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蛋游戏》 噩梦开端(上) 走廊上的节能灯跳动了一下,“咔嚓”一声脆响,仿佛被什么未知的东西在心头轻轻敲击了一下,林觉恍然回过神来。 刚才……他是要回寝室?林觉像是酒后断片的人一样,茫然地回忆着几分钟前自己在干什么,却只能想起一些模糊的梗概。 林觉记得自己接到前去上课同学的通风报信,说下一节课一上课就要点名,所以他赶紧去上选修课,等点完了名后又偷偷溜回寝室。宿舍楼里安静得诡异,四楼的楼道里静悄悄的,走廊左右两排的寝室房间里竟然没有一点灯光透出来。难道今天整个楼层的人都不在寝室? 林觉刚想往前走,口袋里的手机却开始振动起来,酥麻的感觉从大腿外侧一直沿着脊髓往上爬,倏然引动了人内心深处的恐惧感,仿佛蛰伏在他口袋里的不是手机而是一条冰冷的毒蛇。 只是手机振动而已,他本不该如此惊讶的,可偏偏林觉的脑海中浮现着他离开寝室关门前的那一幕——他的室友江伟正蜷缩在电脑前玩游戏,旁边的写字台上放着林觉正在充电的手机和准备送去修理的充电宝。 没错,打定了主意点完名就回来的林觉,将没电的手机留在了寝室充电。 可如果他的手机留在了寝室,现在在他裤袋里“嗡嗡”振动的东西,又是什么? 阴冷的风从宿舍走廊尽头的窗外吹来,送来一阵阴郁不祥的寒意,也吹醒了还在发懵的林觉。他用力一拍额头,打醒了沉浸在那种记忆错乱的颤栗感中的自己。 只是记错了吧,他一边想着,一边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熟悉的锁定界面上显示着“未知号码”,这个来电人正不依不饶地等待他接通,迫使他不由自主地按下了接听键。 “晚上好。”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甜美的声音。 竟然不是广告骚扰电话,林觉怔忪了一下,这个声音太有辨识度,只要听过一次就难以忘记,他一下子回忆起了声音的主人,哪怕他只见过她一次:那是一个穿着可爱洋装的女孩子,今天中午他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看到她正在派发一打彩蛋,圆滚滚的彩蛋在盒子里排成两排,刚好十二个,而她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在她过分亲昵的甜美笑容下,林觉被强拉着收下了一只彩蛋。 “这是我们万圣节社团活动的门票,一定要参加哦。”那个少女独特的甜甜黏黏,仿佛爬在阴暗角落的蛞蝓一样的嗓音萦绕在他的耳边,她心满意足地从他手中抽走了签名本,也不告诉他活动的时间和地点,嬉笑着向另一个学生走去…… 手机那头的声音仍在继续:“收到门票的人,欢迎来到恶魔狩猎场,本次的游戏主题是丧尸。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会去时钟广场,那里有一个派发道具的活动,相信你会喜欢的,祝游戏愉快。” 电话被挂断了,林觉呆愣地听着通话结束的挂断音,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周围依旧一片死寂,好像有人按下了这个世界的静音键,昏暗漫长的走廊里只有他形单影只地站在这里,不知所措地拿着手机。 森冷的阴郁感从脚底缓慢地往上爬,他的心跳突然变快了,明明没有动起来,可却好像受到了某种刺激一样,心“怦怦”地飞快跳动着,震得耳膜一胀一胀的。 不对劲,这里不对劲。 无论是那通恶作剧一样的电话,还是安静得出奇的环境,都让林觉感到强烈的不安,直觉在他脑海中尖叫着催促他逃离这里,这种恐惧没有来由,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林觉僵硬地挪动着步子,向自己的寝室走去,他的理智正在安抚惊恐不安的直觉,说服它一切不过是环境带来的错觉。等到回到寝室打开灯,也许他就会发现这只是一个并不高明的恶作剧,而他像是个被吓坏了的小女生一样愚蠢透顶。 还不等他自我安慰完毕,楼下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像是有人砸破了玻璃窗。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在黑暗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梦游一般的林觉猛然惊醒,手忙脚乱地找起了自己的钥匙,却发现他将钥匙遗忘在了寝室,幸好他的室友没有去上课,他开始敲门,“砰砰砰”的敲门声在走廊里显得格外响亮,擂鼓一般震动心脏。 “江伟,给我开门,我忘了带钥匙。”以往这个时候,寝室里总会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然后是椅子在地面上拖动的声音,还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砰、砰、砰——” 寝室里传来了敲门声,不,应该是砸门的声音,像是有人用尽全身力气撞在寝室房间的铁门上,震得整扇门“咣当咣当”摇晃个不停。 这种自杀一般的撞法吓得林觉往后跳了一步,心跳如雷地死死盯着寝室门。 “喂……江伟,你没事吧?”林觉颤声问道。 门内的撞击声停滞了几秒,一种低沉的、怪异的,仿佛是野兽一般的嘶吼声透过铁门传到了林觉耳边,“砰砰砰”的撞击声再一次响起,铁门在这种不要命的撞击下呻、吟颤栗,震下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和粉末。 不对劲,这绝对不对劲了! 诡异的事情一件连着一件,林觉迫切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直觉又告诉他,他不会想知道答案的。 铁门还在被撞击着,林觉疑心自己的室友是突发了什么疾病,可是他手头没有钥匙,根本开不了门…… 林觉深吸了一口气,转身飞快地跑下了楼梯,奔向住在一楼的宿舍管理员,那里有每个寝室的备用钥匙! 月光透过玻璃窗照入了楼梯间内,奔跑中的林觉抬头一看——淡淡的绯红的弦月看起来是如此诡异不祥。 简直……就像是噩梦中的场景一样…… 来不及细想什么,林觉已经跑向了下一层。 宿舍一楼大厅里也是一样的寂静,迈下最后一级阶梯的林觉停止了狂奔,可是剧烈跳动的心脏却丝毫不想放慢速度。 眼前就是出口,宿舍的玻璃门敞开着,看得见前方的绿化带和路上的街灯,不甚明亮的灯光将树影照得斑斑驳驳。一阵寒风吹来,卷起了几片落叶,干枯树叶碰撞发出脆响声。 跑出去,离开这里,这里危险!敏锐的直觉在警告着林觉,他再一次看向出口,却想起自己的室友,咽了咽唾沫,转身向舍管的房间走去。 “咯吱”一声轻响,仿佛是木门被推开的声音,林觉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他死死盯着前方不远处舍管的房间,宿舍管理员就站在门边,昏暗的光线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从身形上来看的确是那个身材略微走形的阿姨。 “阿……阿姨,我拿一下寝室的钥匙,刚才忘记带了。”林觉干巴巴地从喉咙里挤出了自己的声音。 舍管阿姨向他走了过来。 林觉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往后退了一步。 要怎么形容这种怪异的感觉呢?明明不远处是一个平日里经常见到的熟人,可是在这种诡异的环境里,她却浑身上下都显露着异样。 太僵硬了,她走路的姿势,僵硬得简直像是冻在冰柜里的尸体。 毛骨悚然的林觉又后退了几步,下意识地瞥向敞开的大门。 就在这时,楼上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关门声,然后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林觉茫然地看向楼梯口,不清楚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找死吗?快跑!”楼梯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犹在发愣的林觉呆呆地看着那里,那个人的影子被月光拉长,投在一阶一阶的楼梯上,视线的余光里,他看到僵硬地向他走来的宿舍管理员突然扑向了他! 被扑倒在地上的林觉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将手抵在对方身上,想将她推开,可是平时看起来并不怎么强壮的舍管却力气惊人,死死掐住他的胳膊,疯了一般地低吼着、扑咬着他。 奇异的、腐烂的气息从她的嘴里喷了出来,林觉瞪大了眼死死盯着她,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僵硬而狰狞,突出的、布满了血丝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她张大了变形的嘴,那不属于人类的獠牙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咬穿他的喉咙! 生存的本能让林觉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死死掐住对方的肩膀不让她低下头,膝盖蜷缩起来用力一顶——舍管被踹翻了出去,他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右手碰到了一旁的座椅,他想也不想地抄起那把椅子用力砸了过去。 身体远比大脑反应得更快,林觉甚至都没有思考过一下。 被座椅砸倒在地的舍管翻滚了两圈,又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被打断的右腿明显骨折了,可是她好像没有感觉一样,拖着弯折的小腿一步步向林觉逼近。 怪物,她一定是怪物! 强烈的恐惧感涌了上来,林觉看向敞开的大门想要逃走。 “站住。”刚才出声提醒他的男生叫住了他,林觉猛地看向他,他依旧站在楼梯上,手上提着一个塑料桶。 这是要做什么? 不等林觉想明白,他已经飞快地冲了上来,将手中的塑料桶罩在了管理员的头上,又飞起一脚踹在了她完好的左腿的膝盖窝上,舍管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他又立刻补上一脚蹬在她的后背,然后重重地将她踩在了地上,整个过程不到三秒的时间,一气呵成。 地上的人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声。那个男生深沉地看了她一眼,俯下身在她的颈侧试探脉搏,几秒后就抽回了手。 林觉还傻站在原地,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没有心跳,她已经死了。”那个男生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异常清俊沉着的脸,而他看着林觉的眼神却很凌厉。 死了?可她还在动……林觉盯着地上还在挣扎不休的人影,脑中像是灌满浆糊一样完全无法思考。 那人冷眼看着林觉惊慌失措的样子,皱了皱眉,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水果刀。 锃亮的钢刃在昏暗的大厅里折射出刺眼的光。 然后是锐器刺入皮肉的声音。 林觉蓦地睁大了眼,呆滞地看着他手中的水果刀扎进了舍管的后颈中,刀刃卡在了颈椎上,无法切断。行凶者尝试了一下后就放弃了,拔出带血的刀刃,又从背后刺入了她的心脏,舍管仍在挣扎,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行凶者皱着眉审视着脚下无法杀死的怪物,露出了一丝困扰的神情,可是林觉看得分明,他根本不是在为杀人而困扰,而是在为无法杀死对方而困扰。 然后他做了一个足够吓跑林觉的举动——他摘下了罩在舍管头上的塑料桶丢到了一旁,地上的怪物趴伏着,又被人用脚踩着,无法翻过身,那外翻的恐怖獠牙一开一合,好几次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她呜咽着嘶吼着,奋力挣扎着想要摆脱踩在她身上的人,可却被人牢牢制住。 “用椅子,砸她的头!” 明明是行凶的命令,可是林觉却在极度的恐惧中放弃了思考,本能地听从了对方的要求,捡起了被丢在一旁的椅子。 冰冷的金属质感从皮肤一直渗入血管中,林觉提着椅子,一步步向怪物走去……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啊——!”林觉怒吼了一声,用力举起椅子向舍管的头上砸去,“砰”的一声,椅子砸在了一旁的地上,林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爬了两步,再一次回头看向敞开的大门。 他想逃走,他不想杀人! 突然清醒过来的林觉一下子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自从接到那通电话后,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噩梦之中,在极度的恐惧下甚至想要杀人! 林觉惊恐地看着用脚踩着舍管的男生,他的眉头紧皱,冰冷地回视他,那是审视的眼神,冷漠得就像是在估量某种货物。 “站起来。”那个男生的声音比之前还要冰冷。 林觉颤巍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手还在抖,脚也在抖,恢复了思考能力的他比之前还要恐惧,甚至不敢多看地上怒吼着挣扎着的怪物。 “颈椎一刀,心脏一刀,都是致命伤,可是她还在动,力气惊人,她已经不是人类了,就算是,我们也只是正当防卫而已。”男生收起了刚才那种令人不适的审视眼神,低头看着还在挣扎不休的怪物,冷静地分析道,“现在你可以选择丢下我,从这扇大门逃出去,或者捡起椅子,用力砸她的头!” 林觉呼吸一滞,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个陌生人救过他,如果刚才他没有提醒他,也许现在他已经被怪物咬死了,如果逃走…… 林觉立刻否决了这个选项,他不能当一个懦夫。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林觉捡起地上的椅子,再一次回到了怪物面前,她已经扭断了自己的脖子,一百八十度地扭过头试图攻击踩着她的人,被割断的喉咙和被捅穿的心脏还在汩汩流血,一大滩暗红色的血液已经蔓延了开去,失血量足以致命。 可她仍然没有死,她是个怪物。 林觉的眼神逐渐冰冷了下来,握着椅子的手紧了紧,用力砸了下去——椅子重击头颅的声音一下下响起,皮开肉绽……颅骨碎裂……头颅凹陷……林觉自虐一般地死死盯着脚边的那颗人头。已经根本看不出那是人头了,只是一摊混合了血液和脑浆的肉块,夹杂着七零八落的碎骨,活像是刚从绞肉机里出来的碎肉。 折断的颞骨里还有一只连接着血管和神经的眼球没有被敲碎,孤零零地黏在肉堆里,瞳孔正对着林觉,林觉猛地丢下散架的椅子,捂着嘴跪倒在一边呕吐了起来。 怪物已经不会动了,踩着她的男生收回了脚,走到了林觉身边俯视着他。 “听说过‘丧尸’吗?”那人问道。 已经把晚饭吐了个干净的林觉擦着嘴角,胡乱地点着头。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看起来这里绝大部分人都变成了丧尸。我刚才在楼上也干掉了一个。”那人停顿了一下,那种审视的眼神再一次回来了,“不想死的话就跟上来吧,虽然我也没办法保证什么。” 说完,他跨过地上的尸体,头也不回地向宿舍出口走去。 林觉犹豫了半秒,快步跟了上去。 噩梦开端(中) 丧尸,一种活死人一般的生物,具备猎食人类的本能。这个主题在游戏、电影中被反复使用,令人耳熟能详。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们的确陷入了异常糟糕的处境,这栋宿舍楼、整个学校,也许整个城市都已经充满了丧尸。”离开宿舍楼后,那个男生站在路灯下,眼神认真地凝视着手上染血的水果刀,“今天的遭遇大概可以归于玄学的范畴。哦对了,我叫宋寒章,临床医学大四,你呢?” “林觉,园林规划,大二。” 宋寒章点了点头。 林觉直觉他对他的回答并不感兴趣,只是礼节性地点头,他的注意力似乎更集中于周围的环境上,刚才一刹那风吹过灌木丛边的塑料袋发出的声响,就让宋寒章警觉地露出了戒备的姿态。 他是个很冷静,也很警惕的人,林觉对眼前的人有着复杂的感情,一方面他本能地亲近着和他同病相怜的宋寒章,另一方面他也隐隐地畏惧着这个人——他并没有忘记他对他下达“杀人”命令时的口吻有多冷漠。 宿舍楼不远处就是围墙。这里是北宿舍区,a大的宿舍区和教学区是一体的,而宿舍区分为南北两处,他们所在的这栋宿舍楼恰好是北宿舍区的最外沿,只要翻过不到两米高的围墙就可以到达外面的马路,但是…… “看来我们暂时没法离开这个学校了,就像我刚才说的,今晚的情况属于玄学的范畴。”宋寒章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伸手指向不远处的围墙。 林觉这才注意到,原本两米不到的围墙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无法翻越的高墙。 这不可思议的变化让林觉愕然。如果丧尸的出现还可以用电影里常见的病毒来解释,可是眼前的围墙呢?十几分钟前他从教室回到寝室的时候,那围墙可还是平常的样子啊! “看来不得不相信那通电话了。”宋寒章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没信号了。” 林觉看了看手机,也是一样没有信号。现在的时间是20:10,明明才过去十分钟,但是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你说的电话是不是一个女孩子打来的?说了什么关于游戏的事情?”林觉问道。 “看来我们都接到了那通电话。现在这里看起来还算安全,视野开阔,我们先核对一下目前发生的事情,交换一下情报好了。”宋寒章把玩着手里的水果刀,在一旁的樟树上重重地划了一道,像是在发泄淤积在心头的不安——虽然林觉并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多少不安的情绪。 林觉没有异议,简单地把自己翘课回到寝室,最后在一楼遇到宋寒章的事情说了一遍。 宋寒章安静地听他说完,然后说:“我和你的遭遇差不多,刚开始我以为是谁的恶作剧,但是很快我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一点问题——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我正坐在电脑前写论文,时间是20:00,论文中的最后一行文字是我五分钟前写下的,当时我看过电脑右下角的时间,19:55。整整五分钟的时间里,我既想不起自己在思考些什么,也想不起自己做过些什么,就好像我只是坐在电脑前发呆一样,但以我对自己的了解,这不可能。这五分钟的空白是一个很明显的记忆断层,这实在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 林觉蓦地想起电话响起时茫然地站在走廊上的自己,此时再去回忆,他也意识到自己记忆里的空白了。 “我还有一个室友,当时正在寝室外的阳台打电话,等我的那通电话挂断后,他像是疯了一样撞击阳台的玻璃门试图冲进来攻击我。”宋寒章说道。 林觉记得当时他是有听到一声玻璃被砸碎的声音。 “我想办法摆脱了他,顺手拿了水果刀关门下楼,因为不确定是不是还有人出现了类似变异成丧尸的状况,下楼的时候我顺手从走廊边拿了一个水桶,关键时刻可以扣住它们的头部以免被咬伤。”宋寒章的声音里有种冷静的味道,也许是学医的关系,他对丧尸这种生物并不是很恐惧,但是尾音里的轻颤又暴露了他在剧变中的迷惘,“之后就在楼下,我遇见了你。总的来说我们的运气还不错,这个时间点大家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寝室,来往的人流量不大,不然我们很可能被堵得出不来了。” 宋寒章的分析让林觉逐渐冷静了下来,他仔细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切,越发觉得困惑: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接到了电话,而其他人似乎都变成了丧尸?为什么学校的围墙会突然变高,他们好像被困在了这里?给他们打电话的人又是谁,究竟有什么目的? 秋季的夜风里带着一丝阴冷,卷着脚边的落叶沙沙作响。 “今天是万圣节吧。”宋寒章环顾四周,若有所思地问道。 林觉努力从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可别告诉我这是什么万圣节的恶作剧,我没见过比这个更糟糕的恶作剧了。” 恶作剧……电话……电话里的那个女声……彩蛋。 林觉心头一滞,胃里痉挛了一下。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宋寒章说道。 “彩蛋!那个女孩子!中午的时候,有个女孩子在食堂前面的广场发彩蛋!”林觉悚然一惊,那段清晰的记忆在这个恐怖的夜晚中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那个妆容精致长相甜美的女孩子的每一个动作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那本该是十分悦耳的声音,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点娇嗔的味道,可是现在想起来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那种甜腻腻的声音像是掺了过量白糖的开水,让人的喉咙都觉得在脱水灼烧。 “当时她说这是万圣节的社团活动,她还让我在一个本子上留下了签名,我是第一个……彩蛋一共是……十三个,没错,盒子里有十二个,她手里拿着一个,一共十三个。”林觉努力用平静的声音说着,可是手指却神经质地痉挛了几下。 他还记得当时那个女孩子的笑容,一脸天真的甜蜜,却又带着一丝他看不懂的古怪意味。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种何其恶意的眼神,就好像小孩子面带无知的笑容去破坏,用手指碾死蚂蚁,用绳子绞死夏蝉,用细盐吸干蛞蝓的水分,看着它慢慢干瘪成一具不会动的尸体。因为没有同理心,所以不会意识到残忍。 宋寒章的水果刀掉在了地上,他皱了皱眉,俯身捡起来,只是不再把玩,而是好好地拿在了手上。 ——那个人似乎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镇静,林觉不由这么想。 对方的冷静给了林觉一种无形的压力,毕竟不久前他们才经历了这样的剧变。可是自己惊慌失措的样子,与对方谨慎而充满计划性的行动比起来,实在差了太多,难免让他有种挫败感,现在看到宋寒章展露出人性化的一面,反倒让人觉得更亲切了。 毕竟大家都只是普通的大学生啊,林觉心想。 “我是中间的那几个,不过我对前面的那个家伙倒是印象深刻……如果可以选择,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他。”宋寒章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这倒是引起了林觉的好奇,可是宋寒章却好像没有说下去的兴趣,转而道,“你还记得彩蛋上写了什么吗?我的彩蛋上写着‘进食即是本能’,原本我不太清楚这是什么意思,现在大概知道了。” “我的和你不一样,”林觉闻言说道,“我的彩蛋上写着‘黎明就是希望’。” 宋寒章愣了一愣,随即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这大概是今晚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你是说……”林觉惊喜地看着他。 宋寒章微微点了点头:“虽然尚不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不过看起来拿到彩蛋的人都被迫参加了这个‘游戏’,每个彩蛋上的那句话都是一个提示,我们只要坚持到天亮,这场噩梦很可能就会结束了。” 林觉长长地出了口气,高悬着的心稍稍放松。 “姑且先按照电话里的提示去时钟广场,其他的幸存者们应该也会听从提示聚集到那里,到时候我们可以交换一下情报再想想办法。不过前往那里的一路上恐怕会有危险,得先找件趁手的武器。跟我来,宿舍管理员的厨房里应该有刀子一类的东西。” 宋寒章说完,大步向宿舍走去。林觉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那轮弦月,依旧是淡淡的绯红,令人觉得不祥。他不由皱了皱眉,咬牙跟上了宋寒章的脚步。 “我们这栋楼的宿舍管理员姓童,离异,带着一个上小学的孩子,刚刚她是从厨房出来的,卧室门关着,看来那个小孩子是在卧室里没错。没必要去招惹他,我们要的东西在厨房就可以找到了。”宋寒章像是解释一般对林觉说着,推开了狭小的厨房的门。 “啪”的一声,灯开了,林觉跟在宋寒章身后走进了厨房,一眼就看中了砧板旁的那把菜刀,冷冰冰的金属手柄握在手上,让他凭空增加了一点信心。 “如果我是你,一定会选择旁边那根备用水管。”宋寒章冷淡的声音传来,“刚才你也看见了,丧尸不同于人类,心脏这种致命部位对它们来说毫无意义,而人的颅骨实在是太坚硬了,除非你从眼窝扎进去破坏脑部,或者虎口拔牙地把刀子伸进它嘴里捅穿上颚,不然很难一下子杀死它。砍断颈椎倒也是一个办法,但是菜刀太短了,如果刀刃卡在颈椎里反而容易被咬到。安全起见,你还是拿那根水管吧。” 水管看起来不如刀具令人有安全感,但出于对宋寒章的信任,林觉掂量着拿起那根差不多有一米长的铁质水管,审视地看着它,最后点了点头听从了他的建议。 倒是宋寒章若无其事地拿起那把被放弃的菜刀:“走吧,我们该去广场了。” 噩梦开端(下) 黑暗中的夜风啜泣一般地呜咽着,似乎还夹杂着一股腐烂的气味。 林觉和宋寒章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水泥路上,两旁的绿化带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隐藏着窥伺他们的怪物。头顶破旧的路灯“滋滋”地响了两声,“啪”地熄灭了。 这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林觉寒毛倒竖,握着铁管的手紧了紧,手心沁出的汗液几乎要让手打滑。 “来了。”宋寒章的声音响起,尾音里带着一丝再怎么克制也无法掩藏的颤意。 林觉死死瞪着前方。不到十几米的距离处,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正向他们走来,那僵硬的动作看起来是说不出的怪异,明明那么迟缓,可是却让人害怕得几乎要窒息——那是他们死掉的同类。曾经的人类,现在的猎食者。 “只是一个的话很容易对付。我去吸引它的注意力,你用水管敲它的颈椎和后脑,记住了,用力敲!”宋寒章冷声道。 林觉用力点头,握着水管的手越发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别这么紧张,不然体力会消耗得很快,我们至少还要这样度过九到十个小时。”宋寒章安慰似的说着,伸手指着一旁的樟树,“爬上去,等我引开它之后再下来攻击。” 丧尸离宋寒章越来越近,他也随时做好了拔腿就跑的准备,但是却迟迟没有行动。林觉蹲在树上看着,只觉得腿脚都在发软,他甚至怀疑待会儿自己有没有勇气从这里跳下去。但如果逃避的话,他连唯一的队友都会失去…… 五米、四米、三米…… 丧尸迟缓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又突然迅猛了起来,林觉在树上看得分明,那只丧尸几乎是跳跃一样地往宋寒章身上扑来! 宋寒章敏捷地飞起一脚踹在丧尸的肚子上,然后迅速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开始跑,被踹翻在地的丧尸迟缓地爬了起来,继续以缓慢的动作一步步向他追去,因为宋寒章离丧尸太近,它丝毫没有被几米外树上的林觉吸引。 “动手!”宋寒章大声喊道。 一声命令像是闪电一样劈醒了满脑子混沌的林觉,他不假思索地从树上跳了下来,手中举着铁管大吼一声,用力砸在了丧尸的后脑壳上。沉闷的敲击声中,丧尸趔趄着向前躬下了身,维持着弯腰的姿势,猛地将头转了过去,一百八十度地扭转了脖子! 昏暗的光线下,近在咫尺的丧尸那凸出到恐怖的眼球,刺破了嘴唇的外翻獠牙和狰狞的脸部肌肉,简直像是恐怖的噩梦一样!它缓缓张开了嘴,挂着血丝的獠牙完全暴露了出来,那浑浊的眼球里好似涌动着发现猎物的兴奋! 太近了,这么近的距离,林觉清晰地闻到了对方身上那种令人作呕的腐烂的味道! “嗷——!”丧尸低吼了一声,扭曲地向林觉扑来! 大脑一片空白的林觉在这近在眼前的死亡威胁之下,甚至连逃跑都忘记了,生存的本能迫使他举起手中的武器,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一边怒吼一边用力抽击丧尸的脑壳,瘆人的敲击声一下接着一下。赤、裸裸的恐惧烙印在林觉的眼睛里,让他只看得到眼前的怪物! ——杀了它杀了它杀了它杀了它杀了它! “够了!” 林觉对宋寒章的劝阻声充耳不闻,或者说此时此刻他的意识里只剩下了杀戮的本能,外界的一切都离他远去了,他死命地重击着丧尸的头颅,哪怕它早已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他还是疯了一样继续砸下去。 “我说够了!林觉!” 林觉被人从身后抱住了,惊恐中的他以为自己被丧尸袭击,奋力挣扎了两下,肾上腺素激增中的林觉竟然掀翻了宋寒章,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铁管“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被压在地上当了一次肉垫的宋寒章发出了一声闷哼,林觉这才清醒了过来,赶紧翻过身问道:“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宋寒章摘下眼镜,鼻梁的位置被压出了一小块红痕,他捏了捏鼻梁无奈道:“现在清醒了吧?” 林觉讷讷地点了点头,这才想起刚才被他痛击的丧尸。它已经死透了,血肉模糊地瘫倒在地上,死状比变成丧尸的舍管好不到哪里去。 林觉还是觉得恶心,可是没有刚才那种忍不住呕吐的感觉了。虽然双手还酸麻得使不上力气,但是他竟然能冷静地思考刚才“发疯”的时候到底砸偏了多少次,如果每一次都命中头部的话,三五下就能敲碎颅骨了吧? 还坐在地上的林觉捂住了额头,他已经快崩溃了,为自己正在适应这个死亡游戏而崩溃。明明今天之前连只鸡都没杀过,可是不到二十分钟,他已经杀掉两只丧尸了,每一只都是头颅粉碎、脑浆迸裂。这是赤、裸裸的血腥虐杀,而在这个校园里还有无穷无尽的丧尸等待着他,如同一场怎么也醒不过来的噩梦,一夜之间熟悉的同学老师都变成了这种怪物,如果不杀掉它们,他就会死,可是再杀下去,他就会疯…… 这种感觉,太可恶,太恶心了。为什么非得要杀人?为什么偏偏是他要参加这种变态的“游戏”?他根本不想这么做的! 轻轻的叹息声在他耳边响起,宋寒章坐到他身边,按住他的肩膀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黝黑的、通透的眼睛:“这话我只说一次,听好了。我们陷入这种境地并不是自愿的,只是别无选择,现在我们的敌人是曾经的同学和老师,但是他们已经没有自我意识,不再是人类了,他们只是披着熟悉外皮的怪物,是你的敌人。如果这个熟悉的躯壳让你的内心有了哪怕一丝的迟疑和软弱,你就会死。” 宋寒章看着林觉,眼中闪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死在它们嘴里,成为它们的同类,这样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你,甚至杀死你;第二,我们一起活下去,杀死它们活下去,坚持到天亮,一起离开这个游戏,回到从前平静的生活。虽然这个过程一定会很痛苦很危险,但是如果你什么都不做,只是祈祷奇迹降临的话,你还不如一开始就被咬死,免得在这里受折磨。” 宋寒章深吸了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好了,现在你可以选择了。” 手在颤抖,每一个指节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心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片空白的大脑里却被强硬地灌入了一道选择题。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好选择的,当他在宿舍楼里抄起椅子砸向丧尸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完了选择,之后所有的犹豫和迟疑,都不过是心有不甘的矫情。 林觉握紧了手,依旧没有一丝笑容,但是惨白的脸上却没有那种快要崩溃的神情了。 “活下去,我们一起活下去!” 宋寒章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做好了决定,那就不要再迟疑了。别再让我看到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又不是杀人,至于这么要死要活的吗?” “现在,深呼吸。” 林觉顺从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仿佛将先前那些不成样子的慌张,也顺带着呼出体外。 “恢复力气了吗?我们该去时钟广场了。”宋寒章替他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铁管,递给了林觉,因为敲击颅骨,铁管已经有了明显的弯曲,但是看起来还能使用。 林觉终于感觉自己奔腾的心跳稍稍平缓了一些,酸软的手臂也有了一点力气,最重要的是,他敢于承认现实了。 虽然杀丧尸很恶心,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联想到杀人,但是不这么做的话,他就会死在这里。 他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走了。”宋寒章说着,向宿舍区大门走去。从北宿舍区西大门出去就可以到达教学区,离时钟广场并不远。但糟糕的是,时钟广场周围有编号a-g的七栋教学楼,教学楼相互之间有相连的天桥,也是学生最多的区域,换言之,那也是丧尸最多的区域。 他不害怕吗?林觉看着宋寒章挺直的脊背,不禁迷惑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冷静呢?遇到这种变故,难道不应该害怕吗? 林觉迷惑着,却又感激宋寒章的这份冷静无畏,不然他只会比现在更慌乱……或者更悲惨,他连慌乱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宋寒章学长,应该是可以信任的同伴吧,林觉心想。 “到了,从这里就可以看到大门了。不过情况不太妙……”宋寒章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向前方宿舍区的西大门。 林觉跟着他一起远远观望着。距离大门还有几十米的距离,风向有利于他们,徘徊在大门旁的十几只丧尸没有闻到他们的气息,只是来来回回地走动着,嘴里发出无意义的低吼声。它们的身影被路灯的灯光拉长,在光和影之间划出一道令人战栗的界限。 风带来沙沙的声响,以及衣料的簌簌声。 “谁在那里?!”宋寒章突然转身低声叫道,手上握着菜刀警惕地盯着一旁的矮树丛。 时钟广场(上) “别、别动手,我是活人,我没有恶意!”惊慌的女声响起。 “出来!”宋寒章冷声说道,手上的刀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 树丛窸窸窣窣地响了几下,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子走了出来,光着脚,穿着迷你裙和单薄的衬衫,身上除了一双毛绒黑手套和围巾之外没有足以御寒的东西。她的右手上拿着一把铁铲子,神情忐忑地看着林觉和宋寒章。 一阵冷风吹过,她哆嗦了几下,怯怯地低下头。 林觉看了一眼她勾破的丝袜,不禁打了个寒噤,这身装束可不怎么暖和。 女孩子看起来就快哭出来了:“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刚刚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正打算回寝室,突然周围都安静下来了,我、我害怕极了。还有那种怪物……”说着,她仿佛又想起了当时的场景,身体开始颤抖。 “你的鞋子呢?”宋寒章问道。 “丢掉了,高跟鞋跑不快……”女孩子更咽了一下,眼泪蹭在了毛绒黑手套上,“还好那边的花坛在整修,我找到一把铲子……” 林觉有点不忍心看一个女孩子这么狼狈地哭,开口安慰道:“现在没事了,别哭了。我叫林觉,他是宋寒章,你呢?” 女孩子似乎是松了口气,感激地看着他,吸了吸鼻子说:“我叫周玉秀。” 宋寒章打量了她几眼,视线又投向了远处的西大门。 丧尸在那里徘徊着,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不由皱紧了眉,似乎在思考突破的办法。 “我们下一步要去时钟广场,你呢?”宋寒章问周玉秀。 在四面楚歌的恐惧中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点希望,周玉秀像是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叫了起来:“我跟你们一起去!一起!别丢下我一个人!” “闭嘴!”宋寒章冷冷地呵斥了一声,正在歇斯底里地发泄自己恐惧的周玉秀被他幽冷的视线盯住,竟然怔住了,害怕地往林觉身边靠了一步。 “要去时钟广场,最快的办法就是穿过这道大门。我不建议从别的出口出去,因为路上很可能遇到更多丧尸,也不能保证其他大门的情况会比这里好。我先说一下计划,如有不妥,欢迎指正。”宋寒章的语气依旧是冷冰冰的,“欢迎指正”几个字听起来就像是纯粹礼节性的用语,而且是对周玉秀说的。 “待会儿林觉负责用铁管敲击路灯柱——我们遇到的丧尸对嗅觉和听觉都是有感知的,它们会被声音吸引过来,只要别靠得太近,它们的行动都是很迟缓的,但是一旦接近到某个距离,它们就会飞扑过来,这个距离应该是……” “三米。”林觉笃定地说,“我注意过,安全的距离大概是三米。再靠近就会加速了。” 宋寒章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我们可以引着它们绕圈,从31幢最西边的路灯开始,每个路灯柱敲击几下。这么做可能会引来没在宿舍里的游荡丧尸,不用恋战,只要安全通过就行,我们没有太多时间,绕31幢一整圈应该就可以把丧尸甩在后面了。明白了吗?” 被宋寒章凌厉的眼神扫视着,两人神情一凛,下意识地点点头。 “那好,林觉你跑最前面,周玉秀你中间,这样安全一些,我殿后。”宋寒章审视着周围的地形,“我会估算和丧尸之间的距离,林觉你按照我的指示控制速度,确保不会被追得太紧,也不要让丧尸失去目标停下来。”宋寒章一边说着,一边掂量着手上的菜刀,似乎对这把武器并不怎么满意。对丧尸这种生物来说,菜刀确实不如铁棍之类的长武器好用。 “那个……不介意的话……这个先借给你。”周玉秀弱声说,看到宋寒章抬头看她,不由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这个比较好用……反正、反正这个对我来说也太重了。” 宋寒章看了她几秒,视线从她拿着铲子的手上移到了她明显紧张的脸上,忽地露出了一个微笑:“谢谢,刀你拿着防身用。” 周玉秀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 “对了,林觉。”宋寒章忽然出声叫住了他,倒是把全神戒备的林觉吓了一跳。 “什么?” “等下也许会有前方的丧尸也被吸引过来。”宋寒章说着,“你在最前面,注意一点。如果遇到了,就照着对方的蝶骨抽过去,那里相对脆弱,容易一击毙命。” “蝶骨?” “……照着太阳穴抽。” “哦,好。” 宋寒章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20:25:“可以开始了。” 铁器撞击的“哐哐”声响起,林觉感觉握着水管的手都被震得发麻了。西大门那里的丧尸果然开始向声源地移动,虽然动作依旧缓慢,可是却因为数量庞大而给人一种精神上的压迫感。 “跑!” 宋寒章的话音刚落,林觉已经头也不回地向前方蹿去。周玉秀愣了愣,也拔腿追了上去,因为没有鞋子又摔伤过的关系,跑起来都是一瘸一拐的。 “慢点,它们追不上你的。”宋寒章在最后喊道。 林觉已经跑到了下一个灯柱处,回头看宋寒章和周玉秀,宋寒章却还站在原地看着丧尸,最远的几只在夜色中看不分明,而距离他最近的几只已经快接近他三米之内了,哪怕是在昏暗的路灯下也看得清它们脸上那种狰狞的凶意。那已经不是人类了,即使它们曾经是,但是此刻它们在这个噩梦一般的夜晚追逐着自己曾经的同类,毫不留情地撕咬、残杀、吞食。 只要被咬上一口就极有可能被感染。 明知道安全距离是三米,但是要控制住那种拔腿就跑的冲动却仍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林觉知道宋寒章胆子大,但还是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宋寒章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果断放弃了引走全部丧尸的想法,快步跑到林觉和周玉秀所在的地方。 周玉秀的脸色更惨白了,连声音都打着颤:“太危险了,万一扑过来怎么办?别离它们太近啊!” “没事的,别靠近它们三米之内就行,现在继续敲。”宋寒章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一边对林觉发号施令。 “哐哐”的敲击声再次响起,丧尸群继续向他们移动,就连前方都有几只游荡的丧尸被吸引着向他们走来。林觉握紧手上的水管,强迫自己不要逃跑。周玉秀紧张得几乎要晕过去了,整个人不停地发抖,根本不敢直视前方的游荡丧尸。 被前后夹击的感觉可真够糟糕的。林觉深吸了一口气,脚下发力冲了上去,前方的丧尸低吼着扑了上来——就是现在!林觉用力一挥,铁棍照着丧尸的侧脑抽了过去,脆弱的蝶骨承受不住这种重击,发出一声碎裂的闷声,真实的打击感让林觉脑中一热,反手又是一下抽击,这一下直接让太阳穴的位置凹陷了下去,丧尸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地上,动弹了几下就安静了。 林觉松了口气,只要找对地方,丧尸也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难对付。 可不等他庆幸完就听到宋寒章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你白痴吗?走旁边的绿化带就可以避开了。” 林觉一愣,一脸做了无用功的茫然。周玉秀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强忍着脚底的疼痛迈步走进了绿化带中。 接下来的计划一下子顺利了起来,绕了31幢大半圈后已经远远看得到西大门了,而那里只剩下零星几只丧尸在徘徊着。宋寒章几步跑到两人中间说道:“现在不用敲灯柱了,一口气冲过去吧,如果被丧尸拦住只要躲开就好,冲过这道门之后也不要停,一直跑到时钟广场。” “走!” 一声令下,三人甩开身后的丧尸快速向前冲去,因为风向的关系,西大门前的丧尸直到几人冲到近处的时候才有了围拢的反应。林觉一棍子敲荡开他最近的丧尸,一直跑出大门才回头看。宋寒章一手拉着周玉秀,另一手的铁铲将扑上来的丧尸打翻在地。 “小心!”林觉在前面看得分明,站在传达处阴影中的一只丧尸已经距离两人不到三米了! 周玉秀神色惊惶地抬起头,她的右手被宋寒章拉着,左手拿着那把菜刀,此刻她想也不想地将菜刀向丧尸丢了出去,却只是不轻不重地砸在丧尸身上。这下宋寒章也注意到了这边的险情,拉着周玉秀的手一松,双手握住铁铲“砰”的一声拍在丧尸的脸上,将它整个脑袋都打得扭了过去。 “快跑!”宋寒章再次拉起呆在那里的周玉秀,几步冲出了西大门。 三人一路向时钟广场狂奔,穿过校园内人造水系上的桥,甩脱周围层出不穷的丧尸,一口气奔入空旷的时钟广场中。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当他们跑入时钟广场所在的区域之后,身后的丧尸忽然像是感应不到他们的气息了一样,怔怔地呆立在那里,凶恶狰狞的脸也不再露出发现食物时那种攻击性表情,而是无意识地低吼着,开始在广场外徘徊。 “安全了……”周玉秀腿一软,整个人跪倒在时钟广场形状特别的地砖上。 哪怕是1000米体育测试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拼命奔跑过,现在一旦松弛下来只觉得腿脚都麻痹了。林觉弓着腰撑着膝盖剧烈地喘气,脑中嗡嗡作响。 宋寒章看了看周玉秀已经血迹斑斑的脚底,转身出了时钟广场。 “喂,你去哪儿?”林觉高叫了一声。 宋寒章走到广场边缘,立刻引来了最近的一只丧尸的注意,丧尸低吼着向他所在的方向移动过来,宋寒章毫不犹豫地一铲子敲翻了丧尸,用铲子的边缘几下剁碎了它半个脑壳,动作干脆又血腥。再次感觉到活人的气息,周围的丧尸又慢慢聚拢了起来,然而等他拖着丧尸回到了时钟广场,丧尸群又再一次散开了。 宋寒章扒下丧尸脚上那双女式的板鞋,一手一只地勾在手指上,似乎非常不愿与之接触,一脸厌弃地皱着眉。 “穿上。”宋寒章对周玉秀说。 周玉秀感激地双手接过鞋子套在了脚上。 “有人比我们还早到啊……”林觉看着时钟广场中央的钟楼,那附近有三个人,正向他们走来。 时钟广场(中) 一转眼,钟楼下的三个人影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最前面一路小跑的是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女生,看到三人长长出了口气,心有余悸地说:“太好了,又有人来了,我还担心就我们三人呢。” 后面两个男生也到了,一个身强力壮,另一个倒是瘦瘦小小的,看起来有点畏缩,一双三角眼总给人一种贼眉鼠眼的感觉。 “我叫高艺菲,那边那个特别高大的是赵亮盛。这位是刘杉。”高艺菲介绍说,“我们几个比你们早些到广场,万幸大家都没事。” 林觉几人也自觉地自我介绍了一番,一直闷不吭声的刘杉忽然警惕地问道:“你们几个有没有被咬过?外面那些怪物看起来就像电影里的丧尸一样,被咬到的话说不定也会变成丧尸,你们没被咬过吧?” 林觉几人的脸色都不算好,虽说这样的环境下会怀疑是人之常情,但是这样赤裸裸地被指出来还是让人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果然,高艺菲也觉得刘杉这么说不太好,她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说道:“你别瞎说,大家好不容易才到这里……” 刘杉的脸色还是不好,看着几人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怀疑,小声嘀咕了一声什么就不说话了。倒是身材高大健壮的赵亮盛无所谓地耸耸肩,掂量了一下手上的铁撬棍壮胆似的说:“怕什么,变丧尸了直接崩了脑壳就好了。” 声音倒是很响亮,可是赵亮盛的眼神可不是这么说的,那审视的、探究的眼神,让人很不愉快。 高艺菲叹了口气:“抱歉,大家都太紧张了,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呢……简直像做梦一样。” 周玉秀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向高艺菲靠拢了一些。也许是同为女性的关系,陌生的两人很快小声说起了话,高艺菲同情地询问周玉秀冷不冷,周玉秀僵硬地点着头,又打了个寒噤。 “钟楼下面有什么东西?”宋寒章皱着眉问道。 高艺菲姣好的脸蛋上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神色:“……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个平台很奇怪……以前从来没见过……” 林觉的视力不错,远远瞧见钟楼下有个新搭建起来的平台,旁边还有两块电子板。走得近了才看清楚,左边那块上面显示着:幸存人数9,广场剩余安全时间40分钟;另一块板上则什么都没有。 两块电子板中间有个约一米高的柱子,上面悬浮着一个半透明的玻璃球,约莫篮球大小。 就在林觉注视着幸存人数的时候,上面血淋淋的数字9一下子变成了8。 无声无息,惊心动魄。 “又有人死了……”刘杉死死地盯着那个数字,声音颤抖地说。 林觉的胃里像是生吞进了一块石头一样,虽然没有亲眼看见死亡,但是却可以想象得到那人是在怎样的绝望下被丧尸残忍分食的。 现在整个校园里到处都是这群游荡的猎食者,这群被食欲控制的怪物一旦嗅到活物的气息,听到异常的声响,就会疯狂地进攻,而幸存下来的八个人就像是在一座孤岛上,明知没有出路,也还是挣扎求生。也许比那更糟糕,他们要面对的是数以千计死而复生的饿殍,这群丧失了人性的怪物贪婪地索求着他们的血肉,只要被咬上一口就是万劫不复。 一片压抑的死寂中,宋寒章步履稳健地走到了两块屏幕中央的水晶球旁,审视地打量着它:“这是什么?” 高艺菲强笑了一下,生硬地开口扭转周围凝滞的气氛,指着水晶球道:“你把手放到上面试试,也许会有不错的奖励。” 见宋寒章死盯着那个水晶球迟迟没有动作,好似在和这个看起来十分不科学的悬浮水晶球较劲,林觉觉得有点好笑,上前一步将手放在了水晶球上。就在这时,异变突生——林觉的脚下突然升起了一圈银白色的光束,光束四周飞出一条色彩斑斓的胶卷带,环绕在他身边飞快地旋转着,速度快得惊人,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到胶片上的画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疯狂地从自己眼前掠过。 林觉不由伸出手,想去触摸一下眼前的胶片,当指尖碰到环绕在光束外的胶片时,整个胶卷带像是被突然打散成了粒子,化为无数粉尘四散了开去,最后却又凝聚成一根透明的玻璃管,乍一眼像是带着塞子的试管,可是仔细看去却发现里面流动着某种半透明的液体,而玻璃管外还有几行细小的黑色文字说明。 【丧尸病毒抗体】:可弹出注射,在被丧尸咬伤后的45分钟内使用,可以清除体内丧尸病毒。持有者死亡后道具自动掉落。剩余使用次数:1/1。 下面还有一些关于丧尸病毒的说明,大意是说丧尸病毒完全发作大约需要1小时,前半小时内身体不会感到特别明显的异样,体能削弱很少,但是30分钟以后体力会大幅下降,出现晕眩感,神志恍惚,精神难以集中,被咬伤45分钟以后则病毒无法逆转。 这对于林觉来说绝对是保命的关键东西,要说是救命宝物也不为过。 他想都没想就拉住宋寒章给他看,宋寒章只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大用处。” “怎么会……”林觉话刚出口就觉得自己的手被重重捏了一下,哪怕是剧烈运动后宋寒章的手还是很冷,林觉的手背上立刻起了几个鸡皮疙瘩。 “是什么东西?”周玉秀好奇地凑上来问,高艺菲也张望了过来,眼巴巴地等解说。 “体能恢复药剂,快速恢复体力的东西,说明上写了100%恢复体能,还附带短时间增强耐力的效果,要是逃跑的时候倒是件好东西。你也快去试试,说不定你的运气会更好一些。”宋寒章非常自然地回答了周玉秀和高艺菲的问题,竟然还顺口编出了功能,听起来可信度就很高了。 林觉可没有他这样的演技,僵硬地在一旁傻站着,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险些犯下了一个危险的错误。 藏起来,在只有林觉看得到的角度,宋寒章无声地提醒他。 林觉忐忑地把抗体往裤袋里塞——因为紧张塞了三次才找到口袋——幸好周玉秀的注意力完全在神奇的水晶球上,根本没有追问的意思,兴冲冲地就走到了水晶球前去了,高艺菲在一旁笑盈盈地祝她好运。 林觉松了口气。此时他才迟钝地感觉到这里的气氛有多微妙,虽然广场上的六人因为游戏的关系暂时走到了一起,但是今天之前,他根本不认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更不了解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如果贸然暴露自己有抗体的话,也许会死得很快,毕竟抗体只有一份……如果之后有人被咬伤了,这份抗体是给,还是不给?如果给了,而最后他自己却死于没有病毒抗体,那该是多么讽刺的结局,但是不给的话,被咬伤的人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来抢夺吧,毕竟这是活命的唯一希望。 林觉的心里沉甸甸的,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自私,被二十年来衣食无忧的环境和教育构筑起来的道德感正在鞭挞着他的心灵,谴责着他的自私自利,然而生存的欲望却如同毒蛇一般,唆使着理智吃下禁果走出和平的伊甸园。 如果之后有人被咬伤了,他会不会拿出病毒抗体?林觉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做什么选择,这让他觉得自己正在变得陌生。 这是一个烫手山芋,也是一个潘多拉魔盒,在死亡的威胁下,它会将人性中的恶意释放出来,这也许比无穷无尽的丧尸更加可怕。 就在林觉沉思之际,原本在花坛附近休息的赵亮盛和刘杉也走了过来。赵亮盛大大咧咧地问道:“东西拿到了?是什么?” 林觉刚想把“体能恢复药剂”的说辞照搬一遍,宋寒章却突然开口道:“询问别人之前,你难道不该先说一说自己拿到了什么道具吗?在这种敌我不明的情况下,贸然暴露自己的底牌也太愚蠢了。” 林觉一愣,他没想到宋寒章会突然用这种算得上挑衅的口吻。 果然,赵亮盛面色不善地眯起了眼,铁撬棍从左手换到了右手,流里流气地压低了声音:“你小子胆子挺大啊。” 刘杉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两圈,狐疑地看着宋寒章。 “好了好了,大家以后还要共渡难关呢,现在就别为这种小事争执了。”高艺菲尴尬地走到了两人中间,歉意地对宋寒章和林觉笑了笑,“之前有所隐瞒很抱歉,毕竟有些道具和能力并不方便摊开来说……” 周玉秀已经从水晶球旁边退了回来,手上没有多什么东西,只是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一些,一直很怯然的神情也不见了,好像有所倚仗的样子。因为听到了刚才几人的争执,她也没多说什么,默默站到一边去了。 最后上去的是宋寒章,他触摸了一下水晶球,下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把匕首,看起来十分锐利,还带了血槽,不过他皱着眉,似乎并不怎么满意,随意将它收回了刀鞘中。 “趁现在安全时间没过,我们来交流一下已经获得的情报吧。”高艺菲提议说,“我们之前讨论过,大家都是因为得到了彩蛋接到了电话才会陷入这种境地,彩蛋上有些提示语,可能是有用的东西。” 林觉点点头:“这倒是,我的彩蛋是个好消息,‘黎明就是希望’,看来我们只要坚持到天亮就行了。” 几人明显松了口气,一度剑拔弩张的气氛也轻松了一些,赵亮盛抓了抓头发,紧接着说道:“我的彩蛋上写着‘脑袋永远是弱点,不论生前死后’,反正就是要对着脑袋打的意思,我这根撬棍可是打死了三个丧尸了!” 赵亮盛抖了抖手里的撬棍,颇为得意地显摆了起来。 可惜周围的几人并不怎么捧场,宋寒章压根儿没理会他,径自说道:“‘进食即是本能’。这个大家都明白,丧尸喜欢活物。” “‘它们喜欢哐当哐当的声音和香喷喷的食物’。”刘杉踢了踢地面,有些不情愿地说道,“意思大概是这种怪物有嗅觉和听觉吧。” 广场上夜风寒冷,周玉秀冻得一直在往手套上呵气,小半张脸都被包在了围巾里,闷声道:“‘獠牙逆转阵营’。大概是、是被咬到就……就……会变成那种怪物的意思吧。” 高艺菲沉默了一会儿,苦笑了一下:“我的彩蛋大概是最坏的消息了。上面说‘小心,它们在变强’。” 大家又沉默了下来,宋寒章抬头看着钟楼,上面的时间是20:32,广场剩余安全时间33分钟。 “你们谁最早到广场?”宋寒章忽然问道。 几人面面相觑,刘杉看着赵亮盛,赵亮盛承认说:“啧,是我又怎么了?那会儿我刚从篮球场回来,离广场挺近的,就是路上遇到了几只丧尸耽搁了点时间。” “几点?”宋寒章追问道。 赵亮盛很烦他的问题,但还是回答了:“八点十分左右。” 宋寒章再次看了看剩余安全时间:“这个安全时间原先应该是个整数,极有可能是一个小时,用来聚集幸存者。如果按照接到电话开始计算广场安全时间的话,那应该是从20点开始,但是现在看来是从20:05开始倒计时,那么应该是按照第一个进入广场的人来确定安全时间起算点。” 宋寒章环视了一下神色各异的五人,笃定道:“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来过广场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又离开了。” “不会吧,外面这么危险,为什么要走?”高艺菲不太相信,明明有安全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选择无意义的冒险? 刘杉也附和道:“就是啊,我们还是待到安全时间用光再走吧。” 林觉没说话,但他对宋寒章的判断力更信任,虽然还是一种直觉,但是他觉得进入广场后宋寒章的一举一动都是带着目的性的,包括他故意激怒赵亮盛帮他掩饰抗体的事情。 宋寒章推了推眼镜,又看了一眼手表,面色严峻地开口道:“你们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晚上第二节课的下课时间是20:40。” “可他们现在都变成丧尸了,下不下课都无所谓吧。现在早出去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危险,你要走,自己出去好了,又不会拦着你。”刘杉不甘心地反驳道。 林觉回头看了一眼钟楼上的时间,已经是20:35了。 “再过五分钟钟楼就会播放下课音乐。”宋寒章的眼中闪过一抹冷峻的色彩,竟有一丝嘲讽的意味,“因为a-g楼环绕着时钟广场,没有每层单独的打铃器,为了让每个教室都听得到下课铃,这段下课音乐会非常响亮而且漫长,大家都应该印象深刻才对。如果像这样播放长达一分钟的下课音乐,你们觉得我们还有可能离开广场吗?” 时钟广场(下) 宋寒章说完,环视着俱是一脸惨白的众人。 林觉心中不由一阵后怕,如果真的继续在时钟广场磨蹭下去妄图逃避的话,接下来他们就会在响亮到刺耳的音乐铃声中,看到成百上千的丧尸向他们涌来,潮水一般地聚集在广场外,等待着安全时间结束后的饕餮盛宴。 这种插翅难飞的密度,他们一个都逃不出去。 “离下课铃响还有五分钟,你们有什么计划吗?”宋寒章郑重地向众人提问。 紧迫的时间压力下,几人都急了起来,高艺菲颤声道:“你有什么想法,赶紧说!” “管这么多干什么?直接冲出去跑就好了,反正熬到天亮就安全了吧。”赵亮盛用铁撬棍在地面上敲了两下,又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说。 “那就是没有了,既然这样,大家不妨听听我的意见。”宋寒章反复把手上的匕首出鞘入鞘,像是把玩一样。 林觉注意到刘杉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在这种危急情况下一时也想不出什么主意,只好任由宋寒章在那里主导话题。 “丧尸对嗅觉和听觉都有感知。从晚上八点这个时间看,大部分学生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寝室,我们只要尽量找人少的地方,遇到丧尸的概率就会大大下降。我估计丧尸数量最少区域应该是两块,”宋寒章用石块在地面上简单地画了下示意图,“一是西北面的大操场,包括篮球场体育馆那一部分;另外就是东南部分正在新建校舍的那一块,包括学生活动中心、露天广场和自由广场。今晚的风向是西北风,那么理论上来说我们在东南面的下风向会相对有利。学校东南面不但场地空旷,而且水系很多,差不多将那一片包围了起来,对于阻隔游荡丧尸很有利。” 宋寒章说完又看了看时间,眉头皱了皱:“没时间细说路线了,下课铃就要响了,如果相信我的话就跟我来,我会在路上跟你们解释。” 林觉第一个跟上宋寒章,然后是周玉秀和高艺菲,赵亮盛看了看钟楼也跟了上去,刘杉站在原地疑神疑鬼地东张西望了一番,咬咬牙也跟上了大部队。 “喂,去学生活动中心的方向不是这个吧!”刘杉高声叫道。 “直接去学生活动中心得穿过教学楼圈,实在太危险了,从广场西面走可以绕过a楼直接到体育场,时间算准的话我们到达体育场的时候下课铃会响起,体育场南面的南宿舍区商业街上的丧尸也会向广场方向移动,我们可以很轻易地通过那里,”一边快步向广场边缘走着,宋寒章一边解释了起来,“然后经过学校中央的图书馆到达东南面的学生活动中心。相信我,这是最安全的路线了。” 一踏出安全区,广场外零星游荡着的几只丧尸就开始摇摇晃晃地向他们走来。 也许是人多之后胆子也壮了起来,林觉跑到带队的宋寒章前面,一棍子敲翻丧尸,将它踢到了一边。宋寒章瞥了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时钟广场和a楼北面是构成校园水系的临湖和环绕着整个a-g楼的人造河流。几人穿过河上的桥梁,眼前已经能看到体育场周围的铁丝网了。整个体育场相当大,大致分为篮球场、网球场、副体育场、体育大楼、主体育场和体育馆几个部分。从正对着广场的东大门进去后,只要沿着水泥路就可以前往南大门到达南宿舍区商业街。 这个时间点体育场的人并不多,除了晚间锻炼的人恐怕只有精力旺盛的男生才会来这里打篮球。 钟楼的下课音乐响起,宋寒章脚步一停站住了,远远近近的丧尸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声,此起彼伏,像是嚎叫的狼群一样。 只有听到那种声音的时候,林觉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恐惧。 在黑暗中蛰伏着的、永远杀不完的猎食者。 六人站在体育场的水泥路上,没有人出声。周围的路灯不甚明亮,更因为种着灌木和梧桐的关系而显得影影绰绰,两边的铁丝网隔开了篮球场和网球场,他们就像被困在这个体育场一样。 远处有两只丧尸摇摇晃晃地向他们走来,赵亮盛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举起铁撬棍往前冲,“砰砰”两下就把两只丧尸打得脑浆迸裂,身体整个飞出,撞在铁丝网上发出一声巨响。 林觉不由皱了皱眉,庆幸现在下课音乐吸引走了这附近大部分丧尸的注意力。 “现在丧尸群正在向广场移动,不过速度很慢,我们等一下再从南边的出口走。现在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刚才大家都跑得太急了,如果照这个体能消耗,要熬到天亮可不容易。”宋寒章说。 两个女孩子长长出了口气,有气无力地在网球场铁丝网旁边的花坛上坐了下来。 风声带来了丧尸似有若无的低吼声,还有窸窸窣窣的爬动声,好像还有什么低吟的声音,很近,简直像是……林觉捏了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的时候却对上宋寒章警惕的眼神。 “别坐在那里!”宋寒章突然吼了一声。 两个女孩子一愣,只听身后“嘭”的一声巨响,吓得两人从花坛上跳了起来。 一张淌着血的脸紧贴在铁丝网上,眼睛鼻子被铁丝挤压着,十指死死抠住铁丝,因为恐惧而狰狞万分的脸在路灯下显得如此可怖。他像一条快被晒死的鱼一样,无声地张开血淋淋的嘴,更多、更多的鲜血从他的被撕裂的嘴里流出来,半张脸都浸泡在血水里。 垂死挣扎的喘息声“呼哧呼哧”地响着,那个人似乎终于看清了铁丝网外的人,兴奋地睁大了浑浊的眼睛,声嘶力竭地从喉咙里挤出了尖利刺耳的求救声:“救救我!快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我不……我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因为极度恐惧而扭曲的声音像是刺刀一样扎入每个人的心脏,两个女孩子已经哭叫了起来,尖叫着往后爬。趴在网球场铁丝网上的人又挣扎了起来,奋力向上爬去,鲜血从他身上往下淌,在铁丝网上挂上了一层血腥的红,淅沥沥地往下流。 几只丧尸从黑暗中扑了上来,一口咬住他的小腿,将他拖回了地狱。身体撞击铁丝网的声音砰砰作响,骨头折断的声音,还有令人作呕的咀嚼声和声嘶力竭的呐喊……死亡的悲鸣在夜幕中久久不散。 昏黄的路灯下,依稀看得清丧尸们是怎样趴在地上抢食着前一刻还是鲜活的人类的,其中一只用力一扯,一段肠子甩了出来,“啪”的一声甩在了铁丝网上,血水一下子甩出了铁丝网之间的缝隙。一只挤不上去的丧尸摇摇晃晃地走到铁丝网前,一边狰狞地向网外的人嘶吼,一边抓起那段肠子往嘴里塞,脑袋不停地撞击着铁丝网,似乎想将网外的几人也一起吞食。 坐倒在铁丝网前的周玉秀愣愣地摸了摸溅在脸上的温热液体,黑手套上看不清液体的颜色,可是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歇斯底里地尖叫了起来,疯了似的蹬着腿往后爬。一旁的高艺菲呆呆地看着周玉秀疯了一样尖叫,完完全全被吓傻了。 “林觉,你拉上高艺菲,我们走!”宋寒章一把捂住周玉秀的嘴,恶狠狠地威胁道,“闭嘴,不想和那个人一个下场就把嘴闭上!” 林觉拉起傻住了的高艺菲,拖着她往体育场的南门跑去。 坐倒在地上一声都吭不出来的刘杉终于想起这里的危险,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追了上去。赵亮盛猛地哆嗦了一下,不敢再看铁丝网里的惨烈场景,拔腿就跑。 林觉脑中空荡荡的,只是本能地跑动着,亲眼看到活人被丧尸分尸的冲击力远比看到丧尸本身来得强烈。手脚被丧尸活生生扯下来、肠子都被拉扯掉的惨状对一个活在和平世界里的大学生来说,根本是只有恐怖片里才会看到的场景,可是他太清楚现在的真实了。 那近在咫尺的呼救声,毛骨悚然的吞咽声,还有这浓浓的血腥味……一切都在告诉他,他们面对的死亡威胁有多么真实。 如果逃不掉,他就会和那个人一样,在恐惧绝望和极度的痛苦中死去。 活下去,他要活下去! 隐匿的背叛者(上) 林觉一棍子敲翻扑上来的丧尸,对准脑壳用力砸下铁管,沉闷的颅骨碎裂的声音透过皮肉传了出来,高艺菲光是听着就直打哆嗦,不敢靠近。 林觉揉了揉发麻的手腕,对一旁面无人色的高艺菲伸出手:“走吧,宋寒章他们往体育大楼那边去了,我们也跟上。” 高艺菲泫然欲泣地问道:“你不害怕吗?” 林觉低头看了一眼横躺在他脚边的丧尸,它的正脸已经被敲烂了,血肉模糊,可是大脑还没被粉碎,仰面躺在地上扭动着,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吼声。林觉提起已经弯折的铁管,用力往下一杵——铁管从丧尸张开的嘴里捅了进去,将它变形的头颅钉死在了地上。 高艺菲低呼了一声,往林觉身后躲了躲,不敢多看地上的尸体。 “其实习惯了也还好,而且就算害怕,在女孩子面前也不能表现出来,那可太丢人了。”林觉强压下心中的颤意,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高艺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弯弯的眉眼在路灯下显出几分柔和的释然。 “林同学,我其实刚刚就想问你了。” “什么?” 高艺菲捏了捏手腕,似乎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半晌才低声问道:“你在广场拿到的东西……是病毒抗体,对吧?” ?! 一瞬间的错愕神情已经揭示了真相,等林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根本来不及掩饰了,他实在是个不擅长表演的人。 高艺菲也有点慌张,她紧盯着林觉手里沾血的铁管,似乎生怕林觉给她也来上一下:“我、我也就随口一问……抗体什么的我也是猜的,以前看的电影不都是那么演的吗……周玉秀的彩蛋也确实这么说了……不过那种东西不拿出来是对的,毕竟我们这里有这么多人,抗体也只能救一个。不过如果我被咬了的话……” “可以……可以考虑救我吗?”高艺菲说着,似乎又为自己的言辞感到羞愧,垂下头苦笑了一下,“啊,别在意,我只是随便说说,那毕竟是你的东西,我只是……刚才看到那个人以后,觉得……太、太残忍了,这样的事情……如果可以,谁都不想变成那样的怪物吧。” 林觉轻轻“嗯”了一声,一种悲哀感却横亘在心头。 谁都不想变成那样的怪物,他也不想。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关系,害你也跟我一起落下了。”高艺菲对林觉强笑了一下,眼里还有水光,“我已经好多了,走吧。” 林觉环顾了一下四周,刘杉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树影中:“等一下,我们一起走!” ——他听见了吗? 林觉皱了皱眉,刘杉给他的感觉一直不好,加上抗体的事情太重要了,如果泄露出去的话…… 就在他纠结之际,赵亮盛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跑到他们身边时还踢了一脚林觉脚边的丧尸泄愤:“还有两个人呢?” “宋寒章和周玉秀比我们快,应该在前面的体育大楼了。”高艺菲说。 四人于是向前方走去。 夜幕中的体育大楼高大而阴森,零星的几间房间还亮着灯,大概是老师的办公室之类的地方。 宋寒章站在大楼的台阶下,仰视着大楼,脚边还有两只已经被铁铲剁穿了大脑的丧尸。累极了的周玉秀厌恶丧尸的尸体,却又不敢离宋寒章太远,只好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当她看到远处有向这里走来的人影时,她有如惊弓之鸟一般跳了起来:“来、又来了,丧尸!四个!” 宋寒章回头看了一眼:“是林觉他们。” 连续的惊吓后,周玉秀理智的那根弦已经差不多崩断了,她神经质地咬着自己的手套,死死盯着前方的人影,直到路灯照出了四人的样子,她的判断力才慢慢回到了大脑中,一脸恍惚地坐回了台阶上。 四人已经来到了体育大楼下,高艺菲上前坐到了周玉秀身边,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周玉秀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猛地往后面瑟缩了一下,念念有词地哆嗦了起来。 林觉不禁有些同情她,刚遇到周玉秀的时候,她还是挺正常的一个女孩子,看得出来也挺爱漂亮,结果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她就已经被这恐怖的环境折磨得神经兮兮,快精神崩溃了。 “晚上体育大楼人多吗?”宋寒章问道。 “不少的,一楼的游泳池里都是游泳队的人在训练,现在进去肯定是满池子的丧尸,跟下饺子似的。二楼的室内篮球场不到9点就不会散场,健身室也有不少人,倒是操场那里的体育馆人很少。”赵亮盛拄着铁撬棍看着体育大楼,“我就是体育系的,那帮家伙这个钟点在干什么我清楚得很。现在到顶楼去看,十有八、九还能逮到几对脱了裤子的野鸳鸯,呵。” 宋寒章看了看腕表,20:45,从20:40开始播放音乐算起,即使是移动速度缓慢的丧尸,五分钟的时间也足够它们从南宿舍区商业街走到广场了。 林觉站到了宋寒章身边,也抬头看了看体育大楼,问道:“我们还要去学生活动中心?” “当然。” “可是这里的丧尸也不多,我们找个有铁门的房间躲起来,应该也熬得到天亮吧。”林觉心怀侥幸地提议道。 “坐以待毙吗?”宋寒章斜睨了他一眼,眼中似乎有一丝嘲讽的味道。 林觉一下子噎住了,小声反驳说:“在宿舍你也看见了吧,丧尸没法突破铁门,一个个都被关在房间里了。” “——小心,它们在变强。”宋寒章复述了一遍高艺菲的彩蛋上的文字,“如果说我原本还有这种打算,在得知这个彩蛋的警告之后就完全放弃了这个念头。躲避也许可以谋取到一时的安逸,但是如果以为像老鼠一样蜷缩在下水道里就能苟且偷生下去……你还记得20:40的下课铃声吗?这已经是一个警告了。” 林觉低头看着铁管上的血迹,沉默。 “没人喜欢无意义的杀戮,除非是为了生存。”宋寒章镇定地说道,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那个‘变强’指的是哪方面我们并不清楚,也许是智力,也许是力量,也可能是特殊能力,比如把躲起来的人一个个找出来瓮中捉鳖。为了提防最坏的可能,我们不得不从一开始就选择一条最危险的道路。游击战吧,不停转移据点,这样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知道了。”林觉点点头。 他必须信任宋寒章,从一开始他就被他救过,丧尸是一次,隐瞒抗体也算一次。他不是不懂感恩的人,如果不是宋寒章,也许他在北宿舍区就已经死了。 虽然他们认识还不到一个小时,但是这种莫名的信任却一直存在着。也许是因为宋寒章是他在这个残酷的夜晚里遇见的第一个活人。 他就像是在夜色茫茫的大海中漂泊着的孤舟,终于看到了远方的灯塔,照亮他回家的路。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体育场的南大门吧。”宋寒章看了看时间,说道。 几人没有异议。 一路上的丧尸都是三三两两的,林觉、宋寒章和赵亮盛三人合力,轻松杀出一条血路来。三人的作战习惯明显不同,赵亮盛力气极大,下手也凶狠,几乎每次都要打穿丧尸的大脑,再一脚踢开;林觉习惯正面迎击,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后,他一般打碎丧尸的大脑后就会收手;宋寒章是最偷懒的一个,可能是出于节省体力的打算,他经常只是将丧尸扫开,并不追求杀死对手,只要它别挡路就行。 六人一路小跑着冲出了体育场南门。 前方是一条宽敞的道路,对面就是南面宿舍区的商业街,各色店铺都还维持着营业的状态,灯火通明,看得见有几只没有被铃声吸引走的丧尸卡在门内或者货架之间。 小吃店里传来诱人的香味,烤肉的味道随着风飘进林觉的鼻子里,让他不禁吞了吞口水。可是掺杂在香味中的腐臭和血腥味却又让他的胃翻腾了起来。 夜风推动着一只金属饮料罐头“骨碌碌”地滚过马路,被一具丧尸的尸体挡住,停在了几人面前。 满地丧尸的尸体毫无例外地被一刀断头,横七竖八地倒在了马路上,能够清晰地看出一条杀戮路径。 这种非人的战斗力和干脆利落的手法……宋寒章握着铁铲的手紧了紧。 他果然来了。 “谁……是谁?”刘杉从嗓子里挤出了质问声,又像更咽得说不出话来一样。 一家小吃店的玻璃门被推开了,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一手拿着几串烤羊肉,另一手提着一把寒光锃亮的长刀走了出来,兴高采烈地冲对面的几人打招呼: “哟,晚上好,活人们。” 隐匿的背叛者(中) 这是什么情形?刚从丧尸分食活人的惨烈场景中逃出的几人显然都还没有缓过神来。 烤肉的香味,丧尸的腐臭味以及血腥味,混在一起只会让人的胃不舒服地蠕动,像是活吞了毛虫一样恶心。 那人的鼻子大概是失去了原有的作用了,因为他已经一边津津有味地开始吃起手上的烤羊肉串来,一边自言自语地抱怨:“第一次自己烤肉吃,果然半生不熟。” “咕噜噜——”林觉的肚子响亮地叫唤了一下,下午4点就吃过了晚饭,加上刚才的剧烈运动,空空的胃里已经没有可以消化的东西了。 靠在小吃店外的英俊青年充满善意地对几人笑道:“要来一串吗?就当作这个游戏中途的奖励好了,毕竟活着走到这里可不容易。是吧,宋、寒、章?” 见宋寒章迟迟没有回应,他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可不是什么发扬爱心的地方呢,这个游戏需要的是不断的杀戮、背叛、逃亡,负累只会增加gameover的可能罢了。你是带着五个拖油瓶准备充作炮灰吗?这才像是你会做的事情嘛。” 面对这种算得上尖锐的恶意揣度,宋寒章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淡淡地说:“这和你没什么关系,陆刃。” 陆刃把竹签往旁边一丢:“好吧好吧,我知道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应该找心理医生谈谈的变态。” “不需要。”宋寒章冷冰冰地说,“你可以直接送进精神病医院了。” 刺耳的“滋啦”声响起,一只被卡在隔壁店铺里的丧尸终于撞翻了地上的箱子滚了出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陆刃走来。 很近,它要扑上来了!林觉的瞳孔一缩,握着铁管的手立刻收紧。 那个名叫陆刃的家伙无视了不断接近的怪物,漫不经心地拿起一旁的饮料瓶打开来喝了一口,丝毫没有被怪物接近的恐惧感,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说话:“哦,这个学妹我认识,上个星期还跟我表白过……” 丧尸已经嚎叫着向他扑来,陆刃把饮料瓶往旁边一放,双手握住刀柄,闪电一般地挥出一刀——寒光四射的长刀在黑暗中划过一道银白的死亡弧线,精准无比地在丧尸的颈部掠过。 头颅飞起,又落地,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滚了几圈,而没头的丧尸却保持着前进的步伐向前挪动了几步,然后一下栽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了两下,成为了一具货真价实的尸体。 凶手耸了耸肩,拿起刚才放在一旁柜台上的饮料瓶,又喝了一口,好似脚边的尸体和他毫无干系。 林觉脖子一凉,这一刀太惊艳也太残忍了,毫无对同类下手的迟疑和不忍,纯粹是毫不怜悯的理所当然,简直像是踩死脚边的蟑螂一样。 一口气喝光了饮料,陆刃把瓶子往旁边一丢,空瓶稳稳飞进了垃圾箱里,他开心地“耶”了一声,这才想起脚下的尸体,怜悯道:“明明很喜欢我,哭着跟我表白,才一个礼拜就变卦了,女人真是善变啊。好可惜,原本还打算给你个机会,毕竟你长得还挺漂亮的,当然那是今晚以前了。” 这种怜悯的口吻更让人不寒而栗。对昔日的熟人挥刀,还是如此干脆利落的挥刀,事后还能保持心情愉快,这家伙……真的不是变态吗? 原本还欣喜着能得到一位强大同伴的人都不再肖想这个可能,开什么玩笑,和这种变态一起行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莫名其妙地杀掉! 林觉也是一样,他甚至连饥饿都忘记了。 “这把唐刀是广场那里得到的奖励吗?这种管制刀具你也不会随身携带才对。那你是第一个到广场的人了?”宋寒章问道。 “没错。”陆刃耸耸肩,“不过拿到好东西之后肚子就饿了,来这里找点吃的填填肚子。” 很显然,他根本没考虑过,或者说根本不介意外面的危险。 会这么肆无忌惮地行动的人,要么对自己的实力十分自信,要么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从短短几分钟的接触来看,陆刃两者皆是。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宋寒章抱着手臂问道。 “到处转转咯,如果你是担心我会做什么对你们不利的事情……”陆刃摸了摸下巴,似乎颇为苦恼,“其实我从来没随便对活人下过手呢,毕竟我是个遵纪守法的人。虽然搞不懂为什么会在万圣节而不是复活节发彩蛋,不过这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这个游戏简直太愉快了,能在steam上打分吗?我给满分!” 听着他此刻的发言,林觉觉得宋寒章对眼前这个人的评价再正确不过——变态。 他根本没有生存上的危机感,而是把一切都视为了一场游戏。 “不过玩了快一小时,我已经觉得无聊了,哪里能找点乐子?”陆刃跨过脚下无头的丧尸尸体,提着刀向几人走来。 除了宋寒章,其余几人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哇,这么害怕我吗?这真是太伤人了,看看你们惊恐的表情,我简直……”陆刃神采飞扬地来到几人面前,眼睛里简直闪着亮光。 高艺菲哆嗦了一下,立刻躲到了最近的林觉的身后。 陆刃歪了歪头,视线落在了林觉的身上,林觉心中一突,差点控制不住要往后退。 “你的肩上有东西。”陆刃笑嘻嘻地对林觉说着,手上的唐刀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脖子旁,带血的锋利的刀刃朝上,刚好刮到林觉的耳垂。 冰冷、湿润、锐利的刀锋,刚刚斩首过丧尸的刀锋,握在一个变态手里的刀锋。 林觉冷汗直下,一动也不敢动,生怕稍稍一动自己就会身首异处。身后的高艺菲跌跌撞撞地往后退,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 “一片落叶。”唐刀从林觉肩上拨开了枯黄的落叶,陆刃炫技似的挽了个刀花,刀刃破开枯叶,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叶片在半空中被一分为二,打着卷儿落在了林觉的脚边。 陆刃笑得咧开了嘴,好似对林觉的反应十分满意。 林觉猛地哆嗦了一下,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完全屏住了呼吸。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丝毫不敢打断陆刃自说自话的表演,活人不敢,死人不能。 “喂,你帮我参谋一下吧,如果这个游戏里有boss的话,最可能出现在哪里?”陆刃已经绕过了林觉,走到了宋寒章身边,懒洋洋地问道。 “医学部实验大楼。这种病毒原因造成的生化,多少和实验有点关系,去到那里也许会有什么线索。” 陆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掂量着手上的唐刀:“看在你给了个不错的建议的份上,我也给你们一个提醒好啦。” “刚才下课铃响了,附近的丧尸都躁动得不行,有个倒霉蛋被丧尸追着咬,我就顺手帮了一把,结果倒是找到了他的彩蛋。原来还有人会把这玩意儿带在身上,真是个变态。”陆刃嫌弃地说着,转身走回了超市,不久就拖了一具尸体回来,“出来前我把彩蛋塞回他的口袋里了,毕竟我是个拾金不昧的好人。” 依旧是没头的尸体,一只手臂被扯断了,露出血肉和里面森森的白骨,参差不齐的伤口看起来不是砍伤,而更像是被活生生扯掉手臂造成的。 陆刃翻了翻他的衣袋,欣喜地叫了一声:“找到了!” 干净的手掌中躺着一只鹅黄色的彩蛋,上面绘着枝条和叶子的图案。 “whoisthejudas?(谁是犹大)”陆刃慢吞吞地念出彩蛋上的那句话,抬头看向神情突变的几人,一脸显而易见的恶意捉弄,“这场游戏根本没有什么可以信任的对象,谁知道哪个才是背叛者呢?不过看起来存活的人大多都在这里了,恐怕犹大也不例外哦。” 陆刃将彩蛋抛向宋寒章,后者接过彩蛋确认之后递给了一旁的林觉。 “虽然你不怀好意,但还是感谢你的情报。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一个重要的消息,有个彩蛋上的文字是‘黎明就是希望’,这个游戏应该会以天亮为结束。” “咦,真可惜……”陆刃挑了挑眉,用奇怪的腔调说道,“不知道那时候还能剩下几个人呢。” 陆刃饶有兴味的视线从每个人脸上扫过,被那种眼神扫到的人毫无例外地避开了,就连宋寒章也皱了皱眉。 “被丧尸吃掉,被‘同伴’陷害,被犹大出卖,甚至自己变成丧尸……看起来都不无可能嘛。虽然有点好奇你们的结局,不过看起来大家不怎么欢迎我的样子,我还是自己去找点乐子好了。就这样吧,bye-bye~” 陆刃笑嘻嘻地把唐刀插回刀鞘里,拿起一瓶矿泉水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晚风吹得人瑟瑟发抖,六人久久没有出声。 陆刃带给他们的震撼不止是实力上的,更多的还是来自对方迥异于常人的价值观。 毫无怜悯,更不会畏惧,甚至不会因为被视为理所当然的、作为“人”的道德观左右。 简直比丧尸还可怕,林觉在心里给陆刃做了评价。 宋寒章转过身来,视线从每个人脸上掠过,惊恐的、不安的、茫然的、畏惧的、怀疑的……没有一个是坚定的。 组建还不到半小时的队伍恐怕已经走到尽头了,原本就无法互相信任,更何况出现了那样一只不祥的彩蛋。 ——whoisthejudas? 如果之前只是因为丧尸而恐惧,现在更多的,则是害怕来自内部的背叛。隐匿在身边的犹大比丧尸还可怕。 宋寒章揉了揉太阳穴,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分散吧。” 宋寒章话音一落,刘杉就叫出了声:“你想干什么?!” “你也听到了,彩蛋也看到了,我们在一起不比单独行动安全。这个生存游戏考验的是逃亡能力,战斗力反而是次要的,一个人找个坚固带铁门的房间躲起来,说不定更安全。”宋寒章的眼睛里没有表露出什么别样的意思,但是每个人都听得出来他话里的话。 ——看不见的背叛比丧尸更可怕。 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在这个噩梦一般血腥的夜晚里吸收着恐惧和绝望疯狂生长。 高艺菲弱声说:“可是一个人的战斗力毕竟有限啊,被丧尸堵上的话就糟糕了。” 刘杉冷笑道:“别理他,分开也好,谁稀罕啊,跟这种人一起说不定才会被偷偷捅上一刀呢。” “宋寒章不是这样的人,如果不是他,我们根本连宿舍区都出不来。”周玉秀挺身而出,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可是却很坚定地说。 “你和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赵亮盛“哼”了一声,视线在周玉秀、林觉和宋寒章三人身上打转。 队伍明显分成了两派,也许是雏鸟情节作祟,人总是本能地相信最初遇见并且表露出善意的人。林觉不由看向宋寒章,他对这个人的信任远远超过其他任何人。如果队伍要分开,他会毫不犹豫地跟着宋寒章。 “当然是一伙的,明明拿到了好东西却一声不吭,刚才鬼鬼祟祟的说话声我都听见了,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刘杉的眼睛死盯着林觉,一脸他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林觉不由一阵头疼。抗体是说什么都不可能拿出来的,尤其是给这种人。 “既然无法信任的话,那就分开行动吧。反正我一个人也可以。”宋寒章无意与这群人再纠缠下去,转身就走了。 “等等——”林觉不假思索地拉住了宋寒章的手腕,宋寒章猛地想抽回手,却被死死握紧,林觉坚定地看着他说道,“一起走。” 宋寒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点了头。 林觉松了口气,至少他还是被宋寒章认可了吧? “你们等等,我也……”周玉秀也想追,腿一软差点跌倒,一旁的高艺菲扶住了她,凝重地对她摇了摇头。 周玉秀迟疑地看着她,又不死心地看向宋寒章,却听到宋寒章回头道:“我和林觉会一直保持移动,体力消耗很大,也不会带上多余的累赘,你要考虑清楚。” 说着,他将手上的铁铲抛给了周玉秀,周玉秀愣愣地伸出手,却没有接住,铁铲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金属落地的脆响。 周玉秀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 ……来不及了。 高艺菲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别怕,我们这边好歹有四个人呢。他们也是往学生活动中心的方向走的,说不定到时候还会遇上的。” “嗯……”周玉秀的右手紧握着左手,轻轻应了一声。 隐匿的背叛者(下) 因为广场钟楼铃声的关系,丧尸大批往那里移动,加上陆刃在这里杀了不少丧尸,一路上倒是相当安全,远远看到几只游荡的丧尸也很容易避开。 “我们现在去哪里?”趁着休息的间隙,林觉问道。 “图书馆。” “那里有不少丧尸吧,毕竟这个时间点自修室还开着呢。”林觉迟疑地说。 宋寒章摇摇头:“今天是周五,忘记了吗?礼拜五图书馆晚上八点就闭馆,所以现在人应该走得差不多了才对,麻烦的就是可能遇上回宿舍路上变成丧尸的那一群。好在时钟广场和图书馆距离不远,应该会被引走大半。” 远处的图书馆虽然还亮着灯,但是却并没有多少丧尸。穿过图书馆前面的鸽子广场,两人顺利从地下车库的安全通道进入图书馆,避开了门口的丧尸。 图书馆内静悄悄的,宽阔的大厅有几只丧尸游荡着,鉴于宋寒章手头没有长武器,林觉自觉地走上前去,准备将这几只挡路的丧尸清理掉。 林觉屏住呼吸,压低身体重心,每一步都放得很轻,他从丧尸的身后缓缓靠近,可是他丝毫没有狩猎的快感,有的只有接近怪物的厌恶。 五米、四米、三米……近了!丧尸感知到了他的存在,向前挪动的步伐停滞了一瞬,林觉瞬间加速,像是猎豹一样冲了上去,从丧尸背后猛然重击——肾上腺素爆发的情况下,他甚至可以一击打碎丧尸的后脑勺。丧尸瘫倒在地上,被林觉用脚踩住后背,再被铁管剁穿残破的颅骨,彻底被捣毁大脑。 “啵”的一声黏液轻响,林觉将铁管从丧尸的后脑里拔了出来,脑浆混合着污浊的血,黏在铁管上,看起来分外恶心。 林觉将踩住丧尸后背的脚撤回,不再多看死去的怪物一眼,而是对身后的宋寒章比了个ok的手势。 “进步很大,令人刮目相看。”宋寒章直白地赞赏了一下林觉干脆利落的动作。 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这个笨手笨脚连座椅都会砸偏的菜鸟已经具备活下去所需的最起码的战斗技巧了。 但是只有技巧是不够的,如果没有相应的觉悟…… 林觉腼腆地笑了笑,像是得到老师表扬的学生一样开心。 “林觉。”宋寒章突然叫住了正要往前走的林觉。 “什么?”林觉回过头。 图书馆明亮的光线下,站在大理石铺就的大厅中的宋寒章,清俊得像是女生们心仪的图书馆男神一般——如果忽略了周围七零八落的丧尸尸体的话。 “如果刚才的队伍里有人被咬了的话,你会把抗体拿出来吗?”宋寒章问道。 “那要看是谁了。”林觉略一思索,犹豫地说道,“……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哎,想不出来。要是周玉秀和高艺菲的话,我可能会给吧,赵亮盛和刘杉就算了,我看不惯,这两个家伙对你都什么态度啊。” 林觉挺为宋寒章抱不平的,如果不是他提醒了这几人,现在他们早就被困死在时钟广场了,可是他们却根本不信任宋寒章。 宋寒章微微一笑,没有解释。 林觉倒是为他难得的笑容吃了一惊,好奇地多看了他两眼,总觉得……学长笑得大有深意啊。 感觉自己智商不够用的林觉抓了抓头发,跟着宋寒章走进了电梯间。两部电梯,一部停在四楼,另一部停在一楼。 “要用电梯吗?总觉得会很危险,万一打开就是丧尸怎么办?”林觉嘀咕了一声,还是任由宋寒章按下按钮。 “用你的大脑想一想,你觉得停在一楼的电梯里面可能有丧尸吗?”宋寒章头也不回地问道。 “呃……”林觉被噎住了,突然脑筋打结地纠结了半天。 事实上,电梯停在一楼大多是因为有人从上面的楼层下来,然后电梯门自动打开,那么里面有丧尸的可能性就非常小了。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宋寒章没有立刻进去,反而若有所思地看着停在四楼的那部电梯:“四楼只有电子阅览室,周五下午5点就关门了,应该会相对安全。图书馆上下的楼梯有三处,也不太可能出现被堵上的情形。我们去那里暂避吧。” 林觉咽了咽口水,不可思议地问道:“电子阅览室几点关门你都记得?” 宋寒章斜睨了他一眼:“一楼大厅有写,我刚看的,在你打丧尸的时候。” “……” 两人进了电梯,宋寒章按下四楼的按钮后对林觉说:“到了四楼可能有一两只丧尸,小心戒备。” “你怎么知道?刚才不是说应该没人吗?” 宋寒章瞥了他一眼,可以形容为学霸看到学渣考试成绩时的眼神。林觉紧握着手上的铁管,没好意思说自己其实还没想明白。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四楼电梯间的光线比楼下昏暗多了,只有一旁的自动贩卖机发出的光照亮了这里。 林觉一踏出电梯就看到一只在电梯间徘徊的丧尸,丧尸也嗅到了活人的气息,嚎叫着向两人扑来。找到了机会大展身手的林觉把手中的铁管向前一送,铁管顶在丧尸的腹部,它一下子被推了出去,撞在了墙壁上,手舞足蹈地挣扎了起来。不等林觉继续攻击,宋寒章上前两步用广场得到的匕首,一刀刺穿了它的太阳穴。 匕首的血槽里浸满了丧尸的血,宋寒章皱了皱眉,用丧尸的衣服擦拭了一下。带血槽的匕首对丧尸的效果远不如一把战壕刺,可见他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 “还真让你说中了,四楼有一只丧尸。”林觉踢了踢死去的丧尸,确定它已经彻底死亡。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有一部电梯停在四楼,很显然是有人乘电梯到了四楼,或者有人在四楼按了电梯键,我还以为是这个楼层的管理员,没想到是个学生。” 两人确认了一下四楼没有更多的丧尸之后,就在电梯间继续休息。林觉掏遍了口袋,终于找出两个一元硬币,从自动贩卖机那里换了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半瓶,可是肚子里的饥饿感却更明显了。 注意到宋寒章抱着手臂靠在墙边,林觉好意把半瓶水递给他。宋寒章盯着拧开的瓶口看了几秒,终于接了过来抿了两口,还提醒道:“最好别喝太多,如果你不想满世界找厕所的话。” 林觉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就地解决呗。” 宋寒章流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厌弃的表情,林觉琢磨着这是学医的人特有的洁癖。 “不知道另外几个人怎么样了。”林觉说。 “如果他们能顺利到学生活动中心的话,也许勉强能活下来几个,但是……”宋寒章冷笑了一声,“希望太渺小了。” “为什么,因为可能有犹大吗?”林觉好奇地问道。 “不是可能,是一定。”宋寒章目光凛然,声音森冷,“你没有注意到吗?遇到陆刃的时候,我们中间已经多出了一个人!” 图书馆惊魂(上) “你没有注意到吗?遇到陆刃的时候,我们中间已经多出了一个人!” “什么?!”林觉惊呼一声,阵阵发凉的感觉爬上了他的后背,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什么时候?是谁?为什么他根本没觉察到多了一个人? “离开广场的时候剩余人数8,一起离开广场的是6个人,也就是说广场外还有两个活人。但是你仔细想想,陆刃毫无疑问是一个,我们在体育场遇到的被丧尸分食的是一个,另外陆刃还杀了一个——他说是下课铃响的时候。也就是说,我们离开广场的时候,还游离在广场外的活人一共有3个!广场显示的剩余人数和实际人数无法对应,再加上‘犹大’的提示,多出来一个人的原因基本可以确定了,我们中已经混进了一个‘犹大’!” 毛骨悚然的寒意从脚底一直蔓延到了林觉的脑中,他打了个哆嗦,后怕极了:“所以你才决定离开队伍?” “这是最关键的原因,但也不是唯一的原因……我早就有这个打算了。”矿泉水瓶被宋寒章捏得噼啪作响,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无时无刻不在困扰和忧虑之中,“我最担心的还是犹大,我们对它一无所知,它究竟是拿到彩蛋的玩家扮演的,还是类似于人工智能伪装的人类?它的行动模式和目的又是什么?有没有特别的能力,例如定位所有玩家的坐标,或者一些不科学的超能力?情报太少了,没法作出判断,只能先避开它,然后见招拆招了。” 林觉顿时头大如斗,抓了抓头发,头疼道:“也许是陆刃呢?那家伙从头到尾都十分可疑吧。” 宋寒章摇摇头:“如果是他,我们现在已经全体阵亡了。毕竟他家就是开武馆的,身手很不错,以一敌十根本不在话下。” 虽然是称赞的话,但是从宋寒章脸上却根本看不出对那人的欣赏。 “那么犹大是怎么出现的?中途作为幸存者插入,还是从一开始就……”宋寒章自言自语地喃喃着。 “不,不会是一开始就多出这么一个人的。”林觉忽然插了一句。 “为什么?”宋寒章难得露出了些许感兴趣的神情,看着林觉问道。 林觉喉咙一紧,顿时紧张了起来:“嗯……那个……我是说,一共只有13个彩蛋,假设犹大是第14个人,那它就没有彩蛋了。也就是说,它不会知道彩蛋上写了什么。” 林觉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但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之前在广场,每个人都说出了彩蛋上写的话。如果犹大是第14个人,那它应该是说不出来的。” “稍微有点长进。”宋寒章淡淡道,但还不等林觉窃喜,他又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犹大像陆刃一样捡到了别人的彩蛋,或者它只是随口瞎编了一句?也有可能给我们打电话的人向它泄露了一句彩蛋的信息,方便它伪装成普通玩家?甚至它根本就是给我们打电话的那个人伪装的?” 林觉噎住了,沮丧地看着自己的鞋子,他确实没想过还有这么多可能。 “好了,别露出这种表情。”宋寒章拍了拍林觉的肩头,“犹大是不是第14个人并不是现在最需要解释的疑问。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林觉抬头看着宋寒章,实在搞不懂这个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想法。明明大家都是普通的大学生,但是在宋寒章面前,他简直像是白活了二十年。 只听宋寒章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四楼走廊里回荡着:“‘犹大’最初是耶稣的追随者之一,是个虔诚的信徒,但最后却出卖了耶稣,这个名字意味着背叛和欺骗。从寓意上来说,犹大最初可能和我们一样,是个普通的玩家,但是到某个时候,它的身份发生了转变。” “这个转移身份,或者说转移阵营的契机会出现在什么时候呢?”宋寒章像是考校学生一样询问林觉。 “周玉秀的彩蛋上说‘獠牙逆转阵营’,被咬到的人会变成犹大?”林觉悚然一惊,“我们中已经有人被咬到了吗?” “这是一个可能,但存在难以解释的地方,被咬到的人一个小时后会变成丧尸,这个犹大会不会呢?如果它得到了病毒抗体并且给自己注射了,它的阵营还会发生变化吗?存在太多可能性了,我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有人死了,然后犹大顶替了死者,以死者的身份出现,扮演普通玩家。” 宋寒章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种微妙的违和感:“以陆刃的实力,不会死得那么容易,所以不会是他。” 林觉看着宋寒章的表情,莫名地感到一阵阴冷。他抿了抿嘴唇,梦呓一般问道:“那会是谁?” 宋寒章靠在墙上,手中的空塑料瓶被捏得咔咔作响。他抬头看了靠在对面墙壁上的林觉一眼,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碰撞,交换着连自己都未必明白的情绪。明明在今晚之前全然陌生的两人,却因为机缘巧合站在了一起,即便内心还有提防,却已经开始尝试着信任对方了。 “不害怕么,也许我才是那个一开始就已经死了的人?”宋寒章幽幽地问道。 那一瞬间林觉的心跳都停滞了一拍,然后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试图在宋寒章的脸上找出开玩笑的神情,却挫败地发现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不是你,肯定不是。”林觉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松自信一些,“不然你一开始就没必要救我,而且一起行动的期间,你有太多机会让我死得不明不白了,绝对不是你。” 让林觉真正松了口气的,是宋寒章微微翘起的嘴角。 “同样的,我也确定不会是你。从接到电话到我和你相遇,期间的时间太短了,满打满算也只够你从发现异状到跑到一楼,而且我仔细观察过,你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衣服也没有破损的地方。比起之后遇到的那些人,我更相信你。”不同于林觉的先凭直觉再找论据的思考方式,宋寒章的分析完全是理性的,甚至不近人情。但至少两人之间的信任感并没有因为犹大的出现而“崩盘”,这就够了。 说完宋寒章直起身体稍稍活动了一下关节,又说:“对于犹大我们知道的太少了,现在只知道它不被算入幸存人数,无法确定它怎么出现。但会伪装成获得彩蛋的人,它的作用大概是欺骗和背叛,也许是用来增加死亡可能性的吧。有了它的存在,要心无芥蒂地合作就非常困难了。” 林觉点点头,脑中却闪过他一直提防着的身影。 ——说不定,就是那个人呢。但是也没有证据。 宋寒章叹了口气,自嘲地说:“算了,想这些有什么用,反正这里又不是真实的世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了。” “不在真实的世界?”林觉一怔,惊讶地反问道。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宋寒章看着电梯门,轻声说道,“正常的世界里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吗?周围的人都变成了丧尸,幸存者都是拿到了彩蛋的人,手机接完莫名其妙的电话之后就没了信号,围墙突然增高到无法翻越……与其说是突然爆发了生化危机,还不如说这是一个可怕的游戏,拿到彩蛋的人都是被迫参与的玩家。我们就像是猫爪下的老鼠一样被玩弄着。想想看,说不定现在正有人在游戏外看我们奋力挣扎求生,还兴致勃勃地评头论足,哈,多可笑。” 矿泉水瓶被捏得噼啪“噼啪”作响,宋寒章突如其来的愤怒让林觉感觉到不安。一直以来宋寒章都表现得十分冷静,现在却突然出现了情绪失控……这不寻常。 “噼啪”声停了,空掉的矿泉水瓶被宋寒章丢进了垃圾桶。 “抱歉,我只是不喜欢被人摆布而已。控制狂都是偏执的神经病,在他们眼里所有人就该像提线木偶一样按照他们的剧本表演,一旦木偶有了自己的思想,他们就会想尽办法地让你学会循规蹈矩,因为这在他们眼里才是正确的。”宋寒章靠回了墙边,手背抵着额头,静静地看着头顶的照明灯说道,言语间充斥着一股厌世一般的倦意。 林觉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安慰道:“反正只要等到天亮就好了。我们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先想办法度过今晚吧。” 宋寒章“嗯”了一声:“也是,能不能活过今晚都说不定,想这么多毫无意义。现在那群人应该去学生活动中心了,陆刃也不会来这种地方躲避丧尸,图书馆里也就剩下我们两个活人了,再待一会儿吧。” 林觉听话地点了点头,祈祷着接下来的时间一切顺利。 但如果在这个充满恶意的游戏之外,真的存在掌控一切的恶魔的话,它当然不会让一切顺利进行。 沉重的电梯启动声在一片寂静中突兀地响起。 两人猛地向电梯看去,那停滞已久的楼层数字从4变成了3,然后是2…… 电梯在下降!有人按了电梯! 图书馆惊魂(中) 层数跳动的一刹那,林觉的心跳都停了,慌乱之中他紧张地直起身,不知所措。 怎么可能?林觉难以置信地想,这个图书馆里怎么可能还有活人? 是谁?丧尸,玩家,犹大? “先躲起来!”林觉下意识地想逃,话一出口就被宋寒章打断了: “你慌什么?既然对方不是悄悄从楼道那里上来偷袭,就说明可以谈谈。”宋寒章看着下降到一楼的电梯缓慢地往上升,似乎并不意外,“就在这里吧,不管是什么,我们总是要面对的。” 二楼、三楼、四楼…… “叮——” 电梯停下的提示音在电梯间响起,林觉紧张得不行,背后像是爬着一条阴冷的毒蛇,正无声无息地露出毒牙,吞吐着猩红的蛇信子。 电梯门缓缓开启,林觉紧握着手中的铁管,随时准备着。 然而…… “是你?”林觉愕然道。 电梯里露出周玉秀因为寒冷而瑟缩的身影,她双手揪着围巾,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怯怯地看着两人:“我……我……” 林觉松了口气,甚至有点儿庆幸,毕竟之前相处过一段时间,加上是个女孩子,他对周玉秀的观感还算可以。但是宋寒章却并不这么想。 “我告诉过你,不要再跟来了。”宋寒章的声音听起来冷冷的,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周玉秀走出电梯,忐忑地看着他,双腿还在微微发颤,看起来丝毫没有说服力。 林觉看了一眼她的迷你裙和破了的薄丝袜,心里不由唏嘘,美丽也是有负担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宋寒章并没有因为她狼狈又可怜的样子而放过她,咄咄逼人地问道。 “我远远跟着你们,看到你们进了图书馆的地下车库,心想应该是进图书馆了,后来看到大厅里有好些丧尸的尸体,还有倒在电梯间外面的,就想你们大概是坐电梯上去了……”周玉秀低下头小声说道。 宋寒章不再说话,只是点点头,靠在墙边继续休息,不知想起什么又抬手看了看时间,21:05;周玉秀也不敢再说话,只是默默坐在远离丧尸尸体的角落,呆呆地看着它,又恢复了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 “咕噜噜——”空荡荡的胃发出了抗议声,林觉揉了揉肚子,苦恼地搔了搔头。 “图书馆三楼有小卖部和咖啡厅,你要是饿了的话可以去那里找点吃的。”坐在角落里发呆的周玉秀轻声道。 “啊,不用……” 林觉刚想拒绝,周玉秀就转过了脸,眼巴巴地看着他:“其实我也想去一下厕所,但是……我怕遇到丧尸。” “哦,那我陪你去好了。”林觉发现自己回答得太干脆,又补充了一句,“外面等你。” “我也去,一起。”宋寒章忽然出声道。 “没关系的,有林觉陪我就可以了。”周玉秀似乎还是对宋寒章心有畏惧,慌忙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我也想上厕所。”宋寒章说着直起身,把匕首拿在手上,看了周玉秀一眼,“而且你也没带什么武器,遇到危险林觉可能顾不过来。” 林觉也应和了一声:“是啊,一起去安全点。” 奇怪……周玉秀的铁铲呢?临走前宋寒章已经把铁铲还给她了啊?林觉纳闷了一下,周玉秀已经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了:“啊……那好,谢谢……” “三楼还是四楼?”林觉问宋寒章。 “四楼。”宋寒章不假思索道。 “啊,那我岂不是还得饿着。”林觉苦着脸抱怨道。 宋寒章似乎是想笑,不过还是肃然道:“那就饿着。” 林觉叹了口气,对周玉秀说:“看吧,这家伙不是个好人。” 周玉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敢吭声。 四楼的厕所关着门,但是里面的灯却是亮着的。周玉秀站在女厕所前踌躇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林觉:“我有点怕,你能不能陪我进去,在里面等我……” 林觉看着女厕所的标记,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好吧。” 周玉秀松了口气,推开女厕所的门。 “你不是也要去厕所吗?”林觉问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宋寒章。 宋寒章的镜片反射着灯光,看起来一片明亮,却看不见他的眼睛。只是那个神情,冷得吓人。 “你还真打算跟着进去?”宋寒章的声音也是冰冷的,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冷淡。 “特殊时刻嘛。”林觉也不想去女厕所,但是周玉秀都求他了,他也没太坚持。 宋寒章嗤笑了一声,看着半个人已经踏入厕所的周玉秀。她的身影在洗手间洁白的灯光下越发娇小可怜,戴着黑色毛绒手套的手握着门把手,明显看得出手腕在发抖。 林觉蓦地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周玉秀好像不对劲。 “够了,这么拙劣的表演我已经看够了,到现在你还不肯说实话吗?”宋寒章冷声问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玉秀的脸被阴影覆盖着,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声音里的虚弱和浑身上下那种浓重的绝望感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离开前我就警告过你了,不过可惜,你显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宋寒章失望地说。 周玉秀脚下趔趄了一下,“砰”的一声撞在了门上,跌跌撞撞地向前冲了几步,双手扶住了洗手台才勉强站稳,可是她立刻发出了一声吃痛的低呼,右手死死握住了左手。 明亮的灯光下,她大半张脸都被围巾包裹着,只露出眼睛和额头。她的皮肤惨白发青,眼珠浑浊,看着两人的眼神空洞得无法对焦。 这种不似活人的惨白和奇异的恍惚感,简直像是……像是…… 林觉猛然领悟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盯着周玉秀,视线从她面无人色的脸上移到了她戴着黑色绒毛手套的手上。 此时此刻,他哪里还看不出来,周玉秀已经快要尸变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周玉秀虚弱地问道,不再强撑的声音沙哑而颓靡,像是随时都会断气一样。 “一开始只是怀疑,但是几次试探之后就确定了。刚刚遇见你的时候你光着脚,膝盖上有擦伤,丝袜也破了,明显是在遇到丧尸逃命时摔倒过才脱掉了高跟鞋,我也不是很相信你的心理素质好到第一次面对丧尸就能毫发无伤地取胜,你很有可能付出了一些‘小代价’。是围着围巾的脖子,还是戴着手套的手,我不确定。” 周玉秀靠在洗脸台上,似乎在用力思考,可是已经濒临死亡的大脑让她思维迟缓,她想了很久才想明白:“所以你在广场的时候,特意递了一双鞋子给我?” “还有出宿舍区大门的时候。当时我拉着你的右手,没有异样,但是你拿着菜刀的左手却很无力,甚至丢出去的时候都没用上力气,再联想你之前把铁铲借给我的举动,那大概是因为这种双手用的重工具只靠右手使用会显得十分可疑。”宋寒章看着她的左手,皱了皱眉。 见周玉秀没有反驳,宋寒章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在广场领取奖励的时候,你没有拿到工具,但是神情兴奋,联系到你现在能够一个人安然无恙地到达这里,应该取得了能让丧尸忽略你的办法吧。但这应该是有时效的,或者你只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你有这种能力——你在体育场的时候并没有使用它。也就是在那里,你的症状开始严重起来了,脸色苍白,神情恍惚,体力下降……我选择离开队伍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你的关系。说吧,是谁告诉你林觉有抗体的事情的?刘杉?赵亮盛?高艺菲?” 林觉回忆着在体育场的时候,周玉秀的确从那个时候起就显得很虚弱而且神经质了,当时他以为她是被丧尸吃人的那一幕吓坏了,现在看来,这是因为她被咬超过半个小时而出现了明显的尸变反应。 周玉秀呆呆地看着宋寒章,像是已经听不懂他的话了。 “当人意识到自己会死,却又有强烈的求生本能的时候,说不定会做出十分可怕的事情……毕竟,人总是利己而自私的。”宋寒章推了推眼镜,冷冷地看着周玉秀。 “不是的!”周玉秀尖叫了一声,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崩溃地喊道,“那时候我把铁铲借给你,只是因为我觉得你比我更需要它罢了!” 林觉怔住了,连宋寒章也明显愣了愣:“抱歉,是我想多了。” 泪流满面的周玉秀一边抽泣一边扶着墙壁向林觉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要晕过去:“把抗体给我,我知道你有的,救我,救救我吧,我不想……我真的不想变成那种怪物啊!快给我!给我啊!” 歇斯底里的周玉秀瞪着眼,伸出手摇摇晃晃地向林觉走来,充满了求生欲望的眼神已经开始和异化的脸糅合在了一起,古怪而狰狞。 林觉猛地后退了两步,说不出是怜悯还是悲哀地看着她,太晚了……已经太晚了。 “来不及了。”宋寒章抬手看了看表,冷酷的宣判从他口中传出,“遇到你的时候是20:20,现在是21:08,就算你那时候刚被咬,现在也已经超过45分钟了。病毒抗体的说明上写了,超过45分钟病毒不可逆转。很遗憾,你已经来不及了。” 周玉秀呆若木鸡地站在门边,眼中希冀的光芒熄灭了,她喋喋不休地呢喃了起来:“不……不可能的……只是被咬一口而已,我是人,不是丧尸!不会变成那种吃人的怪物,一定来得及的,来得及的……” 更多的泪水从周玉秀的眼睛里涌出来,她咬着手套,神经质地嘀嘀咕咕着,像是安慰自己,也像是垂死挣扎。 裤袋里的抗体被体温捂得发烫,几乎要烫伤皮肤。林觉闭上了眼,痛苦,却又有一种他不愿意承认的庆幸。 如果真的还来得及,他到底要不要救她? 如果不救,那周玉秀势必会成为他一辈子的阴影,时时提醒他自己曾因为自私而冷漠地看着一个人走向死亡。 但是如果救了,之后他却因此而无药可救,那么他一定会怀着极度的悔恨死去。 良心道德和生存的欲望拷问着他,是否愿意去救一个无辜的人,而且也许不久之后他会因为这一善举而得到恶报。 万幸,这个选择,时间已经替他做了。 意识到这种庆幸的时候,林觉就知道他已经输了,输给了自私。 如果周玉秀还有救,他极有可能会迫于道德上的压力,将抗体交给她,并从中获得一点点道德上的愉悦,可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的彷徨,和无法表露出来的,对她的怨恨。 凭什么?明明是他得到的东西,却要给别人使用,这么关键的保命道具,他自己也很需要啊,为什么他要拿出来义务奉献?如果之后他被咬了,谁还有抗体能够给他用呢?如果他因此而死,那该是多么可笑的结局? 为什么要让他做这种痛苦的选择呢?被咬了,一个人默默地离开队伍不好吗?明知道自己会尸变,为什么要留在队伍里给队友平添危险和麻烦?如果自己离开,谁都不知道,谁都不用做选择,谁都不用痛苦,多好啊。 林觉用力一咬自己的舌尖,疼痛让他从越来越黑暗的思考中清醒过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念头,他不该这么想,也不能这么想! “求求你……求求你了……”周玉秀带着哭腔的哀求声传来。她已经无力地坐倒在了地上,全身痉挛着,用力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断续而嘶哑,还夹杂着干呕的声音:“求你,把抗体给我吧,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一定来得及的,我不会变成怪物的,一定可以的啊!为什么不试一试呢?让我试一试啊!” 宋寒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抱歉,比起奇迹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更愿意相信药品说明书。” 多么冷酷、直白却又理性的一句话,残忍地刺破了周玉秀最后的希望。 周玉秀缓缓抬起头。 下半张脸从围巾中露了出来,獠牙已经刺破了她的嘴唇,渗出猩红的血液,她恍惚的眼睛里闪动着怨毒的恶意,森冷地质问宋寒章:“你就是不想把抗体给我,是吧!明明早就知道我被咬了,明明可以救我的,却骗我说那只是体力药剂!我明明还清醒着,我还没有变成丧尸……你这个人渣,混蛋,自私鬼。我恨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宋寒章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要这么说也没错,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说到自私,我们是一样的。周小姐,如果你把自己被咬的事情说出来,林觉会因为好心而救你,如果你透露自己的特殊能力,我也会考虑你的用处选择救你。你有很多次活下来的机会,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比起人类,现在的你更像是丧尸了。”宋寒章说道。 林觉拉住宋寒章的手臂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刺激周玉秀了。虽然他说的都是实话,但这对一个即将变成丧尸的女孩子来说太残忍了。 “呵呵呵……哈哈哈……”周玉秀古怪地笑了起来,阴冷绝望的笑声从她的喉咙里传出,不像人类,更像是丧尸的嘶吼。她用发青的手颤抖着抚摸自己的脸,从凸起的眼球到逐渐变形的牙齿,不用看都知道她自己此刻的模样了…… “我要变成怪物了吗?”周玉秀喃喃自语着,声音像一具死而复生的尸体一样沙哑,看着两人的空洞眼睛里充斥着绝望和怨恨的情绪,仿佛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她害怕,害怕自己会变成那种只知道吃人的怪物,在黑暗中毫无理性地追逐着活人的血肉,撕开皮肉,争抢内脏,吃得满嘴都是污浊的血。她听着人类的惨叫声,津津有味地吃啊,吃啊,把自己的舌头也一起吞下去。 肥美鲜嫩的人肉……真好吃啊……吃到不想停下来…… 唾液疯狂地分泌了出来,随着满嘴的血液一起流下,对人肉的渴望让她充满了力量,眼前的两个人距离她不到三米,她仿佛已经闻到活人身上那令人垂涎欲滴的气味了。 周玉秀的眼神从怨毒变得空洞,又从空洞变成贪婪,饥饿已经赤、裸裸地写在了她的脸上,她却突然清醒了过来,她在想什么?她在想着吃人! 崩溃的周玉秀发出了一声凄惶的哀鸣,歇斯底里地尖叫了起来:“啊啊啊啊啊——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与其变成怪物,不如一起下地狱吧——!!!” 图书馆惊魂(下) ——一起下地狱吧! 绝望中满怀怨恨和不甘的少女最终做出了选择。 宋寒章离她很近,当周玉秀突然从怀里拔出水果刀,爆发出扑食的丧尸的速度时,他只能堪堪避开刀锋,膝盖一顶将她推出去。 一旁的林觉呼吸都快停了,想也不想地一把推开宋寒章,自己丢开了铁管将周玉秀按倒在地上,抬手就是一拳! 潜意识里他还觉得眼前的女孩子是人,所以只是肉搏而不是痛下杀手。 这一拳打得周玉秀闷哼了一声,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她歪着头,突起的眼球古怪地卡在流血的眼角,斜睨着盯着林觉,让人毛骨悚然。 周玉秀“咯咯”地惨笑了起来,忽然用手死死掐住林觉的胳膊,张嘴就往他的手上咬去,新长出来的獠牙上已经沾染了她自己吐出来的血,厉鬼一般恐怖! 林觉惊恐地想要抽回手,可是尸变的周玉秀力气惊人,眼看着就要得逞,宋寒章却已经捡起地上的铁管,一棍子打翻了她,拉起林觉就往楼梯间狂奔。 跑到楼梯口的一刹那,林觉回头看了一眼。周玉秀已经捡起了地上的水果刀,跌跌撞撞地向他们追来,绝望而疯狂的眼睛里浑然看不到初遇时那个秀美胆怯的女孩子的影子了。 她已经完完全全地,变成了一个怪物。 楼道里的节能灯还亮着,两人已经快跑到了二楼,但是从楼梯上看下去,前方有不少丧尸徘徊,如果强行通过的话会有危险。 “躲这里。”宋寒章拉过林觉,两人躲在楼梯转口处竖立起来的讲座宣传广告牌后,广告牌虽然不大,但是勉强能躲下两个人。 不一会儿,楼梯上方传来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周玉秀扶着楼梯扶手一路追来,嘴里喃喃着“杀了你,杀了你们”。丧尸化让她神志恍惚,根本没有看到躲在广告牌后的两人,径直往下跑去。 跌倒的声音传来,周玉秀脚步不稳地撞在了二楼墙边的置物架上,整个置物架都被撞倒,在静寂的黑夜中发出巨响。 散布在二楼的丧尸被声音和气味吸引,缓慢地向她包围,周玉秀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又失去了刚才被活人吸引而爆发出来的力气,软绵绵地往旁边爬了几步,怎么也站不起来。 眼看着丧尸越来越近,周玉秀的右手紧紧握住了左手的手腕,一道白色的微光从她身下的地面涌了出来,将她整个人包裹在里面。周围的丧尸一下子失去了目标,在原地徘徊了起来。 宋寒章从广告牌后走了出来,眯起眼睛观察着她的举动。 “果然……是暂时隐蔽气息的能力吗?可惜了……”宋寒章发出轻微的叹息。 周玉秀也看到了他,古怪的笑容浮上她变形的嘴角,她用手中的刀子在空中比划了几个刺穿的动作,眼神带着深重的怨恨。 赤、裸裸的恶意像是暗藏在皮肤下的寄生虫,被绝望孵化着,蠕动着,一点点蚕食了身为人类的底线。 风从二楼往楼梯涌来,带来丧尸的腐臭味和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幸而如此,二楼的丧尸没有嗅到下风处的两人的气味。 没有声音,又失去了目标的气味,周围的丧尸又散开了。周玉秀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糊满了血又变形肿胀的脸上有着与丧尸一样的獠牙。 就像宋寒章说过的那样,比起人类,现在的她更像是丧尸了。 从外表,到灵魂,都是如此。 周玉秀身上的白光还没有散去,丧尸依旧没有觉察到她的存在,任由她摇晃着向两人走来。她走得很轻,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可是看着两人的眼神却充满了猎食的兴奋。 口水和血液一起从她的嘴里流出来,淅沥沥地淌满了衣襟。她饿极了,好似被火烧火燎地灼烧着唯一还有感觉的胃部,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大吃一顿。 这是林觉见过的最残忍的画面,比见到丧尸分食活人还要残忍。 因为他看到的,是一个好好的人,活生生地变成了鬼。 “她说过不想变成那种怪物吧?”林觉喃喃地问道。 宋寒章没有说话。 林觉捡起了不知是谁丢在垃圾桶旁的易拉罐,明明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可是却又重得让他的手都在颤抖。 他想起一个小时前在宿舍区里遇到的那个周玉秀,怯怯的,说话都很小声。 她只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女孩子,就像在这个校园里读书的每一个姑娘一样,年轻,爱漂亮,有一点自私,又有一点善良。那时候她还愿意把铁铲借给更需要它的宋寒章,也愿意光着脚跟他们一起冒险逃亡。 她本来应该有更好的人生,也许不会完美,但不该是这样。 ——再见了。 林觉闭上了眼,手中的易拉罐在空中飞过一道弧线,“咣当”一声落在了周玉秀的脚边。周玉秀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易拉罐,空洞的眼睛里没有惊恐,只有无穷无尽的茫然,甚至连逃跑的本能都已经遗忘了。 丧尸们向她涌来。 她还没有完全丧尸化,她还有活人的气味,那是丧尸钟爱的味道。 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惊恐地向前跑了两步,可是却被倒下的置物架绊倒,再一次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更多更多的丧尸向她涌来。 宋寒章拉过呆立的林觉的手,拽着他向上面的楼梯跑去。 身后传来丧尸兴奋的嚎叫声和凄厉的惨叫声,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怎样的一幕惨状。 不能回头,不能回头,不能回头。 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嘲笑着他:你以为不看就可以逃避了吗? 脚步机械地动着,他们沿着阶梯飞快地往上跑,穿过狭长而安静的走廊,将所有软弱都甩在身后。 走廊上一扇又一扇的窗子,每一扇都映照出他自己。 软弱的外表下包裹着的残忍和自私。 他只是在逃避认识真正的自己。 为了活下去,他什么都可以做,即使是杀人也可以。 两人终于停下了脚步,靠在墙边喘息了一阵,剧烈的心跳再度平静了下来,可是心情却久久无法平静,周玉秀临死前的惨叫还环绕在林觉的耳边,撕心裂肺。 可林觉却不觉得后悔。他甚至觉得,比起最后变成丧尸,以人类的身份死去,才是清醒时候的周玉秀会做的选择。 他好像也疯了,林觉捂着额头嗤笑自己,他有什么资格替周玉秀做决定呢?他明明只是自私害怕,所以才痛下杀手。 宋寒章把铁管还给他,自己靠在墙边,一言不发。 “你在想什么?”林觉沙哑地问道。 宋寒章看着他,若有所思地说:“我在想,其实我并不了解你。我以为我已经看得足够清楚了,但是你们一个两个都出乎我的意料。” 林觉苦笑了一下,蹲下来抱着膝盖说:“今晚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这样一个人。” 是的,曾经和平富足的环境从没有让他像今天这样看清过自己。20年来他甚至连条鱼都没杀过,但是短短一个多小时,他杀过丧尸,甚至杀死了一个活人——至少曾经是。 极端的环境下,他的道德观已经开始扭曲,残酷的丛林法则正在取代曾经的认知。每一次动手,他都觉得自己离隐藏在心中的恶魔更近了一步。 也许某一刻他会发现,自己已经变得面目可憎。 “你做得很对。”宋寒章淡淡地说,没有多少情绪起伏,只是客观公正地评价着。 “但是你没有这么做。你想放她一马,不然在洗手间的时候你就不会拉着我跑了。”林觉一针见血地说道。 “我只是不想和一个快死的人计较,再过几分钟她就要变成丧尸了,构不成什么威胁。”宋寒章说道。 林觉瞥了他一眼,不认同地说:“可她差点杀了你!” “是我自己大意了,没想到她还有刀。大概是用铁铲和其他人换来的吧。”宋寒章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又把眼镜戴了回去,“我怀疑就是怂恿她的那个人,只可惜没来得及问清楚。” 林觉不想再谈周玉秀的事情了,一想起来都是满心的疲惫,而且这也毫无意义了,她已经死了。 四周又静了下来,只有月光静静地流淌在大理石地面上,照出两人的影子。 安静,并且温柔,就像每一个平凡无奇的月夜,总能让人有许多回忆,许多感触。 林觉忽然很想了解站在他身边的这个人,他一直表现得很冷静,有时候因为过于理性而显得残酷,容易得罪人,可也许宋寒章才是最真实的那一个,他只是早早洞悉了自己的内心,而不是像他那样,在一次次的痛苦选择中发现了另一个自己。 “你当初,是因为为什么想学医,为了救人吗?”林觉问道。 “可以这么说,这是一部分原因。”宋寒章看着窗外的月光,淡淡道。 “还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林觉又问。 “……没有了。”宋寒章又突然否定了自己刚才的回答,他冷漠地看着满地的月光说道,“人生而有罪,我也不例外,所以稍微想做点好事罢了。” 林觉不太明白。关于宋寒章的一切都是个谜,他只是认识了他一个小时,知道了他的名字,但是他的过去,他的理想,他的生活……关于他的其他事情他一无所知,却又止不住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会养成他这种性格的人呢? 有些瞬间,林觉也会觉得宋寒章太过不近人情,可是哪怕周玉秀威胁到了他的性命,他也没有对她痛下杀手,反倒是自诩算是个好人的他…… 林觉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这是一双干干净净的手,连茧子都没有,但就是在这个罪恶的夜晚,他已经沾上了洗不净的血。 他凭什么觉得宋寒章冷酷无情? “你其实很讨厌杀人吧?”林觉问道。 月光里的宋寒章的眉眼清冷得像是一幅画,他点了点头。 果然,怀着这种愿望,去学习救人的办法,杀人这种事情在他眼里才是更不可饶恕的吧。 良久的静默后,林觉轻柔却坚定地对他说:“那就让我来做吧!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杀人的时候,就让我来做吧。不管是什么事情……打架也好,杀人也好,我都可以做,一起活下去吧,我想活下去,也想你能活下去!” 宋寒章怔了一怔,深深地看着林觉的眼睛。 忽地,他微微一笑:“嗯,一起活下去吧。” 风雨前的平静(上) 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图书馆内回荡着。 透过玻璃窗,林觉再次看到那轮绯红的月亮,斜斜地挂在空中,散发着不祥的亮光。 拐角处转出一只饥饿的丧尸,半张脸都被阴影遮盖着,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声。 林觉想也不想地就双手握紧铁管,用力将它抵在墙上。丧尸用力挣扎了起来,狰狞地张大嘴,露出发黄的粗壮獠牙,脖颈使劲往前伸,似乎想隔空咬断林觉的脖子。 丧尸口腔里传来的腐烂腥臭的味道激得林觉怒气上涌,抬脚就踩在丧尸的小腹下,丧尸毫无知觉地继续撕咬着空气,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气音像是濒死的呐喊。 宋寒章上前在丧尸的太阳穴上补了一刀,小心地避过了丧尸的獠牙。 丧尸缓缓地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你有没有觉得,比起宿舍楼那里遇到的丧尸,这里的有了点变化?”林觉仔细观察了一下地上的尸体,不太确定地问道。 宋寒章用脚掀翻丧尸,又在它的后颈上补了一刀,确定它已经死透了之后,才放心地研究起了尸体。 从脑袋到爪子,一一仔细地观察。 林觉抱着在丧尸衣服上蹭干净的铁管,靠在墙边帮他把风。 许久,宋寒章从丧尸身边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在想什么?”林觉不由问道。 “现在开始花上两个小时把图书馆内的丧尸清理干净,然后把所有门窗都关上,封锁全部楼梯和电梯,打开整个图书馆的监控,然后把总监控室改造成防御基地,从天台拉下绳索通到监控室窗口,遇上紧急状况从天台逃生。我在想如果这么做可以坚持多久。” 林觉不假思索地乐观道:“撑到天亮都没问题。” “是吗……可是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觉得不安。”宋寒章说着用匕首挑起丧尸的手腕,继续道,“你看,它已经开始长出尖利的指甲了。就像彩蛋上说的那样,它们正在不断进化,不断变强。如果阵地战可以取胜的话,那么还不如一开始就找个牢固的房间躲起来。” 林觉看着丧尸干枯发青的手上那长出的不到一厘米的黑色指甲,十分尖锐,总觉得一旦被抓到会有非常不妙的后果。 “我去找宿舍管理员的时候丧尸是没有指甲的,不然它把我按在地上的时候就会划破皮肤了。”林觉想了想说道,“獠牙似乎也粗壮了一点……之前没这么明显也没这么长的。” 宋寒章点点头:“所以与其浪费力气花上几个小时消灭馆内丧尸,还不如继续游击。” “说不定我们刚做好一切准备,封锁楼道关闭大门,丧尸已经进化到可以撬门了。”林觉被自己的设想弄得毛骨悚然。 宋寒章怔了怔,垂下眼看着丧尸的尸体,缓缓道:“没错,说不定我们的举动也会影响丧尸的进化。躲在水里,附近的丧尸会往游泳的方向进化;躲在封闭空间,丧尸会逐渐增强力量,撞破大门;攀爬上高处,说不定丧尸也会学会攀援。‘变强’本来就是个很笼统的概念。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真是这样的话,我们都会死。”林觉面无表情地说道。 出乎意料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里很平静。不是不害怕,只是一种麻木感。 从被迫参加这场游戏开始,死亡就一直如影随形。虽然他几次侥幸与死亡擦肩而过,但好运总是会用完的,也许下一次遇到危险时他就会死。 偶尔一次的死亡威胁会让人惊恐,但是数不清的死亡威胁只会让人麻木。神经在一次又一次的紧绷中麻痹,对死亡的恐惧也不再令人坐立难安。也许再过不久,他就可以习惯这种折磨,把一切视作寻常,但这真的是好事吗? “我们不知道它们进化的速度有多快,但是不可能太离谱,至少几小时内不会太危险。”宋寒章看了看手表,21:33,“趁现在好好休息恢复体力,之后我们也许就没有这么轻松的时候了。” 林觉叹了口气:“知道了,那先去三楼的小卖部找点吃的吧,再不吃点东西我怕到时候饿晕过去。” 宋寒章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竟然还有胃口?好吧,走这边,这个楼梯不太有人用。” 沿着偏僻的楼梯来到三楼,出乎意料的是丧尸竟然不多,自习室里面的灯亮着,但是门是虚掩着的,只射出一条光带,投映在地上。 “刚才二楼的动静那么大,加上丧尸对血腥味的敏感,一楼和三楼的丧尸大概都被吸引到二楼去了。”宋寒章小声说道。 林觉也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干脆不说话。 小卖部前面有两只丧尸在徘徊,此刻已经嗅到了两人的气味,一前一后地走来。 同时对付两只丧尸并不容易,一旦被其中一只缠住,势必会被另一只扑上身,轻轻一口,下场就有如周玉秀了。 好在他有一剂抗体,还有不错的身手。 林觉看向宋寒章,宋寒章平静道:“我可以负责左边的那个。” “不用,你在旁边看着就好。”林觉微微一笑,语气颇为自信。 话音刚落他就冲上前去,手中的铁管一下子就将前面的丧尸往一旁打飞出数米,再一击将后面的丧尸甩往另一边。两只丧尸踉跄着倒在地上,僵硬地爬起。林觉眼中凶意大盛,一脚踩住其中一只的胸口,丧尸张大了嘴,露出畸形的獠牙,努力挣扎着想将林觉掀翻过去。 澎湃的杀意在林觉的胸口翻腾着,掺杂着深重的恨意和厌恶,最终扭曲成了一种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杀戮快感。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铁管,用力插入丧尸的口中,丧尸的嘴巴努力闭拢,獠牙磨得铁管咯吱咯吱作响。林觉手中用力,把弯曲的铁管当撬棍用,脚下踩着丧尸不动,丧尸的嘴巴像是要被撕裂了一样被撬开,污浊的血液狂喷了出来,弄脏了林觉的鞋子。 见丧尸不再动弹,林觉用力拔出铁管,转身冷眼盯着另一只已经从地上爬起、向他走来的丧尸。 宋寒章一脚将丧尸踢翻在地,头也不回地问道:“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没那个必要。” 林觉一边说一边向那只丧尸走去,血沿着铁管一滴滴落下,在地上勾勒出一条漫长的血迹。 没有最初的胆怯和彷徨,也没有了对于未知生物的恐惧和不安,挥动武器只是为了生存而激发出来的本能,不值得惭愧,却也不值得骄傲。 铁器敲击脑袋的闷声响起,丧尸被一下子撂倒在地上,再一击敲在面门,丧尸的眼球和鼻腔都开始渗出血液。 “砰——砰——砰——” 整张脸都面目全非,丧尸拼命挣扎着,每一次企图从地上爬起都被一棍子打回原地,原本就异化的脸早已看不出原形。最后林觉用力将铁管插入丧尸已经破碎的天庭,这才结束了丧尸的挣扎。 吃力地将铁管从丧尸的脑中拔出,用力甩了甩,红黄相间的粘稠液体飞了出去,散在地上像是一把打开的羽扇,林觉这才感觉到胳膊有点酸痛。 再仔细看地上两只丧尸,死状可怖,算得上面目全非。 奇异的是胃里却没有多少翻腾感,他甚至觉得自己此刻的胃口还不错,迫不及待地想去小卖部找东西吃。 “怎么了?”见宋寒章站在一旁不动,林觉疑惑地问道。 “……不,没什么。”宋寒章扫了地上的丧尸两眼,皱了皱眉说道。 林觉本来就不是个爱多想的人,见宋寒章这么说,他也就抛开了疑问,自顾自地在小卖部里找起了面包。 面包果酱酸甜的味道在味蕾上绽开,林觉一阵狼吞虎咽,吃得噎住了又赶紧找水喝,简直像是饿了三天一样。 “你也吃啊。”林觉递了个面包过去。 宋寒章摇了摇头,拿起一包巧克力补充起了热量,还提醒道:“别吃太多,影响行动的。” “哦,真可惜,难得的免费大餐啊,满足了我小时候去超市每样来一份的愿望。学长,你小时候有没有这种愿望,希望哪天全世界的人都消失了,然后你不用上学,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饿了就去超市找吃的,拿着硬币去游戏厅挨个儿玩过去。那时候我还傻乎乎地在作文里这么写,被我妈骂了一顿说不好好学习净想着玩。”林觉坐在柜台上,一边吃一边和宋寒章闲聊,神情意外的轻松。 “……即使有,我也不会说出来。”宋寒章说。 “啊?不是吧,这么闷骚?”林觉笑他。 “因为不能说。”宋寒章神情严肃,甚至有些阴翳,“这些‘不正常’的念头,我不可以有。” “……你爸妈对你还挺严格的。”林觉同情地说。 宋寒章嘲讽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赶紧吃吧,吃完还有事情要做。” 风雨前的平静(中) “矿泉水、压缩饼干、巧克力,这把削笔刀也用得上……”林觉在小卖部挑挑拣拣了好一番,将觉得用得上的东西都往背包里装。 这个挂满了可爱徽章的背包还是从小卖部门口的丧尸背上扒下来的,虽然上面沾了血迹和几点脑浆,但是擦一擦还能凑合着用,现在的环境也没法讲究这些。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个女式双肩包。”宋寒章不带情绪地说。 “没办法,将就一下吧,反正也是我来背。”林觉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背包,思索了一番后又将其中一瓶矿泉水拿了出来,换成一包饼干。 “……还是我来吧,”也许是林觉的错觉,宋寒章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弃之色,却还是语调平平地说,“毕竟你是主要战力,负重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好了。” 说着他一把夺过林觉手上的背包,将里面的食物和水一一取出,最后只剩下三瓶矿泉水、两包压缩饼干和一盒咖啡。 林觉的眼睛一直盯着被强行拿出来的水和食物,欲言又止。 “别像只仓鼠一样努力把葵瓜子往嘴里塞,不然遇到猎物的时候你会张不开嘴。”宋寒章瞥了林觉一眼,背上双肩包走出了小卖部。 林觉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小卖部一眼,拿起武器赶紧追了上去。 跨过地上半干的脑浆和血迹,林觉端详了一下丧尸惨烈的死状,倒是没有一开始见到时那么恶心了,恐惧感不知何时已经掩藏在了灵魂最深处。只是短短一个多小时,林觉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成为了一个曾经难以想象的人。 现在他看到丧尸的第一反应不是逃跑,而是缜密地推算该在什么距离、什么角度冲上去杀死它。 他自嘲地笑了笑,视线在窗前一掠而过,玻璃窗上映出一张与往常别无二致的脸,还有一双比任何时候都要麻木冷漠的眼睛。 果然,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 &&& “我不确定丧尸的进化速度有多快,现在游戏开始只有两个小时,如果进化太快速的话,恐怕没多少人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了。从目前来看丧尸也只是獠牙变粗壮,长出了指甲而已,力量和速度上的强化没有明显表现出来,至于其他能力更是不可知。我想我们应该在图书馆多待一阵子,至少等到图书馆内的丧尸强化到我们能确定的程度,然后再转移阵地。”宋寒章分析道。 此刻他们正在无人的四楼,商量着接下来的计划。 “可就是因为不知道丧尸能进化到什么程度,也有可能几个小时之后我们根本就逃不出图书馆了。你想好退路了吗?”林觉坐在办公桌上看着窗外,从这里可以看到图书馆以南的行政大楼,再往南就是围绕着南方广场的四栋专业教学楼了。 “这个办公室就不错,”宋寒章也走到了窗边说道,“攀着窗外的空调外机可以跳到三楼突出的阳台,三楼的那个位置……嗯,就是小卖部附近的大厅。如果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提前在那个阳台上拴上绳子以备不时之需。下面刚好是草坪,就算有什么意外也不至于摔死。” 林觉看了好一会儿,点头道:“也行,多留条退路总是好的,说不定几小时后楼梯间里就挤满了丧尸了。” “顺利的话离开之前我们还可以测试一下丧尸进化到哪种程度了,和滞留在这片区域里的我们有没有关系。那么时间就定为两个小时吧!现在差不多是22点,我们等零点的时候离开。” 林觉比了个ok的手势,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还有一件事……” 林觉睁开眼看着宋寒章,用眼神询问他。 “趁着现在有空,我们把武器处理一下。”宋寒章提议说。 林觉掂量了一下手上的铁水管,这还是从宿舍管理员的厨房顺来的,因为连续的使用现在已经明显弯曲了,不过还是可以继续使用的。 “这个我用着挺顺手的。”林觉没有换武器的意思。 宋寒章摇摇头:“对付丧尸确实是中长兵器占优,但是你的攻击效率太低下了,而且只能用敲击的办法杀死丧尸,打破颅骨势必会消耗你很多力气,连续几下才能敲碎颅骨也是常有的事,所以我不推荐。” “长兵器,能刺穿颅骨,还要高效率,那就是长、枪咯?”林觉问道。 “其实长刀也不错,稍加训练一击削掉丧尸的脑袋并不难,不过被包围的时候没有相应的身体灵活性反而不易发挥出长刀的优势,容易被咬到。你的铁管用来突围倒是很方便,只能说各有利弊。” “那就听你的。不过长、枪这里也没有吧?自己做吗?没材料啊。”林觉沉吟道。 “这个不难做,需要的材料刚才我都已经看到了。”宋寒章说道。 宋寒章需要的东西确实不难找,卫生间的拖把,地下车库自行车维修处的工具箱,还有挂在图书馆墙外的宣传横幅。 被宋寒章指挥得团团转的林觉在取下了第三条红色的宣传横幅之后终于忍不住问了:“拖把和工具箱我还能理解,不过横幅是做什么?” 宋寒章一边把横幅折起来一边看向林觉身后:“以防万一而已,先把你身后的家伙解决了再说。” 林觉抓起铁管回头望了一眼,三只丧尸正向这里走来,他撇撇嘴再次冲了上去。 身体重心往下压,双手挥舞着铁管从丧尸的脚下扫过,将它绊倒在地,趴在地上的丧尸刚要抬起头就被林觉一脚踩在地上,铁管对准脆弱的后颈用力杵下——“咯巴”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第二只丧尸已经接近他三米以内,速度惊人地扑了上来,林觉两手紧握铁管,用力往前一送——丧尸的腹部被击中,整个儿往后倒去,压倒了后面的一只丧尸。 “走吧,杀不完的东西,别浪费力气了。”宋寒章收好横幅就往另一处楼梯跑去。 林觉回头看着涌来的丧尸,苦恼地皱了皱眉,也跟着宋寒章跑了。 两人绕了好一会儿的路才回到四楼的办公室,拖把和工具箱已经先一步拿回来了。宋寒章抖开其中一条横幅像是拧麻花一样将它拧了起来,每隔半米左右打个粗结,直到三根横幅都被他连接在了一起。 “找不到绳子只好拿这个将就了,打些结方便攀爬,看起来承重应该没问题。”宋寒章编好“绳子”,趴在窗口试了一下长度,足够垂到地面了。 虽然是简陋的逃生工具,但也是一条生路。 “现在该准备武器了。”宋寒章拿起拖把说道。 林觉瞥了拖把一眼,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把拖把明显是全国通用的爆款,木制的长柄,脏兮兮的布条,怎么看都觉得攻击力可疑。 宋寒章蹲下身,用广场得来的匕首割断了上面的布条,带着血槽的匕首看起来极为锋利,一整圈布条轻而易举地被割断了。 “这匕首很锋利啊。”林觉没话找话地说。 “广场得到的东西都不寻常,就算只是把匕首也是一样。这把匕首具有锋利和无磨损的附加属性,陆刃的那把唐刀应该也差不多是这样,不然照他那种剁排骨一样的用法,刀刃早就卷得连只鸡都杀不了了。” 林觉被他的比喻逗得心中暗暗发笑,又强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问道:“你是想把这个木质长柄削尖了?” 宋寒章没有回答,只是打开工具箱开始翻找需要的道具,四枚粗长的钉子,还有榔头。 “希望丧尸不要被声音引来……”宋寒章喃喃道,拿起一枚钉子用榔头斜斜地钉入木柄的末端,钉子被斜着敲入木头中,尖头从木柄的那端顶了出来,榔头上裹着层衣服,敲击钉子的声音并不像林觉想的那么响亮。 宋寒章依样钉入了四枚长钉,从木柄的一端钻出来的钉子让这把武器一下子危险了起来。 用榔头修正,将钉子露出的部分并在一起,足有五六厘米长,再在木柄的末端缠上了数圈铁丝,以免暴力使用时钉子从木头里崩出。 “有了这个的话,一击就可以刺穿丧尸的脑子。”宋寒章把改装好的拖把柄递给林觉,然后用钳子剪断了一截铁丝放进了包里。 林觉适应了一下新武器的重量,主体是木头材质非常轻便,实心的木头也足够结实,他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感觉像是简化版长、枪。要下去试试看吗?现在我有信心一击必杀哦。” 宋寒章坐在舒服的椅子上,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你可以去试试,注意安全,我稍微休息一下,这几天一直在写论文,睡眠不足偏头痛。” 林觉看他一脸倦容,于是道:“那你休息吧,我很快就回来……最多十分钟。” 宋寒章点了点头,目送他像只兔子一样兴奋地蹿了出去,又折回来拿办公室的钥匙:“我开门的时候会小声的。” “没关系的。”宋寒章淡淡道,“这种环境,我不会真的睡过去的,只是放空大脑休息一下罢了。” “那我走啦?”林觉像是出门撒欢前向家长报备一般,明明跃跃欲试,却还要故作平静。 宋寒章“嗯”了一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 关门的声音传来,宋寒章又睁开了眼睛。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了,他试着放空运转到严重过载的大脑,思虑过度带来的头痛却没有放轻,因为他仍然没有停止思考。 他对这个死亡游戏有太多的猜想和思考,虽然规则告诉他天亮就能结束,可他甚至不信任游戏给出的规则,这种含糊其辞的规则里有太多的漏洞了,每句话都有无数种解读,完全不知道哪一种才是真相,或者根本没有真相。 这个游戏的主宰者所掌握的力量,越是深思就越是恐惧,而他甚至摸不清它的目的。简直像是趴在泥土中的蚂蚁想要参透星辰运转的规律一样不自量力,他甚至连自己的同伴都看不透。 林觉成长得很快,可以说远远超过了他最初的期待。如果说一开始他只是将他视为可有可无的同伴,现在林觉已经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一个非常有用的战力。 最重要的是,他的服从性惊人的好,只要信任了一个人,他就会乖巧地服从一切合乎逻辑的指令,意志坚定,下手果断,绝不轻易动摇,甚至很少考虑自己的意见。 一把适应性、成长性、可塑性极强的武器,一个天生的士兵。 虽然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但是宋寒章却看得清清楚楚——他已经不把丧尸当作自己的同类了。 当林觉坐在小卖部的柜台上,视若无睹地对着一地狰狞的尸体吃着果酱面包的时候,宋寒章几乎像是看到了拿着肉串和唐刀从小吃店里走出来的陆刃。 他们的神情,相似到只差一点点而已。 但就是这一点点,成就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 22:08。 站在办公室门外的林觉看了一眼没信号的手机,确定自己只离开了十分钟。 刚才他在楼下测试了一下新武器,对它满意极了,他喜欢用钉子组成的枪头从丧尸的眼球里捅进去,一击就可以插爆它们的脑组织,效率惊人,而且没铁管那么费力,简直神器。 林觉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办公室只开了一盏台灯,光线很暗,宋寒章靠坐在椅子上,似乎睡着了。 林觉立刻拘束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关上门,门锁发出“咔嚓”一声响的时候,他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宋寒章还闭着眼,似乎没有被他吵醒。 林觉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往另一张办公桌旁的椅子那里走,一边还好奇地观察着宋寒章的睡颜,注意到他睡着时也微微皱着眉,似乎总是被什么困扰着一样。 “砰——”林觉一个没注意,右脚踢到了工具箱,吓得他差点跳了起来,懊恼不已。 真是太不小心了,光顾着看学长,都没好好看着脚下。 幸好宋寒章还是没有醒,林觉庆幸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办公椅“咯吱”了一声,稍一动弹又是一声闷响。林觉不由捂住了额头,怎么好像什么东西都在和他作对,就不能安安静静的吗? 对面传来了一声轻叹,宋寒章睁开毫无睡意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林觉简直像是上课睡觉被发现的学生一样,十分惭愧地小声说:“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我一直醒着。”宋寒章揉着一直抽痛的太阳穴,淡淡道,“这种环境里还能睡得着的人,神经一定够粗壮。” 林觉没好意思说他挺想睡一会儿的。 “你还头痛吗?我帮你按一按?我妈说我按摩技术还挺好的。”林觉从小就会用这招从爸妈手里骗零花钱,技术十分娴熟。 宋寒章摇了摇头,指着桌上的电热水壶说:“包里有矿泉水,去烧一瓶泡咖啡用。然后我们准备去总监控室吧,在四楼最里面的房间。” 林觉二话不说去烧水了,之后两人喝了杯浓度惊人的咖啡,收拾好东西往总监控室的方向走去。 总监控室里有图书馆各个角落的监控录像,可惜金属的防盗门锁得紧紧的,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林觉对着大门傻眼:“钥匙在哪里?这里的管理员晚上回家吗?这可怎么办?” 因为监控室的特殊性,走廊这一侧也没有窗户可以进去,它就像银行金库一样封闭得严严实实的。 “走廊这一侧没有窗户,但是外墙那一侧应该还是有窗的,我们从隔壁房间爬过去。”宋寒章从包里拿出一截铁丝,对着监控室旁边的阅览室大门门锁用了起来。 不到十秒,这扇普通的木门就打开了,林觉嘴角一抽:学长,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宋寒章丝毫没觉得这有什么特别的,打开门走到窗边观察了一下,确定总监控室的外墙的确有窗户,只是有防盗窗,防盗窗下还有空调外机。 为了安装空调外机,这种防盗窗极有可能是带锁的,他可以从外墙爬到总监控室去,但是得贴着墙壁小心一些。 宋寒章招手示意林觉过来:“横幅做的简易绳索可以充当安全带,待会儿我从这里过去……” “很危险啊,我来吧。”林觉说。 “你会开锁吗?”宋寒章反问道。 “……” 最后还是宋寒章去的,他用铁丝打开了防盗窗的锁,从外窗进入了总监控室,林觉得以从大门走了进来,十分惭愧。 “好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里是整个图书馆最坚固的地方了,但也不能说万无一失。我们先把通往四楼的所有楼梯大门关上,再用桌椅堵上,然后回到这里,用监控观察丧尸的行动,如果下面几层的丧尸开始试图进入四楼,我们就可以准备撤离了——能够撞开木门的丧尸,迟早也能撞开墙壁甚至铁门,总监控室也坚持不了太久的。” 林觉重新找回了那种紧张感,郑重地点了点头。 暴风雨前的平静(下) “咚——!” 巨大的撞击声传来,震得半个楼层都被惊动了。 “吱啦”一声,堆积在楼梯间木门后的铁质桌椅被撞得往后挪了一截,闭合的木门开了一条缝,一只长着黑色指甲、瘦骨嶙峋又青筋暴起的手伸进了门缝里。 “果然进化了,力量增长了不少,可惜监控里都看不出来。”宋寒章站在门边看着,微微眯起了眼睛。 林觉把嵌了铁钉的木棍扛在肩上,严阵以待。 两人已经在监控室观察了一个多小时,一至三楼的丧尸始终无序地徘徊着,因为监控画面像素的关系,他们也无法看清丧尸身上细微的变化。直到十分钟前,宋寒章注意到这群丧尸开始聚集了,目的地无疑就是四楼。 丧尸的指甲抠住木门,用力拉扯,楼梯间的木门“哐哐”地震动了起来。“咔嚓”一声,木质的门板硬是被掰出了一条裂缝。 两人俱是脸色一变。 丧尸的半个身体已经探了进来,手臂用力往前伸,狰狞的指甲在空中挥舞着,像是要抓住活人的生气。 紧接着脑袋也挤了进来,獠牙暴起的口腔周围沾满了腥臭的污血,浑浊的眼珠已经发黄,干枯的皮肤下颧骨突起、筋脉横生,丧尸嚎叫着,用力挤开木门想要钻进来。 另一个方向的楼梯间也开始发出被撞击的“嘭嘭”声,如果不是两人早用桌椅堵住木门,只怕现在已经被丧尸攻破了。 “还好预留了一条路,不然现在我们就得等死了。”林觉心有余悸地说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快要挤进来的丧尸。 “攻上来的丧尸还不少,等它突破了这扇门你试探一下,然后立刻撤回监控室,我们马上离开图书馆。”宋寒章看了看时间,23:57,和原本的计划差不多,“离开这里后我们去南方广场整顿一下,然后视情况决定去哪里。” “了解。”林觉的话音刚落,撞门的丧尸已经将门挤开一条足够宽的缝隙! 如果不是层层叠叠的桌椅挡着,它此刻已经往两人身上扑来。桌椅将它卡在了中间,它徒劳地伸出手嚎叫着向两人抓来,林觉两手紧握木棍,将铁钉对准丧尸的脑壳用力往前一送—— 铁钉准确无误地刺入了丧尸的眼窝中,丧尸毫无知觉地往前挣扎,林觉无端地觉得自己的眼睛也疼了一下,毫不留手地将木棍往上一搅——扎入丧尸眼球的铁钉往眼窝的上方挑去,转动之间就捣毁了丧尸的大脑。 丧尸几乎被林觉挑离了地面,待林觉拔出木棍的时候上面还有半只支离破碎的眼球,他不由一阵恶心。 前赴后继的丧尸推挤着密密麻麻的桌椅艰难地往前行进,林觉还想打,宋寒章已经一把拉住了他:“走——!” 一声令下,两人迅速撤回监控室关上了铁门,然后用办公桌堵上。 “你先下去,小心。”宋寒章对林觉说道。 林觉点头,将木棍绑在身后,掀开防盗窗的窗口,蹲踩在窗台上,一手掰住空调架子,另一手拉住用横幅制成的“绳索”,两手并用地往下爬。 图书馆的四楼比寻常的楼更高,他只能寄希望于宋寒章绑的绳子够结实,半米一个的绳结倒是方便了他握紧绳子。 头顶传来震耳的撞击声,丧尸已经开始撞击铁门了吗?林觉不由心下着急,抬头张望宋寒章有没有下来,结果那家伙却一直蹲在窗台上迟迟没有下来。 直到林觉双脚踩上了地面,宋寒章这才攀住绳子飞快地往下爬,速度比林觉快多了。 “你磨磨蹭蹭的在那里做什么呢?万一丧尸进来了怎么办?!”林觉替他着急。 宋寒章漫不经心地说:“不会这么快的,刚才才能撞开木门,要撞开铁门至少还需要十分钟。” 林觉没好气地说:“行行行,算我瞎担心。现在去哪儿,南方广场,还是直接去学生活动中心?” 行政大楼以南就是南方广场了,而南方广场周围有医学部的教学大楼、实验大楼,外语学院教学楼和艺术学院教学楼四栋建筑,周五晚上有课的班级倒是不算多,但也绝不是没有。 “学生活动中心恐怕不行。别忘了当初分队的时候另一队人很可能按照我的建议往那里走了。现在也过去两三个小时了,如果丧尸确实会因为周围的活人而进化,那里的丧尸就不可能还没动静。现在他们大概也和我们一样准备转移了吧——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 林觉的心沉了沉,还有犹大呢,那群人的处境恐怕比他们现在还糟糕。 一只落单的丧尸从行政大楼的方向缓慢地向两人走来,周围很宽敞,要绕过那只丧尸非常容易,林觉没有动手的心情,准备从另一边走。 “上去试试看。”宋寒章突然出声。 林觉回头看了他一眼,也不问为什么,解下背上的木棍拿在手里。嵌在几根铁钉之间的眼球残片看起来有点恶心,不过也顾不上了。 林觉握紧木棍快步跑上前去,一棍子打翻丧尸踩在脚下,木棍上的铁钉直直刺穿丧尸的后脑,一击毙命。 “和图书馆里的相比怎么样?”宋寒章也走上前来,问道。 “轻松多了,它连指甲都没长多少。”林觉拔出木棍甩了甩,将血水和眼球残片一起甩了出去。 “那推测正确,丧尸的进化确实和周围的玩家有关系。”宋寒章看向行政楼,紧绷的神情稍稍舒缓了一些,“也算是个好消息,之后尽量找没人去过的地方就行,至少丧尸的进化不会那么快速。” 林觉远远看到行政楼附近的丧尸已经开始向这里走来,于是说:“走吧。” 绕过行政楼,前方是艺术学院和外语学院的两栋教学楼,顺利从中间穿过,前方就是南方广场。 南方广场里出乎意料地没有丧尸,广场左右的医学部的两栋大楼里有不少窗子亮着灯,但是并没有丧尸从里面出来。 广场南方就是学校的南门了,那里的围墙和宿舍区的外围墙一样,已经高得无法攀越,连大门都变成了高耸的铁门。 果然是无法离开学校的,林觉心下一沉。 这种被未知掌控的感觉非常糟糕,他们就像是被装在罐子里戏耍的蛐蛐一样,连生命都无法保证,更何况尊严。 “有人过来了。”宋寒章指了指学生活动中心的方向说道。 林觉抬眼一看,三个人影正在向这里跑来,正是先前分开的赵亮盛、刘杉和高艺菲。 三人气喘吁吁地跑到广场,高艺菲还向两人挥了挥手,原本慌张不安的神情一下放松了下来:“没想到你们在这里,大家都没事,太好了。” 宋寒章的视线在三人的身上飘过,看到刘杉手上的铁铲的时候停了停,一声不吭,丝毫没有想要打个招呼的意思。 感觉到气氛异常僵硬,林觉不得不开口挽救一下岌岌可危的氛围:“你们是从学生活动中心出来的?那里的丧尸进化了吗?” 高艺菲像是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又有些后怕地说:“一开始还没什么,丧尸也很少,但是后来越聚越多,要不是刘杉发现不对坚持要走,赵亮盛对付丧尸又很厉害,说不定我们就出不来了。” 林觉多看了赵亮盛一眼,他手上的撬棍上沾满了血和脑浆,而他本人倒是满不在乎地坐在花坛上休息。一旁的刘杉有些神经紧张,一直东张西望,好像一有风吹草动就要逃跑。 “咦,大家都在这里吗?真是好巧。” 风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五人齐齐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陆刃站在医学部实验大楼的台阶上,遥遥看着几人。 林觉的身上陡然生出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宋寒章,说起来你可真够不厚道的,我花了三个小时把实验楼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可是连个boss的影子都没找到,倒是楼里的丧尸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有趣了。”陆刃面带微笑地说着,刀上的血迹早已干涸,但是刀锋却在灯光下反射出慑人的锋芒。他一步步走下楼梯,向广场走来。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说不定根本没有什么boss,你想多了。”宋寒章淡淡地说道。 陆刃挑了挑眉,脸上的表情透出一种危险的意味:“我可是浪费了三个小时。” “那是你的事。” 林觉握紧手上的木棍,紧盯着跨入广场的陆刃。 几乎是陆刃踏入广场的那一瞬间,口袋里传来的震动感让林觉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掏出手机,上面有一条新短信。 ——不对,现在没有信号! 解锁屏幕的那一刻林觉忽然回过神来。 屏幕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 【玩家林觉,开启条件达成,进入迷宫。】 迷宫中的猎杀者(上) 【玩家林觉,开启条件达成,进入迷宫。】 脑中还来不及思考,林觉已经感觉到脚下的异常。 南方广场的地砖变成了黑色的泥沼,而泥沼中浮现的……是来自地狱的呼唤! 无数带着肉屑的骨爪从沼泽中伸出,死死抓住他们的脚踝。噩梦一般的绝望场景,却因为疼痛和恐惧而无比真实。 高艺菲的尖叫声几乎要震破林觉的耳膜,无穷无尽的白骨摇曳着、挥舞着,森森的指骨开合着,像是要抓住每一缕活人的气息,将其拖入地狱中。 脚踝被死死拉扯住,冰冷的指骨抠住双脚,用惊人的力量拉住他,林觉的身体往下沉,不断地往下沉,像是陷进了逃不出去的沼泽中。 林觉抓紧木棍一下下用力捣着捏住他脚踝的、不断往上攀爬的白骨,双手颤抖得屡屡偏离目标,可是击碎一只却又有更多的骨爪沿着裤脚往上游移,从脚踝到小腿,然后是大腿——身体不断下沉,脚下踩不到实体,越是挣扎就越是下陷。 沼泽没过眼睛的最后一刻,呼吸已经被剥夺了,窒息的迷乱中,他看到整个广场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白色手骨,像是风中摇曳的白色植物,头顶那一轮绯红的月亮,散发着血一样不祥的光。 身体沉寂在虚无之中,没有声音,没有色彩,没有感觉,这样令人恐惧的寂静中,林觉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耳边出现了水花溅起的声音,脸上还有冷风吹拂的冰凉感,林觉“唰”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从窒息中缓过气来的恍惚感让他一时弄不清自己身处何方。 还是南方广场,除了节日外总是安静着的喷泉却启动了,细密的水珠从喷泉里飞溅了出来,在喷泉旁的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彩。 沼泽和白骨都消失不见,一切静谧得宛如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 ——如果没有倒在地上的人的话。 陆刃背对着他站着,面朝喷泉,宋寒章也醒了,刚从地上站起来,视线对上林觉,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别样的凝重。 “啊——!”高艺菲尖叫一声也醒来了,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神色慌张。被尖叫声惊醒了的赵亮盛和刘杉也坐了起来,紧张地张望着。 “来到迷宫的旅人们,拿走属于你的纸牌,走上幸运女神为你选择的道路,否则你将永远停留在此地,沦为不死者的同盟。” 陆刃用刻意压低拉长的声音缓缓念道,说完他转过身来,左手的两指间夹着一张扑克牌,他玩味地笑了笑:“太有趣了,令人惊喜。” 林觉也走到了喷泉边,那里放了一圈纸牌,算上陆刃手上那张正好十三张。而陆刃刚才说的话正是来自于扑克牌的背面。 林觉也拿起一张,翻过来一看,红桃9。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些白骨是什么东西?”高艺菲走到林觉身边,看着那圈扑克牌问道。 林觉摇摇头,视线在陆刃手上的扑克牌上掠过,红桃q。 高艺菲也拿起一张,红桃3。她迷惑地看着牌面,一脸不解。 “刚才收到的短信说进入迷宫,那么这里毫无疑问就是迷宫了。从纸牌的提示来看,恐怕留在这里也是一样危险。”宋寒章看着纸牌,三人抽出来的牌完全是随机的,于是也随手抽了一张,红桃7。 抽完牌他又想翻开另一张,手指碰到牌面的瞬间突然一簇电弧暴起,宋寒章条件反射地抽回手。 “没事吧?”林觉小声问他。 宋寒章摇摇头,触电的手摊开又握紧,只是稍稍有点麻痹而已,并不严重。 这是对试图挑战规则的人的一个警告。 刘杉和赵亮盛也沉默地走上前来,刘杉一脸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挑了一张,看了一眼就塞进了口袋。赵亮盛吐了口唾沫,随手掀开一张,红桃10。 “喂,小子,你是什么牌?”赵亮盛拍着刘杉的肩膀问道。 刘杉的脸抖了抖,小声说:“红桃a。” 赵亮盛“哦”了一声,不以为意地把自己的牌塞进了衣袋里。 六人抽完牌之后,剩余的七张也就消失了,而原本摆放纸牌的地方出现了几个箭头,标记着不同的数字符号,指向不同的方向。 “aluckydog.”陆刃突然用怪腔怪调的英语说道,笑眯眯地看着刘杉,显然是听到了他回答赵亮盛的话。 刘杉捂着口袋后退了一步,表情因为恐惧和紧张而奇异地扭曲着,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像是被天敌盯上的猎物一般。 “放心吧,我对你的牌没有兴趣,谁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呢。”陆刃耸耸肩,手上提着那把寒光森然的唐刀,向着标记着红桃q的箭头方向走去。 剩下的五人目送他离开,许久都没有出声。 宋寒章显然没心情多说什么,拍了拍林觉的肩膀小声说:“如果点数和迷宫难度有关系的话,你也许会比较危险,自己小心。” 林觉勉强笑了笑:“没事的,我一个人能行。” 红桃9和红桃7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林觉看着宋寒章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冲另外三人点点头,也准备离开了。 “林觉,等等。” 林觉已经走出一段路了,高艺菲忽然追了上来,拉住他问道:“你有见到周玉秀吗?” 林觉表情一滞,故作镇定地反问道:“没有。她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 高艺菲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又迟疑地回头看向刘杉和赵亮盛,见两人已经前往另一边了,这才压低了声音说:“你们走了之后,刘杉和她说了几句话,之后她就把铁铲留给了刘杉,自己离开了,我劝不住她……” 一瞬间林觉的脑中闪过了许多念头,却纷乱地绕成一团,让他不知道该从何理起。 知道了是刘杉唆使周玉秀来找他的,林觉有种不出意外的感觉,毕竟刘杉听到过他和高艺菲的谈话,知道他手中有病毒抗体。 还是小心他吧,林觉心想。 “我该走了,你自己多加小心,再见。”林觉礼貌地告别,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高艺菲不安地咬着嘴唇,低下头也朝自己的方向走去。 &&& 外语学院的教学楼林觉也是第一次来。 两扇玻璃门上,左边是硕大的红桃,右边是数字9,走廊里只有绿色的安全通道的标记散发的光亮,每个教室都没有亮灯,里面一片漆黑沉寂。 仿佛连丧尸都没有。 但是就是这种诡异的安静才容易激起人内心中最深的恐惧感。 这种安静足以将人逼疯。 林觉紧握着手上的木棍,推开了玻璃门走入外语学院的教学楼中,在诡异的黑暗和静谧中前行。 安全通道的标记散发着绿色的灯光,让周围的墙壁和地面都显现出一种异样的惨绿。 他的脚步很轻很轻,几乎不发出一点声音。 前面有什么?他不知道。这种昏暗又不祥的环境里怪物好像随时都可能出现,凶狠地撕开他的胸膛吞食内脏,就像他亲眼看见过的那一幕一样。 风从入口处敞开的玻璃门外吹进来,带来阴冷的气息,裸、露的脖颈后,每一根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林觉警惕地背靠墙壁将视线投向入口,身后的墙壁紧贴在背上,寒气渗入衣服,涌入每一根毛细血管中,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努力温热冰冷的血液,让僵硬的四肢暖和起来。 入口处空无一物,只有广场上的灯光斜斜地照在那里,将门口落光了叶子的树木的影子投在地上。树枝在风中轻轻颤抖着,像是无数双枯瘦的爪子在挣扎着。 林觉提着的心又放了下来,闭上眼睛长长出了口气。 再睁开眼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倏然漏掉了一拍—— 有一个人影站在那里! 浑身冰凉。 迷宫中的猎杀者(中) 林觉甚至不敢呼吸,“怦怦”的心跳快得吓人,他十万分希望自己是看错了,可是那个人影就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它走过来了! 那个娇小的、穿着短裙的身影,比活生生的丧尸更恐怖。 林觉认出了她。 “周……玉秀?”林觉的喉咙嘶哑得说不出话来。 周玉秀站在不远的拐角处,依旧是那身短裙,光着一双脚。她的脸色还是苍白的,因为安全通道绿色的亮光而显得有些发青。 她忽然笑了起来,非常温柔秀美的笑容。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觉已经缓过神来了,强忍着巨大的恐惧问道。 “很奇怪吗?也是,我应该已经死了才对,毕竟凶手就是你,你当然再清楚不过了。”周玉秀向前走了两步,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林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周玉秀临死前的诅咒和惨叫声仿佛还回荡在耳边,他根本无法忘记在那种杀人之后的绝望和麻木中逃离的感觉。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不可能是那个死去的周玉秀,而是一个死而复生的恶鬼,一个疯狂的复仇者。 “不过我确实是死了。不用着急,你很快也会和我一样。所有人最后都会死,或迟或早而已。”她轻柔地说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扭曲。 林觉看着周玉秀背后长长的影子,冷冷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玉秀用戴着手套的右手抚摸着自己的左手,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林觉:“一个死人而已。这一点也不奇怪,这个校园内游荡着这么多死去的人,它们追逐着活人的血肉,毫无知觉。多么美妙的游戏啊,我们像是小丑一样努力着、挣扎着、自相残杀着,只为了求得一点活下来的希望而已,可是最后却逃不过把灵魂交给恶魔的结局。” “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吗?这就是一个让人被恐惧和绝望蚕食的游戏,当你把名字签下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是和我一样的结局了。唯一的区别是,我可以亲眼看着你和我一起堕落到地狱里去,永远在噩梦里挣扎!” 周玉秀缓缓摘下左手的手套,露出被丧尸咬过的伤口,她将手放到嘴边,嘴唇在狰狞的伤口上轻轻一贴。 下一刻她已经面目全非。 丧尸狰狞的獠牙,浑浊到看不清眼珠的眼球,身上满是被撕咬开的伤口,露出皮肉下白森森、血淋淋的骨头,污浊的血液干涸在衣服上,伤口流出化脓的液体。 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林觉被熏得后退了一步。 “来玩个有趣的猎杀游戏吧。这个迷宫里藏着五只变异的丧尸,虽然它们看不见也闻不到,可是听觉却非常灵敏,任何风吹草动的声音都会让它们兴奋地扑上来。让我看看被这种死亡的恐惧笼罩的你可以坚持多久,林觉,别让我失望啊。” 丧尸血肉模糊的嘴里吐出甜美的声音,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变形的手掌在空中拍了拍:“来这里吧,孩子们,猎物已经进笼了。游戏开始。” 强烈的危机感让林觉拔腿就跑,教学楼的出口近在眼前,三米、两米、一米! 冲出教学楼的那一刻林觉还有一种恍然在梦中的感觉。可是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站在一个语音教室里,周围是排列整齐的听力用桌椅。来不及多想,他反手关上门跑到教室的前门并打开它——黑暗的楼梯间出现在眼前。 迷宫。 林觉恍然明白了迷宫的意思,这栋教学楼的结构已经被彻底扭曲了,哪怕从窗子跳出去都无法离开,只会进入到另一个空间,可能是楼梯,可能是洗手间,也可能是休息室。 要离开这栋大楼,唯一的办法就是…… “咚”的一声巨响,语音教室的后门被撞击了一下,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还有木头裂开的声音。 又是两下撞击声,木门彻底报废。借着窗外不祥的月光,林觉看见一只半人高的怪物蹿了进来,像是壁虎一样黏在墙上,猩红的眼睛一下子对上了林觉。 强烈的压迫感让林觉想也不想就甩上了大门,冲进黑暗的楼梯间。几乎是他关上门的同一时间,木门就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林觉以最快的速度往下跑去,他从来没跑得这么快过,甚至感觉不到双脚有碰到楼梯。木门最多再承受两次撞击,如果这期间他没有逃入新的房间,等待他的就只有被怪物残忍猎杀的下场! 又一声撞击声传来,林觉已经看到了洗手间的木门,第三声,木门被撞飞的声音传来,林觉拉开洗手间的门冲了进去,又拉开最近的隔间的门进入另一个空间。 这样先后穿过十几个房间之后,林觉终于稍稍安心了下来。每一扇门窗打开后都通往不确定的房间,重复十几次就根本不可能被追上了。 昏暗的教室里只听得到林觉急促的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声。他靠在门边大口喘气,惊魂未定。 周围一片安静,黑暗环绕在他的身边,冰冷的不祥感一点点从皮肤的毛孔渗进了皮肉中。这时候他才有时间稍稍思考。 这个教学楼并不算太大,但是五层楼至少也有一百个房间。要躲开五个怪物…… 心中忽然一动,一种遗漏了什么的感觉让林觉屏住了呼吸。 不对。 五个怪物,一百个房间,在一个房间遇到的概率只有5%,但是刚才他已经跑过了至少十个房间……完全避开怪物的概率…… 头顶传来“咕”的一声轻响,一滴冰冷的液体落在林觉紧握着木棍的手上,他僵硬而绝望地抬起头。 猩红色眼睛的怪物四肢着地贴在天花板上,像一只壁虎,又像一只青蛙,腥臭的液体从它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的嘴里滴落下来。 “咕。” 迷宫中的猎杀者(下) ——好快! 匍匐在天花板上的红眼怪物以惊人的速度向他扑来。 林觉的脑中一片空白。 会死,他会死。 视网膜中的黑影如同死神斗篷,眼看着就要盖住林觉的眼睛。 理智已经认命了,可身体却先行一步。 身体下蹲,手上的木棍却拼尽全力向上一捅——沉重的压力下,木棍险些脱手,凄厉的怪叫声响起,污血飞溅在了林觉的脸上。 生死之间,澎湃的杀意涌上林觉的大脑,放弃了思考也抛弃了恐惧,只剩下战斗的本能。林觉怒吼一声,将全身的力气凝聚在手上,咆哮着将怪物抵在墙上。 被铁钉深深扎入身体的怪物尖叫了起来,密密麻麻的牙齿布满了口腔,粗长的舌头带出几股腥臭的黏液。它使劲挣扎着,用畸形的尖爪紧紧握住了木棍,力气大得几乎要将林觉甩出去。 僵持之中,理性稍稍回归了大脑,林觉知道自己不能和怪物比试耐力,他必须速战速决! 下定了决心,林觉毅然抛下了插在怪物身上的木棍,俯下身就地一滚——怪物咆哮着向他扑来,扑空在了他滚出去的位置,刺入它体内的木棍将它卡在了桌椅间,挣扎时拖曳着桌椅,发出刺耳的声响。 怪物扑落时掀起的冷风刮在林觉的后背上,他离死亡不到半米的距离。 林觉抄起脚边的椅子,迅雷不及掩耳地砸在了怪物身上——“砰”的一声巨响,怪物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声,血花四溅。 怪物的污血从林觉的额头上往下滑落,腥臭又冰冷,他的眼里满是令人心悸的狠辣和杀意。 怪物挣扎着、怒吼着,震得桌椅啪啪作响,卡住它身体的木棍几乎要被折断! 林觉面无表情地举起椅子,再一次用力砸了下去—— 两下、三下、四下…… 直到怪物再也发不出声音,直到敲击下去的碰撞感已经从坚硬的骨头变成一摊烂肉,林觉才丢下桌椅,伸手抹了抹脸上的血迹。 腐烂的腥味闻起来令人作呕,林觉冷冷地看着面目全非的怪物,默默拔起木棍。 手在颤抖,脱力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到脚底,他靠在墙边缓缓坐下。 他知道应该离开,这里的声音也许会引来更多的怪物,可是身体不听使唤。 教室门被撞击的声音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扯得他几乎不敢呼吸。那一声撞击宛如死神的敲门声。 林觉的视线投向另一扇可以逃生的门,太远了,沿路都是刚才搏斗推倒的桌椅,要绕过去根本来不及。 第二声撞击声传来,林觉看向窗子,每一扇都紧闭着,如果要打开也是一样来不及。 第三声撞击声伴随着木门碎裂的声音传来,林觉已经看见了蹿进来的怪物。 每一寸表皮都是腐烂的皮肉和凸起的经脉盘踞起来的,极限的扭曲和异化,面目可憎。 他屏住呼吸,握紧了手上的碎木片,这还是刚才从桌椅上掉下来的。 怪物挂在墙上,一双耸起的耳朵不断抖动着,突起的红色眼球里没有任何焦距,迟迟没有把方向对准林觉。 果然……只有听觉而已。 剧烈的心跳让肺里的氧气快耗尽了,可是怪物却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 林觉目测了一下可以逃跑的方向,完好的门和窗太远了,根本来不及,最有可能逃走的反而是被怪物撞破的那扇门,但是…… 怪物空洞的眼珠转来转去,最后怀疑地,对上了林觉的眼睛。 林觉的心跳骤然快了一拍,哪怕屏住呼吸也瞒不过吗?还是说…… ——是心跳。 林觉忽然意识到了,这个怪物的听觉敏锐到连他的心跳都听得见! 怪物的后腿已经往后压,完全是攻击的姿势了。来不及多想,林觉用力掷出手上的木片砸在玻璃窗上。“啪”的一声脆响,怪物立刻转身往玻璃窗冲去,玻璃窗应声而破。 林觉趁机站起身,带上木棍往怪物进来的那扇门狂奔,穿过另一间教室,再穿过一间休息室和一间洗手间,他终于感觉甩脱了那只怪物,喘着粗气靠在了墙上。 还有四只。 他不知道怎么才能离开这个迷宫,也许必须让“周玉秀”再死一次才行。 林觉用手捂住眼睛,强烈的疲惫感充斥心头。 只有一个人的时候,负面情绪比以往更强烈地涌了上来。 他必须想个办法解决掉这几个怪物,然后找到周玉秀,否则这个迷宫就是他的葬身之所。 冷静下来,林觉对自己说,这些怪物并不是没有弱点,刚才他已经证明了可以用声音骗过这群只有听觉的野兽。 他需要好好思考一下接下来的行动,用上这栋大楼里一切可以用得上的东西——比如说每间教室都有的广播。 &&& 木棍一端的钉子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血,耳边环绕着广播嘈杂的声音,音量开到了最大的广播里正播放着一段英语听力,夸张到有点做作的男女声对话着,声音在这个散发着恶臭的教室里回荡。 林觉拉过一把椅子缓缓坐了下来,冷眼打量着不远处怪物的尸体。 最后一只,这已经是最后一只了。 剩下的就只有那个“周玉秀”。 浓浓的疲倦感一点点从皮肤下的毛细血管里渗了出来,这种永无止尽的黑暗到底要持续多久?这种无休止的杀戮还要持续多久? 林觉伸手擦掉脸上沾染的血迹,不用看也知道他现在的狼狈模样,活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万幸的是口袋里的抗体还没有用上的机会。 在开始行动前,林觉已经做好了连开一百次大门才找到这栋楼的总广播室的心理准备,不过他的运气出乎意料的好,他只开了不到十次门就随机到了广播室中。 亏得他还一直拿着手机,准备一旦发现怪物就立刻按下音乐播放键丢出去吸引它们的注意力。只要有持续不断的声源,林觉就有把握自己微弱的心跳声会被盖过去。 幸运的是他很快就找到了广播室,迅速打开了整栋大楼的广播。嘈杂的广播声中,这群怪物的听力被严重干扰,让林觉得以击杀这群目不能视、鼻不能闻的怪物。这个过程绝对称不上轻松,毕竟怪物的力气实在太大了。 林觉揉着酸痛的胳膊,感觉身体恢复了一点力气,这才握好木棍,轻轻拧开了门把手。 门外是一片宽广的天台。 头顶一轮猩红的月亮柔柔地投下清冷的光辉,令人感觉不祥。 空灵的月光照亮空荡荡的天台,还有天台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人类外表的周玉秀双手各持一把手、枪,笑意冰冷地看着来人。 两支手、枪黑洞洞的枪口齐齐对准林觉,像是吐着蛇信的毒蛇,随时都会扑上来撕咬他,透过枪口的,那来自持枪者的恶意像是冰冷的毒液,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 林觉僵住了,哪怕他速度再快,也比不过枪。 “你看,只要我扣下扳机,你就会没命,这很容易。”周玉秀诡异地笑道。 见林觉不答,她又自言自语地说:“可是那又有什么意思呢?你早晚会死,这样平淡无奇的死亡根本无法浇灭我心头的愤怒和憎恨。” “为什么不救我呢?林觉,还有宋寒章,你们为什么不救我呢?你们明明可以阻止这一切,却眼睁睁地看着我变成怪物。如果噩运降临在你的头顶上,你却被人抛弃被人杀害,你只会比我更绝望!”周玉秀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背对着月光的她,整张脸都埋在了阴影之中,只有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里熊熊燃烧着仇恨。 她诡异地笑了起来,汹涌的憎恨变成了幽幽的控诉:“你知道吗?其实最后那一刻我的意识是清醒着的。易拉罐敲到架子的“哐当”声,那群丧尸低吼着向我涌来,我什么都听见了,什么都看见了,可是却已经动不了了。我在心里一千次一万次地尖叫着我不想死,我不想被吃掉,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群恶魔撕开我的身体,扯出我的内脏,争先恐后地把我每一块血肉吞进肚子里。我活活地被吃掉了啊……那么痛苦,那么绝望……而我却只能死不瞑目地看着你这个罪魁祸首逃出生天!” 周玉秀的眼睛越睁越大,声音越提越高,最后尖叫了起来:“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这样的凶手可以活下去,而我却要成为这种怪物,看着我,你看着我——!” 周玉秀用拿枪的左手一把扯开单薄的衬衫,露出里面空荡荡的躯壳,从锁骨到下腹,半个身体都像是被撕烂的玩偶一般,被开膛破肚的胸腹腔里面几乎空无一物,只有残余的内脏的碎片,以及白森森的,支离破碎的肋骨。破碎的身体和她完好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这种不动声色的血腥更加刺人。 她开始“咯咯”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却疯狂地掉了下来。 同情吗?愧疚吗?后悔吗? 林觉质问自己。 虽然他无法回答,但他欠了周玉秀一个道歉。 “对不起。”林觉静静地看着她空无一物的腹腔,轻声说。 “如果你真的觉得抱歉的话……”周玉秀把左手的手、枪丢给了林觉,“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听说过俄罗斯轮、盘赌吗?那把左、轮、枪里面有六个弹巢,一颗子弹,你可以选择拿它对准我,打空一次你就会失去一个内脏,你会感觉到那种痛苦,但不会马上死掉;同样的,我也会用一把只有一发的左、轮、枪对准你,打空一枪你就多活一轮。慢慢偿还你犯下的罪,或者再杀我一次,就让命运为你做安排吧。也许就在慢慢失去的时候,你会有那么一点体会到我当初的绝望。”周玉秀说着,从身后掏出了第三把枪,“当然,只要你有一点异动,我不介意用这支满弹的手、枪结束掉你肮脏的小命,这把枪可没有什么保险栓。” 周玉秀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天真又残忍的笑容:“赌吧,林觉。让我看看这一次你的运气还能有多好。” 致命的鬼牌(上) 拉开沉重的天台铁门,眼前笔直向下的阶梯隐没在黑暗中,通向连他也无法确定的地方。 身后的风带来淡淡的血腥味和硝烟的味道,争先恐后地灌入安全通道中,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形单影只。 ——“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林觉?这个以性命为代价的游戏里有太多隐藏的背叛了,总有一天在面临不得已的选择的时刻,你也会背叛宋寒章,不,在那之前他就会先抛弃你,他就是那样的人啊。” 林觉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零星的半干涸的血迹还残留在那里,像是昭示着一个不死者的死亡。 就在几分钟前: ——“赌吧,林觉。让我看看这一次你的运气还能有多好。” 几乎是周玉秀话音刚落的那一刻,林觉突然发难,木棍一扫瞬间击飞周玉秀左手上满弹的手、枪。周玉秀一愣,下意识地用右手的左、轮、枪连开两枪——这两下林觉是绝对躲不开的,他只是在赌,赌一赌自己的运气。 他赌赢了,那两枪全是空枪。 第三枪射出的时候林觉已经丢开木棍捡起了那支被打飞了的手、枪,即使从没用过,他也知道该怎么把这件凶器对准自己的敌人。 周玉秀面色狠厉地死死盯着他,浑浊的眼睛里几乎要溢出血来。 “你还是在骗我!就连那句对不起也是在骗我!”周玉秀咬牙切齿地咆哮着,尸化从她敞开的胸腔一直往四周蔓延,连握着枪的手臂都只剩下腐肉下的白骨,她原本姣好的面容一点点崩溃,露出被啃咬掉半张脸后暴露出来的牙槽和颚骨。 比怨灵更凶狠,比恶鬼更恐怖。 “是真的。就像那时候你把铁铲借给宋寒章的心情一样,都是真的。但是……”林觉顿了顿,冷风灌进他的喉咙里,让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但是,那份愧疚是对周玉秀的,而她已经死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只是一个毫无理智,内心充满了仇恨和报复的恶鬼。抱歉,我不能死在这里,我和别人约好了,要活下去。” “砰砰”两声枪响。 第一枪命中周玉秀的胸口,子弹从她支离破碎的身体里穿过,后坐力震得林觉一个趔趄。 第二枪命中她的下颌骨,打碎了她半个下巴,林觉站住了,周玉秀的身体重重砸在天台的栏杆上,像是死尸一样一动不动。 林觉保持着举枪的姿势,直直地看着她,周玉秀只剩一半完好的头颅不断喷溅出污浊的血,可是她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林觉。 她忽然古怪地笑了起来,努力张开嘴用只剩一半的下颚发出耸人的声音:“你在杀人。” 林觉的手痉挛了一下。 周玉秀“咯咯”地笑了起来,松动的下颚几乎要脱离脆弱的肌肉掉落下来:“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吗?只是情势所迫才不得不自卫?别再骗人了,这个游戏你比谁都适应得好,你就是个天生的凶手,天生的杀人犯。杀了我,你还会杀更多人。现在我明白了,我会输给你,只因为比起你,我还真算得上是个好人。” “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林觉?”残破的颚骨让她的声音更像是午夜鬼魂的呜咽和诅咒,她的眼神里写满了疯狂和讽刺,“这个以性命为代价的游戏里有太多隐藏的背叛了,总有一天在面临不得已的选择的时刻,你也会背叛宋寒章,不,在那之前他就会先抛弃你,他就是那样的……”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准确地射穿了周玉秀的额头,她的话戛然而止,子弹的冲击力将她半个人向后推去,最后,她缓缓地,掉下了天台的围栏。 周玉秀坠落的身影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林觉清清楚楚地看到她面目全非的脸上那一抹嘲讽的笑容,清晰到刺痛他的眼睛。 林觉维持着射击的姿势,慢慢地放下了枪。 来自这个血腥之夜的风吹过他的脸颊,满腔都是浓浓的血腥味。 林觉停了一会儿,捡起地上那两支原本作为轮、盘赌的左、轮、枪,里面各有一发子弹。 就像周玉秀说的一样。 他静默了一下,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 比起他,周玉秀果然是个好人。 是了,他同情,他愧疚,但他不后悔。 将子弹一并塞进用掉三发的左、轮、枪里,背上木棍,林觉的手握在天台的铁门上,铁质的把手握上去就像捏着一块冰。 杀人和杀丧尸,其实并没有多少区别,一样都是会死的。 他没做错,没有。 &&& 阴沉的脚步声在狭窄的楼梯间回荡着,一层层往下,永无止尽一般。 林觉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至少已经走了十层的楼梯,可是往下看去,楼梯仿佛还是无穷无尽。 究竟通向哪里? 墙上的安全通道的标记散发着幽绿色的光,将整个楼梯间渲染成阴冷的色调。 脚下无端有风涌了上来,吹得脚踝处一阵阵僵硬发冷。 下面究竟有什么? 林觉越过扶手向下望去,依旧是一层一层的阶梯,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 这么走下去的话,说不定能一直走到地狱里,林觉的脑海中蓦然涌出这样的念头。不,其实此刻他就已经在地狱之中了,在一个甚至比地狱更可怕的地方。 脚下不再迟疑地往下走,一层一层的阶梯循环往复,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回旋着,有一种奇异的节奏感。 终于,无尽的阶梯消失了,但是这里绝对不是地面上了。因为不知何时,楼梯间里的高窗再也没有月光照射进来。 属于地下室的阴冷感环绕在身边,透过每一个毛孔和指甲的缝隙争先恐后地往身体里钻进来,像是皮肤下蠕动的寄生虫。 一扇平凡无奇的木门展现在林觉的面前,上面的门牌:6/13。 门牌下还有一行小字,闪动着金属特有的光芒。 “即将离开迷宫的幸运旅人,在属于你的座位上放下你的纸牌。不死者对你们恋恋不舍,如果没有祭品,它将不得安宁。所以请记得将有毒的苹果喂给多余的同伴,带着厄运或是幸运上路,选择取决于你们自己。” 林觉将枪握在手上,另一只手握住门把手轻轻拧动,眼皮忽然跳动了一下,毫无征兆地。 下一秒,一道冷风从内涌出,额头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林觉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有什么冰冷的东西一直插、进了他的脑髓里,温热的液体一点点往外涌出,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在鼻腔里,他尝到了流到嘴里的血液的味道,铁锈水一般咸涩。 烛火朦胧的房间中,有个熟悉的身影。 “对不起。” 迷蒙中林觉听到这样一句道歉。 就像他对周玉秀说的那样。 对不起。 致命的鬼牌(中) 对于死亡的恐惧感并没有持续太久。 下一刻林觉忽然发现自己还站在6/13的门前,按住门把手的左手上传来冰冷的触觉。 可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幻觉吗?可是那种锐器嵌入脑中的感觉是如此真实,门后的那个身影是如此熟悉,措手不及的死亡让他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 门后到底是什么? 刚才的遭遇到底是幻觉还是一种预兆? 周玉秀死前的话语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林觉迟疑了数秒,最后嗤笑了一声,避在墙后侧身拧开门把手。 没有飞刀,也没有烛光,更没有人影。 林觉这才走到了正门前,手上的枪对准漆黑一片的房间。 安静,极致的安静。连尘埃和空气都好像停止浮动和流动了一般,只有空气里浓烈的血腥味不断灌入林觉的鼻腔中。 “噗”的一声轻响,黑暗的房间里闪出了第一缕火光,然后像是受到了某种指示,火光接二连三地亮起,围成一个完整的圆。 那是一张巨大的圆桌,十三个座位围成一圈。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他自己的尸体。 一动不动地坐在靠背椅上,仰着脸,一把折射着金属光泽的手术刀正中他的额头。他死不瞑目地看着天花板,脸上的表情停留在生命最后一刻的诧异和不可置信。 林觉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额头,那里是完好的,没有一丁点的伤口。 剧烈跳动的心脏因此而稍稍得到了慰藉,可是内心里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嘲笑他:这一切真的不可能发生吗? 林觉一脚跨入这个充满了血腥味的房间中。 十三人的圆桌旁坐了六个人。每一个都是熟悉的人,每一个都死得惨不忍睹。 宋寒章的头被摆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他珍惜地将双手放在自己的头颅上,像是缅怀着什么。陆刃被自己的唐刀从头顶笔直插入,沿着脊椎的方向,像是把自己整个人钉死在这把椅子上,可是他的脸上的笑容却还是那种诡异的开朗,那双眼睛斜睨着踏入大门的林觉,像是在炫耀着这样一种辉煌的死亡。高艺菲被啃掉了大半个头,下颌骨以上的部分不翼而飞,满手的脑浆和血液。刘杉被林觉的木棍穿胸而过,整个人被插在靠背椅上,死死地瞪着前方。而赵亮盛失去了四肢和眼睛,颈部折弯成一个奇异的角度扭了过来,如同酷刑中的人彘。 林觉向圆桌走了几步,伸手去碰触宋寒章抱在膝盖上的头颅。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安详,宛如沉睡。 手指从虚空中穿过,林觉愣了,默默收回了手。 只是幻象而已。 “你还活着的,是吧,学长?”林觉低声对宋寒章的头说道。 显而易见的,他无法获得任何回应。 余光瞥过自己被手术刀刺穿的尸体,林觉将视线落在桌上长方形的卡槽上。 将枪小心藏好,林觉摸出被体温捂热的红桃9轻轻放入卡槽中。周围的景象像是老旧的胶片一样发黄,再一睁眼他已经站在了另一个昏暗的房间中。 比起之前那个充满血腥味和尸体的房间,这里无疑干净了许多。 一张小圆桌和六把椅子,高艺菲正忐忑地坐在一把椅子上,神情紧张地东张西望,见到林觉她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惊喜地叫道:“林觉!你……你没事吧?” “是你?”林觉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她除了头发凌乱了些,其他一切正常。倒是他自己,一身没洗掉的血迹,乍一看还挺吓人。 “你有没有看到刚才那个房间?就是……就是好多尸体的那个?”高艺菲显然被吓得不轻。 林觉点点头。 两人随即交流了一下刚才那个房间的景象,高艺菲和林觉看到的房间虽然都是六个人的死状,但是却是不同的死法。之前的迷宫更是截然不同,高艺菲的红桃3几乎只是对付零星几只普通丧尸而已。林觉自然没有说出周玉秀的事情,只是说了那些速度极快但是只有听力的丧尸,因为他的社团就是广播社,对使用广播工具相当清楚,所以他在找到外语学院的广播室之后就开启了播音,再逐个寻找这几个怪物一一消灭。 “看起来扑克牌的号码和难度有很大关系呢。”高艺菲猜测道。 林觉回想了一下大家的扑克牌,难度最大的是陆刃,红桃q,其次是赵亮盛的红桃10,接下来他就是他自己的红桃9,学长的红桃7,高艺菲是红桃3,最容易的是刘杉,红桃a。但是大家的抵达顺序却并不是那么回事,他第二个抵达,而难度最小的刘杉却到现在还没出现。 就在林觉低头思索的时候,高艺菲忽然又低呼了一声:“宋寒章?” 林觉一下子转过身去,宋寒章与他四目相对,他微微点了点头,将手上的匕首插回刀鞘中。 “你没事吧?”林觉迟疑地问道。 “这话应该问你才对。”宋寒章用一种称得上挑剔的眼神打量着他脸上和身上的血迹。 林觉干笑了一声:“不是我的血。啊,你有没有看到……” 宋寒章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刚才的房间?” 林觉认真地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毫无异样,遂点了点头。 “我被你捅死了,你被陆刃削掉了头。有什么不对吗?”宋寒章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只是一种心理暗示而已,开门的一瞬间我们就把内心的恐惧暴露了出来,但那并不一定会发生。” 林觉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僵硬地点点头。一直以来似有若无地压在他心头上的重量稍稍减轻了一些。 他到底在庸人自扰些什么啊?不过是一些扰乱人心的东西而已,他竟然这么容易被动摇…… 眼角的余光瞥过坐在圆桌上和高艺菲讨论的宋寒章,他还是那么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的样子。 他还真的还没见过宋寒章惊慌失措的样子。 比起他…… “啊!” 刘杉也突然出现,他仓皇地左顾右盼,见到三人都看着他不由小退了一步,手上的铁铲在地上撞了一下,发出一声响动。 “太好了,你也没事。你这么晚才到我还以为……”高艺菲长长出了口气,又坐回了椅子上。 “还以为什么,嗯?”一个戏谑的声音传来,陆刃半个人都挂在刘杉的身上,握着长刀的手绕过刘杉的脖子,亲亲热热地和他勾肩搭背,一面笑嘻嘻地问高艺菲。 高艺菲的脸色一下子惨白了,脸色比她更可怕的是刘杉,他的脸几乎已经憋成了青色。 “又见面了呢,减员的数量比我想象的要少啊,看来大家都不怎么热衷地狱难度的游戏呢。”陆刃的手臂还挂在刘杉的脖子上,手上的唐刀摇来晃去,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刺穿刘杉的身体。随着他的晃动,刀刃上还未干涸的血正在往下滴落,间或有几滴被甩到了刘杉的裤子上。每晃动一次,他的瞳孔就因为恐惧而收缩一下。 “你在发抖哦,小老鼠。”陆刃贴着刘杉的耳朵轻声说着,眼睛却死死盯着林觉和一旁的宋寒章,折射着昏暗光线的眼睛简直像是蛇一样。 林觉清晰地看到刘杉的腿在打颤,他第一次看到有人的身体可以抖成这样。 “我一点也不喜欢老鼠,短命又脆弱的小东西,不过它们想尽办法绕过猫的地盘偷粮食的样子还是有几分可爱的,忍不住让人期待它会为了活命做点什么。”陆刃说完笑嘻嘻地推开刘杉,刘杉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上,连铁铲都顾不上拿,连滚带爬地缩到了圆桌后。 陆刃哈哈大笑了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人忍俊不禁的东西。那是毫无阴霾和芥蒂的笑容,英俊又开朗,可是在这个昏暗的房间里却让每个人都感觉到异常恐怖。 “不要担心嘛,我不随便杀人的,真的。”陆刃真诚地说着,把唐刀插回刀鞘,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坐在他旁边的宋寒章看都不看他一眼,也懒得对他的行为作任何评价。 陆刃也不反驳,笑着看着对面的高艺菲,又看了看林觉。 “看起来进行了一场男子汉的战斗啊。”陆刃绕过宋寒章对他旁边的林觉说。 衣服浸满了怪物鲜血的林觉警惕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僵持之间,最后一个人也到了,赵亮盛看到坐满了大半张圆桌的人愣了愣。 “还真是一个都没少。”陆刃古怪地笑了笑,自言自语,“不过这种好运气又能持续多久呢?” 林觉忽然想起6/13的门牌上的话。 ——“即将离开迷宫的幸运旅人,在属于你的座位上放下你的纸牌。不死者对你们恋恋不舍,如果没有祭品,它将不得安宁。所以请记得将有毒的苹果喂给多余的同伴,带着厄运或是幸运上路,选择取决于你们自己。” 多余的同伴指的是犹大吗,还是说任意一个牺牲者?林觉感觉一阵不妙。 礼貌的敲门声响起,林觉这才注意到这个房间还有门。 六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那扇不显眼的木门上。 门“咔嚓”一声打开了,昏黄的烛光照亮了推开门的那只手。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子提着蓬蓬的裙摆,优雅地对几人屈膝:“晚上好。” 是她! 致命的鬼牌(下) “晚上好,我有两个消息要告诉大家,一个是好消息,另一个则是坏消息。” 推门而入的少女笑盈盈地捧着一个木盒子走了进来,所有人都认识她,在广场上发彩蛋的那个女孩子。她独特的甜腻的嗓音像是掺了过量白糖的开水,稠得难以搅拌。 “好消息是,能活着来到这里大家都很幸运,你们很快就可以离开这个迷宫了。坏消息是,并不是你们每个人都可以离开这里。” 少女带着笑意和揶揄的视线在每个人凝重的脸上扫过:“只需要留下你们六人中的一个,剩下的五个人就可以平安离开这里哦,怎么样,听起来不错吧。” 听起来糟透了。 原本还算和平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了,没有人说话,但是凝滞的空气里好像在酝酿着什么,山雨欲来。林觉不由把手按在了裤袋里的枪上,子弹还有五发,自保绰绰有余,但是…… 林觉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宋寒章,他双手支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全然没有刘杉几人的戒备和警惕。 有什么人在看着他。 林觉“唰”地抬起头,陆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忽地冲他眨了眨右眼,像是最亲昵的朋友一样。 林觉像是被蟑螂爬过了脚背一样汗毛倒竖,屁股不安地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宋寒章,宋寒章瞥了陆刃一眼,又冲林觉微微点了下头。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完全没搞懂的林觉一脸懵逼。 “那要怎么选呢?你总不会说来个无差别格斗吧,虽然这样我很有信心没错,但是毫无悬念的游戏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陆刃用刻意拉长的声音慢吞吞地问道,“你既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自然有了更有趣的提议才对,可别让我失望啊。” 女孩子“咯咯”地笑了起来,将手上的木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副扑克牌。 “当然,推选出一个送死的倒霉蛋听起来真是太残酷啦,我有一个更公平的游戏,姑且叫它‘抓鬼’好了。” “这里是一副扑克牌,四种花色从a到k各13张,再加一张鬼牌,一共53张。 “大家按照来到房间的顺序坐好,我来发牌,每个人一开始手中都会得到8或9张牌,其中一个人的牌里必然会混入鬼牌,里面一旦出现相同数字的扑克牌就算作一对,抽出放到一旁。 “大家按逆时针的方向从自己的上手那里抽取一张,如果和自己手里的牌凑成一对,就能丢到一旁,谁先把手里的牌全部脱手就可以脱离牌局。 “但是,因为有鬼牌的存在,总有最后一个人无法脱手手上的那张鬼牌。 “最后没有脱手鬼牌的人,就永远留在这里。” 女孩子微微一笑,烛光下忽明忽暗的脸流露一种阴鸷的温柔:“这很公平,不是吗?” 只是……拼运气吗?不,或许这还是一种心理上的较量。 象征着死亡的鬼牌,一旦入手,要如何将它转手出去?一个人的表情、语言、小动作,甚至是放牌的顺序,抽牌的习惯…… 这真的是公平的游戏吗?林觉在心里质疑着。 “我没意见。”宋寒章第一个出声回应。 其余人也陆陆续续地表示了同意。 比起直接挑选出送死的那个人,这种方法在众人眼中也许更容易被接受一些,每个人都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不会是最倒霉的那一个。 “还有什么问题吗?”女孩子柔声问道。 “我有。”陆刃像是个好学生一样举起手,认真地问道,“杀了你这个游戏会结束吗?” 女孩子笑嘻嘻地摇了摇头:“杀了一个我,还有无数个‘我’,哪怕我的尸体堆满这个房间,这扇门也会被下一个‘我’敲响,这毫无意义呀。” “真有趣。”陆刃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曾经的你们,现在的你们,也是未来的你们,大概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吧。”女孩子满不在乎地将自己形容为东西,“好了,这个话题已经耽搁太久了,如果没有其他的疑问,我要开始发牌了。” “等等,可以暂停三分钟吗?我有话要和林觉说。”宋寒章出声打断道。 “男孩子之间的悄悄话也有那么多呢,好吧,请便。”女孩子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其他人想聊天也可以,游戏的时候也不禁止你们说话,反正我也不是那么敬业的监督员。” 林觉疑惑地看着宋寒章,后者拉起他走到一旁的角落。 “以前玩过这种游戏吗?”宋寒章问道。 林觉摇头,他只会梭、哈,和室友玩总是输得一塌糊涂。 宋寒章闭起眼睛,似乎是轻叹了口气:“总之不管抽到什么牌都保持冷静,每次抽牌后都记得打乱顺序,按照抵达时间来看,我应该是你的下手。如果实在运气太糟……” “杀了高艺菲。” 林觉猛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是极度的诧异。 宋寒章的脸被笼罩在阴影里,波澜不惊的表情让林觉心生寒意。 “她是你的上家,和你的位置最近,如果出其不意,你绝对可以一击成功。刘杉和赵亮盛不足为惧,他们不会为了一个死人和三个人对抗。” 林觉下意识地想回头看高艺菲,但是又强行忍住了。 “我不能这么做。”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告诫自己,“绝对不能!” 杀了周玉秀是一回事,那是无可挽回的悲剧。可是要他杀掉一个无辜的人…… 虽然在图书馆的时候,他对宋寒章说过,如果不得不杀人,就让他来做,但是事到临头他却犹豫了、退缩了。一旦想到他要将枪口对准身边无辜的人,他就感觉到痛苦的罪恶。为了生存,他竟然要背弃最基本的道德底线,这样耻辱地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宋寒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自己现在在做什么?若无其事地玩牌,然后把输家留在这里,我们都在杀人,林觉,只是作为和不作为而已。活着出去的五个人活生生地杀掉了留在这里的人,只是换一种方式,你就可以心安理得了吗?” 心头剧烈地震颤了一下,林觉的脑中“轰”的一声,瞬间空白了。 没错,只是换一种方式而已,这个纸牌游戏的本质就是多数的人杀掉了少数的人,在公平和输赢自负的遮羞布下,一切都好像道貌岸然了起来,每个人都堂而皇之地想办法将鬼牌塞给别人,让自己活下去,但是这和杀掉别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是一场可耻又卑劣的游戏。 可怕的是,他们竟然接受了这种杀人游戏。 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宋寒章的声音传来:“算了,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你说这些。” 宋寒章越过林觉的肩膀,和陆刃的视线对上,陆刃的手在自己的脖颈上摩挲着,回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只是……暂时的同盟而已。 宋寒章再次拍了拍林觉的肩膀:“回去吧,自己小心。” 什么都不做,等待运气吗?还是说等待宋寒章解决一切问题,他只要坐享其成就好了……不,这种胜利和杀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太可笑了,明明他就是在杀人啊!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弄脏手……他向宋寒章保证过的,让他来。 林觉一把拉住了宋寒章的手腕,当后者投给他一个疑问的眼神时,低着头的林觉压低了声音急急说道:“我做,我可以的,如果真的……” “不用勉强,我已经有办法了。”宋寒章轻声说着,提醒道,“把枪藏好,露出来了。” 林觉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宋寒章已经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枪塞回了裤袋里,回到了座位上。 林觉握了握拳,也坐回了座位上。 其余四人已经按照来的顺序坐好了,空出了高艺菲和刘杉之间的两个座位。 目前的座位顺序依次是:红桃3高艺菲,红桃9林觉,红桃7宋寒章,红桃a刘杉,红桃q陆刃,红桃10赵亮盛。每人从自己的上家抽牌。 林觉偷偷打量了一眼自己的上家高艺菲,她紧张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把小拇指上的尾戒摘下来又戴回去,注意到林觉在看她,还努力回给他一个友好的微笑。 一瞬间林觉的心头越发沉重。 卑劣的杀意和生存的渴望交织在他的心头,让选择更加沉重。他下意识地希望得到鬼牌的人不是自己,好像这样就可以逃避自己在杀人的事实。 “那么,我要开始发牌了哦。”少女熟练地洗完牌,笑着说道。 游戏即将开始。 包围圈(上) 草花4,红桃3,方块9、8、2,以及一对7和一对k,消掉两对点数相同的牌,林觉的手上还剩五张。 发牌圈之后几乎每个人都能消掉一到两对牌。 圆桌上的蜡烛并不明亮,每个人的表情都在微弱的光下显得暧昧而诡异,他们正处心积虑地让自己摆脱死局。 即使是这么近的距离,林觉也无法看到高艺菲和宋寒章的牌,即使高艺菲从赵亮盛那里抽牌的时候,明明牌面对着他的视线,在他的眼里却是五张空白的牌。 鬼牌到底在谁的手里? 每个人都在思索着自己的牌局,有如宋寒章一般不动声色的,有如陆刃一般漫不经心地笑着的,也有如刘杉这般脸色煞白颤抖着的,可是林觉却无法轻易判断。 最倒霉的大概是坐在陆刃下手的赵亮盛了,每次陆刃把牌放到他面前让他抽取的时候,他的脸色都隐隐发青。而陆刃上手方的刘杉也是一样,每次陆刃把手伸向他的牌时,他的表情都像是被陆刃死死掐着脖子。 一张草花3,又消掉一对,林觉的心里松了口气,现在他还剩下从高艺菲那里抽来的一张红桃5,以及原来的9、8、4,方块2已经被宋寒章抽走了。 圆桌上的对牌越来越多,而众人手上的牌却越来越少,幸运如刘杉的,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张牌,而他的下手陆刃则正好要抽取这张无法选择的牌。 “我不得不说,你的运气真是不错呢,小老鼠。”陆刃面无表情地把手指移到冷汗森森的刘杉面前,轻轻抽走了他最后一张牌。 刘杉“嘭”的一声站了起来,动作大得直接带翻了椅子。 陆刃看着那张牌轻笑出声:“真是一张好牌呢,我可以告诉你们,鬼牌现在就在我手里,要小心哦。” 刘杉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牌桌,缩在墙角一声不吭,发彩蛋的女孩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就知道,越是接近结束的时候就越是精彩。” 陆刃把手上的三张牌洗了洗,然后并排放在圆桌上指了指赵亮盛:“挑吧,我推荐中间的那张。” 赵亮盛铁青着脸看了他许久,毅然抽走了最左边的那张,翻开牌的那一瞬间他的脸色也变成了纸一样的惨白。 “啧,偶尔也要试着相信我一下嘛。”陆刃笑眯眯地收起纸牌,炫耀似的瞥了宋寒章一眼。 赵亮盛把手上的几张牌反复洗了好几次,而自己甚至没有勇气多看它们一眼,只是并成一沓放在高艺菲面前:“抽吧。” 高艺菲怯怯地看了他一眼,翻走了上面第二张牌。 她显然没有抽到鬼牌,因为她从自己的牌里挑出了一对丢了出去。 又一轮过去了,每个人手上都只剩零星几张牌,这一次高艺菲显然没有了那种幸运,几乎是抽走赵亮盛面前的牌的那一刻,赵亮盛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而高艺菲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林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这种牌局濒临结束的时刻,如果抽到鬼牌的话…… 他不由看向宋寒章,他静静地看着高艺菲,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杀了高艺菲。 宋寒章冰冷的声音在林觉的脑中一闪而过,他浑身一激灵,整个人都挺直了。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句话?为什么在这种时刻第一个想起来的办法竟然是这个?这种扎根在心底的恶念,让林觉觉得自己可怕。 “轮到你了。”高艺菲带着一丝颤意的声音响起。 林觉应声回头,也许是前一秒的思绪还来不及藏好,那一眼竟然让高艺菲整个人都贴到了椅背上,拿着牌的手也抖个不停。 高艺菲用哀求的眼神盯着林觉,眼眶都红了,却坚持把手上的三张牌举到林觉面前。 谁都不想死,谁都不想。 林觉伸手抽走了最中间的那张。 看到鬼牌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感到惊讶,只是一种失望。 原来自己的运气也不过如此。 原来,鬼牌是长这样的。 黑色的小丑,咧着一张扭曲的大嘴,那笑容看起来异常狰狞。 那一瞬间他的心底有些许的后悔,可是他本能地拒绝去深究这种愧疚与悔意的缘由。 林觉平静地把手上的三张牌洗了洗,洗得很慢很仔细,然后缓缓举到宋寒章面前。 宋寒章的手在三张牌前依次滑过,眼睛却紧紧盯着林觉。 林觉从来都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他的情绪太容易写在脸上了,尤其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宋寒章的手指停在了中间的纸牌上,林觉的眼睛用力眨了一下,终于迎上了宋寒章的视线。 ——不要选这张。林觉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这样写着。 ——不,如果不选,那么我…… 矛盾的挣扎在他的眼睛里反复翻腾着,最后化为一种迷茫无措的空洞。 宋寒章久久地看着他的眼睛,却什么都没说,最后他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做了某种决定。 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抽,鬼牌离开了林觉的牌面,连同一直以来笼罩在他头顶的死亡的阴影一起。 “宋……”林觉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模糊的发音,却被宋寒章打断了:“你以为放在你手里还有机会脱手出去吗?像你这种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实在不擅长骗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着林觉,而是默默地看着自己的牌,声音平静得像是讨论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林觉后悔了,他应该听宋寒章的话的,在抽到鬼牌的那一刻他就应该直接拔枪解决一切问题。 刘杉首先胜出之后,宋寒章的下手方就是陆刃。如果宋寒章要出手鬼牌,那就必然会对上陆刃。谁也没法估计陆刃会做些什么,如果宋寒章因此而送命…… 口袋里的手、枪沉甸甸的,还有另一边的病毒抗体。他欠宋寒章的已经太多了,一次又一次,那个人总是轻描淡写地帮他挡去致命的麻烦。 一旦陆刃有任何出人意料的举动,林觉绝对会先把枪对准他。 不是早就说好的吗?杀人这种事情,就由他来做吧! 宋寒章将自己的牌洗了一遍,然后将三张牌一一放在陆刃面前,原本打着哈欠的陆刃终于打起了精神,懒洋洋地笑道:“舍己为人?这个词和你搭不上关系呢。” “挑吧,我推荐中间那张。”宋寒章说了和陆刃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 “你果然还是这么浑身不可爱呢。对付这种扰乱人心的话最好的办法是这样。”陆刃挑了挑眉,伸出一根手指将三张牌转来转去,转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记不清原来的顺序了,然后他将手放在最中间的那张上,微微一笑,“其实我还是很擅长听从别人的建议的……” 他翻过牌一看,略带遗憾地说道:“只是运气不怎么样而已。” 林觉紧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激动地看着宋寒章,而宋寒章却面无表情地将剩下的两张牌拿了回去。 就在林觉以为宋寒章不会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却忽然看向林觉,用嘴型说了两个字:小心。 小心?什么? “好了,大家的运气都很糟糕,所以又轮到你了,我还是推荐中间的那张。”陆刃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的眼睛看着赵亮盛。 赵亮盛的整张脸都是紧绷的,每一丝肌肉都是僵硬的,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纸牌,像是要看穿下面的内容。 最后他决定效仿陆刃的办法,将三张牌的顺序打乱再抽。陆刃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笨拙地交换牌的顺序,最后歪了歪头说:“糟糕,我记不清鬼牌是哪一张了。” 赵亮盛的手停住了,他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最右边的牌,将手缓缓伸了过去。 就在那一瞬间,原本慵懒地坐在椅子上的陆刃忽然暴起,昏暗的房间内一道锃亮的刀光闪过,如同转瞬即逝却璀璨耀眼的流星一般划入每个人的眼底。 “咚”的一声,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掉落在地,滚动了两下,最后撞在墙面上停了下来。下一秒,因为动脉断裂而到处喷溅的血雨洋洋洒洒地落下,沉闷还带着一点霉味的空气瞬间被血腥味统治,宛如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林觉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拔出左、轮、枪挡在宋寒章面前,枪口直指陆刃,厉声喝道:“站住别动。” 陆刃保持着收刀的姿势,缓缓转过头面带笑容地说道:“你的武器不错,不过菜鸟的准头通常不怎么样。要解决我的话,你只有一次机会。” 林觉的注意力前所未有地集中着,两人一动不动地僵持在那里,直到宋寒章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游戏已经结束了,没必要增加无谓的伤亡。林觉,把枪放下。”宋寒章安抚地握住林觉持枪的手,林觉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放下了枪,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陆刃。 陆刃耸耸肩,把刀插回刀鞘中,然后翻开自己的三张牌,挑出那张鬼牌端端正正地放在了赵亮盛的座位上,又饶有兴致地询问缩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的高艺菲:“还要继续抽牌吗,女士?” 半张脸被溅满了血的高艺菲一边啜泣一边摇头,根本不敢对上陆刃的眼睛。 “啧,女人。”陆刃失望地说道,又兴致勃勃地端详起了赵亮盛直挺挺的尸体。 少了一个脑袋的脖子还在流血,只是没有先前那种喷得整个房间都是的势头了,而像是溢满了血的罐子,汩汩地往下流。 “喂,既然有人死了,我们可以离开了吧。”陆刃转而对坐在不远处的女孩子说道。 扎着两个马尾辫的女孩子心满意足地“哼”了一声:“我不叫喂,你们可以叫我莉莉丝。” 说完她开始低头用手机发短信。 同一时间,所有人的手机都提示收到了短信。 林觉拿出手机一看:【玩家林觉,结束条件达成,脱离迷宫。ps:欢迎下次再来^^by彩蛋收藏爱好者莉莉丝】 包围圈(中) 空旷阴冷的感觉让林觉一下子回过神来,他站在一栋大楼前,外语学院的教学楼。 两扇玻璃门上没了红桃和数字9,而他就像几个小时前一样站在这里,仿佛时间倒流了回去。 他拿出手机,04:30。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林觉不由皱了皱眉,不可能,进入迷宫开始到现在脱离迷宫绝对不会超过两个小时,那么是时间流速的问题了? 既然他现在回到了外语教学楼,那么宋寒章也一定在南方广场附近的某个教学楼,当初他是走向了与他相反的方向,那么应该是……医学部教学楼?幸好不是医学部的实验大楼,林觉心想。 林觉把背上的木棍拿了下来,将枪塞回了口袋,快步向医学部教学楼走去。 现在的幸存者还剩下五人,最好的结果是犹大就是赵亮盛,那么现在他们的敌人就只剩下丧尸。如果犹大还活着…… 几分钟前的牌局还历历在目。 牌桌上道貌岸然的博弈,牌桌下毫不留情的厮杀,那风平浪静之下的波诡云谲,凝滞在那个昏暗房间中的空气几乎让人窒息。陆刃的那一刀斩断了维系着虚伪和平的脆弱绳索,将血腥的画卷赤、裸裸地摆在了每个人面前——看吧,不需要什么公平的游戏,不需要任何强加的规则,只要……只要杀人就好了。 为什么陆刃和宋寒章在牌局上会如此平静,一个懒洋洋地笑着,一个镇定自若地看着,因为他们都清楚这个游戏的本质,输赢什么的都是假的,只有活着是真的。砍下别人的头,然后你就可以活下去。 林觉忽然觉得,比起丧尸,他更害怕的也许是他的同类。 在一个没有规则束缚的残酷世界里,为了活下去,一个人到底可以做得多残忍呢? 林觉摩挲着那支透明的抗体,低低地笑了一声,将它放进了在胸前的衬衫口袋里,再拉上了外衣的拉链。 穿过空旷的南方广场,零星几只丧尸游荡在这里,林觉顺手解决了,试探之下却有些惊讶,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这群丧尸的速度和力量都有了强化,但是却没有他设想的那么糟糕,而腐化程度却加剧了。 也许是因为之前的几个小时他们都不算“滞留”在这个区域,因而也不会导致这片区域的丧尸快速进化吧。 倒是因祸得福。 远远地,林觉看到医学部教学楼前的宋寒章,他站在花坛上眺望着,似乎对林觉的到来毫无反应。 直到林觉走到他身边,宋寒章才幽幽开口问道:“丧尸进化了吗?” “有一些,但情况比想象的要好。” “是吗……”宋寒章看了看时间,从花坛上一跃而下,“已经是04:35了,估计六点多的时候天就亮了,不要放松警惕。”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宋寒章久久看着西沉的一弯红月,最后说:“体育场。” 林觉没有任何异议地点头:“那走吧……不知道另外几人怎么样,说不定待会儿还会遇到。” 宋寒章忽然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他,看得林觉莫名奇妙。 “怎、怎么了?” “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些什么,都这么长的时间了,你连一点基本的危机意识都没有吗?犹大十有八、九还活着,而且就在我们中间。”宋寒章微微皱了皱眉,“如果可以,接下来的时间里我谁都不想遇到!” 说完他转身就走。 林觉愣了愣,思维甚至停滞了好几秒,然后才大步追了上去。 “抱歉,是我……”林觉刚开口就被宋寒章拦住了,他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宋寒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仔细听。” 是脚步声,很多很多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的走路声在空旷的黑夜里是如此清晰,甚至能听得出是什么样的鞋子在地上缓慢又拖沓地挪动着,高跟鞋、皮鞋、板鞋、球鞋…… 各种各样的鞋子踏地的声音。 风中传来轻微的呜咽和低吼声,还有似有若无的腐臭的气味,像是一种不祥的预兆,呈现在他们的面前。 几十只,甚至更多的丧尸在向医学部的教学楼聚拢,黑夜和绿化带遮掩住了它们的身形,它们如同一浪被污染的潮水,卷过了水泥路,正在向教学楼前的台阶涌来。 “我们被包围了吗?”林觉煞白着脸问道。 “显而易见。” “要冲出去吗?”林觉紧握着手中的木棍,有些忐忑地问道。 宋寒章紧紧抿着嘴唇,摇头:“不可能。跟着我,这边!” 两人一转身冲进了医学部的教学楼,林觉虽然心中迟疑,却还是紧随宋寒章的脚步。 被包围还往里面跑,万一被丧尸堵在里面……宋寒章他到底在想什么?! ——犹大十有八、九还活着,而且就在我们中间。 宋寒章的话突然蹿进了他的脑海,激得他打了个冷颤。 从这个角度看去,宋寒章的侧脸异常的冷酷,他的镜片反射着楼道里的灯光,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 林觉意识到,一直以来他其实是害怕宋寒章的。即使有种雏鸟一般的心态在,使得他对宋寒章的信任超过其他任何人,但是…… 他的冷静和深深掩藏的残酷几乎能让他联想到陆刃。一样的漠视人命,微妙的相互知悉,总觉得他们其实是一类人。 但是,即便如此…… 还是相信他啊。 教学楼内零星的丧尸阻挡了前进的路,林觉超过宋寒章,将他拦在身后,手上的木棍准确无误地捅爆了丧尸的眼球,深深嵌入眼眶的铁钉搅动着脆弱的大脑,另一只丧尸又扑了上来,林觉抬脚将它踹下了楼梯:“快跑!” 宋寒章的六寸长的匕首直接捅入了丧尸张开的嘴中,再狠狠一转,丧尸挣扎的身躯被钉在墙壁上扭动了一番,终于失去了动静。 “你疯了?!万一被咬到了怎么办?”林觉抓住他的手低吼。 “我计算过了,獠牙碰不到我的手的。”宋寒章被林觉拽着往上跑,“右转,从这里出去,再往下跑,那里有通往艺术学院教学楼的天桥。” 南方广场的四栋教学楼之间都是有天桥的,但是平时这些天桥都是封锁的。 宋寒章冲进一间实验室拎了两张板凳出来,奋力砸碎了封锁天桥的玻璃门。 溅起的玻璃渣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他却浑然不觉。林觉被他不要命的狠劲吓了一跳,赶紧捡起另一张板凳帮忙。 惊天动地的响动几乎能把附近的丧尸都召唤到一起,等砸开天桥对面的玻璃门的时候,林觉看到之前他们待过的地方已经被密密麻麻的丧尸占领了。这群活死人争先恐后地通过天桥向他们涌来。 “走这边。”宋寒章领着林觉下楼梯,准备离开这栋艺术学院的教学楼,被丧尸包围在大楼里实在是太危险了,尤其这次他们可没有攀爬用的绳索。 “别往那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们,“楼下都是丧尸,别去!” 包围圈(下) “你们……” 高艺菲急匆匆地从楼上跑了下来,刘杉紧跟在后。 “下面都是丧尸,怎么办,我们被包围了,整栋楼下面都是丧尸,我们逃不出去了!”高艺菲语速飞快地说着,她的半张脸都被鬼牌游戏里死去的赵亮盛的血浸染了,看起来分外狼狈,“它们来了!” 林觉回头一看,两只丧尸正在摇摇晃晃地往楼梯上挤来,严重腐烂的身体比之前更加恐怖。林觉下意识地一棍子将两只丧尸扫下了楼梯,而上面的刘杉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大叫一声撒腿就要跑,高艺菲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别乱跑了,太危险了!” 四人在昏暗的教学楼内寻找出路,最后还是宋寒章提议沿着天桥去隔壁的外语学院教学楼,也就是之前林觉的红桃9所指向的地方。 砸开天桥的玻璃门,对面的教学楼静悄悄的,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仿佛空无一人。 天桥上的风像是利刃一样刮在林觉的脸上,他回头看了三人一眼,宋寒章在最后面断后,高艺菲和刘杉在中间。他稍稍放下心来,就算这两人有什么异常也不用担心。安全起见,等脱离丧尸的包围就和他们分开行动。 身后传来沉闷的敲击声,“嘭”的一下,然后是什么倒下的声音。 林觉诧异地回过头去,宋寒章已经倒在了地上,刘杉举着最初属于周玉秀的那把铁铲,一脸惨白地站在那里。 “你做什么?!” 被林觉的叫声惊醒,刘杉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抵在昏迷过去的宋寒章的脖子上。 “林觉,听我的,你被骗了,宋寒章就是犹大!”高艺菲脸色苍白却坚定地直视林觉的眼睛。 “不可能!”林觉立刻打断她的话,戒备地反问,“谁是犹大这种事情根本无法证明,反倒是你们,我早就觉得可疑了。刘杉明明拿到最简单的红桃a,却这么晚才到达终点,周玉秀的铁铲为什么会在他手上,而她自己却拿到了一把水果刀……” “你见过周玉秀了?!”高艺菲惊诧地问道。 林觉觉察到自己的失言,不由心虚地沉默了。 “为什么骗我说你没遇到她?你们遇到她了对不对?你们都知道了对不对?!你们对她做了什么?你们……你们……杀了她?”高艺菲小退一步,捂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林觉。 她终于低声哭了出来:“是我的错,我不该告诉她抗体的事情……全都是我的错……周玉秀死了,刘杉,她死了……” 刘杉的小刀还抵着昏迷的宋寒章的脖子,嘶哑地说:“我早说过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觉别过脸,低声说:“这个我可以解释,先放开宋寒章。” “不!他就是犹大,我们必须杀了他!”高艺菲的眼睛里泛着前所未有的狠厉的光芒,“林觉你醒醒吧,你以为他为什么要一直带着你?他在欺骗你啊!你敢说他没有教唆过你做什么违背你本意的事情吗?周玉秀的死和他没有关系吗?在鬼牌游戏的时候,他跟你在角落说话时看着我的眼神……好可怕,好可怕,他是真的想杀了我!” “我不信。”林觉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相信你的话。比起宋寒章,我更怀疑你们。” “我可以证明。”高艺菲哆嗦着嘴唇说道。 林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高艺菲颤抖的手解下背后的小背包,将一个完好的彩蛋放在他面前。 ——小心,它们在变强。 “我从食堂外面广场的女孩子那里拿到的彩蛋,我有彩蛋的,可是宋寒章呢?”高艺菲目光灼灼地看着林觉,又问道,“你见过宋寒章的彩蛋吗?” 他没有。 “……你们也没见过我的彩蛋,这种东西不带在身上也是正常的。”许久林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为宋寒章辩解,“况且,况且刘杉的彩蛋呢?” “高艺菲,你还跟他啰嗦什么!”刘杉的刀子几乎要在宋寒章的脖子上拉出一条血痕,他丢下宋寒章站了起来,一脸狰狞地吼道,“犹大和我没关系,我只要抗体!” “你……”林觉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和摇曳在眼底的求生渴望,不由想起当初的周玉秀。 原来刘杉也被感染了。 “刘杉是我高中的校友,我们认识的,他不可能是被加进来的第十四个人,同样的,我也不可能是。他被咬了,救救他吧,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无辜死去了,我受够了,真的够了……”高艺菲拉着林觉的胳膊失声痛哭。 纷乱的念头在林觉的脑中拧成一个死结,他最不愿意怀疑的人就是宋寒章,一直以来,如果没有宋寒章的提点和帮助,他大概早就死在宿舍区了,可是…… ——whoisthejudas? ——我们分散吧。 ——抱歉,比起奇迹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更愿意相信药品说明书。 ——对不起。 ——杀了高艺菲。 此刻宋寒章毫无知觉地躺在地上,而高艺菲和刘杉站在他面前。 不对,还是有哪里不对。 高艺菲和刘杉在游戏外就认识并不能证明什么,宋寒章和陆刃也认识,但是这四个人里面必然有一个犹大。 也可能犹大是赵亮盛甚至周玉秀? 不,不能抱着侥幸心理,先推断犹大必然在四个人中间,那么犹大在游戏外就和玩家认识又怎么解释呢? 两种可能,如果犹大是一开始就进入游戏的第十四个人,这样就无法解释目前的情况。那么就按照宋寒章最初的猜测,犹大是游戏途中某个玩家死后被替换成的npc。 如果犹大能继承死去玩家的部分记忆甚至是彩蛋…… 那么高艺菲所说的一切都证明不了什么了!她从一开始就在误导他,犹大并不是第十四个人,而是中途加入的替换死者的npc! “距离你被咬过去多久了?”林觉问道。 忽然平静下来的林觉让两人感觉到一种不妙的感觉,走上前来的刘杉顿了顿,恨恨道:“不用你管,把抗体给我!” “刘杉!”高艺菲拉住他,又看着林觉低声道,“对不起,他现在太激动了。可是他真的不能再拖了,有什么问题等把毒解了再说吧!” 林觉后退一步,用木棍挡在身前肃然道:“抱歉,我不能把抗体给你们。还是那句话,比起你们,我更相信宋寒章。” “你别执迷不悟了!”高艺菲见他还是坚持,焦急地叫道。 “彩蛋证明不了什么,谁也不知道犹大是谁,怎么出现的,说不定它根本就有彩蛋呢?说不定犹大是陆刃呢?你们一再针对宋寒章,到底是为什么?” 刘杉死死盯着林觉,苍白的皮肤在月光下有种异常的失真感。 就在三人对峙之间,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一只丧尸沿着楼梯走到了天桥的门边,正在向宋寒章走去。 林觉的心脏一下子紧缩了,下意识地抓紧手上的木棍要冲上去,却被高艺菲一把拉住,刘杉将手上的水果刀抵在林觉的胸前,恶狠狠地说道:“抗体,把抗体给我!” 说着他胡乱在林觉的口袋里摸索,外套的口袋里没有,裤子的口袋里却有一把枪。他丢下水果刀将枪口对准林觉,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抗体呢?你把它藏到哪里去了?!” 丧尸已经向宋寒章扑了上去,一口咬在他的小腿上。 眼前的画面慢了下来,林觉呆呆地看着丧尸扑在宋寒章的身上,他猛地转过头看向颤抖着握住枪的刘杉,手上的木棍狠狠往一边扫去,高艺菲被瞬间打飞了出去,撞在天桥的栏杆上,刘杉哆嗦着扣下扳机,打偏了,后坐力震得他措手不及。 林觉一脚踢在他的小腹上,劈手夺过枪冲了上去,在丧尸的脑袋上连开两枪,崩掉了丧尸的头。 但是,已经太迟了。 太迟了。 倒计时(上) 林觉绝望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宋寒章,直到他想起自己有一管病毒抗体。 没事的,只要抗体还在就行。当务之急是对付挡在他同宋寒章之间的刘杉和高艺菲。 林觉谨慎地盯着两人:“别动,否则我就开枪了。” “抗体,给我抗体……”刘杉嘴里喃喃着,恍惚地向前走了一步。 “站住!”林觉冷笑一声,“别做梦了,原来你还有点希望,但是现在我绝不会把它给你!” “为什么你就这么相信宋寒章呢?明明你们才认识一个晚上啊!他这种冷血又自私的人,到底哪里好?!你为什么要相信他啊!”高艺菲凄然地看着他,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闭嘴,否则先杀了你!”林觉厉声喝住了高艺菲。 高艺菲睁大眼看着他,似乎想不通之前还犹豫不决的人为什么一下子变得如此可怕。 刘杉的脸上惨白一片,那种恍惚又空洞的眼神让林觉回想起周玉秀异化前的样子,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要怎么办?他无法越过高艺菲和刘杉到宋寒章那里给他注射抗体,除非他像是在天台上那样神枪手附体,幸运地命中两人。 这种运气,他不敢赌第二次。 就在僵持之际,他忽然对上了宋寒章的眼睛。 他醒了。 林觉不动声色地继续拿枪指着两人,仿佛没有发现他们身后的宋寒章已经苏醒,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他还主动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被咬的?” 刘杉愣了一下,恶狠狠地说道:“关你屁事,把抗体给我!你把它藏到哪里去了?” 宋寒章无声无息地推开了身上的丧尸尸体,确认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后,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被咬伤的脚使他有些趔趄,但还不至于无法行动。刘杉和高艺菲尚不知道他已经醒来,还在和林觉对话。 “刚才你也翻过我的裤袋了,没有。因为我已经用掉了。”林觉的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肩,仿佛那里有一个不存在的伤口。 “不要撒谎,你两只手灵活自如,怎么可能被咬过了。”高艺菲立刻拆穿道,“抗体不在裤袋里,也不在外套的口袋里……上衣的口袋!一定是在里面那件衬衫的口袋里!” 刘杉阴冷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林觉的胸口,仿佛要透过外套看到藏在衬衫口袋里的抗体。他狞笑了一下,正欲开口,却被锋利的匕首抵在了喉结上。 刘杉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宋寒章冰冷冷的声音响起:“小心刘杉,他有种类似瞬间移动的能力,刚才就是这么偷袭了我。高艺菲在广场得到的奖励还不清楚,不要放松警惕。” 林觉微微眯起眼,原来如此。 四人对峙的局面已经发生了逆转,现在是宋寒章的匕首贴着刘杉的脖子,高艺菲被林觉的枪指着。 抗体还在林觉的手中。 怎么看他们都赢了。 刘杉的脸色更白了,身体甚至开始打颤,可他还是死死盯着林觉:“抗……抗体。” 林觉握着枪的左手紧了紧:“都说了别做梦了,我是不会给你的。” 宋寒章还需要它。 “你宁愿救犹大也不愿去救一个普通人吗?”高艺菲低着头,伤感地问道。 “哦?原来我昏过去的几分钟里,我不但被丧尸咬了一口,连身份也变成犹大了?”宋寒章冷眼看着神情倔强的高艺菲,问道。 “别狡辩了!你以为所有人都会被你玩弄在股掌间吗?我可不是林觉这种好骗的笨蛋!”高艺菲忽然情绪激动地高叫了起来,用怨恨的眼神盯着宋寒章。 “无所谓,我没兴趣解释给每个人听,尤其是心怀叵测的家伙。” 高艺菲“呵”地冷笑了一声:“你就尽管往我们身上泼脏水好了。现在你也被咬了,抗体只有一份,你会放过这个机会吗?恐怕现在你满脑子都想着要怎么弄死刘杉和我吧!” “和我有没有被咬没有关系,”宋寒章还有闲情看了看时间,“已经五点了,脱离迷宫的时候是四点半,我们打牌至少花去了二十分钟。刘杉已经没救了,抗体的说明上写了,被咬45分钟内注射抗体才有效。太晚了。” “不!不可能!”刘杉嘶哑地叫了起来,浑然不顾自己脖子上的匕首向林觉伸出手,僵硬而惨白的手指在半空中摇动,像是要抓住最后的希望。獠牙已经刺穿了他发青的嘴唇,淡淡的腐臭味从他身上传来,昭示着又一个活人的死亡,不,或许比死亡更可怕。 林觉发现自己的心情比想象的要平静,比起见到周玉秀尸化的那一幕时内心的动摇,此刻的他简直可以称得上心如止水。 曾经身为同类,还同病相怜,本应该成为朋友。 可是有些人,不配得到他的信任。 他们甚至应该去死。 就在这时,高艺菲忽然一矮身扑向地面,左手抓住右手腕,右手却捡起林觉丢下的木棍向他冲来。林觉下意识地向她开枪,她的周围环绕着一圈青色的微光,子弹好像打在了什么铁器上一样,发出了“叮”的声响,可是高艺菲却安然无恙。她露出了一个恶意的笑容,木棍狠狠打在他的手上——手、枪脱手。 高艺菲木棍一扫,林觉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在地上连滚了几圈,装在衬衫口袋里的抗体滑了出来,从领子里“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林觉用力伸出手要抓住抗体,高艺菲的反应极快,她一把将木棍丢向抗体,抗体在木棍的撞击下从天桥的栏杆间滚了下去,带着所有人的希望一起消失。 “不——!”刘杉崩溃地惨叫起来,睚眦欲裂地盯着抗体。 林觉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与其让你把抗体留给他,不如谁都得不到它。哈哈哈,这不是很好吗?刘杉是要死了,但是你宋寒章也得下去为他陪葬!” 高艺菲的右手握着左手的手腕,那里有一圈黑色的符文,她的周身环绕着一圈青色的光弧,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 “这是什么技能?意念屏障?绝对防御?”宋寒章清冷的声音响起。 林觉不由回头去看他,比起跪倒在地上几近崩溃的刘杉,他的神情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得浑然不像一个知道自己要死的人。 “你猜?”高艺菲“嘻嘻”笑了一声,一边说着一边往后撤,半个人没入了楼道的阴影中,“不用试了,你刚刚已经试过了,子弹无法穿透的。” “但这种东西有时间限制吧。”宋寒章不动声色地点破。 “时间足够我穿过丧尸群了。比起我,你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高艺菲冷眼看着宋寒章,丝毫不再掩饰自己的恶意,“还有刘杉,如果你现在还有意识的话,趁这个机会多咬他们几口吧,说不定还能多拖一个上路呢。黄泉路上有个伴,也好过你一个人走呀。” “砰”的一声,子弹又被屏障弹开,林觉维持着举枪的姿势,满脸杀气地盯着她。 高艺菲微微一笑,转身奔入了楼道中,青色的光弧照亮了黑暗,又很快消失在视线之中。 林觉缓缓放下枪,面无表情地看着刘杉。 内心涌动着的愤怒和杀意让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与恐惧无关。 “不,不要杀我!”刘杉的声音像是从断掉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嘶嘶”声,他狼狈不堪地在地上爬动,满脸的恐惧和崩溃。 林觉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沉默所带来的巨大的压迫感和生命即将走向尽头的窒息让刘杉的神智开始迷蒙,他像是在逼退什么怪物一样,手上的刀子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着,那张严重尸化的脸在月光下扭曲而狰狞。 林觉捡起地上的木棍,一步步向刘杉走去。 刘杉忽然高叫一声,将右手按在左手的手腕上。 “小心!” 林觉立刻转身,木棍用力一扫,刘杉猛地撞在了栏杆上,不停地颤抖求饶。 “你想杀我?”林觉淡淡地问道,手上的木棍对准刘杉,顶端被丧尸的血染透的钉子在月光下反射着凶厉的光芒。 刘杉半个人仰出了栏杆,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求饶:“不,我不会再找你麻烦的!放走我吧,求你,放我走吧!” “不行。”林觉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温柔地拒绝了他,“接下来的时间我会很忙,忙到没时间来料理你这种垃圾,可是放任不管的话,你又会冷不防地出来咬我一口,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林觉缓缓抬起头,在月光下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冷静到可怕。 他叹息了一声:“我后悔了,很后悔。” “如果早点杀掉你们就好了。” 木棍顶端的铁钉就抵在刘杉的面前,他已经凸起的眼球和变形的脸上流露出对死亡的极度恐惧和不甘。 “我用这一招可是干掉了不少丧尸,现在,又多了你一个。”林觉淡淡道。 沉闷的刺入声响起,木棍上的铁钉扎进了刘杉不断眨动的眼睛里,将他大半个人顶出栏杆外。他上半身后仰,双脚离地,长出黑色指甲的双手在空气中胡乱挥舞着。 手腕一转,铁钉瞬间捣毁了大脑,刘杉从栏杆上坠了下去。 重物跌落的声音响起,然后是丧尸的低吼声和脚步声,越来越微弱的惨叫声和越来越响亮的啃食声交织在一起,林觉冷淡地看着在草地上争食的尸群,依旧觉得恶心。 但是他已经找不回在图书馆时的那份心情了。 已经,回不去了。 倒计时(中) 林觉久久地背对着宋寒章,他甚至觉得回头比杀人更需要勇气,他也不敢想象宋寒章此时的表情,当他发现自己脚上被丧尸咬过的伤口时,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对不起。”声音出口,林觉才发现自己已经更咽了。 病毒抗体太重要了,真的太重要了,可是他竟然这么不小心…… 如果在鬼牌那里杀了高艺菲就好了。林觉不可遏制地假想着另一种可能,当时他就应该拔枪杀了她,杀了刘杉,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了。 他为什么要犹豫?为什么啊! “这不能怪你,一开始就是我自己大意了。” 宋寒章波澜不惊的声音让林觉诧异地回过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你……”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离开再说。”宋寒章粗略地包扎了一下伤口,拖着受伤的腿往前走,林觉立刻跑上去扶他。 “不害怕吗?我很快就会变成丧尸了。”宋寒章呼出的气体在寒冷的夜晚凝成了一缕缕的白雾,他的脸在微弱的光下看起来格外惨白。 “你不会死的,更不会变成丧尸!我们还有时间,一定还有办法的!”林觉压低了声音说着,右手紧紧握住木棍。 宋寒章沉默了许久。两人一直走到外语学院的一处露天走廊上,这里正好能看见之前的那处天桥,天桥下的草坪,人工河流,以及那里密密麻麻的丧尸——它们正在享用一场来之不易的饕餮盛宴。 “这不是个人意志能决定的。奇迹这种事情,总不可能时时发生。看在一起行动了大半个晚上的份上,我劝你现在就走,去体育场吧,我们几人一直在东南方,这里的丧尸变异得已经很严重了,而那边的情况会好很多,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熬到天亮。” 宋寒章靠在栏杆上,远远地看着丧尸的抢食,眼底却是波诡云谲之下的死寂。 林觉看着他的背影,这种遗言一般的话让他每根神经都在不安地跳动。 不行,不可以,他不能看着宋寒章去死!绝对不能! 他用手捂住脸低吼道:“奇迹这种东西,如果不去试的话怎么也不可能发生啊!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我会后悔的,我一定会后悔。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活下去吗?别想着一个人去死!只要有一点机会,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们都可以去试啊!” “即使会付出性命的代价?” 宋寒章回过头来,苍白的脸上那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涌动着林觉看不清的情绪,剧烈而无声,又或许其中的波澜都只是流淌在他眼底的月光带给人的错觉。 “是的,即使可能会死。”林觉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一字一顿地说。 宋寒章微微点了点头:“你过来。” 林觉茫然地走上前去,只见宋寒章指着丧尸聚集的草地说道:“看那里。” “那里怎么了?” 丧尸吃人的画面实在恶心,虽然距离远,但是那种血腥气仿佛能刺穿空气扑面而来。尤其自己还是造成这个情景的罪魁祸首的时候,这种异样感就越发强烈。 “抗体还在,只是位置不太妙。” “什么?!” 满心欢喜的林觉定睛看去,果然,抗体静静地躺在草坪上,周围是前赴后继的贪婪的丧尸,围聚成一圈无法突破的屏障。 “抗体还在那里,但是要拿到却很难。原本还能指望在那群丧尸离开之后去拿,但是现在有尸体在,恐怕它们不会离开了;强行突破的话恐怕无法全身而退,如果我受伤的不是脚倒是还可以尝试一下,毕竟我原本就被感染了,再被咬一次也不会怎么样。” 林觉不知道该说什么,丢抗体的人是他,导致丧尸在那里聚集的人也是他,可是被咬的人却是宋寒章。 “我去。”林觉说,抬头看向宋寒章,“你一定有计划了吧,告诉我成功率最大的办法,然后我去试。我一定会把抗体带回来的,我发誓。” 宋寒章久久地看着他的眼睛,最后别开眼说:“你没必要为我做这些,我们之前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的临时搭档而已。” “不是的!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早就死了……”林觉着急地说。 “如果是因为愧疚的话,那就更不必了。”宋寒章不耐地打断他的话,“我帮你是建立在自己绝对安全的基础上,目的也不过是为了我自己而已。你不欠我什么,抗体本来就是你的东西,被咬更是我自己大意活该,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林觉坚毅而执拗地看着他:“告诉我,让我帮你。” 宋寒章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像是要吐出什么嘲讽的言辞,最后却硬生生被林觉的眼神逼了回去。 说不出来,对着这个人这样的眼神,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人总是出乎他的意料,每一次都是。 “现在是05:03,黎明之后游戏就会结束,但是黎明是指代6点这个时刻还是太阳升起,现在还无法确定,那么以最坏的结果做打算,这个纬度这个日期太阳升起大约是在6:15左右,我被感染是在04:55,是绝对等不到天亮的。” “那你的计划呢?”林觉追问道。 宋寒章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时间差。” “什么?”林觉没听明白。 “被感染的45分钟内,病毒是可以逆转的,所以必须在05:40前注射抗体,算上准备时间,05:30左右准备抢夺抗体的行动,这样一来即使你被感染,时间也足够熬到天亮了。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如果你能全身而退那自然最好。” “天亮之后病毒会清除吗?”林觉问道。 “我不知道。”宋寒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所以这对你来说非常不公平。也许我能得救,但是你却会因此没命。” 林觉略一思索:“你也说今晚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游戏,那么结束之后至少会清除这种负面状态吧,比如中毒、重伤之类的?” “也许,但是我不能给你任何保证,因为我确实不知道。我也不想干扰你的判断。但是站在你的立场上,我不得不说,现在转身就走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知道。今晚已经发生了很多让我追悔莫及的事情了。”林觉靠在栏杆上,用手背擦了擦脸上干涸的血迹。 如果能回到游戏刚开始的时候,他会在广场得到抗体之后就追问周玉秀一切,然后把抗体给她。如果没了抗体,之后许多事情就不会发生,甚至他们会比现在更容易活下去。 不,如果真的可以重来,他根本就不会去拿那颗彩蛋。 但是……怎么可能重来呢?林觉苦笑了一下,现在他们只有继续在这个残局里挣扎下去,直到黎明到来。 “不后悔?”宋寒章郑重地问他。 “我不知道。”林觉茫然地看着夜空,轻声说道,“但是如果我现在就走,我一定会后悔。” ——不,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宋寒章在心里无声地说。 匕首冰冷的外鞘硌在他的皮肤上,宋寒章低下头看着草坪上的盛宴,眼中闪过一抹森冷的光。 时间差的办法实在是太冒险了,远不是最安全的办法,可是却是让两人都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引开丧尸最有效的办法,永远是新鲜的血肉。 如果林觉死了,用他的尸体吸引丧尸,他完全可以轻松到达抗体掉落的地方。这个计划安全、高效、保险,而且极易执行,只要他现在反手给林觉一刀,整个计划就已经达成了一大半。 可是他竟然放弃了,放弃这最有可能成功的办法,去赌一个前途未卜的可能。 ——比起奇迹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更愿意相信药品说明书。 明明是自己说出来的话。 ——“啊,怎么说呢,我跟你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我是天生的没药救,因为我一直都是个自得其乐的疯子,而你被矫枉过正的性格下面,还是个正常人,会被感动,会被左右,会因为被人认可而高兴。但我不会,我就是这样,永远不会在乎别人的观感,至于你,那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忽然想起当年被人这样评价,宋寒章莫名地有点想笑。 他看向林觉,他正伏在护栏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丧尸群中那管小小的抗体。 做出背离理智的选择,去赌一个不可测的结果,这一切只可能是因为…… 倒计时(下) ——“05:25开始,你从外语学院教学楼的东门出去,敲击草坪附近的灯柱,和宿舍区那时一样,乐观估计可以引走一半的丧尸,但也可能会把附近的丧尸一并引来,你自己视情况斟酌。” “砰砰砰”的敲击声响起,被血腥味吸引着的丧尸们不情愿地踌躇了一下,刘杉的尸体已经被吞食得只剩下带血肉的骨头,永远不知满足的丧尸们三三两两地向林觉走来。 现在正是一天中最寒冷的时刻,林觉站在路灯下,神情坚毅地看着如同潮水一样向他涌来的活死人。在昏暗的路灯下,它们低垂着头颅,发出野兽一般的呜咽,拖动着腐烂的身体向他走来。 这是一种巨大的精神压迫,本能在恐惧的蛊惑下唆使他逃跑,可是他却用理智强迫自己站在这里。 林觉抬头看向露天走廊,宋寒章站在那里,像是一个看戏的局外人一般。 被他的冷静感染,林觉的心中也平静了一些。 只是他不懂,明明攸关自己的生死,为什么他总是可以这么冷静? 不,也并不是全然的漠然吧。至少在林觉强烈地表达出自己愿意冒险的意愿之时,他从宋寒章那双清冷漆黑的眼睛里看到宛如崩裂的冰川缓缓滑入大海的情绪。 宋寒章冲他做了个一切照旧的手势,然后也离开了露天走廊,下楼。 距离他被感染已经超过30分钟了,身体已经明显开始感觉到虚弱发冷,如果这一次林觉失败了,那么他要面对的就是无法逆转的丧尸化。 ——“接下来你带着丧尸,将它们引到外语学院教学楼的西门,然后停止吸引丧尸,离开外语学院教学楼,往北方的行政楼跑,穿过行政楼,一直跑到碧湖附近的人工河流那里,不要停。如果时间算得好,那时候应该是05:30左右。” 丧尸的速度并不快,林觉很快摆脱了丧尸,冲过行政楼的大厅,那里倒是有几只行动迟缓的丧尸,被他轻易解决。 冷风吹得脸颊生疼,林觉站在人造河边,看着石子铺成的河岸,又回头扫了一眼前赴后继的丧尸,深吸一口气跳入河中。 ——“正面突袭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只能取巧。今晚的风向是西北风,后半夜风力增强了,加上草坪上的血腥味很重,希望从水里突破能暂时瞒过丧尸的嗅觉吧。从行政楼旁边的人造河下水,游到抗体所在的那段河区上岸,这样勉强能在丧尸不觉察的时候突进到距离抗体20-30米的范围内,不过这大概就是极限了。接下来,全看你的实战能力了。时间紧迫,如果05:40分之前无法取回抗体,那么这次行动就等于失败了。” 冰冷的水没过头顶,林觉在水中像是一条鱼一样游动,寒气侵入四肢中,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季节的水是如此寒冷刺骨,几乎要麻痹他的神经。 之前的半个小时里,宋寒章蹲在地上用粉笔绘出了南方广场这一片区域的建筑和水系平面图,然后反复推敲最有可能突破的路线,以及中途可能发生的不测,从风向水系到丧尸的进化程度,每个细节都力求精确,甚至还拖着受伤的腿和林觉一起去活捉了一只丧尸做实验,测试这将近10个小时内丧尸的进化程度。幸运的是南方广场这一带的丧尸甚至没有五个小时前的图书馆区域的丧尸来得凶猛。 林觉无声无息地将头探出水面。 不远处就是丧尸聚集的草坪,还有被草丛掩盖的抗体,从楼上看还能勉强找得到它的位置,但是从水中的视线角度却无法确定它的位置。 丧尸的数量依旧多得令人绝望。 贪婪的活死人还在饕餮之宴的残杯冷炙旁逡巡着,久久不愿离去。 林觉猫着腰,像是一只夜行动物一样悄无声息地出了水,冷风带走皮肤上残余的温度,他感觉到手在颤抖,因为寒冷。 身体也在颤抖,因为恐惧和兴奋。 他绝不能后退,更不能失败,因为他的身上承载着同伴的性命。 是的,同伴,即使对方并不这么认为,但是他却还是执拗地把彼此的关系定义为可以交托性命的同伴。 他要把抗体带回去!绝对不能输! 已经逼近到了极限,丧尸转过身发出令人战栗的低吼,前赴后继地向他涌来,林觉手持木棍奋力向前冲,双手使劲荡开扑上来的丧尸。时间紧迫,每一秒钟都是生死时速,他根本没有时间杀死丧尸,只能尽全力将它们逼开。 ——抗体,抗体在哪里? 腐臭的气味和挥之不去的血腥味环绕在他周身,让人连一秒都不想多待,但是他却无法后退。 很近,太近了,即使是最残忍的噩梦里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嗜血和残暴。 丧尸凸出的浑浊眼球和狰狞的獠牙近在眼前,一张张严重腐烂变形的脸不断往他身上贴近,每一个都想要撕开他的身体,扯出他的内脏吞食。在那种令人作呕的原始欲望压迫下,人被逼得爆发出所有的潜能。 木棍用力捅开一只扑上来的丧尸,再用脚踹开另一只,身体往下一低,再一个打滚避开第三只丧尸的扑击,越来越多的丧尸聚拢了过来,而他还在寻找抗体的踪迹,应该就在这里,一棵灌木丛旁。 看到了! 林觉惊喜地向它跑去,却猝不及防地被一只丧尸扑倒在地,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几乎被生生扯下一块肉来! 背后的位置用木棍根本无法攻击到,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他看到丧尸群已经快要将他淹没! ——“这个给你。”临行前,宋寒章将从广场得来的匕首递给林觉。 ——“这个……用不着吧?你留着防身吧。”林觉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说道。 ——“如果你失败了,我也等于是死定了,还是你拿着吧。近距离的时候这个比木棍好使,它比一般道具锋利多了。” 林觉强忍着肩上的疼痛,从腰间拔出匕首,狠狠往肩后刺去。愤怒之下的暴击,锐利的匕首竟然一下子贯穿了丧尸的头部。林觉用力将它扯开甩在地上,用脚踩住它的胸膛,还在动弹的丧尸伸出腐烂的手臂在半空中挥舞,林觉的眼中闪动着狰狞的杀意,木棍尖端的铁钉对准匕首捅破的部位,狠狠贯入!丧尸哀嚎了一声,终于不再挣扎。 更多丧尸涌来,林觉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捡起抗体咬在嘴里,一路向外突围。 左肩上的伤口在不断往外流血,刺激得丧尸越发狂暴,大群丧尸嚎叫着冲向他,无数双尖利的手,无数张狰狞的嘴,想要抓住撕咬他。 河岸已经近在眼前。 这场生死奔袭的最后时刻,林觉已经拼死一搏,木棍左右扫荡,将前赴后继的丧尸捅翻在地,脚下不停,一路往河岸狂奔。 丧尸像是冬夜里饿到了极致的狼群,为了食物而疯狂地扑来。记不清身上被丧尸的利爪划过多少道伤痕,也记不清多少次差点摔倒爬不起来,林觉强撑着一口气,使出玩命的力气将一只又一只丧尸踩在脚下狠狠践踏过去。 浑然不顾被咬伤的狠劲和不要命的打法竟然硬是让他在被完全包围前从尸群的缝隙中杀出一条血路,跳入水中的一瞬间,林觉才感觉到自己已经彻底虚脱了。 身体在水中漂浮,他有气无力地动弹了一下,除了咬着抗体的牙关死不放松,他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丝余力了。 ——“被感染的45分钟内病毒是可以逆转的,但是一旦超过时限……” 林觉在水中猛地睁大眼睛,宋寒章还在等抗体!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竟然还能游起来,可是手臂已经完全使不上力了,他只有用双脚踢着水前行。 离约定的地方越来越近,他已经看得到宋寒章站在河岸前的身影了。 微弱的月光下,他笔直的身影静静伫立在那里,像是一棵树,一根标杆,又或许是一座灯塔。 林觉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只是看到他的那一刻,林觉忽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拖着被冻僵又力竭的双脚,他缓缓走上石子铺就的河堤,用颤抖的手取下嘴里的抗体,摊开放在宋寒章面前,脸上的笑容虚弱又释然,眼睛却是明亮的。 “学长,幸而不辱使命。” 黎明 “学长,幸而不辱使命。”黎明之前的风吹得林觉全身的温度都消散了,他哆嗦着发青的嘴唇挤出一个微笑,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被咬了?”宋寒章并不太意外。 “嗯。” 一件大衣披到了他的肩上,是林觉之前交给宋寒章的外套。 手上的抗体被一双温暖的手取走,宋寒章再次确认时间和周围的安全之后挽起袖子,途中却又停下了。 “怎么了?”林觉已经有些站不住了,见宋寒章迟迟没有注射,不由焦急地问道。 “最后一次机会,你真的要把抗体给我?”宋寒章久久凝视着林觉的眼睛,似乎是想从里面找出他真正的意愿。 明明身上疼得不行,虚弱得随时都会倒下,可是他竟然还有开玩笑的心情:“学长,你可真啰嗦。” 宋寒章叹了口气,挑开抗体的保护盖——因为手指的颤抖他花了两次才成功——针头对准手臂上的静脉插入注射。抗体在冷水中浸泡过,进入身体的时候异常寒冷,仿佛是冰水一般。 注射完毕后,宋寒章按住手臂上的针孔对林觉说道:“让我看一下你的伤口。” 左肩上被丧尸撕咬留下了一处伤口,因为那里没有大血管也没在冷水中浸泡的关系,并没有大出血,但是表皮外翻,伤口边缘还发白。 宋寒章按了按他的伤口问道:“很疼吗?” “还好,没太大感觉。”林觉说。 宋寒章不由皱了皱眉,伸出手指对林觉说:“用左手用力握住。” 林觉不明所以地握着他的手指,奇怪地看着他。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林觉手还是冰冷的,宋寒章的体温也不高,但还是比他暖和多了,可惜不等他握上多久,宋寒章就抽回了手指。 “手指用力还算均匀,没有伤到重要神经。再试试手臂,能抬起来吗?” 右手完全无碍,但是左手抬到一半就不行了。 “看来是伤到斜方肌了,那里没什么大血管,加上冷水的关系,倒是没有出太多血,身上还有的被丧尸的指甲刮伤的部位,都不严重。” 宋寒章的手在林觉肩关节处揉捏着:“运气不错,肩关节没脱臼,不然我就得帮你复位了,这方面我也只有理论经验。好了,我先帮你处理一下肩上的伤口。” 宋寒章用早就准备好的撕成条状的衣物紧紧绑住林觉的左肩,又说道:“如果需要的话,我们现在可以去医学院实验大楼,那里有基本的医疗用品,会让你好过点。” “不用了,时间也不多了,找个安全的地方熬过去就好,这点小伤用不着冒险。”林觉咬咬牙说。 宋寒章深深看了他一眼:“那好,你还能走吗?” 林觉点点头,冷风吹得他两脚哆嗦,但是好歹不是完全脱力。宋寒章拉起他的右臂架在肩上,扶着他往学生活动中心以东的区域走去,那里是正在修建的大剧院和大棚花圃,还有一栋正在建造中的大楼。 “原本打算去体育场那里,但是现在的情况我们俩都走不了那么远了,只好换一个地方了。工地那边虽然距离变异严重的学生活动中心不远,但是好歹隔了碧湖和月湖,应该不至于太危险。” 宋寒章一边走一边解释着,林觉努力维持着意识清醒,他对接下来的行动完全没想法,事实上他只想倒下好好睡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睡到噩梦结束。但是他不能,他不能将宋寒章一个人留在噩梦之中,他宁可痛苦地保持清醒,也要和这个人一起看到黎明。 他们要一起活下去,即便在这漫长而残酷的黑夜之中,有太多背叛、堕落和失去,即便那些强大的、温柔的、善良的人,一个个在生存的欲望面前揭开面具,褪下伪装,暴露出人性中阴暗的那一部分。 林觉也是一样。 当他正视自己内心深处的冷酷无情,意识到自己早已在这场死亡游戏中习惯了杀戮之时,这种痛苦,何异于活活挖出自己的心脏?没什么比认识真实的自己更残酷了。 他本可以过着普通的生活,也许他会光明磊落、乐善好施、平易近人,终其一生也不知道原来他的灵魂深处,还有另一个沉睡在黑暗中的自己。 可是现在,黑暗中的他已经醒来了。 他犹豫过、挣扎过、痛苦过,最终承认了自己。 每一个人都是被驯化了的野兽,离开了适者生存的黑暗森林,忘记了自己的尖牙和利爪,温顺地服从道德和法律,直到他们再次回到丛林。 前往工地的路上两人遇到了零星几只丧尸,宋寒章拿着林觉的木棍干脆利落地解决了这些活死人。无论看过几次林觉还是会觉得出乎意料,因为宋寒章看起来并不像是擅长打斗的类型,但是仔细想想,先前对付丧尸他也基本都是一击必中,对于精准的把握比他强得多。 两人穿过修建中的剧院和花圃,来到快要修建完毕但还搭着脚手架的建筑前。 “现在快要六点了,只要再坚持20分钟就可以结束了。这个建筑就在月湖边,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们准备跳湖。”宋寒章对林觉说道。 林觉虚弱地笑了笑,费力地说道:“但愿今晚我不用第三次跳水了。” “恐怕很难说。”坐在大楼外壁的脚手架上的宋寒章看着楼下徘徊的丧尸们低声道。 此时他们坐在三楼墙体外的脚手架上,这个高度跳湖还不至于造成骨折这种严重的伤势,对林觉来说也还可以承受。从他们现在的高度看去,脚下的月湖倒映着漫天的星光,仿佛置身于茫茫星海之中。 再抬头看去,那轮绯红的月亮已经快要沉入地平线了,而东方,东方已经渐白。 凌晨的风远远吹来,世界沉寂在黑暗之中,并肩坐着的两人一同欣赏着这最后的景色。 这一切本该是美的,也确实是美的,在这个血腥之夜快要结束的时刻,林觉忽然有很多话想对宋寒章说。 应该先说些感谢的话,林觉是这么想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说什么都觉得浅薄。 他只想静静地在这里坐着,和宋寒章看一场一生中最期待的日出,然后结束这场噩梦。 可是事与愿违。 “你往下看看。”宋寒章的声音像是夜晚的冷风,刹那间就吹醒了迷蒙中的林觉。 病毒感染造成的身体无力,加上身上半湿的衣物,他只觉得一阵阵发冷。 困倦感一直在侵蚀他的意志力,但他还是努力睁大眼睛,低头往下看去。 聚集在大楼下徘徊的丧尸不知何时少了大半,林觉吃力地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产生了什么幻觉。 “好像……少了?”心中不祥的预感让林觉不太确信自己的判断。 “是少了。因为它们学会攀爬了!” 宋寒章冷冰冰的声音让林觉浑身打了个激灵,头皮都要炸开了。 再定睛看去,站在脚手架上被阴影遮蔽的身影,不正是蠕动攀爬着的丧尸吗?!它们像是一群恐怖的夜生猎食者,缓慢却成群结队地向他们靠近。 荒谬感和恐惧感袭上林觉的心头,他下意识地看向宋寒章,后者手上握着木棍,冷眼打量着这群贪婪的猎食者。 锐器插入皮肉的声音,然后是重物的坠落和撞击声,宋寒章缓缓抽回木棍,对准另一只爬上来的丧尸。 如果只是想象一下这个场景,那应该是相当可笑的,但是就坐在宋寒章身边的林觉却一点想笑的感觉都没有。一只只丧尸前赴后继地攀爬了上来,然后被一只只击落,震得有种整个脚手架都在摇动的感觉。 没完没了,可是却让人的神经时刻紧绷。 东方已经有了朝阳的微光,希望近在眼前。 “小心——!”林觉高呼一声。 宋寒章立刻抬头,一棍子将扑下来的丧尸打飞了出去,一直捅到它滚落脚手架为止。 更多丧尸从上方扑落,宋寒章一把拉起林觉将他推出脚手架:“屏气!” 坠落的感觉不啻于一场死亡。身体失重,在空中飞坠,好像会跌入无底深渊。借着东方的微光,他看到宋寒章一脚踢翻一只企图咬断他脖子的丧尸,翻身跳下了湖。 身体在水面重重撞击了一下,林觉一下子没闭住气,咳嗽了一声,肺里的空气一下子抖出了大半。呛水的感觉使得他无法控制地大口吞入冰冷的湖水,高处落下的冲击力更是让他的身体不断往下沉,手脚不听使唤,无法控制…… 他努力睁开眼睛,明明已经看见了水面上的光明,身体却好像要坠入冰冷的地狱,那么近,又那么远。 力竭的身体已经濒临死亡,连意识都因为缺氧和感染而模糊不清。 身体忽然在沉入地狱的最后一刻被拉住,手臂被紧握,然后开始往上浮。 出水的一瞬间,林觉大声咳嗽,呛在气管里的水被咳了出来。他扶住宋寒章的肩膀,剧烈地喘息着。 来自东方的光仿佛是一种不可思议的魔法,在一瞬间驱散了笼罩已久的黑暗和阴霾,连同所有的恐惧、背叛、残忍一起被埋藏在了那个冷酷无情的夜晚。 明亮、温暖、热泪盈眶。 他觉得自己被救赎了。 宋寒章的眼镜不知丢到了哪里,他静静地看向东方,水珠从他的睫毛上坠下,蜿蜒着在他的脸上滑落,他一直以来冷硬的表情似乎在一瞬间柔和了起来。 “看,天亮了。” &&& ——幸存人数:3。 “啧,果然,你不算在幸存人数里呢。”高挑挺拔的青年优哉游哉地把刀扛在肩上,低头看着被一刀两断的尸体。 高艺菲漂亮的头颅滚落在身体旁边,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那一刹那的惊恐和难以置信中。她怎么也没想到,已经逃过了宋寒章和林觉的追杀的她,会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 片刻之前,悠闲得像是路过这里的陆刃开心地对迎面而来的她打了个招呼,不等她用花言巧语蛊惑他,她就被一刀砍掉了头。 她不是人,被砍下的头颅还能思考,能说话。所以当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之后,这颗孤零零的人头忍不住发问:“为什么要杀我?” “咦,你还会说话?真不是一般的变态啊。”陆刃用脚拨弄了一下这颗美人头,十分好奇。 “你为什么要杀我?我什么都没有做啊!”只剩下头颅的犹大不甘心地追问道。 “嗯?为什么要等你做了什么,我才可以杀你呢?”陆刃奇怪地问道,忽然又恍然大悟,“哦哦,我想到理由了——” 陆刃愉快地笑了起来:“蚊子飞过我眼前的时候,我就会忍不住拍死它,虽然它还没做什么,但是……谁让你从我眼前飞过去了呢?” “所以,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这就是你最大的错误了,犹大小姐。” 话音刚落,陆刃手上的唐刀往下一插,锋利无匹的刀锋从她的眼眶里扎入,直直插碎了大脑。 随着犹大的彻底死亡,地上浮现出一行血色的文字。 【犹大法则:当进入游戏的玩家死亡后犹大出现,随机选择一位死者复活,借用其身体,继承其部分记忆和能力,不计入存活人数中。】 “原来是这么回事,真是个有趣的游戏。另外,这把刀不错,我很喜欢。” 陆刃脸上的笑容透着十足的恶意和愉悦,他抬头看向钟楼。 06:15。 东方的光明突破黑暗的封锁,他微微眯起眼睛。 “啊,天亮了。” 尾声 林觉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梦里他从满是鲜血的泥沼中走来,每一步都踏着白骨和尸骸。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个个熟悉的头颅,被掩埋在血污下,绝望的眼神投向无限阴霾的天空,满满的都是怨恨。 全身都是血,他的,不是他的。这些腐臭的血液像是蛆虫一样在他身上蠕动,甚至咬破他的皮肤往里钻,在肌肉和表皮之间游动着、繁殖着,瘙痒的感觉从皮下传来,怎么抓挠都无法消除,那是深入骨髓的痒,从皮肤一直到内脏。 他惊醒,急促地喘息着。 阳光灵巧地穿过窗帘之间的缝隙,在寝室的瓷砖上投下了一条长长的光束。寝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上铺的呼噜声一直在响。 这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气味,熟悉的声音…… 林觉茫然地坐了起来, 他好像做了个很长很可怕的梦。 林觉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猛地掀开被子跳了下来,对床的江伟正睡得香,周五晚上他向来打游戏熬夜,估计又是天快亮才睡,此刻正是睡得最死的时候。 看到室友安然无恙的睡脸,他忽然从噩梦回到了现实中。 没有丧尸,没有犹大,大家都还活着。 林觉打开手机,才7:30,翻翻通话记录和短信也都是日常讯息。 一切都毫无异样。 可是梦里的那种绝望和阴暗感是如此真实,被撕咬的疼痛,湖水的冰冷,身体的虚弱,每一种感觉都深深地镌刻在了记忆里,以至于此刻的平静安逸才像是一场美梦。 林觉下意识地摸向肩膀,那里完好无损,根本没有伤口。 他彻底放下心来。 但是,如果那真的只是梦…… 这里是不是真的存在一个叫宋寒章的人呢? 临床医学,大四,就住在这栋寝室楼里? 大概……也只是梦里的人吧。 强烈的失落感让林觉魂不守舍,梦中同生共死的同伴,在这场噩梦结束之后也一起消失了,他回到了和平的校园,没有丧尸,却也没有宋寒章。 难得的周六,一大清早就被噩梦吓醒,现在浑然没了睡意。林觉只好穿上衣服,准备去享受一下难得吃到的学校早餐。 刚到宿舍楼下,一阵冷风吹来,林觉打了个哆嗦。 天气还真是越来越冷了。 几个学生打打闹闹地从他面前走过,三五成群地相约去外面玩。还有穿着短裙的女孩子路过,那个衬衫短裙的打扮让林觉一下子想起了周玉秀。 只是个梦而已。 林觉揉了揉额角对自己说,大步走出了寝室楼。 漫步在周六早晨的宿舍区内,安静又生机勃勃的氛围终于让林觉回到了现实,明明只是一晚的噩梦,却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深吸了口气,一步步向食堂走去。 脑中想着食堂美味的葱油拌面和荷包蛋,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林觉脚步轻快地走到了食堂外。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一个背对着他正在和第三个人说着什么,另一个闲闲地揣着口袋站在一旁看着。 “宋……”林觉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咦,又来了一个。”双手揣在口袋里的陆刃转过头来,瞥了林觉一眼,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 宋寒章转过身来,露出被他挡住的人—— 梳着两个马尾辫的莉莉丝。 她的手上捧着一盒漂亮的彩蛋,怀里还夹着一个笔记本。 看到林觉一脸的惊慌失措,她不由“嘻嘻”笑了起来:“happynewday.” 【番外一点都不短小!】 【关于人生赢家】 正常版:每天两次或者三次的幸福生活。(遗漏关键词:xxoo) 林觉版:每天两顿或者三顿的幸福生活。(遗漏关键词:吃饭) 陆刃版:每天两个或者三个的幸福生活。(遗漏关键词:宰掉) 学长版:每月两次或者三次的幸福生活。(高亮关键词:每月) 总结:无法判断谁的槽点更多…… 【关于本文性取向】 本文唯三妹子: 周玉秀:嗷嗷嗷(丧尸化) 高艺菲:……(没有头) 莉莉丝:嘻嘻嘻(发彩蛋) 总结:这果然是一本搞基小说。 【关于如果没有他】 让我们想象一下没有林觉的世界。 宋寒章下楼,敲死丧尸x1,取得劣质武器若干,带着被咬软妹周玉秀x1到达广场。 获得情报若干,匕首x1,带领大部队杀入南商业街,遇到陆刃x1,获得犹大信息一份。 选择:a抛弃队伍重新找人组队;b带上混入不明生物的队伍继续前进。 选择a。 学长(嫌弃脸):看来我们得暂时联手了。 陆刃(愉♂悦):好的嘛 ——【噔噔噔噔噔~,您的竹马陆刃加入队伍。】 …… …… …… 他们顺利看到了次日的太阳。 林觉:……我真的是主角吗?还是我只是来拆cp的…… 【关于第一轮成就一览表】 陆刃:人头x3;丧尸头海量;羊肉串若干…… 学长&林觉小分队:丧尸化玩家x2;丧尸大量;女式背包x1;毁坏图书馆拖把x1,横幅x3…… 周玉秀:送给林觉左轮枪x1,子弹x5 赵亮盛:……提供人头x1 刘杉:……提供死亡人数x1 高艺菲:提供人头x1……身为犹大有点惭愧。 总结:不管犹大还是普通玩家都给跪了。 【关于如果“他(她)”是犹大】 【林觉】众:看上去好欺负。 【宋寒章】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陆刃】众:救命qaq 【关于ooc】by冰见 ——【林觉】 白版:啊,不行,怎么能杀人呢?这样是不对的。 (学长:没用的炮灰,死。) 黑版:杀人?啊哈哈那算什么尽管来! (学长:又是一个陆刃。) 黑版:哎呀你被咬了?那咱们就分开吧拜拜~ (学长:死。) ——【陆刃】 圣母化:我会保护大家的。 (众:战力好强!安心了~qvq) (学长:好恶心……) ——【宋寒章】 智商负化:反正丧尸什么的打死就好了。 (结局:团灭) 【关于乱入群众存活办法】 现在,主角“你”并不是林觉,而是乱入这个游戏的一个倒霉玩家,因为贪小便宜从彩蛋美眉那里领了一颗彩蛋,注定了你的倒霉人生,那么我们要如何在这个危险的游戏里生存下来呢? 如果你的初始等级低于10级,那么请不要考虑了,抱剧情人物大腿是唯一的选择。 乱入群众存活路线有三条: 第一:跟陆刃一起变态。 第二:被学长驯化。 第三:好好调教林觉。 那么我们需要先查看一下自身初始人物属性。这里有:变态,冷静,天才,暴力,毅力,急智等,如果你有变态的天赋属性,那么陆刃线更容易达成,如果有冷静或者天才属性,那么跟宋寒章也是不错的选择。 如果你是个普通人,那么我们说说最容易达成的路线:林觉路线。(对普通人来说,学长路线容易一不小心知道的太多被干掉;陆刃路线随时随地需要存档防止突如其来的掉头一刀,还是林觉最安全,其余人物建议通关后二周目自由选择天赋属性后再来挑战) 首先你在宿舍楼里遇到了林觉,别犹豫了,抢在宋寒章之前勾搭上他,然后看你的选择了,如果你更愿意围观他和宋寒章的jq,那么不要立刻带走林觉,留在宿舍楼找武器;如果你觉得学长太过危险而你容易“知道的太多”,那么赶紧拉上林觉跑出宿舍楼。 别忘了林觉身上有属性“雏鸟情节”,初始好感度是30%。 就下来拉着林觉聊聊今晚的遭遇,给予适当建议,林觉好感度轻松达成40%。 可以带出去遛遛了。别忘了周玉秀初遇剧情,这对后期攻略有帮助。 带着周玉秀和林觉到达广场。帮林觉隐瞒抗体的事情,好感度50%达成。你获得补血药剂一打,可以加血。 接下来是选择了,留在广场和宋寒章一行人一起行动,或者带着林觉先行前往商业街区,很显然,为了方便路上练级,带上林觉溜走吧,周妹子丢一边。 但是因为系统强制,你们会和宋寒章一行人一起到达商业街区,遭遇陆刃和犹大剧情,接下来拉走林觉,去图书馆吧。 当当当,尸化周玉秀出现了,拆穿她,她会攻击你,然后林觉会爆发黑化属性,之后又会陷入懊悔情绪,这种时候,你只要安慰就好了……好感度60% 接下来走剧情,鬼牌游戏,记得抽牌前保存,万一抽到红桃k基本就gameover了,20级以下不建议挑战红桃10以上的难度。 抵达鬼牌房间,安慰惊慌失措的林觉,游戏中请小心不要坐在陆刃身边,万一不幸真的这样了……早点脱手手上的牌离开牌桌,但是请不要杀人,林觉的好感度会因此下降。离开鬼牌游戏好感度至少80%了 接下来强制剧情,林觉会被高艺菲和刘杉暗算,被丧尸咬伤,抗体被打飞掉下楼。2x2pk战开始,此战中你要注意给被咬的林觉加血(广场奖励补血药现在快用吧),林觉主攻,耐心点可以拖死高艺菲的完全防御技能的时效,然后可以顺利杀死两人。 接下来就是林觉尸化剧情。他会劝你离开,但是你要执着地表示不肯放弃之心。然后告诉他从丧尸群中夺回抗体的办法——利用高艺菲和刘杉的尸体引开丧尸。 成功夺回抗体,然后给林觉注射,他会发现你身上的丧尸咬伤,告诉他没问题,天快亮了。 然后……好感度120%达成! 天亮了,还等什么呢,赶紧二周目自选天赋属性去攻略其他人吧,林觉真是……太没趣了!毫无成就感! 【关于攻略宋寒章的好感度列表】by冰见 炮灰0-50 同行51-100 同伴101-200 友人201-500 密友501-1200 宠物1201-3000 love3001-5000 同居5001-9999 kiss10000-99999 h100000 【关于“拿下那个性冷淡”的事件选择】 好感度选择事件(节选): 宿舍楼区域: ——“用椅子,砸她的头!” a:用力砸(好感度+10;获得林觉初次黑化cg一张) b:好害怕我要逃跑!(好感度-999) c:向宋寒章求助(好感度-200) ——“不想死的话就跟上来吧,虽然我也没办法保证什么。” a:虽然很害怕,但是还是信任他跟上去吧(好感度+10) b:这个人太可怕了还是逃走吧(好感度-999) ——“还记得彩蛋上写着一句话吗?” a:记得,黎明是希望(好感度+5) b:忘记了……(好感度-10) ——“爬上去,等我引开它之后再下来攻击。” a:爬上去准备埋伏丧尸(好感度+5) b:我不会爬树!(好感度-100) c:爬上去,但是丧尸来了不帮忙(好感度-99999) …… …… …… 南商业街区: ——“我们分散吧。” a:跟他走。(好感度+20) b:留在这里。(好感度-100,获得宋寒章的背影cg一张,宋寒章支线全部完结,保留陆刃支线和团灭支线) 图书馆: ——周玉秀事件: a:杀了她。(好感度+50) b:同情她。(好感度-100) c:逃走。(好感度-10000) 鬼牌游戏: ——杀了高艺菲: a:不行,这样太残忍了!(好感度-100) b:不行,但是……我……没办法的话,我会考虑。(好感度不变) c:好的嘛~(好感度-99999;获得宋寒章的变脸cg一张) 天桥: ——宋寒章才是犹大! a:胡说!(好感度+30) b:是……是吗?这么一想他似乎很可疑。(好感度-999) ——宋寒章被咬了,抗体丢失: a:我去捡回来,再危险也没关系!(好感度+200;宋寒章支线end达成,后续剧情之后,获得湿身黎明cg一张) b:……一个人离开。(触发死亡end,附送黑化学长cg一张) 总结:第一场里就算全部选对也就330的好感度!所以更多努力要靠后几场的事件了,但请不要期待,游戏制作商坑了(当然还有些选择没出来。但是估计第一场撑死400好感度,勉强到友人……但是距离h…………otz) 【关于攻略陆刃的好感度列表】 无趣的炮灰0-50 不那么无趣的炮灰51-100 有趣的炮灰101-200 有趣的人类201-300 有性趣的人类(含kiss)301-1000 糟糕,好像有点在意了1001-5000(这一期间偶尔会被恶意攻击玩弄,请随时注意hp值随时补血) 果然,还是很在意啊5001-50000(保重……小心被杀证道) 算了,就这样吧50001-99999 这是爱吧~100000 【关于“拿下那个变态”支线】 开篇跑下楼,在底层遭遇宋寒章之后迅速脱离,请不要在意宋寒章好感度爆减,反正本次你的攻略对象也不是他,但也要小心,否则后几轮可能会被刻意设计,毕竟后期还是有合作可能的。(如果对宋寒章有兴趣,请参考“拿下那个性冷淡”的事件选择) 不要理会周玉秀,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广场,五分钟内你会见到还没离开广场的陆刃,五分钟之后就去北商业街区找他,二十分钟后去南商业街区找他。 好吧,现在你顺利见到了陆刃,并且获得宰杀丧尸的陆刃cg一张,绯红的月下手持唐刀的帅气青年,明明在微笑,可是却满身煞气,是不是有点心脏砰洽砰洽地跳个不停了? ——“咦,好像见到了一只迷路的大兔子。” 别怀疑,这是陆刃见到单独行动的你的第一句话。 这时候你的回答: a:你是谁? b:你也是玩家吗? c:你的刀看起来不错。 毫无疑问,选c,选择前两个选项无法触发组队条件,陆刃支线会关闭哦。 陆刃会回答你:“我也很喜欢它哦~” 声音是不是很性感呢?心脏是不是越发砰洽砰洽了呢?好吧,我们赶紧的。 陆刃会问你:“要和我玩游戏吗?” a:什么游戏? b:好啊。 c:不了。 选b,然后陆刃会邀请你比赛屠杀商业街区的丧尸。这场比赛必输无疑,记得存档,因为砍丧尸途中很可能gameover。然后在商店会触发事件:遭遇被咬的玩家。 这时候陆刃会从商店门口进来,饶有兴致的问你:“哎呀哎呀,怎么办好呢?” a:怪可怜的,我刚好有一份抗体。(死亡g立起,触发与陆刃的战斗,必输,获得掉头cg一张,少侠请读档重新来过) b:杀掉就好了啊。 c:立刻动手宰掉。 bc都可选,选c陆刃好感度增加多一些。 然后比赛结果出来,砍丧尸比赛你输了,但是陆刃很高兴,他会邀请你: “要去吃夜宵吗?我觉得有点饿了。” a:好啊,我会烤羊肉串。 b:好啊,我会炸香肠。 c:我不饿。 选a 吃的时候会看到宋寒章带着幸存玩家出现,开始和陆刃谈话,得知犹大的存在。 陆刃会询问你:“要和我一起去玩吗?我想去刷boss了。” 毫无疑问跟上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你陆刃会和你探索医学部实验大楼,期间有若干次增加好感度的机会,包括用矿泉水瓶间接接吻,以及帮陆刃解决丧尸群等,还会有美好的调戏场景cg,虽然环境有点糟糕。但注意不要抢怪,会降低好感度,然后触发鬼牌游戏。 鬼牌游戏中抽鬼牌的部分是增加陆刃好感度的关键哦,注意把握,最后,宰掉一个炮灰会增加500的好感度!不容错过,但是如果宰掉了宋寒章,好感度会归零,一定要小心。也别宰掉高艺菲,这样后续剧情会有麻烦。 脱离鬼牌游戏后,陆刃会独自一个人前往广场,去广场堵获他,他会看着幸存人数问道:“你觉得谁是犹大?” a:你。(“啊,说不定吧。”死亡g,掉头cg一张) b:宋寒章。 c:也许是我呢。 d:不知道,但是就在我们中间。 选c。 陆刃会笑起来,获得陆刃的微笑cg一张,然后他会回答你:“那么跟着我到处跑的犹大先生,你的居心何在呢?” a:想杀掉你,血从身体飞溅出来的一瞬间,感觉就像高\潮呢。(死亡g,陆刃会立刻让你体验到什么叫高\潮……) b:谁知道呢,也许我天生就喜欢变态吧。 c:碰巧而已。 选b,陆刃会笑嘻嘻地对你说:“我也很喜欢大兔子你呢,明明是食草动物,但是意外地有肉食动物的獠牙,真可爱。” 后续剧情是高艺菲来到广场,撞见你和陆刃在接吻,刀光一闪人头落地。 幸存人数没变。 陆刃支线结局达成!锵锵锵~接下来的学院日常剧情中可以邀请陆刃一起吃饭,dota,kiss和h,比攻略学长支线有福利哦,要知道第一场攻略学长支线的人在结束后只能和学长一起去图书馆和实验室,但是要小心成为陆刃“每天两个或者三个”里面的倒霉蛋,嘛,这也是挑战的一种吧,要攻略变态总是需要顽强的生命力的,尤其陆刃会邀请你玩各种奇怪的y,虽然会有很多福利cg,但是很容易死就是了。建议在第一轮等级刷到30级以上,记得背包里要装满补血的药哦,勇敢的少年,加油! ps:二周目开启3p支线,敬请期待~ 【关于每到结尾总想杀掉作者】 别指望后面的几场了,写不出来﹁_﹁ ↑ 等等竟然真的写出来了! 彩蛋游戏2 .jjwxc/onebook.php?novelid=16655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