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春风》 第1页 [古装迷情] 《拂春风》作者:采鱼尾巴儿【完结】 文案 弥天飞雪,记忆的深处只有断壁残垣,姜春风一朝醒来已是丞相府的大小姐。 大夫人不喜,老夫人不爱,姜春风唯一的生活乐趣就是同日夜翻墙的裴小将军斗斗嘴,可这斗着斗着,怎么就斗到一纸婚书上去了。 “人命与功勋相比,本就是分文不值,你又何苦出手救她。” “可我梦里都是她的眼。” 架空请勿考究。 内容标籤: 欢喜冤家 宅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春风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针尖对麦芒 秋日里的日光泛着清冷,连轻缓拂过的凉风都带着些许萧瑟冷清的滋味儿。姜春风闭着眼躺在黄花梨木的藤摇椅上假寐,细嫩白皙的手腕轻轻搭在雕刻着海棠花的扶手,一块碧绿通透的玉镯空荡荡的挂着,越发衬得她手腕纤细修长,而另一手则执团扇轻摇。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小姐,裴小将军来咱们府上,此刻正与相爷在书房说着话呢,相爷过来差奴婢问句话,说您今日可还过去吗?” 姜春风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眸,手边轻摇的美人扇吹起她垂落至肩膀的髮丝:“急什么。” 清脆的声音如同玉珠滚落。 丫鬟闻言低头垂手,在一旁恭候,看这个架势,大小姐必定是准备要过去找那裴将军的麻烦。 这两人碰在一起简直是水与火,不得相融,偏偏这裴小将军隔三差五还总是往丞相府跑,且这一来便要惹得丞相府的小大姐生一肚子的闷气。 “你且去回了相爷的话儿,说我收拾收拾马上便到。” “是。” 待人走后,姜春风从藤摇椅上起身,先是原地转三圈,随后抬手招了招一旁身穿绿绸小袄等候的丫鬟。 “青黛。” “小姐。”名唤青黛的丫头上前行了礼,双手搭在胸前。 “昨儿个让你准备的银耳莲子羹备下了没有?” 青黛闻言失笑,别看着她家小姐外人面前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儿,可在她们这些丫鬟面前,却是个极鬼灵精怪的。 “昨儿个小姐刚吩咐完就备下了,不敢怠慢。只是这里面的东西,奴婢们也不敢擅作主张。”青黛思索一番后,老实回答:“可小姐,这裴小将军不是一般人敢捉弄的,奴婢是怕……” “怕什么。”姜春风掐着腰,杏眸立即瞪圆:“即便是天塌下来也有你家小姐撑着腰呢。这登徒浪子上回可是摸了你家小姐的纤纤玉手,你说不好好教训他一回,我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这羹里的佐料可是她精挑细选,专门针对裴瑾做的一碗上吐下泻羹,保管叫他喝了以后回味无穷。 青黛听了她的话,觉得似乎也蛮有道理,她家小姐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管他是个什么将军不将军的,只管揍他便是。 这边儿吩咐下去,那边小厨房的动作也很快,不多会儿,青黛端着朱红漆的木托盘走过来,上面放着青瓷的汤碗,被姜春风接住。 “这事,不许往外说。” 青黛连声道:“小姐放心。” 姜春风满意的点点头。 裴瑾,人称裴小将军。 此人十岁跟随父亲镇远将军裴洪善上战场杀敌,小小年纪便可大杀四方,曾经一人孤军闯入敌人军营,烧了敌人的粮草,一举成名。战场上,他便如同铁面修罗,凡是听到他的名字,就足矣令敌人闻风丧胆。如今他已年满二十,他父亲裴洪善镇守边关十年有余,他却被皇帝召回京都,整日游手好闲。 “游手好闲的登徒浪子。”姜春风看着书房门窗敞开,门口站着两名侍卫,便小声嘀咕。 “大小姐万福金安。” “恩,你们且退下吧。” 人前,姜春风依然维持着岁月静好的大小姐模样,只是面上的笑容在看到书房内的那人后,顷刻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裴瑾。”这两个字几乎是从姜春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她一双杏眸冒出火光,俗话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就是这个理儿。 “大小姐。”裴瑾浅笑,他身穿玄色窄袖长袍,腰间系了玄色香囊和一块质地极佳的玉佩,便衬得身形笔挺修长。墨黑的眸子里含着三分揶揄,偏生他长相俊美,稜角分明,笑容如同春风拂过,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沉稳内敛。 他目光微微一转,落到姜春风手里端的木托盘上,笑道:“大小姐真是心细如髮,知我与相爷公事谈妥,还亲自洗手羹汤送上吃食。” 狗屁。 口吻如此亲昵,简直是不把自己当外人。没有简直,是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 姜春风被他说的耳根子发烫,面上羞涩,仍装出盈盈一笑:“既然如此,裴小将军不妨赏个脸,且来尝尝我做的这羹汤如何?” 裴瑾笑而不语。 “春风。”丞相赵卫孙从书案后方走过来,袖口一挥,两手背在身后,语气是少有的严肃认真:“见到将军也不行礼,成何体统。” 裴瑾是扎扎实实有功勋爵位在身,又是皇帝钦点,按理说姜春风见他是该行礼。 “爹。” “别胡闹。”赵卫孙朝着她摇摇头,眼神愈发凌厉。 姜春风见状,只得放下托盘行礼道:“见过裴小将军。” “自家人,不必拘礼。”
第2页 谁跟你是自家人。姜春风一个眼刀砍过去,偏生后者像是没事人一样,丝毫不受影响,还飞快地朝着她挤眉弄眼。 这厮! “既然如此,裴小将军且来尝尝羹汤做的如何?” “承蒙大小姐厚爱,裴某只怕没有这个口福。” “哎,此言差矣,你我何须客气。”姜春风笑意盈盈,端好汤碗递过去,“裴小将军?” 顿了好一会儿。 裴瑾一手接过,掀开盖子。 “恩,的确是好羹。” “那裴小将军可要赏脸喝光。” “那便是,自然。”裴瑾漂亮的眼尾扫了她一眼,手里的盖子轻轻放下,舀起一勺嫩白如玉的桂圆果肉放入口中。 “怎么样?” “大小姐做的,自然是无可挑剔。”裴瑾道,平静深邃的眼底看不出任何异样。 姜春风眼底透着狡黠。 不出半柱□□夫,裴瑾利落将汤碗放回托盘中,“好羹。” 仅用两个字,便打发了姜春风。 待她走后,赵卫孙刚毅的脸庞露出几分无奈,瞧着姜春风离开的背影:“你又何须对她这般?况且你自己的伤势都还没好。” “但求个问心无愧,权当是哄着她开心。”裴瑾收敛方才的笑意,从怀中掏出青瓷的小瓶,倒出一粒药丸服下。姜春风的这点小心思逃不过赵卫孙的眼睛,更不要说骗得了裴瑾。 “若是当年我能够早一些将此事禀报圣上,也许她的家人也不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你做将军这些年又怎会不懂,人命与功勋相比,本就是分文不值,跟你有何干系。况且当年你能将她救下,已经是大不幸中的万幸,她如今在我这里,我自会将她的身世隐瞒起来,你也该放心才是。” “可我梦里都是她的眼。”裴瑾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那双灿如亮星的眼眸满是伤痕与痛苦,盈满了泪水,一遍遍的哀求着他,他的身体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像是踏入沼泽一般。 姜春风并非是前燕国丞相赵卫孙的亲生女儿,她两年前因记忆受损被他收养,做了丞相府的大小姐,过继在嫡母蒋晴云名下,算是全了嫡长女的名分。一开始,连丞相府的蔡老夫人也不同意,更不要说府里的其他人,但赵卫孙还是力排众议,将姜春风接过来,给了她身份,上了族谱,并将丞相府里几个子女之中最大最好的地段给了她。 外人皆传言姜春风身份不一般,许是个皇帝生的私生子,却又说不出个前后所以然,最后也变成了谣传,只得作罢。 “小姐。”青黛已在门口恭候多时,瞧见姜春风出来才敢迎上前去,递了件披风:“那羹汤?” “办妥。”姜春风抬了抬下颌,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和裴瑾的这段渊源,还要追溯到两年前,那时她刚进丞相府没多久,有天夜里正在沐浴时,天黑月高,裴瑾正巧就一头撞了进来。 这也就算了,偏偏他还看了她胸口一眼,“一马平川。” 一马个头!平川个头! 梁子就此结下。 姜春风今年十八,在京都是出了名的老姑娘,寻常家的孩子十二岁便定了亲,十四岁早已谈婚论嫁,十六岁娃儿都满地跑了,十八岁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而她却没有关于十六年前的任何记忆,仿佛她是凭空出现的。记忆的深处总是白茫茫一片,寒风冰冷刺骨,她脚下的每一步都踏着血印。 姜春风站在原地,感受到冷意从脚底一点点蔓延上来,她卷翘的睫毛轻颤,神色有些恍惚。 青黛见她这副模样,已是见怪不怪,她家小姐总是会时不时就发起呆,神情迷茫,许是想起什么。只有碰到裴小将军的时候,小姐整个人才会变得生动。 “刚才老夫人差人过来,说是大小姐可还去她的院子里坐坐?” “自然要去的,祖母待我不薄,日常请安乃是我本分之事。”姜春风回过神来,半阖着眼,抖落披风上的灰尘,叫人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 “可小姐每回过去,老夫人免不了又是……”青黛立刻住嘴,身为下人哪里能对主子的事情置喙,这可是大不敬的事儿:“奴婢多嘴。” “无妨。”姜春风也知青黛是为着她考虑,老夫人嘴甜心苦,并没有真正把她当成丞相府里头的人。 “呀,快瞧瞧这是谁?”远远的,传来一阵年轻女子欢快的笑声,“这位不是丞相府里的大小姐么?身边怎么也不多跟几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哪里跑出来的野丫头呢。” 姜春风面上镇定自若,这声音早已不陌生,于是她抬眼瞥了过去。 书房对面的花园假山后,走出来三位身穿华服,珠翠满头的妙龄少女,身后皆是跟着一众人,莺莺燕燕围着一圈,硬是为这花园多添了一分风采,看起来好不热闹。 “表小姐。”姜春风淡然道,全然不将她话语中的讥讽听在耳朵里。 蒋翠岚目中嫌恶:“且不说你的身份,自然我俩也没有那么相熟,所以你唤我一声蒋二小姐便可。” 蒋翠岚乃是与丞相府交好的蒋国公府的二小姐,她的父亲蒋邵立同丞相府里的大夫人蒋晴云是同胞姐弟。 “表小姐这话可说的不妥。”蒋翠岚身旁一穿着蓝白绣襦罗裙,身披淡粉披风,头戴小巧精緻金钗的女子上前,年龄约十四五岁的模样,笑道:“怎么说论起来,大姐也是我爹入了族谱的,上了籍贯的。”
第3页 外人听着这话不觉有错,可姜春风却知道,说话这人乃是她名义上的二妹,也是从前丞相府真正的大小姐,赵桃寒。 “哼。”蒋翠岚仍旧不改厌恶之色,出言讥讽:“在我心里,丞相府的大小姐只有你一个,而非是这个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鸠占鹊巢。” 这些话两年间姜春风早已听过无数次,已是见怪不怪。从前她或许还会央求赵卫孙将她从族谱上剔去姓名,放她出去寻找家人。可每当她说起这个事情,赵卫孙都会格外严厉规劝她说丞相府从今以后就是她的家,府里的人自然也都是她的家人,不要再说这样无理的话。 久而久之,姜春风便明白,她的身世或许是赵卫孙心中的一根刺,便再也不提。 “二妹,我正好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可一道过去?” “我们刚从老夫人那里回来,想来现在老夫人不得空闲,大姐还是不要去打搅老夫人好。” 姜春风闻言浅笑。 等人走后,青黛轻声询问:“小姐,我们可还过去?” “去。”姜春风明眸透着清澈,红唇轻轻一抿:“既然方才老夫人差人过来,自然是要去的。” 第2章 诡异之人 老夫人的明辉堂是府里最奢华的地方,十月的天气,外头的树叶纷纷枯萎飘落,可到了老夫人的院里头,花园里争相开放,奼紫嫣红煞是好看,每盆花盆的下面都供着烧的通红的碳火。 蔡老夫人卧在榻上闭眼,近几日的天气愈发寒冷,身子骨动一动,那冷意仿佛要钻进骨头里一般。 “孙女儿给祖母请安。” “来了。” 姜春风依然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低着头,老夫人这里的碳火是最足的,烘的人心里很暖,可膝盖下的地砖却是坚硬冰凉,像是要刺进骨头里一样。 屋内寂静无声,一炷香的功夫,香已燃成灰烬,老夫人也不提让她起身一事,还是老夫人身边的桂嬷嬷说道:“老夫人,大小姐还跪着呢。” “起来吧。”老夫人由着桂嬷嬷扶起身,眼皮子懒懒一抬,才冲着姜春风说道。 “每日叫你来省省规矩,心里头可有不愿意?” “孙女儿自然不会。” “那就好。你这丫头不比府里的其他人,如今局势不太平,咱们丞相府更是首当其冲,暗地里盯着的人也多,你能明白?我每日叫你来,多加拘束你,只为了你既然是丞相府里的人,就不能给丞相府带来污点。” “孙女儿身为丞相府里的人,自然谨遵祖母教诲。”姜春风柔声道,随即她面上迟疑:“只是方才来的路上,孙女儿瞧着外面有盆海棠花开的不大好,许是畏寒。” 她点到为止。 老夫人蔡氏原是歌女出身,熬死了原配夫人成功上位,赵卫孙是原配的嫡长子,且原本是个小城的县令,后得裴将军赏识提拔上来,坐到如今这个位置,蔡氏也便跟着顺风顺水,水涨船高。但蔡氏对舞文弄墨一窍不通,却格外喜爱花草树木,尤其是养的一手好花,连宫里供的不少珍品,也都是她一手照料送进去的,因此她在皇太后面前也十分得脸。 闻言,老夫人败了兴致,便皱着眉挥挥手让姜春风出去,省得留下来碍眼。 多看她一眼,仿佛都觉得晦气。 桂嬷嬷一路送着姜春风到了院口,笑着道:“大小姐心里不必介怀,老夫人虽说是严厉了些,可对待大小姐绝没有旁的心思,既然大小姐是入了族谱,自然也就是咱们丞相府的人,都是一家人。” 姜春风也点头称是,正要离开,又被桂嬷嬷叫住。 “大小姐,老夫人还差奴婢一件事,过两日的重阳节,老爷携家眷入宫请安,去年大小姐身体不好,今年可万不能再推辞。” “嬷嬷放心,只管回了老夫人便是。”姜春风哪里不知道蔡氏打的什么算盘,不过是对她的年龄颇有微词,想着让她入宫得了哪位的眼,能够早日嫁出去,还能为丞相府助力添砖加瓦。 桂嬷嬷见她知趣,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开。 姜春风走后没多久,明辉堂又来一妇人,鹅蛋脸,柳叶眉,一双眼眸透着精明。虽是两个孩子的妈,可岁月却仿佛不曾在她脸上动过痕迹。她身穿孔雀锦织的长袄,裙摆处的金雀栩栩如生,走动时就像是活的一样,通身的贵气是怎么遮都遮不住的。 “母亲。”蒋晴云简单行了礼便落座,“听闻母亲每日里叫着大小姐过来省规矩,我也有许多天没来,府里事情繁多,便想着来看看。” “今日不凑巧,老夫人心情不好,便先差使大小姐已经回去了。”桂嬷嬷伺候着老夫人服下一颗蜜枣,又拍了拍蔡氏的背后道。 “竟是这样的不凑巧。”蒋晴云眼珠子滴熘熘转,显然也是醉翁之意不在此。 “你还有事?”老夫人见她欲言又止,便出声问道。 “母亲,媳妇儿哪里敢用繁杂琐事来叨扰母亲,只是听说过两日的重阳节,母亲也要带大小姐前去?”蒋晴云做事滴水不漏,仿佛真的是在为着大局考虑:“大小姐她入了族谱,理应是我们丞相府名正言顺的小姐,可母亲,这皇宫亦不是闹着玩的,大小姐毕竟不是在您眼巴前看着长大的,出了什么岔子,母亲也不好交代不是。” 蔡氏摇头。 “她有名有份,往年不过是身体不好,今年我瞧着身体不错,又被我每日叫来省规矩,想来也出不来什么大错,况且有我点拨着,她哪里敢胡闹。”
第4页 “可是,母亲……”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是怕她夺了二丫头的身份。可老大家的,有这些心思防备着她,不如在二丫头身上下功夫,早晚有一天她也是要给二丫头铺路的。” 蔡氏话里话外点着蒋晴云。 “庶女就是庶女,嫡庶有别,更何况这丫头是老爷不知道从哪里找回来的野丫头,虽说眼前看来名分上压二丫头,但明眼人心里都有数。你大可放心,二丫头还是我们府里的嫡长女,无论怎样这点是不会改变的。” 这些话简直就像是给了蒋晴云一颗定心丸。 赵卫孙并没有将姜春风的身世告诉蔡氏,蔡氏也以为这孩子不过是赵卫孙流落在外的血脉至亲,庶出的野.种而已,自然不会格外留意。 “母亲言之有理,是媳妇心眼儿小。” “好了,今日吵吵嚷嚷,我身子乏得很,你们都早点出去吧。” “是。” 蒋晴云从明辉堂走出来,招了招身后的大丫鬟紫兰:“给那丫头院里安排的人过去了没有?怎么这些个日子,也没见个人影儿?” 紫兰当即便道:“夫人,这事早就办妥,只是大小姐行踪与其他人无异,一日三餐,且从不和府外的人接触,除了经常来咱们府上的裴小将军,奴婢们实在查不出,而且当年是相爷带她回的相府,做的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一丝线索。” “无能!我养着你们莫不是吃干饭的么,我就不信这丫头还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再多派几个人手,掘地三尺我也要知道她的来歷。她的院里除了咱们的人,恐怕也早已有别的人盯着,你们行事也不要太过夸张,切记谨慎二字。” “奴婢明白。” “万不能让她影响了二小姐。” “是。”紫兰又一顿:“但夫人,老夫人不是说大小姐只是我们二小姐的垫脚石,若是如此,留着似乎也不是什么坏处。” “哼,她说的话不能不信,却也未必能全信。若是姜春风那丫头真得了皇子们的眼,你看这老太太还是这般面孔?指不定巴结着,早把我们二小姐忘在脑后。这荣华富贵还是紧捏在自己手中最牢靠,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酣睡。” “夫人所言极是。” 若是重阳节,姜春风真的做出什么事情来,还是趁早找个由头打发了好,免得夜长梦多。蒋晴云转了转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心里的算盘早已打的叮噹儿响。 回到院里没多久,姜春风就见到了大夫人身边最得宠的王妈妈,大意是前来问问她进宫的衣裳是否得体可身。这话简直是在当着面的打姜春风的脸,她的院里除了大夫人赐下一些只能看不能动的,哪里还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更不要说布料衣裳。 她进丞相府的两年来,吃食虽是大面上过得去,可衣裳布料首饰却远没有府里其他小姐的奢华昂贵,春秋一套,夏日冬日各一套,一年下来总共不过几套衣裳,且不说和赵桃寒数不胜数的首饰相比,哪怕就是府里最不受宠的庶女都过得比她略好一些。 赵卫孙是个男人,内宅之事他既想不到也无权管起,怎么说嫡母管治几个庶子庶女都是分内的事。 姜春风即便受了委屈,也得打掉牙往自己个肚子里咽,何况嫡母对待庶出子女向来不喜,更别说姜春风这个强塞进来的外人。 “大夫人说进宫不比往常,需得体面,这会京都最好的裁缝铺已经大夫人的院里恭候着,还请大小姐前去量量尺寸。” “好,待我梳洗一番,自会前去。”姜春风打发了嬷嬷,目光轻轻一转,瞧见院门口有一人影。 青黛眉头一皱,率先站出去厉声喊道:“何人在敢大小姐院里鬼鬼祟祟?” 不到片刻,便从院门的杨树后头揪出来一身形佝偻之人,那人面如土色,浑身穿着打补丁的衣裳,一双破旧布鞋,露着脚指头。 “原来是个乞丐么。说,怎么来到大小姐院子里的?” 姜春风眼皮子抬了抬,走近:“院门口的侍卫可就这么让你进来?” 那小乞丐蓬头垢面,此刻早已吓得丢了魂,跌跌撞撞跪在地上:“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 “你便说明来意,我就饶过你。”姜春风半阖着眼,精緻的面容挂着一丝浅笑。 约摸是大夫人找来的,虽然目前的动机尚不明显,可绝对是冲着她来的。 “小人,小人只是传话的。”小乞丐哆哆嗦嗦递上一块木盒,木盒用是上好的紫檀木,在日头下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上面雕刻的图腾似鹰又似虎,便是鹰头虎身,一双利爪盘旋在盒身部分。 “传话?”姜春风心中警觉,一时没有接下木盒,莫不是蒋晴云担心她在重阳节的宫宴上出什么风头? 这木盒…… 看着十分诡异,像是每个世大家族都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木盒就是秘密。 “今日,一公子给了小人一锭银子,说府内的关系早已打通好,他将小人送入府中,说只需小人将这木盒带入小姐面前。” “公子?哪来的什么公子?”青黛横眉一竖,“你可莫要给我家小姐安什么莫须有的罪名。” 本朝男女之间虽无大防,可多少还是忌讳这些个闲言碎语。 第3章 嫡母蒋晴云 “却是有……”小乞丐话没说完,见青黛不信,声音都高了起来。
第5页 “你再胡言乱语,小心割掉你的舌头。”青黛圆眸怒瞪道。 乞丐吓得连忙跪伏在地。 “青黛。”姜春风视线一直落在紫檀木盒上,冥冥之中,她觉得这木盒似曾相识。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千万幅画面,铁马冰河,鼓角齐鸣,漫天的杀气波涛汹涌而来,战后横尸遍野的死寂压的她喘不过气。姜春风脸色煞白,脑中千百幅画面交错在一起,令她头疼欲裂,于是她紧攥住青黛的手臂,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收下。” 青黛也被她这般模样吓了一跳,不由神色一凝,连忙接过紫檀木盒,给院门口的侍卫示意。 小乞丐被拖走。 “小姐。”青黛搀扶起姜春风。 “我没事。”她已从方才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只是薄唇依然惨白如雪。 “小姐,可是这木盒有什么问题?” 姜春风摇头:“只是隐约想起了什么事情,这玩意儿你且先带回去吧。” 这事没多久就传到了各院主子的耳朵里。 蒋晴云面色凝重:“你是说,当时那丫头的脸色不大好看?” “是的,听说差点没晕过去。奴婢也想知道,这木盒里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能让大小姐如此惊慌失措。”紫兰小心的伺候着大夫人,一边看着她的脸色说道。 蒋晴云闻言冷哼一声:“八成是个野丫头,这木盒恐不是情郎送来信物,自然惊慌失措。” “母亲,此言差矣。”一道清脆如黄莺的声音从珠帘后方传了出来。 蒋晴云见来人,神色放松不少:“这话怎么讲?” 赵桃寒着深兰色织锦的长裙,颜色虽不似金织锦布料的华贵可也不失清雅,面上略施粉黛,柳叶眉细细描绘,眉目间有一股淡淡书卷的清气,她的发间挽着一支碧玉玲珑簪,通体翠绿点缀其中,簪下挂着银丝串珠的流苏,莲步轻移。 “母亲恐怕还不知道呢吧,女儿听旁人说起,这紫檀木盒看起来似乎是价值不菲,应当不是一般人家会有的东西。”赵桃寒口气一顿。 蒋晴云眉头舒展开:“你这孩子自小就聪明伶俐,你那个弟弟是个不争气的,到现在整日游手好闲就知道给娘添乱,不过还好娘有你。现在娘唯一的指望,就是盼着你能嫁入皇室,娘在相府里的地位才算是稳。” 赵桃寒微微一笑,明眸微抬,轻拂裙摆。 府里人人都为着她不平,可一声声的二小姐倒是没少叫,像是讽刺一般,她曾经是最尊贵的嫡长女,是大小姐,而如今却要被一个无名无姓的人压着一头。她这个娘口口声声以她为荣,却是打的荣华富贵的算盘。 这世道,呵。 “那你且说说,这件事情。” “母亲,那小乞丐我已经命人带来了。”赵桃寒微微一笑,轻抬手,身后的侍卫立刻就抬着半死不活的乞丐走上来。 “呀。”蒋晴云有些诧异:“这是?” “小乞丐不肯说实话,让我毒打了一顿。”赵桃寒轻轻捏着桌案上的水仙花,语气很淡,像是在谈论今日天气一般随便。 “这可是开口了?”比起一个小乞丐,蒋晴云显然更关心最后的结果,如果能藉此将那小丫头赶出丞相府自然是最好不过。 这两年来,蒋晴云也不是没用手段,可姜春风有赵卫孙护着,只要她提起将姜春风送出府外,赵卫孙都会勃然大怒,痛骂她一顿。 真是邪门得很。 “一个送信的人,嘴里能有什么可靠的消息。”赵桃寒轻抿一口桌案上的茶水,青瓷的茶盖扣在杯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蒋晴云被她的态度搞煳涂:“那这人?” “重要的消息都在和这乞丐接触的人身上。” “你且来说说,是谁?” “具体的消息还在打探,这人神出鬼没,连府里的侍卫都不曾发觉此人将乞丐送入府中。而这小乞丐只说那人戴着面具,穿着布料都不是凡品。”赵桃寒一顿,将本想说出口的最重要的一句话又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那便是,此人似乎是敌国余孽,因得他面具的材料和样式乃是曾经讨伐的敌国侯堂国所有,寻常人家是买不到如此特殊样式的面具。 赵桃寒原本考虑过姜春风是不是侯堂国派来的奸细,但这一念头刚出现就被她自己否定,虽说赵卫孙对待子女方面并不怎么上心,但他绝对是忠肝义胆的忠臣,不可能去做这样掉脑袋的事情。 一听这话,蒋晴云心里又不乐意:“难道说,她还真皇家的私生女?” 赵桃寒压下心口的疑虑笑道:“母亲,也不是不可能,不然父亲何以这样护着她。” 蒋晴云脸上乌云密布,冷哼一声。 “大夫人,大小姐来了。” 蒋晴云脸色微微一变,眼神看向赵桃寒,后者轻轻抬手示意下人把乞丐抬到后院去。 随后,蒋晴云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请进来吧。” “是。” 姜春风跟在紫兰身后,踏入蒋晴云的院内,她刚到不久,身后也陆陆续续来了三四位庶出子女。这些人对待姜春风的态度可比赵桃寒恶劣的多,只因一介小小山村野妇的孩子也能压过她们一头,当上嫡长女,实在令人可气。 “大夫人。”姜春风略略行礼,头微低,冰凉的珠翠划过她的脸颊。 蒋晴云转着眼在她身上打量一圈,看着她的神情不似方才听闻那般,便收敛了打探的目光道:“来了。此次进宫礼仪繁琐,桂嬷嬷想必会从中提点你,但衣裳还是要重新做一身的,不能丢了咱们丞相府的脸面。”
第6页 姜春风不言不语,只点头。 倏地,她视线瞥向地面,两道并不怎么清晰的痕迹隐隐透着血色,姜春风眉头一跳,随后轻抚自己的翡翠镯子道:“一切全听夫人安排便是。” “母亲,她毕竟刚来不久,谁晓得会不会闯下大祸,为何要带着她一同前往。” 说话女子乃是府中五小姐,年岁最小不说,平日里却是个极嚣张跋扈的,除了在蒋晴云和赵桃寒面前才略微收敛一些。 蒋晴云打着太极:“一切全是母亲做主,五丫头怎么连大姐都不叫一声,没得失了分寸。” “祖母当真是老煳涂不成?”五丫头赵乌灵撅起嘴,显然是不满意蔡氏的安排,可当着她人的面又不能表现太过,只好不疼不痒来了这么一句。 比起不显山不露水的赵桃寒,赵乌灵的手段心智都太低级。讨厌一个人不必非要面上表现出来,比如赵桃寒。 姜春风突然站起来,走到赵乌灵面前,她杏眸难得幽深平静,不同以往淡然之色:“五妹妹,你若是不满意老夫人的安排,大可闹上一番。” “你!” “好了。”蒋晴云揉揉眉心:“五丫头,你莫要再闹,有这个时间,你们不如去外面选选布料,看着哪身衣裳合心意。” 赵乌灵冷哼一声,高昂着头:“便是你进的了皇宫又如何,只怕一着不慎就犯了掉脑袋的大罪,到时可不要连累了我们。” 这话里有恐吓的意味。 姜春风只微微一笑:“有劳五妹思虑操心。” “谁会操心你!”赵乌灵果真被她这话气的直跳脚,“你一个闷葫芦,今日的话怎么这样多,呵,莫不是收到什么小情人的信物?” 此话一出,四周皆是死一般沉寂。 “五小姐慎言。”青黛目露寒光,严声厉气道。 “小小奴婢也敢跟我如此放肆,真当我不会教训你不成。” “五妹妹,夫人的地盘,还轮不到你越俎代庖。”姜春风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推到正准备看戏的蒋晴云身上。 后者微微一怔,连忙皱眉厉声道:“五丫头。” 赵桃寒低垂眼眸。 姜春风不作理会,只伸手抚摸着从外面抬进来的布料,金丝银线织成的锦缎的确不错。 赵乌灵仿佛跟她作对一般,但凡是她摸过的布料一一被抢了过去:“大姐,我也看中这款了,真是不凑巧。” 三番两次过后,姜春风神色冷凝,收回手:“既然如此,就让各位妹妹先选,剩下的给我也好。” 赵乌灵得意洋洋地看向其他人,发现谁也没有给她一个夸赞的眼神,便失了兴趣。 从西苑出来。 青黛愤愤不平:“小姐,这也太欺负人。虽然小姐不是在丞相府长大,可确确实实是上了族谱的,身份做不了假,她们何至于此。” “身份做不了假?”姜春风喃喃自语道。 “可不是。”青黛没听出她话里其他的意思,只当是姜春风受了委屈而已。 “青黛,我需要出府。” 青黛也愣住:“小姐,若要是出府只管出去便是,何出此言。” 姜春风微微摇头:“难道你察觉不到,我的院子里早已经被别人盯上了,恐怕我此刻的一举一动都已经到他人耳朵里了。” 青黛随即想到方才赵乌灵说起信物一事,便明白姜春风是什么意思,“那小姐……” “帮我安排一下。” “奴婢明白。” 第4章 屋中之人 京都之中最大的酒楼。 街道上人潮拥挤,车水马龙,周遭是摆摊的小贩,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层出不穷,路过一个客人就卖命的吆喝,摆弄着手中的玩意儿。天气渐渐转冷,即便晌午的日光再刺眼,但墙角的乞丐缩紧衣裳,只为了不让冷风窜进口袋里,面前缺了口的碗中空荡荡地放着几枚铜币。 姜春风低着头快步走进酒楼之中,门口的小二早已恭候多时,手中的白布往身后一甩,大声吆喝着。 “客官您里面请。” 她来京都时日本就不长,不过两年而已,况且平日里只窝在丞相府很少露面,所以即便此刻就是走在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中能认出她的也没几个。 而且她今日出来,简单地穿了一身白色长袍,腰间繫着一块青玉佩,手里一把扇子轻轻展开,霎时间就变成了一个娇俏的小公子。在出来之前,姜春风经过一番深思熟虚,觉得和青黛两人扮成男装跟随在来丞相府拜访的门客中,方能掩人耳目偷偷熘出府。 “小姐。”青黛同样装扮成书童模样,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奴婢担心,会不会被人发现啊……” “你不说话就不会。” “奴婢该死。”青黛眼看着腿一弯就要跪了下去,被姜春风用手肘横住,这才没跪下去。青黛自小主尊仆卑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一时间无法转换过来,不过她还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只是小姐,为什么?” “因为你张口就露馅。”姜春风用扇子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无奈地嘆气。 青黛捂住头,立刻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漏洞,连忙道:“是公子。” “恩。”姜春风满意,“这样才像话,孺子可教也。” 青黛沉默。 怎么小姐换了身衣服,反倒是比穿着女装时更加潇洒,身上自有一股令人高攀不上的贵气,且英气逼人。青黛跟着姜春风两年至今,她一直觉得自家小姐才不像是那些人口中里的山村野妇,她家小姐明明是极有气质的。
第7页 而且她这身打扮,这么看着,倒真像是哪个府上的小公子一样。 姜春风长相本就秀气,眉宇之间的灵动气息随着她的动作被展现得淋漓尽致,小巧的唇瓣红润细腻,说话的时候会轻轻弯起,露出放荡不羁的笑容。 褪去丞相府大小姐的皮囊,姜春风比往日更加生动。 “啪。” 姜春风用力将扇子一合。 约定的地点在酒楼的雅间,姜春风和青黛二人跟着小二一路走上去。 小二鞠躬哈腰,他是个眼力见极好的,一瞧见这两人穿着打扮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况且寻常百姓家哪里敢来这种地方,于是生怕怠慢了这两位:“房间的确是人一早就订好的。” “那你可曾见过这订房之人长得是什么样子?”姜春风压低声线,眼眸滴熘熘一转,突然问道。 她虽然破解出紫檀木盒之谜,却并不知道送这东西那人的底细。正好趁此机会,她想打探一番。 “只是那人戴着面具,小的眼拙。” 这酒楼里的小二是见过大场面的,应对起来从善如流,滑不熘秋如同泥鳅一般,姜春风见状那个便知道问不出什么东西,干脆就用扇子遮挡住半张脸,不再说话。 等小二走后,两人站在房门前,房门的木头是上好的梨花木,上面雕刻着千奇百状的牡丹,开花的状态也是各有各的样,根本不曾有重复。 青黛凑前:“小姐,奴婢心中有疑虑。” “什么?” “小姐又是如何知道,那人约小姐在这个地方见面的呢?”青黛只记得姜春风把自己关在房间盯着那紫檀木盒研究了一会,突然就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这让她有点好奇。 姜春风笑笑,却并未给青黛解答。与其说她不解答,倒不如说她不知道该怎么跟青黛解释,当她指尖碰到那个紫檀木盒的一瞬间,她像是有了记忆一般,这个木盒的机关秘密便对她形同虚设。 这一点,姜春风也没弄懂究竟是为什么。 两人推开门进去。 屋内熏了香,味道不是很刺鼻,却也能让人察觉出来。 入眼可见的是粉红色的帐幔。 待到姜春风移开视线,这才惊觉屋内早已有人。 一人双手背后,站在窗边。 玄色的长袍,墨玉般的髮丝垂落在身后,身姿挺拔俊秀,他的身形穿着都让姜春风感到有些眼熟,好像是。 裴瑾。 果不其然,那人转过了身。 俊秀的脸庞,眉峰微微上挑,一双眼眸如同最厉害的刀子一样向她刺过来。 没由来的,姜春风心头一虚。 果然是他! 裴瑾薄唇轻抿,浅笑着道:“大小姐好雅兴。” 这是在调侃她女扮男装了! 姜春风脸上涨红,但奈何她心虚在先,一时间竟没有应对之策。 “早就听说这里饭菜不错,今日见天气好,所以特意过来尝尝。”她讪笑答道,好在方才脑筋一转,随意塞一句搪塞过去。他裴瑾再怎么厉害,也管不着丞相府大小姐出来吃顿饭吧。 裴瑾垂眸,笑容有些无赖道:“巧了,我也正有此意,不如大小姐赏鄙人一个薄面,坐下来品尝佳肴如何。”话音还未落,他又接着道:“若是拒绝岂不是辜负这缘分。” 语毕,他抬手轻拍。 门外不知何时已经候着一众人,她们穿着打扮皆是一模一样,腰间束红色丝带,手中个个托着红漆木的托盘,低着头走进来,在桌上放下菜品后,直到离开都不曾抬起头观察屋内的情形。 姜春风挑眉。 这就是裴瑾训练出来的婢女。 即使是婢女,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丝毫不输给任何一个征战沙场的男儿。 “看来我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姜春风硬着头皮坐了下来,决不能让裴瑾发现她出来的真实目的。 不过,这事实在奇怪。 紫檀木盒中约定的地点,为何裴瑾会知道? 难道,他便是送她木盒的人? 短短的一瞬间,姜春风心头早已转过千百个念头。 不像。 裴瑾神色如常,淡然地坐在她身边。 他周身传来淡淡的龙涎香味道。 姜春风突然怔住。 她本该对这个味道很陌生,可是这淡淡的香味更像是她自小时起便闻惯的味道。 眼前突然变得灰暗,陌生而有力的臂膀温柔地将她捧起来,雄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朕的乖么儿。” 姜春风脸色骤然大变,浑身止不住的冰冷,像是有千百只手从地狱的深渊爬出来,扯着她浑身的每一处地方,将她用力的往下拽,势要将她扯进深渊之中。 不,她不要。 一道清冷的声音将她从记忆黑暗冰冷的深处拉扯回来。 “春风?” 姜春风缓过神,这还是裴瑾第一次以这种口气叫她的名字,不知为什么,她竟觉得有些安心。 但当她视线对上裴瑾的,她清醒:“裴小将军。” 这就是在刻意拉开两人的距离。 裴瑾也不在意。 青黛一直在姜春风身后候着,因着奴婢的一举一动皆代表主子的颜面,所以即使在听到裴瑾如此亲昵地唤了姜春风一句后,她垂落在身前的拳头攥紧,但仍然没敢出声。 “尝尝。” 两个简单的字,将刚才莫名不清的气氛挥开。 姜春风神色也恢復如常。 她夹起筷子尝了尝八宝鸭。 鸭皮酥脆,肉质却鲜嫩,肥油入口即化。
第8页 真真是香极了。 姜春风是个在吃食方面极挑剔的,丞相府的厨子做出来的饭菜大多会不合他口味,像是吃不惯一样。但这道菜,的的确确的不同,她眼神顿时一亮。 “确实不错。” “能得大小姐一句赞美,这厨子怕是要高兴坏了。”裴瑾手撑在脸颊,他看的多吃得少,一顿饭下来倒是瞧着姜春风吃了不少,“不过,这菜品的确做的不错。” “哪里有这么夸张。” 一桌子菜,都是偏好姜春风的口味。 饭后没多久,姜春风藉口消食熘走。 裴瑾也没拦她。 待她走后,一黑影从房梁之上轻盈落地。 “处理的不错啊?” 这语气充满了调侃与嘲讽,偏偏声音温柔的似是千刚化作绕指柔,像是能滴出水来。 裴瑾突然捂住胸口,一丝血迹隐隐从他嘴角流出。 他轻巧地抹开,鲜红的血迹在指尖散开,渐渐变淡。 “好在我来得及时。” 什么吃饭,什么美味佳肴,纯属胡扯。而姜春风吃的那些菜也根本就不是这酒楼中的菜,而是裴瑾好不容易从侯堂国仅存的几人之中找来的厨子,在他听到下属禀报有人将紫檀木盒送到姜春风手中以后,他便开始做应对之策。当他跟着姜春风上楼后,趁着她二人在门□□谈的功夫,他先一步进入房中。 这屋内之人的功夫的确厉害,能轻而易举掩盖他存在过的气息,并且在裴瑾进入那一刻巧妙熘走。 只是掩藏再深的气息,依旧被他察觉出来。 “你要知道,这事她回去肯定会越想越不对劲。”男人笑嘻嘻的凑近,纤细修长的指头轻轻搭在裴瑾的身上,又拍了拍,像是为他除去肩头的灰尘。 “那又如何。” 裴瑾不在意,他从怀里掏出药瓶。 “我是真的佩服你,有管别人这闲情逸緻的功夫,不如多替你自己治治病吧。”男人口中嫌弃,手指在他背后的穴道上快速地点了几下,“啧啧啧,都这样了。” “薛修。”裴瑾眼眸微微眯起,“我没事。” 被唤作薛修的男人一笑,扯开脸上的黑纱。 黑纱下,是一张精緻至极的面孔。 酒楼外拐角的暗处,一面具男子抬眸瞥了一眼后,飞快地离开。 第5章 教训赵乌灵 姜春风回去的当天夜里,月光从乌云后探了个头,盈白一片洒落在地面上。院内阴影重重,树杈交错在一起,倒像是张牙舞爪的鬼怪。 屋内。 青黛看着料子犯愁。 这好好的料子,怎么一个下午的功夫儿,它就被弄坏了呢。 “小姐,这可怎么办?”青黛有苦说不出,自家小姐本就没几身好衣裳,这好容易得来的料子还叫人破坏,她气的直跺脚:“小姐,这人恐怕是存心的!肯定是怕小姐在宴会上大出风头,所以才嫉妒小姐。” 姜春风不慌不忙,她坐在桌案前喝着茶,“是母亲干的。” “小姐是说,夫人?” 姜春风抬起眼眸,忽明忽暗的火光下,她的一双眼眸漂亮的惊人。 “夫人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情?”青黛不解,在她看来,若是姜春风宴会上得了脸,夫人也与有荣焉不是,想到这,“小姐,这个事没准是五小姐干的,她今儿不还和小姐抢料子。” “不。”姜春风摇摇头,开口道:“你且去问问外面的侍卫,今日王妈妈可曾来过。” 青黛转身出去,很快又回来。 “小姐,今日王妈妈果然来过。” “恩。”姜春风心里有底。 主僕二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窗外有细碎的脚步声,姜春风飞快地看了青黛一眼,后者立刻警惕起来。 “吱呦——” 一人影闪了进来。 青黛正想喊侍卫,被姜春风一个眼神阻止。 来者不是别人。 是裴瑾。 “裴小将军,怎么又是你啊?”姜春风心里轻松不少,于是便道:“大晚上,裴小将军该不会是来我这里消食吧?” 裴瑾稳稳站在原地。 他的背影被火光拽的很长。 侧着身,他一挑眉:“来给大小姐送点东西。” 清淡的嗓音在屋内缓缓响起。 姜春风被他气的牙痒痒:“裴小将军可知,这男女授受不亲几个字?” “若是大小姐觉名誉受损,不妨嫁给我如何?” “裴瑾,你说什么呢?”姜春风收敛脸上的笑意。 “给你的。”裴瑾冲着她扔过来一个不大的小箱子。 姜春风接过来,里面的很轻。 “这是什么?” “今日别人送的,我想着这布料只有大小姐穿着最好,便拿过来。” 姜春风心口一沉。 说不清道不明此刻是何等滋味。 不等她说什么,裴瑾走近。 青黛一见他行动不明,立刻护在姜春风身前,眼神警惕地盯着裴瑾。 “你倒是有个好丫鬟。”他浅笑,眸子仿佛沉醉千万颗星辰。 姜春风挑眉。 裴瑾来的快,走的也快。 青黛一头雾水:“小姐,裴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姜春风打开箱子,沉默了片刻道:“看来他是要雪中送炭啊。” 华丽的布料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裴瑾翻墙而出。 方才他得了匹珍贵的布料,几乎是想也没想便给姜春风送过来。
第9页 夜色中,他慢慢攥紧拳头。 重阳节的宫宴,每年来往的人皆是非富即贵,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进,可以连宫门都无法踏进半步。 蒋晴云为这次宫宴已经精心准备很久,赵桃寒年纪虽说不大,可也到了该订婚的年龄。若是能在宫宴上得了哪位皇子的眼,那真是极好。 她一心想要跻身进入皇室,可惜蒋家从前身份地位不够,如今赵桃寒贵为丞相之女,自然够格。 穿过迴廊,堂前的几棵树杈的枝头已经泛黄,落叶萧瑟一地,被风吹起。赵桃寒神色淡然地盯着假山前的湖面,树叶飘落,泛起层层涟漪。她指尖轻轻攥住绸缎织锦的手绢,滑腻的布料在她手指的缝隙中转了一圈又一圈。 身后的丫鬟轻声提醒:“二小姐,夫人唤小姐过去呢。” “知道了。”赵桃寒应了声。 蒋晴云在屋内等的已经不耐烦,才看到赵桃寒出现在她眼前。少女莲步轻移,一路走来,身姿窈窕。不说别的,赵桃寒的长相是整个前燕国都十分出众的,论貌美,蒋晴云对她还是十分自信。 “今儿个就是重阳节的宫宴,等到和你祖母请个安,我们便动身启程。马车都已经在门外侯着呢,如今你也已经到了婚嫁年龄,若是能从诸多皇子中挑选一个好的,下半辈子娘也不用愁了。” 赵桃寒四两拨千斤道:“是,那我们此次可等着姜春风一同前去?” 蒋晴云冷哼一声:“等那个丫头做什么,她既然这么有本事就自己去好,哪里需要我们。” “可是母亲,老夫人那边。” “你放心罢,她还能说我什么不是?能让姜春风这个贱丫头去参加宫宴已经是对她的恩赐。”蒋晴云眼神凌厉如刀刃,今日连她都精心打扮一番,鲜红的唇瓣如同滴了血。 赵桃寒不再言语。 明辉堂的风景一如既往的好,并没有因为季节的变换而萧条,今日老夫人的门口格外的人多。姜春风简单利落收拾好,一大早便已经在门口侯着。但老夫人有心想在出发前挫挫她的锐气,便一直没传唤。 姜春风倒是并没有因为受了冷落而感到幽怨,她仍旧保持着姿态在门口站稳。上次和青黛两人女扮男装混进门客熘出去以后,等她悄悄回来,大家都没察觉到异常。 可是,原本约她的人却没有出现,反而是裴瑾。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或许正是因为裴瑾的出现,所以那个人才故意爽约。 她半阖着眼,长卷的睫毛颤颤。 站了许久,青黛担心姜春风受不住,便小声问道:“小姐,不然等下再来,奴婢瞧着,老夫人似乎正忙。” “她哪里是在忙,不过是给我一个下马威罢了。”姜春风平淡地说道,“若是现在回去,不知道她又要挑上什么理儿?” 老夫人对这种事情总是格外热衷,仿佛真的让她在外面风吹日晒站上几个时辰就能折辱她。 姜春风不以为然一笑。 赵桃寒和蒋晴云到的时候,正巧碰见姜春风和青黛两个人在说话。蒋晴云本就不喜姜春风,且又是身为长辈,自然目不斜视。 但赵桃寒不同。 她从前虽是丞相府里的大小姐,可心智和手段并不像是个被宠坏的名门千金。于是,赵桃寒走近道:“大姐怎么不进去?” 姜春风看向来人。 随即也笑道:“许是祖母事情繁多,把我忘在这,好在祖母院里的景色十分养眼。我就当在这开开眼界了,二妹为何来的这样晚?” 赵桃寒轻盈一笑:“今日宴会,总不好怠慢皇家礼数,自然慢了些。”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寒暄片刻,桂嬷嬷便出来唤了她们母女二人。 “小姐,老夫人实在太过偏心。”青黛从来都是个恪守本分的,但眼前这一幕实在让她咽不下这口气,这才忍不住脱口而出。 姜春风不在意:“我本就不是在她眼巴前儿长大的,你不必如此。” “是,小姐。”青黛沉思片刻,又道:“奴婢本不该置喙小姐的事,可奴婢瞧着,府里能跟小姐说上话的,也就二小姐。” 姜春风唇瓣轻轻弯起。 是啊。众人皆是不喜欢她,且个个表现的都十分明显。只有赵桃寒,此人城府必定不是一般深。 过了许久,老夫人才唤姜春风进屋。刚一进屋,暖炉的热气就把她周身的寒气吹散,只是鼻尖仍然泛凉。 “祖母万安。” “恩。”蔡老夫人眼皮子懒懒地一抬,“今日可不得出错。” “是,祖母。” “等等。我瞧着你这身衣裳素净的很,怎么没穿上新改的料子?你这是存心要让我丞相府难堪不是?” 姜春风被老夫人厉声质问,也不慌不恼,笑着道:“定是屋子里光线不好,祖母没瞧仔细。祖母,这料子乃是天山上极冷极寒之地一种鸟的羽毛,因不常见所以十分珍贵。” 蔡老夫人方才压根没仔细看,这会听她说完,也不由得眯起眼。 嚯!别说,这料子真是极好。 借着微弱的光能看清裙摆处的确是一根一根用鸟的羽毛织成的,而且这羽毛遇到光线便会散发出七彩的光芒,当真是好看极了。 颜色虽然很素雅,却不失华贵。 蔡老夫人一时语塞。 旁边的蒋晴云早已经将两只眼睛瞪圆,恨不得把衣服从姜春风身上脱下来。 自认为气氛有些尴尬,老夫人越看姜春风越不顺眼,又因为没能识出这上等布料,在下人面前丢了脸。她干脆称头疼将这些人都撵走。
第10页 于是没说两三句话,老夫人便将姜春风等人都打发出来。 “恭喜大姐。”走出明辉堂,赵桃寒笑着道:“得了这么一个宝贝。” 这话一出,旁边的赵乌灵气急败坏道:“谁知道是哪个情郎送的,不检点。” 她口无遮拦,偏偏还没人教育她。 姜春风冷下脸:“五妹妹,慎言。只要我还是丞相府大小姐的一天,只要你还是我庶妹的一天,就不可以也不能够往我身上泼脏水。” “你!” “从前我不愿意跟你计较,往后却是不得不教育。”姜春风道,“若是你再不满意,只好闹到祖母那里去,敢在这个节骨眼闹腾,恐怕五妹妹是不想参加重阳节的宫宴吧。” 第6章 重阳宫宴 “五丫头,你闹得也差不多了,我看今日的宫宴你是不想去了不是?”蒋晴云本就心有不快,正愁找不到发泄的合适人选,赵乌灵顶着头往上沖,实在惹恼了她。 她一开口,赵乌灵自然老实。毕竟赵乌灵以后的婚事还拿捏在蒋晴云的手上,她自然不敢造次。 门口的马车停了一辆,外表装饰华丽无比,光是水晶钻就挂了好几个,布料就更别提,全都是上等的绸缎。蒋晴云和赵桃寒坐上门口的马车,赵乌灵有心想挤兑姜春风,便道:“这才是真真的富贵,还真当自己穿上鸡毛就是孔雀!” 身后的丫鬟不少笑出声。 姜春风轻轻抚弄袖口,没理会。 她在思考,怎么去皇宫。 正常人家嫡出的孩子和嫡母肯定是要一道走的,但蒋晴云有心想撇下她,连开口问都没问。 青黛小声道:“小姐,不如奴婢去雇辆马车?只是这普通的马车,奴婢担心小姐……” 姜春风眼皮子一抬。 她知道青黛是什么意思,她是丞相府身份认定的嫡出大小姐,竟然不跟自己的嫡母一道前往,还雇了普通的马车。皇宫门口多少双眼睛盯着,她若是在门口出了丑,只怕往后也会被人拿出来耻笑。 倏地,远处马蹄声响起,且这声音越来越近,果不然,很快,一辆马车就停在相府的门口,这是辆普通的马车,外表也十分朴素,但驾车的马夫打扮穿着却不是寻常马夫的样子。 一人掀开帘子。 柔顺的髮丝先一步垂落下来,骨节白皙的手指搭在车帘上,一双剑眉斜飞入鬓,眼眸恰到好处的抬起。 裴瑾不紧不慢下了车。 “大小姐,可与我一道前往?”他面带笑意,犹如春风拂过,让人心生好感。 一时间,场面的气氛不对劲。 赵乌灵心悦裴瑾已经很久,谁知每次这裴瑾来府里,见的都是姜春风这个贱人,她心有不甘,当即将姜春风挤到身后。随后,她害羞地瞥了裴瑾一眼,“裴小将军,我也还没有马车,能与你们一道前往吗?” 裴瑾神色如常,“实在不妥,马车位置不够。” 这是明晃晃的拒绝。 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一个相府的千金被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的确是很掉面子的事情。 赵乌灵一时脸色被气的煞白,脚底下没站稳,险些晕过去,好在她身后的丫鬟连忙搀扶着。 裴瑾手指一伸,睫毛轻颤。 “大小姐,请?” 姜春风看了他一眼,青黛是极有眼力见儿的,在一旁很快就抬起手,她手指搭在青黛的掌心,一边提着裙角,上了马车。 裴瑾跟着上去,青黛也在马车旁安安分分的站稳。 赵乌灵脸涨的通红,好在后面很快就走过来几个同样庶出的子女,府里的管家重新雇好马车,几个人才一同离开丞相府。 马车内。 手边的香炉正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姜春风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倒是要多谢将军出手相助了。” 裴瑾浅笑却不言语。 他今日脸色不怎么好看,唇角边缘泛着白,脸上也没什么血色。 “你生病了?”姜春风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心口一紧,当她脱口而出说完这句话以后,有些后悔,便装作不在意似得摆弄手里的布料。 “小事,无碍。” “你怎么知道今天我没有马车?”姜春风一挑眉,调侃意味十足:“难不成裴小将军时时刻刻盯着我不成?” “春风。” 他突然开口。 姜春风一怔。 车内有些闷热,姜春风移开和他对上的视线,嘲讽似的勾了勾嘴角:“裴小将军,你我有这么相熟?” 这句话并非她的本意。 只是,姜春风一向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处理和裴瑾之间的情绪。从前她可以和他调侃捉弄,只是什么时候起,两人之间的态度似乎变化了。 裴瑾一言不发,突然依靠在身后的软垫上,他闭上眼睛。 姜春风抿着唇。 好在这一路上,他也不曾睁开过眼睛。虽然气氛还有些尴尬,但姜春风心里松了口气,她听着马车外各式各样的吆喝声,便轻轻掀起帘子。 繁华热闹的街道,他们已经到了离皇宫不远的地方。 周边摆摊的卖什么的都有,还有红通通串在一起的糖葫芦,一个女娃吵闹着让自己的爹爹给她买。 烟火气十足。 姜春风很喜欢这样的气息。 川流不息的人潮中,一袭紫衣吸引了她的视线,从背影看过去,似乎是个男人。 姜春风挺直背嵴,她手掌心冒出了冷汗,这个人的背影很熟悉,为什么她会觉得似曾相识。
第11页 熟悉的冷意又从心底冒了出来。 突然,裴瑾睁开眼。 他的视线对上她的。 幽深的墨色瞳孔中倒影出她的影子,姜春风收敛心神。 绝不能让裴瑾看出不对劲。 这人很鸡贼。 到了宫门正门口,十几辆马车堵在这,蒋晴云和赵桃寒也不得不在门口等着姜春风。因为他们必须一道进去,不仅是姜春风,还有后面的赵乌灵等人,都要一同前往。 裴瑾和姜春风从马车上下来,顿时就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 姜春风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脸,所以很多人都不认识她的样貌,只有极少数经常去丞相府的人才知道她的身份。于是很多人都背地里开始猜测姜春风和裴瑾两人之间的关系。 不少人走过来同裴瑾寒暄的时候,还会问起姜春风。 “原来是丞相府的大小姐,看来我实在眼拙。”来人穿着石青色的蟒袍,上面金丝银线织成的四爪金龙栩栩如生,十分威风。 靖康王。 “哪里的话。”姜春风礼仪得体,说话也是不卑不亢。 裴瑾并未同姜春风待上多久,他很快就被其他人叫走。 蒋晴云死死攥住手帕,咬着牙根说道:“原以为这小丫头今天要丢了脸面,没想到竟然还能和靖康王寒暄几句,我真是小瞧她了。” “娘。”赵桃寒不咸不淡地开口道,她脸上挂着浅笑:“这裴小将军时不时来咱们府上,两个人看似不合,可女儿瞧着,却不像是这么回事。” “这话怎么说?” 赵桃寒笑道:“你想想,这两年以来,凡是跟姜春风挨边的,总能看到裴小将军的影子。” “还真是这么回事。”蒋晴云恍然大悟,“你是说,他俩私下里已经勾结在一起?” “女儿不曾说过这样的话。”赵桃寒说话滴水不漏。 但是给了蒋晴云一个想法,她自己便会顺着这个思路走下去,到时候就算真有什么,跟她赵桃寒可是半分关系都没有。 “对了,今日的宫宴听说和往常不一样,倒是增添了一些趣味。”蒋晴云想到什么,突然说道。 “恩?”赵桃寒其实也听到了风声,今年的重阳节,外邦使节来朝贡,为了彰显自己国家的富饶,宫宴上特意开放才艺比拼。 各个世大家族的小姐公子都可以在宫宴上展现自己的才学胆识。 赵桃寒一手琵琶弹得极好。 蒋晴云自认她的女儿称第二,整个前燕过都无人敢称第一。 很快,宫门打开。 姜春风和青黛二人走在后面,她们有意和蒋晴云等人拉开距离。 “青黛,我需要你帮我调查一个事情。”她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眉头紧紧蹙起:“这个事情绝对不能让他人知道。” “小姐只管吩咐便是。” “我要你为我找一个人。” “是谁?” “紫衣服戴面具的人。” 青黛沉默。 宫宴上,皇帝皇后坐在上方,嫔妃皇子们也坐在下方的位置,其余的人根据官衔等级来划分。等级越低,则离大殿的位置越远,且男女落座的位置也是分开的。 “今日宫宴,能和各位爱卿一同,朕也实在是高兴。”坐在上方的皇帝已经年过半百,但说话中气十足,且他的相貌看起来也十分英俊。 皇帝举杯,底下的众人自然也要举杯。三杯酒过后,皇帝身边的皇后已经脸颊红润,她娇笑:“皇帝真是,平日里就好喝酒,怎么今日宫宴也要一醉方休?” 这话寻常人哪里敢说,也就只有皇后敢开口。 外面都传,前燕国的皇帝十分疼宠自己的这任皇后,不管妃嫔多少,每日的早餐必定是要同皇后一起。 “皇后所言极是。”皇帝爽朗一笑,“既然这样,那不如朕和诸位爱卿一起看点有意思的。” 这话就是在让各个世大家族的子弟来展示自己。 这样的宫宴其实也不错,不少人因为在宫宴上得了皇帝的眼,日后的官运仕途一路平坦。而女子若是得了皇帝的眼,便会得到一门好婚事。 但出头鸟不是人人都想做的,弄不好则会弄巧成拙。 “既然这样,臣斗胆出来献丑。”角落里,一陌生男人站出来。 他表演的是舞剑。 姜春风视线落在他身上,此人坐的位置靠近殿门一侧,说明家族身份地位不够好,所以才着急出来表现。 果然,他的舞剑也并不怎么出色,寻常世家公子都会的东西。 没入皇帝的眼,男人只好悻悻地回座。 第7章 千钧一髮 有了第一个肯做出头鸟的人,剩下的事情就变得顺其自然,各家的小辈都想在殿前博皇帝一笑,不想放过这次大好机会,给自己谋个好前程,数月前就已经准备好。 不过这些都跟姜春风没什么关系,她一不想嫁入皇室,二不想声名鹊起。于是,她慢慢吃着面前桌案上得糕点,这糕点是宫里的点心师傅做的,无论是色泽还是口感,自然都无可挑剔,一层薄薄的砂糖洒在栗色的果仁上,看着既晶莹剔透又饱满。 一口咬下去,甜糯的滋味儿在舌尖打了个转,口感分为三层,到了中间的时候,甜味渐渐变成果味儿的酸,最后一层又重新变了甜味。 确实不错。 姜春风来之前没怎么吃东西,这会正饿着呢,糕点又十分美味,她食指大动,接连吃了两三口。后面的青黛见状,都有些忍俊不禁地悄悄凑近:“小姐,可莫要吃这么多甜品,待会还有其他菜品。”
第12页 因为姜春风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青黛担心她出了差错,所以从旁提点一二。 “恩?”姜春风刚咽下一口糯米圆子,肚子里有了饱腹感。 旁边的蒋晴云听见两人小声的交谈,余光轻轻瞥了一眼,嘴角露出讽刺的讥笑,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她之前怎么会担心这样的人能够夺取她女儿的风采,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殿中央是礼部尚书家的二小姐,正表演一舞惊鸿曲,她身穿水袖云裙,腰肢纤细,长袖在空中一甩,伴随着曲声的节奏缓缓起舞,水袖泛起层层波浪,倒真让人犹如置身云端一般。只是可惜,美虽美,可却少了几分惊鸿一瞥的味道。 姜春风堪堪扫了几眼。 她记忆中,似乎曾经见过能将此舞跳的更加曼妙之人。 眼前突然闪过一道身影。 心口莫名的压抑又接二连三的涌出来,姜春风半阖着眼,漫不经心地放下了手中的银筷子。突然,她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今日大殿内的各位小姐公子都是非富即贵的人,所以姜春风放在人群中也并不怎么出众,只因这些人见惯了莺莺燕燕。 可这道视线令她十分不适。 她顺势抬起头,向着视线的来源,目光笔直地探过去。 那人坐在皇帝下方一侧,可以说是男宾席位的第一个位子,他身穿黑色缎袍,远远一眼便知这布料千金难求一匹,缎袍的袖口由金丝织成,在光下格外明显。他一手端着酒杯轻抿,目光却大刺刺向姜春风看过来。 酒杯遮挡住他半张脸,但依然能看出他长相十英俊,尤其是一双锐利的眼眸,像是锋利的刀刃。 姜春风轻轻皱眉。 虽然她在前燕国认识的人很少,但稍微动动脑子就该能猜出这个人的身份,他是前燕国的太子殿下,名为李河昼。 听传闻说,前燕国的太子殿下骁勇善战,曾经亲自下战场领兵杀敌,击溃敌军无数,还曾领兵踏平不臣服的小国,身上背的功勋战绩可是实打实的,并非像是其他国的太子殿下,只靠一张嘴来宣传自己。所以,前燕国的国民们十分敬仰他,因此他也算是得了人心。 有这样的好的前景,日后这皇帝的位置坐的必然也稳当。 姜春风想。 前燕国皇帝子嗣颇多,光是成了年的皇子就了六七个,还有好几个未成年的小皇子。但前燕国皇帝十分迷信道术,一直在寻求长生不死药。 所以在本国,道士地位比普通的官员地位还要高。 赵桃寒是在一众大臣力荐中,才施施然起身,走上殿中央。她迈出的每一步都仿佛脚下踩着莲花,姿态娉婷裊娜,令人赏心悦目。 “臣女不才。”赵桃寒虽是轻声细语,却字字清脆响亮,无形之中博了众多好感。她是有才女名声在外的,连皇帝都笑着沖赵卫孙说道:“你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赵卫孙连忙站出来,恭恭敬敬行礼道:“臣之女不才,承蒙皇上赞赏,博皇上一笑乃是小女福气。” 赵桃寒的确是赵卫孙最出众的女儿,也是他的骄傲。府里其他庶出子女,要么事脾气秉性不好,如赵乌灵之流,要么是默默无闻,过于胆怯,甚至连同赵卫孙说上几句话都不敢。 赵桃寒今日并没有展露她最拿手的琵琶,而是要了一把长剑。 皇帝还从未见过娇俏的女儿家拿刀舞剑,当即是龙颜大悦,立刻吩咐身边的王公公去取。王公公可是皇帝身边最得脸的红人,虽说是个阉人,可王公公的一句话兴许比在座的各位大臣都管用。 大殿内,很多人的视线聚集在赵桃寒身上,有心之人更是在估算她的价值,想着要不要提早联姻。 王公公刚走下台阶,路过太子殿下李河昼的时候,突然被叫住。 “公公不必如此费力,不如就用本王这把吧。”李河昼说完,从身后的侍卫中抽出了一把剑,扔到了王公公面前,他走到殿前:“大殿内本不允许携带兵器,但儿臣这把剑乃是侯堂国的镇国之宝,儿臣于两年前缴清此国,特意来送给父皇。” 一开始,皇帝见李河昼携带兵器的确脸色微微变了变,可听他说这是战利品,顿时满意道:“真是,难为你有心。” 皇后身边的荣贵妃在一旁突然笑道:“是啊,太子殿下这几年来,为陛下征战沙场,的确不容易。” 这话一出,皇后和太子皆是看向了荣贵妃。 皇帝也听出荣贵妃话中意思。是啊,一个太子殿下不好好学习治国之道,偏偏去笼络人心,去征战沙场。 其心可见。 皇后不动声色地瞪了荣贵妃,后者笑意连连,仿佛根本没察觉到。 “陛下,太子也是为陛下操劳心切。”皇后突然道,“这年后,太子可是要在治国理政上下点功夫。” “儿臣明白。” 这件事算是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冲过去触皇帝的霉头,惹他不快。 赵桃寒接过长剑。 这把剑的确是把宝剑,剑刃隐隐散发着青幽的光芒,剑身的花纹交错直逼剑刃而去,所用的材料也是上好的玄铁锻造。虽看着沉重,拿起来却轻盈无比,舞动时能看到流光闪烁。 赵桃寒轻轻一笑。 总是些诗词歌赋有什么意思,寻常小姐都会的东西,哪怕做的再亮眼也不过是泯然众人矣。既然要夺目出彩,必定让人感受到与众不同。 大殿内传来击鼓和号角声,每一下都仿佛充斥着千军万马的声势,击鼓声犹如雨点一般落下,让置身在这声音当中的人都浑身热血沸腾。
第13页 只见赵桃寒手中寒光一闪,她身姿曼妙地舞动起来,手里的剑光如同绸缎一般,跟随着她的节奏起伏。 煞是好看。 跟先前上场的其他小姐不同,赵桃寒的确做到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在场众人皆是沉醉在热血和兴奋的情绪中,唯有姜春风。 她垂在袖口的手指冰凉,看着眼前的一幕,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每一声击鼓的声音都像是巨人踩在她的胸口上,让她几乎心脉都要被镇断。 她起身。 青黛立刻上前:“小姐怎么了?” “我要出去透透风。”姜春风脸上没有血色,原本娇俏的唇瓣也泛白。谁知,她刚站稳,一道寒光突然直奔她而来。 “小心。” 耳边响起裴瑾的声音。 姜春风神色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弯下腰,堪堪避过锋利的剑刃,她耳边的一缕髮丝轻飘飘地落了地。 仅仅一瞬间,她脑海里突然涌出大量的记忆,多到让她浑身发抖。可是她却强撑着站稳。 殿内如死一般沉寂。 赵桃寒当即跪伏在地:“臣女失手,请皇上责罚。” 虽说赵桃寒失了手,可皇帝对她的表演却十分满意,而且要伤到的人也不是皇帝自己,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大臣,所以皇帝心里松口气。 “无妨。” 赵卫孙也连忙跪下。 “可伤到没有?”皇帝这话是对着姜春风说的。 赵卫孙捏了一把汗。 姜春风心里惊魂未定,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她从容地应对道:“回皇上,毫髮无损。” “哈哈,不错不错。你是哪家的小姐?” “丞相府。” 皇帝略略思索。 还是皇后从旁提点道:“早听说丞相府认领了失散多年的千金,今日难得一见,瞧着模样乖巧。丞相可当真是好福气啊。” 赵卫孙道:“谢皇后娘娘称赞。” “既然这样,你可有什么才艺没有?”皇帝问道。 姜春风平稳唿吸,她抬起头,目光瞧得却是裴瑾。刚才千钧一髮的时候,裴瑾从位子上站了出来,见情况无大碍,便又落座。 姜春风缓慢道:“既然剑都送到臣女手里,不如同二妹一样。” “又是舞剑?” “哈哈,现在可真是谁说女子不如男啊。” “可不是。” 姜春风两句话,引得殿内气氛从重新变回热络。 她拿起剑,剑柄的每一处花纹她都记得那么深。 这哪里是什么侯堂国镇国之宝,不过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爱而已。 姜春风心口酸涩。 是啊,她想起来了。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第8章 疑点重重 她一步一步朝着殿中央走过去,手中的剑仿佛有千斤重,压的她胸口喘不过气,每一步都好像是踩在灼热的碳火上。 很煎熬,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可姜春风知道,越是在这样的时候,越是不能出一丁点的差错,因为一旦走错一步,可能就会踏入万丈深渊。就在方才的一瞬间,她的确记起来自己从前的身份,她是侯堂国国君最小的女儿,也是他最宠爱的。她也记得前燕国攻打侯堂国的那一场战争,可战争吹响后发生的事情,她记不清了。 唯一记得,是满目疮痍。 可能是连她内心深处也不愿意回想起两年前的种种事情,所以对于战后,她还是一片空白。关于丞相府的事情,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赵卫孙收养的。 如果赵卫孙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恐怕也会惊恐吧。 赵桃寒已经回到位子上,看着她的目光还有些挑衅的意味,像是在看一场极为有趣的表演。毕竟当初她为了练这舞剑可是下了不少功夫,专门请来最德高望重的老师傅传授指点,而且是提前准备很久,姜春风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样子,怎么可能短短半柱香的功夫就学会舞剑? 简直是无稽之谈。 姜春风立在殿中央,她低垂着头,叫人看不清她此时的神情,她的髮丝垂落至肩膀,意外有几分柔顺之美。在场的大多数人和赵桃寒的看法一样,觉得姜春风不过是在逞强而已,并不对她抱有很高点的期望。虽说她的身份现在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可来歷总归是不那么名正言顺了点。 所以大部分人,还真没怎么把她放在心上。可也有些人看着热闹,觉得姜春风未必就不会令人眼前一亮。 殿内一片寂静。 姜春风执起剑柄,高高举起。 剑刃的寒光直指宫殿顶端。 没有方才激奋人心的鼓声,她的舞剑比起赵桃寒自然逊色不少,因为看进眼里和听进心里,完全是两种体会。 剑身在她的手中翻转飞舞,寒光时而高时而低,连成一片。渐渐地,姜春风挥舞起来酣畅淋漓,她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只记得这熟悉的感觉。 行云流水,连贯洒脱的动作看呆一众人,连赵桃寒都收敛了方才轻视的模样,暗暗低垂着眼。而她身后的赵乌灵就更是愤慨,她嫉妒地咬牙切齿:“这怎么可能,她竟然还会这些玩意儿?” 蒋晴云讽刺一笑:“是啊,她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眼看着姜春风即将结束。 这剑舞的不错,只是没什么韵味与美感,似乎还是缺了点什么,叫人索然无味。 倏地,笛声轻轻响起。 如千军万马,踏平山河百川。 原本准备结束的姜春风突然凌空而起,一个旋身,她的长髮在空中肆意飘散开,裙摆如涟漪。
第14页 而此时她的剑气陡然暴涨,每一招每一式不再像是方才那般畏手畏脚,反而是大开大合,力道迅勐且激烈。 笛声的音律越来越快,像是从天而降的暴雨,曲调越来越高。姜春风手中的动作也跟着笛声的节奏。一连贯紧凑的招式。 突然听到嗖嗖几声响,剑刃在空中划开一道刺眼的亮光,寒光闪烁。姜春风落地平稳,她的髮丝轻飘飘地落在她的肩上。 笛声挺直。 一切又恢復成寂静的模样。 在场的众人皆是被姜春风的舞剑震撼到,若是没有笛声配合,她今日的表演的确一般。 姜春风回身,瞥了一眼。 裴瑾慢慢放下手中的竹笛,他唇边轻轻勾起,冲着姜春风看了一眼,意味深长。 她不懂裴瑾什么意思。 “赵丞相,你可真是养了些好女儿,这身上,完全有不输男儿的气势。”皇帝坐在上方,身体靠在龙椅的一侧,说道。 既然皇帝都称赞,下面的群臣自然都对赵卫孙赞不绝口。 趁着没人注意的功夫,姜春风偷偷从殿内熘了出去,大殿上压抑的气氛让她喘不过气。 原本青黛也想跟着,但被她回绝。刚刚恢復了从前的记忆,她此刻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身上的披风并不能够抵御寒冷,姜春风从大殿的侧门离开,这皇宫她第一次来并不熟悉,为了避免走错路,她顺着一条路的方向,好确保回来时能够顺利。 冷意钻进领口。 姜春风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园林,“咔嚓”一声,她踩到了空心的树枝。这里树木的枝叶都是经过静心修剪,整整齐齐。 她半阖着眼。 当务之急,怕是要先从丞相府赶紧脱身,她就像是埋在丞相府的危险,一旦被人发现,连同收养她的丞相府怕是都要被株连九族。她不能这么做。 至于两年前的她到底是怎么开来到丞相府的,姜春风对此也感到十分困扰。 “怎么一声不吭就跑出来?身边也没跟着人?” 陌生的男人声音。 姜春风警觉地回身。 一双细挑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扬,一身黑色缎袍,袖口的金色织线隐隐露了出来,外面披着上等皮毛大氅。 是今日在大殿看她的人。 李河昼。 姜春风僵直着身体。她发自内心的讨厌这个人,不为别的,只为那一场战争,就是他领导的。 作为前燕国人,可能会赞颂他的神武,可作为被灭国的侯堂国,姜春风对他只有压抑在心底的恨意。哪怕他们二人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 “太子殿下。”姜春风低着头,避免李河昼瞧出她的真实情绪,她粗略行了礼。 李河昼意有所指地看了她身上的披风,“怎么穿的这样少,身边跟着的人呢?” 与你无关。 姜春风随时这么想的,却忍住没有这么说出口。 她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先分家,跟丞相府断绝联繫。虽然整个丞相府里,真正对她好的并没有几个,尤其是蒋晴云之流,恨不得她早点消失,但她还是不愿连累无辜。 “劳殿下费心。” 姜春风敷衍道,说完就准备离开。谁知,她脚还没迈出去半步,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惊慌失措中,她奋力一挣。 然而并没有挣开李河昼的禁锢,李河昼将她圈在怀里,细挑的眼眸渐渐逼近:“你厌恶我?” “太子殿下,放手。” “我觉得你,很有趣。”李河昼笑着道,“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一听这话,姜春风心里一沉。 李河昼看到她神情大变,便轻佻一笑,“不过是句搭讪的话而已,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紧张。” 姜春风脑子里那根弦绷的特别紧,她生怕李河昼再想起什么,便道:“殿下多虑,只不过臣女着凉,怕是要先行离开。” 李河昼盯着她。 片刻之后,他脱下身上的毛皮大氅,正准备披到姜春风的身上,谁知她却整个人都后退一步。 有意思。 李河昼眯着眼。 姜春风不等他说什么,迈开步伐快速离开。 李河昼还在原地。 一道黑影从树梢的枝头落下来,跪伏在地:“主子,请主子保重龙体。” 李河昼漫不经心地披上大氅,声音冷下几个度:“记住,我不曾唤你,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是。” 姜春风没有多远,又一人从她身后捋了她去。她惊魂未定,在看到来人是裴瑾以后,才放松一些:“裴小将军,这是做什么?” 她差点气笑:“今日都怎么了?一个两个竟是这般无礼。” “你想起来了?”裴瑾道。 姜春风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他,“我听不明白裴小将军你的意思,还是不要说这样的胡话为妙,裴小将军。” 话是这么说。 姜春风心里却在暗暗震惊,裴瑾知道她的事情? 裴瑾不言语。 倒是从他身后出来的另一个人笑嘻嘻道:“没想到,见了本人也这么无趣。” 姜春风眼风扫过那人。 来人五官十分精緻,哪怕是比起绝色女子也丝毫不逊色,对此起旁边的裴瑾,他的面容则显得更加阴柔,让人雌雄莫辨。 “薛修。”裴瑾无力地揉揉眉心,示意他不要胡言乱语。 “行,明白。”薛修对姜春风略略施礼:“在下薛修。” 不认识。
第15页 姜春风对这人是真的没什么印象,不过也回了礼,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 “姜春风。” “我知道你。”薛修道,“当初你重伤不治,还是我救的。” “你说什么?” 薛修挑眉看她。 路上回去。 姜春风同裴瑾一路,先前她有太多问题想问薛修,但裴瑾说时机不对,姜春风便不做声。 “现在,你该给我一个解释了吧。”姜春风冷漠地看着他,“裴瑾。” “你想知道什么?” 姜春风道:“我的身份,我是如何来到丞相府,薛修口中的救治我,又是何意?” “你一下问了这么多的问题,我怎么给你解答?”裴瑾轻笑,笑容略带无奈。 “从头开始。” 对于此时裴瑾的态度,姜春风并不接纳,她仍旧防备着他。 “你的确是被薛修救治,是丞相府的赵丞相收养你,至于你的身份,你不是该比我更清楚?”裴瑾笑道。 姜春风目光如同刀刃一般,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冷漠。 第9章 高烧不退 回到府里,蔡老夫人原本还想叫着姜春风去问问话,谁知她倒好,直接派婢女来推脱说什么身体不适,明日再来。 蔡老夫人心中不快,她靠在贵妃榻上,懒懒抬了抬眼皮子:“什么身体不适,哼,怕不是以为参加了一次皇家宴会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如此目中无人了吧?” “老夫人,大小姐毕竟没有什么见识,只需日后稍作训导便好。”说话的女子是府里的贵妾,婉氏。论身份地位,家世才貌都不在蒋晴云之下,不过是分了个先来后到而已。 “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样子,早知如此,就该驳了她这次参加宴会。”蔡老夫人心头怒气不曾消散,反而越说越气,恨不得现在就把姜春风叫过来噼头盖脸的臭骂一顿。 婉氏一笑:“老夫人,咱们不跟她置气,您得多保重自己个儿的身体啊。不过,这大小姐没规没矩的,大夫人也有责任。” 婉氏和蒋晴云向来不对头,只因为婉氏心气高儿,自认为不比蒋晴云哪里差,但身份却低她一等,日后若是坏了身孕,连孩子的位分都要低一等,只能做个庶出的子女。 蔡氏是看着婉氏和蒋晴云这几年一直明争暗斗,但表面上她还是得维护自己大媳妇的面子,于是厉声道:“行了,说这么多有什么用。我听说,她还在殿前一舞?用的还是什么宝剑?” “可不是么。”婉氏浅笑道,“硬生生把咱们二小姐都比下去,那二小姐为了这次能够出风头多卖力啊。” 婉氏自己是没有孩子的,早些年她曾经怀过孕,但莫名其妙的就流产。她心底一直认为是蒋晴云将她的孩子弄掉,所以也一直对她怀恨在心。 “你可少说两句吧。”蔡氏头疼,连忙叫着旁边的桂嬷嬷给她沏杯茶,“最好她能嫁进皇室,为我们丞相府添砖加瓦。” “还是老夫人想的周全。”婉氏不动声色地熘须拍马。 姜春风回到住处以后就发了高烧,额头滚烫,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水里,又捞了出来一样。汗水把她身上薄薄的衬衫都打湿,髮丝贴在她的脸颊,她紧闭双眸,嘴唇惨白无一丝血色。 青黛急得直转圈圈,她家小姐从回来以后就这幅模样,她要去找大夫,可她家小姐还不干。 “小姐,不能再这么挺下去了,奴婢去给小姐找大夫。” 青黛眼眶都急红了。 姜春风摇头:“我没事,你去给我倒杯茶来。” “这怎么能是没事呢,小姐都病成这样子,再这么下去只怕是身体都要烧坏。”青黛手忙角落地替姜春风倒了杯热茶,白瓷的茶杯摸着有些烫手,她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姜春风。 滚烫的茶水刚碰到她的唇瓣,姜春风嘶了一声。 “奴婢给小姐晾凉。” 姜春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无力地下坠,她眼前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煳,“我睡一会儿就好,你先出去吧。” 从皇宫出来以后,她几乎无法克制住内心的颤抖,大约是吹了冷风受了寒。 虽然姜春风是这么说,但青黛仍然不放心,她先是跑去了找了府里的刘大夫,但府里管家说刘大夫今日出诊根本不在。 情急之下,青黛正准备去府外的医馆找个大夫,谁知迎面就碰上赵桃寒和赵乌灵两人走过来。 赵桃寒眉头轻轻一挑。 按理说碰见青黛这样的小丫鬟,她们两个原是不必理会的,但赵乌灵见姜春风在宫宴上得了脸,心里自然嫉妒。 “急沖沖的,你上哪去?”赵乌灵道,“莫不是要给你家小姐私会情人打掩护?” “还请五小姐慎言。”青黛对着赵桃寒和赵乌灵行了礼,态度不卑不亢,“大小姐体热高烧不退,奴婢是去府外给大小姐寻个大夫。” “什么狗屁高烧,宫宴上风头可抢的欢。”赵乌灵嫌恶地瞥了青黛一眼,说道。 她向来是口无遮拦惯了,赵乌灵的生身母亲原是歌楼的一名舞姬,因一支舞跳的好而名声大热。她嫁入丞相府后没多久,很快就怀了赵乌灵,当时的宠爱也是水涨船高。可惜只可惜,她母亲薛姨娘是个聪明机灵的,偏偏赵乌灵性子冲动,又好惹是生非,不懂得收敛自己。 青黛知道赵乌灵向来和姜春风不和,当即也不跟她多做口舌之争,只是一心想要出府,不愿在此多耽搁。
第16页 赵乌灵见她一副着急的模样,故意横在她身前,眼神微微上挑,道:“我没记错,你叫青黛是吧?” 赵乌灵长相随了薛姨娘,娇艷的美,只是美虽然美,但有些艷俗,略沾点风俗气息,她红唇轻轻勾起:“你先过来给我办点事。” “五小姐。”青黛柳眉轻轻蹙起,“奴婢是大小姐的丫鬟。” “怎么,我指使不动你?”赵乌灵故意找茬,她就是想看着青黛急得团团转又毫无办法的模样,仿佛就能踩到姜春风的头顶上。 青黛心里着急,情急之下只得道:“青黛是大小姐的奴婢,如果有任何事情,请五小姐去同大小姐商量。” 说完,青黛行了礼告退。 赵乌灵不乐意,咬着牙直跺脚:“嘿!你看这丫头,跟姜春风那个贱人呆久了,果然是越来越没有礼数。” “五妹。”赵桃寒声音低沉,似有警告的意味:“若是大姐真的高烧不退,你阻碍青黛找大夫,岂不是就是你的罪过?” “呀,我还真没想到这层。”赵乌灵一怔,道。 赵桃寒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这个妹妹是真的心直口快,没什么脑子,还是薛姨娘教的好,隐藏的深。 青黛很快就在丞相府附近的医馆里找到了一位大夫。 当她领着大夫赶到的时候,姜春风窝在被窝里烧得满脸通红。大夫不敢太过靠近,先是略略在外面看了一眼,随手由青黛执起姜春风的手腕,把了把脉。 大夫摸了摸自己的鬍子:“老夫瞧着,大小姐的高烧不是很严重,但大小姐许是心里烦躁,抑郁不得纾解,从而导致这样的。老夫去开两副药,你给大小姐服下,只是这症状能不能缓解,还需要靠大小姐自身。” 青黛连连道谢。 送走大夫以后,青黛煮好了要餵着姜春风吃了下去。 姜春风浑身烧得滚烫,她意识有些不太清醒,但仍然勉强自己睁开眼睛,青黛端来了熬好的药,白色的搪瓷碗里是深棕色的药汁儿,扑面而来一股浓烈又呛人的味道。 她轻抿一口,连舌尖都泛着苦涩。 喝了汤药以后,青黛替姜春风又盖了一层被褥,直到把她裹得严严实实才肯放心离开。 姜春风闭着眼,唿出的每一次气息都十分滚烫,她眼前的黑暗渐渐变淡,思绪也越来越沉重,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突然感到耳边拂过一只手,动作十分轻揉,将她的髮丝别在了耳后。 裴瑾看着床榻上的人,她的眉头轻轻蹙起,本该是做一个无忧无虑,被捧在手掌心上的公主,却因为战争而被迫成长。 作者有话要说: 暂时停掉对这本文的更新,没有大纲,后续发展有些空白,写的时候感觉到很费力。 第10章 左右为难 不知过了多久,姜春风浑身冰冷,四肢根本无法动弹,她眼前闪过往事的一幕一幕。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影响,她只能记得从前自己在皇宫的日子,而对于战乱后的事情却一点都记不清楚。 梦里,皇姐又偷偷□□她贪吃,可一转身皇姐端出了她平日里最爱吃的糕点。几个哥哥又在为朝廷里的琐事争吵不休。 吵的姜春风耳朵疼。 她想大声告诉他们,让他们闭嘴不要再吵,可嘴巴张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幕的回忆。 慌乱中,她努力想抓住什么。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 姜春风勐地睁开眼,她大口大口喘息着,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已经醒了,入眼是淡粉色的帐幔,和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俊脸。 姜春风警觉,缓过神来:“你怎么在这?” 裴瑾淡淡一笑。 床头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他的睫毛卷而翘,地上的影子拖拉很长。等等?这,现在好像是半夜吧? “你怎么进来的?”姜春风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翻墙。”裴瑾挑眉。 姜春风冷下脸,她现在整个人像是无头的苍蝇,刚刚才接受她已是亡国之女的身份。 “裴瑾。”她突然开口说道。 “恩?” “我的身份,是你摆脱赵卫孙来帮我的吧,他如此一力保我,怕不是也是你的主意?” 裴瑾没说话。 姜春风知道自己才猜对了,她的身份只有裴瑾知道,赵卫孙乃是一介丞相,自然不可能去战场上将她救下,唯一的解释,就只有这个,是裴瑾。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又为什么救我,难道你不怕这是掉脑袋的大罪吗?”姜春风这话问的是真心话,她不理解裴瑾为什么会对她出手相助。 “没有为什么。”裴瑾低声道,“我有时候既盼着你想起来,又害怕你想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裴瑾没回答。 前燕国地理位置处于富饶的沿海一带,靠着和其他国家的往来贸易,迅速崛起,短短几十年间便兵强马壮。于是,前燕国的皇帝便不再满足于自己这块疆土,人心都是贪婪的,他开始发动战争。首当其冲的便是离他不远,地理位置没有他好,且实力远远没有前燕国富饶的侯堂国。 战争打响后,百姓流离失所,国不能强,民不聊生,侯堂国的子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侯堂国的国君乃是一代明君,他已经看到这次战争的结果,不愿意再引起更多纷争,于是递出了投降书,企图归顺。
第17页 然而那时,太子刚刚接受这场战事,李河昼正打算大展拳脚,将自己的名声打到最响,赢得民意的时候,侯堂国投降了。 说好听一点,侯堂国这是在惧怕李河昼的声威,但说难听点,这场战争能赢根本同李河昼没有一丝一毫的干系。 于是,立功心切的李河昼派人偷偷去撕毁投降书,暗中命人将前来谈判的来使杀掉。他顺理成章地找到开战的藉口,血洗了侯堂国,将所有皇室斩首示众。 姜春风不过是命大而已。 裴瑾当日随同太子一起出征,无意中听到李河昼密谋的事情,在裴瑾心里,断不能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于是他有心想帮侯堂国国君一把,趁着夜色暗地里偷偷潜入侯堂国。 是那时候,他见到了姜春风。 之后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裴瑾不能明目张胆的警告,于是将所见所闻写到信封上,再传递给侯堂国国君。 只是那国君未信,而裴瑾也只救出姜春风一人而已。 “你在想什么?”姜春风见他沉思迟迟不肯说话,于是忍不住出声问道。 “你大病初癒,好好照顾身体。”裴瑾道,“我在想这个。” 姜春风知道他在说谎,甚至连拆穿他的念头都没有,只是平静道:“不管你之前出于什么目的,我也很感激你救我一命,但我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分家。” “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嫁给我。你就能顺利从丞相府脱身,也能有我替你掩护身份。”裴瑾看着她,神情不似作假。 姜春风却怔住。 分家的事情姜春风行动的很快,但没想到传的更快。第二天就传到蔡老夫人的耳朵里。 “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蔡老夫人气的摔碎了茶杯,“她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东西,不知道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野种,竟然也敢提分家这种事?” 赵乌灵坐在下方,她心里美极了,姜春风若是能被丞相府踢出去,她真是巴不得如此。 “祖母,你别生气。”赵乌灵笑着道,“那姜春风本就不是我丞相府的人,既然她有自知之明,也省的我们动手不是。” “你懂什么。”蔡老夫人将气都撒在赵乌灵身上,“我听宫里人说,太子殿下曾经和她悄悄说过话,看起来关系很近。” “虽然我年岁大,这种场合基本不参加,可发生什么事情却别想从我眼皮子底下熘过去。”蔡老夫人说道,“这丫头如今是能傍上皇室,看不上我们丞相府了呀。” 明辉堂说的热闹,而被他们讨论的人却安安稳稳坐在屋内。 “小姐,你真想好了吗?”青黛皱着眉,显然不太能够理解姜春风的做法。 “恩。”姜春风心不在焉,手指拨弄着茶杯的盖子,有一搭没一搭喝着杯中的茶水。 “那老夫人那边。” “我去找丞相说明,老夫人那边自然不用管。” 姜春风见到赵卫孙是在他的书房,她也直接开门见山道:“赵丞相,承蒙您两年来的照顾,只是如今我的记忆已经恢復,不想多在这里给你添麻烦。” 说完,姜春风给赵卫孙极为认真严肃,用侯堂国最大的礼仪,向赵卫孙行礼。 赵卫孙刚从裴瑾那里回来,闻言倒是并没有很震惊,他双手背后:“你……” 一时间,他也不知说什么。 “丞相您对春风的照顾,春风感激不尽。”说完,姜春风额头磕在地上,结结实实。 赵卫孙嘆口气:“我原想着,你若是忘记从前的事情,能在我丞相府里平安健康的长大,也不枉费我一番心力。” 姜春风一言不发,眼眸中的倔强却没有丝毫褪去。 “既然如此。”赵卫孙有些为难,“我便放你离开。” 他话刚说完,门外急沖沖地赶进来一个人,正是他身边的得力助手。 “丞相,不可。”那人匆匆忙忙走进来,“宫里传来了消息,太后要对大小姐进行封赏啊。如果这时候贸然……” 那人看了姜春风一眼,还是咬咬牙说道:“后果不堪设想。” 作者有话要说: 权当是练笔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