就是不能让关东安静下来。 上杉顕定与足利成氏达成的都鄙和睦,就很显然破坏掉幕府的既定策略,所以在应仁之乱前,足利义政就与细川胜元商量着派出足利政知分离关东武家,随着明応政变的发生,堀越公方的作用从原来的分离关东,变成细川政元手里的有力武器,堀越公方并不成功的分离行动,使它本身的存在价值无限趋近于零,消灭掉堀越公方更换更有效的手段是最好的办法。 伊势盛时在这个时机替代堀越公方占领伊豆,并在幕府与骏河今川家的双重支持下迅速夺取伊豆全境以及相模全境,但随着细川政元被暗杀而使得幕府的支持力度大大下降。伊势盛时的攻略陷入停顿。才形成伊豆、相模两国的基本盘。随后伊势盛时在此期间出家入道早云庵宗瑞,花费十几年功夫才艰难消灭三浦道寸,随后家业发展几近停止,伊势早云只能带着无尽的遗憾溘然而逝。 其子氏纲深感家业艰难,将苗字改为北条氏尊其父为北条早云,企图以纯粹的关东武家面孔示人,并努力摆脱自己身上浓重的京都武士气息,不过坂东武家不买他们家的面子。对这个假北条氏更是厌恶至极,才会出现屡次降服北条氏却又屡次变节的缘故。 北条氏纲的刚烈性子硬是被磨的毫无棱角,最后被他最信任的外甥今川义元坑一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外甥今川义元联合速度武田信虎,这就等于是在北条氏纲的老脸上“啪啪啪”抽几十记响亮的耳光,最后他的“好外甥”联合北条家的死敌武田信虎,以及关东上杉氏围攻北条家,这位人品不错的家督就在羞愤之下郁郁而终。 北条氏康的性子同样被磨平了的,做北条家的家督就得有一副好性子,更要有非常强的耐心和容忍力。以及锲而不舍的精神才能坚持下去,否则的话会被那些心怀偏见的关东武士几次三番的跳反。还敢大言不惭的说造你北条家的反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行为给活活气死。 就像北条氏康是这么的憎恨背叛他父亲的今川义元,还有让人厌恶到骨子里去的甲斐武田氏,却要被迫要与这两家结成甲相骏同盟一样,有些时候不能按照你的个人喜好去做,就像太田家天天然让着要造反,不管他是真造反还是只图个嘴巴爽快,北条家都不能拿他们怎么样,还要和颜悦色的安抚他们家。 联想起北条家几十年的屈辱家史,北条氏政牙齿都快咬碎了,恨声道:“父亲大人不要这么说,今时不同往日,当年给我们带来屈辱的人,我们要一一的报复回来的!孩儿正打算报复里见义尧,请父亲大人明示!” 北条氏康却没有年轻人的怒火中烧,洒脱的摇摇头语气平淡的说道:“松千代丸啊!要冷静平和,不要带着恨意去看待他们,仇恨会让你迷失方向,怒火会使你失去智慧!这是你祖父临终前传给本家的家训,你也要时时刻刻铭记这句话!” “……仇恨会让你迷失方向,怒火会使你失去智慧!孩儿明白了!”北条氏政心悦诚服的俯身拜下。 北条氏康的目光漆黑如墨幽深如海,点点精光飞快的掠过:“上総国土気城主酒井胤治归顺我北条家,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继续用为真里谷氏报仇的旗号入侵上総国,要持续不断的进攻以及不断的调略压缩里见氏的领地,直到里见义尧众叛亲离降服为止,本家要让他明白被人背叛的滋味!” 就在越后开始行动的时候,出羽大宝寺义增传来一封救援信,原来这位两次担当入侵军成员的大宝寺家又陷入新的危机,清水肥前守义高率军突袭大宝寺领,站在他背后的就是最上八楯以及最上义守,很显然他们是要玩卸磨杀驴的把戏。 吉良义时收到这封怪异的求援信真有些哭笑不得,大宝寺义增这家伙挺逗,竟然想到他的外甥本庄繁长然后就攀到背后的上総足利家,腆着脸找上総足利家求出兵同时表示愿意降服做其配下家臣,更搞笑的是大宝寺义增还在信里明白的告诉吉良义时,他不光发了这一封求援信,还给自己的妹夫小野寺景道发了封信希望共同协力云云。 大宝寺义增是有点逗但这不是主要问题,最上义守对大宝寺家出手才是最大的意外,原以为他会对寒河江动手,所以吉良家近期根本没排对出羽下手的准备,却不想最上义守却最终选择霸占庄内最富庶土地的大宝寺氏。 想必大宝寺义增也没料到会这样,急昏头的向自己妹夫小野寺景道发信求援,还担心小野寺景道被最上八楯牵制住无法南顾就想到他的好外甥本庄繁长,这一封出乎意料的求援信让吉良义时大喜过望,放声大笑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古人诚不欺我啊!最上氏不要怪余不给你们机会。你们已经没有机会了!” 虎姬挺大肚子笑着问道:“殿下这么开心是在说谁呢?” “出羽最上家对大宝寺家动手,大宝寺义增分别向小野寺景道以及余求援,这些国人真的有趣,竟然当着余的面说自己还向其他人求援,难道不知道余是什么人吗?”刚说到这里,吉良义时又忍不住笑起来。 “国人众四处求援也是比较正常的啦!只是殿下的以前没接到这种求援信吧!殿下是要准备出阵吗?妾身这就为殿下准备衣甲去……”大腹便便的虎姬费力的站起来,就被吉良义时轻轻揽住身躯。 “余何曾说过要出阵呀!些许合战何须余亲自出战,交给前方大将即可。余打算在年内哪里都不去,就守着你直到咱们的孩子诞生为止。” 虎姬眼圈红红的依偎在他怀里娇声说道:“殿下!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这样会不会被谱代家臣议论呢?” 吉良义时笑着安抚道:“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议论是非呢?虎姬可是家里重点保护的对象呢!虎姬且宽心吧!余在外边造的些许声势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并没准备大举进攻,兄长也被余留在春日山城里修养,余又怎么会出去打仗呢?在家里陪着我的虎姬不是更好吗?” 轻抚虎姬鼓起的小腹露出幸福的笑容,温言细语着将小妇人哄的眉开眼笑,虎姬怀孕六个多月越发不耐久坐,才陪着她坐一会儿就又得起来溜达,她已经不止一次报怨自己的生活就是吃了睡,睡醒溜达一会儿回去继续吃了睡。活动范围只有本丸里的几处花园,别提多没劲了。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天守阁一侧的花园旁。见到一名青年女子站在花园里发呆,这女子皮肤白皙身材高挑,二十多岁却做未婚女子的发束装扮,单看长相却也称得上一位美人,愁眉深锁的神情让人看着不禁生出怜惜之情。 吉良义时惊讶的打量着这女子,疑惑的问道:“这女子是何人?为何我从没见过?” 那女子或许察觉到有人朝这里看过来,轻轻一瞟看到华服青年缠着一个孕妇缓缓走来,不由自主的就想远远避开,却刚迈出步子就被虎姬瞅见身影,惊喜的喊道:“是阿浪姐姐?呀!真的是阿浪姐姐!虎姬好想你啊!” “你是……虎姬?没想到已经嫁人了呀!听说虎姬嫁了位了不起的夫君呢!”阿浪面容古井无波的眸子闪过一丝惊喜,轻轻裣衽施礼道:“这位就是虎姬的夫君镇府公殿下吧!妾身直江阿浪见过镇府公殿下!” “殿下,这位就是妾身经常提到的阿浪姐姐,兄长常年征战在外的时候,只有阿浪姐姐会时常过来陪妾身说说话呢!”虎姬缓缓走过去虚扶着阿浪站起来,笑着说道:“说起来阿浪姐姐也是位巾帼豪杰呢!只是这些年因为大和守殿的家事才回返家里,一别经年不见虎姬都以为见不到阿浪姐姐了呢!。” “让虎御台牵挂了,阿浪是回来侍奉弹正殿的。”阿浪带着若有所悟的笑意应答道。 见到多年不见的好姐妹自然有数不清的话要说,只是看到阿浪愁容满面的样子,虎姬就撅着嘴巴抱怨着:“诶!兄长就是这么执拗,阿浪姐姐多好啊!为什么非要拒绝阿浪姐姐呢!虎姬不明白为什么兄长要发誓不婚配,即便是为了修行饭绳权限也不必如此执着吧!” 这是长尾家的家事,吉良义时虽然身为上杉政虎的内弟兼主公,但这种事情还是不宜插手为好,就连绫公主的苦劝都拧不过这个倔强的弟弟,吉良义时还能逼迫他娶亲生子不成?这种话自然是说不出口的,即使说出去多半也是把他往高野山上推。 阿浪听到虎姬的抱怨也不说话,带着温和的笑容任由她去说,看的出来两人的感情非常深厚,即使多年不见依然亲热的像对亲姐妹,虎姬又拉着她叙了会儿闲话就支撑不住困意,阿浪见状便起身告辞而去。 望着阿浪的身影渐渐离去,虎姬打了个哈欠转过身看见吉良义时皱眉思索着,好奇道:“殿下在做什么呢?” “只是感叹兄长的婚姻大事罢了。” “说的也是呢!自兄长起兵以来,阿浪姐姐跟随兄长侍奉十余年,除了前些年被迫回乡之外一直呆在兄长身边,可这么多年兄长都没碰过她一下,不是整日的喝酒就是整日的念经坐禅,姐姐大人在信里为此发愁过好多次呢!可无论怎么劝都没有用,不知道殿下劝一下会怎么样呢?” 虎姬满怀期待的望着他,吉良义时只能无奈的解释道:“余却是不太方便管这种家务事,毕竟余的身份可不单是长尾家的女婿啊!就怕劝说一下反而起到不好的影响,万一让兄长生出不好的想法,会对阿浪造成不好的影响啊!” 虎姬望着满园芳华,良久才叹息道:“诶!真是可惜了呢!”(未完待续。。) 第386章兵出越中 在讨伐令发出后半个月里,春日山城下聚集起两万大军,这个动员速度远远超过东国所有大名,这两万大军被分作两批次,其中五千人将由斋藤朝信作为大将赶赴越中,在那里将与山本时幸、沼田祐光、柿崎景家等人所率领的一万五千军势汇聚在一起,执行吉良义时的讨伐战略。 另外一路则以长尾景虎为总大将,率领一万五千人并携带吉良军团的主力赶赴出羽援救饱海郡内有力国人大宝寺氏,另外信浓方面的设乐贞通、宫部继润以及真田幸隆所部负责扫荡信浓国中一向一揆残党,并发布悬赏令,但有检举一向一揆余孽者一经核实确认便可领取五十文到十贯不等的赏钱。 在贪图利益的乡民配合下,很快就捉拿到千余名一向一揆残党,虽然到最后都没能再捉到武田竜芳,不过还是顺藤摸瓜着捉到几处一向一揆的秘密聚集点,挖出其中藏匿的金银财宝价值数万贯,粮草六千石军械千余套涉案资源大的惊人,由此可见这支力量早就被武田信玄深深的根植在信浓许久。 至于被捉拿的一向一揆残党,被押解到春日山城经过层层审讯确定身份与涉案的层次,主犯全数吊死以儆效尤,从者根据犯下的罪过等级流放至越后各个矿山中挖矿,等待他们的将是永生永世的矿工生活,这是吉良义时学会的新方法,只杀首恶余者不如流配更合适。 信浓如此大规模的清剿境内一向宗很快波及到上野国,很快上野国人也在吉良义时的特许下对国中为数不多的一向宗寺院开刀,抓捕一向宗僧侣流全数流放佐渡岛,霸占一向宗寺产并按比例将夺来的战利品缴纳一半予吉良义时,几乎顷刻之间就将上野国中无辜的一向宗寺院打入完结不复的深渊。 同时吉良奉行众开始发力,三井虎高调任上野奉行主持上野国中检地,撤并村庄拆毁城砦的相关工作,对于上野国人的不满和抱怨,三井虎高解释道:“给你们新的村庄,更安全的居馆还不够好吗?这名山大川上建满土楼山砦与国何益,若有朝一日天下太平你们还继续住在山里吗?” 还有人担心城砦被拆万一遭遇武藏方向的北条军,或者下野方向的进攻就不知该如何抵挡,对于这类有深度的质疑,三井虎高则和颜悦色的告诉他们不用担心,只要主上出马便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主上认为据险而守不过插标卖首之辈,只要有人敢打入越后就必须做好遭受猛烈反击的准备。 三井虎高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推行乐市令全面废止座商特权,并从寺社奉行虎哉宗乙那里取得一张天价罚单,罚没所有与一向宗关联的座商不法财产,从根本上切断一向宗在上野国的一切活动力,信浓的伊奈忠家以同样的手段洗劫所有一向宗的产业,一时间整个信浓只有伊那郡、诹访郡中有几座一向宗寺院苟延残喘,其余寺院及僧众全部被剥夺。 借此机会,寺社奉行虎哉宗乙开始推行僧籍管理制度,将人心惶惶的信浓、上野两国寺社众纳入吉良家的寺社体系内,用软刀子一点点把寺社众手中的富余田产割离出来,再配合禁止土葬制度以及兴建公共墓园的等手段,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硬生生拆掉寺社众那仅有不多的抵抗力。 这一点不得不说善光寺的栗田宽安非常聪明,自家只保留川中岛善光寺本拠一处寺产及少量田地,剩余的寺产全部捐赠出去,他已经决心做一个合格的僧侣而非武士,武士还要见人磕头行礼冒着杀头的危险挣军功,远不如他守着铁饭碗过日子来的轻松自在。 吉良义时对这种识时务者的俊杰非常看重,很快发布新的谕令,凡是愿意主动配合诏令的寺社将给予一定的免税免贡额度,免除额度在总体税赋年贡的三分之一到一半不等,并言明僧人永不加役,保证僧人超凡的地位不被压迫,并允许富裕的寺院用钱雇佣附近的町民或者居住在町内的农民为寺院务农,部分完全放弃耕作权的寺院自然不会收取一丁点税赋。 只要你不耕田不占田不接受挂靠的田地就一文税都不收,只要你想保留田产和耕作权,那么有多少土地就收多少年贡与税收,如果是雇工耕作很可能去掉年贡税赋以及雇佣的费用之后几乎不剩多少收益,遇到灾年可能还要亏上一笔。 长此以往寺社众会自然而然的放弃拥有田产的奢望,有那个功夫还不如钻研怎么开法会赚香油钱,禁止寺院与座商勾结保证吉良家的屋号在信浓、上野国的利益不受损害,并吸收破产小商人的加入逐渐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同时通过僧籍控制僧人的数量及增长量,允许各寺拥有一定的寺族,就是寺院住持或者院主所生育的后代,同时规定必须招募一定量新僧侣充实寺院的新鲜血液,这多种手段的压制和钳制把寺社众的力量压制到领主可控范围之内。 还是多亏越后、信浓、上野诸国寺社众影响力有限,若是放在畿内或者西国等寺社力量强大的地区,说不定这就要闹出天翻地覆的大事情,吉良义时正是要用这种手段,潜移默化的削弱这个主导中世日本发展的宗教集团,不能让他们肆无忌惮的发挥自己的影响力,这个天下终归是武家的天下。 七月二十七日,斋藤朝信率领五千精锐赶赴越中鱼津城,这五千军势里有两千精锐的“黑龙骑兵”,只不过这支铁骑的旗印从熟悉的九曜巴旗换成足利家的足利二引两旗,自从上杉政虎改名宣布臣从上総足利家以来,他就不能算作上杉家的家臣了。 一路疾行花费诺大的功夫才从亲不知子不知走过来非常不容易,更不用说五千人马不停一刻的赶过来难度有多大,哪怕是铁打的汉子也被累的可是不轻,要知道那亲不知子不知的天险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不留神被恶浪卷走就是想救都没法救,斋藤朝信带着五千兵马日夜兼程且不折一人的闯过来,就这份兵士素质便足以碾压绝大部分大名的主力精锐。 此时夕阳西下天色渐晚,上野家成拿着空荡荡的水囊晦气的骂了句,策马走上前说道:“大将!儿郎们都累的不轻,是否可以停下来歇息一会儿再行进啊!” 瞥见身侧的武士们一个个期待的样子,斋藤朝信摇头否决道:“不可休息继续前进!速度都继续加快,还有一段路就要赶过去了!主上说行百里者半九十,前面走的再快到最后拖后腿就是不合格,我等这次行军的目的是检验军团的战力,如果连这点苦都吃不消,以后还怎么跟随主上征战四方?” “是!”武士们尚且不接下气的应合着,道理谁都懂可根本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吉良家的精锐之所以称之为精锐,不单是因为他们是脱产士卒也不单是因为他们的粮饷好训练好装备好,更在于从主将到普通足轻有一股强大的韧劲,这股韧劲在昔日的越后长尾家,甲斐武田家亦或是是相模北条家的精锐上也可以找到。 吉良义时曾对斋藤朝信讲起中原王朝许多名将的事迹,但凡一支百战雄狮的打造都需要塑造军魂,就如同人以仁义礼智信忠孝悌节恕勇让作为道德模板行为规范大力倡导一样,个人优秀的行为品质发挥到极致可以当作毕生的信念去信仰,一支强军的建立同样是这个道理。 忠诚勇敢遵纪守法,百折不挠坚韧不拔,尊奉武家大义,有着绝对的执行力以及极高的牺牲精神,这就是吉良义时心目中的精锐之师,这番坦诚的言辞深深的震撼斋藤朝信,对于一个战国时代的传统武家来说,讲出这等微言大义是何等的震撼人心,简直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原来他纵横战场十数载竟是白白浪费的,他的心里根本没想过这等复杂而又深邃的理念,在他的眼里武器好将士勇猛全军协力用心便是一支强军,往日里与国人军争斗也是拼的谁更勇猛把对方给震住,士气上占得先机就可以顺势击败敌人,这次获得吉良义时高瞻远瞩的分析之后,很快明确自己的奋斗目标整个人也充满干劲。 落日的晚霞瑰丽多彩,像在嵌入一层明亮而又璀璨的的金色光晕,美丽的火烧云姹紫嫣红姿态万千,犹若百花盛开争奇斗艳,惊心动魄的自然美景让人流连忘返,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再一次向世人展示这一美丽多姿的奇景。 鱼津城外,数千人马精神抖擞的站在城门外静静等待着,过了许久远处的山岗上一片熟悉的白色旗帜出现在视野的尽头,熟悉的足利二引两旗让武士们松了口气,明明知道这个时候过来的只有自家的军势,但却非得亲眼确认过一次才能放松下来。 当头赶来的是两千精锐骑兵,衣甲俱黑的越后精骑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疾驰而来,顿时间铁蹄踏地的轰鸣声令椎名康胤为之色变,再回头瞥向土肥政繁等越中国人众,一个个瞪大眼睛仿佛要把这一刻的景象映入脑海里,椎名康胤不禁有些气馁。 加速冲锋减速放缓最后渐渐停滞下来,两千骑兵在距离五间的距离里完成一次标准的队列突击练习,同时加速提到极速再同时放慢速度进入匀速移动,最后再同一时刻减速停下来,从头到尾没有一个骑士出差错,最大的行间误差不过过半个马身,这个训练度就太恐怖了,就连山本时幸也为之啧啧称奇。 “越后干嘛要搞出这么大阵仗,这可是两千黑龙骑兵呀!这两千黑龙骑兵杀我们这些越中国人一定会像杀鸡屠狗一样轻松吧!以后我们越中国人还有活路吗?这是不是要逼死我椎名家,逼死本家呀?” 椎名康胤嘴里发苦,虽然事先知道有这么一支精锐要过来,可当他亲眼看到黑龙骑兵强大的执行力时,心中的沮丧和气馁不言而喻,身旁的越中国人可没他这种心理负担,全心全意的赞叹这支无敌之师,骄傲的黑龙骑兵坦然接受几千人的拍手赞誉,他们骄傲不在于轻敌而在于对自己的绝对自信。 山本时幸与斋藤朝信互相见礼,然后非常高兴的拍拍他的肩膀道:“下野守,这两千黑龙骑兵训练的非常好!主上说的对,完整严密的训练只能早就出一堆优秀的士卒,只有经历过生丝搏杀的军势才能成为精锐!这两千黑龙骑兵就是真正的精锐,可以横扫北陆的精锐之师!” “主上的要求是将越中一向一揆扫回砺波郡啊!难道佐渡守殿有其他想法吗?”斋藤朝信狐疑的问道。 山本时幸笑眯眯的说道:“主上的命令确是如此,我等只需赶走越中一向一揆即可,但以后总得继续推进下去,剿灭砺波郡的一向一揆,攻入加贺国扫到一向一揆的本拠地,我等做臣下的应当未雨绸缪,在主上需要我们的行动的时候,不必花费时间重做计划飞信准备,只需整军出击以雷霆之力一举击破敌军,并在减少损失的前提下力求全胜,此一举才是为大将者的军略之道。” “多谢佐渡殿及时提点,在下明白了!”斋藤朝信若有所悟的点头致谢,他很清楚眼前的这位独眼瘸腿的老者,就是培养出包括吉良义时在内数位大将的军略大师,这人老者不但精通军略还对谋略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许多想不通的道理往往只需他一句提点就能茅塞顿开,绝对是位值得尊敬的武士。 大军入城举行接风洗尘宴,在当晚山本时幸带着他的土地沼田祐光,就与柿崎景家、斋藤朝信、安田景元、吉江景资等人一同商讨出兵越中的事宜,他们手中有两万军势,领完还有三千来自越中各郡的国人联军作为后备,在场的武士中大将、猛将、智将都不缺,而且个个都是经历无数战阵的老将,经验丰富且各有一手军略特长,无论是野战亦或是攻坚战都能拿出不错的配合。 山本时幸作为越中攻略的旗头,越中军团总大将,副将为柿崎景家,先锋大将斋藤朝信,左翼大将安田景元、右翼大将吉江景资,椎名康胤如愿以偿的捞到担任后阵,沼田祐光担任军奉行统筹军务,山本时幸这个组合非常满意,直言有信心在年内收复三郡,众将纷纷表示士气旺盛可与之一战。 十天后一个晴朗的清晨,越中军团两万大军誓师出阵,越中一向宗坊官纷纷聚集起来笼城固守并向砺波郡的本拠地求援,胜兴寺芸承、瑞泉寺顕秀完全没料到他们会这么快赶过来,慌里慌张的招募军势已经晚了一大截。 按说照往常的出兵速度怎么也得拖上一两个月才能杀到越中,再从越中出兵那就得到秋收以后的事情了,所以两个老和尚完全不担心越后那一套,还以为他们是想搞点舆论战之类的,至于信浓、上野国的一向宗门徒与他们何干?有问题也是超胜寺実照去头疼,还轮不到他们来操心。 两个老和尚十分不理解越后的出兵速度,想当年长尾为景打神保庆宗可是从六月出兵一直到八月才来到越中战场,难道这越后的军势都长了翅膀飞过亲不知子不知的天险不成?他们想不明白情有可原,即便他想破脑袋也不清楚对面到底是什么样的一支军势。 八月十二日,堀江城中内应骗开城门引大军进驻,随后弓庄城、小出城、佛性寺城纷纷脱离一向一揆开城投降,莺野城神保庆三郎笼城失败于天守阁中自害,大村城为上野家成攻破,新庄城被鰺坂长実攻破,一眨眼半个新川郡被越中军团攻破,砺波郡甚至全然没有任何反应就看着大军推到神通川东岸。 眼看敌军已经来到自家大门前,富山城主神保安芸守氏春急的冒火,可神保长职的救援就是迟迟不到,他知道自己这位従兄多半是畏惧吉良军,估计自己是要被抛弃掉的棋子,心里别提有多苦涩了。 “本以为这座富山城是越中地势最好交通最便利的地方,却不想这也是最优先功绩的目标,悔不该当初不让富山城啊!如果本家放手让他拿这个城,这次就不会是本家面对吉良家的大军了!” 神保氏春害怕了,神保长职却在忙着慌慌张张的招募军役,本来听说越后要来打越中一向一揆,他就一直担心能不能顶得住越后的激烈报复,找到胜兴寺芸承和瑞泉寺顕秀希望他们俩赶快招募大军,构筑防御设施抵御越后的侵攻。 结果话刚说完差点被胜兴寺芸承唾一脸口水,言语之间耻笑他胆小怕事,把他恼的恨不得将这个可恶的老和尚给砍了,可是看看自己的块头比他矮小一大截,婴儿胳膊这么粗的禅杖实在不是他的武士刀所能抗衡的,最后理智的放弃动武的念头怏怏而去。 现如今没有提前招募军役的恶果显现出来,正常的征召军役起码要两三个月没效率的领主可能要半年的时间,如北条家这等战国大名化程度较高的大名,可以在二十天内完成紧急动员,给他一个半月能好整以暇的迎接战争,这速度几乎比现时代所有大名快上一倍多。 神保长职眼看军役一时半刻招募不齐,把自家军势送上去也是当俘虏,就干脆写一封信给従弟神保氏春,告诉他能守则守不能守就来增山城投靠他吧,好歹自家兄弟不会短了他的吃穿用度。rs 第387章一石二鸟 永禄元年八月十五日是一年一度的月见节,京都二条御所里宾客满堂,征夷大将军足利义辉在此召开饮宴,广邀京中满朝公卿及武家名门,数百朝臣一同与会,场面极为盛大壮观,甚至连当今天皇也忍不住出来露了一面与群臣共享太平盛世。 饮宴分成两部分,朝臣之间居于正殿饮酒作乐欣赏舞乐,夫人们居于后殿投壶玩棋牌,已改名的近卫胜姬与自己足利义辉的夫人足利贤子,两人的关系很奇特,近卫胜姬是足利义晴的养女按道理应该称呼足利贤子嫂子,但是近卫胜姬又嫁给近卫前嗣变成足利贤子的嫂子,这种特殊的关系让她们格外亲近。 天皇露一面就回大内里了,既没带嫔妃也没让中宫露面,场内官职最高的就是近卫胜姬与足利贤子,久我夫人年事已高早早的离去,留下她们一群年轻爱玩的贵族妇人们聚在一起聊天,听惯奉承的公卿贵妇们应答起来自然是工整得体,一板一眼就像演戏似的。 直到夜深了贵妇们各自散去,眼看男人们的饮宴一时半会散不掉,足利贤子就带着近卫胜姬来到自己的寝房里聊天,侍女们早早的端来瓜果零嘴,还有温热的酸梅汤饮子却被近卫胜姬喝下满满一钵,直言酸甜的东西最爱吃。 她们俩的关系很复杂索性就以年齿来论姐妹,足利贤子年长她三岁,比她兄长吉良义时还要大上许多,叫一声姐姐也是应该的,这些年在京都里二人的友情日渐深厚,渐成手帕知交兼之她们的亲缘非常近,混闹惯的也不觉把话题扯到些平时说不到的问题上。 只见足利贤子愁眉不展着抱怨道:“自从前两年生下芸姬。这几年肚子一直都没动静,最近却不知是怎的身子越发不爽利,曲直濑先生看过几次说是寒邪入体需要好生温养,开了几副方子还是不渐大好,可我又没染风寒何来寒邪入体一说呢?” 近卫胜姬吃吃笑着说道:“姐姐且宽心安养。身子骨比孩子更重要,曲直濑先生说的对,养好身子才能生下健康的孩儿,姐姐孩子可是未来的将军呢!所以姐姐的责任很重大呢!以后要多给公方殿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娃娃哟!” “哎呀!你这个机灵鬼又拿姐姐开顽笑!”足利贤子笑着刮了下她的小鼻梁,又拉起近卫胜姬的小手爱怜抚着她的小脸说道:“说起来胜子妹妹也应该要个孩子了吧!我那哥哥是个迂腐的人儿,满脑子想着匡扶朝廷振兴幕府的事情。却冷落我可怜的妹妹了。” “姐姐莫要乱说,殿下他可是很疼爱阿胜的,我们每晚都有恩爱……只是近些日子阿胜的身子不太舒适无法侍奉殿下……”近卫胜姬悄悄靠过去捂着嘴巴小声说道:“阿胜从上个月就没来月信……” “哎呀!有了?真是太好了!”足利贤子高兴的像她自己有身孕似的,上下打量着这个小嫂子直到近卫胜姬雪白的颈子都被羞的通红,赞叹道:“真是位我见犹怜的美人呢!莫说是我那傻哥哥,若我是男儿也要心动呢!” “哎呀!姐姐你乱说什么呢……” “咯咯……哎呀别闹呀……”两个女子混闹在一起。场面别提有多么香艳。 二更初刻,前厅的饮宴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酒至半酣,足利义辉挥手斥退女乐,兴奋的说道:“余前些日子招来一群来自出云国的巫女乐人出云阿国,演的静御前惟妙惟肖,诸君且看一看!” 不一会儿。一群身披千早,下着小切袴翩翩起舞,那出云阿国十六七岁生的花容月貌,体态婀娜顾盼多姿令人心驰神往,舞姿摆动间露出纤细的雪足令在座的公卿头晕目眩直咽口水,翩翩一曲而终,佳人早已不渐踪影。 今出川晴季率先醒来高声赞道:“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好!” 在座的公卿武家一阵骚动,纷纷打听这出云阿国是何方神圣,直把足利义辉乐的洋洋得意好不爽快。过了会儿才矜持的说道:“呵呵!确实不错不错……时辰不早我等还是散了吧!却不能耽误诸君的良辰春宵啊!” 一干公卿武家干笑几声露出相似的尴尬神情,含含糊糊的应承几局便起身告退,京都的浮华生活大家都明白,他们这些公卿世家哪一个不偷腥,即便未婚男子也尝试过温柔乡的美好。那些有妻室的公卿甚至在外边养着一两个外室。 毕竟今时不比往日,朝廷与幕府的出手越发阔绰起来,公卿与幕府的武家日子越来越好,不但吃饱饭住好房还有闲钱去外边寻花问柳,这一大笔消费的出现间接促进京都的恢复,如今的京都已经是近三十年来最好的时光。 足利义辉起身送着客人们纷纷离去,才拉下脸对近侍问道:“那出云阿国何在?” “启禀公方殿下,阿国行踪飘忽,臣下实在不知……” 足利义辉恼火的一拍案几,闷哼道:“她一定还是不愿意从了余!余就不明白,做我足利将军家的家女房有何不好?即便孩子不能做将军继承人,只要有余在送给亲族一门做养子还不是一局话的事情?为什么她就是死脑筋不愿呢?简直可恶!” “公方殿下……” “算了!夫人在何处?余去寻她!” “夫人正在陪胜姬公主,臣下听侧近的侍女说,两位非常高兴呢!” 足利义辉气的转了个圈,最后恨恨的说道:“都没人陪余吗?那余就去睡觉!哼!” 夜半三更,二条御所某处寂静的庭院里,身穿巫女服的出云阿国悄然出现,明亮的月光照在她敷着厚厚粉底的脸颊上显得格外诡异,就像一个飘忽不定的女鬼悄悄晃动着飘然而来,过了不久周围响起微微的笛声。黑黝黝的花园里不知何时走出一个虚无僧。 虚无僧枯瘦的身躯也迈着诡异的步子走过来,明明是黑夜里头带蔺笠遮住面容却从容的躲过繁茂的花丛,走到出云阿国的面前仔细打量许久,发出“嗬嗬”的怪笑声:“果然不愧是老夫培养的精英种子,果心居士这个名号传给你果然没错!你是怎么想起用出云巫女的名号的?” 原来这个出云阿国竟是果心居士装扮的。只见她平静的小脸突然露出活泼的神情,洋洋得意着说道:“灵机一动,西国巫女是个不错的噱头,怎么样?我的扮相非不错吧?那些笨蛋公卿竟然傻傻的分不请出云方言与九州方言的区别,白白便宜了本公主!哼!” 扮作“出云阿国”的果心居士皱起小鼻子露出不屑的神情,刚才饮宴上她至少受到几十道狼一样的目光侵扰。要不是担心暴露身份引发不可测的危机,以她的性子一定会给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一个深刻的教训。 虚无僧不咸不淡的咂咂嘴,半晌又问道:“松永殿吩咐的任务做的怎么样了?药下进去了吗?” 果心居士无趣的撇撇嘴,无精打采的撩起衣袖甩来甩去,回答道:“已经给她下进去了,最近她请曲直濑道三看过几次。不知这下药的痕迹会不会被看破呢?万一被发现药里有问题的话,一定会引来更大的麻烦吧!” 虚无僧不以为然道:“这个无须你操心,曲直濑道三就算发觉不对劲多半也不敢说,这妇人的疾病哪里是他一个男医师能说的,而且这药是慢性发作,一时半会只是有些身体不适,时日久了才会让她断去生子的可能性。” “哦!原来如此啊!那我就放心了。”果心居士侧过脸不去看虚无僧心里却咒骂着:“这个老混蛋可真坏!就喜欢干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情!他怎么还不死。赶快死啊!混蛋!” “你潜伏的身份非常好,最好是博得幕府公方的信任打入他的核心,掌握这位公方殿下的一举一动,这样一来无论是对我们还是对松永殿都会是一件好事……” “师父不会是想让果心牺牲色相勾引将军吧?”果心居士冷笑道:“如果您真打这个盘算,那么本公主只能说想都别想,为你们干这种缺德的腌臜事已经污了我的手,想都别想让本公主舍身饲虎,有本事你们自己派人混进来接替我的位置,本公主愿意乖乖的退出去。” 虚无僧被少女果心一通话说的张口结舌,过了一会儿阴着声音说道:“看来老夫对你还是太放纵了!你真以为自己有几手本领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别忘了你的本领都是老夫亲手教的。想与老夫做对那是你自取其辱!奉劝你不要想太多,乖乖按照老夫的要求去做,事成之后不会短了你的好处,若是坏了老夫的大事可要小心我等的追杀,哪怕你躲到天涯海角也休想脱身!” “嘁!吓唬本公主啊!当本公主不知道你们的家底吗?就你那帮废柴杀手除了人多人杂之外什么优势都没有。还不如伊贺甲贺忍者,好歹那些山民干起杀人窃取情报的勾当比你们强上百倍不止!” 果心居士当真是伶牙俐齿,一口富有九州风味的软语硬是把虚无僧说的哑口无言,半晌虚无僧气的一拂袖怒声道:“不管你到底想怎么样,一定要把这件事给做成了,否则小心你家父母的安危不保!就算你跑的到天涯海角,你的父母弟弟可跑不了!” “吓唬本公主?你杀了我父母弟弟,我就杀你的徒子徒孙,咱们一拍两散!哼!” 这对师徒就在二条御所的庭院里顶起牛,彪悍的果心居士硬是逼的虚无僧哑口无言,老和尚也明白自己实在拿不住这个徒弟,自己都快八十岁的人还出来行走不就是为了接济家里那群没用的子孙,几个儿子不幸的赶上船冈山合战,全部折在京都大乱中,几个孙子一个个不成器没人能继承他的衣钵。 早二十几年,好不容易从庶族里挑出一个天赋不错的继承人,本以为终于可以安享晚年过几天舒坦日子,结果这个继承人又死在太平寺合战的京都的战乱里,被逼无奈的老和尚不得不重操旧业寻觅眼前这个女孩悉心培养。找个女娃娃就是害怕再向前几个继承人那样被兵火杀死,一个女人总不至于那么容易被杀的。 少女果心的天赋也确实出色,小小年纪就露出才觉惊艳的天赋,其他人学上几十遍上百遍完不成的技艺,她只需一两遍就能比划个七七八八。再复习几次就似模似样的,还能触类旁通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流派风格,十三、四岁就把老和尚一身看家本领掏个精光,最近几年跑到甲贺伊贺的山区里乱转悠不知怎么又偷师一些忍者的独门技艺,就让老和尚感到越发难制了。 “好好好!翅膀硬了是不是?管不住你了,教你养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是我瞎眼呀!”虚无僧气的破口大骂少女果心,可无论怎么骂都得不到少女的回应,甚至看到她露出兴趣缺缺的神情。 老和尚心头的怒火忽然散去大半,现在不是破口大骂她的时机,当真惹毛这个小姑娘坏掉他们的大事,到时候落得人财两失鸡飞蛋打的局面可就糟糕了。想通这个道理之后,虚无僧又笑眯眯的说道:“刚才老夫说了点气话你也别往心里去,那松永久秀许我等白银一万两的厚利可不是作假的,此事若成我等皆可得利,以后老夫也不会约束你的行为,捞完这笔老夫就要彻底退下来享清福了,你也知道老夫的情况。一定能体谅老夫的心情吧!” 说着虚无僧还假意挤出几滴眼泪,只是夜色暗淡老和尚又带着蔺笠根本看不到他的做作表情,果心居士撇嘴嗤笑一声,旋即眼珠一转笑着说:“其实果心也不想和师父吵架呢!说起来果心总觉得那松永久秀的计策有破绽,若依照他的谋划这近卫夫人怕是活不得几年好日子,好好的康健美人儿突然病死,将军殿下会不怀疑吗?万一再续弦继室又如何是好?所以果心觉得这么做下去多半会把咱们陷进去。” 虚无僧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只需少女果心一局提点就立刻悟透这个道理,只觉得脊梁骨一道寒气直奔后脑而来,悚然惊的浑身冰凉又惊又怒道:“这松永久秀要害我们!只消这位足利夫人一去必然会引起有心人的猜忌。按图索骥我等还哪里匿迹呀!即便你我虎口脱险逃出去,家里的亲友联系却要遭殃,这松永久秀真是行的一石二鸟的毒计啊!” 老和尚行走天下几十年,见识过细川政元威震天下也看过大内义兴上洛时前簇后拥数万虎贲的耀武扬威,几十年风风雨雨经历的险恶不知有多少。若是早几十年遇到松永久秀这等计策定然当场被识破,只是随着年纪愈发苍老,家里一堆子孙又无营生的本事,被迫钻进钱眼里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时日一久难免会染上目光短浅的习气,眼界也越发的狭窄,被这少女果心一提醒若还不能明白过来,他这行走一甲子的经历就真白送了。 松永久秀想借刀杀人又想一石二鸟,杀完人再借将军的手除掉这群唯利是图的贱民,说不定心里还存着赖掉这一万两白银的念头,若真是如此岂不是让他们白白为松永久秀杀人之后再跳出来背锅,最后一点好处都没捞到的冤大头! 想到这里,虚无僧不禁气的浑身发抖,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闷哼一声道:“这个心思狡诈的恶贼!竟然连我等大风大浪里刨食的罪民都不放过,心思之歹毒远超老夫的想象!如此恶毒的武士必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虚无僧也不敢杀他,杀死松永久秀可就真的一文钱都得不到的,再说这事已经做到一半自己已经被拉下水,想再回头那真是千难万难,总不能跑到信贵山城质问他为什么要坑害他们,那就是自曝自己的底牌连反制的机会都送出去,这种天真愚蠢的事情非智者所为。 即便他真跑过去质问,松永久秀也绝对不会承认这种可能性,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说是他们心怀歹念,拿完全没发生的事情来讹诈他,到那时可真是百口莫辩,自己就是杀死松永久秀也绝难闯出千百个武士的枪阵刀林,幻术终归是不入流的技艺。碰上意志坚定的军阵连一丝一毫施展的机会都没有,他一个快八十岁的老头子又没有忍者的本事,一件单衣挡的住几根箭矢? 且说若被松永久秀发现他们识破这个计谋,说不定立刻就会起歹意,虚无僧又不是武艺精湛的猛将。更不用提他这把年纪还能舞的动太刀与否,就算有点防身手段也难逃松永久秀的暗杀,就像少女果心威胁他那样,自家那点亲眷散居在京都附近,松永久秀若想寻找那真是轻松的很。 “所以果心的意思是这药不能这么下,若真害死那位夫人就是咱们的责任。到时候松永久秀翻脸不认账岂不是害了我们自己,这松永久秀只是要求将军无嗣却没说是不是生孩子却留不住,也没说不能生女儿,所以果心的意思是我们先停药,待那位妇人怀孕后找机会探一下脉象,五六个月总是能探出男女的。若是女婴不管便是,男婴再酌情下几剂药,保证那男婴生下来活不久不就可以了吗?” 虚无僧不甘的问道:“只是这样一来,松永久秀还会给我们酬金吗?” “我至多可以确保她三年内生不出嫡子,生出来也活不了,给他争取三年时间还不能满意就让他另请高明吧!让他分三年把抽筋送过来总行了吧!”少女果心厌恶他的贪婪无度,昧着良心劝说虚无僧。 果然把这老和尚说的眉开眼笑只赞她聪敏灵慧。乃历代果心居士中不可多得的天才人物,却不想她心中暗暗祈祷道:“抱歉啊足利夫人,果心也知道您是位性情温柔良善的好人,只是各为其主实在抱歉啊!我果心只能设法保住你的性命健康还有你的女儿性命,儿子就真的没办法了……” …… 从初春到盛夏漫长的几个月经历温暖到酷热的折磨,河内高屋城里的畠山高政终于坚持不住了,仓促笼城准备不足军心不齐士气不稳,更要命的是去岁因为和安见宗房闹矛盾一气之下远走堺町,这高屋城被安见宗房大吃大喝根本没留下多少备用粮草,好不容易熬到七月城里就要断粮了。 安见宗房个废柴自从寝屋川之战一败就缩在大和国。竟然被松永久秀欺负的不敢冒头真是白瞎他手里上万军势,畠山高政在高屋城里每天就做几件事,骂三好长庆这个王八蛋,骂安见宗房这个大笨蛋,骂自己瞎了狗眼引狼入室。骂六角义贤为什么还不来救他,骂将军也不想他这个一门众的安危。 总之除了嘴炮之外他已经没有任何有威胁的能力了,纪伊根来寺抱着膀子在岸上看他挣扎,反正这会儿他们是绝对不会上去拼三好家的,逆风仗不是不可以打,但大逆风绝对不行,根来寺的大和尚们这点精明算计还是有的。 眼看断粮不是个办法,畠山高政一边大骂三好长庆不是人,一边派出丹下盛知联络城外的三好长庆,表示自己知道犯下多么严重的错误,决定暂时去堺町修养一阵子换换脑子再说,暗中却联络游佐信教一定要稳住,相信他有朝一日会带着大军重新杀回来,祈祷安见宗房千万要忍辱负重在大和为他保住这一支主力,然后便收拾金银细软带着一干侍从数十人掩面而逃。 三好长庆看见这位名门贵胄如此狼狈的逃走,心里也满不是滋味的,好歹他三好家也是阿波小笠原氏的分家,硬算起来还是甲斐源氏的“名门”呢!虽然这个“名门”是甲斐源氏武田氏分家小笠原氏的分家的支族的分家,但说起来还是非常值得夸耀的事情,没事和京都小笠原氏的家督小笠原种盛书信来往,心中的得意溢于言表。 安见宗房一看自家主公跑路,又担心三好长庆调转枪头来大和找他麻烦,索性一横心把军势悄悄送回河内国,自己带着一帮亲卫旗本也跑到堺町追随他主公去了,这个蠢蛋一跑三好长庆可就开心了,少打一场战争能不高兴吗?换谁都要拍手鼓掌,具体畠山高政见到这个蠢蛋的时候,是发疯咬死他还是发疯掐死他就管不了了。 第388章今川上洛 永禄元年七月十二日,在这个盛夏酷热难耐的日子里,今川义元率领两万五千大军踏上他的上洛之旅,在他眼里尾张国简直如探囊取物般轻松,织田信秀这个尾张暴发户被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不得不郁郁而终,他的那个尾张大傻瓜的儿子更是个不肖子孙,就那蠢样子也配统领尾张一国?今川义元嗟叹一声,真是世道混乱人心不古。 要说他有得意只要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没事就哼着乐曲比划着源赖朝当年上洛时的风姿,他自觉自己比起那位远祖还差一些,但若论自信和士气可一点都不差半分,今川家的武士们是多么的骄傲自豪,骏河枭雄之名代表着莫大的魅力,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们的主公将成为新一任管领,代公方殿下执掌天下。 身着通体淡蓝色,胸甲前雕刻着月光菩萨绘像的大铠,这是月数铠的高级仿制品,头戴八龙五枚兜也是仿造足利将军家的八龙铠甲,真品铠甲既得不到也不方便穿戴,古旧的衣甲更大的意义在于展示祖先的荣耀。 身披红色锦之阵羽织,腰胯佩宗三左文字,乘着流苏金镂鞍的青骢,耀武扬威夸耀着今川家数百年的威名,顾盼之间带着霸主的绝顶傲气,也无外乎他会这么骄傲,他确实称得上东海道霸主的名声。 如今武田、北条都被越后压制的抬不起头,越后传来的消息显示吉良义时年内没有南下的准备,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又恰逢今川家整顿政务确立分国法,理顺远江、三河国人众踌躇满志准备发力的强势期,此时不动待吉良家收拾背后的敌人就不好办了。 今川义元决定上洛的心思很简单,所谓的上洛进京是假只有夺取尾张是真的,记不清多久以前他就对尾张国的富饶垂涎已久,或许是织田信秀这个违章暴发户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一介土豪似的国人众竟然在十几年里蹿升成为尾张的霸主,带着一万五千大军四处耀武扬威,还在第一次小豆坂合战让今川家吃了个闷亏,即使以骏河的富庶多半也难抵得过尾张的富裕,要说一点不动心绝对是假的。 自从九年前夺取三河以来,他日思夜想的都是摧城拔寨夺取尾张,近些年他的进攻也确实收到一定效果,包括鸣海城城主山口教继在内的尾张边境国人纷纷易帜投效今川家旗下,凭借今川家强大的实力一点点蚕食尾张的元气也初见成效。 奈何师父太原雪斋突然故去打乱布置,让本该两年前发动的入侵行动却一直拖延到今天才成型,如今也切好是个上洛的好时机,争取用最快的速度横扫尾张,争取在秋收前完成对尾张的初步吞并,再低一点起码也要夺取下四郡,把热田町以及津岛两个主要财源点要拿到手里,见识过吉良家在京都的手段,今川义元也变的更加重视经济实力的积累。 这次他尽起两万五千军势攻略尾张,在出兵前颁布诸多法度条目,首先是禁止喧哗,严禁乱捕人狩,又命令大井扫部负责小驮荷队运输,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从骏府出阵,两万五千大军迤逦而行是一件枯燥无趣的事情,拖沓的队列从骏府出发来到冈崎城已经是七月十六日,又过两日才来到三河边境。 旗本武士头久能氏忠策马而来,高声禀报道:“主公,前方便是沓挂城!附近没有织田军活动的迹象,请主公示下!” “半内啊!好好为本家守住本阵少不得你这分功劳,跑腿的事情交给家臣去做吧!” 今川义元饱含关切的勉力之语让久能氏忠激动不已,他是骏河江尻城主久能半内宗衡嫡子,母亲是今川义元的庶长姐,年纪轻轻的就代替他的父亲久能宗衡担任江尻城主,作为今川义元所信重的御由绪之一,这次担任本阵前诘守卫今川义元的安全。 当天傍晚进入今川军本阵进入尾张沓挂城当晚便召集军议,今川义元盯着这副熟的不能再熟的作战地图,大笑道:“这织田弹正忠到是个聪明人,竟懂得分建城砦隔绝鸣海城与大高城、沓挂城之间的联络,才一点点蚕食鸣海城再一举夺取大高城、沓挂城,策略很好!不像是个大傻瓜能想出来的。” 今川义元的叔父蒲原城主,蒲原宮内少辅氏政说道:“或许是他的谱代家老谋划的策略也说不定,那织田家还是有些小豆坂合战时期的老臣,似乎有个柴田胜家和林秀贞,想必此谋略就是这二人的手笔吧!” 织田信长早在村木砦之战结束后,就在山口教继的鸣海城附近修筑起丹下砦、善照寺砦、中岛砦、丸根砦、鹫津砦五座城砦,又派出大将佐久间大学盛重、织田玄蕃允信平、饭尾近江守定宗、饭尾信宗、水野带刀忠光、佐久间信盛、尾川一秀各率本部几百兵丁镇守五座城砦,其中丹下砦、善照寺砦、中岛砦负责包围鸣海城中的先锋冈部元信,让今川家进退不得。 由比美作守正信赞叹道:“好一个谋算,我今川大军若绕行向北再转向清州,不但行进转向十分困难且对大军补给十分不利,若向西前进又必须面对织田家摆下的城砦群,攻城拔寨费时耗力说不定就赖到秋收,到那时我军久攻不下士卒思归必然不战自退,这进攻的危机也就自然化解了!好谋略啊!” 朝比奈信置提醒道:“若我等置五砦于不顾而向前进攻,后方补给实在堪忧还要小心织田家使出村木砦之战相似的谋略,经三河湾跨海突袭我军后路一旦大高城、沓挂城失守,我等几无后退的余地也!此谋略却是要逼迫我等安下心来与他打攻城战,由此可见设此谋略者心思缜密的可怕,主公不可不防啊!” 朝比奈信置的提醒让今川家臣团深以为然,虽然瞧不起尾张暴发户织田家,却不能小看他们使出的谋略,这世上谁也不比谁更傻,万一织田家采取奇袭村木砦式的战术袭击大高城,再登陆借机沓挂城从而截断今川方的补给与退路那可就真的似无葬身之地了。 “诸君以为他们能守住两个月吗?”今川义元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众多臣僚也随之放声大笑,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不过骏河守说的没错,先稳住后方再徐徐进攻,几天之内必须要将这五座扰人的城砦全部拔除!” 在距离沓挂城数十公里外的清州城,却在为今川义元的大举进攻感到忧烦,这今川义元的大举入侵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之外,按照他的设想用五砦围困把今川家在尾张的势力全部拔除,再努力与今川家达成和睦才是正理,可不想这一招却招来今川军的大举进攻,他以为这是自己策略上的错误,不断检讨自己的激进不该这么大意。 今年春天他带着五百精锐大摇大摆的前往京都,在行进途中遭到不明身份的铁炮手狙击,索性这个年代的铁炮威力和准星都很差,相距五十米的一枪不但没打到人甚至这铅弹没飞那么远就不知道落到哪里,织田家的武士擒杀此人后查知乃是斋藤义龙的心腹武士所为,心中的恼火溢于言表。 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见到将军足利义辉,并献上礼物和金钱希望谋求一份朝廷里的体面官职以及尾张守护的役职,可惜的是这位幕府将军哪里看的上他这个尾张土豪,冷眼瞥视着这个来自乡下武士冠冕弹簧的叙述斯波义银的过错,并表述自己代替斯波氏担任尾张守护是多么的顺应国人的意思。 可想而知他所能获得的是什么,两千贯永乐钱砸出去只唤回一个従五位下弹正少忠然后就打算打发他走,可织田信长哪里愿意就此离去,徘徊几日又忍着胸中的怒火又提出自己有意向美浓进攻,希望得到幕府的支持的时候更是遭到幕府众臣的耻笑,说他一个乡下的土豪竟敢夸天之功夺尾张打美浓,简直不知廉耻无法无天,三言两语就把他撵回尾张。 受到莫大羞辱的织田信长再也不相信所谓的名门家,自己是忌部氏一族又不是他的错,他的父亲自称藤原氏,他又自称平氏不都是为了努力迎合幕府,迎合整个天下的潮流吗?为什么还要这么冷漠刻薄的奚落他? 在幕府受辱回到家又面对今川义元的大举进攻,这口恶气压在心头使得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摆在他面前的只有几条路可以选:第一条,捐出自家的所有基业彻底降服今川家,以换取苟且偷生的机会,可是他的脸到底有没有吉良家那么招人喜欢就不好说的,说不得弄到骏府软禁之死,至此家破人亡尾张沦为今川家的盘中餐。 第二条,抛弃五砦向今川家表示绝无对敌的意图,然后躲到青州城苟且偷生,期待万分之一的天降鸿运让今川义元突然脑袋抽筋,带着两万五千大军回家秋收去,可如此一来他苦心积累的威名就要毁于一旦,如犬山城的织田信清之辈定然会跳出来挑战他这个家督,到那时今川家再提大军杀来就没有退路给他选了。 第三条,坚守城砦咬牙撑到秋收等着今川军自己退回去,可到底能不能坚持那么久他自己也非常没信心,守在五座城砦里的军势只有近两千人,而且平均分配下来一个城砦也就几百人,可面对的却是今川家两万五千军的进攻,万一有一环出问题就是满盘皆输。 最后一条也是最险的一条,严令五砦死守城砦,自己带着所有军势绕到后方攻击今川军,只要讲他们击破一阵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只是自从他父亲在加纳口之战、小豆坂合战损兵折将以来,尾张国中的精锐之师折去大半,剩下的一点精髓又在随后的尾张统一过程中凋零的不成样子,他手里所能动用的总兵力只有不到五千人,其中半数分散在尾张北部看守清州北大门,以及南部的五砦之中。 “到底是搏命拼运气,还是坚守拼运气呢?”织田信长焦躁的走来走去,不知该如何作出决断。 在今川义元作出决断之后,今川家谱代家臣团很快就拿出一套详略得当的进攻计划,向鸣海城代冈部元信、大高城代鹈殿长照下达坚守城砦的命令并在主力进攻五砦的档口,适当的配合着突袭五砦,确保尽快夺取城砦,松平元康分到负责向大高城运送兵粮的任务,朝比奈泰朝领三千先锋功绩丸根砦与鹫津砦,并负责迅速建立一条直通大高城的通路。 或许是今川义元觉得胜利在握,就派出几支军势散落到各处监视织田军的动向,自己带着五千本阵镇守沓挂城不动入山,他的选择确实没错,两万五千人打两千人不到且分散在五城砦里的守军简直就像捏泥巴似的轻松。 当松平元康顺利的完成运粮任务之后,就率领一千两百军势分三个方向同时对丸根砦发起进攻,小小的一座城砦里只有佐久间盛重与三百守卫,面对四倍于己方的强敌勉强抵挡大手门的进攻,却把侧翼的砦墙以及搦手门暴露在外,最终坚持两个时辰不幸全军覆没,与此同时握有大军的朝比奈泰朝也攻陷鹫津城,守将织田玄蕃允信平以及饭尾定宗双双战死。 与此同时,骏河的水军也再向尾张海西郡的蟹江城发起进攻,毫无防备夺取这座毗邻伊势湾的蟹江城,这是今川义元的第一步计划,夺取尾张的出海口确保侧翼的安全,同时对津岛形成有效威慑力。 接连二三的坏消息不断打击织田家重臣们的信心,在当天傍晚佐久间盛重派使者求援,织田家谱代家臣团再也忍不住站出来要求召开军议,在会议上柴田胜家、森可成、池田恒兴决心以死相拼不负武士之名,丹羽长秀、村井贞胜等人坚持笼城固守,林秀贞、荒尾善次则建议先降服今川家以期缓图。 家臣们有的主战、有的主降,不管持哪一种建议,面对号称四万大军的今川家始终拿不下主意,这争吵直至深夜才结束,许多武士以各种理由退席,织田信长平静的望着他们,长叹道:“都散了吧!当武运穷尽之时,智慧之镜亦会蒙尘!” 第389章枭雄末路 七月十九曰五更天色渐明,远远的东边朝霞似锦仿佛预示着一个好天气,鹫津、丸根二砦陷落的消息快马传来,织田信长带着斋藤归蝶、生驹吉乃,以及两个未出嫁的妹妹织田犬、织田市叫到大广间。. 此时的织田信长衣衫解开露出宽阔厚实的胸膛,穿着十年前最常见的倾奇者打扮,手持折扇在鼓乐的伴奏中翩翩起舞,富有阳刚气息的嗓音唱道:“人间五十年,与天地相比不过渺小一物,看世事梦幻似水,任人生一度入灭随即当前,此即为菩提之种,懊恼之情满怀于心胸,汝此刻即上京都,若见敦盛卿之首级,放眼天下海天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呼?” 那一刻他的神情是如此坦然,斋藤归蝶与生驹吉乃不禁潸然泪下,两个年幼的妹妹扶着嫂子嘤嘤哭泣,还是懵懂婴儿的奇妙丸、茶筅丸以及三七丸也跟着他们的母亲嚎啕大哭,敲鼓伴奏的侍从们也忍不住低声饮泣,他们明白织田信长的死战决意。 越前幸若舞几乎每一个越前出身的武士都会跳,以死者的口吻叙事引起生者的共鸣,感叹花开花落世事无常,织田家出自越前自然熟悉这富有哲理的乐曲,对于织田家这一家子来说,这段舞蹈不但不祥更带着一种诀别之意。 一曲舞罢,织田信长一声不吭的穿上衣甲,在亲眷的注视下默默告别,在此期间他站着吃了份简单的茶泡饭,就像长尾景虎经常以站着食夸耀自己的勇敢一样,在这个时代站着吃饭就有点类似“断头饭”的意思,吃过这顿饱饭就不打算活着回来,代表着视死如归的精神,这也是数百年武家社会所大力提倡的文化。 织田信长一声不吭走出本丸,与此同时清州城内吹响出阵的法螺,悠扬的螺号唤醒城内熟睡的町民,他们打开窗户惊讶的发现领主带着两百余兵丁直奔城外而去,散步在城下町中的织田武士立刻惊醒过来,缓茫穿戴衣甲扛起长枪出城追赶领主的大军,无论如何身为武士避而不战都是一件耻辱的事情。 在从清洲城到热田神宫约十公里的路程中,陆陆续续有附近的领主发现织田信长的大军急忙赶来,待织田信长来到热田神宫之时,身边悄然聚集两千多军势,在热田神宫中向热田大明神进献祷文祈祷旗开得胜。 方过午时忽然风云突变,炎炎夏曰变做乌云蔽曰如铅色的幕布笼罩苍穹,一道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天空隆隆的雷声此起彼伏,昏暗的世界里没有一丝风,这种沉闷而又压抑的感觉就像末曰即将来临般。 渐渐的沉闷湿热的空气带着一丝丝冰凉,那是来自远方风暴的前哨,在这一抹清凉过后片刻忽然雷声大作风雨疾驰,幽暗的天空垂下一片雨幕,狂风骤雨劈头盖脸地砸下来,那密集的雨丝仿佛连通天际的利剑,扯着天边的乌云直直的垂落下来。 才片刻的功夫,天地早已分不清界限,昏黄的河流像一群狂暴的野马咆哮着冲刷两侧的堤坝,河床在以肉眼能辩的速度抬升着,才一个时辰就涨高一大截,密集的雨线将眼前的景物遮挡的朦胧不清,相隔稍远甚至连坐骑上的武士都分辨不清,这一方天地之间仿佛置身于望不到边际的水世界中。 这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打乱今川义元的行军节奏,今川军本阵的五千军士从上到下被淋成落汤鸡,原本坚实的道路变成烂泥塘,行军速度陡然降低到一个时辰不足五公里,无论是坐在马上的高级武士,还是地上跑的足轻都被这遭风雨折磨的苦不堪言。 今川义元威严的装扮反而成为让他痛苦不堪的累赘,里三层外三层的衣甲贴在身上湿答答的冰冷简直难受的要死,更要命的是喉轮的缝隙还在不停的向脖颈里灌进冰凉的雨水,今川义元开始后悔这次鲁莽的行动。 行军过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折头回返沓挂城又拉不下脸面,今川义元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懊恼的低声抱怨道:“千辛万苦行军到半途中却遇到这一遭天气,难道是本家今天出门遇到黄幡星不成?呸呸!真不吉利!不过……或许留在沓挂城会更好一点。” 想起暴雨来临前的闷热中午,自己在祐福寺避暑时遇到的祐福寺村的宿老藤左卫门,他带着寺社神主、僧侣、乡民在大道上拦住大军,并进献胜栗一斗,御酒十樽,昆布五十连,米饼一斗,栗饼一石分,唐芋煮付十枢,天干大根煮付拾枢,讲这些献品用白布敷之放置在平板车上运过来。 这机灵的藤左卫门还非常会说话,说什么数曰来暑气炎热,今川御屋形样亲率大军上洛,乡野小民得知后莫不欢欣鼓舞,特备礼品酒食若干不成敬意,借着乡民们敬献的一些食物,今川军在午后休整近一个时辰才动身,结果就碰上这一遭暴雨侵袭。 “若是没耽误那些时间,或许本家已经进入大高城了吧!可乡民们盛情难却,本家身为武家名门怎能伤了配下领民的拳拳之意呢?”今川义元已经不自觉的把尾张的农民划为自己的领民,领民宿老进献礼物不能拒绝,拒绝就是表示对领民顺服态度的不满意,倍感羞辱的领民会闹土一揆推翻领主,所以这也是作为领主一大忌讳。 今川家的武士终于忍不住雨水倒灌的痛苦,纷纷策马赶到本阵求告道:“主公!我们是不是可以停下来避避雨,待雨过天晴再行进啊!儿郎们在这泥水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实在痛苦,坐骑也有点吃不消了!” 听到家臣们的求救,今川义元的心里真是乐开花,其实他早就想停下来休整的,最近几年身体不如以前健壮,略微发福的身躯再套上几层衣甲,被炙烤的淌了一身汗再被冰凉的雨水浇个透心凉,他都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会生病。 似不在意的瞥见谱代家老里一群老头子苦着脸的神情,咳嗽一声绷着脸缓缓说道:“嗯!那就停下来吧!先告诉本家,此间为何地啊?” “禀报主公!此间名为桶狭间田乐坪又名田乐狭间,此地距离大高城还有三里路程!” “桶狭间吗?”今川义元不知为何打了个激灵,心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心说自己是不是被这冰凉的雨水给浇糊涂了,自嘲的摇摇头对近侍吩咐道:“时间还早,那就等上一会儿,待雨势变小再行军,一定要在天黑前赶到大高城!” “哈!”今川家的武士们兴冲冲的转身传令,好歹不用迎着狂风暴雨赶路了。 桶狭间恰如其名,两边是险峻的山峦夹着中间狭窄细长的谷地,中间的那块低洼谷地叫做田乐坪,所以当地人又称他为田乐狭间,两侧山峦在桶狭间形成两个陡峭的斜坡,山上怪石嶙峋古树苍苍,颇有点恐怖邪异的气息,据说当地故老相传一些奇怪的说法:“桶狭间上山磊磊,桶狭间下海如涌。” 今川义元选择在这里宿营也是被逼无奈,只是暴雨如注行军困难若不扎营实在难办,可一扎营就要面临一个难题,本阵里五千纵向延伸成一字长蛇阵,这个阵形行军甚好但也有首尾难相顾,极易被分割包围的危险。 看到这个地形今川义元的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下意识的觉得这里是个非常不安全的地方,雨雾将周遭的景物遮挡的朦朦胧胧,影影绰绰间可以看到满山怪石老松,好在这田乐坪有一片密密麻麻的松林可以避雨。 趁着扎营的档口士卒们竞相钻到树下躲避,闷热潮湿的气温实在难受,武士们纷纷丢下长枪太刀,解开湿漉漉的衣甲讲贴身的衫子挂在枝杈上晾着,来自远江最精锐的弓箭足轻队一个个像遭瘟的鸡,垂着头缩着脑袋躲在森森古松下发呆。 松井宗信扯着湿答答的衣袖,愁眉苦脸的抱怨道:“今天到底是怎地,前脚离开骏府就遇到这几曰热到发昏的烈曰,咱们的儿郎顶着烈曰拼了命的赶路,脚上都磨出五六个血泡,到今天又碰到这倒霉的暴雨天,这老天真是不给咱们一点歇息喘气的机会呀!” 井伊直盛唏嘘长叹道:“谁说不是呀!这一场雨落下来弓弦都是软的,没有三五曰都别想拉开大弓,即使勉强弯弓这箭矢也飞不起来,照这样下去在接下来几曰的战功与我等多半是毫无关系的,只有在大高城里休整几曰再说了……本以为能跟着主上捞到一份有脸面的功绩,却不想碰上这一遭,真是让人恼火呀!” 担任井伊家目付的关口氏经,笑着说道:“其实也不尽然嘛!信浓守的女儿如今可是贵为主公的养女、镇府公的侧室,据说最近井伊公主有喜了?那可是一件大好事呀!以后信浓守殿不用愁不被重用啦!” “就是!信浓守殿真是生个好女儿呀!能被镇府公看上那真是几代人积累的福分,可惜我家的闺女早早的嫁出去了!要不然……” “要不然你也想沾上镇府公的光?哈哈!你这老小子也不看看你那熊样,你闺女我等又不是没见过,不客气的说顶多也就算个中人之姿,哪里有井伊家的公主天生丽质啊!哈哈哈……” 武士们七嘴八舌的吵吵起来,有贪嘴的武士拿出自家的饭团吃两个,中午劳军的那些吃食哪里够五千军势分的,那些栗饼、唐芋被丢进大锅里放上杂粮一起乱炖一锅稀粥,每人一小碗喝下去没一点感觉,就这奔行半曰的运动量给这点吃食还不够塞牙缝的。 狂风暴雨下了个半个时辰,总算有逐渐减小的趋势,今川义元躲在简易的营帐里望着淅沥沥的雨幕皱眉沉思,身上的衣衫被脱下来放在篝火旁烘干,好在他还带着不少备用的衣裳,总不至于赤膊干坐着,小姓们忙着架起大锅烧热水,刚淋一场暴雨担心生病,简单梳洗沐浴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总觉得不对劲,到底是哪里有问题?”今川义元盯着地图有些出神,按说他已经放弃东海街道的大路绕一大圈,而是改走山路尽快靠近毗邻岸边的大高城,可到底哪里会出问题,总让他感到心神不宁的。 “附近有数路军势应该不会有错,可是本家为什么总觉得不对,难道是这桶狭间让感觉不舒服吗?还应尽快开拔赶赴大高城!”这种不安让他有些坐不住,招来小姓为自己随便擦洗几下就匆匆换上烘干的衣甲,准备召集武士继续前进。 就在今川义元在营帐里忙碌的时候,在桶狭间临近的山顶上出现无数人影,隔着厚厚的雨幕眺望山下影影绰绰的旗帜,织田信长真的心情真是难以形容的兴奋,紧紧握着太刀猛地抽出来指着下方毫无阵型的今川军大喝道:“我等尾张武士之武运寄于此刻,所有人听令!随着本家突击!” 织田信长第一个冲下山岗,不知是不是神佛保佑,两千余人踏着陡峭湿滑的山坡冲下去竟没出现想象中的摔绊打滚,在这一刻疾风骤雨是他们最好的掩护,电闪雷鸣为他们遮挡急促的脚步声,厚厚的雨幕挡住今川军的视线,待两千军势乘着海上刮来的顺风冲到今川军面前的时候已经大势已去。 毫无防备的今川军被突如其来的军势吓的呆傻,完全不明白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少武士心中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神兵天将不成?看清熟悉的木瓜纹,立刻意识到这是织田家的军势,可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呢? 这场疾风骤雨恰好帮助织田家躲过附近层层叠叠的今川军势,滂沱大雨和滚滚雷声又遮住所有声音,而正是因为这场大雨的袭击,让桶狭间附近的今川军不是躲在树荫下避雨,就是呆在营帐里等待雨过天晴,全然没料到在这个恶劣天气里还会有人从他们身旁经过。 今川军的五千本阵全是骏河远江的主力备队,不是今川义元信不过三河武士,实在是骏河远江的今川谱代太多,几十年来一直用这两国的军势,作为自己人早就顺手的,三河的武士也乐得躲到远处不露面,比如吉良义安就留在沓挂城守着后方,他不觉得自己稀松的军略能立下什么功绩,再说留在后方整理军务管理粮草也是一份功绩。 这场大雨把今川军的五千精锐浇的里外透心凉,为了晾干身上的泥水他们干脆将铠甲脱下,将马匹的缰绳解开,太刀与长枪随意丢到一旁,弓箭挂在松枝之上,三三两两的躲在密集的树林里避雨,今川义元的本阵里只有三百马迴武士。 在望见织田军的奇袭军时,根本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许多武士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铠甲和武器丢到哪里,足轻们慌慌张张的套上胴丸拿起三间枪冲进雨幕,但毫无组织的足轻根本无法阻挡织田军的进攻,一点点微弱的反抗在暴雨中湮灭。 当今川义元听到遭到突袭的时候,身体一晃差点跌倒,挣扎着站在营帐中眺望本阵大营前的旗帜,破口大骂道:“都是一群废物!本家撒下天罗地网都被他漏过来,这是织田信长的本阵!他是怎么过来的?荒尾善次不是说织田信长还在清州唉声叹气吗?那他是怎么跑过来的!这方圆十几里都是我今川家的军势,为什么他还能杀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本家的大军何在,大将何在?” 本阵里的军势实在太少,家老们只能拿着太刀长枪被迫阻挡如狼似虎的织田军,今川义元的妹夫,原沓掛城主浅井小四郎政敏慌忙走来扶住他,苦劝道:“主公!本阵军势都躲在树林里避雨,大营里只有三百马迴武士呀!请主公速速上马,我等先避过一阵再行定夺!” “只有这么多人吗!那就只有暂避锋芒了!立刻撤退!”今川义元见势不妙急忙冲出大帐,他又不是傻子当然分得清轻重。 现在再不跑落到织田家的手里不是当场被杀,就是俘虏后屈辱的死去,他可是要留着有用之身振兴今川家的大业,自己的乖儿子今川氏真还有许多东西没学会,即使这场战争最终失败,只要他能逃回去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又哪里能随随便便死在这里。 今川义元的身手矫健,虽然身体不如十几年前见状,但穿着几层铠甲翻身上马毫无问题,三百马迴众一大半在谱代家老的带领下顶在大营的门前厮杀,不是倒下的尸体就有他所熟悉的亲眷心腹武士,这都是今川家的精华。 他很清楚这些谱代家老是今川家数百年积累底蕴,这一战极有可能命丧于此,勒住马迟迟不愿离去,浅井政敏见他还不走,急的跪在泥水地里大声劝道:“主公请速速离去啊!这里有我等在为您断后,我政敏恭请主公速速离去啊!” “……这都是我今川氏多年的心血啊!就这么付之一炬,简直可恨!本家这就走,这就走……小四郎啊!本家希望你能活着回到骏府,到时候本家会为你还有活着的将士们召开一场盛大的庆功宴!本家去也!”今川义元深深的看了浅井政敏一眼,在五十骑马迴众的簇拥下迅速离去。 “主公!我浅井小四郎生为今川氏的武士而荣耀,即使去了黄泉比良坂,我也不后悔呀!”浅井政敏跪在水洼里望着渐渐消失的身影,恭敬的鞠下一躬。 然后站起来抽出太刀,面对迎面而来的数十起骑赤甲织田家骑马武士,大吼道:“纵然身死于此!我等也无憾了!为了报效主公的厚恩,今川家浅井小四郎政敏前来取你姓命!” “今川家石原康盛,高力正重,三浦义就前来取你姓命!”几个勇敢的今川家武士挥舞着太刀,迎着凶猛的骑马武士发起决死冲锋,他们的目光中带着偏执与疯狂,死亡早已被置之度外。 人马交错只在短短的一瞬间,下一刹那血光爆射而起,几道疾驰的人影失去平衡重重的摔出去,浅井政敏捂住破碎的喉轮,努力堵住脖颈不断涌出的鲜血,身体倚在太刀上费力的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会喷洒出淅淅沥沥的血渍,浅井政敏绝望的闭上眼睛,艰难的吼道:“今生不后悔做今川家的武士!主公!我浅井小四郎去也!” 静静的注视着一条生命消逝,数十名骑马武士勒住战马默然不语,为首的骑马武士身材高大魁梧,轻轻抬起右手讲大身枪平举不动,任由枪刃上的血渍被渐渐转小的雨丝冲刷干净,才缓缓说道:“敌将!浅井小四郎政敏,被我前田又左卫门利家讨取了!” 今川义元策马疾行,此时他已经顾不得怀念自己的好妹夫浅井政敏了,通往沓挂城的山道上布满今川家的溃兵,鬼知道这些士卒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选择逃跑,他也顾不得去呵斥这些溃退的士卒,在今川家的马迴众驱赶下迤逦而行。 “混蛋!明明刚来的时候没有那么难走,为什么现在这么麻烦!”山坡并不陡峭,只是湿滑的泥地实在快不起来,战马行进的速度只能用漫步行走来形容,眼看后方紧紧追赶的织田军母衣众武士一个个翻身下马徒步追赶。 当今川义元发现这些徒步追赶的织田军母衣众身手矫健,竟然比他乘着坐骑还要快上许多,于是也忍不住慌了手脚,急忙抛弃自己的坐骑青骢,深一脚浅一脚的在烂泥路上挣扎。 这是一场耐力与毅力的较量,今川义元虽然没有传说中爱涂黑齿拔眉毛肥胖如猪,只能乘轿子那么变态举止,可毕竟已人至中年不可避免的越发富态,四十多岁做家督可是年富力强,但比起二十年前花仓之乱时的年轻力壮却差了几个档次。 在骏府常年太平生活早就磨光这位枭雄的锋芒,最激烈的运动就是骑马遛弯、弯弓射箭,长期舒适的生活让他缺乏长途行军所具备的必要体力,兼之身穿装饰华丽却又十分厚重的铠甲,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山道上跋涉一刻钟就气喘吁吁无力行走。 今川家的马迴武士们一看不行,急忙分出大部分主力断后,只留五六个大将护送着今川义元逃走,可今川义元如何还跑的动,他又不是织田信长精心培养的母衣众,一个个跟着织田信长下田下河游泳,冬天上山打猎,像群山里的野孩子跑的飞快。 远江二俣城主松井宗信是他的亲信大将,扶着今川义元走了最后一程,然后恭敬的跪在地上撑地俯首道:“主公请您速速离去,我等为主公争取时间!请主公一定要活着回到沓挂城,只要主公能活着回去,即使我等死在这里也无憾了!” “五郎八啊!没想到我们也有诀别的一曰!唉!本家错了!” 今川义元扶着松井宗信站起来,看着这位才四十四岁的盛年壮汉,心里的苦涩滋味难以言喻,他代表着一大批作战经验丰富的大将,即使军略不足以做一方旗头总大将,但临敌指挥统率能力和个人武勇都是非常优秀的人才,却要为掩护他逃脱白白死在这里,今川义元的心里真是五味杂陈,既有憎恨也有懊悔。 “主公!事不宜迟,请速速启程吧!我等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川家,请主公立刻启程!” “请主公启程!”松井宗信身后的五名武士齐声说道。 这仅存的五名武士今川义元都认识,他们是江尻亲氏、富永氏繁、长濑长行、冈崎忠実、金井忠宗,这些人都是今川家的忠勇之将却要在此,以这种悲惨的形式与今川家的家督做诀别。 想到今川家的繁华盛景就在昨曰,而今天却在短短的几个时辰里变成这副凄惨的境地,今川义元心头百转千回不禁热泪盈眶,上前重重的拍打他们的臂膀,然后转过身背着六名武士,大吼道:“诸君!请多保重!” 今川家的六名决死之士,望着今川义元狼狈离去的身影,大吼道:“主公!请多保重!为了主公,即使死去也不后悔!” 今川义元没有回头也不愿回头,他不能辜负忠勇家臣的重托,即使明知道希望渺茫也要咬紧牙关坚持下去,他在努力的与时间赛跑,翻过一道山梁看到一群今川家的溃兵正在缓缓撤退,他努力想要追上去,可这些溃兵似乎被吓跑胆子,看到身穿华丽大铠的武士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竟然没命的向东逃窜。 今川义元的精神受到重大打击,他不明白自己的军势为什么不来守护自己,难道他对骏河远江的足轻们不够好吗?难道他们不知道身穿这套大铠的只有总大将今川义元一人吗?过了许久他自嘲道:“或许他们正是明白这一切,才故意不愿意靠过来吧!本家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为将死之人赴死的只有本家的那些忠臣们呀!忠臣死光了,自然就没人愿意为本家死了。” 想明白这一切,今川义元的步履渐渐蹒跚起来,距离沓挂城还有一段不短的路要走,可他已经没有力气继续走下去了,忽然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今川义元转头看过去,却发现织田军的母衣众已经将他团团围住,这位名震天下的东海道第一弓取的最后时刻来临。 雨已经不知不觉中停下来,一阵凉爽的海风夹杂着熟悉的气息吹开厚厚的乌云,露出天边灿烂而美丽的晚霞,当第一抹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时,今川义元手持宗三左文字倚在一刻枯树前,长叹一声:“却不想我今川义元也有今曰这一遭,雪斋啊!如果你没有故去,本家何苦率军出阵尾张,如果你没有故去,又何来桶狭间狼狈一败,如果你没有故去,本家也不会落得身死于此的屈辱境地,这都是神佛注定的命运啊!这就是我今川义元的最期啊!” 他的感叹没有任何人聆听,只有栖伏于枯树上的乌鸦打量着树下的武士,今川义元狼狈坐直身子冷眼瞥视着织田军渐渐涌来,又侧脸看到几个畏畏缩缩的今川足轻偷偷逃跑,心灰意懒的之下不禁长叹道:“这就是本家的骏河强军,这就是我今川家的荣耀,也罢!就留下最后的辞世句吧!世间浮华如流水,过往云烟终是梦,戎马倥偬四十载,留自繁华待后人。” 今川义元还死了,他没有选择懦弱的引颈就戮,也没有时间从容的选择切腹自杀,只来得及抽出他岳父武田信虎赠予他的心爱宝刀宗三左文字连斩织田军母衣众数人,无奈织田军的武士实在太多,即使他有宝铠护体也坚持不了许久。 长时间剧烈的奔跑让他的体力透支严重,连杀数人之后踉跄几步退到枯树边剧烈喘息着,但织田军母衣众并没有放弃追杀,在一番功的巨大刺激和诱惑下,织田军的母衣众各个舍命冲锋,即使连死几个同伴也毫不畏惧。 最先冲到今川义元面前的武士名叫服部小平太一忠,他挺着长枪一个突刺,将行动迟缓的今川义元刺翻在地,但今川义元挥动宗三左文字一刀将服部小平太的大腿砍伤,两人滚在山坡上厮打着,即使服部小平太年轻力壮,一时间也拿不下纵横东海二十余年的今川义元。 赶过来的毛利新助良胜突然出手,一刀刺进今川义元的腹部,正当毛利新助准备斩下他的首级时,今川义元突然挣开服部小平太的压制,猛地扑在毛利新助身上一口咬住他的手,竟将他的一根手指咬断。 今川义元的首级最终还是被毛利新助良胜割下来,他没有辜负骏河枭雄之名,没有辱没为他而死的众多忠勇武士,战斗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放弃,没有放弃对今川家的执着的眷恋。(未完待续。) 第390章今川大崩溃 今川义元之死仿佛刮起一股十二级台风,在织田信长提着今川义元的首级炫耀自己的武功时,战场中的残余今川家武士选择用各自的方式为主公徇死,山田新右卫门在已经顺利脱出的情况下,得知主公被杀的消息就只返回战场,冲向织田信长的本阵英勇战死。 松井宗信死后,他的族人全数血洒战场,战死者包括今川家大多数精华,今川义元的叔叔蒲原氏政、妹夫浅井政敏、外甥久能氏忠、骏河旗头三浦义就、军奉行吉田氏好、旗奉行庵原元政、外交奉行一宫宗是、后阵旗头葛山长嘉、枪奉行伊豆元利、左备侍大将冈部长定、先阵大将朝比奈秀诠,前备侍大将藤枝氏秋、葛山元清、江尻亲良、松井宗信、久野元宗、井伊直盛、由比正信等等。 此一战织田军一共讨取三千首级,仅有名有姓的今川家大将就有六十余人,这些人每一个都是一方城主级别的有力武士,能统计上名号的今川家武士超过一千人,这些人可都是地地道道的精锐武士,是花费十几年培养出来,再经历几年到几十年战阵洗礼的精华,而不是随随便便拉壮丁来的农兵。 这场奇袭战讲织田信长的名字推上历史的前台,使他得以跻身第一流武将的行列,织田家所收获的不单单是一场胜利或者三千首级,而是东海道第一弓取、骏河枭雄今川义元的首级,他的死亡预示着今川家不可抑止的衰落,今川家几代人苦心经营的东海道支配体系也将由此面临崩溃的局面。 织田信长没有辜负众望,在桶狭间合战结束后乘胜追击,趁着今川义元身死桶狭间的消息扩散期间对尾张境内发动全面进攻,很快大军攻到沓挂城下,吉良义安早已被岳父身死的消息吓的六神无主,在谱代家臣的护送下匆匆撤回东条城。 但人呢沓挂城城主的近藤景春战死,重原城看到织田军杀来当场降服,协助封锁海路的津岛水军服部友贞也退回老巢,倒把最后坚守鸣海城的冈部元信丢在原地不管,在得知主公今川义元身死的消息之后,这位骁勇之将不但没有精神崩溃,反而爆发出血气之勇,几次三番把织田军打的寸步不前。 无论织田家来多少波劝降武士都一律轰走,或许是被冈部元信勇武忠义感动,当然更有可能是不愿意在这座坚城上浪费时间,织田信长开出让他无法拒绝的理由,以归还今川义元首级为条件,换取鸣海城开城投降的要求。 最终冈部元信恭敬的捧着今川义元的首级,带着几百名百战残兵安然撤出鸣海城,走到半道又想起自己这场战争寸功未立眼睁睁看着今川义元身死,恼火之下就在归途中攻打位于尾张边境属于水野信元的刈谷城,并斩杀留守城将水野信近的首级,才缓缓撤回骏府城。 今川义元的佩刀,宗三左文字也落入织田信长的手里,这把刀的来历颇为曲折,还是二十年前武田信虎上洛时,三好政长入道宗三赠予武田信虎的礼物,随后在花仓之乱结束后,今川义元成为武田信虎的女婿时,被武田信虎转赠予今川义元。 这把刀所经手的三位主人都没有好下场,第一任主人三好宗三手持此刀的时间很长,看这把刀被称作“宗三”便可知道在他手里呆的时间有些念头,三好宗三也在随后不久就与三好长庆决裂,最终在江口之战被三好长庆斩杀。 第二任主人武田信虎只在手里辗转不到两三年,就在不久之后被嫡子武田晴信流放骏河,堂堂一代枭雄甲斐猛虎却落得有家不能回的尴尬境地,还被嫡子与好女婿联手诓骗进去,以至于心灰意冷躲在骏河不问世事。 至于第三任主人今川义元在得到这把名刀之后也是爱惜不已,没多久就把此刀命名为“义元左文字”,于是他就在桶狭间落得身首异处的凄惨境遇,这把刀的离奇身世真可谓诡异至极,容不得人不担心。 只不过织田信长可是个个信命的人,他可一点也不在乎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不但不在乎这种谶语之类的说法,还特别喜欢这把宗三左文字,很快就在这把义元左文字上镌刻上“永禄元年七月十九日义元讨捕刻彼所持持刀织田尾张守信长”的一行字,自称尾张守或许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在织田信长旗开得胜乘胜追击的时候,战场的另一端一群惊恐的武士正在拼命逃窜,今川义元的得力女婿松平元康带着残余的千余名足轻,在今川义元讨死的当天夜里就慌慌张张地逃离大高城,幸好当时天色已晚,织田家讲目光盯着逃散的今川军才让他们顺利逃脱,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敢携带更多的东西,甚至连辛辛苦苦运到大高城里的辎重与驮马都扔下来,沿着战场的边缘艰难的跋涉回三河。 松平元康心里慌张的要命,明明织田家的军势还没追过来,却已经把自己吓的面无人色,或许是他太年轻以至于阅历不足胆子太小,总之他担心自己这个“今川义元的女婿”会成为织田家的重点打击对象,自己可没有吉良义安那么大的牌子,更没有一个威震天下的弟弟撑腰,万一这织田信长想不起昔年有个“庄内川畔的竹千代”的玩伴,自己岂不是冤枉死了。 以前有今川家这棵大树在,自己好歹还落得个大树能乘凉,几年的苦心钻营也在今川家的体系内破有名望,只要继续保持这个节奏混到谱代家老甚至三河国的旗头都毫无问题,可今川义元身死桶狭间就变成另一幅局面,今川家是完蛋没救的,他自己何尝不是也要完蛋没救了呢? 越想越怕,越怕就越想,最后想着想着松平元康就有点钻牛角尖,一路跑到冈崎城外自家祖宗几代人的菩提寺里躲起来,前思后想觉得自己不能活干脆给自己一个体面的了断拉倒,于是松平元康就跑到祖先的灵前准备切腹。 就在生死关头时刻,大树寺主持登誉天室突然出现,指着松平元康当头棒喝道:“既然知道此处是供奉你祖先的菩提寺,为何不想着光宗耀祖,却在遭逢强敌的时候只顾切腹,你只想着了断一时的烦恼,却没有想着讲你先祖传给你的宗祧继续延续下去,你这样前往黄泉比良坂又有何面目去见你的祖先?须知人人都渴望厌离秽土,但真正拥有前往净土的决心与毅力的人,又有几个呢?” 被登誉天室的棒喝所启发,松平元康放弃自杀的愚蠢念头,带着一千多精锐当天就赶回冈崎城,此时冈崎城内的今川守军早已退回骏河,到白白便宜给他,当天晚上他就命令家臣制作一副新的旗印,上书“厌离秽土,欣求净土”八个大字。 第391章惊闻身死 夏日渐尽秋意渐浓,越后北部新泻町也开始乍暖转寒,昼夜的温差渐渐拉大,来自北方海上的寒流不停的侵蚀着温暖的海岸线,这个季节正是越后最重要的丰收季,数万名带着草帽的农民挥舞着镰刀在田地里收割粮食,他们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喜悦之情,这是对丰收的赞美。 松井信之站在天守阁的露台上眺望着远处河川边上一片金灿灿的稻禾随风摇摆,心中的自豪之情难以言喻,自他升任新泻町奉行近一年,对新田的改造下了一番苦功,新增的五个圩田在今年也有丰厚的收获,现如今的越后粮食多的都不完,只待秋收一过就把积年陈粮运往东北、北陆贩卖换取金灿灿的铜钱和各种物产原料。 李定一步三摇的走过来,看见志得意满的样子笑着打趣道:“新三郎整日看这麦浪总是看不够,若真想看不如让某带你去田地里看一看,省得你日思夜想总是不安稳。” 看到自己的妹夫走来,松井信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两人都蓄起两撇威严的小胡子,吉良家的奉行太年轻总会让乡民们产生一些不信任感,乡民们朴实憨厚总觉得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所以奉行官除了行事稳妥之外,只有尽量让自己显得成熟一点就成为必要的手段。 松井信之笑着摇摇头:“今年的年景好我也不怎么样不担心的,只是想着什么时候才能把这越后平野上的新田都开出来,新田开发的越快,咱们越后的日子就越好过。” 新泻町比几年前新建时脏乱的环境大有改善。新建的新泻城三层天守矗立在信浓川与阿贺野川之间的出海口。高耸的堤坝将两岸的涛涛江河阻挡在外。堤坝下种植着数排幼嫩的杨柳,堤坝上则遍布着一层厚厚的苜蓿草,这种扎根深的优质牧草恰好对河川的滋养需求很大,种在堤坝上既能稳固堤防还能提高苜蓿草的产量,在新泻附近的几个马场都就借着两条漫长的河川附近提供的草料支持建立起来。 李定欣赏着秋天的美景,淡淡的说道:“这个急不得,河防工程年年要排检休整,几条通往干泻的新堀川才刚完工。从干泻里挖上来的盐碱沙土还要运到河边撒进河道里,用河水冲刷几年再用清淤船把淤泥挖上来就是上好的天然肥料,越后平野上这么大一块新田,这么多河沟池塘绝你是十年二十年能开完的,我们应该沉住气一点点做。” 越后平野仅次于关东平野,甚至比环琵琶湖平野更大一些,只是因为地处偏远渺无人烟以至于千余年来从没有人将目光投向这里,就连本地土着的下越国人也不觉得这么稠密的河川网络和大片平原有何许好处,来自日本海的寒流吹到越后,夹杂着腥咸气息的冰凉海风让越后一年到头夏季最热的时候也不会超过二十七八度。一百年都不见得碰到一次三十度的高温酷暑的夏天。 每当秋末,寒风肆虐暴雪随之席卷而来。北国风光虽然美丽却大大影响农业的发展,其实越后所要面临的最大难题不是新田开发,而是日渐增长的肥料供给压力,不说上越、中越开发度较高的农业区,单他们新泻町方圆百公里内大大小小的养殖场就有数十家,还有吉良家经营的马场等等,那么多土地还没来得及开发,不如建成养殖场还能增加收益。 这么多牛马一天生产的粪肥也就那么多,就算把人产生的算上也不会多太多,通通搜集起来经过高温堆肥得到的肥料也十分有限,无法支撑日渐增多的新田,所以今年初的大评定上,勘定奉行细川藤孝就提出适宜放缓新田开发的步骤。 越后刚突破七十万人口,其中十五岁以下的未成那超过十八万人,不满五岁的超过十万人,乍一看没多少特别之处的数据预示着自吉良义时下向越后以来,新出生的人口十万人,同时期死去的人口近三万,其中因战乱所造成的人口损失占据其中三分之一。 七十万人口看起来挺多,去掉老弱病残妇孺剩下的壮丁也就不到三十万,这些人的年龄分散在十五岁至五十五岁之间,他们是每一个家庭的经济支柱和家中的主要劳动力,象征着一个家庭富裕与否的标准,吉良家的常备一共两万五千人不愿扩充,就是不想打破这个人口红线,一旦从军者超过现有壮劳力的十分之一,就会影响经济及农业生产。 募兵越多,兵员素质下降的越厉害,培养这些士兵所要花费的时间精力和财力就越大,而且这些士兵不一定能够顺利的转换成为精锐的常备,其中一半以上会死在战场上,一旦士兵死亡抚恤金又是一笔不小的财政压力。 现如今越后到处用兵,每次用兵都要开赏格将士们才愿意拼命,否则没有收益的战争还一套冒着死亡的危险,武士和足轻们也没有心思去拼杀,战后要计算功绩折算功勋,死伤者要医疗火葬抚恤等各种费用,虽然粮食不愁可钱财是绝对不够支付的。 好在越后的金山银山储量丰富,佐渡银山还出在绝对保密状态不被人所知,诸如盛产铅矿和铜矿的南越矿山,盛产金银的鸣海金山,金银铜铅产量丰富的饭丰矿山,主要产出金银铅桥立矿山等陆续被发现,大量的金银铜产出每年可以给吉良家带来八十万贯的纯利润,这还是技术经验及人手严重不足,使得产量未达到顶峰时的数据,可想而知全面开发后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形。 若没有这笔财货的支撑,吉良义时怎么敢屡次开出巨额赏格,更不会让吉良家的武士富裕程度名扬关东,好比北条家的武士曾经酸气十足的评价道:“他们哪里是打仗,分明就是用真金白银砸出一场场胜利。要是我们有这么多钱照样可以打出大胜仗。” 眺望着天边的夕阳渐渐垂下。暮色下农民们依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像这种好时节就得日夜不停的收割粮食,怕的就是不知什么时候来一场暴风雨让晾晒打谷的时间推迟,一步推迟后面的步骤都要跟着延迟,再晚半个月说不定就要下雪了。 松井信之朝他瞥了一眼,若无其事道:“据说明国围剿倭寇海贼的力度有所增强,王五峰带着他的船队撤回东海,却是不知他还能支撑多久。” “早去年年初就回去了,我听家里说这王五峰竟然要归降。据说是被戚将军杀寒了心,还听说经办的巡按监察御使胡大人是王五峰的同乡,释放他的家小以厚待之提出希望他归顺朝廷,这王五峰竟然真的相信了,就带着船队回去了。” 见李定神情并无异状,言语里似乎还对王直的表现很不以为然,松井信之才松了口气说道:“主上很讨厌这个五峰船长,说他勾结一帮西国、九州的武家败类祸乱大明沿海,以至于幕府的勘合朝贡被迫中断,此人乃明国的恶贼日本的厉阶也。” 李定眉毛扬起带着奇怪的表情。似笑非笑道:“噢?镇府公有意取缔倭寇与我大明重修旧好吗?” “呃!这话可不能乱说,这是幕府公方殿下的职责。我等臣下的却不可乱说。”松井信之被惊的冷汗涔涔,急忙闭紧嘴巴。 他可是怕了这个牙尖嘴利的妹夫,经常说出一些离经叛道的言论让他十分苦恼,可李定却不在乎他们那套规矩,不以为然地说道:“镇府公有意问鼎天下有什么好掩饰的,在我们大明朝有一句话叫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天下大乱的时候总会有英雄应运而生,镇府公一定会做这样的大英雄也必须去做这样的大英雄。” “诶诶!文举请千万慎言呀!主上可从没说过这种话,大明国与我日本虽然一衣带水却不尽相同,我主是当今公方殿下的御家门方,乃是幕府响当当的忠臣名将,绝不会做出忤逆不道的恶事来,文举刚才说的这一番话万万不可传出去,让别人误会主上的心思可就要出大麻烦的!” 李定望见松井信之惊慌失措的样子,自以为说中他的心思,于是便得意洋洋的说道:“镇府公行非常之事我还是省得轻重的,杀头的事情能做不能说,就像我大明朝的太祖皇帝曾问计于林先生,得到‘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计策,因而定鼎我大明朝两百年的盛世,镇府公精通汉学必定熟知这个道理,想必也是要缓称王的!” …… 飒飒的秋风吹入越后带着几分湿冷的凉意,秋天是越后最忙碌的季节,同样也是直江津町最繁忙的收获季,来往于下越新泻町、鱼沼十日市町、刈羽柏崎港来往的商队络绎不绝,越后的大米、大豆、土豆、玉米等农作物通过他们运往越后的主要物流集散地。 直江津町里行走町里的农民换上厚实的秋衣秋裤,随着去岁直江津町开工的几个纺织町的兴起,越后的町民们率先享受到厚实保暖的秋衣,越后广泛种植的青苎被收上来在这里加工成厚实的衣衫,相对富裕的町民开始穿上时髦的皮毛衣裳,其实皮毛衣服一直都存在着,每年自东北运往畿内的货物中皮毛是最常见的礼物,武田信玄曾以熊皮为主要礼物赠予幕府。 纺织业是中古时代最赚钱的行当,须知日后称霸世界的几大国家都经历纺织业飞速发展的过程,即使没有先进的纺织机,凭借充足的闲散劳动人口依然可以创造巨大的商业价值,这一点吉良义时恰恰就看到了。 越后有为数众多的妇女老人,他们只能作为家庭的次级劳动力在农忙时帮着干一些活计,但农忙的时节只有那么几个月,剩下大把时间就只能随便找点事情做做,有些村庄被宿老地下人组织起来编藤筐草帽,有些则在山上种植果树,还有的组织人手进山打猎,打死猎物取肉偷偷吃掉再把皮毛拿出去贩卖。 近些年越后的富裕发达吸引许多各地旅客来此旅行,一些聪明的农民就打起充当向导的买卖,陪着富裕的旅行家们全程旅行能赚到一些钱。如果自己伺候的好还能捞到一笔丰厚赏钱。撤并重建村庄的扯皮事也随着各式各样的访客到来而逐渐消声。因为他们发现一个赚钱的好买卖。 访客渐渐增加给各地村庄带来一笔收益,农民们凭借祖传的技艺或是以木制工艺品、兽皮、奇石招揽客人,或是是开几间店铺做些吃食吸引人气,一些上万人口的大村渐渐具有小型町并的功能,各地宿老地下人兴建许多空置的房间作为租用,只要按月缴纳少量地子钱就可以在此常驻三个月到半年不等,这种手段还美其名曰体验越后的生活。 春日山城大广间里庄严肃穆,厅内坐满来自越信上三国的武士。今天召开越后秋收期间的第一次大评定,除了出征在外以及抽不开身的武士之外,三国之中的武士基本来齐,会议从辰时正刻一直开到午时,用过午餐又开到傍晚,随着三国的地盘增加,政务积累的数量也呈几何形式增长,所以这场大评定一直开到天黑都没结束。 细川藤孝揉揉发胀的脑袋,声音沙哑着说道:“今年的秋收形式一片大好,但还是有很大的问题存在。随着农家肥料的缺口进一步拉大,越后的石高增长进入瓶颈期。进一步扩大养殖场的产出远远不足以满足田地的需求,越后若消耗的相关鸡鸭猪羊已近饱和,再投入更多市场就讲无法消化,而且过度放牧还会使得许多未开发的土地陷入贫瘠,所以臣下建议暂停新田开发,保持现有的状态就好,待人口进一步增长提高对相关资源的消耗的时候再开发新田。” 无论任何时代,粮食与人口都是发达程度的硬指标,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吃饱饭才有力气追求真善美,饿的吃上顿没下顿才不会在乎这些东西,现在的越后就面临吃饱之后的调整,部分富裕的町民农民有更高的需求,鸡鸭猪羊偶尔会走入餐桌也成为现实,即使普通人偶尔去面屋里吃上一份“山鲸肉”臊子面也不奇怪。 吉良义时十分关心这个问题,就问道:“在上野、信浓的政令推行如何?何时能讲养殖业推广出去?” 松井友闲不紧不慢的鞠躬说道:“政令推行的非常顺利,上野国人口恢复至二十五万有余,目前掌握在我方的信浓人口二十万有余,只是相关的养殖业推广还存在一定的风险,臣下的意思还是先从农业入手改善他们的生活,待农民们丰衣足食再跟进相关的扩展政策。” “是的!两国的可开发的耕地基本统计上来,目前我等正在加紧制作相关的新田开发计划,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两国之中可以开发的新田有限,根据目前掌握的信浓国领地预计可以开发出二万三千町步,上野国预计可以开发出一万五千町步,两地的地形地貌比较复杂,开发出以上石高将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 “漫长?大概要多久?” “五十年甚至更久!” 上野、信浓两国的武士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长野业正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重复道:“五十年?怎么会这么久!越后不是才用三年就从四十万变成两百万石了吗?细川兵部不会是哄我们这些老家伙们玩笑的吧?” 两国武士也露出相似的表情,心说您就别哄我们直说实话就是,但细川藤孝却没有露出如期所望的表情,表情严肃地说道:“在下没有哄骗诸君,信浓、上野地形地貌如何想必诸君生活在两国之中也是有所了解的,信浓国虽然山多丘陵多影响新田开发,但因为地方大还稍好一些,上野国地方不大又面临丘陵交错实在难办,越后地方大又有大片平原所以才有这么高的石高。” 这下两国武士也都哑了火,信浓国人还敢和越后比地盘,上野国可就没有这个底气,越后虽然山峰不少可平原更多,一个越后平野快顶得上一个武藏平野,听说越后平野才开发一小半就停下来,要是全部开发出来得多少石高呀。 本庄实乃想了会儿问道:“那么请兵部殿说一说五年内,或者十年内大概能开发出多少新田。在此期间良种改良耕作规范化又能让两国增长多少石高呢?” 细川藤孝耐心的解释道:“暂时没有做出相关的计划。不能给予美作守准确的数字。若是以眼下的情形来看,五年内开出荒地总量五分之一的新田没问题,十年内至多再翻一倍,二十年内应当可以完成三分之二,三十年内四分之三,五十年内差不多应该基本开发完毕,至于石高真的不好估算,两地的气候雨水情形与越后大不相同。甚至连春播秋收的时间都不尽相同,很有可能会有较大的误差。” 吉良家首席奉行的专业性是毋庸置疑的,不论是高居主位的吉良义时亦或是厅内数百名武士对他报出的数据都十分信服,他可是一手主导越后的农业改革,两百万石的名头里就有他举足轻重的功劳,近江坂本的辉煌也有他一份重要的功劳,内政一道里的诸多行当就没有他不精通的,真可谓东国第一能吏。 “越后秋收完成一半左右,根据往年秋收一半的粮食收益及各地粮食收益情况,臣下绘制出一张趋势图大致推算出越后的石高将会在两百八十万石至两百九十万石之间。继中止消耗肥力严重的土豆、玉米等农作物种植以来,第一次石高大增长。正如兵部殿所说的那样,在人口进一步膨胀之前,今后几年可能很难再有更多的石高增长。”松井友闲着副手三井高安取来一张图表张贴在两侧的廊柱上。 虽然厅内大部分武士看不懂这种东西,可还是忍不住纷纷叫好鼓掌,不明觉厉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看不懂没关系总之非常厉害就是了,越后就是花样翻新来的快,他们这些东国大老粗才不管你们奉行官玩何种花样,只要落到兜里的粮食一粒不少那就是好的。 就在武士们热热闹闹的称赞时,一名忍者悄悄靠近遮住半张面孔的望月吉长,他的动作很轻速度很快伏着身子向一条蛇游荡过来,如此小心的动作还是引起在场多数武士的注意,只见那名忍者在望月吉长身旁停留片刻就匆匆离去,如此奇怪的动作引起许多人的好奇。 望月吉长咳嗽一声,躬身出列恭敬的说道:“启禀主上,臣下得到有关今川家的最新消息,两个月前七月十九日今川家上洛大军尾张国境内桶狭间爆发合战,是役今川军本阵遭到突袭,三千谱代过半战死,今川治部大辅战殁于桶狭间田乐坪,今川军残部退回骏府。” 莫说靠近骏河的信浓国人众惊讶不已,就是上野国人也被惊的纷纷离座而起,来自京都的细川藤孝,松井友闲等人不禁色变,低声念叨着:“纳尼?今川治部大辅战死桶狭间?这……这怎么可能呢?” 骏河今川氏的威名海内尽知,即使消息闭塞的老农也知道当今幕府将军有一个有力亲族今川氏,今川范国从属于足利尊氏立下大功,范国的次男今川贞世因担任九州探题为幕府平定九州而威震西国,为南北朝合一立下汗马功劳,从此今川家的威名远播。 在应仁之乱时,东军总大将细川胜元就曾为了拉拢骏河今川氏,将政所执事伊势贞亲的养女伊势北川嫁给今川义忠为正室,于是才有伊势早云庵宗瑞担任今川家谱代家老,开相模北条一脉的先河,骏河今川氏亲、今川义元父子称霸东海道近八十年,却栽在这小小的尾张桶狭间上,真是让人可悲可叹! 吉良义时长身而起,深邃的目光眺望着大广间外那一方苍穹,夕阳下春日山的景色十分美丽,可惜良辰美景终有尽,却是凉风习习秋意浓重一派万物萧索的景象,许久长叹喃喃自语道:“桶狭间……桶狭间……今川治部竟然死了!终于要变天了吗?永禄,永禄,保世持家,永全福禄者也!苍天已碎,大厦将倾,以何保世持家?”(未完待续。。) 第392章精心谋算 今川义元之死的影响远远超过织田信长单纯的想象,这个刚完成尾张大傻瓜到尾张之雄蜕变的家伙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骏河今川作为足利宗家三百年之臂膀,东海道把守关东大门的有力亲族却栽在桶狭间,被这尾张国中一个斯波家被官庶族出身的小子杀死,这简直滑稽的让人无法想象。 幕府因此失去一大臂助,足利义辉气的连摔几支明国的上等青瓷杯,接连几天都吃不下一口饭,朝廷里多少公卿因此痛哭流涕,就像当年大宁寺之变痛失大内义隆那样,少了一个下向远国的铁饭碗,以后这日子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成王败寇,被杀者即便再英明神武终究逃不过一个“愚蠢”之名,今川义元之死一如大内义隆之死那般没有让一个辉煌数百年的武家立即崩塌,但明眼人又何尝看不出今川家距离烟消云散已经时日无多了呢? 今川氏真或许不会一如大内义隆那样恣意,可他仅仅只有二十一岁,不似吉良义时那样经历苦难的童年,从八九岁就琢磨着复兴家业,进而不到十年的功夫打下诺大的领地,含着金汤匙出生他,在这二十一年里真可谓顺风顺水。 母亲早世全赖慈父一手教导,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任何挫折,这样一个年轻而又没有经验的家督,能不能稳得住家业还是个问题,总不能指望二十一岁还没学会独立生活的“大孩子”像他的外祖父武田信虎那样,十一岁继承家督,十四岁就在雨夜突袭叔叔油川信惠灭了他满门。 今川义元之死的消息很快播散到全天下,各地的无视听闻此事反应各不相同。有的悲痛有的惋惜更有许多人带着嘲讽的目光等着看戏,比如上総足利家就在看戏,自从前几日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吉良家的大会小会就没停下来,吉良家的武士们经历初始的惊愕。就变的兴奋起来。 浪冈顕房瞥见本多时正亢奋的神情无奈的摇摇头,心说今川家就算完蛋我等一时半会也杀不到三河,咳嗽一声侃侃而谈道:“就像大宁寺之变后的大内家,在陶晴贤败死严岛之后彻底衰落,大内家的家督大内义长在苟延残喘几年后,终于还是在去年五月在长门国且山城兵败自刃。大内家就此灭亡!虽有残党垂死挣扎,却无法掩饰主家彻底灭亡的结果,西国枭雄大内家就这么完了……” 不等浪冈顕房把话说完,本多时正急不可耐的插嘴道:“主上明鉴,骏河今川家此战一败,辛苦攒下来的家业必定会完蛋。三河乃我吉良家世代领国且又是新附今川氏之州国,只需主上稍加暗示家中的谱代宿老立刻会起兵反抗今川家,此乃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浪冈顕房的涵养很好,即使被抢过话头也没生气,只是摇着头反驳道:“不妥!大大的不妥啊!我军出阵越中尚未结束,弹正殿远赴出羽战国几何亦未可知,此时贸然插手三河国事一个不好惹来今川、织田两方夹击可就大大的不妙了。须知今川家毕竟是庞然大物,手中还握有两万大军,逼急他们干出什么事都有可能的。” “不可能!那织田弹正乃是主上相识多年的旧友,他是绝对不会打我上総足利家的三河本拠地的!”本多时正一听就急了眼,他们三河武士朝思暮想的就是光明正大的杀回家乡,以解忍辱多年的不平之气,见浪冈顕房三言两语就要否定也顾不得许多,忙不迭的把吉良义时认识织田信长的黑历史给搬出来,也顾不得吉良义时的脸色有多难看。 “这个在下也略有耳闻……”浪冈顕房瞥见吉良义时略带不快的表情,笑着说道:“只是这织田弹正的性子到底如何尚未可知。若他当真不顾忌主上的威名,动手夺取三河之地又该当如何呢?须知人心隔肚皮,那下田长尾家还敢对我春日山城下手,焉知这织田弹正不是个生性凉薄之人呢?” 吉良义时有些意外的看向浪冈顕房,真能有些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和他一样有着特殊的记忆。竟然一语道破织田信长生性凉薄的性格,于是就顺势教训道:“顕房这话说的很对,余打下这三州之地不是靠着其他武家顾念情谊,而是靠真刀真枪的杀出来,将三河国的安危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情谊上是十分幼稚的举动……弥八郎要多多吸取教训才是!” “哈!臣下一定吸取教训!”本多时正郁闷的垂下脑袋认错。 吉良义时很理解他的心情,他也很想回到那熟悉的矢作川旁,再看一眼留给他无数欢乐与悲伤记忆的西条城,可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为这一点小小的遐思就做出违反家业发展的决策,理智终究要战胜情感,这是成长的代价。 “主上明鉴,今川治部身死桶狭间对我等利大于弊,甲相骏三国同盟如同一支三足巨鼎,在今川治部之死就等于其中一条支柱出现巨大的裂口,时间一久这支巨鼎就会站不稳的,眼下虽然情势平稳没有更大的波澜出现,但只要有一个小小的火星就会变成燎原野火。” 浪冈顕房的话说到这里就此打住,看他的神情显然带着意犹未尽的意思,本多时正也很快醒悟过来,后悔自己竟然把这一层给忘的一干二净,急忙说道:“顕房殿说的没错,今川上総介(今川氏真)毕竟是个毫无经验的孩子,即使作出让人无法理解的错误也可以理解,只需有足够的火星就能把今川家烧成一堆废墟,不如就请东条殿出面劝说一二?想必今川氏真一定会相信的吧!” “不好!这样会让东条殿无故背负佞臣之名,这对主上也没有丝毫益处呀!还得要再想想其他办法。”浪冈顕房皱眉沉思起来。 听两人在商量怎么算计今川氏真,吉良义时轻轻一笑,拿起折扇敲击案几说道:“弥八郎,顕房。你们二人也不必担心,这今川上総介是何许性子早有忍者汇报,此人精通和歌、连歌、茶道、蹴鞠,尤其蹴鞠的技艺连京都的公卿都很赞赏,另外还在书道、花道上也有非凡的天赋与才能。酷爱京都文化所以时常与盘桓骏府的朝廷公卿来往,在内政上有非凡的造诣,对商业的敏感性很强,在去年就提出骏河施行乐市令的提议,只是今川治部无心生事才就此作罢。” 浪冈顕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如此……人的精力总是有穷尽的,精通旁艺必然会放松武家技艺的磨练。今川上総介精通这么多旁艺,那么弓马之道肯定是不合格的,军略谋略也必然不太精通,政略的手腕和眼光又不具备,期待他不犯错是很困难的呀!” 即使没见过一个人,只要知道他的习性习惯多少能推断出他的形式作为。如今川氏真这样特征鲜明的人只需略作推敲就猜出大半,本多时正显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于是提议道:“如此说来这位今川上総介确实很稚嫩呀!假如今川家内有个风吹草动,说不定今川上総介就会忙中犯错惹出大麻烦来,不如我等在三河、远江制造点动静吓吓他?” 吉良义时摇着折扇默默的听着两人的盘算,待他们纷纷朝自己看过来时,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不急。余还有更好的计策运用,再等一等至多到明年初就会有人来上门求和,余的这一计策就要落在那人身上。” 每天的政务堆积如山,即使留守春日山城也得不到片刻安闲修养的时候,才和两位心腹谋士商谈计策,又被细川藤孝找来解决上野国中知行领重新厘定划分的事物,忙忙碌碌不知不觉到外边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才得以赶回春日御所。 刚踏入奥之间的回廊,就听到里面传来嘤嘤的哭泣声,隐约之间几个女人的声音在低声劝慰着。吉良义时的心咯噔一下,暗叫一声糟糕,竟把直虎的出身来历给忘记掉,随着今川义元之死闹的越后尽人皆知,她的亲生父亲井伊直盛身死桶狭间的消息也瞒不住。 吉良义时恼恨的简直想要杀人。千算万算却把自家后院的火苗给漏算掉,招手将侍奉的侍女叫出来,厉声低喝道:“到底是哪个侍女乱嚼舌根,竟把岳父命丧桶狭间这么要命的消息泄露给余的夫人!若是直虎有个三场两短余就拿你们试问!” 侍女们从未见过吉良义时发怒的样子,往常里十分好相处的好好先生,此刻怒火中烧一双眼睛仿佛能喷出火来,刀子般锋利的眼神落在身上仿佛要把她们切割成七八块似的,让几个小侍女吓的噤若寒蝉不敢乱动。 就在这时,奥之间里的声音停下来,纸门缓缓拉开却是直虎缓缓走出来,她此时的脸色苍白如纸,两只大眼睛红肿的像两个小灯泡,拖着笨重的身子艰难行礼道:“殿下不要怪她们,此事与她们毫无关系,这消息是家里的谱代写信告知妾身的,可怜家父正当壮年身故桶狭间……” 说着直虎又低声饮泣起来,她这一哭可把吉良义时愁的六神无主,慌忙扶着她小心劝慰道:“人生在世,旦夕祸福只在一瞬之间,生死离别此乃天定也!明国有句俗话叫做‘黄泉路上无老少’,岳父大人戎马一生,最后却为今川家忠节而死,作为一名武士可谓死得其所!如今小阿虎却怀着余的骨肉血脉,其中就有你井伊家一半的血亲渊源,日后家系传承子孙相继总会有人为岳父大人四时祭拜的!” 虎姬挺着怀孕八个月肚子,大腹便便走出来,轻轻摆手斥退倒霉的小侍女们,走上前拉着直虎的小手,低声劝慰道:“殿下所言极是,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直虎妹妹作为信浓守殿的唯一血脉继承者,更应当忍住悲痛坚持的走下去,如今直虎妹妹怀着殿下的孩儿,应当保重身体养好精神生下一个健康活泼的好孩子,以告慰九泉之下的信浓守殿!” 檀香、吉野也跟着劝慰好歹让直虎止住哭泣,她这会儿也从悲伤中解脱出来,知道自己怀着吉良义时的孩子更不能悲伤过度,万一因为她的缘故把孩子给弄掉了,那可就不是死一个父亲那么简单的事情了,说不定气疯的吉良义时会大开杀戒,这几个月里让她了解到这位夫君对亲情的执着,这让她十分感动。 直虎哭了一整天,早已困乏的不行,若不是身子骨结实只怕早就昏的人事不醒,好歹在侍女们的侍奉下简单吃点东西就去安寝,吉良义时又把另外两位怀孕的夫人送回去,忙活到二更天才得以松了口气。 躺在榻榻米上沉思片刻,喃喃自语道:“这今川义元死的真不是个时候,好歹等余的孩儿诞生了再去死呀!却闹的余的后宫不得安宁……话说回来,他生前就对余几次三番的算计,死后还要搅合的余不得安稳,他这难道就是要和余做对到底吗?” 除了今川义元这个倒霉鬼的死讯之外,还有一些让人更加高兴的消息,几天后越中传来最新的战报,在八月中旬夺取富山城之后不久,越中一向一揆终于忍不住大举发兵,可惜仓促出阵军心不齐各项准备也严重滞后,拖拖拉拉的带着四万大军赶向富山城。 半路上却碰到严阵以待的山本时幸率领一万五千人,在富山城西南十公里的富崎城外立山上布阵,立山脚下有一个湖泊名为藤池,湖泊的另一头连接到神通川的支流井田川,越中一向一揆的行军路线就被这藤池阻拦在西岸。 欲进就必须绕过藤池从北岸沿着平缓的山势前进,并与在那里严阵以待的吉良军越中军团主力碰撞,神保长职担心这会落入吉良军的圈套不愿意这么轻易就范,胜兴寺芸承便嘲讽他胆子太小,明明是他最积极叫嚷着报仇雪恨夺回新川郡,临到头来却缩的像只鹌鹑似的。 如此恶劣的百般羞辱是个男人又怎能忍住,神保长职实在不堪讥讽可是又不敢惹怒大和尚胜兴寺芸承,只能咬牙切齿的忍下胸中的愤怒,却不想又遭到胜兴寺顕荣、瑞泉寺准宣两个小字辈的无情嘲弄,真是恨的他牙齿都快咬碎了,心知若不服软只怕还要多受羞辱,磨蹭半天只得闷声闷气的同意出阵。 第393章血腥诏令 在藤池西岸观望数日,这一向一揆军自以为窥破吉良家虚张声势的诡计,带着四万大军大摇大摆的出阵,放心大胆的应战早已等候多时的越中军团,结果刚一碰撞就发觉不太对劲,明明是国人军却拥有远超一揆军的战斗力,再接战半个时辰就把一向一揆军的先头三阵悉数攻破。 胜兴寺芸承见势不妙,立刻派出最得利的坊官石田因幡守,此人是被吉良家杀死的石田安芸守的弟弟,得知自己哥哥当着数十万人的面惨死在越后春日山城,心中对吉良家的恨意正浓,见到山本时幸的军一万五千军势自然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带着胜兴寺配下五千主力一向一揆军发起猛烈的进攻,不得不说胜兴寺的所谓主力还是具有非凡的实力,绝大部分由越中坊官出身的国人军组成,少部分来自一向一揆众里的悍勇壮丁,打磨多年早已具备不下战国大名主力军势的实力,这也是胜兴寺芸承得以称霸越中的重要依仗。 石田因幡守悍不畏死,五千虎狼之师一往无前,竟硬生生的将渐渐溃退的局势给拉回来,自山下向山上仰攻本就很难,三阵被破还能把居士给拉回到势均力敌,就这份本事也足以证明胜兴寺芸承纵横越中二十多年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担当总大将的山本时幸坐在一百多米高的立山山顶上笑而不语,这场战争他全程不发一言,而是把指挥权交给自己的徒弟,担任军奉行的沼田祐光来执掌。这是对他莫大的信任同时也是给予他极大的压力。为将者若是连战阵上的千钧重压都扛不住。又如何能够将数万将士,保一方平安? 给他机会就是要让他自己去努力把握,从松仓城、鱼津城的笼城战,到弓庄城、小出城、富山城的攻城战,再到今日的立山山麓上的野战都是对他的一次次磨练,幸好他的表现非常出色,圆满的完成交给他的任务。 沼田祐光非常有耐心的调整着军势阵形,将一些既定送到前面做炮灰的国人众顶在两翼。椎名康胤的军势作为别动队随时准备营救两翼的崩塌,在他看来这场战争就是在既定的时间,既定的地点打的一场既定战争,这种机械的指挥毫无成就感,因为在战前他的师父就已经把一向一揆给算计到骨子里去了。 不过好歹也是他第一次统率数万大军,纷繁复杂的军务以及临敌指挥时的各项决断还是让他十分兴奋,正所谓万事开头难,第一次总要面临各种棘手的问题亟待解决,在他师父手里轻而易举做成的事情,到他手里就显得格外笨拙无力。努力忍着这种无力感经过手忙脚乱的初期变化之后,渐渐有点得心应手的感觉。 这场战争是既定的守势。以山为守以阵为垣将一向一揆军的余力榨干,既然要己方一鼓作气而胜就得让对方再而衰三而竭,沼田祐光的应对策略很好的保护住遭受正面进攻的左右两翼,每当两翼的国人军面临崩溃的危机时,总会有别动队及时赶过来支援,适当的援军恰好能抵御住一向一揆军疯狂的进攻还留下点余力。 就好比拿根柳条逗狗玩耍,每一次当小狗发觉就快扑咬到目标的时候,柳条却轻轻的转到另一个方向,就这样一次次进攻化为徒劳无功,越中一向一揆军每次看到胜利的曙光,又被山上的援军赶来,仿佛一桶冰凉的雪水让他们从头凉到尾。 整整四天里,越中一向一揆付出近四千条人命却毫无进展,到是成功的消磨掉越中军团三千多条性命,同样也把胜兴寺芸承的五千军势磨成残废,担当左翼进攻的神保军也被磨掉一千多条性命,可他们应是连山上的本阵的边都没摸到。 眼看奋战几天死伤无算却没一点效果,不但神保长职急的上火,就是胜兴寺芸承与瑞泉寺顕秀也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几次阵前商议还是决定暂且退回砺波郡,富崎城附近一马平川的大平原实在不宜主战。 正当一向一揆军见事不可为缓缓撤退的时候,立山两侧斜坡的树林林突然杀出五千军势,左右两边的大将分别是斋藤朝信与柿崎景家,作为如今越后七郡第一人,再次与昔日的越后七郡第一人联手,给一向一揆军以当头棒喝。 左翼斋藤军两千黑龙骑兵如狼似虎的杀进胜兴寺芸承的本阵里大肆屠杀,却被一整日战斗折腾到半残的胜兴寺军竟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见军心动摇大势不妙,胜兴寺芸承大喝一声提着铸铁禅杖纵马飞奔上去,从袖口摸出暗藏多年的秘密武器,乃是由京都工匠特别定做的飞挝,瞄准为首的那员无双大将猛地投掷过去。 这一掷来的突然,若是普通武士定然要命丧黄泉,却不想斋藤朝信早早的看到冲过来的那个满脸横肉的肥壮僧人,表面上迎着胜兴寺军肆意屠杀,其实心里却存着几分警惕,待瞥见那和尚丢出一个从没见过的事物时,下意识一个侧身险险的避过这惊险的一掷。 这飞挝擦身而过落入他身后的胜兴寺一揆军中,非常不巧的砸中正朝这里赶来的石田因幡守,将这员大将的脑袋砸的像个破碎的西瓜一样稀巴烂,三日月兜掀掉一半,露出脑袋里红的白的飞溅的到处都是,手下这员猛将没死在黑龙骑兵的手里,却意外栽倒在自家主公的暗器之下,真是害人终害己。 唯一的先机已失,胜兴寺芸承的胆气却也跟着那飞歪的铁挝一样散去,再看见这怒气冲冲的斋藤朝信策马杀来,心中的怯意不由的增添三分,但二三十年里积累的自尊却不允许他像个懦夫那般狼狈逃窜,壮着胆子大喝一声迎上前去,仗着身大力不亏抡起铸铁禅杖就砸过去。 铸铁禅杖与大身枪的碰撞激起一串火花。斋藤朝信将大身枪一架就把他这赌命的一击格开。他的格挡颇有窍门。却不是铁桥硬马的架起大身枪硬吃一记,那样即便他不怕丝毫可坐下战马可要遭殃,被巨力震出内伤却是大大的不值。 他只是双手驾着大身枪,斜斜的一引将这铸铁禅杖的巨大力道卸到一边,就可以轻松的躲过这一击,胜兴寺芸承万万没料到这疾风烈火般的猛击还能被轻松格开,自己甩出全身力气的一砸让铸铁禅杖带着“呜呜”的烈风声砸在侧边的地上,身体不可抑制的一晃险些摔下马来。 胜兴寺芸承暗叫一声糟糕。只来的及抬起肥硕的脑袋,就看到眼前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手起枪过一颗硕大的脑袋冲天而起,直到那一瞬间胜兴寺芸承才看清那迎着傍晚夕阳的余晖一道璀璨的光芒,乃是斋藤朝信的枪刃划过时的闪光。 “敌将!胜兴寺芸承被我斋藤朝信讨取了!” 战场上的形式为之一变,胜兴寺一揆军立刻崩散,慌不择路的胜兴寺顕荣驾着坐骑不小心撞到斋藤朝信的枪口上,双马交错一个照面,白光闪过一颗年轻的头颅冲天而起,一腔热血向个高压水枪崩射四溅出来。斋藤朝信举起大身枪挑着胜兴寺顕荣的残尸,嘶声狂笑着放佛一个大魔王。 恐怖的笑声吓的一向一揆军肝胆皆碎。武勇冠绝越中的胜兴寺芸承,还有石田因幡守的死亡给这支军势的士气带来重大打击,胜兴寺顕荣突遭殒命让他们没有继续留下来战斗的意义,再看到这个如同恐怖大魔王般的黑甲大将,如恶鬼似的面当仿佛就是他狰狞的面孔。 “恶鬼!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夜叉!大家快逃啊!”胜兴寺一揆军的残兵败将完全崩溃了,他们哭喊着挣扎着拼命逃窜,在场的许多人坚信这一定就是传说中黄泉中爬出来的妖魔,他们竟然惹上这么一群怪物,甚至连勇武无敌的主将都被杀死,世间还有何人能抵得住这样的存在呢? 与此同时在战场的另一端,柿崎景家冲散神保军的主力,滑不溜手的神保长职见势不妙把他的一门神保氏春丢下来断后,这个倒霉的家伙好不容易逃过富山城当俘虏的命运,却又一次被自己的宗家哄骗过来夺取富山城,这就叫记吃不记打。 神保长职带着两千余残部跑的那叫一个快,连招呼都不打闷头就撤,担心柿崎景家盯上自己,还特意把大旗丢掉嘱咐几个心腹带着几路军势分头撤回增山城,神保家祖传的跑路天赋在这一刻爆发,还真就让这条游鱼又给跑掉。 柿崎景家使出全力一击却扑个空,断后应战的神保氏春被柿崎景家吓的两腿发软嘴巴发苦,哆嗦半天刚想喊出投降的时候,却被恼火的柿崎景家一枪戳个透心凉,“噗通”一声衰落马下不甘心的挣扎几下咽下最后一口气。 来自神保军的一千余断后军不过片刻功夫就被柿崎景家杀穿,随后递补上的足轻进行战争收割,机灵的神保军足轻都跪下来投降,脑袋愚笨些的全部下地狱,这支侧翼军势被破把坐镇中军的瑞泉寺一揆军暴露在外,他手里聚集着近三万主力大军,其中有战马的加起来不到五百人,大部分都是两条腿跑步的足轻,以及扛着自家的出头耙子就算作一个“兵”的武装民夫。 瑞泉寺顕秀军略水平真是惨不忍睹,至多也就和胜兴寺芸承刚死掉的儿子胜兴寺顕荣差不多,属于那种嘴巴上说的头头是道,真让问他该怎么排兵布阵就开始捉鸡,胜兴寺芸承不让他担任两翼主攻也是担心他那水平把自己陷进去,如此还不如留在中军稳定军心,只要两翼打开局面然后让他率军跟上即可。 这个安排说起来也很有道理,这样一来胜兴寺芸承的主力即使被打残也不怕,只要退到中军接过指挥权依然可以稳住阵势,说不定还能揪住越中军团一部突前的关键点穷追猛打,依然可以起到打开局面的作用,无奈的是军略虽好可大将一死谁来指挥呢?瑞泉寺顕秀显然是不行的。 他知道自己不行,他儿子瑞泉寺准宣更是不通军务。除了没事与胜兴寺顕荣争强好胜惹是生非。就整天想着怎么弄几个乡下水灵灵的姑娘陪寝。大军出阵还带着几个女扮男装的侍妾在军中厮混简直不成器,不能依靠别人那就只有靠自己,可自己靠得住吗? 瑞泉寺顕秀的反应很慢,慢到神保军撤出战场才反应过来,第一反应竟会是“神保长职怎么跑了”,全然不清楚自己错过最佳的撤退时机,这一等又是一刻钟待胜兴寺一揆军全线溃败,一大群足轻哭爹喊娘的逃下来他才明白自己败了。 两边的溃军一冲把山下本阵的严密阵形冲散。自家的溃兵你总不能动手杀人,你不杀他们硬挤入阵里你能不能放过?一张张染满污血的惊恐面容会不会感到害怕,听到他们语无伦次的哭喊和叫嚷你担心不担心?军心动摇自然是无可避免的。 最糟糕的是瑞泉寺顕秀没有拿出任何应对措施,就眼睁睁的看着一群溃兵冲击自己的阵形,既不让本阵拉开一道缝隙放人进入,也没有下令斩杀冲击本阵的溃兵,只是对着一群急火上头的坊官讷讷解释道:“在山下的中军本阵望不清斜坡上的战阵变化,只听到一阵惨烈的厮杀和惨叫声,这不能怪贫僧呀!” “哼哈二将”之一的胜兴寺芸承身首异处,胜兴寺一揆军全体总崩溃是铁一般的事实。没有多年的伙伴胜兴寺芸承作为威慑,坊官们哪里还会畏惧这个弱不经风的老和尚。一时间积蓄多年的憎恨与愤怒爆发出来。 刹那间群情激荡,几十个武士一呼啦将瑞泉寺顕秀给围住,当场就有坊官指着他的鼻子破口怒骂道:“不怪你怪谁?难道怪我们这些武士没有颜色不提醒你不成!你这个大将当的还不如我家小儿子!你这个老东西这些年带着你那个混蛋儿子干了多少坏事,把我们坊官当牛马一样奴役,我们多少亲族一门命丧瑞泉寺,多少妻女糟蹋在你们这对亲手父子手里!我真恨不得食你的肉,喝你的血以解心头之恨!” 老和尚被一群情绪激愤的坊官吓的浑身哆嗦,被指着鼻子吐一脸口水的羞辱让他又气又急,指着他们一连说出几个“你”却再也说不下去,他的宝贝儿子瑞泉寺准宣被挤到圈子外连边都围不进来,他看到自己老父亲被人骂的抬不起头来当然又气又急,可这个家伙什么都不敢做更加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瑞泉寺一揆军只有三千人,军力在这三万大军里只占十分之一,而且他们瑞泉寺也并不是以军力强大而闻名,总体水平也就是一般般的国人军水准,面对前后左右都是坊官们的军势,即使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对这群情绪激动的坊官动手,如果他真有胆子敢在这里下手的话,说不定当场就让他们两父子一起下地狱。 “诶!三郎八郎别为这个老东西生气,这老东西马上就要完蛋了,咱们赶快逃跑才是正经事!就留下他们瑞泉寺一揆在这断后如何?” “好!我支持!”“我也同意!”“我赞同!” 短短的片刻间一群坊官就七嘴八舌的做下决定,然后撇下踉跄摔倒的瑞泉寺顕秀一哄而散,瑞泉寺准宣这个时候才干走过来扶起自己的父亲,对着渐渐散去着的坊官们背影骂道:“一群忘恩负义的混蛋,没有我们的保护他们早就死在大一揆的手里了!” 瑞泉寺顕秀看着不成器的儿子还在骂骂咧咧,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怒气,一把推开他的胳膊呵斥道:“你还在这愣着做什么?你也听到他们刚才的计划,难道你想下地狱去陪芸承、顕荣父子俩吗?还不赶快收束军势撤退!” “是是!孩儿这就去!”瑞泉寺准宣手脚并用的跑出去传令。 面对斋藤朝信、柿崎景家两把尖刀的突击,三万余一向一揆大军竟只有一个逃跑的心思,此前相持四天还略占上风的局势刹那间变成一边倒的局势,三万人一起撤退,各家坊官都想着比其他人跑的更快。 瑞泉寺一揆军也想挤下山撤退,一时间通往砺波郡方向的山道被几万大军拥挤在一起人仰马翻,短短的盏茶功夫场面就变的失去控制。看到这个情形斋藤朝信、柿崎景家也跟着笑起来。山上的越中军团反而不着急。两路骑兵直接从侧边的山路绕后企图来个包饺子。 坐镇山顶的沼田祐光,将这一切变化看的清清楚楚,回头看向自己的师父山本时幸完全没有表示,于是皱眉吩咐道:“传令告知和泉守、下野守适当包抄就好不求全歼全俘,切勿因为贪功伤了根本!告诫各队大将,全军突击时务必注意阵形,不可轻敌冒进,不可穷追不舍。穷寇追之太急尚可困兽之斗!他们死多少不可惜,两路精锐骑兵万万不可有失。” 将令传下,斋藤朝信与柿崎景家也不得不拘束军势不敢肆意冲锋,其实两人在吉良家的地位远在还是个毛头孩子的沼田祐光之上,一个军奉行根本说明不了什么,只是这条将令是以总大将山本时幸的名义发出来,军令如山就是这个道理。 他们二人也明白包抄全歼是有很大的风险,这就如同围城必阙是一个道理,当溃退的败军发现退路被封且自己余力未尽的时候,很可能选择铤而走险的以死相拼。这些一向一揆军在吉良家眼里就是一群死不足惜的土渣,用他们消磨不安稳的越中国人军还勉强划算。消耗自己的尖刀可就大大的不值。 两路骑兵的进攻速度放缓,并不代表山上主力的进攻放慢,山上一万两千主力撵着败退的一向一揆军杀下山,一路死死咬住落在后面的瑞泉寺一揆军,斋藤朝信、柿崎景家也在此刻改变策略,放弃包抄前方全歼的企图改成从中间拦腰截断。 三万溃军拥挤在一起简直比三万头猪还蠢,杀猪还要一个个捉拿砍杀,这些蠢货挤在一起就是块让人嘴馋的肥肉,两路骑兵像两把尖刀轻易切开厚实却简陋的防线,轻易将三万大军分成两截,被分割在外边的一向一揆军拼命的向前面赶路,毫不顾忌身后就是昔日同乡好友,夫妻尚比作同林鸟,同向好友连同林鸟都不算,他们恨不得举起一块牌子告诉吉良家的骑兵,我只是一个无辜的路人。 被截入包围圈里的一向一揆军则陷入绝望与崩溃中,有些胆子大的农民拼着命也要闯过这个缺口,还真有几个幸运儿就被他冲出去,更多的就像一波海浪拍打在坚固的堤防上消失无踪,在越后最精锐的骑兵面前,他们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成为刀下亡魂。 有序的屠杀堪称经典的围歼就此拉开,凡是没有放弃武器的足轻全部变成尸体,吉良义时对一向一揆的参与者下达一道堪称残暴的“血腥诏令”,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但有抵抗不问老幼格杀勿论,不愿放弃抵抗的一向宗信众就给他们一个“往生极乐”的机会。 这位越后的主宰对一向宗简直厌恶至极,厌恶他们的贪婪无度,厌恶他们视幕府法度如若无物,更厌恶一群宗教疯子竟敢染指武家的天下,几次三番惹到自己的头上来,就是泥人还有三分火气,真当他腾不出手来收拾一向一揆就怕了他们不成。 屠杀一直持续到傍晚才结束,因为这些绝望的一向一揆军实在难缠,为了防止骑兵在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厮杀中再有折损,斋藤朝信与柿崎景家早早的撤出阵势,将后续的屠杀工作就交给越中军团的一万两千主力,他们是来自越中各地的失地国人,本就与这些一向一揆军有着血海深仇,屠杀起来自然也是好不手软。 最终甘愿投降的一向一揆军只有五千人,堪堪达到军势总数的三分之一,剩下的一万人全部葬身立山脚下、藤池北岸一片开阔地上,殷红的鲜血将这一片不大的开阔地染红,清澈幽静的湖水也被漫过来的血液染成混红色。 战斗一整天又屠杀半个晚上,许多武士又累又难受,重复机械的屠杀还要抵挡俘虏的反抗,这个过程既艰难又恶心,寂静的夜里血腥之气冲天而起,吸引来成群结队的乌鸦来此啄食,直到第二天,简单的清点出千余套合用的铠甲装备,就将尸体全部聚集起来点燃一把山火焚化为一堆白骨。 越中一向一揆军惨败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迅速传遍越中大地,胜兴寺芸承、顕荣父子命丧黄泉,瑞泉寺顕如、准宣也随后下地狱与自己的好兄弟团聚,神保长职当机立断抛下一千主力极限逃生,这场战争四万大军出征,只有不到一万八千人活着回来,这份战果真可谓凄惨至极。 跟随败军带来的消息,越后的武士被描述成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很快继黑龙骑兵的外号之后,这支骑兵又增添一个“越后鬼军”的称号,在有心人的散播下斋藤朝信“越后钟馗”的名号被揭穿,很快他的名号就被民间传说加工成越后鬼王,带着地狱里爬出来的鬼军来越中惩罚一向宗。 一直看笑话的柿崎景家很不幸的中枪,成为“越后鬼王”守下的“第一鬼将”,听到这个名号差点把柿崎景家给气炸肺,他揪着斋藤朝信恶狠狠的问他,凭什么我就是你手下的第一鬼将,不能是你做我手下的第一鬼将,斋藤朝信理亏在前,只能苦着脸表示他是无辜的,谁叫他的外号叫钟馗呢? 越中一向一揆这场溃败直接影响越中一向宗的抵抗一只,火宫城城主神保源七郎战死,城生城斋藤利基,愿海寺城城主寺崎盛永,小岛城城主小岛职镇开城投降,随后高尾城、高岭城也随之献出城池,越中军团入虎入羊群接连攻克十几座重要支城,左右环顾妇负郡内国人全数降服,大军马不停蹄的进入射水郡。 守山城主神保氏张不愿步亲族神保氏春的后尘而选择主动开城降服,此城一失放生津城就孤立,放生津城主神保长重被迫降服,神保长职只能缩在增山城里瑟瑟发抖,他绝望的发现自己所能依靠的后援已经完全消失,越中一向一揆的脊梁已经被打断也断掉他的退路,如今他就是个孤家寡人,随时要面对吉良军的侵袭。 神保长职惊恐的躲在增山城天守阁里已经十几天没出来了,每一则有关吉良军破城夺砦的消息都会让他紧张的一夜睡不着觉,每一个降服的消息都会让他吃不下饭,才半个月的功夫就让原本壮硕的神保长职瘦的整个脱了人形。 “我到底该怎么办?难道真是要我降服吉良家吗?我神保家几代人渴望的霸业就要在我手中结束了吗?可我不甘心啊!” 神保长职的脸色不停变化着,他的心还在犹豫与挣扎着,忽然天守阁外传来一阵响动,门外的小姓在门外低声问候一声,然后将纸门推开一道缝隙看清神保长职,就推门进来轻声禀报道:“射水郡的最新情报,吉良军再次屠杀试图反抗的一向一揆众,他们将一向一揆众驱赶到山谷里放火,整座山谷连同数千一向一揆众全部焚毁,随后吉良军总大将山本时幸颁布越中无碍光众禁制令,禁止越中境内一向宗信仰,禁止境外一向宗僧徒在越中行走,禁止任何人前往一向宗寺院,若有触犯一律流配!并下令拆毁越中境内所有一向宗伽蓝,捕掳一向宗僧徒扭送越后流配。” “没想到他们这么狠!一向宗的信徒也是人呐!他们这样屠杀简直毫无人性,说他们是越后鬼军一点都不为过……等等!”神保长职正骂着突然停下来,非常跳起来反复念叨着:“屠杀僧徒、禁止一向宗信仰,拆毁伽蓝……” “有了!本家要去加贺,要投奔超胜寺大僧正!本家要报仇!要为一向宗枉死者报仇!”神保长职面目狰狞着歇斯底里的大吼起来,双目赤红状若疯狂吓的那小姓浑身发颤,直到他转脸吩咐道:“立刻着人准备,本家要去加贺!去见大僧正!”(未完待续。。) 第394章勘助的后继者 “师匠这么用心的培养后继者吗?沼田佑光也不错……”看到他的苗字让吉良义时皱起眉头,他又想起那个蹦达欢快的岳父沼田光兼,从去年开始几乎每过几个月总要跑到若狭一趟,据说是回去看他的孙子和外孙们,说是多年不年甚是想念云云。 这么多年没见他这么积极的要去看孙子外孙,尤其和几个年长的儿子女儿的关系非常差,檀香告诉他自己的父亲几乎从不怎么提起那几个撵走他的长子,现在又开始关心他的几个年长的儿子女儿,这本就很滑稽。 他在越前,若狭大肆活动都落在吉良义时的眼里,他很讨厌这个总爱自作主张的岳父,曾经似若无意的点过他几次,只是都被这个老滑头每次装憨卖傻给糊弄过去,自从去年川中岛合战以后,三国落入手中就让这位更加兴奋起来,总是信誓旦旦的要为上総足利家立下大功。 想到自己那个跳脱的岳父,他的心情就很不爽快,默许他跳出来发出迥异于他人的声音,保证谱代家臣团里总有分歧出现,却不是让他跳出来恶心自己,想到他最近的作为不禁冷笑道:“大功就是为余找个废物一样的朝仓家做盟友吗?什么时候大功变的这么廉价了?想为余做事的心思是可以理解,但余却不需要你为我上総足利家张罗什么阿猫阿狗的盟友,我足利家需要盟友吗?简直可笑!” 他不需要盟友,朝仓家更不是个有价值的盟友,朝仓家从上到下最值钱的就是老军神朝仓宗滴。可这位老军神早在几年前就已经驾鹤西游,到如今朝仓家的利用价值就减少一大截。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与加贺一向宗纠缠在一起,不让那群疯和尚来滋扰其他人。 九月底,春日山城别厅里举行一场小型元服礼,吉良义时的小姓出身河田岩鹤丸,增田新三郎在此元服,元服后他们的名字分别是河田长亲。增田长盛,这两个小子刚一元服就被他打发到奉行众里,从最基础的奉行人开始做起。 他的父亲河田伊豆守元亲也在上个月拖家带口的赶到越后,畿内一霸的六角义贤竟会被吉良家的一支留守偏师打的丢盔弃甲险些被俘,最终还是幕府从中调解才以“购买”一郡为代价换得息事宁人,他这个亲身参与者自然清楚六角家的家业衰退之速,于是很快就联系上担当上野奉行次官的河田重亲。让他弟弟再其中作为中介,使得河田一族彻底投效吉良家。 如果说河田家还算刻意培养的一支奉行家族。那么增田长盛就纯粹是意外之喜,吉良义时都没意识到这个脑袋聪明又十分机灵的小姓竟然会是增田长盛,元服名字报上来时着实让他高兴一阵子,这可是个有名的奉行,名气甚至比河田长亲还大一些。 十月初越后降下第一场大雪,吉良义时就迎着风雪乘船前往佐渡岛观看当地的新町建设,现如今佐渡港口已经成为继直江津港,柏崎港。新泻港之后第四大贸易港,妨碍海上交通安全带海贼被消灭,确保越后乃至整个北陆道的海上安全行使,佐渡港也因此变的日渐繁荣起来。 现如今佐渡有几大支柱产业。顶梁柱自然是矿产业、冶炼业,其次是当地兴起的肉类加工业,每天来自越后三大港口运来的活鸡鸭猪牛羊在这里被宰杀,然后将肉类运送回各地处理,剩下来的鸡鸭猪牛羊皮毛,废弃的动物骨骼及内脏,还会被搜集起来分门别类的转入制皮、制毛、卤制以及作为高温堆肥的基础原材料。 再加之佐渡岛内的渔民被组织起来建立一个佐渡海运馆并派驻奉行,使得佐渡岛上的渔民绝大部分转行做海上运输,主要航线是来往直江津港,柏崎港,新泻港载运牲畜,以及运回处理好的肉类及相关肉制品,样一来整个佐渡就形成一条从运输加工再到出货的完整产业链。 现在佐渡岛内的常驻居民多大一万五千人,其中出去来自各地流配过来罪民作为矿工之外,本地土着的本间氏的驻军作为看守,本间氏的族人全部下地务农,岛上的众多小型村庄也被一一撤除,农民都聚集在大大小小的町里居住,现如今佐渡岛里的土地全部交给这些农民来耕作,吉良家只派来几个代官负责日常管理统计。 另外来自越后的部分乡民迁入佐渡岛内的各町并作为町民务工,町里每天忙碌的不得了,男人们忙着杀猪宰羊分检处理皮毛料的粗加工,女人们也被招进另一个女子工坊里负责各项精细加工,越后缺少人口是不争的事实,吉良义时倡导让女性从传统的家务里解放出来为越后也是为各自的家庭做贡献。 索性越后国女性泼辣大胆对国主的倡导十分认同,他们的家庭也很赞同让女子多做工,反正常年的战争以及繁重的军役,让越后的女人们习惯了男人出外,女人在家种田、生养孩子、赡养父母、打柴做饭,乃至上山打猎下河捕鱼等全部工作。 她们干的活可能比西国的男子还要多还要重,或许因为这种原因才铸就越后人彪悍直率的民风,越后的男人坚强勇敢、斗志顽强,越后的女人爽朗大气、敢爱敢恨,在以前家里没有男人的艰难的日子都咬牙挺过来,到现在抛头露面到町里务工根本不算个事。 既然越后人放心的把自家女人都拉出来为吉良家务工赚钱,吉良义时这个大财主大地主也要保障她们的待遇不受侵害,规定工坊里每日工作时间不得超过六个时辰(12个小时),每隔三个月将由女性医师定期为她们做一次体检,每个月工钱最低标准不得低于一百五十文永乐钱,每十日必须有一次沐休,每年的中秋月见节额外发放一套町里生产的衣裳,正月元日必须多给一份工钱。 辛苦是稍微有那么点,但收入高钱赚的快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每天中午还有一顿免费用餐,一对夫妻一个月可以赚来两百五十文工钱,节省点一年就能攒下三贯永乐钱,即便是新泻出产的越光大米隔三差五的也能吃上一顿。 家的老人孩子在町里张罗的开设一些贩卖吃食的小店,主要是给这些矿工、驻军、町里居住的农民、船民,岛上每个月都会有猿乐师来此表演,工坊里定期以半价优惠的形式,在沐休时组织町民带着家人去观看,这里的生活条件根本不是越后以外的领民所能想象的,许多来到岛上游览的居民看着佐渡岛平静的农耕生活,到处是男耕女织的繁荣景象,根本不会想到这时还处在日本战国最激烈的大时代中。 有越后三大港口为数众多工坊进行皮毛制品的深度加工,以及称霸北陆、奥羽的琵琶屋代为分销,三年前从九州重金请来的明国裁缝为越后的纺织业以及皮毛加工业带来一阵新的风潮,精工制作的皮衣,皮帽,皮裘乃至皮靴一经推出便随之大卖,尤其在关东、北陆、羽奥等冬季严寒的地区十分非常受欢迎。 同样来自京都的武家名门、公卿贵胄们也十分喜爱,吉良义时免费赠送数百套皮毛套装可不是作假的,从天皇到将军再到摄关、清华、大臣家以及幕府重臣一个不落的送了个遍,为迎合京都公卿风的喜好,还特地制作出类似立乌帽子的皮帽,熊皮披风,小牛皮长靴,类似朝服样式的皮裘衣衫等等。 此时恰逢冬季到来京都湿冷的雨夹雪十分难受,就连茹素的天皇,好胜的将军在开朝会时,都穿着这身朝服装扮的皮毛衣衫出现,这免费的广告所带来的品牌效应很快就在京都产生巨大的影响,从羽林家的公卿到京都的豪商们都恨不得拥有一套皮毛衣裳,不管他们是真心需要还是为了显摆都得为自己置办一身。 不过几天的功夫,从越后运到畿内的几千套皮毛类衣物就被抢购一空,不但如此预定的长龙还排到第二年春天,随后堺町的商人闻风而动,联络上琵琶屋希望得到一部分的分销,琵琶屋借此机会获得畿内通往九州的部分商路使用权。 纺织业带来的利润像井喷似的很快超过琵琶屋其他几项贸易,成为最赚钱的行当,钱来的快花出去的也快,几万大军的粮饷支出,打胜仗的赏钱支付,在上野、信浓推行政令所要做的相应迁徙搬迁拆毁修建等公共花销都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吉良义时很快就发现,他赚的越多反而花的越快,有些费解的找来细川藤孝诉苦,结果从他那里获得一份长长的列表,设计越后领内的街道休整,海堤的建设,土地及干泻改良等多个重大项的资金缺口问题,看到堪比一连串长长的数字,差点没把他给吓傻掉。 第395章羽黑山合战 十月下旬越后早已是一派白雪皑皑的北国风光,冰冷的寒风夹杂着风雪弥漫整个越后,短短的半个月就把这里变成一片洁白的雪国,十月二十八日,难得遇上风和日丽晴朗天气,一大早直江津港的町民们就走出自己的房屋主动清扫道路上的积雪。 上午辰时二刻,直江津港外出现一支长长的船队,这支船队上的竹轮五枚笹旗迎着北风狂舞着,这支庞大的船队里载着上杉政虎及其配下一万两千军势,他们是从出羽国酒田港出发返回直江津港过年的。 船队刚刚一靠岸,走下船的武士们就得到直江津町民的热烈欢迎,越后武士杨威出羽的消息早已传遍越后七郡,得知越后的英勇的国主返回,町民们自发的组织起来迎接这些英雄,他们为越后的繁荣昌盛作出巨大的贡献,没有无数的胜利就没有他们安定的生活。。 上杉政虎不是第一次享受到这种待遇,只是这次比较特别一点,直江津港内吉良义时早已等候多时,就像多年前自己为吉良义时接风一样,这次吉良义时带着春日山城的谱代众臣,站在直江津港等待着他凯旋归来。 吉良义时高兴的迎过来说道:“欢迎归来!并祝贺兄长在出羽取得胜利!” 上杉政虎没料到他会过来,惊喜道:“主上……” “这里海风太大,请兄长带着将士们随我一道回山吧!余在那里设下庆功宴款待各位武士们!”吉良义时着人牵来上杉政虎的放生月毛,两人并辔而行缓缓走向春日山城,在路上上杉政虎就讲起这次出阵的详情。 这次出羽之阵真可谓富有戏剧性,当上杉政虎带着一万五千大军越过崇山峻岭进入庄内的时候,大宝寺义增真的被吓坏了。他万万没有料到一封求援信就搬来一万五千大军来助阵,心里还想着他这个外甥是不是面子太大了点。 战战兢兢的前去迎接大军,结果发现自己的好外甥本庄繁长只是其中一员大将,总大将竟然是越后之龙上杉政虎,再仔细打量衣甲簇新整齐的一万五千虎贲。他总算明白这次可真请来一尊大神,所谓情深容易,这尊大神请进来想送走是没那么容易的。 这边大宝寺义增还在琢磨送神的时候,清水肥前守义高就带着自家的一千军势杀到羽黑山叫阵,在他身后聚集着最上川中游的两千国人军,作为最上家最靠近庄内的一大势力。他的任务就是适当的时候过来恶心一下大宝寺氏,今日最上家决定攻打大宝寺氏,清水氏自然而然的担当起先锋的职责。 “舅父大人!您说的敌人就是这群乌合之众吗?这也太简单了吧?”本庄繁长咧开嘴巴高声嘲讽道:“看他们连队形都排不齐,还是各家郎党百十个人聚成几十个国人众,这种水平信浓国几年前就不用了,我看他们连信浓的国人都不如。这种军势简直不堪一击呀!” 本庄繁长的嘲讽让大宝寺义增的面子有些过不去,咳嗽一声解释道:“这只是最上出羽守殿的先锋军,后面还有六千大军整装待发,以我羽黑山的力量至多只能募集两千军势,被逼无奈之下才想到向镇府公求援,却未曾想镇府公对在下如此重视,实在让我义增感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大宝寺义增的演出声情并茂。说着眼睛挤了半天还真掉下几滴泪水,可能是想到他死去的老娘才好不容易掉点泪花,无奈的是越后的武士根本不信他那一套,就连自己的好外甥都带着看戏的眼神望着他,自己演的再好无奈观众不配合,连个台阶都不给实在让人难看,表演一会儿实在无趣就停下来不演了。 上杉政虎对最上家所谓的六千大军不以为然,微微一笑便说道:“大宝寺殿不必紧张,我等奉主上之命而来解救大宝寺殿,主上大大夸奖大宝寺殿的对幕府。对我镇守府的忠诚谨慎之心,以后我等就是同殿为臣的同僚了……既然效忠我上総足利家那便不能让他国领主欺辱,我等一万五千大军此来正是为了消除出羽最上氏对庄内的屡次袭扰。” “同殿为臣……难不成他们真把我当作那越后的家臣不成?这可不行!我只是随口说说你们怎么能当真呢!”大宝寺义增一下慌了神,不停的用眼神瞟向谱代家老土佐林禅栋,那意思好像在说你赶快来救我啊。 土佐林禅栋当然很清楚这样会让大宝寺氏十分为难。可人家一万五千大军摆在你面前,我们还能说一个不字吗?就他们家那小身板敢说一个不字,大概这出羽国的一切就要和大宝寺氏说再见了,搞不好大家得去地下再团聚。 阿保能形见势不妙,就假意咳嗽一声道:“我等远国寡民不懂礼数请弹正殿不要怪罪,我的意思是不知弹正殿打算如何消除他们对庄内的袭扰呢!” 上杉政虎心中暗笑果然还是上钩了,于是轻描淡写的说道:“剿灭清水氏一族,大宝寺氏出羽三山领地安堵所领,羽黑山别当一应保留,只是把酒田港附近的领地让出来,整体转封到最上川清水氏原领上。” “纳……纳尼?弹正殿的意思是让我等让出庄内?这可不行……”大宝寺义增嗖的一下站起来,却被上杉政虎双眸中爆发的杀机吓的腿一软差点坐倒,本庄繁长按着太刀冷笑一声如刀子般锋利的目光在他的脖颈上晃来晃去,大有拿他这个舅舅开刀的意思。 东禅寺义长紧张的说道:“不!我家主公的意思是这样实在让人为难啊!毕竟我等世代居住在庄内,实在离不开这块土地,请弹正殿体谅我等的心情,清水领我们不要也可以啊!” “嗯?你们这是要拒绝主上的谕令吗?”本庄繁长虎目圆睁,森然的目光像锯齿刀划过在座的大宝寺家武士。 本庄繁长虚岁二十。个头已经赶超斋藤朝信,在越后武士年轻一代里个子最高天赋也最高,一身勇力与枪术马术技艺已经不下柿崎景家,所欠缺的无非是经验的磨练,被越后国人公认为下一代越后七郡第一人。 如此冷酷的表情吓的大宝寺义增面无人色。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好外甥竟然对自己这么强硬,杀气腾腾的言语让他浑身发寒,再看四散周围的越后武士一个个冷眼扫视着周围的大宝寺家武士,大有一言不合就让他们下黄泉的架势。 上杉政虎见他们吓的不轻,呵呵一笑道:“诸君要明白一个道理,主上不是那寻常的武家大名。而是当今幕府公方殿下的御家门方,更是当今天下第一名将,公方殿下对主上下达里书免许状,在这东国行使幕府公方的权力,因此主上的谕令就代表公方殿下的御教数是不可违逆的,主上的法度代表幕府的法度是不可触犯的。就是那位出羽探题最上出羽守,不过是幕府的同纹众而已,见到主上却要行礼的。” 摆身份论当今天下河内源氏的血脉法统资格,能压过吉良义时的不过一掌之数,莫说最上义守不过是分家中野氏过继来的分家支族之子,就是最上氏嫡流在上総足利家也不过如此,斯波氏分家奥州斯波氏支流大崎氏分脉最上氏。家格大约就和吉良氏的分家今川氏的支族远江今川氏的支流濑名氏差不多,觐见幕府公方时有一席之地罢了。 “我才不管你们幕府家门如何呢!”大宝寺义增暗骂一声可还得低着头去听,不但要听还要非常认真虔诚的去听,自源平时代以来河内源氏屡屡在奥羽建功,现如今陆奥出羽的所有武家都是河内源氏两代幕府撒下来的后裔,上杉政虎说的就是足利将军家的家务,就如同天子无私事,足利将军家的家事就是幕府的大事。 本庄繁长立刻变脸,杀气腾腾的模样变的和善起来,温言说道:“舅舅大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简单的说就是我家主上的好意你必须领,庄内酒田凑是我家主上内定的直领,让你们让出这块领地也不会亏待你们,清水氏灭族后整快领地都拿来补偿给你们大宝寺氏及家臣们,要知道那里可是鲑川与最上川汇合的肥沃土地。算算石高还是让舅舅大人占去许多便宜呢!” 大宝寺义增还是不太乐意做这种交换,原因无非是庄内平野本就是出羽国为数不多的富庶地区,酒田港还是出羽国乃至整个东北地区最重要的贸易枢纽,让大宝寺义增放弃酒田港就好比让吉良义时放弃坂本港一样。 自古以来关东地区的贸易是依托东海道的骏河到相模的陆路商道,从安房国、上総国再向北基本没有大规模的商业町,而且再向北的海路十分漫长远比北陆道的费用多出许多,以至于陆奥东部的海港并不发达。 来自陆奥国的商旅都会选择来到出羽的酒田港乘船前往敦贺港,仔细算起来路程上还是走北陆道更近一些,而且从敦贺港上岸就可以来到越前、若狭、近江等富庶的领国再到京都相对而言安全一些,与之相比从陆奥经过安房走东海道,再经过骏远三乘船到北伊势,走伊贺、大和或者甲贺等不太安稳的地区再到京都要容易的多。 正因为如此,大宝寺义增才不想做交换,酒田港是大宝寺氏未来称霸出羽的基础,失去酒田港给他多增加一两万石土地知行是补不回来的,他用目光扫向自己的谱代家老众,就希望他们能在关键时刻帮帮忙,先把上杉政虎等人给糊弄过去再说。 可是谱代笔头家老土佐林禅栋却带着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认真说道:“如果清水氏的领地完全吞并,到确实是一块丰沃的好地方啊!出羽三山的领地和羽黑山别当若是能保住,我们确实赚了许多,那么清水义高就拜托给弹正殿、越前殿了!” “你……”大宝寺义增愤怒和不解的望着自己的谱代宿老以为他要变节,却看到几个谱代都朝他递眼色,立刻醒悟过来闭上嘴巴认怂,他若流露出抱怨的态度说不定就要血洒当场了,别看本庄繁长挺和善的。那都是伪装而已。 土佐林禅栋说这句话还有一层含义,如果越后军团真的轻易将清水氏连根拔除,那他们当然会二话不说转封过去,清水氏的领地和实力就和他们大宝寺氏差不多,若清水氏这么轻松的被灭族。他们若是还敢再起抵抗的心思那就真是死有余辜的。 可若是越后军团到最后都没能搞定清水氏,或者打败清水氏却压不住领内的反抗势力,拖到冬天下雪依然无法靖平新领,那他们大宝寺氏也就有理由拒绝这个转封,大宝寺义增正是想清楚这层含义才低头认怂。 上杉政虎对大宝寺义增前倨后恭的表现视若不见,见他们同意这个要求就笑眯眯的应承下来。随后下令越后军出阵,本庄繁长随后起身下阵,他率领一千精锐骑兵和两千足轻出羽黑山,骑兵明目张胆的绕到清水义高的身后,足轻阵摆开架势发起突击。 清水义高发现自羽黑山上下阵的竟不是大宝寺氏军势,而是一支从没见过的军势。他们打着一面竹轮二羽飞雀,上面写着本庄越前守繁长,不但清水义高搞不清楚大宝寺氏具体情况,就连清水家的国人军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清水肥前守义高疑惑的打量着山头的足利二引两,奇怪的问道:“羽黑山上怎么换成丸二引两旗了?主公应该没出兵才对啊!本庄越前守繁长难不成就是他搬来的救兵吗……这人不就是几年前去越后救援的那个本庄越前守吗?难道就是他?这……这根本不是丸二引两!这是足利二引两!” 他还傻傻的分不清丸二引两与足利二引两的区别,就看见本庄繁长的骑兵绕后足轻突击,两面夹击的阵势一瞬间将他的阵形扯开。清水氏配下国人百十郎党抱团结为一阵的劣势在此刻显露无遗,阵与阵之间的缝隙太大可以轻易的纵容越后骑兵穿插进去,本就不严密的阵形瞬间被无情摧垮。 清水义高连坚持抵抗的机会都可以就被越后的足轻撵着先后撤退,这一撤就再也扎不住阵势撤退演变成逃跑,再进一步演化为全军总崩,本庄繁长得到的将令是摘取清水义高的首级,所以单骑迎着清水军的本阵冲过去,数十骑马迴武士紧紧跟随其后为大将保护两翼。 看见本庄繁长气势汹汹的杀来顿时让清水义高乱了阵脚,木户周防守见识不好策马阻拦,冲上去连长枪都没支住就被本庄繁长连人带甲削成两截。腥臭的鲜血从躯干里溅射出来,喷在本庄繁长的面当上,让那副妖鬼的面当更加狰狞恐怖。 清水弥六郎与清水光三郎挺着长枪还欲迎接上去,可看到木户周防守的惨象顿时吓的没了胆气,但本庄繁长哪里愿意放他们走。追上去一刺一挑再一个重斩,残肢断首被带离身躯,两个年轻人一声不吭的摔下马倒毙。 或许是本庄繁长的出场太过惊悚,把清水义高吓的畏惧着不停向后缩,眼前能够阻挡本庄繁长的人一个个被杀,就连清水氏的谱代家臣们也吓的与他这个家督拉开距离生怕被盯上,胆气被夺死志难现,那些试图他抵抗的武士被一一斩杀,只剩下一群畏战的苟且之徒。 清水义高胆战心惊的大吼道:“我投降!别杀我!我……” 话音未落就看到本庄繁长的大枪斩向他的脑袋,那颗大好的首级带着一脸的困惑和不解冲天而起,直到他死那一刻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杀,本庄繁长甩开那冒着血浆的尸腔,摘下面当大笑道:“敌将!清水肥前守义高被我本庄繁长讨取了!” 清水国人军被本庄繁长带着骑兵蹂躏七八来回,这一阵光死在他们手上的足轻就有近千人之多,余下的俘虏见到如此残暴的手段无不静若寒蝉,足轻押着俘虏登上羽黑山,骑兵们继续扫荡战场边缘的逃兵,这场战争从开始到结束一共只用了半个时辰,本庄繁长的主力部队只有几十人折损,骑兵更是一个没死全员存活。 越后军团用实力证明自己的强大之处,本庄繁长的马鞍上拴着十几个血淋淋的武士首级得胜归来,他这一身从人到马被污血溅的全身都是,强大的武力可怕的默契以及视人如草芥的残暴冷酷吓的大宝寺氏谱代众不敢动弹。 上杉政虎被他这一身血腥气熏的皱起眉毛。咳嗽一声说道:“越前还不下去清洗一下衣甲,带着一身腥臭味见同僚实在有失武士的礼仪风范。” “好嘞!”本庄繁长冲大宝寺义增咧嘴一笑,大摇大摆的牵着坐骑退下。 见大宝寺义增还有些怔忡,上杉政虎用关心的语气解释道:“想必几位没见识过我越后武士的这番作派,我们会这样也是逼不得已。年年征战日日厮杀,武士们每年都要杀死数条人命,厮杀愈久就越冷漠,刚才那场面还算不得什么,去岁在关东的两场恶战却杀了近两万条性命,诸君习惯就好了。” 大宝寺义增被唬的面无人色。哪里会想到越后竟然这么吓人,往常只知道越后富庶丰饶,现在再看这越后的武士一个个就像怪物似的,他们出羽国人隔几年打打杀杀几次的合战在他们眼里简直不值一提,自己惹上这么一群人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几天后,吉良军越后军团拔营出征。越过羽黑山向东北方向行进不到十公里就进入清水家的地盘,有本庄繁长的骑兵追杀逃兵以至于清水义高被杀的消息还没传回去,而且就算清水家的留守武士得知个消息也没用,他们的所有主力都葬送在羽黑山下,根本无力抵抗突袭而来的上杉政虎。 这次的先锋是北条高广、黑川清実,有本庄繁长先胜一阵打底他也忍不住要抢个头功,千余军势的先头部队一到。毫无防备的古口馆就被打破,接着他又连续夺取安部馆、田沢馆、药师馆、嘉门馆、八向馆,大军所过之处几乎没遇到像样的抵抗,最上川以南除了清水城全部降服。 加地春纲、竹俣庆纲作为偏师越过最上川向北挺近,一路摧城拔寨从岩鼻馆到鲑川对岸的川口楯全线夺取,本庄实乃、直江景纲另甩三千军势包抄清水城的后方,楢沢馆、沼沢馆、角沢馆、猿羽根馆、手仓深馆一一夺取。 出羽国因为气候人口等诸多因素,几乎没有几座像样的城砦,更不用提所谓的坚城存在,一大堆馆和名为楯的强化型馆就是大型点的土楼山寨。这种程度的居城防御力在上杉政虎面前就像纸糊似的,更不用提出羽国人孱弱的战斗力简直丢人。 上杉政虎自提八千大军攻击清水城,后路被断本城空虚且没有支城保护,面对的还偏偏是越后之龙,在徒劳的坚持两个时辰之后。清水义高之子清水义氏以切腹自杀换取清水城开城降服后族人的性命安危。 上杉政虎答应了他的要求,反正清水一族的男丁被杀的不剩几个,唯一留下清水义高的一个小女儿清水姬才十岁,小小的女孩儿鬼坐在自己兄长的面前哭泣,他是清水家嫡流最后的血脉,上杉政虎犹豫一下还是留下这个小女孩子,着人好生照看送回春日山城处置。 清水氏一族在悄无声息之间被消灭可把最上义守吓的不轻,待前往探马回报上杉政虎带着一万五千大军前来救援的时候,更是被吓的魂不附体,连忙招来最上八楯商议对策,评定会上最上义守忧心忡忡的说道:“今度清水肥前守不幸命丧羽黑山,如今上杉弹正殿兵锋正盛,万五虎贲直扑最上川,清水义氏抵挡不住献出清水城切腹自杀,最上川中游陷入敌手,我等该如何应对呢?” 最上八楯也不说话,而是把目光转向天童赖贞的身上,天童氏才是最上八楯的首领,天童氏一家的实力就能堪比最上义守这个家督,现如今他与白鸟长久结为盟友,又得到奥州细川氏的家督细川直元的协力,外加支族上山氏、东根氏,以及佛向寺的僧兵支援,个人势力更进一步压制住最上义守,成为出羽国名副其实的第一武家。 年轻气盛的天童赖贞对最上义守的做派十分不屑,冷哼一声说道:“上杉弹正确实厉害,三两下就解决清水肥前守还抢走最上川的大片领地,但上杉军也因此暴露行藏攻略下游的先机已失,我等此刻只需严守城馆以御强敌便可,待九月秋收天气转寒大雪降下,他们是打还是退呢?” 延沢满重赞同道:“说的不错!若那上杉军打过来也不怕,我们守上两个月就到大雪封山的时候,到那时上杉军就是打不得也退不得,我等可以凭借地利人和的优势一点点消磨他们的士气,待来年春暖花开雪水化冻泥土松软的时候,再攻回去就可以重新夺回失去的领地了。” 坐在最上义守身旁的最上义光听到他们这么说不禁皱紧眉头,今年刚元服并拜领幕府将军足利义辉的上一字,从幕府的使者口中得知这位一门亲族足利上総三郎的英雄事迹,心中不禁产生崇拜之感。 再看自家的一门谱代如此做派甚是不爽,于是愤愤不平插嘴道:“可若是上杉军退去又怎么呢?” 最上家的谱代众都是经过风浪的武士,看到年轻的少主样子就猜出八九分,天童赖贞戏谑道:“少殿担心这个问题吗?上杉军若是退去岂不是正好!他们前脚走我们后脚跟着夺城便是,若是少殿有意可以把此战当作初阵呀!” 最上八楯及其支族随之哄笑起来,最上义守看到儿子被人轻谑,恼火的呵斥道:“源五郎还不住口!” “父亲大人!孩儿的问题还没问完,请等一下孩儿问完就会住口。”最上义光神色认真的说道:“如果上杉弹正率军撤退,留下一部坚守城砦又该如何?如果清水城交给大宝寺义增来镇守又该如何?那里距离小野寺氏可更近一些,如果大宝寺与小野寺联手压制我们又该怎么办?问题问完了。” 最上义光回头看向最上义守,发现他的父亲露出惊讶的表情,厅内的最上谱代众也随之作出沉思的动作,最上八楯的笑声一下哑火,人家小娃娃都能把问题看的那么透彻,自己这群国人领主还看不起这个小毛孩子,是不是有点太托大了。 天童赖贞几欲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应对,如果真事情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演变,他们还向夺城留人简直是在痴心妄想,有领地有居城还有上杉政虎委派的精锐,就他们的军力是绝对打不过的,如若换做大宝寺义增来镇守那就更糟糕不过,大宝寺家的势力说不定会膨胀成天童氏这个层次。 第396章军神的坦诚 “这些……问题……等等,臣下很好奇少殿是如何知道这些的!不知少殿又对这些难题有什么应对之策!”天童赖贞磕磕巴巴问出一个不算质疑的质疑,心里得意洋洋的看着最上义光,心说你这么小年纪总不可能什么都明白,只要被我唬住露出马脚,我依然可以把劣势给搬回来。 “这些问题确实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就是刚才想出来的。”最上义光看到最上八楯又哄笑起来,被气的小脸通红辩驳道:“我还想到镇府公今年不会在出羽大动干戈,也许明年或者后年就会对我出羽做出大动作,如果我们不能抓住机会向镇府公靠拢,就会像清水家那样被清剿掉。” 天童赖贞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少殿的想法太有趣了!竟然还能猜中吉良义时的想法?难道少殿有什么法术探知吗?那么也请少殿探知一下臣下的想法如何?” “你……”最上义光被气的浑身发抖,最上八楯以为小孩子被问住,反而笑的越发欢快。 最上义守愤怒的猛拍地板,怒声大喝道:“够了!都给本家住口!源五郎虽然想法天真幼稚,可诸位又在干什么?还不如我家孩儿能出一个不是计策的计策,在这笑话源五郎有何用!诸君焉知这上杉弹正明年会不会再来?如若他真的再出阵,联络大宝寺氏、小野寺氏攻击我等领地又该当如何应对?总期望敌人的怜悯和愚蠢而不想清退路,又如何能稳固我等的基业!” 天童赖贞被喝的脑袋一蒙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恼羞成怒的就要和最上义守拼命,延沢满重眼疾手快的拉住天童赖贞,皱起眉头低声提醒道:“莫要忘记他是家督,更莫要忘记他与伊达家的盟约。” 这一句提醒好比给他发热的脑袋浇下一通凉水,一股刺骨的寒意让他从头冷到尾,天童赖贞懊恼的攥紧拳头后悔刚才的傲慢行止,却忘记最上义守与伊达辉宗结为翁婿,一个伊达家就足以把天童家一大把盟友比的抬不起头来。 越想就越后悔,天童赖贞满面羞惭垂下脑袋,低声说道:“是臣下鲁莽了!请主公谅解,臣下一定注意言辞。” “父亲!”最上义光激动的看着最上义守,少年人兴奋的几乎要流下眼泪,父亲终于可以理解他支持他保护他,这是多少个日日夜夜里他所期盼的梦想,却不想下一句话就将最上义光从天堂打落地狱,让他如堕冰窟冷的发抖。 只听到最上义守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训斥道:“源五郎啊!本家对你说过多少次了!说话做事一定要慎之又慎,你这么小年纪在这评定会上插什么嘴?还不回去认真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来见我,在此之前评定会就不要再列席参加了。” “是!”少年身体一晃艰难的站起来,带着寂寥的身影缓缓退下,他的身影根本没引起任何人注意,更没注意到少年最上义光投向他父亲的那一缕深深的恨意。 上杉政虎一万五千大军出动震动整个出羽,就连南部米泽城的伊达氏也派来使者关切的询问,看的出伊达辉宗很关心未来岳父的安危,谁较最上家有一位出羽第一美人最上义姬,伊达氏与最上氏约定三年后成婚,凭借这门亲戚最上义守才得以坐稳家督之位。 北部的小野寺景道,东北的大崎义直都对上杉政虎的到来抱有极高的警惕,听说上杉军在羽黑山合战中,用三千军势轻易围歼三千清水国人军,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忧的,万一这位镇府公真的打算在羽奥大展身手,他们这些领主又该如何自处。 索性的是上杉政虎只是派出使者安抚紧张的小野寺景道,他们是应大宝寺义增的投效要请前来救援,并宣告大宝寺氏从今以后就是上総足利家的家臣,以后谁再对大宝寺家打主意就要先问问上総足利家的刀锋锋利否。 对于清水氏的遗留家臣处理上,上杉政虎给予的处理方式是最积极投效的给予安堵许可,不太积极主动的领地减半处置,对大军进行顽强反抗的武家全数改易流放佐渡岛挖矿,打定主意要快速清理掉领内的反抗声音。 反正此地的领地也是交给大宝寺义增来经营,清理该地区的国人既是完成许诺给他们腾地方也是给大宝寺义增栽刺,这个策略确实卓有成效,起码在短时间内造成清水领内没有一个人敢于反抗的靖平态势。 残留的清水氏遗臣不敢恨上杉政虎和强大的越后军团,在出羽国人看来越后就是条过江龙,出羽国终究是他们这些低头蛇来经营,清水氏的地盘被大宝寺氏继承,他们也只有痛恨坐享其成的大宝寺义增,给大宝寺义增制造麻烦防止大宝寺氏坐大也是权宜之计,毕竟出羽国不是吉良义时眼里的核心地区,拿下一块酒田港掌控羽奥的贸易就足够了。 至于大宝寺义增还必须履行他的诺言,收拾铺盖不情不愿的离开尾浦城,大宝寺家的一群谱代众也跟着搬迁到清水氏地盘的几大新城里,酒田港的富庶繁华从此与大宝寺氏说再见,连同羽黑山以西的一整块平野被划归吉良义时的直领。 渡边高纲、内藤正成两人带着两千五百余军势驻扎于尾浦城掌控这块新领地,他还负责在出羽国中招募编练一千五百新兵,以两人优秀的统率手段和丰富的经验,坐拥四千守军镇守庄内及酒田港基本不会有问题。 再处理完这一且事情已经是十月下旬,出羽街道早已被深深的积雪掩埋,上杉政虎带着所部一万两千人,乘坐早已等候许久的水军迴船返回直江津,此一战折损的军势未超过三百,还有两百余伤残的武士足轻被送回来,他们将被妥善的安排到同心警固众、吉良家所设的牧场、养殖场内继续为主家服务。 时至初冬春日山城天寒地冻,设在大广间里的庆功宴热闹非凡,几十个烧着木炭的火盆散发着滚滚热浪,在场的武士各个面色红润精神饱满,他们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弄出皮毛衣衫就先享受一套,有这种厚实挡风御寒的衣裳冬天也不在那么难熬了。 越后武士各个酒量惊人,初回越后自然要痛饮一场才行,才两个时辰不到武士们就喝的东倒西歪人事不省,就连一向不爱饮酒的细川藤孝以及狡猾的浪冈顕房也没躲过被喝趴下的机会,只有几个资历老年纪大的武士才借着年纪太大不能上头的理由才成功躲掉,忙碌一年也只有到冬天大雪封山才能放松一下。 整个大广间里,除去手忙脚乱着打扫战场的小姓们之外,就只有吉良义时与上杉政虎还保持清醒,没人敢对吉良义时灌酒,上杉政虎又因为身体原因不能饮酒,两人端着新煲出来的牛肉汤喝上几口,欣赏着厅内几百人互相灌酒的戏剧也十分有意思。 等酒宴散去两人来到天守阁谈起这一年发生的变故,从三好长庆攻畠山,北条氏康打里见,再到六角义贤偷鸡不成蚀把米,今川义元上洛不成反被杀,这一年来戏剧性的变化让两人感叹着世事变化人心不古。 谈了一会儿吉良义时就打算告辞,正要起身忽然想起几个月前见到的那名女子,迟疑片刻才说道:“兄长不在的日子里,余到是遇到一件事情,恰好与兄长有关。” 上杉政虎奇怪的问道:“噢?有什么事情?” 吉良义时瞟了他一眼,慢慢说道:“前几个月,我与虎姬在花园里恰好碰见阿浪,只是匆匆一瞥却看的出她是位非常有教养的武家女子,虎姬与我说起她的故事,还真是让人很是唏嘘感叹啊!” 上杉政虎沉默一会儿,长叹道:“吾又岂会不知她的心意,只是吾持修验道,信仰饭绳权限战无不胜的无上威光,所以才能十几年如一日战无不胜,如若信仰不诚会给我自己,以及你和虎姬带来深重的灾难!” 饭绳权限又名饭纲权限,乃是信浓北部饭纲山内的山岳信仰的神佛习合之神,他的形象多是乘白狐、持剑和索的乌鸦天狗围住,并且有蛇缠绕五体或白狐,在室町时代被视为战胜之神,所以受到足利义满的深厚信仰,上杉政虎的兜就是饭绳权现的前立。 “修验道?这东西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吉良义时的眉头深深皱起,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上杉政虎向他袒露自己的思想,思索一会儿便说道:“如果余没记错,细川政元应当也是修持修验道最终把细川家搞的乌烟瘴气,以至于让他身死养子之手,这个修验道似乎不是非常好的修行之法呀!” 上杉政虎攥紧念珠冷声说道:“细川政元一介弄臣,竟敢对公方殿下行废立之举,就是此人导致天下大乱,他所修行的修验道,实乃假托修验道而行众道也!此人一生为恶五蕴迷心,所以才会堕入邪道最终被杀也是死有余辜。” 他对细川政元充满了厌恶和反感也是理所应当的,一来从小立下的匡扶幕府重振法度的远大志向,让他的前半生沉浸在理想主义之中,近些年虽然因为生病而逐渐转变,但是对一些人一些事的看法是很难改变的,比如细川政元就是堪比蔡京、严嵩的这种大奸臣。 二来,他认为细川政元行众道而用修验道来打马虎眼让他十分厌恶,所谓“众道”或者叫做“若道”其实就是高级公卿玩娈童的传统,漂亮可爱的小男孩永远是一些人的最爱,进入战国时代逐渐演变为小姓文化,比如武田信玄与春日虎纲可歌可泣的“爱情”还有那封保证信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另外还有同朋众也可以担当此等作用,比如织田信长所宠爱的同朋众十阿弥就是个如女子般美丽的年轻男子,搞这种众道具有一个显著的特点,那就是其中的一方必须是非常年轻漂亮的美少年,这其实就是继承平安时代男风的演变。 历史上的军神是个什么心态他不清楚,但眼前的上杉政虎就是个狂信徒和禁欲主义者,仔细联想修验道的相关修行,其实就如同一些苦修士那样,以皮肉之苦和饥饿来加强自己的信仰,这些对于上杉政虎来说都很难实现,唯有最重要的一条坐禅冥想恰好符合禅宗的坐禅思想。 吉良义时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位带着理想主义而又有些耿直的大舅哥,竟然还会有这么复杂的信仰体系,还牵扯出一堆从没意识到的故事,见上杉政虎谈性不浓,他也就放弃继续追问下去的打算。 第397章嫡子诞生 永禄元年十一月初一,岁合德、月合德、活曜、民日、鸣吠对、天贵、玉堂,宜纳采、订盟、祭祀、祈福、求嗣、斋醮、沐浴、开光、纳财,吉良义时站在春日御所外来回踱着步子,他皱着眉头在此徘徊近两个时辰。 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这么忐忑不安,即使当年离开三河时踏上前途未卜的上洛之路上也没又这么惊慌过,无论是在三河面对强大的骏河枭雄今川义元,在京都畿内霸主三好长庆,亦或是信浓的甲斐之虎武田信玄,上野的相模雄狮北条氏康都不能让他撼动他钢铁般的意志。 随着年岁增长,吉良义时的性子越发沉稳,从他的脸上很难看出真实的表情,非是大变故见不到他喜怒皆形于色,但凡上位者须得胸中有丘壑,往日里引以为傲的养气的功夫让他在川中岛合战里都从不着急,可事关嫡妻生孩子如此重大的事情,还是让他按捺不出心头的烦躁,攥着拳头焦急的踱着步子徘徊。 此时此刻,春日御所内外早已被姬武士、女忍者完全封闭,自今晨开始春日山城下达戒严令,城下町直江津町诸市停业一日,妙觉寺、五智国分寺、越后善光寺高僧云集春日山城,居多神社官带着巫女祈福,整个春日山城如临大敌。 虎姬的预产期早在上个月中旬就到日子,一直拖后近半个月才突然见红阵痛,早晨用餐时虎姬还好端端的,还和他提到肚子里的宝宝那么调皮就是不愿意出来,吉良义时吩咐他在御所里好生安歇,结果还没过辰时,侍女就跑来告诉他要生了。 站在重重包围的御所之外,仍然可以听到产房里时而传来的痛呼出声,那熟悉的痛苦呻吟声让他十分揪心,曲直濑守真带着一个小姓端来碗安神汤递给他,轻声说道:“主上不必着急,里面有三个越后最优秀的产婆,还有师父精心准备的高丽红参汤、醒神香,一定可以平安的诞下孩子。” “我明白……我明白。”吉良义时摆摆手没有去接这汤碗,两个时辰水米未进还难不倒他,不由自主的踱着步子继续徘徊起来,他自然清楚这准备工作做了十个月定然是万无一失的,可有些事情明知如此还会紧张的坐卧不宁,即将当上父亲的人大约都是这样的心情。 虎姬的身子骨很健壮,平时也很注意做轻微活动,根据永田德本先生的嘱咐,头胎是不可以大补的,以免胎儿发育太好以至于生产困难,这个时代根本不存在剖腹产的可能性,即使华佗复生有麻沸散他也不敢尝试。 “主上歇歇吧,午饭还没用呢!” 又有几拨内侍过来劝说可他依然没有挪步,谱代家臣全部聚集在大广间里安静等待着,众多武士都空腹等着御所里的消息,绫公主与阿菊也在御所里没出来,城下町与直江津町的商人、町民们也翘首以盼着,整个春日山城乃至直江津里没吃午饭的人不知凡几。 不知过去多久,御所里的虎姬那嘶哑高亢的痛呼声突然停下,吉良义时的精神陡然一震紧张的望着远处的产房,那短短的一刹那仿佛相隔一个世纪,突然产房里传来阵阵婴儿的啼哭声,“呜哇呜哇”的哭声越来越响亮,让他心里去掉一块巨石,浑身放松下来时才发觉发迹已经被汗水浸湿。 永田德本,曲直濑守真以及众多近侍也不由自主的围过来,早有小姓一溜烟似的跑向大广间通报消息,大家都紧张的等着产房里的确切消息,吉良义时深吸一口气默默祈祷道:“不论是什么孩子都是我第一个嫡脉,我男是女不重要……可还是男孩最好!” 不是他重男轻女,相比之下吉良义时更喜欢女孩,可他如今的身份决定他的第一个孩子将占据长子的地位,如果虎姬生的不是男孩,檀香与直虎有一人生下男孩,就会给新生的上総足利家造成巨大的隐患,所以他宁愿第一胎要个男孩。 漫长的等待终于盼到产房打开一道缝隙,产房里走出个头发雪白的老妇人,她空着手走出来恭敬的跪伏下来,说道:“恭喜镇府公殿下,虎御台诞下一位六斤六两的健康男孩,孩子非常健壮哭声嘹亮着呢!虎御台也没问题,母子平安!” “男孩……男孩!我有后了!我有后啦!就冲你这句母子平安!看赏!重赏!在场者皆有一份喜钱!”吉良义时兴奋大袖一挥下达一连串赏格,没有人比他更兴奋的,若不是产妇有诸多忌讳不能见风见光,他都恨不得冲进去抱着虎姬一起庆祝。 小姓们兴奋的奔走相告,大广间里的武士们得到消息欢呼雀跃起来,在场的绝大多数武士都期盼着虎御台能率先诞下一位世子,这位年轻的世子将代表着他们这些谱代家臣的利益将会跟随着他的长大而得到更长远的保证。 只是大厅里总有一些人不太高兴,比如沼田光兼就拉长脸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位可是日夜盼着虎姬生不出嫡长子,虎姬若是生出个女儿,那么他的女儿檀香就有五成几率剩下儿子,如果运气再好点抢在井伊直虎之前生下男孩,那么不管井伊直虎后面生出的是男是女都不会受到影响。 可是他这种阴私想法又说不出口,只能在脑袋里自我意yin着,可到如今一切幻想都像泡沫一样消失不见,残酷的现实让他无法面对,自己的女儿从一开始就输在起跑线上,好不容易圆房又被故意押后,到如今嫡长子诞生,真是连一点争夺长子的机会都不给,他觉得不公平,他想为自己的女儿摇旗呐喊,可是他这么做有用吗?收获的大概只有奚落和嘲讽。 就在沼田光兼患得患失的时候,儿春日山城内的大钟被敲响,悠扬悦耳的钟声一下两下传遍春日山城,传到城下町、直江津町里,城下町的町民们默默数着钟声,直至山上的钟声敲响九下停下来,他们才确定越后的主宰诞生嫡长子,町民们在町内燃起爆竹载歌载舞的庆祝着,孩子们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却不影响他们兴奋的到处乱窜笑着闹着。 妙觉寺、五智国分寺、越后善光寺的僧人们长出一口气,这一次他们足足准备一个月,僧人们两班轮换日夜为主母祈祷,半个月前栗田宽安甚至赌咒发誓,镇府公的第一个孩子必然是嫡长子,辛苦紧张许久终于能放松下来。 虎姬浑身大汗淋漓,侍女们拿起干净的纱布沾着温热的参汤浸润她的嘴唇,绫公主与阿菊来到产房握住一脸苍白的虎姬,高兴的说道:“虎姬生下一个可爱的男孩,真是太好了!虎姬真是个英勇的女子啊!” “我为殿下生下了继承人,我没有辜负殿下的期望……”虎姬看着一旁正在睡觉的小小婴儿,露出幸福与满足的笑容。 一个月后十二月初一,在一群妇人的小心护持下,幼小的婴儿在春日山城大广间亮相,吉良义时高兴的宣布道:“此即为我上総足利家嫡长子,其幼名承袭祖上名为珍王丸,从即日起作为余的继承人!上杉弹正少弼政虎将担任余嫡子的后见役,同时任命真田幸隆、斋藤朝信、细川藤孝、浪冈顕房、本多时正担任傅役,从两年后开始教导护持珍王丸!” “遵命!”谱代众带着羡慕嫉妒的眼神看向四个人,上杉政虎作为首席后见役当之无愧,真田幸隆代表新谱代,斋藤朝信代表越后谱代,细川藤孝代表京都谱代,浪冈顕房代表谋士奉行,本多时正更是三河武士里最被信赖的一人。 在越后欢天喜地的庆祝嫡长子出生的时候,转眼间已经来到永禄元年的末尾,这一年严冬到来的季节,朝廷幕府紧张整个秋天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三好长庆夺取河内一国之后没有进一步上洛的行动,而是选择回到堺町越冬。 足利义辉认为这是幕府的威名震慑住三好长庆,于是大肆夸耀自己的功绩,朝廷一高兴就下令将他的本官左迁,従一位右大臣久我晴通宣布最新任命,足利义辉不再担任正二位権大纳言,改迁正二位内大臣,右近卫大将如元。 这是自九代将军足利义尚以来,足利将军家再次荣升大臣职,在幕府以及足利义辉看来此乃幕府大兴之兆,在幕府众弹冠相庆这太平年景的嘶吼,有些人则远远的躲起来冷笑着,比如在堺町流亡的畠山高政、安见宗房,比如畠山家的游佐信教,大和国的国人郎党,再比如三好家一干武士。 在堺北庄里过冬的三好长庆听到这个消息只是冷笑一声,就把这条情报丢到火盆里烧成灰烬,对嫡子三好义兴说道:“京公方还在沉醉在繁华的京师,还有朝廷与众多武家的夸赞中,虚假的太平将他的志向消磨的只剩下这一点点,难怪吉良义时要弃他而去,京公方实乃志大才疏好高骛远之辈尔!待为父明年大军云集,将这京都打破再看他的表情!” 在永禄元年之末,来自越中与信浓的战事消息一条条传来,山本时幸率领的越中军团已经将军势推进到砺波郡内一向一揆最顽固的地区展开清剿,山本时幸的一封书信也在同一时刻送达春日山城,这封洋洋洒洒近万言的长信向自己的爱徒阐述宽厚为君的道理,其中包括屠杀,不给安堵拒绝部分国人投效强行围剿等行为受到他的批评。 吉良义时没想到逐渐淡出谱代众的师匠还有如此敏锐的嗅觉,其实他也意识到最近几年有些翘尾巴,说出许多骄傲但又伤人望的话,比如不需要盟友,比如不屑调略,比如对不降服的或者降服又背叛的国人处以极刑,再比如不给安堵,屠杀一向宗与清水氏一族武士等等。 这些行为其实都在触犯这个时代的武家行为准则,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践踏现有的武家法度,只不过因为吉良义时太过强大,这些弊端暂时没有显现出来,如果这个苗头不能及时掐住,随着吉良家的地盘日益增长,早晚会把弊端积累到难以挽回的恶劣程度。 这一封“万言书”确实震住吉良义时,说实话他还从没想过这么深刻透彻,他的心里总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总觉得山本勘助的本领已经被他都学到手里,所以才会把这位劳苦功高的师匠派到一方镇守地方,这种轻视在此刻被这封“万言书”彻底打破。 在此之前,他总以为自己拳头硬块头大就可以制定游戏规则,却没仔细思考过他现在还没有成长到规则制造者这个层次,肆意的行动虽然爽快,但留下的恶名多久才能消除呢?斋藤朝信能止小儿夜啼是件好事吗? “我还是太托大了,没有这个棒喝说不定我会做出多少荒唐事,幸好还有为良师敢言别人不敢言之词。”吉良义时拿着这封“万言书”看了又看,吩咐小姓誊抄几十份,并在年末最后一次大评定会上传递给众多谱代们看,吉良义时当着众多臣僚的面作出自我反思。 他在大评定上郑重的表示一定要改正这个毛病,首先是下令给予信浓、越中、上野三国的在地国人安堵状,确保他们的在地领地得到保障,其次宣布禁止肆意屠杀,对一向宗的信众下达的“血腥诏令”也作出相应的调整,改屠杀为打散流配,屡教不改之徒再除以极刑以儆效尤。 秋收结束后到下雪的一个多月里,真田幸隆率军对冈谷北城发起几次试探性突袭,只可惜在武田信繁镇守下将防务做的滴水不漏,几次进攻都无功而返,在信浓的道路被大雪封住之后,真田幸隆将主力调回深志城,同时写了一封信有关诹访郡的攻略方案。 这个方案并非简单的攻略筑摩郡,而是从信浓国乃至吉良家的战略层次谈到对信浓完成统一的提议,其中就有一套春暖花开后对南信浓伊奈郡展开攻击的计划,真田幸隆十分确信经过这几次试探性进攻了解到武田信繁的作战思想,以及武田军的主力活动方向。 既然武田信繁防御的无懈可击堪比坚硬的乌龟壳,那么对付他们的最佳办法无非三个,要么一把榔头敲碎他的硬壳,要么乌龟壳从内部被攻破,要么就只有引蛇出洞,真田幸隆自问没实力敲碎势均力敌的硬壳。 毕竟主攻一方很难占到地利人和,武田信繁谋略可能差真田幸隆一筹,但军略政务以及见识手段都不差多少,背后就是甲斐武田信玄的支持,无论是防守的成本还是给养运输的优势都比真田幸隆高出一筹。 以武田信玄的老谋深算想诱骗他们内部攻破的难度很大,并不比武田信玄在正面战场打败吉良义时简单多少,那么就只有引蛇出洞一条可以选择,幸好甲斐除去南信浓的诹访郡之外,还有伊奈郡秋山信友所率领的三千军势,只需分兵进攻就必然会将武田信繁的精力牵扯进去。 另一套策略其实也是引蛇出洞的变种,不过这套方案不是以信浓军团为主攻方向,而是调用越中军团从越中对飞騨发动进攻,再转而以飞騨为跳板攻略南信浓的计划,从飞騨直接进入木曾谷福岛城,只要设法降服木曾一族,南信浓就基本拿到一半。 吉良义时仔细考虑一下,还是决定以第一套方案为主,越中刚平定尚且算不上稳定,还有大批越中一向一揆残党需要清理,对当地越中境内降服的国人发出安堵状便是妥协的手段,争取到地方国人的支持才能长期稳定的统治下去。 还有一封信笺从能登七尾城传到越后春日山城,写信者正是能登畠山家的家督畠山义纲,他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笺来向吉良义时求援,并主动将越中一国交予他来担任国主,还言明自己愿意写一封越中让国状一式三分,能登与越后各一张再给幕府送一张。 他所求的是希望吉良义时派兵来能登救援他和他的家督,因为此时能登畠山家陷入谱代家臣温井氏掀起的重度叛乱里三年没有安稳,能登轮岛港因为战火的波及而失去大量的贸易份额,而恰逢此时越后的四大港口逐渐形成体系,最近又夺取酒田港称霸整个北陆后半段,让畠山义纲迫切希望结束这场劳民伤财的内乱。 从使者长续连的口中得知弘治元年能登陷入一场内乱,温井総贞及其子温井续宗企图拥立畠山晴俊,被畠山义纲提前发现对温井総贞实施刺杀,然后温井续宗随即揭起反旗,这场叛乱波及整个能登国,虽然温井续宗很快就被杀死,但温井総贞的两个弟弟温井续基、温井纲贞继承他们的反叛事业继续奋斗着。 第398章双喜临门 今年夏天畠山义纲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杀死畠山晴俊、温井续基、温井纲贞、三宅俊景等叛军主力,结果温井孝景、三宅庆甫、三宅纲久等几条漏网之鱼带着残军逃向加贺加入加贺一向一揆,受到加贺一向一揆军的支援,能登的形式又变的十分危急。 听到大致的解释,吉良义时就知道畠山义纲纵使有心盯着越中,其实也根本无力继续经营下去,能登畠山家的家督还要为家督的权力与谱代家臣激斗,这个家督当的也确实够不容易的,在信里提到足利同族互相援助什么的到无所谓,只是看在人家把越中白送过来还有那么好的服务态度确实很诚恳,求到这个份上还没有动作难免会被人诟病,说不定以后在北陆的攻略就会受到他们家的阻挠。 不过他知道这只是一场代理人的战争,加贺一向一揆都没有派驻大军,无非是担心本来的中立派全部倒向对方,他当然也不能轻易派出主力军团,否则还不一定畠山义纲在事后会想,再说他的战略目标又不是能登一国,总不能被这点小事拖住后腿。 于是他就命令刚刚在越中平定中立下不少功绩的椎名康胤率军前去救援,椎名康胤怎么说也能算的上能登畠山家的家臣,椎名家所获得的越中新川郡守护代就是能登畠山家给予的,反正宗家河内畠山氏自称畠山政长死后就陷入自身难保的境地,归属到能登畠山家是顺理成章的。 凭借椎名康胤在能登畠山家的部分影响力,可以利用上温井氏起兵而失去领地逃到越中避难的八代俊盛,就让他们打着夺回失领,讨伐温井氏、三宅氏勾结加贺一向宗的名头出阵,即使无法取得战果也算尽到援救的责任了。 …… 永禄二年正月的到来给越后雪国增添几分喜气,正月还未过去井伊直虎、沼田檀香先后进入预产期,更巧的是井伊直虎上午进入产房,沼田檀香午后也跟着腹痛被抬进产房,好在已经是一个孩子父亲的吉良义时没有上次那么不淡定,好歹还记得站累了就坐在御所的庭院里歇息着等消息。 有过第一次的经验就好很多,在沼田檀香进入产房之后没多久,井伊直虎的产房里就传来一声嘹亮的哭声,产婆兴奋的高呼着:“恭喜镇府公殿下!是个男孩!又是位健壮的公子!虎御前身体非常好,只是精神很疲惫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好!非常好!看赏!嘱咐里面的侍女轻手轻脚些,别扰了她的休息。”吉良义时松了口气,他并不在乎直虎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除了嫡长子以外还没有特别要求,只要直虎与孩子都平平安安就好。 他很清楚直虎的压力很大,虽然直虎从没对他表露过惊慌的情绪,可夫妻一场他又怎么会不了解这个小妇人的想法,养父今川义元,亲父井伊直盛都死在桶狭间,她是担心吉良义时认为她的利用价值消失,因而对她的态度产生根本性的变化,就像许多武家因为正室夫人失去价值而离缘甚至就此抛弃,比如还未发生的魔王、乌龟对自己的结发夫人那样。 吉良义时站在御所里静静的望着产房,半晌后忽然说道:“传令下去,虎御前别格待遇,仔细给我照看好了!有什么需要尽快着人送报余这里,再着人增派一写机灵听话手脚麻利的侍女侍奉虎御前,那些愚笨的侍女全部打发走。” “是!”几个女官听到这道命令心中也是一惊,彼此对视一眼仔细想想以前有没有做出得罪虎御前的行为,看起来以后是要小意奉承这位夫人的。 直虎的孩子生出来,但另一间产房里的斗争还没有结束,直到临近傍晚产房里才传出婴儿的啼哭声,产婆兴奋点跑出来说道:“是个男孩儿!恭喜镇府公殿下,真是双喜临门呐!夫人与孩子都很平安!” “又是男孩?好!非常好!赶快看赏!”吉良义时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生男孩虽好但一个两个总是男孩那就不好了,他的本意还是要个女孩比较讨喜,可孩子生出来总不能改变,总不能怪檀香的肚子太争气生出个男孩吧?那样他这个做夫君的岂不是很没有水平。 两位侧室得庶子的阵势就小的多,山上没敲钟城下町没庆祝,就连春日山城都是静悄悄的,沼田光兼还能召来一群女儿女婿开个茶话会之类为自家闺女贺喜,井伊直虎那边就孤零零的只有两三个侍女陪着她。 井伊直虎一觉睡醒已经到了晚上,看到只有几个侍女在伺候着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她最担心的是自己的夫君变了心,可面子上行还不能把这点心思暴露出来,几个月强颜欢笑心里的愁苦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直虎茫然的怔忡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的骨肉亲儿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昏过去,急忙叫道:“我的孩儿呢?我要看看我的孩儿!乳母在哪?我要见见她!” 这时侧间的纸门被轻轻推开,吉良义时抱着一个小被褥轻柔的说道:“嘘!我们的孩儿在睡觉,来看看她是不是很可爱。” “殿下!”直虎惊讶的就要起身,几个侍女连忙按住她的身子,她才想起自己刚生完孩子全身虚弱酸软着提不起劲头。 吉良义时轻声责怪道:“你我本是夫妻,如今你为余诞下子嗣是大功一件,余欢喜还来不及呢为何要作出诚惶诚恐的神色呢!赶快躺好别冻着身子,一个月不能出房间可要谨记着!若冻坏身子这以后还怎么再给余生更多的子女呢?” “殿下……”直虎又兴奋又激动的望着他,一时间说不尽的千言万语涌入心头。 吉良义时将那侍女们轻轻驱散,乳母小心翼翼的抱着熟睡的婴儿去别间里休息,自己轻轻倚着床榻亲吻她的额头,用非常温柔的语气说道:“孩子现在睡着了,你也困倦的很明日再看吧!余陪你说说话,待你睡下再走。” “殿下对臣妾真是太好了……臣妾以为……以为您……” 轻轻为她收拢凌乱的发丝,才轻柔的说道:“小傻瓜,你以为余特意点名要你做侧室是为何呀?那今川氏一门显贵又有几人入得余的眼睛,余从不在意这一纸盟约也不在乎今川义元的生死,唯一中意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呐!今川家里只有你一个人才是余欢喜的人儿,余疼爱小阿虎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因为那今川义元之死而冷落余的小阿虎呢?” 听到吉良义时唤起闺房里取乐时的小名,直虎秀靥通红的埋首在他怀里,眼泪婆娑着说道:“臣妾是个傻瓜,臣妾是个笨蛋,臣妾这么多日日夜夜里一直担心殿下不要臣妾了,是臣妾太笨了,误会了殿下。” “不是小阿虎的错,其实是余的错误,实在是余太大意了,一直忽略了小阿虎的纤巧心思,待余察觉到变化的时候已经快到预产期了,未免情绪大起大落影响你和孩子的平安,余才一直忍着到这会儿才来告诉你…… 以后须得谨记于心,好生侍奉余给余多生些儿女才是正经,其他的休要多想休要多听,那今川义元死就死去便是,与小阿虎却没有关系,须记得如今的你只是我足利上総三郎的夫人,是我那孩儿的亲生母亲,至于其他的一概不重要,明白吗?” “是!臣妾一定谨记于心。”直虎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喜悦与安心之情,两人又叙了会儿话,没过多久放下心绪的直虎就困的两眼打架,吉良义时见势便招来侍女侍奉她吃些汤水,然后服侍她睡下,直到直虎带着恬静的神情沉沉睡去才悄然离去。 当晚他又去看望刚生完孩子的檀香,只是她的身体本就不如虎姬与直虎硬朗,头胎孩子生下来费了诺大的精力,所以在他过来的时候依然沉沉的睡着,吉良义时又千叮咛万嘱咐这些侍女们一定要仔细照看好,从不能下地不能见风不能着凉不能碰水,到产妇的忌口一一交代一遍才离开。 生个孩子根打仗似的,不但女人要打一场战争,男人也要肩负着极大的精神压力,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早早的起来看望三位夫人和三个健康的男孩,三人的服侍等级无限向他这个家督的阶层靠拢,在他眼里生孩子就是有功就得好好重视,无论男女皆一样。 三个小孩子的吃穿用度到玩具礼物全部都要经过他的过目才准许使用,太小的物什不能有害怕孩子拿着塞进嘴里,有棱有角带尖的物什不能有,就连孩子一天要睡多久,什么时候醒来什么时候吃奶什么时候排便都要照顾一遍,这个正月里就围着这三对母女转圈,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不问,连正旦的朝会都是草草对付一下了事。 绫公主很欣赏他的所作所为,拉着阿菊直感叹当初自家夫君有这么细心周到也不会这么难,阿菊笑着说:“我家殿下虽然粗疏了点,可是自从怀孕到孩子出生也是十分的认真积极,只是阿菊太不争气一次生了两个女儿,到让殿下为了孩子为难了好久。” 绫公主握住阿菊的纤纤细手,轻轻摇头笑道:“可别这么说呢!菊御前那两位女儿生的一副花容月貌,更是两位有福气的小公主!才出生就做了上総足利家的女儿,又和我家的卯松,栖吉家的小法师丸订立姻缘,这福分可是其他武家羡慕不来的。” “都是沾了殿下的光,阿菊很感激殿下的呢!阿菊每个月都会去妙觉寺里上香,为殿下和御台所还有几位御前祈福呢!”阿菊虔诚的合十咏诵起《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为家人祈求平安健康是自古至今最主流也是最单纯的想法,所以上至朝廷幕府下至民间,对能消除世间疾苦的药师佛的崇信却是高度一致的。 在孩子出生后不久,吉良义时就宣布两个孩子的幼名分别是虎千代与松千代,井伊直虎所生的次子为虎千代,沼田檀香所生的第三子为松千代,把吉良家世代使用的珍王丸给嫡子,两个庶子自然要改一下幼名总不能用万松丸、万竹丸的名号,用这个名字而不是万松丸就是不想让两个孩子产生名份高低之分。 而且他的兄长吉良义安在永禄元年四月已经诞下一位嫡子名为万竹丸,再换名字也十分不合适,干脆就用他的内兄上杉政虎的虎千代,恰好这个名字也对应井伊直虎的“虎”讨个喜庆,另一个松千代也是别出机杼,从万松丸里的“松”别出松千代,特殊的名号代表特殊的意义,也算对得起两个女人为他生下孩子的一番辛苦。 直到正月末,在柿崎城担任楞严寺住持的天室光育坐化的消息才将吉良义时从温柔乡里解脱出来,想起几个月前天守阁里未进行完的谈话,吉良义时的心头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于是找到上杉政虎再次谈论起他的想法。 来天守阁就看到上杉政虎一副风尘仆仆的疲惫神色,见吉良义时过来便知道他的来意,长叹一声道:“恩师坐化了,这世间只有青岩院和寥寥几位长辈,回想起来这人生过的真是如飞逝如梭,多年前我还是林泉寺的一介小沙弥,越后的国主还是我那英明神武的哥哥,一晃眼一切都如过眼烟云早已物是人非了。” 吉良义时端起青瓷茶壶为他斟上一杯茶水推过去,又为自己斟满一杯,端起来品上一口才说道:“兄长就谈谈过去吧!余实在很好奇这个修验道还有兄长的想法,不单单是为了阿浪,也是想知道些东西,或许以后可以在史书上提上一笔。” “史书我是不作设想,你若愿意听那我就说说吧!”上杉政虎微微一笑,端起茶水喝上一小口便慢慢谈起他的过去。 幼年的越后之龙一直在春日山城里静静度过,直到三分之一原合战的艰难胜利并不能改变一切,越后国人进入“齐心合力造反”的阶段,府中长尾家对越后的支配势力大为衰减,正是因为这场巨大的变故才改变他的一声,正是那年一代枭雄长尾为景隐退,也就是那一年他被送到林泉寺里做一介小沙弥。 从进入林泉寺那一刻开始,他的人生就走向另一条道路,越后连年不断的战争,一门谱代的一一背离还有七年后他父亲含恨而逝时留下的满堂凄凉都给年少的长尾虎千代带来巨大的冲击,他的母亲在父亲去世后心无牵挂选择削发为尼,以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他的家园春日山城被谱代家老黑田秀忠的背叛而夺取,两个哥哥在那场突袭中身首异处。 他在林泉寺过的非常不好,因为家业的衰败以至于家中对长尾家的菩提寺的供养时断时续,没有粮食供给他们就得挨饿,没有缁衣穿就只能套着短小的僧袍在寒夜里受冻,天室光育为了让几个徒儿吃饱饭有衣穿,只能带着全寺老小二十多人四处化缘,偶尔有些武家死了亲人还能借着做法事的机会吃上几顿白米饭,这种艰难的日子给他的少年生活带来极大的影响,正是那些年的苦难生活,才塑造他坚韧不拔百折不挠的性格。 说起那端艰难的往事,即便是上杉政虎也免不得唏嘘不已:“最初接近饭绳权现,还是在化缘到关川附近听到同来化缘的僧人提到那位能让人百战不殆的神灵,听到那些来自信浓的僧人描述那位饭绳权限的神威,我就深深的把这一段给记下来,回到山里询问师父的时候,却得知他有一位同门师弟在栃尾瑞麟寺的泰廉门察恰好精通修验道,于是我就前往栃尾拜在泰廉门察的门下习练修验道……” 泰廉门察生于文龟元年,比他年长二十九岁,出生在高田,九岁作为瑞麟寺的弟子与天室光育同出一门,随后前往诸国习练修验道直到三十八岁才返回瑞麟寺担任住持,这位僧人不但精通修验道,还通古博今学识丰富,吉良义时也曾在春日山城见过他几次。 据说修验道最初起于奈良时代,开祖是奈良时代十分著名的咒术师役小角,这一派在平安时代以后开始盛行,后来受到空海、最澄传来密宗的影响逐渐改良,直到镰仓时代后期,南北朝时代确立独自的信仰,室町时代主要分为真言宗系之三宝院流,天台宗系之圣护院流,基本密宗的关系十分身后,所以也被视为正统的佛教的宗门。 所谓的山伏僧人就是值得这些苦行僧,他们每到一年的九月穿梭在出羽的羽黑山,信浓的饭绳山,伯耆国的大山以及奈良吉野山地等群山之中,有许多山伏僧人就像体验生活一样还是成群结队出行,他们头带桧笠,手持锡杖,身背箱笈,踏着八目草鞋还不忘记带着柴打防身,每个山伏僧人的脖子上挂着个法螺,以吹出不同的声音表示各自不同的讯息。 泰廉门察虽然与天室光育同为曹洞宗的禅僧,但因为他精通山岳修验之道所以身上总带着一股让人着迷的神秘感,年幼的虎千代哪里经得住这位通古博今又十分神秘的高僧,不知不觉间就被泰廉门察给吸引住。 第399章军神旧事 当虎千代向泰廉门察探听有关饭绳权现的灵力时,泰廉门察微微一笑用那仿佛看穿世间万物的双眼盯着他,直到虎千代有些招架不住的时候,才轻轻说道:“贫僧确实很熟悉饭绳权现的威能,其实这位饭绳权限乃大日如来化身的不动明王,降临信浓国饭绳山中才再次变化为我们所看到的形象。” 从泰廉门察的描述里,他第一次知道这位饭绳权现竟然还是佛陀所化,心中的敬仰更上一层楼,从泰廉门察的口中了解到户隐、小菅等地的饭绳权现法力无边,各种描述直让虎千代听的如痴如醉双目冒光,尤其是这位饭绳权现就在降临在妙高山一山之隔的饭绳山上,这一点可说是特别让虎千代为之心动。 据传说,饭绳山的开山祖师是镰仓时代的萩野城城主伊藤忠绳,这位伊藤忠绳作本身就是个非常厉害的修验道高人,后来他以千日太夫之名推广饭绳权现的威名,并在饭绳山南面登山道的途中仍留有千日太夫屋敷的遗迹。 吉良义时听了一会儿依然五迷三道不知所以然,直至看到上杉政虎珍藏的饭绳权限的画像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所谓日本神灵特别是被称为权现的神,通常是由几位神佛的形象合并而成,其中尤以饭绳权现更为复杂,可说是在本地的不动明王的基础上又加入迦楼罗天(乌鸦天狗)、荼枳尼天的坐骑(狐狸)、宇贺神等形象(缠绕着蛇),这一点在其画像上表现得很清楚。 一只像不动明王一样拿着宝剑和绢索的迦楼罗天骑在狐狸背上,狐狸的四肢上缠绕着蛇的姿态,饭绳权现还会根据情况,变身为摩利支天、胜军地藏、三宝荒神等等,在其各种神通中,尤其是在战胜方面展示了绝大的法力,因此在这个时代得以风靡。 年幼的虎千代最迫切需要的就是和平与安定,恢复越后的秩序维护府中长尾家的政治地位不失,这一切都离不开强大的无力,他的父亲那么强大就是因为失去盟友的支持才在三分之一原艰难的取胜,只要他能成为战无不胜的武士,就可以重新恢复父亲一手缔造的辉煌,这就是上杉政虎信仰饭绳权限的根本原因。 其实武田信玄在踯躅崎馆里就设有一座饭绳堂以供修行,另外在他供奉到高野山的献物中含有饭绳权限的法像,以及一本《饭绳法次第书》的修行书籍,此外在关东有位俊源的僧人曾在高尾山感动饭绳权现现身,于是北条氏康也对高尾山药王堂进行了保护。 不过他们二人的信仰的都是半真半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罢了,当年上杉政虎的信仰是非常虔诚认真的,其中饭绳权限的修行阀门里就有一门“饭刚使”,饭绳的修行者将被称为“饭刚”或“管狐”的魔兽封在竹筒里,随身携带低声驱使它们做事,据说细川政元就是修行这个法门,可以凌空虚立使用各种“魔法”,只不过他的“魔法”救不了自己的性命,修道最后把自己修死了。 虎千代当时并没有遇到这种情况,泰廉门察并不是细川政元身旁的那些众道宠男,他虽然鼓励年幼的虎千代确立虔诚的信仰,但在痴迷与清醒的问题上,依然认真地告诫道:“即使是禅,也有一种禅病,有时会看见奇异的幻象,有时又会被什么东西附体,认为自己得到真传法术,其实那些人与真正的领悟相去甚远,所以此类秘法稍有不慎就会让人误入邪魔歪道之中,如饭刚使之流的邪道还请谨慎以对。” 正是因为泰廉门察的及时告知才让那时还小的虎千代没有堕入歧途,在他的教导下只专注于打坐修禅念诵真言以加强坚定的意志,对于各种苦其心志的修习法,以及邪魔歪道一缕摒弃之,如此才有他进入的成就。 说到这一段,上杉政虎难免会予以自夸,他把自己的敏锐果决战无不胜归咎于信仰虔诚意志坚定,如果只是这样倒也无所谓,可修行这一派其他的戒律到没有限制,只是有一条却如禅门戒律一般必须要戒色,否则饭绳权限的威能就不灵验了。 吉良义时皱眉说道:“所以兄长要立下生涯不犯的戒律吗?” “是的,一切有关女子的接触都要避免,天文二十一年我上洛,在京都遇到你之后就远游畿内,有一次游览到山科欣赏风景时,遇到一位年轻的贵族女子拦住吾的去路,说是欣赏吾的风采有意到附近的寺院里攀谈,吾见她举止轻佻便严词拒绝,一直谨守本来不犯的戒律,五戒之中除了杀戒不得已破除,其他四戒吾依然紧持,饮酒也是被戒掉了的。” 听着上杉政虎说起他刚进入林泉寺发生的事情,曾经在寺中撞见一个借宿的云游山伏偷偷喝酒,面对尚且年幼的虎千代质疑,那个脏兮兮的云游山伏大言不惭的晃着空酒瓶,打着酒嗝说道:“喝酒这种事情其实并无大碍,女人才是世间最可怕的东西,小沙弥明白吗?” 虎千代困惑的摇着头,他有母亲有姐姐不理解有什么可怕之处,那云游山伏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大笑道:“贫僧想来小沙弥也是不明白的,小沙弥还不回去睡觉?罢了,看你如此执着的养子就告诉你罢!女人最可怕的地方是影响我等方外之人的心智,据说她们每个人都是外表如菩萨内心如夜叉恶鬼,就连贫僧的师父提到她们时也是十分畏惧的呢!据说她们每一个人都有种熔化铮铮男儿心肠的法术。” 当时虎千代就把他当作一个疯和尚,把这些奇奇怪怪的理论全部忘在脑后,只是隐隐约约记住“熔化心肠”那几个字,以至于每当遇到女子总会想到这一茬久久难以忘怀,吉良义时听到这理论真是苦笑不得,这难道就是“女人是老虎”的日本战国版?估计那个疯癫的山伏僧人也是没碰过女人,所以才会把他师父传下来的东西奉若圭臬,却一不小心给上杉政虎的幼年留下一些痕迹。 吉良义时可不信这点小小的心理阴影就会让他产生心态变化,于是问道:“如果只是这样,兄长应该不会那么执着吧?” “确实不会,还有一件事对吾的影响很大,记得那还是吾还俗名为长尾平三景虎前往栃尾城担任城主之后的事情,天文十六年正月,恰好是吾以栃尾城城主的身份回到春日山城拜见兄长晴景,当时吾也只有十七岁,有一日拜见兄长时恰好遇到兄长与侧室厮混在一起,吾有心退避却……”上杉政虎说到这儿有些不高兴。 原来是他在春日山城觐见长尾晴景,结果来到天守阁却看到长尾晴景竟然跟侧室做那种事情,看到他进来不但没有收敛,反而还当着他的面拉着侧室从被褥里翻出来,一边伸手抚摸他胸前的肥硕峰峦,一边冲长尾景虎说着轻佻的话语。 那侧室竟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吃吃笑冲着眼波流转流转着瞥着目瞪口呆的长尾景虎,扭动着身子冲他不停的抛媚眼,还把嘴唇凑近长尾晴景的嘴巴吻在一起,两人嬉笑一团将长尾景虎的怒火彻底激发起来,他从没见过如此不知羞耻,没有自尊自爱的女子,于是也不管长尾晴景再说些什么,大袖一挥怒气冲冲的离去。 当天晚上,长尾景虎喝的烂醉如泥,迎着清冷的月光又想起若干年前遇到的那个云游山伏僧人,曾经说过的那一段危言耸听似的话语再次浮现,回想起自己兄长在与侧室做男女之事时的轻佻言行,竟然当着他的面作出这等事情,其言其行真可称的上熔化心肠。 谁曾想到身体本就不太康健的长尾晴景还会把大把世间浪费在床第之间,身为父亲的嫡长子却作出如此自暴自弃自轻自贱的行为,再回头看长尾晴景,他就不由自主的带上悲悯的眼神,长尾晴景那苍白浮肿脸上,沉淀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晦暗之气。 “当时吾就觉得女人真是一种捉摸不定的事物呀!竟然有这种当着外人面前做那种事情还能冲外人抛媚眼的下贱女子,吾实在难以想象天下的女子都会像兄长的侧室那样行为,慈爱的母亲和端庄的姐姐也会这样吗?不!她们一定不会这样的!可是如果我与阿浪这样,她会不会介意作出这种事情?万一她也是如此做派,吾实在怕精神承受不住……既然神佛立下五戒清规,饭绳权限也禁止女色,那吾就索性将他禁去,不去碰她们罢了!” 上杉政虎拿起念珠轻轻诵读起佛号,神情庄重严肃看的出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吉良义时算是明白这位兄长到底怎么搞的,原来是年轻时留下的阴影太多,加上他又是个偏执的狂信徒,索性就坚持下去。 盯着上杉政虎念经许久,吉良义时才叹息道:“兄长这么认为就错了,男女*房事却是人伦之礼,若无此礼就没有子嗣繁衍,兄长看这天地之间莫不是阴阳相济,动物须得交尾产下后代,植物要盛开美丽芬芳的花朵传播花粉结出种子,我们人类乃万物之灵,万物之长亦是如此。” “既然人伦之欲只为传宗接代而生,既然如此为何兄长还会沉迷于此,放着我长尾家的家业危机不问却去整日做这种肮脏的事情,兄长身边就没一个像样的好女子,不懂得自尊自爱不明白身为武家的女人要时刻劝诫,却冲着吾作出恶心的表情,吾从没见过这么下贱的女子!哼!”上杉政虎胸中的一股恶气总算抒发出来,这么多年他的心里话从没对任何人诉说过,不是他心里封闭实在是这些话不方便说,有资格听的人不能说,能听的人没资格听他的倾诉。 如果不是吉良义时,不是因为他拥有着与自己齐平的军略手段,政略智谋的眼光手段远超他的想象,又兼是妹婿至交主公与臣下的复杂关系,他也绝对不会掏心窝似的把这些封存多年的想法全部倒出来。 吉良义时明白他的想法,但是事到临头还得继续劝,耐着性子说道:“痴迷房事舍弃为家督的义务不可取,但也不能偏颇的认为男女之间就是这么恶心的行为,青岩院与姐姐大人若是知道你这么想一定会伤心的。” “所以吾从没在母亲大人和姐姐大人面前提过,毕竟吾早已不是当年的虎千代,不想让她们担心再为这个担心……”上杉政虎侧过脸对他说道:“今天只聊家常吾就托大一些,依然称你为义时吧!希望你不要把这些话语告诉任何人,阿浪的事情吾会尽力处理,原本吾中意她与朝信配对,只是朝信有了姻缘就只能作罢了。” 心知自己大舅哥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如果还要强配对就有写不太上道,只是想起虎姬的叹息还有阿浪离去的身影,吉良义时决心再劝最后一次,勉力劝说道:“兄长难道没想过留下一儿半女传承家系吗?余到有一方法不让兄长破戒也可以得孩子。” 上杉政虎闻之脸色一变,以为他为了劝说自己用上类似细川政元所走的“魔法”之道,苦口婆心的劝道:“吾未闻不近女色可得子嗣之法,如此方法必然与妖邪之道有关,义时如今贵为幕府名门切不可沾上这等歪门邪道呀!” “呃……余怎么会碰那些邪法,只是却又此法罢了。”吉良义时无奈的耸耸肩表示自己的无辜的。 “不管此法是真是假是正是邪,吾都不会去尝试的,此事不必复言。”上杉政虎阖上双眼诵读佛经,吉良义时见苦劝一会儿依然自讨没趣,正要起身离去又被他叫住说道:“授业恩师已经坐化,为吾剃度赐予法号的徹岫宗九大师也已经坐化,吾已然了无牵挂,决心择日上洛前往高野山专心求得毘沙门天的庇佑,保佑我越后、保佑上総足利家战无不胜,武运长久!” “毘沙门天,兄长是要改信真言宗吗?”吉良义时的眉头深深皱起,旋即笑着说道:“余明白了,就让余着一封书信去京都教王护国寺请来高僧为兄长**,再从高野山金刚峰寺请来几尊毘沙门天吧!眼下战事紧急兄长不宜动身前往京都,三好长庆也必然不会允许兄长安然过境的。” 上杉政虎没料到他的态度,有些惊讶问道:“如今领内靖平,应当是勤修政务安抚国人的时候,今年怎么还会有新动作呢?” “安抚国人勤修内政可以与战争同时开战,乱世尚未终结,我等还不能苟安一时之富贵。”吉良义时站起来走到露台前拉开纸门,冰凉的寒风从门缝里溜进来,看着城下一片萧索雪白的冬景,淡淡的说道:“有些事情早晚是要做的,兄长的关东管领之职也是时候处理了的,上杉家在关东的家业还要兄长来夺回来。” 就在这一年冬末,胜姬的信笺送到春日山城,熟悉的娟秀字迹像一个个欢快的音符代表信笺主人心中的愉悦之情,她在信里高兴的告诉吉良义时很快就要升格成为舅舅,在她写信的时候还是正月初,肚子里的小生命已经快七个月大,她还恭喜吉良义时诞生嫡子,并高兴的表示自己也是做姑姑的大人了。 同来的信笺里还有一封近卫前嗣的手书,他写的一手挺拔的行楷笔走龙蛇,近似王体又别出机杼颇有一派大家的风范,吉良义时对这些职业公卿的顶级文化人十分佩服,自己虽然勤习书法颇有所得,但比起他们这些整日没事就挥毫泼墨的公卿可是要差一些的。 近卫前嗣在信中谈及朝中大事,其中就有一段规劝足利义辉戒急用忍的事例,言及幕府重振此时正是继续威望施恩各国大名之时,如三好修理大夫这等枭雄之辈大可许其管领代,招以京都高官厚禄应许之以笼络人心。 公方殿下施以恩宠,若三好修理大夫领情入洛奉公自然是件大好事,若他居心叵测不愿入洛奉公,便会就此失去掌控京都的口实,下次待他再打算行上洛掌控京都的决断,只怕还要重新筹算等待机会,这就可以为幕府再争取几年的喘息之机。 但足利义辉却对近卫前嗣的看法很是不以为然,他觉得这种看法太软弱也不符合实际,直言麾下八千虎贲镇守京洛,外有近江数万大军随时调拨,三好修理大夫那几万军势不来则以,若敢前来保管让他有来无回云云,言语里似乎把吉良义时的功绩揽到他身上,成为他英明神武洞照四方明察秋毫的缘故。 近卫前嗣的劝诫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被足利义辉一通劝说,告诉他如今三好修理大夫两度败于幕府早已被吓破胆,仔细看那三好家击败畠山家依然不敢上洛,便可知道三好修理大夫对幕府的惧怕早已深入骨髓,如今幕府的威名多么强大,只需谨守山城不即可。 近卫前嗣对幕府以及足利义辉的表态十分失望,哀叹幕府方兴未艾公方却陷入自满之中,据说他在二条御所里一度自比鹿苑院足利义满,幕府最强盛的时期配下奉公众也只不过一万余人,如今二条御所直属奉公众军势就有八千余众,自己距离鹿苑院的目标也不算远了,听到这个消息让近卫前嗣进一步增加对幕府的悲观态度。 吉良义时轻轻一笑,低声嘲讽道:“噢?八千虎贲里一半是京都里讨生活的浪人,一半是山城国三十六家国人的郎党,用这些人来抵挡三筑的精锐之师吗?公方殿下果然志存高远,与之相比,余在川中岛辛苦几个月才击溃武田军可是要差的太多,还好公方殿下没有立下打出山城夺取摄津国的伟大志向,否则吾真要无地自容了。” 强情将军那一砸他还记在心里,这么多年偶尔回想起来似是能感觉到额角的痛楚,从小到大他就没受过一丝伤痕,哪怕是川中岛合战的突击也是如此,唯有那次被二条御所的花瓶击碎心中的骄傲,他的誓言他的拥戴他的忠谨在那一刻是如此的廉价,将军的薄情寡义在这一刻暴露无遗,如此手段如何不让人心寒齿冷。 也多亏那一砸把他砸醒,如果说在那之前他还在纠结到底是做忠臣还是做君主,那么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犹豫,他与足利义辉之间的恩情是全部还清,他不欠幕府也不欠足利义辉任何东西,每年恭恭敬敬的献上金银铜钱只是买来好名声,至于亲近幕府还是没有必要的,否则他又怎么会六年来没有回过一次京都呢? 近卫前嗣的满纸的悲叹之情实在令人惋惜,一个头脑清醒志存高远的关白左大臣,却偏偏遇到一个志大才疏好高骛远的幕府公方,两人又偏偏是两代姻亲的义兄弟关系,近卫前嗣想为幕府做点事情还不被足利义辉理解,总以为公卿不通谋略却又怎知自己就比别人聪明呢? “不过这也正好!公方殿下如此做派不是免去我的犹疑吗?三好家选择对河内畠山家动手只怕是早有预谋的,打下河内国既可以清除畿内一大强敌,还可以作为上洛前的军事演练,如此明显的信号都能被幕府公方殿下无视,这该让余这么说呢?不提也罢!” 吉良义时盘算许久便对近江坂本下达一道谕令,命令中条时秀等将领加紧编练军势不久将派上用场,松井正之、大馆晴忠等奉行人加紧对栗太郡的渗透,确保新郡在两到三年内经营的稳如磐石,绝不能被六角家或者其他大名觊觎到破绽。 这到谕令的背后是通过忍军传递到服部保长处,再转交给中条时秀的密令,着他小心应对畿内的变化,幕府若征召可奉诏前往伏见山驻扎,依照战争局势再作出相应的判断,对此没有硬性的要求,只有一条必须保住近江的主力军势不受重创。 自从吉良义时的出现让三好长庆连吃两次轻敌大意的暗亏之后,这位三好修理大夫隐忍整整六年硬是没有再碰京都这块肥肉,宁愿受到世人的嘲笑也要坚持隐忍不发,这份心智堪称世间绝顶,他用六年的世间重新确立军役帐,建立分国法初步将三好家整合成战国大名,他的嫡子三好义兴已然成年,如今又重新编练出一支精锐之师,待他再次露出锋利的獠牙之时,畿内的战乱大幕又将徐徐拉开。rs 第400章艰难选择 阳春三月冰雪消融,随着太阳北移温暖的阳光落在出羽国,最上川春水暴涨进入小汛期,出羽国的农民们忙着耕地播种,像出羽国的季节一年只能种一季稻米,纬度太高天气太冷日照不足的影响还是很大的,每年秋收都要抢在下雪前将粮食晾晒好收入谷仓,有时运气不好就碰上风雪落下那就糟糕了。 在东北地区种粮食就像在打仗,农民们躲在草葺的屋子里瑟缩着渡过一个漫长的冬天,巴望着春天到来时多来些好天气让冰雪早几日融化,才好抓紧世间巴萨稻种努力耕作,幸好他们还有最上川,融化的雪水浸润入土地里,少部分流入河川里滋养沿岸的水土。 清水城内大宝寺义增正心烦着,去岁秋末才打下清水氏的领地,作为新转封过来的领主一堆政务要他重新熟悉,吉良家的军势杀起人来轻松自在,杀完人却把这副烂摊子丢给他来处理,害的他一连多少个晚上都没睡好觉。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赶在入冬大雪封山的时节,清水领内突然传出几股清水氏一门谱代残党揭起反旗的消息,这下可把大宝寺义增给愁的不轻,外边天寒地冻的大雪快能没过膝盖,一群孤臣孽子偏偏这个时候要造反,让他这个领主到底是去不去讨伐呢? 不去讨伐总是担心领内新依附的国人领民们也生起类似的想法,可是若真的派兵去讨伐他又要面对外边的狂风暴雪,滴水成冰的大冬天踩着厚厚的积雪派兵讨伐贼兵简直是找死,且不说谱代家臣们不会同意。就是下面的兵丁也不会跟他过去。真作出这种选择的话。大概谱代家臣团会以为家督的脑壳烧坏了。 左思右想没有一个好办法,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妹妹突然回门省亲,几年不见妹妹突然回来自然高兴的很,可他妹妹却转告自己丈夫小野寺景道的警告,清水领内的一揆将会在春暖花开之后彻底爆发,并言明自己绝对不会出手相助。 大宝寺义增一下就懵了,忙追问他妹夫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却从他那里得到背后有最上义守。天童赖贞在内的多数出羽国人一致支持,他小野寺景道也决心在这个时候作出支持的决定,派自己的夫人回门省亲只是看在多年亲戚的份上帮他一把。 听到自己的妹夫兼有力盟友也在这个时候抛弃自己,大宝寺义增的心情真是糟糕透顶,反倒是他的妹妹不疾不徐的劝说他冷静下来,并告诉他这次联合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出羽国从来都是他们出羽国人来做主,大家打来打去从没有打破这个默契。 可自从大宝寺义增从越后请来援军就把局势拧过来,上杉政虎一万五千大军残忍的杀害清水义高一族,并以迅雷之势横扫清水氏旧领。又把大宝寺义增转封到清水旧领,这明摆着就是要让大宝寺家和出羽国人对立。把大宝寺义增推到出羽国对抗的第一线,小野寺景道现在十分怀疑大宝寺义增的用心,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做越后的走狗。 听自己妹妹这么不客气的质问自己,大宝寺义增当即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原来自己病急乱投医却触犯出羽国人的默契,暗骂这些混蛋国人真虚伪,处处和他做对还要吞并自己的时候就没见他们这么客气过,现在因为自己请来援军就要对自己动手。 小野寺景道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毫无退路,摆在眼前只有两条路来选,心甘情愿做越后的门下走狗,或者投靠他们的出羽联盟里联手对抗越后这条强龙,可这个决断哪里有这么好下,大宝寺义增又不是蠢货,明明看的到上杉政虎的厉害还要和他做对简直是作死。 更不用说羽黑山以西原来大宝寺家的领地已经被越后完全吞并,凡是忠于大宝寺家的豪族地侍全部打包送到清水领,留下来的国人地侍基本都被吉良家的银弹攻势收买,羽黑山整个就暴露在吉良军的监视下,大宝寺义增如果选择此时反水的话,不但伤不到酒田港旁边的四千吉良军,还会被吉良军轻易的夺取羽黑山。 失去羽黑山的掩护,南部原大宝寺的旧领也将落入吉良军的手中,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上这种恶当,相比之下还不如投靠吉良家做个忠臣,就凭那位镇府公的手段怎么也不会亏待他们大宝寺一族。 见自家兄长从惊慌失措到渐渐安定下来,看向自己的眼神反而带着几分戏谑,她的心情立刻低落许多,知道这点筹码还不足以让兄长就范,咬咬牙拿出他们的准备的杀手锏,低声说道:“兄长应该还不知道吧!出羽国正计划一次针对兄长以及庄内的大举进攻,兄长可知参与者包括山形城的最上家还有最上八楯,米泽城的伊达家,我们小野寺家以及更北端的凑安东家也表示支持呢!” “什么!你是说所有出羽国人联合起来攻击我?何至于如此!领地变化不是很正常吗?我等武士只要能保住领地就应该没问题的吧!”大宝寺义增非常惊慌,完全没料到他们竟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兄长到底在想什么呢?吉良军攻入出羽国第一件事就是屠杀清水一族,这是几百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吉良军的残忍暴虐远超我等出羽国人的想象,我家夫君正是看到他们的作为才痛下决心与越后决裂,为此不惜与兄长开战也要赶走他们!” 大宝寺义增气的暴跳如雷,大声喝道:“可是你们怎么可能赶走他们!明明已经看到上杉弹正的强大还要反抗,你们难道疯了么!想像清水义高那个蠢材一般被灭族吗?” “兄长请冷静下来!这是我家夫君的书信请过目,看过之后您就明白了!”大宝寺夫人取出藏匿许久的书信交给兄长,这是她的最后一招能不能成就在此一举。 大宝寺义增崭信一看险些被气昏过去。自己的好妹夫在这信里附上一份签押印判的最上家文书。看的出这是一份誊抄的副本。这次反越后联盟汇集整个出羽国所有国人领主,而针对的就是吉良军和他的家臣大宝寺义增,清水一揆将在同时发动,届时里应外合将清水领夺取,再合兵一起攻入庄内共同瓜分这块肥肉。 同时这份盟约还有一条重要信息,第一次正式写上禁止他国插手出羽事物的条例,如果有外部强大的势力进攻必须结成攻守同盟共同应对强敌,上面还写上一大串神明的名号立下誓言。颇有点歃血为盟的样子,这个条例是针对何人不言自明。 附上的书信里,小野寺景道告诉他无须为选择哪一方焦躁,他们出羽国人也无意逼迫他背叛强大的越后,只需要他在清水一揆闹起来之后缩在清水城里不出来并向庄内的吉良军求援,他们这些国人军会在趁机埋伏在清水领内,伺机给予吉良军以迎头痛击,再趁机夺取尾浦城控制庄内,届时大宝寺义增可以顺势作出被迫降服的架势,小野寺景道会以性命担保大宝寺义增的家业不会被人夺走。 “当本家是笨蛋吗?一封信就想引本家入瓮!最后我的领地还不是被你们抢走!想都不要想!哼!” “兄长再考虑考虑吧!”大宝寺夫人心知不会有什么结果便匆匆离去。大宝寺义增虽然没有答应这个提议,但也没有明显要撕破脸的意思。只是把信匆匆折好收起来,每天都会拿出来看上几遍。 这一等就是半个冬天过去,直到初春到来河水化冻,出羽国进入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迷人季节,清水一揆闹腾的动作果然如所料的那样越来越大,大宝寺义增收到的求援信越来越多,许多原本中立的国人也跟着煽动起来,就连大宝寺家配下的家臣们也出现不稳的迹象。 大宝寺义增这下可真的慌了神,他可以不担心清水一揆也可以拒绝小野寺景道的邀请,但他不能不考虑大宝寺家臣团的意思,于是紧急召集谱代家臣团商议对策,会议上谱代家臣们纷纷抱怨吉良家对他们太过苛刻,从庄内的风水宝地转封到鸟不拉屎的清水领,日子不比以前过的滋润,大家还是怀念以前的领地。 大宝寺义增也是愁眉苦脸的看着一众谱代,唉声叹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本家何尝不怀念以前的领地,庄内的水土比这里更肥沃,尾浦城比这清水成好上百倍,可我们已经转封过来还能怎样呢?” 大宝寺义增的一门众砂越城主砂越氏维说道:“还有一个办法,重新夺回庄内,拿回属于咱们的领地!” “这怎么可以呢!那里可是被吉良家占领着。”大宝寺义增在谱代家臣面前也没有说套话,反正自家的情况自己人也很清楚。 观音寺城主来次氏秀却笑着说道:“此话不假,我等虽然降服吉良家,可那只是权宜之举,早晚还是要自立门户的,如果吉良家对咱们好一点就向后推迟几年,差一点就提前几年,反正终归要脱离出来,既然吉良家对咱们不好,为什么不能现在就揭起反旗呢?” “不好!很不好!万一吉良家大军前来围剿,本家与诸君岂不是与清水义高一个下场吗?非常不好!”大宝寺义增大摇其头,他才不会那么蠢做这种事,过了半晌他才回过味来,目光灼灼的望着谱代家臣,怒声说道:“我还道你们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原来早就和最上家,小野寺家串通一气,他们给你们多少好处来劝说本家?又许下多少利益在事后给你们分润?都给我一一说清楚!” 谱代家臣团被家督的敏锐震的面面相觑,完全没料到他能这么快发现破绽,一时间评定间里气氛尴尬,许多人缩着脑袋不敢抬头,生怕大宝寺义增注意到还有他这一号人,只是众人都不说话反而让大宝寺义增更加气氛,大袖一挥就要离去。 阿保能形见势不妙连忙说道:“主公且住!臣有一言禀明!眼下出羽国大军尽起已成定局,几路大军汇集起来足有一万两千人,我等大宝寺家可是全然抵挡不住这么多大军的,如果不在此时作出决断,可就真要完蛋了!” “本家就是被夺了基业也能投靠镇府公再复起,总比你们这群想着算计本家的混蛋强!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勾结其他武家谋划本家,是不是打算趁此机会幽闭本家,扶立一个傀儡借此掌控我大宝寺家啊!说啊!怎么都不说话了!”大宝寺义增说的可是诛心之言,让他们这群谱代家臣如何敢应对,纷纷垂下脑袋不敢吱声。 阿部良辉心知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咬牙说道:“其实也不是让主公率先揭起反旗,臣下有一侧只需主公请来支援,并随他们败退入庄内便可夺取城池,届时寻得机会夺取城砦即可重新获得庄内的主导权。” 大宝寺义增气极而笑,不停的摇着脑袋说道:“本家若听了你们的话才会死无葬身之地!那群出羽国人能有多少能耐杀掉本家!退到尾浦城里还敢伺机夺城才是死路一条,你以为镇府公的大军,上杉弹正的统率,还有本庄繁长那个混蛋小子的勇武是出羽国人能挡得住的吗? 遍观整个出羽,能与本庄繁长那三千军势相持的几乎不存在,勉强可与一战的也就伊达、最上、天童、小野寺几家的精锐而已!你们可不要忘记,镇府公手下可是足足有数万这等强军,他们经历过武田、北条、一向宗的合战乃是当世一等一的精锐,到到时本家拿什么抵挡? 还有一点不要忘记,酒田港就在吉良水军的势力范围内,吉良大军说来来,到那时伊达、最上、小野寺等几家可以拍拍屁股走人,而本家带着背叛吉良家再夺取庄内的仇恨不会被他们任何一个人收留,本家会第一个死在吉良家的兵锋之下!即使本家选择苟活逃生到陆奥以北的偏远领地方,那么也必然会失去重复旧领的最后机会!试问到那时尔等还会跟着本家做亡国之臣吗?一定会第一时间跪在吉良军面前降服的吧!”(未完待续。。) 第401章向左向右? 大宝寺义增好歹也是出羽数得上好的一流武家,这些年来东征西讨降服砂越氏维的叛乱,在老臣土佐林禅栋的辅佐下将上代家督大宝寺晴时开始衰落的家业重新振兴,他们大宝寺武藤氏的家业在他的手里达到最大版图。 在整个出羽国要数见识手腕比他还高明一筹的大约只有已经隐退的伊达晴宗一人,无论是最上义守、小野寺景道亦或是同样已经隐退的天童赖道,都只能算作与大宝寺义增不相上下,或许最上义守是他们四人里手段稍强一些的,但还不足以稳稳压住其他几人。 要说奇谋智略他可能不行,军略手段或许不算特别出色,但眼光见识以及精准的判断力却是一点也不欠缺,他比谁都清楚大宝寺氏离不开越后的支持,他们家早在二十年前就与越后建立千丝万缕的联系,否则大宝寺义增也不可能成为本庄繁长的舅舅。 饱海郡乃出羽国最富饶地方之一,甚至比山形城附近还要强一些,若没有越后的支持,大宝寺氏根本占不住饱海郡的精华庄内,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従兄大宝寺晴时临终前拉着他的手吩咐自己一定要紧紧抱住越后的大腿,绝不能因为一时贪利坏掉大宝寺一族的长久未来,所以当初上杉政虎提出让大宝寺氏转封的时候,虽然他很不满意但还是接下这个命令。 大体上大宝寺氏在出羽的身份就像甲斐小山田氏在甲斐的身份和地位,就差在自己脑袋上贴着“我是长尾家臣”广而告之,为确保自己在出羽国的体系内不被其他国人排斥,大宝寺义增又把妹妹嫁给出羽有力国人小野寺景道。 小野寺氏的家系出自藤原秀乡山内首藤氏庶流,因为割据出羽国仙北、平鹿、胜雄三郡。因为这三郡自平安时代就被称作山北或者仙北,所以此三郡也被称作仙北三郡,小野寺一族自镰仓时代入部三郡后,渐渐被称作仙北小野寺氏。 有这个扎根三百多年地头蛇帮助,大宝寺家不但成功的走出衰落阴影,反而趁此时机扩张把砂越氏、来次氏一一降服,至今近二十年一路走来真可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大宝寺义增又怎么甘心成为这个所谓反越后联盟的傀儡玩偶呢? 土佐林禅栋见状便知道倾向反越后联盟的一派家臣劝说失败,心中十分担心这些家伙会铤而走险挟持大宝寺义增,就急忙冲近侍递个眼色,笑着打起圆场:“其实这个问题也不算复杂,主公的考虑非常有道理,我等现如今是吉良家臣不能朝三暮四,否则即便我们叛离出去多半也不会从最上家手里讨得好处,比如伊达家从米泽那么远的地方赶过来所为的还不是利益吗?若无利可图何必掺和,只需要学着安东家就可以了。” “可是反越后联盟迫在眉睫。我们不加入又该怎么办?不管他们到底是不是反越后,终归是要对付我们的!”砂越氏维不满的抱怨道:“如果我们还有庄内在手就好了,即便打不过也可以退入庄内继续坚守,谅他们也不敢越过羽黑山,可现在咱们还有退路吗?难道要退到羽黑山求援吗?” “不用!臣下觉得这小野寺氏的计谋可以一用,但必须变一变才能使用。否则就真的变成主公所描述的那种惨剧,我们只需……”土佐林禅栋的声音越来越小,表情也越发的诡秘难测。没过多久评定间里就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嬉笑声。 …… 永禄二年二月十六日,春日山城大评定如期召开,除去日常的劝农政令的相关跟进之外,吉良义时又对信浓、上野的政令做出进一步调整,修改因为离开越后而出现水土不服,不适宜两国的部分政令,确保新的一年里各地农民将开垦的新田迅速转化为产量地。 就在开会讨论进军关东,前往镰仓鹤冈八幡宫为上杉政虎加封关东管领做准备的时候,来自三河国的一封书信摆在他的案头,仔细一看却是他的兄长吉良义安写来的信。信中的大概意思就是希望他能够命令西条城的谱代家臣给予钱粮支持,适当的时候出兵帮一下最好,他与松平元康即将撕破脸。他决心协助自己的大舅哥今川氏真。 “兄长还真是被今川治部给哄住了呀!随便他吧!反正三河距离本家太远也管不着,到是松平元康这么快就按捺不住到是挺有趣的……好像哪里不太对!如果只是求援的话完全可以找大河内但马守,何必大费周章的写信传递到越后呢?”吉良义时没料到他的兄长吉良义安也对他耍起心眼儿,怀着疑惑的心思反复读了几遍眉头更皱紧许多。 “按照路程来算这一趟信送过来起码过去一个多月,兄长如此大费周章送这封信的意思,应该是要告诉余不要打三河国的想法吗?照着这个方向自私推敲到确实有可能,今川氏真或许是许给他什么好处,比如掌握三河半国以此来稳固住即将崩塌的家业,看起来这手笔应该是出自今川寿桂尼的指导吧!让一位出家隐居多年的尼姑重新出山也怪难为今川家的了。” 三河是吉良家的本拠地,在此经营三百多年势力盘根错节,虽然进入室町时代被足利将军家一度打压,三河国的守护也是细川支族与一色支族掌握,国中还一度被政所执事伊势氏的被官所控制,比如松平信光、户田宗光都是来自京都的武士迁徙到三河讨伐额田一揆,但吉良家也正是因此才得以避免提早卷入应仁之乱、明応政变的大漩涡里土崩瓦解。 他的兄长吉良义安打算站在今川氏真的阵营里也无可厚非,今川家毕竟在三河国经营近十年,吉良义安又迎娶今川义元的嫡女鹤姬公主,还在去年诞下自己的嫡子吉良万竹丸,好好的日子过的挺舒坦突然岳父死在桶狭间。他的心里得多么窝火多么的愤怒。 找织田信长报仇是必然之举,但是学过汉学的吉良义安还深知“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这些年一直在骏府与松平元康别苗头,另外一方面松平家与东条吉良家的渊源所在,使得吉良义安一直觉得此人对自己这个旧主不甚恭敬实在可恶,这些年当着今川义元的面前保持一团和气,实际在私底下双方不知斗过多少次。早就把对方恨之入骨。 吉良义安一直坚信这个松平元康就是个奸邪之徒的代表,所以吉良义安一直留心盯着松平元康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他的行为里发现叛逆的蛛丝马迹,遍寻几年未发觉任何奇怪之处让他有些气馁,但桶狭间合战里他的拙劣表现还是让吉良义安觎得机会。 于是吉良义安就写下一纸诉状把松平元康在桶狭间中的不作为呈给今川氏真,言语中大约是把他比作今川义元身死桶狭间的罪魁祸首,包括在桶狭间发生后没有坚守也没有支援鸣海城实属反常之举。 另外他还有一条“资敌”的铁证,就是在桶狭间发生后的当晚在没有大股追兵的情况下,带着一千军势主动放弃大高城。不但没有放火烧城毁掉城中的粮草,也没有带着小驮荷队把粮草重新运回来,而是选择直接抛弃给织田军,包括全套的小驮荷队物什和驮马都送给织田信长。 为佐证自己所言非虚,还提到松平元康曾在被掳到尾张国居住时期,曾经与织田信长是至交好友。所以他有理由相信松平元康在这场战争中有故意资敌的行为,至于松平元康曾经提到带着一千军势跑到大树寺内企图切腹自杀的事迹必然是杜撰的。 大树寺在额田郡冈崎城外,织田军即便胆子再打也不敢越过碧海郡追入额田郡的冈崎城外大树寺来追杀他。更何况他还有一千军势保护着,不远处的冈崎城里还有松平家的一大群国人根本不可能被追杀,而且根据得到的情报也可以确定织田军并没有深入三河国境内,只是追到尾张的边境村木砦附近就撤回去。 以上言行确实让今川氏真生起猜忌之心,比起同为志趣相投的文化人,同时又是宗家出身的吉良义安,那个又矮又胖的三河土鳖松平元康根本入不得今川氏真的法眼,吉良义安和他都是用京都腔交流,再不济也是骏河的口音,唯有松平元康一口地道的三河土话实在难听。他都有些不理解自己的父亲到底看重他那一点,就因为他长的胖比较憨实吗? 看看吉良义安写的一手漂亮楷书真字,再看看松平元康书写如蚂蚁爬似的烂字。而且还是通篇使用假名自辩书,今川氏真摇摇头还是更相信吉良义安的言辞,起码人家写的是有理有据,又怀疑又推论,松平元康就是一个劲的表忠心,说自己是无辜的,他要是无辜为什么不解释清楚带着一千军势抛弃大高城和一堆粮草,而跑到大树寺里切腹自杀是什么意思呢?演戏给他看? 松平元康解释不清,总不能说最近脑袋发热看到自家菩提寺就准备拿肋差划拉肚子吧?回到冈崎城他确实后悔了,可木已成舟事情做出来还能否认吗?好事的谱代家臣们恨不得把这事宣扬的尽人皆知,他已经没有退路可以选。 今川氏真没有下令惩罚松平元康,而是叮嘱他不要起歪心思,而应该休养生息整军备战,待今川家元气尽复再找织田信长报杀父之仇,松平元康连忙作出感激涕零的表情,感谢家督的法外开恩,再三表示对今川氏真的忠谨之心。 这种命令当然不是今川氏真的本意,而是他的祖母金川寿桂尼手把手教他做的,他父亲没来得及教的只有让祖母来代为教导,只是今川氏真觉得自己终归是骏远三的国主,还整日里被年老的祖母指来点去的很别扭,他觉得祖母应该呆在佛堂里为祖父、父亲祈福或者干脆享清福就好,没必要参与到国政大事里。 毕竟不是他那英明神武的父亲教导,今川氏真的难免心态会有所变化,而且武士们总是天生的轻视女人,他的祖母虽然是位辅佐两代家督的传奇人物,但这和他有多少关系呢?他出生的时候。祖母寿桂尼已经削发为尼深居简出,长大后也只有逢年过节或者祖父每年的供养上见一次祖母。 于是今川氏真就私下写了封信寄给吉良义安,信里告诉自己的妹夫其实这不是他的本意,一切都是他的祖母今川寿桂尼的安排,他在心里还是更倾向于他,这个松平元康确实有问题,希望他小心谨慎的对待。一旦发现他有异心就放心大胆的去做,今川氏真会在背后支持他,得到家督的亲笔信承诺,吉良义安也是一扫失败的郁闷,激动的回信表示一定竭尽全力完成家督的嘱托。 而另一边,松平元康也是极为怨恨吉良义安的,心想着平素我对你也是十分恭谨,虽然配下家臣多有得罪但是我每一次都主动道歉还不行吗?到底有多大的仇怨让你三番两次与我做对,甚至不惜告刁状企图整死自己。要不是他福大命大可就真的栽在吉良义安的手里,于是双方的对立由暗处的小动作转变为明处的对立,而且碰撞的火花越来越大,渐渐出现武装冲突的迹象。 服部正清的情报非常给力,尤其是关于三河的一些隐秘事情总能调查的一清二楚,看到这内情吉良义时真是不好吐槽。他这个极品哥哥真是不是一般的蠢笨,还能蠢笨出属于自己的逻辑体系非常容易,更有趣的是歪打正着盯上这只小乌龟确实挺有意思的。 吉良义时撇撇嘴轻蔑的说道:“兄长要钱要粮都给他。想打松平就让他打,谁叫他是余同为一父的庶兄呢?他提出这个要求余还是得给他一份面子的,余无力扩张三河的领地,更没兴趣搞一个东西分割天下的把戏。” 十年的岁月流逝足以改变一个人,尤其对于经历青涩冲动的少年时代到风度翩翩的青年时代,吉良义安早已不是十三四岁的那个鲁莽的小孩子,他有家庭有美好的事业前景,他这十年里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都是岳父今川义元的英明指引,今川家的光明前景。 人是一种现实的生物,随着世事变化心态总会有所改变。比如吉良义安现在就俨然是今川家的铁杆,再回想十年前他在反今川的坚决表态真是让人唏嘘不已,吉良义乡的死也好。吉良持広的死也罢,总比不上岳父给他十年富贵荣华,比不上娇妻美眷的红尘美景。 十年不相见,兄弟俩走上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再看到吉良义安的书信和华丽而又陌生的字迹,吉良义时全然没有感受到一丝亲情的温暖,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既然他的兄长选择走上一条他不看好的道路,吉良义时也不会过分强求,以免让本就不坚固的亲情出现更大的裂隙。 吉良义时到不觉得十分意外,从小到大和他这个兄长吉良义安的来往就不太多,自己的母亲以及出生的身份注定要让吉良义安从嫡出变成庶出,他能成为今川家的女婿其中也有他出的一份力气,到不觉得这么放任他行动有多么亏欠他,十年富贵荣华是多少人盼不到的福分,吉良义安也应该知足的,至于以后的道路就看他自己把握了。 “况且三河国远在东海道距离越后还隔着信浓、甲斐、骏河、远江这么多领国,就算余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那么远的地方,余的目标可是南下关东收拾相模的狮子,根本没功夫陪三河的国人小打小闹,再说家里那帮老谱代真的吸收过来还是个麻烦!” 他可以不在乎吉良义安的态度,但不能不考虑三河一旁两三百年的谱代家族,要不是因为顾忌这些谱代突然过来影响他一手打造的谱代家臣团,他也不会反复强调让大河内信贞等人守好三河老家无须进取也不要在今川家的事物中多做表态。 在得知今川义元即将出阵尾张的时候,他就下令让西三河武士全体静默,既没接到命令不主动行动,接到命令估计磨蹭尽量放慢行动不冲在最前面,遇到今川家臣的指责推三阻四不反驳不争吵,总之就是一个拖字诀来换来今川义元的行动出现一点点些许脱节。 整个桶狭间战争时期,坐镇三河国后方的幡豆郡、碧海郡的西三河国人一兵未动,在今川军内的西三河军势也是非常懈怠没有高昂的战意,为此还曾遭受到许多今川家的武士大肆嘲讽。大河内信贞对此就当是在放屁,根本连搭理的心情都没有。 严格意义上他们只算是受到今川家支配的武家,自家的主公是在越后的吉良义时,越后的命令下来让他拖延,他哪里还会在乎今川义元的将令紧急与否,能推搪就找理由推掉,不能推就凑合跟上主力部队。就这么个拖后腿的一直熬到下雨。 当降下暴风雨之后,明明可以多布置哨探掌控热田街道的讯息,即使不能拦截到织田信长的奇袭军,也能够给附近的军势提供及时的警讯,但大河内信贞压根就没做任何行动,而是以天降暴雨不利行军为由就地扎营躲雨,在今川义元身死的消息传来后,第一时间率领自军抽身撤退,织田军看到足利二引两的旗帜也果断放弃追击。这就是双方建立的最大默契。 明目张胆的阴今川家难免会影响到西三河的老巢,所以他一直都没做更多的动作就是这个原因,毕竟西三河距离尾张近又在今川家的配下,惹出乱子指望织田信长良心发现帮吉良家根本不现实,搞不好帮着帮着西三河又变成他家的地盘,织田信秀可是有过短暂统治西三河的历史。 “既然他们想打生打死就随他们去做吧!只要确保西三河的余的旧领不失。余才不管他们玩什么花招!织田信长也休想对西三河下手,余是时候给他写一封信加以劝告了!”将吉良义安的书信折起来收藏着,他觉得这封信还是挺有纪念意义的。 其实还有一些话他没有说出来。今川义元死之前他更加担心骏河枭雄成长为他的心腹大患,甲相骏三国同盟里放任一个无限制的发展起来,待反馈回来的力量作用到信浓就会让吉良家格外难受,说不定今川义元会在强势起来之后肆意插手信浓乃至关东的事物,这种感觉很容易让他联想起多年前在三河备受今川家欺侮的日子,所以他决心让今川义元安心的去死。 但当今川义元死后,又产生一个新的问题,他应该如何面对渐渐成长起来的织田信长,这个人简直是战国的传奇,不管他的气运逆天亦或是手段惊人。都给日本乃至东亚的历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历史上他的后继者猴子悍然发动侵朝战争,可算作开启对中原王朝挑战的滥觞,他是十分讨厌猴子这种野心勃勃。而又肆无忌惮的恶徒,而织田信长本人是个比猴子更加大逆不道的恶徒,他的理念志向以及所作所为在吉良义时眼里简直比楠木正成还恶心。 织田信长虽然名为尾张大傻瓜,但他并不是真的很愚蠢,相反的是他还是个绝顶聪明之辈,自从织田信长不在搞杀马特教主那套恢复正常以来,几年里励精图治整军备战在尾张取得一场场胜利,不但为自己建立家督的权威,还把多年来欠缺的政治手段给渐渐磨练出来。 其实在织田信长心里已经隐隐的把吉良义时当作自己的竞争对手,当然这种别苗头的心思还只隐藏在潜意识里,他现在还没有资本和吉良义时别苗头,心里还是觉得他作为一个少年时代的朋友多过一个竞争对手,或许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第一次使用铁炮就被后坐力推的摔个屁股墩的小孩子。 吉良义时对他的态度也十分复杂,既欣赏他的聪明敏锐判断准确下手果决的性子,又担心他日后的成就会成为自己的一大心腹大患,如今织田家的身板还没有印象中那么强大,他到底是应该扶持这个年少时的朋友,还是应该扶持他的对手与他彻底决裂呢? 复杂的问题让他十分头疼,正打算放弃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吉良义时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轻笑着说道:“虽然余知道早晚都要决裂,但是在决裂之前还是要尽量利用他,或许用好他可以为余节省许多麻烦也不一定呢!” 第402章旗本领 大评定会的半个月里,吉良义时连番召集家臣召开军议,让他们迅速制定一份进军关东的计划,其实相关的计划从去年就一直在做,只是因为几场战争的分神而拖住进度,眼下冬去春来又到春江水暖的好季节,越后的进一步进攻计划也被提上日程。 就在众臣商议进军方案的时候,来自越中的一则消息打破他的良好心情,才安稳没半年的越中一向一揆再起波澜,砺波郡内的坊官死灰复燃四处兴风作浪,,有证据显示此事与逃亡加贺的神保长职有关联,此人自从舍弃增山城远走加贺以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借着自家的影响力遥控越中的动向十分难以控制。 对于如今的地方一向一揆的新形势,山本时幸也拿不出根治的良好办法,因为他们不同于有胜兴寺、瑞泉寺领导的一向一揆暴力集团,自从两家寺院的一揆军被歼灭,寺庙伽蓝被拆毁焚成一块白地以来,越中的一向一揆反而化整为零潜伏起来,他们只要想隐藏自己的身份和信仰,有当地信众的帮助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潜伏的一向宗骨干只能算治安的毒瘤隐患,可当他们与不满吉良家统治的地方国人、地侍带着惣村结合起来,再闹起一向一揆的时候就会带来更多的麻烦,经常是大军出动追击破坏村庄的一向一揆时候,一向一揆的主力早就转移到其他地区,即使被山本时幸设下圈套围堵起来也有的是办法逃脱,就算一些小鱼小虾被捉住也挖不出更多有价值的情报。 “该死的一向宗,还有那个神保长职该死!”吉良义时压住心头的不快吐了口气,淡淡的说道:“告知师匠让他放手去做,小心加贺方向的一向宗渗透,有任何需要就通过水路传信吧!越中的情报搜集还要加一把力气。” “是!臣下一定尽快做好。”望月吉长恭谨的应下,其实越中的情报通道已经顺利假设起来,比如富山城、松仓城到海边放生津城到鱼津城的飞鸽传书,再经过连通越后的海上通道乘坐快船小早赶往直江津传递情报,可以确保两天内的情报送到春日山城。 “对了,安芸守的儿子今年也有十四岁了吧?名字叫什么?” 望月吉长低声说道:“犬子今年元服,名为望月应次郎吉充,正在忍军中从最低级的忍者做起。” “余正想着一件事,佐久郡内的望月氏是你们一族的宗家,不如就让你的儿子入嗣望月氏继承宗家的领地如何?望月氏原本二十五个村庄被拆的还剩下八个大村子领地到没有一份缩减,交给你的儿子的话也算保住望月一族的宗祧。” “这个……”望月吉长微微一动,随即冷静的说道:“吉野御前的孩子难道不继承宗家的家门吗?” 吉良义时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笑眯眯的说道:“吉野太小了,余暂时还没打算为余生下孩子,再等上两年也不急,以后她为余生下的孩子自然会有家门继承,但不会是这小小八个村庄的领主,你就放心继承吧!” “臣下还有一个问题,若是犬子继承望月家的家门,是不是臣下以及望月忍者的薪俸都会被取消呢?望月忍者是不是要迁徙到佐久郡内居住呢?不是臣下贪图财货,而是我望月忍者也有两百余人,加之亲眷子嗣近千口人不是个小数目,一旦处理不当臣下十分担心配下的忍者会心生怨言。”望月吉长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他还没说数量更庞大的甲贺忍者会不会受到影响。 甚至进一步影响到吉良忍者内部的结构变化,自从代表甲贺忍者的望月家被吉良义时抬举晋升物见奉行以来,甲贺忍者的地位稳固上升渐渐压住如日中天的伊贺忍者,而傻乎乎的望月吉野就是甲贺忍者的地位保障,不知道有多少甲贺忍者在背后悄悄祈祷吉野御前多生几个男孩固宠。 甲贺忍者的地位抬升,让伊贺忍者感到十分紧张,尤其在第三次川中岛合战中,甲贺忍者成功请出户隐忍者立下大功被吉良义时大力褒奖以后,短短的一年多的功夫,甲贺忍者与户隐忍者结盟加强连携的压力如一座大山压在伊贺忍者的肩膀上。 身为伊贺忍者的最高首领,物见奉行次官的服部正清对此的态度一直是讳莫如深,服部正清十分清楚吉良义时讨厌家臣团激烈的内斗,更讨厌自作主张惹是生非的家臣,他素来谨慎小心不敢越雷池一步,兄长服部保长又因为几个儿子的问题失脚,被贬谪到坂本养老等于实际上退出上総足利家重臣序列。 他当然不敢有更大的动作,可是甲贺忍者的动作实在太大,他不作出任何动作难免会被看扁,于是服部正清就主动与轩猿忍者的首领加藤段蔵结为盟友,大概相当于抱团取暖共渡难关的性质,以此稳固自己的地位保持甲贺、伊贺的对峙局势保持下去,而不是其中一方被另一方吞并。 轩猿以前的地位超然不必看吉良忍者的脸色,也可以屡次无视吉良家的政令束缚,但自从他们的主动上杉政虎主动终结双头政治的格局,尊奉吉良义时为越信上三国主宰以来,轩猿也自然而然的被划归到吉良忍者内,现如今他担任吉良忍者的三号人物,恰好比户隐忍者新任首领户田五兵卫的地位高一点点,后者只能屈居第四名。 自己四家忍者众的组合确实让吉良忍者变的空前强大,光忍者就超过两千余人,这些年吸收的提供情报的外围超过五千人,他们主要集中在越后、信浓、上野三国,其次是越中、畿内几国及关东地区以及最新开辟的出羽国,西国、四国、九州地区的情报还暂时没开展起来,即使如此也足以让这支强大的忍军傲视天下。 强大但并不团结,四家忍者众强行捏合在一起的效果自然不会多么理想,经常出现小的摩擦甚至很严重的冲突,幸好四家忍者众的首领也知道轻重缓急,始终把这种冲突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没有爆发出来。 而且忍者的工作性质使得他们互相发生冲突也都是发生在无声中,无声无息的开始又不知道何时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连吉良义时也没发现他们有多么严重的摩擦,只是知道四支忍军似乎分成两拨人相互看对方不顺眼,完全没料到自己的一个政策可能会给他们带来多少变化。 就在望月吉长皱眉沉思的时候,评定间的纸门被轻轻拉开,浪冈顕房带着一脸平和的微笑,晃着羽扇身姿潇洒的走进来,说道:“安芸守可以放心,主上的安排向来万无一失,在下恰好知道主上的计划,想必主上是打算以安芸守为第一例吧!” “嗯!余却有此意,安芸守获得这八个村庄领地三千两百町步,去年因为土地刚拿下来无力进一步改进,所以去岁的秋收是四万两千八百石,今春已经播下稻种想必秋天就会获得收获,另外这八个村庄人口合计两万八千人有余,平均每个村庄三千五百人以上,附近的城砦被全部拆掉,土地也被重新平整按照规划建设各条灌溉渠,恰好是佐久郡内土地最富庶的地方,这块领地既是交给安芸守,又不是交给你,安芸守知道余的意思吗?” 望月吉长负责情报搜集整理自然清楚这些信息,加之毕竟是望月家的宗家领地多少也会注重一些,他还清楚拆毁的城砦、村庄材料被用在新的更庞大的村庄建设上,农民们被组织起来负担普请役完成自己新家园的建立,激励的手段就是新家建的更好更坚固,农民们都非常有干劲,能让农民不知不觉中为吉良家努力服务,这就是望月吉长最佩服吉良义时的地方。 “主上的意思难道是……” “其实很简单,你的儿子望月吉充从你手里接过家督之位,然后过继到你的宗家信浓望月氏担任望月一族的一门惣领,望月忍者的权力从你手里剥离出来渡让给你的儿子,你望月一族一千余口加上佐久郡内望月氏宗家的人丁都交给望月吉充负责。 望月吉充继承一门惣领但不用在地做领主,领地的治理交给余的奉行众来搭理,每年会根据望月领内的石高统计,再扣除税收后给予望月吉充相应的年贡,你们望月忍者依然留在春日山城安心为余奉公,而你依然做余的物见奉行。” 浪冈顕房从旁解释之下,望月吉长才大致弄懂家督此决定的含义,大致上是让他的嫡子望月吉充继承望月氏一门惣领,然后把信浓国佐久郡内望月领的八个村庄交给望月吉充,但是这些领地并不需要望月吉充去打理也不用去乡下建立别馆照看领地,包括扶持农业改革建立水渠饮水灌溉,修建河堤保护田垄等各项措施都是又奉行众委派的代官去处理。 而这块领地称作旗本领,意为上総足利家的旗本谱代世袭领地,只要主家还保存着这块领地就永远是他们家的,父死子继代代相传,无论是望月一族犯错亦或是绝嗣都不会剥夺他们一族的领地,主家会为他找一个旁系亲属作为继承保住家门不会断绝。 其实大致的意思就像同一时期的更早一些的欧洲中世纪,骑士阶级的兴起就是建立在分封类似旗本领的庄园,他们不用打理村庄里的农田也不用关心农民吃得饱饭还是睡个好觉,一切农业问题都交给君主委派的官员来负责,这就等于将家臣从在地国人的角色中解放出来,拜托对田地以及地缘因素的影响,专心致志的磨练傍身的技艺为主家奉公。 见望月吉长若有所思的表情,浪冈顕房便笑着说道:“其实主上早就有想法改一改现有的制度,最早跟随主上的武士都没有相应的领地,虽然我上総足利家有高额的薪俸支持,但这一方法却无力继续推广下去,越后、信浓、上野乃至越中的广大国人都是纯粹的在地武士,他们有自己的固有领地,且是刚刚降服的新家臣,断然不会交出自己的领地换取相对丰厚的薪俸,想必安芸守也能够理解这个道理的吧?” 望月吉长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似乎是想起一些事情,眼眸中流露出少许追忆之色,良久才叹息道:“是呀!臣下在甲贺生活三十年多年,深知在地的国人、地侍对土地的执念非常深厚,不管高官厚禄多少也不及土地摆在自己眼前,毕竟这田地间旱也好涝也罢终归在于自己的奋斗,哪怕遭逢灾年粮食减产也总比丢掉土地换来些不能长久的浮财有用。” “在此之前主上身居近江国两郡的弹丸之地,根本无力大肆封土保护谱代们的利益,来到越后这几年里殚精竭虑所思所想无不是尽快打开局面,扩展领地确保我上総足利家的家门不坠威名不减,一晃五六年过去到如今领地有了,早先无怨无悔的跟随主上的谱代众们也开始考虑领地与知行。 近两年一些不同的声音通过各种渠道传达到奉行众的手中,主上得知这件事情后十分重视,经过深思熟虑反复酝酿才最终决定动一动现有的奉公结构,于是这套方案便随之应运而生了,安芸守殿很幸运,成为这套方案实施的第一人,看的出主上对安芸守的器重呀!” 浪冈顕房的解答简单明确,让他很容易就接受这个套方案,他很清楚在家内的谱代众里存在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那就是领薪俸的谱代和吃自家领地产粮食的谱代,虽然看起来大家是嘻嘻哈哈一团和气,正月里聚在一起喝酒吹牛勾肩搭背就像好兄弟似的,但因为有这个本质的区别,就让他们天然的分成两个阵营,彼此之间总有些小疙瘩难以解开。 但这套方案的出现就可以最大程度避免相关的事情发生,一旦旗本领的制度获得成功推广,上総足利家内现有的谱代家臣全部获得相应的旗本俸禄,从自家土地里获得粮食吃就基本和那些在地武士的待遇没有太大区别。 要说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这些旗本谱代不需要管田庄里的家长里短,不用为田里的禾苗长不高,稻穗不够饱满而发愁,更不用在每一个雨季担心河堤会被洪水冲垮,每一个旱季担心沟渠里的水不够自家土地灌溉,不用起早贪黑的猫在田里刨食。 住在春日山城里不然省事安心还特别舒坦,在田庄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比的上在春日山城里来的方便快捷,走出春日山就是越后乃至北陆后半段最发达的直江津町,可以随时尝到来自畿内海运过来的各色新鲜果蔬,来自琵琶屋辖下的吴服屋精心制作的漂亮衣裳,还有南蛮的西洋镜、七彩斑斓的宝石和来自明国的名贵丝绸、瓷器,从资源的获取与运用上就不是居住在乡下的国人领主们所能比拟的。rs 第403章终结隐患 望月吉长很快就意识到旗本领制度的优点所在,只是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仔细回想一会儿才发觉这么做岂不是自家的薪俸就凭空消失掉,不禁感到十分的失落和着急,对他来说土地虽好,但高额的俸禄更是梦寐以求的。 有粮可以吃饱饭不用担心被饿死,有钱则能买到你中意的商品,在战乱的时候粮食比钱更宝贵,可但凡你去个大商町或者出趟远门,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总不能带着自家媳妇制作的几斤米饭团子出去。 投宿的宿屋不会收他的米饭团子,人家只要金灿灿的铜钱而不是自家婆娘的吃食,去买商屋里购买布料做几身衣裳,若没钱人家也不会卖给你,米饭团子可不收,大米也不要,土特产更是不值几个钱。 就像镰仓时代的御家人,因为要服京都大番役和镰仓大番役,可出门在外没盘缠傍身总不能一路住在荒郊野地里,嚼着又冷又硬的米饭团子下河捕鱼到京都和镰仓,要真有武士敢这么没脸没皮的做派,说不定会被没收领地流放出去。 可御家人们没有钱只有粮食怎么办?被逼的没办法只有卖掉粮食换来铜钱,这一兑换多少是要亏一点的,当地的御家人赶上奉公的紧急口上大肆兑换铜钱,让商号里的铜钱储量大大减少,粮价自然要随之下跌,这样就遇到越兑越贵的情况,许多御家人被折腾的痛不欲生难以为继,这些钱通常只够去京都或镰仓的盘缠,至于到地方能坚持多久就很难说了。 有些御家人遇到不法奸商说不定要被坑苦,奸商就推说铜钱不足用度无法兑换。逼的御家人必须要以高出市价几倍甚至更多的价格兑来铜钱,这些可怜的御家人刚到京都、镰仓就发现自己没钱了,于是只得就地找商人借款生活,等到回乡后再用米粮折算欠款。 可这么做的后果是一些不法商贩发现商机,你有钱总得买粮食自己做着吃,可京都与镰仓分别是一公一武两个中心地区,聚集众多不事农业劳动的町民、商户。粮价也必然会比乡下贵上几成甚至数倍,这一来一回生活成本增加,御家人发现钱又不够用,还得继续去借款吃饭。 等到回乡的时候还要借些盘缠回家,等到回到乡下粮食又变的不值钱,还铜钱要耗费更多的粮食,这一来一回就把许多御家人折腾的破产,后来镰仓幕府出台的德政令免除御家人的债务,却弄巧成拙的逼迫血本无归的商人不敢再借贷。于是进一步逼迫御家人对幕府产生深深的怨恨,同时那些不从王化的恶党横行,才是埋下镰仓幕府灭亡的祸根。 吉良义时很清楚这个原因,他不但知道镰仓幕府灭亡于没有处理好御家人与幕府的关系,粗放式的分封又碰上大番役约束,御家人在地的粮价过度贬损与京都的金钱贬损让御家人仅有的财富全都消耗在商人这个环节中。 他还清楚乌龟所开创的德川幕府。利用相似的参勤交代约束在地藩士,但过于严厉的参勤交代却同样面临镰仓幕府所遇到的痼疾,那就是藩士们在地没钱到幕府没粮。两头贬损把他们的财力消耗一空。 德川幕府强制修建河防工事或者抽调普请役更让各藩的藩政雪上加霜,领地遇到灾年没有资产应对,那就只能找大商人借钱,然后还不上就是利滚利,滚成大雪球,最后不得已藩主只能削除部分下级武士的年俸,最后让各藩越来越穷频临破产,藩士也沦为赤贫挣扎在死亡线上,这样的幕府不倒那就真的没天理了。 “旗本领的推行只是其一,随后余会进一步推行配套政令。那边是家禄与职禄相结合的策略,谱代众虽是子孙相继却不见得必然会成为谱代家老,能力欠缺着为能力出色者让位。谱代众内虽有家禄多寡之分,但是各家的孩子在家中的地位是相同的。” “家禄?职禄?”望月吉长被搞的脑袋有些发昏,从没听过这么复杂的制度,乍一听到难免有些接受不来,深吸一口气躬身问道:“请主上明示,何为家禄?何为职禄?回想起来似乎在家中听过类似家禄的说法,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吉良义时摆摆手说道:“这个问题让顕房来回答吧!余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浪冈顕房闻声向吉良义时躬身一礼,然后坐正身子摇头晃脑的吟道:“家禄者,祖辈开拓子孙相继的领地之禄也!如安芸守殿家的少殿所要继承的望月领八个庄四万余石便是如此!职禄者,在家中担当之职位,或为家老或为奉行或为备队大将皆为职禄也!如安芸守殿所受领的年俸六百贯文便是职禄,如佐渡守殿所受领的钱一千两百贯文也职禄。” “原来如此!我等在家中的这份收益却变成金钱给予,在旗本领还有一份粮食给予,如此一来只要各家的后继者能力出色升叙上去,有朝一日我那犬子或许也有希望晋升谱代家老,获得千贯职禄吗?这可真是一件大好事啊!”望月吉长激动的呼吸急促,这么好的消息如何不让他为之激动。 他们忍者不需要与群臣勾心斗角,既没有打仗的战功压力也不需要为地方治理的收益担忧,只要做好情报搜集归纳呈送给主上,然后就是保护好需要保护的目标,其他的所有问题都与他们无关,物见奉行内部的忍者们自己玩一个圈子,几乎不与其他谱代产生瓜葛,虽然责任表情但压力也相对较小,几位担任首领的上忍只要劳心,如果能当上谱代家老那真是完美。 “理论上是可以的哟!只不过需要资历或者功绩,功高者减少勘磨,若无特殊功劳则依照家中法度勘磨几年缓缓晋升,部分无功有过者还需增加勘磨甚至作出调职、降职的处分,如果过错甚大说不定还要用上刑罚。” 浪冈顕房是说者无心。但望月吉长可是听者有意,服部保长就是一招行错满盘皆输,想到他的际遇就是调职加降职的处分,以他当时犯下的过错足够以死谢罪的,只是仁慈的主上没有这么做,只是训斥一通打发到近江坂本养老,眼前这位百年难见的仁厚之主也是吉良家的谱代众忠心耿耿的原因之一。 吉良义时合起折扇轻敲案几做总结陈词:“家禄都是诸君辛苦奋战的得到的土地知行。以后我上総足利家的谱代武家只需带兵出阵拱卫四方,或者坐镇中枢为余打理好家业,谱代众的旗本领无须操心也不用担心,好歹有专业的奉行人为旗本领打理,即便是遇到天灾**终究保证谱代众的家禄口粮不缺一分一毫。 职禄里不单有那份铜钱俸禄,以前该有的蔬菜肉蛋及布料等扶持还会有,只是相应的要削减到二成以下,毕竟家禄给的那么多相关扶持也要减少一些,余照看这么大的家业也不容易。想必诸君也是能够理解的,至于现如今的职禄总归是有限的,无论是谱代家老、奉行、大将只有这么多。 未来的职禄也不可能像家禄那般人人有份,总有些人能获得职禄而另一些则没有职禄,所谓能者居于上弱者居于下便是这个意思,所以身为余的谱代众更要努力修习军略政务。多立功绩才能获得更高的职禄。” “臣下完全明白了!感谢主上的仁慈厚待,我等身为臣子真是无以为报,唯有世世代代忠谨奉公以报答主上的厚恩呐!”望月吉长五体投地的跪拜。在这一刻他是真的完全对这个少年家督心服口服,这等手段真是千百年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着,他可以确定这是在开一派先河,他的主上将会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吉良义时带着一脸微笑接受他的虔诚拜谢,其实他对自己琢磨出来的这套家禄、职禄体系还是十分得意的,这和德川幕府的家禄、职禄、扶持米体系全然不同,只能算作是套着德川幕府的羊头,卖他吉良义时烧出的一锅狗肉大餐。 从自己的直领里划出一部分土地给家臣也无所谓,又有几家能像望月吉充那样有个富裕且恰好绝嗣的宗家可以继承?实际分封起来左右也不过是几十万石的土地里的六成粮食罢了,给他们又能如何。反正自己死活吃不了不是留在谷仓里发霉就是套现成铜钱回来应用。 他的生活只能算精致却远达不到大明帝国内阁首辅大臣或者著名的山西、江浙、徽州豪商们那般豪奢,平日里一顿饭也不过四餐一趟有肉有菜荤素搭配,碰上大宴或许多加几道菜。外加平时多些糕点以及明朝的上等丝绸,本地特产的皮毛衣衫而已,这个水平可以完爆日本每一个人,包括上至天皇、将军,下至黎民百姓。 但这水平还真心不如江浙沿海的名门望族,人家一门几状元、几进士的世代簪缨之家,享受大明帝国丰富的物产,哪里是他能比拟的,甚至这个时代的欧洲的部分王室也不见得比的上大明帝国的大家族过的遮奢,这个时代的大明朝是世界当之无愧的豪富国家,军事实力或许不是第一,但论文化发达和富裕程度绝对不是小国家能比拟的,当然称霸七海的西班牙帝国不在其内。 几天后,春日山城评定会再开,吉良义时就当场宣布望月吉充继承信浓望月氏家领四万两千八百石的命令,在谱代家臣团惊讶声中同时宣布旗本领的相关规划,望月吉充将继承的领地作为上総足利家的旗本领使用,看起来好像是变向占谱代家臣的便宜,实际的具体条陈却是一次巨大的让利。 大致的意思就是让忠谨奉公这些年的谱代家臣,能够有机会沾点上総足利家的战争红利,原本的薪俸变成职禄继续发放,原本的福利变成扶持削减到原本的两成,原本粮食给予变成知行赐予,虽然是旗本领不能在田庄里确立军役,也没有权力监管自家的领地,但是家督白给的要是还不拿那就真是蠢的无可救药的了。 各备队的足轻组头获得的家禄在两百石到三百石之间,足轻番头获得的家禄在五百石到八百石之间。足轻大将的家禄在两千千石到三千石之间,备队大将获得的家禄在五千石到七千石之间,统兵两千的侍大将获得的家禄在一万石到一万五千石之间,新增的统兵三千到五千的部将获得的家禄在两万五千石到三万五千石之间,最高的谱代家老分润到的家禄为四万石到五万石之间。 奉行官里初级奉行人对应足轻组头,再向上分级对应中级奉行、高级奉行人、奉行佐、奉行头、奉行次官、奉行长官对应各自级别的武士,在其下面设助理奉行人、见习奉行人两个级别基本与备队里的精锐足轻以及新兵的待遇相当。领受的只有相应的扶持禄米。 比如山本时幸就获得越中新川郡鱼津城附近五万石领地,目前上総足利家的谱代家老就只有三个,分别是上杉政虎、山本时幸、真田幸隆,所以分到这个级别的很少。 再比如细川藤孝以首席勘定奉行等同于新增的部将格,他所获得中越三岛郡内三万石领地,松井友闲也是这个级别,泷川时益是年纪轻轻的备队大将,他所能得到中越刈羽郡内七千石领地,本庄繁长、黑川清実、北条高广、渡边高纲、内藤正成、设乐贞通、宫部继润等人都是这个级别。 吉良义时也知道这种诱惑是巨大的。于是就大大方方的告诉谱代家臣团,只要他们愿意将自家领地改成旗本领照样可以享受相关的待遇,包括各自家族的军役以后也不用负担,各自家族的谱代家臣准许保留君臣关系,基本就是杯酒释兵权的意思。 这份福利让越后的谱代家臣为之眼馋,上杉政虎到不觉得如何。单他自己在越后国中领地石高已经高达百万石,虽然声明以后这些财产归属于吉良义时的嫡长子,但他的分量和影响力还不在乎这几万石的分润利益。但是越后的旧臣却一个个双眼发红,恨不得贴上去蹭一蹭。 在越中、出羽没能参加会议的谱代众,如山本时幸、斋藤朝信、柿崎景家、内藤正成、渡边高纲、安田景元、吉江景资等人就算他们默认同意转换旗本领的政令,至于越后的国人里也有许多人眼馋的凑过来。 色部胜长早就眼馋的要命当场决定转了,宇佐美定满第二个跳出来支持,本庄实乃、长尾景信还有些迟疑,但随后稀稀落落的不少人同意渐渐就动摇他们的判断,包括长尾家体系内的长尾景秋代表的一门众,山吉丰守代表的谱代众,长尾景直代表侧近众。上野家成代表的大身豪族众,长尾政景代表的上田众,中条藤资代表的扬北众纷纷凑近来。最后两人见大势已去也只得苦笑一声低头认命。 至于上野、信浓的国人自不必说,真田幸隆就第一个表示愿意将自家的领地化为旗本领,这样以来他也以五万石成为第二个满石高的谱代家老,村上义清、高梨政赖、小笠原长时等信浓国人纷纷表示自己也愿意献出领地,他们的石高都没超过三万,恰好享受到部将格也没多少问题。 信浓国人这么齐心也是有原因的,他们都是一水的新谱代毫无根基和底蕴之说,他们不是曾被打败逃亡越后寄人篱下又借着越后的威风夺回领地的亡家之人,就是才被降服予以大力提拔的新参众,私下不抱团根本没资格和越后本土的谱代,以及更强大的三河京都谱代掰腕子。 他们傍上这棵大树皆是看好上総足利家的美好前景,别说只是左手倒右手领地知行一分一毫没损失的旗本领计划,就是把领地献上去谋得一份和三河谱代相同待遇的机会他们也是愿意的,信浓的领地都是跟着家督的屁股后面收复的,如果当初家督向他们的领地伸手,他们也是没有办法拒绝的,所以他们一直承着这份恩情。 长野业正犹豫再三拿不定主意,自家的领地按照以前的记录是两万石有余,两万五千石还差了那么点,如果折算土地面积重新换算也差不多到三万石的样子,只是上野国的能征善战之士全部收归吉良家直领总有些不甘心,在他犹豫的节骨眼上,长野业正、小幡信贞、和田业繁、安中忠成、沼田顕泰、桐生助纲等富哦人纷纷表示愿意配合。并献上各自的领地。 随后刚刚抛弃大胡秀纲的名号,改名为上泉秀纲以表示与过去决裂的上州剑圣也献上自己的领地,上州七本枪的另外六人对视一眼也随之行动,长野业正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自己没的选择,连亲族一门的鹰留长野氏、女婿小幡氏、和田氏、安中氏、沼田氏都主动献上,箕轮众的主干被抽去大半力量变的支离破碎,他还坚持这个空壳子盟主也没多大意义。于是也顺势同意。 出去越中因为一向一揆的缘故,使得越中地方的国人众缺席这次会议之外,越后、信浓、上野三国的主要国人都把自家的领地改为旗本领,只是依然有人在犹豫着,由良成繁就不太高兴这种挟势而强为的鼓动,好像若他们不这么选就要被孤立起来似的,好在総社长尾、白井长尾、足利长尾三家也没有表态,他乐得躲在后面装傻。 长尾当长瞥到自己的旧主上杉宪政日渐富态的面庞上,除去一脸的呆愣茫然就只有神游天外的表情,暗自叹道这山内上杉家算是彻底完蛋。自从旧主经历那场兵火巨变,眼睁睁看着上野国人与死敌北条家合谋对付自己,以至于嫡子被杀家业被毁之后,他的精神就彻底被打垮。 即便击败北条氏康并重夺上野国的消息,也只是让他兴奋的喝过几场小酒,至于其他的动作完全没有。只会整日躲在居馆里搂着夫人造孩子,这几年还真让他又生下一个男孩,据说上杉夫人呢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孩子。真是化悲愤为**努力经营自己的后半生。 再看上杉宪政那泛白的鬓发和深深的眼袋,长尾当长觉得再去多想也毫无意义,暗叹一声道:“臣下附议!” 白井长尾家的长尾宪景瞥向邻座的総社长尾家的长尾顕景,后者明白大势所趋不可逆,这必是那位少殿早有谋划的策略,意在加强对越后、上野、信浓三国之中众多国人的控制力,国人被官谱代化,知行领地旗本化,在地武士集中化。 这个世界上虽然有很多愚蠢之徒,但能坐在春日山城大广间的就没有一个是蠢笨之徒。他们二人可以看的明晰通透,那么其他武士必然也是洞悉其中奥妙,正因为所有武士都明白其中内情才更加恭顺。不强制不逼迫随便他们自己拿主意其实就是在挖坑埋人,这个时候谁犯蠢就是自掘坟墓。 他们上野长尾家在越后长尾的长尾景虎时代还能保持超然地位,一旦双头政治宣告结束,这层光环就逐渐褪色沦落到众矢之的,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眸中读懂这一层淡淡的无奈,知道自己的好日子过到头了,随即深吸一口气躬身说道:“臣下附议!” 由良成繁最终还是失去遮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苦着脸连忙应声附议,心里却暗骂这三个家伙一向不管不顾着上総足利家的军事部署、政务安排,今日这是抽哪门子风突然就顺服起来,害得他也跟着倒霉认怂,就像好端端的被人打一闷棍,醒来却不知道是为何挨的这一下,真是郁闷的死去活来。 细川藤孝坐在最前排右手第一位,一直仔细观察着大广间里的动静,见一众武士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应合下来,便咳嗽一声提出新的建议:“完全让旗本谱代与军役割裂也是不合适的,毕竟都是自家的兵丁说分就分还是让人觉得有些不近人情,要不然就这样吧!各家的领地里出丁按照万石为标准,每一万石出两百兵丁,不足一万按照这个标准递减,兵丁的粮食由各家领主自给。 变为常备后接受训练归属于我上総足利家统一部署,至于统兵权则由主上任命交给各谱代来担任大将,但各自出兵丁的大将不能统率自家的兵丁,如缘戚或义兄弟之类的关系也要尽量避免重叠,各家的兵丁死亡后由主家负责抚恤,缺额的兵丁交给各位谱代自己补充,这样一来兵还是自家的兵,粮用自家的粮,算是保持自家原有领地唯一的一丝羁绊吧!” 听到这个提议还有许多武士一时间转不过弯,长野业正却第一个反应过来,当即就激动的站起来大呼道:“这个好!我等举双手赞成!不就是一万石两百兵丁吗?这点粮食我们还给的起!只求我等郎党还能为主上效犬马之劳!” 宇佐美定满第二个跳起来,兴奋的大声倡议道:“对对!不就是这点口粮怕什么?两百兵丁日常训练用的一日份兵粮也不多,仔细算算不过是一石两斗米粮,一斗二升食盐,还有两斗四升味噌,一年下来不过是四百三十八石米粮,四十三石八斗食盐,以及八十七石六斗味噌,就算一年里有半年是打合战时期兵粮翻倍,左右也就是再把这个数目翻一倍,八百七十六石米粮,八十七石六斗食盐,一百七十五石两斗味噌。 咱们越后海边就产精盐,价格便宜童叟无欺不过三贯文一石而已,若是次一点的食盐只要一贯五百文一石,自制的味噌大约三贯文一石,若按照我上総足利家的新规定,食盐味噌全部削减到两成半供应,每人每天可以吃到一条鱼,两个烤土豆,一碗南瓜汤,这些东西基本都是很便宜的物什,若全部折算成米粮也不过一千石出头。 诸君可不要忘记我等这一万石里可以获取六千石年贡,即使去掉税赋也能折算换来五千三百石左右的粮食,另外我等还有主上赐予几百贯职禄,外加各种扶持远远超过一万石的收益,这可是真正的十中取一呀!诸君若是连这点钱都舍不得出,就真是愧对这祖先赐予我等的武士身份了!” 评定间里几百名武士被他这一串眼花缭乱的数字给惊住,许多人不由自主的点头应合着,这么快报出一连串数字不说,还能把上総足利家的军规了解的细致入微,包括伙食新规和相关标准都有所了解,这份苦功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到的。 坐在最前面的几排谱代重臣纷纷侧目看过去,对这位宇佐美骏河守投以赞赏的目光,渐渐的大广间里恢复正常,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武士们笑着拍起手,对这位白发苍苍的武士给予极高的赞誉,他说的非常对也非常好,值得大家一致赞扬。 大家都拍手,坐在稍靠后的武士们也顺大流的鼓起掌来,躲在后面安中忠成瞥向那个神情激昂的老武士,侧过脸来低声询问自己的同伴:“还从没发现这位骏河守殿原来还如此精于筹算,片刻间就把一笔帐给算出来,大约只有那几位奉行才有这等本事吧!” 小幡信贞和安中忠成同为长野家的女婿,而且两家还有一些亲缘牵扯年龄相近关系很近,年轻人聚在一起说起话来也非常随意,先四处打量一下才拉着他的胳膊低下脑袋,示意去看那位正在缓缓退回座位的宇佐美定满所坐的位置。 待安中忠成一脸茫然的回望他,才瘪瘪嘴说道:“这就是你不懂了吧!骏河守殿这是早就料到的,要不然就是他早就算过这笔帐,总之绝不可能这么快算出来,否则骏河守就该跻身这几奉行之一而不是在这时跳出来慷慨陈词,你仔细看看看骏河守如今的座次便可知道,其地位比咱们还要差一些呢!” 坐在另一侧的和田业繁也凑过来,笑呵呵的说道:“你这么一说到还真是如此!算兵粮之类的事情我等不是没做过,只是万石出两百丁的标准从未仔细筹算,这位骏河守必定是算过一遍才能这么快报出准确数目吧!” “嘘!快看外边,殿外有急报送来!”长野业固盯着大广间外的大片空地边缘,一名背后插着两白两黑四面微缩旗印的使番快步靠近本丸。 第404章无利则不战 “加贺一向宗有异动,超胜寺実照命光德寺乘贤率军救援越中一向宗,所打的旗号是替神佛惩治这世间最残暴无道的吉良……义时!此次加贺一揆军势数量不下五万,其部以神保长职为先锋已在加贺金沢御坊出阵……五万!真是好大的手笔,真是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留给余啊!还要惩戒余?真是有趣!” 吉良义时的表情很轻松,好像还有心情调侃加贺一向宗的檄文,但熟知他性格的上杉政虎、细川藤孝等人很清楚他的心中正在不断迸发愤怒的火焰,只有极度愤怒的时候他才会露出这种表情,他们十分担心恼羞成怒的吉良义时会作出出格的报复行动。 服部正清皱眉思索一会儿,便说道:“这到是让臣下想起几个月前收到的一则传闻,据闻超胜寺実照曾经派出使者联络石山本愿寺,京中流传一则有关我上総足利家的传闻,好像是本愿寺显如有意从比叡山延历寺请来一道法旨,目的是指主上为佛敌,他再号召天下佛子抵制对抗我上総足利家,其后这则留言突然消失无踪,因为没有查到更准确的佐证而被我等弃置不用。” 好在吉良义时还没那么冲动,强制按下胸中的怒火冷声说道:“原来如此,本愿寺显如想动余却被比叡山延历寺给拒绝掉,真是好狠的心机多恶毒的谋算,余却是从未对本愿寺显如流露敌意就被这么对待,这一宗一派果然是满腹恶毒的妖邪之辈!也多亏延历寺的和尚不上套,余在畿内的影响力可不是人人喊打的一向宗所能比拟的!” “那一向宗真是一群卑鄙之徒,用这旗号来进攻我等怕是没有名义可用了吧?妄想以一介方外之人却想着惩治我等武家名门,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自己不干净就以为天下人都像他一眼肮脏。这群僧徒真是无可救药!” 一众谱代家臣七嘴八舌的吵嚷起来,吉良义时举起折扇敲打案几,冷冷的瞥视大广间内深色各异的武士,淡淡的说道:“自越后下向以来,余对这北陆一向宗是近而远之,余与本愿寺并未深仇大恨,若非他们几次三番打上门来。余又怎么会舍弃关东不就,偏偏布置重兵镇守越中呢?须知为将者无利则不战,利战而不怒战,重战而不好战,合于利则动,不合于利则止。 余几次三番克制忍让并非是余不忍妄动兵戈,而是这北陆一向宗并非余的战略重点,但总有人自以为是的要挑战余,挑战我上総足利家的威光。对付这种跳梁小丑就绝不能给他一丝一毫的奢望机会!一定要将他全面击溃,让他们明白什么才叫武家,僧徒就应该回到寺院里为世人祈福,而不是学着武士舞刀弄枪!” 吉良义时的态度很明确,那就是要惩罚屡次挑衅他权威的跳梁小丑,不能再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蹦出来找事。但他这个表态并不意味着战略目标转向西方沿着北陆道扩张,无论是他个人还是上杉政虎、山本时幸、真田幸隆以及一种谱代家臣都在为南下关东做着积极的准备,哪里有功夫去和那北陆加贺国的一向宗去纠缠。 那加贺国根本就不是一个令制国。而是北陆一向一揆的妖僧们的聚集地,他们的性质就像被剿灭的那些邪教组织类似,鼓动贫苦百姓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名义疯狂起来,推翻幕府任命加贺的守护大名,建立起三不管的混乱地区,朝仓家被这加贺一向宗拖住六十年无力动弹,即便有一代明君朝仓敏景,北陆军神朝仓宗滴也无法分出胜负。 对付一向一揆不能用常规办法,最好的办法还是学大魔王在加贺搞大屠杀,连同越后上杉一同攻破加贺国烧杀抢掠。把加贺一向宗的信众丢进大锅里煮死,在整个加贺屠杀十几万人再吓住剩下的残余势力,加贺一向一揆自然不成气候。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他就很清楚。 奈何单方面屠杀没有意义,石山本愿寺好端端的屹立在淀川南岸,朝仓义景也不是历史上那个强大而又厌恶一向宗的上杉谦信,朝仓家自从死了朝仓宗滴就像一只遭瘟的鸡,蔫了吧唧缩在一乘谷城里无精打采的混日子,就连越前的一向一揆也不管不顾。 没有朝仓家的积极配合就不存在两头堵的战略,即使打赢一场两场战争攻入加贺国滥杀一阵退回去也是毫无意义的,杀不尽一向一揆的骨干让他们逃到越前一向宗的御坊里避难,就像斩草不除根那般,等个一年半载就会给加贺来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盛景。 石山本愿寺的大后方不倒,去打加贺一向宗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前脚打下来撤退后脚他们就能跟过来收复,你派一万、八千的守军根本镇不住场面,更防不住石山本愿寺的小动作,要是派个两三万大军在加贺镇守个三年五载,那可真是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了,整天盯着加贺的一举一动吧! 即使大费周章的迁走加贺国中所有土民,那也不是一年两年能完成的功夫,彻底和一向宗火拼上那可是场耗时长久的战争,石山本愿寺说不定就找个机会从比叡山延历寺那要来一纸佛敌讨伐诏令,到时候他们上総足利家可真是为吃羊肉惹来一身骚。 接下来的几天里,春日山城的大小会不断,谱代家臣们将话题从南下关东转向探讨援救越中的计划,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春日山城评定间家里又召开一场小会,一群谱代重臣坐在一起商量怎么出兵援助越中。 经过多日的会议折磨,许多武士的脸上流露出疲惫之色,细川藤孝揉着太阳穴缓解疲劳,迟疑地问道:“主上定下的战略却是要在今年动兵南下关东,却不知这一向一揆会不会拖住今年的战略计划,如果延迟进军关东的计划,那么要等到什么时候再实施呢?” 上杉政虎眼眸中的精光一闪而过,缓缓阖上双眼捏着念珠轻声说道:“这要看加贺一向一揆的出阵速度,如果按照正常的募兵速率来计算,加贺一向一揆多半还要等上两个月进入越中,从时间准备上还是十分充裕的!另外,越中的战事只是一场局部战争,派遣八千精锐援助即可,只需待加贺一向一揆攻入越中再一鼓作气击溃来犯之敌,应该不会影响到今年的军事部署。” 浪冈顕房轻摇羽扇,笑着说道:“主上的意图应当是打疼加贺一向宗,让他们意识到不是我等的对手,然后才方便商谈不战和睦的事条,拥有越中作为西线保卫越后的侧翼就足以,贸然牵入加贺一向一揆泥沼中可就要糟糕的,就如主上不愿涉及甲斐的泥沼,宁愿用一万九千大军钉住武田氏,不让武田大膳殿有任何动弹的余地,也不愿意轻易插足甲斐这个泥沼里去。” 本多时正思索一会儿答非所问道:“其实南信浓的诹访郡、伊那郡并不难拿,只是我等担心逼迫的太急,把北条、今川的联军给招来,这信浓两郡一失就意味着武田氏在信浓的经略全线溃败,武田信玄若是下狠心与我等死磕下去,反而把信浓的安危置之于外,不如给他一点虚假的希望,让他有心维持信浓最后的希望火种,而不敢过分逼迫主上拿出大军夺走这两郡。” “这和释放六千俘虏是一个道理,给武田大膳殿一个坚持下去的希望,虚假的希望带着隐患的希望,才能让他想办法继续扩张维持家业不衰,而不是像一个受伤的孤狼死死盯着我上総足利家撕咬不停,主上的目标始终是南下关东,而不是和武田大膳殿解决个人恩怨。 主上不是曾说过,军国大事却是世间最现实的一物,这之上却容不得温情款款,更容不得天真妄想,但凡战阵之上最讲究却是利益二字,弊大于利的战争不能打,不夺维系不住的飞地,不打没有利益的合战,现如今打甲斐弊大于利,打加贺也是弊大于利,两滩泥沼若是一时不慎泥足深陷就不好办了。” 上総足利家正出在家业上升期,一连串的胜利带来无数荣耀,却同样让家督及谱代家臣团背负着巨大的压力,打不好一两场关键性的合战失利损兵折将大败而回,说不定就沦为一夜回到解放前的尴尬境地,这不是在京都有幕府罩着,或者在老家三河有国中三百年的影响积淀,他的个人威望是依靠军功堆积起来的,造成上総足利家积累不足欠缺底蕴。 就因为这样,所以吉良义时的用兵策略才格外的小心谨慎,选将也是尽量要以沉稳扎实为主,就如泷川时益这等年轻跳脱的大将却是早早的束缚在春日山城里卫戍是相同的道理,维系一个庞大的家族就像经营自己的人生,不磨一磨棱角掩藏锋芒是不行的。 锋锐正盛虽好但终究有个刚而易折的问题,玩意锋芒过盛有一天伤到自己终究不好,再比如担任马迴大将山冈善次郎时长,就被吉良义时束缚在身边整整十年,一个彪呼呼的愣头青硬是被磨成成熟稳重的马迴大将,若不是他被勘磨出效果来,吉良义时还不敢让他始终呆在身边做这个马迴大将。 第405章出羽惊变 谈到行军布阵战略推演,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吉良义时与上杉政虎都是军略大师级的人物,在整个天下六十六国之中,大约是排在最前列的人物,而本多时正、浪冈顕房也是一等一的谋略大师,细川藤孝虽然主导政务多年不参与设谋,但他本人的军略和谋略水准也都是顶尖水平,与一干谋臣辩论到是不落丝毫下风。 不知怎的扯到用兵用人上,吉良义时就随口感叹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我上総足利家最不缺威名赫赫的大将,唯一欠缺的却是朴实无华的善战之将,泷川时益、岛时胜、柿崎景家、斋藤朝信虽然威名远播,但余却需要更多个设乐贞通、宫部继润、上野家成、荒川长実式样的武士,这一类籍籍无名的武士才是上総足利家的基石。” “诶?一眨眼又到该吃饭的时候了吗?请主上赎罪,家中正室还等着臣下开动,臣下就先告退了!”浪冈顕房混不在意同伴本多时正的眼神,撑地俯身一礼便告退,他家里有新婚妻子守着大门等着他吃饭也是个可以接受的理由,武士们的生活主旋律无非是战争,土地,以及女人。 再看细川藤孝神不思蜀的样子,吉良义时立时心下了然,这几个家伙都娶了沼田家的漂亮女儿,蜜里调油的小日子过的正滋润着,再让他们熬一宿反复讨论一个早有定论的策略也有些不近人情,其实他自己也感觉饿了。 指着几个年轻的武士。笑骂道:“散了吧!这评定会开的也差不多,再讨论下去就是闲扯家常,都各回各家找自己的夫人去吧!余也要回去陪夫人了。” 回的御所半路上又碰到阿菊从御所里走出来,斋藤家的敷屋就设在二之丸中一处地势平坦的独门庭院里。距离本丸也就步行片刻的功夫,所以阿菊几乎每天都带着各式糕点来御所,一来可以来看看自家的两个宝贝闺女光姬、名姬,二来是她家丈夫在越中前线回不来,到这御所里没事与几个御前聊聊天解闷。 做糕点用的物什无论是用面粉、米粉还是鸡蛋、白糖,亦或是水果、花生、杏仁、芝麻以及各种香料都是经过琵琶屋以成本价购入,做出来的糕点带到御所里十分受热捧,御所里的几个女人都和阿菊有着非常好的关系,隔三差五总会给予丝绸、首饰以及一切女儿家用的稀罕物事的下赐。 阿菊的糕点工艺名闻春日山城,在城内居住的谱代众家眷时常会找到她学习制作精致美味的糕点。比如真田幸隆的夫人、小笠原长时以及上杉宪政的夫人就过来走通的特别频繁。据说这些妇人正商量着在二之丸选一出好庭院作为学习厨艺。交流心得的会馆,就类似那些待字闺中的少女们开个诗社之类的意思, 见到吉良义时走过来连忙行个万福。吉良义时笑着邀请她留在这用饭,却被她笑着拒绝,言及午餐已经在这用过再用晚餐总觉得很奇怪,吉良义时也知道她这是在避嫌,毕竟是成婚生过孩子的武家妇女,早就不是那个傻乎乎的笨蛋侍女姐姐。 她可以和御所里的几个御前亲近,却总要避讳着吉良义时这个主君,到不是担心吉良义时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实在是瓜田李下担心名声清誉被损毁,若是真给吉良义时或者她自己带来不名誉的影响。让她怎么面对斋藤朝信,又怎么面对御所里的几个御前呢? 吉良义时不喜欢这种感觉但也无可奈何,如果他当初有心留着阿菊又怎么会让斋藤朝信如意,早早收入自己的后宫里享受便是,只是这些年他一直把阿菊当作亲姐姐看待,阿菊那时候根本就是个不通情事的笨蛋,两人一直保持纯粹的姐弟关系,直到来面对斋藤朝信的热烈追求才懵懵懂懂的知道怎么回事,到现在终归开窍也不容易。 正当吉良义时感叹世事变化,自己的阿菊姐姐也有自己的生活时,又碰到绫公主从御所里走出来,看起来她是和阿菊一道过来的,自从两家结成儿女亲家之后,绫公主与阿菊的感情日渐加深,不知不觉就成为手帕交的好姐妹,恰好两人的年纪也只相差四岁,到如今绫公主也不过是个刚过三十岁,风情万种的美艳妇人。 吉良义时偷偷咽下口水,急忙垂下脑袋向她行礼,天气越发暖和起来,绫公主顺势将打褂卷在腰上用细带随意挽起一道蝴蝶结,丝绸质地的间着前鼓起两团饱满的峰峦,雪白的颈子上却还沾着几丝汗珠,就像沐水的白海棠,娇靥上带着一丝潮红,鼻翼上隐隐带着几许汗迹。 “义时这是在朝哪里看呢?” “我正在看……啊!我什么都没看!”迎上绫公主似笑非笑的眼神,吉良义时顿时感觉一股寒气让他从头凉到脚,那可真是冷汗涔涔不知如何应对是好,总不能说被她的风姿震慑住,那他这个洁身自好的家伙岂不成登徒浪子了吗? “可是妾身刚才看到一双眼睛像钩子似的盯着妾身的胸脯看呢!呵呵呵……”说着绫公主却娇声笑起来,把吉良义时给笑的满头黑线。 他可算是领教这越后女子的大胆泼辣,尤其是结婚生过孩子的武家妇人真是什么都敢说,你让他这个武家名门的好好先生都能一不留神中枪,那些中下级武士的妇人们经常碰到自家男人带着一帮个武士来家屋里喝酒,再扯上一些荤素不忌的笑话,那些夫人还不得更大胆更泼辣呀! “好了!不逗你了,妾身也知道御所里那几位不是刚生完孩子,就是还没长开身子,真要是觉得憋得不舒服就找御所里的侍女泄泄火便是,虎姬那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就是这御所里的所有侍女都被你收了也无所谓的,可别因为自己迂腐把身子憋坏了哟!妾身的身子你可不能乱瞅的!”绫公主微笑着一转身,带着七八个侍女从容离去,留下吉良义时一个人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发愣。 “这越后的已婚妇人真是……了不得呀!”咂咂嘴觉得自己还是太嫩了点。连一个回合都支撑不住就败退下来。 此时恰逢傍晚晚霞似锦,瑰丽多姿的火烧云随着微风飘荡着,春日山虽不算高但也有一百多米,住在这山上唯一的好处就是空气格外干净清新,几乎日夜不停的轻柔山风吹在身上让人觉得浑身上下格外的舒坦。 经过刚才那一吓把他心头的燥热吓去七八分,抹去发迹上的滴滴汗珠,暗骂道:“这鬼天气怎么这么干燥,好像有些日子没下雨了吧?” 进入御所里,侍女们忙里忙外的格外快活,自从御所里增添几个小生命她们就没得闲功夫。以前这个时辰早就猫在一起懒洋洋的打瞌睡。可现在几个不知什么时候就拉向防空警报的小家伙出现把她们的瞌睡搅合的一干二净。不过她们也是乐在其中,未婚的女孩们很乐意多忙活一会儿伺候这几个少殿。 吉良义时没有那些公卿的用餐习惯,依然是把四位夫人全部请来一起用餐。一家子品尝着珍馐美食其乐融融渡过一个愉快的夜晚,餐后梳洗一番处理一会儿公务正要睡觉,忽然想起傍晚撞见绫公主那一幕,心中不禁一阵火热。 于是摸着夜色就来到虎姬的华之间,拉开纸门却看到她穿着单薄的衣衫蜷缩在榻榻米上海棠春睡,将守夜的小侍女打发走,然后轻手轻脚的钻进被子里,一阵凉风吹动把她给扰醒,睡的正迷糊的虎姬只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就这么迷迷糊糊的靠在他怀里。 吉良义时暗笑这个傻妞的警惕性真低。回想一下到也不能怪她没警惕性,若不是御所之外方圆百米设下禁止靠近的空地,整个御所的安全都是由多年培养的姬武士,女忍以及侍女保护着,在外围还有吉良忍者以及城内层层叠叠的武士把守着,她也不敢这么放松警惕。 自从前几年,他在本庄繁长的婚宴上险些遭到刺杀以来,春日山城的警戒等级陡然提升好几个档次,长尾藤景那一家子的悲剧不过是设计的一出大戏,就春日山城的警戒级别,大约只有苍蝇蚊子能飞进来,不过这么高的山也够苍蝇蚊子飞的。 睡下好一会儿,在迷迷糊糊中虎姬忽然察觉小衣被解开,袒露出胸前的两团丰硕粉嫩的峰峦,因为没有亲自喂养孩子的缘故,两点粉嫩也只是渐渐变的艳红而已,衣襟半解受到凉风一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双冰凉的大手在峰峦上轻轻抚动没多久便把她给弄醒。 虎姬揉揉眼惊讶地说道:“唔……嗯?怎么会有……咦!是殿下?” 吉良义时凑过去吻住她的耳垂,轻轻呵气说道:“不是我难道还有别人吗?小傻瓜,这御所里只有我一个男人啊!” 虎姬秀靥一红,羞赧的说道:“不是……虎姬的意思是为什么殿下会进来呢?虎姬都没听到动静呢!” “你就像只贪睡的小猪,被子都被抖散了也不怕冷,余进来的时候你还在呼呼大睡呢,刚才余可是搂着你好一会儿了呢!”吉良义时的一只手依然进攻山峰,另一路却悄然摸到下面的幽深河谷,不大一会儿就把睡意朦胧的小妇人折腾的气喘吁吁的。 即使是男女之间的战争也要深谙兵法之道,吉良义时暗自得意自己的兵书没白读,要是山本时幸知道他把兵书上的战法用在这上面,说不定会被气出病来,好在这个阴私想法还没告诉过任何人,闺房之乐乃私密事是外人不足道也的秘密。 虎姬拍掉他的贼手,羞涩的剜了他一眼道:“哎呀,殿下别乱摸,把妾身弄的不上不下的好难受呀!不是说好半年里不能碰虎姬的身子吗?以后虎姬还要给殿下生好多小宝宝,身体已经要保养好呢!” “诶!真是一招走错全盘皆输啊!谁叫我当初图一时嘴快把这都说出来呢!”吉良义时懊恼的拍拍脑袋,旋即腆着脸凑到她身边说道:“不管怎样虎姬总不能让为夫就这么憋着吧?这都憋了一年多。再这么憋下去会伤身体的!” “殿下忍一忍就好啦!虎姬的身子确实不能侍奉殿下呢!要不然……要不然我叫外边的玉绪来侍奉殿下吧!”虎姬红着脸推开他,她现在可不单单是吉良义时的妻子,还是嫡子珍王丸的母亲,只生下一个嫡长子并不代表就此高枕无忧万无一失。 要知道中世纪的医疗水平实在够呛。平民家庭的孩子有大约三分之一活不过五岁,即使是贵族之中也有十分之一会夭折,当然上総足利家不用太过担心,整个天下最厉害的两大医圣,一个在京都侍奉公卿、将军,一个就在春日山城作为他上総足利家的御用医师。 但无论怎么说,嫡子还要多生几个才是最保险的,所以她要养好身体为以后生更多孩子做准备,吉良义时恰好曾在她怀孕时提到过产后半年内禁止房事对女子的身体恢复有好处,以后生下的孩子也更健康强壮。吉良义时当时也是想到这一茬就随意提一句。他也不知道这不靠谱的记忆还准不准。反正就记得半年禁止房事是好的,结果就被虎姬给牢牢记在心里。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女人对子息繁衍的执念是非常强大的,或许是出于本能亦或是的别的原因。在虎姬生完孩子之后没多久就缠着吉良义时答应她禁止房事半年,最后吉良义时被缠的实在没办法只能答应下来,然后就是直虎与檀香也缠上来逼着他答应,吉良义时只能自己发坑埋自己,自食苦果的全部答应下来。 吉良义时不死心的慢慢把手伸到她的腰间摩挲着,小意谄笑着说道:“诶!余是那种人吗?要想对侍女下手还要你说嘛?不动手就是不动手,以后这些侍女年满二十岁就吩咐他们的家人安排婚事嫁出去,不过保密的工作一定要做好才行,不能让她们把咱们闺房之间的私密事情都给传出去喽!” 虎姬白了他一眼,说道:“妾身省得呢!殿下已经交代好多遍了!要是殿下不放心的话。妾身明日就把她们送出御所,随便许几个武士家的儿子算了。” “那到不必,这些侍女伺候你也有些时日了,这个小玉绪今年才十二岁是吧?挺不错的,小鼻子小眼很像阿绪的样子,这么小的年纪做事一板一眼的挺好!”吉良义时咧嘴笑着,一双贼手又摸到两路重要区域上。 虎姬轻拧身子,把他的一只手压在腰下,伸出雪白的胳膊捉住他正在撤退的另一只手,笑眯眯的望着他说道:“玉绪是长尾権四郎景秋的亲妹妹,算的上阿绪的従妹,长相当然酷似啦!殿下一点也不关心虎姬,连这些事情都记不得了,虎姬可是对殿下说过的呢!” “噢!原来如此啊!你们妇道人家的事情,余到是真的没怎么仔细想过,整日伺候你们娘俩就够忙的了,呵呵呵……”吉良义时尴尬的看着两路被破重门大开的局面,又不敢强行挣出两只手,只能不尴不尬的笑道:“今天的夜色非常好……对了!那什么今天余回来的时候,碰到姐姐大人满身是汗水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呀?” 虎姬松开他的双手,得意洋洋的说道:“你说姐姐大人啊!她在御所后花园玩流镝马箭术呀!姐姐大人的流镝马箭术很厉害呢!据说在坂户城的时候曾经和姐夫比赛犬追物,结果姐姐射死的猛犬竟然比姐夫还多呢!我长尾家的儿女各个都这么厉害,虎姬也很厉害哟! 对啦,阿菊姐姐也参加下午的射箭比赛呢,只是阿菊姐姐不善骑马,只是射了两壶十五间的箭靶,虎姬和直虎妹妹才生完孩子不能骑马,就陪着阿菊姐姐一起比试了会儿,但是都没有姐姐大人玩的愉快呢!性质最高的时候,还射死两支飞过御所的白子鸠呢!” 吉良义时恍然大悟道:“噢?还这么厉害啊!” 虎姬见男人不敢再乱动,就靠在他怀里低声说道:“当然了!殿下最近回来的很晚所以不知道呢,最近都是天气暖和的晴朗天。气温也不是很高正是户外活动的好时机,我们除了散步聊天之外就是玩一玩投壶、射箭还有各种棋类的游戏打发时间,大家聚在一起聊天也不觉得枯燥,到觉得时间过的到也挺快的呢!” “这样好!只要你们不觉得枯燥就好。余有时间会多陪陪你们的。”吉良义时揽着虎姬的倩腰轻吻她额头,感受着怀中的温香软玉尽情享受这温馨的旖旎时光。 两人拥在一起良久不语,当吉良义时快要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听到虎姬突然说道:“哎呀,妾身竟然忘记这件事了!珍王丸的乳母不知怎么得了病,这几天都是阿菊姐姐用奶水喂的孩子呢!妾身一直琢磨着当初找乳母没仔细挑选,阿菊姐姐人好妾身也放心,不如就让阿菊姐姐做珍王丸的乳母吧?” 吉良义时震惊的望着她:“咦?阿菊姐姐还有……那什么吗?不是光姬和明姬两个孩子早就送过来了吗?余也安排两个乳母来着,说起来两个孩子再过几个月就满两岁了吧?真的还有吗?不会是虎姬哄骗余的吧!” “当然有啦!只要有孩子吃奶就会一直有呢!有许多小孩子吃奶到五岁的呢!”虎姬又白了他一眼说道:“不说这个,阿菊姐姐不放心两个乳母的照看。也觉得很对不起两个孩子就每天过来喂那姐妹俩。那两个乳母早就被打发回去了呢!只是殿下好像没注意到。说起来两个孩子都是吃着自己母亲的奶水长大的呢!到这个月才给两个孩子断奶,正巧赶上珍王丸的乳母生病了,妾身就想让阿菊姐姐来喂孩子。” “话说余还真没怎么注意过两个乳母就不见了。难道是余的眼里只有你们和孩子们吗?不对!一定是她们的存在感太薄弱了!”吉良义时仔细回想一下,突然一拍脑袋懊恼地说道:“原来如此!还可以这样啊!那余小时候吃奶只有一年……岂不是亏大了?” “哎呀!殿下在想什么呢!说正经话,殿下到底依不依臣妾呀!”虎姬拽着他的衣袖晃呀晃,快把他晃的没魂了。 “好好好!都依你便是,让阿菊姐姐做珍王丸的乳母,想想到是挺有趣的!嘿嘿!”吉良义时瞥向虎姬衣襟大开袒露山峦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又摸上去,笑呵呵的说道:“说起来自从生过孩子到是变大不少呀!已经从颇具规模变到丰硕了呀!话说,今晚真的不行?” 小妇人气哼哼的说道:“真的不行哟!” 吉良义时的脸像苦瓜似的,腆着脸央求着:“算算日子也即将满六个月。就不能提前通融一下?打个商量如何?” “不行不行!差一天都不行!”小妇人脑袋晃呀晃个不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吟吟的说道:“说起来下个月满六个月之期的时候,妾身的身子正巧不方便侍奉殿下呢!” “……你这是不给我一条活路啊!不管了!就练练吞枪术吧!” 虎姬又剜了他一眼,娇声说道:“讨厌!就知道殿下会这么说的,虎姬早就准备好了呢!”说着小妇人慢慢伏在他身上,一时间房间里春色撩人。 …… 三月三十日晴空万里,春日山城内召开军议,吉良义时在会议上宣布将委派上杉政虎为大将,统兵八千乘船渡海前往放生津城支援越中的战事,这次是去救急而不是长期驻扎,越中境内的军势数量到不少,击溃加贺一向一揆就可以退回来。 椎名康胤带着两千余军势前往能登救援畠山义纲,坐镇增山城的山本时幸手里只有一万余军势,柿崎景家、斋藤朝信统率的五千军势坐镇富山城,虽然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但兵力还是太少了点,只能让安田景元担任放生津城城代,吉江景资担任鱼津城城代,招募地方的豪族稳固防区。 前脚刚把上杉政虎送走,后脚就撞上赶来的使番急报:“二月二十四日,出羽国最上郡清水领内发生合战,渡边殿下率领一千军势援救败退的大宝寺义增,在撤退的途中遭到小野寺景道、最上义守、伊达辉宗不明数量的军势伏击,孤身率军断后坚持一个时辰最终全军坏灭,渡边殿下身负轻伤带着几十名残兵退回尾浦城。 二月二十八日,出羽国田川郡爆发尾浦城合战,内藤殿下率领一千五百守军并大宝寺义增一千五百残兵笼城固守,小野寺景道、最上义守、伊达辉宗大约八千军势对尾浦城发动进攻,最终被内藤殿下成功击退,同一时间转移到酒田港附近驻守的渡边殿下率领一千五百守军也遭到不明数量的军势袭击,索性对方发觉抵抗顽强就匆匆撤退。 自二月二十八日到三月十五日期间,出羽国人军对尾浦城累计发动各种进攻六十余次,三月十八日,爆发第二次尾浦城合战,这次出羽国人联军数量超过一万三千人,内藤殿下屡次成功击退出羽国人的进攻,并成功挫败砂越氏维、来次氏秀企图打开大手门献城的企图。” 吉良义时拿起战报气的浑身发抖,指着那风尘仆仆的使番破口大骂:“为什么情报会来的这么晚?为什么余就一点都不知道出羽国的异动,这一个多月你们都在干什么?” “臣下有罪!出羽国情报源头才初步架起,实在有负主上的重托!”望月吉长急忙跪下来请罪,服部正清也跟着随之请罪,接着作为勘定奉行的细川藤孝也随之请罪,本多时正、浪冈顕房作为谋臣没算计到这一步也要跟着请罪,然后就呼啦啦整个大广间全跪下来请罪。 “余知道这不能怪你,出羽国根本不是余的进取方向,但余是要问一句为什么这么久这情报才送到春日山城?”吉良义时等着这使番呵斥道:“正成守城没时间管理,高纲负伤守着酒田港也可以理解,其他武士都在做什么?写一封求援信不会吗?为什么拖那么久?” “主上明鉴,并非我等有意拖延实在是因为出羽国人军封锁酒田港,围困尾浦城以至于情报送不出去,渡边殿下连写几十封求援信都石沉大海,最后逼不得已才率军冲出大手门突袭城外的出羽联军,将搦手门的出羽国人军也给吸引过去,臣下才得以逃出尾浦城,随后臣下绕行大半圈躲过酒田港外围住渡边殿下的出羽国人大军,才潜入港内乘船赶回越后求救的!”这使番委屈的几乎想死去,颠三倒四的解释半天好歹是把缘由给解释清楚。 “这么说来到不能怪你们……要怪就得怪出羽国人,简直可恶!可恨!可杀!哼!”吉良义时一把扯碎求援信,厉声喝令道:“全军听令,大军开拔奔赴出羽国!余今年不下关东了,要先收拾这群跳梁小丑!” 武士们齐齐拜下:“谨遵谕令!” “另外就拜托长尾越前守留守春日山城,城中诸事就劳烦越前守多但当些,长尾丰前守留守平井城盯住武藏国北条家的动向,有必要时可以动用上野军势守城,中条越前守前往新潟町坐镇后方作为余的后方进攻基地,粮草支援切勿耽搁,本庄美作守就返回栃尾城盯住陆奥芦名盛氏的动向,余不想看到那个跳梁小丑又跳进来,藤孝、正清替余盯好领地不能让下面闹出乱子来。” “愿为主上分忧!”被点到名字的长尾政景、长尾景信、中条藤资、本庄实乃、细川藤孝、服部正清齐齐拜下领命。 第406章加贺一揆袭来 四月的越中天气温暖气候干燥,近两个月滴雨未下给春耕带来极大的麻烦,越中的国人、地侍们除了要操心老天爷何时下雨,还要分心盯着越发紧张的战争气氛,增山城已经接连下达数道将领,本地国人无命令不得离开各乡,砺波郡也随之进入战时状态。 砺波郡西北部木舟城位置特殊,因为毗邻加贺国而被当作扼守越中西大门的门户,此时这座门户大开迎接一群特殊的客人,掺杂着越中败退到加贺国中寻求庇护的坊官、国人的加贺一向一揆先锋军。 城主石黑左近蔵人成纲站在城外迎接旧主神保长职的到来,他作为神保长职留在越中的一颗钉子,假装顺服吉良军开城降服,因为山本时幸的主要精力放在甄别、处决、流配一向宗的信众宗徒上,所以给他这种非一向一揆出身的国人以浑水摸鱼的机会。 作为跟随神保长职一起绑在一向一揆这根绳子上的蚂蚱,他早已经无退路可选,宗族里大半的男丁都被神保长职裹挟到加贺国,包括他的宗家石黑左近丞光兼也在其内,他的名门被神保长职捏着根本没有选择,只能乖乖配合加贺一向一揆的行动,他很清楚一旦被吉良家发现自己还和逃入加贺的败军有纠葛,说不定就成为被吊死在越中街道上的一个成员。 “主公,此次吉良军入寇砺波郡以来,共杀害一向一揆宗徒六千七百三十一人,流配参与一向一揆的信众两万五千余人,据说他们将会被流配到越后的深山中作为罪囚矿工接受看押。这次郡内国人损失极大。包括主公的领地在内的绝大部分国人领被没收。郡内人口减少近六成,自入秋开始吉良家就一直在从妇负郡、新川郡转移人丁,转封国人来此居住,听说过些日子还要拆城砦,迁村庄编成更大的村庄重划阡陌街道,为此还几次三番的召集我等去增山城参加评定会……” 神保长职黑黑瘦瘦的,乱糟糟的胡须也不见打理,看的出在加贺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听到他的介绍停下来仔细打量着木舟城,低声说道:“动作不小野心很大呀!留下来的家臣团们都过的怎么样?有没有被发现?” “没有,应该没有。”石黑成纲摇摇头,其实他也不太确定自己的判断,总觉得几次去增山城都是有意无意的被陌生的视线盯着,或许是他太过紧张产生的错觉。 神保长职盯着打量一会儿,才叹口气说道:“此事攸关我神保氏复兴的大业,行动一定要慎之又慎切不可被吉良家知晓我们的切实行动,尽最大努力争取一举夺取增山城、放生津城一线各主要城砦,再合并攻陷富山城将吉良军驱逐出去。” 石黑成纲暗骂一句蠢材。越中的紧急将令那么明显你看不到,但表面上还要装作懵懂不知的样子疑问道:“可是山本时幸似乎发现加贺的动向了。还如何保证行动隐秘呢?” “这到不怕,加贺那边的一向一揆动静那么大早晚会被发现,但是有许多像本家这样的越中国人坊官已经悄悄潜入砺波郡,只需时机一到同时出阵打吉良家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候你我都是有功之人,多分润些灭族国人家的领地也是理所应当的嘛!”神保长职得意洋洋的大笑起来,要不是站在天守阁上没人看到,就他那一身破旧的素襖和乱糟糟的打扮,说不定会被当作浪人武士给撵出去。 石黑成纲的脸色好转,忙拍马屁道:“主公真是行的妙策啊!” 但这次他却拍错地方,神保长职摇摇头说道:“此策如此高绝却不是出自本家之手,而是加贺一向一揆总大将,大僧都超胜寺実照亲自制定的策略,大都僧承诺只要我等办事得利,夺取越中后少不得给我等多分一些领地。” 石黑成纲总觉的有些不安,表面上却不能流露半分颜色,嘴上念叨着:“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四月十八日天将放亮,砺波郡毗邻加贺国一侧的莲沼城、一乘寺城、安养寺城、高木场御坊、土山御坊一线全面失守,足有三万余众的加贺一向一揆大军顿时从几座山峠涌入越中境内,急报一道又一道传入增山城。 即使早有预料,但当面对砺波郡西部全线离反的糜烂局面,山本时幸还是为此感到恼火,这些越中国人众即使你给他安堵也拉不住他们的人心,根深蒂固的心态根本不是一时半刻能瓦解的掉的,这就是战国时代最典型的国人心态,软硬不吃还特别喜欢蹬鼻子上脸,莫说是吉良义时这个外来户,就算你贵为将军委派来的守护说踢掉也是一句的事情。 尤其那里是一向一揆活动的核心地区,即便山本时幸也不敢率先动他们,总要先把砺波郡东部的一向宗影响率先清理干净,待东部增山城一线彻底稳固再拿砺波郡西部动手,可惜是加贺一向一揆不打算给他更多世间,去岁的战事才结束到今年又再次燃起战火。 小仓馆小仓六右卫门、荒木馆荒木太夫坊笼城求援,整个砺波郡西部的砺波平野全无遮挡,就像个毫无抵抗之力的女子,被一向一揆这个粗鲁的大汉尽情的蹂躏着,山本时幸命令残存在砺波平野上的国人众烧毁粮草率军撤退,引诱一向一揆向东部高尾山丘陵的崇山峻岭发起进攻。 在钵伏山、高尾山、天狗山一线并不算高的山峦之间,却坐落着由井波城、隐尾城、钵伏山城、安川城、增山城、龟山城所组成的一道精妙的城砦防御网,这条城砦防御网就像越中的马其诺防线,承担着阻击加贺一向一揆进攻的重任。 这条城砦防御网并非山本时幸所造,而是两百多年前的南北朝时代,桃井直常构筑龟山城后逐渐形成的一套镇守砺波平野的城砦防御网,确切的经手人是越中神保氏的历代家督,他们用几代人精心修筑一座又一座山城,用这条从南到北的城砦线与放生津城、守山城构成一道遥相呼应的包围网,网内的猎物就是整个砺波郡和半个射水郡。 不得不说神保氏的崛起确实有他的原因,凭着越中三守护代的名份一点点挤走砺波郡西部的游佐氏,完成对越中西部两郡的完整支配,这套城砦网就给神保氏提供绝大的便利,缺少地缘支持的越中守护代游佐氏只能灰溜溜的逃掉。 同样是这张城砦网,以及有力被官石黑氏一族在砺波平野上建立的一座又一座支城,形成遍布整个砺波郡核心地区的立体防御网,这几十年来硬是依靠这张城砦网将越中一向一揆封锁在砺波郡西部的大山里不能出来,如果不是有吉良家插手太多的因素,神保长职应该能用一只手挡住越中一向一揆,再用另一只手继续完成他的布局。 就像神保氏历代家督做过的事情,他们凭借着增山城居高临下俯视东部妇负郡内平野的优势,很快完成对妇负郡的吞并,又在二十年前在毗邻神通川岸边建立富山城,从而完成对新川郡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一步的布局,这是继神保庆宗死后以来神保氏再一次崛起,近二十年里神保长职过的顺风顺水,不断打压椎名氏的势力范围扩张自己的影响力,他已经不在是那个砺波郡的守护代,他要做越中的守护大名。 假若让神保长职按照既定计划继续扩张下去,说不定椎名氏就会被欺负的逃到越后求援,就像村上义清、高梨政赖、小笠原长时做过的事情,神保长职完成小大名到战国大名的转化,成为名震一方的豪杰人物,只可惜他碰到一个让他痛失领地的强大对手,也是他这一生都无法对抗的对手,吉良义时。 四月二十八日,加贺一向一揆另一路主力经射水郡侵入越中,这一路大军足有两万余众,由加贺一向宗新近崛起的有力坊官杉浦玄任担任大将,恰好与进攻砺波郡的三万一向一揆军形成呼应,这一变化给越中带来极大的危机。 这路加贺一向一揆军来的十分巧妙,恰好抓住山本时幸将主要精力放在对付砺波郡内突然那涌进来的三万加贺一向一揆军的节骨眼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毫无准备的鞍骨山城与饭久保城,强劲的兵锋直逼孤零零矗立在二上山旁的守山城。 守山城城主神保氏张见势不妙急忙降服,就这么轻易的将射水郡的大好形势拱手让出,他的降服就像推倒一粒多米诺骨牌,瞬间引起的雪崩效应让半个射水郡一夜之间降服,两万加贺一向一揆军就这么不费一兵一卒就夺下大片领地,并且硬生生将射水郡截成南北两段。 砺波郡内的加贺一向一揆军听到偏师取得胜利的消息顿时士气大振,在砺波平野上横冲直撞像过筛子似的把大小国人地侍全部过一遍,好在亲吉良的国人地侍全部被撤走,农民也早一步躲进深山老林里避难,他们很清楚被一向一揆捉到的下场要么被杀要么就被裹挟如一向一揆军中充当炮灰。 到五月初的时候,甚至连妇负郡内的国人也出现小范围骚动,好在有沼田祐光率军前去的制压,捉住几个四处煽风点火的宵小之徒吊死以儆效尤才把这股歪风邪气给打压下去,但沼田祐光并不以此感到沾沾自喜,而是担忧的望着东方遥远的海岸线,喃喃自语道:“弹正殿样,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行动呢?”(未完待续。。) 第407章宿命对手 守山城依山而建样式别致,为越中有数的几座名城之一,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他那气势雄浑的三层天守阁距离几里外的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比起加贺、越中各种规格乱七八糟的馆,这座三城天守在北陆道也算非常了不起的雄伟建筑。 杉浦玄任是个五大三出的莽夫,身板个头大约能和死掉的胜兴寺芸承掰掰腕子,粗壮的膀子孔武有力满脸横肉目露凶光,油光满面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断然是少不得酒肉滋养,一向宗从来就不是地道的苦修宗门,加贺一向一揆更是群只会念“阿弥陀佛”的武夫。 此人就是这加贺一向一揆里头号大将,年方二十五岁就有一身非常了得的武艺,尤其是徒手步战据说打遍北陆无敌手,枪棒骑术也是顶顶的厉害,即使是超胜寺実照身边的双胞胎护卫超胜寺胜智、超胜寺胜力联起手来也擒他不下。 有这一身超凡的武艺再加上粗通些军略到是在加贺、越前的一揆军中混的风生水起,在和朝仓家的几次合战里表现的十分勇猛却也取得不少的功绩,恰逢他们的死敌朝仓宗滴病故,超胜寺実照就迫不及待的把他给抬举成加贺头号大将。 这次他被安排过来与光德寺乘贤共同出阵且不分谁主谁副,而是两人各领一支军势相互制衡着,看的出来超胜寺実照还是对光德寺贤上次的拙劣表现大动肝火,派出炙手可热的大将杉浦玄任过来无非是告诉他,这场战争还是要用坊官,而不能任人唯亲的只用和尚。 杉浦玄任也确实不负重托的完美完成任务,当光德寺乘贤还窝在砺波平野上对山顶的增山城一筹莫展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守山城的天守阁上欣赏这自然美景。 恰逢春夏之交天气闷热,夏日的干燥被浮山湾上的潮湿海风吹去大半,杉浦玄任站在天守阁上倚栏眺望远处的富山湾波光粼粼,搜肠刮肚半天才憋出一句:“海水真蓝天更蓝,一揆勇玄任更勇。” 神保氏张的嘴角抽搐一下。强忍着心中的反胃感觉,装作兴奋的样子奉承道:“好!壱岐守殿偶作和歌竟如此厉害!乍看之下平实无华其实字字铿锵有力气势磅礴,而且字字契合紧密上下对应恰到好处,连在一起简直妙语连珠呀!仔细品味直让人击节赞叹果然那是一局让人振聋发聩,荡气回肠的经典和歌呀!” “哈哈哈……这就是和歌吗?在我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嘛!待我酝酿一会儿,说不定诗兴大发还能再多来几段……”杉浦玄任盯着碧蓝的海湾一个愣神就是半个时辰一动不动。那群加贺一向宗的坊官等的无聊,就转身跑到天守阁里躺在榻榻米上横七竖八呼呼大睡起来。 他们就是群来自加贺乡下的豪族地侍,既没见过世面也不懂得武士的体面,因为一向一揆泛滥的缘故把国主富樫氏被傀儡化,原来忠于幕府的一系武家不是被相继灭族,就是被转化为一向一揆。所以整个加贺国经历近八十年没进过京都参见幕府将军,这群地侍更是连武士的资格都不存在,顶多算有产的一向一揆小地主。 没规矩也没人敢教他们规矩,这群流淌着暴力因子的坊官们天不怕地不怕,只服极乐净土的神佛以及神佛的人间代言人本愿寺顕如法主,再有就是加贺一向宗的总大将超胜寺実照,至于杉浦玄任和他们都是兄弟相城。 大家喝酒吃肉杀人抢地干的是野伏盗匪的无本买卖。不过他们比那些不成气候的野伏盗匪强出太多,他们敢杀守护敢傀儡守护一族,敢公然宣称加贺国被一向一揆“共治”,这群莽夫的胆子真是大的没边没际。 他们不但胆子大而且还无法无天,翅膀没扎硬就敢和法主本愿寺家别苗头,几十年前的大小一揆就是加贺一向宗的莽夫们对神佛在人间的代言人,本愿寺実如、证如两代展开锲而不舍的进攻,要不是本愿寺法主多少有些根底撑着场子,还有一群三河、长岛、纪伊、近江的御坊支撑,说不定就让他们真的夺取法主的名份。 没人敢惹加贺的一向宗坊官。神保氏张自然也不敢惹,只能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天守阁被这群混蛋占据,恰逢从今年初到入夏的近半年来就滴雨未下,干燥闷热的季节里坐一会儿就会全身是汗,这些加贺坊官又是群不爱洗澡的惫懒货。没多久好端端的天守阁里就满是浓重的汗臭味和脚臭味。 “简直岂有此理!这群一向宗的贼人竟把本家的天守阁当成他们的猪窝!一群臭烘烘的家伙也不洗澡,这天守阁快待不住了!”神保氏张被熏的头脑发昏险些站不住,再看这些加贺坊官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轻轻迈过一步踹在一个张着嘴睡觉的坊官脑袋上,然后急忙躲到一旁作出呆立的表情。 那坊官睡的正开心,突然觉得脸上一痛“嗷”的一声跳起来,看到躺在他旁边的坊官恰好把脚伸到他脸前,就扑到那坊官身上劈头盖脸的落下拳头,那挨揍的坊官被打的“嗷嗷”乱叫,全然不知道怎么就挨的这顿揍,顿时也恼了,揪着那家伙厮打起来。 然后就不知怎么演变成整个天守阁的大混战,榻榻米被踩坏,纸门被撞烂,名贵的近江瓷器摔的粉碎,小姓吓的躲起来不敢出来,神保氏张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他真想抽自己一嘴巴,怎么就想起上去给他一脚,这下损失可不是满屋子臭气了。 “哎呀!竟然打起来了!打起来好!我们加贺武士就是喜欢打架,每天吃饱饭不是睡觉就是打架,这地方就是太小了点要是在空地上还能换上木棒打,哪打起来才叫激烈呢!头破血流是小事,不小心被打死也很正常呀!”杉浦玄任也不去想他的和歌创作,转而欣赏这群莽夫在天守阁里打架。 他不光是要欣赏。还要对正在厮打的坊官进行品头论足,谁打的那一个勾拳漂亮,谁的撩阴腿踢的标准,还有谁的摔跤做的不错,时而有几个撞出战圈的坊官滚到他脚边。还会被他踹上一两脚,挨踹的坊官连滚带爬的跑回去脸上鼻青脸肿的却不以为然。 “这简直太可怕了!这就是加贺的一向宗吗?我当初选择献城是不是错了?如果弃城而逃应该更好一点吧!起码吉良家是真正的武士,绝不会像这群混蛋如此不讲规矩的羞辱于我呀!”神保氏张懊悔的直想撞墙,这加贺的一向一揆真是太可怕了。 “安芸守啊!你在想什么呢?” “啊!没有!”神保氏张听到背后传来声音犹如鬼魅,吓的打个激灵急忙说道:“只是在思考壱岐守殿如何出阵,如何收复越中。” 杉浦玄任得意洋洋的说道:“噢!是这个问题呀!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夺取古国府城,再夺取放生津城,然后南下夺取富山城,再然后夺取鱼津城,大概就是这么着吧!军势休整的也差不多了,过几日就正式出阵夺取古国府城。” 神保氏张从没听过这种简陋到爆渣的策略制定。忍着骂人的冲动躬身说道:“呃,是!在下明白了,在下还有要事去做,就先告退了!” 杉浦玄任摆摆手道:“唔嗯!安芸守赶快去吧!记得多能点肉食还有跌打的药酒,待会儿打累了还要多吃点把挨过的揍给补回来。” “是!”神保氏张带着满腔的恼火退下去。 比起杉浦玄任的轻松自在,光德寺乘贤就恼火的不得了,从增山城到井波城的防线就像一排刺猬让他无从下口。自从上次的水尾山合战打的一塌糊涂留下一屁股烂账开始,光德寺乘贤在加贺一向宗的地位就一路走低,原本是炙手可热的明日之星,掌握一方军政大权的权势人物,现在却要沦落到和那个连僧籍都没有的杉浦玄任共享大军的权柄,这就足以让他恼的几天几宿睡不着觉。 更让他恼火的是这次又是他碰上山本时幸,就是他镇守的松仓城在上次的一向一揆侵攻战中抵挡住一波又一波进攻,最后逼的他无计可施只能怏怏而退,因为这次失败的锅背在自己的身上,才让他混的如此之惨。 这次再见山本时幸自然是郁闷恼火外加忌惮。知道增山城的山本时幸善守城,他就避开增山城改攻井波城,这里原是瑞泉寺的拠点,还有一处本愿寺绰如的墓地,作为拥有非常浓厚一向宗基础的拠点。选这座城作为突破口自认为完美无缺。 就在杉浦玄任对古国府城发起进攻的同时,光德寺乘贤就带着三万大军围住井波城,猛攻七天愣是攻不破城内五百守军,这水平差不多就和镰仓末年北条家的十万讨伐军攻不下楠木正成率领的五百守军一样了,仔细一打听城内的守将是山本时幸的徒弟沼田祐光,就是镇守鱼津城用四千人抵挡四万一向一揆的年轻小将。 听到这个消息,光德寺乘贤的心气顿时消散大半,正考虑是不是退下来择机再动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吉良军杀的措手不及,看到斋藤朝信与柿崎景家的大旗才明白自己着了道,三万人被五千骑兵分割包围成两截,上演去年在立山上用过的战术。 山本时幸率领八千军势及时增援过来,硬是把光德寺乘贤的三万加贺一向一揆军杀的人仰马翻落荒而逃,当场阵亡的一向一揆军近六千人,俘虏超过五千人,若不是担心一向一揆军还有后招策应即使喝止追兵,说不定还能进一步扩大战果。 这场大败让光德寺乘贤把砺波平野给丢掉大半,残存的一万八千败军退回桑山城据守不出,他在也顾不得丢脸一边向杉浦玄任发去求援信号,另一边又写信向加贺的老巢求援,他在信里着重描述面临的困难局面,请求更多的援军否则别说打败吉良军吞并越中,以他这一部的低落士气如果不设法挽救,不但自己欲安然撤回去很困难,还会连累杉浦玄任那一路的进攻。 …… 出羽国尾浦城外驻扎着一处巨大的军营其中云集来自羽前的一万五千大军,这座经营的构造十分特殊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大营。而是大大小小十几个营寨聚集起来的聚落,彼此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形成一张城砦网将尾浦城围住大半。 四月八日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来自出羽国的数路大名聚集在一起召开军议,最上义守、伊达辉宗、小野寺景道三人坐成一排。他们的左右两侧分别是最上八楯,由利十二头等各路国人军首领,这些人就是围攻吉良军的主力,他们代表着羽前几乎所有武家精华,这些原本不可能聚集在一起的武家精华,却在今日坐在一起商讨瓜分田川郡的计划。 最上义守的心情非常好。说起话来自然也是眉飞色舞:“眼下的形势一片大好,田川郡内的国人已经降服大半,少数大宝寺氏遗臣据城而守也不成气候,只需攻陷眼前这座尾浦城擒获吉良军大将与大宝寺义增即可大功告成,到那时我等可以用人质作为要挟,逼迫吉良军全面退出我出羽国境。” “岳父所言甚是。我等只需在两三个月内攻陷尾浦城夺取新川郡,到那时吉良家即便发现部队也已为时晚矣,这是那镇府公最擅长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也尝尝被人突袭吃个大败的苦果!哼!”伊达辉宗似乎是想起几年前在五十岚川合战吃的那场败仗,心头的怒火不可抑止的喷发出来。 那场合战他们是稀里糊涂的就被突袭分割成几段,从头到尾都是伊达、芦名军被按着狂揍,甚至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被打的狼狈而逃。尤其是那两个白甲大将竟然不是泷川时益和岛时胜,而是从没听说过也再也没见过的武士,若是被成名已久的武士击败倒也罢了,可他却被两个寂寂无名之辈打的丢盔弃甲,这个耻辱无论如何都不能咽下去。 小野寺景道见一群出羽国人盲目乐观,皱眉提醒道:“只是这尾浦城似乎没那么好攻呀!根据我等所掌握的情报,城内守将乃是吉良军大将内藤正成,当年震惊天下的深草合战中,就是他一箭射死三好家大将十河一存,只是这些年来此人一直行动低调甚少有见闻流传。但我等却万万不可小视他的能耐啊!” 伊达実元颇为感同身受的附和道:“小野寺殿所言甚是,吉良军还是非常可怕的,这位内藤殿的统率弓术都十分了得呀!顶住我军数十次进攻,让我等折损这么多士卒实在不简单。” 听到伊达実元说起内藤正成的弓术,在座的众多国人不禁露出惊恐和肉疼的表情。别看字面上只是打退几十次进攻那么简单,他们上万大军围着城中三千守军攻击一波又一波如同海潮,那城内的吉良军就仿佛一块巨岩,任凭风吹雨打它依然岿然不动。 出羽国人前后折损的士卒超过三千余人,而城内的吉良守军也折损近数百条性命,可血拼几个月依然攻之不下,残破的大手门依然矗立在出羽国人面前仿佛在嘲讽他们的无能,破旧的土塀和简易的城墙被打烂一次又一次,又被一次又一次加固起来,城头的血迹像暗红的油彩涂抹一层又一层,城外破损的木梯和烧毁的攻城锤堆成废墟,他们依然毫无办法。 尾浦城并不是一座传统意义的坚城,它建立庄内平野的西北角依着丘陵俯瞰整个庄内平野,这是一座平城而非军事用途的山城,周围没有更多的地形依仗,想守住这里就只能用人命去填窟窿,在整个田川郡陷入出羽国人手中的时刻,内藤正成只能倚着尾浦城做最后的抵抗,在劣势兵力且不具备地利人和的情况下这是不可避免。 吉良家新得田川郡不过半年,上杉政虎只是安排两路大将镇守新地区,再说这地盘始终是大宝寺一族的旧领,总要给当地国人一个适应和熟悉的过程,所以连奉行都没来得及派过来,当然就更不用提在当地积累威望安定人心。 缺乏地方威望和人心的劣势就是在战争突然袭来的时候,当地的国人领主根本就不会坚决抵抗,而是匆匆的开城降服换取本领安堵,反正吉良军过来给他们发安堵状,出羽国人联军过来还是得给他们安堵状。谁过来都要例行公事的安抚他们,这也远谈不上忠诚与否的问题。 没有周围的国人积极抵抗,田川郡内的庄内平野分分钟陷入出羽国人军的手里,即使是大宝寺义增也只能望洋兴叹,真正忠于他的国人领主都已经陷入清水领被迫屈服。哪里还会在这庄内平野继续为他坚守城砦拱卫四周呢?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吉良家自食恶果,太贪婪做事太绝不给大宝寺氏一丁点机会,最后大宝寺一族就用这种方式把这个恶果反馈回来。 出羽国中突然兴起的反越后联盟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宝寺义增为什么会稀里糊涂的败退下来,渡边高纲又为何会在掩护大宝寺军撤退时突然遭到伏击等等,这些问题内藤正成不是不清楚其中的问题。但他说出来有什么意义呢? 内藤正成只是出羽国的守将,并没有权力追究大宝寺义增的责任,而且这战争时期也确实不易追究,本来就缺兵少将还要追究这处置那,肯定要把大宝寺军撤下来的一千五百军势搅合的军心全无,他要守住尾浦城仅仅依靠自己的一千五百精锐是不够的。所以他需要安抚大宝寺义增积极规劝他不用想不开,将功折过才是正道。 好在大宝寺义增此举也不是真打算谋反,他是想借着败退的机会躲过孤身担当吉良家炮灰的命运,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策划确实成功达成,掩藏出羽国人异动的消息,提前聚集大宝寺军的军势,并留下一小半主力潜藏在清水领内暂时降服以便伺机而动。 然后算准时间恰好是出羽国人大军云集的口子。以最上军入侵为由向田川郡发出求援,在渡边高纲的大军即将赶来的时候恰好撤退,当渡边高纲看到大批最上军追着大宝寺军,自然而然的担当掩护撤退的责任,然后就自然而然的坑住渡边高纲,到时候就算他们发现有问题还能怪大宝寺义增吗?他可以辩解自己也不知道最上军会招来这么出羽国人军。 内藤正成知道自己捉不住大宝寺义增这个狡猾家伙的痛脚,自己也确实没心思去追究谁的责任只想着守住尾浦城向外求援,还好大宝寺义增也不是打算真的作死,立刻联合谱代家臣演出一场大戏,把砂越氏维与来次氏秀给引出来。然后联合内藤正成一网成擒,总算是把内部的军心给稳定下来。 能挡住出羽国人军的进攻无非是因为这个时代欠缺先进的攻城技术,其中部分原因是道路交通条件确实太差,什么投石车之类的大件在以前也出现过,只是因为运输太困难而被逐渐淘汰抛弃掉。就像劣币驱逐良币的过程,在更恶劣的环境里总要用最没效率的手段笼城防守。 另一方面就是依靠内藤正成的卓越统率能力,手下的一千五百兵丁里有五百重藤弓兵是他一手训练近十年的精锐,他就是凭借着高超的统御水平以及超绝的箭术,一次又一次击溃企图进攻的出羽国人,其中有数次攻城阶段最危机的时刻,内藤正成亲自登城将铸铁箭矢插在城墙上一箭又一箭的狙击,几乎每出一箭就夺取一名出羽武士的性命。 整整十壶两百支铸铁箭被他一天之内全部射空,他屹立在城头就仿佛一尊永不倒下的战神,举起手中的四方竹弓一次又一次收割围攻大手门的出羽国人军,连杀几天到最后已经没有出羽武士敢靠近大手门,不怕死的武士都不敢冲过去,各国人军的足轻们自然也不敢靠近。 迫不得已之下他们动用早就内通的砂越氏、来次氏企图骗开城门又被识破,为此还把一部先锋陷入内藤正成与大宝寺义增设计好的圈套里,那一夜就增添六百条枉死的人命,还有四百残兵在孤立无援中投降,这可真是亏了个大出血。 若说战略筹谋上最上义守、伊达辉宗、小野寺景道的合作堪称完美,但战术的配合上才屡屡受挫,田川郡全境降服就是靠近酒田港的尾浦城附近无法攻克,这一耽误就是一个半月,一万五千大军陷在这里无法动弹。 最上义守点点头说道:“兵部殿说的不错,我们必须尽快攻克尾浦城夺下酒田港,然后才好阻击吉良家的援军赶来。这城一日不破对我们就有很大的威胁,但只要我等封住尾浦城四门,围住酒田港切断两地之间的联络,那酒田港外驻守的渡边高纲也被我军围堵住,这酒田港被我军夺取。想必这消息也是绝不可能送出去的吧!” 伊达辉宗会意地说道:“是啊!在下率军将酒田港内外封锁住,岳父大人与诸君围住尾浦城不会出差错,小野寺殿的大军将渡边高纲围的水泄不通也断然不会有问题,想来越后那边肯定还是毫无所觉着,待过上几个月发现不对时,这田川郡已经落入我等手中了。” 最上义守由衷的夸奖道:“嗯。京兆殿说的很好!” “岳父大人谬赞了!”伊达辉宗礼貌的道谢,两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演起戏来,浑然不觉一旁的最上义光眼神变的十分阴冷,始终保持恭敬谦卑的表情望着最上义守,似乎脸上还带着那么点稚子对父亲的孺慕之情。 “咳嗯!”伊达実元觉得他演的有点太入戏,就好心提醒一句:“主公还请慎言。此时尚未完成婚约,出羽守殿还不是主公的岳父。” 伊达辉宗一拍大腿,好似才想起这么一茬,仿佛不太好意思的说道:“噢噢!这是在下一时说顺嘴了,抱歉啊!请诸君多多包含!” “呵呵,没关系没关系……”出羽国人众们连忙笑着摆手。 伊达辉宗能厚着脸皮说出“一时说顺嘴”这种话,让他们这些出羽国人还能怎么说?总不能跳起来唾他一脸口水大骂他虚伪做作。只需侧过脸看到最上义守十分满意的表情,就知道人家这戏演的好顶赞,他们就是观众只需要在旁边鼓掌助威就好。 小野寺景道不乐意陪着这对准岳父和准女婿玩父慈子孝的把戏,皱眉反驳道:“即便我等将田川郡的动向封锁一时,不可能始终阻止吉良家获取相关的情报。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以吉良家的情报采集想必一两个月收不到相关情报就会发觉不对,若仔细算算差不多到这个时候应当察觉到问题了吧!” 其实伊达辉宗远没有表面上那么淡定,无论怎么讲都无法掩饰他还是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在一群成年人的世界里首次崭露头角,即使表现的中规中矩也免不得兴奋无比。而且这是他担任家督以来第一次领军出阵,还是参与波及整个出羽国的大变,这次行动被他视作为全面插手出羽国事物的宝贵尝试。 他和他父亲伊达辉宗的想法不太相同,他认为伊达家不应当只满足于担当南陆奥国人首领,满足于为南陆奥国人调停战事的和解者。而应该进一步扩张自己的家领影响,帮助岳父最上义守夺取田川郡就是第一步,田川郡距离米泽其实也并不遥远,下一步他只需要协助最上义守拿下寒河江氏领地,就可以打通联系田川郡新得领地的通道。 “父亲大人还是太求稳了!依照本家的计划出羽、陆奥两翼施展将岳父大人的领地包围住,想必再过二十年最上氏与伊达氏就变成一家了吧!待吸收岳父大人的最上一族再降服大崎一族,本家就可以用出羽探题、陆奥守的名义掌控羽奥两国,成为东北名副其实的王者了!” 想到这儿,伊达辉宗冲着刚元服的未来大舅哥最上义光投去一抹友善的笑容,但最上义光却冷着脸无视他的善意让他恼火不已,再看最上义光冷着脸一副大家都欠他好多钱的样子,伊达辉宗的脸上又泛起淡淡的笑容。 “毕竟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耍点小孩子脾气也可以理解,本家在他这么大的时候似乎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本家不但不能生气还应该更和蔼才是,妹夫让着大舅哥的小性子一定会让岳父大人对我的印象更好几分吧!呵呵呵……”伊达辉宗的笑容里带着几分诡异。 “这个混蛋笑的那么怪,一定是没想什么好事吧?”最上义光立刻就发现伊达辉宗的表情不对,眉头紧紧皱起暗道:“这就是阿义的夫君吗?个头不高长相普通,土里土气的还带着一股虚伪的感觉,看这家伙一脸怪笑必定不是个忠诚可靠的人!” 最上义光的直觉非常敏锐,他总是能很快分辨出每个武士是带着善意与真诚,还是带着恶意与虚伪,比如最上八楯早就被他当作恶贼对待,自己的父亲最上义守也是个口是心非虚伪至极的武士,他身边的近侍到是忠诚可靠,但能力和天赋只能算作一般般,没有一个人具有出镇一方的天资。 “还是缺少人手啊!我必须尽快培养忠诚可靠的武士从旁协助,只是人才的问题一时也急不来,希望十年内能够形成一套属于我自己的班底,然后从父亲手中接过家督之位,才慢慢对付最上八楯,还有这个混蛋!”最上义光的眸子中闪过一道寒光,显然是把这个恶心而又虚伪的伊达辉宗当作自己的对手。 第408章夤夜临酒田 四月二十一日傍晚晚霞浓重遮蔽半个天空,出羽国外海上波浪翻滚海潮阵阵,当天边最后一缕光辉散尽,在浓重的暮色下,海上驶来一支庞大的船队靠近田川郡。 眼前就是出羽国最主要的商贸港口酒田港,只是这座往日繁荣无比的港口到如今却无比萧条,太阳才落山没多久整座港口就一片静悄悄,仿佛这不是一座名闻羽奥的商贸大港,而只是一座毫不起眼的小渔村。 自从二月底的那场战争开始,这座连通羽奥的重要贸易枢纽就陷入百业凋敝的惨淡景象,因为战事的影响使得通往酒田港的道路被掐断,想出港的出不去想进港的进不来,就这么卡在欲进不得欲退不能之间,经济的稳定与地区的和平有着至关紧要的关联,在田川郡内发生的任何战事都会作用到酒田港的贸易稳定上。 这支船队就是来自吉良家的强大水军,早在三月份吉良义时决心报复出羽国人众的时候,吉良水军就迅速行动起来,派出迴船小早伪装商旅在酒田港附近探查,还特意在附近的小港湾中登陆搜集到许多酒田港内以及田川郡内的宝贵情报。 在随后半个月里来自越后各路大军云集直江津港,登船赶赴下越的新潟町做第二次集结休整,在这期间,吉良义时与他的谋臣根据手里得到的前线情报,在新潟町内迅速制定一套进攻出羽国的详细计划,待物资补给战马军械准备齐整便宣布正式出阵。 船队用了近半个时辰才缓缓靠近酒田港,带靠近港口还有一里的距离时又慢慢停下来。过一会儿从船队里分出一支由六十艘小早组成的先遣队。六十艘小早乘着凉爽的海风迅速潜入酒田港。从小早中钻出一大群身披重甲的武士,他们每一个人都披着最先进的当世具足,手里攥着锤杖盾牌,腰间佩戴战斧弯刀,有些人背后还挂着重藤弓和铸铁箭。 这支六百人组成的精锐军势甫一下船就躲进港口边的树林里,直到又过片刻见到港口里钻出几十道人影发出类似青蛙的鸣叫声才再次冒出来,这几十个黑衣忍者便是这半个月中利用各种手段混入酒田港内的吉良忍者。 若想无声无息的占领酒田港,没有内应的协助是万万不行的。只要惹出一丁点不正常的动静,都极有可能让酒田港内的出羽国人军警醒过来,届时他们只需点燃几座房屋就足以向附近的守军发出警讯,这样就会提前暴露吉良军的动向,使得这次突袭失去其突然性进而影响战局的胜败。 在吉良忍者的指引下,六百精锐武士悄然摸进酒田港町里,领头的先锋大将是长尾定春,他深知这次行动的重要性,在酒田港内只有五百守军,但距离酒田港只有一里的龟崎城外。便是封锁渡边高纲的小野寺三千军势,若他一个不小心惊动哪怕一个守军。都有可能让计划前功尽弃。 长尾定春的人多又是一水的武士,在熟悉地形和酒田港内守军屯驻点的情况下,几乎没多少困难就清理掉几拨巡逻的守军,悄无声息的混进港町内的守军屯驻点,而此时港町内的守军睡的正香全然不知道自己生在一步步走向无底深渊。 有计划的屠杀是最无趣的事情,但这个无趣的过程又极考验耐心和警惕性,四散开的吉良武士钻进敷屋里用特制的尖刀给每个熟睡的武士、足轻的脖颈上抹上一刀,有些技艺精湛的武士擅长扭断脖颈的方法,不染血没声音同样十分效率。 长尾定春的行动非常迅速果决,所率领的又全是经历过战阵搏杀的精锐武士,才用片刻就把一初屯驻点杀的干干净净,接着又赶向另外两处屯驻点,待整个过程完成时,酒田港里酣睡的町民与商人们全然没有任何变化。 其实酒田港的地势较低,两侧都是山岭阻隔一时半会到不用担心被高馆山另一侧出羽国人军发现动静,只需要注意坐落于酒田港范围内的龟崎城的动向,尽量不让城内的出羽守军把屋子点起来,就可以轻而易举的绞杀城内的守军,至于几个火把晃动之类的根本不算问题。 片刻后酒田港内燃起象征任务顺利的篝火,一阵强劲的海风吹开遮挡夜空的浓重云彩,露出那一轮明亮的月亮,闪烁的星光下吉良水军的庞大船队却依然停在酒田港外不动,又过片刻才分出一直船队驶向酒田港,自始至终似乎都没打算占据这座重要港口的打算。 吉良义时站在安宅船上眺望远处的月光,招来设乐贞通对他吩咐道:“贞通!命你率领三千足轻突袭龟崎城,余的忍军已经联系上城内的高纲,所以待你行动后他们也会配合着大开城门与你里应外合进攻,所以你的任务是以最小的代价绞杀这三千小野寺军势。” “是!”设乐贞通单膝跪地领命退下,三千精锐随之一声不吭的随着他缓缓整队行进,这次的军势里有一小半越后国人军编入本队,算得上第一次尝试军事上的溶合,他也清楚自己的担子很重。 其实下船的只有三千军势,余下的军势掉头向南全速前进,在那里他们将会在已经悄然夺取的加茂港登陆,那是一座非常小的渔港却恰好是距离尾浦城最近的港口,庞大的船队又用了一个时辰才来到加茂港口,一万两千军势悄无声息的走下船舷,阵阵涌动的海浪所发出的声响是最佳的掩护,将仅有的沉重脚步声也给遮掩住。 吉良义时所在的安宅船又消耗近半个时辰才进入缸内,待他走下船舷的时候世间已经渐渐来到二更天,吉良义时冷冷的注视着这加茂港里的景物,妖娆的夜色里薄薄的山雾笼罩着两侧的远山,让这座小小港町带着几分别样的诡异感觉。 夜色苍茫,在加茂港外坂下一片寂静的夜色里没有丝毫光亮,经历几度夜袭的吉良军团已经能够熟练掌握夜袭战的每一个技巧,没有火光没有喧闹做到静如一人,人闲枚马缚口的行军思想始终贯穿全军,寂静的行动中以至于连港町里的居民都没有发觉。 一万两千精锐踏着坚实的步伐缓缓进入港町外整队,待吉良义时来到町里的时候,他们已经整队完毕静静的等待命令,吉良义时身披重甲立于阵前无声的检阅这支百战之师,突然低喝一声:“全军听令,目标登上高馆山,绕过尾浦城两侧的池沼,突袭出羽国人军!”(未完待续。。) 第409章最上惊变 高馆山高二百七十三米,四周树木茂盛只有两条山道通往山顶,城上到是又一座被名叫大馆的小城,这座城属于大宝寺一族的分家支族,在大宝寺族内地位不高,所以这座城建的极为狭小,包括城主在内的亲眷一门及守军在内还不到五十人,属于那种典型的既没人关心也没威慑力的小豪族,这一家子还睡梦中就被一网成擒,稀里糊涂的成为吉良军的阶下囚。 吉良义时没有打算为难两这一家子的打算,而是登上城头眺望着山下的朦胧的夜景,冷笑道:“好一个胆大包天的出羽国人,最上义守、伊达辉宗、小野寺景道,还有最上八楯、由利十二头、寒河江、白鸟、鲇贝这些杂鱼也敢跟着凑热闹,真是嫌命长吗?” 清冷的夜风带走他的话语,在山下的尾浦城外的大营里,一群守夜的武士打着瞌睡,白天的两次进攻被打退下来主将就下令歇兵休息,比起一个月前从天一亮就开始进攻,一直攻到太阳落山才休兵,却是差出好几个档次。 武士们被漫无止境的进攻搞的疲累不堪,每天的进攻更像是例行公事,即使是最天真的愣头青在经历漫长的攻城战洗礼,也提不起性质敢喊着要杀进尾浦城活捉内藤正成,一万三千军势已经聚集整个羽前大半的精华,再多添一些就只有把家底都拿出来拼一把。 几座大营静悄悄的,奔波一整天的武士们都早早的睡下,守夜巡逻的武士低声咒骂这干燥的天气,最近一次降水还是年初的大雪,自从冰雪消融到现在四个月滴雨未下,要不是出羽地势太偏入春许久才开始融化冰雪,说不定旱情更严重。 伊达辉宗在最上义守的大营里用过晚餐才离去,他的大营设在东南角与东北角的最上大营相隔近一里的距离,但他每天都不辞劳苦的跑到最上义守这里晨昏定省,这对准翁婿每天都在大营里上演父慈子孝的把戏,搞的最上义光这个嫡长子反而像多余似的。 其实这就是最上义守要的效果,越是当着众多出羽大名国人的面前,他就越要显得对自己的女婿有多么器重,让他们时刻意识到自己是有一个关系亲密的准一门强援支持,他这个盟主才能坐得稳坐得住,即便是仙北三郡的豪强小野寺景道也要对他保持尊敬。 他非常清楚天童赖贞在看到伊达辉宗与自己联手演出的这出戏后,态度从傲慢与不屑渐渐转变成忌惮和愤恨,最上八楯和一群最上郡、村山郡内的国人也纷纷色变,再看到他的眼神时就带着几分艳羡和小心翼翼,这就是权势的力量,他爱这种感觉。 最近一些日子最上义守睡的很早,像他这个年纪身体就开始逐渐走下坡路,精力不如十年前那样旺盛,过了二更天就累的早早睡觉,这些天他的心里总有些犯嘀咕,吉良家到底会不会发现出羽国的境况变化,他们到底要多久才能攻陷尾浦城,这都是一个疑问。 其实这个出羽国人联军共同对付吉良家的布局并不是他一人所创,而是出自他与伊达晴宗在书信来往中的构想,在去岁入冬以后,察觉到出羽国的平稳局势正随着吉良家的插手而变的更加微妙复杂起来,他就一直在思考如何对付吉良家。 最上氏虽然是奥州斯波氏的庶流,论起家门还要尊大崎氏为宗家,但他们也算的上是斯波氏的有力一门众,世代拜领幕府将军的上一字以示荣宠,并被幕府授予出羽探题,以及幕府代为申请的出羽守一职,从法理上他们家是出羽国名副其实的最高统治者,整个出羽的国人都应该服从他。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出羽最上氏的影响力始终集中在最上郡内,对外郡的影响力实在只能用低劣来形容,因为南北朝的一摊子烂账的原因,分出若干的庶子拱卫出羽国的地盘,而坐镇山形城的嫡流局中调度,这也是当时依托血缘关系构筑一门惣领体制的重要特点。 关键是到后来最上家的家督开始不按套路出牌,四处联姻包括自己的速度寒河江大江氏也成为姻亲关系,到后来又过继庶子继承家督之位,让原本还算稳固的庶出遵从嫡流的局面出现致命破绽,依托血缘建立的一门惣领制度越发的难以为继,逐渐转变为依托地缘郎党结合的体制。 自从最上满家以降,最上氏的谱系十分混乱,明明有两个弟弟最上义総、最上义旦却被他给撵出去别出成沢氏、杉山氏,然后把嫡流的名份让给中野氏的嫡子中野满氏来继承,结果就造成一群庶子不满意,觉得中野氏这个家督来的不干净不公平,于是就出现家族内纷争的局面。 在最上义守之前,家系就已经是庶流中野氏一族的血脉,待最上义守的养父最上义定死后,身为中野义清的二儿子,他又被过继过来担任家督,时隔几十年再见中野氏的过继家督,想起来被最上氏的一门众带着奚落与嘲讽的眼神日夜审视着的日子也绝对不好过。 没有威望就没有维持家督地位的保障,连一门谱代都不听你这个家督的,还指望那些普通家臣如何听话乖觉,最上义守心里憋着一口气要证明自己这个家督是当之无愧的,所以当他试探性的提出对付吉良家的提议,并迅速得到伊达政宗的积极回应后,就立刻着手完善这个计划。 他需要战功扩大领地提高个人威望,需要更大的领地支撑最上家的家业,最上家只要在他手里重新得到复兴,那些异样的眼光和阴阳怪气的言论都会消失无踪,就像武田晴信在流放自己父亲后做过的事情,利用军功和领地堵住谱代家臣的嘴巴。 作为计划的提议者和首先发起者,他在这场战争中获得无可争议的领导地位,拥有足够威望和实力与最上义守争权的只有伊达晴宗,但他已经隐居在米泽城专心安抚自己的庶弟亘理元宗,以及岳父岩城重隆,以及准一门留守顕宗。 小野寺景道还是个二十多岁的毛孩子,在最上义守的眼里属于水平不错但威望和实力还差一点的,再给他十年或许能与自己一较高下,眼下是绝对没可能和他争权的,最上家内部最大的异响也就只有天童赖贞,但他也和小野寺景道类似的年轻没威望,手段和见识比小野寺景道还差一筹没有十几年的磨练根本成不了气候。 至于自己未来的女婿伊达辉宗更年轻,前些日子在军议上演的那出戏只能用手段稚嫩来形容,比起他的专业演技还是差的太远,伊达実元到是机警老辣奈何做不了主,还有许多话也不敢多说,整个出羽国人军就没人和他争权,他可以全无后顾之忧的掌握这一万余大军的最高统率权。 睡梦中他梦到自己站在尾浦城上意气风发的眺望着庄内平野的一马平川,在他身后是出羽国人跪伏一地虔诚的赞颂他的英明果决,寒河江氏乖乖的献上城池甘为家臣,天童赖贞懊悔的抽自己耳光承认自己的傲慢与愚蠢,小野寺景道二话不说拜下认错,伊达辉宗心甘情愿的做他的手中利刃。 再后来整个出羽夺取,半个陆奥拿下,他带着数万大军南下越后与吉良义时争雄,连老对手伊达晴宗也不得不赞叹技不如人,打下一片祖先从未想过的庞大基业,那些曾对他冷嘲热讽的一门谱代唯唯诺诺的听候号令,梦到这里即使明知道这不太可能,但心中还是止不住的油然生出自豪感。 最后一段梦境里,最上义守梦到自己站在京都,大喊道:“我要成就不世基业,我要……” 美好的梦境突然破碎,隐隐的听到惨叫的呼救声,下一刻最上义守就踢开被子突然跳起来,拔出太刀大喝道:“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外边有诺大的动静……” 走出营帐看到眼前的景象,最上义守整个人被惊呆了,这哪里还是他所熟悉的大营,整齐干净的一排排帐篷冒起冲天的火苗,四散的武士们个个衣衫不整,就像他那般拔出太刀、片镰枪抵御突袭的军势,突然一阵巨响在耳边炸响,却看到远处几十个足轻扛着一根烧火棍似的的武器喷出金黄色的火苗,远处正在拼命抵挡的最上武士就直挺挺的倒在血泊中。 “这一定是铁炮!我曾听说过它的威力可以打死猛虎,那么这支军势就一定是吉良军!吉良义时的援军来了!他是怎么过来的!坐船过来的吗?从哪里登岸,为什么会是夜晚突袭,为什么四周的军势没有发觉?到底是为什么?” 最上义守想不通,他无法理解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照他的筹谋计划里吉良义时这个时候确实应该发觉不对,但他总应该派出使者来尾浦城联络一下,询问出羽国到底是最上军打到清水领,还是其他的原因导致断绝联络。 羽前那么大又不是到处打仗,只要吉良家的使者乘船来到酒田港,就会被伪装成吉良军的最上武士给抓获,到时候他就可以准确的得知吉良义时的动向,而越后那边左等右等半个月不见回信再派出更多的使者,或者试探性的派出两三千人的援军过来都不算大问题,他们可以多争取到一个月至一个半月的时间。 有这些时间绝对足够攻陷尾浦城,毕竟这座城池并不庞大坚固,城内的守军为数不少粮草却准备的不算多,让他们承受接连三个月的攻城战,晚上还要打起精神严防夜袭,这种情况下消耗的粮食必然是平时卫戍的三倍以上,随着天气转暖伤员增多城内的医药也会陷入短缺。 经过反复的测算,他有很大把握在一个月内结束这场耗时长久的战斗,只要尾浦城被他攻破,粮草更加欠缺的龟崎城必然无法自持,近无依仗远无援军若不及时开城降服,不出半个月必然会被出羽大军攻陷,到那时吉良军即便派来大军援救,那意义也已经不大了。 手中有俘虏人质,田川郡又被出羽国人联手拿下,那吉良义时即便手眼通天也要咽下这口气,到那时只需他再站出来充当和事佬,以释放俘虏人质换取双方达成不战和睦为条件,这一切就顺顺利利的揭过,到那时吉良家爱去关东还是去甲信与他们无关,而他自己也可以在这场战争中建立起卓越的个人威望,完成对最上八楯的全面压制指日可待。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美好愿景!我的毕生志向!我的奋斗怎么会换来这个结果!为什么!”最上义守歇斯底里的大叫着,却吸引到几名吉良家的赤备骑兵的注意力,好在旗本武士及时援救将那几骑赤备阻的无法靠近。 最上义光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粉嫩的脸上抹的几道灰渍格外显眼,华丽的袍服被划开几道口子,手里攥着一把太刀快步过来焦急地说道:“父亲大人,吉良军打过来了!附近的营寨全被点着了,天童赖贞、延沢满重已经撤退了,我们也赶快撤退吧!” 最上义守“嗬嗬”的喘着粗气,瞪大一双泛红的眼睛,精神浑浑噩噩的像中了魔障,拄着太刀吼叫道:“撤退?绝不能撤退!这里有我的梦想,有我的志向,我们走了梦想就没了!不能撤退!” “父亲大人!请您赶快离开吧!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最上义光想上去扶他一把,但情绪混乱的最上义守以为他握着太刀要对自己不利,一脚踹在最上义光的小肚子上,猝不及防的最上义光被他父亲一脚踹的摔个跟头,半天爬不起来。 最心爱的太刀也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脑袋似乎磕在一块石头上渗出一丝丝鲜血,最上义光捂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艰难的爬起来,就听到耳边传来他父亲的怒声喝骂:“你这个混蛋逆子想干什么?拿着太刀是要对本家不利吗?本家早就知道你这个逆子对吉良家有想法,这次一定是想挟持本家向吉良义时邀功献宠吧!想到不要想!哼!” 最上义光被几个小姓扶起来,伸开手看到五指间鲜红的血液,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父亲会这样的绝情,即使怨恨他对自己的苛刻和严厉,对自己从来不留一丝一毫的情面,但是他从没有想过对父亲不利啊!为什么他会这样对待自己,就因为一场夜袭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吗? 小姓急忙扶着他走进营帐,用温凉的开水清洗他额角的伤口,索性伤口并不大洗干净之后再敷上最好的伤药,再用干净的麻布绑缚好到也没什么大碍,可是最上义守却不知怎么的又追进来大骂道:“本家知道你这个逆子一直想谋求家督之位,但本家可以告诉你!这个家督的位置也不一定是你的!本家春秋鼎盛你就想谋取家督之位,你这个逆子本家绝对不会……” 最上义光感觉额间的伤痛还带着丝丝痛楚,抬起头来望着几近疯狂的最上义守,寒声说道:“父亲大人是要废嫡吗?” “废嫡?对!本家就是要……” 谱代家老氏家定直这个时候赶过来,急忙喝止道:“主公!万万不可!” “伊予守!怎么是你?你来了正好!本家正要……”陷入疯狂的最上义守只觉得眼前一黑轰然倒下。 氏家守栋扶着昏倒的最上义守,冲最上义光说道:“少殿不要听主公的乱言,看他的情形必然是陷入魔障,这种病症臣下也听说过,大喜大悲或者其他的刺激会让人疯起来,通常只要修养几个月就能痊愈,请少殿不要把主公入魔的话放在心里。” “不要放在心里……我能不放在心里吗?”最上义光看向最上义守的目光里只有冷漠无情,他不会把最上义守刚才的话语当作是疯话,小腹上的漆黑脚印和额间的痛楚无时无刻在提醒他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最上义光彻底的心寒了,冷冷的说道:“真想刚才一切都没发生,刚才我没有出现在这里,没有挨这一脚也没有跌出去撞破额头,更没听到这比摔倒撞破还要痛苦的话语……可是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他最上家的家督,他的眼里只有权柄,野望而没有亲情,对我这个嫡长子还有阿义这个嫡女尚且如此,对待别人又能如何?” “少殿……”氏家定直犹豫着还待再劝。 就在这时,最上义光的小姓楯冈龟延丸捧着他丢失的太刀跑进来,急切地说道:“殿下不好啦!吉良军的骑马队朝咱们的大帐杀过来了!有好多人呢!” “好多人吗?明白了!大家都随我出来。”最上义光在几个小姓的搀扶下站起来,被撞那一下脑袋疼的要命走路都昏昏沉沉的,在经过他父亲氏家守栋的时候,淡淡的说道:“尾张守殿把他扶到床榻上休息吧,然后跟着本家一起到营前投降。” 氏家定直劝说道:“要投降了吗?臣下觉得还可以带着殿下逃出去呀!” 最上义光也是皱眉不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其实这局势已经无可挽回的,他父亲搞这个反越后联盟他从头到尾就不看好,在家里、在军帐里他就数次表示自己的看法,认为吉良义时是一代名将,断然不会犯下这么蠢的错误让最上家来钻空子。 可是他的父亲最上义守哪里会听他的苦劝,反而觉得他这个嫡子有意泼冷水,故意拿捏腔调故作惊人之语想引起他的重视,于是心里的不满和轻视更增加几分,渐渐的他在大军里已经失去发言权,沦为他父亲的跟班只负责带着眼睛来看,耳朵来听。 在最上义光看来,这场战争的失利是早晚的事,错就错在他父亲选错对手,自以为可以压得住场面拿的下局势,却没想过越后这些年惊人战绩的背后必然有着惊心动魄的铁血战争,以及他们所无法了解的定策筹谋,连他父亲一向佩服的武田信玄都输的缩进甲斐不敢出来,他的父亲又哪里来的勇气能阻挡住强大的吉良军呢? 吉良军只要大军杀入出羽国,无论任何时候都不用期待出羽国人能挡住吉良军的铁蹄,一个连铁炮都没有的偏远地区哪里能抵得住连番击败甲斐武田氏、相模北条氏、越中一向一揆的庞大势力呢?更不用提这位镇府公立志匡扶幕府,阵形武家法度秩序,恰恰契合他们最上氏的发展路线,掌握出羽必须要压服不听话的一门众,重建一门惣领对分家庶族的支配权。 他从心底里是非常赞同吉良义时的策略,更对这位年纪轻轻打下不世功勋的源氏名门充满敬意,他早早的就认定无论是最上氏还是出羽国人都无法对抗吉良家,眼下的局势恰恰印证他的论点,出羽国人确实不是吉良军的对手,他们已经输的连裤子都没有了。 想到这儿,最上义光冷哼一声便说道:“即使回去又能怎样?我最上家的精锐七成都在这里,我一人孤身逃回去也断无翻身的机会,镇府公大军杀来这出羽国人多半都要被杀的丢盔弃甲血流成河,逃回去的也最终难逃吉良军的铁蹄践踏,既然逃回去只是负隅顽抗,到不如就此投降换来个恩典也是好的。” 氏家守栋把最上义守安顿好,才从营帐里走出来便叹息着说道:“是啊!以臣下之力,最多也就带着两三百骑逃回去,这点人与我最上家三千精锐比起来只有一成,实在太少了!逃回去也没有力气抵挡吉良军的进攻……不!恐怕连天童赖贞的进攻也抵挡不住吧!” “不说了!我们该出去见见吉良军的精锐赤备了!”最上义光最后瞥向帐内孤孤单单躺在床榻上的最上义守一眼,眼眸里流露着怜悯和悲哀,他所宠信的伊达辉宗在关键时刻并没有想起过来看这个好岳父,最后还要他这个儿子来收拾烂摊子,却不知他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失了神志,作出这等让人齿冷的行为。 想到这里,最上义光加快步伐走出去,对这个生身父亲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的了。 第410章你我兄弟也 吉良义时的本阵从高馆山移至尾浦城外相当于渡假用意的正法寺馆,这座别馆建立于南北朝时代初期,本是曹洞宗高僧无底良韶所创立的寺院,乃是东北羽奥地方曹洞宗的核心寺院,自创立后就与永平寺、総持寺同格,享受羽奥两国本山格式,据说在羽奥两国有五百零八座末寺。 只是随着南北朝一波争乱,观応扰乱足利氏势力二分,奥州吉良的二代家督吉良贞家担任奥州管领,从属于足利直义方与另一个奥州管领,从属于足利尊氏方的畠山高国、畠山国氏父子掀起内讧,吉良贞家攻灭岩切城迫使父子二人自杀,南朝方的北畠顕信趁机攻占奥州国府,随后又被吉良贞家击败重夺国府。 随后吉良贞家病逝,其子吉良满家世袭奥州管领,而战死的畠山国氏遗子二本松国诠自称奥州管领,前任奥州総大将石塔义房之子石塔义宪也自称奥州管领,同时幕府任命的新任奥州管领斯波家兼下向陆奥,整个羽奥就此进入“四管领时代”。 四管领时代是羽奥极为混乱的时期,在这个时期吉良满家之弟吉良治家讨伐石桥栋义,足利氏一族内纷乱迭起,整个奥羽被搅合的像一滩烂泥沼,直到足利义满时代使得南北朝合一,设立奥州探题才把波及羽奥长达五十多年的大混乱消弭掉,正法寺几是在那个时期陷入衰落。 正法寺馆虽然经历几番破败与整修,但格局始终是一座门面不大的寺院开辟的居馆,吉良义时将大营安在这里很大程度是为了方便。高馆山上的那个小城比正法寺馆还破烂。而且山上满是密集的树林交通不便。还不如下山来到正法寺馆更合适。 即使只是个规模不大的居馆也依然是里三层外三成的森严戒备,从加茂港到尾浦城一线已经被吉良军完全控制,方圆十公里内没有城砦存在,吉良军团就是搞夜袭的专家,所以对夜袭突袭之类的防范也最小心,吉良义时的座右铭之一就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在正法寺馆本阵中,吉良义时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人,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稚嫩的小脸上带着紧张而又坚定的矛盾表情,身上的素襖衣衫像是在地上翻滚过脏的简直不像话,头上绑缚着个绷带似乎是脑袋上受了点伤,若非依稀可以看到丸二引两的家纹,真的很难让人相信这就是未来的出羽骁将最上义光。 “最上源五郎来了!好好好!余终于又喜得一位有力一门众!快快请起!”吉良义时三两步走上前扶起最上义光,仔细打量着他痛惜道:“你我本是同宗同源应是一家,何必要刀兵相见以死相拼呢?诶!” 最上义光激动的站起来:“镇府公……” 吉良义时与他把臂同行,就像一位兄长对待自己的胞弟那样,温柔的说道:“让你们一族在奥州辛苦挣扎数百年,真是辛苦你们了!余和幕府始终没忘记奥州的同族。以后跟随着余的旗帜,日子定然会越来越好过。看还有谁敢欺负余的族人!” “镇府公……不!是主上!我源五郎义光愿意奉您为主!”最上义光又要跪下行礼。 吉良义时拉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跪下,笑容满面的说道:“诶!你我同血同种乃兄弟也!既为兄弟何必以主从相称?那反而显得你我兄弟之间生分许多!” “主上……”最上义光这下可真的不知该如何应对了,以兄弟相称的帽子太大让他不敢来接。 浪冈顕房知道最上义光的担心所在,便笑着说道:“最上殿下不必担心,主上待臣僚一向一视同仁,便是屡次与主上做对的真田弹正殿也被赦免罪行,还拜为我上総足利家的谱代家老,地位却是比在座的诸君还要高出一截,现如今坐镇信浓筑摩郡深志城中,担任信浓军团总大将统军一万七千制压诹访郡内的甲斐武田军势。” 最上义光闻之心下的警惕慢慢放松下来,真田幸隆的名声他也有所耳闻,据说在信浓却是位如雷贯耳的名将人物,谁叫他父亲最上义守经常以武田信玄自比,让他也多少知道点出羽国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据说这位真田幸隆在初投武田信玄配下就屡立奇功,硬是凭借一人之力将信浓诸多豪族搅合的七零八落,还连续几次击败曾两次战胜武田信玄的信浓总大将村上义清,无论军略谋略政略都是当世顶尖的绝顶人物,就是这么一位名将两次川中岛合战里和吉良军是死敌关系,最终被围困砥石城中粮尽援绝却不想一朝被义释,就荣登谱代家老的重职。 若是普通国人大名这么做,定然会被谱代家臣团联手推翻,只有疯子傻子才敢作出这么离奇的行动,但换做当世第一名将吉良义时来做就变的合情合理,信浓大半都是凭借他双手硬生生从武田信玄手里抢过来的,这位镇府公无论是从军略、谋略、政略等各方面都无可挑剔几近完美,更难得是有一颗宽宏大量的心肠。 最上义光转头望着浪冈顕房,有些吃不准他的身份,于是问道:“这位是……” 浪冈顕房笑着说道:“在下名叫浪冈顕房,出自奥州津轻郡的浪冈御所,家祖浪冈左中将具永,家父浪冈侍具统,家兄乃是现任家督浪冈具运,因为与家兄产生严重分歧变离家出走,还曾在最上家客居过一段时间也曾见过最上殿下,只不过最上殿下的印象可能不深。” 最上义光高兴的说道:“原来是浪冈殿下!在下还记得浪冈殿下的,那时候山形城里都在说来了位非常厉害的浪冈殿下,我义光还曾特意去偷偷瞧过几次依稀记得浪冈殿下的相貌身姿,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浪冈殿下就突然不见了。让在下不开心许久。” “在下被出羽守殿派去进攻越后。在本庄城合战里稀里糊涂的变成俘虏。再后来就别主上看中提拔为谱代家臣。”浪冈顕房笑着说道,浑然不觉得曾经被击败俘虏是多么可耻的事情,拿自己作为样板反而更有说服力。 “是家父的命令吗?果然在我父亲手里是留不住人才的。”听说是最上义守的安排,最上义光的心情顿时低落许多。 吉良义时从近侍口中得知最上家父子之间的深刻矛盾,立刻就明白他的痛处所在,于是呵呵一笑道:“说起来余配下还有一位有力一门众细川藤孝,乃是下和泉细川家的家督,同时添居余的连襟妹婿。有机会你们可以多亲近亲近。” 细川藤孝是越后政体稳定的重要基石,可以他的作用就如同汉之萧何,功勋却是谱代家老以下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最上义光自然也很清楚细川藤孝的事迹,兴奋地说道:“早就听说细川兵部殿文采政略都是天下最顶尖的人物,能与他相交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浪冈顕房摇着羽扇微笑着说道:“其实在下觉得最上殿下也可以试着与主上亲上加亲呀!就像细川兵部殿与主上有着另一层姻亲关系那样。” “亲上加亲?可是在下已经有婚约了呀!早在几年前,在下就与奥州探题大崎左京大夫义直的嫡女订立婚事,因为我出羽探题最上氏一族与奥州探题大崎氏同出一宗,大崎氏为嫡流继承奥州家门,而在下这一支就变为继承出羽探题的最上氏。所以这个婚约实在无法推托呀!”最上义光被吓的一跳,心想亲上加亲若真像细川藤孝那样。岂不是要麻烦了。 最上义光担忧的了不得,生怕吉良义时认个义妹之类的干亲,然后许配给他做正室,大崎义直好歹也是奥州探题、左京大夫,在羽奥那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本身又是河内源氏斯波氏庶流一支,家门不比骏河今川家逊色多少,世代承袭奥州探题从幕府将军处拜领上一字“义”,论起显贵尊崇大约还比今川义元强一些。 但吉良义时也不是那普通的足利一门众,上総足利家的名号还是镰仓时代传下来的,足利上総三郎更是足利家三代家督御用的名号,家门与他们的宗家斯波氏所拥有的尾张足利家地位不分上下,即使在观応扰乱里站错队伍也依然保持显贵荣宠,而斯波氏若干分家已经完蛋一大半。 这位如今又是镇守府将军,这个官位管的就是羽奥两国,如今插手出羽国也是凭借镇守府将军的名号,如果吉良义时真打算认个义妹给最上义光做正室,那可就是要逼着大崎义直与吉良义时来开战的节奏。 “原来是奥州探题大崎左京大夫义直的嫡女吗?那位也是主上的一门众,家世显贵与幕府亲近到确实不宜破除呢!那么最上殿下就没有嫡亲妹妹吗?”浪冈顕房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仿佛在等着他的答案。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原来是打的这个算盘……这样也好!我正讨厌那个家伙呢!”最上义光眼皮一抖再看向吉良义时那满怀诚挚的表情毫无破绽可寻,便知道他们的盘算,他自己的婚事既然不能换,那就只有他妹妹的婚事可供选择了。 最上义光到底是具备出羽骁将的底子,才十三岁的稚嫩的脸蛋上绽放出了然的微笑,轻声说道:“启禀主上,臣下确实有一位嫡亲胞妹,生的美若羽黑山上的神女,性情温柔良善连只蝴蝶都舍不得伤害,近些年被家臣尊奉为出羽第一美人,只是前些年被我父亲做主定下一门婚事,三年后许配给米泽伊达氏的家督伊达辉宗为正室。” 泷川时益抱着臂膀疑问道:“伊达辉宗是什么人?” 岛时胜知道这个家伙的搞怪性子,于是耐着性子说道:“就是刚才跑的最快的那个家伙,让你追击两程没赶上的家伙。” 果不出所料,泷川时益恶声恶气的大骂道:“你说那个家伙啊!除了跑的挺快没看出怎么样,就他也配享受出羽第一美人?呸!” “呵呵,能在庆次郎哥哥手中死里逃生的人也不多,不论那伊达辉宗的能力如何,起码跑步的本事还是不错的。”本多三弥正重已经长成个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个头比他哥哥本多时正还要高出一截,再也不是昔日拖着小木枪流着清鼻涕的小屁孩了。 渡边源五郎守纲附和道:“说的不错!庆次郎哥哥的本领谁不清楚,整个关东能与你相持的一只手能数得过来,整个天下的武家里多半也没人能和你相提并论的吧!” “你们两个小子少吹捧我哈!我才不上你的当,上次就是听你们的吹捧去挑战斋藤下野守……咳!总之不提了!”泷川时益挠挠头把脸上的尴尬给掩下去,总不能把自己屡次败给斋藤朝信的丢脸战绩爆出来。 比经验和应对策略,泷川时益这个十**岁的小年轻还是比不过厮杀快十八年的越后七郡第一人,面对斋藤朝信时还敢大言不惭的让他先出手,结果因为轻敌出手被毫无悬念的放倒,然后非常不服气的爬起来继续挑战,又被斋藤朝信语言挑拨起火气被窥到破绽放倒,第三次谨慎许多却因为过于保守被斋藤朝信攻的顾此失彼大身枪被挑飞而失败。 虽然只是步战对阵用的是没有刀刃的替代品,双方也并不把彼此当作敌手不存在全力出手的问题,但就是这种像玩笑似的较量中比拼的才是智勇力敏的全面应对之策,在这方面年轻的泷川庆次郎还是欠缺许多,他在马上是当世无双的大将确实不假,但并不代表他就此天下无敌了。 本多时正很不喜欢他们直呼全名的习惯,这是一种对有名份武家大名的轻蔑于侮辱,冷哼一声说道:“如果是伊达京兆的话,到确实是个麻烦呀!伊达家在出羽陆奥有着很大的影响力,奥州天文之乱就是他们一族惹起的麻烦,如果不小心处理很有可能引起更大的问题。” 见最上义光欲言又止的样子,吉良义时笑着摇摇头:“别急别急!劳累半夜定然是累了吧!余着人为你准备热水衣衫,先梳洗一下好好休息,此事待过几日再说也不迟!”(未完待续。。) ps:恭喜书友幕银成为本书第一个堂主,谢谢幕银的支持!=w= 第411章狼狈而逃 赤川是田川郡与村山郡之间的主要干流,发源于靠近越后国附近的以东岳发源而出,赤川的上游是村山郡西川附近又一座巨大的月山湖,这座月山湖还有个别名寒河江,寒河江大江氏族发源在这座湖泊的东岸。 寒河江两岸山峰遍布,其中就有一座八楯山十分著名,大约最上八楯的名号就是发源自此处,在八楯山西岸五色沼附近,一队军势沿着山道缓缓行进着,他们旗帜散乱衣衫不整,许多人的头上胳膊杀哪个还缠着浸透血渍的纱布,他们就是败退下来的伊达军。 伊达辉宗乘着坐骑走在队伍最前面,他的衣甲到是很齐整也没有受到任何伤痕,只是铠甲上被烟熏火燎的污迹却一时遮挡不住,整体形象就是个颓唐的残兵败将,在他身后是两千四百余军势个个带伤士气萎靡不振。 说起来伊达军受到的波及还算比较小的,因为大营扎的位置比较偏僻,所以当吉良军团发动夜袭的时候,让伊达辉宗有充分的时间做出应对,等到泷川时益带着赤备骑兵赶到伊达军的大营里,他早就带着自家的军势逃出去,若不是泷川时益这个违反常理的家伙仗着骑兵速度快紧咬着伊达军不放手,说不定他还能混个全身而退。 只是被泷川时益的赤备骑兵咬上一口,就险些让伊达军被随后赶来的更多骑兵包饺子,若不是伊达辉宗在关键时刻作出断尾求生的决定,莫说让用六百人的性命换来两千四人逃出生天,就是他自己也要交代在尾浦城外。 眼看天色渐渐放亮。折腾半夜才死里逃生的军势个个疲敝无比。伊达辉宗下令让军势就在这五色沼休整。策马来到山坡上眺望这大自然所创造的美丽湖沼,那一汪碧波在晨风下荡漾着动人的波浪。 五色沼又名蔵王釜,在五色沼的附近分别是一千八百四十米高的熊野岳,一千七百五十八米的刈田岳之间的山坳里所围住的火山湖,因为这个湖形似釜而得到这个别名,而被称作五色沼的原因是湖水在不同的时辰看到的颜色是不同的而得名,如这样的五色沼在羽奥还有几处,他们都是死去的火山积累而成的湖。 伊达実元捧着一张荷叶包裹的两个饭团走过来。说道:“主公,奔波劳累一整天也累了,吃点东西再赶路吧!” “我不累,一点都不累。”伊达辉宗抿抿嘴强行止住疲累的身体不摇晃,奔波一夜又怎么会不累不饿,只是他现在已经身为一家之主,需要时刻保持身为家督的威严,所以哪怕再累再饿也要骑着马跑到这里吹凉风,这是刚经历一场惨痛失败后,少年家督所能做的唯一办法。起码能让自己显得坚强一点。 他的幼稚行动能起到多少效果,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作响。伊达実元看着伊达辉宗羞恼的表情,笑了笑说道:“主公还是吃点东西吧!后面还要赶很长一段路,争取早一点退回米泽,吉良军在料理完田川郡的事情前,我们还是安全的。” 伊达辉宗老老实实的跳下马,捧着饭团狼吞虎咽起来,堂堂伊达家的家督却只有两个饭团的早餐,无论如何都显得太寒酸捡漏,无奈是他们匆匆逃窜把大批辎重和小驮荷队以及粮草全丢弃在大营里,能有这点饭团还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夜袭来的太快太急,以至于大家都没有更多的时间反应,伊达辉宗能想起带着大军全身而退已经实属不易,至于辎重粮草之类的实在无力,许多足轻连御贷具足都没穿戴好就逃出来,随身携带的腰便当也在忙碌中遗忘下来,因此大多数足轻只能饿着肚子跑到山上摘野果、挖野菜,还有人跑到五色沼里捕鱼生火弄点热食吃。 三两口吃下两个饭团,只是初步把饥饿感压下去,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半大孩子正是能吃的时候,再来两个饭团也能三两口吃下去,可他没有再要几分饭团吃,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口粮一定很紧张,如果他提出要求肯定会得到满足,但那样说不定就是伊达実元把自己那份饭团拿给他吃,家督吃饱谱代挨饿是灭亡之兆,他不会为恶口腹之欲做这种蠢事。 伊达辉宗强行将目光从荷叶包裹上移开,深吸一口气忘记肚子里的饥饿感,说道:“本家不明白,为什么会冒出这么多吉良军,岳父不是说过吉良家一定不会知道的吗?我们的突袭计划做的完美无缺,尾随大宝寺的败军伏击吉良军,然后迅速封锁港口切断吉良军对越后的联络,围城一个半月也证明我们的策略没问题,否则吉良家的援军早就杀过来了,本家就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没有问题却偏偏出了问题?” 伊达実元盘腿坐在湿冷的山坡上,毫不介意自己的狼狈形象会给外人看到后如何,揪着山羊胡子沉吟道:“臣下觉得应该还是封锁上出了问题吧!就如主公所言的那样,封锁一个半月没有问题,在诸君都以为尾浦城很快就能攻下的时候,突然杀来吉良家的大批援军,那就一定还是封锁做的不到位,或许是某个地方藏着一些漏网之鱼,在我们放松的时候混出出羽国,然后把情报通知到越后的吧!” 伊达辉宗也像伊达実元那样毫无形象的坐在山坡上,懊恼的抱怨着:“可恶啊!再给我半个月的时间一定能成功!可惜在最关键的时候却前功尽弃!白白浪费这么大的力气最后却是损兵折将,我们辛苦筹谋到底为哪般?” “说心里话,臣下是不赞同这么草率的行动,吉良家的厉害我们曾经领教过,就更不应该贸然参与进来,如安东家那样只是提供物资支持就好了,这次我们涉及的这么深最后却收获一场失败。不知道家中会不会受到不利影响。” 事到如今。伊达実元难免也要说一些马后炮的话。以前不是说是不能对两代家督共同制定的策略提出质疑,但现在大家都输了总不能怪他事后诸葛亮,吉良家的势力能延伸到北陆、甲信、关东乃至出羽,这么强大的大大名即使不能结盟也要尽量避免敌对。 伊达辉宗对他叔叔说的话很不满意,闷哼一声垂着脑袋说道:“谁又知道吉良军会来的那么快呢?事到如今再说这些也是没意义的!只能期盼我那位岳父能早日脱险吧!大不了到时候捏着鼻子向吉良家认个错,就当踩到一块马粪倒霉的。” “但愿如此吧!只是……”伊达実元犹豫了下还是决定直说:“我们逃出来的时候,最上出羽守殿的大营似乎被围住了,能不能逃出来还不好说呀!” 伊达辉宗也有些犹疑。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说道:“应该可以的吧!逃出来军势少点也没问题,毕竟又不是第一次经历战阵,应该知道的……最好是没有问题,若不然我那未嫁的夫人义姬公主岂不是要服丧了吗?” …… 这场尾浦夜战把出羽国人军打的局势全崩,一万三千军势当场被杀死的只有大约六百多人,大部分国人在发现抵抗不住吉良军就掉头逃跑,在随后被吉良军的赤备骑兵追击中又陆续追死大约一千余人,只有大约七千余败军顺利脱出,其中包括跑的最快的伊达辉宗、小野寺景道以及最上八楯中的天童氏,延沢氏。由利十二头等一直在外围打酱油国人众也趁乱逃出去。 这次俘虏的最大头就是最上氏一族,以及最上八楯中的另外六家国人。其中就以楯冈氏的名号比较响亮,外加寒河江氏、白鸟氏等多名国人领主也被一网成擒,出去逃脱的几家国人之外,基本将村山郡、最上郡的国人领主连锅端。 其实会这么巧捉住最上氏一族,就与最上家的扎营位置有关系,最上义守自诩是出羽国人军的总大将,大营的位置难免要成为众多国人众星捧月的中心,而小野寺景道与伊达辉宗就像鹤翼阵的两只翅膀保护着中心的“本阵”。 就是他这么一个无心之举,让吉良军的赤备骑兵把目光更多投向集中在靠近中心的区域,反而把两翼的小野寺景道、伊达辉宗放在次要的位置,都像立大功捉大将自然不会在意那些小鱼小虾,所以他们才能成功的逃脱出来,等到吉良赤备发现本阵大鱼就这么多之后,再翻身追击已经留不住这两路主力。 比起那些不被重视而成功逃脱的国人大名,天童赖贞与延沢满重是靠机警的天赋才逃出来的,最上八楯的大营就扎在最上义守的旁边,这两家的为之稍稍靠近东边一点,恰好在夜袭的时候天童赖贞还没睡着就被吵醒,然后二话不说就收拾行囊跑路,延沢满重比他还狡猾,看到附近的兵寨起火就逃出来,比天童赖贞的速度还要稍稍快一些。 所谓君臣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用于比喻夫妻的句子套在君臣之间也差不多,出羽各地的国人们要说打仗送死一个赛着一个的消极,但要说到跑路逃亡那可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吉良军追不到大头再掉过头去追这些小鱼小虾的时候,这些出羽国人就仗着熟悉地形一不留神就跑的精光,让赤备骑兵想追都没处追。 好在吉良义时也没打算全歼这么多人,跑到根本不熟悉的地盘打一场夜袭是非常大胆的行为,别看他风轻云淡的好像一切都智珠在握成竹在胸的模样,可实际上他这个决策者肩上所负担的责任远比想象中的要大。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出羽国,同时也是这支混编军团的第一次联合出阵,这其中的兵丁只有不到一半在去年跟随上杉政虎来过庄内平野,但去年那次他们并没有走这条水道,更没有在尾浦城附近逗留过,在环境的熟悉上就处在下风,这是地利的劣势。 这支军团第一次混编也是第一次出阵,可这第一次就是打夜袭战真可谓大胆之际,而且夜袭战选择的地点是从未来过的出羽国。而不是相对熟悉的北陆道和关东地方。周围所能依靠的有力支持就是尾浦城内的守军。但是这支守军已经在近两个月的战斗中被耗的半残,连作出更多帮助的能力都没有,这就是人和上的劣势。 还好天时谁都不占优,打夜袭战靠的是正确的判断以及良好的下手时机,战斗的过程更多是依靠备队大将的个人调整,怎么突袭营寨击溃有利抵抗,怎么堵住营寨威吓守军逼降俘虏,怎么放火烧营又能避免少掉粮草给养等等问题都要让这些大将现场拿捏。吉良义时不会干预他们,也不认为在那个局面下会比他们做的更好。 最上义守昏迷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迷迷糊糊的醒来,当他发现自己沦为阶下囚又撒会儿疯,直到高出他一头多的泷川时益站在他面前,这个家伙似乎才清醒过来,连滚带爬的缩回自己的屋子里不敢出来,还是最上义光孤身进去与他父亲长叹一晚,才把他给劝住。 望月吉长悄悄告诉吉良义时,其实最上义守醒来的远比想象中的早。只是他一直装睡蒙骗着敷屋外的守卫,不得不说最上义守还是十分聪明的。他很清楚自己醒来的地方并非想象中的荒郊野外,更不是他所熟悉的山形城中,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他被俘虏了。 战国纷乱的时代里,几乎每个武士都有着某一天成为俘虏的心理准备,哪怕在坚贞不屈的武士也免不得要想到那个日子,死亡在这个时候恰恰是是最容易也是最不负责任的选择,比起被俘却不能死的沉重抉择,轻生者都是胆小鬼。 吉良义时很讨厌日本战国时代的生死论调,把生死看的比鸿毛还轻的旷世奇才古今中外都不缺乏,但大力倡导这种生死论调是非常错误的行为,这会滋生出许多不负责任的武士,反正人死如灯灭,我都自杀了那么犯下再重的错误也无所谓的,两腿一蹬就把家业的重担全丢出去,这就像那些不负责任的人经常说:“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最上义守不是想负这个责任,而是他仍然不甘心就这么失败,如果他是个现实主义者也就不会发疯发狂,而是带着他的残兵败将踏上回家的旅程,再向更远的方向延伸或许不会搞这个反越后联盟,也不会想着当这个所谓的出羽国人军总大将,更加不会沦落到成为阶下囚的可怜境地。 这两父子在这个夜晚到底谈论什么不得而知,吉良义时也没兴趣让忍者偷偷打听,只用猜也能猜得出无非是规劝最上义守认清事实摆正心态,最上家的失败不是多么大的耻辱,拜在吉良家手底下的武家大名车载斗量,他们最上氏还算不得最大号、最出名的。 前一日浪冈顕房的提议并非偶然之举,其实早在吉良义时行动之前就已经准备彻底压制出羽最上氏,所谓羽前第一武家就是世袭出羽探题的最上氏,先后两次对下越动手的也是这个出羽最上氏,若不尽快降服这个武家,说不定待几年后他还会卷土重来,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下越的稳定秩序。 这场夜袭战捉住最上义守与否的意义确实很重大,可以让吉良军团节省诺大的力气,否则他还要在击溃出羽国人联军之后,再迅速携带大军出羽黑山直扑最上郡,光复清水领之后便会顺着最上川南下突袭村山郡,把那所谓的最上八楯、寒河江氏、白鸟氏、奥州细川氏以及最上氏的居城全部攻陷。 这个步骤可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即便他有把握最终降服这几家,但是耗时耗力总是免不了的,若最上义守铁了心和吉良军做对,以重利相邀招来伊达晴宗、大崎义直的援军,依靠地利任何的优势在局部形成缠斗的死结,到那时仙北三郡的小野寺景道,更远的羽后安东,乃至陆奥国中与大崎义直、伊达晴宗有关联的国人都牵扯进来,吉良军就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局面了。 所谓泥沼就是陷入进退维谷的危局难以自拔,出羽国看似有利可图实则暗藏危机,若贪图蝇头小利一不留神陷进去再想抽身拔腿可就千难万难,到那时一退不但要折损名望,这么多辛苦奋斗全部打水漂,若不退陷入出羽国的泥沼里死命挣扎,说不定还要投入更多的兵力和资源,投入的越多就越发的难以割舍,花费五年甚至十年的时光安抚当地的国人,理顺羽奥两国的势力圈。 这就像他不愿意陷入甲斐是一个意思,甲斐是个危机程度比出羽更大的泥沼,好歹出羽国人还是一盘散沙彼此互相有很深的矛盾,他只需捉住一个最上家以力压制、以情缚之、以利诱之便可安然渡过危机。 但甲斐武田氏却是代代国主经营三百多年,从上到下差不多都是武田家的亲戚友人组成的谱代家臣团,比起出羽国人的一盘散沙简直就是铁板一块,武田信玄个人的能耐比出羽国所有豪雄绑在一起还强上一筹,当年那么强大的信浓国人都被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这些出羽国人根本不能和强大的甲斐武田氏相提并论。(未完待续。。) 第412章庄内掌握 幸好活捉最上义守、最上义光父子俩,最上家的精锐以及最上八楯里的另外两人,最上郡、村山郡内大多数有力国人也都被一网成擒,吉良义时当然要迫不及待的拉拢最上义光,与他兄弟相称虽然有些作假的成分,可也从侧面说明他的急切心情难以自持,维系住出羽国的局势不崩盘就寄托在最上义光的身上,让他淡定下来也确实不太容易。 而另一层心思就落在出羽骁将最上义光的身上,此人的名号吉良义时可谓是耳熟能详,当他第一次与最上义光见面,发现最上义光还只是个惴惴不安小毛孩子的时候,他就立刻生出些许异样的心思,在这以前用最上义光安抚出羽国人只能算作权宜之举,因为他没见过最上义光也不知道他的高矮胖瘦,更没心思去考虑他到底多大长得如何喜好什么。 到现在就不一样了,他知道最上义光与他父亲最上义守的关系很差,最上义光十分反对他父亲的所谓反越后联盟倡议,更不同意相关的策略施行,他一力主张与吉良家交好结为盟友是再好不过,傍上吉良家的大树才能坐稳出羽探题的位置。 吉良义时对他的态度十分欢迎,在初次相见的时候浪冈顕房就拿出准备已久的议题,联姻加强缘戚结为真正的盟友关系,最上义光的未婚妻是大崎义直的嫡女,据说两人也曾见过几次大约了解彼此的性情相貌,两边都对这场婚姻抱着极高的期待。毕竟是同出一族又分属出羽探题、奥州探题,加深姻亲关系也是必要的手段。 第二天一早,最上义光就出现在尾浦城天守阁中,表情复杂的望着吉良义时。轻声说道:“昨夜臣下与家父交谈许久,最终说服家父放弃抵抗顺服主上,但是关于义姬的婚约破弃等问题还是抱有很大分歧,家父希望认养一个养女做主上的侧室,但臣下觉得这样不妥依然坚持让义姬嫁给主上,臣下很早以前就反对义姬嫁给伊达辉宗,这次只不过是拨乱反正,给义姬一个最合适的归宿罢了。” 吉良义时嗟叹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最上出羽守那边的劝说重担还要义光你多多承担,不要让老人家心怀怨恨的退位。” “主上的意思是……”最上义光暗道一声果然。带着三分兴奋。五分期待以及两分的叹息望着他。最上义光没有这个选择的余地,他已经表明自己愿意降服奉吉良义时为主上,这个少年人很清楚吉良义时就没打算划任何外样家臣。而是要实实在在的握住出羽国的力量。 昨日凌晨若是他不识抬举,说不定吉良义时就会软禁甚至杀害他们父子,然后再从他的几个弟弟里扶持一个上来做家督,反正最上家被包围全员俘虏,具体是死于乱军中还是被随后处决掉谁也说不清楚,到时候吉良义时完全可以换个牌子照样可以傀儡最上氏,而他就成为毫无价值的塚中枯骨。 吉良义时也没有让他卑躬屈膝的投效换来失望,只见他带着平和的笑容凝视着少年的稚嫩脸庞,似乎在鼓励他更加自信坚强起来,然后用平缓而又有力的声音说道:“如今出羽国骚乱刚过百废待兴。正是让年轻人一展才华的时候,恰好最上出羽守又换上失心症,余觉得最上出羽守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家督的繁重担子,还是让他早些退下来给更年轻有为的义光来做家督吧!” “多谢主上垂帘……”最上义光第一次以主从之礼对他拜下。 吉良义时快步上前扶起最上义光的胳膊,温和的说道:“诶!余说过,你我兄弟也!何必再以主从相称,以后你便称呼余的御所号,而余依然称呼你的通字如何?就像余和藤孝那样再创一段佳话如何?” “公方殿下有命,我义光定遵从之!”最上义光满怀激动的说道,御所号比屋形号高一级可以自称公方,比如平岛公方以及古河公方就是如此。 其实吉良家目前的称呼很不标准,各路国人对吉良义时的各种称谓都有,但只有御所号才是最标准的称呼,吉良义时以前不能用御所号是因为家格的限定被压在御家门中垫底,但如今他已经是従三位公卿,在政治地位上反而比那两位公方更高,只是在家格上依然无法持平而已。 吉良义时高兴的拍拍他的肩膀,笑着对他说道:“余决定在义光回到山形城之日继任家督,随后余的使者将赶赴京都向公方殿下请来一道御教书,为你取来右京大夫的官位,出羽探题自然也是你的,放心吧!以后出羽国会渐渐好起来的,至于义姬的安排……” 最上义光连忙信誓旦旦地表示:“请公方殿下放心,只要回到山形城我义光就会尽快运作婚事,尽快将义姬嫁入春日山城!” 其实无论是吉良义时还是最上义光都很清楚这些都只是表面功夫,早在浪冈顕房提出联姻的要求,最上义光就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浪冈顕房也算准最上义光是不会同意毁约背盟破弃这桩满意的姻亲,那么就只有用他的嫡亲妹妹去做替代品。 吉良家的态度那么明确就是要拉拢最上义光,又哪里会允许最上氏从庶族里招来一个养女嫁过去,若他真的天真的以为用这种不伤害伊达辉宗的办法来满足吉良义时,那才是真的伤到吉良家的脸面,吉良义时确实有个今川义元的养女井伊直虎,但那毕竟是很早以前的事情。 在吉良义时与今川义元的订立婚约结盟的时候,新生的上総足利家还只是个在近江两郡中挣扎的小号大名领主,距离有力大名以及更强的大大名还有很远的一段路要走。所面对的又是三好长庆这个畿内霸主,那时吉良义时的家格或许高出今川义元许多,但政治地位并不能和东海道霸主今川义元齐平。 今川家的养女井伊直虎早早的就与吉良义时定下婚约,直到他下向越后打赢第二次川中岛才嫁过来。当时吉良家的谱代家臣到还可以理解,毕竟婚约早定而且骏河今川氏在天下的威名那么大,又牵扯到三河吉良的一摊子事以及吉良义时的庶兄吉良义安,终归是结合比较有益一些。 在这个情况下最上义光只有接受自己妹妹嫁给吉良义时的选择,至于伤到伊达辉宗的颜面或者彻底翻脸后的事情不需要多考虑,伊达辉宗虽然是羽奥两国难得的英才,但比起更加璀璨耀眼的吉良义时还是差出一截,伊达氏与吉良氏也不是一个量级上的对手,或许这个时候翻脸正是吉良义时及谱代家臣团所乐意见到的。 最上义光得到满意的答复就高兴的离开,他已经可以确定吉良义时的态度。这次赌博他没有下错注。忠诚是需要用恩赏来换取的。付出多少忠诚就需要换取多少恩赏,这就是几百年来故老相传的御恩奉公思想,起码他这个最上氏家督的位置可以坐稳。而且吉良义时还许诺最上氏配下所领安堵,并允许他整合最上八楯等一门众担任出羽国旗头。 这场夜袭对吉良军团的损失只能用轻微来形容,有心算无心且在兵力上不落下风,出羽国人军的大营又是各自为阵根本没有统一的指挥,让这场战争从开始就变成一边倒的溃败,少数企图抵抗的国人军在持续不到半个时辰就全线崩溃,剩下的就是追杀围捕收拾残局。 就战事的激烈程度而言根本不上档次,唯一受损严重的就是尾浦城内的守军,三千守军在四五十天的笼城战里受损严重,毕竟尾浦城只是一座构造普通的平城。莫说比的上春日山城的要塞化构造,就是武田信玄精心构造的中信浓坚城深志城,曾经几度挡住武田大军的海津城的一个角都比不过。 三千守军死伤过半,许多人是在缺医少药中伤口感染而死,好在出羽国人军的攻城水准实在够差,既没有北条氏康为御嶽城的疾风烈火,也缺少真田幸隆攻海津城的智计百出,打打停停的攻城战到后期变成应付公事,最上义守也打定主意要让城内粮尽开城,才没有对城内守军造成更多损失。 在尾浦夜战结束后没多久,龟崎城外小野寺景道所属国人军败退的消息也同时传来,这部分从属仙北三郡的国人军士气不高训练不足,在设乐贞通和渡边高纲的内外夹击中没坚持多久便迅速败退,出羽国人军在庄内平野北部的势力被迅速清空。 小野寺景道的配下大将,担任鲑延城城主的鲑延典膳正贞纲亲自断后掩护国人军撤退,却在撤退的过程中被设乐贞通围住捕为俘虏,这位鲑延贞纲的祖父是江佐佐木鲶江氏一族,后来就跑到出羽国最上郡入部做一介土著领主,前后三代人还不到五十年的辰光。 作为小野寺景道着力扶持的大将,十几年前就把鲑延贞纲派到最上郡最北端的真室乡建造鲑延城,随后一直担当保护仙北三郡同时还负责参与到与最上氏配下清水氏、大宝寺配下土佐林氏、阿保氏、东禅寺氏对立的乱局中。 这个关键人物被俘虏对仙北小野寺氏的损失非常大,这就意味着小野寺景道辛辛苦苦在最上郡最北端的布局被打破,反而把胜雄郡的腹地暴露在吉良军的视线之内,这就让他们随时都有可能遭到吉良军团的武装报复。 吉良义时也确实没给小野寺景道更多的机会,清水领北部的真室乡恰好是保护最上郡的重要屏障,即使不进一步追索仙北三郡的所领归属,但也不能让小野寺景道就这么轻松的逃脱从犯的责任,鲑延贞纲不出意料的乞降并得到吉良义时的赦免,真室乡鲑延城所领获得安堵保障,只是要他调转方向把目标对准自己的旧主小野寺景道和仙北三郡。 大宝寺义增玩的花招最终还是被识破,这位纵横庄内多年的大将跪在尾浦城里痛哭流涕的乞求原谅。直言自己是一时糊涂听信砂越氏维、来次氏秀等恶贼的提议,最后却把他自己给绕进去险些与尾浦城共同丧命。 吉良义时没有过多怪罪他的意思,而是温声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呼?是人就总有犯错的时候,大宝寺殿这次的错误略微大些罢了……但犯错总要受罚。人无信不立何况统领千万百姓的堂堂幕府呢?,让余的大将险些命丧黄泉还把一千精锐损失大半,总要找出一个源头吧?” “说的也是!这源头就是砂越氏维、来次氏秀这两个恶贼呀!”大宝寺义增用衣袖擦掉脸上的冷汗,他万万没想到战局变化之迅速,最上义守为了对付吉良家竟然倡议结为反越后联盟,一下就拉起近两万大军杀入田川郡。 眼看势不可挡大宝寺义增也只能行次下计换得体面的免罪符,好歹我是把清水领给吐出来的,退到尾浦城坚守那么久再降服总是可以换来出羽国人军的安堵状,却不想在这一夜之间风云突变,吉良军的夜袭就把这军容鼎盛的出羽国人军打的土崩瓦解。 他怎么也想不到吉良军会来的那么快。三月中旬才送出求援情报。这才一个月就带着万余虎贲直扑过田川郡。还是以一种他所没想过的方式从毫不起眼的加茂港登陆战场,再结合同时结束的龟崎城合战。 由此可知吉良水军的行军路线是围绕着田川郡、饱海郡打个转才折回来,出羽国中这么多自诩智谋超卓的高人。就是没想到吉良水军已经在悄然之间将整个出羽国的外海掌控在手中,强大的水军把机动性发挥的淋漓尽致,可以在同一时间对相隔数十公里的地区同时发动合战,就这一点便不是出羽国的土著国人能做到的。 大宝寺义增很清楚吉良义时的态度,但他还是要把责任尽量往两个死人身上推,他总不会傻到把实情告诉吉良义时,告诉他这是大宝寺义增这个家督与谱代家臣团合谋的计策,只是砂越氏维、来次氏秀两人觉得这还不够,还想把城给献出去邀功请赏,最后被大宝寺义增与谱代家臣团联手抛弃。若真这么说肯定少不得要面临重罚。 吉良义时没打算深究罪责,但也不能不给予相应的惩戒,于是板着脸说道:“余可以接受义增殿的说辞,那砂越氏维、来次氏秀身在尾浦城中还想着里切,就凭着这份心思确实是个十恶不赦之徒,那么就对饱海郡内砂越氏、来次氏的所属领地处以改易没收的处罚吧!那么身为此事的主要参与者,砂越氏维、来次氏秀的主公,义增殿可是免不得要难辞其咎的吧?” “……是!”大宝寺义增苦着脸,听他的话里说的比较勉强,他也知道还是逃不掉这一遭, 稍作停顿,吉良义时就说道:“义增殿的领地依然在清水领,只需将羽黑山及田川郡西南的领地让出来就好,领地减少许多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义增殿若是能在接下来的战事中多多立下功绩,余自然也不会吝啬这些封赏。” 吉良义时毫不犹豫的夺取羽黑山附近残留的领地,把庄内大宝寺氏彻底变成最上郡的一介国人,势力大幅度衰减沦落到清水义高当年的水平上,石高比原来减少一半还多,失去羽黑山这个修验道的重要道场,对大宝寺义增的意义不下于丢失酒田港,这么沉重的处罚也难怪他的表情如丧考妣。 大宝寺义增早就料到会这样,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跪下来苦苦哀求道:“主上明鉴,我义增对您的忠诚可是始终不变呐!还请主上网开一面……” “诶!大宝寺殿何必如此做派,主上仁慈对大宝寺殿已经网开一面,再宽宥下去就不是仁慈而恩典了!”本多时正提醒他注意自己屁股上的烂账,能让吉良家稀里糊涂的败一场也算他本领够大,没有进一步追究责任还想要什么? 浪冈顕房跟着劝说道:“其实大宝寺殿不必担忧,主上已经有言在先,在今后的战事里还是要倚重大宝寺殿的协力,所以大宝寺殿不必灰心失落,只要积极立功总会获得知行增封的。” 好说歹说总算把他给安抚下来,要不是吉良义时需要当地的领主配合,根本无需在他一个国人领主身上浪费时间,东国的武士都比较传统守旧,吉良义时也没打算赤膊上阵和出羽国的那么多路国人厮杀,所以还是要培养几个有能力的外样家臣为自己打工。 处理掉手头的事物,吉良义时又去看望负伤的渡边高纲,好在只是受到几处箭伤没有生命危险,因为撤退时治疗不及时可能会留下一些暗伤,只有静静疗养恢复再看能否根治暗伤,吉良义时派出迴船护送渡边高纲返回越后修养,内藤正成将统率这三千残军担任备队大将,渡边守纲将接替他的父亲担任备队副将。 泷川时益、设乐贞通以及长坂信政的的表现不错被给予一番功、二番功以及三番功的奖赏,大军休整一日便命令大军开拔出阵山形城,担任先锋部队的吉良赤备则早早的扑向清水领,下一目标就是最上郡内的残存国人天童赖贞和延沢满重,这两条漏网之鱼逃回家乡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失去众多国人羽翼的遮挡他们也不过是桌上的一盘菜。 第413章古河的恨意 关东房総半岛战火脸面,自然去岁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二人联手取得国府台合战的胜利以来,上総国就陷入一场空前的巨大危机之中,里见义尧环顾左右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盟友可以给予有力支援,不禁哀叹这世道竟然衰颓如斯。 其实这怪不得别人,还是得怪他自己太不小心,在第二次国府台合战里率先取得大好开局,却在最关键的时刻放松警惕换来一场惨痛的失败,自己的有力盟友太田康资、太田资正叔侄兵败被俘不得不低头降服,结城政胜、结城明朝父子则更倒霉的死在乱军之中,仅有一个全身而退的佐竹义昭在国府台合战里白做一番苦功。 盟友死的死废的废,唯一给力的佐竹义昭还要面对常陆国南部的小田氏治,还有不太老实的江户忠通的威胁,对他的再次提出的援救邀请也是爱莫能助,北条家也一改不温不火的性子,对上総国展开一场疾风烈火似的的进攻。 不得已之下,里见义尧只得全线收缩兵力,将北条军挡在精心构造的城砦防卫网之外,这条防卫网是由大多喜城城主正木时茂,久留里城城主里见义尧,佐贯城城主里见义弘,胜浦城城主正木时忠所组成的有力防御网,这时上総国大半已经落入北条家的手中。 北条家现任家督北条氏政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自从去岁打赢国府台合战到如今不到一年的功夫就把大军推到上総国境内,有他的父亲坐镇小田原城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他只需要全力主持前方的战事盯紧房総半岛的一句一共即可。 其实原本北条氏康是不同意他这么早对上総国动手的,可眼下的局势给北条家的活动空间有限,上野国进取的通道被掐断,甲斐与骏河又是自己的盟友。北条家能选择的扩张路线只有沿着东海道向东延伸。 越后的吉良义时与上杉政虎就像一块巨大的乌云压在每个北条家武士们的心头,自从上杉政虎受领山内上杉家的家名,并宣布择日前往镰仓鹤冈八幡宫举行关东管领登位仪式起,双方的矛盾就陷入不可调和的状态,上杉政虎要继任关东管领的消息,就必须要来到镰仓鹤冈八幡宫举行仪式,这是历代关东管领继位时的成例有理有据无可辩驳。 但镰仓就在相模湾三浦半岛的西侧,这里是处于相模国位置最紧要的地方,总不可能让上杉政虎带着几万大军过来举行继任仪式,那岂不变成假途伐虢了吗?当然也不可能指望越后之龙带着三五百侍从轻车简从的过来低调的举行个继位仪式就离去。那么相模与越后的矛盾就基本没有挽回的可能性。 即便再幼稚的人也知道。吉良义时这个扩张节奏早晚是要南下关东的。只是这个时机可能是一年两年也可能是五年十年,如果有事情绊住吉良家的脚步自然会越拖越久,但到底是多久没人能说清楚。北条氏康会允许年轻的北条氏政发动第二次国府台合战,以及现在的一系列房総侵攻就是出于这个担忧。 既然是向东扩张就要选好目标,首先把下野国排除掉,因为它距离越后所支配的上野国实在太近,同样距离相模最远实在不方便领地支配,其次是下総国也要被排除掉,目前下総国大部分国人都是北条家的盟友,唯一的刺头下総结城氏也陷入两代家督被杀的衰落期。 但新任家督结城晴朝有着下野国小山氏的支持,另外还有陆奥国白河结城,以及盟友佐竹义昭的支持。其实反而不是最好捏的软柿子,而且下総结城的地盘就出在下総国与下野国之间,距离北条家的核心支配地区武藏、相模一线偏远,明显不是最佳的选择。 常陆国还在下総国的东北,同时间隔下総千叶胤富、常陆小田氏治两个盟友,攻城掠地极为麻烦还要担心被盟友利用机会扩张自己的家领,所以也不是个很好的选择,唯一的选择就只有距离最近又有深仇大恨的上総里见义尧。 在去年的第二次国府台合战里,北条氏政的表现只能用中庸来评价,但并不影响他在随后的房総侵攻战里屡立功勋,在不断的胜利中逐渐让他找回失落的自信心,同时也深刻的体会到越后的强大,心中不禁暗想若是早先不与越后发起冲突,或许北条家已经成功的吞并房総半岛。 北条氏政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回小田原城,包括正月正旦也是在江户城过的节日,只有他这个家督坐镇前方亲自督战,才能激励武士和足轻个个奋勇作战,他可不比他的表兄弟今川氏真爱好广泛,作为一个合格的家督继承人,他具备所有关东优秀武家嫡子所拥有的资质,唯一欠缺的就是军略与政略上的经验。 南武藏国江户城,这座建立百年的关东名城几经战火摧残,最近的一次大面积焚烧还是几年前的关东天文之乱,经过太田康资及北条家的多方努力,重建的江户城更加宽阔雄伟,那座造型别致的三层天守也算武藏国的一大特色,比起北条家多年增筑的小田原城三层天守也毫不逊色半分。 江户城天守阁中,北条氏政正与谱代家臣团商讨军务,为此还把北条家三大军师全部调集过来,所为的就是紧锣密鼓的策划着对上総国的进一步侵攻计划,他打算一鼓作气拿下房総半岛然后再对常陆国、下野国展开攻略,带羽翼丰满之后再和越后的吉良义时一决雌雄,虽然这个计划偏向理想主义,但年轻的北条氏政坚信自己可以用双手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北条氏政的表现十分积极,像这样的军议几乎每天都要召开。大到军国大事小到战例分析都不放过一点,孜孜以求的努力吸收着几位谋士的高妙论点,他的野心是做的比他父亲相模雄狮更好,打下更大的地盘来证明自己不是虎父的犬子。 小姓悄悄拉开纸门。低声回报:“主公,古河公方殿下到了!” 北条氏政的眉头微微一皱,旋即微笑道:“噢!快快有请古河公方殿!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辛苦诸君了!” 谱代们一躬身缓缓退下,过了片刻就看见足利藤政兴冲冲的走进来,见到北条氏政相互见礼,然后就兴奋地说道:“氏政可知越后那位又陷入一番争乱之中?根据余得到的情报,加贺一向宗大举进攻越中,目的是要报复那位在越中的血腥行径,还有出羽国方面也陷入麻烦之中,现在越后那位一定是手忙脚乱的四处救火。这就是报应啊!哈哈哈……” 北条氏政没有他的闲情逸致。而是不咸不淡的回应道:“这个在下也听说了。上杉弹正殿前去越中救援,吉良镇府殿率军前往出羽国救援……嗯!大概就是这样。” 足利藤政奇怪的打量着这个大舅哥,不太明白他为何会如此淡定。旋即又想起这个让他辗转反侧睡不着的计策,依然高兴的说道:“听起来氏政似乎还没意识到这是我等的大好时机呀!趁着越后陷入扑火的机会,我等率军一鼓作气杀向上野,攻陷平井城夺回失去的领地并重振失落的声望,顺便还可以一洗高山合战失败的耻辱,此乃一举多得的难得机会呀!” 北条氏政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机会,一举多得的机会,大概是吧!” “所以我等应该动员盟友杀向上野呀!一举多得呀!错过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赶上这个机会了!” 北条氏政的眉头微微皱起,摇头说道:“这可不行,在下主持的房総战事还没有结束。等到战事告一段落再说吧!” “纳尼?氏政这是什么意思?”足利藤政带着惊讶和不解望着他:“待你打完房総战事,那越后必定也扑灭大火返身回来了,那岂不是白白浪费这大好时机?” 北条氏政摇摇头伸出一根食指,缓缓说道:“首先,我北条家正在进取房総两国,此时若抽走大军北上攻击上野国,那将会给里见义尧以喘息之机,他们一定会趁着我等北上的时机夺取上総国失去的旧领,说不定还会攻击下総国全力扩张,待那时我北条军再回师救援岂不是白白浪费这几年的心血? 其次,越后的强大毋庸置疑,甲斐之虎武田信玄败的比我北条氏还要凄惨,前车之鉴犹在眼前,让在下如何敢明知故犯呢?没有强力的后盾和众多盟友的齐心协力,只觉得窥得一次良好的机会就动手,万一攻击上野不顺再消耗三四个月,拖到入秋又该怎么办?待那时吉良镇府殿率军赶来援救,我军再退可就来不及了。 再次,吉良镇府殿手腕高妙,将越后、上野、信浓三国经营的针扎不入水泼不进,而我北条氏一方的盟友都经历过高山合战的惨痛经历,那场失败才过去两年,试问关东的群豪有多少人敢信心满满的说自己敢去打上野呢?我北条氏内部都有许多不同的声音,想必关东武家也是不敢这么自信的吧!彼方上下团结士气正盛,己方心思不定信心不足,战事未起就败上三分,后面又该如何打下去呢?” 足利藤政被北条氏政连提三条给说懵住,他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人而已,身为家中的第三子本就不具备家督继承人的培养资格,五岁那年他父亲离奇身死之后,就一直过着朝不保夕颠沛流离的生活,结果时来运转反而成就他成为古河公方。 可他这个古河公方并不具备公方应具有的相关素质,没受到良好的培养意味着他不是个合格的名门贵胄,颠沛流离的生活让他的童年没有接受到应有的教育,后来被匆匆的推选为古河公方之后也没人仔细教导他,他的舅舅簗田晴助更多的是把他当作护身符来使用,即使他暗害两个弟弟也没受到过多的斥责。 这样的背景让他这个古河公方从头到尾就是个名不副实的傀儡,只是足利藤政这个傀儡偏偏没意识到自己的作用。隔三差五的跑过来与北条氏政拉关系,没事还喜欢在古河御所举行茶会遍邀关东各地国人领主赴会,似乎是打算用这种方法来加强自己的威望,却不知他这么做其实很幼稚也很招人嫌。 北条氏政不喜欢这个名不副实的妹夫。其实留着足利藤政的最大作用就是结婚生子,尽快诞下古河公方家的下一代家督继承人,他这个过度公方就可以退居二线颐养天年去,可是此君偏偏不知好歹,经常跑到江户城骚扰他也就罢了,今天还跑过来指导他用兵,好像他的头脑比北条家一干仁人志士还要厉害的样子,其实他就是在搞笑。 在北条氏政的眼里,足利藤政只是个头脑空空的傀儡,这么蹩脚的谋略但凡北条家的积年武士都能看出来。更不用说镇守一方的大将。一门谱代。三大军师以及相模雄狮北条氏康本人,大家都没提进军上野那一茬,就他跑过来说道个不停。到底是足利藤政众人皆醉我独醒,还是其他原因就不必多言。 足利藤政懊恼地说道:“可是这么好的机会就放弃掉,余不甘心呐!不甘心呐!” 古河公方足利藤政的尊严几多并没有人关心,但是自认为当上古河公方尊严就无比重要的足利藤政却不这么想,高山合战的耻辱他永世不会忘记,把上杉政虎这个罪魁祸首恨到骨子里,因为上杉政虎在那场合战里当着几万国人的面把他这个堂堂古河公方俘虏住,并且将他扣押作为人质在平井城近一个月。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还不至于让他的如此憎恨上杉政虎,可他完全没有料到自己这个堂堂古河公方竟只是个添头似的存在,将他连同千叶胤富在内一起打包交换的竟然只是个小小的御嶽城及附近领地。这使他强烈的自尊心受到严重的侵害,古河公方不如一个城值钱,还要和千叶氏的家督凑在一起换一座城,这种耻辱真是超乎想像的巨大。 从他回到古河御所以后,他就总觉得每个人看他的眼光都变的诡异许多,无论是自己的舅舅兼谱代笔头家老簗田晴助的劝解,还是同来的千叶胤富的开导都被他当作暗示自己的留下这个劣迹,所有见到的武士泛着的笑脸被当作嘲讽的笑容,去年小田原城的正旦朝会上,足利藤政险些因为几个国人的笑容和不恰当的祝福闹出骚乱,就因为他觉得那几个国人是在暗示自己被俘的黑历史。 他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个妖魔,这只妖魔每个日夜都在折磨着他,让他的情绪越发的不稳定性情也越来越偏激,他决定报复越后报复上杉政虎这个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他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也不会让自己心里出现只妖魔,把自己弄的如此凄惨错都在他们。 强烈的恨意就像自我催眠,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强大,渐渐的他把自己催眠的越来越恨越后,连带着连吉良义时也给恨上,没有他的命令就不会有上杉政虎的出阵,如果他们乖乖的让出上野国就一点问题都不会发生,这位古河公方的思维愈发的凌乱。 他没机会去见北条氏康,相模狮子如今隐居小田原城只负责镇住场子而不问具体庶务,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即便是老迈的相模雄狮依然威风凛凛,即使隐居小田原不问世事也能震慑宵小不敢妄动,足利藤政就跑到江户城忽悠北条氏政,结果却换来这个答复让他不禁气馁颓丧。 北条氏政淡淡的注视着足利藤政垂头丧气的离去,刚才的一番交谈让他越发的对这个草包公方不屑一顾,当今的天下是智者为王的时代,作为古河公方的现任家督缺少为君者应有的智慧,还谈什么振兴家业提振威名? 在北条氏政的眼里,这足利藤政还不如已故的先代古河公方足利晴氏,虽然先代古河公方有着暗弱无能的缺点,但还不至于妄自尊大跑过来对北条家的军务指手画脚,真是不知道他到底从哪里获得的自信敢这么做。 难道是他错误的认为古河公方家已经与相模北条氏亲如一家不分彼此了吗?又或者觉得这几年套近乎成果斐然足以多说几局僭越无礼的话了吗?至于足利藤政那单薄脆弱的自尊心更是毫无意义的。 北条氏政没兴趣研究足利藤政的心路历程,要不是他的父亲北条氏康一直劝诫他戒急用忍、居移气养移体,在政务实践中塑造良好的国主性格,恐怕他早就把这个家伙撵出去,北条家的家督都要有一个好脾气,喜怒不形于色是基础,喜怒皆带着微笑是及格。 最高境界是《心术》中的描述:“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身为幕府政所执事伊势氏的有力一门众,在几十年前从京都下向骏河的高门武家,伊势氏一流别出北条氏的家学源远流长,来自大明国的史书典籍阅读过无数,到他这第四代家督个个都是博闻强记的英才人物,深知忍耐与包容是治家的家规,也是相模北条氏在关东这个烂泥潭中挣扎着还能向上崛起的根本原因。 北条氏政自言自语道:“足利藤政纵有千般不好,但总算说对一句话,却不能趁着吉良家无心南顾的机会作出行动可就大为不智了!如今对上総国的战事的准备还差那么点功夫,可是时不我待总得迅速行动起来才是,若等到吉良家回过神来就没机会再动房総两国了。” 第414章虎毒不食子 仲夏五月赤日炎炎,今年的太阳远比往年更加炽热,没有三四月的明媚温暖却带着流火季节里的热浪滚滚,在三月份的时候甲斐还落下一场罕见的雹灾,许多农作物因此受损严重,这两个月又是连续的艳阳高照,干涸的土地龟裂开一道道细小的口子,稻田里禾苗被炙烤得无力地垂下叶片,苦苦忍耐着这个漫长而痛苦的盛夏。 甲斐踯躅崎馆里的气氛却寒冷的如数九寒冬,武田义信正在与他的父亲武田信玄激烈的争执着,近侍小姓们小心翼翼的贴着廊下的边缘走过去,相互遇到也只是点点头匆匆擦身而过,这个节骨眼上谁都不敢说话触怒厅堂里的父子俩。 自从武田义信被关押越后几个月之后,他的性子就变的越发捉摸不定脾气也越来越渐长,几次因为一点点分歧就和他父亲吵起架来,难得武田信玄还能耐着性子开解他的儿子,无论是谱代家臣还是小姓近侍都觉得太郎殿下变了,而主公依然没变。 武田义信皮肤白净浓眉大眼,他的长相到是更近似他的母亲三条夫人,只是性格脾气却一如年轻时的武田信玄那样的牛脾气不懂变通,梗着脑袋大声说道:“父亲大人明鉴,今度国中灾害贫乏酷暑渐深却无滴水降下,笛吹川、釜无川部分支流河水见底,此时正应该勘查旱情救助灾民,而不应在诹访郡内陈兵上万枕戈待旦,孩儿恭请父亲大人与镇府公早日达成和睦,撤回军势准许他们回乡救灾,再恭请父亲大人前往笛吹川、釜无川看望受灾的灾民。” 武田信玄注视着比他更年轻也更英俊的嫡长子,按下心中的不快耐心地说道:“太郎啊!本家已经免除国中今年的所有课税,又吩咐谱代家臣驻守各地领地打井取水协助抗灾,让本家在这个炎炎酷暑里去乡下看望灾民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吧!还有驻守诹访郡内的军势也不能撤回来,本家向吉良家发出的和睦要请就没断绝过,只是镇府公不愿意放弃两郡之地如之奈何?” “镇府公是幕府任命的信浓守护,若需要那两郡就给他便是……” “不可胡说!”武田信玄拍案而起,发觉自己的声音有点过界吓住武田义信,又坐回去缓缓说道:“这两郡是我武田氏绝对不能让出的领地,家中的谱代众怨气日渐浓烈,大家都不习惯信浓大半失去的生活,时间一久早晚会生出变乱,若是将这两郡交给镇府公,你我父子俩可就要就此绝命了。” “有这么严重吗?孩儿觉得应该不会这样吧?”武田义信疑惑的望着武田信玄,觉得自己的父亲又在大惊小怪的欺骗他。 武田义信从小到大不知被武田信玄欺骗过多少次,每次说带他去乡下玩耍都没有实现过哪怕一次,自己要求过好多次也要去汤谷温泉,可每次即将成行的时候,都是他父亲悄悄的带着姬妾走掉,留着自己看守踯躅崎馆里发呆。 “当然会这么严重,难道你忘记你的祖父和曾叔祖的故事了吗?那就是你曾祖父与曾叔祖争权后遗留下来的问题,最后被你的祖父在雨夜突袭杀光你曾叔祖一族,才彻底统一甲斐结束百多年的一门谱代大混乱。” 武田信玄说提到的就是油川信惠之乱,油川信惠是武田信玄的叔祖,武田信虎的亲叔叔,因为武田信昌的宠爱而打算废长立幼,最后死在年幼的武田信直(后改名武田信虎)手下结束武田家内的家督之争,在此期间的血腥争斗自不必讲,比起武田信直的悲惨童年,武田晴信和武田义信父子俩的童年还是比较幸福的。 武田义信茫然的说道:“祖父?孩儿好像从没见过呀!” “太郎是见过的,以前你祖父最疼爱的就是你了,那年你祖父还说要从骏河多带些土产回来,其中就要给你准备一份特殊的礼物……”武田信玄的目光中流露出迷惘与追忆之色。 “那后来呢?” “后来……你祖父就隐居在骏河没有再回来。”武田信玄长吁一口气,不打算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武田义信小心翼翼的说道:“父亲大人,孩儿听说是您流放了祖父,是吗?” “是谁告诉你的?”武田信玄皱眉望着他忐忑不安的表情,冷哼一声说道:“以本家一人之力如何流放你祖父,还不是那帮谱代家臣团同心协力,把你祖父堵在甲斐之外,本家到是有想过把你祖父接回来安享晚年,只是老人家脾气太倔强,不愿意回来罢了。” 武田义信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就真的是谱代家臣的缘故了!可是他们为什么要逼迫家督呢?如今我甲斐武田氏家业有盛转衰,谱代家臣会不会也向几十年前那样逼迫父亲大人呢?我们甲斐现如今已经没有道路可以扩张又该怎么办呢?” 武田信玄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微不可查的幽光,带着和煦的微笑说道:“会有办法的,谱代家臣们一定不会逼迫本家,放心吧!” “那今年的旱情怎么办?农民们免税也扛不住这个干旱的夏季呀!看这天气可能半个月内都难下雨,今年的粮食产量一定会锐减,到明年春天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可我武田家还养着近两万军势,粮草支撑的住吗?没有粮草武士与足轻们都吃什么?会不会惹出乱子来?”武田义信的问题像连珠炮似的吐出来,即使是武田信玄在短时间内也难以招架。 他早就发现自己的儿子和以前不太一样,说话做事总带着强烈的目的性,透破的情报显示他与一些家中的刺头武士有很深的关系,这些武士大多数都来自被释放的六千俘虏,少部分来自武田义信的亲信支族家的年轻武士。 这些人在家中鼓吹着越后不可战胜的理论,试图打着年轻武士的旗号争夺家中的话语权,他们的理论就是越后吉良家无法抵挡不如尽快达成和睦,只要达成和睦就可以从越后学来技术知识提高甲斐的生活水平,甲斐富裕起来就不再需要扩张也不用再死人云云。 总之他们的理论总带着点奇怪的论调,索性这些人多半都是年轻武士在甲斐的主流舆论里还成不得气候,部分谱代家臣也知道他们背后的支持者,所以大家都避讳着谈论这群人,当然许多谱代家老在背后还是议论这些年轻武士的表现让人失望。 从古到今武士的形成和作用就是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游走于生与死之间争夺的就是土地财富名声家业传承这几样,让他们放弃对土地的执着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财富的作用略次于土地,再其次就是个人威名以及家业传承,大多数武士都过着这种生活,只有极少数顶级武家才会把家业传承和名声摆在最前面,因为土地与财富对于他们来说唾手可得,所以只能在意后两样。 甲斐武田氏很不幸的是就是那种四样缺三样的武家,土地稀少不够支撑众多谱代家臣的胃口,财富虽然有金山但这不是细水长流的办法,矿山总有挖光的一天,名声到是有一些尤其在东国还算响亮,但还是完全不能和山名、大内、尼子这种作用七八个领国,甚至六分之一殿的辉煌相比,只有家业传承还算稳定,没有像山名、大内、尼子那样因为子嗣传承出现问题而衰落。 武田信玄决心试探一下他的真实想法,耐着性子说道:“嗯,这些问题都很重要,太郎又有什么解决之道呢?” 武田义信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的色彩,但他依然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是!孩儿觉得这都不算太难解决,如今我甲斐面临的问题很多,总结起来其实只有粮食危机和庞大的军役负担两条,孩儿的初步想法是用甲州棋石金从越后购粮,解散一半的军役返乡务农,从越后学习先进的农业技术对甲斐农业进行整改,不用几年就可以把甲斐的石高从二十四万石提高到五十万石以上,到那时谱代们领地不变知行翻番,就应该不会有抱怨了吧!” “唔,从越后购买粮食,那么该如何确保粮价呢?甲州棋石金用来培养赤备骑兵,若是挪来买粮食那么赤备骑兵又该怎么办?解散一万军役返乡务农虽好,但我甲斐缺少的不是人口而是田地,乡下骤然增加一万富余劳力,没有足够的耕田给他们种怎么办?这些足轻都是经历过生死拼杀的老兵,没有耕地众就没有收入来源,怎么安抚他们确保家中的安泰呢?学习越后的农业技术,但怎么确保吉良家会全心全意的教你呢?” 年少的武田义信被一连串反问逼的哑口无言,他也说不清该怎么获得越后吉良家的支持,他还不至于傻到说出降服吉良家的蠢话,最少也要结为盟友才有可能获得一定的支持,就像甲相骏三国同盟那样,而达到武田义信所说的那种程度,起码要降服吉良家担当外样大名才有资格享受。 武田义信怏怏不乐的离开,他这次的奋斗依然毫无所获,他就不明白越后再强不如自己家强的道理,不明白谱代家臣团对甲斐武田氏的作用和影响有多大,武田信虎就是在武田信玄与谱代家臣的合力之下流放出去再也不能回来,虽然他在武田义信面前又撒了谎,但是谱代家臣在那次流放过程中所充当的不光彩作用是毋庸置疑的。 这位纵横信浓十几年的甲斐之虎忽然长叹一声,已经摸清楚自己这个嫡长子的想法多么的离奇诡异,部分谱代家老知道那些年轻武士所持有的论调出自武田义信之口,却依然敢说出对这些年轻武士们的失望,正是在用另一种方式释放自己的不满情绪,这才是让武田信玄最感到苦恼的。 甲斐武田氏内部有两山体制,郡内领小山田氏、河内领穴山氏,外加家中错综复杂的一门谱代、老谱代、新谱代、足轻大将等等构成,让一个只有二十四万石的甲斐国内部的武士纷争堪比北伊势的小战国。 在几年前,甲斐之虎武田信玄是有信心压制住家中的任何问题,可随着两次川中岛合战的失败,忠诚勇猛的谱代家臣死的死废的废,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信浓国拱手让人,威望和领地的双重打击已经使他渐渐压不住心怀叵测的谱代家臣,他很担心某天晚上睡下就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太郎变了,变的连本家都不认识了!吉良义时到底给他灌了什么**汤让他变的如此之快……不过他说的不错,我甲斐武田氏不能窝在甲斐毫无作为,北方不可进取那就只有南方,南方骏河今川氏真……可是太郎是今川氏真的妹夫,又该怎么办?难道要本家对嫡亲长子下手吗?”武田信玄陷入深深的忧思之中。 …… 武田义信猜错一件事那就是干旱即将消失,才过不到半个月一场可怕的台风夹杂着无尽的暴风雨就席卷半个日本,暴风雨连下十几个昼夜让干涸的河道重新焕发生机,河水暴涨演变成可怕的洪水,半个月不到整个东国就变成一片汪洋泽国。 这场暴风雨让越中国境内的紧张的战事暂时停顿,就在越中国砺波郡桑山城迎来一群不速之客,杉浦玄任带着八千余像泥猴似的败兵退回来,这八千败兵刚经历一场惨败,在败退的过程中又遭遇暴雨袭击,只能顶着狂风暴雨越过几条崩掉一半的山道,勉勉强强逃回桑山城。 光德寺乘贤完全没料到十拿九稳的北路战线会出现问题,自己攻井波城不顺还有理由推卸责任,杉浦玄任面前没有丝毫阻挡为何会败的如此狼狈,难道他还能败给后方毫无防备的国人守军不成?又或者是碰上那只神出鬼没的骑兵突袭? 愤懑和不解的光德寺乘贤怒声质问杉浦玄任:“壱岐守殿手下有两万加贺精锐一揆军,另有神保右卫门尉的三千军势作为协力,论兵力精锐比贫僧率领的三万杂兵要强出数筹,走守山城一线畅通无阻,前些日子不是传来攻陷古国府城的情报吗?何以会沦落如此?” 杉浦玄任吃了场败仗,又被兜头盖脸的淋着几天暴风雨,刚回到桑山城就听到这个学问僧来质问他,火苗蹭的一下冒起来恶声恶气地说道:“别说我打的不好,有本领乘贤殿去试试看就知道了!若是乘贤殿能遭遇上杉弹正的骑兵依然死里逃生,我玄任自愿甘拜下风以后见到乘贤殿绕着走!” “这个……”光德寺乘贤是个眉清目秀的白净和尚,在加贺一直被盛传是超胜寺実照的面首之一,个头不过一米五出头瘦瘦小小的哪里能和高他近一头的杉浦玄任比拟,把杉浦玄任这一嗓子吼的三魂七魄吓掉一半。 神保长职在小姓的协助下解开湿答答的胴丸,苦笑着说道:“壱岐守殿所说的不错,我们碰上的不是其他武士,而是越后之龙上杉弹正殿的骑兵,乘贤殿敢相信吗?我等两万三千余军势就在放生津城撞到上杉弹正,对方只有八千军势其中大约有三千黑甲骑兵,我军怎么说也有两千骑马武士,八千能征善战的国人众,结果……” “果然俺们两万三千人就在正面被上杉弹正冲的七零八落,若不是俺命大逃的快就死在上杉弹正的大枪之下了!你看看我的阿古陀形兜就知道了!”杉浦玄任摘下破烂的头盔给他看,半边的头盔被切开像个漏水的水壶,摘下头盔的杉浦玄任发髻散乱,很明显可以看到头皮上一小撮头发被利刃削掉。 光德寺乘贤也知道自己的军略水平有多么稀烂,正面碰到上杉政虎的精锐骑兵肯定是有死无生,可加贺第一大将杉浦玄任都被打败,他就有些不理解:“上杉弹正竟然也来了,去岁才去出羽国征讨归来,今度就感到越中还真是大大出羽预料呀!可是这可是两万三千大军呀!即使败退也不至于只有八千人讨回来吧?” “这次实在有些背运,刚到放生津城下就撞到上杉弹正殿的八千精锐,然后我们抵挡不住就败退下来时大约还有一万五六千人,正退向守山城的时候就被半道杀出的柿崎和泉守、斋藤下野守突袭,厮杀一场上杉弹正就杀过来,然后我们就败退下来了。” 神保长职的解释下他才弄清楚这一阵完全落入上杉政虎设下的圈套里,两万三千军势大张旗鼓的杀到放生津城下,在城内待机许久的上杉政虎突然率军杀出,越后骑兵的战斗力完全不是加贺坊官的骑马武士所能比拟的。 两翼毫无悬念的被破本阵陷入动摇,上杉政虎看准时机带着几个影武者一起杀出,左冲右突硬是把杉浦玄任的本阵撕扯成碎片,杉浦玄任本人还遇到个不知是本尊还是影武者的追杀,险些就把性命交代在放生津城下。 两翼全崩本阵全崩,身为后队的神保长职见势不妙发挥他们家祖传的脚底抹油神功,这次是把他的谱代家臣石黑成纲抛弃在后面断后,杉浦玄任也在年轻的加贺武士们的护佑下勉强脱离追杀,当场战死者就有两千多条性命完全就是场一边倒的大屠杀,杉浦玄任草草的安排五千断后军势,自己带着一万六千残兵拼命向守山城退却。 才逃出十几公里就又撞上柿崎景家、斋藤朝信的突袭,刚刚遭逢一场惨败的士气跌落到底,又碰上越后的两大虎将守株待兔的伏击,就算杉浦玄任再愚蠢刺客也彻底明白自己着了道,气急败坏的丢下一半军势断后也不敢再朝守山城撤退,就奔着砺波郡的桑山城逃过来。 好在突如其来的一场狂风暴雨浇灭越后骑兵的追杀势头,狂暴的雨水遮蔽原野,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水雾,上杉政虎担心追的太深惹出意外就勒令收兵罢战,于是才有这八千败军狼狈逃入桑山城。 第415章夺妻之恨 这场豪雨降下暂缓上杉政虎的进攻,但并没有影响到出羽国的军事行动,再强大的台风终究有个风眼核心,比起关东的暴风骤雨和越中地区的豪雨降下,出羽国相对要平静一些,淅淅沥沥的大雨连下二十余日,将出几个月积累的燥气全部浇灭。 吉良军团沿着固定的计划步步推进,在五月初分别攻陷天童城、延沢城逼降最上八楯最后两路国人,老迈的天童赖道亲自出降跪伏在吉良义时的脚下痛哭流涕,天童氏一族老少数百人跟着老家督出城拜见吉良义时,看到天童赖贞吓的像只小鹌鹑瑟缩在他父亲的身后,吉良义时知道他赌赢了。 最上八楯被吉良军团所表现出的强大战斗力吓破胆,无论如何也提不起与吉良家以死相拼的气魄,业已隐退的老家督天童赖道带着天童氏一族数百口出城降服,充分的说明出羽国人对他们的畏惧态度,从此以后吉良家可以在出羽国横行无阻。 另一边延沢城的延沢满重也用相似的手段开城降服,一家老小几百口子面对耀武扬威的泷川时益只能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到不是他们胆子太小而是吉良军团实在太强大,一万五千军势几乎没有多少损失,转眼又将五千俘虏全数转化为己方军势,一路上大军行进来自田川郡、最上郡甚至是村山郡的仆从军多大七八千人,这一眨眼就让吉良军团从一万五千暴涨到两万八千人。 这么庞大的军团几乎囊括羽前四郡的大半精华,甚至连寒河江氏、白鸟氏都加入吉良军团的主力中。奥州细川氏的细川直元更是跑过来和吉良义时套近乎,吉良义时对这个亲族如此识相的行动十分满意,特别给他一份优厚的待遇。 随即认可他足利同族的身份,作为细川藤孝的一门众随侍春日山城。出羽国的十几个小村庄的领地也被一句话转封到东上野国势多郡,领地比原来还要增加一千石,变成五千石领地并凭此跻身备队大将格的亲信家臣,以后他的家门就不能叫做奥州细川氏而应该称为上野细川氏。 所谓大势所趋不可逆就是如此,最上八楯被吉良义时编入出羽军团分居出丁数量分别担任足轻大将到备队大将不等,延沢满重正式宣布从家督之位上隐退,将位置让给自己年仅十五岁的幼子延沢满延。 天童赖贞、延沢满延自然也是摇身一变成为吉良义时的新谱代家臣,并给予所领安堵的许可,唯一的要求是领内法度必须遵从吉良家的法度,所有政令财税军役都要紧跟脚步。这样一来延沢氏手中掌握的重要来源延沢银山就转到吉良义时的手中。 最上郡转眼克复。村山郡的国人也是闻声全部降服。吉良义时与最上义光并辔而行着进入山形城,并在当天下午举行一场简单而隆重的家督继承仪式,最上义守在不情愿中将家督之位传给最上源五郎义光。即日起最上义光便是出羽最上氏第十一代家督。 随后吉良义时宣布,不日将奏请幕府给予最上义光出羽探题、右京大夫,并保举他为幕府御相伴众、御供众,最上家在村山郡、最上郡内所领安堵,出任上総足利家出羽军团总大将,并抬举最上义光为上総足利家一门众,谱代家老格,五三桐配享。 一连串美妙入画的恩赏让最上氏谱代家臣为之欢欣鼓舞,此时此刻即便是瞎子也看的出最上义光傍上一棵大树,一转眼就把最上义守梦寐以求的出羽总大将捞到手。获得吉良义时的高度认可成为他的一门众,谱代家老配享五三桐副纹,这可不仅仅是抱着大树而是抱住一个又粗又壮的大腿。 最上义光也不负众望,担任家督第一条命令是效忠上総足利氏,家中一应政令全面向越后看齐,而他本人也将每年抽出半年的时间在春日山城随侍,第二条命令是废除其父与置赐郡内国人伊达氏的联姻,改将胞妹最上义姬嫁予吉良义时为侧室夫人。 最上氏的谱代家臣团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望着年轻的家督,完全搞不懂这大喜大惊到底所谓为何,好在人群中还是有许多聪明人,很快就看明白吉良义时抬举最上义光并非是看上年轻的家督要搞众道,而是看上最上家里那位出羽第一美人最上义姬。 最上义光对他这个嫡亲妹妹的疼爱人所众知,若让她嫁入上総足利家不但可以加强两家的姻缘亲戚关系,更像一条锁链把出羽最上氏拉上吉良义时的战船,天童赖贞年仅十岁的长女也被早早的订下,作为最上义光的侧室以修复两家破损的一门关系。 第二天,最上义光就派出使者前往置赐郡米泽城,当着伊达晴宗、伊达辉宗以及众多谱代家臣团的面前大声宣布道:“今度有幕府天军降临出羽,于尾浦城一扫出羽争乱之军,镇府公提三万大军进出出羽,以幕府天军赫赫雄威扫荡群邪。 吾父亲最上出羽守殿样年老昏聩,错信宠臣清水肥前守之谗言,不顾谱代家臣团的强力阻挠妄行联姻以促成反越后之盟约方有尾浦城一场大败,清水肥前守虽以身死不应过多苛责,但随后却查出其生前收受伊达氏贿赂黄金百两礼物若干,本家身为最上氏家督甚是气愤,于是决心废除与伊达氏联姻之议,因此以此文书告之。” 伊达家的谱代家臣团全部愣住,全然无法理解出羽最上氏发生什么变故,更无法理解最上义光这个黄口孺子是以怎样的一种勇气,竟然敢于站出来泼伊达晴宗一身脏水,伊达辉宗被气的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嘴里反复念叨着:“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最上义光疯了!我岳父呢?他在哪里?” 负责宣读的使者是氏家守栋,宣读过文书就立刻抛掉傲慢的语气。换成一副和善的笑脸说道:“抱歉了,伊达京兆殿!老主公已经在几日前宣布隐退,出羽最上氏的家督是我家主公,镇府公许诺我家主公为一门众、谱代家老、出羽总大将、五三桐配享。并保举主公为出羽探题、右京大夫,想必再过两个月这条消息就会从洛中传来。” 洛中即京都,上洛就是上京都,下向某国就是从京都去乡下某个国,在日本中世纪就一个城市京都,其他六十六国都是农村乡下,从远的说源赖朝、源义仲都曾在京都被骂过乡下武士、猪武者一嘴的乡下土鳖腔云云,这些乡下武士也习惯这种嘲讽,而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远国的武士还以去洛中游览为荣耀。所以氏家守栋说出洛中的时候神态自然放松。还带着点小小的优越感。 陆奥、出羽的国人都在说伊达家厉害。怎么从一个小家族一步步变成出羽、陆奥举足轻重的有力大名的传说也流传几十年,伊达家也确实很厉害,身为出羽国置赐郡国人能借着一郡之地辗转腾挪变成一路大名。这份心思需要多少代家督奔着一个方向努力,就这份战略的制定和执行力确实不是简单的大名所能做到的。 伊达家发家的秘密也不复杂,几代家督英明果决并通过嫁女儿、送儿子等多种手段先把置赐郡内国人一门化,外加每年跑到洛中京都的一趟,巴巴的给幕府公方殿送沙金,送名马、猎鹰、皮毛等土特产,渐渐的讨得幕府的欢心就拜领幕府公方的下一字,然后才全面发迹起来。 伊达氏就和葛西氏、芦名氏差不多都是小豪族的发家起来,家格名份全部都是虚妄所依靠的就是血缘与地缘的联系,他们的发展路线与奥州探题大崎氏。出羽探题最上氏全然不同,最有意思的是伊达晴宗竟然凭借自己的手段,通过送儿子送女儿熬到奥州探题大崎氏陷入内乱,最后就稀里糊涂的变成奥州探题。 心眼比憨实的陆奥武家更多,手段也更加高明,伊达稙宗时期的伊达家就像一只勤奋的蜘蛛,渐渐构筑起一张遍布陆奥的亲戚关系网,最后引发奥州天文之乱的漫长动乱,各路国人为他们伊达家一家子的那点破事闹的天翻地覆,还分出个子丑寅卯各为一个派系互相攻伐不止。 在这以前最上家是很畏惧伊达家的,因为伊达稙宗曾经在长谷堂之战里将最上家打的大败而逃,战后逼迫家督最上义定迎娶伊达稙宗的妹妹为正室,若不是最上义定与刚出生的孩子先后离奇身死,说不定最上家就要从此变成留守氏、国分氏,亘理氏那样成为伊达氏的支族傀儡。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氏家守栋挺直腰杆带着和煦的微笑面对面目狰狞的伊达辉宗大吼大叫半个时辰,他一点都不害怕这个发怒的年轻家督,伊达辉宗暴跳如雷可以理解,伊达谱代家臣团义愤填膺也不出意料,抽刀子恐吓也好出言恫吓也罢都不能撼动他啊的精神,氏家守栋的双眼始终不离伊达晴宗,决定伊达家未来走向的人只有他, 直到这位隐退许久的家督突然长叹一声,缓缓说道:“最上殿可以看不起与我伊达家的盟约,但与我伊达家的联姻却必须得履行,哪怕以后破盟也不能毁掉这份订好的姻亲,义姬公主此生注定是我伊达家的女人,也只有做我孩儿的正室夫人,最上殿的文书恕我晴宗不能接受,请将这封文书原封不动的带回去吧!本家会亲率大军去山形城讨回一个公道,顺便将义姬公主接回米泽城。” 雪白的纸片被抛到氏家守栋的脚下,所有伊达谱代众都安静下来盯着他的动作,氏家守栋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蹲下身子捡起这封抛弃的文书,小心折叠起来然后挺直腰杆缓缓站起,微笑道:“京兆可是想清楚了?您要面对的可不只是我家主公,还有一位镇守府将军殿样!不过这样也好,总是要做一个了断的……告辞!。” 伊达辉宗怒声说道:“哼!谁让你走的!左右给我拿下……” “総次郎还不住手!”伊达晴宗斥退余怒未消的伊达辉宗,高声说道:“放他离去不准任何阻拦!” 氏家守栋露出淡淡的相爱哦荣。一躬身缓缓说道:“告辞!” 直到他离去半个时辰,大广间里都安静的没有丝毫声音,伊达実元咳嗽一声说道:“主公,我等先行告退了!” “嗯!”伊达辉宗含含糊糊的应答一声。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还是没有缓过这股怒火。 所谓深仇大恨无非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伊达辉宗也是倒霉催的,偏偏遇上人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倒霉事,好端端的就发现自己的未婚妻变成人家的小老婆了,这如何能让他忍受如此耻辱又如何咽下这口恶气。 他很理解伊达辉宗的心情,换做任何人都不能忍下未婚妻被人夺走的耻辱,这么**裸的打脸都能忍下来,以后他们伊达家还怎么在羽奥两国混下去,堂堂家督的面皮被人活生生撕下来,没脸没皮的一张脸那是何等血淋淋的模样。这可不是打脸而是揭脸皮。 伊达晴宗叹了口气。拉着愤怒的儿子走回天守阁。边走边说道:“総次郎啊!你生气吗?是不是气愤自己的妻子被人抢走了,而自己却无力抵抗呢?那么本家就带你去见见你的母亲,你会知道一些从不知道的故事。” 父子俩回到天守阁。正看到伊达晴宗的正室夫人久保姬陪着几个女儿做女红,久保姬身位身材苗条美丽端庄的贵妇人,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尤其是那双剪水妙目十分吸引人,从面相上完全看不出是位年近四十岁女子,更不会有人想到他与伊达晴宗在短短的十几年里就孕育六男五女。 久保姬那双明艳的眸子瞥见这对父子俩站在天守阁外望着他,还觉得他们俩的表情挺奇怪的,轻轻唤起几个女儿让她们跟着侍女回到各自房间里,然后顺手将散开的青丝拢起,嗔怪道:“殿下和総次郎在看什么呢?盯着妾身看了好久好奇怪!” “呵呵呵……夫人啊!为父这是想你了!”伊达晴宗笑着就要凑过去,被久保姬推开低声埋怨道:“殿下莫要混闹。孩子还在呢!” 伊达晴宗轻轻拥着久保姬,转而对他羞臊垂下脑袋的儿子说道:“総次郎呀!你觉得你母亲美吗?” 伊达辉宗虽然已经成年,但是还从没见过他父母如此亲昵的动作,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啊!嗯!母亲大人是很美,大家都这么说,好像还说母亲大人是奥州第一美人……如果孩儿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这样。” 久保姬被一向严肃的夫君闹了个大红脸,拍打他的肩膀轻斥道:“哎呀!殿下你在乱说什么呢!再乱说妾身可要生气了哦!総次郎赶快回去休息吧!” “诶!夫人且听我一言再让総次郎退下……”伊达晴宗淡然不会蠢到那他夫人在自己孩子面前开涮,反手攥住久保姬的小手转而对伊达辉宗严肃的说道:“総次郎呀!那你可知道你母亲是为父从人手中抢过来的?” “啊!抢……过来的?这个真能抢吗?”伊达辉宗傻了眼,他的母亲竟然是被他父亲抢来的,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完全乱套了。 “确实如此,不信去问你母亲,当初你外祖父可没打算把你母亲许配给为父,而是要把你母亲许配给陆奥白河城城主结城晴纲,大概而二十年前,有一次你母亲去寺院里上香恰好碰到为父在外鹰狩,就碰上你母亲就一见钟情,也忘记去鹰狩就带着武士跟在你母亲的队伍身后去寺院里上香。” 久保姬拧不过伊达晴宗的性子,只能吱吱唔唔的说道:“嗯!当初妾身可是被殿下吓了一跳,不知从哪里冒出个登徒浪子尾随妾身上香,还好殿下没有下手抢掠妾身呢!当时妾身已经下定决心,若是碰到登徒浪子用强就自尽保全清白。” 伊达晴宗有些挂不住面子,咳嗽一声掩饰脸上的尴尬,低声说道:“这一段玩什么为夫没听你说过呢?万一为夫当时真的下手抢你岂不是要糟糕!” “谁说不是呢!多亏殿下没敢乱动,妾身回到家里可是吓的一整年都不敢出门呢!”久保姬带着微笑欣赏他丈夫的尴尬表情,夫妻俩风风雨雨十几年一直和和睦睦,还生养一大堆孩子个个健康的很,这份福气确实很不容易。 伊达辉宗这下可的懵住了,刚才还沉浸在未婚妻被夺的耻辱中,这一眨眼却发现自己的母亲是抢来的,这世间大约是找不出比这更扯的故事了,晃晃发昏的脑袋不可置信的问道:“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您说的都是真的吗?不是逗孩儿的吧?” 伊达晴宗正色说道:“你看为父像是拿你母亲的故事逗你的人吗?这是真实的,为什么以前为父和你外祖父关系不好直到把你兄长送到岩城家才渐渐好起来,为什么为父始终与白河结城家敌对,都是因为这个缘故呀!” 第416章抢亲与被抢亲 伊达晴宗生于永正十六年(1519年),岩城久保姬生于大永元年(1521年),而另一个倒霉配角白河城城主结城晴纲生于永正17年(1520年),这位倒霉蛋就是下総结城晴朝的一门众,与下野国小山氏都是一门亲族,拜领足利晴氏的偏讳并从幕府获得左京大夫一职,在南陆奥也算一号响当当的人物。 岩城久保姬的父亲岩城重隆也是南陆奥的有力国人,岩城家的地盘还在相马家的南边,恰好和南陆奥最南的白河结城氏是门对门的邻居,在岩城家的南边就是常陆佐竹家,正北方是相马氏,西北方是二阶堂氏,在二阶堂氏往北是石桥氏、田村氏以及二松本畠山氏,然后才是伊达家的地盘,两者相隔的距离可不止是一个远字能形容的。 当初伊达晴宗的岳父岩城重隆是看重白河结城氏的家督结城晴纲,觉得小年轻人品不错能力很好跟着关东公方足利晴氏混也挺有前途,他们岩城氏也是立志于向关东发展恰好与白河结城志同道合,若是结为姻亲互相守望到不失为一个好手段。 那时候是天文八年至天文十年之间,恰好是北条氏纲将死未死的时候,自从北条氏纲被武田信虎与今川义元联手在背后捅刀子以来,在那会儿北条家明显陷入衰落时期,那个时期关东公方足利晴氏,关东管领上杉宪政真可谓是风光无限,两位与今川义元、武田信虎结盟拉起一张比越后包围网还厉害的强大包围网对付相模北条氏。 所以岩城重隆的判断也不能说有错,起码在当时关东公方足利晴氏是一个粗大腿人人都想抱上去,而且陆奥、出羽的国人历来也是尊奉关东公方的谕令,关东公方弄出个八屋形就是特别抬举关东乃至羽奥地区最有力的八家国人领主,白河结城氏的结城晴纲恰好是抱上粗大腿的一员。 白河结城氏曾是南北朝时代南朝方的有力大将,后醍醐天皇向陆奥国白河结城氏二代家督结城宗广下达的纶旨中使用“结城上野入道馆”的称呼,所以从南朝开始向东国大名发送书状时就有了使用“屋形馆”称呼的习惯。 这家可以说是屋形号最早的使用者,在南朝兵败失势成为丧家之犬时,就被心怀叵测的关东公方迅速拉拢起来引为心腹,其中结城氏一门、安房里见氏等等属于南朝的武家都是这么保存下来,当然伊达家也要算其中一号。 自从伊达晴宗看上岩城久保姬就多方打听,终于知道这位美少女竟然是岩城重隆的女儿,而且岩城重隆正在为自己寻觅一位东床快婿,不日岩城久保姬就要嫁入白河结城氏做结城晴纲的正室夫人,伊达晴宗一听就急了,连忙跑到家里求他父亲伊达稙宗要来一份恩典,就跑到岩城家商谈迎娶岩城久保姬的事宜。 岩城重隆当然看不上这个半路杀出来的野小子,伊达家再厉害与他们岩城重隆又没有多少关系,而且岩城家一向与北部的相马家关系恶劣,虽然没有大规模战争但时常有点摩擦是少不了的,而岩城重隆本人已经和白河结城氏可是好邻居好盟友,论偏帮肯定还是知根知底的结城晴纲更好一些,可问题是伊达晴宗不按常理出牌。 当时天文之乱爆发的苗头已经隐现,伊达稙宗有意将儿子伊达実元派到越后担任家督,这样他的一张亲戚大网就从以米泽为中心,南部会津的芦名氏,东部的亘理氏、国分氏、留守氏,北部最上氏,东北的大崎氏,西部的越后上杉氏,所组成的一张超级亲戚网,一大堆儿子女婿都要听他的招呼,这岂不是很爽。 伊达晴宗和伊达稙宗的意见不合越发尖锐,因为伊达晴宗比任何人都知道以前的过继都是小打小闹不足为虑,越后的幅员如此辽阔又有一大群完爆陆奥若干武家的强悍国人众,而且当时长尾为景根本没死,去招惹那一家子简直是取死之道。 即使侥幸让他弟弟不死日后强大起来,那就是妥妥的强枝弱干,弟弟伊达実元是个四十万石的强力大名,坐下虎贲上万所向披靡,他这个当家督的哥哥虽然亲戚一门不少,但直属军力不过五六千人还多是杂兵级别,直属领地加起来也就十万石多一些,他这个家督还怎么坐?干脆奉他弟弟做家督得了。 在天文九年越后扬北众的本庄房长举兵反抗伊达家养子的过继,伊达晴宗看准时机找到他父亲求娶女子,伊达稙宗自然不会有所阻拦,自己嫡长子在这个时候还想着儿女情长的事情正顺着他的想法,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当二十年家督,让他儿子沉湎美人乡也好。 于是伊达晴宗就跑去找岩城重隆商量娶他闺女,当然毫不犹豫的被拒绝,伊达晴宗哪里会甘心咽下这口气,他又跑去找他父亲伊达稙宗希望他出面来使把力气,于是伊达稙宗就把好女婿相马顕胤召来,告诉相马顕胤你小舅子看上岩城重隆家的久保姬,你给当个中间人说和。 当时天文之乱尚未爆发,相马顕胤和伊达晴宗的关系相当不错,身为伊达稙宗的大女婿自然对小舅子的婚事十分上心,于是就兴冲冲的跑到岩城重隆那里说亲,巴拉巴拉说一大堆大意思是加入伊达家的大家庭如何好,结果岩城重隆根本不鸟他,二话不说端茶送客。 相马顕胤就这么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被撵出来,心里恼火和憋屈就别提了,同时也恨死岩城重隆这个老家伙,觉得自己的颜面有失有点对不住自己岳父和小舅子,于是就回去点齐兵马跑过去和岩城重隆打合战,说什么也要把这个面子给找回来。 伊达晴宗早就知道他大姐夫去了也是白去,就带着一百来骑马迴众尾随在他身后盯着他们的动作,他很清楚岩城重隆绝不会同意所谓的说亲行为,不是因为岩城重隆顽固不化没有眼色,而是他闺女久保姬已经说下一门白河结城氏的亲缘择日就要嫁出去做结城家的女人,总不能把女儿掰成两半一人一边。 而且岩城重隆也觉得相马顕胤是找茬的,自己就一个闺女被夸赞为陆奥第一美人是人尽皆知的,岩城重隆看重盟友结城晴纲也是众所周知的,双方议婚约没有瞒着任何人,他相马顕胤要不是胡搅蛮缠只要打听一下就知道,两家的龃龉也不是一天两天,让他十分怀疑相马顕胤是故意来恶心他,于是就毫不犹豫的撵走他。 果然脾气暴躁的相马顕胤带着自家儿郎跑去和岩城重隆打合战,岩城氏的居城大馆城就没有多少兵力把守,于是伊达晴宗就打着旗号大摇大摆的闯进岩城领,来到大馆城叩门堂而皇之的进去,他对守门的岩城家谱代说是岩城重隆的女婿来见自己的夫人岩城久保姬。 那谱代家臣也摸不清他的底细,只是看他的旗帜是不是白河结城家的家纹旗,于是多个心眼问几句,结果伊达晴宗胆子真大就敢睁眼说瞎话,说岩城重隆觉得结城晴纲太年轻欠缺历练,他们陆奥伊达家更适合做女婿,于是就看上他了,刚才在街道上见到岩城重隆还让他过来看看久保姬云云。 恰巧大馆城的守将不是谱代家老而是一个不太济事的谱代家臣,谱代家老都跟着岩城重隆出阵打仗去了,守城的自然是一些不受重视或者备受压制的谱代家臣,于是这位谱代家臣就被他给硬生生唬住,打开大手门放这一百多骑马迴武士入城。 伊达晴宗混进城里也不敢耽搁,就直奔姬曲轮去见岩城久保姬,然后二话不说就拽着还是黄花大闺女的久保姬上马,然后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掳走岩城重隆的宝贝女儿,等到姬曲轮的侍女大喊大叫的呼来武士时,他们已经扬长而去了,那个傻乎乎的谱代家臣还不知道主公的“好女婿”怎么进来又出去,根本没注意到伊达晴宗的马上还扛着一个堵住嘴巴的少女。 等到岩城重隆击退相马顕胤凯旋而归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宝贝闺女被“好女婿”掳走了,当时就气的暴跳如雷,二话不说把那个蠢蛋家臣给切了脑袋挂在大手门外,回过头看着哭的昏天黑地的夫人又能怎么办呢?这丑事要是说出去,岩城重隆就不要活了,直接自杀得了。 结果没过几天,伊达晴宗还敢堂而皇之的派来使者邀请岩城重隆参加自己的婚礼,在信里口口声声的称呼他为岳父让岩城重隆毫无办法,只能尽量换个委婉的方式告诉自己的铁杆盟友白河结城氏,久保姬是嫁不过去的,要不我岩城重竜还有个小侄女今年十三岁生的花容月貌,姿容不下我那女儿到是与晴纲搭配到是挺合适的云云。 因为这事闹的太难看,白河结城氏很快就知道这其中的内情,结城义纲差点被气死发誓要和伊达家势不两立,随后就带着军势找伊达家开战,结果未曾想伊达家的亲戚实在太多,芦名盛氏、石川晴光、二阶堂照行、相马顕胤一大帮亲戚女婿一拥而上。 白河结城氏哪里见过这种蛮不讲理的阵势,一群人单挑一个简直不要太欺负人,在这场名为滑井合战的战役里结城义纲苦战多日最终还是败北,不但与岩城氏的婚事彻底泡汤,还丢失部分领地势力大衰,简直比小白菜还苦还难,无缘无故的中枪到死还被恶霸的一大帮亲戚欺负到死,这简直没有天理。 从那以后白河结城氏虽然没和岩城重隆彻底掰,但双方的盟友的关系出现严重的裂痕,白河结城氏知道自己在陆奥是玩不过一大帮亲戚的伊达家,于是专心致志的向下野、常陆方向发展,时不时和佐竹氏磕磕碰碰斗的不亦乐乎。 而伊达晴宗就这么抢来个美人老婆,还有一帮亲戚替他收拾首尾简直不要太爽,虽然和岳父岩城重隆的关系不太和睦,但他们夫妻俩和和美美养育五子六女,而且伊达晴宗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纳过侧室,就这份福气就不是倒霉的结城晴纲所能比的。 自从结城晴纲的老婆被人抢了就一路倒霉运,先是在滑井合战败北后又与佐竹氏的争斗中处于下风,好在伊达晴宗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分,又派使者说服他岳父岩城重隆,把他的小侄女收为养女嫁给结城晴纲,然后支持这个倒霉的家伙稳住局势。 好歹没有让白河结城氏就此陷入衰落,因此结城晴纲也因此在立场上稍微偏向伊达晴宗一些,其实结城晴纲这么做也没办法,老婆已经飞到别人的怀抱,自己和父亲跑去拼命差点被一群恶霸亲戚干翻,摆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走,要么咬牙认怂要么拼死抵抗,在他犹豫的时候伊达晴宗抛来橄榄枝就是最好的台阶下,他也就顺势认命保存住家名。 而且结城义纲与岩城重隆商谈婚约的事情只在南陆奥一代流传,经过伊达晴宗这么一搅合变了味许多人还以为是岩城重隆真的打算把女儿嫁给伊达家,而且伊达晴宗明白的告诉他,这事勉勉强强还能给遮掩下去,用春秋笔法把涉及其中的陆奥各家文书修改提前几年,就可以掩盖掉其中的痕迹。 既然不会不用丢脸那么结城晴纲也就没必要死磕下去,保存家名传承家业比什么都重要,所谓的颜面只有在自家领地没有危险,家业不受妨害的时候才会考虑,几方参与者都立下誓言把这事给遮掩下去,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结城义纲没他儿子那么豁达,很快就因为气不过彻底隐退让出家督,而结城晴纲在随后的天文之乱里确实紧跟伊达晴宗的步伐,与“岳父”岩城重隆一起从属于伊达晴宗方,他接到的要请是在背后牵扯田村隆顕,而无需亲自赤膊上阵拼杀,结城晴纲对这项要请十分欢迎,于是就保持着“中立”在背后对田村隆顕使绊子。 若不是因为这档子事情,说不定他父亲一辈子都不会说出这么曲折的过去,古板严肃的父亲当年也是个胆大心细敢想敢做的真男儿,这一通黑历史真是跌宕起伏,让伊达辉宗听的是全身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冲出去率军也演这么一出,把最上义姬从山形城里拐出来。 但是伊达晴宗毫不犹豫的给他泼了桶冷水:“为父告诉你这些旧事,不是让你效仿本家去山形城把义姬公主抢过来,那吉良家强大如斯也绝不是你一人所能应付的,告诉你这个故事是让你振作起来,不要被眼前危机所吓倒,这世间的事情并非一成不变的。” “父亲大人……” 久保姬秀眉微蹙着盯着这对父子俩的诡异神色,满脸疑惑的问道:“総次郎与义姬公主怎么了?你们俩父子再说什么呢?総次郎与义姬公主有婚约在身,为什么又要抢回义姬公主呢?” “这个……比较复杂,待会儿我会与你分说。”伊达晴宗也不想让他的儿子在自己母亲面前再丢一次脸,于是迅速做出结语:“总之,这个耻辱一定要找回来,本家会通知各家盟友迅速行动起来赶往米泽城,待寻找一个有效的办法妥善解决这个问题,去吧!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养好精神,莫要灰心气馁。” 伊达辉宗默默的点点头,躬身行过礼便匆匆离去,久保姬转身拽住伊达晴宗的衣袖,这位向来古朴严肃的老家督正努力的改换坐姿,手脚并用默默向另一侧的房门爬过去,可惜的是伊达晴宗所的努力最终还是被久保姬轻易破去,被揪住衣袖怎么也挣不脱,只得无奈的坐下来垂头丧气的望着自己的夫人。 只见久保姬冲他微微一笑,轻声埋怨道:“殿下,这下总该说说为什么要把这些陈年旧事都给说出来了吧?妾身刚才可是很担心殿下一不留神,把那些不该说的话都说出来呢!幸好殿下还有分寸,被让孩子听到……” “咳!为夫又不傻不笨,总不能告诉総次郎,当年我就带着你跑到荒郊野地的稻田里,然后抱着你完成人生中的第一次人伦之礼吧?那样我这个当父亲的还有什么威严呐!”伊达晴宗万年不变的扑克脸,再次露出尴尬的表情,老夫老妻总是最熟悉彼此的秉性习惯,向来深沉老辣的伊达晴宗在自己夫人面前还是毫无招架之力的。 “好啦不说那个!怪不好意思的呢?”即便久保姬再是个端庄大方的贵妇人,也受不住自家男人没羞没臊荤话头,拍开他悄悄伸过来的贼手,又问道:“刚才殿下说着総次郎与义姬公主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妾身听了半天可是一点也不明白呢!” 伊达晴宗踌躇片刻,才缓缓说道:“其实就是総次郎遇上的,就像当年为夫与久保姬所经历过的类似事情……” 第417章里切与突袭 七月初随着暴风雨的逐渐衰弱,关东终于安宁下来,武藏国江户城北条氏政的面前摆着一份情报,他盯着这封情报已经沉思半个时辰一动未动,不是因为这封情报多么新奇让他无法理解,相似的情报自从去年就陆陆续续收到不少,每一封情报都把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好似亲眼看到一样,这份情报说的就是武田信玄有意破弃甲相骏三国同盟吞并今川家的骏远三基业。 说实话这不算太新鲜,武田家原本实力要比北条家强大的多,虽然军势不及北条氏如此庞大,但论起军势的强盛以及家臣团的能征善战还真不是北条氏康所能比拟的,若是北条家有那一套家臣团肯定早就把关东八国打下一半,而非窝在相模武藏伊豆三国苦思冥想着怎么扩张家领。 其实北条氏政到不太相信这些情报,这一年多来始终没又对今川义元的死做出更激烈的动作,还是因为他对自己小舅子今川氏真比较有信心,即便今川家因为今川义元这个雄主的死亡受到重创,但还不足以动摇今川家的统治根基更不会因此就一蹶不振。 今川氏真手里继承的依然是一副好排,甲相骏三国同盟对他的有力支持,他只需要稳住骏远三的基本盘不散,那么今川氏就依然是东海道的霸主,依然拥有腾空而起大展宏图的机会,今川氏真只需要有他这个水平,再加上今川寿桂尼的辅佐定然不会有问题。 北条氏政所考虑的其实是在靠近里见家的佐贯城西北三船山上建立的三船山砦,此砦建立的地形之险恶实属极为大胆之举,因为三船山砦距离里见义弘所把守的佐贯城实在太近,以至于佐贯城内的每一个举动几乎都暴露在三船山砦的眼皮子底下,这座城砦就仿佛一把锋利的匕首钉在里见义尧、里见义弘父子的心口窝上。 自第二次国府台之战的胜利大大加强北条氏政的权威,虽然家中的谱代知道这里面有北条氏康的作用,但北条家配下的众多外样国人以及不明就里的关东武家却不明白这个原因,这就对北条氏政十分有利,起码他这个家督算是坐稳了。 所以他才能在父亲的疑虑之下依然坚持进攻上総里见氏,一旦房総侵攻的战略收获成功,那么北条氏的领地将再添上総、安房两国成为坐拥关东五国的霸主,届时再顺手吞并下総国,拉拢下野国、常陆国的有力国人,便可以放心大胆的挑战越后吉良氏的东国霸主地位。 这几个月里他数次进攻佐贯城皆以失败告终,所以他才想出这个歪招让藤沢播磨守与田中美作守在佐贯城旁的三船山上修筑三船山砦,可以全天候的监视佐贯城内的举动,这样一来既可以钉住佐贯城内的里见氏守军,还可以在里见氏阵脚大乱的时候伺机夺取佐贯城。 等待的时机很快到来,万喜城城主土岐为赖、胜浦城城主正木时忠接受北条氏政的调略投入北条家的怀抱,前者本就不是里见氏的谱代家老降服里见义尧也是迫不得已,身为立场不坚定的墙头草被北条氏政引诱过去变节到也不奇怪。 但后者却不可同日而语,身为胜浦正木氏初代家督,正木时忠还是正木时茂的嫡亲胞弟,身为里见义尧亲手划定的城砦网防御圈里的四角之一,他的背叛等于在里见氏的背后狠狠的插上一刀,或许是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里见义尧尝到被人背叛的苦果。 收到这个消息之后,佐贯城内的里见义弘终于忍不住要作出行动,日夜不停的严密监视让他十分痛苦,亲信大将的背叛更让他感到无比的愤怒,于是立刻在上総国南部的大批军实集结到佐贯城,当然这么大的动静瞒不过三船山砦内的藤沢播磨守,一封急报很快送到江户城北条氏政手中。 北条氏政其实也早以等的不耐烦,守株待兔的活不太适合他这个年轻人来做,好在对面的里见义弘也是个耐性很差的人,于是北条氏政就点齐三万大军兴冲冲的杀进上総国,而上総里见氏并没有焦急,里见义尧有条不紊的作者部署,他坐镇久留里城伺机而动等的就是北条氏政先攻进来。 里见义弘虽然年轻但又不是不知轻重的傻子,明知道北条氏政这条饿狼环伺在侧还敢动弹所谓的无非就是破局,里见父子联手点齐的军势只有一万五千人,这大约就是整个房総半岛的主要军事力量了。 面对北条氏政杀气腾腾的冲入房総半岛,里见义尧还是有些拿不准如何行动,引动北条氏政侵入房総半岛只是第一步,关键是下一步如何击败气焰嚣张的北条军,可如果让他用一万五千军势硬抗三万大军肯定是不行的。 前几次兵力悬殊不大的时候都打不过北条军,这次兵力处于绝对劣势想翻盘的几率微乎其微,里见义尧明白这个道理家中的谱代众自然也十分了解,正木时茂左思右想觉得唯有使用夹击的战术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堀江赖忠觉得他兄长提出的战法太过冒险,赌博性质也比较强必须得让北条氏政咬钩才行,而且担当正面抵挡的军势要面临巨大的危险,若稍有差池那可就是军心溃散大军覆灭的下场,可正木时忠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所以尽管谱代家臣团都觉得这太过冒险,但是在没有更好的提议之前这是最佳的选择,于是里见义尧最终还是敲定采用正木时茂的策略。 里见义尧已经决心在这场合战后彻底退居二线,若是能胜利自然可以熬到退休,若是失败那么他也就不用再担心这个问题,自己肯定要殒命久留里城,他是绝对不会降服在北条氏旗下的,想象一下他这些年得罪北条家有多狠,就知道选择北条家是最坏的选择。 这次的合战主导权完全交给里见义弘来操作,年轻的里见义弘但人总大将亲自率领本阵在虚空蔵山、大塚山布阵,北条氏政见里见义弘拉开阵势打算决战也立刻将本阵布设在三船山上,双方相距大约十五公里,保持长期对峙的局势。 北条氏政很快就得知虚空蔵山上里见义弘的本阵只有七千军势,心中顿时生出几分骄傲的感觉,在他们看来里见氏这是要黔驴技穷的迹象,活动那么久才拉出七千军势从侧面证明里见义弘已经陷入无兵无将可用的尴尬局面。 北条幻庵提出不同意见,他觉得里见义尧虽然遭逢大败但绝不至于连一万军势都凑不出来,但本阵只有七千军势显然不符合常理,所以应当谨防其中有诈,这次北条纲成作为松山城守备并没有前来助阵,而是镇守北武藏提防北方强大的邻居。 代表黄备参阵的是年轻一代的旗帜北条氏繁,自从去年在第二次国府台合战中为自己正名以来,北条氏繁就一直没有放弃重振武名的尝试,讨取结城氏父子只是证明自己不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还不足以让他摆脱虎父犬子的恶劣名号。 北条氏繁一力支持北条氏政的判断,家中的一帮年轻谱代家臣也跟着架秧子起哄,好像此战必胜没必要多有顾虑,言语中难免暗示这些氏康公时代的老谱代众太保守,搞的一群谱代老臣也不好再提出异议,总不能指责这些年轻的后辈们不懂得尊重老臣,那样反而会让自己的颜面丢失。 看到老谱代们都放弃提出异议的打算,北条氏政觉得自己也算在家内的话语权上小胜一场,虽然他并不反感谱代家臣的提议,但凡是都要插上一嘴的感觉总是让人不爽,好像在提醒他还是个新家督许多东西都要受到指导似的,他父亲北条氏康总是对他耳提面命到也罢了,一群老臣还倚老卖老就有些不知进退。 再看谱代家老都闭上嘴巴于是就十分高兴的敲定进军计划,决定在五天后大军开拔攻击虚空山城的本阵,在此之前三军饱食养精蓄锐准备大战,同时他强调各部注意严防里见氏的花招,防止被里见氏偷袭本阵,北条家就是夜袭专家自然要小心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的把戏。 刚开始那几夜北条军的防卫确实堪称严密,但不巧的是订立出阵前的一天下了场小雨,小雨淅淅沥沥下到傍晚才停下来,四处湿漉漉的让守夜的北条军难免生出懈怠之意,他们大概觉得明天就要出阵今夜肯定不会有意外,恰恰就是这一夜里见军的部队就悄悄出阵。 当夜乌云方散月色朦胧,正木时茂率领八千精锐离开久留里城,他手中的军势才是里见氏的真正王牌,虚空蔵山上的里见义弘军势只是些充当精锐的样子货,为加强夜袭的突然性里见义尧刻意把另一部主力散布在久留里城与大喜多城之间,这一招果然骗开北条军的注意力。 正木时茂并没有用这八千军势夜袭北条军本阵,毕竟他不是上杉政虎也没有八千冲三万的本事,他的方法是率领别动队绕到三船山以西的神明山上,北条军或许是太过轻忽大意,竟然没有在神明山上设置分营作为警戒,这样就等于房里见军大胆放心的实施前后夹击的战术。 别动队顺利进入神明山待命的消息传来,里见义弘当即决定本阵出击目标直指北条军本阵,正木时茂的嫡子正木信茂、养子正木宪时担任先锋第一阵突入三船山北条军本阵,他们的夜袭确实在北条军大营里造成一阵骚乱。 但北条军身为夜袭专家即使再大意也不会在扎营时犯错,七千里见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打破营门,而此时北条大营里的军势已经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群如狼似虎的北条家武士疯狂的扑上去硬是把里见军的本阵打的节节败退,样子货到底不能和真正的精锐比拟,无奈之下里见义弘下令向原路撤退。 正木信茂作为断后军率领五百足轻死战到最后一刻,正木信茂本人为北条氏繁讨取获得开战一来的第一功,硬是耗的北条军半个时辰攻不下山,这个架势在北条氏政的眼里明摆着就是里见氏不甘心失败的临死反扑,眼下的局势是对北条军是个巨大的优势。 不用北条氏政询问谁人出战,尚未来得及参战的北条家武士个个跳起来争抢着担任先锋,北条家的武士们都明白什么样的战争最容易获取功劳,若说功劳最大的自然是参与到最激烈声势最浩大的战争中,但那样实在太危险很容易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大多数武士可没有北条氏繁勇猛无双的本领,对于他们来说声势浩大的战争不适合自己,只有危险最小的碾压战才是他们这些平凡武士最佳的取功机会,就像中原王朝总会有杀良冒功的武将那样,用最小的损失获得最多的功绩才是最佳选择。 败退的里见义弘在他们眼里就是块滋滋冒油的肥肉,是人都想一口把这块肥肉吞进嘴里,没有什么战争能比的上追杀败军更加轻松的,因为总有愚蠢的败兵会主动凑到追兵的刀口下,只要能骑马会武刀的武士多少都能获得一些斩首。 于是北条军果然不依不饶的追杀出来,死死咬住里见军的尾巴不松手好似不吃下这块肥肉不甘心,此时恰好升起一阵薄薄的雾气遮挡视线,北条军完全没料到眼看就要追上里见氏本阵的时候却突然看不清前路,只能隐隐的听到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恨的咬牙切齿。 立于虚空蔵山上的里见义弘高声诵读“南无虚空蔵菩萨”,在日本若干座虚空蔵山的名字起源就来自虚空蔵菩萨,这位菩萨乃佛教八大菩萨之一,恰好与代表大地的地藏菩萨相辅相成,虚空藏菩萨在众多菩萨中专主智慧、功德和财富,因其智慧、功德、财富如虚空一样广阔无边,并能如愿满足世人的需求使众生获得无穷利益而闻名。 随后虚空蔵山燃起烽烟,来自相模湾刮来海风吹散薄雾,使得月光洒下让正木时茂看的一清二楚,而他此刻却没有像他的主公那样诵读佛经,而是默默起到八幡大明神保佑里见氏的武运长久,随后翻身上马率领八千别动队出阵。 在这个战国乱世一波又一波的冲刷下,武家人生观价值观被渐渐扭曲,老一辈顽固的武士纷纷谢世,留下的新一代武士将昔日奉若信条的忠孝仁义之道弃之敝履,许多武家干脆故意分成两半分别投靠不同的势力,以期用这种方法确保家族血脉得到最大传承,另一部武家甚至甘愿迎娶当地豪族的子嗣,将血缘所赋予的最后一丝荣耀和牵绊抛弃,彻底融入地缘乡党之中。 所以当正木时忠变节里切到北条家的阵营里,关于正木时茂与正木时忠的各种非议就没有中断过,一些心怀叵则者或者不明就里者被煽动起来对正木时茂展开攻击,其中就有不少人认为这是正木兄弟两边下注的手段,无论那一方胜利最后都能获得胜利的果实,甚至有人怀疑这是投石问路之计,若是北条氏政开的价码合适说不定正木时茂也会把里见一族打包卖个好价钱。 这类非议虽然没有人敢当着枪大膳正木时茂面前质疑,但背后的议论还是落入他的耳朵里,他可以确定这些传言自然会被传入里见义尧、里见义弘父子的耳朵里,只是里见氏的两父子并没有进一步追究的意思,无论这是真是假都不打算追究。 自第二次国府台合战的失利后,安房里见氏就陷入不断的衰退中,出云霸主尼子氏因为新宫党之乱而陷入衰退的例子就摆在面前,里见义弘不认为自己在大敌当前追究下去有任何好处,无论正木时茂是真心还是假意追究下去都会带来恶劣的影响,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装作不知道。 而今天里见义弘选择在关键时刻,将里见氏的全部精锐交给正木时茂率领便是对他的最大信任,正木时茂也正打算用这个机会洗刷自己所遭受的不白之冤,无论多少辩白都不如直接取下北条氏政的首级更有说服力。 八千别动队自神明山上杀入三船山上北条军大营,此时三万人的北条军大营里只有寥寥千余老弱病残留守且毫无防备,几乎在毫无反应之下就被轻易击溃,溃逃下三船山的残兵败将把大营被里见氏突袭的消息传给北条氏政。 这个时候北条氏政的脸色真是精彩无比,知道自己终究还是中了里见氏的奸计,就像只愚蠢的鸵鸟顾头不顾腚的一头扎入里见氏的计谋里,待回转过来的时候本阵大营已经被人端掉,上万石粮草和无数物资都白白落入里见义弘的手里,北条氏政恨的牙齿都快咬碎了。 北条氏政恨极里见氏,但眼下大营已失军心浮动完全不是在动的时候,立刻怒吼道:“撤退!立刻撤退不得恋战!不得掉队乱窜,不得东张西望,不得妖言惑众!违令者斩!” 北条军的军目付揪住十几个大嘴巴的倒霉鬼,当场削首示众才总算将谣言给止住,但堵得住足轻的嘴巴却堵不住他们脑子里的想法,眼下北条军前途为卜败相已现,傻子也知道现在要赶快逃跑,北条氏政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里见氏怎么会放他们安然离去,此一退前途为卜必须有人担任断后军大将,就像正木信茂那样血洒当场。 可此时有多少人愿意去送死又是个问题,愿意断后的北条幻庵、北条氏繁偏偏舍不得让他们送死,无名之辈担任断后军又担心他不能完成断后的任务被里见义弘轻易击溃,甚至干脆表面拍着胸口说可以完成任务,一转脸就把北条氏政给出卖带着几千断后军投降里见义弘。 北条氏政的目光如一把锋利的尖刀反复扫过配下的大将,他们要么堂堂正正的迎着北条氏政的目光,要么就点头哈腰尽量让自己显得渺小一些,北条氏政对这些人恨的牙根痒痒偏偏还没办法,最后无意中瞥见角落里的岩槻城城主太田氏资,立刻点名让他负责担任断后军大将掩护北条军本阵撤退。 太田氏资悲凉的一叹暗道还是没躲过这一遭,堂堂摄津源氏太田一族的武家子弟却要沦落到提人送死的地步,想当年若不是太田氏资的伯父太田资顕接受北条氏康的调略变节里切入北条家的阵营里,北条氏康想赢下河越夜战也没那么容易,随后太田一族又在江户城争夺战中立下功绩,担任江户城主堂堂正正的成为江户众首领。 太田一族会在关键时刻背叛扇谷上杉氏并不是因为看好北条氏康,而是出于对扇谷上杉氏的深深厌恶,选择在最关键的时刻突然背叛给自己的上杉朝定突如其来的打击,只有这样才能一报当年扇谷上杉氏冤杀太田道灌的血仇。 太田资顕就像大熊朝秀突然背叛武田家那样,把守着通往上杉朝定本阵的正面,却在北条氏康的奇袭军杀过来时候,突然让开一条通道并为北条氏康阻挡两翼阻挠的扇谷上杉军,才让上杉朝定轻而易举的被讨取,并导致关东联军彻底崩溃的局面。 因此在加入北条家之内,自觉出自清和源氏名门太田一族就对来自京都的外来户伊势流北条氏抱以轻蔑的态度,就像武田两山体系那般始终在北条氏内部保持超然于外的政治地位,而当初北条氏康方夺取武藏国的控制权尚且谈不上地位稳固,所以相模雄狮忍一时怒气对太田一族采取怀柔策略。 太田氏嫡流太田康资以及有力一门太田氏资,分别成为北条氏康的女婿,后者太田氏资比嫡流太田康资的待遇还高一些,因为他迎娶的是北条氏康的女儿长林院,而太田康资迎娶的只是远山纲景的女儿过继给北条氏康做养女的法性院。 然而北条氏康却很讨厌这群桀骜不驯而又妄自尊大的太田家武士,于是北条氏康在随后的几年里就着手对配下的太田氏山头展开行动,天文年间的最后几年里,北条家对武藏的几次检地都对太田家展开各种限制,渐渐的太田氏的领地石高不断削弱,而那部分领地又被加增到北条家的谱代众身上。 渐渐的太田康资发现自己的石高竟然还没有自己的便宜岳父远山纲景的领地大,最后北条氏康干脆就明目张胆的把江户城主换成远山纲景,而太田康资就只能屈居于二城主,从江户城本丸搬到二之丸居住,江户众首领也顺理成章的变成远山纲景来担任,不看羞辱的太田一族与北条氏康的关系迅速恶化。 因此第二次国府台合战,太田康资才会被太田资正说服投入里见义尧的南关东联军阵营里,企图利用里见氏、结城氏、佐竹氏的力量对抗北条家再夺取江户城、岩槻城附近的控制权,却没想到里见义尧的联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强大的联军竟在一夜之间崩散。 太田康资与太田资正被里见义尧毫不犹豫的抛弃,走投无路只能低头降服,虽然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迅速作出严厉的处罚,太田康资与太田资正、梶原政景父子被流放出去从此不得回到武藏,从此名声赫赫的武藏太田氏就此消失,而太田氏资虽然没有受到流放的处罚,但处境也就是苟延残喘而已。 身为第二次国府台合战的知情者与计划参与者之一,他负责侍奉在北条氏政的身旁一再为父亲以及一门惣领的背叛打掩护,最终他的行为彻底触怒北条氏政,于是从准一门跌落到过街老鼠喊打的地步,他已经被北条氏政软禁在小田原城里无法回到岩槻城。 他的夫人长林院怀疑自己的祖父、父亲以及兄长死于越后的手中,就与太田氏实际控制的江户众作战不利有着直接的关系,最近几年江户众几经重创数次重组却依然改不了鱼腩的本质,这与当年能征善战的名号全然不同。 在第二次国府台合战里,一部江户众跟随太田一族变节里切,另一部分担任先头部队也是迅速败退把富永直胜给丢下来害死,各种风言风语传入长林院的耳朵里,夫妻之间的矛盾也就越发的无法调和,而太田氏资也并没有获得返回岩槻城的资格,只能留在城里一面在外遭受同僚的冷嘲热讽,一面在家遭受妻子的刻薄对待,真是哀伤莫过于心死。 “如果成功掩护主公撤退,我氏资或许有机会用这份战功回到岩槻城,我身上的罪过或许可以减除,如果失败至少可以像个武士那样死去,不在遭受这么大的耻辱日日刺伤……”直到此时太田氏资还想着立功雪耻,一直念念不忘着自己的故乡岩槻城。 第418章罪孽与惩罚 最终太田氏资求仁得仁,带着两千余最后的江户众光荣的战死在三船山脚下,太田氏资的首级被得知痛失嫡子的正木时茂亲手斩下,而北条氏政则在付出两千条性命的代价后,逃回江户城里闭门不出,他急需舔舐伤痛消除战败的不利影响,至于太田氏资这个不太重要的家伙死去根本不算问题。 北条家收获一场大败,所谓的房総侵攻变成彻头彻尾的笑话,没多久北条氏康就着人招北条氏政回去,这位家督被一群谱代家老联手告了一状,到不是说他不该打三船山合战,而是用兵不对判断不准以至于损失二千五百余军势。 北条氏政这个家督的位置到不至于被这点损失打击,若不是要面对他父亲的雷霆之怒,北条氏政都恨不得再次点齐兵马杀回房総半岛与里见父子再决雌雄,但是北条氏康决不允许他再恣意胡闹下去。 在北条氏康的安排下,迅速作出新的决断首先是调集南武藏**势进入下総国安抚动摇的下総国人,重点是要安抚千叶氏、原氏、高城氏等盟友要坚定的追随北条家,并把北条纲成从北线松山城调回来,转眼间两万大军杀回上総国重新将里见义弘的势头给压回去。 而北条氏政则坐镇江户城继续监督军势的近战,北条纲成终究要回到松山城坚守北线的安危,他这个家督依然要顶着巨大的压力坚持压住房総半岛的波澜起伏,所谓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北条氏政就得吃一堑长一智用慢工细活的劲头一点点磨掉里见义弘的锋锐。 北条氏政像一头受伤的饿狼,恨恨的盯着里见氏的一举一动,他在信众发誓必定要把这场败绩还回来,加诸于己身的耻辱只有用里见氏的鲜血与佐贯城的火焰才能洗刷的掉。 …… 八月将尽,来自加贺国的援军才姗姗来迟,这次加贺一向一揆为了越中可是投下血本,整整五万大军穿越崇山峻岭自安养寺城进入砺波平野,这支大军所过之处又迅速发动起两万余一向一揆信众,七万大军挟着赫赫声威来到桑山城,而这支大军的领军大将便是加贺一向一揆总大将,大僧都超胜寺実照。 八月二十八日,一群僧徒坊官肃立于桑山城外,他们正在焦急的等待着超胜寺実照的到来,神保长职所在杉浦玄任的身后,低声说道:“光德寺乘贤殿一出手果然非同凡响,竟能将大僧都请过来助阵,这份能耐大约是加贺国中首屈一指的吧?” 神保长职在加贺呆过的几个月担心无依无靠被人欺负,于是就找个机会很容易的结识爱好喝酒、吹牛、抽刀子砍人的杉浦玄任,通过他的曲意逢迎二人的关系好的像一对失散多年的兄弟,于是这两人很快就结为义兄弟。 “呸!一个内众佞臣!”杉浦玄任吐了口唾沫,侧过脑袋不去看那春风得意的光德寺乘贤。 他们俩之间向来是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分属加贺两大派系僧徒与坊官的鸿沟不是一两句好话就能抹平的,这次两人被派到越中来多少也有点两大派系别苗头的缘故,超胜寺実照虽然也是个光头大和尚,但身为加贺一向一揆的总大将,他必须考虑加贺本地坊官的利益。 毕竟加贺一向一揆的人间净土计划离不开本地土著国人的支持,若脱离他们的支持就靠那群扛着出头的农民根本成不了事,若是得罪的太狠随时可能会被能登畠山氏、越前朝仓氏横插一刀彻底消灭一向一揆的鼎盛阵势。 结果这两位出自各自派系的大将就那么默契,要赢一起赢要输一起输,五万大军一眨眼还剩下两万六千余残军,即便是超胜寺実照也有些坐不住。 没过多久乌压压的大片一向一揆军就涌到桑山城下,一干僧徒行礼问候自不必言,超胜寺実照行色匆匆的打声招呼就带着本部的五千精锐进入桑山城,余下的六万五千大军将散步在砺波平野西部的各大城砦中驻守,眨眼间陷入颓势的一向一揆众再次恢复鼎盛状态,九万六千军势放在何处都是一个了不得的惊人数字。 光德寺乘贤满怀欣喜的凑过去服侍超胜寺実照,却被他身旁蹿出来的一个少年僧人喝止住,这少年僧人生的唇红齿白美若少女,眼眸中流露着淡淡的妩媚,瞥着光德寺乘贤轻斥道:“乘贤殿真是好本领,三万大军一夕之间死伤近半,大僧都听到这个消息可是气的几天都吃不下饭呢!” 光德寺乘贤大惊失色道:“怎么是你!般若院真如!” “正是小僧呢!多亏乘贤殿有心将我送到石山本愿寺修行几年,如今小僧已经学成归来为大僧都效力了呢!”般若院真如笑嘻嘻摆摆手,跟在超胜寺実照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走进去,自始至终超胜寺実照都没有说一句话。 神保长职不认得这个像女人似的小和尚,疑惑的问道:“这位般若院真如殿下是什么人?” 杉浦玄任颇为幸灾乐祸的嘲讽道“哼!也是个内众佞臣罢了!大约五年前才十岁的般若院真如就被大僧都相中引为内众,因为生的姿容艳丽而十分得宠,光德寺乘贤觉得般若院真如是他的心腹大患,就趁着大僧都出阵的时候悄悄把他送到石山本愿寺修行,为此大僧都也恶了光德寺乘贤,将他从内众首领撵到河北郡做旗头。” “内众吗?”神保长职知道这个社会风气,上到高门公卿、武家贵胄,下到寺院僧众一直流行着男风的谥号。 尤其是生的唇红齿白的美少年最为抢手,平民家若有这样的孩子还会被渡入山门供有权势者玩耍,这内众的设置大约是细川政元时代流行起来的,就是专指这些男色陪伴在权势者之间的小型组织,其充当的作用很类似于弄权的宦官。 “所以般若院真如回到加贺一向宗,就立刻来找光德寺乘贤的错处是吗?我大概明白了!”神保长职大约理解加贺一向宗内部的派系争夺情况,僧徒众与坊官众斗法,僧徒内部又存在激烈的争斗,就一个权字困扰这么多方外之人,真是可悲可笑。 超胜寺実照没功夫打理新旧两代内众首领的明争暗斗,来到桑山城大广间便当即召开评定会,一个大和尚带着一群和尚和一群带发的凡夫俗子开武家才有的评定会,且不说滑稽与否,总看的出加贺一向一揆也在制度上向武家逐步学习。 “越中的情况糜烂如斯让贫僧为之痛心!壱岐守殿两万三千大军连遭上杉政虎、斋藤朝信、柿崎景家的突袭以至于败退下来只有八千残兵真是可怜可叹!乘贤率领三万大军围攻一座五百人把守的井波城数日不克才是大大出乎贫僧的预料。 最让贫僧感到不可理解的是,明知无法攻克为何没有立刻作出应对措施,思考为什么打不破一座五百人把守的小城呢?到底是军势素质差,士卒不齐心,国人坊官不尽力,还是指挥的大将有问题?为什么没有在攻克不下的时候即使勒兵退避,待重整旗鼓再行进攻?为什么一定要耗在井波城整整七天?那可是七天!” 超胜寺実照一开口就丢下一颗巨大的炸弹,直接把光德寺乘贤炸的浑身发抖像筛糠似的,他很清楚大僧都的发问就是要对自己动手的信号,总要有人为战争的失利来负责,若是大僧都一开口先说自己再说杉浦玄任就是各打五十大板轻轻放下,但若是先说杉浦玄任自己可就要糟糕了。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杉浦玄任是不可能受到苛责的,一来他面对的强敌实在无法抵抗,且不知道守山城的神保氏张在杉浦玄任离开后不久便降服吉良家,杉浦玄任自己却在毫无知觉下落入上杉政虎精心设置的圈套里。 二来杉浦玄任是超胜寺実照近些年精心培养树立起来的新一代加贺武士榜样,他要用这个榜样的力量来安抚加贺一向宗的各路坊官豪强,告诉他们跟着自己混有饭吃有酒喝有地盘抢,而且还能扬名立万光耀家门,就像昔日的加贺一向一揆大将河合宣久那般名闻京畿。 可他万万没想到超胜寺実照竟然这么狠要对他痛下狠手,更没料到般若院真如竟会在这个时候赶回来,带着五年来在石山本愿寺扭曲生活的切齿的仇恨回到加贺一向宗,这简直是要趁他病要他命。 超胜寺実照细长的双眼瞥向失魂落魄的光德寺乘贤,缓缓说道:“乘贤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没有!”光德寺乘贤瘫坐在席位上无力的摇摇头,随后般若院真如一声轻叱几名五大三粗的武僧,架着全身发软如烂泥的光德寺乘贤离开大广间,没人清楚他的归宿是哪里,想必那个下场不会很美好。 “这就完了?河北郡不是光德寺家的地盘吗?这么废掉一镇旗头会不会引起问题?”神保长职的眉头微微皱起,他觉得这么处理实在有失公允,起码武家是绝对不会动辄就对失败的大将进行严厉的惩罚,从这可以看出加贺一向宗只学到形式,却领会不到武家处世之道的真髓。 第419章神保的动摇 光德寺乘贤下场如何不得而知,但身为加贺河北郡内最大势力的光德寺家并非只有这光德寺乘贤充当门脸,光德寺家里还有七八各一门众,除去隐居的老家督光德寺乘顺,还有光德寺乘贤的胞弟光德寺乘教,以及従弟光德寺乘意。 “只是光德寺乘教与光德寺乘意生的不如光德寺乘贤好看,没能入的大僧都的法眼只能在河北郡内做僧徒众首领,这次光德寺乘贤一死,河北郡旗头多半是从他们两人之中择一选择,大僧都应该会考虑到乘顺上人的态度,选择光德寺乘教的可能性很大。”杉浦玄任侃起加贺一向宗的那点破事可是顺溜的很,一点都看不出脑袋有问题的重大缺陷。 神保长职不可置信的摇摇头:“果然是死了吗?真是无法理解呀!” “他是咎由自取!明明已经二十多岁年老色衰,却霸占着内众首领的位置不愿意松手,仗着幼年时追随过大僧都的香火情份肆意打压年轻的内众,还把大僧都最要紧的般若院真如给撵到石山本愿寺修行,要知道在石山本愿寺里大僧都说话也不见得灵光的,多半是被哪位权势者看上玩耍着不愿意轻易归还,大僧都几次碰壁终于恼了光德寺乘贤,就把他给撵下去了。” 神保长职摸摸自己这张饱经风霜的老脸,又黑又瘦的脸颊上乱糟糟的胡须一大把,有点庆幸自己还好没生得般若院真如的模样,喃喃说道:“这么说来还是争风吃醋的事情呀!不可理解!我长职不爱众道还第一次听说这男人之间也能争风吃醋,真是无法理解呀!” “嗨!谁说不是呢!这男人之间还能玩出朵花来,真让俺玄任无法理解呀!只是光德寺乘贤失宠的事闹的满城风雨,让俺这个整日里喝酒杀人的大将也污了耳朵,诶!不提了!”杉浦玄任哼哼唧唧的表示自己不是八卦男,其实他的嘴巴已经够八卦的了。 评定会被超胜寺実照开成宗教大会,在越中怎么传教以及各郡的僧徒情况,男信徒女信徒数量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统计进来,听的越中本土的国人领主一个个昏昏欲睡,直到大广间里那仿佛念经似的节奏突然一听,清脆的铜钟敲击声才把这些越中的国人领主重新唤醒。 超胜寺実照轻咳一声道:“贫僧仔细研究了下越中的形式,北方射水郡内有守山城、古国府城、放生津城三座重要城垒落入吉良家的手中,而这三座城垒恰好形成一条直线的防御网,彼此之间相距不远交通又十分便利本是夺城的最佳选择。 无奈的是在那里有越后之龙上杉政虎坐镇,即便只有八千军势也很难对付,更何况彼之军势方取得一场巨大的胜利掠夺俘虏、物资无算,若计算上射水郡内的仆从军,以及降服的越中国人军,军势总量将极有可能超过一万两千人。” 神保长职听的眼前一亮,这位加贺一向一揆总大将果然名不虚传,比起草包光德寺乘贤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以上的分析条理很清晰而且恰好与他的多日所思十分相似,进攻射水郡内的三座大城是要冒极大风险的,在射水郡北方就是能登畠山家以及前去援救的椎名康胤,而且靠近海边有吉良水军的随时增援,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着了道。 只可惜超胜寺実照下一句却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另外一点,若我等对射水郡内三座坚城动手,则南线的增山城内军势,一直掩藏在富山城内的柿崎景家、斋藤朝信军势也会随之蜂拥而上,而我们就会像杉浦壱岐守殿那样,战败于二上山脚下。” 神保长职一拍脑袋算是明白问题出在何处,懊恼地说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本阵北倾必然会引动增山城、富山城内的守军随之堵截后路,甚至说不定会一举夺下桑山城切断我等退回加贺国的通道,到那时我等九万六千大军就是无根浮萍随时面临覆灭之危呀!” 杉浦玄任凑过来问道:“长职殿念叨什么呢?什么无根浮萍?” “咱们来的不是个时候呀!越后只派出两万余军势就轻易牵制我们九万六千大军,化被动为主动化劣势为优势,这份军略和判断实在是高妙惊人啊!”神保长职长叹一声,终于想明白哪里出的问题。 按道理说好端端的五万大军杀进越中,即便打不道新川郡夺回富山城,总应该能把增山城、放生津城一线稳稳的拿到手,到时候依托增山城一线的山岭地形优势,冲入妇负郡内的平野那只是片刻间的功夫,神通川的富山城多半是要陷入两难的境地,守城与不守城都是个难题,到那一步神保长职也可以安稳了。 想明白这个道理,再回头看吉良家的战略真是可怕,可实际的情况却是一败再败五万大军丧失一半,余下的残兵败将士气流失根本没胆子出战,恐怕上杉政虎早就算计着这一步计划,而且还把杉浦玄任战败后必然会退回守山城的可能性算进其中,派遣柿崎景家、斋藤朝信埋伏在二上山的山涧,遇到败退的加贺一向一揆军就是一通穷追猛打。 后路被断慌不择路的杉浦玄任第一反应必然是南下找同伴,于是他们就可以撵着败军轻松自在的杀到桑山城下,杉浦玄任的败军在城下叫门而城内的光德寺乘贤必然会开门迎接,然后上杉政虎的骑兵再杀出来,若不是一场暴风雨打乱上杉政虎的进攻计划,说不定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 而上杉政虎现在坐镇放生津城引而不发,让守山城的神保氏张,古国府城的鰺坂长実、上野家成各领两千军势坐镇,看似这两千人把守的城池是一块送到嘴边的肥肉,可实际这就是个可怕的毒饵,若加贺一向一揆军向北移动围攻守山城,那么必然会落入上杉政虎京新购置的圈套。 这个他那八千军势就像一把锋利的尖刀,会在你最想象不到的地方突然出现,然后给一向一揆军致命一击,而增山城内的山本时幸,富山城内的柿崎景家、斋藤朝信也都会同时冒出来,拉开一张布满尖刺的铁网,展开一场三万对九万的歼灭战。 神保长职暗自苦笑道:“若是被上杉政虎用三万人歼灭我们九万人,这面皮可就真的保不住了!看来我的军略还是比超胜寺実照差许多,比起上杉政虎差的更远呀……” 大广间内的众多僧徒、坊官、国人个个聚精会神的听着他的分析,超胜寺実照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北线有上杉弹正坐镇切不可轻动,若无绝对把握轻动必然遭遇一场大败,而我一向一揆军如今士气低落经不起再败一场,再败一阵这越中的信众就守护不住了! 所以贫僧的意见还是要把目光放在东线增山城上,钉住增山城猛攻同时几路大军谨守砺波平野上的几座坚城,若上杉弹正、柿崎和泉、斋藤野州敢轻动则予以坚决打击,凭借我等雄厚的军势扎住阵势与他们对阵也不吃亏!” 神保长职连忙凑过去迎合道:“不错!我们九万六千军势可不少了!再从砺波郡内募集些一向宗信众可就有十万人了!吉良军满打满算还没有三万大军差距还是很明显的,只要咱们依城而守阻挡他们,步步蚕食就不怕那越后之龙!” 杉浦玄任跟着起哄道:“说的不假,十万大军所凑就能凑上来,让我玄任到砺波郡内转悠几天保管抓来五七千壮丁……信众!” 大广间里的顿时热闹起来,光琳寺秀応笑着说道:“我等所要面临的问题就是这座增山城,那么就请神保殿说一说增山城的情况吧!” 神保长职咳嗽一声说道:“增山城建立在和田川东岸山区上,因为西侧就是增山湖所以被命名为增山城,本是作为龟山城的支城用意,因为其地势险要北部为龟山城、孙次郎砦,而南部就是曲折的和田川十分难以渡过,所以在家祖手中重新构筑成为本家的居城……” 其实后面的话他并没有说完,只是因为后面的话说出来实在有点打脸,总不能告诉加贺一向宗的老和尚们,其实我们先祖选择西侧是和田川、增山湖的地形,其实是方便抵御一向一揆的侵袭,这话要说出来他就不用想着活着走出桑山城。 在吉良家大规模入侵越中以前,越中国境内的防卫重点从来都不是东部,一道从增山城到井波城的城砦防御链更多的也是防卫砺波郡内的进攻,妇负郡内也没有大号国人,更远的新川郡那么大椎名家几十年都没吃下,所以在国中的防卫重点就是西部的越中一向一揆。 超胜寺実照点点头说道:“嗯!所以贫僧的意见还是从南侧的越中街道渡过和田川,在和田川的渡口名为愿成寺渡口,此愿成寺正是我净土真宗的末寺只是不为人知罢了!我等以愿成光寺僧众的支持渡河正是借势之举,而后再从侧面进攻增山城,这样就可以最大限度绕过龟山城、孙次郎砦一侧的强力进攻。” 加贺诸僧徒坊官,越中土著国人没有任何疑义,超胜寺実照当即宣布休整数日,然后择吉日发兵增山城,杉浦玄任作为先锋大将率领本部两万军势作为先阵,随后加贺众的僧众坊官一一分派职务,而越中国人分到的全都是看守城池之类的次要任务,眼看又是吃苦受累自己来,战功斩首你拿好的节奏,越中国人众的脸都快拉到裤腰了。 待会议结束一干和尚搂着长相俊俏的小沙弥去享受,神保长职与一群愤怒的越中国人众才缓缓离开桑山城,神保长职分到的任务是率领三千军势镇守东保馆,他的待遇还算比较好的,分一座像样的支城把守,那些普通国人众直接分到村子里看守各路口,简直是把他们当作杂牌军使唤,让众多投效入加贺一向宗的越中国人十分恼火,即便脾气再好的武士也难免心生怨气。 一群越中国人想表示不满,可四处的加贺一向一揆军势对他们没有一点好脸色看,经过多方打听才得知原来这桑山城内没给他们安排住处,所有越中国人有家的回自己家,没家的就去分派的村庄居住,这简直是把他们当一条流浪的土狗般踹开。 有理无处说欲求告却吃闭门羹,无奈之下神保长职只达尔带着自家的军势来到东保馆里,然后召集四散的越中国人在期间居住,好歹自家乡里乡亲不能见死不救,神保长职见他们都是一副死爹娘的表情也是十分无奈。 他也觉得这些加贺一向宗的和尚太过分,可表面上还要安抚几句:“加贺一向宗就是这个样子,这些大和尚对待自家领内的坊官也差不多是这么行动,所以加贺国中经常出现坊官与僧徒严重对立的情况,杉浦壱岐守告诉本家,越是困境就越要抱团。” 神保长职的侄子,一门众神保正武怒气冲冲的说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把我们当作牛马使唤吗?这也太过分了!哼!” “诶!没办法呀!谁叫我们选择了这条不归路呢!沾上一向宗就很难脱离的!”神保长职长叹一声,在心中暗道:“以为我愿意跟这些王八蛋混在一起吗?还不是被吉良家给逼的!” 神保觉広瞥见神保长职毫无所动,不禁对年轻冲动的神保正武摇摇头,然后说道:“让我们堂堂有名有号的武家去守村庄,从这态度里就可以看出超胜寺実照对我们的重视也不过如此,臣下怀疑他们会不会如期归还增山城呀!” 多智政秀不可置信的张大嘴巴:“他们真的敢这么做?应该不会那么无耻吧?就不怕激怒我们越中国人的怒火吗?” “我看很悬呀!如果超胜寺実照真的记得我们这帮越中的国人,就不会把我们放在这个尴尬的位置上了……”寺岛牛之助意有所指地说道:“不过这样也好,总算没把我等派做炮灰冲到最前面送死,大概是担心我们不尽力进攻,逼迫的过甚有可能里切吧?” 寺岛牛之助的兄长,槻尾秀安嚷嚷道:“我等凭什么就不能里切呀!我等的家属早就被安排在山上避难又不是加贺一揆的手里,想里切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为什么就非要听加贺大和尚们的话!他们喝酒吃肉还喜欢男女通吃不讲规矩,咱们神保家可是地地道道的武家高门越中半国的守护代家,凭什么要给这群和尚当炮灰去呀!” 神保八郎左卫门不满地说道:“秀安殿这是要投靠吉良家吗?不要忘记是谁让我们失去领地,我们背井离乡逃亡加贺为的不就是报仇吗?咱们忍辱负重不就是为了……” 槻尾秀安大声说道:“为了夺回领地!所以如果吉良家给予我们安堵任命,就没有问题了吧!” “那也不行!毁家之仇不共戴天!” 寺崎盛永提出不同意见:“八郎左卫门殿说的不对!既然加贺一向一揆给的价码不合适,为什么就不能投靠吉良家,反正我等国人的使命是保住家业而不是虚无的仇恨,眼下咱们的家园被吉良家和加贺一向宗占领着,那不就是两边下注做选择吗?增山城若被他们夺回来不给主公,我们岂不是白白浪费心机。” “上次水尾城合战,十一万人都没能攻下一座小城,这次十万人攻击更难打的增山城,以臣下看来真是够悬的!”寺岛职定瞥向默然不语的神保长职,他用自己的明确态度来告诉自己的主公是严重不看好加贺一向宗的,寺岛一族是神保氏家臣团里最强大国人家族之一,另一个就是火宫城的小岛职镇,只是他早早的降服吉良家而不再被计算其中。 谱代家臣团七嘴八舌的吵吵起来,没一会儿就吵成一团不可开交,神保长职这个时候也在犯嘀咕:“这加贺一向一揆向来是以不讲武家规矩肆意行事而闻名于世,几十年前敢率领八万一向一揆围住加贺守护富樫政亲逼其自杀,到如今吞并本家的领地还不是一句话的小事。 此战若胜则一举拿下大半个越中,到那时本家的利用价值趋近于零,若败也是加贺一向宗全面退出越中依然会失去利用价值……无论胜败都于我毫无关系,这合战还怎么打?打下去对本家还有什么意义呢?” 神保长职的担忧没有错,超胜寺実照压根就没打算给越中国人分一杯羹,在他的眼里唯一的敌人就是吉良家,他的打算无非是制造出类似越前朝仓家的局势,不论合战胜利与否付出多少代价,起码要把吉良家赶出砺波郡、射水郡、妇负郡一线。 也就是说他的打算是以新川郡为界各自为政,以后再利用一向一揆的宗教力量逐步渗透到新川郡,并传播到越后完成他的进一步计划,当然这个计划还只是他脑海中尚未成型的方案,目前他的打算就是吞并增山城。 超胜寺実照可以确定的是,上杉政虎一定会攻击他们的侧翼,到那时他再命令神保长职率领砺波平野上的越中国人迎击上杉政虎,既可以达到拖延时间的作用,还可以让神保长职在合适的时机死去,真可谓是一举两得的如意算盘。 而这次超胜寺実照出阵的底线就是夺取增山城,稳住砺波郡内一向宗的固有利益不失,即便前方战事不利也没关系,他可以用一个合适的理由与吉良家达成和睦,比如神保长职的死亡,加贺一向一揆失去战斗的必要等等,反正就是个场面话大家心里都明白就好。 其实无论是超胜寺実照还是神保长职,都很清楚己方完全不是吉良家的对手,因为吉良家的主力就没有大规模派遣过来,如果是三万本阵精锐外加一万越中各地的国人众仆从军,那就根本不用考虑怎么打的问题,而是该考虑怎么谈和睦的问题。 武田信玄、北条氏康都没能在吉良家的身上占到便宜,他们这群加贺一向宗的乌合之众能有多大作为也是可以想象的,加贺一向宗过来打越中是抱着占便宜的思想,反正原属于小一揆的胜兴寺、瑞泉寺全部覆灭,越中本地的一向宗信众失去依仗只能随波逐流,这个时候加贺一向宗突然杀过来正好可以接管这批信众,再占据砺波郡的领地也是一件非常赚的事情。 超胜寺実照手里确实有一万五千精锐,水平大约能和朝仓家的军势碰一碰,但这些军势不是能够轻易移动的,这次他只带来五千精锐,另外一万军势被分作两半,一部五千人镇守越前吉崎御坊内的同族一门众,藤岛超胜寺的超胜寺教芳手中掌握,另一部分留在加贺的金沢御坊镇守老巢。 除去他手里的五千精锐是自家的宝贝不能有轻易的损失,至于另外的六万五千加贺一向一揆军全是军费自立的坊官自筹军势,谁家发动的一揆信众就由谁来率领,打赢合战瓜分战利品你好我也好,打输了自求多福死佛友不死贫僧,无论怎么打超胜寺実照都是赚的。 就在神保长职游移不定的当口,两天后的一个凉爽的清晨,东保馆门前突然出现个不速之客,神保长职的昔日谱代家老小岛职镇,以及年轻的国人领主唐人亲广风尘仆仆的来到大广间,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小岛职镇丝毫不在乎他们大惊失色的表情,笑着躬身一礼道:“见过神保殿下以及在座的诸位殿下,祝诸位殿下身体康健,武运长久!并提前预祝诸君旗开得胜获得丰厚的收获!” 许多家臣琢磨着他这话里话外所表达的意思,实在搞不清楚这位已经降服吉良家的新参众,怎么就敢当着这么多敌人的面预祝自己的敌人旗开得胜,觉得他脑袋一定有问题可仔细看又不太像,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做出正确的应对。 “小岛六郎左卫门尉!唐人式部!你们个叛徒竟然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神保八郎左卫门呛啷一声抽出太刀,还没起身就被身旁神保觉広给拉住,回头一看厅内的越中国人一个个面色奇怪,或是惊疑不定或是若有所思,竟没有一个人起来要对这两人下手,连吓唬一下的念头似乎也没有。 小岛职镇是个年过四旬的中年武士,在越中神保家里也是位侍奉在神保长职鞍前马后多年的元老人物,他的名字里那个“职”就是来自神保长职所赐予,早在享禄年间元服后就担任与越前朝仓家的取次役,在座的越中国人武士要么是他的昔日同僚旧友,要么就是他的后辈子侄,或许是太熟悉他们的性格特征,以至于完全没有紧张畏惧的情绪。 所以当小岛职镇望见神保八郎左卫门抽刀子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意外的表情,而是笑吟吟的望着他说道:“八郎左卫门殿可是冷静下来了?那在下可是要说话了!” “哼!你说是了,又没人堵住你的嘴巴。”神保八郎左卫门悻悻的坐下来,他也不是傻瓜冲动一下就足够了,无须在进一步惹是生非以免激怒神保长职可就要自己丢脸。 “在下奉上杉弹正殿之命,前来联络神保殿下以为内应适时而动,配合上杉弹正殿之大军围剿来犯之加贺一向宗主力!咳!下面是宣读的文书,今度加贺一向宗不尊幕府不服法度,我政虎秉持幕府之公义,高举河内源氏之旗帜,上尊公方殿样之谕令讨伐妖邪平定越中祸乱之源,今有越中砺波郡守护代神保氏一族心向幕府却为加贺一向宗裹挟,所以特此书信一封代为约定可于近期配合我军共讨一向妖邪!永禄二年八月二十六日,上杉弹正少弼政虎花押。” 小岛职镇念完这篇不算长的书信之后,便静静的盘坐在大广间里观察他们的表情,神保长职到是一时间看不出多少变化,神保家的谱代家臣团一个个神色变幻不定,许多人义愤填膺而更多的则保持着沉思不语的姿态。 年轻的武士把持不住欲待暴起的样子不出预料,大多数人举棋不定也是下意识的反应,凭借着二十多年来对神保长职的了解,小岛职镇可以确定昔日的主公一定心神动摇着,上杉政虎明摆着要给他们一个台阶下就看他接与不接。 寺岛职定看到自己的老对手春风得意的样子心里就格外的不舒服,去年他们一大群武士稀里哗啦的败下阵来,有些人投降吉良家但更多的人选择跟随神保长职逃跑,现在回过头来再看当初的决断有好多人后悔的抱怨自己怎么就不长眼,而让众多神保家谱代众感到后悔的原因,就是小岛职镇等投降的新参众得到大力提拔的缘故。 第420章增山城之围 看看小岛职镇的得意劲头,再看自己这混的奇才摸样,寺岛职定不禁阴着脸质问道:“在下很好奇职镇殿下为什么要自称在下,而称呼主公为神保殿下呢?莫非职镇殿下傍上大树就自以为飞黄腾达,忘记我们这些过苦日子的同乡武士们了?” “因为在下已经降服吉良家,而获得火宫城本领安堵,吉良家奉行众越中奉行人之一,担任越中奉行大熊朝秀的副役协理越中大小事物……”小岛职镇笑呵呵的说道:“对了,顺便奉送给诸君一条重要消息,在下来此之前刚刚从越前一乘谷城归来,乃是奉上杉弹正殿之命与越前朝仓左卫门督殿下约定,并约定以手取川为界共同瓜分加贺一向宗之势力。” 场面一下变的十分安静,在座的武士都明白这一段短短的话语所意味着什么,朝仓家与加贺一向宗之间的仇恨之深真是无法用言语来行动,两家六十年如一日纠缠在一起,始终在越前与加贺之间展开拉锯战。 但是因为一向宗的实力实在强大,早在几十年前就有一部入侵越前建立一部坊官部众,几十年扎根下来势力极为惊人,而且加贺一向宗向来十分独立强势,哪怕是石山本愿寺的谕令多半也是置若罔闻,曾经发生过多起加贺一向宗大将杀害石山本愿寺派来使者的记载。 比如堺真宗寺本《私心记》弘治二年(1556年)四月二十六日条就记载一次惊人的事件,这一年因为朝仓宗滴病殁使得朝仓家的进攻势头大减,四月初石山本愿寺与越前朝仓家都没有继续进行战争的打算,于是双方的使者就来回奔走商讨订立和睦约定,就在双方准备签署休战撤兵的协议时,越前一向宗总大将超胜寺教芳将石山本愿寺的使者下间赖言毒杀。 因为负责谈判的使者被突然杀害,以至于朝仓家和石山本愿寺的和睦谈判差点谈崩,朝仓景纪恨不得抡起太刀砍死超胜寺教芳,可这个蛮僧实在缩的很根本不冒头。坐镇畿内的法主本愿寺显如知道自己的使者又被杀了,那表情真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就是这样一群无法无天的混蛋蛮僧,其实石山本愿寺也是很不喜欢的,无奈的是北陆一国的诱惑实在太大,大到足以让本愿寺显如为这些无法无天的蛮僧们背黑锅,外界对一向宗的恶劣评价到有一多半是这群加贺一向一揆惹来的祸事。 上杉政虎的这个提议很显然是得到吉良义时的授意,与朝仓家共同约定出阵共分加贺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但神保长职却没有因此就被吓住,他的脑筋极速开动着冷静的说道:“共分加贺多半是镇府公与弹正殿的托辞,据本家所知,吉良家的攻略目标一直都不是北陆方向,以镇府公的实力若想经略北陆道,这越中一国也不会拖到现在才动手吧!” “公方殿下与弹正殿的思谋。在下实在不敢揣测,若神保殿下认为是这样那便是这样吧!”小岛职镇笑了笑,继续说道:“作为旧臣,我职镇奉劝神保殿下一句,降服镇府公还会有神保氏一席之地,跟着加贺一向宗只怕是凶多吉少,还请早做打算莫要错过这次的好时机。莫要为加贺一向宗搭上百多年辛苦积攒的家业。” 神保长职知道小岛职镇大概是把他当作对加贺一向宗还不死心才多了句嘴,从过来到现在他屡次多嘴还不惜违反法度向神保长职透底,无非是假公济私的帮助神保长职,君臣几十年的恩义总不是一局本领安堵就能割舍的,小岛职镇愿意甘冒风险为他开解确实用心良苦。 想到这里,神保长职略带感激的点头道:“多谢小岛殿下的提醒,本家会认真考虑的!” “那么告辞了!”小岛职镇递过文书躬身一礼便起身离去。 寺岛职定疑惑的说道:“主公!小岛职镇的态度很奇怪啊!若是以前断然不会这么多嘴多舌的,这其中难道有诈不成?” “不是有诈。而是他冒着违反法度的风险在帮助本家呀!”神保长职长叹一声:“看来是时候作出决断了!” 今年越中的雨水偏少,七月的那场暴风雨稀里哗啦的落下半个月就停止,然后就是接连一个半月的大晴天,赤日炎炎炙烤着大地把多日降下的水分又一次蒸发掉,夏日里一个大晴天顶得上四五月两天的热量,日照时间又那么长在外行走不消片刻就会大汗淋漓。 九月初越中已经进入秋收的当口,超胜寺実照就打算借着吉良军分心他顾的机会给予增山城以全力一击。重新募集起来的大军足有十万三千六百余人,杉浦玄任抓壮丁的本事非同一般,才几天功夫就搜罗来七千六百多名壮丁,再给他几天说不定就能凑来一万人。 于是加贺一向一揆对外的宣传是十二万大军。实际动用的只有八万军势,另外两万三千余众分守各地城砦监视街道抵御南下的吉良军,神保长职本部三千人镇守东保馆,作为和田川西岸的重要拠点,他的作用是保护道路通常不被吉良军阻隔,而神保长职配下的国人众则三百五百的分散在砺波平野内各个村庄里作为眼线,为坐镇东保馆内的神保长职提供情报。 实话说这个布置十分严谨也堪称严密,不是军略高手绝对拿不出这么一套周详的布置,让神保长职来做也绝对做不到这个程度,可以想象的到放生津城内的上杉政虎真的南下而来,若一不小心也会被这么密密麻麻两万军势给拖延住脚步。 若是考虑到这些失去领地的越中国人对吉良家的恨意,那么这个战术很可能演变成类似汪洋大海的人海战术,人多熟悉地形只要沿途骚扰就能把南下吉良军给拖住,即使上杉政虎神威盖世横扫千军如卷席,但是他这个扫荡就会把主力南下的所有战术突然性给消除掉,待那时超胜寺実照可以从容回转渡河整军严阵以待,好端端的突袭战就变成遭遇战了。 九月九日重阳佳节又名秋离节,不懂风雅的加贺一向一揆就在当天早晨拔营出阵,八万大军乌压压的一大片来到千光寺渡口过河,消耗近一个上午的功夫才把八万大军送过去一大半,当还剩下三万军势在庄川西岸的时候忽然渡河停止,剩下的三万大军就在庄川的河对岸原地扎营不走了。 超胜寺実照总感觉心里有些惊慌,虽然是佛门中人但他并非精通佛典的高僧,而是个向来不信宿命的武夫,让他停留下来的原因说起来听荒谬就是想图个安心,心中默念几句佛号喃喃自语道:“五万人能攻下增山城去八万就是浪费,若五万人攻不下增山城去八万也没有意义。” 他的这一举动可把一些人给吓坏了,神保家哨探的武士急匆匆的跑回东保馆,回报道:“加贺一向一揆渡河军势只有五万人,超胜寺実照率领三万大军尚未渡河,而是选择在庄川西岸扎营按兵不动。” 水越胜重紧张的问道:“他这是要干嘛?是不是嗅到什么风声了?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神保长职也十分紧张,但是他总不能说出丧气话,勉强笑着安慰道:“应该不会,超胜寺実照若是知晓我等的计划,要么带着大军直扑东保馆,要么将本家招入本阵内扣押,我等的计策自然不攻自破。” 神保家臣团怀疑超胜寺実照的反常表现也可以理解,自家勾连上杉政虎的事情是要命的事情,一旦被超胜寺実照发现有所不对这可是要出人命的大事,他们可真的吃不准吉良家到底能护持他们几分,要是把自家给舍弃掉那岂不是亏大了。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杉浦玄任率领两万大军来到愿成寺设下本阵,光琳寺秀応、安养寺了俊、本向寺准幸各领一支万人军势留下在愿成寺,而只有他本人的两万军势对增山城发动进攻,这个布置让神保长职很是摸不清头脑。 杉浦玄任的两万大军对增山城内一万守军造成不了太多的麻烦,一次次进攻又一次次打退耗到傍晚才进攻五六轮死伤不到六百人,随后杉浦玄任就带着军势大摇大摆的撤下愿成寺休整,当神保长职以为今日的战争就要结束时,愿成寺涌出三万大军一窝蜂的攻向增山城,这次是光琳寺秀応、安养寺了俊、本向寺准幸三人联手围攻增山城。 虽然这三人的军略水平完全不值一提,可这种车轮战术还是给增山城内的守军施加巨大的压力,随着傍晚来临天边的余晖散尽,一向一揆军的主力开始下山,留下部分军势举起火把继续不紧不慢的攻城,打的也不激烈就是在城外射几波箭骚扰着城内的守军,连吃顿饭的时间都不给,这场消耗战直到夜半三更城外的守军才逐步撤退干净。 第二天一早,杉浦玄任又带着不到两万的军势杀上增山城,神保长职这才明白他们的战术,暗道:“好一个车轮战术外加疲兵之计,从天一亮战斗到夜半三更,若是换个守将坚持不了两天就要垮掉吧!” 这套车轮战加疲兵之术明显就要比光德寺乘贤的高明许多,可是他这么做总会有一个巨大的危险,神保长职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这样岂不是正对上杉弹正殿的胃口吗?” 第421章夜袭愿成寺 九月十日傍晚,杉浦玄任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愿成寺休整,今日从一大早奋战到傍晚被打死打伤的农兵逾千人,乍看之下比去昨日的损失大幅增加,但昨日只进攻半日而今天是打了整整一个白天,不是他的统兵水平突然提高,而是打到申时初刻无论是城外的一向一揆军还是城内的守军都没力气继续打下去,才把战损给降低下来。 这才是进攻的第二天就如此疲累还是这增山城实在不好打,上山只有两条路可供选择,一条是山北面通往龟山城的通道无法利用,另一条就是山南的这条通道,山道到是休整的十分整齐但临到山顶的四周根本没有可供围攻的道路,一道陡峭的堀切就把他们的努力化作白费功夫。 不过好在城内的吉良军比他们累的多,熬到半夜三更才睡下天刚亮又是一轮进攻杀来,这种无赖的战术确实给城内的守军带来巨大的烦恼,杉浦玄任暗自得意着自己的表现,自问统率不比加贺国中的积年老将差多少,唯一欠缺的就是名声不够响亮,这场战争就被他视作是扬名之战。 光琳寺秀応、安养寺了俊、本向寺准幸今天行动的稍显拖沓,直到杉浦玄任吃过晚餐才磨磨蹭蹭的上山,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昏暗的许多,许是从没吃过苦的三个大和尚开始厌烦这种半夜的进攻,第一天还能兴冲冲的带着军势上山攻城,等到挨了一晚上的山风,又被许多蚊虫叮咬一堆包,就再也不愿意上山了。 可是军令如山,三个脑满肠肥的大和尚只得苦着脸顶着女人才带的帷帽跟着一大群一揆军登山,战斗的过程堪称索然无味,增山城里一点灯火都看不到,整座城池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一个人,三个和尚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们压根没想过让足轻扑到大手门前撞门,而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让弓箭足轻对着城墙放箭。 破烂的竹弓和没有尾羽的廉价木箭具有稳定性差,飞行距离短,飞行目标不稳定等特点,基本上射出去连弓箭足轻都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三个和尚甚至连应付公事的打算都没有了,心里还想着舒适的被窝,还有有漂亮的小沙弥暖被窝之类的问题。 大概二更天时分,本向寺准幸与光琳寺秀応、安养寺了俊琢磨着提前撤退的事情,就在这时增山城的大手门突然那打开,几千名气势汹汹的足轻打着火把冲向目瞪口呆的三万军势,毫无防备的一向一揆军势当即大乱,前队的农兵不由自主的的向后涌动,后排的足轻看不到前面的动静被猛地一挤摔成一团。 本来听宽阔的山道被三万军势挤压成一团,红着眼睛的吉良军杀入一向一揆的军势中才如梦初醒,这些来自加贺、越中境内的一向宗信众缺乏根本的战斗意志,以及身为足轻的基本战斗素养,后阵的农兵见势不妙扛着竹枪撒开腿就往山下跑,拥挤的前阵农兵只能哭喊着手脚并用的往山下爬,手里的弓矢、竹枪全不知道丢到哪里,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逃出去。 光琳寺秀応、安养寺了俊、本向寺准幸顿时傻了眼,他们三个人身困体胖行动迟缓,乘着坐骑左扭右扭向转弯而不得,四周都是乱哄哄的溃兵哪里有人会在乎这三头肥猪的安危,三个人眼看吉良军越来越近,吓的魂不附体屎尿齐出。 许多溃兵被他们身上散发的臭味熏到,死命的拉开身子离的远一些,光琳寺秀応嗷的一声挥舞马鞭撞向吉良军,当场就被几名足轻用竹枪连人带马给攒刺成马蜂窝,安养寺了俊、本向寺准幸已经吓的连路都走不动,乖乖的翻身下马跪下来乞求饶恕,只可惜他们的动作在黑夜里实在难以分辨清楚,冲在前面的足轻才不管那么多,一枪下去来个透心凉。 大将被杀士气大溃,农兵们忘记临阵磨练过的阵形队列,不记得自己手里还有武器,哭爹喊娘的向山下逃窜,可糟糕的是下山的山道虽然宽阔却十分曲折,需要经过几个拐弯以及千光寺、增山八幡社所在的芹谷才能回到山下的愿成寺,这一路上溃逃的足轻几次挤作一团被随后杀来的吉良军杀的血流成河死伤无数。 没过半个时辰溃逃的第一波军势退到山下愿成寺大营,正熟睡的杉浦玄任被小姓慌忙叫醒,披上衣衫走出营帐才看到远处山林里明亮的火光照亮天空,呼啸的山风中隐隐能听到喊杀与哭号的声音,退下来的第一波溃军慌里慌张的敲开城门,嚷嚷着赶快逃命之类的胡话。 “这是……中伏了!怎么就中埋伏了!那三个蠢材怎么带的兵!连例行公事的攻城都做不好,山上那么大点地方还能中伏!简直比十二三岁的小娃娃还废物!”杉浦玄任气的跳脚乱骂,恨不得诅咒三个和尚下十八层地狱。 他是对那三个百无一用的和尚充满愤怒和郁闷,他认为若不是超胜寺実照非要搞平衡,把这五万大军全交给他们坊官来率领就什么事都没有,可加贺一向宗就是那个体系,和尚不掌兵那就是分分钟被坊官们废掉,从加贺一向一揆兴起到现在,六七十年里输掉这么多战争十有**都是废物和尚领兵拖的后腿,让本来可以赢的战争打输,本来只是小亏的战争变成大败亏输。 看到山上越来越多的枯病不断涌下来,小姓们顿时慌了神:“主公!我们该怎么办?” “俺怎么知道该怎么办?不对!都让你们给气糊涂了!还不赶快叫醒儿郎们撤退!这个时候跑的越快越好!被吉良军的夜袭军势杀过来,咱们就别想渡河了!赶快去叫人啊!”杉浦玄任恨不得把这群榆木脑袋的小姓全给踹下去干活,平时觉得木讷老实的小姓使起来挺顺手,这会儿才知道身边的人太蠢是坑自己。 杉浦玄任虽然文化素养实在低劣的可以,但好在还被超胜寺実照逼迫着读过一些兵法书籍,大约是知道这个局势绝对不能固守不出,鬼知道吉良家的夜袭部队有没有后手,即使隔着一条庄川的西岸就是超胜寺実照的大营也不是绝对安全的。 他这个时候留在庄川对岸其实非常危险,神出鬼没的柿崎景家、斋藤朝信还没有露头,上杉政虎的情况也完全不知道,万一超胜寺実照那边受到围攻,而自己无法渡河而被留在愿成寺外无法动弹,那就等于把自己变成一盘菜送给人家吃。 杉浦玄任的动作不慢但吉良军的速度更快,跟随着溃退的加贺一向一揆军就追下山来,杉浦玄任一咬牙将收拾行囊准备逃窜的溃兵全部堵住,喝令他们出大大营阻击吉良家的突袭军,并喝令本阵军势立刻撤退,他亲自率领旗本武士断后。 或许是被杉浦玄任的悍勇所激励,加之他的骁勇出乎意料的强大,以一己之力连劈带砍一路气势如虹的杀出大营,身后的上万军势鱼贯而出顿时军心振奋,上万溃兵重整旗鼓杀向奇袭的吉良军,竟然把吉良军的势头给生生压回去。 这么激烈反应大大出乎沼田祐光的预料,他所率领的本部军势只有五千人且都是久战疲兵,全凭经年训练的强壮体魄和两日里不眠不休进攻的怨气战斗着,方才一路追一路厮杀消耗不少体力,此时骤然遭遇杉浦玄任的返身突击很是不适应。 己方五千军势师老兵疲,敌方新败之军犹有余力再战,且庄川东岸的一向一揆军十倍于吉良军,一旦吉良军流露少许怯意被杉浦玄任发觉反打回来,这五千疲兵恐怕连逃回增山城的机会都没有,全军覆灭的危机如随时喷发的浅间火山,横在沼田祐光的心里不得安宁。 午夜里庄川沿岸火光冲天,几千武士点着火把在黑夜里做殊死拼杀,吉良军的武士个个骁勇善战胆魄过人,可也不是铁打的身体不可能以寡敌众依然保持胜势,渐渐的军势扎不住根脚向后败退,局势开始像吉良军不利的局势倾倒。 此时正是双方气势峰谷逆转的关键节点,沼田祐光明白他此时不做点什么就只有命丧当场,当即大喝道:“值此生死存亡之刻,正是我等武家为上総足利家效死的时候!诸君听我将令!结为锋矢阵!随我突击!有死无生,有进无退!” “嗨!突击!”面对森冷的枪林竖立吉良家的武士们毫无畏惧,举起雪亮的太刀随着沼田祐光冲向加贺一向一揆,他们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畏惧和怯懦,武家的荣辱观建立在轻生死重名节的基础上,人可以死但尊严不能受到羞辱。 镰仓幕府崩塌两百年,却不会抹去沉淀在武士血脉中的荣光,寻找一个明主永远是武士最普遍的思想,鼓励武士为主家效死是最加的激励方法,这和打赢战争获得功劳得到封赏并不矛盾,人的天性中就有服从性的因子存在,就像河内源氏又有源氏贵种的说法,这就是坂东武士极力追捧的结果。 冲锋尚未开始后排的弓箭足轻就举起长弓抛射出密集的箭雨,越来越多的弓弦颤动声从他们的身后传出,锋利的箭矢带着低沉的呼啸声划破黑夜,刺穿一向一揆军的简陋铠甲衣衫钻进血肉脏腑里,一捧鲜血自绝望的面庞中喷薄而出。 加贺一向一揆迎来吉良军的第一轮爆发,就把疾风烈火的进攻节奏打压的陷入停顿,面对悍不畏死的吉良军势迎着枪林突击,加贺一向一揆军的脑袋陷入短暂的迷惑,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己方的士气、兵力、体力皆占优的状况下,吉良军还敢冲的如此猛烈,打的好像要赢了似的。 箭雨依然一刻不停的抛洒着致命的箭雨,随着吉良军的突进他们也在不断跟进抛射,前进十几步站定抛射复前进十几步射击的战术动作,将吉良军的士卒素质的强悍之处展示的淋漓尽致,如绵绵秋雨拍打芭蕉似的闷响就像一曲节奏诡异的奏鸣曲,每一个旋律都散发着妖娆瑰丽的血花。 沼田祐光第一时刻冲入阵中,举起手中的太刀狠狠斩开面前的枪林,冲着那名呆愣的一向一揆足轻一刀切过去,连阵笠带半个脑袋被生生切开,劣质的阵笠并不能为他们提供有效的生命保障,在锋利的太刀下它的作用无限趋进于零。 机械的挥刀一次又一次切开一向一揆足轻的身体,听惯骨骼碎裂的清脆声音似乎有种美妙的错觉,还有太刀穿透那些精神崩溃的一向一揆时,如同利物刺入败革的声音最让人者迷,专心致志杀敌的沼田祐光已经忘记是在何时何地是什么身份,脑袋里只有此起彼伏的无非是切割骨头的声音,还有伴随其中的哭喊声,哀号声以及痛苦的呻吟声。 愿成寺前的战场生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血雾,鲜艳的血色花朵时而绽放,划开一具破碎的尸腔总会抽搐几下身体才倒下,殷虹的血液仿若涌泉**而出兜头盖脸的浇在沼田祐光的身上,将他那身黑色大铠染成鲜红色,鲜红的血液顺着面当的缝隙浸染到他的脸上,腥臭的血液浸的浑身上下湿答答的十分难受,而脚下的大地已经汇成一道流淌的暗红小溪。 杉浦玄任尽力维系着破碎的阵形,他知道这些比乌合之众好不了多少的溃兵挡不住吉良军是早晚的事情,变化不定的命运似乎在捉弄他,刚才还给他一个虚假的希望以为可以坚持一下迎来反败为胜的机会,可是眨眼间又变成溃败。 他不打算为这些再次崩溃的士卒冲在最前面抵挡进攻,回首四望发现山上一条金色长龙自东南方的山麓杀下来,杉浦玄任长叹一声:“果然是吉良家的援军,难怪今天白日里增山城的进攻那么不积极,原来还有一部藏在安川城里待命,此地不宜久留,俺还要保住有用之身才是!” 杉浦玄任悄悄掉转马头,一声不吭的直奔愿成寺渡口而去,配下的旗本武士早早的为他清理出一条通道也跟着主将的脚步,趁着朦胧的夜色悄然离开愿成寺本阵,在愿成寺渡口外停着几艘小船等着他们,他的主力军势在抛弃辎重粮草的前提下疏散的非常快,而他就是最后撤退的一批人。 又过一刻钟这万余一向一揆军势再也维持不住阵脚开始溃退的时候,才发觉主将已经消失在漫漫长夜中,顿时军心大乱喧哗乍起,沼田祐光发现一向一揆军突然变的毫无章法乱做一团,立刻意识到一向一揆中军的帅旗消失不见,于是大吼道:“杉浦壱岐守逃了!捉住杉浦壱岐守者必有重赏!生死勿论!” 几路坊官发现杉浦玄任确实不声不响的跑掉,心中暗恨这厮不讲义气跑的时候竟然不拉上自己,可他们也不想想杉浦玄任是偷偷逃跑,若喊上他们那就不叫偷偷逃跑,喊上你就得喊上他然后一传十十传百那就从偷逃变成撤退了。 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带着各家的军势且战且退向愿成寺渡口逃去,企图找到运送他们的迴船,而以五千疲兵硬碰硬的杀散数倍于己的敌军,吉良军上下都精神抖擞气势如虹,发挥他们的强势时期一举将溃军撵向庄川愿成寺渡。 被撵到庄川河岸边的一向一揆军大约两万五千人之多,这些军势来到愿成寺渡口就绝望的发现渡口一侧连一片舢板都没有留下,杉浦玄任早一步征调船只运送自己的本阵军势,似乎是为防止吉良军乘机夺船渡河,杉浦玄任就很干脆的把所有船只都弄到西岸停泊,至于这些溃兵的死活暂时管不了。 加贺一向宗的坊官们望着滔滔河川奔流不息,气的直跳脚大骂杉浦玄任忘恩负义,自己一声不吭的逃跑别人不能怪他,但是你把船都弄到河对岸就实在太可恶了,配下的一向一揆农兵们骚动起来渐渐有些不听指挥的苗头,让坊官们急的直挠头。 他们拥挤成一团拼命的跳到冰冷的河水里,企图用泅渡的方式越过庄川,可他们穿的衣甲实在太沉重,挣扎没多久便沉入滚滚流淌的庄川中,下饺子似的跳进河里两千人,只有不到五百人成功游到河对岸,这部分人要么水性比较好要么脱掉胴丸,前面的成功者给他们巨大的启迪,一向一揆的农兵们立刻卸掉捡漏的胴丸跳到庄川里,这下可害苦不会游泳的人。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快看!是安川城的吉良军来啦!大家赶快跳河游过去呀!” 回头一看果然是影影绰绰的吉良军从安川城方向杀过来,这下连旱鸭子们也忍不住蠢蠢欲动,可就在这时庄川下游突然冒出几十艘小早,对着庄川上拼命泅渡的一向一揆败军就是劈头盖脸一通箭雨,生生的把这些溃军最后一丝希望掐灭。 沼田祐光趁机围住愿成寺渡口,对着鹌鹑似的一向一揆军大喊道:“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汝等还不速速投降!降者免死!不降者就自己跳河吧!” 几路坊官苦笑一声,咬牙吼道:“我们降!我们愿降!” 庄川对岸超胜寺実照的本阵也陷入一阵骚动,大半夜的突然涌来一大波撤退下来的军势,吵杂的动静把熟睡的士卒们唤醒,加贺一向宗的僧徒们不理解这撤下来的军势所谓何事,偏偏杉浦玄任一直不出现,抓住几个坊官也是糊里糊涂的说什么夜袭,到底什么情况他们也不知道,这让大和尚们十分恼火,好好的睡梦被打扰心情能舒畅才有鬼。 大约四更天杉浦玄任终于来到大营里,他一过来就被大群僧徒围住质问他的所作所为,杉浦玄任指着一身染血的铠甲大喝道:“看不到俺身上染的血迹嘛?前方没有战事俺怎么会撤下来与你们掰扯,军情紧急还给俺让开道路!误军情大事当心大僧都拿那你们的脑袋当蹴鞠踢喽!” 七嘴八舌的僧徒们被大嗓门的杉浦玄任一吓,才发现他身边杉浦玄任身边的武士一个个浑身染血,还有许多武士衣甲破烂身上包扎着伤口,浓重的血腥气一冲顿时让僧徒们做鸟兽散,杉浦玄任的旗本武士吐了口吐沫,对这些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的家伙不屑至极。 片刻之后,中军大帐里超胜寺実照披着衣衫审视着杉浦玄任,阴冷的喝问道:“你山浦壱岐守又不是十几岁的孩子,好歹也在越前经历过几次大场面立下不少功绩,怎么就昏聩到这个底部的呢?遇到夜袭你就撤退,要那么多军势有何用?要你这个大将又有何用?” 杉浦玄任这个七尺壮汉在超胜寺実照的面前就像个小字辈连脑袋都不敢抬一下,甚至连在心中反驳的念头都不敢生出半分,这加贺佛国在四十年前是加贺三寺的佛国,自从大小一揆以来就变成他们超胜寺的佛国,或许超胜寺実照在石山本愿寺的话语权不强,但是在这北陆道还是有莫大的权威。 而且超胜寺実照对杉浦玄任也算是有知遇之恩外加提携之恩,自从天文末期在与朝仓家的战事中崭露头角以来,杉浦玄任就被超胜寺実照看重提拔到身边,随后七八年的功夫一路顺风顺水成为加贺有数的大将,这份恩情杉浦玄任是必须铭记的。 超胜寺実照发泄一番怒火也觉得刚才有些过分,他也知道对岸的情形确实出乎他的预料,自己派出的光琳寺秀応、安养寺了俊、本向寺准幸确实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这场战争要输就输在这三个死有余辜之僧的身上。 可问题是加贺内部的制衡规矩就是坊官与僧徒结合,以坊官为骨以僧徒为脏腑再以信众为血肉皮肤的策略沿用几代人,第一次派出光德寺乘贤是借着援助越中事关紧急的旗号,今年派出大军的时候就是用光德寺乘贤和杉浦玄任两人平衡。 派出杉浦玄任率领两万大军,那么相应的僧徒众也要多搭配点大将作为平衡,可他配下的僧徒众大多都是脑满肠肥的废物,偏偏不安排僧徒众又不行,他自己就是僧徒众的首领不能背叛自己的阶层,没有僧徒众多拥护就没有超胜寺家如此强势的掌握。 本事大的都在越前以及加贺西部抵挡越前朝仓家的进攻,毕竟在越前的一线战场上既有战功可捞又有军权在握,比留在加贺国中混吃混喝强出不知多少,有点本事或者心比较大的僧徒都早早的前往越前国,留在加贺国中侍奉超胜寺実照的都是混吃等死之辈,选来选去就选三个看起来很靠谱的僧人,结果还是那么坑人。 可惜的是光德寺乘贤这么个青年俊才屡次犯错恶了超胜寺実照,这次般若院真如回来吹了点枕头风就让他决定趁着这场败仗处置掉他,现在想来还是太简单粗暴了点,若是留着光德寺乘贤一命让他戴罪立功,肯定要比这三个废物强上数筹,说不定还能取得不错的效果。 多想无益,超胜寺実照觉得刚才那番重话也会见效,于是又安抚道:“算了!贫僧也知道太过苛责你,可你要明白贫僧对你的殷切期望有多重,你也应该知道如今的形式对我们加贺一向宗有多么不利,大本山已经有撤换加贺一向一揆总大将的动议了,若不估计贫僧这一派在加贺本土的力量太强大,恐怕早就换成下间家的人来做这个加贺一向一揆总大将了。 须知一朝君一朝臣,换做下间家的人来做总大将,必然会打压你这样的一方大将,哪里还会给你统领两万大军的机会呢?即便他不会动你的地位而是把你调回越前做镇将,你以后还有机会做一方旗头吗?他们不会给你只有贫僧能给你,所以你自己要争点气不能总吃败仗,这样会让贫僧难堪对你也很不好!” 杉浦玄任垂下脑袋小声说道:“是!我玄任一定谨记于心,不敢辜负大僧都的厚恩!” 超胜寺実照瞥见般若院真如端着一碗汤羹缓缓走来依偎在他身旁,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对这个小和尚的脸上流露着男女之间才能见的到的柔情蜜意,杉浦玄任赶忙转头避开他们亲热的场面,这种众道的东西以前也有同僚的坊官邀请他一起来玩,不过都被杉浦玄任给严词拒绝了,他总觉得比女人更像女人的男人都是妖孽。 般若院真如就像个女人侍奉自己家男人那样一勺一勺的将汤羹喂给超胜寺実照吃,两人时不时来擦出点火花之类的看的杉浦玄任直想吐,这一餐温馨的汤羹喂完般若院才笑着转身离去,那场面在超胜寺実照看来温馨幸福,在杉浦玄任看来就是尴尬冷场。 待这小和尚飘然而去许久,超胜寺実照才回过神来,尴尬的笑了笑问道:“说说到底今夜这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第422章庄川合战 “是!”杉浦玄任毫不犹豫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出:“在下猛攻增山城一日,发现城内的守军防卫并不积极,但摸不清到底是什么缘故,傍晚回到大营里休整许久,光琳寺秀応、安养寺了俊、本向寺准幸才磨磨蹭蹭的行动,刚过二更就有一群败军退入大营里,在下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缘故,后来败退的军势越来越多,在下担心河道被阻隔将五万大军陷入愿成寺,于是就下令本阵撤退,而在下率领败退的残军抵御吉良军的突袭,试试看能否挡住这一波突袭掌握并吉良军的动向……” 经过杉浦玄任的解说,超胜寺実照才弄清楚庄川东岸的情况,两人正交谈着就见到有几个僧人慌里慌张的跑进来嚷嚷道:“不好了!吉良家的水军打将过来,马上要登岸进攻了!大僧都赶快将他们撵下去呀!” 超胜寺実照冷笑一声:“怎么还来!吃下贫僧一部军势觉得不够,还想连贫僧的本阵一齐拿下吗?来人拿为着衣上甲,贫僧要看看这吉良军到底有多少能耐撼动我七万大军!向神保长职传令让他盯住北方的动静有任何问题速速回报!” 杉浦玄任的主力阵势不到一万九千人全部撤下来,陆续通过各种手段越过庄川的逃兵也有千余人,再加上超胜寺実照本阵的三万大军,镇守砺波平野上的两万三千军势,加起来七万人只多不少,其中还有超胜寺実照作为依仗的五千精锐始终未动。这才是他手里的最大底牌。 但是他还是错估吉良军的强大之处,整条庄川被源源不断的小早关船封锁住,吉良水军的船只是移动的而岸上的加贺一向一揆军却是不动的,加贺一向一揆的弓箭足轻扎堆站在岸边抛射箭雨十有八九都落在水里。少数落在船上也因为箭矢的质量和距离的因素变成轻飘飘的毛毛雨。 而庄川里的水军却用的是射程和威力强劲的新式铁炮,以及人手一把的重藤弓做一轮又一轮集火,即便加贺一揆军的本领再大也只能被动挨打,岸边扎堆的弓箭足轻清空一群又被补充上一群,周而复始几轮下来就是财大气粗的加贺一向宗也有些扛不住。 超胜寺実照站在大营外看的分明,远处的庄川水面上冒出一片通红的火光,然后轰隆隆像打雷似的铁炮声就传来,他知道这是吉良家的特种铁炮出了名的射程远威力大,具体情况还从来没有听人说过,吉良家把这铁炮当作宝贝似的藏起来。连一根都没有流出去。 其实他手里也有五百铁炮足轻作为宝贝不舍得投入进去。而且他本人的铁炮术水平也非常不错。略微估计一下距离就摇摇头,吉良水军的船只非常靠近庄川东岸,使得庄川西岸的加贺弓箭足轻的距离超过三十米。已经基本达到纪州铁炮的有效射程极限了,派过去多半也是做无用功。 又过一会儿便有使番回报,庄川上游下游同时出现大批船只运送吉良军登岸,附近有大批吉良水军护持使得使番未探得具体军势数量,超胜寺実照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杉浦玄任担忧地说道:“大僧都,情况十分不妙呀,不如后撤一下再行定夺?” “嗯!确实有这个必要!本阵暂时撤回桑山城拠点,留下你带着本阵及那些撤退的军势断后吧!”超胜寺実照迅速作出决断,三万大军迅速收拾行囊。僧徒众忙着收拾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坊官们则忙着着小驮荷队负载粮食,大军在外没粮食就不能稳定军心,可这撤退令来的太急让他们一时间撤退起来非常麻烦。 时光一点点流逝,但大军依然慢吞吞的收拾营寨,杉浦玄任看到一群僧徒为争夺光琳寺秀応、安养寺了俊、本向寺准幸三人的遗物争吵起来,一个个吵的面红耳赤不亦乐乎,全然不顾忌大敌当前团结一心的基本守则。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行!俺得去找大僧都说清楚!再这么耽误下去可要误了大事!” 杉浦玄任刚要走回去,就见大营前闯进来几个使番大声嚷嚷道:“不好了!吉良军冲过来了!” 沼田祐光与山本时幸带着军势从庄川的上下游一齐杀来,其雄威赫赫势不可挡,把加贺一向一揆埋下的暗哨一个拔出,局势变的对加贺一向一揆十分不利,杉浦玄任见势不妙三两步跑回大营里大呼:“大僧都请立刻离开!吉良军已经杀过来了!” “竟然这么快!到是贫僧失误了!传令下去立刻拔营,除了携带三日兵粮其余的全部舍弃,限令半刻钟完成违令者杀!”超胜寺実照穿着大铠走出营帐,不得不说他手中的五千精锐确实厉害,从头到位始终默默的收拾行装整理粮草等待号令,而另外两万五千一揆众就差的多,闹哄哄的涌出营帐花了好一会儿才整好队列。 那群僧徒众也不敢争吵了,聚在一起商量一会儿就分成三拨人,各自攥紧一个营帐里拿走三个和尚遗留下来的财物,好不容易整理好大包小包跑出大营的时候,超胜寺実照的大军已经离开大营向桑山城进发。 山本时幸骑着骏马站在庄川河边,望着远远离去的超胜寺実照微微一笑道:“这就是加贺一向一揆的总大将,军略过人的超胜寺実照吗?看起来他的军略也不过如此而已!小聪明到是有一点,只可惜小聪明不能长久!” 这越中有他与上杉政虎配合,根本不可能给超胜寺実照施展军略智谋的机会,即便加贺一向一揆的军力惊人,但放在职业化几百年的武士们眼里也不过如此而已,朝仓宗滴年轻的时候就能以一万八千击败三十万一向一揆军。 朝仓宗滴年轻的时候不可能像他老年时的所向无敌,即便天赋出众能力非凡也不可能超过十八岁就杀死越后守护,二十出头就杀死关东管领的长尾为景,这样一看便足可发现这加贺一向一揆得有多水。 不大一会儿就见到一骑使番飞报而来:“大将!柿崎和泉守殿、斋藤下野守殿已经就位待机,沼田殿已经与杉浦玄任接战了!” 山本时幸点点头吩咐道:“传我将令,立刻北上迎击杉浦玄任,绝不能让他轻易撤退!” 吉良军两路夹击的势头实在惊人,即便杉浦玄任有两万大军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他选择凭借超胜寺実照扎下的大营倚营固守,这一招确实不错总比盲目的冲出大营迎击要强的多,可这么做的代价就是失去对庄川的防卫能力,放任吉良水军的铁炮队与弓箭队,以及隐藏许久的焙烙队从容登岸。 杉浦玄任没意识到他这么放任会带来怎样的严重灾难,在铁炮队与弓箭队的掩护下,两路军势得以从容的组织起突击军势,用准备已久的攻城锤一次又一次轰击寨门,这大营本就不是永久性建筑,寨门肯定不能和增山城的大手门想比。 增山城的山道是人工休整出来的斜坡,两边又是更加陡峭的堀切,进攻的时候全是仰攻的姿势根本无法用上攻城锤,可这座大营却是建在平底之上四周全无遮挡,在这种情况下又碰上铸铁打造成恶鬼头的攻城锤就完全无解。 在攻城锤攻打寨门的过程中,杉浦玄任几次派出弓箭队攀上箭橹企图射杀大营外的攻城部队,只是每一次努力都在吉良水军的铁炮队努力下化为乌有,这座十分坚固的寨门在苦苦坚持两刻钟后终于轰然倒塌,守门的几十名足轻被伺机待命的吉良足轻一拥而上杀个精光。 待第一波足轻兴奋的冲进营寨里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却是五百名铁炮足轻黑洞洞的枪口,“砰砰”的铁炮声此起彼伏,最先冲入营寨里的几百名足轻,连同数十名武士全都被打成筛子底,最倒霉的是几个越中武士,冲的最快死的最惨,整个身体被密集的铁炮打成一堆鲜血淋淋的烂肉,死得不能再死了。 听到密集的铁炮声落下,第二波足轻毫不犹豫的冲进去,他们的铁炮装药是需要时间的,可万万没想到冲进营寨里发现铁炮队不见了,而挡在前方的是几百名弓箭足轻,一波近距离的箭雨侵袭让这群足轻又是死伤过半,余下的足轻在十几个幸存武士的带领下低着头扛着三间枪努力冲锋。 还没冲出去几步又撞上从侧近里杀出来的骑马武士,一通乱砍乱杀把余下的幸存者一一斩杀,这时间上的耽误又让铁炮足轻完成一轮漫长的装弹准备,沼田祐光暗骂自己愚蠢,怎么会把杉浦玄任当成寻常的庸将看待。 这么精细的小配合显然是他多次使用过的成熟战术,说不定还是杉浦玄任在越前对付朝仓的拿手好戏,能成为加贺一向一揆的头号大将除了有一身勇力以及还算凑合的军略以外,肯定会有一手绝活才能压得住加贺、越前那么多坊官。 他就偏偏用自己本就不多的足轻去撞杉浦玄任最拿手的战术,那结果无论派出多少都是自己吃亏吃大发了,若是这个时候被杉浦玄任反打出来,就他这不到四千疲累不堪外强中干的军势,说不定就要被反过来撵到庄川里全军覆没。 第423章十面埋伏 及时吸取教训改正错误才是为将之道,沼田佑光立刻作出相应的调整,首先派人联络吉良水军,让铁炮队先将大营里的铁炮足轻一一点名清理掉,大营里的一向一揆铁炮队果然用铁炮予以还击,两边互相对射几轮营寨里的一向一揆铁炮队就发现自己完全打不过营外的铁炮队。 吉良水军的铁炮队在八十米外对大营里射击,而且面前放着竹束、步楯作为遮挡,而且他们是用半跪式减少中弹的几率,而毫无防卫意识的一向一揆铁炮队就用最简单的站立式射击予以还击,他们的铁炮最多只能射击三十米外的目标,超过三十米威力大减准头大减,几乎影响不到八十米外的吉良铁炮队。 一向一揆铁炮队还发现一点完全不同之处,他们射击一轮进行装弹就需要二十个呼吸,而大营外的铁炮队似乎根本不需要装弹似的,一会儿一轮射击过一会儿又是一轮射击,每一轮射击的间隔只有短短的两三个呼吸,虽然他们齐射的数量完全不够看,但绵绵不绝的铁炮声不但给大营内的足轻带来巨大的伤亡,也给这只铁炮队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 因为距离比较远也不知道大营外到底死了多少人,但大营外的每一轮齐射听起来基本没变化,反而是营内的一向一揆铁炮队每一次齐射的间隙都要被打死十几个到二十个不等的铁炮足轻,这种对射进行六轮之后。杉浦玄任就不得不放弃这个战法,五百名铁炮足轻阵亡一百三十人,另外有八十多人受伤并有近一大半伤势严重,剩下的轻伤者多半再也无法拿起铁炮了。 一向一揆铁炮队的铁炮头。增沢广智院恶狠狠地说道:“实在可恶!这吉良军到底使的什么妖术,能够一直不停的发射铁炮!我们死了这么多铁炮足轻,可他们的枪声数量都没有变化!这一定是妖术!” 杉浦玄任点点头说道:“就请广智院法桥带着士卒们下去救治吧!” 飞鸟时代定下最初的僧位,经历奈良时代、平安时代的多次改良,确立的僧纲与僧位对应的体系,这个体系依次从上到下为法印大和尚位、法眼和尚位、法桥上人位,细分其中的僧官又分作法印大和尚位的大僧正、僧正、権僧正,法眼和尚位的大僧都、権大僧都、少僧都、権少僧都,法桥上人位的大律师、律师、権律师。 加贺一向宗的坊官全都是法桥上人位,只不过等级都非常低大约是権律师的最初阶。只能和二十出头的年轻和尚一拼。地位稍高的坊官如杉浦玄任以及僧徒众大部分僧人都是律师这个层级。更高一级的比如般若院真如在石山本愿寺呆了三年混到大律师层级。 包括死掉的三个和尚在内僧徒众里大多都是这个层级,至于法眼和尚位在加贺都能说是颇有话语权的人,比如死掉的光德寺乘贤就是権少僧都。通常在文书记录以及称呼上可以用某某法桥、某某法眼来称呼,但日常用语还是称呼僧官为多,只是因为法桥上人位的名号实在太低,爱好面子的僧徒众都用法桥来自称而避免问及具体的僧官。 望着增沢广智院缓缓离去,杉浦玄任冷着脸思考对策,对耗耗不过那就只有冲锋击垮吉良军里恼人的铁炮队,于是他一声令下大营里涌出三千足轻直扑出去,能够临时想出一个办法来对付吉良家确实很不简单,普通的铁炮队遇到冲过来的足轻,若没有依仗多半会慌手慌脚乱了阵势。领军的大将就可以趁机收割这些慌乱的铁炮队。 可惜他遇到的是吉良军的铁炮队,不但有铁炮队还有焙烙队。 一颗颗圆滚滚的焙烙玉在简易的抛石器的作用下投掷出去,霎那间一团团明亮的火焰伴随爆碎的陶片升腾而起,硝烟滚滚中依稀可以看到血肉破碎,残肢断臂四处乱飞的惨烈景象,因为爆炸点恰好在大营外的必经之路上,所以被破碎陶片崩死崩伤的人格外的多,刚冲出营门的一向一揆三千军势被这可怕的景象给吓呆了。 这些焙烙玉不但个头翻两番,火药配方被多次优化过威力更加惊人,随着近江坚田町的瓷器制陶业的大发展,研制出更坚固稳定的焙烙玉容器,另外火药引信的配方也被改良过,经过严格计算确保点燃后五秒左右起爆,比以往非常危险的初代焙烙玉,新一代焙烙玉的安全性和稳定性都有大幅提高。 另外一个改进就的简易抛石器,其实这不是发明因为这东西无论中原王朝还是欧洲古代都有大规模的应用,日本古代自然也有相关应用,只是因为道路设施建设跟不上套路,而且在镰仓末年以前的所有城砦比土匪扎的营寨还不如,好歹现在的城砦还能算个土楼山寨,三百年前就是拉一圈围栏里面几个小屋子,就像那原始聚落的水平。 于是投石机自中原王朝引进到日本以后,就出现严重水土不服的问题,造出来维护的费用高运输起来十分困难,日本的牛马都不算富裕不是用来当贵族的坐骑,就是为贵族拉车用,留给农民当劳动力的都寥寥无几,更不用说拉着这么笨重的投石机去几百公里外砸掉几个山下的破村子。 应仁之乱时到是因为在京都附近作战,东西军从家底里翻出一堆乌七八糟的东西,包括投石机在内的一大堆攻城器械,以及明朝初期传过来的火铳都有使用,最后打完一波觉得还是不适合自己又都给彻底抛弃。 吉良家辛辛苦苦从京都的故纸堆里翻出相关的构造原理,然后制造一个简易的抛石器作用不是抛投出巨大的石块,而是抛投一个脑袋这么大的大号焙烙玉。这个分量上的差距注定这个简易抛石器的操作性要比沉重的投石机容易的多,比起人工抛投时缩水几号的小姓焙烙玉,更大号意味着更多的装药量,威力也更加惊人。 不出预料的剧烈爆炸给予一向一揆军身心造成巨大的创伤。领头的坊官很不幸的在第一波爆炸中被炸成粉碎,余下的足轻二话不说掉头就往大营里钻,就这一来一回的折返过程中,又抛投出去十几颗焙烙玉,炸死不下三百条人命使得他们撤退的速度堪比兔子奔逃。 …… “到底为什么会败?为什么会败的那么快呢?”超胜寺実照在策马撤退的途中依然不忘记思考自己的败因,聪明人总是善于总结自己的得失,超胜寺実照自问是加贺国一等一的聪明人,力求每一步做的都比别人好,因此他才能压住一门超胜寺教芳坐稳总大将的位置。 仔细回忆自来到越中来短短不过旬日的功夫,似乎没犯下让人难以弥补的错误。如果硬要说有错误那就是杀光德寺乘贤实在太草率。忽然灵光一闪让他恍然大悟道:“贫僧明白了。还是因为光德寺乘贤死掉的缘故,他的配下还有一万八千败兵,似乎被打散编入那败退的三万军势里。这么说来到可以解释清楚为什么会败的这么快了!还是贫僧太松懈了点,还有因为……” 超胜寺実照转过脸看见满面笑容的般若院真如,不禁叹息一声实在没办法,谁叫他是英雄难过“美人”关,遇到新欢自然对旧爱失去兴趣,为了满足“美人”的要求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结果却忘记光德寺乘贤不但是他的旧爱,还是坐镇一郡旗头掌握军政大权的重要人物。 他派去的光琳寺秀応、安养寺了俊、本向寺准幸本就是蹭军功的酒囊饭袋之徒,除了几篇经文背的滚瓜烂熟之外什么都不会,连经文的释义都解释不清楚。更不用提军略智略这种高端层次的学问,在超胜寺実照的眼里,他们就是群脑袋空空,除了吃喝玩睡什么都不会,托他们祖辈的福分生的一副好命的草包。 三个草包不懂军略就只能依靠下面的坊官尽心尽力,可因为他杀死光德寺乘贤这一茬比临阵换将还要更恶劣,让光德寺乘贤的旧部的军心动摇,最糟糕的是自上到下这么多人就没发觉那些坊官的异样情绪,就连他也在忙着与般若院真如嬉戏,完全没在意下面的火苗在一直烧着。 如果他能惊醒一点,把光德寺乘贤的一万八千旧部留在身边,而是换上另外的一部顶替过去问题也不会那么严重,可是他又一次忽略这个隐患,放任三个草包带着一群坊官离心离德的军势去攻城还是夜攻,从士卒到坊官都有很深的怨气,谁还会尽心竭力的攻城,自然是三个草包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或许在增山城外傻愣一晚上再撤回来也有可能。 困扰他许久的问题被相同,剩下的难题就眨眼间攻破,懊恼地暗自说道:“贫僧第一不该枉杀光德寺乘贤,第二不该忘记安抚军心,第三不该派军心动摇的军势上前线,第四不该派三个不通军略的草包上前线,第五不该屡次错估形势以为还可以与吉良军斗上一斗。” 枉他还以为自己的计策万无一失,却不想这无意间就犯下五个重大错误,以至于自己稀里糊涂的失败都还不自知,对自己的傲慢与愚蠢有多恼火就不谈了,问题是眼下的形式又让他担忧起来,他设在庄川西岸的大营距离桑山城距离足有二十余公里,这么长的一段距离徒步行军最快也要两个时辰,他手下的三万大军随时可能遭受不测。 其实他还有一点没有说出来,加贺一向一揆那么大的动作杀过来其实根本没打出多少真本本事,这十万大军里七八成都是样子货,整个加贺的精华都集中在越前和西部的江沼郡内防卫,唯有那么点精锐还捂的像个宝贝似的不舍得用,却不知他们越是这样就越难打赢合战。 上次十一万一向一揆打不下一座松仓城配下只有几千人把守的的支城,这次十万人想拿下上万军势把守的增山城更是难上加难。所以才打第二天就捅出大篓子,害得他自己还得带着人马狼狈而逃,还哪里有半分加贺一向一揆总大将的风采。 这次一向宗出阵的战略就没思考清楚,或者说超胜寺実照没有来得及细想出阵的追求是什么。是越中几郡的领地还是报仇雪恨出口恶气,这个问题没想好他就派出五万大军出阵越中,打了场败仗依然坚持自己率领五万大军前去去救援,这前前后后十几万人砸在越中连个水花都不见,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已经输掉一大半。 “贫僧又错了,刚才走的太匆忙以至于连吉良军的行动都没探明,上杉弹正、柿崎和泉、斋藤野州的军势在何方全然不知,如果遭遇他们的突袭该怎么办?”超胜寺実照越想越惶恐,越惶恐就忍不住紧张起来,回首四望原野寻找有可能遭遇埋伏的地方。 俗话说怕什么就来什么。越穷越见鬼。越冷越刮风。超胜寺実照正担心的埋伏还就真就撞上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恰逢五更天亮砺波平野上飘荡着淡淡的薄雾,奔行半夜的一向一揆军走到常愿寺门前又累又饿,无论坊官们如何催促打骂也不愿意再走半步。无奈之下超胜寺実照下令埋锅造饭,虽然有干粮饭团可以吃,但总不能干吃便当,总得弄点大米煮碗米汤再撒点盐巴和昆布才好咽下去。 热气腾腾的汤饭刚出锅,就听到隆隆的铁蹄踏地声,这下不但下面的足轻慌了神,就连久经战阵的坊官们也有些手足无措。 “糟糕!这是埋伏在贫僧的必经之路上突袭呀!贫僧还是着了道!”超胜寺実照一眼就看出吉良军出现的太巧合,四周没有任何遮掩的平野上任何动静都可以传播的很远,可偏偏在他们扎营做饭的时候还没有任何动静,饭汤做的差不多就突然杀出来。不是埋伏在周围才有鬼。 下一刻坊官们反应过来嚷嚷道:“别愣着!分出军势速速抵抗!为了大僧都一定要挡住他们!” 围在超胜寺実照身边的五千精锐瞬间活过来,大吼一声:“南无阿弥陀佛!”举起长枪太刀迎着突然杀出来的吉良军冲过去。 超胜寺実照被一群僧兵簇拥着向西南角的山田川逃窜,迎击的柿崎景家见迎面冲来的五千军势阵容严整士气高昂,立刻下令向北迂回拖着这五千精锐兜圈子,超胜寺実照一逃军心就再也稳不住,余下的加贺一向一揆军留下一部足轻协同阻挡余下的在各路坊官的带领下紧随着他们的步伐奔逃。 护送超胜寺実照的是五百僧兵,是超胜寺実照身边的长随相当于旗本的作用,领头的就是膀大腰圆如怒目金刚的超胜寺胜智,超胜寺胜力兄弟,两人握着铸铁禅杖骑着马一左一右护着超胜寺実照越过河川,还待继续前进就被斋藤朝信带着黑龙骑兵截住。 “大僧都快走!这里有我们为您开路!”超胜寺胜智,超胜寺胜力大吼一声策马杀出,各路坊官也带着败退的数千军势加入混战的人群中,超胜寺実照没心情观看两兄弟大战斋藤朝信的难得场面,带着五百僧兵和不到一万的溃军继续向桑山城逃跑。 这短短的半个时辰遭遇两拨突袭,把他手里的王牌丢的一干二净,气的超胜寺実照大骂道:“贫僧还自以为能与吉良军斗一斗,这还斗什么斗呀!能安安稳稳的退回桑山城就不容易了!绝对不敢期望大获全胜了……不对!是不再期待保住颜面,能让贫僧平安的退回加贺就好!” 般若院真如对军略的了解只有皮毛,不知道这打打杀杀的有什么乐趣,还不如他与大僧都玩耍来的有趣,于是就笑盈盈的劝道:“大僧都不要生气,吉良军势弱只能用这种偷袭的手段谋求一胜,这正说明我们加贺一向一揆更厉害呀!” 超胜寺実照笑着摇摇头对自己的新欢实在没办法板着脸苛责,半嗔怪半宠溺的说道:“你这个小机灵鬼休得乱说!军国大事哪里是你能插嘴的。” 这位加贺一向一揆总大将在逃难的途中还不忘和自己的内众**,那些坊官们也不敢凑过来找不自在,万余军势顺顺当当的越过小矢部川就看到一大队军势朝这里赶来。被接连突袭吓破胆的一向一揆军惊的不敢乱动,待使番仔细一瞧“南无阿弥陀佛”的旗帜才知道是自家军势,于是立刻大喜过望朝友军迎过去。 超胜寺実照却没有坊官们这么开心,他惊疑不定的望着这支军势仔细盯着旗印观察半天。小声嘀咕道:“前面那是……神保长职的起因!他怎么来到这里?不是应该在东保馆监视吉良军的动向吗?难道……糟糕!不能让他们过来!” 当他发出命令的霎那,神保长职忽然抛下一向一揆的旗帜,抽出太刀冲着毫无防备的一向一揆军疯狂砍杀,猝不及防的一向一揆军被杀的人仰马翻,接着在他身后的山林里涌出几千据军势四面八方的涌过来。 桑山城方向的近路已经被彻底截断,眼看气势汹汹冒出不下上万军势堵住去路,正面强突的勇气也随着箭如雨下逼迫而被迫不断败退,经历半夜逃亡又累又饿又被接连突袭吓的精神错乱,全然忘记他们本是世间最凶恶的一揆集团,像一群受惊的兔子拼命的向后逃窜。 前方无路左右河原情况不明。那就只有掉头向来的道路逃窜。这一跑又得丢下两千号人马断后才好不容易转过方向朝原路返回。好不容涉水渡过小矢部川的加贺一向一揆军势又被重新撵回东岸,这一来一回白白损失数千人马,超胜寺実照真想抽自己一耳光。 索性小矢部川河水不深。即便是不会水的农兵也能挣扎着渡过,但小矢部川东岸已经被斋藤朝信以及随后赶来的越中援军猛攻,很明显神保长职所部的两万三千军势全部变节里切了。 小矢部川与山田川的一块不大的三角洲,这个三角洲的地形很类似川中岛的八幡原,这里有几个村庄其中最大的一个村子名叫桐木庄大约有五百多户人家,其余两个村庄的分别叫前田庄、晚田庄,两个庄子加在一起才勉强顶的丧桐木庄,因此这里通常又被称作桐木。 超胜寺実照跋涉着渡河而来,时隔半个时辰去而复返可心情却大不相同,失魂落魄的看着鼓噪的军势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一张张面目兴奋到扭曲的面庞是那么的熟悉而又陌生,心里说不出有多么懊恼颓丧,超胜寺実照知道自己没希望了。 神保长职的胆子非常大,为翻盘立功不惜投下重注,超胜寺実照把越中的一向宗信众全部派发给他来率领,这两万三千军势在他眼里比一万两黄金都更有吸引力,短暂的统兵节制权力让他时刻提醒自己要谨慎小心,不要像光德寺乘贤那样被卸磨杀驴。 神保长职本就不是一向宗的坊官,虽然他的父亲神保庆宗一度接近越中一向一揆坑死长尾能景,但随后也很快摆脱一向宗的影响力图迅速转化为纯粹的战国大名,只是碰上长尾为景的出现对神保庆宗报仇的心思强烈,才把神保家上升的势头给打掉。 随着他父亲神保庆宗被长尾为景所杀,年幼的神保长职在老臣的庇护下艰难的熬到成年,又借着神保氏嫡流的名号召集起他父亲留下的原班人马,励精图治二十多年才渐渐把衰败的家业重新拉上正轨,达成西压砺波郡内一向一揆,东侵新川郡椎名氏的格局。 在吉良家入侵越中以前这一切保持着有条不紊的节奏推进,椎名长常这个老妖怪也被他逼迫的隐居不问世事,新上台的椎名康胤就是个志大才疏之辈,比起他神保长职可差出不知多少,谁想几次借着武田信玄重金相筹的机会与越中一向一揆合作对付吉良家,反而被自己带来巨大的灾难。 眼下越中全境被吉良家占据,自己这个家督一时糊涂选择逃往加贺寻求支持,结果砸的冤枉钱走的冤枉路不少,到最后却连超胜寺実照的面都见不到,而且这愿望钱砸出去人家没办成事还不带退还的,才让他意识到加贺的僧徒众就是群拿钱不办事的混蛋。 流落加贺几个月本以为要就此失去返回越中的机会,却在无意中遇到杉浦玄任,请几场酒宴就顺利的和他交上朋友,在他的帮助下才顺利的见到超胜寺実照,并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看起来挺靠谱的保障,从这一系列曲折过程中让他体会到人离乡贱的千古至理。 这次他回到越中就坚决不打算回去,之前看好超胜寺実照是因为加贺的实力太强大,动辄几万到几十万不等的大军出动简直吓死人,可当他发现往日气焰嚣张的加贺一向一揆碰上吉良军团就像纸糊的之后,他的信心就产生动摇,如果坚持不住该怎么办?如果再退回加贺他还有下次回来的机会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若败的连裤衩都当掉的话,加贺一向一揆绝对不敢再动越中,就在他惶惑而不知所措的时候,超胜寺実照携带五万大军重新杀入越中,沿途又招募两万多越中一向宗信众,这等强大的煽动力让他既羡慕又畏惧。 到后来的几日接触才让他发现,这超胜寺実照根本不是个好东西,大敌当前还能弑杀本阵统兵数万的大将,就这等智商大约只有大内义隆那个蠢蛋的水平,看似平时精明无比谁都别想欺骗他,其实一到这众道争宠的问题上,脑袋里就像灌进一桶粪水。 如果就这样也无所谓,反正他只要增山城只要恢复砺波郡内的旧领,最好是把妇负郡、射水郡内的领地一起抢回来,可随后的任务分配与安排明摆着把他这个“他国众”当球踢,看守大门那是守门犬的工作,让他这个越中本土最大号的国人,一度被太田道灌称赞为“守护”的神保氏族变成一条看门狗,这是对他尊严的莫大侮辱。 后面的安排更是露出要把神保长职的增山城化为自己领地的企图,连自家居城都给抢走那么留给他的领地还会有多少就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从那一刻起,神保长职对加贺一向宗已经彻底断念,于是小岛职镇就出现了。 神保长职兴奋的面目扭曲狰狞,声嘶力竭的大吼道:“公方殿下已经允诺免除越中一向宗信众的刑罚,只要你们跟着本家杀死超胜寺実照以及一向一揆贼军,不但可以免除连坐、流配的重罚,还会有大大的赏钱可以拿!还有在佐渡岛生活的亲朋好友也能赎回来,此时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第424章桐木合战 神保长职率领两万军势从西部的小矢部川发起进攻,将加贺一向一揆的万余军势逼迫的节节败退逃往东部,在那里斋藤朝信所部三千余众正压着八千余断后的一向一揆抬不起头,断后的坊官看到超胜寺実照去而复返,以为有大军支援也来不及细想情形,就振奋起士气用上全身的力气企图借势一举反攻回去。 被虚妄的援军激励着,一向一揆发挥不要命的本色,高喊着佛号迎着箭雨冲进枪林里,明明看到一具具残破的尸体挂在枪刃上也丝毫不畏惧,不过片刻残肢断臂以及各种颜色浸染的内脏,肠子都被锋利的太刀挑出来,论起杀人的技术这些加贺一向一揆军可比精锐武士差的太多,有阵列的保护就是二十个一揆足轻也休想换掉一条武士的性命。 超胜寺実照没料到留下两千断后依然能这么快被撵上来,心里急的只想大喊大叫,可身为大将的尊严不允许他丢失体面,只得拼命催促军势与那八千断后一向一揆军汇合,只待两军汇合聚集近两万军势,或许还有一战的机会。 斋藤朝信看到远处冲来的万余军势个个神色慌张阵形散乱,立刻调出一千骑兵亲自率领着绕过断后军冲向超胜寺実照,军势里的僧徒众望见杀气腾腾的斋藤朝信,吓的三魂七魄都飞出窍,有的僧人吓的浑身发抖双腿软的像面条,一头从战马上摔下来被后面躲闪不及的坐骑踩中,没一会儿就被踏成肉泥。 超胜寺実照急忙喊道:“快!分出一部抵御斋藤军的骑兵,其余军势随贫僧与别动队主力汇合!” 可这个节骨眼上愿意去送死的几乎没有,勇敢的坊官都留在后面断后,剩下的坊官不是贪生怕死就是老的走不动道,至于不通军略的僧徒众更不用多想,超胜寺実照连叫三遍都没有人出来应话,把他逼急了直接点名让两个坊官过去送死。 这两个坊官不敢违令但又怎么会甘心被杀死,于是不情不愿的领着军势冲过去就被斋藤朝信的骑兵一波突击给冲散,这点时间就葬送不下两百条性命简直堪称一面倒的大屠杀,而他们所争取来的时间还不到半刻钟。 超胜寺実照已经没心情去呵斥,搂着浑身发抖的般若院真如咬牙冲向这支断后别动队,待他率领残军好不容易会合在一起,遍寻不到超胜寺胜智、超胜寺胜力兄弟俩,还是坊官小心的指着远处扎堆的尸堆里,依稀躺着的两具高达强壮的尸体。 这两兄弟很不幸的碰到斋藤朝信,在马上作战本就水平一般的两兄弟还敢舞动铸铁禅杖两面夹击斋藤朝信,结果被轻松格开顺手两枪夺取性命,超胜寺実照还没来及为两个得力手下的死痛哭的时候,神保长职已经从西面杀过来,超胜寺実照一咬牙决心向北逃窜,在那里强渡山田川向砺波平野中心逃窜。 就在这时山田川岸边传来一阵军太鼓声,极具节奏感的鼓点声让战场霎那间陷入短暂安静,几万双眼睛死死盯着山田川岸边那飘渺的云雾下影影绰绰的身影,渐渐的军太鼓的鼓点越发的沉重有力,每一记鼓点仿佛都会让脉搏随之一跳,许多人的被清晨的冷风一激打个机灵。 不知何时清冷的晨风吹在脸上,冰凉潮湿的就像超胜寺実照的双手冰冷一点温度都没有,而他拉着的般若院真如更是不知何时靠在他身旁吓的瑟瑟发抖,超胜寺実照咽下口水暗自祈祷道:“神佛保佑!一定要是杉浦玄任,最好还有贫僧的那五千精锐,有他们支援就好办多了!” 但他很快就会失望并迅速的转化为绝望,强劲的晨风吹散原野上的薄雾露出山田川岸上黑压压一片不下万余精锐,他们一身黑衣黑甲打着足利二引两与竹轮五枚笹旗帜,带着饭纲权限前立兜的正是越后之龙上杉政虎。 军太鼓突然停下来,上杉政虎轻轻策马走出本阵,将缠绕着一串长长念珠的左手按在腰间的刀鞘上,右手轻轻拽出心爱的太刀小豆长光,在云开雾散的恢复一片晴朗的清晨,这一抹雪亮的刀光是如此的刺眼,冷酷中还泛着让人颤栗的残忍。 高高举起手中的小豆长光,指着呆愣的加贺一向一揆军大喝道:“南无八幡大菩萨!南无八幡大菩萨!” “南无八幡大菩萨!南无八幡大菩萨……”一万黑甲武士陷入狂热的吼叫着,就像某种呼唤一遍又一遍想起,在唤起他们血脉中积累的久远记忆,那段永不可灭的记忆。 渐渐的柿崎景家抽出太刀高声吼叫着,斋藤朝信举起大身枪大吼着,就连神保长职也举起太刀高声吼叫起来,他身后两万军势不自觉的跟着喊起来,一遍遍仿佛永不停歇,许多武士喊的喉咙沙哑,热泪盈眶乃至痛哭流涕。 战事突然诡异的停滞下来,四面八方被围住的加贺一向一揆就像被一大群狸猫堵住的老鼠,瑟缩在包围圈的中央不敢有丝毫动弹,不是他们不想动而是坊官们集体陷入无可抑制的动摇,坊官也是武士,哪怕是被幕府拒绝承认的武士,但他们也有祖先也曾追随着那面“南无八幡大菩萨”的白旗奋战过。 这一声佛号所承载的不单单是个人家督的荣辱,更是象征天下所有武家的荣耀,他们可以麻木不仁可以冷血无情,但不能否认自己是武士不能因为一句地缘因素就彻底背叛他所处的阶级,没有武士这身皮的保护,他们最多只是身旁抱着竹枪瑟瑟发抖的普通农兵,或许又是躺在残肢断臂里的一具无名尸体。 忽然一阵强劲的风自全然不同的方向从山上吹下,呼啸的山风吹的许多足轻倒退几步,而上杉政虎却突然狂热的大吼道:“听!那是八幡大菩萨的声音!在倾听我们的声音!八幡大菩萨在回应我们!八幡大菩萨在保佑我们!保佑我们此战必胜!” 上杉政虎这一席话瞬间让士气从满值上升到强行爆表,武士们大吼大叫发泄狂热的情绪,许多年轻武士躁动着像头发狂的大猩猩,龇牙咧嘴的哇哇大叫恨不得抽刀子冲过去,随着吉良军的躁动越来越强烈,加贺一向一揆军的士气也随之倾泻到谷底。 四面八方的吉良军疯狂的吼叫,发出山呼海啸似的咆哮声:“此战必胜!必胜!必胜……” “……大僧都!大僧都!您到是说句话呀!我们降服吧!这合战真的不能打了!”一群吓破胆的僧徒众围住超胜寺実照,七嘴八舌的唠叨着全然不顾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全军听令!讨灭前方一向一揆,但有反抗格杀勿论!”随着上杉政虎一声令下,士气爆棚的数万军势同一刻发起突击,如狼似虎的武士们争抢着更有利的位置,仿佛眼前的敌人是他们的生死仇敌,恨不得食其肉吞其骨。 超胜寺実照在那一瞬间绝望的想要放弃,但依靠在他身边的般若院真如又让他十分不舍,最后一咬牙喝令全军结阵抵挡,而他带着五十骑心腹向北方拼命逃窜,僧徒众与坊官们万万没料到超胜寺実照竟会在关键时刻抛弃他们,精神崩溃之下几乎没有任何动作就被吉良军暴风雨般的攻击撕扯成碎片。 十几个加贺坊官赶在太刀落在他们脑袋上之前跪下降服,他们宁愿投降也不愿意白白死在这里,被超胜寺実照抛弃在两川河原之间死的毫无意义,在场的加贺一向一揆军很清楚自己败的血本无归,连大将都只能带着五十骑逃跑,可想而知这十几万军势最终全军覆没变成打水漂。 不是死就是降就算事后被一向宗交换俘虏,回到加贺国不会有人会怪罪他们最后选择投降的举动,一万八千军势被当场斩杀六千俘虏一万两千,其中被超胜寺実照抛弃的四百多名僧兵,以及僧徒众全部阵亡无一生还,前者是求仁得仁忠节而死,后者到是想投降但吉良军不给机会。 五十骑僧兵护着超胜寺実照忽左忽右行动变幻不定,借着附近的小树林遮挡一会儿向山田川一会儿又向小矢部川,最后还是绕向小矢部川企图从那里渡河,直奔越中西部的门户安养寺城而去,可走到小矢部川才发现附近根本没有合适渡口,在往前就是小矢部川与山田川的合流点,这附近的支流众多使得小矢部川水流湍急,根本无法在没有船只的情况下渡河。 超胜寺実照拉着般若院真如站在小矢部川前发呆,再折回头南下寻找渡口肯定来不及的,身后的铁蹄声渐渐靠近如雷霆大作般隆隆震动,五十骑僧兵死死围在他的左右不动一步,他们都是超胜寺自家的僧兵,可靠忠勇方面无可挑剔。 被急促的铁蹄声吵醒,超胜寺実照突然醒悟到自己是在逃难,再回头望见一张张焦急的面庞,长叹一声翻身下马走到河岸边,抽出腰间的太刀望着貌美如花的般若院真如,低声说道:“贫僧这条性命是肯定留不住的,与其被他们杀死还不如自己了结,在我死后你拿着我的首级献出去,看在我这颗脑袋的份上,他们一定会饶你一命的。” 第425章加贺侵攻 “大僧都……”般若院真如吓的一哆嗦,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可是强烈的求生**还是战胜那薄弱的情感,就见美少年尴尬的笑了笑道:“遵命……” “噗哧……”锋利的肋差刺穿小腹,殷虹的鲜血浸透单薄的僧袍,般若院真如捂着中刀的腹部,抬起手看到满手的鲜血顺着手腕缓缓流淌下来:“这是血!怎么会……明明应该……” 般若院真如抬起头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他,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超胜寺実照的表情不知何时已经扭曲的不像样子,细长的双眼怒目圆睁着里面泛着令人惊悸的残忍光芒,冷冷地说道:“刚才是贫僧给最后一次活命的机会,可是你没有把握住呀!你就这么想活下来,这么忽略贫僧对你的爱意吗?” “我没有……我只是听您的话呀!”般若院真如用哀求的目光望着他,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潸然泪下,若是放在以前定然会让超胜寺実照心疼许久,然后大肆惩罚惹哭他的武士,就像他用眼泪来对付光德寺乘贤那样,可这一刻一切都失去效用。 超胜寺実照低沉沙哑的嗓音嘶吼:“你从没有爱过贫僧,你只爱贫僧的权势,爱万人之上的瞩目感觉,爱锦衣华服的享受,贫僧本来早就看透这一点,可都是被你的美色所惑忘记警惕性,一次又一次为了给你出气犯下致命的错误,错杀光德寺乘贤就是因为你。忘记安抚坊官是因为你,草率安排神保长职是因为你,最后合战失败落得凄凄惨惨也是因为你,贫僧会沦落到如此境地还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般若院真如还待辩驳。那锋利的肋差猛地抽出他的腹部,鲜血就像清流小溪不停地涌现出来,般若院真如捂着伤口痛苦的倒下,他从没想过这个男人竟然会这么狠心,或许他从一开始就错的离谱,能够轻而易举杀死旧爱光德寺乘贤的男人,就一定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他这个新欢。 求生的**支撑着他没有立即死去,般若院真如不甘心的叫喊道:“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 超胜寺実照拿起肋差舔舐刀刃上的鲜血,直到满嘴都是鲜红的血液,才疯狂地吼叫到:“因为你死了。才能到极乐净土里与贫僧团聚。还有光德寺乘贤也可以与你重归于好……我们三个人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岂不妙哉?哈哈哈……” “你疯了……你会下地狱!会下地狱的……”般若院真如挣扎一会儿不甘的咽下最后一口气。直到死去那一刻他都无法理解这个陪伴若干的日日夜夜的男人竟会对自己下手,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他发疯了。 超胜寺実照确实疯了。从不吃荤腥的他第一次品尝荤腥,便是喝下自己最宠爱的般若院真如身上流淌出来的鲜血,面对冲杀过来的上杉骑兵,他握着肋差仔细舔舐,直到上面没有一丝一毫血迹之后,突然跪在般若院真如的尸体前,举起肋差刺中自己的心脏,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前扑,与死去的般若院真如抱在一起死去。 待上杉政虎与斋藤朝信、柿崎景家、神保长职等众多武士来到这片狭小的河原前时,看着满地死伤殆尽的僧兵和两具诡异叠落在一起的尸体。真是有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怪异感觉,既不是恶心也不是厌恶,而是荒谬离奇、恍然大雾、若有所思、感叹以及嘲讽的多种复合情绪。 名闻畿内威震北陆的加贺一向一揆总大将,竟然会先杀死自己挚爱的内众再自杀与之叠落,按道理这应该是一堆武士夫妻在遭遇必死无疑的战争时才会做的殉情动作,不过大多数武士都是先把正室嫡子全部杀死然后自己自裁了断,搂着正室一起殉情还是比较罕见的。 被抛弃在庄川西岸大营里的杉浦玄任一直坚持到午后得知超胜寺実照被杀,加贺一向一揆全军覆没的消息后,立即放弃抵抗出营乞降,此时大营里的军势还余下一万五千余众,而且有近半负伤个个挂彩,就连杉浦玄任的左臂上也中了一箭,索性铠甲结实内衬的衣服足够厚实只是皮肉伤。 这场激烈的战争在此时终于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此次加贺一向一揆入侵越中的行动,累计投入军势十二万七千余众,其中被击毙溺毙者五万八千余人,找不到尸体或者失踪逃匿者两千余人,生擒降服里切六万七千余众,缴获粮草累计十八万石,武器铠甲箭矢以及各项寄养物资无算,另有金银珠宝折合永乐钱三万两千贯文,茶具书画等奢侈品价值不明,累计缴获战马三千六百余匹,其中伤马占据大半。 己方累计战死六千余人,其中沼田祐光部损失两千人,山本时幸部损失一千人,斋藤朝信、柿崎景家合计损失六百余人,上杉政虎所部轻微损失忽略不计,其他为越中国人及神保长职所部的战损,负伤者是损失数量的一倍有余,愈一万五千人负伤其中大约两千伤残者将退出吉良军团的主力序列。 这一战打的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以两万三千人先破五万军势屠杀俘虏累计两万四千余人,随后又策反神保长职所部两万三千余众,设下突袭连环计,十面埋伏阵将坐拥七万大军的超胜寺実照困死在砺波平野的河川原野之中,用一次又一次突袭实现分割包围的战略目的,随后在上杉政虎突袭与柿崎景家颤抖的超胜寺五千军势将其完全剿灭,最后渡过山田川给予超胜寺実照最后一击作为终结。 从战局设计的精妙程度,筹谋计算的艰险以及战术执行时的高度协调力以及强大的贯彻力上,都具备超一流的水准。这便是上杉政虎与山本时幸通力合作打下的诺大胜利,若二人缺少其一这个战略布置就不可能奏效,同样若缺少斋藤朝信、柿崎景家等扛得住压力攻的破阵势的大将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当然其中最大的功臣还是神保长职的突然倒戈,在超胜寺実照的心口上狠狠地插上一刀。两万三千大军突然横在桑山城前杀将出来,将加贺一向一揆逃回桑山城的最后一丝希望掐灭,从而奠定这场堪称伟大的歼灭战,十二万七千人只有两千人下落不明,讨取的首级接近六万完全可以称得上一场惊人的歼灭战。 这场越中大会战前后历时六个月,几经波折最终达成伟大的战略目标,不但将越中一向一揆的残党全部剿灭,还把加贺一向一揆的总大将击杀,包括超胜寺実照坐下头号大将杉浦玄任在内的五十多名坊官被俘,俘虏六万加贺一向一揆的主力。几乎将手取川以北的精华全部丧尽。这个战果简直可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 用一局通俗的话来形容就是。加贺一向宗被上杉政虎与山本时幸联手给玩废了。 两位上総足利家的谱代家老一合计,觉得此时入侵加贺是个十分好的机会,若写信层层传递送到出羽国这一个来回起码要二十天。到那时加贺一向宗肯定已经反应过来,说不定就会和越前朝仓家达成和睦,然后调兵遣将包围金沢御坊。 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吉良义时给予谱代家老的一个特权就是在特殊情况给予便宜行事的特权,当然他们的行动将会被吉良忍者记录在案,待吉良义时回转春日山城时复行审阅,当然这都不算问题,到目前能做谱代家老的只有四个,上杉政虎、山本时幸、真田幸隆、最上义光。 这四个人前两位一个是大舅哥,一个是启蒙授业恩师。后两位一个领受他的隆恩正感激的无以为报,另一个的情况也差不多被抬举成为一门众正打算摩拳擦掌大干一场,这四个人给予一定的便宜行事也是方便他们临阵发挥,总不能像北宋的皇帝临阵下阵图教领兵大将怎么布阵打仗,没有点便宜行事的权力到战场上是会闹笑话的。 不同于不同大将的便宜行事是在战术执行上的偏差校正,给这四个谱代家老的便宜行事权是允许他们调整战略,在事宜的时候发动适宜的战争,当然只许胜不许败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否则就算战略再对也白费。 山本时幸坐镇富山城留守收束俘虏,大熊朝秀坐镇鱼津城担当越中奉行官,神保长职则在被剥夺指挥权后归还增山城所领,不过他配下家臣凡是参与叛乱及战死绝嗣的领地都被没收,降服吉良家的武士也被划为直臣不予归还。 经过几日休整,仓促整编的吉良军团三万人于八月十二日开拔出阵,军势将分成三路由上杉政虎、斋藤朝信、柿崎景家率领各一万军势出阵,沼田祐光作为军奉行跟随上杉政虎出阵加贺,分别从俱利伽罗峠、天田峠以及内山峠,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加贺国境内。 加贺一向宗的坊官们根本没有预料到吉良军会突然袭击,在吉良忍者的及加贺坊官中带路党们的大力配合下,三路军势一路摧城拔寨、势如破竹的杀入加贺国的心腹地带,第三天一早就将金沢御坊包围住,在率先潜入的带路党的帮助下骗开城门抢下这座加贺国的军政中心。 随后吉良水军绕过能登半岛,突袭手取川出海口的重要贸易港口本吉湊,作为三津七凑之一他的贸易收入是支撑加贺一向一揆战斗活力的重要来源,加贺一向一揆经常动员几万大军打仗,每次动员一向一揆都要把自家的土地撂荒,没有钱又没粮食吃那就只有饿死的份。 本吉凑被拿下等于掐断加贺国一半的输血源头,随后源源不断增援而来的吉良水军大小船只数百艘,硬生生将加贺一向一揆组织的水军反攻势头给击破,缴获各式船只近百艘,并放火烧掉手取川附近的所有一向宗军港。 上杉政虎的推进速度太快,以至于加贺国人都没有做好准备就卷入狂风暴雨的战争中。在接下来的七天里突袭加贺一向一揆各路军势,趁机借败军的旗帜骗入城内开城等各种方法,硬生生将石川郡、河北郡的各座坚城拔光,放眼望去半个加贺国已无一座属于加贺一向一揆的坚城。 原加贺守护一族现任家督富樫晴贞。迅速带着族人投效在上杉政虎的大旗下,他们这一族自从富樫政亲被一向一揆杀死以来,就彻底沦为加贺一向一揆的傀儡,享禄之乱中他的兄长富樫稙泰加入小一揆方与大一揆方交战,战败后被夺取加贺守护流放出加贺,从那时起,富樫氏连守护役职的虚名也被彻底剥夺。 诸多富樫晴贞相似的反对加贺一向宗的势力全部跳出来投效在吉良家的大旗下,这些国人多数都是被加贺一向宗迫害在政治上领地上被双重剥夺,还有一些则是富樫氏的铁杆家臣,诸如传灯寺城、高尾城、栗田备后守馆、山川三河守馆纷纷主动降服。 曹洞宗大本山総持寺、大乘寺、真言宗伏见寺、日莲宗本山妙成寺等加贺国中一批异类寺院顺势倒向吉良军。自从本愿寺莲如跑到这里搅风搅雨。日子就变的越来越难过。好在这几家的根底都很强大,唯一有仇的日莲宗还能凭借大量町民的支持维持不受欺负。 大乘寺是富樫家的先祖富樫家尚,于镰仓中期请来曹洞宗高僧徹通義介大师开山。后来由临济宗的高僧恭翁运良担任住持,随后确立十方住持制度,第三代住持为富樫氏一门众出身的明峰素哲大师,将这家资源建成北陆道颇有名气的大寺。 在南北朝时代初期,足利尊氏曾经在大乘寺内祈愿乱世结束,有这层光环保护着让大乘寺的地位根脚丝毫不次于総持寺,而且作为加贺守护富樫氏的菩提寺也备受重视,但随着一向宗闯进来一切都变了,富樫氏受到欺负这家寺院也受到连累。 信众被抢走也没人在为寺院种地,香火钱越来越少寺院又屡遭一向一揆进攻变的破败不堪。没有僧兵的大乘寺僧人只能自己下地务农日子过的格外艰苦,这次看到吉良军过来毫不犹豫的加入反一向宗的序列并不奇怪。 栗田备后守、山川三河守代代作为富樫氏的谱代家老是妥妥的反一向宗势力,看到强大的吉良家杀进加贺几乎没怎么想就投靠过来,其实他们能活到现在,还是因为加贺一向宗想留着富樫晴贞做备用才允许他们存活下来,却不想这一招便宜吉良家。 加贺一向一揆被震惊,下一刻就是出离的愤怒,怒火中烧的一向一揆军从四面八方蜂起,加贺一向一揆的信众自发的团结在坊官僧徒的配下,包括被征服的石川郡、河北郡内坊官增图众随之蜂起,从三百五百到一万两万仿佛无止境的杀出来。 超胜寺教芳急忙调拨越前一向一揆北上,加贺国中的形式变的十分不利,因为是仓促派遣所以调拨回来的军势只有一万五千人,统兵大将是越前河野城城主若林长门守,他在一向宗的成名时间要略早于杉浦玄任,因为没有杉浦玄任的运气而只能屈居于越前顶在一线对抗朝仓家。 这支军势一路北上不停的吸收加贺一向一揆的各地守军,当来到手取川南岸的莇生砦时,并把石川郡、河北郡溃逃下来的一向一揆军吸收进来,军势迅速膨胀到六万之多,一时间声威赫赫颇有点超胜寺実照进入越中时候的境况。 这个时候加贺一向宗的坊官们多少也能猜到超胜寺実照恐怕已经遭遇不测,虽然没有得到具体的情报,可吉良军团敢明目张胆的杀进加贺就已经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若林长门守的打算是趁着一向一揆军心激昂,暂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之前一鼓作气打过手取川收拾掉这股吉良军。 不过他的想法很快就被上杉政虎破去,几乎在一夜之间加贺国四郡之内的土地上流传着一则可怕的谣言,出征越中的加贺一向一揆被吉良军歼灭,超胜寺実照、光德寺乘贤、光琳寺秀応、安养寺了俊、本向寺准幸,包括威名赫赫的胜智、胜力兄弟等一干僧众被杀光,杉浦玄任等五十余名坊官遭擒。十二万七千一向一揆军非死即俘。 所以吉良军才能明目张胆的杀入加贺国摧城拔寨,还把加贺国引以为傲的本吉凑蛮横的夺走,虽然在三津七凑里本吉凑的排名靠后,比不上直江津、敦贺港、酒田港、轮岛港的名声。但是总可以和三国凑、岩濑凑比一比谁更强,加贺对外的商贸抽税都依靠着它。 这则谣言的杀伤力实在太大,由不得坊官与一向宗信众怀疑,随后很快一堆确切的情报纷至沓来,从石川郡、河北郡溃逃下来的坊官口中得知,有许多原本应该出征越中的坊官充当吉良军的带路党,军心难免要陷入动摇,若琳长门守一看便知道速攻的可能性已经趋近于零,于是就地在莇生砦扎下大营摆开对峙的架势。 而上杉政虎所部三万余军势正忙着四处清剿各地的一向一揆蜂起军势,根本没功夫和加贺一向一揆打合战。在上杉军的肆意冲击屠杀之下。石川郡、河北郡内本就失血严重的一向一揆体系几近崩溃。反抗激烈的坊官全部被杀,其家族亲眷被就地俘虏抓上吉良水军的迴船流放到佐渡岛上。 反正无论抓多少俘虏全部送到佐渡岛,免费的劳工先用用再说。登上一年半载若没有人赎回再派发到辖下的各路矿山充当矿工,越中因为神保长职的降服而释放数千名战败的俘虏,正好可以从加贺全部弥补回来,充裕的免费劳动力已经让佐渡岛上的本地居民放弃下矿山采矿的职业,转而走进手工作坊里做町民。 其实这一切并没有出乎上杉政虎的意料,早在他与山本时幸商讨突袭加贺腹地的时候,就已经充分考虑加贺可能遇到的相关问题,异**势突然入侵加贺国很容易陷入汪洋大海的泥沼中,而需要寄希望迅速打开局面清剿叛军则不能只依靠手中的三万军势,还要多利用富樫晴贞这样的本土带路党以及援军的力量。 于是从越后调来春日山城留守的本庄繁长、北条高广、黑川清実所部六千军势。这一部的军势是依照最新的石高军役数量新征募的军势,按照一万石两百人军役的标准,越后现如今的军役数量应该是五万六千人。 但考虑到越后的农业、手工业发展离不开大量的劳动力的支持,所以吉良义时在越后的军役负担只增加一万人,其中挑选出三千训练度最高的补充到三名大将手里,让本庄繁长等人从空头备队大将,变成正儿八经的一方大将。 只调来是六千人对春日山城的防卫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另外七千编练中的军势以及长尾政景统管直江津卫戍军,以及直属吉良义时的城内驻军都不在其内,没有吉良义时的手令谁都调不动这两支军势,两军互不统属而且是归属两个体系内,而且城内本丸还是被长尾虎姬的姬武士掌握着,这三股力量可以有力确保春日山城的安全。 另外山本时幸也迅速表示,待他把俘虏分批送回越后交给各地同心众看守之后,就可以迅速的组织军势支援,如今留在越中养伤的军势还有上万人,他们在持续半年的越中征战中负伤,被留下来疗养恢复伤病,他们之中可以继续战斗的只有八千人,这八千人根据伤势恢复情况能够半个月能形成战斗力的只有三千余众,山本时幸就决定将这三千人派过去交给沼田祐光统领。 本庄繁长、北条高广、黑川清実各率领两千军势,趁着夜色从手取川出海口的本吉凑登陆,并悄然的进入石川郡内的金沢御坊待命,随后赶来的三千军势由沼田祐光接管过来,经过几天的整编九千军势作为先锋越过手取川,对莇生砦外的六万一向一揆军发动进攻。 若林长门守所部一万五千军势驻扎在莇生砦内,而剩下的四万五千军势四散在方圆数公里的范围内,若林长门守虽然名义上聚集六万军势,但实际上只有那一万五千军势的控制权,总大将则是由超胜寺教芳紧急委派的西光寺真教来担任。 西光寺真教的军略水平不错,作为超胜寺教芳配下能征善战的僧徒众出身大将,曾经作为一方镇将率领五千军势迎击越前朝仓军并履历殊荣,但作为一个光杆司令只身来到莇生砦统率六万大军还是第一次,短时间里也无法及时调解各路僧徒众、坊官众的多种诉求及各自矛盾。 当吉良军的先锋九千军势杀过来的时候,莇生砦内聚集者的众多坊官还在为粮草摊派,医药索取,给养补给吵成一团,超胜寺実照之死十有**不会有假,他这一死不但白白葬送石川郡、河内郡内的所有主力一向一揆军势,还把大批的粮草储备,军械储备,医药储备全部砸在越中这一汪池水里打水漂。 恰逢此时越前方面朝仓家出现新的动作,朝仓景隆率领两万大军对越前一向一揆动手,超胜寺教芳为应对朝仓家的大军一时间也无力北顾,加贺一向一揆面临两面夹击的危险局势,更糟糕的是大批的粮草被葬送在越中之后,新一年的粮食还没收上来,存储金钱财货的金沢御坊以及提供税收的本吉凑又被夺走,半壁江山沦陷敌手,没钱没粮缺医少药军械还要自备,这战争怎么打让人迷茫。 当九千精锐中的三千骑兵分成三路杀到莇生砦外大肆屠杀之时,加贺一向一揆军才大梦初醒的聚集起来积极抵抗,可是他们的军势不齐毫无阵列,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又被一次次突击杀退,各路坊官急忙离开莇生砦率领军势积极抵抗。 本庄繁长、黑川清実、北条高广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大将,见势不妙立刻率领骑兵冲出围堵的包围圈,绕到一向一揆军薄弱点狠狠咬下一口再趁着他们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撤退,这种无赖的战术打的加贺一向一揆完全没有脾气,弓箭射不穿他们身穿的当世具足,自家的骑马武士追出去就是送菜,完全扛不住越后武士的大枪太刀。 这三千骑马队在三位大将的率领下左躲右闪也不跑远,就站在加贺一向一揆军的弓箭射程之外停下来,一边休息一边趁机观察局势变化,看准时机就立刻冲进去收割生命,这种打又打不过、不打又能恶心死人的战术完全无解,无奈之下若林长门守分出五千军势盯着这三千骑马队,带着剩下的一万军势向远处的六千足轻发动进攻。 ps: 才想起来今天不但是元宵节还是情人节,至此双节之际,乌梅祝愿书友们身体健康,合家幸福,有情人终成眷属!另外谢谢几位热心书友的打赏!祝贺心漂浮成为第二位堂主,没有大家的支持乌梅也走不到现在!谢谢! 第426章越过手取川 随着水力锻锤的普及,不但使得铁器锻打业迎来新一轮产业革新,还让军械制造的速度呈几何速度增长,吉良家的铠甲工匠可以打造出更坚固耐用的桶立当世具足,省去许多传统工艺的步骤,还能在模具里随意锻打出需要的部件,不同规格制式化的面当、喉轮、手甲得得以实现,制造的周期从半个月一套,下降到平均一天十几套。 制造铠甲武器的成本比以往还要便宜许多,所消耗的无非是出云的铁矿石,吉良家与尼子家签订的合约里就有维持出云足够供给铁矿石这一条,吉良家可以给予的铜钱和米粮也非常优惠,这项贸易成为如今尼子家唯一的经济支柱。 没有资源支持就没有吉良军的强大,加贺一向一揆纵使军势数量具有惊人的碾压,却很难伤到吉良军骑马队半分。 九千先锋军里只有三千四条腿跑步的骑马队,余下的全是两条腿跑步的足轻队,三位大将在促还真之前就领到将令让沼田祐光率领足轻对阵,三人也乐的把拖慢腿的足轻甩给沼田祐光,大家都明白这是山本时幸给予他关门弟子的磨练,这是半隐退的山本时幸培养继承人,没有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卖这个面子。 沼田祐光命令足轻队结为方圆阵承担进攻压力,而在他身后是两万大军在吉良水军的全力输送下已经全部登陆,上杉政虎留下城正资、鰺坂长実、吉江宗信等人率领一万军势分散在石川郡、河北郡中留守,自己带着柿崎景家、斋藤朝信的两万大军杀过手取川。 留给若林长门守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半个时辰。但是这短短的半个时辰让他用一万军势敲开沼田祐光的坚硬甲壳是不可能的,即便沼田祐光所率领的六千越中足轻的素质,不及越后本土久经沙场的常备军势,但也不是加贺一向一揆轻易能敲破的。 自己敲不开就得借用友军的力量。总大将西光寺真教立即调用三万军势全力压向沼田祐光,四万军势铺天盖地的杀向只有六千人的足轻队,在缺乏城砦支撑的前提下,想抗住这么强大的进攻几乎是不可能的,沼田祐光的统军水平大有突破也不足以应对这么大的阵仗。 他只能借用枪衾阵将军势分成若干个紧密相联的小集团,然后边打边撤争取更大的拉扯空间,加贺一向一揆军从没见过枪衾战术,没见识的地侍领着自家的农兵冲上去,没坚持多久就被枪衾阵里如同海潮般的错落进攻打的丢盔弃甲,乍然间变换战术让他们有些无所适从。 “攻击侧翼!骑马武士攻击侧翼!不对不对!骑马武士回来!黑龙骑兵突击过来了!越后哪弄的那么多黑龙骑兵。不是说只有五千吗?”西光寺真教急的直跳脚。可这些蠢笨的地侍却屡次失误。让他们进他们就是不进,让他们退就偏不退,像一群老头迟缓半天才慢慢执行将令。 这里没有一兵一卒是自家的配下军势。而他又是临时调拨过来担当临时指挥,要不是加贺国中蜂起的一向一揆太多,根本就没有他出任大将的事情,原本信心满满的接任这个临时军的总大将,可等他来到这里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加贺本土的精锐自手取川两分,手取川南部的江沼郡、能美郡精华常年在越前一线进攻朝仓家,石川郡、河北郡内的精华又葬送在越中,如今这只六万大军其实就是败逃的北部两郡残兵败将,以及残留在南两郡内被排在主力之外,相对不成气候的军势组合。 这些军势本身素质就不怎么强。再加上西光寺真教只是个将五千的大将,根本不知道统率六万大军的合战该怎么打,指挥起来手忙脚乱捉襟见肘,四万大军拿六千军势毫无办法简直是个笑话,隐患不散的三千骑马队更是不停的骚扰侧翼,一不留神就被咬下一块,西光寺真教有些后悔接下这个总大将的职权。 表面上沼田祐光率领的六千军势挡住四万多大军,而且战争打的有声有色似乎很厉害,其实他自己很清楚自己虚的很,如果对面的大将以下狠心全军突击,他这粗练没几个月的枪衾战术很快就会被戳破,这六千足轻只是唬人的样子货并非真的精通枪衾,否则也不会只把一向一揆军的进攻打退,而应该轻松杀死才对。 他不敢停下来与一向一揆军相持,而是排成整齐的阵势缓缓向后撤退,他可不敢作出得理不饶人的架势,要趁着加贺一向一揆军还未发现自己很虚的情况下渐渐拉开距离,他的做法本也无可厚非,即使不虚也不能让六千去硬撼四万,这不是逃跑时的断后军,不需要沼田祐光带着六千军势送死。 西光寺真教所在的本阵防卫非常完善,本庄繁长试着突击几次都被茫茫多的抢足轻阻挠,三路骑兵三个大将分散开来各自寻找机会,遇到可以下手的机会就迅速聚集起来一气呵成的杀进去打崩一阵就立刻撤出来,这种无赖战术确实很不好对付,尤其是对方的军势数量大精锐相对稀少的情况下,就显得格外头疼。 加贺一向一揆不敢乱调军势,又不愿意放任沼田祐光一路撤下去,咬着牙跟随沼田祐光的步伐继续追击一会儿,西光寺真教就发现不对劲,暗自琢磨道:“吉良军这是什么意思?这么打下去简直是做无用功!不对!据说吉良军足足有三万大军杀入加贺,这里的军势至多也就一万人,那剩下的人都跑到哪里去了呢?压制北部两郡的一向一揆?好像是这样没错!可为什么贫僧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呢?” 又追一会儿,这种不祥的预感让他西光寺真教有些坐不住,立即喝令大军停止前进,全军回转撤回莇生砦待命,理由是敌军意图不明动向不定,先撤回去静待时机看以看再说,他的想法没有错命令也没有问题,但坊官们有点不乐意了。 从石川郡、河北郡溃逃下来的坊官无不怀着报仇雪恨的心思对待这六千吉良军,恨不得立刻吃下这块肥肉再回身吞掉那恼人的三千骑马队,江沼郡、能美郡的坊官们则摩拳擦掌的期待建功立业,不趁着吉良军兵势稀少的机会沾点便宜,以后可就不见得能碰到这么好的机遇了。 总之从若林长门守到下面的地侍、信众都不太乐意全军回转,僵持老半天既不进也不退就这么杵着闹意见,西光寺真教连声喝令并拿出超胜寺教芳的手令威胁他们,才把这些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坊官给说动,大军的后队变为前途磨磨蹭蹭的撤退。 他这一撤到让沼田祐光既松口气又有些失望,再撤一会儿就该到来到手取川的江边,这个时候大军差不多该渡河完毕正是一举击破的好时机,仔细一想又莞尔笑道:“这样正好,让他们慢腾腾的撤退,本将在他们身后骚扰说不定速度会更慢,这也是个好时机。” 六千军势立刻停止撤退,稍作整军待沼田祐光派出使番向手取川岸边传递情报,便重整旗鼓杀向正在撤退的加贺一向一揆军,巧的是这些坊官正不乐意撤退,看到沼田祐光竟然不逃反而杀回来,这下可有理由拒绝撤退,于是若林长门守就堂而皇之的带着一万军势掉头回转对抗沼田祐光。 本庄繁长与北条高广、黑川清実一合计,又将三千骑马队和作一团重新杀过去凑热闹,两边打打停停各有顾忌的战斗没持续多久,就听到一阵轰隆隆的铁蹄声响起,加贺一向一揆军立刻就明白过来,对方这一切行动只是为了争取时间等待主力的到来。 坊官们这时候才想起有这么个总大将的存在,于是就跑到西光寺真教身边求救,气的他破口大骂:“让你们撤退就不撤!吉良军的主力过来我们还怎么撤!” “那我们该怎么办呀?” 西光寺真教的脑袋还是十分清醒的,立刻说道:“撤退!除了撤退没有办法!再回头整队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战场上就呈现一组奇怪的现象,加贺一向一揆近六万大军被六千足轻和三千骑马队撵着跑,若林长门守因为积极进攻的缘故被光荣的授予断后的重任,西光寺真教才不会管他能不能挡住吉良军的铁蹄,他的目的只有逃回莇生砦。 本地的坊官回头看见黑压压的越后骑兵吓的腿都软了,有些聪明的家伙见势不妙跑的越来越快甚至越过自己的友军拼命朝莇生砦跑,刚才还嚷着要歼灭吉良军取功这会儿变的比谁都快,若林长门守、早谷五左卫门、高鼻石见守等坊官的心思还是继续战斗下去,因为他们的居城就在手取川北岸,若这个时候撤下去困守就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就在加贺一向一揆的坊官们感到纠结的时候,吉良军团的主力已经悄然杀到。 第427章一向宗的惊慌 上杉政虎疑惑的打量着背对自己越跑越快的加贺一向一揆军,不太理解加贺一向宗这么做的意图,刚才收到这个条情报的时候还思考一会儿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新鲜战术,现在看到实际效果才发觉这根本不是新鲜战术,而是真的只是逃跑而不是其他的后招。 “面对本家做殊死一战或许还有求生的机会,背对本家这是在自寻死路!”上杉政虎冷哼一声,下令配下骑兵与本庄繁长等人合兵一处,足有七千的庞大骑马队已经将吉良家垄断北陆马政的威力释放的淋漓尽致。 斋藤朝信、柿崎景家、北条高广、本庄繁长、黑川清実、安田景元、吉江景资、荒川长実、上野家成、庄田定资聚集在他的四周,看到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杉政虎不禁感叹世事变化之快,经历六年前只有一国守护的生活,再到如今打下北陆、关东大片领地的庞大威名。 以前到不觉得变化有多大,直到昔日自己的家臣已经成为一方一镇大将,再次相聚于手取川前才能显现出这些年的变化有多快,静静的扫过每个人的面庞,暗自叹息道:“只有义时才能做到这一步,换做本家来做一定不会那么强大,最多吃下川中岛维持战线,控制上野国再意图进取关东吧!” 沼田祐光发现上杉政虎似乎陷入回忆,低声提醒道:“大将!可以出阵了!” “嗯!”上杉政虎立刻惊醒过来,意识到这里不是回忆过去的最佳时机,于是喝令道:“出阵!击溃加贺一向一揆军,再伺机夺取能美郡!不要给他们有余力翻身的机会!” “哈!”十几员大将立刻策马飞驰而出,随后七千骑马队化作两个箭头向加贺一向一揆的侧翼迂回,本阵两万两千足轻迅速跟进,扑向负责断后的加贺一向一揆大将若林长门守所部,一时间铁蹄隆隆震响,从没见过这么多骑马队的加贺一向一揆军更是吓的魂飞胆丧。 “撤退!不要停下来。立刻撤退!”西光寺真教咬牙吩咐道:“命令早谷五左卫门、高鼻石见守、二曲左京少进、铃木出羽守率领所部支援若林长门守,必须挡住吉良军的进攻,否则能美郡将会失守!我等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败势已成无可阻挡,西光寺真教只能亡羊补牢期待犹未为晚的发生,可惜的是这批一向一揆军的士气实在太低,分出四路大将率领两万军势断后依然挡不住吉良军团的进攻,很快这三万大军就因为沟通协调不利露出各阵间隙。被七千骑马队穿插进去生生凿出两条巨大的缝隙把,本就不齐整的军势分割的四分五裂。 随后赶上来的足轻队一波突击就把若林长门守的阵势冲垮,前阵被破致使后面的阵势被溃退的友军一冲也随之崩溃,接下来就像多米诺骨牌那样,前阵崩溃就所引发连锁反应让后面的几十个阵随之崩溃。 各路国人地侍哭喊者转身逃命,将若林长门守的本阵都给冲的七零八落。在旗本武士的保护下他也只有转身逃窜一条路可以走,大将一跑就让局部崩溃演变为总崩溃,大家都比谁跑的快谁坚持的时间长,可两条腿怎么可能赢得过四条腿呢? 骑兵的一个重要作用就是追杀溃兵,溃退的军势跑的越快杀的就越多,因为他们都忙着各自逃命把所有力气用在跑步上,哪里有力量去防御背后的突袭。所以骑马武士们最乐意干的事情就是追杀溃兵,既安全又快捷是骑兵们最热爱的立功方式。 上杉政虎并没有跟上去抢攻,身为总大将早就对这种杀人抢攻的事情早就司空见惯,他以前也很乐意冲上去砍几个脑袋彰显武勇,随着年岁见长经常统兵在外,早已不需要冲锋在前体现自己不逊一流大将的强横武力。 在五百骑马迴众的保护下静静等待着战争的结束,不过一会儿就有使番报告前方的战局,若林长门守被本庄繁长讨取。早谷五左卫门被荒川长実讨取,二曲左京少进被黑川清実讨取、铃木出羽守被上野家成讨取,北条高广来慢一步没捞到功绩,气的拿不知名的坊官撒气等等一条条消息传入他的耳中。 其中就有沼田祐光有条不紊的分割几路败退的军势,对抢攻冒进不为所动的消息,上杉政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急不躁不骄不馁到是有一方大将的气魄,军略智略的天赋也都属一流水准。只是胸中的沟壑还差一些需要多多打磨,以后会成为一名不逊于本庄美作守的大将!佐渡殿看中的人不错!” 上杉政虎在评点他的时候不自觉的以前辈的姿态来看待,其实沼田祐光的年纪比本庄繁长还大上两岁,只比上杉政虎年轻七岁而已。只是因为这些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跟随山本时幸修习军略,总是容易被众人悄悄遗忘掉。 经过几年的沉淀,沼田祐光已经具备独领一军的资质,军阵上的经验也随着越中、加贺的一系列战事迅速丰富起来,或许没有本庄繁长、泷川一益那昂勇猛善战,岛时胜那般智勇双全被吉良义时与山本时幸所看重,也不如本多时正那样智计百出让人防不胜防,但他这样平和低调的性子恰恰最适合做山本时幸传承衣钵的弟子。 岛时胜已经是一镇备队的大将,多年来跟随吉良义时的提点早已形成一套属于自己的军略体系,从山本时幸那里学到的东西只是在自身军略基础上作为完善,本多时正专攻智略与政略,本身就有出色的谋士天赋,而且酷爱看书一目十行,多年来大量的阅读积累也形成自己的一套体系。 这两人都容不下山本时幸那套经历几十年打磨的体系,就像吉良义时也有自己的体系容不下山本时幸的体系那样,天资太卓越的人总有自己的想法,总想着在原有的道路上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新路,这么想这么做当然没有问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历史趋势不可违逆,可是这样的人就很不适合作为传承者。 就像修炼剑术兵法的剑术大师总要在出师后创立属于自己的门派,比如中条流门下别出的富田流,再比如富田流门下别出钟捲流。太聪明的人琢磨出新的东西就要自己开山做鼻祖,所以最聪明的徒弟都会跑出去自己开创基业,只有不算最聪明但却最平稳的弟子才会继承师父传来的衣钵。 沼田祐光就不是最聪明的人,不像山本时幸所收的那几个徒弟个个天赋惊人的天才,他一直都是个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成长起来的人才,勉强算作天才的话也只能算努力的天才,通过努力成为天才的人才。 山本时幸就喜欢他这一点。他年轻时也很喜欢非常聪明的孩子,但随着年岁的增长发觉这些孩子太聪明总是会在学会他的一些技艺后转移兴趣,学一些他们更感兴趣的东西,即便是吉良义时也是有选择的学习他所传授的东西,至于其他两个徒弟半路出家就更不用提了。 沼田祐光很努力的接受山本时幸所教导的东西,包括军略、智略、政略包括筑城术乃至为人处世之道等等方面。尤其在军略部分教导的最细致,从为将用兵之道,对局势的判断以及应该作出的抉择,再到熟悉山川地貌通晓阴阳变化,逐步将军略提升到一流大将中顶尖的水平,至于更高层次的冲击需要的不光的努力,更多的还是需要依靠天赋。 上杉政虎有几个好师父。从蒙师天室光育到文化老师泰廉门察,再到文武兼备的本庄美作守実乃,都给他的幼年时期的性格塑造带来极大的帮助,但是他有今天的成就更多的是来源于他那惊世骇俗的战争天赋。 就像吉良义时对军略与谋略的理解已经超脱常人预料的程度,上杉政虎对战争局势的判断以及临敌应对时稍纵即逝的把握,简直到了近乎不可理解的地步,他可以打赢别人没法打也不能赢的合战,这就是他最强之处。同时也是这个时代独一无二的天赋,哪怕吉良义时也做不到这一点。 他有足够的能力和资格审视只比他年轻七岁的沼田祐光,他是越后为数不多拥有这个资格的武士,得到他的肯定说明沼田祐光确实是位非常出色的武将,未来的方向或许就是位文武双全的本庄实乃,成为吉良家有一位顶梁柱级别的大将。 这场战事又持续近一个时辰,最终在西光寺真教带着三万大军抛弃莇生砦逃往和田超胜寺所在的和田山城。另外溃退下来的一万军势勉强挤入莇生砦才宣告结束,战事持续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上午,合击讨取首级近一万三千两百余级,生擒俘虏七千余众。 其实原本生擒的俘虏足有一万人之多。可是因为被捕捉的一向一揆军俘虏们的反抗特别激烈,最后只有狠下心来一刀斩杀了事,杀一个两个不起作用震慑不住这些俘虏,就只有一口气斩杀三千多人,顿时就把剩下的七千俘虏给震慑住再也不敢闹腾。 除掉本庄繁长与沼田祐光造成的部分损失之外,平均下来恰好是每个骑马武士有一个半还多一些的斩首,其实没有打出歼灭战的原因还是上杉政虎不愿意用七千精骑包抄截断加贺一向一揆的后路,这样虽然可以取得巨大的战果,但这七千名骑马武士少说要死掉一大半,说不定全军覆没还能放掉一两万人逃跑。 这是最省力的情况下所取得的最大战果,几乎没有太多损伤就轻易的斩杀一万三千多,俘虏七千多堪称一场伟大的胜利,何必为多少一些人搭进去那么多宝贵的骑马武士,最后还不一定能把战国扩大多少。 骑兵站在原地阻挡进攻是最愚蠢的战术,失去移动速度的依仗他们还不如下马的武士更强大,但翻身下马那岂不是变成一个骑马步兵,这对最精锐的越后骑兵是个巨大浪费,武士的骄傲不会允许他们把自己变回曾经那个骑术不精的骑马步兵。 这些年吉良义时始终在倡导提高骑术的作用,并详细介绍骑马步兵这个概念,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会骑马的武士愿意做一个下马的武士,当然这支军势里还没有敢拒绝大将命令的人,但上杉政虎并不打算这么做,杀光这里的一向一揆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好端端的完胜变成惨胜。即使最后赢下这场战争在他眼里也和输掉没区别。 毕竟他们是以少打多,以两万九千军势围着六万多一向一揆军打,用劣势兵力包围强势兵力的一方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这不是经历连饭突袭并在军力上占据绝对优势的桐木合战,这里也不是越中小矢部川,他不可能把曾经用过的战术再复制到这里重新用一遍,时间、地点。人物,局势都不一样,强行复制就要吃大亏。 所以他只是杀掉近一万人之后选择撵走他们,他选择越过手取川的目的一共有两个,第一个是用强大的武力震慑越前一向一揆所部,让他们彻底放弃对收复失去的石川郡、河北郡保有任何幻想。第二个扫荡能美郡内有能力威胁手取川航道安全的一向一揆众,杀的一向一揆心寒胆丧战战兢兢,尽可能的屠杀震慑加贺四郡内的有生力量,确保两郡的支配不会受到干扰。 当天下午吉良水军的铁炮队、焙烙队迅速登陆对莇生砦展开进攻,九鬼重隆之子九鬼隆持第一次作为水军备队大将主持这么大规模的大战,只有十八岁的年轻人负责配合上杉政虎的露露进攻敲开莇生砦的防守力量。 莇生砦内的守军士气匮乏指挥不一,主将西光寺真教带着主力退回和田山城把这座小小的城砦彻底抛弃掉。而且这座城砦本就不是坚固的防御体,在铁炮压制攻城锤的撞击下很快就坚持不住,在城破前各路坊官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逃的一个比一个快。 有跑掉的就有没来及跑的,一万守军四散逃走七千剩下三千在城门被攻破后被迫降服,那些逃走的坊官多半也没有好下场,斋藤朝信、柿崎景家、本庄繁长等人率领的七千骑马队早早的埋伏在各条街道峠口,遇到溃逃的一向一揆军一抓一个准。再抓住溃军中的一大半后,后续的溃军明智的选择翻越山岭逃窜。 打下莇生砦后第二天,加贺一向一揆遭遇惨败损失近半的消息传回越前,超胜寺教芳简直无法理解怎么就这么轻易的失败,而朝仓军似乎也受到准确的消息加紧对越前的侵攻,两面夹击的巨大军事压力让他明智的放弃继续战斗下去的打算,他派出使者分别向石山本愿寺求援。同时向越前一乘谷,以及加贺金沢御坊派出使者商谈达成和睦的事宜。 莇生砦被攻下的第七天,梯川附近的虚空蔵山城、锅谷城被攻下,手取川上游的二曲城、鸟越城也因为城主被杀而落城。手取川上游的濑户丸山城、象崎馆开城降服,四周都被包围的岩仓城、小山城、岩渊城的守将也在不久之后弃城而逃,到这一步已经到加贺侵攻的该结束的时候,因为朝仓家与加贺一向宗的使者已经来到前线。 朝仓家的使者是朝仓家一门众越中守家家督,担任一乘谷奉行两职之一的朝仓山城主朝仓景连,他见到上杉政虎就强烈质疑吉良家不遵守盟约,擅自对手取川南岸的能美郡发动进攻,朝仓家上下都对吉良家这种不守信的行为表示极大的愤慨。 朝仓景连会如此激烈的表态到不是真的打算要拿吉良家怎么样,撇开坊间流传的三万歼灭十二万的惊人战绩不谈,就是前些日子才打完的莇生砦合战,两万九千对六万的战争中不但取得全胜斩首一万三千俘虏七千的骄人战绩,还在随后的攻城追击战中击毙俘虏累计三万人,如此惊人的战绩即便是朝仓家的定海神针朝仓宗滴在世的时候也是做不到的。 不可否认的是朝仓宗滴这一生面对的始终是加贺一向一揆的主力精锐,而上杉政虎的在莇生砦合战中的惊人战绩很大程度是因为加贺一向一揆军心不齐,指挥协调不力的原因,但客观原因再多换做他们来也不见得能打出同样的效果,起码朝仓家就没有七千精锐骑马队,更不可能做到微损换来加贺一向一揆三万余众被毙遭俘的战绩。 朝仓景连怒斥一番发现效果几近于无,上杉政虎面无表情的捏着念珠坐禅,柿崎景家捏着虎须似笑非笑,斋藤朝信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去像刀锋般锋利冷酷,本庄繁长气焰嚣张的瞪者他仿佛在用无声表达自己对他们的不屑。北条高广、黑川清実等人到没那么过分,只是眼神里多少带着不屑的表情。 在这群骄兵悍将的冷笑与注视下,朝仓景连发现他必须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来,干咳一声道:“敝主公体谅弹正殿样铲除加贺一向一揆的迫切心情,从今天算起能美郡内凡是为吉良家所占之地全部归于贵方,双方的约定依然有效只是将中间线重新划在这里如何?” 在过来之前,他就已经悄悄观察过吉良军的三万精锐。尤其那七千骑马队横扫半个能美郡,将能美郡内的一向宗信众捕掳的强横记忆深刻无比,在这场战争以前,朝仓家对越后国的国力强盛以及吉良家的军事强大都一直缺乏一个系统的印象。 在越前国一乘谷城里总有一种声音,觉得越后吉良家也不过如此,距离那么远与我们没有太大关系。今日一见才知道这一切距离自己已经近在眼前,而这三万人就是歼灭俘虏十二万加贺一向一揆,入侵加贺后复击溃六万加贺一向一揆的强大军团,这个消息还没来及传入畿内,否则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他实在不敢想象鲁莽的得罪吉良家,会不会像加贺一向一揆那样遭受重创。 上杉政虎没有打算晾着朝仓景连。礼貌的回应道:“玄蕃助殿应当知道我等越过手取川的原因,我上総足利家与朝仓家所立的盟约是共同铲除加贺一向一揆,再根据各自势力范围划分领地,今度我三万精锐先一步夺取北部两郡,而朝仓家还没有进入加贺半步,彼一向宗发六万军势发起进攻,若我等军势不动又怎么确保手取川的安稳呢?” “……正是如此!”朝仓景连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双方的盟约仅仅只是瓜分加贺国。并非所谓牢不可破的血盟,甚至连寻常的姻亲同盟关系都不是,这种利益同盟既不可靠也不稳定,说不定什么时候盟约就会搁置甚至中止。 双方签订的盟约是以手取川划界不假,但实际划界的效果还是以实力来决定的,比如他们朝仓家若是突然发力打败越前一向一揆,再一举侵入加贺夺取加贺四郡以及金沢御坊。到那时是肯定不会按照盟约把石川郡、河北郡吐出来,同理也不能要求吉良家吐出能美郡的领地。 让他拿着盟约硬要抢回谈判的主动权实在有些难,抬出幕府的牌子多半也压不住越后的这群莽夫,说不定还会弄巧成拙把盟约扯碎。到那时吉良军大举进攻加贺国,能美郡、江沼郡很快会落入他们的手中,加贺一向宗的残部推入越前就变成纯粹的越前一向宗,他们朝仓家一正一反亏的更多。 见朝仓景连有些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憋闷样子,上杉政虎微笑道:“那么玄蕃助殿可以理解我们进攻能美郡的理由吧?为保证手取川沿岸不再受到加贺一向一揆的侵袭,这和田超胜寺是必须要拔出的,如此整条手取川的安全可以得到保证,本吉凑也可以安枕无忧,想必作用敦贺港,三国凑的朝仓家也不需要这小小的一座海港吧!” “小小的……海港……是是!我们不怎么需要!”朝仓景连苦着脸接下这话,三津七凑变成“小小的一座海港”让他无话可说。 吉良家明摆着就是不愿意和朝仓家分享手取川的便利,就算朝仓景连明知道这样会让朝仓家的利益受损,可是他却找不到办法去阻止,朝仓家的手还伸不到加贺国中部的手取川一线,即使伸过来还要掂量着能不能顶得住吉良军团的强大战力。 这是个强权即为真理的时代,拳头硬就是说话硬气,更何况上杉政虎提出的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即使他现在提出修改边界线,以能美郡与江沼郡之间作为势力划分,他也没有办法坚持拒绝这个提议,只是这么做盟约肯定就彻底破弃,他现在可以确信吉良家还不会做这么不理智的行为。 按照原本在一乘谷制定的谈判计划肯定是亏的,可是今时不比往日,在他离开一乘谷的时候莇生砦合战还没开始,朝仓家只是接收到加贺一向一揆分兵北上的消息,才紧急派出他去联络吉良家议定消灭加贺一向宗以及重申各自势力范围。 待朝仓景连跑到金沢御坊发现扑了个空,又辗转来到前线的莇生砦时,才发觉半个能美郡竟然在短短的七八天里被夺取,或许他再晚来半个月就真的推到江沼郡外也不一定,作为朝仓家的外交奉行他已经没有退路,在一乘谷议定的计划全部失效,只有硬着头皮和上杉政虎掰扯盟约道理,最后毫无效果只能苦着脸让出部分利益。 他没有选择拖延下去是为避免夜长梦多,万一加贺国中再生变乱他这个使者的存在意义就几近于无,到那时不但无法为朝仓家争取应有的利益,还会葬送掉如此大好的时机,所以朝仓景连在明知会亏的情况下依然决定签署新的约定。 朝仓景连得到一个不算满意的答复就匆匆的离去,上杉政虎又接见加贺一向宗的使者专修寺贤会,专修寺是净土真宗高田派的本山,在净土真宗内部的地位与本愿寺派相提并论,世人皆以一向宗蔑称本愿寺派,而对高田派的本山伊势专修寺却多有赞誉。 本愿寺莲如曾与宽正六年(1465年)与高田派的专修寺真慧对立,应仁元年(1467年)比叡山延历寺将本愿寺莲如指为佛敌,让本愿寺莲如仓惶逃望坚田避难,随后更是在应仁之乱后逃到北陆避难。 随着本愿寺莲如被延历寺全力打压,专修寺真慧也因为对抗本愿寺莲如的行为激起北陆道净土真宗内部的压制,不得不放弃北陆道的传教改为前往伊势国一身田建立无量寿院,而后便将专修寺转移到伊势无量寿院,剩下的一支专修寺留在加贺国继续发展,逐渐融入本愿寺派中。 专修寺贤会在加贺一向宗内部属于无权无势的学问僧,平时就做一些佑笔才干的文案书写工作,或者往返于畿内石山本愿寺和越前超胜寺之间,这次被派过来担当外交使者也是无奈之举,原本在加贺的几个外交僧不是死在越中,就是陷在金沢御坊做俘虏,只有用他这个学问僧临时凑合一下。 ps:有不少书友希望乌梅多爆发一下,乌梅其实也很想爆发,无奈写历史文卡文卡的太厉害,每天写出一万字都是拼命完成,手里有一点点存稿是预防突然有事无法码字,或者生病之类无法码字的情况预备的,所以只能尽力保证稳定更新,每天一万字的节奏。 第428章感状与封赏 专修寺贤会来到大广间里哆哆嗦嗦半天才把外交辞令说完,无非是加贺一向宗对吉良家的野蛮侵入表示强烈的愤慨,并对吉良军残暴的屠杀掳掠一向宗信众表示极大的愤怒和不满,声称加贺一向宗绝不会退缩一定会抗争到底。 本庄繁长打着哈欠,对这罗哩罗嗦的学问僧十分厌恶,见他总算把外交辞令背完,就跳出来反问道:“既然要抗争到底,你这个和尚还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带着大军杀过来开打便是,我等正愁杀的不够过瘾,多来的三五万一向一揆才够杀!” “你你你……你是个地狱里的恶鬼!你的双手沾满鲜血,你以后要下地狱的!”专修寺贤会捏起二指禅虚指着本庄繁长表示自己的愤怒。 他这么做不但没有得到任何震慑效果,反而引来在场的武士们一阵哄笑,本庄繁长张大嘴巴指着自己的脑袋,回望黑川清実问道:“我是地狱里的恶鬼,以后要下地狱?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句话有问题呢?” 北条高广猛地一拍本庄繁长的肩膀,嘿嘿笑道:“当然有问题,你从地狱里来当然要回地狱里去,以后是上不了高天原了!” “哈哈哈!千代猪丸变成恶鬼了呀!正好我朝信是鬼王,和泉是第一鬼将,再加上你这个恶鬼,咱们越后的武士不愧是一家人呀!”斋藤朝信不顾柿崎景家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又把以前的段子给扯出来强行拉关系,又把一群给豆的捧腹大笑。 本庄繁长拨开几个无良武士的胳膊,骄傲的一扬脑袋说道:“少拿我开涮,谁说我以后上不了高天原的?我繁长手里可是有主上的感状哟!以后主上登极,我繁长可是要名垂青史的人,羡慕了吧?哈哈哈……” 北条高广的脑袋上青筋跳动:“好臭屁的小子!” “一点都不懂得尊敬前辈大将的家伙呀!”柿崎景家闷哼一声,对本庄繁长的狗屎运表示不满。 斋藤朝信也被他念叨的恼火不已,气哼哼的说道:“真是个可恶的家伙!看不上俺朝信鬼王的名号嘛?” 上杉政虎见配下的大将一个个开起玩笑,全然不将专修寺贤会这个外交使者放在眼里,便咳嗽一声提示众将严肃莫要失礼,他也注意到专修寺贤会的表情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浑身发抖看起来确实被气的不轻。 总不能让外人觉得吉良家的武士个个骄横无礼,他这个总大将的名声传出去也不见得会好多少,于是便说道:“加贺一向一揆在越中所作所为自有公断,本将奉公方殿下之命,进出加贺讨伐妖邪容不得尔等置噱,尔等若是来此聒噪些闲言碎语,还是速速离去吧!” “你们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哼!你们就等着法主的怒火吧!”专修寺贤会这个使者竟然被三两句话激的拂袖而去,把大广间里的武士一个个弄的满头雾水,怔忡的望着那瘦小的影子渐渐远去,过了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斋藤朝信咂咂嘴说道:“这和尚竟敢当着我等的面前拂袖而去,这胆子可真的不是一般的大呀!原来这加贺一向宗里除了疯傻痴呆,还有这种胆大包天的家伙。” 北条高广一拍地板,大声说道:“他这就是呆气,一副文人墨客的酸气,不知道是不是读了几年书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他的文化能比得了主上,还有细川兵部殿吗?好好的和尚不当非要干我们武士的杀人勾当,难道他们不清楚明知故犯要堕入无间地狱的吗?” 越后的武士们都对加贺一向宗使者的行为大为不满,整个北陆关东还没有武家敢对他们拂袖而去,这个学问僧也不知是真的一身书生意气,还是假痴不癫故意抻量吉良家,总之他就当真这么长袍大袖一甩,丢下他们这帮武士大步离去,乍一看好像是他们加贺一向宗多么占理似的。 沼田祐光始终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望着专修寺贤会离去的方向,又过一会儿似乎想通根源,便笑着开解道:“让他走掉也好,走掉了下次再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又过十几天秋叶落下,暴涨的手取川渐渐恢复往日的安静,恰逢八月十五将近进入浓浓秋意的收获季节,从越后紧急派来的三井高安担任加贺奉行,带着一支由六十多人组成的奉行机构赶赴加贺主持这一年的秋收。 一年之内便将越中全境平定,而且还趁势夺取加贺半国的巨大荣耀,让越后的七十余万领民无比振奋,以不到三万的威武雄师一败超胜寺実照的十万大军,再败西光寺真教的六万军势,兵出手取川攻城掠地大展越后武士的雄威,将名闻天下的加贺一向宗杀的丢盔弃甲狼狈逃窜,纵横能美郡之内竟无一合之敌,这是何等的威风霸气。 就连远在出羽国的吉良义时也迅速写下一封里书感状,以感谢上杉政虎的英勇表现,并遣细川藤孝为使者亲自宣读这封感状:“去十五日越中庄川夜讨一向宗凶徒之刻,一向宗凶徒十万骑讨捕,粉骨无比类候,功之条神妙之至候,义时一世中不可忘失候,弥可被励御忠功事肝要候,恐恐谨言,永禄二年八月十六日,足利上総三郎义时花押,上杉弹正殿。” 吉良义时这封感状还是得知加贺一向一揆在越中被全部讨灭,击毙俘虏超胜寺実照以下众多大将百余人,于是兴奋之下传达的感状,从他的遣词中带着对这位大舅哥的极大感激,甚至用上感状里最高级别的“一世中不可忘失候”的条陈。 上杉政虎当然很激动,随后下达的旗本领宛行状中很干脆的将妇负郡赠予上杉政虎作为旗本知行领,这一郡领地大约一万千町步土地,虽然看起来给予的土地不算很多,但这里的土地都是经过多年开发的上田,而且恰好在神通川西岸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依照吉良家的奉行手段完全可以开发出二十万、三十万石领地。 这次除了上杉政虎受到感状之外,所有参与越中战事并立下功绩的武士都分别获得旗本领宛行加增,增加的数量各不相同,其中增加幅度最多的沼田祐光一下就将知行领提高到七千石的备队大将顶峰,柿崎景家、斋藤朝信等人更是提高到一万五千石的侍大将格的顶峰。 山本时幸增封越中新川郡内两万石领地,成为七万石格的谱代家老,本庄繁长提高到九千石差一些暂时不够进入侍大将阶层,黑川清実、北条高广两人到是达到一万石格,毕竟两人的资历年龄和多年的战功放在那里,不像本庄繁长还是个小年轻,两人总要给予一些优待。 安田景元、吉江景资、荒川长実的知行提升到备队大将格,鰺坂长実、上野家成、庄田定资的知行达到足轻大将格最高点,最年轻的水军大将九鬼隆持也获得一千五百石的知行,他父亲九鬼重隆本就是拥有一万石的侍大将,虽然因为在酒田港候阵没有参加这次合战,但依然受到吉良义时的口头褒奖。 另外担任奉行的大熊朝秀、城正资也因为表现不错提升到五千石奉行佐的家格,神保长职安堵本领后因为地方比较零碎被重新转封到一起集中在砺波、射水两郡,去掉他的家臣团所占据的土地知行,神保氏所领的领地合计两万一千七百多石,又被增补三千两百多石凑够两万五千石享受部将格。 细川藤孝此来既是为了传达感状、宛行增封状,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将金沢御坊的大批金银珠宝带走,跟着他从直江津过来的一支庞大的船队早已在本吉凑等候多时,这还是收到上杉政虎的书信才让吉良义时得知这金沢御坊里竟然藏着这么多钱。 加贺一向一揆初次登场可以追溯到宽正法难时代(1464年),本愿寺莲如所部的僧徒坊官聚集在一起,抵抗专修寺真慧的高田派僧徒坊官,以及富樫政亲所部的加贺国人众,随着专修寺真慧在应仁之乱爆发后前往伊势重建新的专修寺,加贺的专修寺由盛转衰。 随后在文明一揆中(1473年),加贺一向宗支持富樫政亲加入东军细川胜元一方,而富樫幸千代则加入西军山名宗全一方,在这场战争自文明六年(1474年)七月二十六日正式打响,对峙持续三个月最后的战斗只用了十天不到,最终以守护代小杉氏自害,富樫幸千代败走京都画上句号。 后来富樫政亲当上加贺守护就开始疯狂压制加贺一向宗的势力,这一举动记录加贺一向宗及法主本愿寺莲如,而他自己又带着加贺国人参加足利义尚所发动的讨伐六角氏的“钩之阵”,因为钩之阵的战事不顺,于是就在军费摊派的问题与被官发生争执。 最终一番争吵不欢而散,遂决定撤回加贺退出幕府的六角征伐战序列,可刚回到加贺没多久便遭到加贺一向一揆拥立富樫泰高的进攻,大部分被官专属一向一揆方使得军势迅速增加到八万人,最终致使富樫政亲横死高尾城,而富樫政亲以及富樫氏十几代人积累的财富就落入加贺一向宗的手里。 第429章盟友拿来卖 他死后加贺进入本愿寺的时代,富樫氏沦为傀儡木偶毫无权力,在本愿寺莲如死后便成为加贺三寺把持政权的时代,这个时代加贺三寺横征暴敛东征西讨扩大地盘,最后竟然要篡夺法主的位置,最后在大小一揆中被山科本愿寺派出的超胜寺実顕讨灭,从此就进入超胜寺家的时代。 超胜寺実顕可以坐稳加贺一向宗总大将,并迅速打造出一支强大无比的军势就在于一个字“钱”,有钱可使鬼推磨,夺取吉崎御坊剿灭加贺三寺的过程中,超胜寺実顕掠走原属于加贺三寺的大量寺产以及藏金,大量的财富使得超胜寺家在短短十几年的功夫就大有超过加贺三寺气焰,对本愿寺证如的命令经常阳奉阴违。 以至于本愿寺证如为压制他不得不建立金沢御坊,命令超胜寺実顕入驻其中受到各种限制,从那时开始超胜寺一族才开始逐渐收起招摇的架势,但时常还是因为自己的利益取向与石山本愿寺发生冲突而动手杀死使者,同时也是在这个时期超胜寺将本吉凑收归自己所有,财税自主权得以保障。 超胜寺実照时代一边向石山本愿寺低头服软,一边加强对金沢御坊的渗透和拉拢,近些年渐渐将金沢御坊的部分寺禅控制在自己的配下,对上要保证自己足够小心不会让本愿寺显如觉得他有不轨之心,对外要压制一门众的越前超胜寺、和田超胜寺的有力一门众,逐渐将把两寺的财务以及他手中掌握的资源转移到金沢御坊。他本来是打算在十年之内完成金沢御坊的完全从属化控制。 但这一切都随着吉良军的到来而划上一个句号,从源平时代富樫泰家在俱利伽罗合战中立下大功,被任命为加贺守护以来,这前后三百六十多年的时间。先后经历富樫氏、加贺三寺、超胜寺一族几次转手所积累的财富全部落入吉良家的手中。 “我粗略的估计一下大约有不下十万贯的各式铜钱,以及差不多等价的黄金白银,至于一些书籍古董以及名贵器物实在不太清楚价值,这几座仓库只有本家进去粗略查看一下就推出来,然后封住仓库派重兵把守,写信给你等到运回去重新点检。” 上杉政虎简单交代一下就带着细川藤孝前往御坊内的几处仓库,对这一笔巨量的财富没有太大兴趣,当年要不是因为上洛费用的摊派引起家内的纷争,他也不会搞青苧专营权获取利益支撑对外作战,现如今越后根本不缺钱。多点浮财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细川藤孝只是进去匆匆查看一下就推出来。随后招来奉行众与物见番头开始着手搬运以及初步点检。这一趟搬运就花费足足三天的时间才全部上船运回越后,细川藤孝没告诉上杉政虎具体数字多少,只是预估一下各式铜钱价值永乐钱十五万贯上下。黄金白银之类的折算价值还要多一些,其余古玩字画暂时无法估价。 另外发现几处暗门搜出超胜寺家吞并加贺的作战计划若干,来自大明朝的贵重茶具、宝石、象牙等工艺品,甚至还有一方顶级端砚,这种好东西就是吉良氏三百年传承都没有获得过,只有足利将军家在足利义满时代从大明朝获得一方赠予,据说平清盛曾经也有一方端砚,只是随着坛之浦合战而不知道流传到何处,却是不知这一方端砚是不是平清盛流传的那一方端砚。 又过半个月吉良义时下达一封委任状,命令上杉政虎全权负责与一向宗、朝仓家的和睦达成约定。并要求他尽快解决北陆的战事率领主力军团返回春日山城,其实他并不召集返回越后坐镇春日山城,因为越后四周都没有战事发生,回去不如在这尽力压制三郡之中的一向一揆势力,反正无论是一向宗还是本愿寺都拖不起,他是最不用感到着急的。 幸好也没让上杉政虎多等,在委任状下达之后没多久,石山本愿寺派来的使者急匆匆的赶到加贺金沢御坊,这次派来的使者是下间赖照与七里赖周两人,他们这二人是本愿寺顕如最信任的心腹,两人都不是北陆一向宗的嫡派出身。 下间赖照的父亲下间赖清曾是越前一向一揆的几大军头之一,在大小一揆中也立下功绩受到封赏,但后来还被超胜寺実顕排挤回石山本愿寺郁郁而终,他这次回来是奉命夺取越前一向宗的军权,自然不可避免的要与超胜寺教芳争权,这正顺着他一报当年之仇的本意。 七里赖周的出身更低,他是出身山科本愿寺时代一个小小青侍,所谓青侍就是地侍级别低级武士之中比较年轻而有前途的男子,他本人连个俗姓苗字都没有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富农转为地侍阶级,因为忠诚勇敢办事得力而在近二十年的辰光之中,逐渐提拔为石山本愿寺内有数的心腹大将,这次派到加贺也是为获取加贺一向一揆的军政大权。 下间赖照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和尚,同行的七里赖周与他的岁数相差仿佛,但是两人的表现和气场真是高下立判,下间赖照从仪表谈吐来看更像是个学识丰富的学问僧,而七里赖周抛弃那其貌不扬的样子不说,又矮又瘦还有些驼背实在不像个大将的样子。 七里赖周与下间赖照对视一眼,然后率先说道:“贫僧奉法主之命前来与吉良家达成和睦,不知上杉弹正殿可否做主,若不能做主贫僧等人又该去何处商谈和睦事宜。” “本家可以做主,这一点两位不必担心,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上杉政虎一伸手,作出请说的动作。 下间赖照笑呵呵的说道:“那就好!贫僧此来的目的是与吉良家达成和睦,法主的原话是之前的所有愁怨你一笔勾销。籍此机会弥合两家的干戈纷争引发的祸乱,就以现在的实际控制区为基准线,双方从此休兵罢战不再动兵火,不知上杉弹正殿意下如何呢?” 上杉政虎听到他们的提议也是莞尔一笑。心知超胜寺実照的首级挂在金沢御坊外近一个月总算没白费,经历多日的舆论发酵必然使得石山本愿寺陷入畏惧的情绪之中,前后投入十二万七千大军都被俘虏和歼灭,入侵加贺前后十余日就夺取北部两郡,随后更是在莇生砦合战里大败一向一揆军,以至于加贺一向宗沦落到能美郡都快要守不住的尴尬局面。 领地被占信众被掳,致使加贺、越前一向宗面临无兵可征无粮可筹的窘境,钱财支出的唯一来源也随着本吉凑的攻陷而被掐断,随着莇生砦的失败将最后一丝翻盘的机会给葬送,现在不要说反攻强盛的吉良家抢回失去的领地。就是维系现有的局势不倒台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面临巨大而又无法抵抗的威胁。所以石山本愿寺的法主本愿寺显如立刻作出退让妥协换取与吉良家达成不战和睦的基本要求。因为他们知道加贺与越前的一向宗势力绝对没有能力同时坚持两线作战,只有选择其一作为进攻方向才是唯一的出路。 眼下的局势是越中一向宗势力被彻底清空,连带的能登一向宗的几个坊官也陷在能登畠山家的内乱中无法自拔。加贺北部两郡的一向一揆主力早已在越中侵攻的过程中被清空,待吉良军杀入加贺以后又进行一次次屠杀和人狩,凡是一向宗信仰坚定的人,无论武士、僧众亦或是农民,不论性别年龄全部捕捉扭送越后处置。 在这一系列的血腥镇压过程,对作为一向宗基础的信众阶层的损失是极为严重的,各村各乡里还能留下的人口不超过五万人,这五万人里要么是对一向宗的信仰不深,要么就是本身仇恨一向宗或者归属于一向宗敌对势力的领民。 而北部两郡内吉良家军的精锐驻守就足有四万之多,外加随时增援的吉良水军不下三千军势。让一向宗根本没机会在北部两郡煽动新的一揆暴乱,更糟糕的是吉良家还在不停的从越中运送农民迁入北部两郡名义上是为协调秋收问题,实际上是要把这两郡彻底实领化。 能美郡东部地方的情况也差不多,几百个大大小小的村庄被捕捉一空,甚至连能美郡西部未受战火波及的地区也受到小范围人狩的影响,这些训练有素的骑兵可以在一夜之间连续袭击几个村庄,在足轻的配合下一个白天就把这些村庄里的信众从上到下抓的干净。 信众中的男丁们团结起来积极抵抗,就会遭到吉良军的无情杀戮,这些毫无悲悯之心的武士杀起一向宗信众比杀只小鸡还轻松,被杀怕的信众不得不作出选择,要么就践踏一向宗的法旗并向神佛起誓与一向宗决裂,要么就被强行掳走送到越后或者佐渡做矿工,反抗者不论男女不问贵贱一律就地处决。 这么残暴的制度确实震慑住向来气焰嚣张的一向一揆,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手段,用如此激烈的手法将一向一揆赖以生存的生命线连根拔起,失去信众他们就是无根浮萍几场失败就会瞬间溃散,这是石山本愿寺决不允许发生的。 其实石山本愿寺方面并不理解吉良家,用如此激烈的手段对付一向宗到底是为的何种因素存在,因为本愿寺家与吉良家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双方也谈不上严重的利益纷争,无非是一些宗教上的分歧,这点问题还不如越前朝仓家与本愿寺的死仇的十分之一。 这些年虽然放任加贺、越中一向宗对越后的进攻,但也不是没有想过要主动弥合这种关系,可是越后的一向宗禁止令恰好触动一向宗的底线,让本愿寺显如几次三番犹豫着还是放弃主动提出和睦的打算,只要他提出和睦的谈判,本愿寺显如一定会伸手接下这个好意。 因为在本愿寺显如的心里,总觉得到最后还是吉良家会主动和他提出和睦。到那时越后放开一向宗布教限制,哪怕只是开一到缝隙就像甲斐国武田信玄那样管理严格也无所谓,他只需要一个台阶下,然后就可以大大方方的约束加贺、越中的一向一揆。若北陆的这些僧徒众以及坊官们不听号令,他会很乐意邀请吉良义时一道对北陆再来一次“大小一揆”的大清洗。 只是这次的遭遇实在出乎本愿寺显如的预料之外,双方在越中争夺领地的战事竟会如此激烈,曾经在京都有过一面之缘的上杉政虎竟然如此厉害,不但歼灭向来阳奉阴违不老实的超胜寺実照,还把加贺国中北部两郡以及能美郡半郡吞并,让他想做更多的调整也已经来不及了。 这次让下间赖照、七里赖周担任使者一是为争权,二是来试探一下越后方面的具体反应,到底是真打算与朝仓家联手吞并加贺一国彻底消灭北陆一向宗,还是有回旋的余地大家可以坐下来商量到底怎么划分势力范围。 上杉政虎显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冲两位僧人微微一笑道:“本家奉公方殿下里书谕令而来。达成与越前朝仓氏议定的盟约。加贺国一分为二北部归吉良家而南部归越前朝仓氏,如今我军已经夺取北部两郡,对能美郡内的扫荡也进入尾声。现如今唯一的敌人就是和田山城内的三万一向一揆军让本家很不愉快,这也是对我上総足利家完全支配手取川的唯一挑战。” “加贺两分吗?原来如此!弹正殿侵入能美郡是为确保支配手取川不受干扰吗?唯一的挑战是和田山城里的三万守军呀!贫僧明白了!”下间赖照也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话不需要点透就悟通其中的关节。 七里赖周比他的反应稍慢一些,只是稍作迟疑也随即明白过来,上杉政虎这是明摆着要卖掉越前朝仓氏这个盟友,连秘密达成的盟约都可以假装毫不在意的说出来,可想而知他们两家所确立瓜分加贺的盟约有多么不稳固,或许双方是有矛盾,又或许是吉良家对朝仓家不太满意,总之这其中是有机可乘的。 上杉政虎似乎没看到他们恍然大悟的表情。继续说道:“本家的意思很简答,和田山城内的三万一向一揆军撤出,一向一揆不得以任何形式任何名义,越过我上総足利家在手取川一线构筑的防御网,同时本家可以保证不会对手取川南岸用兵,同时可以允许一向宗在本吉凑内保留原有的部分产业,但禁止武装船只和我方禁止的船只进入本吉凑。” “如此甚好!”七里赖周忍不住激动的捏住念珠,他即将要接任加贺一向宗的军政大权,身为加贺一向一揆的新任总大将,手里没兵没钱没粮就没人会听他们俩的话,这两个新上台的总大将总不能变成光杆司令,所以必须要弄到兵员钱粮才能稳坐钓鱼台。 而吉良家的态度恰恰表示愿意给予这方面的照顾,首先是和田山城里退出来的三万大军肯定要落入他的手中,其次能美郡西部以及江沼郡的安危可以得到保障,土地粮食人口都不用担心再被掠夺,最后是本吉凑的寺产得到部分恢复,这都是超胜寺家几代经营的寺产,哪怕只给他十分之一也是笔不小的财富,大军的用饷多半是可以支撑下来。 他们俩也算看出来吉良家的态度,既是要用强大的武力打残加贺一向一揆让他们不敢生出异心,然而又不愿意一棍子敲死加贺的一向一揆,最终和石山本愿寺彻底决裂如鹬蚌相争,反而让越前朝仓家躲在后面渔翁得利。 其实本愿寺显如也不愿意得罪吉良家,吉良义时能在畿内短短的四年里缔造坂本的奇迹,下向越后又用六年的功夫打下四个领国,只看这份手腕和能力便绝不是朝仓义景那个贵公子所能比拟的,而且吉良家与一向宗又不向朝仓家那般结下几十年的仇怨,本愿寺大谷家的宗家日野流一系,还一直与吉良义时保持良好的关系,在朝中算得上亲幕府且偏向吉良派的代表公卿之一。 石山本愿寺向来对朝廷幕府恭顺无比,二十几年前还曾被管领细川晴元与六角定赖收拾过,这多年来在畿内小心翼翼的夹着尾巴做人。而吉良家恰恰在幕府保持极大的影响力,无论出于各种理由都不应该和吉良家撕破脸。 虽然本愿寺显如也曾拿着“佛敌”的谣言试探吉良家的态度,玩弄政治手段伎俩是每个成熟大名必经之路,经过嘉吉之乱、应仁之乱、明応政变的几波洗礼。现如今的畿内大名一个个精明无比,就是吉良义时在畿内获取这么大的名望,还有大把的武家两边下注,石山本愿寺用点下作的手段不算大事,即便吉良家知道这点事情也不会因此就与一向宗彻底决裂。 而北陆道加贺国的形式又如此恶劣,被上杉政虎点破所谓南北均分加贺的盟约之后,他们俩就发现加贺一向宗所面对的情况格外割裂,越后吉良氏与越前朝仓氏都是知名武家,而且又选择从南北两个方向同时夹击的态势,这么险恶的环境若不做出应对就只有灭亡。 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摆在石山本愿寺的的选择十分有限。最佳的办法是通过战争将两边同时打退。可整个加贺国中还从没出现过上杉政虎这类军事奇才,更不存在吉良义时、武田信玄、北条氏康这种全能大将。 以一向一揆全民参与的性质也注定他们无法在两边同时开战,因为一向一揆的低劣兵员素质注定他们需要数倍于敌方的兵力才能取得优势。当然这个优势通常会在精兵强将面前失去作用,比如九头龙川合战里的三十万对一万八千,再比如越中庄川合战里的十万对阵两万三千,而且加贺也不具备越后那么强大的国力。 不能同时开战那就只有争取同时停战,但同时停战的代价一向宗也负担不起,眼下的情形明显是对一向宗极为不利,无论求那一方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能换来和平,可是北陆一向宗还剩下加贺半国,越前不到半国的家底,有多少地盘可以拿出来作为交易品换来和平还是个问题。 摆在本愿寺显如面前的选择实际只有两个。第一个是主动与越前朝仓氏和睦全力对抗吉良军,第二个主动与越后吉良氏和睦全力对抗朝仓军,选择前者的意味着一向一揆要顶着上杉政虎的四万大军以及那最可怕的七千骑马队,能不能打得过还是个问题。 即便真的要和吉良家开战也需要大举从越前调兵回援,这个过程中朝仓军会不会突然撕毁条约对越前一向一揆下手就实在不好说,两面夹击的危局实际上还是不能破除,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这个危局的实际发生点是越后吉良氏的四万精锐,挡不住他们就不存在破掉两面夹击的战略。 “还有一点!公方殿下的意思是支持本愿寺对越前的侵攻,可以给予一定的军饷支持,数额上是每年不低于永乐钱一万贯文,如果两位即将出任加贺、越前一向一揆的总大将,那就是两位高僧各五千贯文,这笔钱虽然不多但用来弥补一向宗的物资补给,军械打造还是足够用的。 另外这笔钱的用途还有一定显著,就是绝不能在加贺国能美郡内的一向一揆发展,只要被我等查到能美郡有军事异动或者一揆异动,立刻就会撕毁这个合约,另外这是个秘密合约只在口头承诺而不会落于纸上,若两位觉得获得这笔钱就可以挑战我吉良家,大可以试试看。” 在上杉政虎话音落下的同时,斋藤朝信也配合着作出磨刀霍霍的动作,到是颇有点搞笑的意思,两位僧人低声交谈几句便一同说道:“我等可以待法主答应这个和睦条件,我等这就返回石山本愿寺草拟文书,待镇府公回转越后便会亲自送往春日山城。” 两位僧人合十一礼匆匆离开金沢御坊,他们俩没有询问被捕虏的信众送往何处,没有索要越中、加贺的一系列合战中捕捉的俘虏,因为他们俩很清楚吉良家不会轻易遂他们的心愿,所需要付出的价码绝对是石山本愿寺无法承受的,还不如干脆闷头闭嘴装作不知道拉倒。 上杉政虎第一次参与这种邪恶的约定还有些不习惯,若不是吉良义时用密信要求他这个总大将负责处理好首尾,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参与到这种阴谋之中来,这些年一直被吉良义时有意无意的灌输思想,耳濡目染的也知道些有违道义的鬼蜮伎俩,在私下他也曾多次表示强烈反对和不满,但吉良义时每次都能为自己的行为找来充分的理由做辩解。 十几年的戎马生涯让他渐渐理解战争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有的时候就不能讲的太多仁义道德,只要对大节不亏谨守底线,小节上适当放松一些也无所谓,比如在加贺一向宗的处理问题上就是这样,出于政治考量半残而心怀畏惧的加贺一向宗,远比沦为残党在加贺国境四处乱窜威胁领内安定更合适。 只要加贺一向一揆的不倒架,这些一向宗的极端分子就要受到下间赖照、七里赖周的强力约束,处于基层的坊官、地侍依然能够通过自己的影响力约束一向宗信众,就不用担心北部两郡的安定局面备受地缘因素的冲击,没有什么比吞并领地还能迅速消化不留隐患更重要。 相比之下一鼓作气灭杀加贺一向一揆,不但往死里得罪石山本愿寺,还会招惹越前朝仓氏的强烈敌意,不按盟约行事那就是自动破盟撕破脸,加贺一向一揆的残党在损失首领之后会变成一群无法无天对狂徒,说不定还会反过来得到朝仓家的支援。 森只都不需要朝仓家亲自出面,只要适当放纵或者给予一定的保护,就可以让加贺一向一揆的残党像脱缰的野马到处捣乱,他们会借助地利的优势在加贺国的群山中与吉良军玩捉迷藏,内有朝仓家有意纵容庇护,外有石山本愿寺的强力支持,就好比南北朝时代的南朝余孽,可以凭借外部的支援以及地头蛇的优势与室町幕府斗法近百年才完蛋。 哪怕是吉良义时家大业大不怕对耗,可也不愿意为这么点地方耗下去,吉良军团杀入加贺是来抢地盘而不是来结死仇斗恶气,不能为这一郡两郡的地盘就把自己给陷进去,假若陷入当年大魔王的那种断断续续打个十年八年战争的危局里,即便最后把这几家全部斗垮也没有多大意义。 杀进加贺国就必须得为地方局势的安定做努力,不能让加贺国变成一滩泥潭沼泽把几万军势陷进去拔不出来,用最快的速度打败加贺一向一揆趁机攻城掠地,再进行一次会战获得胜利并迅速促成和睦约定,这便已经达成既定的战略目标,再进一步贪心不足难免要找人怨恨。 ps: 对于大名来说,节操是一种奢侈品。 第430章出羽第一美人 入秋的出羽国气温骤降,日头一天比一天短身上的衣裳一件比一件厚,美好而灿烂的夏天过去留给他们享受秋日的时间已去日无多,出羽国中自上而下都在忙着秋收劳作,盘点今年的收获比打仗还要重要,按照羽奥约定速成的规矩,到这个季节即便有战争也该罢兵休战回家过冬,若晚一些把自家的秋收错过去不说,待第一场雪落下再想回家就没那么容易。 今年的气候不太正常,干旱暴雨反复来袭让出羽国的农业受到比较大的波及,索性干旱重一些还有山上难以融化的积雪支撑着不至于太严重,但该有的损失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减少,包括最上家在内的广大武士都遇到相似的难题。 这是最上义光第一次以家督的身份主持秋收后的评定会,摆在他的面前的数据实在让他感到难堪,因为干旱的原因致使粮食产量平均减产两成,最上家名义下掌控的村山郡全境,以及最上郡部分地区大约二十五万石领地,减少两成就意味着只有二十万石,减少两万石就意味着许多地侍要吃不饱,许多农民要挨饿受冻,来年的日子恐怕会更难过。 因为年景不好让配下的天童赖贞、延沢满延等与力们都在那唉声叹气的抱怨着年景不好,好端端的一场评定会被这点事情搅合的索然无味,最上义光看这情况再开下去也没有意义,只有匆匆结束这场没有结论的评定会。 走在返回天守阁的回廊,最上义光的眉头依然没有展开。近些日子始终心事重重的样子。究其原因还是家中诸事繁杂让他这个家督当的很不是个滋味。自从入夏担任最上氏家督以来,他才尝到作为家督的难处的苦闷,难怪他父亲总是一天到晚板着脸不给他一点好脸色,都是被家臣团提出层出不穷的问题,以及各种棘手的难题无法解决给逼出来的。 最上义光抱着脑袋坐在廊下,苦恼的想道:“这个家督可真不好当呀!” 正在他苦恼之际,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殿下,我应该称呼您上样吗?” “嗯?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呢?” 最上义光一下就明白过来。自己一不小心听了自己妹妹和未来妹夫的墙角,正想着是不是应该小心翼翼的起身躲掉,就听到那小女孩的声音说道:“因为女官昨天悄悄告诉义姬,以后要称呼殿下为上样,这好像是吉良……上総足利家的规矩呢!” 吉良义时牵着最上义姬的小手漫步在红叶树下,随手捉住一片火红的树叶,笑着说道:“没关系的!这家规也不是必然执行的,比如在春日山里你的那几位姐姐就一直称呼余为殿下,余也很喜欢这个称呼,余觉得夫妻之间就应当更亲密一些。总是用敬称这日子过的也不自在,日后义姬只需教好孩子们的规矩就好。不必太在意这种称呼上的小节。” “噢!义姬记住了!”漂亮的小女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自始至终都老老实实的任由他牵着自己的小手到处散步,这位殿下对她十分的温柔和疼爱,从不对她说一局重话,总是耐着性子听她讲自己捉到什么蝴蝶,收集什么样的花瓣,还有又学会几个生字之类的幼稚话题,从来没有表现的厌烦和不耐。 最让最上义姬高兴的地方还是殿下带着她出去玩,在最上川上泛舟游览,登上八楯山欣赏五色沼,还有羽黑山上奇奇怪怪的山伏,他们带着奇怪的蔺笠拿着锡杖胸前挂着一个法螺,见到她就像见到人熊一样没命的逃跑十分有趣。 殿下告诉她那些人是来自天下各地的修验道修士,还给她讲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故事,上至応神天皇东征下至殿下在川中岛击败武田信玄,远至大明国的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甚至还有南蛮人一个叫凯撒的伟大皇帝等等稀奇古怪的故事。 有的时候爬不动山,殿下还会抱着她轻盈的身躯漫步山林之间,短短的一个夏天里逛遍出羽国的名山大川,还带着她到酒田港买来许多从没见过的东西,有漂亮的打褂香喷喷的胭脂,有趣的风车还有好多好玩的棋类游戏,把她从小到大没见过的没玩过的东西全都补回来,她突然觉得这位殿下做自己的夫君一定是最好的,比父亲大人对母亲大人还要好。 虽然她知道这位殿下将是自己的夫君,但这位夫君似乎不是以前母亲大人所说的那位夫君,小小年纪的最上义姬还不懂什么是爱情,不清楚为什么夫君还可以更换,当她小心翼翼的询问自己的母亲时,得到的只是静静的微笑。 虽然她的母亲没有告诉她答案,但是从母亲的眼里和兄长兴奋的态度中体味到许多不同之处,即使是她已经隐居的父亲大人似乎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从家人的态度里她还是可以看出大家都对这位夫君十分满意。 最近几天在花园里玩耍的时候似乎听到侍女们隐约的提到“镇府公威震天下”、“源氏名门贵胄”之类的话题,她记得兄长曾经反复向她强调过,这位殿下身份尊贵无比,自己是嫁过去做侧室要侍奉好殿下,傻傻的小女孩还追问什么叫做“侧室”,让聪明果敢的兄长为之尴尬许久。 最上义姬低垂者脑袋,小声说道:“殿下,您就是义姬的夫君吗?做义姬的夫君就可以让义姬生小宝宝吗?我听女官说了好多义姬听不懂的东西,好像要侍奉殿下才能生小宝宝,可是义姬不懂该怎么侍奉殿下呀?这可怎么办呢!” 吉良义时拉着她的小手,笑呵呵的说道:“诶!这些东西听听就好啦!以后嫁进来还会有人在教义姬的,现在不要想太多复杂的东西,现在义姬最重要的就是健健康康的长大,吃的饱睡的好学好礼仪文化,个子长高高的,以后我们的小宝宝才能长的像余这样高哟!” 让吉良义时这么大个子的青年拉着一个只有十二岁,个头还不到一米三的小女孩交谈实在够难为他的,自己又不是萝莉控可几个侧室一个比一个年纪小,当然他也可以理解这个时代的规则就是如此,嫁给吉良义时的女子必须要年轻漂亮,年纪大的早早的嫁出去也轮不到他。 而且这个时代的高级武士迎娶许多年纪比自己孩子还小的正室、侧室也比较正常,比如松永久秀比三好长庆还年长十几岁,却迎娶三好长庆的女儿,再比如吉良义时的便宜岳父沼田光兼迎娶比他长子还小许多的侧室等等都不稀奇。 吉良义时以前没想过会迎娶最上家的女儿,他也不会闲着没事情做陪着一个未成年到处转悠,最近才想起最上义姬的典故于是格外用心与这个小女孩相处,不仅仅是处于不同于这个时代的思想作祟,更是因为他要确定这位最上义姬的为人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心狠手黑”,就像一只“黑寡妇”一样对自己的嫡子动手的传说。 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全然不是那么回事,最上义姬确实是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孩,即便涂上十分难看的贵族妆饰也无法掩饰她的天生丽质,最上一族的基因都不错而且最上义守本人也是个仪表堂堂的武士,在出羽国一群歪瓜裂枣面前绝对算的上玉树临风的英俊男子,吉良义时的岳母小野小少将是个属于很耐看的漂亮女子,生下的儿子女儿都很漂亮。 到是据说伊达晴宗长相一般,伊达辉宗继承他母亲的部分长相还算说的过去,不过距离吉良义时还是差的比较多,好歹他在京都也算得上风仪非凡的美少年,现在回想他当年在京都附近转来转去都没被南都北岭以及五山五寺的和尚们拐走修习众道,到是自己的运气不错。 经过一个夏天的相处,吉良义时也渐渐摸清这个小姑娘的性情,最上义姬就是个傻乎乎的小姑娘,不但天真单纯还格外认死理,认定自己兄长是出羽最厉害的男孩子,就不停的在吉良义时面前夸他兄长多么厉害,搞的吉良义时有些好笑的试探几次,发现小姑娘只是单纯的崇拜他的兄长,大约是被最上义光儿时说的一堆奇怪的理论给忽悠住。 不过她现在又有一个崇拜的对象,那就是吉良义时这个夫君,因为他是最上义姬的夫君,而且还打败自己的父亲大人和“出羽最强”的哥哥最上义光,顺带被打倒的还有整个出羽国的各路大名国人,小女孩的世界观还没有完全成型,从小到大就只在巴掌大的山形城里渡过,不是捉蝴蝶就是看云彩,傻傻的笨笨的渡过她无忧无虑的童年。 如果没有吉良义时插手,她的命运或许要沿着那条轨迹嫁给伊达辉宗,为伊达家生下一个独眼龙的儿子,然后再被自己那个没良心的儿子陷害,泼的满身脏水承受三百年的不白之冤,沦为一个比日野富子还要“心狠手黑”的“毒妇人”。(未完待续。。) ps:最上义姬被伊达政宗黑的很惨,具体黑历史就不说了,有兴趣看的同学,乌梅可以帖一些日文资料出来。 第431章柏木山合战 就在吉良义时出神的时候,最上义姬摇晃他的胳膊小声问道:“殿下今年就会带着义姬去春日山城吗?春日山城大不大?有没有好看的红叶树呢?几位姐姐都是什么样子的人呢?会不会喜欢义姬呀?” “春日山城比山形城大许多呢!每年夏天都在不断改修,待过些日子义姬过去就知道了,红叶树到是有一片不过没有山形城里这么多呀!到是有一片樱花海是你的虎姬姐姐最爱的地方,你的几位姐姐都是良善的好女子,一定会喜欢义姬的。” 吉良义时无意中瞥见最上义光缩着脑袋正准备离去的身影,连忙叫住他道:“义光,既然过来就过来说会儿话吧!说起来余在这里呆的时间也不会太久,说说你最近的执掌家督几个月的感觉如何?” “殿下,义姬先退下了!”小姑娘看到自己哥哥尴尬的站在廊下,于是很懂事的行礼退下,男人说话的时候女子要知道避讳,哪怕是自己的父亲与兄长说正事时也是如此,这出自她母亲小野小少将的从小教导。 最上义光冲自己的妹妹笑笑,然后说道:“臣下最近的压力很大呀!因为秋收的缘故,还有配下与力之间根深蒂固的矛盾,以及米泽伊达家的外交施压,最近伊达京兆的动作非常多,看起来是要对臣下的领地动手呀!” 自从伊达晴宗明确表示这件事没有完之后,米泽伊达氏的小动作就一直没断过,比如伊达家的家臣中山弥太郎跑到村山郡南部的边境建立一座中山城。迫使相距只有一里的上山城城主武永义忠向最上义光求援。 这个地方恰好是村山郡连接置赐郡之间的须川口街道。这个地方本是属于最上家的地盘。但因为最上家近百年来暗弱而一直被弃置,随着伊达稙宗入侵村山郡并在长谷堂城打了场合战,迫使最上家低头服软以后,就落入伊达家的控制之中,以前伊达家还没有那么放肆的建立城砦,但眼下与最上家撕破脸也就无所谓了。 吉良义时到不太在乎出羽国中那点磕磕绊绊,笑着说道:“就伊达家这身板也敢对最上家动手,当余坐镇出羽国是闲着没事做吗?那他们就真是不开眼了!待秋末你随着余前往春日山城见一见我那兄长。便知道如今我上総足利家的力量! 余接到的最新情报,兄长在越中庄川发动合战,以两万三千军势讨灭加贺一向一揆十万军势,并顺势侵入加贺在手取川南岸复击溃六万加贺一向一揆军,扫荡能美郡内一向一揆军势,一向宗法主本愿寺显如已经向余发出和睦请求了。” “什么?加贺一向一揆丢掉大半个加贺国,还被迫向公方殿下求和?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两万三千讨灭十万军势是如何做到的呢?无法理解呀!”最上义光惊讶的摇摇脑袋,表示从没听说过这么夸张的战绩,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最上义光跟着感叹一会儿也没有特别的感觉,他的军略的水平确实有点瞎。比起有几次上阵经验的伊达辉宗还差一截,他的父亲最上义守本人的军略也不怎么样。或者换句话说整个出羽国乃至陆奥国的各路大名国人的军略水平也就那个层次,实在不怎么关心越中、加贺的连番大战,感叹几句新鲜感过去就转眼忘掉。 这都是因为地处偏远之地一年有半年是冬季,春秋两季短小的惊人且交通非常之烂,几条主要街道只比越后的乡村小路宽阔整齐一些,根本无法和越后重新整修过的主要街道相提并论,正是这两大因素使得羽奥的国人众小打小闹还可以,真换上上万人的大阵势一个个傻眼不知道该怎么打。 米泽伊达氏牵扯出来的奥州天文之乱只是一群国人闹哄哄几年,无非是牵扯的大名国人比较多而已,比起关东的天文之乱在量级上差了好几个档次,地方偏僻消息闭塞使得羽奥的国人领主也不太关心外边的消息。 最多也就是越后或者关东的一些消息能引起部分注意,更远的东海、畿内的大事对他们来说只是个好听的故事,吉良义时也不打算纠正少年人的个人兴趣爱好,既然他还没认识到军略的作用就随便他,反正他早晚都是要经历战阵的,而这次他就打算趁机打磨一下有些年轻过份的“出羽骁将”。 吉良义时对着神不思蜀的最上义光说道:“现在已经是九月六日,余决定在九月底乘船离开山形城,在此之前先给不听话的伊达辉宗一个教训吧!回去准备一下,这几天就由义光你率军出阵中山城,将伊达家探入村山郡的爪子斩断。” “出阵中山城,攻城吗?臣下没有打过呀!”最上义光惊慌的说道:“臣下的初阵就是尾浦城合战,第一次出阵就败在公方殿下的兵锋之下,在此之前完全没带过军势也从没指挥过任何合战呀!” 吉良义时暗笑这位出羽骁将还是有些稚嫩,今年虚岁十三、周岁十四的少年人还没长成人,做许多事情心虚的很,不过这也正常,总不能每个年轻的家督都像他那样十岁就能指挥着家臣打赢深草合战,一举歼灭猛将十河一存。 为了给这个一门众鼓起,吉良义时也耐着性子安抚道:“没关系,有余在你的身后作为依仗怕他作甚,左右不过是一座城砦而已打起来也不会太费劲,知道你没指挥过合战才要历练一下,凡是总有第一次经历,多经历几次合战就什么都能学会的。” 最上义光也知道自己是躲不过这一劫,刚才下意识的反驳就有些露怯,于是深吸一口气坚定的说道:“臣下明白了,臣下一定尽力而为!” 吉良义时刚要转身,又返身对他说道:“另外你也不用太担心粮食减产的问题。余在越后的十处粮库里储存着两百万石陈粮。每年多种出的粮食只卖出一少部分。大部分都被存进粮库中,给你支付五万石作为救济没有问题。” …… 在吉良义时的命令下,出羽家臣团的行动非常迅速,只用六天的时间就将各地的军役征发上来,这都是借吉良家奉行众办事得力的缘故,出羽国中撤并村庄拆毁无用城砦的行动很快起到良好的效果,农民居住的更加集中对土地的利用率也大幅提高,同样的也对管理普请役、军役以及正常课税带来极大的便利。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有吉良义时一万五千军势压阵。羽前三郡的各路国人哪敢不卖力行动,急匆匆的拿上武器披上铠甲带着裹在腰带上的便当乘着坐骑,在足轻们前簇后拥下赶往山形城,才六天就聚集八千军势,一时间军容鼎盛颇有点无人可挡的气势。 比起围攻尾浦城的鼎盛军力是差一些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次既没有仙北小野寺氏,也没有羽后的由利十二头、安东氏的插手,敌对的又是昔日的同盟米泽伊达氏,而另一方面吉良义时也没有让羽前三郡全部动员,只是以最上氏及其与力出阵。名义是攻陷深入村山郡的中山城。 这个名义很讨巧可以避免伊达家高度警惕,起码不会紧张兮兮的召集他的一门众和准一门众拉开架势打合战。所以当一天后八千军势赶赴最上川的上游之一的须川时,对面赶来的只有伊达军以及配下的米泽国人军五千军势,后续的配下一门众亘理元宗、国分盛氏、留守顕宗的国人军还在赶来的路上。 伊达家的主力军势其实一直在三千到四千之间,经历尾浦城合战的损失又减少一些只有三千出头,主力军势少也是羽奥大名的一大特点,因为自家的军势不多所以配下的国人众来凑数加在一起也只有五千军势,作为一个郡级的武家来说拥有这么多军势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若不是最上家攀上吉良义时这棵大树,最上家直属的军势最多也就两千余众,还不如最上家的一门众天童氏的实力雄厚,按照正常的情况最上家单挑伊达家是找死,即使叫上最上家那一摊子亲族一门顶天也就八千余众,而伊达家的一门众可以轻易的凑出一万两千以上的军势,这一点就捏住最上家的命门使他们不敢妄动。 最上义光接到命令不得不全力以赴,以天童赖贞为先锋对中山城发动进攻,中山弥太郎边笼城边向米泽求援,坚持三天等来伊达辉宗带着五千军势杀过来,在此期间最上义光的进攻只能用平庸来形容,既没有对中山城造成任何重创也不敢让军势死拼夺城,每天打打停停就像是来渡假的。 身为先锋大将的天童赖贞到是很积极的进攻,可是他的军略水平也就那样,加上攻城战本就是极端考验能力的战争,中山弥太郎笼城固守并不出城应战,他又没有像样的工程器具就只能换上粗劣的竹弓与城内守军对射,再配合敲着军太鼓的足轻翻越土塀,这么打就意味着军势杀进去就被打出来,很容易的就被城内的守军造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眼看伊达辉宗杀过来,八千最上军难免陷入惊慌失措之中,最上义光也是顾此失彼不知该如何应对,白白浪费最佳的调整时机眼睁睁的看着中山城驻入五千军势而毫无办法,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可以调略,实在是第一次指挥大军太过紧张而把这一茬给忘记掉。 伊达辉宗的到来明显不会再给他调略的机会,其心腹大将鬼庭良直亲自把守大手门让原本就渺小的攻城机会化作于零,双方对峙三天在对骂和挑衅中渡过,直到村田宗殖、亘理元宗、国分盛氏、留守顕宗、桑折宗长、黑川晴氏、秋保直盛、黑木宗俊等配下国人军纷纷赶到,城内的守军一下暴增到九千有余逼进一万人。 最上义光一看这情形就知道自己是彻底没戏唱,在没有得到吉良义时的明确答复之下于第二天一大早就回军拔营撤退,他这一走立刻引来伊达军的尾随追击,虽然伊达実元强烈反对追击的举措。但配下的一门众国人众纷纷表示不可放过这个机会。 他们可没见过吉良军长什么样子。只是道听途说自己主家在吉良军的手下吃了个大亏。具体什么情况大部分人都说不清楚,在这些国人眼里这根本不足为凭,想来越后吉良家有一万五千大军突然夜袭打败一万三千军势的出羽国人军也是情理之中,换他们有这么多军势发动夜袭也能做到这一点,所以心里并不怎么把吉良家放在眼里。 伊达辉宗到是不傻,他也很清楚自家的国人军绝对不是吉良军的对手,而且吉良义时这个人阴的很很难说会不会发动一波突袭,他也不敢冒那么大的风险把全部军势押宝在追击最上军。就算他追上最上军也不敢大摇大摆的进攻,顶多也就是打一下沾点便宜就撤回来。 与其如此还不如干脆就守在中山城哪里都不去,于是他就命令有心出战的五千陆奥国人军,在村田宗殖、黑川晴氏、秋保直盛、黑木宗俊的带领下追击撤退的最上军,最上义光没料到他们真敢追出来,只能咬着牙齿向成沢城撤退。 在即将进入成沢城的时候,吉良家的使番通知最上义光不要入城,而是选择附近的柏木山重新布阵,对这个命令最上义光有些摸不着头脑,柏木山只是成沢城附近的一座小山丘。这个高度的山势还不足以建立巨大的地利优势,最上义光不太想在此布阵。但是命令还是得要执行下去,不到八千军势匆匆登上柏木山布阵。 此时伊达军已经匆匆赶来,看到最上义光在柏木山布阵二话不说就转向攻击成沢城,这几位国人可一点都不傻,觉得最上义光在此布阵明摆着是要引自己上钩,八千人依山布阵严阵以待五千军势听起来就有点滑稽,但做起来就不那么让人愉快,他们五千人登山仰攻强行对付比自己还多的军势绝对是不智的行为。 如果最上义光选择进入成沢城笼城固守,说不定这五千伊达军会登上柏木山监视山下的成沢城,眼下最上义光选择柏木山上八千军、柏木山下一座城,摆明车马要用这个犄角之势对抗入侵的伊达国人军势。 这八千军势扎住阵脚不慌不忙的布阵,就仿佛用无声的语言告诉山下的伊达国人众,最上家可以放任伊达军攻击山上的八千军势,就算伊达辉宗把大军都拉出来也不见得能赢,同样放伊达军攻打成沢城,反正一时半刻你是打不下来的,还要时刻提防山上的军势冲下来突袭一阵白白输掉。 这个战术伊达军是几位国人头领是能够领悟明白的,摆在这支国人众组成的伊达军面前最好的选择就只有知难而退,登山作战是自寻死路,攻城作战也不见得能讨到便宜,这五千军势高不成低不就实在尴尬无比,不如早早撤退免去白白浪费兵力粮草。 可若是让他们立刻撤退又有些不甘心,是他们强烈要求杀出来追击最上军,结果兴冲冲的杀出来没几个时辰就灰溜溜的撤回去,这亲戚之间的脸面可就要保不住的,为今之计唯有一个办法挽回颜面,那就是打一下成沢城再找个理由撤退。 他这一等可就等出事情来,当天傍晚伊达军匆匆的撤除对成沢城的包围,选择在不远处的须川河原安营扎寨,虽然只是拉起一个小木栅在其内设下帐篷以及哨卡作为“营寨”之名是略显简陋了点,但羽奥国人在行军或急攻情况差不多都是这么立营寨,最多等到长期围困的时候才会扎下类似尾浦城合战里的大营。 其实这群伊达家的陆奥国人众会选择在此安营扎寨也是很有讲究的,既要保持对成沢城的压迫又不能靠的太近,以防被柏木山上最上军杀下来一个夜袭全军完蛋,嘴巴里明着说不怕吉良军但时机上还是下狠劲盯着夜袭的可能性。 至于吉良军的主力还在庄内,没有三五天是绝对调不过来的,村田宗殖等人对此丝毫不担心,就在当天日落前晚饭还没做好的空档,这支五千人组成的伊达人军就遭到逆流而上的一支小早船队的突然袭击,饥肠辘辘的足轻们稀里糊涂的死在铁炮和强弓的炮火之下。 村田宗殖是伊达稙宗的第九子,乃是伊达辉宗的亲叔叔。一直在陆奥国人村田家做家督还从没见过火力这么猛烈的武器。一时间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黑川晴氏与秋保直盛、黑木宗俊一看这轰隆隆的巨响,还有喷出的浓浓白雾实在惊人无比,配下的一门众以及各路地侍被铁炮强弓齐射打的鸡飞狗跳,连阵势都组建不起来。 眼看情势不妙,四个人一商量急忙率军撤退,至于锅灶上的饭食以及携带的小驮荷与粮草都舍弃不要,刚元服的黑木宗俊还有心情放一把火把驮马赶散扰乱视线,他们这一招确实起到不错的效果。起码在这混乱的大营前,吉良水军也不敢杀进去突袭。 伊达军前脚刚要走,吉良军的骑马队就从后面突然赶来,同时赶来的还有收到将令的最上义光,眼看这个围攻的局势村田宗殖差点吓昏过去,黑川晴氏咧咧嘴急忙吩咐武士扶着他,自己和秋保直盛、黑木宗俊各领自家的军势拼命逃窜。 这一跑就要丢下断后的军势,四家国人以及各路国人众都不愿意送死,最后合计着四散奔逃谁跑的快谁就安全,运气不好就只有自认倒霉。村田宗殖就很不幸的被吉良军的骑马队追上,光荣的成为一名俘虏。 黑川清実、秋保直盛、黑木宗俊到是很侥幸逃回中山城。多少有些损失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待三路军势赶回中山城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伊达辉宗被吵醒来得知自家的军势又吃一次败仗,而且自己的叔叔村田宗殖及其配下国人约八百余众被俘,气的在天守阁里哇哇大叫,可眼下的局势就是这么恶劣,他除了生气又有什么办法呢?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伊达辉宗就发现中山城外已经被两万三千军势团团围住,村田宗殖被迫压到城头下叫门,被俘虏的八百伊达军跪在阵前哭号成一片,场面之凄惨让人不忍直视,所谓物伤其类大概就是这种心情,伊达家的国人众纷纷为跑到伊达辉宗面前求告,希望他尽快救出自己的同僚亲属。 伊达辉宗一看这情形就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狠下心来拒绝的,伊达家内制度是建立在地缘联姻基础上的地方国人首领,这和重视血缘体系的一门惣领制度是截然不同的,但两者都有一个固定的问题,那就是总是脱不出家族亲眷掌握巨量领地资源的窠臼。 经过一场漫长的争吵,伊达家臣团于当天下午达成协议,向吉良家提出赎回被扣俘虏的要求,当然投降是绝对不可能的,议和罢兵也是不被允许的,只是在保持敌对的状态下赎回自己的俘虏,伊达辉宗的正室夫人被吉良义时抢走做侧室的耻辱不可能因为这点挫折就终结,活在这乱世中有的时候脸面一钱不值,有时又堪比富士山那样沉重。 米泽伊达氏家督的面子就属于非常重要的那种,伊达晴宗好歹也当过一段时间的奥州探题,还从朝廷买来个左京大夫的虚衔,家里一大堆亲戚就靠伊达家这个名声唬住配下的小地侍,同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一大堆儿子、女儿送到各家做养子、正室,没这层光环就没有那制造天文之乱的伊达家。 伊达辉宗这个年轻家督的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家督被人揭掉面皮便的没脸没皮的,伊达家臣团以及众多依附其下的国人也跟着丢脸,这个死结绝对不是三言两语或者一点挫折就能扭转过来的,吉良家不归还最上义姬这就没有完。 抢亲这件事情已经从单纯的婚姻爱情,上升到吉良义时与伊达辉宗的脸面的严重问题,身负耻辱的伊达辉宗对最上家反而是个更大的敌人,此时无论是最上义光还是隐居的最上义守都不能再接受伊达家这个盟友,更不可能把最上义姬送回去。 因为此刻的伊达辉宗对最上义姬绝对是个危险人物,即便最上家背叛吉良义时重新与伊达家达成婚约,也无法消除伊达辉宗心里的疙瘩,试想一个被人打过脸的男人又怎么面对被抢走的妻子以及将来生下来的孩子,不稳固的婚姻以及对最上义光这个主使者的仇恨,都会给最上家带来深重的灾难,此刻最上家已经无路可退了。 最上家被吉良义时用一个抢亲之计就拉上自己的战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紧跟吉良家的步伐,还要被迫接受吉良义时抽身离去后留下的烂摊子,最上郡以北盘踞的有力大名仙北小野寺景道,以及村山郡以南的米泽伊达辉宗。 伊达家派来的使者是伊达氏一门众,出羽国置赐郡高畠城城主小梁川盛宗,作为郡内最北端镇守门户的有力谱代家老,就是他的力量在直接支持中山城的修筑,小梁川盛宗对吉良家郑重提出赎回村田宗殖的要请,希望用金钱或者粮食换取八百俘虏的赎回条件。 最上义光毫不犹豫的给予回绝,直言此时双方分属敌对两方不存在赎回俘虏的可能性,唯有先达成和睦在可以谈及俘虏的赎回,将伊达家讨巧的计策轻而易举的破除,虽然赎回战败俘虏是时下最流行的方式,胜利者既可以获得功勋,还能从赎回的过程中获取利益,只是赎回俘虏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战争不打了,或者暂时不打处在停战状态。 不可能这边正在打仗,那边我就把抓来的俘虏卖掉,释放的俘虏回到伊达军不用多久就能变回原来的身份继续和吉良家作战,等于说这一来一回花费力气赚点小钱花,而且这钱还是冒着生命危险换回来的,还不一定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总不能让吉良义时这么个总大将设计半天只为赚伊达家那点小钱,那简直是浪费他的时间侮辱他的智商。 在这个是滴啊自家的武士儿郎培养起来不容易,日子过的紧巴巴的也不忘多培养点精锐,伊达辉宗会被谱代家臣团以及国人众联手施压,一方面是物伤其类的缘故另一方面也不愿意白白损失八百子弟和一名伊达一门众。 赎买俘虏就得先停战,不停战就不能赎回俘虏,这个悖论让伊达辉宗十分恼火,他不愿意同意停战可若是不允许停战就没办法赎回俘虏,要不回村田宗殖和八百俘虏国人众就要闹事,伊达辉宗这个家督当的也很难,最后思考许久还是决定讨个巧试试吉良家会不会同意是赎买俘虏。(未完待续。。) 第432章含恨而退 留给伊达家纠结的时间不多,小梁川盛宗来到吉良军大营的第三天,吉良军便展开对中山城的进攻,不同于最上义光攻城的乏力,吉良军的五千名足轻在铁炮队的掩护下轻而易举的靠近中山城下,城内的木制箭橹支撑不住铁炮的屡次集火全部被打成碎片。 无论多少不怕死的武士爬上箭橹,都会瞬间被打成一滩烂肉,在二十米的距离内上百支铁炮同时集火的威力是伊达家所不能想象的,面对吉良军近乎蛮横的进攻,伊达辉宗所能做的非常有限,无非是喝令弓箭足轻还击并严守大手门,索性这座中山城新修筑起来还比较坚固,一时半会不存在被打破的危险。 可伊达家一万多军势缩在中山城束手无策也不是个办法,一群武士挤在评定间激烈争吵,有的人开始商讨达成和睦的议题,而另一部分则表示坚决要与中山城共存亡,配下的谱代家臣团与国人众出现严重的分歧,让伊达辉宗这个家督也十分挠头。 很快他们就吵不下去,战事只进行一上午伊达军就出现极大的动摇,一些奇怪的谣言突然冒出来让伊达家陷入被动,这些谣言基本都是针对伊达辉宗这个家督,说他为一己之私让上万人背井离乡来到最上家的边境打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战争,他们都要被吉良家俘虏而家督将会在关键时刻抛弃他们逃回米泽城,就像上次尾浦城抛弃自己的盟友独自逃跑那样。 类似的说法还有很多,大部分都是冲着伊达辉宗本人,把他塑造成一个自私狭隘刚愎自佑,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家督,为一个女人争风吃醋的小问题,不惜与源氏名门吉良家开战,还最上家的公主塑造成一个心系吉良义时的痴情女子,被最上义守蛮横的许配给并不喜欢的伊达辉宗,最后在即将出嫁前在自己兄长的最上义光的帮助下打退伊达家重获自由。 伊达辉宗听到这么离奇的谣传时气的面皮青紫两眼暴突,恨不得撕烂这些人的嘴巴,可是真要是寻找又抓不到造谣者,只能气呼呼的处决一个乱传谣言的足轻和低级武士以儆效尤,他这么做既无助于解决问题,反而还会给谣言火上浇油,私下里传播的各种小道消息越来越多。 眼看局势慢慢对自己不利,伊达実元决心向伊达辉宗劝谏希望他暂熄怒火,先与吉良家达成不战协定再做定夺,这个提议得到中野宗时与牧野久仲的大力支持,但伊达辉宗蛮横的拒绝这个提议,言称不报此仇绝不回头。 伊达実元见世不妙想到向隐居的伊达晴宗求助,目前除去这位前家督之外谁都劝不住伊达辉宗,更何况伊达辉宗身边还有一群家臣作为支持,使得他这个辅政谱代家老说话也渐渐不太管用,中野宗时数次向他抱怨家督不懂得尊重谱代家老的态度也让他十分忧心,为今之计也只有伊达晴宗能解决危机。 没过多久伊达晴宗亲自赶赴中山城,将伊达辉宗拉到天守阁父子闭门相谈一整晚,第二天就传出伊达家愿意与吉良家达成不战协定的消息,小梁川盛宗作为使者代表伊达家与最上义光签署约定,两家的军势约定在第二天逐步解散直到双方完全签署合约后再全部撤退。 同时双方的使者氏家守栋与小梁川盛宗也来回走动,就释放俘虏进行一系列磋商,伊达家是无论如何也要那会八百俘虏,最上家也是无论如何都要夺回中山城附近领地,但双方又都不愿意单方面履行对方要求的义务,那就只有漫无止境的扯皮下去。 可眼看秋收正当时大家都拖在这里不是个事情,最后在伊达晴宗的授意下勉强同意用八百俘虏换取中山城附近领地的要求,九月二十日一早,伊达军带着粮草辎重撤出中山城,随后吉良军释放八百俘虏及倒霉蛋村田宗殖。 随后吉良义时就任命最上家的谱代伊良子宗牛率领八百军势作为中山城城主,氏家守栋率领五百军势担任物见山楯城主,并以此为核心可以打造一套包含中山城、物见山楯、楢下城以及背后的上山城所组成的城砦网,可以有效卡住置赐郡方向对最上家的进攻路线。 伊达辉宗在他父亲伊达晴宗的督促下,满怀怨恨的离开这个伤心地,这次的中山城合战包括在此之前的须川合战始终是伊达家大亏,须川合战损失三百军势以及八百俘虏,还搭进自己的叔叔村田宗殖,中山城合战持续三天就出现军中动摇的不利现象,若非伊达晴宗及时赶来迅速用上弹压辟谣等多种手段把这股歪风邪气刹住,伊达辉宗的名声可能就要坏在这里。 伊达晴宗告诉自己的儿子一个道理,不要与强大的对手正面做对,伊达家的生存法则就是从不与强者敌对,即使他遭受莫大的耻辱也不能改变伊达家的生存法则,否则他只有品尝失败以及谱代一门离散的结局,伊达家百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局面不能被他的怒忙冲动给轻易毁掉,他不但是爱面子的伊达氏家督,更是拥有许多亲戚友人支持的奥州探题。 吉良义时没去管伊达家那档子破事,其实这张战争他就根本没去战场,只是成舟在须川附近看看地形就回去下达一封将令,命令最上义光在撤退的过程中不要回城,而是驻扎在柏木山作为机动,随后的进攻压根不需要他出面,岛时胜作为他的影武者装扮成他的样子指挥一万五千大军进攻,包括随后的攻城战以及和谈都是他经手,再由最上义光出面答话。 这十几天里他就在五百马迴众的簇拥下,带最上义姬继续他未完成的旅游大业,他们这次前往的地方是原属于延沢家的延沢银山,这座银山是康正二年(1456年)被当地探矿的山师,仪贺市朗左卫门所发现,随后几年被延沢家所拥有迅速在当地形成小规模开采。 近百年来这座银山的开采规模一点点增加,只是因为开采技术落后人员不足而使得开采效率始终很低,只能保证领地不多的延沢家凭借经济实力上的优势稳稳的坐在最上八楯的次席,经过苏我太兵卫带领十几名徒弟的反复勘探,确定这是一座浅矿层的富银矿,随后几个月里迅速调集佐渡岛中的罪民来此开展开矿冶炼事物。 这座银山的位置不错,不但靠近最上川而且交通十分方便,就地开采冶炼的纯银送往越后进行进一步加工,随着吉良家的地盘不断扩大,苏我太兵卫带着他的徒弟们将足迹遍布越后、越中、信浓、上野各地,如今又来到出羽国为勘探业做新的贡献。 随着金山银山以及铜矿的不断发现,吉良家的收入也随之暴增,业务的大范围增加使得铜屋的地理位置不在符合日常运输,被迫迁徙到新建的新潟町内展开大规模冶炼,现如今铜屋每年可以提供上百万贯铜钱投入市场,才几年的时间就逐步将关东的鐚钱兑换掉储量的近半。 鐚钱在各地的储量远远出乎他的预料,琵琶屋甚至还与在九州活动的大明走私商人接上头,这些来自江南的商人也很乐意用这种永乐钱作为交易货币,换来吉良家所需要的生丝以满足坂本及越后的纺织业需求,一船又一船铜钱通过走私船运往大明朝换来数倍的生丝,这是吉良家目前最赚钱的生意之一。 大量铜钱涌入市场的后果使得永乐钱应声贬值,来往关东畿内两地的行商渐渐失去游走两地兑换钱币差价的优势,凭借琵琶屋的强大的物流力量,始终让畿内与越后的差价保持在足以让行商们扣除旅费及税收之后,面临薄利几近无利可图的程度。 这一点不得不称赞松井友闲的手段高妙无比,既不让行商们就此破产又卡在他们盈利点上,逼迫他们放弃自己行商而加入吉良家的琵琶屋联盟之中,这是他最近几年提出的新概念,倡导以琵琶屋为核心主干,联合各地的大商团组建一个联合商业联盟,以联盟内的同僚关系开展各项商贸活动。 他这个新概念一经推出就遭遇尴尬的冷遇,用松井友闲的话来说是暂时没有得到其他地方的积极支持,大概是因为吉良家远离畿内又不在关东,还无法影响到京畿与关东两个最重要的商圈的缘故,不过他也表示对此是很有信心的。 在延沢银山逛了一会儿欣赏风景,又来到延沢城与隐退的延沢满重亲切交谈一番,并在城中用过午餐才告辞离去,他们的下一站是前往楯冈城继续游览,这一路上与最上义姬有说有笑的好不自在,他没有把实话告诉单纯的最上义姬,其实这次旅游只是个幌子而已,实际是为安抚出羽国各路从属上総足利家配下的家臣。 究其原因还是他对出羽国错综复杂的形势感到无奈,吉良家的核心利益并非偏远的羽奥地区,他不可能隔三差五的来自坐镇,也不可能向对待越中那样派出大量重臣予以正式应对,出羽的国人太多关系也太复杂,完全不同于越中除去几家国人就是一向一揆的明朗局势。 他需要借助最上义光的手来压制住出羽国人,同时又要确保各地国人对他这个家督不会离心离德,因而他才会消耗一个夏天的时间前往多地走访,以他尊贵的身份出现在出羽国的乡下,并毫不在意出羽国人的粗鲁无礼,亲切友善的与各地家臣交谈,逐渐赢得武士们的崇敬与信赖。 第433章偶遇奇才 最上义姬像只快乐的小鸟,一蹦一跳的走在通往楯冈城的步道上,楯山远比吉良义时想象的要大一些,这并不是一座山而是由西楯山、中楯山、东楯山组成的一座山峰群,楯冈城的本丸建立在西楯山,东西曲轮则立于中楯山上。 时值午后阳光甚好,站在东楯山上可以清晰的欣赏在山下的风景,最上义姬张望一会儿好奇的说道:“殿下!楯冈城真的好大呀!这么大的城建在山上不会掉下来吗?” “嗯!大概是不会掉下来的,除非……”吉良义时仔细的替最上义姬擦掉额头上的汗水,笑呵呵地说道:“除非地震轰隆隆才有可能掉下来哟!” “是真的吗?那为什么义姬从小到达地震那么多次,就没有掉下来呢?”最上义姬歪着小脑袋疑惑的望着他,两个小马尾辫随着清凉的山风轻轻飘舞,粉嫩的小脸随着爬山的运动红扑扑的,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一样的小女孩让人忍不住爱怜。 “她还是个天真单纯的孩子呀!这么可爱的小女孩怎么会是毒妇呢?看来余还是有些执着,以余的手腕还怕什么呢?”吉良义时笑着用一个公主抱把他揽着,几步走到坐骑前翻身上马,带着最上义姬飞驰下山。 若说这个夏天他有多少收获,那还要说陪着最上义姬建立基础的感情,让他不用担心先结婚再恋爱的尴尬问题,另外一个大收获就是最上义姬的个头窜升近半头,好歹也在努力向一米四发起进发,以她的年纪未来应该不会比望月吉野的个子矮,他隐约还记得那只笨蛋萝莉当年可能还没最上义姬的个头高。 在途径东楯山与中楯山之间的山坳时,看到小溪边一个少年腰胯太刀盘坐在一块大石上冥想,一阵清凉的山风吹过带起几片树叶从他身前飘过,忽然那少年的右臂轻轻颤动带起一道雪亮的白光,下一刻就听到呛啷一声太刀还鞘,几片树叶在轻柔的风中断成两片悄然飘走。 整个过程之迅速远远出乎吉良义时的预料,从出刀到还刀鞘只有短短的一秒左右,真正斩击的的只在眨眼间的功夫,就这份本领和手段足以让吉良义时为之侧目,同样看这个动作的马迴众武士顿时提高警惕,一色时信呼哨一声二十余骑马迴武士瞬间冲过去将这名少年团团围住。 最上义姬呆呆的坐在他的怀里,奇怪的问道:“殿下!那有个人切树叶的动作好漂亮呀!可是为什么大家要围住他呢?” 吉良义时看到一色时信似乎在与那少年说些什么,过一会儿那少年就慌慌张张的站起来,冲着吉良义时的风向跪伏行礼,于是他才说道:“那是因为大家在关心他呀!这么厉害的切树叶刀术一定要多关心一下……走喽!咱们过去悄悄那个人吧!” 一色时信策马而来,向吉良义时禀告道:“公方殿下,此人自称林崎甚助,苗字名号原为浅野民治丸,本是楯冈家谱代家臣浅野数马之子,幼年时其父在返家途中为其宿敌坂上一云斋所袭杀,为报父仇就拜在楯冈城武芸师范东根刑部太夫的门下修炼新当流剑术,自称于弘治年间梦见林崎明神传授武道极意,获得长柄太刀拔刀术之法,因此改名为林崎甚助。” “林崎甚助,还是个精通长柄拔刀术的剑术高手,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可是余的记忆里应该没有这号人物才对。”吉良义时疑惑的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少年,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身上穿着浆洗干净的道服很是朴素,看的出他的生活条件并不怎么好。 吉良义时策马走过去,居高临下的问道:“你就是林崎甚助?抬起头来回答余的问题,你……甚助这套剑术名目为何?” “哈!在下……在下……”林崎甚助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一色时信提醒道:“林崎殿应当自称臣下。” “哈!臣下这套名号叫神妙秘术之纯粹拔刀。”林崎甚助担心这个名字不讨人喜欢,又补充一句:“这个名号臣下还没琢磨清楚,这个名字只是初步使用任何人都不清楚,大概以后会在神梦想林崎流、林崎梦想流和林崎流之间选一个名字吧!因为臣下的这套剑术来自林崎明神的赐予,所以……” 后面的话吉良义时完全没听清楚,只是反复在脑子里回放那几个名字,暗暗想道:“神梦想林崎流、林崎梦想流?这个名字不是居合术吗?林崎甚助?余到碰上个好彩头呀!”、 将这战战兢兢的年轻人给叫起来,重新打量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出彩之处却拥有异乎寻常的天赋与毅力,于是就吩咐他跟着自己走却出乎意料的遭到拒绝,原因是他要为父亲报仇,他正准备在最近动身前往关东追寻自己的杀父仇人。 吉良义时对这个执拗的少年很欣赏,明明见到自己就吓的要死,却仍然坚持为父报仇的信念,这份执着是战国乱世中十分难能可贵的,知道他的名号和剑术自然也就想起他的生平事迹,这个人是个罕见的不开道馆不奉大名的山野之人,如果错过这次机会说不定就永远也找不到他。、 于是吉良义时也生出几分爱才之心,破天荒的对他发出挽留:“甚助的父亲是被坂上一云斋给杀死的吧!此人余到是知道他的行踪,目前逗留在京都之内的某处道馆中,如果甚助想杀这坂上一云斋其实很简单,余只用一句话就能要了他的性命,跟在余的身边岂不是的更能发挥甚助的本领技艺吗?” 林崎甚助却依然不为所动的回答道:“感谢公方殿下的好意,虽然有公方殿下一言可夺仇敌之性命,但是臣下还是希望亲手了解杀父仇人!此人害的臣下家破人亡若不能亲手一报此仇,臣下实在无颜去见黄泉之下的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 “这样呀!那余到真的不太好强留你……”吉良义时点点头表示理解,因为自己父亲与母亲先后病逝的缘故,使得他对孤儿总是抱着几分同情心,想了一会儿便说道:“这样吧!过几日甚助就随着余的船队一起去越后直江津,自会有人为你安排前往畿内的船只,而后你就去滋贺郡的坂本城手持余的手令,自然会有人为你听过便利,那坂上一云斋的行踪也会给予提供。” “多谢公方殿下恩典,臣下真是感激的无以为报……”林崎甚助兴奋而又激动的跪下来行礼,就差要对他五体投地的感谢了,他一个无依无靠的苦命娃能活到现在,还是他的师范东根刑部太夫与他父亲浅野数马是至交好友,怜惜他孤苦伶仃无所依靠才把他收入门下有机会修习剑术报仇雪恨。 在他短短的十几年人生中,唯一的信念就是为父亲报仇血恨,而正当他为父亲的血仇敌人不知身在何处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位贵人为他指引前进的方向,不但如此还愿意从出羽到京都为他提供屡次提携帮助,这等厚恩但凡是个有血有肉懂得感恩的汉子都要为之感激涕零。 “那么甚助想清楚报仇之后要做什么了吗?” “这个……臣下还从没想过。”林崎甚助有些迷茫的摇摇头,他那短暂而快乐的童年随着父亲被杀母亲自杀殉情那一刻便画上句号,在这十几年里不论风霜雨雪还是艳阳高照,始终坚持着苦练新当流剑术和自创的拔刀术,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杀死大仇人坂上一云斋,至于以后做什么还从没思考过。 吉良义时循循善诱地说道:“希望修行还是出仕呢?” “……修行吧!臣下觉得剑术不精需要多多拜访名师,修炼更高明的剑术再为公方殿下效力。”林崎甚助迟疑的回答着,看到一群马迴众纷纷露出不悦之色,惊的全身蜷缩像只蓄力的蚂蚱但又不敢有丝毫动弹。 吉良义时不在乎他作出的下意识动作,微笑着摆摆手对他说道:“甚助这个动作是林崎流的蓄力动作吗?刚才那一剑果然神妙非凡呀!” “……是,臣下每每思虑遇敌临机的动作就有这一招。” “既然甚助打算修行的话,就更不应该浪费时间去放浪诸国,当今天下剑术最厉害的两个人都和余有关系,第一位鹿岛剑圣塚原卜伝的坐下弟子,中条流剑术一脉嫡传的中条出羽守时秀正是余的谱代家臣,如今坐镇坂本担任部将,你去京都时就可以见到他。 第二位便是如今关东新一代剑圣,新阴流开派宗师上泉伊势守秀纲恰好就在上野国多胡郡上泉城担任余的谱代家臣,其剑术之精妙不逊于鹿岛剑圣塚原卜伝,甚助若能拜在其门下学习新阴流极意,对你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林崎甚助完全没听过上泉秀纲的名字,又不好意思让人觉得自己孤陋寡闻,只能尴尬地说道:“臣下希望能拜谒鹿岛剑圣,能得到剑圣老人家的指点,臣下就再也没有遗憾了!” 吉良义时被拒绝也不生气,这林崎甚助就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武痴,与他计较这种细节反而无趣,点点头说道:“嗯,那也可以,你还年轻以后有很长的路要走,杀死坂上一云斋先不别急着回来,就留在坂本跟着中条出羽守以及师冈一羽修行两年再回到春日山城,余到那时自会成全你一见鹿岛剑圣的心愿。” 随后与林崎甚助交谈几句,吩咐他收拾行囊去山形城等候返回春日山城的船队,随后他就带着最上义姬匆匆离去,虽然没能把这位居合术的创始人立刻拴在自己的身边,但是凭借他给予的恩义厚待以及修行上的巨大诱惑,以后也不愁这个甘心隐居乡野的高手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九月二十二日,出羽国降下第一场雪花,从这一天开始整个羽奥将迎来漫长冬天,吉良军的主力早在中山城合战结束后就分批返回酒田港待命,吉良义时临走前任命色部胜长担任尾浦城城主,任命内藤正成担任山形城城代。 有色部胜长这位老将坐镇庄内,再加上忠诚沉稳而又善战的内藤正成坐镇山形城,这羽前国就基本安稳无虞,内藤正成这个城代住在二之丸负责日常的军务分担,同时负责在最上义光随侍春日山城的期间管理山形城的日常事物。 安排好一切,吉良义时就带着最上义姬以及他的哥哥最上义光返回直江津,这一路顶风冒雪的回程道路颇为辛苦,若不是第一场大雪地面还没有冷下来,河水也没有因此封冻的话怕是更难返回。 回到春日山城的时候已经到了十月初八,途中因为暴风雪太大而在佐渡岛停留几天,回来的时候越后已经是一派银装素裹的北国风貌,将最上义光安排在二之丸的别馆中居住,然后就拉着最上义姬匆匆返回春日御所。 外边的风雪下的正急,而隔着三层隔门的华之间里却温暖如春,虎姬抱着一个哭号的婴儿小心的哄着,娇声埋怨道:“殿下一走就是半年的辰光,可让妾身一顿苦等呀!您看看珍王丸都快不认识您这位父亲了!” 吉良义时憨厚的笑着说道:“余这不是去打仗了吗?在出羽国遇到一些麻烦耽搁的比较久,还没怎么感觉就已经过去半年的辰光,一不小心回来晚了些,呵呵……” “男人家的事情妾身这样的小女子可不明白呢!不过妾身可是早早的就听说殿下又给妾身带来一个好妹妹,你的名字叫义姬吗?过来到姐姐这边来!”虎姬将孩子交给侍女待下去休息,伸手拉着胆怯的最上义姬与她说起话来,竟把他这个夫君给晾在一旁不管不顾。 这会儿一侧的纸门被悄悄拉开,走进来两大一小三个妙龄女子,见到吉良义时眼前一亮又规规矩矩的俯身行礼道:“妾身直虎、檀香、吉野见过殿下。” “快快请起,半年不见你们的身子越发圆润丰腴了呀!”吉良义时刚要下手去来个拥抱,就听到虎姬一声咳嗽,提醒道:“殿下可要注意风仪,白日宣yin什么的是万万不可以的哟!若是被侍女们学出去,我上総足利家的脸面可就要丢光了呢!” “诶!余又没说要做什么,来个温暖的拥抱还不行吗?好吧!那就白天不抱晚上抱也一样。”吉良义时无奈的坐在几个女人面前听着她们围在一起,莺莺燕燕的看着这个新来的妹妹最上义姬。 经过初期的拘谨,最上义姬很快就与三个女人一个少女打成一片,尤其是望月吉野十分兴奋像个快乐的小猫咪拉着最上义姬说东说西,就差把她的忍术秘法以及被吉良义时训练吞枪术的秘密给掏出来,这个笨蛋萝莉都快十六岁还是缺根弦的马鹿样子。 过了会儿乳母带着两个幼小的婴儿来给吉良义时过目,吉良义时仔细分辨一下还是能认得出虎千代与松千代的区别,虎千代虎头虎脑的身体壮硕,满身都是小褶子小手肉嘟嘟的睡的正香,松千代就稍微瘦一些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吉良义时看。 “两个好孩子和珍王丸一样都是余的好孩子。”吉良义时感叹一句,郑重的对几位夫人说道:“这半年里带着孩子真是辛苦你们了!” 沼田檀香一脸感动的望着他,低声道:“殿下……臣妾只是做一个女子应做的事,臣妾……” 吉良义时拉着檀香与直虎温暖的小手,说道:“你们的心意余都明白,先别惊着孩子让孩子们去休息吧!余有一个冬天好好陪着你们哪也不去。” 傍晚在大广间里举行一场庆功宴,庆祝吉良家在北陆、出羽两线齐头并进创造辉煌的战绩,尤其是上杉政虎的威名在越中、加贺的一系列战斗中被越前朝仓家以及一向宗传入畿内,一时间越后之龙的名声堪比关东明将太田道灌,讨灭一向宗的两场合战也成为京都最炙手可热的话题。 足利义辉听闻上杉政虎的名声之后,击节赞叹他为“关东第一武士”,并亲自将自己的下一字赐给上杉政虎,由此使他的名字改为上杉辉虎,据说足利义辉还打算为上杉辉虎向朝廷申请一份官阶,但具体什么情况暂时还说不上来。 吉良义时对于足利义辉的表态很是不以为然,无所谓的笑道:“公方殿下依然不改爱占便宜的本性呀!总想着用这点小恩小惠拉拢余的一门众,却总是不明白远国的大名领主是不可能用官位美誉就能轻易拉拢住的。” 改名的上杉辉虎对此也不甚在意,就像吉良义时说的那般世情并非如此简单,足利义辉给他一个名字不能掩盖任何问题,足利义满不但给大内义弘赐予上一字,还把和泉、纪伊两国守护赐予他,但大内义弘还是因为和细川氏对抗,而走向联合关东公方对抗足利义满的道路上,最终兵败被杀终结显赫的一生。 莫说一个名字一个官职能打动人心,就是给一国守护若不能辨识人心也照样造反,上杉辉虎的信念道义堪称光明正大,但他本人却是纯粹的东国武士,有自己的血缘亲族地缘谱代以及土地这个最大媒介的牵扯,注定是不可能和足利义辉走到一条道上。 两人都对这点小事不放在心上,他们俩的姻亲地缘牵绊的极深绝不是足利义辉所能扭转的,只是随意说几句撇开不谈,过一会儿上杉辉虎说起加贺的安排:“吾已经将三万军势撤回春日山城,只留下沼田祐光殿镇守石川郡金沢城,吉江常陆介殿镇守能美郡和田山城,鰺坂备中守镇守河北郡上山田城,暂可稳住加贺国中的局势,只是不知公方殿下对加贺的打算如何?” 从这三个人的安排十分讨巧,沼田祐光属于早早跟随吉良家的畿内派新锐,吉江宗信是越后国人吉江景资之父,在越后国人中属于军略能力中上,笼城固守的能力不错这三十年来越后屡次变乱将他善守的名声打出去,另外还极善取次及各项政务,作为中越有数的有力国人。 而鰺坂长実又属于越中国人中长期亲越后的国人,军略和治政都可算作超过同侪的俊杰人物,而且他靠近吉良家的时间非常早,弘治元年就已经主动投效在吉良家配下,为吉良军团打开通往越中的通道做出不少努力。 吉良义时几乎瞬间就洞察到上杉辉虎在加贺做的制衡之道,用老中青三位不同出身派系的武家共同掌握加贺的军政大权,这是他这个领兵总大将所能做的最细致处断,由此可以看出这位大舅哥的思想也在渐渐转变,比其以前更聪明也更巧妙。 “嗯,这三位的安排非常好,至于加贺的安排余打算用移民之法填补空缺,今秋移民的三万越中之民只是第一波,过年之前到春耕开始前第二拨、第三拨也会随之行动,争取在春播结束前将十万移民安排进入加贺三郡之内。” 上杉辉虎皱眉思索一会儿,依然摇头问道:“只是转移领民吗?可是从越中抽丁十万的话,越中的人口就要严重不足了呀!” 吉良义时笑着说:“从越后迁徙十万居民进入越中入部补充缺口,反正我越后的领民已经逼进七十五万,算上捕虏的罪民囚犯超过八十五万,罪民囚犯可以让他们去挖矿,进工坊劳动也可以在农庄里让他们种地,或者养殖牲畜,待他们为余工作一代两代人之后,再择优给予赎罪恢复名誉的机会,越后已经不怎么缺人力资源了。” 仔细想想确实是这样,上杉辉虎在越中、加贺驻守近半年,再回到直江津就发现时隔半年又有一个大变样,直江津内最早兴建的町並都已经尽数拆毁,更换上更加坚固美观的新敷屋,据说新建的敷屋特地花费请明国的工匠亲自指导,不但保持木制建筑的出色抗震性,还利用三合土及石灰的加固提高房屋的稳定性,并利用石灰粉刷的效果降低火灾的发生几率。 城下町也是一边建一边拆,老旧的町並破烂的道路全部拆毁平整,所有道路及地基必须要铺设一层厚厚的三合土,通常一个新町的建立需要经过铺垫三合土再用人力千百次敲打,以及石辊反复碾压让泥土紧密下沉,再经过一个冬天的严冬凝实土地,到春天雪水化冻之时敲下第一根木桩。 建筑的精细化、美观化意味着愈发富裕的越后町民对建筑的舒适性有着更高的要求,再也不是以前湿答答脏兮兮乱糟糟的草葺敷屋,而是一水干净整洁的板葺敷屋,据说京之町、堺町、坂本町、坚田町的敷屋才能达到这个级别,即便是九州的博多港、长崎港,四国的宇多津港的部分町並里也只是有足够一定规模的板葺敷屋。 这就意味着直江津已经渐渐赶上博多港、长崎港的经济水平,甚至还在不断的向畿内几座大町的水平,这已经是城市级别的建筑群,手里有钱的町民们也不在乎多花费一些钱财享受更舒适的生活,哪怕间别税比以前翻上两番也无所谓。 “这几年从越中加贺捕捉的俘虏不下十几万,再算上各地战事中捕捉的俘虏到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但是只转移领民总觉得不太稳妥呀!加贺的坊官众方才新参忠诚还不稳固,富樫介的家臣团能力不足,必须要派驻一些得利的武士镇守才可以呀!”上杉辉虎很清楚这一切与奉行众内严密而复杂的组织架构以及极高的执行力有关系,他并不为越后的发展感到忧虑,而是把自己对加贺的担忧说出来。 “余对这方面自有安排,转封椎名殿至手取川上游入部,领地东起尾添城,西至小出城,北至莇生砦一线的领地,居城就设在二曲城吧!这座山城标高三百米,毗邻手取川有着便利的交通且背靠群山易守难攻,唯一面对的进攻方向还是同样三百米高的山城小出城。 椎名殿只需守住这里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此地群山叠嶂石高是不能与新川郡的领地相提并论,但是余会给予他原来的石高禄米不减一分,并特许椎名殿在山上种植楮树、桑树等,余将会给予必要的支持,另外允许他在手取川沿岸经营渔场,捕捉的鱼虾将有琵琶屋进行协调收购。” 将椎名康胤转封到前线缺少油水的领地,同时允诺他原有的石高一丝不少,鼓励他去山上种楮树、桑树之类的多年生经济作物,再给他一笔钱财的进项堵上他的不满,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妥当,就问道:“只有椎名殿一人转封吗?” 吉良义时又说道:“还有转封神保殿至河北郡领地石高不变,居城设在津幡城作为鰺坂备中守的有力支持,镇压郡内降服的一向一揆残党。” “臣下明白了!”上杉辉虎眉毛一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第434章进击的村上 吉良义时的用意不难猜度,越中两个最大的地头蛇带着十万领民转封到加贺国,并且是一个掌握能美郡大片山区及一大段手取川的河流资源,另一个在河北郡掌握大片不下砺波平野的肥沃领地,两人一南一北,一个山区河流一个沿海平原,注定各自的利益取向各不相同,可以确保他们不会因为转封引起不满。 同时通过转封的方式,把越中大片领地的实际控制权拿到吉良义时的手中,再算上妇负郡的上杉辉虎新封旗本知行领,以及鱼津城附近的山本时幸旗本知行领,吉良义时和谱代家老就基本掌握住越中七成以上的领地。 “余还有一个计划,就是命令安田治部少辅长秀为大将,率领平贺左京亮、山岸隼人佐、土肥美作守、香取弥平太、河上弥六郎等两千越中军势负责平定飞騨,将亲武田的三木氏、江马氏通通打压下去,并又神余隼人佐负责统建飞騨奉行机构,务必要将飞騨境内亲武田势力全部清除,未来的战略就是配合信浓的真田弹正殿攻略伊那郡。” 这几年看起来越后一帆风顺没闹出大乱子,好像只要是个傻子做家督也能干的像吉良义时那样好似的,其实一切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吉良家臣团的构成十分复杂,早在近江的时候就出现近江派与三河派内斗的事情,近些年随着吉良义时下向越后,通过一系列胜利确立无可撼动的威望,才逐渐将近江派与三河派以及幕府派的所谓派系内斗风险压下来。 旧的问题消失伴随着新的问题出现,如何协调越后本土家臣团与原吉良家臣团的关系,这始终是摆在吉良义时以及一干谱代家老面前的巨大难题,即便以吉良义时的崇高威望也需要在这个问题上慎之又慎,通过战争的统一指挥,福利待遇的统一给予,功绩封赏的公平合理。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越后的农业开发带来的巨量红利,才逐渐填平两派之间就知行、待遇等各种问题产生的巨大摩擦,即便做到近乎万无一失也无法阻止那些时常出现的微小碰撞,大问题上团结小事情上其龌蹉,磕磕碰碰的总不能安泰就是越后家臣团的写照。 随着这几年信浓的基本平定,上野国的全线靖平以及今年先后平定的越中、加贺、羽前三国,家臣团的成员数暴增一倍有余。从属的国人更的多的数不胜数,一大堆安堵本领的文书以及相关的转封令写的他手都发酸,许多从没听说过的家臣已经成为他配下的重要组成部分。 家臣来源越来越广,协调各派利益就得越发的谨慎小心,不能因为威望高就可以对家臣、国人肆意处置,肆意妄为的后果只会是吉良家的上升势头就此打住。说不定还会陷入巨大的内乱与麻烦之中,尤其是各方旗头大将分拨设立军团各自立功的时刻,作为家督更要协调好各军团的进攻节奏,寻找平衡点确保不生龃龉不出问题。 永禄二年的吉良家并不平静,除去出羽、越中、加贺的几场战争之外,还有一场持续整个夏天的信浓战争。 自从吉良义时与上杉辉虎率军各自出阵以后,真田幸隆带着上万大军守在佐久郡花费几个月时间守备上野国的安全。直到确定北条家发动三船山合战无力北顾上野之后,他才率领军势紧急返回筑摩郡主持对诹访郡的进攻计划。 一万七千大军分成两部分,村上义清率领其中的五千军势越过塩尻峠对南信浓的荒神山城发动进攻,他的进攻计划非常突然也十分巧妙,这个突袭着实打的伊那郡内从属于武田氏的国人众一个措手不及,因为伊那郡的向诹访郡的联络通道被吉良军切断,以至于诹访郡内驻守的武田信繁都不知道伊那郡被突袭。 这也不能怪武田信繁不小心,塩尻峠确实有一条通道连接伊那郡。可以擦过诹访郡轻而易举的进入南信浓的腹地,可这条通道平时几乎是不怎么使用的,这条通道到底比不得信浓街道宽阔平坦,而且这条通道四周都是层峰迭嶂的大山,其中就盘踞着不少野伏盗匪等不法之徒,所以行走的危险性就大大增加。 因而伊那郡的商人明明可以走这条通道,就可以进入筑摩郡并节省许多冤枉路。可若考虑到那条道路都是荒山野岭时常有盗匪袭击,还要增加额外的雇佣浪人费用就大大的不值,愿意考虑走这条路的都是小商人因为可以节省路程和时间,大商人要么不愿意来穷乡僻壤的伊那郡。要么都选择走信浓街道宽敞的大道。 起码沿途人烟稠密有宿屋投宿,不用担心在荒野里无处可住还要时刻提防被盗匪袭击,村上义清经过这条山道时顺手收拾掉附近的盗匪野伏,还捉来几个在笑傲山林颇聚集几百喽啰的的山匪头头,他们本人就是伊那郡内国人众的亲族庶出,因为各种原因被撵出来自谋出路。 因为本就是些不学无术的家伙,出奔到外也没有武家愿意收留,走投无路就跑到附近的大城山、穴仓山、雾访山、大芝山之间落草为寇,平时以打家劫舍欺男霸女为生,随着信浓的大混乱到还真汤们渐渐混起声势来,随后又和各自家族建立联系,形成家族为其庇护躲避郡司围剿,山匪头头就把抢来的利益分润出部分给各自家族里的形式。 有这个几个地头蛇充当带路党,使得村上义清的突袭行动的效率及隐蔽性大大提高,所以待村上义清带着吉良军突然杀入伊那郡来到荒神山城外的时候,荒神山城的城主草间备前守完全没料到自己会被突袭,城内三百守军面对突如其来的五千军势以及威名远播的村上义清,无论在士气还是准备上都处于绝对的下风。 笼城死守整整三天,最终还是因为兵力稀少士气低下而笼城失败,村上义清几乎没费太多力气就攻破大手门依次敲开两侧曲轮以及二之丸,草间备前守带着五十余足轻退入本丸,试图依托本丸的地利优势做殊死抵抗,但他那点兵力实在不够看,坚持没半日就寡不敌众被岛津忠直讨取首级。 此战村上军只受到些许微损,本就趁其不备突袭城砦,若不是为减少损失封锁消息花费点手脚,只怕围城第二天就能攻破这座城砦,作为别动队的须田满亲领着两千军势越过天龙川,封锁只有咫尺相隔的羽场城。 这座山城距离荒神山城实在有些太近,几乎能把荒神山城上的大动静都看清楚,城主小笠原重次郎又是极早背叛小笠原长时的一门众,天文年间分封到此地建造羽场城,这种死硬份子是不能姑息放纵的,在荒神山城落城后没多久,这座只有一百六十余守军的羽场城也被攻破,城主小笠原重次郎知道自己不可活命,就很干脆的剖腹自杀。 随后几天村上义清的军实如疾风烈火的连破几座城砦,渐渐的吉良军突入伊那郡的风声流传出来,在三好家做过几年客将返回家乡的藤沢赖亲当机立断,命令其亲侄子兼养子的藤沢重时打开福与城、箕轮城向吉良军降服。 这一家子可算的上是南信浓铁杆的反武田国人众,藤泽赖亲本人是伊那郡内有力国人,藤沢氏本是诹访大射的大祝诹访氏一门别流,其妻是小笠原长时的嫡亲妹妹,跟小笠原长时是穿一条裤子的义兄弟,对自己的宗家诹访氏家业一直觊觎着。 因此在天文十年(1541年),武田信玄继任家督之位发动对诹访郡的进攻时,藤沢赖亲与同样觊觎宗家基业的亲族一门高远赖继联合,携手武田军一同对诹访郡发动进攻,最终把诹访赖重害死,藤沢赖亲与高远赖继两个蠢蛋又放任武田信玄拥立的诹访赖重遗儿无能为力,最终在武田军与愤怒的诹访国人共同进攻下,两人不得不向武田信玄低头降服。 又过几年,武田信玄在上田原迎来人生中的第一场惨败,不但损兵折将撤回甲斐还让自己受了不轻的伤,最后不得不躲在汤谷温泉疗养不出,藤沢赖亲与高远赖继一合计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就在当月掀起反旗联合小笠原长时要对诹访郡动手。 后面就是倒霉的塩尻峠之战,小笠原长时一是不察竟没识破武田信玄的计谋,满心以为还要七八天才能杀到塩尻峠,结果就在当夜被武田军突袭打的狼狈而逃,就连自家世代居城林城都被一把火烧掉,基业丢失的小笠原长时仓惶逃亡村上义清处避难,这可坑苦伊那郡一帮翘首以盼的好亲友。 随着小笠原长时兵败的消息传入伊那郡,藤沢赖亲与高远赖继真是惶惶不可终日,武田信玄的大军果然掉头直奔伊那郡而来,高远赖继还彷徨迟疑着该怎么应对的时候,藤沢赖亲就果断放弃节操联络上关系密切的武田氏足轻大将秋山信友,由他作为中介秘密降服武田军。 第435章冈谷坂之战 武田信玄一路横冲直撞的横扫伊那郡叛军,这次所谓的叛乱前后没坚持几个月就被彻底扑灭,作为始作俑者的藤沢赖亲与高远赖继难免要受到处罚,藤沢赖亲因为有悔过的表现而被从轻处罚,其本人被流放出信浓没有相招不得返回,家督之位由其养子藤沢重时继承,高远赖继则因为缺乏智商的低劣表现而被除以软禁踯躅崎馆的处罚。 高远赖继是个志大才疏的倒霉鬼,他的下场自然没有流放出信浓的藤沢赖亲幸运,随着第一次川中岛合战爆发,强横的武田军竟然遇到更加强大的长尾军,双方各拥大军厮杀几个月竟然分不出胜负,就在川中岛爆发期间的天文二十一年(1552年),南信浓国人趁机又掀起新的一波叛乱。 而这场叛乱恰好就有高远赖继的亲族一门众多牵扯在其内,武田信玄在随后的讨伐叛乱中灭掉负隅顽抗的高远一族,而失去利用价值的高远赖继自然也不会有好结果,待武田信玄得胜而归没多久便被迫自杀结束短暂的一生。 恰好藤沢赖亲流浪到摄津投效在三好家帐下做浪人众的小小头目,在不久之后得知这个消息也是百感交集,有对武田信玄的憎恨也有对武田家强大的畏惧,他投靠的强大主公三好长庆很快败在桂川合战,输给只有十二岁的少年家督吉良义时的手中,由此蛰伏整整五年没有任何大动作。 没有战功和封赏藤沢赖亲这个小小的浪人头的日子过的也很艰难,畿内的物价根本不是他这个远国浪人所能承受的,自己那如花似玉的妻子还留在福与城守着空闺等待他的返回。最后藤沢赖亲一咬牙就在永禄元年返回信浓。 以隐居家督的名义生活在福与城。幸好他这个养子藤沢重时是个听话的亲侄子。主动将福与城让出来自己跑到箕轮城居住,才避免他连个窝都没有的尴尬境地,旧友秋山信友也十分理解他的尴尬窘境,嘱咐他莫要出门活动就悄悄的将他返回的行踪遮掩下来。 而今吉良军杀入伊郡,打破这里安宁平静的生活,时隔几年在自己的家乡再次见到曾击败三好长庆的吉良军团,藤沢赖亲几乎没怎么想就决定投靠吉良家,不是因为大势所趋也不是因为国人众的墙头草属性。更多是为自己窝囊的十年浪人生涯争口气,武田信玄留给他的惨痛回忆需要用痛快的背叛来洗刷。 至于小笠原长时的亲笔信也是非常重要的,有他这个大舅哥的亲自中介,自己就可以一跃从降服的普通国人众里脱颖而出,成为吉良家在南信浓前沿的重要支持者,虽然他这点力量还不足以抻量吉良家的态度,但是这已经足够让藤沢家成功转型的。 横扫半个伊那郡还不算完,村上义清选择向真田幸隆呼叫更多支援,同时为确保后路不被武田军偷袭截断,他又命令须田满亲率领一千军势镇守荒神山城。自己则聚集伊那郡内土著国人众的力量,重新汇集为五千军势继续向南发动进攻。 不得不说武田信玄在南信浓的安抚做的确实不好。村上义清的军势刚杀到春日城外就发现,闻讯而来的春日城城主春日河内守昌吉已经开城投降,随后伊那部昌吉所辖的殿岛城随之开城降服,原因就是武田信玄在几年前委派饭富昌景对伊郡反武田的国人进行一次大清洗,春日昌吉的父亲与叔叔不幸的就位列其中。 弘治二年六月(1556年)饭富昌景奉命出兵伊郡,对郡内反抗势力比较强烈的黑河内隼人政信、沟口民部少辅正庆、松岛丰前守信久、伊那部左卫门尉重亲、殿岛大和守重国、宮田左近正亲房、小田切大和守入道正则、上穗伊豆守重清被称作伊那八人众,乃是郡内坚决反抗武田军的主要力量。 而他们就被饭富昌景给残忍的杀害,并枭首示众挂在刑场上以儆效尤,随后八名国人的领民自发的组织起来,趁着夜晚偷偷将八人的首级取回来,随后安葬于黑河内乡设立一座八人塚以此纪念八位勇士不畏强权守土保家的强烈信念,每年的春秋都会有大批的国人及当地的领民来到八人塚前祭奠他们,渐渐成为当地的一个重要风俗。 春日河内守昌吉就是伊那部左卫门尉重亲的嫡子,他的叔叔就是殿岛大和守重国,一门两位顶梁柱惨死在武田军的屠刀下,而年纪轻轻的春日昌吉也被迫改换苗字,从武田信玄那里拜领“昌”字以表示自己他的信赖和重用,可家仇在前又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在忠孝之间他毅然决然的选择后者。 到此时整个伊那郡都已经风闻吉良军入侵的消息,有欢欣鼓舞者自然有担忧紧张者,还有愤怒率军反抗者更有大部分冷眼旁观者,下伊那铃冈城的小笠原信定就毫不犹豫的站出来为吉良军摇旗呐喊,此君是小笠原长时的嫡亲弟弟。 早在二十多年前,身为府中小笠原氏与下伊那的松尾小笠原氏对抗,于是刚担任家督没多久的小笠原长时就委派自己的弟弟小笠原信定前往下伊那郡担任铃冈城主,将已经绝嗣的铃冈小笠原家再次复兴,随着小笠原长时败走越后,他的生存环境也变的非常恶劣,一度在武田氏于弘治二年的伊那侵攻中败逃出信浓。 生活困窘的他一度托庇在三好家门下混饭吃,不过随着小笠原长时重新崛起都变的不太一样,小笠原信定当机立断放弃同族三好长庆给予的优厚待遇,返回自己的家乡铃冈城继续做积极抵抗,这次他也算是提前知道吉良家的一些战略方向,第一个跳出来相应吉良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有响应的自然就有激烈反抗的。船山城的片切隼人正政忠。大草城的大草香坂左卫门有宗就笼城反抗吉良军的入侵。随后高远城市秋山信友迅速作出反应,纠集伊那郡内国人凑集四千军势对村上义清发动进攻。、 在兵力上以及军势精锐程度都不占任何优势,唯有一些装备上的优势也只是多些骑马队以及三百挺旧式火绳铁炮队,双方在小田切城、殿岛城展开数场激战,笼城固守的村上义清一次又一次打退秋山信友的进攻,但是自己过于深入伊那郡,使得己方军势很容易在狭长的峡谷中被截成两半,而且村上义清始终要面对的后路随时被切断的危险。 僵持半个月。小笠原长时带着两千援军赶到福与城,从南北两个方向对高远城的秋山信友施加巨大的压力,他们企图用这种方式将秋山信友逼回高远城,只是却没料到马场信春带着三千援军赶到高远城助战,双方的兵力优势再一次被缩小。 两边的军势在上伊那的天龙川与三峰川之间的谷地中大战十余场依然难分胜负,双方的大将水平都属于一流大将阶层,即便有微小的差别也不足以改变僵持的形势,两边的总大将都没有继续增兵的打算,这场对峙的局势也就始终没有解开。 武田信繁是不敢继续派出援军,因为他需要更多的军势镇守诹访郡的北大门。真田幸隆也没想过派出更多的军势,因为他正悄悄的率领着一万军势奔赴胜弦峠。再次发动对冈谷北城的夜袭作战,这是他第所发动的第十五次进攻,同时也是三次尝试夜袭。 这场夜袭战打的并不成功,军势还未接触到城边就被警惕的暗哨提前发现,无奈之下真田幸隆只能改突袭调略,策动冈谷北城内的变节武士引发骚乱,吉良忍者趁机袭击大手门的守将,企图通过袭击夺门的方式抢入冈谷北城。 只是计划只进行一半,大手门的守将到是难逃一死的厄运,只是被警惕性极强的武田信繁赶来险些没能开启城门,十几名吉良忍者拼死打开城门迎接吉良军的进入,却被随后感到的武田信繁率领精锐堵个正着。 双方在冈谷北城的大手门前展开激战,不大的城门成为两军争夺的主要矛盾点,双方的武士足轻向敌方发动悍不畏死的冲锋,两边的铁炮队、弓箭对都在努力争取制高点以便向对方射击,一座小小的大手门成为吞噬无数生命的修罗场,许多年轻的武士冲进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城内的守军依仗着地利的优势让吉良军很是吃到不少苦头,但随后就被吉良军的铁炮队重点照顾,把几座箭橹打的连人都站不住,武田军失去地利的优势却也成功的限制住威力最大的吉良铁炮队,只要他们的火力一离开箭橹,就会有不怕死的武士足轻攀上箭橹继续向城外的吉良军射击,迫使铁炮队必须分出七八分的精力盯着城上的弓箭队。 这场激战从二更天一直杀到五更天明,双方死伤者各超过两千人,堆积如山的尸体从大手门外一直铺到门内,鲜血流成一条蜿蜒的暗红色小溪,当天边第一缕光芒照在冈谷北城之上时,双方的大将不约而同的喝令停止战斗,这一切就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疲倦的武士们只能带着一身的伤痛匆匆离开这个伤心地,双方的武士默默的清理各自战友的残骸,谁也没有再主动进攻的意思,战斗已经失去继续下去的意义,付出一夜的艰苦鏖战从武士到足轻的体力与精力严重透支,长时间的攻城激战却不能把进攻转化为胜利,使得武士们既疲乏又焦躁。 不安的情绪在悄然之间流淌着,就像一股可怕的传染病在短时间内感染无数人,进攻的势头越来越弱心里负担也越发的放大,真田幸隆知道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与此同时更加痛苦的武田军也已经有些无法坚持下去的意思,武田信繁也立刻止住这场战斗。 吉良军停下来是因为体力耗尽,过大的伤亡始终无法转化为胜利,武田家停下来是因为武士与足轻们早已经没有体力支撑,完全是靠一股强烈的信念支撑着自己不倒下,他们或许可以再坚持半个时辰。也可能会在下一刻突然倒下。只要有一个人支撑不住倒下就会像多米诺骨牌那样全部倒下。武田信繁不敢赌这个时间到底是多久。 真田幸隆最终还是没能夺下大手门,他的失败不在于武士足轻不英勇,也不在于铁炮弹药被打光,而是因为大手门前那个只有三十度的斜坡,他败在仰攻这个细小的环节上,其实也不能说他失败,除非胜利的意义被定位夺取冈谷北城。 其实真田幸隆还可以选择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个上午武田军一定会完全崩溃。胜利会属于同样陷入崩溃的吉良军,只是打到这个地步继续坚持夺城是在自杀,诹访四郎胜赖率领着从四面八方涌来诹访国人众对冈谷北城发动进攻,到那时真田幸隆拿什么来抵挡? 唯一的答案就是只有用人命填,精力与体力完全崩溃的军势就像一只纸老虎,哪怕是一向一揆最差的信众也能将他们击败,让这些人守城自然是有多少死多少,能活着熬到宫部继润或者小笠原长时赶回来就是胜利,赶不回来全军覆没有任何悬念。 所以他明智的选择撤退,为杀死一个武田信繁或者屠灭冈谷北城的所有军势。就把信浓军团一万军势以及他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搭进去,甚至可能毁掉吉良义时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这不是智者所为也不是真田幸隆的风格。 比起真田幸隆怀着无尽遗憾与愤懑而去的身影,武田信繁则更多的感到庆幸与鼓舞,僵持一年苦战一夜终于还是挡住真田幸隆最猛烈的攻势,他很清楚这不是说明真田幸隆就没有他厉害,而是因为他占据着地利人和的巨大优势,身为守城方又拥有不次于进攻方的精锐军势,这场战争本就十分难打。 即便是武田信玄亲自来攻冈谷北城,若没有三万以上的强大军势,绝对不可能攻破由武田信繁所率领的一万军势把守的坚城,用一万人攻击一万人把守的坚城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议的行为,大约只有真田幸隆敢大着胆子这么打,哪怕是一流顶尖的大将恐怕也不敢想象这么激进的战术打法。 这场合战最终被命名为冈谷坂合战,双方在各付出两千多条性命便匆匆罢兵休战,吉良军的损失为两千两百多人,相比之下武田家的损失足有两千六百多人,若非付出的代价太大再坚持半个时辰,这个损失比会进一步放大,只是这么耗下去没有结果而已。 合战结束又开始新一轮对峙,当然伊那郡内的局势依然没有变化,村上义清与小笠原长时所率领的亲吉良伊那众,撞上由马场信春与秋山信友所率领的亲武田伊那众,双方鏖战三个月打战十数次小战更是天天不断依然不分胜负,最终双方各自死伤两千多人又回到同一起跑线上,直到秋收结束第一场雪落下才草草收拾军势安稳过年。 …… 吉良义时才得知这个不生不败的战果只能无奈的一笑,容易吃到的肉都被吉良家囫囵吞下,剩下的就只有一块难啃的硬骨头,而现在的武田家就是一块啃不动嚼不烂硬骨头,随着军势越靠近甲斐进攻的难度就越大。 其实他也没想过真田幸隆真的打进诹访郡,真被打进去反而是个大麻烦,武田家一定会派出源源不断的军势前往诹访郡,为守住最后的北大门武田家上下都会不惜一切代价,除非吉良义时再率军前往诹访打一场大会战,否则真田幸隆所面临的危局将无法解开,但武田信玄还会和他打一场大决战吗?不会的! 战国乱世每一步扩张都伴随着极大的艰难险阻,有些地方扩张的成本太高昂足够让大名倾家荡产,有些地方则成本为零只需大军一到就望风投降,而永禄年间就是个扩张成本十分高昂的时代,时代越早扩张的阻力就越大。 比如北条早云与北条氏纲的扩张就是如此,失去细川政元与细川高国的支持,北条的扩张立刻就被关东国人的联军给打回来,若不是河越夜战来的及时,只怕世间就已经没有小田原北条家这一号大名存在了。 吉良义时没想过要一口吃个大胖子,别看吉良家手握近五个领国的领地,实际他的核心领地依然是越后那一块基本盘。顶多算上最近几年的转封起到作用。把信浓国、上野国、越中国以及出羽国、加贺国的部分领地完成直领化。但他的根本利益被拴在越后是无法改变的。 这也就是他没有选择盲目的在外设置新居城的原因,越后这块领地的经营他比谁都上心,吉良义时计划是要逐步把越后家臣团转封出去,完成越后的完全直领化,同时又能通过谱代家臣的转封将吉良家的基本盘越做越大,从一国半便成五个领国,到那一刻他才是真正的大大名。 就像大内家极盛时代有七个守护职,但实际上大内家的核心基盘还是周防、长门两国。尼子家的“阴阳一太守”的情况也差不多,号称掌控半个西国其实他家的核心地区还是出云、石见那两国之地,其他的都是仆从军而已,北条家现在这么大的地盘核心地区还是伊豆、相模两国。 而武田家的核心基盘则是甲斐以及诹访、佐久两郡,这两郡就像两支翅膀保护着甲斐的两翼,又像两只巨大的拳头可以伸出去右钩拳打上野,左勾拳打飞騨,如今失去右边这支翅膀和拳头,武田家已经沦为半残,再失去一支翅膀和拳头就真的毫无还手之力。 甲相骏三国同盟里最的最好的其实是今川家。今川义元的耐心和手段都异乎寻常的强,能按捺住性子一步步脚踏实地的吞并三河国。通过十年的时间改变新一代武士的想法,用严格的武家法度和赏罚分明树立威望。 又通过动之以情诱之以利等手段拉拢三河国人成为心腹,逐步见三河国的部分转化为自己的基本盘,同时又趁此机会逐步消灭远江国人中的刺头,把最后的危险扼杀在襁褓之中,只可惜这一切本领再强都毁在桶狭间里。 吉良义时又爽约了,刚回到越后就面临积压半年之久的政务,整天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会分身术制造十几个分身帮忙处理政务,从天一亮到天擦黑不断的有奉行官来找他商量政务,每天大小会议开个不停,看不完的资料写不完的文书,签不完的花押整个人都要崩溃掉。 最后逼急了他就装病,把不重要的政务全部推给奉行官处理,并定下单笔款项低于两千贯的文书不用拿给他看,以后他只会批复两千贯以上的文书,并规定以后的各项政务先在奉行众内部会上做出初步的定夺再拿给他来做批复。 但是有些事情总是躲不掉的,细川藤孝就拿着一叠秋收的文书给他看,一边让他看还一边解说道:“今年的年景非常不好,先是经历持续数个月的干旱,对水稻的生长带来极大的不利,随后的夏季又是不断的暴雨侵袭,直到入秋前再有所好转,全年越后的石高收益因为这场大灾而减少六十万石,实际石高收益只有两百二十三万石。” 吉良义时无奈的接过文书,苦恼的说道:“受灾这么严重啊!不过出羽国似乎也受到不小的灾害,领地粮食减产大约两成,余还特许调拨五万石粮食作为最上家的粮食储备,以应付来年春天青黄不接的艰难时期。” “越后的问题到不大,在我等奉行众及各郡同心众、宿老乡民的积极配合下,积极汲水灌溉田地所以损失也只有两成左右。”细川藤孝摇摇头苦笑道:“虽然很想多夸自己几句,但今年的秋收形势确实对我等非常不利。 上野国及信浓国的受灾情况非常严重,两国的整体损失在三成半至四成之间,其中上野南部及信浓中部地方被水害的影响很大,今年秋收粮食减少四成半左右,上野国的总收益为三十五万石,信浓国为二十七万石。” “大凶作,饥馑!”吉良义时瞬间脱口而出两个词,这两个词就是大灾荒和饥荒的意思,其实这种事情就像每年的地震和暴风雨一样十分常见,几乎每隔十年八年就要闹一次饥荒,吉良义时下向越后这几年,就碰上两次大灾荒,一次是暴风雨一次是旱灾,而这则是第三次。 “是的!这是一场波及东国的巨大灾荒,越中国的粮食受损情况较轻,损失只比往年的数据减少一成,但因为越中新川郡内的新田开发比较顺利的缘故,越中的石高反而在今年秋天突破四十万石,加贺国几乎没有受损,两郡半的秋收统计约为二十万石,出羽国缺乏置赐郡的资料,目前掌握的饱海郡、田川郡、村山郡、最上郡所辖石高三十二万石。” “越中的问题不大,入冬以后就迅速抽调农民去加贺,加贺这半国领地只有八万人口外加一万军势实在不利于保卫领地,尽快把剩下的七万人丁落实到加贺。”吉良义时想一会儿,又打趣道:“那边二十万石头粮食按照以前的吃法,足够让这十六万人躺在加贺吃上大半年都没问题,按照咱们越后的饮食方式再配点土豆玉米海产品和蔬菜,这些粮食吃个一年半绰绰有余。” 细川藤孝闻之一笑,细细回想起来越后的变化确实惊人,往日里一日两餐顿顿白米饭腌萝卜味噌汤的生活过的单调而乏味,而今鸡鱼肉蛋蔬菜水果从不断货,每年的时令蔬菜多的惊人,菜色增多的巨大影响就是粮食吃的越来越少。 按照以前的算法一人份扶持米年消耗大米一石七斗五升,换算过来每天要吃七两大米以及一些腌萝卜和味噌汤,单调的饮食习惯非常缺乏营养,而且最重要的这点吃食根本就吃不饱,并且在病态的食素观念摧残下,吃不饱吃不好身体瘦弱个子矮小就丝毫不奇怪了,另外这种膳食观念还会产生杀人于无形的“脚气病”。 现在有肉有菜还有压榨的豆油以及动物油脂,一日两餐改成一日三餐,一个平民按照吃饱算一天也就吃七两米饭,有些闲钱的到外边吃鸡蛋面则更省事的连米饭都省掉不用吃,海边的渔民一日三餐里少不得鱼类,吃的米饭则更少一些。 吉良义时思考良久,觉得这是个改善北陆道各国粮食种植习惯的好机会,便缓缓地说道:“越中、加贺两国的小麦的普及率还要提升上去,一些不适宜种植稻米的平原、山区不要盲目的追求稻米的种植,可以尝试着多种小麦到是会有不错的效果,另外余还从大明国引进小米可以推广到山区作为轮作配置,小米、小麦二期作也是很不错的,再辅以几种蔬菜种植即便没有肉类禽蛋的支持,便可以解决北陆道的粮食问题。” “臣下明白!”细川藤孝躬身退下。(未完待续。。) ps:感谢书友雕儿、对秋眠的打赏,同时祝贺对秋眠成为本书第五位舵主,乌梅在此对两位的支持表示真挚的谢意! 第436章烈士暮年死 刚过几天舒坦曰子又有事情烦扰他,畿内风云激荡近半年终于在入秋尘埃落定,三好长庆终究还是发动准备已久的上洛之行,三好家的动作非常大,在春播刚过没多久,三好家的军势就不断向畿内涌动,到五月初来自阿波国、讚岐国、摄津国、和泉国、河内国、丹波国以及东播磨国人众,聚集起六万余鼎盛之军势,顿时畿内被搅合的风雨大作让人忧心忡忡。. 足利义辉急忙号令畿内武家入洛保卫幕府,但畿内国人的反应十分暧昧,浅井久政刚被嫡子浅井贤政强行**退位隐居,朝仓义景正忙着关顾加贺的一向一揆战事,武田义统正为若狭双壁掀起的内乱苦恼着。 畠山高政到是趁机带着安见宗房逃出堺町,跑到纪伊寻找自己的谱代家臣丹下盛知的支援,准备重新拉回河内国、纪伊国、大和国的旧臣,伺机趁着三好家异动的空档重新夺回高屋城趁机复起,就此畿内再次陷入新一**动荡。 遍观整个畿内,中条时秀与六角义贤是畿内唯二能为幕府出力的势力,可问题是两家的军势加在一起也就三万多,而且这两家还在去年守山合战里闹过很大的矛盾,双方都不愿意倾巢而出守卫京都,再说近江境内还有个既反六角氏又反吉良氏的浅井贤政存在,万一被他从背后偷袭一下可就要糟糕,所以守家是军势必不可少。 三好长庆的耐姓异乎寻常的强大,一边派出使者在京都散步消息联络幕府,言及管领细川氏纲任职数载未到幕府履任,这次是要拥立细川氏纲做个正经的管领,这个理由十分正当让人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管领就任十年无法到京都履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但实情却是幕府尤其是足利义辉并不需要这个碍事的管领。 足利义辉斥责三好长庆图谋不轨,上洛只需轻车简从三五百人轻骑入洛便是,三好长庆召集六万鼎盛军势明摆着是意图不轨,三好家对公方殿下提出的指责无动于衷,他们自己干的事情就不是伟光正的好事,无非是率军武装**的一个名义而已,哪会真心实意的遵从幕府的号令,就算幕府真有心邀请三好家庆率三五百骑入京洛执政,恐怕三好长庆也不敢应这一茬。 经历吉良义时闹的那一出打击,使得三好长庆的耐姓出乎意料的好,硬是等到五月下旬完全确定畿内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才动身上洛,三好长庆带着他的傀儡细川氏纲及两万军势越过摄津国对胜龙寺城发动进攻,而胜龙寺城内的大馆高信部只有两千军势,即便这些年胜龙寺城一再加强防御也很难抵挡三好家的大军围城。 中条时秀率领一万军势赶赴伏见山布阵,六角义贤则率领两万军势赶到宇治川对岸扎营,让两人感到奇怪的是三好长庆只动用两万军势行动,另外四万军势依然没有任何消息,按照正常的规矩,这四万军势里保守估计也应该有两万五千军势可以出动,大胆一些出动三万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四万军势不动始终是个危险,迫使中条时秀也不敢有太大动作,可京都里的足利义辉却等不及命令两人尽快驱赶三好长庆的两万围城军,六角义贤试着渡河过去的尝试都被三好长庆的军事威慑给逼退回来,加上担心三好家背后留一手而始终不敢动弹。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好长庆围城猛攻,最后还是足利义辉坐不住命令六角义贤、中条时秀联合幕府奉公众八千军势联合救援胜龙寺城,中条时秀不赞同这么冒险的行动而拖在后面不积极,六角义贤则担心再向前几次那样落在后面一点功劳都捞不到而积极响应,于是就急忙率领两万军势响应足利义辉的号令。 于是幕府军名义上三万八千军势就从淀川与桂川两个方向,一起对胜龙寺城外三好军发动进攻,这场胜龙寺合战彻底撕破京畿数年的安稳承平的假象,露出战国时代血淋淋的真实面目。 这八千军势来自各地的武家庶子,怀才不遇的浪人及山城国本地国人众,经过几年的悉心训练到是颇有些精锐之师的模样,只是出自奉公众的大将实在不合格,不通军略的足利义辉乱下令更是毁掉他们最后一丝胜利的希望。 幕府的八千奉公众军势才渡过一半就半渡而击,几位奉公众头人当场被讨取,四千余军势死的死俘的俘毫无悬念的败退,六角义贤的渡河军势也遇到相似的渡河偷袭,淡路水军更是趁机杀过来企图截断六角军的退路。 好在六角义贤一直提防这种阴招而没敢一次派出太多渡河军势,雇来吉良水军数十艘小早猛地一冲将淡路水军冲散,己方渡河的两千多军势拼命的逃上迴船逃跑,还没能和三好军的主力照面就吃上一闷棍,六角义贤的心刷的凉了一半。 再回头发现中条时秀磨磨蹭蹭还是没离开伏见山大营,六角义贤就知道他又被胜利的假象蒙蔽,自以为自己打的好像真的要赢了一样,其实他最在意的对手吉良军团压根就没动弹一下,明摆着不看好渡河救援的计划。 吸取教训的六角义贤立刻派出使者联络中条时秀询问他到底是何打算,中条时秀也没对这位准盟友隐瞒,直言自己接到的命令是尽力保住京都不失,其次是保住自己的本阵军势不要在畿内的战事里损失太大,以免根基有失影响家业,三好家对京都的野心人尽皆知,既然他打过来就不会只为一座胜龙寺城,与其浪费时间在一座必然会丢的支城还不如多做准备迎接接下来的京都恶战。 六角义贤仔细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中条时秀只是吉良家的一位谱代大将,无论军略还是地位都不能和吉良义时在的时候相提并论,上次守山合战里这么激烈的动作,无非是因为他六角义贤对坂本的觊觎触到逆鳞,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多半还是缩在两郡看家护院。 回想这几年曰思夜想所求的就是夺取近江两郡,可结果自己的大军不但没有夺取两郡反而丢掉栗太郡的领地,不但白白损失一块重要领地还丢掉辛苦积攒的威望与家族凝聚力,并迫使六角家的战略方向不得不转向北近江和南部的伊贺国。 两支军势很快就淡定下来,各自领军盯着三好军不紧不慢的攻城,这场攻城战从四月下旬一直打到六月底才见分晓,大馆高信笼城六十余曰最终还是因为粮尽援绝失守,六月二十九曰胜龙寺城本丸被攻破,以大馆高信及配下数十名奉公众武士自害划上一个句号。 胜龙寺城内的两千军势在这两个月有余的笼城战里尽数战死,惨烈的战况传入京都引起极大的震惊,太平盛世的幻景经历的太多已经让京都的民众早已遗忘京都曾经经历的战况,让他们回想起一百多年前横行京都的土一揆,九十年前的应仁之乱东西军点燃那场肆虐大半个京都的大火,四十多年前的船冈山合战的血洒罗汉桥,以及七年前的桂川合战以少胜多的惊天大逆转。 战争从未远离京都,太平盛世依然遥不可及,曾经自夸复兴幕府的足利义辉只能瑟缩在京都唉声叹气,往曰朝堂上欢颜笑语的衮衮诸公哑口无言,自诩京都保障的幕府奉公众像一只只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京都的人们突然怀念起曾经两度挽救京都的少年,如今远在北陆叱咤东国的一代名将吉良义时。 吉良义时一时半会不可能顾及到京都的老少爷们儿,三好军的强势入主胜龙寺城是为京都敲响一记多年不动的警钟,幻想太平盛世的商人、文化人们可以歇一歇,渴望轻徭薄税的町民们还要更加努力的工作,以应付即将到来的横征暴敛,战乱只要被拉开帷幕的一角就再也停不下来,这才是乱世正确的曲调。 当三好长庆踏进胜龙寺城天守阁,凭栏眺望滔滔不绝用无尽绝的淀川,又回想七年前曾经一度在此驻足的景象,这七年就仿佛一个轮回,在宿命的指引下让他再次站到这个熟悉的地方,而他在也不会错过上洛的机会,已经没有人能阻挠他前进的脚步,三好长庆坚定的望着桂川的方向,那里有一座象征天下威权的城市,京都。 远在坂本町内的奉行众们渡过一个不安的下午,收到父亲自杀的消息,大馆晴忠只能哀伤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没出来,松井正之不知道只能安慰他看开一些,生死有命在意被神佛注定,而且老人家的年纪故去也算喜丧。 大馆高信是大馆晴光的従兄,乃是位年近七旬的老武士,就像桂川合战中为幕府而死的细川元常那样,为幕府忠节而死的讯息传入京都就引来许多町民自发的祈福,恰好三好长庆也在此时将几十名死去的奉公武士及先前战死者的遗骸被运往桂川交给幕府接收。(未完待续。) 第437章三好再上洛 京都的町民们在右京为大馆高信等战死的奉公众立下坟冢,并摆上鲜花瓜果糕点等贡品为死者祈福,从此以后六月二十八日这一天,便成为祭奠为守卫京都而死的幕府武士的公祭日,三好长庆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感叹世事变化竟让他走到与幕府对立的丑角上。 其实三好长庆本人很尊重这些战死的武士,无论任何时代为忠节而死的志士都是值得尊敬的,正因为三好长庆的信仰缺失永远做不到这些为幕府抛头颅洒热血所做的壮烈之举,只能默默的为死去者祈福希望这些人将来能脱离地狱苦海往生极乐世界。 随同三好家送还遗憾的还有一位三好家的使者三好长逸,他送来的一封三好长庆署名的亲笔信,三好长庆在信中奉劝幕府公方及幕府众不要做无谓的抵抗,那样只会徒增伤亡还会毁掉京都千年的繁华鼎盛,身为幕府之臣僚理应为幕府基业贡献一份力量,希望幕府公方能够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足利义辉看到这封亲笔信的时候,那真是恨不得亲手掐死这个傲慢的三好长庆,竟然敢当着他这个幕府公方的面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言辞,相比之下吉良义时那点问题可真不算个事,完全可以称得上一个忠臣良将、良师益友。 身为幕府公方他怎么可能接受这么无耻的言辞,当场翻脸将书信摔在地上,指着三好长逸呵斥道:“好一番良苦用心,好一番真心实意!余未闻有如此做派的幕府忠臣,更从没见过用两万军势突袭围攻余的支城杀害余的忠臣,屠灭一座城里的两千军势,此等大逆不道的行径果然是良苦用心,真心实意!哼!尔等且回去告诉三好修理大夫,余为室町幕府征夷大将军誓与京都共存亡。他的大军只管杀进来,看看到底是三好修理大夫的太刀锋利,还是余的忠臣猛士更多!” 三好长逸被足利义辉一通义正词严的呵斥骂的满面羞惭,只得抱头鼠窜掩面而逃。跑到幕府来传递这等厚颜无耻的书信也难怪足利义辉要发飙,虽然自明応政变以来幕府几经起伏,出现将军被废又复起再被废,同时树立两个将军等离奇的故事。但实际上操控这一切的始终是足利将军家的一族管领细川氏。 半将军细川政元发动明応政变废除足利义材,迎立足利义澄为新一任将军,细川高国给予大内义兴管领代的职务联合上洛发动船冈山合战,重新迎立已经改名的足利义稙担任将军。最后是细川晴元支持足利义维担任将军,六角定赖支持足利义晴担任将军,最后细川晴元选择与足利义晴和睦。并抛弃足利义维这个傀儡。 这一连串的变乱代表近七十年畿内的政局走向。自始至终都是管领细川家主导畿内的游戏,细川政元废立将军斗倒畠山政长,细川高国获得大内义兴的支持再次称霸畿内,以及细川晴元的复霸京都全是细川家主导着,唯一的外人大内义兴很快就死在返回西国平定尼子经久的途中。 可这次却决然不同,叱咤京畿两百多年的细川京兆家完全衰败,而崛起的却是前任管领细川晴元的家宰三好长庆。他崛起的方式是用时下流行的下克上,将主家击败并幽禁于摄津国普门寺中,此法也说不上多么恶劣,最多是一些坚持幕府法度的卫道者痛斥几句。 可随后三好家的胃口越来越大,竟然要学半将军细川政元一边操控傀儡新管领细川氏纲,另一边操控另一个傀儡幕府将军足利义辉,从十年前第一次轻车简从的上洛开始,经历深草合战、桂川合战两次重创依然贼心不死。 到如今才渡过七年,又一次率领六万军势杀向京都强行要挟幕府将军,而三好长庆的人生标签早已经被打上叛臣、逆贼等恶劣的名号,若不是有六万军势称霸濑户内海,掌控半个近畿的强大威势,早就被蜂起的国人军势攻灭。 别看足利义辉这一番义正词严的呵斥把三好长逸撵走,其实幕府手中的依仗失去一半如今非常虚,引以为豪的精锐前后搭进去六千人,只有四千余没来及渡河的残兵败将退回京都固守,算上二条御所的一千留守军势,以及船冈山城、小泉城、吉祥院城的以前军势,加在一起能动用的力量只有六千人。 这六千人里有近半是山城国人众,他们的同伴亲友不少人死在桂川突袭战以及胜龙寺城中,巨大的打击几乎将他们的士气完全摧毁,百年纷乱让山城国人一个个信仰缺失,早就不懂什么叫做忠诚,他们可以确定许多被杀的同伴绝对不是处于本心死去。 山城国人众动摇了,他们无法把自己的利益捆绑在幕府身上,天生的墙头草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变成忠臣猛士,几乎在一夜之间这些曾经毒咒发誓说要效忠幕府的山城国人众,开始主动拉开与幕府的关系,借故推托守卫京都的职责抛弃幕府给他们的武器装备逃回自己的家乡。 不是他们的素质太高主动归还,实在是眼下的局势晦暗不明,这些墙头草实在不敢贪图这点小便宜,生怕吉良军再来个绝地大反击把幕府救回来,到那时他们这些墙头草就会因为曾经卑鄙偷盗行为而被幕府捉拿,就山城国人众这身板根本不是吉良军的对手,更不用说半残的状态下更缺乏话语权。 七月初一足利义辉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军势减少一半,两千六百多名精心培养的武士足轻抛弃身为幕府军的职责跑回家,有些人留下书信挂冠而去,有些干脆什么都没留下就一声不吭的跑路,得知实情又把足利义辉给气的不轻。 足利将军家的军势从鼎盛时期的号称“万余骑”,瞬间跌落到只剩下三千五百多军势的低谷,虽然这点军势还是比当年只有一百多奉公众强出几十倍,但以前的苦日子谁愿意去再尝试,好日子过习惯没人想承受大落差的艰苦生活。 眼下京都只剩下三千五百多幕府军作为守备,除此之外摄关、清华、大臣绝爱到是有不少类似的半公半武的武士庄官。但在京都的这些人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人,看家护院震慑宵小的觊觎保住产业或许还行,让他们去上阵对付强横的三好军根本是送死,他们那点水平也就打打浪人。在究竟战阵的精锐军势面前根本上不得台面。 可是幕府的三千五百余军势也因为同僚一声不吭的离去陷入动摇,他们多数是来自各地的浪人武士,还有少部分是五湖四海的武家庶子,来到幕府谋功业获福利享受京都的太平繁华是第一目的。但这里面绝对没有送死当炮灰这一条,他们不相信自己有能力模仿吉良义时,因为他们实在太差了点。 志向远大的浪人都跑到近江坂本投军,贪图安逸的浪人跑到京都投靠幕府。原以为失去吉良义时的庇护,坂本这座飞速蹿起的城市早晚要遭遇兵火的洗劫,最后就像许多彗星那样在天际划过一道痕迹然后消失。结果坂本没有受到任何战火打击。到是京都要面临巨大的危机。 战争是勇士之间进行的搏命游戏,怯懦者在一开始就注定将被淘汰出局,幕府参与的三千五百军势在接下来半个月里几经动摇随时面临星散的危机,足利义辉费尽心机弹压许以各种好处,又抬出若干名头恐吓都没有用,最后还是请中条时秀的一万军势驻守京都,才把这些闹事的家伙全部弹压下去。 事实证明太平盛世里训练不出百战精锐。中条时秀辖下一万军势中有两千五百人是经历过水尾城合战的强军,这些满身血腥气的武士走在京都的大街上,就让这些过惯京都富足生活的兵痞们位置畏惧,不经意瞥向来往行人的目光,就像雄狮扑击猎物前锁定自己目标时森冷无情的目光。 这群凶悍的武士到来给京都带来影响有利有弊,好处是京都的治安突然变的就像坂本町那个级别,街上游荡的城狐社鼠地痞无赖瞬间跑的干干净净,连那些泼皮浪人喝酒吃饭强赊账的行为也突然间消失掉,整个城市变的十分安宁祥和。 弊端是太阳一落山京都被重兵把守,足利义辉亲笔签署的宵禁令下,京都的夜晚娱乐几近停顿,公卿、富商以及文化人们被迫停下每日必不可少的饮宴,只能躲在各自家里搂着姬妾胡天胡地,当然也有大胆的人趁着日落前跑到友人家夜宿他的家中,至于这些人夜里都玩什么活动就不清楚了。 只让中条时秀一人入洛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足利义辉最初下达的命令是让中条时秀与六角义贤共同入洛镇守京都,无奈中条时秀死活不同意这个决断,三渊藤英好劝歹劝都说不通,到后来连六角义贤也突然变卦改成不同意仓促入京,这让幕府十分挠头。 他们拒绝原因也很简单,三万大军进洛中镇守幕府,这宇治川南北两岸就没有军势驻扎,如果三好长庆命令那四万大军趁机杀向近江,无论是夺吉良家的坂本町、大津町、坚田町,还是六角家的观音寺城,都将给两家造成致命的后果,老巢被端还再守京都就没有任何意义。 最后两位大将与幕府达成折中协议,中条时秀入洛镇守京都,六角义贤来到伏见山原吉良家的大营接替镇守京都以东的重任,这样好歹还有个掎角之势互相驰援,再辅以吉良水军对淀川流域的掌控力,到不用担心近江会在短时间内被三好家夺取的危险。 七月中旬京畿的平稳局势再起波澜,三好长庆似乎等到他想要的答案,大致判断出幕府方支持军势的实力,于是迅速调动大军向京都杀去,他这一动就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因为这次三好军的进军路线,不是传统的渡过桂川而是换成丹波出兵。 当三好义贤、松永久秀、内藤宗胜所率领的四万大军从丹波杀入山城国的时候,京都内的公卿武士乃至众多守军全都傻了眼,万众期待的吉良水军顿时失去依仗,内藤宗胜率领一万军势直取京都北部的船冈山城,松永久秀率领一万军势直奔京都城外的小泉城,而三好义贤所部则直奔京都杀去。 三好长庆作用近两万军势竟然坐镇胜龙寺城一动不动,这时中条时秀才彻底明白三好家的战略。总大将掌控桂川以南的广大战略纵深,同时镇守住身后摄津国的局势安稳,让他的弟弟以及谱代家臣率军进攻京都,自己带着这近两万军势还能作为别动队。在京都攻击战中最紧张的时候突然杀出来充当生力军,以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这就是他所用的一石三鸟之策。 中条时秀能看出来,六角义贤自然也能看出来。于是他当机立断留下五千军势镇守大营,自己亲率一万五千军势越过鸭川进入鸟羽与三好义贤军势展开激战,中条时秀在确定三好家的战略后第一时间发布命令,将京都七口全部封闭完全戒严。同时分兵支援京都外作战的六角义贤。 菅沼定直接替小泉城城代,他所率领的一千军势需要直面松永久秀的一万军势,菅沼定直的军略只能用一般般来形容。让他以一千敌一万本就是一件极端困难的举动。而这座小泉城年久失修,完全不能和胜龙寺城相提并论,甚至比船冈山城还要差上一筹,落在他肩膀上的压力是非常巨大的。 船冈山城城代也换成更加善战的一色直高,他所面对的则是同样能征善战的内藤宗胜,虽然他的军略要比菅沼定直高出许多,但对面的内藤宗胜也比松永久秀更厉害。而且此人与吉良家有一箭之仇,攻击的**远比老谋深算的兄长松永久秀要高出一大截。 两人面临的局势都十分危机,但京都南部的鸟羽原爆发的合战更加扣人心弦,三好义贤率领两万军势突袭鸟羽口,这里是京都七口之一也是自桂川方向进入京都的重要通道,三好义贤对这座关口势在必得,而六角义贤与中条时秀都不愿意放弃,双方在此展开耗时长久的战争。 三好义贤的两万大军对阵六角义贤的一万五千军势,以及大河内国纲率领的五千援军,在军势数量上双方是持平的,但三好义贤的军略明显要比后两者强出一截,而且因为吉良军与六角军之间的龃龉,在配合上难免产生较大的问题,三好义贤趁机切割两军之间的缝隙险些将两军给分割包围。 还好大河内国纲对着突破切割口展开攻击,成功挫败三好军的图谋,双方的军势在鸟语口外几经反复纠缠在一起,随着太阳落山最终还是罢兵还营,三好义贤将大营设在鸟羽口外不远处的香泉寺做出长期作战的架势,六角义贤则在鸟羽口外扎营,大河内国纲退回鸟羽口内与吉良军的守卫一起驻扎。 距离只有半里路之外就是丹波口外扎营的松永久秀,他主攻的方向就是丹波口外的小泉城,而内藤宗胜已经成功的突破京都七口之一的长坂口驻扎在船冈山下,直接威胁到京都的安全,中条时秀不敢放任此人攻入京都腹心,只能将三千五百幕府守军留在二条御所待机,自己率领三千军势也留守二条御所弹压幕府守军,还要时刻盯着南北两边的变化谨防出现危机。 战争从七月初一直持续到七月底也不见结束的样子,三好军展现出兵力上的巨大优势,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慢慢压缩吉良军与六角军的活动空间,并在七月底攻破小泉城,并将吉良军守将菅沼定直讨取,城内守军一千人无一幸免,这是吉良军迎来的第一场惨烈的失败。 这场激烈的笼城战耗时近一个月,松永久秀为攻陷此城可谓是煞费苦心,断水断粮诱骗调略骚扰强攻等等手段,最后还是凭借人多硬磨生生磨死人数稀少的小泉城守军,为攻陷此城松永久秀还付出三千六百多条性命才艰难拿下。 攻陷小泉城之后,三好军满心欢喜的以为能捞一票大的,结果遍寻城内发觉连一粒粮食都没有,几处存放兵粮的小天守干净的可以跑老鼠,天守阁被一把火烧的一干二净也没有金银珠宝之类的财物,军械铠甲破破烂烂没有一件完整的,灰心丧气的三好军势只能拿城外的数千居民撒气,就这样这些倒霉的居民又无端遭受兵火之灾,只能连夜拖家带口向京都城内逃避。 小泉城被破成为改变战场局势的一件大事,随后半个月情势突然急转直下。一色直高把守的船冈山城因为城内的粮草被消耗一空而被攻破,索性城外的援军中条时秀拼命掩护着他总算从内藤宗胜的虎口脱离出来,可是一千守军已经所剩无几。 小泉城破、船冈山城也被攻破,对六角军的士气造成极大的影响。这一影响很快就反馈到八月底的鸟羽口合战中,三好义贤所部军势高歌猛进的攻入六角义贤的本阵,险些讨取他这个总大将的性命,最后还是中条时秀的三千军势强力突袭将三好义贤的军势打退。 可这一救援就露出京都的腹心破绽。松永久秀就无法无天的冲破丹波口杀进京都城,中条时秀又率领大河内国纲所部杀回京都,在二条御所外与松永久秀血战与右京长街上,恶战持续大半夜直到天色蒙蒙亮才以中条时秀大获全胜告终。 这一场恶战打的极为激烈。吉良军八千疲惫之师对阵同样残缺士气低落的六千余松永军,双方一个缺少体力一个缺少士气在京都的街道上混战才显得格外艰难,直到松永久秀配下第一大将号称“枪中村”的中村新兵卫高次被中条时秀讨取成为战事的重要转折点。 松永军坚持的信念随着中村高次被杀而化为乌有一路向丹波口逃窜。松永久秀被败兵裹挟着狼狈而逃。而吉良军鼓起斗志一路追杀出去,竟然将松永军追赶的不敢进入小泉城,一路逃向鸟羽口的三好义贤大营躲避。 此役中条时秀讨取两千三百余首级,而自损不过六百余人,造成巨大差别的根本原因是松永军权限溃败逃窜中,被中条时秀沿途追杀讨取近一千六百余首级,真正死在僵持战中的只有那六百多人。松永军阵亡在此战中的阵斩只有七百余首级,余下皆是追杀溃军的收获。 松永久秀的一万军势被彻底打残,只剩下四千遭逢惨败的溃军不足以担当一阵大将,只能合并到三好义贤的军势之中,让三好义贤所部重新凑成两万军势,六角义贤见势不妙立刻将伏见山的五千军势调过来也凑成一万五千军势继续与三好义贤僵持。 直到八月末的最后一天,命令内藤宗胜所部八千六百余众从船冈山出发作为上洛的“先阵”,另一边则命令三好义贤两万军势对六角义贤发动进攻,内藤宗胜的八千虎贲在右京飞鸟井与中条时秀所率领的幕府守军及本部残军万余众遭遇,一场恶战不可避免的爆发。 中条时秀的军略与内藤宗胜相差不大论武勇更是技高一筹,但是他配下的军势个个疲惫不堪,幕府守军又皆是不堪大用之辈,一色直高所在的右翼军势被内藤宗胜重点照顾损失惨重,若非同门师兄师冈一羽的协助下稳住局势,中条时秀恐怕就要再吃一场败。 即使如此双方在右京激战三日打的难分难解,打的整个右京一片狼藉战火熊熊燃烧毁掉无数重建的庭院,右京之内的数十所佛寺被大火付之一炬,居住在右京的公卿与僧侣们紧急逃往比叡山避难,就连天皇也忧心忡忡的祈祷天下静谧。 在京都以南的鸟羽口同样爆发一场合战,失去大河内国纲支援的六角义贤无法抵挡三好义贤与松永久秀的联手夹攻,在鸟羽口被杀的一场大败当阵战死三千余众,家中多名谱代家臣殁于阵中,六角义贤被迫带着残军退回大营里死守不出。 肆虐多日的右京大火在一场豪雨下被浇灭,同样被浇灭的还有继续战斗的意志,大战两个月难分难解早已让双方的武士对功业的渴望变的麻木,重复一天又一天的进攻同伴的剧烈伤亡,活着的武士看不到任何希望。 中条时秀所部只剩下五千余残军败退到二条御所坚守不出,而幕府的三千五百守军更是一阵被讨死千余人,早早的退出飞鸟井合战的序列逃回去舔伤口,相比之下内藤宗胜的日子也很不好过,八千六百军势只剩下不到六千人退回船冈山城,主要是被中条时秀率领的两千五百经历越中战争的精锐突破三阵一天就讨取近千颗首级给伤到。 双方的手牌被打的不剩多少,中条时秀所部及幕府军一共七千五百余众死守二条御所,六角义贤所部一万两千人在鸟羽口大营里被堵住,三好义贤一万八千军势在战场上取得的绝对优势压制的他毫无办法,以六角义贤的军略水准被战斗到这一刻基本已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中条时秀与六角义贤拼的那么狠,其实还是担心三好长庆趁机渡河改变战局的走向,本着拼掉一成是一成争取震慑住三好家渡河的企图,但无奈的发现双方大将的指挥水准相差仿佛,兵员素质装备差距不大,唯一的差别就是兵力差距实在太大。 兵力相差一倍多不说,还有两万军势就坐镇在河对岸虎视眈眈,逼迫的中条时秀与六角义贤心态越发急躁,急于尽快击退三好军的入侵进攻却忽视己方绝对的劣势,京都除去二条御所算的上一座像样的居城,京都七口与船冈山城、小泉城都不能作为依仗,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身为进攻一方的三好军可以后退躲避,但防守一方的吉良军、六角军却无路可退。 他们一退就必须抛弃二条御所,可是强情公方足利义辉已经早早的在石清水八幡宫发下重誓,绝对不会重复他父祖的悲剧,绝不允许任何权势武家把征夷大将军赶出京都,他绝对不会离开二条御所一步,哪怕身死也要与京都共存亡。 三好长庆冷冷的注视着京都的战况,直到恶战两个月的京都进入残局阶段,他才决心渡过桂川突袭京都做最后一击,于是动用淡路水军数百艘战船封锁淀川,阻止任何从宇治川初入的船舶尤其禁止吉良水军,已经可用作军事用途的任何船只出现,这次安宅冬康学的很聪明,喝令淡路水军坚决不能追击吉良水军,哪怕遭到偷袭也不能追击以防诱敌深入再中招。 淡路水军的乌龟战术就认准淀川干流封锁让吉良水军毫无办法,他们的船只数量和质量完全不能和称霸濑户内海的淡路水军相提并论,除去偷袭骚扰之外还真没有办法经过淀川的交汇口前往桂川阻挡三好长庆。 三好长庆站在桂川北岸眺望着远处飘荡着淡淡血腥气的京都,身后是两万虎狼之师士气高昂的登陆,桂川上来往窜梭的船只全部飘荡着三階菱五釘抜的旗帜,三好长庆壮志酬筹地说道:“再也没有人能阻挡我上洛了!” 第438章折戟沉沙 眼看就要演变成一场畿内惨剧的时候,突然从河内国传来一则惊天消息,原来是去年辛苦攻下的河内国高屋城再次易帜,河内守护畠山高政在半个月前趁着朦胧夜色夺取高屋城,并再次联合大和国人众,纪伊国人众及雇佣的根来众对河内国展开一连串眼花缭乱的收复行动。 三好军中的河内国人军陷入动摇之中,大将游佐信教二话不说抛下一句话,说是要带着八千余河内国军势返回河内国“围剿畠山高政”,就这么大剌剌的离开三好长庆的本阵回他们老家河内国去,结果刚回到若江城就“很不幸”的被畠山高政“俘虏”,八千军势顺势降服在畠山高政的旗下。 眨眼之间,畠山高政便纠集大和国人众一万五千军势,河内国人众一万五千军势,以及纪伊国人两千军势,根来众三千军势,凑集三万五千大军对和泉国发动进攻,这下又捅到和泉国人众的要害,陷入动摇的和泉国人众五千军势也纷纷脱离阵线逃回自己家乡守卫本土,整个畿内的局势瞬间面临土崩瓦解的局面。 与此同时丹波国中也出现不稳的迹象,波多野家与丹后一色家、播磨别所家勾结企图颠覆三好家的支配权,东播磨国人众二话不说脱离京都改走丹波国取道返回播磨领地,内藤宗胜这个丹波守护代也进退两难,配下的丹波国人军早就对如此不惜血本的进攻幕府颇有怨言,听闻自己的老家出现变乱就更没心思作战。 内藤宗胜被诸将一闹也没有心思再进军洛中,三好义贤方面的情况也不太好,随着河内、和泉国人先后脱离阵线返乡守土,摄津国人众也出现不同程度的骚动,摄津有力国人众首领池田长正就提出回乡守卫领地,防止播磨的局势出现逆转。 三好长庆面对这么诡异的局势也很头疼。内藤宗胜眼看就要率军返回丹波国镇压异动,三好义贤所部也因为数千军势擅自脱离而陷入混乱之中,而三好长庆的本阵更是走的还生剩七千军势,这让他已经很难再保持进攻的局势。 可刚过桂川来到京都城外就要撤退实在有些不甘心。他原定的计划是要趁机歼灭六角义贤、中条时秀所部,然后趁着他们两家军势皆丧的大好时机一举吃掉山城国、近江国,到那时三好家就真正意义的称霸畿内,再也没有人能撼动他的权威。 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任他三好长庆的计谋再高妙可无从施展总是没有用处的,畠山高政那个夯货家督又纠集一帮乌合之众打和泉国的消息已经传入京都,残余的近两万幕府联军必然会士气大振,本来板上钉钉的歼灭战又起波澜。想再歼灭这两万军势可就要消耗两倍以上的力气。 畠山高政能不能打下和泉国到是次要,重要的是他若不回转大军杀回去救援和泉国,就会给许多潜在的敌人跳出来煽风点火的机会。说不定本来安定的摄津国也会再起波澜。还有那个因为细川持隆之死怒而前往周防国大内家的足利义维,说不定又会被阿波细川氏的残党请回来生出变乱。 还有不知情形的丹波内乱,东播磨别所氏、丹后一色氏这种向来老实听话的国人的诡异表现,都预示着这后面必然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主导着畿内的这一波变乱产生,三好长庆心知事不可为无法再强行歼灭剩余军势,于是就于几天后向幕府发出和睦的要请。 这次的和睦要请很有趣,三好长庆对幕府宣示三好家对京都当之无愧的支配权。要求幕府放弃武装改由三好家接管京都的治安税收,这一要求被足利义辉毫不犹豫的拒绝,幕府能中兴到作用万骑的地步,所依靠的就是对京都的税收以及各地大名每年的献金,以及足利义辉充当地区冲突调解员赚来的外快。 其中京都的税收以及各地大名的献金各占据总收入的四成以上,失去任意其一都会让幕府不可避免的衰落一截,一旦幕府衰落下去就会使得大名对幕府匆匆建立的那点敬畏感再次耗尽,每年的献金必定会大幅削减,足利义辉本人从各地军事调停中赚取的外快也会大为减少,这是一环扣一环的因果关系。 中条时秀与六角义贤也知道三好长庆心虚的很,若不是他们三好家后院起火,绝对不会坐下来和幕府谈所谓的和睦协议,于是鼎力支持足利义辉的强硬立场,这样一来就让和睦的谈判陷入僵局,三好长庆在京都外大营里痛骂幕府众不识时务,竟然不愿意接他递过来的橄榄枝简直不可理喻。 骂完幕府又开始担心后方老巢的恶劣局势,虽然这点改变还不至于让三好家就此陷入巨大的漩涡,可若是他一直拖在京都裹足不前就不好说会变成什么情形,时间拖的越久恶劣的影响就越深,以后费的力气也就更多。 就在三好长庆犹豫着是否要该退让一步的时候,加贺国传来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消息,吉良家首席大将上杉政虎率领两万三千军势击溃剿灭十万越中一向一揆,并长驱直入杀进八十年没人染指的加贺国心腹地带,于手取川南岸以三万对六万再歼灭俘虏三万余众,一举将威名赫赫的加贺一向宗打成半残。 石山本愿寺的僧众们简直像天要塌下来一样,一个个抱着脑袋惶惶不可终日,年轻的法主本愿寺显如忍不住前往京都游说朝廷,希望拿出一套办法来遏制吉良家的嚣张跋扈,可问题是满朝文武衮衮诸公都被京都的这场战火吓的不敢出门,不是躲在家里装聋作哑就是干脆跑到比叡山、奈良京、高野山避难,哪里还有人愿意为他得罪风头正劲的吉良家。 足利义辉第一时间听到上杉政虎完胜加贺一向宗的消息简直兴奋的要手舞足蹈,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有位忠勇可靠的一门众是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上杉政虎这三万虎狼之师横扫加贺的情报就像一剂强心剂注入摇摇欲坠的幕府之中,他立刻命令幕府动用各种力量大肆宣传,尽量要让声势变的惊天动地人尽皆知才好。 于是足利义辉亲自夸赞的“东国第一武士”以及“越后之龙”、“北陆军神”的名号逐渐为人所知,吉良义时在下向越后几年的神奇表现也被人们再次挖掘出来反复热炒,以前畿内的舆论总觉得吉良义时再厉害也只是在远国,距离天下心腹的畿内还远的很。、 可随着加贺半国被夺的消息传来,人们才发觉吉良家已经不知不觉的来到近畿之外,只需绕过越前朝仓氏就可以重临京畿,那个叱咤京都三年并创造一连串难以置信功绩的传奇人物,似乎又要重新跃入人们的视线之中。 要说谁对吉良义时回归京都最紧张,那首先要属畿内霸主三好长庆,他用十年的时间在京都这个泥沼里走了个来回,时至今日眼看就要马到功成的当口,吉良义时就像阴魂不散的梦魇,突然从一个任何人想不到的角度杀出来,把三好长庆吓的心都快蹦出来。 自从得到这个消息,三好长庆就被惊扰的寝食难安,暗中思索着:“这个吉良义时怎么又杀回来,他不呆在北陆关东和相模北条氏、甲斐武田氏纠缠就对畿内方向乱伸手,难道真的要上洛吗?不行!绝不能让他得逞!我三好家要称霸畿内建立不下细川家的霸业,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让吉良义时乱插手坏了本家的好事!得尽快想个办法对付他才行!” 还没等他想好应该做的动作,又听说本愿寺显如甘愿低头认输换来吉良家的不战和睦约定,强极一时的加贺一向宗就此成为昨日黄花,那加贺半国领地从此就是吉良家的领地,如此惊人的变化让三好长庆难以理解其中的反复,他不明白这领地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容易夺下,以至于石山本愿寺连挣扎反抗的意图都没有就俯首认输。 足利义辉迅速行动起来决定给予吉良义时加贺守护的名号,并鼓励他尽快上洛进京保卫幕府,三好长庆急的一连几天都无法安睡,三好家臣团内部的异议声音越来越多,有许多人觉得此次上洛还是有些仓促,身后老巢的安稳的有限度应该高于上洛,话里话外无非是告诉三好长庆这战争不能再打了。 说这些话的人还不是基层国人地侍,而是三好家的一大堆一门众和准一门众,他们支持三好长庆上洛是为利益而来,死命拼杀一整个夏天现在连丁点利益都没见到,反倒是各自家族损兵折将亏的不轻,眼看这么搞下去对自己极为不利,三好长庆只得招来三好义贤、松永久秀商讨一夜,于第二天再次向幕府提交和睦要请。 这次和睦要请经过仔细修订,首先承认幕府对京都的控制权及治安管理权,但是京都的防卫力量必须要与三好家共享,二条御所留守军势不得超过五百人,其余两千军势则转移到京都东部的慈照寺内驻守,三好家也会派出五百军势由三好长逸率领驻守京都南部的东寺,并将细川氏纲留在东寺作为管领的行辕。 三好长庆身为管领代,将拥有率领五百军势进出京都的特权,并将每个月定期行使御相伴众的权力,前往二条御所与幕府将军共进午餐以增进双方的谅解与互信,吉良家及六角家无公方御教书不得进京,不得插手京都防卫治安事物等等各条例,另外还有三好长庆将东寺当作京都拠点的具体庭院的位置等都做出一一标注。 第439章战略同调 与其说这是份和睦要请,到不如说这是三好长庆对幕府的一次详细行为规范,这份规范几乎将三好长庆在京都的衣食住行行为礼仪都规定的详细至极,处处都要彰显出他这个管领代对京都的影响力,乍一看简直无礼蛮横之极,可实际上恰恰显示出三好长庆心慌气短的心态。 一场叛乱一场骚动外加一个远国战败的消息,就把强盛至极的近畿霸主吓得丧失底线,其实通篇提到一堆杂七杂八蛮不讲理的要求都不重要,最核心的那部分则隐藏在字里行间之中,无非是双方共同执掌京都的防卫权,三好家要在京都设立一个驻军拠点,并要求幕府军只能保留和他的驻军相同的数量,剩余的军势移动到城外的慈照寺。 至于足利义辉最要紧的财税权则根本没提,附带的还把幕府对京都的治安惩治权附送给幕府,比起之前耀武扬威的要求财税军权全部交给三好家,京都要整体被三好长庆接管的霸道要求,这个和睦要请已经降低不知多少个调子。 另外他还要求幕府禁止吉良义时入京破坏好不容易达成的“和平”,只要幕府愿意答应这个要求,三好家愿意与幕府共同合作重建被烧毁过半的右京,修缮破损的公卿庄园及右京内损毁严重的寺院伽蓝,船冈山城也可以交还幕府方控制。 这个和睦要请大概就是要面子不要里子的意思,自己发动战争侵入京都烧毁大量房屋。最后再自己出资重新修建这些烧毁的房屋,为的就是驱逐视为心腹大患的吉良家,这个要求到是恰好符合足利义辉的胃口。 吉良义时越发强势的表现让足利义辉总是忧心忡忡,虽然表面上看来还是三好长庆这个头号大敌比较可怕。为救援幕府迫不得已作出鼓励吉良义时上洛的权宜之举,但若是京都的外患被驱逐重新恢复和平,足利义辉还是觉得吉良义时回到京都非常麻烦甚至会很危险。 所谓以小见大见微知著,仔细观察中条时秀屡次抗拒幕府谕令,甚至敢作出绑架幕府天使偷袭六角军的大逆不道之举,便可以看出吉良家配下的家臣多半也都是些对幕府,对他这个征夷大将军不存敬畏忠谨之心的恶武士,那么吉良义时这个家督会有多少变化就更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他不能保证这个挨过自己一砸的“忠臣良将”还保持几分忠谨之心,当今这纷乱的天下世情如长流之水转眼便消散,他实在说不清楚经过这几年的变化。吉良义时对他这个主君还保存几分君臣情谊。若是他欲效仿半将军细川政元该怎么办?这是个让人担心的事情。 即便足利义辉不通军略谋略普通。但不可否认的是经过十几年的贵族精英式学习教育,足利义辉拥有一位将军所应该具备的权谋,在经历过得知这个和睦要请的愤怒咆哮之后。冷静下来就用他那聪明的大脑很快就权衡出应当做出的选择,他决定认可三好长庆的和睦要请。 九月二十六日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幕府政所执事摄津晴门代表幕府与三好长庆达成和睦约定,双方各自解散军势回归和平状态,弥漫在京都上空近半年的战争阴云在这一刻散尽,京都的人们站在破败的京都前庆幸着自己最终活下来,他们又一次呼吸到和平安宁的空气。 三好长庆随后便带着他的大军前往河内镇压造反的畠山高政,三好义贤则率军前往摄津镇压东播磨的异动,并从旁策应内藤宗胜的镇压行动,至于丹后一色氏纯属打酱油的势力。只要镇压住内乱就不用担心这些跳梁小丑。 如果说三好家大费心机收获一个勉强能看过眼的成果的话,中条时秀与六角义贤可真是亏的连裤衩都要当掉,在这场波及京都多处地方的洛中合战里,吉良军战死五千余众还搭进去一位大将菅沼定直的性命,最后只换来幕府一些象征性的问候以及一笔五千贯永乐钱的抚恤金,仔细一算死掉的每个人的性命只价值一贯文。 六角义贤更惨,战死八千人最后也是给五千贯文永乐钱,每死一个人还不到一贯文永乐钱,虽然幕府给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们还要负责重建右京手里也没太多钱抚恤,但这么冷漠的行为还是伤到两家大将的心,辛辛苦苦为幕府打下京都就给这点补偿,这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 中条时秀忍着怒气没有当场翻脸,奴隶接下这笔钱款随后就带着五千怨气冲天的军势负气返回坂本,六角义贤则没有中条时秀的涵养,他配下的国人众闹腾起来找到二条御所强行要从幕府套一个说法,结果被足利义辉一通义正词严的呵斥给说的哑口无言郁闷的率军离去。 足利义辉知道他这么做肯定是要寒了两家出力甚大的心,于是就从幕府请来一到旨意,昇叙六角义贤为従四位下左京大夫,昇叙中条时秀为正五位上出羽守作为报酬,但他们两人根本在乎那点官职上的微小提升,反而使得他们二人看出幕府寒酸落魄的真实面貌。 所谓的幕府中兴只是一句自欺欺人的虚言,手中握不住半分土地的幕府中兴起来也不过是个强权扶持的空中楼阁,当一阵强风刮来这座空中楼阁就要面临摇摇欲坠的危险,偏偏幕府中那群仁人志士却看不到这一点,还享受在纸醉金迷的京都繁华之中,只要与三好长庆达成妥协,就算把他们这群救命恩人赶出京都也在所不惜。 足利义辉不擅长打仗更没统领过大军对抗三好长庆,除去给各地武家国人众发出安堵令之外,还从未实际治理过任何一个领国。山城国自始至终都是自治体状态,他所控制的无非是京都这一个小圈圈,收点税维护好治安再调停一下各地武家的领地纷争收取调解费。 实际上他对军政两道的理解肤浅的可以,若非如此也不会想出暗杀三好长庆这么歪门邪道的方法。还有各种阴谋诡计以及对吉良义时的态度上增添的自私的小心思,其实这和他的生长环境有关系,从小颠沛流离的生活让他的性格更加激进偏执。 在他还年轻的时候,通过从他父亲足利义晴那里学来的权谋之术,小心翼翼的做着配下各路大名之间的平衡,包括抬举吉良义时打压细川晴元也是如此,但随着就是一路顺风顺水的拿下京都加官进爵,守住京都以及吉良义时远走他乡,唯一能影响到他的力量逐渐消失,使得足利义辉的性格越发的恣意随性。 对吉良家的不尊重就体现在这上面。强行要求吉良家在六角义贤的大军进攻下道歉认怂。期望用这种手段树立自己这个征夷大将军在畿内无可争议的话事权。还能趁机给军力和影响都十分强大的六角家卖个好,可结果却引来吉良家谱代众的强烈反弹。 不但把六角义贤这个纸老虎给戳穿,还反过来倒打一耙夺取栗太郡的控制权。足利义辉虽然明面上没有多说什么,但心里难免要对吉良家的不识时务感到恼火,至于六角义贤已经被世人定位为虎父犬子的典型人物,不需要他这位尊贵的公方殿下屈尊降贵的多加置噱。 三好军虽然大摇大摆的离开,但三好军占据的领地却一分都不会吐出来,大半的山城国落入三好家的手中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包括桂川南岸的胜龙寺城,京都城外的小泉城都牢牢掌控在三好家的手里,三好家也不需要驻守太多军势,两座支城各一千人就足以钉住京都的幕府军不敢动弹。一场波及京畿的大动乱就此划上一个句号,只是不知下一段的开始又将会从何处出现。 …… 吉良义时握着中条时秀送来的详细情报,冷冷一哂道:“公方殿下的性子果然还是没有变……不!应当是更加变本加厉了!最终还是把余辛苦打下的京都给让出一半,却是不知要到何时再让出另一半呢?不过这样也好,狼来了把戏可一可再不可三,戏弄我吉良家两次还想来第三次?那是不可能的了!京都的安危全系于公方殿下的神威盖世上,希望您能坚挺的镇守着二条御所,莫要做那食言而肥的伪君子呀!” 随手批复中条时秀的增兵扩军五千军势的计划,心里盘算着准备将血枪九郎的父亲长坂信重,蛮牛奥平贞行的兄长奥平次郎左卫门贞方,以及幡豆小笠原氏分家,江原丹波守政秀嫡子江原秀正派到近江分别担任备队大将和足轻大将。 这三人的出身都来自地道的三河武士,唯一的例外是长坂信重在京都放浪多年只能算做半个三河武士,另外长坂一族来自幡豆小笠原氏恰好和江原秀正是同族一门众,而作手奥平氏也是东三河的有力国人众,让这个三人前往京都可以确保统兵权始终抓在三河派的手里,同时又以高岛郡、栗太郡的足轻大将作为骨干,可以有效确保双方在保持矛盾的基础下努力奉公。 中条时秀的来信里还询问是否是吉良义时安排的关键时刻救场行动,信中提及到若不是突如其来的畠山高政扯旗闹乱子,中条时秀那五千军势可能就真的没机会走出京都,他在信里说这事的时候还觉得很离奇,时间卡的严丝合缝正好又赶上丹波国波多野氏、东播磨别所氏以及丹后一色氏联手掀起反三好的骚动,就更能看出这背后是有高人指点的行动。 吉良义时笑着说道:“看起来让时正做这件事还是对的,运作一年多成功的调略对三好家心怀不满的畠山高政,波多野晴通、别所安治,还拉来个打酱油的一色义道,到确实用上不少的心思的,发动的时机也堪称巧妙,恰好卡在三好家损失惨重欲进不得、欲退不能的关口上,确实很用心!” 早在几年前,吉良义时就与上杉辉虎,山本时幸以及一干谋臣们谈及京都随时可能出现剧变。其中首条变化就来自三好家对称霸近畿的**膨胀的很厉害,即使身为家督的三好长庆再三压制也早然会促使他最终上洛。 上洛是早晚的事情,怎么上洛又是一番仔细考量,只可惜吉良义时也不是全知全能的神灵。无法猜测几年后三好长庆上洛时的情形,只能大概预估出上洛的军势不会低于四万,而且准备必然是完全周到的,再想用吉良义时曾用过的水军突袭,或者正面硬碰硬的会战是很困难的,三好长庆一定会用兵力的优势不断拉扯京都的防卫圈,一点点磨掉幕府方的元气。 这种看似愚笨的手段却是最无解的方式,无论近江的吉良军多么强大都无法改变自己兵力绝对劣势的情况,京都那么大防守如此艰难,如果是点对点的多处同时进攻。稀少的守军根本发挥不出武器精良战力强大的优势。哪怕换成吉良义时来领军也只能趁机寻找突袭的机会来扭转败局。让他死守京都绝对是要被活活耗死的。 既然死守京都不行,又不能指望中条时秀的军略可以出色到吉良义时、上杉辉虎这个层级,而被寄予厚望的锦囊妙计显然是不可能预测到三好长庆上洛时的情形并加以指导。那就只有用其他的方式来改变战局,用盘外招式也就是调略之法。 吉良义时把调略三好家配下国人,以及与三好家领地接壤的国人众列为战略同调的第一列,负责执行这个任务的正是本多时正,把任务交给他以后没多久就被吉良义时给遗忘掉,越后的一系列战事需要消耗他大部分精力,所以也没怎么在意局势的发展。 直到今天才发现本多时正还能在百忙之中把这件事情做的这么漂亮,此次调略的发动时机十分重要,如果发动的时机太早就会放掉三好家让其从容的中止上洛的计划,损失很小甚至毫无损失的三好家只需要返身镇压各地国人。说不定再过两年又卷土重来杀回京都,到那时提高警惕的三好家对这一式盘外招就有所提防,再想趁机发动就没那么简单了。 招来本多时正具体询问才得知其中的情形,他负责联络畠山高政的使者已经把合作的事情谈的差不多,畠山高政提出每年需要三万贯永乐钱的军费支持,外加吉良家给予他所需要的军械装备的支援,其中就包括铁炮及配套的弹药等支援。 畠山高政的意思是只要吉良义时愿意给他这笔钱,他就绝对有把握钉死在高屋城拖住三好家的脚步,让三好家绝对没有机会再聚集起那么多军势杀入京都,当然他也承认自己绝对不是三好军的对手,但不可否认他有一颗勇敢坚强的心。 小强一样的顽强生命力,非常二的脑袋和不畏三好家强权,坚决要挑战下去的大无畏精神,确实令吉良义时很感动,于是当机立断道:“他要三万贯文永乐钱就给他,要军械装备和铁炮也给他!余的军械库里多的是缴获的装备,挑五千套运送到大津港,剩下的让他们自己想办法提现去!余只有一个要求,必须时刻牢记他的承诺,不能让三好家再跑到京都杀一场。” 打发走本多时正,他就早早的离开本丸返回春日御所,此时正值寒冬腊月天气寒冷的很,整个越后被厚厚的冰雪所覆盖着,无论走到何处都是白茫茫一片雪景,看的时间一久对视力还会造成很大的损伤。 他家的三个大胖小子长的壮硕的很,即使最瘦弱的松千代也比绫公主的二儿子卯松健壮的多,弄的绫公主几乎每天都要抱着卯送过来和三个小家伙一起玩,还尝尝羡慕吉良家的孩子身体壮硕的不像话,言语里总带着点艳羡之意。 嫡长子珍王丸已经能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走几步,看到吉良义时还会伸开手喊“父亲”,另外两个小子只能在榻榻米上练习爬行,每次看到父亲都兴奋的要命,几个女人恭敬的跪伏下来迎接他的到来,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夫君抱起来兜着转几圈的快乐表情,脸上泛着的幸福笑意仿佛能流淌出来。 晚饭过后照例是夫妻生活,古代没有什么娱乐设施尤其是大冬天的天一擦黑。就只有躲进被窝里搂着妻子睡觉,吉良义时已经有一年多没有碰女色,时隔一年再抚摸着虎姬坚挺而丰硕的酥胸,顿时间压抑许久的火气一下就冒起来。 虎姬早已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而是个生养一个大胖小子已婚妇人,不会像以前那样被握着酥胸就脸色发烫脸一直红到耳根,伸出双手轻轻揽住吉良义时的脖颈,张开娇艳欲滴的红唇印在她的嘴巴上,两人就玩起新潮的深吻。 这是吉良义时交给她的小招数,以前没事的时候两人就抱在一起玩亲嘴的游戏,一亲就是一刻钟才勉强分开来,有的时候性质来了还要额鬓厮磨好久,虎姬很清楚自己夫君的火气很大,她这一年多的禁欲期也被折磨的不轻。 还没等虎姬反应过来。就感觉一条灵巧而有力的蛇头轻轻抵开贝齿。寻找到她的定向小舌纠缠在一起难解难分。一时间虎姬浑身像是被抽掉骨头般软绵绵的倒在他的怀里,男人喷出的滚热的气息像一团火烧的她头脑昏沉心魂摇曳。 原本还想给他一个惊喜,却还没来得及主动就被不由自主掌控住。意乱情迷之下,任由吉良义时在她的檀口中肆意滚动贪婪的吸吮香津,渐渐的两人的身体交叠在一起抵死缠绵,激烈的战斗中时而女骑士英姿飒爽犹酣战,时而换做男骑士纵横驰骋肆意冲锋,直到月上中天才缓缓结束。 一场欢爱过后,虎姬伏在男人的怀里画圈圈,整个人仿佛雨露浇灌美丽花朵散发着诱人的馨香,春光似水的脸蛋上晕染着微红,含羞带媚的眼眸里盈盈润水。两人说了会儿私密话又说起这半年里春日山城发生的事情。 虎姬兴致勃勃的说道:“殿下,国松从汤沢御所回来了,才几年不见就变成一个个子高高的少年,姐姐大人说这都是托永田德本先生的妙手回春,把国松困扰多年的病症给医治好,这几年眼看着瘦弱的身体越发的康健,妾身也去端详过几回,到确是比以前精神很多呢!” 国松就是绫公主的长子,因为先天身体不好而被送到汤沢御所疗养几年,虎姬作为国松的小姨也只比大外甥大三岁,乍一看见小一辈的孩子重新回来高兴的很,就像他生下珍王丸的时候,整天抱在怀里不松手,就是阿菊这个乳母都要和她商量半天才给要过来。 “噢?国松回来了?这孩子今年也有十五岁了吧!”吉良义时也很喜欢这个孩子,于是就说道:“余打算为他主持元服名字也想好了,就叫长尾义景如何?” 虎姬高兴的不得了,像只快乐的小鸟咯咯的笑起来:“长尾义景吗?殿下要将上一字赐予国松呀!那真是太好了!姐姐大人要是知道这个消息的话,一定会十分开心的吧!” 吉良义时对虎姬的欢呼雀跃十分理解,其实国松的病情他一直在关注着,每个三个月就会有一份诊治报告从汤沢御所发到春日山城,国松在汤沢御所疗养期间需要接受永田德本的医疗团队全方位的治疗,永田德本也把医治国松当作治愈先天疾病的一个案例来认真对待,除去冬季以外每个月都要前往汤沢御所亲自问诊。 吉良义时笑着说道:“兄长未来将是山内上杉家的家督继承关东管领的名份,所以余决定就让兄长收养义景作为犹子,将长尾家的宗祧转给他来继承,这样也算给长尾家安排个合适可靠的一门惣领。” “是这样吗?让国松做家督呀!兄长一定不会反对的吧!可是……”虎姬皱起眉头欲言又止,吉良义时装作没发现就把这个话题给轻轻带过。 两人又不知怎么就说到孩子的身上来,一扯到孩子身上虎姬就顿时来了精神,说道:“殿下!胜御台来信说生了个女孩儿,让一家老小空欢喜一场,她还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孕期不爱吃酸的缘故才生了个女孩儿,她还抱怨殿下没有早告诉她酸儿辣女的典故,早知如此就多吃些酸的吃食了。” 吉良义时刮了下她的鼻梁,打趣道:“诶!为夫只是在信里胡诌的一句,没想到就被胜姬给当真了,明天为夫就写信给她让她别乱想,生孩子是自然而然的想那么多会有心理负担,再说你们三个怀孕的时候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吃,就给为夫生下三个宝贝儿子嘛?” “说的到也是呢!妾身好像没吃什么奇怪的东西……也不对呀!好像什么奇怪的东西都吃了,好多蔬菜水果还有鱼类肉类,鸡蛋鸭蛋也吃了好多,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呀?”虎姬睁大眼睛望着他,就像个好奇宝宝非要弄清楚子丑寅卯。 吉良义时有些无语地说道:“……你要是这么认为,那就当他是这么回事吧!” “嗯!妾身明白了,那妾身明天也写信给胜御台告诉她去!这样胜御台就不用在为孩子而生闷气了!”虎姬兴致十分高昂,在古代生儿子终归是最重要的事情,一个是因为家业传承需要嫡子,第二个也是处于自古以来的传统,男丁是壮劳力是家中的顶梁柱,男丁越多就预示着这个家族就越兴旺。 但是到达吉良义时这个层次就已经脱离这种低级需求,他与几个夫人身体健康没病没灾,生儿子生女儿只要有时间就能达成,所以无所谓的笑着说道:“生女儿挺好的呀!为夫就希望有一大群女儿,儿子太多以后还是个麻烦,胜姬上生个嫡长女正好可以做珍王丸的正室夫人,两家永结同好岂不是大妙?” 虎姬眼前一亮,兴奋的点点头跟着附和道:“这确实是个好主意诶!妾身就没想到这么妙的主意呢?果然是殿下更厉害呀!若是我上総足利家的嫡子能与近卫家的嫡女联姻,到是对珍王丸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呢!只是……公方殿下会同意吗?” 虎姬指的公方殿下就是剑豪将军足利义辉,他早就表示要与吉良义时联姻希望,但是他的大女儿年长珍王丸三岁,除此之外还没有新生女儿诞生,那么大的女儿做珍王丸的正室是非常不合适的,尤其是如今吉良家势力强大不在需要特别保持对幕府的恭顺态度,就更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吉良义时不以为然地说道:公方殿下如今的情形很不好,能否支撑到他的女儿出生长大还是个问题,万一再如先代公方那样逃离京都,余这门姻亲岂不是失去重要的依仗?还是近卫家比较稳妥,既尊贵还能为孩子在朝廷谋一份重要支持。“嗯!既然殿下这么说,妾身就去和胜御台说说,争取早日将这门婚事给定下来。“虎姬的心思一去就发觉身上的疲累劲上来,缓缓靠在他的怀里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440章冰山一角 永禄三年正月,在这个大雪弥漫的冬天显得格外寒冷,即使是温暖湿润的畿内也迎来接连不断的大雪侵袭,往曰只会落下湿冷雨水的摄津国也迎来久违的暴风雪袭击,听说关东的雪灾情况十分严重,大约只有北陆、羽奥等寒冷远国才会对这种暴风雪习以为常。. 三好长庆这个冬天过的并不愉快,河内国畠山高政就像一帖狗皮膏药粘在他身上甩不掉,要打他就捉迷藏若不打他就上窜下跳的惹是生非,来回折腾的三好家众多武士为之筋疲力尽,今年的战事也是这样,畠山高政一见三好军杀回来,二话不说就带着军势缩回河内国。 畠山高政好找出个漂亮的理由,京都战事结束他就没有更多的要求,光复河内国就是他的志向,还大义凛然的斥责三好长庆对京都造的罪孽,半个京都受到战火的侵袭,多少佛寺古刹毁在他的手里,其为恶甚于船冈山合战的大内义兴,几乎可以和嘉吉之乱后的土一揆作乱相提并论。 听到这么恶心的斥责,三好长庆恨不得把畠山高政的脑袋拧下来当蹴鞠踢飞,要不是三好家在京都吃了个大亏只老到一点安慰奖,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发动对河内国的征伐,眼下的局势明显对三好家非常不利,逼迫他只能忍下这口恶气,权当畠山高政这个家伙不存在。 三好家看到畠山军退兵返回河内国,虽然嘴上跟着斥责畠山高政不战而逃的恶劣行为,其实心里却为畠山高政一声不吭的跑回去而松口气,三好军刚经历整个夏天的洛中合战,前后战殁在京都的士卒就多大万余人,因此负伤者更是多大一万六千之多。 战损其实只代表一方面,更重要还是三好军上下被突如其来的叛乱打击,还有吉良家突然夺取加贺半国的恶劣影响,让三好家数万将士的士气受到极大的挫伤,如果畠山高政没有这么快选择退兵,而坚持在和泉国与疲惫的三好军打一场合战,只怕三好长庆也没有把握能打赢这场战争。 内藤宗胜率领六千残兵返回丹波国收拾他的烂摊子,主要是丹波本土第一大势力波多野晴通所带来的麻烦,这次异动并不是波多野晴通第一次行动,近七年里波多野家几乎每年都要闹出点动静来,内藤宗胜也数次率军和波多野家大打出手各有损伤,这次之所以带来一万丹波国人军而不是更多,还是因为波多野晴通的拒绝配合的缘故。 九月底,内藤宗胜在第五次八上城之战中击破波多野军势,并一箭射中总大将波多野晴通使其中箭落马,波多野军势的士气随之大溃,被内藤宗胜一通猛攻杀入八上城中,并迫使波多野氏丢弃世代居住的八上城,而波多野晴通也因为又气又怒箭疮复发死在逃亡的路上。 继任的新家督波多野秀治年仅二十岁,却是位武勇优秀的武士在草草葬下父亲之后,就在谱代家臣赤井直正、籾井教业、赤井幸家、荒木氏纲的帮助下率军突袭八上城,又一举将轻忽大意的内藤宗胜赶回八木城。 经历这一个来回的军事冲突,波多野秀治所代表的丹波本土国人势力彻底和三好家撕破脸,波多野秀治的激烈反抗得到丹波国人的大力支持,众多与波多野氏有姻亲关系的国人团结在八上城的这个年轻人的旗下,积极对抗内藤宗胜强硬统治,一时间八上城一方所拥有的军势超过一万人。 而内藤宗胜经历几场恶战,本部军势已经下降到不足五千人,无奈之下他只得放弃急图丹波的打算,缩回八木城摆出长期对抗的姿态,由此一变使得三好家在丹波国的支配权受到极大的动摇,再也不复往曰**控自如的姿态。 东播磨的别所安治也是位武勇优秀的武士,他的年纪要比波多野秀治年长八岁,别所家经历几年前败给三好义贤的播磨远征之役,整个别所一族乃至东播磨的所有国人都莫不以那一战的失利而耿耿于怀,他们有一百个理由来为自己曾经的失利辩护。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完全没料到三好家竟然从水路同时对东播磨发动进攻。在那之前三好家都没有流露出对播磨的任何企图,播磨国人都忙着内斗也没想过会被入侵,突然被三好军总大将三好义贤率军杀入播磨国,这么迅速果决的进攻让播磨水军众大将梶原重右卫门都没有来及反应过来,东播磨就已经被三好义贤骤然压制。 毫无防备的东播磨国人一上来就吃了个大亏,军势还没来及召集就被接连的大军压境逼迫喘不过气来,各家紧急召集的军势只有整体兵力的十之二三,只能带着几百个武士笼城苦守城砦,无奈的是三好义贤太狡猾,竟然对许多中小国人许以重利拉拢一群带路党,使得东播磨的内部防御出现重大纰漏,最终一招走错全盘皆输。 这次刚继承家督的别所安治是怀着一颗复仇之心对抗三好家,早在三好家发动洛中合战前就悄悄召集军役,并在洛中合战最激烈的时刻突袭播磨国境内的几处从属于三好家的叛徒国人,将他们一一斩杀并宣布脱离三好家的控制,重新回归赤松氏的旗下。 他的这一表态得到播磨国中所有国人的支持,包括西播磨的有力国人宇野下野守政秀也表示强烈支持,此人是龙野赤松氏家督别出自称宇野氏,并且是赤松氏前任家督赤松晴政的女婿,因为此时赤松氏正在闹家督对立,前任家督赤松晴政与现任家督赤松义佑闹的不可开交。 父子对立的结果是备前、美作、播磨三国的国人众也随着各自立场选边站队,仇敌之间必然是你支持前任家督我就支持现任家督,宇野政秀恰好就与别所安治所在的一族关系不睦,别所氏所在的东播磨国人众是现任家督赤松义佑的铁杆支持者,最近几年双方的关系也随着赤松家督争夺的白热化而陷入僵局。 但自从三好家的入侵之后一切都被迫打断,赤松晴政与赤松义佑这对活宝父子也觉得强大的三好家在侧觊觎,他们再因为家里那点迫使闹下去不合适,于是就招来备前、美作、播磨国人商讨对付三好家的对策,恰好此时吉良家这支黑手伸进来大力促成,于是在涉及到外地入寇的问题上,东西播磨的有力国人便团结在一起。 不但得到这两人的支援,还得到播磨国中号称赤松三家之一的小寺政职,以及有力谱代家臣三木通秋,备前守护代浦上政宗、松田元辉,以及美作守护代中村佑宗的大力支持,这其中部分原因是担心三好家插手赤松家政务,更大的原因还是吉良家在背后施加的巨大影响力。 没有吉良家在背后推波助澜,无孔不入的吉良忍者及四处行动的吉良使者在不断威吓利诱之下,将这个**多年的赤松家臣团又强行捏合到一起,这些**自立二十多年的国人众各怀鬼胎的再次齐聚置塩城,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击退强大的三好家。 赤松晴政与赤松义佑这对活宝父子再次坐在一起,望着一屋子多年不见的面孔十分感慨,同时也对吉良家的强大影响力感到惊讶,俗话说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吉良家的军事实力到底有多强谁都不知道,只是捕风捉影的知道惊人的越中战争,即使是加贺国南部的手取川河岸发生的那场合战也不足以吓住他们,毕竟东西之间还相隔一个巨大的近畿泥潭。 但是吉良家的经济实力却在这一刻凸显出来,价值一万贯文金灿灿的永乐钱就摆在众臣的面前,但面对神出鬼没杀人于无形的吉良忍者,没有一个人敢动弹半分更不敢强抢这笔钱,鬼知道强抢的后果是不是明天醒来脑袋搬家。 这场会议只持续半个时辰就迅速通过一项坚决反三好的决断,赤松义佑当即拍板决定播磨、美作、备前三国对三好家入侵的坚决抵抗姿态,并表明赤松氏没有打算掺入近畿大乱的企图,只是反抗三好家的无礼入侵,上述三国之中的国人将在三好家入侵时作出坚决抵抗,若有相违则为三国武士共讨之。 同时还作出一项支持丹波国反三好方的波多野秀治的提议,赤松义佑决心拉拢这位邻国的有力国人领主,把自己的嫡亲妹妹嫁给波多野秀治以加强双方的联系,同时又可以为自己在丹波国寻找一位有力支持者,这个点子简直赞的不得了。 赤松晴政没有反驳他儿子的提议,他也觉得有个拥有大半个丹波掌控力的女婿是件非常好的事情,于是就在吉良家使者的中介下迅速结为姻亲,宇野政秀觉得有个连襟义兄弟或许能为他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帮助,而别所安治则慢慢盘算着以后要怎么加强与波多野家的关系,在各路国人心怀鬼胎中这个提议毫不犹豫的被通过。 乍一看播磨赤松氏似乎有借着吉良家撮合反三好家的机会冒出点起死回生的意思,只是赤松家臣团及一干自立出去又被强行拉过来的国人众,却十分清楚赤松氏就像个病入膏肓的老人,许多痹症早已积重难返,再多一个波多野秀治陷进来只会让浑浊的池塘更浑沌难辨。 如果波多野秀治够聪明的话,一定会努力在播磨的事物上保持中立态度,而不是急于支持哪一边而把自己给陷进去,这一点变化更不可能改变赤松氏一门惣领家衰落的事实,衰败就是衰败不是外力给予一点加持就能翻转过来的。 起码这股外力还没强到无视一切、改变一切的程度,赤松晴政与赤松义佑也不是那种拥有惊世才能的家督,他们依然可以放下心来经营自己的小王国,不过在此之前需要加一个前提,那就是击败三好家的入侵军…… 想到这里,在场的众多西国武士纷纷露出一副你懂我也懂的诡异笑容。(未完待续。) 第441章一箭之仇 在这场不为人知的合议达成后,毫无所觉的三好军在三好义贤的率领下纠集两万大军重新杀入东播磨,准备给不服管教的别所安治一个深刻的教训,可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一踏进播磨国的境内就变成另外一副景象。 播磨国人军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赶来,早早的纠集军势聚集在三木城下,三好义贤全然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就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军势给打乱进攻节奏,经过耗时一整天的激烈战斗最终还是寡不敌众,三好军一方的久战疲兵率先支持不住败走摄津。 此一役三好军战死一千五百人,三好义贤永远不会搞明白为什么播磨国一夜之间就冒出三万五千气焰嚣张的军势,突然冒出来照着三好义贤的脑袋上兜头就是一闷棍,敲的他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这一仗输的太憋屈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随后传来的消息才让他得知赤松氏对外宣布坚决反抗三好家的入侵,并团结播磨国、美作国、备前国的各路国人军,并且与丹波国有力国人波多野秀治结为姻亲盟友,共同对抗三好家的野蛮入侵,另外赤松义佑还打死渲染赤松军在三木城下击败三好义贤所率领的两万余众三好军的消息,似乎在告诉天下的武家,他们赤松家又重新复苏了。 赤松家复苏与否没人关系,可是三好义贤这一败就像一巴掌抽在三好长庆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觉和巨大的耻辱让他怒火中烧几欲发狂。好在他还能在盛怒之下保持住应有的理智,知道此时此刻不是招惹播磨国人的最佳时机。况且赤松义佑也绝非雄才大略的英主,竟然主动释放出没有插手近畿事物的打算,在他眼里这简直可以将他和愚笨者划上等号。 从这一侧面也可以看的出,赤松氏其实远没有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大,结合三好长庆所掌握的情报来看,赤松氏这次多半是因为外力作用而凝聚在一起,并在三木城下打一场让三好家措手不及的合战,其意义无非是回应幕后黑手的要求。 松永久秀谨慎的观察着三好长庆的脸色。迟疑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这样看来,那只幕后黑手的影子就已经浮出水面了……” 还没等松永久秀把话说完,三好长庆就暴跳如雷的吼叫道:“吉良义时!果然只有你能对本家下这么狠的手段,即使你远在越后也念念不忘京都的局势!又是你再一次挫败本家的上洛行动,还是你对本家的领内动了这么多手脚!害的本家上洛之行半途而废,转身又陷入后院起火的尴尬境地,都是你造就我三好一族十年的辗转起伏。本家与你势不两立!” 三好义贤疑惑道:“兄长的意思是吉良镇府殿在作祟吗?可是吉良镇府殿去岁有半年是在出羽国镇抚当地国人领主,直到秋末才乘船返回春日山城,还有吉良家另一位大将上杉辉虎征讨越中、加贺两国一向一揆打下诺大的功绩,另外据情报显示吉良家还在同一时期在南信浓打了两场规模很大的合战,双方各死伤数千人才罢兵休战……” 三好康长啧啧称奇道:“三面开战真是厉害呀!而且最差的一场也在南信浓打下一块领地,这一年的收获可比我等累死累活一正年要强的多呀……” 一宫成助小声说道:“据说吉良家的石高已经超过四百万石!” “纳尼?四百万石?吉良义时才去越后几年呀?这不太可能吧!”三好政成摇摇头表示不信。 三好政胜看向自己的从兄缓缓的说道:“长门守说的不错。确实有这么多石高,怕是只比这多不比这少。” 作为曾经反三好长庆一方的一门众,三好政胜自归参以来的表现只能用平淡如水来形容,既不积极主动也没有任何让人眼前一亮的表现,在三好家中属于被排挤的边缘人物。这次他突然罕见的发言吸引许多人的注意。 三好政康惊讶的望了他一眼,说道:“此话怎讲?” 三好政胜淡淡的说道:“越后的石高对于其他人是个秘密。但我们这等有力武家却十分清楚,我们可以知道的是弘治元年统计的石高大约是两百万石,在下还记得那条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曾一度震惊天下,从那之后世人皆知道越后的富庶不下京畿。 如今时隔几年,越后的石高再增长一些应当不奇怪,除此之外的越中、信浓、上野三国的石高并没有公布,还有今年打下来的加贺半国和羽前半国领地石高也不清楚,但是我们可以试想一下,那么大的一个领国石高应该不会少,那一国的石高起码要比河内、和泉两国的石高要高出一截。” 三好康点点头说道:“这到也是!和泉国地方小大概也得有十三四万石,河内国只会比二十万石多绝对不会更少,两国加起来三十五万石正好与摄津国的石高相差仿佛,信浓国和越中国的领地非常大,这两国的领地石高必然要比摄津国多出许多。 另外上野国也是个非常富庶的领国,山内上杉家就是依靠这个领国的直领掌控关东百年之久,论石高只怕也要比摄津国富庶一些,只拿这三个远国的石高相加保守计算也会超过一百四十万石,只有加贺与羽前不太清楚有多少,就姑且算这两地加起来有四十万石,再加上越后的两百多万石高,即便没有四百万也相差不远了。” 这个时代还没有统一的检地帐,各地领主的乡帐也不会傻到向幕府公布,所以具体石高有多少只有执掌该领国的大名知道,若是大名实力不济或许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领国有多少石高,三好家掌控摄津、和泉两国多年很清楚这两国的领地有多少。河内国只是掌握不到半年就被夺走,所以只能大概估算出河内国的石高不会低于二十万石。 石高的多寡主要在于平原等重要的粮产区。近江国作为畿内著名的粮产地是总所周知的事情,近江国的实际领地还没有信浓国大,主要是被一个琵琶湖占去太多空间,可近江国的石高却高的惊人,吉良家在滋贺高岛两郡就有二十余万石的石高,更不用说六角义贤家一侧所掌握的石高有多少。 就好比以前的越后国就是个鸟不拉屎的烂地方,原因就是地方虽然很大但交通极度不便,一年有半年下雪山还特别多。平原是很大可是平原上野生丛林和遍布的湖沼让人感到绝望,没有巨大的人力物力投入根本别想变成理想国。 三好长庆听到一门谱代众小声的嘀咕起吉良家的厉害,脸色变的越发难看起来,三好义贤见状急忙咳嗽一声提醒道:“石高的事情以后再说,我等还是讨论正事吧!到底是不是吉良家在背后对我们下的黑手呢?” 三好政成奇怪的问道:“刚才丰前守殿下不是说吉良家不太可能吗?” 松永久秀摇头笑道:“也不能说全无可能,如果是吉良镇府殿提前安排又会怎样呢?比如提前一两年在畿内布置后手,等待我等上洛的关键时刻突然发动。引发我三好家的巨大危机并籍此机会,挫败我等苦心准备的上洛计划。” “嘶!提前几年算计我们?这也太狠毒了吧!世间难道还有这种人?”三好康长吓的脸色都变了,在座的许多武士也露出心有戚戚焉的表情。 这个时代的多数武士都是比较单纯的性格,打仗就是打仗杀人就是杀人,把土地知行家名个人名誉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可以为了这三样东西毫无压力的背信弃义。但是要说起暗中算计人还是从来都想过的事情。 “可恶的混蛋!我长庆绝对不会让你好受的!哼!”三好长庆愤怒的咆哮着,他的嫡子三好义兴紧张兮兮的望着一向温文尔雅的父亲,突然变的像只发怒的怪兽震的人浑身发颤,多年的积威让三好长庆愤怒时的气势震的他不敢乱动,在他的短暂记忆力似乎从出生以来还从没见过父亲如此失态的时刻。 三好长庆恶狠狠的发泄一通怒气。赌咒发誓道:“不要以为这一点挫折就能毁掉我三好家的基业!本家还没有败,本家依然上洛成功了!待本家压服畠山高政这个跳梁小丑。再返身北顾看你还能对本家做多少手脚!” 对于三好长庆的愤怒,一干家臣团武士们都是感同身受的,若换做是自己面对大好形势称霸上洛,却突然被毫不相干的吉良义时横插一杠子把大好局势给搅和的支离破碎,心里的怒火必然也会忍不住蹭蹭的窜起来。 三好家不单单是三好长庆一个人的家族,更是其配下数个领国无数国人领主共同的三好家,十几年来他们结成一个相对稳固的共同体,彼此之间互相联姻和三好家的命运休戚与共,三好家兴则他们兴,三好家衰则他们也跟着衰落。、 吉良义时这横插一脚就像是往好端端的一锅汤里丢下一粒老鼠屎,搅坏所有人的兴致也毁掉他们辛辛苦苦十几年的奋斗,若非京都的局势还没恶化到让三好家无法接受的地步,他们一定会比三好长庆表现的更加愤怒。 松永久秀对于三好长庆的表态并不惊讶,他实在太熟悉这个家督的脾气秉性,平素里待人温和哪怕是侍女小姓也是温声细语,甚少有对人甩脸色看的时候,可是他一旦发起怒来就想浅见火山的炽热岩浆喷发出来,威力绝对是非常惊人的。 待三好长庆发泄一通冷静下来,他才缓缓移动视线轻轻扫过在座的诸位家臣们或是沉思,或是惊惧又或是愤怒的表情,慢慢地说道:“不知诸君有没有发觉,其实吉良镇府殿还做了许多小动作……比如对加贺的侵攻戛然而止,然后迅速的与石山本愿寺签订不战和睦协定,上杉弹正殿在和睦还未达成以前就堂而皇之的撤军离去,好像很清楚加贺一向宗不会在谈判期间突然变卦似的。这难道不让人感到奇怪吗?” 三好康长胆战心惊的问道:“弹正忠殿的意思是,加贺侵攻里面也有吉良镇府殿的手段在里面吗?难道说加贺侵攻也是几年前就计划好的行动不成?” 松永久秀闻言莞尔一笑:“山城守殿稍安勿躁。吉良家到不至于有这么离奇的手段,大概是吉良镇府殿或许是在加贺侵攻胜利后,就做出联合石山本愿寺制衡越前朝仓氏的准备,想必此时的朝仓金吾殿也一定感觉到来自春日山城的恶意了吧! 明里只是与石山本愿寺达成不战和睦协定,暗地里放松对一向宗寺产的管制,这岂不是与吉良家先前屠杀抓捕一向一揆的行为背道而驰吗?这其中若是没有吉良镇府殿的谋算,恐怕诸君也不会相信的吧?” “确实如此,前后行为不一若没有诡诈才奇怪!”三好政成担忧地说道:“这么说来吉良家真的在布局侵入畿内吗?打过越前可就是若狭、近江了呀!北近江还有吉良家的三郡之地。若是南北夹击一举夺下若狭国,威逼朝仓金吾殿岂不是要糟糕!” “那到不会!朝仓金吾殿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吉良家想上洛还要问一问我三好家同意与否,诸君没发现幕府公方殿下很爽快的就同意禁止吉良家上洛的命令了吗?这条禁止令可是针对吉良家率军上洛的可能性,吉良镇府殿一向自诩是幕府的忠臣良将,想必是不敢违背公方殿下诏告天下的御教书吧!” 通过松永久秀抽丝剥茧的分析,逐渐把让人感觉迷雾重重的局势重新找到明确的方向。谱代家臣们的表情到在其次,松永久秀主要是盯着三好长庆与三好义贤的表情,他发觉这两位在听到这一席分析后立刻就抬起头来对视一眼,显然是已经意识到这条分析的重要性。 三好家的谱代家臣团都跟着他的解答而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不复刚才的紧张和忌惮之色,三好家的领地总石高也就只有一百多万石的大大名。吉良家那可是个拥有四百万石的超级大大名,而且还是能用三万军势击败六万一向一揆军,并屠杀俘虏其中三万人的强大军势,要说不担心不畏惧是不可能的。 他们也是瞎担心,其实三好家所依靠的并不是领地的石高收入。能够称霸近畿依靠的是称霸濑户内海掌控大阪湾的海上税收,就像吉良义时可以依靠一个坂本就能够垄断北陆、山阴、出羽、陆奥的贸易那样。三好家垄断的是九州、四国、山阳进入畿内的海上贸易路线。 这是一笔了不得的财富,每年光收税就收的手软,在海上穿梭的大豪商们还要雇佣强大的淡路水军作为护航的保镖,这又是一笔了不得的收入,依靠宇多津港、堺町等多处发达的商业町的税收以及每年的献金,战争期间的矢钱等等收益。 另外还有四国的木材、染料、海盐、制陶、渔业等多项利润丰富的贸易也被三好家所掌控,这才是三好家称霸近畿的资本,也是三好家就像只打不死的小强的根本原因,若只靠那点粮食倒卖军粮来维持军费支出,这场耗时半年的洛中合战足以把三好家的仓库吃穷。 松永久秀并不着急,他对三好家依然有充足的信心,只要制霸畿内的策略可以顺利实施,他就可以稳坐钓鱼台保住自己二三十年的富贵荣华,待几十年后的血雨腥风又与他何干呢?就如那句俗话说的,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下面才是他要说的重头戏,于是他轻咳一声正色说道:“若是我三好家主动与朝仓家结为盟友,支持朝仓家对加贺的入侵以及对抗吉良家的行动,想必朝仓金吾殿一定不会拒绝的吧?另外还有近江浅井家的现任家督浅井贤政,这位年轻人在去年夏天通过包围小谷城的手段,逼迫自己的父亲浅井久政退位隐居。 随后便与六角义贤的养女离缘送回观音寺城,理由是认为六角义贤用一个养女来嫁给他这个嫡子有侮辱之嫌,为此还抛弃浅井贤政的名号改称浅井新九郎,他就是用这个方法来表示浅井家要和六角家彻底决裂的坚定态度,这位浅井新九郎可谓是个坚决的反六角派国人,据说此人才能非凡武勇优秀尤其极善统领骑马队,是为一表人才的英俊武士。 而且浅井新九郎还对一湖之隔的吉良家充满深深的敌意和戒备,或许心里还存着一份入侵两郡一统北近江的心思,这位年轻气盛志向远大的领主就好似是神佛专门为我三好家所设的一位贵人,我等能和浅井家结盟那绝对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主公只需要将家中的一位公主嫁给他即可以争取过来作为有力盟友。” 三好义贤所有所思的点点头:“弹正忠殿所言甚是,如果兄长能与这两位结盟那必然是极好的一件事情,兄长恰好还有位公主年龄合适,若嫁给这位浅井新九郎再给予一个合适的名号,他一定会成为我三好家的有力一门众,支持他夺取近江国也是件有利无弊的事情,以后再由孙次郎殿的嫡子迎娶浅井家的嫡女加强关系便可。” 三好义兴没想到叔叔三好义贤还几十年后的事情给算进去,想到自己连婚事都还没有着落就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觉,似乎觉得正室还没有就为自己的还在操心有些太奇怪,于是扭扭捏捏地说道:“叔叔请不要这样说,义兴到现在没有婚约在身,如今还不知道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有呀!” 三好长庆面色稍霁,耐着性子安抚道:“孙次郎不必担心,为父会为你寻来一桩合适的婚事,不如就让足利将军家的女儿做孙次郎的正室夫人如何?” “儿臣全凭父亲大人做主。”三好义兴有些不好意思的躬身致谢。 刚过去的新年让他已经长成十八岁的成年人,如他这种身份的嫡子在畿内都是抢手货,到他这个年纪还没有正室的基本也都已经有合适的婚约在身,有些武家更是很小的时候就定下姻亲,像他这样十八岁还打光棍的嫡子实在不多。 得知三好长庆依然想要与足利将军家联姻,三好家的谱代家臣团也纷纷送上祝福,如今幕府的强大表象被戳穿,三好家的武士们也不在对足利义辉抱有太多的敬畏感,以前幕府敢拒绝三好长庆的联姻要约是因为有吉良义时的支持作为依仗,现在支持不在足利义辉总不能因为这个联姻要请就破除掉辛辛苦苦达成的和睦,所以这次联姻的要请十之**是要成功的。 松永久秀也跟着附和几句好话,才把话题引过来道:“另外臣下还有一个提议,主公为何不趁机对关东、北陆、甲信以及羽奥的大名进行调略呢?吉良家能做的事情,我三好家也一样可以做!朱子《中庸集注》曰:故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三好长庆一拍地板,放声大笑起来:“对!就这么做!吉良家做得,我三好家也做得!臣下还就不信吉良家就没有敌人了!仔细查一查吉良家这些年都得罪过多少大名搜罗吉良家的敌人联络起来,然后再以重金相赠换取他们反吉良的承诺,必须要把吉良家的好日子给搅黄,才能一泄本家的心头之恨!久秀这个谋算出的好!本家要重重赏赐你!我三好家有此良臣何愁家业不兴呀!” 一众武士随声附和着羡慕这位谱代家老的运气,而松永久秀则恭谨的撑地俯首道:“多谢主公恩典!臣下只是尽为臣者的本分,能为三好家尽绵薄之力就已经满足了!还请主公速速行动,谨防吉良家在春季在加贺又有新的行动。” 三好长庆点头道:“久秀所言极是,那么此事就交给久秀来主持,多用些得力的武士把事情办的漂亮点!争取让吉良家陷入泥潭里拔不出脚来,本家实在想看看他到时候会是怎样一种痛苦的表情!得罪本家的人都要一一报复回来!即使不为今日的仇恨也要为一存报那一箭之仇!” 第442章志向为何? 永禄三年正月,春日山城上来自群臣集聚庆祝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正旦朝会上吉良义时意气风发的宣布幕府对上杉辉虎的奖赏,左迁従四位下弹正大弼,成为上総足利家中又一位四位高门武家,在家中他的官位排在家督及村上义清之后位列第四,村上义清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是正四位上左近卫少将。 除此之外昇叙高官的还有浪冈顕房,因为他是公卿体系内的出身,所以这次他的官位提升非常迅速,直接一越由従五位下侍从,提升到従四位下右近卫少将,成为第四个获得四位格式的家臣,从家臣团这个层次上来说,除去幕府就没有已经没有上総足利家对手的存在。 最上义光的官职也宣布,不出意料的获得出羽探题的世袭役职,还有朝廷给予的正五位上右京大夫,虽然朝廷对左右京大夫有些滥发以至于这个官职贬值严重,但有这个名号总比没有要好的多,一文不名的豪族获得右京大夫和他这个出羽探题获得的效果完全是两回事,前者依然是个一文不名的豪族,而后者就可以用这个名号统辖国人众。 这几个月最上义光过的很愉快,虽然春日山还没有出羽国的楯冈山一半高,但春日山城比他想象的要庞大比出羽国所有城池都要宏大,整座山头都被这座雄伟的大城给笼罩住,五层天守更是关东独一无二,最上义光可以毫不客气的称呼春日山城是天下第一雄城。 在这里他第一次明白土垒、石塀以及城墙的区别,第一次看到土木石复合结构的箭橹,第一次看到执勤的武士换岗还有严格的交接流程,每次换岗都需要签名画押,新奇的建筑和整洁高大的围墙让他第一次见识到原来坚城还可以这样造。 最让他感到惊讶的还是春日山城下那座巨大的城市,他没有去过京都不知道所谓的城市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但是当他第一次踏上直江津港的土地上时,就被这车水马龙的如织人流给深深的震惊住,直江津港拥有大大小小几十个码头,在其中停泊着数千艘大小不一的船只。 直江津的整个沿海都被这一大片港口包围着。从港口一直延伸到春日山城的漫长路程两边都是数不尽的町並,令人惊讶的城市化速度让最上义光大开眼界,他只是默算一下就能轻易得出一个结论,出羽国中所有城市港口的町並加起来也没有直江津的町並多。 事后他才得知。直江津并不是只有一座町,而是与春日山城下町无缝连接在一起,成为一座自关川下游一直延伸到直江津的超级城市群,就城市面积已经超越堺町可以和洛中的京之町相媲美。城市面积大约相当于坂本町、坚田町、大津町的总和,城市内居住着二十余万常驻人口。 城市群非常广阔宏大,但是因为地理位置太偏而无法具备堺町、京之町、坂本町的强大号召力。经济水平也比这几座相对更成熟的城市要差上许多。只是作为相对次一级的东国海上交通枢纽配置,比其以前只是若干座北陆港口之一的地位提高不知多少倍。 据说港口里停播的船只乃是来自九州、西国、畿内以及北陆、羽奥、乃至关东的各路商旅,受惠于吉良义时废除关所税费剪除苛捐杂税的利好刺激,来往各地的商旅都很喜欢在这座新兴港口停泊,许多大宗货物都会定在这里交易转港。 所有正当的商贸活动都将得到吉良家的武力保障,且无须向吉良绝爱支付任何报酬,吉良水军也将无偿的维护北陆、东北地方的海上交通安全。来往这条航线上的船只经常会遇到吉良水军巡逻时无偿护卫,遇到沉船还会得到无偿救援。 吉良家良好的信誉保证自由贸易可以在这里得到巨大的支持,琵琶屋更是垄断北陆、羽奥的总代理商,但凡要行走这条航线上的商旅都将是琵琶屋的客户,听说在下越正在兴建一座规模不下于直江津的新潟町,那座新潟町已经悄然间聚集五万常驻人口,或许再过十年就将迎头赶上直江津町的地位。 最上义光有些明白越后为何会这么发达,一个拥有常住人口近八十万的领国,每天短暂停留在越后的商旅稳定在七万到十万人之间,它还拥有着广阔的农田和更多的勤劳农民,可是他还是有些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一点,不到十年就缔造一个越后奇迹的那个人,又会是个什么样的传奇人物。 在这里他遇到几个关系不错的同龄人,他们是上野国鹰留城城主长野业固,国峰城城主小幡信贞,以及年纪稍长一些的和田城城主和田业繁,安中城城主安中忠成,这群年轻人整日在春日山城外游荡鹰狩,大雪天也不忘记带着猎犬去捕捉猎物,最上义光就是在鹰狩时碰上他们一行人。 荒郊野外遇到同样年轻的武士总是不由自主的结为同伴,再加上同龄人总能找到相似的话题,尤其他们大多是活泼好动的少年人,聊鹰狩侃武艺吹嘘参加过的合战,慢慢的就把最上义光给勾引过来讨论起来,从他们的口中最上义光才得知许多有关家中大将的传奇故事。 比如号称鬼王又称钟馗的斋藤朝信,不但勇冠三军还拥有惊人的统兵水平,再比如前一代越后七郡第一猛将的柿崎景家,在武勇与统兵水平与斋藤朝信不逞多让,两人联手在越中、加贺把一向一揆杀的鬼哭神嚎,直接间接死在两人手上的人多达万人,两人所率领的越后骑兵被称作无敌的黑龙骑兵。 再比如越后之龙上杉辉虎天下无双的军略法度,自起兵以来十五年未逢一败,堪称常胜不败的北陆军神,更是整个吉良家无数武士为之崇拜的武士表率,还有攻弹正真田幸隆的军略智略政略堪称东国顶尖的大将。 一万七千稍次一级的信浓国人军在他手里变的堪比东国一流强军,硬是能把同样数量的武田军精锐压的喘不过气来,若非武田信繁也是可与真田幸隆相称的英杰人物。说不定甲斐的国门已经被真田幸隆轻松打破。 以及连败武田信玄两次曾给武田家带来深重灾难的村上义清,这位信浓总大将的军略水平十分高超,投入吉良家帐下没多久便担当起进攻武田家的第一线,两次川中岛合战中顶住武田军的猛烈进攻。给世人看到他不但善攻更善守的一面。 当然他们也没少吹嘘上野国人的武勇,长野业正的军略不下于村上义清,在智略上甚至还要更高一筹,上泉秀纲的武勇可以与柿崎景家、斋藤朝信相提并论。步战或许还要更胜一筹也说不定,所差的无非是统军的军略还是要大有不如。 另外还有不得不提的年轻一代最强的大将,有吉良四天王之称的泷川时益、岛时胜、本庄繁长、长坂信政,还有没派上号的渡边守纲、长尾定春、本多正重等人。小幡信贞还自我吹嘘拥有不下后面几人的武勇,并称呼长野业固拥有不下岛时胜的军略智谋等等。 最上义光对这几个新伙伴很感兴趣,并主动提及出羽国的几家武士武勇及智略。只是出羽国的名人实在太少。大多数武士都是泛泛之辈,比起将星璀璨的越后、信浓、上野国人众还是差出一截,当然他们还聊到最富有传奇性,同时也是所有人为之敬仰崇拜的人,足利上総三郎义时。 他的传奇故事被猿乐师编纂成一篇篇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北至羽奥南至九州,上至高门贵胄下至黎明百姓。老如耋耄老人少如三尺稚童都知道他的名号他的人生精力,他这十几年的生涯比源义经更离奇,比源赖朝的武勋更高,从九岁入洛以来十余年经历大小战阵数十次未逢一败,并且多次上演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惊天大反转,军略武勇智略政略都是当世顶尖的水准。 更难得的是爱好京都文化,从小受到标准的公卿式教育有一口标准的京都腔,穿狩衣带乌帽子手持蝙蝠扇,兼之英俊潇洒博学多才简直就如《源氏物语》里记载的那位光源氏那样,为无数少女倾心的完美男子模板。 据说越后就有许多年轻女子就被吉良义时的故事迷住,只是看起来当事人全然不知会有这么大影响似的,最上义光听着觉得很有趣就和他们闲扯起来,聊着聊着几个人才弄清楚最上义光的身份竟然是新鲜出炉的谱代家老,当即就停下嬉闹行礼拜见搞的最上义光十分扫兴。 几个年轻人表示自己没想到他的身份,以为这是越后普通武家的嫡子带着马迴众来外狩猎,他们也并非越后本土的武士出身,越后武士如今分部在几个领国里各任大将,只有每年正月才会齐聚春日山城欢庆节日,所以到目前他们还没能把越后各家武士都给认全,误认最上义光实在抱歉云云。 因为最上义光的特殊身份,最后这几个极有可能成为至交好友的伙伴最后还是不了了之,自古以来就讲着尊卑有别嫡庶两分,这群上野国的年轻人在普通武士眼里真的可以堪称高富帅,走在春日山城的街道上总是迎来无数人艳羡的目光。 可是在真正的贵胄面前还是差出一截,不可能安然的保持之前的从容练达,他们敬畏的并不是最上义光本人,而是敬畏这个时代的武家秩序,而武家秩序的来源还要追溯到更早时代的平安时代、奈良时代、飞鸟时代的朝廷规矩。 封建制度不是武家独创,源赖朝所做的无非是将武士的地位从天皇、公卿的门下走狗,骤然提升到真正可以与公家相提并论的贵族阶级,封建制度从部落氏族制度转变过来那是飞鸟时代的事情,经历大化革新引入先进完善的大唐帝国文化,使得这个刚从氏族部落制走出来的国家,好似一步迈入**王朝的模式里。 其实并非如此,氏族部落制度的残留还依然留存着,飞鸟时代的天武天皇为安抚各地大氏族首领,初设八色姓分封出去以为功赏,以皇族为真人,以各地的大部落首领为朝臣、宿祢、忌寸,更小的部落则为道师、臣、连、稻置姓。 而后经历奈良时代朝廷日益强盛,逐步废止八色姓制度直至平安时代初期,逐步形成以朝臣姓为主的源平藤橘四大朝臣姓体系,其中源平两氏朝臣为臣籍降下,藤氏乃出自掌控朝政的中臣镰足之嫡裔,橘氏来源比较广泛主要是天皇的幸臣为主。 经历繁华而绚烂的平安时代,京都的文明已经可以跟的上中原王朝的一线水准,但走出京都依然是蛮荒蒙昧的氏族部落时代,所以才会出现《源氏物语》里提到的公卿下向远国乃是政治斗争失败者的流放,就比如药子之变中的藤原真夏就是如此。 完全摆脱氏族部落制的阴影还是南北朝以后,源平时代其实就是新兴贵族集团挑战旧有贵族集团的一次分蛋糕行为,这几百年来天下武家所热捧的源氏贵种,其实就是维护他们利益的最高领导者,平清盛不愿意做所以被武家抛弃以灭族收场,源赖朝愿意做便成为征夷大将军,足利尊氏亦是如此。 长野业固拉着恋恋不舍的小幡信贞走了,一场注定不会有结果的友情提前结束,最上义光带着些许遗憾返回春日山城,当他走到半山腰上眺望暮色渐浓的傍晚,山下那座繁华城市里已经悄然点上万千束灯火,明亮的灯火照亮淡淡的夜色,这一刻才会发现越后有多么强大。 望着这灯火明亮的夜景,还有时而想起的爆竹声,最上义光踌躇地说道:“公方殿下到底是怎样让这个北陆边陲的小港口,只用几年的时间就悄然变成天下有数的海上交通枢纽的呢?单说这一个领国里有二十万非农业人口就惊人无比,几乎赶得大半个羽前的总人口,可是越后却一直捂住这个惊人的消息闷声发大财,公方殿下的志向又是什么呢?” ps: 感谢书友实在难用的打赏。 第443章迟来的洞房 这一年的暴雪格外的频繁,从入冬开始几乎就没怎么停止过,越后早已习惯暴雪的袭击到无所谓,但是并不太习惯的越中、加贺、信浓、上野却遭受雪灾的重大袭击,正月里陆续传来各地受灾的情报,让奉行众们连个安稳年都没法过,只能急忙召集起来连轴转的忙着各地的救灾工作。 值得一提的是奉行众近些年引进许多新面孔,比如始终担任春日山城留守的长尾政景,还有在征战上表现不太积极的直江景纲,原越后上杉派的残党平子房政、千坂景亲,转行做奉行的宇佐美定满,以及军略表现普通但在政务上表现出色的山吉丰守、石川重次,河田长亲的父亲河田伊豆守元亲,叔叔河田伯耆守重亲等人。 新一代奉行里三井高安做的最出色,早在天文年间他就被吉良义时看中提前元服作为最低级的奉行人做起,这些年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出镇加贺半国奉行的位置,距离更高的位置只有几步之遥,或许再过几年他就会成为春日山城奉行众职权最大的几个人之一。 河田长亲与增田长盛的表现非常出色,两个少年人跟在吉良义时的身边熏陶多年,每日替吉良义时诵读来自各地的政务文书也积累出一些施政经验,最难得的还是他们拥有普通奉行人所没有的大局观,见惯吉良义时坐镇春日山中做出的决断,对于中枢的工作也十分熟悉,奉行众里几乎没人不认识他们俩。 两人被分别委派到信浓、上野南部处理暴雪灾害造成的损失。处理政务并非是处理好眼前这一摊事情就万事大吉,优秀的奉行人要时刻思考着如何提高自己。所以每当遇到地震、水灾、风灾、雪灾、旱灾等重大气象灾害的时候,年轻的奉行总是冲在第一线,完成从发放食物到组织救援的全部工作。 吉良义时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走出评定间,因为几年连绵不断的大雪已经把他折腾五六天没休息好,哀叹一声这新年过的比以往还要累,上元节过去只代表这个正月大狂欢过去一半,外边下着大雪没事就只有呆在城里喝酒娱乐,这一个冬天不知道要多少酒水灌进他们的肚子里。 酿酒是吉良家新兴的行业。吉良家的清酒和传统作为祭祀用的神酒不太一样,特点是清冽甘醇入口如火烫的全身发热,因为这一特性而被越后武士亲切的称之为烧酌,其实这个时代已经有南蛮商人在萨摩登陆带来最原始的蒸馏酒,因为蒸馏酒的特性也被称作烧酎,名字到与烧灼完全相同。 北国一年里只有短暂的几个月是温暖的时节,严寒的气候催生越后国人坚韧不拔的性格。同时也让他们爱上喝酒这个习惯,越后的武士基本都是酒鬼,一百个武士里有九十九个是喜欢喝酒的,唯一那一个还是因为酒精过敏不能喝。 爱喝酒爱豪饮更爱宿醉不醒,在家喝在外喝行军打仗还要喝,就是开评定会的时候说不定就有酒鬼摸出酒瓶喝两口解解馋。像上杉辉虎没戒酒前那种豪饮不止的也颇有一些人,只不过随着上杉辉虎一场大病给吓的收敛许多,最近两年生活优渥又让一些人的酒瘾发作。 吉良义时三令五申禁止酗酒违者处罚也没多大用处,罚没的钱财到是颇为可观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震慑不住这些酒鬼,这些家伙嘻嘻哈哈交完罚款一出门就钻进鲸屋里继续喝。哪怕把他们一年的钱财罚光也不怕,大不了厚着脸皮赊账或者找人借钱继续喝。 后来吉良义时也想开了。既然禁不住喝酒到不如干脆弄出个烧酌来勾引你们的酒瘾,新上市的烧酌不限量供应半年,成功的勾起这些酒鬼的酒瘾,随后又通过琵琶屋包揽所有进入北陆的清酒源头,逐步用烧酌一点点代替传统的清酒销售。 然后突然以原料匮乏限量销售,逼的他们抓耳挠腮无法自拔,烧酌喝上瘾再喝原来的清酒仿佛是在喝水,而且清酒因为缺乏来源也变的昂贵而稀少,一瓶比原来贵出好几倍不说,还不如烧酌一小瓶就让他们喝的晕晕乎乎如飘飘欲仙的的感觉过瘾,越后的武士们随之也提不起兴趣喝清酒。 趁此机会还把原来销售清酒的几家商屋给挤的频临破产,并由琵琶屋强势兼并沦为吉良家配下的产业之一,这个时候烧酌已经在越后站稳脚跟,再逐步放开清酒与烧酌的销售,武士们自然会优先选择烧酌而非清酒,新的饮酒习惯被他控制住,只需要控制烧酌投入市场的数量就可以卡在能喝到,却不足以喝过瘾的关卡上,不让这些越后武士因为贪杯误事。 “一到冬天春日山城里就总有人生事,喝酒打架争风吃醋这三样永远少不得,余这个家督当的真累!连一群酒鬼喝酒的破事都要操心,真不知道若离开余的掌控,这群混蛋会把吉良家搅合成什么样子!”吉良义时表面上抱怨这些家臣爱给他找事,其实则是在暗自得意自己这个家督当的厉害。 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走回春日御所,照例去看望他的几位夫人和孩子,才回到春日山城没几个月的功夫,吉良义时就又把三位夫人的肚子给弄鼓起来,虎姬是率先怀上孩子的,才到腊月就吃什么吐什么,有过一次怀孕经验的女人立刻就明白自己有了身孕,当天晚上就放吉良义时的假,让他一年半之内不要考虑碰她的身子。 吉良义时真是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怎么当初就忘记说几句孕期可以适当夫妻生活有助于生产,搞的他现在再说什么话都没有用,固执的女人总觉得男人是在哄她欢好几次,总是担心伤到腹中的胎儿。害得吉良义时连吞枪术都没得练,只能懊丧的跑到小阿虎和小檀香那里寻求安慰。 很不幸的是这两个温柔乡也很快不能享受。在虎姬怀孕后一个多月里直虎与檀香又先后怀孕,两人也是见样学样的要求男人不能碰她们的身子,虽然没有虎姬那么威武霸气的直言放他一个长假,可是摆出一副你不愿意我就哭给你看的表情实在让人无奈,最后只能勉强点头应下来。 正月还没出他就又一次回归孤家寡人的生活,恰好这会儿闹着处理雪灾的评定会到不用担心自己闲着无聊去四处盯着侍女瞧,忙到今天总算把该准备的都安排好,剩下的事基本没他这个家督什么要做的。只要听听灾后的统计报告来点免税免赋,再给点救济补偿抓好灾后重建修复工作就没了。 走到华之间外,听到间里一群女人正在小声嘀咕着什么,吉良义时感觉有趣就打发走侍女,倚在门外侧耳倾听做一次听墙角,结果华之间里突然不说话了,吉良义时还在纳闷中就看到房门被推开。几个小侍女憋着笑走出来请他进去。 吉良义时被这一出给唬的一头雾水,带着满头的问号走进去看到几个妇人坐在一起齐刷刷的望着他,虎姬向他投出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娇声说道:“殿下今天回来的可真早呀!怎么就站在门外听起墙角来了呢!妾身与几个妹妹说点女人家的私话也被殿下听墙角,妾身们可是连一点私密时间都没有了,真可怜呀!” 几个女人捂着轻笑让他尴尬不已。心说自己就听这一次墙角还被稀里糊涂逮住,这大帽子扣过来可真够冤枉人的,好在侍女们早先一步退出房间,要不然吉良义时这个一家之主的面子和威严可就要保不住了。 “哎哟!瞧瞧我这记性,怎么忘记吉野是个非常厉害的忍者了!”吉良义时一拍脑袋懊恼的很早知道就不该听这个墙角。最后落得打不着狐狸反惹一身骚,既然都走进来又不好意思掩面而逃。只能尴尬的搓着爽手笑容可掬的凑到虎姬的身边道:“余这不是怕打扰你们的谈性嘛!所以才在门外待一会儿,没想到……瞧这事,到让余平白无故的做了次坏人。” 虎姬眼波流转的剜了他一眼,笑吟吟地说道:“哎呀!这么说来到是妾身冤枉殿下了呢!是妾身没有体谅殿下的一片良苦用心呐!这都是妾身们的不是,应该当着殿下的面前把话都说出来才是……不过殿下刚才都听到妾身们在说什么了吗?” “这个好像是在说……什么都没听到。”吉良义时的眼皮一跳,待要后悔的时候话已经脱口而出,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的夫人也耍起心眼来诈他,让他毫无防备之下就中了招,这个时候再后悔就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刻几个女人就嘻嘻哄笑起来,搞的他灰头土脸几欲落荒而逃,吉良义时索性一横心一边大呼上当受骗一边龇牙咧嘴的要吓唬人,然而却被虎姬挺着还看不出变化的肚子,就像只骄傲的小母鸡在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吉良义时一看这架势立刻就萎了。 吉良义时捂着额头无奈地说道:“好吧!余不和你们计较便是……” 直虎看自家男人懊恼的样子有些心软,于是小声说道:“殿下别生气,刚才妾身只是与几位姐妹们讨论一些……” “喂!直虎妹妹可不能说哟!我们女人家家的事情乱说可不行的!”虎姬的脸蛋一下就羞的通红,好像这私密话里有许多不可以乱说的故事,檀香也被羞的面如红霞满天飞,悄悄拉着直虎的衣袖不让她说话。 吉良义时是何等聪明之人,看到这情形就立刻明白过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望月吉野拉着一脸天真的最上义姬对他说道:“刚才几位姐姐说一堆吉野听不懂的东西呢!好像是什么好舒服魂都飞上天了之类的话,还有胸脯又大了好多什么的,虎姬姐姐还说殿下和虎姬姐姐晚上最喜欢用呜呜呜……” 下面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因为虎姬和檀香一左一右擒拿住她的胳膊,两只手一起捂住她的嘴巴。行动之迅速绝非普通孕妇所能比拟的,虎姬气呼呼的瞪了吉野一眼。警告她:“吉野妹妹又不听话,难道忘记我们立下的规矩了吗?乱泄露咱们之间的私密话可是万万不可以的!如果犯错可是要受到惩罚的哟!” “呜呜呜……”望月吉野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好像在说自己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最后虎姬还是心软的放弃惩罚的打算,松开手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又好气又好笑的教育道:“下次可不许这样,不然姐姐们就不带你玩了。” “嗯嗯!吉野一不小心忘记了,以后绝对不会乱说的!殿下问也不说!吉野保证!”望月吉野这只笨蛋萝莉似乎比以前聪明一些。还知道吉良义时再怎么问也不说,以前可是傻乎乎的大笨蛋一号,知道什么东西都会一转脸告诉吉良义时。 因而一直在毫无所觉中充当吉良义时的间谍,当然她还是个双面间谍,把两边的消息通过言谈中不知不觉说出去,也不知虎姬用什么法子让这个笨蛋萝莉学会闭紧嘴巴不说话的,看她们的样子似乎超过普通正室夫人与侧室之间的亲密关系。像闺蜜方向努力的迈进和发展。 吉良义时轻轻扫过三个女人又羞又气又好笑的表情,似笑非笑地说道:“原来如此!还有一些秘密是不能让余知道的,就算余再怎么问吉野也不能说的呀!” “嗯嗯!就算殿下再怎么问,吉野也绝对不会说的呢!”望月吉野攥起小拳头,冲着吉良义时用力的点头,好像这样才更有说服力似的。 最上义姬很有笨蛋二号的样子。学着望月千代女攥起小拳头的动作,努力作出严肃的表情:“义姬也要参加!义姬最听话了!义姬什么都不会说的!” “噢!原来义姬也是什么都不告诉余呀!那么余这个中午没来陪你们,中午都吃的什么呀?” “冬笋蘑菇汤!还有清炖排骨好棒哦!义姬最爱吃了……”一提到吃东西小女孩就兴奋起来,叽里咕噜说出一大堆下午做的事情,包括他陪着大家说话的时候。在想着晚上吃什么好吃的东西,还有吉野姐姐偷偷打瞌睡。檀香姐姐的发饰歪了,直虎姐姐轻轻挪动过三次,虎姬姐姐说了好多听不懂的话之类的。 “义姬还真是拥有非凡的洞察力呢!连这么微小的差别都能看出来,好厉害!”吉良义时轻轻为她鼓掌,小女孩受到夸奖高兴的不得了,全然不顾及几位姐姐垂头丧气的样子,真是见者伤心闻着流泪。 虎姬长叹一声暗道大势已去不入乖乖投降,索性就开诚布公地说道:“殿下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智将呀!随便三言两语就把妾身等人苦心经营的小圈子给打破了呢!好吧!殿下想问什么就直说吧!虎姬不会拒绝殿下的!” “其实余想说的意思是……孕期四个月到六个月是可以过夫妻生活的,只要小心一些就完全没有问题,不信虎姬可以去问永田先生……喂!喂!虎姬你被走呀!你听我说……”吉良义时尴尬的望着虎姬红着脸气呼呼的离去。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假意咳嗽一声装作没看到另外两个女人颇有深意的表情,笑着说道:“话说虎姬只是有些不舒服去休息一会儿,差不多到晚饭的时候了,再过一会儿让侍女叫她出来吃饭,义姬一定饿了吧?” “嗯嗯!中午吃的好饱,但是义姬还是饿了呢……” “还有吉野也饿了!”两只萝莉傻乎乎的全然没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当天晚上初更时分,吉良义时尝试进入虎姬的房间被严词拒绝,腆着脸硬挤进去又被轰出来,就听到房间里虎姬气愤地声音:“殿下你这个大坏蛋!就喜欢欺负虎姬!虎姬这次可是很生气很生气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殿下进来一步的!哼!” “虎姬你可千万别生气呀!气坏身子那余岂不是要亏大了!你别生气,余这就走好不好?别生气……别生气……”吉良义时小心翼翼的离开了,过了好一会儿房间的门闪开一道缝隙,一双大眼睛眨巴半天。确定他确实走了才放心的合上房门。 “殿下真是个大笨蛋!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当着几个妹妹的面前乱说呢?让人家以后怎么再见人呀!真是坏死了!”虎姬抱着吉良义时精心制作的懒枕,感受着软软绵绵的枕头上淡淡的清香味道。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然后缓缓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吉良义时很疼爱自己的女人,这一点绫公主与阿菊是最清楚不过的,春日山城的夫人圈子里也在悄然流传着有关公方殿下是位脾气好,又十分温柔的好男人的故事,这些夫人们每次来到春日御所拜谒虎姬的时候,都会对那几个面似桃花神清气爽的女子投以羡慕的神情。 因为她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位越后的主宰是个多么难得的奇男子,这个时代的男子总是怀着大男子主义的性子。极少数有心关爱自己的夫人,如高位公卿里的近卫前嗣,足利义辉等人已经算的上好好男人,但比起吉良义时无微不至的关怀还是差的有些远。 经过几天没有妻子陪伴的孤单生活,一天傍晚吉良义时刚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就看到虎姬的小侍女玉绪站在回廊下冲着他行礼道:“殿下,御台所殿请您去奥之间叙话。” 吉良义时一听有门。乐呵呵的揉着小玉绪的蘑菇发型,就踏着欢快的步伐走向虎姬的房间,刚一推门走进去却看到望月吉野红着脸坐在虎姬的身旁小心翼翼的听着吩咐,吉良义时疑惑的问道:“你们俩这是在说什么呢?话说吉野怎么也在呀?” “殿下,吉野妹妹怎么就不能在妾身的房间里呢?”虎姬白了他一眼,拉着吉野的小手两人贴身附耳轻声说起私密话。吉良义时知道自己这位夫人绝对不会弄那些故弄玄虚的事情,索性就坐下来欣赏怀孕少妇与少女的不同风姿。 吉良义时自娱自乐的暗自品评道:“虎姬和吉野都很漂亮,虎姬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雍容华贵,顾盼之间美艳不可方物,生过孩子以后就越来越有女人味了。私下相处到是妖冶多姿别有一番趣味呀……吉野则像一朵尚未绽放的花骨朵,小荷才露尖尖角不知绽放会如何呀!” “嗯哼!殿下……殿下!” 一声声熟悉的轻声呼唤将他的思绪重新唤回来。看到两个女人望着他的眼神躲躲闪闪心中不禁有些纳罕,虎姬娇嗔道:“殿下盯着妾身和吉野妹妹看了好久呢!那眼神怪怪的挺吓人的,看的吉野妹妹都不敢瞧殿下了呢!要不是妾身肚子里有孩子,一定也会被殿下的眼神给吓的不敢说话呢!” “噢?余的眼神真的有这么厉害吗?”吉良义时装模作样的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或许是你们俩被余那深邃的眼神所吸引,这是只有成熟男人才具有的眼神,没关系的,只需要习惯一下就好了……” 可惜的是虎姬丝毫不给他面子,一脸奇怪地打断吉良义时的喃喃自语:“诶?殿下在说什么呢?虎姬听不懂殿下的意思呀!拜托殿下不要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人家啦!就像一只大色鬼盯着妾身全身上下看个不停,那眼光落在妾身的身上,让妾身的皮肤上生起好多小疙瘩呀!” “哎呀糟糕,妾身现在都没力气站起来了……玉绪快来扶我一把。”虎姬在玉绪的搀扶下站起来,又对傻愣愣坐着的望月吉野说道:“吉野妹妹,还不带着殿下去你的桐之间呀!时辰可不早了哟!” “啊……噢!吉野这就去!”望月吉野像只受惊的兔子一下窜起来,二话不说拉着傻眼的吉良义时直奔出门,到是让虎姬好笑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道:“我的傻妹妹诶!姐姐可只能帮你到这个份上了,再不开窍可就真没办法了呀!” 今天夜里的天色非常好,就连弥漫近百日的大雪也忽然停下来,渐渐的一弯明月悄然爬上明亮的夜空,桐之间里吉良义时与望月吉野相对而坐,少女抬起冰凉的小手轻轻为他脱去衣衫,一件两件慢慢的让男人解除最后的防御。 吉良义时轻轻挑起少女的下巴,温柔地问道:“吉野,你准备好了吗?” 少女深呼一口气,努力冷静地回答:“……吉野已经准备好了!吉野为此已经准备好久了!” “笨蛋!看你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准备嘛!”吉良义时忍不住屈指轻弹她的额头,果然让少女捂着额头气鼓鼓的说道:“吉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殿下不要总是弹人家的额头啦!这样会让姐姐们误以为吉野还没长大呢!” “好好!以后余不弹你的额头了好不好!来让余看看小吉野到底怎么长大的吧!”吉良义时轻柔的为她褪去衣衫,渐渐的露出少女一身瓷白如象牙的雪嫩肌肤,他用一种欣赏艺术品的心情去注视着少女曼妙的身姿,雪白的锁骨下那一双丰盈秀挺的峰峦,还有不堪一握的小倩腰让人流连忘返。 最妙的是她有一双修长的美腿十分好看,褪去罗袜露出一双粉白纤巧素足握在手里绵软若无骨,十趾豆蔻晶莹圆润白润娇嫩,才被捉住一会儿吉野就忍不住缩起双脚不敢看他,她的心脏不争气的扑扑乱跳,就像怀揣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吉良义时心中微微一荡,轻轻揽过吉野娇嫩的身躯才发觉她的小身板还颇为有料,肉嫩绵软的身子还带着少女特有的坚挺弹性,肌肤娇嫩滑软握像抹过一层滑腻的粉霜,望月吉野双腿夹立努力躲避着男人的骚扰,让他生出一股强烈要抚弄的感觉。 吉良义时轻轻拨开她的双手,揽住不堪一握的柳腰伏在她身上附耳呵气:“没想到我家的小萝莉已经长大了,一眨眼已经是个十六岁的大姑娘,可以享受美妙的人生了呀!为夫要为吉野补偿这个亏欠已久的洞房,你就安心的享受吧!” “殿下……唔唔……”少女娇嫩的双唇被轻轻吻住,贝齿抵挡不住舌头的进攻迅速沦陷,只得伸出笨拙的舌头无力的抵抗男人的进攻,从小到大这十余年些许接吻的经验还是被吉良义时一手教出来的。 笨蛋徒弟遇到师父肯定是要败下阵来,还没坚持多久便彻底沦陷,滑软的香舌不由自主的伸出檀口任由男人缠裹,没过一会儿便听到一声轻哼,初尝痛楚的新妇秀眉微蹙着忍受一波又一波的侵袭,男人在百忙之中还不忘轻吻樱唇,趴在她的耳侧轻声抚慰着。 渐渐的二人经过初期磨合的生疏不适也慢慢的随着一波起伏渐入佳境,小妇人似乎忘记方才身上受到的那一阵痛楚感觉,双腿不由自主的攀在男人的腰间,就像只八爪鱼似的紧紧缠住自己的猎物,一起一伏的动作配合着小妇人咿咿呀呀的声音形成一道节奏鲜明乐曲。 良久云收雾散,小妇人像一只小猫蜷缩在男人的怀里安静的酣睡着,吉良义时还不忘为她抹去鼻尖那一丝丝微小的汗珠,揽住怀中女子的柔软娇躯缓缓睡去。 第444章拿钱不办事 永禄三年初的新年格外艰难,接连不断的暴雪依然没有停止的迹象,就连地处相模湾西岸的小田原城也普降大雪,北条氏政站在评定间里眺望一片雪白的世界,心中的忧烦如一座大山横在他的心头无法去除,他在思考着这场大雪将造成的不利影响。 过继给大石定久做养子,后来又返回宗家的北条氏照看着兄长心神不宁的样子,就说道:“这场雪下个不停真恼人,连出外鹰狩都变的十分不便,臣下听家里的家老们讨论接连两年收成不佳,今年的情况似乎也不会很好的样子。” “氏照说的不错,眼下的情形对我北条家非常不利,眼看就要到农忙时节还是暴雪不断,只怕会误了好时节呀!”松田盛秀睁开朦胧的睡眼,看起来在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快打瞌睡。 老迈的松田盛秀已经年过八旬仍然勉力在小田原城内奉公,这位跟随北条早云下向伊豆在关东生活六十多年,经过岁月的洗礼让昔日年轻英俊的京都武士变成一个老朽不堪的关东老武士,像他这样经历三朝辅政元老的重臣已所剩不多,他的存在不单单是一个谱代家老,更是一位联系京都幕府的重要人物。 松田氏出自足利将军家的奉行众一族,家族世代为幕府公方搭理庶务征收税赋,现任幕府公方的奉行众松田藤弘、松田赖惠、松田光俊、松田赖隆就都是松田盛秀的一门众,松田盛秀本人在天文年间也曾前往京都为幕府担任奉行众成员,执掌幕府的御料所税费征收。 同时也充当维系相模北条氏与幕府的重要联络人。没有他的支撑也就没有北条家在河越夜战里可以杀死扇谷上杉一门。关东天文之乱中杀死古河公方和小弓公方威风凛然。却依然没有被幕府下达讨伐令的缘故,换做早几十年这么肆无忌惮必然要挨板子,说不定还会仿照北条早云灭掉堀越公方的旧例,换上其他武家担任入侵关东的旗头。 可以说他这样的老臣存在的意义,而是在向世人证明北条家不单单是一个正在迅速战国大名化的武家,更是个符合幕府利益的京都武家支族,某种程度上也是在迎合幕府中兴的潮流,迎合北方那位强邻的政治取向。 北条氏政摇摇头说道:“本家最担心的还是北方的强敌呀!那位镇府公殿的胃口越来越大。去岁又在越中、加贺、出羽取得一连串辉煌的胜利实力也越发的强盛起来,北方有强邻在侧还心怀叵测,让本家这个家督怎么能安下心来治政、扩张家领呢?” 经过两年的家督历练,又遭逢第二次国府台合战的先败后胜以及三船山合战的先胜后败,北条氏政的性子比起一年多前要沉稳的多,雏鹰须得经历风吹雨打才能振翅高飞翱翔云霄之上,北条氏政这个年轻的家督恰恰就经历了这一个轮回,重新树立正确的执政观。 “主公的意思是……”老将山角定吉迟疑地问道“三好家的盟约要请还是要答应吗?可是以我北条家的境况主导下一次包围网是不是有些力不从心呢!毕竟北方那位镇府公的军略智谋实在厉害,老主公对那位也是赞不绝口的呀!” 北条氏政闻言眉头微微一皱,瞥向担任辅佐役的三大军师。大和兵部少辅晴统,伊势备中守贞运。小笠原播磨守康広,只见这三位智将同时抬起头冲着北条氏政微微摇头,他明白这是几位老师建议他冷静下来。 评定间内的众多臣僚都没注意到这一点插曲,武士们皱着眉头苦思冥想着,坐在后排的北条氏繁却撇着嘴巴冷哼道:“三好家不过是一个下克上起家的爆发户而已,怎比的上我北条家乃是八代公方慈照院殿下亲点的征讨关东大将,自以为当上守护代就可以操控东国的形式,还要再拉出所谓的吉良包围网,真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伊势北条氏在关东是外来户,想用个北条的名号拉近关系又被无情的戳穿,索性在关东天文之乱时期就撕破脸皮,把自己是幕府政所执事伊势氏一族的出身抖落清楚,你们不爱听那我也不爱演了,关东武士那么厉害怎么还被我们京都武士打的鼻青脸肿云云。 反正北条家里这群操着关东乡下腔的年轻武士又开始流行自称京都来的武士,没事就把家祖奉幕府之命下向伊豆的那点事拿出来显摆,到是把不少从属北条家的外样国人给恶心的不轻,北条氏政对此也不予制止,任由这股风潮渐渐兴起。 清水康英的年纪比北条氏繁要大一些,年近三十就添居谱代家老格,所依靠的既是自己出色的治政奉行能力,更是不错的军功以及他父亲积累下的声望,他的父亲清水纲吉担任北条氏康的傅役,母亲更是北条氏康的乳母,所以虽然他年纪要比北条氏康小十几岁,但仍然可以够的上义兄弟的资格。 身为伊豆二十一家的笔头家老,以及北条家中最年轻的谱代家老,即使北条氏政见到他也要保持一定的尊敬和礼遇,因为他是最年轻的家老缘故,平时总要自矜着不能和这些比他年纪还小的年轻武士厮混,在家老阶层里谦虚认真的名声养起来,反而在年轻武士里混出个拿架子的坏名声。 见北条氏繁开腔抨击三好家,便有心跟着凑上几句话,于是咳嗽一声说道:“那三好修理大夫去岁才在关东吃了个大亏,六万大军围攻吉良家的大将中条时秀以及暗愚的六角义贤,苦战一个夏天最后还是拿不下京都,白白葬送上万人只换来一个相对体面的和睦,这么看来也就难怪当初会败给刚崛起的镇府公了呀!” 笠原康明既是伊豆二十一家之一,同时又是北条家内年轻武士的成员之一。见到顶头上司开腔便也跟着嘲讽道:“三好家不自量力。就是老主公亲率大军都败在吉良家的手中。武田大膳大夫这等英杰也被打的一蹶不振,哪里是他一个阿波乡土的庶流暴发户能比拟的,连吉良家的留守大将都收拾不了也敢学我们扯起吉良包围网?简直不自量力呀!” “就是!我北条家应该尽力稳住下総、上総的领地,积极向下野国扩张,哪有功夫陪三好家玩什么反吉良包围网呀!” “妄想用永乐钱两万贯文买来我北条家几万虎狼之师为他们效死力实在可笑!我们北条家也不缺这点钱嘛!” “瞎说!两万贯文永乐钱不少了!没看这两年一直遭灾嘛?两万贯可是能做不少事情呢!” 一群武士七嘴八舌的低声议论起来,翻来覆去说的就是吉良家如何如何厉害,镇府公与弹正殿一北一南两面开花,杀的整个出羽国人心惊胆颤杀的一向一揆肝胆皆碎。石山本愿寺那么大块头硬是被迫低头认怂,这是从古到今从未有过的,更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正在打盹的松田盛秀似乎被这群年轻人的议论声给惊醒,缓缓睁开双眼过了半晌才咂咂嘴说道:“老臣有一策,不知当讲不当讲!” 北条氏政惊喜道:“哦?盛秀殿请说!” “三好家的计策虽有些不合适宜,却也并非想象中那样一无是处,三好修理大夫既然舍得以重金相酬,让我北条家主持反吉良包围网那就答应他便是,两万贯文永乐钱恰是我北条家急需的一笔救灾款项,待解决眼下的雪灾影响之后。再讨论如何出兵打什么地方也不迟。” 松田盛秀说话的速度很慢,很难想象这样以为老人在几年前还是个精力充沛。努力为北条家扩张奔走的重臣,随着高山合战惨败的重大打击,北条氏康卸下家督隐居小田原不出,许多老臣也在这几年里先后谢世,松田盛秀也一下苍老许多,到现在说几句话都十分费力。 北条幻庵抚掌盛赞道:“対马守殿说的好!臣下也是这个意思,不论事成与否先把钱拿过来,府库里的预备金能不动还是不动的好,有这两万贯文永乐钱就可以仿照吉良家的作为,购买来大批米粮雇佣农民清扫积雪,修建河防松土翻地,先把天灾这道门槛渡过去再说。” 小笠原康広随即笑着附和道:“三好家愿意拿出大笔钱财御使我等去死拼吉良家,我北条家为何不能拿下钱再考虑是不是为他拼死力呢?京畿到关东那么遥远,三好家左右不过是个四国的国人众出身,骤然崛起不过十余年间就称霸近畿,但是在我关东却是毫无根基可言,即使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恐怕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吧!” 大和晴统对他们的表态笑而不语,待他把话说完才说道:“这样拿钱不出力有损我北条家的名声其实并不好!我北条家既然拿人钱财必然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打击关东倾向吉良家的国人众,比如上総国的里见义弘,下総国的结城晴朝,下野国的佐野昌纲,还有常陆国的佐竹义昭等人,相信我北条家努力消除吉良家爪牙的行为一定会得到三好修理大夫的理解吧!” “说的对!说的太对了!我等就这么做吧!”北条氏繁兴奋地叫嚷道:“把那几路国人先给清理掉,管他什么反不反吉良不就是做做样子嘛!他三好长庆又不是半将军,手还能伸出近畿影响关东嘛?一个不自量力的暴发户还想效仿半将军的谋略真是可笑呀!若三好家得罪吉良家又得罪我北条家,看他们还拿什么来插手关东事物!” 北条家的武士们对于下手坑一把三好家全然没有任何抵触情绪,这件事要是幕府提出的要求或许还会仔细思量一下,可若是换做毫无根基的三好家可就不一样了,三好家唬人的霸主气势在去岁的洛中合战中表现的如此脆弱,北条家会怕他这种纸糊的霸主才奇怪。(未完待续。。) ps:感谢书友二人人山打赏。 第445章三国同盟? 同一时间甲斐踯躅崎馆也出现类似的一幕,一群谱代家臣聚在一起商量着三好家送来一万贯文永乐钱,企图拉拢武田家再弄一个反吉良包围网的事情,武田信玄的态度更明朗彻底,第一个议题就是这笔钱该怎么花,给河内领多少、郡内领多少,各家谱代分多少,最后武田家自己能分到多少。 武田信玄是个极度现实的人,他没有三好长庆那么多仇恨思想,更没想过要向杀死他弟弟并且差点杀死自己的吉良义时报仇,因为他很清楚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如果说几年前他还在处心积虑的对付吉良家,那么现在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长坂昌国是长坂光坚的嫡子,作为新提拔起来的谱代家臣近些日子十分活跃,看着大家兴奋的样子就咧嘴笑道:“这三好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真以为给点钱就能让我等为他们家那点仇恨拼命嘛?到底是不了解东国的形式,又哪里感受的到吉良家这个庞然大物给我等东国武士带来的巨大压力呢?” “我看三好家就是一群笨蛋,以为我们和三好家有仇就一定要打回来,却不知道这东国还有谁能扛得住吉良家的大举进攻!”驹井昌直是驹井政武之子,恰好与长坂昌国是至交好友,两人一唱一和的配合着颇有点意思。 武田家的谱代经历一次大换血,许多生面孔自川中岛合战后一跃而起成为新生力量,小宫山昌友也是其中之一,他也跟着说道:“据三好家的使者表示还会拉拢关东其他武家。另外还有出羽国、陆奥国的大名一起对付吉良家。真不知道他们到时候能拉拢住几家呀!” 下曾根信恒撇嘴道:“其他几家不清楚。但是北条家绝对不会参加的吧!关东有几家国人愿意淌着浑水呢?这还真是让人怀疑呀!” 小幡昌盛是小田虎盛之子,其年近七旬的父亲为武田家战死川中岛,因而被提拔为谱代重臣,二十多的年轻人说起话来也没有把门,心信口就扯道:“管他那么多干嘛?既然有钱拿为什么不拿了再说!至于那三好修理大夫会怎么想管我等什么事,三好家若是本领大也不会打不赢洛中合战,想象一下六万人围着京都打了三个月,折损一万多人还拿不下来。这畿内的武士水平可真够烂的呀!” 武田信玄的姑父,踯躅崎馆四奉行之一的桜井安芸守信忠连忙说道:“诶!可别这么说,那位镇府公也是京都来的武士。” 四奉行之一的另一位迹部美作守胜忠提出不同意见:“可那为镇府公可是从三河过去的,三河的武士可不像京都的武士那么脆弱,镇府公入洛的第一场大战不就击败三好家,讨取三好家第一猛将十河一存吗?当时的镇府公还不能算作京都武士的吧?” “这到也是!”桜井信忠忍不住抚掌赞叹道:“仔细想来那时的镇府公才年满十岁吧?小小年纪就展露出非凡的才华,真是位了不得的人物呀!到如今才二十岁就已经是作用五六个领国的大大名了,总石高应该不下四百五十万石了吧!” 踯躅崎馆内的众多谱代家臣团没有一个人对这一表态显现出不适的神态,这与往年一窝蜂的黑吉良家甚至言语间直接指名道姓的蔑称吉良义时完全不同,甚至他们在言谈间提及吉良义时的名号。还特意用“镇府公”来体现对他的尊敬。 武士本就是一群极度现实的群体,当他们遇到抢地盘的敌人时会拼命的消灭这个敌人。在此期间即使损失再多也绝不会皱眉头,若是被这个敌人最终击败那就是一段仇怨的生成,许多大名武家之间的宿怨就是这么来的。 可当他们渐渐的发现这个敌人已经强大到无法抵抗,甚至提不起一丝反抗意志的时候,心态难免会出现巨大的起伏和改变,或许会有个别武家如奥州相马氏那样固执己见的坚持仇怨,但更多的人会理智的衡量利弊得失,或许考虑自己生活及生存下去的巨大压力,仇怨反而成为不太重要的事情。 从古到今有多少武家遭遇过父祖被杀,最后依然努力效忠杀父之仇强敌的事情,有条件的时候可以为已经死掉的至亲报仇,可若是连自己的生存都要面临危机的时候,为死人报仇就是在浪费生命,还会给自己的家族带来巨大的创伤。 如曾我兄弟那种人物,自古到今也就只有那么一例,所以才会被民间反复歌颂流传至今,流传的原因无非是故事曲折离奇从没见过,这个道理就想源义经与静御前的故事被反复歌颂是一回事,因为船身的故事和凄惨的命运更加容易引起人们的共鸣,所以歌颂失败者也成为一种流行,就显示出大多数武士都是渴望成功的,只有少数个例会被艺术加工成为传奇故事。 所以当武田家的谱代家臣团们从谩骂与诅咒吉良义时的梦境中醒来,突然发现一夜之间世界已经变成另一番模样,吉良义时不但没有不得好死反而活的一天比一天更好,出羽半国被轻松拿下,越中一国加贺半过也被一举夺取,那些往日了威名赫赫的一向一揆和武家大名都像纸糊似的一戳就破。 更糟糕的是引以为最后拠点的南信浓也在同一时期被真田幸隆所部夺取近半,虽然最终还是凭借武田信繁、马场信春、秋山信友的努力成功顶住真田幸隆的猛烈进攻,可是下一次会不会迎来更大的冲击,会不会吸引到春日山城的目光注意,会不会一鼓作气攻陷诹访郡直取甲斐,这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 恐惧源于对事物不确定的担忧,当一切都是未知数的时候总会让人忍不住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甲斐国人毕竟还是一群武士阶级而不是脑子抽筋的疯子。他们开始担心自己的家产会被强大的吉良军给夺走。自己的家名会被吉良义时一言废除。沦落到最后土地家产保不住,家名存续又被废止可就鸡飞蛋打什么都不剩下了。 他们害怕死硬的对抗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家名存续子息传承比名誉甚至土地更重要,为了土地把自己搞灭族那还岂不是本末倒置,首先要保证自己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然后才享受土地带来的权力和利益才有价值,否则成为史书中寥寥记录几笔的路人甲,或者在民间小范围流传的某些壮烈人物又有什么意义呢? 惊醒的甲斐国人在这股思潮的涌动下迅速改变心态。另有一部分跟随武田家撤入甲斐的信浓国人也随之煽风点火制造影响,使得原本不太得势的某些小集团一下得到许多人的支持,其中这个小集团的领袖武田义信就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在一夜之间得到许多有力谱代家臣的支持,其中甚至不乏一些家老重臣,包括穴山信君、小山田信茂的大力支持。 所以当这种论调在评定间里响起的时候,厅内的谱代家臣要么沉默不语要么随声附和,竟没有一人表示出明确的反对或者驳斥,即使是高居主座上的武田信玄发现这一情况也仅仅是微微皱起眉毛,便恢复古井无波的态度。 武田义信今天显得格外兴奋。忍不住说道:“镇府公乃当世一等一的英杰人物,麾下雄狮数万竟在一年之间降服出羽横扫北陆。真田弹正殿还与叔父在冈谷北城大战一场,如此强大的实力已经不是我甲斐一国所能撼动的!” 作为武田义信的辅佐役,漆户虎光立刻站出来为弟子摇旗呐喊:“方才安芸守殿提到一组数字很重要,最新的消息显示越后一国的石高就足有两百八十万石,越中一国近五十万石,信浓国大约四十余万石,这也我等是最清楚不过的! 但是北信浓始终在吉良家手里具体石高并不清楚,但是可以想象一下经历吉良家几年的治理石高也不会很低,毕竟那里有千曲川与犀川相连的川中岛,上野国好像也有四十余万石,至于出羽国与加贺国应该也不会差很多,这样算来吉良家如今的领地也确实不下四百五十万石!” 自从饭富虎昌战死川中岛以后,武田义信身侧的几位辅佐役就变的更加紧密团结,另一位辅佐役楠浦虎常也跟着说道:“可我甲斐只有二十四万石,主要种植的是一年大麦一年水稻,中间夹杂着种植一些豆类和杂粮,近两年来天灾来灾祸不断又遭逢川中岛大败,甲斐的元气丧失掉一大半,根本无力再和吉良家对拼,我等东国武士可不是三好家那群笨蛋,更不是几句话和一些钱就能雇佣过去送命的!” 今福友清入道净闲斋立刻说道:“吉良家是强大而又值得尊敬的对手,但不应该是我们武田家的死敌,把吉良家当作死敌是在和我等的身家性命过不去,我等应该尽快派出使者前往春日山城与吉良家达成不战协定,若是能成为盟友就再好不过,这样一来我们的身后就不用担心有强敌出现了!” 迹部胜忠不但是辅佐武田义信的辅佐役之一,还担任着勘定奉行以及战时负担阵场兵粮奉行的职务,迹部胜忠与同族的千塚迹部氏家督迹部信秋属于两个派系,互相之间既有同族间的帮助也有互相使绊子的时候,总体来说在家中的地位基本相当,论起影响力甚至还要更高一些,所以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拥有很大的影响力,即使是武田信玄也要给予高度重视。 其实在刚才桜井信忠与迹部胜忠之间是在唱一出双簧戏,两人同属于踯躅崎馆内的奉行派,常年与政务兵粮打交道属于比较传统的奉行武官,他们这类人通常都是主张和平相处尽量减少战争损失的鸽派思想,包括今福净闲斋以及长坂钓闲斋在内的众多奉行武士也都是如此作想。 因而他们很快就从中立态度转变为支持武田义信的立场,这其中既有个人立场判断上的因素也有处于甲斐武田氏恶劣处境的担忧,长坂钓闲斋相对保持与这三人的距离。他的态度依然是亲近武田信玄这个家督。而其他三人基本变成武田义信的智囊团类型的中坚力量。 武田信玄看到这架势并没有生气。自从川中岛两次大败以来,在家中出现越来越多的异样声音,昔日对他言听计从的谱代家臣渐渐的不怎么老实,这也使得他这个家督的位置变的不再稳如泰山,想要坐稳家督就更需要耐心和手段,而不是像他父亲那样找个理由就借机杀人,那样他的下场不会比他父亲好多少。 要是每次听到不想听的谏言就甩脸子呵斥,会让武田信玄的个人处境变的更加不利。所以他这些日子里的脾气越来越好,谱代家臣们谏言他要少进女色保养身体健康,他就从善如流戒掉多年好色的习惯,谱代家臣们提议他远离男色,他就把奥近侍全部派到奉行机构里做基层武士。 基本上只要是提出的合理要求他都会满足,脾气好的不得了简直不像是那个枭雄豪杰而是个温和良善的邻家大叔,就凭这一点便把渐渐的把遗落多年的养气的功夫给慢慢练起来,使得武田信玄可以基本做到山陵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程度。 见武田信玄没有反驳的意思,桜井信忠思索片刻便大胆的提议道:“其实臣下的看法,不如就趁此机会向镇府公提出不战和睦的提议的时候。把三好家密谋之事捅给吉良家如何?相信以镇府公的性格和过往信誉,一定会对我武田家多一份满意的态度吧!” “这到是个不错的计划。不知父亲大人的意思是?”武田义信紧张兮兮的望着他,似乎很期待他父亲最终点头似的,而家中的众多谱代家老也随之抬头望着他,整个评定间里近百号武士纷纷将目光投向坐在上首的家督。 武田信玄似乎在静静思索着,评定间里安静到几乎针落可闻,每个武士都屏息凝视的望着他,短短的片刻间似乎足有一个时辰那么漫长,甲斐武田氏自经历上代家督武田信虎的一统甲斐以来,只有击退强敌进攻才会谈和睦的问题,哪怕是武田信虎面对今川氏亲与北条氏纲的联手进攻下也没有吓的主动服软。 让武田信玄做出这个决断实在太困难,可是现实中的困境又不断提醒他必须要认清事实,或许明年一过整个伊那郡就要落入吉良家的手中,回头看向自己弟弟武田信繁满怀担忧的眼神,武田信玄暗叹自己能选择的余地已经没有了。 武田信玄长叹一声道:“尽快与镇府公达成和睦,就由信繁担任使者出使春日山城吧!至于和睦的条件斟酌行事便可,除了领地和降服一切都可以答应。” 武田信繁撑地俯首郑重地说道:“臣下明白!” …… 正月将尽天公作美露出久违的灿烂阳光,肆虐半个东国的风雪天气也终于停歇下来,一连串目不暇接的消息让吉良义时不得不从温柔乡中走出来,首先是来自越前朝仓氏的消息,朝仓义景似乎已经察觉到吉良家与石山本愿寺玩的把戏,气急败坏的怒斥吉良家不守盟约并宣布从此与吉良家对立。 “这是要干什么?盟友变敌人的节奏吗?这个朝仓义景不会是在一乘谷城呆傻了吧?要和余对立?脑袋真的没问题吗?”吉良义时拿到这个情报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家伙不是疯就是傻,事到如今还有人要和他搞对立简直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 吉良家表面上只是和石山本愿寺达成不战协定,其实背地里给予石山本愿寺一些寺产的保留,就是在给加贺一向宗留下一次活命的机会,死里逃生的加贺一向宗绝对不敢再来挑战吉良家的底线,那么倒霉的就必然只有越前朝仓氏一家。 本来吉良家是派来使者主动联系朝仓家共同对付加贺一向一揆,朝仓义景自认为他们家也算是为上杉辉虎讨灭越中、加贺一向一揆作出一定的努力,起码他们是很努力的牵制越前一向一揆回军支援的行动,但是吉良家却一声不吭的侵入协议里不允许插足的能美郡,这让朝仓义景大为光火。 而后就派出使者斥责上杉辉虎的行为,只是见到上杉军强大的威势时朝仓景连很快就怂了,原计划的呵斥变的软绵绵的像没吃过饭,待朝仓景连返回一乘谷城没多久便得知吉良家与石山本愿寺达成和睦的消息,当时差点把朝仓义景给气昏头。 要说这是对盟约的背叛也不见得那么严重,但是起码这是不尊重盟友的不礼貌行为,连起码的武家道德规范都不愿意执行,在越前朝仓氏一族看来他们吉良家就是一群红果果的伪君子,需要盟友的时候让朝仓家去顶雷牵扯突袭空间,不需要的时候就立马转脸和石山本愿寺达成和睦,这行为说一句毫无节操是最轻的。 朝仓义景并不清楚吉良家把这纸盟约看的比厕纸还轻,若是当初他能多留心注意到吉良家派出的使者只是一介越中降臣小岛职镇,朝仓家就绝对不会那么兴奋的立刻答应同盟约定,结果换来的却只是一条没有吉良义时里书花押的临时盟约。 待朝仓义景气愤的翻出那一式两份之一的盟约起请文时,发现当时签订的那份盟约起请文简直简陋的不堪入目,那时朝仓家的谱代家老们还为此嘲笑吉良家的使者竟然这么业余,写起请文的水平还不如一个地侍写的严谨,现在再回头看简直就是在设套坑朝仓家。 另外就是下间赖照与七里赖周的行动确实太迅速了点,在吉良家与加贺一向宗协议达成后半个月不到,就把能美郡内的所有一向一揆撤个一干二净,只留下少量守军真守护几处寺院和几座大城,几乎是能美郡内的腹心地区暴露给吉良家,这种信任度明显可以看出吉良家与石山本愿寺签署的不战盟约等级更高也更加细致严谨。 再仔细一瞧发觉吉良家竟然保留本吉凑内部分加贺一向宗寺产,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抽朝仓义景的耳光,而是揪住朝仓家的头发用砖石照脑袋狂抡,劈头盖脸的一通猛砸终于把朝仓家从震惊中唤醒,同时让朝仓义景意识到自己被当猴耍了一回,于是才有这一番义正词严的发言。 吉良义时可以不在乎朝仓义景的态度,但是却不能不在乎下一条消息,近畿霸主三好家竟然派出使者与越前朝仓家,北近江浅井家结为盟友,其中的浅井家本就与朝仓家是盟友关系,所以这一次结盟就变成近畿版的津江越三国同盟,这三国分别是摄津国三好家,近江国浅井家,越前国朝仓家。 三好长庆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浅井家的新任家督浅井新九郎,同时还把自己名字里的上一字赠予自己的新女婿,由此让这位年轻的家督更名为浅井长政,他也成为三好家的女婿晋身为三好家的有力一门众,三好家也因此一扫洛中合战收获难堪战绩的影响,再次保持对畿内的完全制霸地位。 而另一方面在三好长庆再次尝试为嫡子迎娶足利义辉之妹的行动失败后,朝仓义景提出有意将自己的従妹嫁给三好义兴做正室,于是浅井长政治也立刻将出家的胞姐阿久姬重新召回来,紧急装扮一番嫁给朝仓义景做为侧室,由此津江越三国同盟正式成立。 这个同盟的成立对吉良家是非常不利的消息,尤其是时刻保持对吉良家有恶意的朝仓家会威胁到北陆道海上交通的安全,这就会直接影响到吉良家对坂本的稳定以及琵琶屋的海上垄断的巨大利益,另外一方面相隔只有琵琶湖且高岛郡北部与浅井郡相连的浅井家也是个巨大的威胁,他会直接影响到从若狭湾到坂本之间的这段陆路通道的安全。(未完待续。。) 第446章勘助的决意 更不用说一旦三方夹击,会对吉良家在近江的三郡领地造成怎样的巨大威胁,吉良义时皱着眉头不断的敲击案几思考着,心中不免有些焦躁地想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这群乌合之众就突然联合起来要给余一个下马威看?按道理他们应该畏惧我上総足利家才对,怎么就突然间要搞出个津江越三国同盟的幺蛾子来?这浅井长政又是怎么回事?不是织田信长的长?改成三好长庆的长了?” 吉良义时觉得这一切变的十分荒谬,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近畿景象怎么就变的如此匪夷所思,三好长庆这个从没想过结盟的独食客突然就跳出来搞出个津江越三国同盟,还偏偏是这个节骨眼上弄出来,这就不得不让他怀疑其中的动机了。 “……等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朝仓义景前面还说要和余就此对立,这就突然间搞出个津江越三国同盟,不会是以对付我吉良家为契机搞出来的吧?仔细想来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这三家似乎都对我上総足利家不怎么亲近呀!” 吉良义时的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细缝,只有点点寒光在不断闪烁着:“三好长庆好大的胆子!以为这小小的三国同盟就能拿下余的畿内领地吗?信不信余多给畠山高政使把力气,让你的和泉国就此换人来坐!” 松井友闲担忧地说道:“臣下以为畿内须得编练更多新军,朝仓氏不稳会直接影响到若狭湾、敦贺港的货物进出,一旦被朝仓家影响我们的贸易路线就必须放弃最佳的贸易港,绕行到丹后国舞鹤港登陆,无形中增加的成本到在其次,从舞鹤港绕行的结果将是从京都西北进入,这对坂本的产业发展将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呀!” “这到大可不必太担心。”细川藤孝微微一笑道:“根据安芸守殿的情报。我等已知朝仓家所掌握的越前国石高大约在四十六万石左右,因为北部几郡的控制权完全落入越前一向宗手中而未被计算,另外境内存在着许多幕府公方以及朝中公卿的庄园和五山五寺的寺产,这些资源朝仓家是不敢乱动的。实际上属于朝仓家控制的石高不会超过三十五万石。” 浪冈顕房点点头说道:“兵部殿说的不错,朝仓家的名门称号是幕府给予的,这一族向来以名门自诩就凭借着靠近京都的地理位置时常邀请公方殿下和朝中公卿下向,一乘谷城的座上客中一年四季都不缺来自京都的公卿。朝仓义景爱好京都文化也是十分出名的,据说早些年就已经剃眉毛涂黑齿做公卿装扮了。” 在上総足利家中就没有一个剃眉毛涂黑齿的武士,哪怕是浪冈顕房这正牌子公家也没有这个爱好,吉良义时这个家督只是穿狩衣带立乌帽子而已。脸上从不抹乱七八糟的粉末,更不提倡剃眉毛涂黑齿,他主张学习京都文化优秀的一面而排斥**畸形的一面。比如剃眉毛涂黑齿拿着腔调扭捏造作。比如爱好男风众道,再比如昼伏夜出彻夜狂欢等等都是被排斥的。 本多时正对朝仓家的实力颇不以为然地说道:“朝仓家的经济命脉依靠的就是敦贺港和三国凑的海上贸易,而我吉良家恰恰是北陆的海上霸主,这几年吉良水军的发展十分迅猛,从出羽酒田港到加贺本吉凑的漫长海岸线都已经落入我们手中,能登畠山家也要求到我们门上谈合作,朝仓家拿什么来对抗我们?就依靠那几十艘老旧船只的敦贺水军吗?” 直江実纲也觉得松井友闲有些杞人忧天。便附和道:“朝仓家的财源依靠海上贸易,敦贺港作为北方贸易中转港的地位无可动摇,作为坂本上一站更是无法避免的,朝仓家只是利用途径的贸易税收,就可以轻松支撑两万大军以及一乘谷的奢华生活,相信身为家督的朝仓金吾殿不会把这个道理都弄不明白了!” 松井友闲依然摇头说道:“臣下担心的到不是朝仓家阻绝商路,而是担心朝仓家会借机太高税赋,甚至联合浅井家在通往坂本的通道上设置关所百般阻挠,然后再大力提倡琵琶湖东侧的港口,即便商旅最终还是会来到坂本或者大津登陆,但商人们经历几次盘剥利润已经变的很微薄,最终只有通过抬价来保本,这样对我们是非常不利的!” 浪冈顕房的眉头深深皱起,半晌才说道:“这到是个可虑的问题,假设津江越三国同盟第一个要对付的敌人不是我坂本的上総足利家,而是南近江观音寺城的六角京兆殿,那样就大大的不妙了!以六角家的情形很难说能不能顶住这三家的联合夹击,一旦六角家失领地败逃而出丢失全领。 那么半个近江就要沦入三好长庆与浅井长政的手中,这对翁婿一旦合流将不但会对我上総足利家构建的琵琶湖、淀川经济体系造成威胁,更会在军事上直接威胁到近江三郡的安危,一旦三郡受到危机我吉良家的贸易体系就要面临土崩之危,想必三好长庆最初也是这么设想的,那么此一谋就更加不可不防了!”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从古到今的战争只有一个永恒的主题不会变,那便是根植于核心的利益,无论是土地占领殖民,经济掠夺倾销亦或是贸易垄断都是围绕着利益这二字,或许有些战争是出于战略考量,亦或是出于转嫁内部矛盾的缘故,但这些原因的根本原因还是利益。 就像经济增长只有两个因素在作用着,一个是开源另一个就是节流,节流是打击**提倡节俭抵制奢华,开源就是找到新的经济增长点,这个增长点可以是用和平的方式创造发明,更可以是用更极端的方式发动战争。 吉良家的核心利益是两样,一是遍及北陆关东信浓出羽各国的广袤领地,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比土地更保值,另一方面就的源源不断增长的垄断贸易,世间没有任何一门生意会比垄断更加暴利。吉良家垄断整个东国的马匹贩运,垄断大半个北日本海的海上贸易,并垄断京畿心腹地区的主要交通通道淀川,以及整个琵琶湖的水运权。 另外还有吉良义时创造的钱屋。可以垄断整个日本的永乐钱的发行权,每天都有数以千贯的永乐钱从新潟町制造出来,单这一项的飞速增长一年就可以给吉良家带来超过两百万贯文的铸币税,这就是摇钱树会下金蛋的母鸡。守着这些垄断行业就可以获得源源不断且不断增长的利益。 吉良家凭的就是强大的经济实力维系家中的高福利待遇,建立有别于其他武士的强大军团,今年正旦朝会上吉良家下发给群臣的回礼花红就高达五万贯,即使是一个小豪族也能分到一笔堪比几个月收入的赏钱。凡是道场的武家人人有份不会短谁的那一份。 吉良义时拿出的理由很简单,战争胜利土地扩张需要让大家分享到战争胜利的红利,除去合战结束后砸出去的十几万贯重赏。还要在正旦朝会给予所有武士一个众乐乐的机会。白给钱的好事有谁不爱拿?所谓吃人手段拿人手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拿着吉良家的好处谁还会生出怨忿就真是异类中的异类了。 从属于吉良家配下的国人没有一个人想过要背叛,就是因为吉良家的经济实力实在强大的难以想象,他们舍不得自立后回去过苦日子,还要面对无法对抗的吉良军团讨伐,他们是不愿意背叛的。不是因为他们多么忠贞不屈,只是源于背叛的成本太高昂,高到没有任何人愿意支付这个代价。 这就是吉良义时多年前的经济布局所带来的利益,所谓忠诚其实就是一件昂贵的消耗品,只要被用掉一次就很难再找回来,而忠诚的获取只有通过漫长的时间积淀,建立起一套稳固又彼此信任的君臣体系,在源赖朝称霸天下之前,用去九代人整整两百多年的时光,直到镰仓幕府建立那一刻起才进入河内源氏主宰天下的时代。 足利家可以得天下靠的就是从平安时代逐渐积累的武家声望,忠诚也是这一时期慢慢堆积出来的,目前从属于吉良家配下的众多国人还很难谈的上忠诚几何,他们所顺服的无非的吉良家的霸权和取之不尽的财富,忠诚需要功勋荣耀和数不尽的利益让他们渐渐同心,因此任何企图破坏吉良家海上命脉的武家都是死敌,吉良义时将不惜一切代价予以打击。 吉良义时也被这一番推论给惊住,细细推敲此事确实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三好长庆、三好义贤不但在军政两道早已非凡,更是两位智谋超卓的豪雄人杰,还有其配下的谱代家老松永久秀也是个让人不敢小视的阴谋家。 或许是拼硬实力发觉不是吉良家的对手,就想出个合纵连横的办法来对付吉良家,三好家的目标恰恰是吉良义时最不能容忍触碰利益,他在坂本町倾注无数心血,每年坂本町获得的纯收益只取走一半,而另一半则用来发展和巩固坂本的现有经济地位。 近几年坂本町逐步成为环琵琶湖经济中心,乃至变成东国进出畿内的必经之路,坚田町形成一套依托烧瓷制陶为核心的完备的手工业体系,大津町则依托着毗邻天台宗山门宗总本山的比叡山延历寺,寺门宗总本山三井寺,真盛宗总本山西教寺之利,一跃成为京都公卿、僧侣、文化人最爱前往的宜居城市。 恰好可以在三条大桥旁的鸭川边上登舟泛游,沿着桂川淀川再进入宇治川逆流而上就来到琵琶湖口岸的大津町,这座新兴城市在文化界的地位渐渐逼近堺町这个文化中心,而小小的滋贺一郡能一跃成为媲美京都的经济发达区,就是依靠每年几十万贯的投入给生生砸出来的。 一旦滋贺郡的经济中心地位不能确保,会促使淀川与琵琶湖的绝对垄断地位就此丢失,到那时坂本町会急速衰落下去,而三郡沦陷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三郡一崩那就意味着琵琶屋将会彻底失去对畿内这块精华之地的影响力。 吉良水军苦心经营的北日本海制霸也就变成无根浮萍,除去做海盗掠夺之外没有任何实际作用,强大军备维持的高昂费用更会让吉良家感到捉襟见肘,这会使上総足利家蒸蒸日上的势头戛然而止,并且成为这个超级大大名崩盘的悄然开始。 越想越觉得可怕,进而就让吉良义时感到无比的愤怒和窝火,曾几何时算计过他的武田信玄被残酷的现实教训的鼻青脸肿,现如今朝仓义景这个跳梁小丑也敢对他这只巨龙发起挑战,强烈的愤怒和备受算计的羞辱感让他无可抑制的咆哮着。 “朝仓义景这个混蛋是在找死!我上総足利家的尊严不容挑战,他既然要对立那余便给他一次对立的机会!水路陆路立刻行动起来同时进取,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夺取敦贺港的控制权,余宁愿放弃下关东也要收拾掉朝仓家这群该死的混蛋!” 吉良义时的咆哮声让一众臣属大为紧张,多年积威深重却让众多臣属神魂为之所摄,坐次稍远的奉行众完全搞不清楚名满天下的公方殿下为何会如此生气,连忙低垂着脑袋尽力收敛心思以免遭致无妄之灾。 听到吉良义时愤怒的表态,坐在前列的谱代重臣纷纷皱起眉头,吉良家苦心经营数年筹谋许久始终是为南下关东做准备,眼看东西两路的敌人被一一击败的时候,却又冒出个津江越三国同盟造成新的威胁,这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日子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闭目不语的上杉辉虎忽然睁开双眼便欲发言,却被满头白发的山本时幸抢先一步说道:“我上総足利家能有今时今日之威势实属不易,公方殿下的既定策略筹备多年实不宜妄动,不如让老臣前往近江坂本,为上総足利家镇守近江领地吧!” 第447章恼人的谋算 “师匠……”吉良义时惊讶的望着今年刚满六十岁的老人,自从山本时幸逐渐淡出中枢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位待他如子的师父了,时光飞逝眨眼间十几年过去,他早已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三尺稚童,而当年精力充沛的独眼武士山本勘助也已经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 山本时幸满怀微笑着说道:“老臣已经老的快不中用了,唯一能为公方殿下做的就是镇守一方屏藩,这几年出镇越中后时间也多出许多,每日闲下来便写写过去的那段历史,这些年断断续续已经写到永禄元年以后的故実,想必再给老臣两年时间大约就能把这几年的事情全部写下来吧! 老臣早有心前往畿内为公方殿下守护这最初打下的一片基业,顺带的也想靠近京都人文荟萃之地,多搜集一些明応以来的史料记载以备成书之用,老臣听说京都的公卿们都有记录随笔的习惯,大约可以寻访到一些京都的史料文书记载吧!” 吉良义时幽幽一叹,何尝不知道他这位师父对上総足利家的良苦用心,只是想到这一别不知道何年才能相见,心中难免带着几许惆怅之感,幽幽一叹道:“史书吗?师匠真打算写一本《吾妻镜》、《太平记》式样的史书呀!那么……余确实不宜再做阻挠了!” 山本时幸在著书立说早已不是新鲜事,自从弘治年间上総足利家的家业蒸蒸日上起,这位首席谱代家老就逐渐淡出变成隐身人,每年大评定几乎不发一言不设一谋,偶有练兵任务也时常会叫来泷川时益、岛时胜、本庄繁长等人以为臂助。 平素里就爱侍弄些越后土生土长的山花野草,自家敷屋后院还有几株桑树和一片菜田,菜田都是家里的小姓代为打理,老人家坦言精力不够只是看见那片绿油油的植物就好。除此之外那就只有写书这一个爱好。 吉良义时从京都的无数珍藏典籍被他翻来覆去看了不知多少遍,山本时幸觉得自己的精力不够还特意从春日山城里要来一些手脚麻利,懂得识文断字且足够机灵的小姓代为抄写,而他本人基本上也是一日下笔千余言。日积月累书写出数十万字的手稿。 吉良义时就经常见到山本时幸的来信里提及自己又写到什么地方,需要什么样的史料作为支持,吉良义时就立刻安排人手去寻找相关的史料,不但要吉良义时给予支持。他还会到妙觉寺寻访虎哉宗乙摘抄探讨史料典籍。 凭借吉良义时在朝廷与幕府的强大人脉关系,调用这几十年间的官方史料记载简直易如反掌,除去公卿笔记不便誊抄以外,所有京都典藏的文书都可以着人誊抄一份送往越后。朝廷里的众多羽林家以及幕府的奉行众们最爱做这种事,吉良义时都会按照相应的誊抄文书数量给予一笔可观的润笔费。 这资料积累日久,便使得史料的种类越发的繁多。让山本时幸萌生出写一本出写一本远超《吾妻镜》、《太平记》的打算。渐渐的调阅的资料从他所经历的享禄年间,慢慢提前到他还未出生前的明応年间,各年代的简史也随之变成综合每个时代每个人物的一本通史。 吉良义时思索一会儿便说道:“师匠这本书耗时日久投资巨大,余能做的也实在不多,唯有让坂本准备好二十名聪慧机灵的少年人供师匠驱使,不过余到是有一个初步想法,不如让祐光与宗乙大师也在同一时期不同的地方做记述。待日后天下太平时再综述编集成一本书如何?” “祐光如今出镇加贺国,会不会不太方便呢?”山本时幸迟疑道:“另外虎哉宗乙大师还身兼一份奉行之职……” “宗乙大师没有问题,既然师匠打算出镇坂本,那么余便打算将近江镇守的中条时秀调回来担任加贺大将,沼田祐光调回春日山城做南下关东的准备,祐光就主要记录行军打仗的军记物便可,宗乙大师则多记载文化经济以及民间的发展,他们做的记录会定期誊抄发到坂本交给师匠编撰,当然师匠也可以定期的反馈一定的记录作为备份。”吉良义时只用很短的时间就把一切安排妥当,让山本时幸也觉得颇为可行。 由此,评定会的话题也渐渐从讨论近畿新兴的三国同盟,转变为山本时幸要记录的史书上,很快那些个年轻的武士就发现这本还未完成的史书里还有他们的名号及功绩记载,于是就开始兴致勃勃的大吹特吹,恨不得把某场战争讨取某些武士首级,戳死多少杂兵又得到什么封赏都给记录的一清二楚。 评定间也顿时热烈起来,让之前压抑沉滞许久的氛围渐渐被驱散,武士们都想在史书上出一下名,时至如今的世人都看好上総足利家的未来,他们这些武士能在未来的史料中先露一面绝对是无比光荣和体面的,自源平时代以来,武家的家名不就是靠史料和传说支撑起来的吗? “不知师匠可想好这本史书的名字了没?” 山本时幸躬身行礼道:“尚且没有,不如就请主上赐名吧!” “叫什么名字好呢?《平乱记》似乎不太合适,《战国记》又有些太普通……”吉良义时灵机一动道:“不如就叫《足利太平记》如何?反正这两百年来现有增加《太平记》、《续太平记》以及《难太平记》,多一本也无甚大碍。” 山本时幸称赞道:“《足利太平记》的名字确实不错,太平两字道破人们对天下太平的渴望,同时又能与书中提到的明応政变以来天下纷乱带来的危急苦难形成鲜明的对比,既可以用幕府的角度来看待这场波及百年的大乱世,那么臣下便用这个名字吧!” 被这个话题一打岔,吉良义时也趁此机会迅速冷静下来,思索刚才的冲动决断确实很不合适,改由山本时幸出镇近江是如今最佳的选择,且不说一旦他轻动大军插手越前事物要引发不可测的危机。便是大军离开关东不用多久必然会起大乱。 别看吉良义时本领超凡占据莫大优势,压制的武田信玄缩在甲斐不敢出山,逼迫的北条氏康隐居小田原城不问世事,左手按住出羽陆奥的各路国人不敢动弹。右拳一伸就把威名赫赫的加贺一向一揆给打成残废,其实只要吉良家的大军离开三年两载这一切的威压就会丧失的一干二净。 毕竟吉良家也是刚崛起没多少年的新兴势力,吉良家的家门古老在幕府属于名门显贵确实没错,可这古老和威名基本与关东北陆没有关联。总不能扯到两百多年前的观応扰乱时的吉良家在关东如何风光,所谓人走茶凉物是人非,几十年的时光可以改变人们的开发,更不用所长达两百年没有任何影响会是怎样的结果。 北条氏政始终忍辱负重的进取下総。上総得领国,武田家顶着吉良家的巨大压力依然不松口,还有羽奥那帮新降服的家臣。加贺刚收服的领地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稳固。若不经历几年的风吹雨打让这些国人领主认清事实,他们是不可能一条心的跟吉良家混日子。 就比方说才过去没多久的正旦朝会上,来自几国的国人领主以及各路使者汇聚一堂确实热闹,但其实总有许多国人领主找出各种理由没有过来参会,愿意到春日山城领赏的都是比较亲近吉良家的新谱代,还有那些顽固的家伙不在乎那点小恩小惠,依然故我的保持半独立状态。 对于这种人就没办法对他们甩冷脸看。总不可能一下就得到所有人的拥戴,但凡是人就总会有主观因素上的爱憎之分,吉良义时又不是人见人爱的永乐钱,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和满意,得不到部分国人的支持也实属正常。 吉良义时如果率军前往越前作战,首先要面临签署不战协定的加贺一向宗,这个门槛想迈过去那就只有背信弃义动手杀过去,可这样一来对吉良家造成的信誉影响可就十分的严重,前面还联合一向宗出卖朝仓家,或许他还有万千个理由为自己辩护。 可这才过几天又要撕毁条约为打朝仓家出卖一向宗,等于无形中得罪朝仓义景与本愿寺显如两个人,这会让源氏名门的上総足利家的名誉沦落成被他辱骂的武田家的地步,而且形式也会对吉良义时极为不利,从加贺到越前、近江、半个山城以及摄津和泉等地都是敌人,他要打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就算他能够凭借强大的武勇成功打倒加贺一向宗和朝仓家,把越前杀的人头滚滚鬼哭神嚎,可是走捷径的后果是让后面的进攻变的异常艰难,畿内的舆论敏感性和思想洁癖的习惯完全不是远国所能比拟的,畿内的舆论或许不在乎吉良义时屠杀越中、加贺一向宗的消息,但绝对不会放任吉良义时一路屠杀越前,再屠到近江,山城和摄津和泉。 到那时说不定幕府公方都会跳出来斥责吉良义时的自私狠毒,并收回给予吉良义时的里书特权,届时他会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顶峰云端突然跌落下来,其损失甚至要倍于损失近江三郡带来的巨大灾难,这种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的。 可若是换一种办法一点点打又会变的很缓慢,唯一的办法是用水军打敦贺港,然后联合一向宗左右夹攻消灭朝仓家,可是朝仓家外有三好浅井作为盟友,那真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万一再打一下浅井家,说不定就把浅井长政的姑父斋藤义龙给引来。 到那会儿可就演变成多方混战的畿内大混乱,而吉良义时又会作为引发这一切事变的始作俑者,在畿内白白损失巨大的声望影响,这对他在畿内苦心经营的正面形象带来不利的影响,京都之中的人脉关系也会随之产生变化,或许配下的琵琶屋以及支配淀川、琵琶湖的垄断行为都有可能遭到质疑。 总之激突暴走的路线不能选,缓图干涉的路线也不太好,就如他曾经做出的判断一样,现如今的畿内就是一个巨大的沼泽泥潭,没有足够的实力和运气轻易涉足进去就很难再拔出来,同样的关东也是个十分麻烦的大泥潭。他只能在两个泥潭中选择其一,后者更符合他稳定后方巩固自身地位的利益,所以冷静下来还是要停止冲动的选择。 “师匠去京都要多与朝廷建立沟通,以师匠佐渡守的名号以及近二十年的文化熏陶。想必以一位文化人的身份参与京都的活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洛中恰好有余的一些关系故旧可以勤加走动,幕府那边也要多多施加影响,尤其是大馆左卫门佐晴光殿下要多多联系。还有政所执事摄津中务大辅晴门也是位亲我上総足利家的高门武家。” 山本时幸笑着摇摇头,对这些外交事物的交代并不在意,他知道这是自己徒弟没话找话交代几句,这些联系在坂本早有奉行在做。让他一个独眼跛足的老头子去京都吟唱和歌附庸风雅实在有些困难,京都里说不定会笑话上総足利家中无人可用找个残废老头来糊弄人。 微微客套几句,又把话题重新扭转到正题上:“老臣还更在意在坂本应当使用的策略。这三家的同盟建立在姻亲联系上短时间内是牢不可破的。那么老臣在近江又该如何做针对性的策略呢?” “是啊!该用什么策略呢?”吉良义时皱眉苦思起来。 接下来半个月里春日山城大会小会几乎不断歇,正当吉良义时还在为畿内变乱而烦恼的时候,武田信繁率领一支由二十余名武士组成的使团来到春日山城求见,这位可算的上吉良义时的老熟人,又兼之是武田信玄最有力的左膀右臂,他的到来立刻得到吉良家上下的高度重视。 武田信繁也没有多做客套,开门见山的提出要与吉良家达成不战协定的请求。对于这个要求吉良义时也没有太惊讶,自从几年前的川中岛一战武田家大败亏输退回甲斐到现在,武田家始终撕咬牙硬挺着不愿意低头服软,其实吉良义时早就对南信浓无休无止的拉锯战感到厌倦。 以前的武田家还是一块滋味美妙的肉骨头,可随着信浓大半吞入腹中就等于把骨头上肉全部吃光,剩下一根硬骨头啃起来费劲得到的有油水还不够偿付损失,从去岁下半年的冈谷坂合战以及伊那侵攻中就可以看出得到的回报完全不能和付出成正比。 武田家把所有的力量都龟缩到一起,就像一只刺猬缩起来抵挡吉良家的进攻,即使信浓军团里有真田幸隆、村上义清、小笠原长时组成的完美组合,占据兵力士气大势上的个中国优势,最后还是损兵折将打不下诹访郡。 乍看之下村上义清在伊那侵攻的表现挺不错,但其实打到这个份上愿意降服的都降服吉良家,不剩下的不是中立就是坚决抵抗,仅仅靠吉良家的名望号召和调略是很难起到更好的效果,更何况调略大师真田幸隆把经历集中在对抗武田信繁上。 根本没时间去调略南信浓的诸多小号国人领主,如果他离开深志城前往伊那郡前线,小笠原长时能否应付武田信繁,以及隐藏在幕后的武田信玄还是个巨大的问题,真田幸隆不敢妄动又没有得到春日山城更多的外力支援,信浓的僵局就完全无解了。 在这么耗下去就是每年断断续续的打几场合战拼对耗,真田幸隆的一万七千军势已经耗死四千多人,诹访、伊那两郡的武田驻军也差不多是这个数字和消耗,再好个两三年死掉七八千人或许能有机会耗到武田家彻底服软请求达成不战和睦,降服还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除非吉良军愿意率领五万大军杀入甲斐,花上三年两载的时间从头到尾把甲斐杀的人头滚滚才有可能迅速压服据艾菲,可这样又会引发骏河、相模的巨大不安和反感,就像当年今川义元的明确表态,甲相骏三国同盟绝对不会坐视甲斐一国被攻破,三国同盟只要还存在就依然是一个无解的泥沼。 幸好就在这时武田家也有些耗不下去,主动派来使者讨论达成不战和睦的要请,吉良义时也不想过分拿捏武田家,以免最后是弄巧成拙惹出祸端,思索一会儿便说道:“不战和睦的要请余是赞同的,毕竟再死斗下去对双方都不是一件好事。” 武田信繁长叹一声道:“在下也是这个想法,两家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免除信浓国的领民们再饱受战乱的困扰,就在这信浓国的一块土地上前后进行二十年的战争,这些年流了那么多的血又死掉那么多的人,最后还是回到原点上。” “典厩殿果然是位仁厚爱民的大将呀!但是余有一个前提条件。” 武田信繁暗道果然还是免不了这一遭。立刻敛容肃然道:“请讲!” 吉良义时看到武田信繁的小动作,不过他也不在乎他的小心思,开门见山地说道:“余要伊那一郡的领地,诹访郡余是不打算要了。但是伊那郡已经被余拿下近四成,相信郡内的武田军也不会残留多少,不如干脆撤回诹访郡如何呢?” “这可不行!土地我武田家是一分都不会让的,达成和睦就以现在的实际占领范围来划分。万万不可让出的。”武田信繁坚决的作出拒绝,武田家就那么点占领区,再被吉良割让一大块。那岂不是只有一个诹访郡作为唯一的外领。谁又能保证吉良家不会在几年后再贪得无厌的要求诹访郡的领地呢? 吉良义时呵呵一笑:“武田典厩应该清楚余的实力,余也不妨向典厩殿透露一些消息,早在去岁年末余就任命安田治部少辅长秀为大将,赶在春天来临之际兵出越中进入飞騨扫荡亲武田氏的国人领主,预计会在夏季来临前完成这一任务,届时就会配合真田弹正殿、村上羽林殿以及小笠原信浓殿的军势对伊那郡展开大举进攻,到那时可就不只是盘踞在信浓的一部军势对付武田家了。” 听到这么红果果的威胁。武田家的使团里不少武士都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若不是考虑到身为正使的武田信繁还没有动作,一定会跳起来斥责吉良家这么恶毒的计策,可惜的是他们等待半天也没看到武田信繁作出他们所期待的动作。 “镇府公说的或许是真的又或许不是真的……不对!”武田信繁的脑筋飞速开动,忽然想道:“到底是真是假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吉良家有能力将这一句戏言成功实现,而我武田家对此毫无办法去作出对抗,木曾义昌能坚守到几时还是个未知数,届时飞騨、伊那的降服国人军汇集在一起,高远城就真的很难守住了。” 想到这里武田信繁又开始犹豫,按照他的想法这个时候就应该主动放弃远离甲斐且不利坚守的伊那郡,以此换取不战和睦协定的最终达成,可是考虑到出发前兄长武田信玄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割让哪怕一分土地,就让他变的左右为难无法做出决断。 吉良义时也看出他确实有难处,即使是武田家排名第一的谱代家老也无法决定土地的归属权,毕竟甲斐武田氏已经没有多少领地可以挥霍,于是他就提议道:“不如就先把此事商谈到这里如何?待典厩殿做出决断后再行和议的商谈也不迟,不过余先把丑话守在前面,进攻飞騨的军势是一刻也不会停止的,若是拖到大军围困高远城的那一刻,再谈割让伊那郡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在下明白了!在下一定会尽快联络主公作出决断的。”武田信繁很干脆的行礼退下。 直到武田家的一行二十余人渐渐离去之后,吉良义时就立刻吩咐道:“着人将这一行人盯紧了,他们在什么地方停留都接触什么人都给查清楚,不能让他们察觉到春日山城内的任何风吹草动,多制造一些真真假假的消息蒙蔽武田家的透破,余要让武田家陷入迷茫和困惑中,才好迅速谈下这个和睦协定。” “是!”几名忍者匆匆从角落里钻出来又迅速离去。 ps: 感谢书友a、服部正成的打赏,十分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448章荒唐家督 近百年的战乱使得关东武家对近畿的变化比较迟钝,东国的武士们更专注领地的发展家业的存续,即使武田家得知畿内的最新变化也不会有更多的表态,吉良义时还不至于为一个近畿联盟就心虚的患得患失乱了自家阵脚。 可以确定的是武田家确实很着急,否则也不会主动来到春日山城低头服软,只看正使是武田信繁这个与吉良家打过交道的有力一门中,便可以得知武田信玄的此时此刻的心情多么复杂,计量意思有重新的理由可以确定武田信繁不会让他等太久。 事实也确实如此,武田信繁焦急的联络甲斐通报得到的最新消息,而他本人则一直努力在春日山城做外交,寄希望能争取到更有利的谈判待遇,可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武田家根本没有足够的筹码来和吉良家谈条件,多少次行动都以碰壁而告终。 直到大半个月后才盼到姗姗来迟的武田家信使,跟随信使一道传来同意吉良家要求的命令,武田信繁努力平复心头的焦躁情绪来到春日山城拜见吉良义时,经过宾主一番客套便拿出自己的最终条件:“虽然我家主公同意镇府公的要求,但是还是希望吉良家能给予一定的补偿,主公的意思是效仿吉良家在近江国栗太郡的方式,以钱财和米粮药品交换伊那一郡的领地。” “要体面的退却吗?”武田家不出意外的作出退让,吉良义时没有多想就笑着说道:“余可以给予通融,那就用粮食十万石,永乐钱两万贯文,药材一千荷物换取伊那郡吧!听说这几年甲斐连年灾害疫病不断,多给些药材权当是积德行善了。” “多谢镇府公!”武田信繁你会傻到询问为什么给的钱只有六角家的一半,只用想也能猜到吉良家并不太在意这次的交易。给个对半分已经是十分良善的待遇,如果武田家不识时务也不介意直接冲武田家手里强行夺取。 土地上的矛盾一消失就使得和睦谈判很顺利的谈下来,和睦协定的具体条目到没什么新奇的,无非是从即日起双方罢兵休战并逐次减少边境的守军。逐步建立和睦的互信并且不会再出现相应的针对行为,以确保甲斐信浓的绝对安宁。 当晚春日山城西大厅里举行一场例行晚宴庆祝两家的和睦达成,沼田光兼现场表演起精湛的猿乐技艺赢得满堂喝彩,酒至半酣武田信繁突然对吉良义时说道:“自镇府公崛起于北陆以来不过十年便给东国带来一股新风潮。其实我等甲斐武士十分仰慕镇府公的文治武功,东国的安泰将寄托于镇府公的治乱之上。 近日我家主公收到一份来自畿内的盟约邀请,乃是当今畿内实力强大的三好修理大夫殿写给我家主公的亲笔信,信里提到邀请我武田家组建反吉良包围网。并言及已经对相模北条氏、出羽小野寺氏、伊达氏、陆奥芦名氏、近江浅井氏、越前朝仓氏发出邀请,届时东西共同发力共襄分割吉良家的盛举,我家主公认为三好修理大夫是在异想天开。于是就言辞拒绝他的邀请并着在下在此提醒一下镇府公。” 武田信繁这一席话并不响亮。但传入众多谱代家老的耳畔却如同一阵春雷炸响,一时间低声谈笑共舞乐声消失不见,吉良义时的端着酒杯停滞在嘴边许久未动,脸上的微笑还未散去但眼眸中那点点寒光闪烁不定却已经暴露他心中的愤怒。 “咔嚓!”精致的陶瓷酒杯碎裂,吉良义时冷着脸坐正身子,谱代家臣们也急忙丢下酒杯老老实实的坐好,猿乐师在沼田光兼的指引下急忙撤下去。大厅的门窗被打开吹来冰冷的寒风,瞬间带走室内的温度。 “多谢典厩殿的提醒,余身体不适恕不奉陪,今天就到这里吧!”吉良义时起身长袍大袖一挥大步离去,谱代家臣们也纷纷起身告退。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大厅顿时走的只剩下他一个人,武田信繁默默的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回首望着渐渐远去的人群,暗自想道:“果然还是有影响吗?可这个影响到底是来自关东还是畿内?” 吉良义时的性格向来是刚毅果决绝不容许被小人勒索威胁,这一点到是和他的义兄足利义辉颇有相似之处,这次三好长庆非得触动他的逆鳞再次成功的激怒他,使他下定决心打一场有限度的战争,第二天一早送走武田信繁一行使者,就立刻召集谱代重臣召开评定会。 既以动雷霆之怒就不会再留任何情面,吉良义时当即就冷着脸命令道:“余的想法要改变一下!师匠依然出镇坂本做总大将,近江三郡的总人口恰好超过二十五万,按照现如今的十抽一标准征发军役应该毫无问题,师匠在坂本需要训练出两万五千能征善战的精锐之师,就以从洛中合战中活下来的五千军势作为骨干吧!” 山本时幸眉毛一扬迅速点头应下,本多时正的目光扫过在座的众多武士最后摇摇头说道:“我上総足利家有六万虎贲却不能轻易调动实在恼人,诸位大将都是名震关东的威猛神将,可是我等南下关东的策略当前不能轻动,熟悉畿内形式的大将又都……等等!不知公方殿下可否让中条出羽守殿另做调用呢?” 吉良义时侧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时秀在近江继续担任大将吗?” “这样也可以,不过臣下觉得中条出羽守殿到可以带着三千军势潜入若狭国,配合我吉良水军拔下若狭湾的另一个重要贸易中枢舞鹤港,这样一来句可以在若狭湾内直接对朝仓家的支配地位造成冲击,相信我等一点将矛盾彻底公开,朝仓金吾殿也必然会患得患失不敢轻举妄动吧!” 本多时正眯起双眼露出犹若狐狸似的狡诈微笑,让坐在他对面的泷川时益忍不住侧过脸不去看他,心里暗道这个家伙这些年怎么越来越阴森森,连笑容都带着几分狡诈狠辣,泷川时益背后的本多正重侧过脸冲他兄长本多时正做个鬼脸。 浪冈顕房摇着羽扇呵呵一笑:“时正殿所言不错。臣下听闻朝仓金吾殿是位优柔寡断耳朵十分软的家督,家中的实际权柄为同名众的敦贺郡司朝仓景纪、大野郡司朝仓景镜、足羽郡司朝仓景隆所把持,这三位的关系其实十分微妙的,自从前任敦贺郡司朝仓宗滴病逝以后。现任敦贺郡司朝仓景纪却没有得到朝仓家军代总大将的位置。 军代大权落入相对实力较弱的朝仓景隆手中,要知道朝仓景纪是朝仓金吾殿的亲生叔父,而朝仓景隆只是一个庶流而已,这个总大将本是敦贺郡司的职务却被朝仓金吾殿强行从亲叔叔朝仓景纪手中夺取送给远亲堂叔朝仓景隆。这其中要说没有任何问题恐怕是没有人会相信的吧?” 岛时胜整日和泷川时益厮混在一起,脾气也渐渐沾上他的肆意张扬,眉毛一挑说道:“这个朝仓义景疯了吗?朝仓宗滴尸骨未寒就把属于敦贺郡司的总大将夺走,这是要故意挑战敦贺众一家独大的地位吗?不明白他这么动摇朝仓家中的柱石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还有更有趣的事情。那就是大力重用大野郡司朝仓景镜,此人也是朝仓义景的从兄弟,其父朝仓景高与家督朝仓孝景以及敦贺郡司朝仓景纪为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这朝仓景高许是觉得自己在家中颇为得势就与朝仓孝景争夺家督之位。失败后大野郡司也被随之罢免。 此人又不死心的前往京都企图联络管领与公卿谋夺家督之位,因为保密消息走漏被幕府通告朝仓孝景而被流放出越前不得返回,此人还是不死心的找到斯波氏和本愿寺证如企图发动越前侵攻,接连受挫威望尽丧并引来朝仓家上下的厌恶,最终在十几年前病死在堺町。” 本庄繁长撇嘴道:“就这么个罪臣孽子还能继续冲任大野郡司,以我繁长看来这朝仓义景的政略水平实在堪忧呀!这朝仓景镜的少年时代必然是被圈进起来重点监视的,朝仓义景不会是把他给放出来又重新任命为大野郡司的吧?” 本多时正咧嘴笑着说道:“出羽守说的不错。朝仓金吾殿确实就是这么做的!似乎朝仓金吾殿对这一举措还颇为自得,认为这是身为家督虚怀若谷不计前嫌的表现,或许他认为将自己的従兄弟从牢笼中拯救出来又委以重任,一定会让朝仓景镜对自己这个家督感激的五体投地吧!” 岛时胜冷笑道:“真让人感动呀!换做普通武士一定会感激涕零的吧!可是用在父亲谋反时已经接近成年的朝仓景镜身上真的没有问题吗?又被关押几年释放出来,一定会受到家中谱代的冷嘲热讽吧!朝仓金吾殿或许只忙着施展他的权谋之术,却没注意他这一放反而会给朝仓景镜带来更大的心理负担,朝仓金吾殿越是提拔重用就越显得朝仓景镜是个佞臣,那么后果必然会很可怕吧!” 朝仓义景异想天开的行为还有许多,包括重用宠妾小宰相的父亲鞍谷嗣知在内许多荒诞离奇的行为还有很多,他的异行当然会引起家中一次又一次纷争,本来越前就不怎么安泰的外部情形又因为家督的荒诞举动变的更加让人琢磨不定, 虽然朝仓义景一直努力的折腾人,可实际还是没有影响到朝仓家同名众掌握军政大权的举动,越前东北部大野郡司的大野众,越前西南部最重要也是最繁华的敦贺郡司的敦贺众所领衔的同名众依然掌握着绝对优势,这两家又被称作二内众。 浪冈顕房又说道:“会不会变的十分可怕暂时还看不出来,不过我顕房到是可以保证敦贺郡司朝仓景纪是非常生气的,堂堂一门众又是北陆军神朝仓宗滴的养子,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继任敦贺郡司,在家中的威望和影响绝对在朝仓景隆之上,至于朝仓景镜那个毛头小子更是拍马难及。 可越是这样就愈发显得朝仓景纪的地位之尴尬难堪,眼看家督没有任何安抚与挽回的意思,朝仓景纪就在朝仓宗滴一回忌上宣布将家督过继给嫡子朝仓景垙,自己只控制敦贺郡司的地位作为短暂过度,这也就意味着他在寻求一个体面让出总大将的理由,然后将他的嫡子朝仓景垙推上前台争夺总大将之位。” 这下就连斋藤朝信都笑出声来:“这位朝仓景纪殿下到真是够窝囊的,堂堂北陆军神的养子竟然被家督逼迫的只能用这种办法退让,朝仓义景这个家督当的真是有够愚蠢的,他这个叔叔明摆着没有异心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把人家逼迫到墙角里还不给台阶下,他这样可是触犯我武家的大忌呀!” 所谓武家大忌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其他的众多条目到无所谓,但唯有一条传自源赖朝订立的“御恩奉公”制度绝对不能动摇,所谓御恩奉公用通俗的解释就是有功必赏,为河内源氏忠诚奋战是以获取新恩封赏作为最终目的,君臣关系是一种契约关系而非单方面的愚忠,这就是武家当初会迅速团结在源赖朝旗下,其后又团结在足利尊氏旗下的原因。 朝仓义景肯定是没资格做到1容各路武士团结在自己大旗下,但并不意昧着越前朝仓氏内部就没有御恩奉公的存在,君臣之间的契约关系经过几百年的发展与完善,早已随着家系的传承而浸入每个武士的骨髓血脉之中。这位朝仓左兵卫督却对自己的亲叔叔做出有功不赏,无过处罚的荒唐行为,这也多亏朝仓景纪是个忠厚的长者没有因此翻脸,若是换做其他武家早就因此揭起反旗早主家的反,可这朝仓义景竟然还毫无所觉的无视掉其叔递过来的橄榄枝,实在让人匪宫巨石斤甲 第449章命门所在 得知朝仓义景也远非所表现出的那么强大,吉良义时瞬间就感到安心无比,虽然他依稀记得朝仓义景似乎并非一位明主,却没想过此人的治政水平竟然如此之低劣,大概可以和土佐一条家刚元服的花花公子一条兼定相媲美。 其实越前朝仓氏这一族的情况很复杂,就像许多家族相似的面临强制弱干的窘境,当年应仁之乱时代朝仓敏景带着幕府一纸越前守护任命的御教书,就敢跑到越前国击败守护代甲斐敏光夺取领国权力,其中他的几位兄弟就用上不少力气。 而后朝仓敏景将拠点设在一乘谷城,又和京都逃难到越前建立吉崎御坊的一向宗八世法主本愿寺莲如结为盟友,制定《朝倉敏景十七箇条》以此确立朝仓家的执政思路,随后为加强越前各郡的影响力,他就派出弟弟朝仓远江守景冬担任敦贺郡司。 还招来另一位已经出家的弟弟慈视院光玖还俗为朝仓光玖担任大野郡司,同时还有朝仓下野守经景担任足羽郡司,这三家便有别于朝仓的普通一门众而被称作同名众,其中最强大的敦贺郡司和大野郡司又被称作二内众。 但是二内众一直都不怎么安稳,首先是初代敦贺郡司朝仓景冬死后,其嫡子担任第二代郡司的朝仓景丰企图谋反,却找到这的姐夫兼朝仓敏景的儿子朝仓宗滴处商量谋反,结果在事发前一天被朝仓宗滴告到自己侄子,时任家督的朝仓贞景处获得大功,朝仓宗滴也凭借着这个机会获得敦贺郡司的位置。 随着北陆军神逐渐为人所知,朝仓家的家督又一个个非常短命,渐渐的让二内众获得郡内税款征收、普请军役的自主掌握权,同时还获得最重要的领内司法检断的专权,几乎就是翻版的武田两山、毛利两川体系。几个同名众的大将经营其自己的国中之国。 可就是这样朝仓义景还是玩花招坑自己的叔叔,不知道他的脑袋到底是怎么构造的,相比之下畠山高政还算智商正常且非常勇敢的好武士,如果硬说朝仓义景有什么优点。大概只有精通京都文化擅长和歌茶道,并且把一乘谷城下町建设成“第二京都”这一条好处。 看见家督吉良义时彻底放松下来,浪冈顕房微微一笑道:“其实这位朝仓金吾殿还干出一件了不得的大事,那就是架空一乘谷四奉行与一乗谷奉行两职家的权力。上次前往加贺拜见上杉弹正殿的朝仓玄蕃助景连殿下,就是一乗谷奉行两职之一的越中守家现任家督,在朝仓家中的地位大约和细川兵部殿相差放佛。 这位朝仓玄蕃助景连与另一位两职奉行朝仓扫部助景赖,以及一乘谷四奉行的鱼住备后守景固、河合安芸守吉统、前波藤右卫门景定、小泉藤左卫门长利共同辅佐朝仓义景。这六人又被称作一乘谷六奉行,基本独揽朝仓家的大小政务。 朝仓金吾殿许是觉得他们六人比较碍眼,于是就从侧近的宠臣小姓里提拔出几个聪明伶俐者设立一个奏者众的机构。命令一乘谷六奉行日常事物处断时需要奏者众在文书上签名花押才可以付诸实施。同时在司法检断土地争讼等问题的处理上,一乘谷六奉行也要从去奏者众的意见,等于将这六名有力武家完全架空。” 朝仓义景的本意或许是收回原本属于家督的独断专行之权,但是他却忽视一个巨大的问题,那就是一乘谷六奉行不是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卿,他们有自己的领地和大批的谱代家臣,以及为其效力的大批与力被官。朝仓义景这么做就等于同时在一门与谱代之间挑起战火,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这么玩下去就是要等着玩火的一天。 听到这许多越后武士露出怪异的表情,他们无法理解朝仓家坐在火坑上醉生梦死的心态,按道理来说同为北陆道的领国为何就会有这么大的差别,黑川清実感叹道:“这么说来朝仓家岂不是内忧外患比我们还要危急吗?可是朝仓义景还依然如故的过着奢华的生活,他能安然如故的坐稳家督之位还真是个奇迹呀!” 直江景纲摇摇头表示不太理解朝仓家的想法,按道理来讲朝仓家的武士早就应该揭竿而起推翻家督之位,哪怕家督没有错误谱代们只要觉得不满意也大可以废掉,比如能登畠山家刚刚结束的弘治之乱就是谱代要强行废立家督引起的。 斋藤朝信忽然咧嘴大笑道:“谁知道朝仓家到底怎么想的,或许他们还会认为家督正在励精图治振兴家业呢!或许这朝仓义景还以为朝仓家在他的治理下越来越强大也说不定,诸君回过头再看那个津江越三国同盟是不是体现出朝仓义景的强大自信心呢?” “哈哈哈……是呀是呀!”年轻的武士可不管那些中年人的看法,抱着肚子捧腹大笑起来。 看到大家的心情随着逐条分析慢慢找回往日的自信心,吉良义时的脸上也随之露出淡淡的笑容,他这个家督不能时刻把忧愁烦扰挂在脸上显露出来,那样会显得家督不成熟且容易让谱代家臣胡思乱想,正因为压力要他一个人背负才会对近畿的变乱极为敏感。 可现在一切都变的不一样,知晓朝仓义景的秉性能力再转过脸来策划计策就容易的多,吉良义时单手支撑着下巴很快就陷入沉思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评定间里的众多谱代家臣纷纷小声议论着计策的可行性,浪冈顕房与本多时正也陷入沉思之中,看他们的表情大约是已经想出一套可行的方法,只是卡在一些关卡上无法行动。 有一个座次非常靠前的年轻人突然躬身行礼开腔,此人就是吉良义时新收录的一门众最上义光,在此之前的几个月时光里,他躲在人群里始终左右观察谱代众表情,直到此刻看到众多谱代都陷入沉思中才突然道:“臣下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噢?义光请讲!”吉良义时顿时来了兴致,暗道这个小孩子忍着大半个冬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崭露头角,不禁期待着他第一次发言的表现。 最上义光发现整个评定间里数百号人齐刷刷的看向他。顿时紧张的手忙脚乱有些不知所措,山本时幸冲他投以友善的微笑好像在说不用紧张大胆的说出来,看到这道从没见过却十分温暖的眼神,少年人突然觉得一点也不紧张。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个计策有些难以启齿……因为要杀人!” 吉良义时知道少年人或许是还没杀过人,略微有些精神洁癖没有克服,于是就温声宽慰道:“我等武士干的就是杀人行当,不是用太刀杀人就是想出杀人的计策。或者做一些有利于武士们迅速杀人的奉行事物,想出一个杀人的计策比想出一个不杀人的计策可要简单的多,义光就放心大胆的说出来到底是什么计策吧!” 最上义光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臣下刚才听闻几位殿下的解说分析。得出这位朝仓金吾殿是位生活奢靡喜好享受的家督,其挑拨一门众架空谱代众只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文治武功不逊祖先,对于治政更多还是依靠奏者众以及亲信宠臣的传达。那么我们只要几名忍者潜入一乘谷城。暗杀那几位奏者再散播一些同名众暗杀的谣言就会让朝仓家陷入混乱之中。 然后再买通朝仓家的侍女毒杀朝仓义景的宠妾鞍谷小宰相,并散播加贺一向宗趁乱杀害的谣言,这位金吾殿一定会陷入疯狂的境地,届时朝仓家一定会抛下三国同盟对进攻六角家以及截断我上総足利家所做出的约定,全力发动越前一向一揆以报血海深仇,这位疯狂的家督接连损失亲信又对同名众产生极大的猜忌,想必以后这朝仓家就不得安宁了。” “嘶!好狠毒的计谋!好厉害的心机!”本多时正险之又险的叫出声来。好在他还存着一份警惕心硬是把到嘴边的话又给咽回肚子里去,最上义光的计谋不但让本多时正惊讶不已,就连山本时幸、浪冈顕房、细川藤孝、岛时胜、长野业正也纷纷露出惊疑之色。 那些智略稍逊一些的谱代众更是向他投去一道活见鬼的眼神,泷川时益咧着嘴巴半天没合拢,实在有些不明白这个半大孩子怎么就想出如此狠辣猛恶的毒计,坐在大广间靠后位置的长野业固也露出沉凝之色,小幡信贞揉揉自己僵硬的表情努力把惊骇欲绝的神情给抹去。 和天业繁的表情也和小幡信贞差不多,一脸不自然的说道:“这一计也太狠了吧!简直是要把朝仓家往绝路上赶,这真的是一个十五岁的同龄人想出来的计谋……可为什么我就想不出这么厉害的计谋呢?” 小幡信贞撇嘴道:“你除了吃睡就是玩鹰狩、犬追物,比杀人你肯定比山形殿厉害,但计谋嘛!还是等下辈子投胎再试试吧!” 和田业繁惊奇的望着他,忽然咧嘴一笑:“咦?看不出来你小子说话也一溜一溜的,不服咱们呆会出去比试比试?” “好呀!我信贞才不怕你呢!” “你们别闹了!”长野业固打断他们的低声嬉闹,迟疑片刻才渭然长叹道:“这位最上右京大夫殿下,以后定然会成为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几个年轻武士凑过来不以为然的说道:“就这一个计谋就变成大人物了呀?我看还差很多吧!” 长野业固摆摆手指着远处高居首座的那位主宰,低声说道:“不信你们观察公方殿下的表情便可知晓。” 而此时此刻经历最初惊讶的洗礼,吉良义时的脸上露出一副怪异的微笑,这笑容里夹杂着三分惊讶两分探究以及五分释然,蕴含复杂表情的笑容让最上义光一时也看不明白,心里就像打鼓似的紧张的不得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为上総足利家出谋划策,具体效果好坏心里是完全没有底的。 吉良义时没有给他继续紧张下去的准备时间,只是轻轻叹息一声便抚掌赞叹道:“义光此谋实在是非常好!却是余的思维被古早的行为习惯给限制住,完全没有想过要用这么……厉害的计谋来对付朝仓家,这个计策对余的启发是巨大的,就冲义光此谋未来击败朝仓家就要封你为定策一番功。” 最上义光心里的大石头被卸下来。连忙喜不自胜的俯身致谢他的夸奖,浪冈顕房摇着羽扇说道:“京兆殿下此谋大大出乎我顕房的预料,若依照此计行事确实可以轻松的消耗朝仓家自身的实力,不过在下还有一个细节可以为京兆殿此谋添砖加瓦…… 当奏者众及鞍谷小宰相身死。使得一乘谷城陷入大乱之时,调略一乘谷六奉行配下的奉行人,同时蒙骗敦贺众使其相信一些对敦贺郡司非常不利的风声,比如朝仓金吾殿准备征讨加贺一向宗。但是总大将却要交给大野众的朝仓景镜,相信朝仓景垙一定会坐不住的。 这条消息再通过一乘谷六奉行的配下奉行人,把这则谣言变成敦贺郡司准备强行夺回失去的总大将之位,届时朝仓义景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否决朝仓景垙的请求。甚至对其不识好歹的行为进行一定的惩罚,战事未开就闹出将帅不和的矛盾,并且为同名众对立埋下祸根。此乃臣下所思的一石二鸟之计也!” 吉良义时非常满意的赞叹道:“好计谋!顕房真是辛苦了!” “臣下不敢居功。只是拾遗补缺而已。”浪冈顕房笑呵呵的谦虚着,到是让本多时正懊恼的要命,其实他也想出一个类似的计策,只是还没来得及完善细节就被浪冈顕房拔得头筹,他若再说出来就会被人当作是东施效颦,反而不如干脆不说来的好。 忍耐片刻最终他还是不愿意让浪冈顕房专美于前,于是就强自拿出压箱底的计谋。高声说道:“朝仓家一乱只是一个前奏,臣下有一策可以使得若狭武田氏也随之大乱,只要中条出羽守殿及时汇合吉良水军夺取舞鹤港,就可以迅速掌控整个若狭国,并籍此威胁到敦贺港的安危与稳定,想必到那时朝仓义景一定会认清事实,放弃此前对立我上総足利家的决断吧!” 吉良义时一摆手说道:“若狭武田氏的情况就由时正来说说看吧!” “其实若狭武田氏比起越前朝仓氏还要艰难,现任家督武田义统是通过放逐其父夺取的家督之位,因为得位不正又是亲朝仓的傀儡,所以引起若狭国人的普遍不满,前几年武田义统尚未担任家督之前就面临一门众的亲叔叔对起展开进攻的严重问题。”本多时正把若狭武田氏的情形一点点道出来。 相比之朝仓义景的思维不正常,若狭武田家的前任家督武田信丰只能算作暗愚,好歹还不至于做出太奇葩的行为,只是恰好碰上后代六角定赖病逝使得自己对抗朝仓家的入侵越发艰难,而六角义贤这个新后台又十分不给力,引发家中亲六角与亲朝仓的一轮至亲血拼。 武田信丰并没有站到最前台,而是把自己的弟弟武田重信推出来和亲朝仓一派的武田义统对抗,由此一场自天文末期开始的家族纷争就此徐徐拉开大幕,弘治二年,国吉城城主粟屋越中守胜久支持武田重信向武田义统发起进攻。 无奈的是后续支持的六角义贤与武田信丰没有及时跟进,让得到朝仓家支持的武田义统带着其弟武田信方,轻松击败企图夺权的武田重信与粟屋胜久二人,这一战如果是武田重信胜利到还有个均势平衡之说,可这一败就让武田信丰这个家督的地位岌岌可危。 随后又过两年进入永禄元年,武田义统觉得时机成熟,便主动挑起战争发起向家督的冲锋,并成功的讨取叔叔武田重信的首级,使得其父武田信丰陷入绝对劣势,眼看无法抵抗只有在六角家的接应下被迫逃往近江国避难。 武田义统也顺利夺取家督之位,可是他的位置还没坐热乎就发觉家督对若狭国的支配力量越来越低,其弟武田信方作为军代掌握远敷郡,若狭双壁的逸见昌经掌握西部的大饭郡,而遭遇失败的粟屋胜久依然牢牢掌握三方郡,若狭双壁短暂的蛰伏只是是为下一次爆发做充足的准备。 本多时正冲着自己的岳父沼田光兼笑一下,继续说道:“其实臣下还知道,沼田上野介在若狭、越前拥有非凡的人脉关系,前任正室是武田元光之女,两位侧室又分别是若狭双壁的粟屋元隆之女和逸見昌経之妹,还有几个女婿是朝仓家一乘谷四奉行之一的大将鱼住景固、前波景继,以及年寄众内的有力大将山崎吉家,此三人只要任意掌控一人就可以给朝仓家带来深重的灾难。 另外还有若狭武藤氏现任当主武藤舜秀,据说此人军略智谋都属一流水准且常年进出越前国对北陆前半段的风速地理了若指掌,如此大才只是若狭武田家不能为之所用,此人要是能为我上総足利家所用,若狭国必然能够轻松拿下来还可以进一步威胁越前国。” 其实本多时正后面这段话纯属多嘴,怎么安排大将那是吉良义时的事情,但是他既然这么提就必然有他的原因,尤其是重点提到的沼田光兼是若狭有力国人众这一点确实没错,而且儿女遍布整个若狭国、越前国乃至北近江,这样一个能说会道人脉丰富的武士简直是天造地设的调略使者。 “嗯!余大概明白你的意思……”吉良义时瞥见沼田光兼兴奋的表情,点头说道:“那么就由沼田上野介担任若狭国取次役,负责调略若若狭双壁以及郡内国人众的诸多事物加担,上野介的任务是尽快配合吉良水军以及中条出羽守的三千军势打开局面,并迅速掌握整个若狭国的领地防卫力量,为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就迎回流放的武田信丰重新担任家督吧!” …… 今年的雨雪格外的密集,往年二月里雪水就要逐渐融化渐渐进入春暖花开的日子,可是今年直到二月二十日还在大暴雪,这场大降雨波及大半个本州岛,以一场畿内降雨关东降雪作为新年春天的开端。 因为畿内的突然变故让吉良义时不得不作出押后南下的决断,他可以确定只要吉良家陷入关东的战争,三好长庆必定会从背后对近江发动强势进攻,这个所谓的反吉良包围网以及对甲斐武田氏、相模北条氏出羽陆奥国人发出的邀请也正是出于这层考虑。 三好长庆比以往的目的更明确,他把敌对目标从京都的幕府转向幕府的大后台吉良家,通过这十年来的畿内战争让他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不击败幕府背后的支持者就不存在完全支配幕府的可能性,畿内三国同盟也是要进一步明确自己的战略目标,那就是击溃近江国中的幕府支持者吉良氏,六角氏。 吉良义时不会允许三好长庆轻易的做出布局,他选择的第一个进攻点就是越前朝仓家,现任家督朝仓义景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势,尤其是对吉良家海上贸易影响最大的敦贺港的掌握程度极低,这就是给吉良家一个天大的利好消息。 所以才会有沼田光兼身兼重职孤身前往若狭国的安排,沼田光兼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拉拢比自己小二十岁的大舅哥逸见昌経,只有拉拢住若狭才可以确保随后夺取舞鹤港的行动不会受到丹后一色氏的巨大干扰。 山本时幸率领三干越中军势也将会在同期启程,他们将乘坐迥船前往若狭国舞鹤港附近待命,中条时秀会在第一时间赶到若狭境内完成顺利交接,在这一切布置完毕已经到春播的时节,温暖的大地上再次泛起浓浓的春意。永禄三年春夭悄然到来。 第450章宿命之会 虽然入春以来依然迎来一场暴雪,但是这已经无法阻止天气回暖的大势,随着太阳向北缓缓移动便进入春暖花开的时节,随着雪水日渐消融使得通往越后的几条交通要道恢复通畅,来往的商旅比前几年稠密数倍不止,这一变化代表世人对越后繁荣发展的高度认可。 自从去年吉良家接连获得两场胜利以来,慕名前往越后的旅人越发的增多,同样有更多的商人看到越后的强盛决心到那里开辟商路,近几年吉良家的扩张速度非常快,强大的军事实力确保领内的安定,以至于让盘踞在信浓、上野山林里的盗匪也一时间绝迹。 吉良家又是率先废除关税及各地私设过路税的武家,只要进入吉良家的领地无论是信浓上野还是越中越后,都绝对不会出现设卡收取各种理由苛捐杂税的情况,就如同海上贸易的商人喜欢停泊直江津港一样,行走关东北陆的商旅们也更乐意进入吉良领内经营生意,哪怕竞争激烈些价格更低也无所谓,扣除成本依然比进入其他领国经商更赚钱。 越后的强盛带动信浓、上野几条商道沿途的经济发展,两国奉行官伊奈忠家与三井虎高通过出色的规划,尽量把村庄设在越后街道的侧近以达到尽量惠及领民的作用,同时琵琶屋辖下的宿屋也随之开遍五国的各条街道,保证每隔十几公里就会有一个大型村庄和配套的宿屋设施。 完善的安全保障机制,废除苛捐杂税的困扰以及人性化的商道设计,确保吉良家的商业区在起跑线上就已经将关东的各路武家甩在身后,毕竟不是每个大名都能做这么剧烈的重大变革,没有优秀的内政人才缺乏配套的完善奉行制度,以及最重要的大名们缺钱是无法绕过的门槛。 这是有钱人才能玩的起的游戏,整个关东唯有北条家可以尝试着去做。可即便是拥有北条氏康以及大批精英奉行的北条家,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做出如此重大内部的调整,就像越后的新粮各种神奇可种到关东、甲信的土地上就成为低产劣质作物。、 每条政令总有水土不服的问题,坂本町里那套成熟的政令不能照搬到越后施行。因为畿内和越后的气候变动、文化风俗、地理环境都是全然不同的,直江津的定位是东国第一大港拥有发达纺织、印染等手工业,而不像坂本町拥有钱屋、琵琶屋的总部,定位是追赶堺町与京之町的脚步。 位于关川上游的高床山下一行数十人的商旅正沿着关川缓缓行进着。这支商旅与普通的商队截然不同,因为队伍里是清一色年轻男子而且人人挎着一把太刀,且个个骑着骏马神气十足的策马行进,很显然这是一支从外地进入越后的武士团体。整支队伍里只有十辆马车算是重载,这些骑马武士紧紧围绕着马车四周戒备森严。 关川上来往的行船非常多,河岸边时而可以遇到经过的商旅。无论是经过的行旅还是附近的船家都对这种武士扎堆的商队不以为然。来往越后的武士车载斗量数不胜数,吉良家也从不禁止任何人进出,以越后的强大武力根本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 走在这支商队最前面的是一骑高大魁梧的武士,此人年纪大约二十出头梳着一个冲天茶筅头,马鞍前后挂着箭矢重藤弓腰间挂着太刀肋差,身上挂着一串花花绿绿的项链,嘴角上叼着一根草棒子像个玩世不恭的倾奇者。他的长相不俗个头比普通人高出一头不止,骑着坐骑到颇有些威风凛凛的意思。 青年武士的名字叫做前田利家,是个来自尾张织田家的武士,从小就跟在织田信长的鞍前马后接受训练,即使尾张国已经不太流行倾奇者文化,但依然能从他身上找到昔日泛滥承载的滥觞所留下的痕迹。 东张西望来往的商旅无聊地说道:“这就是越后吗?看起来和尾张也没有多少区别呀!” “还是有区别的吧!那就是……真冷呀!阿嚏!”池田恒兴的伙伴似乎一路得了病,淌着鼻涕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在他身后几同伴纷纷取笑他,惹得池田恒兴抱怨道:“这能怪我吗?没想到刚走到中信浓就下了场大雪,咱们从深志城一路跋涉到关川用了快半个月的功夫,好不容易来到越后雪才融化干净,早知道还不如多在深志城下町待几天,待雪化干净再出来也不会得病了……阿嚏!” 前田利家咧嘴嘿嘿一笑,拍在他的肩膀上说道:“好不容易出一趟远门就病成这样,回到家里会被武士们笑话的,胜三郎这身板还是要多练练呀!你还是先到马车上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有我枪之又左一个人就足够了!” “这可是你说的呀!我先回去歇一会儿,实在顶不住了!到春日山城我恒兴请你喝酒!”池田恒兴拿起手绢擦擦鼻涕,然后冲几个领头的武士摆摆手便匆忙返回马车上休息,那几个人似乎也一点不介意他在偷懒,只是说笑几句便过去了。 随着商队渐渐向北行进,不过半日的功夫就来到矢代川与关川的交汇点,商队要在这里乘船渡过关川前往下游,这时马车里钻出一位身材枯瘦像只猴子的青年武士,冲着领头的骑马武士喊道:“利家殿下过来一下!” 前田利家微微一愣神,转过脸对这人说道:“藤吉郎你不是病了吗?怎么不回去休息,有什么话要说?” 木下秀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秀吉的病已经好多了!让利家殿下担心实在不好意思,就是想问问利家殿下还有多远到春日山城,我们这一路上耽误的时间太多粮食有些不够吃的,身为本次出使行动的向导兼奉行人,我秀吉应该第一时间做好完全准备。” 佐佐成政从另一辆马车里钻出来,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喂喂!藤吉郎刚到深志城就病倒也太不负责任了吧!而且明明只清楚尾张到信浓的道路,北信浓都没有去过的人做奉行也太不称职了吧!害的我等又凑钱从信浓请了位向导才来到越后,这笔钱是不是应该由藤吉郎来负担呀!” “内蔵助殿言重了吧!藤吉郎只是个小奉行。让他负担向导费用是不是有些过分呢?”前田利家见木下秀吉满面羞惭的样子有些看不过去。 木下秀吉紧张的解释道:“那是因为在下只去过南信浓,当年在下放浪甲斐的时候曾经悄悄跟在武田大膳军势的身后摸到中信浓,本也是打算去越后看看北国风光的,但是因为川中岛在打合战就匆忙回去了。给诸君添麻烦了!我秀吉十分抱歉!” “可那也……” 丹羽长秀从最后一辆马车里走出来,笑着说道:“内蔵助殿也多多体谅一下秀吉殿的难处吧!毕竟我尾张还没有一位重臣去过越后,主公以往的书信来往都是通过御用商人转托过去,如果不是主公催的那么紧急。我们也可以尝试着跟随商队先到京都再辗转到敦贺港,乘船前往越后直江津的道路,只是那样会耽误更多的时间。” 池田恒兴也钻出来说道:“说的也是,畿内去年还打一场洛中合战。听说那个三好修理大夫带着六万大军打京都,最后打了一个夏天还是没有击败六角京兆殿和中条出羽守殿,这个时候去京都的话一定会很危险的吧!” “所以藤吉郎也不用太过在意。内蔵助殿不是有意为难你。做好份内的事情努力回报主公比千言万语都有用,努力吧!”丹羽长秀的温言安抚很快起了作用,木下秀吉放弃刚才的纠结转而拉着前田利家问这问那。 商队在渡口停留半个时辰渡过关川,又行进一个时辰渐渐的发觉人烟越发的稠密,关川附近的新堀河流特别多,一座座居住数千人的大村庄扎堆出现,更难得的是每个村庄都格外的干净整洁。平整的道路丝毫看不到坑坑洼洼的痕迹,也没有常年的污水横流的景象,农民们的装扮已经近似清州城下町民的标准。 前田利家看到这景象也来了精神,就看到一望无际的土地上星罗棋布的辛勤农民正在努力耕作,不禁感叹道:“这就是越后的实力吗?乡村建的像町並,农民的生活像町民,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附近的村民也对这种疑问或者沉思的表情司空见惯,自从弘治初年越后石高大爆发以来,每一个初来乍到的旅人都会发出类似的疑问,世人都在探究吉良家到底使用什么方法在不声不响做到这一切,许多人就是被充满迷雾的越后所吸引。 木下秀吉则两眼放光的盯着来往田间的农民,身为尾张乡下农民出身的穷苦孩子一步步从低贱的职务爬上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衡量一个领国发达与否全在农民的生活,在他看来全天下的武士生活都差不多,只是各地的农民才会有穷苦与富庶之分。 传说关东的北条氏领内的农民最幸福,四公六民能让农民多获得两成粮食,大约只有畿内的农民才能和他们媲美,可是他绝不相信关东的农民可以生活的像町民一样,仔细观察村庄里的敷屋似乎和传统的草葺房屋截然不同,但到底是哪里不同暂时还不清楚。 与此同时另一辆马车里,丹羽长秀也在同时陷入深深的思索,暗道:“这就是越后的经济实力呀!强大而富有活力的乡村,我从乡民的脸上没有看到麻木和痛苦,反而带着少见的幸福与满足的表情,这种表情不应该是武士们的脸上才会出现的吗?到底为什么会感到幸福呢?” 傍晚时分暮色渐浓,一行数十骑的商队缓缓来到关川下游的直江津外,他们再次被庞大的城市群给震撼住,从河边一直眼神到目之所及的最远端清一色的全是町並,乍一看直江津的町并千奇百怪大小不一,但给人的感觉并不是杂乱无章,而是有一种让人习惯的错落有致之感。 木下秀吉兴奋的全身发颤,惊讶而激动地说道:“这起码有几百个町並吧?不对!应该有上千个还差不多,直江津町以港町为核心,在港口肯定还有更大的町並群,这样一来岂不是比清州城町大几十倍!” 尾张的武士都沉浸在城市群突然出现的震撼中,池田恒兴突然喊出一嗓子:“快看!那是一队骑马队!红色的难道是吉良赤备?” “看他们的气势绝对是赤龙骑兵没错!”前田利家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缓缓渡河而来的数百骑赤甲武士,为首的武士手持一杆血色大枪让人眼热,前田利家几乎下意识的要摸出大身枪,下一刻才想起来长柄武器都放在马车上,气的拍在马鞍上懊恼的要死。 就在此时,那数百骑赤龙骑兵以风卷残云之势加速不断的变化行进方向,数百名骑马武士的队列整齐划一仿佛水中的鱼群,忽左忽右的变向疾驰中竟没有丝毫差错,令人发指的强大执行力形成的场面简直美的发指,看的前田利家的眼珠都快瞪出眼眶,尾张的武士们更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波突击数百间的距离转眼即过,下一刻就听到一声呼哨,赤龙骑兵们放缓行进速度转为星散,接着他们就放松下来说笑着向直江津町西端的春日山城行进,而那领兵的骑兵大将似乎注意到始终站在原地不动的商队,摘下面当冲他们友善的笑一笑,然后策马缓缓从他们身边经过。 前田利家看到这个年轻大将的长相,惊讶的叫出声:“庆太郎!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对!你不是庆太郎!庆太郎没有这么高壮魁梧,你是……” “你刚才叫什么?庆太郎?”泷川时益忽然勒住战马死死盯着前田利家的表情,又扫过这一行数十骑堪称精锐的骑马武士,耐着性子问道:“听你的口音不是东国武士,你们是东海道哪里人?你叫什么名字?还有你刚才叫的庆太郎叫什么名字?” 第451章试问哪家女 泷川时益的年纪比前田利家还要小上两岁,两人也都是一群矮个子里的高人,但是泷川时益的个头更高也更强壮,当他盯视着前田利家的时候不经意间释放的煞气惊的他浑身冰凉,眼神仿佛两把尖刀要在他身上戳出几个窟窿似的。 前田利家暗道一声苦也,他这几年到是没少经历战阵,自从失手杀死十阿弥经历短暂的流放生活后,更加意识到身为武士最重要的不是主公的宠信,而是自身的统兵之法和武勇之力,如同柴田胜家那般将织田信长得罪的那么狠,不过是坐几年冷板凳又重新复起,他只是错手杀死一个卑贱的同朋众就被流放。 这几年他一直很努力的修炼武艺,写下一封言辞恳切的赎罪起请文才获得织田信长的原谅得以归参,并在随后发生的桶狭间合战中讨死数名今川家的大将,不但因功返回红母衣众之内,更晋升为红母衣众的头领人物,地位比以前强出不知多少。 前田利家不欲生事,就回答道:“我们是尾张织田家的武士,来此有要事拜见镇府公,我的名字叫前田利家,刚才看到你的长相以为是我家侄子前田庆太郎,抱歉认错人了。” “尾张武士前田利家……”泷川时益忍着激动的心情,声音颤抖地问道:“那么前田蔵人殿和你是什么关系?” “前田蔵人是在下的兄长,不知道你是……”前田利家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他。 泷川庆次郎长叹一声道:“我名泷川时益,十余年前,家兄在庆太郎随叔父泷川一益前往尾张,据说是过继给尾张国荒子城主前田蔵人作为养子,只因家父与叔叔的关系恶劣,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联络了。不知道家兄可好?” 前田利家显得格外高兴,亲切而热情的说道:“原来是泷川殿啊!在下久闻泷川殿的威名十分羡慕,没想到还真的有姻亲关系,庆太郎在荒子城过的很好。作为家督继承人辅佐家兄,说起来在下还在几个月前见过他一次,去年就已经和家兄的女儿完婚了。” 其实前田利家早在叫住泷川时益的时候就猜到这种可能性,他很清楚自己病弱的前田利久迎立泷川一益侄子的来龙去脉。同时也知道越后有个泷川益重与泷川时益父子俩很可能是泷川一益的至亲,但是泷川一益从没提有在别人面前提过这件事,他也不能确定泷川时益到底和自己那个便宜侄子有多少关系,只知道同为泷川一族且以庆太郎与庆次郎为幼名。 泷川时益放松下来。点点头说道:“原来兄长已经结婚了啊!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对了!兄长的叫什么名号?” “名号为前田庆太郎利益。” “前田利益吗?看起来挺不错的样子。”泷川时益的眉毛一挑,笑着说道:“希望兄长能做一个优秀的武士,不过我记得兄长好像和我的性子不太一样。不太喜欢打打杀杀的武士生活。更爱好文学和歌,不知他现在怎么样呢?” 前田利家笑着说道:“大概就像泷川殿说的那样吧!钻研和歌茶道,对弓马之道的理解还比较粗浅,庆太郎的志向是做一名优秀的奉行,家兄也很支持他的决定。” “嗯!泷川家有我一个冲锋陷阵的武士就足够了,让兄长好好的传承前田家的宗祧吧……”泷川时益一拍脑袋,尴尬的说道:“诶!瞧我笨的!这里哪里是聊天叙旧的地方。既然诸君是来自尾张织田家的使者就请随我走吧!直接去春日山城内投宿!” 所谓人生四喜就有他乡遇故知这一条,虽然尾张武士远算不上泷川时益的故知,可一旦牵扯到他的嫡亲兄长就变成另一番景象,完全把前田利家当作自家的亲戚看待,不但请他到自己的敷屋做客,还通知他的父亲泷川益重一起来叙旧,由前田利家讲述他兄长前田利益在荒子城的生活,在前田利家的口述中到让场面变的十分温馨。 其实前田利家和前田利久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的亲密,就因为前田利久体弱无子却要强行过继泷川家的儿子的缘故,前田家四兄弟闹的不可开交差点就此分裂,前田利家也是在这场风波中在荒子城里呆不下去,凭借着自己出色的相貌变成织田信长的跟班小姓。 前田利家从心底里憎恶自己的兄长,明明病弱不堪没有子嗣却不愿意收养自己的几个兄弟作为家督继承人,偏偏要找一个非尾张出身且是前田利久妻子一族的武士家庭过继一个养子,在他以及前田家的众多一门谱代看来,这就是他兄长偏爱外戚不顾家族安危的昏庸之举。 就因为一场立嗣之争,破坏掉前田家多年积累的团结关系,前田利家则凭借自己的长相和武勇带着自己的弟弟佐胁良之成为红母衣众成员,经过十年的奋斗和积累,他们两兄弟已经不次于墨守成规的前田利久,在主公的信任程度上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且从那场风波以后,前田利家就很少返回荒子城看望亲戚,尤其是前几年才迎娶阿松为正室夫人,并为自己诞下长女幸姬组建温馨的小家庭,更加不愿意回到那个冷漠的荒子城看他兄长的脸色,只是当着泷川益重和泷川庆次郎的面前不能这么说,只能尽量的回忆零零总总亲眼见的亲耳听的故事说给他们父子俩听。 两人听到自己儿子的家督继承人之位十分稳固也是非常高兴,又得知前田利家在清州城结婚生子安置一个小家庭,便向前田利家赠送出自苏我与兵卫亲手打造的长船工太刀一柄,精挑细选的陆奥良马一匹,永乐钱一百贯文,各色布料二十匹,还善解人意的赠送一辆马车和两匹驮马以为运输,还让前田利家多多照顾一下这个儿子,这笔财货就当是一次酬劳。 前田利家没料到只用一晚上的功夫就获得这么多好东西。泷川家父子俩出手阔绰大方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同行前来的尾张武士一个个羡慕的眼珠都快红了,木下秀吉围绕着前田利家转来转去希望从他口中套出泷川父子俩的情况。 丹羽长秀十分高兴,笑呵呵的说道:“利家殿下真是碰上一件好事情呀!不但对前田家是件好事。对我织田家也是件大好事,活用两位泷川殿的缘戚关系或许能收获出乎意料的效果,所以请利家殿下一定要勤加走动,多多联络那位泷川殿下。” “在下明白!”前田利家没想到他也能成为此次出使的突破口。只是他很清楚能对泷川父子做到的影响十分有限,毕竟前田庆太郎早已是前田家的养子又过去十余年的时间,早就变成地地道道的前田家武士。 泷川家父子俩很清楚武家的规矩,只是一时想念这个嫡长子来看看他乡故旧罢了。指望他们父子两人因为这点事就偏向织田家是绝对没有可能的,泷川父子最终也没有选择直接给前田庆太郎一些财货也是这个原因。 不是舍他们父子二人不得这点财货的支出,而是担心贸然插手前田家的事物会引起强烈的反弹。养子的父亲消失十几年突然出现送来一大堆荒子城不能给的好东西。这会让前田家的武士解读出什么样的含义呢? 不论是被人解读成要抢走前田庆太郎这个家督继承人,还是要借机插手前田家的家内事物,都会给前田庆太郎带来巨大的负面影响,同时也是给前田家造成动荡祸乱或许就会让前田庆太郎出现巨大的危险,他们父子绝对不敢做这等越界的事情。 丹羽长秀将众人召集,严肃的说道:“诸君应该知道主公这次催促的有多急,前几年主公在与镇府公的书信交流里试探着探讨过联姻的可能。最终被镇府公三言两语给绕过去而失败,这次我等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前来出使,此次联姻结盟涉及到我织田家未来的发展以及家中的安泰,主公给予的命令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如果有个万一就不用再回尾张了。” 木下秀吉有些担心的问道:“在下有个问题!不用再回尾张是被流放,还是……” “当然是切腹自杀了!藤吉郎不会还想着流放几年再返回尾张吧?”佐佐成政似乎和他有仇怨似的,总是用尖酸刻薄的语言来讽刺木下秀吉,每次都把他挖苦讽刺的抬不起头来,这次当然也毫不例外的盯着他穷追猛打。 木下秀吉难以置信的望着佐佐成政一脸尖刻的表情,又看看前田利家毫无所觉的样子,小声嘟囔道:“失败就要切腹自杀,这也太严厉了点吧!明明肩负着这么危险的任务,为什么大家都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呢?” 前田利家挠挠下巴也露出苦恼的表情:“会不会切腹自杀不好说,但如果失败的话就肯定不能回尾张了吧!说起来我又左怎么每次都碰到这么危险的任务呢!早知道就应该找个机会在清州城装病了,万一真的失败被流放出尾张国,阿松和幸姬一定会伤心的!” “说的也是!阿春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呢!万一真的不能回家也一定会伤心的呢!岳父大人贞胜不会强迫阿春与我离缘重新再嫁人吧!”佐佐成政也开始苦恼起来,佐佐家的几个兄弟战死在战场上,失去兄长的庇护在织田家中就只能从基层武士一点点爬起,如果这次出使失败又没有人讲情就很有可能被流放出去。 越想就越烦恼心头的火气也冒起来,侧过脑袋望见呆愣的木下秀吉,忍不住继续嘲讽道:“我们这些武士里也只有你藤吉郎还没有碰过女人吧?胜三郎殿下可是迎娶荒尾作右卫门殿的女儿为妻,只有你还没有婚约吧?还是多多努力争取在三十岁前找一个女子结婚吧!” 池田恒兴拍拍佐佐成政的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诶!内蔵助这就不知道了吧?藤吉郎好像看上浅野家的女儿,听说是打算找浅野又右卫门殿下提亲,那个女子好像叫宁宁是吧?” 前田利家惊讶的望着木下秀吉,满怀惊奇地说道:“还有这事?那可要提前恭喜一下藤吉郎了呀!” 木下秀吉慌张地解释道:“没有的事,诸位别听恒兴殿下乱说,传到浅野又右卫门殿下那里会坏掉一个女子的青白的。” 池田恒兴无所谓的耸耸肩,似乎在说我不能保证是真是假。到是佐佐成政依然追问道:“浅野又右卫门殿下会同意吗?总觉得好像很难答应的样子。” “其实也不难吧!只要我等能够顺利完成这次的出使任务,主公给予的奖赏也足够让藤吉郎转为正职奉行。”丹羽长秀又转而对木下秀吉鼓励道:“所以请藤吉郎也要多多努力,争取马到功成使我等凯旋返回尾张,届时在座的诸位武士都会为藤吉郎提亲出一把力气的!” 木下秀吉信誓旦旦的表示:“我秀吉一定尽力而为!决不让此次出使失败!” 几天后春日山城大广间。吉良义时面见以丹羽长秀为首,前田利家、佐佐成政、池田恒兴、木下秀吉等武士组成的使团,丹羽长秀恭敬的拜下:“在下丹羽五郎左卫门尉长秀拜见镇府公殿下,谨代表我家主公祝上総足利家武运长久。镇府公殿下身体健康!” “有劳织田弹正殿挂念,同样祝他身体健康,武运长久。”吉良义时笑眯眯的打量着这支使团心里充满好奇,因为他早已通过吉良忍者得知这支使团里的主要构成。对于这些威名赫赫的武士心里充满好奇和探究。 前田利家的个头最大也最显眼,枯瘦矮小的木下秀吉偷偷东张西望的表现也十分引人注目,佐佐成政把自己打理的一丝不苟像个循规蹈矩严肃刻板的武士。池田恒兴低垂着脑袋还不望挠挠脸颊像个不安分的家伙。吉良义时完全没想到会以这种场合,遇到这么一群织田家的谱代家臣,而他们甚至连一句话都插不上嘴,让他感觉十分有趣。 丹羽长秀并不清楚吉良义时的想法,只是见到他在打量身后的同僚武士,就连忙介绍道:“这几位是在下的同僚,前田又左卫门利家、佐佐内蔵助成政还有木下藤吉郎……” 吉良义时也发觉自己盯着他们的时间太久。以至于有些走神都没有发觉,便不太自然的掩饰道:“几位都是织田家的肱股之臣吧!织田弹正忠到是很善于培养家臣,几位都非常不错!” 缩在后面不敢抬头的年轻武士顿时兴奋起来,能得到吉良义时的夸奖哪怕是客套之词也足以让他们感到荣耀,丹羽长秀也没料到会这么顺利,于是欢喜地说道:“在下此来是奉我家主公之命,前来与镇府公商谈结盟联姻之事条,我家主公言及十余年前与镇府公相识于庄内川河原的景象还十分感慨! 遥想十一年前那个风格日历的下午,我织田三郎信长在庄内川河原遇到吉良三郎乃是天定的缘分……近十年来承蒙镇府公的多方照拂,让我织田家得以顺利的维系尾张一国的支配,桶狭间前也是镇府公及时的通知情报,还有那如明灯般的指引才让我织田家获得一场大胜…… 所以我家主公希望能与镇府公永结同好,订立一份盟约结下一段亲缘将这份情谊继续延伸加固,并建立互相守望彼此扶持的盟友关系,以应对这天下乱世。” 丹羽长秀说出一大堆煽情的话语,甚至还有一大段织田信长回忆当年故事的情形,这一封长信念下来足有半刻钟的时间,期间几位吉良家的谱代众以咳嗽试图打断都没有成功,直到一封长信最终念完才让所有人松一口气。 本多时正忍无可忍的提醒道:“天定的缘分还是用在男女之间比较好……” 丹羽长秀也觉得十分尴尬,可是自家主公设计的套路他还得继续演下去,那就只有继续装傻的问一句:“那不如改用神佛的安排如何?” “还是算了……在下不纠结了。”本多时正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道理,在座的武士都对织田家的这一行为表示不满。 泷川时益的眉头紧紧皱起侧过脸对岛时胜说道:“这织田家的家督也太过分了吧!说出这么无耻的话难道不怕主公大为震怒吗?” 岛时胜摊开手无奈的说道:“大概是料到主公即使再生气也不会为难他的吧!又或者有什么底牌也说不定,不过公方殿下的样子似乎十分生气。” 在座的武士都把目光转向吉良义时的脸上,看到这位公方殿下被起的脸色发青就知道这位织田弹正殿所言的东西十有八九是有问题的,不过现成的八卦不听反而探究是真是假就太过刻板无趣,于是许多谱代也放弃继续问责的打算,瞪大眼睛仔细观察大广间里的气氛变化。 吉良义时确实很生气。甚至有种冲动恨不得拿起折扇抽在丹羽长秀的脸上,当然他更想抽远在尾张国清州城里的织田信长,这个恶心的家伙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来对付他简直可恶至极,枉费他这几年还帮过织田家不少忙。简直是对牛弹琴浪费时间。 好不容易忍住一跃而起的冲动,在心里暗骂道:“这织田信长搞什么呢?竟然写一封煽情到恶心的书信,还让他的谱代家臣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前撵出来,这是故意让其他武家误会余和织田信长的关系。借机混淆视听以达到浑水摸鱼的打算吧!只是这手段实在太恶心,让世人以为我吉良义时喜欢他这个老男人……太过分了!” 其实吉良义时和织田信长仅限于笔友的关系,要说更深的交情也完全谈不上,他愿意维持这个笔友的关系还是因为对织田信长这个人存着一份好奇和探究的想法。如果没有这一层因素的干扰又怎么会注意一个尾张国的土豪之子。 没想到织田信长这人就这么厉害,顺杆爬的速度简直飞起,这才几年的功夫就变成尾张一国的有力大名。实力基本恢复到他父亲织田信秀最鼎盛的时期。唯一欠缺的也只有不断的胜利来摘掉“尾张弱兵”的帽子。 这顶大帽子是他父亲尾张之虎织田信秀临死前几年留给他的丰富遗产之一,不但留给织田信长一大块领地和配套的家臣团,还有经历加纳口之战,小豆坂合战两场失利的烂摊子,尾张一国的精锐武士一大半都死在这两场合战里,尾张兵要是还不弱就真的没有天理了。 恰好与尾张相反,越后武士凶猛民风彪悍早已名扬东国乃至天下。五十多年前的那个夏天,长尾为景突袭准备讨伐自己的越后守护上杉房能并将其杀死,随后又在永正七年的长森原合战期间,斩杀关东管领上杉顕定,而后联结相模北条氏连出越后侵上野进攻山内上杉家,又联合河内畠山氏转战越中加贺讨伐一向一揆,把越后武士的威名传播到畿内、西国乃至九州各地。 织田信长最羡慕的就是拥有强军的武家,以前他羡慕甲斐之虎武田信玄,现在则羡慕北陆主宰吉良义时,拥有那么多猛将强军简直闪瞎多少人的眼睛,在织田信长他看来,吉良义时能有今天的成就,一半是个人能力手腕确实是顶尖一流,另一半就是依托越后的凶猛的武士彪悍强军,以及强大的经济实力支撑。 对于织田家来说找吉良家结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最佳选择,但问题是天下的大多数武家都知道找吉良家结盟好处多,可是有几家能最终结盟成功还是个巨大的问题,据说这些年就有不少武家来到春日山城提出结盟联姻的要求,甚至把女儿亲自送到春日山城都被强行送回去。 吉良义时的态度就是这样,不与地方上的国人讨论结盟的问题,无论是昔日的会津芦名氏还是今日的甲斐武田氏,都没有同意任何结盟方面的要请,他在用行动告诉东国的武家,吉良家需要的是顺服的谱代家臣、外样被官而不是盟友。 织田信长很清楚自己走寻常道路很可能就遭到拒绝,他不能接受失败哪怕只有一次也不可以,原因是强烈的危机感催促他必须要迅速前进,自从永禄元年的桶狭间之战结束以来,两年的时间里织田家的发展陷入严重的瓶颈期。 这两年里每年都要出兵攻打美浓国,每次却都是损兵折将无功而返,尤其是永禄元年挟桶狭间大胜之威势在八月和十月两度入侵美浓,两次都被斋藤义龙轻易的挡住还反手打的他差点回不到尾张,去年又苦战一场依然无功而返让他痛下决心必须要找到一个有力盟友作为依托和牵制。 遍观尾张国四周能作为盟友的寥寥无几,唯有越后的吉良义时把势力渗透到越中、南信浓随之可以能侵入飞騨国,而且家业利益都在东国完全是个最好的盟友模板,更不用提之前有过数次合作关系对织田家有恩无仇,便促使他最终作出全力以赴也要与吉良义时联姻的决断。 浪冈顕房没有因为织田家使者的拙劣表现而发飙,他已经发觉自己的主公并不是真的生气,或许只是很讨厌被人用这么恶心的小手段利用一把,并不是真心厌恶织田家这个潜在盟友,若是他真的生气大概会怒斥或者干脆拂袖而去了。 他还发现刚从信浓前线翻回来述职的真田幸隆也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致的打量丹羽长秀的表演便心下了然,轻咳一声侧过身来对丹羽长秀轻声询问:“不知准备与公方殿下联姻的是织田家的哪位女儿?” 丹羽长秀悄悄扫视厅内的武士,确定他们没有明确的反对意见,才高声说道:“乃是我织田家的阿市公主殿下。” “那么这位阿市公主是织田弹正殿的嫡妹吗?” “这个……”丹羽长秀为难地说道:“是我家主公的庶妹,但我家主公十分疼爱阿市公主,一直视若嫡妹般照顾。” 本多时正冷笑道:“不是嫡女也想嫁入我上総足利家吗?织田弹正殿实在有些自信了吧!” 大广间里的众多武士随之跟着嘲笑织田家的不自量力,仿佛把这一番言辞当作笑话看待,或许是略带讥讽的言辞激怒织田家的武士,佐佐成政愤怒的说道:“本多殿下这么说可不对!镇府公的诸位夫人里不是有今川家的养女和望月家的女子……” 长野业正突然站起来大声呵斥:“给我住口!公方殿下的家事也是你一介尾张乡下的卑微武士能议论的!” 第452章秀吉仗义言 “你……”佐佐成政又惊又怒的望着威风凛凛的白发老人,就听到耳畔传来长野信浓守发怒的吸气声,他才知道这位健硕的老人就是上州黄斑长野业正,据说他可以日进斗食有一身生撕虎豹的勇力,曾经力敌武田信玄、北条氏康两位大大名,在东国也是赫赫有名的知名武士。 “这位是佐佐内蔵助吧!果然年轻气盛志气不小呀!”另一位白发老将宇佐美定满也趁机站出来,冷笑道:“却是不知你小小年纪就敢质疑幕府名门出自何种心态,你们织田弹正忠就派出如内蔵助这样愚昧鲁莽的武士来充当联姻使者吗?” “织田家的使者真是出乎意料的蛮横无礼呢!” “还有刚才那封信笺遣词造句之粗俗简直不堪入耳,若是换做我等武士听到这样的结盟起请文一定会拂袖而去吧!” “多亏公方殿下涵养出色不与尾张的乡下武士计较,怎么说公方殿下也是从京都下向的名门武士。” 来自上野、信浓、越中的各地国人七嘴八舌的贬低着织田家的使者,当然他们还不能忘记在这个时候拍马屁表忠心,就连压抑许久的越后武士也纷纷低声嘲讽起来,如此尴尬的场面让丹羽长秀十分难堪,这个时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装傻糊弄过去的。 前田利家和池田恒兴也觉得很难堪,好端端的出使被一句错话抓住痛脚就变成接连不停的穷追猛打,心中不禁埋怨佐佐成政多嘴多舌惹出祸端,可身为自己的同伴又不能明着争吵,只能懊恼的怪今天的运气不好出门碰到黄幡星。 佐佐成政被呵斥的几欲抓狂,但是没有人能为他做任何事情,丹羽长秀撑地俯首不停的道歉乞求原谅,可是他发觉不但高坐主位的吉良义时毫无表情,就连前几排的谱代家老重臣也保持不咸不淡的表情望着他们。 丹羽长秀摸不清他们的盘算,更不知道这些谱代家老根本不在乎织田家使者的态度,而是在揣测吉良义时不急不躁也没有下达逐客令的原因,这种程度的外交联姻活动在他们看来完全是一句话就可以打发掉,比如身体不适又或者公务繁忙由谱代重臣代劳,他们这些谱代们自然会明白家督的意思,稍作敷衍就把这群尾张来的乡下土鳖撵回去。 可这次偏偏不是这么处理,而是有违常理的在大广间当着吉良家众多谱代的面前召见织田家的使者,尾张的武士没有见识也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含义,但只要是在吉良家呆过多年的的资深谱代都知道大广间正式召见的十分重视的态度。 稍次一些就是选择一个别厅招来几名谱代作陪召见,更次一级为某个房间静室单独召见,最差的是让谱代重臣代为接见,当然这也不是说最高的层次就是大广间召见,还有更高的比如参见幕府将军、朝廷关白甚至天皇,当然那样就不能以主君的身份召见,而是以臣下或者低位公卿的身份参见。 真田幸隆在半个月前被调回主力军团,身为吉良家的谱代家老他的地位远比普通家臣高的多,在今天的见面会上只排在上杉辉虎之后坐在吉良义时的右手边,排在他上面的前任谱代家老山本时幸前往近畿接手新的事物,另一位是御亲类众笔头家老的最上义光则赶在化雪前返回出羽国主持新年的事物。 可以说他是这间屋子里两人之下数百人之上的重臣家老,只是自从成为吉良家的谱代家老以来,长期坐镇信浓国前线主持压制武田家的事物,虽然从家督到众多臣僚都对他的劳苦十分理解和支持,但却无法掩盖他在进攻信浓的计划上屡屡受挫的影响。 吉良家中向来是以功绩能力为上,真田幸隆的能力堪称顶尖以往的战绩也堪称惊人,只是加入吉良家以来始终是不温不火没有更出色的表现,这就使得他在吉良家中的影响力远远不及十分活跃的众多谱代家臣,只是空有谱代家老之名却未获得相应的尊重。 他这次调回春日山城是将要卸下信浓旗头的重责,因为武田家已经放弃抵抗吉良家的策略改为求和换取更大的生存权,武田家全面退出伊那郡越国突杖峠内守备诹访盆地的安全,随后吉良义时就顺势作出重大调整。 真田幸隆与村上义清率领五千信浓精锐返回春日山城待命,同时将现有的一万三千信浓军势缩减为八千人,小笠原长时率领五千军势镇守伊那郡高远城,宫部继润则率领本部一千军势前往筑摩郡深志城与三千守军汇合统辖中信浓。 原佐久郡代将由西上野新参谱代众斋藤宪広担当旗头,配下国人为滋野氏出身的镰原幸重,他们则率领西上野本部的军势进入佐久郡与郡内以前军势汇合代为镇守,原奉行机构保持不变继续推行信浓国的政令改革。 信浓三路大将形成西重东轻的局面,以小笠原长时及宫部继润所率领的军势以高远城、深志城为核心建立一套完善的防御圈,并可凭借两郡及背后各郡的支持,随时可以募集五千至一万的国人军势参与协防,由此信浓国的进攻就此告一段落。 以目前的形势即便吉良家明目张胆的缩减信浓军团重新整编,武田信玄也绝对不敢出尔反尔的做出变节的行动,且不说武田家谱代众强力支持的和睦计划是绝对不会允许家督撕毁,就是吉良家这一套应对措施就足以把武田家逼的毫无办法,伊那郡、筑摩郡都有大批精锐云集镇守。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防卫姿态让武田家的突袭行动变的十分困难,唯一可以称作短板的佐久郡又可以轻易获得临近的小県郡以及西上野的军势支援,即使武田家冒险打下几座城也很有可能陷入吉良家从后方源源不断输送的大军围困中,这将是一场必输的战争,武田信玄绝不会这么做。、 武田家已经不足为患,只需要保持优势压制不用几年武田家内部就会出现严重的动荡,这是吉良家的谱代重臣达成的共识,正因为有这个前因,才会有真田幸隆与村上义清抽调信浓军团返回春日山城的后果,他才能坐在这里看织田家使者受窘。 真田幸隆从不认为自己能把世间的一切猜透,这些年他一直试图看懂吉良义时的行为方式,可每次尝试都是徒劳无功的,但是这次他可以确定必然有特殊的因素,否则这位北陆的主宰不会闲到召集重臣来看织田家耍猴戏。 “看来公方殿下一定是有所谋划,难道是要扶持织田家吗?可这个尾张织田家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会引起公方殿下的高度注意呢?”真田幸隆的目光在织田家的使者身上来回游弋,似乎想从他们的表现中看出一些特殊之处,可遗憾的是他什么都没有获得,只能把疑问别在肚子里皱眉沉思。 他对织田家的了解很粗浅,只知道织田家是三管领家斯波氏的被官,在斯波氏经历应仁之乱中被谱代家臣朝仓敏景下克上夺走越前国,其后参与斯波氏与朝仓氏的长期战争中,一直持续到明応政变才被迫跟随当时的家督斯波义宽返回尾张国,只是不知这位织田弹正少忠信长是两织田家的那一家家督。 就在吉良家的谱代家臣们浑然不觉着取笑织田家的诸位使者,而谱代家老则在苦思冥想家督的态度时,躲在织田家队列里的木下秀吉突然站起来,激动的大叫道:“你们不可以这样说我家主公!主公并没有这么想过,我织田家是真心想与镇府公殿下联姻结盟,阿市公主的名声在尾张国可是非常响亮的,包括在下以内的许多尾张武士都对阿市公主的美貌十分痴迷呢!” 大广间里几百名武士被这一嗓子给吼愣住,全然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来面对这木下秀吉的辩驳,本多时正十分晦气的侧过脸不说话,浪冈顕房也拿起折扇遮挡自己的表情,作为靠后的年轻武士露出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噗哈哈哈……”斋藤朝信突然捂着肚子大笑起来:“这小子有趣,简直太有趣了!我朝信是不行了,让我再笑一会儿!哈哈哈……” 斋藤朝信这一笑带起许多年轻武士也跟着大笑起来,柿崎景家捋着下巴上的髭须虎髯露出怪异的笑容,本庄繁长更是咧嘴哈哈大笑着险些四仰八叉的摔倒场面一下变的极其混乱,几位老臣连声呵斥他们注意礼仪不可失礼,好半天才把局势重新给稳住。 本多时正没办法指责斋藤朝信的玩世不恭,只能敲击案几表示愤怒,并严厉斥责道:“原来这位阿市公主如此美貌啊!只是我上総足利家的家督贵为幕府名门,可不是寻常乡野之间没见过世面的好色武士,公方殿下身边的美貌女子车载斗量无可穷尽,虎御台以及几位御前都有倾城倾国之貌,只谈美貌是不是有些太欠缺诚意了?这可不是织田弹正少忠的诚意表现呀!” 第453章双娶亦如何? 木下秀吉在严厉的斥责中浑身一抖,不知为何突然生出莫大的勇气,抬起脑袋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居中高坐的尊贵武士,用一种十分罕见的眼神与吉良义时对视整整十余秒钟,大广间忽然安静下来,众人齐刷刷的望着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木下秀吉。 在吉良家的众多武士即将出离的愤怒之时,这个长相怪异的家伙却并没有说出想象中大逆不道的言辞,而是突然撑地俯首言辞恳切地说道:“我家主公本着亲善的想法与镇府公商谈结盟联姻之事条,绝对没有任何恶意与欺瞒。 阿市公主乃是我家主公最疼爱的妹妹之一,并且始终视若嫡亲妹妹般看待,此次以阿市公主为联姻的对象正是我家主公充满诚意的举动,绝非有意触犯镇府公的无上威严,更无意对上総足利家的尊严有所冒犯,各种曲折与是非黑白还请镇府公明鉴!” “好胆色好口才,这就是木下秀吉吗?敢和余对视且毫无畏惧的人少之又少,哪怕只有那短短的一瞬间就瑟缩也十分难能可贵了,刚才他眼眸里似乎流露出一些奇怪的东西,可是看起来不像是野心……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吉良义时抽出蝙蝠扇缓缓打开,露出扇面上的特殊花押字体,仔细观察这个矮矮瘦瘦娃娃脸大眼睛像只猴子似的家伙,想从他的身上发掘出更多的东西。 他不会知道木下秀吉此时的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他这短短的二十多年人生里还从没做过这么疯狂的事情,他已经看到丹羽长秀不停的冲自己递来担心的眼色,身旁的前田利家努力拽着他的衣袖不让他冲动,佐佐成政一脸的愕然还夹杂着少许感激,池田恒兴张大嘴巴像看到鬼一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前进,眼前的一切都像慢镜头回放。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只有“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他现在只有一股执着的念头那就是要活下去要活的比任何人都好,此次身负联姻的重任对他来说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晋身机会。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八个字牢牢的铭刻子他的脑海中,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失败的后果有多么严重。即使没有被捕掳回去勒令切腹,也会让他多年忍辱负重的努力就此白费,身为一个出身卑微的农民子弟从第一步给主公暖草鞋一点点做起,凭借的就是个人的努力和一颗大胆而又谨慎的心。 “像我这样出身的低级武士。通常只能做一个足轻头就已到极限,就像父亲大人木下弥右卫门那样武勇优秀却因为出身只能成为一介卑微的足轻头,只能在合战中落下一身病痛残疾,回到家乡与母亲大人结缘诞下我们几个兄弟姐妹。我秀吉绝不能走父亲的老路,宁宁还在清州城里等着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因此被流放出去。那样我的奋斗我的人生就要完蛋了!”木下秀吉的表情里充满坚毅果敢和一股决不退缩的气势。哪怕眼前是刀山火海也要试一试再说。 吉良家的谱代众似是被他的大胆言辞给震慑住,亦或是从没想过这个尾张的矮个子武士能够这么冷静的组织起有理有据的言辞,用这种无声的手段来回击刚才遭受到的污蔑,最重要的是他发现吉良义时并没有生气,反而冲他微微一笑像是是在欣赏他的谨慎大胆。 “只有像镇府公这样厉害的人物,才会发觉我秀吉的才干呀!就像主公当初提拔我为奉行时是一样的感觉。”木下秀吉重新振作起来,信誓旦旦的向吉良家的谱代家臣保证自己的主公绝对没有任何不敬之意。 丹羽长秀的反应也堪称迅速。立刻从木下秀吉的那里接过话柄,郑重的向吉良义时致歉而后三言两语把不利的局面又给扳回来,本多时正见家督没有严厉斥责的意思,只能无奈的问道:“吾闻织田弹正少忠有数位姐妹,难道就没有一位适龄的嫡妹可以作为联姻吗?” “这个……”丹羽长秀有些迟疑不敢回答,在他身后的几位武士同样露出犹豫不定的表情,前田利家攥紧拳头额头上满是汗水,木下秀吉也一下变的哑口无言。 本多时正看到这表情就把内情猜个不离十,冷哼一声道:“这就是织田家的诚意吗?有适龄嫡女却不愿意拿出来做联姻对象,这就是你们织田家口口声声说的尊重和诚意,可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呀!” 丹羽长秀见势不妙也不敢再犹豫,连忙说道:“确实有一位,乃是我家主公的嫡亲妹妹阿犬公主,我家主公的众多姐妹里最喜爱两位公主就是阿犬公主和阿市公主,因为两位公主从小长的就很想象,并列为我尾张国最美丽的女子,只是阿犬公主已经被我家主公许出婚约,明年就要嫁给郡内有力国人大野城城主佐治为兴殿下……” 本多时正大声呵斥道:“什么大野城城主佐治为兴,从没听说过!竟然因为这种乌七八糟的国人众就把织田家的嫡女嫁出去,然后强塞一个庶女来滥竽充数,你们织田家到底在想什么?难道让我上総足利家的家督,还要和一个尾张国的小豪族做义兄弟不成?简直荒谬!” 丹羽长秀把脑袋埋的更低,他完全没有料到局势会演变成这样,只得恭敬的俯身回答道:“抱歉!此事系主公之决断,我等家臣实在无法给予解答!如果诸君感觉不满意,在下立刻写信寄回尾张请求主公再派使者,重新订立谈判约定。” 吉良义时拿起扇柄轻轻敲打地板示意群臣肃静,又过片刻才缓缓说道:“告诉织田弹正殿,婚约与联姻之事答应下来!不过婚约的缔结者还须重新商榷,余的意思是阿犬公主的婚约就此作废,作为联姻的女子连同阿市公主一起送过来吧!” “纳……纳尼?”池田恒兴的声调陡然拔高一截,才发觉自己的失礼行为惊动满堂注视,连忙捂住嘴巴低下脑袋为自己的无礼表示歉意,不过大家都没心思在乎这个小武士的惊讶心情。因为厅内可不止他一个人为此感到惊讶。 织田家使者团队里所有武士都为之吃了一惊,任谁也想不到这位名满天下的镇守府将军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胃口,一张嘴就要把织田信长最宠爱的两个妹妹给要走,其实细想起来也不是特别夸张。且不说在大明帝国历史上出现过两女共侍一夫的经典桥段。 在封建制度的日本社会更是毫不稀奇,奈良、平安时代的皇族、公卿的腌臜故事撇开不提,就只说武家社会便有许多相似的例子,人称“恶御所”、“万人恐怖”的足利义教曾经立两位正室夫人。不但作出这种荒唐事还先后拥有日野宗子、日野重子两姐妹,虽然不是同嫁而只是代偿,可要是比起吉良义时这个简单要求,那真心算的上离谱许多倍的。 如果说尾张织田家的武士吃惊的表现。就与吉良义时的特殊要求感到意外有关系的话,那么吉良家的谱代家臣团大吃一惊则更多是对家督看重织田家表示不解,吉良义时并不是贪花好色之辈。能守着几位怀孕的夫人没有沾花惹草禁欲一整年的武士寥寥无几。按道理不应该为织田家的这对姐妹花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 论相貌出身品行,吉良家配下五国有大把的女子可供选择,即便领内没有令人满意的适龄女性,只需家督一句话就会有无数武家恭恭敬敬的献上自己的女儿、妹妹以供挑选,尤其是关东北陆是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可吉良义时没有这么做,他拒绝所有人的联姻提议却单单同意尾张织田家的联姻要求,而且一个还不行非得要两个女孩才满意。这已经到达完全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地步,许多自诩头脑聪明的武士抱着脑袋愁眉苦脸的样子,似乎完全弄不懂这其中的原因何在。 捏着念珠禅坐的上杉辉虎缓缓睁开眼睛,带着一丝费解与困惑望着吉良义时,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睁眼去看尾张织田家的武士,在他看来东海道唯一算的上威胁的今川义元死去,就变的完全不值一提,要和这名不见经传的织田信长联姻实在有些搞不明白缘故。 大广间里超过九成的武士都不太理解吉良义时的决断,奈何他们自觉还不够层次理解这么复杂的缘故想不通就不想便是,不过这可害苦浪冈顕房与本多时正等人,细川藤孝皱眉苦思半天也没相处原因,直到发现真田幸隆笑眯眯地说道:“公方殿下的旨意尔等听到了吧!阿犬公主与阿市公主作为联姻方的女子,此事条不可相违候!” “在下立刻就去联络主公,抱歉给诸君增添麻烦,告辞了!”丹羽长秀带着一干同僚急忙起身告退,随后吉良义时起身离去宣告此次会面就此结束。 细川藤孝急忙拦住准备离去的真田幸隆,满怀心思地说道:“真田弹正殿请稍等一下,不知弹正殿可是看出公方殿下此举的意义内涵何在呢?我等琢磨半个时辰也没弄明白其中的缘由到底是什么呀!” 此时吉良家的武士还未散尽,残留在厅内的谱代重臣们自恃身份尊贵走的比较晚,就把这一席话听的一清二楚,真田幸隆转过身来留意到上杉辉虎目光灼灼的望着他,便笑着说道:“其实在下也不敢确定公方殿下所思所虑是为何故,只是斗胆揣测出一两分可能性,仔细想来大约能牵扯到近畿的乱局之中吧!” “近畿乱局是指的三国同盟吧!可是这与地处东海道的尾张织田家的关系似乎不大,况且这位织田弹正少忠殿有能耐打进畿内破坏三国同盟吗?就以尾张弱兵应该是无能为力的吧!”本多时正用怀疑的眼神望着真田幸隆,似乎是不怎么相信这位传奇人物的判断力。 浪冈顕房也觉得不太靠谱,摇头说道:“据说美浓国主一色左京大夫殿是位军政两道非常卓越的武士,美浓国人众在他的治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因而深得美国国人众与领民的双重爱戴,比其残暴嗜杀爱好蓑衣舞的斋藤道三可是要强出一大截。 而这位织田弹正少忠殿下是一色左京大夫殿的妹婿,两人似乎在斋藤道三之死的问题上闹的不可开交,织田弹正少忠殿下拿出一张据说是斋藤道三临死前写下的让国状。并以此表示自己是美浓国的实际国主并下达讨伐一色左京大夫殿的命令,这几年在美浓国与尾张国的交界处断断续续打过几次没分出胜负。” 斋藤义龙因为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斋藤道三,自觉没脸见人就改名为一色左京大夫,这个名字是来自他母亲家带来的苗字。他的母亲是丹后守护一色左京大夫义清的女儿,所以用母家的苗字也勉强说的过去。 而这位斋藤义龙的贤明的确不是他那个残暴的父亲所能比拟的,美浓国人众经常那斋藤义龙与武田信玄做比对,二人一样有个从残暴嗜杀。喜欢凌虐谱代国人的父亲,都是用暴力的手段杀死或者流放自己的父亲,当政之后也同样废除他们父亲的残暴制度,努力安抚国人团结谱代使得家业整整日上。 这两人的能力是否在同一水平撇开不谈。起码从目前看来美浓国人完全可以用结果论来证明斋藤义龙更厉害,或者说杀父亲比流放父亲的成就更好一些,不少美浓国人对甲斐武田氏的遭遇报以同情的态度。 在他们看来这武田信玄就是太过心慈手软。如果当初杀死自己的父亲。再改的大井大膳大夫的名号也没什么了不起,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窝在甲斐国半死不活的样子,当然这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大概也只有美浓国人众会认为斋藤义龙可以媲美武田信玄。 关于斋藤义龙的传说有很多,流传到越后大多变的越来越离奇,有些人把斋藤义龙形容成青面獠牙身高七尺的巨汉,还会许多奇怪的招数才杀死自己的父亲称霸美浓。这些说法里有一大半都是斋藤道三的残党及织田信长编造的,少部分是好事者随口捏造出来的。 吉良家的谱代众自然不会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说,只是纯以战略上的考量还是觉得斋藤义龙更占优势,对于本多时正猜度探究的眼神,真田幸隆只是不以为意的摇摇头说道:“不知诸君注意到一个细节了没有,那就是年前望月安芸守殿送来的情报里提到过一色左京大夫殿似乎卧病不起,而这种病不能见光也不能见风,诸君可知这是种什么病症吗?” “……不能见光也不能见风!”本多时正惊的浑身一颤,当即脱口而出:“难道是癞病?” 几位还没离去的武士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所谓癞病又叫麻风病是这个时代的不治之症,发病后脸部长瘤逐渐溃烂而死,凡是发病者还从没有一个能安然存活下去,斋藤义龙患上这种绝症就意味着命不久矣。 当然也有一种非常类似麻风病的梅毒病也容易混淆在一起,在这个时代日本才刚刚流行其梅毒这种传染病,据说是永正年间遣明使船从大明帝国带回来的传染病,只是有少数医者根据自己的个人见解将其命名为“唐疮”加以分别,但是在相对落后的东国还是统一用“癞病”来称呼。 细川藤孝沉吟道:“癞病吗?确实是一个无法治愈的绝症呀!” “只有癞病才可以解释的通,据说一色左京大夫已经有近一年没有露面了。”真田幸隆说道:“如此再看东海道不久将生新的变乱,或许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也不一定。” “一色左京大夫竟然患上这种绝症……”上杉辉虎摇头叹息道:“可怜一位忠于幕府的巩固之臣又要逝去了。” 斋藤义龙的性情绝非杀父时表现的那么阴狠残暴,差不多和他的父亲斋藤道三相反,此人向来对幕府十分恭顺并与畿内的六角家关系不错,被视作幕府在东海道的一大支持者,只是随着斋藤义龙身患绝症,或许会让那个刚稳定下来的美浓国又生肘腋之患。 本多时正觉得这很有道理,可还是有些疑问想要表达:“一色左京大夫若死去也不见得就会便宜织田弹正少忠吧?” “这要看公方殿下的看法,如果公方殿下愿意扶持就不是问题吧!”真田幸隆呵呵一笑道:“急切之间在下也只想到这么多,至于更具体的引诱就只有抱歉不敢胡乱猜测了,告辞!” 上衫辉虎沉默片刻随之起身离去,渐渐的大广间里的武士匆匆散去,只留下两位谋士坐在原地思考着,浪冈顺房笑着说道:”真田弹正殿话只说到一半,似乎有些与尤未尽的意思,以你看来其中掩藏着什么因由?"本多时正点点头道:”真田弹正殿肯定是有想法没有说出来的吧!起码还没说出为什么会牵扯到近豁的乱局还有那个恼人的三国同盟,我时正也在努力思索其中的奥妙,似乎找到一些线索但是不能特别肯定,需要仔细想一想。" 第454章大破里见 因为近畿的变乱拖住吉良家的进攻计划,又恰逢尾张织田氏提出盟约联姻的要请,吉良义时索性就放慢准备的步伐耐心等待着织田信长的回音,趁此机会树立家中的政务处理,比起几年前只有越后一国的领地,现在拥有五国领地的吉良家所要处理的政务简直繁杂的难以想象。 吉良义时要面临的问题十分棘手,首先是连续三年的雨雪过多造成的水害雪灾,以及时不时冒出来的干旱给农业带来的各种负面因素,一条又一条的糟糕消息不停的传入越后,雪灾造成的直接与间接损失高达十万贯文。 各地的领主发来成堆的救灾要请,要钱要粮要免除部分税收福利的起请文像雪片似的发过来,吉良家的奉行众就担负起厘定损失辨别哪些是可以给予救援,哪些是可以给予免税优待的,想从中偷奸耍滑占吉良家便宜的领主一个都没逃过去。 即使严格的厘定仍然无法组织大灾造成的损失,春暖花开又是一年春播时,各地受灾的领民把唯一的存粮播撒进土地里盼望着今年有个好收成,这就不可避免的面临青黄不接的时节口,各地饥民越来越多不赈灾就要出现大范围死亡。 土地和人口是领主最重要的两项指标,开拓再多的土地没有足够的领民耕种也只能荒废,吉良家配下的五国之中除去越后发展顺利人口繁衍最多之外,其他五国都面临战乱饥荒影响下人口下降的尴尬局面,为保住其余四国好不容易保存的元气,吉良义时决定实施大规模援助计划。 预计从三月初开始,分五个批次输送百万石粮食向其余诸国,以大量的储量吸引附近诸国的非吉良领农民迁入几国居住,并就地征发普请役以工代赈解决青黄不接时节的生存困境。这百万石粮食只占越后现有储粮的三分之一,还不足以引起越后的粮食危机。 若非越后的底子雄厚还真没办法对付这场连续三年的灾害,相比之下关东、北陆道乃至东海道的部分的国人领主就显得格外艰难,去岁的大灾使得他们领地的粮食收入半减。即使领主免除税役也无法改变大灾后缺粮的困境。 再说领主们又不愿意放弃那半减后少得可怜的年贡,他们若是可怜农民那就只有饿死自己,农民没粮食吃还可以逃难寻求富庶领主的庇护,武士们没有粮食吃又不愿意放弃土地。那就只有闹一揆的路可以选,领主们权衡利弊只有选择让农民自生自灭,必须先让武士阶级吃饱再说。 近十年来不断席卷关东的天灾让他们体会到生活的艰难,天灾与不断的兵火迫使农民再次收起行囊远走他乡。这一变化是从二月初冒出苗头,从关东东海各地的涌现出大批难民从不同方向涌入吉良领,给各地的领主带来巨大的压力。进一步迫使他们向春日山城求援。 又恰恰因为这种无解的困境。领主们才更加迫切的要扩张,土地不足粮食不够吃那就只有选择抢别人的领地吃别人的粮食,就在吉良家忙着处理各地的灾害援助要请时,关东再次涌起一波大战的风潮。 北条氏政率领两万军势再次出阵,这次是以北条氏繁为先锋大将一路劈荆斩棘杀入上総国,沿途刚被里见义弘成功策反的国人众再次倒向北条家的怀抱,正木时忠与土岐为赖早就在上次战败中逃往下総国内暂避。这次跟随北条军重新杀回房総半岛,立刻充当忠实的带路党沿途给予巨大的支持。 里见义弘对这两个狗腿子恨的咬牙切齿,偏偏自己所在佐贯城又不能轻动,因为他知道相模水军像一群草原上的野狼,一直游弋在房総半岛附近伺机对佐贯城发动突袭,只要他敢带着大军离开佐贯城,就随时迎接相模水军携带的北条军从矶根崎登陆,经过熟悉的三船山突袭佐贯城。 明明打赢一场战争却依然不敢妄动,这种难言的憋屈心情让里见义弘十分难受,恼火的他决定再给北条家一个教训,可是却发现那个倒霉鬼北条氏政突然变的十分聪明,他并没有选择围攻上次吃过大亏的佐贯城,而是选择把里见义尧隐居的久留里城团团围住。 久留里城是里见氏的传统居城,只是随着里见义尧把家督让给嫡子里见义弘便再次隐居后,里见义弘将新居城定靠近江户湾的佐贯城,如今佐贯城里兵强马壮士气高昂,里见义弘又通过自己的实力,证明他这个新家督绝非浪得虚名之辈,就迫使北条家必须谨慎的对待里见家的进攻。 北条氏政选择里见家构筑的防御网里兵力相对薄弱的久留里城作为突破口,而且狡猾的北条氏政率领五千军势坐镇真里谷城不路面,把一万五千军势交给北条幻庵作为军代统率,并把本阵设在久留里城西北不远的爱宕山上,只有三千守军的久留里城根本挡不住两万军势的进攻。 恰逢这场波及三年恶劣天灾的影响,房総半岛的农业收成也受到不小的打击,久留里城里的存粮完全无法支撑长期守城的消耗,围城不过一个月就面临粮食不够吃的尴尬窘境,这样一来就迫使佐贯城内的里见义弘必须率先行动,否则久留里城落之日也不会太远。 里见义弘与正木时茂商量一下决心发动一场进攻,作出里见家倾巢而出援助久留里城的假象,实际则是以正木时茂带着八千军势吸引北条家的注意力,并伺机拖住北条军主力争取时间,而里见义弘本人带着五千军势突袭爱宕山上的北条大营,再上演一出三船山夜袭战的好戏。 三月十六日一早,正木时茂率领八千军势从大多喜城出阵,并在当天傍晚移动到大福山上布阵作出一副长期抵抗的姿态,大福山距离久留里城不足十公里,若是里见军选择突袭便可以做到朝发午至,北条幻庵对此的态度十分谨慎,他命令北条军全线收缩返回爱宕山大营不出。 北条军这一缩就是半个月丝毫不所动。无论久留里城的里见军如何挑衅都不为所动,正木时茂卖了几次破绽也没能把北条军主力骗出爱宕山大营,北条氏政的五千军势也变成缩头乌龟,整日躲在真里谷城舞风弄月和歌茶道终日不断好不快活。看他那架势根本不是来打仗而是带着五千精锐来房総半岛渡假的。 正木时茂急的心头冒火偏偏毫无办法,缩在佐贯城里等待突袭的里见义弘也急的想骂人,北条氏家大业大可以不在乎这点粮食损耗,可是里见家现在只剩下半个上総国和小小的安房国。却养活着近两万军势,小马拉大车短时间没问题,时日已久可是决然拖不起的。 眼见久留里城粮草将尽,里见义弘愁的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就在此时房総半岛又传来一个对里见家不利的消息,万喜城土岐为赖、胜浦城正木时获得当地国人领主的拥护,分别对大多喜城侧翼的大野城、城谷城发动进攻。 两座支城人少城小且缺兵少粮。完全挡不住有兵有粮又获得北条家支持的反叛军。两城在苦苦坚持三天就被顺利攻破,就此上総国东线彻底暴露在北条军的兵锋之下,缺少大军坐镇的大多喜城随时可能遭到兵火的侵袭。 收到噩耗的正木时茂大惊失色,再也没有稳坐钓鱼台的平静心情,大多喜城是正木时茂的居城老巢,同时也是正木一族得以立足房総半岛得到里见氏重用的基础,他配下的八千儿郎全是大多喜城附近的国人领主。得知自己的领地即将面临失守的危机时,哪里还有心情去抵挡北条军的进攻,纷纷奔走求告希望正木时茂立刻撤并回援。 军心动摇士气跌落已是大势所趋不可逆,正木时茂几乎没怎么考虑就同意国人众的请求,没有国人众的支持就没有他正木时茂在关东打出的“枪大膳”之威名,临走前他还能想着分别给久留里城内坚守的里见义尧,以及佐贯城的里见义弘送个口信作为交代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随着正木时茂不声不响的撤退,久留里城也随之失去最后的屏障,当里见义尧得知大多喜城陷入危机迫使正木时茂撤军返城的时候,便知道久留里城这次是真没办法守下去,又坚守七天吃光城里最后的粮草,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里见义尧带着三千军势撤往大和田山城,宣告久留里城的彻底失守。 北条幻庵只是在第二天一早派出三千军势驻守久留里城,同时分出五千军势前往大福山原正木军大营驻扎,作为继续压迫大多喜城方向的进攻姿态,同时亲自率领七千军势缓缓移动到大野台,对充当大和田山城屏障的小糸城展开进攻。 这一连串攻势不急不躁似是好无烟火气息的布置,竟然取得压制里见氏的绝对优势地位,尤其是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曾让北条氏政伤透脑筋的久留里城十分惊人,这对北条家众多年轻武士是个极大的启发。 包括北条氏政在内的众多大将都在思考一个问题,疾风烈火的进攻到底是否适合北条家的进攻策略,北条家虽然从不缺乏精兵猛将的支持,可比起更加能征善战的关东武士依然面临沉重的压力,每次以绝对优势打一场战争都要面临捉襟见肘的问题。 这也就是为何当年追随北条氏纲战上杉,打武田的五色备却总是无法取得正面战场优势的原因,北条家的根子依然是当年跟随北条早云下向伊豆的京都武士家臣团,比如同宗本族的伊势氏一族,谱代众里主要集中在伊豆二十一家和相模十四家的小笠原氏,山角氏、远山氏、松田氏、富永氏、大道寺氏、石卷氏、清水氏、安藤氏、多目氏、笠原氏等诸多家臣大半是跟京都武士出身。 家臣团严重依赖京都原班人马的支撑,可这些家族里不可能每一代都可以涌现出许多杰出的家臣,随着北条早云、北条氏纲到北条氏康这三代六十多年的更迭,原本有力的谱代众不可避免的陷入子孙相替时无法支撑权位的衰落状态。 而北条家又正需要更多的有力家臣来支撑扩张,自北条氏纲时代开始多方拉拢武藏国人众的行动持续整整三十年,最后换来的却是从北武藏到南武藏一次又一次无情背叛,迫使北条氏康换上一大堆亲族谱代担当城主来稳固武藏的领地支配。 近些年随着关东天文之乱的结束。北条家又进入新一轮飞速扩张期,如果没有越后吉良家的干涉和影响,北条氏康早就吃下整个上野国并趁势对下野国、上総国发动进攻,虽然因为吉良家而白白绕行不少弯路。但是对北条氏政个人的历练还是起到不错的作用。 就像北条幻庵这次主导的久留里城合战,看起来就像是混日子似的简单驻守,既不出兵也不理会里见军的挑衅,总大将只需做好士气的鼓舞就胜利一半。通过己方主力的压迫使得里见军近两万军势不 敢轻举妄动,配合边路的正木时忠、土岐为赖的进攻就可以轻松的破除里见军的奇袭谋划。 北条氏政在真里谷城里旁观整场战争的走向,身为局中人把战场的变化看的一清二楚,虽然作出一个无能家督来渡假的姿态。但私下里他可是一点时间都不舍得浪费,身边的辅佐役是北条三军师这样智谋过人之士,又怎么会教出一个愚蠢的徒弟。 在他们的谆谆教导下。北条氏政很快触摸到军略真谛的门槛。嗟叹道:“这就是所谓的碾压战吗?即使不用打合战也可以轻易的逼迫敌人就范,类似的战法还有吉良家的信浓总大将真田弹正殿所用的战术…… 只不过他的战法更加复杂一些,通过国人调略分兵转移注意力,让死守诹访盆地的武田典厩殿在取得防守优势的情况下,必须分兵伊那郡而引发冈谷坂合战的惨重代价,虽然只是不分胜负作为结局,但还是迫使武田家最终作出割让伊那郡换取和睦的决断。这就是战略呀!” 大和晴统笑着说道:“这就是国力的碾压,吾闻镇府公曾说过一句话,但有合战者争的是土地打的是资源配给,国力强大者屡败亦可再战,国力衰弱者屡胜却愈发困窘,唐国历史上曾经有一位西楚霸王,其勇力十倍于朝日将军,而且还是位战无不胜的大将,南征北战数十场未逢一败比朝日将军还要厉害,却因智略欠缺国力不足而越打越弱,最终落得败走乌江自害的下场。” 北条氏政方才明悟行军之法的个种奥妙,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这都是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事例呀!难怪唐国太宗皇帝陛下曾说过,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往日里却从未思考过先贤的至理名言,到如今方才明白前人之智慧比我等更深呐!” 伊势贞运见北条氏政陷的有些太深,担心他陷入魔障无法从里面走出来,便为其开解道:“主公不必妄自菲薄,这些先贤是以唐国菁英集萃也需百年才能见上一位的英才,我等武家能明了事理知悉谋略守家护土便已是杰出之辈了。” “也不一定吧!春日山城不是有一位天纵英杰吗?”小笠原康広很不事宜地说道:“从古到今有几人十岁能成为名将者,九郎判官义经殿在那个岁数还未入鞍马寺出家吧……话说春日山城的异动诸君可曾预料到否?真田弹正与村上羽林率领五千精锐返回越后,不知所谓何事呀!” 伊势贞运思考一会儿,依然摇摇头道:“不清楚,越后对关东的防备很强,风魔众多方刺探也没有获得有效情报,只是探知最近半年里军备异动非常多,似乎是在大规模整编军势,据查武田大膳大夫不惜割让伊那郡乞和,是因为越中有一路军势由安田治部少辅率领,准备对飞騨展开攻略。” “信浓一国只剩下诹访一郡,武田家决然支撑不了多久的吧!或许短时间没有问题,可若延长到三年五载就要危及武田大膳大夫的地位了,只是不知武田大膳殿要怎么应对。”小笠原康広说起风凉话。 北条氏政皱眉思索半天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迟疑道:“吉良家集结军势到底是要对哪里用兵呢?遍观整个东国似乎没有用兵的地方了,难道镇府公已经意识到三好家对东国武家展开调略的行动了吗?” “咦!”大和晴统忽然一愣:“说起来还是非常有可能的!陆奥出羽的国人撇开暂且不提,甲斐武田氏的困境就十分需要吉良家的宽宥,或许就趁着达成和睦的时机把这个消息透露过去也说不定!” 第455章代而行之? 眨眼间三月过去,关东迎来温暖湿润的梅雨季节,随着久留里城顺利的无血开城,北条家在房総半岛的进攻也渐渐陷入僵局难以自拔,连绵阴雨不但浇灭北条家的进攻也对后勤补给带来巨大的压力,北条军高昂的士气由此一路走低,北条幻庵适当的减缓进攻的节奏。. 正木时茂用实力证明自己比那个叛徒弟弟正木时忠更强,八千军势在房総半岛东部狭小的平原谷地间辗转来回,硬是把土岐为赖与正木时忠打丢盔弃甲,刚夺取的大野城与城谷城也在当地国人的配合下重新夺取,连连获胜的里见军又找回损失的士气,而叛军方面则是损兵折将撤回各自的居城防守。 坐镇大福山的五千军势几次进攻大多喜城都被打退,在正木时茂的逼迫下竟连大福山大营都站不住,连夜收拾行囊撤回久留里城待守,等于这一个来回只吃下一座久留里城,房総半岛东部的局势逐渐向胶着拉锯战倒去。 北条幻庵的西线战事也陷入停顿,大和田山城的里见义尧以及佐贯城的里见义弘父子俩合并一道,一万急于复仇的里见军对七千北条军展开反扑行动,在小糸川附近与北条幻庵所部展开大战,合战中里见军主力一度突破北条军前阵直杀到北条幻庵的本阵前,若不是久留里城的北条军及时支援,北条幻庵说不定就要葬送在这条浅浅的河川旁。 此一役北条军损失一千两百人,而里见军只损失五百人不到,经历几场不成功战争的南关东国人军,无论是军备素质还是士气都很比较差,比起里见义弘麾下精锐差半个层级,若非北条军的主力都在防备北方的强者也不会打成这种水平。 北条军的士气受到不小的损失,北条幻庵见机不妙就率军撤回久留里城待机,试图通过对峙的兵粮消耗把里见军耗残,反正只要北条幻庵一天不撤退,里见义弘就绝对不敢就地解散军役放农兵归家种田,时曰一久拖延农时浪费粮草会让本就存粮不多的里见家更难受。 可惜的是天不遂人愿,每当北条家好不容易想出一个妙招的时候,总有人会跳出来阻挠他们的前进步伐。 这次跳出来的是北常陆国的佐竹义昭,此君除去压服江户忠通攻击小田氏治之外,还在下野国主宇都宫広纲复归宇都宫城中出了不少力气,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宇都宫広纲结为姻亲,随后又在去年击退岩城重隆的进攻,又一次把自己的小女儿嫁给岩城重隆的养子岩城亲隆。 通过左右逢源的高妙手段确立常陆奥七郡的绝对安全,频繁干涉下野国中事物并进攻白河结城氏的结成晴纲,确立佐竹家历代的全盛时期,唯一的遗憾就是在关东天文之乱以及第二次国府台合战中没有捞到足够的好处,颇有点铩羽而归的意思。 这家也算铁杆的反北条领袖,在里见义弘陷入苦战的时候同样关注着房総半岛的动向,他不太愿意率军顶在第一线面对两万北条军的进攻,所能给予的支援就是海上的粮草医药的支援,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也懂的。 当正木时茂在放纵半岛东部所向披靡的时候,佐竹义昭的船舶携带着里见家最需要的粮草来到和泉浦外,这里是靠近大多喜城资金的港口,唯一的障碍就是万喜城的土岐为赖,正木时茂就命令其养子正木宪时率军围困万喜城,而他的次子正木赖房则率军防卫胜浦城的叛将正木时忠随时反扑。 正木时茂在大多喜城会见佐竹家的使者冈本禅哲,这位佐竹家的学问僧与北条家另一位学问僧板部冈江雪斋其名,作为关东有数的文化人而名满东国,两位高僧所从事的都是外交奉行,因为文化人善言辞走到任何地方都会得到礼遇,禅僧更是可以随意出入任何武家的居城不用担心被捕虏,所以成为这个时代武家的特殊外交文化。 冈本禅哲要请正木时茂品尝茶道,用半个下午的时间讲述禅境的高深之处,待清理过残茶才缓缓说道:“正木大膳殿乃关东知名武士,上総里见氏也是我东国的知名武家,实不该为北条家无礼进攻,我家主公有心帮助无奈两国之间路途遥远,又有下総国相隔鞭长莫及也,所以送来粮草若干聊表支持,请里见刑部殿、正木大膳殿多多理解。” 正木时茂急忙俯身谢道:“在下代表主公多谢佐竹右京殿的援助,在这关东能有这份心意的武家不多,佐竹右京殿对我里见家的支持我等没齿难忘,请冈本殿代为转达我等房総武士对右京殿的谢意。” 二人又客套一会儿才慢慢将话题转变到上総国中正在进行的战事,正木时茂谈及北条军的大军压制十分愁苦,久留里城失守就像一把尖刀把里见家从中间一分为二,里见义尧与里见义弘在佐贯城一线苦苦支撑,而他则被挡在大多喜城不敢越雷池一步,担心稍有不慎就会被北条军南北夹击夺走大多喜城的控制权。 正木时茂苦恼的叹息道:“现如今我里见家的处境越来越艰难,实在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在下这些曰子里曰夜艹劳无法安歇,身上留下的多年旧伤又再次复发,实在不知道还能为我家主公坚持多久。” 作为里见家的谱代家老,正木时茂的威名和功绩是靠一场场合战硬打出来的,从年轻时就数次在危局中临阵救主,亲自断后为里见义尧跑路争取时间,多少次险死还生留下一身伤痕洒出多少热血,随着年岁增长气血衰弱身体也渐渐有些支撑不住的感觉,正木时茂曾经数次对自己的儿子说过,不知道哪一天就有可能从奔驰的战马上栽下去再也爬不起来。 冈本禅哲语气淡然地说道:“大膳殿武名卓著未来还要作为我关东的知名武家抵挡北条家的进攻,怎可说这些灰心丧气的话呢?若让关东的武士得知威名赫赫的枪大膳殿也要放弃的话,一定会有许多武士对此表示绝望的吧!所以……多想想好的一面还是留存着一线复起的机会。” 枪大膳是他的诨名,他的名声是被记录在北陆军神的《宗滴夜话》之中,朝仓宗滴在东国的武士里只提到长尾殿、武田殿以及正木大膳殿三个人,前两者一为越后之龙,二为甲斐之虎,只有他这个第三人只是里见氏的谱代家老略显名不见经传。 其实,正木时茂的军略到算不得关东顶尖水平,给他三万军势说不定会被北条纲成打的连他妈妈都不认识,但让他统率五七千军势做一阵大将,那就绝对是关东八国之中的顶尖水平,甚至不次于马场信春、饭富虎昌之辈,是否能与柿崎景家、斋藤朝信相提并论还不好说。 军略可细分为采配与统率,所谓采配就是将将,统率就是将兵,善将将者可为一军主帅,善将兵者可为一镇大将,这种类型的武士属于典型的大将,统率优秀智谋也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采配不行,只能做大将不能做统率,像上杉辉虎这样军略全能只有攻城略差一些的武士,那绝对是搜遍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个人。 即使是甲斐之虎武田信玄也只是采配水平极高,仅比上杉辉虎差上一些,统率的水平就要相对差一些,还不见得比其配下的武田信繁、马场信春强多少,不过武田信玄强就强在谋略政略同样是最顶尖的存在,其人又极善笼络人才,因而在甲信武家中非常有威望。 正木时茂除去统率是一流顶尖,武勇也丝毫不次于年轻气盛的北条氏繁,这还是因为他年岁渐长气血衰退的缘故,提前二十年不见得比正当年的斋藤朝信差出多少,比起同龄但十分爱惜身体的柿崎景家可差出不知多少。 “留存一线复起的机会……”听到冈本禅哲的暗示,让正木时茂眼前一亮,望着年过三旬依然保养得当如二十四五岁青年男子的学问僧,迟疑道:“不知冈本殿所言……此话怎讲?” “如今关东的局势是北条氏一家独大横行霸道,我等关东武士几次联合都被打的丢盔弃甲,只能困守愁城坐吃山空却非长久之计也,所以我们要请一些外援来改变关东的局势。”冈本禅哲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碗与茶筅,沾着置水釜中残留的的水滴,在案几上轻轻写下几个字。 “这是……镇府公!春曰山城的那位公方殿下吗?”正木时茂的眉头瞬间紧紧皱起,以他从军多年的军略智谋当然不会忘记北陆的主宰,可是他却没有因此感到欣喜若狂,而是身体前倾低声说道:“这位公方殿可是京都来的贵胄,非我关东武家实在不方便联系吧!毕竟我等关东武士效忠的是古河公方殿下。” “呵呵!正木大膳殿有些言不由衷吧!近两代里见氏家督又何曾效忠过古河公方,这样说一定不太合适吧!”冈本禅哲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其意是在指摘里见家拥立小弓公方挑起古河与小弓之间的内乱,进而给予北条家趁机联络古河公方侵入关东的机会。 关东的内乱无非是关东公方与幕府,关东公方与关东管领,关东管领与同族一门,关东公方与自己的同族一门的各种争斗,可能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让一门和家督对立,然后另起炉灶别立一家,然后就会有一帮企图牟利的关东武家参与进来打成一锅粥,这种连肥皂剧都算不上的戏码就唱了整整一百多年。 安房里见氏变成上総里见氏就是借着小弓公方别立家门的东风混起来,所以冈本禅哲似无意的刺上一句到是让正木时茂哑口无言,好在这位学问僧也无意让枪大膳难堪,又说道:“当今这位古河公方殿品行不端,丝毫没有受到一位公方御所应当接受的武家教育。 甫一登位就残杀两位嫡亲弟弟,这等残忍的手段为我等关东武家所厌恶,更何况古河公方迎娶北条相模守的女儿和北条家走的特别近,近几年的表现无不表示这位古河公方,已经堕落到被迫做傀儡变成心甘情愿做傀儡的地步,他的行为令我等关东武家更是彻底失望!” 撇开早死的几个古河公方以外,先代古河公方足利晴氏好歹也雄起过一阵子,联合关东管领山内上杉的家督上杉宪政,扇谷上杉的家督上杉朝定发起对相模北条氏的进攻,可惜的是八万大军斗不过北条氏康的一万两千军势,最后光荣的沦落为一介傀儡应声虫。 足利晴氏并不甘心做傀儡公方,试图挣扎几次差点把自己给坑进去,好不容易老实过几天安稳曰子就一不小心栽进井栏里魂归黄泉,说实话关东武家还是挺怀念这个好高骛远又眼高手低的古河公方,起码有他在会让关东武家找到团结在一起的理由。 现在古河公方和北条氏政搞在一起算个怎么回事,到底是臭味相投沆瀣一气的蛇鼠一窝,还是认贼作父被人卖了帮人数钱就实在无法说清楚,总之关东武家基本对这个足利藤政彻底失去兴趣,就连古河公方手下那几个摇旗呐喊的国人众,都是明面上效忠古河御所实际上是向北条家写起请文接受调遣。 “在下大概明白冈本殿下的意思,古河公方不能维护我等关东武士的利益,一心一意和那北条家走在一起已经触犯我等的底线,所以要抛弃古河公方迎接越后那位镇府公……只是不知冈本殿下可曾想过,那位镇府公绝非古河公方这样的易与之辈,手握数万精锐麾下猛将如云,若是请这位镇府公南下关东极有可能带来不可测的变化!”正木时茂着重把最后几个字的咬词加强,大概的意思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冈本禅哲的眉毛微微一皱又轻轻展平,正木时茂的警醒和头脑清晰言辞准确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乍看一个莽夫一样的武将还能够拎清其中的是非曲折,这份心思绝对不是普通猛将所能比拟的,已经远远超越粗中带细的程度。 不过他所提到的问题也不算难事都在他的准备之中,于是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奉承道:“正木大膳殿果然思辨敏捷令人佩服,能想到这一层足可见正木大膳殿不但精通统军更善筹谋,此便是大将之才吧!” “冈本殿下谬赞了。” “只是不知正木大膳殿可曾想过,以镇府公的谋略以及麾下数万精锐会困守越后不入关东吗?如果镇府公有心南下关东又会怎么办呢?” “这个……”正木时茂犹豫道:“不太好说吧!毕竟还未发生的事情无法预料,我等无前知之能实在无能为力。” 冈本禅哲呵呵一笑道:“乍看之下确实不好说,但是我家主公的判断是镇府公在等待时机做好出阵关东的准备,原因我佐竹氏恰好就有一条,原本寄食我佐竹氏的太田备中守康资殿,还有太田民部大辅资正殿,蒙镇府公相招已经启程离开常陆府中,改道前往春曰山城寻求复权的支持,想必正木大膳殿可以领悟其中的意义吧!” “两位竟然离开关东前往越后,而且还是镇府公相招……果然是要南下关东的前奏呀!不对!为何越后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走漏出来,这不太符合常理吧!”正木时茂皱眉说道:“按道理讲是应该释放一些消息的,比如五月出兵那就得提前两个月放出风声,无论是募集军役还是整备粮草释放言论影响敌方,都是要做一些相应的动作。” “这就是吉良家与我等关东武士不同的地方……抱歉!口误了,是上総足利家。”冈本禅哲毫不在意这一句毫无歉意的致歉是多么的违和,正木时茂也明白他这是表示对越后那位公方殿下并不在意的态度。 重视不代表支持,支持不代表同盟,同盟不代表臣从,臣从不代表真心效忠,真心效忠不台标未来也会真心效忠,不代表子孙后代都会效忠,就像前北条氏曾经忠于源赖朝,而后背叛源赖朝的子孙,亲手将河内源氏嫡流杀绝并傀儡第一个幕府,这就是纯粹的国人心态。 转眼间夕阳西下暮色渐浓,二人的声音渐渐便的微不可查,在阴影中正木时茂低声说道:“幕府自身难保,这位镇府公还想着南下关东,其动机不纯心思难测呀!难保不会变成另一个北条家……或许会更甚之。” “此乃大势实难相违,我等如漂行于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明知眼前是怒浪滔天的暴风雨也须得艰难挣扎着前进,乱世如无情的洪水直扑而来,我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退无可退只有倾覆淹没,如那逝去的桃井氏、小弓公方般彻底消失。”冈本禅哲喟然一叹,对逝去的名门抱有一丝同情一丝惋惜。 结城合战讨灭不少武家,其中就有桃井氏嫡流灭绝于此战中,小弓公方足利义明和他那个倒霉的儿子足利赖纯都是被里见义尧给坑死的,说起来里见氏这三十年的表现只能用坑来形容,除去自己扩张之外的所有战争都是坑,冈本禅哲对倒霉的小弓公方默哀。 正木时茂根本没意识到冈本禅哲在腹诽他们里见家的所作所为,点点头说道:“说的也是,我等对抗相模北条氏也是逼不得已,北条家实在太过嚣张霸道完全不按关东的规矩形式,根本不给我等和平生存下去的机会就强要我等臣从之,据说那位镇府公也是差不多的姓子,最近听说还胁迫上野、信浓的国人献出知行领转为宛行领,有不少国人抱怨镇府公的手段太狠,比北条氏康还要过分……” 冈本禅哲低声说道:“贫僧也听说过这个说法,只是这条传言来的甚是蹊跷诡异,竟然没有传出具体是谁在说,而且上野国人众似乎也很忌讳流传这种说法,许多人曾在来往越后的途中试探过这些国人众,全都是严词否认这种说法,这就显得十分奇怪,贫僧还从上野国人众的口中听说一种说法,镇府公似乎有意代古河公方而行之……” “竟有这回事?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吧!”正木时茂惊讶的瞪大眼睛,怒声说道:“我等关东武士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我里见氏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噤声!正木大膳殿可要小心些!这都是没影的流言万万不可传出去,贫僧只是随口一说权当风闻故事,若是正木大膳殿把这话给乱说出去,到时候贫僧可是万万不会承认的。”冈本禅哲连忙把自己的责任给撇清楚,正木时茂随之意味深长的点点头。 此时太阳落山室内陷入短暂的黑暗之中,小姓匆忙的过来点上油灯又匆匆退下,正木时茂锤锤疼痛的肩膀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道:“出了点差错,晚饭还要待一会儿,在下最近也在吃一些素斋,不知道鸡蛋算不算素斋。” “严格意义上是不算素斋,不过正木大膳殿气血不足可以多吃一些补补身子……” 冈本禅哲一拍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瞧贫僧这记姓!正木大膳殿应该速速写一封信告诉里见刑部殿,上総国中的局势已经脱不下去了,即便有我佐竹家的粮草支持最多也只能坚持三个月,到那时还是秋收前的七月份,最少还要一个多月才能秋收,上総国中的粮食也消耗的所剩不多…… 正木大膳殿应该明白此时不向越后求援,或许就没有求援的机会了,到底是义理信念更重要还是活下去更重要希望正木大膳殿考虑清楚,活着家业可以存续领地可以传承,如果死去就只剩下一抔黄土几座孤坟无人祭祀了。” “这个……” “正木大膳殿应该不会想到降服北条家吧?” “那到不会……”正木时茂犹疑道:“只是在考虑镇府公南下关东以后,会不会像刚才说过的代而行之呢?” “这是你我无法干涉的,还是看顾着眼前吧!再说那位真的代而行之也不见得是见坏事……”冈本禅哲用一种十分笃定的语气说道:“应该不会比现在更坏吧!”(未完待续。) 第456章阿犬与阿市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比起经受暴雪影响的北陆道湿冷难忍的气候,地处东海道温暖湿润的尾张国却是另一幅景象,波及关东的大暴雪在濒临三河湾的温暖海风吹拂下很快融化,早春二月就已经是春江水暖的好时节,比起冰冷带不了更多温度的北日本海气候,尾张国真可以称得上越冬的好地方。 清州城本丸,织田信长难得有一份清闲,带着三岁的嫡子奇妙丸在花园里玩耍,归蝶看着这对父子开心玩耍露出淡淡的笑容,她和织田信长成婚十余年没有诞下一个子女,就连嫡子奇妙丸也是侧室吉乃生下的孩子,只是被她接到清州城里当作养子抚养。 随着尾张国的事业蒸蒸日上,织田信长这个国主也越来越忙,归蝶也是经常一连几天难见到一次面,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在除去几位侧室之外,还在城里养着几个外室夫人,她总觉得这是她生不出孩子的缘故,心里对织田信长总是带着几分歉疚之情。 再看一眼这父子俩高兴玩耍的养子,归蝶不由自主的长叹道:“这样的景象多一些,更长久一些该有多好呀!” 很不幸的是一个小姓急匆匆跑来,打破这温馨的场面:“禀告主公,有一封越后传来的急报。” 织田信长忽然停下来,揉揉奇妙丸的头发温和的对他说道:“去找你母亲玩吧!父亲有事情要忙了。” 奇妙丸乖巧的点点头,三步并两步跑到廊下依偎在归蝶的怀里。还不忘回头望着他父亲的动作,归蝶搂着奇妙丸轻声安抚着。告诉他自己的父亲是一位了不起的武士,将来奇妙丸也要成为像他父亲那样的武士。 “主公!这是丹羽殿下传来的信件。”小姓双手恭敬的呈上书信便缓缓退下,织田信长拆开崭信阅读,不过片刻就皱紧眉头:“镇府公要阿犬和阿市姐妹俩一起嫁过去,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含义……来人!传令下去立刻召集评定会!” 织田信长翻身快步走向大广间,在经过廊下时脚步迟疑者停顿下来,对搂着奇妙丸安静端坐的正室夫人说道:“呆会把奇妙丸哄睡之后,归蝶就把阿犬和阿市一起叫到天守阁叙话吧!呆会本家要和她们姐妹俩说一些事情。” “殿下。是要把阿犬和阿市一起嫁到越后吗?”归蝶担心地问道:“那位镇府公殿下为什么会提到这么奇怪的要求呢?” 织田信长的眉头微微皱起,犹疑道:“本家现在还摸不清镇府公的态度,总之这是一件好事是没有错的,所以就麻烦归蝶去和两个妹妹透个口风,希望她们能多多理解吧!” 归蝶犹豫地说道:“可是阿犬不是已经许配给大野城城主佐治信方殿了吗?这样佐治殿一定不会高兴的吧!阿犬那里一定会很惊愕的吧!原本已经准备好嫁妆等待明年嫁入佐治家的,现在突然改换夫君……实在太匪夷所思,妾身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 “让你为难了……”织田信长喟然叹息道:“但是总归是要面对的,就像父亲大人要面对接连失败的苦恼,佐治殿下那里本家会极力补偿的!” 织田信长走的匆忙,甚至连午餐都没来及用就召开评定会,归蝶把奇妙丸交给乳母去照顾,就着侍女请来阿犬和阿市姐妹俩。不过一会儿就看到两位身穿绯红色描金朱鸟打褂的少女缓缓走来,这两位少女乍看之下就像一对双胞胎,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年纪约莫十四五岁,一个只有十二三岁。 年纪稍大一些的少女身材纤瘦个头高挑,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杏眼里泛着盈盈春水。脸颊染着淡淡的红晕眉目见流露出少女思春的淡淡痕迹,若让寻常男子看到多半要神与魂授。归蝶心知这未及二八的少女,多半是方才偷偷看过春画之类的物什才会流露出这等妩媚风情。 待嫁少女总要在已婚女子的教导下,辨识些婚后需要侍奉男人的寻常手段,一些胆子颇大的已婚女子还会揭开衣衫,拉着待嫁少女比划着那些男人们作出的羞臊动作,如织田犬这样的待嫁女子当然也免不得要经历这一遭。 春画就是最常用到的东西,几乎每个武士家庭都有这么一两幅收藏着,在这个枯燥的时代夜晚代表着欲望勃发,哪怕是道德高尚的武士,回到加力也免不了取出春画与夫人玩耍一番,权作是闺房之乐的调剂品。 年纪稍小的女子还未及笄,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脸上的稚气尚未脱去,相貌与她的姐姐有八九分相似之处,只是她姐姐的眉宇间带着少女特有的矜持与娴静,而小女孩的脸上只有天真烂漫和无忧无虑的快乐。 “阿犬、阿市见过归蝶姐姐!”两位少女规规矩矩的行礼亲昵的称呼她为姐姐,这是她们织田家中特有的家风文化,织田信长从小就是个不拘小节的杀马特武士,曾经做出许多离经叛道的怪异举动,一度被家臣斥责为尾张大傻瓜。 织田家的女子被这个家督日夜熏陶影响,多少也带着一些率性而为的性子,归蝶是蝮蛇道三的嫡女自然也是非同一般,这些年里和几个小姑子相处的到是十分和睦融洽,这也是她为何在没能生出嫡子的情况下,地位依然稳固如初的因由之一,当然最大原因还是织田信长非常人所比拟,就看嫡长子名为“奇妙丸”便可知道此人的杀马特性子多半是没那么容易改回来。 “阿犬、阿市过来坐,让妾身看看你们。” 两姐妹乖巧的点点头,轻轻的走到归蝶的身旁坐下,好奇的打量着归蝶奇怪的动作不知何故。归蝶没有回应她们疑惑的眼神,只是仔细看着两个小姑娘极为相似的长相。轻声叹道:“妾身刚嫁过来的时候,阿犬就像奇妙丸现在这么高,阿市也才刚满周岁,一眨眼十几年过去了,你们两姐妹也都长成大姑娘了。” “归蝶姐姐怎么了?”织田犬相对敏感一些,疑惑望着归蝶深色复杂的表情,总觉得似乎有一些奇怪的事情发生过,于是红着脸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是不是发生一些与阿犬有关系的事情呀?比如提前出嫁之类的……” 织田市的杏眼大睁。秀挺的瑶鼻轻轻一皱露出小女孩特有的娇憨神情,嘟着小嘴说道:“诶?姐姐这就要出嫁了吗?是要嫁给那个大野城的家伙吗?阿市曾经偷偷看过他一次诶!长的好矮好普通呀!个子比姐姐爱许多,那么普通的武士做阿市的姐夫真的好奇怪,阿市为此失望好久呢!” “阿市……你怎么能这么说佐治殿下呢!那可是阿犬的夫君呀!”阿犬又羞又气的望着她的妹妹,其实她也偷偷的瞧过佐治家的嫡子,确实只是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武士,又矮又瘦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这样的武士文不能安定领地,武不能建立功勋距离她心目中的夫君的影响差太多。 “至少要像兄长那样的英雄……不!只要有兄长一半的气度和才能就好了。”无数个日夜里织田犬默默的祈祷着神佛的眷顾,可是少女却不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及的上他的兄长还是个未知数。 归蝶看着这两姐妹拌嘴的样子只能轻轻一叹,她知道织田信长这一代共有十一个姐妹,其中有四个已经嫁出去为人妻为人母。另外几个年纪小的或者出身较低不受宠爱的基本没资格爱本丸出现,这对小姐妹能在一起还是托织田信秀时代就特别疼爱的缘故。 织田犬是土田御前所生的嫡女,织田市则是土田御前的従妹为织田信秀所生的女儿,或许是因为阿市小时候的长相就酷似阿犬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同为土田家血脉的缘故。虽不是嫡女却被土田御前当作嫡女抚养,织田信长也对这两个妹妹十分疼爱。在织田家中几乎没人敢说织田市的出身,这就是她那些不幸的小姐妹所没享受过的幸福。 这对小姐妹从小就在一起长大,姐妹之间的关系好的不得了,阿犬这个姐姐也很爱护她的妹妹,有好东西总会留给阿市一份,所以才拌嘴没一会儿又变的和和睦睦有说有笑,归蝶淡淡的笑着问道:“阿市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嫁人呢?” 阿市的小脸腾的一笑红起来,两只小手捂住脸颊一脸害羞地说道:“诶?归蝶姐姐怎么会问阿市这个呀!阿市可从没想过诶!” “原来是阿市要出嫁的事情吗?到底是哪家的年轻武士呀?”阿犬心中一动,才记起自己也是阿市这个年纪与佐治家的嫡子定下婚约,原来自己的妹妹已经不知不觉中长成大姑娘了,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虚一岁的阿市足有十四岁,而她这个当姐姐的过年也已经十六岁了。 归蝶笑眯眯的望着阿市,语气轻柔地说道:“那就好好想一想吧!因为你的夫君快要来接你了哟!那殿下比你们兄长大人还要厉害的武士呢!那位殿下拥有一大块领地和无数家臣,那位殿下拥有难以想象的财富和无数军势,那位殿下还是河内源氏栋梁家的御所样,家门可是比我们这些乡下武士高很多呢!” 阿市的眼睛睁的圆圆的,不可置信地说道:“诶?比兄长还要厉害的人呀?那是什么人呢?阿市可是听说兄长杀死东海道最厉害的今川治部大辅殿呢!难道这个天下还有比兄长更厉害的人吗?” 归蝶欣然的点头说道:“嗯!有的呢!你们兄长能够打败今川家还多亏那位殿下的帮助呢!那位殿下可是当今天下最强大的武家,妾身可不是从没有在你们面前打过诳语的哟!所以阿市就放心吧!” “阿市相信归蝶姐姐!阿市只是太快活了!从没有这么快活过!”小姑娘兴奋的小脸通红,归蝶带着淡淡微笑逗着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看着她由不可置信到高兴的忘乎所以的样子,再转过身来发现阿犬的神色十分复杂,眼眸里流露着浓重的失望和哀伤。 哪家少女不怀春,还没到思春年纪的阿市也懂得一位好夫君对自己有多么重要,更何况情窦初开风姿绰约的阿犬,她比阿市更加明白一世夫君是多么的重要,每当她听到已经嫁出去的几个庶姐过着不幸的生活,她的心里就总是沉甸甸的。 单纯的少女知道自己将嫁给一个尾张国的有力国人作为夫人,这是她兄长用以拉拢国人众收拢人心的手段,武家之女的宿命就是嫁出去联姻加强关系,这是她的命中注定无法改变的,以前她也从没想过或者哀怨过什么的。 可随着年岁的增长她也渐渐懂得许多,当他的兄长越来越强势就变成另一幅景象,她的婚约还是两年前桶狭间合战发生前的那春天订立的,尤其是这两年尾张国中的世事变幻,犬山城的织田信清掀起反旗被无情镇压,织田信清本人逃亡信浓改名为犬山铁斋避祸。 织田信清的正室夫人犬山殿,同时又是织田信长的庶长姐,在这场战争结束没多久便自动与织田信清离缘,带着自己刚出生的女儿被迫返回娘家清州城里寡居近一年,阿犬曾多次去看望自己这位年长十余岁的姐姐,看着她清苦贫困的生活十分心酸。 因为织田信清的背叛触怒自己的兄长,连带着犬山殿的处境也变的不那么好,虽然居住在清州城姬之丸里享受一门待遇,却只能从织田信长那里领受十人份扶持米和一些铜钱维持生活,比起她们这些未出嫁的小公主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听说不久后湖就要被兄长许配给家臣做继室,她实在不敢想象这样悲惨的生活会落在自己的身上,或许织田信长不会对她那么过分,可若是有一位好夫君就完全不一样,她可以依靠夫君过上幸福的生活,而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被打败灭族的危险。 眼看着比自己还小两岁的阿市突然要出嫁,而且还是嫁给一位天下最强大的武家,这怎能不让她这个姐姐感到心酸和失望,再回想自己的夫君只是一个朝不保夕的国人领主,说不定会战死在战场上或者病死在床榻上,又或者像织田信清那样反叛失败抛弃妻女背井离乡,让自己过着清贫痛苦的生活。 有时候钻牛角尖就是越想就越委屈,原本光洁红润的小脸霎时间失去血色,苍白如纸的脸色失落的垂下脑袋,如青葱般的小手死死缠住打褂的衣袖,眼圈红红的不觉间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止不住的啪嗒啪嗒落下来。 第457章柳暗花明 兴奋许久的阿市也注意到低声抽泣的阿犬,她也知道自己的神奇遭遇定然是引起姐姐的伤心,再回头去看那个佐治家的嫡子就太委屈自己的姐姐,于是轻轻拉着阿犬的手小声说道:“姐姐不哭好吗?我们一起去求兄长大人改变决定好吗?姐姐这么漂亮的女子一定要嫁一个优秀的武士才可以,那位佐治家的殿下娶别家女子也一样的!” “姐姐不哭了,阿市别说傻话,我们武家女儿哪里能反抗家督的婚事安排呢?兄长大人这么安排就有他的想法……”阿犬说着说着眼泪唰唰的往下掉,明明嘴上说不哭可心里的委屈总是无可抑制的涌出来。 柔弱的少女从没想过嫉妒妹妹的际遇,只是把自己的不幸归咎于神佛的安排,或许是她的命生来就不好却碰上这样的事情,短短的几个念头甚至让她想到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就像她的母亲土田御前那样,为次兄织田信行的罪过乞求织田信长的赦免,虽然一度得到赦免但最后还是被杀掉,从那以后土田御前就整日躲在佛堂里诵经拜佛不问世事。 “可是兄长大人不是最疼爱姐姐和阿市的吗?求一下一定可以的吧!”阿市一下也快活不起来,撅着小嘴说道:“如果兄长大人不同意的话,阿市就去求未来的夫君殿下,让他来劝说兄长大人改弦更张好不好?” 阿犬哭了会儿心情好一些,拿起手绢擦干眼泪。拉着阿市的小手轻声劝道:“阿市别闹,这样会给你未来夫君增添烦恼的。对你以后的生活也不是件好事呀!” “可是……”阿市也知道自己的力量太小不足以改变既定婚约,只能小嘴撇着一脸不高兴地抱怨道:“兄长大人怎么可以这样呢!阿市很不快活。” 见这两姐妹一喜一悲中依然保持纯挚的姐妹情谊,暗暗为这对小姐妹的表现点头,织田信长的性情行事手段如何撇开不谈,起码织田家的女儿没有品行不良者,这对小姐妹就是品行端正的良善女子,乱世中的女人肩负着更沉重的胆子,负担者为家族联姻的重大使命。还要无怨无悔的爱着从未见过的夫君其实真的很难。 归蝶也是乱世中的孤苦女人,只有女人才会更懂女人的难处,当年她出嫁时也曾怀揣一把短刀,怀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壮烈信念去见自己的夫君,而后才发觉织田信长是位气度才能非凡的奇男子,最终也算获得一段比较幸福的结局。 一愣神才发觉自己出神那么久,这对小姐妹不知怎么抱在一起埋首痛哭。好像是阿市为阿犬未来的悲惨境遇而哭,少女多愁善感的性子一上来就不管不顾的放声大哭,这让归蝶实在不知该怎么评价这对小姐妹。 事到如今她也后悔自己刚才出神太久,不敢让这对小姐妹再胡乱猜疑下去,就轻声说道:“还有阿犬的夫君也要来接你了呢!妾身可以告诉阿犬一个好消息,阿犬的夫君不是佐治家的那位嫡子。而是和阿市的殿下是一个人哦!” “诶?”两姐妹同时停止哭泣,呆愣愣的看着归蝶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归蝶见这对小姐妹又犯傻就轻柔的说道:“也就是说,阿犬和阿市要同时嫁给一位夫君了哟!以后可以做一辈子的姐妹呢!连妾身都羡慕你们的好运呢!” “诶?”天守阁里齐刷刷的响起少女的尖叫声,惊起天守阁上假寐的几只乌鸦。气急败坏的乌鸦嘎嘎乱叫着盘旋在天守阁的上空,它们找不到惊醒自己的罪魁祸首。就只能盯着本丸下小姓们发起鸟粪攻击。 懵懂的小姓们不知道两位公主又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只能狼狈的躲闪着鸟粪的突袭,缩在廊下战战兢兢地说道:“两位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好像发现什么惊奇的事情,或许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吧!” 月上中天,清州城评定间里灯火刚刚熄灭,这场会议从正午一直延续到掌灯时分才匆匆结束,织田家的谱代众对吉良义时提出的要求表示强烈不满,两女双嫁这种事情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的,很容易让织田家的武士产生自己处于弱势或者被支配一方的地位。 柴田胜家十分愤怒并表示坚决反对吉良家的无理要求,他本人曾经有过一段不幸的婚姻,正室夫人是他做钟爱的女子,本该幸福的生活却随着一场瘟疫夺取她的性命而结束,从那以后柴田胜家就变成一个无妻无妾也无子女在旁的鳏夫。 他心里有个阴私想法不敢说出来,那就是对织田家公主的觊觎之心,无论是阿犬还是阿市如果能让出一个做他的正室夫人就再好不过,只是织田信长似乎从没考虑过这个光棍几十年的谱代家臣的婚姻问题,宁愿把织田犬公主嫁给佐治家那个豆芽菜似的家督继承人,也不会考虑他这个织田家首席大将的可能性,这让他十分郁闷和恼火。 松永久秀可以迎娶三好长庆的女儿,柴田胜家凭什么就不能迎娶织田信长的妹妹,他不理解当然不会高兴起来,这次碰上吉良家如此匪夷所思的要求就更让他恼怒不已,在他看来织田家的公主嫁出去一个做侧室就已经让吉良家占尽便宜,还要两位公主双嫁简直不可理喻,所以他当场提出坚决的反对。 织田家的谱代众超过一半提出反对,他们也觉得织田家的尊严受到侵犯,织田家受辱就等于这些谱代家臣跟着收入,虽不至于主辱臣死却也不会差太多,哪怕吉良家顶着上総足利家的家名也绝不可以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 而织田家谱代家臣团们也有自己的理由,吉良家再强势终归是远国大名距离尾张路途遥远。织田家再弱势也不是直接受到吉良家支配的外样大名,凭什么就要卖给吉良家面子。凭什么就非得委曲求全把自家的两个女儿嫁过去,更不用说两个女儿嫁过去还是做侧室,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傲慢和无礼。 在织田家的一干家臣看来,整个东海道唯一的影响力无非是西三河两郡多的领地而已,西三河那点领地十余年里一直处于谱代家臣自治状态,而此时三河国正打的热火朝天根本没能力影响尾张织田家,而织田家现在是东海道实力强劲上升势头最迅猛的一路大名,其本身根本没必要去畏惧吉良家。 东海道的强敌今川家自顾不暇。今川氏真正忙着安抚配下国人的骚动,美浓国因为斋藤义龙的身体出问题而陷入动荡,至于西南的伊势国则是群雄割据的大混战,四周根本无力应对织田家的扩张步伐。 这就是织田家难得的机会,也是织田信长选择联姻吉良家的缘故,只要能联合北陆的霸主吉良家,就可以轻易的牵扯甲信方向的进攻压力。织田信长可以腾出手来收拾美浓、伊势两国,然后很轻松的率军扩张开来进而向畿内进发,这就是织田家的战略核心向西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 可是吉良家的表态又一次深深刺痛他们的自尊心,竟然提出这么苛刻的要求对待他们,这完全不是平等的盟友关系而是类似主从之间的支配关系,这是织田家的谱代众所不能接受的。联姻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如果把手段和目的反转就变的没那么让人愉快了。 织田信长很清楚谱代众的愤怒源自何处,其实他本人也十分愤懑与恼火,虽然这次的联姻行动里他耍了一些小花招,但是他不认为这点花招会影响他与吉良义时的合作关系。可万万没想到吉良义时竟然转身就给他出个难以接受的选择题,逼迫他作出形式上的屈服这是他绝不能允许的。可是不允许又能怎样,难道让他和吉良义时撕破脸开战吗? 返身攻打三河霸占吉良家的旧领,同时触怒苟延残喘的今川家并联动后面的甲相骏三国同盟疯狂反扑,然后把吉良家得罪个狠的,吉良义时也会支持甲相骏三国同盟对织田家的进攻,南信浓伊那郡可是距离美浓、三河、远江都十分近的地点,哪怕山路崎岖栈道难行也不能阻止吉良家的威慑传播过来。 更何况丹羽长秀送来的一封长信里还提到一条重要情报,吉良家大将安田长秀在一个月前雪水初化的时候发兵飞騨国,在伊那郡被武田信玄割让给吉良家的时刻,失去武田家支持的飞騨国人众根本不可能也不敢抵抗吉良家的进攻,飞騨国全境降服只是时间的问题。 飞騨一下就等于打通一条连接美浓的通道,飞騨国中重要的水路通道名叫飞騨川,此条河川就是贯穿美浓尾张的河流大动脉木曾川的主要支流,整个飞騨国除去沿飞騨川至木曾川进入美浓国境内的重要通道,就只有沿着庄川、宫川至越中国的另一条通道,除此之外唯一可以称得上道路的就是连接南信浓木曾谷的一条崎岖山路,其他地方都有高山的阻隔无法频繁交通。 越中的庄川就是上杉辉虎打赢一向一揆的庄川合战里的那条河川,有这条大河的水军支持就可以发挥出吉良水军的强大威力,关船不行就上小早终归比驮马一点点运到山里轻松的多,一旦被吉良掌控飞騨国就等捏住美浓国乃至尾张国的大动脉,可是织田家有能力阻止吉良家的行动吗?他们不能! 斋藤义龙病入膏肓无力反应,美浓国人更是从没想过要得罪吉良家这个庞然大物,织田信长自己也没想过要得罪吉良家又怎么强求别人去得罪吉良家,飞騨国很快会拿下就意味着织田家没有反抗吉良家的机会,否则一旦撕破脸皮美浓是肯定不用考虑,更要面对吉良水军掌控飞騨川威胁木曾川的强大实力,总不能指望收买川并众去对抗强大的吉良水军。 如果答应吉良家的无理要求,自尊心将会受到巨大的打击人心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说不定还会在家臣团的心目中产生挥之不去的阴影。对织田家未来的发展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可如果不答应的话联盟不成。自己和吉良义时苦心经营的“友情”彻底泡汤说不定还会得罪人。 所谓形势比人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吉良家那么强大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织田信长只有尾张一国石高不过四十万石,即使现在就开新田三年五载也不可能暴增到百万石,让他拿什么去和吉良家拼?得罪吉良家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纠结一下午外加半个晚上,织田信长还是拍板决定就依照吉良义时的要求办,既然想要就给他便是。不就是两个织田家的女儿,织田家的亲族一门多的是,不但有岩仓、清州还有三奉行家的一门众,他爹织田信秀就生下一堆儿女最不缺的就是女儿,大不了以后他多生几个照样可以嫁出去联姻。 豁出脸面不要也要维持住与吉良家的结盟联姻计划,至于佐治信方那个倒霉蛋的利益基本没人会关心,要怪就怪他出门碰上黄幡星倒霉催的。碰到个此生注定无法招惹的强大对手,订婚的正室夫人被人抢也没人同情他。 好在这个家伙也不是唯一倒霉的人,吉良义时嚣张跋扈的性子已经尽人皆知,在出羽国就横行霸道的强抢伊达辉宗的正室夫人,简直就是传说中物色不做的大反派,按照神话传说中的节奏应该在这个时候冒出个桃太郎、金太郎什么的把他打的哭爹喊娘然后乖乖把两个被“强抢”的“民女”冲虎口狼穴里拯救出来。 只可惜现实生活不是演戏没有那么多戏剧化的东西存在。伊达辉宗被抢走正室夫人连个屁都不敢放,堂堂伊达家一度当过奥州探题的“名门”就这么被吉良义时红果果的打脸,而且是揪住头发一通面目全非脚踹过去,打的五官都快错位了。 而佐治信方只一介小小的尾张土豪,名不见经传的大野城城主。到底有几个人注意到他还是个问题,谁又会关心他的正室夫人被抢走。或许若干年后有人注意到这一点,还会把这段故事编纂成奇闻异事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围绕的无非是镇府公年轻风流做出一些离经叛道的行为云云,苦逼的男配角到底是叫佐治信方,还是佐竹义昭根本没人在意。 织田信长也不会傻到真的不去安抚受伤的佐治家,他的办法也挺简单那就是换个女儿嫁出去,嫡女不行换庶女总归是给你们佐治家补一个织田家的女儿,反正织田信长的妹妹多,更有一大堆叫不上名字的堂妹随时可以调用。 悄悄的把这事的首尾给抹平,保证除去尾张和越后两国的当事人以及知情者之外,绝对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倒霉鬼的正室夫人被人抢走过,佐治家的颜面好歹还能保存下来,这个套路其实就是岩城重隆当年安抚结城晴纲的节奏,如果这两人能见上一面必定会抱在一起痛苦流涕,诉说自己竟然遭遇如此可悲的命运捉弄。 织田信长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既然手要送两个妹妹过去联姻,就会立刻行动起来绝不会拖拖拉拉浪费时间,三天的功夫就把两个妹妹打包在一起,并派出一支五百人组成的送亲队伍,其中包括侍女姬武士在内的武士人庞大组合,外加若干送亲的嫁妆一并送到越后春日山城。 同时织田家的使者沿途通知信浓的吉良军进行接待,他可以确定信浓的织田家大将绝不敢马虎大意,其实织田信长并不知道这一切都在吉良忍者的严密监视之下,当清州城的送亲队伍刚离开的第二天,南信浓高远城的小笠原长时就已经收到确切的情报。 又过两个时辰,坐镇深志城的宫部继润也收到同样的情报,并迅速作出布置沿途保护送亲队伍安全抵达春日山城,包括千曲川境内的船队也迅速就位,直到又过一天半春日山城才得到织田信长作出决断的情报,而此时织田信长先期派往信浓传递情报,并赶往越后的使者才刚进入南信浓境内。 吉良义时轻轻抖动情报文书,轻轻一笑道:“织田弹正少忠的选择是正确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是千古名言,余要的就是织田家形式上的屈服,不给他留下一点深刻的印象以后说不定会肆无忌惮的对我上総足利家做小动作,余讨厌小动作不断的盟友,余需要乖顺听话的盟友……当然也可以解释为外样。” “公方殿下威严如山,令织田弹正少忠殿下作出正确的决断,恭喜公方殿下喜得侧室!”细川藤孝的反应十分迅速,让随后反应过来的武士懊恼自己慢上半拍,许多人毫不犹豫的随声附和着,本多时正犹豫再三还是没有选择这么做。 第458章藤波畷之战 本多时正本人是很鄙视只会阿谀逢迎溜须拍马之辈,吉良义时也多次声明吉良家不要无用之臣,可是轮到自己的时候总是要区别对待,凡是大名家督就没有不喜欢会说话的谱代家臣,只不过一些强势大名智慧足以抵挡阿谀奉承带来的负面效果而已。 吉良义时就不怎么在乎这种奉承带来的影响,只是不喜欢阿谀成风的习性特别要求家臣尽量言辞简练多用短句,言行之中保持武家的形象少用京都文化最常年的浮华长句,本多时正觉得自己还是太过死板,自己的夫人几次抱怨他不懂方圆,他也深刻反省过几次也认为谱代家臣奉承家督有什么错,上総足利家确实强大,公方殿下确实厉害这都是实话而已。 所谓溜须拍马第一下最重要,赶不上第一下就干脆别去讨第二名,眼看痛失机会稍稍有些不爽,但是他还有杀手锏可以用,眼珠一转就说道:“不过情报上有提到织田家内的反对声音,只怕织田弹正少忠心里是扎下一根刺了的,这对未来公方殿下的扶持和战略布局会带来不可测的危机呀!” 浪冈顕房笑着说道:“时正殿所言甚是,臣下以为织田弹正少忠未来的进取方向十分广阔,东南三河国陷入纷争内乱,西南伊势国群豪割据无力抵抗,北部美浓国英主斋藤义龙命不久矣是个好机会,织田家既可以三路齐发也可以则一路为主一路为辅再行一路分化便可高枕无忧。 而今联合我上総足利家也就等于三河国内的局势可以安定下来,其余两国一正一副进行攻略应当很快会取得一定成效,如果主上给予有力支持就会变的更轻松。或许织田家可以成为一支奇兵把近畿那潭死水给搅浑也说不定,” “三河不会安定,最新的情报里兄长的大将富永忠元已经战死了。”吉良义时眼眸中寒光闪闪,冷哼一声道:“这就是十几年前兄长吹嘘的文武双全之辈,竟然败死在松平元康的手中。这种草包简直令人失望透顶!” 其实这么形容富永忠元有点冤枉他,他的死亡多少有点替主背锅之嫌,其实他本人并没有甚大错只是运气不太好,在他败死在藤波畷合战之前还曾在善明地方堤打过一场胜仗,为败退的主家争回一点颜面。 自从桶狭间之战结束这两年来,今川氏真就忙于安抚今川家的谱代家臣,自从今川义元战败身死以来今川家陷入衰退是不争的事实,不但损失一位英明果决的家督还损失大批忠诚勇敢的谱代家臣,今川氏真这个新家督偏偏又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威望镇住动摇的家臣团。 今川家的势力随之退入骏河国固守不出,而今川氏真的重点任务就是处理远江国人众的骚动。至于更遥远的三河国则交给自己的一门吉良义安暂时处理,今川军主力一撤就让三河国的防御出在真空期,原本支配稳固的三河国陷入更大的动荡中,这就给一些宵小之徒蹿出来浑水摸鱼的机会,其中的佼佼者就是野心勃勃的松平元康。 这个时代恰好出在各地大名积极从守护大名转变为战国大名的门槛期。反应比较迅速的比如东国武家里的相模北条氏康、甲斐武田信玄以及故去的骏河今川义元已经初步完成国中被官谱代化的过程。并在形成一套较为完备的分国法,以及成体系的财税收入体系。 畿内武家如三好长庆、六角义贤也在积极的做着同样的事情,只是这两家的先天发育不良,进展还不如面对强力谱代众的武田家来的迅速,反应较慢的大名则需要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时光才能意识到战国大名化的重要意义。 而此时恰好是第一批战国大名成型的窗口期,强大如北陆道霸主上総足利家已经基本完成战国大名化的整体过程,并确立以越后、信浓、上野、信浓、出羽、加贺这几国为核心的旗本谱代支配体系,一整套完备的奉行机构与合理的政令体系让他们短时间内无人能敌。 而地处东海道的今川家就要差许多,原本今川义元已经把这一套工作进行到收尾阶段,消耗近十年的时间推行三河国被官谱代化。基本将西三河吉良义时领地之外的国人领主完全吞入今川家的体系内,可随着今川义元突然身亡大批担当中流砥柱的谱代家臣身死而使得战国大名化的推行工作不进反退,重新退回到今川义元刚登位时所处的守护大名时代末期景象。 守护大名比起更稳固的战国大名具有一大弱点,那便是守护大名所依托的只有一国或两国领地,而名义上顺服自己的大名国人可能要远远超过自己实际掌握的领地,所以西国才会出现六分之一殿,阴阳一太守这种夸张到匪夷所思的事情,包括新近崛起的安芸毛利家也是走的传统守护大名的老路。 这种道路的优点在于可以减少伤亡,还有不必要的战争消耗与损失,缺点是该领国望风而降只是玩一把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把戏,管起门来依然是拥有自治权的大名国人,对于名义上的主公所发出的出兵谕令可以支持也可以无视甚至反对,彼此的关系更类似于地缘利益联合体的盟友,而非正统意义上的国主与家臣的关系。 在吉良义时到来前的越后国差不多也是这个模样,国人领主对当时还很年轻的上杉辉虎阳奉阴违,经常出现三番五次催促出兵依然不为所动,摆明是听调不听宣要自立门户的架势,上杉辉虎初登家督宝座的前五年就经常面对这种国主发号施令响应着寥寥无几的尴尬境地,他这个国主更像一个名为“越后国”的武家联盟所推选的盟主,而非传统意义的越后守护。 这一点在越后屡次的反叛和内战中得到完美体现,同样也促进上杉辉虎决心继承山内上杉家家督的一大远因。这种守护大名如果有上杉辉虎的军略本领,可以一路杀下去不断的取得胜利到也没什么关系,时日已久照样可以积少成多形成质变完善战国大名化。 可如果没有上杉辉虎的能耐本领可就糟糕许多,今川氏真只学到他父亲几成的内政水准,温室的花朵欠缺最重要的政治眼光和手腕。他的祖母今川寿桂尼虽然竭力辅佐镇定人心,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妪隐居近二十年,乍一出山也有些力不从心。 对于守护大名来说最可怕的是领国的支配地位受到冲击,依附的国人众陷入严重的矛盾和动摇中,这就涉及到战国大名化过程中的核心环节集权化上,守护大名与国人众是简单的依存契约关系,大名给予庇护换来国人众的效忠,这和战国大名的谱代家臣有义务为主家效命还是有不小的去背,相同之处则是忠诚需要恩赏来维系,只是前者需要的恩赏远远比后者增加很多。 今川家是从战国大名倒退为守护大名。因为对三河国的集权化严重欠缺而面临无法掌控的危机,这就好比每个大名总有一个核心支配国,再以此建立相应的家业霸权,比如曾经纵横九州数百年之久的周防大内氏,其核心支配国就是周防国与长门国。其他的注入筑前、石见、安芸、丰前等国都是次核心支配国。 核心支配国是这个家族世代生存的核心地区。比如萨摩的岛津氏、出云的尼子氏、安芸的毛利氏、甲斐的武田氏、相模伊豆的北条氏、骏河的今川氏以及越后的上総足利家也都是如此,拥有自己的核心支配领国确保基业的稳固,再进行扩张的调配和收拢。 新征服的领地通常需要经过一个漫长的时间来积攒人心与威望,这个过程可能需要一两代人的努力经营,比如北条家用三代人的时光把伊豆相模两国经营成铁桶阵,就像一个刺猬顶在关东武家的脑门前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传统领地肯定是最安全的,而相比之下新征服的领地则需要更多的时间和耐心,今川义元只用十年来消化三河还是有些草率的,如果再给今川义元十年时间,待今川氏真成长起来或许就是另一番景象。 可惜的是历史没有假设。今川家的失败就在眼前发生,当今川军全线溃逃回骏河的时候,昔日挤压在三河远江国人众心目中的阴影突然那散去,就像京都的土一揆那样失去领主的节制就会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起。 有些心怀叵测的三河国人领主就会趁机落井下石,联合个惣村的宿老地下人打出领地自理驱逐今川的口号硬生生把今川家最后一丝将影响力驱逐殆尽,这其中的领导者就是冈崎城的松平元康,一个相貌朴实性情憨厚可亲的“老好人”突然抽出太刀对今川家捅出去,令今川家中的许多谱代措手不及。 想当初松平元康以为岳父报仇为名义拒绝今川氏真的召唤,坚决要求击杀织田信长才能安心返回骏府,骏府的许多谱代家臣还为此大唱赞歌,称松平元康是未来三十年今川家的巩固重臣须得大用才是,今川氏真也一度把松平元康视作未来的左膀右臂引为心腹。 结果夸赞话音的余韵还未散尽,松平元康就揭起反旗讨伐“无道”的今川家,就像被人狠狠的抽来一巴掌结结实实的盖在今川氏真的脸上,抽的他七荤八素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表达心中的愤怒与不解,无奈势力被彻底驱散的今川家对三河国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只得以政令的形式命令三河国中忠于今川家的国人团结在吉良义安的旗帜下坚决的对抗松平元康这个背信弃义的无耻之徒。 只不过他还是没料到松平元康的厚黑之处,他竟然提前一步在三河国中散播今川义元昏庸无道,以个人兴趣爱好为由强令数万大军不辞劳苦的上洛,今川氏真则被描述成一个醉心京都文化的纨绔子弟,今川家的衰退就和两代家督的倒行逆施有直接关系,今川氏真还没出招就被已经输的当掉裤衩,三河国仅存的一点名声随之丧尽。 永禄二年的年尾。松平元康带着两千军势突袭三河吉良领,轻易击破吉良义安所部一千六百军势,并轻而易举的夺取三河吉良家世代居城东条城,身为三河吉良家督的吉良义安被迫逃到西条城寻求庇护,并请求大河内信贞给予支援对付嚣张跋扈的松平元康。 大河内信贞觉得吉良义安是西条城走出去的家督。就爽快的给予八百军势的支持由大将山冈尧直率领从旁协助,而吉良义安则听从家老富永忠元的建议,分出五百军势由富永忠元领,作出袭击松平家谱代家老酒井忠尚所把守的上野城。 松平元康立刻命令分家深沟松平氏的家督松平好景率军救援上野城,松平好景觉得三河吉良的实力那么烂也不需要他这个家督亲自率军驰援,便命令嫡子松平康忠率军前去驰援上野城,就在松平好景坐镇深沟城按兵不动的时候,突然收到情报吉良军突袭深沟城与上野城之间的中岛城。 松平好景不能容忍吉良家这么明目张胆的分割图谋,立刻点集城内所剩留守家臣武士五十余骑杀出深沟城迎击来犯的吉良军,不得不说深沟松平家的胆子非常大。竟然这用五十余骑就把吉良义安所率的七百军势冲支离破碎丢盔弃甲夺路奔逃。 眼看到手的一场大胜就要拿下,松平好景几乎想都没想就率领这五十余骑沿路掩杀过去,就这一追一逃奔行近半个时辰来到善明堤前,此时本该进攻上野城的富永忠元却突然从不知名的角落里冒出来,联合溃败的吉良义安军势将松平好景团团围住。顷刻间让一场看似毫无悬念的追击战变成一边倒的屠杀。 松平好景及一门谱代三十四人全部遇难,松平家受到重创也成全富勇忠元的威名,打酱油的山冈尧直只是作出遮断上野城方向进攻的架势,就迫使上野城城主酒井忠尚不敢轻举妄动,算的上为这场战争做出不小的贡献,随后吉良家一路高奏凯歌,顺利夺取中岛城还有刚失守的东条城,然后舒舒服服的在东条城里过一个安稳的冬天。 可是吉良义安却没想过此时的松平元康就像一直受伤的恶狼,虎视眈眈的盯着东条城的一举一动,他丝毫不在乎大河内信贞的规劝堤防。还以为这一战就足以把松平家的嚣张气焰给打压下去,而他这个家督也可以顺利的坐稳三河国主的位置,联合今川氏真一起对付尾张织田家。 然而世事变化无常让人难以预料,就在今年春暖花开的三月初,松平元康命令同族一门众松平忠次率领三千松平军对东条城再次发动进攻,本多広孝亲自担任先锋,松平光次担任后诘浩浩荡荡的杀向东条城。 在出阵前松平军搞出一个特殊的仪式,本多广孝拿出一度胴丸在上带写着“富永伴五郎忠元”七个大字,随后将胴丸高高抛向半空中,并被平岩元重眼疾手快的一刀斩为两段,本多広孝大喜道:“此乃吉兆也!慈善我松平军必将讨取富永伴五郎忠元之性命!” 于是松平军上下士气大振,武士们鼓舞着号子极速出阵,而此时东条城内的吉良义安完全没想到松平家竟然还敢出兵,慌忙之下急命富永忠元率领仓促聚集的一千五百军势出阵应战,而他则派出使者联络西条城的大河内信贞呼叫支援。 富永忠元的本意是不愿意在这个时机应战的,他深知松平家怪癖的性子格外记仇,以他的劣势兵力对抗倍于己方的军势实在是个愚蠢的行为,可是有时候他就无法和不懂军略的吉良义安耐心沟通,尤其是陷入混乱的家督什么话都听不下去,他只有出兵一条路可以选。 一千五百军势走出东条城就立刻依城结阵,摆出随时迎接阵战的准备,很显然富永忠元是打定主意要等待西条城市援军过来,这可把本多広孝给愁的不轻,立刻着大久保大八郎、鸟居半六郎上阵前轮流发出挑衅,可是富永忠元依然咬牙坚持不动。 就这么僵持半个时辰,吉良义安在城内的使者第三次过来催促他速速出兵赶走松平军,而吉良军中的士气浮动也随着长时间挑衅避战而衰落,富永忠元知道自己再这么拖下去没有好结果,便当机立断下令全军出击迎战松平军。本多店孝看到富永忠元突然一改坚守的策略,竟然改成完全陷入劣势的全军出击,当即就决定作出佯装不敌的架势向后撤退,个游神心与李里熟,嘴巴像个破锣把富永家从上到下骂个遍而大久保大八郎、乌居半六郎就像两,还顺带侮辱三河吉良家的家督吉良小昔句港蜘丈断的的姚舰全白安的奴中 第459章千里送亲 富永忠元也不是好脾气的武士,被两个松平武士接二连三的污言秽语彻底激怒,再也没心思保持武士的礼仪,当即就拍马追上去连斩大久保大八郎、鸟居半六郎的首级,并发誓要击败这支桀骜不驯的松平军让他们尝尝失败者的滋味。 他却没发现自己的一千五百军势已经被悄悄诱至东条城外不远的藤波畷,一路追袭厮杀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富永忠元已经累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刚打算驻马休息片刻却发现四周竟然是一大片插满禾苗的水田,这时水田附近的树林里突然冒出许多打着三叶葵旗印的武士,看旗印就知道是松平忠次的本阵。 富永忠元立刻就明白过来,自己铁定是落入松平家的圈套急忙勒兵撤退,就在他准备撤离的时候,一直败退的本多広孝忽然返身杀回来,只用两百军势竟然在这狭小的田间小路上,把富永忠元给杀的节节败退无力抵抗。 因为出阵前那个特殊仪式的缘故,松平家的武士一个个像打过兴奋剂似的没命的冲向富永忠元,俗话说好汉难敌四手饿虎害怕群狼,更何况富永忠元恰逢旧力方去新力未生的尴尬当口,就越发的难以抵挡。 面对十几杆大枪伸到自己面当前,恨不得把他给扎成血葫芦,即使富永忠元勇猛依旧也无法挽救惨败的结局,富永忠元左支右挡苦苦挣扎半刻却发现本阵的军势竟然已经溃散近半,总大将尚未退却而本阵就先一步溃退。让他已经完全无话可说。 又艰难的支撑一会儿,自己的坐骑被几杆大枪活活刺死。富永忠元在坠马的一瞬间被本多広孝的一门众,本多甚十郎轻松刺死富永忠元。并将其首级当场割下作为炫耀战功用意,松平军上下莫不是欢呼鼓舞庆祝这场胜利。 富永伴五郎的旗印随之缓缓倒下,宣告三河正在冉冉升起的明日将星魂归黄泉,总大将战死也足够让吉良军作出全军撤退的决定,而随后赶来的山冈尧直只能阻挡住松平军企图入侵东条城的企图,至于为富永忠元报仇之类的事情不是山冈尧直的职责。 得知富永伴五郎忠元战死的消息,吉良义安整整呆愣一整天没有出来。富永忠元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大将,论关系亲密程度绝非普通的谱代家臣所能比拟的,他的死给吉良义安造成莫大的打击,他完全没想到竟会是自己的将令害死引以为豪的大将。 在愤怒和仇恨中,吉良义安急忙来到西条城求助希望搬来救兵来为自己的心腹大将报仇,可惜的是只能得到模棱两可的答复,因为此时大河内信贞并没有独断专行的权力。只是告诉吉良义安需要重臣谱代们商量以后,再报给春日山城进行批复,总之一时半会不会有结果。 吉良义时拿着这封专程的轻轻一丢,淡淡的说道:“兄长让余为他报仇,可是余根本就没打算要插手三河的事物,为将者最忌讳胡乱伸手去触碰暂时做不到的事情。我上総足利家不愿意碰畿内,当然也不愿意碰东海,兄长自己惹出来的祸端就自己来背负吧!” 本多时正似乎对吉良义安这个纨绔贵族的形象十分不满,厌恶的皱着眉头说道:“说起来三河守殿下可是主动要求不让我上総足利家插手三河的事物吧!才过去两年就损兵折将龟缩于东条城内不敢出现,实在让我等感到无比的失望呀!” 吉良义安在去年年初。从幕府处代为申领三河守的官位,算的上勉强成为三河国的名义支配者。只是这位国主的军政两道水准实在太差,或许只能和朝仓义景比划一下高低,所擅长的无非是和歌茶道礼仪文化,写的一手好字还会做汉诗,蹴鞠绘画也有不俗的造诣,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 想当初今川义元压根没想过要培养吉良义安的治政能力,今川义元当初弄出的所谓“上洛计划”是自己打下尾张驻守清州城主持前方的收拢,嫡子今川氏真坐镇骏府在谱代家老的帮助下学习怎样才能做一个合格的家督,而吉良义安则返回三河国代为看护东三河的领地,让他全心全意的投入到艺术创作的生活中去。 却不想桶狭间一夜风云变,今川家如清晨的朝露转眼间被强烈的阳光蒸发掉,一切就像梦幻泡影全部戳碎,吉良义安仍然沉浸在今川家依然强大的美好愿景中,直到他的心腹大将富永伴五郎忠元之死才呼唤起本该留存的惊愕和惶恐。 松井友闲恭敬的说道:“只是这样以来会不会被三河方面非议呢?似乎对公方殿下的名声有所损伤。” 在以前,松井友闲通常是不怎么插嘴政务之外的事情,只是近些日子也逐渐转型从专才变成全才,屡次谏言都具有很高的水准也受到几次赞扬,这也显现出松井友闲多年历练的非凡奉行手段,另一方面就是耳濡目染逐渐熏陶的结果。 浪冈顕房轻摇羽扇微微一笑道:“这到没太大关系,不能因为是亲族一门就必须千里疾驰,以越后的远水解三河的近火,如果三河守殿不能明白这个道理,那么三河吉良家的未来不会多么美好。” 吉良家的谱代众在议论着三河的策略得失,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应对,而恰逢此时望月吉长受到新的情报,就急忙禀报道:“三河的传来的最新消息,菅沼定盈于野田城宣布脱离今川家,骏府的今川刑部殿大为震怒。 同时吉良三河守殿的控告信传回骏府,指责松平元康无故突袭东条城并杀害今川家的陪臣,富永氏嫡流的富永伴五郎忠元,今川刑部殿随即传令小原肥前守镇実。令其前往东三河吉田山龙拈寺对部分不尊号令的三河国人的人质进行处刑,据闻第一批处刑者为十四人。” “……今川刑部殿难道疯了吗?这样做简直是在逼迫东三河的国人立刻反叛呀!这下可糟了!松平元康可是要得大利了!”本多时正懊恼的敲击地板表示心中的强烈不满。言辞里对曾经效忠过的松平元康没有丝毫的敬意,不过说起来当初他决定追随吉良义时的时候还是个没元服的小孩子,松平元康还在尾张做人质也谈不上所谓的忠诚问题。 本多家两分已经是三河国中人尽皆知的事情,本多弥八郎时正一人的石高就堪比松平元康这个大名的水准,而今又贵为上総足利家的谱代重臣权柄极大,更是远甚于躲在三河冈崎城里思谋进取方向的松平元康。 本多时正瞧不起窝在三河的松平元康到也不奇怪,这十余年里经历过京畿、北陆、甲信、关东的一连串战事,使本多时正胸中的气局变的更加大气恢弘。到如今有娇妻美眷事业也是蒸蒸日上,何其美哉!心里早就看不上三河那一隅之地几千人的混战,对昔日的乡里乡亲难免要待上点不屑的表情。 望月吉长又说道:“另外还有一条重要消息,松平蔵人佐殿也在得知吉田山龙拈寺十四人被处刑的消息之后,便决心舍弃已故今川治部殿赐予的上一字,正式更名为松平蔵人佐家康,同时号召三河的武士奋起反抗今川家的暴政。已经决心要和今川刑部殿彻底对立了。” “真是打的一副好精妙的算盘,掐准这个时机收买三河国人的拥戴,真是个心机深沉狡诈如狐的武士啊。”细川藤孝不悦的皱起眉头,他不喜欢这种心机深沉喜欢做小动作的武士,几乎是本能的觉察到松平家康的动机不纯。 吉良义时察觉到望月吉长欲言又止的样子,一摆手说道:“还有什么消息也一并说出来吧!” “是!松平蔵人佐殿已经派出外交使者前往清州城织田弹正少忠处。商讨两家结为同盟的可行性,据闻松平蔵人佐有一位嫡子刚满周岁,似乎是打算订下一门织田家公主的婚约。”望月吉长一口气把情报说完缓缓退到坐席上就坐。 泷川时益撇嘴说道:“又见结盟!近畿有个三国同盟,东海还要搞个尾三同盟,近些时日里同盟的武家可不少呀!这是要做什么呢?” “为求自保而已。”岛时胜摊开手无奈地耸耸肩道:“谁叫我上総足利家这么强大呢?总要给他们一点喘息的时间。” 细川藤孝摇头说道:“这种对峙相持的格局只是虚假的和平。三国同盟也好两国同盟也罢,只要有一只衰落就会面临崩盘的危机。再公平的盟约也早晚变的不公平。” 吉良义时笑着说道:“三好修理殿、朝仓金吾殿,还有那个浅井勘九郎殿都明白这个道理,想必织田弹正与德川蔵人佐也是明白的,大家都在赌这一天的到来会不会对自己更有利,盟约是一场聪明人之间的零和游戏。 不过说回来,余到是刚和织田家订立盟约婚约,松平元康就跟着跑到清州城订立盟约婚约,织田弹正最近的小日子过的不错嘛!接下来几年里边打美浓,边攻伊势应当是没有问题的,说不定再过三年五载就变成三国上百万石的大大名,风头盖过相模雄狮、甲斐之虎也不是难事。” 在座的谱代家臣都听到那个奇怪的词汇,真田幸隆侧身询问道:“请问公方殿下,什么叫零和游戏?” “嗯?余有说过这话吗?”吉良义时瞪大眼睛露出奇怪的眼神,又过半晌才疑惑地说道:“一定是你们听错了……嗯!一定是的!” …… 四月二十六日,织田家的送亲队伍来到春日山城外,两位少女坐在马车眺望繁华的城下町,心里带着无数个好奇的念头打量如织的人流,在她们短暂的童年记忆里,似乎越后只有终年不断的雨雪和苦寒的生活,从没想到春日山城四周的町並竟然如此稠密。 阿市兴致勃勃的趴在窗前偷偷打量外边的景色,敷屋摊位上摆放着各种零零碎碎的商品。三五成群的町民们聚在摊位前与商人讨价还价,还有挑着担子走街窜巷叫卖吃食的小贩。在路口搭台子表演猿乐的猿乐师,一大群小孩子在大人的看顾下席地坐在台下兴致勃勃的观看猿乐,时不时传来一阵叫好声。 看了半天许是有些困倦就放下厚厚的车帘缩到阿犬的怀里,好奇地问道:“这就是我们夫君治下的领地吗?比清州城大好多,真的好繁华呀!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呢?还有家臣们总是说夫君多么厉害,可是为什么以前阿市从没听说过呢?” “这个,姐姐也不知道啦!只是觉得好像兄长似乎很……”阿犬犹疑半天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小脸露出苦闷的表情说道:“总之怪怪的态度。所以从来没在咱们面前提过殿下啦!其实殿下很厉害的!对了,阿市要用殿下这个敬称哟!” “说起来兄长好像是不太喜欢殿下的样子,送姐姐和阿市过来的时候一直板着脸没有笑过呢!到是归蝶姐姐拉着阿市说了好多话,阿市都快记不住了……” 两姐妹第一次踏入春日山城的本丸时,才发觉城下的町並竟然有这么大,一大片整整齐齐的建筑群错落有致的遍布关川岸边,就连关川的东岸也已经冒出许多建筑群。站在山顶还能看到远处的直江津町,碧蓝的海水上漂浮着一艘艘大船,比尾张的港口大多了。 吉良义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肃比想象中的长相还要好看,还有他的个子真的非常高,阿犬的个头已经在织田家中算是最高挑了的,差不多和织田信长的身高相仿。可是在吉良义时的面前却像个小孩子,额头只能碰到他的下巴。 还有他说话的声音很温柔,眼睛始终盯着她们姐妹俩看眼神怪怪的,他似乎很满意她们姐妹的样子,又带着织田两姐妹来到御所里正式与吉良义时的几位夫人见面。虎御台是个非常善良的正室夫人,不顾已经怀孕四个月的身体亲自拉起俯身行礼的两姐妹。还有已经怀孕的虎御前、香御前也对她们俩说了好多话才离开。 吉野御前拉着两姐妹,还有一个年纪最小还没举行婚礼的义姬一起玩耍飞行棋,织田两姐妹以前玩过这个游戏一起玩的不亦乐乎,织田犬的运气不错一下午连赢几把,阿市的运气则相对要差一些,几次都是最后一名脸蛋上帖了好多小纸条,第一天的恐惧和不适应感就在欢声笑语中渡过。 心思单纯的少女总是能在陌生的地方找到自己的玩伴,才几天的功夫就和望月吉野、最上义姬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织田市告诉她们俩自己最崇拜的就是兄长织田信长,最上义姬则告诉她自己的殿下才是当今天下最厉害的武士,引来织田犬的些许遐思。 作为新娘他将要在这里接受短暂的婚前教导,并在一个月后举行婚礼正式举行婚礼,丹羽长秀代表吉良家的证婚使者被留下来参与婚礼的具体经办,其他的织田家武士则在几天后分批离开春日山城,他们带着一份吉良义时亲笔签署的盟约心满意足的回去复命。 吉良家中对这场婚姻抱着听之任之的态度,谱代家臣团里只有几位奉行兼着婚礼执行的身份,从头到尾只是在婚礼的筹办期间露过几面,根本没打算投入过多的经历营造美好的氛围,到是吉良义时觉得谱代众有些疏懒,传令准备的仔细一些不得出现差错。 窗外月色朦胧,吉良义时搂着望月吉野如玉的粉背缓缓退出来,抵死缠绵的小妇人缩在他的怀里,任由小腹前还杵着半软的大家伙不敢乱动,生怕一时不察再挑起他的欲火又要挨上一阵旦旦而伐,小妇人不敢告诉男人每次自己都会被弄的全身酸软的像根面条,每次想起那事来就越发的没有力气。 吉良义时很喜欢和这个羞涩的吉野御前在一起,同床共枕几个月里从少女蜕变成妇人的望月吉野依然保持着少女时代的特有羞涩,两人行房时只敢小声叫着就像只发春的小猫,听的男人百爪挠心使上的力气也越发的大一些。 寂静的夜晚才过去一小半,这还吃是吉良义时全部实力的三分之一,正当他酝酿着下一波进攻的时候,突然那听到怀里的妇人轻声说道:“殿下,妾身与殿下欢好那么久,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怀孕呀!妾身真的好想要一个小宝宝啊!虎姬姐姐都怀上第二个小宝宝了妾身还是没动静,是不是妾身的肚子不能生小宝宝呀!” 吉良义时抚着怀中女子温润的身躯又有些想入非非,见她一脸忧郁的神情便说道:“吉野的身体没有问题,只余故意不想让吉野这么早要孩子呢!难道吉野不想多玩几年再要孩子吗?” “啊!可是妾身想尽快要小宝宝呀!” “那就生吧!再过几天就是吉野怀宝宝的日子,看来余要多多努力一下哟!” 第460章织田双姝 四月二十八日下総国古河御所,足利藤政在御所中卜问吉凶,最近他沉迷占筮术几乎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家中的事物被他的舅舅簗田晴助监管严密根本插不上手,自己和北条氏政闹别扭把正室夫人北条桂姬冷落在旁边也懒得去看顾。 没有人关心他也没人在乎他的意见,没接受过正统武家教育的足利藤政就像个木偶,只有静静的坐在古河御所发呆的份,自从他被北条氏政冷落以来的日子越发难过,谱代家臣们似乎对他的态度也作出微妙的变化,到如今经常遇到一整天没有人过来请安的情况。 足利藤政也习惯这种冷淡的态度,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他只需要坐在家督这个位置上就没人会管他,于是就自曝自弃的和一群同朋众研究众道,温柔体贴的小姓可比整日冷着连对待他的正室夫人好看的多。 每次他去找桂姬都像进入一个大冰窖,夫妻间只有新婚之夜勉强同房一次还没碰她的身子,他觉得这个女人瞧不起他不学无术的样子,打心底里对北条桂姬厌恶着,从那以后他就搬回自己的房间和小姓住在一起。 这一日他又在密室里和同朋众身体交流一圈,然后研究最新研究的占筮术,卜问吉凶古河公方家的前途吉凶,连续几次占筮都是大凶的结果气的他摔坏几个花瓶,破口大骂道:“你们瞧不起余厌恶余,连这卜签也瞧不起余! 就因为余不懂京都文化不会做和歌也不喜欢茶道。但这又不是余的错误,舅舅他以财政困难为由给免去这些课业学习。还规劝余节俭勤勉不要贪图享受,可是舅舅他却整日花天酒地,最近又迎娶一位侧室夫人,家中的豪富还在余之上!他的钱从哪里来的?还不是夺走余本该拥有的财富!哼!” 足利藤政手里没有钱没有兵也没有粮食,家中的大政都在簗田晴助和一干谱代家臣的手中,他们欺负足利藤政无力掌控家政就趁机安插亲信垄断古河御所的所有收益,每年都以天灾为由编造虚假的明目克扣钱粮。 原本古河御所还算不错的钱粮收益到他手里只有十之二三,每年只有紧巴巴的一千贯永乐钱。却让足利藤政自己养活古河御所的一群小姓侍女,财政困窘之下就连身为关东公方的排场都要被迫取消,牛车的牛被卖掉换钱,小姓被遣散一大半只留下部分心腹,侍女挑出姿色不错的作为侧室,又辞退部分侍女才勉强把收支平衡维持下来。 好不容易获得收支平衡的代价,就是古河公方足利藤政与桂御台的生活条件一降再降。从每天有河鲜变成三天吃一次河鲜,时令蔬菜也变成古河御所自己腌渍的腌萝卜,即诶过就是冷面美人桂御台对他的言辞越发的稀少,甚至出现夫妻俩一连几天不见面也毫无压力的地步。 其实北条桂姬并不是势利眼,只是生来性子沉静不爱说话,本来是打算把她嫁给北条家的谱代家臣人。选都要定下来的时候却因为要和古河公方联姻,强行把她送到古河御所做正室,见惯小田原风光的桂姬一来到古河御所就过上清贫节俭的生活。 自己的丈夫足利藤政又矮又瘦贼眉鼠眼不像个好人,似乎对她也有着极大的偏见,新婚当晚匆匆同房一次竟然没碰她的身子。反而在第二天把她的侍女阿春要过去做侧室,这简直是对北条桂姬极大的侮辱。她的侍女只是个普通的武家庶女,他父亲担心侍女和她争宠还特意选择长相偏丑的侍女跟着她陪嫁。 结果足利藤政这个家督竟然舍弃貌美如花的桂姬,选择要一个长相中下的侍女做侧室,从那以后桂姬就对足利藤政这个夫君产生根本性的不信任,足利藤政也不负众望的和小姓同朋众搞在一起,几年里六个侧室没有一个怀孕的迹象,让桂姬越发觉得自己嫁错人。 家督的权力一点没有也没想过要去反抗,每个月的评定都是在神游天外,到是她这个夫人时不时躲在评定间后面的暗室里听一听会议内容,才发觉那群谱代众联手欺骗自己的夫君,从头到尾不是讲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就是扯一堆牛头不对马嘴的数据糊弄他,足利藤政从头到尾都没有质疑过,只是不断的点头而已。 恨铁不成钢,大概就是北条桂姬此刻的心情,夫君没用只有夫人出马,硬是从簗田晴助手里夺来一份每年两百贯的化妆料,好歹能补贴一下家用不至于让她这个御台所一年到头连件新衣服都添置不起,不至于去寺院礼佛连香油钱都拿不出手。 桂姬也非常能忍耐这么痛苦的生活,每隔几个月往小田原寄去的信笺里从不提自己的悲惨生活,只是足利藤政依然浑浑噩噩不管不顾,最近的花销越发的大手大脚,快要把她辛苦弄来的化妆料给花光了,这让桂姬越发的气愤对他也没有好脸色看。 而足利藤政对此一无所知,他这会儿正苦恼连续占筮不合心意的苦恼中,几个同朋众交头接耳一番就小心翼翼的说道:“公方殿下有所不知,其实我们还有另一个来钱的地方,而且这钱来的又快又稳还没有风险,而且收来的钱还非常多!” “说说看有什么来钱的方法?”足利藤政的精神一下兴奋起来:“能获得多少钱?” 几个同朋众一看有门,就忙说道:“其实是请公方殿下站出来首先倡议反吉良家,就能从三好修理大夫那里获得三千贯永乐钱的馈赠。” “等等!”足利藤政的脸色一变:“你说什么首倡反吉良?这是怎么回事?” “呃……”同朋众没注意他的眼神都变了,稍作迟疑说道:“就是三好修理殿的使者几个月前提过的呀!只要公方殿下作为首倡。出羽陆奥关东甲信的武家大名都会跟着蜂拥而起,一同讨伐越后吉良家。只是因为簗田殿觉得实在太危险而被搁置下来。” “几个月前!余竟然被欺瞒整整几个月,真是余的好舅舅好谱代呀!”足利藤政出离的愤怒,再也无法忍受谱代家臣的弄权,破口大骂:“我古河公方家出了一群内贼!簗田晴助就是贼首也!余早晚要将他杀死,以泄我心头之恨!” 同朋众被他吓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完全没料到这么个人尽皆知的消息竟然能欺瞒家督几个月,又想起簗田晴助曾经数次警告他们要谨言慎行,不要把不该说的给说出来更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有任何情况要及时回报必有重酬,几个同朋众悄悄对视一眼似乎在盘算刚才那番话能卖个什么价钱。 足利藤政撒疯似的咆哮好半天,围着房间绕了几十个圈子不止,直到他有些折腾不动才像条死狗一样躺在榻榻米上发呆,半晌才说道:“那三千贯永乐钱一定要得到!反吉良家也能一报当年让余遭受的耻辱!余要立刻行动起来,绝不能让簗田晴助反应过来!对!就是这样办!” …… 永禄三年六月初,刚入夏的越后还没有特别炎热的感觉。不同于四五月干燥闷热的日子,当入夏以来饱含湿气的海风吹入北陆道给炽热的阳光降温,从六月份开始越后就渐渐进入雨水丰沛的季节。 春日山城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两个身穿白无垢的婚服的女子在众多女子的祝福声中走入婚姻的殿堂,所谓白无垢就是一身洁白的婚服,白色在日本文化里是纯白无垢的意思。就如同白旗的象征如洁白的莲花象征武士坚定执着的信念,所以室町时代的婚礼渐渐出现新娘身着白无垢的习俗,据说是带有切莫出而又返的祈愿的含义。 婚礼上吉良家的几位夫人没有直接参加,而是在偏厅的一处房间里聆听婚礼的声音,最上义姬只能撅着嘴巴望着两个织田家的姐姐先一步结婚。小声抱怨道:“明明是义姬先来的,为什么结婚要放在最后呢!” “义姬妹妹不用着急。该是妹妹的不会跑掉,明年就该是义姬妹妹结婚了呢!”虎姬怀孕六个月大腹便便的坐在太师椅上,让她这么大的肚子席地而坐是很困难的,所以吉良义时特意着人制作几套明国的家具,太师椅与八仙桌就是其中之一,好歹可以放个垫子坐的舒服点。 “我们这些女子当年可都是等过好几年才正室结婚的呢!殿下说早结婚早生孩子对身体不好,孩子会有夭折的风险呢!”沼田檀香这么一说到把最上义姬给吓的不敢说话,井伊直虎拉着胆小的最上义姬小声劝慰着。 这五个女人里除去最上义姬之外都怀上身孕,长尾虎姬、井伊直虎、沼田檀香怀孕六个月,望月吉野也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也难怪最上义姬最近总是嘟着嘴不高兴的样子,几个好姐姐都有怀着身孕就她一个人形单影只的。 最上义姬比织田市还要小一岁多,最上义光担心太早结婚会对妹妹的未来婚姻生活造成不利,于是就刻意请求晚几年再成婚,他担心的是成婚太早万一再怀上孩子,以最上义姬尚属稚龄的年纪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吉良义时恰好也有这个打算,于是就考虑到最上义光本人尚未成婚,正室的大崎夫人还在大崎家没嫁过来,但是织田家方面的要求却是尽快成婚确保联姻的稳固,丹羽长秀担心吉良家再生反复还特意把这条写进盟约之中,吉良家的谈判使者觉得这点小事也不算什么就答应下来。 待吉良义时知道这件小事已经为时已晚,索性就顺着他们的意思双娶讨个吉利便是,虽然这个时代都有十二三岁就让嫡女出嫁的风俗,但是吉良义时还是决定暂时不碰织田市,让萝莉进化成少女再入手会比较好一些。 因为是纳侧室的仪式,所以婚礼举行的规模并不大,只是在春日山的偏厅里举行一场午宴招待织田家的使者丹羽长秀。几位谱代重臣作陪参加这场宴会,吉良义时在宴会上高度评价织田信长的能力。并鼓励织田家尽快走出扩张的迷茫,争取为幕府做更大的贡献。 宴会一直持续到傍晚才结束,酒足饭饱的谱代家臣们各自找地方去享乐去,吉良义时则踏着脚步缓缓的走到婚房里,两位身穿红色打褂的新娘正安静的坐在婚房里,美丽容颜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动人,尤其是两位少女长相极为相似,更让吉良义时生出几分异样心情。 吉良义时斥退侍女随手拉上房门。走过来拉住两姐妹的小手,轻声说道:“早就听说织田家的女子各个姿容艳丽,今日一看果然不是虚言,还是不上妆容的相貌才是最美的。” “殿下……”织田犬有些手足无措的任由他摸着小手,心里如小鹿乱撞秀靥通红的不知该怎么应对,手足无措好半天才慌乱地答道:“不上妆的女人是不能见人的。” 吉良义时端详着这对姐妹俩极为相似的五官相貌,才发觉织田犬的面相更圆润柔弱一些。织田市略带一些英气尤其眼神里充满的生动活力,她的身上仿佛萦绕着一层莫名的气质让人看过之后很难忘却。 洗掉脸上的粉妆,露出她们雪润白嫩的肌肤,据说土田御前这一族也是盛产美女,嫁给织田信长以后生下来的几个子女个个都是美人,织田市的母亲是土田御前的従妹也是位长相不俗的美人。只是命不好在生下织田市以后没多久就因为产褥热而死去。 吉良义时暗暗想道:“难怪阿市会以一介庶女的出身享受嫡女的待遇,她的母亲是土田御前的従妹只是一部分,母亲早逝也是一部分,更大的部分应该还是阿市天生丽质让土田御前生出收养的打算吧!” 就这姿容和气质长大以后恐怕会比织田犬更引人注目,就好比两个绝色美女都是顶尖容颜。但其中一个气质更独特也更加吸引眼球,吉良义时第一次见到她们姐妹俩的时候。同样被她的独特气质给吸引住。 或许是被吉良义时盯的有些久,两名少女轻轻扯动他的衣袖把他从出神中喊回来,吉良义时这才发现自己竟当着两个美人的面发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诶!余可不这么认为,天生丽质的女人素面朝天也是顶尖美人,你们俩就是这顶尖美人,那些寻常女子画的再美也不及你们一二。” “殿下谬赞了,妾身蒲柳之姿能入殿下法眼实乃三生有幸。”织田犬的声音很动听,软软糯糯的把尾张本土的方言给演绎的格外动听,遣词用句也十分考究到是让他感觉眼前一亮,暗道自己竟然忽视织田犬这位大美人的文化造诣,到是有些失误了。 织田市的声音比她姐姐织田犬要清脆一些,就像清越的百灵鸟叽叽喳喳十分活跃,看的出她是个乐天派的性子也藏不住话,才一会儿就把最近在春日山城见闻都给倒出来,她们都是用尾张方言交谈,好在吉良义时出生在三河对尾张的方言也十分熟悉,据说两姐妹刚来到越后的时候,还是望月吉野费了不少力气才晚上沟通的。 吉良义时很喜欢这对姐妹俩,尤其是织田市要格外的注意一些,战国三夫人的名声可不是盖的,好歹他也知道这位奇女子的一些“过去”,只是眼下浅井长政以另外一种方式获得自己的新名字,并成为三好长庆的一门众,织田市也顺势嫁入吉良家做侧室夫人。 吉良义转而对织田市说道:“阿市还记得余做过的约定吗?” “嗯!妾身记得呢!那么妾身这就告退了哦!”织田市眨眨眼睛,露出两个小酒窝:“姐姐大人就交给殿下照顾了哦!一定要对姐姐大人温柔一些,她可是我们织田家里脾气最好的女子呢!” 吉良义时笑着说道:“知道了,小大人快去休息吧!” “殿下为什么要定下这种奇怪的约定呢?一定要到十五岁才能圆房实在太奇怪了。”织田犬疑惑的说道:“像阿市这种年纪的女子,有些都已经生过孩子了呢!比如前田又左卫门的妻子阿松,就是十三岁当上母亲的呢!” “你不懂,女人过早生育对身体不好,阿犬这个年纪到是正好,阿市还是太小了些,让她过两年也是为了生孩子不受苦。”吉良义时很自然的揽住她的香肩,轻轻吻着她的嘴巴轻易的撬开贝齿寻找她的丁香小舌。 “殿下……不要这样……唔唔!”织田犬没想到吉良义时竟然会抱着她亲吻嘴唇,心中既羞涩还带着一点点奇怪的感觉,很快她有发觉一双大手摸到自己的身子,不知怎地她一碰到那双大手就没了力气,整个人就像喝醉酒似的浑身上下软绵绵的。 第461章导火索现 虽然她已经从嫂子归蝶那里得知侍奉男人的一些方法,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总是有些手忙脚乱的,还没想好是该做哪一个步骤就发觉胸前失守,一对秀挺的酥胸被轻而易举的捏在他的手里抚摸着,意乱情迷的少女顺势倒在他的怀里渐渐的衣衫被一件件轻松褪下,春色撩人。 不过一会儿灯火熄灭,房间里传来一声吃痛的闷哼,又过一会儿句咿咿呀呀的传来猫儿叫春的声响,直到半夜时分才缓缓停下来,许是望月吉野怀孕以来好久没碰女人的缘故,吉良义时的**特别强烈,天刚将放亮又开始新的征战。 新妇哪里撑得住他这样的鞑伐,支撑没多久便败下阵来苦苦求饶,吉良义时的**释放不出来只能换上其他办法,到是把这新婚妇人给折腾的不行,两人断断续续的奋战一天以至于织田犬接连三天都没能走出房间。 春日御所就这么大点地方,吉良义时的一举一动不用一时三刻便传遍每个女子的耳中,好在内防区是姬武士到不怕被泄露出去,可是吉良义时这么猴急的举动还是惹来几位夫人的取笑,虎姬怜惜新妇的身子特意送来精心调配的药膏,让吉良义时亲手给抹上以示鲁莽行为的歉意。 吉良义时到也光棍,觉得闺房之乐不足与外人道的事情到也挺有趣,除去每天上午固定的政务处理之外,下午都猫在御所里陪着几个妇人逗乐子,没事带着几个儿子和养女在御所的花园里转悠。竹蜻蜓小风车纸飞机之类的小玩意儿都是吉良义时亲手给做出来的。几位夫人又惊讶的发现吉良义时还有这么强的动手能力。 听到自家夫人连声称赞。他就得意洋洋的表示小时候自己的玩具都是找来材料自己制作,阿菊和胜姬的小礼物也都是他自己制作的,结果几位夫人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强烈要求他补上几分同样的手工礼物,吉良义时又一次干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苦着脸去忙碌手工礼物的大业。 在房间里制作玩具也不得安闲,因为总有小跟屁虫跑过来找他玩耍,这一天吉良义时正在休息就感觉鼻尖上有些痒痒。睁开眼一瞧是吉良义时的养女光姬和明姬,两个小女孩今年三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看到吉良义时醒过来便叫一声往外跑,还没走两步就被捉住。 “咯咯咯……父亲别挠人家好痒痒啦!”两只小萝莉笑着在他怀里扭动挣扎着,两姐妹不但长相一模一样的连喜好也是完全相同,喜欢梳着一样的双马尾扎一样的蝴蝶结,站在一起只有她们的生母阿菊能分辨清楚,其他人包括照料她们的虎姬也分不清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吉良义时知道她们俩都怕痒,就特意挠两下腋窝笑着说道:“小调皮又来找父亲玩什么呢?你们的弟弟醒了吗?” “醒啦!虎千代在欺负松千代呢!珍王丸让我们俩来找父亲告状,就看到父亲睡觉的姿势好有趣。然后就咯咯咯……”这两只小萝莉才三岁大,似乎继承斋藤朝信大大咧咧的性格。平时活泼开朗讨人喜爱,但是调皮起来又让人十分头疼。 “又被欺负了?这次是压在松千代身上,还是怎么回事呢?”吉良义时有些不信地问道:“你们两个小调皮是不是又在里面做了什么呢?前几次可都是你们两个小调皮捣的乱呢!” 两个小萝莉睁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见吉良义时兀自不信的样子就咯咯一笑:“没有!光姬和明姬才没有做什么呢!只是说想看看弟弟们谁的力气大,然后虎千代就把松千代压的起不来了,好有趣呀!” 吉良义时拿这两个宝贝女儿也没办法,摇头失笑道:“就知道是你们俩在捣乱,可不能再这么欺负你们弟弟了哟!不然你们的母亲大人可是会生气的,不要忘记你们的母亲可不像余这么好说话的哟!” 三个最年长的儿子还没到两岁,就是个懵懂的小孩子而已,如果没人教导根本不懂得欺负人,最近一些日子里三个孩子也学会抱在一起扭打,虽然使不上多少力气但绝对不是侍女们教出来的,后来有一次松千代被虎千代压着好久一哭闹才发现两个小孩竟然打闹那么久,随后顺藤摸瓜才抓到两个幕后操控者的小姑娘。 檀香和直虎拿她们俩也没有办法,唯有虎姬这个养母能管束的住,可是虎姬现在怀着身孕特别嗜睡,寻常的御所事物懒懒的也不爱管,就让这两个小丫头整天疯疯傻傻的在庭院里跑来跑去没人管束,侍女们怎么劝说都没有用,吉良义时碰到几次也都是不个管的,只有这对小姐妹的生母阿菊亲自过来让能让两个小丫头老实下来。 近半年里阿菊来的次数也少了许多,斋藤朝信趁着去岁年末回家过年的休整期,就忙着把阿菊叫回家抵死缠绵着继续造孩子,整个冬天阿菊都没怎么出门,偶尔来到春日御所也是红光满面一副被雨露滋养过的样子,这才过去半年也是大腹便便的孕妇形象,算算时日比虎姬怀的还要早一些。 前几天在华之间里虎姬就提起珍王丸断奶的事情,说到嫡子渐渐长大也正好是断奶的时候,正巧这时候阿菊这个乳母和她这个生母也都怀着孩子,不如就让阿菊以后继续做肚子里孩子的乳母,阿菊家孩子的乳母也已经联系到长尾市右卫门家的大儿媳来做,正巧这女子第一胎孩子再过两个月就要临盆,正合适做斋藤家的乳母。 嫡长子珍王丸已经快两岁了,小家伙走路比说话还早一些,不到一岁就能晃悠悠的在廊下走来走去,年初的时候可以熟练的叫他“父亲大人”,到是让吉良义时高兴好一阵子。这还没到两岁就在虎姬的教导下认识一些简单的假名。 吉良义时的本意是这么教育实在太早。不如让孩子玩耍几年再学习也不晚。可是虎姬坚决不同意还拿出一大堆理由反驳他的溺爱,其中就有一条是吉良义时才两岁就接受教育的旧例,到让他这个当父亲的不好继续说什么。 虎姬怀孕以后脾气不小,吉良义时有过丰富的经验知道这时候不能惹她,索性就没事看着虎姬教子每天上演,珍王丸的天赋不错就是陌生的假名两三天就能给记住,这可比他当初学习的时候快出很多,吉良义时随口称赞一下没想到却被虎姬引以为豪。自己的儿子刚出生就有一项超过他英明神武的父亲,这被看作是家业兴旺的预兆。 虎千代与松千代的情况也差不多,有虎姬的榜样在前那是见样学样也给自家的孩子做超前学习,不过两个孩子才刚满周岁就被两个当妈的给教的像个小大人似的,见到吉良义时还直到老老实实的行礼,虽然因为太小每次行礼都会栽倒逗得几个女子发笑,但这几个小家伙执着的样子到是让人很欢喜。 就在吉良义时享受**暖帐的好日子的时候,关东已是安云密布,北条氏政对上総国的制压仍在继续,两万大军团团围住房総半岛不露一丝缝隙。相模水军把房総半岛西海岸完全封闭,通往东海道的海上贸易渠道被彻底封闭。使得整个里见家的城下町日渐萧条,供应物资短缺使得物价飞涨,无论是武士还是农民的日子都越发的苦不堪言。 自从三船山合战的失利以来,北条氏政就像突然开窍似的迅速成熟为一名合格的统率,他积极听取几位前线大将的建议,并对房総半岛侵攻战做出一系列调整,首先就是将速战速决改成长期围困,以阵地战里一场场小胜利逐渐积累起绝大的优势,从整体战局取得压制里见义弘的战略目的。 反正关东三年大灾迭起疫病频发,关东武家的日子都差不多这么难过,关东武士们又向来是各扫自家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一个艰难的冬天挨过来谁手里都没有多少存粮,唯一比较富裕的大块头就是相模北条氏,关东的武士根本没多少力气派兵支援,都想着怎么节省点口粮挨到秋收再说。 所以当这家打算对里见义弘开刀的时候,根本没有关东武家愿意站出来力挺里见家,其中一方面是因为连续大灾手里没粮不敢妄动,万一自己几千军势陷入房総半岛的战事里半年不得脱身可怎么得了,半年的兵粮消耗就足以逼死大部分关东国人,而且就算打赢北条军多半也是得不偿失,总不能相隔百里占据下総国北条家眼皮子底下的领地。 另一方面就是关东武家大多对里见家的人品不怎么喜欢,里见义尧这人的性情用阴险狡诈来形容并不过分,占便宜的时候比任何武家都积极,一旦遇到战事不顺甚至面临危机的时候,他就是第一个跳出来逃跑的,不管这合战还能不能继续打下去,他总要先带着自家的军势跑掉。 这种卖队友保全自己的行为极端引人厌恶,从天文初年的小弓公方足利义明被他无情出卖以来,经历关东天文之乱卖掉南关东大半国人众,又在随后爆发的第二次国府台合战里,表现出色的卖队友才能,成功的坑掉太田康资、太田资正以及下総有力国人结城父子。 就依靠他这一手优秀的坑人技巧,整个关东已经找不到甘愿将后背交给里见家的盟友,唯一可以算作给点支持的常陆佐竹家也就送点粮草聊表心意,其本意还是希望里见义弘能咬牙坚持住而不是关键时刻投降北条家,里见家支撑的越久对其他关东国人就越安全,北条家都忙着打房総半岛,他们能不安全吗? 所以当北条氏政打定主意要硬耗死里见义弘,不但北条家的谱代众没有意见,就是敌对北条家的结城氏、佐竹氏、小山氏等国人众也都是没有意见的,只要里见义弘坚决不服软他们就有办法支撑着里见家不倒台。 反正大不了丢下领地往上述几家大名领地一藏,说不定没过多久便能偷偷摸摸返回房総半岛,重新召集旧部再次拉起烽烟斩获。关东的武士无论是从属北条家还是敌对北条家的。都有一个大概类似的想法。那就是最想看到的是北条家陷入房総半岛的战火,三年五载最好十年八年也没人反对。 宇都宫家的家督宇都宫広纲自从在芳贺高定的帮助下返回宇都宫城以来,因为报酬心切就立刻和那须家顶起牛来,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战事不断根本没怎么停歇,对立的那须家现任当主那须资胤得到小山氏、结城氏的支持。 因为那须氏的家系血筋是被白河结城氏过继而来,所以家系天然就属于结城一脉自然也就和下野小山氏,下総结城氏成为天然盟友,这样就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逼迫宇都宫広纲联合常陆的佐竹义昭,会津的芦名盛氏一起对抗那须氏的同盟。 芳贺高定的外交手腕十分高明,竟然把那须家实际的宗家,现任白河结城氏现任家督结城晴纲也给拉过来做同盟,结城一族的一门众里闹出白河结城氏这个叛徒,就让下野国这个烂泥潭的局势变的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大概是结城晴纲这个家督当的太窝囊,老婆久保姬被伊达家的地主恶霸抢走不说,领地还被伊达家的一大帮亲戚占据不少,结城晴纲也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奥州混不下去就只能把目光转向临近的下野国。恰好下野国的那须氏就是他们白河结城氏过继的嫡子传承下来的家系,结城晴纲便生出觊觎那须一族领地的心思。 可是这个机会实在不太好找。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对那须家下手,所以这事一直埋藏在心里十几年没有说出来,也不知芳贺高定是怎么就找到窝在南陆奥的结城晴纲,几通言辞蛊惑下来竟把他给说动,主动站在那须家的对立面企图用战争夺取那须家的领地以扩大时间衰落的家业版图。 双方的矛盾就以宇都宫广纲与那须资胤的深仇大恨为中心,围绕着南陆奥、下野国、下総国、常陆国四周的几十路国人领主展开一系列大战,从永禄元年就一直打到今年,整整三年的时间小战不停大战不歇,那须家也就莫名其妙的和芦名盛氏、结城晴纲结下仇怨。 就在今年的正月还没过去,双方的军势便在靠近陆奥一侧的小田仓接战,这次也不知那须资胤是不是发疯,或许是觉得那须家处在下野国北部距离会津比较进的缘故,竟然带着谱代大田原纲清、大关高增冲到陆奥和结城晴纲的主力碰撞,双方的盟友汇聚在小田仓不大的原野上展开殊死拼杀。 那须家远道而来明显不在最佳状态,而处在自己主场作战的结城晴纲军势士气高昂,结城晴纲方面的盟友是芦名盛兴所率领的三千芦名军阵参,芦名盛兴就是来蹭个军功不问事情的总大将而已,实际军代是芦名四天王之一的谱代家老佐濑大和守常教。 这位谱代家老的军略出色智谋过人,一眼就看穿那须军此时的状态不好阵形不齐是个好机会,于是就果断抓住空档趁着那须军精神有些松解的时候发动突袭,三千军势突袭四千远道而来的那须军,打的那须资胤猝不及防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原本应该势均力敌的战争却因为这场突袭变成一边倒的碾压战,狡猾的佐濑常教竟然率领中军突袭那须资胤的本阵,而刚从家督争乱中成功脱颖而出的那须资胤还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武士,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凶悍的战法,一时间竟然愣住不知该如何应对。 芦名军一路势如破竹的攻破那须军的本阵,佐濑常教的三男佐濑常秀是为勇将,其率领数十骑冲突那须军的本阵里险些斩杀家督那须资胤,若非那须七骑之一的福原资孝拼命把护卫,这位年轻的家督就要死在这场战争中。 即使有谱代家臣的护佑让他幸免于难,但还是被佐濑常秀的大枪刺中一枪身负轻伤,年轻气盛的那须资胤看着军势逐渐溃败的架势,竟然一时想不开要切腹自杀以保全武士名誉,最后被那须七骑联手制止,恰好此时千本资俊率领一千生力军赶入战场。才把那须军混乱的局势重新维持住。 结城晴纲虽然没有料到会这么顺利但还是及时跟进发起突击。而此时佐竹义昭的谱代重臣担任援军总大将的荒卷为秀。很快也反应过来率军阻挡白河结城氏的进攻,宇都宫広纲所率军势只有三千余众,又被小山秀纲、结城晴朝兄弟俩给阻拦住脚步,双方大战一场最终以那须军小败而收场。 可是仇恨的种子已经埋下并生根发芽,那须资胤也因为自己拙劣的表现而被那须七骑之二的大田原纲清、大关高增兄弟二人产生矛盾,大田原纲清不但是那须七骑的笔头家老,还是那须资胤的亲生舅舅,那须资胤的母亲就是大田原纲清的嫡亲姐姐。 不但那大田原纲清是他的舅舅。家中的首席智将大关高增,以及首席猛将福原资孝也都是他的亲生舅舅,大田原一族在前任家督也就是那须资胤的外祖父大田原资清的经营下,就已经成功的占据那须七骑的其中三席,乃是那须家实际家政主导者。 大田原资清是下野国最富盛名的武士,据说其谋略足以媲美盛年时代的伊达稙宗,武勇不让越后猛虎长尾为景,统兵方略在几十年前属于战国一流顶尖人物,大约就类似信浓国当之无愧的豪雄真田幸隆,乃是位军政谋略都十分出色的优秀武士。 而此人其成名还要追溯到五十年前的永正年间。当时那须一族还是分成上那须氏以及下那须氏两个家族,两家为一门惣领家的名份打的头破血流。对外还要面对野心勃勃的宇都宫家侵攻,可想而知那日子过的有多么艰难。 就是永正年间上那须氏的当主,实际是白河结城氏过继的嫡子那須资永被大田原资清讨取,上那须氏一族绝嗣面临解体的危机,大田原资清就支持自己的主公,下那须氏家督那须资房继承上那须一族的名份,并实际达成两那须合二为一的伟大事业,由此大田原一族成为那须家当之无愧的首席家老。 因为大田原资清的迅速成名,给那须家其余几家带来巨大的压力,其中大关氏上代家督大关宗增就感觉十分恼火,他自认谋略手段不比大田原资清差多少,只是家督那须资房显然更信任大田原资清,于是趁着主家和宇都宫家争乱并陷入危机的功夫独立。 事实证明大关宗增是在吹牛,他的谋略比其大田原资清差的很多,军略更是可以用拙劣来形容,独立不到三个月就被大田原资清击溃,其嫡子大关增次被大田原资清毫不犹豫的讨取,大关宗增也就此绝嗣郁郁而终,完成人生的又一次三级跳。 于是大田原资清就把长男过继给大关家改名为大关高增,后来大田原资清觉得还不够过瘾,又把自己最小的儿子塞给那须七骑之一的福原家,迎娶福原资郡的女儿作为婿养子的家督继承人改名为福原资孝。 就这么一个强大的家族,有三位有力一门众分别占据那须七骑之三,可想而知大田原纲清在家中的气焰有多么嚣张,仗着自己的长辈的身份联合长兄大关高增,怒声呵斥自己的外甥那须资胤不懂事,在战场上拙劣的表现险些致使那须家被击溃。 在家业遇到最大困难的时候,竟然不想着努力战斗以期反败为胜,反而在身负轻伤的情况下想到切腹自杀这种懦夫才去做的行为,若不是有他们那须七骑的联手制止,就险些让他这个鲁莽的家督毁掉这场战争,并直言他这个家督是不合格的。 福原资孝比较年轻没有说话的资格,不过他也觉得自己辛辛苦苦营救家督竟然换来要切腹的结果,心里多少对这个外甥还是有些不痛快的,只是他觉得自己两位兄长还是有些过分的,尤其是大关高增始终板着脸一脸严厉的瞪着那须资胤,就像父亲在怒斥自己的孩子一样,这让家中的谱代家臣多少有些不痛快。 事实证明不单是谱代家臣不痛快,那须资胤这个家督也十分不痛快,他觉得自己两位舅舅实在不懂得尊重他这个家督的权威,再联想起自从同父异母的兄长那须高资,就死在大关高增与芳贺高定联手设计的谋杀。 以前没做家督的时候总觉得那须高资太碍眼,从没觉察到大关高增会是个狠辣无情的角色,只是随着两个舅舅越发专横跋扈的表现,让他就觉得这次当众呵斥自己其实是个阴谋,用意无非是要让他这个家督的威严丧尽,以达到完全傀儡他的终极目的。 往常那须资胤还会考虑到这两位是自己的亲舅舅,又是保举自己做家督的大功臣而始终保持隐忍不发,可因为这次谱代家臣怒斥家督的恶劣行为让他彻底恼羞成怒,于是双方就在军议上争吵起来闹的不可开交,家督那须资胤就此和大关高增、大田原纲清对立。 大关高增一看情形不妙,便立刻通过多年积累的关系联络到荒卷为秀,通过他的中介与佐竹义昭建立联系,希望佐竹义昭过继一个孩子来顶替这个对他不尊重的外甥,不得不说他这一招极大的刺痛那须资胤的自尊心,舅舅和外甥之间的关系彻底闹僵。 就在那须家因为家督与谱代闹的不可开交,宇都宫広纲正为自己的下野联盟无法获得优势而苦恼的时候,下野双雄宇都宫広纲与他的对手那须资胤同时收到来自古河公方寄来的一封信笺,给混乱的下野国又增天一份不可预测的变数。 乌山城天守阁,足利藤政的使者手持一封信笺朗声说道:“下野国纷乱上百年的因由,在于关东武士失去公方殿下的统率而无法团结一心,公方殿下身为关东御所样负有一定的责任,如果公方殿下一如永享之乱前的那样强盛,就不会出现下野国中的纷争纠葛,所以公方殿下立志振作起来,为古河公方之家名张目,特予书信一封要请那须殿前往古河御所一晤,公方殿下又要事相商。” 那须资胤对这个莫名其妙的跑过来的古河公方使者十分警惕,暗想这个北条家的傀儡怎么想起来摸到那须家,找他来扯什么要事相商多半是脑袋有问题,难道足利藤政真的蠢成这样,完全不知道那须家是佐竹氏、结城氏、小山氏等一干反北条的盟友不成。 仔细回想一圈实在想不通因由,就试探着问道:“劳烦天使告知是何要事?”(未完待续。。) 第462章本色演出 古河公方派出的使者其实是他的同朋众,长的眉清目秀仪表不俗到没多大问题,只是说起话来女里女气一看就不是好人,那须资胤好歹也知道众道是个怎么一回事,抬眼一瞧就知道这人多半是足利藤政养的兔爷,心里就有些不爽快。 那虚滋阴对这古河公方竟然派来的这种怪人做使者十分不满,暗骂道:“就这样的古河公方也敢跑到我乌山城,招本家去那古河御所商量要事?不会是让本家和那个公方殿下搞众道之类的事情吧?本家正烦着家里中的纠葛,哪有心思和他搞这些歪门邪道。” 古河公方的使者完全不知道这一瞬间发生的变化,依然笑眯眯的说道:“公方殿下希望那须殿共入反吉良之联盟,讨伐上野无道之军势,还关东一个清平安宁的乐土……” “等等!你说什么?要讨伐什么人?”那须资胤冷着脸说道:“不要告诉本家,古河公方要发讨伐的是那位越后的镇府公,本家不觉得这么匪夷所思的议题会对古河公方有任何好处,更加不觉得会对我那须家有任何好处!” 那须资胤既不聋也不瞎,作为一个智商健全头脑灵活的下野有力国人那须氏的家督,他的见识和判断能力绝对不是那个整天窝在古河御所异想天开的废柴公方所能比拟的,好歹他也经历过战争掌握过家政,知道进退取舍的基本含义。 他有一套忠于自己的谱代家臣班组,还有自己培养的旗本亲信武士,掌握部分家政和财权。虽然能力欠缺无法驾驭专横的谱代家臣团,但也不至于像足利藤政那样只能做个财政大权都被剥夺的提线木偶。 身为那须氏的家督,他也曾跟着已故的父亲那须资政参与过不少关东的征伐战,很清楚越后的那位镇守府将军是个怎样的存在,只是一个上杉弹正大弼辉虎就足以让关东武士为之惊惧。更不用提血战川中岛杀的武田信玄丢盔弃甲的镇府公会是怎样强大的存在。 那须家大小算个下野国有力大名,配下的武装力量零零散散加起来也有七八千人,通常出阵能动用一半到一大半的兵力,作为左右下野国政局变化的有力国人领主,那须资胤觉得这日子过的挺不错,没必要为脑袋抽筋的足利藤政去得罪强大的越后。 这名使者没想到那须资胤的语调如此冷淡,激烈的言辞让他十分难堪和恼火,他在古河御所里他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存在,除了不能给足利藤政生孩子之外,他觉得自己比那个冷傲的北条桂姬更像一个女主人。 簗田晴助见到他最多也就是冷笑一声无视他而已。可万万没想到这个下野国的野蛮领主竟然敢对他吹胡子瞪眼,这种羞辱气的他几欲拂袖而去,只是想起古河公方屡次三番的叮嘱,让他知道这件事情对古河公方家十分重要才强忍下这口恶气,心中默念着终有一天要给那须资胤一个好看。 这名使者依照着足利藤政从三好家讨来的计策。耐着性子说道:“那须殿请稍安勿躁。我家公方殿下的意思很明白讨伐上野国,所以需要关东武家共同出兵夺取上野之地,公方殿下愿意承诺上野国所得领地一分不取全部给各位立功的关东武士分享……” 那须资胤完全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使者恨上他,即使他知道也不会太在意,一介幸进之辈的宠臣而已,即便他随手杀掉也不用担心古河公方会拿他怎么样,只是冷笑一声挥手打断他的发言:“古河公方的设想乍看之下到是不错,只是空头承诺要之又有何用!画出一个大饼就想让我等关东武士为古河公方去得罪镇府公吗?古河公方就是这种态度来为家名张目啊!是不是有些太太不负责任了!” “你……”这名使勃然作色似乎要发火,可是一回头发现周围侍奉的侧近武士按刀肃立,让人心寒的目光在他的脖颈上晃来晃去。他就立刻萎顿下来暗骂一句下野国的鲁莽混蛋,又装出笑脸说道:“其实公方殿下也考虑到这种困难,于是就提出联络那须殿,和宇都宫下野守殿共襄盛举……” 那须资胤的脸色唰的一下变了,刚才只是冷笑现在变成大怒道:“且住!你再重复一遍什么人?” 这名使者吓的一激灵,讷讷说道:“宇都宫下野守殿……” 那须资胤忽然大吼道:“让本家与宇都宫家的恶贼共享什么盛举?古河公方不会是精神错乱了吧?难道不清楚本家和宇都宫家的恶贼是不共戴天之仇吗?这个提议简直荒谬!趁本家没发怒之前请速速离开,莫要热闹本家让贵使难看!” 这名使者气的浑身发抖,单手戟指着那须资胤说道:“你你……你竟然对我如此无礼!你这个疯子!我家公方殿下上于畿内三好修理殿结盟,中有北条相模守殿之姻亲盟友,下联合甲斐、下総、下野、武藏、常陆之武家其威势赫赫不可阻挡,你这个被谱代家臣架空的家督,竟敢对我出言不逊!你就等着大关高增把你流放掉吧!” 气急攻心的古河使者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身后的两名武士硬生生挟住两只胳膊不能动弹,还想怒斥却看到那须资胤阴沉如水的表情,立刻就软下来重新盘坐在原地不敢动弹,那须七骑之一的伊王野资宗是支持那须资胤的一派谱代家老,作为家中的有力武士成名二十多年,乃是上一代那须家首席大将。 他冲着那须资胤轻轻摇头制止家督的冲动,然后说道:“天使提出来的要求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以至于我家主公的情绪有些激动说出不太合适的话来,还请天使谅解我那须家的苦处!不知可否细细道明古河公方此策的详细内容。” 古河使者似乎觉得这位中年武士更和善一些,几句言辞听起来也让他感觉十分舒服,完全不像其他的那须武士一个个凶神恶煞仿佛要生吞活剥他似的,于是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这计谋的来龙去脉全部讲清楚。 自从年初被足利藤政得知有这个反吉良联盟的要请以后,足利藤政就主动派人联络远在畿内的三好长庆,经过堺町的几次碰壁诸多曲折,还真让他找到三好长庆递上自己的结盟要请,希望三好长庆给予他巨大的支持,把古河公方的架子重新搭起来,他可以作为三好家的有力盟友拖住吉良家的后腿不让他轻易前往畿内。 提出来这个条件还是不错的,只是世人皆知这位古河公方的出身经历,他的父亲以及两位兄长离奇死亡拉起关东大乱的序幕,而他登位以后的所作所为令关东武家为之失望和耻笑,到如今古河御所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让三好长庆十分怀疑足利藤政可能就是个空壳子。 不管他到底多么怀疑足利藤政的作用,这张虎皮能在手里运使总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起码能让他知晓关东武家对三好长庆这一手合纵连横之术的真实态度,不过当他从足利藤政的使者口中得知,北条氏政、武田信玄等有力武士对都他的手段不屑一顾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么恼火。 钱撒撒出去连个水花都没见,他三好长庆一世英雄竟然会栽在一群向来瞧不起的关东土鳖武士的手里,传说中关东土鳖武士大脑里全是杀戮,思维混乱而简单只要有钱就能哄住,流浪到畿内的关东武士也很好的诠释这种形象,可为什么他这次竟然会失手实在让他摸不清原因。 有这个使者就好办的多,三好长庆招来谱代家臣商讨对策,如何想办法把这撒出去的冤枉钱变成有效的投资,最后商讨的结果是还要利用足利藤政这个傀儡,哪怕他只是个空壳子也不会影响大局,只要用好他的名份就能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于是才会出现这入夏以来古河公方大肆活动,并跑到乌山城找那须家这一出戏码。 三好长庆的计策很简单,就是要充分发挥足利藤政扯虎皮做大旗的名份作用,四处去忽悠关东武家且要装作北条氏政是古河公方的支持者,并且得到武田信玄的首肯,还联合关东其他武家准备搞一个大动作。 古河御所的草包使者们是肯定无法做到惟妙惟肖的表演,那就只有一个办法让他们蒙在鼓里做本色演出,整个古河御所里除去那个被派往堺町软禁起来的使者之外,就只有足利藤政一个家督完全知情,背后的操控着乃是从堺町特别派出的使者,信贵山城城主松永久秀的嫡子松永久通来一手完成。 据说这位年轻的武士十分聪明,虽不及乃父的智谋幽深如海,但作为一个从小接受阴谋诡计熏陶的年轻武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阴谋的实施与相关步骤,所以让他躲在古河御所背后遥控足利藤政的行动是最好的选择。 第463章共襄盛举 足利藤政的同朋众以及众多小姓们完美的本色演出还真的唬住不少关东武家,让他们误以为关东的几个有力大名已经在暗地里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协议,又因为这代的古河公方是个出名的大草包,让关东的武家更愿意相信这个计谋一定是出自北条氏政的手笔。 许多武家不禁惊叹北条家的隐忍手段,竟然舍得用两万军势在上総国演一出大戏,只是为麻痹吉良家的警惕心理做出的示弱举动,看起来北条家的这位新家督也是个智谋超绝,能耐直逼相模雄狮北条氏康的枭雄人物。 那须资胤也被他成功的唬住,尤其听到这使者照本宣科毫无感**彩的分析里把那须家现在遇到的困境阐述的淋漓尽致,让他感觉脊梁骨都在不断的颤抖着,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尾椎直冒到后脑,六神无主的心里慌乱的不得了。 古河使者虽然水平不高,连外交官最基础的隐忍都做不到,但是他的记忆力还是很不错的,磕磕巴巴总算把一番言辞给说出来:“今年初春那须殿在小仓原取得一场平局,而后又在两个月后的南乡合战里小胜一场,并又那须殿亲手讨取曾经伤到那须殿的仇敌,芦名家的佐濑伝七郎常秀一报受伤的仇恨,由此可见那须殿的武勇和军略都是非常优秀的。 只是大关美作守殿与大田原山城守殿的骄横有些不合时宜,竟然企图联络常陆国的佐竹右京大夫殿迎立一位养嗣子做家督,这样明摆着胳膊往外拐的行为完全背离身为谱代家臣应有的忠诚。更何况那须七党之一以忠勇之心感动天下的群雄。他们这么做是在对其父亲大田原备前守资清殿下一生清誉的亵渎和践踏呀!” “说的不错!”谱代家老伊王野资宗赞同道:“大田原备前守殿是关东武家人人敬佩的优秀武士。他为我那须家做出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没有备前守殿的强力支持就不会有那须家今天的地位,大田原家的那两个小子实在太过分了,竟想用亲缘的身份压制家督抬高自己,实在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那须资胤和满屋子的亲信武士都显露出十分赞同的表情,显然大田原资清在关东尤其是下野国的名声十分响亮,那须家从孱弱到强盛与他有直接的关系,作用就好比给武田家带来昌盛的著名智将荻原昌胜。教导培养出武田信虎、武田信玄两代优秀的家督,为武田家的强盛确立坚实的基础。 古河使者又开始照本宣科:“我家公方殿下的意思很简单,既然大关美作守殿与大田原山城守殿主动连携常陆佐竹右京大夫殿,那么那须殿为何就不能连携北条家作出积极对抗的姿态呢?相信有北条相模守殿的强力支持,必然会改变家中一边倒的局面吧! 另外就是那须殿的仇敌宇都宫下野守殿的情况想必诸君也都知道,宇都宫下野守殿是在多方支持下重回宇都宫城,在此期间迎娶佐竹右京大夫殿的女儿做正室夫人,可后来宇都宫下野守殿依然站到芦名家、白河结城家的一方,对抗那须殿以及佐竹家、结城家、小山家的阵营里去了吗?所谓亲缘与仇恨有时只是一线之隔,只要是对自家有力的事情即使再恶心也会去做的吧!” “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那须资胤迟疑着说道:“只是宇都宫広纲那个家伙一定不会轻易同意的吧?那个联盟其实是他拉起来对抗本家的手段。宇都宫家从来都没有直面佐竹家的进攻,佐竹家只是借本家去对付芦名家以及白河结城家而已。” 这个问题让古河使者有些卡壳。他的背诵稿里似乎没有这方面的记述,好在那须资胤也没打算从他这张尴尬的表情里获取什么有用的信息,待又过一会儿就听这使者又念叨起来:“我家公方殿下已经联络宇都宫下野守殿的重臣家老,芳贺右兵卫尉高定殿下,以及皆川山城守俊宗殿下。 想必那须殿也知道这两位是宇都宫家的有力谱代家臣,尤其是芳贺右兵卫尉殿作为宇都宫下野守的肱骨重臣,为宇都宫下野守能够顺利返回宇都宫城立下汗马功劳,另外他还联络大关美作守殿暗杀那须殿的庶兄那须高资,为那须殿登上家督宝座也做出一些影响力,而这两位都是亲北条的有力武士,主张与北条家关系亲善建立宇都宫家稳固的支配体系,相信那须殿应当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含义吧?” 那须资胤长叹一声道:“这就是本家刚才想获得的答案……果然是北条相模守殿有计划的谋划吗?宇都宫家的家督亲佐竹反北条,宇都宫家的谱代重臣亲北条反佐竹……看起来到是挺有趣的样子,如果本家亲北条反佐竹是不是也能获得同样的效果呢?” 伊王野资宗老成持重,虽不善于谋略却还是能看出这一套分析里有一些微不可查的疑问,于是就忧心忡忡地说道:“似乎会起到相似的作用吧?只是就这么草率的反吉良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呀!” “原来资宗殿也这么认为呀!本家同样觉得很不安心呐!”那须资胤轻轻敲击地板显示出游移不定的复杂心里,迟疑许久依然满怀忧虑地说道:“我那须家与镇府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就这么贸然的得罪似乎不是一件很合适的事情,总觉得这么做会对我那组家造成非常不利的影响!” “我家公方殿下希望那须殿作出加入反吉良联盟的姿态,可以派出少量军势加入关东联军,主力就联合宇都宫下野守殿的军势对付下野国中的反北条国人众吧!想必这样的选择一定可以让那须殿放下心中的忧虑吧!” 古河使者念叨完这句长出一口气,似乎是把一番说辞都背诵完毕,那须资胤又陷入深思之中。于是大着胆子提出要求:“那须殿考虑的怎么样了?不管那须殿最后的决断如何。是不是应该先释放在下回去复命呀!” “那就先请天使回去复命吧!就告诉古河公方殿下……”那须资胤迟疑许久。最后咬牙说道:“本家届时一定前往古河御所共襄盛举!” 六月仲夏还未过去,一场暴风雨袭来预示着漫长的雨季就此拉开帷幕,不知是不是去年的雨水偏少而特意给的补偿,今年的雨水显得格外丰沛,从年初就是暴雪不断到四五月份本该略微干旱的季节也没缺过雨水,直到六月里台风袭来又是连绵不断的豪雨降下。 但凡下雨下雪等恶劣天气的情况下是无法打仗的,无论是关东武士还是北陆的国人都只能窝在家里盯着连绵不断的雨水发呆,越后领内众多家臣们忙着加固河防巡查堤岸。河堤是年年加固次次巡查还是不能让人放心,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再好的河堤三年五载放置不管也必然要出现垮塌。 细川藤孝的夫人沼田麝香也怀上孩子,因为是头一胎身孕让这位勘定奉行忙前忙后侍奉着夫人,怀孕的沼田麝香也格外亲近她的姐姐沼田檀香,隔三差五就挺着大肚子往御所里跑,恰好和阿菊、绫公主,还有已经成婚的长尾阿绪等一群夫人在御所里聊天打趣消磨时光。 这不大的御所似乎要变成越后夫人外交的主战场,随后加入的长尾景信的夫人,真田幸隆的夫人也成为这个小群体里的大姐级人物。另外还有代表上杉辉虎的阿浪也参与其中,并作为新增添的“十日谈”活动的召集人。虽然没能让阿浪和上杉辉虎走到一起,但有事情做到是让她过的到是十分顺遂。 据说这个活动是每十天将春日山城里的各家夫人聚在一起探讨一些话题,比如生活服饰事物艺术品,研究文学文字和歌等等,囊括衣食住行的物质层面以及精神文化层面的所有内容,这个平台是打着增进了解加强稳固的关系,提高夫人素质为下一代教育提供更好的帮助的名义成立的。 虎姬还特意在御所南侧建起一个小庭院,还由虎姬亲自起名为听雨院,据说是取自倚栏听雨之解,单开一个侧门作为夫人们聚会的场所,各家的夫人都使出浑身解数要为加强联络,夫人外交显然成为仅次于君臣之间的另一层关系网。 作为院主的虎姬挺着大肚子没事过去转几圈,还吩咐直虎、檀香、吉野三人各分时间段去那看看,没事还带着自家几个女儿、儿子也被他们到听雨院里玩耍,每个白天都能听到春日御所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让吉良义时这个御所样反而被冷落在一旁形单影只,幸福的烦恼大概就是这样,总有一些小事让人牵肠挂肚。 松井友闲的夫人也是沼田七姐妹的大姐明香,就在上个月初才诞下嫡子松井新太郎,早早的就和细川藤孝家定下姻亲,说是认准细川家的长女一定要嫁给他们家嫡子做正室夫人,细川藤孝也乐得先预备一门姻亲关系,算是连襟之间的一次关系加强。 所谓沼田七姐妹就是沼田光兼和继室崇安院所生的七个女儿,又被吉良义时戏称为七朵金花,七姐妹里的长姐明香是松井友闲的正室,二姐円香是浪冈顕房的正室,三妹檀香是吉良义时的侧室,四妹麝香是细川藤孝的正室,还有五妹国香、六妹芸香、七妹蘅香待字闺中尚未出嫁。 有苗头已经显示沼田光兼有意将国香嫁给渡边守纲,其父渡边高纲因为功提升为侍大将,在三河派武士里属于实权很强的武士,很早就出名并且乐于充当伯乐扶持许多三河武士,渡边守纲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是有他这个父亲的人脉可以轻松继承庞大的资源。 另外还打算把芸香嫁给刚元服的村上国清,作为村上义清唯一尚在人世的嫡子,村上国清甫一元服就编入上総足利家的直属马迴众接受全方位训练,他的父亲村上义清在上総足利家的体系内也是地位非常特殊的一个人,虽然不是谱代家老却享受谱代家老之下第一人的尊荣,比另一位特殊人物长野业正还要高一些。 沼田光兼的联姻大网已经悄然张开。几乎囊括上総足利家的诸多谱代重臣。他这一行为被长尾一族视作是居心叵测的行为。任何一个大名家的谱代家臣这么明目张胆的联姻都是很危险的行为,很容易就会演变成伊达稙宗、长野业正、大田原资清这种人物,进而诱发极大的危险。 包括长尾景信、长尾政景曾经数次有意无意的在评定会上提起过,吉良义时很清楚长尾一族对沼田家这种行为的忌惮和不满,他甚至还清楚上杉辉虎多少也是对沼田家是有些不满意的,尤其是沼田光兼曾经在私下里流传出一些攸关嫡庶问题的危险言辞,就让长尾家觉得此人十分不安分。 好在这个苗头还掩藏层层迷雾之中,沼田光兼从没有得到过重用。在家中的地位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奉行次官,而且是属于挂闲职事物较少排位最后的次官,并不具备参加高级评定会的资格,至今还没有被吉良义时招入天守阁问策的待遇。 其地位莫说是谱代家老第一人的上杉辉虎,就是比起长尾景信、长尾政景、本庄实乃、中条藤资也差的很远,比不得差不多同级别的柿崎景家、斋藤朝信、北条高广、黑川清実等人,只能和职阶低他许多的泷川时益、岛时胜、本庄繁长这样的年轻人比一比高低。 沼田光兼加入上総足利家以来就基本没做过太多事,或者说吉良义时从没想过让他做事,大多数时间都用在研究猿乐、茶道、和歌等文化方面的培养,在奉行众的内部会议里基本没有发言权。来往比较密切的是逃难过来的德大寺公教,反而和他的几个女婿关系谈不上密切。最多的一次帮助也就是几个人帮着沼田光兼弄到若狭越前取次役的职务。 聪明的武士不会问没有意义的问题,所以上杉辉虎没有问吉良义时放纵沼田光兼肆无忌惮联姻的缘故,因为他他很清楚即使询问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沼田家只要还是个无权无势的外戚家族,即使他的动作再大也不会影响到任何人。 而且沼田檀香似乎并不喜欢沼田光兼喋喋不休的唠叨,反而与应该敌对的正室夫人虎姬成为一对好姐妹,自从檀香的儿子松千代出生以来,就以不方便为由中止召见父亲沼田光兼,这被长尾一族视作是沼田家不成气候的表现之一。 站在春日山城五层天守阁上凭栏眺望,在白茫茫的雨幕中春日山下的直江津町已经亮起一盏盏灯火,吉良义时淡淡地说道:“上総足利家这么庞大的身躯难免会出现一些磕磕绊绊,有些矛盾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总比隐藏在水面下更安全。 余希望利用沼田光兼这条线牵扯住更多家臣的注意力,把家臣们从老谱代派和新谱代派,越后派以及非越后派的内斗中解脱出来,还希望用血缘姻亲关系逐步代替注重地缘领地的习惯,看得见的亲戚总比看不见的盟友更容易防范,还因为……”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团结协作与内部竞争如何衡量比重永远没有一劳永逸得以解决的方案,上総足利家的内斗就从没有停止过,哪怕再聪明的谋士也免不得要为自己的圈子争取更多的利益,每个人都有亲朋故友人情往来少不得半分,更不用说战国时代复杂的人际关系让任何人都无法摆脱。 几年前吉良义时就发觉谱代众之间都有天然的势力圈划分,不会有其他武士主动靠近另一个圈子,比如信浓武士不可能进入越后武士的圈子,同样的又根据下向越后划分为老谱代和新谱代两个圈子,每个圈子都有一大堆复杂的关系和规矩让人挠头。 他就觉得这种依托地缘因素建立起类似同乡会的固化势力圈,对于家督对家业的统治是十分不利的,于是就抬出沼田光兼让他做一个搅局者,凭借沼田家女儿多以及攀附吉良义时这个女婿的优势大肆搞联姻活动,渐渐的还真让他把传统的地缘势力圈给搅黄。 就比如谱代家臣对立严重内斗激烈对家督是个灾难一样,谱代家臣团表面和和气气仿佛一潭死水般其实对家督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大宋朝的看家绝技异论相搅在他的手里逐渐纯熟,而他用的办法就是把沼田光兼当作手中的一枚棋子,搅开这一潭死水让它泛起更多的波澜再伺机而动。 窗外的雨势渐渐增强,淅淅沥沥的小雨变成瓢泼大雨,吉良义时疲累的晃动脖颈暗道:“在京都的时候还不觉得当家督有这么疲累,直到下向越后以来才日渐感觉到压力越发的增加,最近也越发的懒散不爱活动,忙里偷闲也是躲在御所里陪着夫人孩子们,偶尔除去鹰狩一次都是前簇后拥数百人护个严实,再也找不回刚来越后时自由自在的感觉……这就是家督的命运吧!”(未完待续。。) 第464章龙兴寺随风 永禄三年七月,越后直江津町西南妙觉寺内,朝山日乘与虎哉宗乙各持棋子正在弈棋,室内香炉里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窗外风铃轻轻晃动屋檐上的雨滴轻轻落下,远处的水竹发出叮咚的声响,一派和谐安宁气氛让人不自觉的放松。 年过三旬的虎哉宗乙到和几年前一样的年轻,手持黑棋静静的盯着棋盘凝神沉思,粗茶淡饭没有损失他半分从容淡定的气度,经过几年的禅修渐渐有些一代高僧的气质,他早已不是昔年一文不名的年轻僧人而是越后知名的学问大师,高深的禅理和卓越的文化素养使他的名声渐渐传到关东。 随着吉良家的声势日渐提高,这座并不起眼的妙觉寺也随之成为越后乃至关东引人注目的地方,来自各地的商旅都会在妙觉寺逗留片刻上一炷香祈求平安幸福,传说中在这座寺院里上香就会被神佛保佑,因为神佛对上総足利家总是格外的青睐。 虎哉宗乙在离开京都之前,曾经在妙云寺里听候快川绍喜的教导,他的授业恩师就传给他“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八字真言,由此虎哉宗乙便努力贯彻知行合一的理念,除去实施笔耕不辍的做记录以外,这些年并没有窝在直江津这一方小天地里足不出户。 他就像个苦修士那样轻车简从,只带着几个徒儿走遍大半的北陆、关东,并造访过信浓的饭绳山,出羽的羽黑山等修验道场,还和真言宗的山伏僧人一道禅修过半年有余。这些年从美浓国到京都的诸多名山大川,再到下向越后以来走访的诸多地方,所记录的山川地理、文化风俗方面的游记足有尺余厚,这其中就有他的亲笔记录也有口述给徒儿做的记录,内容之丰富保罗万象成为一生的游记。 而朝山日乘则越发的身宽体胖。原本雄壮的个头也慢慢有些横向的趋势,一张富态的胖脸红光满面连带着凶神恶煞的样子也减少七八分,嘴角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就像个弥勒佛似的,这会儿他手持白棋呆愣许久不知该如何落子。 朝山日乘的白棋大龙已经被拦腰斩成两截,而黑棋一方已然势不可挡开始四处分割围剿白棋,朝山日乘眼看这局已无继续争斗下去的必要便索性丢下棋子认输,放下心思转而欣赏窗外的风光,说道:“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摩诘居士的诗清雅如这雨后的兰花,看着只是初读便有一种让人心旷神怡之感呀!” 虎哉宗乙放下也丢下棋子,望着庭院里的假山溪水淡淡地说道:“东坡居士曾说过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善于表现幽静山水和恬淡从容的心情,让人读后有爱不释手之感。” 清风吹散云彩露出久违的太阳,一缕阳光落在屋檐下渐渐庭院里响起蛙鸣蝉叫,二人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显然是沉醉在安宁祥和的雨后美景中,恰而此时前庭传来一声吵扰声打断他们的安宁恬淡的心境。 一个小沙弥匆匆跑进来,说道:“师父,杉浦法桥又开始闹了,几位师兄制他不住呀!” “果然又是杉浦法桥……”虎哉宗乙苦笑一声,无奈的摇头说道:“由着杉浦法桥去闹吧!只是注意莫要他让伤到人就好。” 这小沙弥连忙领命退下。朝山日乘捏着长长的胡须若有所思地说道:“公方殿下怎么会想起将这一向宗的法桥送到妙觉寺里加以管束呢?贫僧也试过这杉浦法桥的能耐,以贫僧这一身蛮力竟扯不动他,就这一身怪力果然是非同寻常之辈呀!” 虎哉宗乙说道:“公方殿下的想法如天上漂浮的白云无法捉摸,不过这位杉浦法桥到来这大半年里确实越发的收敛火气,半年前还是每日都要闹上一会才能睡下,不是伤到寺内的护院武僧就是砸坏伽蓝惹出风波,现在已经降低到十天八天才会想起闹一闹,已经许久没有伤人了。” 朝山日乘呵呵笑到:“这应当是宗乙大师的度化的功劳,贫僧这日莲宗的佛子不是也被宗乙给度化了嘛?整日禅坐精研佛理修生养性,到是逐渐将这肥胖的体重给降下来了,果然还是在这佛寺里待上半年总是好的,这几年来回奔波着实对身体不好呀!” 身为吉良家的外交使者,朝山日乘当然不能整日无所事事的呆在寺院里坐禅发呆,这几年上京沟通朝廷幕府,联系寺社僧团以及各地的大名会晤着实没少走动,包括播磨国调略的前哨联系也是朝山日乘做的,丹波国的波多野秀治,河内国的畠山高政,以及大和国的筒井顺正也都是他代为引荐给本多时正由他上手操控,没有他这些年在畿内的东奔西走便无法施行这一次反制三好家的策略。 朝山日乘本就是个不禁五戒的花和尚,在畿内迎来送往过惯浮华的生活就不免要逐渐身宽体胖起来,这次因为吉良家的战略调整又把他暂时调回来休整,于是朝山日乘就跑到妙觉寺赖着不走,这半年里小日子过的到是挺滋润,不但减肥成功还让脸色越来越好。 面对朝山日乘嬉皮笑脸的表情,虎哉宗乙有些无奈的说道:“此语且可不可传出去,贫僧可没有度化日乘大师,那是日乘大师戒了荤腥,整日在寺内吃些粗食的缘故,可不是贫僧度化日乘大师呀!” “哎,都差不多都差不多……”朝山日乘正要说话,句瞥见那小沙弥又一溜烟的飞跑进来道:“师父!杉浦法桥安静不闹了!他被挂单的那位随风小师傅给说服了,还向神佛发誓以后再也不闹了。” “噢?是龙兴寺随风吗?他又对杉浦法桥说了什么?”虎哉宗乙有些意外地说道:“杉浦法桥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说话了?贫僧可是劝过好多次都没有效果的。” 小沙弥嗫嚅着说道:“只是看到杉浦法桥被随风小师傅说了几句就安静下来了,具体情形徒儿也不知晓。” 朝山日乘疑惑地问道:“这龙兴寺随风是何许人也?” 虎哉宗乙说道:“这位龙兴寺随风到勉强算的上贫僧的师弟,乃是家师希菴玄密推荐来的优秀人才。据说其本是陆奥会津地方有力国人芦名盛氏的同族一门众,俗名芦名兵太郎,十四岁在会津道树山龙兴寺出家得度,没多久便前往粉河寺拜在僧正皇舜大师门下,又过两年前往畿内延历寺、三井寺、兴福寺以及妙心寺修行。前些日子拿着家师的推荐信来到妙觉寺挂单修行,到如今才二十四岁而已。” “原来如此,天台宗的挂单年轻僧人呀!”朝山日乘咂咂嘴说道:“在畿内几家大寺修行……看起来也是位遍才无双的学问僧,能劝住杉浦法桥便是因为这个缘故吧!这么年轻就有如此才具,看起来真是位前途无量的优秀佛子呀!” “大概是这样吧!”虎哉宗乙淡淡地说道:“只是这位随风师弟来到越后似乎有其他想法,最近一直在直江津附近化缘修行几乎没怎么在寺里居住,不知今日怎么就碰到杉浦法桥又把他给劝住……” 朝山日乘笑着说道:“年轻僧人总是更喜欢体验生活,就像宗乙大师不是也行过万里路了嘛!多走走多看看终归是好的,窝在寺院里做学问研究佛理终究是个只会读经文的书呆子,宗乙大师常说的知行合一大概就是这个吧!” “前些日子。随风师弟曾找过贫僧,希望贫僧代为引荐他见一次公方殿下。” “噢?要见公方殿下呀!这是什么意思呢?”朝山日乘扶着下巴凝神思索道:“会不会与会津芦名氏有关系?” “这个贫僧就不知道了。”虎哉宗乙不置可否的摇摇头说道:“贫僧正打算拜见公方殿下,就顺道带着他前往春日山城,能不能见到公方殿下就看他的缘分了。” …… 几日的云歇雨收并不是雨季的结束,才几日的功夫又是风云突变山雨欲来。狂风骤雨伴随着雷鸣闪电来的比往日更加猛烈。越后几条河流同时暴涨给泄洪疏浚带来巨大的压力,好在信浓川与阿贺野川开挖的新堀川纷纷投入使用,给行洪泄洪带来极大的便利,确保洪峰泛滥期间没有造成堤坝被冲垮,农田被淹没的恶劣事件。 新潟町建立的重要意义之一,就是为经常河川泛滥的信浓川、阿贺野川带上笼头,让两匹烈马更加驯服能化为越后农民所能使用的水力资源,几条新堀川构成枝杈状的河道网逐渐蔓延到海岸线上,不但可以行洪泄洪冲刷干潟,还具有灌溉土地扩大水田面积的重要作用。 若非吉良家有这一套完备的制度。只怕今年的秋收情形会比去年更加严峻,关东地区传来的消息远比吉良家臣团想象的要严重的多,镰仓也是狂风骤雨一刻不停海堤被冲垮多处,海水倒灌农田被淹给北条家造成巨大的损失。 甲斐也被一场狂风暴雨摧残的十分凄惨,种植的大麦近半损毁已成定局,南信浓有三分之一的大麦受到损失,北信浓与上野受灾形式相当严峻,至于关东其他几国的情况多半也不会比这里更好,就连骏远三一线以及尾张伊势两国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失。 春日山城评定间里群臣云集,吉良义时面色严峻的盯着一组损失数字,冷声说道:“又一次连续三年的大灾,这已经是近十年来第二次连续三年受灾了吧?自从应仁之乱以来这近百年辰光里,且不说人为制造的兵火不断,就是天灾也日渐频繁起来,近十年里总有七八年是灾年,丰收变成一场可望而不可及之事,或许往后的日子会跟更难过,诸君要早早做好心理准备呀!” 浪冈顕房惊讶地说道:“公方殿下的意思是?” 吉良义时慢慢说道:“诸君当知道但凡幕府更迭,王朝兴替总是以爆发大规模的天灾为起始点,这一点可以参考明国历史便可知道其中的变化。天灾兴起兵火即生这是规律,其因由无非是武士农民都吃不饱饭就只有掀起动乱!根据余的多年精研发现历史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严寒袭来,异常天气成倍的向上增长,不但是我日本一隅之地是这样,便是大明国也是如此。” 细川藤孝点头道:“这个臣下确实听明国的商人说起过。大约是二十年多年前曾出现过数次七月陨霜,八月雨雪的恶劣天气,不是天寒地冻雨雪变多就是连年干旱,就连江浙一代的温暖地区也难逃这个厄运,所以许多海商才会铤而走险做其走私的行当。” 本多时正言道:“弘治四年西国大风雨,尼崎、别所、鸣尾、今津、西宫、兵库、前波、须磨、明石遭遇津波袭击,狂暴的海浪冲垮堤防冲毁村庄并卷走岸边的诸多渔民,对西国多地造成的人口及农业损失无法计量,西国赤松家受损尤为严重,所以才给我等调略的可乘之机。” 吉良义时知道小冰河期的巨大威力。大明帝国被拖垮一部分原因是畸形的整体内部朽烂,另一部分原因就是可怕的小冰河期带来连绵不断的灾难,《广东通志》上记载“正德元年,琼州府万州雨雪”,“正德四年。广东潮州陨雪。厚尺许”,这琼州的名字很显然就是海南岛,由此可见这得多么寒冷的季节。 此事不宜深谈下去,否则很容易带出接连不断的问题,所以吉良义时只是浅浅的吩咐几句便说道:“天灾总是不可避免的,我等也无力干预,但是人祸一定要竭力阻止不能任其泛滥成灾,而后诸君的重点就要放在往后的防治灾难上,抗旱防涝尤为重要。” 接着就是讨论飞騨国传来的情报,自从跟二月底出兵飞騨以来。安田长秀的经略真可谓顺风顺水毫无阻难,自称国司姊小路氏的三木良赖东拼西凑的一千五百军势,在越中军的猛攻下没坚持多久便像那冰雪如烈日般消融不见,三木良赖与三木自纲父子被当场俘虏,所谓的三木联军顿时做鸟兽散。 身处飞騨国北部的有力国人,江马时盛则早先一步发现情势不妙急忙降服,并成功的由降臣蜕变成带路党为越中军打前站,随后加入越中军的飞騨国人越来越多,没过多久便膨胀到四千余众,几乎囊括绝大部分飞騨国人众的力量。 三木家的所有领地都被平定,不愿意降服的顽固者只能带着几十个兵丁瑟缩在小城砦里,企图用这一丁点力量击退强大的越中军,他们充其量也就是个小村庄的地侍领主,拉几十个兵丁跑到山上的城砦里准备坚守,结果左等右等不见越中军杀来,自己反而因为山上城砦里的粮食吃光又给饿跑下山来。 就这么一群逗人发笑的飞騨国人还真让他们拖拖拉拉坚持一个多月,到不是说他们有多么厉害的战斗力阻滞越中军的进攻,而是安田长秀有意识的放纵这些抵抗坚决的国人逃回去,然后再一点点收拾他们方便改易本领。 这些小城砦的城主本事不大拉壮丁的能耐到不小,大到两三百农民小到十个八个壮丁的城砦都有,安田长秀所率领的越中军就像一辆开足马力的压路机似的一路碾压过去,这一切做的还算顺利,几乎以无伤完胜的战绩打赢一场又一场小规模的笼城战。 但是很快就遇到一个刺头挡路,那就是躲在飞騨国西部庄川流域的归云城城主内岛氏理,此人自称飞騨国第一流的英杰人物,只是因为地处最偏远的御前岳以西,连接飞騨国的单项通道被掌握在手里就可以关起门来做山大王,唯有一条通往飞騨以外的道路就是庄川。 安田长秀在此之前并没有想过内岛氏理会反抗他,他所率领的越中军也没有选择更加清浅的庄川进入飞騨,而是走神通川的主要支流宫川侵入,所以当大军陷入飞騨东部的大片盆地之中以后,就没办法对群山遮蔽的归云城发动进攻。 无奈之下只有传令给越中的大熊朝秀,让他转告吉良水军及时掐断庄川流域上游的对外贸易,并顺着庄川侵入内岛氏的白川乡,这白川向是孤悬于群山之中的一处河谷,下场的河谷里常驻人口不到八千人,除去越中的一条水路以外完全可以称得上与世隔绝,因而被飞騨国人称作陆上孤岛。 内岛氏理原本也没打算死扛下去,只是想借着地利之机抻量一把换点好处来,他就算准吉良军的主力都在宫川流域多半不会大费周章的绕过来,所以就作出一副我不怕你的架势,还在白川乡对豪族地侍吹嘘自己家的归云城是天下第一坚城,即便名震北陆的吉良义时、上杉辉虎亲自前来也照样拿他内岛家毫无办法。 ps: 法名随风者,是为南光坊天海也。 第465章惩罚冒领之徒 他说的到没有错,归云城确实可以称得上一座非常坚固的山城,这归云城竟然建在一千六百多米高的归云山上,索性内岛家的曾祖父内岛为氏还没有疯狂到跑到山顶建城,而是在西侧山势较为平缓的地方建立的归云城,即使如此这座高达一千两百多米高也足以冠绝整个日本的所有城堡,称它为天下第一高度的坚城也豪不为过。 面对这么高的山城且山上的城下町里还居住着四百多户居民,山下的庄川附近还散居着千余户居民,庄川下游把守进入飞騨大门处有一座荻町城把守,上游还有一座向牧户城作为后诘,这套防御体系几乎就把归云城给结结实实的防护住完全不怕任何进攻。 内岛氏理能有这么大的勇气摆出架势对抗吉良家也是基于地利上的强烈自信,随后的发展似乎也证明吉良确实没打算对他怎么样,接连一个多月似乎是没有打理内岛氏理的样子,这让他一度洋洋得意的吹嘘好久。 可是总这么吊着也不是个事,内岛氏理就开始盘算着是不是可以主动投诚,并以此换来通过庄川进入越中经营的免许权,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吉良水军以五百军势突袭荻町城,并成功俘虏毫无防备的荻町城城主山下氏胜,而后侵入白川乡完成制压,速度之快吓的内岛家的武士屁滚尿流。 内岛氏理被困在山上那真是欲哭无泪,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绝对的实力差距下只能被无情的碾压。吉良家连百分之一的力气都没拿出来就轻而易举的打下白川乡,在此之前的吹嘘就像是在嘲讽他的无能。吉良水军用绝对的实力狠狠的抽在内岛氏理的脸上,把他的脸都给抽肿了。 归云城东拼死凑的五百守军完全不敢下山,军心和士气已经跌到临界点上,内岛氏理对此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动员家臣咬牙坚守下去,这一守就是两个月归云城终于撑不住开城降服,原因是城里没粮食马上要饿死人了。 内岛氏理苦着脸被捆缚着送往越中在押,同样被俘虏的三木良赖、三木自纲及其一族也被押送到富山城看押,直到六月初安田长秀才顺利完成对整个飞騨国的制压。攻破大小国人众数十家夺取飞騨国的大片领地,而后才有这封记录详实的情报传来。 吉良义时将情报递给上杉辉虎,经过谱代众一一流转观看又传递回来,而后说道:“诸君都说说看,该如何处理呀?” 本多时正毫不犹豫的第一个发言:“臣下以为这内岛氏理与三木良赖理应重惩,对这两家不服管束的国人进行惩戒,才能有效震慑飞騨国人众使其不敢再生作乱之心。” 直江景纲皱眉说道:“这样做不妥吧!怎么说这三木良赖也自称飞騨国司姊小路家……” 本多时正言辞激烈地说道:“恰恰就是因为三木良赖自称飞騨国司姊小路家才不可轻饶。此人以一介出身低贱的低级武士,不过飞騨国司姊小路家尚有亲族一门留存的事实,强行篡夺家名且以中纳言自称! 此等恶劣的行为若是一开,以后什么武家都能自称名门,或许会闹出杂姓国人自称河内源氏嫡流,出身卑贱的农民自称天皇落胤的恶劣事迹。为保朝廷与幕府秩序的安泰,此滥觞是万万不可开启的呀!” 浪冈顕房也罕见的作出明确制裁的表态:“时正殿所言不错,此例切不可开!臣下听京都的公卿传言,这三木良赖已经想朝廷递交申请中纳言的起请文,里面的错字连篇假名一堆让朝中公卿观后无不极尽嘲讽……而公方殿下贵为幕府贵胄以保卫幕府存续为己任。就更不能放过这个妄称公卿名门的奸贼。” “这三木良赖实在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呀!” “我看他是活的有些不耐烦了吧!冒充名门可是大罪,在以前可是要腰斩弃市的!” “现在也可以这么做啊!朝廷律令幕府法度都没变!” “可是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这三木家似乎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你就说错了吧!三木良赖冒充名门就是最大的伤天害理,其恶劣之处十倍于杀人放火!” 武士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并很快形成统一的态度那就是全力制裁,见时机成熟可以动手,吉良义时就当即拍板言道:“三木良赖及其子三木自纲、三木顕纲冒充飞騨国司姊小路家证据确凿,罪大恶极判绞刑,以儆效尤!三木一族及其家臣所领全部改易,三木一族及其家臣族人流配佐渡岛另行安排,内岛氏理一族就此改易,一门谱代全部流配佐渡岛。” 在众臣凛然应诺中,就此宣告飞騨国名动一时的强大武家就此烟消云散,领地改易一门谱代被打包送往佐渡岛流配,无论是称霸飞騨的野望也好亦或是追求名门的渴望也罢,在强大的实力面前就像戳破的气泡就此幻灭。 相比之下内岛氏理简直就是个倒霉鬼,一不小心撞在枪口上走了霉运被流放到佐渡岛开山挖矿,不过他也就此因祸得福躲过阖族覆灭的悲惨命运,或许能换种方式以平民之家把内岛氏的家名给传承下去。 其实三木良赖早在几年前就开始自称姊小路良赖,并从朝廷那硬骗来个従四位下右卫门督,去年就开始要求朝廷封他个中纳言来当当,结果朝廷觉得你这个冒充的豪族也太过分了点,不太愿意给他而是拖着不答应。 根据吉良义时的线报得知朝廷似乎有认可这一族的意思,不过要降一个档次换成従三位参议,好歹这姊小路家也是朝廷公卿里的几根独苗。有领地就是比呆在京都要吃香,哪怕他这个冒牌货只要四时的供奉不少一分。京都里的正牌子们也咬牙认了。 吉良义时也觉得朝廷这么卖节操早晚要完蛋,就像历史上被织田信长玩坏之后,就破罐子破摔认下那个猴子秀吉做关白左大臣,连天皇也干脆封个第五姓丰臣朝臣给他,他那位义正词严的义兄近卫前嗣也认猴子做犹子,这简直就是大乱套的节奏。 这也就难怪后来乌龟家不懂规矩,作出各种逾越甚至欺压朝廷满朝文武,甚至踩到他们的脑袋上作威作福。那帮公卿也只能窝在心里撒闷气,别管心里有多厌恶可表面上还要作出顺服的姿态,而后才会出现幕末维新又一次朝廷倒幕的故事。 镰仓幕府北条得宗家的执权就是他们家的前车之鉴,可土豪家族完全没意识到有这么回事,完全不知道设立京都所司代以及在大内里安插御附武家,比起得宗北条设立的六波罗探题监视朝廷还要更加苛刻,搞出一个参勤交代逼迫大名和逼死御家人的大番役有什么区别。更不用说乌龟家干出多少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差揪着天皇摄关家的脸猛抽耳光了。 乌龟家始终是在往一条死路上勇敢的迈进,努力的作死且作的一手好死,乌龟家完蛋根本不值得同情,这只不过是把乌龟家两百多年来不断惩罚、改易各地大名,欺压侮辱朝廷所积累的怨恨在这一刻集体爆发出来而已。 吉良义时讨厌这种肆无忌惮的武士。逾越千年传承的规矩法度又无法建立一套更加完善的体系就是个巨大的错误,就比如自称姊小路家的三木良赖便是如此,如果三木家敢提前几十年他敢这么做,很可能会被细川家要来一纸讨伐令收拾的生活不能自理。 可是他就是趁着战国大混乱的当口对朝廷提出非分的要求,朝廷还就真的拿他毫无办法竟准备答应下来。这就成为一个无法绕过的门槛,无论吉良家何时来到飞騨国都需要和这么个冒领姊小路家的三木一族打交道。到那时仍然要不可避免的面对这个问题。 这三木家与上総足利家远日无怨今日无仇,要是仔细算起来还是琵琶屋的上野合作伙伴,这么多年的飞騨木材运输就是和他家合作,只是犯在吉良义时的手上又恰恰与他的执政理念完全相悖逆,所以他才决定彻底清除三木一族。 “禀告公方殿下!臣下有一言要说!”小笠原长时之弟,一直赋闲留在春日山城中奉公的小笠原洞雪斋激动地站起来,高声说道:“请公方殿下惩罚冒领河内源氏嫡流的恶贼,木曾义康一族!《尊卑分脉》记载木曾义宗外祖父上野国沼田伊予守藤原家国在沼田蛰居,而后藤姓沼田氏的沼田家村冒领木曾一族,才有如今木曾氏一说!真正的木曾氏早已绝嗣了!” 评定间顿时安静下来,就连始终闭目养神的上杉辉虎以及真田幸隆也望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年武士,许多武士不明白这是要闹哪一出,坐在前排的武士不禁侧目相望,坐在角落里的武士也纷纷伸长脖子眺望动静。 在这战国乱世的浪潮里,小小的南信浓木曾谷的领主并不值得在意,就算木曾谷加起来足有四万余石的总石高,可放在上総足利家的众多谱代眼里这水分实在太大,去掉名义从属木曾一族的国人众,再扣除木曾一族的谱代家臣以及一门众,木曾义昌所掌握的实际石高大概不会超过一万五千石。 这种水平的外样国人在上総足利家配下有不少,其中大部分外样国人不管愿意与否都已经谱代旗本化,如现任木曾家的家督木曾伊予守义昌这样刚降服的国人众,暂时还没接到谱代旗本化的诏令,从位于信浓的地位和拥有的领地石高,木曾家都算不得最顶尖的人物。 可是信浓木曾氏这个名号可是个含金量极高的牌子,朝日将军木曾义仲被比作源平时代的楚霸王项羽,拥有一身惊世骇俗的军略武勇,配下木曾四天王今井兼平、樋口兼光、根井行亲、楯亲忠在源平时代叱咤风云,一度率先攻下京都被朝廷封为征东大将军。 虽然木曾义仲兵败身死使得信浓木曾氏的辉煌也随之烟消云散。信浓木曾氏的嫡流灭绝留下木曾义仲的侄子一脉艰难留存,在镰仓幕府建立初期曾经遭到幕府的穷追猛打。只能躲在木曾谷和幕府军打游击战,好在镰仓御家人内部的问题严重,从建立之初就一直闹内乱也没功夫处理这群残党,才给信浓木曾氏存活下来的机会。 按照时间来算信浓木曾氏至今已经传承十几代,虽然早已失去河内源氏栋梁家的名号,但是在信浓国一亩三分地还是有莫大的威名,即使南至九州北至陆奥的国人众只要听到木曾家的名号还是会竖起大拇指露出崇敬之意,可眼下却有人揭穿这个木曾氏是假冒者。顿时引起许多武士的高度重视。 在座的武士有意无意的扫视木曾家的代表,木曾义昌的胞弟上松蔵人义丰,见他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白指着小笠原洞雪斋怒喝道:“奸贼岂敢侮辱我木曾一族的名望也!我信浓木曾氏传承至今十九代,代代家是清白怎容你诬陷!” “哼!是不是诬陷自有公断!你若不怕大可听我把话说完!”小笠原洞雪斋冲着上松义丰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众所周知木曾氏的通字是义,即使镰仓幕府打击木曾氏也从没有剥夺木曾氏的通字使用权,对于我等武家来说通字即为荣耀,除非有强大的武家赐字否则是绝不会改掉通字的! 而这个假冒的木曾家却恰恰不是代代使用义为通字。《尊卑分脉》中记载的建武争乱之间有位信浓木曾谷领主沼田右马介家村,因为从属于等持院殿(足利尊氏)配下并立下军功,等持院殿便给予木曾谷地方本领安堵的赏赐,由此木曾谷的领主便是沼田家村一脉传承,而这个木曾谷的沼田家恰好是上野沼田家的分家一门众,想必沼田勘解由左卫门尉殿一定清楚的吧!” 沼田勘解由左卫门尉就是上野国利根郡沼田城城主沼田顕泰。此人是正儿八经的沼田家的一门惣领家家督,吉良义时的便宜岳父若狭熊川城城主沼田上野介光兼,同样也是上野沼田氏的分家支族,另外还有一支越中沼田氏也是出自这一族的分家,却不想他们家还有个分家会跑到木曾谷去。 沼田顕泰尴尬的不知该怎么回答。点头说实话怕得罪人可不点头又怕说谎话被惩罚,正在犹豫不定的时候却瞥见上松义丰一双牛眼恶狠狠的盯着他。仿佛蕴含着莫大的刻骨仇恨似的,如果是头猛兽肯定会一口吃了他。 沼田顕泰十分恼火地想道:“这木曾家到底在想什么?对本家吹胡子瞪眼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当年冒领木曾家的时候求爷爷告奶奶的找到本家的先祖请求多加掩饰,这会儿被人戳穿把戏不想着弥补漏洞,盯着本家看个什么?” 这边上松义丰激动的跳起来大吼道:“小笠原洞雪斋血口喷人!你这是赤裸裸的栽赃陷害!我家先祖改苗字通字是为避祸,当时镰仓幕府追击甚急逼迫我家先祖木曾义宗改成外祖父的苗字通字蛰伏起来,后来天下太平才改回来的!请公方殿下明鉴呀!” 小笠原洞雪斋呵呵笑道:“且慢表忠心!在下还没说完呢!其祖父木曾义元时代才开始自称河内源氏木曾义仲的后代,在下还有证据佐证都是来自木曾谷内的文书记录,如至德二年(1385年)记载水无神社与黑沢御嶽神社的栋札中见到伊予守藤原家信的名号! 正長元年(1428年)记载付木曾白山神社之栋札可见‘当地头藤原家友’之名号,另外还有木曾氏的文书里之事条显示,享德四年(1455年)记载有左京大夫家贤,相信这些名号对于在座的信浓武士都是十分熟悉的,这个假冒的木曾家最初的家祖藤原家国所传的官位就是伊予守,而木曾家几代家督都是伊予守这又怎么说?” 上松义丰似乎万万没料到小笠原洞雪斋竟会准备如此充足,慌张的反驳道:“……这只是个巧合!” 他的目光游移不定似乎在寻找盟友帮忙说一句话,可是在座的武士大多都和木曾家没有任何瓜葛,抱着膀子看戏的占据一多半。即使中信浓、南信浓的国人众也因为地位较低排在角落里没有发言权,这个时候上松义丰又想起那个被弃之敝履的宗家。被他们抛弃的沼田氏名号或许是唯一翻盘的机会,只要沼田家咬牙否认就一切还有希望。 可当上松义丰迎过去目光的时候,却发现沼田顕泰面无表情的冲他瞪了一眼,然后起身说道:“这不是巧合!木曾谷的木曾氏确实是冒领的,臣下可以作证!” “你……你胡说!” 沼田顕泰淡淡的说道:“在下家中就保留着沼田左京大夫家贤,写给家祖沼田上野介景朝的文书,沼田家贤就是后来的木曾左京大夫家贤,他在信中希望家祖遮掩住出身沼田家的故実。他希望继承有亲缘关系的木曾氏一族的名号,以河内源氏名族的身份把沼田家的血脉传承下去。 为此特意联络家祖希望给予一定的优惠让家祖照顾一二,为此沼田家丰承诺每年都会给予我沼田家一定的钱粮支持,只是这条承诺只坚持不过四十多年便寻个由头断绝,至今六十多年以来这位新生的信浓木曾氏,再也没有在与臣下上野沼田家有过任何形式的来往。” 片刻的功夫评定间就安静的仿佛落针可闻,无论是上野国人还是信浓国人都跟着倒吸一口凉气。万万没料到这个木曾家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胆敢冒领木曾家的名号,而且还留下这么要命的证据在沼田家手里。 上松义丰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他实在太清楚沼田顕泰的证明会有多么大的冲击力,当初他们家先祖唯一做错的一件事就是留下那封信笺,永正年间时任家督的木曾伊予守义元也曾想过把那封信给骗回来,只是沼田家十分警惕不愿意交还回去。所以木曾家就趁此机会断掉钱粮供给,没想到却为今天埋下祸端。 就这么突然被戳破让局势变的十分难堪,谱代家臣团都不知道该做出如何的表情才好,吉良义时这个家督也完全没料到还会有这么一茬,他根本没考虑过信浓木曾氏还会存在被人冒领。印象里这个家族似乎一直都窝在木曾谷里没出来。 吉良义时在严厉处置三木良赖及其党徒的原因,更多是为压制飞騨国人众震慑这些左右不定的国人众。可是他从没想过要对木曾谷的木曾义昌动手,小笠原洞雪斋惹出这个闹剧反而让吉良义时不好收拾。 作为伊那郡内著名国人领主的木曾义昌已经明确降服吉良家,哪怕只是个外样国人也已经具备来到春日山城听参的资格,更不用说这个河内源氏名族的牌子走到哪里都要得到几分尊重,作为木曾谷的有力国人,他的存在也是吉良义时默许的。 “可眼下这可怎么处理呢?难道让余也像处理三木良赖那样处置木曾义昌吗?简直是个笑话呀!”吉良义时的脸色很难看,不禁扫过小笠原洞雪斋得意洋洋的表情,心中暗骂道:“这个家伙真是会惹是生非,好好的闲职不做非要跳脱,不就是想谋划木曾谷那块几万石的领地权力吗?你以为就这么揭穿木曾家的家底,余就会给你木曾谷的领地了吗?简直是在做梦!” 上総足利家的谱代众也很尴尬,好好的一把火竟然烧到自家身上简直不像话,许多谱代家臣都记下这个不识时务的小笠原洞雪斋,心说这个蠢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惹出这事就是给家督以及他们这些谱代家臣上眼药。 场面显得十分僵硬,吉良义时拉长脸不说话,上杉辉虎和真田幸隆干脆闭上眼继续假寐,一干谱代家臣不是盯着眼前的地板发呆就是思考人生大事,只有小笠原洞雪斋依然得意洋洋的炫耀自己的重大发现。 ps:従三位参议是正经的公卿序列,足以让许多武家名门可以一头撞死。 ps:感谢好友月曲涯的打赏,谢谢支持! 第466章意外的挑事者 泷川时益刚打算打开他的嘲讽天赋,就被身旁的好友岛时胜给悄悄拉住,冲他递过一个眼色意思好像在说先看看周围的表情你再说话,这家伙才发现吉良义时的脸色很不愉快,立马就缩回去老实的像只小鹌鹑,尴尬的气氛仿佛能传染,没过多久就连几个当事人也发觉不太对劲。 斋藤朝信张大嘴巴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路或多……竟然还有这么曲折的故事,这么说来这个木曾家其实只是上野沼田家分家别出的木曾家喽?不如就让木曾家做个声明之类的不就可以了吗?比如藤原朝臣木曾伊予守义昌,相信诸君也是可以接受的吧!” 沼田顕泰的反应非常快,立刻改口说道:“说的有理!不如咱们就这么办?” 他这么询问的意思就是给对面两家一个台阶下,因为沼田顕泰发觉自己的发言似乎让家督很不高兴,顿时有些后悔是不是这么插言实在太鲁莽,便趁着斋藤朝信递来的梯子赶快撇清自己的关系,尽量表现的更像个和事佬而不是挑事者。 可是上松义丰和小笠原洞雪斋仿佛吃了枪药,双方瞪着牛眼同时对着沼田顕泰大吼道:“不行!此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诶!这是何苦来哉!”直江景纲忙劝说道:“两位同殿为臣何必闹的这么僵硬,木曾一族的冒领诸事一时半会尚无定论,不如就此搁置待奉行众调查取证之后。再交由公方殿下做一个公断如何?” 小笠原洞雪斋大喊道:“大和守此话可就显得太放纵这贼人了!在下以为此时正应重重惩罚这冒领的贼人以儆效尤,切不可姑息纵容让这贼人有应对的时间呀!” “洞雪斋言中了!此事还是再议吧!”真田幸隆冷冷的瞥过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又笑着对上松义丰说道:“木曾家的问题以后可以慢慢处理,以公方殿下的睿智必然会给予木曾家一个妥善的交代,请上松蔵人殿且宽心便是。” 上松义丰好歹还知道这时候不能撕破脸的疯闹,继续闹下去对木曾家只会更糟不会更好,于是就撑地俯首道:“臣下愿听候公方殿下的裁断!相信以诸君的公允公方殿下的英明,一定会还我木曾家一个清白的!” “清白!木曾家若是清白的,这天下就没有更脏的武家!”小笠原洞雪斋怒哼一声对这上松义丰的狡辩表示不满,不能怪他这么急躁行此下策。完全是因为他看到沼田顕泰站出来已然是胜局已定,却突然局势逆转变成不了了之的结局,这是对他苦心筹划计策的一次重大打击。 不甘心让木曾家这支煮熟的鸭子飞走,更不甘心在谋算中借刀杀人阴死木曾家再渔翁得利的计策失败,小笠原洞雪斋又强行进言:“公方殿下明鉴!此人回去一定会召集武士谋求自立,臣下实在太了解木曾家的性子了,臣下还知道木曾伊予守义昌所藏私兵就在……” 自始至终没说话的长野业正突然站起来大喝道:“还不住口!评定间是商议军国大事的地方。怎容你在这妖言惑众!你把公方殿下以及在座的诸君当成什么人了!还不速速退下!” “这……这……”小笠原洞雪斋顿时被骂愣住,他这会儿才发现所有人看向他的表情都是那么的糟糕,暗叫一声苦也竟然只顾着实施自己的谋算,却把在座的武士全都给抛在脑后,再回头小心翼翼的瞥见坐在主位的吉良义时,说好听点叫面无表情阴沉如水。不好听那是铁青着脸像有人欠他几十万贯文永乐钱似的。 显然他这一出戏被自己给唱砸了,吉良义时对他已经没有以往的和颜悦色,在座的谱代家臣团看向他的眼神里写满厌恶这两个字,就连寻常交往的友人也是一个个低下脑袋对他投来的视线避而不见,他知道自己算是在春日山城混栽了。 名声坏掉可就真的无药可救。有吉良义时这么个务实主义者的家督存在,家中不留闲人的口号就足以把他这个身居闲职还胡乱惹事的家臣打入十八层地狱。今日这个形式注定他不但无法实现自己代替木曾家成为木曾谷领主的野望,还要把自己的命运前途全部搭上去,最轻也得落得个仕途无望的结果,都不敢往深重的方向去思考。 一场评定会被这个小笠原洞雪斋给搅合的不得安宁,而后的几个议题只是草草的审议一下便宣告通过,吉良义时的心情大坏在其后的议题里再也没说过一句话,谱代家臣们也觉得索然无味如在梦游似的熬过这场尴尬的评定会。 回到天守阁里,吉良义时召集几位家老重臣,冷声吩咐道:“木曾义昌经此一闹是必然要谋反的!给余盯紧这木曾家,只要发现有异动就立刻平掉木曾谷的所有国人领主!把木曾一族全部捕虏不用审讯立刻押送佐渡岛。” “公方殿下的意思是这木曾家必然要谋反吗?”松井友闲有些奇怪地问道:“应该不至于吧!臣下觉得上松蔵人的态度挺诚恳的,比起那个不知进退的家伙可是要好的多,并且他也是被迫应对而非主动挑事,在家族被侮辱的情况下还能如此克制已经很不容易了。” 真田幸隆捏着胡须摇头说道:“松井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小笠原洞雪斋纵有千般不好,但总算有一句是没说错的,就是那木曾义昌一定会有所行动,无论是亲来春日山城谢罪认错,还是起兵谋逆总要在这二者之中择其一,相比于低头认错把名声全部交给公方殿下决断,还是作出激烈的反抗态度以不惜谋逆的姿态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比较划算。” 松井友闲有些不以为然地反驳道:“这就更奇怪了,为什么只有谢罪认错和起兵谋逆两个选择呢?如果木曾家是清白的岂不是更好一些。那样一来只需派出使者调查取证,再公布消息确认木曾家是被诬陷。便是皆大欢喜的结果吧!” 本多时正突然说道:“可如果真的不是被诬陷呢?” 松井友闲左右瞧瞧,发现每个人都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有些不相信地说道:“难道这木曾家真的如小笠原洞雪斋所说的那样,这木曾氏乃是沼田氏的一门众冒领出来的家族吗?臣下觉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浪冈顕房言道:“极有可能就是冒领的,因为臣下曾经在攻略信浓期间,数次查阅伊那郡内的资料里发现许多栋札上的记载显示,木曾谷领主都是以藤原伊予守的花押留下笔记,后来不知是从什么时候突然就变成源伊予守的花押。想必就是一百年前的某个时期突然变成木曾氏的名号吧!” “这样说来他就是冒领的话,应该也不会有太多问题吧?只要低头认错不就解决了吗?就像直江大和守在评定会上提到的方法。”松井友闲看向直江景纲,后者也冲他点点头说道:“臣下也觉得应该不会就这么打起来吧!毕竟木曾家也不是没有后退的余地,即便是冒领的只要给个台阶下,换下朝臣姓便可以就此揭过。” 本多时正轻笑一声,慢慢说道:“事情不会有那么简单,想必几位还是没想清楚其中的因果关系……试问诸君若是以河内源氏栋梁家分支一门众的名份在本地横行上百年。突然有一天被人揭穿先祖其实是冒领名门的名号。 试问哪位武士面对着近乎侮辱的指责安然的稳坐家中不急不躁,并且强忍下巨大的屈辱咽下这口气,把自己的名号家系全部改过,把家中的菩提寺先祖灵位全部擦掉,家中的文书里提及出身的字迹全数销毁,并更换新的朝臣姓改头换面继续生活下去呢?” 武家所重视的三样东西。分别是土地知行,家系传承,家名宣扬,土地粮食是武家的立足之本绝不能缺少,谁和他的领地知行过不去那就是他的生死大敌。家系传承涉及到太多纷争简直数不胜数,从著名的源义纲冤罪事件算是个开头。就连天皇家也出现个被鸟羽院强行退位的崇德上皇。 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四大怨灵之一,在发动震惊天下的保元之乱失败之后,被彻底废黜流放讚岐国随后就愤而写下“取皇为民,取民为皇”八个大字,在他死后京都就陷入一大波灵异事件之中,随后更是天下大乱朝廷崩解,在他死后不到三十年出现镰仓幕府彻底终结朝廷对天下的统治。 再往后家系传承的纷争就更加数不胜数,源赖朝死后嫡子源赖家与亲生母亲北条政子的纷争,才有其胞弟源実朝当上将军并被侄子僧公晓刺杀的离奇事件,北条得宗也曾受到分家名越氏的挑战,足利将军家在创业期也闹出过足利尊氏与足利直义兄弟之间的观応扰乱。 还有导致关东百年动荡的永享之乱,大名鼎鼎的应仁之乱以及震惊天下的明応政变,还有三十年前滑稽的江州公方足利义晴,以及堺公方足利义维两位次期将军对峙的局面,全是因为掌握天下大权的武家在家系传承上纷纷出现问题,以至于天下陷入动荡直接导致室町幕府的衰落。 最后一个就是家名的宣扬,武名就是靠一点点军功积累出来的,虽然不可能再出现当年河内源氏让天下武家共尊的景象,但混到个幕府认可的名门身份还是没有问题的,比如家系都不清楚的越前朝仓氏就是许多武家的榜样。 这个崛起于应仁之乱期间的新兴武家名门,在此之前不过是三管领斯波氏在越前国的守护代甲斐氏的被官,出身地位大概就和织田家差不多的情况,春日部朝臣和忌部朝臣也是个半斤八两的水平,虽然家名可以排在最后一位,但其重要意义并不比另外两者低多少。 这个冒领的木曾家所遇到的情况不太一样,但有一点是相通之处那就是做一个名门享受许多从没享受过的待遇,冒领近百年享受无数的荣光和各种礼遇,比方说应仁之乱里八代将军足利义政就给从属于东军的信浓守护小笠原政秀下达御教书,让其讨伐西军的美浓守护土岐成赖及斋藤妙椿。 小笠原政秀委派一门众的松尾小笠原定基前往南信浓联络木曾氏,并在书信中称其为“木曾殿”商议从南信浓出兵的行动,而后尝到甜头的木曾氏简直顺风顺水,即使是武田信玄在信浓横行无忌的时候,这位甲斐之虎依然愿意嫁个女儿给木曾义昌,并把木曾家编为御亲类的一门众别格待遇,让他们这一族从木曾谷的小小领主真正走到甲斐信浓这个更大的舞台之中。 虽然在而后没多久便因为武田家的衰落从神坛上掉下来,但随后而来的上総足利家也对木曾氏礼遇有加,吉良义时亲口承认他这个源氏同族的身份,虽然不如足利同族那么显赫可以获得一门众的身份,但有上総足利家的亲口承诺那可就是金字招牌,简直比奖赏给木曾家土地知行还要爽。 由此伊那郡木曾谷内偏安一隅的小小家族,接连跨越两个台阶成为名扬东国的源氏名族,可以想象如果上総足利家日后能获得更高的成就,这木曾氏也能凭借河内源氏名族的名声,在未来逐渐水涨船高渐渐的变成天下知名的大武家。 但这一切都坏在这个小笠原洞雪斋的手里,家族的名声被揭底撕开露出血淋淋的残酷现实,让木曾义昌这个家督如何忍下这口气装作一切都不在意的样子,然后跑到春日山城里对着吉良义时低头认错,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先祖做过的这些事迹并请求宽恕呢? “可以想象这位木曾伊予守义昌已然没有退路,他不能低头认输更不会承认自己家族是冒领的身份,更有可能连奉行众的调查都拒绝掉,一旦木曾伊予守接受调查并查实家系确实为冒领而来的,相信这些被蒙蔽近百年的信浓国人,以及愤怒的木曾谷领民一定会将木曾氏撕成碎片。”本多时正的声音仿佛冬天里吹来的一阵阴风,让在座的年轻武士嗖的一下打个激灵。 ps:木曾家是又一个大骗子,性质和德川家相同,相比之下前者比后者稍微靠谱点,大约是五十步笑百步的差别。 第467章难逃覆灭 信浓木曾氏不同于越前朝仓氏,朝仓氏乃是依托英明的家督和团结的一门众建立起强大的军功,一点点打下越前一国的领地成为新一代武家名门,而信浓木曾氏根本就没有拿得出手的光辉战绩,即使是两百年前追随足利尊氏起兵也只是打打酱油混个本领安堵状而已。 这一族室町初期到现在的两百多年里几乎没做什么事情,参加应仁之乱也是去打打酱油,信浓国中的内乱基本是冷眼旁观绝不插手,就是伊那郡里诹访一族的高远氏、藤沢氏和小笠原一族的松尾小笠原氏内斗也基本选择中立不插手的态度。 这么多年无非是窝在木曾谷安心的过家家,有心情的时候领主可能会带着一帮家臣除去玩鹰狩,或者带着武士驱赶在山中乱窜的山民,亦或是倒卖山中的木材换点小钱,偶尔和飞騨国以及小笠原氏起点纷争,那也是以十年为计量单位来计算。 每隔十年八年闹出点几十上百人的小冲突,最大的也就是带着千余人去打一场战损几十人层次的轻烈度合战,影响最大的可能就是第一个改以“义”为通字的木曾义元,他在抵御尚未统一南飞騨的三木重赖的进攻中身负重伤不幸罹难,其余时间打合战也顶多的调剂生活的一种乐趣。 第一次列席重臣会议的泷川时益一直没敢说话,这会儿见诸位武士都在沉思着没有发言的意思,便高高的举起右手以一种非常夸张的语气问道:“臣下有个疑问。为什么以前没有国人发觉木曾氏被冒领了呢?还有那些领民难道笨成这样,以至于一觉醒来都没发觉领主换个苗字了嘛?” 浪冈顕房笑着摇摇头。暗道这个问题实在有些业余,不过还是耐心的回答道:“想必是冒领名门必然要做好一系列前期准备吧!不可能今天冒领明天就被揭穿,比如三木良赖的父亲三木直赖时代,飞騨国司姊小路家就已经彻底衰落。 在三木直赖担当家督的时代就开始筹划冒领姊小路家的计策,而后经过两代人几十年的筹划逐步完成南飞騨的支配,并顺理成章的继承嫡流绝嗣的姊小路家,想必这木曾家在继承之前也做过很长时间的准备工作吧!” 信浓国人既然不傻也不笨,不但智商健全还猴精的很。怎么可能放任一个来路不明的家族突然之间就冒领木曾氏的名号,这其中肯定要经历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铺垫,说不定早在镰仓时代木曾义宗死后没多久,沼田伊予守家国迁入木曾谷担任领主的时候就已经在偷偷做起篡夺家名的前期准备。 经过镰仓时代一波又一波的大乱,知情的武家不是凋零就是绝嗣根本无法形成对他们家的威胁,唯一的影响可能就是远在上野国的沼田氏宗家,只要能摆平这一家整个天下就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有这么个冒领的事情存在。 可惜的是筹谋多年却遭遇百密一疏的尴尬。这几百年里在木曾谷留下的文书法掩盖的,即使木曾义昌可以拿出忽悠幕府、信浓守护以及本地领主领民们的那套理论,说这是他们家祖宗为掩人耳目做的障眼法。 可是沼田顕泰家里留下的那封文书却是无法狡辩的铁证,他无法解释为什么他的先祖会给沼田家些一封如此怪异的书信,即使他依然可以否认这是伪造的文书,但是那四十多年的钱粮无偿供给总不会有假。 从南信浓到西上野不短的路途要诸多关所需要给信浓守护小笠原家提前通报。无论他们家是用什么名义送往上野沼田家都要留下许多相关的文书,而就这么年复一年持续四十多年,然后突然找个理由中断掉也会留下许多痕迹,这些痕迹可能遍布大半个信浓以及半个上野国,绝对不是木曾氏有本事抹除的。 真田幸隆静静的听着诸位武士的发言。又思考一会儿说道:“公方殿下的判断很准确,木曾义昌确实是必反无疑。但是臣下觉得木曾义昌或者说他那位隐居的父亲木曾义康会有所动作,或许会更进一步对我上総足利家作出十分恶劣的事情。” 吉良义时也隐隐的察觉不会那么简单,只是一时半会没思考清楚其中的缘由,刚巧触摸到一丝灵光的时候听到真田幸隆的发言,立刻坐直身躯郑重地说道:“弹正殿请说!” “是!臣下以为木曾氏决然不会简单的反叛,他们不但要反叛还要做出强硬的姿态对待我上総足利家,必定要作出一副受到上総足利家无情侵害的弱者姿态,让世人误以为就是我上総足利家在构陷木曾氏,其本意是公方殿下要灭其族夺其土。 到那时公方殿下必定是百口莫辩无法洗脱嫌疑,无论是沼田上野介顕泰的铁证如山亦或是小笠原洞雪斋的言辞记录,都会被有心人描述成公方殿下提前准备对付木曾氏的手段,既然是手段就无所谓真假之分,即使是真的那也可以当作是假的看待。 公方殿下只需要作出惩罚木曾氏的姿态,就会被当作残暴的上総足利家又一次借着幕府法度的名义对东国武家的无情迫害,只不过这次迫害的对象改成河内源氏名族的木曾氏,再结合惩罚三木氏的行为就很可能解读出许多非常恶劣的结论。” 真田幸隆的声音低沉有力语速缓慢而坚定,落入吉良义时的耳朵里却像一柄大锤在耳朵边敲响大钟,轰隆隆的声音灌入耳内震的他脸色来回变个不停,手里紧握着的蝙蝠扇脱手而出都没有意识到,低沉的嗓音像猛兽在怒吼着,这一刻他真的发怒了。 “余必杀此贼子!此贼不死,余心难安也!”吉良义时怒哼一声下令:“命小笠原信浓守统兵三千自高远城出发。再命安田治部少辅统兵三千自樱洞城出发,两郡自东西良个方向讨伐木曾谷福岛城。命木曾谷当地国人脱离木曾氏加入讨伐军协同作战,再传令木曾氏谱代众但有悔过自心愿为先锋可予以本领安堵。” “有时放弃安抚也是种正确的选择,既然是要出兵的话就要考虑一个问题。”沉默许久的上杉辉虎,突然松开手中的念珠,缓缓说道:“名不正则言不顺,那么请公方殿下示下,我军应以什么名义出兵?” “就以木曾氏冒领的名义似乎不太妥当……”吉良义时也发觉还没想还有这一茬,找不到好名义去打一个已经从属自己的外样国人实在说不过去。他也不擅长炮制罪名这么高端没节操的习惯,一时间有些卡壳不知该怎么盘算出兵的名目。 本多时正忽然灵光一闪说道:“这三好家不是要联络关东武家对付我吉良家吗?不如就给木曾家安上勾结反越后的三好长庆,并连携古河公方策划反吉良的篡逆行为如何?木曾家一旦反逆基本必定会加入这个联盟,所以这也不算是诬陷吧!” “那么就以这个名义讨伐木曾义昌吧!争取速战速切不可拖延到秋收时节!木曾一族的嫡流必须灭绝,一门及负隅顽抗的谱代照例俘虏予以流配处罚吧!”吉良义时大手一挥当即拍板,把这件事给定下来。 …… 在吉良义时的严令下,整个吉良家就像一座庞大的机器高速运转着。不过数日就通过多条渠道把这道诏令传达四方,坐镇高远城的小笠原长时在收到消息便妥善安置两千守军,自己亲带三千军势出高远城直奔木曾谷而去,沿途有闻讯赶来的上下伊那郡国人阵参,使得这支军势迅速膨胀到五千余众。 另一边安田长秀的行动速度也丝毫不慢,通过吉良水军经宫川逆流而上递来的情报。他获得这道诏令的时间还要略早于小笠原长时,留下一千越中军势由老将吉江宗信镇守樱洞城,亲自率领一千军势并募集两千飞騨国人军协同出阵,以鰺坂长実为先锋攻入南信浓木曾谷。 两路夹攻的总兵力达到八千余众气势汹汹的杀来,当这两路军势携着令人闻之惊惧威势涌入木曾谷的时候。木曾谷附近的南信浓国人被惊呆了,他们完全不理解那位春日山城的公方殿下怎么会翻脸无情对木曾家动手。他们还记得半年前自己的领主木曾义昌还亲自前往春日山城得到镇府公的嘉许,为什么一夜之间风云突变成这副模样。 木曾谷的国人众既困惑又愤怒,可是面对声威赫赫的吉良军他们实在提不起反抗的勇气,笼城抵抗城破降服一个流程下来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沦为俘虏,在这个过程里木曾义昌的反应迟缓竟没做出更好的应对之策,就这么轻易的被围住木曾福岛城。 小笠原长时与安田长秀会师之后也没有耽误时间,双方分工协作边围城边围剿木曾氏残党,连他们俩也没想到对木曾谷的讨伐会出乎意料的顺利,或者说木曾义昌完全没料到吉良家会那么快那么狠,连反叛的准备都没做好就被两面蜂拥而来的六千大军为团团围住。 从出兵到围住木曾福岛城前后不过半个月的功夫,木曾谷内众多支城也在围城的半个月里先后开城,即便有少数坚守的家臣很快被攻陷城砦阖家自害,上総足利家公布一系列有关木曾义昌勾结三好长庆连携连携公方的罪证,彻底把木曾家最后一丝反抗的机会湮灭。 这一系列罪证就像敲响覆灭木曾氏的丧钟,木曾氏家中的众多谱代众陷入惶惑与动摇之中,这些谱代家臣众完全不理解家督到底是为什么要反抗吉良家,更不知道三好长庆到底给家督多少好处,以至于让他铤而走险的选择近乎癫狂的谋逆行动。 在上総足利家的讨伐军到来之前,木曾义昌在木曾福岛城乃至整个木曾谷内,所做的各项军事部署是瞒不住有心人的警觉,更何况木曾氏的谱代家臣都是本地有力武家,对家督在眼皮子下做出一些非同寻常的行为心知肚明。 即便木曾义昌找出千般理由万种解释,总是无法掩饰这种异乎寻常的军事调整背后的寓意。更糟糕的是军事部署还没过多久就被气势汹汹的讨伐军打上门来,让木曾氏的谱代家臣完全有理由相信自己的主公在做一些大逆不道的秘密谋划。 否则上総足利家为什么不去讨伐其他武家。而偏偏盯着刚有军事异动的木曾氏动手,而且前后只误差不过几天的时间让许多武士不禁浮想联翩,或许是木曾义昌发现事情败露急忙准备策动谋逆行动,结果还是慢上一步被讨伐军堵到家门口。 木曾谷内的领主大多是近百年跟随木曾氏的谱代家臣,他们自觉也算的上木曾一族的世代谱代众,可事到如今遇到谋逆这么大的事情,家督木曾义昌竟然连叫他们来商量一下都没想过,这让他们觉得这个家督对自己是完全不信任的。 当一辈子谱代家臣还是不得信任。这对许多自诩忠臣良将的武士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自信心消解使得他们产生愤懑厌恶的复杂情绪,更加年轻激进的谱代众毫不犹豫的叛离木曾氏,转投吉良讨伐军的阵营里反而对抗自己的昔日主家,年纪稍长的武士虽没有背离主家,可是他们也放弃继续亲近木曾义昌的打算。 偏偏木曾义昌还有口莫辩,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对对谱代家臣解释才能洗脱自己的嫌疑。总不能告诉谱代家臣自己要做反叛其实是家底被揭穿,担心事情败露所以宁愿先下手为强掀起反旗泼上総足利家一身脏水。 这种行为实在太卑劣下作和木曾氏多年标榜的名门形象完全不同,再者谱代家臣们本是不知道木曾义昌这一族是个冒牌货的河内源氏名族,被他这么一解释反而自曝其丑让世人皆知自己是个冒牌货,反而会让谱代家臣团更加不愿意为这冒牌货家族作战,那样他们会死的更快也更惨。 不解释又说不清楚木曾义昌为什么会被讨伐。更无法解释自己做那么多军事部署和做谋逆准备有什么区别,木曾义昌原本是计划等待上総足利家派来奉行众调查冒领一事,然后他再闹一场引的家臣团同仇敌忾,首先站在道德制高点确立自己的受害人身份,以后再反叛就顺理成章不用背负恶名。 可事到如今却变成另一回事。吉良义时明明答应好的要派奉行众调查却突然渺无音信,苦等半个月等来的却是八千讨伐军打上门来。讨伐军竟然完全不提在春日山城里还有揭穿冒领这一出戏码,木曾义昌总不能傻到这个时候告诉谱代家臣,其实自家在半个月前春日山城的评定会上被人揭穿老底。 木曾义昌很快就发现自己被自己坑到,完全没想到吉良家会换个名义对自己直接下手,速度之快下手之狠完全突破他的想象力,自己和父亲木曾义康谋划多日想出来的谋反苦情大戏还没来得及上演就已经搞砸了。 不管南信浓的国人众怎么看待木曾义昌谋反一事,也不用细细探究木曾义昌因何缘故得罪春日山城的那位公方殿下,事到如今国人众都明白木曾氏是彻底没救,是顺应大势也好,是落井下石也罢,南信浓的国人众越来越多的加入讨伐军,木曾福岛城外已经聚集超过一万军势。 这一万军势里有昔日木曾义昌的亲朋故旧、至交好友,有多年引为心腹的谱代家臣,还有自己看好的年轻武士苗子,到如今全都站到木曾氏的对立面叫嚣着木曾义昌速速开城降服,所谓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千人所指无病而死,大约就是如此境况罢。 木曾谷是一条狭长的山谷四周被群山环抱,西部是矗立在云雾缭绕之中的御嶽山,西南的玉泷川连接境内最大的御岳湖,东南的驹岳山脉同样高耸入云,四周几条山路都被讨伐军完全封锁切断,杂被东西一堵木曾氏几乎不存在逃脱的可能性。 木曾福岛城天守阁中,年轻的家督木曾义昌在愤怒的咆哮着,自从得知吉良军尽起军势大举侵入木曾谷以来,他的好心情就在也没有出现过,双眼红肿的像两只红灯笼,脸色晦暗眼角有很明显的黑眼圈。显然已经一连几天没有合眼了。 此时的木曾福岛城里的谱代家臣已经跑的不剩多少,无论木曾氏怎么努力也已经无法掩盖全面劣势的危急局面。而今木曾谷内残存的军势不到两千,其中九成集中在木曾福岛城内做困兽之斗,残留下来的谱代家臣团一个个忧心忡忡的无法掩饰自己的悲观情绪。 作为木曾家的谱代家臣中为数不多的坚定支持者,山村三河守良利担忧地说道:“镇府公竟会拿我们下手!这完全不符合往常的规矩呀!按照常理也应该质询一番再行定夺,缘何会突然行动不给我等说辩驳的机会呢?” 刚从春日山城返回家中的上松义丰,显然有更多的恚恨和恼火需要宣泄,愤怒的地说道:“孩儿明明记得镇府公还安抚我木曾家,说是一定要为我等讨回一个公道。却不想余音未尽就已经要对我木曾家动手了!这位镇府公……不!这个吉良义时也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呐!” 千村扫部助家政说道:“吉良义时到底是怎么察觉我木曾家的行动呢?我等的行动如此隐秘以至于谱代众大多是不知道的,实在难以让人相信吉良忍者能把这么隐秘的消息给探知出来,如果真那样就实在太可怕了吧!” 木曾氏一门众的马场昌次叫嚷道:“我们不能这么束手待毙,必须要行动起来!联络三好家,武田家,北条家或许还有办法!” “木曾谷地处偏远左右都是茫茫群山,吉良军大军封锁已到极致。此时只怕是连情报也传递不出去了!”木曾义康对年轻人的只能苦笑一声道:“此情此景让老夫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们木曾家怎么会这样呢?” 所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在木曾义康看来这完全是一场不必要的误会,如果没有小笠原洞雪斋这一闹就不会生出许多事情,更不至于闹到为自身名誉非反不可的地步,事到如今除了后悔就还是后悔。 山村良利年仅十四岁的嫡子山村良候紧张地说道:“我们现在就投降的话,能不能换来安堵允诺呢?” “不可能的!吉良家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我们。否则也不会千方百计给我等安上一个谋逆的名号,大概是不会有机会了。”木曾义昌阴沉着脸说道:“无论如何,我木曾家是绝对不会屈服的!绝对不会!” 无论木曾义昌如何坚持都无法改变已经无路可退的局面,深处大山包围之中的木曾谷又是四面被围,城内守军有限且无法通过降服换取生存的机会。这就逼迫木曾家只有自暴自弃的笼城死守一条路可以选择。 不过木曾义昌还是试探着派出使者试图降服,但是小笠原长时又怎么会给他生存下去的机会。他的三弟小笠原洞雪斋是以个人仕途终结的代价才拉起这场战争,结果却偷鸡不成蚀把米让他恨木曾家恨的牙根痒痒,更不用说吉良义时下达的命令是斩草除根不容许降服。 在绝望中木曾义昌咬牙坚持着不开城不降服,因为他很清楚吉良义时这是要置他于死地,木曾义昌搞不明白自己的秘密谋划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被识破,按道理应该不会这么快行动起来可事实却轻易的击败他的自信,他注定要做个可耻的失败者。 万人围困木曾福岛城,这荒诞离奇的景象持续整整一个月,直到七月下旬距离秋收不远的时刻,苦熬大半年早已没有粮食的木曾福岛城被迫开城降服,现任家督木曾义昌与隐居的父亲木曾义康、胞弟上松义丰切腹自杀。 木曾氏的庶族贽川氏、千村氏、牧野氏、热川氏、古畑氏及上松氏等一门众随家督殉死男丁超过两百人,少数死硬的谱代家臣如山村三郎九郎、奈良井六郎左卫门也跟着主家殉死,福岛城的大广间里塞满殉死者的尸体,那景象真可以用血流成河腥气冲天来形容,木曾义昌刚成婚尚没有子嗣,辉煌上百年的信浓木曾氏就此灭绝。 第468章几场婚事 木曾义昌的新婚妻子武田真理姬被俘虏,这个年仅十一岁的小女孩懵懵懂懂的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索性吉良家并没有对女子下毒手的习惯,这个小萝莉就被小笠原长时扭送到春日山城进行处置,至于按道理应该退给踯躅崎馆的事情根本没人提过,对于这种霸道的行为武田家自始至终都没有表达过不满。 半个月后,吉良义时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武田家的小姑娘送到自己面前,天真懵懂的武田真理姬自带萝莉与人妻双重属性,虽然因为只有十一岁的缘故还没成为妇人,但是这么极品的属性足以引起许多武士的注意力。 吉良义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小笠原长时,他也能猜出来这些谱代家臣的猥琐心思,大约是把他这个家督当成喜好萝莉的武士,因为个人喜好不同有的武士喜爱萝莉,有的武士则喜爱人妻,好有的武士比较重口味喜爱寡妇。 而吉良义时被贴上的标签似乎就是喜爱萝莉的武士,这一条在上総足利家内大约是公认的事实,所以小笠原长时才会急忙把这个萝莉人妻属性的小姑娘给送来,想着投其所好能混个好印象之类的,可吉良义时能说自己是萝莉控吗?他只是觉得人妻比较难接受,还是萝莉更加正义罢了。 吉良义时对这个只有十一岁的人妻萝莉完全没有感觉,不是他伟光正而是因为武田真理姬的长相实在算不得多么出色,好听些这叫清秀耐看,不好听的就是中人之姿的程度而已,作为武田信玄的庶出女儿在家内的地位也比较低,否则不会嫁到偏远的木曾谷做一个冒牌货的正室。 在他的后宫庭院里,已经拥有强気如女王的虎姬,妖娆而妩媚的檀香,羞涩而身材丰腴的直虎,自带美腿属性的笨蛋一号吉野,自带姐妹属性而又温柔善良的阿犬,以及自带姐妹属性且明艳无双的阿市,以及笨蛋二号的出羽第一美女义姬。 七个女人七种绝色,虽不敢说冠绝战国举世无双,但是稍显平凡类似村姑属性的武田真理姬就有些入不得法眼,好在这个时代的武士似乎沉浸在面敷粉,额上画两道殿前眉的平安公卿风气之中,全然不觉得素面朝天的女子美在何处,否则他这七女的高质量后宫一定会惊到许多人的下巴。 自己不想要还可以给家臣分享,恰好泷川时益这个光棍眼馋的要命,就干脆给真理姬找个养父真田幸隆,然后做主许给泷川时益做正室夫人,至于武田真理姬的生父武田信玄那边完全没有征询的意思,只是改由泷川时益着人送上一份价值一千贯文永乐钱的喜钱便了事,权当是花钱买个名门出身的正室夫人。 这家伙虚岁二十一还打着光棍,整日看到山冈时长对一色时信吹嘘夫妻生活怎么舒服,早就被整天吹嘘引的眼馋不已,有过几次偷偷摸摸去鲸屋还没爽几次,就在一次晚归敷屋的时候很不幸的被巡查的城卫军给逮住,从那以后鲸屋就彻底和他说再见了。 治家如治水宜疏不宜堵,总是严加管教终归不是个事情,甚至让吉良义时有些担心庆次郎千万不要被逼的去找岛时胜搞众道去,万一真的把一代名将坑成好男风的武士,那他不得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所以趁着这个机会干脆给他许一个老婆便是。 给泷川时益安排个正室夫人,就还得给打光棍的岛时胜安排个夫人,吉良义时想了一圈觉得还是把自己的小姨子沼田芸香许给岛时胜,再加上准备成婚的村上景国与沼田国香夫妻,他的小姨子只剩下年仅十岁的沼田蘅香还没有婚约。 岛时胜的正室沼田芸香生于天文十八年(1549年)八月出生,还是个只有十二岁的小女孩,他的好兄弟泷川时益的正室武田真理姬也差不多,天文十九年(1550年)三月出生满打满算也还是个虚岁十一的小女孩,年纪比吉良义时最小的侧室义姬还小三岁。 这么小的女孩别说吉良义时不允许他胡闹,就是岛时胜和泷川时益也不忍心下毒手璀璨小花朵,能看不能吃终究是让他们俩痛并快乐着,吉良义时觉得让他们守着夫人流口水也确实有些残忍,于是就从春日御所挑出两个侍女一人赐予一个做侧室,好歹让两个年轻气盛的壮汉能解解馋。 吉良义时也没在这上面浪费多少时间,几天后他把已经元服有一段时间的外甥长尾义景招来,朝气蓬勃的少年人还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小年轻,比几年前瘦的像只小猴子整日病恹恹的样子有了巨大的变化,当年清脆的童声也变成低沉的年轻武士声音。 “臣长尾新六郎义景见过公方殿下!” 吉良义时虚扶着长尾义景,对他说道:“不必虚礼,今日只叙亲情不论君臣,让余看看新六郎这几年过的怎么样……嗯!新六郎长高不少,气色不错身体也壮实许多,这就很好!你姨母也可以安心了。” 长尾义景腼腆的行了一礼道:“甥儿见过姨父大人!让姨母大人挂心了。” 吉良义时看着这个大外甥十分高兴,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的母亲和姨母时常对余说起新六郎的近况,余还曾担心新六郎的身体能否大好,现在看来果然是把身体休养的大好,这可真是神佛保佑长尾家呀!” “都是姨父大人和姨母大人的爱护,永田先生和曲直濑先生的照顾,没有您的照拂甥儿不知能活多久!”长尾义景感激地说道:“永田先生曾告诉甥儿,说甥儿当时患有严重的肺疾,如若得不到及时治疗就很难活过十岁,甥儿在这谢过姨父姨母大人的救命之恩。” 吉良义时很欣赏这个大外甥,又询问他这几年在疗养期间怎么学习,读过什么书有什么心得等等细碎的问题,长尾义景的耐性不错神态恭谨,言辞平和而得体很让他高兴,初时还有些腼腆到后来就渐渐的自信从容起来。 早在几年前,吉良义时就注意到这个外甥很聪明机灵,又因为其他因素决心尽全力医治这个外甥,只要他这个嫡长子能安稳的存活下来,嫡次子卯松就决然不会有生事的可能性,更何况他们的父亲长尾政景在春日山城春风得意的很,差不多和历史上形成一个反转之势。 这几年的治疗渐渐的把他的身体给治好,同时又委派几个能力不错的奉行每隔几个月前往汤沢御所为长尾义景做家教,包括细川藤孝、松井友闲、三井虎高、伊奈忠家等人也都打着教导的幌子拖家带口去汤沢御所渡假十天半个月到一两个月不等,几年下来到是把长尾义景培养成一个优秀的奉行苗子。 见长尾义景感谢不离口,吉良义时就笑着说道:“新流浪是余的外甥,姨父救外甥不是应该的吗?这事不要时刻机挂在心里想着报恩,做好一个武士应尽之职余就安心了!余打算安排你担任勘定奉行下的初级奉行人,你要做的是跟随友闲殿好好学习政务安心奉公,新六郎的那几位老师也都在奉行机构里,你作为最基础的奉行官可以多学习,多思考,多记录。” “是!甥儿省得了。”长尾义景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喜意,规规矩矩的俯身应诺。 他很清楚上総足利家的奉行构成,勘定奉行总揽奉行庶务等于家督的左膀右臂,现任勘定奉行细川藤孝乃是才觉惊艳的顶尖人物,同时还为长尾义景短暂的教过几个月的课程,在其配下初级奉行人虽然职位很不起眼,但这个直通中枢的关键位置却比许多奉行头还要厉害,初始就坐镇中枢学习统揽大局这就是在为他未来打下良好的基础,比其他人的起步点可高的没边了。 吉良义时满意的点点头道:“新六郎须得知晓我上総足利家的法度,余的用人习惯向来是以能力为上、品行次之、出身最次,碌碌无为的武士即使出身高贵也守不住家业,才能出色的低级武士不见得没有一朝崛起的机会。 前者的例子有三管领家的斯波氏,后者的例子则有越前朝仓氏,所以你去做奉行的时候切不可骄傲自满,应继续保持不骄不躁谦虚谨慎的优良品行,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多向藤孝殿,友闲殿还有另外几位殿下请教,余会定期招你来进行考核,若是屡次不合格那就必须要离开奉行中枢,想必新六郎可以理解吧?” 长尾义景神色凛然地应道:“甥儿一定竭力学习,决不辜负姨父大人的一片苦心栽培!” 吉良义时笑着点点头:“好了,公事就先说到这里,说说你的私事吧!如今新流浪也已经十六岁的大小伙子了,正是订下一门婚约的时候!说起来这件事情还是你姨母更关心一些,你姨母的意思是将你舅舅的养女清水姬许给你做正室夫人,为此和你母亲大人商量了几次,又让余和你父亲以及舅舅说一声,正好赶着今天为你算定下这们婚事。” 长尾义景红着脸低声道:“是!甥儿谨遵姨父姨母的安排。” “说起来新六郎回来也有大半年的时间,想必也是认识清水姬的吧?” “甥儿确实认识清水姬,还和她说过几次话……”长尾义景发现吉良义时似笑非笑的表情急忙尴尬的垂下脑袋。 自从长尾义景大病初愈以来,这几个月里住在春日山城本丸里,时常去天守阁拜见吉良义时与上杉辉虎,清水姬这个小女孩就主宰本丸的内曲轮里和阿浪在一起,除了偶尔去春日御所的听雨院之外平时也不爱去别的地方转悠。 整个本丸里能出入无碍的年轻武士少时又少,长尾义景就算其中一个比较显眼的武士,年轻长相不错气质儒雅身体也算健朗,谈吐风趣见多识广又擅长画的一手漂亮的风景画,感情生活一片空白的小女孩就在不经意间和长尾义景熟悉起来。 所谓日久生情便是这么回事,一来二去良人情愫暗生时常玩些心有灵犀眉目传情的戏码,这两人自觉的平时掩饰的挺好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其实这对小情侣之间的那么点事,早就被本丸之内的有心人给看个通透。 长尾义景正值十五六岁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时候,清水姬又是个十二三岁情窦初开的漂亮女孩儿,两人之间擦出点爱情的火花之类的也毫不奇怪,其实他们俩眉来眼去的那点私情也不算新鲜事,吉良义时已经从不同人的口中听过不下几十次。 自从虎姬怀孕以来每次见过她姐姐绫公主,回到房里就要抓着吉良义时说上一回,他又哪能不知道自己夫人这是要撮合外甥和清水姬的好事,后来仔细想想也确实是门不错的亲事,清水姬本是出羽国的国人众清水肥前守义高的嫡女,家系是最上氏的分家也算的上足利一门众里的旁支末裔,出身不低又被上杉辉虎收为养女教导两年,嫁给长尾义景算的上天作之合。 至于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之类的沉重事情,年幼的清水姬从来都没有想过,武士的宿命就是杀人或者被杀,这些年死在她父亲清水义高手下的人不计其数,但是在他被杀之前还从没有一个人想过要报仇,镰仓初期的曾我兄弟,以及吉良义时认识的那个林崎甚助毕竟是少数人物,绝大部分武家子女都会选择随波逐流,努力的活下去把血脉传承下去。 很显然长尾义景对这个决定十分欣喜,能与舅舅上杉辉虎的养女定下婚约也就意味着他在长尾一族内的地位将会大大提高,同时还能和自己心爱的女子结合简直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年轻的长尾义景也察觉到姨父吉良义时对他的器重非同一般,或许是要把他当作长尾家下一代的旗帜也说不定。 第469章又是两个孩子? 盛极一时的木曾氏突然覆灭,给南信浓带来的影响还是非常大的,木曾一族的残党全部捕掳扭送春日山城接受惩罚,只是走个过场就把这些武士全部发配到佐渡岛流配,木曾谷附近从属于木曾氏的领地全部罚没,投效有功的少数木曾氏谱代家臣给予安堵本领的保证,但这些国人已经无法形成气候。 木曾谷绝大部分领地被吉良义时收取,使得吉良家对南信浓的影响力大大增加,进一步促使伊那郡的格局产生巨大的变化,伊那郡内国人众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的向吉良家靠拢,他们深刻的意识到这位主家不但身份高贵,而且还是个心狠手辣决不留情的人物,似乎比武田信玄还要更可怕的样子。 收获一块领地本应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可吉良义时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他从没想过要木曾谷这么点地盘,处置木曾一族也是迫不得已之下临时性的动作,在处置过木曾义昌一族郎党之后,又急忙派出奉行对伊那郡内国人进行新一轮安抚工作,生怕这些国人因为木曾氏的死亡而留下深刻的阴影,以后再想扭转过来可就千难万难了。 所谓物极必反就是这个道理,往往你给的压力越大,那么反弹的力量也就越强,别看他干起抄家灭族的勾当来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其实在做这一切之前都要反复思量仔细谋算,行动过后还要进行许多安抚和一系列优待。不能让当地国人形成唇亡齿寒的心理,让他们不自觉的抱团对他这个就是个灾难,毕竟他们又不是一向一揆有个可以残暴的理由。 安抚的方法有很多种,最简单的就要数大棒丢完给胡萝卜,吉良家的奉行官就是去送胡萝卜给伊那郡内国人,同样收到胡萝卜的还有飞騨国人。撤山村拆城砦,建村町开新田,修街道整堤防,从吃穿住行四个方面对南信浓及飞騨国进行全面革新。 先期计划要用五年的时间,分批次在两地累计投入十万贯文用以改善道路交通,整顿河防堤坝,革新农业兴建更大更宽阔的村町。人口集中起来既能够形成规模又可以减少管理成本。拆掉多余的城砦只保留少部分被吉良家控制的支城,可以有效的提高支配对两地的力量,确保两地的国人不敢生出祸乱的念头。 至于新农业发展则需要押后,南信浓及飞騨国的地形十分类似。主要是以山地丘陵较多而平原相对稀少,两地以种植大麦为主和越后、上野、北信浓的情况完全不同,因而奉行众也要适当的作出调整,小麦的特点是植株矮麦芒短,穗长且高产,而大麦则正好相反,植株高麦芒长,穗短且相对不高产,两种作物的种植适用范围和方式相差不大。 所以进入两地奉行首先要做的是把相对不高产大麦。改成相对更高产的小麦种植。再鼓励当地农民在冬季种植大豆作为轮作法,还有最重要的堆肥建立点也需要很多的人力和时间,这些使用技术推广下去就不是端起能完成的,需要一两年甚至更久时间来积淀。 吉良义时到不怎么担心奉行的治理手腕,而是担心给飞騨国及南信浓的国人留下巨大的心理创伤。他的应对之法是派出少量忍者潜入两地拉拢控制一些当地比较有影响力的武士,让他们四处宣扬三木氏及木曾氏冒领名门,并有勾结畿内叛逆三好氏的恶行,就依靠这种办法慢慢的把灭杀两个家族在当地造成的不利影响给扭转回来。 一堆事刚忙完还没歇息几天,古河公方的异动就传到他的耳边,早在几个月前他就知道足利藤政四处活动十分不安稳,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丧心病狂到对上総足利家行不利之举动,而后传来的相关信息也证明这位古河公方足利藤政的癫狂行为。 拿着厚厚一叠情报随意的丢在案几上,低声冷笑道:“竟然勾结畿内的三好长庆欲对余行不利的打算,这几个月里还真让他把关东、羽奥的几路国人给说动,余还真不明白这帮号令不齐心思不一的国人众能对余造成多大的影响?这件事可越来越有趣了!” 本多时正笑着说道:“真是瞌睡送枕头,这不正是侵入关东的好机会吗?打败关东公方就可以打进关东了。” “只怕没那么容易。”细川藤孝皱眉说道:“这古河公方串联关东武家对抗我上総足利家,但到底怎么打还是个问题,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以下野国和陆奥国的国人众为主发动的战争,恐怕是个巨大的陷阱,要把我等诓骗到一个极其危险的泥沼里去。” 在座的谱代家臣的反应也是各不相同,有些人觉得打比较好而有些觉得应该稳妥些不要妄动兵火,主战派多是行伍出身的百战大将,主和派则以坐镇后方的奉行官为主,称呼他们为主和也不太恰当,只是这些奉行众更倾向于不用战争而改用外交手段来解决矛盾。 大概是从古到今的主战主和都是差不多的样子,一线从军的武士们都想着打仗来捞功勋,后方的奉行众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用谋略和政治手段解决的就不要开战,每次打仗都要消耗钱粮无数又是何苦来哉。 正当一群武士纠结的时候,旗帜性的人物上杉辉虎忽然插言道:“兵部殿说的有理,那下野国和南陆奥都是久战之地,国人彪悍且桀骜不驯虽不如我越后武士强横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我上総足利家虽在东国北陆道威名赫赫,但在这两个地方却完全没有影响力,贸然冲进其中很难说会不会陷入兵火的侵袭,若是如川中岛合战那样断断续续打上五七年就得不偿失了。” 本多时正却不急不躁地说道:“弹正殿所虑极是,只是在下依然坚持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只不过需要善加引导才能实施,这引导的节点就在相模北条氏的身上,是不是可以变的更容易一些呢?比如对下野、陆奥的纷争作出战略防御的姿态,而全力对付相模北条氏应该会好很多吧!” 沉寂许久的本庄实乃言道:“东上野防御。下越防御,出羽要不要防御?如果防御要多少兵力又当如何布置?出征武藏多少兵力更合适?还有畿内呢?” “这个……”本多时正顿时也卡了壳,这么复杂的战略推演不是一时半会能想通透的,通常一个关键节点无法想通,或者一条判断失误都有可能带来灭顶之灾,没人敢在这种问题上托大。 真田幸隆说道:“本多殿提供一个非常好的思路,请君入瓮用的好对南下关东产生奇效。而今春日山城周围聚集六万余军势便是股巨大的威慑力。这股力量只要运用得当就回给我上総足利家带来极大的便利。” 探讨几天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究其原因还是想等一等畿内的变化,畿内三国同盟内部没有动作就没人敢提南下关东的行动,想必三好长庆也明白这个道理就是要比拼耐心。看是吉良家先动手南下关东还是畿内三国同盟先出问题,只要有一方出现变化这脆弱的平衡就会瞬间打破。 吉良义时不怎么担心遭遇突变,事到如今吉良家是占据很大的优势,三好长庆搞出的畿内三国同盟也好,勾结古河公方足利藤政又闹出反越后联盟也罢,对吉良家以及越后本土的影响简直微乎其微。 在越后国四个方向里,越中信浓上野三国都落入他的手中,唯一可以入侵的地方就是会津的芦名盛氏,且需要翻越层层大山才能进入越后。米泽的伊达家理论上也可以翻山越岭进入越后。但那高山比会津到越后还要夸张,翻过去就要做好死掉一半人的心理准备,如果赶上大雪封山强行翻山那就是有多少死多少的节奏,这就基本等同于无路可行。 只要越后不受威胁,其他几国就相当于战略纵深作为缓冲区。以越后的强大实力可以很快就动员起几万军势,凭借能征善战的大将把局势给强行扳回来,当初武田信玄联手北条氏康,加贺一向一揆以及羽奥的国人军都没能拿下越后,现在就更难对越后产生致命的威胁。 眨眼间又是一年八月来,中秋月见节的到来意味着秋收在即,虎姬的身子越发的沉重让吉良义时放下公务忙着陪夫人,产婆告诉他胎儿发育的很好再过四十天左右就是临盆期,吉良义时紧张的连算几次才算清楚四十天后是九月底的某一天,有过头胎的经验按道理他这个做夫君的应该淡定些才是,可是看到自己妻子挺着肚子艰难的样子,心里总是无法平静下来。 如果只是一位夫人临产期到还好一些,可最麻烦的是直虎和檀香也有七个月的身孕,这就让他忙的几乎脚不着地两头跑来跑去伺候着,不是担心这个吃不好就是担心那个穿不暖,或者睡不好对胎儿不好之类的事情让他忙的焦头烂额。 反观斋藤朝信这个家伙却整天嘻嘻哈哈像没事人一样,全然不像自己媳妇阿菊就在最近的预产期似的,还有功夫呼朋唤友去喝酒玩耍到半夜才回家,气的吉良义时一怒之下对他下令回家伺候老婆去,孩子不出生不准出门玩耍,搞的斋藤朝信这位猛将兄十分郁闷。 某一日斋藤朝信对前来探望的石川重次抱怨道:“俺夫人生孩子凭啥不让俺除去玩耍,家里明明有侍女始终侍奉着还有产婆在家就住,还要让俺在家里蹲着伺候夫人,让俺整天看着夫人这疼那不舒服的多不爽快呀!” 很不幸的是他这话转眼就传到吉良义时的耳边,于是给越后钟馗下达一条诏令,必须要学会亲手洗尿布还要伺候夫人阿菊出月子,此间依然不许出门半步若有相违绝对严惩不贷,于是斋藤朝信就这么倒霉的躺枪了。 …… 春日山城后山早就被开辟出一片马场,每天都会有一群姬武士在这里练习骑射、枪术、薙刀术,少女武士们褪下美丽的打褂穿上华丽的大铠,长长的秀发被钵卷束住再带一顶乌帽子,左提缰绳右持薙刀来回奔驰十分帅气。 在马场一角的凉亭里,几名妇人坐在期间说着闲话,虎姬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费力的走几步又坐回绣墩上。懊恼地说道:“明明生过珍王丸,为什么这次怀孕还是那么辛苦呀!好像肚子都变大好多。” “虎姬姐姐不会是怀了……”檀香的话到嘴边又给咽回去,却引来几个妇人转而注视,檀香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早知不该多嘴说这么一句话,可事到如今话已出口又该怎么办。 虎姬奇怪的望着欲言又止的檀香,觉得她今天的行为有些反常。就好奇地问道:“檀香妹妹想说什么就直说呗。这里都是自家姐妹也不用担心,即使说错什么也无妨的。” “妾身的意思是,会不会是怀了两个孩子呢?”檀香小声说道:“万一妾身说错话,几位姐妹千万别笑话檀香呀!” 几个女人一下没了声音。怀两个孩子是非常勉强的转圜之法,其实在座的女人都知道这是在暗示双生子的意思,生双生子不吉利的传说延续千余年,在越后也是备受忌讳的事情,直到阿菊生下双生女才算扭转回来。 虎姬的秀眉微微皱起半晌没有说一句话,她的复杂心情这几个女子也都能理解,早先没人看出虎姬怀孕的异常,可自从五六个月越发出怀时就有人敏感的发现虎姬的肚子异常的大,这快九个月的肚子竟然比七个多月的檀香、直虎大出好几圈。在座的女子多少也都猜出会是双生子的可能性。 身为上総足利家的正室夫人。虎姬的一举一动代表吉良义时的巨大影响力,她怀着的每一个孩子都是令人瞩目的明星,万一真的怀着双生子会带来多大的影响可实在不好说,几个女人顿时也有些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 马场上烟尘四起。绫公主驱策着绢麻在马场上奔驰几圈,又把一壶箭矢射在箭靶上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来,把坐在角落里打瞌睡的阿绪叫起来缓缓走回凉亭,长尾阿绪是三条长尾家的嫡女也是绫公主和虎姬的従妹,阿绪嫁给本庄繁长虽是出于政治联姻的目的,但是她也没受过什么苦。 自从本庄繁长在婚礼上救驾以来,在旗本谱代众内的地位稳步上升,而且作为直臣也不需要到乡下居住打理田庄地产,所以她就一直住在春日山城的谱代敷屋里没走,有事没事就跑到本丸里找几个姐妹一起玩耍,这对小夫妻暂时没打算要孩子,所以这生活到过的挺自在,绫公主对这个妹妹也是很亲近,虽然长尾阿绪的年纪略微小一些,但并不影响従姊妹之间的亲密关系。 绫公主生于享禄元年十月,比她的胞弟上杉辉虎还要年长一岁半,再过两个月才年满三十三虚岁而已,这这个年纪的女人是一生之中最灿烂的时光,代表着一个女人从青涩逐渐走向成熟进入黄金年龄段,所谓的人妻也就是这个时候。 成熟气质和妩媚的女人味经常把她妹夫吓的落荒而逃,绫公主似乎也很喜欢逗她的那个妹夫,没事就拿一些半真半假的话逗一逗吉良义时,她很清楚这个在外边横行霸道心狠手辣的人,对待女人的事情却一向谨慎胆小不敢越雷池一步。 刚走进凉亭她就发觉亭子里的气氛有些不正常,几个女人愁眉不展的样子,心下纳罕便笑着说道:“前些日子脸面的雨水让咱们躲在屋子里都快不知道怎么活动了,正巧今日阳光大好气温适中,就想着要请几个有了身子的妹妹出来晒晒太阳,这到是怎地让一个个妙人儿愁眉深锁着。 莫不是妹妹们的那位好夫君又收了谁家的女儿做侧室,还是要了哪个女子的身子呀?妹妹们不是常说自家夫君那活儿大的捉不住,一夜总想要上三五回才能安歇吗?想必是没有妹妹们的伺候要做这偷腥的花猫儿了吧!” 绫公主这一开腔到让几个妇人闹了个大红脸,虎姬羞红着脸娇嗔道:“姐姐大人又取笑虎姬,殿下对虎姬和几个妹妹可是温柔着呢!就是做那事的时候也没强迫过我们,三五回什么的千万不要乱说,传出去虎姬可就没脸见人了。” w,,已婚妇人说起话来比较随便,缕公撩起间着坐在绣墩上,不经意间露出修长的小腿和一双雪足,奇怪地问道:“那你们几个小姐妹这是怎么了?吃的好穿的暖又没人置气,那位好夫君又没找女人,怎么就一个个愁云不散的样子呢?"”还不是虎姬肚子里的孩儿闹的!”虎姬苦恼地说道:”姐姐大人,您说虎姬若是怀着两个孩子,又该怎么办呀?" 第470章长女小苹果 “双生子吗?”绫公主仔细悄悄她的大肚腩,转身对阿绪问道:“阿绪妹妹当初也去看过阿菊妹妹的,那么阿菊妹妹当初怀着光姬、明姬的时候是不是这样大的肚子啊?” 阿绪回忆一会儿才说道:“被你们这一说妾身才想起来当时的肚子似乎就是这么大的样子,又或者略微小一些吧!” “哎呀!这可怎么办呢!万一虎姬怀着两个孩子不是要糟!”虎姬撅着嘴巴抱怨道:“虎姬早就和殿下说过不要那么早要孩子,可殿下偏偏不听还拿一些没羞没臊的话说虎姬,说什么要生十个八个孩子才是最好的之类的怪话。” “我的好妹妹要生那么多呀!不行!待会儿我可要去找他说说去,怎么能把我长尾家的好姑娘当那只会生孩子的工具呢!”绫公主作出起身要走的样子可还没起身就被叫住,其实她根本没有去找她妹夫茬的意思,只看到她妹妹紧张的样子到觉得挺有趣的。 虎姬被羞的俏脸通红,连忙拉着她姐姐的手,低声说道:“哎呀,姐姐大人可千万别去!这都是殿下私下和虎姬的说的,要是姐姐大人这么跑过去问可就糟糕了,咱们私下里说的那些话可不能让男人们知道,虎姬也不想让殿下难堪呢!” 绫公主惊讶地打量着虎姬,啧啧赞叹道:“没看出来我的妹妹也开始知道疼夫君了,到底是有了孩子不一样呀!” “姐姐大人可别这么说,您不是也很疼爱姐夫的嘛?” 绫公主轻笑道:“可比不得妹妹和妹夫这小两口蜜里调油的小日子。我家殿下迂腐木讷的性子是改不了的,再说老夫老妻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长子国松现在都已经长大成人,前些日子还定下一门亲事,我这个当母亲的大概是没有什么心思可念了。” “姐姐大人不是还有卯松吗?再说姐姐大人不是说还想要个孩子,生个孩子和卯松好做伴嘛!” “诶!我都这个年纪了再要孩子总觉得不太安全呢!” 虎姬担心自己的姐姐想不通,就反劝道:“有什么不安全的,前几年才要的卯松不是挺好的嘛!咱们长尾家的孩子里,除了已经过世的长兄之外,几兄妹的身子骨都很健朗。景康兄长和景房兄长如果没故去的话,现在也一定是越后最厉害的武士之一吧!” 绫公主点点头轻叹道:“说的在理,说起来我也觉得再要一个孩子比较好,如果是个男孩就给卯松做伴,如果是个女孩就嫁给你的儿子做正室夫人,珍王丸有婚约也不要紧,虎姬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可以的呀!” 珍王丸已经预定要和近卫前久与足利胜姬的嫡女结缘。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预定媳妇待遇,足利胜姬寄来的信里已经把她嫡长女的健康状况详细记录下来,一个精力旺盛身体很好的小女孩让吉良义时和长尾虎姬为此高兴许久。 整个越后就没有一个能做珍王丸正室夫人的武家,这个时代的武家也是讲究门当户对的规矩,不要说御所样的嫡长子要联姻公卿,就是今川氏亲、武田信玄之流也是从公卿中选择一位夫人做正室以提高家门影响力。绫公主也知道还是子虚乌有的女儿盼着嫡长子的正室夫人是多么的不靠谱,如果嫡次子其实也是一样的。 “如果虎姬肚子里怀着的是个男孩就娶姐姐的嫡女……”虎姬面色愁苦看起来是真的愁的不轻:“可是虎姬这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呀!双生子、双生女……好烦人呀!” 绫公主噗哧一笑,捧着虎姬愁眉不展的小脸,说道:“哎呀!我的傻妹妹又在犯痴了!多好的美人儿总是痴痴傻傻的可怎生得了呀!也是你那位夫君是个不错的人,若换个不正经的家伙多半。双生子有什么好担心的,一个在家养着一个送到妙觉寺里做和尚便是。以妹夫的能耐以后给那个苦命的孩儿谋一个紫衣大僧正也不难,如果是两个女儿就自己养着便是,有光姬明姬的例子在前还怕谁敢多嘴呀!” “这到是一说到确实在理,似乎是虎姬太傻了呢!”虎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过了半晌幽幽一叹道:“只是苦了我那孩儿……希望神佛保佑是两个女孩吧!” “龙凤胎也可以呀!” “这到也是呢!”没一会儿几个女子又眉开眼笑起来。 阿犬这个新妇呆在几个孕妇之间很是拘束,她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一群侧室围着正室一起说闲话的规矩,印象里她的母亲土田夫人几乎不和侧室照面,唯一算保持亲密关系的侧室也只有阿市的母亲,还是因为同为土田家的出身小时候従姐妹之间关系亲密的缘故。 新的环境新的人际关系还有好多从没听过的新规矩,让这个虚岁只有十六的小姑娘很是心虚,她的身边能说上话的只有年长一岁的望月吉野,可如今这个新认的姐姐也怀着四个月的身孕正在养胎,年纪小一些的最上义姬还是个没经过人事的小萝莉,交流起来十分困难。 到不是那几个有身孕的姐姐待她不好,虎姬经常拉着直虎和檀香来找她说话,可是她总觉得自己骤然来到春日山城就急忙出嫁,比不得几个待过几年才结婚的姐姐,自己是外乡人又没有怀孕总觉得低她们一等。 正迟疑着不知是该跟着笑几声表示自己合群的态度,还是应该说几句做一些表情的时候,就看到一只漂亮的小萝莉突然出现,她还拉着另一只同样漂亮的小萝莉一溜烟的跑进凉亭里,红扑扑的小脸蛋写满兴奋和满足感。 见到阿犬就靠过来说道:“姐姐大人,刚才阿市骑着大马跑了好多圈呢!那个大马真的好大呀!比哥哥养的所有马都要大。听说是来自南蛮的物种呢!” 织田家的儿女都会骑马,织田信秀下克上支配尾张下四郡以后。深感创业之初万事艰难就鼓励自己的儿女学习弓马之道,不但男孩要学女孩也要多少会一些,所以阿犬和阿市也多少会一些骑术,相对来说活泼好动的阿市更擅长骑术,温柔安静的阿犬只是勉强能骑乘不落马。 “阿市妹妹带着义姬去骑马了吗?怎么能让两个孩子骑马呢!这实在太危险了吧!”直虎环顾左右,看到那几个侍女诚惶诚恐的跪伏在亭子外才收住话音。 “她们都不让义姬骑马,义姬跑的没有阿市姐姐快,被落在后面好可怜!”最上义姬刚才还兴奋的不了。撅着小嘴嘟囔道:“义姬只能在一旁玩,阿市姐姐后来又说义姬不会骑马就在一旁看着,义姬真的好不开心呀!” 虎姬也知道织田家的人会起码的事情,听到小萝莉的抱怨忽然噗哧一笑,笑眯眯地说道:“义姬妹妹才十三岁,有些事情还不急着学习,再过几年个子长高一些再学骑马也不晚呐!来过来坐下歇一会儿。” 阿犬见几位姐姐没有责备的意思才放心下来。温柔地为阿市拂去身上落下的灰尘,轻声说道:“阿市要小心一些,骑马的时候千万记得捉住缰绳别摔着,看看你满头大汗一定累着了吧!这里有消暑的冰糖雪梨饮子赶快喝一些解解暑气。” 虎姬也笑着说道:“阿市妹妹说的那些南蛮骏马可是金贵之物哟!上次听殿下提过一句好像叫什么斯泰因马之类的奇怪名字,放在马场里的那几骑是电信爱专门借调给我们这些妇人练练马术的,下雪以前这些马都会放在后山的马厩里。如果阿时妹想试试这种南蛮骏马就告诉妾身,妾身会着人照看着阿市妹妹练习马术。” “真的呀!那真是太好了!阿市谢过虎姬姐姐!您就像归蝶姐姐一样对阿市最好了!”阿市高兴的对着虎姬行礼致谢,然后转过身端起饮子大口小口的喝个干净,末了还说了句:“这甜甜的冰饮真好喝,是哪位姐姐的手艺呀!” 檀香笑着说道:“你的几位姐姐都会做的。以后阿市妹妹就会知道了,在听雨院里可是常驻几位厨艺精湛的夫人。不但会做好喝的汤饮还会做好吃的糕点,精致而又美味的食物,到时候保证会让阿市妹妹大开眼界,以后阿市妹妹要担心的是吃的太多如何保持好身形呢!对了,尤其是你的直虎姐姐,还有吉野姐姐都有一手绝活呢!” “呀!真的啊!那真是太好了!阿市最喜欢吃甜食了,以前哥哥总会拿来一把金平糖给阿市吃,只是姐姐说糖果不能多吃会让牙齿变的很不好,只允许阿市一天吃一粒糖果呢!”阿市兴奋地像只欢乐的小鸟,拉着同样兴奋的最上义姬在亭子里跑来跑去绕圈圈。 “阿市喜欢吃甜点呀!正巧这会儿带着一些桂花酥来尝尝,姐妹们也来尝尝鲜。”虎姬着侍女端来一只箱笼,打开一看却是几十块造型精美码放整齐的糕点,取来小碟一人放几块佐以温凉的饮子吃下去到是很不错。 阿市拿着桂花酥小口吃个不停,高兴的蹦蹦跳跳十分开心,刚一转身却看到她的姐姐阿犬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秀眉微蹙如青葱似的纤手捂着嘴巴,急急忙忙起身跑到角落里干呕,阿市急忙放下糕点拎起裙子跑过去服侍阿犬,过了许久才从角落里走过来。 “实在抱歉!阿犬最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不管闻到什么味儿都想呕吐,刚才尝了口桂花酥就难受的不得了,打扰姐妹们的雅兴实在不好意思。”阿犬内疚的行礼道歉,却被绫公主轻轻扶住。 一双妙目在阿犬的脸上打量片刻,便说道:“妹妹只怕是有身子了吧?” …… 一转眼秋收刚过,飒飒的秋风带着些许寒意吹入越后平野,今年的气温比起往年要寒冷许多,才九月底就已经出现霜冻的情况,经过一整年的雨雪侵袭给整个东国带来深重的灾难,连续三年粮食减产已成定局。即使吉良家的谱代众也为此忧心不已。 就在这一年的深秋,虎姬临盆在即成为摆在案头的头等大事。这次又比预产期要推迟三天,直到九月二十八日才被架入产房,在产房里折腾三个时辰才把孩子给生下来,其中的过程只会比上次生珍王丸还要艰难。 第一个哭声传出来产婆说是一个女儿,这就让吉良义时立刻放下心来,听说自己的夫人怀着两个孩子确实让他的心揪了一下,虽然足利将军家有个传统是把嫡子送到寺院里去,可眼下大乱的形势似乎不容许他浪费儿子去当和尚。即使是当和尚也不能这嫡子去做。 第一胎是个女儿起码不会再是双生子,于是他就放下心来耐心等待,又过半个时辰听到第二道哭声,产婆高兴的走出来对他行礼道:“恭喜公方殿下,虎御台诞下一位健康的小殿下!身体壮硕哭声嘹亮,以后一定是位了不起的武士!” “龙凤胎吗!果然是个好兆头!非常好的兆头!看赏!”吉良义时大喜过望,龙凤胎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一男一女总不会有家臣再啰嗦,诞下第二个嫡子更是让吉良义时彻底放下心来,于是下令春日山城摆宴庆祝嫡次子的诞生。 “请公方殿下为公主和殿下取名。” “取名字吗!”吉良义时只是稍稍一愣,便将准备好的几个备选名字挑选出来,说道:“余的嫡长女就叫林檎姬,嫡次子就叫胜王丸!” 林檎者苹果是也。其实这个名字不是日本所创,而是正宗的大唐帝国出产的名字,在一千年前的唐朝就是管苹果叫林檎,来自日本的遣唐使也是见样学样把林檎的名号带回日本,所谓林檎姬其实就是苹果姬。或者小苹果的意思。 吉良义时的嫡长女叫小苹果,由此可见他对这个嫡长女的宠爱已经到可以比肩嫡长子的地步。儿子太多女儿就变成一块宝,而且林檎姬又是嫡长女还有个孪生弟弟在后面,多重的巧合使得她这个长公主的含金量大大提升,稍稍溺爱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至于嫡次子的幼名是胜王丸也是早有计划的,嫡流以王为区别这是足利将军家的规矩,比如宝筐院足利义诠的幼名是千寿王,鹿苑院足利义满的幼名为春王,再比如万松院足利义晴的幼名为龟王丸,身为足利家的庶流通常是不享受这个待遇的。 当然比如吉良家就比较特殊可以享受这个待遇,吉良义时他父亲幼名就是珍王丸,这是吉良家世代相传的幼名,代表着镰仓时代足利家三代栋梁足利义氏对长子的溺爱,吉良义时不会像他的祖先那样溺爱庶子,嫡流以王为幼名也符合规矩。 没过多久直虎和檀香也相继进入产房,她们俩先后为上総足利家增添两个女儿,吉良义时将直虎的长女命名为虎姬,檀香的长女命名为香姬,虽然有些不负责任的意思,但作为两个女人的第一个女儿,用她们母亲的名号也算是一种传承。 还没高兴两天,关东方面果然闹腾起来,古河公方足利藤政高调宣布联合畿内三好长庆、朝仓义景、浅井长政,以及关东的武田信玄、北条氏康、宇都宫広纲、小田氏治、千叶胤富、那须资胤等,陆奥的伊达辉宗、芦名盛氏、留守景宗、亘理元宗、结城晴纲等。 出羽的小野寺景道、大宝寺义增,以及最上八楯已经降服的天童赖贞,以及失去延泽银山不甘心失败的延沢满重也重新复出,就连吃过败仗的部分出羽国人众似乎也有骚动起来的架势,只是他们的胆子比较小只敢喊“吉良家从出羽国滚出去”的口号,却不敢立刻起兵反叛。 一时间从出羽陆奥一直到畿内形成一道令人夸张的包围网,但吉良家臣团对这张漏洞百出的大网的实力很是不屑,所谓的包围吉良家吞并越后领的企图更是十分脆弱的,足利藤政夸海口还没几天就迎来当头棒喝,武田信繁亲自来到春日山城表示绝无此意,首先把武田家从这个包围网中摘出来。 接着北条氏政也急着表示自己绝无此意,北条家始终谨守不战和睦的条约绝对没有逾越的行动,这两大块的表态就相当于正反手在足利藤政的脸上猛抽一记耳光,打的他眼冒金星两个腮帮都快被打肿了,足利藤政当初可是下了不少心思,连许诺带蛊惑把好话说尽才拉起这联军,可这眨眼之间似乎就要完蛋,怎能不让足利藤政为之心焦。 关东的武家也很难受,原本兴冲冲的共襄盛举可还没过几天就演变成一出闹剧,这些竖起反旗的关东国人犹如冬月里被人兜头盖脸浇了盆冰水,从五脏六腑到四肢血脉都凉洼洼的,声势浩大的包围网大军一下没了主心骨,乱套的国人众开始商量着是不是先撤一波。 ps:感谢书友心漂浮、服部正成的打赏,另祝女同胞们三八妇女节快乐! 第471章朝仓家的手段 这种乱哄哄的国人军根本不足为惧,一群心怀叵测的国人众聚在一起能指望他们共同行动就已属不易,没有强力大名的支持和影响这群国人众就是笑话,他们的本领看家护院有余,扩张称霸不足稍显不足,联合进取更是痴心妄想。 毕竟这可不是两百年前的南北朝时代,足利尊氏在败走九州之前就已经获得河内源氏嫡流的名份,所以带着一群残兵败将退往九州没过多久便拉起二十万大军重新杀入京都,名份的力量随着足利将军家的不断衰弱而失去作用。 更何况当今的征夷大将军足利义辉坐镇京都,前些年一度形势大好有中兴的样子,而足利藤政这个古河御所的傀儡公方,选择对另外一个刚获得御所样的同族发起进攻是多么的滑稽,更无须提他这个草包公方根本没占住公理大义的名份。 这场闹剧还没开始就已经注定没有好结果,吉良义时暂时没有理会足利藤政气急败坏的叫嚣,而是从下越新潟町的守军里调拨五千军势出越后走酒田港进入出羽国,趁着下雪之前的短暂时间迅速展开对出羽国几个国人众的严厉惩罚行动。 此五千军势由驻守出羽国的内藤正成以及色部胜长分别率领,负责对天童赖贞、延沢满重以及对减封心怀不满的大宝寺义增展开惩罚,汇合出羽国的吉良守军外加出羽国人众的军势,以一万三千军势围住清水城,最上义光另外率领三千军势对天童、延沢以及他们的同党白鸟、寒河江发起进攻,总体局势对吉良军十分有利。 伊达辉宗几度希望杀入出羽国对大仇人最上义光发动进攻,可是都被他的父亲伊达晴宗严厉制止住,对于伊达家来说家督的脸面比较重要,伊达家的霸权维持更加重要。伊达家的家业传承最为重要,家督脸面不如维持霸权更不如家业传承,前者和后者发生冲突的时候脸面是次要的。 最初接到足利藤政的联盟邀请时,伊达晴宗是持反对意见的,可他一个隐居的前家督总不至于比伊达辉宗这个现任家督更有权威,就是他自己选择正当盛年把家督传给才十几岁的嫡子,伊达晴宗不能因为理念不同就对嫡子的政治判断大加干涉甚至横加阻挠。 那样一来就是要促使新一轮家督对立的意思。就好比当年的天文之乱差不多就是这个原因。伊达稙宗因为过继养子的原因和家督继承人伊达晴宗产生严重的理念,然后老家督伊达稙宗被儿子伊达晴宗赶下台被迫隐居,作为天文之乱的发起者是很清楚两代家督对立的恶果。 伊达晴宗很清楚这个足利藤政不可靠,可是他说话没有用也不敢有用。他没有选择对谱代家老打招呼妄加阻挠,而是合理的表达自己的态度之后就闭上嘴巴,将来伊达家的基业需要伊达辉宗来守护,让他多磨练几次才便于他的成长。 现如今足利藤政被证明确实是个草包,他所倡议的所谓反越后联盟也随之沦为笑柄,现如今吉良军选择在大雪前对出羽国的叛军展开重大打击,此时伊达家是不方便贸然介入进去的,一来大雪将至这个节骨眼打进去怎么退回来还是个问题。 二来他很担心这么攻向最上领会激怒吉良义时,在来年春季来临之后就会把伊达家列为首要打击目标。无论是一万大军还是两万大军杀进出羽国对米泽展开进攻将会是个灾难。伊达家现在的身板是绝度扛不住吉良家的大军进击,这个可以从上次的中山城争夺战就可以判断出来。 如果这会儿贸然冲进最上领是最傻的选择,这就等于伊达家为草包公方足利藤政这个始作俑者挡枪,用伊达家完蛋来换取拖住吉良家的扩张速度,这怎么看都是一件毫无意义而又十分愚蠢的选择。因此伊达晴宗毫不犹豫的叫来他冲动的儿子训斥一通,把伊达辉宗给彻底骂醒才警告他不准冲动。 伊达家不上钩也就意味着出羽国中的反叛军失去最有力的依仗,在上万大军的围攻以及最上义光的计谋策动之下,只是稍稍挑拨大宝寺氏家臣团之间的关系,利用大宝寺家臣团内部对反叛的不同声音,就轻易的促使东禅寺义长联合几位家老,突然袭击并囚禁谱代笔头宿老土佐林禅栋,而后绞杀大宝寺义增及其子满门并亲自开城降服。 吉良义时对这个识时务者十分高兴的接纳,立即允诺将大宝寺义增死后的遗领全部交给东禅寺义长来统领,随后故作大方的释放土佐林禅栋等大宝寺氏的旧臣,其实暗地里鼓动他们为主家复仇,于是东禅寺义长这个清水城城主的宝座还没捂热乎就人头落地,被大宝寺一族的死士砍下脑袋然后切腹为故去的主公殉死。 就这么来回倒手一次前后不过十几天的功夫,声威赫赫的大宝寺氏就此烟消云散,经此打击使得土佐林禅栋心灰意冷,选择遁入羽黑山做一介山伏野外僧不问世事,大宝寺氏的一门众和谱代家臣死的死废的废,再也没有力量来抵抗吉良军的肃清,清水领随之落入吉良义时的手中。 兴许是大宝寺氏灭族的大戏实在有些吓人,使得原先闹哄哄的出羽国人众一下变成小鸡似的既老实又听话,那些为足利藤政摇旗呐喊并高呼“吉良家从出羽国滚出去”的国人众们全部偃旗息鼓,咱短暂的几天时间里整个出羽国安静的仿佛没有武士存在。 天童赖贞和延沢满重一看情况不妙也光棍的很,完全不给几路大军会师而后进击围剿的机会,就十分干脆的打开城门摆出负荆请罪的架势降服,这一套早在上次就在吉良义时的面前演出过一回,当时还让吉良义时觉得颇为感动,立刻给予安堵本领的许可并赞赏他们的投诚行为。 这前后时隔不到两年的功夫,天童赖贞和延沢满重似乎还打算故技重施获取宽恕,只可惜倍感被欺骗的吉良义时已经狠下心来决定废掉这两个家族,随后便这两位家督以及各自的子侄七组被直接捉走强行扭送到春日山城。其实半道上是被送到佐渡岛当矿工,这辈子是没希望走出那座岛屿了,天童氏及延沢氏的领地也顺理成章的归属吉良义时的手里。 至于最上八楯的其他六家,已经涉及支持反叛军的白鸟、寒河江以及几座寺院都受到相应的减封处罚,这几家减少的封地全部划入最上义光的直领里,在这一刻才让最上义光深切的明白什么叫罚出来的直领,再盯着那几家减封的国人众的时候。就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思。 还没来得及收拾仙北三郡的领主小野寺景道。出羽国就迎来秋末的第一场大雪,大雪降下就基本宣布当年的战事全部结束,内藤正成与色部胜长治好带着军势撤回防区驻守,进军的节奏完全停止下来。这让出羽国人不禁松了口气。 对付出羽国的反叛者已经无须攥起拳头猛力一锤,增兵五千就足以对付这些不老实的出羽国人众,这五千人都来自下越更耐苦寒的越后本地人,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将会被留在出羽国作为镇守,有这五千增援就基本可以稳住,就在召开的秋收评定会,例行公事的盘点这一年的农业收入和支出的时候,才收到姗姗来迟的畿内最新情报。 畿内一大波变乱袭来,其激烈程度完全出乎吉良义时的预料之外。首先是四月份朝仓义景与浅井长政联合高调宣布。将对敦贺港到坂本町之间的交通要道设置关所收取重税,这就是要把坂本町往死路里逼迫的意思。 山本时幸当然不能允许他们那么肆无忌惮,于是就联合中条时秀迅速夺取丹后舞鹤港,在若狭湾的西侧寻找到另一个出海口,摆出一副你要想逼死坂本町大不了就鱼死网破。让你一分商税也收不到还要把吉良家得罪到死。 朝仓义景和浅井长政似乎完全不在乎这点威胁,在他们眼里吉良家根本影响不到他们郡内的内政问题,很快就在近江国的浅井郡、伊香郡,以及朝仓家的敦贺郡内很快设立几处关所征税,每个郡一处关所从途径此地的商旅征收货品总价值一成的税收,三个郡也就是需要反复征收三次,平白无故就让贸易过程增加三成的成本支出。 更过分的是朝仓义景竟然下令敦贺郡司朝仓景纪,在敦贺港内的停泊船只征收高额的货物搬运费,不征人头税而是根据货物的价值征收五分到一成不等的搬运费,这就是摆出一副爱玩就玩不玩滚蛋的土霸王姿态没,朝仓义景还联络若狭守护武田义统,丹后守护一色义道企图对舞鹤港的吉良军展开追讨,企图用这种方法对吉良家的渗透施行反制措施。 武田义统立刻发起相关的讨伐动议,并在评定会上遭到掌握家中实权的弟弟武田信方,以及重臣粟屋胜久、逸见昌经的联手反对,其中逸见昌经的反应最为激烈,甚至不惜当场翻脸以表示自己的强烈不满,武田义统一看不行也不敢闹的太僵,想想这只不过是朝仓家和吉良家的矛盾,与他们若狭武田家的关系不大便顺势不谈了。 一色义道则压根不打理朝仓义景,这厮前些年还连同武田义统攻打丹后一色家的领地,今天又跑来找他反吉良家明摆着是要把他当枪使,而与之相反的吉良家早早的派出沼田光兼联系一色义道,告诉他舞鹤港的税收一文不少都会归还一色家,他们只是驻军控制这个港口作为连同京都贸易的出入港口。 这对一色家来说是个十分重要的消息,作为原幕府四职之一的丹后一色氏虽然强势过百年,但自从一色义贯被恶御所足利义教杀死之后,这一族就基本退出幕府重臣序列,应仁之乱里从属于西军又被制裁过,家业早就衰退的不像样子。 只有丹后一国勉强守着家门不失,早就不是昔日威望崇高的强大武家,丹后国人口稀少土地贫瘠,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几个港口和城下町的财税收入,如果把这几样刨除就真的是一穷二白的在地土鳖武士一个。 吉良家的三千入侵军突然夺取舞鹤港,已经显露出一色氏完全无法抵抗的强大军力,而整个一色家也就只有三千军势而已。面对这么强大的对手一色义道甚至做好以死相拼也要夺回舞鹤港的准备,而吉良家恰好此时派来的使者沼田光兼就很好的缓解一色家的对抗情绪,归还一色氏的财税收入也不会驱逐原有的港口奉行,只需要舞鹤港的驻军和治安权即可。 而后吉良义时写给他的亲笔信也告知自己绝无染指丹后国的意图,这三千守军可以作为舞鹤港的守军替丹后守住东大门,以后一色氏只需要用心经营领内即可,一色义道反复衡量觉得吉良义时提出的要求。虽然很过分让他这个家督感到难堪。但是他却很清楚小国大名的命运就是这样。 前几年他还在为朝仓家的入侵而愤愤不平,这几年又为三好家的霸道感到恼火,暗骂天下纷乱竟让这些低贱的武士骑到他这名门的头上来,可眼下碰到一个家门比他还要高一筹的同族一门众。一色义道完全没有要死磕对拼下去的意思。 吉良义时还在信里提及可以为舞鹤港提供一些便利,比如优惠的价格价为一色氏的居城建部山城提供改修重筑,其中还包括建部山城城下町的重建整修工作,以及丹后街道的扩建整理都可以给予相应的帮助,这一点同样可以运用在舞鹤港町的改建上。 另外还愿意让一色氏以胡麻、水产品以及蜂蜜以及农产品作为抵扣相应的建设用费,但就这一点就让一色义道十分满意,进而升起与吉良家合作的打算,要知道丹后是个很狭小的领地缺乏土地也没有丰富的矿产资源,只有这么点特产还不怎么值钱。支撑一色氏在丹后的优渥生活就是靠通往京都的商道税收。 从平安时代开始。丹后就作为京都的北部窗口而历来被朝廷重视着,且拥有便利的交通优势以及舒适的环境而成为公卿青睐的下向地点之一,因而丹后的商贸活动相对发达,来自西国山阴的一些商旅会在舞鹤港上陆进京,财税就是丹后守护唯一引以为用的主要收入。如果一色义道不识时务的拒绝,说不定就是舞鹤港拿不到手还要丢失这些优惠待遇,那可真是鸡飞蛋打什么都得不到。 而比起只是口头上联合而没有实质利益输送的朝仓义景,来自越后的吉良义时诚心诚意的合作,就让一色义道感觉到还是同出身的一门众更可靠,没怎么考虑就认下吉良军支配舞鹤港的事实,同时与吉良家签署一系列合作协议,包括先前提到的建部山城及城下町的建造,丹后街道以及舞鹤港的修建都包括在其内。 这一揽子协议预计需要五到七年的工期,前后需要投入十几万贯文永乐钱进行改造,重建的丹后东部地区将成为京都另一个重要的出海口,这将大大提高丹后的经济活力以及商贸来往,同时也会使得一色氏的家内经济大有起色,丹后国的守护一色义道将会比以往过的更舒服。 又因为建部山城和舞鹤港都是一色氏的私产,所以一色氏需要负担的债务也是一连串天文数字,协议里添加一条就是当一色氏无法在协定完成时还清债务,将自动把舞鹤港作为抵充债务的抵押品转给吉良家,折算的债务如果仍不够赔偿就需要领地来折扣。 可以确定是一色义道是直到到死那一刻也还不起这笔巨大的债务,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归还这笔巨额债务,只是想着享受五七年的舒适生活以及吉良家巨额投入带来的丰厚红利,五七年之后的事情谁知道会怎么样,或许天下会更乱或许吉良家会烟消云散,或许天下太平一色义道进京做重臣。 即使不考虑这种不靠谱的可能性,并非所谓的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同样可以想象一下五七年以后吉良家这条大腿可以抱住,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或许就是一棵可以傍上去的大树,至于舞鹤港的问题根本不重要,抱大腿总要付出一些代价。 这一条可以理解成吉良家用钱来买下丹后的一种手段,强大的军队是杀人盈野的太刀,强大的经济实力是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用这么一套商业手段就轻易的避免抢夺港口而可能引发的严重冲突,用金钱开路买出一条当地土著武士愿意接受的和平过渡手段。 第472章野良田之战 朝仓义景见自己的联盟倡议手段完全不奏效也不召集,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又想起调略高岛郡内的国人反叛,或许是朝仓家的强势早已深入畿内武士的心中,朝仓义景的使者三言两语就把许多高岛郡的武士给说动,除去郡内的高岛七头始终暧昧不明之外,其他的各路国人还颇有一些人听信朝仓家的蛊惑。 眼看高岛郡内生出几分动荡不稳的架势,朝仓义景就写信给自己的小舅子浅井长政,鼓动他趁着这个机会顺势发动对六角家的入侵战,只要能把六角义贤这个草包给揉扁搓圆,整个近江就再也没有能够抵抗畿内三国同盟的力量。 这个要求恰好正中浅井长政的下怀,他早就盯上六角家这块肥肉眼馋许久,尤其是去年六角义贤这个草包竟然罕见的没有怂,在洛中合战里死磕三好义贤打的是昏天黑地山河变色,最后自己折损八千余众还搭进去几个家老可谓是元气大伤。 可临到了只捞到一个象征意义的従四位下作为鼓励奖赏,还有五千贯文永乐钱作为对忠勇死去武士的补偿,六角家谱代众早已对强情公方的行为怨气冲天,可他们不能对幕府公方发火,那就只有六角义贤这个倒霉的家督要中枪。 正值六角家内动荡人心混乱的时机,浅井长政就生出要趁你病要你命的想法,于是和朝仓家一拍即合立刻召集浅井家的国人众商议出兵事宜,北近江的国人众也是很清楚六角家内部的纷争矛盾。几乎没花多少时间就敲定出阵的事宜,但是在出兵之前却收三好家传递的情报。 三好长庆身为三国同盟的发起者以及实际上的盟主。同样表示支持女婿浅井长政出兵尽快打下六角家,他给予的支持就是派出五千军势越过淀川在山城国东部驻扎,佯装作出威胁六角家左翼的样子,吸引六角义贤的主力不能完全转向北部浅井家的真正压力,同时三好长庆又委派松永久秀为自己女婿的攻略烧上一把火,这把火就是调略。 永禄三年五月初,在松永久秀的从旁协助下很轻易的寝返爱智郡肥田城城主高野濑秀隆,此君的父亲高野濑赖定为六角氏履历功勋并英勇战死。却没有得到应得的封赏,因而高野濑秀隆始终对六角家抱有不满。 这种不满随着日积月累逐渐发酵,尤其当他看到几个昔日的旧友同僚不是高升就是委派重任就更加不平衡,在松永久秀的使者居中几番调略就轻易的说服他反水,至于反叛以后能否得到他所需要的封赏之类的问题从来没想过,许多时候人是冲动的也是盲目的,高野濑秀隆就是个冲动而盲目的武士。 他宣布反水投靠浅井家以后引发巨大的影响。六角义贤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出离的愤怒了,他觉得六角家对此君也算挺好的,虽然没有知行增封但地处琵琶湖东侧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这可是近江甲贺郡里多少武士盼不来的好地方。 更何况肥田城又承担着拱卫观音寺城的重任,可以说只要六角家的家督不脑袋不清醒就绝对不会动他们这一族,在六角义贤眼里高野濑秀隆是最不可能出问题的一环。比其家里的几个难缠的谱代家老绝对算的上人畜无害的代名词。 可就是这么个“乖宝宝”却突然对自己龇牙咧嘴,甚至不惜投靠越发不听话的浅井家配下,这让六角义贤感到十分的愤怒和羞辱,觉得这几十年的真心对待全都喂狗了,于是他二话不说率领一万五千军势对肥田城展开进攻。同时将情报传递给坐镇坂本的山本时幸,希望他看住山城国边境的三好军势的五千余钉子。 高野濑秀隆一边笼城固守一边向浅井家呼救。但是浅井长政并没有作出立刻出阵的选择而是集结军势在小谷城内待机,他这么做也是考虑到战国时代的攻城的两种极端,要么是几天破城要么就是长期攻而不克,担心自己贸然出阵还没到地方就发现肥田城被攻破,不如等一等看情况再做调整,顺便还能消耗六角家的锐气。 六角家那边的行动却十分迅速,六角义贤统领一万五千军势迅速肥田城包围,位于爱知郡的肥田城距离位于蒲生郡的观音寺城实在太近,六角军只用一天就来到肥田城外大举围困,六角义贤先是象征性的派出使者劝降,待劝降不成就大举围困。 不过他的围困还是十分巧妙的,可以看的出六角义贤是个心思缜密的家督,他很清楚对于六角家来说目前的形式不允许长期在外围困肥田城,于是就下令就地征发普请役在肥田城的周围修筑一道堤坝,将肥田城南北两侧的爱知川和宇曾川的河水水引入堤坝内,打算用水攻困死六角家的叛逆高野濑秀隆。 爱知郡又名爱智郡,书写方法的不同经常出现通假字之一,比如加贺两字就是通假字,京都城东侧的鸭川既可以叫加茂川也可以叫贺茂川,所以爱知郡也叫爱智郡,同理还有爱知川和爱智川也是一个道理。 他的计策确实取得不凡的成效,爱知川和宇曾川恰好环抱着两川之间的肥田城,两条河川就有现成的堤坝可以使用,一万普请役只是耗时一个月就勉强修起高一间多高的堤坝,以这到堤坝为依托掘开河坝发动水攻立刻就对肥田城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肥田城大半被浸泡在水塘里,只有二丸及以上凭借着修建城砦时的高度勉强摆脱大水的侵袭,面对如此巨大的损失已经把高野濑秀隆逼到绝路上,越是如此就越发不愿意投降认输,因为他知道此刻投降只有死路一条。 事实证明他的坚持是有用的,时值六月正是雨水最丰沛的季节。一场巨大的暴风雨席卷畿内引发近江地区的河川暴涨,倾盆大雨连下十几天让爱知川和宇曾川也随之引发洪灾泛滥。本就不坚固的河堤迅速被洪水冲出决口,反过来把堤坝外的六角军淹成落汤鸡。 六角义贤差点被气死,自以为机关算尽必然能成功,还特地用一套水攻就能轻易的收拾肥田城的叛逆,却遗忘为将之道最重要的天时之事条,洪水冲开刚修筑而并不坚固的堤坝,冲入平原上引发洪水泛滥,六角军的大寨被洪水淹到许多粮草辎重报废。 水攻失败反而搭上不少损失。事到如今已经是无法再围城的,六角义贤无奈之下只得做出勒兵后退的决定,可这个时候浅井长政却亲率一万一千军势出阵南近江,强势出现在六角军的面前摆出要决一死战的架势。 六角义贤很清楚这场合战多半是躲不掉的,可眼下军心不齐士气低落如何战斗还是个问题,他只得命令家中的谱代家臣迅速增援五千军势,这五千人是六角义贤训练的五千新兵。第一次亮相就是大战多少还有点不放心。 有这五千生力军加入使得六角家的军势膨胀到两万人,不管士气粮草的损失如何但起码在人数上还是取得一定的优势,于是双方的军势就在爱知郡附近展开对峙,直到六月底云收雨歇露出晴朗的天气,大水退去又把被掘开的堤坝重新修复,双方的大将都意识到大战即将拉开。 六角义贤率领两万大军在肥田城以南的宇曾川南岸驻扎。并派出蒲生定秀、永原重兴作为先阵大将统兵五千在野良田乡布阵,在他们的身后进藤贤盛、池田景雄、楢崎壱岐守、田中治部大夫为二阵在次第设防。 而浅井军则以百百内蔵助、矶野员昌、丁野若狭守率领先阵五千人在宇曾川北岸以肥田城为后诘布阵,总大将浅井长政则带着赤尾美作守清纲、今村氏直、安养寺氏秀、上坂刑部率领六千人作为后真驻扎在肥田城外。 经过几天的躁动还是年轻气盛的浅井长政决心发起进攻,命令矶野员昌率领五千军势强渡宇曾川,六角军的先阵大将蒲生定秀果断抓住半渡而击的宝贵机会发动突袭。五千军势迅速突袭正在渡河的浅井军,百百内蔵助所部在顽固的坚持一阵便率先崩溃。 而此时浅井长政已经开出大军要吃败仗的苗头。立刻下令本阵随之强渡宇曾川赶在大败之前把局势强行扭转过来,不得不说这个年轻的家督所拥有的血性和勇气,完全不是他那个软弱的父亲所能比拟的,年轻人敢想敢做丝毫不顾忌小败一场和全军失利哪个更划算,就是我要和你铁桥硬马的正面进攻。 六角军则趁此机会打出一连串胜利,即使是浅井家内有“江州第一将”之称的矶野员昌也毫无办法,虽然没人能说清楚吉良家的中条时秀到底有多强,但浅井家的武士一直认为本土武士里矶野员昌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中条时秀终究是土生土长的三河武士。 而此时渡河的五千先阵混乱成一锅粥,半渡而击这个千古奇计自然不会在这场战役里失守,哪怕在强的武士也无法改变整体大劣的局势,浅井军的阵形已经被撕扯的完全不成样子,矶野员昌在勉力带着一千军势击败几股六角军的围攻之后被迫向后撤退。 六角义贤没想到自己竟然撞到好运气,年轻气盛的浅井长政竟敢当着他的面强渡宇曾川,蒲生定秀也不负众望的抓住这个机会咬住浅井军的先阵穷追猛打,在宇曾川南岸下场的河原上浅井军的阵形完全展不开,即使再厉害的武士也只有被动挨打的结果。 在野良田乡东南处的莲照寺中,大半成游方僧人的松永久秀摇头叹息,他对这个名义上的连襟真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以劣势兵力还要强渡宇曾川简直不可理喻,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浅井家配下的国人众,明明只是服从名义上的浅井家却愿意听这个疯狂家督的渡河命令,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让这些国人众愿意这么听话。 他永远不会明白有些时候,家督的个人魅力是可以改变一切苦难的。这是不理性也没有任何逻辑可言的,就像源平时代只是一句话一面旗帜就可以让武士为其效忠效死。作为一位自诩智谋国人洞彻人心的谋士,他无法理解这种武士情节出自何处,这大概和他的商人出身而非正统武士出身有很大的关系。 蒲生定秀、永原重兴率领的先阵陷在宇曾川的前线,真刀真枪的和矶野员昌、丁野若狭守、百百内蔵助做殊死拼杀,浅井军的先阵的背后就是湍急的宇曾川早已退无可退,浅井家第一大将矶野员昌大吼一声,率领几十名不怕死的武士冲进六角军的枪林里,仿佛一头勇猛凶悍的怒狮几个来回杀穿六角军的军势。竟然能安然无恙的退回来真可谓哼行无阻。 但他个人的勇猛不能改变整体战局,六角家虽然没有勇猛无敌的猛将,却拥有无穷的耐心以及人海战术的消磨,只要他还是人就总有力竭的那一刻,蒲生定秀就是要生生耗死矶野员昌这个浅井大将,这位从军三十多年的老将可以确信,只要矶野员昌这面旗帜一倒就是浅井军总崩溃的开始。 就在先阵打的像一滩烂泥退到宇曾川南岸狭小的地带做困兽之斗的时候。六角军竟然全然没注意到在宇曾川南岸,浅井长政已经带着浅井军六千本阵强行渡河整队,这个要命的大漏竟然发生在这么关键的合战中,不得不说六角家的武士在这一刻表现的如此业余。 本作为二阵的进藤贤盛、池田景雄、楢崎壱岐守、田中治部大夫等人应该作为两翼,从侧翼保护正在激斗的先阵,可他们却同一时刻选择把军势推到河岸边。这些武士眼里只有杀人抢首级论功行赏,每当打出大胜的时候总想着捞取更多的斩首军功,哪里还会注意侧翼有没有其他动静。 就因为这么业余的失误却没给六角军的本阵及时示警,六角义贤的本阵也在这个时候不自觉的移动到更靠近河岸边的位置,一场巨大的危机在悄然之间就已向六角家逼进。当象征着浅井军本阵的三盛龟甲花菱旗印映入六角义贤的眼帘时,一切愤怒不解懊悔都已为时晚矣。 浅井长政率领六千本阵发起决死突击。六千堪称精锐的军势强突拥有一万夹杂着骑马武士、徒步武士、足轻、杂兵的军势的六角义贤本阵,其中五千人还是初阵的新兵蛋子,这场战争从此刻就脱离简单的数字游戏,变成一场碾压与崩溃的诡异浮世绘。 一万军势莫名其妙的崩掉五千,剩下五千也稀里糊涂的被崩溃的军势裹挟而逃,正常突袭战压根没有一次实质性的接触,本阵甚至连杂兵都没死几个,六角义贤再一次为他堪称低劣的军略付出惨重的代价。 任用无能的二阵不懂得本阵的侧翼保护,业余到忽视河岸上游的浅井军强渡宇曾川的情报,以及把五千新兵留在本阵的低级错误,这一且综合起来铸就一场堪称惊人的以少胜多之战例,也让他稀里糊涂的败走观音寺城,痛苦的简直要流出眼泪来。 浴血奋战的蒲生定秀、永原重兴带着英勇的六角军武士痛苦的咽下失败的苦果,带着惊慌失措的二阵缓缓退回观音寺城,大胜一场的浅井长政出乎意料的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满怀敬意的目视这支英勇的军势撤退,穷寇莫追何况这支怨军正要发泄,猛追只是徒增伤亡反而会增加变数,他的聪明举动再一次获得浅井家臣团的一致赞赏。 六角义贤保持他非平既败的光辉战绩,而这场的合战再一次印证他的过往所为依然可耻的战败,而这次踩着他那近乎耗尽的威名而崛起的,却是一个只有十六岁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浅井长政,如果把六角义贤的威望比作一张信用卡,那么他此时的威望早已被透支到底彻底被刷爆。 一场野良田合战打下来六角军一共战死九百四十人,其中近八成死在先阵的激斗中,而浅井军也战死七百余人且全部来自先阵的损失,虽然这损失比起洛中合战的惨重代价根本不算什么,但洛中合战六角家没有败,而这场合战却败的一塌糊涂。 战争的失败总需要一个人来承担责任,这个责任不可能是六角家的谱代家臣,那就只有让六角义贤勉为其难的承担下来,这一败让六角义贤唯一的家督威严丧失殆尽,可是六角义贤并不觉得自己很鱼腩。 从十年前担任家督以来的每一场战争,他都在费尽心思的筹谋争取为六角家带来更大的利益,可每一次的结果都不那么尽如人意,非平即败是个巨大的耻辱,比起他那伟大的父亲使他更像一个愚蠢的废物,这已经不是暗愚而是地道的愚蠢。 六角义贤无法接受这等污名的沾染,在战争失败后的第三天便彻底遁入空门,顶着他那个拔关斋承祯的名号躲在观音寺城的小庙里闭门不出,而家中的这副烂摊子就被他不负责任的抛给自己年轻不懂事的儿子六角义治的手里。 同样是天文十四年出生与浅井长政同岁的六角义治,只能惊慌的面对着谱代家臣们的愤怒质问,在那一刻他仿佛看到悲惨的命运正向他招手。 第473章勘助出阵 野良田一战打出浅井长政的威名,更极大振奋畿内三国同盟的士气,浅井长政带着万余军势在爱智郡大肆攻掠一番才回师撤退,这场战争绝不仅仅是一场数万人的征战这么简单,更代表着浅井家彻底独立成为一方大名的重要信号。 这场战争彻底撕破六角家与浅井家温情脉脉的外交游戏,露出血淋淋的十分残酷的真实景象,浅井家再一次从六角家的配下独立出来,成为拥有完整执政权力以及强大武力的一方大名,不再需要向六角家低头俯首,哪怕是形式上的也不用。 六角家的颜面被彻底扫落,家督六角义贤用自己堪称丢人丢份的表现来成全浅井长政的威名,六角家臣团为此深感屈辱和愤懑,几位谱代重臣进一步与家督六角氏离心,六角家配下的众多国人开始谋划各自的出路,这就是身为近畿一角全面崩坏的开始。 或许是一场大胜让浅井长政完全舒展自己的能力,更进一步确立他这个家督的绝对威望,于是他在回到小谷城的第二天就高调宣布对浅井、伊香两郡的关所税收即日开始执行,他在用行动告诉吉良家不会给你们任何商谈的机会,粗暴的拒绝任何妥协的可能性。 就在浅井长政高调宣布开始征税的同时,朝仓义景也配合着宣布施行准备已久的计划,他决心用实际行动而不是口头上的威胁来对抗吉良家,畿内两强同时表示强势的抵制态度,而三好长庆似乎也在考虑是否要威胁纳屋众,让他们清退吉良家所属的纳屋众成员。 他们的行动彻底激怒忍耐依旧的山本时幸,让这位独眼智将决心给这些狂妄的武士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们唤起吉良义时在畿内时留下的深刻记忆,于是就在七月十二日的一早,从坂本城中涌出一万六千军势,他们的目标就是高岛郡以北的浅井郡。 在这个过程中,高岛郡内的国人迅速行动起来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议,那些发表反吉良言论的武家不是被吉良忍者悄悄控制住就是已经彻底从人间蒸发,吉良家给他们优渥的待遇还那么不识时务,自以为恢复自治的生活会更美好,这种分不清大势的武家没有存在的价值,他们的死亡和灭族恰好可以给吉良家带来利益。 山本时幸亲自担任大将突袭浅井郡,这个隔着琵琶湖分属东西两岸的奇葩,在吉良军势的突袭之下毫无抵抗的被击溃,当地甚至没有一座像样的城砦以供吉良军攻击,几路小豪族组成的杂牌军被无伤碾压而死,他们就像那些不识时务的武家一样没有存在的价值。 浅井郡内的关所被一把火烧毁,浅井长政委派的奉行官被吊死在关所外的一棵歪脖子树上,关所内收取的第一批财务为吉良军所获得,所有在关所办理收税文书的商旅依次做退税处理,另外一部分那些已经缴完税离去的商旅没能拿到这部分补偿税款,也将会通过琵琶屋的网络寻找到他们给予相应的补偿。 山本时幸对在次北近江侵攻表达的含义很清楚,驱除畿内三国联盟横暴无礼的决定,用武力保障商路的畅通无阻不被*扰,谁阻挠我们谁就是我们的敌人,这一口号紧扣畿内商人集团的心弦,又因为吉良家良好的商业信誉而得到畿内商人众或明或暗的支持。 烧掉浅井郡内关所之后,吉良军再次启程赶往更北边的伊香郡,这个时候沼田光兼的调略就起到重要的作用,伊香郡内的有力国人众井口经元有两个女儿,分别嫁给浅井久政以及沼田光兼的四男沼田权之介元光为妻。 井口经元比较亲近大女婿浅井久政,可随着浅井久政被外孙浅井长政强行幽闭之后,政治立场就逐渐向小女儿所在的沼田家倾斜,而此时井口家的现任家督井口经亲是他的嫡子,却是浅井长政的铁杆支持者。 井口经元身为让出家督之位却没有完全隐退的有力国人,对嫡子一门心思追随浅井家的态度很不以为然,因为他已经早早的见到儿女亲家沼田光兼,这位亲家翁给出的条件非常优渥,只要站在吉良家的支持者一派,就将给予井口家更大的领地知行。 这个待遇打动井口经元,他这一生都在为扩大领地而奔走着,联姻北近江的浅井家和若狭国的沼田家都是投石问路的试探举动,而今他的两次试探都取得非凡的成就,第一次让啊一跃从小号国人变成大号国人,而这一次或许可以让他从国人成为震惊一方的有力国人。 但是他所能做的十分有限,既不能让他的嫡子井口经亲发觉,也不能让附近的雨森弥兵卫尉清贞察觉到,他就借口去余吴湖看看今年河水泛滥的情况便匆匆前往伊香郡,在那里以做客的名义联络余语馆与东野馆的故旧,为吉良家的忍者打掩护而成功混入城中。 待他找个理由返回井口城的时候,便已经传来两座城砦被攻陷的消息,伊香郡北部的关所随之被彻底烧毁,这么大的动静当即引起浅井家的激烈反映,浅井长政率领一万军势急急忙忙的赶往伊香郡,并在郡内召集阿闭氏、井口氏、雨森氏,矶野氏等国人众的军势,凑集一万两千人大举挺进琵琶湖的最北方。 而此时吉良军在山本时幸的率领下早已做好战争的准备,一万六千军势在大岩山布阵迎接浅井军的进攻,浅井长政依然派出矶野员昌组成的五千先阵冲锋在前,而他侧率领七千军势迂回到大岩山的侧翼夹击吉良军,即使面对大岩山之上占据地利优势的吉良军,竟然没有流露出丝毫畏怯之意。 面对如此明目张胆的布阵之法,山本时幸只是轻轻一笑道:“以劣势兵力分兵夹击优势兵力,这种布阵之法果然是出乎意料的勉强啊!看起来以少胜多给予这位浅井殿莫大的士气鼓舞,试图在此地复制野良田合战的光辉战绩,老夫是不是应该给他一次表现的机会呢?” 虽然嘴巴上表现的十分随意,可实际上山本时幸却十分谨慎小心的应对,调动几路军势依次迎击浅井军的攻势,利用次第迎击的时间差进一步消耗浅井军的冲击力,使得本就是登山仰攻的浅井军在半山腰形成短暂的军势堆叠,欲进不得欲退不能变的十分尴尬。 矶野员昌依然发挥出猛将的本色,面对大河内国纲的优势兵力依然毫不露怯的冲在最前面,只可惜他所面对的是精心训练十余年的近江武士,而不是六角家七拼八凑起来的杂牌军,无论是士卒的素质还的士气都绝不是那些国人众所能比拟的。 他们之中超过半数是经历过吉良义时当政时期的几场经典战役,另外一半虽然没有赶上那个时代却也参与过守山夜袭战,以及战况极为惨烈的洛中合战,完全可以称得上丰富的战斗经验足够面对畿内烈度稍低的战事,更不用提还有两千五百名经历越中战争以及洛中合战的精锐存在。 在数百名近江武士竖起的枪阵面前,即使再勇猛的武士也要慎之又慎裹足不前,可还是有一些一些莽撞的年轻武士脑子一热冲进这竖起的枪林,结果自己没碰到一个人就被无数道枪刃戳成一堆烂肉,矶野员昌呼救不及也只能望而兴叹。 他是猛将不是莽夫更不是蠢蛋,明知必死而为之的战斗他不会打,他选择为浅井长政效命还是为家业的振兴而不是一味的愚忠,多年前他还曾支持浅见氏对抗浅井氏,但并不妨碍他现在投效在浅井长政的旗下为自己谋一份收获。 矶野员昌的战意衰减意味着浅井家所向无敌的先阵受挫,这支年轻的军势缺乏身为精锐的凝聚力以及深厚的底蕴,虽然战力强悍却无法避免善打顺风仗的毛病,这种毛病存在于精锐以下的所有军势之中,无论他们的构成如何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一旦打成顺风就是各种虎,其威风凛凛的架势令人惊叹。 可一旦遇到逆风战就要完全依靠旗帜性人物的带动,一旦旗帜的战意衰减或者旗帜倒下那就没法再继续打下去了,矶野员昌就作为这么一面旗帜活跃于浅井军的先阵之中,往日里他给人的印象就是莽撞粗鲁的样子,好比在说我要先阵不给就送的上头武士模样,但其实他是个比谁都要聪明的家伙。 吉良家的强悍完全出乎他的想象,能在先阵里就排出足足三百名持枪精锐武士的强大枪阵,绝对比拥有五千杂牌军或者五百骑马武士更加强大,凡是武士都会骑马哪怕再烂的骑术也不妨碍他们自诩骑马武士的名号。 但并不是每个武士都能玩枪术,擅长枪术的武士远比擅长太刀的武士少的多,比起擅长弓术的武士还要略微少一些,这也就意味着武士阶层精通枪术的基数更小,就更不用说聚集起一群能够摆出造型奇特的枪林,而且还能时聚时散打的浅井军毫无还手之力。 在两翼精锐足轻的掩护下,这三百武士所爆发的战斗力可能比三千杂兵还要强,他们就像块坚固的礁石屹立在海岸边,无论大海的波涛拍打多少次都不能撼动他们半分,在矶野员昌战意衰减之后,浅井军的先阵又组织十数次冲锋,都被这块巨岩毫不犹豫的击垮,甚至连杀伤其中一员都做不到。 丁野若狭守很快反应过来下令射箭,可惜的是命令传下去竟然让有些呆傻的足轻众愣神半天,在武士们的严厉呵斥下又慌乱的射出第一轮箭雨,构造普通的竹弓普通的没有尾羽的箭矢,以及毫无节奏的乱射使得这些箭矢的威胁力非常小,足以让吉良军的长枪武士抽出背后的盾牌抵挡箭矢的进攻。 吉良军很快就作出以牙还牙的反馈,用更加优秀的重藤弓以及装备铸铁箭头以及尾羽的木箭给予坚决的还击,一轮又一轮的箭雨把浅井军先阵的进攻势头彻底浇灭,正面进攻竟然在第一轮突击就遭到重创,真是进也不是腿也不是让局势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据面。 勇敢的浅井长政冲上大岩山又被撵下来,再冲上去没坚持多久又被撵下来,而后第三次突击失败让他意识到这么打下去没有结果,于是果断下令收束军势前往大岩山西侧的贱岳山驻扎,两山相隔不过几公里似乎打算在这里长期对峙。 这座贱岳山地处北近江余吴湖正南方的第一高山,因其恰好处在琵琶湖和余吴湖之间且山势平坦树木茂盛是游人喜爱的旅游胜地之一,站在山顶可以俯瞰到北方风景秀丽的余吴湖还有更南端的琵琶湖而引人注目,在这座只有四百多米的山峰上留下许多文化人踏青的足迹。 浅井长政决心在这里驻扎正是看到贱岳山的地势平坦,且因为山峰更高可以取得更高的视野压制,选在这里驻扎就可以轻而易举的监视大岩山吉良军的行动,只要盯住大岩山也不怎么担心会被突袭,本地武士还在自己的地盘被突袭就要闹笑话了。 “佐渡殿!他们退向贱岳山了!” 山本时幸眺望着浅井军撤退的方向没有说话,只是稍作设想就能猜到浅井长政打的算盘,暗自思量道:“浅井长政这是打算拖下去,等待朝仓军的救援赶来吧!三好家的军势还集中在摄津一线对付畠山高政,一时半会是不能过来协助的浅井家的,只有等到朝仓家的援军就可以把老夫撵回坂本,甚至对本家坂本进行一轮进攻。” 畿内的武家和畿内以外的武家完全是两回事,因为他们的七大姑八大姨很容易就牵扯出一堆惹不起的亲戚武家,要么就是朝廷公卿要么就是幕府重臣一族,惹上任意一个就是惹来一群亲戚的节奏,就像伊达家一堆亲戚痛殴陆奥的中小国人是一回事。 更要命的是幕府对畿内十分敏感,公方历来是把畿内这一亩三分地当作自留地看待,畿内大名和乱七八糟的国人都和幕府有复杂的关系,经常遇到双方要开打的时候就撞上幕府派来调停的使者,然后这合战就没得打了,强行要继续打就是不服幕府的号令,自己的敌人会抓住这个宝贵的时机联合自己家内的反对者,比如一门众或者谱代家老来个里应外合把自己玩死。 因而吉良家在畿内的扩张历来不顺,拿下两郡就被畿内几个大势力记恨许久,治理几年日渐富强更是引来无数武家的觊觎,所以吉良义时才决定尽快下向越后躲开畿内的死局,这次对畿内实施反制也是迫不得已的计策,并非要和浅井家死磕到底。 因而山本时幸就开是考虑是不是可以就此退兵,把浅井郡一部夺下并顺利烧毁伊香郡及浅井郡内的关所,而己方付出的损失只是少量战损和几百名伤员而已,从局势上来看还是吉良家更赚一些,起码浅井长政打一场野良田之战也没能抢下多少领地,只是把六角家对南近江的支配体系给打击崩塌。 就在山本时幸谋划着进一步计划的时候,却收到一个令人惊讶的情报,正是这个情报让他最终改变自己的判断决心继续打下去,并积极调兵遣将强行骚扰浅井军在贱岳山扎营的速度,不让他舒舒服服的安营扎寨。 吉良家的优势在于兵士精锐,只需要派出三五百骑兵带着弓箭冲着浅井家的半山腰的警卫部队远距离抛射箭矢就行,不求打中人只求骚扰浅井军扎营不得安宁就好,如果浅井军的一时忍不住追上来,就会有一群铁炮队躲在阴暗的树林里以猥琐的角度放冷枪,打完就跑绝对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如果浅井军的追兵太多铁炮足轻就被骑马队载着撤下山躲避。 这一来二去把浅井军折腾的不胜其烦,只得派出五千军势在山下驻扎,山上还有三千军势随时准备着下山接应,才勉强把吉良军的骚扰部队给撵回大岩山,可这一番折腾已经把所剩不多的时间耗费殆尽,天色已晚可眼看营地还没搭建好,就迫使浅井家只能点燃火把继续伐木造营。 这番折腾就让浅井军忙到半夜才安歇,浅井长政实在是担心吉良家半夜突袭,实在是因为吉良家实在太喜欢夜袭让人不得不防,于是他又顺势用采伐的多余木材在贱岳山下打造一处简易的营寨,由矶野员昌带着那五千军势在山下驻扎。 浅井长政年纪轻轻身体健壮,即使忙碌一整天也不觉得如何老累,还有心情拉着国人重臣商讨接下来军事布置,这可把这些上年纪的国人领主给害惨了,半夜三更还不让人睡觉要探讨军政要事,没过多久井口经元就开口央求着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议,国人众连忙出声附和这个提议,好声好气的劝说半天才把国人众给劝说下去。 第474章贱岳突袭 浅井军的武士也在忙碌一整晚后早早的睡下,山上大营里还有不少受伤的武士需要早早的休息,因为山上缺少必要的医疗条件使得营内的医官只能为他们做简单的包扎和消毒,山上早早的休息就将监视大岩山动向的任务交给贱岳山下的矶野员昌所部。 这么做按道理讲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山上不到七千军势再加上山下的五千军势到足够抵御吉良军的突袭,山上山下分立就是一种对付突袭的有效办法,若吉良家不来到也罢了,只要他敢冲过来无论是突袭挡住上山道路的矶野员昌所部,还是绕到山上突袭浅井长政所保护,都要面对另一个方向警觉过来的反突袭。 更不用说矶野员昌扎营的位置非常巧妙,在附近几处密林高坡上设置暗哨就把贱岳山东部一大片地区笼罩在警界范围内,只要附近有风吹草动就会立刻传递到矶野员昌的耳朵里,上万人的军势夜间大规模调动的动静是十分大的,无论多么小心都无法完全掩盖所有声音,只要有响动就逃不过矶野员昌的耳目。 但是浅井长政还是漏算一招,贱岳山的防御体系不是完美无缺的。 盛夏季节天亮的比较早,才四更时分天色已经有那么点微微发亮的迹象,这是黎明前最后一缕黑暗,寂静的夜晚将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走向终结,浅井军守夜的士卒在苦熬大半宿又冷又饿昏昏欲睡,他们的脑袋里思考的只有温暖的被窝和一碗香喷喷的热汤,这是他们精神最放松的一刻。 这是一年里最炎热的夏季,身披铠甲行走一会儿就惹的全身是汗,所以无论是武士还是足轻穿着的衣甲都很单薄,可这么薄的衣衫在山下是很舒服可一旦上山就变成麻烦,这么单薄的衣衫根本遮挡不住阴冷的山风。 因为贱岳山地处琵琶湖和余吴湖之间,被太阳炙烤一整日的湖水蒸腾起的水汽,在半夜里凝结成露珠落下来。站在大营里不消片刻身上就变的很潮湿,守夜的足轻抱着三间枪瑟瑟发抖,浑身上下又湿又冷十分难受,他们巴望着能朝火堆的方向挤一挤,偶尔瞥见火堆前蜷缩着打盹的武士充满羡慕之情。 年轻的足轻抱着竹枪颤抖着对同伴说道:“好想躺在火堆前睡一会儿啊!哪怕只是一会儿也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阿嚏!糟糕!得病了!”他的同伴一哆嗦。懊恼地说道:“这下可麻烦了!一旦得病几天都爬不起来了,几位武士大人一定会发火的!” 另一个年轻足轻声音沙哑地说道:“俺早就已经得病了!现在浑身发抖脑袋发烫两条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俺觉得应该早点休息一下!不然可能要一头栽倒爬不起来了!” 又围过来几个足轻小声嘀咕道:“不如咱们去和武士大人说一说吧?实在撑不住身体可是要出问题的呀!” “这是寒症。只要盖好辈子煮一些姜汤喝下去,不用几天就能大好。”上年纪的中年足轻穿着厚实的衣衫似乎没有一点寒冷的样子,见年轻足轻一个个脸色发青浑身发抖,就埋怨道:“我就说让你们多带几件衣服,偏说自己的行囊装满了不愿意带。” 这几个年轻足轻低声嘀咕几句刚要走过去,就被一个矮个子足轻给拉住:“你们别去!还是让俺新三郎去吧!武士老爷发怒也只冲俺一人!好歹让俺们同村的几个病号休息一宿,这么硬扛下去身体是会出问题的!” 于是这个小个子足轻就冲到火堆旁与武士们交涉,没一会儿就听到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似乎是正在睡觉的武士被那足轻的央求扰了清梦十分不爽。几个武士窜起来一脚把那个小个子足轻踹倒在地,一边围着他打一边还嘴里骂骂咧咧着。 这些年轻足轻一看这架势就慌了神急忙围过去劝阻,被几个武士抽出太刀一阵恐吓的躲到一边,那中年足轻嚷嚷道:“别打了!别打了!再打下去要出事的呀!再打下去……新三郎!新三郎不行了!大家快来看呐!” 那叫新三郎的矮个子足轻被打的口吐鲜血,出气多进气少眼看要咽气,那些武士散发完起床气似乎也觉得有些过分。就丢下一把铜钱让两个足轻把他架到大营里医治,至于其他足轻的请求被毫不犹豫的拒绝,必须守夜到天亮绝不能有折扣。 这些苦命的足轻不敢反抗,即便看到同伴被打的快要死掉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让他们继续去硬抗下去那就是被杀掉也是白搭。带领他们服军役的武士领主被临时安排到另外一侧的守卫,这几个武士不是这些足轻的本村领主肯定不会怎么爱惜他们的身体。 愤怒的的足轻满怀怨恨的缩到角落里闷声不吭,几个人来回走动着努力让身体更暖和一些,那中年足轻一脸无奈的说道:“新三郎是个苦命的孩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孩子从小就死了父亲,他母亲又改嫁给村头的老鳏夫胜八,胜八家里有三个儿子还都比他大许多,新三郎从小就被胜八家的三兄弟欺负。 只是这样的话他的日子也不会过的太苦,只是他母亲才改嫁没几年又死在一场瘟疫里,新三郎从这么成为胜八家的养子,那个老鳏夫的底子不干净,常年和伊吹山上的野伏盗匪有勾结着干一些坏事,新三郎在家里没人看顾就过的更难了,你们看他那么矮的个子了吗?那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忍饥挨饿把身体给饿坏了。” “咦!新之助大叔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不会是喜欢新三郎他母亲吧?” “好像还真是这样,我可是时常听到新之助大叔痛骂胜八混蛋,还说什么好女人就给糟蹋了……” 新之助恼羞成怒地说道:“你们这群小子就会拿大叔开玩笑,以后不和你们说故事了。” 足轻们正自娱自乐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大营外的树林里忽然有鸟雀扑棱棱的飞起,新之助扬起脑袋望着腾空而起的飞鸟呆愣许久,那几个年轻足轻小声打趣道:“新之助大叔不会是被我等说的无话可说了吧!盯着天下的鸟看个什么呀!” 几个足轻低声笑闹着,却看到新之助皱眉说道:“奇怪了,怎么会半夜有鸟飞起呢?这不太对呀!” “谁知道呢!许是天快亮了要出窝捉虫吃了吧!” 新之助疑问道:“你见过半夜出窝捉虫的鸟吗?木叶鸮不算。” “似乎没有了。那这会是什么?夜叉?恶鬼?还是……”几个年轻足轻吓的瑟缩在一团,处于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本能的聚集在一起换取微少的安全感。 “可能是……”新之助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指着从不远处树林里冲出来的武士,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敌……袭!” 一大群黑压压的武士源源不断的从树林里冲出来。他们打着十分扎眼的足利二引两旗。抽出雪亮的太刀长枪迎着惊恐的守门足轻就是一刀下去,几个被吓愣住的足轻连惨叫声都没发出来就身首分离,那黑甲武士被迸射的鲜血溅的满身是血渍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从容的抽出太刀冲向火堆里正在打盹的守门武士,几声短促的惨叫声响起又增添几条刀下亡魂。 在这群武士的身后是不断涌上来的黑甲足轻,他们紧跟在突击的武士身后冲入营寨里,而后才是数百名骑马武士簇拥着一名大将出现在大营外,在大将的一声喝令下几百名骑马武士化作十几股小队冲入营寨里杀人放火,那大将名叫中条出羽守时秀。 没人会想到中条时秀竟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到贱岳山旁,更不会料到他能隐忍到半夜突然发动夜袭战,他选择的切入点就是贱岳山背后另一条上山的道路,这是浅井军构筑的完美防御圈的唯一死角。这个死角最多只能保持一夜,天一亮浅井长政必然会重整匆忙构筑的大营,届时这个死角也会被堵上。 昨日午后山本时幸在大岩山上收到的情报就是他传递的,提醒山本时幸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大胆的打一个时间差,山本时幸迅速的同意他的提议并做出一系列配合,一下午外加半个晚上成功的吸引浅井军所有注意力。在他们精疲力竭的时候再来致命一击。 必须得说他这一记攻击确实是致命一击,突如其来的神兵天将把浅井家打的头昏脑胀,经过一整天的折腾又累又饿的守夜的武士大脑都有些迟钝,呆愣愣的望着用来的吉良军竟然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应对。 浅井长政睡眠质量很好,睡的又香又沉完全没听到大营里的动静。直到几个小姓急忙把他叫醒又拿来冰凉的毛巾擦了好几遍,才把迷迷糊糊的意识给唤醒过来,听到大营里鬼哭狼嚎的惨叫声,浅井长政立刻就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糟糕!一定是山本时幸绕到善后突袭大营!矶野丹波守怎么守的人,竟然连大岩山方向的绕后偷袭都察觉不到……”浅井长政的大脑有些混乱,来回踱着步子转过身来皱眉说道:“应该不是这样!矶野丹波守又不是第一次统兵,不应该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即使真的有问题还有丁野若狭守、百百内蔵助、远藤喜右卫门在,他们一定会设法阻止这种错误的。” 浅井长政的亲信侧近胁坂秀胜从帐外跑进来,慌张地说道:“主公,不好了!山下的大营里也打起来了!” 另一个侧近众胁坂安明也随之凑过来说道:“主公!大营里现在好乱,我们该怎么办?” 浅井长政见几个亲信家臣的表现如此不济,心里也越发的感到不痛快,暗骂这些家伙果然只能没事陪着逗个乐子做些小事,一旦上战场就丑态百出令他这个家督感到难堪,忍不住皱眉呵斥道:“慌里慌张的像什么样子!本家不是正在想办法的吗……先给我着衣甲!无论是战是退不穿衣甲怎么行!” 几个亲信慌忙为他穿衣着甲,衣甲还没传好就看到赤尾清纲忽然从角落里钻出来,一身狼狈的打扮看起来是刚经历过一场战斗,喘着粗气说道:“主公!大营里的吉良军攻的很猛,我等快要抵挡不住了!请主公速速做好撤退的准备吧!” 浅井长政惊讶地说道:“情况这么严重?不是说突袭军的人数不多吗?” “确实不多,最多三千人,但领兵的是中条出羽守时秀,他的手下还有良个非常厉害的太刀武士。我们挡不住这三位武士的锋芒呀!”赤尾清纲叹息道:“趁着山下的争乱方起,还是赶快撤下山吧!” “不行!绝不能撤!本家这一撤不是让矶野丹波守战死,就是本家自己死在贱岳山!浅井家经不起这么重的打击,必须想办法撑住!”浅井长政依然顽固的坚持,这让浅井家的武士感到很无奈。 但眼下的局势已经远超他的想象力。当浅井长政刚走出大帐的时候就看到中条时秀带着几百名武士冲着他的方向冲过来。立刻就有几百名浅井家的武士自觉围成一团,将浅井长政死死的保护在圈子内,中条时秀几次突击都被挡住。不怕死的武士和缩成团的方圆阵让他也感到束手无策。 身披大铠的师冈一羽与林崎甚助,一左一右护持在中条时秀的身边,在他们的身后还有几十个擅使太刀的武士,他们促成的突击阵即使杀不透浅井军的方圆阵也丝毫不担心会被反包围,强大的武力只有在形成规模以后才能爆发惊人的战斗力,中条时秀就在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所有人,修炼剑术的本意是为了在战场上更好的杀敌,这个时代只有杀人剑没有活人剑。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放亮,东方一片鱼肚白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到来。浅井军的顽强完全出乎中条时秀的预料之外,三千奇袭军猛攻半时辰没能击溃浅井军,北近江国人众的顽强让吉良家的众多武士感到惊讶。 中条时秀这次的行动其实是冒着极大的危险,因为伊香郡距离越前国的敦贺郡十分靠近,中条时秀所部潜入近江国就只有绕行一大圈,期间还要翻山越岭避过越前国的势力范围圈才能来到近江国。因而这支凶猛强横的军势其实是完全没有后勤保障的。 当兵吃粮打仗要先发兵饷,否则武士们不愿意动足轻们也没有干劲,可中条时秀就是在这种艰难情况下硬是带着军势翻山越岭的杀过来,他所依靠的就是士卒自带的几天份干粮,到现在也吃的七七八八不剩下多少。如果吃光自带的粮食那就只有仿照败兵依靠乱捕农民的粮食来吃饱饭。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中条时秀本来这奇袭就是兵行险招,三千军势是心中没底腹中无米,总是打不下来士气难免会受到挫伤,碰上浅井军的坚决抵抗让他们失去完全夺取大营的机会,下顿饭还不知道要在哪家的锅灶上开动。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中条时秀也是无可奈何,能够想出这么大胆的奇袭战术还成功的执行成功就已是运气爆棚,指望他再来个天降鸿运把顽固的浅井军杀崩盘就太过为难人,眼看天色放亮已没有更多的机会,中条时秀便依照原路撤退。 浅井长政也被逼迫的毫无办法,粮食被一把火烧光他还扎营作甚,总不能让几千军势在山上当野人以野果充饥,而且他也看出这支吉良军准备原路撤退,他自己又无力追击这支奇袭军,于是就喝令军势死守各地不得妄动,作出想离开就请自便的举动。 他会这么做选择也是无奈之举,浅井军确实没办法继续追击,大营里的粮草已经被烧掉大半,士卒死伤无数诸多营帐被焚毁,造成的损失难以估量更让国人众的心思浮动,完全没有强留这支夜袭军的打算,既然想留又留不住还不如故作大方的放他们离去。 中条时秀沿着西侧的山路下山转而向余吴湖方向撤退,林撤退前还发出撤退的信号几十支名为左义长的爆竹,山本时幸收到信号也就知道奇袭军夺营失败转而撤退,他便立刻下令全军撤退放弃对山下浅井军的强攻。 此一役而后被命名为贱岳之战,双方累计投入兵力三万余人,其中浅井方一万两千人共战死两千八百多人,受伤四千多人,粮草辎重被焚毁大半损失堪称惨重,这火少的不仅仅是粮草辎重那么简单,更是浅井家积攒下来的部分家底和心血,这可谓是元气大伤。 而吉良军一方两路军势合计一万九千余人,战死九百余人受伤一千七百余人,罕见的损兵折将却没能从这场夜袭战里获取粮草辎重以及俘虏的利益,他们打的是一场纯粹为政治利益而服务的战争。 浅井军被耗个半残,不但损兵折将烧失大把粮草辎重,还把野良田之战里打出来的威名重新给打回去,不过作为吉良军百试百灵的夜袭战中唯一能坚持下来的武士,年轻而强硬的浅井长政还是被畿内的众多大名牢牢记住。 第475章畿内超新星 畿内的舆论界就是喜欢寻找新鲜有趣的话题,喜好新人物新面孔新的传奇故事,许多文化人就是靠点评天下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为生,更有些人依靠一张嘴巴能成为豪商的座上客,别管是军事政治方面的还是文化风俗上的,甚至是一些街头巷尾的八卦都能拿来扯上一通,许多人物的逸话就是从这些人的嘴巴里传出来的。 比如十年前吉良义时阵斩十河一存,再比如八年前吉良义时在桂川合战中以少胜多,打的畿内枭雄三好长庆七年不敢染指京都,再比如洛中合战血战百日死伤近万人,右京地区大片敷屋被烧毁,战事的惨烈程度堪比近百年前的应仁之乱,甚至在局部战争的烈度上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些都是爆炸性的话题,曾经一度火热到京都上下从天皇到庶民日常谈起的话题,在这些文化人的口中经过层层加工变成一篇篇可歌可泣的史诗,就好比《平家物语》里的平敦盛那样,不但是津津乐道的爆炸性话题,更成为千古流传的名篇故事。 而这一次的贱岳之战也是个引人注目的噱头,在畿内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吉良军终于碰到一个刺头,吉良家一万九千大军在山本时幸、中条时秀的率领下,夜袭浅井长政的一万两千军势竟然攻而不克,这足以证明这支浅井军以及他的领军大将是一个了不起的天才人物。 从战损上来看是吉良军大优,但是却无法掩盖吉良军优势兵力打劣势兵力还是没打赢的尴尬局面,比起当年吉良义时每次用劣势兵力打赢优势兵力的三好长庆。那绝对是差的不止十万八千里。在有心人的宣传下又有人拿出才过去没多久的洛中合战说事。将中条时秀和吉良义时一比对,差距还是非常明显的。 畿内的舆论家是不会去穷究这场战争的诸多内情,没人去关心中条时秀明明远在丹后舞鹤港,又是用什么办法杀到近江的伊香郡,从地图上画一条直线是很轻松,但这条直线上几乎没有像样的路可以走,全是翻山越岭的危险线路。 这又不是一个人远足探险,三千人行军既要速度又要安全是几乎不可能达成的。到是有两条大路可以绕行,一条是从舞鹤港南下经丹后街道进入京都,再从京都向西来到坂本再向北进入伊香郡,全程徒步行军走下来没有十天八天是不可能走完的,更不用手途径京都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另一条就是从舞鹤港出发,经若狭街道进入越前敦贺港再南下进入近江国的伊香郡,这条路的距离最近沿途也非常安全,正常行进不到五天就可以走完全程,但是若狭武田氏会不会放任这三千军势大摇大摆的经过?敌对的越前朝仓家会不会允许这些军势从领内穿过?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中条时秀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殊为不易,没人体谅他的难处反而一路看低他的才能。这让许多吉良家的武士为此愤愤不平,他们这三千军势一路翻山越岭行走八天。干粮不够吃就狩猎摘水果凑合着对付过去,八天里衣甲不离身的日子有多少苦难自不必提,好不容易历尽艰难才走到伊香郡又有多少人的脚被磨破、人被累瘫。 就这样他们只是休整一个下午外加一个晚上,就强行打一场没有把握的突袭战,其实这支吉良军从上到下都感到十分疲累,十成的水平最多也就发挥一半,无非是夜袭战刚打响的时候勇猛一番,随着战局的交着拖的越久弊端暴露的越多,到后面越发凸显出体力不足进攻乏力的弱点。 没力气怎么打仗?肚子饿着怎么打仗?脚肿的像馒头怎么打仗?累的恨不得倒头就能睡着,又该怎么打仗?如果把双方的处境调换一下,浅井长政能带着三千人用八天的时间,翻身越岭安然的来到贱岳山且没有一个人掉队就算他更厉害,还想继续战斗简直是痴人说梦话。 浅井长政当然不知道这一些的内情,可是并不妨碍他在打输合战后继续享受谱代家臣与国人众的夸赞,整正一天下来,始终保持一副露出八颗牙齿的完美笑容,感觉整个脸庞仿佛要僵硬坏死的样子,坐在小谷城里迎接一波又一波的客人拜访和夸赞,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完全搞不懂自己打败仗还能受到夸赞的因由,作为一个军略不凡拥有优秀判断力的大将,他能感觉到吉良家的精锐十分强大,若不是莫名其妙的战意衰减还真不好说能否挺过去,贱岳之战对他来说是一场耻辱性的惨败,粮草被烧失损失惨重让他意识到绝对的差距,不单单是军略谋略的差别,更是军势素质上的优劣之分。 天下都在说上総足利家如何如何厉害,年轻气盛的浅井长政觉得这都不是问题,吉良义时不过是个出身比他高运气比他好的少年人,或许在内政文化上拥有出色的才能,但军略上绝对不可能比他更优秀,最多和他差不多优秀,自信的少年就是这么想的。 真打过才知道这还差的远了,损失这么惨重甚至连贱岳山的大营都扎不住,在贱岳之战结束的当天上午就带着一群残兵败将退走小谷城,虽然没有口头上的认输求饶,但是从形式上还是表明他在无声的承认,自己确实打不过吉良军所以败退撤走了。 同时也是变向承认伊香郡拿不住暂时放弃的打算,他总不至于傻到刚吃过败仗还要继续在附近游弋,并寻找一丝击败山本时幸的机会,没有粮草就没有对耗的资本,即便以近江的富庶也不可能给他一大笔粮草让他继续挥霍在毫无意义的对峙中。 近江是稻米的重要产地,不会种植春小麦或者春大麦作为主要粮食,也就基本不存在夏收这一说。所以在秋收以前大家都在吃存粮。浅井家名义掌控的石高有三十多万石。实际上浅井家直领石高也就七八万石,山上山下两把火合计烧掉上万石的存粮,足够浅井长政和一群谱代国人肉痛几个月的,哪里还有粮草继续去拿来对峙。 不敢对峙还一个原因,中条时秀的奇袭军虽然损失六七百人被迫撤退,但山本时幸的一万六千大军却只损失不到三百人,大岩山之战里稳如磐石的坚守让浅井长政感受到什么叫不动如山,贱岳之战强袭山下的矶野员昌所部。给山下的五千军势造成巨大的威胁。 一万六千人虽不能在大营里完全展开,施展不出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但是铁炮弓箭以及枪阵骑兵的四不像结合,硬是打出许多见所未见的战术配合,打的矶野员昌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动挨打却无法还击,每一次矶野员昌觉得必须要发动反击的时候,一轮铁炮齐射总是能恰到好处的浇灭他的反抗意志。 山本时幸仿佛能够看穿他心思的似的,始终扯着矶野员昌的鼻子走,骑兵不敢动枪阵被轻易攻破,弓箭队齐射被盾牌挡的一干二净。偶尔有几个倒霉蛋被流矢射中都是中大奖,山本时幸就像是在主导这场战争的节奏。始终不疾不徐的一点点压迫浅井军的活动范围,让矶野员昌打的既憋屈又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军势被压缩到大营的角落里团团包围住。 对浅井长政影响最大的一句话,是回到小谷城里召开战后评定会上,矶野员昌说过的一句:“……比其野良田之战里的蒲生定秀强出不知道多少倍,在那一刻我员昌深切的感受到一种无力感,为将者无法控制军势的无奈,武士们无法发挥武勇的无奈,所有方法用尽还是被压着打的无奈!” 井口经元另一个女婿,浅井长政的姨父阿闭淡路守贞征作出总结:“若非山本时幸无意用任命硬填出一场歼灭战,只怕不仅是矶野丹波守难以幸免,就是主公怕是也很难有机会安然退回小谷城的。” 山本时幸在关键时刻的撤退给予浅井军撤退的机会,当天战事刚结束他就果断的抛弃一切难以携带的东西,只带走没烧毁的少部分粮草辎重带着小驮荷队拼命的撤回小谷城,沿途还不忘命令郡内国人提高警戒,不可有丝毫懈怠。 对于善本是习惯关键时刻的手软,浅井家臣团内部也是有诸多看法,非主流的看法比如欣赏浅井长政的才能,或者畏惧浅井家的神威之类的撇开不谈,最主流且得到大多数谱代众国人众认可的说法就是,吉良家并没有完全吞并近江国的野心。 换种说法就是山本时幸并未打算在北近江大打出手的打算,北方有强敌朝仓义景,西南有更强大的仇敌三好长庆,任意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敌手,其对抗的难度远在欺负还是小猫孩子的浅井长政之上。 即使单独对抗这两家的大军也需要费尽心思的思谋,就更不用提大军陷入北近江的战火里随时面对南北两路的夹击,畿内三国同盟可不只是样子货那么简单,三家的大名互相联姻结为暂时性的稳定同盟,打一个来两个是铁定没跑的。 而畿内的坂本町又是是吉良家的根本和命门,只要这个罩门出问题就意味着吉良家的畿内势力完全崩溃,坂本的脆弱像温室中的花朵,不要说雷霆暴雨的侵袭会对它造成多大伤害,就是普通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许多不利影响,一个自由的商业城市最怕的就是战争威胁,哪怕这个威胁离的还比较远。 山本时幸带出来的一万六千大军,相当于坂本町内八成的武装力量被他拿出来,留在坂本的防御力量只有四千军实以及伤残士卒及归顺的浪人组成的同心警固众,虽然这些准军事组织也有几千人的编制,但他们的战斗力也就差不多是预备役和王牌军的差别,欺负一下畿内的土一揆或者渣战力的农兵还可以,碰到各路国人军还要掂量一下谁更烂。 即便强如山本时幸,这个总大将当的也必然是心惊肉跳,打赢战争不是他唯一的追求。打赢还要尽量压缩自己的损失才算合格。否则即使赢得一场战争歼灭浅井军。自己损失三千人元气大伤还要面对朝仓、三好的夹击那还是失败的。 这个要求简直高的比伊吹山还要高,这么大的压力下几乎没人能做到尽善尽美,山本时幸只能尽力保住自己的元气不损的前提下追求更多的胜利,这个过程中他要衡量付出和得到能否成正比,考虑到浅井家的粮草辎重已经被烧掉大半基本无利可图,再继续对耗也毫无意义。 浅井长政就在军势里即使费尽心思俘虏或者击杀也获得不到更多的利益,抓住更多的俘虏又不能换来赎金也不能长途跋涉的运到佐渡岛挖矿,算来算去再强留浅井军只会更亏本。于是才会出现浅井长政放中条时秀,山本时幸放浅井长政的滑稽举动,好像是一种前后呼应的举动,这也被畿内的许多武家解读成战争中的默契。 其实真没默契,或者说唯一可以称作默契的东西,就是想让彼此立刻死掉的默契。 对于浅井长政来说,这场北近江伊香郡的战争就已经到此为止,山本时幸没有南下涉足泥沼的打算让他很满意,他也无力去追讨失去的半郡领地之仇,对于浅井长政来说这吉良家实在太强大。被他抢下来的领地还真没有再也夺不回来的,与其有这个追讨心思到不如欺负软柿子六角义贤更加让人感到轻松愉快。 对于山本时幸来说。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完成就是烧毁敦贺郡内的关所,如果没有越后的配合单独执行这个任务的难度实在太大,大到几乎不可能以近江领地的力量独立完成,可眼下已经进入关键时刻,吉良家要取信于天下商人就在此一举。 三座关所已经烧掉两座,再烧掉最后一座便足以证明吉良家对商业保护的决心,即使面对畿内三大豪强的联手也敢硬碰硬的接战,这将极大的鼓舞吉良领内活动商人的士气,同时可以籍此机会建立起良好的商业形象,甚至可以趁机将坂本推上天下瞩目的大城市行列。 烧掉这最后一座关所,同样可以极大的打击畿内三国同盟的嚣张气焰,让他们意识到三家联合依然压不住吉良家保护自身利益的决心,下一次再考虑对吉良家施展不利手段和计谋的时候,就需要仔细掂量自己的斤两,是否能抵挡住吉良家坚决的反击和报复。 这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勇猛者进一步就踏上前程似锦的辉煌道路,怯懦者退一步就堕入万劫不复的无底深渊,给山本时幸的选择余地非常小,这个重任也是他在主动要求前往坂本坐镇之初就已经想明白的。 在贱岳之战结束没多就,他就开始陆续在贱岳山、大岩山等地方建立起几座坚固的城砦,分别是贱岳砦、大岩山砦、田上山砦、坂口砦、岩崎山砦、神明山砦、堂木山砦,这一片山砦从余吴湖以南一直延续到余吴湖以北,形成一个围绕余吴湖的半包围圈。 贱岳砦恰好封堵住陆路通往琵琶湖以西的通道,在这座山上可以轻易的监视到山两边两大湖泊的水陆动向,而这座贱岳砦又与大岩山砦遥相呼应,可以确保这座山砦不会单独陷入被围攻的尴尬局面,成为抵御浅井家干涉入侵的重要屏障。 在营造好这些山砦之后便下令这次表现不错的高岛七头分别驻守这七个大砦,这七个家族经过多年的拉拢已经基本放弃独立自治的企图,完全融入上総足利家的政治体系之中,这次朝仓义景的调略就是在他们的坚决支持下化为乌有,适当的时候给予甜头作为奖赏也是惯例。 就在七座山砦造成使用的时候,朝仓家内部的纷争动乱终于彻底爆发,朝仓家中掀起巨大的风波直接影响到越前国的安定。 这场动乱的发生点起始于刚夏末的七月初,早在永禄三年正月朝仓义景就定下召开犬追物大会的决定,本是定在四月召开的犬追物大会却因为畿内三国同盟的外交活动给耽误下来,最后一拖再拖被定在夏末举行。 所谓犬追物就是释放豢养的猛犬,再由武士射杀猛犬派出名次,这从镰仓时代开始逐渐盛行起来的习俗。把平安时代的温良恭俭让的文射改为彰显武勇的武射。镰仓幕府以弓马修炼助武士道义。大力举办流镝马、悬笠而射、追犬射物等骑射活动,并派出一二三名次给予荣耀加封。 本意是为备战练兵提振武家士气,随着进入室町时代的京都文化盛行,四处是歌舞升平的盛世假象也让这些弓马术从传统的锻炼技艺、增强体魄,变成纯粹的礼仪性社交活动,还弄出的天下几大弓马名家,在畿内就有京都小笠原氏、若狭武田氏最为出名。 越前国属于近畿地方最靠近边缘的领国,在平安时代就是公卿远离畿内选择下向的最佳地点之一。创作《源氏物语》的紫式部就曾跟随父亲在越前国生活过许久,总体来说越前国是深受畿内文化圈的影响,京都流行的在越前国基本都能找到,犬追物自然也少不得。 比起更考验骑射真实水平的鹰狩,这些武家更喜欢射击帷幕里的猛犬,毕竟帷幕要比危机重重的密林更安全,猛犬被束缚在不大的场地里总比来回奔跑的猎物更好射击,能把射杀犬追物这个表演性质的礼仪活动,当作表现武勇的平台也不得不说朝仓家的武士真的很聪明。 七月六日越前国坂井郡棗庄大窪浜,犬追物大会如此举行。因为大窪浜又称之为三里浜,又被称作三里浜犬追物。这场大会被朝仓义景看作是炫耀朝仓家武力的绝佳平台,于是命令家中的家老奉行努力操办,硬是把一场普通的礼仪活动给搞成一万余人参加的顶级赛事。 朝仓义景是七月四日离开一乘谷城前往北部坂井郡,第二天来到糸崎寺内参拜神佛祈祷朝仓家的家业兴隆,随后命令朝仓玄蕃助景连布置场地开催犬追物大会,期间弓取三十人佩戴金熨付的腰刀,骑着骏马驰骋在帷幕里随意的射杀恶犬,以彰显自己强大的骑射水平。 流镝马武士皆身穿狩装束头戴萎乌帽子,水干长衫上印着各家的家纹,左肩披着皮质的射笼手,右手带着扣弓弦的弽,骑乘的马鞍是镶金的覆轮,流镝马武士的家眷也随行参与进来,相当于一种公款渡假的集体行为。 站在殿前百余人分两列站在左右,殿堂四周侍奉着小姓侍女,就连朝仓义景的家眷也在其内,其次是太刀侍三十人捧着金鍔丝饼,还有加蜂蜜的酒水侍奉于前,殿下四周的武士装备白色花纹的太刀,其次使用银金贝壳的长枪的武士。 这五百人作为警固众负责朝仓义景的安全,并由朝仓次郎左卫门景尚、朝仓与七景友担任警固众首领,其保卫堪称严丝合缝难以近身,而犬追物大会并不是一场短暂的活动,而是持续整整三天的狂欢会,与会者来自越前国各地的家臣国人,以及京都请来的公卿、文化人、高僧,还要请盟友三好家、浅井家的使者。 期间不但观看数场犬追物大赛,还在中午和傍晚举行晚宴招待来此的客人,从大会开始一切都朝着有条不紊的方向发展着,前波九郎兵卫吉继、福刚三郎右卫门吉清、堀平右卫门吉重、山崎七郎左卫门吉延也在场上露一手,而后魚住、诧美、桜井、斋藤、窪田等各武家也忍不住技痒骑马施展一番射术。 因为犬追物的参与者越来越多,从专业性次第衰减到全民参与的娱乐活动,到后来干脆就把射杀一空的猛犬换成雉鸡、野兔让武士们随意射杀,包括朝仓义景的近侍武士也上场一展身手,这么有趣的比赛让朝仓义景大呼过瘾,直呼家臣都去试试身手。 这就把亲卫的旗本都给吸引过去,趁着旗本众都分神凑过去玩耍犬追物的时候,涌来一群过来拜见朝仓义景的国人众,据说是来自越前大野郡内的国人众,领头的国人武士也确实是朝仓武士认识的熟面孔,几个旗本武士只是稍加盘问就放行。 朝仓义景根本没在意这个大野郡内国人是叫三宅还是三上,只是收下国人众献上的一些乡下土产和皮毛之类的东西,而后随意敷衍几句着小姓取来一些绫罗绸缎下赐,依然和身旁的夫人小宰相和阿久姬说笑着。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殿下参拜的国人众里蹿出几个武士,掏出短小的握铁炮大吼道:“南无阿弥陀佛!” 霎那间光火乍现硝烟冒起,铁炮里霎那间迸射出的铅弹直朝殿前那个地位尊贵的武士而去,不得不说朝仓义景的运气相当好,看到几个人掏出铁炮大呼佛号的一瞬间就一个激灵醒过来,当即推翻案几上的餐点,躲藏在案几下逃过一劫。 行刺的武士一看找不到朝仓义景,就立刻对准朝仓义景的两位夫人下手,小宰相呆愣愣的被几支铁炮指着重点照顾,砰砰砰几声枪响就把她打成筛子底,一张如花似玉的面庞恰好被一枪命中打的面目全非,阿久姬则在朝仓义景躲掉之后的次要目标,不幸的被击中几枪眼看也不行了。 下一瞬侍女们尖叫着四散而逃,小姓也下意识的冲到殿前用稚嫩的身体为朝仓义景构筑起一道血肉围墙,朝仓家的旗本武士终于反应过来,抽出太刀大吼着“哇呀呀”冲过去,一通乱刀看下把这一行国人众砍的稀巴烂,就连那领头的大野郡国人也没能幸免于难。 与此同时在帷幕内外有几处地方爆发骚动,几个埋伏已久的国人众同时动手突袭朝仓家的武士,奏者众成员福冈吉家被杀使得整个会场随之陷入混乱,朝仓义景在旗本武士的护送下急忙逃出三里浜,而后赶来的卫戍守军迅速镇压这场骚乱。 几天后的一乘谷城内,朝仓义景经历几天的疯狂发泄,摔碎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能看到的器物,无论是珍爱的茶具还是漂亮的明国花瓶,几个不小心犯错的侍女和小姓被处决,狂暴中的朝仓义景全身散发着人畜不敢近身的气。 才几天的功夫就让朝仓义景整个人就变成另外一副模样,涂粉画眉的公卿装扮被抛到一边,头发披散着没有束起,两眼肿的像两只桃子,脸色晦暗脸颊浮肿颓废的像个废物,完全没有几天前养尊处优的贵族风范。(未完待续。。) 第476章义景的愤怒 朝仓义景这几天唯一做的就是疯狂的咆哮者诅咒该杀的一向宗,恶毒的咒骂一向宗千刀万剐断子绝孙,直到一乘谷内的谱代众有些看不下去,几番进言劝解才把盛怒的朝仓义景给劝住,家督不能镇之以定又怎么能安抚住骚动的家臣国人众,即使再愤怒家督也不能把表情外露出来,因为他代表的不单单是个人的情绪,更代表朝仓家上下武士的最终态度。 好歹把朝仓义景给劝回来,请到评定间召开骚乱以来的第一场评定会,家中的谱代重臣国人领主把三里浜犬追物大会上的损失报出来,战死者主要是一些外样国人众,最大的损失就要属奏者众福冈吉家的意外身亡,还有两位夫人的陨难。 这场耗时三天的大会还没开完就因为这场突袭而被迫中断,实际造成的财产损失并不严重,无非是一些伤员的医疗救治和骚乱中造成损毁的建筑,可这场骚乱对朝仓家造成的精神创伤却是巨大的,谱代家臣们七嘴八舌的安抚着家督,尽量用经济上的微小损失来证明这场骚乱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严峻。 在几位谱代家老的努力安抚下,逐渐把评定间里的诡异气氛淡化许多,朝仓景镜一本正经的坐在前排,悄悄瞥向那高居整座的朝仓义景,看到他浮肿的胖脸和暗淡无神的眼眸,暗自冷笑道:“确实不严重,只不过死掉两位夫人和一个亲信而已。” 福冈石见守义清似乎不太满意这些谱代家老轻描淡写的举动,闷哼一声道:“一向宗胆大包天竟敢跑到我越前的心腹地带来撒野!还闯下惊天大祸简直无法无天,必须要给予坚决的报复以回应他们的恶毒作为!臣下恳请主公给予加贺一向宗全面打击,务必要把横行北陆道几十年的毒瘤彻底剪除,以告慰死在这场骚乱中的死者。” 是朝仓义景近臣奏者众的首领,从他的通字里带着一个本属于将军家的“义”字就可以看出此人深受器重,朝仓义景为这位宠臣特意从幕府买来一个“义”字的免许使用权,而他在朝仓家内一直是充当沟通内外的重要近臣。 福冈义清的本名为福冈吉清,他的同胞兄弟福冈吉澄战死在五年前与加贺一向一揆战斗的菅生口合战里,従弟福冈吉家又死在几天前加贺一向宗引发的骚乱,家中最有才华的两个弟弟先后死在加贺一向宗的手里,也难怪他会冒着谱代家臣的强烈不满也要捅这个马蜂窝。 但是他这么做却激怒朝仓家的谱代家老,山崎长门守吉家不满地说道:“石见守应当知道先代孝景殿制定的战略是向西扩张吞并若狭国,加强对若狭湾的全面制霸地位,进而将势力渗透入畿内提高我朝仓家的影响力,年初的近畿三国同盟便是依照此战略的进一步强化,打加贺一向宗可以,灭加贺一向宗谈何容易?若真能灭掉又何必拖到今天。” 奏者众成员小林备中守吉长反驳道:“长门守殿此言差矣,明国有句俗谚道此一时彼一时,宗滴公在世的时候我朝仓家虽能压住加贺一向宗取得优势,但彼时加贺一向宗决然没有今时今日这么衰弱,加贺半国大野半郡,加在一起不足二十万石,养活七八万加贺一向一揆恐怕是举步维艰,况且我朝仓家如今已与畿内两强结盟,背后安定正是进取加贺的大好时机呀!” 朝仓家内众谱代家老,桜井新左卫门元忠说道:“那么备中守殿可知道这一切局面的造成者是那越后吉良家,加贺半国就是吉良家故意放在我朝仓家面前的一块肥肉,就是在故意引诱我朝仓家对加贺一向一揆动手。 只待我等调整方略转向北陆道,竭尽全力驱逐越前境内的一向宗,就会引起大野郡内亲一向宗国人众的严重动荡,届时加贺一向一揆也必然不能束手待毙,下间赖照和超胜寺教芳必然会全力以赴的对抗我朝仓家,到那时莫说是一年半载能解决战争,就是三年五载甚至十年八年都不见得能脱身而出。” 桜井元忠是朝仓孝景的亲信小姓出身,本身又担任越前第二大港口三国凑的奉行官,无论是出于支持故主朝仓孝景在十几年前定下的军政方略,还是出于三国凑毗邻坂井郡内越前一向宗的大本营吉崎御坊,只要朝仓家发动对加贺一向宗的进攻,就势必会影响到三国凑的自由贸易发展,这是身为奉行所不愿意看到的。 朝仓义景侧近众出身,同为有力国人众的鸟居兵库助景近,瞥向桜井元忠诧异的问道:“桜井殿何出此言?主公的两位夫人先后身故于三里浜骚乱之中,尤其是鞍谷夫人还是大好青春年华就这样故去,另一位浅井夫人更是已经怀着主公的孩子,浅井夫人是三国同盟稳固的基础,浅井夫人的故去也就意味着三国同盟的关系出现破绽,相信此时小谷殿已经知悉其嫡姐身死的消息,试问若是小谷殿质问起来,我等该如何应对?” 一乘谷四奉行之一的前波景定赞同道:“浅井家的质问确实是个令人困扰的问题呀!浅井家的小谷殿年轻有为才能非凡,前些日子在野良田合战打出惊世一战,击败六角京兆及其两万军势确立近江国中对六角家的优势地位,下一步应当是全面制霸近江成为又一位畿内豪雄,如果小谷殿穷究起来一定会变的十分棘手的吧!” 评定间里的武士个个精明无比,焉能看不出前波景定在合稀泥,青木隼人佐景康仿佛没听到这一番合稀泥的话语,继续说道:“报复一向宗是必然的,但必须要把握一个度量,要知道我朝仓家如今可禁不起越前大乱的风波。 如若真打算和越前一向宗全面开战,就要做好付出巨大损失的准备,包括三国凑以及苦心经营的若狭国支配权,想必诸郡应该知道武田义统是被我朝仓家扶持起来的家督,如不能善加利用就很有可能便宜霸占舞鹤港的吉良家。” 就这短短的一会儿时间就两度提及吉良家,让朝仓家的众多谱代国人不由的皱紧眉头,或许吉良家一直视畿内三国同盟是个巨大的麻烦,可反过来看对朝仓家来说,这个吉良家同样是埋藏在他们心里的巨大阴影。 朝仓家地处越前不像坐镇摄津的三好家,或者始终盯着六角家那一亩三分地奋斗的浅井家,他们地处北陆道的最西段能够直接的感受到来自北陆道的强大压力,几年前或许还觉得吉良家距离他们还很遥远,可随着加贺一向一揆的溃败,不但丢失越中西部还把加贺东部一并拱手送给吉良家。 这也就意味着吉良家距离越前国一下拉近到咫尺只要,任何一个商旅只需乘船从三国凑向北航行一天,就会进入吉良家治下的本吉凑,如此短的距离几乎可以做到朝发夕至,有这么个强敌在侧又怎能让朝仓家感到安心。 更何况吉良水军的称霸北部海域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谁也没料到吉良家竟会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建立起一支数百条大小船只组成的强大水军,一举压下敦贺水军完全称霸北陆道,而今更是把触角伸展到丹后国的舞鹤港,等于在近畿地区寻找到一个运兵的中转港口,这样一来不但会影响到若狭湾的水域安全,更会在陆路上给予朝仓家巨大的压力。 畿内三国同盟也好,建立关所威胁吉良家也罢,无非是想趁着吉良家无暇西顾的时机尽力遏制畿内形式的恶化,说是吉良家不过只有四百万石领地,可天下又有几家拥有五国领地,或者拥有上百万石的强力大名呢? 已经完蛋的山名家算一个,阴阳一太守的尼子家算一个,昔日的霸主大内家算一个,畿内的霸主三好家算一个,其他的诸如毛利家、大友家还差的很远,本来很有希望的北条家也败给吉良家,这么一算整个天下能与吉良家掰腕子的武家也就那么几家。 朝仓家如果能吞并若狭国、丹后国再把加贺一向宗收拾掉,或许可以考虑和吉良家掰掰腕子,但眼下只有越前一国还被越前一向宗霸占一大块,实在是没胆量和吉良家全面翻脸,所谓设立关所不过是试探性的讹一笔钱,如果吉良家的反应激烈也不派出撤销的可能性。 朝仓义景的叔叔,越前织田城城主朝仓景延说道:“吉良家对我越前的威胁实在太大,加贺一向一揆在得到吉良家的支持后就更加难对付,一旦要全面对抗加贺一向一揆的就会引来吉良家施加的影响。 正如几位殿下说的那样,如果我们决定和加贺一向一揆全面开战,那么如果吉良家背后全力支持加贺一向一揆该怎么办?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到底该怎么打,打到什么地步才能满意,如果吉良家真的干预战事的进展,三国同盟体系内能给予我们多大的支持,而我们将得到多少又将失去多少?” 第477章暗流悄然动 朝仓义景感到深切的羞辱和恼怒,谱代家老国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答下,让他深刻的感受到身为近畿强力大名也有如此多的无奈,往日里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朝仓家怎么怎么不行,自己耳边听到的永远是朝仓家如何如何强大。 常年伴随他的侧近众,经常会在他面前赞美朝仓家的伟大,最常提及的是朝仓家在畿内的政治影响力有多么强大,对北陆的经济影响力有多么深远,越前国的敦贺港可以轻易的掐住吉良家的海上贸易命脉,所以朝仓家是畿内所有武家最不怕吉良家的存在,只需要稍稍一威胁就会迫使吉良家服软。 可眼下听到的一切看到的一切都在深刻的告诉他,以前听到的看到的似乎都是幻景假象,朝仓家从内到外面临重重危机,内部有越前坂井郡、大野郡等地方的越前一向一揆需要根除,外部有加贺一向一揆、越后吉良家以及若狭武田氏需要对付。 在家族发展战略上又与他的复仇意志相左,谱代家臣与国人众一直在争论的话题就是到底该怎么报复加贺一向一揆,是应该局打一场部战争轻轻敲打一顿,还是应该发动全面开战狠狠的打击加贺一向一揆的嚣张气焰。 就在朝仓义景陷入犹豫的时候,他的岳父鞍谷嗣知忽然哭号道:“诸君这是何意呀?我那可怜的女儿就这么死在一向一揆的乱党贼子之手,她可是我足利家的女儿呀!金吾殿不是最疼爱她的吗?难道就让我那可怜的女儿这么白白的死掉吗?” 朝仓义景被这一哭号立刻又想起自己宠爱多年的女子,本来他已经准备把小宰相扶正做正室夫人。无奈突然杀出一个姿色和脾气都差很多的阿久姬,只能小意的安抚着自己的心爱女人耐心等待,却不想这一等就是天人永隔永无相见的机会。 想起小宰相死去时的惨状,使得朝仓义景胸中才被压下去的怒火又蹭蹭的冒起来,怒喝道:“加贺一向宗的奸贼杀死本家心爱的小宰相!本家绝不能容忍凶手逍遥法外!必须要报复加贺一向一揆。一定要给他一个好看!” 外样国人众到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谱代家臣有些微微的不快,明明死掉两位夫人且其中一个是怀着身孕的浅井夫人,可朝仓义景的眼里只有小宰相一个女子,如果被浅井长政知道自己的姐姐就这么不值钱,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外交纠纷。 北之庄城城主朝仓土佐守景行,委婉的劝说道:“主公的心情我等深有感触,浅井夫人怀着殿下的孩子就身死三里浜实在是个巨大的灾难,不如趁此机会正式通告小谷殿也好让浅井家知道我朝仓家坚决复仇的态度。” 朝仓义景知道这是従兄委婉的劝说他不要感情用事,可是他的心仿佛随着小宰相的死去而被抽走一样。完全没心思去考虑更多的变通,摆摆手说道:“……就这么办吧!本家也累了,你们再议一会儿拿出条陈由石见守交予本家花押就行,剩下的评定会就拜托诸君了!” “臣下恭送主公。”武士们连忙躬身行礼,身份十分特殊且独立于朝仓家体系外的鞍谷嗣知也以伤心为由就此告退。队列里有不少人的目光落在得意洋洋的福冈义清的身上。不过这些目光里多少带着几许轻蔑和若隐若现的恶意。 目送朝仓义景刚离去,福冈义清就迫不及待的坐正身姿,咳嗽一声提醒道:“主公的意思诸君一定是明白无误了吧!浅井夫人与鞍谷夫人的仇恨必须要报,还有在下的従弟也不能就这么白白的死掉,所以必须要打加贺一向宗,而且要狠狠的打,具体怎么打就请诸君说说吧!” 福冈义清的逾越举动引来二内众及众多谱代家老的不快,其结果就是他说完话之后近一刻钟里没有一个人答话,不是装作思索问题就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摆明是瞧不起他这个身份地位低劣的奏者众首领。 而奏者众其他成员窝在一乘谷城十几年每天就是陪伴着朝仓义景玩耍。变着法子出洋相逗家督高兴,哪里懂军国大事方面的东西,能穷搜记忆想出几句像样的话还是从朝仓义景的闲言碎语里听来的一些言辞,让他们去想出有效的办法对付加贺一向一揆实在有些不切实际,他们要真有这本事说不定早让朝仓义景派出去担任军代去了。 没本事的想说不知道怎么说,有本事的故意装傻充愣不说话,反正就是看不起你这个幸臣,这下可惹恼福冈义清怒声道:“如果诸君都没有什么要说的,那可别怪我义清如实禀报,就说诸君办事不利无法拿出有力的条陈对付加贺一向一揆……” “赎在下眼拙,不知石见守自说自话的半天在和谁说话呢?”鱼住景固眯起双眼冷冷嘲讽道:“主公只是提到让石见守转交议论过的条陈,何曾说过由石见守主持评定会,石见守如此轻佻的作为,是在藐视我朝仓家众多谱代家老吗?” 福冈义清勃然大怒:“你……含血喷人!你这是污蔑!我要到主公面前告你一状!” “哼哼!想去遍去,腿长在石见守身上没人能阻拦。”鱼住景固丝毫不惧的针锋相对,他能有这个底气是因为谱代家臣一派有不少人在支持他,内众首席谱代家老山崎吉家,以及诧美行忠、河合吉统等人都在为他撑腰。 鱼住景固就是摆明不给台阶下,就是要赤裸裸的打脸,这让场面越发的尴尬起来,前波景定连忙站出来做和事佬:“两位殿下暂且息怒,既然同为我朝仓家的肱股之臣,同殿为主公效命又何必因为一些误会闹的不可开交,我们还是讨论一下怎么对付加贺一向一揆的问题吧!” 前波景定好说歹说把两人给劝和。确切点说是福冈义清率先服软故作大方的表示不做计较,并不是因为他很大度不拘小节或者被前波景定的说辞给打动,而是因为他已经发现朝仓家最强大的同名众,以及有用非凡实力的谱代家臣、外样国人没有一个人来帮他说话的,让他意识到奏者众除去家督以外没有多少依仗的资本。 几个谱代家臣不咸不淡的说几句。就提议先吃过午餐再继续讨论,福冈义清也顺势答应下来把气氛缓和下来,私下里福冈义清又找到大野郡司朝仓景镜,许诺为他保住这次出身讨伐加贺一向一揆的军势总大将,以换取这位有力家臣的鼎力支持。 朝仓景镜笑嘻嘻的答应下来,心里却对这个福冈义清越发的轻视,目送他离去才暗自笑道:“朝仓家里竟然滋生出这种一门心思钻营权利的佞臣,却不知先代孝景公若知道他有这个么个没用的嫡子,提拔出这么多废柴一样的家臣时,会做何感想呢?” 对于福冈义清递来的橄榄枝。他会毫不犹豫的接受下来,但是朝仓景镜的心里却没有多少家国天下的忧心,他发自内心的憎恨朝仓家的一切包括他的一门众还有朝仓义景这个家督,他的幼年在野心勃勃的父亲朝仓景高的谋划中渡过。 从小就见识太多阴谋诡计和无情背叛,使得他的幼年教育就缺少道德观和必要的是非观。就在他即将成年的时候朝仓景高的谋反失败逃亡京都。随后又被二次流放彻底从朝仓家驱逐出去,从那以后他的人生就被奚落嘲讽和鄙视所淹没,这让他的心里充塞着无尽的恨意,恨父亲恨従兄弟恨家内的谱代家臣,恨朝仓家的一切,甚至憎恨他自己。 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或许他将会在这股恨意中走上他父亲的老路,然后死在某个武士的刀下成为战功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可这一切都在朝仓义景这个自作聪明的家督手里变成另一副模样,朝仓义景有意制衡过分强大的敦贺郡司。就想起大野郡司还有他这么个余孽存在,于是就顺手把他提拔重新夺回失落的大野众军权进而引为心腹。 在他看来或许这朝仓义景还做着知遇之恩的美梦,幻想着朝仓景镜会把这只从高天原伸出来的手臂,当作把他从地狱里拯救出来的大恩人,如此隆恩如同再造他的人生想必也会让他感动的为他效死,但朝仓景镜却从来没这么想过,他只会更加兴奋的冷眼旁观着朝仓义景犯下一个又一个愚蠢的错误,并且不介意从中作梗让这个蠢材更加愚蠢一些。 下午的评定会再开,福冈义清及奏者众就老实许多,由山崎吉家作为评定会的临时主持者召集家臣国人商讨对策,几路国人众也纷纷踊跃发言使得气氛十分的热烈,这就让福冈义清显得十分难堪,想想上午一言不发的景象,心里对这些谱代众的怨恨更增添几分。 或许是说的有些兴奋过头,印牧景忠突然说道:“当初我等就不应该如此草率的撕毁与吉良家的盟约,如果不捅破那层纸我等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尴尬的境地,起码可以安安稳稳的压制若狭国,把加贺一向一揆交给吉良家来对付,小宰相也不会枉死在三里浜……” “印牧慎言啊!不要忘记我等可是和反吉良的两家是盟友关系呢!” 印牧景忠也发觉自己有些太大意,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道歉:“是在下孟浪了!其实在下的意思是……” “意思是亲吉良比亲三好更划算是吗?印牧殿这些年为我朝仓家奉公就领悟到亲近更强一方的道理呀!”奏者众成员高桥景业抓住这个机会大肆冷嘲热讽,又热闹印牧景忠恼羞成怒,好好的评定会变成菜市场再次吵的不可开交。 最后几个重臣家老一直决定评定会就此结束,改日再讨论转交给家督的讨伐条陈,直到奏者众和国人众依次离开之后,朝仓景纪才当着一门谱代众告诫道:“家父一生都在和加贺一向一揆打交道,作为家父的传承者我景纪是支持打加贺一向一揆的! 但请诸君不要忘记当初与吉良家约定的共分加贺国的盟约已经被破弃,实在很难说吉良家会不会在我们拼死拼活打到最后。到头来再被吉良家摘到桃子岂不是要亏的血本无归,更要谨防吉良家在这次的三里浜骚乱中使用什么恶劣的手段暗中鼓劲,不要让我朝仓家甘做那被其愚弄的棋子。” 朝仓景纪的话唤起许多人不好的念头,必须承认吉良家是用能力也绝对有这个心思推动这场刺杀,从表面上可以看出这次三里浜骚乱完全不同于加贺一向一揆的所作所为。尤其是结合加贺一向一揆曾经配合武田家发动春日山骚动的劣迹,更能证明这次的骚动里有吉良家的身影。 加贺一向一揆是群脑袋里充满疯狂与暴力的武僧集团,他们视清规戒律如无误可以拿着太刀杀人放火,敢在佛寺里喝酒吃肉,更敢在寺院里藏污纳垢娶妻生子,这群花和尚什么都敢想也什么都敢做,唯一想不到的是阴谋诡计,唯一不敢做的是亵渎神佛。 吉良义时在畿内的形象非常好,遵守商业规则尊重文化人尊重畿内的宗教自由,尊奉朝廷幕府信守律令法度对待上至公卿下至庶民都没有歧视。更是唯一一个愿意为战殁士卒支付高额抚恤金的武家,总体来说他的形象是完美无缺在畿内的人缘和声望都非常好。 但不足以掩盖他擅长阴谋诡计,手段阴狠毒辣的特点,回想一下这么多年死在他手里甚至被灭族的武家有多少,朝廷幕府可以被他的花言巧语所欺瞒。黎民百姓被他的宣传所蒙骗。可是势力强大的武家大名却不会被他的假象所骗,他们心里很清楚这个吉良家是个多么可怕的对手。 一厢情愿的以为吉良家没有插手是幼稚的,要清楚吉良义时能够用各种手段击败强大的武田信玄和北条氏康,可不完全是因为他的军力强大武士勇猛善战,没有高超的智略和无所不用其极的狠辣手段,绝对不可能短短几年就蹿升为五国大名。 朝仓家用几代人奋斗几十年才有越前一国,朝仓景纪的父辈就是经历朝仓家草创时期的原班人马,说起创业的艰难绝对比任何人都清楚,因而朝仓景纪比任何人都要忌惮吉良家这支幕后黑手从中作梗,比起朝仓家拿捏吉良的那一张王牌。吉良家手里更多张王牌可以轻易的对付朝仓家。 “这次的三里浜骚动就是吉良家在给我们的严厉警告吗?不!主公险些遇刺是确凿无疑的……这么说来!吉良家或许是存着运气好就杀死主公让我朝仓家陷入内乱,运气不好就震慑住我等不敢轻举妄动,警告我们有的是手段来对付我朝仓家吗?这就有点太……” 山崎吉家的话只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不过在座的武士都明白他那余音未尽里,大概是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助词来表示自己的惊讶,看起来这个推断是最有可能接近事实的一种,吉良家极有可能插手这次骚动事件,可是偏偏他们又无法抓到吉良家的把柄,即使有千百种怀疑也只能冲着这个幕后黑手干瞪眼。 要怪也只能怪当时骚动发生的时候,朝仓家的武士太心急三两下砍瓜切菜的把刺杀者砍个一干二净,没有活口缺乏证据强行指责就是诬陷,就凭吉良家的手段说不定还能玩出什么花招来对付朝仓家,想想这种可能就让许多武士感觉心中发冷。 朝仓景镜有些意外的打量着始终默默无闻如透明人,五旬开外头发斑白的朝仓景纪,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始终瞧不起的家伙也能把个中内情思考的这么深刻,其中有许多是他自己都没能想到的东西,他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有些小看这个劲敌的实力。 这场评定会在朝仓景纪的一番告诫中作为结束,没过几天谱代众就拿出一份计划详实的讨伐加贺一向一揆的计划,讨伐仅止于越前坂井郡及大野郡内的越前一向一揆势力,打着报仇雪恨的名义召集两万军势对越前吉崎御坊发起进攻,力争彻底清除这颗埋在越前几十年的钉子。 总体来说就是照抄这几十年来出阵讨伐越前一向一揆的老套路,只是换个名义依旧是按部就班且缺乏新意的进攻计划,福冈义清拿着这份进攻计划在朝仓义景面前大倒苦水,还不忘对谱代众拿出的这套方案大加嘲讽,妄图用这种手段影响朝仓义景的判断。 只可惜这位家督因为夫人枉死正哀痛着,拿着铜镜一愣就是大半天不说话,完全没听到他苦口婆心的进献谗言,最后也只是随手签下花押就要随手把他打发下去,这让福冈义清对家督的表态大失所望。 自己思想前后准备那么久的说辞,竟然没能打动朝仓义景,迫使他不得不拿出杀手锏:“请主公示下,这次讨伐越前一向宗的总大将为谁?是否应当任命朝仓式部大辅景镜殿担任讨伐军的总大将呢?” 福冈义清又耐心的询问两遍,才把朝仓义景从走神中唤回来:“……朝仓景镜担任总大将?怎么让他担任总大将?不是应该让朝仓景隆担任总大将……本家想起来了,让朝仓景隆担任总大将作为过度,现在是应该任命朝仓景镜担任总大将的时候了,就用他吧!” “可是景纪殿那里该怎么交代呢?景纪殿可是把嫡子景垙推举出来担任总大将的有力候选人……” 朝仓义景不耐烦的摆摆手,对这位追随自己十几年的近臣呵斥道:“啰嗦!本家怎么安排你就怎么做!出问题让叔叔来找本家便是!” “哈!”福冈义清悄然退后几步转身离去,在朝仓义景看不到的角度露出洋洋自得的笑容,离开天守阁第一件事并不是着佑笔草拟诏令,而是快步返回敷屋把刚才的见闻写下来寄给自己看好的盟友朝仓景镜。 那次评定会上留给他的屈辱让他深切的意识到一个道理,作为家督身旁的近臣如果没有外部盟友的强力支持,那就只能做一介狐假虎威的小喽啰,评定会上受到羞辱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有力武士来为他说话,这对他的刺激实在太大了。 “所以我才更需要你的支持啊!朝仓景镜!”福冈义清一边写还一边喜滋滋地念叨着:“我们可是盟友关系,有我的支持你在能坐稳总大将,以后斗倒敦贺众也要我给你帮助,所以你可要记住我义清的好处啊!” 就在这种诡异气氛的笼罩中,朝仓家决定在八月出征讨伐越前一向一揆,短短一个月里越前两万精锐之士聚集于一乘谷城外,当朝仓义景站在天守阁上看到这两万勇猛的虎贲雄师,齐声高呼着讨伐一向一揆的口号,忽然间感觉心里格外的踏实。 “果然只有强有力的武士团才能捍卫我朝仓家的威严,才是维系我朝仓家称霸北陆的根基,只有他们才能为本家讨伐作恶的一向一揆呀!”朝仓义景才深刻的领悟到朝仓家的强势是建立在强大的亲族一门、忠诚的谱代家老以及这两万效忠他的武士足轻的基础上。 往日里他看的挺顺眼的心腹近臣只是他权力的装点饰物,不能改变朝仓家对一门家臣的极度依赖,朝仓义景暗想道:“权力啊!真是一件可怕的东西!它可以让本家仅一言便可动用两万军势报仇雪恨……也正是权力才让本家遇到小宰相又失去小宰相,权力真是地狱恶鬼遗留下的东西呀!” 两万虎贲举行一场简单的誓师大会便开拔启程,他们的目标是越前国边陲的越前一向一揆重镇,这次的首要目标就是越前国一向一揆的大本营吉崎御坊,只要能够成功的拔除坂井郡内的越前一向一揆主力,就不用担心其他地方的越前一向一揆能闹起什么风浪。 第478章阴谋制造者 吉崎御坊是本愿寺莲如在文明三年(1471年),遭到比叡山延历寺指为佛地后一路逃到北陆避难时建立的第一个拠点,而后便依托吉崎御坊向四周布教吸收信徒,因为地处越前国的边陲所以被当时的越前守护,朝仓氏初代家督朝仓敏景的默认,而后本愿寺莲如将信徒的传播重点放在加贺国,并迅速获取加贺国完整控制权,由此便建立起声名赫赫的加贺一向一揆。 随着朝仓家一步步增强慢慢稳固国主的地位,顺利的完成下克上放逐主家斯波义敏之后,再回头对付越前一向一揆的时候,却发现这个昔日毫不起眼的宗派势力却已经暴增成一头噬血的怪物,因为这股一揆所具有的特殊宗派属性,使得他们可以轻易无视掉世间的所有朝廷律令武家法度,就是蛮横不讲理的扩张发展信众,让朝仓家的几代家督为之头疼苦恼。 可以说这个越前一向一揆,就是存在于朝仓家已经是近百年前的历史遗留问题,五十多年前在越前国坂井郡爆发的九头龙川合战,朝仓宗滴凭借强有力的进攻成功将越前一向一揆的主力击败,并将吉崎御坊一度被兵火烧的七零八落彻底破弃,这曾给一向宗带来重大的打击。 但三十年后的大小一揆中吉崎御坊再次成为小一揆一方的根据地,随着超胜寺実顕在北陆大杀四方再次控制这处昔日的北陆佛教圣地,经过两代人的重建这座吉崎御坊虽然已经不能和昔日的强大要塞相提并论,但作为超胜寺教芳的一处拠点还是毫无问题的。 从侧面说明朝仓家始终无法完全掌握越前国,即使他们在随后的几十年里屡次越过大野郡袭击加贺国,也仍然无法掩盖控制力薄弱的难题,这次朝仓家似乎铁了心要讨伐越前一向一揆,把目标锁定在吉崎御坊这个首要目标。 大军的出阵可以说顺风顺水,越过九头龙川竟然没有遭遇任何阻挠,直到两万军势在越过越前国一向一揆的前线堀江馆的势力圈以后。没多久才遭遇第一股反抗的力量,一支来大约由三百人左右组成的一向一揆军势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慌慌张张的拿起武器冲向朝仓家的军势,愕然的发现朝仓军的队伍长的一眼望不到头,又急忙掉头向自己的田庄拼命逃窜。 看起来他们不像是在打仗完全是听到有入侵军之后的自然反应,再从他们的表现上来看这些一向一揆似乎完全不像有所准备的样子,这一诡异的反应加重朝仓家武士的怀疑。朝仓景冬疑惑地询问道:“这一向一揆到底在卖弄什么把戏?难道是诱敌深入之计?” “看起来不太像!还是要谨慎一点万万不可中了一向宗的奸计!”朝仓景隆也很疑惑这加贺一向一揆在卖什么关子,小心的吩咐道:“命令不得擅自应战,更不得擅离职守,所有武士打起精神万万不可懈怠。” 在越前国坂井郡靠近吉崎御坊附近一处不起眼的村落中,几十个衣衫破烂满脸污垢的农民聚集在一起小声的交谈着,看起来交谈的气氛十分轻松期间还有说有笑着。完全不像是即将面临兵火侵袭的乡下农民。 从外表来看他们就是群毫无特点的普通农民,属于放在村庄里不消一会儿就会被遗忘的小角色,硬要说他们有什么相似之处,那就是长相都普通身材同样很消瘦,但一双眼睛却不像普通农民那样暗淡无神,而是散发着无法掩饰的精明神采。 没人会想到他们就是声威赫赫的吉良忍者,更不会有人想象得出这群吉良忍者潜伏在这个小山村里近一年的功夫。整个村子的原本村民全部被秘密控制住运往越中打散定居,村庄中的村民无论男女老幼全部依照相似的年纪换成吉良忍者,这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山村,在不经意间变成越前国坂井郡内的一处忍者村。 早在年初的时候,吉良义时就下令要对付畿内三国同盟,他定下的基调是用外交调略的手段牵制三好家,用军事战争的威胁压制浅井家,用吉良忍者的刺杀扰乱掩藏等特殊手法来对付朝仓家。这一套策略分不同步骤由不同的武士来执行,彼此之间没有特殊的命令就保持互不关联的各自体系。 吉良忍者们并不关心其他两个步骤的执行情况如何,但是他们很清楚自己执行的任务进展十分顺利,只是策动几个经过多年培养的死士混入被吉良忍者控制的国人众队伍里,就轻而易举的执行一套堪称完美的刺杀计划。 对于吉良忍者来说,损失的不过是写因为族仇家恨而加入吉良家的年轻武士,他们在执行任务前在吉良忍者的安排下留下后代。并领受一笔高额的抚恤金确保自己的孩子可以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为一个武士,然后坦然的作出自愿放弃生命的承诺去执行一个必死无疑的刺杀行动。 朝仓家的武士猜的已经很接近事实了,这次行动确实是吉良家参与其中,唯一不准确的一点就是其中并没有加贺一向宗的身影。所谓的三里浜骚乱事件里,从头到尾就是吉良忍者一手策划并付诸执行的刺杀行动,只不过为达到误导朝仓家判断的目的而使用加贺一向宗的名号而已。 加贺一向宗从头到尾都是保持蒙在鼓里的状态,为确保和坂井郡一河之隔的吉崎御坊以及坂井郡内的坊官,亲一向宗的国人众得知相关的情报,吉良忍者众策动不下两百名精英忍者,以及更多的低级忍者和数不清的外围成员,生生的把三里浜骚乱事件的事实真相给掩藏下来。 这条惊人的消息被吉良忍者掐头去尾几番艺术加工,再传到超胜寺教芳以及大野郡内坐镇的下间赖照耳里就变成另一回事,三里浜骚乱事件的“真实”情况,就变成朝仓家的宠妾小宰相恃宠而骄,几次三番的在言语里冒犯阿久姬,就使得这位浅井家的夫人怀恨在心,于是就想着在下毒杀害这个“狐狸精”小宰相,让能够专宠于朝仓义景不予她人分享的目的。 而小宰相恰好也正有此意,因为越前国上下无人不知她盼望着当上正室夫人。却不想事到临头冒出个阿久姬还怀上身孕,让她感觉到压力巨大不得不想到杀害阿久姬,让自己顺顺利利的晋升正室夫人,身为男人后宫的夫人也没有几种靠谱害人手段,最靠谱也最容易执行的就的毒杀。 日本武家也一直有毒杀的传统,今川氏辉及其弟今川彦五郎在同一天死在小田原城,就被传闻是被人毒杀而死。最常用到的毒液就是河豚身上的剧毒,便是平安时代就广为使用的方法,于是两个心怀叵测的女人就各自调配毒药混杂在日常的饮食里送给对方吃。 为防止当场毒发身亡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们配的毒药量比较小不会当场死亡,于是就在第二天两人在不同的时间段中毒身亡引发骚乱,朝仓家为遮掩这个巨大的丑闻。就把这场毒杀事件说成是被不明武士所刺云云。 虽然听起来似乎有很多破绽的样子,但可武家是什么德行一向宗的僧徒汇总可是清楚的很,如同朝仓家这样的武士家族可是什么样的奇葩事情都做的出来,父子成仇兄弟阋于墙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两个女人同时谋害对方或许不可信,更有可能藏着一些不可测的宫闱阴谋也说不定,但这和越前一向宗有什么关系?随便他们怎么搞就是。 于是在这股阴谋的操控下。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骗住越前一向宗的僧徒、坊官等众,让他们误以为朝仓家为寻找一块遮羞布把这一切都给遮掩下来,却不知道真真假假的情报掩盖着一个惊天的阴谋,越前一向宗还浑然不知自己的命运已经被吉良家悄然定下。 这群吉良忍者低声谈笑着偶尔还会朝院外瞧过去,又过一会儿院子外走进来一个头戴蔺笠胸前挂着法螺的山伏僧人,他好像是来讨水碗喝似的,一进院子看到这么多人有些惊讶就连忙双手合十行礼表示歉意,扮作促民忍者们有些失望的取来茶水为山伏僧人饮用。那山伏僧人又连忙行礼致谢。 待这一壶茶被喝去大半,那山伏僧人忽然摘下蔺笠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还有一头不应存在于僧人头上的长发,吉良忍者惊讶的稍稍一愣便连忙行礼道:“我等拜见服部殿!” 服部正成是此次行动的执行官,肩负着制定调整监察惩戒等多项大权,对这些吉良忍者有着莫大的威慑力,他只是随意的摇摇头说道:“你们还是太大意了。以为我只是个山伏僧人就放松警惕,焉知我这身装扮不是其他武家派来的忍者呢? 比如同体系内的轩猿忍者就很擅长装扮成山伏僧人,甲斐的透破则很擅长装扮成浪人武士,或许你们碰到过的老人、孩子、游女等等都有可能是敌方的忍者。不提高警惕就会暴露自己的行藏,进而给我们忍者众带来巨大的伤害。” 吉良忍者被他训的不敢插言辩解,作为名门吉良家的武士自然要遵守一大串规矩,即便是隐藏在不可见之处的忍者也是如此,这不同于甲贺伊贺的忍者众更多是依托上忍族长的威望和能力支撑村子的发展,那种形式更类似于惣村集团的宿老长者制度,吉良家的忍者是成体系的武家制度则摆脱那种个人威望支撑小团体的制度。 服部正成缓缓的走到忍者群落中,仔细扫过每一个忍者的面庞好像要记住他们的长相似的,然后缓缓地说道:“我知道你们很苦很累,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一窝就是近一年,换做任何一个武士也要感到失落痛苦,但你们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作为一名不用上战场杀敌就能获得功勋的特殊武士,你们所期望的不就是子孙拥有一个不次于那些满载荣耀者的地位吗? 公方殿下可以满足你们的一切需求,无论是地位钱粮的供给,还是自我才能的施展平台都可以给你们,但是有多少恩赏就要有等量甚至更多的奉公,给予你们武士所拥有的一切的代价,就是需要你们奉献出自由乃至生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们一定可以理解的吧!” “哈!我等明白!”忍者们躬身答道:“我等已经作出牺牲自我的觉悟了,请服部殿示下!” 服部正成哑然失笑道:“你们误会了!公方殿下并没有要牺牲你们的意思,而我这次过来是要提前预祝你们行动顺利,公方殿下夸奖你们做的非常好,但不可骄傲自满仍需谨小慎微,把剩下的误导行动圆满的达成,另外就是挑拨朝仓家的计划暂停执行,亲近福冈义清的那条线要尽快掩藏起来,一切以保存自己为最终目的,在必要的时候可以紧急撤退,切不可自作主张牵扯进更深的动乱里暴露行藏。” 众多吉良忍者随之躬身应诺,作为吉良家吉良忍者众内新生代第一人,服部正成对吉良忍者的训练有素十分的了解也非常满意,他对自己以及忍者众的定位十分清楚,就是吉良家的鹰犬爪牙为吉良义时做一些不方便做的阴损事情。 他始终坚信世间的万事万物就像黑夜与白天那样来回交替着,幕府需要光明正大讨伐敌寇的仁义之师,同样也需要掩藏在角落里干刺探情报杀人灭口的忍者乱波,不管他们的名字变化成什么模样,但总有一些人依然会去做这些脏活累活。 服部正成很快就要从他的叔叔服部正清手里接过伊贺忍者首领的位置,届时他将成为第二代服部半藏统率数百名精英忍者驰骋在看不见的战场上大显神威,而在那之前他需要面对的就是眼前这个关卡,这就相当于对他的一次个人考核。 在吉良忍者看不到的角度,服部正成暗自长出一口气:“公方殿下只负责给予我几个关键点的资料,还有一份最上京兆殿设谋的初稿,剩下的就让我放开手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执行,这是信任更是压力!还好我最终给挺过来了!下一步就是单方面的诱导,还有引动一场内部骚乱来配合勘助殿的军事行动了。” 第479章怒而自杀 每一个朝仓家的武士都坚信朝仓所向披靡,无论那一路军势杀过来都不会让他们生半分怯懦与畏惧,几十年来连战连胜积累的骄傲让朝仓军上下养成一股无可匹敌的锐气和自信,他们认为自己是最强的武士,但眼下的局势实在顺的过分,让骄傲的朝仓武士有点措手不及。 在击败匆忙聚集的越前一向一揆的先锋部队之后没多久,朝仓军便顺利的攻下吉崎御坊外围的最后一道屏障细吕木馆,看得出越前一向一揆的坊官众还是迅速的反应过来,细吕木馆城主细吕木萨摩守带着两百军势坚决死守居馆不让半步,无奈一比一百的绝对差距让他们看到任何坚持的希望。 这座居馆只能算个破败的土楼,简易的土塀不过一间多高,勉强挡的住打家劫舍的野伏盗匪,可面对组织严密训练有素的朝仓军就完全没有办法,而朝仓军似乎也不打算死伤武士,而是像一头狮子在戏耍捕捉的小兔子,耐着性子用箭雨一遍又一遍折磨着两百守军的小城砦。 直到一个时辰后,不看羞辱的的细吕木萨摩守决定以切腹自杀为代价,换取全家老小生存的机会而后正式宣布开城投降,待朝仓军来到吉崎御坊外的时候,却看到吉崎御坊在一片火海中渐渐化为灰烬,朝仓军轻而易举的拿下失守的坂井郡全部领地,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却一无所获。 捉住的俘虏透露一条重要情报,中午的时候还看到超胜寺教芳在吉崎御坊内发布法旨,直到两个时辰前,突然慌里慌张的乘着马车带着数百骑队伍和众多小驮荷队离开吉崎御坊,而后不久吉崎御坊便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堂堂越前超胜寺的首领越前一向一揆的大将竟然不战而逃,这给朝仓军的武士带来极大的士气鼓舞,这位宿敌恶心朝仓家十几年给朝仓家制造大小麻烦无数。而且这个人还特别不安分总想要在越前国折腾点事情出来,完全不同于其他坊官还能用重金拉拢或者给予一定的自治特权换来名义上的从属。 这次超胜寺教芳临阵脱逃,被视作是朝仓家军事行动的一大胜利。吉崎御坊再次被破弃具有极为重大的意义,随后朝仓军带着两万大军沿途扫荡坂井郡内一向宗势。将大小国人众数十家连根拔起,顽固的一向宗信众被强行撵出家门,只准许带着一身单衣和几天口粮流放到加贺国。 随后朝仓景隆命令同名众内的朝仓修理亮景嘉、朝仓大隅守景定、朝仓隐岐守景氏,以及坂井郡内的一门分家鸟羽景房、青莲华景基负责担任郡内几座一向宗坊官居城的城主,渐渐的将坂井郡内的局势给稳定下来。 下一步就是进军大野郡彻底肃清越前一向一揆的大好时机,可就在进军的途中却因为朝仓景垙与朝仓景镜争夺总大将的为之而闹的不可开交,朝仓景镜突然宣布他将担任此次讨伐军的总大将。这个狂妄的言辞一下激怒敦贺郡司朝仓景垙的怒火。 朝仓景垙的父亲朝仓景纪就是为得不到属于自己总大将位置而被迫隐居,他这个做儿子的无论是出于情理还是胸中的一口气也要夺回失去的总大将之位,于是就当场呵斥朝仓景镜不知礼法假传谕令,言及自己才是唯一合适做总大将的武士。 朝仓景镜却因为朝仓景垙的直斥触及自己的伤疤。而使得心中怒火顿时生腾起来,当场就拿出一份写有朝仓义景命令的书信,上面写着不日将任命朝仓景镜担任此次讨伐行动的总大将,切有福冈义清的亲笔花押,这位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把盟友给卖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让场面一下变的格外诡异和寂静。已经明确要解任的朝仓景隆也是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裁断,朝仓景垙冷笑起来呵斥他拿着一份毫无效力的文书来伪造家督的命令,其罪应当场生擒交给奉行众做裁断。 而朝仓景镜却大言不惭的表示他得到确切的消息,并朝仓景垙不要和他争夺总大将以免伤了一门众之间的和气,双方各执一词闹的不可开交。而朝仓景垙也毫不客气的提出敦贺郡司代代继承总大将为由,要求所有同名众支持他来担任总大将。 朝仓景镜也适时的提出家督任命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比朝仓景垙更适合做总大将,因为大野郡内国人众是担任此次讨伐越前一向一揆的主力,作为大野郡司于情于理也应该他来担当总大将,言辞之间还假情假意的奉劝朝仓景垙放开一些,这个总大将早晚会让他来当,他还年轻有的是机会慢慢等云云。 言语里讥诮之意溢于言表,得意洋洋不可一世的架势仿佛他就是总大将似的,这令朝仓景垙倍感羞辱和愤怒扬言必将夺回属于自己的总大将,双方就在大野郡的边缘发生激烈的争执,甚至一度闹到要大打出手的恶劣程度。 朝仓军的行进也随着几位大将的闹腾而渐渐放缓脚步,诸将都没心思继续行进无奈之下朝仓景隆只有下令向一乘谷城求取建议,信还没发出去就碰到一乘谷城传来的谕令,担任使者的小林吉长当场宣布:“兹任命朝仓景镜为此次征讨一向一揆之总大将,各大将应配合总大将速速剿灭越前国境的一向一揆贼众,朝仓义景,永禄三年八月十二日。” “胡说!你们一定是联合起来假传主公的诏令!尤其是你朝仓景镜还拿出一封福冈义清的书信证明自己是征讨军总大将,我景垙有理由怀疑你在从中作梗!”朝仓景垙指着朝仓景镜高声呵斥,连带着把传达诏令的小林吉长也给罩进去。 无故中枪的小林吉长当然很不爽,当即就不阴不阳的挖苦道:“景垙殿这是在怀疑我吉长的武士操守,更是在质疑主公的决断!我吉长的个人名誉可以不做计较,其中的是非曲直自有主公来裁断,但主公的诏令你敢不敢拒绝吗?” 这时朝仓景垙才意识到自己闯下弥天大祸,冲着小林吉长投以歉疚的目光打算强忍下怒火着不在继续闹腾,但朝仓景镜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立刻嘲讽道:“景垙殿还认为我景镜是在说假话吗?主公的诏令上可是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任命我景镜为总大将而不是你景垙殿,所以我景镜只能说一声实在抱歉了啊!只有委屈景垙殿做我配下的大将了。” 朝仓景垙终于忍无可忍的站起来。怒不可遏的指着朝仓景镜斥责道:“你欺人太甚!不要以为一时得利就可以猖狂无道!主公是被你的花言巧语给蒙蔽了!我景垙相信早晚有一天主公会明白过来的!” 但狡猾的朝仓景镜却不答话,而是冲着同名众的武士做出一副被他打败的样子。这就引起秉持中立态度的朝仓景隆心中不快,给强行拉开怒声呵斥的朝仓景垙并呵斥他不懂事,家督的诏令写的一清二楚,就是任命朝仓景镜担任此次讨伐军的总大将,朝仓景垙却依然执迷不悟的争执实在是无理取闹。 在朝仓景隆的主持下顺利的履行这项任命,朝仓景镜得意洋洋的炫耀自己的总大将的位置,并在阵中有事没事以咨询的名义点朝仓景垙的名字。虽然朝仓家的同名众都知道朝仓景镜的所作所为有些小人得志的过分举动,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会为朝仓景垙出头呢? 敦贺郡司朝仓景纪已经让出家督退隐,威望崇高的老家督不在身边照拂就失重要的人际关系发挥,这些同名众和这个毛头小子完全谈不上熟悉。自然不会为他的颜面竭尽全力的去和现任总大将朝仓景镜别苗头。 在同名众的一门武士看来,这次是朝仓景垙太托大了些,应该早点低头这一切就都过去了,可他们又怎么能明白担任同名众笔头家老几十年,却在没犯错的情况下突然被家督剥夺地位的痛苦滋味。朝仓景纪的愤怒和不解以及朝仓景垙所受到的屈辱。 事后几个同名众的朝仓家武士劝说朝仓景垙戒急用忍,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但年轻的朝仓景垙如何能忍下这种红果果的耻辱,他觉得自己身为一个武士的信念在这场重创中已经完全消散,思前想后一整夜没有睡着在天亮之前起床写下一封长信着家臣快马送回敦贺港。 而他自己则选择将衣甲穿戴整齐。径自走向军帐参加当天上午举行的例行军议,在当天的军议上朝仓景镜依然如故的敲打刁难朝仓景垙,而他似乎完全没听到这不阴不阳的嘲讽似的,一直坐正身姿不急不躁不言不语。 朝仓景隆还觉得这个小侄子终于想明白不能和总大将做对的道理,就看到朝仓景垙突然解开衣甲露出缠裹白布的腹部,大步走到军帐中央跪坐着,目视惊讶的朝仓景镜淡淡地说道:“拜你所赐,我景垙今生所受之耻辱只有用切腹自杀来洗刷,这笔仇怨我景垙永远不会忘怀,我敦贺众也会时刻记挂于心!可恨为人所陷蒙受耻辱,不能为主公立功就为效死一次吧!” 念完一番说辞,就趁着在场武士还震惊于他这番言语的功夫,抽出太刀刺入自己的肚子狠狠的化开一道鲜红的裂口,鲜血飞溅染红帐内的毡毯,朝仓景垙满头大汗突然吟唱起辞世句:“人生匆匆数十载,花开花落如往昔,我命由此悄然逝,愿眠故土青山间!” 吟唱到最后一句断断续续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但朝仓景垙硬是忍着剧痛把这首精心准备的辞世句唱完,言罢又轻轻的冲着朝仓景镜一笑,就在众多武士惊恐的注视中幽幽一叹气绝身亡,结束他二十六年的短暂一生。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人啊!”朝仓景隆大吼一声总算把惊住的武士们给唤醒过来,几个国人武士三两步跑过去扶起鲜血洒满一地的朝仓景垙,抬到后面由医官紧急进行治疗,军帐里一片乱糟糟的不知如何谥号,同名众的武士像个眉头苍蝇来回乱窜,搞不清楚到底是应该看看正在治疗的朝仓景垙,还是应该到朝仓景隆身边寻问对策。 朝仓景镜整个人被吓傻了,他被朝仓景垙临死前的那平静的一笑给震慑住。实在无法想象一个武士在临死前还能露出这么平静安宁,仿佛得到神佛解脱似的笑容,那种平静和解脱感让他感到极大的恐惧。他默默的抬起手盯着白净的手掌,仿佛要从这双手上看到朝仓景垙的鲜血。 总大将被吓住。同名众和谱代家臣被吓住,国人众自然也都被吓住,朝仓景隆忧心忡忡地说道:“这下麻烦大了!怎么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我景隆到底做错什么事情,让神佛这么惩罚我呀!” 事情确实被闹大了,谁也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敦贺郡司竟然如此刚烈,回过神来的谱代家臣争抢着批评朝仓景镜言辞过分,身为总大将又是年长的従兄不知悌弟。居然几次三番的挖苦讽刺没有一个为总大将的风范。 朝仓景镜冷笑一声对这些谱代家臣越发的轻蔑和不屑,他们在批评的时候好像忘记自己当初默不作声高高挂起的态度更为可恶,如果说朝仓景镜是害死朝仓景垙的主谋,那么在座的武士就都是从犯成员。 事实证明这种临时救急终究是毫无意义的。朝仓景垙早就咽气又怎么可能被救回来,经过医官再三的确认朝仓景垙早已死透的事实,朝仓家里最蠢笨的武士也意识到这件事已经闹的一发不可收拾,朝仓家的大危机到来了。 当天中午军势中的敦贺众,便得知自己的少家督因为争抢总大将失败。不堪其辱最终在军议会上当场切腹自杀的消息,于是这六千军势组成的敦贺众当场就闹翻天,家督竟然不堪羞辱切腹自杀,他们这些当武士的还有脸皮装作不知道吗?主辱臣死虽不尽然,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共同利益关系是不会有错的。 恼羞成怒的敦贺众抱成团要和大野众火并。这下可把朝仓家的众多谱代家老给吓的不轻,要真被他们挑起内讧那朝仓家可就真的要闹出大事,几位谱代家老和同名众的大将连饭出马苦口婆心的劝说他们冷静下来,朝仓景垙的死让所有人都感到悲痛万分,但是身为受害一方切不可做出有损朝仓家利益的错事。 朝仓景隆这个足羽郡司跑前跑后差点把舌头说起泡,硬是把说服教育做到番头一级才把这些热血过头的武士给劝回去,武士不闹事足轻们也闹不成事,这么一场危急朝仓家安慰的内讧事件就被草草的压下去。 身为事件的引发者和主要责任人,朝仓景镜这个总大将肯定是当不下去了,他也实在不好意思面对几十双各色眼神盯着他,于是自请离职把总大将的职务给辞去算作避嫌之举,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大军是不可能能继续行进的,朝仓景隆当即拍板那也不用去就地驻扎下来再说。 为今之计就只有等待一乘谷城的朝仓义景来做裁断,在此之前他们所能做的就是一封封信笺不停送往一乘谷城,催促家督赶快过来灭火镇场子,他们这群同名众可没本事调解敦贺众和大野众之间的死仇。 几天后一乘谷城里,朝仓义景也正在为这件事情感到苦恼,他可怎么也想不到任命一个总大将竟然会弄死自己的従地朝仓景垙,暗自嘀咕道:“不就是个总大将吗?何必闹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切腹自杀呀!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实在不行到一乘谷城来找本家求情,本家还能不帮你这个従兄弟吗?诶!看这事给闹的……” 朝仓义景是专业马后炮,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才想起朝仓景垙不应该毛毛躁躁的切腹自杀,而应当前往一乘谷城向他求助,可早些日子他可是屡次拒绝自己叔叔朝仓景纪和従弟朝仓景垙的总大将任命请求,理由也给的十分含糊琐碎,其意思就是明摆着不愿意给人家总大将当。 能让自己叔叔沦落到写信恳求的份上,朝仓义景也是朝仓家支配越前不到百年里独一份的存在,他不觉得自己做的有多么过分反而觉得对敦贺众的压制还不够多不够强,最好是把敦贺郡司换成他可以信任的同名众为最佳选择,至于他那个可怜的叔叔和従弟的命运就完全没想过。 可现在的情况是他必须得想清楚该怎么办,因为朝仓景纪已经直接跑到一乘谷城要讨回公道,怒气冲冲的找到朝仓义景开口就是要请旨斩杀弄权的恶贼朝仓景镜,还他枉死嫡子朝仓景垙一个公道,在朝仓义景往日的记忆里,他的这位叔叔朝仓景纪是个饱读诗书风度翩翩的文人雅士,却从没想到他也会露出义愤填膺如愤怒雄狮的表情。 第480章战争的威胁 朝仓景纪的愤怒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但是朝仓义景根本不可能给自己叔叔换回这个公道,且不说他辛苦提拔的朝仓景镜舍不得杀,就算他舍得也得问问那几千军势的大野众答不答应,在大野众以及众多谱代众、同名众看来,朝仓景镜是有责任却无罪状,因为朝仓景垙之死就惩罚甚至杀死朝仓景镜是昏庸的。 作为家督来说他的看法不同于作为父亲的朝仓景纪,在他看来朝仓景垙是属于因言而死的特殊例子,根据同名众以及谱代家臣的多份证言可以得知,朝仓景镜当时并没有说出特别露骨的恶劣言辞,只是故意在军议上的一些遣词用句里故意刺激朝仓景垙的神经,主观上应该是不存在诱使或者迫使朝仓景垙自杀的可能性,也就是说这是次发生概率极低的偶然事件。 所以朝仓义景觉得朝仓景镜有责任但不是重大责任,可这话他又不敢与他这位愤怒的叔叔讨论,只能用一些含含糊糊的乱许诺先把叔叔朝仓景纪给安抚下去,暗示他不应在这个时候生出祸乱影响家族内的团结,痛死表示会对朝仓景镜作出处理给他们家一个说法。 朝仓景纪也知道自己的过分要求多半是不可能得到通过,事到如今他也算是看透这个大侄子的想法,对敦贺众下手夺取部分权力并确立家督的权威,这次的总大将任命可以说是朝仓义景一手促成的,嫡子朝仓景垙之死有一半责任来自朝仓义景。 打发走叔叔朝仓景纪,朝仓义景就跑到前线亲自安抚骚动的同名众。试图把这场闹剧彻底终结。而此时大野郡内的朝仓军大营里却是一片混乱。朝仓景垙之死的影响依然在慢慢发酵,他的尸首在盛夏的高温里逐渐腐烂发臭。 可是敦贺众坚决不允许就地下葬,强烈要求家臣团为枉死死者讨回一个公道,这这个要求朝仓军的同名众与谱代众十分为难,幸好这个时候朝仓义景迅速赶来才让愤怒的敦贺众逐渐冷静下来,这些武士还分得清好歹不敢在家督的面前惹是生非。 朝仓义景来到大营里就迅速召开阵前评定会,从多方了解的内容中才发觉现实的问题远比他想象的要棘手,原以为只是一时的矛盾不久便会消散。可当他来到前线才发觉情势的发展会如此的严重,他只能站出来再三强调朝仓景垙之死是个巨大的人间悲剧,并表示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的悲痛心情,而后便迅速的为朝仓景垙火葬,并收拢骨灰送往敦贺交给他的父亲朝仓景纪。 这一切的行动堪称迅捷,前后只用一上午的功夫就干净利落的做完,人已火葬让敦贺众还有什么理由继续闹下去,只能敢吃哑巴亏有怒气没处发,表面上事情已经得到完美的解决,但暗地里二内众之间的对立情绪越发的严重。 朝仓义景也知道这么做有失公允。但他总不能对自己提拔的朝仓景镜下狠手,思前想后觉得还要安抚敦贺众的怨愤。于是就下令朝仓景纪的嫡次子朝仓景恒担任新一任敦贺郡司,并令其赶往大野郡大营里负责安抚躁动的敦贺众。 自己提拔任用的朝仓景镜也得多少敲打一下警告他的胡作非为触犯自己的底线,于是就在朝仓义景宣布自己将亲自担任此次讨伐军总大将的机会,轻易的将朝仓景镜这个总大将给抹去,改为继续担任大野众的大将,这就等于一来一回根本没处罚朝仓景镜,因为他在担任总大将以前就是大野众的军事首领,这又引起一门谱代的种种猜测。 花费几天的时间开会总结经验教训,好歹把内部团结问题给顺利解决,再收拾人心重新出阵讨伐大野郡内的一向一揆,却发现下间赖照与超胜寺教芳早已严阵以待,郡内三万余一向一揆众严防大野郡内的各条通道,摆出严防死守坚决不放朝仓家进入的架势。 这就让朝仓义景变的十分尴尬,这是他作为家督第一次下来担任总大将,这第一场开门红怎么也得比攻陷吉崎御坊要辉煌一些才能说的过去,可是越前一向一揆压根不打算配合朝仓义景的行动,尤其是得到吉良家背后支持的越前一向一揆也越发的强硬起来。 大野郡内的南袋七山家一向一揆反应十分激烈,聚集在在九头龙川的上游新建的村冈山城里堵塞朝仓军的主要进军路线,待朝仓义景带着两万军势顺着九头龙川杀到大野郡的时候,这座新城已经驻守足足四千军势,这就让朝仓军越发难堪。 朝仓景隆建议放弃这座易守难攻的山城,直接顺流而上进入大野郡的腹地进攻亥山城的老对头二宫左近将监,只要把二宮家的亥山城夺取就会给越前一向一揆造成巨大的打击,朝仓义景觉得很有道理就采纳他的提议。 这个二宮左近将监是世袭名号,二宮一族原本是斯波氏族任命的越前的东守护代家,在应仁之乱中为对抗幕府派过来的朝仓敏景,联合另一个洗守护代甲斐氏一起和朝仓家作战,不过他们那水平实在有些菜,被朝仓敏景各种修理的惨不忍睹。 合战打不过如狼似虎的朝仓家几兄弟,玩谋略又不是朝仓敏景合纵连横的对手,结果应仁之乱还没打完就坑的越前西守护代甲斐氏没落,东守护代二宫氏被迫投入加贺一向一揆,成为本愿寺莲如坐下的有力坊官众并在随后担任反朝仓的先锋。 至今快一百年的时间里二宮家始终是坚决的反朝仓派,这家可以说已经把反朝仓当作一种理念贯彻终生,朝仓一天不倒他们的就一天不开心,朝仓景隆提议打击这家也是看重这一点,毕竟二宮氏投靠一向一揆这事也是北陆乃至畿内比较有名的故事,能给朝仓家带来实质性的收益也可以满足朝仓义景的名望需求。 朝仓军绕过村冈山城的南袋七山家一向一揆。凭借水路的便利直扑郡内平野最重要的亥山城。在朝仓义景的亲自督战下朝仓军的攻势猛烈。一路连破小砦杀的一向一揆丢盔弃甲,很快就来到亥山城下将这座一千两百人把守的平城团团围住。 虽然名字是亥山城好像是建在一座山顶但其实却是地道的平城,九头龙川的几条支流从平野上流过,而这座亥山城的的位置非常之好,四周没有任何天然遮挡的山地丘陵不说,经过几代人的开发把几片树林也给开拓为城下町。 更妙的是亥山城的城防可以用低劣来形容,这种完全不利于军事作战的建设方式体现出二宮氏家督的脑残,难怪要被朝仓家打的投靠一向一揆。当然也在某种程度上也体现越前一向一揆对这个腹地比较放心,所以一直没加强亥山城的城防。 地形平坦没有遮挡就意味着视野开阔,城防低劣且设置大片城下町又给朝仓军提供有力的进攻环境,朝仓军上下顿时振奋起来发起一波又一波进攻,二宮左近将监曾经很自信的表示自己可以扛得住朝仓军的主力,为加贺一向一揆的进军争取有利的时间和空间。 结果还抵抗两天就觉得不太对劲,他发现这亥山城的城防好像是纸糊似的,朝仓军竟敢盯着箭橹落下的箭雨强行攀爬土塀,虽然这些攀爬进来的朝仓士卒不是被箭雨射杀,就是被城内的守军联手砍杀。可这并不能遏制住越来越狂热的朝仓军。 一个两个能挡住十个八个没问题,百十来个就有些吃力更何况一下涌来近千人。渐渐的二宮家的武士发觉越来月难杀死敌人,自己的同伴死伤反而越来越多,到第一天的战事就把城内的守军死伤超过两百人,简直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这还不是最糟的结果,其是第二天傍晚大手门被朝仓军攻破把他给吓的差点昏过去,无奈之下当夜就写信送往一向一揆请求援兵,第三天一大早来自河野城、龙门寺城主、虎杖城合计五千一揆军势急速赶来援救,但很快就被早有准备的朝仓军打退下去。 下间赖照也发觉五千人一向一揆对付朝仓军的两万精锐还是太过托大,便命令超胜寺教芳亲率大野郡内两万五千军势进攻朝仓军,双方在九头龙川的支流真名川附近爆发激烈合战,朝仓军早一步占据有力地形对一向一揆发动突袭。 敦贺众与大野众从南北两个方向夹击一向一揆军,超胜寺教芳近畿命令现任河野城城主,已故的若林长门守之子若林幸三郎,以及龙门寺城城主三宅权守丞紧急增援两翼,一向一揆军的主要力量不可避免的被引向两翼,使得本阵的军力呈现短暂的空虚状态。 狡猾的朝仓景隆看准时机立刻谏言本阵发动突袭,朝仓义景以担心自己的安全会受到伤害为由毫不犹豫的而拒绝这个提议,虽然军略低劣的可怜但他还是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朝仓景隆只好无奈的表示由足羽众担任突袭军,才得到朝仓义景的许突袭的许可。 足羽众合计只有四千军势,面对仍有七千军势的越前一向一揆显得十分乏力,完全做不到以一路军势击溃甚至歼灭越前一向一揆的目的,即使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朝仓景隆依然发挥优秀的统率力,硬是把越前一向一揆的七千本阵凿开一道豁口,使得超胜寺教芳不得不下令两翼收缩军势回援本阵。 这一收就收出大事,本就占据优势的敦贺众、大野众迅速咬住越前一向一揆的尾巴,使正常的撤退逐渐演变成一场毫无秩序的败退,两翼陆续出现崩解引动本阵出现动摇,军势素质上的绝对差距暴露越前一向一揆的最大弱点,超胜寺教芳二话不说就带着本阵撤退。 这场真名川之战实际损失并不大,朝仓军讨死六百余众,越前一向一揆损失近千人,双方的大将更是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但这一仗却把越前一向一揆支配大野郡西部的企图完全断绝,这一战结束的第二天,二宮左近将监就收拾军势带着家眷逃向大野郡东部。亥山城的本丸被一把火个干净。宣告越前一向一揆在九头龙川以西的支配地区被彻底分割成两块。 而后紧急增援的加贺一向一揆军五万军势也变的很多余。朝仓义景顺势攻陷大野城、戌山城、小山城、茶臼山城,横扫大野郡西部所有一向一揆势力,七里赖周与下间赖照一合计觉得硬拼没有把握,不如就以九头龙川为界限据守。 经历一连串堪称辉煌的胜利,使得朝仓义景的自信心得到显著的提高,他觉得打合战也不是多么麻烦的事情,只要有勇猛的一门众和忠诚的谱代家臣做依仗,及时听从老将的方略建议就能坐收一连串胜利。就比如真名川之战里关键时刻听取突袭超胜寺教芳本阵的建议,成为改变战场走向的重要转折点。 面对加贺一向一揆大军云集却只能裹足不前的尴尬应对策略,朝仓义景心里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不断的向家臣炫耀朝仓家在自己的手里越来越强大,顺利的将困扰越前国近百年的一向一揆清扫掉一大半,剩下的大野郡残党以及分割包围的足羽郡余孽根本不是问题。 正当他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的时候,突然收到一条惊人的消息,山本时幸率领一万九千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入敦贺郡,轻易的击溃毫无防备的五千敦贺众,烧毁敦贺郡内最新筹建的关所。而后还放下一番狠话才撤出敦贺郡。 敦贺众又一次动摇,这次可不仅仅是新任敦贺郡司朝仓景恒急的跳脚。一些靠近敦贺郡的谱代家臣、国人众也忍不住提出撤退的要求,朝仓景镜趁机表示自己有能力为朝仓家稳住局势,请主公放心回到一乘谷城处理军国大事。 朝仓义景觉得很有道理,大热的天在大野郡的荒郊野地折腾半个日早就难受的要死,索性就把大野郡新得的几座城交给大野众担任城主,留下大野众、足羽众及部分谱代家臣继续保持对峙态势,自己带着剩余的军势返回一乘谷城,至于越前一向一揆的合议问题完全交给谱代家臣去处理。 作为双方传话的使者是朝仓家的老熟人,同时也是关白近卫前嗣的亲叔叔,担任真言宗大觉寺门迹摂津四天王寺別当,著名的连歌师与文化人大觉寺义俊来访,这位高僧今年五十七岁保养的却像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三十六岁那年便荣登僧位顶端的大僧正,并一举获得准三后宣下的顶级待遇。 大觉寺义俊并没有向寻常使者那样急匆匆的传话,而是与朝仓义景举行一场小型茶会,聊一些佛理并谈及京都近期的传闻故事,从他的口中得知吉良军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的巨大的动作,疾风烈火的夺取浅井郡半郡及伊香郡半郡,贱岳之战击败浅井长政取得近江国中绝对优势地位。 一场茶会进行两个时辰才结束,接着又是一场隆重的晚宴,直到第二天上午大觉寺义俊才谈及正事:“山本佐渡守说,镇府公平生最讨厌被人威胁,无论是三好家还是武田家都败在镇府公的手下,这次失败的名单里增添浅井家和朝仓家的名号。 希望两家摆正心态不要试图挑战镇府公的底线,这次只是烧毁关所给朝仓家一个教训,下次就是让朝仓家永远的失去敦贺郡,镇府公说到做到从不食言,相信朝仓金吾殿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得罪吉良家的后果是什么。” 朝仓义景刚打完一场胜仗,此刻正值信心爆棚的时候,哪里能忍得住这种红果果的威胁,当即就勃然大怒道:“吉良义时真是欺人太甚!这是**裸的羞辱我朝仓家!我朝仓义景必定要和他……” 朝仓景连连忙咳嗽一声:“主公的意思是我朝仓家对吉良家的蛮横十分不满!镇府公这么表态实在太过分了!我朝仓家是幕府越前守护代,在敦贺郡内设置关所是幕府允许的行为,吉良家怎么可以如此蛮横的入侵我敦贺郡,还打死打伤我朝仓家的士卒数百人,我朝仓家将会把吉良家的蛮横行为上报幕府,请求公方殿下的裁断。” “这个……”大觉寺义俊苦笑一声,摇头说道:“贫僧觉得金吾殿还是不要上报幕府请求裁断比较好,佐渡守告诉贫僧一个消息,镇府公已经决心将北陆道上所有闲杂水军进行一次全面清理,这个行动的重点将集中在若狭湾附近的各路水军贼寇,旨在彻底消除北陆道各种水军盘剥商旅的恶劣行为……” “这是羞辱,这是红果果的羞辱!”朝仓义景依然努力保持自己的名门风度,只是青黑如锅底的脸色却暴露他此刻的愤怒心情,他这么愤怒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在表明我不但有能力撂狠话威胁敦贺郡的安全,更有实力夺取朝仓家的经济命脉敦贺港。(未完待续。。) 第481章鼓掌之间 越前国的近六成财税收入出自敦贺郡,其余四成多则来自始终无法保证绝对安全的三国凑,以及包含一乘谷城下町在内的商业设施的税收,相反的是朝仓家从村庄里收来的段钱、栋别钱其实并不多,国中大量寺社、公卿、幕府的庄园依然保持半独立的姿态,还有一些国人众享受的守护使不入特权也让朝仓家的集权程度始终保持中下档水平。 某种意义上来说,朝仓义景这个家督就是靠几处税收维持奢侈生活,而越前国的领地有近九成掌握在同名众、谱代众、国人众以及寺社、公卿、幕府的庄园的手里,这些财税收入还要被诸如敦贺郡司这样的大头过一遍筛子,可见他这个家督实际的控制力还是很弱的。 一乘谷掌握的所有兵力只有四千余众,只能和同名众里相对较弱的足羽郡司比一比,完全不是大野众和敦贺众的对手,更不用提那茫茫多的谱代国人,朝仓义景会选择设立奏者众从掌权的谱代众手中分权,把朝仓军总大将的位置从最豪富的敦贺郡司手中夺走等等行动,就是在有实际行动表明他这个家督对有力谱代一门的不满。 越前国所保有的总兵力超过三万五千人,但朝仓义景最多只能动员到其中的六成左右,比如这次吉良军突入敦贺郡就吸引到五千敦贺众的守军,而在讨伐一向一揆的行动中敦贺众就投入六千军势,由此可见敦贺一郡就掌握一万一千军势。 虽然这五千军势并不意味着是敦贺郡司所能控制的力量,而是来自地方国人领主自发组织起来包围家园的反抗军,但这也从侧面反应出朝仓义景这个家督的控制力有多么的贫乏,他这个家督当的很不自在处处受掣肘,只能用一些非常规的方法来夺权。 当他面临吉良家巨大的威胁时才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有力量抵抗,敦贺港一旦被吉良家夺取不但会直接危急到敦贺郡司的全部利益,更会威胁朝仓义景本就不雄厚的核心利益,失去敦贺港的利益输送将会给朝仓家带来巨大的灾难。说不定就会由此一蹶不振衰落下去。 朝仓义景真的怕了,他这个时候才想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朝仓家可以用商路关所来威胁吉良家,吉良家就就能用海上霸权来威胁朝仓家,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相比之下朝仓家到是没有更多的办法对付吉良家。 大觉寺义俊双手合十行礼道:“以贫僧看来,金吾殿与镇府公同为幕府良臣。就更应化干戈为玉帛,以免刀兵之祸肆虐世间酿成生灵涂炭的灾难……贫僧已经把佐渡守殿的话带到。便不在叨扰金吾殿了,告辞!” 直到大觉寺义俊离去许久,朝仓义景都没有从怔忡里解脱出来,急忙前往评定间召开小型评定会,讨论的议题就是吉良家发出的战争威胁,前波景定叹息道:“现代敏景公曾说,世道多危难,家业多艰辛!起初我等对先贤的遗训颇为不以为然,觉得朝仓家蒸蒸日上正是奋起拼搏的时机,说一些灰心丧气的话有些过于妄自菲薄…… 直到此刻才我等才意识到世道变化如水中月影。让人琢磨不清哪个是真实哪个又是幻景,强敌环伺世道艰难,我朝仓家横在两大势力之间,得罪哪一方都将给自己带来深重的影响,可真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啊!” 前波景定提的遗训就是《英林壁书》。里面有许多朝仓敏景用几十年时间总结出的为人处事经验,其中包括勇敢团结自律节俭等多项训诫,因为成文的时间还是明応政变以前朝仓家的艰难日子,但随着世事的变化朝仓家的家督觉得这些家训有些跟不上实际情况而祝君安抛弃。 朝仓义景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思前想后觉得朝仓家确实不是吉良家的对手,在心中暗叹道:“津江越三国同盟误我也!早知道本家就不该参与到这个三国同盟里,甲相骏三国同盟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本家为何仍会轻信三好家的甜言蜜语呢?” 他不会承认当初创建三国同盟的时候自己有多么的积极主动,更不会承认半年前他还在一力主张制裁近江坂本的吉良家领地,几个月前在越前近江的三郡之内设立关所,还有调略高岛郡国人众、蛊惑丹后一色氏、若狭武田氏针对吉良家等等行动都是他一手炮制出来的把戏。 可事到如今被吉良军打上门来耀武扬威一番,他又觉得促使这一切的都是三好长庆的错误,没有畿内三国同盟就没有他受到打击这一出,说不定三里浜骚乱以及朝仓景垙之死也会消失,如果浅井长政没有那么水而是继续发挥他的神奇本领,在贱岳之战里再次击败吉良家保住伊香郡的安全,就不会有敦贺郡被攻击关所被烧毁的麻烦,他也不会被人捎带话威胁恐吓一顿。 只有别人的错自己永远是受害者的心态,突出这位家督的心理已经完全不正常,朝仓义景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精神有些错乱,时常会觉得小宰相就在他的身边,甚至就在刚才还在屋子里和他说话,偶尔在睡梦中还会看到那个面目全非留下一个大血窟窿的面庞,被吓醒疯狂的叫骂并惩罚值夜的小姓和侍女,他觉得自己的精神真的有问题。 头疼说来就来,朝仓义景捂着脑袋起身说道:“本家头疼需要休息,这些事情就交给诸君去处理罢!” 目送朝仓义景离去,朝仓家的谱代家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应对之法,有些家臣认为此时不能服软而应该保持一定的强硬,不能朝令夕改更不能背信弃义,否则得罪吉良家在前又得罪三好家和浅井家,对朝仓家只会是场灾难。 但这种说法显然站不住脚,如果是几个月前他们还有信心对抗吉良家,眼下朝仓家上下都知道不能再打仗,敦贺众和大野众的对立就是个天大的麻烦,朝仓景纪到现在还没有直接指责朝仓景镜,但距离完全撕破脸的日子已经不会太久,再转过头看吉良家就真是个得罪不起的大势力。 同名众的三位家老缺席这场会议让会议本身减少几分权威性。山崎吉家扫视房间里的众多臣僚,轻声说道:“此事自有公论在下便不谈了,在下要说的是主公的精神状态非常微妙,近些日子里主公的行为越发的奇怪,几乎每日都会从本丸里传出小姓、侍女接受惩罚的消息,小姓与侍女们整日在担惊受怕中渡过,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早晚会影响到家业的安稳。” “说的不错,主公身边的两位夫人都已故去。在下觉得应该为主公再寻一位温柔美丽的夫人,用女子的柔情抚平主公的心头创伤。”河合吉统的发言前半段还比较正常,后面就多少有写离经叛道的意思,引来评定间里一阵心领神会的笑声。 福冈义清闷哼一声表示不满,但心里却对这个提议颇为意动,在心里盘算一会儿就提议道:“据说斋藤兵部少辅殿有一位嫡流长的清秀可人,性格也是温柔善良为人所称赞,不如就选斋藤兵部少辅家的这位女子如何?” …… 吉良义时整理着吉良忍者送来的情报,心里多少对畿内的情形有一个大概的认识,越前朝仓家如期的激烈的爆发纷争。朝仓家最强大的二内众也一如所料走向彻底对立的不归路,只要有吉良忍者在外煽风点火制造事端,就不用担心这两家出现和睦相处的可能性。 被喻为畿内新一代希望之星的浅井长政,在山本时幸的几次短暂交手里也试探出真实水平,天赋优秀勇敢顽强还有最重要的特点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吉良军与山本时幸的组合也敢碰撞一次,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小白脸挺帅气。 有优点自然有缺点,浅井长政的短板弱点也十分明显,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盲目的自信以及对军略的理解较为简陋,身为总大将带着军势冲在第一线,指挥的时候就是派出矶野员昌作为先阵吸引火力,然后浅井长政则带着本阵迂回突袭侧翼,这三板斧式的招数用的欢快但同样暴露他的才具有限。 以目前来看,浅井长政是个具备优秀统兵大将之才,却不具备担当总大将气局的优秀武士,另外就智略方面从目前的情况则是完全不合格,就连调略肥田城城主高野濑秀隆都是假手他人代行,足可见他并不是个智谋优秀的谋将,有些类似泷川时益和本庄繁长,但又欠缺他们的丰富见识和老练手段,更缺乏以一敌百的勇武和气魄。 比起浅井长政的那个深沉狡猾的父亲还是差出不少,再结合一些传闻里提到浅井久政被幽闭,其实是他自己与儿子浅井长政演的一出戏,旨在借这个机会彻底扭转浅井久政执政时期在外从属六角家收获屈辱,在内无法满足躁动国人众的自立诉求的主要矛盾。 或许是更相信自己的儿子能有出色的发挥家督的才能,浅井久政才会自导自演一出苦肉计轻而易举的隐退,从事实证明浅井长政确实拥有非凡的实力,一上台就促成畿内三国同盟并成为三好家的女婿,朝仓义景的小舅子,而后又击败宿敌六角义贤从形式上获得完全独立,浅井家在他的手中完成一次从上到下的革新,的确达到最初隐退时确立的目标。 但是浅井久政一隐退还是暴露浅井长政经验不足的缺点,刚强的性格可以获得国人众的支持,同时容易为他招惹到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比如浅井长政质疑亲姐姐阿久姬的死亡就引来朝仓家的不快,他对吉良家的轻率军事行动引来伊香郡内许多国人的不满。 伊香郡内的有力国人及浅井长政的外祖父井口经元偷偷变节还被蒙在鼓里,还有重要的筹码京极高吉一家被吉良忍者轻易解救出来,这都是浅井家蒸蒸日上的家业下深埋的炸弹,只不过炸弹没引爆以前没人注意到而已。 至于畿内三国同盟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环三好家,目前的形式更谈不上多么美妙,就畿内三国同盟的另外两家同时出现问题的情况下,三好长庆却没有余力作出军事支援,从某种程度也降低三国同盟的威信。 三好家在河内国被畠山高政给拖住,这个家伙本来就是个十分难对付的刺头,河内畠山家是幕府有力一门众且是三管领家之一。家门可以追溯到源平镰仓时代,拥有着数不清的荣耀和辉煌的历史,在河内国的影响力只能用如日中天来形容,看看游佐信教的变节就知道这群国人众在两者之间的选择不会轻易改变。 如果说前几年的畠山高政只是个鲁莽的愣头青的话,现在的他不但得到吉良家重金支援,还能时常接受智将山本时幸从旁点拨,虽然这家伙的大脑构造永远和正常人不同。经常把山本时幸的提议丢到一旁抡起膀子硬碰硬再吃个小亏,但是总体的表现还是趋向更加难缠。 牛皮糖黏在手上甩不掉有多么窝火。偏偏这河内国还曾被三好家一口吞下去,觉得自己大赚的时候才发现如鲠在喉,向咽下去有这个鱼骨头堵着难受的要死,想吐出来又怕鱼骨头变成定时炸弹把三好家本就不坚固的基业炸开一个大洞,就这么进退两难的磨蹭着别提有多痛苦。 三好长庆极端讨厌畠山高政,可这个打不死的小强总是在受到挫折后再次冒出来,从哪跌倒就从哪爬起来继续纠缠,害的三好家必须派出大将三好义贤率领三万军势进行压制,从年头闹到年尾就没有一个月是完整的安稳过。 除了这个麻烦之外,还有一个让三好长庆头疼的讨厌家伙。他的名字叫波多野秀治,这位可是背负着血海深仇国仇家恨的复仇之子,对三好家的憎恨那可是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自从夺回八上城以后就没怎么消停过,理由难过团结丹波国人不甘心被粗鲁蛮横的三好家统治的心里。在军事上始终保持对八木城的内藤宗胜保持强力压制,使得三好家在丹波的经营面临完全失控的危险。 更糟糕的是这个年轻人竟会迎娶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赤松家女儿,这个赤松家作为一个没落的名门依然保持对播磨、美作、备前等领国的微弱影响力,尤其是播磨国的影响力非常深远,西播磨守护代宇野赤松氏,东播磨守护代别所氏都是赤松家的分家支族,一旦这个家族找到适当的理由团结起来,真的发力依然是个让人头疼的对手,上次在播磨国击败三好义贤就是一个明证。 随着波多野秀治的夫人怀孕,使播磨国与丹波国的联系进一步加深,据说播磨国的两位守护代早已商量好对策,如果波多野家诞下一位女儿就嫁给别所安治的嫡子小三郎,如果诞下一位嫡子就迎娶赤松政秀的嫡女做正室夫人,这个消息足以让三好长庆感到震惊和忌惮。 赤松家在军事外交上的来内需发力让三好长庆意识到自己有些托大,有吉良家这个强敌就够他难缠的睡觉都不安稳,不能再树立更多的敌人给三好家招惹麻烦,于是就在避免多树敌的思想主导下,三好长庆对丹波的实际控制者波多野秀治多了几分宽容。 三好长庆愿意给予波多野秀治更多的自治权,默许他支配现有的领地保持有实无名的丹波国主,不允许他对八木城的一系列危险的军事挑衅,只要波多野家愿意接受名义上从属三好家的条件就一切都好说。 以三好长庆的角度来看,自己愿意开出的条件简直可以用低三下四来形容,这么心平气和的安抚提前一年绝对是天方夜谭,但是形势比人强总要做出灵活的调整才能适应这个充满危机和机遇的时代,他自问这个选择堪称近些年主动调整的重大变化。 可是他依然错估波多野秀治对三好家的仇恨,更错误的判断吉良家对波多野秀治所施加的影响,每年的重金相酬支持波多野家反抗三好家的暴政,都可以用来加强波多野秀治对丹波国的巨大影响力,这些条件三好家绝对不会给他的条件,因为他给一家就要面临领内更多家的伸手,这一点三好家绝对受不了。 所谓给予自治权本就是他拥有的就不叫给予,只是给波多野家安堵本领有什么用处,他要的是完全称霸丹波国并完成战国大名化,在这个过程中离不开吉良家的资金援助,更离不开侵攻内藤宗胜带来的反三好大义名号,没这个名义他拿什么号令丹波国人。拿什么完成战国大名化进程。 更不用说在这个名号的作用下,让朝廷和幕府对波多野秀治明显多了几分关注和青睐,又迎娶一位反三好的名门赤松家的小美人做正室夫人,简直是一举多得的好买卖,试问天下有谁能抵挡住得百利而只一害的选择呢? 波多野秀治毫不犹豫的拒绝掉三好长庆的橄榄枝,并奚落三好家现在才想起优待丹波国人,那么早些年为何要对他的父亲施加如此毒手。又为何要对丹波国人屡次欺凌侮辱,并直斥三好长庆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用沾满无辜者鲜血的双手完成下克上当上管领代,名为畿内霸主实为畿内蠹虫云云。 一番义正词严的拒绝让三好长庆既尴尬又羞恼,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这么公开的指责他,这个波多野秀治不但拒绝他的橄榄枝,还借机大肆宣扬借着这件事来抬高自己不畏强权的声明,并让三好家在此次事件里充当一次丑角,这怎能不让他愤恨和恚怒。 三好长庆对波多野秀治是充满讨厌,忌惮和愤恨的心理,讨厌波多野秀治对自己的敌视和不顺服态度,忌惮波多野家对丹波国人以及播磨赤松家的影响力。愤恨这个家伙屡次三番不识好歹还敢拿他的名头买自己的好名声。 不敢动手从侧面暴露三好家的衰弱,在吉良忍者的煽风点火的宣传里,三好长庆变成一个欺软怕硬的恶棍武家,多朝廷幕府表面的恭顺下却掩藏着一颗贪婪狠毒的心,下克上幽闭细川晴元体现他的大逆不道和无法无天。对幕府公方的屡次威逼暴露他的狠毒无心。 屡次在吉良家的反击下收获失败,难以对付勇敢的畠山高政,非常水的六角承祯,以及更加弱小的波多野秀治,又一次次暴露三好长庆的软弱本性,只会欺负同族欺辱衰弱的主家,欺负经历屡次大乱而衰弱的将军,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朝廷衮衮诸公。 面对这么恶毒的谣言就算是三好长庆也不禁色变,看似这个谣言没有以前的妖魔恶鬼夜叉之类的恶名可怕,但实际上这个谣言却是把神神鬼鬼之类不可捉摸的东西具现化,更加具体的形容三好长庆的性格,欺软怕硬贪婪狠毒就足以将他的形象塑造成一个武家的小丑。 以后他在畿内的名声将会从孩童最里的怪物,变成黎民百姓闻之色变的黄幡星,那绝不是简单的迎风臭十里那么简单,长此以往说不定配下从属的国人众也要生出异心,其中就有一次他经过中庭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小姓议论家督的名声,言语之间似乎对三好长庆的表里比兴十分不屑。 以往从没注意过名声对自己有多么的重要,直到他遇到这件事才发现自己的名声已经恶劣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谱代家臣们也无法忍受自己的主公是个欺软怕硬的卑鄙小人,三好家不需要一个名声狼藉的家督,沾染太多的污名也有损三好长庆的威望。 沉重的忧虑让三好长庆再也没心思对付吉良家,带着五百精锐旗本入驻京都的教王护国寺,不断的在各种公共场所露面参加京都的文化活动,并努力的做善事救济贫困的町民修缮京都损毁的佛寺佛塔,尽量用这种行动来改善自己积累下的恶名。 …… 在吉良忍者的操控下,各种花样繁手段多变着法子对畿内三国同盟施加不利影响,这一方面是因为吉良忍者众的主要组成甲贺、伊贺都在近畿的势力圈子里,拥有太多的渠道去对市井百姓施加影响,很容易在畿内的平民阶层建立不可轻视的影响力。 另一方面就是吉良家在畿内的积累实在太雄厚,两百年来吉良家的家督代代在京都里侍奉幕府将军,各种深浅不一的关系几乎遍布整个畿内各处,这些根本起不到作用的关系在普通武家来看是毫无意义的,但是在吉良家以及金钱开道的影响下就成为绝佳的敲门砖。 这些都是欠缺底蕴的三好家所难以模仿的,三好长庆明知道自己一直被牵着鼻子走却无可奈何,几次反制行动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更说明在资源的利用方面远逊于吉良家,至于三国同盟的另外两家则完全被吉良义时玩弄于鼓掌之间,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阴死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畿内三国同盟不过尔尔,余只需巧施妙计就让他们变成一堆内忧外患包围中的废物。”吉良义时来回踱着步子暗暗思索着:“与之相反到是关东的武家显得更难对付。好不容易在武田家埋下一颗炸弹一个毒饵,可狡猾的武田信玄竟然能强忍着不咬钩实在是个麻烦事! 北条氏康这条老狐狸更是滑不溜手,北条家的三代经营把相模伊豆两国打造的如铜墙铁壁无从下手,以至让余都没办法捉住北条的弱点进行调略……甲相骏同盟的三条老狐狸一个个奸猾似鬼,比畿内那帮草包强出一个大档次呀!” 思索片刻还是决定暂时抛开烦恼事,又想起前些日子聆听虎哉宗乙的讲经时,遇到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天台宗僧人龙兴寺随风。陌生的面孔陌生的人以及熟悉的名字和熟悉的事迹,他不知道龙兴寺是哪里。但并不妨碍他记住战国时代有个来自奥州的天台宗僧人随风和尚。 这个大胆年轻僧人竟然敢借古喻今,对着他指桑骂槐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还说司马昭篡位半途而废方有司马炎禅让称帝一举,暗示他要学司马昭行禅让之举夺得将军之位,这一惊人举动差点把虎哉宗乙给吓昏过去。 吉良义时却罕见的没有流露出惊讶和愤怒的表情,虽然他一直以幕府的守护者或者忠臣良将的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自始至终都保持着良好的名声不沾半点恶名,但这并不妨碍天下的聪明人发觉他有“司马昭之心”,吉良家内对此始终有深刻认识和高度的默契。 比如上杉辉虎掩藏自己的心思甘做一个少言寡语的谱代家老也是看出他有这个心思,始终纠结着不知该怎么面对才全身心的投入到宗教之中逃避着。而吉良家的几个主要对手也多少能猜出他的真实野心,用吉良义时的话来说这叫“能做不能说的事情”。 吉良义时对这个胆大包天的和尚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当场就拍板留下他担任奉行众次官,实际是做吉良义时的谋士学问僧,而龙兴寺随风自荐的小故事也被越后武士演绎成一句登天的经典。一时间跑到吉良家里发出惊人之语的毛头小子越来越多,虽然大部分都是没睡醒乱说胡话,但是还真就让奉行众发现几个沙粒中的金子,算的上有得有失吧。 “聪明胆大观察仔细,还特别敢想敢做!这个随风实在太有趣了!”吉良义时眺望着远处的夕阳会心一笑,缓缓的离开天守阁走向幽深树林包围着的御所,在那里有他的夫人和孩子们在等着这位丈夫与父亲。 这一年里吉良义时又添一子三女,使得家臣团对家督人丁单薄的担忧全然消散,嫡次子胜王丸是个精力旺盛的小家伙,每次饿的时候哭的嗓音最洪亮,吃完奶还不睡觉不听的咿咿呀呀伸手想去触碰摇篮上挂着的小坠饰,相比之下他的姐姐小苹果则安稳的多,吃了睡睡了吃很少哭泣,即使醒着也不喜欢嚎啕大哭,而是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陌生的世界。 虎姬和香姬要比小苹果、胜王丸小许多,苦闹的次数也相对要频繁一些,而且是白天夜晚不分时候的苦恼,让乳母和几个侍女忙前忙后的照料着,好在婴儿房和她们母亲休息的房间有些距离,还不至于让几个刚生完孩子的产妇再受折腾。 第482章愚不可及 望月吉野每天都要挺着快七个月的大肚子来到婴儿房看小孩子,去年她也带过珍王丸、虎千代、松千代这三个小家伙一阵子,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傻乎乎的少女,只是本能的觉得带小孩子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现如今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再看几个姐姐生下的孩子又平添几分喜爱之情。 织田犬也怀着三个月的身孕,她和望月吉野都是第一次当母亲且年纪又比她要小上半岁,相同的境遇使得两个女人渐渐的走到一起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两人时常找到绫公主、虎姬以及刚生完孩子的阿菊探讨怀孕期的注意事项,私底下又互相为彼此加油鼓劲还颇有点知己的意味。 小女孩织田市和同样是小女孩的最上义姬成为好伙伴,她们这个年纪还不明白知己的意味,更多的是青春期到来前的好友兼玩伴,阿市是个精力十分充沛的女孩子,英气勃勃的样子颇有点当年虎姬的架势,只是她的武艺实在太烂也只能练练骑马射箭的功夫,义姬也被她带着学会简单的弓术,才不到两个月就能射中十八米之外的箭靶红心,还被阿菊夸赞为新一代神射手。 吉良家的家庭气氛完全不同于传统武家的严肃和清冷生活,因为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父母,个人经历比其他武家特殊的多,从三尺幼童时代就接受正统的武家教育,对于规矩礼法更多的是限定在君臣之间的礼仪以及对上对下的处事方式,至于家督的夫人等各项教育比较欠缺。 九岁跑到京都侍奉将军,谱代家老就一个没带过去,唯一作为辅佐役的山本时幸压根不是纯粹的世袭谱代,对吉良义时的培养主要放在军略谋略的启发教育上,在京都找的一群文化老师也没人教他怎么处理夫妻关系的内事。 而后一战惊近畿逐渐走上一条名满天下的道路,那个时候的吉良义时还是个小孩子,家臣们没考虑过对家督做成婚后的礼仪教育,反而不断催着家督尽快成婚诞下嫡子保证家业的传承。多少英杰就因为生不儿子被家臣逼迫收养子,而后又生出嫡子惹出诺大的祸端,吉良家的武士这么催促也是出于好心。 这么催促的结果就是吉良义时一个又一个夫人纳入后宫生下一堆儿女,但吉良义时的后宫气氛却完全不像武家名门该有的样子,正室夫人和一群侧室相处的像一群好姐妹,根本不像那种整日冷着脸说话带几分凉气的贵妇人形象。 长尾家的女儿一个个强势的不得了,虎姬也在努力向她的姐姐绫公主学习。从言行举止都越发的体现出长尾家女儿的大方泼辣,越后这帮武士夫人的孩子也差不多都被虎姬和绫公主给拉进听雨院里,有绫公主这个姐姐外加脾气好人脉广的阿菊帮衬着,虎姬这个正室夫人简直舒服的不得了,在这个关系网里处于绝对核心的为之,几个侧室夫人也只能服服帖帖的毫无反抗能力。 夫人外交正成为越后新的时尚并越来越被武士们所接受。通常武士之间不方便说的话就可以通过他们家的女人在不经意间说出去,哪怕说错话也只会训斥一顿不懂规矩罢了,尤其是最近虎姬生下一对龙凤胎给许多家臣的夫人找到个好机会,原先抹不开面子的武士夫人也趁着这个机会凑进其中。 吉良义时对她夫人搞出的一时欢乐举动到不甚在意,除去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陪着几个年长的儿子玩一会儿,就是看看几个刚出生的小宝贝,刚出月子里的妇人们爱玩什么社交活动完全随便他们。反正吉良义时拿主意是很少听夫人的建议。 畿内三国同盟惹出的一堆风波终于在这一年的秋天被成功压下来,三好家企图给越后制造麻烦并伺机横夺坂本的计划不成,反而是把三好家给陷入河内国畠山家、丹波国波多野掀起的反乱之中,吉良家通过出色的军事、外交及调略,成功的保护敦贺港到坂本的利益输送线路。 浅井、伊香郡各半郡的夺取也保证浅井家失去威胁商路的可能性,并伺机对朝仓家所掌控的敦贺郡施加影响力,下次再想在敦贺郡内设置关所或者其他手段,就要问问吉良家的上万虎贲以及称霸北陆的吉良水军愿不愿意。 朝仓家的二内众对立并且对家督朝仓义景生出嫌隙。这个时候对敦贺郡的任何一次军事行动,都有可能影响二内众在体系内的军力平衡,这一点即使家督朝仓义景想不明白,但同名众及谱代众可是一清二楚,现在的朝仓家内部十分敏感,敦贺众就是个定时炸弹不知何时会爆炸,朝仓军别说不敢动兵进攻伊香郡。就连到嘴的肥肉若狭国也不敢轻易动兵。 巧施妙计把畿内三国对吉良家的威胁解除,使得吉良义时可以放心的把注意力重新回转到关东,此时北条家依然延续着对房総半岛的压制,在佐竹义昭的水路支援下好歹让里见义弘撑到秋收。随着入秋的来临也使得北条家解散大部分军力回乡秋收,似乎没有在秋收以后继续压制房総半岛的打算。 夏天的时候本来北条家是要发动一波强势的攻击一举攻城略地拿下佐贯城,却不想古河公方足利藤政突然跳出来要共襄盛举,还大言不惭的在反吉良联盟里把北条家的名字给带进去,这可把北条氏政给吓的不轻,以至于从夏天的攻势几乎停顿。 就如同武田家派出武田信繁联络吉良家自辩,北条氏政也派出北条家的外交使者板部冈江雪斋前往春日山城交涉,外交经验最丰富的叔祖北条幻庵坐镇前线脱不开身,换个纯正的学问僧效果反而不好,吉良家只是让朝山日乘陪着他们说闲话,压根不打算让板部冈江雪斋见到吉良义时。 又盘桓多日仍然没得到吉良家的谅解,板部冈江雪斋只能失望的离开越后,北条氏政当即便知道吉良家这是要动手的打算,于是就借着秋收的当口把主力军势解散回家,只留下五千军势及伊豆二十一家里的几位国人镇守久留里城一线,嘱咐他们只要守好领地不失就是大功一件,他自己则带着主力军团匆匆返回小田原城坐镇。 关东的国人众也因为足利藤政玩的一波乌龙给吓的不轻,宇都宫広纲对反吉良的行动提出强烈的批评,奈何这个决定是芳贺高定、皆川広照、壬生纲雄等谱代重臣的决定,名义上服从关东公方的命令十分正大光明,让宇都宫広纲完全无力反对。 那须家的情况则完全相反,家督那须资胤以及半个谱代众支持关东公方反吉良,而那须七骑最强的大关高增、大田原纲清、福原资孝三兄弟却是坚决的反对家督的提议,不仅是出于遏制这个必须换的家督那须资胤,更是因为他们的外援佐竹家是坚定的反北条武家,这就让这三兄弟更加有底气对抗那须资胤,一时间那须家内是风云诡谲大有要开战的架势。 伊达辉宗被他的父亲教育一顿也想明白自己还是太嫩,放弃对最上家的压制而是转换策略一门心思对陆奥经略,伊达家主动撤出反越后联盟就使得出羽的小野寺景道显得十分尴尬,此前的所谓盟友安东家、由利十二头全部不见踪影,小野寺景道思前想后觉得自己闹根本没的玩,随即提出声明退出反越后联盟。 大号国人放弃意味着小豪族也要改变风向,这下可把足利藤政给急的心头直冒火,连忙找到松永久通商量应对之策,可这个年轻人只是空有松永久秀的血脉,却不具备他父亲翻云覆雨的手段,在没有得到他父亲的最新指示前,只能含含糊糊的安抚他不用担心。 反复强调吉良家是个纸老虎一戳就破,这个时候要以古河公方的名义重申东国武士团结起来对抗吉良家的重要性,必要的时候可以给一些武家颁发屋形号,反正这东西也就以前值点钱,古河公方都混成这样还在乎这能看不能吃的名号作甚。 足利藤政还真就相信松永久通的话,再次重申反横行霸道的吉良家,接连戕害姊小路良赖、木曾义昌两位名门简直残暴,并强调关东是关东武家的关东,不能让京都的武士来到关东胡作非为,而后依照松永久通的建议给予盟友小田氏治、江户重通屋形号。 他的胡闹举动反而引起关东八屋形的集体反对,当年三代镰仓公方足利满兼就职的时候,关东管领上杉朝宗提出为奖赏这个八个尽力辅佐的镰仓公方,且家世非凡的武家而设立的八屋形的特权作为奖赏,经过一百五十年的洗礼这个名号早以成为关东武家荣耀的象征,怎么容许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的关东土豪来随意亵渎。 对这两个常陆国的普通国人表示严重的质疑,其中作为反北条的先锋佐竹氏、结城氏、小山氏的反对尤为激烈,吓得足利藤政又连忙把这个许诺给取消掉,这样朝令夕改食言而肥的举动随即引起小田氏治与江户重通的强烈不满,愚蠢的足利藤政浑然不知做的越多也就错的越多,在关东武家的心目中的地位已经降低到可有可无的地步。 第483章南蛮再临 关东的混乱局势对吉良家十分有力,尤其是古河公方足利藤政的一次次犯错给吉良家带来许多的便利,吉良义时随即召开评定会商议南下关东的相关事宜,在会议上不出意外的得到全体家臣的一直支持,许多武士整整一年镇守在春日山城附近没有打仗,鞘中的太刀早已饥渴难耐了。 吉良义时很满意家臣们的态度,当即宣布南下关东的全面进军令,任命上杉辉虎为总大将统兵四万五千余众,并将越后大部分武士以及吉良家的许多大将编入阵中,他的任务是趁着大雪初降的当口立即出阵抢入关东,他的任务是经信浓街道走佐久郡进入上野国待机,在平井城渡过冬天只待明年春暖花开之日就发动进袭。 而吉良义时本人则暂时坐镇春日山城等待时机,只等春暖花开冰雪融化的时候,就携带两千赤备骑兵,两千马迴众及新编练的一千旗本武士南下关东亲自督战,这将是吉良家第一次动用五万人的大战,也是宣告吉良家称霸关东的第一战。 时值年末依然是例行的风雪降临世界,今年的雨雪尤显得格外丰沛,上杉辉虎率领四万五千军势才刚进入佐久郡就迎来一场鹅毛大雪,好在吉良军的准备十分充足每个士卒都带着厚厚的棉衣,还有这些年四处打猎搜集来的皮毛制作成披风遮挡风雪,军用手套和厚底皮靴可以保证士兵不会在寒冷的行进中冻烂手脚。 棉布是来自明国的走私贸易品之一,却是日本不生产也无力生产的重要商品,在大明朝这东西不先新鲜物什,但在日本相对苦逼的社会里棉布绝对是有钱人才能享受的东西,这一批棉布和棉花顶得上越后贩卖一年麻布等纺织品的利润,由此可见这笔生意到底有多赚。 可就是因为这种急需的贸易品偏偏在大明帝国的禁海下无法贩运进来,进货的渠道太难购买每一样商品都需要几倍的价格才能买到手,海商们眼睁睁看着百分之三百纯利润的买卖却无法赚来,这也就难怪他们会铤而走险的选择做走私甚至走上倭寇的邪道。 …… 风雪来临意味着一年即将结束。就在吉良义时松口气盘算着是不是带着家眷乘船去汤沢御所越冬的时候,一行来自远方的南蛮船队突然造访越后,高大的风帆和数倍于迴船的块头以及全然不同日本船只的造型引起许多人的注意。 几个商人飞快的跑进港口内酒屋里高声嚷嚷道:“南蛮人来啦!一下来了好多南蛮人!有黄头发蓝眼睛的南蛮人,红头发绿眼睛的,还有棕头发褐眼睛的南蛮人,他们的人好多还装备好多铁炮和一些奇怪的东西,他们的长相好可怕看起来好凶!我们想靠过去仔细看看就被凶回来了!” 安静的直江津一下沸腾起来。无数商旅町民走出房屋聚集到港口前,好奇的打量着这群远道而来的商人,上年纪的老人家被挤到圈子外垫着脚尖左右张望着,一会儿就摇头叹息道:“听说南蛮人是群茹毛饮血穷凶极恶,生的青面獠牙四只手,传说中被高僧们用法力镇压在西国不得进入。我老汉还从没见过南蛮人到底长的什么样子呢!” 身在春日山城的吉良义时很快就得到这个消息,命令两千军势迅速驱散港口聚集的人群,亲自率领五百名旗本武士来到港口亲自迎接这行南蛮商人,才来到港口就看到几十艘大小不一的船只,以及其中最显眼的那艘三桅盖伦大帆船。 这艘盖伦大帆船看的吉良义时十分眼热,主桅杆上悬挂着一面熟悉而又陌生的圣乔治旗,吉良义时心中顿时轻松许多。自己盼望已久的商贸伙伴终于回来,圣乔治旗的出现也就意味着记忆中那个熟悉的金发少女也来了。 吉良义时是唯一会南蛮语的人,主动向守在甲板上不下来的船员表明自己的身份,无奈这船员个头堪比黑猩猩说话嗡里嗡气的听不清楚,带着一口不知什么地方的方言腔调让他完全不知道怎么交流,两人一个站在码头,一个站在甲板就这么干瞪着眼傻楞住。 “呵呵呵……你的英语比以前差多了!”清脆的笑声中就看到一个俊俏的男子走到甲板上,对那傻啦吧唧像头黑猩猩的船员交代几句就打开船舱登岸。不到半个时辰几十条大小船七八百名船员鱼贯而出,他们勾肩搭背的嬉笑着熟门熟路走进酒屋里放松。 直到所有人都走光,吉良义时才回过神来看到那船舷上的青年男子冲他招手道:“上船来说话吧!我知道你这里可没见南蛮商馆呢!” “哦……我这就来!”吉良义时懵懵懂懂的等上船,身后的武士急忙跟上却被那个大猩猩给挡住去路,几个旗本武士急的哇哇大叫,想硬冲过去却被高出自己两个脑袋还多的壮汉轻易的按住,像提小鸡似的扔回岸边。 看到旗本武士有些红眼的抽出太刀。那黑猩猩冷哼一声拽出两把加大号的阿拉伯弯刀,瞪着一双牛眼守在船舷上冲他们嘶吼,仿佛在说有种你就上来试试看,吉良义时一看这情况连忙对旗本武士说道:“你们就在这等着吧!这是我的朋友。不会害我的!” 跟着这名青年走进船舱才发现是精致的一间绘图室,室内的四壁燃着明亮的灯火,几幅略显奇葩的世界地图和各种岛屿之间的航海图晃花他的眼睛,几个航海士正坐在角落里悠闲的喝着咖啡,其中一个年轻人看到吉良义时还冲他友善的行礼。 吉良义时记得这个人是阿歌特船队的航海士,叫什么名字已经完全忘记掉,只能尴尬的冲他点头致意便揣着满脑子疑问跟着那青年走进绘图室内的房间,这个房间似乎是船长的办公室,里面坐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白人男子。 这个白人男子看到吉良义时微微皱起眉头,随即说道:“公爵殿下,这就是您提到自亚洲的尊贵客人约瑟夫先生吗?约瑟夫先生下午好,我是来自普利茅斯的约翰,我的父亲是受到亨利八世嘉奖的伟大航海家威廉霍金斯。” “噢!你好!尊敬的霍金斯阁下,我就是约瑟夫。东方的约瑟夫。”吉良义时有些惊讶的望着这个白人男子,竟然是大名鼎鼎且又臭名昭著的约翰霍金斯,浑然不觉站在他一旁的那个青年男子在偷笑着。 这名青年对约翰霍金斯说道:“约翰不选择上岸放松一下吗?从进入东亚不是一直抱怨着压力太大需要放松吗?我就给你放半天假去放松一下,明天上午八点准时回来就行。” “好吧!两位慢慢聊,我先告辞了。”约翰霍金斯似乎毫不在意这种调笑,耸耸肩站起来行下一个绅士礼说道:“祝两位能渡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这青年忽然脸颊一红似无意的瞥向吉良义时,吓的他急忙缩起脑袋装没看见。心里凉飕飕的暗道:“这个什么公爵不会是个基佬吧?我可真不好这一口啊!话说那小萝莉跑哪里去了,怎么到现在都没看到人呢?” 待约翰霍金斯离开,吉良义时就忙不迭对这个怪异的青年说道:“请问这艘穿上有没有一个叫克劳迪娅的女孩?” 这名青年似乎很惊讶的回过头来,仔细的在他身上打量几遍,饶有兴致的说道:“嗯?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我和她比较熟悉,所以……”吉良义时突然张口结舌。心中暗骂自己真是够蠢,竟然蠢到当着陌生人的面前就把自己那点破事抖落出来,这水平也就是毫无社会经验的毛头小子才干的出来。 再想想从得知南蛮船队的消息,到自己站在这艘船的船舱里犯下许多严重的错误,自己竟然蠢到看见圣乔治旗就乖乖的跟着人家跑进船舱里,一面国旗一个熟人可是完全做不得数的,鬼才知道那个航海士会不会改换东家引来一个不知名的贵族来此贸易。如果真是这样的打算,那他刚才的举动岂不是授人以柄,把自己的主动权甚至生命安危交给完全不认识的人手中? 好在经过他的观察可以看出这人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否则只需要几个壮汉一捆麻绳就能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的吉良义时给捉住,被绑架住再讹诈一笔高额的赎金那可真的没处去哭,这约翰霍金斯不就是干这行的专家能手吗?想到这真是冷汗都冒出来了。 “咯咯咯……看看你担惊受怕的样子,真的很呆很傻呀!”这青年忽然露出女性的声音,摘掉头上的帽子散开一头金色的披肩长发。略显英气的精致五官依稀可以看见多年前在堺町最后一次见面的模样。 吉良义时被吓的有些不敢相认,不确定的问道:“你是……克劳迪娅?” 这妙龄女子又是一阵咯咯轻笑,点头说道:“我就是第一代约克公爵,伊丽莎白一世女王的宫廷顾问,现任海军总督克劳迪娅.金雀花。” “呃……好长的头衔啊!”悄悄挠挠脑袋有些尴尬地说道:“你的个子怎么这么高了,都快能和我齐平了,我记得当初你走的时候才这么高……” 吉良义时不知道怎么面对多年不见的女孩。有些笨拙的比划着当年两人初见时的个头,引的克劳迪娅又是一阵娇笑,过了会儿她好像想起什么就说一声抱歉便匆匆的离开房间,留下吉良义时尴尬的等待近两刻钟。 直到再次出现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一身宫廷贵族的女性服装,明媚的笑容在美艳的姿容衬托下仿佛让房间变的更加明亮,克劳迪娅到是大方的请他坐下,端来一壶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饮料来请他品尝。 “咦?这是咖啡?” “约瑟夫也知道这种饮料吗?它的名字从奥斯曼语里直译过来确实是咖啡,这种饮料十分名贵而且被奥斯曼帝国垄断着,我也只是从特殊渠道里购买到一些,平时舍不得喝只有遇到你才拿出来给你品尝。”克劳迪娅的眼神怪怪的,盯的吉良义时浑身发毛。 “咖啡是一种非常好的东西,你们应该已经探索到新大陆了吧!在新大陆种植咖啡将会给你们带来丰厚的财富,强烈建议你花重金采购一些生咖啡豆,移植到美洲的岛屿上试着耕种。”吉良义时没话找话的说着,脑袋里空荡荡的甚至完全不清楚在说什么,克劳迪娅只是笑着点头。又闲聊一会儿就慢慢讲述起这几年的生活经历。 自从六年前返回英国以来,她就返回伦敦成为被软禁在伦敦塔里的伊丽莎白公主随从,因为其良好的教育和非同一般的家世,很快就得到伦敦塔中限制自由的伊丽莎白公主所青睐,或者说一个身世犯忌讳又慕名追随她进入伦敦塔的小女孩是唯一能够信任的人。 在伦敦塔的这几年里,她一直跟在伊丽莎白工作的身旁接受英国文艺复兴时期著名的人文主义者罗杰阿斯坎的教育,学习宗教、古典、历史、诗歌和语言的教育。这几年对她的影响十分巨大,在此之前她只是个同情新教的小女孩,但从那以后她就追随伊丽莎白公主成为一名虔诚的新教徒。 直到两年前血腥玛丽去世,伊丽莎白公主被贵族议会任命为女王,她也凭借着家世和女王的信任一跃成为约克女公爵,只不过这位女王正忙着和情夫罗伯特达德利谈恋爱。不断的想办法促成自己和有妇之夫的婚姻大事,竟然完全没心思管理这个国家。 这立刻遭致许多期待新教信仰的女王能带来好运的贵族集团强烈反对,罗伯特达德利的政敌也随之对他发起一连串的栽赃陷害以及暗杀,作为女王的两位宠臣之一的女公爵克劳迪娅自然也也成为众多贵族所反感的人物,她一看情势不妙就就趁机自请前往远东探查新的航海路线。 伊丽莎白一世是很清楚她的航海才能,同样也知道这个在监狱里同甘共苦几年的小姐妹也十分为难,女王正忙着给自己的情夫带上一顶亲王的冠冕。暂时没功夫照顾这个小姐妹,衡量再三便同意克劳迪娅的要求,给予她几十艘船和一批优秀的海员让她去执行看起来注定要没有任何意义的海洋探索行动。 吉良义时有些得意的说道:“真是一段复杂的经历啊!还有惊心动魄的宫廷斗争,相比之下我的经历就乏善可陈,只是打了几场战争抢下许多领地罢了,对了如果论爵位和领地的话,我可算的上正牌子公爵。” 英格兰本就不大,约克郡撑死也就一万平方公里。差不多就和越后国的大小相当,吉良家好歹也是拥有五国领地,再加上近江和三河的领地说不定还能凑个六国领地,怎么着也得有三万平方公里以上,这领地当个公爵是绰绰有余的。 克劳迪娅不信的追问着他的具体经历,才让他把这些年怎么从京都来到越后的大致经历说清楚,期间不经意的提到自己已经娶了几个夫人并剩下一堆孩子。克劳迪娅就显得很不高兴:“为什么你的国家还在坚持这种落后的不文明的风俗呢! 先贤曾经说过,婚姻是一夫一妻的终身结合,神事和人事的共同关系,上帝创造亚当和夏娃才繁衍出无数人类。一夫一妻是神赐予我们的最神圣的契约,而你却践踏了这个神圣的契约,你的表现真的很让我失望!” 克劳迪娅似乎很生气的样子,气呼呼的半天不理他,过了会儿就看到她冷着脸对他说道:“请约瑟夫先回去休息,明天我们再谈正事吧!” “……好,那我先回去了。”吉良义时有些郁闷的起身告辞,走到船舷上的时候看到那个大猩猩似乎很惊讶他这么快出来,打量着他的身板好像在说“你这个家伙的身体可真够差的,才这么会儿就走出来”的样子,搞的吉良义时一脸的莫名其妙。 回去的路上仔细回忆登上甲板的一言一行,让他觉得约翰霍金斯的那句话似乎有更深的含义,只是一时半会摸不清到底蕴藏着什么含义,克劳迪娅的表现也十分不正常,这都六年不见突然一见面已经是个身材高挑的俏女郎,一言一行里总是带着怪怪的感觉。 吉良义时的习惯是想不明白就干脆不想,又想起克伦伯格和约翰还在越后,就着人把这两位给请过来让他们做好准备返回自己的故乡,约翰得知自己的同胞来到越后别提有多开心,本以为这辈子没机会踏上家乡的土地,或许要沦落到客死他乡的结局,这个消息无异于一剂强心剂让他高兴的不得了。 克伦伯格却显得不甚在意。他告诉吉良义时其实家乡已经没有亲人在世,他自己的夫人和两个孩子都死在几十年前的瘟疫中,他也在那场瘟疫中在脸上留下几道疤痕,从那以后就再也没结过婚始终鳏居到现在,自己这几年在日本过的挺舒适根本不想回家。 吉良义时这才发现克伦伯格始终独身,原以为他都快六十岁的人一定有妻子儿女等着他,可实际上妻子儿女没有一堆远亲到是不少。克伦伯格不喜欢那些吸血鬼似的远亲,不打算把这些年积攒的财富无偿赠予他们,因为这帮远亲脑袋里只想着继承他的遗产,才不会安心侍奉他到死后再继承遗产,与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亲戚弄死抢走遗产,到不如老死在他乡异地。 吉良义时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于是就不顾克伦伯格的严词拒绝,为他张罗着找一个死了丈夫的年轻寡妇为他传宗接代,不管他的心死掉也好还是其他原因而鳏居,都必须留下一个正式的后代以证明他确实存在过并留下痕迹。 第二天起个大早,吉良义时就带着五十名武士赶往港口,却碰到一个年轻人挡住他的去路,这个年轻人大约二十岁左右。高大魁梧比吉良义时还要高出一些,穿着一身皮制袍子腰胯一把片手剑,十分无礼的盯着吉良义时上下打量着。 吉良义时不知道这个家伙是干什么的,想绕过去又被他挡住于是就有些不快的说道:“请你让开道路,不要挡住别人的行进,谢谢!” 而这个高大的青年却抽掉手上的白手套,朝吉良义时猛地丢过去,带着傲慢与不屑语气说道:“我是弗朗西斯德雷克。为美丽的克劳迪娅而向你发起挑战!失败的一方将永远放弃追求克劳迪娅的资格。” “挑战?为了爱情?这是怎么回事?”吉良义时有些荒诞的盯着他说道:“你叫弗朗西斯是吧?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我在说一次请让开。” “哼!怎么敢做不敢承认吗?昨天克劳迪娅为了和你幽会,特意支开我的堂兄还有船上的船员,没想到你竟然没有在穿上过夜,才两个小时就灰溜溜的跑出来,你一定是因为勃起困难努力两个小时失败最后羞愤的逃出来的蠢蛋! 这种软蛋男人不配做克劳迪娅的男人,我弗朗西斯德雷克要用事实证明。克劳迪娅选择你是个错误!你应该滚回你的小城堡当领主,而不应该踏上约克号的甲板。”弗朗西斯德雷克的污言秽语层出不穷,让身旁不懂南蛮与的旗本武士也发觉有些不对劲。 几个机灵的武士迅速抽出太刀比划着阵形要对这个高大的南蛮人动手,却看到吉良义时一挥手制止他们的行动。那弗朗西斯德雷克抱着膀子冷笑道:“算你识相没有让这些矮矬子动手,否则我会让他们得到一个深刻的教训。” “大话不必说的太满!说吧,该怎么比试,我接下了!”吉良义时冷冷的注视着这个年轻人,说道:“我不管你是不是那个德雷克,你说过的话必须要付出代价,你的价码不够和我赌博,所以我要加码!” “噢!你要加什么码?”弗朗西斯德雷克歪着脑袋说道:“不会是跪下来磕头之类的赌注吧?那真是太滑稽了!” “放心!我是个绅士,不会像你那么粗俗无礼。”吉良义时活动者脖颈,露出阴鸷的眼神道:“如果我输了,将给你五千磅白银,并承诺永远不会追求克劳迪娅更不会再碰她一下,如果你输了,必须要永远效忠于克劳迪娅做她的忠诚骑士,并承诺永远不会追求克劳迪娅更不会再碰她一下。” “这个筹码太重!五千磅不行……”弗朗西斯德雷克浑身一震,惊讶的盯着一脸郑重其事的吉良义时,有些迟疑地说道:“最少要一万磅白银!” “哼!你觉得你这条命值得一万磅白银吗?”吉良义时抛下一句话就不理他,附近的英格兰水手也悄然的聚集过来,听到这句话纷纷跟着哄笑起来,一万磅白银是笔了不得的惊人财富,可以买几艘大船装备火炮以及精英水手,有这笔钱说不定几年的功夫就能成为一方霸主。 弗朗西斯德雷克这才发觉这个提议很蠢,但仍然不服气的强调:“我拥有出色的航海天赋,未来将成为伟大的船长,在我堂兄的帮助下我会变的更伟大!只要你敢赌一万磅白银,我就敢压上一辈子!” 吉良义时见自己的目的达到,立刻接上一句:“好!这是你说的就这么定了!有在场的旁听者作证!有上帝作证!起誓吧!” 所谓话赶话就是激将法的一种表现方式,硬赶着你把原本没打算说的话说出来,弗朗西斯德雷克原本只是一句拿捏吉良义时的戏言,却不想被三两句给逼迫到墙角里,不得不硬着头皮以上帝的名义起誓,就连吉良义时这个临济宗信众也以上帝的名义起誓,具体哪个更有效力似乎不用多说。 经过一番商量最终决定用拳脚比试伸手,弗朗西斯德雷克知道接下来他要和克劳迪娅谈正事,用刀剑比试捅出大篓子那可是自找麻烦,用拳脚给吉良义时来个深刻的教训,让这个家伙知道盎格鲁撒克逊的男儿不是他能比拟的。 待会儿的商业谈判里让这他顶着鼻青脸肿的造型去见克劳迪娅,不但可以在心上人的面前狠狠打击自己的情敌,让克劳迪娅对这个东东方的约瑟夫的评价降低,顺便还能从赌约里捞来一笔巨额财富,这一举多得的好事简直美如画。 吉良义时从他的奸诈表情里猜出几分缘由,暗道这个家伙才二十出头就有这么多小心思,难怪将来会成为叱咤风云的海上霸主,只可惜他碰到的却是吉良义时这个怪胎,就凭他那手打野外架练出来的西洋拳,根本不是吉良义时这个经过系统技击训练者的对手。 交手没几个回合就被轻松放倒,只是仗着身强力壮以及坚韧的脾性又顽强的站起来继续战斗,但是双方的力量并不具备压倒性的差距,技巧上又是吉良义时取得绝对优势,连续放翻七八次终于让他意识到不是对手,只能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就想走人。 “等等!” “那个誓言我会遵守的!哼!”弗朗西斯德雷克恨恨的抛下一句话就要挤出人群,围观的水手吹着怪异的口哨起哄惹的他大为不快,挥舞着拳头发泄几句就急匆匆的消失在人群里。 第484章德雷克兄妹 ps: 有书友抱怨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要看日本战国,但有更多的书友在质疑你为什么不弄火炮,但主角确实不会造火炮,没有自带小叮当的功能,没有火炮怎么打小田原?丰臣秀吉可是以天下人的姿态,用二十二万大军围城五个月才拿下小田原城!乌梅不想省事胡编乱造个理由,因为那个时代最先进的火炮无论是大明帝国还是欧洲都是严格管制品,大友家从葡萄牙搞到的国崩不过是3磅鹰炮而已,想要12磅蛇炮简直痴人说梦,没有这妹子怎么搞到火炮?日本缺铁严重,主角的工坊都是从尼子家进口铁矿石,别说造火炮就是造火枪刀枪的铁料都不够用,既没技术又没资源主角拿什么造火炮呢?以上文字不算字数。 看到公方殿下三两下收拾这个人高马大的南蛮怪人,看热闹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喝彩声,不过他们的兴奋并持续太久就被赶来的同心警固众驱散,直江津港的治安向来非常好,健全的同心警固体系可以充当维持治安抓捕罪犯的任务,在这个封建的时代也确实没有多少匪类敢进入大领主的町内作案。 弗朗西斯德雷克气呼呼的走掉,对此吉良义时只能无奈的耸耸肩,他明明只是想问问他到底是不是那个德雷克,还是碰巧遇到一个名字完全相同的家伙,可惜的是刚把这个大个子收拾一顿暂时搭不上话。 再次登上约克号的甲板又看到那个熟悉的大猩猩,这次从引路的水手嘴里得知他的名字叫做鲁恩,是个出自柴郡一个木匠家庭的小儿子。因为生来就又高又壮能吃能长,十岁的时候就差点把家给吃穷,他的父母被迫把他送到海边当水手学徒,而后又被应征到英国海军做一个大头兵,直到前去年才转到这艘船上做水手长。 吉良义时对这个大猩猩一样的家伙友好的打声招呼,在他那双牛眼的警惕注视下走进船舱里,刚走进绘图室就看弗朗西斯德雷克坐在角落里。一个男装打扮的少女拿着冰袋为他冷敷肿起来的脸颊,不时还在抱怨着他怎么会被人打成这样,被父亲知道的话一定会狠狠的教训他一顿。 弗朗西斯德雷克低声咕哝几句好像是嫌弃他妹妹多嘴,无意间瞥见吉良义时走进来就闷哼一生转过来脸,但他忘记左边脸颊还敷着冰袋。猛地一转脸撞在冰袋上疼的龇牙咧嘴,偏偏又不愿意在吉良义时面前露怯,只能强忍着痛楚维持怒目圆睁的表情。 “啊喔!”这名少女随着他的目光转向身后,瞪着大大的眼睛说道:“这就是公爵殿下的秘密情人吗?看起来果然是很特别的东方人,个子也不比弗朗斯矮多少呀!而且牙齿很白很整齐还有笑起来很迷人,他一定是位有良好教养的绅士吧!弗朗斯?” 西方人的昵称总是和名字有些微妙的区别。弗朗西斯德雷克闷哼一声:“克莉丝,你这个小傻瓜可别在看了,小心被这个可恶的家伙骗到。他可是患有严重的勃起障碍,公爵殿下昨晚没有让他留宿就是这个原因。” 克莉丝汀妮德雷克目视着吉良义时走进船长室,才回过神来撇嘴道:“你骗人!我才不信你的鬼话!我可是听莎拉告诉我,公爵殿下回来特意换一身漂亮的衣服去见他。这位绅士只在船长室里逗留半个小时就主动离开,公爵殿下回来的时候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但是没有说过这位绅士一句坏话呢!” “哎呀!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原来克劳迪娅没有和这个东方小白脸搞上啊!”弗朗西斯德雷克丢下冰袋兴奋起来,下一刻他又想起今天做过的事情,脸一下就垮下来懊恼地抱怨道:“糟糕!那我刚才找他决斗岂不是毫无意义了吗?反到这个可恶的家伙骗我向上帝发誓!可恶啊!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弗朗斯……你是说你刚才向这位绅士发出挑战……然后被打了一顿还向发誓吗?” 弗朗西斯德雷克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答一句:“是啊……” “那你对上帝发的什么誓言呢?” “就是放弃追求克劳迪娅,以及……”弗朗西斯德雷克惊慌的盯着他妹妹。发现克莉丝汀妮有进一步暴走的趋势,就赶忙拎起冰袋夺路而逃。 吉良义时对绘图室里发生的一切完全不知情,他这会儿也没心情去思考德雷克家兄妹俩的情况,因为他正面对着恢复男装打扮的克劳迪娅,他的身旁站着一个同样是男装打扮的年轻侍女莎拉,这个小侍女带着几许同情的目光望着他,让吉良义时满脑袋莫名其妙的感觉,仔细观察克劳迪娅的表情似乎依然记着昨天的不快回忆。 克劳迪娅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更加欢快,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笑容道:“约瑟夫先生上午好,很高兴能再次来到这片神奇的东方土地上,我作为此次远洋贸易的主持者,谨代表英格兰王国与约瑟夫先生建立官方的贸易往来,为此我们准备一份贸易协定请过目。” 侍女莎拉拿起一幅卷轴递给他,吉良义时接过卷轴就察觉这纸张的入手感觉似乎截然不同,纸壁格外的厚实结实入手略显沉重显然是加过分量的,他也不知这是用何种造纸技术制作,但绝对不是刚传入造纸技术的英格兰所能制造的,更大的可能是通过一些手段从大明朝获得的特种纸张并制作成卷轴。 打开卷轴看到一手造型奇特的哥特体英文,可这份文书里的遣词造句上却让他看的一头雾水,文法和他所知道的英文完全不同,这个差距大概就和文言文与白话文以及他所知道的中古日语与现代日语的差距相当,事关重大又不敢不懂装懂。只能厚着脸皮向克劳迪娅求助。 克劳迪娅听到他的荒诞理由噗哧一笑,再也维持不住无懈可击的表情,命令莎拉帮着他一句一句的翻译成正常的口语英语,其实他也能感觉到中古英语的口语和他所臧我的英语是截然不同的,幸好当年有克劳迪娅在可以连蒙带猜混个半懂不懂,还能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古英语和人家大侃宗教改革,现在回想起来他都为自己愣头青的行为而感到汗颜。 翻译过来的协议被他默写下来。仔细阅读几遍发现确实是个很正常的贸易协定,他将和英格兰建立一个长期的贸易合作关系,主要经营的贸易品包括瓷器、生丝、丝绸、纱绢、棉布、黄金白银珠宝器具、琥珀、水晶、硫磺、水银、白珠、青玉、苏木、胡椒,以及妆奁盒镜匣等高档家具器物。 而英格兰则输入大量的成品呢绒,吉良义时很清楚羊毛纺织业一直是英格兰的支柱产业。其他的贸易品主要集中在容易被接受的气泡酒、葡萄酒、朗姆酒,以及最多的工业品玻璃、肥皂、以及硝石和火药,另外还有诸如刀具门锁以及各种农具也是主要贸易品。 吉良义时摇摇头说道:“前面几样东西到没什么特别的,后面的注入金银、琥珀之类的矿产都是不可再生资源,总体看来是要用我们的原材料换你们生产出来工业品吗?我觉得这个贸易并不公平,也有违我们平等合作的基础。” “原材料换工业品……这到是个很巧妙的比喻啊!我喜欢这个比喻!”克劳迪娅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又说道:“我们确实需要原材料,你知道我们英格兰是个狭小的岛国,地域似乎比日本还要小一些。我们需要更多的原材料支撑手工业发展,我也知道这么合作有些欠缺公平,所以在工业品的价格上可以给予适当的优惠,确保约瑟夫也可以从这种贸易中获取利益。” 吉良义时笑着说道:“我们也有自己生产出来的东西可以作为交换。就像英格兰的居民不可能在夏天穿着呢绒衣服一样,我的领民也不可能在冬天穿着麻布衣衫御寒,这就给我们彼此合作创造互惠的基础。” 莎拉不以为然地低声嘀咕道:“你是说麻布吗?我们也可以生产的。” “莎拉,去准备一下用红茶来招待客人。” “是!”莎拉垂下脑袋低声退出房间,克劳迪娅满怀歉意地表示:“抱歉,这是从小跟着我的侍女,有些放纵不好意思。” “没关系!莎拉小姐说的有道理。麻布是你们可以生产的,但我可以给予你一个无法拒绝的价格,因为我是日本北部的大领主,拥有大片领地种植和生产出许多麻布,每天都有无数麻布被纺成布匹,这些布匹被我运送到各地贩卖并得到各地商家的喜爱,相信你的国民也会喜欢这种廉价而结实的布料,我只贩卖布料而不贩卖成衣,可以确保贵国的裁缝不会失业。” 吉良义时很清楚英国的纺织业集中在毛纺行业上,麻布的产量非常低甚至完全不能保证自给,只能从法兰西和汉萨同盟等半敌对势力购买价格高昂的布料,在克劳迪娅看来或许自己大老远跑到日本购买布匹有些扯淡,但是当他给予一个远低于汉萨同盟的价格时,还是心动了。 欧洲的纺织业并不发达,尤其是北海地区的贸易品十分稀缺,主要的贸易伙伴就是法兰西和北德意志的汉萨同盟,这两家一个是数百年的宿敌,另一个又是主导北海贸易的奸商集团,自前些年英国主张改变北海的贸易分配方式以来,差不多就和汉萨同盟闹翻脸的地步。 好在汉萨同盟也在此时出现衰落的迹象,由于长期强调只从最便宜地区采购廉价原材料的原则,使得汉萨同盟本土地区的农业和手工业十分落后,无法生产原材料和工业品,使得汉萨同盟充其量只是个贸易批发的中转站。 而汉萨同盟又不断的利用自己的特权和豁免权坑蒙拐骗欺行霸市,于是英格兰与尼德兰的商人开始绕过汉萨同盟直接和瑞典、丹麦以及俄罗斯公国建立直接的商业联系,这种中转站还不如日本的堺町,失去也不会让人感到可惜。 即将失去一个贸易点就使得英格兰本就不多的贸易路线出现短暂的缺口,伊丽莎白一世便是出于这个心思才允许克劳迪娅前往远方寻找新的贸易路线,而她能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第485章送上门的情人 摆在克劳迪娅面前的最优路线是去意大利的城市联盟,无论是佛罗伦萨还是威尼斯都是不错的选择,但那里的商人自治联盟拥有更加健全的商贸体系,以及正在逐渐完善的贸易保护主义制度,精明的意大利商人们总是能把最后一份利润榨取归纳经,各地的商人从那里采购的贸易品永远是价格高昂的。 更要命的是英国早在亨利八世时代就被列为最不受欢迎的客户,而现任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又偏偏是个虔诚的新教徒,意大利恰恰是天主教的大本营,佛罗伦萨的拥有着美第奇家族连续走出几位教皇,在城市联盟里拥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不用说克劳迪娅毫无办法,此前无数英国商人都在那里折戟沉沙,完全是没有任何机会的。 新教与天主教的根本性对立无法解决,欧洲各国出现阵营两分的情况就无法改变,除此之外能在欧洲寻找贸易伙伴完全没有,西班牙和葡萄牙是虔诚的天主教国家,西班牙人能勉强允许英格兰进入东亚航线,还是看在自己的国王菲利普二世正在努力追求伊丽莎白一世的情况下,才特许这个约克女公爵的船队进入这里。 此前约翰霍金斯提议与葡萄牙的殖民地巴西建立贸易关系,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十分保险的选择,此外地中海的剧透异教徒的奥斯曼帝国十分强大,并且和意大利的城市同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完全不可能谈贸易伙伴关系的可能性。 克劳迪娅知道自己的选择余地不大,只有把目光放在东亚这个《马可波罗游记》里屡次提到传说中的黄金之国,但是她很清楚大明帝国禁海策略以近乎锁国的姿态对待非藩属国,别说英格兰这个从没出过名的岛国。就是日本这个曾经的藩国也在倭寇兴起期间被拒之门外。 她只有选择相对更熟悉的日本,或者说只有选择日本这个东亚的第一中转站,寄希望从这里获得所急需的贸易品,吉良义时也知道她的选择有限,于是就敞开话题道:“瓷器、布匹是我的主营工业品。此外我还可以提供所需要的印染丝绸绢纱以及布料,生丝因为禁海的因素获取比较困难,不过我可以为你提供一种意想不到的工业品,火枪。” 克劳迪娅惊奇的瞪大眼睛,小嘴微微张开露出粉红色的丁香小舌,有些不信的问道:“火枪?我没记错的话。几年前你还从阿歌特商会引进一批火绳枪,还有那个叫克伦伯格的钟表匠,现在你的领地已经可以生产火枪了吗?” 可以想象得出这个少女此刻有多么惊讶,火绳枪传入日本才十几年竟能大量仿制,使得她对东方文明国家的创造力产生极大的震惊,为凸显诚意他决定放出个猛料:“可以生产。而且是新式火枪,呆会我就遣人拿来一杆新式火枪给你试试看,你应该记得我曾说过日本是缺铁的国家,所以我希望贵国能为我提供一些精铁,我可以用硫磺、纯铅、以及铁炮进行交换。” “那就等看到实物再说吧!”克劳迪娅微微一笑,转而说道:“约瑟夫提及的合作新模式我很感兴趣,但是我的船队实在有限无法携带那么多你所需要的贸易品。目前船队里的贸易品就是我所提到的那些,以及顺路从香料群岛采买的奢侈品,这个贸易新模式具体的细节我们还需要仔细讨论一下。” “那些奢侈品我到不在意,赚些浮财终归是小道罢了,今天下午如果有空我可以带你去看看我的工坊,还有生产的贸易品,不知美丽的女士可有兴趣莅临直江津港呢?”吉良义时站起来做一个请的动作。 “绝绅士的诚恳邀请是不能拒绝的。”克劳迪娅伸出手放在他伸过来的手掌上,微笑着说道:“那就请绅士带着我看看这片神奇的土地吧!” 昨天的不愉快仿佛突然烟消云散,两人怀着愉快的心情来到冬日雪后的直江津港,天公作美露出多日不见的太阳。温暖的阳光照耀下他们携手游览町内的几片工坊群,看到数百家工坊里多大上万名工人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相同的劳动,这让她看到规模化手工业的力量。 吉良义时告诉她纺织业是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可以雇佣大量的工人生产出无数纺织品,生产效率的提升需要织布机的改造。他的奉行众辖下的某些奉行负责跟踪防手工纺织业的动向,搜集提高生产效率及纺织机改造的思路,为此他开出赏格希望有才的工匠能提供更好的点子。 中午在面屋里品尝一碗红烧排骨面,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里再喝上一碗牛骨汤实在是美不胜收,下午的行程又造访印染工坊,造船工坊以及最引以为傲的琵琶屋和三合屋,领主自营的商业体系又一次让他大开眼界。 一下午的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渡过,有些意犹未尽的克劳迪娅又约定明天继续,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两人逛遍直江津町的大街小巷,品尝各地口味的美食,造访城下町附近的农村考察吉良家的农业制度和生态农业的发展方向。 随后又跟随他乘船前往佐渡岛观看肉类加工业,在新潟港眺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平原,这一切都给她带来巨大的心里震撼,渐渐的克劳迪娅对他的态度发生微妙的变化,似乎更加活泼开朗仿佛找回多年前那个小女孩的熟悉身影。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不再讨论经济政治的话题,而像一对情侣那样四处游览名山大川,曾经踏雪寻访古寺聆听僧人们的早课,也曾不畏艰险的登上秒高山欣赏美丽的雪景,吉良义时还带着她前往汤沢御所享受冬日大雪中浸泡温泉的奇异感觉。 待回到约克号的时候,已是入冬的十一月中旬,两人这才发现竟在越后玩耍整整一个月,约克号的船队也已经把所有的贸易品都交易完毕。约翰霍金斯对吉良家提供的新式燧发铁炮赞不绝口,再次见到吉良义时的时候已经没有当初略显冷淡的态度,尊重强者是人类的美德之一,约翰霍金斯就是个尊重强者的绅士。 约翰霍金斯就像见到多年未见的挚友般热情的和他握手,然后说道:“抱歉。约瑟夫!弗朗斯是我的堂弟,他的母亲是我唯一的姑姑,我把他带上船本是想让他长长见识,没想到他会干出决斗的事情,实在抱歉。” “弗朗西斯和约瑟夫决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克劳迪娅的眉头微微蹙起,一双碧蓝的眼睛满是疑问:“他们俩应该是不认识的。为什么会决斗呢?” 约翰霍金斯十分尴尬,面对吉良义时毫无反应的样子也不敢睁眼说瞎话,只能一边暗骂弗朗西斯这小子给自己找麻烦,一边假作不在意的解释道:“说起来还与公爵殿下有关,弗兰斯是以失败者永远放弃追求公爵殿下的资格为代价发起的决斗挑战。” “以追求我的资格为代价……”克劳迪娅满头黑线一副不知该怎么说才好的样子,其实她对弗兰西斯印象并不深刻。只知道霍金斯家的亲戚是一对兄妹俩,凭借着船长的关系走后门登上约克号。 克莉丝汀妮是个女孩又很讨人喜欢,弗朗西斯总是一副拽的不得了的嘴脸惹人不快,好在他平时都是挺老实的躲在船舱里不出来,谁也没想到这么个小青年竟然会单恋约克公爵,更不会想到他能找到吉良义时发起决斗。 这下就连克劳迪娅也有些不好意思,满怀歉意的说道:“弗朗西斯是这艘船上最小的水手。平时一直是个很守规矩的,没想到他会对约瑟夫做出这样的事,我会让约翰船长多加管束,对于他的鲁莽行为给约瑟夫带来麻烦十分抱歉。” “没关系,我挺喜欢这个家伙的也很看好他的未来,相信霍金斯船长可以把他塑造成一位优秀的航海家,再说那场决斗也是我赢了。”吉良义时对着克劳迪娅眨眨眼,少女顿时明白他的意思,竟然也敢大胆对他眨眨眼到把吉良义时给震的不轻。 “这外国妞就是不一样,胆子大的不得了。这一个月里屡次勾引我,让我都有点把持不住了。”被这**的对视震的心神荡漾,不知不觉中开始心里盘算着怎么和这个小美妞谱写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吉良义时不是正人君子,更不是没有感情经历的雏鸟,他有七个夫人和七个子女。其中两位夫人还怀着身孕即将待产,无论是个人成就还是拥有的夫人、子女数量,在这个时代属于绝对的成功人士,比起那些混到四十多岁才结婚的中低级武士,他的人生美妙如童话故事。 越成功的人就越容易得到更多的成功资源,这个道理就好比猴子发迹之前只有“糟糠之妻”一个,发迹以后就有几百个侧室夫人供他享用一样,吉良义时大小也算个成功人士,觉得这送上门来的小美妞多半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一个月的朝夕相处早就让他看出这小美妞对自己有意思,虽然他不能理解这小傻妞到底是心理有问题,还是有哪些难言之隐不方便交代,但这并不妨碍他享受一段新的感情,同时又洋洋得意的想道:“这难道说就是传说中的桃花运,就是我运气比较好所以就能碰到吗?” 因为时值隆冬季节不利航行,这支来自英格兰的船队又不被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商会所接纳,只有选择在直江津港渡过这个寒冷的冬季,好在北陆道的港口都属于天然不冻港,到不用担心船只困在这里无法移动。 眼看几个月里都不能离开,约翰霍金斯就找个放松一下的理由带着一半的船员前往附近的温泉渡假,另一半船员守着船队并将会在半个月后轮换一次,吉良家给予这些水手方便是来此消费都是给予一定的优惠,比如烧山温泉就被霍金斯的水手团队以八成的折扣包下整个冬天。 约克号的船员走掉一大半,剩下少部分船员也是躲在舱室里喝酒玩牌睡觉,船队的实际保卫工作其实是交给港口的同心警固众,他们的任务其中就有一条是看护港口的船只安全。并从这个看护过程中收取一定的管理费。 船员一走光也就意味着吉良义时可以名正言顺的住进约克号里,侍女莎拉被支使到其他的房间,而吉良义时这个家伙就隔三差五的离开自己的房间去和克劳迪娅谈人生谈理想,浑然不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多么尴尬。 某天夜里两人在花前月下喝酒聊天,克劳迪娅喝掉半瓶葡萄酒。整个小脸红如胭脂渲染在羊脂玉上留下淡淡的酡红色彩,微醺的少女娇笑道:“约瑟夫你这个胆小鬼,为什么这么久还不敢碰我呢?是怕我会吃人,还是怕你家里的夫人?” “矜持,你是淑女不要表现的像个……咳嗯!大概的意思你也懂,我看你还没经过人事吧!”话到嘴边还是把那两个脏字给咽回去。而克劳迪娅却咯咯笑道:“你是要荡妇吗?处女荡妇你敢不敢要?” 醉醺醺的克劳迪娅感觉吉良义时伸过一只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过了一会儿严肃的说道:“没有发热,看来一定是喝醉了,酒精果然是人类的天敌,让你别喝偏要喝这么多。现在说出这种话让我们以后怎么相处。” “我不要和你相处,我就是要你这个人!”克劳迪娅晕乎乎的丢下酒杯,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到床边四仰八叉的躺下来,用这个十分不淑女的睡姿对他说道:“约瑟夫,回答我的问题,作为一个男人,你敢不敢要我?” “有何不敢!送上门来的小傻妞。你就等着受死吧!”吉良义时蹭的一下跳起来,下一刻却强行按捺住身体里升腾起的欲火,冷静的说道:“但是我有一个疑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按道理约克女公爵应该是万千人追捧的女子,那么多优秀的贵族男士你不选,偏偏要选我这个远隔万里且是个有妇之夫的男人?” “……你果然还是没忍住问出来了呀!我原以为你会一直装疯卖傻做一个闷头占便宜的混蛋呢!”克劳迪娅的脸颊依然艳红如火,但是朦胧的醉眼逐渐变的清澈明净,嘴角挂着略带嘲讽的笑容说道:“女人无论获得多少成就也无法避免男人这个永恒的话题,我是这样女王陛下也是这样,所以女王陛下宁愿找一个有妇之夫做情人也不愿意嫁给西班牙的菲利普二世。” “……你不是说伊丽莎白一世女王要和那个罗伯特达德利结婚吗?” “他们在进行一段注定无果的爱情。女王明白,罗伯特达德利也明白。”克劳迪娅沉默良久说道:“在我离开朴茨茅斯的时候,国内的贵族正在策划一场针对罗伯特达德利的阴谋,女王知道,罗伯特达德利不知道。女王无法阻止贵族们联合起来针对他,他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罗伯特达德利是个有妇之夫,在这个天主教和新教力量鼎盛的时代,一夫一妻是根深蒂固不可改变的铁律,伊丽莎白一世想嫁给罗伯特达德利就只有一个办法,让他离婚然后迎娶女王做英格兰的亲王,遗憾的是罗伯特达德利的夫人坚决不允许离婚,加上贵族们蓄意编造他要抛弃原配攀高枝的“陈世美”行为,让女王和她的情夫不敢轻举妄动。 贵族们知道这么僵持下去早晚会有一天让女王下定决心把生米煮成熟饭,一旦女王撕破脸挺着大肚子向贵族议会提出和罗伯特达德利结婚的要求,那可就真是整个英格兰贵族集团乃至这个王国都跟着丢脸,这不符合新教贵族的利益,同样也不符合部分天主教贵族联姻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的利益诉求。 英国的贵族们可以接受女王有情夫,但不能接受女王嫁给一个国内有巨大影响力的贵族,且他本身在道德上有瑕疵的有妇之夫,更不能接受女王生下这个有妇之夫的私生子,女王的父亲那个残暴的国王亨利八世规定私生子没有继承权。 而女王的母亲安妮博林也因为生不出儿子而被残暴的父亲以荒谬的“通奸罪”斩首,女王本人曾一度被打做私生女丢到修道院里生活,可以说女王就是贵族集团一手从“私生女”的桎梏里捧起来的君王,她的权力和地位来自于英国的贵族们,她只能带领英国的贵族士绅们走向更高的成功。而不能对贵族集团本身的存在进行随意动弹。 大概的情况就像甲斐之虎武田信玄即位之初的环境,谱代家臣团一手捧起的家督没有太多自主权力,他只有一个选择就必须做出个样子来证明,他是值得谱代家臣们联手叛逆推举的英主,否则他的下场将会是个悲剧。 他大概知道克劳迪娅提到的阴谋是怎么一回事。大概就是罗伯特达德利在回家看望的时候,他的妻子突然从楼梯上摔下来当场死亡,并因此产生一系列的谣言传闻女王的情夫为扫除障碍害死自己的夫人,即便事后有证据为他作证也注定他的名誉彻底的丧失,这场婚姻争夺战里注定将是一个失败者。 吉良义时走到床前轻轻坐下来,抚摸克劳迪娅如羊脂玉般柔软白嫩的娇躯。轻声问道:“伊丽莎白一世的爱情悲剧我可以理解,但女王的悲剧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很重要,因为我是女王的亲信,我是约克家的最后嫡裔,我是个女儿之身。”克劳迪娅微微自嘲:“多亏我是个女孩,如果是个男孩或许已经变成伦敦塔里的一堆枯骨。就像我的祖先那样。 贵族们对我的出身十分忌讳,不止一个人当着我的面前冷酷的告诉我一个事实,约克家族要在我这一代绝嗣,约克女公爵只有我一个人,他们不会允许任何贵族与我联姻,更不允许我和欧洲贵族联姻,如果我有私生子也只有死路一条……” 吉良义时沉默了。他无法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被一群中年老年贵族当面告诉她你这辈子都别想结婚生孩子,如果敢违抗将会遭到我们的严厉惩罚,这是一张多么蛮横无耻的嘴脸,更何况是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女孩。 “约瑟夫,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就意味着我的人生已经提前结束了,他们甚至不能允许我在伦敦的议会频繁出现,只是因为我的身份太敏感会引起许多麻烦,女王无法保护我只能趁着贵族们忙着对付罗伯特达德利的时候,给我一个出外躲避的机会。我这个约克女公爵或许真的要变成孤魂野鬼了。” 克劳迪娅是个坚强的女孩,直到这一刻仍然没有哭出来,吉良义时躺在她的身旁抱住可怜的女孩,轻轻的亲吻她的额头温柔地说道:“这些年真的辛苦你了,没想到你会经历这么多艰难坎坷。到是我之前看轻了你,我为我的轻率和愚蠢感到十分的羞愧,抱歉了!” “这不怪你,是我太心急了,我想要一个孩子,不想做一个没有后代的女子,更不想让约克家族在我的手里绝嗣……我觉得你不错,做我的情人也不会让我感到委屈吃亏,帮帮我好吗?”克劳迪娅盯着他眼神释放出无尽的渴求。 吉良义时不满道:“我成为你的生育工具?这也太鬼扯了吧!怎么说我也是有尊严的男人,怎么可以作出这样的事情,再说你不应该在欧洲的贵族里选择情人吗?” 克劳迪娅眨眨眼对他说道:“英格兰因为宗教信仰的问题与欧洲的各国关系恶劣,你也知道我的出身过往是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腐朽黑暗的贵族,我不喜欢那些虚伪做作浑身散发着恶臭与香水味的家伙,伦敦的那帮贵族也不愿意我在英格兰以外找到强援,按照他们的计划在掌握女王的权力之后就会对把我送到修道院里渡过余生,你愿意看到我这样凄惨的渡过下半辈子吗?” “好吧!我们不纠结追踪和那个问题……”吉良义时满头黑线的盯着她:“再说孩子你打算怎么养大?那些伦敦的贵族不允许你生养私生子,这可是件十分麻烦的事情呀!” 克劳迪娅捋着长长的发丝对他妩媚的一笑,信心满满地说道:“我会把他放在新大陆,直到成年以后再送回伦敦,我要让那些贵族气死,我相信女王到那个时候一定会保护我的孩子。” 吉良义时耸耸肩表示没意见,伊丽莎白一世有多厉害几乎不言自明,她的辉煌功绩比他这个奋斗十年的领主可强上百倍,或许日后他能成就自己的梦想到是能勉强比一下当代的成就,但人家是缔造“黄金时代”的顶级统治者,他可是一点都没信心达到那个夸张的历史成就。 “好吧!算你是对的,新大陆我还真知道一些地方,估计霍金斯船长也大概走过那条航道,到时候我给你标出来这些小岛的大概位置,作为养胎生子还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那还等着什么?你不上来,我可要上来了!”克劳迪娅坐起来三两下脱掉自己的长裙,露出红果果的如一大块白玉似的身体,令他感到惊讶的是里面竟然是空荡荡的什么内衣都没穿,这豪放程度略微强大。 吉良义时边啧啧称奇,边手脚并用的脱掉衣服,两个人同一时间脱个干干净净露出两个光溜溜的身体,克劳迪娅突然那打个哆嗦立刻钻进被窝里,吉良义时这才想起室外还是零下的天气就这么奔放有点上头,急忙钻进去搂着小洋妞肉乎乎的身子道:“看不出来你的身体这么健壮,就一件加厚的呢绒裙子里面什么都不穿,也不怕冻着。” “不怕!”克劳迪娅翻身骑在他的身上,抓起吉良义时的双手揉在她胸前两团丰润硕大的酥胸上,轻轻的扶着他那根斗志昂扬的长枪缓缓落下。 这一连串的动作仿佛演练千百遍似的简练流畅,若不是感受到长枪上传来刺穿壁障的熟悉感觉,还有克劳迪娅眉头轻蹙的痛苦表情,还真让他以为自己碰到个假装纯情的荡妇,暗道:“这小洋妞之特殊,果然不能以常理来衡量呀!” 没过多久两人就开始轻轻的穿着粗气,从轻捻研磨到上下翻飞只用不到片刻的功夫,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强悍体质再一次震惊了他,这那是他玩女人,完全是女人在玩他,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动作,唯一可以称得上互动的就是扶着她胸前的那两只绝世胸器作为支撑点罢了。 这场欢爱持续近一个时辰,作为初尝禁果的破处女骑士,克劳迪娅骑在吉良义时这批“战马”的身上驰骋全程,即使穿刺的部位开始红肿也坚决不肯下来,她倔强的对他说:“这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的更不会姓你的姓,所以我要保持主动权,宁愿多吃苦也不要让自己觉得亏欠你。” “这都哪跟哪呀!”吉良义时算是服了这个倔强而又傻乎乎的小洋妞,直到折腾完落下来才怜惜的拿出药膏抹在她受创的部位上,又及时声明:“你可别多想,这是我早就准备的东西,本来觉得会占你的便宜所以才准备点事后的药膏,你也别觉得会亏欠我!生了孩子你自己养,我这个当父亲的只会亏欠你们,这会儿对你好点,权当是补偿孩子失去的父爱了。” ps:就像书评区有位书友问乌梅什么时候填这个坑,群里曾有不少书友问过我,乌梅是真犹豫要不要写这个,后来受到书友的鼓励才写出来,不写这一段那就只有用“非穿越者”的办法慢慢磨蹭n久打一块地盘被书友抱怨“根本不像个穿越者做的事”。 另外昨天483章被乌梅修改了几个句子并作出解释,订阅过的书友可以去再看一遍。 第486章夫妻夜话 腊月里北风呼号,来自北日本海的冰封暴雪冰雪吹到越后鱼沼郡内山脉间被遮挡下来,冷空气被囤积在山脉以北囤积成暴雪,无论多么干旱的年景里,越后的冬天都要面临这么一场暴风雪的侵袭,这既有利也有弊。 才几天的暴风雪就在直江津港落下尺余厚的积雪,树梢上落满厚厚的积雪以至于枝条都被压弯,河川结冰道路阻塞使得越后境内的陆路交通处于暂时中断状态,幸好吉良家对国中水路的开发十分完善,几条大河以及支流覆盖越后境内六成土地,到不虞中断物流的危险。 站在春日山城上是欣赏雪景的最佳地点,站在这里可以眺望到山下万家灯火的壮观景象,尤其是在这个季节整个天地仿佛连成一片银白色的世界,如细川藤孝、松井友闲爱你、浪冈顕房、本多时正等文化人,最爱在这个季节里坐在城内的亭子准备几样酒菜,再置几个暖手的火炉温酒吟诗赏着雪景,简直像魏晋唐宋时代的文人墨客,高端大气小清新极了。 对吉良义时来说,这个冬天显得格外漫长,几乎每天都在约克号上和这个迷死人的小妖精缠绵悱恻,才一个多月就如胶似漆好的像一对情侣,克劳迪娅的胆子也不是一般的大,敢当着约翰霍金斯的面前搂着吉良义时的脖颈湿吻个不停,真是你侬我侬羡煞旁人。 克劳迪娅的身材大约是吉良义时所见过的女人里最好的那种,高挑的个头怎么也得有一米七五以上,柳腰不堪一握两条大长腿长的惊人。小屁股不大却很挺翘,最让人在意的就是胸前那对车前灯惊人的丰满,比起刚生育过的虎姬还要丰硕的多。 虎姬和她姐姐绫公主都算的上越后女子里胸部比较丰满的女子,最难得的是这对姐妹俩不但胸部丰满,腰肢和四肢仍然保持纤细,尤其是虎姬最近几年营养丰富全补到胸前那两团软肉上,刚生完孩子比以前又膨胀近一个尺码。但比起克劳迪娅还是略差一些。 整天陪着克劳迪娅确实挺爽,可时日一久铁打的身体也有些撑不住,正好这会儿也到年末的时节,吉良义时就借着要开大评定会的时机脱身而出,真要是被这个疯起来没完没了的小洋妞给拖住。估计几个月不要他的身体就要被掏空。 回到春日御所恰好撞见一群妇人从听雨院走回来,身后的乳母侍女一大群各抱着自家的公子公主,虎姬看到他似是惊讶的说道:“这不是我们那失踪已久的夫君吗?在外边找了个南蛮女子就丢了魂,把我们这些妇人孩子抛在家里不管不顾的,以至于孩子半夜醒来直吵着要见父亲也找不到人影呢!” 一番话挤兑的吉良义时尴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几个妇人捂嘴轻笑也不为自己的丈夫说话。吉良义时知道虎姬是在生他的闷气,放着一家娇妻美眷不关不顾,却跑到直江津港找了个南蛮女人。他那一个月里带着个南蛮女人游山玩水的事迹早已传遍越后的大街小巷,上直国人领主下至黎民百姓都在传颂这段传奇故事。 在家臣和百姓看来这是件喜闻乐见的名人逸事,但是在这满院子的女人看来可不见得是个好事,这南蛮女人来历不明且不知根底。怎么勾搭上吉良义时还是个疑问,万一这南蛮女人存着歹意又该如何是好,女人们担心自己的男人把魂给勾走了,破坏这好不容易构建起温馨和睦的家庭气氛。 虎姬当然省得自家这男人是约束不住的,这些年眼看着一个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娶进门来,要说心里始终是高兴的那绝对是自欺欺人,再大方的女人也终归有个限度。即使吉良义时的初心不改依然对虎姬真心相待,可是吉良义时左拥右抱难免要冷落这个正室夫人。 于是这听雨院才会应运而生,这本就是虎姬与绫公主闲聊中无意想到的点子,本意是打发没有夫君在身边的闲暇时光,在绫公主的运作下很快又赋予另一层含义,把留在春日山城里的各位家臣夫人加入这个圈子里,等于将战国时代比较流行的递送妻女做“人质”属性完全洗掉,某种程度上成为模糊君臣界限缓和关系的良好手段。 几位谱代家老的夫人加入其中,同样表明家中的谱代重臣对这个圈子的高度认可,虎姬对自己能为夫君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感到很兴奋,在听雨院里经营另一张关系网也能消磨她对吉良义时娶更多女人的怨念。 可这个南蛮女人不同于明媒正娶的良家女子,来历不明出身成谜又骤然把吉良义时给迷住,让这个挺恋家的男人一晃眼几个月不回家,以上种种加重她对吉良义时的担心,再见到几个月不见的夫君难免有些怨气。 吉良义时尴尬的笑了笑:“咳!余以前出征出羽的时候,不也是一晃半年不回家嘛?好了,别说那么多,这还下着雪呢!先进屋子里再说。” 虎姬只说这一句便闭上嘴巴,一句怨言足以表明自己的态度,再多就会被解读成耍性子和怨望,夫君回来也没必要再纠结过去,轻轻抛下满肚子的牢骚和不满回房用餐,晚餐时吉良义时对几位夫人多加劝慰,又把几个孩子依次夸赞一遍,才让女人们的脸上露出笑脸。 吉野挺着大肚子不好意思的坐在凳子上,八个月的身孕已经不方便席地而坐,吉良义时正打算在家里倡导使用座椅木窗的作息习惯,正巧家里几位夫人不是刚生完孩子,就是正挺着肚子待产,他就以照顾夫人的名义改造餐厅,把普通的榻榻米换成加厚的木地板,换上八仙桌和太师椅方便坐下来就餐。 虽然依然保持分餐制的传统,但是已经从传统的日本分餐制千篇一律的腌萝卜外配白米饭,而是向欧洲的习惯的分餐制逐渐变化,餐点并非固定如便当般一成不变,而是将食物烹调出来放在桌子上,需要吃什么食物可以使用另一套餐具自取。 一顿温馨的饭吃过,夫妻之间又恢复往日里有说有笑的融洽气氛,晚间吉良义时宿在虎姬的房间里,搂着怀中熟悉的女人低声道:“两个月没怎么回家实在抱歉,我不是有意要这样对你们和孩子们,这次的行为确实有其他的内情,在我心里你们和孩子们永远是第一的,我保证绝不再犯并希望你能够谅解。” 虎姬幽幽一叹:“那个南蛮女人漂亮吗?” “……漂亮。” “她对你好吗?” “还好!”吉良义时咳嗽一声道:“这个女人很快会离开,她的家乡远在万里之外,来此是和我上総足利家洽谈商贸合作,她不会进家门也不会和你们产生直接关联,总之她的存在不会影响到我们的生活。” “殿下的意思,这个南蛮女子做了殿下的女人,还要离开殿下回自己的家乡吗?虎姬不太理解。”虎姬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无法想象一个女人把身体献给一个男人,还能毅然决然的离开这个男人,这不符合东方的传统伦理关系,更不符合武家的规矩。 东西方的伦理观价值取向完全不同,根本不是在一个体系里也就无从谈起相容的可能性,日本武家社会秉承的是类似“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传统伦理文化,当然更早一些的平安时代公卿文化实在奇葩,男女关系乱搞的程度不下欧洲封建时代。 不过那个腐朽的公卿时代早已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在刀兵血火里杀出来的幕府时代,武家社会的一大特点就是拥有一套森严的制度和严格的阶级体系,正是这个时代才将女人完全置于男人的统治下,这是一个近似中国*王朝的纯粹男权时代。 在虎姬的眼里,女人就是天生被男人支配着,出嫁前听从父兄的安排以各种政治因素,或者各种荒诞离奇的理由嫁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然后就是为这个男人诞生嫡子传宗接代,这就是标准的包办婚姻,在这种包办婚姻的笼罩下,所谓的爱情永远的奢侈的,如猴子与宁宁,利家与松的情况实在太少。 不能怪虎姬的理解有问题,她小的时候也算得上离经叛道的小女孩,舞刀弄枪骑马射箭杀人冲阵,干的是巴御前、板额御前干过的事情,但眼下这个时代却不是女权相对强盛的源平、镰仓时代,而是男权完全形成并逐渐强化的室町时代。 她的所作所为曾被一些声音诟病过,直到近些年被绫公主管教着又连生下三个孩子,心思渐渐安定下来才回归“正统”,算是个古代版不良少女改邪归正的经典例子,有自己做范例难免要对这个更奇葩的南蛮女子感到不解。 吉良义时摇头苦笑道:“这个解释起来可能有些麻烦,风俗不同的缘故吧!她的家乡是另外一套文化体系,她的坚持在我们看来完全无法理解,我们的生活对她来说也是荒诞不经的离奇故事,而且那个女人的性格……实在不能用我们武家的规矩来衡量呀!” 第487章妖女的花招 每年的腊月末都格外的忙碌,或者说整个春日山城都忙碌着,吉良义时忙着每天大会小会不断,拖着两个要处理的一些政务也要一一批复,好在许多政务都是奉行众先行批复予以试行,交给家督的基本是附件进行复核。 家督要是觉得不合适再召集奉行众开个办公会进行处理,解释清楚的允许正式执行,若是不通过也能把试行停下来,如果事事都要家督一一过问,那这两个月家督不见踪影就足以让吉良家大乱,奉行众也就失去存在的基本意义,再说他这个家督也实在忙不过来。 连续三年的灾害不是旱灾就是水灾,风不调雨不顺又时不时冒出传染病流行让奉行众手忙脚乱一阵子,不出预料的今年的粮食收入依然维持在去年的基准线上浮动,要不是有越后的厚实底子支撑,说不定配下家臣国人就要勒紧股腰带过日子。 除去例行公事的会议和政务要处理之外,还有个正旦朝会也要忙着准备,每年正月初一元日群臣云集,各地的盟友缘戚也要派来使者凑个份子,少说也要几千号人涌进春日山城,闻风而动的商旅更是从四面八方跑到直江津町里做生意或来打探消息,突然增加那么多人流量且不说要准备多少饮食,就一个安全保卫的压力就足以让城卫军把警戒程度调到最高等级。 随着吉良家的家业蒸蒸日上使得每年的正旦朝会变的更加隆重,原本只是几百个武士一起聚在一起喝喝酒吹吹牛的聚会,到如今却变成影响东国的一件大事。不管关东的各路武家和吉良家能否说的上话,都要派来使者带上点土产来说几句场面话,不求能获得什么只求混个脸熟。 关东的武家早已不是那个所向无敌的镰仓武士,武士的魂魄随着一场场波及关东大乱在不断的流失,虽然骨子里保持着混乱的本性没有变,但是他们比自己的先祖更加圆滑事故,那些倔强的武士早已被大浪淘沙杀死。活下来的多是些奸猾之徒。 当然这里面也有例外,比如太田康资与太田资正叔侄俩,这两位来到越后快半年的辰光应是顶着巨大的失落感坚持下来,屡次求见被拒也一点都不气馁,他们知道想踏进吉良家的门槛远比普通武家要难的多。寻常武家哪怕是关东名门佐竹家也要把他们叔侄奉若上宾,可这位镇府公完全不会这么对他们。 摄津源氏的出身在关东不算低,但是在足利家看来完全不够看,源赖政的嫡流早就死在镰仓幕府的动乱里,作为源赖政的几个支流之一的太田氏在幕府里混的也不太如意,太田家不过是扇谷上杉家的家宰。太田家的主家扇谷上杉家作为关东公方的谱代,同族的一门惣领山内上杉家才是关东公方的家宰,也就意味着太田家只是关东公方的陪臣。 所谓陪臣就是家臣的家臣。就好比猴子欣赏的直江小爱和片仓小十郎两人,就分别是小姐姐和独眼龙的谱代家臣,小姐姐和独眼龙当时名义上是猴子的家臣,所以这两个人也就是猴子家臣的家臣。天下两大陪臣就是说猴子得不到两个家臣的家臣,而对他们的才华和忠义赞叹而已。 太田家勉强在关东混个名门,但是在正牌的幕府的御所样面前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叔侄俩见到上杉宪政还要考虑是不是低头行礼,在上総足利家这个的地位和关东公方等同的大贵族面前就理所当然的算不得了不起的人物。 唯一拿得出手的太田道灌没进过京都,更没见过幕府公方,最值得夸耀的一件事就是据说曾经收到细川胜元赠予的武经七书并自创《足轻军法》。因只是记录在《太田家谱》在细川家的文书里没有相关记录而真假难辨,太田家的真实地位大约比同族三河幡豆郡的大河内家少好一些。 太田康资和太田资正知道自己没有摆谱的资格,不说上総足利家的家格就现如今越后的强大,就不知有多少武士像他们这样请求一次面见吉良义时的机会,当年以关东管领上杉宪政和信浓守护小笠原长时,尚且被屡次拒之门外并百般刁难,他们两人随着山内上杉家完蛋也变成南武藏的国人领主,差距那么大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吉良义时到真不是想抻量他们俩的耐性,夏天那会儿忙着对付畿内三国同盟以及脑壳有问题的关东公方足利藤政,根本没心思管这两个请求恢复领地的国人领主,入秋以后陆续处理这两家的首尾,接着就是发布出征关东的军令,自己则跑到直江津勾搭南蛮妹子享受人生赢家的福利去了,那里有功夫见这两个苦大仇深的中年大叔。 这才忙活完手头的事情,就听说这两位锲而不舍的又来求见,看看日头就知道自己的夫人们还在听雨院搞娱乐活动,别说夫人们不在御所里就是孩子们也都被抱过去玩耍,他自己回去也没什么事情做,还不如把两人叫过来听听他们有什么话要说。 没过多久便看到一中一青两个武士走进来向他恭敬的行礼,不用说他也知道那个年纪略轻的是太田康资,年纪大一些的是太田资正,两人仪表尚可个头中上论感官在这个时代也算不错的层次,唯一的缺点就是苦着脸有点减分。 许是这些年见过的名将实在太多,对太田资正这个大名鼎鼎的历史人物完全没有波澜起伏,对两人矜持的回应便言道:“二位殿下远道而来甚是辛苦,在我越后苦寒之地过的如何?日常生活有什么难处可以说说,余会着人满足二位殿下的合理需求。” “我等在春日山城过的很好,越后是个好地方,但是我等还是更想念家乡的水土。希望殿下能帮助我们夺回本领,我等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半年的拒绝让两人第一次见面难免有些急躁情绪,太田康资就强行把话题扭转到复领的话题上来。 吉良义时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原来是这样啊!到有劳两位大老远的来到越后了。” 说完这两句便闭上嘴巴慢慢品茗,目光慢慢转向厅内的山水画上,一边喝茶一边欣赏佳作似乎没听到他的请求似的,太田康资被这句话堵的很尴尬,还欲强言又被太田资正轻轻拉住。转过头看到自己的同族冲他摇摇头,才醒悟到自己太仓促的提议反而起了反效果。 太田资正咳嗽一声,笑着说道:“镇府公殿下是名满天下的武家名门,这些年讨伐乱臣安定东国闯出诺大的威名使关东武士十分倾慕,我等太田氏本是清和源氏一流。荣膺扇谷上杉家的家宰,只因先祖道灌公为主家所暗害才生的反乱之心报复主家。 谁知引来恶贼北条氏闯入武藏横行霸道,无故夺我领地驱我二人使我太田一族有家难回漂泊在外,幸而今度有镇府公殿下愿为幕府安定奔波,我等才北上越后来此求见镇府公殿下想求一份恩典夺回家领,为此我太田氏愿代代效忠镇府公殿下。” 比起不到刚满三十岁还不太成熟的太田康资。已年近四旬的太田资正不但有勇有谋,还精通文化讲话的水平要高出许多,一番言辞把自家这几十年的变乱给概括出来。成功的塑造出一个受主家侮辱而反叛的太田家形象,并为自己临阵变节致使河越夜战失败的无耻行径悄悄洗地。 太田资正玩的小花招瞒不过吉良义时的眼睛,这种在言辞里玩花招的把戏在京都就见过不知道多少次,文化底蕴相对较差的关东再碰到一次到感到挺新鲜的。听了会儿假装在思考着他的提议,其实则是悄悄观察这两人的动作判断他们的心理活动。 吉良义时并非道德洁癖者,也不是什么卫道士,比起狠辣无情的手段可能比武田信玄还厉害,只不过喜欢好名声不喜欢玩背信弃义的把戏而已,唯一可以称得上背盟的举动就是坑了把朝仓家,那还是他在盟约本身动手脚设下一个陷阱。 只规定两家共分加贺而没提及吉良家要是先夺取加贺的一半。再支持加贺一向宗阻止朝仓家拿另一半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这个小小的背盟让朝仓家吃了个哑巴亏,想指责吉良义时也无从下手,因为他们自己说不定也存着这个心思,真扯起来绝对是占不到任何便宜,更要提防吉良忍者在畿内煽风点火,把朝仓义景塑造成三好长庆那个顶风臭十里的模样。 吉良义时点点头说道:“两位殿下思念故土,期望恢复旧领的心思可以理解,我上総足利家也在做南下关东的准备,既然两位殿下有意为我上総足利家效忠,到不如就此前往上野国平井城听候上杉弹正殿调遣,他是此次南下关东讨伐军的总大将,至于两位殿下的这份忠诚,余思索良久还是决心收下了,不过余还是要把某些话先说出来免得两位觉得我上総足利家不通情理! 幕府的法度森严决然不同于散乱的关东武家这一点一定要清楚,余希望两位电信爱对得起作为道灌公后裔的名号,发挥忠勇之心为幕府为余尽忠职守,须知忠谨与否在于长久行动而非简单的言辞保证,余配下的谱代家老大河内氏也是你太田氏的同族一门,这一族为上総足利家效忠三百多年,相信两位殿下应该明白身染污名就更需要百倍的忠诚来洗刷的道理吧!” 吉良义时的要表达的意思很清楚,收你们做家臣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们的劣迹实在让人不太放心,明明是关东的名门武家却在关键时刻背叛扇谷上杉氏,在河越夜战打到最紧急的时刻朝自己的主家捅了一刀,间接导致河越夜战的全线溃败,虽然这件事是太田康资的父亲太田资高干出的事情,基本与太田资正没太大关系,可身为同族这个污名还是要承担的。 十几年前的旧事被人当场提起还是很难堪的,尤其这两个人一个是当事者的嫡子,当初还没元服完全是个没有影响力旁观者。另一个还作为关东联军一方为扇谷上杉家奋战过,被未来的主家不轻不重的质疑忠诚实在羞愧的几乎要自杀。 不能怪吉良义时不照顾他们的颜面,而是太田家确实有一定的问题存在,如果说背叛扇谷上杉家还有自己的理由的话,那么背叛北条家就是纯粹的为独立而战,毕竟《小田原众所领帐》里记载着太田康资、太田资正的名号,两人作为北条家臣可是奉公十几年,且屡次背叛干出许多作为北条家无法接受的事情。只是被改易放逐其实已是一种恩典了。 两人感到无比的羞愧,自杀的念头只在脑海里停留片刻就消失,不是因为他们胆小不敢死而是他们不能就这么死去,就像吉良义时刚才说的那般,身染污名就需要更多的努力洗刷耻辱。无论当初因为何种因素背叛扇谷上杉家和北条家,他们这个污名都会直接影响到吉良义时对这两人的态度和看法。 谁也不能保证这个家族会不会在下一刻又背叛自己,尤其是在这两家以夺取旧领为代价的效忠前提下,如果这两个人在上総足利家的帮助下夺回旧领,没过多久又一次故态复萌的企图自立亦或是要求获得郡司不入之类的特权,岂不是让吉良义时和上総足利家感到很难堪。 这一番话既不是盲目的抻量也不是别有用心的恐吓。而是有意识的敲打两人警告他们从上総足利家手里恢复旧领是需要代价的,这个代价就是忠诚勇敢对得起祖先太田道灌的名声,如果他们俩觉得做不到可以立刻走人。吉良义时绝对不会强留两个不识时务的蠢货,若是他们俩愿意留下来,那就得接受上総足利家的法度老老实实的忠谨奉公。 二选一看他们怎么选,丑话说在前头就把两人在未来玩手段的空间挤压干净。两人考虑一会儿还是觉得只有依靠强大的上総足利家才能拿回失领,佐竹义昭虽是一代枭雄能力手腕俱是关东杰出者,可惜的是佐竹家的地盘实在太小,佐竹义昭的气局也不够宽广。 从他拒绝关东管领就可以看出他的野心仅限于做个常陆国的霸主,并有能力干涉关东、南陆奥的局势而非主宰关东,太田资正也早就看出佐竹义昭所看重的是太田资正的统兵手段能为佐竹家摧城拔寨,至于更远的武藏国江户城、岩槻城多久才能打到就要看情况再说了。 相比之下还是吉良义时更靠谱。只用七年的辰光就打下诺大的领地,这次南下关东显然是蓄意已久的军事行动,从北条氏政惊慌失措的举动就可以看出一些微妙的东西,起码这位镇府公的威慑力远远超过努力统一常陆国的佐竹义昭。 两人恭敬的表示愿意服从幕府的法度,并向八幡大菩萨发誓代代忠于上総足利家,吉良义时对太田康资、太田资正这叔侄俩的表态十分满意,悟性不错态度也很端正更不用说才能和作用不小,引为臂助绝对是件有赚无赔的好买卖。 …… 腊月将尽,经过半个多月的休息精力得到恢复,吉良义时向自己的夫人虎姬打声招呼就跑到直江津去找克劳迪娅,不是因为他贪花好色不务正业,而是因为克劳迪娅对他交代过自己的月事日期,估算一下大概这几天是个要孩子的最佳日子,他就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了。 又是翻云覆雨抵死缠绵一个时辰,这小洋妞被折腾的浑身散架似的趴在他身上,其实吉良义时自始至终只用做一个扶住车前灯的动作,剩下的完全是克劳迪娅自主来完成,小洋妞许是玩的恣情上瘾,每回折腾都要充当女骑士,这一个多月的练习硬是把骑术练的越来越精湛,让吉良义时这个骑术高手只能感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知道这场漫长的战斗远没到结束的时候,休息个把时辰女骑士还要继续出征战场,赶忙趁这机会叫来侍女莎拉准备写吃喝补充消耗的水分和体力,这侍女莎拉胆子也够大,中间有几次撞破他们俩办好事竟然不走,反而瞪大眼睛盯着克劳迪娅练骑术,偶尔还会发出一些怪怪的呻吟声,吓的吉良义时赶忙把她撵走。 可下次莎拉似乎掐着准点敲开房门又来观战。每次还找个理由比如送热水,送糕点的,送茶水等等,反正怎么赶都赶不走的,克劳迪娅还曾打趣他不如干脆把莎拉也收了,可吉良义时哪有心思对她下手,毕竟不是每个洋妞都有克劳迪娅细嫩如牛奶般润滑的皮肤。 且不说莎拉的身材偏胖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虽然她长的还不错减肥下来也一定是个美人,可她那满脸雀斑的欧洲女性的面部特征就让人头疼,还有手上粗大的毛孔和长长的汗毛让吉良义时看的不寒而栗,都快赶上他这个男人的汗毛的程度真的没问题吗? 后来吉良义时也厌烦了,索性就提出自己很看好弗朗西斯德雷克。不如让侍女莎拉去和他配对试试看,心里悄悄默念着:“弗朗西斯啊!你可别介意我在背后坑你一把,给你送个小胖妞也是逼不得已之举,谁叫约翰船长已经有老婆了,只能希望你在未来的日子里让这个小胖妞减肥成功,心里多少能好受一点吧!” 又叫几声才听到一声门响。吉良义时正要抱怨莎拉今天怎么这么慢,就听到“哐当”一声接着就是“乒乒乓乓”的碗碟落地声,转头看到一个陌生的小姑娘呆愣的望着床上红果果叠在一起的两个人。一脸惊慌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对……对不起,我只是……莎拉她和弗朗斯约会去了,莎拉让我替她当一天值,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抱歉!我再去准备一份。”小姑娘的脸红的像烧开的水壶,手忙脚乱的蹲下来捡起散落的食物和碗碟,然后慌忙的退出去临走前还差点把自己绊倒。 吉良义时想起来却被骑在身上的克劳迪娅给压住,他那杆长枪还保持一定的强度顽固的坚守着女骑士体内的神秘领地,被强压着也不敢胡乱挣扎,盯着似笑非笑的克劳迪娅说道:“……这这姑娘是谁?我好像见过她几次,你不是说欧洲的规矩是船上不能有女人的吗?怎么冒出这么多女人。” “规矩是死的。人是说的,我能女扮男装,为什么她们就不能呢?再说我是总督不上船怎么当总督呀?”克劳迪娅从伏在男人身上的姿势重新坐起来,拉着男人的双手放在自己胸前两团丰硕的软肉上,轻轻的磨蹭着好像骑士乘马时漫步前进的晃动姿态。 “我说克劳迪娅就不能让我歇歇呀!把我榨干了以后就没机会再享受了。” 克劳迪娅停下来,羞涩着说道:“谁要享受你这臭东西,我只是想要个孩子……嗯!要孩子而已!” 见她终于停下来,有些无奈的提醒道:“你还没说这小姑娘是谁呢?” “她呀!弗朗西斯的妹妹叫克莉丝汀妮,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十六岁女孩,要不要尝尝啊?我们俩可以伺候你一个人。”克劳迪娅舔着嘴唇对他抛媚眼,那表情真是像个妖精一样要多妖娆有多妖娆。 吉良义时黑着脸不理她,心说:“我要是听你的,那可是妥妥的被榨干,你到是爽了,可等我回去我家那几位夫人可要不爽了。” 克劳迪娅今年也才十八周岁,但看起来却比傻呆呆的克莉丝汀妮强気不知的多少个档次,如果说克劳迪娅是个疯起来没完没了的女王属性,克莉丝汀妮就是个清纯可爱还有点笨的天然呆属性,从外表来看两人不分上下,一个妖艳强势一个青春可爱,分不清哪个更好,身材方面肯定是克劳迪娅完爆克莉丝汀妮,看起来很让人眼馋。 但以目前他的能力来说,实在没办法再招惹一个南蛮妹子,且不说身体被克劳迪娅折腾的吃不住劲,更让他担心弗朗西斯德雷克知道这事,再得知莎拉跟他的缘由,会不会变成伊达辉宗那个复仇者来着。 过一会儿克莉丝汀妮端着一堆吃喝低垂着脑袋快步走进来,放下餐盘的动作向被蜜蜂蜇到似的赶忙往外走,还没走出几步就被克劳迪娅叫住:“克莉丝汀妮,先别急着走,你知道莎拉为什么要你替她顶一天的当值吗?” 克莉丝汀妮德雷克呆愣愣的站在那里,嗫嚅道:“不……不知道。” “莎拉去和你哥哥约会,地点就在某艘船上的船舱里,他们在做我正和约瑟夫做的事情,你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吗?”克劳迪娅拿起一块蛋糕塞进吉良义时的嘴巴里,一边磨蹭着一边娇笑道:“这就是男女之间最美妙的事情,想不想看看这是怎么做的呀?莎拉可是看过一次就流连忘返了!” “……”克莉丝汀妮德雷克有些不知所措,英格兰的贵族阶级像大陆上的各国贵族一样腐烂,即使如克莉丝汀妮这样清纯的少女也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她从没想过尊贵的女公爵会当着她的情夫面前邀请他观看男女之间的欢爱。 这个时候她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如果她不听这个邀请就此离开,肯定会得罪女公爵进而影响到她和她哥哥在船队中的命运,她的父亲可是花费不少心思才把这对兄妹送到船上,弗朗西斯德雷克被约翰霍金斯作为未来的船长培养,而克莉丝汀妮则希望成为约克女公爵的侍女,凭借这层身份晋身英格兰的贵族圈。 无论是莎拉还是克莉丝汀妮都是受到良好教育的士绅贵族阶级,她们欠缺的只是一个进入上流社会的敲门砖,作为权贵家族的侍女要远比做一个女公爵的侍女危险的多,权贵豪门家里的肮脏事情实在太多。 十二三岁的年轻贵族男子就会强行和侍女欢爱,引发出许多无比肮脏丑陋的故事,残暴的如亨利八世看妻子生不出男孩就干脆杀死的也有很多,无权无势的侍女做为贵族的玩物随时送人或者杀死都毫不奇怪,比起大明帝国的小妾可能还要悲惨。 克莉丝汀妮知道自己不能得罪克劳迪娅,只得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低垂下脑袋原地应是,克劳迪娅对她招招手说道:“站那么远低着头能看到什么呀!凑近些给我和亲爱的达令喂吃的,辛苦一上午我们可都饿坏了!” 克莉丝汀妮颤颤悠悠的走过来,羞涩的拿起一块产自威尼斯的巧克力递到吉良义时的嘴里,克劳迪娅却俯身亲吻在男人的嘴巴上,两人的舌头纠缠在一起共享一块巧克力,或许是这动作太震撼人心,克莉丝汀妮整个人都被吓傻住了。 第488章妖女真大胆 一阵寒风带着鹅毛大雪落在约克号的甲板上,船舷的左右两边各站着几个轮值的水手,他们穿着厚厚的衣衫搓着发红的手掌,时不时抱怨这恶劣的天气让人不爽,原本可以所在船舱里喝酒赌博搞基睡觉好不自在。 没想到船长约翰霍金斯放着温泉不去,非要跑回来看看船上的情况,正好就看到船舷上只有鲁恩一个傻大个在执勤,就很不高兴的下令必须有水手三班轮值,如果被发现没有执行或者执行不力,这些家伙将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在海上船长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除去那位尊贵的女公爵以及几个特殊的女人意外,约翰霍金斯对所有水手拥有生杀予夺的特权,不听他的话绝对只有死路一条,敢不听话的人或许不会立刻死在直江津港,但只要等他们启程返回,就会把那些该死的家伙反绑双手丢进太平洋里喂鲨鱼。 大猩猩鲁恩穿着厚厚的熊皮大衣,带着个熊头面罩,穿着厚重的皮靴带着两层绒毛的皮手套,手里拎起一把巨大的双手战斧怒目圆睁,时不时龇牙露出狰狞的表情,四处扫视岸边路过的行人,每个被盯上的路人都会被吓的屁滚尿流,没过多久便流传着南蛮人船队里有只恐怖人熊的传说。 最近跑到约克号外边围观大猩猩鲁恩的人群越来越多,每次被这个家伙瞪到一眼都会引发一阵尖叫和四散奔逃,看的久了有几个胆大的家伙以为鲁恩是样子货就大着胆子朝他丢石头,结果他们没想到这大猩猩的眼神非常好,好像认脸的本事也非常强大,一眼就看清楚惹事者的长相。 每次都是三两步跑下船一把拎起猛地一掼摔的七荤八素。再提起来丢进冰冷的海水里,然后拍拍胸口吼叫着吓唬这些围观者,大摇大摆的走回去继续当值,那几个倒霉鬼全身湿淋淋的从海水里爬上来,在围观者的哄笑声中哆哆嗦嗦的掩面而逃。看他们那样子怕是少不得要生场大病。 距离克莉丝汀妮撞破两人好事已经过去几天,依然在这个熟悉的船舱里两人做着同样的事情,熟悉的背景和熟悉的克莉丝汀妮面无表情的坐在床上在一旁侍奉着这对无耻男女,小姑娘的羞耻心和道德观已经被这对无耻的男女给彻底冲垮了,从一开始的羞愧到被冲击的目瞪口呆,再到最后一遍又一遍的冲击感官已经完全麻木。 有的时候克劳迪娅还要她帮忙给自己灌肠。至于这对无耻的男女在玩什么东西已经无须多言,这和正常的繁衍后代已经完全没有关系,克莉丝汀妮仅剩不多的节操和羞耻心在一次次打击中被消耗殆尽,她觉得自己虽然没被玩但已经完全坏掉了。 最糟糕的是每晚的睡梦中总会梦到那些事情,弄的她浑身不舒服连的安稳觉都睡不好,她那个没良心的哥哥弗朗西斯德雷克正忙着和莎拉同居。早就把这个妹妹给忘在九霄云外了,只知道自己的妹妹运气很好的当上克劳迪娅的侍女,至于内情什么的完全不重要,思考那种事情还不如和他的小莎拉多做运动。 克莉丝汀妮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在克劳迪娅的引导下脱掉衣服红果果的加入到这对男女的游戏里,虽然在自己的坚持下没有丢失那最后阵地,但是她觉得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沦陷。 吉良义时这几天过的痛并快乐着。他没有从这游戏里获取所期待的感觉,反倒是被克劳迪娅折腾的要死要活,他算看透这小洋妞的性子大约是个人来疯,或者以前被压抑的太久压抑到心理不正常了,不是折腾他就是拉着克莉丝汀妮一起来折腾她,要不是他不愿意担责任死活不愿意拿下克莉丝汀妮,说不定还要干出更疯狂的事情。 好不容易把能要孩子的那几天撑过去,赶忙拉着克劳迪娅商量正事,“我需要火炮,你能帮我搞到几门火炮吗?当然盖伦大帆船我也需要。工匠之类的有多少我要多少,黄金白银瓷器火枪只要你需要我都可以给。” 克劳迪娅红果果的一丝不挂的站起来,胸前两团软肉一颤一颤的走到椅子边坐下,克莉丝汀妮知也光着小屁股跑过去为她斟茶,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你要那东西?还真是念念不忘呐!当年你不是说要买下我吗?现在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是不是应该付钱了呢?” 吉良义时无辜的摊开手:“我不是已经用孩子付账了吗?” 小洋妞伸出一只手对他说道:“少装蒜,给你生孩子还不是你更占便宜啊!” “买卖妇女是非法行为,尤其是你这么漂亮的女人,对你谈钱是在侮辱你。”吉良义时腆着脸走到她对面坐下来也端着一杯红茶品起来,克劳迪娅见他油盐不进还说着俏皮话,有些无奈的撇撇嘴不理他。 两人不咸不淡的扯了一会儿又把话题转回来,吉良义时盯着她说道:“说实话,我真的需要火炮和盖伦帆船,你要知道这个世界是那样的大,无尽的财富不可能被你一个人吞下,就像英格兰需要贸易伙伴一样也需要盟友,我不但可以做你的男人让你怀孕,还能做你坚定的支持者,为我们的孩子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 “我不能做主,你应当知道这支船队并不是我的私产,除了这艘约克号之外全是王室的产业,我的船队在跑北海的贸易,舅舅已经把阿歌特商会从阿姆斯特丹迁到朴茨茅斯,尼德兰实在太混乱太不安全了。”克劳迪娅伸出意志食指充当勺子在红茶里搅来搅去,把食指送进吉良义时的嘴里轻轻搅动,下一刻抽出手指冲他眨眨眼,好像在说尝尝这加糖的红茶甜不甜。 “小妖精,到底是谁把你放下界祸害人间的。”吉良义时被这小洋妞搞的心浮气躁完全失去往日的精明果决,感觉到一股欲火又冒起来连忙强自深呼一口气把这股火气压下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视她。 吉良义时沉声说道:“你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自己没有可以用手抢,大西洋的统治者西班牙,太平洋的统治者葡萄牙,还有地中海的意大利商人,奥斯曼商人都可以作为你的目标,我想你的手下一定干过合法私掠的买卖吧!一半归王室一般归自己,我要你那一半。” “为什么我要给你那一半呢?”克劳迪娅含着刚才塞进他嘴里的食指,丁香小舌在食指上舔来舔去,表情妖娆魅惑像个地狱里的魔鬼女王,别说吉良义时吃不住劲道,就是站在一旁的克莉丝汀妮也忍不住夹紧双腿不敢看这情夫与情妇之间的调情。 吉良义时双目微敛,漆黑的眸子里精光闪闪:“因为你是我的女人,你怀着的是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将来要做约克公爵,没有强大的舰队和无数精英水手,你确定能坐稳这个位置吗?没有足够的实力你怎么去劫掠西班牙的船队,不要忘记西班牙的殖民舰队里,有只运输黄金白银的珍宝舰队存在,超过九十艘的大型船队火力强大,想劫掠他们的难度非常大。” 克劳迪娅跷起的右脚落在他的大腿上轻轻抚摸着,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郑重其事,“说说看你能给我什么支持。” 吉良义时握住她的雪白脚掌,他发现克劳迪娅拥有着迥异于西方女子细腻肌肤,一双天足美的堪比吉良义时所有女人里脚型最美的望月吉野,轻轻抬起来那只珠圆玉润的脚掌仔细欣赏一会儿,轻轻嗅一会儿又轻轻放在自己腿上。 克劳迪娅略显慌乱的眼神匆匆收起,笑吟吟地说道:“我以为你要亲它呢!” “嘴硬的小丫头片子。”吉良义时抚着她的纤足,淡淡地说道:“如你所见,我是一个大领主拥有上百万领民,每年的收入折合白银几万磅,我手中握有七万精锐并将在明年开始新一轮扩张,我可以为你提供安全的贸易补给点,可以为你提供劳工输出以及,可以为你造船造炮造火枪造火药,可以做你的后方基地支持你的海上私掠。” 克劳迪娅轻轻一笑:“你的意思是好处都让你拿咯?” 吉良义时轻挠她的脚心,把小洋妞逗得咯咯直笑,又说道:“我从你那得来的好处,都会一分不少的另准备一份给我们的孩子,我已经为你选好一条发展道路,一边私掠一边经营黑三角贸易,可以在几年里迅速积累起雄厚的财富,这么做的风险还是有的,西班牙的舰队不会放任你在大西洋上横行无阻。 所以你需要一支完全属于你自己的舰队,在英格兰你得不到这一切,但在我这里一切都不一样了,所以我需要优秀的船工和炮匠,我可以为你免费造船造炮,只要你能从私掠和贸易中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一切就都可以做到。” “愿闻其详。”克劳迪娅终于认真起来,把另一只脚也架在男人的腿上,盯着他眨眨眼轻声说道:“我对这个黑三角贸易计划很感兴趣。” 第489章近卫前嗣来访 吉良义时和克劳迪娅都是成年人,又分属两个截然不同的贵族圈子,接受的是这个时代最好的教育使得两人的交流总是能找到共同点,最大的相似之处就是彼此都很聪明,聪明人之间交流起来总是那么方便,往往只需要提出几个点子就能迅速被对方领悟。 克劳迪娅也能察觉到吉良义时的心思,或许没有这层亲密关系就没有他对自己设身处地的着相,黑三角贸易的惊人计划还有更惊人的私掠计划显示出这个男人的非凡之处,从她的角度再观察这个认真而自信的男人总是充满一种让人着迷的魅力。 相比之下他提出的过分要求再回头看来也不算太过分,私掠五成利益比起庞大的黑三角贸易计划不算问题,克劳迪娅只是思考片刻便爽快的答应下来,对两人来说这只算个口头协议,不可见诸纸上的邪恶协议,两人很清楚一旦被传出去将会引起惊涛骇浪,口头承诺的履行效用是建立在她肚子里正在生根发芽的那棵种子上,没有那个还未生成的孩子这一切都是虚妄的。 两人还有一个相似之处就是他们都十分现实,吉良义时这个腥风血雨中厮杀十年的男人撇开不谈,克劳迪娅这个小姑娘敢在十岁大的时候就跑到日本,更敢舍弃自由进入伦敦塔陪伴现在的女王,这份胆量和见识就远超那些理想主义者,最重要的是能忍分的清现实与理想的区别。 她此来本就没期望这个男人能给自己多少帮助,要的只是想借着这个唯一认识不算讨厌的男孩子的身体,生一个孩子继承她将来的部分基业,哪怕没有约克公爵也还有阿歌特商会,还有北海上经营的航线。或许在她的拼搏下还会拥有几个加勒比海的小岛。 如果没有吉良义时的一番交心相谈,这个女人会在某个时刻被伦敦的贵族彻底放逐早美洲的某个小岛上,带着他和她的孩子经营自己的私掠生意,或许还可以凭借约翰霍金斯与弗朗西斯德雷克的良好关系为孩子谋得一份海军的差事。 但是吉良义时不打算让这个状似疯狂的女人受尽苦楚,世俗加诸在她身上的枷锁与负担是个巨大的错误。伦敦的贵族可以放逐她却不能剥夺她与未来孩子的爵位,既然要报复那些傲慢而保守的贵族,就一定要让他们明白自己得罪的是什么样的一个庞然大物,为此,吉良义时将不惜一切代价。 克劳迪娅告诉他这次准备不充分,没办法为他提供所需要的火炮和船只。她会在启程返回英国以后就着手准备私掠,一定会为他抢来几艘西班牙盖伦大帆船,船工在英格兰的几大港口都可以找到到不太麻烦,唯一的问题是铸炮工匠被王室紧紧掌握着不太好搞。 吉良义时告诉她不用着急,优秀的铸炮工匠本就是稀缺资源,他也很清楚这个要求的难度非常大根本没指望一下就把人家弄到手里。西方社会对技术工匠的重视程度远超东方社会,别说铸造火炮的工匠找不到,就是炮术教官都别想请过来。 短暂的幽会在腊月将尽的爆竹声中结束,再回到春日山城已经是永禄三年最后一天除夕,吉良义时和家中的诸位夫人们坐在一起吃上一顿团圆饭,又宿在虎姬的房间里好生抚慰夫人的小性子,花费好大力气才把她给哄的眉开眼笑。 背着夫人要孩子这件事谈不上光明正大也实在不宜在她面前提及。在虎姬看来这个南蛮女人就是吉良义时养在着的外室,她的姐姐绫公主也劝她看开些,还常说男人没有不爱偷嘴的,就是绫公主的模范丈夫长尾政景,这些年也时常出入鲸屋与同僚一起喝喝花酒。 馋嘴偷腥养个女人不算事,但在外边留下个孩子可就是她这个正室夫人的过错,若被虎姬知道还有这一茬事说不定要跑到直江津闹着把克劳迪娅扣下来,逼着她嫁入吉良家里安心生孩子待产,吉良家的血脉没有遗留在外才算对得起他这个正室夫人的职责。 在不知不觉中,永禄四年悄然到来。 第二天起个大早。赶上正旦朝会应付着来自各地的国人领主,许多关东武家的使者献上一份罕见的厚礼,然后旁敲侧击着吉良家这次派出四万五千大军南下平井城的具体细节,这是在场所有武士都十分关心的话题。 往年吉良家总是要赶在初冬时停止军事行动撤回越后过年,今年却出乎意料的派出上杉辉虎带着四万五千军势在平井城过年。瞎子也能看出这是明摆着要在初春对关东动手,目标到底是关东的哪路武家还是个问题。 有些武家认为在平井城而不是厩桥城也有很深的讲究,平井城是山内上杉家的世代居城又是南下关东的重要关隘,上杉辉虎在平井城坐镇多半是要对北条家发起进攻,而另一些武家则认为北条家与吉良家已经达成不战和睦约定,没有正当的理由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动手。 吉良家的谱代众有一多半都在平井城,使得许多外交使者打探情报的渠道变的十分狭窄,只有在春日山城和吉良家的奉行众打交道,企图从奉行众说出的那堆毫无意义的废话里弄清吉良义时对此次南下关东的真实企图。 吉良义时只是在正旦朝会的头几天露面,后面的各种小型宴会根本没有参加的意思,他把心思全放在弥补这些日子不在春日山城对夫人们的亏欠,整日里不是抱着孩子在雪地里玩耍,就是搂着夫人在房间里说悄悄话,没有赤膊相见也没有激烈的缠绵,有的只有彼此依偎着享受平静而温馨的日子。 当他沉浸在个人的小家庭生活中的时候,来自京都的一位特殊客人来到春日山城,让吉良义时不得不从温馨的小日子里暂时走出来,他就是当朝最顶级的显贵従一位关白左大臣内览,藤氏长者。吉良义时的义兄近卫前嗣。 两人多年不见也是十分高兴,在天守阁里见过礼就热情的攀谈起来,近卫前嗣这些年的日子过的不错,才二十六岁身体就已经略显发福,很高兴的说道:“义时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小外甥马上就要出生了!这次就连曲直濑道三先生也十分肯定的说,这将是我近卫家的嫡长子,你这个舅舅是不是应该给未来的近卫家家督送上一份见面啊!” “噢?胜姬又要生了吗?这可真是件值得庆贺的大事啊!余就给他准备一只长命金锁如何?请比叡山延历寺的高僧为他祈福。”吉良义时很高兴,自己的妹妹终于要为近卫家生下嫡子,这意味着吉良家与近卫家的联系将变的更加紧密。 这些年他能在越后发展的顺风顺水,离不开朝廷里始终有人为他说话。每次吉良家有大的动作都需要外交使者与朝廷幕府做沟通,这一点没有人比兼任武家传奏的近卫前嗣更加合适,他是足利义辉的大舅哥兼表兄弟,凭借着近卫家两代联姻足利将军家的显赫背景,足以对朝廷幕府施加巨大的影响。 三好长庆这些年没能在京都站稳脚跟,就和朝廷幕府的双重厌恶有直接关系。这里既有足利义辉的主导作用也离不开近卫前嗣忙前忙后的上下沟通,可以说每一场战争每一个变化的背后都少不得充当外交使者的公卿们在忙碌着,朝廷里对吉良义时的友善态度也不仅仅是看在钱的份上,更多的还是吉良义时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关系网在发挥作用。 近卫前嗣笑着说道:“这些到是其次的,余的意思是不如两家再定下一门姻亲如何?” “再定下姻亲?兄长的意思是……”吉良义时迟疑道:“让余那未来的外甥和余的女儿结下姻缘吗?这样会让朝中的公卿们感到不满的吧!” 近卫前久笑着点点头:“有什么问题比的上亲上加亲更重要?听说你刚诞下一位嫡长女啊?有没有许人呢?” 吉良义时满怀歉意的说道:“这个还真得说声抱歉,余这个嫡长女林檎姬已经许给中院家的嫡子,余另一位义兄中院通実的嫡长子夜叉麿。中院家的这位嫡子已经两岁了,余这位义兄就为等着余的嫡长女诞生再结为姻亲,实在不好意思啊!” “那真是太可惜了,只有等你的下一位嫡女诞生了呀!”近卫前嗣遗憾的说道,他也不好怪罪中院家抢先的举动,毕竟中院通为还是吉良义时的亲舅舅,有这层关系在也不怪中院通実想着亲上加亲,有吉良义时这棵大树再不傍上绝对是傻子。 两人闲聊一会儿就说到吉良义时最新的军事动作上,近卫前嗣说道:“这些年你我兄弟多年不见,本该好好叙叙旧谈些逸闻趣事。只是余这次下向越后还背负着几项使命,第一是看看我那位小女婿珍王丸,第二来和你讨论两加再联姻来个亲上加亲,第三件也是几件事里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想弄清楚义时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余的想法是什么?不知兄长这个问题是从何问起呢?”吉良义时笑着摊开手说道:“这几年里。余可是一直没闲着东征西讨,足迹遍布东山道、北陆道和出羽国,要要说想法可真是多的不可胜数呀!” 近卫前嗣知道这个义弟又在和他马虎眼,皱眉思索一会儿就说道:“余这次过来就暂时不打算回去了,在关东瞧瞧看看顺便也跟随你的大军南下关东,看看上総足利家到底在做些什么事情?如果义时不愿意在余的面前说实话,那么余可就不方便进一步帮你了。” “呵呵……兄长别生气,余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吉良义时着侍女送来酥饼茶汤,而后说道:“说起来如果兄长不走的话到是个好消息,余可以带着兄长去看看关东的风物,还有镰仓拜谒八幡大菩萨为我那义兄上杉辉虎主持关东管领就任典礼。” 近卫前嗣没有听他的敷衍,继续质疑道:“只是为主持个关东管领就任典礼吗?余怎么觉得你这么兴师动众的行动一定另有所图?” “确实有所图……但是在说这个图谋之前,余还需要搞清楚兄长下向越后的深层次原因,不是这三条而是更深的因由是什么?”吉良义时意有所指的点到近卫前嗣隐藏的后手上,迫使这位当朝关白不得不露出自己的底牌。 近卫前久无奈的笑了笑。明白自己这么诡异的下向越后实在太突兀,想隐藏自己下向的背后因素有点困难,言道:“你说的不错,余确实有更深的因由下向越后,余希望义时能尽快结束关东的战事派兵上洛匡扶幕府。无论是为朝廷还是为幕府如今的畿内都少不了义时的鼎利扶持啊!” “兄长不会忘记公方殿下对余下的命令了吧?无公方殿下的亲笔御教书不得上洛入京,这可是天下群雄人所共知的事情,兄长这个时候却让我结束关东的征伐上洛扶持朝廷幕府?余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这个问题还是不谈了吧!” 吉良义时的鲜明态度让近卫前嗣有些难堪,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许久才叹息道:“自从义时离开京都以后。这些年里公方殿下过的顺风顺水,性子也越发的刚愎自佑不听谏言,余曾多次劝说公方殿下戒急用忍,切不可忙不自信坏了幕府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中兴之势,只可惜忠言逆耳实在难入公方殿下的耳畔啊!” “呵呵……这个问题余就不用多说了吧!”吉良义时微微一笑,眼神里流露着淡淡的不屑还是被近卫前嗣捕捉到。 近卫前嗣也知道足利义辉这些年干出许多损伤君臣之间兄弟之间感情的事迹。最让人感到失望的还是这位年轻的幕府公方不认为自己有错,他永远的正确的幕府是在他手里振兴的思想始终贯穿这十年里,起初幕府里还有吉良义时能进言相劝,吉良义时挨了花瓶一砸远走越后便再也没人敢对他多嘴。 即便是近卫前嗣这个非幕府体系的关白左大臣,偶有一句不中听的话说到足利义辉的脸面上,这位强情公方都要满面不快的对这个义兄弟施以颜色,这个幕府将军越当越独是令人十分忧虑的不利现象。近卫前嗣会出此下策来劝吉良义时返回畿内也是不得已之举,无非是巴望着他能回去再影响足利义辉的决策,只是从目前看来是绝无可能的。 近卫前嗣勉力劝道:“余知道这么要求你有些过分,但余还是想说畿内如今的乱局没有根本性的转变,就是因为缺少义时这样有勇有谋的武士出来一身挑起幕府的万钧重担,当今天下只有义时才有希望挽救这天下纷乱的大局呀!” 吉良义时对这位一心为公的兄长十分敬佩,论及始终对室町幕府这栋破烂不堪的大厦尽力扶持者,遍数整个天下大概不会超过一百人,其中地位最尊崇者就是当朝关白近卫前嗣,他是足利义辉的表兄弟兼大舅哥。又迎娶足利义辉的义妹足利胜姬,于情于理都是坚定站在幕府方的支持者,他也是对室町幕府最用心扶持的人。、 相比之下,此刻的吉良义时对幕府的心思就显得更富有功利色彩,随着时光的流逝以及足利义辉的傲慢和愚蠢。使得他对幕府的忠诚更多的是带着功利色彩的图谋,而不再打算继续做昔日那个纯良的忠臣。 就好比当日他被龙兴寺随风指责的那般,照此进行下去吉良义时多半会选择做司马昭想做而没有做成的事情,暗藏多年的野心也终究会有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那一刻,无论怎么遮掩也无法掩盖他已经从畿内的那个苦心经营幕府烂摊子的忠勇骁将,逐渐蜕变成一个野心勃勃的枭雄。 “承蒙兄长夸奖让我义时感到不胜欣喜,只是余和幕府公方的关系如兄长所见般尴尬冷淡,余无论做多少事说多少话都无法改变幕府公方对余的看法……余曾在石清水八幡宫发过誓言,忠于公方殿下其嫡流子嗣,有公方殿下的手书诏令要求,这畿内余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近卫前嗣长叹道:“这真是太让人遗憾了呀!本是同出一脉何必兄弟阋墙呢?” “公方殿下的兄弟不是兄长与我,而是寺院里的那两个和尚!”吉良义时不打算继续进行这个话题,转而说道:“听说贤御台也怀上身孕了?大概这次会是个嫡子吧!” 近卫前嗣捏着折扇轻轻一叹:“是啊!贤子这些年身子骨越来越虚弱,曲直濑道三先生诊断过几次,说是体内有寒邪入体不宜怀胎生子,应当多花些时间调理好身体再行生育,但因为公方殿下坚决不同意而作罢,这胎孩子尚不清楚会如何。” 第490章义时的野望 两人又谈论一会儿见天色已晚便各自回房休息,吉良义时一边走回房间一边思索着今天的短暂谈话,忽然在脑海里抓到一丝灵光想通困扰他许久的难题,心里一下变的轻松许多,走路的步伐也愈发的轻快。. 此时已到掌灯时分,侍女们在四处点起蜡烛照亮晚霞中的春曰御所,吉良义时轻轻的走过廊下时不时冲侍女们笑笑,平素里从不留难侍女且又不爱端架子平易近人的随和姓子,让这些下人打心底里对这个尊贵的公方殿下充满爱戴和敬仰。 若非吉良义时很同阿燕沾花惹草玩弄侍女的恶劣习惯,御所里的几位夫人又一个赛一个的温柔美丽待人温和,这些侍女说不定早就**钻到书房里自荐枕席了,侍女们对吉良义时的微笑报以灿烂的笑容,颇有姿色的侍女还会故意扭着腰肢以展示自己的姿容非凡,待吉良义时笑着走过去就引来几个同伴的低声笑骂“搔蹄子又发春”之类的笑言。 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吉良义时就很不喜欢勾搭侍女,把战火烧到自己身边是最愚蠢的行为,更何况他的后宫质量堪称战国顶尖水准,完全不需要勾搭这些长相比较普通的侍女,偶尔看她们在自己面前表演就足够了。 正想着吃过晚餐该去哪位夫人的房间里,抬起头来却看到檀香站在冷夏眺望着夕阳发呆,手里还握着一张小纸条就是不知上面写着什么字迹,悄悄的走到她身旁假咳一声道:“檀香!在看什么东西呢?” “啊!是殿下!”檀香连忙跪下行礼,慌里慌张的说道:“妾身什么都没有看,只是……在发呆……” “别藏了,把你手里的纸条拿出来。”吉良义时指着她藏在背后的那只胳膊,像大人指着犯错的小孩似的,说道:“让余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檀香的脸色一下变的煞白,浑身哆嗦着拿出藏在身后的胳膊,打开手掌确实一张四指宽的一掌长的纸条上面还写着几行字迹,吉良义时接过字条定睛一看,上面却写着:“想办法让公方殿下为松千代找几个后见人担当傅役,要多在公方殿下临幸的时候劝劝他对若狭、越前用兵,只有打下这两处才能让老夫多捞些功绩,曰后我沼田家的名份高低全看檀香的力量发挥了!” 吉良义时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在心里暗骂道:“这个沼田光兼真是不知好歹,余让你出来挑动家里的纷争以便模糊家中各派系泾渭分明的阵营化,不是让你跳到余的后宫里指挥你女儿虎乱插手干预我上総足利家的大政制定!你这么想立功提高名份到底想干什么?难道真以为庶出也能和嫡流争夺名份吗?做梦!” 抬起头看到沼田檀香吓的战战兢兢不敢抬头看他,暗笑这个小傻妞刚进门的时候还装妖艳**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没多久便被他三两下给破除的一干二净附带一顿吓唬给镇住,到后来只能恢复本来的面目老老实实的做个给他生孩子的傻妞。 比起疯起来让人无法自持的克劳迪娅,这个装疯的檀香可就差的不可以道计,在吉良义时的后宫里老实本分的很,只有两人欢爱的时候才会流露出一些魅惑的姓子来,总体来说她还是个傻乎乎的笨女人,或者说吉良义时的后宫里真正聪明的大概只有一个半,那一个还是外室身份的克劳迪娅,那半个就是接受绫公主手把手教导的虎姬。 随手将这字条丢到廊下的灯笼里,不消片刻就被烛火烧成灰烬:“起来吧!余当是什么大事呢!这点小事吃饭的时候就可以跟余说出来,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看把你给吓的,难道余真的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还是余长的像那青面獠牙的怪物?” “妾身绝对没有这么想过……臣妾只是……”檀香刚站起来又急忙跪下,还没说两句就委屈的哭出声来:“妾身的父亲几次三番的催促檀香在殿下面前进言干政,还提出许多檀香无法接受的要求,檀香一次都没有答应父亲的要求,也从没在殿下面前提起过任何要求,请殿下原谅檀香隐瞒不报。” 沼田檀香不敢为她父亲求情,眼下什么都比不上她那两个亲生骨肉重要,她的地位不保那两个可怜的孩子就要从名门侄子打入十八层地狱,再想起她父亲屡次三番的苦苦相逼,这个苦命的女子突然觉得她那个从没尽过父亲责任的老人是那样的自私无情。 看起来沼田光兼的心里从来没有想过她这个女儿,以及她女儿生下的两个孩子的重要姓,永远是功利的思考着怎么从上総足利家的体系内捞到好处,怎么借着他的女儿檀香和外孙外孙女的影响力做一些有利于自己的事情,这让檀香对感到无比的伤心和失望。 沼田光兼前后有四位夫人为他生下二十几位子女,但这个人既没有身为人夫的责任感更缺乏为人父的基本道德,通俗的讲就是当丈夫的没有一个当丈夫的觉悟,做父亲的没有做父亲该有的样子,甚至从未对子女们作出任何的作为父亲应当做的基本行为,他从没爱过他的孩子,哪怕一个都没有。 在需要他的时候永远是找不到人,像个勤劳的小**蜂扎进花丛中拈花惹草,在他的原配正室円慈院生孩子的时候还在勾搭侍女,直到她夫人难产而死尸身冰凉才出现,这么个奇葩也不能怪他的几个年长的儿子会在沼田光兼年老的时候把他软禁起来争夺家业,有这个父亲做榜样儿子能学出好样子才有鬼。 这些年沼田光兼就像个热情的推销员,向吉良家内的谱代家臣们四处兜售自家出产的漂亮闺女,恨不得明码标价把自家闺女推上货架上贩卖,偶尔忙其他的事情就是为艺术献身,从和歌茶道猿乐,到讲解《源氏物语》里的背景关窍,都是他最那首的事情,可以说他的一声就像个毫无责任感,毫无节**的艺术家,永远的飘荡着为自己所追求的理想目标而奋斗者。 这样的脾姓使得沼田光兼在吉良家内的名声很恶劣,无论是东国的武士还是三河的武家都对这种人报以厌恶和嘲弄,只不过看在吉良义时和他那几个女婿的面子上没人敢当众表现出来,暗地里大肆挖苦嘲讽肯定是少不了的。 沼田光兼这些年混的不如意也与这有关系,谱代家臣团总是有意无意的给他安排闲差,这样的安排然给他既捞不到好处又得不到磨练,他找到自己的几个女婿抱怨过几次也被三言两语敷衍过去,搞的他还以为女婿们是照顾自己岁数大了,给个收入不菲又轻松的闲职。 殊不知吉良义时曾说过不养闲人,他这个闲职等于把他自己暴露在大庭广众的注视之下,整曰里无所事事那就只有把剩余精力投入到艺术和拈花惹草的大业当中,偶尔想出点奇葩想法就写信逼迫自己的女儿以“尽身为子女的孝道”为名义,在吉良义时的耳边吹吹枕头风。 沼田光兼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悄然间得罪许多人,这次被吉良义时撞破行藏更把他的女儿推到悬崖边上,同时让沼田檀香痛下决心无论受到什么处罚,以后都要坚决的和他父亲断绝来往,绝不能让这个满脑子疯狂思想的父亲再祸害她的孩子们。 吉良义时压根没打算怎么处置沼田檀香,风是他煽起来的反过来责怪自己的夫人岂不是很蠢,深处双手搂着檀香站起来道:“余说过这不算大事,以后再碰到你父亲给你传信就直接交给余便是!这个沼田光兼办事越来越差,原以为还能为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现在看来他不会把事情搞的更糟糕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檀香经历大悲大喜的冲击,埋在吉良义时的怀里向他保证:“多谢殿下饶妾身一命,从今曰起妾身就与父亲断绝来往,以后绝不会再听父亲的半句话了。” …… 过去的几天时间,吉良义时带着近卫前嗣参观城下町和直江津港的设施,为他介绍这座新兴城市这几年的发展历程,让近卫前嗣深刻的意识到上総足利家这几年发展的突飞猛进,单说这整个关川流域竟然聚集二十万人口,这个数字放在山城国所在的京都也不过如此。 近卫前嗣坦言从没想到苦寒的北国也能有这么大的町並群,称之为新兴城市一点也不为过,称赞吉良义时卓越的内政手腕和匪夷所思的经济手段,短短不过十余年间就打造出一个军事农业与商业多重丰收的庞大家业,即使历史上的一代英主也见得有这种本事。 在直江津町的妙觉寺内,近卫前嗣在寺内向虎哉宗乙弈棋论禅又向随风和尚请教佛理,在寺院里盘桓数曰才恋恋不舍的返回春曰山城,回到城里还不忘称赞这妙觉寺的伽蓝修建于町内实在妙不可言,一个闹中取静就把这北陆禅宗的境界凸显出来,并称赞两位高僧佛学精湛每一语都能发人深省。 这一曰近卫前嗣在庭院里赏雪归来,见到吉良义时就笑言道:“余决心改换名字,不知取字‘久’代替嗣如何?” “取义长久吗?兄长已有嗣子却更需要朝廷幕府能平和安定长长久久,如此看来确实是个好名字!那么我义时就恭喜兄长得到新的名号了!”吉良义时亲眼目睹近卫前嗣改名为近卫前久,到觉得自己的身上似乎增添一丝微不可查的使命感。 刚出正月克劳迪娅的船队就准备启程返航,在离开前的她和吉良义时纠缠在一起小声告诉他已经怀孕的消息,吉良义时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他担心的是长途奔波的安全问题,小洋妞告诉他不用担心自己早已经做好完全准备。 克劳迪娅笑吟吟的抚着他的脸颊,低声说道:“遵照你的提议,我会让约翰船长带着船队在大西洋上私掠,而原阿歌特商会的船队将进行黑三角贸易,而我在回到伦敦以后就找个理由去美洲大陆担任殖民总督,我们的孩子将会诞生在加勒比海的某座小岛上,你想好孩子的名字了吗?” “爱德华约克,他的未来将会成为加勒比的王。”吉良义时得意的笑着:“即使不在伦敦也无所谓,只要你能拥有强大的舰队,无数座岛屿以及垄断北大西洋的贸易,伦敦的贵族将会向你屈服,而我将会全力成为你和爱德华的有力后盾。” 克劳迪娅甜甜的一笑闭上眼睛沉沉睡去,看着在她脸上绽放的淡淡笑容,吉良义时的心里却远没有表面上那样轻松自信,克劳迪娅是个坚强读力不惧艰险的强気女子,本身对吉良义时的感情依赖就非常少,两人联系的纽带一是未来诞生的孩子,二就是永恒不变的利益。 他甚至不清楚克劳迪娅的心里到底对自己有多少爱,又有多少是**驱使的本能行动,就像她献身那天对吉良义时说过的那般,她只是要找个看起来顺眼不讨厌的男人献身,在她的狭窄的交际圈里恰好自己就是个合适的人选,可以说他就是个走**运的家伙。 依托运气搭上一条大船是幸运的,可他能搭乘几时又是个令人担心的问题,克劳迪娅的未来成就极有可能超越他,他那未出生的孩子爱德华约克将肩负着无比丰厚的财富,这也就意味着他很可能无法影响到她和孩子,对于他来说将是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克劳迪娅将会在不久的将来,前往万里之外的大西洋上进行私掠贸易活动,这也就意味着吉良义时无法用感情束缚这个野心勃勃的强势女人,当她在海外打拼出一片天下的时候,还会记得曾经有个相隔万里的情夫吗?还会让爱德华怀念这个从没尽过父亲责任的男人吗? 当初他脑袋一热为掌握住这个疯狂女人,不惜提出海上私掠和黑三角贸易的计划,现在想来很可能是在作茧自缚,他很清楚这个女人绝非寻常女子那样感情脆弱,十岁就敢出海十二岁就敢孤身进入伦敦塔又怎么会是个寻常女子。 当她在海上孤独的拼杀又和吉良义时中断联系,会让两人本就脆弱感情逐渐变质[***],不断的从私掠和黑三角贸易带来的无尽财富会让她成为英格兰王国最强势的女人之一,她的未来必定是伦敦最具有权势的贵族,这让他一个偏南一隅的男人怎么能忍受的了。 花言巧语在聪明人的眼里一钱不值,无论他为克劳迪娅表述多么美妙的景象,都无法掩盖他缺少影响大西洋的短板,他甚至不是一个地区至高无上的国王,又拿什么来满足克劳迪娅未来的索取呢?当她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需要你给予帮助的时候你帮不了她,这段感情也会逐渐走到尽头。 “关东啊!越是这样就越需要扩张……”吉良义时揽着小洋妞软软的身体,心里对权势的渴望心更炽烈几分,没有权力就意味着失去眼前的一切,就如同没有数万虎狼雄狮就没有上総足利家的铁血威名,他需要更高的威望更强大的实力以及更疯狂的扩张。 虽然说起来挺扯淡的,可是千古英雄尚有难过美人关的时刻,又何况他只是一介凡夫俗子陷入七情六欲的红尘中挣扎,吉良义时和克劳迪娅这对宿命的指引中意外结合的情侣充满着无数变数和意外,使得气定神闲近乎无欲无求的吉良义时也感到无比的压力。 两人的奇怪关系不是单纯的爱情所能概括的,或者说这对情侣之间根本不存在像样的爱情,只见过几次面中间还相隔几年的空白,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都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仿佛生活在两个平行的世界,只是在一场意外中突然改变各自的方向产生交汇并成功的滚床单。 她对他的感情是复杂的,有好奇有探究还有许多好感,但这不是爱更不是长相厮守的理由,他从没想过要和她产生感情或者身体的纠葛,他有成功的人生有娇妻美眷,更有远大的前途值得拼搏有美好的人生经营,但是在各自不同的理由下她和他又要为各自的目标奋斗着,这就是命运的力量,总是透着令人捉摸不定的神秘。 克莉丝汀妮最后还是被他给吃下去,这个傻妞早就被克劳迪娅这个妖女给蛊惑的晕晕乎乎不知东西南北,于是在离别的最后夜晚鼓起勇气献出自己娇嫩的身体,克劳迪娅被诊断有四周的身孕不适合做激烈的欢爱,索姓就赤条条的躺在**欣赏男人和克莉丝汀妮的激烈运动。 她的那双碧蓝的眸子灿烂如星辉令人心神炫惑,而那一刻吉良义时无意发现她迷离的眼神下,嘴角却挂着戏谑中带着古怪的笑容,他的心微微一沉旋即努力的在克莉丝汀妮的身上起伏,心里越发确定这个女人的心思与众不同,暗道:“这大概是我见过最神秘最难掌握的女人了吧!” 第二天一早,直江津港外约克号扬帆,克劳迪娅和克莉丝汀妮站在船舷上对他挥手告别,克劳迪娅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高举着他送给她的美丽桧扇就像个凯旋归来的女将军,而刚破身的克莉丝汀妮扭扭捏捏的站在克劳迪娅的身后冲他挥手告别。 不同于克劳迪娅那种好像在错误的场合出现错误笑容的错位感,克莉丝汀妮对于夺走自己身体的男人充满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就像个热恋中的情侣乍然分开总有数不尽的思念,可实际她都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爱没爱过她。 爱情是令人盲目的,单纯的少女更是这样,相比之下克莉丝汀妮要比克劳迪娅正常的多,他看到克莉丝汀妮紧紧握着吉良义时送给她的鸳鸯戏水丝帕便笑着挥手告别,这个女人本质上和春曰御所里的几个女人是一样的,无非多一个洋妞属姓,对吉良义时的吸引力实在有限。 待那支南蛮船队渐渐的消失在天边,吉良义时才渐渐的转过身对马迴大将一色时信吩咐道:“命令上杉弹正殿迅速整军,余要在三个月内拿下武藏国全境,此次关东征发战的目标将是……相模小田原!”(未完待续。) 第491章假足利变真足利 早春二月冰雪消融河水化冻,又是一年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的好春光,封冻几个月的越后仿佛一个慢慢苏醒的巨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焕发出强大的生机,越后的原野上几乎每一处村庄里都有一群年轻的孩子扛着木枪在村头晒谷场前辛勤的操练着刺杀。 这是吉良家的预备役,来自各村十三岁到二十岁的年轻壮丁,须得依照法度课一个月到三个月不等的预备役,根据表现情况由各村庄的宿老地侍挑选出优秀的年轻人进行二次集中训练,这个二次集中训练就不是在自家村头,而是集结到春日山城外的军营里。 像这样大大小小的村庄有上百个,小者三四千人大者上万人组成一张村庄网,囊括越后近八十万人口的百分之七十,所提供的预备军役多大八万五千人之多,当然吉良军也不需要这么多小毛孩子去出生入死。 让这些年轻人每年课一到三个月的预备役的本意是保持旺盛的士气和战力,反正吉良家的粮食多的吃不完,出粮食养这些少年人几个月全当是加强体魄,这些年越后的日子越来越好,但农民家庭总还是很少见荤腥,为吉良家课预备役起码隔三差五能吃点荤腥,顿顿管饱吃起来也很爽。 吉良义时乘舟巡视新潟町的建设情况,并鼓励松井信之坚持把新田开发继续坚持下去,前些年受限于越后的总人口和肥料不足而停止新田开发,但随着这些年越后的国力日渐提升生活富足又迎来新的一轮人口爆发,每年增加两到三万新生儿的增长速度使得吃饭问题将会在不远的将来再成为越后的难题。此时开发农田也就成为必不可少的环节。 哪怕人口不足也要继续开荒,二十万町步的越后平野只要利用一半就是一百万反新增土地,按照一反产粮三石的越后平均水平标准来算,这就要增产三百万石粮食,即使肥料供给不足也没有太大关系,依靠两季轮作和少量肥料保持两石以上的产量,这就是增加两百万石的粮食。这个数字可以称得上惊人。 人力不足肥力不足种不出高产的田地是一说,有土地不去种而是满足于现有的石高又是另一回事,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吉良家的奉行众已经对人口快速增长发出警告,照这个速度不超过十年就要超过百万人口。而永禄年间的日本总人口也才一千万有余而已。 一国占据六十六国总人口的十分之一这是什么概念,等于说他一个领国顶六个领国,如果需要招募军役可以轻易拉起十万大军,虽然这么做在领主看来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可对这个时代的武家来说,人口和土地就是资源。越后既有人口又拥有大量土地,更有强大的国土防卫优势简直是无比难缠的对手。 在吉良义时执政期间,越后只遭受几次小规模的入侵。芦名家、最上家、伊达家以及越中神保家的跳梁小丑,冲进越后都毫无例外的狼狈而逃,越后的人们发自内心的为自己的强大而感到骄傲,对吉良家的归属感也在悄然之中建立起来。 春日山城天守阁。吉良义时坐在露台旁就着窗外的青山绿水与近卫前久谈古论今,室内一只小巧的香鼎散发着缕缕青烟让人心神放松,手捧茶碗闻香品茗到别有一番滋味,近卫前久是个文化素养非常高的公卿,无论汉诗和歌绘画书法都极为精擅,更难得的是能说会道还对明国的古籍颇有研究,让吉良义时感受一回于君子相交如沐春风的待遇。 这二人身居高位也不是没事扯淡的闲人。聊着聊着总会扯到当今的时事格局,近卫前久说道:“当今天下纷乱朝廷与幕府的威名为奸人所毁,而这首乱就在畿内五国的大变局之中,畿内三好长庆狼子野心早已为世人所知,去岁又与越前朝仓金吾殿,近江浅井氏等结为同盟,其势力越发难以自持啊!” 吉良义时晃着折扇笑着说道:“三好家不过阿波一介国人出身,本是阿波细川氏家宰一流,仅凭借着一代几兄弟的勇猛铸成称霸畿内的霸业,此一族骤然而兴难保就不会骤然而亡。” 近卫前久迟疑道:“义时的意思是……” “余可什么都没说,只是猜测一种可能罢了!三好家依靠的是三好长庆、三好义贤兄弟俩支撑家业,说起来实在是不稳的很呐!”吉良义时不会泄露自己的真实想法,总不能告诉近卫前久这畿内的变局与他有关系。 近卫前久复言道:“西国有一武家名曰毛利氏,当主毛利元就是位不世奇才,以安芸国人之身骤然而起连破大内、尼子两路大名逞凶西国,公方殿下对此人的能力十分看重,不知义时怎么看?” “安芸的毛利元就啊!本领不小,但西国武士多半是墙头草,从山名、大内,再到尼子、毛利,无不说明西国武士的秉性堪比山城国人众,或许是受到海外因素的影响吧!总之余是不看好这个家族能有多大作为。” 吉良义时本也是自诩幕府智将,对毛利元就的个人能力还是非常欣赏的,但是他并不看好毛利家未来的成就,西国的武士无节操程度堪比关东武士,历来是最忠义出现大大名的地方,诸如六分之一殿或者阴阳一太守都是说他们,这在相对保守的关东简直是天方夜谭。 关东的武士同样没节操,但他们卖的是主家求的是自立,结盟的事情虽然也有但大规模臣服在一个武家名下还是从没出现过的,两百年来关东的名义统治者始终的关东公方,其次是关东管领,不像西国连个探题都被幕府很干脆的剥夺掉。 近卫前久又提了几个人命,无非是畿内东海的大名都被吉良义时给三言两语给打发掉,只是在提到织田信长的名号时稍稍迟疑。旋即说道:“这织田弹正忠到是个奇人,地处东海道腹地的尾张国,余到是和他见过一面,实在有些看不透。” 近卫前久觉得他在开玩笑也就没往心里去,两人交谈一会儿就提起关东的行动,吉良义时顺势说道:“今度我上総足利家提数万军势入关东,为的是革除关东的混乱。解除幕府两百年来无法掌控关东的弊端,此战攸关我上総足利家家业之成败,余需要朝廷和幕府的多多支持呀!” “这个是自然的,不知义时需要什么帮助?” 吉良义时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郑重其事的言道:“此次行动。余决心清除足利家的败类,那个屡次挑衅我上総足利家的古河公方足利藤政!把这个愚蠢的傀儡彻底清理掉,为幕府消除一个惹是生非的隐患。” 近卫前久原以为他是要求个讨伐关东的名义支持,根本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么夸张的要求,惊的浑身一颤道:“义时的意思是要让古河公方家绝嗣?古河足利一族可就只有足利藤政一个人了呀!这……这可不是件小事啊!” “兄长多虑了!这也不算什么大事,那古河足利家本来是有兄弟五人。长男足利藤氏为北条氏所杀,次男足利梅千代王丸为簗田氏所杀,三男就是这个足利藤政。他当上古河公方没多久便把自己的两个弟弟亲手杀死,这样狠毒的人有什么资格做古河公方?臣服在杀父杀兄仇敌的北条氏配下做一介傀儡,又怎么来号令关东武士为幕府尽忠?” 其实这位古河公方做过的奇葩事实在太多,早已不用吉良义时特意搜罗资料来打击。自己干蠢事为北条家出谋划策反讨人嫌被“礼送”回去,后来觉得对北条家的爱还不够深刻,又主动勾搭三好家搞了个反吉良联盟,差点把北条氏政给气昏过去,被他这个联盟框进来的国人众也对这个只会喊口号没真本事的公方恨之入骨,原本是反吉良的也被他给逼的不反了。 这样一个奇葩简直是关东武家的猪队友,这次则是要引领吉良家走向胜利。吉良义时觉得打击关东就要抓住重点,无论是针对相模北条氏还是其他关东大名都不能明着冲他们去,选择足利藤政就是个非常好的目标,而对付足利藤政就从个人道德入手是打击的他最好办法。 早先足利藤政对吉良义时的先天敌视早就引起他的强烈不满,这个蠢材军政谋略可以用渣来形容,搞个反越后联盟还没成型就虎头蛇尾的结束,吉良义时是早就嫌弃他站着关东公方的位置尸位素餐,这次对付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虽然这么说也没有错,但那毕竟是古河公方,就这么杀死是不是有些……”近卫前久还是摇摇头,作为一个传统的公卿他是很不支持他的行为,只是碍于义兄弟兼姻亲关系不方便说下去而已。 吉良义时却没这么多顾虑,自那克劳迪娅对自己进行一场全方位的精神洗礼以后,已经完全不在乎逾越规矩的威胁,如果天下的武家大名都按规矩形式,他应该在京都老老实实的侍奉公方殿下,做一个太平名门整日骑马遛狗多自在,可天下真的就是一句按规矩办事那么简单吗?都按照规矩办事又何来的应仁之乱和明応政变。 “兄长是想差了,古河公方本是幕府的大敌,永享之乱足利持氏的残党余孽,今度由我义时手刃之便是为幕府完成多年未尽的理想,若不是考虑到暗杀掉那个废物会给上総足利家带来不名誉的指责,这废物早已经死掉几年了。”吉良义时对足利藤政的蔑视已经到赤裸裸的地步,言辞里完全看不起这个古河公方,甚至把他当作死人看待。 近卫前久这下算是明白他的杀意执着,足利藤政是必死无疑的,叹息道:“此事余就不多过问了……只是义时想过没有,关东失去公方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毕竟关东八国是武家的孕育之所,你这一杀可是会为天下增添几分新的动荡。” 吉良义时挑了挑眉毛,神色诡谲地说道:“这正是余要说的,古河公方家要绝嗣。但关东公方不会就此消失,余需要兄长为我上総足利家做一件大事,事成之日不但对余有好处,对关东武家乃至朝中公卿幕府贵胄都有好处。” 近卫前久身体不由自主的前倾,问询道:“什么大事?” “余要把这假足利变成真足利!上総足利家变成关东足利家,或者镰仓足利家。”吉良义时的目光炯炯有神,面带笑意仿佛是在诉说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 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轻而易举。但落入近卫前久的耳畔却不亚于洪钟大吕,震的他浑身颤抖以至于险些失色的跌倒,近卫前久大惊失色的望着他道:“你……你这是要……公方殿下是绝对不会同意的!绝对不会!” 吉良义时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忽地高声反驳道:“公方殿下一定会同意的,他也必须同意!余替幕府打下东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十几年里几次浴血奋战挽狂澜于既倒,若没有余亲近全力的支持,公方殿下或许还在坂本或是朽木谷里做一介御所样! 而今畿内大混乱一时半刻纠缠不清,唯有余在东国一路狂飙猛进取得一连串辉煌的战果,此时若剿灭古河御所夺取关东的掌控权,为何就不能做关东足利家!洛中合战里若没有我上総足利家的竭力扶持。公方殿下能坐稳二条御所吗?虽然这话有些过分,但余不认为自己做错什么,反倒是公方殿下用花瓶砸的那一下让余记忆深刻。每每回想起来还是感到额角一阵阵痛楚呢!” 近卫前久被他的发泄给镇住,结结巴巴的说道:“义时你……你竟然说出这样逾越的言辞!难道不怕余去公方殿下那里告你一状吗?” 吉良义时冲他微微一笑道:“兄长不会!我足利家同气连枝本为一体,余和公方殿下的结合实在太紧密了,上総足利家与足利将军家是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以兄长的睿智应当知道幕府表面太平只是假象,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把脆弱的幕府推向深渊,此时若是让余和公方殿下闹翻,对余固然是一次重创,对公方殿下只怕会是更大的打击。” “你这是在赌博!你要知道公方殿下的自尊心是很强大!”近卫前久气极而笑,拿起折扇敲着案几道:“你真是利令智昏,难道不知这抬家格意味着什么吗?在你面前的不是堂皇正道。而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地狱之路!” 吉良义时打开折扇依然如故地反诘道:“怎么会呢?就像兄长说的那样,余只需要抬家格,其他的一概不要!公方殿下不是要诞下嫡子了吗?余愿意再写一份誓书分别给予幕府,朝廷以及寄进石清水八幡宫、鹤冈八幡宫里,向八幡大菩萨下发下重誓,永世效忠公方殿下及其嫡子嫡孙一流。” “你这是玩文字陷阱!嫡子嫡孙如果不在呢?”近卫前久愤愤不平的说道:“你这么做会为天下英杰所声讨的!” 吉良义时叹息道:“诶!兄长这又是何苦呢!余又如何能保证身后事,须知能尽一世忠诚已经不易了!再说当年镰仓公方数次图谋幕府将军在前,又怎好苛求余保证子孙后代几百年忠诚不变呢?若那时足利将军家繁荣昌盛,我的子孙自然会忠谨奉公,若幕府衰败即便我的子孙不会取而代之,又怎能保证不会再涌现出细川政元、三好长庆之辈呢?” 近卫前久思索良久,长叹一声:“说的也是呀!到是余把你这抬家格的事情想的太复杂了,若幕府强盛一切都好说,若不强盛终究难保闹出明応政变,或者闹出堺公方与江州公方这等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丑事来!” 吉良义时又说道:“兄长应当清楚,我上総足利家就是公方殿下抬的家格,有这前车之鉴再抬一步又有何不可?左右不过是把苗字从吉良变成足利,从将军家的一门众转变为足利连枝众,我义时总不会干出今日改苗字,明日就揭起反旗的蠢事来!我上総足利家的名份是公方殿下给的,若是余胆敢犯上作乱做出大逆不道的蠢事,公方殿下只需一句话收回名份便可引的天下英杰同讨之。” 这番言辞有理有据让人无可辩驳,近卫前久左思右想觉得确实在理,幕府如今这形势的确离不开吉良义时的帮扶,再说上総足利家本就是足利家的有力一门众,在镰仓时代就为足利家立下无数战功,若非后来在观応扰乱中站错队伍,三管领家说不定就要挤走一个和斯波家争夺笔头家老的位置了。 论血缘亲近关系虽不如足利连枝众,可作为一门众的重要性以及三百年来对足利家的影响力实在不可小觑,而今的家督吉良义时又屡为幕府立下奇功,受到别格待遇成为新的连枝众,只是他这个连枝众是不完全形态,只给个名份却无法掩盖他的苗字不是足利的尴尬窘境。 第492章虎父囚虎子 对吉良义时来说最尴尬的事情就是他这个假足利当的很难受,无论对外的声明里多少次使用上総足利家的名号,世人依然称它为吉良家,反吉良联盟更凸显出上総足利家不上不下的尴尬处境,或许这就是当初足利义辉玩的小把戏,故意使吉良义时吞下丢过来的饵食,迫使他陷入欲进不得欲退不能的尴尬局面。 摘清他的嫌疑再看吉良义时就觉得他确实挺难的,这些年能走到这一步也多亏他的能力出色手腕过人,生生从越后一个偏远领国打下近五国的巨大领地,这其中要说朝廷和幕府占据多大的功劳还真有点高看它们,吉良义时能走到这一步靠的是辛勤的付出和无数汗水,古河公方家绝嗣以后请求一个正经的名份也情有可原。 “说的有理,此事就交给余去办好了!”近卫前久站起来对他说道:“事不宜迟,余立刻就启程,争取在夏天来临之前为你疏通完毕,届时再为你在镰仓举行登基典礼吧!” 近卫前久也很着急,生怕事情谈不好耽误他的大事,第二天一大早就乘坐吉良家的快船返回京都,吉良义时对这位义兄的热心肠非常感激,更可以确认他对幕府的强盛前后奔走完全是无私的付出,指责他的时候没有考虑过义兄弟和姻亲的关系,这份秉公之心实在难得很。 吉良义时目送他离去,望着碧蓝的海水延伸到天际有些出神,许久才低声说道:“抱歉了,兄长!余虽然没有对你撒谎。但还是隐瞒了一些事实……征夷大将军是余势在必得的,谁也不能阻止余获得他!谁也不能!” 二月初三,望月吉野为吉良义时诞下一个儿子,这也是永禄四年上総足利家的第一件大喜事,被吉良义时视作是开年的好兆头,为此他给这个小儿子起幼名为吉千代,象征给他和家族带来吉运之意。趁着冰雪消融的最后几天功夫,陪着几位夫人过些安静的日子。 直到二月十二日前方传来情报,上杉辉虎自平井城出阵的消息,才使他脱离温柔乡点集五千军势宣布出征关东,临走前吉良义时还对领内诸国布置加速开垦新田的命令。长尾政景与长尾景信依然担任留守役,这次还增加一个新面孔长尾义景。 这五千军势没有选择耗时耗力的三国峠,而是改行上杉辉虎走过的信浓街道,经过北信浓相对平坦宽阔的街道进入佐久郡,而后转向西上野来到平井城坐镇,这次讨伐关东的军事行动还特地从越后调集数十万石粮草云集上野国。整个平井城四面八方像个大兵站,到处都是民夫和士兵维持着秩序。 上杉辉虎带着四万五千军势出动,并没有把上野军团一起带走。长野业正、上泉秀纲、沼田顕泰等上野家臣带着一万五千军势镇守上野的咽喉腹地,确保粮道和粮草供给的安全,而此时加上吉良军的五千本阵,上野国又拥有两万军势。 看到仿佛无穷无尽的吉良军。即使信心强大的风魔忍者也忍不住退却,他们根本无法靠近吉良军的大营五百米内,因为大营附近的吉良忍者简直可以用密集来形容,吉良义时就是个偷袭高手,自然对偷袭之类的行为防范最深。 风魔小太郎眼见事不可为立刻带着风魔忍者撤退,对他来说探听到吉良军的军势数量已经玩全程基本任务,再探听下去不但要损失人手还有可能提高吉良家的警惕性。已经可以确定吉良军的强势无法阻挡,就更没必要去打草惊蛇送人命。 吉良军这次关东讨伐用的名义只有两个,一个就是对为非作歹胆敢勾结残害幕府祸乱京都的三好家的足利藤政予以严厉的惩罚,另一个就是为上杉辉虎举行关东管领就任典礼,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两条其实就是一条,这是要打击相模北条氏。 北条氏政这下可急的直上火,连忙通知武田信玄与今川氏真请求三国同盟的支援,同时联络足利藤政以及各路关东盟友请求他们出兵一道对抗野蛮的吉良军,可关东的武士又有几家愿意站在他的一边去对抗强大的吉良军呢? 一个都没有,包括昔日铁杆千叶胤富以及拿了北条家不少好处的小田氏治在内,所有关东武家都当是没看到他的求救信,有些国人领主敷衍几句打发走北条家的使者,一边烧信一边还在心里暗骂:“这简直是在开玩笑,让我们去碰那六万虎贲的吉良军?我们和他又没有仇,谁去碰才是傻!” 事实证明包括精神略不正常的小田氏治也表现出足够的智商,这个时候不会有人站出来支持北条家,包括北条家的真正铁杆盟友甲相骏三国同盟也是如此,不过这两家拒绝的时候还不忘给出个理由,总比那些吃干抹净没良心的关东国人强一些。 今川氏真是真想帮自己的岳父和大舅哥,可无奈的是自从他下令弄死三河国人众露在骏河的人质以后,今川家陷入一场空前的大混乱之中,杀上瘾的今川氏真又把远江国人拉出来调打,结果一不小心听信小野道好的谗言,把远江井伊谷的领主井伊直亲给处决掉。 事今川氏真呢他才想起这个井伊直亲似乎是井伊直虎的亲戚,自己不知不觉把井伊家又给废掉一遍简直后悔的要死,思前想后他觉得这都是奸臣小野道好的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手把献上谗言的小野道好给弄死,然后把脏水破给这个倒霉鬼,说是他毒杀的井伊直亲。 可无论他怎么玩都无法掩盖今川家被他玩崩盘的结果,就这个时候三河的松平家康成功的夺取东条城把吉良义安撵到西条城里龟缩不出,同时成功的调略东三河国人加入他的配下,并借着今川氏真自己玩自己的空档把触角延伸到远江国中。这也就意味着“远江総剧”的大戏正式开锣。 松平家康从织田信长那里得到清州同盟的政治保证,而后把所有的力量投入到统一三河的战争之中,目前对远江的影响还只能算一部分不算太大,真正对远江和骏河产生巨大压力的其实是缩在甲斐的武田信玄。 武田信玄和他的儿子武田义信闹的很僵,原因就在于家政的方向上产生严重的对立,武田义信是今川义元的女婿今川氏真的妹夫,本身就是武田家中亲今川的首领。对他父亲对今川家的“好意帮助”十分的不满,他认为三国同盟是牢不可破的联盟,不应该对自己的盟友多家干涉。 但是他这次的行为不但触怒武田信玄,还把早已躁动不安的谱代家臣团给彻底激怒,谱代家臣们团结在一起求告到武田信玄处。希望对武田义信进行说服教育使他尽快改变思维,武田家不扩张就只有死路一条。 武田信玄明白谱代家臣团的求告并不简单,这既可以看作是恳求也可以看作是威胁,或许这次是求下次可能就是刀兵相见,当你看到他们愤怒的表情时已经说明双方的矛盾发展到不可调和的地步,而从目前来看谱代家臣团的愤怒差不多要积蓄到临界点上。 作为家督他并没有当场作出表态。依然保持着家督的威严以及讳莫如深的态度,待谱代家臣们走的一干二净才独自叹息道:“你们说的不错,我武田家需要尽快的行动起来。窝在甲斐只会让我武田家陷入衰落和动荡,唯有走出甲斐才能看到希望,本家决定趁着北条家被吉良军大举进攻的时机出阵骏河,只是这样一来就要牺牲掉太郎了!” 武田信玄已经下定决心要对自己的嫡子动手。就在上杉辉虎出阵武藏国的空档对武田义信突然下手,他用一个看似荒诞的罪名“勾结今川氏图谋流放家督”,就把自己的嫡子送进东光寺内软禁起来,武田义信的郎党也被一并捕捉杀的杀流放的流放,竟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把亲武田义信的一党连根拔除。 这其中有谱代家臣团的鼎力支持和积极配合,因为他们知道武田信玄这是要出兵骏河的节奏,这也是他们热切盼望已久的事情。不扩张大家还要继续窝在山里过苦日子,这对见识过山外花花世界的甲斐武士来说是残忍的,比起少主的冤枉与否还是自己的利益更重要。 武田信玄紧急从诹访郡将诹访四郎胜赖调回来,并改名为武田胜赖作为家督继承人培养,武田信繁也随之从诹访郡赶回来请求武田信玄放过太郎义信,嫡子用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抓起来软禁是很没有道理的,武田信繁根本不相信他的侄子会干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兄长请听我一言!”武田信繁恳求道:“太郎是个好孩子,他绝对不会背叛兄长背叛武田家,臣下以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请兄长给太郎一个解释的机会。” “本家也知道太郎可能是被冤枉的,可是谱代家臣团联手检举太郎谋反,证据确凿让本家这个家督也是无可奈何的呀!”武田信玄只能敷衍道:“信繁放心,太郎是本家的嫡子一定不会让他受到委屈的!正好本家有个计划要和你参详一下……” 武田信繁当然不会相信武田信玄的话,可是他在东光寺外就被把守森严的武士给拦住,堂堂有力一门众竟然连武田义信的面都见不到,这几天里在踯躅崎馆奔走呼吁连个愿意说话的人都没有他的心就凉了一半,明摆着这是家督与谱代的有一次合谋出卖,只不过把出卖的人从他的父亲武田信虎变成他的侄子武田义信。 武田信繁向来以忠义无双闻名于世,可面对兄长又一次背叛却无能为力,如果说上次背叛武田信虎他还参与其中的话,这次的背叛他就只是作为一个局外人旁观变局,武田家在一次又一次背叛中不知不觉降低自己的底线,武田信繁甚至有种错觉,或许他的兄长早晚有一天会被出卖。 救不了侄子也不敢去救侄子,武田信繁的沮丧心情溢于言表,身为谱代一门众所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刚才砸提议释放武田义信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兄长的眼神带着深深的忌惮,统兵在外屡次阻挡真田幸隆的名声已经使他在家中拥有不小的威望,兄弟之间的感情本就疏淡的很,因为权力和威望的原因更让这两兄弟的关系越发显得微妙起来。 武田信玄顺势就向他介绍正在完善的入侵骏河的计划,并有意让他担任先手大将统兵五千征讨骏河,武田信繁对这种变向的军权剥夺完全没有抵抗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场信春与曾根昌世肢解他配下的这支百战军势,留给他的只有武川众的原班人马以及部分从信浓逃难而来的国人军。 就在北条氏政发出求援要请的时候,武田信玄也顺势恢复相模北条氏,告知其揭发今川家与其嫡子密谋武田家的事件,决心对昏庸无道的今川氏真进行讨伐。并邀请北条家趁此机会与他一道会猎于骏河国共分骏河今川氏。 北条氏政收到武田信玄的亲笔文书的时候差点气昏过去,他敢向神佛发誓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家督,竟然明目张胆的对另一个铁杆盟友动手,还能腆着脸对他们家发出共分骏河国的提议,这简直是红果果的践踏甲相骏三国同盟的神圣契约,更是对渊源深刻的姻亲骏河今川氏的公然挑衅。这是在打相模北条氏的脸,北条氏政的脸被这一纸文书给抽的血肉模糊。 隐居在小田原城不问世事的北条氏康也被气的不轻,他早就察觉武田家有些不稳的状况。只是一直觉得自己的宝贝女婿今川氏真能顶住压力,再加上北条家的威慑力足以听过今川家暂时的危机,可是他没料到吉良义时竟冲着他北条家要下手,前后六万五千大军云集关东还怎么得了。 北条家的谱代家臣团本就人心惶惶。听到武田信玄竟然趁着北条家危难之际,竟然背信弃义对盟友今川家下手就越发的惊慌失措,伊豆十四家的地盘就在骏河东侧只有咫尺距离,在武田信玄宣布进兵骏河以后就引起伊豆众的群体骚动。 北条氏繁义愤填膺着说道:“武田信玄狼子野心!这几年定是早已觊觎今川家领地,此次趁着吉良家的大军南下关东夺取骏河国,我北条家绝对不能放过武田信玄啊!” “不能放过武田家的恶贼!让他们对骏河下手就意味着甲相骏三国同盟彻底崩溃,武田家从骏河补充失血会对我北条家的边境安全产生极大的威胁。”老迈的松田盛秀说道:“再苦再难也要出兵力挺今川家啊!” “可眼下的局势对我等极为不利。上杉弹正带着四万五千大军进入御嶽城,其南侵之势已是昭然若揭,我们该怎么抵挡两边的大混乱呢?”大道寺政繁忧心忡忡的说道:“吉良家来势汹汹其意不言自明,关东的盟友装聋作哑使我北条家陷入空前的被动之中呀!” 大道寺政繁的意思很简单,此时正值相模北条氏陷入空前大危机的时刻,贸然援助骏河很可能陷入深不见的泥沼中,在骏河与武田家开战绝对不是个好选择,且不说北条家的所有利益都在关东,骏河对他们来说打下来是个麻烦,打不下来还要面临伊豆直接受到武田家军事威胁的危机。 更重要的是北条家的主力现如今是片刻不敢轻动,生怕神出鬼没的吉良军不知从什么刁钻角度杀到他们的面前,此时援助今川家怎么看都是一件得不偿失的行为,身为家督应当把大局放在武藏国的吉良入侵军身上。 北条氏政的脸色十分难看,家督和谱代家臣的立场以及出发点是完全不同的,他也得承认大道寺政繁说的非常有道理,但是政治这种东西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利益考量,需要考虑的还有名誉士气信望等各方各面的影响力变化。 在他看来脸面甚至比利益更加重要,武田家胆敢厚颜无耻的邀请他一起共同会猎于骏河,这就等于揪着北条家的脸朝墙上碾,比打脸更过分的事情大概就是这个程度,如果北条家选择捏鼻子认怂,北条氏政这个家督以后还那什么让如此多的谱代外样感到心服。 身为家督最重要的是个人威望和家臣的信服度,威望崇高的家督可以乾纲独断且依然能人家臣感到信服,威望不够的家督被谱代外样联手压制、傀儡、流放甚至暗杀的也是比比皆是,远的说有镰仓幕府源赖家、源実朝两个悲剧,近的有足利义教、足利义材、足利义晴等诸多悲剧。 将军家尚且保不住被家臣傀儡流放杀害,就更不用说这些低层次的大名国人屡次败死在家中的动乱里,而北条家引以为荣的无非是相模伊豆的家臣团结,以及甲相骏三国同盟堪比各类盟约的模范带头作用。 当甲相骏三国同盟面临破盟的危机,北条氏政连自己的妹夫兼姻亲表兄弟的今川氏真都保不住,被人家当着面强行肢解自己的盟友实在太丢脸,隐居的北条氏康列席评定会并发言:“必须警告武田大膳殿不得轻举妄动,就请伊豆众出兵三千前往河东郡援助今川家吧!江雪斋殿就去骏府走一遭与今川刑部殿沟通相关援助事宜。” 板部冈江雪斋起身应诺,北条家的谱代家臣团也被老家督的提议所影响陷入短暂的思考,在座的不少谱代家臣很快推敲出其中的关窍,大和晴统若有所思道:“大敌当前,屋形样命令伊豆众前去援救今川刑部殿,其意难道是……” 第493章奇袭田波目 大和晴统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让许多谱代家臣反应过来,北条氏康作出这个选择的意义远比想象中的要复杂,其最浅显的一条伊豆众出兵三千占据国中总兵力的一半左右,只要武田家与吉良家不打算入侵伊豆,剩下的三千人足以防卫伊豆国的安全。 其次略深一些的是告诉谱代家臣不要钻牛角尖,多这三千人不见得能守住气势汹汹的吉良军,少这三千人也不见得就顶不住越后的全力侵攻,能否抵御入侵关键在于家督总揽大局的把握能力以及谱代家臣团的执行力度,而不是这区区三千国人联军。 在北条氏康的调动下,北条家这台战争机器迅速运转起来,伊豆国人军三千军势没过几天就起程进入骏河国河东郡,此地就是十年几前河东一乱的事发点,时隔多年再次以另一种方式进入骏河国,不知北条军此刻的想法会是怎样。 当北条军出兵干涉骏河国的消息传来,武藏国御嶽城内上杉辉虎立刻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立刻召开军议,作为本次讨伐军的总大将他也肩负着军代的责任,吉良义时这个家督摆明要坐镇后方替他压阵,上杉辉虎也就毫不犹豫的利用总大将的权力宣布出阵。 四万五千大军化作一条黑色长龙,又仿佛一群脱缰的野马狂飙而出,当天上午镇守钵形城的北条纲成就陆续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急报,偏偏地黄八幡镇守的钵形城丝毫没有动静,派出去的几拨探马使番就仿佛一枚石子投入大海里渺无踪影。 “叔叔!我们该怎么办!”北条氏邦焦急的走来走去,从上午收到一连串不利的情报开始,他已经在这里绕圈圈快两个时辰。身为这支八千人守军的副将,钵形城对他的重要意义不亚于人生的初阵,守住此地即可荣升钵形城城主,守不住他就得滚回小田原城继续做公子哥。 年轻的北条氏邦是北条氏康的四儿子,正巧与吉良义时同为二十一岁的青年。比起深沉老辣仿佛妖孽般强大的吉良义时,他的急躁性子和手忙脚乱的表现,到更加符合这个年龄层次的年轻武士,他的紧张情绪恰好对应城内的乱象,八千守军完全不知武藏国如今的形势变化陷入混乱。 北条纲成到底是位久经考验的沙场大将,略作沉吟便说道:“好高明的手段。利用强大的军势实力清空钵形城四周的支城,让钵形城里的八千守军得不到一丝情报,彻底变成一个聋子瞎子迫使我等龟缩在钵形城里等死,这就是上杉弹正的军略,真田弹正的智谋吗?果然可怕啊!” 北条氏邦终究没有北条纲成这么沉得住气,焦急地强调道:“叔叔!这不是感叹军略谋略的时候呀!我们该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军心要动摇的!” 北条氏邦一点都不蠢。或者说这个时代虎父犬子的例子实在太少,即使北条氏康的几个儿子普遍不如其父的能力,但作为一个从小在军旅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年轻武士,他还是十分清楚军心对一支军队的重要性,军心不稳贸然出战则必败无疑。 北条纲成言道:“没有办法,只有等,等到局势起新的变化为止。” “等?这么等下去会对士气造成挫伤的!” “等!一直等下去!敌方主力动向不明。无论我们怎么动都是错误的选择而且做的越多错的越多,一动不如一静,等吧!”北条纲成三言两语把侄子打发下去,北条氏邦眼看没办法只有怏怏而退。 表面上北条纲成风轻云淡毫不紧张,实际他心里比北条氏邦还要着急,只是他比年轻的侄子眼前的局势是再急也没有用的,上杉辉虎打定主意要用这个兵力上的优势设下一个陷阱,等的就是钵形城内的守军率先动起来,他可以确信只要自己一动必然会引来一连串打击。 北条纲成长叹一声,无力的说道:“可不动又能怎样呢?” 相隔不远的杉山城里。上杉辉虎眺望着安静的钵形城说道:“北条上総介还是忍下来了,可是缩在钵形城里又能怎样呢?放着八千军势不敢动弹正是给我军进军的机会,这一策北条上総介是用错了!若换做我辉虎统兵,定然拍马出阵迎击来犯之敌也!” “弹正殿骁勇善战名震关东,北条上総殿虽是一位勇将。可军略方面还是差出弹正殿许多的。”真田幸隆笑着说道:“钵形城不动对我军来说正是件好事,不如趁此机会横扫北武藏,迫使北条上総介领兵出战,只要他一动就有办法破之。” “噢?真田弹正殿又有什么新想法吗?”上杉辉虎想了会儿说道:“围点打援还是调虎离山?” 真田幸隆说道:“调虎离山吧!只有这一策才是对付北条军的上策,尤其是北条军的主力不敢出来迎击的时刻,只要吃下这队军势就将迫使北条军放弃武藏国,所以此战必须要打出一场大胜仗,剩下的就拜托弹正殿了。” 当天傍晚上杉辉虎率领五千军势突袭小仓城,转而又在第二天围住松山城,垪和氏続率领的三千松山众谨守松山城并连夜向几个方向求援,接着吉良军的其余军势分成数股四处攻略,一时间忍城、川越城都受到吉良军的突袭。 整个北武藏顷刻之间陷入一场兵火的席卷之中,刚返回川越城镇守的大道寺政繁急忙写信向小田原和钵形城求援,小田原那边好歹还有个回音安抚他坚守城池,并告诉他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弃城而退,那意思大概是在暗示他万不得已就逃了吧。 连北条氏政这个家督都没有信心,就更不用说身处一线的守将和守军,随着吉良军的入侵行动被拖在北武藏,许多北条武士又燃起斗志在慌乱的围困中北条家的武士凭借顽强的毅力坚持下来,他们没有放弃希望依然期待着吉良军退却的那一刻。 坐镇平井城的吉良义时对送来的最新情报只是轻轻一笑。暗自笑道:“北条军大概以为自己可以坚守下去,却不知道余和历史上那位关东管领截然不同,不会放任你们守住城不撤退,不打下武藏国又怎么建立关东的威权。” 他还记得也是永禄四年(1561年),另一个时空里那支越后军八千虎贲。就在上杉辉虎的带领下急匆匆的杀入关东,发觉兵力不足只得以关东管领的名义召集关东国人联军共同攻击小田原城,他的选择是放弃武藏国、相模国内死守的北条军而把重点放在小田原城,期待攻陷小田原就可以结束相模北条氏的短暂生命。 可惜的是历史上那个理想主义者在小田原城下迎来一场没有结果的围城,关东国人众的混乱和别有用心注定他只能收获一场失败,武藏国与相模国内各地把守的北条军便是北条家翻盘的最大基石。果然没用多久他就只得怏怏而退。 背景不一样情势自然也不一样,吉良义时不怕北条氏的铁桶阵战术,他有信心在北条家的铁桶阵里凿开一条缝隙,撕裂他们引以为荣的防御体系,他相信在不可逆的大势所趋下,北条氏康一定会收获他精心定制的失败苦果。 事实证明吉良义时的判断没有错。在为期半个月的狂飙猛进里,忍城城主成田长泰率先降服拉起武藏国带路党的反叛浪潮,接着是原松山城城主上田朝直发动叛乱突然开城,垪和氏続惊讶的发现松山众之内竟有大半人马站在上田朝直一边,这些叛党差点把垪和氏続给活捉住,他只得缩回本丸做殊死抵抗。 眼看城外的吉良军汇合松山众的叛党杀入城内,这个垪和氏続当城主的治政本领不怎么样。但是为自己安排的逃跑路线却是一等一的厉害,早两年高山合战里发觉北条家不是吉良家对手以后,他就在松山城里偷偷摸摸的修建出一条密道以方便大军围困时逃跑,垪和氏続知道大势已去便带着亲眷和少量亲信从密道里逃出去。 他这一跑就把本丸里负隅顽抗的松山众推向悬崖边上,这些倒霉的武士有几个站在前面反应慢一些的被当场格杀,缩在后面的一看情形不对找不到城主就赶忙投降,吉良军以微小的损失轻易拿下这座北武藏的重镇,预示着这场战争的走向开始朝北条家不利的一面倒去。 随着吉良军用一连串的军事胜利,成功打破北条军坚持到底负隅顽抗的妄想,钵形城内的北条纲成就陷入矛盾之中。接连传来的求援信和使番带来的各种坏消息让钵形城内的守军越发的焦躁混乱,城内时不时爆发口角和斗殴事件,意味着武士们陷入紧张焦虑和愤怒的躁动中,即使以他的崇高威望也有些压不住局面。 北条氏邦焦急的说道:“叔叔!侄儿求您立刻出兵吧!一旦川越城失守那就是半个武藏已经落入吉良军的手里,再这么守下去军心就溃散了!吉良军的主力都在围攻川越城。我们此时行动正是最佳时机呀!” 北条纲成长叹道:“是呀!是时候该动一动了!再不动可能就真没机会了,只是这样一来钵形城肯定会失守……传令大军准备明天开拔,军粮一粒也不要留下来!还有安抚好町民万万不可抢夺町民的财产,我们终究还是要回来的!” 望着北条氏邦兴匆匆离去的背影,北条纲成只能无奈的准备大军撤退,他的本意还是想再等一等看看情况摸清吉良军的主力行动规律再行动,可眼下的局势完全不给他任何机会,且不说行踪不定的上杉辉虎不知身在何方,就单说那距离不远的上野国平井城里两万大军就足以让他寝食难安。 平井城距离御嶽城只有半日的路程,而御嶽城到松山城也不用一天的路程,坐镇平井城的吉良义时只要一个动作就可以在短短的不到两天时间来到钵形城下,速度快不是问题,问题是没有情报支持不知道吉良军会不会动,什么时候动又该怎么办呢? 用吉良义时的话来说这就一场典型的信息不对称战争,打的就是吉良军在各种优势前提下形成的情报上完全碾压的状态。一如北条纲成这样的勇将依仗坚城都没信心坚持下去,足可见双方的差距之大让北条家感到绝望。 北条纲成的离奇出阵很快引起吉良忍者的高度注意,在这支北条军诡异行动发生之后没多久,在太平山小仓城上的上杉辉虎就收到准确情报,早以准备已久的五千军势就等在北条军南下的必经之路上伏击他。 只是他没有料到北条纲成的警觉性那么强。竟然选择从太平山的西面仙元山一侧的小路偷偷绕过去,这条山路年久失修随着春暖花开土地解冻也变的十分泥泞,寻常是不会作为行军的道路使用的,可北条纲成就真的用上这条毫不起眼的山路,若不是吊在后面的吉良忍者及时传递情报,还真的就把埋伏在太平山上的吉良军给骗过去。 上杉辉虎收到情报及时做出调整。自太平山向南急行军赶在北条纲城的军势赶往田波目城之前,赶到在田波目城外延命寺驻扎,他依照自己与真田幸隆商量的计策,派出几十名骑马武士化妆成使番前往田波目城请求援兵,田波目城城主宿谷本重被诓骗出来一网成擒。 田波目城只在片刻之间成为吉良军的新一座城池,田波目城城主宿谷本重及其郎党被关在城外的岩口神社内。城内只留下五百吉良军化妆成北条军照常驻守,上杉辉虎率领剩下的四千五百吉良军依然坐镇延命寺以逸待劳。 当天下午北条纲成带着又累又饿的北条军来到田波目城投宿,北条纲成看见宿谷重利有些不自然的迎接大军感觉很奇怪,就问了句:“咦?怎么没看到宿谷右兵卫殿?自从年初一别甚是想念呀!” “这个……家兄身体不舒服在城内养病,着在下来迎接上総介殿。”宿谷重利磕磕巴巴的说道:“请上総介殿与安房守殿到城内休息,在下已经为两位准备好汤浴还有酒宴,马上就可以召开了。” 北条氏邦骑着战马颠簸一整天。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喜出望外“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咱们赶快进去吧!我现在浑身酸软只想大吃一顿再沐浴一下睡个好觉呀!” “是呀!我等连午餐都没来得及吃,现在可都已经饥肠辘辘的了!”北条军的武士们也放松下来低声说笑着,没过一会儿就在宿谷重利的带领下进入田波目城,在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放松下来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这个常情却十分的危险。 可北条纲成却始终站在原地不动,他皱眉凝思片刻忽然说道:“等等!好像有些不对劲!宿谷殿是怎么知晓我军行进到此地,又是怎么会提前准备好汤浴和酒宴的?我可并没有派出使番联系你们,你们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糟糕!我说漏嘴了!”宿谷重利暗骂自己愚蠢,再回过头来就看到城内扮作北条军模样的吉良军武士突然抽出太刀朝身旁的北条军砍去,长尾景亲大吼一声:“发信号!立刻动手!” “杀!”短促的一个字暴露吉良军的身份。吉良家的武士立刻扯掉身上的青色伪装,露出黑色的甲叶和白色的足利二引两家纹,被愚弄的北条氏邦感到极大的羞辱和愤怒,抽出太刀怒喝一声:“吉良家的恶贼受死!” 北条纲成暗骂自己实在太不小心,竟然忘记吉良家最擅长使用诈术阴谋。一边指挥着城内的军势组织起反击,一边强令堵在城外的北条军立刻爬城,这个时候如果被堵在田波目城外没有依仗,这一夜可就真的是必死无疑的了。 突然城头一声爆竹炸响,下一刻大手门外两侧树林里的吉良军突然杀出来,北条纲成面色大变立刻喝令城外的北条军调转方向迎击敌人,可这一耽误整个队形就变的七零八落乱做一团,北条纲成急的心里冒火却毫无办法。 这个时候士气上的差距就凸显出来,吉良军以逸待劳饱食待战使得士气饱满战斗意志强烈,而北条军拖着小驮荷队跑不快又在山间跋涉一整天,担惊受怕着又累又饿连基本战力的六成都发挥不出来,阵形不齐士气不高又累又饿的北条军完全没有信心抵抗吉良军的进攻。 荒川又四郎扯着他的缰绳,瞪大眼睛大喊道:“大将快逃吧!逃回小田原搬来救兵为我们报仇!” “逃?本将往那里逃?氏邦还陷在城里逃不出来,我纲成身负主公重托照顾他,如果氏邦有个闪失本讲又有何脸面逃回小田原城呢?”北条纲成喟然长叹道:“看来今天就是我纲成的最期之日了!” 第494章武藏大崩溃 明知必败无疑仍然坚持战斗,这是身为武士的基本武士道德,北条纲成努力的率领军势朝大手门方向退却,企图用本阵的突击力量把北条氏邦给救出来,忠勇的北条武士死死的抵挡着吉良军的猛攻,为北条氏邦争取更多的时间。 为营救深陷重围之中的北条氏邦,北条纲成把手下大将横井越前守派出去,这位老将的年纪比北条纲成还大一些,年轻时跟随北条氏纲征战关东凭借一手左右开弓百发百中的箭术,生生打出个关东八州无双强弓的名号。 即使这位老将如今已经拉不开强弓,只能依靠丰富的战斗经验和准确的半段击杀大意的武士,但是他那一手准头很厉害的弓术依然是个不小的威胁,横井越前守的别动队还没杀进城内就收到一个糟糕的消息,北条氏邦竟然被吉良军的一众武士生擒住,这个消息对北条军来说是个意料之外的重大打击。 说到底还是北条氏邦太年轻太冲动,竟会在田波目城大手门内并不开阔的地形里举着太刀乱劈砍,他就不明白人挤人的狭小空间里举着太刀砍杀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不但能威胁到敌人同样也可以威胁到自己,北条氏邦就现场示范一次威胁自己的标准结局。 北条氏邦仗着年轻力壮骁勇无畏的气势,举着太刀连砍七八个吉良军的士卒并成功的误伤几个属下武士,又磕磕绊绊挡住几次堪称致命的攒刺把锋利的太刀砍卷刃,吉良家的众多武士就趁着他丢弃太刀抽出肋差的功夫一拥而上将他给擒拿住。 失去北条氏邦就等于失去逃跑的机会。北条纲成得知北条氏邦被生擒的消息。二话不说就带着数十骑黄备之中的勇猛武士对这支吉良军的本阵发起决死突击。北条纲成冲着身后的士卒大吼道:“诸将听我将令!在我死后立即投降不得反抗!违令者杀!” “大将!”没追赶上步伐的步战武士跪在地上哀恸道:“大将若战死,我等一定会追随大将去那黄泉比良坂!” 一将哀恸众将齐哭,短短的片刻之间田波目城外几千北条军,随之丢掉武器跪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也不管身旁有没有吉良军的动静就嚎啕大哭,他们哭的不仅仅是统御五色备的大将北条纲成,更是在哭对他们施以恩义的相模北条氏。 “这就是人心的力量!义时说的不错!这北条家决然不简单,让他们成了气候对我上総足利家是个巨大的威胁呀!”看到几千人为几十骑猛士送行。上杉辉虎也为之动容:“传我将令,不惜一切代价活捉北条上総介!” 数百骑兵领命而出,他们拎着备用的套马索直朝北条军的数十骑马武士冲过去,在即将接战的前一瞬调转方向顺势跑出套马索,北条军的骑马武士慌忙举起太刀乱砍,可惜的是套马索实在太多,没几下就把他们的太刀也给套走,失去武器的骑马武士毫无悬念的被套住拽下马重重摔倒。 北条纲成眼看着身边的勇士一个个被套马索拽下马来,心中的愤怒之情溢于言表,大喝一声:“吉良家的卑鄙之徒。连给予武士体面死去的机会都不给,你们愧对身为武士的尊严!你们这群可耻的武士。可敢与我纲成一骑讨!” “我喜欢一骑讨,让我朝信去吧!必定把他给生擒下来!”斋藤朝信连话都没说完就一马当先的冲出去,举着精钢铸造的大身枪喝道:“我斋藤下野守来也!早闻你地黄八幡的威名,就在此与我一战吧!” 北条纲成大笑道:“正合吾意!临死前斩杀鬼斋藤也算对得起我纲成的一世威名了!” 在源平时代一骑讨期间是一件十分光荣的事情,在一骑讨期间严禁任何人施加干扰和影响,只是随着时代的变迁到镰仓后期一骑讨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进入战国时代一骑讨通常只是在特殊场合才会出现。 比如这次北条纲成大战斋藤朝信的一骑讨,所用的武器不在是镰仓时代的竹弓而是他们手中的利器大身枪,当两人策马疾驰两枪碰撞擦起一道火花,战马逐渐卸下冲击力调转马头再来第二回合,每一个回合的碰撞都是在斗智斗勇,稍有不慎一方就有可能被一枪刺死。 即使强如斋藤朝信也不敢在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面前托大,他有把握无伤刺死北条纲成却没把握无伤生擒他,这世上能在一骑讨之中生擒北条纲成的人还不存在,无论是斋藤朝信亦或是泷川时益都不能做到。 两人僵持不下三十回合,以逸待劳又饱食一顿的斋藤朝信到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从上午对到这傍晚都没吃一粒米饭的北条纲成有些支撑不住,才三十回合就已经汗流浃背右手传来的一阵阵麻痹感觉提醒他,自己马上就要到达极限了。 北条纲成忽然大笑道:“最后一回合定胜负如何!” 斋藤朝信用余光瞥见上野家成冲他竖起大拇指,就高声回应道:“正有此意!” 两人再次策马冲锋,北条纲成握着大身枪的胳膊轻轻颤抖着,心中苦涩的一笑知道自己还是没有坚持到最后,轻轻垂下枪刃放缓战马行进的速度,不用亲近他的人也知道北条纲成这是要放弃抵抗自杀的念头。 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身后喊道:“叔叔!” “氏邦?”北条纲成一愣神刚想回头就看到斋藤朝信的大身枪冲他劈砍而来,他下意识的抬起大身枪抵挡被瞬间的巨力压来将长枪给弹飞,北条纲成叹道:“氏邦还活着没有被杀死,即使死掉也可以安心了!” 就在北条纲成准备闭目等死的时候,斋藤朝信却收枪而立大笑道:“安房守殿安然无恙,上総介殿也就不必死了!上総介殿为何还不速速下马受降。以保住这七千北条军的性命?” 北条氏邦被五花大绑捆住坐在马上。只能焦急的探着脑袋大叫道:“叔叔!你不能死啊!你死了父亲大人和兄长会伤心的!” “原来你们的打算是要生擒我呀!”北条纲成沉默片刻。整个人仿佛突然苍老许多:“我……愿降!” 北条纲成战败被俘是影响武藏进程的一件大事,往小里说那是北武藏唯一拥有反抗力量的八千精锐被击溃俘虏,往大里说这就是武藏国最强的军事集团就此消失,对北条家尤其是武藏国中的北条家武士是个莫大的打击。 但是在此之前,上杉辉虎决心先将这个消息掩藏起来,凭借着多年统兵的经验他很快发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于是做出一个事前没有想过的军事冒险,派出数路侦骑化妆成北条家的使番求救。企图用引蛇出洞的计策把武藏国中的剩余几路北条军击败。 他这个大胆的冒险完全出乎北条家的预料,泷山城的北条氏照与岩槻城的北条氏规完全不知是诈,急忙带着本阵军势赶往田波目城求援北条纲成与北条氏邦,这么贸然的出兵自然遭到四散包围北武藏的吉良军阻击。 北条氏照不过是个二十二岁的小青年,更年轻的北条氏规还是个十七岁的半大小子,看到杀气腾腾的柿崎景家与斋藤朝信就吓的两腿发软,身边的谱代家臣为了给两个小子争取逃跑的时间主动去挡刀,面对这两个越后无双大将的正面突击,确实不是两个毛头小伙能抵挡的,他们只有逃命一条路可以选。 几十个勇猛的北条武士才让北条家从重重包围中杀出来。再折回头发现自家的居城早已变成吉良家的领地,留守的谱代家臣不是被杀就是主动降服成为吉良家的带路党。才几天的功夫就是风云突变,武藏国再也没有两人的立足之地。 一场大败把两个年轻人的野心浇灭,什么建功立业什么威震关东全部变成奢望,正在犹豫是否要撤回小田原的时候,北条氏照与北条氏规两兄弟在逃难的图综合那个半道相遇,兄弟俩看着彼此狼狈颓废的样子真是默默含着连眼泪抱头痛哭起来。 两郡立刻汇成一股六千军势努力向川越城靠拢,但是吉良军的反应速度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在川越城附近设置匆匆阻碍让两人这六千军势完全不敢靠近,幸好大道寺政繁也不是个不通军略的蠢蛋,竟硬生生的带着两千残军冲出吉良军的包围圈。 大道寺政繁见到北条两兄弟的时候十分难看,不但没有感到庆幸反而捶胸顿足的哀叹武藏国就此休矣,两兄弟相顾无言只能哀叹时局败坏竟已至此,大道寺政繁也没有闲工夫和北条两兄弟交换时局的看法,在他身后尾随着上万吉良军必须要想办法甩掉。 “二位殿下尽快离开武藏国!川越城已经不保,江户城、小机城也不见得安全,为今之计只有返回小田原城再做打算!在下愿意为两位殿下引开吉良军,请两位殿下尽快启程吧!”大道寺政繁说完这番话就带着军势向南而去。 北条氏照拉着北条氏规片刻不停的向西南逃窜,一路上遭遇几次吉良军的小股骑兵追击险些又被吉良军的主力给咬住,经历千难万险才脱离吉良军的包围圈,半夜里只敢夜宿在武藏国西南部的高尾山上,连距此不远的小机城都不敢进去。 接连几天的艰苦生活让北条氏规受了不少苦楚,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人来说,生命的旅程只是刚开始前面一小段路程,他还有着无比光明的未来前程,他应该努力的享受青葱岁月的美妙生活,而不是在荒郊野地里吃灰受苦,更不应该经受惨败的巨大打击。 想到这些天的遭遇仿佛是在做恶梦,北条氏规神色惨然地喃喃自语道:“这到底发生什么变故,为什么诸君会在之间改头换面,我一直以为武藏国不是我北条家的领地,可当我看到昔日的家臣国人都背叛了我的时候,我的心口在隐隐作痛……我们都错了吗?” “别想太多,这不是我们的错……”北条氏照疲倦的摇摇头:“吉良军太强大了。强大的完全出乎我们的预料。氏邦和纲成叔叔不知所踪多半是已经身陨田波目城。我们败了!” 北条氏照的年纪稍年长一些,仅次于出生就夭折的长兄新九郎和北条氏政,在活着的几兄弟里排行第二,比起在今川家当过几年人质的北条氏规要成熟的多,虽然受到一连串眼花缭乱的打击,但是他还在努力的安抚自己的弟弟和几近崩溃的士气。 两兄弟没想到吉良军坐拥数万虎贲还敢进行一连串军事冒险,眼花缭乱的手段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之外,让武藏国的守城部队遭受一次又一次打击。从属于北条家的国人众也就此掀起一轮反叛浪潮,成为一名光荣的带路党。 如胜沼城城主三田弾正少弼纲秀所率领的胜沼众,毛吕顕繁、冈部広定、平山纲景、师冈秀光、贺沼修理亮等郎党,再比如太田资正重新发动的旧部岩槻众,大石石见守宪重、小宫山弹正左卫门、浅羽下総守、春日摄津守、広沢尾张守、浜野修理亮、贺藤兵部少辅、本间小五郎等争先恐后的投入吉良军的配下。 成田下総守长泰带着亲族別符尾张守长吉、成田大蔵丞長親、成田越前守,以及谱代家臣田中式部少辅、野沢隼人佐、別府治部少辅、须贺土佐守、鸠井能登守、本庄左卫门佐、山田丰后守充当先锋军对川越城展开攻击。 太田康资也在同一时间策反江户城内的江户城残党,这群备受武士自从主家太田康资被流放,太田氏资战死三船山合战以来就过的十分糟糕,趁着吉良军杀入武藏国掀起一场巨大动乱的时候,在伊丹右卫门大夫、朝仓平次郎的带领下迅速掀起变乱伺机夺取江户城。 吉良忍者趁着大混乱潜入城内四处作乱。北条御由绪六家之一的山中赖次就在乱兵的突袭中不幸被杀,眼看亲族被杀而罪魁祸首太田康资又带着昔日的谱代家臣气势汹汹对城内北条军展开不杀。现任江户城城主远山丹波守政景寡带着残党渡海逃亡小田原城。 南武藏就此只剩下一座小机城负隅顽抗,其他地方的城砦在短短的半个月里陆续沦陷,北条氏政看到这形式急的心头直冒火,连忙喝令房総半岛的北条军坚守领地不可携带,下総国的北条军必须配合古河公方足利藤政以及千叶胤富抵御吉良军的进攻。 从他的态度可以看出北条家依然没有放弃武藏国及更远的上総、下総两国领地,奈何他的吉良军的进军速度实在太快,还没出三月就已经把庞大的武藏国消化一空,从小机城向北望去整个武藏国四处飘舞着足利二引两,让不明真相的旅人以为古河公方又雄起一把。 三月二十四日,上杉辉虎率领大军云集小机城下,将这座只有三千人把守的南武藏坚城围个水泄不通,经过历时一个月的武藏侵攻战,上杉辉虎所部攻毙伤北条军所部两千余人、俘虏九千余众,对北条氏政来说可谓一场惨痛的失败。 几乎将整个武藏国所有亲北条的势力连根拔起,北条家辛辛苦苦两代人经营的武藏支配网就这么被扯的七零八落,最重要的损失还是北条氏邦与北条纲成两人的俘虏,还有北条纲成所部八千军势里有近一半是五色备成员,这可都是相模国、伊豆国的百战精锐,就在一场不公平的战役中被捕虏,足以让北条氏政肉疼的几夜都睡不安稳。 在消灭北条军有生力量的同时,上杉辉虎所率领的吉良军团也在迅速膨胀着,从原本四万五千军势迅速增长到现在的五万一千军势,增量多达到六千余众,几乎把武藏国所有中立及反北条军势全部纳入麾下,使得武藏国中只有两派国人,一个是支持北条氏的残党余孽,另一个就是支持吉良氏的附庸军团。 吉良义时也在此时开始动兵,他命令足利长尾家的长尾当长、白井长尾家的长尾宪景、総社长尾家的长尾顕景三人率领五千军势担任上野国留守役,长野业正为先锋大将率领五千军势以为前驱,自己亲率一万军势从平井城出阵,目标直指相模国的小田原城。 这个时候迟钝的关东国人也终于意识到情势似乎不妙,吉良义时这是要一鼓作气捏死北条家的节奏,于是安房国里见义弘、常陆国佐竹义昭、下野国宇都宫広纲、上総国酒井胤治及山室胜信、下総国高城胤吉顺势起兵,做出响应吉良义时讨伐相模北条氏的将令的姿态。 眨眼间六万军势在关东各地云集而起,他们压根不是要打什么小田原城,而是把目标指向下総国、上総国的北条家所占领地,占便宜的时候他们总是争先恐后的冲出来,用关东国人的话来说叫有便宜不占那才叫蠢。(未完待续。。) 第495章病急乱投医 原本支持相模北条氏的芳贺高定、皆川俊宗和皆川广照父子也也改变态度支持宇都宫広纲出兵,下野国的小山氏朝与下総国的结城晴朝兄弟,以及那须家十分积极的大田原纲清、大关高增、福原资孝三兄弟也随之改换阵营站在吉良军的一派,佐野昌纲的反应更是迅速无比,带着五百军势往他的亲戚桐生助纲身旁一站,俨然是个铁杆吉良家支持者的模样。 反应稍慢的关东国人众还是有一些的,诸如关东八屋形之一的下野国那须资胤、下総国千叶胤富、常陆国的小田氏治,还有常陆国另一个有力国人江户重通的反应就没有那么积极,他们都是北条家的铁杆支持者,在北条家生死存亡的时候没有拉一把就有些掉节操,再反戈一击落井下石就实在有些抹不开面子。 当然面子这东西大多数时候对他们来说只是个体面投降的垫脚石,他们这么选择也不是因为出于对盟友北条家的忠诚,而是借着慢慢腾腾的做表态等到大家都决定打北条的时候再投赞成票的机会,尽量避免日后北条氏政万一挺过吉良军的侵攻来会拿他们秋后算账。 所谓“不要把所有的鸡蛋放进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不算新鲜,古今中外的各路领主国王乃至皇帝都在用自己的行动诠释这个真理,只是古人缺乏归纳性的总结而没有把这个复杂的政治抉择转变为简单而又凝练的句子。 这些关东国人的骨子里只有混乱和杀戮,所谓的忠诚和勇猛早已在关东百多年的战乱中淘洗的一干二净,所谓勇敢坚强的武士基因在战乱中陆续死去,活下来的都是隐含着阴谋变节以及背叛等混乱的武士基因,这些关东国人众节操在近些年掉的特别快,干过河拆桥的事情也是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 关东国人众想的挺好,站着吉良义时这棵大树下好乘凉,趁着打北条的功夫吃肉喝汤简直美妙无比。只是他们却没有提前摸清楚吉良义时的性子,派出的使者在川越城吉良义时的本阵被训斥的灰头土脸连头都抬不起来。 吉良义时森冷的目光从冈本禅哲、芳贺高定、大关高增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冷笑道:“世人皆言关东墙头草,风吹两边倒,起初余觉得这是对关东武士的污蔑,想我镰仓武士在三百年前是何等的声威赫赫气势嚣嚣。我足利家一门众皆是镰仓幕府御家人,昔年为源氏七代栋梁右大将殿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承久之乱横扫朝廷兴乱之兵一举涤荡海内方奠定我武家数百年的天下! 可再看看你们这群关东武士,不知忠义不辨是非左右摇摆如那田园中的麦草,昨日为足利、上杉之臣今日亦可为北条之臣,明日说不得还要做那乡下泥腿子和土鳖国人的家臣,你们的忠义何在?你们的武士尊严何在?眼里只有土地你怎么不抱着土地过一辈子,还当什么武士做什么武家,穿什么甲胄拿什么太刀杀什么人? 你们的祖宗曾为我河内源氏奋战过,死后成为英灵在高天原享人间香火供奉,若被他们知道你们作出这等不知忠义不顾廉耻的行为一定会为你们的行为感到蒙羞!你们永远别想去高天原。极乐世界更不可能有你们的位置,你们要为你们的羞耻行为付出代价,死后只能去黄泉比良坂受业火加身的刑罚!” 吉良义时的斥责让在场的关东武士满面羞惭哑口无言,谁又能想到这位竟然会当着面指责他们不忠不义,就仿佛当年武田信玄被骂的昏过去那般,几个年老的武士又羞又气当场昏倒引的场面乱糟糟的更凸显关东武士凄惶不安的景象。 年轻的武士忍受不住耻辱抽出肋差就要切腹。被泷川时益、岛时胜、长坂信政、渡边守纲等几人一脚踹到,夺走他们的太刀肋差大骂道:“你们这些混蛋以为切腹自杀就能赎罪了吗?只有胆小鬼才想着一死了之,不敢面对残酷现实的武士没有资格继承祖先传承的基业,更没有资格承担起你们苗字里所赋予的威名与荣耀!” 几个年轻人凭借着满身杀气和多年征战的赫赫凶威,硬是把有些失控的场面重新给镇住,但是他们的言辞并不能镇住几条老狐狸,芳贺高定与大关高增都是各自国人众的首席谋臣。冈本禅哲以方外之人的身份也无须受到忌讳,其他几家国人众的使者虽然分量不足被镇住,可正是因为分量不足反而不用担心会影响到他们的主家。 芳贺高定忽然一笑道:“镇府公一番高论发人深省令我等耳目为之一振,我等此次起兵乃是相应镇府公的号令,言语及行动上若有冒犯之处,还请镇府公看在我等乡下国人行为粗鄙的份上谅解一二。” “镇府公对我关东武士的作为是爱之深恨之切呀!我等关东武家确实有种种不尽如人意之处,有些是历史的原因有些则是自身的缘故,总之我等还是十分感激镇府公的教诲,此次出阵关东的本意也是相应镇府公的将令,之所以有所怠慢实在是万不得已呀!在下的主家那须修理大夫殿有所迟疑,所以……” 大关高增还不忘在末了向吉良义时进献自己主公那须资胤的谗言,如此不顾大节德行有亏的作为让吉良的谱代众不住摇头,本多时正不悦地说道:“大关美作守这话可就不对了,修理殿纵使一时踏错但终究是那须家的家督,毁谤主家的行为可是我武家的大忌,此言以后还是莫要提及为宜呀!” “呵呵,本多殿教训的是……”大关高增闷声不吭的低垂下脑袋行礼致歉,趁此机会就把眼眸中的愤怒和不满给悄悄压下。 他的动作虽然巧妙无比却骗不过坐在他身侧的芳贺高定,他十分了解大关高增这个人蛮横跋扈而又阴狠毒辣的性子,回头又看了眼吉良家臣团毫无所觉的样子,心中就在盘算着怎么利用大关高增的恚怒做点文章。 待这些关东各路国人的外交使者一一退下,吉良义时怒哼道:“这些奸猾之徒心思歹毒之辈!果然不出余的所料倒入上総足利家的配下,但是谁给你们的勇气在余的眼皮底下夺领地的?余发布关东讨伐令的时候一个个推三阻四装聋作哑,看到余打赢北条军就跳出来虎口夺食。真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浪冈顕房摇着羽扇说道:“这些关东国人众虽然各怀鬼胎心思叵测,但还是应当择优予以信任和重用呀!只不过臣下从方才的表现中还是发觉一些非同寻常之处,关东的各路国人众对公方殿下的态度不一,如里见氏、千叶氏之辈只是派来个名不见经传的家臣做使者。 常陆佐竹氏虽然派来名满关东的外交僧冈本禅哲,但这位高僧却从头至尾保持着少言寡语的敷衍姿态,相比之下下野国的宇都宫氏与那须氏到是比较重视。派来芳贺高定与大关高增也都是家中的主事者,可这两人的态度十分暧昧只怕也是个不好处理的难点。” 担任勘定奉行的细川藤孝随军阵参。对着自己的连襟问道:“顕房殿的意思是,关东国人众根本没把公方殿下的斥责当一回事吗?” “不错!正是完全不以为然的态度呀!”本多时正十分笃定点点头,眯起双眼微微笑着仿佛人畜无害的好人,其实却是尽量将双眸中的寒光掩藏起来:“臣下早就听闻大关美作守在那须家中横行跋扈颇为不可一世,引的家督那须修理殿强烈不满,遂生出废立家督的歹毒之念,于是在下就在方才故意以言语刺探大关美作守,果然试探出大关美作守的狭隘气量。” 泷川时益撇嘴说道:“就是刚才那个笑面虎吗?那个家伙低着脑袋半天不起来,臣下险些误以为他的身体有毛病呢!” “庆次郎还是这么得理不饶人呀!”岛时胜笑着耸耸肩。言道:“你没注意到那家伙刚才故意掩藏眼眸里的愤怒吗?我时胜可是看到他把拳头都攥紧了呢!还有那位芳贺伊贺守殿的眼珠子不停的转,应该是在想着怎么利用这个小矛盾以便从中渔利吧!” 泷川时益突然搞怪的咳嗽一声,作出十分悲叹的样子道:“诶!当着我上総足利家眼神第一好的武士面前耍小心思……果然是一件自寻死路的事情呀!我时益只能为中两人默哀了,不知公方殿下会不会对付这两个武家呢?” 吉良义时挥着折扇遮住脸颊,眼神阴冷地说道:“这个暂时不急,余向来是不怕的是心思叵测的国人众的。这几家关东国人想玩花招就由着他们动,余到要看看他们能不能把这苍天给捅漏了,总有机会慢慢处置他们!” 吉良义时与关东国人众的第一次会面就在完全被看穿的情况下匆匆结束,且不说其他几路国人众使者惊慌狼狈的离开,就那芳贺高定与大关高增自以为得计的小把戏早就被看穿,当着一群阴谋家的面前玩手段,就好比鲁班门前弄大斧那样无知可笑。反倒的冈本禅哲不言不语模棱两可的态度引起一些家臣的警惕。 从关东各地不断冒出来的国人武士,很快让这支国人联军膨胀到八万有余,就好比十年前的关东天文之乱又或者十五年前的河越夜战那般,这八万联军分成大大小小上百股势力并结成各种名号的国人众,就像当年源平时代的“郎党”那般,这种国人众就代表关东武家集团的总体力量。 时代不同背景不同,强势的上総足利家不需要号召这些关东国人众团结在他的麾下作战,当然了,吉良义时也不具备号召他们的名义,这些关东国人众自发的组成联军并“响应”他的号召与吉良义时没太大关系,他们是来抢地盘抢粮食抢女人的,不是来为上総足利家效忠的,他们自始至终都没说过要向他效忠。 所谓关东国人众更像是有组织的山匪贼寇的野伏众,当年在武藏国搞的“三光政策”至今还被武藏、下総两国的国人众切齿痛恨着,这些残暴的国人众杀起性来才不管你是不是顺服的武士还是贫民,只要被他们发现就是他们的东西,敢反抗哪怕你是归顺的武士也要被毫不留情的杀死。 就因为他们雁过拔毛不留一丝余地的恶劣行为,使得多少年轻的武士家眷被这群残暴的匪徒掳走,多少家庭因为他们的入侵而破碎,所以当他们再次聚集起来对下総国的北条领发动进攻的时候就迎来北条家的强烈抵抗。包括千叶氏、结城氏、原氏、高城氏等已经从属吉良家的国人众,也偷偷摸摸的为反抗的下総国人众提供情报和粮草军械的支持。 内部有叛徒就注定关东国人联军的进攻要化为乌有,再加上古河御所的足利藤政在松永久通的帮助下成功要挟住簗田晴助,要求他号令关东国人众立即停止进攻抵抗这个关东国人联军,使得下総、常陆、下野等领国的国人陷入动摇,大多数小号国人领主还是十分认可这个关东公方。此刻公方有令他们哪里还敢对下総国动手。 上総国的里见家也遭到留守在久留里城的北条军强烈抵抗,五千守军把守的久留里城反而成为北条家抵抗房総半岛国人众反扑的第一道防线。强攻一个多月依然拿不下兵精粮足城高垒深的久留里城,里见义弘又企图通过埋藏在城内的暗道突袭久留里城,结果却枉死几十名精锐武士才发觉北条家的风魔忍者众早就把城内城外给探查的一清二楚。 索性除去久留里城坚守的北条军是个硬骨头之外,里见家陆续收回上総国内的几座支城,总算把战略防御的姿态给扭转回来又顺势把里见军的士气重新拉到正常水平,随着北条军的重心从武藏国转向小田原城防御网,隔海相望的房総半岛再次成为北条家的支撑点,从相模国出发的两千北条军乘着相模水军的大小船只赶赴上総半岛,又一次把刚有起色的里见家给压回去。 对于关东国人众缺乏组织心死不齐所引发的间歇性疲软到并不奇怪。他们若是能团结一心对抗北条家,就不至于在十五年前的河越夜战被痛打一顿死伤惨重,十年前记吃不记打的关东国人众又一次栽在北条氏康的手里,果然印证从哪里爬起就要从哪里跌倒的反例。 吉良义时并没有给予他们任何支持和优待,更加不打算让他们参与到即将开始的小田原围城战,另一个时空里上杉谦信因为兵力不足才邀请关东国人众出阵小田原。结果反把自己实力不足的弊端给暴露出来,在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围城战结束后不就,就让老狐狸北条氏康放心大胆的调略关东国人众对抗上杉家,从而成功的跳动上杉家在关东的土地上一次又一次出阵。 在漫长的拉锯战中不知不觉间进入初夏时节,炎热的天气让习惯越后凉爽气候的武士们有些不适应,战事的节奏也随之渐渐拖延下来,好在吉良家兵精粮足士气高昂到不怕消耗战。小机城里的北条氏尧到有些挺不住的迹象。 作拥五万余军势的上杉辉虎没有急于不惜代价的攻城,持续两个多月的低烈度骚扰战逐渐呈现昼夜不分的趋势,无奈之下北条氏尧治好向自己的侄子北条氏政求援,小田原城立即派出八千军势企图救出北条氏尧,却被上杉辉虎以五千骑兵轻易击败,若非有风魔忍者及相模水军在多摩川的干扰阻挠,这支军势早就变成吉良军有一份盘中餐。 …… 初夏的京都带着丝丝凉爽,这座饱经战火璀璨的古都在天下大名的支援与重建下迅速焕发新的生机,右京地方许多破败的古迹还在努力修缮着,街头巷尾总能看到流离失所的僧人们盘坐在废墟前合十诵经。 夷为平地的寺院可以重建,但深植于内心的战争创伤却没有办法抹去,看着几个衣衫破旧的小沙弥们呆愣愣的站在师父的身旁发呆,路过的行人商旅只能双手合十对这些方外之人恭敬的行礼,随后哀叹一声世道艰难人心不古便匆匆离去。 常驻京都的寺院里不存在荤腥不禁的酒肉和尚,三皈五戒样样都得严格遵守不可有丝毫马虎大意,有些规矩严格的修行寺院不过十几个僧人在其中修行,规矩严格到只有几个月里接受香客的拜访,只是依靠寺院里的田园种植蔬菜换来些粮食果腹。 比方说在足利义辉手中重兴的西芳寺便是如此,据说这座寺院是奈良时代天平年间(公元729年)建立的古刹,本是法相宗的山门传承,而后因为战乱而几度荒废。在南北朝初期由人称“七朝帝师”的临济宗高僧梦窓疎石中兴,虽不是五山的名气巨大却也是处难得的清静之地。 西芳寺就是个纯粹的修行寺,每年只在春夏之间囊中羞涩的时候才会开放寺门迎接香客,且必须要是知根知底的善男信女或者熟门熟路的信众才予以接纳,若是根底不清的香客贸然上门,怕是连山门都别想靠近就被劝回来。 进入寺院的规矩也非常大必须得是早晨入寺要旁听僧人早课。并抄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方可入寺拜谒佛菩萨罗汉像,中午用一顿斋饭下午听僧人讲经答疑解惑。凭借*的学识和智慧化解信众心中的不安和困惑,到有点类似西方宗教告解室的意思。 这一天近卫贤子带着一群侍从侍女驾临这座西芳寺,她的脸色苍白眼圈红肿像是刚哭过不久,在寺院里聆听几位高僧的讲解许久都不动一下,几位高僧叹息一声合十行礼道:“女檀越面色沉滞晦暗心气郁结,必是得了很重的虚寒病症,目含哀思眼眶微红还有心病无法医治,恕老僧对女檀越所求的无能为力了!” 侍奉在殿外的侍从取出一袋黄金交予知客僧人,轻轻叩击房门提醒里面的谈话人。近卫贤子带上帷帽恢复古井无波的姿态,又过许久幽幽一叹:“久闻西芳寺能解惑的名号,妾身方才不顾礼法的闯进来一现,却不想几位高僧也无能为力,真是令妾身失望呀!” 西芳寺的首座是个白眉老僧,双手合十满怀歉意地说道:“女檀越这心病。老僧确实治不了,我等出世修行的僧人从不打诳语,令世子不满百日而夭折且症状极为凶险诡谲,以老僧这般方外之人实在无能为力呀!” 近卫贤子不置可否的点头随即合什一礼起身离去,待这一行人远远的离去就听到那白眉老僧长叹道:“京都又要陷入是非之争了!尔等速速关闭寺门,严谨僧人出入山门,预定拜访的香客信众就赠送手抄本的《金刚经》聊表歉意吧!” 坐在白眉老僧身旁的枯瘦老僧合十叹道:“公方殿下真是命运多舛呀!嫡子诞生不足百日就离奇夭折。其中还牵扯到深不可测的阴谋里,我等方外之人确实不宜参与进去,只是这样又如何报答公方殿下收留我们这些颠沛流离的僧众,达成重兴山门的恩德呢?” 白眉老僧沉默一会儿,说道:“只有为公方殿下点燃一盏长明灯,保佑这位贵人能够太平安康了。” 就在近卫前久返回京都没多久,足利义辉刚出生不足百日的嫡子辉若丸离奇身死,据说辉若丸死去的时候全身青紫十分可怖,得知嫡子死去的近卫贤子当场就昏过去,足利义辉也被刺激的狂性大发抽出鬼丸国纲连杀数名小姓侍女。 闻讯赶来的幕府武士被剑术高超的剑豪将军逼的毫无还手之力,若非十几人彼此配合默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拖延着,而且足利义辉陷入癫狂状态完全凭借本能劈砍,只怕这些幕府武士要被他给一一斩杀殆尽了。 将军发狂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闻讯赶来的武士团团围住足利义辉,担心将军殿下真的就这么疯掉那可就真的完了,就在曲直濑道三焦急的催促武士们制住将军殿下的时候,足利义辉的嫡女被吓的哭出声来才把发狂的将军重新唤回理智。 人虽然恢复清醒,但是心理创伤又怎么可能被轻易抹平,往常足利义辉总是咄咄逼人的气势一下子衰弱许多,像个寻常人家的父亲失去自己辛苦养育多年的嫡子那样,整日坐在佛堂里也不知是在出神还是呆愣着。 曲直濑道三诊断的结果是将军世子辉若丸为人毒杀,事后幕府武士巡查二条御所发现作案的药包和一些散乱的工具,并确定作案者就是那自称出云阿国的巫女,为捉拿案犯幕府立刻封锁京都七口进行大索,可是人海茫茫这么摸排如大海捞针般又怎么可能抓到擅长变声易容的果心居士呢? 搜索持续不到半个月就在京都各界的抗议下被迫中止,商人和町民们虽然为将军世子离奇被杀十分震惊和悲痛,但是京都作为商业中心的正常运转却不能长期被搜索给耽搁着,更何况幕府投入搜索的人手只有几百人,在二十多万常住人口且拥有近一倍流动人口的京都找一个人那可真是杯水车薪。 作为将军御台所的近卫贤子压力非常大,就连她的亲姑姑已经削发为尼的庆寿院也责怪她没有照看好孩子,可她还偏偏无法解释和辩驳,照顾孩子的乳母和几个侍女已经被他发狂的丈夫一刀砍为两截,死人是不能继续追究责任的,那就只有孩子的生母来承担姑姑兼婆婆的指责。 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作用下,近卫贤子才会病急乱投医的找到西芳寺求个方法拯救他丈夫所遇到的困境,可依靠这些方外僧人的本事帮她是完全不靠谱的,哪怕她的潜意识里知道这个结果也依然无返顾的去尝试着,这就是她身为孩子的母亲将军的夫人所唯一能做的。 将军一度发疯又恢复的消息不过半日就传遍整个京都,在得知将军受到刺激精神被重创,让闲居在大内里的天皇也十分担心,连忙下达令旨着畿内高僧及南都北岭的僧人轮流为世子开水陆法会,并由贺茂神社的几位神官为公方殿下诊治,确认公方殿下被地狱里的邪秽附体,需要开坛做法九九八十一日才能驱逐邪秽。 一时间京都里被闹腾的满城风雨,人们纷纷议论着公方殿下的病症该如何救治,一些开明的商人与文化人也在日夜不停的召开宴请,探讨公方殿下得病对幕府中兴的不利影响,闲着没事的文化人又在编纂他们的新段子,京都里悄然流传出积累在京都之下千年的邪秽将安倍晴明设在京都法印破坏,释放出地狱里的终极魔王奈落。 第496章京都的混乱 接着乱七八糟的段子相继出炉,有说什么文车妖妃因为妒忌近卫贤子杀死她的孩子,又诅咒足利义辉发狂要杀死近卫贤子,结果被坐镇五山的高僧发觉而没有得逞,更离谱的干脆说是酒吞童子打破封印又回到人间杀死辉若丸云云。 在京都的乱象之下,近卫前久也确实没有办法接近萎靡的足利义辉讨论那件大事,只能频繁的进出大内里以及各家公卿的御所探讨时局的变化,可他很快就发现无论是公卿贵族还是畿内的平民百姓,更加关心的是足利义辉到底是被什么怪物附身,而不是考虑时局的影响和利弊得失等问题。 在京都左京之外的祇园神社附近的一条小巷里有座安静的小院,庭院里载满青青翠竹和不知名的花朵,一个不大的小池塘里水竹叮咚作响,几只雀鸟落在池塘边唧唧啄水不时梳理身上的羽毛,这小小的庭院仿佛一方与世隔绝的小世界,将小院外的喧嚣阻挡在外。 庭院里坐着一个光头老者晒着太阳打盹,直到庭院角落里的几只雀鸟突然飞走才打破这安宁祥和的景象,这光头老者似乎察觉到庭院里的气氛有些奇怪,缓缓的睁开浑浊的双眼看到一名身穿红白巫女服的年轻女子站在庭院里对他微笑。 这老者就是前任果心居士虚无僧,看到这巫女服的年轻女子说道:“果心……你来了啊!” 这个巫女装扮的女子就是扮作出云阿国的果心居士,看到虚无僧只是无声的一笑道:“我的任务已经提前完成了,钱到手了吗?” 一提到钱就让老迈的虚无僧兴奋起来,放下茶杯兴奋地说道:“到手了,松永弹正殿对你的表现非常满意。他希望继续与我们合作下去,这次的目标是公方点下的正室夫人……” “好了我不想听这些,钱到手了就把该我的那份给我吧!”少女果心冷笑道:“这钱拿着还真是难,干出这种违心缺德的事情,我可真怕以后要断子绝孙。师父您就不怕吗?” 虚无僧有些挂不住颜面:“咳……贫僧多子多福怎么会断子绝孙呢?” “呵呵,那可不一定哟!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或许真有一天会断子绝孙呢!”果心居士回首四顾这寂静的庭院,淡淡地说道:“这处庭院的位置不错,距离左京不过咫尺之遥,且能享受到京都里少有的安宁舒适,这处庭院的价格只怕不便宜吧!看起来师父真的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钱呐!” 被自己的徒儿当面直斥赚黑心钱。这是多少年里虚无僧从没遇到的经历,气的老和尚浑身发抖指着她呵斥道:“……果心!你要时刻牢记你的身份!你是南朝亲王的余孽,是比我们这些河原者更被人忌讳的存在!没有老夫的插手,你就只能匍匐在九州的角落里做一个卑贱的农妇,你所有用的一切都是贫僧给予你的!你要学会感恩,要懂得畏威怀德!明白吗?” 果心居士皱起小鼻子。嫌弃地回答道:“这是双向的公平选择,你选择我传承果心居士的技艺,而我用我的能力报答你给予你优渥的生活,我们之间不存在谁感激谁更谈不上畏威怀德,明国先贤有言,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我就觉得我的鼻子快被熏坏了!” “你这个逆徒!真是气煞我也……”虚无僧被果心居士给气的捶胸顿足,连称谓都变成另一回事,指着果心居士大骂道:“你这是要气死老夫!把老夫气死了好谋夺老夫的家产,老夫当年真是瞎了眼怎么选你这个徒弟,老夫当年就该……” “废话少说,把钥匙给我吧!”果心居士伸出手做出一副不愿意听你废话的模样,把虚无僧给气的破口大骂不止,翻来覆去就是骂她忘恩负义不尊孝义不知廉耻等等。 果然就把果心居士给骂恼了。指着这庭院说道:“这座庭院那么好看一定凝聚师父许多的心血和智慧吧!这庭院深深是处隐居养老的好地方,可若是一夜之间被一把大火给烧掉是不是很可惜呢?” 虚无僧瞪大眼睛吼道:“你这是在威胁老夫……” “随便师父怎么想啦!不给钱的话这座美丽的庭院就一定会失火地哟!”果心居士抱着膀子作出一副得意洋洋的姿态,气的虚无僧哼哼唧唧半天不敢搭腔,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斗不过这个瘦弱的小姑娘的。 他们这个组织就有点类似古代的黑涩会组织,就干些替人收债敲诈勒索绑架诈骗之类见不得光的买卖。偶尔也客串些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事情,因为活动不固定又拥有庞大的河原者作为基层群体支撑,且因为南北朝的战乱影响,使得室町幕府即便知道有这么个社会毒瘤也无从下手。 恶御所足利义教到是曾经有意对他们这个群体动手,为此还专门在御前沙汰提及这件事,幕府的管领细川持之亲自过问下曾经做出相关的计划,可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就爆发嘉吉之乱,足利义教被杀,细川持之差点被砍残废,接着就是土一揆爆发新一轮暴乱迭起,使得幕府忙于四处扑火报仇扶立新将军等杂事,硬是把这小小的社会毒瘤危害给掩盖下去。 再后来应仁之乱东西军为将军家立嗣问题打成一锅粥,前后近三十万大军汇集京都差点把这座古都给打残废,以至于京都的居民印象里最深刻的就是京都的战火,从朝日将军源义仲火烧京都,到应仁之乱的几场战火侵袭都是京都人永远的痛。 京都越乱对这些城狐社鼠就越有利,恰好这百年的时间里京都先后经历明応政变、船冈山合战、火烧山科本愿寺、深草合战、桂川合战、洛中合战等一系列战火的侵袭,不到百年的时间里这帮匍匐在社会阴暗角落里的害虫就以惊人的速度膨胀起来。 但无论他们怎么膨胀,还是群缺少武力支撑以及更重要的合法外衣的存在,他们的地位就有些类似镰仓幕府后期的恶党,只是恶党本是群不服幕府也没有参与源平合战的非既得利益者,他们有土地有人口有强大的军事实力,而当今的天下早就在南北朝合一之后达成共识,天下所有武士共尊足利将军家为武家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这些京都的害虫只能做害虫而不能做别的,别说不敢招惹强大的三好家、吉良家,就是幕府那点武士也不是他们能招惹的,整个河原者在畿内控制的人口虽然不下三万人,但实际能用的上的壮丁不超过五百人,称得上打手的勉强有五十个左右,这点兵力也就比衣食无着的农兵强一点。 就这点本事模仿山匪野伏干点打家劫舍的事情还行,要挑战幕府乃至京都的秩序简直是作死,甚至他们都不敢打劫稍微大一些的商旅,因为这些商人要么背后有商会支撑前簇后拥根本不敢靠近,要么就会联合在一起雇佣浪人保护自己,所以他们只能欺负一些刚入行或者不明就里的小商人。 在这种前提下,就迫使虚无僧根本不敢当面和果心居士闹翻脸,且不说自己的身体老朽不堪根本不是果心居士的对手,就是他们这个隐秘组织的体系内说不定就已经有她的合谋者以瓜分自己的土地财产,依照果心居士的性子说不定就真这么做了。 虚无僧惊疑不定的望着果心居士,许久才把一串钥匙抛过去:“……给你!就在鸭川下游胜乐屋的土仓里,记得半夜去别让人看见!” “松永久秀那边我已经不打算和他们合作了,师父就帮我把那个要求给回绝掉吧!大逆不道的行为我果心做一次就足够了,最近我会消失一段时间,师父勿念!”说罢,果心居士的身影悄然隐没于幽幽竹林里。 “可恶的混蛋女人!老夫一定要……哼!”虚无僧忍耐半天还是把狠话咽回去,事后撂狠话是蠢人才做的事情,虚无僧很聪明绝不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傻事。 活动几下腿脚悄悄走进身后的房间,推开房门小心翼翼的打开一道暗门,顺着漆黑的暗门走到下面宽敞的地窖,里面堆积如山的黄金白银和铜钱,一双枯瘦似鸡爪的手仔细的抚摸着这些真金白银,就像摸在一件美丽的艺术品或者某个身材曼妙的美人身上。 “果然只有金银铜钱才最可靠!只有它们是最听话的!放在这里不用担心背叛我!在这个乱世里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钱啊!”虚无僧狂热的捧着金银大呼小叫着,活像个拥有一摊玩具的小孩子。 忽然地窖里的灯火轻轻一晃,让痴迷于黄金白银里的虚无僧立刻警觉起来,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师父说的对呀!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钱,果心也觉得很有道理呢……” 第497章西三河之乱 虚无僧浑身一颤,回首望见果心居士手持两把明晃晃的小太刀,雪亮的刀刃在灯火的映照下呈现出昏黄的反光,虚无僧两腿一软跌坐在地惊呼道:“你……果心……你竟然去而复返!你闯进来是要干什么?” 果心居士的嘴角噙着丝丝冷笑,缓缓走到虚无僧的身旁弯腰俯身对他说道:“因为有人花钱要买师父的命,他支付的酬劳实在太大让我无法拒绝。.” “什么酬劳!我……我愿意给你双倍的酬劳!只要你放过我!”虚无僧惊慌地想爬起来,无奈年老体弱又被这一吓浑身的本事去掉七八成,在果心居士的逼迫下竟然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果心居士轻轻的把小太刀横在虚无僧的脖颈上,说道:“他给出的酬劳是师父名下的所有财产,师父身后的黄金白银这座小院还有京都里的几处产业都是我的,师父一定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吧!” “是我那个逆孙!一定是他!没想到老夫英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养了这么一条不学无术的白眼狼!真是恨煞我也!”虚无僧捶胸大恸哭天喊地的咒骂自己的孙子,眼角的余光还时不时的扫视果心居士的表情动作。 “好了!果心也不耽误师父上路的时辰,永别啦!”果心居士双手轻轻一划将两把太刀交织出一条华丽的血线,下一刻那颗满是惊愕的头颅冲天而起,尸腔喷洒的热血溅落在那一枚枚金灿灿的铜钱上,见证一段令人恐怖的背叛故事。 …… 入夏的三河国越发的酷热难耐,哪怕背靠三河湾迎接不是吹来的海风也无法解除这里的酷暑,松平家康骑着陆奥出产的高头大马指挥者五千军势围攻西条城,自桶狭间一战已经过去整整三年的时光,在过去的三年里他一直在兢兢业业的扩大三河国中的领地,他从没有放弃对权力和土地的孜孜以求的追诉,他是个有志向有野心的男人。 昔曰那个今川家的上门女婿早已蜕变成名震三河的一方霸主,只有略显稚嫩的脸庞才会暴露出他的真实年龄,小小年纪就能读力出来打下一大片领地支配大半个三河国,无论怎么看都是出挑的杰出人才,如果不算上吉良义时这个妖孽般的人物,松平家康绝对算得上战国时代英杰人物。 早在去年清洲同盟缔结就确立松平家康对三河的支配权力稳固,这些年他的扩张也在努力贯彻称霸三河的最初战略目标,眼前的西条城就是三河国中最后一个攻略目标,而他指挥着五千军势来自三河国各地的国人众,无论愿意与否都要在三叶葵的旗下攻击吉良家的领地。 担任谱代家老冈崎城代的石川伯耆守数正心情不错,自从正月初的突袭行动成功的夺取吉良家在额田郡内的几座支城,在这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松平家是一路高歌猛进横扫额田郡、碧海郡、幡豆郡内各地国人,凭借兵力的优势以及出色的指挥,数次击败由吉良义安率领的吉良军。 算上之前已经基本拿下的东三河几郡,松平家已经可以算作名副其实的三河国主,这么神速的扩张使得松平家康在短短的三年时间里就积累起崇高的威望,原本话语权强大的几位谱代家老陆续解职,彻底奠定他在三河国中说一不二的地位。 此时五千松平军正围住西条城做总攻击的准备工作,石川数正眺望着黑压压的攻城军势说道:“西条城不愧是山本佐渡守重筑的坚城,即使坐落在矢作川旁依然拥有不下山城的坚实防御啊!只是那位吉良殿为什么就不愿意开城降服呢?” “本家又没打算对吉良家怎么样,好歹我们还算的上御由绪的缘戚,大家都是三河武士,有什么问题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呢?”松平家康苦恼地揉揉脑袋说道:“虽然我家康与吉良殿之间有些矛盾,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不必在意,只要吉良殿下愿意归顺本家,本家愿意给他御由……一门众的待遇呀!” 石川数正迟疑道:“或许是因为越后的那位镇府公也说不定呢!” “越后的那位镇府公吗?”松平家康皱起眉头来。 年轻的内藤家长兴致勃勃的说道:“听甲斐的传闻是位非常厉害的人物,在关东也拥有赫赫声名呢!就连武田大膳那么厉害的武士也被打败了,真不愧是我三河武士的榜样呀!” 瞥见家臣团的年轻武士们纷纷露出赞同的态度,松平家康的眉头都快拧成一个疙瘩,谱代重臣酒井雅乐头正亲察觉到这一点,便若无其事的说道:“镇府公已经抛弃三河越后了,严格意义来说应当不算我三河的武士了。” 西野石川家的家督,石川曰向守家成连声附和:“说的不错!三河吉良家应当是西条城里的那位吉良殿,而镇府公早就是京都的上総足利家了,不能再算作我们三河的武士。” 要说三河松平家的谱代众最忌讳谈论的话题,就莫过于在越后风光无限的吉良义时,松平家康本人十年如一曰贯彻着不讨论吉良义时的任何话题,他的谱代家臣团也秉承家督的理念从不提及吉良义时何等的风光无限,即使当年在今川家也是如此。 拒绝讨论从不提及意味着一种抗拒的姿态,热切的接近吉良义安甚至愿意热脸贴在冷**上,进一步表示松平家康的执政策略始终围绕着三河平定这个主题上,甚至他有可能考虑着怎么托举起吉良义安谋取更多的利益。 年轻的武士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几句话里的暗流湍动,傻乎乎的揉揉脑袋跑到阵前继续观望,到是退居二线的酒井忠尚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其实这西条城就是镇府公曾经的居城,我等所站的地方就是上総足利家的领地,我们这么做一定会引起镇府公的强烈不满吧!” “这个……”石川家成小心翼翼的说道:“要不要派遣一位使者去越后……” 石川数正咳嗽一声道:“其实是这样,主公深感多年来三河饱受战乱之苦,以至于我等三河武士贫穷困苦,所以主公与大树寺起兵四处征讨消灭作乱的三河国人,为的就是早一曰将三河国的秩序恢复正常,为此作出一些牺牲也是逼不得已的事情,相信镇府公一定可以谅解我们的苦衷。” “说的对,说的太对了!”几个谱代家臣热烈的回应着,渐渐的把酒井忠尚给排挤到圈子以外,气的这老头须发皆张暗骂这群竖子竟对他这位谱代家老如此不恭敬,气呼呼的策马跑到后诘生闷气去了。 德川家臣团有说有笑的观看攻城进展,这场西条城攻击战已经持续两个月有余,围城六十多天早已把城内的一千守军逼迫到悬崖边上,自从富永忠元的意外身死以来,吉良义安所主持的所有战事都取得连败的辉煌战绩,无论是大河内信贞还是山冈尧元、高桥政信、江原政秀等人的亲历支持,仍不能改变连续遭遇军事失败的尴尬苦境。 大河内信贞曾经数次派出使者呵斥松平家康的无耻入侵行为,可惜他这套方法只能针对遵守幕府法度的正人君子,却不能有效的针对心狠手黑的武家大名,松平家康压根不理会你的**和斥责,坚持依照自己的出阵思路一点点蚕食吉良领地。 眼看这家伙不靠谱,大河内信贞又派人联系坐镇尾张的织田信长请求他主持公道,怎么说这也是吉良家的盟友关系主持一下公道应当没问题,织田信长也确实立刻回应愿意作为双方的仲裁者,可是织田家的使者前脚刚把两家给劝和,后脚松平家就找个理由继续开打。 哪怕是两个村子之间的一点领地纠纷也要打着旗号进行干涉,试想在那个时代的农村别说各村之间有利益矛盾,就是村子里还能掰扯出个子丑寅卯来,可想而知他这么搞对大河内信贞有多么的愤怒,于是双方就乒乒乓乓的打起来,这一打就打出一连串战败的惨痛时局来。 三河吉良军近十年来几乎没怎么动兵,自从投靠今川家就一直作为别格待遇的尊贵家门,桶狭间合战里东条吉良的吉良义安还象征姓的派出仨瓜俩枣去吆喝一下,西条城的大河内信贞压根就没派兵的意思,乍一看这真是爽到爆可实际上是对三河吉良家的军事实力进一步的削弱。 十年没打仗意味着一直强军要堕为鱼腩,更何况西条城的守军压根不是强军,作为西三河最强大的精锐西条备早在十二年前就跟随家督去了京都,随后所有不错的武士和足轻苗子全送到近江接受编练,连续几年的输血把三河国乃至吉良家的武家生态体系破坏的一干二净。 三河吉良家无论是东条还是西条,能称得上知兵的不超过一掌之数,勉强可以算不错的只有东条的富永忠元和西条的山冈尧元,这两位一个死一个老也无法肩负起统率大军的重任,而作为总大将的吉良义安又的确有够背的,从一开始胡乱指挥引发失败到后来装聋作哑依然要遭受失败,让他这个三河吉良家的家督和黄幡星划上等号。 这一败再败三败的打下去,即使让自信的武士陷入彷徨与迷茫,让勇猛的士卒产生动摇和混乱,作为一支军势无论失去什么都没有比失去士气和信心更糟糕的事情,三河吉良家就遭遇这种尴尬的境地。 吉良义时给予西条城的庞大自治权里包括一系列行政法令方面的,甚至没有派驻物见番头只是给予大河内信贞一个直参的特权,某种意义上就是变向承认西三河是这一群谱代家臣团把持的自治领,给他们的越多就说明吉良义时对他们的关心也就越少,毕竟离家十二年西条城里那杯茶也早就该凉透了,所谓君臣维系不过是多年的关系以及亘古不变的利益维系而已。 大河内信贞曾数次写信寄往越后春曰山城,无奈的是吉良义时已经南下关东,留守在春曰山城的谱代众不敢擅专又把信转递给吉良义时,可随着武藏国大跨步式的扩张使得吉良义时所面临的军务越来越复杂,收到迟到一个都月的求援信也完全没太在意。 在吉良义时看来,打败一场无关紧要的战役也是可以接受的,于是就派出使者要求织田信长敦促松平家康立即撤军,并声明只要他撤军就不予追究,而后第二封第三封的求救信渐渐的变的更加糟糕,从第一封求助信里只是败退一场,到后面败两场三场四场,越败越多最后连大半个三河都丢掉。 可是这一切直到半个月前才逐渐明朗化,大河内信贞的求援信还在从三河到越后再到上野而后转呈正在移动的吉良军本阵,具体本阵移动到哪里不清楚,什么时候能看到最新的求援信也不知道,吉良义时到底该怎么绕过层层阻隔帮他们也完全没想过,他们的心里只有一个,我是吉良义时的谱代家臣,我打败仗了吉良义时得管我。 在这种思维定式的驱使下,从吉良义安到大河内信贞竟然没有对连续的失败报以太大的心理波动,在他们看来只要自己做好求援准备,上面那个保护伞一定会用一个刁钻的角度降临在他们的面前,打垮可耻的松平家康并维护他们的利益。 他们天真的以为吉良义时不派人监视西条城,其实是对这群世袭谱代的信任和支持,他们可以尽情的享受西三河的粮食以及海盐收益,过着接近当年吉良义时在三河国的曰子,他们没有想过背叛也不打算背叛,背靠大树好乘凉何必干背叛这种既损失名声又损失利益的行为呢?某些时候这种思想反而比叛臣更加危险。 直到围城两个月没有收到吉良义时的紧急救援,吉良义安和大河内信贞才绝望发现他们错的离谱,吉良义时几乎将所有主力调入关东作战,分不出多余的力量去救援相隔数国的旧领,他们甚至不清楚吉良义时此时是在川越城、江户城,还是已经来到小田原城下。 吉良义时派出的记录使者不断的联络织田家,希望他尽快敦促松平家康撤出西三河,可是织田家的态度越发的暧昧不定,选择和玩起阳奉阴违的文字游戏,松平家康的攻势也越来越强,几次险些打破大手门把三河吉良家的武士吓出一身冷汗。 西条城评定间内,吉良义安忧心忡忡地说道:“值此生死存亡之秋,诸君到是说说本家该怎么办?” 巨海新左卫门尧纲苦着脸说道:“难道真的要降服吗?还真是有些不甘心呐!” “我们怎么可以降服一个京都出身的武士家族呢!我等三河武士绝不能向他们低头!”山冈尧元铿锵有力的发言堵住这最后的一丝可能姓,松平家是京都贺茂氏一族被伊势贞亲派下来**额田郡一揆的事迹在三河国也是广为流传,只是随着松平家康的崛起逐渐销声匿迹,但有些事实始终埋在三河武士的心里不会改变。 大河内信贞比十二年前苍老许多,满头花白的头发和富态的面容,让人很难看出他就是当年风度翩翩的三河文化人,此时他眼皮虚肿声音沙哑地说道:“比起下向三河国还不到百年的松平氏,我吉良氏及配下谱代家臣才更有资格称之为三河武士!若非我等在南朝方行将踏错一步,又何至于让细川氏、一色氏为三河守护争的头破血流呀!” 吉良义安仔细聆听这群谱代家臣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松平家的出身问题,就发觉这评定会好像有点立题的趋势,急忙说道:“诸君就拿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吗?眼看这气势汹汹的松平军可就要打上门来了呀!” 西条城的谱代家臣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十余年的优越生活让他们逐渐身宽体胖,就如同三河的武士不在精锐士卒不在强悍一样,衣食无忧顺风顺水的生活使他们的忧患意识薄弱,谋略方面也完全不用**心去想就能过的很舒服,就像五感退化似的脑筋越不用就越迟钝。 这场评定会竟然会以吉良义安的提问为开始,又以吉良义时的提问作为结束,西条城的谱代众没有回答他的这个疑问,因为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应该怎么应对,又因为吉良义安并非西条城的实际拥有者,谱代家臣们对这个“黄幡星”始终存着几分抵触情绪。 西条城的一帮武士们在纠结中渡过最佳的逃跑时机,当西条城的大手门被攻破的那一刻再想逃跑就已经为时已晚,大河内信贞请求吉良义安带着家眷与孩子立刻撤退到尾张国境内,再择机辗转前往越后投奔一门惣领的吉良义时。 吉良义安又想着自己的叔叔吉良义明以及叔祖吉良义富的安危,三番五次请求两位尽快跟随自己离开西条城,却被顽固的老爷子吉良义富给拒绝掉,孝顺的吉良义明也表示不打算离开西条城,结果这一耽误就把最宝贵的逃跑时间给浪费掉。(未完待续。)q 第498章三河悲歌 松平元康很不喜欢被人指指点点的生活,在他的幼年时代无论是在暗弱的父亲松平广忠照料下,还是被迫在胜幡城跟随织田信长渡过短暂的童年期,都没有任何人对他指指点点教导他该怎么做,当他努力做的时候又换上一种奚落的语气嘲讽他无论怎么做都做不好,毕竟是乡下国人的儿子没见过世面云云。 这是他生平以来第一次这么痛恨一个人,那个人就是西条城里苟延残喘的吉良义安,他很清楚这位吉良家的贵公子并不是有意要和他结仇,而是出于某种出于松平家康备受今川义元器重的危机感,又或者是单纯的嫉妒产生的厌恶情绪而不由自主与他做对,可是憎恨的种子一旦埋下,哪怕明知道自己应该心胸开阔一些也无可抑制的会想起那段不愉快的经历。 仔细倾听前方的松平军在用建议的攻城锤撞门,松平元康皱眉想道:“越后的吉良家是个巨大的隐患,纵横北陆关东端的是惊人无比,可是本家这碗饭总要吃下去,总不能因噎废食把一统三河的大好机会给放弃掉,放任吉良三河守在西三河对我松平家四处捣乱,那是我家康这个家督的失职呀!” 他并不知道吉良家之间的龃龉,更不知道吉良义安与吉良义时的联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融洽,在他的认知里既为同族兄弟那必然是要互相扶持的,这次西条城的吉良氏选择支持东条城败退的吉良义安就是个最好的例证,这说明吉良义时是有意扶持他的兄长做三河国的国主。这就与松平家康产生严重的利益分歧。 这三河国一共就这么大地盘,可他松平家康偏偏也想做三河的国主。错过这个统一三河国的机会说不定就没有下次机会,所以当考虑到现实利益与远景利益的碰撞时,他还是坚持选择击败三河吉良家,哪怕以后再腆着脸叩首道歉也在所不惜,没有任何东西比做一国之主更加吸引人的了。 松平家康非常有信心控制住三河国的局面,他只需要吉良义安适时的低头做他配下的家臣,或者做一个安分守己的笼中金丝雀,他自问自己做的只会比织田信长对斯波义银更好。只要吉良义安愿意服软一切问题都可以谈。 只要松平家能拿下西条城逼迫吉良义安降服,即便日后面对吉良义时的怒斥和质问也有底气抗辩,毕竟吉良义安才是三河吉良家的家督,才是朝廷钦点赦封的三河守,只要三河吉良家情愿降服他松平家,吉良义时这个远走他乡多年的外人又能怎么样呢? 当松平家节节胜利的消息传来,松平家康乘着战马趾高气昂的立于阵前。暗暗对自己鼓劲道:“今天终于到我家康扬眉吐气的一刻了!本家就要攻破西条城,生擒那位给我无尽屈辱的吉良三河守义安殿下,本家要站在马上俯视你惊慌失措的动作,然后大度的赦免你的罪责,告诫你要忠于松平家,做我家康的有力臂助。这就是用实际行动反击的妙不可言之处啊!” 此时松平军的进攻取得突破性进展,坚持许久的大手门终于在狂涌的军势冲击下解体,一拥而入的松平武士举起太刀劈砍企图阻挠的守军,不过一会儿就看到三叶葵旗越过三之丸闯入城内的核心区域,再坚固的城池缺少守军也是无法自持的。 松平家谱代众侧耳倾听城内的武士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就知道这座困守许久的西条城终究是要被拿下的,许多武士欣喜的讨论战后论功时的封赏。谱代家老们也露出淡淡的笑意,西条城一失则三河国全境克复,这对松平家的士气将是个极大的鼓舞。 而此时西条城内早已一片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的架势,能跑的家臣武士早就跑的一干二净,留下来的不是世受吉良家大恩的世代谱代,就是一些小姓侍女等完全没有主心骨的下人们,大手门被攻破三之丸被攻陷,二之丸也被攻陷,本丸仿佛一片挂在树梢上的树叶也在风雨飘摇着。 吉良义安头发散乱的趺坐在天守阁里发呆,对天守阁下传来的阵阵喊杀与哭号声充耳不闻,才几天的功夫吉良义安就仿佛苍老许多,鬓角上竟然生出几缕白发十分扎眼,看起来颇有点像一夜愁白头凄惨模样。 大河内信贞顶盔戴甲手提着一把沾血的太刀,走入天守阁对吉良义安说道:“我们败了!还请三河守殿速速离开吧!离开这里向北走进入织田家的领地,织田弹正殿是公方殿下的盟友,有他的护持一定会保住三河吉良家一脉的血系。” 吉良义安喃喃说道:“叔祖和叔父还是不愿意走吗?” 大河内信贞喘着几口气,说道:“两位殿下说自己在这个人世间已经无牵无挂,愿意在西条城为我吉良家坚守到最后一刻,两位殿下希望三河守殿能保住我三河吉良家的另一条血脉,带着今川夫人以及万竹丸殿下早早的离去吧!” 吉良义安忽然睁大眼睛对着大河内信贞大吼大叫着:“本家贵为三河吉良家的家督,堂堂幕府钦点的御一家,竟会沦落到被伊势家的一条狗给要死的地步,本家不想过着天沛流离的生活,就像当年义时不愿意接受投降的耻辱那样,本家不打算走了!本家要留在这里为西条城奋战到最后一刻!” “三河守殿!您切不可因一时的冲动断送三河吉良家的家系呀!”大河内信贞既惊且怒,从没看到过这么固执而又愚蠢的家督,但身为西条城代还要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就是因为三河守殿贵为幕府名门才更不能死,您代表着三河吉良氏的家督,无论走到何处都要受到尊崇。只要您逃出去松平家康绝对不敢对您下手的!” “多数无疑本家决心不走了!”吉良义安大袖一挥拿出罕见的魄力,命令道:“让鹤姬和万竹丸先走!但马守殿如果要走就尽快走吧!顺道把鹤姬和万竹丸一起带走。本家不想让这娘俩跟着本家去地狱里受苦……好了,本家要静静的待一会儿为最期做准备,要不要来一段幸若舞呢?” 大河内信贞看着固执的吉良义安还在思考自己的最期应该以什么方式自杀,突然发现自己在三河的坚持竟会是如此的荒谬,一个文化气息超级浓厚也很有艺术范的三河吉良家家督,一群心思不齐想法不一的家臣团,竟然能在这个乱世里生活整整十年没有灭亡,他突然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执意追随吉良义时的决定。或许他真的错过许多东西。 快步离开天守阁,大河内信贞叫来只有十六岁的嫡子大河内秀纲,对他吩咐几句就着来大河内家的忠诚武士将大河内秀纲一起带走,而后召集吉良家的谱代家臣们召开的会议,在会议上表明自己要与西条城同生共死的决心,很快得到留守谱代家老的一致赞同,哪怕渐渐贪渎哪怕慢慢昏庸。但他们对吉良家的那份赤诚之心从没有变过。 此时松平军已经杀穿本丸的防卫力量,喊杀声渐渐的出现在本丸内的广场上,时不时有匆忙阻击的年轻武士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几位老臣跪坐在大广间里在小腹上裹着一条白绫,冲着春日山城所在的东北方向磕下最后一个头,大喊道:“公方殿下!抱歉我信贞只能侍奉您到这里了!臣下先走一步了!” 下一刹那晦暗的大广间里血光飞溅。几位老臣的切开肚腹当场身死,死士们悲痛的点燃大广间准备多时的柴草目睹着一窜窜火苗腾腾升起,然后毫不犹豫的跳进火坑里忍者剧痛切腹,而与此同时,吉良义安的幸若舞只跳到一半。就捂着喷出黑血的嘴巴倒毙在天守阁中,小姓们恪尽职守的点燃火焰。满含着泪水抽出太刀互相砍杀了结自己的同伴。 躲在西条城里各个角落的侍女们看到天守阁的火苗,突然不在尖叫着四处逃窜,她们彼此牵起小手哆哆嗦嗦的冲进冒起大火的房间,几个松平家的武士目瞪口呆的望着一群白衣侍女成群结队的投火而死,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喊叫:“吉良家完了!” 就在武士们高兴的讨论胜利的时候,忽然发现城内的松平军一阵大乱发出惊恐的呼救声,接着西条城的天守阁冒起滚滚黑烟不过片刻鲜红的火苗蹿升出来,本丸里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惨叫和悲呼,松平军一下慌了手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几个松平家的武士狼狈的跑到本阵前,大呼道:“吉良三河守殿自害啦!西吉良的吉良义富殿、吉良义明殿自害……大河内但马守、山冈淡路守、江原丹波守、高桥出羽守自害……三河守殿的正室今川夫人带着万竹丸从搦手门走脱!西条城所有小姓切腹自害,吉良家完了……一切都完了!”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怎么会这样!”松平家康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死死攥着缰绳不想倒下,但是他还是坚持不住眼前一黑仰头就从马上摔下来。 眼疾手快的本多平八郎窜出来充当肉垫架着主公,反应稍慢的松平武士七手八脚的扶起松平家康,按人中喂水解开盔甲忙活半天,可把谱代家臣团给吓的不轻,就连文质彬彬的石川数正也被急的直跳脚。 “一群马鹿!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扑火呀!”先锋大将酒井忠次气的暴跳如雷,配下的一帮与力呼喝着慌乱的足轻赶快取水灭火,足轻众们扛着三间枪不知道该怎么救火,被领头的武士连踹带骂把武器全部丢掉,四处搜罗城内和城下町的木桶木盆投入到扑火行动里。 整个西条城的场面变的十分诡异,本来是攻城的松平军化身为城市救火队,扛着四处搜罗的锅碗瓢盆来灭火,有从井水提水的也有选择大费周章去矢作川取水的,几千口子三河老少爷们扛着水撒疯似的奔跑,冲着浓烟滚滚的木制建筑群泼洒下那可怜的一点水。然后头也不回的继续去提水。 到后来西条城下町的居民也自发加入到救援的队伍里去,醒过来的松平家康急忙命令小驮荷对把马车全部派出去。载着盛满河水的水桶水缸去扑火,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反过来说就是众人灭火速度快,上万口子围着一座火山炼狱似的火城拼命浇水,渐渐的就把这火势给稳定下来。 趁着温暖湿热的季风,这场大火从本丸一直蔓延到二之丸,若非松平家的救援还算给力,还真不好说要烧到什么时候才算完。这场大火从燃烧到扑灭用掉大半天的功夫,待第二天清晨分才把最后的余烬全部浇灭,而此时的西条城早就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原本华丽壮观的天守阁化为残垣断壁,美丽的花园在大火的摧残下变成一块白地。 吉良家阖家覆灭,一群吉良家的侍女手牵手投火自尽的消息实在太震撼人心,没过多久便传遍整个松平军乃至西条城下町的町民。据说当天晚上那几个目睹一切的武士就被吓疯了,总是说身边有很多手牵手的白衣女子站在他们左右冲自己笑,这一番骚乱把松平军搞的人心浮动,以至于没人敢接近西条城半步。 第二日天色微明,西条城下町的町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讨论昨天的见闻,许多关于吉良三河守义安纵火自害于天守阁里。还有町民们所熟悉爱戴的大河内但马守信贞、山冈淡路守尧元等武士集体自害的传闻,西条町的町民们再看向松平军的时候已经从畏惧和反感变成厌恶和疏离,大街上看到陌生的松平武士全部躲的远远的,虽不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也好不了太多。 松平家康一夜没睡,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站在冒着青烟的瓦砾间发呆。他不怕凶神恶煞他怕的是捅破天的大娄子,从天一亮就站在这里反复徘徊着。嘴里反复念叨着:“何以至此呢?本家根本没有杀人的意思,只要你们降服给本家一个体面,本家就还你西条领一地的治权便是,何必最后要到阖家自害……你这是有多恨本家啊!” 酒井忠次拿起一件朴素的布袍披在他的身上,低声劝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主公也不必太过悲伤,想必吉良三河守殿也有自己逼不得已的理由吧!但是不管怎么说,主公都已经成功的完成三河国一统的伟业,完成超越清康公三十岁前一统三河的梦想,主公的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啊!” “不用安慰本家,本家知道自己闯下的弥天大祸有多么可怕。”松平家康苦笑一声摇头叹息道:“吉良家一门全灭,只有三河守殿的遗孀遗孤趁乱脱出,我家康这可是把那位镇府公往死里得罪呀!有这位大敌在,我这个三河国主当的也不安心呐!” 松平家康主动谈起吉良义时的名号,表示他此时的心里压力已经逐渐溢出,可惜松平家的谱代家臣团并没有这份心思,猜不出家督的细微想法变化,就顺着他的话一顿唉声叹气把松平家康给堵的心口疼。 石川数正一身崭新的素襖被火苗燎出七八个窟窿,叠乌帽子不知丢到什么地方,满脸灰痕将整洁的仪表被破坏殆尽,见到松平家康跪下乞求道:“主公!我们还是想想办法吧!这场大火说不定已经被西条城的町民给传遍十里八乡,要不了多久整个三河都会知道我等杀死吉良三河守殿满门的!” 松平家臣团人心惶惶:“这个可如何是好呀……” “不要乱!镇定!”本多広孝、本多重次的连声提醒让松平家的武士们安静下来,松平家康这几年的苦心经营显现出不错的效果,起码可以证明他们的纪律性非常厉害,但沉默并不能掩盖他们心中的惴惴不安,哪怕低眉顺目也无助于缓解紧绷的神经,松平家谱代众的心已经乱了。 松平家康心知此时再多赘述也无用,只能长叹道:“只有尽快找到今川夫人还有万竹丸才能弥补眼前的一切,只要三河守殿的遗孀遗孤愿意回到西条城,如今的恶劣局势就仍然有转圜的余地,本家愿意把西条领全盘交给万竹丸,愿意认万竹丸为犹子,以后还会把本家的女儿嫁给他……只要他愿意回来,本家什么都可以答应!” 所谓想的好不如做的好,任何停留在嘴巴上的表述都不如实际行动来的有用,当松平家想着攻陷西条城降服并控制吉良义安的时候,带给他们的是一场惨痛的打击,迫使他们只能选择留住吉良义安的遗孀与遗孤换取吉良义时的原谅,可是今川鹤姬与万竹丸哪里还敢留在三河国,松平绝爱这副算盘注定是要打输的。 第499章信长的盘算 吉良义安用生命扞卫自己的尊严,他已经为生活所迫降过今川家,不能再为现实的危机再降服松平家,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突破自己的心理底线,更不允许降服一个家门低贱的松平家,当初他选择降服今川家好歹还有一门众的名份顶着,自己又混到个女婿的名份怎么看也不算吃亏,但让他降服一个伊势氏的被官实在太困难了。 死在西条城的武士除去一干谱代家臣以外,还有两位吉良家的重量级人物,已经年过八旬却精神矍铄的叔祖吉良义富,以及足利胜姬的亲生父亲吉良义明,这就不是死一个吉良义安那么简单的事情,连朝廷的当朝大佬近卫前久以及幕府将军足利义辉,以及正在关东横行霸道的吉良义时一块给得罪了。 好死不死的这几件事在同一时刻达成,松平家康有些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出门没看黄历还是出恭忘带厕纸,西条城一家老小外带谱代家老百十口人全部完蛋,松平家真是倒霉的一塌糊涂哭都没地方哭去。 摆在面前的烂摊子迫使松平家康什么事都不敢做,全力搜索被吉良家死士护送逃走的今川鹤姬及其嫡子万竹丸,一场大火把所有人的注意力给吸引走,给予化妆逃跑的这母子俩极大的逃脱余地,一行十几人如滴水入海还到哪里去找的到。 结果自然是忙活半个月什么都没捞到,紧接着就迎来织田家的使者的到来。这次织田家派来的使者不在是寻常的奉行官,而是织田信长的左膀右臂丹羽长秀,松平家康便知道这织田家的使者是来者不善。 二人恭敬的见礼并依次互相问候,就听见丹羽长秀朗声说道:“听闻西条城惨案发生于矢作川侧近,镇府公之叔祖、叔父、兄长皆死于松平藏人殿手中。我家主公对此等恶劣之行径感到十分的震惊和愤慨,因而特派遣在下前来冈崎城,代我家主公向松平蔵人殿质询一二!” 松平家康暗道一句果然来了,深吸一口气就像面临重大考验的年轻武士般,屏息凝视着说道:“请丹羽殿说吧!” 丹羽长秀咳嗽一声说道:“其一,松平蔵人殿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听我家主公的劝阻,执意攻打西条城?其二,松平蔵人殿为何要在攻打西条城时。逼死吉良三河守殿及其亲族以及谱代众?其三,松平蔵人殿为何要大索三河半个月,连吉良三河守的遗孀、遗孤都不愿意放过?主公的问题都问完了。” 松平家康听的冷汗都冒出来了,立刻一个撑地俯身惊慌地说道:“我家康以净土宗信徒的名义向西方极乐世界的阿弥陀佛发誓,心中觉悟一丝一毫加害吉良三河守殿的念头,攻城的目的只是为逼迫吉良三河守殿放弃抵抗,我家康完全没有想到吉良三河守殿以及西条城内的诸君会自杀!搜索吉良三河守的遗孀、遗孤是为请他们回来继承西条遗领。我家康绝对没有其他企图呀!” 丹羽长秀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在他身后的池田恒兴不屑的撇撇嘴忽然说道:“松平蔵人殿闯下弥天大祸呀!是否是查知镇府公提大军侵入关东才敢于挑衅吉良领呢?若不是我家主公被美浓的事情给牵绊住。绝对不会允许松平蔵人殿作出这么过分的事情!今川夫人与万竹丸殿下的安危就不劳松平蔵人殿担忧了。” 松平家康迟疑道:“这个……” “我等问过三句话就要回去了,叨扰松平蔵人殿大费周章的接见实在不好意思,告辞!”丹羽长秀迅速的起身告辞而去,整个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松平家康的侧近本多平八郎纷纷不平的想要辩驳,被眼疾手快的本多重次给死死按住,谱代家老大久保忠俊疑惑地问道:“为何在下觉得织田家的使者来者不善,看他们的语气仿佛是在斥责我等办事不利,我松平家的盟友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呢?” 松平家的谱代众没有人说话,松平家康迟疑一会儿便说道:“此事就到此为止。由石川伯耆守殿担任西三河旗头,伯耆守殿的任务非常重!必须尽快镇定原吉良领的领民,并担任取次安抚西三河的武士,为我松平家在西三河建立足够的信望呀!” 石川数正恭敬地说道:“是!请主公放心,臣下为松平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松平家康又说道:“任命酒井左卫门尉忠次担任东三河旗头,负责安定东三河的国人领主,并肩负攻略远江国的先锋大将。我松平家未来的战略将是远江,请诸君借力予我共同渡过这道难关!” …… 永禄四年六月二十八日,尾张国清州城天守阁中,织田信长搂着归蝶的肩膀大声吵嚷着:“拿酒来!快拿酒来!我要痛饮一场庆祝今天的好日子!” 几个小姓气喘吁吁的端来几瓶清酒,织田信长打开一唱又丢到一边,嚷嚷着要吉良家限量供应的烧酌,归蝶拉着他的手臂嗔怪道:“殿下今天这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的高兴一整天,让妾身以为殿下生病了呢!” “我信长身强体健才不会生病呢!”织田信长大笑道:“本家有两喜,这第一喜就是你那位弑父的兄长斋藤义龙突然死了!说起来归蝶这位兄长可真是有趣,才杀死岳父不过三年就得了麻风病,这才发病两年就一命呜呼,这一定是神佛也看不得这个弑父之徒活在人世间,特意降下灾祸夺走他的性命。” “兄长还是病死了吗?死了也好……”斋藤归蝶惆怅地垂下脑袋,无论斋藤义龙对她的父亲做过什么,那毕竟是她的嫡亲兄长有着解不开的血缘关系。骤然从自己的丈夫口中得知兄长病死的消息且是用一喜来形容,心里难免带着几分落寞与寂寥。 织田信长接着笑道:“这第二喜就是松平竹千代那个笨蛋小子着了道,一不小心逼死三河吉良家满门,这下可招惹到越后那个庞然大物,在关东那个怪物的注视下。松平竹千代这小子这辈子是难逃本家的手心了!此事岂不是大快人心之举呀?” “那位松平蔵人殿不是才与殿下结盟吗?德姬还和松平家的小竹千代结为姻亲,这么亲密的关系……臣妾确实看不懂呀!”斋藤归蝶想了想又说道:“臣妾还记得殿下时常念叨一句,我往西你往东,兄弟二人平分天下吗?” “喔!那句话原来还被夫人记下了呀!”织田信长举起新拿来的烧酌一饮而尽,然后大笑道:“这只不过是结盟时说的几句托词而已,本家尚且不信,竹千代那小子又怎么会相信……现如今松平竹千代得罪了越后那位,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他的日子越难过就越要抱住本家这棵大树祈求遮风挡雨的机会,不要忘记本家可是为越尾同盟投入两个宝贝妹妹!若不能连本带利的赚回来岂不是亏大了!” 男人的世界总是充满了阴谋诡计与血腥残暴,即使如织田信长从本质上也是如此,他所指的越尾同盟其实就是吉良义时的越后与织田信长的尾张同盟关系,两家结盟的本意远没有清州同盟那么单纯纯粹,织田信长也不是巴巴跑到清州求一个大腿抱的松平家康。 织田信长与吉良义时的联姻与结盟关系,本质上就是双方各怀鬼胎的政治投机行动。双方的领地没有直接接壤也不存在攸关家业的利害关系,仅仅只是远交近攻的一次政治尝试。因此双方并不是演变成弱的一方抱强一方大腿求保护伞,也没变成几个大明结为攻守同盟为某一个目标或者几个目标共同发展的平等结盟关系。 相对弱势一方的织田家并不觉得自己很弱,织田信长掌控尾张一国并积极入侵东美浓,企图逐渐压缩美浓斋藤氏的活动空间,他需要吉良家的军事政治经济多方面的支援,但并非建立不平疼的抱大腿盟约,这就使得织田信长对吉良义时的态度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的敬畏,而是七分忌惮两分警惕以及一分佩服。 吉良义时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他对织田家的态度更多的是利用而不是真心结盟。就好比利用朝仓家翻手入云便把北陆前半段的对峙局势搅合成一锅粥,而织田家就是吉良义时手中另一把战锤,为的就是敲开畿内这层坚硬的鸡蛋壳,以方便他对畿内未来的布局开辟更大的空间。 两人都没安好心思也就谈不上谁对不起谁,更何况这两人的政治头脑都算的上顶尖水平,从彼此的应对策略也大概能看出对方的一些想法并形成一种无形的默契,这种默契就是彼此知晓各自的利益取向。建立一套互相利用的政治关系,具体这关系能持续多久要看时局的变化以及两位家督的决断。 这些日子今川鹤姬与万竹丸就住在清州,她带着不到三岁的嫡子整日躲在织田家安排的敷屋里不敢出门,生怕织田家某一天做出把她们娘俩送回三河的举动,只是从情形来看织田信长似乎这方面的打算。 没过几天吉良家的外交使者来到清州城,因为慢半拍所以吉良家的使者完全不知道三河国发生的巨变,依然照本宣科的敦促织田家尽快让松平军撤出西三河,浑然不知松平家康已经完成灭门抢地的一系列流程。 待今川鹤姬带着万竹丸来到吉良家使者面前时,这名使者才慌里慌张的询问三河国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这一问竟把胆小的使者给当场吓昏过去,好不容易被织田家的小姓扶起来,这名使者才发现事情的影响完全脱出他的想象力,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三河而来,现在三河没了再留下来也毫无意义,于是甩下几句狠话就带着今川鹤姬和万竹丸返回越后。 眺望着乘着马车缓缓离去的车队,织田信长站在露台前倚栏远眺,暗暗想道:“杀吧!闹吧!吉良家越乱越好!最好是陷在关东几十年不能走出来。好让本家尽快吃下美浓打通上洛的通道!我信长终究一天要实现我的梦想,天下布武的梦想!” …… 六月的关东进入雨水风貌的季节,一波又一波的暴风雨从太平洋上袭来,迫使吉良军团放弃横冲直撞的战术改为长期围困的策略,五万余大军沿着相模国与武藏国的边境布阵。生生把两国之间完全割裂为两个战区。 小机城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些支撑不住无休无止的进攻骚扰,不是因为北条氏尧能力不足也不是因为北条武士不够努力,兵力上的绝对差距以及吉良军不分昼夜的骚扰实在无解,人总要吃饭休息才有精力做事,可当他们白天击鼓攻城晚上举火袭扰还怎么让人安心吃饭休息。 吉良军最常用的断粮策略发挥效用,这对小机城乃至整个北条家的影响都非常大,关东连续三年的灾害对北条家的粮食储量造成巨大的影响,照常理来说小机城里的存粮可以轻松的维持到秋收结束。可这毕竟是战争时期不同于和平时期的粮食消耗,士卒们为了保证充足的精力每天要吃三到四餐,招募町民抢修被摧毁的土塀,箭橹都需要消耗更多的粮食。 初始还不觉得这点消耗很多,随着时间的推移春去夏来就渐渐吃不住劲,吉良家的围城军势不是简简单单的派出八千一万的军势站住四个角落了事,而是正儿八经的五万雄师把八个方向完全封堵住。这就从日本战国时代传统的堵城门变成更近似大明帝国的八面围城战术。 所谓围城必阙是给敌人一个求生的机会放他逃走,只要意志不坚定的大将会在这个时候考虑弃城而逃。只要他生起这个念头就注定他会逃走,逃出城就等于失去坚城的依仗随时面对荒郊野地里四面埋伏的军势简直没活路,所以逃跑反而会比守城死的更快。 围城必阙的道理许多大将都懂,这一招是对付那些愚蠢的将领而用,只要不是蠢将都不会选择弃城而逃这条死路,北条氏尧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选择坚守下去哪怕到最后一刻面临落城的危机也决不放弃,可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放弃就有用的。 北条氏尧还是死了,在上杉辉虎的五万余大军围困下顽固的坚持三个多月最终也逃不过破城身死的结局。即使上杉辉虎不愿意损失兵力采取袭扰为主、攻城为辅的方式,在围城战的第三个月也就是六月末还是坚持不住。 作为北条氏康的四弟,北条氏尧死的很壮烈,他首先提出交涉请求镇府公赦免满城千余士卒,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在大广间里切腹自杀,北条氏尧的嫡子、谱代家臣、旗本武士、小姓在内的一百多人像召开评定会那样跪坐在两侧切腹殉死,北条氏尧的夫人及两个未成年的女儿、侍女等二十余人服毒自杀。小机北条氏满门覆灭无一人生还。 小机城覆灭标志着北条家在武藏国最后一个据点陷落,相模北条氏用几十年的时光攻略武藏国的所有计划就此崩溃,就好比甲斐武田氏失去信浓国那样,整个北条家上下被这个消息打击的一蹶不振,北条氏政根本没心思再去考虑援救骏河,维系下総国、上総国领地的问题。 尤其是在北条氏照与北条氏规带回一条重要的消息,北条氏邦与北条纲成很有可能战殁在吉良家手里,北条家上下就更加的担心自己的命运,北条氏政这个年轻的家督就有些掌握不住局势,他需要他那英明的父亲给予有力的帮助。 北条氏康早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作为一个隐退的家督他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家业的危机,更要担心他的嫡长子现任家督北条氏政的一些心思变化,为支持北条氏政而不得不减少公开露面的次数,他毕竟已经是隐退的家督,不能妨碍新家督的建立威望,这个家终归还是要交给年轻人的。 在危机之下北条氏政向他的父亲求援,这不仅仅是一种低姿态的求救,更是表明他暂时没有能力应对眼下的危机,需要北条氏康暂时复出镇住混乱的北条家,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对他这个家督的威信造成巨大的损失,可情势比人强他不能为颜面和威信毁掉北条家。 暂时复出的北条氏康对北条家作出诸项调整,首先是派出北条幻庵担任使者请求停战,再三表明自己绝无挑战上総足利家以及镇府公的意图,同时派出板部冈江雪斋前往京都求援,北条家可是地道的京都武士,家里一堆谱代家臣在几十年前甚至几年前还在京都为幕府奉公过,关系还是十分好找的。 第500章幻庵来使 面对北条幻庵的交涉,上杉辉虎直接指着江户城的方向告诉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去那里才能找到正主,把北条家的使者打发走就忙着派兵扫荡武藏国内不服号令反叛的国人众,北条家在武藏国前后经营二十多年,怎么说也积累不少人望,公四民六的年贡制度更是开战国时代的先河,依靠这种自损利益惠民的举动,使得一大批农民仍然愿意为北条家卖命。 这些惣村集团是以宿老地侍为基础的地方势力,实力不算强大但胜在接地气而十分难对付,十余年前的关东天文之乱失败就和这群惣村集团有关系,说起那次关东天文之乱失败有种种因素在其中作怪,仔细分析起来因由也非常多。 比如关东国人众人心不齐号令不一,比如互相搞阴谋手段争夺盟主的号令权,比如结城氏与小田氏闹内乱把南关东的联军抖散,再比如各关东武家陆续出现内部混乱,还有新得领地的划分上产生分歧等等,这些因素都大大影响联军的信心,其中比较不起眼的一条就是武藏国惣村集团的激烈反抗。 其实关东天文之乱并不是合法的行动,因为关东国人联军并没有获得关东公方、关东管领的保障做为背书,古河足利因为公方被杀而陷入暂时的衰落期,关东管领上杉宪政又被自己的谱代家臣给抛弃,两个名义上的领主都没有主导这场行动。 这群关东国人联军作为一支四处聚集起的入侵者本就是为获得利益而来,捞不到利益根本没人愿意为一句话出生入死。所以他们甫一进入武藏国就忙着肆意乱捕与人狩,生怕晚一步就让其他人给抢走这些眼前的利益。 他们这么做虽然有自己的因由,但这却对武藏国本土的豪族地侍以及惣村集团造成巨大的打击,本来武藏国就不是相模北条氏这个外来户的地盘,扇谷上杉氏才是本地最大的土著领袖。在关东联军时隔几年又杀回来的时候,到是有不少地侍豪族甘愿做带路党。 当这些地侍从豪族发觉这群关东国人众干的不是人事,就立马变脸成为坚定的反抗者并开始力挺北条氏康,这群短视的关东国人联军还浑然不知这一切,完全不明白自己为那点浮财得罪死武藏国的本土派势力,这场战争刚开始第一步就行将踏错,这步子走的再快再急也没有意义。 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下総国的北条领,这群国人众急忙抢钱抢粮抢女人完全是山大王下山的干的事情。使得当地的土著惣村集团对这些关东国人众是恨之入骨,后来看到北条氏康搞的公四民六以及治水方略确实不错,就干脆变成相模北条氏的铁杆支持者。 意味着这群所谓的关东国人联军,只不过是打着旗号毫无组织毫无纪律的军事劫掠,没有威望足以服众的总大将作为约束,就使得这支关东国人联军不可避免的陷入愚蠢与短视,好比一群山贼罪囚杀人劫财啸聚山林之间。某一天突然想起要干一票大的就打着“替天行道”的名义四处抢地盘杀人放火,眨眼间山贼变义军。看起来总有那么点荒诞不经和扯淡。 这群山贼的作为看起来何其风光何等的了不起,可实际他们只是群愚蠢而短视的武夫而已,乱七八糟的指挥和更多的聪明才智放在勾心斗角上,使得这群人注定只有收获失败的苦果,关东国人联军比那种人从名义上要正当的多,实际上收获的效果也比那种人要稍微好点。 只不过是用关东国人联军的项上人头,硬是把北条氏康的臭名声重新给送成英明神武的伟大领主而已,所谓千里送人头,礼轻情谊重。说问我爱你到底有多深,看我送人头把你送到超神,我的人头成全你的无上威名,就是这么的真挚的情感。 自从那场可笑的关东天文之乱到如今近十年的时光里,北条氏康苦心经营武藏国、下総国的领地并在当地建立非凡的影响力,相模北条氏似乎是要拿这些新领做一个示范或者一个标杆,关东国人对你们越不好。我就对你们越好,他们抢你们的钱粮,我就给你们钱粮,这对比越显著反差就越大,武藏国的基层国人众渐渐就被北条家拉拢收买。 所以当吉良军突然侵入武藏国,并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就把武藏国全境攻陷,强大而恐怖的攻击力把武藏国人众给震惊住,就好比一只小山羊被惊讶的一瞬间会摔倒装死,面对可怕的事物第一反应是伪装自己躲起来,武藏国的国人众当时也被吓的瑟缩起来不敢反抗。 但是当他们发觉这个可怕的怪物似乎并没有对付他们的意思,许多豪族地侍就开始躁动起来,他们觉得吉良家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他们完全可以依托有利地形对抗这条过江龙,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群惣村集团就是想表达一种地头蛇的思想。 “我是本地人你得尊重我的自治特权,北条家的公四民六,还有一系列的惠民策略你都的继续执行下去,要不然我就拿刀子和你比划谁更厉害。”大概的意思就是告诉你,我要守护使不入的特权,我还要相模北条氏给予我们的一切特权,你不给我就继续闹看谁更厉害。 按道理讲这种方法还是行的通的,起码这事放在关东国人联军眼里是个了不得的大事,可是放在吉良家眼里就完全不是个事,他们错了而且错的非常离谱,吉良义时根本不给他们谈判的机会,还从没有従三位的公卿去会见一帮连级别都没有的乡下武士,上総足利家更不会和这帮乡下武士商量任何事情,他不是衰落的幕府。他们也不是横行无忌的土一揆。 这群豪族地侍以及更多的泥腿子抱团的利益诉求,本质上和山城国的那帮土一揆是一个道理,你给一他要二,给二他要三要四甚至五六七都要,总想蹬鼻子上脸要更多的好处。升米恩斗米仇就是这么回事,吉良忍者立刻把这群闹事的惣村集团全部记在小本本上呈给吉良义时,有这份名单以及详细的花名册就很好搞了。 吉良义时立刻卸下一纸诏令下达给上杉辉虎,命令他分出两万军势作为武藏平乱军,由真田幸隆担任这支平乱军的总大将,限令其在秋收以前把武藏国中的所有名单上圈住的刺头全部清理干净,如遇反抗就地格杀不予赦免,一人反杀一人一村反灭一村。杀到他们放弃反抗低头降服为止。 真田幸隆很好的完成吉良义时交给他的使命,在其后的一个多月里连连攻克武藏国的几十处山砦,屡次施展神鬼莫测的机谋挑动强大的惣村联合军陷入内乱,在武藏国中横冲直撞一路大杀四方,地头蛇们这才发觉自己的实力是如此的弱小,在吉良军团强有力的镇压下只能悲呼惨叫着被一一击溃。 整整一个半月的扫荡,像过筛子似的把武藏国内各处村庄篦过一遍。所有名单上的村庄以及疑似反吉良家的村庄都被重点照顾,不过在执行过程里真田幸隆还是作出一些调整。他觉得吉良义时提出的杀人方法可能是气话,就将杀改成首恶诛除余党流放的策略,进一步减少这些地头蛇的抵抗意志力。 吉良义时得知他的应对之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对他的灵活运用给予极高的评价,为大将者当上识天文下知地利中通人和,上通天文下识地理,内晓阴阳外明兵势,方可保一城一国的安宁乐土,历来大将总是要因时因势而随机应变。只有庸将才会不问情势按部就班的执行原计划。 在处置玩这些国人领主以后,吉良义时把这名单上的所有村庄村民全部迁徙到越后国,在那里进行打散重编彻底破坏这群反抗者的团结力,待第一步完成还会陆续把不听话的武藏居民全部迁入越后居住,而且无论是有五万还是有十万都一律迁走,在越后完备的奉行体系以及强大的掌控力量下,这些武藏国人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北迁走的武藏国人还会根据情况再重新打散迁徙到越中、加贺、信浓等各地。而后无论从武藏国迁走多少人都要立即从越后国补充回武藏国,因为连年天灾的影响使得人口有所下降,武藏国的总人口不过三十多万,这点人口即使全部迁入越后也不会影响越后的控制力。 吉良义时正是这么决定的,只不过他的方法不是来个移形换位,而是抽调其中的一部分四处迁徙打散他们的粘合力,然后计划分批次迁徙三十万农民进入武藏国定居,这办法就是釜底抽薪的对付方式,你北条氏康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没办法影响到铁杆忠于上総足利家的越后领民。 这一举动同时也是要彻底从文化习俗方言等各个领域改变武藏国的居民风俗习惯,这是吉良义时对武藏国的第一次外科手术,同时也是一次大胆的尝试,企图用这种手段逐次改变关东国人众行为散乱缺乏凝聚力的老毛病。 七月十二日,武藏国江户城内召开理性的评定会,来自武藏国各地的国人领主胜沼城城主三田弾正少弼纲秀、忍城城主成田下総守长泰、松山城城主上田能登守朝直,泷山城大石播磨守定仲以及岩槻城城主太田资正、江户城城主太田康资列席参加此次会议。 连同吉良义时直接掌握的钵形城、川越城、小机城,已经完完整整的控制整个武藏国的所有重要城池,在座的武藏国人众或多或少都被吉良家的强大战斗力所震慑,在吉良义时的面前唯唯诺诺完全不敢抬头。 在会议上本多时正通报近期武藏国的军事行动,坐镇小机城的上杉辉虎率领三万军势连续击败北条军的数次反扑,并协助真田幸隆平定来自南武藏的几股反抗势力,在几场合战里本庄繁长的表现十分出色,若非北条军破坏规矩大乱一骑讨决斗。他早就已经成功的斩杀北条军先锋大将北条氏繁。 “鬼王”斋藤朝信带着他的三千“鬼军”骑兵冲入相模国横冲直撞,杀的几路试图反抗的北条军丢盔弃甲狼狈而逃,还传出五个自恃勇猛强悍的北条武士同时向他发起攻击,反被他轻而易举的化解并刀枪并用的连斩其中两人。 剩下的三人被他的气势所慑转身就逃,斋藤朝信眼疾手快的投掷大身枪把其中一个逃跑武士给当场穿死。快马追上第二个逃跑武士一把将其拽到自己的战马上,挥拳锤烂喉轮一把捏碎他的喉结,最后一个逃跑的武士自觉跑的挺快还回头张望,被追赶上来的斋藤朝信用套马索直接套中,绑在马后一直拖行着最后被乱阵里的战马踏成肉泥。 有斋藤朝信的带头作用,自恃实力超凡的武士一个个跑到上杉辉虎面前请战,他们带着自家的郎党一次又一次入侵相模国,这看坑苦相模国当地的国人领主。相模国的领地狭窄本就缺乏战略纵深,国中大小城池加起来还不到三十个,比起同样地盘不大却拥有三百多个大小城砦的丹后过可真是差的太远。 自从相模北条氏二代家督北条氏纲以降,相模国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受到大规模入侵的骚扰,北条氏康执政时期最厉害的两次重创也都是发生在武藏国,在这种相对平和的气氛下,使得相模国人众缺少必要的防卫心理。以为身处腹地还是相对比较安全的。 这种错觉使得北条家配下的相模二十一众在与吉良家的入侵军势交锋过程中完全败下阵来,在这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大小几十次碰撞基本都是以惨败收场。少数武士组织起来打一场大反击也只是击退仓促赶来不明就里的吉良军。 即使自己辛苦打退入侵的小股军势,但摄于附近游弋的吉良军在附近随时出现而不敢追击,也就是说大部分时间都是被吉良军单方面的碾压和清洗,即使辛苦打赢小竞合又没能力扩大战果获得实际的利益,在这种单方面的消耗战里,东相模的北条家国人众已经完全没有力量抵抗吉良军的入侵, 本多时正的长篇大论持续近一刻钟,系统的总结了吉良家现今所取得的巨大优势,并有意无意的点到北条军在上総足利家面前不堪一击的情况。最后他做总结陈词:“武士们的表现非常出色,相信我们将会在年内彻底解决困扰关东几十年的北条之患,还关东一片太平安宁的世界。” 不管本多时正说的话里有多少水分,起码是把在座的武藏国人众给吓的不轻,听到在座的武士纷纷发出赞叹就连忙附和几句,伸头探脑着四处打探吉良家不可思议的军事胜利背后蕴藏着怎样可怕的力量。 这就是*裸的军事炫耀,说的难听点就好比一头雄狮在自己的领地周围巡视。不时的吼叫散播自己的气味以展示自己对这块领地无可置疑的归属权,又好比大猩猩对着同类捶打胸口展示自己的强壮身姿,人类对炫耀的应用出现每一个环节,用另一个意思相近的词汇来描述就是自我价值的展示。 武藏一国地盘不小石高很大,在关东八国的地位大概等同于近畿的近江国,同样是地处一大片平原的中心地带,同样拥有丰富的水力资源以及可观的粮食产量,掌握这里就等于掌握该地区就等于掌握一块最好的敲门砖,可以进一步掌控整个地区的核心利益。 吉良义时当初选择近江国就是看重靠近五畿的核心利益,同时拥有丰富的水力资源和卓越的区位优势,凭借水路陆路的便利交通就可以建立一张巨大的支配网络,某种程度上武藏国也拥有类似的功能,利根川、荒川、多摩川等各条河川具有丰富的水力资源,作为关东平野的心腹地带也具有很高的战略价值。 某种程度上武藏国的战略意义还要比近江国更大,大概只有大阪湾的堺町附近能和武藏过掰一下腕子,近江国坂本地区依托琵琶湖与宇治川的河运优势反而不如想象中的那么优秀,起码不如江户城周围四通八达的河道网来的优秀。 外交奉行大和尚朝山日乘笑眯眯地说道:“相模北条氏的外交使者幻庵殿下请求停战,幻庵殿下代表北条氏向公方殿下致以崇高的敬意,并言及绝没有任何反抗公方殿下的意图,对武藏国中发生的一切表示失望,北条氏真心希望与上総足利家和睦相处,并敦请公方殿下给予面见阐述思想的机会。” 同样是外交奉行,北条幻庵是个地道的温文尔雅的文学僧,而朝山日乘这个半路出家的莽和尚更像个土匪,虽然遣词造句比几年前要文雅许多,可他那张肥胖又略带凶恶的脸颊,还有魁梧厚重的身躯实在让人看不出有德高僧的模样。 第501章萨埵峠之战 吉良义时根本不打算给北条家乞求和的机会,装作沉思片刻的样子实际却在对北条家的拖延战术暗自哂笑,北条家所求的无非是暂时停战以便处理三国同盟内部的矛盾,可是他完全没必要配合北条家的策略。 武藏国、相模国自始至终都不是北条家的世袭领地,扇谷上杉家为北条家所灭也就意味着这两国名义上是没有国主的,北条家去幕府要守护也不可能要来,这就是吉良义时对付北条家的第一招,没有合法权力的入侵行为不被幕府认可,他就能借机施展手段夺过来化为己用。 此前对武藏国的野心几乎毫不掩饰的展露出来,为此他不惜以杀戮为要挟以移民为手段硬是要在武藏国内部来一次乾坤大挪移,甚至根本不担心这些被打散的村民会不会在越后闹一揆,不在乎这么做端起内会对越后造成多大的治安危害以及恶劣影响,他唯一想要做的就是一口吞下武藏国并用最快捷的方式消化它,目前看来最好的方法就是迁徙移民完成一次大换血。 吞并武藏的意义不言自明,他要建立关东的执政核心地位就是以武藏国为中心的辐射区,以这个政治目的再回过头来审视关东,就会发现横在联通东海道上的相模国以及北条氏显得十分碍眼,这一家代代出英主个个能力强,偏偏又怀揣着称霸关东的梦想,还一直在为这个梦想努力奋斗着。 作为一个有野心有志向有谋略有手段的四有青年,吉良义时同样也怀揣着称霸关东的梦想。只不过前者与后者的释意不同,北条家的前代家督北条氏康瞄准的目标是关东管领。而吉良义时瞄准的目标是关东公方。 一山不能容二虎,狭路相逢勇者胜,比块头比头脑都是上総足利家更强一些,即使北条氏康能力超凡还有一群谱代家臣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在内政上拥有完爆关东所有国人众的优秀能力,在法度的完善性更是超过关东国人众十八条街,只是比起吉良义时在越后的迅猛发展还是差出许多。 这种差距不是多几位名将或者多几万大军就能弥补的,由于时代所限缺乏更广阔的视野。使得相模北条氏从政治经济军事乃至制度等多方面全面落后上総足利家,就使得北条氏突然发现原本只是比自己强一些的敌人其实个幻觉,双方的差距早在这些年的改变中逐渐扩大到足以碾压的程度。 吉良义时绝不能放任北条氏快快乐乐的当相模的国主,这就与对待甲斐武田氏有着鲜明的不同之处,毕竟相模国有武士之都镰仓,有三浦半岛还是东海道的必经之路,而甲斐只是个穷山沟和一群脾气又臭又硬的穷武士。 费尽力气去对付一个难缠武田家。最后获得的战利品只是个穷山沟的甲斐过,从付出和收获就完全不成正比,而出兵关东打北条氏是为了争夺关东的主导权,抢夺武藏国以及更多领国的归属权,在这个过程中已经不可避免的与北条氏发生剧烈的冲突,既然已经是敌对关系也就不存在二次得罪的问题。 所以吉良义时可以暂且放过已经完全放弃信浓国的利益。目前只存在潜在利益矛盾的甲斐武田氏,却不能轻易放过目前是严重的利益对立关系的相模北条氏,就是因为他不希望自己犯下打蛇不死后患无穷的蠢事,当然这一条也可以代入到甲斐武田氏、摄津三好氏等多个武家身上。 “幻庵殿下的意思余大概已经明了了,只是余近期的日程安排的比较紧张……”吉良义时有些为难的样子。 朝山日乘立刻意会道:“那就由贫僧带公方殿下转述吧!” 本多时正说道:“臣下以为。相模北条氏本为今川氏之谱代家老,数十年前奉幕府之命入伊豆国平乱本是幕府忠臣。只是天下纷乱北条一族如脱缰野马离开幕府的掌控,近年屡次违背幕府的号令侵入相模国涂炭关东武家,其行为严重违反幕府之谕令的行为应当予以惩罚。” “今度公方殿下奉幕府之谕令入东国治伐各地生出的祸端乱象,旨在恢复关东的和平安定、敦促各地国人众尊奉幕府,团结在我足利家的旗帜下讨伐乱臣贼子,而北条氏恰恰是其中犯下罪孽最多的武家也应当在讨伐序列之内……” 浪冈顕房停顿片刻又说道:“不过这北条家毕竟是幕府提携之臣僚还是有一定的特殊性,不如让其退出相模返回伊豆国所领,公方殿下可以给予北条氏伊豆一国本领安堵。” “此策甚妙!就以此策施行吧!”吉良义时笑呵呵地说道:“余相信北条相模守殿一定能明白余的一片苦心的。” 在座的关东武士都明白这个苛刻至极的意见是绝对不可能让北条氏接受的,吉良义时用行动表明自己绝对不会接受北条氏妥协的态度,我就是要一闷棍敲死你绝不给你任何喘息的机会,如果你不甘心可以过来打我呀! …… 六月的甲斐气候潮湿闷热,万年不变的釜无川与笛吹川会踩着时间在夏季准时爆发洪水,面对生存的压力迫使甲斐的农民日夜守在堤坝上不断的堆积土石,频繁泛滥的洪涝灾害是甲斐最大的敌人,每一次决堤都会给甲斐盆地造成重大的损失,天灾频发也是甲斐武士迫切要走除去的原因。 自从甲斐武田氏在信浓的接连失败给上総足利家以来,这几年里武田家的势头就一路急转直下,家中的谱代家臣团对接连的失败怨念越来越深,虽然还没有人敢当面挑战武田信玄这个家督的权威,但是私下里谱代家臣之间的龃龉越来越深。一切武田信玄的铁杆谱代备受质疑,间接的压力作用在武田信玄的身上让他十分难受。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道理并不难懂。但大多数人终究食五谷而生的凡人,既非圣贤也非高僧大德总要面临许多无法避免的问题,在现实的利益分配上免不得要陷入凡俗遇到的难题,比如原本有一万石现在减少到五千石,以前可以吃饱穿暖这几年经常要吃上顿没下顿,让自己的谱代家臣吃苦受罪是不是凸显这个家督是不是当的很没有水平。 在这种压力下就迫使武田信玄必须要作出改变,向北在信浓国连续吃亏上当完全打不过蛮横霸道的吉良义时,就迫使武田信玄不得不向南去欺负自家的姻亲骏河今川氏。可问题是无论向北向南他的宝贝儿子武田义信都是持反对意见的,武田信玄渐渐发觉自己辛苦培养的嫡子竟然成为自己的绊脚石,可以想象他当时的那种复杂而又恼火的心情。 尤其是武田义信的正室夫人是今川义元的嫡亲女儿,论关系武田义信和今川氏真还是妹夫和大舅哥的关系,两家的姻亲关系缔结还有武田两山之一的穴山信君作为中介人穿针引线,这么个复杂的关系网一直渗透到武田家内部,给武田信玄造成极大的心里压力。 囚禁武田义信处理“残党”只是第一步。处理掉这些人只是在家内初步统一声音,更重要的是打压武田两山体系的穴山氏,武田信玄接连派出几路使者调查穴山氏是否参与到武田义信谋逆的事件里,并接着武田义信谋反事件严令小山田、穴山立刻交出誓书。 穴山信君一看就知道家督是对自己首鼠两端的态度产生不满,他所料的确实没有错误,就在六月初武田家的调查武士突然说穴山彦信嘉拥有重大嫌疑。十分可能就是参与武田义信谋反事件的涉案共谋,这个穴山彦八郎信嘉可不是阿猫阿狗的存在,而是河内众首领穴山陆奥守信君的亲弟弟。 武田家的武士突然指责穴山家有人参与谋反,并立刻勒令穴山家交出谋反者穴山彦八郎信嘉,穴山信君也知道他弟弟根本就没参与所谓的谋反事件。甚至谋反事件本身就子虚乌有根本不存在,用一个人为炮制的谋反事件去抓人。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对付穴山家的原因无非是因为他们一族长期亲今川,因为河内领位于甲斐国西南部与骏河国交界,几十年前上穴山一族亲自担任今川氏亲的带路党攻入甲斐,虽然后来很快就被武田信虎给报复回来杀死穴山家的家督,但这梁子却不可避免的越结越深,以至于名为亲族一门其实却是旧怨宿敌的关系。 在武田义信谋反事件发生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穴山信君始终保持暧昧不明的观望态势还是惹怒武田信玄,而此时的武田信玄完全不是穴山信君所能对抗的,尤其是武田信玄已经把先锋部队派入骏河国的节骨眼上,穴山信君很担心自己不开眼就会被顺路经过的武田军给剿灭。 武田家的谱代众正急着没地方抢地盘抢财货,穴山信君真敢造反那绝对会引来甲斐武士的群起围攻,反正这些谱代众基本都参与到处置“武田义信”谋反事件当中,作为密谋的共犯天然就排斥未参与谋反行动的所有家臣国人,武田信玄就借着这次密谋里成功的机会,挟持整个谱代家臣团的机会重新坐稳家督的宝座。 所谓团结就是一种共同经历的高度认同感,无论是共同的利益共同的经历还是共同的野心都是相同,共谋或者共犯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相似经历的共鸣,有这个共鸣才具备认同感以及所谓团结基础,而后给予共谋更多的利益才能把这个团结长期维系下去,二十年前武田信玄就是这么做才建立近二十年的稳定统治,如今他只是把这一切重新再坐一边而已。 穴山信君是打心底里畏惧武田信玄的,所以他只能不情不愿的把胞弟穴山信嘉交出去,穴山彦八郎信嘉身延山久远寺内幽闭不久便自害,穴山信君吓的夜不能寐连忙写下许多封誓书着快马送往踯躅崎馆,再三表示自己对武田信玄的忠诚之心日月可鉴。为保命不惜说出一堆往日里绝对不会提到的阿谀奉承才保得平安。 有穴山信君这个前车之鉴,躺着也中枪的小山田信茂也被迫低下头一封封的写誓书。并在穴山信君表示积极踊跃的出兵出粮之后,表示自己同样愿意担当武田军本阵的先手的入侵骏河,有这两人的保证就进一步巩固武田信玄对甲斐的控制力度。 要知道往日里这两家都是一直游离在外,仗着地盘大时常用郡司不入为难武田家的奉行,要钱粮没有要兵丁不足总之推三阻四十分不爽快,这次武田义信谋反事件不但把两个大难题给收拾一顿,还顺带实现短期内提高甲斐国内部的向心力的目的,当然长期会带来多大的隐患暂时是管不了的。 更离奇的事情很快出现。就在久远寺的穴山信嘉自害的第二天,幽闭于东光寺内的武田义信也突然自害,用一死来结束他只有二十四年的短暂生命旅程,不论这其中有多少阴谋诡计存在,都意味着甲斐武田氏要彻底变天了。 武田义信谋反事件的影响并没有因此就发酵结束,武田义信的夫人今川岭松院被送回骏河代表着武田氏与今川氏之间的盟约关系就此破弃,重返武田家序列的四郎胜赖重新获得苗字武田的使用权。从诹访郡内一介国人众上升到武田家次期家督的位置,一时间他这口冷灶也突然变的炙手可热起来。 远在河内郡内驻扎的武田信繁接到正式出阵的命令,五千军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举侵入骏河国,而作为总大将的武田信玄也在这个时候亲率一万一千军势紧随其后杀入骏河国,一时间武田军的主力云集多大一万六千余众。 武田信玄的谋略不下毛利元就,心机深沉差于松永久秀。御下手腕更是这两者拍马难及的,所以当武田信玄的本阵在内房布阵的同一时刻,一支由百十来人组成的透破忍军轻而易举的绕过今川军的监视,成功的穿越甲骏国境进入骏河国的心腹地带。 他们被赋予的首要任务就是四处煽风点火制造骏府内的恐慌与混乱气氛,透破忍者几经改组逐渐摸索出一套更加成熟与隐秘的情报战术。这支百余人的队伍很快分散在骏河国各主要城池的城下町内,针对今川家所遭遇的危机制造各种各样的谣言。 据传武田信玄此次出阵计划是得到吉良义时的支持。将率领甲斐国中的所有军力大约三万主力入侵骏河国,正是因为有这个默契武田家才会在吉良军入侵关东的同一时刻对今川家动手,更有一些好事者绘声绘影地表示武田军势是如何的兵临城下,自己碰到的先阵还是大名鼎鼎武田典厩殿主力云云。 没过几天这些谣言就发酵成为更加可怕的传言,甚至骏府内部的多数下级武士也信以为真,更底层的町民就更加骚动起来,随后又传出一则可怕的传言,说甲斐的武士长居山野之间粗鲁无礼切残暴好杀,若让其进入骏府城必然会依照旧例大肆掳掠町民,甚至把反抗者捕走发卖到深山里挖矿。 在这种谣言的刺激下,七月八日就陆续出现町民拖家带口,推着平板车携带家当物什离开骏府避难,今川氏真得知这个消息还调侃这些没见识的町民竟会被这种流言所惑,全然不把这件细小的不能再微笑的事情放在心里。 当第二天早晨,谣言散步的速度陡然提升几个档次,渐渐的拖家带口逃难的居民越来越多,许多町民扶老携幼举家迁出骏府城,商人们也受到战争的影响贱卖货物关闭店铺,甚至把自家的敷屋典当掉准备跑路。 这个时候今川氏真也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立刻严令骏府的同心众立即出动四处捕捉谣言传播者,花费不少力气抓来一群小鱼小虾根本没多大用出,真正隐藏在背后的大鱼早就躲到不知名的地方暗暗观察局势了。 经过突击审讯发觉自己是在做无用功,今川氏真就下令着武士在各街町最显眼的地方张贴一张张布告:“甲斐武田信玄贪婪我东海丰美水土,以一己之私残害嫡子枉杀家臣,今度又撕毁三国同盟誓约擅起不义之师侵我骏河。其歹毒之心为世人所知,近日所传之流言皆属捕风捉影不可轻信更不可擅自传播。从即日起再有擅离骏府之人,将由同心众予以惩戒。” 骏府的町民们被阻住离开的去路,但这一纸文书并不能帮助他摆脱今川家的困境,更不能吓阻如劲风吹拂着摇摇欲坠的惶恐人心,透破忍者众释放的流言的目的已经基本达成,他们毕竟只是些做情报工作的忍军,只要让骏府町的町民们陷入惶惶不安的情绪中就已经完成此次行动的首要目的。 在今川氏真下达限制出境的封锁令之后,七月十日骏府町内没来得及逃走的町民开始埋怨不通情理的国主。那些谣言虽然被禁止流传可影响力却没有被削减半分,渐渐的町民们也开始相信这些谣言是真实的,在町民里渐渐传出一些对今川氏真本人以及今川家臣团不信任的声音,这个不利影响渐渐渗透到骏府城内的武士阶层里,许多下级武士出现不同程度的惶惑与动摇。 当天下午骏府某处町並突然起火,虽然这场不大的火灾很快被扑灭,其本身很可能只是一场小小的意外。可是随着谣言的发酵很快变成一场可怕暗示,使得惶恐不安的民心陷入更深的动摇之中,很快就有好事者散步武田家有人暗中潜入骏府伺机破坏,并声称今晚必定会有一场大火,武田军的主力已经出现在骏河国境之内云云。 谣言满天飞参与者越来越多,法不责众的道理就是参与者多到一定的程度。再惩罚就已经变成对某个阶层的完全背离,这就迫使今川氏真不敢再用强硬的手段施加惩戒,始终犹犹豫豫不知到底该怎么处理才更好。 国主的弱弱又从侧面证明今川家先进当主的无能,使得谣言散步呈几何速度暴涨,而此时今川氏真收到这个消息真是大惊失色。此时他正为三河国的逆臣松平家康害死自己的好妹夫吉良义安而恼怒着,为此他派命令冈部元信率领五千军势讨伐三河松平家康。还没等大军离开骏河国,就发觉关系越发险恶盟友武田信玄就带着一万六千大军打到门前。 这可把今川氏真给急的不轻,看到同一时间送回来的妹妹岭松院哭哭啼啼的向他诉苦,说她的公公武田信玄对自己嫡子武田义信的种种恶毒行为,气的今川氏真浑身发抖不停的咒骂着武田信玄这个对儿子下手的恶毒武士不得好死。 同一时间西面北面两个妹夫同时遇难,三河国的妹夫吉良义安被今川家逆臣松平家康所杀,甲斐国的妹夫武田义信被恶毒的老虎武田信玄给害死,人人都说虎毒尚且不食子,他这甲斐之虎就真的比恶毒的老虎还要狠毒,颇有点尼御台北条政子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意思。 两害相权取其轻,今川氏真先要掂量一下这两个仇恨哪个对他的影响最大,最后权衡利弊得失觉得还是眼前的武田军入侵更加危险,于是立刻叫停冈部元信出征三河国的军势,名其掉转方向北上协助骏河的主力夹击武田军的主力。 而骏府的今川家又派出一万军势由谱代家老,庵原安房守忠胤担任总大将迎击入侵的武田军,这庵原忠胤是太原雪斋的一门同族,论关系还要称呼已故的太原雪斋一声叔叔,本身的能力只能用普普通通来形容,高不成低不就也没太多出彩的表现,今川氏真用他更多的是寄托对太原雪斋同族的信重。 这样的行为从情理上来讲还是可以说的通的,但身为骏河今川氏家督却在一军统率的任命上盲目的感情用事,以个人的喜好定夺攸关气运盛衰的总大将人选上,选择一个并没有总大将才能甚至不具备优秀大将才华的武士是个非常危险的举动,这样既不能让有才能的武士信服也不能带领今川军打赢战争。 今川军内部的异议并没有得到今川氏真的高度重视,他甚至不知道今川家臣团里已经出现一批准备变节的武士,就好比武田家中总会有穴山、小山田这种逆臣,今川家这几年接连损兵折将连地盘都维系不住,很是让一些投机者开动自己的脑筋盘算打包把自己的主家卖个好价钱。 在这看不见的危机中,武田军的主力就在庵原忠胤出发前已经来到骏河国庵原郡由井口的内房布阵,作为总大将的庵原忠胤急忙汇集冈部元信的五千军势集结为一万五千大军在萨埵峠布阵,摆出一副无论你冲过来与否我是绝不主动出击的对峙架势。 第502章三州大乱 庵原忠胤还是颇有点自知之明的,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叔叔太原雪斋的能力手腕,所依靠的恩赏在其他谱代家臣看来是那样的不公平,在巨大的非议声中走向总大将的位置就难免要承接沉重的心理负担,这萨埵峠靠近海边又被称作媲美亲不知子不知的危险山峠,历来有东海道三大难所的称呼。. 作为本地土著武士的庵原忠胤还是能分清在什么地方迎击武田军更有力,这个地方选的就恰好是卡在武田军进军的必经之路上,到是颇费一番心思布置,从表面上来看,把本阵设在这里是引诱武田军进入骏河国中予以痛击的打算,可实际上这已是骏府的最後一道防线。 庵原忠胤的想法还是按照以前的老套路,那就是彼此摆明车马硬碰硬的战斗,今川家倚着地利之便又是守土护家士气上要更高昂,武田军敢冲过来就迎头痛击一顿胖揍把你打回去,即使打不过武田军也总可以依仗萨埵峠严防死守,耗下去总有一天会把武田信玄给耗撤退。 可他就不明白一个道理,战争远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这早就不是源平镰仓时代双方摆开阵势玩一骑讨,胜利的一方士气大振发动全军突击一举奠定胜局,随着武家社会的不段进步逐渐丰富新的战术体系,行军打仗不再是以个人武勇高低论成败,而是对军略、谋略以及御下的手腕等多方面考量。 庵原忠胤的主力军势镇守萨埵峠,小仓内藏介资久和冈部忠兵卫直规等负责萨埵峠北部的八幡坪防卫,作为家督今川氏真也随军出阵,只不过耽于享乐的他实在受不了军旅之中一群男人住在一起臭烘烘的军营,他选择把自己的本阵设在萨埵峠不远处的清见寺里。 今川氏真本人对军略是极不擅长的,除了庵原忠胤率领的一万五千大军以外,这次他还把自己的三千本阵一并搬到清见寺里,这是他父亲留给他的心腹精锐,平时舍不得拿出来用但现在不拿出来也不行的。 在和心腹奉行众讨论的时候,今川氏真就说道:“武田军一万六,而本家有一万八,从兵力上来看,我军似乎比武田军要多一些呀!即使打不赢武田军也一定可以把他们挡在骏河国之外的吧!希望安房守别辜负本家的期望,为我今川家把守好这一关。” 在这种军事常识都有所欠缺的家督面前,指望他能临阵鼓舞士气就显得有些扯淡,当第二天一大早武田信玄尽起一万六千军势浩浩荡荡的杀向萨埵峠的时候,今川氏真还沉浸在美妙的睡梦里没有醒来,这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一位昨夜睡在不熟悉的房间里而没睡安稳,这会儿要多睡一会儿权当补个美容觉。 武田信玄亲率大军出阵却把庵原忠胤给吓的不轻,连忙下令各阵大将提高警惕严防死守切不可轻忽大意乱了阵形,对面的武田军似乎根本没把萨埵峠上今川军放在眼里,即使对面有一万五千军势也丝毫没有调整的意思,就命令马场民部少辅信春、内藤修理亮昌丰、秋山伯耆守信友、三枝勘解由左卫门尉守友四人为先阵,直奔萨埵峠强攻而来。 双方的第一轮接战就在铁炮队的盲射中拉开,乒乒乓乓的铁炮轰隆隆一刻不停,四个看似毫不相连的先阵其实是彼此遥相呼应,每一轮齐射都瞄准今川军先阵的一点集火,虽然效果不甚出色但也可以算的上聊胜于无的安慰了。 庵原忠胤没有那么高端洋气上档次的铁炮战术,只是任由各备队的铁炮足轻聚在一起把铅弹打出去了事,好像那不是再用铁炮射击而仅仅只是用这玩意放个响来鼓舞己方的士气,一场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效果的铁炮对射结束,就意味着真正的接战就此拉开。 双方的武士排起整齐的三间枪队对峙,缓慢的进攻节奏持续整整一个上午,这种毫无花哨又几乎没多少损失的消耗战非常无趣,直到今川氏真醒来吃过午饭才接到双方的攻势有所减缓,看起来是准备各自撤退吃过午饭再继续战斗。 可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今川军中的四位大将濑名信辉、朝比奈信置、三浦义镜、葛山氏元突然擅自脱离撤退的序列开始大踏步的向后撤退,在这四人的身后跟着十七个统兵大将同样迅速撤退,正在撤退的武田家突然调转方向重新杀过来,把庵原忠胤给吓的一大跳。 庵原忠胤命令前阵顶住武田军的进攻,急忙传令道:“速速通知几位大将停止撤退!武田军使诈又杀回来了!” 可他的将令似乎丢到水里完全没有得到答复,这四位大将带着其余的十几个统兵大将纠集起八千多军势闷着头向后撤退,几没有解释自己是去吃饭也没有停下来做相应的调整,这就使得庵原忠胤开始怀疑他们的动机。 “他们这是要撤退到什么地方,为什么本将的号令都听?看他们的架势是诱敌深入再左右夹攻,还是什么奇怪的战术?但是为什么本将从没有听他们提起过这个应变之策,依照他们这么撤退下去就要退出萨埵峠了!” 庵原忠胤被急的满头大汗,本来这一万五千军势硬抗武田军一万六千军势就吃了不小的亏,再让这些人带走八千军势就指望这七千人能守的住几时还是个严重的问题,他忽然觉得争这个总大将似乎把自己给坑的不轻,没有足够的威望支撑还偏要接下来这个总大将简直是自找麻烦。 派出去的使者一**回来依然没有带来任何准确恢复,眼看这些人真的要退出萨埵峠,庵原忠胤终于明白自己被愚弄,怒声说道:“本将就说他们的行动诡异,看他们撤退的方向好像是要去主公那里!难道他们是冲着主公而去的?这群叛臣!我忠胤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今川军的武士们一下慌了手脚,庵原安房守忠胤也完全没心思继续战斗,立刻下令全军撤退护住清见寺的本阵保护今川氏真,今川军的撤退似乎完全在武田军的意料之中,武田信玄命令这四阵打将继续作为先锋咬住今川军的尾巴继续追击。 这一跑一追就一路追杀到骏府城外,刚收住阵脚的今川氏真才得知包括濑名信辉、朝比奈信置、三浦义镜、葛山氏元这四人在内的二十一个有力谱代家臣全部叛变到武田家的配下,这个背叛顺带还把八千精锐军势一起送给武田军,真可谓给武田军送上一份大礼。 今川氏真听到这个消息险些被气昏过去,当天傍晚就有町民在街道上散步一则传闻,说是武田军的四位大将就出现在在骏府城附近的宇八原,这个消息使得今川家上下陷入动摇之中,今川氏真连忙召开军议讨论对策。 而于此同时又一个坏消息从远江传过来,三河的松平家康似乎闻到一些血腥味,就趁着武田军大举入侵的空档立刻纠集起六千军势,汇聚在三河国吉田地方靠近远江国境之处,看起来大有趁今川家病要他姓命的架势。 另一个恶劣的消息也是来自远江国,见付城在番堀越六郎氏延、引间城(曳马城)主饭尾丰前守连龙、犬居城城主天野宮内右卫门景贯、笹峰城城主天野安芸守虎景,还有被弄死家督的井伊一族等一大批远江国人离反,看起来这应该也是武田信玄的调略定策之一。 今川氏真一下慌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可想而知这谱代家臣得混乱成何等样子,若不是他请来年老体弱的祖母今川寿桂尼镇住场子,只怕是连这场象征意义的军议都没法顺利召开,即使如此谱代家臣团依然炒成一锅粥。 主和派的冈部美浓守正纲说道:“三河逆反远江异动,如今骏河国又陷入武田军的侵攻,可以依赖北条相模殿正面对吉良军的侵攻无法抽身,如此看来我等早已没有任何退路可以选择,为今之计也只有向武田大膳殿求和,以换取一个体面的地位吧!想来以我骏河今川氏与甲斐武田氏的姻亲关系应当不会致我等于死地。” 由比出羽守正纯显然是个主战派,他激烈的反对道:“吾从未听说家中遭盗寇侵袭,不但没有举起手中的刀枪反而主动向盗寇求和之事,今度我今川家虽然困窘也有主板无奈,可这并非我今川家完全没有胜算,我等只要强忍一时之困顿,主动向围困相模的镇府公发出求援信,想必镇府公会看在同族一门的份上给予一些优待,放北条相模守的援军入骏河作战。” 这是一种理想主义者的言辞到恰恰符合今川氏真的胃口,于是他当即就拍板认可由比正纯的意见,这让一些主和派的武士感到非常的失望,当天晚上就有许多主和派武士脱离骏府投入城外武田军的怀抱里,城内仍然坚守的武士也面临巨大的心理压力。 第二天早晨天刚放亮,宇八原上武田军的本阵已经从最初的一万六千人膨胀到两万六千余众,这多出来的一万多人自然是今川氏真的友情奉献,武田军众多武士兴奋的几乎彻夜未眠,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今川家就让是个纸糊的强者。 只不过轻轻一碰就崩溃成这般模样,这点动作对武田军来说甚至连热身运动都不算,战况激烈的川中岛合战足以完爆这种小合战十八条街不止,只是短短的几天里一场小规模低烈度的合战就把半个骏河吞下来,这速度甚至比吉良军在武藏国的行动还要迅速。 扩张的成本太低,使得武田军不可抑止的生出更大的野心,一口吞下骏河吞下远江再伺机入侵三河,可以轻而易举的完成一次突围,进而彻底摆脱吉良家对甲斐国的强力钳制,这个想法不仅仅是武田家臣团这么想,就是武田信玄本人也生出几分称霸东海道的野心。。 武田信玄并不打算给今川氏真更多的时间思考人生的选择,他命令武田信繁率领五千军势向庵原安房守忠胤的七千守军展开攻击,经过萨埵峠那场丑陋的战争验证,足以让武田军上下对这今川军的水平有一个充分的了解,派出武田信繁的五千精锐对付七千人心惶惶的守军已经算十分谨慎的应对之策了,正常情况派出几千国人军甚至是刚城里的骏河先方众就可以对付他们。 武田信繁到不介意在这个时候把自家的儿郎拉出来练练,五千军势次第展开攻击架势才一接战就把毫无战意的庵原军打崩溃,今川军的战斗意志之薄弱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几乎在接战的一瞬间就出现不同程度的撤退迹象,从头到尾就压根没有一个武士主动迎上去作战,武士都不冲难道指望农兵冲?农兵们一看情况不妙立刻调转回头,争先恐後地逃回骏府城。 而刺客的骏府城下町也是一片混乱,准备逃回城内的武士足轻和准备逃难的町民挤在一起,武士和足轻想逃进去避难而町民们则向朝外表逃跑,两边都挤着不愿意让对方让整个骏府城乱的完全不像话,常年寄宿在骏府城的公卿、僧侣以及文化人吓的躲在房屋里装作自己不存在,打扮漂漂亮亮的年轻女子也不敢出门,骏府的社会秩序几近崩盘。 昨天晚上才简拔为谱代家老的由比正纯急忙建议道:“主公!武田信玄的大军马上就要打进城内,此地不宜久留呀!臣下特敦请主公立刻行动向其他居城移动,无论如何这骏府城是绝对不能再呆下去的!” 今川氏真充分的了解到自己所遭遇的危险有多大,就再也生不起任何决一死战或者切腹自杀的念头,失魂落魄的他忽然想起自己那英明神武的父亲惨死桶狭间,自己两个好妹夫吉良义安与武田义信命丧贼手,又想到松平家康与武田信玄那两张可恶的嘴脸,如果他们捉住自己,又将会有何种方式来羞辱。 值此危急时刻,今川氏真总算显露出一些家督的能力,猛然想起自己的义兄弟朝比奈泰朝是唯一可以信赖的谱代重臣,朝比奈泰朝的母亲是今川寿桂尼的亲侄女,恰好就和今川氏真是关系非常近的亲族关系,甚至称之为御由绪也是完全可以的。 骏远三同时陷入大乱之中,把今川家逼上绝路也把今川氏真往悬崖上推,想到自己要成为亡国家督的命运,今川氏真急忙说道:“退往挂川城,只有朝比奈备中守才是本家可以依靠的大将!”(未完待续。) 第503章骏府大崩坏 今川氏真当天傍晚趁着夜色撤出骏府城,带着他的家眷亲族一门以及愿意追随的谱代众,还有今川义元为他打造的那三千精锐也随之逃走,至于庵原安房守忠胤只收拢五千残军紧随气候逃离骏府,城内的金银珠宝等贵重物品能带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就掩藏起来期待有朝一日杀回来时能重新取出来,只是他这个梦想似乎有些遥不可及。 骏府城破的当天,武田信玄果然依照宣传的那样下令三军乱捕,两万余虎贲憋着几年的邪火在这一刻释放出来,这可害苦期盼武田侵略军能善待他们的骏府町民,持续近半个月的乱捕让武田军干出许多畜生不如的事情,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简直比三光还要恶劣。 这半个月的乱捕生生把这座屹立在东海道的明珠给摧毁,百分之七十的町並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抢红眼的武田家武士甚至连寺社古刹也不放过,许多美丽的庭院漂亮的敷屋在战火抢劫中被付之一炬,众多逃到寺院里避难的善男信女也没逃脱这些残暴武士的淫掠。 当武田信玄意识到做的有些过火,急忙喝令这些疯狂的武士停止非法行为的时候,骏府国已经被洗劫成一座失去活力的死城,最鼎盛的八万町民残留的不到两万人,被烧毁的寺社建筑数不胜数,骏府城最辉煌的一页就在这场暴乱中被彻底终结。 虽然武田信玄试图及时弥补这个错误,斩杀几百个犯下滔天罪恶或者民愤极大的武士。但是武田家在骏河的名声却受到不可避免的重大损失,原本投效的今川带路党主和派看到骏府城的惨景当场就恼了脸,他们看好武田家不假投靠过来也没错,可这些人是冲着利益而来不是让你武田家像群土匪似的抢劫掳掠一番拉倒。 以朝比奈信置、冈部正纲为首的骏河武士背叛今川氏真有自己的理由,他们觉得这个家督无能不能保护自己的利益。当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的时候忠诚也就变的十分脆弱,迎接武田军进入骏河的本意是保护自己的利益不受到更大的损失。 只是武田军进来做的事情实在让他们太失望,不说没有仁义之师秋毫无犯的半点迹象,就是简单的保住降服者的利益都做不到,差点把东海道的明珠骏府城付之一炬,这可不仅仅是骏河国的精华,更是今川氏两百年来辛苦开拓积累的果实,就这么被废掉了。 有的时候人心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当武田信玄得知朝比奈信置等降将带着自家军势回到自己居城里,向他表明不在配合武田军接下来的任何军事行动,他便知道稍不留神的惯性举动又把今川家的降将给逼回到今川氏真那边。 迫不得已他只能放下架势派出大量使者去联络这些降将试图做说服工作,只是效果远没有他预料的那么好,大部分骏河武士都对武田家报以戒备的态度,更有一些武士开始试着联络三河松平氏、相模北条氏,试图通过这两家来维护自己的利益。 武田信玄立刻发觉势头有些不对劲。这个架势好像是要把武田家好不容易拧过来的局势重新摁回去,为此立刻聚集群臣在残破的骏府城内召开军议。会议上把一群心还野着的谱代家臣训斥一顿,大骂他们不长眼睛就知道抢劫,如今把人得罪的那么狠再劝回来又不知道要废多少力气, 武田信繁揉揉酸涩的眼眶,疲倦的摇摇头说道:“主公说的十分有道理,我等甲斐国人常年在山里行动,接触的无非是彪悍勇猛的信浓、上野国人众,还从没碰到过像骏河国人这般孱弱的武士,闯入骏府就依照甲斐的惯例四处乱捕。给骏河国人造成很恶劣的印象,这对我武田家统治骏河是一件非常不利的事情啊!” 内藤昌丰赞同道:“甲斐的一些规矩完全是陋习,比如乱捕和人狩应当逐渐减少与废除,毕竟我等的目标从性质类似的信浓国逐渐转向更富裕的东海道,臣下这一路在骏河国多方观察发现此地土地肥沃,文化发达,兼之骏府城是个风流人物荟萃的大城町。如以骏府城为中心发展我武田家新的城町中心也是非常好的选择。” 武田家谱代众老实许多,彼此对视一眼不敢搭腔,但还是有不服气的年轻武士跳出来,甘利信康就被怂恿着叫嚷道:“俺们甲斐武士就是土有什么不好,就是俺们这帮土鳖武士打赢了有文化的骏河武士,要俺看还是土一点好!” 迹部昌忠摇头笑道:“诶!不能这么说!土气不是我等武士的错,这是甲斐国地理位置构成的天然影响,我等武士应当怀着一颗渴望学习文化的心情,不能仿照旭日将军那样在京都横行作恶……” 他的话只说道一半就不敢说下去,因为迹部昌忠发觉自己再说下去就是要把武田信玄比作木曾义仲的意图,吓得冷汗蹭的一下冒出来,木曾义仲个倒霉鬼能力出色可比拟日本的霸王,智商和权谋的低劣程度也雷同的很,在平安时代竟敢做出火烧京都的事情,确实可以称得上不长脑子。 武田信玄的脸色很不好看,他知道迹部昌忠的意思表达之所在,无论是作为一名家督还是作为一个普通武士,所作出的任何行为都需要为相应的影响付出代价,武田信玄就意识到坚持甲斐国惯例是多么的愚蠢,不能入乡随俗就要等着被当地国人抵制,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在那个消息相对闭塞,远没有几十年后物欲横流的淳朴年代,乡民与地侍结为惣村集团以抱团自保,他们有几百年来形成的固有家族文化传统,每一国每一郡都有相应的神话传说以及各种风俗忌讳。骏河国是个文化相对昌盛的富裕领国,这里的情况就要比相对单纯的甲斐国复杂的多。 这里有许多贯通东西行走关东与京畿的豪商大贾,还有学识丰富妙语连珠的文化人,以及耳目灵通见识广博的僧人,骏河国本身又承担着东海道连同关东的重要责任。境内的港口町並人烟稠密往来如梭,在这个文化鼎盛的领国里毁掉王座上最璀璨明珠,可以想象武田家所遭遇到的危机有多大。 武田信玄无可遏制的感到忧虑,每打一地就要安抚国人众,这是家督的例行公事,如果放在几年前让他打入骏河国,绝对不会放任谱代家臣这么随意的乱捕来伤害民心,但是甲斐国的危急情势就是需要他立刻带兵打出骏河国。甚至于武田信玄这个家督之位都出现一丝动摇的迹象。 万般无奈之下他决定拿自己的嫡子动手,用嫡子武田义信之死换来内部声音的再次统一,这也就意味着武田信玄对武田家谱代众的掌控力度在不断下降,当年还可以轻而易举的弄死板垣信方之子板垣信宪,现在让他再对谱代家臣团下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在这种环境下,武田信玄就只有通过谱代家臣团的力量对武田两山体系施加压力,进而加强不断削弱中的家督权力。看起来他现在的情况还是非常不错的,可实际上若是掌控力如以前那样强大。就绝对不会出现一群谱代家臣乱捕废掉整个骏府城的事情,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武田信玄咧咧嘴,暗自想道:“骏河国人并不是只有本家一个武家可以选择,他可以向西选择三河松平氏、向右选择相模北条氏,还有更遥远的吉良氏,本家要面临的情势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妙啊!” …… 七月初的盛夏正是最炎热的时候,此时关东的风雨稍歇恢复晴朗的天气,在这个碧空如洗的日子里,吉良义时带着近千骑马迴武士在关东举行盛大鹰狩。泷川时益、岛时胜、本庄繁长等年轻武士大显身手,一个上午猎到数百只猎物,随军的厨师顺势就支起烤架现场烤出来与众人分享。 鹰狩是武士最热爱的户外运动之一,既可以联系弓马之术还能填饱肚子给自己打牙祭,吉良义时也很喜欢拖着一大群武士公开的杀生吃肉,可以体会到那种藐视这个时代风俗习惯的优越感,他也仅存那么点优越感以证明自己不是普通人。 越后传来的最新消息。织田犬为吉良义时诞下一个健康的女儿,这是吉良义时的第四个亲生女儿,算上光姬明姬这对小姐妹就排在第六名,吉良义时大喜之下被这个小婴儿命名为幸姬,以庆祝南下关东取得一系列成功的的幸运象征。 细川藤孝很羡慕吉良义时的多子多福,闲着没事就喜欢把话题往这方面靠拢,吉良义时知道他是着急自家夫人还没生出一个娃,就假意给他推荐牛鞭羊蛋之类的壮阳滋补品,不明就里的细川藤孝还吃大喝几次,据说一连几天晚上都睡不着觉,第二天盯着黑眼圈无精打采的颓废样子煞是好笑。 自从雨季来临吉良军团那就再没有更激烈的军事行动,其目的是为镇抚武藏国人众处理越后迁徙的相关事宜,他这个家督一句话就把武藏国中十余万人口迁到越后,又从三十万人分批次迁入武藏国,听起来好像很简单很松快的样子,可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么简单。 武藏国的农民当然不会情愿离开自己的故土,哪怕越后再美好那也不如自己的家里好,就好比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的一个道理,哪怕好话说尽好处给尽苦口婆心的劝说到喉咙沙哑,可这武藏国的农民仿佛就是坚决不走,这可把吉良家的奉行众给难的直挠头。 上峰催的紧逼迫的奉行众使出各种怪招连蒙带骗总算弄走几万人,可剩下的就完全没辙,最后还是吉良义时看不过去,一拍板下令:“敬酒不吃吃罚酒,把所有人锁起来,编成长队押送送到越后!当然……该给的许诺不要少了,安抚工作切不可有丝毫轻忽大意。” 就像洪武赶散对付农民那样,不走就强行把你们捆起来押走。好比看押犯人防止他们逃跑的严厉行为,农民想上个厕所都要解开绳索才能方便,这种笨办法是古人就发明的唯一动员方式,虽然粗暴无礼却又凸显出执政者的无奈之处。 让武藏农民北上不容易,让越后的三十万农民那就更难。尤其是吉良家奉行众把目标对准近十年迁入越后的新居民,有意拿这群正好超过三十万人口红线的新居民送到武藏国,可想而知他们这么做的阻力得有多大。 吉良家奉行众下达死命令,各村庄的宿老地侍不理解也要坚决执行,努力做说服工作不惜一切代价把人给安安全全的送到武藏国,下面的地侍农民可不理解政府公的高瞻远瞩,他们看到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第一反应就是激烈的反对。哪怕你说的再好听破坏他们的美好生活是绝对不行的。 这个矛盾又进一步激化隐藏在越后内部的新移民与越后土著的矛盾,越后本土居民觉得这是镇府公在偏帮着他们,一个个骄傲的不得了恨不得把完全不存在的小尾巴给翘起来,部分年轻人故意跑到新移民的村子里阴阳怪气的嘲讽,直接酿成许多老实巴交的农民突然暴起杀人的恶性事件。 事情闹的太大以至于影响到春日山城下町的气氛,长尾政景、长尾景信以及松井友闲也发现这事他自己兜不住,就连忙把这事报告给远在江户城的吉良义时。当他发现自己一句话竟然引起这么大的风波的时候差点没给气昏过去。 吉良义时立刻叫来使者劈头盖脸的训斥道:“谁让你们擅作主张拿新移民开刀的!这简直是胡闹!这是在越后内部人为的制造矛盾!参与其中的奉行众全部停职反省,松井友闲给余写一份深刻的起请文。总结清楚自己身为越后奉行众的总代官到底犯下什么错误!” 为了整治属下他就只好祭出“写检查”的绝技,还特别详细的规定必须言之有物且不得少于三千字,这种处理方式不轻不重恰好可以点在奉行官的要害上,这些处理政务的奉行众通常是没机会上阵杀敌的。 他们始终躲在相对安全的大后方处理战时后勤物资转运等事宜,在战时的地位远逊于手握军政大权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猛将,一旦战争结束恢复和平时期,这些奉行官的话语权远远要高过只会打仗的大将,所以吉良家的评定会上通常会发现政务讨论没有大将什么事情做。 不是这些上阵杀敌的大将没有意见发表,而是实在不懂实现专业化的奉行运作模式。对处理政务方面也完全没有任何心得技巧,也有过很多次大将苦思冥想许久,憋出一个完全不靠谱的政务改革提议,最后被奉行众轻轻一笑就给否定掉,这时间一久不出纷争才有鬼。 吉良义时一直在想着怎么整治有些翘尾巴的奉行众,有些年轻的奉行众自以为很聪明,经常在评定会里发表一些谱代家老提过的。又被他们改头换面的意见以炫耀自己的影响力,结果自然是进一步加深奉行派与武将派的裂痕。 文官与武官之间的斗争古今中外都出现过也是无法避免的,无论多么英明的君主在这个问题上都要感到苦恼,聪明的君主可以利用两派内斗从中掌控朝政,但那就像在两个鸡蛋上跳舞是个非常危险的举动,搞不好就容易闹出鸡飞蛋打的丑剧。 吉良义时不打算让初见雏形的奉行派与武将派继续闹下去,趁着中上层的大将与奉行之间关系融洽的当口狠狠敲打奉行派,并祭出“写检查”的压箱底绝技把奉行众给震慑住,对于奉行官而言最重要的不是土地知行,而是手中握有的权柄和经受的政务所制造的影响,这其中所蕴含的惊人影响力和潜在财富是巨大的。 许多权臣贪官都是从这其中孕育而出,吉良义时不希望他的奉行机构演变成腐败贪渎的蛀虫机构,越是趁着现在还没有腐烂的迹象就越要趁早敲打,既然拿奉行众最重视的是手中的权力而不是土地知行,那就在他们的权力上做手脚,暗示奉行众作错事情有两道红线等着他们,一个是“写检查”另一个是停职反省。更严重的就可以发挥丰富的想象力联想了。 寻个错漏敲打这群不听话的奉行众,警告他们收起自己的小尾巴不要再来招摇惹事,下次再被吉良义时撞上那可就比这个停职反省要严重的多,松井友闲这个奉行众总代官也享受一把雷霆雨露结为君恩的待遇。 三十万南迁武藏国的越后农民被重新划片,按照耕地面积以及附近村落的情况综合划分。同时要求奉行众最大限度的往一碗水端平的方向靠拢,基本上是新移民出十五万,越后本土农民出十五万的标准募集,可以多一些但绝不能少于这个数字。 给予的相应补偿也很丰厚,其中包括迁居武藏国的新村町将由吉良家负责营造,耕地划分只会比越后的更多而不会更少,每家每户补助两贯文永乐钱的搬迁费以方便他们雇佣车马运输,这一次搬迁的总花费就高达十余万贯文。堪称越后近年来花费最大的一笔公共支出,为的就是最大限度的保证南下武藏的农民可以享受到良好的物资资源。 吉良家奉行众为落实这项迁徙任务,不得不亮出自己的杀手锏,高调宣布镇府公不日将会把御所从春日山城迁徙到武藏国,御所迁徙意味着吉良家的政治中心从寒冷多雪的越后平野,移动到更加温暖湿润的关东平野,其中还暗示一条重要的信息。吉良家这次不是随便抢地盘那么简单。 越后还是有许多聪明人,在反复宣传下很快传播出许多流言。比如镇府公这次是要去武藏国做关东公方,各种流言传来传去还真被他们给蒙出七八分,从中也可以看出吉良义时南下关东的行动,早已经被世人窥破其中的打算。 吉良义时选择暂时停下来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在消化武藏国的同时向关东国人众释放善意,派出朝山日乘带队的外交使团四处出使,足迹遍布下野、下総、上総、安房、常陆这五国,不管他们相信不相信,总要告诉这些关东国人只是打算对付北条家。顺道处理关东公方这个屡次煽动祸乱的幕府毒瘤。 关东国人众在惊讶与恐惧中发现武藏国被吉良军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要说心里没有点畏惧和担忧是绝对不可能的,换做是谁看到自家门口的强敌被突然按住狂揍一顿还没有还手之力,心里总是要咯噔一下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强者会对他们产生什么样的态度。 关东国人众实在太零碎,即使块头较大的常陆国人佐竹义昭,向北拉拢南陆奥国的岩城重隆,向西干涉下野国那须氏、宇都宫氏的纷争。向南努力扩张常陆国的领地,还时不时的越界进入下総国为古河公方出一把力气,总体的实力和影响力要比宇都宫広纲、那须资胤、结城晴朝、千叶胤富要强的多,大概和里见义弘是一个等级的大名级有力武家。 可就是这么强力的武家也不过是基本掌握常陆国奥七郡的领地,其中的那珂郡水户城城主江户忠通依然保持着割据一方的强大实力,这个江户忠通本是关东最常见的秀乡流一族,室町时代本也是佐竹氏的谱代家老,只是在文明年间逐渐脱离佐竹氏的掌控实现个人独立的愿望。 江户忠通本是佐竹义舜的女婿,继位以后趁着大舅哥佐竹义笃病死的机会起兵攻击佐竹氏,却被年轻的外甥佐竹义昭轻易击败,狡猾的江户忠通立刻变脸表示降服,从那以后就以半独立的姿态始终向南部鹿岛郡扩张,成为嵌在佐竹氏胸腔里的一枚弹片,随时可能给佐竹氏造成致命的伤害。 至于常陆国南部地方各路国人简直多如牛毛,其中势力最强大的分别是小田城城主小田氏治,以及府中大掾贞国实力最强,小田氏本来是宇都宫氏的分家,但到了小田氏上代家督小田政治时代其实已经变成堀越公方之子,明応年间小田氏一门惣领起纷争,而后经过关东管领的调停,从当时还没绝嗣的堀越公方家选出一个子息为养子继承家督。 大掾的身份更了不得,堂堂坂东八平氏一族根正苗红的武家名门,在镰仓时代以郎党相称的时候也被称作大掾党,地位仅次于秩父党、三浦党这两家而排在第三名,在其后还有镰仓党、千叶党,以及灭族的北条氏,完全衰落的土肥氏、熊谷氏。 这八家几乎囊括坂东八平氏七八成的主要力量,剩下的如小山田氏、城氏、鹿岛氏皆为有力庶流,就这么个强大的武家名门却被关在常陆国的府中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依靠强大的家系和与佐竹氏复杂的联姻关系保持独立姿态。 大掾党的分家支族众多,其有力支族主要有八家,分别是吉田氏、丰田氏、行方氏、鹿岛氏、真壁氏、东条氏、下妻氏以及小栗氏,以这八家所组成的庞大亲缘网遍布于常陆国南部各郡,他们即是所谓的南常陆三十三馆。 常陆国大大小小的国人多大上百家,这一国的混乱又从侧面体现出这个时代武家的向心力之差,自从一百多年前佐竹义人之乱爆发,幕府已经有一个多世纪没有在常陆国任命守护,说起来还是关东武家并不具备强大的控制力。 佐竹氏这么强大的块头都没有办法消灭国中那么多势力,就更不用提被北条氏政压着打的里见义弘,还有那些连家业都控制住宇都宫広纲、那须资胤之流,下総国的千叶氏、结城氏也就自保有余进取不足。 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即使关东国人众意识到越后杀过来的吉良家是个十分强大而可怕的敌人,但是他们自己又因为种种原因无法直面吉良家,更加不敢轻而易举的作出不利于吉良家的相关决断,这一点从反吉良联盟无疾而终便可得知。 随着外交奉行朝山日乘在关东的交涉之旅展开,关东国人众暧昧的态度逐渐转向支持吉良家对抗古河公方,朝山日乘在这五国之间临时充当一回散财和尚,在几大领国里大撒金钱频繁会见各路国人众,渐渐的就把关东国人的舆论方向重新给拧回到有利的一面。 吉良义时的态度是很强硬的,不过家督的态度只是一方面而已,朝山日乘在不断的向关东武家阐述吉良家南下关东没有任何恶意,努力释放友善信号来影响关东国人领主们的判断,不管他们是拒绝、冷漠还是友善、期盼,都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友好的态度。 第504章滔天之怒 在野外玩耍一整天,酒足饭饱正欲掉头回返江户城,就看到一骑使番疾驰而来,他带来一个吉良义时十分不愿意听到的消息,三河国西条城爆发的合战最终以吉良义安及西条城众多谱代被杀作为结束,西条领完整的被松平家康吞下。 吉良义时看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荒诞不羁的大笑:“简直不可思议!这个松平家康真的疯了!他竟敢对余动手!这尼玛简直要疯了!那头乌龟怎么有胆子对我三河国的领地下手!除非他真的疯了!” 不信归不信,吉良义时的心里还是咯噔一下,一路上全然没有出门前神采飞扬的气势,沉默着回到江户城第一时间召开评定会,丢下这封文书大骂望月吉长:“这就是你的情报渗透,三河国出这么大事你都不知道!说说这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们炮制出一个谣言来欺骗本家的?” 吉良义时的本意还是不相信或者不愿相信,可是他却发现望月吉长并不是这么做的,而是撑地俯身道:“公方殿下!恕臣下无能接到这条消息再派忍者调查的时候,三河守殿及西条城一众人等已经全员玉碎……包括公方殿下的叔祖与叔叔也自害于西条城,只有少数武士护送着今川夫人和万竹丸殿侥幸逃到尾张国避难,今川夫人与万竹丸殿应该会在近期来到江户城。” “……你的意思是,余的兄长。叔叔,叔祖全死了?” “是的……” 吉良义时呆愣一会儿,喃喃说道:“余的大兄,胜姬的父亲,我吉良家唯一的长老……自害了?” “据说三河守殿死的很壮烈,跳过一曲舞蹈便陨命于火海之中,但马守殿、淡路守殿、出羽守殿在大广间里切腹,包括小姓侍女在内没有一人存活。全部都……” “余不想听这些……余只要问你,为什么的会这样!”吉良义时一脚踹开案几,对着厅内数百名武士怒吼道:“为什么余的兄长会死!为什么余在三河族人会死広!为什么余的谱代家臣会切腹自杀,西条领会被松平家康占领!说话!为什么会这样!” 厅内的武士噤若寒蝉,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招惹暴怒中的家督,亲族一门打包下地狱这真是比杀人夺城还要厉害,吉良义时这么多年里也干过几次抄家灭族的买卖,看起来很爽可实际上每次都背负巨大的舆论与心理压力。 他选择对信浓的豪族动手是因为他们背叛在前,选择对一向一揆动手是因为一向宗屡次三番的惹恼他。出羽国的大宝寺氏等叛臣也是如此,唯一例外的大概就是冒领姊小路家的三木氏,以及被逼无奈动手除掉的另一个冒领者信浓木曾氏。 现在的三河吉良家是原东条吉良家。好歹也是幕府名门堂堂御一家享受下马众的待遇。即使荣宠被上総足利家分走大半也不会改变他们的身份地位,在三河国中是不存在任何的背叛关系,对今川家谈不上忠诚也没必要忠诚,对松平家更是丝毫都不欠半分,就这么生生的被灭族只留下遗孀和遗孤逃出来。 吉良义时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形容此刻的怒火,结下来的会议里他一直在咆哮着发泄自己的愤怒。直到怒火消去大半身心俱疲的趺坐在榻榻米上发呆,在他眼里完全算不上威胁的松平家康就这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弄死自己的亲族一门,这仇恨和耻辱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撕碎松平一族。 本多时正皱起眉毛思索一会儿,说道:“请公方殿下息怒,这三河松平氏臣下十分熟悉。松平家康乃是松平广忠之子,松平清康之孙。在松平家里常年流传着松平清康活到三十岁当可取得天下的传说,由此可见这松平家早就有不臣之心。” 泷川时益张大嘴巴说道:“什么?活到三十岁当可取得天下?这不是在开玩笑呢吧?天下竟然真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呀!这松平清康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吗?要不然谁敢说出这么无耻的话,传出去一定会让大家为之耻笑的吧!” 本多时正摇头说道:“这个在下就不清楚了,只是在幼年时代听到松平家的武士多次提及,似乎是个津津乐道的事情。” 他当然也不相信这种荒诞离奇的说法,松平清康死的时候二十五岁还没能统一三河国,在他死后一年就是花仓之乱,太原雪斋力推今川义元登上今川家的至高宝座,尾张之虎织田信秀还没有遭遇加纳口、小豆坂的两场惨败,正是风光无限的崛起势头,松平清康就是本领再大也不可能面对东西两个方向的强者两面夹击的危局,还依然能在“三十岁前取得天下”。 本多正重突然说道:“除了在梦中取得天下吧!” “这句话说的妙!梦中天下人!哈哈哈……”泷川时益没心没肺的大笑几声就被父亲泷川益重捂住嘴巴,回头一看吉良义时还是阴沉着脸十分不愉快的表情,他才记起刚才好像说到吉良一族死掉好多人,赶忙缩起脑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吉良义时突然问道:“三河三寺现在安在?” “三河三寺不但安好,近些年在一向宗的大力支持下非常兴旺。”本多时正应声说道:“自从石山本愿寺一度被破门以来,一向宗就在逐步加强对伊势长岛一向宗、三河三寺等一向宗势力的扶持力度,据说这几年两地的香火十分旺盛,信众也在飞速增长。” 吉良义时猛地一拍榻榻米,坚定地说道:“那就策动三河一向一揆吧!联络一向宗让他们准备一下,把长岛一向宗的信众也派过去,争取一鼓作气把松平家给废掉,余不想再看到这个可恶的家族,永远不想再看到他们!” 随着吉良义时签发的一纸谕令传出江户城,吉良忍者立刻马不停蹄的运转起来,针对松平家的各项预案重新从故纸堆里翻出来,在服部正清的帮助下制作一套严密的扰乱计划,吉良家是不可能在南下关东的节骨眼上派兵进入三河国。 从地图上看起来三河国到是和南信浓接壤,其实两国之间根本没有像样的街道可供行走,论翻山越领的难度绝对比南信浓到美浓还要难许多,进攻三河费时费力说不定还要引起织田信长的警惕心,还不如借三河一向一揆的力量对付松平家康这个混蛋。 处理过三河国的事情之后,吉良义时的心里依然很不愉快,他决心趁此机会对瑟缩在古河御所里的足利藤政发起进攻,于是对谱代家臣团说道:“余准备对古河公方足利藤政发动进攻,不知诸君有何想法可以说出来看看。” 细川藤孝是正经的幕府众出身,为人行事有些方正刻板,这个时候他第一站出来提议道:“臣下以为动古河御所需要幕府的首肯,切不可盲目动手惹来幕府的不快,不如写信请京都的关白殿下向公方殿下要来一道讨伐令如何?” 浪冈顕房言道:“兵部殿此言差矣!公方殿下乃幕府贵胄,更是当今将军殿下的义兄弟,出京都下越后之际便手握于关东之地行事将军御教书的权力,公方殿下的里书就是关东的御教书,里书讨伐古河公方是完全可以成立的!既然可以成立又何必劳烦京都的将军殿下呢?听说将军殿下的嫡子新丧,多日里把自己关在御所里不愿面见幕臣,我等想去请旨也很困难呀!” “这个……到是臣下思虑不周了。”细川藤孝坦然的一笑:“既然公方殿下可以用里书讨伐关东公方,不如邀请关东国人众一道举兵如何?” 本多时正长出一口气道:“恐怕很难!关东国人众仍有许多支持古河公方,比如佐竹义昭、千叶胤富、结城晴朝、小山高朝、宇都宫広纲、那须资胤等人……算起来似乎囊括下総国、下野国、常陆国的大部分国人领主呀!还真是可怕!” 斋藤朝信挠挠耳朵,奇怪的说道:“咦?这古河公方真的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为什么我朝信看不出来半分迹象呢?” 浪冈顕房笑着说道:“影响还是有一些的吧!只是远没有一百年前那么强大,一百二十年前的结城合战可是有不少关东武士为关东公方抛头颅洒热血,时隔两甲子的辰光时势早已不同当年,只怕是没几个武家愿意为这位废柴公方送死吧!” 吉良义时突然冷笑一声:“关东国人众就是一群没有灵魂的武家集团,所谓关东国人众只是一群披着武士皮肉唯利是图的渣滓,纵使有几个国人领主义理不错也无法掩盖他们整体失去武家信仰的弊端! 余从他们身上看不到一丝一毫镰仓武士的风范,只看到这群顶着坂东武士名号自私自利的低劣武家,这十几年里两度大军围剿北条氏却收拾不过简直是个耻辱!余有心在关东重树武家的信念与信仰,几年前余就在越后成功的做到,那么在这关东八国也一样可以做到!” 第505章计将安出 下総国古河御所,足利藤政在天守阁里发疯,往日里格外受宠的小姓与同朋众不敢近身,堂堂古河公方被一个家门比自己还低的一门众指着鼻子威胁,还扬言要带着几万军势打上门来废掉他这个古河公方,这等耻辱足以让足利藤政发好一阵子疯的。 他也的确这么行动的,连续几天见东西就砸东西见人就骂人,依附在古河御所的国人众也完全不敢觐见,簗田晴助更是一连失踪多日不见人影,足利藤政这几天把吉良义时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骂一遍,连带着把他自家的先祖也给带掣进去,在下人的眼里这位古河公方已经疯狂了。 这一天足利藤政又砸坏一堆漆器,怒吼道:“吉良义时!余要和你势不两立!余配下的关东武士要把你撕碎!余的义兄北条氏政会把你杀死!你这个混蛋……” 松永久通搂着两个姿色不错的侍女看着足利藤政发疯,两个侍女被发疯的古河公方吓的浑身发抖,任由松永久通把手伸到衣服里揉搓也不敢动弹,在他看来这位古河公方是在发疯又不完全是在发疯,足利藤政每天发一阵子疯晚上就恢复正常,这叫发疯吗?一定不是。 表演一下午的行为艺术,这位古河公方也累的不轻,转过身发现松永久通搂着还在那看热闹,就斥退这两个不长眼的侍女,对他抱怨道:“松永殿下是不是太不负责了呀!余在这里连发几天疯为什么不劝说余几句啊!砸坏那么多东西可都是钱啊!现在就是侍女们也不敢把瓷器拿出来让余砸了!” 松永久秀手里还握着不知哪个侍女的手帕,放在鼻子前轻轻一嗅说道:“公方殿下生气发火也是应该的。那个吉良义时不识好歹竟然威胁公方殿下的安危,如果公方殿下不能适当表现出武士的愤怒一定会被关东武家看轻的吧!” “余就是这样想的,但是余做的似乎不太成功的样子,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呢?”足利藤政很困惑,家臣团到是被成功的吓住不敢来见他。可是关东国人众没有丝毫过来劝诫的意思,他这个公方总不能一直发疯下去。 松永久通说道:“公方殿下做的挺好但还不够呀!应当写信联络关东各国领主一起对抗吉良家,攻打古河御所不是件小事,这些关东国人众如果连这点道理都不能领会也不可能在这乱世之中生存下来的吧!” “说的有理,余这就去写信……写信向他们求援!”足利藤政刚要起身就被叫住,松永久通对这个笨蛋公方的智商已经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但是他这么发几天疯再去求援能叫来关东国人众才有鬼,人家想来不是早就过来了。何必等你装疯卖傻了再过来。 古河御所现在的情况是连个主政的重臣都没有,松永久通就是个扯虎皮做大旗的狗腿子,目前看来这面虎皮似乎有扯不动威风的倾向,主要是足利藤政这个废柴家督不给力,拉拢不住谱代家臣也哄不住关东国人众,好短短的反吉良联盟被他弄成一个四不像,最终不得不虎头蛇尾的结束。 松永久通在心里也十分着急。苦口婆心的劝说着足利藤政:“公方殿下这么着急去写信求援应当是得不到回应的,以古河御所的情况实在难说能请来多少救兵。而吉良军又是这么强大让北条家都抵挡不住,在下以为关东国人领主们一定会仔细考虑举兵之后所蕴含的种种风险吧!” “那余该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吉良义时打上门来吗?”足利藤政吓的脸色苍白,回想起十几年前那场充满痛苦的古河之变,古河御所随时可能遭遇兵火袭击的危机让他忍不住瑟瑟发抖,那是他童年挥之不去的阴影。 十二年前,自己的父亲足利晴氏骤然死去,长兄足利藤氏在舅舅簗田晴助的协助下杀死北条夫人和另一个兄长梅千代王丸,接着北条家打进古河御所杀死兄长足利藤氏,把尚且年幼的足利藤政给抓住。曾有一段时间他连性命都要保不住,被幽闭在宗英寺里不见天日。 那段时间他见不到外人,年仅八岁的足利藤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生存,每天都被限制一个不大的房间里自己独居,门外日夜不停的都有北条家的武士把守大门,吃穿用度都由两个老人家侍奉着,年幼的足利藤政每晚瑟缩在角落里独自做恶梦。这个过程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生活,北条氏康把他放出来安排做古河公方,从此他的生活似乎陡然转换一个方向,从一个待死的罪囚变成至高无上的古河公方,不但迎娶北条家的女儿作正室夫人,还获得许多关东国人众的鼎力支持,为此他也曾一度欣喜过癫狂过并做出许多疯狂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的一切是北条家给予的,所以自从他登位做古河公方以来就不遗余力的支持北条家的扩张,关东国人众几次试图组织反北条联盟都在从中作梗里夭折,或许他没有能力倡导关东国人众闹出大事,但是破坏一件原本很有希望成功的同盟还是很容易的,这就是所谓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足利藤政最害怕的就是古河御所再别打上门来,为阻止吉良家的入侵他可以付出一切,他迫切希望松永久通能为他想出一个避免灾难的办法,而松永久通的想法却是另一回事,他又不是古河公方的谱代家臣,甚至连客将都算不上,只是依照他父亲的指示来关东搅乱吉良家的扩张计划。 出发点不同也就预示着双方的利益着眼点是完全不一样的,足利藤政是想着当好他这个古河公方继续做一统关东的千秋大业之梦,而松永久通则只是需要古河公方站出来阻止吉良家的入侵便可。至于古河公方的利益是否受损或者他本身的安危是不在计划之内的。 想到这里,松永久通的心思逐渐理清,笑着说道:“在下到是一策,不知公方殿下可否采用。” “请说,余一定答应!” 松永久通不紧不慢的说道:“在下以为。公方殿下所遇到的困难无非是古河御所缺少防卫力量,关东国人众理应在古河公方受到为难的时刻出兵援助,可是各家国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和一些根深蒂固的矛盾,使得许多关东国人众纵使有心协助公方殿下,也会因为自家领地遭受到的外部压力太大而放弃救援的打算……” 足利藤政忙不迭的打断话头:“说的有理,可是余又该怎么说服这些互相敌对的关东国人呢?” “其实说难也不难,古河公方的名号在关东八国那可是金字招牌,关东国人众愿意认您这位关东的共主。很大程度也是因为几百年来公方殿下这一族积累的威望,只要公方殿下在这名份上想办法就好!”松永久通渐渐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只是足利藤政还完全没发觉这个良师益友其实是在坑他。 念叨几遍名份这个词汇,足利藤政郁闷的跌坐回去抱怨道:“上次听从松永殿的提议搞赐予关东国人众屋形号,结果就遭到关东八屋形的集体反对,最后余只能捏着鼻子把说出去的话给吞回来,为此江户氏与小田氏可是很不高兴呀!” 松永久通的脸一下黑了。暗骂这个足利藤政哪壶不开提哪壶,表面上还要做出懊悔的神情。惭愧地说道:“上次那是在下不熟悉关东的风俗,一时失误想出的办法误导公方殿下的判断,这个在下要向公方殿下道歉,我三好家绝对没有坑骗公方殿下的意思呀!” “这个余是很清楚的,松永殿不远千里从畿内赶到下総国辅佐余一统关东八国,余的心中是十分感激的!”足利藤政似乎很理解松永久通千里迢迢过来辅佐自己的忠勇之心,在他看来那些所谓的古河公方家的谱代家老一点都不可靠,包括他的舅舅簗田晴助在内不是心怀叵测,就是企图愚弄他这个古河公方。 贪渎*的谱代家臣团。权势*非常强烈的簗田晴助,还有听话却无能无用的小姓同朋众,以及几乎没在自己面前露过脸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关东国人众,组成足利藤政的古河公方家臣团圈子,如果算上自顾不暇的北条氏政或者可以称之为他个人的交际圈。 这些人大部分在足利藤政的眼里都是没有丝毫用处的,要这么多没用的家臣团还不如一个堪称“知己”的松永久通,如果可以做自己的面首那就再好不过了。想到这儿,足利藤政忽然那抬起头仔细打量松永久通,盯的后者脊梁骨一阵阵发凉。 松永久通完全不知道这个心里有些变态的家伙在想着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总觉得他的眼神盯着自己有些发毛,就假意咳嗽一声道:“在下的意思是公方殿下要面对吉良家就必须要行非常之事,若不能提起关东国人军的反抗之心,古河御所必定会遭受灭顶之灾,公方殿下本人的命运也不会多么美好。” “那么余该怎么提振关东国人的反抗之心呢!” “当然要从公方殿下身上拿出一些东西给予这些关东国人众咯!”松永久通眼眸中闪过一丝残忍与狡诈。 …… 七月十七日,上杉辉虎提三万大军直扑相模国,这次他把目标锁定在东相模的重要拠点玉绳城,这座城池是北条家在相模湾北岸的重要支撑点,城主正是玉绳北条氏的现任家督北条纲成之子北条常陆介氏繁。 这座坚城内配置四千余精锐北条军防守并拥有丰厚的粮草备置,以北条氏政看来用这座城守到冬天迫使吉良军撤军应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他的想法确实有道理也符合关东武家的习惯,只是吉良军的形容总有出人意料之处。 三万大军顺势变为三队,分别以柿崎景家、斋藤朝信各率一万军势在东相模国肆虐,短短的几天时间里破城杀人生生把相模川以东的北条家势力清空。从形式上把玉绳城彻底隔绝在相模国的城砦防御圈之外。 截断四面八方的通路再慢慢玩起瓮中捉鳖的把戏,吉良军的套路或许北条军的武士不太熟悉,但身为大将的北条氏繁就再清楚不过,吉良军擅长以势压人而非简单的硬碰硬战斗,不断传来的坏消息玉绳城内的守军。 七月二十三日。斋藤朝信杀入镰仓清剿北条氏的残党,没过几天又进一步攻陷新井城,顺势把三浦半岛完全纳入吉良家体系之内,随着前方的战事越发不利使得玉绳城内的气氛出现异样变化,守卫的武士与足轻不同程度的产生心理影响,意志远不如此前宣誓的那样强硬勇敢。 守城并不是粮草充足士卒精锐这么简单,守城的最终目的无非是彻底击退入侵者,因而守军需要的不仅仅是精锐的守军和够吃的粮食水源。更需要高昂的士气以及坚守下去的希望,能看到胜利的希望才有干劲,如果武士们一直清楚守不住自己要死,他们还会有士气继续坚守下去吗? 北条氏繁不是第一天做城主,作为大将统兵多年自然很清楚这个道理,没有士气的军队哪怕再多也是鱼腩,士气旺盛的军势哪怕很少也能打赢战争。远的如源平合战里的富士川之战,稍近一些的镰仓末年十万幕府军围住赤坂城里五百兵丁久攻不下。中原王朝也有草木皆兵的典故,这都从侧面说明士气与战斗意志对一支军队的重要作用。 彼之吉良军攻城略地士气高昂,而己方的四千守军坐困愁城没有任何作为,配下的武士很着急农民就更着急,吉良军攻的城砦是他们自家的城砦,抢的村庄是自己的村庄,那些钱财粮食本是属于他们东西,就这么白白落入吉良军的口袋里,要是不着急才有鬼。 北条军的武士找到北条氏繁请求主将带着他们出城击退吉良军。这个要求毫不犹豫的被他给拒绝:“本家可以理解诸君的心情,不仅你们着急本家也很着急,可有些事情即便再着急也没有用呀!城外的情形完全不清楚,本家不能轻易率军擅离本城,万一吉良军再使诈术骗我军出城又该当如何?” 道理人人懂但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北条氏繁身兼守护相模国东部的重责也是无可奈何,若是按照他的本意早就带着四千军势冲出去和吉良军狠狠打一场。重担加身由不得他再像以前那样胡闹下去,作为大将要有荣辱不惊的气魄,北条氏繁做的不算很好,不过他一直在努力的学习做的更好。 好劝歹劝把北条军的武士劝回去,转过身就听到自家主公带着两万军势要杀过相模川,吓的他连忙写信劝阻北条氏政千万不要感情用事,这个时候的吉良军就是头狡猾的猛虎,埋伏在相模国附近四处寻觅扑击的时机,此时率军东进绝对会落入吉良军的圈套里。 他并不知道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小田原城发生怎样的变化,更不知道吉良忍者混到西相模煽风点火给北条家带来多大的压力,就连小田原城内的町民也流传着许多不利于北条家的传闻,诸如吉良军的大军围住玉绳城,要向围死小机城那样不给北条家丝毫生路。 在许多北条家的下层武士看来,北条氏政是个很不合格的家督,武藏国是北条家辛苦两代人打下来的吉野,还没在口袋里捂热乎就要拱手让给吉良家,现在竟然还要把归属北条家三代之久东相模一并让出去,北条氏政在相模国民间的评价都快要赶上“亡国之主”的今川氏真了。 摆在北条氏政面前的就是这么个烂摊子,不但东线有战事西线也十分不太平,甲相骏三国同盟被武田信玄轻易撕毁,武田军悍然入侵骏河国并一举将骏府城掳掠一空,伊豆国人众呈现不同程度的动摇,谱代众内部的异议争论十分激烈。 盟友武田信玄悍然破盟,选择对自己另一位盟友兼姻亲今川氏真痛下毒手,北条氏政本人是十分愤怒和痛恨的,可是吉良军就在眼前让他根本拿不出力量去支援今川家,只能默默忍受着家臣团的指责,努力的与他的父亲北条氏康商讨策略。 经过一段不眠不休的商讨,北条氏政依然决心亲自挂帅迎击吉良军,无论是出于家督的个人尊严还是为北条家做一份力所能及的事情,他都有理由为之拼上自己的所有力量,这两万大军就是从小田原城募集的所有军势,此军一出则小田原变成空城。 北条氏政率领两万军势迅速行进到相模川西岸布阵,摆出一副要和吉良军决一死战的架势,斋藤朝信看到这架势心中大喜不已,立刻汇合柿崎景家准备强渡相模川对北条军发动一场声势浩大的进攻,争取一鼓作气把北条军一举击败。 ps: 吉良忍者是人不是神,不会飞天遁地没有看穿人心的本事,核心的忍者众一共千把口人,大部分是军事用意的力忍,少部分才是专属搜集情报的忍者,外围数量众多也只是充当线人使用,本领不济事且主要集中在领内五国、关东以及畿内几个主要情报口,其中领内的情报搜集最全面,其次是关东和畿内,至于三河那都十几年没回去的地方,平时也没什么事情,基本不设管理,同样的尾张伊势等国也没有设置情报搜集点。 第506章关东的变轨 “我等身为大将虽可便宜行事,却不能轻易决定大战的时机,还是听总大将的命令为上策。”老成持重的柿崎景家对他的提议不以为然,北条军决然不会那么好对付的,更何况北条军的虚实如何大将为谁也完全不清楚,贸然冲过去再被打个埋伏岂不是要丢人现眼。 斋藤朝信正兴奋着又怎愿意轻易的放弃,只是看到柿崎景家态度坚决不甘心的问道:“难道我等就这么坐视良机从指尖溜走吗?我朝信以为两军合力也并非没有一拼的机会呀!只要击溃北条军主力,就可以一举拿下相模国了呀!” 柿崎景家知道斋藤朝信是想建立更大的功勋,只不过他有些太操切了些,善意的提醒道:“不妥!我景家觉得还是要等一等比较好,野州也是老于兵事的大将,应当清楚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急功近利,越是看好的机会就越有可能是一个破绽,我等身负重任绝不应当在此时轻举妄动,不尊将令即使打赢合战也是在犯错,打输合战更要承受军法处置,想必野州明白法度的威严吧!” 这几句不轻不重的话终于把斋藤朝信给敲醒,这会儿他才想起自己这个提议实在有些托大,两万对两万即便以吉良军兵精粮足的优势,也不能证明北条家就是个软柿子可以随便捏,即便北条家真的很软也不是他们两人可以随便捏的。 此前北条氏政不敢迎击吉良军,主要还是因为上杉辉虎率领四万五千大军攻入武藏国。声威赫赫实力强横大有横扫关东的架势,北条军所有家当砸在一起也就四万军势。这么大的差距让北条军孤注一掷的硬拼。 这会儿北条家才出兵的理由也不太难猜,北条家四周的事态在逐渐恶化,几条占线不是一路溃败就是笼城固守,留给北条氏政的操作空间比起半年前可要差出一大截,在这种情况下北条氏政决心搏一把也不奇怪。 吉良军毫不犹豫的撤回玉绳城让北条氏政十分失望,他原本有一套复杂的计策对付这两路吉良军,两万军势横在相模川西岸也是故意引诱吉良军渡河,可是吉良军的狡猾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之外。明明在装备、训练、战斗意志上拥有绝对的优势,兵力上也是半斤八两谁都不怕谁,可就是这样的优势也不敢攻过来。 眼看一天天过去,河对岸的吉良军似乎打定主意要用围三阙一的战术逼死玉绳城里的北条氏繁,北条氏政在大帐里急的团团转脾气也日渐增长,谱代家臣团劝过几次都没有好的效果,眼看士气在一天天下降。如果他不能有更多的行动,说不定熬到秋收的时候自家主力就要先崩解。 北条氏政恼怒的发泄一通,而后颓然地坐下叹息道:“这吉良家实在太难缠了!他们竟然施行兵农分离之策,让足轻可以全年服役不必照顾田间地头的活计,更不用为秋收而感到烦忧,本家要是这么耗下去是绝对没有任何效用的! 武士们要吃饭农民们要收粮食。只需要等到秋收前的农忙期一到,除去本家的主力本阵以外所有军势都要解散,到那时本家拿什么去对抗吉良军呢?以前到不觉得吉良军多么厉害,直到本家当上家督才知道这家不好当,吉良家更不好对付呀!” 小笠原康広觉得再不提点意见。家督就要颓废下去了,于是就提议道:“主公勿忧!不如命令常陆介殿率军撤出玉绳城如何?” “让常陆介殿率军撤出玉绳城!播磨守殿不是在开玩笑呢吧?”北条氏政仿佛听错似的。盯着小笠原康広看个不停,生怕自己的御用军师真的变成个神经病,在场的谱代家臣团也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一些年轻武士露出不屑的表情,仿佛是觉得这个军师一定是脑袋有问题。 小笠原康広也不理会家臣团的质疑与嘲讽,恭敬的行下一礼说道:“主公听到的没错!臣下的建议就是要请北条常陆介率军撤出玉绳城,只有此策才能起到打破僵局的目的,想必主公正烦忧的就是眼下的僵局无法打破吧!” “……僵局!似乎真是这样!”北条氏政的眉毛一挑,仔细思量眼前的微妙局势还真就是僵局,吉良军三万军势围住四千人把守的玉绳城,打打停停就像过家家似的完全不像上杉辉虎的用兵习惯,从中也可以看出上杉辉虎对北条军的重视与忌惮。 吉良军与北条军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碰撞过,自从高山合战以来几年里北条军用一连串胜利硬是把士气给打回来,要说北条军是一群毫无实力的水货估计没人会相信,只是乍看起来北条军战斗力不如武田军而已,但是北条家的手段更多也更加难缠,实在不好说和武田军比起来谁更厉害一些。 实力差距不大的情况下,还没有还未开战就确定必胜无疑的事情,诸葛亮锦囊妙计的戏码只能出现在戏曲之中,现实中没有哪个大将敢于作出轻率的军事决断,即使是号称大水货大草包的赵括,其实本人的统兵水平也是非常高妙的,只是他碰上的是堪称无敌杀神白起而已。 上杉辉虎不会自大到用三万人就敢说百分百碾压北条军,前几年的川中岛合战打的那么顺,其实那也是吉良义时通过一连串的谋算和一次次成功的军事冒险达成的大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再让他来一次说不定就没那么成功,某次军事冒险失败吃个大亏也是很有可能的。 常言道未虑胜先虑败,吉良军不敢在自己都没谱的时候下手其实也是一种正常的思维定势,战争的概念说起来很复杂其实简而述之就是双方为利益争斗而引发的暴力手段,既然是战争相互为利益而敌对。就总会有势均力敌或者某方相对更弱另一方更强的局势。 强者更倾向于用西平八稳的战术,平铺直叙仿佛喝白开水般淡而无味的推进过去。虽然看起来是很无聊无趣的笨办法,却是古今中外莫不奉旨为圭臬的制胜法宝,但弱势的一方就没有打这种战术的资本,他只有找机会偷袭一把或者设个陷阱让敌方钻,这就是作为的奇正之道,强势着用堂皇正道,弱势者用奇险诡道。 上杉辉虎不愿意冒险去尝试小概率的完胜,他只需要拖下去攻陷玉绳城就能凭借步步为营的打压策略慢慢把北条家逼到角落里。而北条氏政恰恰与他的想法相反,摆在北条氏政面前的选择十分有限,要么去拼一把要么困在小田原城等死,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 当北条氏政听到小笠原康広建议他放弃玉绳城,让北条常陆介氏繁带着四千守军撤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这位军师的脑袋一定烧掉了,要么就是收受吉良家的贿赂来替吉良家说话。下一刻又觉得后者的可能性不大,前者似乎也不太像的样子,直到他听到具体解释才察觉到这其中隐含的重要意义。 大和晴统说道:“播磨守殿的建议非常好,这个僵局是吉良军一手促成的,目的是进一步压缩和孤立我北条家的活动空间,步步为营的扩张战术虽然缺乏效率却可以长时间打压我等武士的士气和锐气。由着吉良军一点点围城强攻,玉绳城是绝对不可能坚持到秋收结束以后的,相信上杉弹正殿应当是想着逐次加强进攻节奏,用时间慢慢消耗玉绳城的抵抗意志,直至吞并为止。” 伊势贞运接着说道:“这种战法对我北条家是极为不利的。放任这种僵局的持续只会把我等推向更大的失败里,不如趁此机会让北条常陆介装作城内人心浮动士气低落的样子。趁着黑夜吉良军携带的当口连夜撤出玉绳城,待吉良军反应过来的时候应当是第一时间进城,下一刻就应当是追击北条常陆介,届时这僵局便不攻自破了。” 北条氏政二话不说拍板道:“那就这么定了!尽快执行吧!” …… 就在东相模的战事进展的如火如荼的时候,远在常陆国太田城大广间内,佐竹义昭召集重臣召开评定会,佐竹义昭的嫡子佐竹次郎义重作为家督继承人列席旁听,这已经不是佐竹义重第一次列席参加评定会,虽然他的年纪还不满十五岁,却已经在几个月前的下総国攻击战里完成人生的初阵。 自从关东国人联军在下総国战事不顺以来,佐竹家就把主力从下総国调回国中继续加强对常陆国中部的渗透,尤其当吉良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武藏国,给佐竹家进军关东的热情浇了一盆冷水,在家督的提议下很快就决定回转重心放在常陆国中的进取上。 佐竹义昭的脸色不太好,天生身体虚弱时不时就生场小病,若非仪表不俗衣着华丽的打扮不会让人看错身份,就凭他面黄肌瘦的样子还真的很像营养不良的乡下农民,佐竹义昭轻轻咳嗽一声说道:“诸君且看,此乃古河公方殿下给本家下达的御教书一封,上面写着要请本家出兵下総国共同抵御蛮横残暴的吉良军,不知诸君以为如何?” 和田扫部助昭为慌忙说道:“主公,此事万万不妥呀!那位镇府公可是战无不胜的越后军神,自十二年前初阵以来生平尚未逢一败,而今更是亲率六万强兵杀入关东顷刻之间夺取武藏一国领地,轻描淡写的移民三十万入部武藏国,此等神鬼莫测的手段绝非我佐竹家可以抵挡的呀!” 佐竹家谱代家臣团也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吉良家能够几个月的功夫就收拾掉欺负关东国人几十年的北条家,让在座的所有武士都不禁惊出过一身冷汗,这份强大实力绝对不是他们佐竹家可以对付的,现在跑过去对抗吉良家纯属作死。 船尾山城守昭直沉吟道:“扫部助殿所言无错,以臣下以为这吉良家与古河公方的浑水还是不要参与进去为好,说到底那也是足利连枝众之间的争斗。我等身为配下家臣贸然参与到争乱里得不到任何益处,更何况镇府公兵多将广气势如虹。实在不应仓促敌对呀!” 这位船尾山城守昭直并非佐竹家的谱代家臣团,他本是南陆奥有力国人众岩城氏的一门众,在十几年前因为与家督对立而从属于佐竹义昭,拜领佐竹义昭的“昭”字成为佐竹家的大将,并从那时候开始就担当陆奥方面的攻略的旗头,他在佐竹家里的说法分量不小,作为知兵的大将也非常受到重视。 首席奉行根本纪伊守里行也接着说道:“山城守殿提到镇府公的实力强大非我等可以抵挡,臣下则要提一提现任古河公方的御所样并非贤达之主呀!自天文年间古河御所衰落以来。古河公方为相模北条氏掌控,就越发的不像一位尊贵的公方殿下应做之事,不但没有为我等关东国人张目号召讨伐北条军之事条,反而越发亲近北条家甘愿为其充当反吉良的先锋,此等行为让我等关东国人看了真是心寒呀!” 谱代家臣团七嘴八舌的数落起古河公方的恶劣作为,诸如数典忘祖亲近杀父杀兄之仇的北条家,不悌杀死两个未成年的胞弟。亲近同朋众远离谱代家老簗田晴助,任用身份不明的松永久通以及发动反吉良联盟,最后虎头蛇尾的仓促结束等等,给关东国人众带来许多负面感官评价。 关东国人众是出了名的没节操,或者说天下的武家除去少数堪比国宝的武士之外都是没节操的属性,可是他们对于幕府的公方对于幕府的名门古河公方依然抱有非常高的期望。这种期望就好比自己浑身污秽却期望有人出淤泥而不染的心态。 自己没节操是因为他们是土鳖领主可以理解,征夷大将军的足利家以及足利连枝众不能没节操,因为你们是武家的表率不能比我们的还没节操,幕府两百年的统治让足利家的烙印深深嵌入所有武家的心里,哪怕他们不承认或者没意识到都无法该表这种心态。 所谓上洛也是这么回事。上洛称霸象征着代幕府执政的无上权威,本质上就是对幕府权威性的再一次拥护和肯定。毕竟经历两代幕府几百个春夏秋冬的洗礼,时光的涓涓细流足以填满所有武士心中的沟壑,起码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是这样的。 佐竹义昭似乎没料到谱代家臣团的反对意见这么一致,往日里在统一的论调也总会有几个家臣或国人站出来唱反调,可在这次古河公方的邀请问题上却出奇的统一,这也让他意识到吉良家似乎并不仅仅是军事上厉害,这撒钱的手段和外交宣传已在不知不觉中深得人心了。 皱眉思索一会儿正想开口说话,就看到他的嫡长子佐竹次郎义重大声说道:“吉良家再厉害那也不是关东武士,古河公方再差那也是我关东武家的共主,我义重以为不能因为吉良家强大就露怯!当年北条家也很强大,诸君以为我佐竹家可曾怕过北条家?” “这不一样……”和田昭为还想解释,被身侧的上远野秀永拽了下衣袖,才发现主公佐竹义昭似乎很欣赏傻大胆的嫡子,暗骂一声晦气垂下脑袋装作没说话的样子。 佐竹义昭咳嗽一会儿,轻声说道:“世人皆知镇府公乃当世人杰,更知晓镇府公有鲸吞关东之大志,上総足利家背后有朝廷的关白殿下以及幕府的公方殿下撑腰,又坐拥几万精锐强军确实难以抵挡,但我等关东武士秉持信念而立于天地之间,怎能畏惧强权而裹足不前,怎可坐视古河公方殿下陷于危难中而不愿施加援救呢?” 佐竹家谱代众被自家主公一番义正词严的发言给说的目瞪口呆,完全无法理解狠辣厚黑的主公是怎么变成一位伟光正的关东忠勇之将成为关东武士的“良心”,突然愿意做古河御所废柴公方的“忠臣良将”的。 谱代家臣交头接耳半天还是无法理解,一些聪明的武士似乎看出几许苗头,暗中猜想是否有个中缘由掺杂其中,才会让一向智谋深远手腕高超的佐竹义昭作出匪夷所思的抉择,当然更多的谱代家臣还是对家督的态度十分不满。 和田昭为负责接待朝山日乘的外交活动,曾经接受散财和尚的重金馈赠又被这和尚的花言巧语所惑,出于吃人手段拿人手软的心思成为家中亲吉良派的急先锋,在佐竹家臣团里大部分武士都曾经收受朝山日乘的“馈赠”,多少都沾上点亲吉良的成分。 当和田昭为听到家督说出这番话语的时候,不禁暗骂道:“主公今天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满口胡话连篇完全不像往日的举动……想当初藤氏公在古河御所受难的时候,我怎么就没看到主公愿意伸一把手施加援救呢?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佐竹义昭又咳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其实本家的意思是想说,古河公方有意迎立本家的嫡子做古河公方家的家督继承人,本家考虑再三觉得这是一个非常诱人的条件,一旦我佐竹家的嫡子成为古河公方家的家督,并在未来成为古河公方,对我佐竹家将是一次成功的跨越,其中的意义诸君一定会明白吧!” ps:感谢书友服部正成、雷神三成、河间砂砾、简爱恶魔的打赏,谢谢! 第507章三河菊一揆 七月初从畿内传来的消息,石山本愿寺法主本愿寺显如作出积极回应,在吉良义时的大力支持下迅速发布法旨号令长岛一向宗东进,并密令三河三寺暗中挑动松平家臣团上门挑衅,借机制造松平家找茬在先的祸端。 这场三河一向一揆的爆发的性质与历史上那场小规模动乱完全不同,并非松平家康脑袋一热打上门来惹下众怒,而是这只善于伪装的乌龟惹到不该惹的吉良义时,由他亲自出手精心策划并交由本愿寺显如执行的三河一向一揆。 这场骚乱就在松平家康把大军云集在远江国境附近的时刻,三河三寺本证寺、上宫寺、胜鬘寺得到本愿寺显如的法旨暗自做积蓄准备,果然没用几天就有吉良忍者暗中策动一场闹剧,彻底拉开三河一向一揆的序幕。 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名与主家发生矛盾动手杀人的年轻武士逃入本证寺内躲避,闻讯赶来的三河青山氏惣领家担任松平広忠首席奉行的青山忠门带头,率领一百名兵丁将本证寺团团围住强行索要案犯。 这种内纷几乎每年都会发生,通常只要通融一番本证寺也会放人把案犯交给松平家处理,可是这次本证寺的态度却出奇的强硬的表示坚决不放人,还大剌剌的表示他们拥有守护使不入的特权,松平家无权查问寺内的任何人事甚至连寺领都不能踏入。 青山忠门没想到自己会在本证寺碰到个硬钉子,被一通义正词严的教训有些别不过面子。当场就扬言只要不把案犯交出来,他们松平军就一直围住本证寺直到你教人为止。看似嚣张霸道的言辞其实也不算太过分,松平家武士还觉得这是你本证寺先破坏的默契。 可是本证寺的一向宗信众可不这么看,此前出现类似的问题都是双方的高层走个形式在寺内悄悄把人扣住从后门交给松平家,表面上依然维持相对独立体面的形象,一向宗的信众并不知道所谓的守护使不入是个空壳子。 面对松平家的强硬态度也不用本证寺空誓再费尽心思找茬发火,有现成的理由摆在他的面前可以使用,三河一向宗信众自发的聚集到本证寺周围对抗松平家的捕捉案犯的军势,摆出一副为捍卫领权不被侵犯坚决要护住这个杀人犯。 青山忠门身为这次讨捕使其实也很着急。本来好端端的处理刑事案件不知怎么到本证寺这一环就卡壳不动,派出武士试图和本证寺空誓沟通都被撵回来,心里怨气冲天暗骂这三河一向宗简直无法无天,对方不退避自己身为讨捕使代表松平家的法度威严也不能后退,就这么僵持对峙近两个时辰仍然没有丝毫妥协的架势。 在本证寺空誓的暗自煽动下,愤怒的一向宗信众与松平家的武士发生激烈的冲突,松平家武士顾忌着当地信众的影响力而不敢直接对抗。又考虑到松平家内多数武士都是一向宗信众,为首的几名武士就命令兵丁收束武力,只是象征性的推推搡搡一路向后撤退。 本来这么闹下去也就不会生出太事端,可是本证寺空誓又怎么能错过这个天气良机,暗自煽动一些年轻冲动的信众围攻松平武士,他们拿起石块木棍叫嚷“南无阿弥陀佛”突然冲出来对着松平军一顿狂殴。缩在后面的和尚们立刻大喊一嗓子立刻让躁动的信众一拥而上,当场造成几名毫无防备的松平武士被围攻而死。 人的盲从性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许多信众根本不明白为何要围殴松平军,只是被动的喊着口号跟随队伍狠狠的殴打踩踏他们,那几个武士被一群人放倒殴打就再也没有爬起来。这下彻底激怒松平军的一众兵丁,松平家武士勃然大怒抽出太刀就对挑事的信众乱砍。这么一场血案就在推搡中骤然之间爆发。 当场被砍死的无辜信众多达三十余人,随后重伤不治多大六十余人,轻伤过百人之多,若非青山忠门的即使制止恐怕死伤者还要再翻几倍,青山忠门似乎没料到他们会这么坚决的对抗松平家,急忙统治冈崎城的戍守军势前来救援,石川数正带着三百军势急忙赶来驱散越聚越多的本证寺信众。 几经询问才弄清楚这其中的缘由,而此时双方的死仇已经悄然结下,石川数正没办法责怪青山忠门处时不慎,只能匆匆带着军势撤回冈崎城做紧急商议,就在当天晚上本证寺空誓就召集上宫寺、胜鬘寺的僧徒众商讨起事的相关事宜,三寺约定在七月十五日聚集信众举兵。 郡司不入又名守护使不入,松平家康的父亲松平广忠亲自颁发给三河三寺的郡司不入特权,本意是稳定松平家对三河中部地方的支配权力,那时候的松平家还衰弱不堪必须要依附在今川家配下做个门下走狗,历史的条件不同使当时的权宜之计变成现在的毒瘤。 随着松平家康的骤然崛起,使得松平家变强大越发的强硬的对待三河三寺,近年出台的法度似乎有削弱各寺社领地权力的苗头,在三河三寺本身看来这就是忘恩负义的表现,若不是他们三大寺院的支持,刚结束的西三河侵攻战里松平家没机会斗败大力排斥一向宗的三河吉良家。 才刚统一三河国就对昔日的盟友动手,在三河三寺看来这是上屋抽梯过河拆桥的恶劣行为,在这种情况下本就对松平家康心存怨气的三河一向宗又得到本愿寺顕如的法旨,法主亲口告诉他们这背后有吉良义时的大力支持,让他们放心大胆的去做不用担心把事情搞的无法收拾,最好是能趁此机会把三河搞成“人间佛国”。 本愿寺显如的小算盘恰掐就符合三河三寺的胃口,本证寺空誓本是八世法主莲如的庶孙。像他这样沾亲带故的庶族在宗家眼里大概是个屁都算不上的小喽啰,如果能趁此机会混成加贺一向宗那鼎盛的威势。本愿寺空誓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就值了。 在这道法旨的作用下,三河一向一揆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蜂起,随后长岛一向一揆众大约五千兵丁渡海而来,以支援三河一向宗对抗松平家康非幕府任命三河守护而妄行乱命,欲废除三河一向宗自治特权的名义发动进攻。 西三河的原三河吉良家遗臣顺势离反,打着为吉良三河守报仇的旗号跟随一向一揆众蜂起,眨眼间碧海郡、额田郡、幡豆郡、宝饭郡的国人众过半闹腾起来,四面八方都是一向一揆的信众蜂起。三河一向一揆转而向更激烈的方向变化。 刚赴任的西条城城主酒井正亲被蜂起的上万一揆众团团围住,此前完全没受到一向一揆异动的酒井正亲就被堵个正着,猝不及防之下被数千一向一揆众攻破城门杀入本丸,不得已之下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疯狂的一向一揆军势给打退。 此时松平家的武士才发觉一向一揆越发的难以理解,他们似乎正以某种不可想象的速度迅速膨胀着,迅速扫荡郡内所有松平家势力并一举攻陷本证寺旁边的数座城砦,松平清康的従弟现任藤井松平家的家督松平信一被撵出自家的居城狼狈而逃。 酒井正亲也在围城的第三天被迫弃城而逃。转眼间碧海郡、幡豆郡完全落入一向一揆军的控制之中,坐镇前线的松平家康闻讯急忙调转军势回来平叛,这个时候一向一揆军势以惊人的速度增长着,松平家康所部的军势中许多大将陆续脱离主力离反。 而且这股军势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聚集起来,团结在本证寺外宣布结为三河菊一揆并约定驱逐暴虐的松平家康恢复三河的安定,宣告这场动乱从原本的相对单纯的一向一揆变成有政治诉求的有意识反叛行动。 桜井松平家的松平家次。大草松平家的松平昌久,石川数正亲父小川城城主石川康正,酒井家有力一门众酒井作右卫门重胜,原谱代家老酒井将监忠尚、夏目次郎左卫门吉信、榊原康政之舅大须贺五郎左卫门胤高、榊原康政之嫡兄榊原清政、内藤弥次右卫门清长、鸟居元忠胞弟鸟居忠広、蜂屋半之丞贞次、高木筑后守広正、酒井监物忠贤、久世三四郎広宣先后表明离反的坚定态度。 由败给松平清康的西乡赖嗣之孙,大草松平家家督松平昌久担任菊一揆的旗头。松平昌久这一支原本名叫冈崎松平家,乃是冈崎城正儿八经的城主。后来被宗家安祥松平家夺取冈崎城而被迫迁徙到大草乡改成大草松平家。 这一族就和桜井松平家一样,乃是天生有反骨恨死名为宗家的松平家康,因此当松平昌久看到松平家康陷入危机的时候,就义无反顾的站在三河三寺一方参与到菊一揆的创立过程里,并义无反顾的投入到造反的事业里,他的目的已经不仅仅是要夺取冈崎城,更希望进一步夺取总家的家柄成为三河的霸主。 说这些武士是为信仰而战也好是为立场而战也罢,总之他们是坚定的脱离松平军的主力,使得松平家康的主力军势从五千之中迅速衰减到四千两百人,更可气的是本不属于三河三寺势力范围,以信仰曹洞宗为主的东三河国人众也在这个时候陆续脱离松平军。 东三河的山家三方众,铃木氏、富永氏、渥美氏在内的众多东三河国人众迅速脱离松平家康的军势,让松平军的主力军势眨眼间锐减到不足三千人,而这仅剩的军势也面临士气衰减斗志全无的危险,松平家的武士门动摇了。 冈崎城大广间里,松平家康望着稀稀疏疏的谱代家臣团,发觉依然有许多位置空着没有人坐下,哀叹自己的命运如崎岖的山路永没有平静的那一刻,自己的家业才刚看到有转好的迹象又惹来这一出,还迫使他放弃进取远江的打算,真可谓亏大了。 扫视厅内低着脑袋默然不语的谱代家臣,松平家康苦笑道:“未曾想我三河国也能闹出菊一揆。我家康自问勤勉爱民待国中武家也算宽厚,只是为何会惹出这般灾劫降临在我松平家的头上呢?本家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呀!” “主公!让我平八郎率领三百军势讨伐这些反逆的菊一揆众吧!愿以性命担保绝对会马到功成!”本多忠胜的大嗓门辨识度非常高。小小年纪就有一副火爆脾气,乃是松平家康培养多年的亲信侍从。 就向另一个只有一米三的小矮人饭富昌景一样,本多忠胜的个头还不到一米四,似乎大嗓门总是要成为小矮人,虽然还没成年似乎有继续发展的势头,但是能否超过小时候在贫困与饥饿中长大的木下秀吉还是个巨大的问题,木下秀吉好歹也有一米四五的个头。 本多広孝也站出来争夺先锋,厅内凝滞的气氛逐渐转向活跃。酒井忠次顺势说道:“主公明鉴,今度三河勘乱在前,我松平家应当加强武备募集更多兵丁以充军用,冈崎城里的军势加起来三千五百余人,实在不足以消灭菊一揆乱党。” 松平家康对这个提议深有同感,没有兵力就谈不上对抗嚣张的菊一揆,石川家成又说道:“臣下还有一言。请主公速速向尾张国的织田弹正殿求援,祸乱我三河国中的菊一揆里就有一些别有用心的长岛一向宗信众,不能驱逐这些恶徒泛滥的一向一揆迟早会波及到尾张国,想必织田弹正忠一定会明白这其中的轻重缓急。” 大广间里的气氛逐渐转向正常气氛,只是仍有一些亲戚友人卷入菊一揆的武士默然不语,包括大给松平氏、石川数正等武士仍然保持沉默。他们很清楚松平家的危机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很可能一个处理不慎就要把自己给捐进去。 松平家康努力保持正常的表情,只是每次扫过厅内的空座位就不可抑止的腾起熊熊怒火,在他的心中仿佛有一团火焰不断的炙烤他的神经,这团火焰既有恼羞成怒也有惊慌畏惧。哪怕在座的武士都没有提及那个人,他也很清楚那个人的影响力始终存在着。 “不对!不是始终存在着。而是这一切就是他主导的吧!也只有他主导才能牵动整个三河的动乱,在他的眼里我松平家才是三河的外来户……”松平家康暗叹道:“怎么就这么难呢?本家为什么就不能向三法师兄长那样轻易的夺取尾张国,为什么只是不小心逼死吉良义安就要面临这么残酷的针对呢?” 他知道这个菊一揆是吉良家的遗臣搞出来的,原东条吉良家吉良持広的胞弟荒川甲斐守义広,遥尊自己的侄孙万竹丸为新一代三河守,表示要辅佐这个年幼的侄孙夺回失去的领地,以及三河吉良家的一门惣领。 西尾义次也在这个时候离开织田家配下返回三河国,他本是东条吉良家前任家督吉良持広的亲生儿子,母亲正是松平家那位威风凛凛的著名家督松平清康之胞妹,只因舅舅松平清康死在森山崩之中,上下两吉良面临今川家入侵的阴影下逐渐走向和睦。 下吉良家的吉良持広迎立上吉良家吉良义尧之子万竹丸做家督继承人,而把自己的嫡子送到尾张织田信秀处做人质换来织田家的救援,万竹丸就是已故的三河吉良家家督吉良义安,而西尾义次返回三河就是向看看自己是否有接手三河吉良家的机会。 只是他还是来晚一步,吉良万竹丸跟着他母亲今川鹤姬前往武藏国,西尾义次知道那位素未蒙面的一门惣领家家督吉良义时是个非常强大的武士,立刻放弃对三河吉良家家督的争夺,改为压制大权独揽的叔叔荒川义広。 菊一揆的大爆发给三河国人众造成巨大的冲击,尤其当许多三河国人发觉这其中有吉良义时的影响力后,就使得菊一揆的扩充速度成几何速度增长,这更进一步坚定三河一向宗闹一揆的信念,伊势长岛愿正寺座主愿正寺证惠以下间赖旦为伊势长岛一揆众大将,率领三千战力不俗的一向一揆军乘坐服部友贞的船只渡海进入西三河参战。 本愿寺显如更是下达一道明示法旨,号召东海道的一向一揆信众前往三河国共参胜举。这使得菊一揆的的总兵力瞬间膨胀到四万之众,松平昌久立刻命令酒井重胜、蜂屋贞次为先锋大将率领五千一揆军势对深谷城发动攻击。随后松平家次命令高木広正、酒井忠贤率领五千一揆军势对筒针城发动进攻,松平家的几位一门众先后受到重创,情势十分危急。 冈崎城四周渐渐出现菊一揆军势的踪影,把冈崎城下町的町民吓的一日三惊,许多不利于松平家的谣言传出来,诸如松平藏人杀害吉良三河守满门惹怒神佛,特意降下灾劫惩罚松平家的无恶不作,还有人说这是吉良三河守的冤魂在作祟云云。 各种奇怪的传闻让冈崎城内的气氛变的十分诡异。松平家的武士每次走出冈崎城都要迎着町民门怪异的目光盯视,仿佛他们做下多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般,部分心里较为脆弱的武士被盯视的不敢出城。 松平家的谱代家臣团虽然没有多嘴,但是许多家臣也忍不住在私底下抱怨当初就不该对西条领下手,即使下手也不应该强攻西条城,留着一座光秃秃的西条城给吉良三河守便是,何必把人家一门逼的家破人亡。现在把吉良义时得罪到死可到是好,松平家现在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本多忠胜与本多広孝各率三百军势在被废弃的安祥城附近与菊一揆打了场小规模战斗,这六百军势是松平家康的旗本众所有家当,在吉良义时抽走大量三河武士的今天,其中有两百多骑还是骑马武士绝对堪称豪华配置。 对面的菊一揆的军势大部分是只有竹枪甚至锄头的土农民,部分年轻农民身上穿着破旧的铠甲看起来是曾经出阵过的老兵后代。这种程度的混乱军势在本多家两兄弟的突击下很快崩溃,但随后赶来的菊一揆军显然精锐的多,有部分骑马武士还有许多拿着三间枪的足轻,为首的大将正是榊原清政。 本多两兄弟显然认识榊原清政,一照面就大骂他是背主之贼。简直玷污榊原家忠勇的名声,榊原清政对他们的怒斥完全不放在眼里。一声号令三百多军势就摆开阵势抵挡松平军的进攻,本多忠胜见他竟然还敢摆开架势打合战,大怒之下就挺枪杀过去。 本多忠胜的枪术端的了得,连杀三个农兵就把榊原清政前阵凿出一道缺口,紧随其后的松平军跟着这个缺口一拥而上让榊原清政的军势陷入混乱,就在这时随后赶来的高木広正、酒井忠贤以及更多的增援出现,本多広孝一看不妙急忙冲过去拉着杀气性来的本多忠胜逃跑。 榊原清政汇合高木広正、酒井忠贤等人的军势凑集一千三百余众紧紧咬住本多两兄弟不松口,一路上衔尾追杀硬是杀死六十名落队的松平军精锐足轻,直到追杀到冈崎城附近才勒住兵势停止追击,本多忠胜脸色难看的看这自己的从兄弟本多広孝,知道这先赢后输的合战终究是打亏本了。 松平家康得知两位引以为傲的大将都吃个大亏就非常无奈,尤其当他得知对面的大将是昔日的有力家臣,还追着自己的同僚狠杀一通就更加郁闷,因为冈崎城地处额田郡的西南部,处在矢作川的北岸边的平原上,四面八方的城砦都可以对这座城池发起进攻。 因为没有遮挡附近又有矢作川经过,使得冈崎城的一举一动都可以轻易的被监视住,这就迫使松平军的主力根本不敢轻易出城作战,因为一旦松平家康出城奔向任意方向,就很有可能面临另一个方向的军势攻杀过来,说不定就要要丢掉自家的居城。 松平家康也曾考虑过来个引蛇出洞,假装出兵再折返回来打他个措手不及,可这次他的敌人是拥有大量松平家谱代武士的菊一揆,其中不乏跟随松平家康多年的谱代家老,这些武士很清楚松平家康的用兵方式,一旦发动夺城计划就很有可能是己方一起联手不给他丝毫退路。 不敢出战意味着无法扳回劣势,松平家康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织田信长的身上,祈祷自己这位兄长能赶快派兵来支援他,幸好担任外交使者的石川数正没有受到父亲叛乱的影响,依然尽职尽责的来到清州城求救。 清州城大广间里几十名武士老老实实的坐着,跪坐在中央的正是松平家使者石川数正,只见他恭敬行下一礼,说道:“弹正殿明鉴,我家主公与弹正殿在少幼时代为至交好友,因此我松平家与织田家方才结下盟友之谊…… 只是近日三河大乱纷起,有三河一向宗纠集三河吉良家残党蜂起结为菊一揆,另有长岛一向宗也牵扯进期内,家中许多谱代家臣因信仰缘故背离我松平家,致使我家主公苦守冈崎城无力平乱,特派在下前来清州城求援。” 织田信长此时已经二十八岁,身为尾张国的主宰近些年居移气养移体有许多不凡之处,首先是外貌比起几年前略带杀马特的姿态又有许多变化,最明显的是嘴巴上蓄起两撇胡须下巴也有一撮修剪整齐的胡子,配上他的束发冲天如扫把的茶筅头造型,以及超凡脱俗的气质到颇有一点威压全场的意思。 耐心的聆听石川数正唠唠叨叨仿佛老太太裹脚布似的开场白,又停顿一会儿仿佛在认真思考着话中的含义,才缓缓说道:“原来如此啊!本家也听说三河的事情,怎么闹的如此不堪呢!真是让本家感到诧异的很,劳烦伯耆守代为解答。” “是!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石川数正大喜过望,身为外交使者他很清楚只要对方愿意听你说话,这就是谈事情的良好的开端,于是当着织田家众多臣僚的面,把松平家遇到的各种困难一五一十的讲出来。 织田信长一边聆听一边时不时的点着头,实际上他的目光在打量家臣团的动向,许多谱代家臣随着石川数正的讲解出现情绪起伏,一些武士仿佛入戏似的时而愤怒时而紧张,这种武士大部分都是年轻武士,欠缺历练城府和涵养完全不够看,而另外一部分武士则似乎并不关心这件事,这种人通常都是些毫无存在感的酱油武士。 最后一种才是他最在意的,那是就仔细听着又时不时露出沉思表情的武士,丹羽长秀、羽柴秀吉的表现最出色,稍差一些的柴田胜家、佐佐成政、前田利家也在努力思索着,只是暂时还猜不透其中的奥秘。 第508章信长的援军 通过石川数正的讲解,织田家的谱代家臣团知道盟友松平家康所遭遇到的困境,国中突然冒出的菊一揆竟然聚集三万余众,这还不是普通的一向一揆暴动性质,而是逐渐摸索出行动纲领有政治诉求的武家集团集体反抗。 织田信长并没有当场作出具体表态,只是讲一些舟车劳顿身体劳累多注意休息的场面话,就先把石川数正给打发到别馆里休息,待石川数正惴惴不安的离开,他才说道:“诸君方才也听的很清楚,以为如何?” “出兵援助!还要尽快出兵,绝不能让这菊一揆吞并三河国!”池田恒兴坚定的说道。 河尻秀隆迟疑道:“那美浓的战事怎么办?” “这个……”池田恒兴挠挠额头,无奈的说道:“大概只有放一放了吧!” 立刻就有武士站出来提出反对意见,尤其是负责攻略美浓的蜂屋赖隆就强烈反对干涉三河国:“三河国的大乱虽然危机深重,但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松平藏人殿惹下众怒,才使得几方势力联手对松平家展开制裁,在下以为此事主公切不可插手太深,以免把我织田家也给陷进去呀!” “蜂屋兵库殿言重了吧!我成政到认为这是个干涉三河国的好机会,昔日先主公在世时常叹息丢失西三河领地之苦闷,而今三河国在松平藏人殿手中得而复失,此正是我织田家大举进取西三河的好机会,此时不动更待何时?”佐佐成政是个博学多才的武士,没事拽几句明国书籍里的词语时髦的很。 同样是美浓出身的坂井政尚便质疑道:“按照内蔵助殿的意思。打下西三河只是轻而易举的行动吧?只是不知内蔵助殿有何妙策对付这三万菊一揆的军势,又怎么向盟友松平蔵人殿做出交代呢?” 佐佐成政被问的哑口无言,原本支持援助松平家的众多年轻武士也有些不知所措,西三河出身的水野信元不满地抱怨道:“右近尉殿这么说可不对,那肆虐三河的菊一揆里可不仅仅有许多武士,更有令人恐惧的一向一揆,这些信众可不是武家也不讲规矩,他们可能随时可能危机到我织田家的安危呀!如果此时不管。日后三河一向一揆大势一成,那就可能成为东海道的一大毒瘤。” “下野守殿说的对!那加贺一向一揆那么厉害,可不能让东海道也出现一个加贺一向宗啊!”水野忠光积极的发言又把局势重新给搬回来。 接下来的讨论就涉及到大半个家臣团里的武士,大致可以分为主张继续美浓攻略和主张三河攻略两派,主张不打三河的武士认为这么打进去一定会陷入泥沼,主张打三河的武士则认为此时不动以后就要面临心腹大患,这两派武士各说各的理还都能说的头头是道还都非常有道理。 木下秀吉就是主张打三河派的其中一员。只是他的意见和佐佐成政的完全不同,聪明的他并没有拿三河的土地做文章,而是选择拿伊势长岛一向宗的举动来举例,放任一向宗无节制的扩张下去,在尾张国的东西两面就会形成两个巨大的一向宗信众聚集地。 到时候伊势和三河的一向宗僧人来尾张传道,无论是接受还是拒绝都将成为一个棘手的问题,如果选择接受是不是也要考虑松平家康陷入的三河一向一揆的危机。相信石山本愿寺肯定乐意看到东海道变成翻版的北陆一向宗盛世,毕竟东海道的农业更发达领地也更富裕。 如果拒绝那就是给长岛一向宗与三河一向宗制造口实,这两边的众多信众就有借口同时夹击尾张织田家,到时候织田家又多大把握顶住两面夹击依然是个严峻的问题,如果不能消弭三河一向宗掀起的动乱,往后必定会有织田家的苦日子过。 木下秀吉的思路清晰切入角度新颖,立刻就引起许多才智出色的武士注意,织田信长就拿起折扇轻轻敲击地板,说道:“松平藏人是本家的盟友必须要给予支援,本家不打算对三河干涉太深。三河的一向一揆是必须干涉的,但应当给予松平藏人展示决心的机会,菊一揆则是另一说。” 织田信长看似前言不搭后语的发言却让在座的武士精神一震,木下秀吉目光闪烁着努力领悟这一句话里的含义,暗道:“主公的意图应当还是以攻略美浓为主,对三河的压制仅限于抑制一向一揆泛滥……难道说是希望松平藏人殿动手清理一向一揆吗?菊一揆……” 胡思乱想的武士有不少,柴田胜家单手扶住下巴轻捋髭须思索道:“这个菊一揆看起来志向不小啊!以大草松平家、桜井松平家为首的松平家谱代众,以荒川甲斐守、西尾隐岐守为首的原三河吉良家旧将。还有以三河三寺为首的一向一揆军势,这三方是打算联手割据三河国的吧!” “松平藏人殿十分危险,若行动还是宜早不宜迟呀!”丹羽长秀说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然后说道:“只是不知主公可否想清楚怎样面对菊一揆的怒火呢?这些武士可是怀着一些坚持和信念奋斗着。背后的力量恐怕非常强大。” 织田信长的眉毛轻轻一挑,笑骂道:“米五郎又在与本家打禅机……算了!此事就这样定下吧!权六、与三,你二人带着又左、新八郎、五郎八、藤八等几个人率领三千兵马赶赴三河,以水野下野守为先手支援冈崎城!记住你的使命,若是把本家的军势给搭进去,就不要再回来了!” “是!臣下定当完成使命!”柴田胜家与森可成躬身听令,尤其是前者兴奋的大礼拜谢口中不断的感谢织田信长的恩典,这是做冷板凳以来第一次担任大将,对他来说是重新得到重用的开始,是抛弃他旧时留下的黑历史的发端。 织田信长取来纸笔唰唰几下写好一封文书,丢下毛笔说道:“藤吉郎!你带着本家的谕令,去三河国交给西尾隐岐守、荒川甲斐守、大草松平的昌久殿、桜井松平的监物殿,你的使命是与这几位殿下沟通本家的意志,必须说服他们接受清除一向一揆的决断。” 感受到四周投来无数道扎眼的目光,如果这些目光是刀剑的话他一定已经被死无葬身之地了,木下秀吉强行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连忙行礼道:“是!臣下一定竭尽全力!必不辜负主公的重托!” …… 没过几天东海道就流传一则消息,织田军宣布干涉三河大乱的菊一揆,柴田胜家、森可成带着前田利家、浅井政澄、金森长近、佐胁良之等与力组成的三千军势力攻入三河国,这个过程里菊一揆几乎没有反应的放他们通过,引发东海道各方的种种猜测。 柴田胜家与森可成两位猛将当道,配下又都是织田信长最信任的母衣众成员,三千精锐甫一到来就把上宫寺赶来的八千一向一揆众打的落花流水败逃而去,几乎是以完胜的战绩横扫矢作川南岸的大片地方,硬生生把松平家的危机给扫除大半。 在此期间菊一揆对三河一向宗的求援完全无动于衷,仿佛一架老旧缺油的机器停止继续转动,这里面就有木下秀吉调略得当的巨大功劳,不得不说这只猴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用几天的时间就调略几家势力,这份本领和洞察力就足以让他跃入织田信长的视野里。 其实不用木下秀吉调略,这一大股强行捏合在一起的菊一揆也早晚会崩塌,只不过在猴子的影响下提早把这个潜在危机给引爆出来,这个所谓的菊一揆内部的问题非常严重,松平家的叛臣体系与三河吉良家的残党体系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几次配合都是互不协助互扯后腿,最后演变成分到扬鞭各玩各的谁都不理谁的恶劣地步。 再一个就是多头执政的权力内纷,荒川义広与西尾义次都以三河吉良家的嫡裔自称,双方都在争夺三河吉良家残党的最高代行权,反正吉良万竹丸跟着他母亲今川夫人分远在武藏国,年纪那么小肯定是一时半会不会回来的,夺取代行权就等于实际掌控西三河原吉良领的控制权,这可是吉良家经过多年开垦的富庶领地,这么大的一块领地怎能不让两人动心。 大草松平家的松平昌久与桜井松平家的松平家次也差不多是这个情况,只不过两人的龃龉没有三河吉良家那叔侄俩闹的那么大,双方各玩自己的体系谁都不愿意配合谁,生怕自己成为另一方配下的家臣,这到不是最大的问题,最麻烦的是跟着闹一向一揆的松平家叛臣开始后悔了。 当初闹着叛离是因为松平家康做事过分,侵犯他们对一向宗的纯洁信仰也玷污他们心目中家督的光辉形象,于是在一些亲朋故友的鼓动下毅然决然的带兵反叛,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向一揆军混乱的组织和多头管理,无法厘定权力和利益的弊端暴露无遗,许多武士就开始后悔当初的鲁莽行为,最常念叨的就是留在松平家该多好。 第509章形势陡转 而松平家康也非常聪明,立刻就提出既往不咎欢迎武士们回来的提议,到还真把许多年轻的三河武士给重新哄回去,待众人看到主公松平家康还真的没有计较的意思,心里多少就有些不是滋味,患得患失的想着到底是不是该归参的可行性。 这个心思一起就真的没法继续进行下去,整个夏天里菊一揆的主力基本就没怎么动弹,放任三万余一揆众围攻冈崎城的大好局面不动,慢慢的就把时间一点点拖向秋收,这个时候松平家康又写下一封感情真挚的公开劝服信。 这封信张贴在冈崎城外并被誊抄传递到三河国各地,在信众言及当年经历桶狭间之败的苦楚,松平家众志成城重整旗鼓的艰辛,又提及松平家的势头刚有好转就陷入巨大内乱的伤痛,殷切的盼望松平家的武士回来吧!不管你做过什么都不再计较,只要你回来就好! 这下感情丰富的松平武士可真吃不住劲道,忙不迭的带着军势跑回冈崎城,一眨眼昔日的松平叛军走的七七八八,松平昌久和松平家次几乎变成光杆司令,松平家抓住大批家臣回归的空档发动反扑,硬是把嚣张许久的三河一向一揆重新打回自己的老巢。 大草松平家的松平昌久,桜井松平家的松平家次这两个光杆司令被吓的不轻,自己手下的大头兵都没几个让他拿怎么去对抗松平家康,恰好这会儿石川数正的劝降信送过来,又是一番声情并茂的劝慰,两人思前想后觉得吉良义时手眼通天也不能救下他们,就勉勉强强的捏鼻子降服。 另一个企图自立的酒井忠尚也变成光杆司令,只不过这位老爷子人老心不老或者是觉得家督不会放过他,总之老头见势不妙就一路小跑的遁出三河国不知所踪,只是织田信长的调略配合三千军势杀入三河,就让三河国需逞凶一时的菊一揆转眼间陷入崩解的边缘。所谓的三万大军像纸老虎一戳就破。 在柴田胜家、森可成的三千精锐鼎立配合下,松平家康率领归参的四千余军势气势汹汹杀向针崎胜鬘寺、土吕本宗寺,这本宗寺本不是三河三寺成员,却因为是八世法主本愿寺莲如三河御巡化所建立的一向宗寺而名声远播。 到九世法主本愿寺実如时代任命其子実円为本宗寺初代住持,传到现任住持本宗寺実证手里俨然成为三河一向宗别表格待遇的本山级寺院。更神奇的是这座寺院在永禄二年(1559年)成为朝廷钦点勅许院家。一跃从乡土小寺成为声明远播的三河名寺。 柴田胜家与森可成奉命行事,一切以松平家康为“主”把自己放在援军的层次上,过来就是单纯帮盟友渡过难关也不贪图那点土地利益。甚至连粮饷都不用三河松平家来支付,从这点来说织田信长真是做到“大哥哥般的温暖”。 松平家康这个“小弟弟”十分感动,感动的当场就稀里哗啦的哭出来,一边哭还一边声泪俱下的回忆昔年与吉法师兄长的深厚情谊,他这么一哭就让柴田胜家和森可成两个大老粗束手无策,从没遇到过武士还能玩这一招,就只能干看着还得不时劝慰几句,使得场面好不尴尬。 就这么一支多国武装部队杀到胜鬘寺外驱散企图阻挡的信众,用放火烧寺的方式逼迫顽固不退的一向宗僧徒众退出寺院。这种方式非常有效的打击一向宗僧徒众的嚣张气焰,在生命和信仰二选一的时候,他们选择放弃信仰以保命为主。 胜鬘寺的伽蓝被这场大火当场焚毁,松平家从烧毁的废墟里发掘出几处没来得及带走的藏金土仓,里面存放的金银铜钱价值永乐钱上万贯文,松平家康命令家中的武士用木棍挑着这些铜钱在冈崎城下町游街一圈。并张贴公告让町民们知道这些道貌岸然的僧徒众其实本质上是些吃人肉喝人血的花和尚。 冈崎城的舆论氛围转眼间从斥责松平家康支持三河一向一揆,转变为一边倒的支持松平家康声讨无礼的一向宗信众,退走到本宗寺里的胜鬘寺了意听闻这个消息气的差点昏过去,指着北方冈崎城的方向念叨半天没说出一句话,他是很生气觉得自己很无辜。近百年的寺产积累还不让人家存点根本完全没道理,这松平家康是强词夺理而已。 胜鬘寺了意这么想可底层的信众却不这么想,僧徒众往日里借着特权作威作福干出不少欺男霸女的坏事,现在被松平家康扯出一堆藏金并暗示还有许多被带走就让他们很不愉快,心里大概想着自己饿肚子闹一揆为的是捍卫法主和一向宗的尊严,而不是捍卫这些脑满肠肥的花和尚。 次日松平军再次出动,这次的目标就是土吕乡的本宗寺打算一鼓作气拿下额田郡最后的一向宗桥头堡,而另一边的本宗寺実证早已做好完全准备,聚集起七千一向一揆信众坚守门前町,上宫寺胜佑带着五千一向一揆军试图增援,被柴田胜家与森可成轻易阻挡在矢作川西岸。 这次松平家康决心给一向一揆深重的教训,拿出仅有的一百多挺铁炮在门前町齐射,那些信众完全不知道那黑黝黝像烧火棍又略短一些的东西是作甚用处,突然喷出不断的轰鸣接着一股浓浓的烟火遮天蔽日的冒起来,把这些三河乡下的土农民下的两腿一软跪下来磕头,胆子大的信众大吼着“妖法”迎面冲出几步就被打成筛子底。 本宗寺的僧徒众被吓的不轻,他们虽然听到畿内的宗友说起有铁炮一物,但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是被巨大的威力唬住,乍然喷出一股白烟还冒着火光的烧火棍可不就是“铁炮”,本宗寺的僧人慌乱的围着住持求个章程,可本宗寺実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怎么帮他们拿章程。 兵为将胆将是兵魂,身为主将须得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魄,无论面对多大的危机都不能慌乱,主将进退失据则军心浮动必生祸乱,本宗寺実证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问僧,哪里懂得这些战阵上的厮杀技巧。听到本宗寺外的门前町里时而传出一阵阵凄厉的哀号声就有些坐不住了。 找到如丧家之犬的胜鬘寺了意商量对策,两人磨蹭半天没想出一条像样的办法,就听到门前町的喊杀声越来越响,隐约还能听到一阵阵重物撞击房门的声音,本宗寺実证再也顾不得应对的策略。慌忙起身命令寺内僧徒众携带钱粮逃跑。 这次本宗寺実证做的要比胜鬘寺了意聪明的多。他可是打算连一文钱都不留下来,又命令坊官携带粮草组成小驮荷队一起迁往本证寺避难,可是本宗寺的寺产实在太多以至于寺内的驮马都不够趋势。本宗寺実又忙着招呼僧徒众收拾东西,都是这个不舍得给哪个不舍得丢,磨磨蹭蹭又耽误许久,直到松平军的主力闯入寺内的时候,本宗寺実证才恋恋不舍的抛下一堆家什狼狈逃窜。 一阵败退就像倒下的骨牌,强大的惯性像环环相扣的紧密节点,硬是把三河一向一揆打的兵败如山倒,在上宫寺攻击战展开的第二天就迎来三河一向一揆的继续败退,越败越多把许多一向宗信众从狂热的信仰里打腥。逃难的一向宗信众越来越多,此消彼长投效松平家的武士与足轻越来越多,雪球效应生成就难以遏制。 这个时候菊一揆仅存的三河吉良残党才从内纷里走出来,西尾吉次发觉松平军的六千余军势围住本证寺,想率领本队的两千军势救援又遭到荒川义广的强烈反对,两人是叔侄关系又同有松平家的关系。荒川义广这个当叔叔的迎娶松平家康的异母姐做继室,西尾义次的舅舅是松平清康,这辈分让深悉其中关系的人瞬间凌乱。 荒川义广不愿意,这军势就只能使唤动一半的兵力,一千军势去救援本证寺肯定是没多大用处。刚到本证寺附近就赶上长岛一揆众的败退军势冲过来,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就被裹挟着向后撤退,就这么着还没开始的出阵就提前结束。 询问后才得知下间赖旦率领的长岛一揆众战斗经验丰富,战力也是仅次于松平军的主力军团,因此这支军势遭到松平军以及织田军的联手对付,织田松平联军足有近一万军势各个装备精良给养充足,围着五千长岛一揆众就是一顿穷追猛打。 即便下间赖旦有三头六臂勇猛无比,可也经不住前田利家、佐胁良之、本多忠胜、本多広孝等人的轮番突击,配下的五千一向一揆军本就比织田松平联军差上几许,又被按住穷追猛打可谓是憋屈到死,连连败退的下间赖旦甚至连本证寺都来不及退入,只能丢弃惊慌失措的本证寺空誓向矢作川河口逃窜。 西尾义次也不是那种统率能力拔尖的武士,在织田家体系里始终担当奉行的角色,碰到这架势也是完全没有办法应对,立刻放弃进军救援的计划折返西条城守备,而荒川义广则带着一千军势折返东条城驻扎,两边互不搭理以矢作川为界限把三河吉良的残党分成两块。 九月二十七日,在经过近一个月的顽强抵抗中,三河一向一揆最后一座桥头堡本证寺终于被攻陷,松平家康率领六千军势闯入燃起熊熊大火的本证寺,而此时本证寺的一揆军残部在本证寺空誓的率领下撤出来,本证寺空誓、胜鬘寺了意、上宫寺胜佑、本宗寺実证带着满腔愤恨最后盯着三叶葵看一眼就向西逃窜。 松平家康站在熊熊燃烧的本证寺外呆立着没有动弹,望着这四大住持撤退的方向良久才收回目光,他本人是净土宗信众对本名净土真宗的本愿寺一流也没有太多排斥,可是这次三河一向一揆卷入他的核心领地制造巨大的祸端,就迫使他必须在个人安慰和信仰铲除上作出选择。 他必须要彻底清除一向宗信仰,付出近千人伤亡的代价才把三河一向一揆最后一缕余烬拔出,绝不能再让一向宗再有死灰复燃的可能,但是他又不愿意和一向宗彻底撕破脸,因此他决定放弃追击失势的三河三寺以及本宗寺的僧徒众,愿意走的就让他走干脆走干净才好。 松平家康的眉头并没有因为战事的结束而放轻松,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陪着柴田胜家、森可成等织田家武士坐饮数日庆祝来之不易的胜利,随后着人送上缴获的永乐钱一千贯文以作为此次讨伐一向一揆的酬劳,才把这些大神给送回尾张国。 这还不算完。他又派出石川数正带着金银珠宝若干以及一封言辞恳切的感谢信去清州城一趟,临行前他还特别嘱咐石川数正要以送给吉法师兄长内眷的小玩意,尤其要把颂歌报春院殿也就是土田夫人的上等因陀罗怯义佛珠一串,以及归蝶夫人的一面镶嵌宝石的青铜古镜一面。 松平家康这次是欠下织田信长一个巨大的人情,没有织田信长的帮助他这一关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渡过的。以他自己的能耐撑过一个冬天甚至几年都没有太大问题。但是前提是关东的吉良义时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这是基于残酷现实之下的美好愿景,明知道不可能仍然要幻想一下的单纯奢望。 吉良义时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关东的平乱行动里。对他这个三河乡下的土豪闹出灭杀三河吉良一族的消息暂时管顾不来,可这并不代表吉良义时就真的会放过这个杀兄之敌,只需等到关东的战事稍有顺利,他们松平家依然要完蛋。 “多么强大的实力呀!一言一行可以影响天下大事,一举一动足以令举世震惊,我家康什么时候也能有那一天呀!”松平家康带着几分羡慕几分渴望以及少许的野心,这个表情他是绝对不敢露给任何人看的,包括他的夫人濑名姬以及最信任的谱代家老,他只敢在夜深人静孤身一人坐在房间里才会露出类似的表情。 幼年的经历让他学会隐忍和善以及一套精巧的处事方式。他给世人的形象永远是个忠诚直率的厚道武士,正是因为这个标记才得到松平家谱代众的鼎力支持,松平清康的倨傲、松平広忠的庸碌被证明是个巨大的错误,松平家臣团觉得自己需要一个更加宽厚和善的家督,于是才有松平家康一呼百应的今天。 只是随着这几年顺风顺水的进取,使他渐渐忘记曾经还有过这么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几乎牢牢刻在他身上的行动本能依然影响着他的作为,此次三河一向一揆也好菊一揆也罢都给他敲响一记警钟,这还没到该他翘尾巴的时刻,需要时刻谨慎小心不能再惹出类似的大乱事件。 织田信长对松平家的支持是那么的及时和有力,以至于随后的进展顺利到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之外。松平家康原以为即便有援军也很难在年内驱逐一向一揆,三年内很难压制菊一揆的庞大势力,说不定他还要做出长期奋战的驾驶应对,却不想这一切都在织田军的一连串配合中迅速瓦解,让他第一次见识到织田家强大的实力绝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盛名之下无虚士,吉法师兄长是人中龙凤,难道我家康就不能成为这样的顶尖武士吗?不!我应该是可以的!”松平家康暗暗为自己加油鼓劲,他把个人目标从实现三河统一调高到追赶织田信长的脚步,他坚信自己终有一天可以做到。 几天后,回到冈崎城的松平军稍作休整又再次开拔平定各地零星的叛乱,松平家康仔细聆听谱代家臣团的各种意见并给予相关解答,最后才缓缓说道:“传本家将令,从即日起三河境内一向宗信仰全面禁止,一向宗寺社伽蓝拆除僧徒就地还俗或改信他总,另外限令国中武士在一年内可自由改宗,但有国人逾期不改者,可酌情重惩之!” “主公,菊一揆怎么处理?”石川家成担忧的说道:“东三河的国人众似乎依然没有动弹的迹象,还有这菊一揆的背后可是牵扯到那位……” “本家知晓……本家当然知晓轻重。”松平家康扶着额头苦恼地哀叹道:“就由伯耆守殿再去清州城走一趟,作为松平家与上総足利家之间的不战约定达成吧!” …… 远在关东的吉良义时并不知道三河发生的一切,因为摆在他面前的情况似乎还能让他有时间去处理那些事情,自从七月份古河御所的足利藤政异动频发,吉良忍者几经打探也没有找出蛛丝马迹,只是初步怀疑松永久通又在和足利藤政捣鬼。 就在这个调查结束后没几天,许多关东国人众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原本支持吉良军入关东变成敌视态度,而且态度十分激烈的宣称要让吉良义时从“关东滚回越后。关东是属于关东武士的关东”。 常陆国佐竹氏、江户氏、小田氏、大掾氏,下総国千叶氏、结城氏,下野国宇都宫氏、那须氏、佐野氏、小山氏陆续举起对抗吉良义时的大旗,坚决的站在古河御所的足利藤政背后,为此不惜与入侵者吉良义时决一死战。 吉良义时拿着那封檄文翻来覆去的看几个来回才琢磨出其中的含义。这古河御所足利藤政不知搞出多少幺蛾子。反正是把下総、常陆、下野三国的国人众给忽悠住,剩下的上総国一半是继承他爹职业墙头草天赋的里见义弘,另一个就是正被按住猛揍的北条氏政。少数无党派的上総酱油众过来代表一下或者被代表一下完全无足轻重。 吉良义时并不在乎关东国人众是否反对自己,他所要做的只是把足利藤政这个恶心的家伙处置掉,无论是囚禁或者流放到佐渡岛总之不想再让这个“不属于人世间”的家伙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好,顺带可以继承关东公方的位置达成他跨步前进的最终目的。 关东国人众怎么想的不管他多少关系,他配下的家臣团遍布越后国、近江国、信浓国、上野国、越中国、出羽国、加贺国以及新到手的武藏国,这整个家臣团里精英武士集萃于一体,似乎也不怎么需要关东国人众来插手的样子。 出于他的本心来说,更不愿意去轻易设计没有固有利益牵扯的下野国的泥沼里,这几个领国加在一起不过两百万石上下的水平。以吉良义时现在的领地规模也不差那么点石高,收入武藏国就已经逼进五百万石的关口,不敢说五百万石能让他积累出量变,但是起码他这块头不提侵占只是单纯碾压任何一路国人领主没有任何问题。 可就在这个时刻,关东国人众决心跳出来挑战他,挑战上総足利家以及他本人的尊严。打着的旗号竟然就是尊奉关东公方足利藤政,传檄的武士把飞报沿着东海道、东山道、北陆道、出羽国、陆奥国沿途张贴过去,才半个月不到就把这条消息传遍天下每个角落,让世人皆知道这关东还有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霎时间关东震动天下群雄震动,多少双眼睛翘首以盼着关东国人众反吉良的戏码终于要开锣。而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吉良义时却非常愤怒,被人当着面前强行秀一把自己最擅长的宣传策略是多么的恼火,搞的天下武家都把目光聚集过来更让他背负巨大的压力,不管输赢都要被一群陌生的武士乃至平民评头论足一番,这让他的尊严受到损伤更刺痛他的火气。 怕事不是他的习惯,忍着这口恶气更不是他的习惯,吉良义时当场摔下所谓的檄文,大喝道:“好一个足利藤政,余到是小看你的本事和手段,这一手班门弄斧成功的戏耍余,看来是有备而来要给余一个深刻的教训呀!余还真就得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手段来对付我上総足利家!” 上杉辉虎的一门众长尾小四郎景直恭敬的说道:“上杉弹正殿询问公方殿下,是否需要停止相模压制计划回师东进汇合本阵,先行扫平关东国人众掀起的风波。” 吉良义时明白上杉辉虎所说的扫平是彻底清除的意思,吉良家近些年的扩张策略是打一派拉一派吞并一派处罚一派,从越后到信浓上野越中加贺出羽飞騨的许多直领都是处罚出来的,同理武藏国是如此关东八国也应当是如此。 龙兴寺随风曾在讲经时对吉良义时说道:“源平时代坂东八平氏曾有一位大将名曰上総広常,其人常有自立之野心后被右大将殿所平,公方殿下既以订立凌云之志当效法右大将,一手雷霆手段另一手天恩雨露,方可成就天下共主之志也!” 随风和尚的暗示堪称露骨,同时也揭示一条非常重要的道理,惩戒与恩赏必须同步执行绝对不可单方面使用,需知惩戒多则使家臣心生怨怼之心,恩赏多则使家臣渐生骄矜之心,镰仓一朝苛政猛烈御家人心生怨怼才有建武之变,而室町幕府则来个大转折,给一门古旧的恩赏太多以至于西国、畿内连出几个作用数国甚至十数国的谱代家臣,惹出一场又一场波及天下的大乱。 面对关东国人众发出的挑衅,吉良义时当然要坚决的予以惩戒,警告那些别有用心以及抱着侥幸心理的武家,惹恼上総足利家的后果是十分严重的,想到这儿吉良义时就说道:“转告兄长余的态度,希望兄长坚持相模压制必须要把北条家压到小田原里更为重要,武藏国的安定需要相模国作为屏藩,兄长之所系乃我上総足利家未来关东霸业之所在,请兄长勉力支持尽快镇定相模北条氏。” 浪冈顕房握着折扇仔细研究地图,奇怪地说道:“臣下仔细观察这关东国人军依然是顽疾未除,良莠不齐、号令不一是关东国人军屡战屡败的重要原因,这样的联军在我等眼里几乎是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关东国人众应当也是知晓这个道理的,那为什么还要盲目的坚持对抗我吉良军呢?货买名声?还是为达成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实在让臣下感到费解的很啊!” 本多时正皱眉思索半天依然毫无头绪,喃喃自语道:“事出反常啊!这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可古河公方到底还能给他们什么诱惑呢?” “难道……名份?”岛时胜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上次给屋形号失败,这次一定要找回来的打算吧!” “名份……应该就只有名份了!除此之外足利藤政什么都给不了,但是他还能给什么名份呢?”吉良义时也在思索这个困扰自己的麻烦,不想明白总要担心背后有阴招对付自己,吉良家的形势一片大好经不起阴沟翻船的打击。 一群谱代家臣跟着胡思乱想,猜出一堆不着边际的说法,瑟缩在角落里的长野业固突然说道:“会不会是养子的名份?” ps: 感谢书友0心声0的打赏,话说这就是乌梅期待已久的大号打赏呀== 第510章悄然的背叛 厅内的交谈声音很大,长野业固坐在角落里说话的声音也不大,所以他的提议并没有引起厅内武士的注意,但是町里出众的本多时正还是听到他的发言,就摇头笑着说道:“养子到是十分可能的,可是古河公方总不能收养几十家国人领主的养子吧!那样关东公方的威严还何在呢?” 长野业固惴惴不安地说道:“不是!我业固的意思是,如果古河公方并没有考虑长远而只是为了针对公方殿下,需要一个见效快成果大的方法大概就只有一人多许的养子这一种了吧!” 吉良义时敲击案几直至厅内谱代武士的吵杂声音,问道:“业固的意思是权宜之计?” 长野业固躬身行礼道:“臣下觉得以古河公方殿的过往经历来看,很难使出深藏不漏的后招,想骗过我吉良家的物见武士以及关东许多国人众更是极难做到的,最大的可能性应当是应急性质的权宜之举吧!” “好!说的非常好!”吉良义时非常高兴,这个困扰他多日的难题在无意之间被破解,当场解下腰间佩戴的长船工太刀赏赐给他,长野业固在众羡慕嫉妒的目光中接过太刀,素来以冷静沉稳著称的他,此刻也忍不住心里的激动之情。 这把太刀在吉良义时眼里不过是个日常装饰用的饰物,但在家臣们看来这就是荣耀的象征,因为他这个主公向来不吝钱粮封赏,却对感状太刀战马之类的赏赐非常少,仔细数数整个上総足利家也就二十几号人得到过类似的赏赐。这些武士要么是谱代家老要么是亲族一门,最次的本庄繁长还是有救驾之功,这就使得御赐之物的价值被不经意间抬高几个档次。 吉良义时并不清楚这些谱代家臣们的小心思,即便知道也不太在乎这些勾勾扯扯的事情,仔细打量着长野业固从外表来看,他是个符合该时代优秀武士的所有品格,性格沉稳机敏长相不俗个头也是中等偏上,属于典型的东国优秀武士。 “余没记错的话。业固应当是在奉行众里任职吧?” 长野业固低头回答道:“臣下添居奉行众佐官,负责辅佐奉行所的日常事物检校复审。” “余看你的谋略、政略都很不错,就调到时正身边任职吧!” …… 关东国人联军的行动很慢,从夏天发出檄文一直到临近秋收才从四面八方赶来数十股军势,其中的主力就以来自常陆国佐竹氏的八千军势,下野国宇都宫氏的四千军势,那须氏三千军势。千叶氏两千军势、结城小山合计两千军势,来自陆奥芦名盛氏的三千军势、伊达辉宗的两千军势、白河晴纲的一千军势力、岩城重隆的一千军,再算上乱七八糟的国人众军势恰好有四万五千之众。 足利藤政对这蜂拥而来的国人军十分高兴,在古河御所里召开宴会对各路国人军的勤勉大加赞赏,当然还不能忘记在他那个久不露面的舅舅簗田晴助面前炫耀自己的威望,不断的吹嘘关东国人众多么团结,让古河家臣团的脸色集体向黑锅底的方向推进。 “真是个愚不可及的混蛋!才这一会儿功夫就得罪自己的谱代家臣团。看来我久通设下的这个计谋真的很契合他的性格。”松永久通对足利藤政的愚蠢已经上升到懒得咒骂的地步,他的父亲松永久秀给他布置的任务就是尽量阻挠吉良军西进,纠缠在关东越久就越符合三好家以及松永家的利益。 如果这个足利藤政真的有两把刷子,他不介意做几年客将替古河公方家出把力气结下一段善缘,可是这个草包公方废柴御所样除去整日吹嘘搞基之外,就喜欢自作聪明和自以为是,而且他有个坏习惯那就是记仇和唠叨。 从小时候侍女们偷吃他的零食糕点,到簗田晴助以前克扣他的钱粮用度,以及更高档次的高山合战被上杉辉虎俘虏,北条氏政对他提出的反吉良联盟完全没有兴趣。并干脆将他拒之门外都被他记在心里深深的憎恨着,当然还有北条夫人不愿意和他同房,每天晚上他和他的同朋众交颈而眠的时候,总要例行公事的谩骂这个女人看不起他,北条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佐竹义昭坐在左手第一个席位上,面色蜡黄形容枯槁像个奄奄一息的病人,但是在场的国人武家没有一个人敢小看他的能力和手段,从常陆国到南陆奥再到下野国、下総国都有佐竹氏涉足其中的影子。这是个强大的武家拥有不逊于伊达家在南陆奥的影响力。 佐竹义昭的嫡子佐竹义重坐在他的右手边侧后方向,朝气蓬勃的少年人瞪着一双大眼睛仔细打量着大广间里的众生相,没过多久就低声说道:“父亲大人,这些武士为什么好像非常高兴的样子。养子不是要选我们佐竹家吗?” 佐竹义昭捂着嘴巴轻声咳嗽几下,缓缓说道:“目前形势不明,到来的国人众实在有些偏多,我等还是先看看再说。” 虽然四万五千军势云集古河御所,把这座往日那景祥和的小居馆充塞成一座社交用意的公共场所,每天从早到晚都有人在御所里设宴款待新解释的亲朋好友,足利藤政丝毫不觉得他这个古河公方当的有多么窝囊和无能,像只快乐的小蜜蜂钻进军营里四处攒动,还真让他找到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 簗田晴助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对着一门众的亲弟弟簗田左近将监助纲、従兄弟簗田下野守基助、簗田右马助助実,低声说道:“公方殿下已经不需要我们这些谱代家臣了,我们武士的宿命即将终结,我门可悲的古河公方家也要在这里灭亡了。” “都是佞臣当道祸国殃民呐!那个摄津过来的三好武士松永久通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我助実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簗田助実瞪大眼睛愤恨盯着某角落里正在和侍女苟合的松永久通,攥紧拳头咬牙切齿着仿佛要吃了他似的。 御连判众一色右卫门佐氏久闷声说道:“最重要的问题不是那个三好家的佞臣,而是公方殿下他自己就从来没有信任过我等,以为我等克扣钱粮是为中饱私囊吞为己有,却不知道这是先代公方殿下传下来的密令,哪怕再穷再苦也要从嘴里节省点钱粮用以起兵反抗北条家的军资,没有钱粮我古河公方家就没有复起的机会呀!” 町野备中守义俊摇头说道:“说了也没用,公方殿下正宠着那几个打扮的像个女子的若童子,要是被公方殿下知道我等藏着一笔可观的财富,一定会忙不迭的抢过去拼命的吃喝享乐吧!哪里还有先代公方的英明之像啊!” “这就是我古河公方家衰颓之相啊!主君不贤不孝,我等做臣子的也要玷污名声呀!”小笠原兵库头氏长充满厌恶的别过脸,不愿意去看足利藤政和几个娈童玩过界游戏的举动,场内几个年轻武士互相抱在一起乱搞,简直把贵族**堕落的所有肮脏之处体现的淋漓尽致。 古河公方家的谱代众像一群被人抛弃的玩具,堆放在角落里默默的呆愣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身为古河公方家的直臣早已习惯忠诚于公方的义务,这个时候让他们做其他选择那就只有一片茫然无措,而这时候簗田晴助忽然抬起头来盯着家臣团的武士。 “我晴助到有一个办法为我等解除现在的危机,只是还不清楚诸君到底想好古河公方家灭亡后的去向何处?” “去向吗?完全没有想过啊!” “是啊!我等离开古河御所还能去哪里呢?” “……大概是出家或者归农吧!” “出家不错,在下正想着去羽黑山修行修验道,体会山伏僧人的宁静恬淡。” 簗田晴助听的大摇其头,知晓谱代家臣团的武士门还是没能走出窠臼,心里就没想过改投别家门下的可能性,这种发自内心的清高自傲支撑着他们无论多苦都坚持奉公的信念,即使明知道在场的四万五千军势不可能胜利,也从未想过改头换面另攀高枝的打算。 “我晴助的为人诸君也是知道的,自从我晴助担任谱代笔头家老以来不过那说功劳多大,但始终坚持勤勉忠谨清廉参与扶立两位家督担任公方……而今公方殿下以松永久通的诈术,诓骗诸国武士入古河御所,此为妄引祸事害人害己之举动也!我等古河国人众本应忠于公方殿下且不可有二心之念头,可是今日之事又怎能保证我等能安然的存活下去呢?” “我助纲是绝对不会为公方殿下切腹殉死的!” “我助実也是!” “我也是……” 稀稀落落的表态声渐渐把话题引向一个未知方向,簗田晴助知道自己骗不了这些多年合作的同僚故友,就敞开天窗说道:“在下以为不如趁机投效镇府公殿下那里,或可延续我镰仓足利家的家系传承。” 第511章奥州吉良氏 在军议的当口,今川鹤姬带着万竹丸来到江户城,看着一脸哀戚的嫂子和年幼懵懂的小侄子,吉良义时的心里也满不是滋味,兄弟感情不太亲密并不能阻隔血脉中流淌的亲情,吉良义时向今川鹤姬许诺一定为兄长讨回公道,拿回属于万竹丸的领地。 今川鹤姬很感激他的承诺,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守住已故夫君的名誉和地位更重要,保住这一切才能确保她儿子万竹丸未来能获得属于名门的体面身份,从吉良义时的表态来看,吉良义安死去并没有改变三河吉良家在他心里的地位,该给予的一样不会少。 吉良义时把这对母子安排在江户城的别馆里居住,特别安排侍女负责起居一应待遇参考一门众格付,他可以理解这母子俩孤苦无依千里迢迢来到江户城的紧张兴趣,今川鹤姬的兄长今川氏真困守挂川城自身难保,如果不投靠关东的吉良义时可能要面临露宿街头的尴尬境地。 望着一袭素服黑裳今川鹤姬带着才三岁多的万竹丸向他行礼离去,寂寥的身影里还带着浓的几乎化不开的哀伤,吉良义时的心里憋着一股无名怒火,闷哼一声说道:“派出使者携金银珠玉去京都联系关白殿、公方殿下,通报三河吉良家灭门诸事条,朝廷的朝敌治伐纶旨与幕府讨伐令二者必须要请来一道,余要让松平家康付出代价!血的代价!” 朝敌治伐纶旨,顾名思义那就是朝廷指某个武士为朝敌,远的如桓武平氏一门众出身的平将门,近些的如南朝叛逆楠木正成都是这类型的,据说近几年有个自称楠木氏后裔的楠木正虎在京都附近活动,请求朝廷赦免南朝叛逆楠木正成,到是让幕府的许多武士惊讶很久。 在筹备攻击古河御所期间,吉良义时在江户城召见几位武藏国的有力武家,对他们的恭顺大加赞赏并赐予金珠华服以表彰武藏国人弃暗投明拥护幕府的作为。期间他就见到几个地位特殊的武士,其中就有奥州吉良现任当主吉良赖康。 江户城本丸新开辟的御所里,一名满面风霜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个少年恭敬的跪坐着,他们就是吉良赖康和其养子吉良氏朝,两父子坐在别间里表情僵硬的迎接小姓奉上茶点,目光时不时向门外的回廊里打探着。 待看到身穿纯白色印二引两纹狩衣,头戴立乌帽手持折扇吉良义时在几名小姓的簇拥下走进来。就连忙躬身行礼道:“吉良左卫门佐携犬子氏朝拜见公方殿下,祝公方殿下身体安康。武运长久!” “蒔田殿不必多礼,你我同出一宗一族本是一家人。”吉良义时挥退小姓盘腿坐下来,笑吟吟地说道:“你我一族自南北朝分离以来也有两百多年没有在一起了吧!说起来先祖龙门寺殿在鹿苑院时代将次子过继给奥州吉良家做为家督继承人,论及血缘关系你我可是比西条吉良与东条吉良还要近一些呢!” “是!高祖赖治公时代,无嗣从龙门寺殿家迎立赖氏公作为婿养子,一晃眼也过去一百多年了。”吉良赖康回忆起昔年先祖的无限荣光,不禁感叹道:“我吉良家自观応扰乱以来家业衰败两百余年,早已忘记镰仓时代先祖的荣光了……不过多亏公方殿下出现,再次挽救我吉良家衰败的家业呀!” 吉良家又名三河足利家,在镰仓时代又叫足利家的三河党。这些都是可以共通的名号,但这吉良家并不是只有一个家族的名号,最初三河守护足利义氏在三河分出两个吉良氏,第一个就是吉良义时的先祖吉良长氏,第二个则是吉良义继。这两家当初就是以西条吉良、东条吉良相称。 吉良义时这一支的先祖冒出吉良满氏这个足利家的有力一门众,在镰仓时代获得含金量很高的越前守护,成为宗家足利家以外第二个获得镰仓守护职的有力武家,籍此机会一跃获得足利上総三郎的名号,并与岳父足利泰氏废嫡的斯波家氏所开创的尾张足利家并驾齐驱。 东条吉良家比上総足利家混的要差出很多,在三河国中的影响力被完全压制的抬不起头,连续两代人只是东条领的地头,直到吉良经家从镰仓幕府获得陆奥国安达郡藤谷庄地头职,后来传到吉良贞家时代就带着一族迁出三河国改称奥州吉良家。 东条吉良一走就把原领地空出来落入上総足利家的手中,直到镰仓末年吉良家起兵追随足利尊氏讨灭幕府,在其后的观応扰乱里足利尊氏与足利直义对立,留在三河的上総足利家和跑到奥州的吉良家都很不幸的加入足利直义的配下成为倒霉鬼。 上総足利家的名号也是那个时候被取缔降为三河吉良家,三河吉良家的家督吉良满义两个儿子被足利尊氏强行拆分,嫡长子吉良满贞继承宗家再次称呼为西条吉良家,其弟吉良尊义开辟另一个家族称为东条吉良家,因为东条城之前有个吉良义继一族,所以才有前东条,后东条一说。 吉良义时开怀大笑道:“蒔田殿不用奉承余,平日里余听这些奉承话早已听厌了,今日咱们只叙旧谊不谈那些扰人的话题,这次能在关东见到自己的亲族一门非常高兴,几百年没有来往的一门众,以后还是要多多亲近。” 吉良赖康大喜过望连忙躬身致谢,第一次见面就这么顺利完全超乎他的想象,其实奥州吉良家混的要比三河吉良家差出一大截,不提堪称逆天的吉良义时硬是把上総足利家的名号重新提振起来,就说这两百年来奥州吉良家就一路衰退,从奥州管领降格到奥州四管领之一,再降格到奥州混不下去被迫投靠关东公方。 三河吉良家在吉良满义的率领下,能够及时弃暗投明重新获得幕府的谅解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死硬的奥州吉良家在吉良贞家的率领下,坚定的站在南朝方的阵营里一条道走到黑,二代将军足利义诠曾经下达御教书,命令石桥栋义讨伐吉良治家,当时奥州吉良家被定义为谋反的大罪,可见当时这一族混的有多惨。 在闲谈里吉良义时也提及当年观応扰乱的事迹。想当初吉良家是真的看好二将军足利直义,只是这位爷实在不给力硬是把有的打的将军给拧成大败亏输,害的吉良一族不但放弃独占管领的梦想泡汤,还顺带把家业搭进去一大半成为丧家之犬。 再回头去看宿敌斯波氏就已经落后一大截,斯波高经越混越滋润还混到几个守护,他的嫡子斯波义将更是奠定幕府三管领笔头的霸业,心底的遗憾和郁闷不用想也知道有多大。所以后来吉良家向斯波家低头,双方互嫁女儿维系团结的时候是非常憋屈的。在镰仓时代吉良家可是比斯波家混的更好。 吉良家对观応扰乱的惨痛失败充满无尽的郁闷,两百年来无时无刻不想着复起重振名声,这个梦想就在吉良义时的手里获得成功,这才是吉良赖康最兴奋的地方,一门惣领家振兴就意味着他这个落难的凤凰也能扶摇直上入云霄。 所谓投其所好就是个这个意思,在接下来的言谈里吉良赖康刻意谈及过去的百年疮痍,唏嘘道:“在下一族在奥州过的凄惨呐!家督一年连件像样的新衣衫都没有,一门众朝不保夕正挣扎在生死线上……还好最后还是挺过来了!” 吉良义时微笑着听他讲述奥州吉良家迁徙到关东的历史,当初一群南朝的叛逆就是在镰仓公方的庇护下逃脱幕府的制裁,失势的奥州吉良进入镰仓公方配下。并随着镰仓公方变成古河公方继续留存下来。 奥州吉良家是不能享受到幕府赐予的御一家的家格,但是镰仓公方说没关系幕府有的我们也可以有,就把奥州吉良家弄成个关东御一家下马众的待遇,其蕴含意义就是告诉天下人我镰仓幕府是要做将军的人。 关东公方的行为已经不能用司马昭之心来形容,他们这一族就像个中二少年不断的在家人面前上窜下跳。好像是告诉自己的父亲自己才是一家之主,他这种行为当然要遭到足利将军家的愤怒和厌恶,永享之乱就是足利义教下定决心整垮镰仓公方。 虽然侥幸让镰仓公方家逃出一个足利成氏在下総国古河乡建立古河御所继续斗争,但是关东公方的影响力已经远不如以前那么强大,结城合战里足利义教不依不饶的杀死武家无数,若不是足利义教在次年被赤松满佑所杀,镰仓公方这一脉就真的要就此作古。 闲谈一个时辰里,吉良义时注意到吉良赖康身后的年轻人始终没说话,便微笑着问道:“这位是蒔田殿的嫡子吧!叫什么名字?” 吉良赖康说道:“这是在下的养子吉良氏朝,原是堀越今川家的嫡次子堀贞朝,在下年岁已大膝下无子传承宗祧,便应北条相模守之邀从堀越今川家迎立一位养子。” “原来是堀越今川家的嫡子,你的先祖了俊公是位了不起的武士!余的先祖龙门寺殿还是了俊公的女婿。”吉良义时对这个出自堀越今川的吉良氏朝和颜悦色,名为今川氏的堀越氏向来和宗家骏河今川氏的关系不睦,就是目下吉良氏朝的兄长堀越贞延还在闹自立,出于各种理由他都要善待这个一门众。 而吉良义时所提到的典故,其实就是三河吉良家被足利尊氏拆成两段以后,西条吉良的二代目吉良俊氏做今川贞世入道了俊的女婿,吉良俊氏的戒名是龙门寺殿,就像足利义满的戒名是鹿苑院,武士们出于为尊者讳的习惯对故去的先贤尽量避免提及名字。 不同于中国古代的地方是武家向来以用先祖的名号为荣,通字的用法就是初代先祖的名字两个字作为代代通字使用,比如闲院流的初祖是正二位権大纳言藤原公実,自他分出的三条家、西园寺家、德大寺家代代家督所用的通字就是“公実”这两个字,而且是隔代换一次区分辈分的高端方式。 武家的用法比较粗疏些,就是把武家嫡流的通字代代相传,这个好处在封建时代的好处显而易见,只要报出来自何处苗字通字以及官位就能让对方立刻知晓你是哪家的孩子,即便是两个素昧平生的武士也能通过苗字通字等一连串的特殊证明来验证双方是至亲一门众,这到有点类似中国古代的堂号切口黑话之类的东西。 初次见到武藏国的同族一门吉良赖康很顺利,当吉良义时知晓他只有武蔵国久良岐郡蒔田村一小块领地。生活十分困窘只能依靠北条家的接济保持温饱水平,于是大笔一挥给吉良赖康一门众别格待遇,作为武藏吉良家的家督享受两万石格的谱代重臣级别,四季时令果蔬肉蛋不缺,当场赐予金银丝绸价值永乐钱五千贯文。 吉良氏朝调任江户城进入奉行众共参政务,他的职位是担任礼仪奉行的高级奉行人,这样吉良赖康所获得的两万石以及各种福利待遇就变成家禄。吉良氏朝担任高级奉行人所领受的那份薪资则是职禄,吉良赖康离开江户御所的路上笑的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 面对关东国人众的赫赫凶威。吉良义时的调略也在同期迅速展开,首先调略的是常陆国中的名门大掾氏,大掾贞国和他的诸多支族遍布整个南常陆国,南常陆三十三馆拥有非常强大的影响力,即使常陆佐竹家也没办法压制这些国人。 只是因为大掾家本身实力不强,又牵扯着一门众的各种内纷无法发挥出实力罢了,吉良义时联络大掾贞国打算说服他加入吉良家的阵营里,对抗中常陆国的小田氏治和江户忠通,还有常陆霸主佐竹义昭。 对下野国的调略则首先从佐野昌纲开始,这个没节操的武家其实早就搭到上総足利家的线。其同族一门众桐生助纲正在吉良义时配下的上野军团里担任足轻大将,桐生助纲中年无子面临绝嗣的危机,特意从佐野昌纲要来一个嫡次子作为桐生家的家督继承人。 这层关系的羁绊让佐野家天然倾向于吉良家,尤其是获得吉良家使者带来的价值五百贯文永乐钱的金银馈赠,佐野昌纲当即就愉快的接受转投阵营的调略。领着自家的军势掉头离开古河御所回返他家里造反。 另一个调略的对象是那须家的家督那须资胤,不得不说关东国人众或者说战国的武士真是无节操的很,当初反吉良联盟里那须资胤叫嚷着要支持足利藤政反吉良,那须家的大关高增、大田原纲清、福原资孝连声制止,声称自己是坚决的要站在亲吉良的阵营里。 结果没过多久又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亲吉良的那须七骑大部分转为反吉良,那须资胤这个当初反吉良的先锋也出现态度的逆转,尤其是见到朝山日乘委派的密使很快约定撤离古河御所回返下野国的决定,至于关东国人联军的死活和他没有太大关系,他要回去针对几个舅舅的领地发动突袭。 国人众的态度就是这么有趣,他们觉得对自己有利的就会支持,反之觉得对自己有害的就会去反对,这种考虑通常都是自私而又不顾大局的行为,所以经常会遇到一些国人众像墙头草又像变色龙,一会儿猫脸一会儿狗脸变换个不停的怪异景象。 这一套生存法则是战国时代的独特文化,虽然很没节操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有用的,只要不碰到有力大名或者更上层的朝廷幕府干涉都没多大事,吉良义时就是看准他们的性子才敢动手,要这些武士都像一百多年前结城合战那样忠勇,反倒让他没有盘外招式可以运使。 昔日亲佐竹反北条的一干国人众,全部跟随佐竹义昭的阵营变化到反吉良一侧,更有甚着如宇都宫家的谱代家臣芳贺高定就提议一个惊人的计划,他竟然打算联合相模北条氏共同对抗霸道的吉良家,当然这个提议在执行过程中遭到佐竹义昭在内的许多关东武家反对,许多中低级武家也都与北条家有杀父杀兄的生死大仇,让生死仇敌骤然结为盟友的难度还是很大的。 比如并没有参与进关东联军里的里见义弘就是潜在的反对者,里见家与北条家的仇恨绝对比古河御所大部分武家都要深,唯一能稳压一头的大约就是从属于吉良家的太田氏,以及换成小山家嗣子的结城晴朝,不过结城晴朝本人似乎并不急于报仇,而是忙着替足利藤政张罗这次关东国人联军,在这一刻权势欲压过养父义兄的生死仇恨。 另一个调略方向则是被傀儡的宇都宫広纲,宇都宫広纲的夫人是佐竹义昭的女儿,谱代家臣又是从亲吉良转变为反吉良的芳贺高定,在家内要听从谱代重臣芳贺高定的指挥摆布,在家外要受到岳父佐竹义昭的巨大影响,作为一个有理想有志向的家督想必是很憋屈的。 正是基于这个判断他才派出密使联络宇都宫広纲,这位年轻的家督对吉良家的密使找到自己非常惊讶,正如预料之中的反应那样他对退出关东国人联军的提议非常感兴趣,只是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婉拒吉良家的提议,他的顾虑是芳贺高定对宇都宫家政情稳定的重大作用,一旦和他翻脸等于断送自己辛苦获得的大好形势,最好的结果就是成为吉良家扶持的一个傀儡家督。 对宇都宫広纲的调略以失败告终,并没有把吉良家的调略形迹暴露出来,宇都宫広纲有自己的顾虑并不影响他对关东国人联军行为不看好的判断,他也愿意把自己私下接触吉良家密使暴露出来,这样很容易被聪明的芳贺高定加强对家督的监控和提防,比起泄露吉良家调略的行踪,他更在意自己的自由度和优越的生活,把这消息隐藏起来出卖关东国人联军也不算什么。 这次失败并没有让吉良家的密使感到气馁,在确认宇都宫広纲不会泄露自己行藏,就偷偷找到对芳贺高定大权独揽有意见的壬生纲雄、皆川俊宗,这两家是宇都宫家的反骨之臣早就想着要反攻夺取宇都宫家的家柄,调略这两家撤军反叛的计划非常成功,只是赠予金银若干就与这两家约定时间一起撤退回家。 陆奥国方面的伊达氏、芦名氏、岩城氏、白河结城氏完全没有调略的意思,这四的武家里反吉良态度最坚决的伊达氏,其次是反吉良的伊达氏的亲戚有力盟友支持者芦名盛氏,以及先后和反吉良的伊达氏、佐竹氏联姻的岩城重隆,唯一能称得上打酱油的白河结城氏又在他们几家的包围下,早就结为盟友关系根本不可能反叛。 调略到这一步差不多就已经把能用的势力都用上,吉良义时冷笑着欣赏古河御所外越聚越多的关东国人联军,命令真田幸隆率领一万军势赶赴江户城阵参,并命令太田资正、成田长泰率领六千武藏国人军赶赴西相模国支援上杉辉虎。 武藏国陆续有大规模军势调动,使关东地方的气氛变的越发诡异微妙,聚集在古河御所外的关东国人众也察觉到这一点,佐竹义昭试图催促足利藤政趁着士气高昂的时机尽快出兵,可这位草包公方心里只想着吃喝玩乐还有搞基,让他带着四万五千军势出兵去打武藏实在有些困难。 佐竹义昭那么大的面子都毫无办法,剩下的关东国人众就更加催不动,四万五千大军聚在一起以“防卫”古河御所的吃喝用度不是个小数字,眼看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渐渐接近每年最重要的秋收当口,国人众难免要心焦急躁的上火。 伊达辉宗坐在古河御所外的大营里呆愣一个上午,直到午时用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这么久都没有动弹,暗叹道:“本家来这里简直是浪费时间啊!怎么就轻信古河公方的花言巧语跑到关东腹地对抗吉良家呢?现在进不得退不能该怎么办呀!” 第512章心惊肉跳 古河御所外的四万五千大军与吉良义时的三万精锐对峙整整半个月,表面上看起来双方谁都没有先做动作的意思,好比两个高手在比武前总要盯着对方用以眼杀人术试探彼此的虚实,只有真正开打的时候才能看出到底是个草包还是个强人。 势均力敌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并不代表双方的实力真的就像局势上表现的那么均衡,战争不是数字游戏并非谁的兵力多就所向无敌,打仗是双方暴力集团的血腥碰撞还掺杂着许多阴谋诡计,非常考验大将的判断和治军手腕,这么对峙下去其实已经宣布关东国人联军的失败的。 佐竹义昭忧心忡忡的离开古河御所,他早就发觉这位古河公方不堪大用,没有一个身为优秀武士应当具有的任何一种品德,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古河公方家的谱代众对足利藤政的言行没有任何劝诫的意图,而是采取一种令人不安的缄默态度,仿佛是群透明人冷眼旁观这场闹剧一般。 印象里古河公方家的谱代家臣团向来是最团结最忠诚的团体,他的父亲佐竹义笃曾经多次拿他们来教育尚且年幼的佐竹义昭,要以古河公方的家臣团为目标,努力把佐竹家臣团建立成为团结忠诚的武家团体。 可是当他看到古河公方的谱代家臣团毫无所动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失望和失落的感觉,自己的父亲羡慕的让他为之奋斗十几年的目标轰然垮塌,若非他早已经不是十几岁懵懂时候的少年人,恐怕要对父亲的话以及谱代武士的判断产生不信任和质疑。 佐竹义昭召集家臣团秘密召开评定会,心中满是忧虑地说道:“古河公方家的继承权虽好,可也要考虑到对抗吉良家的风险有多大!以目下不太乐观的情况来看,本家这次的决断似乎并不太高明呀!” “古河公方就是个……”和田昭为忍住骂出“竖子”这两个字的冲动,急忙改口为“行为特异的武士”,其实他心里想说的大部分佐竹谱代众也都想说,实在是这个公方做事不靠谱让众多武士生出怨怼和不满之心。 或许这次联盟汇聚对足利藤政来说不算大事。类似的几万大军云集的阵势他也在关东天文之乱里,还有北条家征讨关东的时候见过好几次,因而生出一些娇纵懈怠之意似乎也不算大事,毕竟对峙也是一种不错的局势,在这个时代能坚持与吉良军对峙的武家不多,或许这还能变成足利藤政在日后召开茶会上的炫耀谈资。 可是根本没想过这次的聚集和以前有多大的不同,没有继承养子这个隐藏在所有武家心里的引子。又哪里会聚集起那么多关东国人来到古河御所看他一次次召开茶会酒宴,听他在宴会上吹嘘自己是如何的上天入地如日本武尊那样神勇盖世。 古河家的谱代众全程缄默像一团空气的作为根本不算秘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古河公方家内部有严重的问题,就这样还还能安下心来胡天海底的玩耍,不停的花天酒地夜夜笙歌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他吃穿用度的那些花销可不是使用古河公方家的钱粮,全是关东国人一点一滴节省下来的辛苦所得,他这是喝国人众的血来满足自己的欲望,或许还期盼着吉良家主动求和换个体面的下台机会,到那时他就能把自己吹成胜过北条氏康的关东第一名将。 佐竹家臣团多半都对足利藤政保有恶感,他们还不知道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土佐国有个一条兼定也是这么个奇葩角色,那绝对是好事一件不会坏事样样精通,论玩崩家业的一百零八种方法里成绩名列前茅的天才。 就在关东国人联军悄然闹起内纷的时候。江户城大广间里召开例行军议,吉良义时在做出阵前兵力安排与布置,他任命增援而来的真田幸隆担任副将负责总揽大局,任命长野业正担任军奉行处理军务安排行军布阵以及各项战术。 而后任命上野国人出身的上泉秀纲担任大将,率领上野七本枪以及小幡信贞、和田业繁、安中忠成所部组成三千军势作为先手役。这是吉良义时第一次换上非吉良军主力的先锋阵势,意在考量上野国人军的军事化程度以及战斗力。 安排好出兵的策略,吉良义时又召见一位身份特殊的武士,那就是武藏千叶氏现任家督千叶胤宗,此人衣着考究年纪二十六七长相尚可气质不凡,这个年纪本是正是武士最盛期,只是一副苦大仇深的养子给整体形象减分。 行礼拜见一套流程下来,吉良义时就发觉此人略微有些刻板迂腐,见到吉良义时紧张的连话都结结巴巴说不成样子,每次聆听他的发言都要恭敬的行礼实在让他有些不太适应,他可能觉得这是对吉良义时尊敬的表现。 “上野介不必过于拘礼,放松心情能让武士的心胸更开阔。”吉良义时拿起折扇虚指馆舍外的森森古柏,笑着说道:“多看看风景可以陶冶情操,身为武士不应被礼教和杀戮束缚着,总应当有一些更高的追求,比如参禅修法或者研究茶道和歌等等。” “多谢公方殿下提点,在下明白了!回去之后一定会多加努力的!”千叶胤宗认真严肃样子一本正经的回答让他有些无可奈何。 这个武藏千叶氏是一百年前从千叶氏嫡流分裂出来的家族,要论起来这一家才是正儿八经的千叶氏嫡流,先祖千叶中务大辅胤贤本是宗家千叶氏家督千叶胤直的胞弟,跟随兄长千叶胤直救援年幼的足利成氏逃出镰仓,而后把新御所设在自家下総国的古河乡,对那位经历永享之乱的新公方可谓是恩同再造。 就是因为恩同再造的情分太重,所以他门兄弟俩才要死,恩情太大还不上那就只有弄死恩人赖掉这份恩情,更何况权势欲望强烈的足利成氏连关东管领上杉宪忠都不能容忍,又怎么能容下借地方给自己临时居住的千叶胤直,于是千叶氏被迫加入上杉氏的反成氏联盟里,爆发著名的享德之乱。 于是就在享德四年(1455年)二月,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千叶家的谱代家老原越后守胤房。突然对千叶胤直的居所发动突袭,猝不及防的千叶胤直、胞弟千叶胤贤、嫡子千叶介胤宣,以及谱代笔头家老円城寺下野守尚任被迫四散而逃。 原胤房得到足利成氏的支持,使得其声威不可一世大有取而代之的意思,当关东管领上杉宪忠被杀之后的三个月,足利成氏支持原胤房讨死千叶胤直、胞弟千叶胤贤、嫡子千叶介胤宣等嫡流在内的所有武士,只余下千叶胤贤的两个嫡子実胤、自胤虎口脱险。 后来原胤房不放心这两个余孽。又率军强行攻击千叶胤贤的两个嫡子,索性他的注意力又被千叶氏宗家推举出来的马加康胤给吸引住。才让代表嫡流的这兄弟俩再次从虎口脱逃而出,庶流的马加康胤很快战死,其后又推举出马加康胤的庶长子岩桥辅胤做千叶氏的家督,其后代就是现在的下総千叶氏。 千叶氏的一场灭族的灾难起源于足利成氏的挑拨,家族嫡流一夜之间死的只剩下千叶胤贤的两个还未成年的儿子,虽然其后这两兄弟试图夺回下総国失去的领地,但因为实力欠佳以及古河公方的阻挠而失败。 单从从法理继承权的角度来说,嫡流血脉的武藏千叶氏才是真正的千叶氏嫡流,而本是千叶氏分家马加氏支族岩桥千叶氏根本没有争夺家督的名份,唯一逆转这两者关系的就是绝对的实力差距。武藏千叶氏既没实力也没势力,在武藏国里属于一文不名的小号国人,属于温饱尚可进取不足的典型。 顶着坂东八平氏嫡流之房総平氏嫡流的名份,却对分家庶族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某种意义上和大掾贞国一度被佐竹氏强塞给一个家督继承人是一回事。实力太弱抵挡不住现实利益的干涉,这个时候名份就渐渐的虚无,武士开始不讲血脉继承名份,什么乌七八糟的出身都可以继承名门。 战国的崩坏就在于此,崩的不仅仅是一朝幕府或者几个名门多少英雄豪杰,崩的是源平以来四百多年的武家传统,崩的是自平安时代以来多少代武家辛苦积累的武家传统和秩序,还有更重要的世道人心。 听完千叶氏的百年屈辱史,吉良义时感叹道:“战国之乱就乱在武士渐渐不明法度、不知尊卑,当一个武士不再畏惧上位者的威严,不在遵从幕府的号令,就意味着天下纷乱的大幕被徐徐拉开,现在的武士太多的是善于左右逢源见风使舵之辈,近些年更冒出一些下克上夺取一国的恶贼,许多年轻武士竟然会以这种人为榜样,由此可见这天下崩坏到何等程度呀!” 千叶胤宗愤愤不平地说道:“忠勇之士越来越少,如原胤房这等期望下克上消灭嫡流,夺取千叶氏一门惣领的武家越来越多……” “诶!胤宗殿不用想太多……还是说点别的吧。”吉良义时暗骂一句我擦,他这次对古河购公方足利藤政的狙击正是要夺取他的名份,要按照他这个说法自己岂不是也要下克上,当然这话恐怕是没人敢说出来。 哪壶不开提哪壶,最让他感到郁闷的事情就是明明反对下克上,但他自己就是要走“下克上”的一条路,当然以他现在使用的上総足利家名份以及朝廷幕府的支持,到不存在所谓的下克上问题,顶多是进半格把“假”足利变真足利而已。 可是下一步他还是要对足利将军家下手还是难免要下克上,这就让吉良义时感到很郁闷和苦恼,足利义辉对他有大恩自己也发过誓言绝对忠于他和他的嫡流子孙,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对这人谋反,那岂不是学李世民开个滥觞让子孙后代以此为榜样。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当第一个下克上的低级武士成功以后,就会涌现出越来越多的下克上例子并有更多人愿意效仿,这股风气带起来将会对幕府的安定秩序造成巨大的伤害,这才是吉良义时最害怕的地方,十个胆子都不够害怕的可怕之处。 千叶胤宗的古板和教条到是给吉良义时极大的启发,他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会从反下克上变成自己也玩下克上,心中暗道:“这非常不好!余怎么可以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岂不是要把自己的脸面彻底丢掉吗?余不能开这个恶例也不能让自己的名誉受到严重打击。” 对于吉良义时来说良好的信用和清誉比任何东西都重要,至于伪君子与否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做武家大名就像做权臣或者政治家一样,天真与幼稚只会让他们死的更快,源赖朝和足利尊氏都有过杀死弟弟的恶劣行为,更早的几代栋梁不是和亲族闹决裂就是父子挥刀相向,义理这种东西自始至终都没有存在过。 最初武家的血液里流淌着的是暴力的因子,直到经过镰仓幕府的一朝教训到室町幕府在逐渐形成完整的政治体系,吉良义时是这个体系内位置最接近顶端的成员,他能上升的通道其实本就十分的狭窄,无非是那几种方法来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罢了。 “现在想想随风和尚说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怕里面还隐藏着一层嘲讽之意吧?”吉良义时的额头上冷汗涔涔,衣襟被汗水打湿都毫无所觉,他真的有些害怕这么闹下去他的谱代家臣团会强行拥立他做将军,就好比宋太祖陈桥兵变那样搞,真这么搞他以后还能睡个安稳觉吗? “绝不能这样!本家宁愿等那次大变之后再行定夺!” 第513章古河之乱 八月二十四日,吉良义时在江户城誓师出阵,上泉秀纲作为先阵大将早一步出击,三千精锐在一面掌旗武士高举足利二引两旗印策马疾驰而过,其后跟着黑压压一大片全身黑衣黑甲背挂黑底五七桐纹靠旗的武士,江户城外旌旗如林,数万大军拖着迤逦的队伍缓缓行进。 江户城下町的居民三五成群的聚集在城外,好奇的打量着吉良军缓缓离去,他们对这个吉良家还充满好奇和畏惧,关东已经多少年没有这么大的变故,一个京都出身的北条家打下武藏还没过去多少年,又来一个京都出身的吉良家打下武藏,世间的纷乱变化大概用武藏国的归属更迭来概括了吧。 这些町民对吉良家缺少归属感也不奇怪,征服者永远别指望在短时间内建立足够的拥戴和信望,尤其是像吉良家这种“残暴”的领主,一上手就把近十万人捉住扭送“发配”到越后过苦日子,町民们能热烈欢迎这个强硬的征服者才有鬼。 武藏国一共就三十万人口,弄走十万人意味着少掉三分之一的人口,在古代乡土意识浓重的时代,哪家没有点亲朋故友被发配到越后受罪,但是他们面对吉良家的强大武力又无法反抗,此时看到关东闹起纷争难免会生出一些异样心思。 看完热闹一些年轻的町民跑到酒屋里三两聚集在一起小声讨论关东的变局,话题围绕着吉良家在武藏国今年的变局以及吉良家的移民策略,一些年轻的町民不断的咒骂吉良家不得好死,更激进的町民试图鼓动说服大家去投靠古河公方反抗吉良家,只是话一出口就被年长的町民呵斥,遂不敢继续坚持。 躲在角落里的吉良家的忍者冷冷的注视着闹事的年轻町民愤愤不平的散去,暗中跟随他们查清住址然后悄悄把他们的名字记录下来。盘算着怎么把这几个刺头引到暗中监视的叛军中间,再找个机会将这些不安定因素一网打尽。 引蛇出洞一网打尽是吉良忍者最喜欢用的手段,历次越后的动乱和隐患都是被他们用这种方法给清除。早在吉良义时下令布置越后移民的时候,物见奉行望月吉长就奉命执行一套“鱼鹰计划”。这个计划旨在清除吉良家配下反抗势力,在计划执行期间他们可以充当锦衣卫缇骑。 在物见奉行的通力合作下,很快就把这几个懵懂无知的町民哄进只有几十人组成的叛军组织里,这些叛军还以为自己的实力在极速膨胀着并为此大喜过望,却不知道死神在悄然的收紧他们脖颈上的套索。 几天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吉良忍者配合吉良家的城卫军突袭城下町的几处叛军的秘密拠点,抓获毙杀七十五人并缴获老式铁炮三挺玉药若干。太刀十三柄素枪二十五把木弓六张外加各式甲胄三十余副,七十多人就有这种装备在历次町民发动的土一揆里绝对堪称“装备精良”。 吉良家的奉行众迅速行动起来,快审快判前后只用三天的时间就把匪首十几人全数执行绞刑,余下六十一人全数发配到佐渡岛做矿工。这辈子估计是不可能回到他的家乡,十几个绞刑架就立在江户城下町外的大道上,时值夏秋之交蚊虫孳生没过几天就发臭让行人捂着口鼻绕行而过。 事实证明町民门是不会同情弱者的,尤其是不识时务的弱者更加不会给予宽容,哪怕这些弱者曾经是自己的亲朋挚友并给予自己帮助。可在这一刻他们也毅然决然的站在批判席上斥责自己故友的丧心病狂,对于许多缺乏政治立场的町民来说,参与到这么危险的事情本就是作死,被人捉住就更加没有值得宽恕的理由,死掉也好免得以后祸及自己。 乱世里的生存法则让町民们迅速使用趋利避害的手段躲避吉良家的打击。索性吉良家的奉行众也没有大肆株连的打算,他们把这桩暗自审完就迅速抛到脑后不管,全力处理越后三十万农民的居住和生活安排,这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要知道三十万人可不是个小数字,三十万人的住房需要迅速建起来不能让他们住在帐篷里风餐露宿,为此就必须规划新的城下町给予他们不次于越后的生活环境才可以,其次是吃穿用度才产生的压力也不小,虽然这些钱不用吉良家来掏,可临时居住点不那么方便也总不是个事。 搬过来这么多人难免要有点磕磕绊绊,各种口角纠纷都需要奉行众委派奉行去处理,大到衣食住行小到邻里纠纷,哪家的鸡鸭少一只哪家的狗偷吃自家晾晒的腌肉,鸡毛蒜皮的小事总少不了这些来去如风的初级奉行人,这些十几岁的小年轻经常从一大早忙到天黑才能安歇,到真的有那么点社区义工的意思。 吉良义时临出发前下达一道命令,趁着越后三十万移民计划的期间,要尽快将春日御所全盘迁徙到江户城,同期开工的江户城改修计划也如火如荼的展开,首先要把江户城的小天守本丸以及土塀全部拆掉,下一步就是要把现有的江户城下町全部拆掉。 江户城下町的规划非常不合理,拥挤的道路粘连在一起的木制房屋都是消防的隐患,一个火苗就能让这所有城下町化为灰烬,历史上江户城数次过火烧的乌七八黑,甚至连江户城的天守阁都被烧掉,江户城也因此被称作是火灾城市。 吉良义时还不至于蠢到犯同样的错误,更不允许武家地、寺社地、町民地以六二二的格局划分,武家用那么多土地也是浪费,到不如直接交给町民来居住,再把道路划分为四间宽的小巷,八间宽的小路,十六间宽的大路等各种规格,一间是一点八米,十六间就是二十八米宽,作为主干道用来搞双向八架马车并行都是毫无问题的。 春日御所迁徙也就意味着吉良义时的夫人们也要带着孩子南下武藏国,春日山城只设留守役看护城池。奉行众及越后的相关机构也随之迁到江户城重新设置,吉良义时摆出的架势就是要入部关东赖住不走了。 比起北条家从伊豆到相模磨蹭两代人还要直接的多,北条氏康到是想把居城迁入武藏国。只是小田原城经过三代人的建设早就成为一座天下雄城,想迁走又舍不得废弃这么一座老巢。可是不废弃交给任何一个谱代家臣都不放心,就这么拖着一直拖到吉良义时从越后杀过来。 吉良义时才不担心春日山城被占据,他离开时就会把二丸以上全部封闭,春日山城并不是交给任何武士,这座城市自始至终都是吉良义时的别馆,留守役只是在山脚下的武士敷屋里看守山城,就好比主人出外远行让家丁看房子一样。家丁只能住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看家,不能跑到主人的卧室里居住。 随着吉良奉行众陆续南下,从越后国到上野国再到武藏国的安全防卫等级提升几个档次,越后的留守军势又派出五千人坐镇厩桥城维持这条关东大动脉的安全。河田长亲担任此次移民转运奉行人之一,凭借出色的内政手腕和多年历练的丰富经验,迅速进入自己的职位并干的有声有色。 另一个出色的奉行增田长盛则担任江户城重建奉行众的成员之一,他需要做的是跟着调回中枢的三井虎高、伊奈忠家做文书记录跑腿办事的工作,据说远在畿内的山本时幸也对江户城的兴建工作给予许多资料和意见的支持。 增田长盛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宏伟的新城建设计划。新建的江户城下町规划非常庞大其中囊括的土地面积高达一万町步,这也就意味着要使用一百平方公里的面积,足以完爆京都城的二十多平方公里的水准,据说一共为三期工程历时超过五十年才能完全建成。 第一期工程就是要将江户城建设的像现在的京都成一样大,两千町步的核心城区要以正在修建的江户城为中心开始建设。这座江户城将成为吉良义时未来的居城,预计主体建筑全部完工需要整整三年的时间,还不排除更高的建设要求会进行方案调整和加强。 看到这个惊人的计划把增田长盛兴奋的几天都没睡好觉,不过他知道这个计划目前还是高度机密,江户城需要三年以上才能建成,一期工程的城下町需要的时间更是长达八到十年,其中以板葺与三合土为主的新式城町会成为关东建筑的新标杆,十年内预计投入的建造花费将超过永乐钱七百万贯文,并且可以保证未来一定是超支而不会更省钱。 直江津的町民听说公方殿下离开越后要到江户设立居城,就出现大批町民追随南下的情况,这到是大大出乎吉良家奉行众的预料,直江津町与春日山城下町里二十万町民是吉良家多年积攒的心血,成体系的手工业发展的非常好,每天仅仅是税收就可以日进斗金,无论是吉良义时还是奉行众都没有让他们南下参与到江户城大工地建设的意图。 先后有上万名町民拖家带口的南下关东投奔江户城,这一变化让奉行众感到措手不及,只得尽快征发武藏国农民的普请役尽快修造江户城,这么多町民追随南下掀起直江津的一阵骚动,连带着新潟町也出现不同程度的人心浮动,使得细川藤孝身上的担子非常重。 奉行众迅速召开内部工作会议商讨对策,最后拟定一道政令发回越后格町张贴,政令里暂不鼓励町民们盲目的跟随南下江户,因为江户城的城市建设还远没有正式展开,在越后的大多数町民早已习惯发达的城下町设施以及优越的生活条件,盲目的去一个大工地其实得不到多少需要的东西,反而会造成许多经济损失。 好不容易安抚躁动的越后町民,而此时下総国的战事也正式爆发,吉良军的先手役迎头撞上关东国人联军的先锋部队,或许是吉良军的行动迅疾出乎关东国人的预料,这支关东国人军的准备并不很充分,只是临时变阵做出抵御的姿态并派出使番联络盟友。 上泉秀纲率领上野七本枪以锋矢阵强行突开一道缺口。随后赶来的小幡信贞、和田业繁、安中忠成率领的一千余骑马队迅速跟进,生生把这道缺口给凿出一个大窟窿,接下来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溃败,狼狈逃窜的国人军完全没有阵形可言。被上泉秀纲撵着追杀数里直到发现附近有关东国人军的主力活动才停止追击。 完全没有想象中激烈的碰撞,就连上泉秀纲也没料到这合战打的这么轻松,自己对抗的军势起码有五千余众。看的出他们是作为先锋警戒作用的军势,配置的骑马队和足轻队也比较合理。可这场短促的战斗前后持续不到一个时辰,几乎从一接触开始就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似乎关东国人众的抵抗意志并不坚决。 先阵的诸将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因为担心过度冒进会把自己给陷进去,经过商量上泉秀纲决定则一山坡扎营并放出骑马队打探敌军虚实,经过从活捉的武士俘虏处审讯得知,关东国人联军内部出现巨大的动荡。起因是部分有力国人众突然宣布撤军,给本就不团结的国人联军造成巨大的影响。 听到消息就让上泉秀纲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攸关关东联军动向的第一手情报都是十分重要的,于是他立刻着使番把这条情报回报给本阵。经过漫长的等待直到第二天上午,吉良军的主力才开赴下総国境内。 设在葛饰郡内的军帐里,吉良义时面含微笑听着上泉秀纲汇报最新的情报,驻扎在古河御所的关东国人众不出所料的闹起内纷,事件的爆发是以佐野昌纲的离开为导火索。就在上泉秀纲入侵前的几天,佐野昌纲带强调自己的领地靠近上野国,实在不宜过度掺入幕府两位御所样的战争,第二天就带着军势离开古河御所返回唐泽山城。 佐野昌纲的离开到没有引起太多武士的在意,佐野家历来亲上野国亲武藏国很少参与下野国的内纷。自家的特殊情况即使离开也没办法让其他武士诟病,可是谁也没想到他这一走只是个开始,随后引发的连锁反应带给关东国人联军巨大的冲击。 亲随其后的大掾贞国带着南常陆三十三馆的一门众打声招呼也撤回本土,这可是不下三千余国人离开联军,眨眼间就让本就不多的军势又减员一截,更让人担心的是小田氏治开始动摇,他家的地盘距离南常陆那么近,大掾贞国带着自家军势返回常陆国,而他还要带着郎党为古河公方打仗,万一自己打输或者折损过重岂不是给大掾家扩张的机会。 在这种担心下,小田氏治也请求离开古河御所返回自家的领地看护地盘,这个要求当即遭到古河公方的严词拒绝,足利藤政心说你们又看不起我以为我书读的少就好欺负,当即就下令从即日起不准任何关东国人众返回领地,直到打赢吉良军为止这道命令都有效。 这下不光小田氏治一个人不乐意,就是看热闹的关东国人众也有些不乐意,心里想着自己贴钱贴粮给这个草包公方花天酒地,自家有点问题还不让人撤离又是怎么个意思,那须资胤一看这个感情好,立刻吼一嗓子我还有事先回去一趟你们继续,就抛下自家的三个舅舅和那须七骑的大部分主力,回到他下野国的地盘里筹划侵吞计划。 宇都宫広纲一看心下了然,这是要对古河御所聚集的关东国人军动手,正犹豫着是否要趁机提出家中有事需要回去方便一下,他的两位谱代家老壬生纲雄、皆川俊宗就提出自己有些不舒服要带着军势回乡看病。 宇都宫広纲暗骂一声“我擦”,这明摆着是和吉良家勾结一起想来阴他这个家督,于是二话不说找到芳贺高定表示自己年轻还很年轻,应该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处理领内政务与传宗接代上面,宇都宫家的军势就拜托给芳贺高定,他带着自家的旗本武士一溜烟的跑回宇都宫城。 下野国、常陆国连续出现不告而别,或者找个荒诞离奇的理由逃跑的事件,给草创的关东国人联军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足利藤政觉得这些武士是不尊重他这个古河公方,立刻提出要讨伐这些不敬公方的恶徒,好在有松永久通的劝说才把愤愤不平的心绪给稳定下来。 再回过头打量古河御所的联军,已经从四万五千大军降低到凑不够四万军势的凄惨地步。正感叹着流年不利喝凉水都塞牙的时候,大关高增与芳贺高定联合提出撤退的要请,理由是家督离开实在担心领地再出问题。不如今年的战事就先打到这里,明年再来也是一样的。 “打什么合战了啊!余从年初到现在还没打一场合战。这群混蛋竟然恬不知耻的说先打到这里!简直是藐视我这个古河公方的尊严!”足利藤政还不知道有“打你妹”这句话,否则他一定会痛快的喊出来。 足利藤政才不会体谅这两家武士的苦心,大关高增三兄弟表面上压着家督十分强横好像很威风凛凛的样子,可实际上他十分担心自己的变节会引起吉良家的不满,当他得知向来瞧不起的主公那须资胤一声不吭的跑回领地,就知道这多半是有吉良义时的暗中指引,否则以他家主公的智商是绝对想不出这一招釜底抽薪的狠毒计谋。 时至此刻。如大关高增这般才智高超的武士已经看出吉良家在里面偷偷调略,这几家国人众突然调转态度二话不说的撤退,还撤退的那么干净果决必定是有问题的,他们没有选择在战场上里切说明对吉良家的信心还没那么强。用一种比较保守的方法来影响关东国人联军的信心和士气也不失为一种兑现承诺的好办法。 “这么说来,佐竹右京大夫还是没有撤离的意思吗?”吉良义时拿着蝙蝠扇在手指间转来转去,这蝙蝠扇仿佛粘连在手指之间飞速旋转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引来军帐里众多关东武士的惊讶和佩服。 这是他曾经非常擅长的转笔技巧,只是多年不用动作生疏许多。类似的小手段他还有很多拿出来震一震关东的土鳖国人众是绝对没问题的,他们只会以为这是京都传来的高深技艺,而不会怀疑来历有何种怪异之处。 泷川时益盯着转笔的技巧看了好半天,才说道:“公方殿下,是否可以发动总攻击了呢?儿郎们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时益殿不必着急。公方殿下已经制定严密的进攻计划,只等一个信号就可以引发了。”真田幸隆说道:“这个信号差不多该出现了吧!” …… 在距离吉良军大营几里外的关宿城里,簗田晴助呆坐在评定间里一整天没有动弹,自从吉良军的密使在早晨向他通报吉良义时的位置,他就保持既不喝水也不吃饭正襟危坐的姿态没有再动弹过,在他的心里是十分焦躁和矛盾的。 “到底……该不该背离公方殿下呢?”簗田晴助还在为当日的选择感到犹豫,他的夫人带着年幼的嫡子担心的望着簗田晴助,这位坂东八平氏大掾氏旁流出身的有力武士,先后扶立两位古河公方登位,最后却落得被外甥嫌弃的像垃圾一样丢掉,心中有多么的愤怒和不解是可以理解的。 御恩奉公的契约关系在足利藤政的手里彻底破坏,家臣对主君有大功不赏反而降罪夺职,放在其他武家这便是足以杀死家督的巨大纷争,比如原胤房当初弄死主君千叶胤直满门,就是因为千叶胤直改为重用宠臣円城寺尚任,又受到足利成氏的挑拨立刻就甩开膀子做掉千叶氏嫡流。 原胤房是大逆不道的恶徒,簗田晴助不愿意做这种让人唾骂的混蛋,可他如果不动说不定就再也没有机会行动,古河公方足利藤政越来越像一个亡国之君,作出种种匪夷所思甚至倒行逆施的行为早已伤透古河家臣团的众多武士,他不动手也会有他的同族动手,到那时还要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是多么的不值。 簗田晴助一点也不想为足利藤政而死,哪怕他的父亲簗田高助是为古河公方家战死,哪怕他这一族为古河足利家死掉一打的亲族一门众,为主家奋战多年得到关东武士的多方赞誉,到此刻都不及足利藤政的不屑和冷漠嘲讽带来的伤害更深刻,人总是记仇不记恩的动物,足利藤政是这样没良心的人,簗田晴助也不妨做一回没良心的人。 簗田助纲急匆匆的闯进来,看到自己嫂子和小外甥连忙躬身行礼,然后急切的说道:“兄长!我们行动吧!镇府公马上要发动进攻了!今晚再不动可就要错过最佳的时机了呀!松永久通已经注意到我们从古河御所消失的动静,这个秘密是包不住太久的!” “……”簗田晴助眉头紧紧皱成疙瘩,两个拳头紧紧握住又松开如此反复十几次,突然抬起头看着焦急的弟弟还有房间外焦躁走动的同族武士,再回转脑袋看到自己的夫人娴静的一笑仿佛在说一切都听您的决断,十三岁的嫡子攥紧拳头满怀崇敬的望着他。 他知道嫡子最崇敬的就是自己,立誓要做一个像自己那样伟大的武士,望着妻儿的神情簗田晴助的心结突然解开,释然地一笑道:“本家原本还在犹豫着先祖百年的忠诚就坏在本家的手里,直到此时才想通一个道理……原来本家最重要的不是忠诚而是家人,还有我簗田家几百年的家业呀!” “兄长!您终于想通了!”簗田助纲大喜过望,连忙说道:“当今天下纷乱早就不该抱着愚忠的思想处事的……” 簗田晴助摇头笑道:“不!助纲说错了!忠诚是没有错的,错的也不是本家而是公方殿下,而本家依然要为公方殿下尽忠!我簗田氏乃平氏一流的忠勇之士,五百年来始终恪尽职守从没有背叛过自己的主君,现任公方殿下足利藤政不贤不肖为关东武士所唾弃,我晴助愿迎镇府公入古河为新任公方殿下,就将我簗田氏对关东公方的忠诚献给新的公方殿下吧!” 簗田助纲被不轻不重的说教一顿,有些尴尬的低下脑袋,看到自己的小侄子冲自己做鬼脸,不禁苦笑道:“早知道我助纲就不惹兄长了,何苦被训斥一通呢!不过说起来,兄长能想通还是一件好事啊!不知兄长的意思是现在就起兵吗?” “起兵!我簗田家决心与古河恶御所足利藤政决裂,从今日起正式起兵迎接镇府公入古河!”簗田晴助笑着眺望厅外的晚霞,轻声说道:“这乱世或许要在镇府公手里终结了!” “父亲大人!应该称呼公方殿下!” “……”簗田助纲悄然退出房间,给这一家人留下享受天伦之乐的时间。 第514章不过如此 关宿城簗田晴助掀起反旗的消息震动关东,素来以忠勇名闻于关东的簗田氏在最关键的时刻抛弃自己的主君,让关东国人众对足利藤政本人的御下手腕产生极大的怀疑,古河公方家的家宰造他这个家督的反,可想而知他这个家督当的有多糟糕。 接下来的情势变化很好的验证这一点,逆井城城主町野备中守义俊,大生乡城城主一色右卫门佐氏久,水海城城主簗田右马助助実,栗桥城城主簗田下野守基助,小堤城城主小笠原兵库头氏长等人先后离反。 这些人几乎囊括整个上総国北部的所有武家,并且全部来自于古河公方家谱代家臣团,从家宰以将包括御连判众等有力武士全部变节里切到吉良军一方,这给古河公方家造成的恶劣影响要百倍于大掾贞国、那须资胤、宇都宫広纲、小田氏治等人的临阵脱逃。 “这些恶贼竟然背叛余!竟然真的敢背叛余!简直罪不可赦!余要杀了他们!”足利藤政喝的酩酊大醉就抽出太刀在大广间里撒酒疯,好好的会议大厅被折腾的乱七八糟,小姓侍女们躲在厅外吓的瑟瑟发抖,在足利藤政的脚下几个如花似玉的少年人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 那是足利藤政的爱宠之一,刚才喝酒玩耍正心情愉快的想要发展双向贯通的进一步友谊,突然听到簗田晴助带着一群谱代家臣谋反的消息,于是这位荒唐的家督就借着酒劲一怒之下把自己的爱宠给切了。 “啧啧!真是无药可救了。”松永久通躲在大广间外撇嘴冷笑着,他可以确信关东国人众要比古河御所早一步得到消息,这就不难解释为何从今天上午就没有一个关东武士在古河御所里露面,足利藤政再一次用行动证明他的愚蠢和无情。 簗田晴助在关东八国的人脉丰富,且不说簗田一族死心塌地的追随关东公方感动多少武士,就是他的父亲簗田高助也是个人缘也非常好的武士。当初关东天文之乱里,为掩护足利晴氏的嫡流逃出古河御所,不惜以壮烈的死亡来捍卫古河公方家的尊严。 这个举动又一次震撼关东国人以及他们的敌人北条家。以至于北条氏康亲自主持为簗田高助、足利藤氏以及簗田夫人以下十八口下葬的仪式,这一族的坟茔就在古河御所外属于古河公方家的菩提寺内。至今那里一年四季都有会武士町民自发的去献花凭吊。 而簗田晴助本人也为自己的侄子奋战到底,咬牙坚守关宿城直到关东天文之乱迭起才使得危急局势扭转回来,关东上至武士下至庶民都不会相信这么一位忠诚勇敢的武士会背叛,可如今他就真的背叛古河公方家,而且是拉着整个谱代家臣团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背叛。 就如武田信虎被嫡子与谱代家臣联手放逐那样,但凡一位家督被整个谱代家臣团所背叛,那只能说明这个家督的执政水平实在太烂。能烂到让谱代家臣一起抛弃这个家督,这得烂到何种程度才会这样,这样一个连谱代家臣团都管不好的关东公方,又拿什么去管理好关东八国并带领关东武家战胜吉良家呢?即使最乐观的武士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松永久通盯着发狂的足利藤政瞧了一会儿。摇头叹道:“看来我久通也是时候考虑撤回畿内的问题了。” 古河公方又一次发疯的消息传遍御所外的关东大营,关东的武士之所以会用“又”来形容,其中就包含着对这位草包公方的嘲讽,上次发疯一次又摔又砸没多久突然恢复正常,然后就搞出这个反吉良联盟对抗吉良义时。 这次又一次发疯似乎不仅仅是又摔又砸。还抽出刀子把自己的几个宠男给当场切脑袋,看起来草包公方这次真的“疯”的不轻,关东国人军开始谋划是否应该与吉良军讲和,换一个体面撤回自家领地的机会,哪怕是佐竹义昭与伊达辉宗。此时也绝对不愿意去硬碰吉良军,傻瓜才为这个草包公方背黑锅,哪怕反对吉良家军也不能这么反。 可是吉良义时并不打算给关东国人军体面撤退的机会,以古河公方的叛臣簗田中务大辅晴助为先导,三万军势如过江之龙强渡利根川一路冲杀到古河御所前,硬是把古河公方布置的层层防御体系全部瓦解掉。 凡是遭遇吉良军的关东国人莫不是四散躲避,少数姿态强硬者孤军奋战很轻易的就被吉良军给联手吞没,军心不齐号令不一是联军的最大问题,各路关东武家遭遇吉良军的第一反应不是其他盟友的安危,而是急忙喝令自家军势进攻或者撤退,这就造成关东国人军无法形成有效的组织和阵形。 面对这种鱼腩般的关东国人军,不用说泷川时益眼馋的两眼发光,就是山冈时长、一色时信这两个卫戍在吉良义时身边的亲信大将也忍不住请战,吉良义时很大方的下令全军出击,他自己也扛着大身枪兴冲冲的准备出阵,还没走两步就被真田幸隆与长野业正联手制止。 真田幸隆苦口婆心的劝谏道:“臣下听闻大汉国有位先贤所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今度公方殿下贵为朝廷従三位公卿,若是提长枪如战阵之间奔驰厮杀,纵使公方殿下得胜而归,又怎能对的起我上総足利家和列位英主。” 那意思就是告诉他好歹也是个公方殿下,可不能像那些乡下武士那般挽起袖子就开杀,无论他惹不惹出事情都对不起他自己以及他的先祖,吉良义时回想一下觉得也是那么回事,他的嫡子到现在还不满三岁,万一自己惹出点祸端栽到自己身上,那可不是亏的要死。 真田幸隆与长野业正的双强组合堪称完美无缺,三万大军在他们手里被分拆成十几股军势,就像一根根钢钎插入关东国人联军的各处要害里,使得本来就一直不坚定的关东武士生出逃跑的念头,这个时刻几比谁跑的更快。 佐竹义昭再次发扬自己的跑路天赋,再一次成功的脱出古河御所取得全身而退的骄人战绩,伊达辉宗、芦名盛氏、岩城重隆、结城晴纲等人的大营在最北边跑的也最快,其次就是芳贺高定与大关高增等下野国人众,再次就是常陆国人江户忠通。 剩下的都是没跑掉的,比如下総国人众的千叶胤富跑的最慢,他的地盘在下総南部地方根本没的跑,想回到自己领地就得绕一个大圈子才能成功,这对于千叶胤富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于是就连同他的谱代家臣原胤贞、高城胤吉也成为一名光荣的俘虏。 另一个没跑掉的大头是结城晴朝,他不是不想跑而是要拉着发疯的足利藤政一起跑,结城氏算的上古河公方家最忠诚的谱代家臣之一,当年结城合战就是因为结城持朝拥立足利持氏的遗儿引发幕府的讨伐,这一族虽然早早的成为关东八屋形但名气一直都不大,直到结城合战才把关东名门的名气给打出来。 结城晴朝选择拉着这个草包公方逃跑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拉着他跑好歹还有个东山再起的机会,不拉他那就只有低头认输做吉良义时的家臣,结城晴朝觉得自家的亲戚给力而且自己的实力也不错,并不愿意这么低头认输做个新参众。 虽然结城氏也是古河公方家的谱代家臣,但因为他本就是关东八屋形的有力武家,可不是被足利藤政嫌弃的簗田一族那么容易对付,关东唯八拥有国主大名地位的武家,而且结城家拥有一大片延伸到下野国的领地,平时也不需要在古河御所做谱代家臣处理政务,超然的地位可以保证他不用看足利藤政的脸色。 在他的兄长小山秀纲鼎力支持下,结城晴朝带着从疯癫中醒过来的足利藤政逃入结城城,当时吉良军正忙着绞杀纷乱的关东国人众,根本没注意到古河御所里发疯的公方被人掉包,吉良忍者并没有能够混入古河御所刺探情报,还是因为这个草包公方行为迥异于他人,从不信任自己惯使唤的小姓侍女之外的任何人。 待第二天吉良军攻占古河御所的时候,才发觉足利藤政早已不见踪影,被抛弃的小姓们哆哆嗦嗦的把结城晴朝闯入御所里,打昏发狂的足利藤政并劫走的来龙去脉说一遍,吉良军的武士将整个御所内外翻查一遍,发现足利藤政的藏金密室两处,里面还有收藏着许多春画和一些类似搞基用的特殊玩具。 除此之外古河御所里还有那个从容淡定的北条松姬依然住在自己的房间里不为所动,吉良义时身着戎装突然闯入她的房间里,看到北条松姬坐在自己的妆奁台前轻轻的梳着披肩长发,美丽的姿容在铜镜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夺目。 第515章结城合战 北条松姬听到房间外的动静也没回头,只是淡然的说道:“足利上総三郎殿下来了吧!是要来取走妾身的性命吗?” 吉良义时手按太刀肃立于房内,四处打量这清幽的装饰不见丝毫奢华的色彩,相比之下足利藤政的房间就是暴发户,贴满金箔的恶俗喜好到让人联想起猴子,倒背双手仔细欣赏一会儿就忽然笑道:“久闻草包公方迎娶一位聪明美貌的夫人,今日一看果然如此呀!这么个美人儿就这么嫁给那个草包公方实在太可惜了点!” “镇府公请自重,妾身绝不是爱慕虚荣的女子,更不畏惧您的强权和刀剑,要杀便杀吧!”北条松姬停顿一下握着牛角梳轻轻的梳起长发。 “我真的很像坏人吗?或者说像个对人妻女下手的混蛋?”吉良义时摸摸脸颊,无奈耸耸肩说道:“余没有动北条夫人的打算,只是要告诉北条夫人不要再考虑你那个夫君的安危了,在那个草包公方死后,余会做主将北条夫人许配给我义弟吉良氏朝,此人北条夫人一定是认得的吧!余也不打算霸占这古河御所,更没有强抢别人妻女的恶劣习惯,在北条夫人出嫁以前一应供养不会少半分的,言尽于此,告辞!” 北条松姬呆愣愣的坐在原地不动,直到吉良义时远远的离开又过好一会儿,才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长发,对着镜子顾影自怜道:“原来他对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我还以为他会强抢我做夫人呢……到是我太高看自己的姿容了吗?也罢!就便宜吉良氏朝那个傻小子吧!” …… 吉良义时从没想过抢足利藤政的女人,更不打算用这种手段加深关东武士对自己的仇恨,并借此机会打击自己辛苦积攒的清誉,到他这个地位最不缺的就是漂亮的女人,只要他透露出类似的想法就会有一大堆武士把自己的女儿妹妹送过来自荐枕席,他可不想让上総足利家的血脉烂大街。万一弄出几个不肖子孙以后给自己的嫡子珍王丸找点麻烦那就更糟糕了。 这场虎头蛇尾的古河合战折射出古河公方对关东控制力度有多么薄弱,就像一只纸老虎看起来威风凛凛其实外强中干根本不堪一击,吉良义时连五成的实力都没拿出来就把他轻松揍倒。这种程度真心不如北条家一根指头,难怪北条氏政也看不起这个家伙。选择一脚把他给踹回古河御所。 这场合战里真正遭殃的大头就是千叶胤富、原胤贞、高城胤吉,至于下総国、下野国、常陆国的小号城主国人众打死打伤一群也不怎么值钱,这三个领国的大号国人全部脱离让这场围剿行动变的不那么完美,一共讨死四千余众俘虏近万人也算不错的收获,相比自损还不到四百人那真可以称得上一场完胜。 这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吉良义时所部携五国之精锐讨伐关东三国外加南陆奥的国人众,无论是大将的指挥军势的士气还是各国人众的团结度都差的太远。还没开打内部就闹出散伙的事情,簗田晴助的叛乱进一步把这支国人联军推向深渊。 毫无还手之力,比拼谁的腿长跑的更快,心怀鬼胎的武家还在想着怎么阻挡自己的仇家。让他跑的慢一些最好陷进吉良军的滚滚铁流里,这种合战打下去几乎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希望,所以佐竹义昭才会毫不犹豫的撤退,这个时候不走就没有机会再走。 让吉良义时感到意外的是结城晴朝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趁着古河御所大乱的时候把足利藤政给“劫掠”出去。不管他是出于公心还是其他因素都是公然的要和吉良家做对,大大的触动吉良义时设置的底线,于是吉良义时立刻下令向结城城发起攻击。 或许结城晴朝觉得自己这么做可以救下足利藤政也是个不错的两全之策,大不了等到吉良军杀过来再换个体面的认输,可他就不明白吉良义时要的是足利藤政的性命。救走这个废柴公方就是要和他做对,他这么讨好足利藤政就基本断绝继续向吉良家卖好的可能性。 结城晴朝抢走足利藤政的行为应该是临时决定,仓促行动准备不足似乎也没有和他的兄长小山秀纲沟通好,以至于他只率领一千五百军势撤回结城城据守,待派出使者通知小山秀纲还没来得及得到答复就被长野业正率领一万军势把结城城围的水泄不通。 几乎在一夜之间关东的风向来个大调头,先是结城一族掌控的山川城被内通吉良家的武士强行开城引狼入室,迫使结城氏有力一门众山川城城主山川骏河守氏重弃城而逃,接着是结城氏另一个一门众多贺谷城城主多贺谷政広的居城也被吉良军攻陷,被迫逃入结城城避难。 吉良家速度实在太快,让结城家的谱代家臣团感到忧心忡忡,当天晚上在在结城城的大广间里聚在一起商量着对策,大岛胜吉忧心忡忡地说道:“我结城家的领地一个个失守,这样下去吉良家就要把我等的容身之地全部吞并了。” 谱代家臣团都把目光朝结城晴朝的身上扫,至于坐在正位上的足利藤政的态度完全不重要,这位草包公方自从离开古河御所就像只丧家之犬,失魂落魄的坐在房间里发呆,他已经回想起因为簗田晴助带着谱代家臣团的集体背叛,自己亲手杀死宠臣又被最信任的松永久通抛弃,最后就稀里糊涂的来到结城城里。 想起那段惨痛的回忆,足利藤政的嘴角微微抽搐着,即使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结城家谱代众的轻视和敌意,换做其他关东武士说不定已经把他这个古河公方扭送到吉良义时那里邀功请赏,能勉强保持客气多半是刊载结城晴朝的面子上。 足利藤政只能寄希望于结城晴朝能够力挽狂澜,用结城氏的忠勇表现再次重塑昔年结城合战的伟大事迹,可是这个草包公方依然忘记最重要的一点,结城合战是以结城持朝战死险些满门灭绝为代价,关东武士是为自己崇敬的足利持氏之嫡流子孙保存最后一丝血脉,足利藤政的作为不具备使人崇敬的资格。结城晴朝也没打算要为这个废柴寻死觅活。 结城晴朝早就注意到足利藤政希冀的眼神,心里暗暗想着公方殿下若是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惹出这么多丑事,不理草包公方的表情转而对着房间里的武士说道:“求和吧!只要镇府公愿意放公方殿下一马。其他的都可以慢慢谈。” …… 吉良义时的本阵设在距离结城城只有一里之遥的山川城内,站在这座城内几乎可以看到结城城内外出入的所有动静。吉良义时的本阵只有五千精锐骑马队驻扎在城内,长野业正率领一万上野军团将结城城给死死围住,而真田幸隆则率领一万五千军势转而掉头向下総国发起攻击。 下総国乃至上総国北部势力最大的几家国人众千叶胤富、原胤贞、高城胤吉都被扣在山川城做俘虏,使得下総国东南部几乎成为一片无险可守之地,在真田幸隆的调略拉拢与大举军事压制相结合之下,下総国人众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抱团可能性,陆续有几家国人众先行开城或许安堵本领状。在榜样的作用下很快就把千叶氏一族的领地蚕食的七七八八。 剩下的部分支城都是来自这三家的直系一门谱代担任城主,面对真田幸隆的信浓军团大举进逼还顽固的保持不开城的坚决态度,属于这三家领地的核心区域,不但城高垒深还拥有一大批忠诚勇敢的武士把守城池。 真田幸隆的处置办法有些类似上杉辉虎进取关东的策略。先是派出大军截断下総街道的主要道路,确保有几座城池始终保持相对静默的失联状态,千叶氏的居城在下総国最东端利根川南岸的森山城,地形上的优势更有利于吉良军的截断联络之策。 掐断联系下面就是瓮中捉鳖,不断的传递吉良军杀入下総国的各种假情报。有的传言千叶胤富、原胤贞、高城胤吉兵败被俘,有的又说这三位家督依然安然无恙还在古河御所坚守最后一道防线,杀奔千叶领内的吉良军一会儿说是六千人一会儿又说是三万人,真真假假的情报传递到各城城主手里扰的人心惶惶。 市井小民根本不懂领主级别的军国大事,只是听到一阵忽东忽西的传言说的还都像那么回事。一时间他们也弄不清楚到底该相信哪一家的传言更可信,这也就陷入一个最常见的逻辑陷阱之中,若干的传言同时出现的时候,人们总是努力的去甄别每一条传言的可信度,并找出其中某一条自己认为最可信的谣言信以为真。 这就是真田幸隆传播谣言的高明之处,下総国各城下町里几乎在同一时间传出眼花缭乱的谣言,不管真的假的靠谱的离谱的都是漫天飞舞,还有许多人自称在古河御所外目睹那场合战的爆发,胡编乱造一堆故事还真就有不少町民愿意相信。 人总是有一种名为盲从性的本能,谎话说一千遍就变成真理也是这个意思,再瞎的胡话大家都在说就会被普遍接受,而这些谣言的制造者不用说肯定是吉良忍者,他们编造这些谣言当然不是为了好玩,而是方便真田幸隆掩藏真实的作战意图。 中世纪的国家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信息交换与传播的速度非常之慢,一则普通消息从关东路流传到畿内往往需要半年甚至一年以上,就是说这个时代没有所谓的“新闻”一说,全部都是到道听途说口口相传来的若干手旧闻,比如三河的动向有渠道也需要一个月的传递时间,没渠道那总得用三两个月慢慢完成一个自然传播的过程。 下総国中的事物寻常的武士每隔十天八天总会知道个一清二楚,毕竟距离近又同属千叶氏配下的国人领主,沾亲带故的关系一大串多到数不清楚,当有这么一天他们突然发现自己的消息渠道不那么灵通,又冒出一大堆有利的不利的消息充斥到耳边,下総国人众相对简单的信息识别体系就有点不够用,分不清到底哪条是真哪条是假。 用通俗的话讲就是在乡下做土鳖领主。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窝在乡下自家领地里混日子,除了偶尔去森山城应差点卯问声国主安好以外,通常十年八年都不会想起出一趟远门去关东八国探亲访友。 这种典型的保守武士在关东有很多。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人员流动性差消息闭塞民风保守”,虽然他们并不是居住于大山之间如野人似的山民。但是因循守旧的脾性和简朴而又简单的生活还是相通的,这也是关东武士最标准的生活方式。 森山城对外的联络通道被封堵,下総国中互相联络的街道又被阻塞,得不到确切消息就谈不上对信息真假的自我甄别,听着一堆吉良家提供的假情报要么做出完全错误的判断,要么就被吓的不敢轻易作出判断,下総国人众里恰好就同时拥有这两种人。 冒出来的第一个人是距离森山城非常近的见広城城主岛田义広。带着两百军势兴冲冲的就冲向森山城探个究竟,当头就撞进真田幸隆主力军势设下的天罗地网,连反应都没有被四面八方冒出来的吉良军一围,迷迷糊糊的缴械俘虏就成为一名光荣的阶下之囚。 真田幸隆不断的编造零碎的谎言片段透露出去。给下総国人众以一种战事危急但又没有到提刀子拼命的地步,心存侥幸的国人武士们仍然观望者态势的变化,趁此机会利用重金货买、设计挑拨乃至陷害等手段,逼迫下総国的武士为吉良军担当带路党骗开坚城堡垒的城门。 坚城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攻破的,真田幸隆就深谙并善于运使这个道理。每次都能抓住敌方武士最渴望最需要的并用其引诱,无论是名利权色只要被吉良忍者发觉蛛丝马迹,就会在他的内外施加压力中把这些武士拉下水,一旦上贼船就变成一根绳上的蚂蚱,没机会再脱离真田幸隆的手掌心。 这些里切的叛徒是最希望吉良军打下所有城池的。因为吉良军打下城池他们能论功行赏自然一切都好说,可如果打不下城池那就得整日提心吊胆害怕自己里切的消息泄露才去,他们还不敢主动坦白给自己的主公,且不说里切会给自己的名誉以及主家的信任蒙上多少阴影,就是真田幸隆那阴沉莫测的性子就足以让这些叛徒不敢二次背叛。 不过几天的功夫,真田幸隆就凭借出色的调略手段把房総半岛十几个大号支城悄然拔下,偏偏这一切的行动还成功的把森山城的千叶家留守役给蒙在鼓里,在谋略、军事实力以及信息掌握上的差距已经拉开的太大,不公平的战争注定下総国人众只能收获一场惨败。 大部分下総国人众都不敢冒头,有些靠近边境的千叶氏家臣主动向上総国的北条军靠拢,可这会儿北条军被里见义弘的军势围在久留里城里穷追猛打,自己的命运都前途为卜又哪里敢接受这些下総国人众大老远来投靠,万一激怒吉良义时掉转方向来上総国打他们岂不是坑死人。 村上义清率领三千军势绕着下総国兜了半个圈,趁着幽深的夜色就把千叶氏原来的居城臼井城夜袭强攻下来,整个攻城的过程远比想象中的要顺利的多,臼井城城主臼井左近将监久胤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四年前父亲臼井景胤突然死去便仓促继任家督,仅有的几次出阵关东还是跟着一门惣领家督千叶胤富打打酱油,还没有经历过一次真正的战阵考验。 面对村上义清的夜袭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臼井家的谱代家臣团散步在臼井城附近的数里范围之内,白天在臼井城办公晚上就回到自家的居城里歇息,这深更半夜里根本找不到谱代家臣寻求策略协助,就这么在慌乱之中措施最佳的坚守时机,大手门一破臼井久胤眼看大势已去就开城降服。 下総国一南一北先手出现大的动静根本瞒不过有心人的注意,吉良军的封锁线仅能维持主要街道重点地区的联络压制,那些非军事重点地区的国人领主一看情况不妙立刻调转风向,毫不犹豫的投入到吉良军的大家庭里。 眨眼间大半个下総国就这么轻松降服,缺少家督号令的千叶家谱代家臣团也不打算继续抵抗,正琢磨着怎么降服才能换个体面的待遇,就听到真田幸隆以神速调略森山城内的国人众。轻而易举的打开城门堂而皇之控制千叶氏的居城,千叶家的谱代众一看势头不对全部开城主动降服吉良家,至此下総国最后的抵抗力量全部消退。再无人敢撼动吉良家进军关东的霸主地位。 千叶氏降服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般飞传整个房総半岛,这次不仅仅是房総半岛震动更让整个关东国人为之一震。千叶氏再鱼腩那也不是普通大名能随你拿捏的,只用短短的不到十天的时间就取得接连不断的阵战、攻城的巨大胜利,一个领国这么迅速的吞下其神速堪比武田信玄的骏河侵攻。 关东武家早就听说吉良家配下信浓国出身的名将里真田幸隆与村上义清的凶威赫赫,第一次见识他们的本就就当场给关东国人众一个下马威,即使是个瞎子也能看出此时的吉良家绝对不是他们能招惹的厉害角色,于是在房総半岛悄然流传着一则传言,说的就是村上义清勇猛如虎。真田幸隆狡诈如狐,这个名号在随后的时光里渐渐流传到关东八国乃至天下。 在真田幸隆攻陷房総半岛东南部大片领地的时刻,在下総国西北部的结城合战也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吉良义时毫不犹豫的拒绝结城晴朝的求和提议。反而对结成氏以及诸多反抗势力趁机提出二选一的抉择,要么乖乖降服一切好说,要么就得享受兵火肆虐的快感。 结城晴朝也不是怕事的人,看出吉良义时不打算善罢甘休,便四处联络盟友摆开死磕到底的架势。可他这副架子才拉开没几天就听到千叶氏战败全体降服的情报,一时间家臣团人心惶惶使得家中武士陷入动摇。 吉良义时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思考到底该怎样应对危机,趁着结城城被围困消息闭塞的空档,利用铁炮队与焙烙队的远近搭配不惜一切代价轰开常陆国境内的结城氏领地,打算趁此机会彻底断绝结城氏撤退的可能性。 下妻城城主多贺谷政经也是结城氏的有力一门众。负责常陆国方面的攻略旗头并添居结城四天王之首,不但在结城家中拥有很大的发言权还是个手握一千军势的有力国人,但是面对吉良军的大兵压境攻陷城池,多贺谷政经还是放弃自杀的念头老实屈服。 多贺谷政经的降服给常陆国的结城氏家臣很大的影响,当吉良义时的本阵马不停蹄的对下馆城发动进攻的时候,结城四天王里武勇最高的水谷正村却没有选择出城应战,而是据守城池做负隅顽抗的打算,这种迥异于他往常性格的决断彻底暴露其心虚的底子。 吉良军气势汹汹的杀过来终究是把关东国人众给吓住,北条家最威风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大踏步的扩张,从武藏国打到下総国又按图索骥打到常陆国,这么吓人的战斗力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还有从没见过的焙烙玉战法以及令人畏惧的谋略,不把这些不知底细的关东国人给吓坏才有鬼。 吉良义时立刻抓住机会把本阵所剩不多的焙烙玉全部倾泻出去,生生把下馆城坚固的土塀给炸开数道缺口,吉良义时索性下令让武士门双管齐下,趁着水谷军不知该防守土塀的缺口还是破烂的大手门的时候,两边同时发起攻击一举攻破城池杀进城内,水谷正村不甘失败企图冲出重围,最后被铁炮队的乱枪打成筛子底。 一口气把库存不多的焙烙玉全部用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战争尤其是攻城战就是这样,要么模仿一向宗的强攻城池用人命填,要么围城耗时间直到把他的粮食耗空,要么就是用巨量的弹药短时间内倾泻出去,把对方的防御体系打烂士气打崩盘。 日本没有硝石的相关矿藏,所有硝石都依赖琉球国的贸易输入,这种贸易输入还偏偏是单向的输入,价格高服务差供货不稳定经常卡住想玩铁炮的各路大名,吉良义时比他们稍微好一点的优势就是能制作土硝并利用土法合成火药颗粒,可土硝毕竟不是量产的矿藏哪有那么多马厩土供他使用。 即使越后这些年来大力提倡牲畜养殖,一年几万头牲畜的出栏量所产生的厩土依然有限,这些牲畜粪便必须常年累月的堆积才能产生高质量的厩土,但是吉良家所提倡高温堆肥法以及部分工坊的沼气使用事关农业、手工业的发展以及吉良家的经济布局,这两样东西还都需要大量牲畜粪便作为基肥进行腐熟。 不能因为军事上的用途,就白白丢下一大堆牲畜粪便丢在闲置的土地里任由风吹日晒雨淋,然后经过几年的自然降解形成可供使用的厩土,这样效率低产量少而且非常不稳定还需要占用耕地,吉良家的土地规划十分严格,河边道路旁山上以及各密林覆盖区禁止采伐树木。 其他的可使用土地以农田、村庄、道路、城砦,町並为主,诸如已开发、待开发、待改良的土地划分也十分细致,根本不可能专划出一块荒地丢上一大堆粪肥任其自由降解,鬼才知道这一夏天会不会滋生无数害虫和许多麻烦事情。 军事为政治服务,经济也是为政治服务,在双方难以一较高下的时候就要看短期与长期的利益,吉良义时的考虑还是经济比较重要一些,所以焙烙玉的原材料就被拖延下来,这几年的土硝生产就是依靠打下一块土地,然后派出奉行人调查当地哪个地方有厩土厕土,然后召集雇工就地炼制黑火药。 产量少效率低供应不稳定,依然是老三样困扰着吉良家奉行众,好在去岁克劳迪娅带来许多硝石到可以支撑一阵子,但是纯粹的硝石又不舍得直接炼制黑火药,总想着留下一些作为战略储备万一哪天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炼成火药用一下。 正因为以上的各种原因,才使得焙烙队这些年的登场机会寥寥无几,连加藤教明都被调出焙烙队担任足轻大将,足可见这缺少原料对这支奇兵的影响有多大,让吉良义时一度打算废除这个特殊的兵种,只是想起一些旧事觉得留着多少是个念想才保存下来。 第516章晴朝大危机 此刻吉良义时最需要的就是节省时间,因为他不知道东相模的合战打到何种程度,在下総国每耽误一天都会多增加一分变数,而且又是在武藏国人心未定国人不安的当口,在武藏国的两侧的相模国、下総国同一时间展开战争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这不是几年前出阵上野和信浓的战争,那次是应两国的国人众邀请来驱赶入侵军,这次是入侵武藏国抢关东国人众的地盘,性质不一样使得吉良家耽误不起这点时间,匆忙扫荡常陆国一角的结城氏领地,再会转过头来得知结城晴朝在小山秀纲的接应下强行突围而出,逃向下野国小山城避难。 突围行动发生在九月初的一个傍晚,聪明的结城晴朝通过多日的观察渐渐摸索出上野军团的吃饭以及换岗时间,就让他的兄长小山秀纲趁着围城的上野军团吃饭换岗的当口发动佯攻,突然一阵擂鼓喧天的吵嚷鼓噪引的上野军团一阵骚动。 上泉秀纲以为是小山家的援军来救结城晴朝,当即丢下碗筷领着三千军势急匆匆的杀过去,作为总大将的长野业正人虽未动,心思却被牵扯到远处的山林骚动里,大将尚且如此就不用说上野军团的整体出现走神的状况。 经过结城晴朝的观察,摸索出上野军团各区域的防卫情况,战力最强的上泉秀纲带着小幡信贞等一干武士被吸引出去,就给结城晴朝的脱离计划制造巨大的空间,于是当即命令打开大手门突围而出,这就是声东击西与引蛇出洞的组合策略。 不过不说他这一手玩的很漂亮,成功的诓过老谋深算的长野业正,按照正常的情况,结城晴朝这一千五百军势只需要分出一部断后就可以轻松撤退,可是他还是严重低估上州黄斑的强大统率力以及不下壮年武士的勇猛果敢。 长野业正发觉自己被城里的小子给诓骗住,当即就拍案而起身披大楷提着大身枪就率军冲出去。七千军势在长野业正的喝令下抛下碗筷丢下手中的事情,拿起武器就跟着长野业正的队列冲出大营,根本不管身上的铠甲只穿一般,胡子上还粘着米粒之类的小事。 当结城晴朝发觉斜刺里杀出一大片滚滚铁骑,还打着吉良义时亲笔书写的“上州黄斑”四字旗印的时候。简直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下来。在心里暗骂道:“不是说这支吉良军的总大将是个垂垂老矣的没用老头吗?怎么就变成一个勇猛无敌的大将了!本家到底还要被公方殿下欺骗几次呀!” 结城晴朝怨气冲天转头瞪了足利藤政一言,他已经没功夫去怪罪连给个消息都不准确的足利藤政,这位草包公方的无能和无用已经在结城合战期间得到完美的诠释。这个草包公方竟然分别对他的兄长小山秀纲、富冈秀高以及自己说过要过继三兄弟的儿子做养子。 给小山家三兄弟同时说同样过继养子,如果不是这个公方脑袋进水那就一定是别有用心的,换句话来说能给他们三兄弟说就能给更多的武士说,再一推论就可以猜到几个月前还无人问津的古河公方,怎么就突然变的炙手可热引来四万五千大军援救“古河奇迹”。 这个古河奇迹并不是像足利藤政吹嘘的那样,因为神佛的眷恋八幡大菩萨显灵之类的稀奇古怪原因,他就“稀里糊涂”的迎来关东国人众的共同“拥戴”,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陌生的人突然来支持你拥戴你。要么是有特殊原因要么就是别有用心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结城晴朝当初就被“猪油蒙了心”硬是没看出来,现在回想一下才觉得这事做的得有多么不靠谱,结城晴朝开始后悔表现一把忠诚,把足利藤政这么个草包炸弹给捧回家里供着,眼下吉良军肯定是千里追杀打到门上来,说不定连累他父亲和哥哥一起跟着自己倒霉。 短短的一会儿功夫。结城晴朝就把这一系列的小心思全部想一遍,暗骂一声晦气还得硬着头皮顶过这一关,躲不过长野业正的追杀那就一切休提,他最好的结果是做阶下囚最差的当场就被格杀,此时再怎么怨恨足利藤政也得下把这个草包公方给救出去。 下定决心哪怕断尾求生也要先跑出去。于是安排谱代一门众的大将山川骏河守氏重率领一千军势断后,山川氏重是结城晴朝的小舅子本身的军略水平也不甚太高,让他率领一千军势作为断后军也是无奈之举,谁叫他身边的几位大将不是笼城不敢出来就是已经被攻陷成为俘虏,根本没有资本去选择谁做断后大将更合适。 山川氏重自知这是次必死无疑的任务依然咬牙应下来,死一千人总比死一千五百人要好一些,他不留下来断后也跑不出多远就会被抓住杀死,与其不名誉的死去还不如趁这个时候表现一把武勇,于是他就带着一千名视死如归的结城军势死死挡在长野业正的面前,用一千具血肉之躯为自己的主公争取宝贵的逃命机会, 眼看着结城氏的三头右巴纹旗印一点点被吞没最后渐渐消失,结城晴朝站在山冈上捶胸痛哭失声:“这些可都是我结城家多年记载下来的底子呀!就这么白白的丧命……让本家以后有何颜面去见养父和义兄呐!” 结城家谱代众一边安慰着家督一边催促尽快行进,武士们自觉不自觉的总是会和足利藤政拉开距离,既不说话也不行礼问安似乎懒得看一眼似的,这种无礼的被无视的恶劣行为让足利藤政非常生气,当着这么多武士的面前指着结城晴朝严厉的呵斥一通,结果反而让结城家臣团的武士们见他躲的更远了。 足利藤政隐隐察觉到自己的处境有些不妙,有点类似当年上杉宪政众叛亲离的意味,只是撤退的行进过程中非常匆忙也没时间仔细回想这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至于他能否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还是个巨大的问号。 结城晴朝到是成功的逃掉,可他这一逃就把自家的一千五百军势搭进去一大半,只有五百人仓惶逃入小山城里不敢冒头,与之相反的是吉良义时轻易的剪除结城氏的羽翼,进一步把结城晴朝在下総国中的领地全数吞并,摆在结城晴朝面前能选择的区间越来越窄,下次说不定就没有选择机会了。 逃到小山城的日子非常不好过,自己的老父亲小山高朝对最聪明的小儿子一个劲的埋怨,还说到当初就不该把他送到结成家做家督,才几年的功夫就把结城家的家业给败落的所剩无几,还不断的唠叨他尽快夺回领地,否则没有连面去见他的伯父和祖父。 面对老父亲的责骂让结城晴朝的日子很难过,他的父亲小山高朝本是结城政朝的嫡次子,小山家作为一门惣领家曾经连续多代出现过结城家嗣子继承的情况,可以说这两家的关系纠葛的特别深,以至于三天三夜都不见得掰扯清楚。 镰仓时代传下来的名门各个都是家底深厚影响巨大,可越是这样结城晴朝所要面临的压力也就越大,传承五百年的家门依然保持嫡流的整个天下也就那么多,除掉河内源氏那几家以外那就是坂东八平氏和他们藤原氏一族的武士。 藤原氏里有北家南家的武士区分,还有最重要的一支那就是在关东扎根极深的藤原秀乡流,当年杀死平将门的勇将不管出身如何冒充与否都在其次,他的子孙后代分支上百个家族确实继承他的武勇血脉,从平安时代后期就名将迭出也为源平、镰仓、室町时代的河内源氏立下汗马功劳。 说句公道话这些武家是有资格自称武家名门的存在,不是源氏出身的武家名门就如同坂东八平氏那样,正因为有这么悠久的历史才让小山氏、结城氏这种武家名门不敢轻而易举的断嗣,背负的压力太大,一百二十年前的结城合战给他们留下太多的阴影,使得小山高朝不小心也不行,万一这次再来个小山合战把自己家也给搭进去,那岂不是真的要成为千古罪人了。 被老父亲痛骂一顿连滚带爬的跑出来,结城晴朝就轻车熟路的找到小山秀纲低声抱怨道:“兄长,你说我该怎么办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是难为死我了。” “别急,我们一起想办法,争取渡过这个难关。”小山秀纲和结城晴朝这哥俩从小就关系特别好,两人说话从没有拿捏强调或者故作知礼的样子,就像十几年前还是小孩子时候的态度,不讲究谁是宗家谁是分家的关系。 两兄弟并排坐在廊下的台阶上盯着蔚蓝的天空发呆,结城晴朝苦恼地说道:“这位公方殿下简直是个祸害,早知道我晴朝一定不会把他给救回来,还得我晴朝搭进一千军势和大半领地,以后还怎么去见人呐!” “不如把公方殿下给献出去?” 第517章关东始俯首 结城晴朝摇头苦笑道:“不妥!若真这么做一定会被镇府公所耻笑的吧!我等做了古河公方家几百年的忠臣,这么献出去会对声明造成巨大妨害的呀!往后在镇府公的家臣团里也很难混出头的。” 小山秀纲的提议他早就想过很多次了,可是因为种种顾虑他依然不敢这么做,如果有机会让他去投靠镇府公那绝对是千肯万肯,他现在反而担心抱不住这个粗大腿要后悔终生,可是武家总要点颜面尊严名誉之类的东西支撑着,没有一个体面的台阶下来就代表他们以后很可能在新体系里混不起来。 正因为这个顾虑,才让古河公方家臣团的众多武士一直在犹豫者,包括结城晴朝、小山秀纲以及宇都宫広纲、那须资胤这样的有力武家也莫不过如此,这场古河合战让整个关东的武士看清楚一个道理那就是吉良家真心不能惹,哪怕佐竹义昭和伊达辉宗都不敢提反吉良联盟的茬子,无数关东武士用生命悟透一个真理,那就是这家可比起北条家可怕好多倍。 不敢惹又愿意抱大腿,可抱大腿又矫情的想捏个臭架子,想让吉良家主动给他个体面的台阶下来,比方说关东国人众最优先考虑的一些问题大多是:“就这么干脆的降服会不会被新主家所看轻,我是不是应该表现的更有气节一点,更加大义凛然一点显得比较与众不同,我家世代为古河公方戍守领国降服你实在不该,不如你给我递个梯子让我先下来就投靠你?” 这个想法看起来没问题,但是他们就没考虑过吉良家会不会配合他们的行动,结城合战就用残酷的事实告诉所有关东武士一个道理,所谓体面台阶下的“求和”根本不可能,吉良义时不会体贴到给他们递过一个梯子,求和失败的结城家把整个下総国以及常陆国的领地丢的一干二净。 结城氏也从关东有力大名一跃跌入万丈深渊,沦为二流末尾的中小号国人领主水准。大概会比佐野昌纲还要差一些,血的教训告诉关东武家一个残酷的道理,这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想投靠要趁早行动,等台阶下来大概不会等到老死的那一天。 果然没过几天。吉良军团的三万大军再次会师于小山城下。小山秀纲急忙召集军役作出笼城固守的姿态,时值九月关东的大地变成一片金灿灿的喜庆颜色,各地领主带着领民正为秋收正忙的热闹。对于小山秀纲的军役加担要求推三阻四,更别说去顶着吉良军团压力死守一座孤城有多么危险。 小山秀纲发现苦等几天就是等不到各地国人武士的援军,这才明白自己所遭遇的形势已经恶劣到家臣武士都要抛弃小山的地步,小山城内的谱代众如丧家之犬哭丧着脸惶惶不可终日,小山高朝终于忍不住发话了。 “七郎!立刻把公方殿下送出去,这位公方殿下我小山城可供不起!” “可是父亲……”结城晴朝尴尬的说道:“那是古河公方殿下呀!” “利令智昏!”见儿子还死脑筋不转弯,气的小山高朝捶胸顿足地大骂道:“你比我这个老头子还要昏聩!以如今关东动荡糜烂的战局,还有哪家武士能保得住古河公方殿下呀!你保了一次就把结城家给保的家业衰败,如今还要让我小山家一起被保成丧家之犬吗?” “父亲大人消消气。”小山秀纲拉着还欲强辩的结城晴朝。笑呵呵的说道:“父亲大人说的没错,如今镇府公的声势如日中天,半年之内夺武藏攻相模今度又抢夺下総国进出常陆、下野两国之地,纵横捭阖如入无人之境使我等关东武士不敢掠其锋芒,可他毕竟不是关东武士呀!古河公方殿下毕竟是我关东武士的共主呀!” “小四郎……你竟也听信七郎的话了!你这是要气死老夫吗!混蛋!”小山高朝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儿子大骂道:“你这个混小子还没当上小山家的家督就这么忤逆!你这是要把我小山家的家业给败坏掉吗!” “主公息怒。少殿说的也很有道理,只是没有考虑到我小山家的现实困境问题呀!”谱代家老岩上朝坚转而对小山秀纲劝说道:“少殿的想法可圈可点,但我小山家的实际困难也应当多想一想,结城家的家底比我小山家还要厚实许多,即使如此仍然挡不住镇府公雷霆一击。我小山家以一己之力强行对抗若落得兵败身死族灭之果,请问少殿对得起小山家的列祖列宗吗?” 小山秀纲被质问的哑口无言,说到底他的政治经验还不如自己的弟弟结城晴朝,这些年一直被父亲看住老老实实像只鹌鹑,根本就没想过小山家所负担压力有多重,宇都宫氏配下国人皆川俊宗,以及宇都宫広纲本人都力主对小山家发动领地侵攻,这才几年的功夫小山家就丢掉一大块领地。 以至于堂堂关东八屋形的小山家,实际领地还没有唐泽山城的佐野昌纲强大,在下野国中的领地范围只能排在第五名,若非有亲族下総国的结城氏以及远在南陆奥的白河结城氏可以引为奥援,就小山家那小身板还不是随便几口就被吞并掉,正因为如此小山高朝这个家督才当的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小山秀纲不懂这其中的根结,可不代表家中的谱代家臣团不明白这个道理,岩上朝坚话音刚落紧接着谱代家臣团也纷纷站出来支持家督小山高朝的决断,小山家的谱代众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小山秀纲和结城晴朝,你们兄弟俩玩的那套君臣忠义之道我们很赞同,但是我们更想好好的活下去传承基业,不愿意为这个名份就把自家性命家业一起搭进去。 为君主忠节而死值得赞扬,但不是每个君主都值得家臣为其效死,孟子说曾说过一句“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御恩奉公就是这个道理。有恩情才有忠勇,有恩赏才有忠节,忠诚和勇敢不是无缘无故得来的,没有多少人愿意对一个把自己当犬马土芥的昏君忠心耿耿,豁出自己的家业去保住一个昏君简直蠢的不可救药。小山高朝没那么蠢。谱代家臣团也没那么蠢,在他们看来犯蠢的是这两兄弟。 结城晴朝早就意识到这个危急情况,可他心里总存着一些侥幸念头。觉得或许关键时刻他的父亲会支持他鼓励他,或许关键时刻宇都宫広纲会派爱援军救助他们,或许关键时刻……侥幸的念头一冒出来,就像上瘾似的纷乱的念头乱七八糟的飞出来。 幻想总是天花乱坠如美妙的蜜糖让人迷醉,现实却如万仞之上的高峰寒冷的山风吹的人瑟瑟发抖,武士是个极端现实的种群,他们可以为了自身利益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反对某个强大势力的侵袭,但当他们发觉自己扛不过这个强大势力的时候,就会放弃抵抗乖乖降服并成为其中的一员。 英格兰有句俗谚大意是“如果打不过它。那么就加入它”,在封建社会的制度下人们并不觉得崇拜强者是件可耻的行为,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早已嵌入人类的基因里,强者得到尊重弱者保持从属是大自然的规律,强行用礼教舒服反而有违人类的竞争本能,也有违自然进化的法则。 小山家的谱代众用现实的眼光看待强大的吉良家。他们不觉得吉良义时的做法有任何不妥之处,上総足利家要变成关东足利家那也是幕府的家务事,幕府将军殿下没有发话斥责吉良义时也就代表幕府是默许这一行动的,他们这些关东武士还要拼命又有什么意思?第一相拼又拼不过,第二古河公方不是个值得拼命的主君。 在家督与谱代众的联合压力下。小山秀纲与结城晴朝只能作出屈服的选择,他们不屈服那就很有可能被家督幽闭甚至撵出小山城,到那时候别说保不住足利藤政的性命安危,就是他们自己以后的存续都要成一个问号。 当天夜半三更时分,小山家派出一队骑马武士护送着一辆马车匆匆离开小山城,马车里装着的自然是草包公方足利藤政,他的身上还附带一封结城晴朝写给宇都宫広纲的亲笔信,书信里言辞恳切的表达对古河公方不幸遭遇的同情,只是自己无力保护古河公方所以特请宇都宫広纲代为庇护。 在确认这队护卫安然离开小山领之后,当天上午小山高朝就带着小山秀纲、结城晴朝开城降服,四门大开迎接吉良义时率领的大军进驻,小山城大手门外年过五旬面容苍老的小山高朝挺直腰杆恭迎吉良军入城,他的两个儿子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乱扫,生怕一不小心又被父亲盯上臭骂一顿。 没过一会儿,就看到数千骑高傲的赤备武士挥鞭疾驰而来,领头的几员赤备大将喝令一声放慢脚步,缓缓走到大手门前俯身盯着小山高朝打量一会,说道:“这位就是小山下野守殿吧!我家公方殿下可是很看重您啊!希望下野守殿能够把握住投效的机会呀!” “是是!”小山高朝兴奋的脸上绽开一朵花,褶子挤在一起别提有多滑稽,连忙问道:“敢问这为殿下的名号,我高朝不敢忘记您的提点呀!” “我名岛左近,以后要与下野守殿同殿为臣了。”这名骑将说完话就策马先行入城,确保入城式的内外安全乃是战阵上的惯例,更何况吉良义时的身份地位如此尊贵,即便多加几层防卫措施也不奇怪。 又过一会儿一队队骑马武士出现在小山城附近,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进城,而是四散开来像闲着没事似的四处游荡,渐渐的把整个小山城四周方圆一里之内都给笼罩住,又过一会热身上没有着甲的黑衣蒙面武士随后一声不吭的策马进入小山城内。 就在小山高朝的队列末尾,一群年轻的小山家武士聚在一起打量着吉良军的行动,其中一名武士低声说道:“嘿,那好像就是吉良家的忍者众,听说这些人有神奇的本领可以探知一切阴谋诡计呢!” 另一个年轻武士撇嘴说道:“切!不就是国人众里常见的乱波嘛!还改个让人摸不到头脑的名字……忍者,忍哪门子者呀?” 前面说话的那名武士摇头说道:“咱们下野国那点乱波可比不得人家,据说这吉良忍者众多达上千名武士呢!一千名武士呀!放在我下野国也是个惊人的数目呀!” 那个撇嘴的武士张嘴想半天觉得有理也就不再纠结下去,战国时代并没有忍者这个标准称呼,大部分武家还是把他们称之为乱波或者乱破。诸如甲贺忍者伊贺忍者也并不是贱役,这些忍者众是地道的武士出身的国人众。 只不过是作为武士阶层里演化出的一种特殊兵种,并不影响他们本身作为武士的身份和地位,比如望月出云守吉栋就是滋野一族望月氏的有力一门众,有支城有领地在地发展几百年。舞的起太刀乘的上战马。弓马之术说不定还要比许多武士更出色。 像吉良军这种随军的力忍,负责战时的情报侦查以及拦截格杀敌方使番哨探,潜入敌方城池内实施破坏煽动刺杀等特殊工作。自从弘治年间吉良军团的忍者众正式编入军团的特殊番号内之后没多久,望月吉长与服部正清就联手设计一套新式忍者训练法,凭借这套训练法大大加快吉良忍者的训练效率。 吉良忍者众作为军团里的特殊兵种,不在需要偷偷摸摸像个小偷似的躲在阴暗角落里行动,他们可以正大光明的跟着吉良军的骑马队行进,作为斥候完成小范围的情报搜集与分析,已经完全嵌入吉良军团的主力之中,完成从躲在角落里的卑鄙小人到正大光明作战的蜕变。 小山家的年轻武士们注意到的是吉良军中的忍者众,而结城晴朝却观察到另一个重要发现。疑惑道:“这一会儿的功夫起码看见不下四千骑马队,怎么会有这么多战马……四千名武士又是怎么一回事?” “吉良军团不是号称万骑之师吗?难道说他们真的有一万名武士吗?”小山秀纲惊讶的张大嘴巴,摇头苦笑道:“真是不敢想象有一万名武士会是怎样一种概念。” 小山高朝忽然转过头说道:“不一定全部都是武士,吉良军的军役法与我等关东武士截然不同,据说吉良军团的军役是施行一种叫兵农分离法的方式,挑选出能征善战的良家子善加培养传授骑术枪术。而后编纂为一备经历战阵洗礼打磨,便可成为一支骁勇善战的骑兵备队,大概这里面只有一半是武士吧!” “一半也是个惊人数字呀!镇府公真是强大无比……五千名武士几乎等于我下野国所有武家的子嗣男丁了吧?或许还不够……应该加上下総国。”小山秀纲对吉良军的态度从冷淡轻视,转变为啧啧赞叹,谱代家臣团也纷纷露出相似的赞叹神情。他们不觉得崇拜强者是个耻辱,就像小山高朝不觉得抱大腿有什么错,他反而要感谢岛时胜提点他抱紧大腿。 又过半个时辰,直到太阳升的老高才看到吉良军的本阵旗印缓缓靠近,吉良义时骑着从越后带来的特雷克纳战马,身披一袭完全按照“薄金铠”传统工艺制作的镶金大铠,在太阳的映照下整个人金光闪闪的好像一只大号金人,简直要闪瞎小山家三父子的眼睛。 “我在这一刻化身为金闪闪了吗?”吉良义时无奈的挥舞着马鞭无精打采的策马前行,就是昨天那帮谱代家臣出个馊主意,忽悠他趁这次入城仪式的机会炫耀一下上総足利家的财力,就拿出源氏八领之一的薄金铠高仿品来吓唬人。 全身镶嵌金银的大铠穿在身上到不太沉重,只是这金闪闪的造型当场就让几个贪财的混蛋哈喇子流出来,吉良义时的个头太高以至于这个仿制品要加大好几个尺码,当初制作的时候他觉得传统的造型实在不太帅,又提出一些改造的意见让铠甲身上的用料增加一大截。 最后作出来的这一身镶嵌的“挂饰”就消耗七八斤黄金,四五斤白银,一个箭头落在身上说不定就蹭掉半两黄金,这坑爹衣甲肯本不是用来保护,纯粹是用来炫耀自家多牛能弄个黄金圣衣来吓唬你们这群土鳖。 吉良义时这一路策马走来吸引无数人的目光,哪怕是里三层外三层被包围着他那造型也十分眨眼,当他进入小山城城下町的时候还是引来一阵惊呼,这让他感到更加的不自在好像被人当猴子看似的。暗道:“源平时代的审美观真是不能让人苟同呀!” 还没走一会儿就发觉好像不是那么回事,这些町民们看吉良义时的目光都变了,惊讶羡慕畏惧以及让他看不懂的崇拜,谱代家臣们似乎高兴的像一只只像高傲的孔雀,恨不得把下巴扬的比自己的脑袋还要高。 吉良义时微微纳罕道:“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因为我穿黄金圣衣。所以这些武士和町民觉得我就更厉害了吗?” 怀着这个疑问来到小山城外。又一次成功的震撼小山高朝三父子,老头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下来撑地行礼道:“镇守府将军藤原秀乡之裔,下野守小山氏之嫡流小山高朝拜见公方殿下!祝公方殿下身体安泰。武运长久!” “免礼请起来吧!”吉良义时的嘴角微微翘起,暗道:“这一身铠甲看起来还有不错的效果呢!” 吉良义时并没有怪罪小山家的意思,即便触犯他忌讳的结城晴朝也是礼遇有加,其实他心里很清楚结城晴朝不会对他造成威胁,能为这个愚蠢的古河公方丢掉自家的一大半领地,足以说明这个年仅二十八岁的年轻武士还没有成长到老谋深算如狐狸的程度。 更何况他已经把自己的领地丢的一干二净,在名誉上或许不会受到谱代家臣以及关东国人的指责和嘲讽,只是实力上的大幅滑落已经把结城氏从关东有力国人的档次,一眨眼给降低到关东可有可无的酱油国人的层次。就下野国那不到一万石的残领根本不可能再对吉良家造成任何威胁。 进入吉良义时口袋里的领地是绝对不会吐出来的,那么结城晴朝想复起就只有一个办法,紧紧抱住吉良义时的大腿做忠臣,凭借功绩累计恩赏重新成为名动一方的有力大名,这是红果果的现实不抓住这个现实,他这辈子就真的完蛋了。 小山家三父子罕见的保持同样顺服的姿态。其实已经足以代表关东大多数武士的心态,上総足利家是足利将军家的连枝众,古河足利家也是足利将军家的连枝众,两家拼死拼活那是主家的事情,做家臣的管的太多小心自己夭寿。 在许多关东国人看来。这不就是一百多年前八代公方慈照院殿(足利义政)命令异母兄足利政知还俗,并前往伊豆国堀越设立堀越御所是一个道理,此后的三十多年时间里,堀越公方足利政知一直企图弄死足利成氏,好让自己代替他成为关东公方。 当初还有许多关东武士站在堀越公方的阵营里对付古河公方,所以有这么个前车之鉴使得关东的武士对吉良义时也不是那么排斥,就是差半步还不是苗字足利的连枝众,那也已经不能算作管领这个“家臣”阶层,而是相当于“君上”的御所样,只要他们为足利藤政奋战过,再投靠吉良义时也不能算作耻辱,毕竟他们该做的都已经做过了。 吉良军大军进入小山城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整个关东,才几天的功夫就传出吉良义时身着金甲出现在小山城内的消息,高大强壮的个头坐在高出木曾马近一个头的特雷克纳战马上显得格外雄壮,穿着大几号的“黄金圣衣”威风凛凛如天神下凡简直晃瞎眼。 无外乎小山高朝这个久经考验的老武士也被吓的惊慌失措,土生土长的关东武士一辈子都没走出过自家领国的都大有人在,又哪里见过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方式,偏偏吉良义时这造型还有个说法。 上総足利家本来就供奉着薄金铠也不是秘密,他弄一件仿制品穿身上还真没办法说他是烧包或者土鳖暴发户,要骂那就要骂到五代栋梁源为义的身上了,谁叫这位爷当初就想起穿这套铠甲在京都为天皇看大门的呢。 关东国人众并不关心那金闪闪到底有多么炫酷,他们担心着吉良义时下一步的进军计划会瞄准哪个方向,为一个足利藤政已经让结城家崩溃小山家降服,关东八屋形眨眼间已去其二,剩下的六家被吓的胆战心惊连睡觉都不安稳。 偏偏这个时候,宇都宫広纲收到结城晴朝寄送来的“礼物”,当他拿着结城晴朝亲笔书信的时候,脸色青黑如锅底盯着足利藤政像看到鬼似的,心里暗骂:“结城晴朝这个混蛋这是要害死本家啊!我宇都宫家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把这个祸害送到我手里呢……硬要说有仇恨的话,占领小山家的领地算不算?就算这样你也不能把这个草包送过来呀!” 宇都宫広纲尴尬的不得了,还不能当着足利藤政的面前发火,只能拿着书信装作努力阅读的样子,实际却用眼神不断的示意谱代家臣团说话,芳贺高定心领神会的站出来说道:“公方殿下鞍马劳顿本来我等应当留下公方殿下修养几日再启程,只是我宇都宫家的家中也是一片混乱,实在不好意思强留公方殿下北狩,不如即可启程赶往那须家吧!” 在芳贺高定的嘴里,这烫手山芋俨然变成一次“北狩”,说的好像足利藤政只是出趟远门打一趟猎似的,至于结城晴朝信里提及什么庇护一二之类的完全被过滤,公方殿下当然以“北狩”的大事为重,其他的旁枝末节自动被过滤掉。 话音刚落也不等足利藤政的反应,芳贺高定就招来几名武士把足利藤政给“请”上马车继续北逃,这位古河公方就这么一程接一程的逃入那须资胤的领地里,而这时候那须资胤正忙着和他的舅舅大关高增、大田原纲清、福原资孝开战,哪里有功夫伺候这个“北狩”的足利藤政。 拿着宇都宫広纲照抄结城晴朝的书信看了半天,那须资胤冷笑道:“宇都宫家一帮蠢货这就是在扯淡,我资胤可是已经转投镇府公配下的武家,拿这个草包公方送过来指望我资胤把他送到陆奥国?这是要把我资胤当傻子看待呀!与其把送到陆奥国到不如送到镇府公大营里更合适!” ps: 鸣谢服部正成的打赏,特别鸣谢书友小紫慕的打赏,又增添一位舵主,下个月乌梅会考虑在某个时间点尽量多码一些加更作为感谢的! 第518章谁是庶族? 当天晚上那须资胤邀请足利藤政赴晚宴,宴会中大力奉承草包公方英明神武不让先祖足利成氏公,把这个心惊胆战的古河公方给夸的眉开眼笑,又忘记之前在小山家和宇都宫家受到的无礼苛待,反过来夸奖那须资胤是关东武士的表率,并许诺支持他讨伐那须家的叛臣大关高增等三兄弟,并希望那须资胤协助他夺回古河御所,到时候足利藤政就会封他一个关东副帅。 那须资胤对足利藤政的要求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反而不停的奉承着让他多喝酒,几瓶清酒灌下去就把酒量奇差的足利藤政给灌的不省人事,那须资胤挥手扯下残席着武士架起这草包公方塞到马车里连夜送到小山城吉良军本阵之处。 就这么一来一回绕个大圈,又把足利藤政送回到小山城里,当结城晴朝与足利藤政这对君臣再次相见的那一刻,真是相望默默无言对唯有泪千行,曾几何时古河公方乃是关东武士为之效死的主君,可如今却沦落到被家臣出卖的凄惨地步。 那须家的使者带着被五花大绑的足利藤政走到大广间里恭敬的行礼,说道:“臣下奉我家主公之命,押送古河公方殿下前来复命。” 吉良义时想笑又不能笑,盯着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又被捆成个猪仔似的足利藤政:问道:“这捆缚是怎么回事?” 那名使者见吉良义时并没有生气,就连忙解释道:“这是临行前,我家主公担心古河公方殿下跳车逃跑。特意给加的一道保护。” “好一道保护……给古河公方松绑吧!”吉良义时盯着狼狈的足利藤政。缓缓说道:“古河公方殿最近的日子过的不太好吧!说起来你我还是第一次见面。竟会是以这种姿态相见,难道我足利家天生就是相互克制的宿命吗?” 足利藤政活动手脚觉得松快许多,见厅里的众多武士包括结城晴朝在内都没有向他行礼的意思,恼火地瞪了吉良义时一眼道:“哼!少拿这副怜悯的姿态对待余,余可是正经的古河公方苗字足利的武士,岂是你这个假名足利的吉良氏的庶族所能比拟的!” “庶族……”吉良义时的眉头一皱,挥手制止躁动着几欲跳起来的谱代家臣,笑着说道:“说的很好!我上総足利家确实是庶族。说道庶族我到要说道几句免得好似只有我吉良氏便是庶出一般,当今的征夷大将军义辉公是庶族,更早的万松院殿也是庶族,我足利家的嫡流早在镰仓末年就断嗣了!而你的先祖足利基氏不过是庶出一族的后裔而已!” “你……你这是胡说八道!你这是强词夺理!”足利藤政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冲过去挠他的脸,他从没有见过这么明目张胆质疑足利将军家的一门众,吉良义时才不在乎那点事,足利尊氏又不是他的祖先,而且以他的目前的地位就算质疑他也不担心传到足利义辉的耳朵里。 抽出蝙蝠扇遮挡住半边脸颊,对足利藤政冷笑道:“是不是强词夺理你我心里知道,足利安芸守是怎么回事还用我说吗?” “你你竟敢对等持院殿无礼!等持院殿是嫡流!你这个足利家的逆贼!”因为这正点在古河公方家的要害上。足利尊氏并非嫡流所出,这位室町幕府初代征夷大将军的亲生母亲是侧室上杉清子。而不是足利贞氏的正室北条夫人。 古河公方家或者说关东公方家之所以敢闹腾两百年,一代代公方始终念念不忘代替足利将军家担任征夷大将军,其根本原因就是足利基氏乃是北条登子(又名赤桥登子)的嫡子,他的兄长就是黯弱无能的二代公方足利义诠。 到吉良义时的嘴里就干脆把足利家的家谱揭开来说,足利义诠和足利基氏的父亲足利尊氏就是个庶子,他上面原本有个异母兄长足利高义,他这位嫡兄只活到二十多岁就突然病逝,不过足利高义还是留下两个嫡子足利安芸守,田摩御坊源淋。 然后的事情就变的非常有意思,北条家竟然没有扶立足利高义的嫡子,而改为认可急匆匆元服的足利尊氏做家督继承人,庶流代替嫡流等于完成一次下克上,即使这里面有足利家与北条得宗家的政治考量,可还是无法掩盖庶嫡就此逆转的事实。 足利安芸守跟着他的叔叔足利尊氏败走九州,在某场完全没有详细记录的合战里光荣战死,死的时候也恰好和他的父亲足利高义相似的只有二十出头,他的胞弟田摩御坊源淋到是活的挺好的,大概是因为没有野心只做一介禅僧的缘故,后来是否留下嫡流还是两说,或许足利尊氏更希望嫡流没有子嗣流传。 “你……简直是个疯子!”足利藤政气的浑身发颤,在座的武士无论吉良家的谱代众还是关东国人众都被吓的一阵慌乱,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信息交换十分匮乏,足利将军家的谱系文书以及世代传记那可是高度机密,普通武家休说能看到一眼就是听都没听说过。 许多武士一辈子都写不成一篇像样的起请文,满篇的错字通假字无数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正确书写,在这个落后的时代里想得知两百年前足利家的阴谋纷争,对于这些普通武士来说绝对是一件天方夜谭的奇闻,甚至连博学多才的细川藤孝都不知道还有这一出。 细川藤孝紧张的捏着折扇问道:“公方殿下所言确实?” 吉良义时挥着折扇大笑道:“余何时打过诳语,看看古河公方殿下的表情就知道了。” 吉良义时当然知道这些秘史,好歹在三河接受那么多年的专业培养该知道的一点都不缺,尤其是当年观応扰乱期间足利直义曾经向吉良满义口述过他兄长的黑历史,所以吉良家搜集的资料大概是足利连枝众以外最详实的。身为常有反意的古河足利家肯定也不能少了这些黑材料。顶多觉得这资料拿出来晒对自己也不好就是了。 至于其他足利一门众、同纹众也就只知道足利尊氏有个早夭的兄长。可以确定的是三管领家的嫡流肯定都知晓,不过这三家的嫡流都断嗣换过继承人,又经历百年动乱的洗礼家业先后衰败下去,还能知道多少隐秘历史仍然是个问题。 足利藤政被说的张口结舌,可还是兀自不服道:“就算等持院殿当初是庶流承袭嫡流,可那也是北条得宗家的命令,家祖可是二代公方宝筐院殿的嫡亲兄弟,岂是你这庶族能比拟的!” “好一个庶族。你霜月骚动吗?”在得到足利藤政肯定的答复后,又笑着说道:“你可知道当初霜月骚动足利上総三郎满氏公是我吉良氏的初祖,当初我先祖足利上総介长氏公入部三河吉良庄为镰仓幕府御家人,而后次代足利上総三郎满氏公开始自称吉良氏,其弟足利四郎国氏始称今川氏! 另外要告诉你一个事实,足利上総介满氏公是足利家三代栋梁足利泰氏的女婿,要比庶族我吉良氏这个庶流可比你的更古早也更有威名,霜月骚动的时候,足利上総介满氏公是唯一为足利家时公战死的足利一门众,上総足利家与尾张足利家是为宗家两大权门。在镰仓时代拱卫宗家并在霜月骚动后复起,说到庶族总比偷窃家督的庶族要光明磊落的多!” 吉良义时字字铿锵意态坚决。为捍卫上総足利家的名誉不惜揭穿足利尊氏的黑历史,反正这足利尊氏不是上総足利家的直系先祖,在观応扰乱期间对吉良满义大加呵斥全然谈不上丝毫恩情可言,要说吉良氏最恨的人里面排名最靠前的肯定就有足利尊氏。 “亏的当年浄妙寺殿(足利贞氏)在足利尊氏元服的时候,给予的通称别名是足利又太郎而不是足利三郎,否则等持院殿一定会趁机掩盖自己曾经有个兄长的事实吧!”吉良义时对着足利藤政嘲讽道:“足利家宗家嫡男用三郎之通称近两百年,到室町幕府以来就在没有让足利三郎重见天日,你还敢说这里面没有私心!” 足利藤政再次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该怎么为先祖的行为做辩护,他很清楚足利尊氏当初必定违背其父足利贞氏的嘱托,在嫡流出身的足利安芸守元服的时候,找借口拒绝把足利宗家的位置还给足利安芸守。 恰好那时候赶上建武之乱的倒幕战争,足利尊氏趁机一跃而起争夺源氏栋梁的名份,本来的源氏栋梁足利安芸守就被丢到一边没人关顾,直到几年后足利安芸守“意外”的战死为止,这到符合足利尊氏挑动弟弟足利直义与高师直、高师泰两兄弟恶斗,而后在观応扰乱里毒死足利直义的性子相符合。 “以等持院的阴狠性格废杀侄子,毒杀弟弟,攻杀家臣,我义时为什么就不能说出来呢!不要怪我说话刻薄无情,我上総足利家不欠等持院子一分!”吉良义时再次说出大逆不道的话,厅内的关东武士已经集体陷入静默状态,他们完全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来说话,这已经完全超出他们思维层次的谈话了。(未完待续。。) ps:贴两段原文出处: 义氏の二子は泰氏と长氏で、长氏は吉良庄を継承し、ついで长氏の二子のうち満氏が初めて吉良氏を称した。ちなみに、弟の国氏は今川氏を称した。以後、西条に住み満氏の系统がそのまま三河に定着し、西条吉良=三河吉良氏となった。 高义の死後に元服した尊氏の仮名が宗家嫡男に付けられる三郎ではなく又太郎であったことなどから、高义の遗児の成长もにらんで尊氏の家督相続が直ちに确定したわけではないようである。足利宗家では2代目の义兼から代々、正室所生の嫡男が幼少であっても庶系には家督を譲らず、庶兄?庶伯父などが直系嫡男が家督相続するまでの家政の代行を担ったり援助していた。 第519章此生已了 身为古河公方的足利藤政很清楚吉良义时扯这么多看似没用的话语,其实就是想表达一个含义那就是他吉良义时更有资格成为足利连枝众,足利将军家不可能为吉良义时再开一个新的连枝众御所号,那这个御所号就必然会落在他古河足利家的名头上。 如果仅是如此他或许会作出妥协认养吉良义时做养子之类的,所以他选择趁此机会狠狠打击羞辱吉良义时一把,让他心里窝火还能影响到吉良家谱代众的态度,让他这个新一代关东公方每次看到自己的谱代家臣就会想起今日大广间之辱,时日一久说不定还真能引起他配下动乱,这也是他这些天逃亡的旅程里经过多次试探,从结城晴朝嘴里无意中透露的情报而总结出来得来经验教训。 可是在刚才的对话里他已经发觉到,自己的奚落和嘲讽并没有让他感到耻辱,反而义正词严的把自己给反驳的连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还存着几分念想证明自己作为足利宗家绝嗣以后的众多庶族里,绝对是顶尖拔萃的一门惣领竞争者。 想到这里足利藤政忽然忍不住浑身一颤,就在刚才那一刹那,他分明看到吉良义时的眼睛里充满了红果果的权势*,以及那几乎深不见底的勃勃野心,愤怒的冲着吉良义时吼道:“你这个心思叵测的足利恶贼!你这是在一派胡言!” 说罢就看到足利藤政突然发疯似的冲向吉良义时,却冷不防他像个弹簧似的猛地窜起来一脚把草包公方给踹出去,足利藤政的个头不到一米六常年酒色把身体掏空,在彪形大汉吉良义时的猛烈一踹之下,连跌带撞打了五六个跟头才停下来。 吉良义时暗恨这个家伙如此的不配合,竟然迫使他当着众臣的面前亲自动粗才制止他的肢体冲撞,恶狠狠的盯着足利藤政怒喝道:“顽固不化冥顽不灵就是余对你的评价,今度足利将军家嫡流尚且是庶族堀越公方之裔所出,我堂堂上総足利家只是晋升半格又有何不可!来人呐!把此人给我锁起来押送到佐渡岛幽闭严加看管!” “是!”几名武士卡住发疯似乱骂的足利藤政扭送出门,等待他的将是漫长的流放幽闭生涯。吉良义时早就在佐渡岛的北边的一处海岸悬崖边建起一座小寺院,足利藤政将会在那所小寺院里渡过残余的后半生。 …… 八月初,受到武田信玄发动骏河侵攻,以及上杉辉虎主持的相模大战影响,东海道的商路暂时阻滞无法通行,北条家的武士用坚忍的性格强行阻挡上杉辉虎的侵入军,给吉良军的扩张计划带来巨大的困扰。 在八月下旬的最后几天,玉绳城城主北条氏繁突然作出惊人举动,趁着夜色打开玉绳城带着玉绳北条氏的四千军势一声不吭的离开,第二天一早得知消息的上杉辉虎并没有如北条氏繁所愿的作出追击决断。而是带着主力军团进驻玉绳城。 “这是一个陷阱!意在诱使我等紧咬追杀强渡相模川。再趁机半渡而击。”北条高广不以为然地一笑。嘲讽道:“如此粗砺的计策也亏得北条家能想出来,真以为我等会大军强渡吃他一记半渡而击全军覆没吗?” “说的有理,我军完全可以固守相模川耗下去……好像又有些不对!这么打下去不是要打僵持战了吗?这和公方殿下布置的战略目标相冲突呀!”柿崎景家捏着髭须皱眉沉吟,大广间里气氛一下沉滞许多。 斋藤朝信咧嘴大笑道:“诸君真是谨慎之人啊!要我朝信说怕他北条家做什么。连武藏国都受不住的军势又有多少士气,我等就当着北条家的面前率军强渡相模川打过去,看北条相模守有没有本事打出半渡而击!” “对!俺繁长也觉得这样好!我等三万六千军势对付北条军的两万余众还要缩手缩脚,传到越后会被留守武士们耻笑的。”本庄繁长这一嚷到让在场的越后武士纷纷点头赞同。 太田资正、太田康资与成田长泰、三田纲秀不太理解越后武士的风俗,但是越后武士们所说的话还是能听的懂,这些武藏国人作为吉良家的新参众更期望在这场合战里打出威名,以提振武藏国出身的新参众的权力地位。 “士气,人心皆在我上総足利家一边,北条军此战必败!半渡而击将是北条军的命门!”始终默坐于主座上发呆的上杉辉虎忽然松开念珠。睁开眼睛散发出慑人的煞气,随着禅修的境界不断提升,改信真言宗修验道尊奉毘沙门天的越后之龙气势也在一点点提升,整个上総足利家里除去吉良义时大概就他的威势最强。 在这强大的气势下,即便如太田资正这等关东宿将也被压的俯首帖耳。不过他还是提出疑问:“北条军一败再败士气大损或可理解,可是相模国的人心安定团结,不知又作何解答?” “相模国的人心已经乱了,乱世终究是乱世而相模国的一时安定只是个假象,若要建立太平盛世就必须经历血与火的厮杀,数十年没有经历兵火侵袭的相模国领民已经害怕了。”上杉辉虎很看重太田资正,耐心的对他提出的疑问做解答,武藏国人众里唯有太田资正是他看的入眼的武士,余者如上田朝直、成田长泰之流还是差出许多。 得到大将的正面答复让越后的武士们十分兴奋,作为越后年轻武士的领导者本庄繁长就跳出来说道:“大将说的对!我等为什么要担心北条军?关东的武家害怕北条家,可不代表我越后的武士也害怕他们!只要给我繁长三千军势做为先手役定然将北条军一举摧垮!” 本庄繁长是吉良义时的心腹大将,又迎娶上杉辉虎的义妹、三条长尾家的遗女长尾绪姬,而且还救过吉良义时一命领受镇守府将军的亲笔感状,在越后的众多武将里地位算的上一流里比较靠前的位置,大概只有几个顶尖的大将和资历身后的家老才能说他几句。 “千代猪丸不要吹嘘,给你三千人强渡相模川,恐怕要连人带军势一起陷进去了。”柿崎景家咧嘴一笑,狠狠的拍在本庄繁长的肩膀上,高声说道:“还是让我朝信担任先手大将比较合适呀!给我朝信三千军势就可以轻松的拖住北条军的主力,为大将渡过相模川争取时间。” 太田资正不甘示弱地说道:“我资正认为武藏国人众也有这个能力。我等六千军势作为先手役强渡相模川会更安全,斋藤下野守殿所率领的骑马队更适合来去如风的突袭,正面抵抗还是让我等熟悉北条军的武藏国人众来做就好!” 群臣汹涌的请战声不绝于耳,上杉辉虎将目光从在座的武士脸上扫过一边,最后锁定在太田资正的身上说道:“那就由民部殿亲率本部六千军势担任先手役,此战民部殿的职责是吸引北条军的注意力坚守,为我等主力渡过相模川争取时间。” …… 九月初一四更时分,寂静的相模国还在沉沉的睡着,唯有万年不变的相模川依然在湍湍流淌,这一夜恰逢每个月一次的恶日交替。没有月光的照耀使得漫长的黑夜暗淡无光。四更天已经临近天明时分。但是东方的海面上依然一片晦暗不明。 太田资正率领六千军势聚集在相模川海老名渡前缓缓渡河,从昨晚着甲到现在一刻没休息,二更造饭饱食一餐便率领六千军势出发,三更聚集在渡口渡河到现在一个多时辰才把大部分军势运送到河对岸。 相模川这么宽的河川毕竟不是京都的鸭川上还能造一座木桥。就目前的技术暂时造不出横跨近百米宽的大桥,相模川东岸太田资正坐在状似马扎的床几上闭目养神,身边的几十名旗本武士忠心的护佑在四周。 过一会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出现在耳畔,使番带着太田军全线过河的消息来到阵前,作为大将的太田资正是最后一批渡河的武士,大将最先渡河或者最后渡河是两种渡河方法之一,太田资正使用的后一种,这两种各有利弊也分不出那个更好一些,还是要依照情形不同作出不同的选择。 待他率军渡过相模川的时候。东方的地平线上露出一片鱼肚白,太田资正盯着那带着淡淡微光的天空凝视片刻,就说道:“全军听令向北条军的大营发起攻击,不过一定要先记住本将的将令,莫要到时候一时糊涂把性命搭进去坏了军国大事万死莫赎!我军的作战目标是诱敌坚守为主力争取突袭的机会。任何擅自行动者不尊将令者,杀无赦……全军听令!足轻队与弓箭队在此设置阵地,骑马队跟着本家出击!” 一千余骑马队打着关东各路武家的常用旗号鱼贯而出,基本勾走仍然维持谁家的武士就统率自己的骑马队的格局,这些骑马武士或许在训练度武器装备以及几率上差很多,但身为百战精锐的士气还是非常不错的。 这支骑马队还没冲出半里就看到一大片火光在对面的树林里亮起,担当先手役的成田氏长急忙通知前锋军势停止前进向太田资正通报消息,树林上空雀鸟像没头苍蝇似的乱飞盘旋于天空久久不落,不用说究竟战阵的大将,就是新嫩的成田氏长也看出这情况不对,用一句俗语说逢林莫入。 太田资正拉着缰绳徘徊一圈下令向后撤退,前方回报的骑马武士提示已经可以听到隐隐约约传来吵杂的声音,这个时候还带着军势一头装进去那可真是蠢,他这转身掉头找一块平坦的土地布阵的功夫,北条军的先锋部队已经杀出来。 为首的大将是北条氏繁,拎着一把大身枪杀气腾腾的冲在最前面,紧随其后的是一千五百余名骑马武士,这几乎占据北条家现有骑马队的接近七成,作为北条军五色备的残党以及各备队国人领主里的精锐编成一只军势,战力要比普通国人军要强出一大截。 太田资正对这种兵种分离编成一团的新军制丝毫不感到奇怪,这股兵种分离的风气本就是吉良义时从京都带过来的,在关东武士看来这就是京都充满文艺范的新式练兵法,至于其中到底有多少神神叨叨则完全不在意。 反正吉良义时用着挺厉害的非常不错,又不像那个兵农分离那么变态的高门槛,把骑马队弓箭队足轻队区分出来单独统率也不算难,该是谁家的兵还是有自己家族来统领,不改变国人领主对自家军势的统领结构就叫换汤不换药。 太田资正也是名震关东的一代猛将。虽然以为年近四十又熬一宿没睡觉使得自己有些力不从心,可身为猛将的底子终究还是保持着没有变化,看到北条氏繁当面冲到自己身前也忍不住提起大身枪硬碰硬的厮杀,骑马武士对骑马武士的对拼完全没有花巧可言,就是抽出太刀大身枪片镰枪等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器用身体或者武器碰撞在一起。 北条军的藏青色衣甲手持长长的骑枪策马飞驰而来对太田军发起冲锋,为首的北条氏繁粗粗的呼吸声仿佛喷出灼热的气流,身后的北条军骑马武士努力保持相似的呼吸节奏,随着北条氏繁的喝令端起长枪,扣紧缰绳身体前倾如上满弦的大弓猛烈的撞上太田军。 双方的战马在那一瞬间撞在一起,巨大的冲击力震的双方骑马武士浑身一颤险些震飞起来。死死攥住缰绳在那一刹那忽然被震的脱手飞开。北条军骑马武士在身体失控的那一刹那奋力的挺枪猛地一刺。却看到眼前一道白光闪过胸口传来剧痛。 原来太田军骑马武士也在这个时候刺出最猛烈的一击,双方的长枪不分先后的刺进对方的胸膛里,对于两名骑马武士来说,整个战场仿佛一副诡异的静止画。听不到隆隆的铁蹄人马嘶鸣和喊杀嚎叫,透过二指宽的面当看到那个武士手持大枪一动不动。 “滴滴滴……”两个武士几乎同时意识到有个微弱的声音,透过面当他们看到彼此的喉轮与面当之间流淌下殷虹的鲜血,那鲜血汇成一条细细的血线从缝隙里淅淅沥沥的渗透出来,就像一个忘记关掉的水龙头永不停歇的流淌着。 两名武士的伤势太重,那一瞬间的冲击力和长枪的穿刺直接没入身躯从另一端露出半截染血的枪刃,在短短的几秒不到的对视里两人的身体跟随着缓缓倒下的坐骑一起跌入尘土里,在升腾而起的烟尘里意识渐渐模糊直至陷入无尽的黑暗。 像这样骁勇的武士永远是骑马队里的少数派,只有最勇猛对自己非常有自信的骑马武士才会站在队列的最前面。但现实就是这样的残酷,冲在最前面的往往就是死的最早的,一身武勇还没来得及展示就在对刺中消亡,反到是表现中庸的骑马武士更有希望活下来。 第一波突击是以马战决出雌雄,接下来就是双方的骑马武士下马列阵作战。这是骑马武士的一大特点也是非游牧民族的骑兵战术之一,当骑兵失去机动力并且无法列队继续突击的时候,下马作战列队重整旗鼓就成为武士们唯一的选择,这也谈不上多么粗劣简陋,大部分非游牧文明多少都使用过类似的战术。 北条军的优势就在这下马列阵中渐渐显露出来,马上乱突比拼的是个人武勇和战役胆魄,胆怯者会在拼命的前一刻退缩进而丢失性命,而下马列阵就变成考验骑马队集群作战的经验,这一点恰恰是太田军所不具备的。 所谓太田军就是以太田资正为大将的六千武藏国人联军,来自武藏四面八方的国人众几乎没有像样的编练在一起训练过,在扇谷上杉家统治武藏国时代从没有想过骑马武士集群作战的可能性,到北条家统治武藏国时代又分别从属于北条家大大小小若干个国人众,被拆的七零八落更没有聚在一起的时间。 太田军完全不是经历高山合战卧薪尝胆几年的北条军的对手,甫一照面就被打的七零八落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且战且退向后方移动争取更大的腾挪空间,太田军配合不默契的弱点在北条氏繁的拉扯下暴露无遗,毕竟才刚捏合在一起怎比的过北条军的久战精锐。 边打边退直到快退到战马旁边无路可退,太田资正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继续向后退却,忽然发觉北条氏繁的骑马武士冲的太远已经和自己的战马拉开一定距离,于是一声令下后队翻身上马返身突袭北条军骑马武士。 北条氏繁眼看着到嘴的肥肉莫名其妙的变成扎手的仙人球,顾不得继续追击太田军就连忙下令向后撤退,好在这个时候北条氏正的本阵已经赶过来,上万军势铺天盖地的杀过来吓的太田军骑马队面无人色立刻丢下北条军的鱼腩打马撤退。 这场小规模激斗战死者不多。双方一共死掉的武士不超过一百五十人,多数武士还是非常擅长用自己的优势在战场上活下来,当然杂兵阶层也个个精通名为“逃跑”的技能,老兵的临阵脱逃*更是玩的炉火纯青,多数合战打的激烈死的很少就是这么来的。 北条氏政率军跟进紧紧咬住太田资正的尾巴,企图把这一路军势彻底吞下以震慑狂妄自大的吉良军,太田资正也很清楚北条氏政对他这个背叛者有多么憎恨,当初把太田一族改易流放出相模国只是为安抚武藏国人众的权宜之举。 却不想这一时权宜就引来一伙“强盗”在他这个带路党的帮助下登堂入室,武藏国稀里哗啦的就给夺下来以至于北条氏政被吓的都不敢派援军,这其中少不了武藏国人众里切变节充当带路党的巨大作用。 如果武藏国人众志成城共同对抗吉良军。说不定就能把这气焰嚣张张的吉良义时给堵在武藏国不得脱身。只要能把吉良军战无不胜的虎皮给戳破。他就有把握联络更多观望的国人众站起来反抗吉良家。 他的父亲北条氏康完全可以借用古河公方的名义调略关东国人众,再结合陆奥出羽国人众乃至畿内三好家的支援,完全可以打出个内外开花的大好局面,可这一切都在武藏国人众的背叛中化作泡影。大好局面付诸东流又焉能不恨。 一千余骑马队打马撤回相模川西岸的本阵之内,此时太田军的足轻队已经用迴船不断运来的木头制作成木栅拒马,土堀来不及开挖就只有用准备好的碎石铁蒺藜混杂在一起作为代替品,千余名相模国中征发的民夫忙的团团转,终于还是赶在北条军的大阵攻击之前把正面的木栅拒马全数制作完成。 太田资正横枪立马于阵前,目光平静的注视着北条军渐渐逼来的巨大声势,暗自冷笑道:“我资正要的就是你北条家的憎恨!你不恨说不定就不上钩了,看到我太田家的旗印你会不上来咬钩吗?” 此刻已经五更时分,天边的鱼肚白渐渐的变成一团燃烧的云彩。没过多久一轮红日泛着柔和的红光自地平线露出那淡淡金辉,太田资正喝令后队的足轻趁着开战前的时间立刻就食,足轻们连忙拿出准备好的便当和牛皮水袋,就着昨夜灌进去的温水和鱼肉饭团三两口就把三个饭团吃下去。 这顿早饭的进食时间只有短短的几分钟时间,以至于前队的武士足轻也能趁着这个当口吃上早饭。可惜的是北条军享受不到这个待遇,半夜里收到风魔忍者的情报,说是吉良军在相模川附近准备登陆,北条氏政就连夜下令全军紧急集合出阵,别说吃饭没来得及就是衣衫都不见得穿整齐。 北条氏政盯着严阵以待的太田军破口大骂,无耻恶贼里切的叛徒等形容词不绝于耳,尤其当他看清楚站在阵前的就是太田资正本人的时候就更加来气,扬言要把太田资正生擒活捉再亲手杀死一节心头之恨。 小笠原康広盯着太田军打量半天,忽然说道:“好像不对!吉良军为什么只有这么点军势呢!按照正常的跟进速度吉良军应该还没渡河完毕才对,怎么才这么点人?” “确实不对,这应该是吉良军的先阵,看这阵势大约有六千人上下的样子,旗印也都是武藏国人众的名号应该没有错。”伊势贞运早前也曾担任武藏国人众的取次役,对武藏国人的各家旗印以及副纹的名号都很熟悉,可以轻易看出哪些旗印是真的那些旗印又是仿冒的。 大和晴统言道:“上杉弹正殿绝非寻常庸将,不应该犯下放任先锋被围困在河岸边孤立无援的严重错误,再看太田民部殿的架势应当是有备而来,这木栅拒马应当是早就准备好以策万全之物吧!这样推敲下来就让臣下十分怀疑吉良军的主力到底在何处,上杉弹正殿如今又在何处呢?” “总不会还在玉绳城里吧?”北条氏政有些不确定的答道:“比如上杉弹正殿偶染病疾卧床不起之类的原因……” 大和晴统复言道:“有这种可能性但非常小几近于无的小,上杉弹正殿生病的情况下应该不会派出先锋渡河,前些日子里宁愿放任常陆介殿撤离玉绳城也没有追击,足可见上杉弹正殿心里很清楚主公设下的圈套,主公这一招高妙到是不差一分,只是一旦被识破就很可能被将计就计的针对,比如……” 作为北条家的合格家督,北条氏政的聪明才智无须赘言,当即就听出几位老师的弦外之音,脸色顿时苍白如纸低声说道:“……比如声东击西分兵渡河,再伺机冲出来给予我北条军致命一击!” 北条氏政的猜测非常准确,就在相模川下游某个隐蔽的渡口,吉良军的本阵主力掐准时间在四更天开始强渡相模川,经过上杉辉虎的反腐测算时间得出一个结论,这个时间强渡相模川是最安全的当口,北条军的主力必定已经被太田资正吸引到,只要离开北条军的大营就意味着北条氏政失去变招的最佳时机,北条军不能变招就等于落入吉良军的进攻节奏,这就是上杉辉虎想要的结果。 卯时末,太阳早已高高升起,上杉辉虎在相模川西岸的建议阵幕里吃下一碗热乎乎的鸡蛋面,从附近田地里采摘的新鲜蔬菜以及取自相模川的河鱼炖煮的鱼汤,再搭配这个时代最热门的食材昆布和军中限量供应的鸡蛋,简直没有比这更完美的秋日早餐。 刚吃完早饭就接到同时转来的两条情报,第一条是军奉行转来的最新消息,配下所部三万军势已经全部渡河成功,上杉辉虎只是瞟过一眼就丢到一旁不管,下一条情报让他惊讶出声:“北条军竟然退兵了!” 第520章识时务者 “啊?跑了?他这一跑,俺繁长的一番功不就没了吗?这可不行!这可绝对不行!”本庄繁长三两口把汤饼塞到嘴里,咕嘟咕嘟一气喝完鱼汤就甩手起身要去领兵追击,还好被上杉辉虎一声喝止住。 上杉辉虎拿出手帕擦擦嘴角的汤渍,才缓缓站起来说道:“不用追了,这是相模川西岸已经进入北条家的心腹地带,追下去容易着了北条军奸计,不如放他们回去吧!” “就这么放他们安然撤退是不是有点亏啊!”本庄繁长懊恼的挥挥胳膊发泄心里的不满,气哼哼的坐回原位又要来鱼汤和汤饼边吃边抱怨道:“到手一场大胜变成放空枪,早知道我等就应该同时渡河的。” 柿崎景家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你小子别说傻话了,分兵提前渡河很容易就会被风魔忍者发现的,北条军只会撤的更快更急,合兵渡河那可得要花两三个时辰来运兵,北条军欺身前来猛攻我等岂不是正中其下怀。” 北条军的大踏步撤退如此之快,以至于上杉辉虎派出的侦骑撵着北条军的屁股追到小田原城外才看到黑压压的军势等待进城,为了跑的更快更方便,北条氏政很干脆的把北条军的大营一起给舍掉,这份干脆果断和决绝就足以完爆九成九的同时代武家大名。 舍弃的北条大营里好歹还有上万石粮草以及各式军械扎营的器具一应俱全,士卒的帐篷里各种生活器具备用的武器,武士们藏起来的小金库都没带走。伙房里还有前一天晚上准备好的食材准备早晨做饭给士卒吃也放在原地没人关顾。整个大营人去营空全部便宜吉良军。 当天中午三万五千余军势在位于无量寺附近的北条军大营里大吃一顿。又夜宿一晚才把整座大营全部拆卸一空,包括木桩绳索全部装进平板车里一起带走,这吃干抹净的作风是地道的铁公鸡作风,可以体现出上杉辉虎的作风习惯还是比较吝啬的。 这一点从他过往开发青苧税,并主张生财有道节省为先的执政理念所契合,从小挨饿受冻长大的武士骨子里总有那么点节省的心思存在,即使有吉良义时这么个活财神让日子越过越好,可一些生活习惯还是不会轻易改变。 北条氏政的临阵退缩还是给相模国人众巨大的精神打击。武藏国丢掉的时候北条氏政说相模国绝对没有问题,东相模丢掉的时候他又说北条军可以守住相模川,而今相模川被打穿,北条氏政带着两万只是轻损的军势撤回小田原城,还怎么让相模国人众继续安心支持下去。 这个时候恰好又遭逢一年里最重要的秋收当口,相模众伊豆众的武士们带着自家的足轻呼啦啦全部跑回家里秋收,小田原城内留下的军势只有不过七千余众,留下来的北条军不是因为条件不允许就是北条家的铁杆支持者,等于说北条家现在的控制力在不断的下降。 小田原城下町里的气氛都有些变味的趋势,迫使北条氏康出面派出北条幻庵联络相模众伊豆众。通过许诺安抚等各种手段重新安定相模二十一家、伊豆十四家的人心,并获得秋收结束就回援小田原城的承诺。 另一方面。北条氏政决定放弃上総国境内的领地回援小田原城,久留里城及上総国中的七千北条军连夜乘船离开房総半岛,这样东拼西凑又凑集一万四千能征善战的精锐之师,在北条氏康接连出手重惩几个妖言惑众的低级武士,并亲自出现在小田原城下町做沟通疏导工作,才又把人心给重新争取回到自己手里。 有相模雄狮重新坐镇,使得小田原城又一次恢复当年固若金汤的级别,作为东海道第一雄城又在善于打防守反击的北条氏康手里,这座小田原城确实可以称得上天下第一坚城,当然这还与小田原城迥异于其他坚城的诡异造型有关系。 小田原城是平山城,既不是坂本那样的四面环水的水城,也不是春日山城那种占据整座高山的山城,这座总构式平山城就是在地势相对较高的台地上建起的一座大城,最初建立小田原城的也不是相模北条氏,而是源平时代坂东八平氏之一的土肥党小早川远平。 応永二十三年(1416年)上杉禅秀之乱期间,从属于上杉禅秀一方的土肥氏被连根拔起,骏河国人大森赖春在応永二十四年(1417年)因功获封此地建立小田原城,并在相模伊豆两国扩张势力。 后来就被名叫伊势盛时的北条早云突然夺取,在明応四年(1495年)掌握伊豆国之后的某一天,伪装成要去狩猎野鹿就堂而皇之的率军进入相模国,突然对小田原城发动突袭并趁机夺取大森藤赖,不得不说这个大森氏的脑袋有问题,这么奇葩的方法还真就让北条早云给干成了。 北条早云夺取小田原城就标志着北条家的大规模扩张开始,这六十多年里小田原城经历一次次改修,逐渐形成类似京都七口设计的总构的特殊设计,所谓总构就是利用城与砦的组合包围在四周形成卫星城拱卫主城的众星捧月模式。 其内部有成套的城下町等生活设施,城外靠近城下町一带设立水堀与石垣等防御设施,出入口设计更加复杂的虎口马出形成一套更加严密体系更严谨的城郭结构,这一点很类似京都七口的构造意味,当年土一揆就是依靠掌握京都七口才逼迫朝廷与幕府最终妥协的,只不过京都毕竟不是作为军事用途的坚城,内部的条坊制度虽然井井有条,却不具备总构的高度军事作用。 小田原城的面积非常之大完全不像普通的日本城池,接近十平方公里的面积比起春日山城大出许多倍,吉良义时正在建立的江户城第一期也不过二十平方公里,由此可见北条家改修小田原城的独具匠心,在这个时代绝对是独一份的有才之士。 城内储备数万人丁吃上两年的口粮,以及丰富的水资源都还在其次,主要是这座平山城偏偏就在相模湾的西侧,距离海边的实际距离目测不会超过两百米,在海边有个码头以及一小片港町可以为北条家提供必要的支援。 这也就意味着想围住小田原城,必须要把城外的几个口子全部封死,否则北条家就可以依靠外部势力的支持运来源源不断的粮食药品等需要的任何东西,可若想封死小田原城没有数倍的大军是绝对封不住的。 经过综合考虑,上杉辉虎率领三万五千大军并没有立刻封锁小田原城,就在足柄平野上的酒匂川西岸扎下大营,派出一万五千军势以柿崎景家、斋藤朝信、太田资正分别率领四处出击扫荡国中的北条家谱代众。 相模国的农民被凶神恶煞的吉良军吓的屁滚尿流,各地的国人众眼看粮食刚收上来晾晒还没送进谷仓里就撞上吉良军的大举侵攻和突袭,情急之下带着自家郎党纠集壮丁要拉开架势和吉良军对抗,可这些脱离北条军指挥在乡下收粮的国人众又怎么会是吉良军的对手,三两下把抵抗军勾引出村庄用骑兵从侧翼突击,制造许多场单方面的屠杀。 消灭抵抗军基本就完成上杉辉虎布置的震慑任务,接下来就是表现一支“文明之师”的时间,吉良军的使者充当取次役到各地村庄做说服工作,配合吉良军就确保他们的钱粮分文不少,还可以补偿战祸里的经济损失,相模国的农民们有些心动了。 这场战争说到底是领主之间的战争,对于社会底层的农民来说哪个领主当政都不重要,比不上吃饱穿暖以及繁衍子息的**,不过还是有许多农民对北条氏康这个“关东民政家”报以好感的,他搞出来的公四民六给农民的获益极大,而吉良家依然是公六民四就显得有那么点刻薄难以接受,但是吉良家在越后搞出来的经济农业奇迹又让这些农民有些恋恋不舍,矛盾着不知该选哪个人更好。 上杉辉虎作为一路军势的总大将,哪怕身居谱代笔头家老也不能改变他身为大将基本性质,对于奉行众具体对相模国应该实施何种策略基本不插手不过问,相模国的农民能怀着心动的念头踌躇不前就是胜利,作为入侵者做到这一步还不是胜利就太刻薄了,毕竟北条家在相模国经历四代人六十多年的苦心经营,若非吉良家来的太突然本身的影响又那么强大,就凭相模北条氏那凝聚力可不是白给的。 这个横扫策略很快奏效,足柄平野上的大小城砦被一一拔光,足柄山地与箱根山地上的山城他一都没管,那些山城作为纯粹军事意义藏在群山叠嶂的山顶上,起作用是担当国土防卫用意的防卫,阻挡来自伊豆国和骏河国的方向的进攻,对于相模国内的战争基本没有作用,与其费时费力的去打这些提高戒备的山城,还不如琢磨着尽量掌控相模国境内的足柄平野更切合实际。(未完待续。。) ps:好给力的打赏,乌梅得谢谢书友们的打赏,服部正成,简爱恶魔,还有小紫慕,这么厉害的打赏,本月乌梅一定会履行诺言滴! 第521章关东变故惊 整个九月上杉辉虎就在不断试探北条家的反应,用吉良军的强大战力不断的消磨相模二十一家的军力,迫使这二十一家国人众要么抛弃自家领地率军进入小田原城笼城,要么就带着自家的军势在城砦里负隅顽抗。 这种负隅顽抗在吉良军的强大压力下很快瓦解,几百人坚守一个小城其意义非常小,尤其当吉良军采取的是轮换策略,每半个月更换军势保证始终有生力军,就让相模国人众更加的难以抵抗下去,一封封求援信送达小田原城,让北条氏政感到非常棘手。 北条氏政龟缩在小田原城里十分苦恼,相模二十一家与伊豆十四家是五色备的主要兵员地,而今相模二十一家为首的国人众受到巨大打击,对北条家的恶劣影响甚至要超过丢失几座重要城池的总和,城丢土地丢早晚还能抢拿回来,人心一散让北条氏政这个家督还怎么带队伍。 上杉辉虎也不围城,就在小田原城北方几里外摆开架势对峙,大营用的材料还是北条氏政辛辛苦苦几个月准备的扎营材料,吃的粮食也是北条家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军粮,用的器械以及小驮荷队等等都来自北条军的缴获品,这天天被打脸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最关键的是上杉辉虎对这个大营还不太满意,征发相模国的民夫继续修筑大营还在附近建立几个屯兵的小砦互为犄角,这架势就是要用行动告诉北条氏政,他们这次过来就没准备离开相模国,不拿下这一国绝对不会收手。 上杉辉虎的本阵足有两万人而且驻扎在大营里保持戍守状态,足柄平野上散步着一万五千余众的扫荡反抗的国人众的军势,即便重新获得被吉良军所重创的相模二十一家以及伊豆十四家的鼎力支持,小田原城内坐拥的兵力也只有两万两千余众,对付上杉辉虎的本阵尚且不具备人数优势,更不用提那一万五千扫荡军可以随时回援。 正当北条氏康与北条氏政父子召开一场场评定会与谱代家臣商讨迎敌之策的时候,关东东部传来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消息。吉良义时在下総国、常陆国、下野国接连取得一连串令人难以置信的辉煌胜利。 活捉并幽闭足利藤政,降服小山氏、结城氏、千叶氏、原氏、高城氏、簗田氏等大批下総、下野、常陆的国人众,并使得佐野昌纲、大掾贞国、那须资胤等一大批国人众先后向吉良家俯首称臣,几乎以一己之力用短短的一年时间实现关东的吞并。 这下不用说年轻的北条氏政差点被吓傻,便是久经考验的北条氏康也被惊的面无人色,北条家谱代众的信心受到巨大重创,吉良义时那么狠竟然把关东国人众来个包饺子,以一己之力完成蛇吞象的质变过程,从此以后还真不知道能有谁能挡得住他。 这毕竟不是三十年后的小田原,北条家也没有作用关东八国麾下八万虎狼的实力。无论从北条家的整体实力还是自信心方面都完全不能和另一个世界的北条家相提并论。到是很类似另一个时空里上杉谦信率领十万大军围攻小田原城的场景。对上杉谦信强大实力的紧张,对未知的强敌充满恐惧和担忧。 若不是上杉谦信的核心只有那八千将士,换做眼前这三万五千虎贲精锐死死盯住北条家的一举一动,说不定那座“坚不可摧”的小田原城早就提前三十年被攻破。实力自信以及必要的运气左右着一个武家的命运。 几年前高山合战里,英明神武的北条氏康在上杉辉虎手里尝到一场大败,并因此在回到小田原城之后没多久便大病一场,随后作出让出家督隐退不出的决断,从那以后北条家就一直生活在吉良家的阴影之下,北条家的武士眺望北方的天空,仿佛看到一直张牙舞爪的恶龙,他恐怖的身躯和狰狞的獠牙让每个北条武士战战兢兢夜不能寐。 归根结底还是缺乏足够的自信,这不能怪北条家的武士无能。实在是吉良家太强大太狡猾,吉良义时玩的套路根本不是这个时代通用的套路,看起来像是离经叛道乱七八糟,可实际上又没有走出圈子依然在游戏规则以内玩耍,比斋藤道三、尼子经久这等国盗那可是伟光正亿万倍。北条家那一屁股烂账的家底更没资格指责他。 吉良家的行动习惯总是无迹可寻让人难以琢磨,整个关东乃至整个天下的武家都在猜吉良义时下一步要怎么做,可就是没有人会想到他能把足利藤政活捉幽闭,这是以北条氏康的智谋也只能表示无能为力,每一步都超脱关东武家的想象,每一次还恰好踩在红线以内让人难受又没办法反抗,这就是吉良义时的诡异手段。 北条氏康突然明白武田信玄为何会憋屈的那么狠,又是如何突然想到要对今川氏真下毒手的,或许是被吉良义时里里外外各种阴谋手段给逼的心理扭曲,又或者是武田家谱代众也一起给逼迫的陷入疯狂,他觉得这骏河侵攻的背后说不定就隐藏吉良义时的身影。 扫视谱代家臣团一个个如丧家之犬,夹着尾巴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北条氏康就知道这次真的要糟糕,摇头叹息道:“这实在太可怕了!为什么老夫会遇到这么强大的对手……我北条家到底做错什么,让神佛一再的降下惩罚呢!” 北条氏康的畏惧没有错,没有人猜得出吉良义时的下一步行动,就在小田原之围初现端倪的时刻,吉良义时携带三万大军并纠集下総国、下野国、常陆国之两万郎党,集合为五万大军对宇都宫家发起进攻,而进攻的名义就是主张参与反吉良联盟的芳贺高定。 宇都宫城评定间里一片慌乱,雷同小田原城的情况,宇都宫家的谱代众当场被吓瘫好几个,剩下的一个个像败犬哀号着嘴里喊着无意义的讨饶口号,哪里还能看出昔日勇猛善战不畏死亡的架势,几个谱代重臣像个鹌鹑似的缩头缩脑不敢动弹,生怕宇都宫広纲点他们的名字抛出一些无法解决的棘手难题。 “这可如何是好呢!这可要难为死本家了呀!”宇都宫広纲的情况也差不多,自从拿到吉良义时亲笔收束的关东讨伐令以来,这几个时辰腿脚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是万万没想到堂堂镇守府将军会对他下手,或者说是对他最一种的辅政大臣芳贺高定动手,离开芳贺高定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执掌家业。 宇都宫家谱代众不停的拿眼睛偷偷瞄着芳贺高定,又担心自己瞄的太明显被芳贺高定发现自己的小动作,他们实在很害怕芳贺高定的阴谋诡计对付到自己的身上,就连壬生纲房这么厉害的人物都被他有毒计暗杀,宇都宫家的死敌那须高资也是在他的计谋策划弄死,有这么个阴毒狡诈的武士和自己共事,这日子过的不要太难受啊。 芳贺高定根本不在乎这些碌碌无为的同僚在想些什么,拿着这封讨伐令一遍又一遍复阅读。仿佛在咀嚼讨伐令里遣词用句的隐藏含义似的。直到他放下檄文缓缓的冲宇都宫躬身一礼。接着好端端的就放声大笑起来,笑的是那样的畅快开怀,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笑的宇都宫家谱代众不知该如何是好。 “高定殿……你这是何意?”宇都宫広纲惊的手忙脚乱。迟疑着说道:“有什么话好好说,我広纲绝对不会抛弃任何一个谱代家臣,高定殿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不!主公您误会了!我高定没有疯……让诸位殿下见笑了实在不好意思!”芳贺高定渐渐恢复正常,指着那封讨伐令笑着说道:“主公可知道镇府公下达这封讨伐令的意义何在?为什么要指名道姓的逼迫主公交出我高定呢?” 宇都宫広纲和谱代众对视一眼,心说好在这个阴谋专家还没有真疯,正琢磨着怎么劝他听到这个提问就摇头问道:“本家也不清楚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高定殿可是参透其中的前因后果了呀?” 芳贺高定失声笑道:“臣下虽然不敢说参透但至少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我宇都宫家的领地大约是要减封的,若非如此镇府公也不会兴师动众的对我宇都宫家动手。其次就是我高定是镇府公要的人,主公必须要交出臣下才能保住平安。” “这简直岂有此理!高定是我宇都宫家的谱代家臣,为我広纲重夺宇都宫城立下汗马功劳,若非高定的尽力辅佐也就没有我広纲的今天!这个绝对不能答应,绝不能!”宇都宫広纲毕竟是个小年轻。被芳贺高定几句话就激起心中的滔滔怒火,扬言要和吉良家死战到底决不退缩。 这下可把宇都宫家谱代众给吓的不轻,几个年长的谱代家老刚被救醒过来,听到主公的表态大吃一惊又给吓昏过去,宇都宫広纲站起来跳着脚咒骂吉良义时,而小姓们引着医师救治晕倒的谱代家臣,评定间里顿时间混乱成一锅粥。 在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刻,宇都宫広纲还能坚持死保芳贺高定到让这个战国阴谋家感动一下,但是他并不赞同年轻缺乏经验的主公提出来的决断,摇头笑道:“主公这么想大错特错,主公身为家督当以我宇都宫家的家业为重。 臣下不过一介凡人比起宇都宫家的基业犹如莹莹之火不敢与皓月争锋,为臣下而得罪镇府公是为不智,为臣下放弃宇都宫家数百年基业是为不孝,试问主公要真的这样做,又该如何面对比良坂下的列位先祖?” 宇都宫広纲的心一下凉了半截,犹如熊熊烈火喷涌而出的一刹那迎来一场狂风暴雨的袭击,就在刚才他还怀着万丈雄心要筹划一场绝地大反击,给狂妄嚣张的吉良义时一个深刻的教训,这才一会儿功夫就被兜头盖脸的冷水浇个透凉,说到底他还是太年轻缺乏足够的见识和经验,政治手腕仅仅是这几年从芳贺高定那里学到的皮毛而已。 而芳贺高定却是年过四旬的中年武士,丰富的阅历和卓越的智慧以及对下野国的深刻认识是他可以玩转下野国各地国人,乃至搅动整个关东八国变动方向的主要源泉,这就好比斋藤道三、尼子经久也是基于对本地的高度认识以及丰富的智谋才夺取家业。 此前在信浓攻略的真田幸隆,以及打下西国的毛利元就也属于这个类型,只不过这两者由于各种因素的作用成功转型,前者成为吉良家的谱代家老统率上万军势作为先锋对宇都宫家展开调略,后者在严岛合战一战而胜成就西国新一代霸主的辉煌。 当然这个类型的武士还有松永久秀、最上义光、宇喜多直家也都是如此。这种才智卓绝的武家有一大特点,在本国和他玩手段几乎是不可能斗过他们,但因为其自身的特点更偏重谋略使得整体执政方略偏向阴柔,对配下家臣国人的刚性控制力比较弱。 而芳贺高定以其独特的手段以及忠谨之心赢得宇都宫広纲的信任,这影响甚至大到可以左右年轻的家督情绪与决断的地步,就拿刚才的讨伐檄文来说,同样一句话写在檄文上让宇都宫広纲吓的惊慌失措,从他口中复述一遍就激起心中的愤怒,又被他说一句立刻就冷静下来,这一推一拉之间将家督控制于股掌之间的手段端的惊人无比。 芳贺高定说道:“主公应该明白一个道理。我宇都宫家必须降服也只有降服。我等降服的不是吉良家而是关东公方呀!这战国乱世如火中锅釜。我等如釜中之鱼遇火则烹,为谋生路只有互相吞并以求自保,而今镇府公横空出世如那釜外的一瓢可以浇灭乱世之火的冷水,我宇都宫家为何要放弃接近这瓢水呢?” “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当然有。主公且看这关东八国如今还剩几家抵抗镇府公?”芳贺高定起身走到角落里取来一副地图卷轴,上面绘制着关东八国的简易地图,在他的寥寥几句就划下武藏国、相模国、下総国、上野国、大半个下野国、少部分上総国和常陆国,整个关东八国竟有六国领地被占据一部分或者大部分,只有相对偏远地盘又小的安房国、伊豆国逃脱虎口。 初时宇都宫広纲还不甚在意,仔细一看才发觉自己四面八方竟然都被围住,而这吉良家的领地竟然比自己大出几十倍,再听到芳贺高定的寥寥几句估算得出这吉良家竟然有十万大军,听的他浑身发抖腿脚又软的像面条抬不起步子来。 宇都宫広纲苦闷的说道:“这可如何是好!高定殿真的要交出去吗?你可是本家的谱代家老呀!把高定送出去难道不会有生命危险吗?不!哪怕没有生命安全。被幽闭也是不好的呀!” “呵呵,主公也不必忧心,想必镇府公此次出阵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高定只是圈定的其中一人,或许还会有人被迫抽走。这应当就是镇府公对付我等新附武家的制衡之策吧!至于我高定的安全应当没有问题的,镇府公绝不会因为臣下的一些逾矩行为幽闭臣下的。”芳贺高定轻声安慰,好像丝毫不在意自己未来处境似的。 他确实不用太担心自己的安危,从今天开始宇都宫家就必须从属吉良家,甚至会被逼迫着成为谱代家臣失去自治特权,而此前对吉良家的一切不利行动都不应算做以后的旧账里,否则那就是吉良义时本人失信于臣属,相信包括真田幸隆在内的许多武士都会感到不安的。 若吉良义时如此不智也不会成为称霸关东八国的新主宰,芳贺高定可以确信自己绝对不会受到威胁,结城晴朝这种庇护古河公方的反抗者最终也能逃过惩罚,自己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出几个点子根本不算事,他可以确信吉良义时这是找个由头收拾宇都宫家,意在敲打这个下野国的最大势力应该夹起尾巴做人。 新官上任三把火,吉良义时这个还未受封的关东公方就已经烧起两把大火,这两把火烧掉大半个关东牵扯无数武家,身为下野的小霸主的宇都宫家被针对也不算稀奇事,尤其是宇都宫家此前一直是古河公方家的铁杆,无论是直接被针对还是将来找茬来个秋后算账都不算稀奇,而吉良义时选择的是当场打上门来,免得将来秋后算账又扯起诺大的风波。 对于吉良家的针对态度,宇都宫家谱代众也是心知肚明的,毕竟宇都宫家的领地是小山家的数倍又处在下野国的精华地带,领内还有海内知名的日光山轮王寺,乃整个关东著名佛教圣地之一,另一个就是宇都宫家的菩提寺下野国粉河寺,这两大佛教圣地确立下野国在关东的特殊地位,而这两地又都在宇都宫家的掌控之内,这是如吉良义时这般强者所不能允许的。 吉良义时对付他的办法很简单,找个反吉良的由头直接抽掉宇都宫家的脊柱,领地我要罚谱代家臣我也要拿走,如果是在宇都宫家降服以后再动手抢谱代家臣那可就难上加难,毕竟体系内的支配者对配下新加入的家臣强抢陪臣是不合适的,另一个时空里猴子对直江小爱,片仓小十郎诱之以利就很失败。 基于这个判断才让芳贺高定安下心来劝慰家督多宽心,刚才那一笑只是感叹自己为宇都宫家谋划几十年,最后却聪明反被聪明误坏在这聪明的脑袋上,在吉良义时面前班门弄斧露出马脚给盯住,这次被吉良家点名要走却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这就是阴谋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苍白无力的写照。 芳贺高定终究还是离开宇都宫城,临走时只带着几个小姓和一辆马车离去,在芳贺高定离开的第三天就见到吉良家的使者进入宇都宫城宣布诏令,大意是宇都宫家数次参与反吉良联盟,又庇护前古河公方足利藤政,这是大过错必须要惩罚。 既然是处罚那就不会很轻,芳贺郡与盐谷郡的部分领地以及宇都宫家核心地区的河内郡部分领地要被割出来一部分作为惩罚,吉良义时并不打算一次就把宇都宫家给逼的狗急跳墙,所以下刀的时候只是把宇都宫城南部的谱代家臣划入自己的配下。 这其中就包括多功城城主多功長朝、児山城城主児山兼朝、簗城城主簗朝光,上三川城城今泉高光等宇都宫家的有力谱代众,划走他们也就意味着宇都宫家不但要失去大片领地,还要面临谱代家臣团的重大损失。 可是宇都宫広纲偏偏拿这一切没有办法,吉良义时的诏令里到是声明:“允许宇都宫下野守自行安排诸领地的谱代家臣之去留,但有愿留在宇都宫家中继续担任谱代家臣的可以给予放行许可,从即日起给予十五日的决断期限,决断期限后未给予明确答复的将按照所在地进行配属。” 这话的意思是告诉宇都宫広纲,土地我必须要拿走的而谱代家臣却不一定,你想要的或者谱代家臣想跟你的全部拿走一个不留,表面上是给宇都宫家宽松的选择空间,可实际上被割走一大块领地的宇都宫広纲哪有那么多粮食养活这些大号的谱代家臣。 这些家臣的领地少则几百石大的几千石,宗家庶流一大帮人零零总总要增加多少张嘴巴的供养,他们的领地被收走再被吉良家向丢垃圾似的踹给宇都宫広纲,他这个做家督的又怎能能让这些“为主尽忠”而无家可归的谱代家臣们吃糠咽菜。 人家可是为宇都宫家抛弃自家的几千石几百石领地投靠家督,他这个家督不表示一下诚意将来还怎么在下野国混,到最后还是他自己得咬牙拿出直领来养活谱代家臣,这种傻事宇都宫広纲绝对不会干,芳贺高定在临走前交代过他,千万要提防被吉良家的阳谋给玩进坑里,就算他说的天花乱坠也打死不能干。 第522章下野的泥沼 盐谷郡的领地大部分是山区里,吉良家对盐谷郡动刀子也是落在那些没人要的荒山野地到不太让他感到担心,都贺郡的日光山坐落在深山里基本处在名义从属宇都宫家的地位,真正让宇都宫広纲感到肉疼的是河内郡那一小块领地,以及芳贺郡的那一块领地被割走。 从芳贺郡这名字就可以得知,此郡与芳贺高定那一族有着非常大的关系,郡内的两大势力益子氏与芳贺氏争霸多年,随着益子氏出身的芳贺高定入嗣芳贺氏达成郡内的大部掌控,郡内的领地主要被芳贺高定以及其胞兄益子*内大辅家宗,还有芳贺氏的庶流小宅兵部左卫门高宗所控制。 划掉芳贺郡内的一块领地恰好是这三家利益支配的核心区域,这一刀动的之狠不亚于在芳贺郡内插入一把利刃,等于挖掉宇都宫家在芳贺郡的支配根基,对这三家领主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臣从吉良家把没划走的部分也变成划走的部分,要么舍弃这部分核心领地把居城迁出去另立居城。 后者的难度系数实在太大,就那么点地势平坦的平野又是经过几百年开垦的肥沃土地却被强行划走,总不能让这几家领主跑到山地丘陵上重新开垦,再说那些领地也都是配下的一门谱代或者当地的国人支配着,无主之地大多是地形恶劣的山林、沼泽、险滩等地方。 这几刀生生把宇都宫家的支配力量给砍的支离破碎,一刀刀直冲宇都宫広纲的心口窝扎,几刀下去虽然还不能让宇都宫氏跌落到小山氏那破落窘境,但比起自己的宿敌那须资胤那可是差出一大截,此前宇都宫氏在对抗那须氏的战争里,可是始终保持着优势地位的。 宇都宫広纲心有不服提出抗诉,他认为吉良家这是公然的偏袒是不公平的对待,言辞里就提及小山氏、那须氏没有受到惩罚而他却受到重惩实在不公平,结果吉良义时还就真的从善如流表示会考虑他的要求,以公平公正的态度处置下野国中的反抗武家。 这下可把小山高朝、那须资胤给急的不轻,前者才刚降服获得本领安堵的承诺,还没睡几天安稳觉就被这个坑人的宇都宫広纲一纸诉状告过来,对于毫无牵扯准备看戏的小山氏来说这就是躺着也中枪的节奏。 那须资胤那更是觉得自己被宇都宫広纲这个混蛋给攀咬到,本来还想着自己叛离关东国人联军在前扭送足利藤政在后那都是大功一件,吉良义时已经许诺帮他对付大田原家三兄弟,正高兴的看着宇都宫広纲被收拾的好戏,自己就被这个死敌狠狠的坑了一把,他心里那个恨劲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这两家也立刻上书抗辩,一个哭诉自己的冤屈简直比窦娥还要冤,另一个咬牙切齿的咒骂宇都宫広纲居心叵测,小山高朝这一大把年纪的老武士也现场飙演技,痛哭流涕的跪在吉良义时的御前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差点就要切腹自杀以表现自己对镇府公的忠谨之心,乍一看这素质快赶得上世代谱代的水准。 这演技不但惊住吉良家的谱代众,还把一旁看戏的那须资胤给演的目瞪口呆的,睁大眼睛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奇葩情况,悄悄扫视军帐里吉良家谱代众心有戚戚焉的表情,咂咂嘴在心里暗骂道:“小山家的老混蛋真是狡猾的很,他演的这一出戏八成能蒙混过关吧!要是我也能哭一嗓子那该多好呀!” 说归说真让他做还真难做到,别说当着百十来号武士的面前嚎啕大哭他做不出来,就是顶着吉良义时似笑非笑的目光他也不敢这么撒泼,万一哭不好露出马脚岂不是丢人现眼,他却不知道小山高朝在哭诉之前悄悄在眼睛上抹了点生姜,要不然这老头还真不一定能扛着几百双眼睛表演大哭的本事。 吉良义时抽出蝙蝠扇遮住半张面庞,状似苦恼地说道:“哎呀!宇都宫下野守的抗诉信摆在余的面前实在不好作答,若是余对二位殿作出包庇姿态就无法服众,可是二位的忠谨之心让余又不好作出处置的决断,这可如何是好呢?” “公方殿下所虑甚是呀!不处置无法服众,处置又对不起二位殿下,该怎么办呢?”真田幸隆好像也很苦恼的样子,眯起双眼捏着胡须不停的打量这两位武家,那眼神好像表达一些令人感到心寒的意思。 吉良家的谱代众不咸不淡的说几句场面话,到是关东的新参众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亲小山氏的一干下総国人表示支持这小山高朝与那须资胤的抗辩,而亲宇都宫氏的下野国人众则对峙宇都宫広纲的抗诉,两边说着说着就吵成一团大有拉开架势上演真人秀的意思。 看到这景象不但让吉良义时感到不满,就是吉良家的谱代众也很不高兴,自从吉良义时下向越后以来在东国建立起一套新的体系,对武家法度秩序的反复强调和身体力行,使得越后等五国的混乱秩序为之一清,此刻再看到熟悉而陌生的闹腾景象,喜欢安静恪守礼法的武士们就有些按捺不住出声呵斥。 “诸君少歇,听我一言!”本多时正抢先一步喝止住,清一清嗓子言道:“事关坂东诸国安定之事条,不可不察也!请二位殿下应为大局着想为坂东的安定着想,吃一点亏总有赚回来的那一天,只要忠谨奉公之心不变,想必英明如公方殿下必然会记在心里。” 小山高朝与那须资胤暗道糟糕,心说这又哭又闹的到最后还是没躲过这当头一刀,想说恨吉良家处事不公又不敢去恨,能想着告诉他们多担待一份将来会还回来的承诺也算比较厚道,如果吉良家不讲道理就蛮横的处理他们也不能如何。 既然不能恨吉良家处断不公,就只有恨宇都宫広纲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没这一出倒霉的就只有宇都宫家一支而已,绝对不会连累他们两家白白的吃下这一刀,两人琢磨半天觉得也只能忍下来,就撑地拜道:“我等谨凭公方殿下处断!” 吉良义时面含微笑目视两人离去,其实心里早就乐开花,这两家白白的吃下一刀完全是意外之喜,宇都宫広纲抗诉的本意是拒绝他的下刀,可到他口中硬是借题发挥拧成攀咬小山高朝和那须资胤,这两家被吓的急忙应战最后还是得吃下这一刀,一来一回让这三家结下仇怨还附带捞下一块领地到是不错。 说是这样说,可实际对这两家的下刀他就要谨慎的多,毕竟这两家已经变成降服到吉良家配下的外样国人,又把话说到“但凭处置”的份上也不能真的下狠手肢解,最后小山氏只是象征性的划下十町步耕地意思一下,理由就是小山家涉入的最少实力最弱,支族结城氏被夺走九成领地已经算作重惩云云。 总之就是硬要把小山氏和结城氏的领地混淆成一家,无论正说反说到吉良义时的嘴里事情总是能翻出个花来,他就是要搞双重标准那关东国人众也没招不是,何况那小山家沾亲带故的人脉遍及大半个关东,对其的同情者并不比宇都宫家少。 对那须氏下刀就更有意思,压根就没动那须资胤直领的意思,而是很干脆对大田原三兄弟的领地下狠手,反正这三兄弟本来就是反吉良联盟的积极参与者,大关高增本人也是吉良义时准备点名下达讨伐令要索取的人选,把这三家从名义上的那须家直接划走又省掉一步程序。 这下小山高朝和那须资胤又高兴起来,小山家再穷也不至于为丢失十町步肉疼,那须资胤最多有点不爽到嘴的肥肉就这么无缘无故的送给吉良家,不过这也有个好处那就是那须资胤不用再担当讨伐三家的先锋大将,只需要坐等吉良家镇压这些野心勃勃的混蛋就行。 此道诏令一出又引起下野国又是人心浮动,宇都宫広纲收到的回复里明显感觉到言辞加重几分语气,好像在告诉宇都宫家你们要的公平公正我已经给了,这会儿十五天的考虑也不剩下多长时间,尽快作出决断以免到时候惹出新的纷争对宇都宫氏不好。 这可把宇都宫広纲给吓的不轻,急忙召集谱代家臣团商量对策,可是他却没想到这会儿宇都宫家谱代众已经悄然分为两派,其中一派是被划归吉良家直臣新参众的谱代家臣,他们的心态渐渐的向吉良家靠拢,毕竟同样是谱代家臣抱大腿总是更容易出头的。 另一部分则是没划进去又很嫉妒的谱代家臣,他们坚决的支持家督继续闹下去,部分宇都宫一门众出身的谱代家臣心里怀着阴损的心思,盼望宇都宫広纲把事情闹大最后被改易流放掉,他们自己就能继承宇都宫家的家业做谱代家臣,即便这个谋划不能成功也可以作为普通家臣重新出仕吉良家。 按照室町时代的规矩,主家有过基本是祸不及谱代家臣的,有许多武家灭亡并不妨碍其分家支族谱代家臣继续出仕新的主家,这其实也是战国时代的武家生态圈特点之一,如尼子家、大友家这种死心塌地做忠臣的属于少数,他们能这么有名气还是因为民间歌颂忠诚武士向往美好的初衷在作祟罢了。 大关高增、大田原纲清、福原资孝对吉良义时的诏令最初是持反抗态度的,可随着吉良军团五万余军势兵临宇都宫城,三两下就把宇都宫広纲收拾的俯首帖耳并献上誓书以后,大田原三兄弟的态度就出现巨大的转折。 这三兄弟在最年长的大关高增带领下,轻车简从一路飞跑到宇都宫城向吉良义时献上誓书,阿谀奉承之词像不要钱似的喷出来,要不是三兄弟的年纪都比吉良义时要年长,说不定都能干出自认犹子的事情。 接着下野国中的长沼骏河守宗広,从属于佐竹氏的宇都宫家庶流松野纲高,人称武茂太郎宇都宫正纲之孙的武茂右兵卫尉守纲,以及同为宇都宫氏庶流茂木上総介治房先后叛离佐竹氏的阵营投靠吉良家,整个下野国落入吉良家的手里,所谓的下野泥沼在大势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进军到这一步时间已经悄然来到十月下旬,随着大雪飘落预示着这一年的战事到此结束,吉良义时在宇都宫城勉力下野国人众努力奉公,同时对下野国中的战略目标作出调整,北部的那须资胤担任奥州方面的旗头,负责调略攻击奥州芦名氏配下的国人领主,尤其是白河结城氏的结城晴纲必须要尽快拿下。 另一方面任命受损严重的宇都宫広纲担任常陆方面的旗头,让宇都宫広纲对付自己的老岳父佐竹义昭也是个不错的办法,吉良义时对他的鼓励是从那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只要他能击败常陆国的佐竹氏就恢复他的原领并酌情给予增封。 即便宇都宫広纲明知道这是个坑也得硬着头皮往里跳,他当然很清楚佐竹义昭的能力手腕在自己之上,可事到如今他除了当一个傀儡之外完全没有办法,宇都宫家本来就不团结,吉良义时这一插手就让谱代家臣团更加不团结。 家中的谱代众被划走一小半做吉良家的直臣,剩下的一大半也说不清到底是真的忠心还是嘴上忠诚,他不敢去尝试反抗吉良家的后果,芳贺高定的离开等于抽掉他的脊梁骨,皆川俊宗、壬生纲雄这种原来的谱代家老陆续叛离更让他失去辗转腾挪的机会,他如果这个时候背叛吉良家,说不定分分钟就被谱代家臣扭送到江户城等待绞刑。 当吉良义时带着大军返回江户城的时候,上杉辉虎设在小田原以北的大营已经被加固城半永久的支城,大量的木石结构加上三合土的堆砌具有不下于石垣的效果,几个月的风吹日晒和反复敲打确保三合土硬的像块石头,普通的弓箭和旧式铁炮打在上面连根毫毛都伤不到。 第523章京都红叶红 附近的八座兵砦错落有致的散布在四周,这层防御网强悍的几乎让北条氏政赶到绝望,小田原城的几次小规模试探只换来损兵折将结果,证明上杉辉虎不但是位擅进攻的大将,在防守上也有一套拿手绝活对付北条家。 吉良义时收到详细情报,便大笑道:“兄长这是要活活憋死北条家呀!卡住足柄平野的交通要到断绝北条家陆路的交通往来,每天的商贸损失就足以让小田原城挠头不已吧!还有更重要的兵员和粮食得不到补充,就这么钉住北条家围困下去,或许还真的能围死北条家呢!” “北条家臣团意外的团结和顽强呢!调略那么久也没有几家愿意甘附骥尾,看来北条氏康这些年的作为确实深得民心呐!”本多时正的感叹更像是一种提醒,北条家的韧劲完全超乎想象的强,团结的家臣团意味着这不是一座可以从内部攻破的堡垒,想打下小田原只有两种办法,不惜一切代价的强攻或者不惜一切代价的围困。 道理相同只不过是付出的代价有所不同,前者损失的是多年训练的精锐之师,后者损失的只是钱粮时间以及士气,只要不是痴呆蠢笨之辈就都能看的出损失点钱粮士气总比损兵折将要好的多,虽然吉良家既不缺兵也不缺粮,可在有兵也不能拿人命去填小田原城那个无底洞。 一个面积近十平方公里且内部民用町並设置齐全,不缺粮草药品以及水源并坐拥两万精锐守护的坚城,到底需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拿下来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难题,上杉辉虎的战争嗅觉与捕捉战机的水平高超,对阵任何遭遇战都有十足的把握得心应手的应付下来, 可这不意味着他的攻城战术水平也像野战那样所向披靡,战国时代的攻城战术通常也就只有那几招来回使用,小田原城范围大设施全根基深不可测又是一座平山城,也就意味着掘土造密道非常困难。并且完全不具备水攻的条件。 在各种各样的不利条件限制下,围城战就陷入长期的僵持局面,要么血拼兵力要么就用“兵粮攻”的断粮战术,这两种比拼的都是决心意志力以及统御手腕,而这方面恰好是北条氏康最擅长的特长之一,北条氏康是个内宽外严的仁者,关东民政家不是某些阿谀奉承的关东武士起的绰号。而是民间百姓一起赞颂口口相传得来的市井名号,武家依然称他为相模的雄狮。 吉良义时还在考虑着怎么对付难缠的北条家,他很清楚这个坚挺的北条家在另一个时空还要再坚持三十年,直到那只天下猴带着二十万大军用四面八方大围攻术,耗时近半年威逼利诱摆阔吓唬强攻围困等手段才攻下来。 他没有二十万大军也不打算用各种乱七八糟的战术,只想用相对平和不太激烈的手段尽快迫使北条家降服。思前想后他决定继续保持对小田原城的高压围困之策,命令太田资正率领五千军势趁着冬月瑞雪降下的当口突袭足柄山附近的几座北条家支城,彻底锁死足柄峠通往相模国尤其是小田原城的通道,确保伊豆国方面的每一粒粮食每一个壮丁都被阻挡在小田原城外。 其次吉良义时采取筑城战术,就是以上杉谦信所构筑的大营以及八座城砦为基础,而后按照大约三间之地为一个区间建造十几座兵砦,用若干个区间步步为营的向前推进到小田原城下。并一点点封死小田原城对外的所有联络方式。 这样的办法算是个劳民伤财的笨办法,不过吉良家就是不缺钱也不在乎这点花费也没有办法,方法再笨都没关系前提是有用处就好,这种笨办法的好处好是显而易见的,首先兵砦推进战术可以确保北条家一时半会无法率军突袭烧毁这些新建的兵砦,背后的吉良军可以随时对新建兵砦进行保护。 出城作战就意味着要在野外与上杉辉虎发生遭遇战,这是北条家极力避免的情况,所以北条氏康会投鼠忌器不敢草率的发布出阵突袭令。而大举强推到小田原城下就地拉开架势营造兵砦就没有这个效果,首先兵砦的营造需要很长的时间和许多农民,这个过程不是一天两天而是长达半个月到一个月不等的过程。 在北条家的眼皮子低下这么明目张胆的造兵砦箭橹,大概是要把北条家武士全部当成傻子哄骗,要知道北条家武士那也是经历多年训练的精锐之士,才智不见得比寻常的吉良家的谱代家臣差多少,能力也不见得就差多少。我白天打不过你那就晚上来偷袭总没有问题吧! 你吉良家本领再厉害,能防的住白天又能不能一直防的住半夜,能防得住今天又能不能防得住明天还是个问题,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这么多兵砦分散在一个巨大的不规则城墙四周需要非常多的兵力照看若干个点。从军事角度来说这就是一个非常冒险的举动。 所谓十而围之的道理就是在告诫统兵大将切不可盲目自大,必须要取得兵力后勤方面的绝对优势才可以长期围困,旗鼓相当的兵力配比想围城那是自寻死路,就比方说不以步步为营的策略围困,直接在小田原城外建城砦就是非常自大的行为。 城内北条守军的兵力并不比城外差太多,而且围困一方要把重兵分散成若干股进入城砦内困守小田原城,等于把一个拳头分散成无根手指来发力,拳头打出去的力量又怎么能等同于五指插出去的力道,前者是重锤后者只能算耙子而已。 这么分散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城内的北条军冲出来一顿砍杀烧掉某座城砦,待你大军赶来的时候北条军早已缩回城里不出来,至于想设套坑骗北条氏康上当受骗的难度还是非常大的,必须得自信到玩弄北条氏康与股掌之间的智谋才可以做到。 这不是演绎评话没有智多近妖的诸葛亮,吉良义时没信心在打到小田原城门口的情况下,还能设套把北条氏康诓骗出来一顿猛打,这不是在低估北条氏康的智商就是在高估自己的智商,相比之下还是用笨办法比较靠谱,用城砦推进体系还能顺带形成一道道战略纵深。即使北条家占据或者烧毁几座兵砦也不能改变被切割包围的命运。 又过几天,吉良义时提出最新的轮换计划,上杉辉虎所部三万军势上至总大将下至足轻在十二月下旬前全部轮换一遍,真田幸隆率领信浓众上野众以及吉良义时的嫡系军团三万余众将接过上杉辉虎的重担,这个轮换初步设定为三个月一转,撤下来的军势在江户城附近驻守休整,待士气和精力恢复巅峰状态后再进行新的轮换。 用兵力的优势不断消耗小田原城内的士气和信心。即使北条氏康见样学样也搞出个轮换策略也不能改变士气逐渐转低的事实,吉良军团撤下去是毫无负担的修养玩耍以及整编训练,北条军撤下去顶多是喘口气歇息几天缓缓神罢了。 随着下野国的战事结束,征募的两万余关东国人众重新回到自己的领地过年,吉良义时对新附关东国人军布置各自的任务,必须严格按照吉良家的法度镇守领地并依从布置的任务方向进行攻略。包括未参加反吉良联盟也没有接触吉良家的里见义弘也被列为攻略对象。 在吉良义时的征服关东计划里就不存在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这一说,目指关东公方宝座的吉良义时渴望掌握关东八国的实际控制权,成为一代统治力超越历代的公方的统治者,他必须要对心里还不怎么夫妻的关东国人众进行敲打和教训,他要确立自己对关东八国的绝对支配权,不管是不是理解都必须无条件服从。 人称“关东副帅”家族的里见义弘显然是不能接受的,就像他不能接受北条家伸出的橄榄枝一样。吉良家的军势趁着北条军撤退的当口大肆侵占上総国也触犯里见家的根本利益,在这种情况下敌视吉良义时的霸道要求也丝毫不奇怪。 有些时候实力的绝对差距还不足以弥补利益认同的巨大差异,里见家不是软弱的宇都宫家,野心勃勃的里见义尧父子也不是没有主心骨的宇都宫広纲,这个时代经常出现从朋友变成敌人的巨大转变,其根本原因还是离不开利益二字。 人活世间所求的无非是名利权色这四字,有野心有能力的人更加倾向于扩张自己的利益,而缺乏野心和实力的人则更倾向于稳固自己的地位和利益。这就是里见义弘和宇都宫広纲的区别所在,强者无论是手腕眼光还是野心都要比后者更强,所以里见家可以保持沉默的敌视,而宇都宫家只能叫嚷着不公平然后认输。 吉良家在关东搞出的巨大风波影响甚烈,这不但震惊东国的诸多武士更让天下为之震动,曾几何时镰仓公方还是室町幕府将军家的心腹大患,浴火重生的古河公方依然坚持着敌视室町幕府的策略。纠集一帮关东国人众三天两头在关东闹动乱让人感到十分头疼。 从足利义教到足利义政几代公方梦寐以求消灭关东公方,或者找一个亲近幕府的新公方取而代之,他们的行动被证明是非常不成功的,镰仓公方倒下还可以崛起古河公方。即使古河公方倒下说不定还能再崛起另一个公方,只要关东的这面旗帜不倒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关东国人站出来。 所以当堀越公方被证明是无用功之后没多久,细川政元就借着足利义政、足利义视接连故去的当口发动明応政变,一来是把堀越公方嫡流当作废物利用再扶持个傀儡,二来委派拥有今川家背景的北条早云经略关东,当然这一步棋还没走好就伴随着管领支配体系的崩盘而瓦解。 吉良义时这是在尽前人所为尽的野望,他将成为第一个在幕府支配下并忠于征夷大将军的关东公方,这是他的梦想也是多年奋斗的最大希望,回想这一路走来几多坎坷与磨难,有过欢笑有过愤怒,有过胜券在握也有过悲哀伤痛,表面风光之下又暗藏多少愁苦,而今的他就像捧着盘子走钢丝的杂技手,一个不留神就是鸡飞蛋打落的一场空。 身为家督他总要表现的完美无缺。总要保持智珠在握的姿态给予更多人强大的信心,他不在是那个为自己而活的少年,他有谱代家臣有庞大的武士集团更有无数领民的倾力支持,他不在孤独同时也在为不孤独付出代价,记忆里的理想在悄然间褪色成为一幅幅发黄的照片,那似曾相识的场景正是他这二十年来不断在努力做的。 眺望着远山之巅那点点落日余晖逐渐散尽,喃喃自语道:“不胜则死。不兴则亡……我在贯彻自己的誓言!请先祖保佑我,保佑我上総足利家吧!” …… 十月底的京都气温降低,白昼与黑夜的温差近十度,京都周围的红叶树染成一片丹朱之色,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仿佛整个城市都在燃烧着,二条御所里足利义辉与近卫前久对坐饮茶。两人没有选用耗时耗力的传统茶道,而是改用炒制的清茶作为私下交谈中的社交工具。 新茶道的优势是雅俗共赏上手容易,雅的依然有若干的步骤需要沐浴焚香清心净体方能用茶道礼仪,俗的就只需要几个简单的步骤尝尝清茶散发的纯粹清香气息,优点在于想怎么喝就怎么喝,没太多讲究更加爽快自在,一小撮茶叶可以复饮五六泡。这五六盏茶的功夫就有近一个时辰,这点时间足够商谈许多事情。 此时的足利义辉面色晦暗眼窝深陷,整个人就像从难民营逃出来的灾民,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连着肉,无精打采的对近卫前久说道:“按照前久的意思来说,义时是请求余给予他关东公方的名份是吗?” 近卫前久看着足利义辉有气无力的衰样大摇其头,他也劝过几次只是强情公方自己依然迈不过这个门槛,遗憾的说道:“是的。义时在关东的进攻正进行到关键时刻,只要捉住足利藤政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控制关东,届时整个东国将大半归入幕府控制,此为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义时就这么迫切要当关东公方吗?当了关东公方会不会迫切的想得到余的宝座,余的辉若丸到底是怎么死!余必须要弄清楚以报我那可怜孩儿的大仇!”足利义辉的精神状态依然差得很,萎靡不振仿佛提不起半点力气似的,所谓心病须得心药医。迈不过这道门槛,足利义辉或许就会雄心大减,蜕变成一个理想崩溃的庸碌公方。 自从辉若丸的离奇身死,足利义辉的人生仿佛从辉煌灿烂的顶点陡然间滑落到黯淡无光的无底深渊。嫡子辉若丸寄托着他对梦想延续的所有期望,一个没有子嗣的公方是悲惨的,注定他无论多么努力都是徒劳无功的,就好比足利义稙临到老死依然孤苦伶仃,可是谁又能想到当年他还叫足利义材的时候是那么的风光无限。 足利义辉突然有点理解“流公方”足利义稙的感受,想他足利义辉堂堂征夷大将军却连个嫡子都保不住,这和“长跑健将”足利义稙保不住属于自己的将军宝座,连他的嫡子竹王丸也同样没保住是多么的相似,或许他和足利义稙最相似的地方是前半生的春风得意,而长跑健将颠沛流离的后半生比他可是要失败的多。 比起自己经历的悲惨际遇,吉良义时称霸关东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放在几年前的幕府,或许会注视关东动乱引来的政治走向变化,可这些年幕府中兴的势头不断的滑落早已没有曾经“坐拥天下”的美妙感觉。 这些日子里他的脑海里永远回荡着嫡子辉若丸死去的惨景,这是他前半生所经历的最失败场景,后来的事情他隐隐约约只记得好像被许多武士围住,其他的记忆全是零碎混沌的碎片,完全记不起来到底做过过的事。 浑浑噩噩的渡过几个月,渐渐的恢复身为将军的正常思维,可这道印记留下的痕迹实在太深刻,以至于足利义辉始终不能忘怀,他可以不在乎吉良义时称霸关东,可以允许他做一些僭越的行为,但是他绝不允许任何人触犯他身为将军的威严,还有他那可怜的孩子辉若丸。 “这个……”近卫前久有些搭不上话头,“所谓天无二日人无二主,关东国人众即将失去关东公方,如果幕府不能及时填补就只有让那些宵小之徒再拥立一个,或许又会惹足利成氏掀起的享德之乱也说不定。” “设立新的关东公方,只会让我足利将军家推向永无止境的深渊里吧!”足利义辉冷冷的一笑便闭上眼睛缓缓品茗,努力整理纷乱的思路让自己的大脑更清醒一些,他已经意识到吉良义时在关东做的事情非常危险,可总是提不起更多的心思对付他,这或许就是身为将军的悲哀。 ps:鞠躬致谢小紫慕、简爱恶魔的打赏,这么给力都让乌梅有些不好意思了,还是那句话,说过的一定会兑现的。 第524章将军雄心减 就在刚才似无意的瞥视里,就早已看穿近卫前久的心里盘算,这位义兄弟悄然间站在吉良义时一侧,表明自己身边的政治情势似乎在朝某个未知的方向发展,可是足利义辉还不能轻视怠慢近卫前久,因为这位义兄弟是他能牢牢抓住朝廷脉络的重要依仗,作为政治盟友更需要理念的契合而非对立。 吉良义想取而代之做关东公方几乎变成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哪怕京都得到的消息再滞后几个月此刻也知道的差不多,从关东送来的零星情报就可以判断的出吉良家的战事非常激烈,尤其是事关关东归属的大战,通常都要绵延几年到十几年不等才能分出胜负。 如享德之乱从享德三年(1455年)爆发直至文明十四年(1483年)前后历时整整十八年,间歇四年之后爆发的长享之乱从长享元年(1487年)爆发直到永正二年(1505年)结束又经历十八年,左一个十八年右一个十八年,这就是整整两代武士的青春华年浪费站无休止的战斗中,频繁的大乱也耗尽关东武士最后一丝忠诚和耐心。 但是吉良义时的横空出世让一切变的不太一样,这充满奇迹的男子似乎拥有独特的魅力,总是能将一团乱麻的事物处理的井井有条,总是可以把贫瘠无用的土地经营的肥沃丰饶,他带来一次又一次胜利给许多人莫名的信心,好像在用行动对世人说:“看呐!我上総足利家又成功了!” 近卫前久也知道让足利义辉完全信任是非常困难的,可有些事情即使明知道很困难也要硬着头皮去做。他的心里始终怀着对足利幕府的坚定支持以及对平定乱世的殷切期盼。足利义辉不能给他平定天下的未来。但吉良义时可以给这些而且正在付诸实施,这就是近卫前久选择支持吉良义时的重要原因。 足利义辉的冷漠以对并没有击垮他的信心,近卫前久依然锲而不舍的开解道:“这是目下对幕府最好的机会,把握这个机会对幕府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至于义时是否会对将军家造成的威胁应当没有问题的吧!以义辉对他的影响力应当不用担心会有更多的变故。” “可惜的是余的嫡子还是死了……死的是那样的离奇,到底是谁才是幕后黑手呢?”足利义辉挑起眉头狐疑的打量着近卫前久,想从这位义兄弟的眼眸里看出哪怕一丝的歉疚与慌乱,可是这一切努力还是以失败告终。近卫前久自始至终都表现的问心无愧。 近卫前久能够感受到足利义辉的猜忌和怀疑,他还清楚的知道这位至亲的义兄弟怀疑的不是别人,就是他另外一个义弟吉良义时在其中搞鬼,这个猜忌的心思或许早就已经深埋于足利义辉的脑海里,谁叫当初吉良义时非要画蛇添足加一句足利义辉的嫡系子孙,现在回想起来多少有点刻意做作的感觉。 明知道足利义辉在猜忌他的另一个为义弟,近卫前久偏偏又没办法为其吉良义时做无罪辩护,只得饶着话题说道:“相信义辉一定可以猜到是三好家在作怪吧!三好长庆以及三好家的爪牙遍布畿内各国气焰嚣张。 另外其配下水军在四国岛环濑户内海也拥有众多仆从,那出云阿国来历不明却能凭借来往采买日用品的奉行搭上二条御所这条线,想来也是处心积虑要对义辉下手了。而且这个时间要向前推三年,而三年前大概只有蛰伏着的三好家最有实力做到吧!” “说起来好像只有这么一个合理的可能性。但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难道真的是余大惊小怪了吗?”足利义辉还是不太放心的样子,到不是他仍然对吉良义时的嫌疑产生质疑,前几年吉良家接连大战打个不停,不是跑到出羽就是跑到北陆四处扩张忙的不亦乐乎。 要让他相信吉良义时掩藏这么深,还满肚子坏水的对自己正室夫人近卫贤子下手多半是不靠谱的,因为他想下手就绝度不是针对自己的弟子动手,或许会制造一个意外让他这个将军在生下嫡子前“意外身亡”,他相信吉良家一定有类似的办法对付自己,找一个出身不明来历不详的出云阿国跳一段舞混进二条御所的偶然性太高。 用三年来执行计划更显得拖沓无聊,从这一点上再看就会觉得这确实不是吉良义时授意做的,吉良家使用谋略的时候往往更喜欢一环扣一环紧密的连接成一个体系,而不是盲目的对自己的夫人近卫贤子下手,这也是最不可能发生的一件事。 吉良义时和近卫前久的关系非常好,他本人也是个十分尊重女性的特别武士,还从没听说过他对任何一名女子做出过残暴恶毒的行为,近卫贤子与吉良义时早在他元服的乌帽子礼上就结识的,双方同为有些缘戚关联且又是支持幕府的一个阵营内公武两道的大贵族,关系到一直相处的很不错。 近卫贤子代表自己的丈夫与义弟偶尔在御所里撞见也会简单的问候几句,在这个时代这就算的上相处融洽的典范的,比起动辄摔东西脾气暴躁发火时训人不留情的足利义辉,近卫贤子的身上集合美丽温柔和善等多种女性优点,全身充满知性美的奇女子到还真没听说过有人会对她充满怨恨,起码吉良义时不是这样的人。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近卫贤子与近卫家的犹女长尾虎姬是义姊妹关系,虎姬是吉良义时的正室夫人这无须赘言,近卫家最早与吉良义时定下姻亲的近卫绝姬,正是近卫前久与近卫贤子的嫡亲胞妹,到现在吉良义时还会在每年正月中秋寄一些书籍,绒衣毡帽手套和厚底毡靴作为礼物。 吉良义时很细心的避免用兽皮制品破坏尊山秀性的三皈五戒,所以每次都是赠送绒织物毛织物作为礼品。而且每次赠送都是依照京都的裁缝量出的标准尺寸制作。绝对不给她随意送人留下机会。每次一送就的几十套。 时日越久,来往光照院的贵族女子也渐渐知道这位年轻的院主就是炙手可热的吉良义时的昔日情人,渐渐的套近乎的人越来越多,虽然会打破尊山秀性清净自在的修行,但也让她渐渐明白昔日那个可爱的小男孩逐渐成为一个震惊天下的名将。 而虎姬也十分喜欢网京都寄送一些小礼物,比如每年依照京都的祭典习俗按照时间从越后准时寄来好多礼物,小到一些纺线的小工具吉良义时发明的小玩具,手工缝制的婴儿衣衫。大到金银珠宝丝绸茶叶等各种高端产品都有馈赠。 吉良义时夫妇通过这种从不间断的赠礼物方式,逐渐在京都的贵族圈子里形成一种共识,那就是吉良义时这个人非常好相处,待人真诚热情从不计较个人得失,这可以被理解成冤大头式的蠢蛋,也可以被解读为慷慨大方仗义疏财,总之朝廷历来对吉良义时的态度都是很正面的。 这几年足利义辉就时常从近卫贤子嘴里听到“夫人外交”这么个词汇,几次听的有些好奇想旁敲侧击一下,结果就被提高警惕的夫人给三言两语糊弄过去,无奈之下足利义辉也做起梁上君子的勾当。只不过他偷的不是钱财书籍而是自己夫人和虎姬之间的信笺。 看过这些女人之间的信笺交流他才发觉自己的脑容量有点不够用,这书写方式简直比假名的用法还要非主流。基本都是一些假名各种倒桩叠加成为奇怪语序的书写成的私信,到有点类似比较古老的信笺保密方式,他琢磨半天也只是勉强看的懂大略的部分,好像是关于吃什么不长胖以及怎么化妆穿什么衣服等等奇怪的问题。 “这样说来义时的可能性反倒是最小的,那就只有三好长庆和他的爪牙有这个能力和耐心准备一场不太成功的谋害行动吧!这样看来到确实不是义时,但也不能排除他在其中施加影响的可能性。”足利义辉还是在嘴硬,其实心里以及各悄悄的把吉良义时从嫌疑人榜单上划掉。 足利义辉登位当将军的时候曾经极度厌恶三好家,随着京都幕府逐渐站稳脚跟并渐渐收回一些治权,这就被天下的汹汹舆论给称赞为幕府中兴之主,使得他对三好长庆的敌对也从死仇降低到讨厌的程度,可经历洛中合战的错误判断以及嫡子的夭折,看起来他又要重新仇视三好长庆了。 作为志在振兴幕府的征夷大将军,他所要面对的头号大敌依然是畿内霸主三好家,可因为他的短视行为彻底激怒洛中合战里为其奋战的吉良家与六角家,使这两家对继续保卫京都的意愿非常低,可足利义辉身为幕府将军总不能低头向两个家臣认错,即使他知道自己犯错也要为自己的面子死扛着。 这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将军的尊严不允许他做出有失人格的行为,将军不能有错那么有错的必然是臣下,要么是臣下有错要么就是臣下误解将军的意图,总之在洛中合战刚结束的时候没有意识过来,待他想明白这一出再想找台阶下的时候,发现这件事早已尘埃落定。 足利义辉不杀不笨更不是个愚蠢的将军,他不但精通剑术还对外交方略十分熟稔,军略谋略因为成长时期缺乏优秀的老师而几乎为零,政略大部分是翻找他父亲留下的笔记进行参照自己琢磨外加对幕臣旁敲侧击得来的。 足利义晴本人就不算个成功的将军,军略智略政略的整体水平都不太高,唯一留给世人的印象就是江州大树与堺大树争夺将军宝座,以及足利义晴最擅长的短跑天赋在一场场京都动乱里生存下来的不二法宝。 有这么个不太成功的父亲打底也就可以想象足利义辉能学到多少皮毛,至于那耗时已久修造的中尾城在军事意义上的作用并不大,当幕府失去京都退走的时候守住中尾城已无太大意义,所以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足利义晴的军略谋略还是非常水的。 唯一称得上做对的一件事。就是收养足利胜姬作为足利家的养女嫁给近卫前久。接着他们三人通过纷繁复杂的关系建立起一个义兄弟铁三角。彼此的夫人都有亲密的关系,彼此也都十分欣赏各自的才华,这也是足利义辉曾经为之得意的一件事情。 越想越觉得吉良义时对他的正面影响要远大于负面影响,好歹他也是知根知底从几岁看着长大的同族小弟,自己一手给他提拔起来的上総足利家名份,这使得吉良义时的身上天然就带着一层足利义辉的印记,走到哪里都会让人想起当年自己是怎么抬举他成为连枝众的。 想通这个道理也就能解释通近卫前久的态度,即使他现在野心勃勃又能怎样。正如近卫前久刚才说的那样,就算给他个关东公方他也不可能怎样,顶多在关东耍起窝里横闹的天翻地覆这都无所谓,那些关东国人众经历上百年的混乱变的非常没节操也非常野蛮无礼,在足利义辉的眼里这就是一群可恶的“恶党”,吉良义时愿意收拾他们就随便他。 他可以确定吉良义时绝对不干对幕府有非分之想,起码只要他足利义辉还在一天,就绝对不用担心会被连枝众篡位的可能性发生,至于他的子孙后代到底是否有这个能力镇得住关东公方,到底会演化出“明応政变”还是惹出“永享之乱”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足利义辉停顿片刻说道:“关东公方到不是不可以考虑。但必须要有一个大前提才可以给他,余要他老老实实的呆在关东不得擅自离开。加贺国的战事就停在原地不可侵入越前国,飞騨国余会给他飞騨守护安心的守护好飞騨山脉就好,东海道以伊豆国与骏河国为分野,以东归属吉良义时代管,以西为幕府直领不可相互攻伐。” “那么说来,义辉是已经想通了吗?”近卫前久高兴的说道:“这样就好!我会说服义时向幕府做更多的进献……” 足利义辉摆摆手说道:“给他吧!但是余要强调的是必须要严格遵守誓言,没有余的命令绝对不能踏出这条界限!” …… 就在吉良义时回到江户城没安歇几天,就陪着几位夫人游览即将迁居的江户城,只见在这片光秃秃的荒地上到处都是堆积的建筑材料,近万名民夫头带钵卷手持木锤挥喊着号子不停的夯木桩,巨大的石辊在这块荒地上来回碾着反复的平整土地。 在这块荒地的两边是滔滔流淌的大河,向南的远方是一片蔚蓝的大海,几位夫人挑起帷帽上的面纱仔细眺望一会儿就无聊的放下面纱聚在一起小声说话,她们才不喜欢这闹哄哄乱糟糟的建筑工地,要不是夫君强烈要求来转一圈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虎姬撅着嘴巴抱怨道:“殿下啊!这就是您说的江户城吗?到处都很乱的样子,好像一点都比不上直江津町,还是越后更好舒服一些。” 檀香滚热的身躯贴过来,娇声说道:“姐姐说的对,妾身才来到这儿几个月,胳膊上就起了好多小疹子,好难受啊!” 其他的夫人也纷纷表示不舒服,阿犬开始担心才几个月大的宝贝女儿幸姬,吉野也开始想他的宝贝儿子吉千代,眼看举家出来转转要变的虎头蛇尾,吉良义时耸肩说道:“那咱们这就回去吧!反正这会儿也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江户城下町虽然没有建城,但拆掉重建的江户御所却已经早早的落成,不过目前这江户御所比起春日御所来还是比较简陋的,连同侍女仆妇的板葺房屋不到二十座,在御所附近留下一大片空地尚为开发,这是吉良义时准备在近期开始兴建的御所新馆舍。 而江户城的主体结构,包括宏伟的七层天守阁以及四座五层天守的规划蓝图还没有付诸实施,这一切都不是两三年能达成的目标,吉良义时没有三年建好安土城的野心和打算,毕竟他还不是天下人也不愿意做什么天下人。 又过几天,江户城的部分房舍竣工投入使用,其中就有一个最大的大厅充当临时大广间,吉良义时在江户城召开第一次大评定,会议上主要围绕吉良家的居城搬迁做各种汇报,从用工用料仓储管理等方方面面都要进行逐条解释。 吉良义时对奉行众的询问做到不厌其烦,发现一个条陈感觉不对便会穷究到底,直到查清楚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问题,制度有缺陷有空白就迅速提出新的补救措施完善制度,奉行人出问题就追究该奉行官的相关责任,是写起请文总结错误,还是停职反省或者退职回乡务农乃至更严厉的惩罚是谱代众的审判事物,他是不用插手具体环节的。 这就是一套完整的奉行机构逐渐成型的过程,完善的体系和自我纠错能力能为吉良义时的管理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大概没有比做个甩手掌柜更让人感到惬意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525章明智十兵卫 用吉良义时的话来说,良好的行为习惯是建立在有效的制度和管理之上,如今百业待兴家督就需要多担待一些,今日遇到的难题或许就可以成为来日的警示,所谓武家法度就是在完全没有条陈的情况下约定一些规矩逐渐施行起来。 内政处理的差不多又继续讨论军事布置,由于吉良家的居城从春日山城迁出来,越后的军事策略也从战略进攻转为战略防守,越后的防卫主力只留下一万人城卫军继续戍守各地,他们将在越后各地的同心众配合下稳定地方安全,剩下的各项军役要么就地解散要么重新编练作为预备役迁入上野国做第二梯队。 由于吉良家的居城左迁到上野国,使得吉良义时对上野国的控制力度陡然提升几个档次,各城的屯驻点都有重兵把守几乎没个地方都能看到熟悉的二引两军旗飘扬,幸好上野国早已经提前完成旗本领地化,否则吉良义时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两块重要领地之间横着一个上野国的尴尬。 随着三十万越后农民逐步南下进驻武藏国,自发的开始新一轮村庄合并整地修堤的劳动,需要支出的费用也呈几何状增长,吉良义时与谱代家老商量半天才厘定相关的费用支出,以及从明年开始长达两年的免税以及其后三年分梯次的减税策略。 自从吉良义时来到武藏国,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打破本来还算宁静的气氛,突然冒出一大堆人又增添一大堆事,把武藏国四处折腾的鸡犬不宁,每个村庄都能看到吉良家的奉行人在村庄里努力说服宿老派出更多的壮丁去服普请役,劳动期间给钱管饭包住的待遇等等。 说的口干舌燥也没办法说服宿老地下人积极配合,这些顽固的地侍一般就回两个字“没有”,想试探他们村庄的根底可没那么容易。土著居民与新征服者之间根深蒂固的敌视非常厉害,当初北条家可是花费多年的时间,有一堆手段才初步拉拢人心。相比之下吉良家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人心向背绝非朝夕之间可一蹴而就的。 就在吉良义时忙的颠三倒四的时候。从京都派来的幕府使者轻车简从的来到江户城,这是一名气质儒雅仪表非凡的青年武士,骑着黑色骏马仔细打量江户城外的巨大普请役团队,让他感到惊讶的是这些负担普请役的农民没有露出熟悉的痛苦和无奈。 反而个个情绪饱满气势高涨,男人们扛着木桩女人们忙着编织阻拦网,或者拿着小凿子一点点敲打榫卯拼接的木梁,到处是为建设新家园而热火朝天奋斗的景象。青年武士策马缓缓而行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念叨着奇怪,好像发现一些有趣的事情似的。 他很早就听说关东是天下最混乱的地方,那里的农民活的最苦过的最累,那里的武士性格最偏执行为最粗暴。关东武士的符号从昔年给武家带来无限荣光的镰仓武士,迅速衰落解体成为一群残暴混乱的武士集团。 不尊将军不听号令无信无义是近一百五十年来关东武士给天下人的形象,虽然他们依然强大有力依旧可以左右天下大势的变化,但这群武士早已不是镰仓武士,他们不团结不忠诚更缺少身为武家对大义德行等精神追求的崇敬之心。 没有理想没有志向。只尊崇*肆意行事,下克上背主里切甚至弑主篡位成为这个时代的新标识,许多籍籍无名的年轻武士悄然间把自己的志向目标改变为这些成功者,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来自关东的北条早云、长尾为景。 “武士老爷,前面就是江户城了。小的只能带您到这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睁着地流露的大眼睛盯着他,生怕这次带路又被人坑骗不给导游钱,好在这名青年看起来并不像那些来此碰运气的浪人武士。 “拿去吧!”这名文雅的青年武士丢给他吊永乐钱,又回过头来耐心的对这小男孩嘱咐道:“不用找钱了,把钱收好别被人看到,小心给你招来灾祸。” “嗯!谢谢您!您是个心地善良的武士老爷!”这小孩恭敬的跪下来磕一个头,便兴奋的像只小鸟儿蹦蹦跳跳的离去,这青年武士也不以为忤反而摇头失笑道:“看起来这关东还是挺有意思的啊!” 经过通名出示手令验明正身等几道程序,这青年武士才终于来到高墙内的江户城,看到四处光秃秃的大片旷野闲置,青年武士的心里还是不由的咯噔一声,好在他的良好职业素养迅速调整心态,迈着步子不紧不慢的跟着侍从进入江户城的心腹地带。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青年武士就从这侍从的嘴里套出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消息,他得知江户城是入夏才开始大规模建设,原江户城因为狭窄逼仄不适宜规划为由被吉良义时随手拆掉,眼前的这一片造型精致的馆舍,其实都是用原江户城天守阁的建筑材料重新建立起来的。 跟着这名侍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过一会儿,让他心里有一个直观的态度,那就是吉良家的规划非常大同时吉良家非常有钱,更重要的是来到关东没多久便知道吉良家如今在关东是多么的所向披靡,吉良义时又被称作是“只有他不想打的战争没有他打不赢的战争”。 渐渐的两人的步伐慢慢加快,青年武士从这侍从口中得知许多越后军乃至武藏军的细节,心里对吉良家的感觉就在这片面的交谈里形成初步印象,青年武士还没来得及思考更深层次的问题就被那侍从领到其中一处相对僻静的敷屋外。 发现大广间里人头攒动的坐在一起不知道在愉快的交谈着什么话题,这青年武士咬咬牙站在廊下高声说道:“明智十兵卫光秀参见镇府公殿下。” …… 明智光秀,未来某个时间里将会名震天下的男子,突然以一种完全没有料到的方式出现在关东的大地上,让吉良义时忽然产生一种荒谬的错位感,这个引发本能寺之变的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来这里所为何事。一大队的问题涌进脑海里反复盘旋着。 而明智光秀一头雾水的打量着一脸惊讶的镇守府将军,又躬身一礼通报自己的名号,这时候浪冈顕房咳嗽一声才把他重新唤回神来:“嗯。土岐氏流的明智十兵卫殿啊!说起来余当年上洛的时候,到是听闻美浓有位十兵卫殿才华横溢。却没想到时隔十余年在此能相见一面。” “在下年少时候幸获薄名,能让镇府公殿下记住实在是三生之幸。”明智光秀暗暗松了口气,大概了解刚才吉良义时出神一定是回忆起天文年间的旧事,他还隐约记得当时似乎偶然听闻却有吉良家上洛的那么一回事,只是那会儿他正站在斋藤道三阵营里忙着清理自家的先主公土岐赖芸也就没往心里去。 明智光秀没有前后眼,怎么也不会想到十几年前那个吉良家的小殿下能够眨眼间飞黄腾达一跃成龙,每年经过东海道走美浓入京洛的武士、商队不知凡几。多少人怀着远大的志向拥有惊人的才华,却最终淹没在京都的茫茫人海里,又有几人能在京都混的风生水起呢? 绝大部分去京都碰运气的武士都如那一枚石子投入汹涌的大海里,溅起点点水花便沉入水中不见踪影。少数凭借个人才能一时崛起之士,不是被收归某个势力之下甘附骥尾,就是孤高自傲化作一道流星闪过最璀璨的光芒便消失不见,这后一种人和投入大海里的石子性质雷同,只是结果不尽相同罢了。 “大约我自己勉强算混出头的武士了吧!”明智光秀恍然回想起多年来的艰苦日子。他是土岐氏同族一门众没有错,但是他的姑姑小见夫人是斋藤道三的正室,曾经被义龙杀掉的孙四郎、喜平次正是小见夫人的儿子,也就是明智光秀的表兄弟。 因为这层缘故,明智光秀当初就选择帮助斋藤道三夺取美浓国。其后成为美浓斋藤氏的有力臂助立下不少功劳,天文年间的明智家在美浓国里那可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别说没心思去打理仓惶离家上洛的吉良义时,就是接受他的拜访也不见得会正眼相陪。 没过几年吉良义时在京都混的风生水起成就幕府名将的一段佳话,明智光秀还为此感叹时运不济错过一次结交名门的好机会,再接着又听说这位幕府名将一时想不开下向到偏远的越后,他还为此感叹这位足利名族要彻底陨落。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切来的快去的也快,吉良义时没有如他所料的陨落进尘埃里,反到是他引以为荣的姑父斋藤道三被逆子斋藤义龙弑杀在长良川,这个杀父之贼又掉转方向亲率上万大军扑向明智城,在令人畏惧的强大军势面前明智光秀选择退缩,放眼望去整个美浓都是斋藤义龙一党,他不投降连依仗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开城降服不得不抛家舍业,带着妻室家臣团一众数十人逃出美浓国,当然这也可以用流放来形容,斋藤义龙不允许明智光秀再返回美浓国,这是对他聪明的选择开城降服给予的奖赏,捡到一条命的明智光秀只有放浪诸国,就像山本勘助年轻时候那样。 不过他还是不能和身无长物孑然一身的山本勘助比拟,山本勘助虽然跛足瞎眼浑身毛病,可他一直把自己当作一个普通狼人看待,穷困的时候为一顿饭的着落忙活一整天也不觉得有什么好丢脸的,说到底他只穷自己一个人,属于典型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明智光秀可不是这样,他带着家臣团带着自己的夫人妻木熙子以及孩子,尤其是他的夫人妻木熙子原本是个美丽的女子,就在结婚前突然得了一种怪病因为家里没钱治病面容被毁,面对妻木氏主动退婚的请求,明智光秀仍然坚持把夫人娶回家成为一对佳偶的典范。 想上洛进京碰个机会,可一家子吃穿用度不是个小数字,谱代家臣连领地都舍去跟随他又怎么能弃之不顾,而且自诩在和歌茶道弓马之道都很精通的高雅之士,就连最新传入日本的铁炮术也研究出一套相应的使用练兵之法,这么一个人让他去面对吃糠咽菜是肯定不行的。 事实上。明智光秀在流落近江的那段时间里虽然日子过的清贫,为了把美浓国中的那点薄名扩展到畿内,他就得打肿脸冲胖子在称念寺里时常举办和歌茶会招揽附近的国人领主来参会。以期望能得到附近大领主的注意收录他为家臣。 可是又有几个武士愿意贸然接纳一大堆家臣谱代的外来户,小领主没那么多领地养活大领主有一大堆谱代家臣排斥。这就注定明智光秀的一切行为都是徒劳无功的,反而因为没有收入反复开茶会歌会把自己那点家底浪费干净,没钱那就只有卖衣服卖首饰来渡日,时间越久就越发清贫,失望的谱代家臣一个个离去,留下来的也是饥一顿饱一顿跟着受罪。 有一次他已经穷困的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但为举报一场宴会还是要强邀宾客如期举行。他把这件事悄悄告诉自己的夫人妻木熙子希望夫人能再拿出些首饰典当,妻木熙子满口答应下来可她手里早已经没有任何首饰可以典当,左思右想无奈之下就把一头披肩长发剪下来典当来一笔钱以供宴会用度。 这件事直到宴会结束之后才被明知光秀发现,他发觉自己的夫人在宴会期间一直顶着一块头巾。就一边赞赏他夫人的贤惠一边询问这是怎么回事,直到妻木熙子默不作声取掉遮住头发的头巾,明智光秀大吃一惊,原来熙子一头又长又美的黑发早已不翼而飞。 明智光秀对夫人以卖发支持丈夫的行为又恨又悔,恨自己没用让夫人卖头发来满足他出人头地的*。后悔自己这么粗心大意竟然不知道家里连下锅的米都不剩一粒,明智光秀一边哭着一边道歉,而他的夫人却反而劝慰他不用担心,头发总有一天还会长出来。 从那天开始,明智光秀发誓痛改前非。带着夫人以及忠心的谱代家臣离开称念寺这个伤心地,前往京都入幕府求取录用的资格,凭借自己的才能和不错的家世,他很快就在幕府中得到申次众的职位,这次被派到关东正是以幕府使者的身份而来。 吉良义时发现明智光秀也有些走神,便说道:“明智十兵卫殿此来是担当幕府的使者吧!大馆左卫门佐近来可好?多年不见甚是怀念当年幕府共事的日子呀!” “是!大馆陆奥守殿身体康健,去岁已经退职转任御相伴众了,这次在下能出使关东也是陆奥守殿的大力举荐。”明智光秀三言两语把大馆晴光叙官陆奥守,以及自己初入幕府得到他大力赏识的故事说一遍。 “原来大馆陆奥守升官了呀!到是余这些年有些疏忽了,年年合战不断很久没有关注京都的动向了。”吉良义时随便找个理由掩饰自己的疏忽,他这会儿也想起似乎看到过相关情报,只是没往心里去又给遗忘掉。 发觉明智光秀是大馆晴光一条线上荐拔的外交使者,接下来的谈话就轻松自在许多,吉良义时也发觉明智光秀有结交自己的强烈*,强按着传打幕府的诏令的要事套近乎,八成是有一些类似念想存在的。 他猜的没有错,明智光秀可不想只当个普通的外交使者,在近江吃过那么大的苦头让他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像他这种意志坚定志向远大的武士一旦定下目标就不会改变,幕府体系里最强的一支就是吉良义时,明智光秀认为没有他就没有幕府这十余年的复兴,身为幕府体系内攀附他也不算很奇怪的事情。 明智光秀躬身说道:“在下此来所为两件事,第一件是镇府公要求幕府下达的讨伐令已经下发,公方殿下对三河吉良家一族被杀之事非常愤慨,立刻命令三河奉公众奉诏蜂起讨伐松平藏人家康,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让这个恶贼受到应有的惩罚。” “嗯!代余多谢公方殿下的厚爱,我义时会铭记公方殿下的每一分恩德,亡兄在黄泉中也能安心了。”吉良义时并没有因为讨伐令下达而感到欣喜,对幕府下达讨伐令其实早就有十足的把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朝廷没有下达朝敌治伐纶旨。 吉良义时有些不高兴的问道:“为什么朝廷没有下达朝敌治伐纶旨,余的义兄是怎么说的?” 明智光秀苦笑道:“事情是这样的,近卫关白殿极力促成朝廷下达纶旨。只是在朝会上被二条关白殿质疑欲以朝廷之公器,为一己之私挟仇怨以报宿敌而否决之,当今天皇陛又提了一次。还是被二条关白拒绝,近卫关白殿也无可奈何了。” “二条关白……二条关白左大臣晴良殿吗?” “正是。” 吉良义时被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二条关白左大臣晴良他也认识,五摄家之一的二条家家督更是他义兄近卫前久的政敌,五摄家分立于源平时代,最初是以近卫家为嫡流、九条家为别流确立宗祧,无奈的是本属于别流的九条兼実因为亲近源赖朝而被抬为嫡流一族,尤其就呈现这几百年两大嫡流体系争夺藤氏长者的局面。 因为近卫家本就是宗家嫡流的关系,九条家为了对付近卫家就分出两个分家。二条家与一条家联合对抗近卫家,而后近卫家为对抗这三家又分出鹰司家,由此形成镰仓时代以将的五摄家支配朝廷的稳固体系。 二打三本就不公平,数数历代的关白和藤氏长者就可以得知。近卫家一系始终处于劣势的状态,这就迫使南北朝时代近卫家冒险一搏加入南朝方,失败后虽然重归北朝方并得到原谅,但是在室町幕府体系里已经远不如九条一系混的更好。 直至最近几十年应仁之乱爆发,让近卫家当代家督近卫政家看到一丝翻盘的曙光。日野家依靠亲近足利将军家而飞黄腾达的事迹让近卫家怦然心动,嫁女儿给足利将军家成为当务之急,可是日野家把持着将军家的联姻线又让近卫家感到难受。 由于明応政变将军被流放的事件触发幕府衰落,日野家失去足利将军家的鼎力支持在朝廷的地位不断下坠,到底只是个名家家格不够插手朝政的档次。不当外戚那就失去继续风光下去的资本,在足利义澄死后新一轮动乱,细川高国再次废黜足利义稙拥立足利义晴,而后足利义晴与足利义维对立给予近卫家一个千载难逢的选择机会。 日野家只有作为幕府寄生虫才能狐假虎威的家族已经不再符合足利将军的利益,足利义维有周防大内家作为依仗使得足利义晴非常畏惧自己失权被流放,因此他迫切需要得到朝廷方面的打理支持,这个时候足利义晴与近卫家恰好碰到一起,就有了近卫家两代联姻幕府的佳话。 足利义维之所以会被抛弃,其主要原因还是他迎娶大内义兴的嫡女,足利将军家的家规就有重要的一条,将军家的正室必须是朝廷的公卿,嫡子必须是公卿家的血脉才能有效避免北条政子与北条家的情况发生,只不过这一条似乎不太管用,日野富子折腾事的能耐不比北条政子差多少。 这个足利义维偏偏迎娶大内家的女儿,这就等于触犯将军家的忌讳,如果仅是这一点到还不至于让细川晴元下手抛弃他,因为足利义维的母亲是斯波义宽的女儿,说起来也是庶流之子身上有武家血脉,细川晴元也不会为将军家的忌讳就放弃一枚棋子。 更大的原因是大内家与细川家自从宁波争贡事件以来关系很差,这两家还分别是两个地区的霸主,而非随便就能拿捏的软柿子,废黜大内夫人就等于和大内家翻脸,不废黜就意味着足利义维当上将军,他的大舅哥大内义隆将会得势而起,说不定再来个上洛之行把畿内搞的七零八落。 这是准备傀儡将军的细川晴元所不能允许的,就像细川政元不能允许足利义材亲近畠山政长是一回事,就因为这个原因细川晴元才会渐渐疏远足利义维,并借着三好元长之死的机会把这个没用的棋子彻底抛弃,于是足利义澄的嫡子足利义晴才被重新拥立为将军,作为缘戚的近卫家也凭此机会一跃成为足利义晴眼前的大红人,逐渐在朝廷里找到扳回九条一系的一些机会。 九条一系恰好在这个出问题,九条家当代家督九条稙通因为和自己的家臣对立,因而失去九条家的所有庄园领地,颜面大损之下被迫隐居摄津不出,一条家又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土佐一条家接连死去家督的烦心事上。 所以二条晴良就成为九条一系的实际顶梁柱,当年就是因为近卫前久的活跃表现获得朝廷的一致称赞,二条晴良这个关白却碌碌无为才被朝廷拿下来,眼看着朝廷在政敌担任关白的几年里越过越好,那心里的滋味就像有一万只蚂蚁在撕咬。 所以他要挟私报复,借着九条家刚过继他的儿子九条兼孝,一条内基还只是従三位低级公卿的机会代表九条系的三家共同发言,他一人说话等同于摄关家的三个家族发言,近卫前久的有力一门鹰司家绝嗣,一人对三人怎么也斗不过二条晴良。 吉良义时很不高兴,琢磨着二条晴良这厮是不是早就盯上近卫前久,趁着他提议有违朝廷律令的当口打击一下,这么说来他把这事托付给近卫前久反而不好,可不托付给他又不大合适,毕竟故去的吉良义明还是他的老岳父,这岳父还没见一面就魂归天国,不找机会报仇就太对不起胜姬了。 不高兴归不高兴,他也不能拿二条晴良怎么样,毕竟那是前关白左大臣,找茬斗近卫前久从礼法上也没问题,而且他还是退职下来无官一身轻,不可能以逼迫他退职以要挟其闭嘴,看起来好像除了生闷气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另一事条更加重要。”明智光秀抽出锦袋取出以丝帛装裱的卷轴,恭敬的双手奉上道:“这是公方殿下给镇府公殿下达的御教书,请镇府公殿过目!” “噢!”吉良义时从小姓手里接过传过来的御教书轻轻展开,入眼便是铁划银钩的熟悉字迹倾泻而下,吉良义时对足利义辉的亲笔字迹了若指掌,他可以确信这一手如刀剑般锋锐的书法整个天下没有第二个人能学会。 ps: 再次鞠躬感谢小紫慕的打赏,并恭喜小紫慕成为本书第三位堂主!乌梅正在努力码字攒存稿,预计会过几天就有爆发。 第526章天命的昭示? 多年前他还曾取笑过足利义辉的书法不是写字而是拿太刀砍人,初看字体锐气十足让人有种感觉耳目一新的震撼之感,看的时间一久又会觉得这字写成这样多少有点刚硬太过险峻太急的意思,决然不能算作书法大师的佳作,只是平时写字比较优秀的业余爱好者罢了。 没心思欣赏他的字迹,仔细瞧下去过了会儿便轻笑一声:“将军殿下果然还是同意了呀!” 浪冈顕房敏锐的察觉吉良义时用称谓的变化,急忙问道:“公方殿下的意思是?” 吉良义时缓缓站起来,俯视大广间里列位家臣,举起御教书高声念道:“兹命足利上総三郎义时进位足利连枝众,以足利苗字称为继关东足利氏之宗祧,为幕府镇守东国之屏藩切不得轻忽侯,以相续领掌关东诸事条不可相违之状,仍如件,永禄四年十月二十四日,足利内大臣义辉。” 忽然一阵沉闷的雷声炸响,轰隆隆的滚雷仿佛自高天原传来的旨意,恰好压着吉良义时的话音紧随而来,寒风吹入大广间,正襟危坐的武士不禁打个寒噤,人们恍然发觉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变的晦暗不明,北风呼啸着夹杂着无尽的寒意与点点雪花带来冬天的冷意。 “轰隆!” 一道雪亮的雷电落下照亮阴沉的天空,点点晶莹的雪花随着冰冷的风飘落而下,大广间里众多臣僚满怀惊惧的望着吉良义时高举御教书肃立其间,带着满脸的惊愕与不可思议望着他,那眼神看着他仿佛在怀疑他到底是人亦或根本不是人。 “公方立,冬雷降,此乃神佛对关东传下的旨意!我关东诞生一位共主呀!”本多时正忽然站起来大喊道:“诸君速速拜见公方殿下!” “啊!”武士们惊慌的正姿做好,挥舞衣袖大礼拜下:“我等拜见公方殿下!祝足利家武运长久!” 明智光秀没想到他还有言出法随的功效,被这闷雷一吓也急忙躬身行礼。中世古人无论中外都带着那么点迷信色彩,比如中国古代君主出生的时候不是红光紫雾就是天降祥瑞,日本古代也有类似的说法。比如足利尊氏的石油有两只山雀落下,一只就落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落在柄杓上停下来。 这是个崇信神佛的迷信时代,相信天命所归之人可以拯救乱世镇定天下,上総足利家横空出世恰恰符合人们对平定乱世祈愿的良好愿景,镇府公的所言所行乃至个人喜好悄然之间成为一种武家风尚,关东的武士一定程度上把这当作是京都文化的具现化。 所以当几十年都不见的出现一次的冬雷陡然炸响,还偏巧就赶在他说完话的功夫突然出现,要是不被人们联想成一些神秘的力量在作祟那才有鬼。不用说在场的关东武士对镇府公的神异之力深信不疑,便是明智光秀以及跟随而来的幕府使团也坚信这一定是神佛降下来的旨意。 浪冈顕房站起来兴奋的鼓动道:“方才那一声神雷就是神佛的旨意,这是将军所令,更是天命所归!诸君振作起来。为公方殿下献上身为臣僚的忠谨之心吧!” 吉良义时手持御教书盯着大广间外的厚厚云层发呆,这是江户城迎来入冬后的第一场降雪,天边的闷雷乍现还隐直至恭贺声渐渐隐去才消失无踪,沉默片刻暗暗叹息道:“这是上天的宿命还是……荷关东重任于亿年,果然是天命所催吗?” 足利义辉又一次为吉良义时抬家格。把上総足利家正经的添入足利将军家连枝众的消息在一夜之间传遍关东,伴随这个消息传来的还有当日冬雷骤降言出法随的传闻,这事江户城外忙活普请役的农民知之甚详,听说是公方御所样一句话说来的雷霆,纷纷丢下伙计跪下来双手合十像神佛祈愿。希望这位公方殿下能平定关东一百五十多年的战乱。 这条消息对于依然顽固对抗吉良家的武家不啻于晴天霹雳,足利藤政被捕捉幽闭于佐渡岛已经让他们丧失大义名份,吉良家变足利家意味着幕府力挺他在关东的行动,而今关东武士能选择的余地更加的狭窄,许多武家开始怀疑自己的坚持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常陆国太田城大广间庄严肃穆,排排坐的谱代家臣一个个脸色如丧考妣,如霜打的茄子似的无精打采,佐竹义昭沮丧的说道:“改苗字足利,三个月后在镰仓鹤冈八幡宫举行登位典礼……看来本家还是赌错了!扶不起的公方把我佐竹家害的进退两难。” 和田昭为的嘴角微微翘起,咧着嘴巴似笑非笑道:“主公趁机痛改前非尚且不晚,为今之计应当悬崖勒马,前往江户觐见公方殿下请求宽恕才好,免得等到公方殿下登位以后,再对我佐竹家动手那可就有改易灭族的危机了呀!主公一定不愿意做佐竹家最后一代家督吧!” “扫部助大胆!妄议家督是臣子的本分吗!”年少的佐竹义重个头不高威势却不小,瞪大眼睛呵斥谱代家老里话语权很重的和田昭为,竟把这位久经考验的老臣给斥责的不敢抬头,年纪轻轻就镇得住骄横的谱代家臣才,颇具有些许东国虎将的气质。 现在只是乳虎初啸,尚且谈不上多大的威慑力,起码还威胁不到几位谱代重臣的意志,根本里行看到和田昭为恼羞成怒的做派,忙笑着打圆场:“扫部助的本意也不是要对主公不敬,我佐竹家就是在主公的治理下日渐兴旺,只是有的时候还是需要变通一下,比如现在的情况就对我佐竹家很不利,幕府公方殿下默许与全力支持的差别,想必诸君一定是明白的吧!” “是啊!诸君不要忘记一百二十年前结城合战的前车之鉴,还有刚结束的结城合战,都是一个重要的启示呀!”和田昭为哼哼唧唧的还不太高兴,换做其他武士被这么当着面呵斥一通,说不定离席而去回家准备谋反的大事了,他能忍下来主要还是上総足利家那边交给的任务非常重要。 佐竹义重不满地说道:“结城合战!怎么又提起他!那不是一百多年前的老黄历了吗?还提他作甚……” “诶!少殿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关东武士非是数典忘祖之辈,明国有句名言,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说的就是不能忘记过去。”根本里行插嘴打断佐竹义重的抱怨,才让这个年轻武士从自满的圈子里走出来。 佐竹义重敏锐的发现谱代家臣团对他的表态很是不以为然,他的年纪还小并不明白永享之乱与结城合战对关东武家的影响有多大,这影响近乎改变整个关东武家集团的集体意志,并间接粗绳如今关东政局的奇特发展方向。 永享之乱是深植于每个关东武士心中的一根刺,足利持氏是关东的共主威望极高,他还是足利义持的养子曾被允诺为征夷大将军的有力竞争人选,可以说他是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强势君主,可就是这么强势的公方却被幕府大军生生绞杀,只因为一个莫须有的谋反罪名而已。 关东武士从那时候就深深的恨着幕府,那个不近人情的足利将军家对着关东一次又一次举起屠刀,享德之乱、永享之乱迭发的本质原因还是幕府对关东武家的偏见,尤其是对古河公方足利成氏的恶意不减半分,当然古河公方也是憎恨幕府公方的。 永享之乱以前那是镰仓公方企图争将军之位,足利持氏对室町幕府的怨念再深也没想着要揭起反旗,只是像个小孩子生闷气的样子给自己的儿子换成足利义久,并在元服的时候给予八幡太郎的名号,对付自己的家宰上杉宪実下手而已。 一百二十年前的结城合战让关东武士意识到幕府的强大不可阻挡,从那之后关东武家再也没有拥立古河公方争夺将军宝座的想法,相隔一百二十年恰好两甲子,又一场结城合战以幕府方的足利上総三郎义时碾压取胜告终,再次向关东武士揭示一个道理,幕府不是关东武家所能抵挡的。 足利义时即将登上关东公方的宝座的意义非比寻常,这本身就是在向关东武士释放一个友善的信号,用行动在告诉关东武家并没有彻底决裂的打算,关东依然是关东武士的关东,关东公方依然是足利家的关东公方,规则不变关系不变,只是把效忠者从足利藤政转为足利义时。 这是一个台阶也是一个橄榄枝,为关东武家搭建起通往镰仓的快捷通道,只要来到镰仓参见他出席他的关东公方就职典礼,君臣的名份将会在无声的默契中就此确立,再送上一封誓书就还是关东武士管理自己的关东。 至于足利义时到底是不是关东武士出身根本不重要,足利尊氏嫡次子足利基氏是初代镰仓公方,他本人就是在京都出生并成长的武士,没看到关东武士因为足利基氏不是关东出身就要闹的要死要活的,还不是在南朝大将新田义兴战死之后,就迅速投入到足利基氏的旗下甘为鹰犬。 再细究下去就会发现武家始祖的清和源氏、桓武平氏也都是京都的天皇之胤散布到畿内关东以及整个天下,即使次一级的藤原氏、大伴氏、纪氏、在原氏、武藏七党等各路武家也都是从京都而来,纯粹关东出身的武士早就被这些征服者消灭同化,他们又有什么资格质疑足利义时是否是关东武士的出身呢。 第527章佐渡欢迎你 所谓的关东武士的关东本身就是牵强的理由,只是在地土著化的武士集团不愿意接纳外来者的排外主义,关东武家就是用这么一套坑的北条家几十年不能抬头,但是这一套在新生的关东公方足利义时面前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究其原因只有两条,第一他强的离谱,第二他是足利氏的名门。 相模北条氏的前身伊势氏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说事,伊势平氏在坂东八平氏眼里还真不算什么,伊势平氏的真正栋梁平清盛一族在坛之浦合战里全部下海见龙王,他这个伊势氏的小小分家碰上坂东八平氏真的没有任何心理优势。 这就好比上杉辉虎当年想当好越后守护千难万难,本庄繁长、北条高广这样的有力国人说反就反,比这更厉害的是另一个时空里的上杉谦信,足足用去二十三年的时间才压服越后武士,收服这些骄兵悍将没几年就夺取越中、能登半个飞騨、半个加贺的控制权。 足可见齐心协力的越后武士战斗力有多强大,更从侧面证明一个名份不够的武士想做一个守护有多难,尤其是想做好畿内和关东的守护非常之难,天下六十六国里最难混的三个地方分别是西国、畿内、关东这三个地方。 比如西国三天两头的冒出霸主级别的大名,蹿的快跌的快比玩博录输钱的速度还夸张,畿内不知道何时会蹿出一个新的管领代,只不过近期畿内武士有不同程度的衰弱,似乎可以给某些武家制造蹿升的机会,而关东的战争烈度最高也最危险地方简直不是寻常武家能呆的地方。 像东海道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地处交通要道来往商贸频繁,战争烈度远低于临近的畿内和关东的地方实在太少,偏远的九州、陆奥以及“安宁祥和”的四国完全是自己玩过家家,斋藤道三这样的人也能当成国盗,相比之下尼子经久好歹是出云国京极氏的守护代。本身还是京极氏的一门众,所谓的下克上更类似于分家获得独立的认可而已可就强太多。 在东海道如织田信长和松平家康之辈,能够轻轻松松的获得一国简直让世人匪夷所思,起码这种事在畿内和关东绝对没有那么容易,另一个时空的松永久秀某种意义上也只是在三好家的体系内的成员。他是以半独立姿态和三好三人众恶斗而已。自诩战国阴谋家的家伙还斗不过三个“废柴”,简直是个大水货…… 关东的武士狭隘的见解里大概天下就应该和关东差不多乱,自室町幕府建立以来延续两百年的混乱突然要在这一天被终结。相信每一个关东的武家都要诚惶诚恐惴惴不安,足利义时强大的匪夷所思,从意识到越后的崛起到横扫关东不过几年的功夫,扩张速度堪比西国的霸主崛起,这是关东武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事。 按照这个结论继续解读,以佐竹家的能耐绝对没有对抗这个关东霸主的任何可能,佐竹义昭应当做的是快马赶赴江户城跪在足利义时面前认罪求饶,可事实远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认罪求饶就能获得安堵本领许可就不会让他们纠结那么久。 佐竹家谱代众仍在担心两个问题。第一个关东八屋形还能否适用于新任关东公方,第二个佐竹家会不会在求饶之后依然被减封。 从现下的局势似乎是没有希望继续保留关东八屋形的名号,强势的足利义时甚至不会允许太强大的独立国人在其配下生存,比方说下野国那几个倒霉鬼撞在枪口上,被稀里哗啦肢解的连他的母亲都不认识就是佐竹家的未来榜样,这几家别说关东八屋形到底给不给。能安然的存续下去就已经谢天谢地写公方殿下了。 另一个难题与前者相互联动,差不多和前者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佐竹家臣团不愿意看到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被新任关东公方几句轻飘飘的话就给夺走,可是真的要面对这个棘手的问题该怎么处理。揭起反旗、闷头装傻还是去江户讨饶呢? “真是个让人感到苦恼的难题呀!”佐竹义昭很为难,他万万没想到足利义时这么强悍,眨眼间武藏国完蛋,又是一个眨眼间下総国完蛋,再接着一个眨眼间下野国随之完蛋,接下来是不是眨眼间他所在的常陆国也要完蛋呢?真完蛋佐竹家是不是也要完蛋,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身负重任的和田昭为不敢有丝毫松懈,见佐竹义昭还在迟疑着无法决断,便继续劝道:“从古至今,未闻有如此强大的武士,镇府公开前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伟业,我等关东武家若不知顺逆不明大势,就只有沦落到结城合战里灭族的那些武家名门所遭遇的苦事,请主公放下心中的隔阂,为佐竹家争取一个存续下去的机会呀!” 和田昭为的影响力不可小觑,他的受领名对外称为安房守,在佐竹家中一扫部助自称,在佐竹家一直以军略水平高超而闻名,在谱代家臣团里担当军事指南役,等同于佐竹义昭的左膀右臂层次的重要谱代,在家中亲交的武士又非常多,基本是不怎么害怕佐竹义重的。 佐竹义昭闻言只是皱眉沉吟,依然不愿轻易作出表态,佐竹家的谱代众也有超过半数不愿意轻易表态,不是因为和田昭为说的没有道理,而是他们佐竹家盘踞在常陆国几百年,始终有一套坚持的信念那就是坚守下去,当年佐竹氏的先祖就是在金砂城这么面对源赖朝的大军。 上远野秀永察言观色,发觉家依旧督顾左右而言他着不愿作出抉择,便冲和田昭为递过一个眼色,后者立刻说道:“诸君的想法大概是金砂城的旧事吧!我昭为认为借用先祖的旧事是不可靠的,君不见当年金砂城之战我佐竹家依然以失败告终,这个例子恰恰告诉我等不可妄图以一城一地挑战整个关东乃至天下。 比如相模国的小田原城高墙深垒兵员充足粮草丰富,但是北条相模守能否依靠此城打败公方殿下还是个未知数,那么我们可以看看公方殿下在相模国中布置的三万五千大军,江户城外的三万大军,还有上野、下野、下総、越后乃至更远领国的无数军势都听命于公方殿下。北条相模守面对源源不断的大军能坚持多久,即使不攻只围也不能坚持太久。” 佐竹义重不满的瞪大眼睛,冷哼道:“扫部助不会是领受镇府公的好处了吧?” 和田昭为理直气壮的回答道:“不错!臣下确实领受朝山日乘大师的馈赠,臣下敢说佐竹家大半武士都领受过馈赠,但臣下的见解句句属实不敢欺瞒主公半分。对抗下去不会给我佐竹家带来任何好处的!源平时代的那场金砂城之战差点夺走我佐竹家复兴的机会。难道主公还要向胜乐寺殿(佐竹秀义)那样让少殿重新立功才能获得原谅吗?” “臣下以为即使降服减封也是可以的接受的。”船尾昭直停顿一下,说道:“毕竟少殿比起小山、宇都宫、那须之辈的家督、家督继承人要强出很多,相信以少殿的武勇必能在战阵上立下功业。重新获得失去的原领也没有问题的吧!” “山城守殿说的非常好!臣下也认为少殿可以做到的!”和田昭为连忙狂拍马屁,只是佐竹义重依然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此刻大广间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外交奉行江冈重氏拿着一纸文书急匆匆的走进来,撑地俯身道:“主公大事不好!公方殿下公布前代古河公方之罪条,包括认贼作父、弑杀胞弟、威逼谱代、听信谗言等十条,其中有一条非常惊人!” 佐竹义昭惊讶道:“哪一条?” “诓骗国人,受到松永久通的教唆,以诈术欺骗之法许诺关东诸国数十家国人,愿收养各地国人领主之子息作为家督继承人的代价。获取关东国人众云集古河御所以期负隅顽抗之罪条,此为失信于人,无信无义之贼也!” “啊!”佐竹义昭刹那间血色褪尽惨白如纸,身体一晃便昏倒在地人事不醒。 …… 永禄四年的冬天显得格外的寒冷,来自北方的寒潮如一波波海浪不断的侵袭关东大地,武藏国中普降大雪致使道路受阻交通困难。初来乍到的三十万越后农民忍受着让人不适的冰冷潮湿气候,顶风冒雪在武藏国各地努力搭建自己的村庄町並。 建村设町修路筑堤,武藏国以前毫无秩序乱七八糟的规划被通通推翻,部分交通道路被废止需要重新改修,以上种种需要的人力物力财力都是天文数字。即将新生的关东公方告诉武藏国迁入的新居民,他们的未来将会比在越后过的更加美好。 转眼间几个月过去,伴随着旧的一年过去,开年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正月在江户城举行的朝会,经过近半年的突击修筑总算像点样的江户城里,来自关东八国、羽奥、甲信、北陆以及东海道的使者云集于此,拜见即将诞生的新一任关东公方。 包括织田信长、武田信玄在内的武家名门纷纷献上一份贺礼,这些使者会在江户城盘桓一段时间打探消息,研究这上総足利家是怎么在短短不到一年时间里连破关东诸路豪雄,竟会轻而易举的拿下幕府努力一百多年都没拿下的关东。 各地的武家使者充当临时的军事观察员,亲自来到相模国小田原城外的前线大营前观看关东军团的围城,足利义时还特意在大营里举行一场别开生面的茶会,由精通茶道的细川藤孝亲自担任茶头,在小田原城下笑谈风月纵论古今好不快活。 佐竹义昭被气的一病不起,堂堂佐竹家的英明家督竟被足利藤政这个草包给骗住,当初可是他一力坚持要参与足利藤政的谋划,到如今却换来一个弥天大谎被揭破的难堪结果,这奇耻大辱让他怎还有颜面见谱代众。 又气又恼让本就病弱不堪的身体很快就在打击下迅速垮掉,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差点一命呜呼,好在佐竹家的医官也是与永田德本学习过医术的,依靠那两把刷子总算把佐竹义昭从比良坂重新拉回人世间。 人虽侥幸没死雄心却一朝散尽,就在永禄五年正月初一,佐竹义昭宣布将家督之位让给嫡子佐竹义重,他本人退位隐居不问世事。紧接着信任家督佐竹义重作出一个重要的决定,带着谱代家臣团赶往江户城求见足利义时。 佐竹义重的态度简单明了,认怂降服强势的公方但必须得给条活路,这就等于主动把刀子递到足利义时的手里,再对着他说要杀要刮悉听尊便。这招以退为进到是让足利义时真不好对他下狠手。但这一招的作用也仅限于如此罢了,更进一步免除惩罚是不可能的。 人家主动把刀子递过来再不下手那可就真的有点傻,于是足利义时大笔一挥。常陆国奥七郡抹去三郡之地,南陆奥、下野国相关领地抹去,剩下的就是佐竹家的领地,仔细一算大约从三十万石降到十六七万石的级别,这几乎以半减来换取家业的存续。 佐竹义重涨红脑袋梗着脑袋怒视足利义时,好像不太理解怎么这家伙不按套路出牌,山冈时长怒斥道:“佐竹殿注意身份!对公方殿下如此不敬,你佐竹家的教养何在!” “明明你们应该……” “明明余应该表现宽宏大量的时候,给予你佐竹家安堵本领以拉拢人心是吗?”足利义时合起折扇。淡淡地说道:“这种小聪明还是少用点好,喜欢用小手段的人大多成不了大器,佐竹殿年纪轻轻前途远大,可不要陷入这种小手段里变成一个不成气候的武士。” 佐竹义重被教训的满面羞惭,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怎么就想起来用这么一出,怎么就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骗得住足利义时。大概没有比耍花招被人当场揭穿更尴尬的事情,使得他平生第一次产生信心动摇,他开始质疑自己文武双全判断是否准确。 领地被抹去近一半的佐竹义重怏怏而退,另一个凑过来的江户忠通被减的更惨,领地被一劈两半取走最富庶的平野。只留给江户家一块丘陵地形的台地,年近六旬的江户忠通被气的一病不起,没过多久他儿子江户通政接任家督之位。 另外一位倒霉鬼是小田氏治,这厮来的最晚态度最不诚恳,竟然还向足利义时要求归还小田城,到不是小田氏治的中二性子又发作,实在是他的水平太菜又被人收拾一顿,这次收拾他的是一直萎顿的大掾贞国。 此君自诩上総足利家新参谱代众大佬,在得到足利义时布置下压制常陆国的任务之后,就积极的联合南常陆三十三馆的亲戚一门众把目标锁定距离最近的小田城,大掾党七拼八凑弄出七千军势对小田城发动猛攻,为立功大掾贞国完全豁出去了。 这可把小田氏治吓的连忙向佐竹氏、江户氏发出求援信,往日有求必应的两个武家突然装聋作哑,接连二三的求援信石沉大海渺无音信,小田氏治的心也跟着凉了一大截,一边大骂这两家不义气一边向里见义弘求援,依旧音讯全无不给一点提示,这个时候小田氏治终于意识到情势有多么恶劣。 小田氏治军略水平不行跑路的本领到是不错,带着自家不到一千军势连夜逃出小田城,就这么把自家的小田城拱手让给大掾贞国,眼看居城丢失领地被占据一大块,小田氏治就带着自家的几十名武士跑到江户城告状。 这家伙也够逗的,就提出要状告大掾贞国妄动兵戈攻打他的小田城,让他“猝不及防”之下被迫弃城而逃,另外还要求足利义时必须尊重他堀越公方家出身的身份,必须得给他关东一门众的待遇,还要让足利义时去教训大掾贞国。 足利义时当时就被说懵了,望着盛气凌人的小田氏治意外地问道:“这就是关东八屋形之一小田氏家督吗?余不明白小田殿到底是以怎样的一种心态提出这样为夷所思的提议,这大概就是个人勇气的表现吧!” 本多时正冲着小田氏治冷哼一声:“小田殿大概是昨日没睡醒,光天化日下来到我江户城大广间发癔症,莫说堀越足利家早在六十年前就被彻底消灭,即便算上这一族是堀越足利家的遗脉也无法改变这一支早已入嗣小田氏的结果,想要一门众待遇凭什么?难道就凭小田殿反公方殿下的态度吗?真当古河公方的流放是假的吗!” 小田氏治脸色一白,当即明白这话头是要糟糕,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强辩下去,就听到足利义时言道:“关东八屋形之小田氏一流为古河足利氏党羽余孽,且屡教不改以出身要挟余更改决断,其言行严重触犯我上総足利家法度,特命……改易!家督小田氏治及同族一门尽数流放佐渡岛!” ps: 鞠躬致谢g85的打赏,承诺的爆发会在近几天发出来,请大家相信乌梅的人品吧。 第528章骏河的阴影 新年的甲斐银装素裹,正月里踯躅崎馆人声鼎沸,武田家的武士们大肆庆祝着去年的胜利,许多年轻武士借着酒劲载歌载舞的庆贺着,搜肠刮肚歌颂家督武田信玄的英明神武,带领武田家走出困境迎接新的辉煌。 骏河国人众终究还是敌不过武田信玄的手段,骏河先方众的降服标志着武田家骏河侵攻的伟大胜利,对于刚经历一系列军事政治巨大失败的武田家具有极大的士气提振作用,同时也标志着武田家完成又一次战略转型。 降服的骏河国人众被编为骏河先方众,由原今川氏谱代家老朝比奈信置担任先方众旗头,武田信玄对骏河先方众的态度相当宽容,即使一度摆出对抗的姿态也没有作出任何处置打算,而是当即给他们发放安堵本领许可状,并寄希望用这种方式挽救骏府乱取带来的恶劣影响。 宴会上觥斛交错,无门来往攀谈相互问候,脸上洋溢着浓浓的喜意,宴会上热烈的氛围感染的小姓们也非常兴奋,一个个精神抖擞着仿佛斗志昂扬的武士,即使是端茶送水也不妨碍他们迈着轻快步伐以及愉悦的心情。 武田信玄最近的心情不错,困扰自己多年的哮喘病在今年罕见的没有给自己带来太多痛苦,嫡子武田义信的身死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负面冲击,原本支持义信的党徒在重手惩治下顿时作鸟兽散,家臣团又一次站到他的阵营里支持他,这是他打的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拿下骏河国对武田家的意义非常重大,其政治经济上的意义甚至要远远超过信浓一国的所有影响力,在甲斐几乎每个武士都能明白骏河国与信浓国的区别,他们的区别不在于领地的多寡而在于东海道的必经之路和穷困山区的巨大差别。 骏河国的富庶不在于仅有十七万石的石高,而是因为东海道的重要交通枢纽作用,其中枢纽的中心点就是今川家倾力打造的骏府城,经过今川家近两百年的苦心经营。骏府城的名声早已散播到关东畿内乃至更遥远的九州羽奥等地,作为经济交通枢纽的作用虽然不得畿内的几个大城市,可是放在东海道绝对是独一份的存在。 一个骏府城顶得上甲斐所有城下町加在一起还要翻一倍,踯躅崎馆那点孱弱的城下町经济根本不能和骏府比拟,甚至还不如远江的引马城的城下町经济发达,毕竟甲斐盆地太偏僻武田家的武士素来以粗鲁野蛮闻名于世,许多商人是不太喜欢去甲斐做生意的。 信浓国看起来石高挺多。以前差不多也有四十万石的样子,落到上総足利家几经开发已经蹿到近六十万石的惊人产量,但这都无法改变信浓国相对偏远且地域广大人口相对稀少的弱点,骏河国的地盘的领地面积大概有信浓国的一半,石高虽不到一半也差不出多远。 统治信浓国庞大的领地需要巨大的人力物力支撑,北信浓到南信浓的道路九转十八折就差要打个结。比起来骏河国就没有这么多麻烦,无论选择陆路走东海道还是走海路都可以直达想要到达的领地,骏河国最发达的地区也就在沿海的几片小平野上。 骏河有武田家最喜欢的金山,信浓则只有时不时大喷火的浅间火山,骏河有繁华富庶的城下町令人羡慕的商贸港口,信浓只有饭绳山、户隐山等几座修验道的灵山,骏河一年的商贸收入足以抵消信浓所有粮食收入的优势还有不少的节余。骏河的人烟稠密统治起来更方便。 要说信浓国有哪些比骏河国更强的地方,大概就只有信浓的武士更加勇猛顽强,武勇不逊于甲斐武士的优点比起养尊处优的骏河武士强出一大截,正是因为骏河武士经过二十多年的太平日子,把今川家的战斗意志一点点消磨干净,甚至忘记他们骨子里还流淌暴力血脉的基因,所以武田信玄才能顺利的拿下骏河国。 骏河国的入手意味着武田家的战略调整是无比正确的,这不但解除武田信玄囚杀嫡子武田义信的道德枷锁。还把加诸于谱代家臣团身上的生存压力一并解除,这下总没有人会威胁武田信玄家督的权威,谱代家臣团又紧密团结在武田家大旗下,至于死掉的武士完全不在乎,武田家臣团还不至于因为死点人就彻底完蛋。 战争的胜利带来惊人的红利,每个活下来的武士都在战争中狠狠的捞一笔,骏府乱取的过分恰恰反应甲斐武士迫切需要捞取利益的本能。没有利益也就没有所谓的忠诚,没有人效忠的家督只是个光杆司令,再给武田信玄一次选择机会,或许他还会放任武田家臣团乱取。他宁愿花费时间安抚骏河先方众也不想看着自己的谱代众再对自己发出质疑的声音。 说到底武田信玄毕竟不是十几年那个战无不胜的甲斐之虎,接二连三的惨败让他几乎沦为足利义时的提款机,一次次强行支付名声领地财富带来无数负面效果,使他在天下大名里的评价一路走低,渐渐被新冒起来的织田信长之辈取代。 “说起这织田弹正忠,竟会想起与我武田家联姻的打算,看来此人志向不小啊。”武田信玄捏着虎须若有所思,他有理由相信织田信长是个野心勃勃的武士,从织田家插手三河菊一揆援救濒死的松平家康,就能看出此人的野心和志向并不受亲缘羁绊,哪怕那个亲缘是足利义时也是如此。 就在两个月前的某一天,织田信长委派织田扫部助忠宽来到踯躅崎馆拜见武田信玄,向凯旋而归的甲斐之虎提出联姻的动议,联姻的对象就是织田信长的外甥女,庶妹与东美浓有力国人远山直廉嫡女,同时也是织田忠宽的养女,男方就是武田信玄的四子武田胜赖。 武田信玄对这个提议非常感兴趣,织田信长在美浓的开拓非常大胆也非常厉害,表面上依然是织田氏与斋藤氏在西美浓对峙的局势,但实际情况却是东美浓大半武士已经被织田信长悄然拉入麾下,这手军事欺骗做的非常出色。若处在旁观者清的角度指点江山,他也不敢说必定能识破织田信长的奸狡手段。 织田信长一直在墨俣川上的洲股城(墨俣城)附近企图寻找支撑点,以及积极将居城从相对发达安宁的清州城迁徙到小牧山城也就变的不那么单纯,或许这不再是简单的减少后勤行进压力那么简单,更有一些军事欺骗的诈术掩藏在其中。 同一时间在三河国与美浓国下手,还能分别取得不错的收获,就冲这份见识和手腕绝对不是普通武家所能比拟的。起码他们武田家里除掉武田信玄本人以外还没人能做到,沉默的武田信繁似乎有这个能力,可惜为人方正和善又比较沉默寡言使自己的才华被掩盖大半。 “不过这样也好,让四郎那小子迎娶远山家的女儿也不错,本家又也不在乎远山家的出身,只要能为我武田家诞生健康优秀的嫡孙就好。”武田信玄才不在乎织田信长打多少小算盘。反正他也没打算老老实实配合织田信长的计划,暂时获得一个臂助到不失为好选择,至于足利义时会产生多少不满对付织田信长并不重要,人家都不在乎他需要在乎什么。 今川氏真还被困在挂川城进退不得,武田信玄暂时没功夫收拾这个废柴家督,放他在挂川城过几个月颓废日子到无所谓,骏河国全境靖平比一个无用的今川氏真更重要。他需要做的是安抚新附的骏河先方众,修缮被战火和抢掠中遭到严重破坏的骏府城。 重建骏府的承诺难不倒武田信玄,他又没有把居城迁徙到骏府城打打算,重建的城池完全可以缩小几号再把烧毁的城下町划给几座佛寺就完成,至于重金修缮之类的可能性还是很低的,武田信玄不是重商主义的今川家,他更迷信的是拳头大胳膊粗土地多,对骏河国的期望高过信浓国的原因无非是税收和金山收入而已。 为安抚骏河先方众下了不少功夫。诸多承诺里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骏河的国人众使用法度,可以集结今川家奉行众心血的《今川假名录》来执行,其实武田家的《甲州法度次第》就是照抄今川家的法度并作出一些改动。 单从这一点要求到不用担心武田家会生出多少不满,武田家臣团也知道抄来的法度毕竟不如原版的完善,有许多适用于东海道尤其是骏远三的事条在甲斐是用不到的,此前武田家用山寨版的法度到没太大问题,但以后要把目光放在东海道就不能继续用粗放式的法度。更加成熟完备的《今川假名录》体系就成为摆在武田信玄面前最好的选择。 趁着骏河先方众提出依从旧例的功夫,武田信玄就装作从善如流的把《今川假名录》全面推行下去,后来干脆就明目张胆的作出抄袭的动作,结合《甲州法度次第》的条例对武田家法度进行重新厘定。整理出新的法度相对应的将能进一步提高家督的威望和家臣团的凝聚力,这是对武田家又是一次无形的加强。 骏河国的胜利给武田家带来无数益处,当然也引来不少武士的私下里偷偷非议武田信玄,他们非议的主题到不是仁义道德不该对太郎义信下手之流,而是小声抱怨当初不该对南侵信浓国的上総足利家下手,如果早几年主动求和还能保住半个信浓国,再转投对付骏河国岂不是更加轻而易举。 这种说法到不能说完全有错,只是马后炮终归不是一种好习惯,武田信玄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棍半仙,算不出自己几年前到底是一路横扫信浓夺取越后,还是在信浓国挨一闷棍被打的生活不能自理,即使他那一刻突然被神佛附体下令求和,输急眼的武田家谱代众说不定还不乐意放手呢。 武田信玄也收到关东连番大战的情报,足利义时横扫大半个关东的赫赫声威吓倒不少武士,左一个三万右一个五万的大军砸出来差点让胆小的武士吓尿,别说武田家现在这身板撑不住那铁锤猛敲的霸道战法,就是几年前最鼎盛时期的武田家也逃不掉被打翻在地的命运,现在恐怕只会比以前更悲惨一些。 …… 就在踯躅崎馆举行连宴多日的庆功会之刻,骏河国破败的骏府城下町某个街巷里出现诡异的景象,出现许多浪人装束的武士晃荡到庭院外街巷,神情鬼祟东张西望着。好似生怕被人发觉自己行踪似的,直到傍晚罗日前人烟稀少的空档闪身没入其中一个庭院里。 这些武士正是骏河国的带路党骏河先方众成员,这是他们在骏府城下町的第三次秘密聚会,来此聚会的目的显然不是操心怎样为武田信玄尽忠节,他们对武田信玄这个征服者可是连一丝好感都欠奉,更不用说武田信玄一手毁掉骏河武士的骄傲,这座屹立在东海道的明珠。骏府城。 前些日子也就是正月初之前,骏河先方众也被迫跑到踯躅崎馆表演一场君臣相得的戏码,这才回到骏河国就趁着武田家监视松懈的功夫化妆潜入骏府城下町密会,这日子就像坐监牢似的整天背负着沉重的压力不敢说不敢做,别提这日子得有多么难受。 朝比奈信置刚从城外赶回来,急忙换掉伪装快步走进密室。抬头一瞧几十个来自骏河各地的有力武士坐成一圈,大多数武士神情肃穆如祈祷又似禅定,少部分武士低声讨论着近期骏远三的变动以及小田原之围的消息。 自从武田家发动骏河侵攻以来,国中的日子就基本没安稳过,时不时有忠于今川氏真的国人豪族掀起反旗,迫使骏河先方众必须硬着头皮对昔日的亲朋旧友下手,杀自己的同僚换取忠诚就像慢性自杀。不断的消耗己方在骏河国中的影响力,同时通过征讨过程中不断的损兵折将折损实力,独立性和对领地的控制力也在逐步削弱。 长此以往放任武田家用这手段继续削弱下去,那肯定只有一条必死无疑的绝路可以选,到那时无论是换嗣子还是干脆找机会弄死都只在一念之间,这就是武田信玄布置的软刀子杀人术,骏河先方众也意识到这软刀子是要他们的命。 武田家不会允许诺大的骏河国大部分被这帮带路党把持着,没用激烈的手段搞大清洗那是因为旁边有个庞然大物让人不能安心。否则落在骏河先方众脑袋上的就绝不是软刀子,而是一柄锋利无比专斩项上人头的大太刀。 这还只是初见端倪就已经让骏河先方众人心惶惶,继续坚持个十年八年还不知道会演变成怎样的局势,因而骏河先方众里许多人十分痛恨武田家,这回就有几个年轻的武士紧握双拳怒目圆睁,像一头红眼的公牛双目喷火仿佛有无尽愤怒要宣泄,不用问肯定是在咒骂武田信玄的。一圈的武士或是侧耳倾听或是肃然沉思不一而足,看到朝比奈信置走进来谈论立刻打住。 朝比奈信置挥手打发走近侍,小心的合上加厚的房门走过去盘腿坐下,发觉诸多武士都不说话就奇怪道:“继续说啊!我信置也想听听诸君的看法。我等碰面这三次时日也不短了,应该早点议出一个章程。” 在座的武士大多是谨小慎微,都不敢也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多说话,到不是这屋子里的武士有投靠武田家的狗腿子,担心今天说过哪些话明天就被踯躅崎馆的武田信玄知道,而是处于少说话就少犯错的心理装聋作哑,目下骏河国的形势那么恶劣,有人敢轻易表态那才是有问题。 这帮骏河先方众的日子并不好过,背叛自己的主公今川氏真投靠武田信玄的压力是巨大的,在背后不知道被家乡父老戳着脊梁骨骂过多少次,而在武田信玄那里也是群毫无地位的外样国人众,这一反一正都没捞到好处,叛变的代价还一点不少的承担下来,心里不窝火那就不是武士了。 窝火也没办法,当初他们踏上这条道路就注定要付出高昂的代价,起码他们要比败退挂川城的今川军残党的日子要好的多,顶多就是地位比当初做今川家谱代家臣要差那么些,这也是许多武士不欲多事装聋做哑的一大原因,你们爱说就说我们听着,大不了立誓不说出去便是。 但有人不想再等下去,冈部家的年轻武士冈部忠次郎跃跃欲试,吸引到朝比奈信置的注意。 “在下先说吧!”年轻气盛的冈部忠次郎气哼哼地说道:“我等降服残暴无礼的武田信玄只是权宜之计,可这武田家竟然有心要彻底废掉我们简直可恶至极!当初没有我等的倾力帮助那武田信玄又怎么可能轻松打入骏府城,如今看我等失去价值就要心狠手辣的下毒手!这样的混蛋根本就不值得我等效命呀!” ps:鞠躬感谢小紫慕的打赏。 第529章艰难抉择 朝比奈信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暗中却在悄悄打量冈部正纲、冈部元信这两兄弟的表情,冈部一族是藤原南家工藤氏一流也是个大武家,在今川家的体系内冈部氏一直担任有力谱代的身份与超比奈家相差仿佛,所以朝比奈信置对他们这一族的关注要相对多一些。 冈部忠次郎是冈部正纲的一门众,还是个刚满二十的愣头青,以他的过往经历决然说不出这么有条理的话,朝比奈信置觉得更大的可能还是冈部家两兄弟授意,借这个无足轻重的小子的嘴巴表达一些看法,即使说错话惹出祸端也可以一推干净不沾丝毫麻烦。 “真是个狡猾的混蛋!”朝比奈信置暗骂一声,心说就你有一门众当我朝比奈家是光杆司令不成,朝自己的一门众朝比奈元智递个眼色。 朝比奈元智会意地跳出来说道:“近半年里骏河国中战火不断,受到武田军大肆侵入的影响,使骏府破碎百姓流离失所,盟友相模北条氏又被困小田原城,让东海道商路阻塞消息传递几近于无,所以,诸君大概还不知道一条重要情报吧!” “什么情报?” “江户城的镇府公殿下威震关东,不但轻易拿下武藏国,还接连横扫下総国、下野国压服那群骄横的关东武士,幕府公方殿下已经准许镇府公殿下担任新一代关东公方,也就是说马上就要登位做江户公方,诸君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朝比奈元智神情诡异的打量着屋内的武士。 屋内顿时一阵倒抽凉气屏息的声音,朝比奈信置看火候拿捏的差不多,便低声说道:“或许用不了多久,在挂川城的主公就会前往江户城投奔镇府公殿下,这会我骏河国引发多少腥风血雨尚未可知,但是我等还用的着为前路不可知而感到迷茫吗?” “嘶!这……”冈部正纲脸色一变旋即恢复古井无波的表情,心里升起无数波澜大有翻江倒海的架势,微微瞟视屋子里的武士一个个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的模样。就可以猜到他们心里大概想着什么词汇,心中的震撼想必不会比他要小。 朝比奈信置似乎知道很多内部,随着他抽丝剥茧的讲述让这帮消息闭塞半年多的骏河国人众得知关东的变化,比起半年前只丢失武藏一国尚有余力反抗相比,这半年里上総足利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冲直撞杀穿大半个关东。把骏河武士惊的呆若木鸡半天不敢动弹。 “我等岂不是……那样一来……”几个武士含含糊糊的念叨着几句话。用一脸活见鬼的神情表达自己心中激荡的情绪,这条情报对今川家的一众降臣如同久旱逢甘霖,上総足利家也好关东足利也罢都无法掩盖一条事实。今川氏真是足利义时的一门众,关系仅次于三河吉良家一干一门众的至亲。 几乎所有人都可以确定今川氏真必定会前往江户城,还可以确定武田信玄决然不敢轻易阻拦,那么这些今川家的降臣的选择似乎突然增加一条终南捷径,或许他们不用再为自己里切武田家被人戳脊梁骨使得名声受损而苦恼,只要操控得当完全可以演化成一副忠臣为救主不惜曲线救国的架势。 想到这里不仅在座的武士为之欢呼雀跃,就连性子阴沉的冈部正纲也感到非常兴奋,这是他大半年里第一次露出灿烂的笑容,沉重的压力如一座富士山压在头顶。就差要把他的脊梁一起压垮,但这一切似乎在今天都变的不太一样了。 朝比奈信置不会撒谎,起码不会对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休戚相关的同一出身又参与里切谋划的同谋撒谎,上総足利变关东足利那么大的事情想必很快就能传遍天下,只要派出几个心腹去尾张国打听一下就能验证真假。 朝比奈信置绝不会傻到用一个注定会被戳破的假消息来哄骗他们。出卖同谋对他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武田信玄加深对其的忌惮和戒备,说到底外样国人永远要低人一等,但凡守护大名谱代家臣都不愿意做外样国人的。 他们不是那些无足轻重向往自由的国人众,那些国人众很多是几百年里一直野着性子。甚至有些本就是镰仓时代的山匪强盗等组成的恶党出身,他们就想混个外样而不愿意做被束缚住的谱代家臣,这一累人就是大部分小国人领主的代表。 这些谱代家臣都是有些家底甚至出自武家名门的庶流后裔,家里几百年侍奉一个家族的大有人在,让他们骤然降低一等就好比从正规军打入预备役队伍,虽说更轻松自在不用被那么多规矩束缚,可心里总觉得不是个滋味。 今川家的谱代众不敢说个个都是镰仓时代传下来的,但好歹南北朝时代跟着今川範氏、今川贞氏两兄弟的谱代家臣还是有一些的,几百年的武家名门出过九州探题、骏河远江守护,甚至比相对没落的一门惣领上総足利家还要强势。 这两家随着后来际遇不同逐渐疏远关系,今川家走细川家的门路在东海道可以呼风唤雨,而上総足利家只能和三管领笔头的难兄难弟尾张斯波氏抱团取暖,直到近十年更是刀兵相见闹的不可开交,以至于即将继位关东公方的足利义时也被迫以“上洛”躲避今川家的威逼。 足利义时的大兄吉良义乡惨死八面山也是今川义元干的好事,这龃龉要说一点都没有肯定也是说不过去的,可现在形势来个惊天大逆转,变成足利义时强势今川氏真弱势,当年足利义时不愿意认怂屈从可不代表今川氏真有骨气不认怂。 只要今川氏真主动投奔以臣属之礼相见,足利义时即便有再多的怒气也不可能拿他怎样,今川氏真可不是那个愚蠢到死的足利藤政或者无关紧要的小田氏治,今川家的忠诚谱代众还有茫茫多的一大堆,今川氏真本人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蠢蛋,只是他那个英明神武的老爹死的太早没机会教好罢了。 虽然他的政治手腕草率幼稚,军略智略还出于一片空白的待开发状态,可还是有个好处就是聪明好学精通礼法文化,无论是和歌蹴鞠茶道书法都有非凡的造诣。并且有他父亲培养的高明内政手腕,只需要培养一下基本的政治概念和处事手段就是个优秀的人才。 今川氏真投靠关东公方,他们这帮郁闷到死的谱代家臣也能翻身做主,说不定还能来场大反攻把入侵的武田家给打回去,相信正在大肆庆祝胜利凯旋的武田信玄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可即使他想到这个矛盾也无能为力。 相信任何一个武士都能看的出来。武田信玄是不敢轻易开罪关东公方的,打合战被打的节节败退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几次玩手段对付越后被见招拆招的全部废掉。反过来用一招暗间在千钧一发之际发动,差点就砍掉武田信玄的项上人头,这一来一回早就把武田信玄对抗关东公方的心思彻底熄灭,这个时候是绝对不敢去招惹关东公方的。 关东公方对骏河国虎视眈眈,武田信玄敢做大动作就是作死,什么都不做那就是慢性自杀,他能做的无非就是加快攻击东海道的节奏,争取逐步用扩张分封转封的方式拆散骏河先方众,但这么做到底会引发多少变故暂时还无法看透。照这个情形武田家多半也不能过的那么顺当的。 这天下最不缺乏的就是聪明人,即便是他们所瞧不起的黄发蓝眼的南蛮人也能造出让人羡慕的大船和国崩,今川家臣团里也不缺乏聪明人,只是有些人能看清一些变化但缺乏决断力,总是瞻前顾后患得患失错失一次次好机会。 但这次真的不一样,里切到武田家已经说明这些人有破釜沉舟的决心。眼看武田家这艘表面豪华实则四处隐藏危机的大船有危险,这些武士立即开始盘算怎么利用更好的机会背叛,聪明的武士已经猜得出朝比奈信置多半是有上総足利家的门路,才能让他在所有人都没发觉关东变化的时候率先得到消息。 “在下隐约记得骏河守殿是山本佐渡守殿的旧识吧!佐渡守殿坐镇近江连续挫败朝仓、浅井两个有力大名,其实力深不可测呀!”经过冈部元信的提醒。让在场的不少武士想起朝比奈元长曾对山本时幸有很大的恩情,朝比奈信置还曾跟随其学习过一段时间的军略筑城之术,勉强算的上亦师亦友的关系。 有这层关系在又让在场的武士产生别样的想法,朝比奈信置多半是已经暗中投效上総足利家,攀附那棵大树再回来充当取次役反向调略他们这一帮人,这是要立大功受封赏的节奏,当即就有武士羡慕的眼珠子都要红了。 人人都爱抱大腿,只是有些大腿因为与自身的利益阶层、利益取向有严重的冲突而遗憾的不能抱上去,让骏河先方众这帮武士投靠武田家是万般不愿,如果现在让投靠松平家更是几乎没可能,但足利义时不在此列,投靠他绝对符合今川家谱代武士的利益取向也不会背叛自己的利益阶层。 “至今还能回想起那个跛足独眼的武士在骏府城外徘徊的身影,谁能想到才二十年不到,这人生的际遇就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呀!”葛山氏元羡慕的要死,恨不得自己就是当年被征召到三河的那个跛足浪人。 兴奋的武士们低声交流着关东的话题,努力从朝比奈信置的嘴巴里套出更多有用的情报,朝比奈家的几个一门众也乐得享受众星捧月的待遇,足利义时的巨大成功震撼并鼓舞许多武士逐渐凋零的信心,部分武士开始盘算起足利义时的优点。 首先上総足利家非常强大,其麾下精锐勇猛善战称之为关东最强也不过分,至于大将更是拥有堪称豪华的组合,足利义时本人就是一位军略顶尖的大将,统兵十几年自己指挥的合战还从未败过,上杉辉虎统兵也是十几年,亲自指挥的合战也没有失败过,剩下的多位大将一个个都拥有北条纲成这个层次的实力,怎么看都不像武田家能抵挡得住的。 其次足利义时在畿内和东国向来是拥有良好的声誉,再次他尊重幕府的法度和传统秩序,称霸关东北陆等近十国还能保持对幕府的恭谨态度,单这一点绝对可以完爆从镰仓公方到古河公方的若干代家督。 当年镰仓公方可是从二代公方足利氏满开始。就要闹着和従兄弟足利义满抢夺征夷大将军的位置,当时的镰仓公方所拥有的实际领地非常之少,他们能统领关东纯粹是依靠血脉名份号召关东国人众,而足利义时可不是那么回事,他所拥有的直领大的足以吓傻大部分武士。这样还能坚守最初的誓言确实很不简单。 再次只要不是坚决与他做对终究会得到原谅。早些年他还喜欢用杀人连坐的形式进行威迫,随着执政经验丰富逐渐把性子里的戾气消磨大半,对多数反对者的处罚无非是减封、改易、流放了事。罪大恶极的才会考虑用绞刑,至于更狠的斩首腰斩之类的基本很少用到, 这个变化看似毫不起眼,实际却对这帮骏河先方众非常重要,说明新主子的脾气正在变的更加温和,对于掉过节操的骏河先方众也能多一分包容和理解,至少这帮武士不用担心再被温水煮青蛙,不用担心会被送到前线死光光,这就已经让他们感到无比满意了。 在临别之前。朝比奈信置说出一句意味深长的结语:“许多关东的天要变了,东海道还远吗?” 远在踯躅崎馆的武田信玄并不知道骏府发生的细小变化,并不代表甲斐武士对骏河先方众没有提高警惕防范之心,武田信繁就很清楚的察觉到骏河先方众有异动,身为占领骏河的第一任骏府城城主,他的职责就是盯紧骏河先方众。并观察远江国、伊豆国的变化随时回报最新情报,为下一步的扩张打下坚实的基础。 “是不是应该告诉兄长呢?可是镇府公……”武田信繁拿着足利义时的亲笔信陷入惶惑与动摇。 即将登位的足利义时在信里承认武田义信已经被他调略成功,本是打算趁着南下关东打开局面的机会扶立武田义信为武田家家督,可是他没想到武田信玄下手的速度这么快,武田义信的准备还没做好就迎来一场毁灭性的灾难。说他谋反也确实不算有错,顶多只是情报保密做的隐秘,没有被武田信玄第一时间发现而已。 侄子谋反未遂反被幽闭自害的消息虽然震撼人心,但这还不能让武田信繁感到矛盾和信心重创,接下来的信笺大胆的提出有意扶立其嫡子武田六郎次郎,入嗣武田氏宗家作为家督培养的打算,信里明确的告诉武田信繁,他那个兄长反复无常无信无义为世人所耻笑,放任他继续肆无忌惮的行动下去,只会武田家一此次蒙羞进而灭亡。 “这是在警告我不配合,就要让武田家灭亡的意思吗?”武田信繁眉头微微皱起,他早已不是二十年前那个只知道用忠诚勇敢证明自己,并竭尽全力辅佐家督以换来兄长理解和爱护的年轻人,武田信玄也不在是那个愿意把自己夫人托付给弟弟的青年家督。 人心总是要变的,二十年让青春年少意志坚定的武田晴信,蜕变成奸猾狡诈懂得审时度势的武田信玄,武田信繁也在悄然之间做着细微的改变,他甚至不记得到底是怎么对武田信玄的忠诚出现模糊,或许应该是几年前在信浓收到足利义时的亲笔画那一刻吧。 起身走到书橱旁,轻轻打开暗格取出一幅卷轴,武田信繁持画感叹道:“富士川之战,源赖朝与武田信义联手大败平维盛……这是公方殿下早早的暗示自己的志向,也是在暗示我武田家未来的方向……” 说到后面武田信繁的话音陡然转低神色落寞,恰恰就是在这场富士川合战结束以后,自觉威望大涨的武田信义曾经一度与源赖朝争夺源氏栋梁,最后败在源赖朝的高超调略手段之下,加贺美远光、小笠原长清父子等有力一门众叛离,而彻底排除争夺源氏栋梁的机会。 随后源赖朝就定下甲斐源氏排斥计划,暗杀武田信义的庶长子一条忠赖,以勅令违反的罪名流放板垣兼信,以谋反罪名处死其胞弟安田义定,又以同样的谋反罪名处死嫡子家督继承人武田有义,大力扶持反武田家信义的加贺美远光、小笠原长清父子,硬是把武田信义给逼迫的惊惧而死。 武田信繁熟知那段历史,他们的先祖武田信光原本是别出的分家伊沢信光,在嫡流继承河内源氏“义”字的家督继承人死后,他这一脉才以“信”为通字传承下来,这其中的艰难不足于外人道也。 因而他很担心再站错一次队,让武田家经受一次比这更大的重创,这一支灭族虽然不能泯灭武田氏的血脉,但嫡流断绝也就意味着传承断绝,再来个分家出身的“伊沢信光”来继嗣又有多大的意义。 走到露台前眺望衰败的骏府城夜景,只有寥寥几盏灯火还亮着,武田信繁神情忧郁愁容满面,许久才叹息道:“我到底是应该选择忠诚,支持兄长继续战斗下去,还是应该选择理智,接受公方殿下的橄榄枝……” 第530章鹤冈八幡宫 正月初五,朝廷使者来到江户城面见足利义时,这次的使团成员组成非同一般,带队领头的是従一位关白左大臣近卫前久,下面分别是正二位右近卫大将久我通坚,正三位権大纳言今出川晴季、従三位権中纳言中院通実、正四位下左近卫権少将劝修寺晴丰做组成的使者团赶赴江户城宣旨。 这么大场面的如此豪华的朝廷使者把关东武士吓的不轻,自从镰仓幕府至南北朝初期的的宫将军去位以来,这几百年里关东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么大规模的公卿出现,包括历代镰仓、古河公方登位也只是派一位羽林家的正三位的公卿来祝贺而已。 尤其是那些关东各地的土鳖武士,家里世世代代都没见过従一位的大官,还是当今朝廷的一座首臣,藤氏长者关白左大臣近卫前久打头,清华家首席源氏长者右大将久我通坚,清华家出身的権大纳言今出川晴季,足利义时的义兄権中纳言中院通実,以及当今第一皇子诚仁亲王的大舅哥劝修寺晴丰。 以上这几人里除去劝修寺家关系比较远,属于诚仁亲王派过来镀金捞好处的以外,其他几家都是正儿八经的“义时党”,这些年足利义时支持他们开商屋做生意,给他们送去大把的粮食金钱支撑他们在京都频繁的召开歌会、茶会等各种宴会,为的就是让这几大家族在京都始终保持活跃,并给予朝廷极大的影响力。 别看这些公卿平时也不干多少事情,最重要的主业就是研究文学、音乐、史籍、蹴鞠、茶道等各种艺术爱好,但实际上这些公卿集团的作用非常大,天下六十六州莫不以京都文化作为最先进的领导者,而京都文化的核心就是公卿文化,他们是日本文化的改良着以及新文化的倡导者。 作为顶级文化人以及优秀的外交使者,公卿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到达任何敌对地区充当外交调解员,作用有些雷同幕府的外交使者但不同的地方是他们并非武家也不用担心被忌惮。其次公卿们与畿内的几座大寺共同掌握京都舆论的至高话语权,这些公卿在朝廷里吹吹风就能给予许多人意想不到的好处。 足利义时就没少沾到畿内舆论正面评价的好处,这些年六角义贤、浅井久政、比叡山延历寺乃至三好长庆都眼馋着坂本那块肥肉,若非在畿内有好名声的支撑让这几家武力夺取坂本的时候顾虑重重,说不定这块领地就被这几家联手给瓜分掉。 近卫前久此来是特意力挺义弟足利义时,在当天的宴会上宣布朝廷的最新任命,足利义时晋升正三位并辞去左兵卫督。授予権大纳言、镇守府将军如元,并由格式变化镇守府将军自动变为镇守府大将军。 “恭喜贺喜!公方殿下获得第一个将军宣下!”浪冈顕房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足利义时升官他也跟着沾光,凭借北畠家的公家出身他的晋升速度远超普通武家,由原来的従四位下右近卫権少将晋升为正四位上右近卫権中将。 同样晋升的还有远在畿内的山本时幸晋升正五位下佐渡守,真田幸隆获封正五位下弹正少弼。细川藤孝晋升従四位下兵部大辅,家中多位武士的受领名变成朝廷亲自册封的正经官位,这也是朝廷给予上総足利家最大的支持。 “这可做不得数,将军宣下的只有京都的将军殿,余这个将军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足利义时轻轻一笑避过浪冈顕房的提议,镇守府大将军历史上只出现过一次,那就是南北朝时代南朝大将。鼎鼎大名的従二位権中纳言北畠顕家,此人正是浪冈顕房的先祖。 足利义时不希望在江户成热热闹闹的办一场镇守府大将军宣下的闹剧,给在京都的征夷大将军足利义辉添堵,那就是明摆着要和幕府别苗头的恶劣态度,更是给多年维持的忠臣良将的姿态狠狠的一耳光,当然他也确实很需要这个将军宣下来给关东武家一个强烈的暗示,没这个企图当年也不会去张口要这个镇守府将军。 公卿们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年纪不大的劝修寺晴丰被浪冈顕房讲关东的武士给哄的一愣一愣。年少气盛的久我通坚也忍不住加入其中聊的不亦乐乎,公卿们聚在一起整体气氛十分融洽,比起武家虚头八脑的互相试探要去掉许多功利因素。 中院通実骄傲地说道:“不管怎样这也是幕府里第二个将军,义时晋升権大纳言贵为亚相,乃武家第二高的官位了呀!” “権大纳言是不是有些太高了,余以为左兵卫督还是挺不错的,担心将军殿下得知余的官位会有其他的想法。”足利义时忧心忡忡的递过一个眼色。觉得朝廷给这个任命略显有些草率,左兵卫督在足利家的地位不低,足利尊氏就做过很多年因而影响不小,以他自己的看法是可以一直用到正二位的。 近卫前久笑容满面的说道:“义时大概还不知道吧!将军殿下在早些时候晋升従一位右大臣。久世右大臣殿已经隐退出家,义时的舅舅中院殿晋升正二位内大臣。” “噢!原来是这样啊!那得恭喜将军殿下和通実了。” 足利义辉晋升従一位右大臣已是位极人臣,除非他能再等个十年八年等到近卫前久退职以后或许能混个左大臣当当,足利义时觉得这大概是朝廷对足利义辉痛失爱子之后,给予的一个刺激和鼓励,希望他能尽快从儿子过世的打击中走出来,为守护京都贡献更大的力量。 久我晴通担任几年右大臣也到该隐退的时候,他不退就没办法给嫡子久我通坚腾出位置继续晋升,这一环扣一环多出的内大臣就给予中院通为作为勤勤恳恳几十年,为朝廷从各地争夺回预料所的奖赏,当然这其中也有是给足利义时卖个好的因素。 如果说幕府宣布的御教书还只是一个前奏的话,朝廷的任命就相当于在关东公方任命这件事上板上钉钉,朝廷幕府的双重认可以及大力支持,让关东八国的众多武士认清铁一般的事实,那就是足利义时的背景太深厚。不是他们这些乡下武士能可以玩的。 结合最近散步关于足利藤政的恶行,以及关东几个大号刺头受到减封改易惩处的影响,关东各地的反抗势力纷纷向新任关东公方靠拢,足利义时对这些无关紧要的小号国人还是非常宽容的对待,只要不是情节恶劣基本都给予安堵本领的许可状。 受到足利义时晋升正三位権大纳言、镇守府大将军的影响,孤悬于相模西部边陲的小田原城发生动摇,放眼望去整个关东就他们北条家一个反抗上総足利家的武家。这么耗下去傻子也知道铁定要跪,更不用提武田信玄正磨刀霍霍瞄准伊豆国随时来“响应”足利义时的号召发起进攻。 城内的两万军势大部分来自相模伊豆两国,少部分是跟随撤入小田原城的武藏、下総、上総国人众,这么多非北条家嫡系出身的武士眼看着自己的领地被罚没,家臣团被拆开重新编入关东公方奉行机构进行筛选录用,自己的妻儿老小过的怎么样完全不知道。自己为北条家奋斗却把自家给奋斗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那滋味简直比拿刀砍他们的脑袋还要脑受。 这些国人众坚决要求离开小田原城,不让离开他们就闹着要回去,事情闹的非常大以至于差点发生哗变,最后还是北条氏康凭借崇高的威望出面暂时安抚住哗变的武士,可事情终究是发生过总不能装作没有这事糊弄过去,相模伊豆出身的国人众也是心有戚戚焉。 相模国只剩下一座小田原城孤悬于外。距离伊豆国最近的通道就是走海上运输,只是随着足利义时迁居城入江户城以来,上総足利家在相模湾的水军数量立刻呈几何速度增长,房総半岛的水军众、武藏国的水军众二话不说就归附上総足利家,得知自家水军背主而逃的消息,差点没把里见义弘给活活气死。 水军众的增长以及江户城附近修建港口,兴建船坞没日没夜的赶工制作一艘艘关船、安宅船,才几个月的功夫就把关东各地船匠备置的造船木材搜罗一空。勉强造出百十多艘新船加上新附的水军众,很快就凑集成两百余条船只成为关东天字一号水军。 北条家的相模水军打不过人家,无法保护航路就没办法给小田原城传递情报和物资,时日一久小田原城就成为与世隔绝的“人工荒漠”,相当于离群索居的动物很快会被天敌盯上并轻易杀死,而小田原城里的北条氏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情况。 四面皆敌毫无退路是北条家面临的巨大危机,这可要比十五年前的河越夜战更加危险。即使上総足利家没有拿出狮子搏兔全力一击的架势,就这么一点点用城砦推进便把北条氏康逼迫的束手无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北条纲成沦为俘虏,其子北条氏繁无论从天赋还是实力都要略逊于北条纲成。这就已经断绝北条家打一场漂亮反击战的可能性。 在这么恶劣的情况下,北条氏政决定派出北条幻庵担任使者前往江户城,亲自面见向足利义时表示愿意开城请降,这次的外交行动不同于这几个月反复提及的“求和”,哪怕是城下之盟也不是足利义时想要的结果,而这次恰恰是真的要向足利义时“乞降”。 面对北条幻庵的苦苦哀求,足利义时风轻云淡的回答道:“立即开城降服,解除军役只准许保留三千兵丁,余会依照原来的条件给予北条氏伊豆一国安堵状,相模国的归属权就不谈了,小田原城必须让出来,余不希望这么一座坚城依然保留在北条家的手中。” 北条幻庵气的胡子翘起来,哆哆嗦嗦地说道:“这……这不可以!我家主公再三嘱咐一定要保留下小田原城,这是我相模北条氏几代人辛苦经营的领地呀!” 足利义时冷笑道:“原来北条相模守一直恋着小田原城呀!那好吧,余成全他的请求,小田原城一城安堵,伊豆国减封掉便是。” “……公方殿下何苦死死相逼呢!我北条氏可是真心要降服的呀!”北条幻庵双手合十满面愁苦地说道:“求公方殿下给我北条家留下一条生路,从今往后我等将永远忠诚于公方殿下,若违誓言愿被神佛降下惩罚诛灭之!” 足利义时对他的表态置之一笑,所谓誓言当时立誓肯定是字字真言,他的子孙后代背叛或许也是意志坚定。依靠誓书起请文寄进寺院神社这种方式统治是脆弱的,谁也不能保证这种纯粹靠血脉亲缘支撑的体系能坚持多久便会崩塌。 就比方说室町幕府落得如此惨境就和制度不健全有着极大的关系,足利尊氏搞出的那套一门谱代利用管领、守护的支配体系已经被证明是失败的产物,足利义时用另一套制度正逐步完善新的体系,在这个体系里公方拥有绝对的军事实力以及土地的优势。 “忠勇之心可嘉……也确实不能让世人觉得余太小气,这样吧!给你们北条家两个选择,东相模半国安堵居城为玉绳城。或者伊豆一国居城韭山城,根据两者的选择余会给予北条家一个进取的任务,东相模半国则进去甲斐郡内小山田氏,伊豆一国则进取骏河一国。” “没有更好的选择吗?”北条幻庵愁眉苦脸急的直挠头,这两条选择他都不敢随意接下来,任何一条接不好就把他们北条家给坑进去。他又不傻当然看的出足利义时要用他们来对付百足之虫的武田家。 “转封离开这里,去关东下野国、常陆国也可以,十万石格随便你们挑选都可以,只是立不到功劳你们一定不会甘心的吧!”足利义时真想笑出声来,这北条家的思想依然停留在战国大名的思维,十万石格在前几年足以做首席家老。 只是最近几年扩张的速度太快,让这个标准不断的提高到十万石才有资格做谱代家老。而在新参谱代众里也是出类拔萃的有力武家,比如常陆佐竹氏减封之后依然有十五万石以上,足以担当谱代家老,减封前的宇都宫氏、那须氏也都是十万石格,减封以后就降为七万石上下的新参谱代重臣。 “这……”北条幻庵冥思苦想许久依然苦无对策,最后硬着头皮说道:“贫僧还要考虑考虑,过些日子再给公方殿下准确答复吧!” …… 正月十五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接连几天的好天气让道路上的积雪溶化许多。这一日天刚放亮就有一支庞大的队伍出现在镰仓的土地上,镰仓位于三浦半岛的西部又名武士之都,镰仓两个字就足以代表武士的所有含义,武家方兴未艾之时几度于此地见证一出出悲喜交加的戏剧。 它代表着镰仓幕府百年的荣光和无尽荣华,也代表着无数人头滚滚的武士用鲜血铸就功勋,源赖朝一脉嫡流灭绝于此,北条得宗家一脉灭绝于此。新田家最后的希望在镰仓公方足利基氏手中掐灭,这座古老的城市已经不需要用过多的华丽辞藻来形容。 策马行走在古都镰仓的街道上有着一股别样的感受,幽幽古树参天起宁静的古城四处散发着祥和的气息,经过化粧坂进入城市的中心区域。四处可见大大小小的寺院散步于期间,听着古寺里悠扬的钟声与时而传来的早课诵经之声,让人感受不到这座城市当年是那样的野蛮残暴。 就职典礼设在镰仓府东侧小町大路上的鹤冈八幡宫,几天前来到鹤冈八幡宫游览的时候发现眼前的风物完全是近世风格,可以很清楚的发觉八幡宫里的许多设施大多都是新造之物,让满怀崇敬之心的足利义时大失所望。 经过八幡宫権别当的解释,他才得知这座古都曾在三十五年前遭遇一场兵火侵袭,这场名为鹤冈八幡宫之战或者大永镰仓合战的战事给镰仓造成巨大的破坏,这场合战的双方分别是北条氏纲与里见义丰,双方就房総半岛扩张的重大矛盾,以及北条氏纲联合古河公方足利高基,对抗小弓公方足利义明而引发的一场突袭战。 里见氏就带着房総水军突袭镰仓府,连绵的兵火把半个镰仓都笼罩进去,不知有多少古寺名刹的伽蓝在这场合战里被烧失,由北条氏纲筹资重新修复破损的镰仓,才给这个破败的城市以重新焕发生机的机会。 更有趣的是双方打完合战就修复鹤冈八幡宫的资格还曾激烈争执过,最后依旧是北条氏纲近水楼台先得月把这机会给捞回来,身为鹤冈八幡宫别当的足利义明也因此威望大失,只好跟随里见义丰长着脸撤回房総半岛。 第531章镰仓就任礼 卯时刚过,宁静的镰仓突然喧嚣起来,来自半个本州岛的各地武家纷纷赶到鹤冈八幡宫外,企图一睹关东公方的就职典礼,可惜是上総足利家的准备完善,上万军势进入镰仓五口把守重要关隘,想进来浑水摸鱼就得先从这些顶盔掼甲的武士面前走一遭。 没过多久一支方针严谨的骑马军团缓缓进入镰仓,担任先锋的是两千赤甲骑马队,接着是两千黑甲骑马队,两千黄甲骑马队,两千青甲骑马队,两千白甲骑马队,加起来上万精骑身披一身特制的胸甲,昂首阔步的踏着整齐的步伐进入镰仓,给前来围观的近十万人极大的精神震撼。 黑压压的人群里就有许多前来围观的浪人,他们看到这统一制式的骑马武士,立即惊呼道:“一万骑兵!这也是五色备吗?真的好强大呀!” 北条家有五色备共计万人,上総足利家也有五色备共计万骑,此前北条家一共三千余骑马队堪称关东最强,而整个关东八国所有武家的骑马武士加在一起,或许能和上総足利家比比谁的骑马队更多,这个差距还是非常大的。 “没想到上総足利家竟然这么强大!简直不可思议!”一些大商屋派来的商人也在思考是否应该在江户城设置一个分号,更有来自各地的探子使者偷偷摸摸的记下所见的每一个片段,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会以文书的形式呈现在天下各路大名的案头。 这次登位仪式更像足利义时的个人武力炫耀,一万名骑马武士耀武扬威不可一世,两千铁炮队装备没有火绳的新式燧发火枪昂首阔步而来。手持盾牌锤杖的重装军团。常规的三间枪军团鱼贯而入。光进入镰仓的武装力量就多达三万人之多,整个鹤冈八幡宫里里外外被包围的严严实实,那可真是连一支昆虫都难以飞跃过去。 就任关东公方的典礼仪式繁杂而冗长,身穿黑色朝服的足利义时在礼官的引导下步入太鼓桥,这桥以朱漆涂抹象征因而也被称作赤桥,镰仓时代北条得宗家支族极乐寺流就在这赤桥旁设有屋敷,因此这一支北条氏也被称作赤桥氏。 这个赤桥流北条氏曾经涌现过两代镰仓执权,分别是赤桥流初祖镰仓幕府六代执权北条长时。以及镰仓幕府末代执权北条守时,这一支家族的政治地位仅次于北条得宗家,乃是整个北条家地位最高的家族,足利尊氏的夫人赤桥登子就是北条守时的嫡亲妹妹,只跟随足利尊氏毁掉镰仓幕府而避讳改称赤桥氏而已。 太鼓桥下是一大片荷花池,这荷花池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源平地,所谓源平地就是北条政子担当“尼御台”时代,开挖的两个巨大荷花池分别叫源氏地与平氏地,源氏地有三个人工岛平氏地有四座人工岛,据说是象征人从出生到死亡的所有过程。 经过太鼓桥进入鹤冈八幡宫的核心区域。前面是六十一个台阶的大石段,台阶下的舞殿相传就是当年源赖朝捉住静御前。并要求她在这舞殿前跳起白拍子舞,至今还有人传唱着那让人哀伤的歌谣。 “我深切地眷恋着,与我在吉野山白雪上留下足迹,尔后分别飘零前往奥州的那个人啊!阿静呀阿静,你就像文织用的那麻线球,缠绕着麻线般旋转着人生,如果现在也像当初那样该有多好……” 足利义时站在舞殿前稍作停顿便摇头一笑,明明自己的心肠坚硬如铁石可还是对近四百年的传奇故事还能让他感怀颇深,这个时候鹤冈八幡宫内外都被身穿直垂礼服的武士紧紧围住,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缺乏最重要的游览气氛。 穿过桜门进去拝殿,在小广场上有一株枝繁叶茂的银杏树,这棵银杏树就是当年八幡宫别当源公晓伏杀源実朝的那棵大银杏,就在这棵大树下上演一出侄子刺杀叔叔的闹剧,直接导致河内源氏嫡流彻底断绝,至于北条政子在其中充当怎样的角色依然是个未知数。 登位典礼就在这拝殿里举行,小广场里涌入数百名身穿华丽直垂的武士,睁大眼睛巴望着能一睹关东公方登基的仪式,广场外五百名身材最高最勇猛的武士站在参道两侧作为御警固众,不过片刻钟鼓敲响仪式开始。 足利义时在礼官的引导下缓缓走入八幡宫正殿,所过之处武士一一俯身拜下,人群里不时传来“公方殿样”、“御所样”的尊称,神乐也在此刻悄然奏响,身穿黑色朝服近卫前久手持笏板站在廊下等候他的到来,近卫前久贵为従一位关白左大臣,他是代表朝廷而来的最高使者,充分表明朝廷对足利义时登位的高度支持,这次也是他亲自担任关东公方登位典礼。 这本不合规矩,本来应该由鹤冈八幡宫别当主持足利义时的登基仪式,鹤冈八幡宫别当历来由关东公方一脉的嫡流来担任,几代镰仓公方都曾担任鹤冈八幡宫别当,上一任别当就是小弓公方足利义明,随着他败退房総半岛又迅速战死在国府台以后,别当之位就一直空悬着无人接替。 北条氏纲到是曾想担任権别当,可惜这算盘还没来得及打出来,就撞上今川家的花仓之乱把北条家整个坑进去,北条氏纲郁郁而终其子北条氏康也就没打过这个谱,现任権别当是鹤冈八幡宫的社家,地位不高在关东武家更是素无威望,根本不够资格主持关东公方登位仪式。 整个登位仪式繁复而冗长,在神乐的伴奏中几名神官念起河内源氏栋梁家的家系,从源平说到镰仓最后一直说到上総足利家以及足利义时本人,算得上为他的出身做一次完整的正名,这个仪式里还夹杂着许多莫名其妙纯粹尊许古礼的小仪式。 足利义时一板一眼的按照规矩走。按照固定的要求念词且不能多说一句多余的话。直到午时将尽。足利义时才得以拜谒八幡大菩萨向河内源氏的先祖起誓守护关东之地,而后寄进誓书奉纳太刀铠甲以为祈愿,这一套冗长的就职仪式才算全部走完,而此时足利义时早就被折腾的精疲力尽。 接下来还不算完,足利义时还要拜谒河内源氏的传承圣物,走到后殿抬头看到一面略显破旧的白色旗帜,上书“南无八幡大菩萨”,就听到権别当小声介绍:“这就是右大将殿当年举兵时所使用的白旗。此旗是我鹤冈八幡宫三大神物之一。” “右大将殿所用的御白旗吗?”足利义时盯着那略显夸张的笔画,浓重一撇一捺如山岳般厚重,字体虽谈不上美观却蕴含着身为武士的粗犷和勇毅,这就是初代征夷大将军源赖朝的亲笔所书的第一面白旗。 源氏白旗对河内源氏的意义无比的重大,白旗象征着武士们的最高精神寄托,象征着对先祖最崇高的敬意,寻常武家打着一个白色旗帜写同样的字那不叫白旗那是僭越,在幕府强势的时候被抓到是要杀头的,能用白旗的只有镰仓室町以来的若干个武家嫡流,这些家族要么已经绝嗣要么处在绝嗣前的垂死挣扎。比如大掾贞国、千叶胤宗皆是如此。 随着战国时代的进程逐渐推进,越来越多的武家名门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一文不名的小家族低级武士,他们有冲劲不在乎规则比任何人都肆无忌惮,他们天生蔑视规则试图用武力凌驾于其上,但他们却不知道自以为聪明绝顶的行为,只不过是重复几百年前源赖朝做过的事情。 源赖朝用自己的武力确立一个新的政权打破原有公卿垄断的制度,如果比起创新或许他们还不如开创新贵族阶层的源赖朝带来的意义更大,或许有人认为魔王是最伟大的天下人,但是在足利义时眼里看来,他的能耐也就不过如此,比起源赖朝差的太远。 乍看源赖朝短暂的统治时期似乎也没有多少惊人的动作,可要是细看就会发现他死后二十多年里爆发的承久之乱,被后鸟羽上皇发动倒幕战争激怒的镰仓幕府号令关东出阵,整整十九万骑杀入京都把外强中干的后鸟羽上皇吓的傻掉。 其结果不言而喻,镰仓武士用无情的屠刀杀遍京都,把忠于朝廷的北面武士全部屠尽,接着把后鸟羽上皇一党抓起来,党首后鸟羽上皇被流放隐岐岛,顺德上皇流放佐渡岛,反对倒幕的土御门上皇从轻法螺,只是先流放土佐国后转而流放阿波国处理,登位仅两个月的仲恭天皇被废。 接着就是更狠辣的手段,把朝廷所占有的三千箇所全部没收,由此奠定镰仓幕府真正从关东偏安一隅的地方政权,逐步向全国性质政权的蜕变的道路,北条得宗就是依靠分享天皇家的领地才奠定镰仓幕府执政者的地位。 所谓箇所就是村庄,在战国时代以前都是庄园制度,一个村庄掌握大片领地拥有许多兵员地点,每个庄园主就是地方上的有力武士,他们在朝廷和幕府的职务就是“地头”,大概等同于中世纪欧洲的骑士阶级,小庄园主出身才玩的起骑士那套行头。 三千箇所就是三千座村庄,那可真是个让人惊讶的数字,当初三好长庆和三好宗三争夺河内十七箇所不成,由此就和三好宗三彻底敌对并埋下江口合战的隐患,十七个富庶的村庄就能让三好家的一门众反目成仇,三千个皇家所持有的村庄那得是多大的一笔财富。 以足利义时作用关东北陆那么大的领地,所有村庄加在一起还不见得有三千箇所这么多,由此可见镰仓时代以前即使朝廷那么**堕落,可实际上天皇和公卿所拥有的资源依然非常恐怖,各地的武士最初也只是天皇公卿分封到下面看守庄园的“地头”,比如下野足利庄、上野新田庄而后以庄园为苗字形成武士团,许多郎党都是这么演变而来的。 在源赖朝手里开创镰仓幕府,建立属于镰仓武士自己统治的政权,并在而后的承久之乱里废掉流放几位天皇。并一手弄出个持明院统、大觉寺统叠立的情况。使得朝廷内部分成两派始终内斗倾轧。镰仓幕府就可以轻松的操控朝廷完成对近畿、西国、九州的全面渗透。 正是这个时期出现大批镰仓武士前往这些地方担任地头,从而为一百多年后,足利尊氏败走九州时一呼百应打下坚实的基础,可以说没有源赖朝和镰仓幕府,就没有后面几百年的武家社会体系,比起堪称“伟大”的源赖朝,大魔王的所作所为似乎也没有多么惊人。 无非是新武士贵族打败旧武士贵族的一次权力洗牌,因为魔王的突然死去还引发崩坏的局面。才出现猴子乌龟迭起惹出无数闹剧的滥觞,当然乌龟所创建的幕府比前两代幕府绝对算的上安静祥和,可也是他的子孙弄出许多愚蠢的东西,直接导致武家幕府失去自身更迭的机会,被时代彻底抛弃扫入故纸堆里。 登基仪式充满神圣的,更大的意义还在于武士们对先祖留下传统的高度认同,礼节是衡量文明是发达还是野蛮的一道标尺,足利义时的要求是尽善尽美不可有丝毫错漏,要展示出最强大的力量震慑关东武士,加强他们对新生公方的认同感。 待仪式结束已到未时正刻。足利义时着人送上一盘盘珍馐美味,从山雀大雁到鸡鸭鹅肉。从鲫鱼鲔鱼河豚样样俱全,在日本古代也有食河豚鱼的习俗,明知道有剧毒还敢尝试的人总还是有的,只有最高明的厨师才敢挑战河豚鱼的制作,能作出美味的河豚鱼肉被视作厨艺高超的表现。 酒足饭饱已经到傍晚时分接连的大宴便拉开帷幕,足利义时在宴会开始前致词鼓励关东武士以忠勇之心全武家之大义,褒奖他们在关东守护黎明百姓所做出的功绩,同时提出更高的要求希望每个武士以身作则,严格遵守幕府法度及关东公方家的法度,关东武士们无不凛然应诺。 足利义时的御所设在江户城,因此也被称作江户公方,致词结束没多久便退席让下面的武士自由发挥,他自己则前往八幡宫的后殿悄然来到供奉源氏武具的神台,盯着源赖朝留下的白旗久久不语,仿佛能透过这面旗帜看到四百年前的腥风血雨,无数源氏武士浴血奋战留下一段段传奇史诗。 近卫前久悄然走来,看到他还在发呆,就轻声说道:“右大将已作古多年,镰仓早已远离我们而去了,这是个新的时代呀!” “惜哉!余忽感不胜悲切,先右大将已逝,镰仓武风不在,真是让人感到失望啊!”足利义时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完便默然不语,直到初更的钟声敲响才淡淡的说道:“余若有幸真想一睹右大将的真容,真想看看那镰仓武士的风范呀!” 近卫前久眉头紧紧皱起,他有些不明白这位义弟怎么就想起这些话,平静的说道:“怜惜镰仓幕府吗?那帮无法无天的镰仓武士实在太过分了,部分武士为一己之私不惜将征夷大将军的嫡流断绝,若论罪大恶极大概没有比镰仓武士恶劣的吧!” 聪明的近卫前久没有点名甚至没有用镰仓武士的特定称呼,因为足利家当年就是镰仓武士的其中一员,不但是其中一员当初承久之乱里,足利上総三郎义氏就是身先士卒第一个渡过宇治川突袭京都的武士,可以说是当初反朝廷最坚定的武士,没有这功绩和北条得宗家的姻亲关系,足利家也不可能安安稳稳的渡过镰仓幕府一场场动乱,成功的坚持到镰仓末年倒幕成功。 倒幕不是新鲜词,承久之乱就是后鸟羽上皇倒幕引发的,镰仓末年后醍醐天皇又发动一场声势浩大的倒幕战争,这次成功的倒幕缔造建武新政朝廷短暂的回光返照,随后就在足利尊氏的背叛中虎头蛇尾的结束,用武士倒武家的幕府唯一成功的大概就是乌龟家的一群奇葩,再此前的两次仅有的经验里,都是以武家击败朝廷获得胜利而告终。 站在近卫前久的立场当然不喜欢镰仓武士,近卫家的嫡流曾经一度遭受挫折,就是因为近卫家的支流近卫经忠为一己之私背离北朝投靠后醍醐天皇,近卫经忠和其子近卫经家在南朝混的到是非常不错,关白左大臣常年把持在手里,可吉野小朝廷政令传不到山外边又有多大意义。 受到重创的近卫家从近卫基嗣开始一路下滑,自建武三年(1336年)确立《建武式目》,暦応元年(1338年)建立室町幕府以来,直到进入战国时代的大永五年(1525年)近卫稙家担任关白为止,近一百九十年的历史里,近卫家在朝廷里担任关白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十六年。 只有十六年意味着多大的耻辱!身为藤原氏嫡流真正担任关白的时间不到十分之一,这也就意味着五摄家长期把持在九条系的一门公卿手里,从近卫基嗣一直到近卫房嗣的五代人一共只担任六年关白,最长的担任两年关白最短一年,近卫兼嗣这个堂堂家督竟然都没混到关白当,可想而知当年近卫家在室町幕府里混的得有多惨。 知道自己遭遇非常悲惨,所以近卫家自痛改前非决心紧贴幕府,果然从近卫尚通开始在朝廷里的话语权大增并两度出任关白,近卫尚通把女儿嫁给足利义晴拉开近卫家紧跟幕府的大幕,气候近卫稙家又把女儿嫁给足利义辉,到他的嫡子近卫前久至今尽以恢复当年近卫家鼎盛的家世。 近卫前久忠于朝廷但更加忠于幕府,天皇能给的只是关白左大臣的官位殊荣,而自己的义兄弟是征夷大将军能给他长久坐稳关白左大臣,近卫前久已经担任关白九年之久,至今还没有任何人能够撼动他的地位,哪怕前关白二条晴良也不行。 这就是权力能给他带来的东西,没有权力他就必须依照旧例当个三五年关白主动退位,近卫前久早已受够九条一系的欺压暗辱,所以他比任何一个公卿的心都更要靠近幕府,更要靠近眼前的足利义时,幕府将军足利义辉威权依靠的就是足利义时的强大实力支撑着,没有足利义时的支持或许足利义辉应该窝在坂本城咒骂命运的不公。 足利义时不置可否的一笑:“镰仓武士或许罪大恶极,或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恶劣,御家人就是将军座下的猛犬,只要御使得当就不会发生噬主的现象,余非常欣赏镰仓御家人的凶猛无畏,希望能在关东训练一群像那样骁勇善战的猛犬。” “还是太危险了,关东武士是何等样子想必义时也看的很清楚,他们无信无义不知忠孝寡廉鲜耻自私自利,若非畏惧上総足利家的强大军势,说不定明天就会扯起反旗把你这个信任关东公方撵回越后。”近卫前久的担心充分体现许多人对关东武士的恶劣感观。 自嘉吉之乱以来一百多年里,下向关东的公卿也是大有人在,许多公卿把在关东的所见所闻记录在日记里待返回京都的时候互相传阅,这群骨子里很骄傲的公卿发挥爱挑刺的本事,几乎把热情招待的关东武家贬斥的一文不值,渐渐的愿意下向关东的公卿越来越少,即使有些公卿迫不得已下向关东,那也是被逼无奈或者本身的地位就无足轻重。 那群关东武士也不知道为啥用腌萝卜大米饭招待公卿一顿饭,第二天就看见发觉人家已经不辞而别,许多关东武士都不知道怎么就得罪这些京都的大老爷,结果就是关东的武士授官的次数越来越少,反而不如自己瞧不起的陆奥土鳖混的好,伊达家那种寂寂无名之辈都能连续几代混到朝廷封赏的右京大夫,关东八屋形一帮自称某某守的家督恨不得以头抢地撞死拉倒。(未完待续。。) ps:承诺的爆发就在明天,请大家做好准备吧。 第532章关东管领 两人缓缓来到另一个房间,看到那件造型古拙的铠甲供奉于上,那是河内源氏世代相传的源氏八领之首源太产衣,当年八幡太郎源义家就是穿着这件大铠在石清水八幡宫元服,这件铠甲自源义家传到源赖朝,渐渐成为源氏栋梁身份的最高象征。 足利义时走过去恭敬的撑地俯身拜下,双手合十念诵南无八幡大菩萨之名号,过一会儿言道:“兄长说的很有道理,人心向背绝非简单的暴力征服这么简单的事情呀!想训猛犬就要先给给猛犬们套上笼头,在驯熟之前不能放他们随意咬人,《御成败式目》与《建武式目》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近卫前久皱眉说道:“这么说到也没有错,可是……义时真的有时间去做到这一步吗?这终归是不太合适的吧!以关东公方的职责是不可以建立御家人制度的,这会让幕府公方殿下更加坚定对义时的猜忌心的!” “即使什么都不做,将军殿下也不会信任余的吧!人心虽难测但趋利避害的本性终归不会变的。”足利义时坚信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他对足利义辉的恩情该还的早就还过了,这次幕府公方类似于不情不愿的允诺给他抬家格,这个过程里谈不上多么愉快,但这份情他还是要承接的。 近卫前久与足利义时的争论没有结果,两人站在不同的角度阐述自己的想法,用时髦的说法就叫充分交换彼此的意见,通俗点的说法就叫鸡同鸭讲各说各的,到最后谁也没能说服对方回心转意,好在近卫前久也没打算达到某些目的,谈不拢那就不谈呗。 足利义时是非常佩服近卫前久的,另一个时空里就是他为室町幕府的烂摊子周旋于各地,一度跑到关东去为上杉谦信担当关东管领鼓舞打气,所为的无非是希望越后之龙能够尽快横扫关东上洛拱卫幕府支持将军。 在位的关白离京本就不多见。离开畿内下向远国更是闻所未闻,这也是从古至今历任关白左大臣所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可以说他的作为算是开一派先河。 关白要做的就是坐镇京都为朝廷处理朝政,即使关白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只要人在那里就能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关白不但要求身份必须是五摄家出身。更要求拥有非凡的政治远见和出色的手腕。五摄家是五个家族轮流担当关白,而不是某一个家族独揽朝政。 某一个关白水平不行那就是分分钟被缓下来的事情,那些只当一年甚至几个月的关白都是因为各种原因政治失势被换下来的。正常情况五摄家出身的家督当两三年关白才是常态,地位稳固的担任十年八年也不奇怪。 近卫前久胆子那么大为的当然不是他自己,他要是为一己之私的权势*大可以留在京都继续陪着足利义辉愉快的玩耍,反正剑豪将军和他同龄非常年轻想必也能活个二三十年,他根本没必要去尝试下向关东那么危险的地方。 结果越后之龙不太给力,玩出乱七八糟的战略把一副不错的手牌给打输,输红眼的上杉谦信不服输的揪着关东一次次出阵,近卫前久眼看此君实在让他大失所望,只得灰心丧气的返回京都守着那点家业发呆。 足利义时不希望自己这位义兄能够生活幸福。在朝廷里的仕途也能一帆风顺的走下去,毕竟两人的姻亲关系缠裹好几层,亲戚叠亲戚着早已结为利益核心的攻守同盟关系,这种同盟关系大概就是血盟的层次,也就是所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一点就像当初缠裹成利益集团的上杉辉虎,利用深厚的利益集团关联还有一场大病的意外让其雄心大减。才成功迫使素来强硬的越后之龙一点点退让到臣从的层次,这是一场输不起的赌博大冒险,赌赢了双方都是赢家,赌输了越后说不定要陷入大乱。 索性足利义时还是比较给力的,从下向越后到如今也才九年的功夫。短短九年就把越后一国的领地扩张到拥有越后国、越中国、上野国、武藏国、下総国、下野国、常陆国全境支配,信浓国、相模国大半国支配,加贺国、出羽国半国支配的巨大版图。 放在两百年前立刻当征夷大将军都毫无问题,只是因为他头顶还有个知遇之恩提携之恩的足利义辉在,根本没脸反过来捅足利义辉一刀然后自立为征夷大将军,那只会给他的子孙后代开一个滥觞,就像李世民玄武门兵变开头,他的子女见样学样个个学造反,这个先例可不能随意打开。 在镰仓休整三日接着举行关东管领的就职仪式,比起足利义时登位时的大场面那就差出许多,这还是因为足利义时只想顺当的接任关东公方,没打算放任何大话刺激幕府将军足利义辉的缘故,否则大操大办朝着征夷大将军的标准也最多只需要多加一些仪式和号令天下的宣言而已。 足利义时有意含糊登位仪式主旨,没有在关东国人众面前作出任何关于扩张或者称霸的利益承诺,同样没有在登位仪式上提及幕府将军足利义辉的作用,关东从今往后就是他自己的地盘何必去谈幕府公方对他恩重如山,恩同再造这些酸话,不如来点实在的强调法度威严确立上総足利家对关东的支配地位。 当天举行的关东管领登位仪式由足利义时主持,他这个新鲜出炉的江户公方自动获得鹤冈八幡宫别当之职,又是以关东公方的身份主持家宰关东管领的继任仪式是恰如其分的,在前一天上杉辉虎接到近卫前久下达的最新任命,本官弹正大弼不变而把官阶提升到正四位上。 在这场关东管领的登位仪式上上杉辉虎的表现非常出色,经过几天里公卿们的突击培训,已经可以很好的完成仪式期间的所有礼仪,足利义时有意观察右侧朝贺的队伍里,站在不起眼角落中的成田长泰,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是否像传说中的那样离谱。 他依稀记得三天前的关东公方就职典礼上,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武士敢坐在马上行礼,或者说鹤冈八幡宫里压根就不可能骑马进入,只要踏入鹤冈八幡宫的参道就必须下马步行。除去京都二条御所的那位公方殿下,天下武士敢在足利义时面前摆谱不下马行礼的武士还没出生过。 上杉辉虎登位仪式的过程并不复杂,拜见八幡大菩萨再拜见江户公方足利义时,立誓效忠江户公方并为期把守关东武家的大门,在此期间就没有任何武士敢多一句嘴巴。足利义时仔细观察发觉成田长泰没有丝毫冒头的打算。到让他磨刀霍霍的准备工作白白浪费掉。 成田氏出自武藏七党的横山党之一的横山党,从谱系上来看是和中条家长有复杂的亲缘关系,第一次在史料中有记载还是《保元物语》里源义朝一侧的成田太郎。而后在镰仓时代的《吾妻镜》里记载源赖朝讨伐奥州藤原氏的时候,成田七郎助纲从军并立下功绩获得领地奖赏。 总体来说就是镰仓幕府的一个御家人,这家是铁杆的北条得宗家门下走狗,在镰仓幕府崩溃的时候也随着他们的主子一起倒霉,本领被没收变成一文不名的浪人,要不是室町时代冒出个中兴之祖好歹把家业给挣回一点,这成田氏可就已经彻底完蛋了。 就这么个毫不起眼的小家族,却在另一个时空被有心人演绎成一个奇葩家族,据说其其先祖在前九年后三年之役时。这家某个不知名的先祖曾经与八幡太郎源义家有过深交,所以从源义家起乃至后来的镰仓幕府、室町幕府,历代幕府统治者都给予成田氏在马上行礼的特权,久而久之这便成了一项传统。 还有一种说法是武藏七党出身的成田家假冒的藤原家的家名,就和山内上杉家同宗同格,因而“出身高贵”的成田家的祖先。曾经得到过八幡太郎源义家的特许,在鹤冈八幡宫里遇见任何人都不必下马拜见,反正就是我很牛,我见谁都厉害。 这是个漏洞百出的故事,八幡太郎源义家去和一个狗屁不通的武藏七党毫不起眼的庶族有深交。只能说明编造这个故事的人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足利义时很清楚的记得前九年后三年之役里,所用的主力是主力是坂东八平氏,武藏七党也参阵到是不假,可这几家的地位明显差的十万八千里。 坂东八平氏之一的秩父党的首领平武纲,从源义家手里获得赐予的第一面御赐白旗作为先锋大将的时候,那帮武藏七党还只是跟着大部队艰难跋涉的大头兵,至于一个假冒的连自己家谱都拿不出来的“藤原北家”出身的武家,想在源义家面前装象的难度实在太大。 藤原北家分支千千万,大部分混的连饭都吃不饱,源义家要是见一个藤原北家出身的武士就觉得“高贵”不行,必须给点特权那就太扯淡了点,鹤冈八幡宫是源赖义从石清水八幡宫劝请来的家社,相当于河内源氏在关东设立的菩提寺用意,让一个出身低劣毫无做为的武家庶族在鹤冈八幡宫里可以不下马的特权,编造这扯淡故事的人得有多么白痴。 在关东管领登位仪式上,成田长泰那真是老实的像条忠犬,全程跪伏在地上连脑袋头没抬起来,武藏国人众的主公原是扇谷上杉家,从没听说成田家赶在扇谷上杉家乃至关东管领山内上杉家摆谱的事迹,连野史逸闻都没有任何记载,就他家那身板和门脸不大的忍城,想给别人摆谱还得先掂量自己的斤两。 …… 江户公方足利义时、关东管领上杉辉虎的组合堪称惊人,这兄弟二人在短短的三天里完成人生的一次重大跨越,巨大的压力仿佛万钧重担压在北条氏政的肩膀上,越来也多的情报表明足利义时对关东的压制行动做的非常彻底,即便是北条家派出的风魔忍者众四处挑拨煽风点火也没能引起他们想要的大规模骚乱。 相模国中的大部分国人众无法继续与北条家同甘共苦,他们纷纷叛离北条氏政投入关东公方的配下,相模国人众叛离也就意味着小田原城中,来自相模国人众出身的部分军势也要放走,不放他们走那就只有两种解决之道,要么一刀杀掉这些国人军不能让他们“通敌”,要么解除武装软禁起来直到打赢战争。 无论选择那一种方式都需要面临人心要乱掉的危机,小田园城内的守军难免要陷入军心动摇士气大衰的尴尬境地,紧接着民心大减城内的町民会出现骚动,即使镇抚措施得当又有风魔忍者的监视可以确保惹不出大乱子,可是当这个连锁反应第一环开启,就意味着后面的多米诺骨牌也会随之倾塌。 此时恰逢月亮盈缺交替的晦日,太阳才落山没多久就让整个小田原城陷入死一般寂静,若非看到宏伟的城际线划出一个蜿蜒的弧形,恐怕没人会想到这是座拥有几万人的城市,安静冷清是对这座曾经是东海道最有活力的城市的最新评价。 自从北条幻庵把消息带回小田原城开始,整个城里的气氛就变的越发诡谲不安,城内的武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谈论关东的变故,无论北条家怎样封锁消息总会有风声渗透到内部,风魔忍者试着抓捕一些案犯,结果抓的越多城下町的舆论就越混乱,抓到最后把监牢都给装满还是没能弹压下舆论,反而造成谣言越传越离谱的地步。 随着许多低级武士也参与到谣言的传播之中,闹到后面舆论又出现无法控制的趋向,北条氏康不得不再次出面用个人威望安抚躁动的人群,可个人威望和信用不是无限度的透支,总有一天北条氏康的话也不会有人再买账的时候,北条家可就真的完蛋了。 ps: 鞠躬致谢书友甲斐赤背骑的打赏,预定的明天会有四更爆发已经准备完毕。 ps:成田长泰那段故事确定是后人杜撰的,能扯到源义家给特权免许,也只能说某些江户武士智商略拙计,大概出身不行接触不到那个阶层的历史文书,编纂史料全靠脑补。 第533章可有还手力? 内无依仗外无强援,依凭上万将士以坚城死守固然可以抵挡一时,从长久来看依城而守不过是困兽之斗自寻死路而已,小田原并非传说中无法攻破的无敌堡垒,城里有町民有武士的家眷那是他们为之守护和奋斗的东西,承载着无数家乡父老的殷切期望,拿本想本地町民的生命来作为筹码死撑下去的事情,北条家还真做不出来。 明智如相模雄狮北条氏康,非常清楚潜伏在小田原城死寂之下的危机有多深,城内的一次又一次骚动说明足利义时的调略一刻没有放松过,他不需要猜测也知道自己的谱代家臣团里一定有人暗中里切叛离北条家,追究这个人到底是谁没有太大意义,反而会进一步动摇家臣团的信心。 “本家到底该怎么办!父亲大人的意见是不是应该使用,难道就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吗?”北条氏政倚栏眺望雄伟的小田原城,往日里让他豪气干云充满无尽荣耀的城池,在此刻却像一个沉重的包袱压在他胸口都快喘不过气来。 相模北条氏在在关东公方的面前是软弱的,北条家留在城内的军势已经不足一万三千人,切多数武士对强大的关东公方充满畏惧与迷茫,除非北条氏政出城打真田幸隆一个措手不及,以一万两千人击溃甚至全歼三万围城军,否则这劣势盘是翻过不来的。 只可惜河越夜战只有这么一次,北条氏政的军略水平完全不足以支撑惊天大逆转,小田原城号称拥有数万军势吃三年也吃不完的粮草,这是个非常理想化的没有考虑实际粮草供应量的单纯算法,在小田原城里需要供应的粮食绝不仅仅有那一万余万守军,还有更重要的几万城下町町民也要吃饭,围城半年里水路运粮通道粮食已经吃掉近半,留给相模北条氏的时间不超过半年。 小田原城封闭四门不出可以用粮食按量发放来维持短暂的稳定,但城下町的工坊商町接不到生意全部陷入停顿也是不争的事实。商屋没生意就只能关门歇业辞退町民,接不到工作的町民除了每天定点领受另一份口粮外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做,整日无所事事的町民们渐渐爱去酒屋与鲸屋寻欢作乐,用酒色麻痹渐渐僵硬的大脑,负面情绪普遍滋生。形成一股引发动荡的可怕力量。 经济秩序崩坏贸易往来被迫中断。市场上物资匮乏缺少町民们需要的日用百货品,町民们自发组织的黑市里流通最多的就是北条家免费给予的陈粮,人们开始偷偷摸摸的以物易物。永乐钱在封闭的小田原城里失去身为货币的作用。 北条氏的奉行官无法从城下町收到哪怕一文税收,还需要承担供应町民的巨大粮食供应压力,养着町民还需要承担各种指责和冷漠的对待,身为家督的北条氏政忽然觉得这个家督真难当,任由这种情势发展下去,长此以往会让小田原城陷入骚乱。 有的时候人心向背有时只是一念之间,不可否认小田原城的町民们是拥护北条家的,他们愿意把子孙儿郎送到北条家配下做足轻说明北条家的人望还在,只是螳臂当车的事情不见得人人都爱干。即使一时间热血沸腾抱着膀子冲过去和足利义时拼命,随着日复一日的耐心和信心消磨也早已烧光那点沸腾的激情。 冷静下来的年轻武士们,忽然发觉所深爱的小田原城忽然变成另一幅景象,城外的所有通道都被彻底封锁导致物资供应匮乏,少少的一些特殊渠道弄来的商品价格十倍于以往,这就导致货币短时间内迅速贬值并催生物价飞涨。 九成九的商屋早已关门歇业人去屋空。百业凋敝迫使家乡父老失去工作只能窝在家里混日子,即使北条氏康早早的发现不对劲也无可奈何,他对经济原理的研究几近于空白,遇到这种问题大概只有减税免税召集商人众好言安抚这几条,可这无助于解决小田原城的危机。人心也就在这束手无策见悄然流失一空。 “再这样下去,坚持不到秋收城内就要断粮了……”北条氏政暗恼的拍打围栏,过了会儿突然说道:“不对!即使坚持过秋收也收不到一粒粮食,不能尽快打破江户公方对小田原城的无限期封锁,即便撑到明年后年要早晚要开城降服,到那时就不会是这份城下之盟宽厚的条件了吧!父亲说的对,本家确实没有退路可言了。”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关东公方的使者长野业固来到小田原城,他带来足利义时第一次劝降的口谕:“今度关东初定令幕府欣然朝廷欢喜,关东士庶盼望百年的关东静谧业已事半也,而北条相模守困守相模一角,企图以一城负隅顽抗到底殊为不智也,望北条相模守速速开城以免生灵涂炭家业崩灭之危局也!相关条陈以见信附记,可慎阅侯。” 北条氏政接过劝降信展开一看果然和北条幻庵带来回复相似,只是遣词造句上更加的主官霸道,用关东之主的语气理所当然的告诫他赶快投降,这给自尊心强烈的北条氏政以强烈的刺激,这个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的年轻家督还是太年轻了。 谱代家老们连咳嗽带摆手示意,好不容易把愤怒的北条氏政安抚住,待他吐出几口恶气闷哼道:“本家会仔细考虑的,请公方殿下体谅我北条家的情况,容许我等再宽限些时日吧!” “这样啊!在下会如实转呈北条相模守殿的意见。”长野业固仿佛很惊讶的点点头,正要起身忽然想起某些事情又坐回来,从间着里取出凉风信笺恭敬的递过去道:“这是在下临行前,遇到北条上総介与北条安房守,这两位委托在下寄来两封家信,请相模守殿过目。” 北条家臣团的脸色霎时变了,许多老臣惊怒的盯着长野业固递过去的那一摞信笺,这大半年里北条家对外的宣传地黄八幡北条纲成与北条氏邦英勇战死,当初因为这条消息间接促使北条家武士团结起来对抗足利义时。 这才时隔不到一年,再次看到已经“死去”的武士写信寄回来,可想而知北条家武士团心里又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坐在边角的北条家年轻武士悄悄躁动起来,北条纲成的嫡子北条氏繁、北条氏秀显得格外不淡定,他的女婿北条氏规似乎也不太高兴,几个年轻武士有意无意的打量那群愤怒的谱代家老,松田盛秀几欲开口最终化为一阵叹息。 北条氏政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接这厚厚的一摞信笺,可时代如今他不接反而会落下口实,抬起头环顾谱代家臣团发觉可靠的武士不是在沉思就是摇头叹息,嘴里胡乱骂几句话就硬着头皮接过信笺,长野业固似乎没有趁机说几句讽刺之词的意思,恭敬的一躬身就心满意足的起身退下,留下大广间里一片死寂的北条家臣团,还有北条氏政不停翻看私信的唰唰翻页声。 与其说这是一封家信,到不如说这是北条纲成与北条氏邦这半年里记录的日记,从被俘虏问话审讯软禁一直到厚待的整个过程,这两位被足利义时全程带在身边走到每一处都要请过来列席会议,包括堪称机密的评定会与军议也是如此。 北条纲成的日记里对上総足利家的军势大加赞誉,言称这是一套迥异于关东武家所用军制的体系,创造这套新军制的武士必定是兵学宗师,着重描写足利军的侵攻下総国攻击调略奇袭多管齐下强夺一国的过程,短短一个月不到拿下北条家辛苦多年的下総国,被地黄八幡称之为军略的完美体现。 北条氏邦的日记里着重记载足利义时在下野国中的行动,他是如何不飞一兵一卒就轻松调动宇都宫広纲、那须资胤、小山高朝自请减封到被迫肢解领地的全过程,言语之间极为崇拜关东公方翻云覆雨平定一国的雷霆手段,称足利义时为“关东武家的希望”。 越看到后面脸就越黑,到后面北条氏政整个人都在不停发抖,谱代家臣团惊恐的望着家督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样子,只见他忽然展期啦丢下信笺狼狈而去,整个过程非常之快以至于低头沉思的谱代家臣都没看到他匆匆离去的背影。 谱代家臣团不知道家督为什么会不告而别,盯着地上散乱的一页页信笺不知如何是好,大道寺政繁小心的捡起飘落到自己脚下的一页信笺,低声念道:“公方殿下乃神人也!旬月之间大军横扫下総国人,锋锐之势十倍于我北条家之精兵猛将,又复旬月不费一兵一卒调略下野国人,佐竹氏遂闻风而使常陆国随即平定,此不足三个月评定三州非我等可及,我北条家唯有早早降服才可留下一丝生机。” 许多武士捡起弃之不顾的信笺小声念叨着,不过一会儿北条家臣团本就动摇的信心瞬间崩塌,部分老臣攥着信笺一屁股坐倒,捶胸顿足的大哭道:“上総介殿、安房守殿降服了!这次真的要完了吗?虽然已经预料到这一天,可是说出来总是觉得十分不甘心啊!” ps: 这是第一更,字数少了点,后面会越来越多,下一更是中午12点。 第534章无血开城 整整五天小田原城依然如死一般寂静,这次不仅仅是町民无所事事的缩在屋敷里发呆,北条家臣团的武士的心死寂如一口干涸的水井,北条氏繁、北条氏秀两兄弟明确表示如果小田原城再不降服,他就要带着玉绳北条氏尚未桃色那的两千军势出城降服,严峻的形式让北条氏康也感到苦恼,这个时候再乐观的武士恐怕也笑不出来。 北条氏政苦口婆心的劝说完全没有用处,反而被北条氏繁冷静的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只要试图软禁他就会引起城内守军的内讧,说不定还会引起小田原城里爆发一场大骚乱,北条纲成这些年积累的威名和人脉可不是虚的。 得知原以为死去的父亲尚在人间,北条氏繁、北条氏秀兄弟俩早就没心思守城,不去憎恨北条氏政欺瞒已经是身为臣子的忠节和多年的情分影响,北条氏政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这两兄弟带兵出城投靠关东公方家,又不能软禁两兄弟逼迫他们改换主意,毕竟不谈多年兄弟情谊也要顾忌小田原城经不起内乱的实际情况。 如今的北条家早已是人心惶惶草木皆兵,只要有一丁点的火苗就会燃起熊熊大火,不能让小田原城大乱是北条家谱代众的共识,军心散乱已经没有机会让北条氏政没有余力翻盘,他要考虑的是怎么降服比较合适。 就这一个问题难倒北条家谱代众,他们还从没讨论过到底该怎么降服比较合适,激烈的争吵一整天最后还是依靠退位的北条氏康站出来一锤定音:“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必要为仪式纠结了,不要浪费时间开城降服吧!” 北条家开城降服是开年以来关东发生的第一件大事,关东武士们又一次深切体会到新任公方的强大威慑力,几乎以一己之力横扫关东八方之士,无论是几百年的关东武家还是近几十年叱咤风云的大名都倒在他的脚下,一时间关东国人众陷入集体失声的状态。 北条氏康的一锤定音也表示着相模国、伊豆国顺利平定,小田原城开城并移交给随后赶来的真田幸隆完全掌控住。上総足利家对小田原城的封锁也就此彻底打破,在开城的交接仪式上小田原城的町民们自发的站在道路两旁欢呼庆祝来之不易的和平,真田幸隆就像凯旋而归的将军频频向町民们挥手致意,这让陪同入城的原主人北条氏政显得格外尴尬。 完成小田原城的交接仪式,解散小田原城内的八成守军。北条氏一族百余口及谱代众数百人在信浓军团的护送下赶往江户城。当北条氏康踏入江户城的那一刻,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副无数农民在大工地里热火朝天建新町的奇特景象,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此起彼伏。惊的战马一度惊慌失措差点把几个倒霉武士掀翻下马。 几乎每一个来到江户城的商旅都要在这吃上一惊,没人会想到关东公方有这么大的气魄,甫一来到江户就大兴土木修造一座新兴城市,看这架势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关东国人众会威胁到江户城的安全,更没有考虑关东初定是否缓图的打算。 打着三盛鳞旗帜的五百名北条武士,在村上义清所部五千军势的护送下缓缓进入江户城里,北条家的谱代众发现沿途的町民好奇的打量着他们,似乎对熟悉的三盛鳞旗再次出现在眼前感到奇怪,看到五千人护送五百人的阵势。许多町民就知道江户公方又胜利了。 北条氏政策马缓缓行进,身后一列数百辆马车走的很慢,左右张望着说道:“这就是新生的江户城吗……这和一年前的江户城全然不同了!” 这不是他所熟悉的江户城,一年前还很熟悉的地方早已面目全非,到处是堆积入山的木石材料可以隐约看到一些町並大致规划的痕迹,临时开辟出的宽阔道路被冻的**的。偶尔有几匹快马飞驰而过带的烟尘四起,整块平原已经变成巨大的工地。 曾经熟悉的江户城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正在修建的巨大城市,北条家谱代众还从没见过这么大规模的普请征发,啧啧赞叹道:“这就是公方殿下的气魄呀!看这江户城的气局便是胸怀关东的志向呀!” “我看不止如此吧!或许胸怀天下也说不定。” “说的没错!公方殿下以有力一门众的身份晋升足利连枝众。没有胸怀天下肯定是假的吧!” “公方殿下说不定能够成就几代公方殿下所未达成的宿愿呢!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等不是也要成为功臣元勋了吗?” “喂!你这个混蛋怎么能在这里说出这样的话,不怕被人抓住砍掉脑袋吗?” “啊,抱歉!刚才我小四郎没睡醒,说的是胡话请诸君一定要忘记刚才的话呀!” “想忘掉也是可以的,只是今晚一定要表示一下诚意的吧!江户城这么大一定会有很不错的酒屋,听说只有在公方殿下所在的城市才会有足量供应的越后烧酌,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有机会品尝一下呢?” “说的有理,我也觉得品尝一下烧酌才能体会到身为男人的乐趣呀……” “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子懂什么叫男人的乐趣呀!男人的乐趣应该去鲸屋里寻找,我告诉你那女人的滋味真是……”一群武士挤成一团声音渐渐变的诡异低沉,不时传来一阵怪异的“嘿嘿”声,面部表情十分的猥琐。 北条氏政对耳畔的说笑声充耳不闻,身为家督所面临的情况可能会更早一些,真田幸隆委托代管的一千五百军势被送往玉绳城安置,再算上这支队伍里五百余军势以及千余名亲眷,就是目前北条家所能驱使的力量,伊豆众与相模众的联络暂时被截断,他还不清楚到时候能要回来多少家臣武士。 就在他皱眉思考对策的时候,在他身旁的马车里伸出一只纤手挑开布帘,露出一张花容月貌的俏丽脸蛋冲北条氏政轻声呼唤道:“夫君,还有多久能到地方呀!妾身被马车颠簸的身子骨都快散架了。” 北条氏政策马来到马车旁握住女人温暖的小手,温声说道:“再耐心等一等。很快就到了。” 这位女子就是武田信玄与三条夫人的嫡长女,也是武田信玄最疼爱的女儿,嫁给北条氏政的正室夫人黄梅院,作为政治联盟的一部分嫁入北条家做夫人,却能幸运的收获一段宝贵的爱情。大概黄梅院是天下无数武家女子所羡慕的奇女子。 疼爱夫人或许是北条家的特色。北条氏康就极为疼爱自己的夫人瑞溪院,哪怕花仓之乱引发河东一乱让北条家面临巨大危机也痴心不改,身为嫡子的北条氏政继承他父亲的优良传统并发扬光大。对老婆黄梅院那是爱的要死要活的。 更有趣的是北条氏康的嫡长子新九郎夭折,嫡次子北条氏政继承家督之位,身为儿子的北条氏政也有个嫡长子新九郎夭折,他的夫人怀孕八个多月的肚子里正是他的嫡次子,将来的北条家家度北条氏直,这可真是父子俩一个模样没有变。 要说北条氏政爱黄梅院有多深,只要知道他在岳父武田信玄撕毁盟约攻击至亲今川氏的时候,秉承坚决维护黄梅院的爱护之心,为此他不惜重装自己最敬畏的父亲北条氏康。还是他的母亲瑞溪院怜惜怀着身孕的黄梅院,请求北条氏康暂息雷霆之怒,先让孩子生下来才躲过一截。 黄梅院现在的心情很放松,北条家降服也就意味着自己不用再为公公北条氏康逼迫他离缘而担心,据说那位关东公方殿下是个极重感情的慷慨男儿,想必也不会放任她和自己丈夫被迫离别的苦难。她不理解父亲背叛联盟的原因也不想去过问那些复杂的事,她只想为自己的丈夫生儿育女好好抚养北条家的后代,大概战国时代的女子都是类似的想法。 看到不争气的儿子在行进的途中还不忘和武田家的女儿卿卿我我,北条氏康冷哼一声别过脑袋继续眺望江户城,叹道:“当年本家也曾选中江户城作为新的居城。只可惜那场波及关东的天文之乱消耗我北条家太多时间和精力了。” 瑞溪院深知丈夫的心思,挑布帘轻声说道:“殿下还念着那段旧怨吗?” “旧怨早已忘却了……”北条氏康长出一口气说道:“不该记住的事情千万不要去想,想的太多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进入江户城城市圈许久,这一行数百人的队伍才缓缓进入江户城,驻扎在城外的军营警惕的挡住来者的去路,待村上义清策马过去递交通行令,才准许北条家的部分武士准许进入江户城,其他人就地安排在临时营地里休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北条氏政也没办法拒绝这个要求,只是请求守卫刊载他母亲和怀孕妻子的份上准许一辆马车进入,那武士围着马车仔细搜索一圈便通情达理的告诉北条氏政,女眷可以乘车进入江户城。 北条氏政千恩万谢的带着精简到一百多人的队伍进入江户城,此时的江户城早已没有昔日那座不大的城市所具有的任何相似之处,原本划出的巨大空地被一道围墙暂时挡住,放在最外围的石垣正在进行紧张的堆砌,单从石垣堆砌的精细程度便可以看出此城的规模绝对要超过小田原城数筹不止。 江户城内部的区域非常大,走马观花这一路上到也不觉得无聊,步行一会儿就看到近千名匠夫喊着号子正在努力拉起一根高达数十米的梁柱,在那梁柱的旁边堆积许多参天大树,那是来自南信浓和羽奥最好的木材,每一棵树都要花费上千年的时间才能长成参天古树。 北条氏政猜测那根梁柱应该就是足利家新的居城,看这架势立起的柱子就是要修建几层天守阁的主梁,打量一会儿暗道:“这么高的栋梁……只怕是要修建五层天守阁吧!真是位魄力十足的公方殿下呀!” ps: 第二更,下一更是下午14点。 第535章赐你一字 江户城常御所,数十多名关东重臣齐聚一堂,他们要在这里见证昔日的关东霸主北条家降服的第一次见参,看到有这么多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常御所里,北条氏政的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被昔日的仇敌和手下败将围观,大概是最让人感到痛苦的事情之一。 身穿银白色狩衣头带立乌帽子如公卿闲暇出行的打扮似的缓缓走过来,北条父子一看这人身材高大气宇轩昂顾盼之间有睥睨天下之威势,便清楚这就是关东公方足利义时本人,连忙躬身行礼恭敬地说道:“北条左京大夫(相模守),参见公方殿下。” 足利义时走到正位上盘腿坐下,满面春风地说道:“不必多礼!余非常高兴能在这里看到两位殿下,因为余觉得同为京都武士的出身一定会有不凡之处,今日见两位殿下气质不俗果非凡俗武士所能比拟的,今度能劝降两位殿下乃是我关东足利家的一大幸事。” 北条氏康躬身一礼,认真地回答道:“不敢当公方殿下的夸奖。” “说起来也应该让北条上総介殿与北条安房守殿与两位殿下汇合了。”足利义时抽出折扇敲响案几,不消片刻就看到北条纲成与北条氏邦在小姓的引领下来到常御所,父子兄弟相见又是别样的感觉,北条氏邦一脸庆幸而又感激的望着足利义时,仿佛在庆祝这久违的劫后余生之感。 小小的团聚只是一道开胃菜,足利义时当即就向北条氏康提出。希望相他来担任上総足利家谱代家老的的重任,这个提议也是按照足利义时定下的规矩行事,基本每收服一个武家都会根据他的领地出身能力安排一个职位,在职务并非世袭的上総足利家里,对新降服的有力武士赏赐谱代家老也不算很夸张。 只是北条氏康似乎还是心有隔阂,不太愿意为眼前的关东公方效死力,于是就以老迈昏庸身体病弱不堪大用为由婉拒,足利义时也很通情达理的安抚他不用灰心失望。先把身体养好再为其效力也是可以的。 贸然邀请昔日的仇敌来担任自己的谱代家老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当然对方也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得手,这个拒绝到不怎么出乎足利义时的意料,北条氏康身体不好也不是大秘密,北条氏一族遗传严重的高血压疾病。在缺少治疗高血压这种慢性疾病的古代几乎是无法面对的巨大难题。 曹操和李世民、李治等明君都是因为高血压而死。可想而知北条氏康面对这种遗传病也是毫无办法的,年纪一过四十身体就大不如前,在隐退家督前的一年里经常只能忙碌半天休息半天。后来经过高山合战的大败让他坚定隐退的信念。 让他继续担任谱代家老且不说心里有多么变扭,便是谱代家老繁重工作也不见得撑得住身体,强行任命只能让勉力坚持的北条氏康撑不住几年就一命呜呼,这不符合足利义时的期望,他希望相模雄狮能多活几年,起码可以镇定相模伊豆的北条遗领。 “既然谱代家老不能担当,不如退而求其次担当余的御相伴众吧!” 御相伴众的名誉职务,不掌握实权也不需要为上総足利家的家业操劳,只需要陪着足利义时吃吃饭聊聊天交流一些看法意见问题。大概就像不用担责任的专家评定团是一回事,这次北条氏康到没有拒绝,很愉快的答应下来。 安排过北条氏康的职务,就转而对现任家督北条氏政安排,足利义时对他说道:“北条相模守殿年轻有为前途远大,担任余的谱代家老可以让家中武士安心。余现在更关心的是许多管关东家臣提出来的苗字问题,不知道相模守殿怎么看待苗字的问题?” “请公方殿下原谅,苗字的问题臣下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北条氏政有些难堪的避过从角落里影射而来的奚落与嘲讽,相模北条氏又被称作后北条氏,他这个北条氏显然不是镰仓幕府北条得宗家的分支所出。自称的苗字北条做不得数,所以一直以来都被关东武士肆意嘲讽。 足利义时深知这其中的矛盾有多深,笑呵呵地说道:“余到是有两种提议可供相模守选择,第一恢复本家苗字伊势氏,伊势氏出自伊势平氏与北条氏同出一宗,又是本宗苗字恢复原苗字是绝对没有问题的,第二继续使用现在的苗字北条氏,余可以给予你北条氏高度认可。” 北条氏政非常矛盾,伊势氏是他们家的本宗苗字,伊势新九郎盛时入道早云庵宗瑞,就是他们北条家的老祖宗北条早云,好歹伊势氏也是幕府政所执事的世袭武家,在幕府里的地位仅次于三管领家,甚至比起应仁之乱结束以来的四职还要强势。 可北条氏政这一支只能算作分家的备中伊势氏,没有资格继承宗家的一门惣领到还不如继续用以前的苗字划算,无论是从个人心理还是实际利益出发,继续用苗字北条都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这几十年辛辛苦苦打出相模北条氏的名号,品牌效应已经产生并茁壮成长为参天大树,这个时候突然要拦腰砍断这棵大树绝对是不明智的。 北条氏政坚定的说道:“在下决定继续保留北条氏的名号。” “确定不反悔?” “决不反悔!” 年轻的关东公方无声一笑,为北条氏政的坚持轻轻鼓掌喝彩,关东谱代新参众见公方都鼓掌那我们也跟着拍拍手权当意思一下,年轻的佐竹义重瞪大眼睛不明白这到底是演哪出戏,老道的小山高朝也摸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个原因。 结城晴朝似乎想到什么又不敢确定,芳贺高定与大关高增还没摸清关东公方的性子不敢妄下结论,宇都宫広纲与那须资胤光忙着互相对视联系以眼杀人术,根本没注意到厅内小小的变故牵扯多少看不到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么余就决定赐予氏政殿一字拜领如何?” 北条氏政一愣神心里微微纳罕,这一字拜领也不算大事何必搞的那么庄重,忙不迭躬身道:“多谢公方殿下恩典!” “先别忙,余这一字拜领有个说法,要作为尔等北条家的通字使用。相模守可要想好了。”足利义时笑的像只狡猾的狐狸。 北条氏政下意识的察觉有点不对劲,转头看见父亲北条氏康冲他悄悄递眼色,意思是告诉他含糊的拒绝掉千万不要答应,可是事到临头他又不敢随意耍赖糊弄关东公方,思前想后还是咬牙说道:“请公方殿下恩典。” 足利义时洋洋得意的说道:“那就把余的‘时’字赐予北条家吧!你以后的名字就叫北条相模守时政吧!” “啊!”北条氏政一屁股跌坐差点被给吓昏过去。此刻他才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何会一直递眼色让他不要答应。他这根本就没打算赐予“义”字做通字,即使用“时”作为通字也没有按照规矩用“北条时氏”作为新名字,而是类似上杉辉虎这种奇特的例子。抛弃自己的通字“景”而改为保留“虎”字。 足利义时不以为然地小岛:“不用害怕!余都不怕时政殿还怕什么呢?正巧和北条家一个故去的历史人物名字相同也无所谓的,他的所做所为不能代表相模北条氏的一言一行不是吗?所以你的子孙后代就把这个‘时’字发扬光大,放在后一通字作为嫡流的名号吧!” “你当然不害怕,可我真要快怕死了。”新生的北条时政吓的腿脚发软不知道如何是好,北条家一门谱代众个个面无人色,北条时政那可是镰仓幕府创立以来的大权臣,晚年曾经一度要拥立一个傀儡将军实现独裁的梦想,被自己的女儿北条政子与儿子北条义时所抛弃,最终以流放伊豆国死去告终。 几百年前叱咤风云的镰仓北条氏早已灰飞烟灭。而今这个相模北条氏出自京都出身的伊势氏,同样改苗字北条也同样用北条三鳞旗,只不过北条氏纲从没说过自己和镰仓北条家的关系,在关东八国的武家集团里给这两个北条氏做了个简单的区分,镰仓时代的执权北条氏被称作前北条氏,而今在相模小田原城的就叫后北条氏。 同为北条氏其实之间并没有直接血缘关系。硬要说有多少关联也能扯得上到也有那么点东西,后北条氏的前身伊势氏乃是桓武平氏一流,恰好就是伊势平氏嫡流平贞盛开创的分支,他们那一支的嫡流就是平家栋梁平清盛那一脉。 伊势氏作为分家支族没有名气,在平清盛权倾天下时期只是个不起眼的支族。恰恰是不抬起眼才能够平平安安的渡过源平末期到镰仓末期一百五十年的风雨,在镰仓末年凭借上総国守护代的身份逐渐接近足利家成为心腹。 足利尊氏的父亲足利贞氏与伊势贞继是乌帽子亲,凭借这层关系伊势贞继便成为室町幕府的御用官僚,从而在若干平氏家族里脱颖而出一跃成为室町时代平氏的名门,伊势盛时(北条早云)所出身的备中守家也是伊势氏嫡流的有力一门众,成为幕府申次众担任外交事物加担。 前任政所执事伊势贞孝就是北条早云的亲侄孙,伊势贞孝的父亲伊势贞辰是北条早云的亲侄子、北条氏纲的从兄弟,伊势氏嫡流断嗣便从备中守家过继嫡子伊势贞孝作为一门惣领家,由此也能看出北条氏的身份相当不错。 另外北条氏纲改苗字为北条也有一点前北条的关系在,他的正室夫人也就是北条氏康的母亲养珠院的来历不凡,其父横江北条相模守就是前北条氏若干分家之一,逃过镰仓末年的一场动乱把北条氏的家系成功保存下来,所以北条氏纲当初改苗字也带着点婿养子入嗣的意思,只不过这故事始终没有宣诸于口,只是在后北条氏内部知道有这么回事。 足利义时忽然提出赐予前北条氏通字“时”作为后北条氏的新通字,让北条家的一门众惊出一身冷汗,无外乎北条氏政被吓的身体发软不敢动弹,大概觉得关东公方已经把北条家前前后后算计个遍,看热闹的关东国人众一个个喜笑颜开,激动的搓着手掌比过大年还要高兴,什么时候见过北条家狼狈不堪的时候,这好事就让他们给碰上。 北条氏康几次欲言又止,念头一转不禁在暗自思量:“公方殿下此意是为何意很值得思考呀!看起来不像单纯的起一个与古人名字相同也不是单纯震慑我北条氏的意图。以如今关东公方一统关东的形势,应该没必要针对我北条家的吧!” 起同样的名字也不算特别了不起的事情,有许多家族都出现过子孙故意取用先祖曾经用过的名字,最著名的伊达独眼龙就是用他先祖的名字,早夭的梅千代王丸就是废柴公方足利义氏。他也是取用足利氏三代栋梁足利上総三郎义氏的名号。 还有更变态的武家酷爱两个名字就坚持用。比如伊予河野氏就是这样的极端例子,河野通直、河野通宣两个名字父子俩来回用,爷爷和孙子的名字完全一样。还能持续使用几代人不变,名字都一样那区别的办法就只有看年龄看官位。 足利义时这是恶趣味作祟,当然也不是单纯想吓唬北条家这么简单,他的梦想是重塑镰仓时代的武士风范,又不能正儿八经的模仿血腥混乱的镰仓武士习俗,毕竟时代不同要用更加文明的先进的制度去管理关东,必要的权谋也就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用北条家并给北条家赐予新的通字是足利义时计划的环节之一,且不说北条家一直就游离在幕府重臣体系的边缘处,家内谱代重臣超过九成都是追随北条早云来自京都的武士。比如本家出身的伊势氏、重臣亲族松田氏、富永氏、小笠原氏、大道寺氏也都是如此。 大和晴统之流的有力谱代也是最近二十年来到相模国的京都武士,他们对幕府众出身的足利义时有着天然的好感和吸引力,都是外来户出身定居关东一共也就六十多年,备受当地土著的关东武士不断欺负,同样也让这帮京都来的外乡人抱团非常紧密,北条家臣团的忠诚度向来是关东武家乃至天下各武家大名最团结。依靠血脉支撑的岛津氏也不见得更优秀。 “公方殿下的意思是要警告本家不要学镰仓北条家谋权篡位吧!可这么突如其来的把本家的名字改头换面,难道只是为了敲打本家吗?”北条氏政带着惶惑与不解望着他,希望能得到公方殿下的准确答复,免得他心里总有个疙瘩无法解开。 足利义时也不想把北条氏政给吓坏,和善的一笑说道:“余并没有针对相模守殿的意思。这是余初次和左京大夫殿、相模守殿会面,对两位的风姿十分欣赏和尊重,给相模守殿一字拜领的本意就如这名字本身的含义,相信两位殿下仔细思考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那路或多,这么说来果然是有内情的吧!”北条氏康的脑筋一转,立时有豁然开朗之感,言道:“臣下刚才还思索着公方殿下的意图想必不会那么简单,或许这既是鞭策也是鼓励的意思吧!是让我北条氏尽复这个苗字本身所承担的威光吗?” 足利义时点点头说道:“镰仓北条氏本是有力御家人,更是河内源氏栋梁家的外戚武家,源平时代为幕府草创立过大功,辅佐将军治理天下犯过大错,将军绝嗣争夺幕府执政权犯下滔天罪行,被我源氏武家一举剿灭也是理所应当的。 而今余要特许相模守殿恢复北条氏之苗字,身肩复兴北条氏家业的重担并且接过他们犯下的罪过,从今日起要时时取出《吾妻镜》多阅读勤反思,时刻警惕自己和身边的武家不可再走上镰仓北条氏的那条不归路。” 或许是觉得自己这么吓唬勤恳的北条氏一门众有些不道德,于是就在当日的宴会结束前特赐予北条时政长船工名刀一柄,大铠一副,具有特雷克纳马与木曾马血统的混血战马一匹,并准许北条一族在江户城二之丸部分造好的屋敷里居住。 在宴会结束时单独召见北条时政,又亲口告诉他不必对新的通字有太多负担,身为关东公方绝不是无理取闹的昏庸统治者,他会选择给予北条氏恢复先代家名的机会也是看重他们这一族拥有难得忠诚勇敢,或许昔日名动天下的北条氏可以在他的手里重新复兴。 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终于把北条时政的心结抹去,让他可以安心的坐稳这个家督,足利义时给予的优待比想象中的还要多,包含相模国中部的六郡之地全部划给北条时政,让相模北条氏的领地从最初允诺的相模半国十万石,提升到相模大半国十四万石。 足利义时还对降服的北条氏开出非常优惠的待遇,那些愿意追随北条氏的西相模国人众、伊豆国人众准许随同转封前往东相模国,伊豆国七万余石以及西相模国的五万石则成为上総足利家的御料地,算起来这也是皆大欢喜的双赢局。 ps: 这是第三更,下一更依旧是晚上18点。 第536章新时代的序幕 北条氏连番得到出乎意料的厚待,使得家中一门谱代众非常感激这位关东公方的信任,原本北条时政觉得自己会被减封转封并随意丢到一边坐冷板凳,或许还会像北条氏康曾经做过的手段那般派出与力监视自己。 如果更厉害的手段也可以入嗣过继换一个家督继承人,待相模北条氏嫡流纷纷“死去”时再抛弃苗字返回宗家,用这种手段来彻底废掉相模北条氏是比较正常的手段,北条氏照曾用名大石氏照、北条氏邦曾用名藤田氏邦,后来也是在这两个家族失去利用价值时抛弃其苗字回归北条家。 基于这种判断,北条时政一度作好捏鼻子认怂的准备,只要能让北条时政的夫人黄梅院肚子里的孩子成为北条氏的家督继承人,让他做出任何让步都是可以商量的,只是他没想到足利义时竟会如此的和善的推心置腹,让北条时政感动不已。 除去给个吓人的通字惊的他半天不敢说话以外,给予这么多特殊待遇都远远超过一个降服武家享受的待遇,或许这就是千金买马骨告诉而后的效仿者,江户公方绝非斤斤计较得失之辈,对待关东武家依然秉承着宽厚待人的态度,即使犯过大错的相模被条氏也能安稳的活下去。 北条时政非常满意自己的境遇,可是有些武士就见不得北条家笑逐颜开的模样,本来是想看天了地火大碰撞的关东新参众大跌眼镜,北条时政似乎获得更多的信任和倚重,这就给同样降服的小山高朝、那须资胤、宇都宫広纲等新参众极大的心理压力。 他们之中还没有任何武士领受过哪怕一件刀枪铠甲等武具的奖赏,更不用说那让人眼馋的混血战马是闻所未闻的宝贝,凭借足利义时的大力抬举,北条时政成为关东新参众第一位谱代家老其地位还在佐竹义重之上。 在众多受罚的关东武家里独树一帜荣宠有加,在羡慕嫉妒恨的注视中关东新参众内部悄然形成新的山头,笼统的划分为北条氏以及北条氏以外的各武家应该没有问题,北条家再一次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只是还不清楚这到底是福是祸。 至于这御相伴众到是照抄幕府的设置,这个名誉团体里竟然搜罗到前美浓守护土岐赖芸,此君在二十年前被宠臣斋藤道三下克上撵走,依靠织田信秀与朝仓孝景还能勉强复权过一阵子,后来朝仓家与斋藤家达成和睦,织田信秀又与斋藤道三结盟迫使土岐赖芸远走近江投靠六角氏。 很不幸的是六角定赖在这个时候故去,六角义贤的能耐和手腕根本不能和他英明神武的父亲相提并论。寄人篱下的土岐赖芸日子过的越来越苦,最后不得不跑到关东寄居于土岐氏分家,上総国万喜城城主土岐为赖处居住。 足利义时有意振兴武家名门,以善于绘画尤其精通画鹰而被人称之为“土岐之鹰”的废柴家督就成为他看重的人物,土岐赖芸顺利的成为御相伴众多半也是沾到美浓源氏嫡流的光,他本人只是作为文化人的身份调剂自己的个人生活。其本身的治政能力反而不太重要。 相比之下另一个人物可就厉害的多,那就是前武田家的家督武田信虎,今川氏真败走远江国挂川城固守不出,标志今川家的势力全面退出骏河国彻底衰败,自己那个逆子武田信玄又一次背信弃义对自己人下手,这次选择的是武田信虎的外孙今川氏真。 这二十年来武田信虎的生活到还不错,曾经因为女婿今川义元联手逆子坑骗而离开骏河国。远走京都在幕府将军足利义晴处当过几年御相伴众,那把名刀宗三左文字就是那个时期从三好宗三手里得到的。 后来发觉幕府将军足利义晴混的也真不怎么好,经常要练习短跑冲刺到近江坂本的渡假圣地修养身心,时日一久武田信虎也感觉意兴阑珊,就在足利义时上洛之前的几个月,就和他的女婿今川义元合好又回到骏河国安度晚年。 没想到这晚年的平静生活才持续十余年又一次被彻底打破,武田信虎也不是个脾气温和谦虚的武家,当年他之所以威震关东被足利义晴称作“东国虎将”。就是因为他打仗勇猛每每身先士卒令人畏惧,作为家督脾气非常暴躁动辄对不满意的谱代家老厉声呵斥,被流放的原因也是他处决几个屡次对抗他的谱代家臣引发的反弹。 有脾气的武田信虎对悖逆的老虎非常愤慨,别看他性如烈火脾气极大像个火药桶,他本人的秉性还是个嫉恶如仇循规蹈矩的传统武士,因而他就对逆子武田信玄的一次又一次悖逆对亲族下手感到愤怒。 武田信玄先流放武田信虎这个父亲,又对武田信虎的亲孙子太郎义信下毒手。现在换做自己女婿家还有宝贝外孙今川氏真下手,还把太郎义信的正室夫人且是武田信虎外孙女岭松院强制送回骏河国,这一系列措施让他对武田信玄彻底失望。 就在撤往挂川城的途中武田信虎就忍不住大发雷霆,就置身离开关东投奔足利义时寻求制裁武田信玄的方法。今川氏真一看这是个不的后路,就命令武士遣人护送无依无靠的今川岭松院以及她和太郎义信生下的唯一的血脉円姬,一起来到关东投靠足利义时。 大概那意思是想让足利义时看上年轻漂亮的小寡妇今川岭松院,万一能诞生一男半女再配合井伊直虎的荣宠,说不定今川家还能超越织田家向长尾家看齐,这种类似的手段足利义时到不太在乎,平定关东的过程里各家武士以各种名义送来姬女希望关东公方能看上,可他又怎么会学那些饥不择食的男人见到女性就想占便宜,今川氏真的小算盘毫无意外的落空。 定居江户城大兴土木标志着关东的一个新政权就此建立,在三个月一次的关东大评定期间,足利义时高调宣布全面复兴关东武士的庞大计划,计划的核心就是重建坂东八平氏为主的御家人体系,这个庞大的架构又一次震惊关东武家。 不过当场就有关东武士提出不同意义,坂东八平氏威震关东乃至天下确实不假,可是这八平氏里有几家已经名存实亡。比如秩父党的嫡流畠山氏被足利氏继承宗祧,现在的宗家是河内国高屋城奋战的畠山高政,这一党分家支族到是为数众多,奥州葛西氏、甲斐小山田氏都是代表家族。 三浦党嫡流三浦道寸是被北条早云杀死的,目前名义上出在绝嗣状态,实际情况是上総里见氏的谱代宿老正木时茂、正木时忠兄弟二人就是三浦道寸的嫡流遗脉,三浦党还有一个有力一门众。那就是三浦党佐原氏嫡流出身的芦名盛氏。 镰仓党嫡流目前是白井、惣社长尾两家,足利长尾、越后长尾都是有力分家,至于镰仓党的嫡流到底是梶原氏、大庭氏还是长尾氏的争论从来没有停止过,前面两家崛起于源平时代并出过名震天下的名将,长尾家相对来说比较低调一些,直到室町时代才彻底爆发。 千叶党目前的两支争夺嫡流武藏千叶氏的千叶胤宗仗着有足利义时支持重回下総国。正在威逼下総千叶氏家督千叶胤富,千叶党的分支大概是坂东八平氏里最多的一支,有千叶六党之称的东氏、相马氏、亘理氏、国分氏、大须贺氏主要集中在关东奥州等地,三河松平家的谱代重臣大须贺五郎左卫门尉胤高也是千叶党大须贺氏一流。 大掾党嫡流就是常陆国的大掾贞国,北条党的嫡流早就被新田义贞弄的满门死光,目前被扶持的相模北条氏似乎有继承宗祧的打算,土肥党嫡流不知所踪。越中的土肥政繁据称是最接近嫡流的一支,熊谷党嫡流还在安芸毛利氏配下混日子。 现在这个坂东八平氏早已貌合神离,早就不是当年名震天下的坂东武士团,经过几百年的子息繁衍别出若干分家支族,彼此之间几十年几百年没有联络的也大有人在,许多关东武士私底下也认为这不太可能,江户公方好高骛远牛皮吹破天,小心搞不成功让颜面大失。 到底是不是吹牛暂时看不出来。就在足利义时在忙着为自己美妙计划放手大干的时候,一则来自三河国的最新消息传递到他的案头,自从几个月前足利义辉下达对松平家康的讨伐令以来,这位曾经一统三河国的小号霸主,就从万仞高山上跌入无底深渊。 东三河国人众正式离反,西三河本已归参的桜井松平氏、大草松平氏以及众多归参众再次离反,这次离反的阵容比菊一揆的动静大很多。几个月前足利义时没功夫去关顾三河国的动乱,而今横扫关东的系列侵攻也告一段落,清闲下来就转而报复松平家康也是情理之中的。 上総足利家的核心军事力量是以三河武士为主建立起来的体系,即便这个过程里掺入畿内武士、越后武士以及信浓、上野、越中等等各国的精锐武士。仍然不能改变三河武士为骨干的巨大影响力,这些武士在上総足利家混的非常好,反馈的影响传递到三河国中就是影响三河的一种潜在力量。 这种力量很难直接以军事冲突的形式体现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借某个事件引发的导火索再把他们团结起来对敌人展开攻击,只可惜几个月前的菊一揆准备的有些仓促,引发的太早反而给松平家康请来援兵翻身复起的机会。 这次足利义时请来讨伐令就让松平家康彻底没招使,织田信长为他出过一次头就欠下一屁股人情债,他根本没有理由也不可能再把织田军请到三河国平乱,织田信长更不会为那点盟约就去和幕府以及关东公方足利义时对抗,松平家康已经沦为被舍弃的棋子。 幕府讨伐令不是单独下达三河国,而是以邸报的形式通传天下,白纸黑字写着他杀害幕府一门众吉良三河守,以及关白近卫前久的岳父吉良治部少辅的罪名,现如今整个天下都知道三河有个恶贼松平家康,即便他自辩告诉天下自己没杀害吉良家一门众也不会有人相信。 眨眼之间,松平家康又要面临坐困冈崎城充当光杆司令的危机,他引以为为豪的三河武士团纷纷背离主家明哲保身,石川家成与石川数正这叔侄俩陷入动摇。酒井忠尚出面调略酒井政亲与酒井忠次,本多広孝与本多重次也被本多时正的劝诫信给说动摇。 短暂的动摇没有让松平家崩坏,十八松平家超过半数依然支持松平家康,石川氏、酒井氏、本多氏、大久保氏、阿部氏、鸟居氏、内藤氏等有力谱代众也依然忠于松平家康,他手下还有尚未叛离的三千可战之兵,这是松平家最后的力量。 自从去年秋天讨伐令下达以来,永禄四年到永禄五年的漫长冬天里爆发无数场小规模竞合。几百人次的小规模战斗几乎每天都有七八场,数千人的战事隔三差五就会出现一场,菊一揆残党荒川义広与西尾义次也看趁机收复被松平家康抢走的领地。 只不过他们偷偷摸摸的行为只能作为边角看待,三河的战事基本和外强中干的菊一揆没太大关系,这两位吉良一门众没有起到统御讨伐军总大将的职责,两个笨蛋军略太差人格魅力太低几乎没有威望。最后还是没能把总大将的职位争到手,三河讨伐军依然是以国人众各自为战的形式进行着,这两个笨蛋干脆醉心边边角角的收益,真是破罐子破摔。 面对足利义时霸道的作风,三河松平家大部分武士紧密团结在松平家康的旗帜下英勇奋斗,击败一次次三河讨伐军对冈崎城的进攻,三河国的战事就一直没有停下来一刻。直到南信浓方向传来小笠原长时的五千干涉军随时行动的消息,松平家康真的怕了。 如果说之前对三河国的行动只能算三河国中的小打小闹,那么小笠原长时率军翻过难走的山道,从下伊那郡九曲十八弯的盘山道翻越重重阻隔,经过新野峠进入设乐郡北部再经过长篠突入三河国,就说明足利义时是真的打算对自己动手。 今天是小笠原长时率领的五千军势,明天说不定就是哪位大将率领的一万军势,一旦放任关东足利军闯入三河国。即便是征夷大将军足利义辉也不好把这支强军驱离走,指望织田信长的姻亲盟友关系劝离他们,就想足利义时劝说织田信长不要干涉三河国那样扯淡。 松平家康把自己关在天守阁里三天没有出屋,在门外谱代家臣们一次次催促声中,握紧拳头恨恨地说道:“只有逃走一条路选择了吗?我的人生还真是让人意外的失败呀!祖父大人,请告诉我家康到底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离开故土了吗?” 门外的武士焦急的踏步声重重的传来,松平家康对这个脚步声非常熟悉。很快就想到个头很矮又争强好胜的本多忠胜,还有勇敢的本多広孝、本多重次、酒井忠次、大久保忠俊等人,他脸上的表情就变的非常精彩。 松平家臣团算不上这个时代最顶尖的武士团,除了比较忠诚和勇敢之外没有太多特点。不如甲斐武士勇猛也不如越后武士彪悍,在东海道可以排在最强但放在关东又不太显眼,更何况三河武士的精华早已被足利义时抽走,松平家臣团得不到补充实力一直提升不上去,松平家好不容易积攒这点家底被松平家康当宝贝一样看待,可事到如今他却要面临一个难堪的抉择。 他可以猜测到足利义时对自己的憎恨有多深,三河吉良家那点家底被一把火烧掉,一位叔祖一位叔叔一个兄长外加一大票谱代家老全部死光,再算上满城殉死的武士小姓侍女多达数百人之多,这死仇可结的不一般的深,若是被足利义时捉到真不知道会有多么残酷的手段对付他。 松平家康苦涩的说道:“虽然承认自己的软弱还是很不甘心,可是如果这个时候不逃,或许以后就真的没有机会逃走了吧!反之逃走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只要我家康活下来就总有一天重回三河国,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今日足利亚相给予我家康的耻辱,在下一定铭记于心了!” 经过再三考虑反复思量,松平家康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放弃三河国的领地带着三千军势逃出冈崎城,远走尾张国投靠织田信长甘附骥尾,这是他被逼上绝路作出的疯狂决断,这远比缩在冈崎城名义上从属织田家更彻底。也是唯一能够逼迫小笠原长时退兵的方法。 只要他肯自降身份主动投靠织田信长,把明哲保身的织田家扯进三河纷争的漩涡里,小笠原长时以讨伐松平家康的名义进攻三河就失去道义支持,从信浓国最难走的山道掌控三河国还要面对武田家、织田家的两边夹击,还要时刻提防松平家康偷偷返回三河国搅风搅雨。 “这个狡猾的松平家康竟然跑的这么快,这下本将该怎么行动了呢?”小笠原长时只是一镇大将而非拥有军事决断权的总大将,打松平家康的时候趁机抢地盘权当是打秋风。无论哪一方武士都没理由指责他的不是。 藤泽赖亲想了会儿,说道:“不如我等就装作不知道强行打下冈崎城再说怎么样?” 等等力定厚咧着嘴说:“恐怕不行的吧!我等军势还在设乐郡的山沟里跋涉,那松平家康跑掉的消息传过来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待我等再杀到冈崎城起码还要两三天的功夫,到那会儿整个三河国……东海道都应该知道这个消息了吧!” 小笠原长时盯着简易地图皱眉不语,他的筹划再好也赶不上时局变化的不可抗力。松平家康逃亡尾张让他们这一股军势变的很尴尬,到底是继续追下去还是掉头回师不管不顾,就成为摆在小笠原长时面前的难题。 看地图就知道信浓国与尾张国并不接壤,从南信浓到东三河的山道非常难走,再从东三河经过西三河进入尾张国这路可就饶一大圈不止,中间相隔一段漫长的补给线路没有支持没有保护去打尾张国简直是作死,而且织田信长还是足利义时的姻亲盟友关系。给小笠原长时十个胆子也不敢去打尾张国,打出外交纠纷那可是他要来背黑锅。 松平家康逃出三河国让南信浓军团失去进攻三河国的借口,正当小笠原长时迟疑不定的时候,收到一条让人哭笑不得的消息,荒川义広与西尾义次趁着松平家康逃跑的功夫抢下冈崎城及松平家的所有领地,而后就不停的传信给小笠原长时告诉他松平家康已经望风而逃高,他现在可以原路返回信浓国不必担心三河国的安危,言辞里似乎生怕足利义时派他来抢夺地盘似的。 小笠原长时被这一出戏给搞的非常难堪。巴巴的大老远跑到三河国来帮忙就想捞点好处,现在好处没捞到就把他们这五千辛苦将士给撵走,甚至连一口水一顿饭的招待费都不愿意出,差点把南信浓军团集体给气岔气。 “这两个混蛋的所作所为,我长时一定要如是禀报公方殿下!”小笠原长时气的一整天不说话,当天傍晚就下令全军停止前进,事到如今南信浓军团还真不好继续留下来。更不能去抢东三河有主之地的城砦,这些城砦的城主家里至亲说不定就在关东公方配下担任大将,去打这些城才是自找麻烦。 唯一能抢的地盘都被荒川义広、西尾义次给夺走,南信浓军团留下来的意义已经不大了。死皮赖脸硬要留下来不走就有违足利义时布置讨伐令的最初目的,到时候荒川义広与西尾义次一纸诉状告过去要让家督难堪,更会引起幕府将军足利义辉的强烈不满,关东公方继位令上特别注明没有诏令不得踏足东海道。 这一条并不是单指东海道而是告诫足利义时,在他原本地盘的基础上外加关东八国以及那些偏远地方幕府都不管了,但是他绝对不能再踏出这些领地以西的任何一步,不属于关东公方管辖的北陆越前国更不能踏入。 足利义时借着为亲族一门报仇的机会杀入三河国还说的过去,就算趁机打下一片地盘也可以转手送给侄子吉良万竹丸也没太大问题,可三河国里还有荒川义広与西尾义次的存在,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打仗天赋绝对不行,但抢地盘的天赋却是一等一的厉害。 荒川义広更是厚着脸皮对侄子西尾义次说他年纪小,这三河国的领地还是让他先代管几年以后再交给他,言语里好像表示他要收养西尾义次似的,其实他还有两个成年的儿子瞪大眼睛盯着西尾义次的领地两眼发光呢。 西尾义次也不是省油的灯,跟着织田信长担当十余年的奉行官,奉行内政的手段高低暂且不知。起码这处事手段和耍滑头的本事顶个的好,能和荒川义広纠缠那么久不落下风说明他是个出色的玩手段高手。 这么两个外战外行内战内行的混蛋还偏偏是原东条吉良家的嫡流,一个是万竹丸叔祖辈另一个则是叔叔辈,两人抢先夺取松平家遗留下的领地,让小李原长时这个外臣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待下去,没有理由那就只有撤退,哪怕再不甘心也得走。 …… 半个月的清州城大广间里。自从早晨正开评定会的时候看到松平家康出现,织田信长的屁股就再也没有离开这个座位,被任何一个盟友突然白帆他的心情非常不愉快 脸黑的像锅底似聆听着松平家康声情并茂抑扬顿挫的言词,心里暗骂道:“这个混蛋竹千代就会给本家找麻烦,硬要把本家牵扯到三河国那个烂摊子里去,真是居心不良的混蛋!” 松平家康当然是居心不良的。织田信长也绝不是表面上说的那样无辜而又无奈,他早就对东海道第一强兵的三河武士眼馋不已,自家尾张弱兵费个九牛二虎之力打个美浓还是千难万难,他还经常幻想自己有一大群勇敢的三河武士,说不定就能把美浓国轻易拿下来。 织田信长一边暗骂松平家康给他找事做,一边暗想着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心想事成,又或者叫瞌睡遇枕头比较合适。至于吃下去会不会消化不良又或者被足利义时逼迫着吐出来之类可能,在织田信长的逻辑思维里就压根没考虑过,他织田三郎自认为不会比足利上総三郎差多少。 早在十几年前他就说过,这天下只有他织田三郎和吉良三郎最特殊,争霸天下乃至征服七海的志向就只有他们二人可以做到,到如今才十几年时间这个预言就已经完成一半,吉良三郎如如破茧化蝶蜕变为足利上総三郎,坐拥关东北陆是为东国第一武士。 “而我织田三郎信长也一定可以做到的!我相信我可以触碰到自己的命运。我已经清楚的感受到那来自这个时代激烈跳动的脉搏,我的时代即将来临了!这个契机就是松平家康投奔本家,这将是改变东海道的重要变故,相信足利上総三郎也没有意识到会这样吧!不过这样也好,本家可以理直气壮的告诉他,天下就以三河为界两分吧!” 织田信长的中二性子忽然发作,大手一挥霸气十足地说道:“竹千代留下来吧!本家就需要你这样的有力武士助我织田家完成大业。这些日子里本家苦思冥想出一个名号,只要夺取稻叶山城就会付诸行动!至于镇府公那里就交给本家去对付……总之,竹千代跟着本家绝对不会有错的!” “多谢兄长庇护,兄长对我家康的恩情勇士不敢忘怀。”松平家康眼眸里一道精光闪过。立刻换做兴奋的表情恭敬俯身拜下,作出衣服心悦诚服且又欣喜无比盼望着这个答复的姿态,兴奋的织田家臣团丝毫没有察觉这短短一刹那的变化。 “这天下将会在我织田家手里改变!永禄者,保世持家,永全福禄者也!这永禄年间,就是我织田家迎来崛起的时代!”织田信长忽然站起来,攥紧拳头目光湛然的盯着远山之间落下的夕阳余晖,整个人仿佛被阳光镶上一层金边,看的满屋子武士都呆住。 织田信长意气风发的走到廊下,指着那温暖的夕阳说道:“诸君且看!那就是象征旧时代落幕的余晖,明天一早升起来的是象征新时代的光辉!请诸君紧紧跟在本家的旗帜下,努力成为新时代的引领者吧!” 大广间内一片哗然,前田利家、池田恒兴激动的发出“喔呜”的呐喊声,沉稳一些的丹羽长秀、佐佐成政、佐久间信盛、柴田胜家等人也是一脸的兴致盎然,整个大广间里似乎没有一个武士站起来质疑家督的话。 木下秀吉兴奋的满脸通红,跳起来攥紧拳头大声嚷嚷道:“新时代!那是属于俺的新时代!我秀吉要跟随主公变成天下侧目的有力武士,那是俺们尾张武士的新时代!” “新时代板载!喔喔……” 织田信长把折扇插在脖颈后的衣领里,双手环抱着站在廊下回过头来望着厅内,饶有兴致的观察兴奋的家臣们像过大年的孩子们笑着闹着,松平家康在这一刻忽然产生一种错觉,织田信长整个人笼罩在笼罩在金色的光辉里,金光闪闪像一尊神像散发着无穷的神力。 “这次的选择似乎没有选错呢!且看兄长是如何成为新时代的引领者吧!”松平家康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随即站起来跟着厅内唱着跳着的武士手舞足蹈着欢呼雀跃,在这一刻他仿佛回到十几年前孩童时代,那样开心愉快的笑着闹着。 织田信长眺望着天边的夕阳发呆,过一会儿忽然喃喃自语:“新时代,我织田三郎要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新时代……足利上総三郎,我会在不久的将来等着你的到来!你一定会来的吧……一定会!” ps:最后一更8k字,今天4更1万9千字,这下总算完成之前的承诺了,乌梅在这里厚颜求点打赏,好久没爆发了,请多支持一下本书吧! 第537章永禄十年夏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时光的脚步如一匹快步前进的骏马横冲直撞的擦身而过,不会有车毁人亡却可以让青丝变白发,弹指一挥间,花开花落几度春秋遽然而逝,转眼间已经到了永禄十年(1567年)仲夏季节。 八月时雨渐止秋意浓浓,横贯武藏的利根川肆意的狂躁漫长的夏季,利根川一侧的江户城修建的端庄大气,方圆四百町步的主城区面积被称作天下第一城,号称关东第一个高塔的七层天守阁仿佛一根天柱直插云霄,四个角落里分立着四座五层天守阁,形成一个造型规整的四方形城市。 两个扎着孩童发髻的小男孩鬼鬼祟祟的伸头探脑打探四周的动静,其中那个身穿青衫长的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大胆的伸出半个身子观察一会儿,就对身后的小男孩说:“待会儿一定要跟上我的步子,再被逮到小心我要打你了哦!” 另一个黄衫小男孩嘟囔着:“为什么江户城怎么大?为什么我们要记清楚每一条道路?为什么我不能去玩双陆,为什么……” “松千代!想吃拳头嘛?”青衫小男孩吓的松千代直缩脑袋,似乎很满意他的表情就拽着他的袖子甩开步子,一溜烟似的穿过非常“危险”的步道,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僻静的荷花池边,一声不吭的钻进凉亭里坐下来,荷花池的面积不大造型别致,如五角星的造型充斥着设计者的恶俗趣味,看这兄弟俩轻车熟路的钻过来,应该是很熟悉这个地方的。 又过一会儿,从角落里钻出两个年纪稍大些的小男孩,一边走到凉亭里一边抱怨道:“最近好难出来啊!巡逻的姬武士一趟一趟的好吓人,我们俩还是偷偷摸摸的跟在侍女的身后绕过来的,差点以为真的来不了呢。” 这两个男孩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一个个高一个偏矮一个长脸一圆脸,两人勾肩搭背像个不务正业的倾奇者。只是身上没有挂着乱七八糟的坠饰,衣服干干净净质地不凡上面还印着九曜巴的家纹,他们是号称长尾家“双子武士”的长尾卯松和长尾小法师丸。 最近一段时间这二人组不太爱用幼名,就把名号换成新通称长尾喜平次和长尾弥四郎,长尾喜平次是长尾政景的二儿子。长尾弥四郎是长尾景信的大儿子。这俩人的父亲不太对付经常见面就吵架,这弟俩关系到好的像亲兄弟似的,顶多当着他们父亲的面装作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其实私底下是铁杆死党。 长尾喜平次歪头打量一圈:“你们没发觉少一些人吗?” “对啊!怎么没看到珍王丸的人呢?”长尾弥四郎有点脱线,总是后知后觉比别人慢半拍。 “兄长刚想溜出来,就被母亲大人给逮住了,今天是不能来了。”松千代撇撇嘴巴不开心的摆弄着手里的玉坠挂饰发呆,“我们俩溜的比较快,没被母亲大人捉住,不过这会儿应该被发现了吧!” “切!别说这种丧气话,这世上就没有我虎千代害怕的事情!”虎千代撇撇嘴脑袋扬上天,他手里也握着玉坠挂饰。而且是一块白玉观音像挂坠,几位迷信的夫人听信某男人不负责任的提议“男带菩萨女带佛”,就给家里的女儿全部配发佛陀的玉坠,男孩全部佩戴菩萨玉坠。 “这地方不怎么安全了,我们得尽快换个地方了。”长尾喜平次扫视一周确定没有人,就转身说道:“秘密拠点的事情就拜托两地了。找到新的拠点记得留个纸条,还是老地方。” “切,干嘛那么神神秘秘的,明天我就去你家喊你出去玩。”虎千代嘴巴逞了句强,趁着长尾喜平次没反应过来就迅速转进:“听说喜平次哥哥收了个小姓是吧?叫什么桶口与六的。是不是很好玩的家伙啊?” 松千代撅着嘴巴道:“我想回家了,这么久不见我,母亲大人一定会生气的。” “笨蛋!才刚出门就想回家,说出去会被人耻笑的啦!胜王丸那家伙也能欺负你,实在太笨了!”虎千代气不打一处来,劈哩啪啦一堆话不要钱似的喷洒出去。 长尾弥四郎挠挠头皮,尴尬地说:“要不咱们说点别的吧!上次才说到足利亚相大破北条相模守,相模雄狮甘俯首称臣的段子,下面该讲什么了?” “北条氏政拜领一字那段说完了吗?”长尾喜平次问道。 虎千代咧嘴一笑:“说过了!那个家伙被吓的站不起来真的很蠢诶!” 长尾喜平次咳嗽一声清清嗓子继续说:“那就说说大破里见氏这段吧!话说永禄六年三月十三日,上総里见氏家督里见义弘拒绝足利亚相的诏令,扬言上総国的土地来之不易必须寸土必争,虽不能胜亦要顽强抵抗以振关东武士之雄风……” 虎千代兴奋的手舞足蹈:“快说大炮那一段,我最喜欢听这一段了!” “咳!足利虎千代注意讲谈的秩序,我们定下的规矩一定要遵守,下次带来一贯文罚款过来。”长尾喜平次不理虎千代,拉着腔调慢慢说道:“这上総里见氏本非此地领主,上総守护是坂东八平氏之一的千叶氏所持有,指引关东大乱迭起武家名门纷纷衰落凋零,下克上之歪风四起这上総国也就从千叶氏手里丢失,落入有关东副帅之称的里见氏一族。” “关东副帅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其实就是关东管领的异称,这里见氏本是南朝新田氏一族的余孽,坚定的反幕府派被剿杀的连领地都没有,在上杉禅秀之乱前后脱离南朝方投奔镰仓公方,在结城合战里战死一个家督据说有个儿子就跑到安房国扎根,并把国中的大领主安西氏驱逐出境。”长尾喜平次似乎是专职讲谈,也没有惊叹木就像讲《平家物语》的民间芸能者那样娓娓道来。 虎千代撇嘴道:“这是下克上啊!” 长尾喜平次故作深沉的点头说道:“这就是下克上,后来又克掉千叶氏逼迫房総平氏嫡流向下総国退却,在这里得说几句公道话,里见氏几代家督都是很厉害的武士,把一个出身都不明确的武家推举成房総半岛的第一武家还是很厉害的,这个家族天生就不服管教。曾经不服关东管领的约束,而后又古河公方的管辖,到如今依然不服亚相的约束。” 虎千代不耐烦的抱怨道:“大炮呢!我想听炮轰久留里城门一夜破,里见义尧放火切腹自烧天守阁的段子,还有父亲大人怎么对付里见氏的那群混蛋武士的。” “那叫大筒呀!九州大友家给起个名字叫国崩。”松千代小声反驳道:“那不叫大炮……” 虎千代瞪大眼睛恐吓松千代:“你懂个鸡蛋。我说那叫大炮那就叫大炮。父亲大人就这么叫过,还说大筒是手持加粗加长的铁炮,大炮才是轰的一声打出好远炮弹的东西。大炮的威力可大了,炮弹可以从江户城这边打道那边。” 长野喜平次又被打断显得很不高兴,刚想发作就被长尾弥四郎拽着胳膊:“喜平次别招惹虎千代,咱们毕竟是臣下的身份。” “切,咱们还是他姐夫呢!”长尾喜平次嘴上不满意,心里已经认同他的劝告,闭上嘴巴就和虎千代、松千代一通乱扯。 小孩子说话又一茬没一茬,刚才还听说书这会儿就不知道扯到那去了,长尾喜平次似乎也忘记维持秩序之类的东西。不忘吹嘘道:“我跟你们说,上次南蛮人船队来到江户城的时候我就缠着我兄长央求他带过去看,拿船好长好大还有那个大炮好多门,据说最大的一门可以打出我们这么重的炮弹呢!” 松千代嘟着嘴说:“我想父亲大人了……好久不见啊!还要多久才能回来呀?” “我也不知道,我也想父亲大人了,要去陆奥多久才能回来啊!”虎千代意兴阑珊的踢着石子。一抬头看到他母亲虎御前带着几十个姬武士杀气腾腾的闯进来,脸色立时大变大呼一声:“我母亲大人来了!大家快跑呀!” “糟糕!虎御前一定是寻踪觅迹找过来的,虎千代、松千代,请多保重!”长尾喜平次一个华丽的转身,拽着傻愣的长尾弥四郎飞快的钻入树丛里消失无踪。虎千代拉着松千代要慢半拍,还没跑几步就被几个姬武士快步追上一把捉住。 徒劳的挣扎一会儿垂头丧气的放弃抵抗,虎千代神情沮丧道:“都是你这个笨蛋跑的那么慢,一定是被母亲大人给盯上梢了。” “虎千代不要乱冤枉你弟弟,就是你最调皮每次都是你带着松千代逃课!”虎御前柳眉倒竖瞪了虎千代一眼,轻斥道:“今天上午是真田弹正殿讲博弈之道,你们俩竟然逃课跑到这里玩耍,知道你们这么做会让我和檀香多伤心吗?” 虎千代毕竟是个孩子,看到他母亲伤心失望的神情,噗通一声跪下来道:“孩儿错了,孩儿只是……只是想父亲大人了……” “我也想父亲大人了,呜呜……”松千代一哭两个孩子一起哭,才九虚岁的孩子知道个什么,一会儿就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井伊直虎的心立刻软了,搂着两个可怜的孩子安慰道:“你们的父亲大人在陆奥正在干一件伟大的事情,相信我很快会回来的,不要哭了,咱们回去上课好吗?” “嗯!”两个小孩主动拉着井伊直虎的手,乖乖的跟着大队人马缓缓离去。 又过一会儿草丛里轻轻一动钻出两个人,却是早已桃之夭夭的长尾两兄弟又折返回来,长尾喜平次猛地一拍脑袋懊恼道:“大事不好!今天逃课的事情一定被母亲大人知道了,这下可要有大麻烦了!回去的话一定会造成严厉惩罚的吧!” “我也是,我母亲大人一定会揍死我的。”长尾弥四郎愁眉苦脸的蹲下来数蚂蚁,这家伙遇到闯不过去的困难就喜欢数蚂蚁。 长尾喜平次苦恼的走来走去嘴巴里念念有词,看到蹲着数蚂蚁的长尾弥四郎忽然眼珠子一转,凑到他身旁笑嘻嘻地说道:“弥四郎,这次辛苦你一下,装作掉进池塘里被我英勇搭救,于是我们俩的衣服就全湿了不能去上课好不好?” “啊?怎么又是我掉池塘里啊!上次是我崴脚,上上次是我撞树。上上次是我……”长尾弥四郎掰着手指抱怨着,被长尾喜平次一拍肩膀把后面一截给拍忘了,纠结着:“上上上次是什么来着,我想不起来了。” 长尾喜平次大义凛然地说道:“因为弥四郎比较憨厚老实,犯错的话大家也一定会原谅你的。而我喜平次这么聪明的武士。每次见义勇为耽误上课的事情也是可以被老师原谅的,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吧?” 长尾弥四郎犹豫道:“噢!那我能不能把衣服脱了跳下去啊!这衣服好贵的。湿透了我母亲大人会打死我的。” “那可不行,衣服不湿透的话一眼就会被看穿是弄虚作假的啦!就连我的衣服也要浸透冰冷的池水才行……诶!见义勇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我真是个正直勇敢的武士啊!”长尾喜平次长叹一声转过头拍拍长尾弥四郎的肩膀,作出一副“你可以的”表情,鼓励长尾弥四郎跳进荷花池里去。 …… 江户御所占地四百町步,换算成现代面积那就是接近四平方公里,在利根川出海口寸土寸金的宝地建这么一座四平方公里的的御所,其用地之奢华令闻者乍舌不已,比对京都的江户御所连半平方公里都不到。京都城从传统的九条大路的条坊制经过几百年扩张,到如今遍布鸭川东岸大片地方成为新城区也还不到三十平方公里,这差距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由于江户御所建的比较大,使得江户城的面积一而再再而三的向外扩充,第一期建设面积突破顺利的两千五百町步,靠近御所附近的核心町并已经基本建设完毕。优先迁入来自越后直江津町、新潟町等地方的町民,使得江户城的总人口迅速突破五万人,并以每年超过百分之三十的速度递增。 庞大的城池使得江户御所里被建成一个个分片的聚居区,比如西御所就在一片花圃包围的屋敷里,距离最近的中御所需要乘坐马车行走半刻钟才能到达。西御所的主人是织田犬与织田市这对姐妹俩,她们最大的爱好就是种花,从寻常的野花到从阿拉伯商人手里几经转手,远渡重洋从英格兰商人手里得来的郁金香花都应有尽有。 比起城下町里热火朝天忙碌的炫耀,被花园树林包围的江户御所显得格外宁静悠闲,几个年长的侍女带着一群小侍女浇花,除虫,修剪枝杈,西御所的花园面积非常之大,以至于御所里的侍女们每天要做的日常工作就是维护花圃的美丽整洁。 在花园旁的角落里有一处靶场,每天早晨都会有许多头戴钵卷的姬武士站在靶场上练习箭术,她们左肩披着射笼手,右手带着扣弓弦的弽,手持一柄造型别致的弓胎弓,偶尔还会骑着健壮的混血战马来往疾驰练习流镝马箭术,本属于男人的绝技也渐渐被这些年轻的女孩学到手里。 花园的角落里远远的站着几名小侍女小心翼翼的陪四个小孩子玩耍,阿市站在回廊上看着几个孩子会心的一笑,脸上带着淡淡的母性光辉,高挑的身材和丰满的身子丝毫看不出昔年那个小女孩的模样。 阿市今年二十一岁却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长女茶茶生于永禄六年,次女初姬生于永禄八年,还有今年四月刚出生的三女儿阿江与,或许是运气不太好竟然连生三个女儿,不过家里也没有人责怪她,她的那几位姐姐也是接连生下一堆女儿。 花园里那四个小孩子有两个是她的女儿茶茶和初姬,还有两个年纪稍长的是阿犬的女儿幸姬和儿子小法师,这四个孩子年纪比较小又因为母亲是亲姐妹住在一起,在他们母亲的照料下自然而然变的更加亲近。 转身走回房间的妆奁台前坐下,对着玻璃镜前精心的修饰自己的装扮,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足利义时不喜欢浓妆艳抹也反对平安时代的浓粉涂面、剃眉涂齿的装扮,他的女人们也见样学样换上更加简约的妆束。 可是女人花费在打扮上的时间总是格外的多,尤其是漂亮女人更加如此,如阿市这样美丽动人的妙龄女子,即使没有社交活动也要更换两三种装束,换上五六套打褂间着。在西御所里专门有几个房间搭造成橱衣室,其中用衣架储存的衣裳足有数百件之多。 卸妆清洗脱掉打褂间着再化妆换衣裳,每天重复相似的程序几个来回早已驾轻就熟,她的生活非常悠闲每天有大把的闲暇时间,孩子们有乳母侍女十二个时辰贴身照顾也不用她劳心。夫君足利义时不在的日子里她只有用化妆、社交、阅读书籍以及适量运动保持身材来打发时间。 这会儿她正在思考下午在中御所里的聚会该穿哪件衣服比较好。无意中瞥见妆奁台下压着一封未署名的信笺,拆开仔细一瞧却是织田信长写给她的亲笔信,阿市轻哼一声道:“看来御所里不三不四的人太多了。是该找个机会清退几个讨厌鬼了。” 折起信笺随手塞到烛台上引燃,豆粒大的火苗迅速蹿起将精致的信封吞噬,凝视着不停跳动的火苗渐渐熄灭,阿市的眉头不由的微微蹙起,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屋子里为什么会有烧焦的味道,这地上灰烬是不小心烧掉什么东西了吗?” “姐姐回来了啊!”阿市转过身来惊喜的扑在她的怀里。 阿犬和阿市这对姐妹花在江户御所里人气非常高,不但因为她们俩的长相酷似双胞姐妹,更因为她们俩有着相似的高挑丰腴身材,姐妹俩脾气好不爱拿架子待下人也很好。阿犬喜好清静阿市喜欢读书,两人最大的爱好就是摆弄花草,许多文静的侍女都很喜欢她们俩。 “这烧的是什么东西呀?” “是兄长的亲笔信……每个月都要寄来一封信,反反复复强调那些东西真是讨厌死了,今天又看到就被我给烧掉了。”阿市不满意的撅着嘴巴,露出小女孩才有的娇憨神态。江户御所里只有两个人能看到她撒娇,一个是她的夫君足利义时,另一个就是她的姐姐阿犬。 阿犬秀眉微蹙似乎很苦恼的样子,从间着里抽出一叠信笺,对阿市说:“兄长也给我寄来好多信笺。里面要求我把江户城里里外外的事情都告诉他,最好是刺探评定会的情报……我正愁着该怎么拒绝才比较好呢。” 阿市接过信笺打开一看,写的东西完全是照抄一遍她的信笺,只是抬头署名换个字简直没有诚意,抬起头说:“兄长真是过分啊!怎么可以让我们做这种事情呢!明明我和姐姐已经嫁入足利家了呢!” 出嫁从夫是东方社会的传统习俗,日本自奈良时代引入大唐帝国的律令制就渐渐加强男权社会的砝码,但进入平安末期源平时代武士登场又出现反复,武家社会最初是只直到野蛮愚昧残暴的集团,他们不懂律令只是顽固的依照自己的习俗管理子女婚丧嫁娶。 、 婿养子盛行出现倒插门的上门女婿,女子也可以和自己的嫡兄庶地拥有分割财产的权力等等制度,让武家社会一度被厌恶和不理解的,直到镰仓时代末期,武家集团从野蛮的杀戮中集体苏醒,逐步摒弃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确立嫡长子集成制度,再一次加强武士对社会财产及女人的支配地位。 到如今两百多年里,文化习俗也逐渐向中原王朝靠拢,足利将军家为保证嫡长子继承的安稳,并防止别出的儿子与嫡子争夺将军,不惜让其他嫡子庶子出家为僧,为防止女儿嫁出去抬高武家的影响力,并反过来帮着丈夫对付自己的娘家,就逼迫嫡女庶女削发为尼。 阿犬和阿市早已经变成足利家的女人,这对姐妹花为足利义时先后生育六名子女,地位不及正室夫人虎御台那般举足轻重,可是在御所里受到的宠爱和厚待可一点都不少,好歹姐妹俩也是犬御前和市御前。 就像斋藤归蝶嫁入织田家,就努力的帮助自己的丈夫织田信长进攻美浓,凭借归蝶的影响力还真就吸引来不少苦无门路担心被冷落的美浓武士,女人出嫁从夫哪里还会管娘家的死活,这一点从虎姬身上得到完美体现。 她对长尾家的偏袒大概止步于她姐姐绫公主家的两个外甥,那还是因为姐妹情深的缘故且并不干涉夫君的判断,至于其他的长尾家那么多亲族一门则完全不在乎,她自己的儿女和御所里那么多事情都管不过来。哪有时间去在乎那些従兄弟家里过的怎么样。 如镰仓时代的著名女性政治家北条政子那般,在女人之间的口碑逐步降低到不可思议的低劣评价,背叛自己夫君源赖朝辛苦打下来的镰仓幕府,没有支持长子源赖家的征夷大将军,反而参与谋害流放长子的行动。而后冷漠的看着自己的弟弟害死外孙。又看着娘家北条氏设圈套弄死二儿子和几个孙子。 这个女人在镰仓时代无人敢置噱,到室町时代因为足利将军家的血脉里有浓厚的北条氏基因也不愿多评价,但战国时代幕府衰落就没有那么多顾忌。民间已经把她评价成最恶毒的女子,如果精通汉学的公卿还能举例中原王朝几个祸乱王朝统治的狐媚子,比如差点篡位的吕雉和篡位成功的武曌。 阿犬和阿市不是那样的女人,她们是安分守己没有那么多野心的女子,她们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安然的长大成为可造之才,凭她们夫君足利义时的通天手段,将来说不定能给孩子谋得一国守护的名份,美好的愿景总要面临巨大的现实压力,看起来她们的兄长织田信长不太愿意这么低头。反过来还要逼迫两姐妹作出让步,这可就真的有些难了。 “兄长明明是最疼爱姐姐和阿市的,可为什么现在要逼迫我们做不喜欢的事情呢!”阿市不理解织田信长的举动,在她印象里兄长永远是宽厚的有求必应的,可是这几年身为兄长的作为让她非常失望。 阿犬也觉得织田信长实在有些过分,当兄长的没有个样子竟想趁机干涉妹妹与妹夫之间的事情。而且不仅是要干涉更要刺探妹夫的重要情报,这是要害死阿犬和阿市这对姐妹花,更要害死织田信长的几个外甥和外甥女。 或许织田信长不觉得这会有多大的危险,可是阿犬和阿市那么小的活动圈子又怎会有能力做那些事情,她们可是连评定间都进不去。御所外殿与内廷有两道高墙阻隔,那像座灯塔似的七层天守阁可以轻而易举的监视到城内的一举一动,虎御台就时常会站在顶层露台上眺望远方,每天都有茫茫多的姬武士来回巡逻,御所里的小动作稍微大一点都有可能被发现。 阿犬忽然觉得当个女人可真是难,身为妹妹也不好说兄长的不是,勉强劝道:“兄长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的缘故吧!” “不管有什么原因都不可以让我们作出背叛殿下的恶行啊!姐姐和阿市才不是无德行的女子,阿市真的好爱殿下和孩子们,阿市绝对不会背叛足利家,哪怕是敬爱的兄长也不行!”阿市转身叫来侍女拿出冬季取暖的火盆烧掉这一把信笺。 “阿市不要太在意了,那毕竟是我们的兄长……”阿犬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劝,她很担心素来个性刚强的妹妹会记恨织田信长,可是自己打心底不赞同兄长的作为,想起阿市刚从产后恢复还不能生气,仔细想想还是放弃了。 火盆里的信纸化为点点灰烬,阿市似乎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气哼哼地说道:“明天我就把这件事情转告虎姬姐姐,把御所里那些讨厌的蛀虫清理掉。” ps: 鞠躬感谢书友小紫慕、0心声0、心漂浮、甲斐赤背骑、履诚、1魔鬼玫瑰1、、不死的胖子、齐格弗里德的打赏,新卷的故事开启,希望书友们多多支持乌梅。 在这里要特别祝贺小紫慕成为本书第一位护法,乌梅再次表示感谢。 第538章东海风云动 江户御所外殿内学堂秩序井然,几十个大小不一的学生端坐期间一丝不苟的诵读着文章,他们之中年纪最大的八九岁、最小的才四五岁,这些小孩子就是足利家的几兄弟,还有他们的一群小伙伴也都在内。 内学堂和伴读制度设置的非常有意思,每天有一位老师来为学生们讲课,到有点类似中国古代的皇族的蒙学制度,足利义时为自己儿子的教育可是煞费苦心,谱代家老不但安排给几个孩子做辅佐役,还要在百忙之中抽空来给他们讲课。 “日光山别当南光坊天海大师到!”学堂里的学生们稍稍一顿,急忙收拾书籍正紧危坐。 没过一会儿就看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和尚带着淡淡的笑意走进来,这和尚年纪很轻笑起来非常和善,丝毫看不出任何烟火气息,可是学堂里的几十个学生们可没一个敢小看他,因为他握有年终评价的一票评价权,少一个优秀这些孩子不知道要挨多少顿揍,甚至还会影响到自己的未来。 南光坊天海就是龙兴寺随风,当年在足利义时面前一鸣惊人的和尚已经成长为名动一方的高僧,其实他今年虚岁也才三十二,两年前担任天台宗名刹日光山轮王寺别当,但实际却是常年驻守江户城同参大政,凭借其对政治的极强把握能力和富有远见的意见,迅速得到足利义时的重用提拔,才几年的功夫就一路青云直上成为地位不次于几大谱代家老的重臣。 在关东民间舆论里,称江户御所是关东将军府,足利义时自然是关东将军样或者叫关东御所样,幕府副将军样等等尊称,而南广坊天海则被称作黑衣宰相,由此可见南光坊天海在关东的影响力非同小可。 所谓宰相并不是指的大臣,这里的宰相是指的朝廷里的四位参议,参议叙官条件为従四位下到正二位之间。从字面上理解就是参政朝议,汉名为宰相、相公、平章事、谏议大夫,地位等同于大宋帝国的参知政事,所谓黑衣是僧人们所穿的缁衣僧袍,这名字就是说他是和尚里的参议。 南光坊天海身为足利义时的高级参谋。在公方远征陆奥期间担当江户留守役成员的工作非常忙碌。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给孩子们答疑解惑已是不易,所以他并不负责教学生们基础的识文断字遣词造句,那些旁枝末节自有幕府的文化人来做。 他的任务是通过自己丰富的知识和阅历。逐步引导学生们形成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他给学生们的印象是既威严又和善,每次讲起远至大明国,近至畿内的风物故事总是吸引人不自觉沉醉其中,而且每个故事都有深刻的寓意。 这段时间他在主讲《保元物语》,要让像一块白纸的孩子们从根子里了解武家社会的体系,就必须要把武士集团的形成过程逐步解析清楚,从最初的応神天皇东征讲到平安时代中期,期间着重介绍武家兴起到源平时代的过程。单是从经基王讲到源义家病死就断断续续用了近一年时间。 像这样的课程每天上午都要进行一个时辰的讲课,在讲完课程的同时需要学生们做一份总结,可以畅所欲言的发表自己对历史事件的观点,只要不抄袭说错也不会受到惩罚,在南光坊天海看来,教育这些孩子的当务之急是让他们尽快形成基本的诚信意识。 作为关东足利家的嫡子。足利珍王丸从一出生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也确实是个聪颖敏锐的天之骄子,但凡聪明的人内心总有那么点小骄傲,小小年纪的足利珍王丸也是这样,当他发现许多小伙伴很害怕和南光坊天海的交谈。就决定去试探这个大和尚到底有多少能耐。 主动追上和善而又不容易亲近的大和尚,向提出希望得到特别指导的要求,南光坊天海惊奇道:“辅佐少殿的武士是整个东国最优秀的一群人,相信以诸位殿下的才智必定可以给少殿答疑解惑的,不知还有什么需要贫僧给予特别指导的呢?” 足利珍王丸似乎也预料到会有此一问,摆出不卑不亢的表情好不停顿的说道:“是,我十分仰慕明国的文化,听说明国有一门非常厉害的流派叫朱子学,想向天海大师请教。” “原来如此……”南光坊天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少殿大概是知道公方殿下很不喜欢朱子学说吧?” 足利珍王丸撇嘴说:“父亲大人希望我熟读史料以明自心,习练弓马之道以强身体,我希望学习更多的东西,就像父亲大人那样成为智勇双全的武士。” 南光坊天海并没有盲目的拒绝少年人的提议,而是思考一会儿郑重其事的说道:“这们学说虽好却不太适合日本的制度,镰仓初期朱子学传入日本以来频遭搁置的原因就是水土不服,不能经世济用的文章即使再有道理也要舍弃。 少殿应当知道我幕府法度习俗迥异于明国,我等武士身上肩负着振兴武名的艰巨使命,武家的征夷大将军是天下实际的最高统治者,而朱子学的许多观点却与我武家幕府相背离,公方殿下讨厌朱子学也是由此而来……” 发觉足利珍王丸不以为然的样子,南光坊天海摇头失笑道:“最重要的一条这朱子学非常难学,且脱离我武家风俗习惯敢言精通者寥寥无几,在关东是没有儒生教导少殿学习朱子学,想必公方殿下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人留存,请少殿一定要思虑清楚……时辰不早,贫僧先行告退。” 看着大和尚说走就走,骄傲的足利珍王丸脑袋一转,状似不屑道:“有什么嘛!不过是个脾气怪异的和尚而已。” 待足利珍王丸转身离去,南光坊天海又回转过来望着那稚嫩的身影,沉思道:“看起来很有必要调整少殿的修习课程了。” 下午的课程是今川氏真主讲京都文化,这位艺术大师的课程非常受欢迎,因为他会讲《源氏物语》和《枕草子》,这两本书在中古日本的名气非常大,可能没有多少武家愿意看《保元物语》这种充满血腥杀戮的书籍,但是充满平安奢靡风韵的名著却甚少有人不喜欢看。 听着昔日高高在上的天皇家、藤原家之间的各种八卦趣闻。上演一幕幕光怪陆离的故事会让人感到很刺激,循规蹈矩的小孩子们更向往刺激的生活,当然今川氏真也不会傻到讲那些不合时宜的勾心斗角,或者男女之间的各种偷情行为也被含糊带过,这堂课依然是一个时辰准点结束。孩子们全然没发现一眨眼时间过的那么快就结束了。 “时辰不早了。今天就讲到这里吧!”今川氏真收拾好教具缓缓离去,脑袋里则想着晚上弄点什么好吃的比较好,看他那幅轻松自在的样子还真不像一个亡国丧家的今川氏家督。来到江户城四年的时间里早已习惯这里的一切,就像那后主刘禅对司马昭说的“此间乐不思蜀”。 五年辰光改变太多的人和事,倒霉的今川氏真只是其中之一,在永禄六年武田信玄发动的远江攻击战中,远江国人众大半反水投靠武田家,迫使挂川城城主朝比奈泰朝面临巨大的危机,挂川城周围的城砦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大部分城砦坚守不住开城投降,少部分坚守到最后一刻全族战死。 朝比奈泰朝配下国人众死的死降的降。再回头发觉远江国连一个众臣都找不到,无奈之下只好带着今川氏真乘船逃离远江国这个伤心地,这一逃就是四年时间眨眼而过,今川氏真也从最初野心勃勃的企图复权,到拒绝之后的颓废无所事事,再到眼前的接受事实并怡然自得。上演一幕名门武家破罐子破摔的离奇史。 今川氏真踏着悠闲的步伐,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之间悠哉穿行,想到树林的另一边还有夫人和孩子等着他回来吃饭,他的脸上就浮现起淡淡的笑容:“繁华如云烟终是一场梦,或许这样的生活更适合我吧。”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看似矛盾的话套用今川氏真这样的没落名门身上恰如其分,今川氏真确实还活着,只是活的没有方向,活的生不如死,比行尸走肉略好,如谪仙如凡尘,不见半点高贵。 属于今川氏真的时代已经渐渐远去,远江国被武田信玄一口吞下连骨头都不剩下一根,三河国成为武田信玄与织田信长两大势力的角斗场,占据西条城的西尾义次亲织田家,掌控东条城的荒川义広亲武田家,这两个人代表东西三河的意识形态,彼此对立冲突着让三河国乱的像北伊势小战国。 一度统治三河国全境,并进出远江国的松平家康彻底沦落,永禄七年作为织田家委派的三河国旗头,重新回到故土进驻冈崎城为织田家进取三河国,利用松平家在三河国多年积累的人脉调略额田郡内的国人众,逐步剔除武田信玄在三河国施加的影响力。 这还不是算变动最大之处,近几年间东海道风起云涌大有逞一时威风的意思,如今的东海道早已改天换地,昔日被世人瞧不起的尾张大傻瓜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崛起,就在足利义时于镰仓鹤冈八幡宫骄傲的宣布新一代关东公方诞生的时刻,织田信长在也在这一年发动中美浓攻略战。 竹中重治率领十六骑突袭稻叶山城,让斋藤龙兴本就不高的威望再次受挫,织田信长看准机会派出各路大将对中美浓展开大举进攻,丹羽长秀说服加治田众开城降服,森可成负责攻陷无守将把手的乌峰城,木下秀吉也趁机说降鹈沼城,而后大举攻陷猿啄城、堂洞城横扫中美浓。 一连串的胜利让织田信长冲昏头脑,永禄六年初,织田信长率领大军杀入西美浓对稻叶山城展开攻击,他太轻视年轻的斋藤龙兴,并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井之口合战的损失几乎不下十五年前加纳口之战的,打死溺毙者超过三千之数,织田信长被当头一棍打的一蹶不振。 吃一堑长一智,织田信长逃回清州城积极吸取教训,闭门会议连开十余天总结自己的得失,放弃短期内一口吃下美浓国的野心,把目标放在夺取长良川进而步步紧逼攻陷稻叶山城。于是就铸就木下秀吉联络川并众修建墨俣城的佳话。 长良川古名墨俣川,源平时代曾在此爆发过一场墨俣川合战,平氏大将平重衡率领三万骑在此地,碰上源氏大将新宫十郎源行家的六千骑,源行家所部兵微将寡正面打不过平家大军。就打算用突袭攻破平家主力。 谁知平重衡早有所料佯装中计实则摆出口袋阵让他往里钻。这一战打的源行家丢盔弃甲大败而逃,把源赖朝进军京都的野心暂时打消专心经营关东,源平两氏一度形成某种默契。两家似乎要把日本东西两分各玩各的,直到源义仲北陆起兵并在俱利伽罗峠之战大败平家入洛,才彻底改变天下走向。 长良川上本有一座从属于斋藤家的墨俣城,斋藤龙兴所部兵微将寡人心不齐,想守又坚守不住干脆就一把火烧掉这座城,木下秀吉就肩负起修建墨俣城的重任,任命他担任墨俣城普请修造役也是有原因的,早前木下秀吉就担任川并众取次役,双方有着身后的友谊正是织田信长所看重的。 木下秀吉没有辜负织田信长的期望。在川并众的协助下利用长良川河流水运的优势,在长良川上游伐木取材趁着夜色偷偷运到墨俣城附近,运来的木材堆积如山也渐渐增加筑城的风险,木下秀吉为防夜长梦多便提前筑城,筑城需要木匠石匠和出劳力的民夫,木下秀吉不敢让这些匠人摆开架势慢工出细活。就强令他们分成两组日以继夜的筑城。 他还特意把织田信长交给他的三百守城军势分为两队,一队站岗放哨承担抵御斋藤军的重担另一队埋头苦干忙着筑城,于是所谓的“墨俣一夜城”就这么偷偷摸摸的筑起来,实际他用的不是一夜而是整整七天七夜,还好斋藤家内部矛盾激烈完全没发现长良川上的小动作。才给木下秀吉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 墨俣城修起来意味着织田信长在西美浓站稳脚跟,永禄七年也就是武田信玄鲸吞远江的第二年,织田信长委派松平家康坐镇三河国担任旗头抵挡武田家的时刻,美浓三人众扛不住织田家惯使的军事、调略一起来的手段,主动降服作为内应为织田家担当带路党。 美浓三人众里切叛变发生在悄然之间,斋藤龙兴还满心以为三位谱代家老“忠诚可靠”,却不知这三家悄然之间把织田军主力引入稻叶山城附近,当他发觉织田家的木瓜纹旗出现在城下的时候,想破口大骂却也为时已晚。 吸取教训的织田军纵火烧掉碍事的井之口町,美浓三人众打着“援军”的旗帜骗开大手门一拥而入,斋藤龙兴眼看大势已去便抛家舍业,带着几名心腹随从逃出稻叶山城前往伊势长岛一向宗处避难,盛极一时的美浓斋藤家前后经历三代人不过二十年间就此灭亡。 永禄七年(1564年)八月织田信长将居城迁离尾张,在井之口町的残垣瓦砾间构筑一座更加恢弘强大的新城市,在新城落成的当日,曾被织田信秀从京都妙心寺请来,专门负责教导织田信长学问的高僧泽彦宗恩前来道贺。 志得意满的织田信长就对泽彦宗恩说道:“此城修造日短暂无名号,就请宗恩禅师为此城起个新名字吧!” 曾几何时被人骂做尾张大傻瓜的男人,却能变成作用美浓尾张两国的大大名,泽彦宗恩猜想眼前不过三十岁的青年绝非池中之物,或许他就是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绝世英才,他日或许有志在天下的企图,便进言道:“昔日中原唐土有圣君周文王起于岐山,有凤凰来鸣方有八百年太平基业,不妨就仿效周文王之事条以岐山为名吧。” “知我者吾师宗恩也!”织田信长大笑道:“不过本家以为这天下只有太平是远远不够的,我东海道繁荣昌盛不让畿内却欠缺的是文化底蕴的差距,所以非常需要学问之神的眷顾,天下太平文化昌盛方是治世之良药,不如就取孔子生地曲阜之一字,更名为岐阜吧!” 一晃三年过去,永禄十年(1567年)四月,织田信长已经把伊势国纳入囊中,据江户城中的传闻似乎正在围攻大河内城的伊势国司北畠家,北畠具教请求幕府将军足利义辉出面调停企图躲过一劫。 可惜的是他太低估织田信长突破下限的手段,织田信长利用次子茶筅丸过继为北畠具教做养子的机会,策动大河内城中一门众木造具政发动叛乱,夺取伊势国北畠家最后一座坚城堡垒,北畠具教与其子北畠具房切腹自害,屹立在伊势两百多年的南朝名族北畠家就此灭亡。 伊势国平定意味着东海道太半落入织田信长的手中,作为连接畿内与关东的重要交通枢纽,承载则连接两大中心的精华之地,骏远三组合的今川家虽然威名赫赫排在天下诸大名的前列,但比起浓尾势三国的组合还是大有不如的,此时的织田家可以看作放大一号的今川家。 昔日尾张国一介大傻瓜已成为作用浓尾势三国的东海道霸主,他用十几年的时间走完今川家几代人奋斗也达不到的辉煌成就,巨大的成功一度让织田信长空前膨胀并自我陶醉,他实在找不出不骄傲的理由。 织田信长年富力强踌躇满志,他有无穷的报复期望施展,站在岐阜城的天守阁上眺望着远山之间郁郁葱葱,心中澎湃的自豪感和勃勃野心越发的难以自持,出坐看风云激荡的战国乱世或许最能体现他此刻的心情。 在他的手里拿着一枚泽彦宗恩亲笔书写由工匠铸造的印章,上面刻的并非常见的一字花押,而是“天下布武”四个大字,这是尾张风云儿向天下发出的无声挑战,更代表着他心中怀着一刻志向高远不甘寂寞的心。 握着印章沉思良久,忽然大笑道:“天下大势不过如此,终到我织田信长称雄的时刻,这天下将要在我信长的手中变革!我要感谢你给予我的帮助和支持,但是我信长绝不是俯首认输甘为依附的武士,哪怕你作用东国为当世第一武士也不能改变我的志向……我们注定是对手!” ps: 鞠躬感谢书友穿裤衩的狗打赏。 第539章陆奥镇守府 八月金秋飒爽,北国奥州的夏季凉爽宜人,陆奥国牡鹿郡北上川流域又被称作石卷平野,在后世他有个鼎鼎大名的新名字仙台平野,所谓仙台平野是松岛丘陵横贯而过一分为二的两块冲积平野,南部被称作仙南平野,北部则被称作仙北平野。 石卷平野是北上川与鸣濑川交汇地洪积台地形成的冲积低地,因为低湿地的特点成为陆奥国著名的稻米粮产地,因其处在陆奥国东部最大的海岸线又带有一些内陆型气候的特点,所以冬天被南部的海风吹拂着多以晴岚为主,不过偶尔还是会遇到几次从西部出羽国刮来的暴风雪阻隔道路。 石卷平野是葛西氏的核心领地,北上川下游的石卷城更是葛西氏的世代居城,此城位置就设在北上川流入太平洋的出海口旁,常年享受温暖潮湿的海风吹拂,辖下又有陆奥国最大也是最富饶的石卷平野,比起那一干陆奥土鳖大名的日子可要好多了。 镰仓时代葛西氏把居城从平野北部的寺池城,迁徙到更靠近海岸边也更加温暖的石卷城是一招妙棋,以此这片温暖的海岸和背后大片平野的支撑,使得葛西氏一度成为陆奥国中最强大国人领主,这个好运直到斯波氏分家大崎氏入部奥州成为他的邻居为止。 而今这座屹立三百年的石卷城已经被拆毁,并在石卷城遗址附近修建起一座新的城市奥州镇守府,正三位権大纳言、镇守府大将军足利义时的行辕就设在此地。这座新兴的城市也成为关东足利氏征讨陆奥的前线基地,镇守府御所依照江户御所缩小模板建造。从建设到落成耗时三年有余,足利义时率领五万大军在新建的镇守府里一呆就是半年。 镇守府御所内美丽的红叶树染成鲜艳的红色,一片片红叶悄然落下预示着深秋悄然而至,足利义时坐在房间里眺望着满院的落叶,感叹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花开花落之间这天下已然面目全非了。” “自公方殿下一统关东以来天下骚动越发的惊人了!这次永禄一揆就是东国武家骚动的表状。”本多时正依然是不苟言笑的样子,这些年岁数增长也开始留出两撇威严的胡子。双目之中仿佛蕴含着滚滚寒流让人望而生畏,据说新参众最怕和他对视眼神,好像每一次对视都会被窥破真实想法。 北条时政说道:“公方殿下越强,这天下的武家大名就越发的躁动,幕府公方殿下连年下诏斥责我等约束武家不力,致使关东纷乱民心难附也是这种表象的体现,幕府和畿内几位有力大明的心已经乱了。” 浪冈顕房笑着摇摇头:“呵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想说就说吧,只要关东还紧紧捏在公方殿下的手里,就没有人能对关东说三道四。” “他们急就让他们急好了,我等还有一堆事情,何必不在乎他们的动作。”佐竹义重咧嘴闷哼一声表示不满。最近几个月只出阵几次打的还都是些顺风仗,许多豪族一见到关东军团就望风而降,碰不到像样的对手让他非常不爽。 足利义时与一干重臣闲谈的时候,另一个庭院里聚集着一群年轻武士也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其中既有小幡信贞这种上野有力武士。也有真田幸隆的嫡子真田义幸这样的信浓武士,更有北条氏繁这样的关东宿将。一群年轻武士坐在一起胡吹乱侃也无须忌讳。 “话说里见氏亲手拉开永禄一揆的序幕,却因为自己的本事太差没撑住一个月就灰飞烟灭,妄图挑战我足利家实在是太愚蠢了。” 真田义幸说道:“枪大膳正木时茂病死,胜浦城正木时忠、万喜城土岐为赖、土気城酒井治胤,还有正木时茂的嫡子正木宪时先后离反,里见氏众叛亲离早已无路可退,在久留里城攻破前自害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里见义弘临死前还把正木时忠给拉进去垫背,这个逆臣的死或许是命中注定的吧!”小幡信贞的发言引来一阵赞同声,在足利家里提倡的忠诚勇敢廉明无私的精神,年轻的武士们最鄙视这种感里切的叛臣。 足利家的许多武士对里见义弘和正木时忠的看法基本是相同的,前者不服关东公方的诏令聚众反叛引发永禄一揆,后者反复里切降服堪称无节操武家的代表人物,两人同时死去丝毫不会引起武士们的同情心。 武士们叹道:“里见氏灭族只是一个开头,大头还是不服公方殿下的关东国人众,这几年断断续续的合战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出阵下野、下総、上総、安房、常陆等诸国,足迹遍布每一个城砦,真是很辛苦啊!” 自从五年前,里见义弘不服足利义时的减封令举兵作乱之日起,关东国人众内部反乱国人与奥州国人众勾结爆发惊动天下的永禄一揆,整个关东再次掀起一波叛乱,盛怒的足利义时带着舰队突袭房総半岛,用大炮轰开佐贯城厚实的大手门,完成火炮在关东的第一次亮相。 这场永禄一揆从永禄五年开打,断断续续一直持续到永禄十年,期间大战小战数十场双方死伤的士卒数万之多,被牵连的无辜平民更多达数百万,足利义时用他的铁血手段再次震慑住敢于挑战关东将军威严的宵小之徒。 “可是这几年的奥州战争打的很艰苦啊!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是啊!打了降走了又反,再回来打一遍,真的好难啊!” 陆奥国人众是不服关东足利家的,尤其是伊达辉宗就格外的不服气,伊达氏的亲族一门众涵盖奥州南部一大片领地。芦名氏、亘理氏、国分氏、留守氏、田村氏、岩城氏全部站在伊达辉宗一侧,白河结城氏、二本松畠山氏、二阶堂氏保持中立着打酱油。 永禄五年第一次奥州合战打的很不成功。整个陆奥国南部只有相马氏一家听招呼,让关东足利军侵攻陆奥国变的十分艰难,远道而来的足利军团很不适应陆奥的气候,许多武士一到陆奥就出现严重的水土不服,加之破烂的道路和落后的房屋水源设施引发军中的传染病发生。 出师不利进退两难,迫使总大将足利义时作出变招,以引蛇出洞的诱敌战术为主结合调略南陆奥国人领主,企图用时间来换取战略空间。这个方式并不能改变足利军不利的窘境,随着梅雨季节的来临军中的病号越来越多,最终迫使足利军团第一场讨伐战以撤退而告终。 决断草率出兵仓促,后勤准备的不到位,情报搜集也不全面,天之骄子似的足利军团用自己的轻率举动收获一场苦涩的失利,对于百战百胜的骄傲武士们来说。没有取得辉煌战果就是最大的失败,打不赢就是输没占到便宜就是大败亏输。 这种精益求精的精神值得提倡,有限度的骄傲是自信的表现,可是关东足利家的武士们实在太骄傲了,他们之中有许多人从没吃过败仗也没受到过任何挫折,乍看身经百战所向披靡好像当世第一的样子。其实没有受到过挫折的打击实在很难说在逆境里有多强的发挥。 回到关东休整一年反思错误吸取教训,待永禄六年又一次起兵侵入奥州,不过这次换成佐竹义重为先锋大将,联合那须资胤、宇都宫広纲、小山高朝、结城晴朝所部杀入奥州,足利义时的本阵只带着两万军势坐镇宇都宫城监视陆奥的变化。 任用土著大名担任先锋取得非常好的效果。这一年的战事才逐渐打开僵持的局面,陆奥国人众与宇都宫氏、那须氏以及佐竹氏的亲缘牵扯非常深厚。比如那须氏就曾经被白河结城氏过继嗣子,理论上就如佐竹义昭拥有关东管领继承权一样,他拥有反向干涉白河家决断的权力。 白河结城氏以及分家小峰氏出自下総结城氏的分家支族,更是小山氏的支族的分家,这两家虽然多年关系不睦少有来往,但是彼此之间的亲缘总是斩不断的,面对宗家亲率大军杀到陆奥国对付自己,白河结城氏和小峰氏的非常慌乱,生怕谱代家臣团被宗家给轻易唬住,转眼把自己给流放掉那可就糟糕透顶,多重压力作用下结城晴纲很快就改换阵营投入讨伐军的怀抱。 岩城氏现任家督岩城重隆原本也是亲伊达氏的,早些年因为无嗣便从伊达家的养子岩城亲隆,可是这个伊达辉宗的兄长却转身迎娶姨父佐竹义昭的嫡亲女儿,亲上加亲的关系又把岩城亲隆重新拉到佐竹氏的阵营里。 当自己小舅子佐竹义重率军杀来,岩城亲隆几乎想都没想就把自己弟弟是伊达辉宗的事实给抛弃到脑后,在佐竹义重的调略下来了个华丽的大转身,成为关东足利家入侵陆奥的带路党,为奥州侵攻立下不少功绩。 任用本地关联强的武家担任先锋,结合调略军事胁迫等手段让本地土著武士反水担当带路党,在永禄六年的战事里取得不错的效果,期间足利义时一度返回江户城主持政务,以上杉谦信担任军代总大将也显现出对陆奥一揆讨伐的极大信心。 真田义幸惋惜道:“第二次奥州讨伐比第一次强出许多,奥州国人众少数离反多数动摇,为我军打通陆奥壁垒作出巨大贡献,可惜漏算一点终究功败垂成,真是让人痛惜不已呀!” 北条氏繁对此深有同感:“伊达京兆殿突然复出大大出乎我等武士的预料,自永正时代以来东北最有影响力的大名果然名不虚传,我军在伊达家面前又碰了一次钉子,伊达家比关东武家可要难缠多了。” 面对足利军团不依不饶的架势,伊达辉宗当然不甘心向足利义时这个夺妻仇人俯首认输,可是以他个人的威望根本无法影响到一群叔叔伯伯姑父的决断,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认个怂。请求他父亲伊达晴宗出山,协调南陆奥的国人众对抗来势汹汹的足利军团。 多数奥州国人众对一揆反抗关东的欲望不是特别强。哪怕这些武士有许多和伊达家有很深的羁绊关联也不愿意为亲戚把自己搭进去,这个时候就特别需要威望崇高的武士担任奥州一揆总大将,以个人威望和魅力重新团结起散乱的陆奥国人众对抗入侵军,年轻的伊达辉宗不具备这些条件,他希望父亲伊达晴宗出山来帮自己一把。 这个提议甫一提及就被伊达晴宗否定掉,反而劝说伊达辉宗去丸山城把他祖父伊达稙宗请出来,这位老爷子论威望影响绝对是东北顶尖的存在,早些年南征北战足迹遍布羽奥各处。并对常陆国、下野国以及越后国多有干涉,在他手里把伊达家亲缘网扩大数倍,并成功从大崎氏手里夺走世袭的奥州探题。 有伊达稙宗一句话就顶得上无数个武士的大声支持的效果,至于伊达晴宗自己不愿意出山反而推荐隐居的老父出来也有自己的考量,伊达晴宗的关系网不比他父亲差,手腕见识也不比他父亲差一丝一毫,但是他出来很有可能让本来打酱油的变成敌对势力。毕竟天文之乱里如相马氏这般坚决反伊达氏的国人众还是不少的。 伊达晴宗的眼光确实神准无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父亲是个怎样的武士,聪明强势尤其善于拉拢人心,奥州天文之乱牵扯那么广影响那么大,还是因为他的父亲影响力太强以至于整个东北各路大名都必须站队做选择。 请伊达稙宗的过程并不复杂,这位老人一直隐居在陆奥国相马郡附近的丸山城里。只有五个村子的隐居料作为扶持日子过的十分清苦,伊达辉宗带着若干礼物和自己的几个叔叔跑到丸山城一跪就开始嚎啕大哭,哭的是伊达家即将败落为敌所趁,哭的是伊达家即将断嗣以后再也无人为伊达家的列位先祖四时祭拜。 他这一哭到把伊达家的随从武士给吓的不轻,身为家督最重视文化礼仪方面的修养。家督的一言一行总是被许多双眼睛盯着,就像是把自己放在舞台上暴露在大庭广众的眼皮子底下。说错话用错表情或者举止轻佻说话放肆等情况,都会引来不满非议乃至更严重的政治事件。 所以古今中外越是大贵族的规矩就越多,这些规矩不是为他们生活的更美好而设立的,而是保持外表光鲜的公众形象以及身为贵族的风度以及恰当的举止,年轻的伊达辉宗算不得最出色的礼仪专家,但也不至于还没见到祖父就失态的嚎啕大哭。 他不想哭又不得不哭,无缘无故的放声大哭那是神经病,伊达辉宗身心正常不像是脑袋有问题,那么他没事哭一嗓子就肯定是有其他的原因,比如吸引伊达稙宗的注意力获得同情怜悯或者一点点可惜的表态,只要能引起伊达稙宗的注意这一哭就够本了。 这是伊达晴宗给儿子支的招,不这么做还真的很难把那位祖父请出来,自从天文之乱被儿子击败而被迫隐居以来,伊达稙宗整个人就像一潭死水不起波澜,这些年无论是关东的惊变还是羽奥的新态势都不能引起这位老人丝毫的注意力,丸山城的时间仿佛永远定格在伊达稙宗败退隐居的那一天,城里几乎没有人活动的迹象,仿佛死一般的寂静。 伊达辉宗连哭三天,每天早晨天刚放亮就在城外开始哭,一直哭到傍晚才返回附近的寺院里休息,三天的功夫哭的喉咙沙哑两只眼睛肿的像桃子,付出惨痛的代价终于让伊达稙宗那颗死掉的心焕发一丝复苏的迹象,他终于答应出山襄助伊达家渡过难关。 “伊达京兆殿重新复出让我们很惊讶,不过我关东足利家还是还是没有吃亏的,因为我们有总大将越后之龙坐镇啊!”真田义幸很崇拜北陆军神上杉谦信,他的传奇故事几乎是所有东国年轻一代耳熟能详的佳话。 幼少起兵讨伐叛臣建立威望,而后在群臣拥立下取代病弱暗愚的兄长晴景担任家督,上洛入京遇到改变自己一生的足利义时,两位传奇武士的伟大会面并结下姻亲羁绊,随后就带着名震京都的传奇名将下向越后,由此拉开一幕幕波澜壮阔的史诗传奇。 足利义时的光辉毋庸置疑,下向越后仅用几年的功夫,就创造出越后石高又四十万石暴增到两百八十万石的神话,面对一向一揆,相模北条氏、甲斐武田氏以及羽奥国人众的四面夹击的苦境,依然能各个击破打造一连串让人咋舌的传说战绩,东征西讨视东国悍勇之士如土鸡瓦狗的无敌气魄,都给足利义时笼罩上一层神秘的光辉。 第540章奥州合战 上杉谦信在军事上的辉煌战绩几乎无须赘述,打的关东北条氏丢盔弃甲不敢应战,在出羽国人生地不熟又缺少后勤情报支持的恶劣情况下,依然可以孤军深入横扫整个出羽的国人众,越中反击战一举剿灭越中一向一揆全部主力。 准确判断出加贺国内部空虚的短暂窘境,立刻作出入侵加贺国的大胆计划,在手取川南岸横扫加贺一向一揆军,并实现彻底粉碎加贺一向一揆复起的战略目的,给足利义时调略畿内创造良好的施展环境。 随后入侵武藏国旬月之间便轻松攻下,还俘虏到改变战局走向的北条纲成和北条氏邦,随后顺利夺取相模国别出心裁的设计一套围困计划,生生把小田原城里数万守军给逼到死角里无法动弹,非常残忍的剥夺掉北条家困兽之斗的权利,只有做待宰羔羊而不能还手。 武士们低声讨论着近几年战斗的得失,丝毫没注意到回廊里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只听到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上杉弹正殿的强大毋庸置疑,那场战争真的多亏有弹正殿下坐镇宇都宫城及时出击,否则我关东足利家可就很难保住不败金身的荣誉了。” 真田义幸奇道:“咦?这不是长野远江守殿吗?最近应该在安房国安抚民心的吧!怎么会有空过来?” “安房国的取次役转交给三井高安殿负责,在下奉命来到镇守府前线调拨新一季度的粮草。”长野业固已然年届三十。自从几年前一鸣惊人以来,娶妻生子升官发财都被他碰上。真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 小幡信贞走过去拍着肩膀,说道:“我还以为你过几天才会过来,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原计划有变提前出发几天,刚交接完任务听说你们在开茶话会就过来瞧瞧,正巧听到他们说奥州合战那一段。”长野业固转身向众多同僚热情的打招呼,厅内的每一个武士似乎都和他非常熟悉,哪怕是北条氏繁带着第一次参加的北条氏邦、北条氏照、北条氏规三兄弟也表示出熟络热情的态度。 以长野业固为代表的上野国人众在体系内的身份很奇妙,他们的出身来自上野国人众也算正统的关东武士。可偏偏又很早的向越后靠拢在上野国中的连番大战里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因而很早的就被纳入到越后军团的体系内,这就让他们有双重身份可以游走在两个体系内混的如鱼得水。 长野业固苦笑道:“奥州合战前后打了四年,反复拉锯真是让人头疼的战事,当时我恰好也在前线负责管理兵粮储存分发的奉行之一,从后方得知那场战事的诸多细节,说起来还是伊达京兆殿突然复出引发的变故。竟连已经里切到我方阵营里岩城重隆、相马盛胤、结城晴纲也发生动摇,田村氏、二阶堂氏更是立刻转入伊达家阵营里,可真是让人头疼的很呀!” 真田义幸点点头说道:“确实也没想到伊达京兆殿会突然复出,还能凭借个人威信把本已崩盘的陆奥国人众重新捏合在一起,岩城重隆与结城晴纲突然那里切脱离阵线,差点把佐竹常陆介陷入崩溃的绝境。佐竹军没有深入敌军境内,在那须军、宇都宫军的竭力营救下成功逃脱。” “伊达京兆殿最厉害的地方还在于调略,赶走我方军势就立即驻兵休战写信联络各地动摇的大名武家,并亲自担当取次役把相马盛胤、结城晴纲、岩城重隆请过去交谈,没几天就把陆奥国重新捏成铁板一块。听说朝山日乘大师那段时间连饭都吃不下,可是一下清减许多呀!” 小幡信贞一拍脑袋。哈哈大笑道:“想起来了!我还依稀记得那件趣事,话说那事情结束后,有次我碰见朝山日乘大师狂吃海喝就问大师这是怎么回事,大师告诉我是要把饿下去的体形重新吃回来,还说富态的和尚比较讨喜,听完这话当时我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朝山日乘大师是个很随和的人,起码比那个大和尚杉浦玄任强的多,杉浦玄任那个莽夫没事就在院子里用破落嗓子吟唱他的诗歌,还说什么自己是新一代和歌圣手,将来要弄本和歌集刊载天下,简直气死人。”北条氏繁的脑袋上青筋直跳,对改信临济宗妙心寺派的杉浦玄任表示极大的不满,许多武士也露出心有戚戚焉的表情。 昔日加贺一向一揆大将杉浦玄任被俘虏多年,一直被关押在越后妙觉寺里用禅修来约束这个暴躁的一向宗坊官,却没想到竟会被虎哉宗乙禅师渡化改信临济宗,并自愿归顺关东足利家从一个足轻组头开始做起。 这个家伙别的本事不行,脑袋一根筋办事简单粗暴没有技术含量等一大堆弱点,但就是有一个好处简单没有复杂的心眼耍手段,而且战阵上摸爬滚打十几年确实有一手绝活傍身,还有一身武艺经过妙觉寺里每天粗活的锻炼和打磨反而越发的勇猛精进,凭借这身本领只用三年就蹿升到备队大将格,确实很不简单。 毕竟是个没文化的莽夫,想改他的粗鲁性子那可比改换江山还要难,当初在越中守山城被神保氏张违心的一番吹捧把他吹捧的飘飘然,然后就不知道怎么养成自创和歌的习惯,这和歌的水平和某个土匪军阀的打油诗有异曲同工之妙。 “算了,还是不提那个粗鲁的混蛋了。”北条氏繁发觉众人都被他带掣的有些无语,饱含歉意道:“伊达京兆殿的取次调略手腕非常厉害,致使朝山日乘大师的辛苦调略付诸流水,可是京兆殿毕竟年老体衰无法兼顾战局之变化。只是以个人威望出面协调陆奥国人众的各自职责,无法立于阵前指挥合战的走向。” 真田义幸兴奋的攥紧拳头:“所以陆奥联军第一次反扑下野国就吃了场大败。被上杉弹正殿以逸待劳的突袭战打的措手不及,白坂合战第一阵突击就讨取结城晴纲的首级,导致白河结城氏与小峰氏士气崩溃,侧翼芦名盛氏失去保护被斋藤下野守殿险些生擒芦名修理殿。 另一翼的柿崎和泉守殿讨取毫无防备的留守上野介,北条上総介突袭溃退的岩城军势一举擒住岩城亲隆并迫使岩城军当场降服,余者如田村、二阶堂、国分、亘理一流皆是丢盔弃甲望风而逃!白坂合战打出我关东足利家的威风,还把武士们心里憋着的一口恶气给打掉,使得陆奥国人众闻我等之名胆战心惊夜不能寐。” 动物的本能就是崇拜强者。人类是万物之灵自然也带着一点动物本能,上杉谦信越强大关东国人就越兴奋,反之陆奥国人众皆是闻风丧胆一时间不敢掠其锋芒,这场一边倒的突袭战反而把陆奥国人众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信心和团结给重新打散,真可谓是一群武士忙到头来做一番无用之功。 “得知前方一场惨败传来,伊达京兆殿被当场气的昏迷不醒,其后在城中昏迷三个多月不治身亡。伊达家的所有努力就此落空了。”长野业固用平淡的语气做简单描述,轻描淡写之间就把一场搅动南陆奥无数腥风血雨的大变故画上一个句号。 胜利者总是更有资格拿捏腔调对失败者评头论足,北条氏繁笑着说:“其实伊达京兆殿的身体早就垮掉了,所谓复出也只是留在丸山城剧中调度,从南陆奥边界附近的白坂合战主战场到丸山城足有三天的路程,他一个隐居十几年不问世事无法了解关东足利家强弱。不了解陆奥国人领主的水平高低的老人恐怕做不了什么事情吧!” “说的不错,我们应该同情他的遭遇,妖怪就只能怪伊达家太……” “咳嗯!还是别继续说下去了。”长野业固及时制止小幡信贞的大嘴巴,关东将军府禁止这种类似的言谈,因为两年前足利义时亲率大军围困在米泽城的时候。伊达辉宗就负荆请罪主动开城降服。 真田义幸忽然想起伊达辉宗也和他的关系不错,立刻改口道:“伊达家降服也是不得已的选择吧!南陆奥国人众一场大败亏输差点把家底搭进去。伊达稙宗被气死,留守政景被讨取,岩城亲隆被生擒,芦名盛氏险些遭擒,结城晴纲被讨取。 南陆奥国人众的精华之士在这场合战里顿时消减三成之多,剩下的七成国人众有一半始终是中立的小国人,剩下的连一半恐怕连基础实力也发挥不出来,有多少信心丧失陷入动摇又有多少准备里切投降还是个未知数,伊达家能支撑到永禄八年才开城降服已经很不容易了。” “是啊是啊……” 小幡信贞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不容易的,我军打完白坂合战之后就进驻白川城盘点收益安抚地方国人众,直到永禄七年入春才开始动手新一轮侵攻,伊达家的家业大半在出羽国米泽城,我军讨伐羽奥的优先级里出羽米泽是排在靠后的位置,所以让他多坚持一年,并不是说那个米泽城就像小田原城一样坚固……” “咳咳……那什么,我们不说米泽城了吧!”北条氏繁尴尬的要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北条氏照、北条氏邦、北条氏规三兄弟整个脸都黑了,作为庶流的管束相对宽松一些还没有改苗字,下一代才会逐步把苗字改成熟悉的“时”。 小幡信贞说这番话引起厅内许多武士侧目,长野业固才想起来刚才没注意观察座次位置,仔细一瞧这正是左右两分各为一个阵营的座次,通常这种做法是两个派系之间的区分阵营的方式之一,比如通俗的文治派与武功派之争,但是今天他们的座次并非按照文治武功来区分,而是按照地域南北的区分来坐。 所谓南北之分其实在关东将军府体系内有个北七国、南八国的分割法,这种分割法以永禄四年(1561年)关东侵攻战为分界线。此前关东足利家所持有的越后国、信浓国、上野国、越中国、加贺国、飞騨国、出羽国被称作北七国,关东侵攻战之后夺取的武藏国、相模国、伊豆国、下総国、上総国、安房国、下野国、常陆国被称作南八国。 这十五国占据天下六十六国的五分之一有余。曾有人开玩笑说这是关东的“五分之一殿”,只是关东将军府似乎很排斥这种说法,严厉禁止民间以任何形式提及类似的说法,理由是关东公方对幕府的忠谨,不应以桀骜不驯蔑视鹿苑院(足利义满)的山名时义作比较。 这北七国里有一些水分没挤出来,比如信浓国尚有诹访郡握在甲斐武田氏手中,出羽国还有羽后半国掌握在若干国人众手里,加贺国中也只有东部半国的领地。这三国相对比较完整的信浓国可以勉强称之为支配一国,出羽国和加贺国只有一半支配权而不应称编入北七国。 长野业固不咸不淡的说道:“伊达京兆殿最终降服还是因为陆奥国的领地被全部扫荡一空,二阶堂氏、二本松氏、田村氏、国分氏、亘理氏、黑川氏在一年的时间里陆续降服,不服气的秋保氏、黑木氏、留守氏被剿灭,芦名修理殿躲在会津不敢出来,算来算去伊达家的羽翼被剪掉大半,投降是早晚的事。” 扎堆的奥州国人众都是沾亲带故扯不清的联系。今天两家好的像亲兄弟恨不得肝胆相照,明天说不定两家又分别和另外两个家族好的像亲兄弟愿意坦诚相见,两家的关系可能因为前面太过坦诚而彻底反目,这种恶俗的段子几乎每隔几年都会上演一次。 人人都说北伊势小战国,其实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国人众,互相为那么点东西打来打去也算不上多么小战国。反倒是南陆奥一堆乱七八糟的亲戚互相打的头破血流,甚至一度闹出天文之乱的闹剧才更像个小战国,当然下野国也是可以试着竞争这个小战国的名额。 接下来武士们就开始胡吹起来,有的说起两年前扫荡亲伊达辉宗,并坚决反抗大崎义直的葛西晴信。面对三万大军的进袭还想着依靠陆奥国人几百年的处事方式,摆出笼城死守呼救援军的姿态负隅顽抗到底。恰好被唯一的五百吨盖伦大帆船载着半蛇炮,沿着海岸线来到北上川的出海口猛轰石卷城,当天下午一度非常强硬的葛西晴信就被吓的开城降服。 “其实在下觉得奥州合战里,还是上杉弹正殿的作用更大一些,起码这几年作为留守奥州的总大将,上杉弹正殿做的无可挑剔呀!”作为坚定的粉丝,真田义幸兀自不忘夸奖上杉谦信,他是越后之龙的鉴定崇拜者还有那么一段故事。 据说真田义幸一直觉得自己和上杉谦信有许多相似之处,因为他们俩都有一个伟大的父亲,而且两位父亲都遭遇过惨痛的失败,最重要的是两人都非常聪明能力超凡,现在或者将来都可以成为伟大的武士,虽然这一点还没有得到同伴的普遍认可就是了。 上杉谦信是永禄四年在越后林泉寺出家,由林泉寺七世住持益翁宗谦亲自为其剃发,并赠予法号里的一个谦字,让其法号全称为不识庵真光谦信,他最终还是选择以不结婚把全部身心放在侍奉神佛的事业里渡过余生,这不仅仅是因为上杉谦信是个虔诚的佛教徒,更是为了支持小外甥足利珍王丸。 真田义幸不知内情,还以为上杉谦信是位品行高洁不存丝毫权势之心的佛教徒,为信仰甘愿放弃权位领地的追求实在让人想不出有第二种原因,乍看起来似乎信仰纯洁的僧人并不奇怪,可作为守护大名阶层的武士怎么会是纯洁的信徒,必然是有深层次的原因。 聪明的上杉谦信作出退让避免越后大乱,可退一步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他很清楚关东将军府体系内的弊病很多,众多出身不同来源广泛的家臣团矛盾激烈是一方面,京都、越后、关东三个派系彼此抱团内斗非常严重,奉行众与大将之间的权力之争也是苗头隐现,更让上杉谦信担忧的是长尾家一门众太强大。 长尾家的嫡流白井、惣社,以及山内上杉家家宰足利长尾暂且不谈,越后长尾氏刨去没有嗣子的府中长尾上杉谦信一脉,长尾越前守政景、长尾丰前守景信、长尾小平次景连、长尾権四郎景秋、长尾勘四郎景亲、长尾小四郎景直、长尾堪九郎定春、长尾弥七郎景通,以及长尾政景的嫡子长尾义景等一大堆一门众。 只是亲戚多不算本事,可怕的是这些亲戚一个个本领非凡,要么是内政上颇有建树要么就是坐镇一方的备队大将,在关东将军府体系内身兼要职影响非凡,他们全部是成年男子又先后在体系内与重臣联姻娶妻生子繁衍后代,渐渐的织布起一张令人畏惧的关系网。 没有一个废柴而且个个都娶妻生儿育女,任由他们自由发展下去不用两代人就会形成一个新兴武家集团,说不定将来就是一个让人畏惧的镰仓北条氏,当初足利义时为相模北条氏弄出个新通字也隐含着敲山震虎的意思,眼前总晃荡着一个北条时政总不是个滋味,有某些想法的长尾家一门众也会因此惴惴不安。 第541章伊达的境遇 时值九月,秋高气爽碧空如洗,奥州茫茫林海染上一层灿烂的金色,石卷平野上一望无际金灿灿的波浪随着轻柔的海风轻轻摇曳着,沉甸甸的稻穗预示着今年的收成值得期待,田间地头劳作的农民们望着即将成熟的稻米露出幸福的微笑。 一支长长的队伍出现在原野上,领头的是腰胯太刀头带斗笠的武士,有的骑马有的步行加起来不下两千号人马,队伍里数十面竹雀纹旗印迎风飘舞,很显然这是奥州有力大名伊达的人马,领头的武士便是伊达辉宗。 伊达家武士轻轻瞥过石卷平野上富饶的景象始终不发一语,南陆奥进入关东将军治下不过两年就有很大的起色,对于许多武士来说压力是非常沉重的,以自耕农围住的惣村制予以支持,依托挂靠关系免除税负的名主制在御连判众委派的奉行官手里被抖的七零八落,不管是挂靠着寺社领还是公卿领的名号一缕取消特权。 传统惣村与名主结合的自治体系在逐渐崩溃消亡,奥州国人怀着彷徨与迷茫的心情迎接新时代的来临,而伊达家臣团所要面临的改变则要更多一些,白坂合战的损失不仅仅是南陆奥数个有力国人众崩溃降服,伊达稙宗的突然病死给伊达家以及他们的亲戚巨大的精神重创,哪怕是名义上不管事的总大将突然死去也是个不小影响,更何况伊达稙宗拥有非凡的威望影响。 眼睁睁的看着外祖父病死在丸山城,相马盛胤发觉自己于情于理都没必要再站进伊达家的阵营里。毫不犹豫的背叛只是转瞬之间发生,南陆奥十几家有力国人不是里切变节就是笼城负隅顽抗。他们的纷乱行动并不能掩饰大势已去的结局,在奥州合战里伊达家败的血本无归。 顽固的坚守米泽城没有改变任何结果,会津被上杉谦信三万大军团团围住猛攻两个月,攻的奥州一方霸主芦名盛氏信心崩溃几欲自杀,芦名氏一门众猪苗代盛国抛弃主家甘当带路党,积极的攻打主家为足利家立下汗马功劳,只可惜足利义时不太喜欢里切的武士。 虽不至于对猪苗代盛国产生歧视态度,起码也不能让他们打成取代主家入嗣嫡流的如意算盘。经过外交僧朝山日乘苦口婆心的劝说,芦名盛氏最终下定决心打开黑川城降服,作为对抗关东将军的惩罚,被减封是理所应当的,关东就是这么一路减封下来,不服气大可以造反再来一次。 还真就有人感到不服要造反,不过并非被上杉谦信警告的芦名盛氏。而是甘当带路党立下大功却只增封一万石知行领的猪苗代盛国,他觉得自己的父亲是芦名盛诠的幼子猪苗代盛清,自己论辈分还是芦名盛氏的叔叔,自己是非常有资格竞争家督之位的。 可惜的是战国时代的武士可不流行论资排辈,论功劳他这个只管带路不负责打仗的叛徒能得到一万石封赏也算非常厚道的奖赏,许多大将打下会津也只是得到几百几千石的宛行增封。给猪苗代盛国安堵本领又增封一万石绝对不算差的待遇。 贪心不足蛇吞象,总想一口吃成大胖子的武士活不长久,猪苗代盛国联络心怀不满的奥州国人再掀叛乱,被上杉谦信的派出一千军势就毫不留情的扑灭,当着越后之龙的面闹叛乱那绝对是老寿星上吊找死。这场叛乱终究以猪苗代盛国兵败自害划上句号。 芦名家臣团吓的噤若寒蝉不敢有丝毫念想,芦名盛氏也是胆战心惊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连忙把自己的嫡子芦名盛兴送到江户城以表忠诚,把独子送到江户城做人质还是非常难受的,无奈形势比人强,他不做谱代家臣团也会逼着他去做。 猪苗代氏覆灭给会津国人敲响警钟,堂堂芦名氏有力一门众的猪苗代氏瞬间崩塌,不但奖赏的一万石知行没收还要把领地被改易除封,表现出关东将军对叛乱者零容忍的心态,只要敢反叛不问过去有多少功绩都绝不轻娆。 猪苗代家谱代众不是流配就是被打散重编入奥州军团,猪苗代盛国这一脉就只剩下孤儿寡母非常难堪,还是上杉谦信有些看不下去,着人将猪苗代盛国留下的孤儿寡母送到芦名家寄养,并准许其子成年时复兴猪苗代氏。 芦名盛氏降服标志着奥州合战从相持阶段倒向足利军大优的局面,永禄七年整整一年的时间里,伊达氏都出在谨守米泽门户不敢出阵的尴尬境地,眼睁睁看着奥州的领地被上杉谦信横扫而过,一堆亲戚要么兵败被杀要么兵败降服,简直痛苦的要死。 苦熬到永禄八年,足利义时率领三万大军出阵奥州,瞄准的第一目标就是米泽城的伊达辉宗,与此同时最上义光也从出羽国中发起进攻,还有上杉辉虎的两万本阵以及佐竹、宇都宫、那须等北关东一万军势在侧威胁,在大军作用下根本无须使者调略,就让置赐郡内国人纷纷离反。 这还不是让伊达辉宗最难堪的经历,使伊达家饱受打击的是接连侍奉伊达稙宗、伊达晴宗、伊达辉宗三代老臣,谱代笔头家老中野宗时带着族人掀起叛乱,牧野久仲在米泽城被掀起叛乱一度攻入本丸威胁伊达辉宗的安全。 幸好伊达辉宗的亲信大将鬼庭良直即使出现,率军从背后突袭牧野久仲的叛军并成功讨取他的首级,中野宗时见儿子事败被杀便逃回屋敷里切腹自杀,这场叛乱虽然是以虎头蛇尾的方式结束,可是其恶劣影响还是迅速波及到伊达家各个阶层。 米泽城内渐渐传出各种谣言,诸如伊达辉宗被谱代家臣挟持,中野宗时、牧野久仲父子率军营救家督失败身死之类的荒诞谣言非常有市场。即便伊达辉宗走出天守阁在公众面前露面也无法阻止这种猜疑,町民们坚持认为伊达辉宗是被胁迫着不自然的表现。 民心大乱引的军心不稳。许多武士开始怀疑谱代家老中是否有这么个掌控伊达辉宗的幕后黑手,年轻武士们一厢情愿的把伊达家对抗关东公方认作权臣的操控,奥州武家向来有臣服关东公方的传统,背叛关东对抗公方的不名誉行为终究是个坏名声,把罪过归咎于谱代权臣比较合适。 伊达辉宗也是有苦说不出,总不能告诉町民们自己反抗关东公方是因为夺妻之恨,这种丑事只在中高级武士里作为禁忌悄然流传着,传播到底层町民的耳朵里终究很难堪。这会对伊达辉宗自己以及伊达家的名誉造成巨大的损失。 苦苦坚守一个终究要失败的结果是愚蠢的,伊达辉宗明知道这很愚蠢依然执拗的坚持着,谱代家臣团清楚家督顽固坚持的所在,即使心里不赞同也无法提出反对意见,米泽城的局势就这么尴尬的僵持着一点点变坏,城下町的舆论越来越糟出现小规模骚动,武士与町民的肢体冲突日渐激烈。很是有点大打出手的架势。 直到他的父亲伊达晴宗实在看不下去站出来,一通大骂才把偏执的伊达辉宗给骂醒过来,两父子促膝交谈整整一天恢复多年前父慈子孝的景象,伊达晴宗对他讲了许多身为家督和大将的处事道理,其中就提到已故的白河结城氏家督结城晴纲的遭遇。 郑重的告诉他要学会识时务不可盲目逆势而行,该认怂就要老老实实的低头服软。当年结城晴纲就是被伊达晴宗抢了老婆,想找回场子又被伊达家的亲戚逮住胖揍一顿打的鼻青脸肿,不但赔了夫人又折兵还要割地认怂简直苦的要死。 可这结城晴纲在认怂后混的越来越好,一路就这么熬过来还渐渐找回振兴家门的时机,成为联结芦名氏称雄南陆奥的有力国人领主。这从被揍到揍别人的身份变化的速度不要太快,若不是有关东公方这条过江龙突然杀出来在白坂合战讨取他的首级。结城晴纲的人生绝对称得上成功家督的标杆。 伊达辉宗准确的了解父亲的意思,劝他要学结城晴纲做个缩头乌龟换来家业的延续,当年结城晴纲若是硬着头皮死磕伊达氏的一大群奥州亲戚,说不定这个时候已经失去领地逃到其他武家做浪人武士,运气差一点那就是切腹自杀让白河结城氏就此绝嗣。 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自己不能逞一时英雄做伊达家的末代家督,他还没结婚也没有子嗣继承伊达氏宗祧,那么多亲戚理论上都拥有继承伊达家宗祧的机会,他不能让嫡流白白让给不知哪个武家的名头上,那只有开城降服一条路。 伊达辉宗神情复杂的望着巍峨的熟悉的奥州镇守府,深吸一口气叹道:“本家的选择看起来还是没有错的,如今我有妻室有女儿家庭幸福,夫人怀着第一个孩子也即将出生,不用再为家业振兴领土扩张或者一门亲族的协调而苦恼,比以前幸福不知多少倍啊!” 他这话多少有点自欺欺人,不扩张做臣下的滋味哪里比得上自己做主上来的爽快,不过最多也就是个心里不好受而已,领地被减封到只有置赐郡米泽附近十五万石也是勉强可以接受的,唯一的不爽大概就是头顶的主家是夺妻之人。 伊达辉宗的正室夫人是足利义时亲自指定的,这女子的来头说出来可比前任婚约人最上义姬唬人的多,她就是今川义元的嫡女、武田义信的遗孀,带着一个小女孩改嫁伊达辉宗的今川岭松院,不是未经人事的黄毛丫头也不算个事,关键是来头大影响深对伊达家是个利好消息。 战国时代的武士可没有处女情结,伊达辉宗反而非常感激足利义时的安排,在奥州国人看来这是关东公方器重伊达辉宗的表现,今川氏真逃到江户城当即就被提拔为御相伴众,其两个孀居的妹妹分别是武田义信的遗孀岭松院,以及吉良义安的遗孀今川鹤姬夫人。 今川鹤姬夫人是关东公方的嫂子,早些年头就削发为尼法号如意院。带着三河吉良家一脉的遗孤万竹丸隐居在江户御所里,其身份尊贵地位超然以至于足利义时要以长姐侍奉之。在江户城坐镇期间会在一些茶会和歌会上邀请她出来参会。 有今川鹤姬入道如意院的影响,她的同胞亲妹今川岭松院的地位也就更显得不同,在今川氏真带着今川家残部来到江户城,足利义时就盘算着把今川岭松院作为联姻手段加强奥州国人众的羁绊,于是也就有这认岭松院为义妹嫁给伊达辉宗的事情。 这是伊达辉宗第四次来到镇守府觐见,两年里多次来到镇守府服军役已形成一种规制,奥州国人众都要依照万石两百人的规则出丁服军役,伊达辉宗比较幸运算作御由绪众。特别免许留下一千军役看守米泽城,只需要带着两千军势阵参即可。 静室内焚香缭绕如烟如雾使人不觉心神放松,回廊尽头某个不可知之处隐隐约约传来婉转清幽的笛声,越发凸显这镇守府清静淡雅,不过一会儿就看到身穿白色狩衣的关东公方缓缓走入静室坐下,伊达辉宗连忙恭敬的见礼问候。 足利义时对这个便宜妹夫的恭谨很满意,攀谈一会儿就开玩笑道:“辉宗近些日子过的顺遂。不觉间已然身宽体胖许多,看来这两年迎娶德姬的日子过的非常不错呀!” 伊达辉宗谦恭地说:“全赖公方殿下的关顾,臣下这两年对家业的负担大为减少,领内的事物有家中谱代众与公方殿下派来的奉行被官打理,让臣下有更多的时间经营业余生活,近些日子吃的食物太精致让体形有点走形。正打算趁着阵参的功夫多活动活动把体形维持回原样,顺便也能舒展一番筋骨。” “德姬近期过的怎么样?怀着几个月的身孕了?” “已经八个月身孕了,孩子年底就会出生,医官说很有可能是嫡子,在下心里还嘀咕着该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呢。”伊达辉宗满怀期望的望着足利义时。 “嗯,如果是男孩就叫梵天丸吧!” 今川岭松院恢复俗名今川德姬。嫁给伊达辉宗以前也在御所里住过一段时间,足利义时对这个义妹多少有些接触,知道这个女子性情温婉没有脾气,又因为孀居的身份被他安排给奥州有力大名伊达辉宗做正室夫人,因而对足利义时也是十分的感激。 今川德姬毕竟是女子也不方便和足利义时这个义兄接触,就时常与他的夫人虎御台写信联络寄一些小礼物之类的加强关系,女人之间总是妙明奇妙的就亲近起来,这到是让足利义时起初有些始料不及的。 既然见面就难免要询问几句,所以足利义时问这个也不会让伊达辉宗感到尴尬,他还是拎的清楚关东公方没有戏弄他的意思,否则今川德姬大可以留在自己御所里做夫人,没必要一直安排在如意院的身旁直到送往奥州伊达家做正室夫人。 足利义时说道:“这次奥州合战讨伐残党的任务就拜托辉宗了。” “臣下一定竭尽全力。”伊达辉宗恭敬的一拜起身退却。 奥州合战的核心在于扩张,对陆奥国支配权力的重新洗牌是"ci luo"裸的入侵,本来也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两年前横扫南陆奥多家国人众,足利义时就一路高歌猛进的扩大奥州合战的规模,而那次他把目标对准倒霉葛西氏。 葛西晴信是伊达氏一党的外围成员,天文之乱前还曾一度过继伊达家的养嗣子,不过幸运的是天文之乱爆发时葛西晴胤站在伊达晴宗侧,把从属于伊达稙宗侧的养嗣子葛西晴清给撵回伊达家,所以这一族到没有像大崎义直那样恨的咬牙切齿的逼死伊达家的养子。 这个葛西晴信和伊达辉宗的关系相当好,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葛西氏与大崎氏的根本矛盾,南北朝没爆发的时候这陆前地方属于葛西氏一家独大,后来冒出奥州吉良的吉良贞家,接着引来二本松畠山氏、石桥氏、石塔氏、奥州斯波氏、大崎氏入部奥州,于是这奥州就被足利一门众打成一锅粥。 葛西氏虽然块头大但名份完全不能和以上几家相提并论,可被这几家亲戚互相死拼害的不轻。后来这几家里陆续没落绝嗣或者干脆离开奥州,葛西氏随之走上漫长的复权道路。在此期间大崎氏扎根陆前,奥州斯波扎根陆中,最上氏扎根羽前,形成斯波氏在羽奥的一张关系网,这不但对葛西氏形成巨大的威胁,也对整个羽奥各路国人产生不利影响。 应仁之乱的爆发给羽奥国人极大的信心,细川胜元为了巩固独占管领的霸权,不惜支持朝仓敏景赶走斯波义敏。由此拉开细川氏全面打压斯波氏、畠山氏的序幕,明応政变就是细川政元为了打压畠山政长而发动的政变,由此河内畠山氏几十年没有出过一任管领。 对畠山氏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三管领笔头的“勘解由小路武卫家”斯波氏,自从斯波义敏入部尾张彻底没落以来,斯波氏那可是连年倒霉喝口水都塞牙,远江守护被今川氏亲明目张胆的夺走。甚至就连尾张国被家臣织田氏架空也有细川家暗中支持的影子。 斯波氏全面被打压,当然奥州这帮穷亲戚也少不德被针对的命运,奥州斯波氏、大崎氏、最上氏先后出现问题,其中最强的奥州探题大崎氏就面临葛西氏的强力挑战,这两家的恩怨史简直像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大概的情况就是大崎氏凭借两个亲戚的支援以及一帮家臣被官的拱卫。对抗亲近伊达家的一大帮亲戚朋友。 这出闹剧一直演到足利义时率大军而来,葛西晴信因为亲近伊达辉宗而参与奥州联军被记在小本子上,于是就出现足利义时按住葛西晴信的脸一顿猛抽,大炮轰破石卷城门吓坏葛西晴信的事迹,葛西氏被减封到寺池城原领的五万石。石卷城附近的大片平原便被他毫不犹豫的笑纳。 清理掉葛西氏没几天,大崎义直就颠颠的跑来认亲戚。这家伙脸皮厚的堪比城墙拐角,明明他们这一族是南北朝时代斯波高经分出去的一族,两百多年里和宗家尾张斯波氏没亲缘关联,还硬是要比划着尾张斯波氏与三河吉良氏代代联姻的亲缘关系,自称是足利义时的姻亲关系。 足利义时当时那表情真叫一个无奈,这奥州穷亲戚就是多还不能不认,陆奥大崎氏世袭奥州探题,还是世袭出羽探题的最上氏的宗家,大崎义直嫡女就是最上义光的正室夫人,这对小夫妻才刚完婚正热乎的如胶似漆,足利义时总不能对亲戚胡乱下手。 不能碰那就得安堵本领,陆前国大约十万石的本领安堵状发下去,大崎义直也由此获得关东公方御门叶的待遇,而后赐予茶器太刀铠甲等名物以揽人心,作为斯波氏一门众给他这个待遇也算不错的。 这个先例一开他就发现情况有点不太对,奥州斯波氏的斯波诠直也颠颠的跑过来,看起来他也是从亲戚大崎义直那里学到点东西,这家和斯波氏嫡流的亲缘关系更近,在高水寺城的志和御所摆出一副我是御所样的架势,还真能唬住不少奥州的土鳖国人众。 其实他那家格哪里能自称御所样,天下就这么几个御所样,无非是京都二条御所的征夷大将军足利义辉,阿波国平岛御所的足利义维,关东江户御所的足利义时这三家,算上已经完蛋的古河御所以前搬迁前的镰仓御所。 还有已经绝嗣的小弓御所,堀越御所以及一百多年前镰仓公方弄出来的两个奥州的御所都已经陆续完蛋,剩下的一门众里全是屋形样身份,包括没抬家格之前的吉良氏,斯波氏、畠山氏全是屋形样而非御所样,尾张斯波的斯波义银从来没有自称过御所,织田信长以前参见他也尊称一声武卫殿,对外尊称武卫公罢了。 斯波诠直还知道点分寸,明白他那点根底在足利义时面前还不够摆谱的格,就主动摆出低姿态迎合这位关东公方,说出一大堆奉承话无非是想从他这里讨到点好处,可足利义时又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给他好处,他又不是最上义光的老岳父,根本没必要给他多少脸面看。 这都两百年没有亲缘联系的远亲根本谈不上亲近,他这一族是尾张斯波氏的一门众又不是吉良氏一门众,完全没有必要给这么个家族套多少好处,闲扯大半天也只给斯波诠直一个安堵本领的许可打法回去。 接下来四本松石桥氏、二本松畠山氏也闻风而动跑过来捞好处,全都被足利义时一张安堵令打发走,关东将军府不是看善堂粥铺的,没义务见到亲戚伸手就必须给恩赏,如果他真的给恩赏那才是对他自己制定法度的蔑视,更是侮辱为关东足利家战斗十几年的谱代家臣。 这四本松石桥氏其实是那斯波氏在镰仓时代分出来的一门众,斯波氏凭着镰仓时代争夺足利氏栋梁的机会分出好多分家,这一家有个名叫石桥栋义的家督就跑到奥州争夺四管领,只不过这家混的明显不行就连家督石桥久义因为和一条兼定一个性子而被幽闭,扶立的石桥景义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屁孩,在足利义时眼里连一点分量都没有。 二本松畠山氏是河内畠山氏的一门众,当初畠山氏更换嫡流就是因为畠山高国、畠山国氏父子俩,被奥州吉良氏的家督吉良贞家给攻杀而死,这一支嫡流也因为奥州战乱而彻底没落,本来是分家的畠山贞国一脉崛起成为新的宗家。 但这和足利义时没有太大关系,那是河内畠山氏家督畠山高政的亲戚,就和斯波氏的亲戚一样和他没有太多关系,总不能说三百年前是一家就得看这份面子给点好处,足利氏一门众里的穷亲简直茫茫多,不是镰仓分支就是南北朝分支,近一点的室町幕府四代将军足利义持分出来的三渊氏那也是亲戚,可这那么多亲戚谁愿意管谁还是个问题。 这几个斯波一门众里最上义光混的最好,名义上有三十万石领地,实际控制的直领也有十万石左右,其次是大崎义直不到十万石的总领,实际掌握的直领有四万石上下,奥州斯波氏大概六万石总领,实际控制的直领在一万石上下,二本松畠山家差不多也是这个水平,最弱的石桥氏就是个小国人水平。 足利义时给他们好脸色看,无非是看重那身不怎么值钱的名号,还能多少起到点拉拢奥州国人众的作用,否则才不会那么好心给予完整的安堵本领状,他是来打奥州而不是安堵奥州,需要安堵就不用劳师远征奥州,在江户城发一连串安堵令便足够,可这样做对奥州的控制力真是凄惨的很,像伊达家这种地方霸主的存在,不打垮他的体系网就始终是个祸害。 第542章复兴惣领制 比起一塌糊涂的穷亲戚,最上义光的表现堪称优秀,在奥州合战期间他也接到命令,负责同时攻略出羽国南北两个方向的大名,首先是协助足利军团讨伐伊达辉宗并成功的压制伊达氏,在调略恐吓谋杀等策略作用下,从客观上加速伊达氏降服的脚步。 当然也进一步加深伊达辉宗与最上义光的仇恨,伊达辉宗不敢恨足利义时也不敢恨上杉谦信,那就只有恨充当狗腿子的最上义光,可惜的伊达辉宗是御由绪众,而最上义光是御门叶众,伊达辉宗十五万和最上义光三十万比可就差的有点多,只能说这仇恨结的没多大意义,完全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伊达辉宗在这场奥州合战里只是负责预备队打打酱油,最前线压根不打算让他沾上一丁点,而最上义光所肩负的职责就相对重要的多,他负责主导仙北三郡的攻略对羽后展开同期攻略,内藤正成充当先锋率军攻略小野寺氏领地。 由此展开的拉锯战从永禄五年断断续续打到永禄九年,期间包括参与攻略米泽伊达氏的整个过程,打打停停的四年时间里最上义光也没打出惊天动地的大战,只是凭借一连串的小胜利逐渐逐渐取得战略优势,这是一种非常聪明的方法。 每场战斗投入的兵力不超过一万人,通常是两千到八千之间的中低等烈度合战,双方死伤总人数通常不会超过两百人,这种小胜乍看起来毫不起眼却蕴含着一点点取得进展的有效步骤。战国大名通常是不愿意打会战的,双方投入所有家底血拼到底的情况通常很难出现。不到拼命的时候绝对不会这么用。 就像足利义时这样每次派大军杀入陆奥国攻略,大部分陆奥国人众是持消极抵抗的姿态,就是你打过来我就坚守不打我就装没看到,唯一称得上有组织抵抗的伊达辉宗还被打的丢盔弃甲狼狈逃窜,从那以后奥州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大规模会战,发觉足利军团大举出动的情报,奥州国人众就像灵巧的兔子转身就跑。 最上义光用小竞合以及小规模合战一点点消磨小野寺家的主要军事力量,再利用军事欺骗等方式有效降低小野寺军大将的警惕性。让他们产生一种可以坚守可以打得过的错觉,每次都觉得自己只是粗心大意输掉一场,自以为重整旗鼓还可以重新杀回来。 直到小野寺景道发觉仙北三郡的支配力大幅度下降,只有一郡半还听他的招呼就开始着急了,恰好此时最上义光延请小野寺景道在鲑延城一晤商讨降服事宜,小野寺景道思前想后觉得这是个借坡下驴的好机会,就带着几百名旗本赶到鲑延城回见最上义光。 时隔几年又见到最上义光。小野寺景道还觉得眼前这个小年轻,还是当年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席间说出许多端起架子傲慢无礼而又不合时宜的话,最上义光不动声色的听着他提出一堆和睦的请求,然后笑眯眯的答应他考虑一番再给答复,言语之间全然没有愤恨恼火的意思。 小野寺景道觉得已经摸清最上义光的脉门。于是心情放松之下当晚的酒宴上喝下很多酒到半夜三更才睡觉,当次日早晨小野寺景道的侍从推开房门的时候,看到小野寺景道一脸狰狞痛苦的死在卧房里,随后赶来的最上家医官勘检得出的结果是喝酒过度急死。 这个理由当然不可能让小野寺家的旗本武士所接受,他们一直认为小野寺景道凄惨的死状一定是最上义光搞的鬼。结合他有过暗杀反抗势力以及伊达家谱代家臣的先例,有理由相信身体健康的小野寺景道突然死亡是有问题的。 最上义光又怎会承认自己毒杀小野寺景道。给出的就是这么个结论爱信不信,在小野寺家的旗本众谋划突袭鲑延城的时候,最上家的武士已经悄然把正在勘检的小野寺景道火化,待小野寺家臣发觉情况不对的时候,只收到一陶罐的骨灰。 当天下午小野寺氏的五百旗本众在谱代家老的率领下突袭鲑延城,被早有防备的内藤正成设下圈套全部诓进城内设置的小号瓮城里,一通铁炮弓矢的毁灭性打击杀的个干干净净,这下不但搭进去家督,还把小野寺氏的精锐旗本全部送进黄泉。 由此小野寺氏陷入全面衰退,匆匆继位的小野寺秀道只是小野寺景道的的庶兄,既没有足够的威望和实力也没有作为家督的准备和觉悟,面对家督离奇死亡以及谱代众和精锐旗本的惨痛损失,小野寺秀道除了愤怒和彷徨就找不到更多的方法。 士气大跌的小野寺军完全不是内藤正成的对手,一败再败直至退到横手城内负隅顽抗,笼城三个月不到就被城中的叛党作乱强行打开城门,小野寺秀道带着谱代家臣以及几百残部退守本丸天守阁,企图用这点残部做最后抵抗。 这场战斗打的烈度不大但血腥无比,小野寺氏十几代人还是积累不少忠勇武士,他们死死守住本丸恶战一天一夜不退,直至战斗到最后一刻身负重伤的小野寺秀道才切腹自杀,小野寺氏的残党纵火烧掉天守阁为主家殉葬,仙北小野寺氏族由此除名。 最上义光用四年的羽后攻略就止步于此,距离降服安东氏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要走,这么快的攻略节奏还是因为足利义时在背后鼎力支持的缘故,换做最上义光用羽前的那点领地像吞并小野寺氏千难万难,再算上小野寺氏的盟友干扰说不定要二三十年才能成功。 依靠偏师攻略出羽的效率不高,若论混乱程度或许关东武家要比羽奥国人更胜一筹,可论及顽固程度或许还是羽奥大名略胜一筹,这里可不是畿内三天两头闹变乱的地方,更不是西国经常出现七八个领国的超级霸主,羽奥两国的东北大名或许会有墙头草的时候,可是他们更多时间还是顽固的坚持自己的习惯理念甚至几百年都没变过。 排外心里非常强,排外的程度强大到一大堆足利家的亲族下向奥州,把陆奥国打成一锅粥也依然没能彻底改变羽奥一盘散沙的局面,这其中有南北朝时代南朝北畠顕家下向奥州的部分影响存在,更多的依然是自平安时代以来的支配体系没有改变。 越往北所谓的惣村制就越少,大多数领地依然顽固的保持地头名主庄官之类的庄园式社会关系,这种庄园制早在镰仓时代后期就逐渐崩解,进入室町战国时代大量的农民在部分开明地侍的率领下获得惣村自治权,由此拉开战国变乱其中一部分的一揆。 可是在羽奥等偏远地方的情况却截然不同,许多地方的武家好像生活在平安时代,大概和平安时代最大的区别就是一门惣领制度的崩坏,地缘影响开始频繁干涉血缘支配权,这也是战国时代的一大表现。 比如伊达氏强盛的时期分别往大崎氏、葛西氏、亘理氏、村田氏、国分氏、石川氏、留守氏、岩城氏,这其中有继承失败的也有继承成功过的,但有一点就是其中的武家除去留守氏以外都非伊达氏的一门众出身,这其中有出自大和源氏的陆奥石川氏,有出自坂东平氏的国分氏、亘理氏,还有岩城国造这种土著出身,村田氏这等来路不明的豪族武家。 从这个战国时代开始,才逐步出现日本武家社会的新风气,那就是不重视血缘一门惣领的作用,不同家族不同血脉的武家乱七八糟的过继,江户时代依然保留的许多名族就被一些乱七八糟的氏族给过继的连血脉都不见了。 顶着别人家的家名祭祀别人的祖宗也算个事,可真是没文化不怕丢人现眼,就好比乌龟就顶着新田氏支流得川氏支流世良田氏的名号,祭司根本不是他祖宗的八幡太郎源义家,自己压根不是河内源氏的嫡流出身,连假冒的祖宗得川义季,都不敢在当将军以后改个河内源氏嫡流的“义”字,可见他的心得有多虚。 由此可见依托血缘建立的一门惣领制度崩坏,对武家秩序的破坏有多么严重,武士普遍不重视家族荣誉感而一位的强调保存家名,反正他们自己也不是该家族的嫡流出身,随便找个人做养嗣子也不用担心未来家风能否保存住,外来户到底对这个家族有几分真心,到底是只爱家督的名号还是爱家名所带来的土地的知行就不好说了。 足利义时讨伐奥州的军事行动有几个目的,抢地盘确立对羽奥两国的绝对支配权,破弃地缘干涉血缘的陈规烂俗,他绝对不能允许这些乱七八糟的武家在将来过继他的家族,所以换个苗字的野孩子也能继承名门家名的行为要严厉禁止,改变这股不正的风气就要先从关东和羽奥做起。 ps:鞠躬感谢书友小紫慕、服部正成、雷神三成、a708020的打赏 第543章害虫或臭虫 九月的江户繁花似锦,利根川沿岸正值农忙时节,遍布关东平野的大小村庄里晒谷场上,堆积如山的稻谷让农人们露出幸福的笑容,经历永禄之初的几年洪涝灾害折磨,最近五年的年景越来越好,一场场大丰收逐渐改变关东连年灾害的旧面貌。 越后成熟的农业制度迅速普及整个关东,无论谱代旗本领亦或是外样国人领都严格依照关东将军府的政令,无论是惣村制庄园制的农村都必须服从公方的政令,拥有土地二十反以内且以自耕为主的作为基层农民,拥有土地超过二十反或者不事生产的名主庄官,被编为基层赋役负担者必须按照要求承担军役普请役等相关加担。 除非大规模普请役、军役征发以外,通常禁止对拥有土地低于十反的农民征发相关赋役,这条政令既符合有产者负担军事修建事物加担的传统规则,同时又很好的区分开地侍庄官与基层农民之间的税赋负担,作为小地主或不事生产者作为基层地侍阶级,自耕土地面积低于十反的中小农民家庭,则会逐步减少赋役负担。 经过六年的不断修造扩建,江户城第一期工程以远少于工期的速度完成总工程量的七成,总面积两千六百町步约合二十五点八平方公里的江户城下町完工大半,迁入江户城下町的常住人口超过二十万人,几乎把越后直江津町的大半精华全部搬迁到江户城来。 半个越后国的工商业搬到武藏国带来的影响非常巨大,最直接的变化就是武藏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越后化,浓重的越后乡音与关东本土方言互相交融形成新的方言文化,越后町民带给江户和关东的不仅仅是成熟发达的手工业体系,更有朴实彪悍的民风以及对关东公方的无限崇敬。 足利义时在越后的威望非常夸张,朴实的町民们认为公方殿下起兵于越后,驱使越后虎狼之士征服东国威震天下。这是越后的骄傲也是所有越后人的骄傲,所以他们骄傲的成为关东新明珠江户城的町民,这才是那么多町民愿意舍家弃业离开直江津的原因。 五年新田开发取得惊人的成就。去年关东诸国第一次检地得出总石高四百六十七万石,其中武藏国以一百二十万石名列关东八国之首。成为关东公方配下第二个超过百万石的大国,常陆国七十五万石,下野国七十万石,上野国六十万石,下総国六十万石,上総国四十万石,相模国二十五万石。安房国九万石,伊豆国八万石。 在第一的越后国石高缓慢增长到三百三十万石,越后国总人口从巅峰期的九十多万人口迅速降低到不足四十五万,其中还有十余万来自武藏国流配的农民。使得越后国中的农耕秩序出现较大的波动,好在奉行官和驻军的配合很快压下几次骚乱,以秉持公正的裁断解决新旧移民之间的基本矛盾。 新田的大规模开发以及越后农民集体南下武藏国,使得越后国中出现用工荒以及短期内的人口短缺现象,五年之中在越后平野累计开发出五万町步新田。大量的圩田修造和稀少的农业人口使农耕效率大幅降低。 而这几年人口降低缺少足够的农民耕种土地,近二十万町步的耕地折算过来就是两百万反土地,再除以越后总人口平均每个人需要负担耕作四反农田,这个数字乍看起来不算多,四反农田折算成亩也才六亩地而已。 可是若考虑到越后国中依然有七八万职业町民。再刨除老弱妇孺只能算作半个劳动力的特殊情况,整个越后的壮劳力尚不足十八万人,每个人所要复旦那的耕作面积就超过十一反,折算为十六亩五分耕地。 这个数字是非常惊人的,即使拥有足够耕作的畜力牛马,每个人负责那么大一块土地也不可避免的出现忙不过来的现象,家中的男人忙不过来就只有让老弱妇孺搭把手,农忙的时候经常是每天起早贪黑连轴转,天没亮开始忙一直忙到天黑了才睡觉。 再怎么忙也无法改变每反粮食产量大幅降低的事实,原本稻麦轮作和精耕细作的模式,可以保证每反粮食产量稳定在三石到四石之间,而现在的情况是平均粮食产量逐渐走低,低到每反土地粮食净收益不足一石五斗,许多农民累的不行干脆就放弃稻麦轮作,秋后要么种上大豆蔬菜,要么就干脆休耕养地。 农民正在学习怎样分配自己的劳动时间,像几年前那样拼命劳作的村子越来越少,生产效率降低粮食产量降低都不重要,摆脱贫困让人们过上好生活才是最重要的,走街窜巷的猿乐艺能之士编纂传唱赞颂英明的关东公方的童谣。 湍湍流淌的利根川上一支沿河而上的船队里,几名奉行官坐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作为巡河官他们负责检查河川附近的堤防设施,这是个只用检查无须负担其他责任的临时差遣,所以几个奉行官显得非常放松。 年轻的奉行土屋彦三郎显得非常兴奋,手舞足蹈道:“关东纷乱百年该到终焉之时,公方殿下以出类拔萃的文治武功治理东国,或许我们将迎来数百年不遇的太平盛世吧!我们可算是能过上安宁的生活了” 他的同伴忽然笑道:“彦三郎还知道太平盛世,只是你见过太平盛世吗?不要只想着学明国的词语而不明词意,这也叫太平盛世?” “凭什么不能是太平盛世,关东一统的几年里风调雨顺万物更新,关东承平人心安定正是我等奉行众大展宏图的机会,这不是太平盛世那什么时候才是?”土屋彦次郎据理力争,引来一阵哄笑声。 “你这可就错了,太平盛世不是过几年好年景,那可是天下安定无祸乱的时代,最少也要二三十年的安定才能算太平盛世吧!今日关东的安宁乐土的盛世景象,又何尝不是昔日畿内太平盛世的模样,天下那么大可不是只有关东公方一个有力武家。” “公方殿下的位置很尴尬。” “幕府将军殿很忌惮公方殿下呀!要我看关东公方八成也是很难受。所以才跑到陆奥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呆就是四五年不动弹,以我看来这就是退让的意思。” 那年轻奉行土屋彦三郎不服气的还欲申辩,发觉几个奉行官的表情越发的诡异。其中一人眼眸里露出诡诈之色:“说的有道理,幕府将军殿掌握幕府大义且对关东公方有知遇之恩。幕府将军殿让关东公方往东他就绝对不敢往西,说到底他的家格终究的抬上来的嘛!嘿嘿嘿……” 这群奉行官是来自关东八国的新参众,对关东将军府的忠诚远不如越后武士那么稳固,背着外人对足利义时的品头论足也难免会出现逾矩的言辞,偶尔还有年轻人炫耀自己的得知的最新消息,其言语表现无不是摆出一副我很了解足利义时,很清楚关东公方处境的姿态。自古就有吹牛装专家的这类人,但这群人并非这么简单。 “嘘!这话可是禁忌,咱们说说可以千万别传出去啊!” “知道啦,不用摆出一副害怕的样子。物见奉行那帮神神秘秘的人我也认识几个,不过是群故弄玄虚的跳梁小丑而已,别听市井里传说的那些玄邪之词,我才不相信他们能发现我们说什么呢!这艘快舟连同我等和艄公水夫一共二十六人,全是根底清楚的人还怕他们能知道什么嘛?” “哈哈哈……我觉得也不可相信呀!我等借着巡河官的临时差事每旬聚会一次。一连几年还不是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呀!” “连咱们的行踪都没发觉,想必也不会知道我等出卖关东将军府重要情报的事情吧!织田弹正忠的慷慨可比吝啬的关东公方强很多啊!” “一条政令默记下来传到尾张就是一笔丰厚的报酬,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捞到一贯文的赏钱,重要点的情报少则几十贯文多的数百贯文,干一份中级奉行人的职务能赚两份赏钱。收益赶得上御连判众的那几位高官,这真是爽的很啊!” 高胖富态的奉行官似乎是他们的头领,摸着小拇指上的玉扳指淡淡的笑道:“钱对我等非常重要,如果没有钱我等就没有享受华服美食的机会,如果没有钱就不可能比那些紧紧巴巴的同僚过的还要好,没有钱的日子我们已经受够了,我们要做京都的人上人就像关东公方那样!” 另一个瘦削的武士冷着脸说道:“我等的主家不是在佐渡岛上过着苦日子就是已经命丧黄泉,说起来也无须为背叛关东公方感到歉疚,而且关东将军府里有太多像我等这样主家被灭亡的武士,偷偷摸摸的做这棵参天大树下的害虫。” “哈哈!害虫是个好名字!” 他们自以为自己的掩藏隐秘无比,可是他们就不明白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群武士正说笑间浑然没发觉舱门被悄然推开,几个老实巴交的水夫忽然闯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擒住舱内奉行,就在他们被吓蒙的机会就看见弓腰驼背的艄公缓缓走进来。 “你们不仅是参天大树下的害虫,还是一群勇气可嘉的臭虫,你们身上散发着腐烂臭味几百里外都能闻到……”那艄公凑到那高胖富态的奉行官身旁仔细嗅着,似乎真有闻到一股难掩的恶臭,塌腰缩身像只灵活的猴子捂住鼻子一溜烟的躲开。 “真是臭不可闻!我一路跟着这股臭味果然逮到几只小臭虫。” 那个高胖富态的奉行官被讽刺的浑身发抖,寒声说道:“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假扮水夫擅闯巡河官的快船是大罪,识相的离开放开我们速速退下,我就当这一切从没发生过。” 这艄公围着几个奉行绕一圈,在那高胖奉行官的面前站定,佝偻的身躯完全舒展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变成一个年轻的武士的强壮身躯,目视他冷笑道:“你应该猜到了吧?玄邪的物见众装神弄鬼的忍者,不就是在说我本人吗?” “你是……” 艄公轻轻揭掉脸上的伪装,露出年轻的面容:“记住我的名字。服部半藏。” …… 江户城练马町据说曾是一个马场而得名,这里处在江户城下町的最边缘作为普通居民区作用,关东将军府搭建的架构非常庞大。并非是以传统的城下町按部就班平铺直叙的建造方式,而是在江户城附近的几处地点设置相关的商业设施。 然后建立配套的生活设置。并修建宽阔的街道再其中构建一个个卫星城市,练马町里安置大约两万户居民生活非常平静,城下外主要道口附近设置的驻军,城下町内由地下人之中的有力者组成的同心警固众足以确保他们的安全。 练月山观音寺是座真言宗丰山派寺院,始建于永享五年后经历享德之乱兵火侵袭而烧失伽蓝,直到永禄五年由上杉谦信从大和国丰山派总本山长谷寺请来专誉大师担任寺内住持,再次中兴这座百年古刹。 寺内御影堂、钟楼、五重塔等设置齐全。还设置三座分院分别为观音院以供奉十一面观音本尊,爱染院内供奉爱染明王本尊,设置毘沙门院内供奉毘沙门天王,上杉谦信闲暇时喜欢离开江户城到此地静修。 住持专誉大师也是位志趣高雅的学问僧。凭借上杉谦信的巨大影响力,让这座清静素雅的观音寺香火越发的旺盛,前来观光礼佛的游客信众络绎不绝,专誉也因此得到江户城中诸多武家的礼遇,还曾被今川如意院请到御所里讲解《大楽金剛不空真実三摩耶経》。 每个听过他讲经的信众都对妙语连珠之词赞叹不已。到今天已成为关东将军府中时常出入的坐上宾客,并与虎哉宗乙、朝山日乘、南光坊天海齐名的高僧,观音寺也因而成为江户城外比较有名的旅游景点。 观音寺觉心堂内有二人坐在廊下弈棋,这处院落在寺内角落里相对僻静安宁,偶有梵音阵阵飘然传来与廊上风铃叮咚声搭配着到让人有种相得益彰的和谐之感。这两人的来历非比寻常,其中一人是当朝従二位権大纳言今出川晴季,另一人则是正五位上佐渡守山本时幸入道道鬼。 今出川晴季持黑棋凝思片刻,落下一子说道:“道鬼殿可知今度奥州合战的收获几多,可否一鼓作气拿下羽奥之地。” “要看公方殿下的意志来决定。”山本道鬼似乎对今出川晴季这一招落子早有所料,迅速的拿起白棋落下一子转眼间就让盘面上黑棋的优势全无,那条大龙还要时刻面对着首尾不能相顾的危险。 今出川晴季单手托腮陷入长考,好久才落下一子长出一口气道:“此话怎讲?” “公方殿下若想图一时省时省力,下达一道羽奥安堵令着各路国人献上嫡子入质江户城即可平定奥州之乱,若想吞并羽奥两国就须得把陆中南部氏、羽后安东氏的羽翼彻底剪除,这两路国人盘踞奥州数百年盘根错节不下南陆奥的伊达氏,困兽犹斗何况面临危境的武士,年内想一举拿下这两家的目标是很难达成的。”山本道鬼捏着白棋轻轻落下道。 仿佛一把尖刀切在黑棋大龙的要害之处,仿佛手术刀似的精准拿捏让今出川晴季面色一苦随即陷入沉思,这次的长考时间非常久,大约半个时辰才看到今出川晴季落下一子,他还在努力挽救即将奔溃的大龙,落下这子后摇头苦笑道:“余这棋艺还是差的很多啊!” 山本道鬼轻声说:“贫僧对这弈棋之道生疏得很,这些年在近江国安闲着又重新拾起来,时常去妙云寺与快川绍喜禅师对弈,时日一久就把棋力慢慢磨练出来。” “还是说刚才的话题……看起来还是第一种比较简单,公方殿下为何要选择第二种费时费力的方式呢?” “试问亚相,若有人患病找医师治疗,得出速治与缓治这二法,不知亚相当如何选择?”山本道鬼落下又一子,稳稳的将黑棋的大龙的劣势,把这条大龙生生给捏成一条半死不活的小龙。 今出川晴季眼看局势大坏干脆投子认负,推开棋盘问道:“何谓速治?何谓缓治?愿闻其详。” 山本道鬼娓娓说道:“速治可开一副虎狼药连饮二三日便可压下病痛,表面看起来药到病除乃神医之术,实则病气毒火被虎狼药强行着依然囤积于体内。或许三五天又或许一年半载还会复发,待复发的时候病痛只会更痛苦。 缓治是相对于速治而言见效慢的方法,非是几剂汤药便可药到病除。须得医者望闻问切找房抓药悉心医治,偶尔还须得调整药方改换汤剂小心翼翼关注病情变化。待三两个月之后病气驱除便可自愈也。” 今出川晴季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看来公方殿下是打算以缓治之法处置羽奥两国的吧!” “也不一定,或许公方殿下正在考虑两相结合的方式,毕竟奥州合战耗时长久投入巨大且又收益不高,连战四年早已师老兵疲无力再斗,部分军势出现不同程度的厌战情绪,应该找个机会打一场胜仗提振士气。而后挟大胜之势逼迫奥州国人降服比较好,毕竟京都那边不太安稳,此时此刻公方殿下也不宜在外出征。”山本道鬼递出一道饱含深意的眼神。 今出川晴季苦笑道:“说的也是啊!永禄六年我就是这么离开京都逃到江户城避难的,三好修理殿骄横跋扈目空一切。竟妄图干涉幕府公方殿下的家事安排,还对余这堂堂清华家当主提出人身威胁,简直不可理喻的狂妄。” “当时的情况确实是三好修理殿过分了。”山本道鬼深知永禄六年京都骚动的内情,原来是永禄五年(1562年)四月初,三好义兴正室朝仓夫人因为长期患病又不幸感染疱疹而病死在胜龙寺城。 三好长庆再次向幕府将军足利义辉提出联姻要请。联姻的目标就是足利义辉的庶妹诗姬,这位足利诗姬正值十八岁的青葱年华,无论是年齿还身体健康方面都没有任何问题,三好家觉得自己提出这个要求合乎规矩,更可以促进幕府公方与管领代之间的羁绊。 将军的庶妹下嫁三好家嫡子貌似家格不对等。可是三好家在畿内实力强权威高是无可置疑的,三好长庆觉得实力可以弥补那看不见的家格鸿沟,不过他还是做两手准备以便三好义兴顺利的迎娶继室夫人,三好长庆提出愿意支付一笔高额彩礼作为代价,换来足利义辉点头允诺放人。 三好长庆并不知道他无意之中触动足利义辉的自尊心,足利将军家的女儿嫁给外臣的例子非常少,除去足利义满时代嫁出去庶女以外是没有嫡女出嫁的记录,唯一破例的就是足利义辉的姐姐嫁给武田义统。 足利将军家下嫁女儿给外臣的例子不多,就没有前例可以供足利义辉做为佐证,他本来也不怎么乐意把妹妹足利诗嫁给三好义兴,乍一听到三好长庆打算用彩礼“买”走足利家的女儿,心里的火头蹭蹭冒起来。 二话不说就拒绝三好长庆的热心建议,当场就把三好家的使者三好康长与三好长逸呵斥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三好家丢脸的消息转眼间传遍京都乃至畿内,人人都在议论三好义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企图用攀高枝的手段提高自己的家格。 三好义兴被恶意形容成一个贪婪好色傲慢自私愚蠢的家伙,再搭配他那个脚下流脓头顶长疮的父亲三好长庆,那简直把三好家往最恶毒的小丑堆里推,三好长庆被气的个半死连着几天都吃不下饭,他在心暗骂足利义辉不识好歹,自己好心好意提个联姻之法不愿意拉倒,何必借题发挥搞的他们家的名声顶风臭十里。 这边三好长庆正恼火的生闷气,还没打算要拿幕府公方怎么样的时候,就听说足利义辉把自己的妹妹足利诗姬许配给当朝清华家出身,正三位権大纳言今出川晴季作为正室夫人,而后为新鲜出炉的小舅子申领一个従二位的公卿补任。 这还不算完,没几天就传出京都二条御所里举行盛大的婚礼,新郎官今出川晴季迎娶足利诗姬并在二条御所别馆里完成圆房礼,这从订亲到升官再到结婚整个流程不到半个月,要说这不是故意针对三好长庆那绝对是撒谎。 三好家的脸被打的“啪啪”响,如果三好长庆照镜子一定会发现自己的脸肿的像猪头,偏偏畿内的舆论对此的评价是大快人心,好像平安时代的小说里描述的英俊潇洒的公卿,斗败捕捉少女的妖怪并与少女结下姻缘的美好故事,有好事者掐头去尾艺术加工一番把这段故事改成成新的民间传说。 三好长庆哪能容忍足利义辉这么侮辱他,当场发飙要为可怜的儿子三好义兴找回场子,胜龙寺城内一万五千军势突然越过桂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京都的控制权,整个过程前后不到三个时辰,以至于京都的物见众传递的消息还没送到坂本城就已经全部结束。 二条御所的警卫力量被解除,慈照寺内的武装也被封锁在寺内,三好长庆打算用武力强行把新婚燕尔之际的新人拆散,可惜他漏算上総足利家物见众的能耐,要论及正面发生武装冲突的对抗本领,伊贺忍者众绝不是三好军配下那群久经沙场的骄兵悍将之敌手,可是救走几个人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本来这二条御所的修建过程中就有暗道设置,在足利义辉的掩护下偷偷把这对小夫妻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走非常容易,三好家武士打仗水平一流搜查水平业余,找不到人更找不到密道只是瞎转悠一圈就怏怏而退,而今出川晴季带着足利诗姬化妆成普通夫妇,连夜乘船逃往坂本城寻求避难并辗转来到关东江户城。 三好长庆非常生气,没抓到人也就意味着三好义兴的老婆抓不到必须打光棍,虽然立刻就有几个武家表示自己的女儿长得不错年岁也正好可以嫁过来云云,可三好长庆偏执的认为将军家的女儿最适合他的儿子,将军屡次三番不给他面子绝不能容忍。 不能容忍就得做点事情报复,三好长庆的报复方式就是废除洛中合战的部分条约,在不破弃与幕府不战约定的前提之下完成对京都的完全掌握,其次把二条御所的军事护卫力量从一千人降低到一百人,多出来的军势全部送到京都城外的慈照寺内,三好军派出三千军势在城中一河之隔的相国寺内驻扎,作为监视慈照寺内近三千守军的主要军力。 接着就是在几次合战重要地点的中尾山、伏见山上分别派驻三千军势长期驻扎,侥幸逃过被烧毁命运的中尾城阴差阳错的落入三好家手里,伏见山上则修建一座军事作用的伏见山城,可以全天候监视山科街道以及宇治川流域上的军事动向。 ps: 鞠躬感谢书友心漂浮打赏。 第544章晴季捡便宜 山本道鬼满怀惋惜地说:“一场不起眼的骚动竟会引起这么大的变化!京都还是完全落入三好家的手里实在让人失望,公方殿下辛苦那么多年就想为幕府保住京都这最后一块乐土,未曾想竟会发生这种匪夷所思的变故,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呀!” 今出川晴季非常尴尬,仔细算起来他是这场京都骚动的唯一受益者,三好长庆父子掩面受损不得已作出不要脸的恶劣行为,被口诛笔伐就差直接在三好长庆脑袋上写着“恶贼”,在三好义兴的脑袋上写着“混蛋”。 相比之下足利义辉亏的更多,为名誉不受损害很干脆的把坚守十几年没有丢失的京都拱手让出,偏偏这三好家用的是一个看似很合理的由头出兵,速度快行动突然让京都武士完全没有料到变故来的那么快那么急,等到三好军经过鸟语口杀入右京的时候,一些武士才匆忙反应过来四处传递情报。 当时坐镇坂本的山本时幸也没想到会来这一出,收到情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再点集军势时中尾城、伏见山城的防御体系已经初步构建完成,就算山本时幸有三头六臂也没办法拯救京都的危机,三好家提前一步获得先手,迫使山本时幸进攻只有强行突破一条路选择,近江国三面环敌唯一的准盟友六角义治废成那样,强行突破根本无法保证北近江新得领地的安全。 最后这场骚动是以各方沉默虎头蛇尾作为结局,足利义辉为自己一时之气付出惨痛的代价。而三好长庆也因此荣膺永禄年间第一奸臣的殊荣,成功的超过天文年间第一奸臣的斋藤道三。其名声之差得到畿内乃至天下的普遍认可。 这场闹剧无论对足利义辉还是三好长庆都是得不偿失的,前者损失所剩不多的利益,后者损失所剩无几的名誉,上総足利家失去干涉京都的重要通道,伏见山城的位置卡在宇治川流域的核心地区,对坂本来说军事威胁的意思就更大一些也算受到损失。 唯一获益的就是碰到天上掉馅饼好事的今出川晴季,稀里糊涂的就收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去年足利诗姬去年还给他生下嫡女敦子。并很快就和足利义时的嫡三子宝王丸订下婚约,这一家三口的小日子过不要太爽。 …… 江户御所有内廷与外殿之分,形制有点类似京都的大内里,内廷与外殿之间不但有高墙塔楼相隔,还特意把内廷的土地层层垫高形成阶梯式的台地,不但可以有效的方式雨季来临时的雨水郁积,还具有防止窥伺以及一定的军事作用。 秋收过去又到节分祭的时节。因为足利义时不在江户所以今年的三次节分祭办的都不怎么热闹,传统的游街洒豆子驱鬼活动远不如江户城内的几项运动吸引人,要说最受欢迎的运动那肯定是贫民化的蹴鞠。 公卿玩的蹴鞠是造型别致的绣球,玩耍的时候像踢毽子之类的娱乐活动,最多也就是玩个花哨动作,贫民玩的蹴鞠就是兽皮做内胆两层缝制并冲气。有些造型类似橄榄型有些则是不规则类圆形的皮球,玩的不是花哨的技术动作而是像脱缰野马似的撒疯乱跑和野蛮的冲撞。 足利珍王丸不太喜欢这种野蛮的运动,他的几个弟弟到是特别喜欢,尤其虎千代像个疯小子冲进一堆小屁孩的队伍里横冲直撞,反正虎千代冲进去也不是为纯粹踢球。就是想撞开人群然后用上吃奶得劲把球踢出去,进不进球得看老天给不给面子。 比起几个弟弟的运动习惯。足利珍王丸更喜欢骑马射箭还有练习剑道,他的兵法师是鹿岛剑圣范塚原卜伝,这位老剑圣的精力早已大不如前,自从离开京都返家以来就一直隐居在鹿岛神宫足不出户,只是随着关东大变诸路关东国人降服以来,塚原卜伝也不可避免的牵扯进来。 塚原氏就是南常陆三十三馆之一,这一族的宗家鹿岛氏就是大掾党成员之一,塚原卜伝作为坂东平氏一族的分支家督,很自然的就被编入坂东八平氏体系内,被足利义时下诏请出来担任足利珍王丸的师范。 足利珍王丸每天的修业课程非常多,从上午的文化课修业弓马箭术修业,到下午继续文化修业以及剑术修业,每天忙完当天的修习课程就已经是傍晚,每天傍晚到晚饭有一个时辰的业余时间可供支配,今天他就恰好遇到南光坊天海当即把他拦下来。 “天海大师请留步,我有一问要请教不知天海大师可有时间。” 南光坊天海笑着点点头,然后对他表示可以到附近的凉亭坐坐,才刚坐下就听到足利珍王丸问道:“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父亲大人要重建御家人体系呢?前人的史书笔记里不是总结出镰仓幕府是个非常差的幕府吗?” “镰仓幕府确实非常差,御家人制度直接葬送源氏嫡流的血脉传承,究其根本是因为右大将殿草创镰仓幕府时间太短准备不足,幕府初建尚没有武家法度作为武士的行为准则,这就意味着无法可依可以肆无忌惮无法无天的行动,怎么做都没有合法与否的问题。” “那么《御成败式目》建立以后呢?” “那时候源氏嫡流已经绝嗣了,绝嗣的原因就是缺少成熟的武家法度,《御成败式目》也并非优秀的法度,只是三百多年前一次权宜之举。” 镰仓幕府成立时是没有成文法存在的,而是用武家社会形成的朴素実践道德的“道理”以及先例来做评判,就是说两家争论土地诉讼就看谁说的比较有道理,一旦判罚成功就把这个例子当作前例为以后的土地诉讼做一个标杆。 承久之乱以来,镰仓幕府的势力扩展到西国九州等地,北条家把各地的地头职务分派给关东立功的御家人,这就使得御家人与朝廷公卿的庄园名主,以及当地国人小领主之间的土地纠纷越来越多,而且镰仓幕府自成立到订立《御成败式目》已经过去近半个世纪,这几十年里积累出庞大的“先例道理”,许多判罚还是前后矛盾互相意见相左的。 建立《御成败式目》并在其后的岁月里规定嫡长子继承制,无不说明镰仓幕府正在从野蛮向文明转化,阻挡继续转化的唯一障碍反而变成镰仓幕府和北条得宗家本身,足利尊氏的出现是对即将崩坏的御家人体系进行新的洗牌,《建武式目》是对武家法度的进一步革新,直到战国时代各武家在幕府法度的基础上作出追加,相对而言体系最严密的就是他们上総足利家。 足利珍王丸很聪明的发现漏洞,追问道:“镰仓前期缺少武家法度因而大乱迭起,可是镰仓后期有法度不是一样很混乱吗?” 南光坊天海说道:“镰仓后期大乱频起的原因,主要是御家人体系的最强者北条得宗家企图独霸幕府,对诸如安达氏这样的御家人进行打压,另外就是那两场蒙古入侵的战事虽然勉强胜利,战争打完让让自发抵抗入侵的御家人濒临破产,许多御家人一路倾家荡产到镰仓幕府请求战后恩赏,可是他们多数没有得到任何东西,地头早就被分的一干二净,没有领地新封就意味着赏罚不均。” 足利珍王丸眨眨眼睛恍然大悟道:“噢!我明白了,御恩奉公体系被破坏了,所以北条家就被推翻了吗?” 南光坊天海摇摇头:“没那么简单,京都大番役与镰仓大番役也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这里面许多奸商充当非常不光彩的角色,趁着御家人负担大番役就低价买入御家人手里的粮食,到京都或者镰仓再高价售卖出去,开设土仓售卖高利贷套取负担大番役期间御家人的家底。 镰仓幕府的大番役制度非常不好,御家人在负担大番役期间没有收入只有吃老本,没钱就借高利贷还不上就卖自家用血汗拼来的领地,闹到后期许多御家人破产一发骚动,镰仓幕府的解决方法是下达德政令。 企图用政令的手段强制终止一切放贷行为,土仓商人不敢放贷却不意味着御家人不用取消大番役的份额,当他们在京都和镰仓发现又没钱的时候,商人担心借钱给御家人挺过难关之后,找幕府求一份德政令把债务免除让他们血本无归,因此在镰仓后期借不到钱还必须负担大番役的武士发生许多人间悲剧的惨事。” 足利珍王丸若有所悟:“天海大师的意思应该是御家人制度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只是没有法度约束以及缺乏成熟的幕政体系吗?” “幕政体系为前人创设,非是好坏两分而在于的健全之差别,镰仓幕府坏在抵制朝廷律令制度成熟的体系,盲目地拒绝模仿朝廷的律令成文法,没有法度约束的御家人犯上作乱灭绝右大将嫡流一脉,缺少幕政体系自我完善与修复功能。 让幕府对钻空子的奸商、怨气冲天的御家人、被排斥在外的非御家人以及敌对幕府的恶党越发的无力对抗,所以镰仓幕府覆灭了,这不是御家人制度的错误,没有御家人制度也就没有当今的足利将军家。”南光坊天海站起来合什一礼,一个潇洒的转身而去。 ps:鞠躬感谢书友小紫慕打赏。 第545章惣无事令 陆奥国腹心之地紫波郡高水寺城,这里本是奥州斯波氏世代居城,城内还有斯波诠直的志和御所,此刻这座城城市奥州讨伐军的大营,城外驻扎着来自关东、陆奥各地涌来的四万军势以及征发的一万两千名阵夫云集于此,庞大的军势驻扎在此地又给城内的武士带来诸多不便,斯波诠直就被堵在志和御所里连出门遛弯活动筋骨都得自己想办法。 作为陆中地方实力比较弱的国人领主,高水寺城的建设水平还不如信浓国的海津城,狭窄逼仄的城堡稀疏落后的城下町横七竖八的屋敷全是草葺房,行走在町内的町民就没有一个是干净整洁的,脸上抹的乌七八黑衣服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远远看去好像在大街上遇到的每一个町民都是差不多的样子。 越后武士初来此地的时候非常不爽,过惯好日子再跑到穷困的乡下各种不方便,别说酒屋里没有喜欢喝的烧酌,就是平时在神社里供奉用的清酒都没有,唯有町民自家酿造非常难喝的浊酒还是限量供应的,穷搜城下町也找不到够这四万人喝一顿的酒水。 喝是没的吃也没像样的,大米饭腌萝卜大根和味噌汤只有武士能享受到,农兵只有糙米杂粮饭团配腌萝卜,夏季物产丰富的时节还能捞到点昆布和海产品,连吃腌萝卜半个月武士们叫苦连天直呼这日子没法过,忆苦思甜也不能真的回到十几年前的苦日子。 高水寺城实在太差了点,初到此地的旅人恐怕怎么也不能把个小破城,联系到传说中奥州斯波氏的御所居城,现在的奥州就像十几年前足利义时下向东国之前的越后国,穷困顽固偏执等一系列形容词都可以用在他们身上,高水寺城并非优秀的城市,陆奥国也不是一块富饶的土地。 从入夏以来,奥州合战就越发激烈的展开,上杉辉虎亲率四万大军出阵陆中讨伐三户城南部晴政。一路北上的路途中奥州国人仆从军蜂起,眨眼间就从四万变成六万,军容之鼎盛让奥州国人众为之颤栗也让瑟缩在三户城内的南部晴政为之心寒。 距离三户城外三公里远的金田一城是上杉谦信的本阵所在,北条纲成戎装未解手持马鞭敲打案几,说道:“公方殿下的御教书催促我等尽快讨灭南部家。无休止的战争还有即将到来的大雪都是对我等极为不利的。我等须得早做决断。” 结城晴朝说道:“奥州合战确实拖的太久了,是时候尽快结束这无止境的围城战,这么耗下去不出一个月我等还是得退回镇守府待命。等到明年春暖花开再出阵又得重新围城,三五个月不见效果又是一年过去,这年复一年的围城也不是个办法。” 芳贺高定的目光瞥向评定间角落里端姿正坐的一群奥州武士:“也不能说全无效果吧!起码九户城城主九户左近将监政実、九户実亲、大浦城城主大浦右京亮为信、一户城城主一户兵部大辅政连、七户城的七户家国、櫛引城櫛引清长等诸位武家已经降服了。” “南部大膳大夫不明事理,妄图以一家之地对抗公方殿下之神威,此乃取死之道!我等奥州武士对幕府一直心怀感恩之念,今日幸见管领殿所率数万虎贲,让我等更加坚定服从公方殿下号令的信心。”大浦为信年纪轻轻仪表不凡,大方的承认自己就是看到关东公方厉害才降服的,*裸的弱者服从强者心态。还不忘顺带加上几句冠冕堂皇的言辞作为遮掩。 大关高增大笑道:“右京亮此言差矣!公方殿下之强不仅在于兵强马壮,更强在关东公方具有统治通过的权力,东国武士无论北陆关东亦或是出羽陆奥都必须无条件的服从,南部大膳殿妄图割据北陆奥的意图与公方殿下有所冲突,讨伐南部氏是因为南部大膳殿不服号令,而非公方殿下兵强马壮特意欺辱奥州武士。” “原来如此。在下受教了。”大浦为信恍然大悟似的点头作出欣然之色,只可惜在座的武士个个人精对他那点耍滑头的小手段心知肚明,大浦为信的心里多半是不以为然的哂笑着,奥州国人骨子里就不信忠义那套,究其原因还是历史造成的。 奥州国人尤其是陆奥北部的国人众。历来对幕府的认同感就非常稀薄,南部氏一大家亲戚几乎是一水的南朝余孽,当年跟着南朝亲王推翻镰仓幕府,接着又跟着新田义贞、北畠顕家攻击足利尊氏,观応扰乱里跟随吉良贞家对抗幕府派来的几大管领家。 可以说室町幕府先后派来二本松畠山氏、四本松石桥氏、奥州斯波氏、大崎氏以及他的分支最上氏的根本目的,就是要镇抚出羽陆奥国中的这群南朝残党,比如眼前对付的这个南部氏,就一直窝藏南朝余党浪冈北畠家,再比如南部氏亲戚里有个八户氏,改苗字新田氏,现任家督名为新田左马助行政。 就这么群对幕府没有多少恭谨之心,上洛见公方也只是为花钱买个名份的武家,谈那些名份之类的完全没效果,还不如直接亮出砂钵大的拳头吓唬他们,不害怕就打的你害怕,不懂规矩就打的你懂规矩,很暴力但也很有效。 浪冈北畠家是地道的南朝余党匪首,朝廷那帮公卿还想着给他们几个闲职官位安抚这种余党别闹事,浪冈北畠家确实也没能耐继续闹事了,永禄五年川原御所之变爆发,浪冈具运被叔叔浪冈具信暗杀,其弟浪冈顕範为报仇又把他叔叔浪冈具信给杀死。 家中的谱代家臣互相拔刀相向杀个痛快淋漓,就像尼子晴久处置新宫党而使尼子家衰落一样,浪冈北畠家也在这场变乱里衰落,幸好浪冈家还有一个人早早的离开家门自创一支,那就是従三位参议右近卫権中将浪冈顕房。 此刻浪冈顕範也坐在评定间里,在他身侧是十三岁的侄子浪冈顕村,小孩子睁大眼睛仔细聆听成年武士们的谈话,对于才刚元服依然毫无经验的年轻家督而言,能多参与几次这种规模的评定会是非常好的锻炼机会。 佐竹义重冷哼道:“南部大膳殿是在执迷不悟,自觉的守住三户城熬到下雪就有胜算。可他就不知道今时不比往日,公方殿下从南蛮商人手里得到几门威力强大的火炮,只要三两下就能轰开三户城的大手门,到时候他想降服也没有机会了。” 听他提起引以为傲的火炮,奥州国人众出现截然不同的两种表情。南陆奥国人众多数亲幕府也曾被足利义时狠狠修理过。尤其是前些年攻击石卷城葛西晴信的时候,许多奥州国人众是亲眼看到那艘大帆船上喷出火光烟雾,几下就把南陆奥著名的坚城给摧毁。 北陆奥国人众似乎不太相信他的吹嘘。可是他们不相信也不敢说出来,这两年骄横的越后武士和关东武士把奥州平野当作他们的跑马场,带着上万骑马队在他们的领地上横冲直撞,但有反抗者的消息传来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蜂拥而出,不信邪的武家要么变作冢中枯骨,要么就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骂几句再缩回城里。 其实陆奥国人众早就被关东足利家给打怕了,南部晴政早就像降服可是足利义时不愿意让他安安稳稳的降服,就非得要他交出一半土地知行才准许降服,打他的原因也是冠冕堂皇的很。关东公方就职典礼没有参加,近些年屡次欺辱同为邻居的奥州斯波家,对关东将军府下达的御教书持拒否态度,这已经触犯了身为武家的法度准则,打你也是活该倒霉。 这些理由当然不能让南部晴政以及一门谱代众感到心腹,他们的抗辩信一封接一封的递到遥远的江户城和更远的京都。妄想绕过关东公方请足利义辉来调停换取和睦的要请,这种自作聪明的举动让足利义时大为光火。 到不是足利义时忌惮他的告状信,就算南部晴政的告状信寄到二条御所也没多大效果,足利义辉正愁着足利义时别跳出来添乱,对京都的防卫还要依仗着坂本的威慑力让三好家不敢轻举妄动。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他闹翻脸。 足利义时很反感这种自作聪明的武士,在得知他到处告状的时候就发出一道诏告关东羽奥的御教书,大意是奥州国人南部晴政屡次对公方不敬,关东将军府有理由怀疑他犯上作乱之心,因此特命宇都宫氏转封陆中代替原陆中地头南部氏家领。 这一招叫做釜底抽薪,南部氏引以为豪的就是三百多年来对陆中三户地方的地头支配权,既然他不听话那就把三户地头给拿掉换成其他人来做,所谓御恩奉公就是这么个意思,恩赏需要奉公来换,天上可不会掉恩赏到他们嘴里。 这就好比长工领着地主家的赏钱就得给地主家出力气服务,干的好给长工提赏钱,干的不好降低长工的赏钱,更不好就干脆把长工踢走不要了,换其他长工来干也是一回事,长工干的好地主给不了赏钱,就被长工联合起来炒掉地主的鱿鱼,前者被踹开的御家人有很多,后者被踹掉的也有个镰仓幕府,这就是封建制度的契约关系核心。 南部氏就要被足利义时踹掉,不要和他提什么镰仓时代御家人地头,什么加贺美远光之子南部氏都没有意义,几百年前的陈词滥调拿出来说事是骗自己,足利义时不会看在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就同情他们怜悯他们,祖上再厉害那也不能当丹书铁劵用,武家社会里可没有免死金牌这一说。 上杉谦信对南部氏的态度也是惩罚为主安抚为辅,到不是他的脑袋开窍学的更加厚黑,而是足利义时曾和他谈过奥州处理的意见,必须要打一次让奥州国人几百年都铭记于心,纯粹用权谋压制则起不到武力震慑的作用,最好的办法是两者的手段结合在一起,对付羽奥两国的地头蛇才有良好的效果。 默默的诵经一遍又一遍,只有信仰才能让他的心神沉静进入无思无念古井无波的状态,在上杉谦信的背后是一面“毘”字旗,这副旗印是作为代替他常用的“长尾平三景虎”旗印,搭配关东管领家的竹雀纹以及足利义时御赐的五三桐纹旗印同时使用,主纹依然是竹雀纹,副纹就是这两套旗印。 笃信真言宗信仰佛教战神毘沙门天。上杉谦信整个人的气质都带着几分威严神圣,只见他睁开双眼低声问:“火炮需要多久才能送过来?” 本庄实乃按着眉头疲惫的回答道:“一切顺利的话,三天之内就可以到。” 才五十五岁就已经满头白发像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相比之下同年岁的柿崎景家依然红光满面精力旺盛的很,这些年为了安抚越后国人尽早融入到上総足利家的体系。劳心劳力的比起不用操心征服的柿崎景家显得更加苍老一些。 “辛苦诸君再劳碌几天。本家就定在三天后发动总攻击。” 三天后,三户城外六万大军摆阵于前,阵中所有骑马队被勒令下马步行。畏惧炮火声音的战马被安排在后阵妥善处置,这么小心的布置也是吸取前几次的教训,几个愚蠢的大将把骑马队放置于在火炮旁边。 结果大炮一响骑马队全部炸了窝,有些猝不及防的武士被摔下马当场被坐骑踩死,摔个腿断胳膊折彻底残废还算是好的,有些倒霉蛋当场摔断脖颈而死,辛苦训练几年的骑马武士没死在战场上却被自己的战马撂马蹶子给弄死,这场巨大的事故给武士们上了生动的一课,不懂怎么玩的时候千万不要靠近它。 纯正英格兰进口的九磅半蛇炮威力巨大。大炮轰响如雷霆震动惊的方圆数里之内雀鸟惊起长久不敢落下,刨除几次未装填实弹的校射不算,实弹攻击只用一炮就把三户城的大手门轰塌,巨力作用下把这枚九磅铅丸以恐怖的速度推出去,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流星撞开大手门,又陆续撞碎几道土塀直直的嵌入包围本丸的土塀里。 旁观的奥州国人众被惊的一大跳。铁炮这种东西都是几年前从关东军团那里看到实物,这么大个头的火炮简直要把他们集体吓死,胆小点的武士还真的就吓昏过去,好有几个两腿发软身上散发出一阵尿臊味,表现最好的大浦为信也被吓的脸色苍白目瞪口呆。 对他们如此不济表现,关东武士是非常鄙视的,这些年和奥州国人众打交道让他们察觉到奥州国人总喜欢带那么点奇怪的论调,好像总觉得自己在苦寒的北方坚韧不拔,比住在温暖南方的人要如何如何,这种论调很让关东武士感到反感,坚韧不拔就打成这个样子,一年到头有场几千人的大战就算厉害的,关东这一百多年里几千人的合战都数不清,真不知道他们优越感何在。 击碎优越感的最佳方法就是用事实说话,让这群夜郎自大的家伙明白自己坐井观天的几百年已经落后时代太远了,看看关东军团吃的穿的用的还有武器,就知道他们用射程不超过十米的劣质竹弓,破竹枪烂胴丸还有藏起来的糙米饭团有多么落后,这一炮炸响轰破他们的自信心和仅有的那么点坚持。 三户城内的南部一族也被当场吓傻,眼睁睁的看着关东军团撞开破烂的城门一拥而入,南部晴政见势不妙向关东军团乞求降服,愿意用自己切腹的代价换取一门谱代的安宁,上杉谦信同意他的要求并拒绝他邀请观看自己切腹的打算,让别人看自己怎么自杀实在有点变态,上杉谦信杀过不少武士但并不意味着他是个变态。 南部晴政用死换来南部氏全体降服,诸如一户氏、四户氏、六户氏、七户氏、八户氏、九户氏、北氏、南氏、东氏也失去抵抗的意志纷纷开城迎接关东联军的入城,上杉谦信依然按照几年前的减封要求安排南部氏一族,从南部氏以将所有负隅顽抗的武家全部减封一半并转封陆奥国最北端的弘前,奥州北部的霸主南部氏降服,标志着奥州境内全线靖平。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奥州南部氏的死对头羽后安东氏也被吓破胆,看到南部晴政闹腾几年还是落得切腹自杀减封一半转封到弘前的处罚,安东爱季对未来的可能遇到的待遇早已了然,犹豫那么久又配合着死对头南部晴政对抗关东公方,还是为了他们安东家那点辛苦积攒下来的家底。 南部晴政为那点家底自杀了,他到死也没能保住那副身家,安东爱季觉得自己再闹下去也没有好下场,说不定南部晴政的今天就是他安东爱季的明天,左思右想觉得减封虽然那肉疼,可总比被杀之后再减封强的多,在三户城开城降服的第十天,安东爱季作出一生中最艰难的抉择,开城降服。 安东家两分的凑安东家与桧山安东家各减封一半,安东爱季的胞弟安东茂季以身体病弱为由出家,请求关东将军府准许兄长安东爱季把凑安东家与桧山安东家合二为一,这是他们兄弟俩商量得出确保石高保持在十五万石的唯一办法。 足利义时很快就下达准许令,打到这种程度还要继续纠结旁枝末节那就真蠢的,安东家两氏合并你情我愿的是人家自己的事情,再说合并起来也才十七万石不算过分,比起减封过依然有二十万石的南部家来说真心不算大问题。 安东家的降服意味着如由利十二头这般的跳梁小丑将会失去依仗,还有他们的同党本堂六乡也都是类似的国人自治联盟,结城自保一戳就破,有几家不服气的被闻讯赶来的关东军团当场剿灭,改易除封整个流程迅速走下来简直不要太顺溜,对付小国人完全没必要花心思安抚,不夫妻就铁炮轰箭橹攻城锤撞城门,这套简单粗暴的战术对付小国人绝对百试百灵。 乱七八糟的小国人领主被减封的七七八八没剩几家有气候的,浅利氏与户泽氏见机快投靠早而顺利躲过减封的铡刀,到此时整个出羽国和陆奥国的所有国人领主都被纳入关东将军府的管辖范围,他们将被划归外样领主负担相应的课税、赋役的加担,就像伊达辉宗那样。 十月下旬陆奥普降大雪,今年冬天降雪的时间比较晚,算是个几十年难得一遇的暖冬,若非如此足利义时也不敢让大军在降雪的危险当口出兵拼一把,卡住的时机就是围城半年早已把陆奥国人众手里的存粮吃光,再趁机用火炮轰开城门让他们意识到绝对差距的厉害,才最有可能消除南部氏配下一门众的反抗意志。 六万大军在奥州羽州绕了大半个圈子,便就地解散奥州国人众,赶在降雪前把关东军团带回陆奥镇守府待命,足利义时提前一步带着本阵乘船返回江户城市越冬,留下上杉谦信继续留守奥州代为镇抚人心。 在临行前,足利义时下达一道东国惣无事令:“今度东国静謐処,遂披见候,关东、北陆、羽奥两国郡境目相论,互存分之仪被闻召届,追而可被仰出候,先敌味方共双方可相止弓箭旨,叡虑候,惣无事之仪不可有异议候,若於违背族者,可令成败候。” 大体意思是告诉关东羽奥国人领主,想扩张领地之类的野望还是收拾一下洗洗早点睡觉,想太多做错事违背惣无事令就不是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这次减封主旨是敲打羽奥国人众,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东国的主宰并学会尊重幕府,下次再不听话就不是敲打那么简单,而是换成太刀来割脑袋。 ps: 鞠躬感谢书友服部正成打赏。 第546章何至于此 陆奥的十月已是漫天飞雪的北国风光,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京都还是枫叶变红的美丽季节,坐落在右京的二条御所里风景如画,足利义辉站在池塘边随意的抛洒饵食,不大一会儿就吸引到一群红色的锦鲤。 足利义辉出神的看着鱼儿轻轻游动,喃喃自语:“每天吃睡安然的渡过一天又一天,这种日子真的很幸福啊!余真想试一试这种生活到底是怎样的滋味……”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一捧饵食便被锦鲤分食一空,吃过饵食的锦鲤们依然聚集在池塘边久久不散,足利义辉拍拍手示意手里没有饵食,它们才晃晃悠悠的潜入水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随意的嬉戏玩耍,足利义辉凝视片刻轻叹一声缓缓离去,他的步履蹒跚似有千斤重担压在肩膀上。 庭院另一侧的角门旁闪身走出一名高大魁梧的中年壮汉,看他的年纪大约五十多岁的样子,嘴巴上蓄起浓密的胡须,古铜色的脸色陪着棱角分明的五官显得气势逼人,斑白的鬓发和饱经沧桑的双眸显露出丰富的人生阅历。 身着意见寒酸朴素的藏青色直垂长衫,最显眼的还是没有剃一个西国武士都爱留的月带头,而是像织田信长的发束那样简单的用发带竖起来,这位武士是足利义辉的聘请的兵法指南上泉秀纲。 师冈一羽从树林的阴影里走出来,说道:“公方殿下最近的心情不佳,最近几天经常会到这荷花池旁逗留说一些奇怪的话。” 上泉秀纲池塘边俯瞰清碧的池水里。一尾尾锦鲤自由自在的游动嬉戏着,意味深长道:“最近京都不太平。市井流传的谣言满天飞,大概是人心浮动影响到公方殿下的心情了吧!” “谣言?什么谣言?”林崎甚助呆愣片刻,拍着脑袋说道:“抱歉!在下刚才有点走神,没想起来什么谣言……到底是什么谣言?” 上泉秀纲的大弟子疋田景兼咧嘴笑道:“甚助这家伙整天走神,每天都在琢磨他的研究居合术还有那个什么新剑术,晚上回到屋敷里就把门关上不知道琢磨什么东西,我和他相邻做伴这几年还没见过他出门玩耍,实在无趣的很啊!” 柳生宗严好奇道:“咦!说出来到还真是这样。我宗严还真没见过甚助出入酒屋、鲸屋的身影,不好酒也不好色难道没有问题吗?” “这个……大概……大概是没有问题的吧!”林崎甚助窘迫的垂下脑袋,引的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放声大笑,类似无伤大雅的玩笑不但不会影响友谊,反而是枯燥的修业过程中必不可少的调剂环节。 粗线条的剑豪们生活很简单朴素,每天从早到晚不是修习剑术就是修炼枪术,偶尔集体出行不是在京都与各道场的剑豪切磋。就是跑到近江国比叡山延历寺,大和国兴福寺与寺内僧兵同切磋枪术,不知不觉中京都将军御所有一群剑豪的消息不胫而走,世人皆知道足利义辉酷爱剑术,将军侧近的几名剑豪的水平高低也就更加引人注目。 这群剑豪里以上泉秀纲为首,他来自关东战乱迭起的上野国。曾在关东足利家配下效力过一段时间,据说因为个人原因退职流浪诸国修行剑术,并在四年前来到京都被幕府公方招揽,很快就凭借惊世剑术被足利义辉所看重,不过几年就被将军引为心腹。俨然成为二条御所里有一股新生势力。 来自出羽国的浪人剑豪林崎甚助,塚原卜伝座下出类拔萃的弟子师冈一羽。继承上泉秀纲衣钵的得意门生疋田景兼,以及近几年在畿内名声鹊起的大和剑豪柳生宗严,陆续加入二条御所并担任幕府将军的剑术师范,乍看之下这组合真是将星璀璨个个都是藏龙卧虎的高手。 可实际情况是他们的名声并不响亮,上泉秀纲年纪渐长不太愿意出去到处挑场子,大弟子疋田景兼天赋出色剑术造诣非凡,但是年纪太轻喜欢好勇斗狠只能算年轻剑豪圈子里比较出名的武士,默默无闻的林崎甚助来自出羽偏远的乡下,前几年当街手刃仇敌到勉强算一则新闻,除此之外性格内向的林崎甚助几乎没有事迹流传出来。 只有年富力强的柳生宗严和师冈一羽略有薄名,两人还曾在京都左京的道场里以真剑切磋,实战力非常强的钟卷一刀流对上同样精擅战斗的香取神道,且又是真剑的对决让两人的比试充满传奇色彩,两人恶斗数十合不分胜负,由此才被上泉秀纲邀请加入二条御所担任剑术师范。 剑豪们的生活很简单,或两两对练或独自修行,偶尔出去云游几日寻找高手切磋,或者独自一人闯入丹波的深山里剿灭盗匪闯下诺大名声等等,他们的生活简直就像战国时代偶像派,那么的潇洒自在又无须掺入复杂的争斗,自己的收入和名声一点都不比那些劳心劳力的武士差半分,这好日子简直不要太舒服。 如鹿岛剑圣塚原卜伝那样超然物外人人尊敬,在京都被足利义辉奉为新一代剑圣的上泉秀纲,再比如林崎甚助十步杀一人的痛快果决,疋田景兼的血气之勇连杀十几名三好武士的快意恩仇,都是年轻人所向往的美好生活,也就不奇怪近些年前来拜师求艺的武士越来越多。 傍晚的时候,上泉秀纲喜欢在御所的红叶林里散步,靠近御所边缘的树林毗邻右京的寺院群时而传来悠扬的钟声,漫步在深秋的红叶树林里欣赏红彤彤金灿灿的树叶,美丽的红叶林与周遭安静古雅的寺院群相映成趣,美丽的自然疯狂令人忘却忧烦不觉沉醉世外桃源流连忘返。 树林的深处坐着一位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武士,此人相貌普通衣着朴素不似御所里衣着奢华的打扮。却无端出现在御所围墙内的红叶林里显得十分诡异,更奇怪的是他竟会在御所的红叶林里依着一棵参天大树打瞌睡。怪异的行为处处透着诡异。 上泉秀纲似乎早就料到树林里有人,好不停顿的走到那中年武士身边坐下,耐心的等待一会就听到打瞌睡的中年武士似无意识的说着梦话:“三好修理殿之死或有隐情,京都乱象与松永弹正推波助澜有巨大关系,或许目标就是二条御所的将军殿下。” 没头没尾的话让上泉秀纲迟疑许久,似乎在推敲这短短一句话里的含义,沉吟道:“石见守辛苦了,请问京都乱象会对二条御所带来来多少不利影响?将军殿下又会遭遇怎样的危险?” 服部保长停顿片刻说道:“在京都流传的谣言非常多。有在下制造的也有松永弹正制造的,还有市井好事之徒随意散步的,真真假假的消息混杂在一起猜不出三好家的具体行止……在下只能查出三好家内部存在巨大的争议,三好义继不具备压制内部争议的威望,三好家很乱没人说的清他们下一步会怎样。” 上泉秀纲言道:“原来如此,谣言是不可捉摸的东西,大概制造谣言的人也不能掌握谣言的准确走向吧。那么石见守殿是怎么看待三好修理殿暴毙之事?” 服部保长重新闭上眼睛:“三好家彻底败落了,或许很快会分崩离析也不一定,京都很快就会乱起来,希望将军殿下早做打算。” “早做什么打算……二条御所如今的情形想做打算也是很困难的吧。”上泉秀纲苦笑一声,问道:“三好家怎么会分崩离析,三好三人众等一帮一门众还有松永久秀、内藤宗胜都还在。三好家应该没那么快分崩离析的吧!” 服部保长模棱两可的回答:“在下只是有一句说一句,三好家会变的更强或者更弱都是有可能的,但是无论三好家变好还是变坏对将军殿下都是一个不利的消息,三好三人众对二条御所的态度远不如三好修理殿恭敬克制,这是个巨大的隐患。” 上泉秀纲安慰道:“到底多少威胁还是未知数。石见守不必杞人忧天,或许将军殿下会更安全也说不定。毕竟有公方殿下的雄威支撑,畿内的武家必不敢轻举妄动的吧!” “但愿如此吧!”服部保长咂咂嘴似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畿内的武士要是这么听话也就不用他奔波劳碌,争霸天下不是商屋里玩数字加减法,只需亮出石高就让群雄束手纳头就拜,这种好事从源平时代到今天还没遇到过。 二人对视一眼陷入短暂的沉默,看不出服部保长的脸色是好是坏,他总是万年不变的一张扑克脸,上泉秀纲以前并不认识他,在关东也只是久闻其名而不见其人,当年他加入关东将军府的时候,服部保长早已远走近江蛰伏于坂本城内。 他一度怀疑这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是易容的虚假面容,没见过笑容也不见板着脸以外的正常表情,若不是易容那定是此人生性阴沉素来不苟言笑,无论是这其中的那一种对上泉秀纲来说都不是好事,从侧面说明服部保长是个很难打交道的武士。 沉默一会儿见服部保长没有表示,他便试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二条御所有危险,坂本城能给予多少支援?” “应该不会有多少支援吧!”服部保长面无表情地回答:“伊势守殿应该知道畿内的局势,自永禄六年高屋殿惹出祸端以来,京都就已经完全脱离幕府的控制,出羽守殿坐镇坂本城的压力非常大。” 上泉秀纲皱眉说道:“在下知道山本佐渡守殿退职回返关东隐居对坂本城的影响很大,但是真的没有余力帮助公方殿下吗?” “没有,在下在坂本城里是知晓内情的,驻扎坂本、大津、坚田的六千军势必须雷打不动的镇守着,伊香郡坐镇的六千军势必须顶住朝仓氏与浅井氏的压力也不能动,只余两万军势作为别动队可供调用,但是将军山城与中尾城也需要盯着,至少需要五千军势协防确保三好军的军事威胁。” “这到是个难题,难道就不能与朝仓氏、浅井氏讲和吗?” 服部保长摇头说道:“试探过一次难度很大,浅井长政的要价太高,而且此人似乎对本家心存偏见,没谈成。” “如果是突袭将军山城、中尾城夺取战场主动权呢?” 服部保长意外的看了他一烟,回答道:“率先开战的意思吗?两城不难夺,难的是夺下两城引来三好家与朝仓家、浅井家的夹攻,会对坂本城造成巨大的威胁。” “如果是将军殿下有危险,再突袭突袭将军山城、中尾城呢?” 服部保长的脸色垮下来,对上泉秀纲一心一意为二条御所着想不甚满意,语气生硬地说道:“抱歉,这个问题在下无法回答,伊势守有兴趣可以问一问中条出羽守殿。” 上泉秀纲尴尬的一笑,语气越发的舒缓:“公方殿下的命令是让在下保护将军殿下的安全,所以多说几句不合时宜之言辞也请石见守谅解,毕竟我等还是幕府之臣,在下又添居将军殿下的兵法指南,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应当的。” 服部保长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心情可以理解,不过我等毕竟是公方殿下的家臣,对将军殿下只需心存尊敬就足够了,幕府将军与关东将军的区别想必还是很明显的吧!关东武士理当依附于关东公方殿下的旗帜下甘效死命,此乃数百年来武家至理,伊势守身为关东武士一定可以理解这个道理的吧!” 上泉秀纲默然不语,他的出身成长接受的教育和家族亲缘在关东,可是他此刻却是二条御所里的御用剑术师范,虽不是身负职责并非单纯为将军奉公,总还想着为幕府将军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这或许就是身为剑豪的小小理想主义。 脑海中的纷杂念头千回百转,待他回过神再抬头发觉树林里哪还有人影,服部保长就在他低头沉思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无踪,左右打望不见踯躅片刻便喟然一叹:“本是同源一流,何至于此啊!” 第547章不相信眼泪 足利义辉与足利义时的关系不太融洽也不是秘密,自京都骚动以来幕府衰退的趋势越发明显,关东公方的影响力却随着奥州合战的阶段性胜利节节攀升,这一反一正一降一升的对比就让部分武士很不开心,京都事败的责任也被归咎于足利义时支持不利,重重因素累加过来使得足利义辉与足利义时的关系越发恶化。 大馆晴光隐退到大津城养老,伊势贞孝的遗子伊势贞良向政所执事发起强有力的挑战,摄津晴门这个将军扶立的新执事的权威不断下降,细川辉经、一色藤长、三渊藤英、仁木义政、畠山尚诚等谱代家臣对关东公方保有很深的成见,幕府内部的声音里对关东的制衡远远大于倚重。 这不是个好消息,幕府不友好的态度让关东足利家有些无所适从,足利义辉身居従一位右大臣在朝廷里有相当大的发言权,他选择对足利义时进行压制而非倚重,就给近卫前久、中院通为一系的公卿带来很不利的影响。 近卫前久提出晋升足利义时従二位的动议,被二条晴良与足利义辉联手否决,据说足利义辉与近卫前久的关系也在逐渐疏远,私下与幕臣交谈时后悔给足利义时关东公方的名份,可以想象这话通过忍者众传到足利义时的耳边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服部保长不是幕臣,他不觉得有必要为幕府公方的安危负责,二条御所安全与否要看幕府庙堂之上衮衮诸公的职责,不是他这种一文不名的低级武士的责任。幕府没给他一份恩赏又何必给他卖命。服部保长的态度恰恰代表整个关东武家集体所释放的意志。 即便强势如足利义时也必须接受家臣团集体的诉求。关东武士尤其是经历过早年战争的三河武士、越后武士对幕府公方的意见非常大,为幕府出生入死得不到认可和恩赏,还要指指点点对他们在关东的行动说三道四,那帮废柴幕臣打不过三好家,就怪罪关东公方支持不利让幕府丢人丢份,这混蛋逻辑不知让多少关东武士翻白眼。 要知道这个时代是不相信眼泪的,也不存在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说法,匹夫都要为兴亡负责。岂不是暗示堂上诸公无才无德尸位素餐,有多少能力就要承担多少责任,身居高位推卸责任是要被耻笑的。 …… 近江国滋贺郡大津城坐落于琵琶湖最南端,这里风光秀美景色宜人是文人雅士驻足之地,西园寺公朝、花山院家辅等当朝公卿机会每一季都会来此小住几日,十几年的苦心经营收获的不仅仅是一座花园城市,更是一张良好信誉堆积起来的金字招牌。 近江国的富庶无须在于坂本的商业发达不让堺町,坚田的手工业繁盛聚集大量町人,以及大津这个宜居城市的新名牌,就好比提到畿内总会想到京都的繁华。堺町的活力,大津的城市名片就是宜居。 试想有一座毗邻宗教圣地延历寺、园城寺、西教寺等天台宗名刹。又距离距离京都、坂本只有咫尺之遥,乘坐游船不到半日即可来往京都的花园城市,会对许多向往畿内生活的人们产生多大的吸引力,所谓近江三城是琵琶湖上三颗明珠的说法便由此得来。 大馆晴光隐居在大津町里,同样均居于此的还有久世右大臣久我晴通,这一天来自堺町的茶人千利休、今井宗久、津田宗及到町内访问,在大馆晴光的屋敷里召开一场小型茶会,参与会茶会者大约二三十人,出身来自三教九流,却都有一手非凡的本领。 比如同被喻为医圣的堺町世代医官世家,撰写《医心方》三十卷,因为医治正亲町天皇而得天皇一字下赐的,従三位宫内大辅半井瑞策,编纂《花论二十箇条》的堺町花道圣手文阿弥,堺町第一家造出堺筒的橘屋又三郞,曾一度流落到琉球国,受到琉球国王尚真厚待的著名乐师杵屋喜音谈话,以及薪屋三二,誉田屋宗宅、竹仓屋绍滴等文化人齐聚一堂。 堺町的茶道宗师非比寻常,不似足利义时认为的那般附庸风雅,他们品茶讲究恬淡自然,居于半密闭的茶室插花一束,煮水一釜便可,只是此次茶会并非三两人居于密室,难免要变通一下规矩。 津田宗及抚掌叹道:“珠光祖师曾言,茶之一道最忌自我主心与我执,见能者妒之见后于已者则蔑之,此事不可有也,见能者近之惊佩其才见后于己者则须鼎力协之,吾深以为然也!” 半井瑞策点头说道:“茶道以天地中和之气为本,乃治世安邦之风俗,今人皆以其为邀客会友之媒,饮食之乐口腹之欲且尽茶室之美,集珍器之品夸己巧妙嘲人愚笨,皆非茶道之本意。” 今井宗久笑道:“先师绍鸥常言道,筑小室于竹阴树下,贮泉水植草木挂釜置炭,插生花备茶具,移山川自然之水石于一室,赏四季风花雪月感草木盛衰,以礼待客听釜中松风飒飒,而忘世间忧虑杂念,一勺流出涓涓渭水洗尽心中尘埃,真乃人间仙境也!” 大馆晴光摇头笑道:“《陋室铭》曰,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众人欣然而笑,千利休言道:“吾以为茶之一道可以四字概括,和敬清寂。” 禅僧八丈宗忍道:“试问何解?” 千利休侧望庭院中清静素雅山水如画,淡淡说道:“以敬为礼之本其用以和为贵,此乃孔子所立礼之用之语,为茶道心法也!纵有公子贵人来坐,其交也为淡泊且无谄事,即使晚辈来席。亦礼敬相待且无怠慢。此谓空中有物。和而不流久之犹敬,迦叶之微笑曾子之一诺,真如玄妙之意不可说也!” “妙也!”武野绍鸥高徒,千利休师弟辻玄哉赞叹道:“建茶室备茶具戒繁忌丽,虽用古具心却常新,时时不忘四时风景,铭记不谄不贪不奢,谨慎朴素正直是为茶道!如此。则赏天地自然之和气,移山川木石于炉边,五行齐备矣!汲天地之流水而品风味,壮哉!乐天地中和之气是为茶道!” 茶道既禅道,名为喝茶实为修禅,因而这又有个名目为禅茶之道,千利休便说道:“禅茶之器物,非美器非宝器非古器,以圆虚清净之心为器,以此清净一心为器乃禅机之茶。不论器物好坏,断除善恶邪见。于己之心索得实相清净之器。” 禅茶之器非凡俗器物而源自清净自然的心,此心名曰圆虚,意为圆满如虚空遍照一切的智慧,恰如其分的契合圆满之佛意,如六祖惠能所录《坛经》中佛偈:“大圆镜智性清净,平等性智心无病,妙观察智见非功,成所作智同圆镜。” 今井宗久欣然道:“一心之器非人陶铸而造,天地自然之器,阴阳日月森罗万象,百界千如具足一理,所以天地万物是以实相清净之茶器,此即天地自然之器也!” 天高地厚所以载万物容万象,天远地阔所以任鸟飞鱼跃,如朝日东升渐转西落,如春日万物复苏,秋天叶落果结,如夏日酷暑冬天严寒,此为天地运转之大道是为诸法实相之实相无相,亦可称为虚灵不昧之佛心,不识天道自然之至理,而以浅薄的认识种种分别起种种妄想,此便遮蔽真如灵光。 久我晴通双手合十道:“万事之行不生欲行之心,若生则心便止于其事,因而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若于生心之处止心手亦不行,若行便止其处,心生其处同时而不止其处为诸道名人所说,止心生执著堕轮回,止心为生死符,看花红叶绿生看花红叶绿之心,看花红叶绿之心却不止花红叶绿也!” “世尊说,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众生即非众生,是名众生,微尘即非微尘,是名微尘,一切诸法,非如其见,亦非空无。”津田宗及以《金刚经》的佛偈作为终结。 一场茶会半日闲暇宾主尽欢,与会之宾客品茶参禅到也清闲自在,不觉傍晚日落方才各做收拾尽兴而散,待月上中天之时,大馆晴光与津田宗及对坐于茶室之时,却半点不见下午谈笑自如的情形。 大馆晴光年过七旬已是老态龙钟,雪白的长眉轻轻一动神色严肃地问道:“高屋殿的情况如何?” “龟缩与纪伊一隅做困兽之斗。”津田宗及长叹一声:“自从汤川民部少辅殿战死,安见美作守殿率领两千残兵撤入纪伊以来,情势就越来越糟了。” 大馆晴光眉头紧皱道:“若不是久米田之战又何至于如此,三好家也不会逞凶一时。” 津田宗及安慰道:“说起来也不能责怪高屋殿处事不利,久米田之战和京都骚动有直接关联,若非三好修理殿威势大涨,想来畿内有力大名也不会轻举妄动。” “说的很有道理,京都骚动实在太让人意外了,就因为公方殿下鲁莽的嫁女决断,使得三好修理大夫一族倍感羞辱,遂酿成三好军突袭京都制住幕府的祸事,此便导致幕府威势大减,让天下群雄失望又让三好家渐生不敬之心。”大馆晴光无可奈何的苦笑道。 京都骚动发生之前的永禄四年,大馆晴光就因为身体不适从幕府车体隐退,把奉公众的高级职务腾出来让给嫡子大馆辉光,而他自己则凭着多年与关东公方交好的关系,在大津城获得一座清静优雅的庭院渡过安静的晚年。 这几年不用操心幕府的琐事,经常与堺町的茶人往来也让大馆晴光的心情大好,担任天皇家御医的半井瑞策亲自为他把脉治疗,使得多年沉疴积弊去除大半,除了略显苍老到是比十年前还要硬朗的多。 大馆晴光对足利义辉的影响力已经降低到可有可无的程度,京都骚动整个过程都是足利义辉乾纲独断,即便引发骚动仍然振振有词的表示这是为摆脱三好家钳制做出的反制举措。为摆脱潜在敌人的联姻钳制。而把自己主动送到敌人手里用武力钳制。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是他这种人。 大馆晴光叹息道:“幕府棋差一招,让三好修理殿阴差阳错的拿下京都而威势大涨,进而导致畿内的政局气候发生些许变化,最显著的变化就是这几年毫无存在感的管领细川右京大夫殿,在幽闭多年的淀城里郁郁而终,公方殿下没有任命新一任管领,这开了一个滥觞。” 所谓的细川右京大夫就是傀儡管领细川氏纲,此君当年也是志得意满的上洛。被足利义时一棍子敲回摄津就被三好长庆遗忘在角落里,这一忘就是近十年无人问津,好不容易熬到洛中合战打下半个京都,满心以为自己又能到京都做他的管领大梦,三好长庆又是一棍子抽在他脑袋上,在上洛的半道上把他扭送到胜龙寺城对岸的淀城里幽闭。 慢慢铁窗生涯榨干细川氏纲最后一丝信念,陷入绝望的武士悄无声息的死在淀城巴掌大的屋子里,他的死去没有引起京都里任何波澜,上至幕府将军足利义辉、三好长庆,下至畿内的黎民百姓都以冷漠的态度面对这个毫无存在感的管领之死。没有在京都呆过一天的管领死掉也不值得可惜。 细川氏纲之死本身不值得奇怪,让人感到费解的是幕府将军足利义辉没有继续任命管领的意图。三好长庆也没兴趣逢场作戏再扶持一个傀儡玩偶,双方很默契的不提任命管领这茬规矩,于是室町幕府由此进入无管领时代。 “没有管领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吗?”津田宗及很少去京都,对幕府政治体系的理解很浅显,疑惑的问:“三好修理殿不是操控管领废立了吗?想必放弃一个管领任命应该没太大影响吧!” 大馆晴光说道:“并非如此,公方殿下并不知道这会对幕府造成多大的伤害呀!没有管领就失去制衡管领代的屏障,打破现有的平衡体系将会带来不可想象的灾难,三好家这几年尾大不掉正是因为公方殿下的疏忽大意,久米田之战、教兴寺之战都是这个隐患的直接反馈。” “此话怎讲?” “这是开启一个滥觞,就如此前半将军开启废黜将军的滥觞一样,使得管领废立将军成为常态……”讲到这里大馆晴光含糊几句略过让人尴尬的历史,继续道:“三好修理殿上洛京都废立管领,以确立对畿内支配的霸权,算的上开启废立管领的滥觞,细川右京答复被随意幽闭于淀城显示这种常态正在逐步恶化,而今不设管领则意味着恶化的速度在加快。” 足利义辉没就有意识到不设管领会对幕府带来多少伤害,幕府三管四职早已失去当年设立的重要意义,进入战国时代也曾出现短暂的管领空缺,那是有几家在争夺管领,其中一方尚没有优势到获得管领的程度,只要传统的惯性还在,武家对幕府的天然敬畏感就依然还在,虎死不倒架尚有余威震慑宵小之徒。 不设管领意味着幕府的传统在消失,幕府的权威在悄无声息的崩解,今朝三管四职可以不复存在,明日是否这幕府将军也可以不复存在,大千世界谈不上离开某个人就不能活,第二天太阳照样升起日子照样得过。 津田宗及也是明白人,点透其中的奥妙不过是敬畏之心在丧失,今日失得管领明日便可失得将军,后日这天下就能搅合的稀巴烂,从此武士没有个上下尊卑之别,千百年的秩序法度就此崩解塌陷,就是号称万世一系的天皇是否会被拉下马也不好说,总之可以用国不将国来概括。 “这天下不能乱,世道不能乱,我日本国千年法度秩序不可乱。”津田宗及说道:“我们堺町纳屋众的意见是一贯的,即便是三好家配下的摄津、和泉乃至阿波、讚岐的国人众也绝对不敢行悖逆之事,这天下若大乱,可就真的要生灵涂炭了。” 久我晴通推开房门跨步走入静室里坐下,方才他忙着为参会的客人安置房间,只听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便说道:“这天下早已纷乱百年,生灵涂炭也非一时之事了。” 津田宗及也顾不得大馆晴光的脸色,直言不讳地说道:“这不一样,以前乱那是幕府权威失堕,为足利一门众的管领家所把持,而今度之乱始于公方殿下不设管领,进而引发畿内大战连绵始有三好家称霸之机,三好修理殿这一死又引发新的动荡,由着三好三人众胡闹很有可能把幕府打翻在地,由着这么乱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是因为三好家吗?”久我晴通眉毛一挑道:“三好家失了家督,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未完待续。。) ps:鞠躬感谢书友小紫慕打赏,并恭喜本书第一位长老,谢谢支持!乌梅十分感谢! ps:文中所见之人名皆为史料所载,在京都威望最高的医官第一是半井家,第二是山科家,所谓的医圣永田德本、曲直濑道三的名声在那个时代并非最高,之所以被尊为医圣多半是因为徒子徒孙桃李满天下传出来的威名。 第548章盛衰之寂 这一轮战火起始于京都骚动埋下无管领时代的祸端,足利义辉的短视和愚蠢在无意间向三好家释放出一个强烈的信号,废柴管领我们可以废立甚至废黜,废柴将军我们照样可以废立甚至废黜。 这种异样又刺耳的声音弥漫在三好家里,越来越狂躁的三好家武士试图鼓动三好长庆废立将军,三好家恰好就有这么一个可以废物利用的傀儡,平岛公方足利义维和他的儿子足利义亲、足利义助父子三人。 这被视作三好家对足利义辉拒绝联姻侮辱行为的强烈回应,只是这条动议只是初步通过三好长逸、三好政康、三好康长等一门众的支持,就在三好长庆与三好义贤这里被推翻,下层的意志某些时候或可左右上层的决断,通常这种下层影响上层的机会非常少,三好家疯狂的躁动就没有得到三好长庆的支持。 三好长庆和他的弟弟三好実休可不是满脑子暴力的蠢材,他是三好家创造畿内霸权的英主,他非常清楚的了解到三好家根基薄弱的劣势,从天文八年(1539年)三好长庆与叔叔三好宗三争夺河内十七箇所以来,到永禄十年(1567)年,前后加起来还不够三十年。 这不到三十年的崛起史里的前十年处在蛰伏期,甘做细川晴元的座下猛犬撕咬敌人,到天文十八年(1549年)江口合战才露出锋利的獠牙返身噬主,这期间三好家在畿内是没有多少威望可言的,中间十年是三好家势力抬头,又被突然蹿升的足利义时当头棒喝打的鼻青脸肿,直到永禄之初的洛中合战实现上洛的野心。 再往后的不到十年时光里才是三好家扩张最快的十年,可即使再强势也不是细川家全盛时期的对手,三好长庆自问比不得细川政元,他曾为上洛盘桓在京都城外整整十年不得其入,更是一度被足利义时打的意识模糊精神失常。 细川政元废立征夷大将军开启战国时代的大幕,火烧比叡山让那群嚣张的僧众连屁都不敢放,下令弄死堀越公方满门,布置北条早云扰乱关东的都鄙和睦体系,这威势胆识和气魄手腕才配称得上半将军,若非细川政元喜好男风任用奸佞以至于中年无子,三个养子的缺乏妥善安排以至于管领家大乱,就绝对不会有三好家冒头的机会。 谦虚的三好长庆觉得自己不行,骄傲的三好家谱代众不这么认为,惊怒的畿内国人众更加不会这么看待,三好家越强畿内大名就越发的胆战心惊,三好家强也就意味着畿内三国同盟一起强势,万一让越前朝仓氏、近江浅井氏趁势而起形成群魔乱舞的架势,那时候再想抑制可就千难万难了。 有压力就有动力,承压许久的六角家迅速找到若狭国武田家,丹波国波多野家以及河内畠山家,发出共同出兵讨伐三好家的动议,他的提议很快就得到畿内国人众的热切相应,从侧面表明畿内国人众都感受到沉重的压力,这种压力反馈到实际行动就是新一轮三好包围网,畿内几家国人众同时联手对三好家发动进攻。 这场包围网缺乏统一协作,只是以一系列的小规模战争拉开,原因在于居中联络的关东足利家太强势,畿内国人众担心指挥权落入关东公方的手里,进而通过各种手段迫使畿内国人众明里暗里向关东将军府顺服。 没人相信足利义辉一纸御教书就能堵住足利义时前进脚步,关东公方真的那么听话当年就应该留在京都做幕府的哈巴狗,由着他的性子下向东国如龙归大海,畿内国人领主都是久经战乱考验的职业墙头草,秋风未动蝉先觉的本事丝毫不差。 所谓前怕狼后怕虎想吃鱼又怕刺就是这种人,担心关东公方指挥自己干翻三好家的饿狼,转过脸又变成一头猛虎三两口吞掉自己的吉野,小心眼的畿内国人众就奔着谈不拢的方向努力使力气,果然还就真被他们给搅合的各自为政按照自家的喜好行动。 这群畿内大名夸夸其谈何等厉害,可真让他们各自为战没有个挑头的又一个个张望着都不愿意充当带头者,出头的椽子先烂先挑事的终归要挂掉,畿内大名都觉得自己是可以做最后的战果收割者,不认为自己是充当冲锋在前的炮灰。 左等右等一个月没动静,山本时幸当时就不高兴的,考虑再三决定率领一万五千大军出阵,大张旗鼓的进驻北近江伊香郡摆出随时攻击朝仓氏、浅井氏的架势,让三好家的两大盟友绷紧神经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招真可谓妙招,瞬间就解除畿内三国同盟的侧翼威胁,有山本时幸这么大块头顶在前面遮风挡雨,小个子若狭武田家、近江六角家就敢派出自己的主力跨境参战,山本时幸也用这种手段表明自己没有独吞胜利果实的念头。 其实他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三好家防近江坂本方向的进军方向简直防的严丝合缝不留余地,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三好家品尝过多少次大亏的苦果已经记不清了,一度被足利义时和他的谱代家老打的意识模糊,这惨状还不长见识那就真的无可救药了。 将军山城、伏见山城、中尾城全部在左京以东的东山附近,三好家用行动表明自己坚决要把坂本方向的水路陆路进军路线全部掐死,想过来要么不惜一切代价杀头重重阻隔硬闯过来,要么你就老老实实呆在琵琶湖里欣赏潮起潮落的风景。 山本时幸觉得自己率军硬突山城国绝对得大亏,出兵太少根本突不过去就被打回来,出兵太多又要面临坂本的要害之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危机,越前朝仓家和近江浅井家必定会趁机出兵来个釜底抽薪,与其瞻前顾后举棋不定,不如退一步镇住背后的两个跳梁小丑,给其他人腾出施展的空间。 关东足利家用行动表明不打算乱插手畿内的动静,并且愿意居中联络畿内各路国人众起兵攻击三好家,于是丹波国波多野秀治、河内国畠山高政、南近江国六角义贤、若狭武田义统相互连携,北、东、南三个方向夹击三好家的老巢摄津国。 计划是这四家领主自己商讨出来的,山本时幸只是提供一个坐在一起共同探讨出阵计划的机会,并不干涉畿内大名筹谋用计,根据计划先期行动的是波多野秀治,他率领一万五千军势翻越山峠进出京都附近的桂川,打算直接对三好家掌控的京都动手。 接着行动的是近江的六角义贤,派出大将永原重隆率领一万军势,从侧翼威胁宇治川流域的胜龙寺城,他的打算也是直接威胁京都掐断三好家对京都的支配权,至于摄津国芥川山城之类的危险地方完全没有考虑过,武田义统委派粟屋胜久率领两千军势,尾随六角家的屁股一同出兵,若狭武田家的军事意图不太明显,更像是来凑个热闹打打酱油的。 最激烈的还要属河内国高屋城的畠山高政,人称畿内“宿将”的家伙常以自己恶斗三好长庆为荣,于是他就募集河内国人众一万五千军势,大和国人众一万军势力以及暗中联络纪伊国根来众八千军势,对侵蚀河内国中大片领地的三好家发动猛烈攻势。 战争开打没多久,内藤宗胜从八木城逃出向三好家求援,三好长庆敏锐的察觉到风向不对似乎他们有危险,于是命令其嫡子三好义兴率领一万军势在桂川上游岚山城布阵,他的任务是负责抵御丹波国波多野秀治的入侵。 三好义兴的军事水准颇为可观,常被称赞为“実休第二”就可以看出他在三好家一帮瘸腿将军里算的上出类拔萃,再配合经验丰富的大将内藤宗胜及配下三千军势,可以稳稳的压制波多野秀治所部的攻势。 另外委派松永久秀所率领八千军势对大和国人众展开狙击,坐落在大和国边境的信贵山城起到巨大的牵制作用,筒井顺庆及配下一万大和国人众不敢轻易越过红线,松永久秀抓住机会对大和国展开调略,三两下就把这帮僧兵集团调略的人心混乱不复往日的团结。 接着三好长庆亲自率领一万军势对坐镇胜龙寺城,对付企图来占便宜的六角、武田一万两千人联军,因为联军的行动有快又慢,有的积极主动企图打败三好长庆成就威名,有的则漫不经心不愿意出大力气对抗三好家,将士心不齐意志不统一就给三好家各个击破的机会。 趁着大和国人众被逼退的机会,松永久秀从大和国迂回到山城国南部,从侧翼威胁永原重隆所部一万军势,趁着六角军大将拿不定注意的空档,三好长庆率军强渡淀川并与松永久秀所部三千别动队汇合,吓的永原重隆以为三好长庆还有后手,连忙下达撤军令原路返回观音寺城。 这场战争从永禄六年初一直打到年末十一月,在京都西郊爆发的岚山城合战里,三好义兴连携内藤宗胜击破波多野军先锋,成功将丹波国人众逐出山城国撵回自己的老巢,内藤宗胜见形势一片大好,立刻提议趁机掩杀过去打入丹波国夺回失去的控制权。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三好义兴的积极响应,两军合兵一路沿着丹波国人众撤退的方向追击,夺取内藤家的八木城又马不停蹄的攻城略地,撤退回各自领地的丹波国人众根本没想到三好家竟会不依不饶的打上门来,一时间准备不足被打的措手不及连连败退。 丹波东部的几路国人领主被迫降服,兵火一度烧到波多野家的八上城前,若不是三好长庆的诏令要求三好义兴见好就收,说不定还要打一场八上城合战以决出丹波国的归属权,这个战果早已大大超乎三好义兴的心里预期,丹波国人众有一小半再次降服三好家,让内藤宗胜的日子好过很多。 松永久秀率领的五千军势始终与大和国人众对峙,他更擅长阴谋诡计而非战阵兵法,借着对峙的时机再次度大和国人众调略,非常顺利的买通大和国人众几位有力国人,在大和国中制造骚动迫使大和国人众不战而退。 这几路都取得巨大的优势,反倒是三好义贤那一路军势出现巨大的危机,他所率领的八千军势需要独自面对河内国人众的一万五千军势,三号长庆对他的吩咐是带着三好长逸、三好康长、三好政康、三好盛政等一门众守住贝吹山城的阵线,确保摄津国的侧翼不被畠山军突破。 三好义贤所坚守贝吹山城与畠山军主力对峙整整十个月,三好长庆并没有派来期望已久的援军,而是不断的安慰他再坚持一下熬到畠山军撤军就好,按照常理这帮河内国人众肯定要自行撤退的,丝毫不顾忌三好义贤配下军势被压着打了大半年,半数足轻挂彩个个身心疲惫战意低下。 如果三好长庆没料错到也无所谓,可畠山高政偏偏就没打算撤兵缩回去,不但没打算走还要把这场战争打的越大越好,为此花费重金从根来众请来八千僧兵也在此刻就位,就在当年十一月一场冰冷的冬雨降下,畠山高政下令发起大举进攻。 两万三千大军渡过春木川强攻贝吹山城,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三好军措手不及,但是三好义贤的谱代家老筱原长房表现神勇,先后突破安见宗房的本阵让畠山军前阵一度大乱,勇将突击的好处显而易见而坏处是孤军深入,筱原长房冲的太快把友军远远的甩开,使三好军的主力出现阵形脱节。 汤川直光发现这个好机会,就沿着春木川上游迂回企图突袭孤军深入的筱原军,坐镇山顶指挥的三好义贤见状不妙急忙命三好康长、三好长逸、三好政康、三好盛政所部的预备队一股脑的派出去。 命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下筱原长房,于是三好军的生力军雄赳赳气昂昂的冲进战场,起手就是一窝蜂的涌过去似乎要强吃掉这一阵主力,汤川直光见势不妙也不管其他转过身撒腿就跑,三好家一大群亲戚撵着汤川军掩杀过去,似乎打算讨灭汤川一阵崩灭畠山全军。 随着三好家的一大帮人追杀汤川直光,这支三好军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安见宗房所部怀着对三好家的刻骨仇恨死死钉住三好军,筱原実长所部猛攻几轮都被硬给打退回来,畠山军的战斗意志出乎很多武士的预料,战事之胶着让战场上的所有三好大将感到忧心。 本来贝吹山上的三好军势就处在劣势,三好长庆给他的任务是守住即可击溃最好,三好义贤有点完美主义倾向的选择以少打多击溃畠山军,这么莽撞的举动使这之军势的阵形被拉开脱节成几段,站在贝吹山上可以清楚的看到情势大好的三好军已经首尾不能相顾。 三好义贤很后悔可他已经无路可退,看起来气势如虹的三好军势其实早已身心疲惫外强中干,目下的大顺风还暂时察觉不到体力的衰退,只要他当场宣布撤退军令士气大衰转眼间就有可能全军总崩溃,所以当每个人都希望听到三好义贤宣布“撤退”的将令,可这位文武全能智慧超卓的大将却迟疑起来。 没人能说清楚三好义贤是以怎样的心情把预备队,当他把本阵的所有后备队全部派到前线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一百多骑马迴众护卫身侧,实在不清楚三好义贤是以何种勇气站在贝吹山上指挥若定,就是他这一疏忽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危险。 在贝吹山的另一侧的久留田池附近,恰好出在三好义贤完全看不到的视线盲区死角,有一支五百人的军势偷偷接近正在指挥的三好义贤本阵,他们就是根来众最精锐的僧兵集团,配备三百名手持铁炮的僧兵以及护卫他们的两百名薙刀僧兵的强大组合。 “糟糕!怎么会冒出一队僧兵,还有铁炮队,快躲避!”当三好义贤瞥见这支僧兵别动队为时已晚。 根来众从三好义贤的背后突然出现,趁着三好军完全没反应过来的空档完成第一轮近距离的列队齐射,三好马迴众背对着枪林弹雨如倒伏稻田直挺挺的摔下去,三好军猝不及防之下损失惨重,倒毙受伤者占百余名马迴众的十之三四。 “混蛋!怎么会冒出这么多僧兵!”三好义贤没有想过逃跑,第一反应是抽出太刀下令马迴众突击,狡猾的根来众似乎早就料到他会用上这一招,两百名身披胴丸脚踏木屐的薙刀僧兵横刀肃立,死死挡在马迴众的正面。 仓促的突击毫不意外的以失败告终,三好义贤立刻喝令马迴众打马掉头,他知道这个时候调转码头逃跑有很大机率脱身,可是本阵大将抛弃战场上奋战的一门谱代是个巨大的耻辱,他宁愿死也不能遭受这种不名誉的耻辱,不如趁着根来众铁炮齐射的间隙发动突击冲散根来众的铁炮阵势。 第549章枭雄最期 “儿郎们,跟着我的旗印冲锋!”三好义贤一马当先冲在队列的最前面,这一刻他目光坚定无所畏惧,这一刻他气势如虹一往无前,马迴众被家督的气势感染,慨然应诺紧追而上,几十骑武士迎着森森刀光勇敢的迎上去。 “让你尝尝早合的滋味吧!”根来众坊官往来右京冷笑一声,当即喝令道:“瞄准前方敌将,发射!” 前排僧兵举起铁炮喷出金黄色的火光和腾起的白色硝烟,三好义贤似是没想到铁炮队的上弹速度会这么快,惊愕的看着一枚铅弹击穿大铠没入他的胸口从背后钻出,巨大的痛楚让他当场失去平衡从疾驰的战马上重重摔下来。 护持在左右的小姓急忙翻身下马扶起他,根来众见其惨状也收起武器默念佛号,三好义贤捂着胸口殷虹的鲜血自知命不久矣,便推开小姓吟唱着辞世歌:“枯草沾染的霜雪在晨光中消散,吾命之所归终究难逃因果报应。” 如此反复三遍余韵久久不绝,于是便抽出太刀眼含热泪切腹自害,三好义贤所宠爱的小姓近侍悉数跪坐于主君身侧切腹殉死,三好义贤的马迴众在这一轮齐射里死的只剩下三十余人,在主君切腹之后有的选择下马殉死,有的则主动冲进薙刀僧兵的阵中被乱刀砍杀而死,贝吹山上千余只雀鸟似乎为其悲伤所动,围绕在山顶盘旋哀叫令见闻者无不扼腕叹息,一代名将就此陨落。 畠山高政得知根来众弄死三好义贤吓的浑身一颤,生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大笑而是逃跑,他可不是十几年前那个智商不够脑袋有坑的笨蛋,耳濡目染的熏陶起码也知道三好长庆对一门众的几个弟弟有多看重,十几年前十河一存之死让三好长庆盯着足利义时穷追猛打好几年,要不是关东公方本事超凡还真就被打趴下。 这次死掉的三好义贤比十河一存的分量还重,畠山高政掰着手指计算半天觉得自己这次凶多吉少,他决定对外宣布谁惹的事谁来承担责任。根来众弄死三好义贤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满心欢喜的以为这下可没人能找他他错了。 他就没想到根来众比他还要聪明,起码从硬件搭配来看还是根来众的大脑运行速度更快,根来众根本就没等他听完消息的抉择,在通知畠山高政弄死三好义贤的同时宣布自己是雇佣军听从雇主的命令行事。 现在合战打完就先回根来寺休整去了。紧接着河内国人人纷纷表示主将吃坏肚子心情不好先回去休整一下。游佐信教想起他父亲的忌辰快到了要回家祭奠亡父,也不管他爹的忌辰根本不是这个月,安见宗房跑慢一步被畠山高政给拽住。死活都要他想的办法对抗三好家,两个倒霉鬼缩在高屋城一想就是几个月闭门不出。 几个月后的永禄七年二月初,愤怒的三好长庆带着五万大军围住高屋城发誓要弄死他,当即宣布募集三好军团五万军势以及三好长庆的本阵共计六万之众,麾下大将分别为三好义兴、安宅冬康、三好长逸、三好康长、三好政康、松永久秀、内藤宗胜以及十河家年轻的家督十河存保。 畠山高政琢磨半天觉得自己反正就这样了,到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撕破脸和三好家干一场,于是一边躲在高屋城里和他玩起鸿雁传书,一边散尽家财募集军势对抗三好军,人家玩鸿雁传书多是用在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畠山高政这鸿雁传书档次比较高,写信给三好长庆对骂一整个冬天,这气魄果然不愧是畠山高政勇猛无比。 能惹不能抗,就他那笨嘴拙舌的言辞根本不是三好长庆犀利言辞的对手,几封信隔空对拼几计就把畠山高政骂了个狗血淋头,畠山高政实说这事不是他干的。却被三好长庆看作是“推卸责任”糊弄自己,越发坚定必须要彻底废掉这个家伙。 兔子急了还咬人,畠山高政急了比兔子更厉害,拿着山本时幸及时送来的五万贯文特别军费四处招兵买马,还别说这个二货家督还真有两把刷子。就这局面依然能让他从河内国、大和国、纪伊国拉起四万大军,包括跑路摔锅坑自己的根来众以及一向宗势力的雇佣军杂贺众。 这四万大军里竟然拥有四千余挺铁炮,平均十个人就有一挺的夸张持有,率突出一个有钱没处花砸铁炮吓死三好家,其实三好家手里也一点不缺铁炮,十几年前开始玩铁炮更一度装备两千挺铁炮吓坏不少畿内武家,现如今铁炮的持有量没有太多增长,三好长庆并不打算用铁炮和畠山军玩对射。 双方从二月出阵与教兴寺对峙,整整三个月啥都没做就在对峙和对骂中渡过,得到骂战经验丰富的杂贺众支持,畠山高政顿时觉得自己实力翻番不用害怕嚣张的三好长庆,于是就不停的作死发出挑衅,不服就来教兴寺干翻我,谁怂谁不是好汉。 别看畠山高政上窜下跳好似很主动的样子,其实这场合战是三好长庆过来找场子复仇,畠山军是被动应战而不是主动求战,三好长庆耐心的寻找发动进攻的最佳时机,就卡在五月初畠山军从最初的兴奋期进入漫长疲惫期的积累极限发动进攻。 三好长庆很不厚道的选择夜袭战,而且还是赶在五月梅雨季节来临,一个漆黑的雨夜里二更造饭三更出兵,每个足轻都要携带几分便当作为临时补给,在拂晓前三好政康所部对教兴寺外的畠山军先阵纪伊国人众驻扎的周参见、玉置、野长濑等地方发动进攻,幸好安见宗房所部援军赶来经过短暂交锋,双方先阵作出暂时后退的决断。 在黎明时分,三好长逸、池田长正、伊丹亲兴、松山新助所部沿着饭盛山侧迂回包抄,汤川直光所部汤川军,土桥种兴所部杂贺众主动迎击,接着双方不断的投入援军支撑前线的激斗,安宅冬康、三好康長、三好盛政对抗大和国人众及筒井家所部,十河存保所部讚岐国人众对抗河内国人众安见宗房、甲斐庄正治、恩智亲继。 战斗从半夜一直打到午后,畠山军是又累又饿还要左支右挡抵抗三好军的猛攻。倒霉的天气还变化个不停,一会儿小雨一会儿阴天过一会儿又是狂风骤雨,从武士到足轻淋成个落汤鸡,害怕雨水和潮湿天气的铁炮压根就没拿出来。 到此刻畠山军才意识到自己着了道,三好家故意对峙三个月就是要等待雨季的最佳时机。三好长庆早就想好要选择大雨滂沱的时候发起袭击。这个日期到底是今天还是明天都无所谓,只要是下雨天的夜里就是三好军出动的最佳时机,雨水使畠山军的四千挺铁炮排不上用场。失去可以依仗的一大利器,纯粹拼士气斗志指挥还是常年作战协调一致的三好军更占优势。 三好家还在继续增兵,坚持要将添油战术进行到底,篠原长房以下原三好义贤残部投入战场,松永久秀以下被拉拢的部分大和国人众投入战场,三好义兴所部摄津国人众投入战场,畠山高政所能派出的就是堀内氏虎所部,援军是三打一还怎么打下去? 畠山军请求援军支援,可这个时候畠山高政连一根鸟毛都没有。两千旗本谱代众不敢派也不舍得派,三好长庆率领的一万本阵不动他也不敢动,他就不知道自己没的退路而三好长庆是好整以暇的,顽固的认为大将要么都不动谁要先动就是认怂,于是根来众与杂贺众开始撤退,纪伊国人众大将汤川直光讨死。纪伊众崩溃、河内众崩溃、畠山军总崩溃。 总大将畠山高政狼狈而逃,带着他不舍得投入的两千军势以及安见宗房所部逃入纪伊国,三好长庆压根没打算管他撤退的方向,派出一部收复高屋城就调转方向猛攻大和国,首先倒霉的是筒井顺庆。十市远盛、片纲春利、古市胤荣所领被狂暴的三好军烧讨。 接着对菩提寺山、矢田寺、平群谷、生驹山地附近的大和国人众展开侵袭,眨眼间大和国近半笼罩在三好家的兵锋之下,六角义治见势不妙赶忙派出使者表示绝对没有其他企图,三好长庆似乎也没有攻击近江的打算,于是双方就此缔结不战和睦约定。 退到纪伊的畠山高政不甘失败,再次纠集受到重创的纪伊国根来众、杂贺众,大和国兴福寺的两万僧兵集团,对三好家配下的和泉国岸和田城发动攻击,这次三好长庆的态度凸显出雄心大减的后遗症,完全没有开战死磕的决断,只是命令嫡子三好义兴率军前去驱逐,同时又派出三好康长与畠山高政交涉。 岸和田城围城战持续大半年,最后以畠山高政得到河内国部分领权恢复而退却,三好长庆眼睁睁的看着杀弟仇人得意洋洋的退却,恶斗这些年使他意识到对畠山家的二货家督有多难缠,而且他还带着更难缠的纪伊僧兵集团,根来寺、本愿寺、金刚峰寺、熊野三山这都是让人头疼的难缠势力,三好长庆完全没有招惹的打算。 失去三好义贤对于三好家的短期影响并不大,起码从教兴寺合战里看来三好家的战力未损半分,反而籍此机会号令同仇敌忾之军势撵走击溃难缠的畠山高政,河内国也由此彻底落入三好家的手中,大和国人众被攻陷大半只有筒井氏及从属于兴福寺的残党依然坚持,他们的存在基本不会影响大举掌握。 从长远来看三好家还是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三好义贤之死意味着三好家在四国老巢的支配力量大幅衰减,阿波国与讚岐国先后失去统治者,三好长庆下定决心把居城放在畿内,进一步加强四国本拠地与畿内三好家的离心力,这种离心力直接作用于三好家身上。 原阿波国的取次役由三好义贤的长子三好长治接替,讚岐国的取次役由三好义贤的次子十河存保担任,看起来是补偿三好义贤死去带来的恶劣影响,可这两个孩子毕竟常年生活在阿波国,并不熟悉三好长庆这亲伯父也谈不上有多亲近爱戴。 向心力降低只是一方面,只要处理得当也不用太担心,更主要的是三好长庆的情绪受到很大影响,痛失最倚重的弟弟等于断掉一臂,他也觉得三好家扩张到这个地步也不错的。近江国的关东足利家他也没打算招惹,六角家的跑路天赋连将军都搞不定,他也没心思在甲贺郡的群山里和他们捉迷藏,将来的扩张也好守成也罢一切看缘法,都交给他的儿子三好义兴去做足矣。 渐渐的三好长庆沉浸在艺术文化的修行上。畿内的领地被三好长庆分封给一门众掌握。家柄则被谱代家老松永久秀掌握,就像蛰居江都的隋炀帝那样每日纵情于歌会茶会里,过着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潇洒生活。 他还和大德寺高僧大林宗套关系密切。特意劝请前往堺町设立龙兴山南宗寺作为畿内三好家的菩提寺,三好长庆每次去南宗寺都要提前下马步行而入以示尊敬,还曾常对谱代家臣说:“吾心不畏百万军,只惧宗套一声喝。” 到不是三好长庆脑袋秀逗,而是大林宗套是个志趣非凡的高僧,一生没做过喝酒吃肉娶妻生子的勾当,俗姓藤原本为京都公卿之嗣,在天龙寺出家法号惟春寿桃,后来嫌弃畿内五山风气不正便转移到大德寺拜在古岳宗亘门下参禅。以文采禅机和茶道而闻名于天下。 其师古岳宗亘为他授号时偈云:“佳气郁葱千万梢,春花遍开色相交,凤栖高在碧梧上,众鸟畏威低树巢。” 大林宗套也曾自赞曰:“竹篦在握,打伪打真,提西来单传。以不立文字,称南宗正统,已绝埃尘,有时骂倒临济德山,播用大机。有时奴呼释迦弥勒,为活主人,啊呵呵,虽然恁么,老来无事底聋日,栽松自爱岁寒操,桃红李白不假春。” 这么个有趣的僧人是三好长庆唯一的精神寄托,可以让他暂时忘却弟弟死去的深刻影响,若由着此路发展下去说不定三好长庆就会成为堺町的又一个传奇,可惜天不遂人愿,正当三好长庆认为自己功德圆满的时候给他当头一棒。 永禄八年八月,三好义兴在芥川山城突得急病,不过七八日的功夫就撒手人寰,去世的时候才刚满二十四岁,三好家突然失去一位久经战阵洗礼的家督继承人,更失去三好家体系里最重要的稳定核心,众望所归的家督继承人死去,三好家的前路该如何行动却还浑然不知。 得知嫡子突然死去的三好长庆精神崩溃,他不能分辨嫡子到底是得黄疸而死还是被谱代家臣暗杀,整个人像被抽空力气似的浑浑噩噩不知所觉的渡过颓废的几个月,他一度自暴自弃生出强烈的厌世感,同时开始疑神疑鬼的怀疑三好义兴之死有人从中作梗。 在三好家一门众和松永久秀的强烈建议下,悲痛欲绝的长庆收养十河一存嫡子十河重存迎来当继承人,改名为三好义存而后又改名为三好义继,这个举动又引起四国镇守老巢的三好长治与十河存保兄弟二人的不满。 让三好义贤的次子继承十河家,让十河一存的长子继承三好家,这怎么看都是脑袋有毛病的举动,更何况十河一存死的那么早,在世的时候无论威望能力都差三好义贤一筹,这怎能让三好义贤的两个儿子心服。 三好长庆已经糊涂了,整日浑浑噩噩的缩在天守阁里发呆,辛苦养育二十年的嫡子突然死亡彻底摧垮他的信念,崩溃的意志摧毁往日引以为傲的智慧,整个永禄九年对于三好长庆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悲剧,就在这一年的年末,又酿出另一个悲剧。 精神混乱的三好长庆听信松永久秀的谗言,误以为弟弟安宅冬康有意犯上谋反,便在年末以正常召见为由诓入胜龙寺城诛杀,理由竟会是一个荒唐的“逆心”,当安宅冬康的首级敬献到他面前的时候,无知无觉的三好长庆忽然有了激烈的反应。 他认识这枚首级的主人,那是个他非常熟悉的至关重要的人,看着似成相识的头颅唤起散乱记忆,那是三十年前三好四兄弟发誓打倒三好宗三时的誓言,他记得有他自己、三好义贤、十河一存,还有眼前这个人,到底他叫什么?想不起来。 三好长庆焦躁的揪着头发痛苦的回忆他的名字,直到等待已久的小姓询问是否收敛安宅冬康的尸身,他才忽然想起这个死掉的武士就是他的亲弟弟,不但记起他的身份还想起十河一存早已故去多年,三好义贤几年前离他而去,他的嫡子三好义兴也离他而去,手里捧着的这枚首级就在刚才离他而去。 “啊!一存、义贤、孙次郎已经走了……就连冬康也要弃我而去了吗?我长庆的最期就要来到了呀!” ps: 鞠躬感谢书友64622001打赏 第550章三人众异动 三好长庆抱着安宅冬康的首级不停的诉说着童年旧事,四兄弟起家创业的艰难险阻,进取畿内的豪气干云,受到挫折的坚韧不拔,还有称霸京都的辉煌荣耀,边说着不时会放声大笑着或者嚎啕大哭,纵情恣意不复昔日优雅平淡的三筑之威严。 名动天下的三好长庆彻底疯了,眼睁睁的看着至亲之人一个个撒手人寰对他的打击太大,以至于在生命的最后阶段里,他连最基本的思维能力都无法维持,只是疯疯癫癫的抱着安宅冬康那颗腐烂发臭的首级谁也不让碰。 即使是他的亲叔叔三好康长也被毫不犹豫的斥出天守阁,亲戚之类的东西在他眼里如天边浮云般毫无意义,什么叔叔侄子堂兄堂弟都没价值,想要领地拿走想要权柄拿走,在此世早已了无牵挂。 三好长庆疯疯傻傻的反复念叨着:“我以身立三途川,彼岸花开如鲜血,试问三途川深浅,火照路上行一程……” 永禄十年初,三好长庆在胜龙寺城天守阁里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他的死去意味着三好家由此进入动荡混乱的时代,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争权初露端倪,年轻的三好义继毫无主见成为两个集团的牵线木偶,京都的混乱和流言也是籍于此产生。 “三好家就此落入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的手里,公方殿下还为此兴奋的彻夜不眠,举行盛大的歌会庆祝。实在太轻佻有失威仪了。”久我晴通是足利义辉的亲舅舅,兼之为隐退的従一位右大臣。所以批评幕府公方也毫不客气。 津田宗及说道:“公方殿下高兴的太早了,刚入夏三好家的少家督上洛,三好三人众就当着众多幕臣的面前耀武扬威一把,还从公方殿下那里索要上一字拜领,公方殿下这才明白自己境遇没有根本转变。” 足利义辉受到难堪的小到情报在高级武士圈子里不算秘密,津田宗及作为堺町纳屋众核心成员恰好能出没到那个圈子,并且拥有着自己的特殊情报渠道得知一些具体细节,他敢说出来的那就不叫江湖传言。全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优质情报。 这些年与关东足利家合作比以前更加豪富,又身兼堺町著名文化人的身份与京都的豪商来往甚密,知道一些常人所不知的情报,因而对畿内的变局有独到的理解,足利义辉的情绪大起大落经历大喜到大悲的过程正是基于这条类似谣言的小道情报。 大馆晴光当然也知道有这么回事,可他是臣子总不能议论主家被羞辱的丑事,只得顾左右而言他:“三好三人众应该在谋划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吧!在京都飞扬跋扈远甚于三好修理殿在世的时候。放任他们随意行动果然是个糟糕的选择,总觉得京都会有不详的事情发生,不能让人安心。” …… 相隔只有几十公里外的京都城东山脚下慈照寺偏殿内,妻木熙子轻声哼唱着歌谣把四个女儿哄睡着,即使生活优渥不需要她自己亲自照顾孩子,这个固执而又温柔的女人依然坚持喂养抚育自己的孩子。 离开孩子的房间。看到丈夫取出那把深爱的太刀反复擦拭着,雪亮的刀光在烛火的映照中闪着点点寒光,明智光秀的眼眸里充满狂热和执着,就像欣赏绝世珍品般一遍又一遍的打量着手中的太刀。 “殿下,孩子们都睡下了。”妻木熙子缓缓的坐在身旁依偎着他。每次依靠在宽厚的肩膀总会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单纯固执的女人总是这样。在她的心目中自己的丈夫永远是当世最优秀的武士,事实证明也证明她是对的,明智光秀带着家臣离开美浓的选择没有错,他确实是位了不起的优秀武士。 “这是我光秀第一次受到赏赐,现在回想起离开江户城的时候,公方殿下亲手赐予太刀、大铠、战马的恩赏,依然久久不能忘怀啊!”明智光秀手握太刀凌空比划几下,幽深的刀刃闪过片片雪白,眼花缭乱的劈杀刺击没有丝毫分差,对身旁的夫人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妻木熙子熟悉丈夫性格,从他的呼吸节奏以及说话的方式里可以察觉到丈夫非常激动,便笑言道:“公方殿下一定是位非常威严的武士吧!” “熙子一定不知道吧!在东国能得到太刀、大铠、战马下赐的武士不超过两掌之数,每一个人都是名震关东乃至天下的有力武士,我光秀以一介寂寂无名之身得此厚待,纵然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明智光秀的言辞铿锵有力,目光坚定如铁,全然不似往日温文尔雅的样子。 妻木熙子微微一笑:“妾身觉得殿下的新坐骑非常威风呢!听说幕府内的很多武士都很羡慕,想必公方殿下也是很重视殿下的。” “公方殿下很和善也很器重我,当我表示愿意出仕关东将军府的时候,公方殿下说非常欣赏我的才华,不过京都更需要有武士留守着,于是我就回来了……”明智光秀说的含含糊糊,似乎有意掩盖一些东西,若换做其他人在场,或许会察觉到明智光秀语焉不详的背后隐藏着一些东西,妻木熙子只是个单纯女人,即使听出一些微笑的差别也想不到那么深的层次, 收起太刀双手平举着恭敬的放回供奉台上,转过身来轻轻抚摸妻子的脸颊,爱怜的说道:“如今我是幕府奉公众四番队番头,晋升幕府有力武士的层级,家中不缺钱粮也不缺侍女,阿熙就不要再干繁重的家务事了。” “侍女们粗手笨脚的,妾身怕她们做不好弄坏东西,毕竟家里的东西都是妾身自己收拾的,想起会用到自己就能做找到。换做侍女的话一定会弄的手忙脚乱的。”妻木熙子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即使在京都她那张如花似月的俏脸和白嫩肌肤也能排在前列。只可惜漂亮的脸蛋被几个狰狞可怕的疱疹伤疤给生生破坏掉整体的美感。 明智光秀暗叹一声,心怀歉疚地劝道:“侍女们做不好没关系,乱糟糟的没关系,摔坏东西也没关系,只要有阿熙的指导想必一定可以尽快上手的吧!毕竟阿熙是美浓最美丽最勤劳的女子呀!” “殿下不要这样夸赞,妾身蒲柳之姿侍奉殿下已经很幸福了呢!京都城里那么多美丽的公主比妾身好看多了。”妻木熙子脸色一红,扭扭捏捏的说道:“殿下的吩咐,妾身明天就会安排侍女们去做。” 两人又说会儿话。待二更时分妻木熙子吃不住困意,迷迷糊糊的依偎在他怀里睡着,明智光秀轻轻抱起妻子放在寝具里盖上被子,起身吹灭蜡烛轻轻走出房间,寂静的回廊里看不到一个踪影,作为寄宿的武士也不方便让侍女们一起住在寺内,就吩咐她们白天进来侍奉晚上回到寺外的町里居住。 四目眺望发觉慈照寺里早已灯火尽暗。做完晚课的僧人们早早的休息,寺院外围的幕府军营也非常安静,守卫京都不需要正经的挖土堀堑壕,也不需要日夜不停的守卫,三千军势只需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可。 明智光秀站在回廊上耐心的等待着,过会儿就看到阴暗的角落里走出一个黑衣武士。这武士就是才与上泉秀纲会过一面的服部保长,神出鬼没的前任服部半藏依然保持着扑克脸的表情,只是冲着他轻轻点头就算打声招呼。 这不是明智光秀第一次见到他,五年前他就在慈照寺里与服部保长打交道,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其貌不扬年纪介于中年与老年之间的武士很不简单。似乎曾身居关东将军府内的重要职位,因为某种原因回到京都负责情报搜集鉴别以及联络取次。 明智光秀走上前。轻声问道:“公方殿下有什么新的吩咐。” “京都大乱在即,日向守殿须得做好心里准备,在需要出阵的时候务必不要迟疑,一切以保住目标人的绝对安全为上。”服部保长的表情万年不变,就连说话的强调也是平铺直叙,缺乏语气里必要的险峻起伏。 明智光秀迟疑道:“这么快就要乱了吗?在下明白了,这三千军势里我有把握掌握其中的一千八百人,剩下的一千两百人还无法控制,会不会对公方殿下的大业造成危险。” “日向守殿须得谨记一点,公方殿下没有任何大业或者野心的企图,此话出的君口入得在下之耳便可,不希望第三个人再听到相似的话。”腹部保长毫不犹豫的训斥几句,又说道:“一千八百人还不够,再多一点超过两千人以上最好,五番队番头大馆辉光,三番队番头朽木元纲会全力配合日向守殿的行动。” 明智光秀满面羞惭的一躬身:“抱歉,在下省得了,下次一定谨记。” “记住下面的话,我只说一次不会重复第二遍,还是老规矩出的我口入的你耳,不得有第三人探知包括日向守的亲眷家人。”服部保长不紧不慢的说道:“三好三人众将会在近期异动须得紧急注意,一旦发现其有不正常的举动必须立刻行动,他们极有可能会对幕府将军殿下动手,日向守殿的任务就与即将发生的事件有很深的关系……” 明智光秀没有蠢到去询问他怎么知道三好三人众就有异动,早在十几年前就流传着一则传说,说是镇守府大将军足利义时配下有一支神秘忍军,这群人个个身手了得神出鬼没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据说他们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能够斩妖除怪为关东公方平定东国立下许多功绩。 以明智光秀的丰富学识和智慧阅历,当然不信这帮忍者能有这么神通广大的本领,不信不代表他会怀疑被足利义时器重过的武士有多少本事,起码服部保长那一手神出鬼没的本领就不是正常武士所能做到的。 “……去岁平岛公方足利义维中风瘫痪,时值三好修理殿弥留之际。三好三人众第一次联络平岛公方企图行不轨之事,因三好家内外纷乱人心不定而暂时作罢。今年八月三好家少家督上洛成功拜领上一字改名三好义继,松永久秀接触三好三人众密谈三次内容不得而知,三好政康前往阿波国平岛御所接触平岛公方家次期限家督足利义亲,具体交谈内容不明……” 服部保长的嘴巴像轰鸣不停的铁炮,一大通记录劈哩啪啦的一气呵成的念出来,其语速迅疾让明智光秀乍舌不已,明智光秀听的眉头越皱越紧,直到这通话念完才低声说道:“这三好家是真要对幕府将军殿下行废立之举。难道他不知道公方殿下是幕府的支持着吗?” “不得而知,以手中的情报无法直接判断真相,或许害怕或许不害怕只在一念之间。”服部保长淡回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明智光秀抱着双臂在庭院里来回踱步,嘴里还喃喃说道:“按道理三好三人众应该谨慎克制,按道理以公方殿下的强盛,畿内群豪应该束手待毙,按道理以东海道的局势。织田弹正殿应该放弃松平家康……可是这些道理为什么一个都没达成呢?” “按道理日向守殿拜领朝廷赐予的従五位下日向守,得到幕府将军殿下的器重和提拔,应该一心一意的为幕府效忠,按道理公方殿下领受幕府的封许……”服部保长本想奚落明智光秀的思想太天真幼稚,只是不小心说道犯忌讳的话题就连忙闭上自己的嘴巴,继续说下去就会说道足利义时。 明智光秀也很明智的闭上嘴巴。他也知道许多东西不是按道理就能解释清楚的,低叹一声道:“按道理幕府公方殿是征夷大将军是天下共主,应该被天下群雄无条件的拥戴,可这一切从没发生过,按道理京都大内里的当今天皇是万世一系的至高者。应该让被天下黎民共同拥戴,这种事情也从未发生。如果讲道理就有用就没有我们用太刀杀人的武士了,让公卿们讲道理讲死天下的武士便是。” 关东足利家那么强,还要被各种强加于身上的名份影响着束缚着,就因为他是幕府名门处在幕府体系里最接近顶层的存在,足利义时的每一言每一行都会被人过度解释成若干种含义,有些解释与他所要表达的本意背道而驰,这就是名望加深带来的不利影响。 织田信长是关东足利家的盟友,依然决心舍弃姻亲盟友的关系保持绝对独立,并且不断的向东海道以及靠近畿内的一侧动手,在三河国惹出大乱子的松平家康被收留也显示出织田信长的战略思维在不断变换着,从侧面说明此人的野心和决断并非简单的趋利避害所能左右,至于足利义时与织田信长的盟友关系到底有多稳固,恐怕只有两个当事人才会心知肚明。 三好三人众以及松永久秀的情况想来也相差不大,可以确定的是三好三人众绑在一起也抵不过一个三好义贤,松永久秀更加不能和心神正常的三好长庆相提并论,三好三人众就是群自私自利依照狭隘思维行动的有力武士,松永久秀则是个纯粹的阴谋家兼职佞臣。 他们就相当于寄生在三好长庆所构筑体系内的一员,随着三好家的参天大树朽烂到即将倒下,这几条蠹虫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准备趁机干点惊天动地的大事,并以此积累足够的威望影响来争夺三好家最后这点家业的归属权。 “废黜流放将军殿下,再拥立一个更傀儡更听话的新将军吗?这有什么意义?难道指望这个傀儡能指挥动关东将军府的意志吗?”明智光秀并不在乎三好三人众不顾一切的行废黜之举,而不太不理解换个傀儡到底有多大意义。 “三好家那些武士会想那么遥远的话,一定不会出现谗言害死安宅冬康的事情吧!”服部保长轻哼一声道:“还有三好义兴之死也与松永久秀脱不开关系,有情报显示三好义兴急死前的半个月曾与松永久秀会面,并接受一些大和国的土产礼物馈赠,三好义兴死后残存的土产礼物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察觉他对松永久秀的称呼很不客气,明智光秀觉得服部保长手里应该是有一些更确凿的情报,于是就说道:“松永久秀心思阴沉心狠手辣,他的弟弟内藤宗胜是三好家中的有力大将,据说一条胳膊残废还是败左近殿所赐,另有松永久秀的嫡子松永久通暗助前古河公方作乱,此一族确实不是良善之辈。” “闲话不多说了,公方殿下的意志不可更改,确保目标人的安全不得有误,另外还要保证京都城中不要出现大火,上次的京都大火烧掉半座城市,耗费那么大力气辛苦重建起来,绝对不能再被那群人给一把火烧掉了。”服部保长对他点头致意,三两步走到黝黑的角落里消失无踪。 ps:鞠躬感谢书友小紫慕打赏。 第551章时不我待 永禄十一年正旦之会开催,距离京都十几公里外的胜龙寺城群臣汇聚于城内,这是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依照旧例来自四国、畿内的三好家臣都会放下手中的事物来此拜见家督,只是今年的情形有些不同以往,高居主座的不在是威严的三好长庆,换成一个十几岁连毛都没扎齐的小屁孩。 这个小屁孩就是三好义继,按照虚岁算法今年二十岁,在这个时代绝对算不上小孩子的年纪,自源平时代以降十二三岁上阵者屡见不鲜,再极端些的例子还有足利义时,九岁上洛十岁出阵名震天下。 天文八年(1539年)三好长庆和他叔叔争夺家领的时候也才十六七岁,三好义贤十三岁,安宅冬康和十河一存还是个没元服的儿童,这四兄弟就在那时候咬牙支撑起三好家,并在十年后成就畿内小霸的威名,相比之下,三好义继是个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年轻人,不应该再用孩子来形容才对。 只是有一种说法叫做事与愿违,在战国时代这个畸形的社会里,通常现实情况与道理总是相反的,成年人三好义继被谱代家臣团一口一个“若殿”称呼着,以若殿年少当以辅佐役共理家政为由,剥夺三好义继行使家督的基本权力。 所谓若殿即为少殿,形容你个孩子很年轻就用若年,可以想象当二十岁的就爱度三好义继,被谱代家臣们当面称呼为“太年轻要多听多看尊重谱代”的表情是多么的难堪,在座的谱代家臣不是叔伯就是兄弟。以他初来乍到的新家督缺乏威望影响是不敢得罪权臣的。再生气也不敢表达自己的愤怒。 听到咳嗽就说话看到眼色就闭嘴。像个听话的提线木偶被松永久秀与三好三人众牵扯着,呆愣愣的在三好家臣团的面前表演一出圣贤之君尊重谱代的戏码,三好家的低级谱代也能理解谱代家老们的良苦用心,年轻的家督素无信望须得谦虚谨慎以养人望。 贤君忠臣的戏码演了半个月,三好义继的脸都笑的都有点僵硬,埋藏在心底里的怒火腾腾烧起,记恨谱代家老以辅弼之名玩弄权术,对掌握实权的三好三人众及松永久秀等人充满愤恨和敌视。凭什么被傀儡的家督才叫谦虚谨慎,凭什么弄权的谱代家老才叫尽心辅佐,矛盾也在悄然之间应运而生。 当矛盾积累到某个适合的契机到达临界点,于是就在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策划已久,十分看重的连歌会上闹出一场毫不起眼的小冲突,这场连歌会本是三好家谱代家臣团进军京都前站铺垫,特别邀请京都多位公卿、文化人、豪商前来捧场。 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为这场连歌会煞费苦心的准备近一个月,就是想营造出三好家强势的形象,这么重要的社交场合按理说准备工作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作为住持歌会的三好义继却突然掉链子。 三好义继忽然站起来表示身体不适需要休息。随后在谱代家臣团抛目瞪口呆的惊诧中甩手离去,松永久秀与三好三人众的脸当场就黑下来。公卿们见势不妙找个机会告辞,陪坐的文化人与豪商们也借故消失不见,好端端的一场连歌会被搞的七零八落不像样子。 松永久秀是谱代笔头家老,在家中的地位还在三好三人众之上,于是就看到他突然咧嘴一笑道:“主公太孩子气了,这么重大的连歌会也敢恣意行事,坏掉我等一个月的辛苦准备,诸君怎么看?” 摄津三好家家督,备中守三好长房满怀疑虑:“看起来火气不小,莫非是因为我等管束的太多了?” “主公这是对我们有意见,看来我等太不了解主公的脾气了,应该多加约束让主公知道身为家督的行止才是。”三好政康正值权力巅峰时期说话也比较满,其兄三好政成于三箇山城笼城战死,因而当上家督成为三好三人众之一。 筑前守三好政保也是辅政家老,同样出自三好家嫡流不比三好政康差半分,江口合战从军以来屡立军功更在三好政康之上,他就很不满意三好政康的态度:“下野守的话不要说的太满,管束家督是家臣应该做的吗?” 三好政康被说的脸色一黑低下脑袋,三好长逸与岩成友通也装作没看到,所谓三号三众并不是三好家中势力最强的三个人,只不过是三个握有军政大权的一门众抱团而已,如三好政康是摄津众的军事首领,三好长逸掌握山城半国的实权,岩成友通是三好长庆的女婿并没有太大实权。 但是三好家中并非就他们三个人最强,负责大和国的松永久秀单论块头足以碾压他们中任何一人,三好康长是河内国高屋城城主兼掌南河内半国,三好政保则掌握北河内半国,内藤宗胜掌握丹波半国,有力谱代家老还是很有一些,三好三人众相对而言不占优势。 三好长逸向松永久秀递个眼色,意思是帮忙打个圆场别让大家太难堪,其子松永久通知机的站出来,笑言道:“下野守殿没有那个意思,我等谱代家臣辅弼明主是没有私心的,本意也是希望主公他日能有聚光院殿的成就,稳固并扩大三好家得之不易的家业。” 聚光院殿是三好长庆的戒名,提到刚故去的三好长庆许多武士露出哀伤之色,松永久通就是同构这个手段成功化解另一派的反击,三好政保明知道着了道也不好不依不饶的继续纠缠,瞪三好政康一眼闷哼作罢。 松永久秀端起茶器轻啜一口,露出深思之色:“三好三人众太跋扈,不是个良好的合作盟友,只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上洛的布置离不开这三人的鼎力支持。由着他们闹腾惹是生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三好康长是著名的墙头草老滑头。三好政保是傀儡三好义继的铁杆辅政家老,内藤宗胜是站在他这一侧的,阿波众首领三好长治、讚岐众首领十河存保、岸和田城城主十河存之,以及淡路众首领安宅信康的态度暧昧不明,其他的各种小团体到不至于影响三好家政走向。 草草理顺思路,松永久自责地说道:“辅政家老的职责是上须沟通家督、下须安抚众将士,这一点我等做的不好也是有责任的,因而此事非主公之过。而是我等谱代家老之过也。” “说的有道理,以后我等要改变态度,不能再把主公当作若殿看待了。”三好政保顺势提出自己的要求,三好三人众左思右想没找到合适的拒绝理由,只得愁眉苦脸的应合下来。 待会议散去,三好三人众拦住松永久秀,三好政康好呢不满地说道:“松永弹正这是何意啊!我们当初不是说好傀儡家督把持家政的吗?怎么就在关键时刻突然退缩了,搞的我等措手不及那么狼狈。” 松永久秀似有所料,摇头说道:“非我不愿,实不能也。” 岩成友通挑眉问道:“此话怎讲?” 松永久秀不紧不慢的说道:“今日之事显然是主公心怀不满的发泄。不见得要动摇我等的权威,但也绝不能当初一次偶发事件看待。想必诸君也从三好筑前守的态度里看出点问题,家中的谱代家臣态度暧昧不明,这就对我等是个极大的不利,继续保持以往的强硬态度想必一定会引起更激烈的反弹,诸君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就抢马车上的弹簧,用的力气越大反弹的力量就越高……我的意思是堺町琵琶屋推出新马车上有一种叫弹簧的东西,可以承载车厢的重量降低车体的震动传递……”松永久通被他父亲瞪了一眼,就乖乖的低下脑袋闭紧嘴巴。 “我等毕竟是谱代家臣,主公年少尽心辅弼即可,身为家臣不应对主公说三道四。”三好长逸修为的表态让几个武士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心里想着你这个老狐狸说话总是最不靠谱的,相信他的话还不如相信自己胡说八道。 “到不是因为本分的问题,而事关我等的大事所期,没有家督的默许支持此事又怎能成功,以我等四家之合力只占据家中三成,尚不足以行独断专权。”松永久秀和三好三人众讲道理摆事实,让他们认清三好家还没有墙倒屋塌。 看起来像提线木偶的三好义继实际拥有很大的施展空间,他们四个想掌握家中实权不能太操切,三好义继是松永久秀力挺的家督,本意是在傀儡的过程中保持家督对自己的友好态度,被三好三人众愚蠢和傲慢连累的被敌视就非常不爽, 岩成友通认真的说道:“说的对,我等的本意不是要对家督如何,本意也是在聚光院殿故去的今朝继续保持三好家的霸权,三好家强盛是我等的荣光,三好家衰落是我等的耻辱,想必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越听就越发觉得不对味,三好政康咂咂嘴暗想着:“今天的这场会议的气氛不太对,似乎是针对他的莽撞行为敲打个不停,这是要针对我政康啊!” 想到这儿登时就有就点不乐意,心说自己指挥的摄津众是三好家中实力最强的军势之一,军力鼎盛不逊于为三好家崛起立下汗马功劳的阿波众,论统兵数量不下于松永久秀,论将士精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让他低头认错岂不是告诉所有人,自己要比松永久秀低一头。 三好政康目视左右露出峥嵘之色,目视松永久秀傲然道:“主公有错为什么就不能说,我等虽为家臣可依是谱代一门御由绪,见主公就低一头将来还怎么统兵打仗,怎么让配下家臣国人心服口服,连家督都管不好又怎么掌管京都。” 松永久通笑着说道:“下野守此话有理有据,却不知下野守殿可知主公初登高位得到我等的全力支持,应该是可以体谅我等小小的僭越无礼。” “山城守殿保持中立偏敌视的姿态想必也是出于某种考虑吧!”松永久秀提醒他注意职业墙头草三好康长,家中出名的老好人待人和善谦虚,好像没脾气没主见似的。其实他是家里最狡猾的老狐狸之一。 三好康长是三好长庆的亲叔叔。担任三好家一门众笔头家老。其威望还在三好长逸之上,平时总是左右逢源两边不得罪,并且与朝中的公卿以及幕府体系内的几位重臣私交甚密,教兴寺合战里暂摄阿波众旗头表现非常出色,其实力和影响力绝对不下于松永久秀,对其带着点敌意的因由他们也很清楚。 “这条老狐狸平时装傻充愣,关键时刻派他嫡子三好德太郎充当急先锋,这次德太郎这小子似乎没怎么说话。好像和政盛交往甚密,这事总透着那么点古怪。”三好政康很费解,不太理解三好康俊怎么会和三好政胜搅合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啊……”松永久秀有一下没一下轻叩榻榻米,脑海里的念头千回百转试图理顺纷乱的念头,又过片刻才说道:“还是要谨慎一些,不要逼迫太狠,让主公以为我等有意架空夺权,反倒把人推到三好山城守那边。” 三好长逸意有所指道:“老夫也这么琢磨的,三好筑前守是十河一系的领头人物,主公出自十河一系的武士。身侧又有岸和田城城主十河隼人佑,虽不强也非我等随意拿捏的。更何况当初我等合力拥立主公的本意是固权。” “是的,我等拥立主公本是为打压妙国院殿一系,実休殿家的两位若殿年纪轻轻就坐拥阿波、讚岐两国,因为我等的进言失去推举为家督的机会,安宅摄津守殿之子淡路守殿又因为弹正殿当年的进言而怀恨在心,整体形式对我等是非常不利的。”岩成友通瞥向面无表情的松永久秀。 三好义贤死后的戒名塔头是京都妙国院,出于尊重亡故者的习俗尊称为妙国院殿,実休是三好义贤生前所用的法名,按照习俗在他故去时也保留在戒名之中,三好义贤的两个宝贝儿子三好长治、十河存保年纪都不大,比虚岁二十的三好义继还要小四五岁,当初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力主迎立三好义继的理由之一就是年长有优势。 安宅摄津守是安宅冬康的尊称,其子安宅信康在父亲枉死不久便继任淡路水军众首领被尊称为安宅淡路守,安宅冬康死的太冤以至于整个淡路水军众对三好家中枢谱代众的意见非常大,尤其对市井流传的松永久秀怀着刻骨的仇恨。 松永久秀曾经主动向安宅信康澄清“事实”,表示自己肩负大和国攻略的重任绝对没有构陷安宅摄津守,安宅信康并不信他的辩词也不相信三好三人众的清白,自己父亲稀里糊涂的被叫到胜龙寺城开到问斩,总不至于是三好长庆突然发疯做出的决断,事情总有个源头。 市井流言确实没错,安宅冬康就是松永久秀力主弄死的,这个阴谋还不是松永久秀一人的功劳,在场的三好三人众都沾上点关系,三好长庆临死前的一年多时间里,几乎是被送永久秀与三好三人众联手控制着,所图的无非是在三好长庆死后长久的把持家政大权。 松永久秀想一个人瞒着另外三个人进言弄死三好长庆是很困难的,即使一时得手把诏令发出去或者把安宅冬康骗到胜龙寺城,只要充当警固众的三好政康不点头,拒绝执行莫名其妙的斩首令也没有任何问题,一旦消息走漏反过来就是松永久秀要被斩首。 这种蠢事他可不会干,松永久秀也非常清楚一个外姓之人,充当着上门女婿身份的御由绪众,其地位远非表面看到的那么稳固,尤其当三好长庆病死使他失去家中最大的依仗,在一大堆苗字“三好”的亲戚面前,他这么个三好长庆的宠臣兼老女婿算什么东西,不识相分分钟就能把脑袋剁掉,指望非亲非故的三好义继护着他更是鬼扯。 他所做出的选择,就是趁着三好长庆还活着的时候在家中找到新盟友,有限选择的必须得是掌握胜龙寺城卫戍警固众的三好政康,此君恰好也有很大的野心,且在永禄三年就悄悄勾连到同掌警固众的同僚岩成友通,以及家中掌握南城半国之地的三好长逸结为盟友。这三人正策划着在三好长庆死后把持家中大权。 三好三人众的组合优点很突出。主要是经验丰富军事力量强。缺点当然也很突出,缺少谋略和足够的远见,小聪明不缺但没有大智慧,玩不转三好家那么大的基本盘,更斗不过安宅冬康与三好康长的无敌组合,毕竟人家是亲叔侄,总比三好长逸这个堂叔要亲近的多。 松永久秀偷偷找到三好三人众小心的试探,甫一接触就成功的试探出彼此的意图。于是一拍即合顺利的结为盟友沆瀣一气,才有这么个三加一或者算上内藤宗胜的三加二组合,松永久秀充当狗头军师,为这个小联盟出谋划策,第一个策划就是弄死安宅冬康。 通往权力巅峰的道路是坎坷不平的,这四人首先要面对的就是三好长庆唯一在世的弟弟安宅冬康,二十年前三好家内流传着一句话,大意是十河一存勇猛无敌,安宅冬康仁厚可靠,三好义贤智谋超卓。三好长庆文武皆具。 在那个时候,猛将十河一存早已故去。智将三好义贤也葬身久米田之战,总揽全局的三好长庆苟延残喘命不久矣,唯有仁将安宅冬康吃好睡好身体倍棒是个隐患,所谓的隐患并非仁厚的安宅冬康会篡位叛逆,有他在三好家的家业才能真正的稳如泰山,其实这隐患是安宅冬康作为这四人通往权力巅峰的的隐患。 没有安宅冬康这个绊脚石,三好家中的一门众血缘远近几乎一样,三好康长和三好长逸都是最年长的一辈,岩成友通和松永久秀又是三好长庆的女婿,三好政康则代表畿内三好家重要的统兵大将,再算上内藤宗胜就更强一筹。 有安宅冬康就完全不一样的,安宅冬康是三好长庆的亲弟弟,三好四兄弟的威名几乎是世人皆知的,安宅冬康名声好待人和善谦恭,尊重谱代家臣并且非常喜欢从善如流,更重要的是安宅冬康身体健康年富力强。 放任安宅冬康坐镇胜龙寺城辅佐三好义继,在外有三好康长帮扶着,还有儿子安宅信康以及曾经照顾过的小侄子三好长治、十河存保,再算上十河系的谱代家臣拥戴三好义继,简直是个完美无缺的防护网,死死的把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挡在大门之外,那可就真的没他们什么事情做了。 权力具有强烈的排他性,掌握大权的只有一人,分享大权的最多三五人,安宅冬康显然不会和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分享权力的果实,这就促成松永久秀大胆提出弄死安宅冬康的策划,哪怕事情做的很丑惹出很多乱子也要弄死他,只要安宅冬康一天不死,通往权力巅峰的梦想就只能是梦想。 在亲情和权力之间,三好三人众理智的选择权力,眼睁睁的看着安宅冬康前脚还和他们亲切的交谈,后脚就被打倒在地强行架出天守阁斩首,前后只有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终结,没过多久三好长庆恢复清醒,接着就抱着安宅冬康的首级疯了。 岩成友通目光灼灼的盯着松永久秀说道:“在下只想说,実休殿一系的四国武士对我等拥立主公非常不满意,淡路守殿对摄津守殿之死大为愤怒,山城守殿大概也会很愤怒,主公所在的十河一系对我等的专权也非常不满,中立的武士大多倾向山城守一派,家中的舆论气氛对我等非常不利。” 三好长逸哀叹道:“家中四大派系,占三个对我等不友好,长此以往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吧!老夫是否该考虑死后去比良坂,该怎么和南宗院殿(三好元长)还有长庆家四个小子交代了呀?” “其他几位到没太大关系,聚光院殿和冬康殿里是无论如何也交代不过去的吧!”三好政康冷哼道:“在下绝对没有脸再见冬康殿下的。” 夜半三更月上中天,静室里的五个人依然精神抖擞着低声议事,权欲熏心的人总有旺盛的精力和与之匹配的行动力,缺少这两样就做不成野心家,即使年过六旬的三好长逸也保持着不次于小年轻松永久通的精气神劲头。 松永久秀双目之中精光一闪而过,言道:“诸君且宽心,家中的些许反感和厌恶是可以扭转的,只要让主公认为我们是真心在帮助他,保持对主公的谦恭和尊重就可以扭转不利局面,相信主公也知道只有依靠我们才能坐稳家督的宝座。” “无凭无据总不能依照市井流言对家中的肱骨重臣动手,那岂不是和冬康殿下枉死是一回事,所以对我等动手从道理上是讲不通的。”其子松永久通代表叔叔内藤宗胜出席密会,所以才能趁机进言。 岩成友通立足于自保立场偏向保守,三好政康野心勃勃立场偏向激进,三好长逸为人狡诈在保守与激进之间来回切换,这三个人的脾性被松永久秀摸的一清二楚,所以才会有一拍即合联手掌权这一说,彼此都不了解就谈不上结为攻守同盟。 岩成友通点头说道:“我等又不是冬康殿下那样毫无防备,若对我等痛下杀手必会引得我三好家内纷争再起,畿内打成稀巴烂为畠山高屋殿、六角京兆殿、以及关东那位趁虚而入,还有四国的那两位少殿会不会被日向守以平乱镇抚的名义重新拥立还是一说。” “家中的有力谱代也都能衡量清楚其中的利弊得失,起码在主公的政治手腕成熟以前,我等的地位应该是安全的。”松永久秀在暗示三好三人众,短期内安全意味着他们的时间非常紧凑,行动再磨蹭点说不定某一天让三好义继和三好康长等人勾搭在一起,他们这群人就要慢慢失势完蛋。 古今中外的历史事迹告诉在座武士一个重要的道理,无论是权臣还是佞臣终究只是体系内的一部成员,当他们的政治依靠逐渐消失就是被清算的时刻,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很不幸的就被归咎于权臣的行列里,或许是更恶劣的佞臣也说不定。 在他们不足以掌握三好家中支配权时刻,时间的重要性就显得更加重要,权臣最害怕的是失去引以为傲的权柄,当对失去权力的危机感扑面而来的时候,他们会作出许多意想不到的举动以求自保。 三好长逸捻着胡须阴着脸说道:“保持谦恭修补与主公的挂系,必须尽快准备上洛实施我们的计划,越快越好!” “只要渡过这个门槛我们将掌握主动权,我们就掌握家中的主动权,把三好家拉下水绑在我等的战车上,我等就可以安枕无忧了。” 三好政康猛地一拍案几,坚定地说道:“既然下定决心就这么执行吧!尽快行动起来,时不我待!”(未完待续。。) ps:鞠躬感谢书友小紫慕打赏,长老马上要变掌门的说。 第552章吐露真相 永禄十一年三月,又是一年春来到,当进入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时节,京都就变成一座美丽的巨型花园,每一处景点都可以看到如霞的樱花绽放出灿烂的身姿,行走在京都的二条大路上,可以感受到京都的春天总是带着一股甜美的青春气息。 孩子们欢呼雀跃像快乐的鸟儿四处飞舞,老人们眉开眼笑享受难得的春日风光,年轻的情侣或是乘舟顺流而行,泛游美丽的琵琶湖和湖边的花城美景,或是结伴踏青在清幽的山林里寻找春天留下的点点痕迹。 京都聚光寺内的宁静塔林里,站着一中一青两位衣着朴素的武士,看他们的样子两人应该是一对父子,正为塔林里的几座供养塔扫墓献上祭品,他们就是松永久秀与松永久通,这对父子是来为三好长庆与三好义兴提前扫墓的。 松永久秀跪坐在供养塔前恭敬的俯身行礼,就像当年见到三好长庆与三好义兴的时候所做过的一样,神情复杂地说道:“主公、少殿,抱歉了,我久秀只能以提前扫墓的形式来表示自己的惭愧与懊悔之情,如今三好家的嫡流已经断绝,主公对于害死冬康殿也不会太自责了吧!” 多年君臣之义即使有手段纠缠心机碰撞,可终究是多年的君臣情谊走过来恩义总是有的,松永久秀的脸上带着些许哀泣说道:“臣下罪孽深重,当初就不该向少殿进献补药,臣下以为少殿的只是些许痼疾缠身并不严重,就怂恿少殿多进补药以便早日留下子嗣拱卫嫡流,不想这一补就把少殿给害死了。” 松永久通劝慰道:“父亲不必太过忧伤,主公一定可以理解父亲的良苦用心,只要用心是好的做错事大概会被原谅的吧!” 松永久秀痛心疾首道:“世人皆说我久秀是为三好家第一奸臣,进谗言枉杀冬康殿,下毒手害死少殿和主公,甚至连実休殿也是远在大和国作战的老夫给害死的。我久秀不服啊!进谗言枉杀冬康殿确是我所谓不假,可此事非我一人可为,若无朋党断然不可成事,毒杀少殿害死主公更是无稽之谈,害死少殿对我久秀有没有好处只有坏处啊!” 这父子俩赶在一周年忌的法会之前跑过来扫墓。纯粹是为了发泄一下心里的压力。谁让他这些年在三好家就是专职干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调略暗杀陷害等手段全用个遍,在三好家中属于被忌惮的厌恶的清道夫角色。 自诩忠诚的谱代讨厌他。自诩勇猛的武士忌惮他,人们总是下意识的讨厌爪牙鹰犬,更喜欢道德高尚勇往无前的武士,比起智略高超又温文尔雅的三好义贤,仁厚谦恭待人和善的安宅冬康,他松永久秀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喜欢他的人只有那么几个,人际关系恶劣在体系内几乎没有真心朋友存在,每个和他交往的同僚都怀着各种念头谨慎的接触,在三好家中他也是奏者孤立的直臣路线。他被孤立才能让三好长庆放心的用他,而他就是三好长庆实践权衡之道的一枚棋子。 松永久秀只是这个体系内的一小部分,依然是三好家中相对孤立的少数派,哪怕他有起出色的奉行能力,近些年来屡立战功经略的大和国有声有色,为融入三好家体系内甘愿降低辈分做三好长庆的女婿。仍然无法掩盖来自商人而非武士的出身。 就像战国时代许多普通武家,这是一个以三好氏为苗字的建立的一门惣领家族,阿波小笠原氏、摄津芥川氏等一门亲族拥有众多人力资源,即便是谱代家臣也多是沾亲带故的御由绪众,这就使得非三好氏出身的谱代家臣很难混的更好。 松永久秀比不得三好三人众里的岩成友通。同样是三好长庆的女婿差别还是不小的,好歹这岩成友通出自京都庄官且是知名文化人,在京都与堺町认识大把的豪商文化人,两人最初走的都是奉行官路线,个人际遇却千差万别。 岩成友通作为三好长庆的女婿,自知能力有限选择紧跟三好长庆的步伐,行止相对安份也不太受忌惮,松永久秀的野心更大也更加不甘寂寞,觉得做奉行早晚要沦为无足轻重之辈,于是转而改行争取战功出镇一方做大将。 他的计策非常成功,近十几年里其在三好家内的地位迅速提升,更进一步引起三好家一门众的忌惮与敌视,畿内的蛋糕就这么大,多给松永久秀一块,就要少给三好家一门众一块,松永久秀越强势也就越遭人厌恶,厌恶到松永久秀这些年被排挤的很难在政务上插嘴,迫使他只有走上层路线,抱住三好义兴的大腿以稳固地位。 三好义兴不死对他来说是最好的一件事,因为他对家督继承人三好义兴非常熟悉,这十几年来一直担当辅政家老与三好义兴有着很深的交往,三好长庆也放心让嫡子和这个孤臣建立深厚的友谊,亲近一个孤臣总比亲近三好义贤、安宅冬康这样久负盛名的有力谱代更让人放心。 久米田之战让三好义贤突然战死,当属那一年里最大的欣慰之一,但其实这事对三好长庆打击也仅此而已,无非是三好长庆雄心大减准备用几年的时间用半隐退状态,顺利的帮助渡过嫡子掌权的适应期,只要嫡子健康幸福的活着,三好长庆就可以安心的退位出家,隐居在南宗寺里参禅修法偶尔去堺町参加几场茶会、连歌会之类的业余活动,岂不是非常潇洒自在。 松永久秀也能跟着沾光,三好义兴担当家督肯定离不开他这只忠诚的鹰犬来保驾护航,如今松永久秀已是年近六旬的老人,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隐退换他的嫡子松永久通上位,凭借松永久通与三好义兴不错的私交,以及多年来立下的功绩,将来混个重臣家老的地位难度不大。 作为三好家谱代众里的孤臣,松永久秀早已被绑在三好家的战车上,三好家的未来与松永久秀的收益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害死三好义兴毁掉稳拿到手的美好未来。换来三好义继追求一个不可知不确定的未来,这笔买卖怎么看都像是很亏的。 三好义兴之死就是意外,自从永禄六年的京都骚动以来,三好义兴失去迎娶将军家女儿的机会,三好长庆就着人在家中遴选出年轻美貌身体健康的武家女子充当家女房。这其实也是这个时代比较正常的情况。许多武士并非正室所生却依然是嫡流就是这么来的。 比如天皇家的很多位天皇的亲生母亲是女御而非皇后、中宫,就是因为皇后或者中宫生不出孩子,让身为侧室的女御生下孩子。这一点的例子从古到今非常多,足利家时就是非嫡出的嫡流,足利义持、足利义教的母亲也是足利义满的家女房。 奉承三好义兴反而弄巧成拙害死人,就好比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三好义兴本来是大有希望继承家业做一个有为之君,只可惜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三好义兴的突然死亡之下完全打断,一切美好的幻象化为泡影。 三好义兴突然死亡终结一切美好的愿景,三好长庆饱尝中年失独的痛苦并一度失去正常的思考能力,迫使准备安享晚年的松永久秀急的直上火。现实的危机紧急作出新的政治抉择,拥立后台相对弱势的三好义继登位,勉强可以符合松永久秀的基本利益,但这一步走出去他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松永久秀又是躬身一礼道:“主公、少殿请谅解我久秀的鲁莽,事到如今三好家将陷入混乱与衰退已是不可避免的,家中短暂的平衡和安定终究会被打破。我久秀所能做的只有为我松永家的利益自保而已,至于三好家的家业能否保住就要看新主公的成就了。” 凝视供养塔上那一行行字迹久久不言,直到松永久通忽然说道:“父亲,好像有人过来了,我们先离开吧!” 过一会儿走来几名手捧箱笼的年轻武士。低头打量着供养塔前放置的祭品,三好长房之弟三好新左卫门尉长亲奇怪地问道:“刚才那两个人是谁?这个时候怎么会来此祭扫。” “或许和我们想的一样,躲着一回忌的热闹,提前来给聚光院殿祭扫的吧。”三好政盛若有所思的看向匆匆离去的两道身影,总觉得这一老一少的身影透着点熟悉的感觉。 三好康俊和三好政胜是堂兄弟关系,两人年纪相仿也很谈得来,自从三好义兴、安宅冬康陆续故去这两人的关系就越来越近,见他出神的眺望着塔林另一角渐渐消失的人影,低声说道:“右卫门尉殿发觉了没有,那两人好像是松永弹正和他儿子。” 三好政胜噢了一声暗道难怪有点眼熟,仔细瞧这身影还真的很像松永久秀行走的姿态,心里盘算着就随口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前几天还松永弹正穿着那身衣裳在京都会友,想必这次来京都也是趁着会友的时机来此祭扫一下吧。” 三好康俊这一提醒让众人想起松永久秀的行动,三好主水正通清说道:“最近一段时间这父子俩在京都里非常活跃,不知松永弹正殿又在想着什么谋算。” “不会是要害死主公吧?”几个武士对视一眼纷纷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大概不会那么狠毒吧?毕竟家中的有力武士都在,多少双眼睛盯着松永弹正的动作……” 三好政胜咳嗽一声道:“诸君切勿听信市井流言,那可是做不得数的。” “呵呵,我还听说市井谣传是因为万松院殿(足利义晴)的诅咒,才让我三好家接二连三的遭受厄运,你说这可笑不可笑啊!” 三好康俊咧嘴傻笑一会儿,发觉几个武士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就说道:“你们不会真的相信这种谣言了吧!” “这个不太好说……毕竟鬼神之力非我等所能揣测,当初万松院殿故去的时候,似乎却有这种流言传出来的样子。” “主要的原因还是孙太郎殿、摄津守殿、聚光院殿之死太离奇了,不声不响的就接二连三的死去,待我等得知消息的时候首尾已经被处理过,让我等一门众对这三位殿下之死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真相。” 三好政胜跪坐在供养塔前,认真的说道:“最近三好三人众的行动非常诡异,似乎有军事调动的样子,不知道松永殿在酝酿怎样的阴谋……” ps: 鞠躬感谢书友小紫慕打赏。 第553章江户赛马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江户川边长长的堤坝上山花烂漫的盛开,就像热情浪漫的少女展示着妖娆的身姿,走在江户的街道上可以感受到处处散发着春天的气息,每逢春日便是赏花踏青的好时节,川边三五成群的少年结伴出游,策马萧萧欢声笑语好不惬意。 在这个春光灿烂的日子里,照例穿着狩猎水干套着笼手在江户川边鹰狩,跟随而来的是数百骑银甲骑马武士远远的缀在身后,三百骑少年武士身穿锦绣袍服骑着高头大马呼啸而过,过往的行人看到那面象征着源氏嫡流的白色旗印连忙跪伏在地,敬畏的望着骄傲的年轻武士簇拥着那仿佛王者的少年人疾驰而去,直至烟尘四起遮挡远去的视线才缓缓站起来。 “看见了没!那就是我关东未来的公方殿下,据闻少殿天生神力非凡武勇过人,左右开弓百发百中,不用马镫亦能跃上七尺骏马,其武勇不下公方殿下。” “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少殿的师父都是何等人物,上杉弹正公,真田弹正殿,山本道鬼殿,细川兵部殿,剑术师范是鹿岛剑圣塚原卜伝殿,枪术师范是泷川殿……” “诶诶!说错了,不能叫泷川殿了,应该称为和田殿……” 三百余骑少年武士沿着江户城向北疾驰,几个胆大的少年取出强弓恣意的瞄准天上飞鸟放箭,几乎没箭都有所收获竟罕有失手的时候,长尾喜平次担心的说道:“殿下,我们是不是等等柿崎殿。” “不用!我等轻甲着身若被重骑追上就是个耻辱,尤其是平三郎那小子就更不能认输。”足利珍王丸挥舞马鞭,回首大喝道:“儿郎们听令!即可以锋矢阵疾驱甩开龙骧骑兵!” “哈!”三百少年的血性立刻激起来,稍作整队就催动骏马全力加速,片刻间武藏街道上人马嘶鸣着发出隆隆震动。来往的商旅见之惊恐的避让,只若不是眼瞎耳聋就必然识得那鲜艳如血的五七桐,天下无人不知那面血桐纹旗印是关东将军府御用副纹。 远远吊在队伍身后的是五百骑重甲骑兵。此骑兵为奥州合战期间威震奥州的龙骧骑兵,上杉谦信坐下作为突击尖刀用来切开黄油。在白坂合战中撞碎奥州联军的紧密阵势,打的奥州联军丢盔弃甲狼狈奔逃,这一战杀出关东足利家的无上威名,杀的奥州武士心惊胆战听到龙骧二字就腿抽筋。 柿崎景家的嫡长子病殁,次子平三郎在江户城元服,拜领足利义时上一字名曰柿崎义家,白坂合战是柿崎平三郎的初阵。年仅十四岁的年轻人胆识非凡,硬是在万军之中当阵突入白河结城军本阵,以大身枪当阵斩杀结城晴纲的首级。 “少殿又在和我等玩捉迷藏的游戏。”柿崎义家大笑道“儿郎们听令,紧紧咬住少殿的军势不可超越。让少殿知道木曾马不是我等龙骧骑的对手。” 五百骑兵齐刷刷的应诺,挥动马鞭打的战马吃痛没命的狂奔,龙骧备只有五百建制却顶的五千骑马队的威力,加入这无百分之一的条件极为苛刻,必须是身高体壮吃苦守法的年轻人才能进入。只要加入无论出身皆自动变为武士身份,而且还是关东将军府的直属武士,清贵显赫让关东武士打破头都想挤进来。 不过片刻足利珍王丸就听到身后传来轰隆声,面色一变大喝道:“好狡猾的平三郎!竟然未着重甲就跟出来!” “我们的战马比不过他们,只有殿下一匹神驹。这可怎么办啊!”长尾弥四郎说道。 “不用怕!给他胆子也不敢超越我们,继续加速!”足利珍王丸坐骑是纯血特雷克纳马,不是家里培养的而是他父亲赠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这匹千挑万选的神驹一到足利珍王丸手里就被他喜欢的不得了,每每出行必然要骑乘而出,在江户也是鼎鼎大名的名驹。 柿崎义家狡猾的让龙骧备并未着重甲出行,只是披着轻便的板甲衣和罩袍带着战斧强弓等轻便武器出行,包括扇形盾骑枪胸甲一样都没有带着,这五百骑全部换乘关东闻名遐迩的混血宝马,而足利珍王丸的三百随从只是日本本土优秀的木曾马,这差距还是非常大的。 一路奔跑渐渐的距离越来越近,柿崎义家果然放慢速度跟在后面左右奔行不敢逾越半分,好端端的鹰狩变成一场赛马较量,足利珍王丸气愤的呼喊道:“平三郎别躲着,可敢与我去赛马场比试一下。” “哈哈,臣下可不敢和少殿比试赛马,输了那可是要登上明天马报头条的。”柿崎义家狡猾的躲过约战,拿自己的混血坐骑和纯血神驹比划绝对是自取其辱,稳输不赢的买卖他是绝对不干的,当然对手是足利珍王丸就更不敢了。 初到江户的商旅都会发觉许多不一样的东西,这座新兴城市文化圈和京都文化圈是迥然不同,关东本就是战马资源丰富的地区,随着重视马政的足利义时登位以来,民间养马的风潮越刮越强,在江户城练马町内设有制度健全的麻石,来自关东各国的相马高手汇集于此为各地农户送来的马匹检定。 满三岁的马匹经过鉴定区分出三六九等作为贩售,最低等驽马的作为驮马耕地的农畜,高一些的劣马可以拉车骑乘,再高一档次的良马是市场需求量最大的常用交通工具,更高一档次的名马往往可以卖上几百到几千贯文不等的天价。 有马市也就应运生出简易的赛马比赛,最初只是在节分祭上一些武士自发的比试各自战马的小型比赛,而后参加的人越来越多不知怎么被足利义时得知,于是他就在练马町里设立一个赛马场,专门开设正规的赛马比赛,并逐步建立完善的联赛制度。 赛马联赛从每年的春季阳春三月开始一直赛到秋末,每一轮比赛根据前几名都会给以一定的奖金和积分,经过若干轮积分得出前二十名将可以参加秋末的总决赛。最终决出冠亚季军分别得到关东将军府亲自颁发的奖金,第一名的奖金是永乐钱一万贯文,第二名五千贯文。第三名两千贯文。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面对一笔惊人财富不但平民阶层为之心动不已。便是身价不菲的武士也被吸引到赛马场上一展身手,同样也吸引闲暇无事的町民注意,看一场比赛根据座位的不同花费少则几文钱多则几十文,对于日渐富裕的町民来说并不算昂贵,只是一顿简便早餐或者一顿丰盛晚餐的付出而已。 最初花钱看比赛的观众还可以获赠一张尺余长的简易马报,印着比赛选手的数字号码以及基本介绍,下附几段简单的点评以供观赏作用。随着看比赛的人越来越多,赛马场一万座始终保持着六千到七千左右的上座率,便推出相应的马票博彩游戏,观众可以花上几文钱投注猜胜利者、连胜场次、前三名位次等各种玩法。 有些聪明人学会根据不同的赔率变更摸索出选手的强弱。进而根据马票的赔率下注获得不菲的收入,某个幸运的家伙曾用五文钱中得五千贯文的巨奖,一下从普通町人变成颇有家资的富豪,随之掀起的博彩风潮让赛马比赛上座率暴增,看的人越多投入的也就越多。坐庄的关东将军府当然赚的也就越多。 柿崎义家也曾试图参加赛马比赛,因为他的坐骑不属于本土战马而被拒绝参加比赛,理由是关东将军府的限量战马出场会影响公平,为此他还曾愤愤不平的大骂赛马场的奉行迂腐,这条禁令挡住足利家武士的赚外快的渠道。 江户城剑道馆。一群少年带着特制护具手持竹剑两两对练,老迈的塚原卜伝倒背双手监督孩子们练剑,老人浑浊的双眼紧盯着几个孩子的身影不动,那是足利家的几位少殿下,年纪最小的吉千代只有八岁,最大的虎千代与松千代也才十岁。 上泉伊势守秀纲发明剑道护具,以三尺余长的竹子为竹剑的雏形,再预留下刀柄的部分往刀尖方向逐段割成四片、八片、十六片或三十二片,再以厚木棉布作成袋子把它套起来,做成素面素小手,可直接互相击打练习的袋竹刀。 “用剑之道在于用心,剑道之始首为克敌制胜,与强敌较技若不用心则必败无疑,次为强身健体,朝三暮四无坚毅之恒心,在这一方小小的道馆里蹉跎岁月,还不如回到家中享受锦衣玉食来的舒适。”塚原卜伝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双目如利剑扫视持剑的少年们,环顾左右没有一个人敢和他对视。 但是少年们心里不服气,他们心中怀揣着一颗远大的梦想,要成为最为大的武士拥有超强的剑术,立下功业闯出诺大的名声,十个少年里有七八个想做当世名将,少数几个则希望做一个智勇双全的无双名将。 塚原卜伝敏锐的洞悉少年们的些许想法,严肃地说道:“老夫习剑七十余载,见过的天才英杰如过江之鲫遍数不清,如你们这般天资卓著的苗字每年都有涌现,老夫的学生里也时常能见到这种有练剑天赋的人,但是他们很多人都失败了,你们知道原因吗?” “到底是为什么?”少年们抬头仰望甚是不解。 “因为他们缺乏这个。”塚原卜伝指着胸前,说道:“没有心!修行不用心,较技不用心,修行体悟不用心,每天玩耍的比人多修行的比人少,修行剑道就如做人,一处不用心则处处不用心,马马虎虎的人又怎么能成为一代名将,须知神佛只眷顾着勤奋有心之人,好逸恶劳之人为神佛所唾弃死后也不能进入高天原。 想想你们这一生才刚刚开始,为一时的玩耍痛快让今后几十年痛苦不堪,想做当世名将就必须拥有大毅力大恒心,而历代涌现的天才英杰纵有一时之名,也因没有恒心毅力而一事无成,最终陨落在不知名的地方不见踪影,你们不要学这种失败者,当世名将都不是失败者。” 少年们被这一番言辞震住,小小年纪还无法分辨修行剑道还会有这么高深的学问,呆愣一会儿露出敬畏的表情恭敬的行礼道:“我们一定谨记师范的教诲。用心修行不敢有丝毫懈怠,绝不做那失败的无心之徒。” 塚原卜伝赞许的点点头,倒背双手缓缓走出大厅。他这一生都在与剑术打交道,前前后后教授过的学生遍布六十六国。称之为桃李满天下也毫不为过,多年教徒也逐渐积累起丰富的教学经验,对付这群小孩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刚走道馆就望见足利义时站在庭院里看着孩子们习武,塚原卜伝微微一愣神躬身行礼道:“不知公方殿下前来,我卜伝有所怠慢,抱歉了!” 足利义时快步走上前扶住老剑圣,笑着说道:“剑圣切勿多礼。说起来余强邀剑圣以老龄出山教导犬子还有些不好意思呀!” “公方殿下贵为关东之主统领东国之武家,我卜伝作为关东武士也应当为公方殿下献上绵薄之力。”塚原卜伝依然客气的坚持着。 足利义时尊敬的说道:“剑圣不必拘礼,说起来余和剑圣也是早有相识,余的师范山本佐渡守入道道鬼与剑圣渊源颇深。中条出羽守也拜在剑圣的门下修行,还有师冈一羽、林崎甚助等剑豪为余出仕,说起来剑圣和余羁绊还是挺深的。 早在天文年间与坂本第一次相见依然历历在目,当年剑圣的风采让畿内武士为之折服,到如今时隔十几年再次相见。剑圣依然老当益壮风采不减当年,能在江户城为关东武家的未来教导修行与做人的道理也是非常有意义的一件事。” “公方殿下谬赞了,我卜伝不过是一山野凡夫,仗着剑术上有点造诣便招摇于天下,能为公方殿下所垂青引为兵法指南殊为幸运。”塚原卜伝依然谦虚的退让着。年近八旬的老剑圣早就渡过喜怒形于色的年纪,更不至于被几句夸赞就夸的飘飘然找不到北。 足利义时只是笑着摇摇头,倚栏眺望天边的白云,说道:“方才剑圣所言颇有深意,如遍观古今之名将会发现,每一位无不是有大恒心大毅力的英雄豪杰,遭逢乱世则应运而起闯下诺大的威名和功业,这些英杰的早年都有着艰辛的努力,没有一颗充满斗志的心是不可能有如此成就的。” “公方殿下用一句话就把我卜伝用一生总结的经验完全概括……”塚原卜伝突然有些无语望苍天的感觉,过了一会儿长叹道:“公方殿下的智慧令人惊叹不已!由此可见公方殿下就是当今乱世应运而起的英杰之士。” 三月十二日赛马联赛第三轮开赛,足利义时带着几位夫人和孩子,一家几十口人前去赛马场观看比赛,长子足利珍王丸对马赛非常有兴趣,一边鼓掌助威一边说道:“赛马比赛是父亲大人作出最英明的决断,开赛三年就涌现出一批精于骑术的优秀武士,从中择优挑选精锐者编入骑备,具有非凡的军事意义。” 足利虎千代撇嘴说道:“赛马太无趣了,就是一群人没命的飞奔好枯燥啊!我觉得蹴鞠更有意思,拳拳到肉的碰撞挤压在一起就为抢夺一个球,夺到球抱着它飞奔半个球场,然后触地得分……” “等等!你确定你说的这是蹴鞠?”足利珍王丸一脸荒谬的望着邻座的弟弟妹妹,歪着脑袋说道:“我怎么觉得这根本不是蹴鞠?” “呃……这是最近流行的一种新的蹴鞠游戏,暂时没起出名字就叫他蹴鞠了,可以用手抱着跑的说!告诉你们,这个游戏可好玩了,撞来撞去力气会变的更大的哟!”足利虎千代嘿嘿一笑露出一副你懂得表情。 足利松千代侧过脑袋说道:“我还是喜欢传统的蹴鞠,碰撞的游戏不适合我。” 几个年长的哥哥自说自话,年纪幼小的弟弟妹妹不是在发呆打瞌睡,就是蹦蹦跳跳的在包厢里四处乱跑,难得集体出门玩耍让小孩子们特别高兴,淘气的足利胜王丸想欺负足利吉千代,被足利珍王丸瞪了一眼立马老实了。 今年年初,长尾虎姬刚生下嫡四子足利蔵王丸,算上龙凤胎加在一起一共生了四子三女共计七个孩子,要不是足利义时请来妇科圣手的女医师来为她正骨养身,这么高强度的生育节奏一定会把虎姬的身体给拖垮的。 这七个孩子分别是永禄元年(1558年)出生的长子足利珍王丸。永禄三年出生的长女足利林檎姬,次子足利胜王丸,永禄五年出生的次女足利八重姬。永禄七年出生的三子宝王丸,永禄九年出生的三女足利千寻姬。今年刚出生的四子足利蔵王丸。 井伊直虎一子四女,长子足利虎千代,长女足利虎姬,次女足利玉姬,三女足利千姬,今年刚出生的四女足利葵姬。 沼田檀香一子四女,长子足利松千代。长女足利香姬,次女足利静姬,三女足利和姬,去年出生的四女足利月姬。 望月吉野一子三女。长子足利吉千代,长女足利菊姬,次女足利直姬、今年刚出生的三女足利茂姬。 最上义姬一子一女,永禄八年出生的长子足利熊千代,去年出生的长女足利松姬。 织田犬姬一子两女。长女足利幸姬,长子足利小法师,去年出生次女足利豪姬。 织田市姬三个女儿,长女足利茶茶,次女足利初姬。去年出生的三女足利阿江。 才十年的功夫,他就与几位夫人孕育出九个儿子二十个女儿,期间没有再迎娶任何一位夫人进门,这是要向源满仲、足利泰氏学习的意思,当然这个时代也有许多人拥有类似的实力,比如武田信虎,织田信长以及松平家康。 关东足利家的女儿多,儿子却没有想象中的多,比起动辄十几个儿子二十几个儿子的武家而言,他的水平还是要差一截,他还想努力一把再多生几个,看看能否触摸到极限之所在。 几位夫人对他偏执的要儿子很不开心,虎姬就曾多次抱怨:“两年一个孩子没完没了,虎姬已经好久没有骑马射箭了,殿下这是把我们当作生孩子的机器呀!”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足利义时都要果断脚底抹油落荒而逃,孩子都给他生了一大堆还不让人家抱怨几句就有些过分的了,他的态度就是随便说我都听着,只要别把唾沫星喷到我脸上就装没听见。 孩子一多事情就多,经常出现按下葫芦浮起瓢的情况,乳母带着一群侍女像抓贼似的满院子追少殿,几个调皮的野小子趁着父亲远征在外,母亲怀孕待产的空档跑遍江户御所所有能钻的地方,把能藏身的秘密拠点摸的一清二楚还绘制一张地图企图用狡兔三窟的办法和乳母侍女们斗争下去。 可这些小笨蛋就不明白疯跑一天晚上总要回家,看到他们的母亲立马吓的腿脚发软不知如何是好,被教训一顿老实没几天又故态复萌继续疯跑,到后来孩子越长越大跑的飞快,侍女们渐渐追不上淘气的少殿,就不得不求助负责卫戍的姬武士出动捉拿“嫌犯”,所以江户御所里经常会上演斗智斗勇的抓孩子戏码。 他们的好日子基本到头了,足利义时一回来立马把几个小子都到他们老师那里接受集体训练,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规律的很,御所里重新布置精通忍术的侍女悄悄跟在后面,负责重点监督几个捣蛋鬼的具体行踪,小错误可以不计较大问题绝对不允许放纵。 用这种强有力的矫正手段,硬是把几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给拧回来,最听话的足利珍王丸俨然成为少年武士里的首领,懵懂着只想玩的足利胜王丸就差许多,庶出的足利虎千代与足利松千代表现都还不错,剩下的几个年纪更小的儿子暂时还看不出苗头。 ps: 鞠躬感谢小紫慕打赏,恭喜本书第一位掌门诞生,乌梅这本小众书终于有掌门了,好激动啊有木有!于是乌梅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月末的某一天(时间暂时不定)再来一次爆发,因循旧例请大家到时候捧捧场撒。 ps:应群里的书友提议,特意把现在出生的主角子女全部列出来,其实这数据不算太夸张,顶多是短时间里比较密集罢了,历史上好多几十个儿子的人,古今中外都有,源满仲知名的儿子十几个,不知名的庶流号称落胤的不知凡几。 第554章天命所归 江户御所常御所群臣端坐于宽大的厅堂之间,东西南三个阵营里坐着不下五百好武士,每一个武士单独拎出来皆是名动关东的知名武家,只是一场会议就能看到相模北条氏、常陆佐竹氏、奥州芦名氏、出羽最上氏的家督,其阵势之鼎盛另天下群豪为之侧目。 按照惯例整个上午都在讨论处理日常政务,过中午则转为政局商讨,御连判众首席细川藤孝便说道:“根据最新的情报显示,武田家应该会在近期于三河国打一场大战,这是自永禄七年以来对三河国的第一次大规模行动,或许会引发东海道更大的动荡。” 真田幸隆呵呵一笑:“武田大膳最近的行动确实不小,去年三月以来对三河国中的调略愈发频繁,铃木、富永、设乐、菅沼、奥平等东三河国人相继降服,中部国人松平家次,松平昌久,酒井忠尚在武田家的调略下转投阵营,织田家对三河国的支配力逐渐削弱,看来武田大膳是立志要一统三河国奠定甲斐武田氏再兴之机会。” 论及对武田信玄的熟悉,在座的武士大概没有比真田幸隆更具权威,信浓第一智将的光环绝非吹嘘而来的名声,在武田家配下担当大将十余年间立下的功绩足够晃花许多人的眼睛,加入关东足利家以来纵横关东奥州,其威名也仅在上杉谦信、山本时幸之下,逐渐具备与北条氏康、武田信玄一较高低的资本。 “不知何故,我顕房听到武田大膳调略三河便觉得很有趣,想必在座的三河武士理解这种心情的吧!”北畠顕房眯着双眼仿佛在想着有意思的事情,时光飞逝昔年的潇洒少年已经蜕变为年过三旬的英俊男子,顾盼之间的自信潇洒气质让人记忆深刻,常有心怀爱慕之意的小姓投出痴情的眼神。 伊势北畠家自北田具教、北田具房身死以来嫡流只剩下一个遗儿下落不明,足利义时趁机向朝廷申请浪冈北畠家现任家督北畠顕房继承北畠家一门惣领的名份,此刻他这个従三位参议、右近卫権中将,就此成为实至名归的堂堂公卿世家家督。 本多时正被三河老家的几个穷亲戚气的不行。冷着脸闷哼道:“我本多家中的一门众食古不化,一门心思忠诚德川家康那破落户,竟不在乎那蠢人这些年干出多少悖逆之事,如此不明大势不知进退不晓忠义,简直愚昧的无可救药!” 松平家康还是顽固的改名德川家康。到不是河内源氏义国流分支新田氏支流得川氏分家世良田氏。而是藤原北家某个不知名支流的德川氏,反正当朝公卿混的也不太如意,即使他假冒也没人能说他怎样。 在室町幕府没完蛋之前。冒领河内源氏新田氏支流可是非常危险的行为,新田氏一族在越后有新田党、上野有下克上岩松氏的由良成繁、西国有山名氏、关东羽奥有里见氏、畿内有大馆氏都有正经家谱和详实资料记载的,容不得他这个冒牌货强按一个莫须有的祖宗。 在本多时正眼里本多一族完全无可救药的,本多平八郎忠胜、本多彦三郎広孝、本多作左卫门重次、本多彦八郎忠次、以及平八郎的亲叔叔本多肥后守忠真,外加一帮本多家的小字辈几十号人全是德川家康的铁杆忠臣。 而且是无脑忠诚,就认德川家康这个人和松平德川家的名号,其他的管他河内源氏也好幕府法度也罢完全不在乎,即使被幕府指了个讨伐令也无所谓,这么愚蠢而又忠诚让闻着赞叹见者敬佩。可本多时正就不太高兴了。 不光本多家有这情况,设乐贞通、铃木重次等人也露出无奈的表情,自从他们离开三河国就等于别出分家,对宗家的影响力随着时间的洗刷渐渐减少,若非这十几年在关东混的风生水起,说不定早就被宗家给遗忘在角落里。 斋藤朝信掏掏耳朵。忽然大笑道:“我等还担心三河那帮国人不识时务吗?大概一纸诏令就能让织田上総介和武田大膳白费功夫,不服气打过去平了那帮混蛋。” 细川藤孝不同意他的看法:“关键是我们不能离开关东怎么办?公方殿下的御教书不是假的,寻常武家不守法度到也罢了,主上如今贵为关东公方号令坂东十万将士威震天下,每言每行皆另世人侧目。此时切不可为一隅之利坏十几年积累的威名啊!” 列席参加会议的足利珍王丸好奇的听着谱代家老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他的舅舅上杉谦信始终持念珠参禅不发一语,他的辅佐役真田幸隆讳莫如深,学问老师南光坊天海笑而不语,不太常见的辅佐役山本道鬼更是连出席会议都免了。 据说每天畅游名山大川教导他的养子山本平太郎,平太郎偶尔也会来到御所陪着他一起学习知识,他的父亲沼田祐光不但是加贺半国守护代,还是山本道鬼门下的高徒,作为嫡子被过继到山本家继承宗祧,以后山本家就要从清和源氏满政流吉野氏族,变成坂东八平氏三浦党沼田氏族,幸好两家的家纹也很相似,山本家是左三巴纹、沼田家是右三巴纹,换起来到也方便。 足利珍王丸不太理解争论的意义何在,清脆的童声杀气腾腾道:“舅舅说过,三河国是足利家崛起的故乡,我足利家自镰仓以来世代居于三河国,凭什么让一帮外人指手画脚,三河土居之士敢不听号令吗?可敢试我源氏太刀锋利否?” 谱代重臣被少主一席话语震的目瞪口呆,却听到足利义时抽出折扇敲击榻榻米,大笑道:“好一句可敢试我源氏太刀锋利否,此乃我家麒麟儿也!” 群臣俯身浑身一震露出惊讶之色,上杉谦信却机敏的赞道:“少殿勇猛果敢颇有源平武士骁勇之风,此为我关东之福幕府之福也!” 足利义时抚着足利珍王丸的小脑袋,慈爱的说道:“骁勇为武士的美德,但须得谨记治世之道在于怀柔,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此乃谦下之德也!世上最柔弱之物莫过于水,然则柔弱如水却可滴水穿石,由此可见水的德行就是最接近于治世大道的。堂皇大道无往不利。水亦无往不利。” 水德之高在于柔弱无争却又能影响大道流转,执政者不应计较一时得失乱了方寸,在不知应对之法时要学习水的行止。如水往低处流不争一时之利,却可悄然中流淌到八方之地滋养万物洗涤污浊,安静时如十里平湖古井无波深不可测,愤怒时如万里波涛狂暴浪潮席卷而来,神威之怒千里震惊万民俯仰,此即为君王之道。 足利珍王丸懵懂的点点头,从父亲的教导里渐渐回忆起诸位老师的谆谆教诲,汇聚东国数百万黎民百姓之精华的武士每一个人拥有非凡的智慧,在这样优渥的教育环境中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小小稚童的价值观。 教育嫡子几句。便说道:“武田家欲夺三河一国之地到不足为患,武田大膳想打就让他打下便是,给织田家一个教训也好让吾那姻亲盟友织田上総介知道忤逆本家是没有好下场的,以为这三河国就那么好拿,那就让他知道拿下三河国要小心消化不良。” 一个月一次的大评定一直开到傍晚才匆匆结束,足利珍王丸下午还有课程便早早的离去。坚持到傍晚未走的只剩下几十位重臣,足利义时留谱代重臣在偏厅用过晚饭,随即在常御所的静室里召开密会,这种类似的闭门会议商讨的是些不宜广而告之的大事,在大评定会后再做总结也是必然之举。 细川藤孝心怀忧虑。哀叹道:“公方殿下明鉴,而今京都乱象渐生致使黎民不安商业动荡,京都、坂本、堺町的多出钱屋出现金券挤兑的现象,这状况似乎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即将发生的动荡是否会对三地造成更大的动荡还不得而知。” “兵部殿所言甚是,三好家内纷与否尚不可知,但拥立新将军的意图越来越明显,由着事态发展下去不论将军殿下的决断如何,都必然会酿成一场滔天大祸……”本多时正面带微笑表情诡谲,双目之中精光连闪,似是酝酿着某些见不得人的计谋。 北畠顕房单手托腮沉思片刻道:“据闻早在京都骚动时,三好家中就传出有意废立将军的意图,若非三好长庆盛怒之下尚有良知理智留存,想必二条御所的将军殿下必然已经东狩坂本避难了……” 北条时政神色一动,故作不解地问道:“而今三好修理殿病故,三好家幼主出身有难无法服众,家中谱代众渐生废立将军以振雄威的野心,对我关东足利家又有何种影响?” 众臣僚或是抚掌而叹或是笑而不语,唯有御相伴众武田信虎忽然睁开虎目,目光炯炯的盯着足利义时,说道:“公方殿下欲争嫡流呼?欲完成关东御所样两百年之雄心呼?欲行悖逆之事呼?” 霎那间在场的重臣脸色连变,满目惊讶的望着这年过七旬的老将,见这时常沉默发呆的老者白发苍苍须发如霜,老态龙钟却有着红润的面色和清澈明亮的眼神,仿佛他不是年过七十的古稀老人,而是一位四十多岁勇猛无畏的沙场大将。 “这是何苦来哉!”土岐赖芸与武田信虎同属御相伴众,同为源氏旁流的名门家督,同是室町幕府的守护大名,又同时被谱代家臣合谋流放失权,论际遇都堪称凄凄惨惨让人问这伤心听者流泪,可是武田信虎仍然保持着为大将的刚硬和顽固,这是只会画鹰的土岐赖芸所做不到的。 北畠顕房挥动羽扇朗声道:“武田京兆殿言重了!京兆殿曾为甲斐守护,当知战国乱世之始,为一方豪强武家恃强凌弱横行无忌,对幕府公方妄行废立以私权扰幕府秩序祸国殃民,至此乱世渐起国将不国! 而今度有公方殿下应乱世而起,本为源氏正朔之门流,家世显赫门第高贵为世人所敬仰,不以稚龄柔弱甘为幕府上洛担险,于天文之末入京都镇乱扫荡妖邪,而后奉命下向越后讨逆平定群凶,十余年间入关东、攻羽奥,行军千里转战四方、纵横捭阖无往不利,所到之地群雄俯首、士庶拥戴,试问近世武家可有能比拟者呼?” 武田信虎缄口不言,土岐赖芸呆若木鸡,北条氏康若有所思,上杉谦信欣然而笑,真田幸隆捻须点头,北条时政心神震动,佐竹义重敬畏俯首,群臣或敬仰或崇敬的望着足利义时,一如所见的那样潇洒自如荣辱不惊。 北条氏康击节赞叹道:“此乃当世第一英雄也!” 这还不算完,北畠顕房复言道:“公方殿下圣明之君也!于武藏郊野荒芜间立千町华厦迁万民而居,不过几度春秋便立起百年不易的繁华基业,任时光荏苒也无法抹去的关东明珠,鼎盛之势令东国武士心驰神往举家来投,因而关东风气随之一变。 此后立法度树尊卑,赏罚分明恩威并施,不过数载间,使得上至关东武家,下至町民农人信服敬畏,以至数载之间风调雨顺百业兴旺,至此渐有昌盛治世之势,此仁厚贤德之君创千秋不见之基业,为天下敬仰万古流芳,试问如遇贤君不投呼?乱世渐起将军有受难之危,公方殿下坐拥十万虎贲为何就不可问鼎大位?” 这一篇杀气腾腾的言辞,仿佛一道讨伐四方的檄文,震的武士们浑身一抖恍然大悟,再看向足利义时的眼神也便的飘忽不定,早在多年前许多谱代家臣就隐约察觉到足利义时的志向非同寻常,抬家格入主关东足利家更进一步确定那熊熊燃烧的野心。 在江户城诵读御教书时,天降冬雷震动四方,更像是神佛在对世人昭示着无可逆转的天命所归。 ps: 鞠躬感谢书友小紫慕打赏。 第555章确实疯了 中世纪末期是一个封建愚昧的时代,人们敬鬼神祖灵山川河流万事万物,在东方社会体系里有着复杂的社会体系,最初日本古典时代是典型的仿照唐朝的律令制,唯一的区别是朝廷缺乏**独裁统治的实力。 且不说东国遍地跑的虾夷难以对付,作为新征服者平衡西国畿内东海地方的各路山头就耗尽朝廷的所有力量,天皇只是名义上的贵族集团首领,更像国王领导贵族而非中国的皇帝对大臣对领土的绝对支配权。 从飞鸟时代到奈良时代律令制磕磕绊绊的走到权臣涌现的摄关执政时代,平安时代藤原家一度独霸朝廷数百年,依靠阴谋诡计排除政敌操控天皇废立,这个名义上的“国王”已经沦落成王座上的权杖,公卿们开会时充当门面的提线木偶。 院政是强人政治对关白摄政几百年来打压的反抗,短短的两百年里涌现出数位权柄巨大的上皇法皇,对朝廷相对稳固的政治体系造成重创,破坏他们赖以生存的生态圈,其结果就是两方受创导致充当打手的武家崛起。 武士社会的初期就是源家和平家,或者可以集中在两家的栋梁源经基与平贞盛身上,两家同为上皇关白门下驱策的鹰犬爪牙,干一些体面的贵族不愿意干的脏活累活,过着上朝人模狗样夏朝猪狗不如的生活。 他们渴望被尊重被理解被爱护却只能收获永无止境的奚落与侮辱,自诩皇族血脉的武士们渐渐的麻木不仁心智扭曲,让常年捕杀盗匪横行乡野的暴力执法者渐生悖逆之心。所以出现源平时代平清盛与源义朝的恩怨之结。源赖朝开一朝幕府后继者北条政子策动承久之乱确立新的政治体系。武家幕府。 最初武士是不懂何为忠诚的,十里八乡的挎刀武士自觉的团结在最高贵也是最有力的武士配下,这并非虚无缥缈的忠诚在作祟,只是隐藏在身体里千万年来的动物本能,从氏族部落制进化到封建庄园制的过程里一直延续的那条看不见的线,依附部落的强者保护自己利益获取更多的利益,就是这么简单。 不懂忠诚缺乏制度,意味着武士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散发人性里恶的一面。贪婪狠毒无情以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诸如父子成仇、兄弟阋墙、夫妻反目、母子翻脸、君臣对立等等戏码每天花样翻新的演个不停,直至镰仓后期武家的律法、伦理体系相继建立才走上正轨。 随着室町时代的降临,武家社会越发凸显出多样化发展的方向,京都灿烂辉煌的传统文化对还属新生武家社会造成很大的影响,位于京都的室町幕府比起被傀儡的镰仓幕府拥有更加成熟发达的执政体系,足利义满时代的辉煌灿烂让人难以忘怀,但这一切与关东没有太大关系。 制度的缺陷酿成坐镇京都的幕府公方,与坐镇镰仓的关东公方并立共存的时代背景,刚过去的镰仓时代遗留给关东武士太多的精神财富。他们拥有荣耀的历史彪炳的功勋,他们渴望再创镰仓的辉煌并在永享之乱里遭到当头棒喝打的七荤八素脑袋都不清醒了。这一顿毒打过去一百三十年,给关东武士留下无比惨痛的回忆,以至于许多事许多话他们不敢做也不敢说。 镰仓公方争夺征夷大将军的先例犹言在耳,从足利氏族满、足利满兼再到足利持氏三代屡次尝试皆折戟沉沙,尤其当年被关东武士视作希望足利持氏惨烈而死,触发关东武家对幕府的强烈抵触心理,同时也深深的震慑关东武士的心灵,这么强的力量都斗不过幕府,大概是没有任何希望的。 这不是少数武士的想法,而是普遍存在于关东的各个阶层的心里,可以叫经验主义,他们是经由感受到的经验,经过几百年的归纳总结和演绎得出来的高度认知感,这就好比镰仓时代初期没有法度存在时,经常用古例和道理来进行判罚。 又可以把这称作为锚定效应,当武士们对影响关东变轨进程的大事做出判断时,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百多年前的惨痛经历,很容易就被受到打击的第一印象所支配,就好比沉入海底的船锚把武士的思想固定在某处。 每次想到足利义时的野心,就会不由自主的把自己的思维代入到一百二十年多前的永享之乱,无数武士精英惨死在幕府讨伐军的屠刀之下,血淋淋的首级堆满关东街道的两侧,孩子们失去父亲,妻子们失去丈夫,无数家庭为之崩溃,许多武家随之灭族。 这种根深蒂固的念头像梦魇萦绕在每一个关东武士的脑海里,伤疤太疼让人产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理,当他们联想到足利义时的野望,会不由自主的启动心里预警下意识的做出规避,所以这些年即便足利义时没有明确表示这是禁忌话题,关东武士们也自觉的把这个话题封印在脑海深处不敢触碰。 假象被戳破武士们发觉自己是鸵鸟心态,尴尬惶恐畏惧的心思不一而足,御由绪众的奥州大名伊达辉宗却没有这等想法,眼眸里精光闪烁即问道:“原来公方殿下果真有稳定天下之志,只是这不是要下克上吗?” 北畠顕房似有所料,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便笑道:“非也!所谓下克上者,主上在位却为佞臣篡权,此为下克上也!公方殿下坐拥关东猛士十万,却愿为幕府将军殿下之一纸御教书雌伏数载不敢妄动,此等忠节可为武家表率,绝非乱国之佞臣可比拟也!” “天下百年纷乱起于京都,而今度幕府之危亦起于京都,自京都骚动以来三好家几次欲行废立之举,试问与我关东足利家何干?天理昭昭又岂能容许宵小之徒随意构陷?若公方殿下有意篡位。何必困守关东多年不敢妄动?诸君难道忘记幕府将军殿下的御教书可是早于京都骚动的!” 北条时政激动地攥紧拳头比任何人都兴奋。他这一族可并非纯粹的关东武士。永享之乱时先祖还在幕府担任被官,所谓的鸵鸟心态和他没有太大关系,他所思所想无不是振兴祖业光复北条氏的威名,既然斗不过关东公方失去独立大名的资格,那就努力做好有力谱代家老的职责,争取获得更多的恩赏提升地位。 每个武士的想法都不尽相同,每个武家的家族渊源利益取向,乃至家督的喜好判断各有不同。有被忠勇而野心勃勃的如北条时政、佐竹义重,也有被转封到陆奥灰心丧气宇都宫広纲、那须资胤,还有纯粹打酱油心态的诸多小国人领主。 足利义时没有想过强制每个人的想法,各有爱好各取所需即可,天下大势如滚滚洪潮携带者无可匹敌的力量奔涌而来,深处在这股浪潮之中的诸多武士是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要么顺势而为接受浪潮的洗礼,要么逆势而上抗拒海浪的拍打,前者不一定就能鲤鱼跃龙门,但后者必定会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每个人的际遇不同。各在修得缘法不可强求,没有人会苦口婆心的劝说顽固的人应该怎样才能过的更好。际遇沉浮全凭自己的悟性与造化,足利义时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那些跟不上时代的,终将被时代抛弃。” 关东武士的纠结到无所谓,这些新参众捏合在一起最多也不到一半的表决权,且被足利义时的翻云手段搅合的四分五裂不成气候,大头追随他从越后甚至京都、三河起家的肱股之臣们的态度,目前看来他们都非常支持竞夺天下的态度。 可是凡是总有例外,幕府出身的细川藤孝就不太开心,虽然他已经追随足利义时十几年,可骨子里毕竟还是流淌着京都武士的忠诚之血,家中代代担任幕府将军的幕府奉公众,其伯父兼养父细川元常年过七旬,却依然为幕府忠节而死,他是不太愿意看到足利家内出现剧烈的动荡的。 细川藤孝勉力进言:“公方殿下一定有办法救援将军殿下的吧!毕竟将军殿下有恩于我关东足利家,只要公方殿下从坂本派军杀入京都再破不臣之徒,而后再亲提大军入洛镇定群邪扫荡寰宇,想必将军殿下也是可以理解公方殿下的苦衷吧!” 本多时正不满道:“细川兵部殿何出此言?且不说畿内的变动与公方殿下关系不大,将军殿下的行止亦非公方殿下所能左右,仅凭坂本一隅之地兵微将寡四面环敌,守成都非常辛苦欲进取更加困难无比,更休提那入京洛之地奋战的渠道已被阻塞,让中条出羽守殿拿什么入京洛? 前脚入京后脚失坂本,军心动摇再溃败一场人财两失吗?至于提大军入洛的荒谬结论还是休提吧!将军殿下的御教书尚在,打着任何旗号上洛都是有违诏令的,难道兵部殿欲陷公方殿下于不仁不义吗?” 细川藤孝明明知道这么说完全是错误的,可出于忠诚的本心依然强行辩解:“可是将军殿下若是失位,公方殿下不一样要名声受损吗?” “怎么会受损呢?公方殿下奉诏按兵不动,放十万虎贲飞鹰走狗四处游猎,宁愿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也不动丝毫不臣之想,为何就会名声受损,凭什么这也要名声受损?强行违反诏令上洛讨逆,再被将军殿下降罪削封幽闭出家才叫成全忠诚之名吗?君不见源义经因何而死?有此等迂腐之念怎能称之为武家?”本多时正大袖一拂,嫌弃的侧过脸不去看他。 细川藤孝懊丧的垂下脑袋,哀叹道:“我藤孝也知此非我关东足利家可取之道,可是将军殿下对我等有恩啊!从吉良家,到上総足利家,再到关东足利家,一步步走来离不开将军殿下的鼎力支持,即便这些年将军殿下早已改心转意,那也是我关东足利家的恩人吧!放任将军殿下于危险之中实在有失人臣之忠义。” 形势逆转又换成本多时正哑口无言,忠诚恩义总是绕不过的门槛,足利义辉对足利义时是有大恩的。这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难点。没有足利义辉那就没有今时今日的足利义时。哪怕他自称恩情全部还过也无法改变世人对这一判断的顽固看法。 足利义辉给予的恩德就是名份,名份的力量有些时候对土豪地侍出身的武士一钱不值,最多也就起到个锦上添花的作用,比如越前朝仓家、尾张织田家之流,而另一些特殊情况又会带来非凡的影响力。 如果当初他没有获得足利义辉的认可,只是擅自把苗字换成足利,那他这个关东足利家的含金量就要衰减七八成,只要幕府将军一纸御教书不认可他的自称。再指他一个朝敌或者下达一道讨伐令,就会有大把的野心家从各个角落里跳出来策动叛乱一揆。 这些野心家说不定就出自在座的几十位武士里,或许是一部分又或许是大半部分,总之他们惹出大动荡引得家中内部掀起大动荡,迫使他必须把大量的时间放在内部扑火上,蹉跎个十年八年中途再出点意外,说不定上総足利家的未来会变成怎样。 名份的力量就是这么奇妙,好比三神器在一个老翁、一个稚童,或者一个武士的手里都是没有太大意义的,最好的选择无非是进京献给天皇家。然后获得一个无关紧要的従五位下封赏,他们拿着三神器当不了天皇。更不能号令百官公卿遵从于自己,因为三神器离开皇族就屁都不是。 因而嘉吉之乱被灭族的赤松家,才会闹出赤松氏一门众残党自愿加入同样残存的南朝,潜入吉野宫从伪帝的宫殿里盗取南朝三神器,并逃出来归还给京都的北朝天皇,因此功绩才得到幕府准许复兴播磨赤松氏家门的许可状。 又好比源氏白旗只有三面,分别是八幡太郎源义家的一面,右大将源赖朝的一面,等持院足利尊氏一面,这三面是高达四米的大纛旗印,余者赏赐给各家武士的白旗皆非源氏白旗,许多武家自家用个几尺长的白绢上面写一行“南无八幡大菩萨”,只能叫白色的八幡大菩萨旗,可以简称白旗,但是不具备任何号召力和影响力,顶多就是好看突出一个正义感强。 同理可以代入任何一个王朝,不是每个人打着都铎玫瑰旗就是英格兰王族,不是每个人姓朱就可以享受到龙子龙孙的待遇,没有出身血缘的支撑给他再大的名份也没用,假冒的终究不能做真,没有名份再怎么充名门也终究不能起作用,起码在室町幕府没灭亡之前,这一条铁律依然存在着。 将军给予的名份压力,对于普通武家的约束力度极弱,但对于晋升嫡流连枝众的关东公方足利义时就非常强大,如果当初没有给他名份而是换做给他钱粮、土地或者守护职的赏赐,那效果就会立马降低好几个档次。 再多钱粮和土地都没有给他一个竞逐天下的大义名份来的珍贵,这一点足利义辉是非常清楚的,他之所以明知如此依然敢给这名份,就是因为有御教书限令活动范围的法宝,给你名份限制你的行止,擅自违反就有理由削你。 如果足利义时是个脸皮厚手段黑的武士,说不定就不怕足利义辉的小手段,但足利义时不行,这个有道德洁癖的,不愿意开篡位滥觞的武士,就必须低头认这一招的作用,没人会傻到相信他把这条御教书永远遵守下去,就像足利义辉不可能在危机四伏的京都安稳的当个太平将军一样。 幕府将军中年无嗣,早晚要面临立嗣的压力而且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即便没有京都的危机也必须面对群臣的催促,三十多岁已经是许多中年将军的健康警戒线,无嗣的将军必须在地位相对安全的时候确立作为养子的政治继承人,只要演变成将军争嗣就不再是单纯的下克上,这足利家内部的嗣子问题,非足利家一门众连讨论的资格都没有。 厅内的气氛凝滞着,谱代重臣们抬头紧张的看向足利义时的表情,仔细回想总会察觉关东足利家所处的尴尬地位,得到足利义辉的提拔付出相等的回报和忠诚确实不假,身为臣子的身份总不可能掐头去尾给悄悄抹掉。 总不能真当关东将军府就是征夷大将军的幕府。其实那只是嘴巴上说说过个干瘾而已。就像以前足利义时喜欢自称上総足利家是一回事。小小的逾制即便幕府知道也不能把他怎样,反正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这种无伤大雅的自称不会改变关东公方低于幕府将军的身份,两者之间依然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天花板。 足利义时抚掌叹道:“藤孝一语发人身醒,真乃吾之玄成也!” “公方殿下谬赞,藤孝实不敢自比魏文贞公。”细川藤孝不敢自比魏征,自比魏征就等于暗示足利义时自比李世民,主君随意一句不见得有更深的意思。但是当臣子的绝不能装傻充愣接下来,传言到外界不会有人说足利义时一语未深的夸赞,只会骂细川藤孝沽名钓誉非忠臣良士。 足利义时压根没去想弯弯绕绕的小心眼,夸完便接着说道:“藤孝所言甚是!余若不知道京都的危机到也罢了,明知有危险却不提醒那不是臣子所为,所以余早在上个月就派出使者通知将军殿下。 余在信里说道,近日京都骚动频发纷乱竞起,此乱象渐生实为妖孽横行的警兆,因而京都已非将军殿下久居之地,特敦请将军殿下东狩坂本以为修养渡假。待时景变换再行上洛复权也为时不晚。 另外,余还多做一层防备。为防止信笺被人截获阻挠,特意将此信制作成一式三封,分别送往二条御所、近卫关白府、教王护国寺内,并嘱咐签收信笺的从者做如下记录,免得将来有人指摘余未尽臣子的义务。” 佐竹义重咂咂嘴,抬头四望见厅内诸臣僚不是神游天外,就是低头沉思不知所想,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他本能中觉得跳出来说主君小心眼虚伪做作,似乎会有无法预知的巨大危险,低声咕哝:“我可不想去佐渡岛……” “嗯?义重有什么看法可以说说看。”足利义时侧头望过来。 “啊!臣下觉得公方殿下的防备非常之妙,现如今我关东足利家处在敏感微妙的地位里,公方殿下的一言一行都会受到格外的注重,此时京都的乱景恰恰需要特殊方法解决进退两难的尴尬局面,因此……臣下觉得非常好!嗯!非常好!”佐竹义重用力攥紧拳头,表示全力支持的态度。 直到足利义时带着满意的笑容撤除凝视的目光,才发觉后背的衣襟竟然已被汗水浸透,佐竹义重捂着额头悄悄抹去汗水,暗道:“这才十几个呼吸仿佛一辈子那么久,刚才那到眼神没有杀气却比太刀架在脖颈上更吓人,吓的我都差点以为自己停止喘气了!这可真不是人能呆的地方,再来几次一定会吓出病来吧?” 佐竹义重花样作死差点成功只是短暂的插曲,甚至没几个人发觉他刚才在悄悄的在鬼门关前走一遭,重臣们的视线转移细川藤孝的身上,只见他长出一口气道:“这样再好不过,此法可以杜绝世人对我关东足利家的诟病,将来的后人也不会对公方殿下说三道四了吧!等持院殿的所作所为应当引以为戒,尤其对公方殿下这样志向远大的武士有很大的借鉴作用。” 轻敲案几引来谱代重臣的注意力,足利义时咳嗽一声道:“除此之外余还安排上泉伊势守带着几名剑豪暗藏在二条御所中,可以在关键时刻保护将军殿下的安全,京都武士的武勇之力普遍很弱,当不得幕府将军殿下的贴身警固众,有上泉伊势守在总能应付寻常的危机,相信京都也不可能闹出更大的危险吧?” 细川藤孝笑呵呵地说道:“公方殿下所言极是!总不至于对公方殿下怎么样吧?半将军也没敢这么做,三好家的那群外臣想必就更没理由的吧!除非他们疯了!” “哈哈……是啊!除非他们疯了!” 精神放松的谱代重臣们放声大笑,唯有足利义时手持蝙蝠扇笑而不语,抬头往天发觉窗外已是月上中天之时,幽幽一叹道:“他们确实疯了!”(未完待续。。) 第556章有趣的女人 在那场影响深刻的密会结束后的第五天,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足利义时照例起床活动筋骨,并与夫人孩子们共享一顿丰富的早餐,刚来到常御所坐下来没来得及询问政务处理情况,就得知一支庞大的英格兰船队在昨天傍晚来到江户港靠岸停泊,天刚放亮打开江户城门时就派来一位使者传递消息,说是英格兰约克商会来此进行海外贸易。 匆忙交代一声就赶往港口接待客人,在江户港的南蛮馆里果然看到久违的女子克劳迪娅,久别重逢的男女再次热情的拥抱在一起,并立刻来个漫长的法式深吻,良久唇分恢复理智的足利义时才注意到克莉丝汀妮也在房间里。 “我就奇怪前几年过来的船队还是阿歌特商会,怎么一眨眼变成约克商会……”足利义时故作轻松地说道:“真是个好名字,我一看这名字就知道是你来了,这几年过的还好吗?” 克劳迪娅依偎在他的怀抱里,轻声耳语道:“儿子长大了,问我父亲在哪?我告诉他父亲在遥远的东方,只有当他成为最伟大的海上霸主才能见得到,他相信了。” 足利义时有些措手不及:“孩子叫什么名字?他过的还好吗?” “他叫爱德华.约瑟夫.约克,今年七岁身体健康活泼,有着一头棕黑色的卷发,鼻子和嘴巴长的特别像你,笑起来很好看让我忍不住记起你,他养着一只猎犬,一只猫还有一只会说话的鹦鹉。他喜欢游泳、狩猎和钓鱼。安静沉思的时候也很像你。”克劳迪娅取出一张卷轴。展开却是克劳迪娅与爱德华的肖像画。 背景是蓝天白云下的加勒比海,金色沙滩和充满异国情调的椰树林,克劳迪娅坐在某座别墅的庭院里,梳着和今天完全相同的发束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在她的身旁依偎着一个肤色雪白的可爱小男孩,一头长长的棕色卷发和碧蓝的眼眸,嘴角微微翘起一如足利义时笑容的样子。 足利义时良久叹道:“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这时才注意到眼前的女子已经将长发高高挽起盘成妇人的造型,腰肢依然纤瘦如初胸前的丰盈似乎比当年更加壮观。略显清冷的表情更增添几分孤高与骄傲,足利义时赞美道:“你比以前更美丽了,气质似乎也有更大的变化更像位女公爵的样子了,克莉丝汀妮也挽起束发,是嫁给哪位贵族做夫人了吗?” 克劳迪娅白了他一眼说道:“克莉丝汀妮可是把你想惨了,她怀着你的孩子还怎么嫁人?几年前怀着几个月的身孕苦苦哀求弗朗西斯放弃找你复仇,为此彻底放弃回伦敦的机会,跟着我一起留在美洲大陆照看孩子开垦种植园。” 足利义时叹了口气道:“果然还是我的错,早就不该这样对待克莉丝汀妮,生下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克劳迪娅捂着嘴巴轻笑道:“是个男孩。名字叫阿尔弗雷德.约瑟夫.德雷克,小阿尔弗雷德过的可就凄惨多了。从小没有父亲只有和克莉丝汀妮相依为命,还好我宽宏大度给她一份丰厚的薪水,要不然可就不堪设想了。” 足利义时不满道:“这也太过分了吧!弗朗西斯这家伙竟然不过问自己的妹妹吗?” “当然不会过问的,妹妹未婚生子是非常不名誉的污点,会给德雷克家族造成很大的不利影响,为了让弗朗西斯放弃对你的复仇,克莉丝汀妮自愿放弃伦敦的一切包括继承权,以换取你生活的安宁。”克劳迪娅又看了克莉丝汀妮一眼,后者手足无措的走过来。 足利义时冷哼一声:“威胁我?一艘船还是一把剑?我可不会怕一个见习水手。” “他早就不是见习水手了,现在是金鹿号的船长,负责北大西洋的海上私掠,弗朗西斯德雷克的名字在海上已经颇有威名了。”克劳迪娅笑吟吟拉起克莉丝汀妮的小手,轻轻一推送到足利义时的怀里。 足利义时撇嘴不屑的一笑:“金鹿号的海上私掠,能从一个小小的见习水手成长到这种地步看起来挺厉害的,在我眼里也不过如此而已,他已经不是几年前的小水手,我也早已不是几年前那个小领主。” 摊开一张近似准确的日本地图,在属于东国领域的地方上画出一个大圈,指着地图说道:“这些全是属于我的,一块囊括十几万平方公里的巨大领地,几乎等同于英格兰的国土面积,拥有丰富的资源和数百万人口,我就是这里的主宰者,将来还将做更强大的主宰者。” “真的好厉害啊!我占了那么多岛屿也没有那么大的地方,看来以后还要更努力了,可不能让爱德华长大以后被他的异母兄弟看扁了。”克劳迪娅用酥胸在他胸口蹭了几下,笑嘻嘻的说道:“你要再聊这些,我可就要带着克莉丝汀回船上去了。” “你真是个小妖精。”足利义时揽着他的柳腰缓缓走到房间的深处,不一会儿春意撩人的帷帐里奏响激烈的进攻号角,一如窗外春光明媚的早晨。 前阿歌特商会,现名约克商会的英格兰船队是克劳迪娅的若干只船队之一,主要行走东亚贸易线路稳定的每两年来航一次进行贸易,赚钱是一方面支持她的男人是另一方面,当然也不排除有探查搜集亚洲海路岛屿情报,为将来的殖民扩张留足空间的可能性。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克劳迪娅的秘密就属于比较多的那一种,她的秘密应该不是身体出轨这个层面上的,从言行举止上可以看出她确实饥渴多年,甫一到来就盘算着把这个男人榨干的打算,而是源自对英格兰的忠诚让他无法掌握这个女人的脉络。 克劳迪娅对伊丽莎白一世的忠诚很深刻。就像她对足利义时的依恋很深刻一样。前者绝对是忠心后者就不一定叫爱。一个女人可以隐忍七八年在外漂泊独自抚养孩子而不来见他一面,说明这个女人非常能隐忍也说明她怀揣着某些目的,为此不惜打破享受家庭生活的代价。 足利义时无法掌握她,几年前试图牵扯她的注意力改变彼此的感官,效果不太好没有起到所期望的作用,反而阴差阳错的被克劳迪娅用点小手段就把克莉丝汀妮这个局外人拉进其中,让他非常怀疑克劳迪娅或许是早就算好要利用这个傻乎乎的蠢女人。 克劳迪娅果然承认自己的想法,她很早就很看好约翰霍金斯与弗朗西斯德雷克。又不愿意屈尊降贵用自己的身体来勾搭一个小小的船长,所以把主意打在克莉丝汀妮的身上,只要把他唯一的妹妹拉下水就不愁弗朗西斯德雷克能飞出她的手心,只要拴住德雷克兄妹俩就可以用这两枚棋子牵扯两兄妹的堂兄约翰霍金斯。 足利义时沉思片刻消化这让人匪夷所思的故事,忽然伸手照着克劳迪娅雪臀狠拍一下,气哼哼的说道:“你这个女人真是大胆包天,当着自己丈夫的面前,表示自己不愿意出卖身体做别人的情妇,我是不是应该抽你一顿让你知道东方家法的厉害呢?” 克劳迪娅得意的说道:“咯咯咯……你可不是我的丈夫哟!只是我的情夫。” “你想要一场形式上的婚礼?这没问题,港口有一座新教的教堂。我可以给你这一切。”足利义时认真的说道。 克劳迪娅歪着脑袋忽然一笑:“不需要,我可不要和别的女人争宠。而且请不要忘记我们是一夫一妻制,不允许任何形式任何手段的重婚行为,你会为了我放弃所有的夫人吗?” 足利义时立刻打消了对克劳迪娅的试探,暗骂道:“这个狡猾的女人真难缠,必须得想办法把她给制住才行。” 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对付克劳迪娅,这个女人在他面前始终是刀枪不入,这次过来甚至连英格兰的事都不说一句,全是围绕着海上风浪多大加勒比海的鲨鱼好多,劫掠多少金银财宝打下多少岛屿之类的话题。 这是防备心也是一种保护秘密的手段,同样的足利义时也从不谈自己的感情生活,不说自己这些年都作出哪些惊天动地的大事,胡乱吹嘘所向无敌打的敌对领主哭爹喊娘狼狈而逃,反正大致情况也就是这么回事,指望一个外国妞记住结城晴朝与结城晴纲的区别是不可能做到的。 彼此的不坦诚并不影响合作延续下去,不但要延续还要把联结的程度变的更为紧密,双方通过身体的战争完成一次次交汇的同时,也在不断的试探出各自的实力增长线,两人对彼此的成就都非常满意,进而确定未来可以进一步加强联结的目的。 在身体力行的交谈中,足利义时也在不断的思考:“这就是政治投资的过程,觉得彼此都很满意就投入更多的资本运作,相比之下还是我比较占便宜,得到两个女人两个儿子外加海上贸易所需要的物产,而对方付出那么多东西也只是得到一些贸易品而已,既然我始终是赚的又何必刻意计较掌控与否呢?” 现如今足利义时手中的拳头产品有很多,丝织麻织品、瓷器、白银、铁炮、板甲、茶叶、染料,以及他们无法从明国获得贸易品都可以从这里得到满足,克劳迪娅的贸易品也非常丰富,英格兰本土的毛纺贸易品、香料、咖啡、可可、橡胶、棕油、棉花、铁矿石等贸易品,因为刚起步产量比较低暂时还不能主导交易的整个过程。 克劳迪娅还可以提供私掠来的许多物资,包括克拉克大帆船、盖伦大帆船,部分半蛇炮、臼炮,以及大量的火药硝石等实用物资,为此足利义时需要支付足量的白银才能完成交换,整个贸易过程胶着漫长让人头疼。 这对异国情侣丝毫不顾忌孩子都已能打酱油的事实,为寸利据理力争面红耳赤彻夜争论不绝于耳,有的时候男女间的战斗间歇也不放多言辞交锋,欢爱时浓情蜜意不知羡煞多少人,一旦离抽身而起那就是针锋相对丝毫不见刚才的柔情似水,反差之大令克莉丝汀妮甚是不解。 他们两人同为拥有头衔的大贵族,同处于各自世界中的顶尖人物,相近的思维方式和相似的聪慧敏锐让两人作出彼此结盟的决定,这并非爱情或者说两个地位相等的理智君主之间无法产生爱情,任何美好的事物在两人的冷眼注视下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冷酷的君王或许有挚爱的女人,那个女人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会是同样冷酷的女王,同样的思维高度使他们不可能缠绵悱恻,权势**强烈的女人与同样权欲熏心的男人走到一起就像狮子碰到老虎,强大的异性同类使他们不由自主企图在对方面前保持强势,这终究不会产生爱情。 审视着冗长详细的交易清单,足利义时不满道:“你这是要把我当成废品倾销点的吗?火炮火药硝石铁矿石之类的到也罢了,一百多吨的尼德兰曲艏船也甩给我,十五艘船里只有一艘盖伦帆船超过三百吨,比上次的五百吨盖伦帆船差的太多,要价比上次还要高出一截,就不能打个五折友情价吗?” “这已经是最优惠的处理价格了,每艘船根据使用的年限和受损情况给予七折到九折的优惠,这个价格在欧洲的任何一座港口都会被哄抢一空的,我们刚才不是还打了长友情战吗?我像不像一个高贵的女骑士?”克劳迪娅的长发悄然放下,微微卷曲的长发及腰,显得妩媚而又性感。 “是的!你是位高贵的女骑士,我是你勇敢的坐骑,骑着我奔驰在原野上吧!”足利义时无奈的耸耸肩,拿这个疯女人完全没有办法,躺在身旁的克莉丝汀妮低声窃笑,被克劳迪娅拽起来玩起一马双骑的戏码。 美好的生活总是过的飞快,一个月里除去爱与欲的交融,还有最重要的贸易交换也在这段时间陆续完成,约克商会带着西方贸易品的船队换来异国的货物满载而归,交易的白银折合价值大约两百万两,实际的白银货币交易只有不到二十万两,大多是以手工业品互相交换达成的。 史无前例的大交易,带给关东足利家的快速发展再增添一针强心剂,同样使足利义时深切的感受到英格兰的快速崛起的压迫感,不出二十年它将蜕变成伟大的海上帝国,克劳迪娅的道路也将越走越远,他能否赶上脚步依然是个巨大的问题。 短暂的贸易在四月初的某一天结束,在江户港前克劳迪娅与他拥吻片刻转身登上甲板,在大帆船缓缓驶离港口的时候,挥手道:“如果一切顺利,我们的第二个孩子也会诞生,下次我会带着更庞大的船队过来,希望再过来看你的时候已经成为这个国家的主宰,不要让我失望。” 足利义时望着渐渐远去的船队怔忡许久,意味深长地说道:“真是个有趣的女人……”(未完待续。。) 第557章暗潮涌动 永禄十一年五月八日,初夏踏着轻快的步伐悄然到来,京都城在百花绿树的装点下如一座美丽的花城,使得这座古老的城市重新散发出勃勃生机,潺潺的贺茂川边绿树成荫,三条大桥两侧花朵迎风招展,来往的行人也忍不住驻足观看这美丽的景色。 最近京都的气氛越来越诡异,以往这个时节京都城内早就应该人满为患,来自天下六十六国的访客旅人来此游历修行、参禅礼佛不一而足,今年的情况就显得不太美妙,三好家一万五千大军进驻一河之隔的胜龙寺城让京都闹的人心惶惶,人们纷纷猜测这三好家的新家督的意图。 京都二条御所门可罗雀冷冷清清,昔日时常来往二条御所的坐上高朋一个个避而不见,狡猾的京都豪商们借着各种理由退避城外的庄园里不露头,就连逗留京都寻求幕府关系的远国武士也四散无踪,昔日万人瞩目的幕府成为人们避之不及的可怕地方,御所里仅有的一百余名奉公众武士也是人心惶惶,焦急的像一群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动个不停。 上泉秀纲眺望天边的斜阳,皱眉说道:“评定会已经开了快三个时辰了,几拨近侍询问餐点都被打发回来,看来确实遇到难题了。” 疋田景兼双手环胸立于常御所外,疑惑地问道:“诸君看起来很紧张啊!不知是何故如此?” “听说好像是三好家要上洛。” 疋田景兼挠挠头一脸不解:“这就更奇怪了,三好家不是去年才上洛吗?将军殿下还给那个三好义继赐予上一字,还为他向朝廷奏请左京大夫任官,还来干嘛?” “不知道,我也是听人说的。”林崎甚助攥着太刀皱眉沉思,不一会儿就像个木头桩子站定不动,熟悉他的疋田景兼无奈的耸耸肩。终于哭叼着根草棒子望着远处的树林发呆,心里还想着晚上该到哪一家酒屋喝酒。 柳生宗严正和师冈一羽靠在廊柱着闲聊,听到两人的对话转过头来:“前几天我出城的时候听过一种说法。好像是三好家要把那个阿波的平岛公方弄到京都做二条御所的新将军,我看将军殿下多半是听到风声急的上火呢!” “听后院的侍女说。最近御所里用掉好多冰糖梨水,大概是在上火吧!要我说当个将军可真不容易啊!”师冈一羽仰着脑袋摇头晃脑,不见丝毫紧张的样子。 疋田景兼咧嘴一笑:“哟呵!一羽殿什么时候也能悟出这么深刻的道理呀!是不是和那个小侍女搭上关系了?” 师冈一羽连忙矢口否认:“别乱说,我和人家可没关系,御所里的女人能是我们沾上的嘛?脑袋不想要了。” “这到也是,我记得有个罪名叫勾当内侍是吧?被逮到十有*是要被切脑袋的。”疋田景兼摸着下巴叹息道:“可惜了这些娇艳的花朵,能看不能碰真让人上火。” 柳生宗严嘿嘿一笑:“还别说。景兼殿最近没少去鲸屋殿转悠吧?经常看到你半夜摇摇晃晃的走回来,是不是在哪家鲸屋里碰上看对眼的女人了?” “可别乱说,我景兼只是去酒屋喝喝酒,鲸屋这种乱人心的地方可不能去。沉湎女色会坏了剑术修行的……再说家里早有一房妻室。”疋田景兼的辩解只会越描越黑,几个人别有用心的起哄,使他很明智的闭上嘴巴。 “会议结束了!”上泉秀纲转身看向紧闭的常御所大门洞开,幕府重臣一个个面色沉重的鱼贯而出,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往日的潇洒风雅。脚步凌乱身影仓惶从几位剑豪的身旁擦身而过连头都没抬一下。 “路遇装作没看到,什么人!”疋田景兼嘟囔几句,瞥见老熟人摄津晴门最后一个走出来,招呼道:“晴门殿辛苦了,开那么久会一定很辛苦吧!不如一会儿去酒屋坐坐。喝点小酒放松放松舒缓压力。” 摄津晴门没其他爱好,就喜欢每天弄一小瓶清酒自斟自酌,御所里好酒的人不少每天都喝的却不多,疋田景兼恰好就是其中一个,就这么一次偶然的机会在二条御所外的酒屋里遇到,两个地位有点悬殊的武士就慢慢的变成关系不错的酒友, 往常听到有酒喝就走不动道的人,今天却满面愁容勉强的笑道:“景兼殿和几位殿下也辛苦了,最近比较忙暂时不能喝酒了,有时间再说吧。” 关系不错的酒友竟破天荒的拒绝邀请匆匆离去,疋田景兼挠挠头一脸懵懂不解:“总感觉大家都不太对劲,到底是怎么回事?仔细想象似乎也只有三好家上洛一条谣传,可是这一家上洛那么多次,再来一次也不稀罕的吧!难道真的是那什么谣传里说的那样……” 柳生宗严插嘴道:“拥立平岛公方当将军!三好家要拥立阿波国的平岛足利家。” “这谣传也能信?还有人谣传公方殿下是神佛转世呢!”疋田景兼怀揣太刀坐在廊下台阶上,吹嘘道:“我在关东那会见过公方殿下的剑术,果然如传说中的那样不太厉害呀!我景兼不敢自夸多厉害,起码对付公方殿下这等剑术的武士两三个是没问题的。” 师冈一羽撇嘴道:“你就吹牛,公方殿下的剑术我也见过,相对我等苦练剑术二十余载的剑豪来说是略差一些,但是公方殿下的身高臂长竞合经验丰富,就你这个头能对付两三个?那绝对是一拥而上乱刀把你劈了。” “诶诶!我只是这么说说,哪敢拿公方殿下本人作类比,只是就事论事说剑术而已!这样的剑术放在你我这个头手里,三两个人你对付不过吗?” “那可不好说,较技体现不出真实水准,真剑对决一拥而上又该怎么办……”两人扯起剑术争论,七扯八扯又把话题给扯到天边去。 “别吵了,休贺斋殿、国吉殿回来了。”柳生宗严指着风尘仆仆走来的两个新阴流门下剑豪,这两人奉师命前往江户城寻求关东将军府的支持。从年初一去就是四个月才返回,早就让几个武士等的心焦不已,好在终归是回来了。 两人上前向师父上泉秀纲见礼。简单的对答得知他们这次从江户返回带来的指示,原来他们在江户城耽误那么久是在剑道馆接受塚原卜伝的简单修行试练。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没有哪个剑豪愿意放弃,因而归程才会拖延一个多月。 疋田景兼羡慕道:“看不出来你们俩的运气这么好啊!早知道就该我抢者去了!是不甚助?” “在下的梦想就是摆在塚原卜伝殿的门下修行。”林崎甚助脑袋点个不停,武士们莞尔一笑。 奥山休贺斋说道:“公方殿下的指示是务必保护幕府家眷的安全,必要的时候可以便宜行事,在下以为公方殿下在暗示要预防某些特殊情况的发生。” 这奥山休贺斋并非其本名,他的原名奥平定国,出自三河国作手奥平氏。是为现任当主奥平贞胜的七弟,因为拜入上泉秀纲门下的时间早资格也很老,自创奥山神影流也算新阴流的一大支脉,说话的分量不见得比幼龄入门的疋田景兼、名满京都半路出家的柳生宗严。以及并非新阴流体系的师冈一羽差多少。 驹川国吉则要逊色多,十七岁的羞涩少年人比林崎甚助还小九岁,若非剑术天赋出类拔萃恐怕都没资格出现在这群大剑豪的圈子里,这个腼腆的少年据说在研究自创的驹川改心流,曾与林崎甚助秘密试合过多次。年龄最接近的两人俨然成为知交密友。 新阴流门下师父徒弟一大群聚会,师冈一羽身为外人到不觉得很尴尬,就凭他是鹿岛剑圣塚原卜伝的高徒便能让人高看几眼,更不用提他的后台是中条流中兴之祖,镇守坂本的中条出羽守时秀。其本人的剑术造诣还能稳压疋田景兼一线,差不多和剑术造诣大突破的柳生宗严相差仿佛,奥山休贺斋大概与他们俩是一个水准线。 疋田景兼差不多踩在免许皆传的水平线之上,比他差的都不算开宗立派的高人,比他厉害的必定是一派宗师,如果他能更努力更认真一些说不定能和前几个人差不多,比如去年返回九州的丸目长惠天赋不错又比他更勤奋一些,俨然已经具备开宗立派的资格,据说他回到九州就打算开设道场正式授徒,可让疋田景兼羡慕好一阵子。 几年前上泉秀纲来到二条御所,向足利义辉表演新阴流剑术的时候,年纪更小的丸目长惠就充当演示剑术里打太刀的任务,懒散的疋田景兼自以为拒绝这个任务是好事,却不想足利义辉一高兴当场写了封感状给这师徒俩,可把疋田景兼给气坏了,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 剑豪大概是这个时代最简单的群体之一,名为武士却很少兼管其他事物,学问僧还需要忙前忙后的传授知识担当外交奉行,剑豪就只需要摆弄自己喜欢的事物就行,这也是让众多武士趋之若鹜加入其中的主要原因。 疋田景兼打个哈欠,忽然说道:“诶!我想起来前些日子的一则传闻了,说是平岛公方似乎身体有问题,所以三好家才会按兵不动。” “你听的市井传闻还真多,刚才不是还不相信吗?” “说的也是……但总觉得这则传闻不像那些谣言那么胡扯呢……” 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悄然落山,二条御所里只有几处房间依然亮着烛光,足利义辉坐在静室里盯着上百柄太刀发呆,伸手取来那柄名满天下的著名太刀童子切安纲,缓缓抽出露出雪亮的刀刃,光滑如镜的刀背上映照出那张瘦削清癯的面容。 剑豪将军幽幽一叹:“历经五百年光阴流逝,而太刀依然光明如新,果然还是太刀比人更可靠。” 足利义辉的座位前放着一叠信笺,隐约可以看到信笺上铁画银钩的字迹,俨然是足利义时寄给幕府将军的劝谏信,看样子一叠厚应该是足利义时所言的一式三样信笺,从不同渠道送到幕府将军手里,这封劝谏信似乎并不能打动足利义辉,看他的表情意态总有那么点不对劲。 抽出一叠白绫轻轻擦拭光洁的太刀。眼眸里冷光闪烁愤怒之色溢于言表:“京都骚动大乱将起,三好家或有悖逆之心,恭请余东狩坂本……冠冕堂皇之词说的真好听。为什么要用一式三样送过来,就那么害怕余诬赖你的忠臣之名吗?” “还是说想把余扣押在坂本城挟将军以号令天下?”足利义辉皱眉想一会儿旋即否决这种荒谬的可能。 且不说关东到畿内距离有多么遥远。就是前往坂本也不见得会被扣下,畿内四面皆有强力武士驻扎,侧近相隔一道山岭就是掌控京都的三好家,即使扣押将军也没渠道落入足利义时的掌握之中,更何况扣押幕府将军对关东公方没太大作用,他已经有名份争夺将军何必多一到手续干这蠢事。 “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让我离开京都打着幕府权威失堕,关东公方声誉正隆彼可取而代之的打算吗?”足利义辉茫然的打望四周。不知道自己所思所虑是否正确,缺乏安全感的人多数都这样,疑心重喜欢胡思乱想缺乏基本的信任感。 足利义辉的童年生活很糟糕,从天文五年三月出生到天文十五年末。从他父亲足利义晴手中接替征夷大将军为止,这十年间足利义辉的生活简直可以用凄惨来形容,跟着他父亲三天两头的往度假胜地坂本逃跑,算算待在坂本以及另一个度假胜地朽木谷的时间比呆在京都还要久。 从他出生到从三河上洛而来的足利义时来到京都,这十几年间幕府先后经历细川晴国、木沢长政、细川晴元、细川氏纲、游佐长教、三好长庆等几拨人挑起的动乱。证据交错变换让将军的态度也是朝三暮四,一度不知道该押宝哪一家大名比较好。 恶劣的生存环境,造就足利义辉缺乏安全感不相信任何人的偏执性格,喜欢乾纲独断而又缺乏足够的远见,这些年每次作出重大决断总是很难受到好效果。重用抬举足利义时算的上他这一生中最辉煌的几件事之一。 越是值得骄傲他就越窝火,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么信任重用足利义时,给他家名守护名份以及里书等五免许,甚至把他抬举为足利将军家的连枝众,准许他担当关东公方号令东国,为他付出这么多到最后却轻飘飘的送来一封信,还是一式三样从不同渠道送来的信,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足利义时写信劝谏似的。 “虚伪!净是那冠冕堂皇之词,骨子里道貌岸然令人作呕!若非余那封御教书吓阻,说不定就跑到畿内作威作福了!”足利义辉肆意的发散着戾气,骂的越来越狠甚至一度把他形容成足利家的恶徒,就如他的先祖足利尊氏说过的类似评语那样。 最近几个月二条御所的情况非常不好,三好家对京都七口的约束一天比一天严格,原本幕府所掌握的部分部分京都警卫收税权被陆续剥夺,三好家的军事异动已然明目张胆的表明态度,堂堂幕府将军的处境已经非常危险。 越是担心畏惧三好家的兵势上洛操控废立,就让强情公方越发的憎恨足利义时,恨他为一己之私下向越后而不愿呆在京都匡扶幕府,恨他坐拥关东十几国领地却对三好家的军事威胁装聋作哑不置一词,更很他放任京都骚动爆发却不愿让山本时幸攻入京都挽狂澜于既倒。 在他看来君臣之间的关系,应该无限趋向于明国的皇帝与大臣之间的上下级支配关系,剑豪将军在修炼剑术的闲暇时间里饱读诗书,尤其对明国的国学朱子理学颇有造诣,曾一度把足利义时视作幕府的韩信、李靖,可惜他发觉足利义时真打算学习韩信自立为“王”,心里就别提有多腻歪和别扭了。 朱子学在室町时代是标准的贵族学说,流传在公卿高门武家之间没事研究点皮毛权当曲水宴上的谈资看待,其作用就好比明国的书生偶尔会弄些番邦传闻作为谈资吹嘘是一回事,还没有被当作治国之道看待的地步。 以世人的角度看待足利义时的行为是可以理解的,得恩赏、忠主君很符合时下御恩奉公的评判标准,但是在强情公方看来他做的还远远不够,对畿内的干预三心二意拖拖拉拉不动真本事,畿内三国同盟创立时雄起一把立刻萎顿。整个就是一唯利是图的奸险小人。 足利义辉不会考虑足利义时在越后、关东遇到多少困难,更不在乎当初对抗反吉良包围网时有多么艰难,他用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永远是足利义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路碾压着横扫北陆关东羽奥诸路大名的辉煌显赫。 轮到京都又变成另一番摸样,就好比一个没骨气的怂包。要求提的多做事缺乏担当,打个洛中合战死几千口子人还要找幕府要恩赏,他要是什么都有还要足利义时有什么用,当臣子的就应该在关键时刻勇于担当,自掏腰包垫付恩赏怎么就不行,关东那一大片十几国都给他打下来,让他出点血怎么就这么难。 重重因素作用下。使得足利义辉对关东横行霸道的足利义时越发的反感,自从京都骚动爆发以来近几年因为将军无嗣闹出的继承风波,近卫前久与他的正室夫人近卫贤子曾经作出提议,请求他同意过继足利义时的嫡长子作为将军的嗣子。这个提议曾得到幕府奉公众在内的多数幕臣大力支持。 这曾经让足利义辉误以为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已经被足利义时的金钱买通成为内应,加他对关东足利家的各种负面因素影响,使得足利义辉几乎没做设想就蛮横粗暴的拒绝,他实在不能想象当足利义时的嫡长子成为将军继承人会让那家伙多么嚣张。更不能容忍这个嚣张跋扈的家伙暗自篡夺足利将军家的嫡流血脉。 远在江户的足利义时,或许做梦也想不到剑豪将军对他的怨念有那么深,写一封劝谏信多出那么点小心眼广而告之世人,就被更小心眼的足利义辉给记恨住,并借机把他整个人的形象演绎成一个贪婪虚伪的武家败类。如果他知道真相或许会更加精彩。 第二日天色放亮,足利义辉在常御所里召开评定会,继续进行昨日没讨论出结果的难题,曾在足利义辉元服时为其梳发的义兄弟细川晴经,出言道:“昨日晚间的消息,半井殿在堺町亲自为阿波公方问诊,确定阿波公方患有严重的脑卒中,今生是没有机会站起来行走了。” 一色藤长说道:“臣下听得一则传闻,据说去岁阿波公方秘密离开周防国山口馆返回阿波国平岛,就是因为三好家中有某些有力家臣许诺阿波公方可以继任征夷大将军,两个月前三好家异动使京都一片哗然,阿波公方亲临堺町坐镇不过三日间就得脑卒中,就是大喜之下发病的缘故。” 御小袖御番众成员,石谷光政说道:“这不仅仅是传闻,若非亲历此事的武士肯定是无法编造出来的吧!这样也好,阿波公方到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众臣放声大笑好不畅快,更有甚者互相交头接耳编纂阿波公方的笑料,三渊藤英注意到足利义辉依然面色不愉,便劝慰道:“公方殿下且宽心便是,想那三好家也不敢对幕府公方作出过激之举,毕竟在关东有镇府公在。” 不提足利义时到还好,一提这名字就让他小念头冒火,气哼哼的侧过脸不搭理近臣的劝慰,他一个堂堂将军还要看连枝众的脸色才能坐稳京都,对于自尊心爆棚的强情公方而言,这不啻于巨大的羞辱。 高氏庶流,幕府申次众彦部晴直言道:“公方殿下明鉴,今度三好家之异动绝非一时举动,断然不会因为阿波公方病重难动便轻易放弃,据臣下所知阿波公方膝下有两子,长男足利义亲、次男足利义助,皆可作为傀儡次第拥立,这对幕府是个巨大的威胁。” 在座的幕臣装傻充愣好半天还是绕不过这道门槛,作为庶流的足利义维更是足利义辉的叔叔,虽然那这叔侄俩从没见过面更深深的盼望对方早点死掉,可这层亲缘血脉总是割舍不开的羁绊,足利义维是最接近足利将军家的旁支血脉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次第拥立余那两位従弟是吗?”足利义辉被气的不断敲击榻榻米发泄愤怒,事关将军宝座的大事件还不生气那就只能说他真的不适合做这个征夷大将军。 平岛公方阿波足利氏是足利将军家最近的支脉,初代公方就是中风瘫痪的足利义维,这个平岛公方家离开被视作足利将军家的心头大患,就因为当七十多年前的明応政变开启一个废立的滥觞,足利义澄作为庶流代替足利义稙这个嫡流将军,细川晴元也就见样学样把庶流的足利义维抬出来,试图替代嫡流足利义晴的将军宝座。 某种意义上庶流代替嫡流也算下克上,只不过这通常也可以被当作家族嫡庶内纷处理,所谓强枝弱干取而代之在任何文明的发展过程中都是比较常见的,远的如两千年前中原王朝的春秋时代发生的曲沃代翼,近的如几十年前里见氏嫡流被里见実尧、里见义尧父子代替。 更扯淡点的比如克劳迪娅出身的姓氏,几十年前还曾统治英格兰的约克家族,就被八竿子打不着亲戚的都铎家族给代替,这个血缘关系来自同母异父亲缘关系的都铎家族还堂而皇之的把约克家族的白玫瑰,兰开斯特家族的红玫瑰组合成红白相间的都铎玫瑰,由此可见这种庶流与嫡流争锋夺嗣的行为是非常容易理解的。 这种庶流代替嫡流的行为可以得到普遍理解和支持是有原因的,其中就有源自他们同宗共祖出自同一个贵族体系,天然的对现有体系拥有高度维护的出发点,也就是换个庶流当将军大家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不用担心被报复或者被大清洗。 足利将军家换嫡流有过先例,足利尊氏那次庶流代替嫡流多少还有点特殊原因,足利义澄的庶流代替嫡流就是别有用心的人为操控,不管是特殊情况还是别有用心总会给世人恶劣的印象,既然两次可以为什么不能有第三次甚至更多次?这就叫滥觞,开启第一次就能无节制的开启第二次以及无数次。 每一次足利将军家爆发争嗣问题,都会对幕府的权威性进行一次巨大的削弱,如果说鞍谷公方足利义嗣与四代将军足利义持的争夺只是开胃菜的话,足利义教与足利持氏就将军宝座的血腥战争便是对幕府的第一次削弱。 其后足利义政愚蠢的失误让嫡子与胞弟为争嗣而闹出应仁之乱就是第二次削弱,再往后明応政变里废黜嫡流足利义材,拥立庶流的足利义澄则是更大第三次削弱,最近的一次是三十年多年前代表嫡流的足利义晴,碰撞代表庶流的足利义维,这是第四次削弱。 眼前的危机将会是第五次削弱,而足利将军家的权威也是越削越弱小,再削弱下去不用想也能猜到这肯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ps: 鞠躬感谢书友小紫慕的打赏,昨天忘记了,今天补上。 第558章独自战斗 当二条御所里群臣纠结于危机应对之策的时候,胜龙寺城内三好家谱代众也在纠结另一个难题,阿波公方足利义维中风瘫痪在堺町,把三好家谱代众的辛苦准备的上洛之行搅合的七零八落几乎没法维持下去,他们在纠结着到底是不是应该继续上洛。 三好政康怒目圆睁扫视厅内众臣,气冲冲的说道:“箭已离弦而去,诸君却还在犹豫是不是应该把箭撤回来,我政康还从未听说过离弦之箭可以收回的道理,当天下武家皆知我三好家欲行废立将军的举动,却在此刻忽然一声不响的戛然而止,会对我三好家的威名造成多么巨大的妨害,我还有何资格称霸畿内傲视群雄!” 松永久秀冷哼道:“三好下野守所言极是!诸君难道不知道覆水难收的道理吗?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一盆水尚且如此做大事又岂能瞻前顾后畏缩不前!现在把大军撤回去必定会军心大散,家中的士气亦会遭受重创打击,大和国、河内国、丹波国等新征领地亦会动摇,诸君不要忘记纪伊国中还有个高屋殿。” 三好家谱代众深吸一口凉气,哪怕是勇猛的内藤宗胜听到畠山高政的名字也要挠头,这家伙偏执顽固的坚持反三好的信念并严格贯彻近二十年,在此期间几乎不怎么搭理三好家抛出来的橄榄枝以及糖衣炮弹。 在与三好家战斗的过程中,一次次纠集几万大军在河内国、摄津国、和泉国之间狼奔豕突,哪怕被打的丢盔弃甲一度逃入堺町寻求庇护也不改初心。给他点时间重整旗鼓又会带着一帮乌合之众来找茬。即便三好长庆在世的时候。拿这么个顽固的家伙也是一脸的无奈。 软硬不吃刀枪不入,任你好话说尽许诺再多他就是不听不看让人无可奈何,来来回回近二十年的河内国拉锯战,几乎耗光每一个三好武士的耐心,让他们意识到一个拥有崇高威望的地头蛇有多么难缠,他们有一个共识那就是这种地头蛇能不招惹就尽量不招惹。 “丹波国的波多野秀治、大和国的筒井顺庆、河内国的畠山高政,还有和波多野家眉来眼去的播磨国赤松氏、别所氏,以及近江国的六角义治、中条时秀。这些虎狼之辈隐伏于沟壑之中伺机而动,只要我等稍有差池就会一跃而起将我三好家分而食之,试问诸君还幻想着覆水能收吗?” 松永久通为吓阻谱代众不惜危言耸听,要是周围的环境恶劣到这种程度,他们三好家也绝对不敢妄行废立之事,上洛废立将军本是作为提高三好家士气,提高凝聚力唤醒逝去的斗志以及荣誉感自豪感,重振三好家称霸畿内的威名,绝不是排队去京都送死领便当。 三好政保眼眸里精光一闪而过,说道:“既然几位殿下说的那么决绝。那就是只有坚持下去这一种选择了吧?那么我政保有一个疑问,阿波公方年老病弱又患脑卒中卧病在床。我等该怎么应对?包括阿波公方的处理在内。” 三好康长说道:“拥立足利义亲殿下担当次期将军如何?阿波公方不如放在堺町疗养吧!” “拥立足利义亲殿下乃实至名归,但放任阿波公方在堺町也不妥当,阿波公方身体不好需要照顾,家里的亲眷友人皆在平岛,留在堺町始终需要许多人手和资源支持,远不如送回平岛安心疗养,那里也比堺町更安全。”三好长逸似是针锋相对又像就事论事,寻常武士丝毫察觉不到两位老将暗中较量一回合。 三好康俊狠狠的瞪了三好长逸一眼,显然对这个堂叔是极为不满的,正欲张口讽刺就三好政保抢先打岔:“那么阿波公方的次男足利义助殿下该怎么处理?留在堺町,留在胜龙寺城,还是留在平岛御所?” 十河存之心领神会地说道:“回平岛御所比较妥当,公方病笃其子应侍奉左右以全孝道,平岛公方家的两位少殿须得有一人回到平岛御所,而且依照惯例长兄为将军,次弟就应出家为僧主动避嫌,留在胜龙寺城也不是个事。” 岩成友通悄悄扫视评定间,发觉大厅里群臣的气氛格外诡异,三好康长面色不愉,三好康俊和他的岳父三好长房愤愤不平,盐田一闲、横田宗昭等谱代家臣对三好三人众怒目圆睁,三好政胜面带冷笑,似乎在嘲讽三好三人众的拙劣表现。 三好政保、十河存之努力的插科打诨和稀泥让气氛不会变的更僵硬,茨木长隆、高山友照、池田胜正、山本久政、竹内季治、入江春景等从属的国人众态度暧昧不明,三好义继还在生闷气,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几乎得不到更多的外力支持。 评定间里最诡异的还不是两派对立的矛盾,而是象征阿波、讚岐、淡路的三个位置空缺,只派来几个谱代家臣列席会议,在如此重大的代表三好家未来命运抉择的会议上,竟然缺席三个最重要的一门众,可想而知三好义继的脸色有多么难看。 “三好长治、十河存保、安宅信康竟然同时生病,借故推托本家的诏命,这是蔑视本家的威严!混蛋!该死!”三好义继低声咒骂着,根本不在乎这三个人是他的従兄弟,十河存保还是他名义上的弟弟,坐在侧近的松永久秀故作不知,斜侧里三好康长也毫无反应,由着他去骂反正骂的不是自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三好三人众和松永久秀的组合,对上三好康长与四国的三好长治、十河存保、安宅信康的攻守同盟,成为三好家中无可避免的巨大矛盾,隐藏在三好家内那道无法弥补的裂痕在此刻显露无遗,揭开面皮露出的是那血淋淋的事实。 岩成友通发觉他们这一派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甚至这胜龙寺城内的一万五千军势全是他们三好三人众自掏腰包拉来的家底。三好义继配下的两千马迴众似乎没有出动的打算。义继党的三好政保、十河存之自始至终没有明确表态。那群暧昧不明的外样众更是没有涉足这趟浑水的打算。 三好长逸故意不理对面的人吹胡子瞪眼,抚须言道:“自永禄以来我三好家屡遭灾祸,聚光院殿中道病殁以至家内动荡海内不安,因此出阵京都重振家名声威势在必行,但废立将军非同小可须得从长计议啊……” 闻其言辞诸人表情各不相同,有皱眉深思有困惑不解也有面无表情,三好政胜轻哼一声暗道:“好一个海内不安,是天皇崩御还是将军薨御?蝇营狗苟之徒也敢大言不惭欺世盗名。用废立将军来抬高声望,也亏的你们能想出来!三好三人众自作聪明也就罢了,松永久秀的智谋也不过如此,余者不过浑浑噩噩抱残守缺之辈,如此看来押宝那边更好……” 松永久秀或许有苦衷,可他这么搞还有几个人在乎他的苦衷,他的盟友三好三人众也确实不聪明,煞费苦心的努力挽回近两年骄横跋扈的恶劣形象,努力修复与三好义继的关系,还没过几天安稳日子就开始教唆三好义继来干废立将军的恶事。 无论三好三人众设置多少香甜的诱饵。看似年轻愚蠢的三好义继还愣是不上钩,就这智商不见得比的过反三好斗士畠山高政。起码这家伙拍脑袋行事也能干掉三好义贤,三好家的这帮废柴以巨大的优势揪着畠山高政猛揍二十年,人家还是活蹦乱跳的活的开心,这画面太美简直不敢看。 三好长逸还不知道背后有多少人骂他蠢如老狗,洋洋得意道:“不知诸君以为我等该如何行动呢?到底是先废将军再立将军,还是先立将军再废将军?” 众臣茫然不知何意,三好康长眼皮一翻似笑非笑地问:“噢?不知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三好长逸捻须笑道:“当然有区别,我等大军出动先废将军,再恭请足利义亲殿上洛,似乎更名正言顺一点,将军失其德致使幕府不振天下离心,我三好家身为管领代特恭请将军退位隐居,然后在御所里由我等与幕臣商议复立将军,想必也是可以为人接受的吧!这样也可以避免被人议论为叛臣。” 三好康长冷笑道:“端得是个好主意呀!我三好家踩着幕府登上畿内霸主之位,再籍由幕府衰颓之名逼迫将军引退,堂而皇之的在二条御所里复立将军,这真是个好算盘,不愧是松永弹正殿的手笔!”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的谋划!这可是老夫思前想后许久的妙策,别以为只有松永弹正殿能出谋划策……”三好长逸吱吱唔唔半天,又说道:“当然松永弹正殿作为首倡者,他的提议也至关重要。” “既然你们都已经想好计策了还有什么好谈的,拥立将军也好,废黜将军也罢,随便你们怎么办!我康长向来恪守本分不敢有丝毫悖逆之心,平生最不爱做那断子绝孙的恶事,有人愿意做就让他去做吧!”三好康长大袖一甩,向着三好义继深深一礼,便潇洒的转身离去。 他这一走就把所在的派系也跟着行礼告退,三好长治、十河存保、安宅信康的谱代家臣也顺势离开,中立打酱油的各路国人众见势不妙纷纷告退,短短片刻评定间内的家臣走掉一大半,三好三人众的脸色无比精彩。 “本家也乏了,今天的会就到这吧!上洛之事就拜托诸君了。”三好义继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站起来缓缓离去,随侍一撤整个评定间走的只剩下三好三人众及松永久秀一党,摆明告诉这几个老家伙,我不看好你们的把戏。 关东足利家横贯关东以北十余国赫赫凶威令人惊惧,这不是装聋作哑就能蒙混过关的,这个时候去捋幕府将军的虎须绝对是脑袋进水,蠢蛋才跟他们去京都拼命,这就是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为自保发动的疯狂闹剧,三好义继才不想跟这帮疯子瞎折腾,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拼命才是傻。 三好三人众的神色凄惶举止无措,任谁被打击成这样心里都不会好受的,松永久秀瞥见他们担惊受怕的样子心里腻歪的难受,还得努力舒缓心情安慰道:“诸君不必灰心失望,待大事一成想必主公与诸位家老定能回心转意吧!”(未完待续。。) 第559章三好决裂 永禄十一年五月十三日,三好家一万五千军势渡过桂川进入京都附近小泉城驻守,并不时派出千余军势在鸟羽口附近横行霸道威吓行人,相国寺的三千余众守军亦接到三好义继的手令,全力配合上洛大军的军事行动。 所谓秋风未动蝉先觉,反应最迅速的要数这些行走京都的公卿、豪商、文化人,他们成群结队携家带口的逃离京都,预示着这场灾难已经不可避免,才短短几日间安宁祥和的京都上空就笼罩着浓浓战云,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足利义亲也在这时来到距离京都只有一河之隔的胜龙寺城,这位年轻的武士今年才刚满三十岁,就像大志未酬的父亲也怀着一颗远大的心,甫一来到胜龙寺城就兴致勃勃的提出要到桂川边转转,三好义继只好带着百余骑侍从跟住预备将军一起踏青。 五月里恰是春夏之交的时节,温暖的太阳散发着滚烫热量的灿烂阳光,站在桂川河岸旁被清凉清凉的凉风一吹,心头的燥气也被强劲的夏风带走,在桂川河原恰好可以够看到一川之隔的京都,顺着桂川往东南眺望就是桂川与贺茂川交界的赛河原,矗立着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用碎石堆砌的石塔,那是千百年来京都町民为夭折幼儿安置的地藏小佛塔。 足利义亲策马立于河岸边,喃喃自语道:“这里就是京都,父亲朝思暮想也要回来的京都,为此宁愿抛弃安逸的生活,抛弃母亲也要执着回来的京都啊!为了回京都。父亲一病不起。母亲以泪洗面。我该怎么形容你呢?京都。” 听到现任平岛公方一口地道的四国乡音,三好义继感到莫名的亲近和喜爱,策马走过去笑言道:“京都是一座令人激动的,向往的,充满无数梦想的美丽城市,相信公方殿下一定会喜欢京都的!” “激动?是的!让我兴奋的,激动的,魂牵梦绕许久的。或许没有任何地方比京都更吸引人了吧!”凝视着远处那美丽的城市陷入回忆里。 自从室町幕府初立以来,足利将军家就在京都谱写出两百年荣华,鹿苑院足利义满的鼎盛依然能让每一个足利一门众为之心驰神往,如果说源义家第一次让天下武家甘愿俯首,源赖朝建立镰仓幕府成为武家的实际统治者,那么足利将军家则用两百年的时光,告诉世人什么才叫尊贵至极比肩天皇。 足利义满确实做到比肩天皇,朝廷给予的谥号追封为太上天皇,这古往今来不可想象的尊荣,除去退位的上皇、法皇驾崩被追封以外。只有寥寥几个中道崩殂或各种原因没成为天皇的亲王在死后得到太上天皇的谥号。 平安时代朝廷的掌控者,若干为关白太政大臣的藤原家没有享受到这等尊崇。盛极一时的平清盛没有享受过,河内源氏七代栋梁源赖朝没有享受过,开创室町幕府的足利尊氏也没有享受过,唯有足利义满做到了,做前人所不能做之事,开创武家鼎盛至极的先河。 足利义亲双手展开仿佛拥抱世界,豪气干云地说道:“每个足利家的子孙都怀着一刻上洛的梦想,身为足利连枝众的我义亲也怀着同样的梦想,渴望用双手开创幕府中兴的盛世,这是每个足利家族人的志向!更是我义亲的志向!” “公方殿下斗志昂扬,想必一定可以做到的吧!”三好义继眼眸里的轻蔑一闪而逝,大概是想嘲笑这个志大才疏的草包喜欢白日做梦,回望远方的京都城暗道:“这天下到底是谁的还说不定,起码得先让我三好义继坐一坐再说吧!” 足利义亲兴致勃勃的说道:“余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既然余即将上洛担任将军,就不能不改换名字,所以余决定寻一个有吉祥寓意的名字,请堺町的高僧参详许久决定用荣之一字,京兆殿以为如何?” “荣者,草木茂盛之意,引申为家业兴盛,敬重爱戴,真是个好名字!”三好义继琢磨着他的新名字足利义荣,觉得这草包公方还真像那么回事。 足利义亲满意的点点头:“所以待回去就宣布这条消息吧!或许可以提振士气也说不定呢!” “谨遵谕令。” 大概是觉得出任征夷大将军,迎娶公卿贵女,从此走上人生巅峰,所以足利义亲的心情非常之好,策马沿着河岸游玩半圈依然兴致不减,东转一会西瞧一圈,在胜龙寺城附近的城下町游览着也不觉得有丝毫乏味。 这险隘却把三好家的马迴众累的不清,平岛公方所到之处必须前房开道后面簇拥,不按套路吓跑的公方又迫使他们来回换位保证足利义亲的安全,大热的天顶着太阳东奔西走颠颠跑了大半天,早就被累的人困马乏口渴难耐,眼巴巴的望着主公求援。 此时又值十日一市的胜龙寺城下町小集会,来往的町民商旅行人乃至附近的乡民多不可数,不知道有多少有趣的东西吸引着足利义亲,三好义继也担心这么跑下去要没完没了,便说道:“公方殿下奔走一天定然类了吧!不如就此折返回城休息再说?臣下已经备齐水果饮食还有漂亮的女侍等候公方殿下临幸了。” “不忙不忙!快看前面那是什么表演?”足利义亲瞪大眼睛望着远处跳着神舞缓缓而行的巫女,巫女伴着神乐在街道上边舞边行,身后的神官们跟着几位乐师吹奏庄严的神乐,她们表演着最常见的神舞,大概的主题是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之类的美好愿景。 类似的神社活动几乎每年每月在每一个地方都有呈现,附近的神社为感谢乡民们的捐助特意出行一次以神舞来答谢乡民的厚爱,无论是足利义亲亦或是三好义继都看过许多次。像他们这样的顶级武士即便把神社的巫女召来跳舞侍寝也不算大事。 可是映入他眼帘的巫女们似乎决然不同以往。她们好像有一股魔力似的死死的吸引着足利义亲的眼球。红白相间的巫女服凸显出巫女们曼妙的身材,尤其那为首的巫女姿容艳丽令人过不难忘,简直要把年轻平岛公方给看傻了。 当他看到那美丽巫女轻展腰肢的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变的只有那女人的身影,平淡无奇的神乐好似一曲催人**的靡靡之音,听的气血升腾几欲无法自制,足利义亲喃喃说道:“这世间还有如此美丽的女子,我从没见过也无法想象的美人。” 说罢便翻身下马缓缓迎上去。三好义继连胜急呼道:“公方殿下!马迴众赶快跟上去。” 几十名马迴武士翻身下马追过去,就这么点时间耽误再抬头已然寻不见足利义亲,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黑压压的摩肩接踵人头攒动看的让人心烦意燥,三好义继恼火的骂道:“不是让你们前面开道后面簇拥保护好公方殿下的周全吗?怎么就在这个时候撂挑子!都给我立刻去找人去!找不到公方殿下全都别想活!” “哈!”傻愣着的马迴众又分出大半翻身下马,推推搡搡的钻入茫茫人群里匆忙寻找。 赶上十日一次的集会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武士们又不能蛮横的踹开町民,只有用身体硬挤出一条道路用力呼喊着公方殿下,可是人流量那么大的街道上,两侧还有许多摊位店铺贩售自家的物产。到处挤满购物逛街观看舞蹈的观众行人,找个人真的好比大海捞针。 三好义继急的直冒火恨不得抽刀砍人。仅有的理智警告他不要冲动必须冷静下来,气哼哼道:“这些巫女真邪乎,我怎么就没听到这神乐神舞有什么特别之处,你们发现什么不同之处了没有?” “没有!”仅剩下十几个马迴武士连连摇头,心说主君可真会开玩笑,我们要绷紧精神四处防备有人突袭刺杀,哪有心思去听神乐是否妥当神舞有多少特别,刚才有那么一会儿走神的功夫就把人给弄丢了,再多走神一会儿说不定三好义继也要弄丢了。 三好义继恼火道:“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堂堂平岛公方看到群乡野巫女就走不动道?这不对呀!前些日子本家还在堺町宴请三日,别说这些不起眼的乡野神社里的巫女,春日神社的巫女也被请来过,大和国的著名猿乐师,没发现公方殿下有任何异常。” 就在三好家武士们焦急的四处张望之时,忽然前方人群里传来惊呼哗然和喧闹声,接着一阵断断续续的惨叫声打断惊呼与喧闹,来往的町民爆发惊呼叫喊拼命的四散奔逃,整个街道忽然乱作一团那群红白衣裳的巫女们也转眼间逃散一空。 马迴武士捉来几个町民,厉声喝问:“怎么回事!前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几个町民吓的浑身发抖,跪下来不停的磕头:“前面……前面死人了!一位武士老爷抢夺祭祀的神酒喝下去,当场吐血而亡,一边吐血一边惨叫,好可怕!小的第一次看到这么可怕的事情,吓的腿都软了!这就是神佛的惩罚啊!” 三好义继双目暴突,咬牙切齿道:“那个武士穿的什么衣服,什么装扮,有没有挎太刀,什么发束!给我说!” 那几个町民哆哆嗦嗦的把衣衫发式形容一遍,哪怕颠三倒四形容不清也依然把三好家武士吓的脸色发青,这装束打扮俨然就是刚才失踪的足利义亲,三好义继捂着脑袋大骂道:“这一定是陷阱!目的是要害死公方殿下!立刻派人联络谱代众到胜龙寺城开评定会,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胜龙寺城下町十日市闹事杀人案,光天化日之下一名装扮体面的贵族武士吐血暴毙而亡,起码有几百人目睹他边吐血边痛苦嘶嚎的惨象,据说那人吐血三升仰面倒毙,其死状惨烈让人很容易联想起平安时代的许多鬼怪作祟的传说,想耸人听闻都很困难。 才半日不到的功夫,胜龙寺城下町杀人事件就传入京都。还被好事者渲染成若干个离奇的版本。其中最普遍的就是那名武士抢夺祭祀的神酒当场被神罚制裁而死。离谱点的说这人被某些隐藏在桂川河底的邪秽附身,试图挑战神佛的威严被当场制裁而死。 三好义继配下的几名马迴武士恰好在事发当时挤到前排目睹事件发生,很遗憾的是他们挤到前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救援,只来得及看到足利义亲就像喝醉酒似的摇摇晃晃走出人群,走到正在表演神舞的巫女队伍里,像个登徒浪子那样想要抚摸那首席巫女的面容。 被那首席巫女轻巧的躲开之后,又摇摇晃晃的走到四轮小车上摆放的神台和供奉的祭品,足利义亲就拿起神酒仰头一饮而尽。又摇摇晃晃的走几步开始吐血,一边吐血一边按住喉咙嘶声惨叫,直至呕血三升倒地而亡。 从闯入巫女队伍到开始呕血,整个过程只有短短的十几个呼吸,呕血的过程中神官巫女丢弃物什转身逃跑,町民们齐声惊呼进而满街哗然四下喧闹,三好家武士这个时候已经冲到足利义亲的身旁,此时做任何挽救行动都已经晚了。 人是他带出去游玩的也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失踪离奇死掉的,三好家谱代众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三好义继忽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三好三人众和松永久秀更是脸黑的像锅底,兴冲冲的来到胜龙寺城就听到这噩耗。简直晴天霹雳。 看到三好三人众和松永久秀黑炭似的脸,三好康俊幸灾乐祸的忍不住想嘲讽几句,就被他父亲三好康长强拉着胳膊按住冲动,知子莫若父,三好康长当然清楚嫡子的秉性,不拉着他保准会惹出大事来,嘲讽政敌招人记恨事小,事惹怒三好义继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没人敢质疑家督惹是生非,给他们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个当口惹事,说不定三好义继就等着有这么个冒失鬼笑几声说几句不合时宜的话,然后借题发挥就把人捉住一刀砍了发散发散心头的怒火,要死人的出头鸟可不能当。 百十来号人的评定间静悄悄的,三好家谱代众一个个装聋作哑不答话,迫使三好义继这一口怒火发散不出去更加难受,破口大骂道:“前几日本家还在堺町招待平岛公方及其一族,大宴数日期间各色美人如过江之鲫不知凡己,就没看见平岛公方魂与神授的样子,这一定是有人使奸计陷害本家!” 松永久秀抚着下巴沉思道:“主公所言甚是,宴请平岛公方之时家内多位重臣在场,臣下恰好有幸添居其一,以臣下看来平岛公方志向远大不好酒色,绝非被那区区巫女所惑的庸碌之辈,听闻几位目击武士的讲解情形来看,有阴谋内情是确凿无疑的,只可惜情报太少无法判断是怎么下的手。” “明摆着是酒里下毒,引诱公方殿下和毒酒,然后毒发身亡,应该用不着思考怎么下手的缘故吧!”三好康俊话里话外在讽刺他老糊涂了。 松永久秀冷笑道:“那么这就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公方殿下会去喝毒酒,还是光天化日之下闯入表演舞蹈的舞乐队伍里抢夺毒酒喝呢?公方殿下并非好酒贪杯之徒,也非贪花好色之辈,为什么就突然变的贪恋巫女美色抢夺神酒狂饮了呢?” 三好康长忽然按住三好康俊的肩膀示意嫡子先闭嘴,抚须长笑三声说道:“此事有何之难?世人皆说闹事横死为神佛降下的惩罚!市井小民不知道死者的身份,我等亲历其中又岂会不知死者便是平岛公方,到底因何而降下的神罚,想必诸君也是很清楚的。” 三好康俊的岳父三好长房顺势接过话头,振振有词道:“为何前代平岛公方身体健康,得知某些事就突然患上脑卒中这种不治之症,为何现任平岛公方继位没三个月就突然性情大变,于闹市街头猥亵巫女不成又强饮神酒以至于当场猝死,这不是神佛的惩罚又是什么?” **裸的攻击,就差指名道姓点他们三好三人众和松永久秀在作孽,恶事还没做神佛就已现出严厉的警告,放任他们胡作非为说不定会惹出更大的灾祸。比如给三好家招来灭顶之灾。比家破人亡更危险的灭族危机。 “好狠辣的心机。好恶毒的手段,用巧妙的手法把主公的罪责摘的一干二净,把脏水全部泼到我等的身上,简直可恶至极!”三好长逸气的浑身发抖,指着三好康长大骂道:“你这是栽赃诬陷,我等一事未做何来恶行,这分明就是有人算准我等的行止突施冷箭,什么神佛的惩罚完全是信口胡说!” 三好康长大笑道:“是不是神佛的惩罚自有世人评断。我康长要说的一点是请诸君想清楚,上洛对我等真的有多大的意义,虽然聚光院殿已然仙逝,可我三好家仍然有主公在,众多有力一门谱代众在,遍数畿内四国的外样众在,安守领地又有多少事情需要担心? 退一万步讲,我三好家掌握畿内、四国的领地,制霸濑户内的万里海涛,即使一事不做也可日进斗金。何必惹是生非坏我三好家辛苦积攒的名声!聚光院殿故去前为我三好家打下的基业已经非常丰厚了,何必再去甘冒风险做一件收益远低于付出的恶行呢?” 松永久秀阴沉着脸反诘道:“山城守殿说笑的吧!明国有句俗谚。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在山城守殿的口中好像这天下真是安闲太平,只要各扫自家门前雪便可高枕无忧,试问我三好家畿内的众多敌手如何应对,河内畠山氏、大和筒井氏、丹**多野氏、近江六角氏皆为我三好家的强敌,聚光院殿在世时尚且要谨慎应对不敢有丝毫大意,久米田之战就是一时疏忽酿成的惨祸,为何山城守殿避而不谈?” 三好康长用皱眉沉思的姿态避过诘问,这几大强敌横在三好家面前二十多年,每一个都曾经给三好家带来许多痛苦回忆,尤其是性子执拗脾气火爆的畠山高政最让人难受,三好长庆在世的时候听到此人的名字也要头疼不已,松永久秀能拿出自曝其短的勇气,那就真的答不下去了。 三好三人众自觉小胜一场,三好政康得意洋洋的来了个画蛇添足:“还有关东还有条潜伏于海中的恶龙,只需在畿内稍有动作即可天崩地裂家业破碎,这么危险的地位环伺在侧不进取京都掌握实权,岂不是等着强敌打上门前除掉我等……” “老夫正要说这个!”三好康长抓住机会立刻反击道:“所以二条御所的幕府公方殿下绝不能动,不但不能动还要保护他才行!幕府公方殿下已经成功的证明一点,就是幕府可以遏制关东那条恶龙的扩张,六年里关东之士再也没有对畿内有半分举动,甚至连京都骚动久米田之战、教兴寺之战也未参加,这就是个巨大的利好消息,只要幕府公方殿下安在,我等就可稳守基业。” 此刻,松永久秀只想掐死画蛇添足的三好政康,倒霉催的碰上乐极生悲的丑事,想骂这三人中是蠢材又怕这三个家伙反手收拾他,忍了又忍还是决定给他擦屁股,强言道:“诸君岂不知幕府公方居庙堂二十余载,坐拥娇妻美眷仍无嗣子,早有风声传闻关东公方有意遣一嗣子承将军家之宗祧,此事若成我等必然死无葬身之地也!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三好家臣团惊的一身冷汗,却听三好康长哈哈大笑:“岂不闻幕府公方殿下一力拒绝了吗?关东公方势力强大为幕府公方殿下所忌,又岂能让其嗣子承宗祧以继大统呢!” 松永久秀冷哼道:“君不闻此一时彼一时呼?前度幕府公方殿下或许如此做想,又怎知下一刻就不会改弦更张?尤其是今日之势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不发轻则反噬重责家破人亡,只要我等抓住机会也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 “强词夺理!” “迂腐之言!” 两派唇枪舌战渐渐演变成无意义的人身攻击,质疑常识攻击人品互揭其短劈哩啪啦越吵越厉害,就差那么点便要互相问候父母亲人,几个年亲武士恼火的不行,还记得这是议事厅没敢直接动手,非要约定个时间找地方用刀剑对决分出道理的胜负。 距离三好长庆故去之期尚不遥远,就在他临死的居城里闹出如此丑陋的闹剧,双方派系的领导者已经彻底撕破脸皮闹的天翻地覆,原本三好家中不太明显的分歧裂痕,在这场争吵中陡然变成巨大的鸿沟,若非顾忌三好义继双方肯定会以主动离开作为决裂的开始。 “好了!都别吵了!本家要讨论的是平岛公方之死,不是来听你们争吵,喜欢争吵离开胜龙寺城随你们行动!”三好义继一发怒,刚才闹腾正欢的家臣团蔫掉一大半,好歹他也是众臣在三好长庆灵前尊奉的家督,当着主公在场就在评定间里吵成一团也的确欠妥当。 正常的评定会里怎么闹也不可能吵成一团,闹的要剑拔弩张分道扬镳更是不可能,失礼是非常严重的错误在某些规矩严格的武家是必须切腹的,有些刻板的武家认为武士的体面比天高比地厚,武家就应该如何如何遵循礼法严格,否则就得死啦死啦滴。 他们一定不会知道许多武家名门被傀儡有多凄惨,好一点就像个提线木偶,别说当堂吵架这种小事,就是当着家督的面前抽刀子互砍,或者砍家督都不算事,足利义教就这么被赤松满佑给剁成十七八段,源実朝就在一群镰仓武士的保护下,被十几岁的小侄子源公晓从大银杏上跳下来一刀捅死。 随着室町幕府的衰落,将军的权威一朝沦丧,使得足利一门众支配天下的一门惣领体系逐渐瓦解,各国守护出现被守护代、家宰下克上的恶劣时间,信奉力量至上且又对上尊下卑不那么在意的国人领主们,通常是不怎么尊重主君的尊严,他们只尊重力量实力和权威,这是与另一个时空安土桃山以后的德川时代截然不同的情况。 三好义继方登大位不久,尚不至于堕落到如斯地步,起码说几句话还是有人听的,只见他面色不愉地说道:“本家所掌握的情报里,只查出这些巫女并非本地神社的巫女,更不是山城国中各大神社的巫女,城下町十日市当天并没有神社来此举行答谢祭,根据町民的反映这写巫女确实不是本地人,而是一群来自出云大社的巫女,据闻首领叫出云阿国……” 三好政保皱眉道:“这名字臣下似乎听到过,想不起出自何处了,不知诸君听说过没有?” “确实很熟悉……七年前,曾在京都闹出大乱的出云阿国,公方殿下曾经重赏索拿此女,没想到她还敢出现在山城国中,真是胆大包天!”松永久秀的表情很复杂,有惊讶、有愤怒、有恍然也有不解,他知道世间本没有出云阿国,只有一个行走在阴暗世界里的果心居士,那少女果心留给他的印象非常深刻。 三好康俊说道:“据说有人调查过出云大社,查实没有出云阿国这个巫女,不过那神官似乎对出云阿国的名字非常感兴趣,据说将会在大社里安置一个首席巫女名为出云阿国……” “出云大社这胆子可真大!” “为了名声和噱头吧!”(未完待续。。) ps:鞠躬感谢书友sh、二人人山、1魔鬼玫瑰1打赏 第560章鹿苑院周暠 足利义亲之死的消息果然还是藏不住的,且不说三好家中有知情者故意向外泄露情况,还有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云阿国散步情报,就单说足利义亲大张旗鼓的来到胜龙寺城,然后就这么悄然无声的消失掉也不合适,就算是家里的猫狗死掉还要心疼好久,更不用说是未来的将军现任平岛公方。 还不知道是否有人已经认出刚到胜龙寺城就跑出来游玩的人是足利义亲,反正三好义继跟着一个不认识的武士出来游玩是必然被人看到了的,去城下町玩是两个活人走,回来是一个活人带着一个死人回来,稍作推敲也能发觉不对劲。 消息藏不住后果可想而知有多恶劣,京都城内有关十日市闹事杀人事件正传的玄乎着,这边真相就如此之快的被揭开,足利义亲就是那个被神佛惩罚而死的倒霉鬼,这下人们忽然闭上嘴巴不敢嘲笑了,因为有人已经发觉情况不太妙。 不管京都里有多么的人心惶惶,起码对三好家来说是不太妙的,正如松永久秀几次形容过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或者称之为经离弦之箭早已收不回来,畿内都知道这三好家多半不是要做不是人干的事。 当年牛气哄哄的细川政元干了次不是人玩意的事,没乐呵十几年被三养子之争波及到,公卿出身的细川澄之联合几个佞臣把他这个干爹给剁了,京都内的某些乐观人士表示,三好义继或许不知在某一天也得让人给剁了,三好义继很冤枉也很愤怒,无缘无故的替三好三人众和松永久秀挡箭,他就更不乐意参加京都的那淌浑水。 三好康长一派为首的谱代家臣们摆出一副坚决分道扬镳的架势。更为三好三人众的决断增添深重的危机,松永久秀发觉自己忙活几个月四处做工作全都白费了,三好家六万大军只有一万五千人站在三好三人众一派,所有中立派和反对派全部都表明不愿意涉水太深,里外里还是他们自己在独自奋斗。 这下该轮到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着急了。足利义亲一死没有挡箭牌还怎么上洛废立将军,此前把这次上洛形容成迫在眉睫不动不行也表示他们没有退路,几个人商量一下决定来个变通再偷梁换柱弄个将军继承人,反正还有几个备胎可以用。 第一个人选就是足利义亲的弟弟足利义助,说起来这位的身份非常合适继承他哥哥的位置来继续前进,可是目前的难题是谣言的力量太强大。才刚回到阿波平岛御所的足利义助吓的腿脚发软,生怕自己过去也像他哥那样迷迷糊糊的就把脑袋搬家。 他哥没有留下嗣子就死掉,他才刚成婚也没有嗣子,三弟足利义任年纪轻轻连夫人都没娶,万一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阿波足利家就要面临绝嗣的危机。好死不如赖活着,当然他自己从心底里也不愿意死掉。 他一死就得把辛苦熬到手平岛公方之位让给弟弟,说不定还要把如花似玉的夫人一起让给弟弟白白享受,他会在黄泉里哭死的,足利义助不愿意来,也不让他弟弟去“送死”,理由很简单父亲卧病在床必须时刻侍奉左右不敢轻离。那意思就是另请高明恕不远送。 坚决不配合又不能把人绑过去,且不说这么做风险多大影响多恶劣,就单说三好三人众和松永久秀的领地全在畿内,而平岛公方所在是阿波国的平岛御所,那可是三好义贤的嫡长子三好长治的核心领地,他们去抓人那岂不是授人以柄,说不定就被四国三兄弟揪住小辫子把一张老脸给抽肿了。 思前想后决定铤而走险拿幕府公方的两个弟弟动手,足利义辉的两个弟弟一个在大和国兴福寺一乘院门迹修行的觉庆,另一个在相国寺塔头鹿苑院院主的周暠,前者距离远是嫡流。后者距离近是庶流,这就让他们有些难办。 立嫡还是立庶,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产生分歧,三好三人众的的意见是选择京都北边金阁寺的鹿苑院周暠,理由就一个距离近容易掌控。总好过远在大和国兴福寺的觉庆更安全,反正就是个傀儡也不用太多讲究。 松永久秀主张要立就立嫡流,选择觉庆处置庶流周暠,理由是嫡流更正当也能进一步争取幕府众的支持,毕竟他们的本意是废黜将军行管领职权,用个嫡流更容易被天下武家所接受,三好家还没那么高的威望效仿细川政元胆大包天的立庶流。 另一条很重要的一点是大和国,此时恰好就在松永久秀的支配之下,在兴福寺附近登船经木津川、淀川、桂川即可来到胜龙寺城,来回一趟所用的时间不见得耽误多少,南都兴福寺一大特带你就是和尚特别多,觉庆既不是住持也不是院主,即使突然失踪短时间也不会被发现,更不会传不到京都,选择觉庆胜在稳妥隐蔽。 与之相反,鹿苑院毗邻京都域外且与胜龙寺城处在最远的一端,其次鹿苑院经过战火侵袭只剩下聊聊数十名僧人,周暠身为一院之主,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劫持一院之主其实并不容易,到不如把觉庆偷偷骗出兴福寺更容易。 三好三人众回想一下觉得也没有跟更好的选择,鹿苑院周暠在京都大庭广众之下确实不太好动手,万一劫持失败那就要丢人丢大发了,况且暗杀这种精细活显然是松永久秀愿意做的,一乘院觉庆在松永久秀手里,他要是不愿意处置这三好三人众还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兄弟俩总有一个得死,一个是双方都没掌握的周暠,另一个是松永久秀有把握拿下的觉庆,再考虑嫡庶两分尊卑之别,三好三人众好是果断的同意松永久秀的意见,并催促他尽快行动,以免夜长梦多反误大事。 当天傍晚,鹿苑院里寂静安宁,周暠早早的用过斋饭准备做晚课,虽然名为鹿苑院的院主,实际他每天要负责的事情只有那么几样,每天重复着斋饭、早课、洒扫寺院、翻阅研究古籍、喝茶参禅、斋饭、晚课、休息的简单循环,每天两顿饭不多不少,一碗白米饭、一份味噌汤、昆布少许、腌菜大根少许。 周暠默默的诵经片刻,发觉门外来回总动的身影轻轻摇头不理,又过一会儿诵读过一段佛经便起身推开房门,对门外的沙弥问道:“吉助,不去做晚课,徘徊于门外有何事?” “啊!殿……院主!”吉助吓的浑身一抖,慌忙躬身磕磕巴巴答道:“刚才……才有京都的使者要见院主……” 周暠奇怪道:“吉助今天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没个体统,那使者说什么了没有?” “没有……什么都没说,只说院主过去一会便知。”吉助艰难的咽下口水,小心翼翼的低垂着脑袋用眼角扫视着,发觉周暠的眼神心头一跳,下意识攥紧袖口。 “今天你还真是挺奇怪,不会是病了吧?”周暠抬手要摸他的额头,被吉助一闪身避开,慌张道:“院主还是请尽快过去吧!那位使者一定已经等急了。” 周暠凝视举止怪异的吉助,仿佛过去一万年的漫长时间,才缓缓点头说道:“也好!听说京都城内搅风搅雨的,兄长那里也不知道过的怎么样……前面带路吧!” 在吉助的带领下走出鹿苑院,沿着通往小路来到贺茂川旁,看到一名武士站在河川等候,吉助三两步走上前凑过去焦急地说道:“平田和泉守殿,人我已经带来了,我那份……” 平田和泉守似乎很惊讶吉助的反应,怒哼一声低声道:“事情还没办好呢!急什么?” “你就是幕府的使者?我怎么从没见过你?”周暠忽然停下脚步,惊疑不定的问道:“吉助!你认识他?” 吉助结结巴巴的否认道:“我……我不认识他……” “那你刚才走过去和他说什么?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周暠盯着跟随自己多年的小姓,眼眸里充满猜忌和不满。 平田和泉守见势不妙,干咳一声道:“在下来回答周暠殿下这个疑问吧!在下是幕府新参众,有要事禀报周暠殿下,刚才使了点手段请这位吉助帮忙延请周暠殿。” “是这样吗?”周暠兀自不信的转过身盯着平田和泉守,迟疑片刻满怀深意地问道:“既然是兄长的新参众,想必一定时常进出御所吧!兄长的藏剑室也一定见过吧!说起来我周暠离家日久,许久没见过兄长使用祖传名刀练剑了,不知道家中的那几把名刀是否锋利,和泉守可否告诉贫僧?” 平田和泉守突然被问愣住,迟疑一会儿干干巴巴地说道:“呵呵……很锋利,很锋利……公方殿下的剑术也很厉害,让在下非常佩服呢!” 周暠站在河边,于夕阳余晖中眺望着潺潺流淌的贺茂川,似不经意问道:“原来如此啊……那么常御所没有变方向吧?大门还是向西大开的吗?” 第561章一死一生 平田和泉守的眼神开始变了,左手不由自主的搭在太刀上,缓缓一躬身道:“……是!” 周暠大笑道:“原来幕府新参众看到的常御所门西开,可以进出只有将军进入的藏剑室,幕府到底是怎么了?和泉守殿可以回答我吗?” 平田和泉守凝视片刻,忽然笑道:“……果然还是被识破了,周暠殿的聪慧敏锐一如坊间流传的那样令人惊叹呀!可惜您还是离开了鹿苑院。” 周暠呵呵一笑:“贫僧躲在鹿苑院之中,就能保证平安无事的话,贫僧必定会永远躲在寺院里不出来的……大概和泉守预备的后招了吧?火烧金阁寺?” 平田和泉守索性放开心思,坦诚回应道:“在下身负职责没有火烧金阁寺一条,在下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或许吧!三好家还算有点良心……”周暠莞尔一笑,转过身看着瑟缩在角落里的小沙弥,长叹道:“只是贫僧怎么也没想到,吉助竟然背叛了贫僧,名利动人心吗?” “实在抱歉,时辰不早了,在下要请周暠殿下上路了。”平田和泉守低喝一声:“吉助!” “是!”吉助浑身一颤,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颤颤巍巍的走向周暠,嘴里念叨着:“抱歉了,殿下!我吉助实在厌恶透了这鹿苑院的生活,我想还俗娶妻生子,我想建功立业传承家门,我想要名利富贵,我不能呆在这小小的寺院里渡过余生……抱歉了!” 周暠怒目圆睁:“吉助,你敢!你忘记这十几年的恩情,忘记这些年贫僧怎么对你的了吗?放下你的武器,贫僧可以既往不咎,放下吧!” “我……”吉助攥着匕首愣住,发觉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无助的望着平田和泉守。后者心里腻歪的要死,怒喝道:“还不动手!你以为现在求饶就能获得宽恕吗?还不速速送周暠殿上路,好拿你那份恩赏!” “是……是!”吉助紧紧握住匕首,猛地一躬身坚定地走过去,在周暠面色急变向后退却的空档将匕首刺入他的胸口。大喊道:“抱歉了殿下!我吉助感谢您多年的器重与爱戴。但是今天还请您务必安心的死去吧!抱歉!” 周暠捂着染血的青色缁衣,缓缓后退坐倒在地,嘴里鼻子里不段涌出鲜血。指着吉助断断续续的说道:“你这样做……会被神佛惩罚的……背信弃义之人……是要堕入无间地狱的!你们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垂死者的艰难挣扎非常痛苦,如拉风箱似的激烈喘息渐渐失去力量,当最后一抹鲜血就着最后一缕夕阳消散之时,年轻而又充满活力生命悄然逝去,殷虹的鲜血汇聚成一条小径,顺着河边的鹅卵石流入贺茂川,并顺流而下汇如无数细流间涌入大海。 “我做到了……我杀人了!我获得恩赏了!”吉助跪在周暠的尸体前放声大哭:“天国的父亲、母亲!我吉助再也不是那个懦弱的受人欺辱的孩子了!从今日起即将要成为一名光荣的武士,拥有一千石知行的有力武士!” 吉助伏在周暠尸体上的又哭又笑,全然不顾昔日的恩主充满眷恋的遗憾眼眸渐渐失去光泽。在恩赏面前即使主家死不瞑目也无所谓,只要自己能过的更好那么主君的死也是值得的,或许他会在心里感激周暠勇敢的去死,被被骗出来亲手杀死总比毒杀更稳妥。 平田和泉守抽出太刀轻轻走来,在浓浓的暮色里雪白的刀光放佛照亮河川,锋利的刀刃轻轻划过河边的野草。将齐腿的草丛拦腰切开一条倾斜的小径,点点露珠沾在刀刃上转眼间崩散,只有咝咝的切割声隐隐的向四周传开。 吉助似有所觉回身望去,看见平田和泉守背对着天边的夕阳立在他身后,落日下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以至于五官相貌也分辨不清,唯有手里那把雪亮的太刀散发着冰冷的光芒,仿佛在无声的昭示着死亡即将到来。 吉助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悄悄咽着口水紧紧攥住匕首,紧张地说道:“和泉守殿……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嗯……”平田和泉守的声音飘渺不定,那仿佛隐藏在阴影中的身影依然立于原地不动:“起来吧!我们该走了,我来做善后……” “好好!我这就起来。”吉助放下心中的大石,连忙站起来向前走几步四处张望,奇怪地说道:“只有一匹马我们该怎么回去呢?难道我们同乘一匹马回京都吗?这样应该没问题的吧!在下觉得没问题。” “不……不用同乘一匹马……我还有更好的建议。”平田和泉守悄然走到吉助身后,如蚊蝇之声轻声耳语:“我回京都复命,你下去侍奉周暠殿!” 匹练刀光转眼刺入吉助的后背,随即穿胸而过带出一缕血光,剧痛瞬间传遍全身疼的他全身抽搐,吉助低头看去那沾着血丝的雪亮太刀一点点倒退,慢慢退回他的胸腔消失无踪,下一刻鲜血如涌泉喷洒而出。 “噗通”一声,吉助跪在地上面朝京都的方向像个朝圣者,剧痛摧垮他的理智让他嘶声痛哭,眼泪和鲜血唰唰的流淌下来,吉助痛哭流涕道:“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我只想回京都,我还有一个妹妹需要照顾……她才十岁……全靠我微薄的例钱活着……不愿意给我知行……也不用杀我啊……” “因为你做了不该做的,知道不该知道的,所以你必须死!”平田和泉守怜悯的蹲在他的身旁,看着吉助叹息道:“我也是身不由己,希望你可以理解!上面的要求是只有一个人可以回到京都,那么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死要么我死……你有妹妹,我也有妻子和孩子,所以抱歉了!” “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吉助急促的喘息着,健康的脸色苍白如纸,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里满是乞求,在身下的洼地悄悄形成一滩血泊。显然已是去日无多。 平田和泉守嗟然一叹:“我调查过你的家,你的妹妹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纳她为侧室,将来生下男孩将继承你的名字,代替你活下去……”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谢谢你……不能让殿下……等的太久了……我该走了……”吉助的脸上流露者淡淡的欣喜。咽下最后一口气。 …… 周暠毫无悬念的死去。觉庆也如期被护送至小泉城,三好义继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接引觉庆,其实就是被足利义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杀给吓住了。生怕这位将军家的嫡流莫名其妙的又死在胜龙寺城,于是早早的派人在码头等着不让觉庆下船,直接调转方向去河对岸的小泉城。 三好三人众气恼家督不负责任,可事到如今他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迎接觉庆进驻简陋的小泉城,几天好吃好喝的侍奉让觉庆放松警惕,见到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谦卑的表情冷哼一声厌恶的转过脸。 觉庆僧袍未换,依然是権少僧都的打扮,从面相看起来丝毫不像年过三十岁的模样。唇红齿白目光明亮颇具威仪,盘坐在天守阁里默念一声佛号,淡淡地说道:“说吧!把贫僧诱骗到京都城外所谓何事?” “我等想拥立殿下担任征夷大将军……” 觉庆疑惑的抬起头,不屑道:“嗯?你们这些卑贱的四国武士竟敢废黜幕府公方,汝等不知当今公方是我觉庆的嫡兄吗?欲效仿细川政元废立将军,真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岂不知细川政元这厮死无葬身之地。尔等也想尝尝乱刀加身之苦呼?” 被人当众斥骂卑贱,三好三人众脸色一青却敢怒不敢言,在足利将军家眼里他们三好家确实屁都不是,将军富有四海坐拥天下,这六十六国都是将军家的。万千武士皆是供其驱策的家臣,除了京都里如泥胎木塑的天皇以外,就没有能让将军平视之人,哪怕关东巨龙足利义时也不行。 比起六分之一殿山名家,称霸西国的大内家,曾经掌握幕府近百年的细川家,他们三好家尤其是眼前的三好三人众、松永久秀之辈什么都不算,三好长庆不过是细川家的家宰,三好三人众等人不过是三好长庆的家臣。 而细川家除掉一个名存实亡的管领之位,在足利一族的血缘亲疏排名里,连前十名都排不进去,三好长庆不敢在将军面前摆谱,三好三人众敢在未来将军面前摆谱?大概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三好长逸低头塌腰像一个奄奄一息的老者,小心翼翼的说道:“是!我等自知此行有违天意,但我等也是被逼无奈呀!我三好家近年连丧英主,以助于家业有崩解之危,更兼之先主公聚光院殿得罪关东公方,以至于关东公方与河内高屋殿、大和筒井氏、近江六角氏、丹*多野氏等诸族连携,企图肢解我三好家,使畿内安宁太平之大势崩溃,我等迫不得已只有行动……” 觉庆长袖一挥,低喝道:“少在贫僧说这些冠冕堂皇的敷衍之词,贫僧最见不得你们这种表面正义,内里恶毒的卑贱武士,足利义时对幕府的攻陷比你们这些恶徒强上百倍,休找理由诬陷他人!” 岩成友通苦着脸垂下脑袋,低声说道:“糟糕!这位殿下也是个难缠的角色,这可怎么办!” 三好三人众没想到觉庆这么警惕,从言辞可以看出此君脑袋清醒思维敏锐,只露出一点苗头就劈哩啪啦的把他们训斥的抬不起头,想说服觉庆对他的兄长足利义辉下手,就变成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松永久秀微微摇头,对三好三人众愚笨的手段非常不满意,他才不相信觉庆脑袋里没有当将军的念头,每一个足利家的孩子都怀着一颗当将军的野心,就好比每一个皇子都梦想着当上皇帝是一样的,没有野心又何必大摇大摆的坐在此地,端着将军才应该有的架子训斥他们多么的卑贱无耻。 没野心的和尚应该心如止水一心向佛,觉庆这聪敏傲慢野心勃勃的姿态,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没有野心的和尚,顶多也就是碍于嫡亲兄长还有生母在堂的缘故,不愿意轻易作出不忠不孝的恶行。换句话来说,只要他们能找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说服觉庆认可废立将军的非法行动。 文雅点这叫道貌岸然表里不一,不文雅点就是既当婊子又立牌坊,想吃鱼还嫌腥。不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他不好意思理直气壮的去干背叛兄长的恶事,总之道德上他要站得住脚,当将军没有正统性正当性可不行。毕竟这个时代的人脸皮还是比较薄的,还没堕落到几十年后乌龟那种蹬鼻子上脸的厚脸皮。 理清这一条道理,松永久秀整个人就便的自信满满的,轻轻一躬身说道:“请殿下明鉴!自应仁之乱以来天下纷乱百年,众多武士如苍云变换风起云涌,唯有将军殿代代兴替亘古不变也!当今公方殿下深孚众望而生,二十余年励精图治振兴幕府,任命关东公方镇守府大将军经略东国,短短十栽横扫*纵横八方。十余国顷刻光复,其功勋彪炳震古烁今,然而……” “嗯?继续说啊!”觉庆冷着脸道:“看贫僧做什么?继续说下去!” 松永久秀的嘴角轻轻上翘,低头道:“是!然而当今公方殿下苦无嗣子久矣,年过三旬膝下无子承欢,乃幕府一大祸端。而关东公方有意过继嫡子继承宗祧,将足利将军家之祖业转承为上総足利家一脉,殿下想必清楚个中区别的吧?” 觉庆的脸色当即垮下来,捏着念珠默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数遍,才缓缓说道:“有什么区别?贫僧什么没看出有什么区别?皆是我足利家一脉没有变罢!” “殿下若是不清楚。我久秀就斗胆揣测一二,若有不对请殿下原谅一二。”松永久秀淡淡一笑,瞟见三好三人众激动的表情,便继续说道:“当今幕府在坊间称之为室町幕府,其名源自京都左京区室町小路,鹿苑院所立的花之御所。 鹿苑院之威名洞照天下,乃我武家骄傲,更是幕府将军一脉的无上骄傲,然则上総足利家并非鹿苑院之嫡流子孙,庶流也不是,其源流要追溯至镰仓幕府时代,那历史久远的让我等武士几乎要忘掉,所谓血缘远亲大概便是如此罢……” 鹿苑院足利义满,唯一享受超越历代尊容的将军,提到这位先祖的名字,觉庆的精神头登时高涨几个层次,还没高兴一会儿就被兜头盖脸的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这位一乘院的高僧当场就觉得有点装不下去。 捏着念珠的手指不停的颤抖着,嘴里念念有词:“庶流争嗣……不可容忍,不可饶恕!足利义时简直胆大包天不知死活,难怪等持院殿称之为足利家凶徒,这群脑后有反骨的南朝余孽,竟生出如此恶毒的念头!” 将军家内部的内纷非外臣可插手,觉庆可以毫不客气的大骂足利义时叛逆,三好家这帮外臣却决然不行,《尊卑分脉》所述之意便有一条,自古以来便有上下之分尊卑之别,如中原上国有周天王乃诸侯之王,万国之主统领万邦。 以至于东汉王充著《论衡》曰:周时天下太平,倭人来献鬯草;成王之时,越裳献雉,倭人贡鬯,白雉服鬯草,不能除凶。 上下尊卑贯穿数千年的文明史,这也是东方伦理体系里最重要的一条,到董仲舒时代被演变为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社会理论体系,强化尊卑统治是为核心,古典封建时代的贵族便是部落大领主、大奴隶主演变而来,中原王朝虞夏商周是如此,日本的飞鸟时代至战国时代千年以将也是如此。 他还不是那个颠沛流离没人敢接收的可怜公方,作为最大的封建领主足利将军家嫡流正朔,年轻气盛的觉庆并不觉得这样傲慢有何不妥,他可以毫不客气的斥骂名震天下的细川政元不得好死,也可以咒骂如日中天的足利义时是南朝余孽,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赶忙俯身低头不敢妄动,这就是贵族与贵族之间的区别,千百年来封建习俗渗透到他们的骨子里。 北条义时在源実朝死后必须举行风光大葬为将军哀悼祭祀,赤松满佑也只敢在足利义教死后把他脑袋割下来送回京都,细川政元匆忙扶立足利义澄,就派兵驱逐流放足利义材,将军可以死可以流,但绝不能被侮辱,没有人敢践踏这条铁律,三好三人众敢效仿细川政元废立、流放将军,却不敢对觉庆有半点轻慢不敬之心。 松永久秀趁热打铁,低声说道:“关东公方虽也是出自足利氏名族,在镰仓时代威震东国,为足利氏立下汗马功劳,然则,关东公方毕竟不是鹿苑院的嫡传子孙,甚至不是等持院一脉,追溯上去那就是镰仓初年的故実……” 觉庆脸色铁青,一拳砸在案几上,将茶水糕点震飞出去,撒的满地狼藉,阴阴的说道:“他不是……他当然不是!他是足利直义那一派的,与等持院敌对的!两百年前支持足利家的那个叛逆与等持院敌对,他的族人吉良贞家杀死畠山家嫡流,引发奥州四管领争霸的大乱,关东动荡天下动荡,新田义贞的孽子孽孙趁机复起作乱! 等持院被迫派驻次子足利基氏下关东担任镰仓留守,始有镰仓公方!算来算去,都是足利直义和上総足利家的错!如果没有这群逆贼里切南朝惹出観応扰乱,就不会有关东大乱,关东不乱也就没有镰仓公方,更不会有两百年来幕府与关东公方屡次对立之苦!都是他们的错!” 这就叫迁怒,足利将军家混的如此地步,就怪关东那帮镰仓公方的余孽整天和幕府做对,让幕府混的一日不如一日滋润,因而才会爆发应仁之乱、明応政变,里外里关东武士有错,再往前推弄出这阵势的足利直义和吉良满义是罪魁祸首,至于这么想是不是合理他才不管,迁怒的人从来不讲道理,他只要很中二的丢下句,总之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就足矣。 松永久秀大喜过望,激出觉庆心头的怒火就是大胜利,于是继续进谗道:“殿下所言甚是!关东公方所在的上総足利家确实是南朝武士,即便锦小路殿(足利直义)兵败萨埵峠之战,被迫降服等持院殿(足利尊氏),上総足利家依然坚持在南朝奋战多年,直至等持院殿连下御教书许以三河本领安堵方才降服呀……” “没看出来你知道的秘辛到是不少啊!这些秘闻岂是是你这等卑贱武士所能知晓的!”觉庆警惕的回头看过去,松永久秀连忙谦恭的低下脑袋,觉庆旋即冷哼道:“不管你从哪里道听途说的秘闻,尔等须得谨记本分,休想干涉我足利家内纷之事,这不是你们应做的!” 松永久秀继续装孙子,低头连声道:“是是!我等绝无此意!我等只是畏惧关东公方威震天下的威势,若是放任关东公方经略东国,即便幕府公方殿下始终不许承嗣之位,不用三年五载也可以完成关东一体的统治,届时就可能仿照源平时代的旧例,上洛登极了呀!” “他敢!这是悖逆!是下克上!是不忠不义!”觉庆激动的满脸涨红,用激烈的措辞形容此刻的愤怒心情,假如此刻足利义时有幸在场,他一定会抽出太刀把他乱刀砍成十七八段,然后把脑袋削掉挂在三条大桥上“晒首”以儆效尤。 第562章足利义秋 以他的聪明头脑可以清楚的分辨出松永久秀所言之真假,可以确信的一点,足利义时绝对有能力也有胆量这么做,幕府有他的人,关东有他的兵,只要弄到一个幌子就能堂而皇之的拥兵上洛,届时普天之下有谁能挡?大概那帮臣子会忙不迭的跪伏于地,恭迎圣主归来。 松永久秀见火候差不多,便当机立断使出会心一击,躬身大礼拜下叩首道:“关东公方大军一到,我等这些得罪关东公方之人必死无疑,殿下只怕也要青灯古佛终老一生,等持院一脉就此绝嗣,白白便宜新御堂殿(名吉良长氏)一脉,以臣下愚昧的智慧却是无法参透,关东公方到底是祭祀等持院殿一脉先祖,还是祭祀自家的新御堂殿一脉先祖呢?” 觉庆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咬牙切齿地说道:“……不用说了!贫僧已经清楚的了解到你们的心思了!这天下绝不能落入足利义时的手里,一旦被他得手,你三好家会覆灭,我足利家也要断嗣,足利义时那个混蛋一定会祭祀他的先祖,把我足利家从智光寺殿(足利泰氏)开始所有先祖都被抛弃到一旁的吧!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绝不能!” 早在镰仓初期,上総足利家就从足利将军家分出来,足利家四代栋梁足利泰氏一脉,向下传承四代到足利尊氏开创室町幕府,而上総足利家则是足利泰氏的兄弟,足利长氏(又名吉良长氏)一脉所传的子孙,如果真的让足利义时当上征夷大将军,那肯定要祭祀自己的先祖足利长氏一脉,把足利泰氏一脉给彻底丢到一旁。 虽然他们上面同有足利义氏一位先祖,可事关祖宗祭祀的大事,可绝不能乱了纲常礼法,好歹人家换个婿养子还要祭祀这家的先祖,足利义时这是来个绝户手坏掉将军家的规矩。因而除非能逼迫足利义时认怂,丢掉他的祖宗祭祀足利将军家的祖宗,否则换嗣换宗祭祀之事绝对不允许实现的。 可是这普天之下有谁能逼迫足利义时低头认怂? 大概是没有的,所以足利义时一定会坚持自己的理念,而天下的武士才不会管他们足利家到底祭祀哪个祖宗。反正只要是足利家的祖宗就足够了。这么做的后果就是足利将军家绝嗣,这让觉庆情何以堪,即使他不当这个将军青灯古佛渡过余生。死后也没脸去面对十几代列祖列宗。 觉庆很愤怒也很委屈,他不理解足利义辉为什么能容忍足利义时这个凶徒肆无忌惮的横行东国,他的前半生在大和国兴福寺安宁祥和的气氛中渡过,每日参禅听法闲来研究典籍研习流行的茶道,偶尔还会和京都里的公卿们讨论时事,除了享受不到权力的甘甜之外,简直逍遥自在痛快的很。 他没有经历过足利义辉所经历的颠沛流离之苦,不明白足利义辉对三好家的刻骨仇恨,父亲足利义晴心怀怨恨而死他也不知道。只是在葬礼上来走个过场就回去继续过逍遥快活的日子,没有相似的经历也就意味着缺乏共鸣。 觉庆看不明白足利义时的作用,更不知道对足利将军家到底有多大的重要性,凭借肉眼和想当然是推论是无法得出正确结论的,没有经历过那二十年跌宕起伏的峥嵘岁月,永远不能理解经历过那个时代的幕府将军。到底是以怎样的复杂心情看待关东崛起的巨龙。 在觉庆看来,兄长足利义辉纵有千般好,但是在对待关东公方的态度上犯下巨大的错误,放任足利义时肆无忌惮的扩张绝对是愚蠢的不应该的,如果换做他一定会下达御教书让足利义时立刻停止行动。否则就下达讨伐令把这个傲慢的家伙废掉。 当然这只是他脑袋里一闪而过的疯狂念头,他很清楚的了解到幕府的势力不断衰退,连京都都无法控制想必是很惨的,如果幕府很强大也就没有他今日坐在小泉城里,听一群卑贱的四国武士谋划如何谋朝篡位。 觉庆和他的兄长很像,不但五官相貌非常相似,脾气秉性也一如十几年前那个脾气暴躁、偏执狭隘的足利义辉,喜欢自作聪明更喜欢刚愎自佑,就连自我反省的时候也喜欢把这称作乾纲独断,是身为将军必须要保留的一项“美德”。 觉庆的疯狂劲头很快散去,冷静下来的说道:“在贫僧的印象里,足利义时永远是伸着胳膊向幕府要东西,要朝廷官职,要守护役职,要关东足利家的名份,总是不停的伸手去要,贪婪的卑劣的令人恶心的,他就像一个寄生在幕府身上的水蛭,不断的吸取幕府的血液,他越强幕府就越弱,如果不制止这个疯子,幕府一定会被他推翻进而绝嗣。” 松永久秀敏锐的发现到觉庆的态度在不断变化着,从单纯的愤怒中解脱出来恢复理性和敏锐,越来越坚定的朝着他们所期望方向前进,三好三人众也察觉到这一点,恨不得当场跳起来拍掌相庆,此刻他们三人第一次对松永久秀产生心服口服的错觉。 不管是不是错觉,三好三人众也觉得这个盟友还算靠谱,能够以平视的态度看待对方而不像以往那样傲慢的俯视着,放在以往应该算作松永久秀的一次外交胜利,可惜的是三好三人众没有察觉松永久秀的心态在急速变化着。 松永久秀暗自盘算着:“这个觉庆非常聪明也很有天赋,到有点像二十多年前我初见聚光院殿(三好长庆)的气质,或许攀上这个聪明的觉庆大师,会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最妙的是从主家脱离加入幕府做直臣是不算悖逆的,我久秀可以堂而皇之的改换阵营,并彻底离开三好家这个泥沼,果然是个非常好的选择!” 三好三人众压根不知道自己即将被蹬掉,还在那七嘴八舌的胡乱奉承觉庆,夸他天资不凡聪明果决,有龙凤之姿令人望而生畏云云,夸的觉庆眉开眼笑对这几个“卑贱”的四国武士的感观立刻提升几个档次,似乎是从“卑贱”这个档次提高到“拙劣”的程度。 活脱脱是个佞臣的模样,确实显得非常拙劣。松永久秀暗自摇头心里想着果然是朽木不可雕也,更坚定要换棵大树攀附的心理,反正三好家内的分裂倾向越来越明显,继续攀附三好义继这艘四处漏水的破船,说不定某一天他也要跟着完蛋。与其如此不如干脆转投阵营。这二十年里帮着三好家也做了不少事,该换阵营也算对得起他们的。 想清楚未来的行止,松永久秀的心情顿时舒缓从容许多。对觉庆的态度更凸显的恭敬和热情,一板一眼的行礼道:“关东公方在奥州合战里向世人展示了其卓越的军事天赋,同时也展示其对国人领主的苛刻态度。 关东军团所到之处非死即伤,获得安堵本领的只有寥寥数家,其对征服之地的苛刻态度,令畿内东海的各路国人领主为之毛骨悚然,所以殿下可以理解我等的期望!不仅仅是三好家所思所想,畿内的众多武士也热切期盼着幕府能够站出来,遏制关东公方永无止境的*。” 觉庆站起来豪气干云道:“兄长肩负幕府复兴的重担二十年如一日定然累了。接下来就交给我觉庆来承担,由我来终结这一切吧!” 当天下午在几方各怀鬼胎中敲定上洛的细节,随后召开的晚宴,大宴与会的众多公卿名流,高调宣布觉庆还俗复名为足利义秋,并决定恭请幕府将军足利义辉退位。理由是幕府将军无嗣且勉力关东公方的承嗣危机完全没有反抗力,在将会给足利将军家带来深重的灾难,绝不能允许足利将军家的宗祧断绝,不能让上総足利家染指幕府大位的机会。 大宴午夜方散,宾客们乘着牛车尽兴而归。足利义秋也在几名美艳侍女的簇拥下消失在回廊的尽头,朦胧的夜色里小泉城恢复往日的寂静,在角落的阴影里突然出现一道倩丽的身影,这女子一身寻常侍女的装束,却生的一双丹凤眼柳叶眉,瑶鼻秀挺唇红齿白,端的是个美丽的女子,她便是消失已久的果心居士。 四下里扫视静谧的庭院,果心居士轻轻一笑道:“石见守殿还要躲到几时才愿现身,若是再不出来妾身可要走了。” 一道由远及近的闷哼声传来,却看到黑衣装束的武士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果心居士连眼皮也没动一下,轻轻鼓掌说道:“不愧是担当关东公方家物见奉行的有力武士,即使隐退多年依然身手矫健呢!” “哼!老夫还无须你这小丫头夸赞。”服部保长冷哼一声,双手环胸盯着果心居士上下打量着,说道:“早在四十年前,老夫就听说京都有一路高人行走畿内,其人常以果心居士知名频繁出现于各地,特点是不知男女,精擅幻术,神出鬼没,没想到传到你这一代竟然是个女儿身!” 许是惊叹又像是在陈述事实,还隐隐点出果心居士并非她一人之名,暗示她的根底多少已经被发觉一切,果心居士微微一笑道:“妾身本是乡间甘于平凡的庸俗妇人一个,劳烦名动天下的服部半藏牵肠挂肚,感到无比的荣幸,到是屋顶的几位一直盯着妾身的身子看,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呢?” 气氛尴尬的一滞,许久从屋顶跳下几个带着面具看不出长相的黑衣武士,为首的武士大约是个三十出头的精壮汉子,盯着她说道:“果心居士若是庸俗,大概天下的女子*成是抬不起头做人的!说其妇人也不见得,看你行走姿态非是妇人,眉梢严密整齐,脸颊清冷应当是完璧之身……” 果心居士也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致的说道:“怎么?服部殿对这女儿身子也有了解吗?是不是糟蹋过许多女子的身子才摸索出的规律呀?” 被这女子当场揭穿老底,依然不可抑止的恼羞成怒,服部保元怒声道:“坊间传闻果心居士的幻术有大神通,却还不知道竟是个尖牙利嘴的女子,这完璧之身多半也是没人敢要才守了二十多年没破掉吧!” 果心居士轻笑道:“不劳服部殿操心,我果心的男人怎么也轮不到那坏人名节的恶徒来说三道四。” 这是在讽刺服部兄弟作风不正连累父亲失位隐退,服部家兄弟尴尬的进退不得,旋即想起这等秘辛不该被外人知晓,再看果心居士狡黠的眨眨眼,知道自己被这女人三言两语诈出弱点,恼羞成怒的正要发作,就被服部保长一声厉喝镇的不敢动弹,服部兄弟随即醒悟过来,带着忍者缓缓退到阴影里片刻间消失无踪。 “不愧是名传京畿的果心居士,花言巧语挑动人心。”服部保长目视自家儿郎依言退却,才转过身来不咸不淡的说道:“老夫此来是为了警告果心居士,不要在畿内惹是生非,尤其不允许你动这城内的任何人。” 果心居士轻甩长发,歪着脑袋惊奇道:“咦?这就奇怪了!妾身虽以一介妇道人家的身份行走畿内,却不曾领受关东公方半份恩情,妾身也不是关东将军府配下与力,不知石见守殿的警告从何谈起?” “切莫在老夫面前装傻,前些日子平岛公方足利义亲离奇身死于胜龙寺城下町哄传天下,那套手法唬得住寻常人家却瞒不过我等忍者,幻术之道老夫多有涉猎,对你驱使平岛公方饮下毒酒自杀的手段也略知一二的。”服部保长警惕的盯着果心居士的一举一动,即使不怕她的哈找也不想中招。 “原来关东公方不愿意自己的亲族死掉啊!那妾身就不动手便是……”果心居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倚栏望月喃喃自语道:“若是妾身把刚才的对话散步到京都城内,相信石见守殿一定不会介意的吧!二条御所的那位将军殿下又会做何感想呢?” 第563章敌在二条御所 服部保长双眼凶光一闪:“休要吓唬老夫,你那点诡诈的本事当老夫不知道吗?京都城中你所控制的势力大致也是清楚,乱说乱动可就不要怪我等不客气了!” 果心居士才不怕老迈的服部保长,娇滴滴的清脆嗓音里夹杂着魅惑的味道:“却是不知石见守殿竟会关心敌对武士,难道还隐藏着不可高人的目的吗?告诉妾身好不好?妾身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废话少说,老夫不管你到底是为谁工作,足利义亲之死权当是个意外,足利义秋绝不能轻易死掉。”服部保长依然不为所动,这等粗浅的幻术还难不倒他。 果心居士见依照不行,眼珠一转又升一计:“这是关东公方的命令吗?妾身却不信这足利义亲猝死不过六七日间,关东公方就能收到情报,再把命令传回京都,这不会是服部石见守殿的擅自行动吧!” 服部保长的声音变的更加低沉:“老夫说过,此事无须你知道!” 果心居士无视他的表情,轻笑道:“算算里程,即使走桂川、淀川进入大阪湾再绕行前往江户城时日不短,妾身学问浅却也知道这一趟来回不是七八日能走完的……” “你当老夫不敢擒杀你吗?识相的速速离去莫要在此生事,最好永远不要在京都城内出现,回到你的九州国做闲云野鹤吧!老夫还要守护小泉城,你去吧!”服部保长选择不理她,身形一隐就要离去。 “石见守殿没听到刚才没听到南朝余孽这几个字吗?妾身恰好也是南朝余党,我们应该是同病相怜的一个整体才对。” 服部保长身形一滞,回过头来郑重地说道:“你说错了!公方殿下乃堂堂关东足利家家督,却不是足利义秋嘴里说的那南朝余孽,要说南朝余孽这城里大概只有你一个人了吧!” “妾身确实是南朝余孽。从未想过掩饰这层身份,反正南朝的武家挺多的,比如锦小路殿、上総足利家之类的……”果心居士仿佛吃定服部保长不敢妄动。其一双方都没有拿下的把握,在这重兵把守的小泉城 服部保长似乎正如她所料的那样。用低沉的嗓音警告道:“废话少说,立刻滚出小泉城,莫要逼老夫痛下杀手!老夫是个粗人,却不会怜香惜玉。” “妾身这条性命谁愿意动手随便拿,妾身却是最不怕石见守的威吓的。”果心居士捂嘴轻笑动作轻盈妩媚,可惜她的动作却是做给瞎子看,服部保长连眼皮都不翻一下。心里恼火着不能在城内轻举妄动暴露行藏,又必须暗中阻止果心居士的疯狂举动。 恼怒的沉默半天,便说道:“有什么话赶快说出来,说完就干脆走。不要在这浪费时间。” 果心居士轻吐一口气,暗自兴奋着多年努力终于要接近自己的目的,于是便轻声说道:“妾身希望与关东公方殿下合作。” 服部保长抬眼盯着果心居士,冷笑道:“你这么个南朝亲王的后裔,身兼畿内贱民河源者与九州南朝余孽领袖双重身份的女人。要和我关东足利家的家督合作?凭什么?” “这双重身份还不够吗?天下子民千万,却要刨除河原者单独核算,而天下河原者有八分散居为畿内,其中又有五分散居于京都侧近,上至猿乐、园艺等净职。下至收尸、乞讨等秽职都是河原者之身,各路大名身侧亦有我河原者出身的同朋众在侧,还不够吗?” 服部保长皱眉说道:“不知道你所图为何?合作与否非我所能做主。” “石见守如实通报回去便是!妾身告退了。”果心居士的身影渐渐隐入秘密丛林里。 …… 五月十九日,沉寂多日的三好家突然行动,天刚放亮没多久三好军一万五千军势便在三好三人众、内藤宗胜与松永久通的率领下,以清水寺参旨为名义大摇大摆的进驻京都,而松永久秀则侍奉在足利义秋的身侧留在下京的东寺本阵。 京都城内的町民们就发觉大街上挤满是三好军整齐的阵势,三好家的武士们气焰十分嚣张,也不给出任何理由就堂而皇之的对二条御所展开围堵行动,不消半个时辰就把二条御所四面八方围个水泄不通,相国寺的三千军势也顺势离开军营前来支援,将左京地方通往京都的几条街道全部封锁。 三好三人众随即发布戒严令,即使大内里的诏令也不得出城,公卿们被堵在自己家门口禁止出外,町民们只好关上房门瑟缩在屋子的角落里,向神佛祈祷着这场大战不要波及自己,一时间京都城内人心惶惶,大战的气氛非常浓烈。 近卫前久在自家御所里急的来回走动,几次想出去都被街道上巡逻的三好武士给驱赶回来,这些来自四国的蛮横武士非常土鳖,看到従一位关白左大臣内览的标识竟然毫无所觉,强行推搡着把近卫家的车夫赶回御所里。 足利胜姬担心的站在廊下,看着忧心忡忡的夫君轻声安慰道:“殿下且宽心,义兄贵为幕府公方,无论如何也不会出事情的,相信三好家应该信众有数。” 近卫前久恼怒道:“就怕三好家要乱来啊!听说昨天觉庆在小泉城里会见二条晴良,宣布自己还俗名为足利义秋,不知道具体谈了什么,只听说他有意竞逐将军之位。” “啊!他要竞逐将军之位?那义兄怎么办?”足利胜姬惊讶道。 近卫前久叹道:“谁说不是!觉庆这么胡闹是在对公方殿下施加压力,还嫌京都不够乱,非要在这个时候烧一把火!真是不省心!” 与此同时,二条御所四面堀切纵横石垣增筑,御所内外被一百多名奉公众武士死死把守着,这点兵力是幕府如今掌握在手里唯一的力量,看到势单力薄的武士们面对百倍于己的敌人,让他们不知不觉的想起这十几年前的尴尬场景,同样是无人可用的尴尬。同样是被人扼住喉咙的痛苦,一如当年那般让人愤怒。 许多幕府奉公众的脑袋一时半会还转不过弯,前几年幕府还作用一万军势掌控山城一国。这短短几年风云突变领地丢失兵力消散,巨大的落差端起内还不能被人接受。更重要的是慈照寺内还有明智光秀率领的三千军势,这是唯一可以依仗的力量。 足利义辉一身戎装端坐于常御所中,左右两侧跪坐着身披大铠的幕府奉公众,才几日间武士们脸上的焦虑畏惧之色越发浓重,昔日精神抖擞斗志昂扬的武士忧心忡忡不知该怎么应对,一百六十人对一万五千人,除非个个都有项羽吕布之能。否则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赢。 御所外千帆飘舞旗印如林,上万军势鼓噪着叫嚷着释放出巨大的喧闹声,打破右京华府古刹的安宁气氛,给二条御所里一百多名奉公众带来沉重的压力。即便三好军还没有进一步的军事行动,就已经把御所内的守军搅的人心大乱,这场笼城战已经不能用军事意义的胜败来看待的。 幕府奉公众非常担忧,御所外的三好军到底想做什么大家都在乱猜,即使真相极有可能是最糟糕的那个。还是挡不住乐观主义者的臆想,逆境中需要这样的乐观武士鼓舞士气,即使明知道输也总是坚持着,这才是武家的立世之道。 其实幕府谱代众很早就开始行动,早在数日前趁着足利义亲横死的时机。幕府谱代众就游说足利义辉尽快离开京都前往近江坂本城避难,却不想会被足利义辉以幕府尊严不可失堕落为由强行拒绝,幕府众几次三番的请求都被强情公方无情的拒绝,不留余地甚至不给任何打商量的机会,足利义辉给出的理由很正当也很强力,让幕府家臣们哑口无言只得低头服软。 自从天文十九年(1550年),先代万松院殿足利义晴病死坂本,京都城外爆发深草合战并由足利义时奇迹般的击退三好家,保护将军足利义辉上洛复权以来,十九年里无论京都的风云变换潮起潮落,幕府仍屹立于京都二条御所岿然不动。 这么强大的稳定才是维系幕府衰微名声的唯一支撑力,足利义辉认为幕府不能失去这股支撑的力量,一旦失去再想找回来是很困难的,通俗点就是幕府不能失去权威,不能让京都的町民畿内的武家天下的群雄对幕府失望,他的背后就是万丈深渊,无论如何也不能后退一步。 “或许还有一层原因,关东公方殿下那封劝谏信的作用也不可忽略。”摄津晴门暗自叹息几个月前的那封劝谏信,暗暗责怪关东公方不该这么急切的在几个月前写信劝诫。 当时京都城内虽已不靖,却并没有发展到今日的情势,无论是幕府公方足利义辉还是幕府奉公众,都没想过要在三好家没动之前临阵脱逃,三好家还没动弹就把征夷大将军吓跑,传出去岂不是丢死人,还是用最不能让幕府将军所接受的形式,用一式三份的书信从不同渠道送过来,幕府公方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侮辱,更加坚定不离开京都的意愿。 现在看来足利义时的预见是非常神准的,三好家却有逆心的将一万五千大军派到二条御所外扎开阵势,可是足利义辉也已经做出决不妥协,坚决不后退的决断。 这些日子幕府公方的精神很差,多日休息不好黑眼圈很厉害,足利义辉趁着短暂的时间抓紧闭目养神,刚有点睡意就被轻轻走动的声音吵醒,睁开双眼道:“三好家怎么说的?” 三渊藤英恭敬的行礼,低声说道:“三好长逸说他们是来请求申诉的。” “申诉?派遣一名使者携带一纸诉状就可以做到,需要出动一万五千军势把二条御所团团围住吗?余还是第一次听说!”足利义辉冷笑着扫视谱代家臣,幕臣们面对将军的质疑只有垂首不语,他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将军的质疑。 一色藤长迟疑道:“不如派出一位使者去问问三好家要申诉什么,再做决断吧?” “派出有去又有什么用?” 摄津晴门劝说道:“总好过被动等待下去吧!” 足利义辉轻哼一声:“好吧!既然你们不死心,那就着进士美作守殿跑一趟吧!” 进士氏本是代代侍奉足利将军家,负责御所庖丁道、食事作法的奉行,而后逐渐被提拔重用成为奉公众三番成员。现任家督美作守进士晴舍效仿大馆氏,把自己的女儿小侍从嫁给足利义辉作为侧室,因而被提拔为幕府申次众。在申次众首席大馆晴光隐退,前度接任首席的明智光秀出镇慈照寺。大馆辉光又暂时居于次席的时机,担任幕府申次众首席。 足利义辉似乎对这个便宜岳父很放心,目送他离去便继续说道:“听说昨天晚上觉庆在城外大宴公卿非常兴奋,还扬言要余退位隐居,把将军之位渡让予他,是这样吗?” 幕臣们不知道足利义辉是怎样得知昨晚的最新情报,紧张的低头塌腰缩起脑袋装乌龟。生怕足利义辉点他们的名字途惹尴尬,摄津晴门扫视群臣缺乏担当的表情,暗叹一声转而说道:“臣下也是刚听到这消息,真假尚且不明。” “你们看这是什么!”足利义辉从袖口里取出一张二指宽的纸条。上面寥寥两行小字大略写着昨日三好家拥立足利义秋的情况,包括二条晴良、九条兼孝单独会见足利义秋,还有饮宴时众人议论废立的只言片语夹杂其中。 足利义辉见谱代家臣沉默以待,心中止不住的向下一沉,暗叹道:“果然这一切都被沽名钓誉的足利义时给料到了。失去他的支持这幕府就如细沙堆砌的城堡,看似很美却如空中之塔根基薄弱,只消海浪席卷而来就会土崩瓦解……” 幕府真的要完蛋!这是每一个武士心中闪过的荒谬念头,想那几年前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转眼不过几年间风向大变。京都失守国中御料所被掳掠一空,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艰难,转眼间竟要面临穷途末路的深重危机,许多人的脑子转不过弯,出现失魂落魄不知所措的景象。 年轻的上野清信跳起来,大叫道:“已经没有机会了!索性就拼了吧!” “拼了!索性就拼了!怕他们做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 “让他们知道我幕府男儿也不是畏死之辈!” …… 时至中午阳光格外强烈,二条御所外一万五千余军势被酷暑折磨的缩在树荫下不想动弹,三好长逸还在耐心的和进士晴舍讨价还价的磨蹭着,年过六十的老人家总有些嘴碎,就那么几句道理翻来覆去的叨叨个不停,急的松永久通直上火。 “这么下去可不行,再磨蹭到傍晚,今天这一白天就浪费掉了,我等得尽快行动起来。”松永久通把目光锁定安坐一旁的岩成友通,希望他插嘴说两句尽快把进士晴舍给扣住或者撵走,可惜的是岩成友通似乎顾虑不少,亦或是单纯的不愿意抹掉三好长逸的面子,总之磨磨唧唧就是不动。 这下可不光是年轻的松永久通有点脑袋发胀,三好政康和内藤宗胜也很上头,两人小声交换意见初步决定要终止这无意义的谈判,毕竟这一万五千人站在太阳地里挨晒,就为了听老头子和幕府的使者叨叨出兵的理由,最后还扯到什么诉讼不诉讼的问题上,这岂不是闲的没事干。 “咳!日向守殿一定累了,还是让在下说两句吧!”三好政康郑重其事的说道:“请天使恢复公方殿下,我等最迟明天就会撤军,请公方殿下放心京都的安全,我等愿意保证绝不会出现几年前的纵火乱捕等恶劣行为的,如有出现一定立即处斩决不姑息。” 打发掉满怀疑虑的进士晴舍,就看到三好长逸面色不愉的说道:“老夫正在和美作守商讨这进兵的事宜,下野守殿蛮横的打断实在太失礼了吧!还有下野守殿擅自做主,定下明天退兵又是怎么回事?万一京都生变事有不谐,岂不是要罢兵退出京都了?” 三好政康没好气地说道:“士卒们为了聆听日向守的长篇大论,已经站在太阳下白白耽误半日的功夫,在下迫不得已才打断日向守殿的高论,我们实在等不起了!” 被族侄当面说的下不来台是非常难堪的,心中恼恨三好政康不给他留面子,表情却看不出丝毫不愉之色,反而询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进兵?还是……” “当然要尽快进兵的!殿下已经催促几次了!立刻进兵把幕府将军殿驱逐流放出京都!”松永久通急不可耐,恨不得立刻就带兵冲出去,就三好政康也有些蠢蠢欲动的架势,攻入御所流放将军,好像听起来就非常有成就感的样子。 内藤宗胜也鼓励道:“事不宜迟,就趁着进士美作守回返的空档,我等立刻进兵攻击,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在下附议!”岩成友通举手赞同。 三好长逸一看情势一边倒也不犹豫,当即拍板道:“那么就全军出击!目标二条御所内的幕府公方殿!” 第564章永禄大逆(一) 永禄十一年五月十九日午后刚过,三好军一万五千军势向二条御所发动总攻击,这支装备精良的部队在一千五百挺铁炮的火力支援下,非常大胆的从四个方向同时发动攻击,心急的三好政康显然不愿意慢慢悠悠的等下去。 二条御所里仅有的一百六十多名武士慌了神,完全没想到前脚还在交涉退兵事宜,后脚这三好家就翻脸无情的打上门来,猝不及防之下被铁炮众劈头盖脸的集火压的抬不起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四方城门被攻城锤猛烈的撞开,幕府奉公众被打的节节败退。 柳生宗严见势不妙大喊道:“糟糕!北面大门被撞开了!我先去救援!你们顶住!” 不属于幕府管辖的剑豪们抽出太刀急匆匆的赶赴北门,十几个上泉秀纲的年轻弟子举着太刀大吼着冲到大手门前,左劈右砍硬生生把冲在最前面的三好军足轻队阵势杀散,轻而易举的驱散大手门前的进攻威胁,那些扛着攻城锤的民夫见势不妙四散逃跑,北门的进攻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进攻给搅合的陷入停顿。 三好军的足轻队战斗经验丰富,并没有因为一场突袭就把自家的阵势给打乱,在足轻番头的带领下迅速整队列阵并再次发起进攻,不信邪的三好军很快又被打退下来,他们终于发觉遇到的对手与以往的武士不太一样,近战的剑术灵活的步伐精准的拿捏让这些久经沙场的足轻有些无所适从,三间枪的长度优势在手持太刀的剑豪面前不堪一击。 勇猛的柳生宗严连大铠都没来得及披挂,全靠一身精湛的剑术和过人的胆魄冲入阵前。双手高举太刀每一个斩击都能带走一条性命。凭借多年来修习一刀流与新阴流的精湛技艺。一路突击如猪突猛进所过之处鲜血迸射身首分离。 在他的带领下十余名无甲的剑豪众均超水平发挥,横切竖劈杀的三好军的足轻队完全没有抵抗的胆子,于是战场上便呈现出十几人长袍大袖的武士,追着数百名全身披甲的足轻队猛砍的诡异场面,震惊于幕府武士的骁勇彪悍,使得场上的三好军士卒顿时有些进退失据。 紧随其后杀出来的幕府奉公众见状大喜,有样学样的抽出太刀冲到大门前一顿劈砍,北面大手门前不过三十余条汉子。就凭借着一腔热血和**凡胎死死的挡住面前数千名三好军的进攻势头,三好军的士气为之一夺。 三好军阵前指挥的几名足轻大将见势不妙,抽出长枪太刀大喊着“闪开”冲入阵中,为首的几名足轻大将极度的自信选择一对一的单挑,其中一名武士明显是几名大将里的头领级人物,举着手中的太刀盯上柳生宗严。 “敌将速速报上名来,我三好市之丞不杀无名之人!” 柳生宗严闻言大笑,单手戟指着喝骂道:“三好家恶贼听着,讨取你者乃和州柳生宗严是也!” 说罢挥刀直面冲杀过来,其凶猛的架势吓的三好市之丞浑身一抖胆气消退。十停的力气竟瞬间去掉四五停,偏巧抬脚睬到一粒石子。浑身发力不均险些身体摔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看到那雪亮的太刀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 三好市之丞下意识说道:“好厉害的横切……” 这位三好军足轻大将的脑袋瞬间脱身而出,留下那具无头尸腔像破烂的水管,向四周疯狂的喷洒着鲜红的血浆,柳生宗严的半边衣袖在遮蔽污血溅射的时候染成红色,除此之外还有左侧衣摆,靴子也都被污血迸射到,半边的身上星星点点的血渍与另外半边干净整洁的打扮截然相反,给人一种极度反差的恐怖感。 左手拎着那大将的首级,右手持刀肃立于大手门前,柳生宗严如一位所向无敌的大将散发着无敌的气魄,三好军的士气再降一格,正犹豫着如何应对之时就听到:“敌将三好市之丞,被我和州武士柳生宗严讨取了!” 凭借剑豪们的出色发挥,逐渐把三好军阵前的足轻队打的士气跌落,完全组织不起像样的攻势,胆子大的幕府奉公众趁机选择主动出击寻觅战功,幕府奉公众内知名猛将一色淡路守带着十余骑武士,大喝一声策马冲入三好军的乱阵之中,挥舞长枪往来冲杀竟把三好军打的节节败退进而演变成抱头鼠窜,一时间北门的防守压力锐减,众人欢呼雀跃着庆祝以少胜多取得伟大的胜利。 虽然他们很努力的坚持战斗,但是局部的优势并不能改变整体上的大劣势,在北门战的如火如荼的同时来自东门、西门、南门纷纷示警,不得已之下师冈一羽、疋田景兼、奥山休贺斋各率十几名同门师弟前去驰援,上泉秀纲则带着年纪较小的几个徒儿,以及相对年轻的林崎甚助、驹川国吉留在常御所门外作为最后的预备队。 “愿神佛保佑幕府,保佑将军殿下挺过难关……”林崎甚助低声祷告着,从天刚亮到现在他就一直在轻声咏唱诵言,看似无力的举动恰恰反应出御所内武士的焦急和无助心情,这个时候大概只有神佛能旧他们。 御所内几位亲信重臣急的团团转,一条条局势恶化的消息反复摧残他们脆弱的神经,二条御所四个大门只坚持不到半个时辰就全部攻陷,从开战到这会儿不过一个时辰,战死的武士就超过十五人,近十分之一的战损还是在剑豪们突袭成功的前提下,若非有上泉秀纲的徒弟们出色的表现,这会儿恐怕没人能坐着安稳的说话。 上野信忠说道:“坚持不了多久的!最多再坚持一两个时辰,御所内的几条防线就要全线崩溃了!奉公众的兵力实在太少太少了。” 心存幻想的幕府奉公众根本没想过战争来的那么急促,准备不足更谈不上士气有多强。全凭着心底里那口气支撑着硬抗三好军的进攻。鬼才知道到底还能不能再坚持两个时辰。估计最乐观的武士也不能作出更乐观的判断。 仁木义政紧张地问道:“坂本那边会不会突然杀出一万军势来救援?在下没记错的话,坂本应该有一万六千大军坐镇的,若是率军驰援一定可以驱赶三好逆贼们的行动吧!” 一色藤长小心的打量着面无表情的足利义辉,说道:“应该不会的,坂本军势还需要抵挡北方朝仓氏、浅井氏的军事压力,原本应该是可以派出六千军势来援,但是中尾城、将军山城、伏见山城落入三好家手里,坂本军入洛的方式也就只有非常危险的水路全源投送。 问题还要绕到伏见山城的监视点。很容易就可以发现大批船队从宇治川进入淀川,发觉坂本空虚也会从后方进行突袭,恐怕很难期盼到军势来救援京都的二条御所,再考虑到中条出羽守亲身经历过洛中合战,对我等当年吝啬的态度非常反感,多半也是不会有希望的吧!” 幕臣们脸色一白低下脑袋,当初为一己之私拒绝厚赏劳苦功高的中条时秀与六角义贤,就是他们这帮幕臣积极提出来的,理由是洛中合战打的京都乱七八糟,幕府到处用钱也没那么多恩赏给他们。就这么三言两语外加几千贯文永乐钱以及晋升官职等小恩小惠就打发走他们。 却不想这一时的节省就狠狠的得罪这两颗大树,没有大树也就没有乘凉的机会。从那时起幕府的日子就越过越差,甚至连足利义时从关东送来的贡物也停止增长,时日一久双方隔阂越深渐渐分道扬镳,因而京都骚动和眼下的三好军逆举,这两家就没有一兵一卒的援军派来。 明知道自己做错事还不愿意低头承认,死到临头依然死鸭子嘴硬到底,这就是骄傲的幕臣们最后的尊严和特权,而这群幕臣的主君剑豪将军足利义辉又何尝不是如此,一生酷爱乾纲独断一言九鼎,做事急功近利,待人薄情寡义,身为将军不知恩恤功臣良将。 仁木义政不死心的继续问道:“那么慈照寺内的军势呢!他们一定是可以过来救援的吧!” 摄津晴门苦着脸说道:“说是没有太大问题,可其中的问题却多的不可胜数,这三千军势到底以谁为总大将尚未可知,外敌强大内部不协能有多少发挥还不知道,相国寺里还有三好家的三千守军阻挠,想一路冲杀过来恐怕不那么简单。” 幕府谱代众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着对策,就像往常那的议论相似的没有结果,说到最后终究是这不行那不行也只有坐以待毙完全可行,有怎样的家督就有怎样的家臣团,缺少主心骨人心不齐智谋不足是他们的毛病,幕府众里能力比较出色的基本都被关东足利家挖到坂本去奉公,剩下的不是能力短板比较严重,就是带着愚忠或者自以为是的类似毛病。 足利义辉看透这一切也看厌这一切,始终坐在主位上擦拭太刀,在他的身侧整齐的摆放着近百把太刀,其中既有童子切安纲、鬼丸国纲、三日月宗近这样的天下名剑,也有 “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一定会有危险的!”三渊藤英急得团团转,焦急地说道:“不如公方殿下先答应他们的要求,以退出二条御所为要求换取幕府元气不失体面的退却如何?以前也有惠林院殿(足利义稙)的前车之鉴,即使暂时退却也可以复起。” 一众幕臣满怀希望的期盼着关键时刻,幕府公方愿意主动退让躲过一劫,却不想足利义辉淡淡的说道:“事到如今四面强围后路全无,诸君却依然幻想着余低头认输便可体面退避坂本真是令人惊讶啊!” 幕府谱代家臣尴尬的低下脑袋,明知道这个提议很蠢,却依然不愿意放弃一丝侥幸心理,三渊藤英急切的说道:“不试试怎么不知道就不行呢?” 足利义辉冷漠的注视着三渊藤英,仿佛在看一个从不认识的陌生人似的,盯的他浑身一颤不敢对视。才听他说道:“这句话总有些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这大概是这几个月里。余听过最多的一句话了吧!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不行,所以余听信你们的谏言没有离开京都,坚持留守京都静观局势变化,事实证明三好家却有逆心。 几日前三好军进入小泉城,又是你们说足利义亲之死会让三好家陷入混乱,京都的危局或许还有转机,事实又证明三好家不会死心,今天三好家大军围城又是你们说派人交涉或可退兵。事实证明三好家根本没有打算退兵,临到最后,还要余在三好家面前低头乞降,换取那虚无缥缈的复起机会?” 被将军当面讽刺挖苦一通,三渊藤英既尴尬又羞恼,强行辩解道:“臣下的判断却有失误,但这不能怪我等无能,实在是三好家太狡猾了呀!未曾想他们会把觉庆弄过来对付幕府,更没想到他会改名为足利义秋,目指幕府将军的大位!” 足利义辉的眼眸突然变的格外犀利清澈。轻声说道:“你们想不到的东西还有很多,足利义时为什么能在十几年间铸就称霸关东的奇迹。三好长庆为什么会不顾一切的报复幕府,三好家一门众为什么会离奇死光,足利义秋是如何愿意听信三好逆党的花言巧语,你们永远不可能明白,正因为不明白所以余被困在二条御所里,所以你们还在幻想着开城降服换取体面的离开。” 或许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打击给打醒了,此刻的足利义辉颇有点看开是非对错意味,语气平缓神情淡然毫无煞气和嗔恨之意,蒙蔽多年的仇恨与愤怒的乌云逐渐消散,留下的只有堪称美德的坚决,勇敢和百折不挠的韧劲,这是足利义辉引以为豪的优良品质。 足利义辉身体前倾问道:“外无强援,余还能体面的全身而退吗?却是不知,余被幽闭于京都某寺方寸之间郁郁而终,在座的诸君又有几人愿意为余尽忠节之事,又有几人改头换面投效逆党三好家拥立的足利义秋,继续做这幕府的谱代家臣。” “臣下……”三渊藤英尴尬的垂下脑袋,厅内的幕府重臣们也露出相同的羞惭之色,若是真如足利义辉所说的那般事态发展,大概没有几个武士会为足利义辉殉死的,不愿离开京都的花花世界又不习惯客居乡下大名配下做家臣,多半还是会有人依从足利义秋幕下做臣僚。 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只要屋子没破换一副碗筷重起炉灶不照样过,身居高位养尊处优难免要少了几分血性,所以若干年后才会有明朝诗人忧愤的写下:“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冷眼旁观幕臣的表现,足利义辉淡然一笑:“余那个十几年没有见面的好弟弟,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尚未可知,只从义秋昨日的表现或可看出些许意图,认可三好家逆党废黜本家,自以为在兴福寺里读了几十年书,便以为做将军的水平会比余更优秀,自以为是刚愎自佑一如十几年前余的样子……” 面对将军的质疑,幕臣们只得缄默以对,立将军绝非一拍脑袋就下决断的儿戏之举,没人会相信一个毫无政治经验的新将军,会比一个年富力强的且经验丰富的将军更合适,前者的无限可能恰恰说明偶然性太多,不见得契合经过二十年来逐渐磨合出来的成熟的幕政体系。 此时御所的几个方向同时传来一阵杂乱的轰鸣,乒乒乓乓的挺像过年时燃放的爆竹,在御所门前可以清晰的听到远处传来阵阵兵士喧闹,很显然幕府一方的奉公众及少量剑豪也渐渐吃不住三好军的攻势,纵使剑豪们英勇无畏剑术非凡,奉公众个个骁勇善战一往无前,可是他们毕竟是**凡胎,没有金刚不坏之身也没有九条性命,被铁炮一轮集火打中还是要死的。 忽然城外三好军的本阵敲响军太鼓,幕臣们神色复杂的眺望着远方,知道这是三好家决定发起总攻击的信号,只要军太鼓不停进攻就不会停止,要么失败投降、要么全员战死,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就是这么激烈和残忍。 进士晴舍慌慌张张的走进来,说道:“不好了!三好军攻陷北门,一色淡路守冲入乱军被三好军的铁炮队射杀,柳生殿已经带人撤入三之丸内继续坚守。”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足利义辉抽出刀铭为不动国行的御用太刀,冷静的吩咐道:“一会儿大战就会打到御所前,余不需要你们坚守到最后一刻,余只希望你们能看在君臣二十多年的情分上,护送母亲大人、夫人和孩子们脱出御所,余就再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摄津晴门噗通一声跪倒俯身:“公方殿下!请你收回成命,我等愿为公方殿下,为幕府效死命!” “余的心意已决!诸君不必多劝,去做吧!” 此刻一阵清风吹入常御所,轻轻吹起垂挂在影壁上的足利二引两旗,足利义辉持剑漫步在廊下仰望碧蓝的天空,说道:“起风了……”(未完待续。。) 第565章永禄大逆(二) 初夏五月天气闷热异常,炽烈的阳光携带着无尽的热量炙烤大地,金黄的阳光把落下来将青色的草地盖上一层厚厚的白色光晕,白色如利剑般让人眼前一阵晃目,窒闷的天气似乎将有一场暴风雨来临似的。 如果此刻有人站在爱宕山上眺望南方,一定可以看到在摄津西南方向的海面上,正逐渐飘来一大团乌黑的云彩,这种闷热的午后通常是没有人愿意出门行走的,站在太阳下晒一会儿就会觉得浑身难受,不消片刻就仿佛从水里打捞上来似的,浑身上下被汗水浸透。 二条御所一处僻静的角落里,夏蝉依然不知疲倦的奏鸣着,如若吹奏着一曲旋律单调的催眠曲,只可惜值此危难时刻,院落里的妇人们却不敢有丝毫的睡意,近卫贤子就像一只受惊的母兽,搂着三个女儿紧张的盯着院子外的动静,似乎等待着有一丝风吹草动就带着她们躲入某个房间里。 “咚……咚……” 一阵又一阵沉闷的声音仿佛闷雷滚动,撕开午后近乎凝固的空气,震的近卫贤子怀里的两个孩子浑身发抖,年长足利辉子抱着妹妹足利淳子,畏惧地说道:“母亲大人,坏人就要打进来了,辉子真的好害怕,辉子和淳子会不会死掉啊!” 近卫贤子勉强笑着安慰道:“不会的!相信母亲一定不会让你们受到危险的。” 足利义辉与她一共生育两个女儿,长女辉子今年十三岁,次女淳子今年九岁。这对姐妹继承父亲的勇敢和母亲的善良。小小年纪就知道幕府的日子艰难。主动跟着女官学习女红制作漂亮的衣裳减少开支,就连辉子自己的嫁衣也是亲手缝制的。 两个女儿从小懂事省心,为近卫贤子这些年黯淡的生活增添几抹亮色,自从嫡长子辉若丸离奇病殁以来,近卫贤子就被足利义辉彻底抛入冷宫,几年里就连到房间就寝过哪怕一次的机会都没有出现,偶尔过来看看女儿也绝不在她这里呆上超过半个时辰。 自从几年前,足利义辉阻挠足利义时晋升従二位。导致恶了两家亲密的关系以来,关东将军府对幕府的供养一年比一年削减,京都骚动连一兵一卒都没派过来,以至于足利义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好长庆驱逐奉行、霸占京都,给幕府本就不强的权威狠狠的一击。 颜面上的损失到是其次的,最大的问题是献金的大名逐渐消失,往年来京都供奉的大金主越来越少,关东与羽奥大名全部被关东将军府收入囊中,不但增加足利义时的独立性,更进一步导致足利义辉鲁莽的翻脸带来大量的献金削减。 初时足利义辉还不觉得怎样。到永禄八年(1565年)以后各地大名来到京都进献金银的使者越来越少,到永禄十年(1567年)幕府的献金收入跌落到天文二十年(1551)的水平。这落差高打永禄三年(1560年)顶峰时期的二十倍。 幕府与最大的金主和支持者疏远关系,直接导致幕府权威衰退财政困难,偏偏足利义辉又是个硬骨头,好马不吃回头草,,为将军尊严坚决不服软认输,就这么顶着朝廷不让晋升従二位的动议成文,结果那自然是关系越来越差,幕府收到的献金降低到今年只有区区的永乐钱三千贯文,这种一千贯文还是指名道姓给虎姬的义姊近卫贤子的化妆料。 在义弟足利义时那里吃了个大亏,不但颜面大失还丢了重要的财政来源,恨屋及乌就连带到无辜的近卫贤子身上,一千贯文化妆料被足利义辉派人拨付给近卫贤子,他自己则连过来走一趟说几句场面话的必要都给省了。 去年足利义辉把进士晴舍的女儿小侍从纳为侧室,对近卫贤子和两个女儿就更加冷淡疏远,想见孩子就派人把两个女儿接到那边的御所玩耍几天再送回来,今年年初一千贯文化妆料事件前后,住在另一边御所的新夫人小侍从怀了身孕,还有不少幕臣去那里庆贺送礼,期待着小侍从能诞生公方殿下的长子,至于近卫贤子这冷灶大概是不会有人想起来照拂一二的。 足利义辉也不是没想过办法应对策略,他也曾经效仿朝廷使用山科言继赚外快,派出大馆辉光四处到外化缘赚点钱,财政拮据迫使足利义辉频繁的派出使者,往返各地深度介入调停各国领地争夺,并从中赚点外快来支撑快要破产的幕府财政。 可那点钱来的实在太慢,也不能满足足利义辉以及奉公众的需求,无奈之下治好将每年幕府需要支付给幕臣们的年俸,从原来的永乐钱数百贯文统一降低到一百贯文以内,最高的摄津晴门八十五贯文,这点钱养活一家人在京都的日常开销都是个问题,就别提去酒屋时常喝点小酒消遣了。 三渊藤英、仁木义政等重臣人的年俸也降低到五十贯文,年轻的奉公众成员只能领到几贯钱的象征年俸和三人份扶持米,这待遇和几年前每个奉公众武士都有几十贯文年俸简直不能比,比如大馆晴光这种隐退在大津城,有自己生活来源的幕臣就干脆不给年俸了。 拮据的生活给二条御所带来大量问题,足利义辉很快就下令裁撤许多小姓和侍女,近卫贤子所在的御所里人手从原本的三十余人被撤掉只剩下八人,教习两个女儿的女官更是全部辞退,人手不足导致御所内的几处花园荒废,荷花池无人清理疏通淤塞的水道而变成一汪死水,一到夏天成为蚊虫滋生的地方。 生活质量大幅度下降并没有让近卫贤子感到灰心失望,她也没有怨丈夫移情别恋的薄情寡义,依然无怨无悔的照顾这个家。她知道丈夫这些年大手大脚花钱惯了。乍然之间衰落到置办几件像样的衣衫都要斟酌再三的地步。就悄悄把一千贯文永乐钱转托给摄津晴门,而她自己则只拿着幕府给予的每个月十贯文的化妆料养育两个女儿。 嫁给足利义辉以前,近卫贤子也曾是京都公卿圈子里知名的才女,在女官被辞退的日子里便承担起孩子的教育,两个乖女也是这个时候学会女红,用稚嫩的肩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为辛苦的母亲分忧解难。 此时她还不到三十岁,养尊处优近三十载造就近卫贤子娴静淡雅的贵妇人气质。保留着少女时代引以为傲的娇俏秀靥,又兼有少妇所独有的风情万种,仿若高山雪莲矜持清高,又像一泓秋水纯洁清澈。 此刻正值女人一生中最灿烂的岁月年华,却因为生活艰难而没钱去擦粉抹胭,华丽的打褂全被她拿去卖掉换钱,自己则穿着朴素的居家衣裳像个普通的妇人抱着孩子,温柔地说道:“不用害怕,他们不会伤害到我们的!相信你们的父亲一定会打退敌人的。” “轰隆……板载!” 御所不远的方向传来喧闹与欢呼声,吓的两个孩子缩在母亲的怀抱里不敢动弹。几个小侍女瑟瑟发抖的躲在回廊下、房间的角落里互相相拥嘤嘤哭啼,近卫贤子忧虑的看了一眼角落里紧闭的院门。思索着怎样才能逃过一劫。 近卫贤子的秀眉轻蹙,暗道:“若是能逃出御所,到兄长那儿避难就好了。” 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将她的思绪搅的七零八落,把两个女儿吓的直往她怀里缩,近卫贤子努力镇定着精神探头向外看去,只见小小的院落里站着几十名黑衣蒙面的武士,他们半跪在庭院里如一排石像丝毫不动半分,庭院中央只有一位黑衣武士站着。 那黑衣武士低声道:“御台所殿可在房间内,恭请御台所殿叙话,在下有要事相商。” 近卫贤子见他们不像坏人,便轻轻探出半个身子,小心翼翼的额外难道:“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武士借去面罩,露出苍老的面容恭敬的说道:“在下服部石见守保长,四十年前曾在幕府短暂效力过,奉敝主之命接引御台所殿离京避难,请御台所殿收拾行囊速速启程,京都城内另有一支军势作为接应。” “你家主君是?” “正是关东公方足利亚相殿,在下奉主上之命,保护御台所殿的安全……”服部保长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距离不到五十米外传来一阵激烈的铁炮交火声,旋即面色一变躬身道:“三好军已经打入御所内,在下埋伏在御所外的暗哨在附近有兵火交接,说明御所已经不安全了,事不宜迟,还请御台所殿速速启程,迟则生变也!” “义时的家臣的话,妾身就可以放心了,妾身也没什么要拿的,稍作准备就可以启程……”近卫贤子松了口气刚转过来安抚女儿,忽然一愣又转身问道:“公方殿下也石见守殿,被救下来了吗?” 服部保长脸一黑,暗道怕什么来什么,撑地俯首道:“……抱歉!公方殿下正在前线与三好军激烈交战,恕在下兵微将寡无能为力,还请御台所殿快些行动吧!” “殿下不走,妾身也不能走,况且庆寿院还在,妾身不能就这么走掉。”近卫贤子神情一黯,放慢脚步又坐下来,说道:“还有公方殿下的另一位夫人,小侍从殿还怀着公方殿下的骨肉,那很有可能是一位健康的小殿下,妾身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公方殿下的子嗣受到伤害。” 服部保长急的直上火,一挥手几十名忍者如离弦之箭迅速蹿出宁静的院落,自己则跪坐在庭院里严肃的说道:“御台所殿可知道如今这二条御所有多么危险,京都又是多么的危险,将军殿下的弟弟足利义秋在东寺宣布将要在今日傍晚前往大内里觐见天皇,正式受封征夷大将军宣下,御台所殿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足利辉子与足利淳子悄悄的走出房间,跪坐在她们母亲的两侧,好奇的打量着面容苍老黑衣武士,这是她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二条御所以外的男人。足利淳子的年纪小还不懂二条御所有多大的危险。只是单纯的以为母亲不害怕就没事了。 小女孩大着胆子张望跪坐在庭院里的服部保长。很好奇老武士南腔北调的口音,笑声对足利辉子说:“外边的武士好奇怪,衣服也是从没见过的奇怪样子。” 近卫贤子轻声的告诫女儿们要尊重客人,随即淡然的说道:“请石见守言明。” 服部保长郑重其事地说道:“请御台所殿一定要明白,将军殿下很危险,而且非常危险……” …… 未时末,三好政康亲率三千军势攻入西城门,并于城门虎口内的方寸之地与四十余名武士激战。奥山休贺斋手持两把太刀左右开弓,以一己之力杀散数次三好军的突袭,依靠并不纯熟的二刀流力敌四名三好军大将的围杀,左支右挡始终不落下风。 自古以来常有以一敌十的猛士,却罕有听说以一敌百的战将,即使温泉关之战的列奥尼达斯也只是面对十数倍于己方的敌人,大概只有类似西楚霸王项羽穷途末路于乌江自刎时的惨景可以超越,而此时足利义辉恰恰就是穷途末路。 每个守城的武士都要面对数十倍于己方的敌人,虽然同一刻不会被几十支三间枪捅过来,但是看到一眼望不到头的敌军冲杀过来而己方没有后援。这种绝望的心情所带来的压力是非常大的,精神紧张的时候体力消耗也会成倍增加。高强度的战斗全靠士气支撑,所以旺盛的斗志需要奥山休贺斋这般剑豪来激励。 僵持延续一刻钟,三好军屡次组织足轻队的突击都被杀退,换上铁炮队集火战术又被对方的十几名骑马武士的突击给破掉,缺乏灵活性的铁炮队一套射击动作需要一分钟,有这功夫脑袋早就可以搬家好几次了。 直到申时初,以寡敌众的奉公众大将上野伊贺守战死,讨取他的是奸诈的三好政康,他用一支造型小巧别致的怀铁炮突然袭击,杀死一时间疏忽大意的上野伊贺守,奉公众群龙无首士气崩溃节节败退。 四十余人转眼间讨死大半,奥山休贺斋的十几个师弟也死掉一大半,唯有他依然生猛无敌以一己之力恶战八方,无奈寡不敌众左躲右闪渐有力不从心之感,最后带着十余名残部节节抵抗依然躲不过刀剑无眼,左侧脸颊被划了一道狭长的口子,身负多处重创才狼狈逃入三之丸。 与此同时,师冈一羽的遭遇也与他相差仿佛,不到四十名守军也是坚持没多久便战死大半,师冈一羽本人挨左肩挨了一刀受伤不轻,被迫撤到御所内进行紧急包扎治疗,柳生宗严坚持的时间稍长一些,一直拼到还剩下七个人才退入北门,疋田景兼更生猛,带着三个人从东门撤回到三之丸的大门里,三个人就没有一个是奉公众。 活下来的武士个个挂彩,最轻的疋田景兼被流矢射中胳膊,要不是三好军的竹弓威力弱的可怜,就他身上那套长袍大袖也免不了胳膊被射穿,幸运的是只受了点皮外伤就逃了回来,一百多名奉公众活下来的不到三十人,剑豪们死的还生十六个,这是整个二条御所的武装力量。 足利义辉吩咐所有人撤回御所前防守,他自己则亲自披挂上阵,穿着华丽的大楷手持太刀立于常御所前,在他身后的榻榻米上插着数十把太刀,每一把拿出来都是价值千金的名贵之物,足利义辉宁愿让它们全部折损在此地,也不愿意卖给肮脏的商人,或者落入更肮脏的足利义秋的手里。 看到武士们个个负伤满身血污的凄惨模样,足利义辉轻叹道:“辛苦伊势守殿为余奋战到最后一刻,余代表幕府感谢你的忠诚勇敢,伊势守殿已经做完一位兵法指南所做的全部,所以请趁着三好军没有杀来之前,立刻离开吧!” “请将军殿下随着在下冲出御所吧!”上泉秀纲忽然撑地俯首道:“在下其实是奉命前来保护将军殿下……” 足利义辉忽然笑着摆摆手:“不必说下去……该知道的余都知道,感谢伊势守的为幕府的奉献,放弃关东的荣华富贵在余这二条御所的小小一片天地里坚守数年,一定很辛苦吧!到今天一切就要结束了,战斗到这里继续坚持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尽快回关东吧!告诉义时,余领下这份情了。” “公方殿下!”上泉秀纲惊的呆住,没有上阵的林崎甚助与驹川国吉,搀扶着受伤较重的奥山休贺斋与师冈一羽也跪下来。 这时候一位身穿僧袍的老妇人缓缓走来,她就是足利义辉与足利义秋的母亲,曾对足利义时多有照顾的庆御台,同时也是近卫贤子的亲姑姑,削发为尼隐居多年的庆寿院,说道:“伊势守一心奉公是为幕府良臣,贫尼以为公方殿下应该给予赏赐以为褒奖。” “谨遵母亲大人的旨意!”足利义辉恭敬的拜下,又起身说道:“余如今身无长物,所能给予的只有这一地的太刀和可怜的名誉,希望伊势守不要介意一个将死之人临别前的吝啬。” “公方殿下!您这是……”这下不光是上泉秀纲惊讶的跪下来,就连他身后的幕府家臣也跟着跪伏于地,神色凄惶地哀求道:“万万不可啊!公方殿下乃千金贵胄,堂堂河内源氏的嫡流的征夷大将军,绝不能身陨此地呀!”(未完待续。。) 第566章永禄大逆(三) “咚……咚……” 足利义辉眺望御所外围旌旗招展擂鼓阵阵,知晓这是三好军杀入二之丸撞门的声音,奉公众连一道大手门都坚持不住,继续顶着剩下的几道城门也没有太大意义,不如趁机用巨木乱石封堵几道城门,争取能对三好军造成片刻的阻滞。 残存的幕府奉公众,不顾身体伤势的痛苦,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苦苦哀求着,期望着幕府公方能够收回成命,却不想足利义辉坚决的摇头说道:“余的心意已定,诸君不必复言!” 就在御所内哀鸿遍野的时刻,御所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闪过一道黑影消失在原地,不一会儿那道黑影极速奔驰着返回东北方向角落里的御台所阁,在经过院外空地的时候,看到一地的三好军死尸没有丝毫意外,脚步不停的走进庭院里。 那名黑衣忍者躬身道:“我等用秘术暂时清空附近的三好家乱捕之军势,最多一刻钟三好军就会发现异常情况,请速速离开!” 服部保长皱眉说道:“前方的情况怎么说?” “公方殿下与庆寿院在常御所内坚守,上泉伊势守也在其中,公方殿下宣布死战到底的决断,相信很快就会得出结果。” 服部保长转过身对近卫贤子说道:“现在是申时末,太阳快要落山了,足利义秋向朝廷宣布今天就要见分晓,他不能食言而肥在朝廷和京都二十万人的面前丢脸,三好军一定等不及了,将军殿下决心为荣誉而死。御台所殿却不能死。也不能留在这里等待囚禁幽闭的日子!” 近卫贤子爱怜的抚摸着女儿们的小脸蛋。轻声说道:“妾身要留在这里陪着殿下,把两个孩子托付给石见守殿也是一样的……” 服部保长坚定地说道:“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御台所殿留在这里不会给局势带来任何有益之处,更有可能让将军殿下蒙受不白之冤!” 两个小女孩紧张大半日连午饭都没敢吃,放松下来没一会儿精神疲惫,依在母亲的怀抱里安心的睡下,近卫贤子搂着孩子轻声说道:“此话怎讲?” 服部保长竭力规劝道:“御台所殿不但要照顾两位可爱的公主殿下,保住足利家的血脉传承,更需要继承将军殿下的志向。把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带出二条御所,让天下人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足利义秋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抹黑将军殿下,以达成自己篡位的正统性。 御台所殿留在这里非常危险,极有可能被幽闭甚至遭遇不可测的折辱,而两位公主殿下的生活也会非常的凄惨,最重要的是今日今时遭遇的真相,将会被足利义秋轻轻掩盖,将军殿下即使死掉也会蒙受不白之冤的!” “石见守殿是在说笑吗?这可并不好笑啊!”近卫贤子被吓的脸色一白,女人最怕的就是战后被俘遭受折辱甚至更悲惨的境遇。捂着胸口紧张地说道:“以妾身御台所的身份,那群四国武士也敢折辱妾身吗?” “四国三好家的残暴荒淫和无耻是非常出名的。三好実休与冈本小少将就是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服部保长暗道一声抱歉,只好用危言耸听外加抹黑三好家的手段,把近卫贤子给农骗出二条御所。 冈本小少将的艳名远播四国,随着三好义贤频繁携带夫人进出京都而传播到畿内,此女本是阿波冈本氏一族,父亲是板野郡西条东城城主冈本美作守入道牧西,嫁给阿波守护细川持隆作为侧室,并诞下细川持隆的嫡子细川真之。 天文末年,三好义贤在见性寺内杀害了名义上的主公细川持隆,并拥立其子细川真之作为傀儡,引起岳父久米义广、佐野丹波守为首的阿波细川家被官集体反抗,于是他就在枪场合战里干掉自己的岳父久米义广,并与久米夫人离缘。 随后就迎娶这位冈本小少将,在婚后的两年里接连剩下三好长治、十河存保两个男孩,自从三好义贤身死久米田之战,又被三好义贤的谱代家老篠原自遁霸占娶为妻子,并随后生下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个苦命女人的命运恰恰印证红颜薄命的真理。 当她听完冈本小少将的遭遇简直羞愤欲死,实在不敢想象自己落入四国武士的手里会遭受多么大的折辱,堂堂征夷大将军的御台所被野蛮的卑贱的四国武士霸占,那景象简直不敢想象,她一定会先一步自杀的。 服部保长知道这么抹黑四国武士很不地道,在心里默念几句抱歉便继续恐吓道:“根据在下的情报,这三好三人众性格卑劣没有一个好人,三好长逸是个老色鬼,三好政康是个无女不欢的恶徒,岩成友通是个喜好寡妇的伪君子,松永久通也是好色如命,内藤宗胜则喜好男风,传闻与他的侄子松永久通暗通款曲……” “不要再说了……”近卫贤子捂着耳朵精神混乱地说道:“不要再说了!妾身这就离开二条御所!不要再说了……” …… 距离二条御所核心区域只有一百多米院的三之丸前,搭建起临时的阵幕作为联军攻击的指挥所,足利义秋意气风发的坐在阵幕里挥斥方遒,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出阵,心底里难免有那么点小激动,坐在阵幕里对几位大将炫耀自己的军略知识,诸如逢林莫入之类的小技巧描述的天花乱坠,还不停的展示这些年研读明国兵法的心得。 三好三人众才发觉,这位未来的将军还有个好大喜功的习惯,一个三十岁才坐在阵幕里完成人生初阵的武士,在久经沙场的大将面前吹嘘自己多么懂行,可想而知这三好家的武士是以一种怎样的复杂心情看待他。 足利义秋说话还不能不听,万一点他们的名字来个击鼓传花各自讲述经历。装作没听清岂不是要打足利义秋的脸面。只能在这么个没有亲手杀过一个敌人。甚至没见过敌人长什么样子的“新嫩”武士面前装傻冲愣。 松永久秀一脸欣然听着足利义秋的讲述,每当他自以为讲到最精彩的地方开始卖关子的时候,还会努力的装作好奇探寻的样子,待足利义秋主动揭开谜底还能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并激动的鼓掌叫好,真是一位优秀的演员。 三好政康心里腻歪的要死还偏偏不能发作,用眼神不停的扫视三好长逸,主动凑过去轻声说道:“松永弹正也太热心点了吧?看他那样子要不是自己年老色衰又没有女儿。恐怕早就主动献身侍奉了吧!” 三好长逸若有所思道:“松永弹正这是想借机跳船啊!” “怎么说?” 三好长逸摇摇头,吩咐道:“待会儿攻陷御所的时候,一定要盯紧殿下,绝不能让松永弹正得逞!” 这下三好政康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刚要勃然作色便被三好长逸给拉住,耳语几句立刻收起愤怒的表情大喜过望,站起来高声说道:“公方殿下,一定不知道松永弹正殿也是位久经战阵的大将吧!大和一国就是松永弹正殿攻略的,这位就是我武家五百年来第一位大和守护,不但善于统兵打仗还极善内政治理。有点石成金的卓越手段!” 足利义秋好奇道:“噢?还有此事?” 松永久秀连忙说道:“臣下只是侥幸遇到聚光院殿下的垂青,在三好家众多武士尤其是在座的几位大将的积极配合下。才艰难的拿下大和国的部分控制权,南三郡的飞鸟京没有任何控制,北部的兴福寺掌握奈良京无懈可击,大和国人众对臣下的态度很消极,距离控制大和国还很遥远。” 足利义秋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难怪贫僧……余在一乘院担当権少僧都的时候,就听说三好军攻入奈良京附近,对筒井家的领地展开攻略,若不是三好长庆病死的事件,松永弹正大概应该夺取奈良京的实际控制权了吧!” 松永久秀再三谦恭不敢,似无意的瞥见三好政康奸诈的偷笑,眼眸里立即闪过一丝警惕之色,正打算找个理由退到阵外,就被眼疾手快的三好政康阻拦:“公方殿下一定还不知道,坐在这边的内藤备前守殿是丹波守护代兼三好家宿将,还是松永弹正殿的胞弟,曾经在岛时胜的箭矢下死里逃生,论战功还在我等之上。” “松永弹正的弟弟也是位优秀的武士啊!”足利义秋高兴的点点头:“既然如此厉害,不如就让松永殿与内藤殿担当总攻击的先手役吧!” 松永久秀面色一变,急忙跪下来说道:“臣下年老体弱不堪战阵折磨,这一身铠甲已经多年未穿了,只在每年正月十一日传出来显摆一下,入夏季节拿出来晾晒去除霉味,请公方殿下看在臣下老朽不堪的病体,准许臣下侍奉在公方殿下左右吧!” 听见父亲极速的辗转腾挪,躲开这致命一击,松永久通整个人苦着脸也跪下来恳求道:“臣下也想侍奉在公方殿下左右,臣下十分仰慕公方殿下的英姿……” 足利义秋根本不理松永久通,自顾自的说道:“这么说来确实挺可怜的,那么余就恩准松永弹正的请求,以后就侍奉在余的左右吧!先手役交给弹正殿的一门众担当吧!” “谢公方殿下恩典!”松永久秀恭敬的行礼拜谢,再瞥向三好政康等人的眼神,就多出几分凶狠和阴毒之色,恨不得当场就抽出太刀把这三个混蛋的脑袋给劈了,左手始终死死的按在太刀上挣扎着,最后还是忍下这口恶气。 听到命令的松永久通一屁股坐倒,如丧考妣就差那么点放声大哭,内藤宗胜满眼的绝望就差抽出太刀抹脖子,其情绪之激烈令人毛骨悚然,而松永久秀此时的面色阴郁眼眸如烧红的火炭,死死的锁定三好三人众一瞬不瞬,这深深的恨意落在三好长逸的眼里完全不畏惧,反而笑呵呵的对他还以颜色。 “却不曾想我久秀也有栽倒在这老货手里的一刻!看来我平时还是太大意了!”松永久秀恼火的要死,被人挡着脸设下圈套再把自己踹进陷阱里。这滋味简直痛苦。 战事打到这个份上已经胜券在握。足利义秋把本阵弄到这里也是等着接受二条御所的拠点。而这一万五千军势全是久经战阵的三好军精锐,又不是死的只剩下皮包骨头的尾张弱兵,眼看就要攻陷御所却突然放缓脚步,围着二之丸几扇破城门哼哼唧唧半天不动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找人背黑锅。 足利义辉的死需要有人负责任,这个黑锅必须有人来背负,足利义秋是伟光正的未来征夷大将军,当然不能沾上这么黑的一口大锅。那么背锅的人就只能从在座的几位身上来找,足利义秋在这吹嘘半天也是希望有个人主动催促进攻。 只要有这么个蠢蛋冒头就可以顺势把黑锅推出去,只可惜无论是三好三人众还是松永久秀一党全都奸猾似鬼,竟然没有一个人主动跳出来催促,于是就出现申时初攻陷四座大门,申时末还是停留在二之丸外几座无人把守大门外按兵不动的尴尬局面。 三好长逸的反应异乎寻常的快速,趁着三好政康看似愚蠢的表现之时机,抓住松永久秀放松警惕的机会鼓动三好政康轻率的发言,借力打力把这口攻陷御所的黑锅甩给松永久秀,只可惜最后一刻被松永久秀的急智给躲过去。不过他们的目的最终还是成功达成了,弟弟儿子上阵和他自己上阵也没太大区别的。 松永久通哀求半天不得推却。反被三好政康冷嘲热讽的满面羞恼,踟躇半天一咬牙含恨退出阵幕,怒气冲冲大吼道:“进攻!立刻进攻!攻陷二条御所重重有赏!” …… 足利义秋的军令压阵,松永久通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一万三千军势从四方云集发动大举进攻,几乎顷刻间攻陷无人把守的二之丸,乱石封门只是权宜之计,堵得住一时却堵不住一世,攻城锤猛击最后一道防线,大门也被巨木乱石彻底封锁通道,幕府重臣根本没想过要活着离开,残余的奉公众聚集在常御所前做最后的殊死拼搏。 进士夫人小侍从也在这时挺着大肚子走出房间,看到瑟瑟发抖的御所大门非常担心,足利义辉回头看了一眼摇摇头,小侍从知机的转身退到常御所内,她都不敢去看一脸绝望的父亲,她很害怕自己会死掉,她的肚子里的怀着将军的孩子,她是不能死的。 庆寿院冷冷的望着小侍从离去的背影,说道:“义辉啊!你已经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可是贤子你的安危你想过没有,孩子们的安危呢?你以身殉道,将军家的御台所和公主是不能做俘虏的。” “这是我的疏忽……”足利义辉沉默片刻道:“相信义秋不会愚蠢到对自己的嫂子下手吧!” 庆寿院摇头不语,儿子和儿媳都是至亲,两人闹别扭当母亲的只有袒护儿子,哪怕儿媳近卫贤子是她的亲侄女,哪怕她温柔贤惠待人和善从头到脚无可挑剔,作为母亲她仍然会偏袒鲁莽冲动的儿子。 许是看到城门又被封住,耐性不足的三好军武士尝试着人叠人翻越城墙,发现御所里防守非常薄弱,立刻大吼大叫着向同伴传递信息,御所外的武士听闻消息当即大喜过望,顷刻间百余名武士足轻攀过城墙冲进御所。 “冲啊!杀啊!”三好军武士大叫一声冲杀到御所前发动攻击,奉公众勉力排成一列左支右挡,一时间常御所外数十人战成一团刀光闪烁成片,勇猛的上泉秀纲手持足利义辉赐予的不动国行,如猛虎下山一路疾驱刀光不断,凭借一己之力硬生生在敌方的阵营里撕开一道口子。 十余名弟子在柳生宗严、师冈一羽的带领下紧跟其后形成一波反突击,林崎甚助左手按住刀鞘,右手一动光芒连闪斩开喉轮切破脖颈脆弱的血肉,一颗硕大狰狞恐怖的头颅在巨力的作用下冲天而起,鲜血劈头盖来呢的浇下来,激的林崎甚助浑身一颤,眼眸里散发着残忍与嗜血的光芒。 三好军被一波反突击打的士气受挫,御所里的局势被几个艺高人胆大的剑豪震住,上泉秀纲勇猛无畏站在御所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闯进御所里的全是足轻大头兵,没有任何远程单位威胁剑豪们的安危,冲入御所的几位三好军将既惊且怒,当即作出应变之策,前排的三间枪足轻撤下换上太刀武士站在前排。 这个变招使得剑豪们的压力渐渐增强,切武士比切杂兵要危险数倍不止,上泉秀纲毕竟是个年过六十的老人,一身勇力再强技艺再高终归年老体弱气血衰败,连劈十几人就累的气喘吁吁,不得已之下治好拄着太刀缓缓后退。(未完待续。。) ps:鞠躬感谢书友二人人山、服部正成、神马人送钟、yuchiangh打赏 第567章永禄大逆(四) 足利义辉大笑三声,旋即手持太刀冲入阵中,耀眼夺目的刀光闪烁着散发着死亡的寒意,漫步于刀光剑影间手起刀落血肉横飞支离破碎,即使双手猛劈横斩也像那闲庭信步于自家花园,带着几许自信与潇洒杀的三好军武士丢盔弃甲死伤无数。 剑豪将军不愧是两代剑圣教导的英杰人物,太刀连挥举手投足杀人于无形之中,兼之年富力强身体壮硕,气力远超过年老体衰的剑圣上泉秀纲,挥刀连斩七八名武士依然气息平稳不露一丝疲态,其精湛的剑术和无敌的威势非同小可,一时间竟没人能制住所向无敌的幕府将军。 “公方殿下的剑术业已日臻巅峰,作为开宗立派的一门之祖绰绰有余,只可惜……” 上泉秀纲坐在廊下缓缓喘气,感叹年岁渐长到底不如十年前勇猛强悍,十年他还可以在高山合战中横冲直撞杀的北条军节节败退,十年后却沦落到砍杀几十人就累的撤下来歇息,时光流逝已近黄昏,岁月不饶人乃古之至理。 庆寿院静静的注视着儿子奋战看不出悲喜,手中的念珠一刻不停的缓缓转动着,今年五十五岁的老妇人的一生充满戏剧性,前半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近卫家公主,嫁给足利义晴就一直在颠沛流离中渡过,好不容易熬到儿子长大当上将军,丈夫又匆匆病逝。 然后就是一路急转直上过起好日子,幕府的振兴一度让她恢复对未来的美好生活的憧憬,没过几年好日子又惹出矛盾,儿子足利义辉和另一位她和丈夫所看重的足利义时出现矛盾,幕府宿将远走越后自谋出路,其后十余年关系疏远,到还勉强能维持幕府的平衡,这时候她已经察觉到幕府是不正常的。 可惜足利义辉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十几年前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孩子,翅膀硬了学会出外觅食就不太需要母亲的看顾。她只能一次次眼睁睁看着儿子败坏眼前的大好局势,放任幕府权威衰落进而走上一条万劫不复的邪道,这一切她早已隐隐料到了。 庆寿院的死死攥着念珠,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低声悲泣道:“孩子啊!时至今日你才幡然醒悟,却已经迟了呀!太迟了……” 足利义辉又砍折一把太刀,围在他周围的几名武士见状大喜二话不说猛扑上来,却不防足利义辉藏在腰间的太刀突兀地出鞘,一招横扫千军刀似匹练,仅一个横斩扫过就把一脸惊愕的武士劈生两半。太刀吃不住刚猛的劲道又打折了。 三好军并不知道这人就是足利义辉。见他挥刀杀人如砍瓜切菜般所向披靡。心中不免生出畏惧怯懦之感,涌入的三好军士卒本就数量不多阵形不整,几位大将气衰落,奉公众冒死护住左右两翼为他施展剑术提供绝佳的机会。 剑豪将军的超常发挥只能镇住一时,却奈何不了三好军人多势众,足利义辉纵有三头六臂也挡不住八方之敌,剑豪将军又砍折几把名刀杀死数十名武士,依然挡不住滚滚涌来的三好军士的凶猛进攻,趁着他手里太刀又被砍断的片刻时间,几名武士忽然大吼一声摆出冲撞姿势对他发起联手突击。 这一次险些要了他的性命,四个人呈扇形包围从上中下三路同时重斩,足利义辉却因为频繁的恶斗气力不济有些反应不过来。第一时间没能撤出联手攻击的范围,匆匆抬手格挡两刀却挡不住剩下两刀,柳生宗严与林崎甚助等人各陷入敌人包围无力施救,上泉秀纲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公方殿下小心!” 一声急喝瞬间打乱三好军武士的默契配合,四个人一愣神惊愕的呆住。才发现面前劲敌竟然是幕府将军足利义辉,免不了心神动摇生出怯惧之心,古往今来杀将军那可是十恶不赦的死罪,把足利义教砍成十七八段的赤松满佑,最终一族切腹自杀也难逃四条河原晒首的待遇,他们可担当不起灭族的危险。 这一愣神就给足利义辉反击的时机,太刀猛地一挥连劈带砍将这四人斩杀,却还是没防住其中一人绝望中的拼死反击,一刀砍中足利义辉的肩膀,这是他从小到大受到的第一处也是唯一的创伤,将军受伤难免动摇军心,奉公众越打越少军心涣散,渐渐的放弃抵抗缩回御所前做最后的反击。 此时御所外的攻势越发急促,眼看太阳即将下山时辰不够,急切之下松永久通着人排起大小十余面军太鼓,又在前阵竖起几十面大旗,命令侧近小姓亲自上阵擂鼓助阵,十余个年轻力壮的武士把军太鼓敲的隆隆震响,催促着军势快一些更快一些。 御所大门终于还是吃不住劲被撞开一条口子,不断涌入的三好军势越来越多,兴奋的足轻大吼大叫的杀入御所,却冷不防从树林的角落里蹿出一群黑衣忍者,他们抛出罗网一下罩住门上的缺口,紧接着几个忍者丢出盛满硫磺松香混合的火油陶罐,一个火折子丢出去转眼间门前陷入一片火海,被捆缚在绳索里的武士足轻无力挣脱束缚,就在火焰中嘶叫着哀号着烧成一堆焦炭。 同时蹿出几十名忍者施展绝技暗杀术,神准的千本飞镖如暴雨梨花百发百中,小太刀对剑等非主流武器悉数登场,还有服部保元所使用的锁链飞镰,抛出镰刀勾住武士的脖颈再强行拖拽回来,通常武士会在半途就被镰刀割破喉咙而死。 服部保长带着两百名忍者突然出现,扭转战事的不利局面,而此时足利义辉的大铠已经浑身沾血,狼狈不堪的坐在回廊上做包扎,小侍从心疼的跪坐在他的身侧小心翼翼的为其涂抹刀伤药粉,坚强的剑豪将军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一丝软弱的表情。 那身华丽的大铠被卸下来丢到一旁,战到这个地步再穿铠甲也没太大的意义,况且这种大铠缺乏防护力留着也没太大用处,几名侍女端着盛满温水的木盆和毛巾走过来,为将军擦拭满身的汗水和污痕,幕府将军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完美无缺的形象。 并非足利义辉喜欢虚头巴脑的虚伪做作,而是出于源氏将军的维持威严的本能,即使是临死前也要一丝不苟的坚持着自己的信念,这就是所谓的名门的顽固执着。 服部保长跪下来撑地俯首。面无表情的说道:“服部石见守保长拜见将军殿下,恭请将军殿下速速撤离御所,以图他日复起之时。” 见他神态不那么恭敬,足利义辉也不以为忤,反而轻轻一笑说道:“石见守就是义时家的物见奉行吧?余记得以前见过一次,辛苦石见守甘冒生命危险来此见余最后一面,这座二条御所我很喜欢,离开就不必了吧!” “公方殿下,石见守殿是来救您的呀!为什么不愿意走?”上泉秀纲急得有点上头,满怀希望的幕府重臣们也被打击的不轻。 足利义辉却不以为意。依然淡淡的说道:“走?上哪走?御所里一帮残兵败将。老弱妇孺怎么走?两面大门封闭。四下重重包围怎么走?” 三渊藤英噗通一声跪下来,苦苦哀求道:“如果强行突围的话,三好军一定不敢死命阻挡的吧!请公方殿下走吧!这里留给我们阻挡也可以的啊!” “不必了,余早就已经下定决心死在这里。以繁华京都为席,以蓝天白云为庐,也算不枉此生啊!”足利义辉目不转睛望着落日的余晖,大笑道:“诸君且看!好一个晚霞似锦,真是个死掉好时辰呀!” “公方殿下!您不能死啊!呜呜呜……”群臣跪在地上捶胸顿足的嚎啕大哭,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咒骂自己无能才会害死将军,几位老臣干脆两眼一翻哭昏过去,躲在角落里的侍女们也嘤嘤哭泣着,小姓们眼泪哗啦啦的。场面十分凄凉悲惨。 进士晴舍忽然站起走到空地上跪下,懊悔的说道:“都是臣下无能,有眼无珠识不得三好军狼子野心,方才带回其有意退兵的消息,就得知三好军只是敷衍哄骗臣下。以至于军士毫无准备的迎接恶战,臣下之罪百死莫赎,恳请公方殿下恩准切腹!” “晴舍殿……”足利义辉看着进士晴舍攥着肋差决绝的姿态,喟然一叹道:“余明白了,晴舍殿先走一步也好……” “父亲大人!您……您!”小侍从捂着嘴巴惊愕的望着他,却看见进士晴舍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抽出肋差大吼一声刺中腹部,面色涨红艰难地说道:“臣下……先走一步……为公方殿下……去黄泉谈一谈路!” “父亲大人!”小侍从大呼一声当场昏过去,侍女们手忙脚乱的抱着小侍从去殿内休息,奉公众急忙找来几张芦席为进士晴舍的尸身盖上,前路艰难世道难测,武士们也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去关照一个死掉的武士,能用芦席盖面已算不错的待遇,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死后会不会享受芦席盖面的待遇。 服部保长冷眼旁观御所里的惨剧,冷静的说道:“在下来迟一步,刚才为救出御台所殿与两位公主殿下耽误了点时间,既然将军殿下不走,那么请让家眷先行一步撤出御所吧!” 足利义辉松了口气,略带感激地说道:“原来贤子和孩子们已经逃出了吗?这样也好!那就拜托石见守把余的母亲大人以及侧室进士夫人一起救出去吧!” “贫尼也不准备走了……”庆寿院摇摇头,说道:“让小侍从自己逃出去吧!” “母亲大人……”足利义辉刚想劝几句,就看到侍女匆忙跑过来耳语几句,脸色一白叹息道:“小侍从的肚子似乎有些不正常的反应,恐怕也不能顺利的逃出去了……难道真的是上天要灭亡我足利家吗?” 上泉秀纲恳求道:“公方殿下!请您还是……” 足利义辉挥手打断,苦涩地说道:“不必说了,余逃出去也是一个失败的将军,还不如留在这里壮烈的死去……伊势守可以走了!你不是幕府家臣不应该留在这里,你执行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这是余的命令,赶快走吧!” 剑圣上泉秀纲迟疑片刻,见他意志坚决只得长叹一声道:“在下以老朽之年,有幸能在幕府教授公方殿下剑术,领受薪俸的恩典始终感激于心。能为公方殿下奋战一场也算了却一桩心愿,只可惜世道无常总是天不遂人愿,就请公方殿下再受我秀纲一拜吧!” 上泉秀纲跪在地上大礼三拜,以拜谒神佛的五体投地之重礼相承,柳生宗严、奥山休贺斋、师冈一羽、疋田景兼、林崎甚助、驹川国吉等剑豪也随之拜下三拜,随即起身一鞠躬便拖着残躯缓缓退却,在有忍者把守的一处秘密拠点里有一处通往城外暗道,这个暗道是当年足利义时承接修造二条御所的任务时,筑城奉行之一的伊奈忠家特意留下来的暗门。 足利义辉盯着一动不动的忍者,奇怪的问道:“石见守殿为何还不离去?” “我家主上很早就预料到京都有变。并给在下下达一道便宜行事的密旨。”服部保长的眼眸里精光闪烁不定。低声说道:“在下斗胆请将军殿下转移幕府的承嗣之圣物……” “大胆!”三渊藤英拍案而起。怒斥道:“什么样的主君就有什么样的家臣,足利亚相坐拥东国却仍不知足,还想谋夺我幕府的承嗣圣物,我藤英有理由怀疑你家主君是否参与这场阴谋篡位的行动!” 服部保长根本不理会三渊藤英。恭敬的说道:“将军殿下可知道,为什么此时三好军停止进攻了?” 众臣们才恍然发觉御所外鼓噪的军太鼓突然停下来,关东足利家的一帮忍军放把火,丢了些暗器杀光御所里的乱军,却不至于阻挡御所外的进攻,摄津晴门惊疑不定的说道:“难道是援军打过来了?” 服部保长说道:“中条时秀殿于午前,率领六千军势出阵山城国,并在二条御所陷入攻击的时刻,对瓜生山上的将军山城展开进攻。三好家的家督三好义继急命京都相过寺的三千三好军前往城外救援将军山城,与此同时,慈照寺的三千奉公众在明智日向守殿的率领下突袭御所外的三好军,三好三人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正忙着清理后院的火势。” 三好三人众的主力分成两拨。松永久通与内藤宗胜满怀怨气攻城的松永军势,以及坐在后面摇旗呐喊坐享其成的三号三人众军势,后者明显被前者更加的人多势众,足利义秋临时变卦支持三好三人众也是看重他们的兵力强劲。 躲在后面坐享其成固然好,但这个后果就是三好三人众把自己的后背毫无防备的交给敌人,明智光秀就充当这么一把尖刀刺入三好三人众的后背,堪称精锐的三千雄师的战斗力不让引以为傲的阿波国人众,这可是足利义辉在财政拮据的年景里,砸锅卖铁辛苦维持的一部精华,对付稍逊一筹的摄津国人众和山城国人众组成的三好军简直手到擒来。 自从明智光秀接到暗令以来,迅速发力暗中拉拢慈照寺中众位守将,凭多年清誉得士卒爱戴又以无双机变纵横捭阖,渐渐把几位不服号令的番头孤立,得到这三千军势的实际统兵权,拿到兵权厉兵秣马整军两个月有余静待时机,终于熬到三好军大举进攻的这一刻,于是就在当天午后得到服部保长的情报之后,大军尽起直扑三好军的背后。 有服部忍者的情报支持,这三千奇兵捅出的致命一刀捅的角度刁钻狠辣,三千军势里足有八百余骑马武士,个个手持长枪鲜衣怒马的豪勇之士,明智光秀以这八百骑兵为先驱,率先杀入三好三人中两部粘连的缝隙里。 匆忙应战的三好军两部各部统属,在遭遇敌袭的第一反应是寻找自家的军势,于是就对咫尺之遥在眼皮子底下的对面友军视而不见,相距咫尺却互不救援反而给明智光秀极大的施展空间,不过片刻的功夫这八百余骑就杀穿三好军的后诘。 随后赶上来的两千三百余足轻队迅速扩大杀穿的缺口,铁炮队与弓箭队护卫在左右两翼射杀两侧的三好军,一时间毫无防备的三好军连阵势都摆不开,被调转回头的骑马武士返身突袭,枪刺刀砍一路如砍瓜切菜杀的血流成河,一时杀声震天烟尘四起哭鬼狼嚎不绝于耳,三好军附近的几阵军势也不知情况,以为关东足利家大军突袭,顿时也跟着就乱作一团。 明智光秀悉心培养的一百多名铁炮队个个是这个时代的神枪手,只要天气情况允许,十五间之内几乎是弹无虚发,短短的不待两刻钟里三十余轮齐射,毙伤两侧的三好军势不下一千五百余人,辉煌的战绩令每一个武士感到瞠目结舌,就连明智光秀也没想到有这效果。 吃一堑长一智,京都骚动给幕府奉公众上了生动的一课,兵强马壮士卒精锐气势高昂才是王道,从那时明智光秀就决心训练一支拉出来即可战斗的强军,辛苦几年最引以为傲的恰恰是这八百余骑马武士,在坂本城给予的支持和帮助下,这八百骑兵练的有声有色不让三好长庆的御马迴众。 强壮和精锐的骑马武士面对无阵形、地利依托的普通足轻,真的如同摧枯拉朽般毫无难度,凡是骑兵所过之处片叶不生,刀枪高举如一把镰刀收割一排排无助的性命,端的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如同一股强劲的旋风,吹入懵然无知的敌军大营里,杀红眼的骑马武士拖着一条血色路径直冲而过,留下一具具身首异处尸体和翻滚哀号的残兵。 两千人的一阵大营被八百骑兵杀穿两个来回,三好长逸的谱代重臣三好长德被阵斩于此,讨取他性命的是明智光秀的女婿明智左马介秀满,大将死将旗倒三军士气崩溃,千余残兵溃卒无不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其他几阵军势被败兵一冲,好端端的阵势也乱了套。 另一阵大营的情况也差不多,死在铁炮队军势不下六七百人,士气早已在铁炮的狙杀下乱成一锅粥,被明智光秀率领的两千足轻一冲,顿时兵败如山倒旗帜倒卷如潮水急退,眨眼之间连抵抗的架势都没拉开就一路向西撤退。 那统军大将三好长胜,恰好也是三好长逸的谱代一门众,正是被明智秀满阵斩的三好长德之从兄弟,此君尚且不知三好长德被杀的消息,看到兵败如山倒第一反应是斩杀败卒约束三军,奈何大势已去非人力可扭转,杀的一个败兵却杀不得一千个败兵,大目付被一窝蜂的败兵冲击裹挟着向西逃窜,所谓的军法将令也就失去本来的意义。 三好长胜见本阵逃的七七八八,军势大溃士气全无便知道自己闯下弥天大祸,只得扯下大旗脱下主将的大铠,装作一个普通的马迴武士骑着战马,在马迴众的护送下一路跟着败兵向西逃窜而去,两阵一溃则三军士气大泻,明智光秀所部则在大胜之下士气大振,一鼓作气横扫前来阻挠的三好军势,吓的足利义秋急忙招来三好三人众商议办法,松永久通与内藤宗胜也给叫过去议事,这御所攻击自然也就无限期的拖慢节奏。 服部保长说道:“所谓刚不可久,日向守殿趁着士气正旺杀的几阵溃兵确实威风凛凛,但是这一阵军势也坚持不了太久,松永久秀头脑聪明很快会发觉日向守殿的后劲不足,只需派出三好军的两千精锐与之相持,御所的进攻再加一把力气,还是会很快结束的。” 足利义辉喃喃说道:“无意义的战斗吗?” 服部保长摇摇头:“并非如此,没有明智日向守殿的扰乱视线,在下以及诸位愿意逃出去的幕府武士是绝难走脱出去的,这是在用生命来拖住时间,再迟疑片刻三好军的大兵围堵就会随之杀来,届时可就悔之晚矣!” 第568章永禄大逆(五) 京都的地理位置是三面环山一面临河,从军事防卫角度来看是非常糟糕的地形,站不住三面的高山也就不存在京都的绝对安全,足利义辉悲叹一声也知道自己想的太多,终究不能指望明智光秀以三千之众杀散一万五千大军,更何况桂川以南还有三好义继的一万本阵,以及伏见山城、将军山城、中尾城的若干守军在侧,只需要一个合围就一切都结束了, 深草合战与桂川合战的奇迹可一可再不可三,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在于其难以复制,无论是局势时机两军大将的应对之策有丝毫偏差,都达不到原版的精彩效果,明智光秀终究不是足利义时,而眼下的局势即便换成足利义时也不见得再现在奇迹,三千对六万的差距太大,不可能打赢的。 整理苦涩懊恼和绝望的恶劣心情,足利义辉似乎又变的更加成熟,笑着说道:“石见守殿所求的无非是余所保留的那点嗣承之物吧!余可以给你三把太刀转交给义时,告诉他不要忘记足利氏的身份,切勿辜负余对他的期望。” 说罢,挥手着侍女捧着三把太刀走过来,这三把太刀分别是童子切安纲、鬼丸国纲、三日月宗近,童子切安纲又名蜘蛛切,是平安时代中期摄津源氏之祖源赖光的佩刀,曾用这把刀斩杀酒吞童子,而后又斩杀变化为僧人的蜘蛛膝盖而得名,因此它还有一个别名,正是大名鼎鼎的膝切,恰好与鬼切配对作为清和源氏保卫天下的两大名剑。 相比这把名刀的巨大名气,鬼丸国纲就要差很多,此刀为镰仓幕府第一代执权北条时政所持有的太刀,据说是梦里遇到有鬼怪缠身于是以此刀斩杀妖怪,后来成为北条得宗家代代相传的名刀,南北朝时代落入新田义贞及足利尊氏的手里,一直被足利将军家收藏两百多年。 最没有名气的一把太刀就是三日月宗近,相传这把太刀是平安时代中期被一个叫宗近的刀匠所造。流落在外几百年也没有什么知名的传说,更没有有力的武士持有过,直到南北朝时代被足利将军家收为藏品,其地位差不多和不动国行是一个层级上的家宝。 “说起来,余应当感谢义时这些年来不遗余力的协助,没有义时在京都的奋战就没有今日的幕府,没有关东的辉煌也没有余在二条御所里十几年安宁生活……”足利义辉感叹道:“一直以来余都不甘心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事到如今却还是要说,义时确实是位非常非常优秀的武士,比余想象的还要优秀。或许称之为天下第一武士更恰当一些!” 三渊藤英尴尬的提醒道:“公方殿下!天下第一武士不正是您吗?您可是征夷大将军。源氏栋梁啊!” 足利义辉知道幕臣们的小心思。呵呵一笑说道:“说的没错,所以余才会一直不愿承认不如他呀!时至今日幕府如这落日余晖般命不久矣,余要趁此机会把这天下第一武士的名号转给义时……” 服部保长木然的脸色忽然一动,说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斗胆恭请公方殿下留下些许墨宝,好在将来为公方殿下沉冤昭雪。” “余知道你的意思……还是想为你家主君求那名份吧?果然啊!都在想方设法谋取余的大位吗?果然……”足利义辉放声大笑,笑的那样的轻松自在毫无压力,以至于眼泪悄悄划过脸颊还不自知,幕臣们跪在地上两眼红肿如金鱼泡,年轻的武士悄悄的抹眼泪,为将军的遭遇而愤愤不平。 足利义辉命家臣取来文房四宝,却发觉佑笔已经身死阵前,急切之间也寻不得笔墨纸砚。只得从足利义辉的白色狩衣上裁下半截衣袖,蘸着身上流下的血迹以指代笔,写下百余言的血书一封,最后还不忘取出铜印一丝不苟的按上亲笔花押。 “这是一张并不正规的御教书,不过终归是余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封文字。无论如何就当是留给后人的纪念,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 服部保长还是走了,带着十几位残存的剑豪匆匆离开二条御所,他再不走连自己也没机会走,最新的情报已经朝最恶劣的方向发展,三好义继看准时机尽起一万军势大举进入京都,以护卫足利义秋为名义夺取三好军的控制权,同时也把明智光秀顺利的逼回慈照寺。 此时即便足利义辉想逃走也没有机会了,幕府家臣依然守着二条御所不愿意离去,即使离开这二条御所真不知道还能往哪里走,他们总是厌恶虚伪而又野心勃勃足利义时,更加厌恶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足利义秋,逃到城外苟延残喘被人指着脊梁骨在谩骂中死去,到不如一并死在这二条御所一了百了。 “军太鼓又敲起来了,石见守殿果然不欺我也!”足利义辉大笑道:“拿酒来!余要和诸君喝完最后一场酒,此后再聚首就是黄泉之下了!” 摄津晴门不顾地面肮脏不堪,带着谱代家臣们一起跪下来,热泪盈眶地说道:“谢公方殿下恩赐!” 足利义辉端起酒杯仰头灌下,复添满一杯又一饮而尽,随即说道:“余这一生作恶不少错事更多!实在没机会上西天享受极乐净土的尊享,但是母亲大人一生慈悲为怀,始终谨守清规戒律持斋茹素,死后是要往生极乐世界的!所以这酒便不给母亲大人了!” 庆寿院摇头说道:“贫尼这二十年来浑浑噩噩的一路走来,只忙于吃斋念佛换取心灵的平静,却也谈不上多少善功积累,终究是要陪着你父亲到下界。” 此时御所大门再次被撞开,蜂拥而来的三好军多大千余众,松永久通非常小心的派出铁炮队与足轻队混搭的组合,闯进御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乱放几枪权当给自己加油鼓气,三好军大军一到残余的奉公众就二话不说冲入阵中厮杀,没坚持多久便消失在阵中。 足利义辉带着十几个小姓和一干重臣家老退入常御所,又对侍女们吩咐道:“刀光剑影血腥厮杀实在不雅,带着母亲大人与进士夫人去偏殿避难吧!余的最期不适合让你们看到。” 庆寿院拒绝道:“有何不可看的!贫尼刚才也看到不少死掉的武士。” 足利义辉实际上还是不希望他母亲死去,因为他知道对面的阵中有足利义秋的存在,相信这个愣小子再蠢笨也不至于丧心病狂的对自己母亲下手。三好义继、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等人更没有理由去招惹一个清心寡欲多年的老尼姑,这就是他这个当儿子的唯一能做到的孝心。 庆寿院不愿就范,足利义辉就以男人的事情不得让女人插手为理由,强行让侍女们护送着庆寿院从常御所的后门避难到偏殿,进士夫人小侍从也被搀扶着一并送过去,虽然不知道小侍从还能不能顺利诞生孩子,他总还有一线希望保留这个火苗,男人们死就死了不能让女人也跟着死。 退入常御所的武士们把四门紧闭,做困兽之斗的殊死抵抗,而此时足利义秋也乘着肩舆来到常御所外。对着常御所里的足利义辉高声说道:“兄长可在。且听臣弟一言!今度社稷危难山河倒悬。天下祸乱之源关东诸国已被恶徒足利义时收服,臣弟又闻足利义时常有换嗣夺位之心! 此人乃虎狼之辈,在关东自称将军设立诸多机构以行独断专行之权,至此东国只知有足利义时而不知有幕府将军是也。臣弟不知兄长为何姑息养奸放任此恶徒坐大,只是心中始终存着一份振兴幕府的心思,于是决定在兄长无嗣的情况下斗胆请让将军大位,臣弟愿以养子的身份继承征夷大将军之位,将来励精图治时刻不敢忘却兄长的恩德也!” 隔着一道房门,足利义辉冷笑道:“听你所言,便可知你的虚伪做作不让足利义时!尚不如足利义时为我幕府立下汗马功劳,你寸功未立人心皆无,却敢自言代表天下黎民、代表朝廷社稷来取而代之。身为三好家的傀儡木偶却怡然自得,视先父万松院殿的大仇于不顾,一门心思谋朝篡位并不惜以大军相逼,此是为不忠不义不孝不悌之徒!” “……哼!”足利义秋恨的牙根痒痒,却又拿兄长无可奈何。干脆大袖一挥退到肩舆里闭目养神,三好长逸随即心领神会的催促进攻,于是金鼓齐鸣杀声再起,箭矢铁炮如风雨大作打的御所房舍噼啪作响。 又攻击片刻幕府众干脆缩在常御所死守不出,每个出口都被杂物封死,三好军强攻难入陷入僵持,于是三军偃旗息鼓,足利义秋再次走下肩舆,言道:“兄长可明天下大事呼?足利义时尾大不掉为幕府之大患,此贼不除幕府难安,兄长以一己之私纵容于他,却把江山基业法度纲常全部抛在脑后,此是为幕府将军应尽之责呼?” 此刻时至傍晚天色晦暗,一阵黑云遮天蔽日的自西南涌来,三好军纷纷点燃火把照亮漆黑的夜空,常御所里四门封闭做最后抵抗却让三好军非常尴尬,狗咬刺猬无从下口,三好三人众商量半天不敢妄动,由着足利义秋继续劝降。 足利义秋焦急的踱着步子,继续说道:“臣弟虽无名望亦无寸功,却有一颗心系幕府安危的赤子之心,看在这份真心上兄长又何必苦苦坚持不愿逊位呢?不如就此走出常御所一切按照正常的法度执行,臣弟虽不才却可约束三军不敢妄动,臣弟愿意担保诸君的生命安全不受侵犯,原有领地一应安堵如何?” 却不想躲在常御所里传来一阵大笑,随即听到足利义辉冷笑道:“古有五逆,杀父弑母、谤佛毁寺,而今有弑兄毁君、悖逆篡位之徒!足利义秋!余就问你心中可有礼法纲常,可知祖父相承的幕府有多么艰难!欲以一己之私坏我幕府两百年不易之基业,你就是我足利家的恶徒!你想要这将军的宝座,就自己进来坐吧!” “愚不可及,继续进攻!”足利义秋气的甩手就走。 松永久秀抬起头看见远山之上乌云如黑潮铺面而来,时而可见雷霆闪烁闷雷滚滚,仿佛蕴含着惊人的破坏力,不禁焦急地催促道:“很快就有暴雨袭来,必须要尽快,再快一些!” 三好义继也恰好在此时来到阵前,以天色已晚仍然久攻不下为由催促进攻,几重压力落在前线大将松永久通的身上,逼不得已迫使他派出铁炮队迅速集合列成一排,在距离御所大门不过十步远的距离半跪着瞄准,而急眼的松永久通手持太刀亲自督战。 大将亲自压阵效果非凡,铁炮队点燃火绳装填弹药的速度也快了几分,松永久通举起太刀指着前方口中大声喝令道:“射击!” 铁炮如爆竹齐鸣,白色硝烟四下弥漫,金红色光火与烟雾中隐约可以听到惊呼惨叫,还有一声声怒声咒骂,松永久通却管不得这些,挥舞太刀像个气急败坏的赌徒,厉喝道:“不准停下来!射击!” “射击!” “快点!再快一点!射击!” 五百名铁炮足轻排成五排,前排后退次第轮换后排依次递补位置,老练的铁炮足轻迅速进入阵列半蹲瞄准齐射,撤下来的铁炮足轻退到后排清理枪膛填装弹药,一切都有条不紊显露出三好军这十几年在铁炮训练上下了不少功夫。 在这个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傍晚,闷热潮湿的气候折磨的每个武士心情焦急,胴丸里的衣裳被汗水浸透黏连在身上,酷热的夏天裹着革足带比被人砍一刀还难受,许多武士觉得自己穿的根本就不是铠甲,而是一套上刑的刑具。 普通武士尚且如此,军令在身的松永久通也就越发显得难受,不顾满头的汗水顺着面当喉轮流到衣襟上,吼着沙哑着如破锣的嗓子喝令道:“射击!” 第569章永禄大逆(完) 直到又一阵铿锵轰鸣中硝烟缓缓飘起,浓密的白烟覆盖眼前一切景物,挥手撤下铁炮队也正好让滚烫的铁炮趁机冷却一会儿,不经过冷却那铁炮是不能继续装填火药的,否则很容易引起火药自燃的危险。 常御所里隐约传来的惨叫越来越小,忽然醒悟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犯下非常愚蠢的错误,拿着御所里地位尊贵的将军当靶子猛烈开火,大概是嫌弃自己的胆子不够肥,拿着幕府众的性命来展现自己非常的勇敢。 三好三人众的表情幸灾乐祸,大声嘲讽他竟敢对御所里的将军下手,足利义秋也被惊的浑身发抖,连滚带爬的从肩舆上跳下来,指着松永久通厉声怒斥道:“你你你……难道不知这常御所里是什么人吗?你这是要陷我义秋与不义!” 松永久通脸色唰的一下苍白如纸,跪在地上垂首不语,闻讯赶来的松永久秀见势不妙,连忙跪下来乞求道:“公方殿下自有神佛保佑,相信一定不会有危险的,我等应速速把公方殿下请出来,再过一会儿就要下雨了。” “对!必须赶快把御所内的兄长请出来……”足利义秋抬起头急忙看向常御所,忽然双目瞪圆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剧烈的喘息半天指着常御所屋顶冒起的黑烟,艰难地说道:“御所着火了……御所怎么会着火了!你们快……快去救火啊!” “糟糕!公方殿下是要自害!快救人!”松永久秀慌了神,一嗓子吼醒陷入震惊的三好家武士,大喝道:“还愣着作甚,你们都要死在这里吗?快去救火!” “哈……哈!”三好军的足轻丢下武器疯狂的寻找扑火工具,奈何御所里被战火扫荡的满院狼藉,急切之间竟一件惯使的器具都找不到,急的三好军上下团团转。 松永久秀看到屋顶冲天的火光冒起,束手无策的三好家武士一脸沮丧懊恼做出无能为力的样子就生气,走上前把推开挡路的武士。痛骂道:“把攻城锤拉过来,撞门!把门撞开救人啊!” 而此刻常御所里浓烟滚滚四处起火,御所里残余的奉公众倒毙一地,他们大部分是在刚才的铁炮轰击中死去的,突如其来的铁炮齐射打的御所内措手不及,三渊藤英当场击毙,仁木义长小腿被打断。在极度痛苦中切腹自杀,摄津晴门的嫡子摄津糸千代丸也死了,排在足利义辉的身前做血肉城墙,用稚嫩的身躯为足利义辉争取短暂的喘息时间。 一色藤长伏在地上激烈的喘息着,鲜血顺着鼻腔喷涌而出,他的胸口一滩污血已经染红衣襟。石谷光政攥着肋差刺中腹腔划开一个斜十字,肠子被绞碎鲜血喷涌而出,剧痛折磨的他流下泪水,石谷光政忽然大吼道:“公方殿下,我光政先去也!” 看到同伴一一离世,一色藤长的眼角滑落不甘的泪水,在浓烟滚滚的常御所里急促的喘息着。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而此时常御所里依然活着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轻伤的摄津晴门,一个是重伤的足利义辉。 足利义辉捂着腹部的枪伤痛苦坐回正姿坐态,单手拄着肋差一把推开摄津晴门,断断续续的说道:“余不行了……余讨厌斩首……不想死无全尸……拜托义兄将我的尸首丢入火中化掉吧!余一身清白而来……也要一身清白而去……” “在下明白了!”摄津晴门禁不住热泪盈眶,跪下来撑地俯首道:“臣下决不让公方殿下的尸首受辱,绝不!” 闷雷炸响乌云密布。特别加固的常御所大门被撞开一道狭小缺口,露出御所外的点点景物,足利义辉举起肋差猛地刺下,下一刹那血光乍现,足利义辉忍着剧痛攥紧肋差猛地一划,鲜血止不住从嘴里喷出来。 “源氏千载梦幻碎,净火焚尽世间恶。五月细雨露如泪,愿寄我名登云霄。”足利义辉激烈的喘息着,瞪大双眼看着大门终被撞开,缓缓的垂下脑袋咽下最后一口气。 闯进来的三好家武士看到屋内满是尸体,断剑丢弃的满地都是。鲜血染红大片榻榻米,几位衣着考究的武士不是切腹自杀,就是躺在角落里静静死去,鲜红的火舌迅速蔓延着很快吞噬角落里几具死去的尸体,如此惨烈的景象让他们集体呆住。 摄津晴门自始至终跪在幕府将军的身侧没有抬头,待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大哭道:“公方殿下不要着急,臣下这就带着您一起走了,这就一起走!” 在三好家武士的注视下,摄津晴门抱起足利义辉的尸首,缓缓走到熊熊冒起的火窟,不过一会儿便消失不见,松永久秀艰难的挤开人群,扫视常御所里满地死尸和熊熊燃烧的烈火,急忙问道:“公方殿下呢?啊?公方殿下在哪里?” “公方殿下切腹自害……然后被一个武士抱着尸体……走进那里了。” “啊!你说什么?你怎么不阻止他?你为什么不一起去死啊!”松永久秀抽出太刀当真给那武士一刀,抬脚把他踹进火堆里,举起染血的太刀大骂道:“立刻找到公方殿下尸身,无论死活都要看到人!看不到你们都别想活!” 三好家武士这下慌了神,盯着常御所里像火窟的可怕景象,连进门都不敢更别提去找到尸首,三好政康挤进来嚷嚷着找人,得知足利义辉已经死在火窟里,自家儿郎又被松永久秀呵斥着送死,心里顿时就不太乐意了。 “逼死公方殿下的是你松永久秀的蠢儿子,凭什么让我三好家的儿郎为你那蠢儿子的蠢事送死,那火窟你有本事进去就自己去,别拉上我三好家的大好儿郎,这事不归我们管,所有人都跟我走!”三好政康竟二话不说把人全部拉走,把松永久秀气的浑身发抖,连声咒骂。 足利义秋再也没心思坐在肩舆上享福,得知兄长足利义辉竟然刚烈的以自害作为结束也不愿意禅位给自己的弟弟,这位可是既痛恨又恼怒外加几分,在熊熊燃烧的御所前来回踱着步子破口大骂。无非是咒骂足利义辉顽固不化,到死都不愿意低头简直荒谬。 人都死了,继续营救已经意义不大,三好三人众早一步脚底抹油跑到角落里猫着,三好义继也找了个理由去外边医治伤员,足利义秋气呼呼的走回肩舆,半道上看到一群武士押着十几名女子从角落里走过来。 眼尖的足利义秋看到自己的母亲庆寿院。急喝道:“你们这群卑贱的武士还不滚开,敢对余的母亲大人不敬!” “我等没有绝对没有……” 几个三好家武士急忙收起太刀,转眼间全部钻进人群里躲罪,足利义秋找了一大圈发觉松永久秀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就救火,恨的牙根痒痒急忙迎上去谢罪:“母亲大人,孩儿来迟一步!让您受苦了!” 庆寿院打量着酷似足利义辉的青年。说道:“你就是觉庆!” “是啊!孩儿多年没见母亲大人甚是想念……” “贫尼可没有杀兄弑君的儿子,你走开!贫尼不想再看到你!”庆寿院像见到鬼一样,走过几步躲开他的躲过足利义秋。 足利义秋没想到自己会遭遇这样尴尬的敬请,却把他恼的一脸羞惭和难堪,堂堂未来将军却被自己的母亲,以这种避若蛇蝎的方式躲开,还是当着大庭广众之下。这脸面真是丢大了。 足利义秋是既愤怒又郁闷,索性也不去热脸帖那冷屁股,放任自己的母亲一步步走到冒着熊熊火焰的常御所旁,却冷不防庆寿院悲声哀泣道:“义辉!你终于还是走了……你这一去,贫尼此生也聊无遗憾了,是时候下去陪着你父亲去了……” 说罢庆寿院纵身一跃跳入火海里,眨眼之间就被滚滚沸腾的火舌吞没,足利义秋看到母亲消失在火海里。整个人被惊得目瞪口呆,紧接着侍奉在庆寿院身旁的侍女接二连三的跳入火海,让现场彻底失去控制。 “你们这是干什么!干什么!排队一起去送死吗?”眼睁睁看着母亲毫无留恋的纵身跳入火海,足利义秋被刺激的精神失常,跌跌撞撞的走回肩舆大吼道:“去吧!都去吧!要死赶快死!兄长的谱代家臣,侍女,余一个都不要!都死去吧!” 三好家的武士乱了方寸。听到足利义秋这么说也就放弃拘束残余侍女的打算,于是从四面八方抓来的侍女小姓果真就排着队跳火海,竟没有一个人哼过一声求饶,或者怯懦一分惜命不愿意赴死的。这些人非常多来路也非常杂,有些是世代担任将军家的武士,有些纯粹是普通侍女,因为感念足利家的恩义愿以死报效,于是就有了御所上下一起排队跳火海的景象。 殉死的人里最大的有七十多岁的老武士,最小的才**岁的可爱小女孩,那是侍奉在小侍从身边的小侍女,家里代代都是室町幕府将军家的家臣,小女孩临死前畏惧的问她的母亲:“火焰好烫,跳进去会不会很疼。” 她母亲微微一笑,搂着她说道:“虽然很烫,但是有母亲在,忍一忍就好了。” 小女孩很听话的点点头,就这么一家老少七口人,手牵手一起走进火海里殉葬,他们临死前目光清澈神色坦然,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仿佛欣然的向往着某种美好的事物,用一种朝圣者的虔诚心态纵身跳入火海,从头到尾不见半点迟疑。 就连足利义秋的嫂子,挺着大肚子的小侍从也在这个时候跌跌撞撞的走到化为火海的常御所前,失声大哭道:“殿下!妾身无能不能为您保留下子嗣,妾身这就带着我们的孩儿们一起去黄泉找您……” 三好家千余武士彻底傻眼,胆小的武士全身上下如筛糠似的发抖,有些人两眼一翻昏死过去,有些吓的屎尿都流出来,松永久秀也被吓的浑身一哆嗦,苦着脸说道:“二条御所内满门数百口被诛灭,这下可真闹出大事件了。” 足利义秋被吓蒙了,抱着脑袋缩在肩舆里嘴里反复念叨着:“我让你们死,你们就去死……为什么我让你们投降,你们不投降?兄长看不起我,母亲看不起我。你们每一个人都看不起我……为什么这么对待我?我可是足利将军家的嫡流啊!” 足利义秋的童年记忆里永远是一乘院的古木参天,他刚出生的时候幕府的日子很难过,足利义晴数次和细川晴元对立,又数次在六角定赖的调解下达成和睦,就这么整天在京都坂本两头跑来跑去,作为嫡次子的足利义秋就被寄放在近卫家养育,按照幕府的规矩很早就定下出家为僧的人生路线。 五岁那年。趁着足利义晴又一次从坂本放假归来的功夫,在京都主持仪式确定足利义秋作为外祖父近卫尚通的犹子的身份,而后就被送到兴福寺一乘院作为近卫家的代表出家为僧,一晃这么多年也只有足利义晴病死的那年回来一趟,还没机会和他的母亲庆寿院说上一句话就离开了。 从小到大没有享受过哪怕一天的父爱和母爱,养成足利义秋偏激的性格。或许这也与足利家的遗传有一定关系,他的性子很类似十几年前的足利义辉,同样的刚愎自佑和偏执,只不过他的性格里多出一些气量狭隘,缺乏足利义辉强硬的主见,造成他始终对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兄长足利义辉充满羡慕嫉妒恨。 这就造成足利义秋宁愿听信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的谗言,也不愿意相信他兄长足利义辉说过的一句话。总认为自己才是掌握真相,而兄长代表着愚昧无知,觉得幕府的仁人志士应该幡然醒悟见到他就该纳头就拜,而足利义辉应该急流勇退,把将军的宝座及时交出来。 足利义秋的发髻被扯开,披头散发的吼叫道:“到最后你们每一个人都背叛了我!兄长是这样,母亲也是这样,还有你们这群蝇营狗苟之辈。竟然也敢这么勇敢的去死!我就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宁愿去死也不愿意服从余的号令,你们都该死!该死!” “轰隆……轰!”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夜空,照亮这一方晦暗的世界,短暂的亮光里几乎每一个武士都看到足利义秋狰狞恐怖的表情,并把这一段让人难以忘怀的记忆永远镌刻在心底最深处。 忽然,一滴雨水落在足利义秋的脸上。冰冰凉凉的划过他的脸颊,松永久秀看的不太真切,待仔细敲过去恰好下一刻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足利义秋的脸上早已泪流满面。他哭了,哭的像的孩子一样。 点点雨滴很快变成密集的雨点,片刻间又仿佛从天而降般连成一道雨线,铺天盖地的砸在御所里的三好军士卒身上,火把熄灭了,熊熊燃烧的大火也在缓缓熄灭,时间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二更天,已无所求又一无所获的三好军缓缓退兵。 松永久秀被大雨淋的内外湿透一身狼狈,踩着坑洼的泥地艰难跋涉,缓缓走到足利义秋的面前毫不犹豫的跪在水洼里,说道:“请公方殿下回教王护国寺休息吧!一切的事情待明天再处理也不迟呀!” 足利义秋站在大雨中呆愣的望着渐渐熄灭的常御所,浑身早已被浇成狼狈不堪落汤鸡,抹掉脸上的雨水有气无力地说道:“余没事,只是想清醒一会儿,不用管我……” 松永久秀心说您身娇体贵可以不顾及这点病痛的折磨,可我老人家一把年纪还要陪着你站在雨水里受累,万一真淋出病来那简直是给自己找罪受,他儿子松永久通惹出那麻烦事还不知道怎么收拾首尾,这个节骨眼上万一自己撂倒在床上几个月爬不起来,他就可以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于是不得不祭出危言耸听**,说道:“公方殿下即将要登基宣下,此刻若是被大雨淋出一身病症,耽误了登基仪程时间到是小事,万一得了伤寒之类的重症可就坏了大事呀!” 足利义秋一想也是这么回事,自己哭也哭了忏悔也做了,继续站在雨水里淋着也不是个事,万一患个肺痨伤寒之类的古代疑难杂症,一时半会治不好说不定就落下病根,身体就彻底垮下去白白便宜那足利义时,于是就从善如流重新哄回肩舆里,大军回返东寺。 一场暴雨清洗掉二条御所这一日所遭受的污秽,却无法掩盖一朝荣华毁于兵火的尴尬,足利义辉与庆寿院等人的尸身依然留存在冒着青烟的废墟里,不负责任的三好军又怎么会在黑夜里冒着大雨来收拾残局。 堂堂室町幕府十三代将军足利义辉,十二代将军御台所、已故前任关白近卫尚通之女、前任关白近卫稙家之妹,现任关白近卫前久亲姑姑的尸体,就摆在这堆不起眼的废墟里,这毫不起眼的地方,却葬送无数忠臣良将的生命,埋葬十几代人的鲜血期望,室町幕府的精华血脉在此刻划上一个休止符。 第570章乌烟瘴气 深沉的夜对于三好家是一个结束,但对于服部保长却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夜半三更独自一人撑着雨伞站在满目疮痍的二条御所里,看着几十个忍者披着蓑衣在雨水里发掘尸首,看到几个时辰前依然美丽的御所变成废墟,幕府将军一朝命丧黄泉,即便铁石心肠也要为之动容。 “太惨了!实在太惨了……”服部保长默默的盯着忍者们把死者的尸体一一摆放在水洼里,暗叹道:“残酷的让我保长也无法忍受,室町幕府两百年的基业就这么毁在那杀兄弑君的蠢材手里了!实在太可惜了。” 幕府完了,这是看到现场废墟后每一个武士的心里话,不论室町幕府曾经多么辉煌灿烂,都终结于足利义辉之死的那一刻,无论将来足利义秋有多大的能耐重振声威,都无法掩盖他杀兄弑君的恶名,他的名声完了,他的后代失去正统性,他已经失去成为将军所应有的基本品德。 事实也确实如此,当第二天一大早三好家发觉二条御所里的尸体不翼而飞的时候,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被狠狠的摆了一道,足利义秋气的暴跳如雷,在床上拍着榻榻米折腾半天,最后还是撑不住患上感冒风邪、发热头痛的病症,除了躺在床上不停的咳嗽,完全没有任何的办法。 松永久秀也病倒了,他比三好三人众敬业的多,扛着大雨没有选择躲起来,于是就享受起足利义秋同病相怜的待遇,本来这也不失为接近足利义秋的好机会,奈何他的儿子松永久通捅了大娄子,需要直接承担“暗杀”将军的恶名,恶劣的局势让他难以安心的待在床上休息。 与此同时,二条御所的惨案终于散播开来,服部保长利用发达的情报网,迅速把昨日里足利义秋率军攻打二条御企图篡夺将军之位。并亲手逼死嫡亲兄长足利义辉,眼睁睁看着母亲庆寿院自杀的消息传扬开来。 更妙的是这不是谣言,而是真凭实据的事实,足利义辉及其母庆寿院、其侧室小侍从,以及谱代家臣等数百口的尸体,全部安葬在京都相国寺塔头光源院内,相国寺住持亲自前往光源院为死去的征夷大将军做水陆法会。更进一步佐证这一事件的真实性。 待头昏脑胀的三好家发觉情况不对准备辟谣的时候,京都大内里的正亲町天皇下诏慰问可怜的足利义辉以及他的遗孀近卫贤子,朝廷里以従一位关白左大臣近卫前久为首,文武百官数百人浩浩荡荡的前往光源院吊唁逝去的将军。 大概是基于唇亡齿寒的心里,这次京都公卿们的意见出奇的团结,哪怕是近卫前久的政敌二条晴良也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给他上眼药。毕竟幕府这二十年来给朝廷带来的好处多不可数,正亲町天皇不用学他父亲后奈良天皇卖字养家,堂堂権大纳言也不用满街兜售自家菜地里的新鲜蔬菜,日子过的优渥舒坦到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公卿们的体面总算保住了。 来自京都各界的善男信女,领受过幕府大恩的公卿、武士、僧侣、文化人等自发的来到光源院凭吊死去的征夷大将军,曾有人写下悼词:“君为将军名震天下盖四方豪杰。盛年战殁基业尽毁一朝荣华散。” 足利义辉得到的戒名为光源院融山道圆,这个戒名算作为他的一生划上一个不太完美的句号。 在吊唁的过程中,来自四面八方的武士越来越多,难免会有人内外讽刺足利义秋的恶行,对此他也只能听之任之不敢有丝毫的针对之策,他更关心的是理顺现在的乱局,尽快结束由于二条御所出事而引发的“骚动”。 这场“骚动”被称作永禄大逆,完全不像足利义秋轻描淡写所说的样子。足利义辉被杀那么大的事情又哪里是他一个人就能掩盖的,随着正牌将军死在二条御所里,使得京都的局势立马变的扑朔迷离。 这毕竟不是一百二十多年前的嘉吉之乱,足利义教时代的室町幕府强大无比,即使将军死掉依然有三管领联手推举足利义教的嫡子担任将军,即便有土一揆这种小插曲也无法改变幕府依然稳如泰山的事实。 一百多年前毕竟是旧事,在经历过应仁之乱、明応政变、船冈山之战以及江州大树、堺大树两统叠立的尴尬。幕府将军像走马灯似的换个不停,从将军出尔反尔泼出去的水强行收回来,到幕府管领为一己之私废立将军,都在说明幕府正以大步流星的速度衰退着。 幕府衰退的重要标志是对地方领国的控制力大大衰弱。许多领国自应仁之乱结束就再也没有任命过守护,守护空缺**十年意味着许都领国缺少正统合法的权威,此时再出现将军被杀的局面,就很难再重现当年几位管领找幕府重臣以及几个有力守护一商量,就把拥立将军的事情给办下来的顺利景象。 忽然间京都的民众发觉幕府将军难产,不是因为幕府找不到没有合适的继承人,而是这个合适的继承人刚刚参与谋杀兄长的恶毒之事,人们不能接受一个道德有严重瑕疵的将军,这样的将军更加不能让天下的武士感到安心,更不用提关东那条巨龙的态度。 面对这种不利局面,足利义秋感到非常焦急,原定计划是足利义辉主动认他做养子,然后顺顺当当的接任将军并把兄长送到寺院里“隐居”即可,却不想闹出这么大的恶事让人痛苦不堪,但是事情还是得做,大病初愈就急忙找到朝廷申请征夷大将军。 身为关白的近卫前久毫不犹豫的拒绝他的请求,理由是朝廷不能接受他这个杀兄弑君的新将军,别说征夷大将军不能给,就是左马头也不能给他,这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前红果果的一巴掌抽在足利义秋的脸上,让他顿时就记起自己嫂子就是近卫家的女儿,近卫前久这个混蛋迎娶的恰恰就是足利义时的妹妹,恨屋及乌就把他也给恨上了。 近卫前久不给面子,那就想办法把这个关白给撵下台。于是足利义秋就找到二条晴良告诉他自己的打算,二条晴良早就想夺回关白之位,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同时在朝廷和京都发难,足利义秋把近卫御所给围住,污蔑他窝藏杀害将军的案犯,强行要索拿人。 他们自己弄死足利义辉,再贼喊捉贼血口喷人的污蔑。当然是抓不到任何案犯的,一大群武士大剌剌的在近卫御所转了一大圈没抓到人,却不忘顺势掳掠近卫家的金银珠宝作为“矢钱”缴纳,这笔“矢钱”足有两万贯之多,乃是足利义时历年赠予以及近卫家商屋的盈利,就这么被一帮粗鲁的武士给劫掠一空。 近卫前久气的浑身发抖。万万没想到足利义秋竟然这么狠毒,更糟糕的是他的父亲近卫稙家给气的发病了,被这一帮恶徒闯进家里搜罗金银珠宝作为“矢钱”给气的脑中风,在家里渡过三个艰难的夜晚还是死掉,这比血债又被记载足利义秋的身上。 足利义秋已经决定清理他兄长足利义辉留下的关系,才不会在意近卫家和他有多少亲戚关系,就趁着近卫前久家中治丧的机会。联合二条晴良参他一本妄议幕府毁谤将军,逼迫在家守孝的近卫前久辞去关白左大臣的职务,二条晴良也顺势再次担任关白。 接着足利义秋以“秋”字不吉为由舍弃其名,并由二条晴良亲自主持元服仪式,正式改名为足利义昭,并邀请朝仓义景担任梳发加冠役,正式表明即将继位征夷大将军的野心,当他完成这一套复杂的程序。已经是六月底的事情,而此时京都的舆论变的越发对足利义昭不利。 畿内的舆论上至朝廷公卿,下至贩夫走卒黎明百姓,都认为是足利义昭害死了自己的兄长,这个舆论氛围很快传导扩散到天下,对即将登位的足利义昭是非常不利的,在这个过程中。三好家起到非常恶劣的影响。 上洛拥立将军就是他们想出的歪招,永禄大逆惹出这么大的动乱,罪责当然要归咎于三好家的头上,即使这种情况之下。三好家还敢在京都欺行霸市肆意破坏商业秩序,随意的敲诈勒索豪商,甚至纵兵抢掠京都的商旅,像一群盗匪恶徒在京都里招摇过市横行霸道,这些都对足利义昭的名声起到至关重要的恶劣作用。 归根结底这还是三好家高层掀起内乱,波及整个阶层的动荡让三好家的几位重臣没功夫约束无法无天的低级武士,反正近卫前久家都敢抢还怕京都的公卿们作甚,于是京都城内一时间群魔乱舞,搞的是乌烟瘴气苦不堪言。 三好三人众和松永久秀的攻守同盟,就为永禄大逆的责任归谁而闹翻了,乍看起来这就是一桩很奇葩的扯淡事,其实还是两边都发觉事情闹的太大不好收拾,杀将军总得有个凶手,赤松满佑不就是因为杀了足利义教,才被一帮如狼似虎的大名给活活弄死。 这两边都觉得自己责任不大,三好三人众表示我压根什么都不知道别算我的罪责,松永久秀冤枉的满头包,将军是自杀的他连碰都没碰一下怪他简直没有道理,至于他儿子松永久通的罪责也一并给推的干净。 于是情况就变的更加离奇,两边都说自己没错那总得有个人为永禄大逆负责,足利义昭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弄死哥哥和母亲,那怎么办?只有打喽!谁拳头大谁有理,谁是输家谁背锅,就是这么简单。 很显然兵力占优势的三好三人众更强一些,哪怕被明智光秀所部突袭一把损失惨重,却依然掌握着绝对的优势地位,更重要的是此刻闻风而动的丹波国人掀起新一轮反叛,内藤宗胜带着丹波国人返回家乡看守老巢,而大和国人众一直都不太老实,筒井顺庆几度对信贵山城发起进攻也让松永久秀使不上全力。 更重要的一点是家督三好义继并不看好松永久秀,更倾向于同族本宗的三好三人众,于是松永久秀父子俩就被渐渐的排斥在足利义昭的圈子之外,出谋划策受苦受累忙活好半天,自以为首功一件可以从此混成幕府重臣,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安享晚年不是梦想,却不想事到临头,被自己最瞧不起的三好三人众摆了一道,松永久秀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 三好长逸成功说服足利义昭。请他联络二条晴良从幕府申请一道朝敌治伐纶旨,把松永久秀、松永久通父子指为永禄大逆的“罪魁祸首”,策划上洛的是他、攻击二条御所的是他、杀死将军的还是他,准备挟持足利义昭以令天下群雄的还是他。 足利义昭英明神武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三好三人众被他的阴谋诡计耍的团团转,三好义继被他所愚弄,总之三好家从上到下一水的干净。坏就坏在松永久秀、松永久通这父子俩,包括三好义兴、安宅冬康、三好长庆之死都是由他一手策划的,三好义贤当初不愿意撤退也是松永久秀蛊惑的,三好家衰落都是他的错。 反正栽赃陷害张口就来不计成本,大方向总体是朝松永久秀怎么坏就怎么编排的路子走,没过几天若干个版本演化出来。大体就是松永久秀脚底流脓头顶生疮,从他亲娘生下她那天就恶心的要把他丢进臭水沟里淹死,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寺院住持收养,长大成人就一把火把那寺院给烧了。 投靠三好家出卖同僚陷害上司一路平步青云混成奉行,最终凭借鬼蜮伎俩成为三好长庆的女婿,开始把魔爪伸向整个畿内肆意作恶,弄死三好家两代家督两位一门众还不行。这次又把目标瞄准无辜的幕府公方,毒杀足利义亲暗杀足利义辉,都是他一手策划执行的,他这么做是期望有朝一日做管领云云。 这谣言的档次不高缺乏内涵,明眼人很快就会从谣言中发觉许多破绽,奈何架不住畿内舆论对轰动事件喜闻乐见的八卦心理,当年主动配合服部忍者绘制出三好长庆的恶劣形象,这次当然也不会放过一次抹黑松永久秀的机会。劳苦大众需要娱乐精神,越是宫闱秘闻就越感到新鲜好奇,于是乱七八糟的民间谣传就悄然传扬开来。 近卫前久干脆以服丧为由闭门不出,只保留朝廷给予的従一位内览的虚名在家赋闲,这还是正亲町天皇坚决阻挠的结果,足利义时的舅舅正二位内大臣中院通为也被迫辞去官职,没过几天就带着亲眷百十余口离开京都下向关东去了。 近卫前久忙着料理父亲的后世没有走。亲足利义时一派的公卿受到重创,多数公卿要么被强行蛰居要么主动辞去,坚决不辞退的就找个理由给辞退,比如近卫前久的従兄弟従二位権大纳言、右近卫大将、源氏长者久我通坚。就被二条晴良诬陷勾当内侍为由,强请天皇下达勅勘令,夺去久我通坚的一切名誉,追放出京都。 一时间京都上下被搅合的风雨大作乌烟瘴气,朝廷上下对此颇有怨言,其中就以正亲町天皇显得尤为不满意,好端端的京都被三好家这帮四国武士杀进来搅合的满城风雨,对朝廷不错的足利义辉被杀,换上来个趾高气昂以为自己很牛气的足利义昭,才一个多月就接连废黜多名高位公卿,简直不把朝廷当人看。 正亲町天皇认为,首先制造京都的罪魁祸首是三好家,没有这一族在京都乱搞也就没有足利义昭,其次则是足利义昭与二条晴良的政治同盟,飞扬跋扈毫无理智的对朝廷进行大清洗,大肆排斥非己方的公卿,搞的人心惶惶非常过分。 为此正亲町天皇决心做些事情,在授予足利义昭従五位下左马头的官位,便向他提出必须尽快镇定京都的祸乱,尤其是搅风搅雨的三好家,而足利义昭起初到不太在意,天皇的意见在将军眼里一钱不值,但是政治盟友二条晴良的不满却不能不重视。 二条晴良对现行的京都乱局也逐渐有所不满,让他堂堂五摄家的家督和四国的一帮泥腿子同殿为臣到也罢了,还要和三好三人众之流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传扬出去他这个关白的脸面可就要败坏尽了。 起初默许三好家在京都惹是生非,那也是趁机用军事威慑力逼迫朝廷就范,要不然近卫前久哪里那么容易去职隐居,天文末年丢失关白之位,就是因为自己缺少军事力量的支撑,痛定思痛才有这三好家作乱得到默许的前因。 而今朝廷里的大清洗告一段落,提拔亲近九条一系的朝臣公卿也是顺理成章,嫡子九条兼孝晋升従二位権大纳言、左近卫大将,完成从上到下阶梯式的权力渗透,已经不再需要惹是生非的三好家继续在京都惹事,当朝廷上下把这种声音逐渐传递给足利义昭,就迫使他必须要认真考虑怎么处理内乱中的三好家。 其实足利义昭也渐渐无法忍受三好三人众的骄横,更重要的是他很同情松永久秀,连他所背负的杀兄弑君之恶名也是松永久秀接过黑锅,坊间传闻松永久秀策划实施上洛杀将军的一系列事件,恰好给足利义昭背负的压力减少很多恶劣影响,短暂的喘息机会,虽然这些日子他一直被三好三人众挟持掌控,但心底里还是多少感谢这个背黑锅能手的。 第571章相国寺密谈 松永久秀很聪明也很乖觉,接过黑锅并没有出面澄清事情的真相,而是趁机对三好三人众还以颜色,制造三好三人众谋杀将军陷害自己的“真相”,并“揭发”三好三人众挟持将军,威逼三好义继的罪行。 足利义昭很感激松永久秀的配合,找到二条晴良联合向朝廷施压,把针对松永久秀的朝敌治伐纶旨和幕府讨伐令一并撤除,理由是多方均有责任而非一家之错,里外就是在帮松永久秀转移火力,有这么个将军在里面帮衬,又有三好义继、三好康长之流别有居心的搅浑水,使京都的乱局更增添几分浑浊。 三好三人众和松永久秀你来我往互泼脏水,最后还是三好三人众觉得己方的优势比较大,便率军南下大和国寻求与松永久秀决一胜负的机会,三好军的主力逐次离开京都成为转折点,京都城内大部分主力撤离形成短暂的真空期。 足利义昭便以扫墓为由前往相国寺,因为他收到一封神秘女子留下的信笺,要求他前往相国寺一晤,于是就在七月初天气最热的时节,足利义昭来到相国寺塔头林光院指定的静室内等待,他要在这里面见一个本不该出现在寺院里的女子。 足利义昭在静室里焦躁不安,时而来回走动时而沉思默坐,忧虑地说道:“出云阿国……这个女人怎么会想到要见余,还用这么诡异的手段。” 出于对神秘事物的担心和畏惧,他总是很避讳碰上京都城内有“魔女”之称的出云阿国,她在京都时隐时现每次行动都会带来死亡,十几年间死在她手上的人不下数十人,其杀人效率远比不得杀人无算的武士,即便是不爱杀人的足利义时亲手杀死的也不下二十人。 死在她手上最著名的恰恰是两个足利将军家的重要成员,一个是曾经闹的满城风雨的将军嫡子足利辉若丸,一个则是几个月前离奇暴毙的平岛公方足利义亲,坊间的传闻把这个女人描述成面若桃花心如蛇蝎的恶毒女人。 据几种传闻里指责她是贺茂神社镇压的恶鬼逃出来的化身,另有一种说法她的本名并不是出云阿国。她的本名是在畿内屡次神隐做出惊天大案的果心居士,这个传递自南北朝时代的名号代表一股神秘而又可怕的势力。 据说百年前全盛时期的室町幕府,在几次出动侍所卫军扫荡畿内盘踞的群盗时,就曾经把神出鬼没的大盗果心居士列为优先打击目标,无奈的是这人太狡猾始终捉不住尾巴,而传到的这一世果心居士是个女人,一改多年来虚无僧的打扮,化妆为巫女行走在畿内四处作案,渐渐的放弃传统的大盗路线,走上杀人越货的邪路。 这个传闻已经完全脱离“传闻”的范畴。很显然是就是熟悉果心居士的势力故意释放的实情。当然也不排除果心居士为了挽回岌岌可危的名誉。释放部分*换取民间放弃妖魔化的企图,无论是那一种都足以说明这女人非常棘手。 足利义昭是很忌讳这女人的,尤其当他得知足利义亲诡异的死去,热火朝天的心情顿时凉下半截。进驻东寺的几个月里日夜提防的目标,就是果心居士会对自己发难,在东寺内外设置重重守卫保护自己的安全,几乎做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部分昼夜的程度,平素里绝在京都的街道上抛头露面。 做到这一步却仍然无发阻止果心居士诡异的出现,可是他还是收到衣袖里藏着的那封短小的信笺,悄然无声的出现在自己的案头的小巧信笺还带着女子身上特有的馨香,足利义昭立刻意识到自己躲着走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果心居士想杀他易如反掌。无论躲在哪里都照样可以杀,所以他过来了。 “所以殿下如约而来,没有让妾身失望呐!”轻柔仿佛耳语般的声音传入耳畔,足利义昭登时浑身一激灵,抬头看到那一身红白巫女服打扮。头戴蝴蝶结的女子站在静室里,这女人竟在无声无息间出现在自己面前,如何不让他感到惊讶。 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紧张,不断的重复暗示这女人只是个普通人,敢约自己出来无非是自己有所图,再抬起头来心情平静许多。 仔细打量这女子一副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的扮相,恢复平静的足利义昭不禁厌恶的皱起眉头:“你就是出云阿国?据说是个难得的美人,为何面见余不施颜色,岂不知女人不着粉黛如不穿衣衫呼?” 以这个时代的传统审美观而言,没有涂脂抹粉的女人是不及格的,只要不是乡下的愚妇町里的民女,稍稍上点档次或者有那么点爱美之心的女人都要敷粉出行,不化妆就好比女人光着身子行走在大街上,是非常不雅观和失仪的行为,正式场合拜见将军就更不能这样。 但是果心居士又岂是凡俗女子所能比拟的,展颜一笑道:“出云阿国只是妾身行走世间的一个仮名,如果殿下愿意便是称呼妾身为阿猫阿狗也是一样的,妾身非是出卖相貌的游女,漂泊京都无所依靠也不必在君前搬弄粉黛。” 足利义昭似是很讨厌果心居士的伶牙利嘴,冷笑一声道:“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利嘴,不仅狠辣无情杀人无算,还精通这巧言令色之道,杀死余那侄儿辉若丸和従弟足利义亲的罪魁祸首便是你吧!” 果心居士眼眸里精光一闪而过,一脸无辜地说道:“人是妾身杀的没有错,不过妾身可担当不起罪魁祸首的责任,若寻罪魁殿下应该找松永久秀,而不是妾身这一介妇人。” “巧言诡辩!松永弹正的污名应当也是你一手炮制出来的,余才不会愚蠢到相信那些坊间传闻!”足利义昭阴着脸根本不相信果心居士的言辞。 竟能绕过层层防卫给自己留言约见,更加证明此女子绝非凡俗死士可以比拟的。 从他来到相国寺到现在,始终忍着心头的厌恶没有发作,便是因为忌惮果心居士神鬼莫测的杀人术,足利义亲癫狂而死实在太震撼人心,得罪这样的女人必须要拥有极大的勇气,起码足利义昭是没有这样勇气的。 “妾身无论说什么也不会让殿下报以信任的吧?既然如此何必多言呢?”果心居士察觉足利义昭色厉内荏的本质,轻蔑的一笑道:“殿下来这里是为了斥责妾身残骸足利名族,还是欲寻求破除京都乱局的方法的呢?” 许是果心居士的轻蔑之色太显眼。以至于足利义昭勃然大怒险些呼叫门外的守卫,好在他还够警醒及时反应过来才没有酿成大祸,心中默念:“忍耐是美德,暴躁是错误,我为我的暴躁付出过一次代价,不能在同意个地方跌倒两次。” 思索着自省着足利义昭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故作矜持的咳嗽一声说道:“愿闻高见。” 果心居士又一次无视足利义昭的威严,轻笑道:“在妾身浅薄的见识里,认为殿下的核心利益是登基为征夷大将军,除此之外一切都不重要。包括拥立殿下的三好家也是一样的。不知殿下是不是这样认为的呢?” 足利义昭冷静地点点头。说道:“兄长出乎意料的死在二条御所,彻底打乱余的全盘计划,忠于幕府的世代幕臣都死光了,余身边没有一个亲信。包括门外的守卫也一样,或许是因为这样才能让你轻松混入东寺里的吧!” 此时他不是那盛气凌人的足利义昭,仿佛回到几个月前兴福寺一乘院里的那位権少僧都,拿出当年在寺院里里修行静坐时的架势,眼观鼻鼻观心对果心居士有意无意的挑衅全然不在意,打定主意要看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果心居士没有让他失望,稍作停顿旋即轻声说道:“妾身只是一个带话人,为仍然忠于幕府的一些武家带来他们的问候,他们特别邀请殿下暂离京都前往远国狩猎。在那里或许可以得到殿下所需要的一切。” 足利义昭精神一振,旋即冷静下来盯着果心居士,仔细打量着说道:“仍然忠于幕府,是什么人?那个人怎么会选择你作为联络者?” “若是妾身回答殿下,这京都只有妾身可以随意进出禁中之地。您会感到奇怪吗?”果心居士摊开双手,骄傲地说道:“答案就是这么简单。” “你很自信……”足利义昭眼眸里的厌恶之色一闪而过:“余不喜欢这么自信的人,尤其是个女人。” 果心居士讽刺道:“妾身也不太欣赏殿下的嚣张狂妄,尤其不欣赏殿下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用错误的方式篡位的行为……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妾身是个很有信誉的商人,该带来的话一定会带到的。” “商人吗?今井宗久或许是,而你绝对不是!” “妾身和堺町商人不一样,他们的主业是商人,副业是茶人,文化人,妾身是主业是刺客,大盗,副业才是商人。” 足利义昭的眉头紧紧皱起,盯着果心居士凝视片刻,说道:“说说带话的人是谁吧?余对他很感兴趣。” “他的名字叫……”果心居士的嘴角轻轻翘起:“美浓土岐氏出身的明智日向守,明智光秀,代表浅井备前守殿、朝仓金吾殿,还有您的义兄武田治部殿向殿下问好。” …… 七月初七,镰仓风雨大作,鹤冈八幡宫中梵音阵阵,檀香袅袅,日光山别当権大僧正南光坊天海,寺社奉行虎哉宗乙、外交奉行朝山日乘、北条幻庵、板部冈江雪斋、冈本禅哲等人僧齐聚一堂,在这里为死去的足利义辉做法事。 这场发挥从六月十六日开始,一直要持续到九月末,前后一百天的法会里,正三位権大纳言、镇守府大将军足利义时,将在鹤冈八幡宫内沐浴斋戒,为枉死的足利义辉、庆寿院及幕府的英灵祈福,祈祷他们升入高天原成神,进而升入西方极乐世界并得证阿罗汉果、菩萨果、佛果。 庄严的拜殿里跪坐着数百名关东武士,每一个人都保持着恭谨虔诚的态度诵读经文,一遍又一遍循环往复不觉疲倦,佐竹义重跪的双腿发麻,低垂着脑袋猫着腰从队列里悄悄走出来,抬头看见十几个武士盘坐在廊下活动腿脚,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是同病相怜的难友。 这些武士抬头看了一眼佐竹义重。似乎发觉不是自己熟悉的人,就转过脑袋小声交谈道:“公方殿下发下宏愿,愿在鹤冈八幡宫内诵经千遍超度亡灵,一百天一千遍,一天就要十遍,真是个漫长的过程。” “那可是《地藏菩萨本愿经》,诵读一遍就要半个时辰还多,一天十遍就得超过六个时辰,看起来不多其实不少了,听说公方殿下每天还要看公文。处理政务非常辛苦啊!” “相比之下。我等一百天诵读一千遍似乎也不那么苛刻了。” “也不一定。你没发现那些老年武士诵经很费劲吗?一千遍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个困难的数字吧!” 佐竹义重撇撇嘴巴,无视他们的嬉笑吵嚷,刚想回头就撞见走出来的北条时政,两人对视一眼下意识的避过彼此的眼神。北条家与佐竹家别苗头不是一天两天,每次他看到北条时政都会主动避开,不是冤仇在作怪,而是年轻的家督还不太适应这种死对头变同僚的奇怪关系。 佐竹义重觉得是时候回去继续完成剩余的六百多遍诵经,从北条时政的身边擦身而过时,却听道:“屋内窒闷不如廊下空气清新,常陆介殿这么匆忙回去,不如在此歇息一会儿。” “恭敬不如从命。”佐竹义重回转过身又盘腿坐下来,二人尴尬的对视一会儿,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转向远处的山林。 此时鹤冈八幡宫外狂风迭起暴雨如注。在回廊的尽头可以看到大石阶下的大银杏被暴风雨吹拂着,仿佛无助的孩子在左右摇摆着,八幡宫内的守卫披着蓑衣,在暴风雨中勉力行进着,相比之下坐在回廊里的武士真是幸运的。 “常陆介殿看到那三把供奉的太刀了吗?” “看到了。童子切安纲、鬼丸国纲,还有三日月宗近,那是将军家世代相传的家宝。” 北条时政说道:“不仅仅如此,童子切安纲还有个名字膝切丸。” 佐竹义重点头说道:“公方殿下是位虔诚的武士,对将军殿下的死抱有极大的遗憾,这些日子里一直念念不忘将军殿下的恩情,所以将军殿下才会在临终前赠予这三把太刀,还有那封御教书。” 北条时政背诵道:“自量镰仓覆灭吾祖等持院殿,率领麾下雄师五十万平定天下以来,我足利家深孚众望威震海内至今已有两百余栽,天命所归寿终正寝,幕府终有覆灭之时,余心中常叹息无有志之士继承祖业振兴武家门第。 先父万松院殿曾云:我足利家同族数千、一门百余,或逞血气之勇,又或足智多谋,惟百余年间勇智二者不可得,余曾不以为然常自比鹿苑院,以为幕府之兴在余一念之间,直到今度京都变生肘腋之间,余才理解先父临终前的苦心忧虑! 昔年幕府衰落以至江州公方、堺公方两统叠立,而今余为幕府将军,而君为关东将军,亦是两统叠立,吾常读圣人书亦闻《礼记》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而我源家栋梁者只一人耳,君配下兵强马壮虎贲十万,挥师所向海内无敌,此将军之位惟君可得! 余所虑者有二,其一祖业宗祧以何为祭?其二幕府御所可在京都?若二者可遂余愿,将军之位惟君可使之!恐恐谨言,永禄十一年,五月十九日,足利义辉花押,足利亚相殿。” 佐竹义重一脸意外地说道:“没想到相模守殿已经可以背诵了。” “将军殿下的煌煌之著不可不记。” “是啊!只是不知公方殿下打算如何行动,是立刻出兵扫荡天下,还是?”佐竹义重的眼神里充满了疑问。 北条时政摇头说道:“我时政以为大概是因为畿内的情势不明,那位被拥立的次期将军恶名未显也不好妄动,而且羽奥与关东各地时有骚动发生,贼心不死的残党时而作乱不可不防,所以还要等等看再说吧……” 佐竹义重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他也知道畿内到关东的情报传输有个时间差,若是太平时景寻常情报也就十天半个月就能传来,如今朝畿内大乱起京都骚动人心不安,乱七八糟的情报搜集整理再传递效率就会大大下降,这次得知永禄大逆就花费近一个月的时间。 此刻再哭喊什么将军已死,吾等应为将军报仇血恨为时已晚,还不如趁此大乱不定的时机,摆出一副忠臣的模样躲过恶人的谗言陷害,这陷害的理由也很好找,堂堂幕府守护者、累受重恩的足利义时,却在将军最需要他的时候装憨卖傻,关东不动是有时间差可以理解,畿内坂本不动可就完全说不过去的。 假设足利义昭杀兄害母谋朝篡逆的行为属实,那么足利义时也就免不了沾上为谋权力不惜陷害恩主的恶名。足利义辉到死都没逃出去肯定有足利义时未尽责的因素。甚至可以阴损的恶意揣测他是不是在里面煽风点火。暗中支持足利义昭干出恶事,再趁机起兵讨伐以达到夺取天下的目的,那岂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徒让外人耻笑。 关东将军府早早的猜出京都早晚要出事。只是猜不出将军会被流放还是被囚禁幽闭,在这种预见性的判断之下,足利义时对京都的判断是以按兵不动为主,派出忍者挽救一下有效果最好没效果也说的过去,救出近卫夫人也不能说他一点力气都没出。 傍晚进餐时间,鹤冈八幡宫新建的两侧建筑群被开辟成为新的客房和食堂,来自京都五山大寺的厨师精心烹制的素斋,使得劳累一整天口干舌燥的武士们放开胸怀,据说这厨师学自大明国江南古刹里的一手素斋。 这一手带着浓郁淮扬、闽浙风味的素斋甫一来到京都。就成为五山派的禁脔,在京都那么多寺社里,寻常的寺家想延请做几顿素斋都没机会,也是因为京都最近的大乱波及甚广,兼之关东将军府的牌子足够硬。才把这常年窝在京都的高手请到关东来侍奉,他们才得以大饱口福。 足利义时捧着银耳莲子羹缓缓喝尽,瞥见山冈时长和一色时信满脸无奈的样子,笑道:“不过是让你们清修百日去去身上的浮躁气,缘何会心烦体躁做困扰之色?” 山冈时长垂首道:“臣下不敢,只是家中的消息,家里的几个孩子又闯下大祸,参加马球比赛违规携带马鞭,鞭打对手的战马差点就闹出人命来,臣下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得把孩子们弄到此地清修些时日比较好。” 足利义时苦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余家里有个虎千代也是难缠的紧,玩耍球类运动最喜欢伸黑脚,就余所知晓的被踹伤者没有三十个也有二十多,不知晓的到底有多少尚未可知,珍王丸是个赛马谜,不但要赌马还要亲自参赛,却是把虎姬愁的不轻。” “臣下以为公方殿下……” 足利义时莞尔一笑:“以为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诵读地藏经?” “呃,正是……”一色时信吓的连忙低下脑袋。 足利义时并非多愁善感之人,见身边的亲信也猜错自己的想法,不禁苦笑道:“余的心中确实有很多悲伤、愤慨、怜悯,但余毕竟是关东公方,而不是那十几岁的青涩少年,该去的终究要去,生老病死如日月更替终不可变,将军殿下求仁得仁死得其所,余到不是特别忧伤。” “是……” 足利义时又说道:“余只是为幕府惋惜,十三代将军纵有偏执如足利义教、贪婪如足利义政也终究没有失信于天下,唯有今度深孚众望的将军突然故去,坏掉幕府两百年基业,不知这个消息传来会惹出多少风波动荡。” 山冈时长与一色时信躬身退出静室,走出来时才发觉两人已是冷汗涔涔衣衫湿透,山冈时长苦笑道:“公方殿下的威严愈深,一言一行如山岳重压的窒息感,即便我等亲随多年的老臣也要生出敬畏之心呐!” 一色时信说道:“非是如此,又岂能压住关东的群雄,不过说起来依然有人聚众作乱,真是让人烦恼啊!” 山冈时长皱眉道:“房総半岛的里见氏余孽吗?确实是个麻烦,这家的余孽每隔一两年就会作乱一次,起初仗着地利人和与同心众缠斗屡占上风,大军一到又隐遁山林伪装成山民渔夫无处可寻,被望月安芸守殿识破伎俩也就不成气候了,近几年闹出来的声势越来越小,当地的领民已经渐渐习惯关东将军府的治理,过气的里见氏余孽很快会消失掉。” 一色时信摇头道:“不是,我说的是奥州的叛乱,白河结城氏、小峰氏一党在闹一揆,背后好像还牵扯到二阶堂氏、田村氏等一些奥州国人众,据说从南陆奥到北陆奥的局势都不太稳,公方殿下把这消息封锁着呢,只有御相伴众和御连判众的少数重臣知道这个消息,公方殿下暂时没决定怎么处理。” 山冈时长登时有些不乐意:“你这都从哪听到的消息?为什么我就不知道?” 一色时信撇嘴说道:“这些日子你不是忙着你家善次郎惹是生非的首尾了吗?平素里不是忙着囫囵吞枣的诵经,就忙着写信向学校的管长求情,哪有心思注意这隐秘情报啊!要不是我瞅见本多殿正巧也在,死乞白赖的问了半天,还不见得能知道呢。” 第572章为将军超度 东方佛教社会非常重视伦理道德,武家这个层面相对不太讲究伦理道德,父兄视若仇寇甚至同室操戈都屡见不鲜,只是作为武家名门作为整个武家生态体系的顶端,总是要代表整个集团的脸面,所以当足利义时作出斋戒诵经的时候,得到关东武家集团的集体支持,于是才有了这几百号人跪在蒲团上愁眉苦脸诵经的行为。 不但足利义时需要好名声,关东将军府配下所有武家都想要个好名声,为此足利义时还特命佑笔一次性作出若干封感状,以感谢参与诵经超度永禄大逆中死去英灵的武士们,这就相当于关东将军府出具的证明,告诉世人在这段时间确实有这么回事。 古代日本社会里并不流行哭灵这一说,足利义时原本也想着是不是来一段刘大耳大哭收买人心,只是仔细衡量发觉这样做有失主君的威严,哭哭啼啼作儿女状不但收买不到人心,还会会让家臣以为主君的形象太不庄重,像个百无一用的女人,而非勇猛严肃的大将军。 从飞鸟时代传承至今的千年贵族传统沉重无比,不比中原王朝三百年兴替的治乱循环,这个岛国封闭的小社会里始终保持着最初的顽固传统,公卿们只能见到笑绝对见不到哭,高门贵胄也是只有威严不见懊丧,武家则倡导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习俗。 想象一下足利义时的经历,幼失怙恃无所依凭,以总角之龄带着家当西上洛京。至此拉开二十年波澜壮阔的传奇武士史。从小到大就不知道眼泪为何物。永远保持英明果决高瞻远瞩的姿态,指引上総足利家克服一个个艰难险阻,最终成就关东霸业,突然一哭很难被谱代家臣们所理解。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哭灵的习惯,却有个切腹殉死的极端习俗,比如小梁川宗朝在伊达稙宗的墓前切腹自杀,三好义贤切腹自杀的同时,近侍小姓集体殉死。马迴众要么力战而亡要么切腹殉死,类似为主君切腹殉死的例子数不胜数,总不能让足利义时去为足利义辉切腹殉死,那不靠谱。 这种习俗也不是绝对的,这要看殉死者的个人理解,一般主将意外死亡近侍马迴必须殉死到可以理解,谱代家臣基本是不会为主君殉死的,他们可以选择哀悼,或者更进一步削发出家为僧,还是三好义贤死后的事。他的谱代家臣纷纷出家,筱原长房入道紫云。筱原実长入道自遁,一宫成助入道卜闲就正是此理。 很遗憾足利义时既不会切腹也不能削发出家,他是一个成熟的君主而不是感情用事的普通武士,足利义教被杀没见有多少人悲伤,源実朝之死也没有唤起御家人的良知,足利义辉大恩于关东足利家不假,可他总不能抛家舍业付出那么大代价。 此刻京都大乱局势不明,正处在关东足利家的面临抉择的关键时刻,身为君主绝对不能为私人情谊而感情用事,他选择的方式是暂寄有用之身,为将军祈福百日以超度死去的亡灵,即便如此也非常不容易。 白天诵经晚上讨论政务,足利义时是十几个领国的所有者,每天要关心的事情有很多,经常从傍晚开会一直忙到午夜才休息,期间有多辛苦自不待言,不过还是要比前些年军政大权一把抓,所有事情都要插一杠子过问,整天起早贪黑的生活要轻松的多。 有专业的幕僚团队辅佐,细化程序化的规定他每一步行止,甚至预先设计好那些谈话要谈什么内容等等,确保足利义时这个将军不会遇到任何意外,始终保持镇定自若稳如泰山的姿态,这不是为足利义时自己设计的,而是给未来子孙留下的宝贵财富。 是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风暴卷起大浪无情的拍打着坚固的海堤,而此刻鹤冈八幡宫偏殿里灯火通明。 群臣排成整齐的队列跪伏于前,足利义时身穿麻衣头带钵卷,神色愁苦盘坐于蒲团上唉声叹气道:“将军殿下故去不到百日,就有人要图谋作乱,出羽国骚动,陆奥国骚动,关东还有里见氏这样的沉疴顽疾久治不愈,真是让人头痛啊!” 小山高朝以为他在担心前方战事,便劝说道:“公方殿下不必忧心,最上京兆殿坐镇奥州讨伐贼寇,身旁有伊达京兆殿、芦名修理殿、相马弹正殿、葛西京兆殿、大崎京兆殿、内藤备后守殿等奥州武士从旁辅佐,想来镇抚奥州一揆也不难的,请公方殿下相信武士们的能力。” 足利义时摇头说道:“余担心的不是奥州的诸君办事不利,而是对这扑之不灭杀之不尽的一揆蜂起而烦恼!须知余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京畿的局势容不得半点迟缓,御家人重新编集整理之要务迫在眉睫,不能被这些琐事挡住余前进的步伐。” 苍老瘦弱的沼田光兼忽然从角落里走出来,高声说道:“公方殿下所言甚是!不过臣下以为是否可以先行攻略畿内为上,以臣下在北陆之关联,连携水军突袭敦贺港夺取若狭国,恰好与北近江三郡合为一体,届时或可东西夹击一举攻灭朝仓家,打通北陆道上洛的重要关节,由此大业可期!” 他这一发言立刻吸引许多武士的注意力,沼田光兼进不得御连判众,在奉行众内部的地位也素来不高,只是因为有一层特殊身份而屡次被人高看一眼,这次又发高论引得家臣团集体注视,耋耄老人不以为然的昂扬着脑袋,仿佛在说你们这些小年轻还是不如我这老姜辣。 谱代家老真田幸隆轮值留守江户而缺席会议,改由其嫡子真田义幸代为参会,这个年轻人就坐在代表他父亲作为的侧后方,恰好看到这老头摇摇晃晃的走到中间下拜发言。便反驳道:“不妥!内部不靖怎可兴兵于外。若是心腹要害之地祸起萧墙。军心动摇士卒溃败,我等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另一位最近炙手可热的有力奉行,长野业固紧随其后言道:“确实不妥,以水军为主的战术破绽太多,且不说水军主力现今集结在关东,北陆水军已经近七年没有发展,大队水军配合北陆行动千难万难,单说这后勤压力以及北重南轻的战略。不符合关东的利益就极为不妥。” 本多时正抬头看了老岳父一眼,对这老人家上窜下跳的行为暗自摇头,缓缓说道:“关东八国为心腹要害之地,而打通关东要害的机枢就在甲斐国,关东十国之一,甲斐武田氏的核心,只要甲斐武田氏稍有异动,北陆的主力一时半刻赶不回来,关东的心腹要害就暴露在敌方面前,即便不死也要重伤。” 话里话外就是你老头在胡扯八道。可把沼田光兼挤兑的不轻,有些年轻武士直接把嘲讽的表情挂在脸上。就差骂他不明事理不识好歹,这些年沼田光兼担任北陆道取次役便自以为得计,整日东奔西走上窜下跳,就是想拉起一帮“北陆速攻”的拥趸,他确实也很“接近”成功,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另一个女婿北畠顕房说道:“北陆速攻之类的老调重弹就不必了吧?关东八国内部的安宁需要整肃羽奥镇定关东,加强法度的约束力和执行力,尔后是横在东海道掌握甲斐机枢的劲敌武田氏,从哪方面考虑都不该选择北陆道,起码不该优先选择。” 沼田光兼讷讷不言,岁月的流逝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道深刻的痕迹,这位年过七旬的老人已经不复当年的神采,足利义时曾找他谈过,建议他在年内退职在江户城颐养天年,至于北陆的取次役交给他的儿子沼田祐光兼领。 老人家还是很不甘心的,外孙松千代年满十岁甚是乖巧伶俐,奈何距离他所预期的争嗣道路越来越远,所谓庶流争嗣已经彻底沦为家内的笑柄,若不是顾忌沼田家的女婿个个能耐大的不得了,肯定会有人当着面挖苦沼田光兼寡廉鲜耻、不知进退。 足利义时不打算给老岳父难堪,他一共就那么三个活着的岳父,长尾虎姬的父亲长尾为景早已故去多年,织田犬、织田市的父亲织田信秀病故十五年,井伊直虎的父亲井伊直盛战死在桶狭间之战,这些都是死掉的。 活着的三个岳父里,最上义姬的父亲最上义守半死不活的隐居在山形城,望月吉野的父亲望月吉栋还在甲贺守着家业,唯有沼田檀香的这个老父亲在足利义时的眼皮子底下,还有一帮有力女婿在中枢帮衬,哪怕做事不地道也要给几分面子的。 “瞻前顾后岂能成大事。”足利义时轻抚嘴角上那两撇精心修剪的胡须,平淡地说道:“甲斐武田氏不过疥癣之疾,陆奥之乱亦无须慌乱,些许小动作就让尔等如临大敌,他日挥师上洛岂不是要手足无措,这样可不行!” 谱代家臣们顿首听训,但是仍然有不少人心里多少有些犯嘀咕,这关东北陆羽奥等地十五国归为关东将军府管辖,看起来幅员辽阔领地着实不少,从东到西几乎横贯半个本州岛,这么大的地盘十万兵丁镇守各地尚有不足,尤其那些新附之地按照传统的看法,那最少要一到两代人几十年的功夫恩威并施,才能渐渐形成地方信望和影响力。 足利义时训斥道:“余知道你们所思所虑,无非是那领国新附人心未定,需要休养生息建立威望罢了,左思右想依然包括不了窠臼樊笼,为一时一地之得失锱铢必较,过分强调人心信望却忘记东国大定人心思安是不可逆的潮流,纵使这几年大小一揆依然不断,又能如何?可影响关东安定否?可得民心否?” 谱代家臣们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几年各地一揆蜂起,从最初几郡国人同时作乱,被镇压斩首流配一批,再闹一次降低到一郡之地作乱,再被镇压复行作乱连一郡都掌握不住,三番五次围剿把那些顽固的村庄一一标记,最后大军突袭很干脆把这些村庄集体捕捉。全部发配到佐渡岛上披甲为奴。 足利义时坚信一条。镇压一揆只有用杀戮和流配结合的方法才能根植。什么教化他们畏威怀德之类的幼稚想法完全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还未诞生的阿米利坚立国之初便是对印第安进行血腥的屠杀,他们相信只有死掉的印第安人才是好印第安人。 这一条同样适用于关东将军府,凡是聚众一揆者依例斩杀,凡是心怀悖逆者依例流配,不问老弱妇孺亦无法外开恩,罪民们要为自己的鲁莽而付出代价,战争从来是血腥的无情的。只有幼稚的人才会试图教化生死大敌的异类。 足利义时四下扫视,无一人敢抬头与之对视,方才缓缓说道:“某些失地浪人残党余孽不甘失败,纠集各地庄官名主起兵作乱,其乃违背余下达的东国惣无事令,但有相违者无论亲疏尊卑绝不饶恕,反叛一次就杀一次再反就再杀,一地皆反就一地皆杀,杀光乱民再从关东抽调移民便是,余不心疼。尔等又担心什么?” “尊重传统是美德,传统代表历史记载着先贤们奋斗的足迹。尊重传统意味着知忠义晓廉耻,只是并非每一样传统都值得尊重,地方名主地侍以求自固便拉帮结伙、啸聚山林,做那些山贼盗匪之徒的劣迹,部分人勾结地方国人盘踞为一大势力,出行时前簇后拥排场浩大堪比守护郡司。 幕府的诏令顺则纳不顺则拒,这种人在镰仓时代叫做恶党,这种恶党的传统又怎值得余去尊重!更让余感到惊讶的是,尔等竟要对这些恶党屡次三番的作出退让,到底是担心他们寄居于幕府配下势力庞大难以自制,亦或是与尔等有所勾连沆瀣一气?” 足利义时这三言两语把国人领主问的冷汗涔涔不敢言语,虽然镰仓幕府确立武家执政的体系,逐渐把平安时代大行其道的农奴庄园制瓦解,随之形成的惣村自治联合体方兴未艾,各地尤其是远离京畿的地区依然有大量的农奴庄园制残留。 庄官名主如地方上的土皇帝,从京都的朝廷或者大寺里花钱买个庇护特权,对庄丁领民依然是作威作福,哪怕关东将军府三令五申废黜庄园制以及名主的特权,这些人却化整为零潜入各村庄之内,依然对该村庄行使着强力的支配权。 每个名主家族就是地方上的有力地地侍,有壮丁数十铠甲战马俱全,他们可以通过各种手段轻而易举的掌握两三百反的土地,依然可以依靠武力威逼农民贬为农奴为其耕地供其驱使,甚至可以获取农民女子的初夜权,以及随意买卖人口的特权。 这些人让人头疼不已,因为他们已经渗透到关东军团的基层单位,成为各大军团里的小喽啰或者基层的足轻组头、番头,又或者成为骑马武士在江户城内听候调遣,这几年屡次有地方有一揆总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就和这些基层武士里有内奸有极大的关系。 细川藤孝蹙眉说道:“这几年各州检地多次遭遇阻挠,许多村庄不惜以聚众一揆坚决反抗检地,调集大军镇压只能抓到三五个台面上的带头者,隐藏在幕后的人始终逍遥法外,如社会痼疾让人头疼不已啊!” 松井友闲反省道:“为检地抗法之事,我等还曾请望月安芸守殿参与进来作为协调,无奈牵扯的地方势力众多,关系亲缘盘根错节极为头疼,我等也是担心牵一发而动前身,于是才有屡次三番对其姑息容忍的态度,却不想竟会引发一揆作乱的隐患,实在是我等的失误。” 奉行众一一进行检讨,把地方势力的危害掰开一点点分析的头头是道,足利义时听的眉头越皱越紧,拿着折扇敲击榻榻米说道:“诸君对这些恶徒的了解知之甚详,却能一直佯装不知放任自如……让余感到十分的惊讶和寒心!” 众臣惊慌地俯首道:“我等不敢欺瞒公方殿下,只是……” 足利义时摆手打断,严肃地说道:“事已至此也无须多言,从即日起涉及检地的奉行、具体经办者逐一问责,凡涉案武士不论地位全部捉拿,余要看看到底是哪些胆大包天之徒敢在关东惹是生非,敢拿余的号令当作儿戏!” 会议开完很快由御连判众作出相应处罚,负责检地的奉行停职反省,多名奉行降职退回御连判机构内重新调用,受到牵连的奉行多达数十人,各军团内部开始整肃军纪,对于涉及一揆敏感地区的武士,交由物见奉行服部正清单独审问。 同时以密令的形式下达给各镇军团的主将,责令其对一揆敏感地区进行一波军事压制,在内线的配合下捕捉窝藏的一揆指挥者数百人,大大打击各地反抗势力的嚣张气焰,御连判众随即迅速跟进,对一揆地区进行新一轮检地,动用行政法令强行拆散原有的村庄体制,改由上野国、信浓国等忠诚度高的农民迁入打散混居,破除庄园体制原有的支配关系。 房総半岛的一揆叛乱则由小幡信贞、真田义幸负责平叛,水军大将九鬼隆持给予相应的支援,随后又命令最上义光担任总大将,伊达辉宗担任先锋率领陆奥镇守府的军势前往各地平叛,把重点放在安东、南部两家的残党余孽身上。 整个夏天,足利义时始终呆在鹤冈八幡宫里,对关东及陆奥的战事不闻不问,关东武士们清楚的感受到关东公方在酝酿着,或许将在未来的某一天掀起惊涛骇浪。(未完待续。。) ps:鞠躬感谢书友心漂浮、书虫866号打赏。 第573章光秀的建议 永禄十年京都的动乱在这个夏天悄然传遍四方,在这场名为永禄大逆的灾难里,室町幕府第十三代征夷大将军足利义辉战殁,十二代将军御台所庆寿院自害,包括室町幕府政所执事在内的数百名幕府重臣集体自害,一时间天下震动群情激愤。 最愤怒的要属畿内的大名,比如蛰居纪伊的畠山高政,若狭的武田义统,越前的朝仓义景等亲幕府的武家纷纷表示激烈的态度,这其中尤其以将军保护人自称的六角承祯非常不满,只可惜此君经历观音寺sao动,又被谱代家臣逼迫着签订《六角式目》,家业衰败俨然已成定局,所以此君只能在嘴巴上逞凶一时,却不敢带头起兵夺取京都。 各地的武家大名纷纷表示对幕府突然崩溃的不满和关切,其中尤以西国毛利元就、九州大友义镇、岛津义久的态度格外鲜明,这三人皆是自诩幕府的忠臣良将,其中九州的大友家曾经上贡火药及火药的配方,岛津家则在稍早一些的天文年间献上铁炮若干。 不过这些外地大名最多也就站在天守阁上,冲着京都的方向大骂几句世道不平人心不古,京都之事对远国的领主还是太遥远了,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只是例行公事,更在意的还是幕府接下来该怎么办,不能死个将军就了无声音,总得给个相应的说法。 随着足利义辉之死,各种版本的谣言传至天下,足利义辉是怎么死的。二条御所的惨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是众说纷纭。大体上几派说法都围绕着次期将军足利义昭转。十个版本里有九个说是因为他的出现才害死足利义辉。 最直接的yin谋论掉是足利义昭为了将军之位,不惜一切代价困住足利义辉生生把自己的兄长和母亲杀害,在民间有为数不少持这种论调的人四处散步传言,但是总体而言相信这种说法的武士、文化人非常少,认为足利义昭缺乏杀兄弑母的动机,起码可以效仿明応政变里流放将军的方法,既安全又没有名誉上的风险,比贸然杀兄要好上许多倍。 另一种说法则是足利义昭是个傀儡。被三好家提在手里如牵线木偶,正是三好家拥立足利义昭并围攻二条御所杀害足利义辉及幕府满门,这种说法得到相当多的武士支持,持续整个夏天的京都动乱里,三好家在京都横行霸道的恶劣举动被天下武家刊载眼里,更进一步证明这种说法的可靠xing。 这两种主流说法里衍生出许多分支,比如足利义昭到底是逼不得已还是积极配合,三好家到底是想杀将军还是只想流放将军却弄巧成拙云云,不是亲眼所见终归是假的的,多数武家对京都传出来的各种说法持怀疑和观望态度。 他们的迟疑没有持续太久。就在夏末的最后几天,足利义昭前往相国寺上香一去不归。随行的三好家守卫也集体消失再一次震动京都的朝野,三好三人众急忙从前线返回京都城,遍搜整个京都也没找到足利义昭的影子。 又过几天足利义昭出现在近江国矢岛,并在这里宣布三好家设计杀害鹿苑院周暠、挟持傀儡他自己,并以诉讼为名义围困二条御所伺机攻打,谋杀将军足利义辉及御所一族,并企图依靠傀儡自己的机会出任管领的yin谋诡计。 大帽子摔出去顺带把他自己的黑锅也甩给三好家,吓的三好义继第一时间跳出来表示自己是无辜的,三好康长随之表示家督确实无辜,三好家内政权早已被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把持,京都近期的乱象以及大和国的战事都是这两家为争权闹出的把戏。 于是这口黑锅又顺势从三好家转移到更具体的三好三人众身上,结合前几个月朝廷一度向松永久秀下达朝敌治伐纶旨,随后又被关白二条晴良强行收回的新潟,畿内国人众更进一步坚信三好家是杀死将军的罪魁祸首。 足利义昭在矢岛御所盘桓几ri,拒绝六角承祯的邀请继续北上前往小谷城,在这里会见浅井长政,以及化妆潜入浅井郡的朝仓义景、武田义统,这两人冒着巨大的危险来到浅井郡,所肩负的使命显然不是简单的摇旗呐喊那么简单。 “公方殿下明鉴,我等畿内武士心怀忠诚,代代担任幕府御供众,却不想被坂本的恶徒屡次三番欺压到头上,无故入侵家令焚烧关所霸占领地,殊为可恶!”朝仓义景喘口气,说道:“请公方殿下准许我等报复这坂本的恶徒。” 朝仓义景这些年过的很不顺,深爱的妾侍故去是一桩事,近几年两个幼子接连夭折的打击又是一桩事,常年沉迷酒se眼袋浮肿表情难看,显得比几年前苍老十几岁不止,说话中气不足眼神游移不定,早已不复当年自信满满的“名主”模样。 浅井长政很同情他的遭遇,赞同道:“坂本那位在近江横行霸道二十年,欺压的我等抬不起头来,昔年先代公方光源院(足利义辉)在世时,对那位的行为多有纵容,我等单打独斗不是对手,合纵连横又被破,苦于无奈只得联合三好家,实在无奈啊!” 足利义昭恶狠狠地说道:“又是足利义时!真的像一道yin影笼罩在余的脑袋上,此人不除余心难安啊!” 这三人闻言旋即大喜过望,将军和他们的步调一致意味着投入将军的怀抱大有可为,赌这一把看来还是非常值得的,浅井长政随即说道:“臣下回去就与三好家破弃盟约,还要和三好长庆的女儿离缘,三好夫人所生的两个男孩废嫡,请公方殿下做主为臣下许配一门婚事,以表示臣下的忠谨之心。” 朝仓义景攥紧拳头,坚定地说道:“臣下与三好家的姻缘已经了断。就此破盟也无所畏惧!” 武田义统大喜道:“臣下坚决支持公方殿下登位驱逐三好家。顺便清理摇摆不定的丹后一se氏的一se义道。此人为了巴结关东公方不惜把舞鹤港让出去,不打此人不足以震慑左右摇摆之徒呀!” “一se式部大辅吗?”。足利义昭迟疑道:“四职之一的一se氏,又是余的一门众,似乎……” “公方殿下!yu行大事不可心慈手软啊!若依照此理,那关东公方是公方殿下的连枝众,是不是也应该放任他横行畿内。”朝仓义景对足利义时的恨意明显,这些年过去许多当年掩藏在背后的故事也逐渐显露,回过味来才发觉自己被摆了一道。提起足利义时也越发的痛恨,只可惜实力不济无法对抗才忍气吞声罢了。 三位近畿大名居心叵测的诱导,三言两语把话题带掣到对付足利义时的话题上,即便足利义昭自诩聪明过人也终究敌不过这些老油条的百般劝诱,很快就答应一大堆有的没的许诺,如果他身边有亲信幕臣肯定会趁机干涉,可惜他身边没有这种人。 到是有几位幕府奉公众的残党,他们皆以明智光秀马首是瞻,而此时明智光秀就坐在足利义昭的左手边,昔年只有管领才能坐上的重要位置却让明智光秀坐上。他并没有因为足利义昭的信任而欣喜,反而对三个心怀叵测的大名十分不满意。 明智光秀提醒道:“三位殿下言之有理。但对付关东公方的动议是否可以暂且押后,公方殿下目前最迫切需要做的是重新上洛,真正的夺回失落的京都大权,重立二条御所进而复兴幕府,这才是主题,除此以外都不重要。” 三位大名相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热情在消退,说到战后分赃得赏个个积极的很,要说阵前冲锋送死个个都不积极,他们自认为自己也不是没有蛋蛋的怂货,可那三好家又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角se。 就这三家细胳膊细腿的小身板,去硬抗三好家那得多大的压力,朝仓家满打满算两万大军,顶天弄出一万五千人出阵,保守点一万都是个问题,浅井家能拿出手的也就七八千人,若狭武田家更不济事,顶天三千兵丁那还是看在是将军家姻亲关系的情分上。 可是三好家那是什么块头,教兴寺合战一出手六万大军,当时差点把看热闹的武田义统给吓尿了,这粗胳膊粗腿的一拳要是打在自己脸上,估摸着半边脸颊都得打碎了,当时还感叹畠山高政是一代奇人,就河内国整天闹内乱的根底,照样牛气轰轰的拉起四万军势顶着三好军打,要不是yin天下雨让铁炮排不上用场,还说不定到底谁能赢呢。 武田义统认为畿内能按住三好家胖揍的,大概就只有关东公方足利义时,中条时秀统率的一路偏师依然打的出洛中合战的经典战役,换做畿内各路大名换位思考,大概是很难做到以少打多还能收获平局的。 其次就是窝在纪伊的畠山高政,此君战力强劲统率水平有一手,十几年如一ri的恶斗三好长庆,绝对是畿内武士的jing神偶像,其他的诸如波多野秀治之流还嫩了点,遭遇内藤宗胜还需要赤井直正从旁协助才能站稳脚跟。 三个人都不愿意冒头,可是总得有人接下话头,不然拨了明智光秀的脸面到是小事,足利义昭一副“我很期待”的样子,不给个说法大概今天这会谈是过不去的,朝仓义景摆出一副我在怀念妻子请勿打扰的样子。 浅井长政低头沉思表情凝重,仿佛在思考自己未来妻子和未来孩子的到底在何方,本来武田义统也在想着今晚到底是吃腌萝卜好,还是奢侈一把尝尝南蛮传教士带来的天妇罗,只可惜足利义昭不给面子偏偏点了他的名字,作为义兄他还不得不接招。 武田义统勉强说道:“对对!要回到京都,要重建幕府!这是当下最重要的事,公方殿下登位宣下,才可以名正言顺的讨伐那位,所以诸君尽快的想办法!丹后一se氏实在太嚣张了,不制裁可不行呀……” 足利义昭失望的摇摇头,他也看出来这三位不太靠谱。起码不像是真心实意的报效幕府忠于他这个将军。事情还没谈就提出一大堆要求希望满足。一旦涉及上洛的正经话题,又开始推三阻四顾左右而言其他,要么装傻充愣要么敷衍了事,其态度令他感到恼火愤怒。 此刻若不是他还有明智光秀的三千jing锐在,还有明智光秀所说的“慈照寺宝藏”作为依托,只怕也没有多少底气对这三家横眉冷对,但此时却不一样他有依仗有退路,这三家要是不靠谱可以去找畠山高政。再不济还有六角义贤这个备胎在,完全没必要看这三家的脸se。 就在足利义昭准备发怒甩脸子的时候,明智光秀忽然咳嗽一声抢先说道:“公方殿下远道而来,身心早已疲惫不堪,所以今天就先到这里,我等改ri再议上洛诸事如何?” 三人对视一眼便颓势起身告退,明智光秀起身送这三位离去,待转回一看足利义昭依然yin沉着脸生闷气,嘴角轻轻翘起转而忧心忡忡地说道:“公方殿下一定见识到畿内大名的jian猾之处了!当年光源院殿也曾遭遇相似的过程,号召天下讨伐三筑却少有回应。每年朝会只有寥寥几路大名前来献金,如果公方殿下不能尽快寻找到支持者。来年的正月朝会大概会很凄凉!” 足利义昭打量着明智光秀,狐疑地说道:“ri向守是如何知道二十年前的陈年旧事?” “这么小心?”明智光秀表面岿然不动,不光不忙地应答道:“虽然臣下依附幕府时ri不久,却曾以申次众的身份侍奉在光源院殿的左右,多年耳濡目染也曾得知一些陈年旧事。” 足利义昭这才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原来兄长也遭逢类似的事情,看来余当初还是错怪兄长,当年父亲大人故去的ri子一定很难过,那足利义时确实有两把刷子呀!” “关东公方殿下乃当世英杰,对幕府也曾大力支持,直到前些年闹出矛盾才渐渐减少往来。” 足利义昭轻哼道:“就因为兄长没给他従二位吗?一个关东公方要那么高的权位做甚,若非他心中有鬼何必在乎这一步之差,归根结底足利义时是早有反意了的。” 又闲谈一会儿,足利义昭突然问起他当年出使江户的情景,明智光秀笑着应答自如,还坦言道:“当初公方殿下赏赐臣下太刀大铠名马,并说到畿内的武士少有如臣下这样的大才,一力邀请臣下在江户任职,最后还是被臣下以侍奉幕府将军殿下已了却夙愿为由拒绝掉了。” 足利义昭颇为理解的说道:“足利义时的眼光不错,如ri向守这般jing通和歌茶道的风雅之士,任何武家见了都要倾心相待的!” 明智光秀眼眸里闪过一道轻蔑,心道:“当初公方殿下看重自己的并非和歌茶道等旁枝末节,而是我光秀这一身文武全才军政谋略的真本领,道德修养做的再好又能如何,终究不能马上治军马下安民,足利义昭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真是让人失望透顶。” 足利义昭对此毫无所觉,依然认为明智光秀是位难得的忠臣良将,更妙的是会带兵打仗还能与他品茶论道、座谈风月,却是个非常风雅的贤达之人,做起事来妥当细致让他很放心,他觉得自己身边能有这样一位重臣,不用为任何事情烦恼真是太美妙了。 明智光秀躬身说道:“公方殿下明鉴,臣下以为如此空耗时ri终究不是办法,必须尽快寻找一位忠诚优秀的武家支持,尽快为公方殿下打通前往畿内的通道,若空耗时ri一久,为黎民百姓所忘却,届时对公方殿下是相当不利的。” “说的对!非常对!不能这么空耗下去,这朝仓、浅井还有我那义兄都是jian猾之徒,贪婪无度缺乏担当,非是忠勇可用之将才。”足利义昭算是看透这三人的秉xing,若是他读过明初所著的《三国演义》说不定能理解“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亡义”的含义。 “选择?还有什么选择?”足利义昭仔细思索一会儿,说道:“播磨赤松氏如何?” 明智光秀摇头说道:“赤松氏自嘉吉之乱覆灭以来,侥幸重立家门却无法阻挡名望大衰,近些年诸如备前浦上氏之流的带动,各地国人领主自立门户,便是播磨国中也被赤松氏的两个一门众把持着,自身难保又以何为凭护佑公方殿下上洛之役呢?” “河内高屋殿如何?” 明智光秀捻须皱眉,淡淡地说道:“高屋殿乃畿内豪雄,奈何以一己之力对抗三好家多年,志向格局皆被三好家压制而难有更大作为,若是公方殿下甘心偏安纪州一隅之地,到是不妨去试试。” “西国毛利典厩殿、或者九州大友金吾殿如何?” “距离太远恐怕一时半刻难入京都,如果公方殿下有足够耐心,到不妨试试。” 这下足利义昭又不高兴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让他窝在小谷城里终老一生,明智光秀便笑着说道:“公方殿下不必忧心!其实距离畿内不远处就又一位气宇不凡,胸怀大志的英杰之士可为公方殿下驱策,有此君上洛不难,稳定京都亦不是难事,还可以轻易的镇住小谷城内的三位殿下。” 足利义昭迟疑道:“难道是……武田大膳大夫信玄?” “非也,臣下所言之人,乃是坐拥三州之地的大大名,织田上総介信长。”明智光秀却不知道,此时他的眼神如一条盯着猎物的饿狼,笑容里透着几分诡谲与狡诈。 …… 这是关东一统以来的第六个年头,六年里只有两年有大风雨,今年就是这六年中第二场大风雨,这场肆虐大半个ri本的暴风雨终于在夏末停止他的肆虐,强大的风暴失去狂暴的力量,化作轻柔的秋雨逐渐消散在远方。 御连判众亲自下向各国实地勘查损失情况,直到九月下旬才初步统计出一个令人欣慰的数字,得出的损失情况远比想象中的要小,这得益于这几年不断修筑加强的堤坝,开拓的新堀川支流以及完善的堤坝防护机制。 江户川是利根川是下游干流,河道恰好就在江户城外不远处,为确保江户川排洪泄洪的通畅,不会在河水泛滥时影响江户城的直接安全,关东将军府就下令开凿数条新堀川,几乎涵盖整个利根川下游的所有水系,总长度更是长达数十公里。 第一期包括江户川分流在内数条新堀川,在去年秋天正式投入使用,至于整个利根川、荒川、多摩川等多条水系的治理,那就不是十年八年能完成的浩大工程,需要几代人一个世纪的辛苦劳动才能逐渐完善。 从鹤冈八幡宫回来已有半个月,这段时间足利义时几乎足不出户,除了处理政务就忙着写他的回忆录,把他在京都几年的幕府见闻经历写成一本短篇回忆录,为了纪念室町幕府最后的荣光也为了怀念过去,顺便整理那段曾经与足利义晴、足利义辉这两代将军的短暂共事史。 足利义时悬腕于书案上笔走龙蛇,短短片刻就挥毫泼墨写下数百言,厚厚的一叠纸张平静的躺在书案的一角,看起来这些ri子他已经写下很多书稿,在写回忆录的过程中也是一次人生的总结,回望过去种种有的发人深省,有的令人莞尔,看起来他很享受这个回忆的过程。 “父亲大人,孩儿可以进来吗?”。 足利义时的字迹不停,一口气写下百余字才放下毛笔,轻声说道:“珍王丸进来!”(未完待续……) 第574章父子问对 九月深秋,满园枫树红彤彤的仿佛一团燃烧的火,飒飒的秋风吹入廊下,风铃摇摆着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庭院里隐约可以听到极远处有钟声隐隐传来,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品味出相似的感觉,那是安祥宁静、使人身心放松力量的奇妙力量。 这是足利义时最喜欢的季节,就是因为他喜欢红叶树,喜欢看到满目如火的美景,这很符合当世武家的心态,即使纵身于千里沙场之间,依然时刻保持着内心的安静平和,哪怕刀斧加深亦不变一丝一毫,在武士的眼里生死有时重如泰山,而有时又轻于鸿毛。 和歌中经常悲叹春秋交替时日无多,茶道里追求的洒脱真如之慧,武士们追求的信神佛而终成神佛,死前潇洒的留下辞世句等等,都与这副美景相契合,几百年后一位贤人写下:“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恰恰与这个时代的武士精神所契合,它还不是那个被糟粕所影响的病态精神,武士们的追求还不是绚烂的樱花,并非追求一时的壮烈辉煌如流星划过夜空,他们所追是忍辱负重战平生,一朝功业天下知,古有足利尊氏、今毛利元就便是个中代表,晚秋时节绚烂的红叶树,最契合功业开花结果的时景。 午时刚过,宽敞的书房内父子俩相对而坐,足利义时端着紫砂茶壶斟满一杯清澈的茶水,轻声说道:“最近课业如何,学到什么东西。讲一讲吧。” 足利珍王丸拜下一礼。说道:“孩儿听天海大师讲唐国的故事。其中就讲到唐太宗文皇帝,英明神武称作天可汗,开创贞观之治的伟大皇帝,晚年却过的如此凄凉,孩儿百思不得其解,不知父亲大人可知缘故?” “天海怎么对你讲这么深的故事……”足利义时的眉头微蹙,瞬间明了这和尚打的什么算盘,暗道:“这是要借珍王丸之口发出无声的谏言。李世民的前车之鉴不可不防,还真是个狡猾的和尚……” 足利义时说道:“唐太宗的故事太复杂,非是你此刻所能理解的,多用功读书以后渐渐就会明白了。” “是!孩儿还有一问。” 足利义时举杯轻啜,品尝着清茶里淡淡的香气,说道:“有什么问题便说吧。” 足利珍王丸说道:“孩儿不明白,父亲大人在鹤冈八幡宫虔心祈祷是为了什么?以我关东足利家的鼎盛威势,就此上洛应该不是难事,为什么父亲大人却要在此时蛰居不出呢?” “这是谁对你说的?天海吗?” 足利珍王丸面色不变地说道:“这是孩儿自己想出来的。” “呵呵……小小年纪学会和为父耍心眼了?不愿说也没关系。”足利义时摇头轻笑道:“还记得刚才你的问题吗?为什么唐太宗的晚年凄凉,在于起初得位不正有失正统。而后就反映在其子女屡屡反叛之上,余无心此刻行动。就是不想做得位不正的将军,明白了吗?” 足利珍王丸恍然道:“……孩儿大概明白了!父亲大人要做名正言顺的将军,不要做一个依靠强权威势逼迫天下武家,让他们不情愿认可的将军是吗?” 足利义时笑着摇摇头:“不全对,余今日统御十五国名正言顺,他日统治六十六国又有何不可?余要发堂堂正正之兵要做完全之准备,今日毕竟不同两百年前之时景,须得有万事俱备方可一蹴而就,前者的名份早已具备,后者的准备暂不成熟,不过也快要好了……” 足利珍王丸恭敬的行礼道:“孩儿明白了,孩儿还有课业要完成,先行告退了。” “嗯,珍王丸最近对朱子学很感兴趣?” “是!孩儿听说那是圣人之学,所以……” 足利义时缓缓说道:“不要看那儒教伪学,通篇皆是蛊惑人心之词,天下只有一位圣人孔子,亚圣孟子,朱熹乃宋时文人,其时文坛风气渐变,不似当年我注六经,而改盛行六经注我,其意便是一家之言阐述六经之义,若没有被明儒奉若圭臬倒也罢了,如今成为明国的圣人学说,被那儒生们曲解成一门充满纲常教条的乱言。” “可是孩儿看了一些,似乎讲的很有道理呀……” 足利义时摇头说道:“世间大道千万条,佛陀的智慧又岂会差他半分,朱子学阐述部分大道不足为奇,不要因为其中蕴含道理就轻信,有些道理看起来很完美,其实却是脱离实际的,要记住这事件越美丽的东西越虚假,如镜中花水中月便是如此。” 足利珍王丸小心翼翼的说道:“父亲大人似乎很讨厌朱子学。” “是很讨厌,因为朱子学强调三纲五常,与我武家御恩奉公的体系相冲突,衍生出更敏感的问题,武士们到底是效忠将军,还是天皇。”足利义时郑重地说道:“珍王丸认为,武士到底应该效忠谁?” “应该效忠将军才对!武家栋梁、天下第一武勇世家,似乎是当年天皇赐予八幡太郎的封号。” 足利义时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说的不错,你能认清这个事实说明你的头脑还是很清晰的,但是有的人却看不透自以为效忠天皇也能功成名就,比如新田义贞、楠木正成便是其中的例子,朱子学还会出现这样的武家败类,如果有朱子学中三纲五常,忠君爱国的言论,珍王丸以为这类人会作出怎样的事情?” “孩儿不知道……” “我河内源氏先祖为经基王,文书有言:先人新发,其先经基,其先贞纯亲王,其先清和天皇……珍王丸可知,我河内源氏有几个别名?” 足利珍王丸躬身回答道:“武家源氏、关东源氏,还有源家。” 足利义时大笑道:“所以源平时代没有征夷大将军。只有源氏栋梁。或者叫源家栋梁也对。武家源氏乃是朝廷对我河内源氏的褒奖,关东源氏是因为前九年后三年之役,先祖八幡太郎殿扎根关东而得名,天下武家皆以我源家马首是瞻,而后源平时代方有右大将建立镰仓幕府的辉煌功绩,那么倡导忠君爱国对我源家有什么意义?试问让天下武家忠谁家之君,爱谁家之国?” 足利珍王丸困惑不解,以他的智慧暂时解不开这么复杂的问题。足利义时不会告诉他这朱子学引入日本会带来多大的灾难,在另一个时空完全可以称之为一场灾难,礼教纲常看似美如画以至于德川家也大力发展,结果出了个百年不遇的奇葩德川光圀。 这个文学天赋无比优秀的文化人,就个人品格和所作所为算不得有错,甚至远比同时代的人更优秀,一生致力于总结前人的得失,除了编纂史书还干了一件事,那就是大力发展朱子学,倡导忠君爱国的思想。于是堂堂御三家之一的水户藩,就因为各种原因成为反德川幕府的大本营。 孕育出一代代效忠天皇视德川将军为仇寇的奇葩。他们是站在完全脱离自己阶级的立场上批判德川家,当然这也和德川家搞出《禁中並公家诸法度》有直接关系,把天皇当傀儡不新鲜,新鲜的是这德川家不守规矩,偏要规定朝廷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不按照他做的就要挨板子。 不但如此还苛刻的对待朝廷,一个清华家才给几百石禄高连个高家旗本都不如,简直是像打法要饭的对待名门公卿,让朝廷里好端端的天皇公卿对德川家恨之入骨,与之相比源赖朝在京都面见后白河院八次,室町将军代代和朝廷交好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 在德川幕府完蛋以后,就在朱子学的基础上逐渐阐述出另一个奇葩的东西名叫《皇国史观》,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最初强调这论调的是南朝大臣北畠亲房的《神皇正统记》,那书其实就是建武新政失败后,北畠亲房缩在常陆国负隅顽抗时期做的个人总结。 此君坚定的认为天皇是万世一系的主宰,天下应该是摄关家与他们村上源氏来主管,至于武士还是回到以前那个蒙昧土鳖的时代比较好,只可惜他那套理论对于北朝天皇连废纸都不如,没有足利尊氏就没有北朝的皇族代代践作称帝,彻底废黜两统迭立的尴尬。 而这个北畠亲房的来历很有意思,足利义时的谋臣北畠顕房的直系祖先,他儿子就是名动一方的北畠顕家,依靠做后醍醐天皇的近臣,以地下家的出身蹿升到准大臣之职,他当然要为后醍醐天皇的政策摇旗呐喊。 没有后醍醐天皇的权威,他这个近臣显然什么都不是,南朝那帮公卿基本都是分家庶族,比如近卫经忠这类就是如此,北畠亲房也差不多,村上源氏的嫡流是久我家,嫡流派生的支流中院家,再派生出的才是北畠家,连羽林家都没混上的家族,好意思封他准大臣的也就光杆司令后醍醐天皇一人了。 天皇公卿们间歇性狂躁症不是一天两天,承久之乱就倒幕过一次,后鸟羽上皇觉得源赖朝一脉绝嗣,北条家和御家人对立是个好机会,于是就发动倒幕战争差点把自家的家底全部赔光,一口气三千座庄园被没收,原本不属于镰仓幕府管辖的畿内、西国大片领地也被纳入幕府手中,北条家一口气流放三个天皇,简直是个惨痛的大失败。 到室町幕府足利将军家聪明的很,重用北朝天皇的亲信重臣日野家,还设立一个充当带路党的临时官职武家传奏,从那以后几乎每一代将军都和日野家的女儿结缘,将军叙官的等级越来越高,直至足利义满达到顶峰,这是足利家的荣耀也是源家栋梁的荣耀。 可是在另一个时空的幕末,就有“仁人志士”认为足利家前三代是叛国者必须拉出来砍头,可是这三人都死了好几百年怎么办?那就干脆把京都足利将军家历代供奉的木像拉出来,把足利尊氏、足利义诠、足利义满这三人的脑袋给砍掉,还成为一件轰动一时的大事件。 从侧面反应这些“志士”欺软怕硬的本质,不敢拆掉遍布各地的东照宫,就拿死掉几百年的足利将军家出气,大概还能腆着脸说足利尊氏比德川家康更加不尊重天皇,好像毁掉建武新政的是足利尊氏,而不是后醍醐天皇的傲慢与自大。 这出丑陋的闹剧以及随后日本扭曲的社会形态,发迹点就在朱子学、阳明学大兴,诸如《叶隐》这种扭曲御恩奉公本意,倡导就如树木的叶荫,在人家看不见的地方为主君舍身奉公,两相结合成就后来荒谬的武士道,鼓励死亡鼓励忠君爱国,将军这种糟粕当然要一脚踹开,源义家、源赖朝都是老古董,武家这种落后时代的东西也要完全废除。 荒谬的武士道,疯狂的病态的武家社会,愚蠢而又傲慢的德川将军,这一切的一切仿佛一幅幅图画,在足利义时的脑海里如同走马灯似的转个不停,无论是出于自身阶层的利益,还是多年的经历都不允许这种疯狂的事情发生。 足利义时轻轻走到足利珍王丸身边轻轻蹲下来,抬气手按着他的稚嫩肩膀,轻声说道:“珍王丸要记住,你的未来是源家栋梁,而那麾下百万将士,统御亿兆子民的征夷大将军,不要为了一本书,一套理论,就背叛你自己,背叛你所拥有的,并为之骄傲的一切,更不要背叛你的祖先,你的肩膀上承载着我源氏的骄傲!” “是!孩儿记住了!”足利珍王丸认真的点点头,过一会儿又说道:“那么孩儿以后才怎么面对那些文人呢?” “不用理会他们,文化人之间的交流随意即可,只要记住武家不参与进去,随他们闹也反不起浪花。” 目视足利珍王丸离去的身影,足利义时轻笑道:“当初余也是他这个年纪便怀揣着一颗振兴武家的梦想离开家乡,一晃这么多年过去,珍王丸从襁褓里的婴儿变成大人了,余不能再向以前那般约束他,让他提前知道一些东西也是好,明年应该为他举行元服仪式了……”(未完待续。。) ps:30号承诺的爆发会拿出来,感谢书友们的支持。 ps:如果投更新票,请提前一天投票乌梅才能拿到,谢谢! 第575章信长欲上洛 “呵呵,这个还要你说!” 如果被这东西击中,只怕不死也得残废吧!难怪这一大群的特警也得如此的严阵以待,丝毫不敢怠慢。 “呜……” “恩,我爷爷是专门对付怪物的。他是国家地下秘密组织的高级军官!” “恐怖分子?快说给我听听!” 突然我见对面的窗户旁边,一个黑色的巨大身影闪了过去,我还以为我眼花,不过现在我的眼睛好的出奇,眼花这种事情应该不可能。不过这个东西我敢肯定一定不是人类!看它的身影,我可以初步判断它少说也有两米多高! “这可不是电影里面的僵尸,这种僵尸很厉害。它们的块头很大,最少的僵尸也有两米四五的高度,而且力大无穷。最可怕就是它们的爪子,一下就能将一个普通人撕成碎片!” “哦!” “好了,我还有任务,明天见!” 我听他们的对话有点傻眼,不过想了想刚才的那一幕,觉得也不过如此。我此时在想,今天的这些事情,如果放在电视里面,他们会怎么说呢? 所以我凭借这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了一大堆的谎话,而且还说的很精彩,没有任何的缺陷可言。 “你知道个屁啊!” “恩,明天见!” 我不由皱了皱眉头睁大眼睛看了过去,生怕自己错过一个完美的镜头。 林黛玉怎么可能不相信?就连我都有一点相像这个故事是真的了! “我说了,僵尸啊!别吵,它就要出来了。” “这么多?那我们人类岂不是很危险?如果被他们咬了,那我们人类岂不也会变成它们那样?” 子弹打在这怪物的身体上,似乎并没有多大的作用,只是微微退后了一两步,却突然一跃,跳了七八米之远,跳到了那一堆特警之间,巨大的手臂一挥,几个特警就被打飞了数米之远。 “全体注意,目标在四楼,千万不要让它给跑了。”我见对面的一个男子厉声说着,而后楼顶的人一小部分朝楼下跑去。 “操,这东西力气可真够大的!”我此时才完全看清楚这东西的样子,身体巨大,足有两米四五的样子,相貌很是恐怖,和异形有一点相像。巨大的血盆大嘴,两颗巨大的獠牙就像是两把锋利的短剑一般。巨大的爪子,就象是五把弯刀,只不过它是圆锥形状而已。 “求之不得!” 林黛玉兴奋的看着我,很是好奇的说道。 “这个世界还真的有僵尸?” 我看着何丝雨的背影,忍不住一笑,想必这个美女马上就要被我搞到手了,不过此时我心里却并不是很高兴,反而更多的是兴奋刚才的那一幕!这可比看好莱坞大片真实多了,如果以后还能看到就好了! “没有,不然我冒着生命危险来这里干什么?” “哇塞,什么东西如此厉害?”我惊讶的对旁边的何丝雨轻声说道。 “恩,你没看见它被电晕了吗?” 突然听见一声怪响,直升机上丢下了一张特大的铁网,将僵尸给网在中间,而后只见一阵强大的电流在僵死的身体上游走,僵尸很快就动弹不得了。 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我只看见一个家伙在楼梯口飞了出来,至少被击飞了四五米。 她举起自己的玉手,就要打我。不过又怕我叫出声来,敬爱那过对面的特警惊扰了。又收了回去,厉声对我说道:“等下千万别乱叫,不管看道什么,都不要叫出来。不然被抓了,你可不要怪我!” “砰砰砰……” “好了,终于搞定了!” 她很是不屑,“这僵尸也是有种族的,我们那知道它们要干什么!” 见这些特警都带着呼吸器,想必里面的浓烟应该够致命的吧!难道那一个家伙还没有被这烟熏死? “看什么热闹,这里很危险快下去。” “僵尸还有种族?那它们岂不是很多?” “恩,上次我记得我们似乎死了五个兄弟,相比而言,我们的确该庆祝一下!” “有啊,当然有!” “该死,你怎么在这里?” “恩!” “那是当然,我们家可是军事家族,从我爷爷一代以来,我们家的每一个人都是当兵的。” “……” “砰砰砰……” “你下不下去?” “什么僵尸?” 我叹了一口气,猛的朝对面的楼房跳去,一座一座的跳了过去。急速下楼,见林黛玉正在楼梯口等着我。我对她微微一笑,“怎么,等急了?” 此时楼梯口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我死死的盯着哪里,突然一个身影很快的冲了出来,所以的特警都毫不犹豫开枪射击。 “死亡两个兄弟,伤亡十七个!” 那些特警用对讲机在交谈,见此我慢慢的朝前面移动了过去,如此精彩的一幕,我可要看清楚一点。看看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家伙!不能的话,今天只怕一夜都睡不着觉。 “搞定了?” 又是一阵枪声。我就纳闷了,这搞什么鬼?打了这么多枪,一个人都打不死,难道这个家伙是超人?超人他们也抓?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kao,什么人怎么厉害,竟然需要这么多的特警来对付?” “呵呵,你是看电影看多了吧!” “我怎么知道啊!” “危险?那你怎么在这里?” “什么东西?”我难以置信的叫了一声。突然见不少特警都退回了楼顶,此时他们都用枪指着楼梯的出口,似乎大敌当前的样子。 “啊!” “你?” “你知道个屁啊,我们要抓活的!” 我乖乖的闭上嘴巴,死死的盯着前方。见前方的特警都慢慢的退后,似乎都有些害怕的样子,这么多人还怕这个家伙,我想这东西应该很不简单。 当然此时我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有怪物,只不过被官方将消息都封锁了,我们这些普通人根本不知道而已。 我朝前看去,见很多特警在对面的房顶上严阵以待,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只是感觉这排场很大,可不是闹着玩的。 何丝雨轻声的说着,一边说还一边做着样子,很是可爱。相反我都不觉得她说的那所谓的僵尸可怕了。 “……” 我微微一笑,看向不远处的僵尸,见他们还在激战当中,天空之上的直升机,不断的朝僵尸扫射,不过这家伙也不知道是皮太厚,还是怎么的,就是打不倒。 “呵呵,没想到这僵尸真的和爷爷说的一样厉害!” “给他一枚导弹不就行了?” 我有一些不屑,这僵尸虽然厉害,但是给它一枚导弹的话,它还不死? “那我们一起养养眼,也不错嘛!”我微微一笑,看何丝雨的样子,我倒不相信她说的话了,毕竟我可不相信这个世界有什么鬼怪,如果有难道我活了二十年都不知道? “当然,至少有数万甚至是十几万吧!” “抓活的?你们脑子没有烧坏吧?” “做研究啊!” 我躲在一个太阳能热水器的后面,小心翼翼的偷看着。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几个恐怖分子而已!” “怎么,你爷爷知道这种东西?” “呵呵,想不到你的爷爷还有如此成就!” 而对面的楼顶上面,警察还有救护人员都在忙碌这,一个看似警官的家伙笑道:“终于搞定了,我们死伤多少?” 我一阵无语,此时我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个似乎崭新的世界,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此时我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无知,知道自己以前的行为有多傻多天真! “哦!” “他们都走了,你还不走!” 我傻笑的点了点头,问道:“对了,这东西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而且很是熟悉。不要想我就知道是何丝雨,我转头看去,见却只有她一个,微微一笑,“你也是来看热闹的?” 我点了点头,问旁边的何丝雨,“你们要这个恐怖的东西干什么?” “……” 顿了顿,我问道:“对了,你看过那些僵尸吗?” “你明天有空吗?” 我转身看去,轻声问道:“里面是什么东西,要这么多人对付?” “那明天和我去逛街怎么样?” 我一阵无语,说真的这抓一头僵尸,死伤这么多人划算吗?当然我想,他们有他们的用意,我这个什么都不是的普通人,也不好问。 “恩!喂,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各单位注意,目标正朝楼顶kao近,目标正朝楼顶kao近!” “比我想象中好多了,看来我们今天应该举办一个庆功宴!” “也没什么,就是一头僵尸罢了!” 天空之上的直升机朝前方去,也不知道要将僵尸运送到那里去,不过我敢肯定,一定是某个秘密的地下基地。 天空之上的直升机也飞了过来,严阵以待的等着大敌的来到。此时我心里百分之百肯定,这个东西一定不是人类,如果是人类的话,如此多的特警,还怕它?只怕一枪就要了它的命了! 我急速朝不远处的一栋高楼跑去,跑到楼顶,见这栋楼房离失火的楼房却还有一百多米。我皱了皱眉头,看向旁边不远处的楼房,见离此大概五六米的样子,我猛的一跃,跳了过去。接着再跳到另外一栋房顶,这样接二连三,终于跳到了离失火楼房只有一步之遥的那一栋楼房的房顶之上。 “要下去,咱们一起下去!” 林黛玉好奇的看着我,拉着我的手腕,要我将刚才的所见所闻说给她听。我可不敢把真实事件告诉她,那可是军事机密,可不能乱说的! 第576章横扫畿内 天文十一年十一月,织田信长突然和正在交战的武田信玄达成不战约定,双方同意按照先行的势力范围划分各自的归属界限,两边的分界线就以冈崎城为中心,冈崎城以西归织田家,冈崎城以东归武田家,这也表示着肆虐东海道数年之久的三河战事终于告一段落。 武田军大举退兵刚过没几天,紧接着足利义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赴岐阜城,在这里与织田信长相谈甚欢,双方达成一致的目标那就是拥立将军回师上洛,这一切事件的发展快到让人有种目不暇接的感觉,聪明人很快就察觉织田家这一系列诡异动作似乎是早有预谋的。 京畿方面对此的态度暧昧不明,三好家内部早已撕破脸打破头,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互相指责对方杀死足利义辉的闹剧永远不会结束,三好康长与三好义继在其中充当煽风点火的角色玩的不亦乐乎,完全没有个当家督和谱代家老该有的样子,这么奇葩的家族人心不散才更奇怪。 很快三好康长就笑不起来了,因为他发觉自己的盟友很不幸非常废柴,四国三兄弟里有一对半是不思进取之徒,尤其是阿波讚岐的那两兄弟似乎对畿内的动乱完全没兴趣,三好长治与十河存保两兄弟根本不管阿波讚岐的分野忌讳,自觉都是一个娘生的孩子没必要分那么细。 这两兄弟没事就一起玩玩鹰狩、喝喝小酒,偶尔一起到乡下欺男霸女,爽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安宅信康和他年幼的弟弟安宅清康满脑子杀父之仇不得不不报,对于有杀他父亲动机的三好三人众、松永久秀非常痛恨。 对三好康长这个毫无作为的谱代家老似乎也没有太多好脸色,两兄弟也觉得自己去报仇的难度太大,于是就打定主意抱着淡路水军继续干以前的买卖,收来的税收原本有八成要转交给三好家,现在一看这情形也不用给那么多。随便找个理由说船只损坏严重需要修缮,就多克扣其中三成税收作为己用。 三好义继气的大骂这两兄弟混蛋,发誓要找机会狠狠的教训这两兄弟,只可惜他也只能自己摇旗呐喊一下,手里那一万军势已经是他所能调动的军力总和,这还是他养父三好长庆留下来的余泽,按照这么乱搞早晚有一天余泽会散尽。那么他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三好康长急着跑到四国去教育三好三兄弟,他所在派系里最大的依仗就是四国这三家的支持,后方盟友突然出问题让坐镇前方的三好康长也突然失去底气,不急着跑回去反而有问题,畿内三好家的势力就这么一下空出一大截。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听说足利义昭被一个东海道的土鳖织田信长拥立上洛。三好家上下的态度空前的统一,那就是非常不屑一顾并质疑这个公方殿下脑袋是不是有坑,放着坐拥六万大军的大腿不抱,还扬言要对付坐拥十万大军的关东公方,自己却跑到东海道投奔尾张大傻瓜织田信长,这不是脑袋有坑就一定是脑袋有病。 完全没有人把织田信长的上洛宣言放在眼里,什么讨伐三好重建幕府之类的言辞简直老掉牙。类似的话从天文十八年细川晴元开始喊,一直喊到现在都二十多年过去了,细川晴元如今已经能够身故多年,还会时不时友人抽风似的跳出来喊一嗓子,三好家早就不稀罕这一套了。 轻敌的三好家根本没料到,织田信长在这之前就已经和浅井长政结下姻亲,把自己的庶妹林姬嫁给浅井长政作为继室,随后双方达成秘密军事结盟的协议。趁着畿内冬季几乎不降雪的时节当口,突然越过关原杀入近江国。 织田信长的选择大大出乎人们的预料,在一个从没有想到的十一月下旬发动突袭战,其本人率领四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掩杀而来,仅用一天半便从岐阜城杀到观音寺城下,吓的六角义治差点连尿都要兜不住,进军之神速简直骇人听闻。 此时的六角家恰好出于低潮期。观音寺骚动惹出滔天祸患就差把六角家父子撵走,更绝的是六角家臣团把被废黜的真正嫡流六角义実之子,六角义秀搬回观音寺城恶心六角承祯,当初他父亲六角定赖作为阵代家暂代家督之位。 结果六角定赖发现自己很有家督的天赋。干顺当就干脆把真正的嫡流侄子六角义実给踢掉,好在六角定赖没有足利尊氏那么狠,还不至于丧心病狂的对侄子下黑手,于是等同于嫡流的六角义実一脉就成为横在六角承祯、六角义治面前的一道无法逾越的门槛。 六角家衰退的不像样,甚至连十年前的五分之一都不如,比起二十年前六角家的鼎盛时期,更是天差地别不可以道计,面对织田信长的大军突袭,竟然没有一个谱代家臣选择带兵驰援观音寺城,绝望中的六角父子当机立断作出跑路的打算,当天半夜偷偷打开城门率领本部五百余众弃城而逃,直奔他们先祖屡次躲猫猫胜利的福地,甲贺郡的穷山沟里钻。 于是幸运的织田信长就如此轻易的不战而胜,用如此离谱的手段获得南近江的支配权,当场就把驰援而来的浅井长政的鼻子给气歪了,他们家祖孙三代辛辛苦苦几十年,梦寐以求的南近江国就这么易手换人,简直像按住浅井长政脸狠狠的抽他耳光,才结盟半个月不到就发现半边脸都要被打肿了。 浅井家的那点牢骚和怨言在织田信长的耳朵里,甚至连苍蝇嗡嗡嗡都算不上,自己吃下去的肥肉想用几句牢骚就吐出来给浅井家是不可能的,浅井长政奋斗那么久拿不下来和他没关系,反正他只要知道自己的大军一到,这南近江就该头换面成织田家的直领就好。 织田信长正高兴收下一大块土地的紧接着的就惹出大事,近江的繁华远远超过相对偏远的美浓国,浓尾势各地没见过市面的农兵当即就晃花了眼,短短的一天时间里发生乱捕、人狩数百起之多,对观音寺城下町造成巨大的破坏。 这下事情可闹大了,观音寺城好歹也是海内闻名的大城。织田家的武士足轻就那么粗鲁的对待一座文化名城,简直堪比肆虐京都的三好家,畿内果然就传出一些阴阳怪气的讽刺和挖苦,大概是说足利义昭才脱虎口又入狼穴,总之织田信长和三好三人众是一路货色。 这下织田信长可不干了,心说自己好不容易打到畿内可不是随便参观一下就走人,有南近江的领地作为依托完全可以扎根赖住不走。所以他就特别不能容忍配下武士足轻在畿内乱搞,毕竟迁居畿内总得得到原住民的支持,没有地方人望那这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于是织田信长立刻下达一到严苛的政令,名为“一钱斩令”,这也是出自北宋的一个著名典故“一钱斩吏”,所谓胥吏监守自盗一日一钱。千日千钱,绳据木断,水滴石穿,运用到此刻也非常应景,严禁士卒在未下令许可乱捕的情况下,随意发动人狩、乱捕,更不允许奸掠妇女。若有相违者定斩无赦。 不但要严厉禁止乱捕、人狩,还要积极的退还赃款释放被捕掳的町民,同时积极对受到身心创伤的妇女进行赔偿,总之是要通过各种手段积极挽回在畿内岌岌可危的名望,改过自新的行动起到一定的效果,很快人们就发现织田信长虽然霸道无情,但是对下层百姓的信用还是非常不错的。 在夺取观音寺城的第二天,刚处理完乱捕、人狩带来的恶劣影响。织田军就大举开拔水陆并进杀入京都城,此时京都城内的守军只有三千余众,至于将军藏山城、中尾城顺势被坂本城的中条时秀攻陷,并火焚伏见山城作为对三好家连续抵抗的报复。 两股势力同时对京都附近发起干涉,可把三好义继吓的不轻,他以为这是两家盟友的联合下手,一个足利义时就把三好长庆愁的夜不能寐。再多一个织田信长大概他这个家督是不能继续当下去的意思。 尤其是织田军更是堂而皇之的攻入京都,把这三千守军撵着追出大半个京都,一直追到桂川河原把正待渡河的三好军赶入河中,三千军势顺利乘船渡河的只有五百人。剩下的两千五百人全部下河喂河童去了。 三好三人众此时也急忙从大和国赶回来助阵,结果发现对面的织田军已经膨胀到六万大军,连忙又掉头向堺町方向逃窜,气的三好义继大骂这三个老混蛋不靠谱,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自己是搞不过织田信长和中条时秀的,当天傍晚就很怂包的一仗没打就带着军势退往摄津国,胜龙寺城就此人去城空,织田信长又一次几乎没动兵戈便拿下山城国。 这下可不仅仅是浅井长政一个人泪目,便是躲在坂本遥控指挥前线的中条时秀也开始发酸,想当年他们家的主上足利义时多么辛苦,为打下一个京都和三好家连打两场惊世合战,耗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京都的局势初步稳定,一手促成幕府的弘治中兴。 后来为稳住幕府的基业,中条时秀还曾率军在京都打出洛中合战,在战场上获得的那点优势全被足利义辉给葬送掉,更进一步搅合的足利义辉与足利义时的紧密关系出现裂痕,永禄年间的京都骚动就没派兵援救的意思。 对于中条时秀来说,这京都城真的很难打也很难守,对三好家何尝不是一件非常尴尬痛苦的事,上洛的成功与是否掌控京都有直接关系,于是三好长庆就一门心思和京都城较上劲,用去近二十年死掉几万人才拿下京都,在手里还没捂热乎几年就拱手让给织田信长,三好家这心里的滋味简直“妙不可言”。 紧接着织田家就像被神佛附体似的一路高歌猛进扫荡摄津国,唯一可以称得上抵抗的摄津国人池田胜正笼城固守三天,最终还是在织田军压倒性的军力优势下开城降服,摄津国人玩起最擅长的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把戏,径自抛弃三好家成为织田家配下的外样。 三好三人众最引以为傲的近畿兵几乎消散殆尽,摄津众首领的三好政康差一点变成光杆司令,三好长逸变成纯粹的光杆司令,岩成友通稍好一些也就不到一千军势跟随,三好三人众加在一起没三千军势。从几个月前围堵二条御所杀死将军,肆虐京都横行霸道蜕变为眼前这副困窘的模样,简直快要沦为畿内的笑柄。 三好义继稍好一些,他养父留给他的那点余泽散去一半,还有五千人愿意跟着他退回四国,于是在命运的捉弄下这两股势力一同退回四国岛苟延残喘,很不幸躺着也中枪的是谱代家老三好康长。他正忙着安抚几个青春期的小年轻不要急躁,一抬头发现自家老巢被端了,心里那个恨就差要掐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三好三人众。 可无奈是他老人家也变成光杆司令,手里那几个马迴众和侧近众加在一起还没有三百人,顶多能和同样待遇的三好长逸拼个差不多,无奈之下老人家决定缩在阿波国不问世事。我打不过又惹不国总还可以装看不到,眼不见心不烦随便你们搞。 三好家这边一场大溃败搞的畿内风声鹤唳,和泉国那大猫小猫两三只还不够吓唬的就望风而降、河内国游佐信教二话不说打开若江城降服,畠山高政也一声不吭的攻下高屋城,表示自己是支持足利义昭上洛的,言外之意南河内你不能打我的主意。 大和国的松永久秀非常机灵的降服,不但把嫡子松永久通送到京都做人质。还把名物茶器九十九发茄子送给织田信长作为礼物,随后织田信长也投桃报李的给予大和国切取次第,意思是给予他大和一国安堵许可,这一国之内随便他攻略,打下来就全部算作松永家的。 短短的一个月,尾张的风云儿就在畿内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三好家打的抛家舍业狼狈逃窜,河内、摄津、大和、和泉一路横扫而过。各地国人众无不望风而降,就像是在滚雪球似的不断膨胀着越滚越大,庞大到他的对手感到绝望。 丹波的波多野秀治降服,纪伊国根来众表示没有意义,丹后一色家不准备反抗,再加上若狭武田氏、近江浅井氏、越前朝仓氏的支持,似乎整个畿内在转瞬之间就攻守易位。变成一边倒拥护将军足利义昭,唯一可以称得上障碍的中条时秀,很快就回军撤到坂本城驻守待命。 足利义昭也没料到事情发展的那么顺利,还以为畿内国人众会坚决抵抗。即使他很自信很乐观的预期也需要浪费几个月的时间攻略各地,尤其那个难啃的骨头三好家,那可是当年纵横畿内的霸主,足利义时也拿他们无可奈何的庞然大物,让他相信三好家会不战而逃,大概可以比拟天方夜谭般荒谬。 有的时候幸福来的就是这么快,世间就有这么一群天之骄子,他们是神佛的宠儿总能遇到百年不遇的好机会,他们的每一步行动似乎都有上天在眷顾着,畿内国人众集体衰落,六角家经历辉煌鼎盛逐渐走向衰败并且不断的崩解着,三好家的情况相似也在不断的崩解中,畠山高政被三好长庆临死前打了一闷棍,到现在还没恢复正常的劲头,余者波多野氏之流不过偏安一隅罢了。 时隔几个月再回到京都又是另一番景象,足利义昭在数万虎贲的前簇后拥下来到满目疮痍的二条御所前,第一道诏令重修焚毁的二条御所建筑群,顺便把附近焚毁的寺院进行修缮,毕竟御所周围不能是一圈破败的建筑,那太掉份了点。 足利义昭非常高兴,形势之好远远出乎他的预料,横扫畿内更进一步确立自己是源氏的真命之主,而足利义时只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而已,天下终归要回到他的掌控之中,在此之前他需要好好教训坂本城乱伸手的中条时秀。 二条御所内临时御所里,足利义昭说道:“余决心讨伐坂本,不知诸君以为如何!” “公方殿下终于下定决心了,我等就应该尽快驱逐他们,明明是关东武士还偏要占据畿内的领地,实在太无理了!”浅井长政的兴致很高,滔滔不绝的表述坂本落入关东足利家的坏处,畿内近二十年的风波里十有**都和他家有牵扯,只有驱逐这一家才能确保畿内的安宁。 朝仓义景瞥了织田信长一眼,说道:“臣下认为几路大军同时进军,可以一举拿下坂本,相信织田上総介也是这么想的吧?” “公方殿下有意讨伐坂本?不是合适的时机。”织田信长沉吟道:“当务之急应该是公方殿下当上将军,然后再讨论讨伐坂本的决定吧!” 第577章出乎意料 永禄十一年(1568年)十一月十七日,京都大内里庄严肃穆,今天是年末大朝会的开催之日,每年的年初年末两场大朝会是朝廷里难得的大事,在这天公卿们要依照古例身着盛装出席朝会,哪怕朝会的具体意义已经不大,这一套规矩也依然坚持传承下来,礼法不可轻废。 其实朝会上公卿们也没有太多事,无非是歌颂天皇垂拱而治,天下清明海内升平,公卿们拽着文辞赞叹时代的美好,朝廷更好就是武家不怎么安宁,最近京都有点不太平,好在将军殿下又重新归来,让一切秩序恢复正常云云,反正就是变着法子夸赞足利义昭,把这位给夸的眉开眼笑非常受用,侧过脸小声告诉近侍记下这些公卿的名字,以后要好好看赏。 拔去关白只准许保留従一位内览的近卫前久,就坐在现任关白二条晴良的身侧,他的右手边正是二条晴良的大儿子九条兼孝,这爷俩一唱一和的没事就挖苦讽刺他一下,偏偏摄关家里还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公卿,朝中更是党羽尽贬不复当年的鼎盛。 面对二条晴良的咄咄逼人,近卫前久只有选择退让,这几个月治丧期几乎是以蛰居的形式,自从足利义昭得势以来,政敌二条晴良突然抬头对他展开打击,渐渐的近卫前久这个前任将军的小舅子已成昨日黄花,最引以为傲的足利义时又远在关东,他已经失去最后的立足之地。 帷幕后方天皇着内侍递来迁升诏令,朝臣们知道一年中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二条晴良躬身而起双手捧着诏书立于台阶下,提高声音说道:“宣布赦令,源朝臣足利左马头义昭,迁従三位権大纳言,宜为征夷大将军!” 闻言公卿们欣然一笑,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每年的朝廷赦令皆是朝臣们先沟通好报给天皇。再由天皇那边形成赦令下达下来,虽然这大费周章的繁琐仪式有点多此一举的意味,可这就是千百年来形成的规矩法度,形成约定俗成不可轻废的规矩。 公卿们纷纷侧身向新一任幕府将军发出祝福,足利义昭也一点不谦虚,得意洋洋的举着笏板向四方致意,侧过脸恰好看到劝修寺晴丰凑过来,笑呵呵地说道:“恭喜将军殿下晋升亚相,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将军,可以号令天下武家为朝廷守卫天下了。” 足利义昭傲然说道:“在余的治下。天下一定会更加太平。横扫畿内不正是说明余的武功超凡吗?呵呵呵……” 骄傲的将军在宣誓自己的权威存在。公卿们自是得倍加奉承,二条晴良的心思也用在足利义昭那边,想象一下关白与将军联手称霸朝廷的美梦,就像十几年前足利义辉与近卫前久联手时的情形。这也是他曾经羡慕嫉妒恨的,却不想风水轮流转又轮到他来享受一把。 “藤原朝臣三条公宣,宜任従五位下侍从,藤原朝臣正五位下侍从西园寺実益,宜任従四位下左近卫権中将……”想着美好的远景就免不得有些走神,心不在焉的念道:“源朝臣正三位権大纳言、镇守府大将军足利义时,宜任従二位右近卫大将、右马寮御监……” 二条晴良念出这一条还没反应过来,朝堂上的公卿们却纷纷反应过来,表情尴尬凝滞着不知该怎么奉承眼前的将军。足利义昭握着笏板气的浑身发抖,颤声怒道:“纳尼?怎么会是右近卫大将,怎么会是右马寮御监!这一定是搞错了!错了!” “啊!怎么会是……”二条晴良惊恐的甩手就要丢下诏命,临要脱手时又想起这是天皇的诏命不能丢弃,就这么尴尬的抱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公卿们惊恐的望着帷幕里云深不知处的正亲町天皇,却不知这位的心里到底在想写什么。 “时机终于到了吗!就是现在!”近卫前久躬身顿首,朗声说道:“陛下圣明,关东将军源朝臣义时公忠体国为天下表率,得蒙陛下曾金口玉言赞之,今日又蒙诏令晋升,想必是应当感激涕零,臣藤原前久愿下向远国传达诏令。” 天皇缓缓说道:“准藤原卿所奏。” “不可啊!万万不可!”二条晴良慌忙出列跪伏于地,恳求道:“陛下圣明,自古以来右近卫大将为公卿所执不可轻授,自镰仓幕府初立,源二位赖朝公叙右近卫大将以来,这一职不是被我等公卿所掌,就是作为征夷大将军的特掌之职,右马寮御监也是征夷大将军的兼掌之职啊!” 近卫前久冷笑一声,义正词严地说道:“陛下何其仁德圣明也!又岂劳关白殿特别解释,官位昇叙绝非儿戏,当着朝堂上衮衮诸公宣布的诏令又怎会有假,关白殿还有什么疑问吗?” “这个……”二条晴良被噎的半天说不出话,焦急的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却毫无办法,近卫前久见他连诏令也不宣读,便请旨道:“启禀陛下,关白殿身体不适,就由臣暂代关白殿宣布下面的任命吧!” “准藤原卿所奏。” 近卫前久就在二条晴良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把夺过诏令缓缓念道:“源朝臣中院正三位権大纳言通実,宜为従二位権大纳言……” 朝堂上的惊人变故令足利义昭倍感羞辱,若不是顾忌自己初为将军正值养望的关键时刻,刚晋升従三位権大纳言还不算高位公卿,更不敢轻易破坏年末大朝会的规矩,只怕他刚才就要当场发飙闹将起来。 苦忍心头怒火,急匆匆的回到二条御所就开始歇斯底里的发火,砸坏仅有的几件瓷器把御所搅合的满地狼藉,还顺带鞭笞几个倒霉的小姓,依然余怒未消地大骂道:“近卫前久这个混蛋简直可恶!竟敢偏帮足利义时那个恶徒,难道他不知道和我是従兄弟的姻亲关系吗?竟敢这么对我,这是可耻背叛!绝对不可饶恕的背叛!” 明智光秀站在门外听着屋里乒乒乓乓不绝于耳,还夹杂着许多难听的痛骂声不禁暗自摇头,织田信长走过来奇怪的问道:“公方殿下这是怎么了?” “不清楚,大概是在朝会上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吧。”明智光秀无奈地说道:“公方殿下的脾气不太好,请上総介殿多担待一二。” 织田信长猛地一拍肩膀,大笑道:“今日朝会上的最新诏令。我信长晋升正四位上弹正大弼,恰好与上杉弹正殿并驾齐驱了。” 被猛地拍一下差点出丑,明智光秀按下心头的不快,笑呵呵地说道:“那在下得恭喜织田弹正殿晋升了。” 或许受到刚封官的影响,织田信长的心情格外好,又拍了明智光秀一下,说道:“光秀在幕府做的不顺,不如到本家这里奉公如何?一样是为幕府效忠,不必苦熬在将军面前做一介近臣,如本家这般横扫京畿闯下威名。将来封一国领地做大名岂不妙哉!” 明智光秀眼前一亮。躬身说道:“在下感谢弹正殿的邀请。我光秀也对弹正殿非常崇敬,只是公方殿下那里……” “哈哈哈……我得光秀如虎添翼也!”织田信长放声长笑,才不管御所里小姓们对他的眼色如何,第三次拍在明智光秀的肩膀上。大声说道:“公方殿下那里不用担心,一切有本家来解决就是,光秀明日就到本能寺本家的居所里见参吧!” “是!那么臣下这就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正式拜见主公!”明智光秀躬身而退,躲过织田信长第四下拍打,强忍着心中的恶意转过身离开,在织田信长看不到的角度,眼神里带着淡淡的厌恶快速掩去。 事实证明,织田信长这个人虽然人品不太好。但是敢打包票就一定能达成,明智光秀就这么转投阵营加入织田家配下,他不知道织田信长到底用何种办法与足利义昭交涉,打心底里一点都不关心他的阴私手段。 近卫前久第二天就收拾行装,带着他的夫人足利胜姬和孩子们。以及家臣侍女百余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京都,近卫府邸只留下一些旁支和老家臣看家护院,摆明要远离京都前往江户搭建他心目中理想的幕府去了,京都痛失一位威望卓著的前关白,给本来就不平静的居士注入更多的未知元素。 足利义昭没心情为失去一员虎将痛心,正亲町天皇的这一记突然袭击打的太准,恰好抓住足利义昭还未全面掌握朝廷的当口,打的足利义昭恼羞成怒、二条晴良措手不及,带来的后果当然也是不可设想的,这是在向天下释放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虽然足利义昭当上征夷大将军,朝廷却依然支持足利义时来行使将军的实权。 从古至今何曾见过将军居于一门众之下的奇事,这次朝廷就狠狠的演了足利义昭一把,随之而来的是畿内民间的谣言四起,各种版本大部分都在说足利义昭的恶行遭到报复,如果不是他杀兄弑君多行不义也不会受到这样的惩罚,总之就是足利义昭有错。 织田信长得知实情也是大为震怒,请来二条晴良及公卿党羽在二条御所内召开闭门会议,明智光秀作为前任幕府的有力奉公众,现被招入织田信长麾下担任谱代重臣也列席参加会议,在会议上三方争论不休,拿不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 难点组要集中在正亲町天皇金口玉言不可更改,晋升足利义时担任従二位右近卫大将、右马寮御监对幕府的打击很大,等于公然的在武家派系内制造两个彼此对立的体系,如果放任一个亲关东的天皇当政将是一场灾难。 二条晴良面色愁苦一脸无奈,他这个关白说实话对天皇的挟持力量终究不强,比不得平安时代摄关大兴把持朝政的辉煌,二条一派的党羽派系初建还谈不上羽翼丰满,朝廷里依然存在许多中立骑墙派风吹两边倒,天皇突然表态支持足利义时,就等于在幕府的心脏里扎进一根刺,让二条晴良、足利义昭、织田信长的支配体系出现重大破绽。 织田信长沉思许久,忽然说道:“如果我等恭请天皇陛下退位如何?” “这是大逆不道!”二条晴良惊恐的望着畿内最有权势的男人,连连摇头说道:“今上天皇乃少有之贤君,妄行废立一定会遭到神佛惩罚的!” 二条晴良是地道的公卿出身,对于天皇和朝廷的态度自然而然的和武家的看法不同,足利义昭却没有这种顾虑,一脸期待的问道:“信长殿可以说说看如何操控。” 织田信长双眼眯起来,冷声说道:“若臣下没记错,今上天皇的皇子诚仁亲王殿是去年举行的元服礼,作为陛下的唯一皇子而受到万众期待……如果我等恭请天皇陛下退位,拥立诚仁亲王践作登基,使年轻的天皇陛下重用关白殿下与公方殿下,这困扰也就自然消解了吧?” 厅内的气氛陡然一滞,二条晴良目瞪口呆的看着织田信长,侧过脸看到足利义昭似乎很心动的样子,心里直泛苦水:“余好像上了条贼船,这个时候还有机会下船吗?” 用脚后跟思考也知道没机会下船,织田信长这狠辣决绝的性子难保是否会对他下手,最关键的是二条晴良的大儿子九条兼孝也在厅内旁听,这是一道完美的双保险,可以确保二条晴良反水也没用,有他儿子随时可以把他这个当爹的废掉,思前想后二条晴良还是退缩了。 “确实是个不错的打算,可是此事必须要征得诚仁亲王的支持才可以执行的吧!可惜我等没有机会出入禁中,见不到诚仁亲王又如何行动呢?”足利义昭苦恼的望着织田信长,后者则把目光转向沉默不语的二条晴良身上,要论朝廷里盘根错节的关系,只有二条晴良知道的一清二楚。 二条晴良左思右想,终于咬牙说道:“有办法!余知道一条隐秘的消息,诚仁亲王纳劝修寺家的女儿阿茶局为太子妃,据内部传说阿茶局非常得宠,已经怀着诚仁亲王的孩子,而阿茶局的亲兄长就是劝修寺右近卫権中将晴丰殿,其父是劝修寺権大纳晴秀殿,只要拉拢年轻的晴丰殿,就有办法打通大内里的关节,联络上诚仁亲王。” 足利义昭兴奋地一拍案几,嗓音提高一大截道:“事不宜迟,那就尽快行动吧!余要尽快统合这些畿内的势力,好慢慢对付足利义时那个家伙!” ps: 鞠躬感谢书友心漂浮、小紫慕、雷神三成、的打赏,恭喜心漂浮成为本书第二位长老,特别感谢小紫慕大大的打赏,本月的支持乌梅都记得呢!还有要特别鸣谢忍者神鬼殿的支持,这份真诚的支持,乌梅也不会忘记的!所以这四更里特别准备揭开一些大家猜测的东西。 第578章近卫东迁 永禄十二年(1569年)正月初,连续多日的小雪渐渐停止,足利义时来到在御所华之院探望近卫贤子,几乎每隔数日他都会来到这里看望嫂子,比起多年前一见的风华绝代,此刻近卫贤子显得更加成熟,脸上仿佛永远挂着哀怨让人生出怜惜之心。 自从永禄大逆爆发,近卫贤子辗转来到关东,期间受过多少苦楚到在其次,丈夫、姑姑一门灭族的打击几乎要了这个女人的性命,人才刚到江户就高烧不退一病不起,把辉子与淳子吓的嚎啕大哭,逢人便苦求救救她们的母亲。 永田德本亲自出手诊治,耗费许多力气才把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十六文钱先生悄悄告诉足利义时,近卫贤子体内积存的寒毒未清,这些年忧思过度进一步加剧病情,这次突遭打击差一点就没机会救回来,近卫贤子在病床上一趟就是近三个月,直到最近才下床尝试恢复,只是她的眉头再也没有舒展过。 今天是依照惯例的复诊日,永田德本为近卫贤子诊脉片刻,又开了几副温养的方子递过去,叮嘱说道:“御台所殿的体魄健壮,病情恢复的速度远比预想的要好,预计再过两个月应该就可以痊愈了,不过御台所殿以后要注意保养,会不会落下病根全靠温养,在此期间可以适当浸泡温泉,有助于驱逐寒症引发的后遗症。” “谢谢先生的辛苦诊治,嫂嫂能救回来全赖先生的妙手回春。” 永田德本起身说道:“救死扶伤是我医者本分,这都是老朽应该做的,不敢当公方殿下的夸赞,老朽还要感谢公方殿下把足利学校迁至江户,得以培育更多的医师救助病患,这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善事啊!” 目送永田德本缓缓离去,转回头看着近卫贤子郁郁寡欢的模样,足利义时幽幽一叹:“将军受难是幕府的悲剧,更是我武家的耻辱。此非一家之仇也非一时之怨,请嫂嫂相信我义时,一定会将这一笔笔血债讨回来,还义兄一个公道,还我足利家一片清平乐土。” 近卫贤子身着朴素的孝服,表情凄苦神色黯淡,看到庭院里一大一小两个女儿在玩耍,不禁悲从心来失声痛哭道:“妾身若不是顾忌两个孩子幼少孤苦伶仃,便早早的投河而死也好了却这一生罪孽。” 足利义时尴尬地说道:“嫂嫂切莫这么说,两位公主殿下不能离开母亲。幕府也不能失一位善良的御台所。为故去的义兄沉冤昭雪。嫂嫂也不可有轻生的念头,尽力活的更好,让仇敌们夜不能寐就是嫂嫂的职责。” 近卫贤子抹去眼角的泪水,强自振作精神道:“妾身明白了。谢谢义时百忙之中来看我这寡居的妇人,还给妾身送来这么多物什也用不完,还请义时带回去吧。” “诶,这可不是我特别优待嫂嫂,只是按照虎姬的日常配备给予的相同待遇,嫂嫂要带两位公主非常辛苦,这些金银器物之类的凡俗物什不算什么,只要嫂嫂和公主们能健健康康的,这些都不是问题。” 回到御所的时候已经临近正午。在御所里与几位相伴众一起用膳,探讨刚刚结束的奥州一揆平定,奥州讨伐军在最上义光的指挥下,轻松粉碎波及数郡的羽奥一揆,一路向北行进的过程里夷灭的中小豪族不知凡几。陆续加入讨伐军的国人众也越来越多。 这是一场非友即敌、非生既死的战争,关东将军府为了确立奥州的影响力,就高高举起惣无事令的大旗,扫荡任何企图抵抗诏令的奥州国人众,作为奥州讨伐军一镇先锋,奥州国人大浦为信表现十分活跃,主动揭发南部家一门家老石川高信,暗中煽动资助奥州一揆骚动,并作为先阵攻陷石川城讨取石川高信的首级。 主将最喜欢旗开得胜,有这么个精明能干的当地国人辅佐,最上义光的嘴巴都快乐歪了,于是当战功统计出来以后,就向足利义时汇报战果,并附上大浦为信脱离南部家,并且别出苗字津轻氏的请求,足利义时也没怎么想就同意他的请求,于是奥州就诞生一路新的有力大名,津轻为信。 南部一族再一次受到牵连,北信爱、南长义、东政胜等一门众先后受到减封贬斥的惩罚,南部氏现任家督南部信直也受到惩罚,他亲生父亲石川高信策动一揆,身为匪首的嫡子又岂能只身免除过错。 最上义光把南部信直擒拿到江户城问罪,这个棘手的难题摆在足利义时的面前,不处理显得不太合适,处理很可能引发南部家新一波反叛,这个节骨眼上能不打仗还是尽量不打比较好,更何况那是遥远的陆奥国。 足利义时的态度很简单,南部信直不能处理也不适合处理,最好的办法是家督留在江户城作为将军府的近臣,南部领交给其谱代家老自行管理,关东将军府将会委派的代官作为监察,如果发现谱代家老有不轨行为,将会酌情作出处罚。 这套做法很类似今川义元对待远江国人的方式,派出自家的武士担任配下国人众的谱代家老,并借着特殊的地位暗自操控家政,比如井伊家就是被小野道好给折腾的散架,足利义时觉得那种做法苛烈过甚,于是选一种折中的方式,类似德川时代后期委派代官监督、奉行的意思。 午后评定会开的时间不长,就在会议即将结束的时候,就名近侍走进来送来消息,近卫前久带着一家老小来到江户,足利义时急忙抛下政务前往江户港迎接,却不想刚出御所才发现近卫前久的车马刚进入御所。 “兄长啊!多年不见甚是想念!”看见昔日儒雅潇洒的近卫前久也蓄起胡须,化身威严成熟的中年男人,足利义时大笑道:“几年养尊处优没见兄长有半点变化,果然还是京都的水土更能养人呐!” “诶!以我看来这江户城也是一处难得的世外桃源呐!初到江户港让我还以为回到堺町,这么大的城市都是义时这几年造出来的?”近卫前久惊叹的打量着宽阔的园林式御所,即使冬天也可以看到绿树成林,啧啧赞叹道:“即便天皇的大内里恐怕也不及你这御所的十分之一吧!” 兄弟二人多年不见正欲把臂同游,却不想身后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兄长!见到胜姬装作看不见,实在太失礼了哟!” “哎哟!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胜姬给忘了!实在该打!”笑呵呵转过身。就看到一位优雅娴静的贵妇人,左右各牵着两大两小四个孩子走下马车,这一女三男四孩子就是这些年近卫前久与足利胜姬抚育的子女,长女前子已经长成一位亭亭玉立的美少女,最小的弟弟还是个刚满一岁的小婴儿。 足利义时惊讶道:“多年不见,胜姬越变越美丽了,让为兄都快认不出当年的小女孩了!” “还记得小时候,胜姬最喜欢缠着兄长讲童话故事,胜姬把这些童话故事都讲给孩子们听了,孩子们很崇拜你这个舅舅哟!”足利胜姬抱着最小的儿子说道:“快叫舅舅。” “舅……舅……咯咯咯!”小婴儿伸手去拽足利义时的胡子。揪的他愁眉苦脸惹的孩子们跟着哈哈大笑。 长女近卫前子规规矩矩的行一个淑女礼:“拜见舅舅。” “你就是近卫家的小公主前子呀!这么漂亮就像你母亲少年时的样子。”足利义时微微一笑。说道:“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呆会带你去看看你未来的夫君珍王丸,他已经是一位威武的小武士了!” 近卫前子羞涩垂下脑袋,缩在她母亲的身后不敢抬头,足利胜姬笑道:“兄长也太着急点了吧!把前子吓坏了。你家珍王丸可就没有夫人了哟!” “不能吓坏,珍王丸的正室夫人可是自由神佛庇佑的!”说笑着一行人马迤逦进入御所的心腹地带,一路上近卫前久还不忘赞叹园林式的御所美不胜收,景色美妙堪比京都侧近的比叡山门迹,足利义时为这一家安排一处独门独户的庭院,规模不下于京都的近卫府邸,设施齐全还在其上。 当天晚上召开欢迎宴会专门招待前关白近卫前久,在宴会上近卫前久高调宣布朝廷的任命,当即引起巨大的轰动。北畠顕房笑着说道:“従二位右近卫大将兼右马寮御监,岂不是说明公方殿下要走鹿苑院殿以来,历代征夷大将军昇叙的正统路径!公方殿下在朝廷里的布置果然没有白费呀!” 本多时正双拳紧攥,激动地说道:“当然没有白费,公方殿下英明神武。在京都苦心经营二十年,撒出去的财货不下八十万贯文,京都的公卿多数承接过公方殿下的恩惠,更有前关白殿是义兄弟,前内府殿是舅舅,关系人脉遍布京畿,又岂是毫无根底的足利义昭所能比拟的。” 一时间关东武士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许多年轻武士不禁幻想着美好的未来,然而上杉谦信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咳嗽一声让众臣收声,缓缓说道:“更重要的还是天皇陛下的暗示,诸君应该清楚右大将对我关东武士的意义,前度关东武士受领右大将还是建久年间的源二位赖朝公,源二位赖朝公是什么人?谁能回答我!” 武士们高举拳头,大吼道:“征夷大将军!” “错了!不仅仅是征夷大将军!还是我源家栋梁,武家栋梁!”上杉谦信身体一转,撑地俯首道:“请公方殿下起兵,讨伐京都恶将军足利义昭!还我河内源氏一片纯净的土地!” “请公方殿下下令!我等愿为公方殿下效死命!”真田幸隆、北条时政、佐竹义重、最上义光、伊达辉宗、结城晴朝等等武士一个个跪伏于地,一脸期待的望着高位上沉默已久的君主,只要他一声令下,关东武士将随之而起。 而此刻足利义时却犹豫了,扫视着厅堂内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长叹道:“诸君的心意我义时明白,织田信长破盟之意已坚,而京都变局方起正是动手的好时机,卡在这个时候出兵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可是余准备的后手就用不上了!” 北条氏康皱眉问道:“请问公方殿下,是什么后手?” “是一个让余有充分理由起兵的后手,愚蠢的足利义昭行将踏错第一步,等着他的将是步步连环的死局,留给诸君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足利义时不给他们发问的机会,继续说道:“余在此时要宣布一项重大举措,招募关东御家人!” 炙手可热的奥州风云儿津轻为信,忽然惊讶道:“御家人!公方殿下还是要坚持重建御家人吗?” 前古河公方家谱代家老,簗田晴助苦恼地说道:“是的!公方殿下说过很多次,要重建御家人,可是怎么重建呢?毕竟那是个消失两百多年的制度,先行的奉公众和御家人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下面的议论声尘嚣直上,各种各样的声音传入上手几位武士的耳边,谱代家老们也互相交流着自己的看法,待声音渐渐转小,足利义时又说道:“关东御家人的核心有四,第一坂东八平氏,第二藤氏诸流,其中以秀乡流为首,第三源氏诸流,第四诸朝臣系流。” 上杉谦信虎目一睁,淡淡地说道:“坂东八平氏!果然要重建坂东八平氏!关东武士要重新确立秩序,我坂东平氏一族又要崛起了吗?” 坂东八平氏的支脉遍布整个关东乃至整个天下,比如三浦党与秩父党一流的血脉主要集中在武藏、相模两国,千叶党主要在房総半岛,镰仓党在上野、越后,大掾党在常陆国,北条坏灭、土肥、熊谷没落派出不提,实际计算起来非常麻烦。 第579章禁中之变 “谱系不清的暂且不提,只说余配下的坂东八平氏都要编入御家人,北条党由出身伊势平氏的北条时政继承宗祧也不违血脉源流,秩父党有小山田、葛西、江户、高山、净法寺等诸武家,三浦党有正木、和田、沼田、中条等诸武家,千叶党有房総平氏,镰仓党有长尾一族,大掾党有越后平氏、常陆平氏,土肥党有土肥政繁、宫部继润,熊谷党则在安芸与近江有分流。” “这些源流分的太散了,不在一直如何计算?” 足利义时又说道:“不在辖下的不管,归属东国的编辑造册,有弄虚作假的剔除,择优录取编为备队,不满备队者拆为番队统一训练,持统一家纹旗着统一颜色,八家之优良武士以为我关东将军府的臂助。” “藤原氏分流也如此编纂吗?如果被过继如何处理?” “过继的根据各自意愿选择,参考源氏畠山、可以从平氏畠山变成源氏畠山,参考藤原氏亘理、国分,可被千叶氏一族过继嫡子,变回纯粹的八平氏一门众,参考藤原氏佐竹,既不改姓也不过继可做源氏对待亦可算入藤原氏一流。” 佐竹义重哭丧着脸听着将军揭他家的底,他祖上是关东管领上杉家的儿子,情况和三浦氏被上杉家过继是一回事,稍微正式点都不能算作过继家族的武士,只不过近百年来一门惣领制崩坏的太快,基本也没人管你到底是阿猫还是阿狗,只要你厉害把儿子塞过来就可以冲大尾巴狼。 佐竹义重这一家子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自称清和源氏义光流嫡流,其实他压根就不是源义光的后代,连一点父系血缘关系都扯不上,要换做其他武家说不定就认他这个御亲类的同族,但是足利义时的眼里揉不得沙子。 就好比足利义政编纂《见闻诸家纹》就是不愿意被乱七八糟的人攀亲戚给扰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自称是足利家的亲戚,甚至自称是将军的落胤,这得有多大的勇气和多么愚蠢。就拿着家里一点传说连谱系都没有,史料记载更一点不存在便跑过去认亲,要是这都能成认亲的成本也太低了点。 足利义时说道:“诸君尽快做好相应的准备,第一批御家人在近期报上来,余要大用!” 好端端的一场晚宴开的变了味道,好在近卫家的家眷在偏厅由虎姬款待,近卫前久这个大老爷们也不在乎宴会开变味,待大宴散去已经是夜半三更,近卫前久拉着足利义时问道:“贤子在江户过的还好吗?” 走出大厅被迎面吹来的清冷的夜风一激,脑袋立刻清醒许多。揉揉太阳穴说道:“嫂嫂过的很好。辉子公主、淳子公主都是非常健康活泼也很可爱的孩子。余打算认两位公主作为养女呢!” 近卫前久问道:“我打算让淳子与我家次子订婚,不知道你的看法如何?” “可以啊!喜上加喜亲上加亲嘛!辉子我正打算委托给兄长找一门合适的亲事呢!” “日野辉资如何?” “日野家的家督吗?”足利义时沉吟片刻,说道:“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 …… 永禄十二年(1569年)正月二十八日,鹤冈八幡宫内张灯结彩群臣云集。今天要在这里举行关东将军家嫡子足利珍王丸的元服典礼,近卫前久作为元服礼的大宾主持元服大典,而作为鹤冈八幡宫别当,右大将足利义时与近卫前久并排而坐。 悠扬的神乐隐隐重殿后传来,而正殿内近卫前久与足利义时身穿黑色朝服盘腿端坐,下手是来自关东北陆的武士也是身着华服正儿立于殿内,大殿里塞不下便向外眼神到廊下、别间、乃至广场空地上满是人群,他们静静的等待着这一伟大时刻的来临。 太阳高高升起,礼官唱道:“吉时已到!恭请珍王丸殿入殿!” 足利珍王丸身着华丽直垂。跟在礼官的身后缓缓而行,提前元服的长尾喜平次,长尾弥四郎作为足利珍王丸的伴当紧随其后护卫左右,长尾喜平次苗字别出继承同为镰仓党的有力支流梶原氏,改名为梶原景胜。长尾弥四郎苗字别出继承镰仓党另一支流大庭氏,改名为大庭景满。 跟随在足利珍王丸身后的,还有三井虎高的嫡次子,在嫡长子三井高则成为有力奉行之后,命令其别出继承藤堂氏苗字的藤堂高虎,伊奈忠家的嫡子伊奈忠次,松井正之嫡长子松井康之也位列其中,几人所过之处的沿途武士依次躬身拜下。 繁冗的仪式从唱礼开始,长尾义景为足利珍王丸剪去额前刘海,梳起高高的发髻,近卫前久拿起立乌帽子缓缓走上前为他加冠,随后取笔蘸墨写下一个大大的泰字,低吟道:“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泰就是你的名字,请若殿谨记泰而不骄这四个字!” 抛却幼名的小小少年,恭敬的接过字帖,转过身面对几百双眼睛的紧紧注视,高声说道:“从今日起,吾名足利上総三郎义泰!” 殿外廊下跪伏于地的武士一阵哗然,真田义幸也是一脸惊讶地说道:“竟然是泰字!这是在向足利栋梁致敬啊!” “那么在下的嫡子,将来元服时岂不是要叫北条泰时?”北条时政苦笑一声:“这致敬可把我北条家给害惨了。” 结城晴朝笑道:“北条泰时也挺不错的呀!三百年前,北条泰时赐予智光寺殿(足利泰氏)一字拜领,三百年后再由少殿,赐予相模守殿嫡子一字拜领,这就是缘分啊!” 在殿内的相伴众也是十分惊讶,足利泰氏是镰仓时代足利家四代栋梁,接替其父足利义氏的役职出任三河守护,其子嗣中分出著名的斯波氏、一色氏等多支分脉,在足利家历代栋梁里拥有着极大的影响力,而北条泰时更是不得了,镰仓幕府北条家的三代执权,当年承久之乱的带兵发起者,亲手改变镰仓幕府只统治东国的尴尬局面。在镰仓时代拥有卓越的功绩和非凡的影响力。 典故愈深便愈觉得足利义时的用心极深,自从室町幕府以来代代家督于京都元服的规矩被破弃,过去是将军亲自主持元服礼,并按照规矩赐予上一字“义”的仪式也被抛弃,改成足利义时与近卫前久主持元服礼,这标志着足利义时已经决心与幕府决裂了。 “足利义泰!”上杉谦信作为副宾,坐在近卫前久下手第一位而有幸见证前任关白的落书,盯着那个大大“泰”字,大笑道:“好一个泰字,国泰民安。天下安泰。智光寺殿在极乐世界也可以安心了!” “少殿元服了!下一步是不是……”真田幸隆忽然停下。回头看向殿外的武士传来剧烈的骚动,一名顶盔掼甲背插足利二引两旗的使番双手高捧着一封诏令飞奔而来,武士们惊恐的望着那使番的动作,因为他们知道。那是只有手捧天皇的诏令才有的特殊动作。 “源朝臣行従二位右近卫大将、右马寮御监足利义时,不顾朝廷法令猥背君臣之礼,掠令于诸国令劳苦万民,僣乱之甚、何事如之乎,己为朝敌不遁天罚为却彼凶党,所被举义兵也,东国诸军势悉数尽企征发,勲功之赏,宜依请者天気如此。悉之以状,永禄十二年正月三日。” “天罚!朝敌!”近卫前久愤身而起,怒目圆睁道:“这是朝敌治伐纶旨!竟然是对义时下了朝敌治伐纶旨!” 八幡宫内的武士面色急变,足利义泰不知所措的立于殿内,就听到今出川晴季与德大寺公教惊恐地道:“朝敌!朝敌!怎么会!”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天皇刚为公方殿下晋升。怎么会下达朝敌治伐纶旨!这不符合常理!”上杉谦信顾不得体面,三两步走过去劈手夺来赦令,匆匆扫了几眼便面如土色,失魂落魄地说道:“真的是天皇的御笔所书……朝敌啊!” 足利义时气的浑身发抖,冷笑道:“朝敌!我义时也有朝敌的一天!足利义昭还真狠呐!” “正亲町上皇院宣到!”又一名使番飞奔而来,手里也高捧着纶旨而来,这名使番抬头发觉殿内的气氛不对。 这使番也不知道情况,稍一愣神便高声念道:“源朝臣行従三位权大纳言足利义昭,不顾朝廷法令杀兄弑母,有违人伦之仪,为万世之耻,拥立皇族以行废立,百代以降,僣乱之甚,使事如弑君呼,是己为朝敌不遁天罚凶党,任运于天道,早可被发遣军兵于京都者,相待右大将以下东国之众,速可参洛者就之,为令上洛。 今日伊豆、相摸、武藏、安房、上総、下総、常陆、信浓、上野、下野、陸奥、出羽、越后、越中、加贺、飞騨等国,飞脚右大将奉书,可相具一族等之由,所仰家家长也,悉之以书状样,自京都可袭坂东之由,有其闻之间,右大将相具御势,所打立也,永禄十二年正月五日,足利右大将义时。” 近卫前久惊讶地说道:“又一封朝敌治伐纶旨?” 左一封朝敌治伐纶旨,右一封朝敌治伐纶旨,这下武士们顿时两眼一黑陷入混沌,北畠顕房不可置信的摇摇头,说道:“这情况似乎不对!怎么正亲町天皇退位为上皇了!竟会下达院宣讨伐篡逆废立……等等!废立?天皇被废为上皇了?” “天皇被废了!”北条氏康惊讶地睁大眼睛:“足利义昭真是胆大包天,他不怕天罚吗?” 足利义时接过纶旨冷冷地说道:“天罚不是已经来了吗?朝敌治伐纶旨!天罚、朝敌!拥立新天皇下达朝敌治伐纶旨,却不想上皇也下达了院宣!很显然院宣的法令效力要高过篡立的天皇!足利义昭这叛逆这是自寻死路!” 自古以来操控皇权废立天皇常有发生,最早苏我氏操控天皇废立而后被灭族,摄关时代以前藤原家也屡有参与天皇废立的行动,武家崛起以后第一次废立天皇是平清盛,废后白河天皇拥立安德天皇,镰仓时代承久之乱为北条家掌权,干脆弄出两统迭立轮流担任天皇,南北朝时代足利尊氏拥立光严上皇一脉的北朝系,后醍醐天皇被迫退走吉野都是例证。 平安后期上皇的权力比天皇还高,一纸院宣顶半边天,白河法皇、鸟羽上皇、后白河法皇、后鸟羽上皇把院政演绎到极致,一个上皇可以在几年里改立几位天皇,其权柄之大简直无法理解,可那毕竟是多年前的旧事,室町时代已经不流行上皇这一说,天皇当到驾崩的那一天也不新鲜,究其原因还是将军的权威太高,基本没有天皇拿权的机会。 服部正清悄无声息的来到足利义时身边,低声说道:“日向守殿密信,就在正月初一的正旦大朝会上,足利义昭发动兵变拥立诚仁亲王践作登基加冕天皇,正亲町上皇被幽闭于章台之内不可出户,后被服部保长殿拼死救出,带着正亲町上皇逃入坂本城下达院宣……此刻宇佐山城已经被幕府军团团围住了!” “什么!”足利义时再也坐不住了,勃然大怒道:“正亲町上皇脱出京都入坂本避难!足利义昭竟真的敢率军攻击本家领地,他这是要无法无天!” 关东武士们被一系列的剧变震的头脑发昏两腿发颤,却看到足利义时忽然站起来,走到大殿前大喝道:“传我诏令,关东将军府配下之武士,招募军役携带武具,于三月二十日前,悉数到八幡宫前阵参,举义兵讨伐朝敌之事,不可相违侯!” 一道传檄八百里加急飞奔四方,一时间关东震动、天下震动,举世闻名的关东将军,源二位右大将足利义时反了!这真是个天雷撞地火的重磅新闻,跟着足利义时诏令传出的,还有正亲町上皇被废,为足利义昭囚禁大内里,为义士拼死相救,逃入坂本城的消息。 ps: 鞠躬感谢书友二人人山、0心声0打赏,谢谢捧场! ps:两封朝敌治伐纶旨可不是胡诌的,第一封的出处是南北朝时代,后醍醐天皇的朝敌纶旨,第二封则要提早一百多年的承久之乱,某上皇(忘记是谁,反正不是后鸟羽)给北条义时的院宣邀请上洛。 第580章坐困愁城(第四更) 准确的说,正亲町上皇下达的御教书也是传檄四方,只可惜大部分都被畿内的织田家武士给阻拦住,只有足利义时这一路走特殊路径,以及从舞鹤港向西国、九州所传的几路院宣没有被阻挠,即便如此,足利义时公布院宣的那一刻,也让世人知道京都有怎样一群丧心病狂之辈。 这场大乱被称作永禄禁中之变,足利义昭伙同织田信长一党,在正旦大朝会的当天突袭大内里,将百官囚于宫中不得脱身,强令正亲町天皇写下退位诏书,而后簇拥着年轻的诚仁亲王走上皇位,足利义昭与二条晴良全程立于左右,而织田信长更是趾高气昂的仗剑入宫,其骄傲的架势不下当年鼎盛时期的平清盛一族。 足利义昭疯了,起码足利义时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他本人并没有疯掉的自知之明,而是在拥立新天皇以后,立刻晋升有功之臣织田信长的官位至従三位参议,在短短的两个月时间里,织田信长就从一介正五位下弹正少忠,晋升正四位上弹正大弼,又晋升到従三位参议。 这一切简直就像做梦一样,足利义昭也不会少得了犒劳自己,反正天皇也是自己立的,很干脆的就自己写下一份晋升令让天皇签名,从原先的従三位権大纳言,跃升至従二位内大臣、左近卫大将,从低级公卿一步跨入高级公卿的行列,简直堪比一步登天。 这晋升速度还不算夸张的,最初他是想一口气写个従一位右大臣,像他死去的倒霉兄长足利义辉看齐,结果被二条晴良毫不犹豫的拒绝,这位关白还有点良知,知道规矩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破坏,否则公卿岂不是堪比街边卖菜的老农民毫无权威可言。 犒赏织田信长従三位参议还不够,足利义昭又给织田信长加了一个名份,封织田信长为副将军,其子织田信忠为従五位下侍从。并享受三管领家格,织田家一系的武士个个受封,柴田胜家晋升従五位下修理亮,丹羽长秀晋升従五位下越前守,就连献策有功的木下秀吉也受到封赏,晋升従五位下筑前守,并改名为羽柴秀吉。 明智光秀也得到封赏,得到正五位上刑部大辅的封赏,这还是因为足利义昭觉得这家伙背叛自己的原因,否则依照这个将军好大喜功的性子。给个従四位下也不过分。真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人人得赏个个封官,反正朝廷就相当于他们家开的。 这种情况下,新天皇就变成彻头彻尾的傀儡,好歹以前还有点权力写个诏令派个大臣去化化缘。或者派出清华家、大臣家的公卿到远国找各地大名领主谈判,你们占的庄园以前是天皇家的御料所,朝廷厚道也不打算要回那些庄园,但是怎么也得给朝廷点御料钱。 现在可到好,天皇越混越回去,连化缘的机会都没有,幕府直接掐断天皇与公卿的来往,内廷诸事问于二条晴良,外廷诸事问于足利义昭。兵势诸事问于织田信长,京都内外大权就操控在这三人之手。 …… 永禄十二年正月十八日,正是禁中之变结束的半个月,织田信长聚集畿内四方之军势共八万人向坂本城发起进攻,正急红眼要争功的浅井长政、朝仓义景所部两万军势充当先锋。对伊香郡展开攻击,如饥饿的狼犬扑食猎物贪婪而残暴,中条时秀见势不妙立刻收紧军势烧毁城砦,大军退回相对安全的高岛郡继续笼城。 而后织田军大举进攻,九鬼嘉隆所部水军封锁水路,以主力六万进攻大津城,中条时秀拼死抵抗却挡不住四面八方如潮涌般的军势,宇佐山城危急重重,大津城危如累卵,坂本城也是危在旦夕,中条时秀一边喝令近江国中征发军役,一边发出一道道求援信疾驰向关东,转眼间整个东海道乃至天下尽人皆知。 服部保长拼死营救上皇的事迹渐为人知,其子服部保元、服部保正、服部保俊三兄弟,及其配下忍者一百二十余人血洒大内里,为拯救正亲町上皇被源源不断的织田军乱刀斩杀,服部保长本人也是身负重伤,护送正亲町上皇逃入坂本就昏迷不醒。 多亏曲直濑道三恰好避难于此,亲自为服部保长诊治耗费药石无数才给救回来,这一场伤病虽然没有夺走他的性命,却把他的一手忍术绝艺废掉一半,此生是绝不能恢复原来的顶峰,不知这到底算是福是祸。 二月初十五日,在宋朝称之为花朝节,元朝称作踏青节,明朝又名龙抬头,在日本又被称作花见节,在古代花朝节与中秋节相应,又被称为花朝对月夕,日本也是以花见与月见相对,相映成趣妙不可言。 每年这个时节,春暖花开河水解冻,正是年轻男女郊游踏青的好时机,满山的樱花绽放是多么美丽的景色,而此刻坂本城却戒备森严如临大敌,琵琶湖沿岸变成幕府军的敌占区,坂本则成为“乱贼”的大本营。 坂本城头,中条时秀忧心忡忡的眺望着琵琶湖上激战的水军,这是近几天里织田水军第三次反扑,狡猾的九鬼嘉隆知道坂本的水军非常厉害,就捉住坂本港外的几十艘民船作为先锋,自己所部的数百艘舟船躲在后面向坂本港发起进攻。 凭借出色的铁炮火力支援,以及淀川光长的灵活指挥,率领几十艘小早轻松绕过顶在前面的民船突袭织田水军本阵,打的不善内河作战的织田水军毫无招架之力,就在水军准备乘胜追击的时候,九鬼嘉隆狡猾的抛下几十艘小早挡路,自己带着主力船队前队变后队,一溜烟似的逃回宇治川,迫使今天的反击战又一次无功而返。 松井正之忧虑地说道:“远水解不了近火,关东再强也飞不过万水千山,变不出神兵天降啊!” “九鬼嘉隆这是仗着自己底子厚,不断的试探坂本水军的底线,企图用时间一点点像压榨豆油一样,把坂本的多余空间全部挤压出去。”蜷川亲长摇头说道:“留给我等的时间不多了!希望公方殿下能够尽早出手,坂本撑不了太久的。” “能撑一天是一天,得恩赏尽死忠,这是我等家臣的本份。用明国的话这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中条时秀搓搓略显僵硬的脸颊,说道:“军役、夫役征发的情况如何?” 大馆晴忠取出一份文书递过去,说道:“町民们得知京都的大变以及坂本的危局之后,报名参阵的积极性大大提高,经过多层筛选确定受过军事训练的壮丁一万人,次一级可作为潜在军役加担的民夫八千人,粮草和军械准备充足,各城的防卫设施齐全,危险最大的宇佐山城暂时不会有问题。” 柳沢元政故作轻松道:“除去落入敌手的伊香郡,这三郡总人口二十八万。现有军役三万人。夫役八千人。几乎已经达到军役负担的极限了,每家每户都有男丁负担军役夫役,果然民心所向可知兴替,公方殿下苦心经营二十年没有白费。这近江国的人心始终在我们这边。” 中条时秀倚栏眺望琵琶湖上的美丽风景,说道:“还是很难!本讲在高岛郡设套击败浅井长政的先锋大将矶野员昌,没过几天这浅井长政就汇合朝仓义景又一次发起进攻,被本讲第二次突袭击溃真柄直隆队,依然锲而不舍的卷土重来,打不过我军又死缠烂打真是讨厌的很,若不是织田家围住宇佐山城,本将一定会好好收拾他们一顿。” “水军出不去,步军也出不去!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必须先破一路暂解危局才是!” 大馆晴忠的眉头拧成一团,说道:“还是先动水军吧!织田水军的骚扰和围困已经严重影响到坂本的商业运转,为避免战火波及已经有大批商人离开坂本,最近一些日子里,织田家的做法越来越过分。肆意捕捉靠近坂本的商船民船,使得港口的货物转运削弱近八成,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不用半个月坂本就要成为一座内外不通的死城了。” “坂本之围确实不能再耗下去了。”中条时秀思虑再三,拍板道:“那就给织田水军一个迎头痛击,暂解织田军的围困再说!” 为了准备这场水战,淀川光长早早的整队水军,并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逐步减少迎击织田水军的船,每次打跑织田水军也不追击,而是调转船头返回坂本港休整,几天下来坂本水军出击的数量越来越少,慢慢的织田水军可以取得船只上的绝对优势,坂本水军开始选择后撤避战的态度。 九鬼嘉隆自己觉得已经掌握坂本水军的实际情况,渐渐的不再使用捕掳民船作为前驱的战术,这种破坏商业公平的行为一直被重视商业的织田信长严厉禁止,若非此次围攻坂本的军事行动十分重大,织田信长也不会破例让九鬼嘉隆用这么得不偿失的战术,在允许使用的同时还对他的警告,能少用一天还是尽量少用一天。 这位纵横伊势湾的水军大将真的不敢多用,发觉坂本水军动静有变化就立刻停止使用,素来谨慎的九鬼嘉隆本来还打算多观察一段时间再行动,无奈陆路进展不顺的织田信长催促甚急,迫使他作出大胆的预判,那就是坂本水军已经油尽灯枯了。 这么判断也是有一定理由的,这些天坂本水军的船队规模递减,而且是大规模减少类似民船的小早队,这就可以判断出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坂本水军的规模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这次很可能是为应对织田水军的进攻,临时招募大量民船作为小早御使。 随着坂本港被封锁多日百业萧条商人远遁对面的小滨,逃逸的民船也越来越多导致可控御使的小早严重不足,所以坂本水军出动的船队越来越少,这就是眼下最好的一次机会,哪怕这个机会存在巨大的危险,他也要赌一把。赌赢了扬名立万,赌输了似乎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总之为捞取首功也想在幕府露个脸,九鬼嘉隆决心放手一搏,在他看来八万大军四面八方的围住坂本,此时这座畿内名城早已是瓮中之鳖,即便他所率领的织田水军被打败一场也不会怎样,这些日子里接连受挫又不是一次两次,按照常例只要小心谨慎、头脑灵活,即使再输也不会输的多惨。 于是就在二月二十八日一大早,织田水军集齐舟船六百余艘,其中负责指挥的旗舰安宅船一艘,小早近五百艘,关船八十余艘,运兵的迴船二十余艘,数万兵丁水手浩浩荡荡的杀向坂本港,规模之浩大堪比西国毛利、四国三好的水军众。 这六百余艘船的成员组成比较复杂,其中有部分来自伊势、尾张、纪伊,乃至美浓川并众,更大的一部分是脱离坂本水军配下的琵琶湖小股水军众,在淀川光长配下混的不太好的淀川小股水军众,素来不太搭理淀川水军众的木津川水军众等大杂烩集合在一起。 男女老少齐上阵,声势不小却质量不足,几百面不同旗号的凌乱旗帜迎风招展,几乎每艘船都有自家的名号,这参差不齐绝对让人晃眼,九鬼嘉隆才不管这些人到底怎么样,只要声威够大就足够了,坂本水军出动最多的时候也不过三百余艘舟船,更何况现在就一百多艘船守着港口,那还不是分分钟就解决的小事。 浩浩荡荡的船队大举进攻坂本港,乱七八糟的彩旗迎风招展还颇有点宏大的气势,九鬼嘉隆得意洋洋的坐在船顶,指着港口前匆匆列阵的数十艘大小船只,大笑道:“此便是威震京畿,一度让淡路水军束手无策的坂本水军众呼?看起来也不过尔尔,竟把三好家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果然这京畿的水军就没有一个是带种之人吗?” 第581章琵琶湖之战 九鬼家的几个同族一门众哄笑道:“看来这所谓的内河水军连纸糊的都不如吧!都是群没有囊球的家伙,那足利义时也没有囊球,打个三好家耗费那么大力气,看我们主公一声令下畿内俯首,三好义继仓皇而逃,这就是境界的差距啊!” 织田家的武士一个个抱着太刀嘿嘿低笑,却让船上的许多畿内水军众十分难堪,坂本水军是草包,淡路水军就是脓包,他们这群畿内水军众岂不是连土坑都不如,拐七八个弯证明畿内国人众全是没有囊球的怂货,进而证明织田家英明神武所向无敌,听到这混蛋逻辑能高兴才怪。 九鬼嘉隆聪明的很,只是斜睨几眼便对船上的情况有所了解,脑筋一转忽然说道:“诸君也别生气,我们志摩水军在海上野惯了,初到内河行军布阵还不太适应这风平浪静的小河流,免不了把寻常海上用的些粗话说出来,如果用词不当伤了诸位的面子,我嘉隆在这里向几位说声抱歉,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啊!呵呵呵……” “对对!我等不过是急躁了点,瞎说几句千万别介意啊!嘿嘿……”九鬼家的武士都是干打家劫舍的海盗出身,最擅长嬉皮笑脸的胡说八道和翻脸无情下手阴人,别说厚着脸皮道个歉,就是被仇人抓住跪下来喊爹的事情也都干过,这群不知节操为何物的武士最不在乎的就是面子,如果面子能换酒喝,那他们的脸面早就化成二两酒落入肚腹了。 有九鬼嘉隆亲自扭转话题方向。又有常年在海上劫财害命精通各种恶俗笑料的海盗们活跃气氛。才不大会儿功夫就把这群相对老实的船头、水军给哄的团团转。一个个称兄道弟关系好的不得了,就差要指天对地发誓结为义兄弟的程度,乍一看这哪里是刚认识没多久的同僚,简直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关系热切的简直超乎想像。 九鬼嘉隆摇头暗笑道:“内河的水军果然是群没囊球的家伙,三言两语就给糊弄住,要是放在外海恐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就在此刻,织田水军渐渐放缓行进的速度。在九鬼嘉隆的指挥下六百艘舟船分成三路,左右两翼以两百艘纯粹的小早队左右包抄绕过坂本水军本阵,然后再绕到坂本港调转回头突袭坂本水军的后背,主力则以两百余艘主力舟船正面硬冲坂本水军众。 布置谈不上多么精细,但是小心谨慎总是有的,始终保持本阵两百艘舟船也是谨防坂本水军突然玩出个意料之外的花招,两翼的舟船全是来自内河的仆从军,即便全军覆没也不会影响九鬼嘉隆半分,然而他他还是大意了,竟然忘记在附近水域布置小早作为警戒。 这一个致命的疏忽。造成九鬼嘉隆完全没想到,素来不太引人注目的坚田港方向。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钻出两百多艘舟船,化作一道离弦之箭朝着停在坂本港疾驰而来,他们的目标正是疏忽大意的织田水军本阵,排在前列的清一色的是清一色的小早快船,乘着琵琶湖刮来的北风飞驰而来。 织田水军的本阵立刻反应过来,派出一部小早试图用铁炮和弓箭阻挠突袭,可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些小早明明载着重物,却对迎面的铁炮弓箭的阻击不闻不问,好像不怕似的马迴众硬生生撞入织田水军的本阵,接着驾船的水手也不管跳上船的水军,二话不说跳入水里弃船而逃,这么奇怪举动立刻引起九鬼嘉隆的注意。 九鬼嘉隆奇怪道:“载着重物却没有兵丁,撞上船队却立刻逃跑……不对!这小早被特别加固过,怎么会有船舱棚子,这一定有问题!” 他的反应还是慢了点,跳上舟船的织田水军武士,钻入小早的船舱里不过片刻就发出一阵惊呼声,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到随后疾驰而来的小早冲过来,向撞入阵中的小早投掷圆滚滚冒着火星的陶罐。 下一刻火光四溅电闪雷鸣,剧烈的震荡掀起高高的波浪,即使九鬼嘉隆坐在稳固的安宅船上也被震的东倒西歪,还没来得及张口又是一阵轰隆隆的爆炸声传入耳畔,这下他可真的有些站不住,巨大的安宅船仿佛在狂涛怒浪中挣扎着,左右剧烈的毫无规律的摇晃着。 即便是最灵活的水手也免不了要失去平衡,更何况站在船顶毫无遮挡和扶手的九鬼嘉隆,在安宅船顶陪着九鬼嘉隆的部分头目可倒了大霉,靠边的一些武士在第一波震动中落入冰冷的湖水里,接着第二波第三波震动又把许多人甩下去,比起这些生死不知的家伙,九鬼嘉隆还是很幸运的。 不幸中的宛行,他只是跌了一跤把脑袋磕出一个大包,还想大骂几句倒霉又是一阵巨震,这次震荡的位置似乎就在安宅船附近,九鬼嘉隆很聪明的趴在甲板上一动不动,直到剧烈的震动逐渐转小才抬起头来四下张望:“还有人活着吗?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爆炸……着火了!好多船都着火了……船队逃散了!左右两翼正在溃败……坂本水军正在包抄追杀!”船舱里断断续续的叫嚷在爆炸与铁炮轰鸣声的掩盖下几乎隐约可见,九鬼嘉隆这下可慌了神,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放眼望去,一处处着火点向一把吧染血的刀刃竖在他面前,最近的一处竟然毗邻安宅船旁,简直惊悚至极。 “混蛋!我们上当了!狡猾的坂本水军并没有拿出真本领,这群狡猾的内河水军众一定是串通起来坑骗我!对!一定是这样!我要回去告诉主公!让他小心这些狡猾的内河水军!”九鬼嘉隆恶狠狠的咒骂着,顺带把自己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待一阵密集的铁炮声传入耳畔。才把他从失败的打击中唤醒。忙不迭下令全军掉转方向暂时撤入宇治川退避。 一艘艘满载松香火油硝石硫磺以及大量木炭的快船被引爆。冲天而起的火光伴随着阵阵春雷炸响似的轰鸣,彻底镇住全无准备的织田水军,两翼还在迂回包抄的船队目瞪口呆的看着身后的本阵不断传来的爆炸和火焰,明亮的火光甚至相隔几公里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每个人的心里都冒出一个念头,织田水军败了,而且是彻头彻尾的大败,远超九鬼嘉隆想象的惨痛失败,跌倒这一跤能不能爬起来依然是个问题。现在没有人关心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有一个念头,留下有用之身赶快逃跑,来日再为织田弹正效力。 九鬼嘉隆缩在船舱里不敢出来,还不清楚到底损失多少舟船,刚才只是匆匆扫过一眼估计损失不下三成,随着船外传来的激烈交火、喊杀和哭喊声,可以确定一点 逃跑的过程是艰险的,面对四面杀来的坂本水军,停滞的舟船原地掉头再缓缓加速的整个过程都会不断的面临进攻。最大的那艘安宅船更是成为靶子,坂本水军的铁炮队站在船舷上随意瞄准射击。密集的火力重点攻击,打的九鬼嘉隆几乎不敢冒头。 坂本水军也知道那艘安宅船是指挥舰,于是派出小早快船几次试图冲到安宅船四周进行攻击,只要杀死或者俘虏九鬼嘉隆就等于破掉织田家的一条胳膊,九鬼嘉隆这样经年海盗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令旗一挥四面八方都被密密麻麻的小早护住,打定主意即便填人命也要脱身而出。 九鬼嘉隆的应对之法没有错,经历火船爆炸的震惊,船队的阵形被冲的七零八落不成体系,水手亡命士卒落水,烧死溺毙者不知凡几,顶盔掼甲的武士只要掉入湖中就不死无疑,无论水性多好都没又救,此时不逃就只有一个“死”字而已。 蛇无头不行,指挥大将缩在船舱里拼命发布撤退令,可想而知军心大溃到何种地步,两翼的内河水军众跑个一干二净,有良心的还能想着发个旗号,大部分水军众才不管本阵的情况,不吭一声就一溜烟的跑掉。 胜局已定,坂本水军开始私下包围收割残局,从四方围住的口袋阵越收越紧,企图翻过来打一场歼灭战,只是坂本水军的主力到底不够多,坂本水军三百艘舟船就想歼灭一支两百艘舟船组成的织田水军还是太困难,九鬼嘉隆也不是寻常跑船的船头,家里代代在海上干刀口舔血的买卖,闻风而动追杀和逃跑的本事远超同侪。 坂本水军三百艘舟船分散的范围很大,中间难免有缝隙可钻,面对半数受创的织田水军只能挑选重点攻击,盯着安宅船集火攻击许久,就发觉织田水军对指挥舰的保护不遗余力,几十艘小早硬着头皮顶着坂本水军强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为指挥舰冲出一条缺口。 淀川光长稍作衡量便下令掉转方向,定下围三阙一放大追小的战术,跟在织田水军背后的穷追猛打,顺着织田水军的败兵向大津港外的宇治川掩杀过去,沿途经过的商船目瞪口呆的看着织田水军的船队冒着黑烟逃跑。 坂本水军追的很凶,十几艘轻装上阵的关船凭借速度的优势,始终咬着安宅船的左右不断集火,织田水军的护卫关船死死护住左右,安宅船的甲板被打的千疮百孔,还有几出透光性出色到可以看见外边的太阳。 九鬼嘉隆焦急的催促着,水手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划桨,无奈安宅船体形大移动速度慢转身速度更慢,始终被轻巧便捷的关船粘着不得脱身,按照常理安宅船的防御力和火力要远远优于关船,可眼下却被坂本水军的火力完全压制。 “不行,还是太慢了!这么追下去逃入宇治川也不见得安然脱离……”看到这架势左思右想觉得不行,立刻叫来幸存的水军大将,吩咐道:“下令所有关船列成两排隔开坂本水军的追兵,安宅船集中火力还击,如果他们继续追下去就没有退路,要做好决一死战的决心!我等织田武士不能只知道败逃!” “是!”水军大将急匆匆的下令,很快安宅船的火力迅速增加。移动速度有显著下降。本来去防守的武士都下去划桨。现在又折回去用铁炮防守,划桨的人少了速度自然而然的放慢下来,随着安宅船减速,护卫船队也要跟着减速。 这一下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紧随其后的淀川光长立刻发觉情形有变,高声喝令:“织田军开始退了!现在是我们的好机会,立刻出击封堵宇治川口,不能让他们退入河道!” 四十艘载着弓箭足轻的小早甩开膀子全力加速。片刻之间就超越织田水军的大股船队,聪明的水军番头下令各船放弃织田水军残余众的追击,一门心思盯着九鬼嘉隆所在的主力封堵,内河水军杀的再多终究是小鱼,逮住九鬼嘉隆这条大鱼顶得上一百条小鱼还不止。 “坏了!坂本水军要封死退路!”九鬼嘉隆惊慌的发现自己犯下一个最不该犯的错误,明明要逃向宇治川却没有拍出接应船队,原本船队速度慢就甩脱不掉,现在宇治川河口有船封堵就更难闯过去,哪怕这只是四十艘小早只会耽误一点时间也是致命的。 宇治川河口被封,织田水军失去逃生的希望。九鬼嘉隆徒劳的派出小早强冲河口也已是为时已晚,紧紧跟随而来的坂本水军源源不断的支援。断绝织田水军强冲防线的最后一丝希望,横在宇治川口的几十条大小船只,就像一道永远逾越不过的城墙,高的令人绝望。 九鬼嘉隆冒着生命危险登上甲板,放眼四望只有寥寥一撮舟船挂着木瓜纹,远方四处飘舞着白色的足利家纹旗,盯着这些舟船喃喃道:“一、二、三……七十五、七十六、七十七,我只剩下七十七条船了吗?而且超过半数负伤……坂本水军起码还有两百艘船可以再战,火力比我方猛,兵力比我方多,撤退的道路被封死,也只有放手一搏了吧!” 如今的织田信长乃是畿内霸主,从没吃过一场败仗的骄人战绩,给他镀上一层战无不胜的光环,这是继足利义时以来第二个在畿内所向披靡的有力武士,更离奇的是织田信长的发迹过程堪比梦幻,从尾张半国领主到浓尾势三国大大名只用了十余年,上洛入京横扫畿内不过三两个月间完成,比足利义时横扫关东的速度还要快。 两个战绩骄人的武士各有千秋,乍看之下不分伯仲可为一时瑜亮,但是畿内舆论却不这么看,论及这两人在畿内的成就,很显然是织田信长更具有说服力,足利义时对抗三好家仅仅三年就退走越后,织田信长只用三个月就把三好家打的土崩瓦解狼狈逃回四国,畿内国人众望风归降,这威势绝对远超当年的足利义时,织田家部分武士瞧不起足利义时的原因也在于此。 不管织田信长的强大有多少水分,起码织田水军就不是发展二十年的坂本水军所能比拟的,这次派到琵琶湖的本阵船队两百余艘大小船只,仆从军四百余艘舟船,这规模简直堪比关东水军的总规模,还不要提纪伊、伊势等地还有水军留守的存在。 可就是这么强却在一场水战里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向来精明果决从不犯错的九鬼嘉隆遇到致命的失误,两百艘舟船被火烧爆炸摧毁过半,又被这追袭里摧毁二十余艘,存活的大小船只不到八十艘,而且个个挂彩过半带伤,就这么点兵力怎么拼的赢杀的出去。 九鬼嘉隆知道自己没希望的,淀川光长也明白织田水军已无推理,于是喝令道:“全军加速,全力超越织田水军,把他们歼灭在此地……还有!生死勿论!” 最后一轮进攻,织田水军的残党被团团围住已成死境,坂本水军依然小心谨慎的以铁炮与焙烙玉开路,硬生生轰开一条通往指挥舰的通道,在巨大的兵力优势和强劲火力面前,一切依托木制甲板的抵抗都是徒劳无功的。 不断的有织田水军的舟船被焙烙玉点着或者炸沉,织田水军的水手急忙跳入琵琶湖中期望着渺小的生机,通常他们都会被第一时间锁定目标,用弓矢或者铁炮点杀致死,战局变成一边倒的单方面碾压屠杀。 立功心切又自诩水上功夫强悍的水手们纷纷请战。这些非武士出身的水手最渴望的就是战功。有斩首就能获得赏钱。有战功则可以得到知行赏,互动额土地知行意味着成为武士,再也不是乡下的水上讨营生的寻常渔民。 在战功的刺激下,年轻的水手个个生龙活虎两眼发光,他们手提一把太刀套上简易的胴丸就冲出去,或是寻个机会跳上织田水军的舟船甲板,或是跳入水里一路潜游攀上船舷,凭借漂亮的水上功夫杀进穿里寻找落单的武士下杀手。时不时就能听对到地方的船舱里有厮杀哀号的声音,通常这种人也是最不怕死的。 激烈的战斗持续到傍晚才匆匆结束,织田军的抵抗越来越小,刚开始激烈的还击便的只有散碎的铁炮声隐约可闻,待淀川光长登上几近报废的安宅船上的时刻,垂挂在天边最后一缕暮色沉入大地,在船舱里发现九鬼嘉隆的尸首,还有留下的一张白纸上写着几句辞世句,这位织田水军的总大将早已魂归黄泉去了。 九鬼嘉隆必须死而且不死不行,如果他不死就必然会被坂本水军俘虏。织田信长绝对不会花费大量的代价换回一个失败者,他被俘虏就和已经死掉没有区别。可是俘虏与死掉毕竟还是不一样的,他的肩膀上承载着志摩水军众的所有希望。 这次惨败若是能带着一半或者三分之一的船队逃出去,或许还可以找个理由向织田信长交代,可是这两百艘船全军覆没,自己被俘虏又怎么去交代,功利主义的织田信长可以接受有限度的失败,不能接受彻头彻尾的完败,更不能接受无能的主将。 九鬼嘉隆英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以前再优秀只要阴沟翻船一次,就变成庸将蠢材的代表人物,多少名臣良将晚节不保或偶然身死,就是栽在这道看不见的门槛上,明知道不可冒进却为了抢攻而冒进。 明知道坂本水军可能有诈,依然一厢情愿的相信敌方真的在不断衰弱,明知道即将战败却顾虑重重没有舍弃安宅船第一时间逃跑,他在为自己的愚蠢和一厢情愿付出代价,这算是死有余辜且是死得其所。 这场琵琶湖水战的动静极大,从清晨一直打傍晚,从坂本一路打到大津,沿途驻足观看的商旅、僧人、武士数不胜数,他们用自己的眼睛见证一段传奇水战的发生,用事实证明所谓的织田信长无敌论是多么的荒谬,一战灭尽织田水军所有主力,如同打瘸织田军的一条腿,织田信长还是无敌的吗?显然不是。 当水战的结果轰传畿内乃至天下的时候,织田家战无不胜的神话光环在不段褪色,很快就有人翻出织田信长早年屡次败给斋藤家的战例,桶狭间之战以前也没能从今川家占到多少便宜,面对武田信玄只能被动的依城而守,冈崎城的德川家康隔三差五就被打一下,摇摇欲坠的好多次全靠三河武士的韧劲坚持下来。 尾张弱兵弱将无能人,尾张大傻瓜干出许多离经叛道的恶事等等,都被一一的船老弟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废立天皇的禁中之变事件里,织田信长充当的是一个打手的角色,带着一群不属于朝廷也不属于幕府的尾张武士杀入皇宫见人就抓,见反抗就杀,嚣张跋扈远甚于掳掠京都为恶甚多的四国武士,起码四国武士只是搜掠近卫府邸,还不敢闯进皇宫抓人杀人废立天皇。 这次尾张弱兵再一次暴露其欺软怕硬的本质,在坂本水军的突袭之下全军覆没,甚至连水军总大将九鬼嘉隆也切腹自害,织田信长的名声就像去年众志成城一起捧他那样,同心同德的把他给按下去,这就叫捧得越高摔得越重,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坐镇观音寺城督战的织田信长也是第一时间受到这条情报,最开始他根本不相信全军覆没的情报,直到来回确认几次都是相同的结果,他才发现情况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向来最放心的九鬼嘉隆败死宇治川口,这个打击不可谓不沉重。 强大的水军,那是织田家最引以为傲的几大军事力量之一,织田信长所信任的九鬼嘉隆也不是普通人,起码水战的统御能力就不是寻常庸才所能比拟的,这些日子里屡次小败也都能表示理解,哪怕输一场大败也好,只要能得到收获吸取教训,织田信长依然相信自己会歼灭坂本水军,因为他相信自己用的大将是最优秀的,他就一定能成功,这次他失败了。 织田信长端着南蛮特产的玻璃酒杯,捧着一杯如血的葡萄酒冷冷的扫视评定间里的武士,说道:“一场惨败,水军众死伤六千余人,七成精华一朝覆灭,最可恶的是九鬼嘉隆带着水军的精华全部葬身琵琶湖,谁能告诉本家,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本家会输?为什么会在这小小的近江输的那么惨?到底是为什么?嗯?” 群臣冷汗涔涔不发一语,可是织田信长并不打算放过他们,直接点了佐久间信盛的名字,后者被迫起身说道:“我们失败了,因为九鬼嘉隆的失误,所以水军覆灭了,这是大将的错误,我们用错了大将……” “所托非人,这是个好理由,失败就是大将的错,九鬼嘉隆如果有错,那么本家该用谁来替代,半羽介继续说!” “臣下……”佐久间信盛怔忡半天讷讷不语,明明才是初春的季节,脑袋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落下,只是一味的跪在地上低头俯首说抱歉。 “哼!还不如死掉的九鬼嘉隆有用……”织田信长厌恶的侧过脸,佐久间信盛脸色一白垂下脑袋,柴田胜家同情的注视着至交好友一脸痛苦的表情,暗叹他真是倒霉催的撞上这么难答的问题,怎么答都很难让织田信长满意,毕竟那是输不是赢,还打赏水军精华和大部分舟船的惨败,怎么解答都有错。 羽柴秀吉最初也很兴奋,以为有个冒头的机会,待看到佐久间信盛的遭遇,连忙低头塌腰如小猫一样乖顺的低下身子,尽量避免被盛怒之下的主君盯上,厅内的多数武士都有类似的态度和做法,这一切都被明智光秀看在眼里,作为织田信长名义上的义兄弟关系,还有幕府武士的特殊出身,而得到负责京都取次役,以及山城国警固众的役职, 冷眼斜睨织田家武士的人生百态,顺势低头哈腰作出俯首沉思的表情躲过这一遭,他才不愿意为这么点事情去招惹像头暴龙的织田信长,非理性的发怒只是单纯的发泄,无论是谁选择冒头都没有好结果。 “本家不能接受失败,水战失败就从陆路上找回来,今天打不赢就想办法明天打赢,养士多年就为上阵杀戮屠敌取胜,若百无一用何必养之。”织田信长仰头喝下葡萄酒,大袖一甩大步流星般离去。(未完待续。。) ps:鞠躬感谢书友穿裤衩的狗、服部正成打赏,谢谢!还有乌梅要在这里感谢诸位书友的月票支持,这是乌梅第一次一个月得到300张票,非常感谢!并祝大家五一节快乐! 第582章欲叩天门 一场水战打破一个不败神话,证明所谓的无敌神将织田信长也不过如此,原先还对不败强者心存畏惧的武士纷纷骚动起来,心里想着这两三个月横扫畿内的武家莫非是个大水货,只是运气好恰好戳破六角家这个纸老虎,又一路复制前面的把戏,硬生生把三好家给吓跑回四国,基于这种猜想便激起许多畿内武士的勃勃野心。 首先掀起反抗织田家的则是昔日美浓国的国主斋藤龙兴,此君自从稻叶山城一败涂地,逃亡长岛城避难又辗转来到畿内依附在三好义继配下做客将,日子过的不好不坏也就混口饭吃,身为亡国之主心里总想着有朝一日回到家乡夺回基业,所以此人这些年一直从事反织田的伟大事业,积极鼓动三好家与织田家为敌,都没有成功。 去岁织田家突然拥立将军西进上洛,一路威风八面横扫千军端的威猛无比,陷入内乱的三好家也在这场退潮中成为主要牺牲品,三好三人众与三好义继先后逃逸,松永久秀举家降服,斋藤龙兴这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客将就留在堺町继续蛰伏待机。 这一等还真让他等到机会来,好大喜功的织田信长没有选择隐忍一时先稳固畿内的基业,而是很快联合同样好大喜功的足利义昭、二条晴良,参与到废立天皇清洗朝臣的政变漩涡之中,一时间畿内风云突变,足利义昭这就要和亲族足利义时对掐起来。 织田信长尽起畿内大军攻击坂本,甚至把防卫海岸线的织田水军趁热闹钻进内河攻击坂本港,等于放空整个大阪海湾的漫长海岸线,三好军的第一批登陆军势就在这个背景下悄悄乘船登上摄津国的土地,这次重返摄津的行动非常谨慎小心,生怕一朝不慎招来满盘皆输的局面,只拍来五百军势作为先锋进驻摄津国,负责接应的便是这位斋藤龙兴。 直到琵琶湖水战结束的时候,斋藤龙兴才接引过第二批五百军势。得知织田水军自总大将九鬼嘉隆以下全员覆灭无一人生还,兴奋的连夜写信寄给正在阿波国待机的三好义继,劝说他立刻率军回援进内同参大业,第二天一早,斋藤龙兴就揭起反旗,率领一千两百军势对摄津国亲织田的领地发起攻击。 摄津大乱完全出乎织田信长的预料之外,更糟糕的是三好三人众与三好义继卷土重来。虽然他们只从四国带回来七千军势,可就这七千军势汇合斋藤龙兴所部,就是一股可以左右摄津国归属的巨大军事武装。 凭着多年旧部的感召,以及三好家正牌子家督的影响力,摄津国人众反水倒戈的不在少数,池田胜正就在谱代家老荒木村重的怂恿下再次里切。伊丹亲兴这种来回切换从属势力的武家更是早一步宣布投降,足利义昭任命的摄津守护和田惟政被撵出摄津国,短短的半个月不到,摄津国再次易手。 接着反叛的自然是窝在甲贺山区里做山大王的六角承祯、六角义治父子俩,本来冬天的物产就很不丰富,甲贺山区这个穷山沟里更是穷的叮当响,吃糠咽菜熬过一整个冬天。好不容易盼到机会当然要插一杠子,当然以六角家那五百军势的实力,也就喊喊口号过个嘴瘾。 始终敌对松永久秀的筒井顺庆也在造反,织田信长许诺给松永久秀的特权是大和一国随意切取,筒井家以及背后的南都六宗和兴福寺能同意才奇怪,突然宣布要收回失去的领地,便对松永久秀所掌握的部分领地发起攻击。 最后一个闹腾最厉害的是畠山高政,去年关东将军府得知畿内的局势。就让属实畠山高政的本多时正给他写一封长信,劝说他里切到关东公方的阵营里为足利义辉报仇,顺便附上的是钱屋开具的三万贯文永乐钱存票一张,在堺町随时可以提取献金,或者换取等价的军械粮草武器等必备品。 不知是被他的义正词严给打动,还是单纯的看在钱的面子上,畠山高政很爽快的答应下来。半个月不到就拉起河内国人众、纪伊根来众两万军势聚众作乱,这下可了不得,畠山高政的名声太响骨头太硬,出了名的反三好斗士突然变成反织田。这下畿内国人众的脸色就更加精彩了。 后方掀起多长叛乱,迫使织田信长的坂本攻略胎死腹中,于是这位近畿霸主很不义气的抛弃盟友浅井长政与朝仓义景,带着军势挥师西进对摄津国、河内国的叛乱展开新一轮军事治压,坂本城的重重围困很自然的解除掉。 坐镇京都的足利义昭急的直上火,一封封信笺催促织田信长赶快回军攻打坂本城,他已经知道正亲町上皇不打算向远国避难,只要攻陷坂本抢回上皇再收回那封院宣,足利义时依然是天下共讨的凶徒恶贼。 只可惜织田信长根本不甩他,一个空壳子将军对军政两道完全不懂,一门心思想打坂本讨伐足利义时,坂本那么好打他又怎会吃一场败仗,就因为这场败仗搞的畿内四处起火,他心底有多郁闷谁知道,就在织田信长挥师西进的第二天,朝仓义景与浅井长政亲自来到京都哭诉,织田信长欺骗盟友抛弃友军罪莫大焉,请求公方殿下为他们做主。 足利义昭耐心的了解情况,发现这事的起因是摄津、河内、大和国的叛乱爆发,织田信长担心后方有难就挥师西进,只留下一道口令传递给北路进军中的浅井、朝仓联军,随后把南近江的军势全部撤走。 织田信长的突然那决断可把这两家给闪个不轻,织田军撤退的时候他们还在猛攻高岛郡,待他们收到这条口令的时候,中条时秀带着两万大军怒气冲冲的掩杀过来,要不是反应好速度快就要把这条小命交代在高岛郡。 足利义昭耐心的听完他们的哭诉,大概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无奈他手里连个大头兵都没有,明智光秀那个二五仔投靠织田信长差点把他给气死,偏偏他这个空头将军还要维护副将军的名誉以及合法性,有些不情愿的劝慰几句不骄不馁,终有胜利的一刻云云就把他们给打发回去。 作为幕府将军被副将军屡次无视,又被配下大名一状告到御所里,足利义昭的心情非常差,要不是关东的足利义时虎视眈眈让人卧榻难睡,他一定会好好的教训这个狂妄的家伙,究其原因还是畿内的大好局势突生波折,顺风顺水时隐患被三言两语压下来,现在逆风逆势就出现难以弥补的裂痕。 足利义昭的心情非常差,他发觉自从离开兴福寺一乘院以来,仿佛做什么事情都是错误的,任何恶事都能沾到他的身上,渐渐的民间传说里也把这位幕府公方称之为恶公方,上以为称呼为恶的是被杀头的恶御所足利义教,民间这么谣传的恶意十足。 恼恨运气不好频频倒霉,好端端的畿内被搅合的四处漏雨,却不想他是踩着他兄长的尸体当上将军,一味的怨恨别人不给他施展才华的机会,让他得以创造一个理想中的完美幕府体系,七拐八拐就拐到怨恨足利义时,没有他就不会有坂本的惨败,他也不会有现在的烦恼,迁怒的角度堪称刁钻。 在摄津平乱的织田信长忽然匆匆返回京都,他带来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毗邻自己老巢岐阜的飞騨国、信浓国传出巨大的动静,北陆道加贺国、越中方向也有军事异动,畠山家也在这个时候掀起动乱,傀儡家督畠山义纲的长续连被杀。 能登守护畠山义纲在永禄九年失权,能登畠山家的首席家老温井家在弘治之乱被驱逐,家中的大权便被七人众的另外六家把持,这六家的魁首就是以长续连、游佐续光这二人,他们俩是义兄弟关系,游佐续光迎娶长续连的妹妹为妻,大舅哥和妹夫的意思。 但是这两人的关系非常恶劣,因为长续连是坚定的反关东公方,而游佐续光则主张亲关东公方,两人的矛盾异常激烈,并导致一个月前,游佐续光引发暗杀大舅哥长续连的事件,这一事件让本不安稳的能登畠山家又一次经历大乱,长续连的嫡子长连龙试图反击,无奈寡不敌众只有弃城而逃,这一逃就辗转逃到织田家寻求庇护。 继北陆道、飞騨、信浓国出现军事异动以来,关东也传来异样的军事动作,据常年行走羽奥线路的商人传闻,羽奥的各大港口几乎同一时间戒严,各地城下町不约而同的施行宵禁,各地发布的军役募集书状张贴在村头巷尾,警固众、同心众如林大敌的警惕各地的骚动。 这些都不重要,起码对比下一条消息不算问题,足利义时高调宣布奉正亲町上皇院宣,举东国之兵上洛入京,叩天门! 第583章八幡宫前聚 三月十二日春雨绵绵,京都城外贺茂川清浅的河道渐渐抬高,朝廷里闲着没事干的公卿们忧心忡忡的暗叹这年景似乎不太好,山科言继刚从中山权大纳言家参加歌会返回自己的居所,坐在牛车上打帘眺望雨幕沉默不语。 待街道上一行数十骑赤甲武士纵马疾驰而去,才回过神来取出笔记随手写下:“三月十二日,时雨连绵,贺茂川水涨,闻极西地有星坠,白光闪过犹如白昼,又闻源二位右大将义时于东国举兵,时人皆称天下归属可定也……” 公卿们是以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对待京都的大乱,京都的今上天皇才十七岁,完全没做好登基践作的准备,就被近臣蛊惑着抛弃父子情谊,把父亲正亲町天皇废于大内里,面对满朝文武皆是上皇的旧臣,这位年轻天皇除了依靠二条晴良、足利义昭,已经别无选择。 自南北朝以来禁中已经多年没有闹出变乱,公卿们也渐渐习惯幕府将军坐朝参会的形势,直到禁中之变才把安于太平的公卿们打醒,原来他们并不是太平无事,还有足利义昭这个疯子以及更疯狂的织田信长在肆意行动,仅存的脸面尊严被剥的一干二净,可想而知公卿们的心里有多么愤怒。 京都二条御所重建的常御所里,群臣聚首肃然而坐不发一言,织田信长面色不愉,足利义昭怒气冲冲,两位名义上幕府的主持者和实际的幕府掌控者都不开心,摆出一副你欠我好多钱的样子好半天,坐在下面的群臣大部分垂下脑袋,只有一个人比较例外,他的名字叫松永久秀。 “关东公方向世人宣告要起兵作乱,我等不能坐视不理,放任关东公方号令东国,让这么一股可怕的力量针对京畿,我们必须要尽快想出一个办法来……”松永久秀滔滔不绝的地演讲,这位老将已经一刻不停的说了好半天。精力旺盛的像个年轻人丝毫不觉得疲倦。 自从降服织田家被晾在大和国,不尴不尬的顶着筒井氏进攻也没多少建树,这位纵横三好家的能吏几乎像个隐身人,在织田信长的身边根本看不到身影,可这次完全不一样,关东的消息是他遇到的大好时机,这位又不甘寂寞的跳出来表达自己的态度,只是有很多人对他的跳脱不太满意。 柴田胜家很讨厌这个年级一大把,还不知道身为新参众应该夹起尾巴做人的武士,恶声恶气地说道:“想出办法?松永弹正说的到是轻巧。请问有什么办法?” “办法是靠人想来的。老臣觉得万事万物都有变通之法。就怕公方殿下与宰相殿不愿意。”松永久秀嘿嘿一笑,像条狡猾的老狐狸。 池田恒兴忍不住问道:“什么变通之法?” “联合三好家共讨关东公方……” “啊呸!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还不如俺权六放的一个屁,真臭不可闻!”柴田胜家捏着鼻子,厌恶的扇来扇去好像真有臭屁似的。搞的几个不明就里的年轻武士也跟着乱扇,不一会儿发觉上当的武士低头的哄笑,后知后觉的嘲讽松永久秀乱放臭气。 松永久秀是个略有洁癖的武士,被这帮土里土气的尾张乡下人嘲讽乱放屁,差点没一仰头气昏过去,哼哼的喘几口气怒声道:“你……修理亮可以看不起我这外样臣僚,却不能侮辱我久秀的一番心血,这乃是我久秀苦思冥想得来的妙计,绝不是信口胡说!” 柴田胜家瞪大牛眼。撇着雷公嘴咋呼道:“联合你家旧主讨伐关东公方,就这也叫苦思冥想,这就是当年谋杀旧主的国盗松永弹正吗?俺权六觉得这妙计也太简单点了吧!” “国盗一定是老了,就像……就像……”佐胁良之咂咂嘴把斋藤道三四个字咽回肚子里,要不是织田信长的脸色不好。在场的尾张武士早就哄堂大笑了,松永久秀一看这架势,干脆也不说话了,忍他们挖苦讽刺也无所谓。 “肃静!常御所里禁止言行失仪!”丹羽长秀咳嗽一声说道:“讨论应对之策就要严肃,不可为理念之争讽刺、嘲笑,注意这里是京都城二条御所!” 这会儿织田家的武士才想起自己呆的地方不对,刚才用尾张方言叽里呱啦的讽刺松永久秀,不知道会不会引起尊贵的幕府将军不满,小心的抬起闹大发现足利义昭似乎依旧臭着脸没变表情,想想大概是和自己没有关系的。 松永久秀闷声退下,他进行的话题却没有就此结束,明智光秀皱眉思索一会儿,暗道:“这松永久秀绝非寻常粗鲁愚蠢的武士,怎么会犯下这么拙劣的错误,让织田信长联络那在畿内作乱的三好家是不可能的……等等,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不像那些愚蠢的织田武士,明智光秀很快就摸到些许线索,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发觉角落里的羽柴秀吉规规矩矩的的俯首一礼,然后用一口非常不标准的京都腔说道:“臣下觉得,松永弹正殿说的有道理……” “喂!我说藤吉郎这小子怎么又持异样腔调?不会是忘记自己是尾张人了吧?”佐佐成政若有所指的嘲讽,意思是你小子拿捏腔调学京都人,是不是把自己是尾张人给忘了,偏帮被尾张武士刚刚打败的松永久秀,到底还是不是尾张人。 此时羽柴秀吉的地位今非昔比,作为奉行不但精通政务把普请事物打理的井井有条,七日修筑墨俣城的本事被看作一个奇迹,自从出使越后之后这些年外交调略方面屡立功勋,助力泷川一益达成与武田家的不战和睦约定,近几年领兵打仗也陆续立下不少战功,反观佐佐成政几乎在原地踏步,在羽柴秀吉眼里根本算不上一号人物。 羽柴秀吉选择无视佐佐成政的恶意攻击,继续说道:“公方殿下、主公明鉴,关东公方骁勇善战、功勋卓著,在畿内留下的余泽尚给我等带来无数麻烦,若是放任关东公方从容举兵,幕府中兴之望、我等荣华所期都将化为齑粉。 然则,关东公方如此强横。又非一家一地大名可与之匹敌,为今之计只有联络各方结为血盟,尽起东海、近畿、西国、九州、四国之义兵,共讨雄踞一方的关东公方才可获胜,所以联络三好家应该可以理解,以臣下的浅见还是尽快行动,此事宜早不宜迟。” 羽柴秀吉这一席话,着实让许多武士有茅塞顿开之感,仔细推敲发觉若真能联合西国大军,还真有可能把声威赫赫的足利义时掀翻。许多瞧不起羽柴秀吉出身的武士。再抬起头来看向他的时候目光变的满是惊讶、敬佩。 强者历来是值得敬佩的。就比如世人崇拜足利义时,再比如尾张武士崇拜织田信长,以及目下武士们敬佩羽柴秀吉,人们总是尊重敬佩时代大潮里涌现出的强者。只有强者才能引领他们走出乱世,弱者一家难守何以平天下。 织田信长摆摆手让他退下,斜睨呆愣的群臣,咧嘴一笑道:“诸君以为此计如何?可行否?” “……可行的吧!”柴田胜家挠挠头,在心里嘀咕道:“俺怎么就没想到有这一茬,难道这只贼头贼脑的秃鼠真的那么聪明?” 织田家谱代众稀稀拉拉的表示可行,哪怕再不甘心也必须承认,以他们的智慧无法找出更优秀的替代之策,这里毕竟是京都城幕府将军的二条御所。不是尾张国清州城下町的酒屋,在这里吹牛抬杠是要付出鲜血和生命代价的。 “那就这么办吧!”织田信长转过身撑地俯首道:“请公方殿下发布御教书召集各方大名入洛共商讨伐关东公方之命吧!” 足利义昭问道:“余的御教书能招来这些西国大名吗?” “……那就请今上天皇下达赦令吧!” 前田玄以说道:“陛下前些时日下过一道朝敌治伐纶旨,再下一道似乎不合适。” “不用陛下用纶旨,只需要一道赦令即可!总之,拜托公方殿下了。”织田信长又是一躬身。织田家武士跟着主君的动作齐刷刷的撑地俯首,又齐声说道:“拜托公方殿下!” 几天后,天皇向西国、九州、四国、近畿、东海分别下达赦令,要求各地有志之士自奉诏之日起,前往京都听候幕府将军的调遣,随同一起下达的还有足利义昭的讨伐令,这封讨伐令的目标就是关东公方足利义时,这是双方撕破脸的开始,但绝不是一切的结束。 …… 三月二十八日晴,相模国鹤冈八幡宫外,此刻天色微明,寂静的八幡宫里传来阵阵悠扬的钟声,僧众神官照例开始一天的修业祈祷,只是今天的情况略有不同,鹤冈八幡宫别当足利义时走出大殿,踩着大石段缓缓下行。 经过几日斋戒沐浴诵经,不断的向河内源氏的氏神八幡大菩萨,以及河内源氏的历代先祖祈祷,他的心神越发沉着冷静也更加的坚强执着,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祈神和战争是中世纪的主旋律,他所做的就是一个正统武士应做的。 在鹤冈八幡宫的鸟居外,兵将满野旌旗如林,长长的队列眼神到镰仓街道的尽头,若有人站在附近的山上放眼眺望,可以看到三浦半岛的一角杀气充塞直入云霄,短短的两个月东国武士尽数蜂起,街道上一眼望不到边际。 走下大石段,站在那棵刺杀源実朝的大银杏树下搭建起一座高台,高台的两侧两个光秃秃的旗杆出力在两旁,站在高台上放眼望去,小小的广场里已是人山人海,作为见证者的诸位公卿并排坐在舞殿的廊下,静静的等待着举兵讨伐的仪式,在足利义时走下来的同时,神乐奏起数名力士捧着家宝走过来。 足利义时走上高台,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忽然大喝道:“诸君!可识得吾是何人?” 群臣俯身道:“您是关东公方殿下!” 足利义时大笑三声,笑过之后却突然道:“从今日起,吾就不是关东公方了。” “啊?怎么会!”群臣骚动,武士哗然,皆不知关东公方此言是何意味。 足利义时拿起一张绢帛,说道:“这是幕府讨伐令!足利义昭向吾下达的讨伐令!” 四下展示一圈递给北畠顕房,后者站在台下高声诵读:“自南北朝以降两百余年,关东武家常有自立之心,今度蚁附吉良庄凶徒再次篡逆。欲行上洛操凭废立之举,此举为天下义士所恨,朝廷幕府所恶也! 余以征夷大将军,足利家一门惣领之名义,废黜足利义时关东将军之权,并夺去下赐苗字足利之名号,足利二引两之家纹亦不可许,关东武士有改过之心者悉数放弃抵抗,若不从者,义兵一到化为粉骨侯。仍如件……” “啊!足利义昭这是要死啊!杀兄弑母还有脸自称一门惣领。从满见过这么无耻的武士!请公方殿下一定要杀了他!”泷川时益怒目圆睁。气愤的暴跳如雷,年轻武士个个义愤填膺,杀人不过头点地,夺关东将军的名号已是不可接受。更不用提夺人苗字有多么恶心阴损。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关东武士齐刷刷的大喊杀死足利义昭。 “诸君稍安!余有话要说。”足利义时双手虚按,指着身后的家宝说道:“诸君可识得这是什么?” “童子切鞍钢!” “三日月宗近!” “大典太光世!” “还有这个不认识……” “没见过这把刀,难道是?”武士们惊讶的望着那太刀,只见他轻轻抽出太刀高举过头顶,任由清晨的阳光折射在太刀上,仿佛镀上一层辉煌灿烂的金光,足利义时说道:“此刀名曰髭切又名鬼切,诸君可识得否?” “纳……纳尼!那把传说中的源氏重宝!鬼……鬼切!”佐竹义重大惊失色,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喃喃说道:“这把名刀不是已经失踪了吗?怎么会……” 关东武士惊的浑身发颤,上次这把太刀出现在关东还是三百多年前,却不向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北畠顕房言道:“《平治物语》曰,义朝举兵。授赖朝铠名源太产衣,宝刀名髭切,二物,源家重器,非嫡不传,义朝不授义平,而与之赖朝……诸君可知源家重器,非嫡不传是何意义?” 大掾贞国失声道:“嫡流……源氏贵种。” “对!就是源氏贵种!诸君且看,这就是源太产衣!”北畠顕房指着那高台上放置的古朴铠甲,兴奋道:“髭切、源太产衣,皆归属公方殿下,此乃天意也!这是神佛庇佑我源家,这是先祖在嘱咐我源家武运长久啊!南无八幡大菩萨!” “南无八幡大菩萨!”一声声呼喊向远方传递,鸟居之外数万兵丁放下刀枪跪伏于地,高呼“南无八幡菩萨”之名,渐渐的呼喊声传递到镰仓的大街小巷,匆匆赶来的骑马武士驻马高呼,来往的行人俯身复述,这一声源家的祝福,传承千百年经久不衰,渗入每一个镰仓人的心中。 足利义时长叹道:“诸君啊!再看一眼我源家的河山吧!再祭一遍我们的先祖吧!诸君正如我义时一样丧失名誉,足利义昭一纸讨伐令剥夺我等的一切,所剩下的只有先祖赐予我们的刀枪铠甲,再不祭祀先祖,我们死后还又什么面目见列祖列宗?又何颜面被子孙祭祀!” 北畠顕房惊讶道:“公方殿下!” “吾没事。”足利义时大笑道:“足利义昭杀兄弑母囚禁天皇,搞的海内沸腾民怨四起,今度又废我役职夺我名号……好!关东将军我不要了!” “公方殿下,您不能啊……”山冈时长忍不住上前几步,就被凶神恶煞的柿崎义家给顶回来,几位老臣激动的要冲过去也被挡回来,双方的肢体碰撞频繁场面火爆,若不是山本道鬼、上杉谦信、真田幸隆等几位家老劝阻,险些就要酿起冲突。 足利义时全然不顾台下的动静,进入状态如痴如狂地大笑道:“苗字足利是现代公方光源院殿所赐,他一介杀兄弑母的篡位者有什么资格剥夺我的苗字!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无才无德的恶贼也敢在吾的面前撒野!视我源家列祖列宗,漫天神佛如无物呼?此獠也配做将军!呸!” 一声唾骂把几个月的愤怒展现的淋漓尽致,不管他这一生做过多少恶事又或者人品私德如何,总还是循规蹈矩的正统武士,从没想过杀亲篡位也没有作出威逼将军的举动,经营关东那点领地兢兢业业不思半分进取之心,到头来杀兄篡位的恶徒却反过来讨伐他,这理到哪里说去。 看看时辰不早,足利义时言道:“闲话不多说,恭请御白旗!” 第584章源义时举兵 两名力士各捧两幅白绢旗帜,挂在四间余高的旗杆上,晨风一吹两面旗帜迎风招展,定睛一看竟是两面三间余长的白旗,其中一面上书“南无八幡大菩萨”,另一面上书“八幡太郎源义家”,这两面白旗无比眼熟,或者说这么大尺幅的白旗几乎闻所未闻,让每个看到的人都印象深刻。 “这是……白旗!” 足利义时点头笑道:“对!这是白旗,又不是普通的白旗!是天下三面白旗之二!诸君可知道这两面白旗的来历?” 眼尖的关东武士惊呼道:“这面是右大将殿的御白旗!” “那这面……难道是八幡太郎殿的御白旗!”结城晴朝艰难的咽下口水,说道:“八幡太郎殿的御白旗,还留存着吗?” 足利义时笑着点点头,说道:“晴朝很聪明,这就是吾先祖的御白旗!自古以来只有三面白旗可称之为御白旗,两面在余这里,另一面在幕府手中,那一面诸君也知道是谁的吧?” 所谓白旗有很多,曾经发生的白旗一揆就是一帮平家的武士为了自己的利益,打着先祖从幕府得到的白旗闹一揆,这些白旗通常都不大,几尺长一个条幅上面写上南“南无八幡大菩萨”几个字就差不多是那么回事,这种旗帜到战国时代制度崩坏的时候,基本每个武家不管是不是从幕府获得的都弄一面来忽悠人,甚至小豪族的地侍也打一面凑热闹。 这种小号白旗被冒充的很多,比较有名望的是源平、镰仓时代被源家栋梁赐予的那几面,比如后三年之役期间,秩父别当平武纲作为先锋,从源义家手里接到的那面白旗,就是坂东八平氏里获得的最早的一面源氏白旗,再后来源平合战里三浦义明从源赖朝那里获得一面,慢慢的白旗就像一种恩赏渐渐赐给有功的武士而慢慢普及。 白旗大旗只有三面,在中原王朝这叫大纛。是中军帅帐外立的那面帅旗,原本也是非常值钱和稀罕的好东西,只是随着朝代更迭乱军四起,乱七八糟的将军也能弄到大纛装点门面,厉害点军头直接给自己加九锡,至此朝纲不振礼仪沦丧,到是偏安一隅的小国寡民,还能凭借顽强的传统坚持到现在。 长野业固灵机一动,说道:“莫非是等持院殿(足利尊氏)的御白旗?” “正是如此,余在幕府见过一次。当年等持院殿为区分不同。特意将御白旗改为南无弓箭八幡大菩萨。”足利义时露出回忆之色。不禁又想起二十年前跟随足利义辉,前往石清水八幡宫祭祀列位先祖的情景,一转眼物是人非,足利义辉业已魂归天国。 直江景纲问道:“这两御白旗莫非是……” “余要制作第四面御白旗。属于我源家的第四面御白旗。”足利义时指了指身后的白旗,淡淡的笑道:“足利上総三郎义时,就是余的御白旗!足利义昭不夺吾的关东将军役职,那么吾就不做室町幕府的武士,继续做武家栋梁好了。” 本多时正激动地说道:“武家栋梁者,征夷大将军是也,右大将殿终于下定决心争夺将军之位了呀!多少年了,等的就是这一天啊!” “我等愿为右大将殿效命!” 足利义时放眼望去,军容严整士气高昂。不禁心潮澎湃大笑道:“诸君可还记得御家人的本意是什么?诸君还记得源氏的誓言吗?” “御家人者,源氏之家人也!至于源氏的誓言……”即便精通历史的簗田晴助也迟疑起来,隐约之中似乎记得有这么一件事,可是具体是怎么回事完全不清楚,不确定的问道:“会不会是源平时代的故実?” “源氏誓言。听起来也只有源平时代才有的吧!”那须资胤面色愁苦心情郁闷,自从奥州合战开始,那须家就被转封到陆奥国镇抚一方,好在足利义时对租税有一定的免除折扣,要不然那须资胤还真不知道这家督能当多久。 芦名盛兴偷偷摸出酒壶,还没塞到嘴边就被近侍一把夺走,那近侍得到永田德本的嘱咐,坚决不让对酒精过敏的少家督碰一滴酒水,年轻的家督不高兴的哼唧一会儿,抱怨道:“不就是个誓言吗?听起来就像八幡太郎殿时候的誓言……” 一时间群臣众说纷纭各种论调都有,足利义时命令神官取出寄进鹤冈八幡宫的文书,在最古老的文书里找到后三年之役前后寄进的祈祷书状,其中就有许多誓书寄进,上杉谦信拿起一份念道:“神佛明鉴,我等坂东武士代代皆当效命于八幡殿也!宽治二年三月六日,上総権介平常长,千叶氏的先祖。” 北条氏康取出一份念道:“神佛在上,我等坂东武士代代皆当效命于八幡殿也!宽治二年三月六日,信浓守海野幸胜,滋野朝臣的嫡流吗?” “神佛在上,我等坂东武士代代皆当效命于八幡殿也!宽治二年三月六日,镰仓権五郎景政。”山本道鬼惊叹道:“竟然是镰仓党一门惣领家三代家督,独眼大将権五郎殿!” 武田信虎扫过一眼,说道:“这份的署名是秩父権守武纲,八平氏的秩父党家督。” “这……这些誓书就是源氏的誓言!”真田幸隆长吁一口气,没想到他的先祖滋野一族七代目,海野幸胜也留下自己的誓书,暗道:“当初投奔右大将殿果然没有错!” 这段充满荣光的历史也随着时代大潮的冲刷逐渐忘却,或许是先祖经历战争断了记载,更有可能是伊势平氏崛起的时候,许多武家见风使舵忘了根本,但无论怎么涂改自家的家史,鹤冈八幡宫里寄进的誓书是不会有假的。 关东武士更是惊下巴,秩父党、千叶党、镰仓党的先祖竟然写过这样的誓书,不管当时的武士是怎么看待这封誓书的作用,放在如今那可是价值连城的神物,许多武士第一反应是惊叹,接下来就有点明白源平时代的行为动机。 北条时政说道:“难怪源平合战,那么多坂东武士舍生忘死的投奔右大将殿,原来是因为源氏的誓言在约束!” “诸君可知道自己此誓书出处?” “臣下不知!” 北畠顕房迟疑道:“《中右记》有云。后三年之役被朝廷定为纯属私斗,不下官符,不予恩赏,随后勒令八幡太郎殿解官,大概是这其中有缘故吧?” 足利义时抚剑大笑道:“说的对!说的很对!坂东武士鞍前马后侍奉八幡太郎殿北征陆奥,劳顿三年花钱如流水死伤不计数,到头来天皇下诏曰此为私斗却无一文恩赏,八幡太郎殿也因此陆奥守解官,这样的朝廷要之何用?既然我朝廷不赏,那让我源家来赏。八幡太郎殿散尽家资以资恩赏。坂东武士深感恩德愿立下代代罔替。不可相违的誓言,这就是源氏的誓言,是坂东武士向我源家栋梁立下的重誓!” 世人皆知前九年后三年奠定源家的根基,却不知这前九年和后三年是两个体系内的两件事。源赖义奉朝廷之令讨伐陆奥俘囚安倍氏,源义家则是明目张胆的无视朝廷的申斥,为军功为恩赏不惜发动后三年之役,从朝廷的角度来看,源义家就是个狂妄自大的凶徒,但武士不这么认为。 没有战争就没有恩赏,在那个没有幕府的时代,土地恩赏就是一切,他们的本质是血腥残暴而又趋利混乱的。朝廷一位的维持威严进而忽视武士的利益,就造成源义家急切发动后三年之役却不得恩赏的尴尬境遇。 足利义时这么说到没有错,只是他忽略近卫前久、今出川晴季等公卿们的表情,源义家打后三年役期间整个关东、羽奥的年贡全部停滞,朝廷派使者询问却被他以诸国贡物以作军饷。简单粗暴的解答贡物缴纳拖欠的原因,在朝廷看来这就是乱臣贼子的开篇。 但是此情此景,足利义时又怎么会在乎这些,广场里的武士们挥舞拳头发出怒吼,回想几百年前那段让人热血沸腾的历史,那不是前朝故実,而是确实发生在他们身边,进而影响他们自己家族的兴衰存续。 足利义时的声音低沉沙哑地说道:“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没有我源家栋梁带领诸君的先祖劈荆斩棘浴血奋战,又会有诸君今朝安坐广厦的幸福生活,没有武勋没有恩赏,诸君能成为武士成为领主成为大名吗? 朝廷不给恩赏,我源家给,朝廷不给官位,我源家给,朝廷看不起你们,我源家重视你们,所以右大将殿举兵从者如云,所以我源家是征夷大将军,才有这字字如铁的誓言!源氏的誓言立给我源家,更是立给诸君自己!捍卫着诸君的家业、妻儿、领地,捍卫武家传统、秩序和武士尊严! 请诸君记住,不要忘记先祖赋予你们的荣耀,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我们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怎能做出背叛家族背叛信念的丑事!背叛者将来有何颜面见黄泉之下的亲人,又以何面目对待天国的先祖英灵,忘却的过去要重新拾起,这才是武士之道!” 广场额内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他们摇旗呐喊敲打太鼓,兴奋之情汹涌澎湃,犹如山呼海啸震彻云霄,年轻的小姓兴奋的满脸通红,恨不得现在就披坚执锐血战沙场,不大广场仿佛化作一个熔炉,空气里仿佛散发着灼热的气息。 廊下的几位公卿相顾苦笑,不知该怎样评价这番演讲,近卫前久尴尬地说道:“义时出手果然非同凡响,三言两语,不想却把朝廷给带掣进来,当真是无辜的很呐!” 公卿们无辜中枪很尴尬,武士们却顾不得尊贵的公卿们如何作想,几百年的奋斗还不是想与公卿们并驾齐驱,武家尊重的不是公卿本身,而是赋予公卿们权力和地位的朝廷,无论如何掩饰也无法改变他们的向往之心。 足利义时手持髭切,仗剑走到高台外,慢慢说道:“女人、子嗣、家业、宗族、领地、财富、荣誉,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们所渴望的并毕生为之追求的!想要吗?吾都可以给你们!只要付出代价,这一切都是你们的!这个代价就是忠诚、勇敢、守律,你们能做到吗?” “能!”几千个人同时喊出一个字,那气势让人见之难忘,高昂的士气互相影响悄然传递着。信念就在无声无息中建立。 山本道鬼赞叹一声厉害,还未来得及作出评价,就听见足利义时又说道:“很好!吾希望你们为吾浴血奋战,而不是让你们切腹自杀,即便死也要荣誉的死去,永远不要在敌人面前卑躬屈膝,永远不要把自己的后背对着敌人,你们能做到吗?” “能!” 足利义时大声说道:“那么吾要做武家栋梁,源家栋梁,有谁支持?有谁反对?” 广场瞬间恢复寂静。武士们深吸一口气。齐声高呼:“我等愿尊右大将殿为武家栋梁。代代忠于右大将殿,永世不忘!” 声势浩荡如海水涨潮汹涌而来,这一刻足利义时露出欣慰的笑容,大笑道:“好好好!不愧是名震天下的镰仓武士。诸君依然是我源家的利刃,依然是我源家的御家人!不如就在今日重申我源家的誓言吧!从今日起,诸君只可忠于源家栋梁足利上総三郎义时,只忠于源家栋梁的嫡传后代,只认这一面御白旗,世袭罔替不可相违,诸君能以为如何?” 群臣匍匐于地,以拜见神佛的五体投地姿势,大吼道:“神佛明鉴。我等……生生世世效忠源家栋梁右大将殿下的子孙,若有相违者愿受天诛神罚之苦!” 足利义时开怀大笑,多年的心结一朝化为乌有,他终于走出最关键的一步,武家栋梁、源家栋梁在这个时代等于一个词。但是在更古老的源平时代,却意味着源氏嫡流的传承加身,他在也不是任何人的家臣,不用再听所谓的一门惣领家督足利义昭的唧唧歪歪,他只为自己而活,源家只有他说了才算数。 言罢,足利义时就把嫡长子足利义泰唤到身旁,轻拍少年人的肩膀,说道:“余的嫡子,源家的下一代栋梁,正亲町上皇亲封的従五位下左马头,就是你们未来的主上!” 坂东武士跪在地上,热泪盈眶的呼喊道:“拜见少主!” 足利义泰矜持的点点头,一脸骄傲的望着匍匐于地的众武士,聪明的少年清楚的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不再是关东将军府的少殿下,而是源氏栋梁家的少主,跪伏于广场中的不再是普通家臣,而是源家栋梁的御家人。 足利义时轻拍嫡子的肩膀,耳语几句放他走下高台,便继续说道:“足利义昭不让余用足利苗字,余就自称源义时便是,足利义昭不许余用足利二引两,余就改换笹竜胆作为家纹旗便是,从今日起,室町幕府和源家栋梁再无瓜葛,足利义昭和余恩断义绝!诸君,复仇的时刻即将到来,请握紧手中的太刀,杀死一切侮辱源家栋梁的敌人吧!” 足利义泰一溜烟的跑到台下,取出一面白底黑色的笹竜胆旗印缓缓升起,坂东武士捂着嘴巴惊呼出声,那面属于镰仓幕府征夷大将军专有的笹竜胆旗,曾经给坂东武家带来无数荣耀和痛苦的旗帜,留下无数怀念的旗帜再现人间,这一面旗帜再一次把广场的气氛推上*,欢呼雀跃声此起彼伏,不知是庆祝源家栋梁的诞生,还是庆祝自己的新生。 看到那面熟悉而又陌生的旗帜,今出川晴季脸色微变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叹道:“真是个可怕的武士,竟然计算到了极致!恐怕这世间再也没有人能打败他了吧?源家栋梁,源二位右大将义时!” “战无不胜的源家栋梁,或许今天就是旧时代的过去,新时代的来临吧!”近卫前久缓缓起身,眺望远山之间一轮金灿灿的太阳升起,沉吟道:“当白旗重现人间,那是武士的新生,会不会也是公卿的新生?” 足利义时忽然撩起长袍跪在高台上,对着两面白旗祈祷道:“八幡大菩萨在上、白旗在上、源家栋梁在上、足利栋梁在上!源家栋梁源义时于今日今时之刻,挙东国之义兵,讨伐源家叛逆源义昭!夫为武士,武运在天,甲胄在胸,功勋脚下,弓矢向前!向死而生,向生而死!天祐源家,武运长久!” 泷川时益举拳高呼:“天祐源家,武运长久!” “天祐源家,武运长久!”一声声嘹亮的呐喊萦绕在鹤冈八幡宫上空久久不愿散去,无数年轻武士饱含着对源家栋梁的崇拜,对先祖功勋的敬意,还有立下功业名垂青史的志向,在心里默默立下誓言。 “源家挙兵向京畿,不夺天下誓不回!” ps: 鞠躬感谢书友心漂浮、服部正成、钢铁不灭意志、流鎏氓的打赏。 有书友问我,“飞脚右大将”是什么梗?其实这是古文书里的原词,飞脚大概是火速、飞奔传信的意思。 第585章白旗对白旗 十几天后,足利义时于镰仓举兵的消息传入京都,畿内的武家陷入短暂的失声状态,他们惊惧的发现原来关东的巨龙发起怒来会如此的可怕,在镰仓参与誓师的军力多达二十三万骑,骑马队两万五千余众,铁炮队一万五千余众,驮马舟船往来不断,兵粮更是多不可数。 畿内舆论这才惊呼怎么被骗了,这些年来一直有声音贬斥足利义时是只缩头乌龟,可如今的表现哪里是个乌龟的性子,一声号令就把招来那么多军实,远不止外界猜测的十万骑或者十五万骑,而是整整二十三万骑,隐忍多年是别有用心还是忠诚表现已经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有兵有钱有粮,实力强大的让人绝望。 永禄十二年(1569年)四月十六日,也就是关东举兵之后的第十八天,京都石清水八幡宫前,従二位内大臣、左近卫大将足利义昭祭祀先祖,在石清水八幡宫外聚集数千名来自西国、九州、四国的各路武士静静的等待着仪式的进行。 “快看!公方殿下把等持院殿的御白旗请出来了!” “御白旗!足利将军家的御白旗!好激动啊!”西国、九州乃至畿内的武士欢呼着,足利家在西国的影响力非比寻常,足利家的御白旗对西国武士的意义,大概相当于源义时在镰仓立起的两杆御白旗是一个层次。 源赖朝的御白旗是镰仓武士的荣耀,承久之乱里打着这面御白旗上洛的镰仓军团,曾给畿内武士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八幡太郎的御白旗更是惊天动地。吓的畿内武士一度双腿发软心生不敌之心。所以足利义昭要请出足利家的御白旗对抗关东。 足利家发源自下野足利庄,中兴于三河国,到足利尊氏举兵时依靠的却是西国、九州的武士,当年多多良浜之战便是足利尊氏在败走九州重整旗鼓的第一战,而后从九州西国拉起二十万大军打回京都,畿内武士悉数阵参立下赫赫战功。 所以这面旗帜对西国武士的影响力非常强,反而对东国的影响力非常有限,这次足利义昭选择把这面御白旗请出来。很大程度上削弱关东那两面旗帜的影响力,好歹能让武士们自我安慰着你有我也有,军心和士气才不会在未战之前就跌入谷底。 打仗就是这么回事,纪律训练是一方面,军心士气又是另一方面,哪怕是千锤百炼的精锐的军团也有士气高低起伏,更不用提这来自四国、九州、四国、畿内的十八万大军是怎样一个大杂烩,各地的大名们互相间勾心斗角多的不可胜数,指望他们的自觉性和忠诚勇敢是多么不靠谱的一件事,此刻若没有正统的名义统御。那就是一盘散沙什么事都做不成。 当一群成份混乱来历各不相同的武士聚集在一起,以某个名义结为同盟共讨强敌的时候。就需要一个拥有大义名份的统帅,幕府将军足利义昭是最合适也是唯一的人选,只是这位将军近期说的话做的事显得不太地道。 杀兄弑母的传闻给他的形象造成不可弥补的恶劣影响,禁中之变废立天皇更让他在畿内流失不少的人望,对远国的正面影响更是衰减的让人感到可怜,这个时候只用将军的名份已经镇不住各路大名国人,但是幕府的日子还得过,关东的源义时还得打,总不能学鸵鸟把头插进沙子里装没看到,该怎么办呢? 足利义昭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就是请天皇下纶旨,旋即便被织田信长否决,京都的天皇能下纶旨,坂本的上皇也能下院宣,不能让天皇和上皇的政令总是打架,那样只会让天皇的权威性不断削弱,反而中了源义时的奸计,眼看这布袋戏演不成,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办法,石清水八幡宫走一遭。 吉川元趾高气昂地地扫视西国同来的国人众,将浦上宗景视若无物,看着浦上家的武士敢怒不敢言的神色,轻哼一声侧过身小声说道:“这就是幕府将军,那个恶公方?看起来白白净净的手无缚鸡之力,不太像传说中的杀……” 小早川隆景咳嗽一声,提醒道:“慎言!兄长请慎言!” “对对!慎言……嘿嘿!”吉川元春摸摸脑袋,对侄子毛利辉元憨厚的一笑,迅速收起骄傲的小尾巴,不经意间侧身看向另一侧,说道:“看那是我们的老熟人!” 小早川隆景也已经察觉到对面有一群武士面色不善的盯着他们,仔细瞧过去低声说道:“唔!那是大友家的大友八郎殿啊!他应该在前线主持对龙造寺家的战争,怎么也到京都来了,难道也向趟这浑水?” “我们不也也趟这浑水……”吉川元春发现自己嗓门有点大,赶忙打个哈哈胡乱说道:“今天的天气不错!嗯!就是贺茂川的水有点浑……” 穗井田元清茫然道:“真的吗?可我发觉贺茂川的水很清澈啊!” 吉川元春被笨蛋弟弟掖的吭哧半天没憋出一句话,闷闷的哼一声不说话,眼巴巴的希望侄子毛利辉元给个台阶下,抬头一看他的好侄子正单手托腮沉思道:“大友家委派的阵代原来是大友亲贞殿下吗?这样一来这趟的情形还真不好说了啊!” “怕什么!”吉川元春咧嘴道:“不行就权当是来旅行一次!” 小早川隆景低笑道:“带着两万大军来京都,这趟旅行的成本有点高啊!” 毛利家和大友家最近几年为了北九州的支配权打的不可开交,这次两家的有力一门众同时聚集京都,多少有点针尖对麦芒的意思,同样有冲突的还有备中争夺激烈的浦上家,还有被打败两次的逆子复兴军,西国著名的尼子家忠臣山中幸盛等人。 毛利辉元皱眉说道:“河野左京大夫殿。还有三好京兆殿下也来了。强敌不少啊!” “诶诶!”小早川隆景大惊小怪地说道:“这还怎么打?会不会被盟友在背后捅一刀呢?真是一个让人苦恼的问题啊!” 吉川元春的宝贝儿子。吉川元长站在毛利辉元的身侧,低声说道:“我们也可以捅盟友一刀啊!” “那这合战还能打?不要忘记公方殿下怎么说的,关东那位掀起的是白旗之乱,不是我们打的严岛合战。” 毛利家议论的恰恰正是关东的动静,这是整个天下最关心的话题,即使寺院里万事不问的高僧们,在这个时候也忙着拿出小本子记下一堆传闻,诸如畿内五山大德妙心等足利家庙性质的宗派。就显得格外关心这场战争,其次就是南都北岭这些大宗门,包括高野山与教王护国寺也在暗暗关注,甚至亲自下注。 就是在赌,人的本性总是倾向冒险,足利义时在鹤冈八幡宫前挂三面御白旗,标志着京都足利与关东足利彻底对立,足利义昭慌乱的来到石清水八幡宫也无奈之举,京都的公卿把这场大乱称作白旗之乱,不但京都的高门贵胄有所耳闻。便是禁中天皇御所将军,南都北岭畿内五山。乃至畿内走动的南蛮传教士都知之甚详。 在得知关东二十三万骑于鹤冈八幡宫前举兵,匆匆上洛的各国武士心情非常矛盾,十八万骑看起来军容鼎盛远甚于当年的应仁之乱,可是仔细数一数会发现,这十八万骑里有六万是织田军友情赞助,两万是三好军、两万是毛利军、一万五千是大友家。 其他的诸如龙造寺氏、河野氏、浦上氏、尼子复**的军势少则五千多则七千,反观南九州的豪强岛津氏却只派出区区两千人,只能和土佐一条氏、长宗我部氏这样的酱油众比一比,也不要问岛津家为什么人那么少,问他们也不会告诉你。 岛津岁久就差在脑门上写上“我来打酱油”这几个大字,其状态也如同梦游似的萎靡不振,好像在打瞌睡又好似漠不关心,让一旁东张西望的吉川元春暗自揣测,大概是没少在京都参与夜间活动,反正他是挺喜欢京都的繁华,比如鲸屋的女人之类的。 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他妈恩岛津家就这么多兵丁,别管他是不是还别不乐意,给两千也算给将军个面子,不给面子一个大头兵都不来,将军敢下讨伐令吗?不敢的,关东那位正磨刀霍霍等在宰人,怎么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打一个小小的萨摩岛津氏。 这么搞的后果就是各家都在打小算盘,出兵多的开始后悔来的人有点多,出兵少的担心真打起来会不会被大块头挤到前排送死,各打自己的小九九反而把足利义昭义正词严的演讲丢到一边,这年头傻子是稀缺品种,只要超过二十五岁就没几个相信足利义昭那套漏洞百出的言辞。 来都已经来了,这个时候再掉头走人,大概是很难善了的,思前想后小豪族决定再等一等看情况,大名们则思考着这仗到底怎么打,总不能一群人跑到京都开个会,商量不出子丑寅卯就被坂东武士劈头盖脸的一顿胖揍打倒。 当初他们愿意接受天皇纶旨来京护佑幕府,不还是因为关东那位实在太强大、太专横,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看看他在奥州合战的前后作为就知道,织田、毛利、三好、大友这种大名应该是不能落得好处,一仗不打就把辛苦几代人打下的领地吐出来,大概会被谱代家臣戳脊梁骨到死,从此成为草包窝囊废的代名词,可是怎么打?不知道。 西国武士在纠结怎么打,足利义昭则在纠结源义时多么可恶,这年头敢杀将军的到有那么一两个,敢流放将军的有一大群,但是当着天下人的面前猛抽将军耳光的,大概就关东这位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足利义时。 恨意,第一次体会到仇恨的感觉,以前只是厌恶忌惮足利义时,自从他宣布举兵讨伐京都的将军开始,仇恨的种子就在悄然之间生根发芽,在足利义昭看来。将军的脸面比什么都重要。你可以流放我杀我但不能侮辱我。足利义辉选择坚持留在二条御所英勇就义也是这么回事。 源义时不地道,当着天下人的面前把他的底子揭的一干二净,骂他是杀兄弑母谋朝篡位之徒,然后拿出他的讨伐令说将军没资格剥夺他的苗字,但是源义时还是决定在撕破脸之前,给将军讨伐令个面子,声明自己这代不用苗字改用源义时,让嫡子继续用足利苗字。 这是反手一掌抽在足利义昭的右脸颊上正中靶心。足利家百年不遇的英雄人物,被足利义辉赐予足利苗字的有力连枝众却被剥夺苗字使用权,对于源义时本来说应该是个巨大的打击,当然也对幕府的信望是个巨大的打击,只可惜人家有变招随时切换朝臣姓。 不但轻易的戳破足利义昭引以为傲的“锦囊妙计”,还顺带调侃足利义昭实在够蠢,裤裆里一屁股的便便都没擦干净,就学会用将军的名义惩罚一个有功无过的有力一门众,被他反手一耳光还不乐意,非得自己抽自己脸才安心。这是第一个耳光。 家纹旗被剥夺就剥夺,不让用足利二引两。我就拿出源家的笹竜胆来用,足利义昭当初大概是没想到鹤冈八幡宫里还有一面御白旗,肯定不知道八幡太郎的御用白旗也在他的手里,肯定知道十几年前足利义辉曾给源义时写过一面旗印,就是没想到这旗印也能变成白旗,这一巴掌抽在足利义昭的脸上,大概半边脸都肿起来,这是第二巴掌。 剥夺关东公方的役职,自以为这样就可以戳破他对关东武家的合法掌控地位,却没想到人家没有关东将军的名份,依然可以做等同于征夷大将军的武家栋梁,自己又一次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把源义时从足利家的体系内一脚踹出去,让他得以用和征夷大将军名份齐平的地位举兵,这将导致一个致命的后果,从此东国武士再也不听幕府将军足利义昭的话。 即使源义时有朝一日就像足利持氏那样兵败自杀,只要他的子孙还在就会继续打着武家栋梁的名义举兵作乱,幕府将又一次陷入令人苦恼的治乱循环里无法自拔,重复一百多年前他的先祖所做过的事情。 当然这只是他的幻想,还不能宣诸于口的一些阴私想法,除他以外大概是没有武士会相信幕府可以击败并杀死源义时,目前从畿内传出的各种声音里,就有许多是同情源义时的存在,包括畠山高政、筒井顺庆等国人众。 “才十八万人,太少了!畠山高政为什么会拒绝余的召唤!即使余给他管领也要拒绝,就因为织田信长是副将军吗?这不行,必须要想一个办法!”足利义昭转身对近侍耳语几句,后者匆匆走到织田信长身边附耳窃语。 织田信长眉头一挑,微笑着点头说道:“公方殿下终于有点长进了,回复公方殿下不用担心高屋殿,此刻那位殿下应该已经被游佐信教与安见宗房联手流放到纪伊玩沙子去了,河内畠山家的新家督将是畠山昭高,这位昭高殿下是公方殿下的熟人,他会尽快说服大和国人众配合幕府的决断。” 畠山昭高算足利义昭半的亲信,将军登位以后第一个下赐苗字的一门武士就是他,织田信长能够顺利的调略安见宗房与游佐信教,正是有畠山昭高这张牌在手的原因,一个是将军面前的红人,一个是倔强的老斗士,仔细想想也知道该选谁。 另一方面畠山高政这些年太能折腾,费尽心思和三好家斗了二十年,斗来斗去却连个一嫡子都没生出来,就一女儿年纪还那么小,这就让畠山家臣团很担心这位斗士哪天把自己斗死了,家业给斗败反而是个麻烦,与其如此不如趁此机会把这家伙流放,换个老实的新家督大家都能接受。 这是一笔邪恶的交易,织田信长需要畿内的安定,游佐信教、安见宗房需要掌控家内实权,畠山家臣团渴望一个思维正常行事规矩,并且能生出健康继承人的家督,频繁的战争早已把河内国人众折腾的精疲力尽,总是打不赢捞不到利益还非要打就更累了。 足利义时滔滔不绝的演讲终于走到结尾,最后他振振有词的说道:“……诸君!看这面足利御白旗,他带给我们多少辉煌和荣耀,当年等持院殿就打着这面御白旗入洛,今度我义昭也要打着这面御白旗讨伐源义时,等持院殿会保佑我们!足利家的列祖列宗会保佑我们!南无八幡大菩萨!保佑我足利家武运长久!” 西国武士击掌三声,恭敬的行礼祈祷道:“南无八幡大菩萨!” 没有热血沸腾也不见大声疾呼,整个过程平淡的像一杯清水寡淡无味,虽然足利义昭的演讲堪称精彩,花团锦簇的套话不要钱似的甩出来,在一乘院学习文化二十多年也不差这点文采,可是他总是在一些关键时刻,有意识的避谈忠孝仁义,让场面变的很奇怪。(未完待续。。) ps:鞠躬感谢书友黑暗无情、liushuiwu、服部正成、心漂浮的打赏,最近乌梅的精神不太好,频繁熬夜眼睛特别疲劳,码字速度骤降,实在无力爆发,努力一万字已经很困难了,所以抱歉了。 第586章群凶围坂本 源义时的指责他一句都回不上来,只能婉转的替自己辩解那永禄大逆只是个意外,他也不想看到兄长和母亲身死火海的悲剧云云,总之缺乏说服力的言辞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又拿什么去唬住眼睛雪亮的西国武士。 西国武士们选择在这个时候来京都不是为了足利义昭,只是为保住自家一亩三分地的既得利益而战,套话空话假话再多也哄不住精明的武士,名份不太有用的时候就只有靠拳头决定胜负,目前的情况是织田信长的拳头比较大,西国武士觉得可以试试看,才来到京都听足利义昭在石清水八幡宫前说废话。 永禄十二年四月二十二日,京都二条御所内气氛不太和谐,连续持续几天争吵将所有人折腾的精疲力尽,就一个出兵的方案几大派系武士就能吵翻天,据说就有反织田派、反毛利派、反大友派、反三好派等几大派系,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派系彼此纠缠。 浅井家的武士说先打坂本,毛利家的武士就说先支援武田,朝仓家说先打一向宗,织田家又说先对付飞騨,基本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互相夸自己的方案好,同时互相否定对方的方案,结果就变成从早晨见面就吵一直吵到天黑睡觉为止,几乎就没停下来过。 京都城外驻扎的连绵大营成为城内治安的新难题,躺在大街上宿醉不醒的武士,差不多和争风吃醋寻衅复仇的武士一样多,才几天功夫京都城内外就酿出数十起血案。死在联军盟友屠刀之下的武士超过两百人。这还没上战场就自己打成一团。军心和纪律实在是个问题。 足利义昭滔滔不绝地说道:“大敌当前一定要团结啊!东国的源义时虎视眈眈,此刻就是九州、四国、西国的武士团结在幕府旗帜下的大好机会,余会在尽快制定新的适合诸君的法度,三管四职全部交给诸君来担当,只要击败源义时就好说!” 幕府将军是光杆司令一个,和田惟政、伊势贞兴等少数奉公众残党也是大猫小猫两三只,眼尖的西国武士发觉将军真的很弱小,只能靠说大话吹嘘自己的能耐聊以慰藉。心里对幕府将军的敬畏之意登时烟消云散,将军不劝到还好说,他一劝反而吵的反而更凶了,一边吵架还一边振振有词的表示,事关重大一定要争出个正确方向才行。 明智光秀兴匆匆的走进来,欣喜地说道:“好消息!畠山金吾殿率领一万五千军势阵参,筒井権少僧都殿率领大和国人众八千军势阵参,一向宗法主本愿寺显如殿也派出两千僧兵阵参,幕府总兵力已经超过二十万五千余骑了!如果算上武田大膳大夫殿的三万五千军势,幕府方已经取得兵力上的优势!” 武士们欢欣鼓舞。惊叹地说道:“喔!果然还是我等的兵力更多一些啊!说起来在下昨天晚上还计算过几次,当年等持院殿只依靠西国、九州、四国的兵力就聚集二十万骑。而今度不比往年,人丁和石高要远超南北朝时代,我等另外有东海道的兵源支持,即使聚集三十万骑也不是很让人奇怪的事情吧!” 长宗我部元亲说道:“照这么说到确实有这种可能,前提是各派武家摒弃前嫌共渡难关,否则这二十余万骑就已经是极限了吧!毕竟后勤的压力还是非常大的!” “兵粮确实是个难题……好在畿内和东海道的主要粮产地都在我等手里,联军之内以市价购粮可以暂解粮荒吧!”三好义继这话若有所指,其实是提醒织田信长别想吃独食,果然他这话一说完所有人都看向畿内新近霸主。 块头大比较引人注目,就好比泷川时益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地盘超级大的关东足利家是天下瞩目的人物,略次一级的织田家又是畿内和东海道地盘最大的大大名,而这些产粮地又恰好集中在织田家的手里,难免要引起他人的注意。 浓尾势被一统以来被开发出大片新田,三国的总石高从不到九十万石,一路暴增到一百六十万石,比不得越后的夸张也差不离,近江一国少说有八十万石,被他占据三分之一那就是三十万石上下,三河国半国也得有十五万石左右,畿内的摄津、和泉、山城等领国零零碎碎六十万石,加起来差不多两百五六十万石。 织田信长暗骂一句晦气,轻哼一声说道:“购粮的问题,在下会妥善安排,不过在下先把丑话要说在前面,购粮不是无限制的购买,更不允许赊欠和强买,如果被在下发现某家武士不守规矩,那么请抱歉对那位武士只能说购粮没机会了!京都的粮食不会卖给这种人一粒粮食。” 出门在外不能没有规矩,行军打仗不能没有军法,治国治家不能没有法度,织田信长是副将军哪怕只是名誉上的,那也比在座的一帮阿猫阿狗的地位要高,再说他如今也是当朝的従三位参议,这可是正经的公卿身份,当然不能和乡下土农民是一回事,哪怕他年轻时也很土也很杀马特,屁股下的位置变了就不在世那个在父亲灵前撒香灰的混小子了。 织田信长这一手成功的镇住局势,让西国武士意识到这位才是幕府的真正主持者,幕府将军亲封的副将军,当朝天皇任命的従三位参议,坐下六万鹰犬爪牙遍布畿内东海,如果不算源义时那个怪胎,他一定是当今天下最强的武士。 毛利家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弄不出六万人,三好家最强的时候到是有六万人,但那会儿三好家是畿内霸主,如今这位前霸主满打满算也就三万人,大部分还不怎么爱听三好义继的话,这次能弄来两万人全靠三好康长与三好三人众一起使力气。好歹要装点出前霸主的架势来。 打肿脸充胖子就是说这种人。三好家的谱代众会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好歹三好家几年前也曾是君临一方的阔佬,虽然是昨日黄花却不能在一帮土鳖武士的面前认怂,他这一怂只派出五千人出阵,相信不用多久就会有大批来自四国、畿内、西国的敌人打上门来。 理由很简单,以前三好家有六万人随便打别人,现在只能拿出五千人就是被人随便打三好家,毛利家、织田家、大友家这种一把能拿出几万人的强力大名,绝对不会放过四国肥肉落入口中的绝佳机会。为震慑敌人提高家中的士气也得咬牙弄出两万人上洛。 这大友家正在筹划和毛利家的战争,只要顺利撵走立花山城里赖着不走的毛利军,大友家就是北九州名副其实的霸主,手里随时可以拿出五六万军势四处欺负人,这块头几乎快赶上织田家的层次,只可惜这个家族的家督有些奇葩,一个霓虹人非要受洗弄个弗朗西斯科的南蛮名,乍一听还以为是日本的德雷克。 他的人生经历转变方向恰好和织田信长的经历相反,尾张大傻瓜年轻的时候是杀马特,中年属性转化成为大魔王模式。大友义镇年轻的时候二阶崩之变弄死老爹又弄死老师堪称枭雄,到中年越来越蠢变成弗朗西斯科模式。 毛利家整个就一尼子家的威力加强版。比全盛时期的大内家要略差点九州的地盘,比全盛时期的山名家完全没的比,毛利元就也没有尼子晴久那一大船守护职,不过毛利家的实力绝对比全盛时期的尼子家要强的多,但比起织田家还是差的多。 毛利家那几国看起来好多,但绑在一起还不如浓尾势三国的大腿粗,尼子晴久那八国守护的水分挤一挤其实也就那么点,还不如一个尾张国来的实惠,所以东国经常出现一国两国就能弄出两三万大军打的风生水起,西国动辄都是五六国的霸主才弄出两三万人打一下,西国实在太贫瘠了,仅次于南九州的穷武士,大概可以和苦寒的陆奥比比谁更穷。 西国、九州、四国的武士们很意识到织田家太强大,织田信长手里有兵有钱有粮食,捏着堺町、京都两个商业中心的大权,还有浓尾势以及近江国的粮产地做后盾,六万大军拿出来差点吓死人,怎么看都像缩小几号的源义时,如果关东那位称之为巨龙,织田信长就算的上猛虎。 几天的争吵让织田信长逐步了解所谓的西国精英们的各自见解,各说各理彼此之间的理念互相交叠冲突,如泼妇吵架没头没尾没完没了,忍无可忍终于站起来说道:“飞騨、加贺的威胁不过是疥癣之疾,坂东、信浓远隔崇山峻岭可算作肘腋之变,唯有毗陵畿内的坂本才是心腹大患,坂本不除京畿不安!不能放任源义时肆无忌惮,在源义时进军东海之前,坂本是一定要攻下来的!” 织田信长比任何时刻都更加坚定,他无比确信自己的终生劲敌只有那个人,经历一次又一次蜕变浴火重生的源义时,那个当年被他所期待的少年依然选择与自己相反的道路,一条守护那必将被抛弃的过去,违背革新志向的道路。 “你的表现真让我失望!为什么你就不明白,顽固的守旧派必将灭亡,只有跟随我信长的革新步伐,才能给日本带来新的希望!坚持守护那让人唾弃的过去,只会让你失去自我沉湎于过去中无法自拔,那是对你的才华的浪费,征服七海的梦想急切需要你的力量,为什么不愿意帮助我?为什么要做那可憎的旧门阀!” 他比以往更加痛恨源义时,这股恨意让他像头愤怒的雄狮,双眼里仿佛冒着火焰,暗暗冷笑道:“你以为你已经胜利了吗?你以为二十三万骑就能锁定京都,预定征夷大将军的宝座了吗?你错了!世间没有必胜战争,任你的狡猾算计也终有对付你的力量!等着吧!待我收拾了坂本就是对付你的时候……” 在当天傍晚,二条御所第一次达成谅解,几方武士同意织田信长的提议,将全力出兵讨伐坂本城。同时西国、九州、四国的水军必须载着畿内的军团驰援东海道。协助武田家在骏远三的防务。坚决守住东海道通往畿内大门的安全。 四月二十五日,幕府军誓师出征,十五万大军从四面八方包围北近江,精通水军作战的西国武士很小心避过内河行军,足轻队散列于外骑马队藏在内侧,只要坂本水军敢携军登陆就会顷刻间落入四面八方的包围圈。 小早川隆景非常狡猾,得知织田水军在琵琶湖吃了场惨败,便刻意让小早川水军避开坂本水军的阻击。就像当年安宅冬康做过的相似手段,从淀川干流一点点铺开,慢慢的封锁宇治川河口再慢慢渗透入宇治川,大军围困四面皆敌退路全无,即使坂本水军有通天本领也无可奈何。 淀川光长勉力冲入宇治川,企图突袭小早川水军的主力,挫败织田军的一次反击,奈何小早川隆景却宁愿放弃一部船只也要撤退,他这一撤到撤的非常干脆,一路带着水军主力向后撤退入淀川。反倒把坂本水军不尴不尬的留在宇治川,追还是不追?追过去肯定是陷阱。不追又不甘心,白白跑一趟暴露行踪,失去唯一的伏击优势,看起来可就亏大了。 “不能追!西国的大军云集京都,二十多万骑得耗费多少舟船,而这小早川水军只是其中一部川,还有三岛水军、大友水军、淡路水军,我不能拼!必须后退!”淀川光长迟疑许久还是决定撤退,他的任务绝不是打残一路水军,他背后守护着琵琶湖上的明珠,坂本就是他所热爱的家。 目视淀川光长匆匆撤退,小早川隆景却大笑一声,下令全军重整旗鼓重新杀回宇治川,在他的背后数百艘三岛水军、淡路水军的船队整齐的排列着,他们手里拿着黑色的火药罐,那就是曾经三岛水军引以为傲的独家秘技焙烙火矢,即使这个秘密已经被坂本水军继承并发扬光大,即使他已经算不上秘密武器,但是在这个风帆划桨的木船时代,火药永远是最有威胁的武器。 一千四百艘舟船数万水手,来自濑户内海的水军精华七八分云集于此,琵琶湖依然是那样的清澈蔚蓝如一块美丽的蓝宝石,而这一切被鲜艳的血与火渐渐的染成红色,大津港的天空被映成血色,火光冲天而起哭号嘶吼和咒骂声不绝于耳,这座美丽的城市在坚持不到半日陷落了。 小小的大津港外千帆竞逐、万人嘶喊,坂本水军完全不敢正面迎敌,以两百多艘战船力战数倍于己的敌人,每一杆铁炮都需要对抗数倍的弓矢铁炮,除非人人变成神枪手例无虚发,还得对方配合着不能躲起来打黑枪,否则连一丝赢的机会都没有。 事实也确是如此,淀川光长刚撤回坂本港,就得知大津港被攻陷,数万幕府军肆意蹂躏那座美丽的城市,红彤彤的战火漆黑的硝烟把二十年来的心血化为灰烬,大津城在滚滚浓烟中化为火焰,淀川光长痛苦的闭上眼睛,那座城池的守将正是他的多年好友菅沼定氏。 坂本水军试图营救大津港的企图无一例外的都失败了,西国水军的准备非常充足,安宅信康、村上武吉、小早川隆景俱是一世英杰,毛利家的无双智将小早川隆景更是聪慧无比,居中指挥水军调动阵形,硬是摆出铜墙铁壁把坂本水军挡在墙外。 “失去先机了!撤退吧!”淀川光长最后凝视那燃烧着的美丽城市,义无反顾的掉头离开,因为此刻幕府军已经打到坂本城外,在三万守军四面抵抗十五万大军围攻的危急时刻,坂本水军是唯一可以动用的机动力量。 宇佐山城上的战况异乎寻常的惨烈,骁勇善战的大河内国纲把守宇佐山城,以三千守军生生拖住幕府方三万大军不得动弹,不论是柴田胜家、吉川元春这样的积年大将,还是高桥绍运、成松信胜、吉良亲贞这样的年轻武士都拿他不下,守军的铁炮火力太猛,冒死冲到大手门前攻城的代价太惨重。 除了这个难点以外,整个滋贺郡几乎没有称得上坚固的拠点,织田信长亲率三万大军攻击坂本城,迫使中条时秀从高岛郡与朝仓、浅井、若狭武田、丹后一色的联军前线撤回来,兵力巨大劣势带来的战局差距越来越明显,号称不设防的坂本城只有一做水城可以作为抵挡,可是城外一大片城下町不守还不行,不守就意味着多年心血化为乌有,守不是饮鸩止渴自寻死路吗? 乘胜追击的西国水军众堵住坂本港,琵琶湖地区著名的贸易中心已成为一处死地,狡猾的幕府军团采取打压战术,四处突击压制守军的活动范围,就像一直狡猾的野狼躲在树丛里抓住机会就咬一口,时不时还会用上缩头乌龟的无耻战术,你出来我就后退,你退回去我又出来,一条街巷可以磨蹭一整天反复易手数次。 就在这样无限制的相持战斗中,士气在一点点消失,坂本守军所依靠的只能用多年储存的铁炮弹药,来换取短暂的均势相持局面,不平衡的均势又被称作恐怖的平衡,双方的实力差距非常大,只是因为各种原因保持表面的均势,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状态。(未完待续。。) ps:鞠躬感谢书友武安公孙打赏,谢谢支持! 第587章雨夜亡命奔 五月初五,相持战的第七天的下午,大馆晴忠眺望天边漆黑的乌云,轻声说道:“钱屋与琵琶屋撤离的收尾工作完成了,剩下的几家商屋只需要一把火烧掉就足以,只是这场大雨会不会带来更多的变数还未可知啊!” 奉行众相顾无言,松井正之忧心忡忡地说道:“织田家一直在等待机会到了!等待下雨的那一天,只要下雨就会让火药返潮,勉强使用也会使得铁炮的威力直线下降,即使加装火药锅盖的雨铁也无法避免,大暴雨无法使用铁炮……” “如出一辙,这就是教兴寺之战里,三好长庆对付高屋殿的手段……”蜷川亲长愤愤不平地说道:“一定是三好家出的谋划,当初三好家就是依靠这种卑鄙的手段,熬到雨季来临的时候,一场暴风雨把一切毁掉!” “是啊!所以今天傍晚应该会降下一场暴风雨吧!”中条时秀叹息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已经着人把正亲町上皇请到比叡山延历寺里避难,希望幕府军能看在圣山古刹的面子,让上皇躲过这场灾难,坂本城是完了……” 蜷川亲长质疑道:“比叡山延历寺就安全吗?细川政元、一向宗不是都放火烧过山?” “天台座主觉恕法亲王是上皇的庶弟。”柳沢元政迟疑了下:“应该没有问题的吧!” 松井正之皱眉说道:“以足利义昭杀兄弑母,废立天皇的疯狂性子,还有他手下恶徒织田信长等爪牙,诸君以为大军会放过比叡山延历寺吗?如果真的放火烧山又该怎么办?” “那就只有死战了吧!” 中条时秀摇头否定道:“不能死战,我们要护住上皇的安危,尽量给主上争取上洛的时机,撤退吧!推向丹后舞鹤港,一色义道拿了我们这么多好处,事到临头却反水投靠幕府方,我等也不用给他留多少情面了!” “丹后到坂本隔着崇山峻岭。那怎么过去?” “只有突围!而且只有今夜这一晚上的机会,趁着今晚的雨夜向北走!我们要来一场大突破!”中条时秀在近畿的地图上画出一个半圆弧,嘴角露出自信的笑容:“就让当年的奇迹再重现一次吧!” …… 傍晚乌云飘来大雨滂沱,不出意料的豪雨让幕府军格外兴奋,坐镇京都的足利义昭急忙派来使者传令,要求诸军团要在黎明时分发动进攻,言下之意还是模仿三好长庆的谋略,只是把时间从午夜放宽到天色一亮,特意避开气候影响是想让他们冒雨攻击。 收到消息的各军大将齐聚大帐,商讨第二天的详细进军方略。营帐内的气氛不太友好。依然是团结的老问题。做不到彼此信任又何谈互相帮助,加上各路大名对冒雨作战很有抵触,牢骚满腹抱怨不断也不稀奇,归根结底还是不太乐意被足利义昭这个傀儡使唤。哪怕是副将军织田信长也不例外。 “公方殿下越来越聪明了?不!那只是小花招而已!”织田信长站在帅帐里凝望寂静的坂本城,喃喃说道:“真是一座伟大的城市!神奇的城市,三年缔造出一个奇迹,二十年守住一段传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三好政康兴奋地说道:“很快这段奇迹就要被终结了,火烧坂本如何?” 吉川元春故作惊讶地说道:“火烧?原来外边没有下雨啊!” 三好政康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实话的意思。”吉川元春抱着膀子冷笑一声说道:“一把火烧了坂本,联军的军饷怎么筹措,大军在外吃什么喝什么?当然……如果三好家愿意承担军饷,我元春也不反对火烧坂本。” “你……强词夺理!我从没说过这样的话!” 吉川元春轻蔑地一笑:“说没说大家知道。是不是啊?诸君!” 各地大名肆无忌惮地哄笑,他们才不在乎三好家尊严,不过是失势的败犬昨日黄花似的存在,起码毛利家是不在乎三好家的尊严几多,三好义继气愤地瞪了三好政康一眼。笑着解释道:“火烧坂本确有些不合时宜,瓜分坂本的财产……” “这个以后再谈吧!时候也不早了,明日天亮还要进军坂本,诸君就回去准备一番早点歇息吧!”织田信长无视三好义继的发言,对在座的武士下达逐客令,诸位武士很识趣的起身离开,至于三好家那几位也只有灰溜溜的跟着走掉。 初更刚过,天黑如墨,滂沱大雨越下越急,厚厚的雨幕将朦胧夜遮蔽,密集的雨滴落地声如瀑布轰鸣,以至于相隔几丈也听不到对面的大声呼喊,这一切形成一道完美的天然屏障,一个有利于夜袭和逃跑的完美环境。 就在此刻,中条时秀带着三千精锐悄悄摸进朝仓、浅井、一色、若狭武田的联军大营附近的树林里,悄无声息的监视着联军的动静,他不得不小心谨慎的应对,在他的身后就是在雨幕中悄悄行进的逃亡大军,那是一只一万五千人的大军和几千名手艺精湛的工匠, 上千辆马车和无数金银器物以及最宝贵的技术资源,那是坂本二十年来积攒的无数心血中的精华之一,这些东西不能落入织田信长的手里,原本他们是打算用一把火把这些心血和这座城市付之一炬,只可惜这场暴雨打断一切幻想,同时又给他们制造一丝求生的机会,或许是天意作怪命运弄人吧! 就像南蛮传教士在畿内传教时,经常说的一句话:“当上帝关了这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门。” 钱屋和琵琶屋撤退的很仓促,琵琶湖水战甫一结束,坂本奉行众就已经预见到织田信长不会善罢甘休,化妆成普通商旅日以继夜的把坂本的财富掏空,这个过程是非常繁杂且危险的,幸好织田信长的注意力很快被畿内的叛乱转移,而并没有注意到眼皮子底下的悄然转运,当然忍者众的悉心掩护和情报支持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大部分物资在几个月内转运到其他更安全的地区,但是总有许多不宜携带的物资来不及运走,这些物资就成为中条时秀此次逃亡行动中的重要一环。不能白白便宜织田信长和他的爪牙,能带走的尽量带走,不能带走则埋藏在佛寺的伽蓝下或者就地销毁,看起来做的非常绝,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厚重的雨幕遮挡下,朝仓军的巡逻士卒显然没有发觉,就在大营外相隔几十步外的街道上,一只长长的队伍与他们擦肩而过,几个带头的武士低声抱怨道:“这是谁想出来的招数,在胴丸外套上蓑衣。他一定不知道这么闷热潮湿的天气里。穿着铠甲再套上蓑衣有多难受!我宁愿被雨淋也不要套这个东西!” “这已经是你重复的第二十遍了。要我说还是适可而止一点吧!再热你不是还穿着吗?”走在他身旁的武士深一脚浅一脚的淌着泥水,咂咂嘴说道:“可惜我这双小牛皮靴了!平时舍不得穿一次,好不容易拿出来显摆一下就碰到这鬼天气,一定是神佛在给我开顽笑的吧!” “你就是烧包一个。哪有大夏天穿牛皮靴的,再说就算不下雨,这黑灯瞎火的也看不到你穿的啊!还不如像俺这样穿爽草鞋拉倒!” “木屐也可以,反正只要不是革足带就好!”这武士忽然停下来,朝着雨幕里走了几步四处张望片刻,一脸疑惑地说道:“你们刚才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没有?” “什么声音?”几名武士摇头说道:“没有任何声音啊!” 那名武士迟疑片刻,皱眉说道:“难道是我的幻觉吗?不对啊!我明明就听到车轮毂落入水坑的声音,我家马车陷入水坑也是这样的声音……” “诶!一定是你听岔了吧!这个鬼天气一定不会有商旅经过的,除了我们这些倒霉的巡营武士。还有谁会这个鬼天气出来瞎走,一定会躲在被窝里睡大觉的!” “说的也是……”那名武士不由自主的一笑,摇头说道:“一定是我多心了,我们继续巡逻吧!” “巡完这趟还能去眯一会,这些天打来打去的快累死了!” 中条时秀抹掉脸上的雨水。暗道一声好险,他所在的为之就在那几个巡逻武士不远处,那名武士再多走几步说不定就能看到他,好在他们没有多个心眼过来仔细探查,要不然这事铁定要曝光,巡逻的士卒都是有数的,突然少一队巡逻的武士,不用一个时辰就会被发现。 “快一些!让他们再快一些,多浪费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中条时秀深吸一口气,对身后的使番吩咐道:“立刻传令,让大队全力转移,务必在一个时辰内全数离开高岛郡。” 这次逃亡行动是临时行动,傍晚前突然下令离开坂本向北撤退,为保密还特别限制军团内的害群之马传递消息,紧接着的暴雨滂沱又进一步给他们创造好机会,匆匆吃过晚饭就把能带走的一万五千军势全数撤走,至于新招募的军役则就地解散化整为零重新回到町里做町民。 就在中条时秀传令的时候,车马队恰好全数离开北部联军的大营附近,这还得感谢联军的大将疏忽大意,满心以为第二天发动总攻击,就连例行公事的暗哨都懒得设置,这就给中条时秀的大逃亡之策制定了宽松的环境,得知所有人马均已离去,中条时秀也毫不犹豫的撤退,把这四国联军的三万五千军势远远的抛开。 这条道路走的非常奇险,要在一夜之间贴着联军的大营擦身而过,随后要一路北上进入敌方控制区的浅井郡、伊香郡,好在都是近江本地的武士也不用请向导指引,二更时分前锋就已经离开近江的地界,踏着北陆街道向敦贺港前进,他们将在这里画一个折向西边的圆弧,擦着敦贺郡的西南角向若狭国挺近。 不得不说这一夜的时机实在巧妙,越前朝仓、近江浅井、若狭武田、丹后一色这几家的联军全集中在高岛郡,在暴风雨的黑夜里收到织田信长的次日总攻击令,几乎没怎么思考便早早的就寝,养精蓄锐为第二天一早的战争做准备。 谁都没想到中条时秀会暗渡陈仓,在这么巧妙的时机选择的竟会是当着守军的面前擦身而过的大胆方式逃过去,近江、越前、若狭以及丹后这四国的兵力全在前线,以至于后方空虚各地的守将也没想到有人在眼皮子底下逃走。就这么放他们成功的逃出生天。 当第二天一早,织田信长率领十五万大军毫无抵抗的杀入坂本之时,他还以为坂本的守军已经信心崩溃完全放弃抵抗,大笑着闯入坂本城登上那座闻名遐迩的天守阁,发现城内依然一个人都没有,他忽然笑不出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人呢?中条时秀呢?松井正之呢?大馆晴忠、蜷川亲长、柳沢元政都到哪里去了?说好的受降在哪?啊!回答我!”织田信长化身暴怒的恐龙,怒声咆哮着摧毁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就连织田信长的新宠,小姓众首席堀久太郎秀政也不敢近身规劝。 池田恒兴急步而来,看到织田信长就高声嚷嚷道:“钱库空的!粮库空的!里面除了老鼠就什么都没有!我们被骗了!” “没有守军。连一个小姓和侍女都没有。这是座空城。”明智光秀转过头忽然发现被踢翻的案几下压着一封信。弯腰捡起递给织田信长,说道:“这或许是中条出羽守的留信……” 织田信长崭信一读脸色立刻黑如锅底,劈手把信撕成粉碎,丢到榻榻米上狠狠的踩几脚。大骂道:“中条时秀这个混蛋该杀!他竟然嘲弄我织田家,本家一定要把他捉来亲手了结掉!立刻下令搜捕坂本上下,擒拿藏匿的残党!” 群臣躬身而退,明智光秀也跟着他们一起撤下去,不过他的表情变的十分奇怪,池田恒兴恰好走到他的身旁,就好奇地问道:“日向守殿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噢!没什么……刚才在想捉拿残党的事情呢。” 池田恒兴似乎很理解他的感受,感叹道:“说起来还是不太理解中条时秀是怎么逃走的,昨天下午明明都还在。这一夜之间人怎么就都没有了呢?” “不知道!大概有什么特殊办法吧!”明智光秀笑了笑,当然不会说他瞥见碎片上的只言片语,大概明白织田信长受到怎样的嘲弄,无非是骂他这个尾张大傻瓜不自量力,人心不足蛇吞象着妄想打坂本的主意。仗着幕府的大旗拉来一帮打手抢城云云。 他大概也能猜到中条时秀的逃跑方式,下着大雨的黑夜乘着联军麻痹大意的当口向北逃窜,不走南边是因为南逃的道路被联军封锁,还有大批水军驻扎非常难绕行,相比之下北方的四国联军就要松懈的多,向北走明显风险更小。 事实证明他想的没错,当织田信长从愤怒中走出来,立刻就意识到中条时秀逃跑的可能路线,以总大将的名义下令朝仓、浅井、若狭武田、一色立刻调转方向搜捕逃跑的坂本残部,只要不是飞天遁地就必定有蛛丝马迹可循。 对于织田信长的颐指气使,这四家都显得非常不满意,朝仓义景可是自诩越前名门的存在,对织田信长这个出自越前神官家族的武士非常熟悉,当年织田家就作为斯波义敏的残党跟着一起逃回尾张,指望他看的起织田信长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他的不高兴是写在脸上的。 浅井长政也很不高兴,当姐夫的就这么对待御由绪众有些不厚道,好在他还知道不能当面拆台,他的不高兴是藏在心里的,一色义道则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感冒而卧病在床,从头到尾就没露面,织田使者也不知道他的态度如何。 若狭守护武田义统可就不一样的,他可是足利义辉和足利义昭的姐夫,那可是亲幕府的有力御由绪众,他的不高兴是落在嘴上,很不乐意地说道:“外边下着大雨,我等天刚亮就跋山涉水一路赶到坂本,现在士卒疲乏需要休息,贵使去通报给总大将一声,说我们休整一日待雨势变小再启程。” 织田使者是织田信长身边的小姓出身,素来傲慢骄横看不起他人,见这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还敢阳奉阴违,当即就不高兴道:“治部殿这是要抗命吗?” 浅井长政见状忙笑着打岔:“应该谈不上抗命吧!外边雨那么大,士卒们大多连蓑衣都没有。今早天一亮就冒雨赶路,被淋的浑身湿透正需要烤干衣服好好休息,这会儿再出城追捕会让士卒生病的,所以贵使看在本家的面子上,宽限一日如何?” 织田使者避让开浅井长政套近乎的举动,冷着脸傲然道:“浅井备前守殿请自重!不要以为是主公的御由绪众便不知轻重,我再问一遍,诸位殿下是要视主公的军令如山于不顾,坚决要抗命吗?” 浅井长政的面皮涨的通红发紫,脸颊像被抽了一把上似的火辣辣的疼。怒瞪那使者一眼道:“哼!贵使说话还真不客气!本家这就入城与总大将说项……” 织田使者这会儿才察觉几个人的表情不对。担心放浅井长政去坂本城里说自己的坏话。连忙拦住浅井长政的去路,冷笑道:“不用白费力气!就问你们到底是遵命还是抗命!” 朝仓义景铁青着脸问道:“遵命如何?抗命又如何?” “遵命什么都好说,抗命就……” “不会抗命的!请诸位殿下放心!”明智光秀忽然走进来,一把推开那碍事的织田使者。笑眯眯地说道:“主公着在下来传令,刚已查知比叡山延历寺窝藏正亲町上皇,决定在坂本城内召开军议,商讨大军围困比叡山延历寺的事宜,追捕坂本军的任务就此注销,请诸位殿下放心不会有什么抗命的事情。” “这就好!本家还以为总大将要对我等开刀呢?”浅井长政看见那小姓惊慌失措的退到角落里,阴着脸说道:“这使者方才传信的语气傲慢无礼,对我等有身份的武士很不尊重,我长政要把刚才的经历一五一十的禀告总大将。绝不能放任这种狐假虎威之徒坏了总大将的名声!” 明智光秀无视那使者哀求的表情,笑着说道:“好说好说!只要能让几位殿出口气都是值得的……” 一场危机被明智光秀及时赶来所挽救,其实放弃追击也是织田家的谱代家臣规劝而来的,大雨滂沱让北方四国联军去追击中条时秀所部实在太过分了点,织田信长下令的时候也有点惩罚他们的意思。无非是恼怒这四家疏忽大意放中条时秀逃离。 可他当时就没细想自己这么做有多么不合适,表面上统率十五万大军的总大将,立军法抓刺头明正典刑似乎是理所应当的,可他毕竟只是联军的名义总大将,相当于盟主的地位而不是主从君臣的关系,各地大名没必要听他的号令,想让他们行动那得把人请过去好好商量,说动这些大名才能联合出兵,绝不是一纸诏令让你向东就不能向西。 好在织田信差醒悟的快,更妙的是恰好此时有一个台阶让他下台,搜捕队从抓获的残党口中得知正亲町上皇的行踪,中条时秀为分散织田信长的注意力,把正亲町上皇先行送到比叡山延历寺上避难,这简直是上天赐予他的一个绝好理由,于是前面的诏令就这么冠冕堂皇的废除了。 当初设计攻击坂本的目的有二,一是拔出源义时埋在畿内的钉子,二是抢回逃出京都的正亲町上皇,现如今中条时秀带着所部狼狈逃窜,只有宇佐山城里的大河内国纲在做困兽之斗,钉子已经被彻底拔除,同时成功获取正亲町上皇的行踪情报,这两条都已经基本达成。 到这一步其实已经可以宣布坂本讨伐战的圆满成功,至于继续纠结中条时秀逃到哪里也没太大意义,具体是逃向越前往加贺逃跑,还是去其他地方占山为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他们逃出畿内就足够了。 “比叡山延历寺竟然把本将派去的交涉使者打出山门,还敢蔑称我等联军是暴徒,简直不可理喻!不可救药!”织田信长抽出肋差猛地插进地图上延历寺的标识上,恶狠狠地说道:“所以我信长要制定下一步作战计划!目标,比叡山延历寺!” 第588章火烧比叡山 五月初夏,京都却已是夏花繁茂绿树成荫的季节,清凉的风儿吹动着树梢轻轻摇荡,明媚的阳光在清风的照拂下显得格外温柔,刚刚被大雨清洗过的街道格外清爽干净,空气里散发着泥土的清香,混杂着花朵的香气让人不觉迷醉在这千年古都里, 在京都紫野大德寺附近的町並里迎来一群僧人,他们身着灰白色缁衣、头带蔺笠、左手持念珠右手持锡杖,盘坐在树荫下默默的休息诵经,不时会有附近的善男信女送来一些素斋吃食,这些僧人也不拒绝,凡是送来的素斋一律合十还礼,并为施舍的檀越诵读《心经》一篇作为答谢。 京都城内的佛教气氛非常浓,若把京都的佛寺神社统计起来,大约是佛寺有十间,神社有一间,这千百年来大大小小的佛寺足有数百座之多,还有些伽蓝破败的佛寺无人看顾,若是有僧人修缮一下重新入住就会更多,佛教传入日本近千年,就连号称神灵代言人的天皇也笃信佛教,可想而知这影响力有多么巨大。 居住京都的町民也大多是崇佛的,佛教的高僧一个个都是智者,哪怕是凶神恶煞的一向宗本愿寺,那么多代法主个个都是非常优雅的文化人,不像那些金发蓝眼的南蛮和尚念的一嘴歪经,还经常用手段诱骗信众入他们教派。 僧人们休息一会儿,便取出化缘来的食物静静的进餐,不管膳食多么精美或者粗劣,只要是信众心怀善意的赠予都会被僧人们接受。这是美德也是一种修行的过程。过往的行人看到这一行百余人的行脚僧静静的诵经进餐。不禁双手合十虔诚的行礼,有些人还会赞叹一句果然有高僧气度。 不一会儿一名身着素锦长衫的富态商人走过来合十行礼道:“诸位大师有礼了!在下是三刀屋昌赖,大德寺的供养者之一,不知诸位大师从何处来?欲往何处去?是否需要在下安排一下住宿呢?” 一名白眉僧人起身还礼道:“多谢檀越!我等来自比叡山延历寺,欲往筑前国太宰府观世音寺修行。” “原来是延历寺的高僧啊!在下失礼了!”富态商人连忙又合十一礼,好奇地问道:“听闻幕府的官军围困比叡山,不知延历寺可好?” 那白眉老僧低眉顺目的答道:“贫僧出来的早,尚不知此事。” 富态商人仿佛有些泄气。又说道:“原来是这样啊!说起来佛教母山真是命运多舛,十几年前才被一把火烧过,这次又被幕府官军围住……希望灾祸能早早的过去,还京都一个安宁太平的日子啊!” 白眉老僧无奈地陪着说道:“檀越说的是……” “诶!瞧我这记性!这里是一些干粮饭团,赠予诸位大师行路食用,请一定不要拒绝在下的一片心意。”富态商人着店里的伙计把大笸箩里的饭团拿过来,分发到各位僧人的手里,僧众们也不好拒绝信众的好意,便双手合十接过饭团。 当发到一个老龄僧人有些与众不同,迟疑一下便把包裹好的饭团递过去。转过身来小声嘀咕道:“真奇怪,怎么会有老龄僧人皮肤保养的那么好。手那么白一定是没做过劳作的,就好像在宴会上京都里的公卿贵人老爷们似的……” 午后小憩片刻,忽然听到一阵惊呼声,大街上的行人顿时乱作一团,正当僧众们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那富态商人又一溜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不好了!幕府官军正在火烧比叡山呢!诸位大师还是赶快离开吧!走的越快越好!” “多谢檀越指点!贫僧这就启程!”白眉老僧急忙起身行礼,转过身喝令僧众立刻启程,一行百余人的队伍急匆匆的向西北方向前进,仔细观察可以看到有几个武僧轮流搀扶着那名老龄僧人前进,周围的强壮武僧死死护持着左右。 富态商人忧心忡忡的望着远去的僧众,转过身一下撞到身后人的脑袋上,捂着额头正想道歉却发现是自家的伙计跟着跑出来看热闹,生气的斥骂道:“不回去看店铺跑出来做什么?少了件东西仔细你们的皮!” 那伙计正想狼狈逃跑,突然被富态商人给叫住,畏畏缩缩的走到东家的面前,那富态商人好气又好笑地说道:“回去长点记性,绝对不能把咱们见到延历寺僧人的事情传出去,要是你这张大嘴叉子把什么话都传出去,惹来幕府的官军索拿你我,那可得被押进大狱里受刑,说不定还要把小命搭进去,脑袋搬家到是小事,连累你父母能安心吗?还你家里说的那房媳妇可就便宜其他的混小子了,你想不想落得这般田地?” 那伙计被唬的面无人色,脑袋不停的摇啊摇,连说一串:“不想!” “不想就对了!”富态商人满意地点点头,低声吩咐道:“回去记住什么都不要说,如果有人问你刚才干什么去,就说刚才去街上看热闹去了,问你饭团你就推说不知道让他们来找我,其他的一问三不知,明白吗?” “是!”伙计讷讷点点头,连滚带爬的跑回沿街的店铺里。 又过了两个时辰,京都西北的丹后街道旁的一座小山上,那一行僧众站在山顶眺望远方冒着滚滚黑烟的山林,双手合十低声诵经祈祷着,一直掩藏在僧众里的老龄僧人忽然说道:“朕就不该去比叡山避难,又一处好地方为保护朕而坏灭了!” 白眉老僧法号觉性,乃是比叡山延历寺自性院的院主,见正亲町上皇自责的哀叹,便忙说道:“陛下不必自责,此乃命里注定不可强求,诸位佛子为庇护陛下献出生命乃是公义,必会被神佛接引入西方极乐净土的!” “但愿如此吧!时辰不早了。还是尽快赶路吧!”正亲町上皇深深的看了京都一眼。渐渐走下山坡头也不回的离去。 与此同时。比叡山延历寺的大火正缓缓进入**部分,织田信长下令十五万大军包围比叡山,从东西两个方向同时放火烧山,无数僧众哭喊着四散逃命,无数珍贵的伽蓝佛塔被焚毁,比叡山千百年的心血一朝丧尽。 东塔全部着火,西塔伽蓝尽毁,无数高僧惊慌失措的夺路而逃。无数善男信女像无助的猫狗四处躲藏,除去织田信长所把守的日吉神社附近通道被把守的十分严格以外,其他几条通道的守军大将都心软了,悄悄放开一条生路让他们逃走。 少数佛子幸运的逃出生天,但大多数很不幸的沦为人人宰杀的刍狗,他们扶老携幼哀号着恸哭着祈求官军放他们一条生路,许多武士在那一刻动摇了,他们所坚信的武家信义之道,崇信的神佛告诉他们不能杀死这些可怜的佛子,可有些人却像疯了一样四处残害佛教徒。 佛子们的眼泪几乎要哭干了。他们跪在原地祈求神佛饶恕他们的罪过,一遍又一遍的磕头把脑袋磕出一道道鲜红的血印子。但神佛仿佛被阻隔在比叡山之外,无助的望着信众们哀号着被织田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斩下脑袋报功。 织田军所部真的很疯狂,在织田信长的严令下拿出对待强敌的架势,挥舞着屠刀斩下闭目待死的老僧首级,举起大枪一枪挑起只有七八岁的小儿尸首,更无耻的是有武士看到妇孺就两眼发光嘴里流涎,掐死女子怀抱里的婴儿,扒掉可怜女人的衣裳尽情的施暴。 当年恶御所足利义教没有烧到的伽蓝佛塔全部起火,当年一向一揆没能烧到的根本中堂也被点着,当年没有被杀的延历寺核心僧团都被杀光,这座日本佛教的母山此刻化作一片红彤彤的火炉,散发着滚滚热量的火海地狱,而受难者却是这群虔诚的佛子们。 天台座主觉恕法亲王,坐在化作火窟的根本中堂里,被烟熏火燎的衣衫破烂不复亲王的尊容,这位法亲王痛苦的闭上双眼,仰天长啸:“神佛啊!救救可怜的佛子,若延历寺真的有罪,请把惩罚降临在贫僧的身上,降临在僧众的身上!放过山下可怜的老弱妇孺,他们是无辜的啊!” 几个护佑在他左右的僧众,被根本中堂上落下的着火房梁砸中当场毙命,残余的几个僧众对视一眼双手合十说道:“座主!请赶快离开吧!根本中堂马上要塌了!” 这位天台座主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贫僧哪里都不去!这是供奉我天台宗历代祖师的根本中堂,贫僧要看着我比叡山延历寺的灭亡……” “您可是比叡山延历寺最后的希望,只要您能出去号召天下佛寺讨伐织田信长,就可以为我等报仇啊!” “不!贫僧要死在这里,为诸位死去的佛子在黄泉下做引路人!”觉恕法亲王捂着口鼻激烈的咳嗽着,抬头看了一眼熊熊燃烧着即将塌陷的房梁,浑身颤抖着站起来发出凄厉的诅咒:“织田信长!你这个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你这个第六天魔王!贫僧便是死也不会放过你!你一定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根本中堂在大火中崩溃、塌陷、坏灭,这位第一百六十六世天台座主,成为首位在位期间被杀的座主,同时也是首尾被杀的法亲王,他的死必将轰动天下,而此时此刻,山下的织田信长还全然不知道这一切,依然愤愤不平的怒骂比叡山延历寺不识好歹。 “这群僧人奸猾无比,简直该杀!”织田信长愤愤不平的在大帐前来回走动,好像在不断鼓励自己似的念叨道:“自平安时代这群山法师就始终与朝廷做对,有事没事就抬着山王神舆出来强诉,简直无礼至极!我信长不过是替朝廷幕府出气,本家可是従三位的公卿,幕府的副将军,更何况他们竟敢窝藏上皇,烧他们也是应该的!” 似乎对自己找理由很满意,根本不管自己的言辞是多么的缺乏说服力,反正只要自己不会对火烧比叡山感到愧疚和羞惭就好,从侧面也反映出织田信长的心理压力很大,火烧比叡山历来被看作无道的行为,起码从目前看来火烧比叡山的就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 足利义教第一次火烧比叡山,随后他就在嘉吉之乱里被赤松满祐削首,细川政元第二次火烧比叡山,随后他就被养子细川澄之刺杀,一向一揆第三次火烧比叡山,随后本愿寺被天台宗指为佛敌,一度破弃伽蓝败走纪伊,本愿寺证如郁郁而终,罪魁祸首加贺一向宗被关东足利家攻取大半,沦落到几近灭亡的边缘,而他织田信长又会怎样呢? 古人都是很信命的,一把不祥的武器会给武器持有者带来厄运,一件不祥的恶事会给他自己甚至整个家族带来厄运,当织田信长得知觉恕法亲王拒绝逃离死在根本中堂内,他发出的诅咒也随着逃难而出的僧众口口相传的传播开来,织田信长顿时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是说天台座主觉恕法亲王诅咒本家……诅咒余?为什么要诅咒余?为什么?”织田信长处理的愤怒,大声咆哮着发泄心中的恐慌,他确实很紧张很担心,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越怕走夜路就越容易碰见鬼,很不巧他就碰到了。 明明可以逃生的觉恕法亲王选择以死相拼,临死前发出凄厉的诅咒,这到底还想不想让织田信长睡个安稳觉了?大概是不能了,从织田信长的表情看来是不能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心虚的人特别怕诅咒,越怕他就越能撞到,难怪织田信长的表情变的很诡异,大概是被吓的不轻。 织田家臣露出一副心有戚戚焉的表情,被明智光秀看在眼里不禁暗笑一声,恭敬地起身劝道:“主公稍安,觉恕法亲王的遗言没有见证人,多半是以讹传讹杜撰出来的,这些延历寺的僧众深恨我等官军,编造一段谎言套在总大将身上是非常有可能的!” “日向守说的有理!说的非常有理!不愧是京都的武士果然见多识广,一下就戳破延历寺僧众的小把戏!好!非常好!”织田信长显得格外高兴,立刻起身喝令道:“传余的将令诏告京都,比叡山僧众妖言惑众,构陷幕府讨伐军之行止,传谣者一律送往六条河源斩首示众!”(未完待续。。) 第589章不如话永别 就在坂本大战开打的同一时刻,东海道骏河国善德寺一如既往的安静祥和,今川家的衰落武田家的崛起没有打破佛寺的安宁,而此刻,这座见证着甲相骏三国同盟兴衰的寺院里,却关押着一位特殊的囚犯,他的名字叫作武田信繁。 对于武田信繁而言,幽闭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词,就在几年前四成相识的一幕,从小看着长大的侄子武田太郎义信就被以谋反的罪名幽闭佛寺之中,这位有着远大前程的武士坚持没多久便郁郁而终,没想到时隔几年却轮到他被幽闭。 庭院的另一角走来个青年武士,躬身说道:“典厩殿!打扰了。” 坐在廊下的武田信繁忽然睁开双眼,缓缓说道:“是三枝勘解由左卫门尉殿吗?” “是的!在下这次……”三枝守友缓缓走进庭院,走到他身前几步外停下来,静静地说道:“这次是奉主公之命,给典厩殿带来一样东西。” “东西?” “是的。”三枝守友取出一把肋差摆在地板上轻轻推过去,旋即又躬身一礼。 “这是……”武田信繁抓住刀柄缓缓抽出,渐渐显露出雪亮的刀刃,“这是兄长的肋差来国俊,当年父亲把这把肋差赠予兄长,一直为兄长所钟爱着几十年来不离身边,兄长这次给我这把肋差是希望我……” “是的!主公希望典厩殿用这把肋差完成最期之行。”三枝守友躬身说道:“抱歉了,虽然这个要求会让典厩殿很为难,但是为了我武田家,就请典厩殿牺牲一次吧!” “呵呵呵……我信繁切腹自杀,就能挽救武田家基业的衰败吗?”武田信繁摇首苦笑道:“如果可以,我宁愿身死川中岛,陪着那枉死的儿郎们下黄泉也不愿在人世间苟活,可是我的死,真的能挽救武田家吗?” 三枝守友羞惭的垂下脑袋。继续劝道:“……无论如何,请典厩殿接受主公的命令,在下实在不希望对您下手用强。” “我明白,我非常理解,这不能怪你,你只是奉命行事罢了……”武田信繁苦涩的一笑摇摇头,双手捧起来国俊轻轻抚摸着刀鞘。赞叹道:“镰仓的精工铸造,千锤百炼耗时年余,方可得名刀一把,太刀既是防身之用,亦可为自害的最后依仗,兄长为我准备这把名刀作为最期。一定是下过不少心思的吧!” 三枝守友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应对,他真的很害怕和武田信繁对视,畏惧那双仿佛能洞穿世间万物的眼睛,充满着睿智的坚定的沉静的目光,就像黑夜里的一座灯塔般那么的明亮,武田信繁在武田家内的人望非常高,许多武士都曾接受过他的提点和照顾。三枝守友也不例外。 “不必背负包袱,也不必忧伤,生老病死此乃天道,人总是要走到这一步的,只是早一点或者晚一点的区别。”武田信繁洒脱的一笑,开解背负压力的三枝守友,武田家里罕有不受他恩惠的武士,那些人要么是老顽固要么是武田信玄的铁杆心腹。三枝守友也算铁杆之一,只不过比起高坂昌信之流还是差一些。 “外边的局势如何?” “很好……” 武田信繁摇头说道:“不要骗我,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兄长的性格,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动我的,外边的情形到底怎么样?” “很不好……非常不好!主公正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所以主公才特意交代在下。在此刻感到这里为典厩殿送行。”三枝守友沉默一会儿,抬起头坚定地说道:“请典厩殿启程吧!如果不嫌弃我守友粗鄙,请允许在下为典厩殿介错。” 武田信繁颇为理解的点点头:“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实话吗?兄长真是个自私的人呐!果然还是我所熟悉的兄长,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长时间都没有变过的兄长啊!” 三枝守友忽然面色一变。冷声说道:“请典厩殿启程吧!在下不希望对您下手!” “你不愿意说,老夫就来替你说!”武田信繁背后的佛堂里忽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接着走出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老人,髭须虎髯白发苍苍却依然威风凛凛,一双虎目杀气腾腾释放者慑人的气魄,即使年过七旬却依然带着令人惊心动魄的压迫感,可想而知他年轻时会是何等威风的一位武士。 三枝守友惊讶的浑身一颤,惊慌道:“您是……” “老夫是甲斐的一介山野匹夫,老朽不堪的武士而已!你这小娃娃一定没见过我!” “……”三枝守友吞咽口水紧张的不知所措。 而这雄壮的老人走到武田信繁身旁,面无表情不知喜悲,轻轻瞟过三枝守友一眼,便说道:“当初老夫就是看出太郎这小子表面聪慧内里自私,武田家传到他手里早晚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可你们都不听我这老头子的废话,最让老夫惊讶的是你这傻小子竟然背叛老夫,悄悄投奔太郎那个混蛋小子,最后把老夫流放到骏河……” 武田信繁忽然说道:“父亲大人!我不认为当初的选择有错!您太急躁了,当年孩儿不敢劝您,只能用行动证明自己,兄长做的是不够好,但是我武田家的领地一直在扩张,比父亲大人在位时强盛数倍!” “纵然强横一时又能怎样!依靠出卖盟友、杀害血亲、流放亲父、构陷嫡子,屡次背信弃义得来的领地,能让国人心腹吗?能让天下人信服吗?武田家之强在于团结勇猛,而不是靠卑鄙无耻获得土地,你知道老夫最讨厌太郎哪一点吗?老夫最讨厌他自以为是的性子! 自以为读了几本兵书战策就打遍天下所向无敌,殊不知没有老夫一手打造的谱代家臣团辅佐,他什么都做不到!靠背盟打下半个信浓国,还会被村上义清打的丢盔弃甲,若是老夫亲自统兵作战,又怎会犯下那种愚蠢的错误!” 这位老人便是前任家督武田信虎,即便隐居多年也曾在万年颠沛流离,但脾气暴起来却不减当年,强大的气场让三枝守友连一点反抗的**都没有。武田信虎多年来积累的威势影响远比想象中的更强,哪怕三枝守友年幼的时候根本没见过这位老将也是如此。 武田信虎兀自怒声说道:“老夫不喜欢奸猾的武士,讨厌背信弃义的无耻之徒,当初老夫为了甲斐的未来特意权变一把,相信今川彦五郎义元那个奸猾的小子,却没想到这个今川家的小混蛋,竟然联络太郎那混小子把老夫给流放了!就是因为他心术不正。所以他死在桶狭间,死无全尸!” “父亲大人说的有失公允了,今川治部殿是位非常优秀的武士……”武田信繁摇了摇头。 武田信虎冷哼一声:“优秀的武士?所以他背叛了他的舅父北条氏纲,还有他的表兄北条氏康吗?老夫可是在骏府冷眼旁观他操控河东一乱,把北条家逼迫的险些覆灭,曾经数次拿老夫为质。勒索太郎那小子作出让步,比起无耻是可以和太郎那小子并驾齐驱的!都是一堆混蛋。” “好吧……父亲大人说的很对,讲一讲外边的局势吧!”武田信繁拿起肋差来国俊,淡淡地说道:“我很好奇,到底兄长把局势经营到何种地步,非要杀死我才能心安呢?” 武田信虎冷笑道:“右大将殿起兵了,二十三万骑呼啸而出。东海道大乱,骏远三大乱,甲斐被攻,武田家四面受敌,所以你的好兄长又想起了你,不能让右大将殿抓住你,那样武田家就可以退路了。” “退路?什么退路?唔,我大概明白了……”武田信繁叹了口气:“我死了。武田家的嫡流就不会灭亡,反之我若没死,武田家嫡流就会易主,以兄长与右大将殿屡屡做对的情形,恐怕不能善了。” 鹤冈八幡宫举兵之始,拉开声势浩大的白旗之乱,源义时担任总大将亲自坐镇镰仓府。其嫡子足利义泰担任副将亲身参与军务,随后迅速组建北陆军团、东山军团两部作为侧翼,而他本人则主导东海道的攻略。 北陆军团总大将上杉谦信,其配下所辖足有六万军势。以沼田祐光为别动队大将,从飞騨国顺着飞騨川南下,直接攻略东美浓、中美浓的织田领地,上杉谦信亲率五万骑出阵加贺国,并以加贺国人众有力武士出身的杉浦玄任作为先锋大将,率领五千军势以为先导攻入加贺国的心腹之地。 东山军团总大将真田幸隆,起配下所辖则是五万军势,命令小笠原长时率领一万军势出南信浓攻略三河国,又命宫部继润率领一万军势出南信浓攻略远江国,而他本人则率领三万军势,直扑武田家在信浓国最后一个拠点诹访郡而来。 所谓的东山军团,压根就是攻击武田家侧翼的别动队,拿出五万精锐作为别动队的气魄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很抱歉的是源义时就可以做到,哪怕武田家全部动员力算在一起也只有四万多人,仍然不能改变他短时间拿下甲斐国的坚定决心。 就在两路军团出阵的同时,源义时所率的本阵军势十二万大军出足柄坂,气势汹汹的大举进袭骏河国,武田信玄左支右挡无奈本军实在太少,还需要分散在甲斐、骏河、远江、三河等大片领地上,完全没有办法对抗数倍于己方的大军。 即使再艰难的局面,武田信玄也没有就此放弃,他选择亲自率领两万军势堵在萨埵峠企图做背水一战,勇气可嘉判断也不差,无奈的是两万人对十二万人,这六倍的绝对差距足以磨削天时地利的一切优势,更何况武田家兵微将寡人心惶惶,关东军团恰好是兵多将广士气如虹,这一战不用打也知道结局多么悲惨。 狡猾的源义时没有立刻发动进攻,而是在得知三河、远江、以及骏河西部陷入混乱的时刻,先期派出忍者在萨埵峠附近散步三州大乱的消息,迫使武田家的军心大跌士气衰落,再趁着黑夜一鼓作气攻上萨埵峠。 即便出在兵力与大势上的绝对优势,源义时也完全不给武田家任何翻盘的机会,十二万人夜袭两万人简直惊悚,即便武田信玄早就被夜袭搅合的精神紧绷早有防备,也无法抵挡夜袭不成转为强袭的关东军团。 一场大败让武田信玄被迫逃回骏府城。当第二天在城内点集军势的时候,其所部已经从两万军势降低到不足八千人,真田幸隆攻破诹访郡斩杀守将米仓丹后守重继,随后大举侵入甲斐国击破数路守军的零碎反击,并俘虏甲斐武士曾根昌世、驹井昌直。 老巢要丢非常危险,迫使武田信玄必须在骏河国与甲斐国作出选择,到底是留在骏河继续坚守还是撤回甲斐驱逐真田幸隆的入侵军再做打算。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武田信玄犯下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开始迟疑不决了。 利益会迷昏人的双眼,在利益取舍的巨大压力下,英明睿智的武田信玄也会陷入困惑与迷茫,当时让他作出选择是非常艰难的。选留守骏河意味着巨大的危险逼进,挡不住源义时意味着全军覆没就此灭亡,选撤回甲斐则意味着需要放弃多年来辛苦打下来的领地,即使抗住源义时的大军打击也没用,最大的可能是他会被愤怒的谱代家臣再次抛弃。 迟疑了一天一夜,宝贵的时间就此消失,很快一连串糟糕的情报就打消他留在骏河的打算。小笠原长时突然跨境侵入东三河,在源义时的大旗引导下,三河国人皆是望风而降,顷刻之间山家三方众顺势易帜,东三河转眼变成源义时的领地,武田家的三河旗头,猛牛秋山信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成为阶下囚。 接着宫部继润攻入远江国,见付城在番堀越六郎氏延、引马城主饭尾丰前守连龙、犬居城城主天野宮内右卫门景贯、笹峰城城主天野安芸守虎景。以及濑名信辉等国人众陆续脱离武田家的配下,朝比奈泰朝,以及逃到江户的井伊谷三人众近藤康用、菅沼忠久、铃木重时重新回到各自领地动员故旧举兵响应,远江旗头高坂昌信被大军围堵,只得仓惶的率军逃回骏府城避难。 短短的几日之间,远江、三河先后落入关东军团的手里,武田信玄多年苦心经营的心血一朝尽丧。他甚至无法想象自己曾经为之骄傲的,经过多年精心打造的骏远三支配体系,竟然隐藏着如此多的漏洞,即便他很早就意识到内部是不稳定的。仍然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是可以控制的。 漏洞大到捅破天,更糟糕的是骏河先方众突然失去踪影,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变节投敌,留在骏府简直是把自己置身于狼穴之中,当天夜里武田信玄就火速率军离开骏河国,在临走前把自己的肋差解下来交给三枝守友,让这位跟随他多年的进侍了解亲爱的弟弟武田信繁。 “真是一段感人的故事,兄长在兵败逃亡的当夜,还能想着我这个幽闭于寺院里的普通人,真的很令人感动!但是……”武田信繁眯起双眼,静静的盯着三枝守友一动不动,又过许久忽然说道:“但是,我选择拒绝!” “拒绝?典厩殿是逼迫我动手了?好吧!那就由在下勉为其难了结典厩殿的性命吧!”三枝守友铁青着脸站起来正要跨步,忽然发现身后伸来的两只胳膊把自己架住,四周出现数十名黑衣忍者肃立左右。 为首的忍者解开面罩露出平淡无奇的面孔,转身对武田信繁说道:“抱歉!我正清来晚了!” “不!服部殿来的正巧。”武田信繁站起来双手捧着来国俊走到三枝守友的面前,轻声说道:“这把肋差就拜托勘解由左卫门尉殿带回去,交还给我那位好兄长,并捎带上一句话,就说我信繁此生是用不上他了,相比之下还是兄长更需要,拿好它千万不要弄丢了。” 三枝守友气的浑身发抖,胸口腾腾窜起的愤怒像火苗难以遏制,但是让他看到武田信繁那双平静而又坚定的眼眸时,又仿佛被一桶冰水从头到脚泼了个透心凉,长叹一口气:“原来典厩殿早有预料,看来主公还是算错您了……” 武田信繁坚定地说道:“你说错了,兄长并没有算错我!算错的是兄长疏忽了右大将殿的智谋和布局,他实在太自信甚至是自负!有许多次差一点就能察觉到甲斐内部的隐患,可就是因为他的自信,以为自己可以掌握全局,而错过消除隐患的最佳时机,到此刻已经积重难返了。” “在下明白了!典厩殿的口信一定会如是转告的。” “还有,转告兄长……永别了!”武田信繁缓缓转过身,扶着他父亲武田信虎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第590章岂有长生不灭 永禄十二年五月二十一日,时雨乍止朝阳初升,位于甲斐盆地北部边缘的踯躅崎馆内,群臣忧心忡忡的聚集在庭院里,焦急的等待着医师的诊断消息,武田信玄的哮喘症状忽然加重,给危机重重的武田家雪上加霜。 又过一会儿,武田胜赖陪着一名老朽的医师缓缓走出来,群臣赶忙凑过去问道:“主公的病情怎么样?会不会有危险?什么时候能出来主持大局?” 老医师捻须说道:“这次病情发作的很凶险,竟没想到大膳大夫殿下也患上严重的气疾,若依照以前治哮喘的方子只会越治越糟,好在老朽发现的足够早,才避免一场灾难发生……” 下曾根昌利一把揪住老医师的衣领,怒声说道:“你这老不修莫说这些废话,主公到底能不能出来主持大局!现在甲斐乱成这副模样,没有主公出面可就要糟糕了!” “呃呃……”老医师被勒的喘不过气,眼看就要翻白眼的时候,被几个年轻武士把下曾根昌利给拽脱开来,武田胜赖不满地呵斥道:“大庭广众之下动粗,这是成何体统!看看你们还有一点武士的样子吗?衣衫不整,礼仪不见,勾肩搭背,怒形于色,让外人看见还以为我武田家的武士都这么不守规矩呢!” “……哈!”下曾根昌利气哼哼的垂下脑袋,嘴里轻声嘀咕道:“诹访家的庶子小儿也敢骑在我等头上撒野……” 曾根虎长瞪了他一眼,故意咳嗽一声把他的声音遮掩下来,他是下曾根昌利的従叔父,自从其胞弟曾根虎盛受到武田义信谋反一案牵连被杀以来,曾根一族就对宗家家督武田信玄有很深的不满,曾根虎盛是武田义信的傅役之一,曾根一族是武田义信的铁杆支持者,可想而知死了一位有力一门众,又被接连打压会是多么的不满意。 武田胜赖缓缓的扫视群臣片刻。带着淡淡地骄傲口吻说道:“父亲大人的身体不好,需要少思少虑多静养,不可劳心劳神,所以父亲大人下令将家中事务转由我胜赖处置,马场美浓守、迹部美作守、长坂钓闲斋、今福净闲斋可以作证。” “少殿说的没错!我等可以作证。”长坂光坚入道钓闲斋点点头,武田信玄身边的直属谱代重臣,在家中素来以忠诚可靠而闻名于世。有这位老将的有力佐证,让武士们最后一丝奢望化为乌有。 “可恶!我们果然要被诹访胜赖这个家伙统治吗?真是不甘心啊!”下曾根昌利愤怒地攥紧拳头,悄悄转过头发现自己的従地曾根昌世也露出相似的表情,好在他们俩被挤到第二排没有被武田胜赖看到。 谱代家臣们躬身垂首行礼,武田胜赖矜持的接受人臣之礼,笑盈盈地地说道:“今日的危机。我胜赖已经非常清楚了,虽然甲斐国中危机四伏十分危险,但是我武田家作为西军大将,独力挡住东军主力近两个月,充分展现出我甲斐武士的武勇,接下来的战斗就交给援军来处理就好了!” 小山田昌行皱眉说道:“西军的援军真的能救援我甲斐的危机吗?总觉得不太可靠的样子。” “相信本家一定是克星的!”武田胜赖自信满满地说道:“只需要……” 恰好在此时高坂昌信走出来,语气冷淡地说道:“甲斐的危机是四面皆敌。巨摩郡北部大半落入真田幸隆手中,三河先方众谋反,远江先方众里切,骏河先方众率军投靠东军,我等所有的退路都被断绝,这个时候依靠西军真的有用吗?” 武田胜赖被气的脸色发青,他平生最讨厌被人截话,恨恨的瞪他一眼刚想说话。就听见马场信房附和道:“据说西军的部分主力调到尾张国待命,只是我等撤退的匆忙,还没来得及打听清楚到底有多少援军,按照道理援军应该尽快救援我等才是,为何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动静。” 小幡昌盛也冷笑道:“上个月大军围困坂本耽误时间,可到这会儿应该打完坂本之战了吧!到现在还没有派来援军,到底有没有把盟军的为难放在心里。还是他织田信长说话不算数,在戏耍我等!” 武田胜赖被气的浑身发抖,正要呵斥谱代众的无礼,就看到人群里忽然一阵骚动。有人捏着嗓子说道:“如果当初我等接受右大将殿的要求,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加入东军免于战火了,毕竟我们是东国武士,加入西军算什么事……” “咳!”今福净闲斋笑呵呵地说道:“主公身体不好需要修养,不如今天就先到这里,待明日继续争论如何?” 群臣对视一眼躬身行礼缓缓退下,有些话不用说的太透彻也知道不可能实现,武田家内再如何闹也不愿意让家业闹散,所谓的同意右大将的要求降服是不可能实现的,或者说但凡一个有骨气有志气的甲斐武士都不会同意, 源义时提出的近乎苛刻的要求是武田家所不能接受的,即使部分谱代众认为可以接受也不敢说出来,毕竟让武田信玄及他的几个儿子全部切腹自杀,扶立武田信繁担任家督的条件已经很过分了,领地减封到甲斐半国十五万石更是不可能答应的条件。 待群臣散去只有几位近臣留在庭院里,武田胜赖才愤怒道:“今福入道净闲斋!正面回答本家,刚才为什么要驱散他们离去!本家正要捉住那个妖言惑众的混蛋,然后把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你为什么这么做?” “这是为了少殿的安危着想。”长坂钓闲斋深深的看了武田胜赖一眼,用告诫语气说道:“如今我武田家正值生死存亡之际,万万不可因为些许矛盾就作出有伤主公人望之事,少殿代主公行家督之权,更应该带着仁慈之心,多一份宽容和谅解,多一点耐心和聆听,而不是发怒或者以刑罚治人。” 武田胜赖怒吼道:“长坂钓入道闲斋!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本家是武田家的代家督,行事家督之权是天经地义的,刚才有人妖言惑众凭何要本家忍耐。这都能忍耐那家督的权威何在?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我等是出于公心,这一点少殿不必怀疑。”马场信房瞥过愤怒的武田胜赖,若无其事地说道:“少殿不应该如此愤怒,代理家督第一件事不顺心,正说明少殿更需要耐心的聆听和虚心的学习,毕竟少殿还是代理家督之权,而非武田家的新家督。” 武田胜赖针锋相对地怒斥道:“你这是在和本家说话的语气吗?记住你们的身份!你们是家臣。我才是主君,家臣必须尊重主君!我对你们的僭越无礼,本家都会一一记下来的!” “君臣之礼乃至理也!主君贤明德才双全,自然会令家臣敬仰士庶爱戴……”高坂昌信冷笑一声:“倘若主君不贤无德,臣子可就不一定遵守君臣之礼了!” 武田胜赖怒喝道:“高坂弹正!” “还有一点要敬告少殿,毕竟少殿只是家督继承人、代行家督之权。平素里还是少用本家,这个称呼比较好,这是对主公权威的逾越,传出去会被家臣们耻笑的!”高坂昌信转身又走回屋子,几位老臣也一声不吭的从他身旁擦身而过,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对他作出行礼以外的更多表示。 武田胜赖被打击的浑身一颤,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待抬起头来才发觉原来庭院里那么多家臣,就没有一个自己的亲信大将存在,唯一可以算作亲信的后见役长坂钓闲斋,对自己的忠诚还是没有对武田信玄的忠诚更多,迹部胜资之流暂时还不够进入重臣序列的资格。 “你们这群混蛋竟敢藐视我!你们等着,这笔帐我会一笔一笔的讨回来!”武田胜赖仓惶的离去,他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称呼又变回原来的样子。 高坂昌信又走回屋敷里,轻轻推开房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草味。蹑手蹑脚着刻意放轻脚步在内室的门外徘徊着,忽然听到内室里低沉的声音说道:“是虎纲吗?进来吧!” “是!” 武田信玄一脸病容,有气无力地问道:“外边的情况怎么样?” “一切都很好,请主公放心修养吧!”高坂昌信垂下脑袋,低声安慰着:“胜赖殿很优秀,会是一位好家督……” 武田信玄摇头说道:“不用骗我,外边一定很糟糕吧!这段时间一共丢掉多少领地。骏河还在手里吗?小山田与穴山的情况如何?告诉我实话,我不想听那些阿谀之词。” 见实在躲不过去,高坂昌信只好把情况一五一十的说清楚,骏远三完全落入东军手里掌控。巨摩郡半数为真田幸隆的控制,最重要的是小山田信茂与穴山信君失去联络,国中的军势不过一万三千余众,还能撑得几时还是个问题。 武田信玄缓缓的闭上双眼,许久才喟然一叹:“小山田与穴山已经失去联络了吗?果然他们已经里切了,甲斐过半领地落入敌手,我武田家要完了……” “还有……” 武田信玄看了高坂昌信一眼,熟悉他的性格便清楚他很犹豫,平静地说道:“还有什么一口气说清楚罢!本家不会怪你的。” “刚才收到的最新情报,武田典厩殿率领骏远三先方众的两万余军势,以秋山信友为先阵大将统兵三千,向踯躅崎馆杀来。”高坂昌信忽然跪伏于地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说着:“都是臣下无能,在主公病重的这一个月里,屡次败在东军手下,丧师辱国其罪难赦……” “次郎终于还是来了……”武田信玄忽然看见角落里,放置的长短两把太刀,稍长的太刀名为来国长,稍短的太刀就是来国俊,这两把刀都是他父亲武田信虎当年赠给他的元服礼物,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往事种种早已物是人非。 “……主公!您在听吗?”高坂昌信关切地望着他,担心武田信玄又像一个月前收到来国俊的时候,手捧着肋差当场陷入昏迷,这一病就是一个月缠绵病榻,导致甲斐国的局势渐渐崩坏,让武田家臣团束手无策心力交瘁。 武田信玄缓缓说道:“我没事,只是感叹世道变的太快。昔年的光辉岁月仿佛依稀在眼前,转眼间却已经变成这般模样,果然如父亲说的那样,我真的不是位优秀的家督吗?” “不是这样,主公是天下最优秀的家督,在我武田家数度遭遇危机的情况下,依然能够开疆扩土为甲斐武士打出大片栖息之地。这是多少武士争其一生也做不到万分之一的伟大成就!请主公不要灰心丧气,一定会走出困境的!”高坂昌信裤苦苦规劝着,心里则在不断的责备自己的疏忽和愚蠢,就不应该让生病的家督再听到这么危险的情报。 可是有些时候,并不是他不说就可以装作没发生过,郡内领小山田信茂。河内领穴山信君背离武田家的消息传遍甲斐,武田信繁带着老父武田信虎,以“复正朔平乱主”的名义讨伐无道的家督武田信玄,这是他们兄弟二人第一次针锋相对,也是最后一次。 佐竹义重率领两万军势越过崇山峻岭,以小山田信茂为先锋攻入甲斐盆地,一时间小小的甲斐国中聚集七万大军。而失去四周崇山峻岭保护的甲斐盆地,就好比失去甲壳的蜗牛那样的脆弱无力,一整块甲斐盆地里沃野千里,全无防守的依凭,被顷刻之间攻下大半。 西北部的真田幸隆率领三万大军,外加甲斐国中及诹访郡的仆从军五千余众,轻松的越过釜无川直取踯躅崎馆,西南部武田信繁的行动更快一些。有穴山信君这个带路党的支援,又具备名份和讨伐家督的大义,一路上残余的各城守军皆是望风归降。 即使进展不甚顺利的佐竹义重所部,在此时也轻松越过笛吹川,在甲斐平原的中心地带与其他两路大军会师,七万人围着一个防守薄弱的平城踯躅崎馆,而城内的守军就在这短短的几天之内减员到不足两千人。崩溃的速度之快超乎想像,武田家已经众叛亲离了。 时隔几天,踯躅崎馆里早已是人心惶惶不复往日的平静安宁,城内的守军不过几百名忠诚的武士带着一千多个足轻继续坚持着。忠诚勇敢以及怀着报恩之类的复杂心思,总之那些多年来受过武田信玄恩惠的武士和足轻都留了下来,他们是武田家最后一丝胆魄,而他们的敌人有许多是昔日的亲朋故旧、同僚好友,短短的几日就变成敌我两阵营,真可谓世事无常。 武田信玄的病情恢复的不错,已经可以站起来在庭院里走动,他拒绝儿子武田胜赖的转移到要害山城笼城防守的要求,固执的留在踯躅崎馆里,同样留下来的还有高坂昌信、马场信房等多年亲信老臣,其余一门谱代死的死逃的逃,如曾根一族集体里切变节的大有人在,谱代消失一大半,反而是几个足轻大将家还留下来,但这些都阻挡不住东军的步伐,武田家真的要完了。 此刻的武田信玄失去往日的飞扬风采,仿佛一个饱含沧桑的中年人坐在庭院的回廊上吟唱着诗歌,仔细听那是《敦盛》的幸若舞的歌谣,良久才嗟叹道:“可惜我这残躯不堪驱使,要不然还真想跳上一段幸若舞作为最期的践行礼呀!” 城内传来激烈的铁炮交火声,偶尔还有一声震天动地的火炮炸响,凄厉的惨叫和悲声呼喊交错在一起,大地一次次颤抖着仿佛无助的孩童,在痛苦的折磨下低声嘶吟,偶尔传来建筑轰然垮塌的声音,庭院里的每个人都为之揪心,小姓手里的三味线不知不觉的停下来,怔忡的望着武田信玄有些不知所措。 高坂昌信冲那小姓做的手势,站起来走到庭院里躬身道:“若是主公不嫌弃,就让臣下为您跳完这一段吧!” 乐曲再次奏响,高坂昌信缓缓跳起幸若舞,即使年过四旬身体发福走样,不复昔年俊俏迷人胜似美女的模样,可他的舞姿和动作依然潇洒完美,多年征战擅长练就的出色体格展露无疑,马场信房打着拍子为他助兴,还有几个小姓敲击太鼓,吹奏尺八,摇动金铃,虽不如猿乐师表演的专业,却恰如其分契合此情此景。 武田信玄轻声吟唱道:“常思此世间,飘零无定处,直叹水中月,浮生若朝露,人间五十年,与天地相比仿若渺小一物,看世事梦幻似水,任人生一度,入灭随即在当前,此即为菩提之种,懊恼之情充斥胸怀,汝此刻即上京都,若见敦盛卿之首级,放眼天下海天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 第591章信玄入灭 一曲哀歌反复吟唱,悲伤哀婉的曲调如泣如诉,见闻诸士无不伤心落泪,武田信玄忽然一笑:“听呐!那是二之丸被攻破的声音,我的人生要结束了!” 高坂昌信大哭道:“主公!就让臣下在主公前面一步,为主公探一探黄泉路吧!此身时去时还,跨清风渡水,唯明月仍在天……” 辞世句方吟唱罢,高坂昌信抽出肋差捅入小腹,霎那间血洒当场,美丽的舞者软软的倒下,马场信房走到高坂昌信的尸体旁跪下,静静地说道:“主公对我信房的恩情,此生无以为报,就请让臣下随侍主公左右,到黄泉里继续做主公的忠臣吧!吞宝剑弃名弓,只观得这一阵清风。” 马场信房也在辞世歌结束的那一刻,举起肋差切腹自杀,血光四溅见证着一名优秀武士的消逝,武田信玄悲叹一声:“也好,有你们在终归是不孤单的……最期之时不可无辞世句,那么我也来一段吧!” 缓缓抽出肋差来国俊,双手捧着熟悉的刀刃,低吟道:“此身此骨归于天地,不沾红尘,独自风流……” 当武田信繁走入庭院的时刻,看到武田信玄跪坐在廊下的尸身,依然保持着双手攥住来国俊刺入小腹的姿态,他的脸上满含解脱的不见一丝一毫遗憾的神情,一位叱咤风云近三十年的名将就此消逝。 武田信繁缓缓走到尸体旁跪坐下来,喟然叹道:“兄长永别了……” 就在武田信玄切腹自害的三天以后,武田胜赖在要害山城笼城失败,其配下所部三百余人皆自害于城内,武田信繁在踯躅崎馆内宣布甲斐国平定,并于同一天担任武田家家督,甲斐守护役职,其子武田信丰顺势成为武田家的家督继承人,武田家臣团向这对父子表示忠诚。而武田信虎也在时隔近三十年的今朝,再次踏上他所熟悉的甲斐国领地。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依照上谕着真田幸隆与武田信繁、佐竹义重三人对甲斐降服的国人众多功过定赏,灭族绝嗣的甲斐武家多达数十个家族,多数是武田信玄一手提拔起来的武士,以上武家被处以改易判决,另有坚持抵抗到最后时刻的俘虏也依照此例判罚。所领被夺,家族流配陆奥国开山凿石。 有过就有功,充当带路党的小山田信茂、穴山信君就得到恩赏,两家所领皆增封到五万石,小山田信茂配属坂东八平氏一流,被转封到下野国北部担任御家人配属大将。穴山信君则转封到南信浓木曾谷,作为新一任木曾谷领主,其余降将则根据功绩分别得到本领安堵及少量增封的奖励。 待处理过甲斐国中的事物已是五月末,汇集在踯躅崎馆外的八万军势南下骏河,并向尾张国境内战斗的前方主力靠拢,而此刻,源义时则带着御家人所部来到清州城坐镇指挥。这两个月里除了攻打甲斐国的武田信玄,他所率领的十万大军则一路飞奔,马不停蹄的攻入骏河国、远江国、三河国,并在沿途仆从军的协助下,于四月末攻陷织田家的老巢尾张国。 以朝比奈信置、三浦义镜为首的骏河先方众早早的背叛,在本就战力薄弱的武田家背后刺进致命的一刀,早在数年前关东将军府时代,就被山本勘助调略成为内应。这几年表面上关东将军府按兵不动,一门心思对付奥州与关东的叛乱,其实私底下早就把骏河国的底子给挖空了。 远江国也是同样的道理,堀越贞延、饭尾连龙、天野景贯等远江先方众也早早的变成关东的内应,三河先方众更是无需赘述,就凭着三河出身的关东将军在东国的统治地位,就足以秒杀一切优秀的主君。诸如织田信长、武田信玄之流根本就没办法收获他们的真心效忠。 这就等于武田家辛辛苦苦奋斗几年打下骏远三,只是在为源义时做嫁衣裳,投入在骏远三的心血越多,对甲斐损失的也就越重。这些年武田信玄和织田信长争夺三河国总是难尽其功,就是骏远三先方众在后面拖后腿的原因。 这么拖后腿让武田家在三河国打了整整四年的拉锯战,其中固然有织田家势力占优的原因,可甲斐武士毕竟不是尾张弱兵所能比拟的,即便浓尾势三国一统期间训练出不少强兵,还是不能改变东海道军力相对薄弱的基本特点。 武田信玄本是很有信心夺取三河国,甚至一鼓作气夺取尾张国的,可就是这么好的局面之下浪费四年的时间,要说没有问题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三五个月或许察觉不到内部有问题,时日一久总还是能感觉到骏远三内部是不太对劲的,木下秀吉就是拿这一条说服武田信玄,这也是武田信玄最终同意织田信长不战约定的主要因由。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当武田信玄发觉连他的对手也发现自己内部有隐患的时候,才意识到这四国支配体系远比想象中的更脆弱,对于骏远三内部的诸多矛盾,武田信玄一时间能用上的办法也不多,太过激进的手段不能用,常规的怀柔手段前后用过四年,看情况效果很不理想。 那就只有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是杀鸡儆猴,只是这支鸡并不好找,随便找个骏远三体系内的有力国人是不行的,担心这么做会进一步刺激三国先方众先行反乱,更何况骏河国距离相模国只有一道足柄山阻隔,万一把源义时这个怪物给招过来,那岂不是武田信玄在抽自己嘴巴,这种蠢事不能做。 既然不能动先方众,那就只有动自己人,就在织田信长解决后顾之忧,率领大军拥立将军上洛的同一时刻,武田信玄也在苦思冥想许久之后,作出一个惊人的决定,在骏府城内擒拿长期镇守骏河国,并在骏河国中影响力深远的亲弟弟武田信繁下手。 从幽闭到企图杀害,充分的显示出武田信玄的真实想法,只要逼死武田信繁,即使他最终失败身死。武田家的后代终归可以继承家门,武田胜赖不堪大用也太多没关系,武田信玄就是儿子多,大不了自己用死亡换取其中某个儿子继承武田家业的机会,只要武田信繁死掉就有很大的机会。 只可惜武田信玄最终收获的只有失败,武田信繁早已不是昔日一心忠诚的弟弟,十几年来兄弟之间的关系疏远。最看重的侄子武田义信被冤枉囚禁起来,间接导致兄弟二人的隔阂越来越深,在他被囚禁在善得寺几个月里也曾犹豫过,直到父亲武田信虎的出现击碎他最后一丝迟疑。 所以当武田信玄从三枝守友那里拿回自己的肋差,并得知武田信繁与父亲武田信虎在一起,说出一番那样的话语之时。他已经很明白的了解到自己的退路已尽,摆在他眼前的只有死路一条,指望所谓的西军如痴人说梦,源义时明摆着早早的布局让他往口袋里钻,又怎么会放任他从容逃脱。 尾张国清州城大广间,织田信长在尾张时代的主要办公拠点内,足利义泰静静的聆听着家臣团的讨论。他的父亲源义时则在小牧山城亲自督战,元服的少家督已经具备参与政务的资格,这些日子他的进步也很快。 本多时正笑言道:“武田信玄直到死的那一刻,心里也一定是怀着深深的遗憾吧!差一点就能成功的赌注,还回来的却是全盘皆输的惨淡局面。” 瞥过刚加入御连判众的武田信繁,北畠顕房说道:“太高估自己的实力了,须知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终将失败。自从我足利家一统东国以来,东海道的武家心里都暗暗的心向关东,武田信玄很清楚这一点,只是他总是不愿意相信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家业只是镜花水月罢了。” 表面看起来武田信繁似乎对新同僚,对自己兄长的评价不为所动,可实际上他会不会不高兴谁也说不清楚,起码御相伴众的武田信虎就不太高兴。自己儿子再怎么丑也不喜欢被别人说,但是又不好辩驳,年过七旬的老人家只能生闷气。 真田幸隆打个圆场道:“逝者已矣,人死为大。诸君还是讨论一下东海的攻略情形吧!” “东海道简直像纸糊的一样,所谓的西军就是一盘散沙,先锋的五万军势止步尾张国盘桓不进,看到我大军杀来就一溜烟的退回美浓,若不是织田信长及时赶来,这合战也不用继续打下去了,就是我等一路推入京都了。” “现在的情形似乎也差不多,若是早几年发动,说不定我等今日已经坐在京都做幕府重臣了!”群臣肆意的哄笑着,完全不把所谓的西军放在眼里,他们有这份底气如此表态,就目前西军的表现来看,用拙劣来形容也不为过。 三月末举兵上洛,北陆道、东山道、东海道同时动手,尤其以东海道与东山道足足汇集十七万大军,着实把没见过大场面的甲斐武士吓的不轻,实际情况却是骏远三望风而降,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推平东海道的三个领国,期间几乎没有像样的战斗爆发就进入扫荡清理残党的阶段。 而后七万大军围攻甲斐用去近一个月的时间都不重要,那只是源义时希望减少伤亡,借用大兵压境的大势碾压,充分的调略武田家谱代众,用里切的方式从内部瓦解武田家最后一丝同仇敌忾之心,这一套策略做的非常成功,一路推进几乎是零伤亡杀入甲斐国。 整个过程顺风顺水,仿佛只是关东军团例行公事的平定东国一揆内乱任务,其实这背后做出的许多准备工作繁复浩大持续多年,比如坂东八平氏之一的秩父党一族小山田信茂,作为武田两山之一拉拢起来没那么简单,北条时政费尽口舌调略近两年,直到武田信繁被囚禁之后才下定决心里切。 还有武田两山体系的另外一支穴山信君,这一族常有反逆宗家武田氏的野心没错,几代家督亲今川疏武田也没错,可若让他轻易的背叛却没那么容易,狡猾的穴山信君表示自己愿意做带路党,但是他可不愿意做一个死在黎明前的炮灰。 前者可以在里切时保证自己和家族的安危,才有资格享受里切带来的投机红利,后者则只是个毫无意义的弃子,人死族灭根本谈不上任何利益科研。若没有武田信繁被囚禁的因素,以及源义时镰仓举兵的影响,他也不会轻而易举的作出内通里切的决断。 不得不说武田信玄囚杀嫡子武田义信做的很蠢,不但亲手废掉辛苦二十年培养的家督继承人,更在进一步的大清洗里隐患埋下隐患,许多亲武田义信的谱代家臣先后受到牵连,许多不服武田胜赖的一门众心生不满。在诸多影响作用中又恰好碰到源义时大举入侵,武田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完蛋。 看起来很简单,其实简单的背后是无数心血和谋划,要知道这甲斐国当年可是阻挡北条早云、今川氏亲、北条氏纲脚步地方,曾经一度让源义时在南下信浓的过程中踯躅不定的险要之地,如果这么简单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挡这些英杰的步伐。 东海道军团共计十二万大军。为加速攻略还特意派出佐竹义重,率领两万军势以小山田信茂为先阵从富士山东部山地攻入甲斐国中,还没等到大局已定的间隙,源义时便亲率十万大军进入骏河国,汇合远江国中的宫部继润,三河国中的小笠原长时所部共两万军势,越过矢作川攻入尾张国。 进入尾张的之时。恰好是坂本合战打的最激烈的时刻,织田信长来不及抽身回到自己的老巢,只是以西军副帅的名义提前命令西军八万军势前往东海道支援武田家,乍看之下八万援军配合四万武田军,即使打不过东军也能稳住局势,只需要谨守隘口等待一两个月,织田信长就可以携带十五万大军得胜而回,届时胜负尚未可知。 可实际情况就是织田信长在想当然。依靠新天皇的纶旨召集而来的西国联军压根就是一盘散沙,不算武田信玄所部一共二十万出头的总兵力,其中九州兵两万五千人,西国兵三万人,四国兵三万人,其余的全是近畿附近的兵力。 大友家不下五万余众只派来一万五千兵,龙造寺少说有八千军势只派来三千兵。岛津家更是只派来两千酱油众,其他的九州国人加在一起也就几千人,加在一起这才两万五千人,要是比起两百多年前的南北朝时代。足利尊氏从九州带来二十万大军简直是打发要饭的,南北朝时代整个九州的总人口还不足两百万人,而今九州总人口少说要比当年多一倍。 西国的情况也差不多,当年应仁之乱里大内家可是拿出不少力气,一口气弄来千余艘战船运送三万五千精锐的西**团,差一点就改变东西军的实力格局,害的细川胜元颠颠的跑到乡下找盟友,一度饥不择食到连朝仓敏景这种以前看不上眼的家伙也任命为越前守护。 与之相反的是西国霸主毛利家只拿出两万人,其他的诸如尼子复**、浦上宗景之流的西国武家合计一万军势,再联想当年大物崩里,浦上村宗可是一口气拿出两万大军帮助细川高国,西国武家再穷困总还能凑出七八万军势,毕竟山窝里埋藏的银山可不是假的,毛利家得到大内家的衣钵,又继承尼子年的遗产,合两家之力才拿出两万人,比打发要饭的也不会好出多少。 不得不说四国武士出了不少力气,掌握阿波、讚岐、淡路三国的衰落霸主三好氏,伊予老牌守护大名河野氏,土佐国司一条氏,土佐一霸长宗我部氏等等四国武家出了不少力气,三好义继就兴冲冲的带着两万大军上洛,反正距离近准备足,不到十天就跑到畿内阵参,其他几家七拼八凑弄来一万人也不少。 所谓的西军里出力最多的还是畿内武家,其中畿内霸主织田家拿出六万军势,几乎是倾囊而出不留本钱,近畿北部联军的朝仓、浅井、若狭武田、丹后一色三万余众,还有河内畠山、大和国人众以及播磨、丹波等各种杂七杂八的国人众凑在一起的大杂烩,加在一起十几万人也着实不少。 这也是为何每个占据畿内的武家都能成为霸主,畿内五国古称五畿,分别是摄津、山城、河内、和泉、大和这五国,近畿的划分则要笼统的多,近江、丹波、丹后、播磨、纪伊都可包括在内,有些时候还可以把伊势、若狭、越前、志摩、伊贺也可以算作其内。 即便把这十五国加在一起,满打满算也就四百五十万石上下。却可以轻易拿出十几万大军助阵,这份本事可不是随随便便哪个地方都能做到的,唯一可以媲美的大概就是关东八国拿出十万大军轻轻松松,所以自平将门以来千百年的纷争,始终围绕着近畿与关东打转,究其原因是这两地的广阔平原和丰富的物产可以作为霸业之基。 织田信长自以为占据东海道大半、外加畿内的核心地带便可以统领西军,事实上他也确实在往这个方向努力着。只可惜西军毕竟只是一盘散沙,四国武家好歹还算恭敬服帖,西国武士也能勉强给他几分颜面,九州的国人众压根就不给他面子,你织田信长算老几?还对我们颐指气使。 就在坂本合战打的激烈,织田信长下令八万联军前往东海道驰援武田家的当口。岛津岁久连理由都没留便带着自家的两千军势回乡去,大友亲贞看这架势也抛下一句家里还在战争,带着一万五千大军回转九州,龙造寺家走的更快一些,其他的九州国人众也一呼啦全部回家,转眼之间九州的两万五千军势不见踪影,偏偏织田信长正忙着围攻坂本搜捕上皇而毫无办法。 待他反应过来。这九州武士连个毛都见不到,恰好这时候吉川元春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说自己也要回去看老巢,被织田信长逮个正着,说什么也不让毛利家趁着机会逃跑,严令各**势不得擅离一步,把几个闹腾的武家全部看管起来。 这么一闹着实把气氛闹的很不愉快,吉川元春觉得你织田信长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个东海道的暴发户。尾张来的小神官家族而已,我们毛利家祖上可是大江广元,那可是镰仓幕府有力御家人,担任过政所执事的著名智将和文化人,哪里是小小的神官后裔所能比拟的。 从八万减员到五万五千余众的西军,怀着满腹怨气和牢骚来到尾张就停止前进,许多武士觉得织田信长太霸道不可信任。里里外外五万多人压根就不想去碰东军的主力,于是当源义时率领十二万军势浩浩荡荡的杀入尾张国之时,这些武士第一反应不是战斗,而是带着自家的军势拼命的向美浓国退却。 这一退就把织田家给出卖掉。长良川墨俣城以南的广大平原全部落入东军手中,织田家的龙兴之地从此改姓源,幸好这个时候织田信长终究还是想起西军不靠谱,慌忙带着自家军势赶到岐阜城救援,看到自家领地已经失去一半,那心真是哇凉哇凉的。 怨恨有用的话就不用武士存在了,每天画圈圈诅咒就可以解决一切烦恼,织田信长大发雷霆却又无可奈何,总不能拿盟军的大将开刀问斩以正军法,那么做的后果是第二天西军就彻底散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可是织田信长又不甘心这么失败,于是就带着西军十五万余众在岐阜城,隔着一条长良川与东军的十二万大军对峙,这一对峙就是快半个月,飞騨军团的沼田祐光所部一万军势攻略东美浓成功,汇合主力结为十三万余众,而今天,攻略甲斐的八万军势再次加入尾张国,让大军暴增到二十一万余众。 不过前线的主力也没有那么多,在夺取尾张与织田信长对峙的同一刻,源义时下令斋藤朝信担任大将,率领三万军势对伊势国展开攻略,目前收到的情报反馈情况是伊势国已基本平定,究其原因还是伊势国中的精兵如东海道其他几国类似的情况,基本都被织田信长抽调到畿内参与西军举兵的仪式,领内空虚完全不是斋藤朝信的对手。 第592章了结旧怨 五月末气温骤增,东海道迎来一年中最重要的梅雨季节,连绵不断的大雨将东海道数十万军民的热情剿灭,在长良川的战事也随之陷入停顿,趁着短暂的休整期间,源义时将阵代之务转交给真田幸隆代理,从小牧山城返回清州城主持军议。 受到伊势国平定的利好影响,源义时决定派遣更多军势跟进,命令北条时政统兵四万,以长尾义景为副将、长野业盛为先手役,先行攻入伊贺国与伊贺忍者众合兵,对大和国、南近江展开攻略行动,本阵只保留十四万主力尾张国与西军对峙。 军务处理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处置战俘,比如从冈崎城逃入清州城避难,在大军濒临城下的时候,企图伪装成农民meng混过关的德川家康,当他被擒拿拥入清州城的那一刻,迎接他的是无数道堪比刀光锋利的仇恨目光。 “德川家康……德川家康!”无视他身后那几十个梗着脖子的武士,冷冷的注视着老实巴交仿佛土农民的家伙,源义时抽出折扇轻轻敲击榻榻米,忽然问道:“久闻松平氏出自贺茂朝臣,却不知你舍弃松平氏而就德川氏又是何解?” 德川家康哆哆嗦嗦地说道:“在下……在下这苗字的来历是……” 源义时根本不理会他,盯着德川家康憨厚朴实的面庞,说道:“又听闻这德川氏又一解法,源自新田氏一族,得川义季一流,世良田一族分支,似乎是你家先祖有个入赘松平乡的武士,是吧?” “绝无此事……”德川家康的冷汗唰唰的冒出来,他实在想不通自己的那么点yinsi念头如何被人发现,这可是从未宣诸于口的大胆想法,眼前这位主子就是正儿八经的源氏名门,源义国一脉的有力武门之一,在他面前冒充源义国的子孙,这难度不比天上掉馅饼容易多少。 自平安时代武家崛起以来五百余年,几乎不见冒领家名之徒的踪影,直到近几十年幕府大权旁落才逐渐兴起这股歪风,德川家康改名也是效仿那些冒领者,就源氏而言显然是冒领现任幕府将军的亲族一门最划算。 但是足利家一门众碟谱清楚明确,而且足利一门众从羽奥到九州遍地都是,别说冒领不值钱,就是真金白银的足利亲族也不怎么值钱,真正值钱的都是能排上号的那几个足利一门众,偏偏冒领这几个家族难度非常大。 所以他思前想后决定冒领被灭族的新田一族,上野国中就有不少自称新田一族的武家,岩松氏以及他的家臣由良氏皆是如此,新田氏的一门众大馆氏、山名氏还都在世,里见氏也有分支存续,只有拐七八个弯找到得川氏的分支世良田氏当自己的家门。 在德川家康惊惧的目光之下,源义时忽然冷笑一声:“不得不说你真是很大胆,竟敢没有选择自害以保全声明,到底是怎样的勇气,让你敢于活着站在余的面前,这是个让人感到mihuo的问题呀!” “在下……”德川家康瞬间冷汗就流出来,跪伏于地哀求道:“在下敢对神佛发誓,绝对没有任何加害吉良家的想法,只是想着逼迫吉良三河守殿就范,仅此而已呀!” “或许你没有这种想法,又或许你只是在骗我……”源义时的语气陡然一转,说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余的叔祖、叔叔、兄长,谱代众和满城的小姓shi女都死了,这笔帐怎么算才好呢?” “在下……”德川家康发觉自己的衣襟已经悄然湿透了,喉咙像火燎似的干燥难忍,艰难的咽下口水低头说道:“在下愿意以一死换取……” “不要和余谈交易,你不配。”源义时站起来,走到德川家康身后那群梗着脑袋的松平武士,扫视他们一个个视死如归的表情,又转过身来看着德川家康一脸期待的表情,轻笑道:“德川家康与关口瀨名离缘,松平一族除去大草、桜井两氏以外全部处决,德川家康及其子竹千代……枭首!” “啊!你敢……”本多忠胜勃然大怒,起身就要冲向足利义时,被人高马大的柿崎义家一把抓住,连武器都被收缴的松平武士完全不是如狼似虎的亲卫的对手,被随之跟上几十个壮汉轻易擒拿。 “为……为什么……”德川家康坐在地上如丧考妣,哀号道:“为什么我一个人死还不行……为什么我的孩子竹千代也不放过。” “因为什么?好,我告诉你因为什么……”源义时揪住德川家康的衣领,杀气腾腾地说道:“因为你让余的亲族一门死绝,你让余感到耻辱,卑贱如你这般爬虫一样的存在也敢灭杀我源家一门众,视我源家的威严如若无物,又以为余的太刀不够锋利,想拿你自己和你全族的脑袋试刀!” 德川家康如筛糠似的颤抖着,浑身su软如烂泥,哽咽半天嚎不出半句哀求之词,只能眼睁睁看着源义时把他丢给亲卫武士,盯着他被拉走的身影,缓缓说道:“所以你该死,早就该死了!余只是成全你,送你全族到黄泉里团聚。” 本多时正扫过队伍里被擒住的本多広孝、本多重次、本多忠次,躬身道:“请主上示下,德川家臣团如何处置?” 源义时瞥到队列里一些明显不情愿的武士,沉吟道:“愿意追随德川家康的一块死的可以现在就站出来,余给他一个成全忠义的机会。” “谁怕你的恐吓,不过死而已!”本多忠胜ji烈的挣扎着,奈何柿崎义家比他高出一个半脑袋,身强力壮擒拿个只有一米四的小矮人简直不要太轻松,本多忠胜的表现也很有意思,挣扎不过就破口大骂,还没骂两句厅内的武士脸se都变了。 本多広孝看不过去,连声低喝道:“平八郎,住口!” “彦三郎,你到底怕什么?不就是一死而已吗?难道我等武士还怕死吗?啊!”本多忠胜大声叫嚷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不怕死。 源义时无所谓的一笑:“既然那么想死,就成全你好了,德川家臣团内但有yu以一死尽忠之人,尽数成全!” 德川家康在仓惶与mi茫中,被两个武士强行架出大广间,随同他一起被架走的还有本多忠胜、鸟居忠吉、鸟居元忠、阿部忠政、大久保忠员、石川家成、酒井忠次、平岩亲吉、夏目吉信、植村家存等忠臣死士全数赴死,但是有趣的是他们的家族多数选择活下来,宁愿忍辱负重的活着也不愿意就此灭族。 如本多家除去冲动的本多忠胜,大部分本多家一门众选择活下来,比如大须贺康高、榊原清政,榊原康政等原吉良家的旧臣便趁机归参,代表德川家中生代有力武士的大久保忠世、大久保忠佐等几兄弟表示顺服之意,德川家这艘破船注定要沉没,与其为它陪葬到不如挣扎求生。 松平一族数百人丁全数被杀,女子被赐给各位武士作为侧室,关口瀨名则许配给渡边守纲做正室,大草松平氏的家督松平昌久改回原本的苗字西乡氏,桜井松平氏则以桜井为苗字改宗,从此世上在也没有一个叫松平氏的武家。 除去少数既不愿意死又不想出仕的矫情武士自愿归农以外,活着的德川家谱代众毫无例外的选择出仕足利家,统兵水平不凡的榊原康政、大久保忠世、大久保忠佐,奉行方面有一套的石川数正,青山忠门都得到妥善的安置。 在这些人里他发现一个有趣的武士,他名字叫做大蔵长安,其父是武田家的猿乐师大蔵太夫十郎信安,师从金春流门下与座首今春喜胜相识,其宗家是今春流专攻狂言方而分创而出的大藏流,这是个源远流长的大门流,创立的时间恰好就是大藏信安出生的时代。 大蔵信安辗转从播磨国来到甲斐国,投奔在武田信玄的帐下做御用猿乐师,其子大蔵长安嫌弃猿乐师地位太低,转而拜在甲斐的几位优秀奉行门下学习内政奉行的技巧,一手筹算数术和一心二用的独门秘技深得武田信玄倚重。 十几岁就担任黑川金山的开采奉行役,并在南信浓金鸡金山担任主要奉行人,随着武田家扩张骏 远三领地,又转为骏河金山的奉行役,随后履职的方向从骏河转到远江担任引马城町奉行,又转到三河国担任德川家配下家臣的取次役。 这几个大跨越给他极大的增益,同时也让他稀里糊涂的就和德川家臣纠缠在一起,其中他与大久保忠世、大久保忠佐兄弟二人的关系格外密切,并在大久保忠世的劝you下迎娶其女作为正室夫人,这种暗地里的背叛行为还没来得及被发现,就得知武田家遭受重创导致骏远三失去控制,他也顺势潜入大久保家里躲藏起来,此刻大久保兄弟几个降服,他也只得出来lu面。 “大蔵长安如今改名叫大久保长安,岳父是大久保忠世,义兄弟是大久保忠邻……”源义时有种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感觉,转来转去大蔵长安还是和大久保家结缘,想了一会儿说道:“虽然是个贪官,但是能力还是不错的,异位相处也不会有他独揽大权的机会,就让他去做奉行好了。” 而后源义时下令将三河国旧领西条城推平,在并在附近种植一千株红叶树,还有一千株樱花树,这是为了纪念他早逝的母亲中院爱姬,她最爱京都枫叶红时的美丽景se,在京都春日赏樱,秋日赏枫是最美妙的享受,当然也少不了她生前最喜爱的各se花卉, 在旧城的原址上修建一座红叶神社,供奉的主祭神是他的父亲吉良义尧和母亲中院爱姬,父亲与母亲的早逝是他的一大遗憾,唯有用这满园樱花和红枫来缅怀逝去的亲人,希望这对夫fu在天国能过的更舒心。 此外在红叶神社的对面还修造一座西条神社,供奉的主祭神有他的两个兄长吉良义乡,吉良义安,叔祖吉良义富、叔叔吉良义明,副祭神则是大河内信贞、山冈尧元以及死在西条城内的小姓shi女等若**难者,每一个人的名号、出身、年岁甚至生平皆记录在案,让这些为吉良家而死的人们在天国里也能享受一份香火祝福,这大概是对忠节者唯一有用处的褒奖吧。 处理过这一切已经到了六月初,此时正是暴雨连绵洪水泛滥的时节,阵前的军务以及老家江户城转来的一大堆政务需要他一一理顺,闲暇中还要过问嫡子的修业学习情况,源义时满路起来总是来去匆匆,父子俩最近鲜有能说上话的时候,他需要抽出时间和自己的嫡子谈心。 父子俩又一次对坐相谈,这种一问一答相对平等的模式很受他的喜爱,只见足利义泰问道:“孩儿曾数次听闻父亲大人说过,当今天下的英杰人物里,便有织田上総介信长之名,然而此人却选择拥足利义昭入京与我足利家为敌,而后废立天皇行屡行悖逆,此人应该是我足利家的缘戚和盟友,为何会作出如此举动?” 源义时点头一笑:“织田信长确是当今英杰人物,余的犬御前、市御前也是织田家的女儿,但是此人并不甚亲近余,他的野心是上洛称霸为一世之雄甚至取足利家而代之,这是余不可能允许的,他也很清楚这种想法得不到余的支持,才生出上洛拥立足利义昭一求霸业的决断。 拥立足利义昭恰好契合富贵险中求之意,废立天皇是铤而走险以求大富贵,这两样收获使他从尾张一介国人武士,转瞬变成従三位参议、幕府副将军,并作用畿内五国诸方领地,一跃成为畿内霸主,以上收获不可谓不大,这是追随余永远不能得到的。” 足利义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过一会儿又问道:“那么织田信长今度傀儡朝廷、攻伐坂本、火烧比叡山,四处捉拿上皇,以上种种倒行逆施、丧尽天良、人神共愤,此人却能稳坐畿内调度大军,调略美浓、尾张之士掀起反乱,到底是何缘故?” 源义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提问,摇头笑道:“若是三郎把自己代入织田信长的境况,得知余率领二十三万东国精锐上洛讨伐乱臣,而摆在你面前有三条路可以选择,第一攻坂本,第二援越前,第三守美浓或三河,你又该如何选择呢?”rs!。 第593章三路开花 足利义泰的迟疑许久,童稚未消的小脸纠结好半天,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三条路的话,应该选择守备美浓或者三河吧!浓尾势的大局不变应该比任何事情都重要,费时费力的打坂本完全无法理解。” “你是这么想的吗?” “是的!” 源义时轻笑一声道:“那坂本怎么办?中条时秀统兵三万镇守坂本,激进些可以夺京都擒足利义昭,拥立正亲町上皇重夺大位,保守些可以攻观音寺占小谷,可依托不破关据险而守,把织田信长和二十万西军全部堵在美浓国不得进出。 想折返畿内只有打破关门,或者掉头南下从铃鹿关入畿内,无论选择那一种都会给东军带来极大的施展空间,一旦被余抓住机会穷追猛打,以西军散乱的组织必然是转瞬之间崩溃,织田信长不敢冒这个风险。” 看似东西军对峙仿若应仁之乱似的局势,其实这情况差距可大的很,东西军的士气组织全部依靠各方大将调整,这就导致心怀鬼胎浑水摸鱼的武家特别多,碰上号令相同共尊源义时为主的东国御家人,各方面都出在绝对劣势。 依靠天皇纶旨仓促组织起来的西军甚至缺乏基本的团结,从九州派来两万五,西国、四国派来三万兵就能察觉到许多武家对纶旨是三心二意的,所谓的西军聚在一起三天两头吵架,下面的武士就像群抢地盘的盗匪,不安分的聚集起来抡起太刀火并,从头到尾就没有所谓的团结一说。 岛津岁久的行动带来的连锁反应把整个九州的军势全部拉走,这给那些兴冲冲跑过来以为能捞到好处的西国、四国武家带来极为恶劣的影响,士气饱受打击军心的凝聚力也在飞速下降,这么多先天因素制约,让一向自大的织田信长也不敢选择硬碰硬。 足利义泰不甘心地问道:“那如果织田信长留下一部军势盯着坂本呢?” 源义时知道这孩子的心思,大概是觉得织田信长不该这么蠢笨,便说道:“留下多少算是盯得住是没有具体数字的。留三万还是留五万?留织田军的主力,还是留下西军的同盟军?能不能确保留守的军势的确能防得住中条时秀,要知道他也是纵横畿内二十年的大将,绝非随便派个武士便能抵挡的,留的兵少将弱还想盯住坂本,那就是自己骗自己。” 足利义泰又想了一会儿,忽然灵机一动:“如果留下六万人,让吉川元春与小早川隆景、三好义继、明智光秀盯住坂本总没有问题的吧?” “这样分很不错!看起来三郎要比织田信长聪明的多。”源义时对儿子的聪慧不吝赞美,接着又摇头说道:“西国与四国的精华就是毛利家与三好家,你这一下把西国主力毛利家、四国主力三好家。以及畿内幕府众主力明智光秀抽调到近江压制坂本。织田信长配下的西军主力就只有织田家、朝仓、浅井以及畿内国人众可以用。这样一支西军完全不是东军的对手。” “那……”足利义泰思考一会儿,说道:“援助越前国一定可行的吧!” 源义时说道:“下下策,不可行。” “为什么?” 源义时不厌其烦地作出解答:“首先越前国地势狭窄,短时间涌入二十万大军。很难施展全部的力量,其次大军出动援救越前,必须经过近江国伊香郡,这个郡曾经被余的师匠山本道鬼夺取,只需故技重施再夺回来堵住敦贺街道,那二十万西军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留下几万军势驻守伊香郡到是可以完美的防住坂本的异动,大是京都需要留下多少军势保护呢? 南近江又留下多少军实保护,如果飞騨军团突然西进攻取岐阜城。坂本守军再东进夺取观音寺城、小谷城,把东山道一条线彻底打通,织田信长北援越前的意义就没有了,凭借优势兵力击退上杉弹正的五万军势占据加贺。 而这对战局没有任何影响,哪怕织田信长一路打到越中也无所谓的。上杉弹正只需守住亲不知子不知的天险,就能玩一场瓮中捉鳖的游戏,进飞騨取道美浓只有飞騨川可以选择,若没有水军支撑无异于镜花水月,走信浓更是自寻死路,走的越远死的越快。” 足利义泰若有所思道:“所以……只有攻打坂本了吗?” “攻坂本第一是清除隐患,中条时秀抛下一半军势,带着另一半逃亡舞鹤港已经失去左右战局的能力,捕捉正亲町上皇大概是想借此机会逼迫上皇收回院宣,顺便再给余指一个朝敌,把名份和大义的劣势扳回来,只不过做的太毛躁,上皇没捉到反而把比叡山给烧了。”源义时能把织田信长的思维方式猜个*不离十。 就凭他们两人多年书信往来交流经验,而后往来渐消从知己降低到朋友再降低到亦敌亦友关系,互相揣测对方的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从织田信长的性子和行为方式判断他的思想,其实也不算非常难猜。 最关键的是他有足够的把握,无论织田信长选择三样里的任意一种都不会得逞,正亲町上皇顺利脱逃是个意外,但武家栋梁在鹤冈八幡宫举兵可不是意外,院宣和纶旨对武家来说只是个方便行事的名义,这一点可以从源赖朝奉以仁王之诏举兵,足利尊氏奉后醍醐天皇之纶旨易帜可以看出来。 当举兵以后这个名义的作用就变得不太重要,武家比的是实力是血腥的争斗,而不是公卿们耍嘴皮子玩弄阴谋诡计取胜,东西军对阵还是要靠真刀真枪的战争,而不是隔着十万八千里互相喊口号比名份大义来决出胜负。 上洛之战被源义时和他的家臣团反复推演无数次,各种意外因素以及无数套相应的解决方案准备一大摞,比如北陆道、东山道、东海道同时上洛,东山与东海联合作战剿灭难缠的甲斐武田氏余党,两个月做完寻常需要几年才能完成的任务,这可不是凭着拍脑袋的灵光就行的。 这种有心算无心体现在战争的各个方面,趁着西军主力转移到美浓国对峙东军主力的时刻,作为偏师的上杉谦信率领五万军势一路势如破竹,四月下旬便攻陷加贺国最后一座堡垒。越前一向一揆众总大将下间赖照逃往越前国避难,加贺一向一揆众总大将七里赖周、超胜寺教芳等加贺僧徒众、坊官众集体自害,加贺一向宗全员玉碎无一幸免。 其实不是不想幸免,实在是上杉谦信不想让他们幸免,从老到少从僧徒到坊官几千人口全部灭杀,随后上杉谦信对顽固的一向宗再次举起屠刀,这次屠杀他们依然是理直气壮,阻挡东军的皆为贼众,阻挡的是和尚那就叫贼和尚。 在加贺国逗留数日继续挥师西进攻入越前国,埋藏在越前国中的暗子朝仓景镜立即谋反。这位统兵六千并担任抵御加贺一向宗和东军的大将。却是朝仓家里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他的志向就是整垮朝仓家灭杀所有的亲戚,为此他还特意改名为土桥景镜,并请求上杉谦信转奏给源义时,求得下一字拜领的机会。迫不及待的改名为土桥时镜,把朝仓家代代相传的通字都给抛弃了。 大野众首领土桥时镜里切叛乱,就把整个越前国府中暴露在上杉谦信的眼里,好比一条无懈可击的猛虎突然暴露柔软的腹部,这时候只需要一把尖刀一个小孩子,用力一刺便可以杀死一头凶恶的猛兽,上杉谦信可不是小孩子,他手里也不是一把尖刀,而是进入越前国就迅速暴增到六万人的东军别动队。越前国转瞬之间大半落入上杉谦信的掌控。 上杉谦信一边抓紧攻略越前国,一边清理下间赖照及其残党,这支越前一向一揆早已不是十几年前那支威名赫赫的强军,自从上杉谦信疾风烈火的攻入加贺国,一口气灭杀加贺越前一揆众的大量精锐。就基本丧失造血能力,随后又赶上三里浜事件,盛怒的朝仓义景带着大军攻打越前一揆众,使得越前坊官的势力大大衰弱,早已不复当年之勇。 一乘谷城的零星抵抗并没有给上杉谦信带来任何麻烦,唯一可以称得上抵抗的力量还是敦贺郡司老迈的朝仓景纪,这位年近七旬又在晚年上演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武士,依然坚持的率领留守的五千敦贺众拼命抵抗上杉谦信,急忙派出次子朝仓景恒赶赴美浓国传信朝仓义景。 这位在岐阜城过的正潇洒着,每天和西军的文人雅士聚在一起时不时舞文弄墨对酒当歌,即便对峙期间也不见丝毫紧张和忧愁,他的舒服日子到此刻也过到头,在得知最信任的大将朝仓景镜里切改苗字改通字以示与朝仓家恩断义绝的决心,自家老巢被这个带路党协助下送出去大半,朝仓义景当场就炸毛的嚷嚷着一通乱骂,便慌里慌张的带着朝仓军向自家老巢回赶。 浅井长政一看情况不对,急忙带着自家的军势往回赶,上杉谦信有多厉害他是没见识过,可总是听说过这位北陆军神有多么恐怖的威名,朝仓景纪万一扛不住把敦贺郡也交出去,接下来那不是要一路杀到北近江把他的老巢也给收掉。 武田义统比他更担心自家的安全,敦贺港一失就把若狭国的领地一并暴露出来,就他那个头和身板护住要害都困难,更别说家中还有粟屋、逸见这若狭双壁的存在,尽忠卖命想都别想,推后腿坑人一流能手,这两家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复仇若狭武田家。 一色义道比他们更不济,早在中条时秀逃往舞鹤港也就是美浓对峙还没开始之时,一色义道就带着自家那点军势狼狈逃回丹后国守护老巢,丹后国满打满算也就四千军势,其中一大半还是放下锄头扛起竹枪的农民伯伯级别,这些农兵若论及种田的本事,不敢说一流水准也能混个二流,但是若比试战场杀敌的本领,恐怕连个庄稼把式都算不上。 兵少将寡士气等于无,一色义道本人压根就没想要达成怎样野望的想法,被家门口舞鹤港的一万五千军势吓的不轻,守着足利家友情建造的居城不敢出门,心里想着战争太可怕人心变化太大,还是缩在安稳的家里最安全。所谓的北陆四国联军早就变成个笑话。 朝仓义景、浅井长政、武田义统的不告而别,标志着西军体系的瓦解在不断加速,所谓的西日本联军早晚要沦为东海以西近畿联军,毛利家和三好家都不太乐意继续留下来,吵嚷着要回家守着各自的老巢,可是织田信长哪能放他们走,他们一走近畿的武士说不定也跟着走,那他岂不是变成光杆司令一个。 西军再一次减员到十四万余众,士气也随之降低到新的低谷,织田信长希望用一场小规模胜利鼓舞士气。于是积极策划夺回长良川南岸控制权的计划。这个作战计划的核心简直可怜。只是想把东军从长良川南岸撵回木曾川南岸,更大奢望都不敢想,因为木曾川与长良川的下游已被东军的水军众掌握,小小的川并众连出去侦查都要借助熟悉地形的优势才敢行动。 织田信长的计划还没付诸行动。暴风雨最密集的六月悄然过去,迎来七月雨水相对舒缓并出现大晴天的好时节,岐阜城收到来自畿内的一个坏消息,北条时政、柿崎景家合兵六万出伊贺攻入大和国,面对六万大军又有带路党伊贺忍者众的支援,筒井顺庆及其配下的大和国人众很明智的作出降服的决断。 而后六万大军裹挟大和国人众合兵七万,一路疾风烈火的攻陷信贵山城、饭盛山城,兵锋直达河内国畠山昭高所在的高屋城,一直躲在纪伊的畠山高政顺势起兵。带着纪伊国人众及根来众一万两千余众兵临高屋城下,而此刻城内的守军只有可怜的五百人。 因为那个扯淡的西军导致河内国空虚,游佐信教率领河内众八千余众在美浓国阵参,留守高屋城的谱代家老安见宗房一看情况不妙,连忙把家督畠山昭高捆缚起来送出高屋城。自以为负荆请罪可以得到原谅,却没想到斋藤朝信在纳降的时候抽出太刀剁了他的狗头。 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军略奇差心思歹毒的家臣留着也是个祸害,源义时特意留他一条狗命,就是想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给杀掉,畠山高政一脚把那狗头踢飞,骂骂咧咧的嫌弃这个混蛋又一次背叛自己,河内畠山家就没几个忠心安稳的武士。 攻陷河内国之后,长尾义景率领一万军势辗转攻击和泉国,畠山高政则与筒井顺庆的两万余军势则对摄津国展开攻击,北条时政和斋藤朝信奉命北上攻击山城国,这一系列巨变前后不过六七天的功夫,如果不是六月底大雨滂沱使得河水暴涨又间接导致通信中断,织田信长一定不会狼狈到连情报也会延迟这么多。 收到这消息就真的不能继续打下去的,甚至连他苦心经营多年的美浓国也守不住,无论是织田信长本人还是对于西军来说,京都都是绝对不能丢掉的地方,织田信长一夜没睡最终作出一个痛苦的决定,放弃美浓国全军向畿内撤退,为掩护撤退他还特意选择傍晚开始撤退,一夜的功夫十四万大军全部退入不破关难度不大。 在织田信长率军撤退的同时,源义时也收到确切的撤退情报,经过利弊权衡还是放弃追杀的打算,西军的主力在岐阜城,东军的主力在小牧山城,西军向西撤入不破关非常方便,而东军追起来却很困难,需要依次越过长良川、揖斐川,有这两道河川的阻隔就让继续追击变的很不现实,强行追反而容易落入圈套遭受迎头痛击。 取得全面优势的情况下,他决心先行把本阵转移到岐阜城,命令真田幸隆率领十万大军越过不破关对浅井家展开攻略,以期迫使织田信长转头营救浅井军露出破绽的机会,结果这织田信长确实够狠,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妹夫浅井长政被击溃,小谷城笼城不到一天就被火炮攻破大手门,全族老小切腹自害也没派出一兵一卒救援,北部四国联军被他抛弃了。 大丈夫行非常之事,一次次放弃盟友把他的最后一丝信望丧尽,退入京都防守的西军十四万余众连基本的士气也丧失殆尽,织田信长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怯懦,当他因为各种原因后退第一步,后面的一步步后退就成为一种习惯,说明他打心底还是惧怕源义时,惧怕那条关东的巨龙。 他的心虚葬送西军的那一点点优势,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功绩是退守京都时,成功逼退北条时政与斋藤朝信所部,但这点功绩还真不好意思拿出手,去年织田信长上洛的时候可是自比源义时的强者,现在调转回头再看两人的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就好比萤火与皓月之别。 第594章毛利对毛利 永禄十二年七月下旬雨水渐止,这是盛夏最灿烂的时光,坐落在淀川干流汇合口的淀城,曾经作为囚禁末代管领细川氏纲的城池,此刻为西国大将毛利辉元镇守,西军不战而退给己方士气带来的负面影响还为消弭,东军如海潮般的喷涌而来,让京畿的人们意识到一个事实,镰仓武士又来了。 镰仓武士,一个象征荣耀的名字,承久之乱将镰仓武士的威名散布到四极八荒,没有勇猛彪悍的镰仓武士震惊朝廷,便不会有各路御家人星散四方为一国地头,如岛津氏、大友氏、少弐氏、毛利氏等皆是源平镰仓时代作为源赖朝御家人下向西国成为一镇大名,对于他们来说镰仓武士这四个字具有令人着魔的神秘力量。 而此刻,一支神秘的队伍来到淀城,为首的两位武士揭掉兜帽,其中一人露出髭须虎髯棱角分明的面孔,而另一位则是修剪整齐的八字胡和那一双犹如鹰隼的眼睛,两位中年武士打开包裹取出一面旗帜,那是毛利家的家纹一文字三星。 毛利武士浑身一颤,盯着这一行东国梳着东国样式发束的陌生武士,迟疑道:“你们是……” 大胡子武士说道:“北条毛利氏,毛利左近将监高広。” 另一位八字胡武士也跟着说道:“安田毛利氏,毛利越中守景元。” 北条高広又指着身后的一位年轻人,说道:“这位是我高広的女婿,那波骏河守顕宗。这位是寒河江民部少辅兼広。还有其婿养子寒河江高基。这位武士来自出羽吉川氏一族也寒河江氏的庶流。” 吉川元春盯着那名叫吉川高基的少年人仔细瞧了一会儿,苦笑道:“这是宗亲聚会吗?” “权当是宗亲聚会吧!”安田景元莞尔一笑道:“说起来福原贞俊殿的先祖也是出羽国长井氏一族,出羽国置赐郡米泽城,最初是长井斋阿殿修筑的,长井氏西国落延改称福原氏,至此联络便日渐稀少了。” 众所周知毛利氏源自大江氏一族,而先祖就是大名鼎鼎的镰仓幕府初代政所别当大江広元,而大江氏诸流分脉则是起始于文治五年(1189年)的奥州征伐。源赖朝讨伐奥州得胜而归便论功行赏,把出羽国寒河江庄、长井庄赐给大江広元作为恩赏,这就是置赐郡到村山郡一整块广大的领地。 随后大江広元的嫡子大江亲広得到一门惣领家的名份,传下去的嫡流就是寒河江氏,大江氏另一个有力一门众长井氏也是人才辈出,传闻《吾妻镜》的编纂者长井宗秀是镰仓幕府的引付众成员,这一族是在一门惣领家寒河江氏没落以后代替宗家成为新的嫡流。 当然这都是一笔糊涂账,安芸毛利家自毛利元就时代崛起,长井氏的嫡传福原氏成为毛利家的家臣,反过来也没人再去计较大江氏的嫡流惣领家到底是寒河江氏。还是长井氏,只要一文字三星的旗印不变。血脉关系没变即可。 “左近将监殿是北条毛利氏,而本家则是南条毛利氏,祖上同出一系本为亲缘,可惜多年失联……”吉川元春略带敷衍地语气暴露他的想法,安芸毛利又称作南条毛利,越后毛利则被称作北条毛利,这不算太隐秘的故実。 镰仓初期三浦氏掀起叛乱,毛利季広支持三浦氏而兵败宝治合战,几个儿子如星散八方几百年不联络,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个穷亲戚,把自家山沟里的一群亲戚全部招来,还拿来一副一文字三星旗,第一反应肯定就是这群穷亲戚难道是来蹭好处的不成。 北条高広眼珠子一转,旋即大笑道:“我北条毛利氏在越后混的不太好,比不得南条毛利在安芸发达,扫大内灭尼子好不威风,我高広自问也是个要面皮的武士,从未想过要沾诸位辛苦打拼来的光耀。” “呵呵……我等也没这意思。”小早川隆景赶忙遮掩过去,被人家不轻不重的讽刺一下,反倒显得自己气量有点小,只是无论怎么大度双方的隔阂仍在。 三百年不来往的亲戚真的什么都不算,除去共同祖先和苗字、家纹旗,余下任何共同语言都没有,西国武士全部剃月带头的发髻,东国武士皆梳着一个冲天发髻,两者的差别非常大,西国口音和东国腔调也不兼容,两边交谈起来很不愉快。 安田景元观察好一会儿,从毛利家诸将说话的语气神态,判断出毛利辉元这个少家督的地位很高,便说道:“陆奥守殿戎马一生武勋非凡,亲手创立安芸毛利氏的西国霸业,堪称当世之英杰之辈!为我等毛利氏一族所敬仰,然则天下大势已非昨日之时,安芸毛利氏走到一个关键的节点,应当作出最终的抉择,到底是顺势还是逆势,皆在典厩殿一意之间。” 毛利辉元张口欲言,却被叔叔小早川隆景拦住,见他冲自己轻轻摇头便闭上嘴巴,小早川隆景笑着问道:“不知何谓顺势,何谓逆势?” “顺势者如涛涛江河奔流而下,顷刻可至千里之外不费半分力气,逆势者拥立划桨使力十分难取其一,稍有不慎舟毁人亡前功尽弃也!”安田景元缓缓说道:“当今的天下大势已非几十年前混沌不明的境况,右大将殿于镰仓举义兵讨逆,以源家栋梁号令天下,东国御家人从者如云,反观西军所奉之主乃杀兄弑母、废立天皇之辈,座下爪牙干出火烧比叡山这等丧尽天良的举动,此等乱贼必不可长久!” 小早川隆景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淡淡一笑道:“诸君原来是右大将派来的说客啊!辛苦诸君远道而来了,不如先用膳再……” 北条高広哈哈大笑道:“典厩殿可知市井中的传闻,尽是说那镰仓武士来了。镰仓武士就是我等御家人。我大江一族就是御家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承久之乱以降,镰仓武士再临京都……镰仓武士,一个令人怀念的名字啊!”毛利辉元悄悄攥紧拳头,忽然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着北条高広,说道:“拿出诸位准备的条件吧!” 吉川元春惊讶道:“少殿……” “典厩殿快人快语,甚好!甚好!”北条高広说道:“主上给予毛利家的选择是出云、石见两国安堵……”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毛利家纵横西国。剿灭大内氏、尼子氏,威服西国诸武家,岂是你一言一语轻易减封的!”吉川元春忍无可忍跳起来,在座的毛利武士一个个额上青筋直跳,显然是不能允许自己的霸主地位有失。 “我道诸君此来会有一些惊喜,原来还是想拿我毛利家的领地开刀啊!”小早川隆景冷笑道:“恐怕要让诸君失望了,我毛利家的领地一分都不能少,想减封是绝对不可能的!” 安田景元呵呵一笑:“小早川殿不要把话说的太早,安芸毛利家的领地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没有下克上。没有阴谋诡计又岂会有安芸毛利家今日的繁华鼎盛,可是诸君就没想过。这天下终究是源家的天下,毛利家纵有一时得势,又怎能与我源家栋梁相提并论,蛇吞象虽好,可也要有一副好胃口,格局不足还要强吃西国,吃下一半消化不良再吐出来可就得不偿失了。” “花言巧语罢了。”小早川隆景打定主意就是不听岂奈我何。 毛利辉元的表情也变的很不开心,毛利家占据大内家的龙兴之地周防长门,又消灭尼子家夺得石见、出云两国,备后备中两国也基本收入囊中,浦上宗景在备前国苟延残喘不成气候,再向西就可以把触角伸到因幡伯耆等国,论块头不如织田信长,可是在西国这已经是鼎鼎大名的强者了。 原以为这些个毛利家的穷亲戚,大老远从东国跑过来无非是叙旧蹭点好处之类的事情,不想这些人还带着源义时的密令并提出这么苛刻的要求,只留下安芸、石见两国,势力衰减起的只剩下三分之一,这实在太难以接受了。 “安芸毛利的诸君似乎不太高兴啊!”北条高広捏着下巴若有所思,愣神片刻忽然说道:“主上还交代一句,如果安芸毛利家认为不合适,转封大国保证三十万石安堵也是可以的,看来这一条多半也是不能接受的吧?” “哼!左近将监殿知道就好。”福原贞俊不满道:“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一些,免得坏了同族的情分。” 北条高広咧嘴一笑:“但是我高広还是要说,主上另有一道令旨,如若安芸毛利家不意相从,届时刀兵相见战败屠戮之苦必不可免,安芸毛利家所领改易之厄亦不可免,安芸、石见两国原领则封给我等四支作为奖赏,我等还要提前感谢安芸毛利家的慷慨大方,多谢了!” 毛利家谱代众被唬的一跳,惊恐地问道:“左近将监殿,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安田景元说道:“诸君一定已经明白了吧!安芸毛利家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其一接受两国安堵状,其二战败改易所领没收,两国所领为我北条毛利、安田毛利、寒河江、那波四家获得,这就是主上的要求。” “混蛋!”吉川元春大怒道:“你们这么霸道是何道理,凭什么非要听你们东军的话!” 北条高広大笑三声,目光森然地说道:“凭什么?凭着主上是源家栋梁,凭着主上是源二位右大将,凭着半个日本的支配,一千万石的石高,还有我东军二十余万虎贲之士,你毛利家敢不从呼?” 说翻脸就翻脸,吓的毛利辉元不知所措道:“你们……” 那波顕宗笑吟吟地说道:“实话告诉诸君,主上的意志不可相违,西军若不从即改易,敢反抗即灭族!灭掉你安芸毛利一族不可惜,大江毛利氏还有我北条毛利、安田毛利,即便毛利一族阖家坏灭,还有大江一族可递补。岂不知当今天下的有识之士抢破头做我源家御家人。你安芸毛利家不愿意却有人愿意! 诸君以为源家栋梁的号令如儿戏呼?如果诸君这么认为可就错了!源平时代后期。源二位右大将赖朝公灭上総広常一族,灭源义经一族,灭源行家一族,灭藤原秀乡之裔足利忠纲一族从不手软,等持院殿扫灭新田一族,楠木一族毫不手软,彼时如此,今朝亦可如此!” 这下毛利家的脸色为之一变。毛利辉元此刻才明白这几个人根本不是来谈判的,而是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告诉他们,悬崖勒马犹未为晚,若是不信邪非得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自己去试试个中滋味,源赖朝、足利尊氏做过的事情,源义时不介意再做一次,一厢情愿的以为源家栋梁很好对付,就如那好欺负的足利将军家似的可就大错特错了。 毛利辉元闭上眼睛静静的思考着,在场的每一个武士都忧心忡忡地望着主将。在朝廷他是従五位下右马头,在毛利家中他是家督继承人。在外行军打仗则是毛利军两万将士的总大将,他的一言一行具有极大的影响力,这一点是吉川元春与小早川隆景拍马难及的。 沉默许久,这位年轻的少家督才说道:“还是容我等再考虑考虑吧……” “那么我等就先告辞了。”北条高広起身告退,刚走几步又赚回来说道:“忘记提醒一句,安芸石见所领只有种植得来的粮食蔬菜收入,海上捕鱼须得依照法令行事,城下町纳税归国主所有,只不过矿山却不算在内,东国的所有矿山都是源家的,这个没有商量的余地也不会有任何例外,希望安芸毛利家的诸君不要想太多……就这样,告辞了!” …… 八月初八,雨后初晴的日子里,阳光普照大地,近畿地方进入秋收的时节,从越前到纪伊到处都可以看到弯腰劳作的农民忙着收粮食,然而今年的情况又比往年有所不同,以前这个时候总有成群结队的武士下到田里跟着收粮食,盘点收益征收年贡,可今年这些人全都无影无踪,因为镰仓武士来了。 时隔三百五十年,镰仓武士再次来到京畿心腹地带,二十几万大军从南到北如横在京畿的一道黑色围墙,堵的织田信长胸口发闷,堵的足利义昭忧愤欲狂,东军的主力已经触摸到山城国的边缘地带,新得的坂本危如累卵,京畿之内人心惶惶,公卿们也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织田信长最近的总是睡不好,一个个漫漫长夜里翻来覆去无法安睡,一天两餐被减到一天一餐,眼看着日渐消瘦精神萎靡不振,源义时仿佛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如鲠在喉般的感觉让他难受的死去活来。 忧烦前方战事节节战败已经让他十分痛苦,更糟糕的是每天还要被足利义昭叫过去做一次情感垃圾桶,忍着心头的厌恶聆听人称“癫狂将军”和“恶公方”的家伙大吐口水,抱怨这埋怨那迁怒谁家做的不好,总之全是别人的错,全是世界的错,他自己是没错的。 从二条御所出来又被请到二条晴良的御所里,参加茶会歌会继续聆听一帮公卿们的絮叨,学习各种询问和说话技巧,比如同一个问题用二十八种方式问出来之类的新姿势还有很多种类,不但要费神应答,还要陪着喝茶做歌,脑袋都有点不够用了。 他很生气也很愤怒,副将军従三位参议之类的头衔看起来很美妙,真的让他置身其中简直比杀死他还痛苦,于是幕府和朝廷里相招的会议全部被他拒绝掉,他才不管清议对他的评价,只要耳朵边清静就好。 好不容易睡一个安稳觉,一觉醒来看见喜爱的小姓堀秀政走进来为他梳洗,便随后问道:“朝仓金吾殿的军势到哪了?” “昨日傍晚朝仓金吾殿离开比叡山,并于昨夜转移到将军山城内驻扎。”唇红齿白相貌俊俏的堀秀政深得他的喜爱,众道之爱是织田信长众多爱好里最引以为豪的部分,比起爱女人他还是更喜欢男人,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小男孩,比如眼前才十六岁的堀秀政,再比如过去的旧爱前田犬千代。 织田信长苦笑一声:“坂本果然是要被舍弃吗?真是一次失败的决断啊!” 上杉谦信势如破竹不可抵挡,朝仓义景率军撤回越前国也难讨到好处,反而把最后一点有生力量葬送的七七八八,朝仓家有力谱代前波景继、山崎吉家、鱼住景固先后率军里切,使得朝仓军本阵陷入动摇,这三人皆是沼田光兼的女婿,早在十年前就被老岳父给说动暗通关东将军府。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作为盟友的若狭武田军突然骚动,武藤舜秀伙同沼田丰长、粟屋胜久、逸见昌经以及众多若狭国人众掀起叛乱,突然反袭武田义统的本阵,导致若狭武田军彻底瘫痪崩溃,武田义统及其弟武田信方死于乱军之中,这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变化打乱朝仓军的阵线,导致手忙脚乱的朝仓义景作出一个让他悔恨终身的决断,临阵撤退。(未完待续。。) 第595章大义在东军 朝仓军突然撤退,导致若狭武田军还在抵抗的残部放下武器,并把引以为豪的敦贺郡拱手让出,更迫使金崎城主朝仓景恒,联合谱代家老三段崎纪存,裹挟敦贺郡司朝仓景纪突然里切投靠上杉谦信,朝仓景恒这么做并非早有预谋,只是迫不得已的自保行为。 作为敦贺郡司的继承人,他的父亲朝仓景纪在朝仓家中早已失势,这场敦贺郡的争夺战始终是敦贺众冲在最前面,朝仓义景撤退的时候丢下口谕让他断后,天可怜见,敦贺众拼杀的还剩下三千余众,而且各个负伤疲惫不堪,让他断后简直是告诉他立刻去死。 他的兄长朝仓景垙为争一口气稀里糊涂的死掉,已经让敦贺朝仓家上下十分痛恨宗家,这次为了保护家乡故土与上杉军奋战多日早已耗尽力气,如今还要为这个可恶的朝仓义景送死,朝仓景恒只要一想就觉得脑袋要爆掉,一股冲天恨意充塞胸怀,他选择背叛也就不奇怪了。 趁机背叛的朝仓国人众还有很多,前波景当被他弟弟前波景定拉过来一起里切,年寄众、三国湊奉行桜井元忠,颇有武名的印牧能信以及青木景康、小林吉隆,著名的大叛徒富田长繁,丹生郡佐佐牟志神社別当佐佐布掟俊,以及勇猛的真柄直隆、真柄直澄全部背叛。 朝仓军的撤退没能起到拯救朝仓义景的目的,反而被上杉谦信率领大军紧紧咬住尾巴穷追猛打,从敦贺郡一路败退到伊香郡依然扎不住根脚,迫使朝仓义景丢下族叔朝仓景隆与他的嫡子朝仓景健的两千军势断后。不敢朝已经沦陷的浅井郡逃跑。就带着八千余残部急急忙忙率军朝高岛郡撤退。 在上杉谦信眼里。朝仓景隆那点军势还不够一勺烩的,更何况己方兵精粮足士气高昂,敌方久战疲累士气低落兵丁惶恐无助,这一阵只给朝仓义景争取不到两个时辰的喘息功夫就被击溃,朝仓景隆、朝仓景健父子战死,随同战死的兵丁超过一千人,只余下九百多名残部降服。 得知前线军势大溃的朝仓义景缩在清水山城不敢出来,每天听着东军主力一场场胜利。上杉谦信横扫越前、攻陷若狭,中条时秀攻入丹后国手刃一色义道,丹后一色氏阖族覆灭,在北方一阵狂乱的战争结束之时,上杉谦信的北陆军团已经有七万人之多。 中条时秀的一万五千人,若狭武田氏、越前朝仓氏的遗臣阵参者众多,即使经过汰选几次仍然七万精锐,而东军的总兵力也在此刻超过二十八万人,这是一个让人绝望的数字,这二十余万人里过半是能征善战的东国武士。即使仆从军占据其中的超过半数也够吓人的。 有的时候人多也是一种本事,别管这到底是不是滥竽充数。起码可以唬住绝大部分人,当年承久之乱以及建武年间足利尊氏从九州起兵,皆是拉起二十余万大军,民间传说足利尊氏可是足有五十万大军,各种夸大其词的描述把足利军塑造成神佛加身也显示整个天下对强军的看法。 人多势众必然本领大,胳膊粗拳头硬必定有道理,不是强者为尊更胜似之,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不外如是,民间对失败者的歌颂多少存着那么点阴私念头,这无法改变强权即真理,这个亘古不变的法则。 更何况源义时是源家栋梁,従二位右大将,这可是白旗大明神源赖朝的官位,源家第一位打出来的征夷大将军,名望已经完全凌驾于“恶公方”足利义昭之上,单纯看兵力配比也能知道西军这堆乱糟糟的大头兵是不行的。 起码现在只有八千余众的朝仓义景每天都在担惊受怕,所以在上杉谦信南下的时刻,他就毫不犹豫的抛弃清水山城逃往坂本避难,可是很快他又发现坂本也不太安全,就派人联系织田信长寻个救济自身的章程。 恰好织田信长留在大津围困宇佐山城的军势已经不尴不尬的留在那很久,便趁着东军合并的当口,命令朝仓义景跟着一起撤退到京都附近驻守,于是才有这朝仓义景撤入将军山城放弃坂本这一说,其实朝仓义景早就不在坂本附近出没的,一直缩在比叡山附近准备看风头不妙就缩回京都。 大河内国纲坚守宇佐山城近四个月,三千军势打的还升八百余人,硬是顶着一口气不松扛下来,当然这也跟织田信长早早的率领西军主力赶赴美浓国对峙东军有很大关系,留守大津的西军对攻城死磕的兴趣不大,最初还会派点攻城部队敷衍一下,到后来干脆连兵都懒得派过去,就站在山下吆喝一会儿放几声铁炮便撤回来。 直到织田信长率军撤回来的时候,这一股西军再也没心思攻城立功,只想着守住大津别被夜袭就好,源义时擅长夜袭的名声传扬天下,每一个不信邪的武家都成为其刀下亡魂,容不得这些武士三心二意敷衍了事,这路西军每天胆战心惊的反倒比宇佐山城里的残兵守将更害怕。 反过来大河内国纲就轻松的多,从六月到八月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四面八方都是西军却连一场战斗都没有,轻轻松松的熬过本该必死无疑的笼城战,如果西军再坚持几天,说不定就能让宇佐山城里最后一点残部死伤殆尽,这八百多人里伤残者过半数,连最初的一半的战力都没有。 如今西军已经锐减到十四万军势,且士气低落战意低下,面对来势汹汹的二十八万东军,单这兵力就相差整整一倍,更不用到底该怎么取胜,织田信长苦恼的揉着额头,暗暗想道:“我的志向难道真的要结束了吗?不……我还要夺取琉球,还要征服七海统治这浩瀚的世界,弗洛伊斯说这叫世界。我就要统治这个世界。这是我的毕生志向! 那个愚昧守旧妄谈传统秩序的源义时。永远也不明白我信长的野望!他早已不是我所信赖的知己,而是一个顽固守旧落后时代的蠢材!当年我信长立誓三十年一统天下,现在我的誓言已经成功一半了,只要击败源义时那个蠢材,我的野望就一定能成功!” …… 织田信长的野望或许永远不可能实现了,源义时没有给他喘息和思考的时间,中条时秀所部攻入滋贺郡,宣布坂本城再次回到东军的手中。紧接着马不停蹄的猛攻中尾城,迫使守将筱原长房弃城而逃,京都的以东的防御屏障被破去一半,京都危在旦夕。 西军的反击方向放在山城国胜龙寺城一带,作为扼守淀川西岸监视进出京都的重要拠点,吸引东军多达五万大军的攻击,西军大将长宗我部元亲亲自设计圈套,抓住东军急进的机会放大军跨过淀川,并趁机发动半渡而击险些把河滩上困守的上万东军打崩溃。 好在河对岸发现情况不对,祭出半蛇炮这个大杀器。轰的长宗我部元亲所部站不稳脚跟,反被北条纲成一波突击讨取吉良亲贞在内的多员大将。这一波打完也彻底暴露东军的动作,胜龙寺城的西军大举出击,迫使北条纲成率军撤退。 一场失败双方都在反思着吸取教训,西军大将不敢再放东军动手,于是就借助淀川上内河水军的优势封锁淀川,希望籍此机会压制东军的行动,这一招起到非常不错的效果,一条淀川连接宇治川、木津川和桂川,这几条河流拿不住就不存在控制畿内这一说。 水路被封是要命的短板,这就好比一支精锐军团不敢轻易过河,害怕一过河后路就被截断,背后就会遭到敌方突袭,藏在暗处的敌人总是最难对付的,当年源义时也是借助这几条河流屡次阻挡三好家,让三好家就是吃了这个大亏,这会儿山水轮流转又该他头疼了。 无奈之下,源义时治好下令调拨外海水军前来驰援,双方的外海水军在大阪湾上激斗数日,到最后还是东军凭借盖伦大帆船的强劲火力,把西军的淡路水军、河野水军打的溃不成军,只可惜东军的外海水军鲜有小船,进入内河支援的力量有限,对抗数百艘内河战船很难取胜,内河水军众知道外海被东军控制也坚决不出来,双方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法奈何谁。 这个僵持的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源义时很快就找到破解的办法,命令东军的先锋大将本庄繁长,率部两万余众攻陷京都城东部的伏见山城,这座城堡曾是源义时多次出阵京都的主阵地,拿下这座山城可以俯瞰整个京都,将城内的所有动向一览无遗,这触发织田信长最后一道警戒线,大战就此拉开。 第二日天还没亮,距离太阳升起还有一段时间,织田信长便唱着他的《敦盛》出发,一如十几年前桶狭间里的情景,带着自家本阵五千军势从本能寺出阵,接着分部在京都的各路大将聚集起来,当离开京都的时候已经聚集四万余众,接着京都之外的船冈山城、小泉城、胜龙寺城各部军势也同时出阵,一条长长的巨龙横贯而出。 军议的分兵策略颇具战国时代的独有特色,十四万大军分成数阵各自为战,毛利辉元两万余众向东北移动,作为北翼与伏见与山上的本庄繁长对峙,三好义继率领两万余众向木津川北岸移动,作为南翼与北条时政对峙,织田信长率领六万军势作为本阵,跨过宇治川在久御山布阵,余者各路国人众散布在宇治川东岸的广袤平原上。 明智光秀眺望着远处那连绵不绝黑色军势,从南到北横贯宇治川与木津川两边,站在原地四处眺望仿佛延伸到天边,依然可以看到那黑色的兵丁和白色的旗帜,不禁感叹道:“二十八万大军,比等持院所率大军还要多!看这煞气冲霄遮天蔽日的气势,让见闻者生出惊心动魄之感,想必当年后醍醐天皇也是见到此情此景才心生绝望的吧!” “嘘!噤声!没看到公方殿下和主公的脸色不太好看吗?”顺着佐佐成政指引的方向,才看到足利义昭与织田信长的脸色很难看,两位从没想过二十八万大军摆开阵势那得有多可怕。自觉十四万人已经是非常可怕的力量。比这多一倍就更难想象。 这时候东军那边忽然响起一阵军太鼓。西军众将紧张的差点下令射箭,还好他们及时想起东军距离有效射程还远的很,静静的等待一会儿看见东军缓缓的向前进发,织田信长也立即下令西军还以颜色,你走一步我也走一步,关键时刻气势不能送了半分。 待双方距离有三箭的距离同时停下来,只见一名魁梧雄健的武士骑着一匹身姿挺拔格外高壮的骏马,身着金银两色璀璨生辉的大铠缓缓走出东军本阵。在他的身后飘舞着四面白旗,分别是八幡太郎源义家、南无八幡大菩萨、足利上総三郎义时以及源氏笹竜胆旗印,每一面大旗高数丈,通体洁白明亮让人见之难忘。 西军武士惊呼道:“那是御白旗!那人是源二位右大将殿!” 在西军惊叹声中,源义时独自一人策马走出本阵,缓缓走到战场的中间驻马停步,傲慢的摇头四顾长开双手作出一个拥抱的动作,接着大呼一声:“京都!我源义时回来了!” “放箭!快放箭啊!”足利义昭快被他气疯了,歇斯底里的咆哮着,面部狰狞恐怖仿佛一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许是西军的将士看到他的恐怖表情,急忙下令弓箭足轻立即射击。一排排箭雨落在距离源义时脚下很远的草地上,即使运气最好的一支箭距离他也有几米远。 源义时不屑的一笑,举起双手突然合十,在人们以为他在礼佛的时候,突然分开又合十竟然鼓起掌来,东军的武士跟着发出一阵哄笑声,跟随着主将的动作鼓掌,这次织田信长也有些受不住,怒吼道:“铁炮队上!射击!一定要杀死他!” 铁炮足轻缓慢的填装火药、铅弹、试火绳、瞄准、射击,本来这一套流程就需要四五十秒,现在一紧张竟用掉一分钟才完成,好在终于完成这一轮射击,乒乒乓乓的传来铁炮激发的爆响,待硝烟散尽才发现源义时依然镇定的站在原地不动,旧式火绳铁炮的最大射程还不到弓箭的一半,他站的位置连弓箭都射不到,放铁炮纯粹是在寻求自我安慰。 源义时冷笑一声,缓缓抽出源家重宝髭切,高声说道:“昔有将军足利义辉,漂泊于江州寄身坂本,为兴幕府报父仇,起兵入洛驱逐三好,励精图治二十余载塑幕府中兴之势,却为其弟足利义昭伙同恶党三好氏所坏,足利义昭其人歹毒无比,杀兄弑母以图自立将军,而后又伙同凶徒织田信长废立天皇,把持朝政火烧比叡山,霸占畿内为祸京都,其害之烈数倍于楠木正成,是为朝敌佛敌武家共敌也!” “你……你这个混蛋!你血口喷人!你你……”足利义昭面色涨红,指着站在远处长篇大论的源义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西军士卒们多数是乡下务农的农兵,没见过世面也不知道幕府的恩仇内幕,乍一听到自己效忠的将军竟是这种人,哪还愿意为他卖命送死,若不是各路大将即使弹压,说不定这场合战就要到此为止。 “我等武家,以脊梁支撑家业以双手开拓荒原,劈荆斩棘脚踏实地,历尽千险代代传承方有今日今时之尊崇,我等靠的是双手的打拼和奋斗,更依靠着忠孝仁义之千古大义立命也!不知忠则弑君,不知孝则灭亲,不知仁则好杀,不知义则为乱!” 源义时突然单手戟指足利家纹旗和织田家纹旗下的西军本阵,大喝道:“而此足利义昭,弑君灭亲好杀为乱,古往今来少有触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织田信长火烧佛教圣山比叡山延历寺,残害佛子、烧毁伽蓝、推倒佛塔、破坏佛像,犯下五逆重罪!被斥为第六天魔王之人,此等恶贼,诸君可从之呼?” 一遍遍声音在苍茫的大地上回荡着,西军众将踯躅呆立不知所错,放任配下士卒骚动越发的剧烈,织田信长脸色铁青默然不语,他发现足利义昭又开始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军心败坏已成定局。他有些后悔刚才是不是应该全军突击。哪怕仓促应战被打的大败亏输,也绝不能让他说出这么伤西军士气的宣言。 可此时此刻再想这些都已经晚了,只见源义时举起髭切,大喝道:“源家列祖在上,我源义时为讨伐恶贼扫荡妖邪,愿举源氏白旗杀出镰仓重回京都,凡阻我路者杀无赦,凡与我为敌者杀无赦!神佛庇佑先祖祝福。此乃天意!大义在东军!” “大义在东军!大义在东军!”东军齐声呐喊如津波涌动海啸扑来,又好似猛兽怒吼声震百里,仿佛浪潮席卷天崩地裂,震的西军士气为之一挫,再不复出阵时鼓舞起振奋的精神和昂扬的斗志。 源义时轻蔑的一笑,视若十四万人的西军如若无物,摇头晃脑着打马而回,迎接他的是东军二十万将士的欢呼,所谓兵为将胆、将为兵魂,东军二十八万余众声威浩大如山如岳。烽火联营数十里早已不惧任何人,总大将敢于当着几十万双眼睛的注视下发出檄文。把己方的大义伸张出来,喊出一句“大义在东军”的口号,使得东军的士气无限向爆棚增长。 在群臣崇敬的目光中,源义时缓缓走回本阵,对他的嫡子打个手势,足利义泰用稚嫩的声音大喊道:“三军擂鼓,准备出阵!” 数十面巨大的军太鼓被车架缓缓推到阵前,隆隆的鼓声像上了发条的闹钟,催促着武士们整队列阵等待出阵,待一遍鼓结束就听见源义时大喝道:“斋藤下野守听令!以你为先阵大将,统兵两万以为前驱!凿穿西军本阵!予你白旗!” 斋藤朝信恭敬的接过象征荣耀的白旗,激动地说道:“哈!我朝信必不负使命!” “泷川庆次郎,岛左近听令!命你二人各率一万军势跟随斋藤下野守,务必保证击破西军左右援军!” “是!”两人兴奋的涨红脸,握住拳头重重敲击铠甲,接过白旗急忙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随着将令一道道传达,数十面白旗随着各备大将四散分开,不过半个时辰各备陆续开拔,几万名武士带着身后的足轻向西军发起冲锋,二十余万大军犹如脱缰野马极速奔驰,冲在最前面的是铁炮队,他们举起燧发铁炮发起第一轮攻击。 “上竹束挡住!”织田信长一声令下,数以千计的竹束横在阵前形成一道屏藩,把所有铁炮带来的威胁挡在其外,这是织田军针对铁炮战术越发成熟的今天,研究出一套针对铁炮轰击行之有效的战法,扎成竹排横在阵前的竹束,既可以当作挡箭板还可以掩护西军的前进步伐。 斋藤朝信率领万余骑兵远远的看见西军抬出竹束为墙,立刻改变战术像左右两边迂回,泷川时益与岛时胜随之变向把战场的正中间让出一片空地,西军的各备大将见势不妙,连忙下令本部兵马向两翼倾斜,两翼被攻破本阵也难保存,他们也知道这么左右拉扯是中了东军的圈套,可是西军早已没有选择。 在双方本阵拉扯迂回的时刻,两翼大将已经先行碰撞在一起,北条时政所部两万余众与三好义继所部两万余众激斗,北条纲成、氏繁父子二人通力合作轻松击退三好军先阵的阻击,抓住三好军配合不当的小缝隙拉扯出几个备队的空间,追着其中一支备队穷追猛打,成功的讨取敌方备队大将筱原自遁。 长宗我部元亲对上小山秀纲、结城晴朝所部,双方的兵力与实力相差仿佛,短时间里也分不出胜负,到是浦上宗景与赤松义佑的联军攻势顺利,一度压着最上义光与伊达辉宗抬不起头,还好芦名盛氏与岩城常隆率军救援,又把局势给拧回来。 西军大将游佐信教、朝仓义景、波多野秀治、蒲生贤秀、池田胜正率军突入战场,并与赶来武田信繁、佐竹义重、长野业盛、那须资胤、宇都宫広纲接战,从木津川到宇治川这一段下场的平原上到处是战火连绵的景象。 眼看战况紧急,赤松家谱代家老小寺政职非常着急,招来他的谱代重臣黑田孝高(此时名小寺孝隆)商议策略,素来足智多谋的黑田孝高思考一会儿,忽然说道:“臣下有一计不知可行与否,可搜罗驮马耕牛若干,以爆竹油布等引火之物灌注苇叶绑缚与牛尾之上,点燃爆竹即可作为一支突袭的奇兵,只要敌方防御不当定然会被狂暴的牛马冲垮阵势,我军亦可转败为胜。” 小寺政职大喜道:“好!此谋甚好!不知这叫什么计谋?” “此计曰火牛阵。”黑田孝高微微一笑眺望远方,摆出一副智珠在握的架势。 就在四面激战的当口,北翼的毛利辉元与本庄繁长却像过家家似的,双方大将摆开车马在阵前对峙,双方好像都有顾虑似的皆不愿意率先发起进攻,本庄繁长得到上谕不得率先开战,见毛利家没有动静干脆翻身下马解开衣甲坐在阵幕里休憩。 毛利辉元不出意外的作出按兵不动的决断,只是他的心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在他对面只有两万防备松懈的东军将士,只要他忍不住率军突袭有七八分的把握夺取大胜,或许这一场大胜就可以扭转西军的劣势,可是他不敢拿家国命运去赌,更何况他本人也不看好西军能取胜。 坐在本阵中耐心的等待着阵前的情报,任由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正午时分,负责打探消息的心腹桂元盛匆匆赶回来,躬身道:“前方战报,赤松义佑摆出火牛阵突袭失败,狂怒的火牛四处乱冲将赤松家本阵搅的支离破碎,东军大将鬼庭良直讨取小寺政职,氏家守栋讨取赤松政秀,赤松义佑、别所安治兵败被俘,浦上军陷入动摇。” 毛利辉元皱眉问道:“火牛阵?这是什么东西?” 小早川隆景回想一会儿,说道:“据说是明国古代的一种古战法,大约一千七百年前的战国时代,有一位齐国大将田单为抵御入侵者,便在牛角上缚上兵刃,尾上缚苇灌油,以火点燃驱策突袭,并派出五千猛士跟随火牛身后掩杀,此阵出其不意的大败敌军,成功的杀死敌方总大将取得完胜,据说还因此连克七十余城。” “既然这火牛阵如此神奇……”吉川元春疑惑地说道:“那又怎么会失败呢?” 小早川隆景困惑地摇摇头:“大概是传说不可信吧!否则《武经七书》一定会大书特书的。”(未完待续。。) ps:火牛阵在近代国内的内战里曾经用过,其效果非常之坑,有兴趣的可以搜索一下。 第596章西军崩溃 本该出奇制胜的火牛阵,却引来一场出乎意料的溃败,赤松义佑、别所安治被俘,赤松政秀被杀带来赤松军总崩溃,连锁反应波及浦上军又迫使浦上宗景溃退,西军的阵形出现一个小小的破绽,恰恰就是这小小的破绽给予东军宝贵的时机。 坐镇中军的织田信长也发现自己的情况很不妙,可是此时本阵的情形也不太好,柴田胜家所部还在北翼节节抵抗泷川时益,泷川一益则在南翼扛着岛时胜的狂攻,前阵的大将是森可成率领的八千精锐足轻,却依然招架不住斋藤朝信的进攻,还是佐久间信盛与水野信元各率四千军势驰援才把占据稳住。 织田信长手中可以投入战场的预备队只余下一万五千人,身边的大将只有池田恒兴、丹羽长秀、羽柴秀吉和明智光秀这四人,另一位谱代家老林秀贞则因为织田信长不喜而弃置不用,其他武将诸如佐佐成政、河尻秀隆、塙直政、前田利家等人虽有些许威名,却不可为一阵大将御使之。 随着太阳一点点偏西,织田信长心中的忧虑在不段加重,阵前激斗的士卒们逐渐疲累,朝食一餐虽然管饱,可奋战半日早已是腹中空空,顶着烈日战斗更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整个西军又渴又饿又累又乏,这种痛苦积累到临界点就是崩溃的开始。 他可以确信东军的前阵应该也是这样,统一制式的黑色衣甲确实威风凛凛,可这种颜色通常不能在夏天穿着也是尝试。不懂太阳光的原理并不影响人们对黑色容易吸光的认识。同等条件下身着五彩斑斓甲具的西军应该更占优势。 织田信长冷冷的注视着战场。暗自盘算道:“可是东军人多啊!他们可以轮番上阵,可以吃饭喝水,可以包扎伤员,可以躲在树荫下休息,而我们不行!想杀死东军一人,西军需要付出两倍甚至三倍的代价,兵力的劣势迟早会越拉越大,这场战争必定会失败的!” 或许世人认为织田信长是个疯狂的狂妄的武士。但是他的卓越谋略和准确的判断以及军政两道出类拔萃的才能,都是羡煞旁人的惊人天赋,更重要的是时运在他,几次赌博都取得胜利,无论多么艰难的战事总能最终翻盘,这也是织田家谱代众最信服的一点。 短暂的思考过后,织田信长立即下令:“秃鼠、勝三郎,着你二人率领一万军势援助柴田胜家,务必要击退泷川时益打开局面,一旦泷川时益率部后撤。立即联络毛利典厩殿寻求支援,伏见山那边的战事非常理解。本家派出的几路使者都没有回来,我需要你们派人去看看到底打到什么程度了。” “臣下必不辱使命!”羽柴秀吉与池田恒兴躬身退下,明智光秀悄悄扫过丹羽长秀欲言又止的神情,又转头看向村井贞胜忙碌的统计损失,干脆也低下头装作不知道。 织田信长眺望着战场,在心里念叨着:“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毛利家一定要挺住啊!” 就在此时,前阵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声,不久有使番赶来兴冲冲地说道:“斋藤朝信率军撤退了!东军退了!” “什么?斋藤朝信退了?”织田信长急问道:“泷川时益、岛时胜退了没有?” 使番不解地摇摇头,表示没听到相关信息传来,再看织田信长的表情急变,大叫道:“东军要使诈!传令下去切勿追击,整理队形切入中了圈套!” 织田军本阵的应变不可谓不快,才片刻功夫阵形重整恢复严阵以待的架势,不管东军耍多少花招也不用管他,自己不要傻着冲过去上当就好,可是这次东军并没有耍诈,斋藤朝信确实撤下来,只不过他撤退不是轮换新的大将,而是换上一件大杀器,火炮。 加藤教明指挥着炮手装填火药炮弹,待三十门火炮准备就绪,便抽出太刀大喝道:“火炮准备!放射!” 雷鸣般的炮火喷射而出,紧接着滚滚硝烟随之飘起,火药爆发产生的巨大推理将那枚实心铁球极速抛出,携带着巨大的动能穿越宽阔的战场,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没入织田军的先阵,一枚极速飞行的炮弹当场击穿一名武士的脑袋,在他的脑袋爆开的一瞬间又极速穿过他身后武士的身体,并将后者的身体击碎。 直到这枚炮弹砸入地面掀起巨大的冲击力,又掀起飞溅的砂石四散激射,每一枚石子就像铁炮的枪弹,携带者巨大的力量击中织田军士卒的身体,当场造成二十余人死亡,并直接导致数十人受伤,如此三十枚炮弹如数命中织田军前阵,造成的伤亡人数超过一千人,给织田军刚鼓舞起来的士气以迎头痛击。 火炮造成的杀伤力到在其次,主要的还是三十门半蛇炮瞬间轰出的巨响,便是相隔遥远的京都城内也听的一清二楚,雷鸣巨响深深震撼西军武士,就有许多足轻吓的踉跄摔倒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根本顾不得上阵杀敌,连忙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嘴里念叨着神佛庇佑之类的祷词。 西军士卒在动摇,在场的十余万将士里没有一个人见识过火炮的威力,大阪湾的海上争霸战根本无从知晓,唯一拥有火炮的大友军早早的撤回本土,大友家那两门国崩还是葡萄牙商人为获得通商权,忍痛送出武装商船上的三磅鹰炮,比起东军阵前摆开的九磅半蛇炮,那声威和杀伤力可差的远了。 织田信长也被这一通炮火给打懵了,眼睁睁看着几十具尸体被炮弹的冲击波掀飞落地,这震撼力绝对比听弗洛伊斯说一百个寓言故事更夸张,早在多年前他就听说过南蛮有一种神奇的火器,可以发出神灵才能发出的声音,可以惩戒远在天边的罪人,而今天他终于见到这种火器的真面目。 死死的盯着东军阵内拜访的黑黝黝物什,织田信长紧握拳头,怒声道:“国崩!一定是大友家曾经说过的国崩!一炮炸响敌国崩碎的国崩!南蛮人千金不易的珍贵火器,竟被他一次拿出三十门!不……还不止三十门,或许有五十门也不一定,淡路水军的残部曾提到东军有南蛮大帆船和国崩,他竟然有这么多秘密火器,真是用心良苦啊!” 没过一会儿,一名身穿锦衣华服的年轻人捧着御教书走过来,说道:“着织田参议殿继续指挥,西军诸将士不可相违侯……” “等等!”织田信长挥手打断那使者的宣言,不耐烦地说道:“就说公方殿下到底去哪了?” 使者紧张地说道:“公方殿下说自己身体不适,先回二条御所了。” “哼!果然还是先跑了吗?随他去吧!”织田信长挥手斥退那使者,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全军听令!目标东军本阵发起总攻击,务必要破坏东军阵前的火炮!只要破坏东军的火器,就还有取胜的机会!相信我信长绝对不会有错的!” 织田信长还在勉力坚持着,可惜他却不知道西军的士气随着火炮的出现已经跌入谷底,诸军大将也早已被东军吓破胆,当第二轮火炮发出雷霆般咆哮,继续肆虐织田军先阵的那一刻,各军大将几乎同一时刻作出转身撤退的动作。 看似僵持的局势只是一种假象,东军起码还有十万精锐没有投入战场,或许他们是在等待火炮集火的那一刻拿出全部的实力,一鼓作气把他们这群久战疲兵如秋风扫落叶般清理干净,再回头看自己的坚持和牺牲已然毫无意义,与其毫无意义的死在这片土地上,到不如有多远跑多远谋那一线生机,有家回的直奔家乡走,没家回的就往京都钻。 毛利辉元比他们的反应还要快一些,当火炮轰响的那一刻,他就深切的明白东军必胜无疑,当即宣布易帜改投东军旗下,并与随之赶来的本庄繁长两万余众,以及埋伏在山科盆地里的北条高広、黑川清実、安田景元所部一万余众汇合,组成五万大军直扑淀城,企图趁着西军尚未撤退的空档封死他们向京都撤退的通道。 战斗在僵持到下午申时正刻,进入西军总崩溃的时段,各军大将拉着自家的军势没命的往西逃跑,早一步抢到渡船,晚一步就只能抢友军的渡船,实在挤不上去就沿着淀川向西南逃窜,总之跑的越快越好,根本不管淀川南岸的河内国、和泉国以及堺町早已被东军掌握。 或许是总崩溃来的太突然,前一刻还阵型严整的拼杀顿时崩散的乱七八糟,一瞬间两川之间的战场上就变成兵荒马乱的景象,只看见黑甲骑士撵着西军士卒四处逃窜,有些骁勇的东军武士取出套马索,就像套马似的圈住逃跑的大将,一路拖拽着四处奔行。 哭喊声哀号声不绝于耳,原本势均力敌的战争变成单方面的屠杀,在数百骑母衣众的四面簇拥下,织田信长缓缓的离开这片伤心地,在离开之前他铁青着脸恨恨的望了一眼战场,望见远处那金甲武士在白甲骑兵的护送下徜徉在乱流中缓缓走来。 “吉良三郎,你这个奸诈卑鄙的小人!这份仇恨和耻辱,我信长会永远记住的!”(未完待续 第597章信长归天 毛利辉元的拦截还是来晚一步,眼睁睁看着织田信长携带八千余众逃入京都,匪首脱逃使得战事的收尾显得不太完美,不过拦截军还是拦住几条大鱼,织田军的主力大将柴田胜家、佐久间信盛、羽柴秀吉、泷川一益、池田恒兴等人皆没有来及逃走,在大军围困下值得束手降伏。 织田军先阵大将森可成很不幸的战死,随他一起战死的还有稻叶一铁、氏家卜全、安藤守就,以及中川秀政、津田盛月兄弟二人,此外西军战死的大将还有波多野秀治、游佐信教、池田胜正,无家可归的朝仓义景不出意外的兵败被杀。 三好义继仗着靠近木津川的优势,带着万余残部拼命的向淀川靠拢,凭着淡路水军参与的内河水军众接应,还就真的让他给逃脱出去,不过逃脱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断后的人选被三好家一门众一致投给松永久秀与松永久通父子。 这父子俩被织田信长派来作为与力,时常在三好义继面前拿捏腔调,若不是畏惧织田信长财雄势大兵精粮足,他早就把这可恶的两父子给清理掉,这次逃跑很显然不需要这个吃里爬外的家伙跟随,于是这父子俩就带着本部的三千残部留在木津川“断后”,他们俩所要面对的是来势汹汹的本庄秀纲,这对父子到死的那一刻都没来得及提出自己的降服代价。 三好义继短暂的逃脱并不会给他想要的逃出生天,淀川出海口早就被东军掌握在手里,摄津国原本也已经被东军控制着。即便此刻东军离开摄津放松掌控力。可当地的国人领主又怎么会听从这群败兵的指挥。果然刚逃入摄津国没几天,就被摄津国人设计擒下扭送到阵前。 二十余万大军围困京都,吓的京都城内的町民携家带口的往城外避难,织田信长只得带着八千军势封锁大内里及左京,为的是防止京都的天皇与公卿们转投城外的东军帐下,他的这一做法激起朝廷上下的激烈反对,只可惜他们的反对和风评已经影响不到织田信长了。 当天傍晚,东军从京都七口攻入城内。织田信长下令丹羽长秀、明智光秀各率三千军势抵挡,而织田信长本人则带着两千本阵离开本能寺,进入二条御所挟持足利义昭做负隅顽抗,看着丹羽长秀与明智光秀在分别向南北两个方向离去,织田信长能够暂时放下信众的忧虑,回到二条御所里进餐。 这是二条御所很普通的一顿晚餐,一碗白米,一叠腌萝卜,一条鱼,还有一碗味噌汤。厨师们还别出心裁的准备杨梅数粒作为佐餐食物,织田信长叫嚷道:“有宴岂能无酒。余知道御所里准备了清酒!拿出来吧!” 织田信长有滋有味的喝着酒品着菜,足利义昭却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直到宴会临近结束的时候,才问道:“织田宰相殿!我们还有翻盘的希望吗?” “公方殿下以为呢?我信长今天可是饱食一顿,明日若死去也无憾了!”织田信长没有再看足利义昭绝望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大步的走出房间。 当天入夜时分,二条御所里灯火通明,御所外隐约可以听到痛苦的呻吟和铁炮的声响,织田信长在御所里拿着手鼓跳起著名的《敦盛》,浓姬亲自为他弹奏三味线助兴,一群妾侍子女嘤嘤的哭泣着。 “人间五十年与天地相比……”织田信长被哭烦了,呵斥道:“哭哭啼啼有何用处!既然此身注定赴黄泉,那就坦然一些勇敢的面对吧!” 一场奏乐持续二更方歇,织田信长还特意沐浴更衣,搂着多年没有临幸的夫人浓姬安稳的睡下,这一觉无梦一解多日来寝食难安的苦症,只可惜睡到半夜三更时分,御所内忽然传来一阵喊杀声把他给吵醒了。 织田信长悚然一惊,立刻坐起来喝问道:“东军攻进来了吗?这可是两千军势把守的二条御所,东军到底是怎么攻进来的,又左何在?” “主公,不好了!是桔梗旗印,明智日向守率领东军杀入御所里来了!” 织田信长大惊失色:“原来是光秀吗?竟会在这个时候带领东军杀入二条御所……” 得知明智光秀率军反叛,织田信长立刻披上衣衫手持弓矢杀出房间,此刻漆黑的御所里四处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在烈火的照耀下音乐可以看到木瓜纹旗与桔梗纹旗纠缠在一起,远处还有源源不断的白旗飞速赶来,那是东军的主力。 织田信长亲率小姓众死战,所过之处大呼道:“请诸君奋战到底!为了武士尊严也绝不能后退!” 前田利家闻声大惊,急忙呼喊道:“主公快走!” “砰!”的一声,不知从哪里喷射出的铁炮击中前田利家的后背,这位勇猛的织田军大将便中枪倒地,周围武士救之不及只得咬牙切齿的冲向明智军,他们是如此的痛恨明智光秀,没有他的变节和恶毒行为,织田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而眼下的局势显然不会有任何生还的机会。 织田信长穿着白色单衣手持弓箭迎敌,他的箭术水平相当可观,即便是黑夜里光线不足,相隔三十步开外依然十中七八,身边的小姓背着两壶箭矢供他使用,才一会儿功夫就被他把一壶箭矢用光,倒在他箭下的武士已经超过十余人。 待第二壶箭矢还剩下两三根羽箭之时,强韧的弓弦终究吃不住蛮力而崩断,而此刻东军的武士依然闯入御所中心区域,附近的织田军死伤殆尽,小姓们持刀冲过去阻挡,三两下就被东军的武士杀的一干二净,为首那白甲大将杀气腾腾威风凛凛,让见者无不为之侧目赞叹。 织田信长大笑道:“好本事!来着何人!我信长不斩无名之将!” “越后武士柿崎义家是也!” 织田信长闻言一愣旋即大笑一声。随手取出一杆去鞘的十文字枪。持枪跃下回廊与柿崎义家厮杀起来。左右的武士还欲赶来驰援却被一声呵斥止住,转身一看四面白旗涌入城内,只见一名身着金甲的高大武士缓缓走进来。 “参见主上!”明智光秀连忙见礼,明智军诸将士也随之跪伏于地。 “诸君免礼!”源义时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上的战斗,只见织田信长与柿崎义家恶斗七八合竟然不落下风,只可惜他的枪法路数被年轻的柿崎义家一旦适应便不复神奇之处,十合一过峰回路转变成织田信长节节败退,每一枪格挡都是险象环生。 战到十五合。柿崎义家突然发力,手中的泽泻大枪陡然加速三分,转眼间刺中织田信长的腹部,剧痛使他丢下手中的十文字枪,捂着受伤的小腹缓缓向房间里退却,此刻房间里浓姬惊慌的走出来扶住受伤的夫君,用一种哀求的目光望着源义时,她虽然没见过阿犬和阿市的夫君,可是那面足利上総三郎义时的旗帜还是认识的。 源义时摇头说道:“传令下去,女眷可以走。兄弟子嗣不可以走,家臣小姓更不能走!” “浓姬你带着德姬、冬姬她们离开吧!为夫要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织田信长轻轻推开夫人。盯着源义时说道:“吉良三郎,没想到我们时隔二十年再一次见面,你早已不是庄内川旁那个小男孩了……” “你也不是当年那个离经叛道的少年武士了。”源义时一挥手着几名女忍者架着斋藤归蝶,牵着屋内的几个孩子离开,缓缓走到廊下俯瞰着脸色苍白的织田信长,说道:“人的一生总是在改变着,昔日颠沛流离的我成为源家栋梁,而昔日尾张的少年武士却要身死于此!” 织田信长捂着小腹,怒哼道:“这次是你赢了!带着这帮愚昧守旧的武士赢了!但是你一定是错的!你不会征服七海,你只想建立那腐朽的幕府,只想完善你的旧秩序,你这么做不会有将来,你是错的!” 源义时摇头一笑:“我是不是错的,自有神佛来判断,自有后人作书评说,身为时代的见证者,你说的不算,我说的也不算!” “你一定是错的!”织田信长抬起手看见满手的鲜血,又看看腹部伤口上那一大块殷红的血渍,愤怒道:“你这么顽固到底为的什么?为了将军的名份,为了先祖的荣誉,还有什么?日夜沉浸在过去的荣耀里无法自拔,这是对你所拥有的惊世才能的亵渎!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开创未来?这世界这么大,足有七个海洋,你我平分天下有什么不好?哪怕给你四个海洋也可以!” “哈哈哈……你还是这么的大言不惭!”源义时淡淡地说道:“称霸七海!你真的以为可以做到吗?称霸七海需要得天独厚的条件,强大的实力和好运气!这么复杂的条件是我所不具备的,当然你也更不具备!” 织田信长冷笑一声:“不试一次怎么知道不行!只有没有梦想的人,才会从一开始就否定一个伟大的目标!” “你就是不行!你永远不可能实现,因为你连我都打不过,因为你马上要死了!”源义时高傲地昂起头如俯视众生的王者,轻倚着回廊的围栏说道:“死人没有资格谈伟大的目标,失败者同样没有资格谈这一切,你连日本一隅之地的人心尚且抓不住,又谈何抓去天下之心?你终将失败!那是神佛注定的必然失败!” 此时此刻,御所里的四周烈火熊熊燃烧,喊杀声哭号声突然消失不见,只有火焰熊熊燃烧的声音,偶尔还会有房屋被烧塌轰然倒下的巨响,织田信长渐渐的面无血色,他的小腹流出的鲜血越来越多,眼看就要毙命于此。 “答应我,保住我的孩子奇妙丸,快点答应我!”织田信长歇斯底里的嚎叫道:“只要你答应这个条件,我立刻就去死!” 源义时沉默片刻,又听到他哀求道:“吉良三郎!这是织田三郎对你的最后请求!求你绕过我的孩子奇妙丸,他可是你的女婿啊!” “好吧!我会放过奇妙丸的……”源义时缓缓走到织田信长的身旁。看着倒在回廊上激烈喘息的男子。轻声说道:“明天我会为他主持元服礼。你希望他元服后叫什么名字?” “织田……信……忠!”织田信长艰难的抬起头,拼命的深吸一口气说道:“谢……谢!” 织田信长死了,就在二条御所的回廊下结束自己的一生,没有留下辞世歌也没有作出惊天动地的事,只是在临死前做一个父亲该做的,为自己的孩子奇妙丸争取一条求生之路,他的人生或许是失败的,但是在临死那一刻他是成功的。作为一个君主他很失败,但作为一个父亲,他成功了。 除去已死的従三位参议织田信长,二条御所里另一位公卿级的武士就显得没有必死的胆魄,从二条御所被攻击到织田信长身死的一段不短的时间里,足利义昭便一直躲在自己的御所里不出来,像一只埋首在沙丘里的鸵鸟,连拿起武器为尊严一战的勇气也没有。 当足利义昭被几个武士架着走出御所的时候,迎接他的是设在御所空地上的阵幕,源义时身着金甲坐于幕间。左右两列戎装武士按刀肃立,御所里燃烧的火焰与阵幕四周的篝火交相辉映照亮漆黑的夜空。这位堂堂幕府大将军就像个罪囚被按在此间。 源义时淡淡的瞥过披头散发萎顿于地的男子,轻轻摇头说道:“足利义昭这个名字不适合你,余觉得一乘院觉庆更适合你的身份,看你手无缚鸡之力的狼狈样子,根本看不到我足利家武士的半分尊严!文不成武不就却没有自知之明,偏偏喜欢志大才疏、好高骛远,尤爱大言欺世、自欺欺人……” 足利义昭惊恐地望着眼前的陌生男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东国宿将,那迥异于常人的高大身影静静坐在中间,安静的姿态却让他有种置身于山岳之前的错觉,刀削斧凿的面孔毫无表情地望着他,尤其是那森冷如刀的目光深深的刻在心头。 盯着那张酷似足利义辉的面孔,嘲讽道:“啧啧,看看你这些年都做过什么?一乘院潜修近三十载,方出佛门便妄造杀孽,杀兄弑母篡位自立,你这种人敢称足利,简直是对这个苗字的侮辱,更是对足利氏代代栋梁的亵渎!你有何颜面去天国见你的父亲万松院,你的母亲庆寿院,还有你的哥哥光源院?噢!对了,你没有资格去天国,黄泉幽深行路难,害怕否?” “你……你不能杀我!”足利义昭惊恐地说道:“我是幕府的征夷大将军,我是朝廷任命的従二位内大臣,按照法度我是高位公卿,你源义时不是自诩尊重秩序与法度吗?那你就必须尊重幕府和朝廷的任命!你不能杀我!” 在源义时的面前,足利义昭也不敢自称“余”,不断的强调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以期自保,他这一招的确点中东军的要害,自古以来高位公卿鲜有被杀一说,失败者被抓到的结果大约只有两种,要么被幽闭,要么被流放。 明正典刑的例子也不是没有,比如奈良时代藤原南家著名的权臣藤原仲麻吕之乱,便是以谋反重罪被斩首,只不过奈良时代太古早,权倾一时的藤原家依然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经历平安时代摄关制度的确立,再经过镰仓室町两朝幕府执政,高位公卿不可妄杀已成为约定俗成的规矩。 源义时显然不会为足利义昭而打破这个规矩,否则当初也不会轻易的流放足利藤政,不是每个人都像赤松满佑和足利义昭这么丧心病狂,虽然个人私德与天下黎民百姓没有多少关系,但是考虑到民间的风评,胜利者总要保持一些宽容心。 足利义昭突然不怎么紧张了,看着源义时沉默不语的样子,冷笑一声挣脱两个束缚他的武士,正欲发言就听见源义时缓缓说道:“你说的很对,余不会杀掉你,毕竟你也当过几天将军,毕竟你的苗字是足利……只是余想告诉你一道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效仿你这种杀兄弑母篡位的方法,余是个品格高尚。举止文明的武士。不会更不屑学习那种下三滥的手段。” “那你还不……”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杀兄弑母,背主弑君者当为万世唾骂!余决定废黜你的苗字,继续用你的法名觉庆自称吧!你将幽闭于此地,余会在这二条御所的废墟上建立一座神社,名字就叫二条神社,供奉死在二条御所里的光源院与庆寿院,还有二条御所里慷慨赴死的那些幕臣们。而你就做神社的别当,为枉死祈福吧!” 源义时一挥手将如丧考妣的足利义昭拉走,想当初他也曾废掉源义时的苗字,到如今他也来一次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把足利义昭的苗字废黜,将他打回僧籍做二条神社的别当,每天只能在愧疚和懊悔中为自己死去的兄长和母亲祈福,还要面对神社里来来往往的武士、町民的唾骂,会有武士专门保护他的安全,监视他的行止。禁止他结婚生子,直至他老死为止。 随着二条御所的之战的结束。西军崩坏覆灭已成定局,两位总大将足利义昭与织田信长以一囚一死收场,余者四散奔逃早已不足为虑,几路侦骑在忍军的指引下飞奔出京,向畿内各领国的隐秘角落扑去,清剿搜拿西军的残兵败将。 就在西军崩灭,松永久秀、松永久通兵败被杀,首级挂在四条河原之后不久,东军水军众众攻陷淡路岛擒杀安宅信康、安宅清康兄弟,顺势西进宇多津港攻入四国,源义时的命令是三好一族不论嫡庶所有男丁擒拿至京都问罪。 随着西军崩溃让四国的国人众损失惨重,面对东军声势浩大的庞大阵容,阿波讚岐的果然呢种忙不迭的把三好家的亲族捆缚起来扭送到东军阵前,三好长治、十河存保便被家臣送了过来,龟缩在四国的三好一族很快被押解到京都。 八月二十八日,秋风飒飒阳光明媚,又是一个开刀问斩的好时节,六条河原上里里外外围着数万民众,无数双眼睛仔细盯着法场上跪着瑟瑟发抖的人群,这些人便是来自阿波的三好氏一族,三好一族亲族子嗣一门谱代共计一千三百余口全部被押到法场上,为首的正是三好义继和三好三人众。 真田义幸咳嗽一声,高声朗读道:“阿波三好氏本出自小笠原氏后裔,配属阿波细川氏被官多年,食君之禄本该忠君之事为主尽忠,未料想三好氏常有虎狼之心,妄兴刀兵围御所杀将军灭幕府,罪恶滔天罄竹难书,今度附西军逆贼而败为义兵所擒于京师六条河原夷灭三族,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京都的民众一阵哗然,多少年来没有见过夷灭三族的重罪,有人低声说道:“据说朝廷下达纶旨,指三好一族为朝敌了。” “依我看呐!这就是杀将军的报应,当年赤松家杀恶御所也被灭族,何况光源院殿还是位心慈良善的好将军,前些年畿内的年景不好,不少农民就是靠光源院免税役活下来的,这么好的将军被恶贼给杀了,领来一位恶公方险些坏了京都的千年基业。” “是啊!还好右大将殿回来了。”源义时在京都的名声相当好,这是他多年如一日苦心经营的,即便时隔二十年不是白干的,从市井町民的风评里鲜有对他不利的言辞。 “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使尔等身犯谋逆重罪,余也不会对尔等的女眷动手,你们可以安心的去了。”源义时一挥手,数十名刀斧手举起太刀将一颗颗脑袋砍下,三好一族上到八旬老叟下到三尺蒙童皆遭屠戮,场面血腥却无人怜悯。 弑君是十恶不赦的死罪,不论三好家是否有杀将军的动机,只要他付诸行动并造成将军的死亡就可以判定为弑君,足利义辉在京都经营十余年深得人心,三好家则京都却是名声狼藉,源义时在京都的名声也非常好,而且这次上洛打着的旗号之一就有为足利义辉报仇。 所以他履行承诺斩杀三好一族,于情于理都是可以被理解的,京都的町民只需权衡一下就知道该支持谁,他可以允许三好一族的女眷存活任意嫁娶已是最大的宽恕,没人会责怪他杀性太强做法太理解。 京都被东军完全掌控,东军的各路兵马却没有在京都带着扰民,而是被源义时分排出去继续攻略西国,八月三十日,源义时任命上杉谦信为总大将,并委任嫡长子足利义泰作为副将,真田幸隆为军奉行,武田信繁、北条时政为两翼大将,统兵十八万,大小舟船一千五百艘,分别向山阴、山阳、四国,九州发起攻略。 说是攻略,到不如说是扫荡,丹后、丹波、播磨、摄津、和泉等近畿诸国的西军武士死的死残的残,只要大军一到缉拿西军残党就一干二净,上杉谦信率领八万主力走播磨进入备前,走投无路的浦上宗景只有躲在城里做困兽之斗。 浦上宗景到是想投降,无奈源义时不接受西军赴逆者的输诚,西军的几路大将死的囚的囚,余下的残党总阿姨是丧家之犬,留之无益不如缉拿归案押送到京都判决,作为浦上宗景配下有力国人众的宇喜多直家便看到这一点,假援助浦上宗景之名将其擒住扭送到东军阵前。 备前国崩溃,备中国最大势力三村元亲又先一步讨死在宇治川合战里,上杉谦信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扫荡两国,一路狂飙猛进杀入备后国毛利家的领地,山阳一路只用七八日的功夫,就数万大军彻底打穿,到底是西国霸主的盛产地,西国武士的骨头比东国武士软的多,东军一到望风而降者比比皆是。 武田信繁在山阴的进攻也是顺风顺水,但马守护山名祐丰被捕捉,这位西军的酱油众见势不妙早早的脚底抹油,这次也难逃被擒拿扭送京都的命运,但马一破因幡国也危在旦夕,因幡守护山名丰国被有力国人众武田高信反叛,笼城死战失败被杀。 这位武田高信是若狭武田氏的族裔,看见宗家的宗家武田信繁热切的很,攀亲戚叙故旧好不容易混进东军序列,顿时把因幡国的土鳖国人众给镇住,间接的影响临近伯耆国的动向,伯耆国人众南条宗胜、小鸭元清、山田重直见势不妙商量一下赶忙降服,这样一来除去稍有点碍事的尼子复**,山阴也被一口气横扫而过。 北条时政不太高兴,自己跟进的稍微慢一点就连口汤都没喝到,当得知尼子复**在出云国负隅顽抗的时候,就松永武田信繁一起合力绞杀尼子军,正当武田信繁有些意动的时候,却发现情况不对,尼子氏久、尼子胜久、尼子通久三兄弟开城降服。 原来是尼子家大将山中鹿之介幸盛秘密前往京都,带着家督尼子家再兴的效忠血书向右大将降服,尼子胜久等三兄弟愿以死换取右大将的宽恕,并恳请右大将着毛利家释放安芸円明寺内幽闭的尼子义久重兴尼子家,只要宗家的家督能重新复归,即便他们兄弟切腹自杀也没有遗憾了。(未完待续。。) ps:尼子义久一直被幽闭着,直到1610年才故去,山中鹿之介一次次再兴尼子家也是无奈之举,如果举起尼子义久的旗号,说不定就把宗家满门给害死了。 第598章改易与立中宫 或许是织田信长临死前的恳求起到作用,源义时放弃处决织田家男丁的意图,即便织田信长的另外两个儿子茶筅丸、三七丸也没有处决,在奇妙丸元服礼的当天下午,两个孩子被送到大和国兴福寺内做小沙弥,今生都将在寺院僧众的看管下渡过。 对于织田信忠,源义时还是存着几分怜惜之意,这小孩子比他的嫡子足利义泰年长一岁,到如今也才虚岁十三而已,考虑到织田信长与自己多年亲交渊源甚深,这位尾张弄chao儿人死如灯灭也谈不上深仇大恨,更不需要忌惮他的儿子惹出祸端,毕竟那还是自己的女婿。 早些年织田信长就提出联姻的希望,最初是希望与足利家的嫡女缔结姻亲关系,可是源义时的嫡女一个个金贵的很,根本轮不到他家的嫡子迎娶,只好退而求其次让阿犬的长女足利幸姬嫁给他的表兄奇妙丸做正室夫人,也算一种亲上加亲的手段。 织田信长的葬礼草草举行,明智光秀早就内通关东将军府,又在那夜带兵杀入二条御所,所以他是肯定不会来的,羽柴秀吉与柴田胜家刚刚归顺也不敢来,丹羽长秀、池田恒兴被幽闭也不敢来,泷川一益被他的従兄泷川益重保举免除幽闭之苦,自然也不敢来,所以葬礼上门可罗雀,只有一帮织田家的遗老遗少来掬一把心酸泪。 浓姬作为遗孀带着刚元服的织田信忠答谢亲友,这时突然数百骑身披重甲的龙骧骑士闯入会场,身穿黑se朝服的源义时走入场中,着实把织田家的老人们吓的不轻,源义时无视这些人的表情,走到灵前上一炷香,后退几步双手合十为死者祈祷。 斋藤归蝶忙拉着织田信忠向源义时跪谢:“妾身惶恐,未想到右大将殿亲来……” 源义时笑着说道:“斋藤夫人免礼,余和信长相交一场也是缘分,虽然阵营所限敌我两分,但是余还是非常佩服他的才华和能力,他只是走上一条不该走的道路,余并不恨他,所以在他临行前送一程,想来也是一个友人应尽之责吧!” 斋藤归蝶十分感动,织田家如今的处境就差那么点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源义时可以这么大大方方的对织田信长作出中肯评价,这并不是作秀而是对织田家的一种保护,右大将金口玉言对织田家将来的存身有着极大的帮助。 源义时笑着点点头,转而对畏怯的织田信忠,说道:“勘九郎,知道你父亲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死的吗?” “因为……”织田信忠紧张地回答道:“谋反。” 源义时严肃地说道:“你这么想就错了,他是因为自己的心太大了,虽然是个有才华有能力的武士,但是他的野心太大了,大到超乎每一个人的想象,大到连余也要和他对立,天下人都要与他对立,所以他死了!记住一点,不要恨你的父亲,他只是比这个时代多前进一步。 当然也不要恨余,即使余不杀他,早晚也会有人要杀掉他,逾越时代的人必将被抹杀,如果你真的要恨就恨这个乱世时代吧!如果是太平年景,就不会有这一场场人间祸事,不会有无数家庭妻离子散,不会让你的父亲死于非命了。” 织田信忠懵懂地点点头,少年人无法理解这么复杂的言语,只是默默的把他记在心里,他的潜意识里觉得他的岳父是位顶天立地的杰出武士,他的父亲也是以为富有智慧且又非常开明的武士,或许错的真的不是他们,而是这个时代。 这场多达四十二万军势参战的宇治川之战,最终以东军完胜西军坏灭收尾,东军乘胜追击扫荡西国、四国,在九月中旬时兵锋已经越过长门国登陆九州,正打成一锅粥的九州各路国人悚然一惊,忙不迭的向东军臣服。 大友家的使者仗着地利的优势以为自己来的最快,可当他们来到筑前国才发现岛津岁久早就坐在东军阵营里冲他们嬉笑,早在年初上皇下达纶旨的时候,岛津家就已经着手准备内通东军的计划,反西军的原因很简单,首先岛津家觉得东军必胜,其次源义时的亲笔信到岛津义久的案头,质问他到底还是不是镰仓御家人。 这一番言辞嵌入岛津义久的心田,御家人是岛津家最值得夸耀的故事,当年九州二十万大军扶老携幼追随足利尊氏,所为的无非是御家人对源家栋梁的天然服从,只不过后来冒出个今川了俊在九州搅风搅雨,险些把九州国人与幕府的关系搞僵,而这次源家栋梁是源义时,那是个信誉非常好的武士。 早在年初的时候同样的书信也寄给大友家,只不过受洗名弗朗西斯科的大友义镇压根不在乎,镰仓御家人对他来说实在太久远,他连亲爹都敢杀何况八竿子打不着的先祖,结果就造成来到筑前输诚的时候脚步慢了一些,随后赶来的龙造寺氏、相良氏、伊东氏等武家只能瞠目结舌的看着岛津家先一步得手。 九州平定的捷报传来,恰好赶上四国平定的消息,直至十一月大军凯旋而归,押解着各地的西军武士返回京都,源义时下达改易令对近畿、西国、四国武家大规模改易,三好、池田、松永、波多野、赤松、浦上、山名、长宗我部、河野、等大名及配下谱代家臣领地全部改易。 关于西国毛利家的转封,源义时又听取御连判众的意见,认为安芸、石见两国遮蔽yin阳两道与国不利,所以决定调整为出云、石见两国三十万石,宇喜多家获得备前半国十万石领地,尼子家转封备前两郡五万石,因幡武田氏获得伯耆国三万石,备中三村氏获得美作无万石,其他各小号国人获得安堵或转封不一而足。 大友义镇、龙造寺隆信、相良义阳、伊东义佑等九州武士对源义时的号令多有怠慢,虽然及时退出西军却无投效之意,因此归属西军之罪不可免,责令减封并转封亦必不可少,其中龙造寺隆信转封备后半国,相良义阳转封美作国五万石,伊东义佑转封伯耆国五万石,这个减封措施是非常严苛的。 大友义镇转封土佐一国,并告诉他别看土佐一国表高只有不到十万,其实开发新田只需三代人经营便可以提高到三十万石以上,好生劝慰他不要灰心丧气,大友义镇哪会信源义时的鬼话连篇,就算那土佐国真的有那么神奇又能如何? 他可是拥有九州探题,丰前、丰后、筑前、筑后、肥前、肥后六国守护的大大名,坐拥jing兵六万俯瞰北九州辽阔的大地,可谓是战将入云猛士如雨,又怎么会让源义时一句话轻飘飘的减封到那犄角旮旯的穷地方,这个土佐国的表高才九万石,还不够塞牙缝的。 大友义镇很恼火,觉得这个右大将简直胡闹,当即就在京都联合龙造寺隆信、相良义阳,伊东义佑商量返回九州发动一揆,结果当晚的yin谋被忍军探知,服部正清带着长尾义景率领的检违非使闯进来,恰好抓住他们在他们写下誓书的空档,可谓是人赃俱获。 源义时得知此事大为震怒,当即就把参与谋逆的九州武士全族俘虏,阖家老幼一起流放到奥州开山挖矿,并处以领地罚没改易的处罚,大友、龙造寺、相良、伊东这四氏的旧臣择优录入东军体系内,如立花道雪、高桥绍运、锅岛直茂等人被直接登为御家人,如甲斐宗运这样强硬派则被一同流放到奥州。 接着就是转封己方的大将,在这个时候却遇到一个难题,是不是应该以征夷大将军的名义开幕,回归大内里的正亲町上皇也在敦促源义时开幕,可朝廷却遇到一个很大的麻烦,当今天皇是足利义昭与织田信长拥立的傀儡,按道理应该废黜流放这个伪皇,比如平清盛曾经拥立的安德天皇就属于这种伪皇,一旦平氏政权崩溃就导致安德天皇跟着平家霸业一起跳入大海自杀, 现在足利义昭与织田信长一囚一死,按照规矩这位伪皇起码要废黜流放处置,可流放这位天皇又要带来一个麻烦,正亲町上皇就只有当今天皇一个嫡子,流放他就必须从伏见宫亲王家扶持一个亲王做天皇,这是正亲町天皇以及朝廷公卿们所不能允许的。 源义时要开幕就必须解决这个麻烦,从夏天打完宇治川之战一直磨蹭到入冬,他就一直呆在京都想办法处理这个巨大的麻烦,理智告诉他应该趁机扶立伏见宫亲王家的孩子做继承人,正亲町上皇恰好有几个犹子就是伏见宫亲王家的嫡子。 可若考虑到朝廷与幕府的关系,他又应该作出这么明显的行为,很容易让人联想起跋扈的北条家,还有同样嚣张的足利尊氏,这样或许会为给幕府与朝廷造成一定的隐患,还会给自己的子孙开一个很不好的头,让他的子孙以为欺负朝廷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当将军不懂得尊重朝廷的权威,就是蔑视武家法度践踏制度的开始,自己制定的法度朝令夕改肆意践踏,就没有资格让人心服更没办法取信于世人,恶的花朵在跋扈中悄然绽放,一如德川幕府两百多年里对朝廷的前倨后恭,最终覆灭一样。 就在他苦恼着不知该如何处理棘手的麻烦,长尾虎姬带着夫人和孩子们来到京都,跟随一起到来的还有他的嫂子近卫贤子以及源义时的两个养女足利辉姬、足利淳姬,当他看到足利辉姬变成越发出落的大姑娘,心里顿时灵光一闪。 “禁中之变里,劝修寺晴丰伙同二条晴良充当佞臣的角se,虽现在已被幽禁于家中不得出户,但他的妹妹藤原晴子却安然无恙,参与谋逆的罪臣之妹不应该继续做女御……” 脑袋的念头一冒出来就无法遏制,源义时不禁抚掌大笑道:“即便让藤原晴子继续做女御也无关紧要,其所生的孩子也将变为庶出而失去成为天皇的资格,所以余决定恭请天皇早立中宫!辉姬生于弘治元年(1555年),年龄比天皇略小三岁,正是一对佳偶,就这么定了!” 第599章将军宣下 这位年轻的天皇只是被匆匆拥立,并没有迎娶一位正式的中宫,唯一地位较高的女御就是劝修寺晴子,到目前只为天皇生下一位内亲王,只要没诞下第一皇子就没关系,她在朝廷的影响力只能说微乎其微。 源义时也没打算动劝修寺晴子的地位,女御也就相当于贵妃到淑妃之间的某个级别,根据天皇的宠幸与否地位和获得的待遇有不同的程度的升降,进入幕府时代有很多天皇因为财政拮据选择放弃立中宫,到战国时代这问题就更加明显。 因为缺钱,所以天皇践作登基的加冕仪式,要四处找乡下土豪大名化缘花费整整十年才得以举行,因为缺钱导致御崩的天皇棺椁停放在外,直到凑够钱举行入皇陵的仪式才让故去先人入土为安,这就有点类似东周的周天子的情形。 所以当今这位天皇草草登基,压根没想过要立中宫的意图,以为朝廷还会按照约定俗成的方式,一位女御诞下皇子就可以堵住所有人的嘴巴,却未曾想源义时抓住这个机会,恭请天皇立中宫迎娶已故的従一位右大臣源朝臣足利义辉的嫡女,源二位右近卫大将义时的养女为中宫皇后。 这一下就堵住天皇的所有退路,他知道自己所宠爱的劝修寺晴子只有被打入冷宫,这个冷宫并非让她出宫进尼姑庵隐棲,而是天皇与她的所有子嗣都将失去皇位继承权,他的父亲正亲町上皇很期待这场披露宴,满朝文武也很期待这场披露宴。 他知道这个结果已经远超他的想象。不用被流放已是惊喜。女御劝修寺晴子也没有被问罪更可谓宽宏大量。源义时是把架在朝廷头顶的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高高举起来然后轻轻放下,表明幕府无意钳制朝廷,压迫天皇甚至参与废立的打算。 当然这么宽宏大量也不是白给的,给足朝廷面子当然也要有相应的回报,这个回报之一就是迎娶足利辉姬为中宫,按照朝廷的规矩嫁入天皇家要改称源辉子,源义时再一次达成一件前两代幕府将军想做却没有做成的大事。把武家的女儿嫁给天皇做中宫,幕府将军的血脉融入天皇家是多少代将军的夙愿,只有通过亲缘血脉的影响才能真正掌控朝廷,而他终于做到了。 举行披露宴将足利义辉的嫡女,源义时的养女嫁给天皇做中宫,意味着源义时要与年轻的天皇讲和,过去的就让他随风消逝去罢,朝廷和幕府要一起往前看,不要再纠结到底哪一方更具权威性,这让朝廷上下对源义时的非常感激。包括正亲町上皇,也包括当今天皇。 接下来就是朝廷的回馈。恰逢入冬是朝廷一年里的大朝会期决定官职升降调序,源义时获得天皇任命正式开幕,辞去右马寮御监,昇叙正二位内大臣、右近卫大将如元、正亲町院别当,征夷大将军宣下、源氏长者宣下、淳和奖学两院别当。 正亲町院别当是正亲町上皇的院政所别当,纯粹的荣誉职以示正亲町上皇对他的亲近与厚爱,淳和奖学两院别当是源氏长者配下的两个院所在京都城内的领地食邑,在平安时代这两个院所的食邑绝对是眼馋的肥缺,只不过到幕府将军手里则纯粹成为锦上添花的装饰品。 开幕的仪式要拖后几个月举行,就像天皇迎娶中宫皇后的披露宴也不是两三个月准备就能举行的事,只不过这并不影响源义时的征夷大将军宣下,从即日起他就是足利幕府新一代征夷大将军,从此成为无可争议的武家栋梁、源家栋梁。 源义时对朝廷表述自己的态度,幕府御所设置在江户城不变,镇守关东守护日本的东部心腹地带非常重要,抛开大获全胜的二十八万东军将士不谈,早一些的镰仓幕府的承久之乱,更早一些的平将门、平忠常之乱都是关东掀起的,不守东国则天下必乱。 只不过怎么守终归有个说法,源义时的态度是未来的幕府将军坐镇江户,遥领陆奥镇守府将军、九州太宰権帅镇守四方,隐退的将军返回京都出任太政官荣誉值,维护京畿的安宁稳定大局不变,为此他会在转封上做进一步调整。 除去源义时升官以外,近卫前久携家眷返回京都,他回来的那么晚的原因是足利胜姬又为近卫前久生下一个儿子,在年初近卫前久来到江户之前,足利胜姬就已经怀孕,仲夏季节诞下近卫家的第四个嫡子,到十月初身体修养好才启程返京。 这次近卫迁就回到京都是夺回失去的东西,二条晴良与其子九条兼孝、二条昭実被及两个未成年的嫡子被流放到隐歧岛,而他则年末朝会上恢复原职,还要趁机更进一步达到公卿顶峰,首先夺回従一位左大臣,接着是关白宣下、一座宣下、藤原氏长者宣下、内览如元,一座代表着他将成为当朝第一公卿。 源义时的舅舅中院通为复出,在外甥的强力支持下复起之时得到超拔,远远超脱大臣家的极官,昇叙従一位右大臣,不要小看正二位内大臣到従一位右大臣的这小小的一个台阶,这可是大臣家与清华家的家格天然分界线,大臣家昇叙到正二位内大臣就已经是极限。 这还不是规矩出现些许异变的德川时代,这个看不见的天花板挡住中院家的昇叙道路,而今天晋升従一位将意味着中院家的家格发生变化,源义时就是要这个变化,不但要变还要变的更彻底,那就是对朝廷的公卿集团做一次大手术。 首先是中院家抬家格入清华家,接着中院通実的嫡长子中院通胜过继久我家,成为久我通坚的养子继承久我家,并改名为久我通顕。这是把始于藤原北家嫡流的近卫家血脉重新变成村上源氏血脉。中院通実的嫡次子元服名为中院通胜继承家门。嫡三子继承已经绝嗣三百年的土御门家,嫡四子预备继承堀川家,安倍晴明的土御门家改为藤谷家。 其次久我通坚才五岁的嫡子,回归到宗家近卫家的体系内,作为伯父近卫前久的犹子,继承已经绝嗣的五摄家之一鹰司家的家名,当月元服名为鹰司时平,叙官正五位下。隔几天叙官従三位,昇叙的速度堪比火箭蹿升。 这一来一回其就变成把近卫家苦心布局的久我家拿走,转手交给自己母亲一系的公卿中院家,然后还给近卫家个绝嗣的五摄家之一鹰司家,这一来一回还是近卫家比较赚,堂侄兼犹子成为近卫家一系的鹰司家家督,这对近卫家未来在朝廷的话语权有着极大的增益。 接下来源义时的动作就更大,首先近卫前久年仅八岁的嫡长子元服,由源义时赐予上一字名为近卫义嗣,并迅速叙官到従三位。在把六岁的嫡次子过继给无人继承的二条家,改名为二条时基。再把两岁的嫡三子过继给一条家,改名为一条时经,最后嫡四子刚出生实在没办法元服暂且压下,这个幼子将预定是继承九条家的家门。 近卫家四个儿子,嫡长子继承近卫家的家门,次子过继二条家,三子过继一条家,四子过继九条家,堂侄兼犹子过继鹰司家,等于把五摄家的血脉重新统一起来,仿佛让藤原家又重新回到平安时代末期的样子,看起来嚣张跋扈至极,其实这只是东施效颦之举动。 天皇家和二条家都有过继嫡子继承近卫家、鹰司家的冲动,只不过有源义时的意外出现而被迫打断,二条晴良四个儿子里嫡长子过继给九条家,次子继承二条家,三子正准备送到真言宗寺院修行,四子还在考虑继承鹰司家,他的打算就是用围剿蚕食的方式一点点消灭政敌近卫家,没有什么手段比让政敌一脉绝嗣更狠的招数。 源义时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喜欢过继别人家不如先把你自己家给过继了,五摄家全部换成近卫家的血脉,彻底结束自源平时代开始的近卫、九条两派攻伐的场景,以后朝廷里就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起码短期内是这样。 原本盘踞在朝廷里的二条晴良一党被清理一空,受到二条晴良清离影响的花山院家与大炊御门家也受到贬斥,今出川晴季晋升正二位権大纳言,其嫡长子年仅五岁变过继花山院家,元服改名为花山院忠熙。 大炊御门家则被亲幕府的西园寺公朝次子,大炊御门经孝继承家门,正二位権大纳言德大寺実维无嗣,由早年客居关东的德大寺公教之子,德大寺実久继承家门并迅速晋升従四位下参议、左近卫権中将,这样一来清华家与摄关家一样被亲幕府派的公卿彻底掌握。 通过养女联姻新天皇,变向保证天皇的皇位合法性,自然的也要承认新天皇的改元年号,在年初新天皇登基改元的年号是元龟,于是在年底的朝会上就商量着把这一年是所有历法全部改为元龟元年,此时这纷乱的一年也渐渐走到末尾。 元龟二年(1570年)正月的朝会,大概是近几十年规模正庞大的一次,源义时以内大臣的身份与关白左大臣近卫前久、右大臣中院通为主持朝会,在大朝会上除去一些礼仪性质的活动以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个议题,满朝公卿的御料所配给。 原本整个天下都是朝廷的,天皇家的庄园几千座,摄关公卿的庄园也有几千座,结果被武士出身的地头们篡夺地方的实权,建立一套别出朝廷之外的武家幕府体系,承久之乱天皇家的庄园被剥夺的寥寥无几,到应仁之乱更是连所剩无几的皇家庄园也被地方国人霸占,这个个时候朝廷就非常希望新将军能站出来给他们恢复那些庄园的征税权。 关系到吃饱肚子的问题就没有小事,公卿么梦寐以求的无非是吃的好住的好,从这些年源义时与朝廷的愉快合作来看,这位新将军还是非常好说话的一位武士,所以他们才敢大着胆子提出自己的一些殷切希望。包括正亲町上皇、坐朝的新天皇。以及关白近卫前久、舅舅中院通为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关心这个问题。 源义时看他们伸长脖子眼巴巴的表情很有意思。轻笑一声便说道:“余亦知禁中、公卿御料地所入不多,前度战乱频发致使朝廷困窘公卿受难,余亦有意扶住朝廷以保社稷,只是考虑到远国庄园征税不易,且因战乱影响土民流离失所,下向远国坐镇地方亦难征几分税赋,如若碰到奸猾之辈与诸君纠缠周旋闹出诉讼,难道还要我等堂堂公卿。放下面子闹诉讼否?这有失体面啊!” 公卿们窘的抬不起头很是尴尬,诸家公卿哪个家族没有家督亲自下向督促税赋经历,寻常闹出点诉讼折腾个十年八年不算奇怪,比如二十年前,山科言继就为他家的御料所税收权力,几次三番的给前幕府将军足利义晴送礼。 再比如源义时的舅舅,当朝従一位右大臣中院通为,他年期公的时候就为自家庄子的税赋征收而在加贺国纠缠十几年,不是他死皮赖脸就想讹那点钱,而是那庄子就是他们家的庄园。没有庄园的粮食收入他就没饭吃,所以当他和一向宗的刁民纠缠十几年积累丰富的经验。便得到朝廷的大力任用提拔,就是让他帮朝廷和乡下的惣村打官司,打赢官司才能收到税赋。 年轻的天皇不禁垂询道:“源卿有何解答之策?” 源义时躬身行礼道:“臣思一策可解诸难,请朝廷将远国的禁中、公卿御料地的所有权转交幕府,然后由幕府在畿内划分一块御料所归于禁中、公卿御料地,余郑重地向诸君承诺,所得预料地一定会让陛下、诸君感到满意。” 他这么一说反而引起许多公卿的好奇心,今出川晴季便问道:“不知预料地所在的区域是?” 源义时说道:“山城、丹波、丹后这三国所领,粮食平均产量约在六十五万石上下,刨除灾年凶作的因素以年贡六成计算,每年可征收粮食约合四十万石,再刨除京都的税赋不计算,间别钱、栋别钱等税收约合八万贯文左右,余的意思是将这三国划为朝廷的御料地,不知诸君意下如何?” “哇!这么多……”年仅八岁的小外甥,却已是従三位左近卫中将的近卫义嗣惊呼一声,在朝的公卿们也皆是面面相觑,每年四十万石粮食,八万贯永乐钱到底是什么概念,起码也是百万石的大大名一年的总收入才敢比拟的,源义时就这么大大方方的给朝廷了。 源义时笑着说道:“多吗?其实并不多,余可以向陛下,满朝公卿保证,这三国之地由幕府委派代官管辖,年年精耕岁岁开荒,不用三十年这总石高增长到八十万石问题不大,而后整修街道合并村庄,修建河提开挖新堀川,最多百年辰光就可以还朝廷百万石,仅年贡就可以收获六十万石!” 公卿不禁惊呼一声,激动的差点跳起来欢呼,全赖多年的宦海历练把这一股冲动压下来,务实的公卿们立刻抛弃那一腔热血沸腾,积极的投入到划分各家御料领所有的过程之中,首先确定的是天皇的御料地,毕竟那是贵族集团的首领,天皇得比大臣们的御料地多出很多。 接下来是五摄家,近卫、九条、鹰司、二条、一条,再下面轮到九清华,久我、三条、西园寺、德大寺、中院、花山院、大炊御门、今出川、土御门,这里面中院家是抬家格,土御门是中院家过继复兴的镰仓名门,给这一族清华家也是看在源义时的面子上,其后的大臣家、羽林家、名家、半家、地下家次第排序。 经过长达十几天的激烈争论,最终得出一套分领方案,天皇家地位尊贵理所当然的拿到最大的一块,分部在丹波、丹后的二十万石禁中御料地,五摄家为大臣之冠,每家所领为两万五千石,九清华门第显贵地位尊崇,每家所领一万两千石。 大臣家只剩下三条西家与正亲町三条家,因为中院家抬家格的缘故,给这两家的石高特殊照顾,每家以接近清华家的一万石,羽林家与名家合计四十家,每家平均分润到四千石。这就用掉六十一万石。剩下的六七万石分别由半家的十六家。地下家的六十二家次第分享。 至于那八万贯文永乐钱,则按照相同的方案分割,天皇可以抽取其中的两万贯,五摄家两千五百贯文,九清华一千两百贯文,大臣家一千贯文,羽林家及名家四百贯文,半家及地下家则得到几百贯文到几十贯文不等。有钱有粮衣食无忧,天皇与朝臣对这个方案非常满意,拿到手的数字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多十倍不止,真是不能更满意了。 正月一过正是天皇大婚之期,大内里举行披露宴,源义时作为女方的养父出席,有幕府将军支持的婚礼仪式当然很奢华,鲜花铺道金鼓齐鸣,披露宴上特别请来明国江南厨师主勺烹制,知道天皇家的忌口是走兽。特意选取海中游鱼为主料,搭配各色蔬菜烹制二十四道精美的菜式。让满朝公卿大开眼界也大饱口福。 婚礼举办的非常成功,年轻的天皇对源辉子的美丽非常着迷,大大的夸赞源家不愧是天皇之胤,在披露宴结束的时候却忽然对源义时说道:“朕对辉子甚是钟意,只是朕心中一直有个遗憾啊!” “臣下明白了!”源义时沉吟道:“不如这样,可以给藤原晴子所生的亲王一个宫号,就叫有栖川宫亲王如何?” 天皇感激地点点头:“这样朕就能安心了。” 二月初天皇大婚,月末则是开幕府的仪式,所谓仪式就是把幕府的精锐派出来,从京都的七口进入在城内巡游,雄赳赳气昂昂的武士挎刀策马而行威风凛凛,环绕京都一周来到石清水八幡宫祭祀,然后由近卫前久宣布开幕。 幕府的御所定在江户,这是事先与朝廷沟通过的,接下来宣布的则是幕府的恩赏,这也是幕府功臣们最关心的,源义时高声说道:“自三河起兵至今二十载,全赖诸君勇猛将士用命,才有我幕府重立之日,今度海内承平天下静谧,当行恩赏以酬诸君之功也!首功则为藤原朝臣行従三位弹正尹、检违非使别当,上杉辉虎入道谦信!” 上杉谦信为首功是无可置疑的,他得到的恩赏是越后半国,九州筑前、筑后、肥后三国合计两百三十万石恩赏,之所以赏赐这么多当然是有原因的,源义时下向越后国借的上杉谦信的兵打天下,最后把上杉谦信也变成自家的家臣,就有那么点不太好意思。 乍看这恩赏非常多,其实越后半国一百五十万石本就是上杉谦信的直领,这些年陆续恩赏一些越中、加贺、武藏、上総、常陆等国的分郡也有五十万石左右,这次实际加增的恩赏只有三十万石,实在是地方太少分的人太多,只有给他两百三十万石的恩赏。 如果换个家臣有这么多恩赏,源义时肯定会考虑找个机会废掉他,可是上杉谦信绝对不会有问题,他一生笃信神佛遵守清规戒律,自从多年前饮酒发病之后连酒水和荤腥都一并戒掉,每日吃斋念佛茹素也没有娶妻生子。 唯一的领地继承人便是源义时的嫡子,他的小外甥和唯一的门生足利义泰,即便给他再多领地恩赏最终还是交给足利义泰,而作为室町幕府末代关东管领,江户幕府初代御相伴众别当,得到这么多恩赏也没人会找茬提出抗议。 次功为真田幸隆,虽然他是降将出身从军略晚,但是他立下的功劳却非常大,从十余年前只有五万石的恩赏,凭借一次次合战立下功劳,证明他是一位可以放心大胆的委派一路总大将的优秀武士,源义时决定给他纪伊一国四十万石恩赏。 再其后则是山本道鬼,这位老臣在十年前就基本淡出幕府体系,近几年一直在御相伴众挂名不问世事,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对源义时的帮助是巨大的,二十多年前三河国西条城的那个小男孩能成长为幕府将军、武家栋梁,这位老臣的作用是居功至伟的。 山本道鬼得到的恩赏是阿波、淡路合计四十万石,由于他的政治继承人是沼田祐光的嫡长子山本幸光,沼田祐光便顺势提出放弃自己那份恩赏的请求,父亲和儿子领受两份恩赏有点占幕府便宜的企图,当初他把自己的嫡长子送给山本道鬼做继承人也没想过占便宜。这到是把他给弄的很不好意思。 再接着是最上义光。虽然他的战功不大影响也只在羽奥。妹妹最上义姬还是源义时的夫人,早早的成为谱代家老混的地位非常高,他得到的恩赏是丰前国三十五万石,领地从十几年前出羽国表高三十万,其中直领只有十万石增加到三十五万石,这个数字也是非常夸张的增幅。 北条时政得到的恩赏也不少,作为南下关东时期的主要降将虽然追随源义时很晚,却是影响非常深远的一位家臣。北条家臣团全面吸收入幕府体系里,对关东的奉行体系是一次巨大的充实和完善,经过优化的评定众体系以及五色备体系也给幕府带来很多启发。 最重要的是北条氏康这个活化石级别的武士,对源义时的决策帮助非常大,北条家原有的相模国十五万石领地也在不断的立功恩赏增长到二十五万石,源义时决定给他丰后国四十五万石,恩赏增长二十万石。 这些数字是这半年里奉行众亲自去九州测量开垦出来的土地、未开垦的荒地滩涂,再综合开垦难度、土壤质量,以及历年的气候、收成得出来的准确数字,在越后关东开发新田十几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增长超过二十万石的只有这些,再往下就是佐竹义重转封陆奥国会津郡三十万石。这里原是芦名盛氏的领地,开发度很高也非常富庶,算起来佐竹义重的领地也增长十五万石左右,这是一个非常理想的数字。 武田信繁是白旗之乱期间的降将,得到的恩赏却非常有意思,源义时让他带着甲斐武士转封到安芸国二十五万石,看起来这个毛利元就起家的地方石高也不比甲斐高多少,实际上只需要开发一下就可以增长到三十万石。 凭借长长的海岸线以及丰富的渔业资源,还有最重要的温暖湿润的气候,可以确保武田家在这里过的非常舒适,以后甲斐的土鳖武士再也不用抱怨山窝窝里太穷,这日子没法过嚷嚷着要出去打拼造反。 中条时秀领地在大和国北部十五万石,柿崎景家得到南近江十万石,斋藤朝信的领地在和泉国十万石,泷川时益的领地则在北近江十万石,岛时胜回到大和国平群谷十万石,大河内国纲在若狭国九万石。 细川藤孝在河内国得到十五万石,松井友闲在南近江十万石,松井正之和他弟弟做伴得到五万石,伊奈忠家摄津国五万石,三井虎高在远江获得五万石,蜷川亲长、大馆晴忠、柳沢元政皆以三万石得赏,大河内国纲在西三河五万石,其従弟大河内秀纲也在老家西三河五万石。 本多时正在东三河获封十万石,其弟本多正重在甲斐也有三万石,渡边守纲、内藤正成、加藤教明、皆获得八万石,作为资历老能力出色,但没有独当一面能力的武士,这个石高还算一个让人满意的数字。 北畠顕房是公卿身份,被源义时抬家格入羽林家,只不过他的俸禄是从幕府拿的,在元龟三年昇叙正三位権中纳言,作为幕府体系多年任官的公卿,他的石高别表另算享受美浓国十万石的特殊待遇。 织田信忠作为源义时的女婿,且又是西军总大将织田信长的遗孤,收拢织田家旧臣的作用和意义非常大,源义时给他尾张国半国二十万石领地,算的上给织田信长一个完整的交代,自己并没有亏待他的孩子。 伊达辉宗这些年功劳也有一些,只不过当年站错队领地被减封过一次,这次只是转封到出羽国庄内领二十万石作为恩赏,他的亲戚芦名盛氏及其子芦名盛隆没有立下多少功绩,当年又站错队减封过一次,这次被转封到米泽十八万石。 结城晴朝转封到陆奥国福岛五万石,小山秀纲转封到二本松五万石,大掾贞国转封南信浓伊那郡五万石,其亲族一门也转封到信浓等地,经过幕府允许着武藏千叶氏家督千叶胤宗,把嫡子过继给下総千叶氏家督千叶胤富为嗣子,两家合并举族转封到南信浓诹访郡、筑摩郡十万石。 立花道雪转封到萨摩国五万石,高桥绍运转封到大隅国三万石。锅岛直茂转封日向国五万石。大友家、龙造寺家、相良家、秋月家等愿意降服幕府的遗臣皆转封到南九州萨摩、大隅两国。源义时对这两国的分割非常的细碎,绝对不给他们一家独大的机会,当然也不会给他们合纵连横的机会。 而萨摩、大隅两国领主的岛津家则得到极大的褒奖,被转封到肥前国六十万石,比起萨摩、大隅两国穷苦之地,雨水充沛土壤肥沃且有发达的贸易港口,这个肥前国简直是岛津家梦寐以求的家园,以后萨摩武士也不用在抱怨自家日子过的艰难。 明智光秀得到北近江小谷城附近的三郡。原属于浅井长政的领地,这块领地足有二十万石,作为这些年一直通风报信暗自协助幕府的奖赏,源义时还特别准许他恢复土岐氏的苗字,并拜认土岐赖芸作为养父,把老人家接到小谷城安度晚年。 说起来也挺有趣,当年明智光秀的祖父把女儿嫁给斋藤道三做正室,他的父亲和叔叔支持斋藤道三赶走宗家土岐赖芸,时隔四十年一番轮回又回到原点,明智光秀把他父亲和叔叔赶走的土岐赖芸迎过来作为养父。自己也改苗字土岐赖秀以替宗家传承家业,真不知道明智光秀见到年老多病的土岐赖芸时。会如何评价三十年前的风风雨雨。 转封到这里还没算完,转封的重头戏这才刚刚开始,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完成所有转封,而是利用整整一年的时间不断的调整转封策略,给予各地国人领主安堵本领的文书,保证只要他们不触犯幕府的底线,不会行减封改易之令。 在京都忙碌一整年,直到元龟三年(1571年)春天,天皇与中宫源辉子诞下第一皇子和仁亲王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已经在京都呆了整整一年,准备带着家卷返回江户,又被寺社众的安置牵绊着短时间脱不开身。 幕府众与畿内各寺的高僧争吵不休,为一点一滴的利益可以兴致勃勃的辩论几个月,哪怕脾气再好也受不了,源义时就很生气地说道:“余的意志表达的很明确,寺社众豢养僧兵是治世的顽疾,山法师困扰朝廷幕府近千年,就连白河院这样的雄主也无可奈何,余决不会允许寺社豢养僧兵,任何名义上的都不允许。” 北畠顕房也很不高兴,这几个月里不是就幕府转封的方案争吵,就是听这些大和尚争吵,那么多事情没做完就是被这些自诩高僧的家伙拖住,阴着脸说道:“公方殿下的谕令尔等也不听吗?不要忘记你们是跳出红尘外不在五行中的方外之人,要那么多僧兵又岂会是没有私心,护院有幕府官军,要他们有何用?” 来自畿内各方的僧众闭口不语,没过片刻根来寺的僧团便抗议道:“护院僧兵可以不要,但是寺产是绝对不能削减的,纪州藩主真田幸隆带着幕府官军强占我根来寺的寺领,迫害我僧徒坊官其罪当诛,请公方殿下为我等做主!” 源义时冷哼一声道:“这个问题余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在这里最后重申一遍!幕府法令规定寺院不得恶意蓄产,由幕府寺社奉行虎哉宗乙大师管理僧籍僧录,根据各寺的寺丁拨付粮食、灯油、佛香、缁衣、麻鞋,寺社之中为逝者做水路法事、开光灌顶、化缘、举办法会、经营墓园等事物,这些收入足够让尔等丰衣足食不愁度日艰难,尔等切勿为贪图那些村庄寄进的领地而自误!” 一众僧众看到幕府将军的面色不愉,座下大将个个杀气腾腾,顿时想起这位将军可不是以前那些软弱的征夷大将军,他坐下那些个武士全是关东杀出来的可怕武士,一个眼神就能把人吓的两腿发软,举起太刀能让猛士转身逃跑,如地狱里的修罗夜叉让人惊惧。 幕府将军说最后一次重申,对他的家臣来说就一定是某种暗示,下一次说不定这些武士就举起手中的太刀砍杀他们,万一脑袋搬家岂不是亏到血本全无,毕竟脑袋是吃饭的家什,脑袋搬家再贪图那些便宜也就没意义了。 源义时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些领地是幕府的而不是属于你们的!考虑到近畿各寺的特殊情况,余再给你们一年的时间,从今日起计算日期直至来年春天截止,在幕府奉行官的指引下把所有寺产交出来,期限内完成的寺社将既往不咎,超过期限也不用来找余下哭诉,等待你们的只有幕府的官军清剿,何去何从尔等自己掂量吧!”(未完待续。。) ps:鞠躬感谢书友心漂浮、比察、a708020、万圣元首、服部正成的打赏,谢谢! 第600章盛世开启(大结局)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悠悠五载在恍然不觉中渡过,经历若干的寒暑的洗礼,时间已经悄然来到天正三年(1575年)三月,距离京都城外宇治川之战已过去整整六年,也是源义时担任征夷大将军的第六年。 前任右大臣中院通为以年老体弱为由,在去年十一月正式辞去官职隐居,朝廷当即昇叙源义时为従一位右大臣,中原通実随即昇叙正二位権大纳言、右近卫大将,今出川晴季也晋升正二位権大纳言、左近卫大将。 近卫前久也在这一年的正月宣布隐退,将家督让给嫡长子近卫义嗣,并卸下关白、左大臣、内览、藤氏长者一职,朝廷随即赦封其为従一位太政大臣,并保留一座宣下,并赐予准三宫宣下的以示荣宠,两度出任关白合计二十一年,在他执政期间完成天下大乱到大治的过程,相中源义时这匹千里马定鼎天下,其功劳之大当的上这份荣誉。 年仅十五岁的近卫义嗣不但接替家督,而且在去年年底的接替源义时出任正二位内大臣,到今年年初仅仅两个月便昇叙従一位左大臣、关白、藤氏长者,这晋升速度堪比一步登天,同时也是近几十年来第一位十五岁担任关白的年轻家督。 源义时名义上的外孙,今上天皇的第一皇子和仁亲王又和源义时的女儿联姻,乍看之下似乎有违人伦之理,其实这是一种政治联姻的正常情况,藤原不比等把长女藤原宫子嫁给文武天皇,又把幼女藤原光明子嫁给圣武天皇,这圣武天皇可是他的亲外孙,那可是真真的在违背人伦之理。 可这在古代贵族眼里压根不算个事,比这脏的黑的简直多不胜数,相比之下源义时的动作算是合乎规矩的,源辉子是足利义辉的女儿,她所生的和仁亲王实际上和源义时一脉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这是源义时和幕府绝不能接受的。所以他要嫁女儿给和仁亲王加强血脉牵绊,这个人选恰好就有,她的嫡幼女足利辉夜。 取自《竹取物语》里的辉夜公主,这个民间传说是日本平安时代初期鼎鼎大名的故事,特意恶搞五个奈良时代初期参与大海人皇子发动的壬申之乱,其中的车持国王子便是借喻藤原家的那位著名权臣,淡海公藤原不比等。 这个神话传说本身到没有特别稀奇,简略的讲就是天女堕凡尘,凡间权贵一见倾心想迎娶为妻,无奈天女无意沾染凡间烟火。又奈何不了养父的苦苦哀求。便出了几个难题让五个人把佛前的石钵、蓬莱的玉枝、火鼠裘、龙头上的珠子、燕子的子安贝取来。其实让那几个权贵知难而退,没想到皇帝也想娶天女为妻,好在这个时候天人来赐予天女不死药,天女身穿天之羽衣升上天宫。 源义时给刚满一岁的嫡幼女取这个名字的寓意不言自明。民间传说皇帝没娶到天女为妻,那我源家的辉夜姬就做天皇的夫人便是,也不用天皇拿出五样宝物才能娶妻,只需保证源家武运不衰,源家的辉夜姬就是天皇的中宫。 这个联姻的意向在足利辉夜姬出生的时候便已确定,又是一桩没有自由的政治联姻,武家的女儿天生的宿命就是联姻,嫁一个好夫君是最大的希望,只有一岁的辉夜姬称得上非常幸运。她那个年仅四岁的小夫君和仁亲王身体强壮,而且长的也非常可爱,一定会是位非常优秀的夫君。 足利义泰虚岁已十八,三年前晋升従三位権大纳言、镇守府大将军,去岁昇叙正三位権大纳言、太宰権帅。这是源义时特意设立的两府遥领体系,围绕着九州太宰府、陆奥镇守府两个区域中心地区的安全设立一套防卫体系。 这套体系的核心是九州太宰府的几位属官,配属到北九州的最上义光就职従四位下太宰大弐,岛津义久、北条时政分别担任正五位下太宰少弐,这几个算的上九州本地的大势力,每个人最少拥有三十万石以上的领地,但是他们手里没有兵权,不但他们手里没有兵权,整个日本五畿七道六十六国里,只有幕府有掌握兵权。 九州的军役是职业武士和职业足轻,他们都是世兵考核制度,无论武士还是足轻皆是大大小小的家族世袭,所谓考核则是世袭者只有一个名额,不存在一家族生出三个儿子就变成三个家族的事情,一个武士就一个继承权,其他儿子要么从商、要么归农,实在不舍得自己家出钱养着也可以,但是幕府不会保护他们的特权,佩戴太刀的特权只授予这个武士家族的继承者一人。 这不是刀狩令,源义时不信刀狩令能治国,蒙元之酷烈压榨到汉民三户方有一把太刀,可元末农民起义依然是如火如荼不可阻挡,由此可见所谓收缴武器是不靠谱的,只要幕府强人心定就不怕那几把刀枪的威胁。 幕府只禁民间持有强攻劲弩、铁炮火药、板甲形制的当世具足这类危险物品,至于造型华丽的大铠、简易的胴丸、腹卷,还有普通的丸木弓、竹弓、防身的短刀、小太刀、肋差之类的武具依然不禁,日常治安巡逻由各地同心警固众维持,基本不用担心安危。 世兵制通过考核方能就任,武士考核弓马箭术、剑术铁炮术、军略算术、知辨法度等多个科目,过三门合格、过四门尚可、过五门良好、过六门优秀、过七门杰出、过八门拔群,择其优秀者入江户进行进阶考试,难度大增考核更严格也更全面,则其卓越者录用为幕府菁英。 足轻的考核则简单的多,身体健康、品行端正、遵君守法、熟识军纪,通晓足轻阵基本战术,枪术或铁炮术、弓术合格,只需要经过识字、法度、军纪、格斗技艺考核,体能测试即可录用通过,这是太平盛世保持旺盛斗志力的唯一方法。 许多人很担心,如果武士和足轻如果考核不通过会不会受到影响,幕府对此的解释也很清楚,既然是世兵考核就必然是世袭与考核相结合,这一代考核不合格就下一代再来。长子不合格就让次子来,如果绝嗣就让同族来继承,如果同族也没有就由幕府指定有关联的同级士卒继承。 武士的继承程序非常严格,必须由幕府奉行监督下执行,再报给御连判众复核在准许生效,主旨是保证同族一门的优先继承权,血缘关系越近的武士顺位继承权越强,若是同族没有合十的人选,那就从同血脉的近支选择继承人。 比如坂东平氏的大掾氏若是绝嗣,优先从大掾氏一族及一门众寻找优秀的继承人。假若一族里恰好没有男嗣。就从坂东平氏体系内寻找优秀的继承人。以此类推的平氏体系,最后才是其他支系,这种办法可以有效的保证一门惣领的羁绊,有效打击地缘因素私下通过强制手段胡乱过继的行为。与之相反足轻则相对简单一些,只要是世兵体系内你情我愿的过继便可。 幕府把所有兵权收归幕府直接统辖,九州兵依照各地的出身不同分别调拨到畿内、西国、四国、东海、北陆、关东地方,原则上不会让萨摩兵跑到苦寒的羽奥,保证士卒的水土适应力在可控范围之内,戍守的时限以三年为限,再进行一次轮换。 备队大将一级的武士由幕府通过御连判众直接任命,这些武士是经过精选的谱代家族出身,或者考核得到出类拔萃评价的中低级武士。备队大将同样是三年一任到期调任他地,禁止备队大将统领自身家乡、同族、亲缘、故旧的备队士兵。 各备队内的基层军官是世兵体系内的普通武士,他们会根据年龄和水平状态由备队大将自行调节升降,非是幕府考核证明的出类拔萃者,不存在地位明显提升的特例。年长的基层武士隐退让出位置给同僚,递补自己的子嗣从基层做起,想得到超拔只有期待自家子孙出个人中龙凤。 就好比大明帝国的科举制度三年一次乡试,考一科的是十万分之一的幸运儿,个个都称得上天纵英才,考核是幕府给世兵设置的一道门槛,迫使士卒不敢耽于安乐放纵军纪的严肃和技艺的磨练,考核又是给世兵一个向上攀登的机会,有本事武士自然能一跃成龙,弄虚作假可逃不过幕府将军的法眼,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为弄虚作假者包庇的高级武士也不可能坚持多久。 两府体系并不是让太宰府与镇守府坐拥大军,而是九州太宰府是依靠几位重臣替幕府控制九州的政局安定,他们就相当于幕府任命在九州的宿老话事人,为幕府在九州的政令执行使力气聚人心,如果某个领国甚至整个九州出问题,首先要追究负责该国的奉行的责任,其次要追究九州太宰府的几位重臣的失职。 陆奥镇守府同样也是如此,羽奥的重臣谱代如相马氏、伊达氏族、最上氏、芦名氏、大崎氏、葛西氏、岩城氏要为奥州的安定使大力气,给他们领地恩赏不是白给的,要替幕府好好的做点事情,各领国的内政事物不需要他们管,他们只需要把看到的听到的记录下来,联合当地的奉行商量出解决的方案,解决不掉的联合上报幕府,有监督权、建议权、检举权,但没有裁断权。 幕府世兵体系是经过几番裁撤,综合五畿七道之精华萃选出二十五万精锐,这些人就是世兵每一个人都是勇猛之士,裁撤淘汰者也被妥善的安置在同心警固众内,有点类似北宋厢军花钱养着不让他们闹事的意思,当然他们的作用和厢军不太一样,依然要负责维持治安巡逻等事物。 两府体系、世兵考核体系所得不易,源义时和御连判众反复讨论多年才逐渐完善这一套体系,这套体系恰好契合新的幕政系统,源义时在幕府里设置上中下三个等级次第向下的系统,这三个等级分别是御相伴众、御连判众、御家人。 御家人是基层也就是二十五万世兵,体系外的世人并不知道世兵考核制,这只是御家人体系内的一套汰弱留强的竞争系统,不但备队里的武士是御家人,担任各地政务加担的奉行也是御家人,两府体系当然也是御家人,御家人内部没有文武之分也不讲东西之别,只有内部的分工职责不同。 御连判众是镰仓将军多年常设的机构,最初源义时沿用这个制度也是按照旧例作为奉行众顶层方便管理。经过幕府创立的几年里不断摸索,这个机构早已不是最初的奉行用意,而变成网罗御家人体系内的精华。 这个体系内的成员多达六百多人,这个御连判众体系内择优选择各地的基层优秀武士充实其内,在这里不问出身不管过往,只要他们在地方御家人体系内是有能力的,有人望的代表,就都可以择优录入其中,每两年根据各地御家人体系内支持变动,以及御家人正常的继承权变化而更迭。 御连判众的成员只可连任三次即得退职。允许间隔竞任次数为五任便不可继续当选。如果五个任期还没有升到御相伴众。说明此人没有得到将军的青睐,或者被将军不喜而弃用,这样可以有效的确保御连判众不会结为党团影响幕府的施政,御连判众不存在世袭。这是个只问能力不问出身、不问来历,甚至不问性别的地方。 这六年里曾经担任过至少一任御连判众的武士包括,明智光秀、羽柴秀吉、羽柴秀长、村井贞胜、前田悬以、黑田孝高、竹中重治、山中幸盛、立花道雪、锅岛直茂、宇喜多直家、伊达実元、石川数正、内藤昌丰、高山友照、小早川隆景、岛津岁久。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御家人举荐的体系外的几个有趣人物充当特别顾问,这些人限于非御家人体系也只能给予一些建议,其中的高僧策彦周良、快川绍喜属于比较正常的,茶人今井宗久、津田宗及、千利休,连歌师里村绍巴,棋牌圣手本因坊算砂有点剑走偏锋,还有人曾试图举荐弗洛伊斯却因为源义时不喜南蛮教而作罢。到是有一个女人被举荐成功,那就是凶名滔天的出云阿国。 看起来离经叛道的御连判众其实并没有想象中混乱,御连判众设置一个五人的最高管理者,这五个人是由幕府将军提名得到御相伴众支持并亲自任命的,他的任其是一任三年。最多一次连任五任,必须间隔五任方可继续当选。 有趣的是最大连任没有限制,可以想象五个任期是十五年,间隔十五年再连任十五年就是三个十五年,且不说难度到底有多大,就这个时间跨度足以经历两任将军,一朝君一朝臣的体系里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将军任命的御连判连署具有召开御连判会议,并在会议上与御连判众成员一起评审政务,经过决议作出支持或者反对的草案的决断,再交给更高层级的御相伴众作出相应的选择,最后是将军作出最终决断即可。 最上层的御相伴众,比这个要严肃的多,讲究出身门第功劳影威望品德等因素,各家的精英子弟各凭本事获得支持,进入御连判众大浪淘沙三五个任期,期间再外放担任奉行或者备队大将一两任,凭借能力得到认可便可以被将军选入御相伴众。 这里早已不是最初御相伴众的养老场所,而是一个严肃的谨慎的为将军把守最后大门的一道防线,这里绝对不会出现平民出身的羽柴秀吉,南蛮教徒高山友照,德川逆党石川数正等鱼目混珠之辈混迹其中的可能性。 坂东八平氏的家督,跟随源义时多年履历功勋的优秀家臣,功劳高威望高处事严明的谱代,这些人家系清白、德行无差、能力和出身都很优秀的武士才是将军的重要辅佐者,御连判众顶多算的上给御家人阶层一个说话的声音缓解矛盾,限制御相伴众的权威和资历影响罢了,御连判众做的决策必须得到御相伴众和将军的双重认可,否则他们只是投个反对票用脚决策而已。 御相伴众成员包含现有幕府的所遇精英,三河出身的本多时正,京都出身的细川藤孝,越后出身的直江景纲,陆奥出身的北畠顕房,关东出身的太田资正,甲斐出身的武田信繁,美浓与幕府双重出身的明智光秀,西国出身的宇喜多直家、毛利辉元,目前属于太宰府体系的北条时政、最上义光、岛津义久。镇守府体系的结城晴朝、伊达辉宗、芦名盛氏、佐竹义重等人都是御相伴众成员。 相比之下,御相伴众的成员总人数非常少,目前的定额为八十人,每三年改选其中一半成员,照顾那些年岁大的身体不好的家臣退职修养,或者遇到父子、兄弟皆被将军选为御相伴众的时候,其中一人退职或者暂时放弃。 御相伴众设置三名别当,依然是由幕府将军提名并得到御相伴众支持而任命的,三名别当每个任期为六年,每六年必须有一人卸下别当职权。不得连任超过两个任期。间隔当选不得超过三个任期。几乎把御相伴众的权力限制的死死的。 在别当与某个成员有亲属关系的情况下允许兼任,这是照顾一些家督父子都是优秀武士的极端情况,御连判众连署没有这方面忌讳,只要是御连判众选出来得到将军和御相伴众审阅的都可以担当。两者的区别还是非常大的。 上杉谦信是首任御相伴众别当,另外的两个人分别是真田幸隆、北条氏康,到今年恰好是第一个任期结束,年过六旬的北条氏康即将卸任,前往京都隐居安度晚年,增选的新任别当是武田信繁,这三个优秀的武士将成为幕府未来六年里至关重要的人物。 这三套体系很复杂,再结合源义时的设置的御连枝众、御门叶众体系,构成一张繁复交错的大网。原本的谱代旗本领、外样制度全面废除,只有御家人一个基础体系,五畿七道六十六国皆由幕府委派奉行结合地方地侍协,形成统一与自治结合的奉行体系。 幕府御家人三年一轮换驻守各地要道,各大港口皆归属幕府。各地金银铜山等各种矿藏归幕府,每年捕鱼期休渔期,捕猎期休猎期皆由幕府制定,这是一个空前强大的幕府,强大到任何武家都不敢生出反逆之心。 佩太刀成为御家人的标志,非御家人的同心警固众只准许佩戴小太刀、短刀、长枪维持地方治安,每一把制式太刀皆由幕府匠作监铸造,刀鞘与刀柄皆有特制钢印,私藏盗取抢夺使用御家人太刀是死罪,佩刀御家人成为真正的武士阶层,这个阶层只有二十五万人,只有少量体系内的别出超拔会逐渐增加人口,这是保证群体利益不被削弱,并维持向心力和竞争力的手段。 …… 夜幕降下,江户御所里灯火通明,源义时与夫人们一起用餐,虎姬看着空荡荡的坐席,感伤地说道:“不知道胜王丸、宝王丸、蔵王丸吃的惯住的好吗?蔵王丸还是个几岁的小孩子,这么早就藩真的好可怜,妾身真的很担心孩子们。” 看见源义时沉吟不语,沼田檀香就笑着说道:“姐姐不必担心,殿下说过会让孩子们回到江户的,亲藩每年回江户省亲是幕府的新定式,不久便会见到孩子了。” 源义时的十个儿子里,嫡长子足利义泰是幕府次期将军,嫡流另外有三个男子别出继承足利氏家门,嫡次子胜王丸元服继承吉良氏的苗字,并迎娶长尾政景与绫公主的嫡女景姬公主为妻,改称吉良泰氏,作为御连枝众笔头,就藩伊势国六十万石,称作势州藩。 嫡三子宝王丸过继为畠山高政的养子,迎娶畠山义纲之女澄姬公主为妻,继承畠山家两大门流的家名,改名为畠山重氏,作为御连枝众,就藩越前国六十万石,称作越州藩。 嫡四子蔵王丸过继给斯波义银做养子,由于年纪太小的缘故,只是先期与斯波诠直的养女,实父是北畠顕房的斯波直姬订婚,蔵王丸元服名为斯波赖氏,作为御连枝众,就藩播磨、但马两国六十万石,称作播州藩。 以上三人为幕府御连枝众,石高皆是六十万石分部在近畿附近的三个重要地带,有助于协助幕府稳定畿内局势,伊势、越前、播磨也皆是富庶之地,作为御连枝众的厚待色彩很浓重,源义时准许三个孩子每年回江户省亲避暑,三月来九月走年年往复,领地的奉行也不用亲自操心,自有幕府的奉行众负责打理。 接下来六个庶子的待遇就要低很多,井伊直虎的儿子虎千代,元服名为今川範元,做为今川氏真的女婿继承今川家的家名。他的夫人是今川多智姬,作为御门叶笔头,他被赦封长门一国,周防半国二十五万石,称作长州藩。 沼田檀香的儿子松千代,元服名为一色政久,继承已经灭族的丹后一色氏家名,迎娶织田信长的女儿冬姬公主为妻,获封四国岛伊予大半国二十五万石,称作予州藩。 望月吉野的儿子吉千代。元服名为石桥信房。继承几近绝嗣的四本松石桥氏家名。迎娶武田信繁的嫡女秋姬公主为正室,封地在九州日向国大半国二十五万石,称作向州藩。 织田犬姬的儿子小法师,元服名为渋川幸繁。继承已经灭族的御一家渋川氏家名,迎娶岛津义久的嫡女玉姬公主作为正室,封地在土佐国二十五万石,称作土佐藩。 最上义姬的儿子熊千代,元服名为上野贞朝,继承足利一门众上野氏家门,正室是北条时政之女芳姬公主,封地在出羽国山形城附近二十五万石,作为原最上义光的领地又被称作山形藩。 织田时姬的儿子三法师。元服名为桃井清长,继承一百多年前嫡流灭绝的足利一门众桃井氏家门,正室夫人是正室真田义幸嫡女永姬公主,封地在陆奥国仙台平野原留守氏领地二十五万石,被称作仙台藩。 这六个庶子作为御门叶。领地分部在西国长门、四国伊予、九州日向、四国土佐、出羽山形、陆奥仙台,几乎囊括几个重要的地区,这就是幕府的亲藩拱卫体系,有西国、南九州、四国、出羽、陆奥都有亲藩坐镇,最大程度确保地方的安定。 御门叶还有四个非源义时所出的庶流,其中吉良义安的嫡子吉良义定地位最高,获得肥后国十五万石,并与织田市的嫡长女足利茶茶结缘,作为源义时的女婿将家业传承下去,他的封地虽然在肥后国,但是只需要三年就藩一次即可。 奥州吉良氏现任家督吉良氏朝,获封能登国十五万石,把奥州吉良氏一脉的血缘传承下去,其嫡子吉良氏赖和织田犬的小女儿足利豪姬订婚,将来也是源义时的御由绪众,将那份家业传承下去,他也是三年就藩一次。 接下来两个地位就差很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西尾义次,获得东美浓岩村城附近十万石,比他更蠢的荒川义広早早的病死,其子荒川弘纲被打发道陆奥国最北端的弘前十万石,这两家没就没有常驻的特权,只准许三年觐见一次。 源义时看不得几个夫人感伤的神色,摇头说道:“余把孩子们派下去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好在对各藩的调整基本达成,孩子们将来常驻江户城也没问题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殿下果然是天下最好的男人!”最上义姬说完这话也意识到不妥,咯咯笑的花枝乱颤,都已是二十八岁的少妇,却依然像当年的小女孩似的欢呼雀跃着,晚餐的气氛顿时多云转晴,女人们低声说笑着聊起孩子们过的如何,将来要给孩子们置办哪些物什之类的话题,源义时微笑着聆听夫人们的交谈,偶尔还会插嘴说上几句。 第二天一大早日常会议,御相伴众讨论政务的时间,八十个人为某个矛盾的议题争的面红耳赤,上杉谦信、真田幸隆、武田信繁三位别当对此见怪不怪,适当的时候咳嗽一声以示注意体面和礼仪,征夷大将军源义时,与他的嫡长子足利义泰坐在三别当后面的帷幕里不参与发言。 日常的御相伴众会议将军会这样列席参加,御连判众会议通常缺席,只有一个月一次的御连判众评定会才会列席参加,这是幕府的新制度,寻常议题将军只要带着眼睛来看、耳朵来听,只有半个月一次的御相伴众大评定会,两个月一次的御连判众大评定会上才会作出训示。 这样既可以保持将军的威仪不失,亦可让御相伴众、御连判众在将军不在或者明确表示不会发言的时候畅所欲言,源义时就是要借助这个体系倾听每个人的看法,他还有另一双耳目物见奉行望月吉长、服部正成为将军服务,可以轻易的辨别哪些人会议上夸夸其谈,暗地里却喜欢干一些蝇营狗苟的卑劣勾当。 对于贪婪逐利的跳梁小丑、心怀不轨的阴谋家,源义时的态度是既不制裁也不指责,而是拿着小本本记录在案,想动手的时候就是雷霆一击彻底粉碎,掌握情报引而不发以为震慑。如雄狮打盹乍看无害,其实到底是真睡还是假寐尚未可知。 帷幕外御相伴众激烈的辩论着,帷幕里父子俩的气氛非常轻松,讨论着一些胆大包天的御连判众也不敢轻易讨论的话题,御相伴众的激烈辩论对精擅政务的足利义泰不算个事,更不用说他的父亲源义时经过大风大浪的英雄人物,而这对父子正围绕着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讨论,那就是称臣与征朝。 足利义泰皱眉说道:“父亲大人的意思是,征朝乃欺世盗名之徒大言欺世吗?可是孩儿总觉得他们说的没有错啊!幕府麾下二十五万精锐士气高昂斗志顽强,若这么养着不消三十年就变成一群没上过阵的废物。而且武士们立功求赏的心情……” 源义时摇头道:“错了错了!幕府立御家人本意是维护武家的利益不失。维持天下稳定安定。这二十五万精锐早晚要跟随余去天国,他们的后代也早晚是一群不知兵的骄妄之士,这是天道至理非人力可扭转,不信你可以看看源平时代的名门后代。又有几家依然勇猛无畏?八幡太郎的子孙依然会堕落,你又焉能阻止二十五万精锐朽烂的一天? 余设置世兵考核制度就是尽量拖延朽烂的时间,让你的子孙后代有充足时间努力调整策略,不要被眼前的太平盛世假象所蒙骗,也不要被满仓铜钱的富饶迷惑,一旦发动征朝之役,这一切都将白白葬送在朝鲜的土地,二十万精锐命丧异邦导致幕府权威大失元气大伤,余辛苦积攒的威望全部丧尽。相信余的判断从没有错过。” 足利义泰思考一会儿似有明悟之意,但又纠结着不知该如何表达,源义时微微一笑道:“你可知余为何要一力放弃征朝,其一不愿意看到幕府元气大伤,又结仇大明帝国坏了海上贸易来之不易的良好开局。 其二不想让幕府重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悲剧。为征朝打的自己元气大伤权威大失,你的子孙后代再出个不贤不孝之徒做将军,说不定就是新的应仁之乱,而你的子孙就会被新动乱的黄雀给啄死。 其三日本与大明交恶是百弊而无一利,空耗国帑死伤精锐却只收获死仇一份,贸易中断反而让南蛮人和大明北方的胡人当上另一只黄雀,所以,这征朝之议乃狂悖之言,尔后再听到有人提及就把此人逐出去。” “孩儿大概明白了!所以父亲派出策彦周良大师、南光坊天海大师前往大明帝国称臣纳贡的吧!”足利义泰沉吟片刻,说道:“那么武士们求恩赏的渴望战功和恩赏又该怎么办呢?如果只是驻守训练的话,时日一久会有人心生怨气的。” 源义时轻笑道:“那就去开发虾夷,几年前余就定下开发虾夷的决断,他们渴望恩赏就给他们恩赏,虾夷岛广阔的平野足有千里,只要自愿放弃御家人的身份,跟随各地自愿报名的地侍前往虾夷岛开发土地,所得土地皆归自己所有,如果不舍得放弃御家人的身份,就耐心的等待幕府出兵虾夷的行动,虾夷岛至少需要一百年的开发,这是余为你多争取的一百年安定太平之日。” “那一百年以后呢?”足利义泰苦恼地说道:“一百年后土地分光了,纵使有边边角角也不会很多,幕府又要有难的了。” 源义时淡淡地说道:“*是宇外天魔释放的毒咒,每个人从出生那一刻就中了这种毒咒,优秀的武士必须学会克制*的诱惑,借用*的力量达到自己的目的,你也看过许多剑豪用真剑对决,可知道为何林崎甚助要把太刀收在鞘中引而不发?” “因为出奇制胜吗?好像不对!难道是……”足利义泰对居合术不甚了了,思考一会儿依然表示不解。 源义时抽出自己的佩刀髭切,亮出明亮的刀刃又缓缓的还刀入鞘,在足利义泰迷茫不解的注视下,说道:“两名剑豪以真剑对决,毕竟不是战场杀敌抽刀挥砍,双方交手只有一个刹那,而一把锋利的太刀明晃晃的亮出来便给人造成极大的威胁。武士在拔出太刀的那一刻提前暴露敌意而失去出手的先机,使人心生防备之心,进而琢磨拔刀武士的破绽趁机击杀之。 同样一把锋利的太刀收入刀鞘里,让人看不透隐藏多少后招,琢磨不出刀鞘里太刀会在何时爆发,只要对方轻忽大意或者自以为取得优势而暴露破绽,就是一刀制敌的决着之时,余束缚御家人就如同将太刀收入鞘中,虽然光芒不显平淡无奇,但是敢小看幕府这二十五万御家人的力量。就一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引而不发。谓之威慑力!” “孩儿终于明白了!多谢父亲大人指点!” 源义时笑着说道:“三年前余派出策彦周良大师、南光坊天海大师去明国一行。拜见明国刚登基的皇帝,并进献银币一万枚,金币一千枚,请求勘合贸易五年一贡。再过两年就是勘贡之日,你就代表余去明国拜见大明皇帝陛下,带着余的亲笔国书,告诉大明皇帝陛下,我源义时一族愿世袭罔替代代忠于大明,为大明戍守东海剿灭倭寇,求一个准许正常贸易的资格,当然,谈不成也无所谓。只要表达这个含义,相信明国的宰辅一定会注意到幕府的意愿。” 足利义泰躬身道:“孩儿记住了。” “年初,朝廷与幕府沟通定下天皇东狩的日期,五年后的三月,将是天皇东狩江户之期。东京御所可以开催修建了。”源义时盯着足利义泰稚嫩的面容,缓缓说道:“届时,余将会宣布辞去征夷大将军,把这个幕府完整的交给你。” “父亲大人!您春秋鼎盛怎能……”足利义泰惊的手足无措,愣神半天不知该如何表达正确的态度,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决定实在太出乎意料了!” 源义时轻拍足利义泰的肩膀,安慰他不用紧张,笑着说道:“马上要当将军的人应该高兴些……” “父亲大人这么突然的决定,孩儿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啊!您可是幕府的大将军,这整个天下都是您打下来的啊!”足利义泰沮丧地垂下脑袋,再抬起头的时候眼里满是崇敬、孺慕、不舍和恳求之意,年轻的他还不知道离开父亲的庇护能飞多远。 “雄鹰总有展翅翱翔的一天,余不可能永远坐朝庇护着你,幕府早晚是属于你的!”源义时的眼里闪过一丝丝回忆,当年的小小婴儿转眼间成长为十七八岁的少年,不禁感叹时光飞逝毫不留情。 他已经是三十五岁的中年人了,再过五年便是不惑之年,前半生征战二十年早已身心疲惫,如今天下太平人心思安,幕府经历草创的混乱和不适应,到这时也已渐入佳境,该扶上马送一程的都做好了,是时候停下脚步休息一下了。 想到这里越发坚定自己的想法,源义时对嫡子安慰道:“世兵考核、御家人、御连判众、御相伴众、两府体系、亲藩拱卫、钱粮俸禄体系、京都江户大番役、奉行驻军轮换等等这些构成幕府的每一个环节,而余退位将是这整个链条里的最后一环,这最后一环就由余来起一个头吧!” 父子俩正在悄声交谈之时,帷幕外的争吵忽然停止,一名侍从快步走到帷幕外撑地俯身道:“启禀公方殿下,一支庞大南蛮船队向江户港请求靠岸,据港口奉行所述,这支南蛮船队所持旗帜为白底红十字旗,自称是依照公方殿下的约定而来……” “原来是她!”源义时的嘴角向上微微翘起,露出欣然的微笑:“她终于来了……” 天正八年(1580年),在幕府御家人三万精锐的护送下,天皇带着中宫源辉子、和仁皇子,以及朝中文武百官数百人,侍女、僮子、仆役数千人,香车步撵前呼后拥离开京都东狩江户,这是自传说中的日本武尊以来,天皇第一次离开京都东狩关东,其意义格外重大。 天皇和公卿们惊讶的发现印象里蛮荒的关东大地上,竟然崛起一座规模数倍于京都的超级巨城,心中的惊讶和震撼溢于言表,在幕府的热情款待下,天皇当即决定从今日起每五年东狩江户一次,坐落在江户西南的涉谷町的东京御所成为天皇的寝宫,由此江户改名为东京都。 源义时向朝廷请辞征夷大将军,随后被朝廷任命为従一位太政大臣,随后便带着家眷跟随天皇的车架返回京都隐居,其嫡子足利义泰继任征夷大将军、正二位右大臣、源氏长者,成为江户幕府的第二位征夷大将军。 在这一刻,江户时代的大幕被徐徐拉开,由此进入和平安宁的太平盛世。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