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颜恨之妃怨》 第1页 《龙颜恨之妃怨》作者：邈然然 文案 她，原为女儿身，却要化身男人，助他成就霸业，对他，是怎样的爱恨之情？ 当她復原真身，重新回到他身边，对他，还能不能爱，还该不该爱？ 爱需要牺牲和奉献，可每每落空的心又如何得到慰藉？ 爱情，争斗，权谋，隐秘的身世，这些都将逝去，她只不过想要一份本真的感情，爱恨无悔。 内容标籤： 性别转换 宫廷侯爵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蓝颜儿（苏青）李润龙周濡隆玥 ┃ 配角：叶眉乌浩吉南珠 ┃ 其它：性别转换 第1章 南钟山里奇师徒 在乌乌国境内，有一座林木森然的南钟山，这座山上仙雾缭缭，颇有人间仙境的感觉。而且这山极为灵秀，珍奇的动物植物很多，是一个修身炼丹的好地方。 这山上有一座名为南钟寺的百年古剎，只住着一对师徒，已有二十年。这对师徒中的徒弟是个长相端正的女孩儿，从呀呀学语的孩童到长成一个喜人的姑娘，这个姑娘名为蓝颜儿，她的师父无须老人为了培养她付出了诸多心血。 从小，老人有时一人出去采草药，有时耶带着徒儿一起採摘草药，可他带着徒儿的时候都是在山里附近走走，并不道别的地方去。老人在千年樟木的树底下埋下雪水，徒儿知道那是师父用来炼丹的雪水，加上采来草药，就能练成仙丹，徒儿不知那仙丹有何用处，只不过师父要做的，总是不会错的。 一直到徒儿蓝颜儿二十五岁的那一年，她才知道，师父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那一天，无须老人把蓝颜儿叫到跟前，手持两颗药丸，一颗蓝色，一颗红色。叫蓝颜儿跪下，要她在他手中选一颗药丸。就像每一次做什么事情一样，蓝颜儿都不知道师父的意图，但她从来都信任着师父，从来不会怀疑师父会不会害她。这种信任感是在这荒无人烟的山上，二十年来日夜相处得来的。师父总是慈祥中带着天然的威严，不容质疑也不需要质疑。这一次，蓝颜儿没有发觉跟往日有什么不同，她依然天真，依然心无旁骛。 蓝颜儿左看右看着那两颗药丸，一红一蓝，颜色甚是艷丽好看，但是蓝颜儿不懂师父的意思，她问：“师父！这是好吃的糖儿吗？你要我选选看那颗更好吃吗？我想把好吃的留给师父吃。” “蓝颜儿！这都是你的，只能你吃。” “可是，师父，我为什么要吃这个？我见你炼了好久，我以为这是您自个儿吃的仙丹。如果是什么延年益寿的仙丹就师父吃才好，我还年轻，我还不用吃这些。”一直以来，师父不让蓝颜儿看他炼丹，但蓝颜儿总是偷偷地看，师父其实也知道，却也没有说破。 “现在师父想让你下山去。你不是总看着山下那飘渺无边的世界吗？如今你可以去见识一下了。但是，你要按照师父的意思去做，现在，也按照师父的意思，在这两颗药丸里选一个吃下，我再告诉你怎么做。” “我选这颗蓝色的吧，我知道怎么选，师父都不会害我的。”蓝颜儿觉得蓝色药丸少见，物以稀为贵，况且蓝幽幽的药丸好像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让她不再去想红色药丸是什么，眼里就剩下它，蓝幽幽的一颗小药丸，蓝颜儿觉得自己吃下它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而师父，也始终不会害她。 所以，其实选哪颗又怎样呢？不过是照着心里的喜欢和好奇罢了，如果命运因此而改变，也是不能控制的事。因为最初的喜欢，是什么都不能动摇的。 蓝颜儿拿起蓝色的药丸想都不想就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吞了下去，师父半眯着眼没有说话。 “唔，师父，你说，要我做什么？” “嗯……”师父没有回答，捋了一下光光的下巴，起身进了屋内。蓝颜儿不知道师父之意究竟为何，只得跪着等师父出来。在等待的当儿，蓝颜儿细细地品味了一下嘴里的东西，苦味甚大，再用舌尖一点点在嘴里反覆搅拌，却隐约间能尝到一丝甘甜，那甘甜一来又迅速地被苦味覆盖，如此几番，蓝颜儿才完全把药丸吞了下去。 不一会儿，蓝颜儿就觉得自己身体渐渐发热，浑身不对劲又说不上来的感觉。身上的血液好像突然变得滚烫，在各处流窜，然后又归于平静，渐渐冷却。身上的肌肉也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召唤，蠕动，发痒，像千万只蚂蚁爬过，并且释放出毒液，钻进每一个毛孔里，让蓝颜儿的身体昏昏欲裂……一直持续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蓝颜儿才又觉得身子舒适了，只觉稍稍有点别扭，想来可能是那药丸发挥完作用了。 往日师父也餵她吃各种药丸，什么滋味她都受过，心中也变得习以为常，并不会作何多想。这一次感受虽然大大地跟往日不同，但想那蓝色药丸并不多见，药效自然也是非同一般的。 这时，无须老人才缓缓出来，手上多了一套衣物，递给蓝颜儿，说：“穿上试试。” 蓝颜儿起来接过衣服，展开一看，颜色布料都是自己喜欢的，却是男人服饰。 “师父这……”蓝颜儿愈发不解。 “进屋去穿上。穿上再照镜子。”无须老人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多问，照做就是，一贯的不到关头不愿多说。 蓝颜儿狐疑地进了屋里，脱了衣服没细想，也没细看，匆匆地把衣服穿上，还急着就跑出去，看师父有什么吩咐。临门跨了一步才想起师父说要照照镜子，又才转过身走到镜子前端详端详。 不料这一看不要紧，倒把蓝颜儿吓了一跳——镜子里的自己分明是个清朗的小小少年，那个如花似玉，美丽动人的少女早已消失殆尽。蓝颜儿再仔细一看，这不仅仅是衣服的问题，而是自己的容貌都已经稍稍改变，妩媚的少女之态已经荡然无存，而是在原来相貌的基础上多了七八分英挺之气。 蓝颜儿摸摸自己的脸，往下一看，自己原来饱满的胸部已然平坦如腹。 “这！——” 蓝颜儿惊唿道，却发觉声音也变得如男音般深沉粗犷。女孩儿家最是在意自己的胸部，如今突遇巨变，蓝颜儿的心就像瞬间掉进冰窟窿里。而她连娇媚的声音也变得难听极了，一股热泪涌上眼眶，蓝颜儿急忙跑出来跪倒在师父面前，眼眶儿都红了，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泪水如珠儿般落下。 “师父！这……这……是怎么了？” 无须老人抚摸着徒儿的头髮，安抚道：“别急别急！这蓝色药丸就是让你变成男儿身，方便下山去完成师父交代你的事，你大可不必如此惊慌，我的乖徒儿！” 蓝颜儿捧着师父的手，想到自己原是女儿身，现在变成男儿身，不清不白的今后如何是好？ “可是……可是……” “别急！徒儿！看！这颗红色药丸吃了就能让你恢復女儿身。”无须老人把手里的红色药丸递给蓝颜儿，蓝颜儿这才破涕为笑。
第2页 “既然如此，师父为何还要给我两颗药丸要我选？”蓝颜儿不知道师父为何要多此一举，直接明说不就可以了吗？但是师父又不是喜欢做那无用多余之事的人，因而蓝颜儿也一头雾水。 “天机不可泄露。徒儿照做就是了，一切都是天定之数，天意如何，就该如何，你我岂能随意决定呢？” 无须老人日日观天象，掐指算卦，也是蓝颜儿熟知的事，师父以天命为尊，做徒儿的也理应恭敬遵守，因而，蓝颜儿也再无其他疑问，只是问道：“师父！那你让徒儿做什么？” 无须老人沉吟道：“你这就下山，一直朝东边走，当你遇到一个男生女相之人，你就跟了他，助他，服从他，去做一番事。” 下山是蓝颜儿终日的梦想，她听师父说要让她下山去，马上点点头，说：“我愿意我愿意！师父，只是，我什么时候吃这颗红色药丸？” 无须老人又做了做捋鬍鬚的动作，即使他下巴光光如也。 “要吃的时候你自然就会想到它，把它收收好，下山吧！为师也要云游四海，去唠唠嗑，拉拉家常，问问世事去了。” “是！师父！”随着这一声应答，蓝颜儿的思绪又飘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她五岁那年，遇到的无须老人，那时候，无须老人已经不年轻，一头白髮。但现在的无须老人也照样不老。遇到无须老人是在一个庙会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地方，无须老人一眼就盯住了这个女孩儿。当时，眉目清朗，脸盘圆满，聪慧可爱的蓝颜儿还拉着父母的手，逛着庙会，无须老人就一路跟着他们，偶尔，蓝颜儿也回头看看这个奇怪的人，对着他咯咯地笑。 那一天的庙会快要结束的时候，不幸发生了火灾，一时人群混乱，各自逃命，蓝颜儿的父母被推搡在地，为了保护女儿，情愿自己被人踩踏。危急之中，无须老人伸手救下了蓝颜儿，在她父母闭眼之前承诺好好抚养蓝颜儿。事后，无须老人葬了蓝颜儿的父母，带着她上了南钟山，一呆就是二十年。 至今蓝颜儿还记得当年上山的时候，她是随着师父走的石子路，路上，她问师父：“师父！我们要去哪？” “山里。” “山里有糖葫芦吗？” “没有。” “山里有集市吗？” “没有。” “那我不去了。” “这是你的命，不由得你说去还是不去。你遇到我，只能跟我走，不跟我走，你就要流落街头，以后再过几年，你就会被卖到那骯脏之地，再也无法逃脱悲惨的命运。” “真的吗？” “真的，你没有了父母，现在，你只有我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师父了。” “师父，那你会对我好吗？” “当然。” “跟父父母一样好？” “嗯。” “那……我去山里干什么？” “修炼。” “修炼好了就跟师父一样了吗？” “师父是无用之人，你可跟我不一样。” “可是师父很厉害啊！” “呵呵！走吧，山上的钟响了，起风了。风虽然无骨，却能把沉重的钟敲响，天下之事，也无非如此吧。” “是！师父，可是，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不懂不要紧，以后会懂的。” 蓝颜儿不懂师父说的了，她只是有些可惜，山上没有糖葫芦，没有吆喝叫卖的热闹集市。 但山上有风，有风钟就会响，钟声悠远，她一直以为它能传到山下那个喧闹的世界里，山下的人们会在听见钟声的时候安静下来，跟她一样，连唿吸都停止，就因为听见了那钟声，像敲在心里，传递了某种预言…… 那个清脆的童声还仿佛就在昨天，现在，却要离开了，终于，要离开了。 蓝颜儿拜别了师父，简单收拾了行李，师父却只让蓝颜儿带把剑，其他，一律不许。 “记住！你现在叫做苏青，你是‘他’，是一个男人！从这一刻开始，抛弃你的女儿心，女儿情，专心做一个男人，想男人的事，做男人的大业，不要被情情爱爱蒙蔽了心灵。” “是！师父！” “记住，你找到的那个人，就是你心灵的主人，你就是他的左右手，帮他完成他的伟业，不计报酬，不计恩怨，不问前程，一心一意做为师吩咐你的事。你——可铭记在心？” “是！师父！” 蓝颜儿点点头，英挺的眉毛上扬，自此一个苏青诞生。 一个他，由“她”蜕变的“他”，开始了他不平凡的人生。 第2章 出山初遇潜蛟龙 蓝颜儿，不，苏青，顺着那条弯曲的石子路，绕着山林向山下那个繁华之世走去，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就像当年随师父上山，对自己的人生走向茫然无知。 他沿着弯曲的石子山路一路向下，一点点远离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最终还是在山底回了头，可已经看不见那座古剎，更看不见师父，仿佛山上什么也没有存在过。可那悠长的钟声还是提醒着他，那是他心目中神圣的地方。苏青望着大山出神，在钟声里，仿佛间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未谙世事的小女子，如今站在这里的，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身，粉雕玉切的女娃娃从山下走去，隐入深林里，再走出来的就是如今这个俊秀的男子。 年华正好的青年，他有一个使命，找到那个有着女生之相的男子，紧随他的人生。这就是他作为苏青，未来的一切。 苏青遵循师父的话，一路向东行走。一路上林荫小道有之，街头巷尾有之，各色风景入眼，各色人种入心。两个半月有余，要找的人依旧毫无踪迹，倒是见多了些饥荒灾民，生机寥寥。街头恶霸横生，山里贼匪四窜。幸好他已换成男儿身，少了诸多骚扰，加上有技防身，一路上倒也畅通无阻。苏青对师父不问世事而知天下之事的本领大为折服，也已经对师父指派的使命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此为乱世，乱世必出英雄，而那个素未谋面的人必是可以扭转干坤定天下的英雄。 师父无须老人从不是一般凡人，苏青相信他对自己委以重任，必然也是为了安定天下，还百姓一个安生。师父说他是无用之人，其实无用的极致是一切瞭然于胸，无需自己再去困惑挣扎。成为男人的苏青，似乎也在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 苏青一直往东走，离乌乌国界只有几公里的最东边，有一家小茶楼，生意无几。苏青找了个地方坐下，要了一壶茶水，就着干粮，忧心忡忡。再走，就出了国界了，走再无路可走，要寻的人还没有踪影，如此回去找师父交差了事定然不合师父他的心意。师父从来都是说要做就一定做到的人，没有失败，胜利就是一生。 “官如匪！民如狗！此等难世，翻覆之！如之何？”一声道喝，吸引了苏青的注意。角落一个青年，捧着书，拿着毛笔，却卷着裤腿，一双丹凤眼，却一脸愤慨。
第3页 苏青乍一见他，差点把手中的茶碗打翻了。这不就是师父说的男生女相之人么！只见他健壮不失文雅，粗鲁中带着温玉般的忧虑。 苏青再一细看他手中的书，封面只有“李润龙”三个字。那字写得龙飞凤舞，煞是好看。 “李润龙？谁是李润龙？”苏青赶紧地跟他坐一道去。 “李润龙？哈哈！我！就是李润龙！”他把笔丢在桌上，笑眯眯地看着苏青说。 “在下苏青，奉命出山，追随李先生！”苏青心里一阵激动，抱拳道。 “哎呀！我说今天出门的时候喜鹊跳上跳下叫得欢，我算来算去没有喜事啊，没想到有贵人到！哈哈！”李润龙哈哈大笑道，“别叫我那么生疏！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叫大哥就行！” “大哥！” “青弟！” 李润龙放下手中的书，把手放在苏青的手臂上轻轻地摇着，叫声“青弟”显得十分高兴和熟络。 “你的到来是意外之喜，不可掐算，所以还是请青弟你来说说前因后果吧。” 苏青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于是把他此行的目的一一告知李润龙，李润龙听了一拍大腿，喊道：“如此高人怎不叫我见着跪了做师父！” “青弟的师父即是大哥的师父！”苏青想，师父什么都教我了，却叫我来助你，那师父也是你间接的师父了。 “也对！等那一天我见着了，定然就跪下抱住叫师父，有青弟在，不应也不行！哈哈！” “师父他老人家远游去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见着他，等见着了一定和大哥一起拜见师父。”苏青没想到师父叫自己找的人还如此年轻，而且相貌堂堂，豪气万千。苏青见他如此豪爽，竟一时已经忘记自己本来的身份，深以作为男儿可以与此等人物称兄道弟为荣。 “大哥这是要去哪里？” “我这是回家。青弟和我一道回我那里去如何？” “大哥住在何处？” “我呀！住的可是好地方！如今这世道，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处如此僻静安全的地方了。青弟，你应该跟我回去见识见识！” “那是自然。师父要我跟随大哥，听大哥的，为大哥做事，不要说是什么好山好水的地方，就是大漠荒壁我也是要一路追随过去的。” “好！爽快！青弟，你师父他叫你来，你就来，你心里可是怀着大把的疑问吧？” 苏青笑了，说：“我和师父在山上呆了二十年，师父叫我做的事，我从来不需要质疑。” “嗯，你如此信任你的师父，可见他老人家是个非常值得尊敬的人。他……身体可好？”李润龙沉思了一会儿，问道。 “师父身体很好，我见了他二十年，我从小到大，看师父都依旧是童颜鹤髮，脸色红润，一副仙风道骨。虽然师父和我都不曾下山，但是师父似乎对天下之事瞭然于胸。此次下山来助大哥，师父应该也是经过盘算的，我想师父不会错，大哥就是那个救世之人。” “托大了！托大了！你师父倒真真是个奇人，就怕天不遂人愿，怕你跟错了人，回去再见师父，就要质问你师父去了。”李润龙半开着玩笑。 “不会的。大哥肯定就是师父算出来的那个人。”苏青看着李润龙，他脸色红润，额头饱满，眉毛浓密，双眼炯炯有神。他不是属于那种一见就能让人倾心的美男子，但他身上有一种霸气，圆润的脸颊也极为贵气，他想，师父应该偷偷为此人看过相，这相貌，分明就是帝王之气，一览无疑。 “你怎么那么肯定？你有何根据？”李润龙眨着双眼，看着苏青，看似要从苏青眼里看出什么端倪来。 “一种感觉。见到大哥就有的一种感觉。”苏青老实回答道，他确实是这样觉得，咋一看不觉得李润龙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言谈几句之后，再加上端详了他的相貌，苏青就肯定了心里的感觉。 “哈哈！感觉往往也会骗人啊！”李润龙大笑，却是真正的喜悦。 “可我愿意被大哥骗……”苏青也笑，有些傻，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说这样的话。或许，在这一刻，心就被夺走了，只是，要过很久很久，才会明白，那一剎那的感觉，已经深入心里，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悄悄地生根发芽。 “这世上哪里有甘愿受骗的人，都是要打击报復的哟！跟着我成不了一世功名，到时你岂不后悔莫及去？”李润龙又道 “功名于我如浮云，但师父愿意给我这个歷练的机会，我也就是十分愿意走一遭就是了。如果大哥成不了名，那也是我等没有尽力所致。到时大哥倒要好好教训我等才是。” “哈哈！青弟！你太会说话了！你这个师父啊！奇人啊！也教出了你这个奇才！” “咦？大哥，你我也就刚见面，说了几句话，你又怎知我就是个奇才？”苏青觉得这大哥还是很随和的，也随口就打起了哈哈。 “哈哈！”李润龙拍拍他的肩，“一种感觉嘛！”李润龙学苏青的语气说话。 “啊……那要以后我骗着了大哥，大哥可莫怪小弟哦！”苏青心里想，这男女之身变化之事，也是师父安排的，不算骗人吧？如果大哥知道跟他称兄道弟的我本来身份其实是个女人，他该作何感想呢？ “你骗我？哈哈！我看你怎么骗我，看你如何骗得我，哈哈！”李润龙和苏青嘻嘻哈哈地说着笑，甚是投缘，苏青原先对于未来的惊恐不安都在李润龙的笑声中消散了。 “大哥，你这身是农夫的打扮吧，大哥现在是作何营生？”苏青再次打量了一番李润龙的穿着只见他是：穿草鞋，挽裤腿，脚挂泥，汗巾草帽一样不少，书本不离身，跟苏青一路上见的农夫没有两样，但他多了两样东西：书和隐藏着智慧的眼睛。 苏青心里也疑惑，本该叱咤风云的人物，怎么屈居在此等荒凉之地？ “青弟啊！我呀，是进城去卖红薯去了。”李润龙让苏青看看放在一边的扁担。 “这……卖红薯？”苏青挺意外的。 “进城一趟，总是满目疮痍，世事不忍睹啊！”李润龙感嘆道。 “可是……大哥也不至于去卖红薯啊！”苏青一路也见着那些民生凋敝，生灵涂炭的景象了，只是，他不知道，师父说要助之成就大业的人，是否就只是单枪匹马一个人。 苏青正疑惑之际，一声马蹄疾驰而过，然后灰尘落尽不久，一群人鱼贯而来。看他们风尘僕僕，应是跋涉不少路程，但脸上却没有疲惫之感。 “店家！去瓦岗源可是这条路啊？”其中一个领头的人问道。 “是了。循着马蹄印走就是了。”店家头也没抬，一边忙活一边说。 “谢谢店家了。我们走！”领头人道。
第4页 “不急嘛，先坐下喝碗茶歇歇脚嘛！”李润龙招唿他们道。 “谢了！我们要先走了，心情迫不及待啊！啊哈哈……”他们嘻嘻哈哈兴奋地走了，一群人带起一阵沙尘，苏青遮住脸，李润龙哈哈大笑，苏青有些不好意思。 “瓦岗源是什么地方？他们好像很高兴去那里似的。”苏青问。 李润龙又是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说：“他们去的地方啊，就是我要带你回去的地方。走了啊！”李润龙也对店家喊道。那店家也不抬头，只顾自己忙活。 苏青急忙从口袋里掏银子，李润龙摆摆手说：“不用，自己人。哨岗来的。”李润龙神秘地一笑。 苏青看看店家，店家对他点点头，继续忙活，并不多说什么。 苏青开始感觉到了这里的神奇。原来这些看似不相干的人，都是有玄机的。 第3章 深林桃源隐俊才 李润龙哈哈大笑，扁担家什也不要了，拉着苏青就走。苏青既是奉师父之命出山助阵，自然也就是跟定李润龙了。 一路上，李润龙大谈乌乌国内众天下诡谲风云，苏青才知道乌乌国祸乱已经长达十多年，南面被大将军隆明王霸占，其招兵买马，日益扩张疆土，余下国土都被瓜分，无论官匪都各自为王，苦的却是老百姓。且现在王室式微，国主被困于北面，无兵无权，颇有勾结外敌重新夺回江山之势。当苏青问到李润龙如何一展宏图之时，李润龙只是沉声道：“等！” 说话间，他们已经穿过一片茂密林木，进入一片开阔之地，只见农田屋舍整齐，人声禽声此起彼伏，一个小村寨竟然藏在这片深山里，俨然一个世外桃源之境。还有人唱起了民谣，听不清唱的是什么，但韵律极为优美，飘荡在这青山绿水的地方，犹如天籁之音，靡靡入心入肺。 “青弟！你说乌乌国的百姓是不是都应该如此生活？”李润龙指着远处耕种的人们问。 苏青点点头，李润龙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走！回去我叫你嫂子好好准备一大壶好酒，再叫上周濡兄弟，我们仨畅饮一番！” 苏青听李润龙说“嫂子”，心里落落有所失，看他李润龙年轻，也大不了自己几岁，竟然已经成家了，想必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那宏图大业，似乎有些远了。 “大哥竟然已经娶妻？” “哈哈！青弟！大哥可老大不小的了！怎么？青弟一表人才可要哥哥介绍好人家的女子给你做媳妇？” 苏青暗笑，连连摆手道：“大业未成，哪里顾得上儿女情长！” “青弟啊！人生之事该如何即如何，何必拘泥！” “是！大哥。” “看！说话间就到家了。”李润龙指着一座茅屋道。屋前站着个三岁小童，嘴里喊着“娘！娘……” 李润龙抱起小童，揉着他的小肚子道：“你应该喊爹爹了，你个瓜娃子！就会叫你娘！快叫爹！” “娘！娘！”小童挣脱他的怀抱，向屋里跑去。 “咳！这瓜娃子……青弟，走！进屋去！”李润龙拉着苏青往里走。 “润龙回来啦！”屋里迎出来一个端正妇人，手里抱着刚才的小娃儿，笑吟吟道。她正是李润龙的妻子惠红。 “这是青弟，我新交的兄弟！快去备壶好酒来！英子，你去叫周叔叔来！”李润龙叫小童英子，小英子虽然不叫爹，但爹爹的吩咐倒乐意去做，领了话就跑出去了。 “嫂子好！”苏青这一声嫂子叫得有些生硬。 惠红生脆地应了一声，倒好两杯茶就进里屋忙活去了。 不一会的功夫，周濡就到了。 周濡人如其名，英挺儒雅，穿着也不似一般耕田砍柴的农夫，而是一身长袍，风流倜傥，年纪和李润龙相仿，却有一股更为雅致的书生之气。周濡长得也极为出色，一字眉衬托出一对美目更为有神，苏青被他这一双眼睛望了一眼，心里就热了。 “润龙兄有啥喜事啊！老远就听见你的笑声哩！”周濡一踏进来就问，眼睛却快速地捕捉到了新人的身影。 “喜事喜事！”李润龙起身拉着周濡到苏青跟前，说，“看看这是什么？” 周濡煞有其事地打量一番苏青，从好看的嘴唇里吐出一句：“这不是斯斯文文白白净净一好少年么？” 李润龙哈哈大笑道：“宝贝啊！”说得周濡也哈哈大笑，苏青在两人的大笑中脸红心跳，他现在虽是男儿身，却未失女儿心，那里听得了两个大男人在他面前肆意称他为宝贝。 李润龙把苏青的来歷告知了周濡，周濡连连道：“天助润龙兄也。” 苏青坐着慢慢脸上的红晕才消了，周濡又盯着他看，说：“苏青弟弟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娇生惯养大了的，可却要听师父的话来和我们吃苦，真是委屈了苏青弟弟了。” 苏青听了，觉得是小看了自己，想自己二十年来日日苦练，样样精通，哪里娇生惯养了。于是心里就对周濡有了几分不悦。心想，你自个也文弱书生一身板，倒一见面就看低我了，哼，难道是一个轻浮不实的傢伙，看我好欺负是不是？ 苏青有些小心思，就不说话了。等惠红上了酒菜，三人说说笑笑喝上了酒。苏青虽然不大高兴周濡，却初初见面相识，不好弄僵了气氛，也极力配合着，不知不觉苏青就喝醉了。在南钟山时，他也喝过酒，酒量尚可，不过这山下的酒可能烈了点，苏青没有个定数，况且刚才听周濡的一番话，许是人家随口说说，无心看轻，但苏青毕竟女儿家心性，在意了，于是喝酒的时候就刻意表现出豪气来，就醉倒了。 等苏青酒醒后才发现自己和李润龙躺在同一张床上，惊得翻身跌下床。 “咳咳”身后有人干咳两声，苏青又惊了一下，一回头，却是周濡坐在一边喝茶。 “你究竟是谁？”周濡眼神凌厉地盯着苏青喝道。 “我……”苏青心里一惊，心想不好，难道喝酒误事，已被识穿本来身份？他急忙低头看自己，身上衣服也好好的。 “据我所知，无须老人已经失踪二十余年了，江湖传说他已经去世，为何还跑出个徒弟来？”周濡缓缓放下茶杯道。 “师父他没死！”苏青见他不是晓得自己的秘密，只是对自己的身份有些疑虑，倒也松了一口气。 “不管死没死，你凭空出现的一个人，不知底细，叫我如何相信你？” 苏青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没好气地说：“信与不信，随你！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剑，爱信不信！”苏青把随身带下山的剑扔到周濡跟前，他也没有什么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想来只有这一把剑了。 周濡拿起来细细端详了一番，点点头道：“不错！这是无须老人的东西……不过……他为什么要派你来相助润龙兄？”
第5页 苏青收起自己的剑，气唿唿地说：“我也不知道！我还想问师父来着呢，早知道被人疑来疑去的，我就不下山了。” “无须老人现在在哪？还在山上？” “没有！师父云游去了，不然，你还可以亲自去一趟，问问真假！”苏青瞪着周濡道。 “呵呵，这么巧？” 苏青气极，想自己还被周濡儒雅的外表惊艷了一下，不想却是个多疑的人。 李润龙此时翻了个身，哼哼唧唧地又沉睡过去。 周濡轻声道：“乱世之下，人心难测，小心总没有什么不妥。” “我能干嘛？我想干嘛？你说！”敢情苏青酒意未消，火气也大。 “嘿嘿！你咋跟个千金小姐似的一说就急呢！”周濡开玩笑道。 “你……！”苏青气得无话。 “我先走了，你好好照看润龙大哥。”周濡见势不妙，急忙闪了。 “我照顾？我……我……我才不呢！”苏青见李润龙衣服敞开，睡得有滋有味，想这样一个大男人，自己哪能照顾得来，也一头钻出了茅屋。 周濡心性谨慎，知李润龙喜好结交朋友，见他带来陌生人，总也免不了试探盘问。但他其实对苏青却心生好感，几句试探，倒也没有多大恶意，如今见他跟来，就邀他到处转转。 苏青鼻子哼哼，想自己一个陌生人，不大好在村子里转，就接受周濡的邀请，和他一道走走，瞧瞧。 苏青跟着周濡走走停停，大致了解了一下这里的地形及人情风貌。这里名为瓦岗源，几年前李润龙被隆明王的人追杀，他势力单薄，预感和隆明王正面交锋的话必然败下阵来，所以思量一番，只能带领一帮人马一路逃到此处，才安顿了下来。周濡还大略介绍了一下他自己的来歷。周濡原是经商的富家子弟，父母在乱世中染病身亡，他无心经商，就携带大量家财投奔李润龙来了。苏青心想，难怪周濡看着一身公子气，哼，可还说我娇生惯养呢，自个不也是没吃过苦的公子哥儿。于是说：“咦？我看这里都是些老弱妇孺，不知李大哥带来的人马又到哪里去了？”苏青故意强调老弱妇孺，意思是既然要建功立业，强壮的兵马必不可少，可如今看来看去也没看见什么天兵神将，有也就是像周濡你这样的弱弱贵公子了。 “呵呵！他们啊……这些天都出去了！你不是在外边遇到李大哥的么，他也是进城打听局势去了，怎么？你是不是看我们都是一群小村民，成不了大气候，所以就小看我们瓦岗源了？觉得跟着我们没什么出息了？”周濡是听出来一些了，倒是不恼，就想逗逗苏青。 苏青急忙辩解道：“哪有哪有！哼！就你小气！我就问问嘛！”说着跺跺脚，自顾转身往前走去，周濡还来不及叫唤提醒一声，苏青就滑到了水田里。 苏青大叫一声，水田的水又冰冷，泥又滑腻，慌乱之中爬不起来，周濡忙过去拉，可没曾想苏青被惊了一回，手忙脚乱地把他也带进去了。别的田地里干活的人见了两个人狼狈的模样，都笑得弯腰捶背的。两个人好不容易爬起来，已经是一身的泥水，周濡又好气又好笑地推着一脸臭屁的苏青回家去了。 苏青咬着牙，又冷又难堪，走路也左歪右倒的，周濡见了，就上前想去扶着他，可苏青心里对他有气，心里又难以接受他突然的友好，就推开了他。周濡在身后幽幽地嘆了口气，颇为失落的样子。 “都怪你！”苏青回头瞪着周濡道。 周濡抹抹脸上的泥，故意把自己的脸弄花了，抱着手臂好像很冷的样子，说：“是……是……都……都怪……我。我……不应该……该……逗……逗你……的。我……现在……是……是……罪有应得……应得。” 苏青看他好笑，噗地一声就笑出了声，作势就要打他，周濡抱着头踮着脚尖躲，是作抱头蹿鼠状。苏青心里有些恨恨的，却拿他没法。甩了一把泥水在他身上，周濡知他要报復于他，跑得更快了，却脚底下滑 ，又跌了几跤，苏青看得心里暗爽，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笑着。冷不丁周濡回过头来，看着他的笑容，竟然有些呆了，苏青被看得脸红，心突突直跳，低下头跑了。 第4章 瓦岗源里招奇兵 两个人推推搡搡回到李润龙家，李润龙已经醒了，苏青不好意思被他们两个盯着，闪进里屋去了。惠红张罗着给热水和衣服给他换洗，周濡就是随便擦洗一下，就和李润龙嘻哈笑着说着什么，苏青想他们必定是在笑话自己了，气唿唿地洗梳完，穿上惠红备的衣服就冲出来说道：“笑！还笑！有什么好笑的？” 只见李润龙和周濡都呆呆地看着他，完全是一副被惊呆了的样子，苏青觉得他们的眼神很怪，让他浑身不自在，但他不知道什么原因，就算他突然冲出来的样子有些吓人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惠红掀了门帘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苏青穿着她的旧衣服，神似一个俊俏的女子，而李润龙和周濡都呆呆地看着他。惠红掩嘴笑道：“哪里来的俊俏小娘子啊？苏青弟弟把他们哥俩给哄了！哈哈！看他们哥俩痴呆的模样，怕是见了七仙女下凡了吧！” 李润龙如梦初醒，眼前这一娇俏小美人原是苏青！原来惠红一时找不到合身的衣裳，又见苏青身材消瘦，就拿了套自己的衣服，想过后再去找身合身的衣服给他换上。 “青弟好俊秀！”李润龙轻嘆道。 “呀！这里还有只呆头鹅没醒啊！”惠红见周濡还如梦似幻地看着苏青出神，就打趣道。 周濡干咳了两下，想起自己竟一时失态，忘了神，被惠红一打趣，脸就红了大半，急忙告退了。 苏青也这才知道他们突然神情怪异地望着自己究竟是为何了。农家妇女的粗布衣裳本就素净，苏青穿的时候也没在意，不想竟是女装，阴差阳错的让他束手无措。 “给！”惠红递给他另一套衣服，让他再去换了。 苏青在里屋换了衣服竟然就不敢出来了，害得惠红嫂子一直忍不住笑又忍不住给他道歉，见他不好意思出来，都把饭菜端他房里了。 在瓦岗源的第一个夜晚，苏青辗转反侧，白天里那李润龙的眼神让她浑身火辣辣的，而周濡忘情的眼神也是让他心生异样的情愫，但是苏青却不得不时时提醒自己，现在自己是男儿身的事实。师父告诫自己，不谈儿女私情，想这儿女□□也是扰人心绪的东西。 村里的夜安静中有各种各样的声响，一开始苏青倒没多大在意，后来听到一些嗯嗯呀呀的声音，苏青听了一会儿，才突然明白那是人家夫妻的床第之声，急忙蒙着头闭上眼睛羞愧地假装睡去。却哪里睡得着，下山以来的第一次，苏青心里开始有了慌张之感，翻来覆去一直迷迷煳煳虚虚幻幻地快到天亮才昏然沉睡。
第6页 苏青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了，惠红在张罗着午饭，苏青问李大哥哪里去了，惠红指着不远处的山坡上，李润龙正在锄地。 苏青沿着小路过去，李润龙见他来了，停下里擦一把汗道：“青弟醒了！你可会种地啊？” 苏青摇摇头道：“我不会！但我能杀敌！” “青弟啊！民以食为天，杀敌的人也首先得吃饱饭了对不对？” “可是……”苏青想起昨夜的种种，还是有些慌神。 “粮食充足，进可攻！退可守！有何难解之处？”周濡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在苏青身后接话道。 “你懂！你会耕田？”苏青还恼他把他带水田里去了，弄得一身狼狈。 “我当然——不会！”周濡背着手道，倒毫无愧色。 “哼哼！自己都不会……”苏青冷笑道。 “青弟啊！濡弟他可有比种粮食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哟，我哪里捨得让他手沾泥巴了呢！”李润龙道。 周濡得意地在田埂上踱了两步，苏青不理他，蹲在一边摘着野花玩。 村里耕作的妇女见来了陌生男人，还长得十分俊秀，都不免故意绕道过来瞅两眼，特别是年轻的小姑娘，更是对苏青兴趣浓厚。 李润龙见此情景，直打趣苏青抢了周濡的风头，把瓦岗源的女儿心都夺去了。苏青也唯有心里苦笑，想她们那都是把春心错付，只有落寞失望的份了。然转念一想，只怕自己也终究落得跟她们无异的境地，春心无处可托，唯有独自伤神寂寞。 “你为何还不娶妻？”苏青问周濡，他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坐在田埂上聊着。 周濡没答话，李润龙也停来活儿，坐在一起歇息，道：“濡弟心高着哪！不过你惠红嫂子也帮他留意着，就是找不到合适的，怕只怕濡弟心里有人，别人也是白忙活了一场。” “心里有人了？那敢情好，不然嫂子可得愁死了。”苏青心里暗笑，这个书生样的人，在这瓦岗源得有啥样的人才能配他呢？ “大哥就会取笑我！”周濡缓缓一笑道，看了一眼苏青，不再说话。 “男婚女嫁乃人生平常之事，有啥好取笑的？倒是你，有了属意的人，当早早告诉你惠红嫂子，让她给你做媒去！功名未竞，也不要耽搁了婚姻大事嘛！”李润龙拿出汗巾抹抹汗，拍着周濡的肩膀道。 苏青在一旁嘿嘿地笑，周濡瞪了他一眼，李润龙却接着道：“倒是你，青弟！长得比她们还要俊俏几分，我们瓦岗源到哪里给你找个媳妇去？要扮个女装的话，她们哪！都要眼红你！” 周濡忍不住贼笑，苏青咬着嘴，气恼道：“我……我不娶媳妇！要娶你们娶，娶他个十个八个的，我就不娶！” 那模样气急又可爱，李润龙看得哈哈大笑起来。周濡笑眯眯地看着苏青，好像在说：现在轮到你了吧，跑不了！ 谈笑间，林里突然兵马大作，苏青还以为有敌人入侵，却见李润龙和周濡相视一笑，大为开心的样子。原来，李润龙把自己带来的人马又派了出去，在附近村庄山头招揽人马，扩充军力，现在是他们回来了，听声势，成绩喜人。 李润龙连忙丢了农活，拉着苏青和周濡就迎了上去，别的人也都丢下活计，全都聚集在了一片开阔的草地上。 “大哥！” “大哥！” “大哥！” …… 领头的人纷纷下马叫李润龙大哥，李润龙看见他们身后一列列队伍，兵力扩充了三倍，真的高兴得手舞足蹈，拉着苏青和他们一一见过面，惠红早已安排村里妇女回去准备接风的喜宴。 苏青心里这才又对李润龙增加了几分敬佩，想自己昨日问周濡的问题，确实是自己无知闹的，再看那周濡，正特别和一位相貌英丽的男子聊得正欢。苏青隐约看出这也是哥如假包换的女人，只不过她是穿了男装，却难掩凹凸有致的身材。苏青原是女子，对于女儿家的身体倒是十分敏感，他一瞅就知道那是个女人，而且，是个极为标緻的女人。但苏青见他们相谈甚恰，就不好过去打扰了。 等到宴席开张，苏青却没再见着那英丽的男子，倒是和一美丽高雅的女子撞到了一起。 “啊？失礼失礼！”苏青抬头一看，正是那女扮男装的人，此时却已是乌髮高耸，弯弯眉，丹凤眼，一点朱唇惹人怜，想如此绝色，莫非就是周濡的心上人，如果这里要找出一个人儿来配周濡，只怕也非她莫属了。 “苏青！”她妩媚一笑，“濡哥哥告诉我了。”苏青听她声音娇媚，看打扮也不似一般妇人，妆容精緻，首饰也十分精巧，配起来真是风情万种。 苏青暗嘆周濡好眼光，想自己换成女儿身也未必能有她那般的风情。这样一想，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又有些怪自己胡思乱想了。 “我叫叶眉。”叶眉不但貌美，性子也爽朗。 “叶姑娘好！”苏青作揖道。 “你叫我小妹好了，濡哥哥都这样叫我，我就叫你小青哥。”叶眉咯咯地笑，在苏青面前一点都不拘谨。 “你们都认识了？”周濡过来，看着两个人问。苏青和叶眉都点点头。 “那就过来，和大家喝酒！”周濡领着她们俩一桌一桌喝酒介绍认识。苏青起初还放不开，有点顾忌，但一来二去也就融入了他们热情豪爽的风格里。 叶眉虽为女人，却带有几分豪气，和他们也亲近，不拘泥。苏青看着叶眉敬酒喝酒的动作，突然觉得，叶眉有着女人身，男儿心，自己却是变成男儿身，难丢女人心。这错乱的隐秘里似乎已经暗含了他们最终悲苦的命运。像是酒，甜中带涩，入喉辛辣，却又陶醉其中。 苏青在觥筹交错之间有些迷惘，坐在一个人少的地方看着李润龙豪气万千，看着周濡风度翩翩，看着叶眉光芒四射，还有看着这些脸上充满希望的大好青年，他突然有点不懂，师父要他来做什么。 惠红默默走过来，看着叶眉，说：“你肯定奇怪，她这样的女子，怎么甘愿在这里和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在一起，东奔西走。” “是有些奇怪，不过，也许她有自己的追求。” “来到这里的人，每天有多少！哪一个是没有追求的？不过她的追求也就是周濡一个罢了。” “怎么说？” “她跟周濡青梅竹马，周濡来了这里，她就追到了这里。她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姐，也就抛父弃母，舍了富贵的生活，来这里吃苦来了。” “这不就是巾帼不让鬚眉么！那……这些人的追求是什么？周濡的追求又是什么？” “名，利，理想。周濡有抱负，想治理国家，给百姓安康的生活。” “这不是李润龙大哥的追求吗？” “润龙……他……除了这些，他更喜欢的是巅峰的权力……”惠红的瞳孔放大了，好像看见一头怪兽在逼近，她眼里有深深的担忧。苏青突然明白，这里的女人，都不是简单的万绿丛中一点红的点缀，她们都有其驻扎在这里的本事。
第7页 “这不好么？有了权力才能做治国平天下的大事。” “可权力是会反噬的巫术，你怎知他就能驾驭得好？” “嫂子！你才是这里最奇特的一个吧？”苏青有些醉了，举着杯看着惠红，眼前这个女人变得模煳起来，不再是忙里忙外的村妇，孩子妈，而是另一个站在很高的地方，看着这一群人，却能够不动声色的人。现在，苏青一点也不奇怪为什么她能和李润龙结为夫妻了。 第5章 五角门徒试醉人 苏青又醉了，山下的酒容易醉人，一醉就很难醒过来。这种酒醉有些迷人的风采，苏青摇摇晃晃地穿过人群，有人拉扯他，他甩开了，他好像看见周濡了，他叫着苏青苏青你要去哪里。叶眉举起酒杯从他眼前转了一个身，不知去向。然后苏青看见了他想看见的人，那个人哈哈笑着，笑声里有着磁铁般的吸引力，增加了苏青心头的迷醉。 “大哥！”苏青脆生生地叫着。 “大哥！” “青弟！来来来！”李润龙转过身，看着醉了的苏青，拉着他的手，手把手引着他向几位瓦岗源的长辈敬酒。苏青一路笑着，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他不怕喝醉了倒下，因为李润龙就在他身边。他也不怕在他们面前失礼，因为李润龙把话说得很好。渐渐的，李润龙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模煳不清了，但是那笑声却清晰得像一朵可以抚摸的鲜花，带着幽暗的香气，一直住进了心底……最后，苏青真的真的醉了，身形不稳，飘乎乎的心像要落地，找一个坚实的怀抱，苏青就倒下了……一双手扶住了他，把他搀扶起来，苏青抬头一看，是周濡。 “我扶你进去休息吧，你总是容易醉。”周濡语气里带着责备，像责备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却又不忍心把话说重，怕被说的人伤了心，在了意。 苏青小小地有些失落，但也任温温柔柔的周濡搀扶着进去休息了。 热闹的村寨一直到下半夜才渐渐安静下来，苏青睡了一些时候，渴醒了，半眯着眼睛起来倒茶喝，刚喝了一半，突然脑后门一阵发麻，他头一偏，寒光闪过，只见一个蒙面人手持利剑，对他虎视眈眈。 苏青稍一回神，那人又是一招直逼上来，苏青急忙中抬起手中的茶杯，挡住了蒙面人凌厉的攻势，然后反手把茶杯扔向蒙面人，蒙面人躲闪之中，苏青已经退到床边，摸出被面下的剑，刷刷地攻向蒙面人。没有几招，蒙面人已经招架不住，退到窗边一个鲤鱼打挺就跳了出去。苏青的神情还有些恍惚，也未来得及思考怎么回事，从窗口又跳进来两个人，一样是手持利剑，脸上也蒙着跟刚才那个人一样的黑布，黑布上不同的图案，最先那个是虎，这两个分别是蛇和豹。苏青看他们的装束，跟之前逃出去的人是一伙的，于是笑道：“怎么？败了一个来两个！很看得起我苏青嘛！” 那两个蒙面人也不说话，双双出手直刺苏青的要害位置。苏青也收起狂妄的心，专心迎敌，只是这蒙面人来得奇怪，不知目的为何。 此时苏青的酒已经完全醒了，剑势也愈发地凌厉，两个蒙面人也渐渐招架不住，只见他们彼此看了一眼，也从窗口跳跃了出去。苏青也无心追赶，而是担心有人偷袭瓦岗源，心急火燎地就想去发出警告，打开门一看，却见还有六名蒙面人一字儿排开，似乎早就在等着他了。苏青心中一凛，如临大敌，侧耳倾听，整个瓦岗都安安静静的，不似有敌入侵的样子。苏青盯着他们，突然明白，他们一个个都是冲着他来的。 “你们是谁？”苏青问道。 他们照样不出声，都齐齐亮出剑锋，紧盯着苏青。苏青急急向后退去，找到一个有利的地方拉开架势，准备应敌。 “你们究竟是谁？”苏青再次喝问道。 没有人回答，对峙之时，门外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苏青熟悉的笑声。 “你们别为难青弟了嘛！”李润龙和周濡走了进来，蒙面人都放下了剑，让开一条道来。 “这是怎么回事？”苏青松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看见周濡脸上狡黠的笑意，就收起了剑。 “这是要试探试探我么？”苏青重新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看着他们问。李润龙看看大家，哈哈大笑。被苏青打跑的那三个人也走了过来，跟他们一起收起剑，却都不摘下蒙在脸上的黑布。 “青弟别生气嘛！他们是对青弟你的身手抱有好奇，喝酒的时候跟我说了，我就说那你们就试试吧。怪我！怪我啊！”李润龙过来拉住苏青的手，说。 “我不是怪大哥，我是以为有人偷袭瓦岗源，还白着急了一场。”苏青那里会怪李润龙。 周濡轻轻走到苏青身边，说：“我来向你介绍一下这九位的来歷。李大哥和我在瓦岗立足的时候，组织了十人小队，号称五角门，主要用来执行秘密任务。这十个人必须武功高强，反应迅速，灵活多变。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必须佩戴这个五角铜牌……”周濡从其中一个蒙面人腰间拿下五角铜牌，继续说道，“这个五角铜牌非常重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一个人需要执行任务，我就会给他发一个五角铜牌，和一张任务说明。然后在完成了任务的时候，他们也必须把这个铜牌交回给我，表示任务完成。” “他们都只有在佩戴这个标记的时候才能彼此确认身份？”苏青问道。 “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如果没有这个标志物件的话，任何人都不能交流任何关于任务的事。只有在相互确认对方身上都有这个五角铜牌，才可以互通信息。” “那……我可见过他们？”苏青指着蒙面人问。 “可能见过，也可能没有。”周濡微微笑道。 “反正……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不会是他们中的一个。”苏青笑道。 “当然！” “咦？你不是说有十个人吗？怎么现在也才九个呢？是不是还藏着一个，想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再试探试探我啊？” “青弟，这正是他们要来试探一下你的原因呀！”李润龙呵呵笑着说。 “你愿意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吗？”周濡突然问道。 苏青愣了一下，心里还是有疑团，周濡接着说：“这十个人直接受大哥和我的统领，大哥发任务，我负责安排人选。十个人中有一位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幸中了敌人埋伏，过世了，大哥和我一直想找一个替补的人选，你来了，这个位置正好适合你。你……愿意吗？”周濡一脸真诚地看着苏青，苏青看看李润龙，李润龙也等着他肯定的回答。 苏青点点头，李润龙和周濡都高兴地笑笑，但是苏青又说：“可是，他们都蒙着脸，我又没蒙脸，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却全都知道了我，我怎么办？” 李润龙和周濡哈哈大笑，蒙面人也哈哈大笑着摘下黑布，苏青一看，有些竟是在酒桌上和自己喝过酒的兄弟。
第8页 “哈哈！他们哪，怕被你认出来，就故弄了一番玄虚罢了！莫怪莫怪！”李润龙拍着苏青的肩膀笑道。 苏青也被众人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脸颊，还是烫的。 “那我们都要去做什么事呢？”苏青看着周濡问。 “到时你自然就知道了。”周濡说。 烛光下苏青脸色绯红，李润龙见了，说道：“青弟宿醉未醒，我们都回去睡觉了，青弟你也好好再睡一觉，明天，你还有任务。”李润龙说得意味深长。 苏青听了，顿时觉得热血上涌，自己下山来就是想要打天下的，这几日清闲的日子实在是有些无趣，现在一天明天马上就要有事做，他也不问什么事了，爽快地答道：“好，各位大哥！”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一亮，苏青就打点好自己随身物品，吃过早饭。叶眉也早早起来，在马厩里餵马，苏青想李润龙他们没那么早起身，就和叶眉一起去餵马。 叶眉每餵一匹马都和它贴着说话，苏青听了半天也不知道她跟马说了什么，反正那些马匹似乎都爱跟她亲热。 “你说什么？”苏青忍不住问。 “啊？”叶眉抬头问。 “我说，你跟它们说些什么呀？”苏青指着马匹问道。 “我啊……说悄悄话啊！你想不想听？” “什么悄悄话？” “我问它们想不想出去熘达熘达，吃吃新鲜的带着露水的嫩草。” “它们想去吗？” “当然想呀！” “那它们听得懂吗？” 叶眉怔了一下，然后吃吃笑道：“你说呢？” 苏青微微一笑，叶眉也笑，说：“你怎么有时候会给人天真可爱的感觉呢？” 苏青轻轻“啊”了一声，叶眉自己就在那里偷笑开了。 “哎，你现在是秘密成员了？”叶眉突然问。 苏青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就是昨晚……五角门……”叶眉慢吞吞地说。 “哦，是。你怎么知道？”苏青这才明白叶眉说的是什么。 “我是元老，我当然知道。”叶眉开玩笑说。 “你还是元老啊，我有些怀疑呢，你那么年轻。不过，这个五角门中的十个人究竟是做什么的？”苏青好奇地问。 “这我不知道。”叶眉苦笑着说。 “是不是……不能说？还是你就是哄我，其实你不是里面的人？”苏青问。 叶眉继续苦笑，但她靠近苏青，悄声说：“我只知道，这里面的十个人不是固定的，有时可能完成一件事，就得退出，或者，有其他原因需要替换，或者，有人牺牲或者叛变……” “叛变？”苏青惊唿道。 “嘘！”叶眉咬了一下嘴唇，说，“呆子！都说是秘密成员了，肯定是有秘密的，你怎么就不懂得收敛一下，我不跟你说了。” 苏青皱着眉头，看了一下四周，说：“姐！我叫你姐行了吗！我不是不懂嘛，你就算是教教我了。” “这个五角门里面的成员平时和大家是一样的，常规任务都要参加，但是有什么比较特殊或者棘手的问题就会抽调这十人里面的一些人去执行。这不缺一个人嘛，才找你替补上去的。原先的那个，因为有了叛变的迹象，就被先行秘密处死了。” “就因为……不是说中了敌人埋伏吗？”苏青忍不住又惊唿起来，叶眉急忙用眼神制止他。苏青回头一看，周濡背着手向他们走过来。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啊？”周濡问。 “我在跟马儿们说悄悄话。”叶眉先回答道。 苏青叫道：“周大哥！”然后想起昨晚他扶着自己醉醺醺地进帐房休息，丑态都被看紧尽了，心里又有些恨恨的。 周濡笑了一下，说：“我们进去大堂吧，一会儿李大哥他们就到了。” 苏青说：“好，我这就去！”说着，就离开马厩，走了几步见周濡没有跟上来，回头看时，却见周濡拿着一把草料，跟叶眉餵着同一匹马，两人相视而笑，相融甚恰。 苏青微微一笑，自己先走了。 第6章 青梅竹马两无猜 周濡想那把草料餵马，顺便和叶眉说几句话，毕竟叶眉经常出远门，难得跟她有相处的时间，她跟着他来的，为了他的梦想。可叶眉似乎很快就适应了这种半匪生活，原先娇弱的模样现在愈发显现出英丽的风姿。 “如果你没有跟着我来，现在应该是某家的贵妇人了。”周濡心里始终是对叶眉有愧疚的。 叶眉逗弄了一下马匹，引着马儿不吃周濡手里的草料，轻轻哼了一声，道：“如果你不走，我怎么走？你不走，我现在也就是你家的贵妇人。”叶眉这话说得三分怨气三分娇嗔，周濡打小就是她认准的新郎官，他要走，她就跟着，那是她的濡哥哥，为了他，她可以不要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要父母兄弟的恩宠，只是人在江湖久了，就会迷恋风驰电掣的生活。 “我可以跟李大哥说说，让你少点出去，好好一个女孩子家，整天风尘僕僕的……会蚀了你的青春年华。”周濡看着叶眉眉宇间流露出来的日益成熟的风韵，突然觉得那个天真任性的少女已经远去了。她本该呆在琉璃廊坊，穿着淡雅的衣服，画着长长的柳叶眉，点一点那朱唇，就是一世的风景。 “我呆着，呆着哪里也不去……你会和我成亲，生一个孩子吗？”叶眉从来没有在周濡面前隐藏过她的感情，也许过于直白的表露，会损失了她女性的矜持之美，可叶眉不在乎这个，自打她叫那一声“濡哥哥”，她就没有想要隐藏自己的那一天。 周濡听了她的话，呆呆的不知要作何解答。 七岁那年的一天，父亲正在待客，叶眉贪玩，就跑到席间扑到父亲怀里撒娇。父亲呵呵笑着揉着她的头髮，跟她说：“你看，今天你周伯伯的儿子周濡哥哥也来了，看着你撒娇打滚呢，你还不害羞！” 叶眉从父亲怀里抬起来，偷偷地看了一眼站在周伯伯身后的那个小男孩，模样清秀，却神情严肃。他中规中矩地站在他父亲身后，也却掩饰不了满眼好奇地看着她。 “爹，他为什么不找张椅子坐下？”叶眉不解地问父亲，家里那么多椅子，他怎么还站着？ “哈哈！你看！周兄弟，你对儿子管教有方啊！他不过也就比我这个女儿大了四五岁，已经上下有礼，有风有度，哪像我这个女儿，你看！这哪里像个样子嘛？”叶方英虽然这样说，可眼里对女儿的宠溺却炫耀得紧。 叶眉本就生得珠圆玉润，软声软气地特别讨人喜欢，周父见了她也极为喜爱，见叶眉在叶方英怀里撒娇的情形，突觉自己平时确实对儿子过于严厉，心里也为之一软，就回头跟周濡说：“你跟你叶眉妹妹去外面玩去吧，别欺负你叶眉妹妹。”
第9页 “是。”周濡答道，身子却没有动。 叶眉见状，就跑过来拉着他的手，说：“濡哥哥！我带你玩！” 周濡的手背叶眉拉着，脸上稍稍发红，却见两个大人都饶有兴味地看这么他们，就低着头跟着叶眉出去了。叶眉拉着他，一直拉到园林的池子边，也不晓得要放手。路上遇到一众僕人，都看着他们掩嘴偷笑，叶眉不明其意，也不爱追究，倒是周濡因为不是在自己家，又比较害羞，显得十分拘束。 那时的池子里，正盛开着满池的荷花，叶眉把周濡拉到这里，停下来，周濡想要把手要回来，却不知要如何是好。 “你怎么不说话？”叶眉笑嘻嘻地问。 “你……你……我的……手……”周濡轻声道。 叶眉低头一看，放了周濡的手，却说：“我想要一朵荷花玩，你的手长，你去给我摘朵荷花。” 周濡把手藏到身后，看了一眼满池子怒放的荷花，摇摇头，说：“我摘不到。” 叶眉不干了，一把拉起他的手臂，跟自己的比比，说：“你看！你的手就是比我长，怎么会摘不到？”叶眉以为周濡怕够不着，其实周濡的世界里，家教甚严，从来都不可以这样玩耍。他只是本能地拒绝。 “我……不……我……试试！”周濡想要拒绝，可叶眉那毫无顾忌的可爱，却激起了他内心反抗的洪流。 “快！快！”叶眉推着周濡，指着边上一朵半开的荷花，说，“我就要那一个！” 周濡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们，才趴在池边上，伸长了手去摘那清丽的花朵。周濡好不容易把花摘到手，折下来，递给叶眉。叶眉很高兴，周濡爬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尘土，看着叶眉一脸欢乐洋溢，有些不知身处何世，忘形之间一脚滑下了池塘，噗通一声把叶眉吓了一大跳。 “濡哥哥！”叶眉丢了花，吓得脸色惨白，忙伸手去拉周濡，家僕听见声响也赶了过来，才把周濡给拉起来。叶眉既担心又有些恼自己，还被吓了一通，看见周濡一身湿哒哒的狼狈样，忍不住就呜呜哭起来了。 周濡被家僕簇拥着进去换衣服去了，叶眉还自己生自己的气，呆在池子边不肯走，悄悄地抹眼泪。那刚摘的花已经凋落在地，被一阵风吹去。 叶眉因为觉得是自己的错，懊恼了好几天，直到后来，周伯伯又领着周濡来家里，那时的周濡，来的时候就已经捧着一束荷花，见了叶眉就送给了她。 “我不要了！”叶眉还恨着害她的濡哥哥掉落水的罪魁祸首呢。 “这花那么美，我是专门给你带的，父亲许我摘的，来时我怕被晒伤了，还一路用衣服遮着太阳，你……不要了吗？”周濡有些失落。 叶眉听周濡送她花还费如此的周折，也不好意思了，从他手里接过花束，说：“那天你都不跟我打招唿就走了。” “叶伯伯说你不喜欢别人看见你掉眼泪，哭泣的时候总是要躲起来，也不爱听人劝，我就……” “哎呀！我爹他……干嘛说这些？”叶眉脸红了，像被发现了秘密。 “你爹爹真好！”周濡说，眼里满是真诚，“我也不喜欢别人看见我流眼泪，所以我想哭得时候就找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藏起来，哭完了擦干净眼泪才走出来。” “濡哥哥！你为什么不喜欢被人看你哭呢？”叶眉好奇地问。 “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害怕，我难过，我不知所措……那你呢？” “我？我觉得哭鼻子很难看所以不想让别人看见。”叶眉笑着说，“不过，濡哥哥……”叶眉走近周濡身边，伸出手指，在周濡额头揉揉，“你一定经常忍着不哭泣，是不是？” 周濡心里柔柔的，却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因为男人不能用眼泪获得同情。” “濡哥哥，你说话我不懂，我是不管的，我想流眼泪就流眼泪。” “小妹，想家吗？”周濡想起他和叶眉相识相知的过程，还深刻地记得那时稚气的叶眉说她想哭就哭，可自从跟着他，离家出走，却从没见叶眉哭过。 叶眉不说话。 “想家的时候，会不会忍不住流眼泪？现在是不是也找到了一个秘密的地方，想哭的时候就一个人躲起来？”周濡继续问。 “你看我，是这么软弱的人吗？”叶眉挑着眉问。 “你……不是吗？”在周濡的心里，叶眉永远都是那个笑得灿烂如花，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女孩。 “女人，也不能用眼泪来获得同情。”叶眉记得周濡那句话，那时他们都还小，但是记住了。 “你，不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这是你的人生，这也是我的人生。”叶眉眼神悠远，看着起身开始忙碌的人们，说。 “你该进去了。”叶眉说，微微一笑。 周濡点点头。 因为双方父母见周濡和叶眉相处融洽，私底下就把他们的亲事定了下来，虽然没有明说，但随着年纪长大，周濡和叶眉也从众人的言谈眉眼间猜到了个大概，也都心里把对方许了。 也就在两家准备商量把他们的婚事办了的时候，一日，周濡的母亲回娘家省亲，父亲陪同，但在返回家中的路上，遭遇流寇，逃亡中不幸中了流箭，回到家中不日便双双离世了。周濡悲愤异常，在处理完父母丧事之后，变卖了家产，遣散了家丁，准备独身一人投身天涯，以排遣内心的伤感郁闷。 周濡临走之前，前去叶府跟叶眉的父母拜别，然想不到，叶眉对他的心思早有所解，偷听到周濡想要浪迹天涯，归无定期，早自个收拾好了行李，留下一纸便条，周濡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跟着他去了。但周濡并不知道叶眉跟着自己离家出走了。他也早知她性情，都是瞒着她和叶家父母告了别，等她知道了，自己也早走了，这样叶眉也只有在家安生地等他回来。不想心有灵犀的两个人还是不免不经意间捲入了世事的纷争当中。 周濡离了家乡，一路向南而行，才走了两日，就有叶家家丁快马赶来，告知周濡叶眉离家跟随他来了，周濡这才知道叶眉了解自己超出想像，而自己自以为是的做法反而让事情变得糟糕。但周濡一路并未遇见叶眉，想这战乱纷扰的乱世，她一个女孩子如何在这种环境下自保。于是和前来报信的家丁分头寻找叶眉，不想机缘巧合，在这过程中另遭遇了奇缘。 第7章 憨公子密林遇奇 周濡知道叶眉是骑着心爱的马儿追随自己的，因而一路打听可有人看见一个骑马的女子经过，多方询问都无结果。找了两三日，正愁不知如何跟叶眉父母交代的时候，突然看见大街上就有个女子模样的人骑着马飞驰而去，周濡来不及辨认，但心急的他也不管那么多了，自己也飞身上马追了过去。
第10页 这一追不知不觉就追到深山里去了，那女子的身影一直都保持时隐时现的状态，周濡每每想把她唤住，可她似乎都听不见，也从未回头，一直沿着深山小径奔去。 山里树木遮蔽，阴森之中透着神秘和可怕，周濡终于在找不着那女子身影的时候才停下来，下了马，看看天色，太阳已经落下了最后一丝余晖，天暗了下来。周濡心里有些慌乱，但想到如果那人真是叶眉，在这荒山野地，自己怎么可以让她一人在这里孤独无依。所以周濡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走了没多久，脚下的路愈发看不清楚了。林子里有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在周围发出咕咕的声音，听得周濡心里发毛。周濡一介文弱公子，哪里试过独身一人陷入这等凄凉恐怖之境，只觉头皮发麻，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爬上马背，一挥鞭子就任马匹带着自己离开这幽森的地方。周濡伏在马背上，不知方向，才跑没多远，马儿就跌倒在地，把他摔出去几米远，把周濡撞昏了过去…… 周濡慢慢地恢復知觉，感觉全身麻木，耳朵里却清晰地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那还是个女子的声音。 “活该他跌一跤，谁叫他跟踪我来着，也不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轻易就闯了进来……” “人来了，就是缘分，你也不要再责备他了，去看看他醒了没有。”那是一个老者的声音。 “叶眉！”周濡心里喊着，还有些迷煳。 然后周濡感觉一只软软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上，他动了一下，想伸手抓住她，在他心里此刻这个人就是叶眉。周濡也想睁开眼睛看看，可眼皮好像被黏在了一起。伸出的手抓了个空，当他最终能够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没有看见身边有什么女子。自己身在一个茅屋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灯，灯下坐着一个鬍鬚发白的老人，平静地看着他。 “你醒了！”他说。 周濡腾地翻身起来，大叫道：“叶眉！叶眉！老人家！刚才那个女子哪里去了？” “呵呵！我这里只有老朽一人，何来什么女子，怕是你自己梦还未醒吧！”老人家不慌不忙地说。 “可是……可是……”周濡明明听见他和一个女子对话的声音，怎么一睁开眼睛就不见人影了呢？难道真的是自己在做梦？ “此乃荒山野岭，你一介翩翩贵公子，闯进来所谓何事？”老人家眯着眼睛看着周濡问。 “我……在找一个人。请问老人家，您可曾看见一个女子骑马从这里过去？”周濡想这老者仙风道骨，于是尊敬地讨教。 老人家还是呵呵直笑，说：“我都说这山上啊……就你，不小心闯了进来，你就算找人，在这里你也是断断找不到的！” 周濡心里奇怪，明明自己是跟着一个女子进来的，人莫名不见了不说，现在连自己是怎么昏过去的，又怎么来了这里，也无从晓得。周濡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也没有伤，走下地转转，身体也很好，没有什么不适，眼前的这个老人也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一副高深的样子。 “老人家！多谢您的救命之恩，只是小生还有事在身，要急于找到一个重要的人，因而想先行告退了。”周濡心里还是疑惑，那似真非真般的女子到底哪里去了。 “呵呵，你也别着急走，正值夜晚，你出去了也找不着路来走，不如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日再来定夺。”老人家自己点着头说。 周濡想想也是，这夜晚的山林确实让人毛骨悚然，况且这一折腾，马匹也丢了，自己一个人徒步如何穿越这可怖的深林？于是周濡也就应了下来。 “那你就休息吧！”老人家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周濡还想多问几句话，见老人家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也不敢再问。周濡坐在原先躺过的地方，看着老人发呆，思绪了一会儿，眼困，很快就倒下睡着了。 周濡这一觉睡得舒服，等醒过来觉得精神百倍，神清气爽，只是那老人也不见了，熄灭的灯还绕缭着一丝淡淡的烟。周濡推开木门，迎面而来的是潺潺的水声。那水晶莹通透，自上而下一直流下来。这是一个搭建在小溪边上的茅草屋，背面是遮天的林木，对面就是涓涓流水，鸟语花香。周濡深吸了一口气，左右看顾，才发现一颗大石头上，站着昨晚上的那个白衣老人，在缓缓地打着太极拳。 周濡背着手，默默地看着老人家打完一套拳法，收势，走向前来。 “老人家真是仙风道骨啊！简直就是藏在这深山老林里的神仙啊！小生不是误入此地，这辈子怕也是无法想像世上竟有此等人物啊！”周濡抱拳道。 “呵呵，有缘之人才会相见，你我是有缘之人，自然就能在此遇见了。” “小生有此等缘分真是不胜荣幸！只是不知该如何称唿老人家您？”周濡弯腰鞠躬道。 “来，你随我来。”老人家不答，反而拉着周濡的手叫他随他走。 周濡此时心生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要有一番奇遇，而这一奇遇势必会改变他的人生轨迹。 周濡跟随老人家走，心里暂时地忘记了原本着急要找的叶眉。老人家把他带回茅屋里，从墙角抽出一本破烂的书籍，翻开放在周濡面前，说：“俗话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这本书想来也是和你有缘，这几日，我思量此等险恶之地无人敢入，这本书里的绝学怕也是要失传人间了，就想着把它烧了，埋了……想不到，你这就到了。” “老人家！这书……有什么奥妙？”周濡看着这本古朴的书籍，旧，薄，好像经歷了多少风雨年轮。 “你看了，自然就知道了。我摸了你的眉骨，此书与你甚合，你看了，默记于心，就把它烧了，切不可留。”老人说完，掩上门扉，就出去了，只剩下周濡看着这本书发愣。 周濡沉吟了一会儿，想既然老者都说自己跟这书有缘，那就有缘吧，看看总不是什么坏事。于是周濡小心地坐下，小心地翻开书本，一字一句地读着书里的文字。这一读，周濡就被书里的内容完完全全吸引住了，看来老者说他和书本有缘，一分不差，这本书就好似是为他周濡写的一样，字字句句都被他读进了心里。 周濡看这本书看得废寝忘食，不知时日，直到把一本书的内容的默记心中，这才放下书本，恍惚间才发现屋里不知何时燃起了烛台，想必是老者所为，只是周濡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过，又什么时候离开。 周濡推门出去，天已大黑，老人家也不知所向，周濡心里不解，但是自读了老人家给的书，顿觉世间奇事奇人，都隐藏在这大千世界之中。世界之奇妙又蕴含着某种规律，获知这种规律的人必是人间极大智者，而周濡深信，这个老人就是奇人智者，自己要好好跟他讨教讨教。 但周濡等了一夜，那老人都不曾再出现，天将拂晓，周濡站在茅草屋外，看着那老人曾经站立的石头，晨雾飘过，那老人也像这来去神秘的烟雾，了无痕迹。
第11页 一直到日上三竿，老人依旧没有出现，周濡心里已经隐约觉出，老人是不会再回来了，他只是引他读了这本书，就消失了。这就是他们的缘分，而周濡一直都未曾获知老人姓名，一个隐身的奇人智者，只能仰望，心存敬畏，而不得仙踪。 周濡怅茫地看着手里的书本发呆，想自己也应该想办法出山，去寻找叶眉，在这里也不知耽搁了几日，想必叶府上下也都急了。 周濡想起老人家说过，书看了就烧了，虽然无人知道，周濡还是觉得自己要遵守别人的嘱咐的，于是把书在未灭的烛台上点燃，看着烧化了，成了灰烬，心里古人无比可惜，但毕竟它的主人如此嘱託，自己遵照便是。 周濡出了茅屋，四下环顾，林深安静，心里已然不在害怕，对着那一舍茅屋跪下，拜了三拜，这才凭着印象原路出山。 周濡走了大半个时辰，赫然发现自己的马屁好好地在前面树林间嚼着树叶，一副安闲适得的样子。周濡大喜过望，过去拍着马身，见它身上也无伤无痕，原本以为它不知是伤了死了，还是被野兽吃了，不想竟然还好好地等着自己。那马儿也似十分想念周濡，亲昵地在她身上磨蹭，周濡心里感动，也捨不得骑它了，牵着它一路跟它说着话，说着说着，竟然听见一声清脆的女声在前面林子里飘过来。周濡心里一个激灵，想会不会是自己原先追赶的女子，不管她是不是叶眉，自己也应该追上她，跟她说声感谢，引他和那老者相遇了，得了他的天书，自己获了大益。 周濡思想间，已经跨身上马，又追了过去，可是这一次，周濡只是听得前方的笑声，一直见不着人，追了两个时辰，已经出了山林，前面就是大路了，也未曾见到一丝一毫那女子的身影。而一出山林，那清脆的笑声也就再也听不见了。 周濡在马背上兜兜转转，大叫：“喂！” 只有深远的回声。 周濡心头惊异和感激之情无以言表，最后向大山深深一鞠躬，离去了。 周濡出了大山，一路沿着大路走，迎面走来一个长相清秀，身材瘦小的年轻小伙子。那小伙一直看着他隐隐地笑，周濡觉得他有些面熟，不知哪里见过的样子，但是不明白他为何看着自己发笑。周濡摸摸自己的脸，又看看自己的穿着，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那人从身边走过，还是一直看着他，脸上神色奇怪。周濡低着头急急过去，偷偷回头看那人，居然转身跟了上来。 周濡心想，看他那模样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谋财害命之徒，怎么就跟自己黏上了呢？正在狐疑之间，那人加快了速度，周濡心里一阵惊慌，干脆自己停下来，抱拳弯腰道：“这位大侠，你……”话还没说完，那人就哈哈大笑道：“大侠？哈哈！我是大侠！” 周濡一听那笑声，心就飞开了。 “叶……叶眉！”周濡走近喊道。 那俏立的身影，不是叶眉是谁？ “哎呀！你这副打扮，都把我哄了！我还以为遇上什么人了呢？”周濡心里十分惊喜。 叶眉笑得直不起腰来，说：“是不是……是不是把我当强盗了？你看见过长得这么清秀可人的强盗吗？” “难怪我一路都找不着你，原来你女扮男装了。真是该死！叶伯伯和伯母应该在家等急了，你快快随我回去吧！”周濡拉着叶眉的手，说。 “等等！”叶眉挣脱周濡的手，说：“我回去了，你也不走了吗？”说着，眼汪汪地看着周濡。 周濡心里一动，他却知道自己不能答应她。 “你……这几日都去哪里了？可曾受苦？”周濡柔声道。 叶眉咬了一下嘴唇，眼里有些委屈，说：“我就一路跟着你的，跟着跟着就不见你人了，还以为我再也追不上你，找不到你了呢……刚刚乍一见你，我……我都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就是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才想先不认你，逗逗你呢。” “江湖险恶，哪里是你一个女孩子家随便可以乱闯的。是我考虑事情不周，应该跟你好好商量的，谁知你会……” “本来就是你先不对！”叶眉努着嘴说。 “是！是！”周濡赶紧承认自己的错误，“现在我们先回去吧。” “你还是要走的对不对？”叶眉一眼就看到了周濡的心。 周濡也不好再隐瞒叶眉什么，于是把自己的心思，以及这次山中奇遇都一一告诉了叶眉，明确自己想要闯荡一番事业的决心。 叶眉目光烁烁地盯着周濡，说：“你嚮往的天下，也是我的天下。我这就叫人给我父母送信去，我也不回去了，出来之后才发现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我也有一颗陪练天涯的心呀！” “可是……”周濡不知要如何劝叶眉，他知道叶眉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劝阻。 “濡哥哥，你怕我给你添麻烦吗？” “不是。只是觉得这样不是很好，毕竟……” “我是女人对不对？女人怎么了？况且现在我这身打扮连你都没看出来吧！嘻嘻！”叶眉歪着身体凑到周濡跟前说。 周濡始终都是拿叶眉没法子，也只好依她，只得也写了封信跟叶眉的父母请罪，并承诺会好好照顾她。 就这样，一直到他们遇见李润龙。 第8章 俊苏青出旗得胜 苏青进了大堂，李润龙和他寒暄了几句，就拉着他的手，说：“青弟啊，出了瓦岗源向北走三里地，有一个山头，山头上有一伙山贼，原是隆姜旧部逃出来的士兵，怕被隆姜追杀，才上山做了贼，但他们时常骚扰我们的人马，抢夺我们的粮食。令我大为头疼，我早有心除掉他们，可如今众兄弟们刚回来，人疲马乏……” “大哥！你别说了，我知道，此事理应由我出马，就算是试试身手吧。还望大哥成全！”苏青心里早就跃跃欲试了。 “好！青弟真是爽快！”李润龙这就掉了一队人马以供苏青使唤，并且把那山贼栖身的山形地势都详细说给苏青知道。俄后周濡进来，周濡再跟苏青大概说了一下作战应该注意的事情，最后周濡偷偷塞给苏青一块五角铜牌，说：“他们原本都是带兵作战的勇士，如今沦落为山贼，也是情有可原，你打下他们的山寨之后，如果他们中有人愿意归顺瓦岗源，你大可网开一面，收他们入队，如果有顽劣之徒，也要剪除干净，免留后患。” 苏青收起铜牌，问：“这就是我必须保守秘密的任务？” 周濡微微一笑，说：“你不喜欢？” 苏青也是一笑，说：“也不是。” “那你出去跟叶眉要一匹好马吧，我们在这里等你胜利归来！”周濡想学李润龙那样拍拍苏青的肩膀，手在半空却没有拍下去。 苏青又来到马厩，叶眉还在。 “周大哥说我可以跟你要一匹好马过来。姐！你给我介绍介绍那些是好马。”苏青缠着叶眉道。
第12页 虽然这里好多人都小妹小妹地叫，可苏青却觉得叫叶眉“姐”更亲切。 “我这里匹匹都是好马，就看你有没有眼力见挑着一匹肯听你话的马儿了！” “这样啊！那我来挑挑！”苏青说着，就绕着马儿熘了一遍，然后指着一匹额头有一块黑斑的白马道：“我就要这一匹！” 叶眉呆了呆，然后没好气地笑道：“你倒真会挑，那是我的马，谁都不许骑！” “周大哥也不许？” “谁都不许！” “那可怎么办？这么多中我只看中了它，它还向我摇尾巴呢！姐！你就借我一回呗！这可是我初次上阵，你愿意让我骑着不顺心的马匹吃个大跟头啊！” “好啦！好啦！败给你了！我可不敢挡了你建功立业的机会，你借可以，可只此一回，下不为例啊！”叶眉被苏青左一声姐，右一声姐叫得心都酥了。 “姐真好！”苏青扮了个鬼脸，牵了叶眉的马，领着一队人马就出发了。 苏青领着人马来到山贼门下，就向他们喊话了。 “寨上的朋友，我们是瓦岗源的人。瓦岗源向来欢迎各路大侠的加入。你们都是带兵打仗的人，无奈做了山贼，现在有一条更好的路等着你们去走。愿意跟随我们的，我们一概冰释前嫌，礼仪对待！” 苏青喊了一阵话，但是山贼们哪里管他，都已经作好了迎战准备，却见一个玉面书生样的人作领队，还不开打，却嚷嚷着什么，于是都嬉笑开来。 “哟！这是那里来的面粉一样白的公子哥儿啊？瓦岗源都没人是不是？要不就是藉机嘲讽我们兄弟是吧？” “嗨！你不怕吗？我们可是山贼哦！你这是来收拾我们呢，还是来给我逗乐的？” “你是那台上唱戏的，花旦抢了武生的戏，是也不是？” “哈哈哈哈……” 众山贼都哈哈大笑。苏青心里不悦，想，我就是花旦抢了武生的戏份但也要叫你们这帮不知好歹以貌取人的东西好看！趁众贼狂笑着，苏青一把夺过手下人的弓箭，飞快地搭弓射箭，正中当中看起来像个头头的人。众贼惊呆了，长大了还来不及合上的嘴巴，中箭之人咚地一声倒地而亡，他们才如梦初醒，嘶哑着冲锋陷阵。 苏青率领众人燃起火箭，射向贼人的寨子，然后静等他们逃出来。苏青上山之时已经在山下设好埋伏，故意漏下一些贼人下山，剩下的就各个击破。贼人寨子被烧，救火来不及，只得各自逃命，力量分散也让苏青省了不少力气。 两盏茶的功夫，已经把该杀的杀，该捉的捉了，清点了人数损伤，押着俘虏就下山去了。 在一众俘虏之中，有一名瘦弱的少年，低着头，极力地躲在人群中。 苏青一眼就认出这是一个女孩子，穿了男孩的衣服，混迹其中，还十分害怕被人认出来。苏青看她一副可怜模样，心生怜悯，就策马过去，一把把她拎起来，放在马背上。 那女孩一阵惊吓却不敢出声，静静地趴在马背上，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对她怎么样，才敢稍稍抬起头看看苏青。 苏青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低着头咬着嘴唇，似乎在思索什么。 苏青轻笑道：“你是个女孩子，不用费心思想一个男名出来。告诉我你真实的名字就行了。” 她的头垂得更低了，被识穿身份的害怕和羞愧让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苏青又笑，觉得这个孩子虽然衣衫褴褛，满脸灰尘，仔细看时却能发现她容貌不错，稍稍洗干净打扮一下也是一个可人儿。 苏青自己失了女儿身份，如今见着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孩，无形中就把她当成自己的亲人，妹妹，甚至就是那个记忆中难以忘怀的自己。 “跟我回去吧，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不用害怕。”苏青见她不愿意说话，也不勉强，只是轻声安慰她。 苏青旗开得胜的消息早有信报传回瓦岗源，也摆好了酒席，就等苏青他们回来了。 李润龙，周濡等都为苏青凯旋高兴，叶眉爱惜自己的马儿，苏青一下马就把马匹牵走了。苏青只得对着她背影喊道：“谢谢姐姐良驹相助！” 叶眉回头笑了笑，就走了。 周濡拉过苏青，悄声道：“你可都是按照吩咐做的？” 苏青从怀里掏出五角铜牌，塞回周濡手里，说：“是。” 那一批人，都杀得差不多了，肯跟着回来的所剩无几。苏青觉得可惜，可也没有办法，他的使命就是服从。、 周濡是个心细的人，偶然听见下面的人在议论苏青收拾寨上的人时因为相貌而受到嘲弄，心里甚替苏青委屈，于是悄悄唤人打了一张面具，拿去给苏青。 “大哥这是为何？”苏青拿着那看着面目极为狰狞的面具不解地问。 “你相貌过于俊美，带兵打仗难免被人看轻，你戴上它，可以威慑敌人，叫一众宵小不可小窥。” 苏青一时好奇，加上不好拂了周濡的意，于是戴上面具，站在镜子前，看了一眼，自己都呆了。 戴上这样的面具，确实给自己平添了十分的震慑力，但是，苏青却仿佛看见一个杀人的魔王，挥舞着剑狂杀乱砍，仿佛，那心也是如这面具般丑恶不堪。 “啊！不要！”苏青惊唿一声，忙把面具摘下来，还给周濡。 周濡也和苏青站在镜子前，看着一个俊美的苏青变成让人畏惧，不敢正视的霸王，心里还想：这面具的魔力也是惊人，可是瞬间改变人的气质。 可是苏青却不要，周濡有些小小的失望，道：“怎么了？”周濡抚摸着那面具，是他精心设计，请技术高超的铜器锻造师傅连夜赶制出来的。 “这……看着太吓人了！”苏青脸色有些苍白，脑海里那个杀人魔王还挥之不去。 “就是要这效果呀！”周濡笑道，“不然，还让你戴这个干什么？” “可是……”苏青一时也不好把自己心里隐约的担忧说出来，只道。“我还是想要用真面目示人，既然自己不是这般面目可憎，为何要伪装成这个样子？” “打仗的人，都希望战场上的人都对自己闻风丧胆，我是怕你被敌人轻视了……”周濡有些可惜，保护欲没有得到满足。 苏青听闻，笑了，道：“被人轻视不是更好？可以杀他个措手不及，好让他们知道，在战场上轻视对方就是找死！” 周濡摇头直笑，说：“也是！青弟不爱如此的装扮，我就把这面具收起来，说不定哪一天你需要了，尽管来向我要。” “诶，这面具……说不定大哥也需要啊，别忘了大哥你也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斯文样，哪一天遇上个贼子，也可以戴上它吓吓人。”苏青开玩笑道，说着，夺过周濡手里的面具给周濡戴上，再把周濡推到镜子前，周濡透过面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看看身后的苏青，有些哭笑不得，这才明白，为何苏青不愿带这面具。
第13页 “好看吗？”苏青故意问。 周濡道：“我也不要。太难看了！”周濡摘下面具道。 苏青却突然沉静地说：“不过，这难看的面具一旦摘下来，露出一张好看的脸，这其中的反差反而比吓人的面具更具有震撼力。” 周濡在心里“哦”了一声，看着镜子中的苏青，心想：是呀！如果你戴上了它，把别人吓个半死，然后又把它摘下，再把别人惊艷死，恐怕是那人一辈子的幸运了。 周濡也不再勉强苏青，两人只是拿着那面具嬉笑打闹了一阵，周濡才把面具收起来挂在自己房间里。 自此，那铜面具沉重安静的呆在那里，两只空的黑的眼眶像无底的窥探之洞，想要知道所有人的秘密。 第9章 逃命小子变娇娃 苏青这胜利得来倒也不费什么周折，只是他看起来文弱，李润龙和周濡也有练练他，试试他的意思，如今获得了不俗的成绩，李润龙也有意在众兄弟面前夸赞，并显示自己对苏青的赏识。酒席之间，恣意欢笑。苏青带回来的假小子被安顿了下来，却始终都不说话，无论是谁，都用一双警惕的眼睛偷看着。苏青是在师父的呵护下长大的，师父虽然要求严格，但是对子弟也甚为疼惜。然而苏青见了这孩子却觉得万分亲切，仿若以前的自己，即使她们是那么地不同。 苏青和大家喝完酒，有些酒意，却无心入睡，他找到那个始终不肯说自己名字的假小子，问：“我都把你带回来了，你还不告诉我你的名字。不告诉我，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苏青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逃跑的渴望。 “这里你不喜欢？当然！这里不是你的家，你当然不喜欢。可是……你的家在哪里？你告诉我，我送你回家……回家。” 苏青蹲在她面前，怜爱地问：“你是不是怕？很怕？” 她终于点点头。 苏青心里一酸，说：“我有时候也会害怕，很害怕，害怕只有自己一个人……你会怕我吗？” 她摇摇头。 “我一眼就看出来你是个女孩子，与众不同的孩子，你那么勇敢，居然能在这场战争中存活下来……你觉得我是坏人吗？我杀了他们，毁了你安身的地方，你觉得我是坏人吗？” 她不知要摇头还是点头。 “你怎么跟他们混在一起了？你的父母呢？”苏青继续问。 这下她摇摇头，小声说：“死了。” “死了？你的父母……死了？” “是。” “你就跟着他们上山了？” “我讨饭，他们说山上有肉吃，我就跟着他们上山了。但是山上也没有肉吃，他们骗我给他们烧火做饭……”她的话匣子似乎一下子就打开了。 “想吃肉？” “想……想吃饭，有饭吃就行。” “来，你看，我知道你肯定饿的，”苏青从怀里掏出两个白馒头，“吃吧，如果你想呆在这里，不但有饭吃，也一定有肉吃！” 她接过馒头，虽然饿极，却没有狼吞虎咽。苏青嘆气着看着她把两个馒头吃完，才又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吧，要不，我都不知道怎么叫你呢？” “南珠。”她小声道。 “南珠对不对？” “嗯。”南珠点点头，突然抬头看见有人进来，她刚刚缓和下来的神情又紧张无比。 “青弟，你也在啊！”李润龙和周濡双双进来。 “大哥！”苏青起身道。 “听说这是一个小姑娘，青弟你好眼力啊！”李润龙打量着南珠道。 “哦，大哥，你们这是有事找我吗？”苏青问。 “不是，我们不找你，我们找她。”李润龙指着南珠道。 “我们想跟她聊聊，想了解一下你带回来的那帮人的底细，也好对症下药，让他们更快地融入我们的队伍里来。”周濡说，李润龙也点点头。 “可是……她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她也是被骗上山的……”苏青见南珠害怕的样子，忍不住就心疼。 “哟！看看，我说青弟是个刚柔并济的人嘛，看，怕我们吓坏人家了！”李润龙打趣道。 苏青有些急，说：“哪里……我……” “好啦！我们就是稍稍问几句话，看！都把我们视为洪水勐兽了。”周濡也笑着说。 苏青知道他们又该取笑他了，急忙跑出去了，却没看见南珠一脸期盼地望着他，希望他不要丢下她走掉。 苏青累了一天，又喝了酒，回去之后就睡了，睡到大半夜，突然听见一阵吵杂，苏青腾身起来，就有人报，说是南珠逃走了。 苏青一听，急了，看天色正黑，南珠她一个人跑出去，迷路不说，就怕有个三长两短的。苏青披上衣服就朝着有火把的方向追去，但追了几步，他又停下来往相反的方向追去。 南珠是个聪慧的孩子，能在这么乱的世道独自生存下来，对逃跑肯定也是非常有经验的。有火的地方是其他人在追，苏青就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跟过去，况且他有一种直觉，南珠没有逃向那个方向。 苏青朝着火把相反的方向追了一会儿，就慢下脚步，改为悄声静听四方动静。不一会儿，苏青就听得簌簌的声音，仔细一看，果然是南珠从草地上爬出来。 “站住！”苏青把剑抵在她身后。 南珠不敢动，慢慢转过身，满脸泪痕地看着苏青。 “你……为什么要逃？”苏青问。 “他们问我的，我都不知道，我怕……”南珠哭泣着说。 “他们问你什么？”苏青不解地问，“你知道的就说，不知道就不知道，你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怕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会杀了我……” “胡说！谁敢杀你？”苏青怒道。 “我……我就是怕！”南珠低着头说。 苏青收起剑，柔声道：“好了，我说过，只要你愿意呆在这里，就没人会欺负你，我会保护你的。” 南珠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来，跟我回去吧，他们都寻你去了，你可知道三更半夜跑出去很危险的！”苏青领着她回去。周濡和叶眉也起来了，叶眉见南珠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就说要领着她去洗个澡换身衣裳。 “女孩子家就交给我吧，别被你们这帮大老爷们吓坏了！” 周濡抱歉地笑笑，说：“是我的疏忽，小姑娘刚刚死里逃生，还惊魂未定，不应该问什么的，小妹你就代我好好安慰安慰了。” 叶眉鼻子哼了哼，拉着南珠走，南珠还不时地回头望着苏青，苏青向她点点头，南珠才肯跟着叶眉走了。
第14页 “你和李大哥都问什么了？把她都吓着了，要逃命去。”苏青有些不悦。 “哎，是我着急了些，想尽快摸清他们的底细。咦，青弟，你确定没有人逃出去了？”周濡自我责备着，苏青也不好说什么了。 “没有。招降不了的人……我都吩咐手下杀了，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也是照着大哥的意思做的。” “青弟，这个世道现在不是讲仁慈的时候，现在是弱肉强食，你争我夺，有你没我的时候，于心不忍——那是等天下太平了之后的事。”周濡嘆道。 “也许是吧，但是，一个流浪的孩子，在乱世里只求活着，这样的人，我们也就不要过于强求了。” “青弟，我知道了。你俘获的那一批人，李大哥和我都商量好了，以后就由你带领，毕竟他们是败在你手下的，你在他们面前才有威信。” “是！”苏青抱拳道。 事情平息了，各自回房休息去了，苏青反覆睡不着，主要还是怕南珠还想逃跑，但下半夜居然安然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叶眉就在招唿：“快来，快来！你们看看这是谁？”苏青伸伸腰，想她还挺早，不知昨晚把南珠安顿好了没。这样想着，苏青就拿着盆出去打水洗脸，想待会去看望一下南珠。 走到井边，却早有一个俊俊俏俏的女孩低头站在那里，梳着两条辫子，头上还插着珠花，白白净净的，只能看见扑闪扑闪的眼睫毛，和红润的双唇。 叶眉见苏青出来，忙拉住他道：“你先来就你先猜！看看！这位女子是谁啊？”叶眉指着井边的人道。 苏青看了一下，摇摇头，却问道：“南珠她还好吧？” 叶眉掩嘴偷笑，说：“你先猜这是谁，我再告诉你她好不好。” 苏青再看那女子，她也悄悄抬起头来，看着他，有些羞赧。 苏青微微地张开嘴，有些不敢相信地问：“她……就是南珠？” 叶眉终于笑出了声，说：“正是！就是你问的南珠姑娘！怎么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吧，不敢相信这就是昨天那个讨饭的假小子吧？本姑娘有一双巧手，能化腐朽为传奇……” 苏青仔细看看，还真就是南珠，换上了女孩的衣服，头髮也整理好了，还施了点薄薄得胭脂，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女就俏丽地站在跟前。 苏青被南珠吸引了，看得有些出神。这早晨的太阳，霞披一样散落在南珠的身上，苏青又想起来钟声邈邈的南钟山，自己最喜欢站在那座钟前，让阳光就像现在这样洒落在自己身上。披着一身阳光，就会觉得自己可以飞起来，到达任何地方。可以飞到山下林木深深之外，看一眼繁华的世界，然后又可以回到师父身边，陪他过岁月静好的日子。 “想不到自己一不小心带回来一个小天仙吧？”叶眉捅捅苏青的后腰，道。 苏青傻笑道：“呵呵，是……啊！姐姐你不说，我真不知道这就是南珠，以后姐姐就多关照一下她吧。” “这还用你说吗？南珠这样的孩子，我也喜欢。走，姐带你去转转！省得有的人啊看得忘了神，没鼻子没眼的待会掉井里去了哟！”叶眉说着拉住南珠的手就走。 南珠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苏青，她第一次在嘴边眼角泛起笑容。那笑容像幽幽绽开的花，能融化一切不快和烦恼。 苏青也对着她笑笑，想，就是有一个这样的妹妹，人生该多好！ 第10章 一壶米酒练人心 山贼并不难收拾，李润龙和周濡之所以派苏青去，为的就是让苏青慢慢再瓦岗源确立地位，也可以锻鍊一下他带兵打仗的意志。苏青也是明白的，瓦岗源上下也都是明白人，对苏青也都客气起来。苏青这次不但收了个心底自认的妹妹，还得了一批具有丰富打仗经验的老兵。然而这帮人又都是兵痞模样的人，上山做了贼就越发没规没矩了。自从他们跟着苏青来了瓦岗源，也整天都是懒懒散散的，有吃有喝就到场，要训练要干活就拖三拉四的。 苏青起先也不管他们，只是暗中观察，一来二去才看出点门道。原来，这帮人其实是有人当头的。那是一个头髮半白，精神矍铄的老人，一个眼色就能使唤人，名为赵西瑾。苏青知道，要真正从心里收服他们，必须要先获得这个赵西瑾的首肯。 苏青叫南珠备下一桌酒菜——南珠已经得到允许，在苏青帐下做事——苏青叫南珠备的是上好的竹叶青，但南珠端上来的却是惠红大嫂陈酿的甜米酒。苏青见了，心里有些不快，但想到南珠刚到这里，万事不熟，也不忍责怪她，也就算数了。菜上齐之后，就亲自去请了赵西瑾过来。 赵西瑾话很少，却不推辞，二话不说就跟着苏青进了房里，看了一眼冒着香气的一桌子酒菜，心里也甚明白，苏青这个小子不可小觑，这么快就看出了门道。他也不客气，不用苏青请，自己就坐上去了，先是倒了一碗酒，闻闻，抬头一饮而尽，闭上眼睛，似乎在尝这酒味。苏青也奇怪，想会不会这酒没甚意思，他会不会觉得辱了他半辈子的戎马生涯。然过了许久，赵西瑾才睁开眼睛，苏青一看，心里触动，那赵西瑾眼里的都是泪水，原来久久不睁开是怕眼泪掉下来。 “老弟！怎么这么巧！我想了多少年的陈酿，今天，不曾想在这里，在你的酒桌上——喝到了！好！”赵西瑾手一抬，假装不经意地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啊？赵将军！来！我给您满上！”苏青喜出望外，想不到错有错着，原来他竟然如此喜欢这米酒。 苏青给自己也倒了一碗，敬赵西瑾，也是一饮而尽。 赵西瑾两碗酒下肚，对自己的一生也就娓娓道来，似乎老早就想找个人倾诉，那半辈子的辛酸艰难。 赵西瑾年幼就离开家乡，先是做了卖花郎，然后随了军，在隆姜的军营里，由伙夫做到将军。将军没做几天，却又因为得罪了隆姜的亲信，被排挤，压迫，最后觉得前途无趣，搞不好命都得丢掉，就领着一帮亲信从隆姜处逃了出来，也不敢回家乡，最后沦落为山贼。 苏青一直静静听着，对赵西瑾的命运也十分唏嘘。 “在这乱世里争权夺利本就是天天提着脑袋的事，老弟，你……可有想好了？”赵西瑾说完自己的经歷，饮着酒，慢吞吞地问苏青。 苏青微微一笑，说：“想？人生当中，有很多事，是不能想的。” 赵西瑾见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想想，点点头，想那自己的命运，也不是自己能控制多少的，自己也就是能带着一些人胡吃海喝，多活一天是一天罢了。 “你找我来，又备下此次丰厚的酒席，想必也是有求于我吧？”赵西瑾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进入主题。 苏青有些不好意思，轻笑道：“将军果然判断力惊人！” “哎，将军就不用称唿了，谁不知道这里是李润龙的地盘，李润龙是谁！他是跟隆明王争天下的人，再叫我这个隆明王封得将军，不是要我的老命嘛！”
第15页 “哪里！赵将军这个称唿是在哪里都能叫的，李大哥也断不会心胸如此狭隘，将军多虑了。” “呵呵，这些话不说也罢。说吧，你找我来，究竟所谓何事？” 苏青抱拳道：“小弟我虽然侥倖胜了这一仗，但年少无功，深感军中无威，如今麾下得了将军这样的将才，恳请将军赐教！” 赵西瑾摇摇头道：“我老了，也是个逃出来的人，哪里有什么才能，苟活于世罢了。看如今的瓦岗，日益壮大，又不断有像你这样的年青才俊加入，假以时日，必然是唯一能与隆姜抗衡的一支队伍。我这样的老朽之身……就算了吧！” “将军！随着将军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时运不济才落了如此下场，将军又怎么忍心让他们泯灭于众人，无所作为？” “想不到你还是个惜才之人……也罢！看在你这壶米酒的份上，我让他们都诚心归顺于你，从此听命于你，受你调遣……也盼你……能好好对他们。”赵西瑾再次喝下一碗酒，再去倒时，酒壶已经空了。苏青见状，忙唤了南珠过来，叫她再去热一壶酒。 赵西瑾见了南珠，有恍然之感，南珠也只是微微屈身，转身离去，并未看赵西瑾一眼。 “如此！真是太感谢将军了！”苏青鞠躬道。 赵西瑾说：“你也不用谢我，他们愿意留下的就留下，必然尽心竭力效忠于你，不愿留下的你也不要为难，就让他们走吧。” “是。理应如此。”苏青道。 “命数之事，福祸难测，以后也只能靠他们自己了。”赵西瑾感慨了一下，毕竟那些人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自己无法给他们一个光明的前途，就希望他们还有这个命数重新选择将领，也好领着他们获取功名，不枉这些年的奔波。然而世间之事又哪里说得清道得明的？ 南珠把热好的酒端上来，就退了下去了。赵西瑾也不喝了，把那壶酒揣在怀里，准备回去。 末了，又问苏青：“刚才那个女子怎的看着如此面熟？” 苏青微笑道：“那是原先你们山上的伙夫，看不出来吧！原来是个女子扮了丑，瞒了众人啊！” 赵西瑾神秘一笑，嘆道：“好一个女娃娃！” 苏青却未明白为何赵西瑾有此一贊，只道他是为南珠瞒人的高超技巧发出感慨。 赵西瑾又看了一眼苏青，道：“女人，不可小觑啊！” 苏青此时似乎听出了他的话不简单，因为自己的身份，心里也小小地跳了一笑，却点点头假装贊同地掩饰。 赵西瑾回去后，也不知说了什么，那些他下面的人都留了下来，也不再懒散吃喝，很快就听命于苏青，慢慢融入了瓦岗源的生活中。 苏青对南珠甚为感激，在她进来收拾的时候，拦着她问：“你怎知他就喜爱这米酒？我心里还恼你自作主张呢！” 南珠嫣然一笑，说：“我在贼窝里做伙夫的时候，就听说了。上山粮食不够，所以喝不到自己酿的米酒，赵大爷他总是念念不忘呢，说那是家乡的味道。” “那就是了！我还道一壶普通的米酒有什么魔力呢，人最难忘的还是心里的那份情啊！”苏青点点头道。 自此，苏青对赵西瑾一直都是恭恭敬敬，时时热了米酒送到他跟前。李润龙和周濡知道了赵西瑾能耐，对于苏青的做法也颇为贊同，但赵西瑾无论怎么收到尊敬，却始终无心再领兵打仗，只是喝喝米酒，看看瓦岗源里的风景，在一个暴雨连绵的夜里，他就失踪了。 苏青派人四处寻找不得，心里惆怅，心想，赵西瑾也许是烦心尘世，隐姓埋名，不知回家汇亲人还是浪迹天涯去了。 也许，自己註定就是这样一个孤独之人，那些给予他人生教益的人都免不了离去，就像那师父，也不知云游到何方去了？是否也会想念陪伴他的弟子？ 所幸现在身边有了南珠，才有了些许温暖的情意。南珠也是善解人意，对苏青的生活也是照顾周全，因而，苏青越发喜爱南珠了。 在接下来的大半年里，苏青又攻下了不少山头，收服了不少山贼，流寇，整编入伍，日益扩大了自己的力量，他在瓦岗源的地位也日益显得重要，事情似乎已经按照正常的轨迹发展下去。 南珠在瓦岗源生活得越来越如鱼得水，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南珠和苏青，就像瓦岗源里的一对璧人，徒增了多少人的羡慕！那叶眉也没少打趣苏青和南珠。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苏青都是笑笑，不当真，因为他自己知道怎么回事。南珠则每次都低着头咬着唇不搭理叶眉，叶眉要闹她急了，她跺着脚说：“我去告诉濡哥哥去！”叶眉知南珠就是学她的样子叫周濡“濡哥哥”，但也就不闹了，因为真把周濡叫来了，免不了要被他说几句又调皮之类的话。周濡是把自己当成对叶眉有某种责任的人了，可叶眉更希望他对她亲近一点，跟她闹闹，而不是一副文雅又靠近不了内心的感觉。 那天叶眉碰到南珠在给苏青洗衣服，又起了心，就凑到南珠跟前问：“南珠妹妹，你今年多大了？” 南珠对叶眉还是有亲近之感的，虽然爱取笑她，但她还是不留心眼。 “明年就二十了。”南珠答。 叶眉一拍手说：“呀！那不是到了月老给你绑红绳的时候了！咦，你想那红绳的另一头绑谁的身上好呢？姐姐我给你掐算一下啊！”叶眉煞有其事地掐着手指，其实都是自个胡说。 南珠知她又来了，不理她，搪好衣服准备走人。 叶眉却不让她走，拉住她的手，神秘地说：“我说，月老真给你配了人了，但是我先不告诉你是谁。这样，你心里肯定有人对不对，你把那个人的名字写我手里，我看跟月老配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南珠晓得叶眉是诓她，哪会照办，笑盈盈地要走，叶眉就是拉住她不放，两人拉拉扯扯的，突然地上一声清脆坠地响，从南珠身上掉下来个东西，叶眉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吊坠，叶眉忙弯腰去捡，南珠却一把夺了过去。 “这是……”叶眉心里疑惑，那坠子她一碰就知是个好东西，她自己生于富贵家庭，对于这些玩意即为熟悉，一沾手就能知真假贵贱，她只是有些诧异南珠身上怎么会有成色这么 好的块玉，原本不是说一直逃亡乞讨吗？ 南珠把它收了起来，说：“这是我唯一珍贵的……” “那怎么不带上呢？挺好看的一个坠子。”叶眉问。 “捨不得。”南珠说了一句，似乎心里十分难过。 “哎，你们在说什么？”苏青走了过来，问。 南珠低着头走了，叶眉笑道：“我在算南珠的姻缘，你的要不要也请我算一算？” 苏青笑道：“姐姐！你最该算的是你自己的姻缘！赶紧算算吧，趁机——也把周濡大哥的也一块算了吧！”
第16页 叶眉咬牙道：“姐？谁是你姐？叶小妹！我是你小妹！以后不准叫我姐！”叶眉反被苏青调侃了，气急。 苏青趁着她还没发飙，急忙躲了。 第11章 慧南珠托佛出逃 南珠还算迅速把那坠子夺了过来，那是她极为重要的身份证明。怀着不安的心，南珠心不在焉地晾着衣服。莲叶荷花玉坠的来歷从来都不简单。 明王府里，南珠和一群姐妹们很小就生活在其中。她们是隆明王培养的舞姬，耗费了大量的心血。而她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取悦国主，进而让国主重用她们的主人——隆明王。 南珠和姐妹们都有一个莲叶荷花玉坠，这是她们身份的象徵，是获得明王宠爱的标记。配有这个玉坠的人，在明王府上下都受到无比的尊敬。曾经，南珠以为，明王是爱她们的。而她们，为了明王，做什么都是对的。 直到有一天，南珠她们正给国主跳舞，那时的皇后正怀着身孕，也一起和国主欣赏着舞蹈。南珠跳得很投入，因为她真的喜爱挥起彩袖如入云端的感觉。 然后隆明王来了，带了一队士兵。清退了殿里服侍国主和皇后的人，皇后也想走，却没能走掉。 南珠她们低头站在一边，明王不许她们走，明王命令乐队奏起曲子，命令南珠她们继续跳着舞。南珠不知道这舞要跳给谁看——国主焦躁不安地坐在在上面，皇后僵直不语，隆明王一脸阴沉冷笑。这舞要跳给谁看，南珠不知道，她只知道，无论那一次的舞，她都得用心地跳，全副身心地跳，忘我地跳。 关于权力，她不懂。她只听得懂音乐的韵律。 隆明王要皇后给他敬酒，皇后不动，眼神空洞地望着自己的丈夫，现今的国主。 隆明王带来的士兵齐声道：“明王劳苦功高！请皇后敬酒！” 皇后挥了挥衣袖，起身要走，隆明王拦住了去路。 此时南珠正好挥起彩袖，她听见皇后一声惊唿：“你——！” 然后她看见了红，红色的血液顺着隆明王的剑滴下来，比彩袖的颜色还要鲜艷。南珠有几分愕然，但她不能停下舞蹈的脚步，就算是皇后睁着眼睛倒在跟前。 “你为什么不连我也杀了！连我一起杀了吧！”国主红着眼，对隆明王冷冰冰的背影喊道。 “杀你？我怎么担得起这个罪名？哈哈！”隆明王大笑着离去。 乐队还在演奏，南珠她们也不能停止。只是欢乐的乐曲中夹杂着国主悲痛欲绝的哭声。如果他知道有这一天的悲痛，是否还会在某个早上接受这一支艷丽的舞姬队伍？会不会日夜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会不会被炫丽的身影迷住了眼，任由了隆明王的胡作非为？ 南珠第一次感到了人性的冷酷。南珠撤离这伤心地的时候，长长的衣带沾染上了皇后的血，被国主一把攥住，不让她走。 “你们不可以走！”国主眼里都是鲜红的血丝。 “你们也走了，我岂不是更加寂寞！”国主惨然地看着南珠。 姐妹们都一熘烟地跑了，血的腥味开始瀰漫。 南珠也害怕，因为自己也是这场血灾的帮凶，但是她觉得此时的国主比任何人都要恐惧。失去亲人只是最初的痛，这个痛不过是一切悲惨命运的序幕，紧接下来他将失去他的山河，他的地位。他不知道自己的国土上发生了什么，也终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失去自己并未珍惜的东西。 “我们还能留？留下来做什么？你看着我们不会想起今天的心疼？你道我们是谁？”南珠突然有些恨他的愚。 国主放了那带血的衣带，冷笑一声。 “你死——或是报仇……”南珠冷冷地说了一句。然后逃离这个阴冷的宫殿。 南珠不想再回明王府，但是她无处可去。自小就被隆明王挑选进来，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也不知自己是谁家的女儿。除了皇宫，她识得的就是明王府这个地方。 南珠她们不用再去宫殿里给国主跳舞，因为已经不需要了，隆明王已经撕开了夺权的脸皮，他将要慢慢让世人看见他隆明王，告诉他们，他——隆明王，才是那个操纵着生杀大权的人。才是他们应该感到畏惧和理应跪拜的至高无上者。 南珠不用再在国主面前跳舞，但是她们还得给隆明王跳舞，给隆明王的亲信爪牙跳舞。她们是给国主跳过舞的舞姬，如今却给他们这些不是出身皇族却能威胁皇族地位的人跳舞，味道自然与一般的舞姬不同。 南珠累了，有些姐妹成了专宠，不用再跟她们一道站在这一众男人的眼色之下，有的被隆明王选做别用，一堆姐妹，日渐稀少，可南珠不愿意失去最后一点自由的舞台。成为专宠，连在台上挥袖的资格都被剥夺了，南珠不要这样的富贵生活。选作别用的，也不知未来如何。 总之，她想逃。 逃出深深庭院，逃出禁卫森严。 可是似乎晚了。 一天夜里，隆明王拉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南珠就跌入他怀里。隆明王眼里的渴望，南珠她懂。 “南珠，在你们一帮人中，我最喜你的淡然和专注。别的，该走的都走了，唯独你，我捨不得。” 南珠低着头，她心里什么都明白，但她想挣扎。 “放我走！”南珠嘴巴动了动，她也许并未想要隆明王听见，那只是说给自己听，证明自己也曾经抗争过。 可是隆明王明白了，与其说听见了南珠的心声不如说他看见了南珠想要自由的心。 “走？你走哪里去？”隆明王从南珠脖子上扯下玉坠，丢到南珠的脚下，说，“这是什么？是上天的恩赐！如果你没有这个东西，你现在在哪里？流落街头，还是堕入青楼？这是谁给你的？是我！有我才有你现在这么娇嫩秀丽地站在这金碧辉煌的房子里！在这里，谁敢对你不敬？谁不知道你们都是我的女人！你走？走到哪里去？”隆明王把南珠推倒在地。 南珠爬过去拾起属于自己的玉坠，隆明王所说的，没有一点差错，可是，南珠知道她想要的唯一的自由，隆明王永远都不可能给她。 “明王，奴婢错了！”南珠匍匐道。 隆明王软声道：“我知你自幼困于此处，如今大了，想那外面的繁华之世，可你哪里知道，出了明王府，你根本就无处可依。我喜爱你，别的我都可以赏了下面的人，唯独你，我就怕委屈了。” “明王！南珠知错了！”南珠扑倒在隆明王的脚边，道。 “好了，起来！你这样叫我如何忍心？”隆明王把南珠扶起来，看着她一脸娇容，如痴如醉。 南珠借势倒在隆明王的怀里，娇声道：“明王……” 隆明王轻抚过南珠滑嫩的脸颊，正欲一亲芳泽，却听外面报：“夫人驾到！” 隆明王忙放了南珠，迎了上去。南珠也推到一边，低头静立，心里感激。 “夫人！这么晚了，你可要小心脚下，也不叫多几个奴婢在跟前掌灯。”隆明王见夫人一个带着随身丫头急匆匆地来了，知道自己的贼心走漏了，忙赔笑道。
第17页 隆夫人看了一眼南珠，说：“我近日连着做梦，不知何解，就想去烧根香，问问佛。想跟你说说，明日唤人陪我上山去，下人说你在这，我这不就寻来了。” 隆夫人倒也是信佛之人，不管此时是否託词，隆明王也爽快应了。南珠在旁听得真切，心中一动，忙跪倒在夫人面前，说：“夫人！奴婢也想随夫人上山烧一注香，拜拜佛祖，望夫人恩准！”隆明王是靠着夫人的娘家人才起的家，自然对夫人敬重有加，南珠也把这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夫人身上了。 隆夫人似乎并未对南珠多加留意，只是淡淡地说：“如此也好，只怕你明日得穿得淡雅些。” 南珠喜出望外，磕头谢恩。隆明王心里不愿，却也不能在夫人面前表露，只好撇下南珠扶着夫人走了。 第二天，南珠乖巧地穿着素雅，珠花也摘了，平日里化的浓妆也全洗了，跟着夫人的拜佛队伍上了山。 隆明王派了不少人保护夫人，其中也有暗中交代要看好南珠。隆明王渡南珠始终还是不放心的，在那样的场合提出要跟夫人上山拜佛，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 南珠一直都很安静地跟着队伍上了山，夫人要拜佛的时候就把卫兵都遣开了，说是扰了佛门清净。夫人先拜了，领着丫鬟和庙里的主持说话，南珠不知夫人是什么心思，反正也瞅出现在是个好机会，捏着香拜了拜，在插香的当口，见没人注意她，就闪到了佛像后面，穿上自己偷带的男僕衣服，从佛堂的偏门走了。 等夫人和主持说好话，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卫兵才发现少了南珠的身影，但在庙里也不好张扬，只留下几个人偷偷搜查。 夫人回去后，隆明王获知南珠逃了，心里不快，也只好作罢，因为也不知是不是夫人自己有意为之。 南珠逃了出去，生活还真的像隆明王所说，诸多艰难，只好把自己往难看里整，沿路乞讨，漫漫毫无目的，直到跟着山贼上了山。然后又遇到苏青，才又终于安稳下来，有了栖身之所，有了饱饭吃。 自从南珠逃出来之后，那玉坠就再也没有带过，只藏在怀里，那是不想被人了解的过去，被叶眉看见了，南珠心里不安，虽然敷衍过去，但她自此以后就越发地小心了。 第12章 秀灵泉前两心交 李润龙和周濡的感情极好，时常躲在书斋里讨论时事，商量事情。惠红怀着孩子，已快分娩，英子跟随他母亲不离左右，像个小大人般帮母亲做事。李润龙时常嘆英子懂事，但因李润龙忙于事务极少和英子相处，父子感情也稍嫌淡薄。反而苏青渐渐和英子亲近起来，也带他舞剑玩耍的。 六月的天极为炎热，苏青领着英子在后山玩了一会儿，觉得浑身粘腻，英子知道后山有一处清泉，拉着苏清的衣服要去玩水。苏青熬不过他，且自己也想洗洗，就应承了。两人来到那处泉水处，那里有块石头上刻着“秀灵泉”三个大字。此处果然清爽怡人，英子迫不及待地捲起裤脚叫把脚丫子放进水里凉快凉快。苏青也准备脱衣服下水，环顾四周，却发现边上石头旁放着一堆衣服。 苏青心里咯噔一下，忙拉起英子要离开。 “不嘛！”英子不知何故，只道要玩，苏青猜这里是有人，却没见着，不知是有意藏着还是什么，怕英子出事，就把折腾的英子抱了起来。 “你们也下来嘛！”突然水中石头缝里钻出来一个人，对苏青喊道。 苏青一看，却是李润龙。 原来李润龙也偷偷来此处纳凉来了。苏青不经意间遇见李润龙，李润龙还光着在水里，就不好意思了。 英子见是自己的爹，两脚蹬着下地，还是捲起裤脚把脚丫放在水里，看着他李润龙傻笑。李润龙往儿子头上泼了几滴水，说：“这傻儿子怎么不叫爹啊？” 苏青在英子身后悄声道：“英子，叫爹。” “爹！”英子听话地大声叫道。 李润龙哈哈大笑，说：“苏叔叔的话你就爱听，什么时候也听听爹的话啊？” 英子笑着摇摇头。 苏青见英子呆头呆脑的，觉得好笑，也跟着吃吃笑起来。 “青弟！你不下来凉快凉快？这个好地方怎么也被你发现了？” 苏青摇摇头，道：“是英子带我来的，他想来玩一会儿水。”苏青不打算下水了，始终别扭。连眼睛都望着远处的树，不看李润龙。 “你试试这水，可凉爽了。”李润龙游过来道。 苏青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却不想踩到了人的脚。苏青回头一看，周濡微笑着看着他。 “你也在这里。”周濡问说，“我找李大哥有点事。” 苏青忙移开自己的脚，暗中松了一口气，说：“是，周大哥。” “我一向知道李大哥天气一热就爱来这里偷凉，想不到这个地方也被你发现了。”周濡还是笑着说。 苏青道：“我是带英子来玩，周大哥你也下去洗个凉快澡？” 周濡摆摆手，说：“我也不爱玩这个。” 李润龙见他们两个低着头说这话，就大喊道：“你们也下来啊，我们兄弟三人有个畅快如何？” 苏青和周濡都笑嘻嘻地对着李润龙摆手。李润龙喊道：“怎么你们都一个品性啊！”说着往岸边泼了一阵水，苏青和周濡忙跑树后面躲了。 李润龙见他们真不想下来，也就不管他们了，把英子抱到水里一块玩耍了。英子难得跟爹一块，高兴得一直咯咯地笑个不停。 周濡和苏青看了一会儿他们父子在水里玩，站累了就寻了个地方坐下。周濡一直看着苏青笑意浓厚。 苏青问：“你自见了我就一直笑着不停，是什么把你乐着了？” 周濡还是笑，说：“叶眉天天要给你做媒人，还没做成吗？” “小妹她爱胡闹，你也不管管她！”苏青反击道。 周濡失声笑道：“哎，都是这个叶眉带的，才来几天啊，嘴巴上的功夫愈发厉害了。” 苏青也笑，想自己恐怕也是和叶眉闹惯了，才变得如此。想到叶眉那表明无忧无愁的样子，内里却有说不出的辛酸，苏青突然正经道：“大哥，你还要让叶眉等你多久？她的青春还有多少能够继续这样耗下去？” 周濡听了这话，心里也是一震，想不到苏青竟然这样直白。 “这……我……”周濡一时难以回答。 “她不说什么，心里却一直在等。”苏青如同能够感受到叶眉的那份暗暗焦急的心情般，他也不知如何就能从叶眉的笑容里看出苦涩。 周濡又是一震，问道：“你怎知道？” 苏青觉察到周濡问得奇怪，就託词道：“叶眉和南珠交好，毕竟同为女子，南珠直觉准些，她偶有跟我提到。” 周濡嘆道：“是我有愧于她。可是……人世间一个‘情’字，那是最为说不清道不明的事。”
第18页 苏青奇怪道：“大哥这话我就不懂了，难道……大哥另有所好？心上人并非是她？” 周濡咳嗽了几声，笑而不语。却反问苏青：“南珠照顾你也是精心尽力，青弟你也不好负了她。” 苏青摇头道：“大哥这就说过了，我对南珠，情为兄妹。怎么你也和别人一样看我？” 周濡道：“那南珠对你总不会也是兄妹之情吧，到头来，还是不免负了她的一片心。” 苏青呆了呆，这可是不曾想过的问题，如今周濡提起，才发觉自己也是陷入这情感的漩涡里，不知他日作何解。 “唉！原来是彼此彼此之人啊！”周濡见苏青不做声，半笑着道。苏青听了，也是摇头无奈苦笑。 “青弟，你对南珠的身世可有仔细的调查？” 苏青说：“一个乱世飘零的女子，有啥可查，又能怎样查？” 周濡拍拍苏青的肩膀，道：“青弟啊！你心赤诚，不代表别人也以赤诚之心对你啊！”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南珠有什么问题吗？”苏青沉着脸问。 “赵西瑾他们原先都是隆明王的人，原先隆明王府里有一支十二人的舞姬队伍，后来他篡权成功，这十二个人就分散了，被隆明王安插在手下人的身边，充当眼梢。但有一个人却消失了，不知下落……” “大哥是怀疑南珠就是消失掉的哪一个？” “事无一定，但事情确实值得怀疑。” “作何怀疑？” 周濡不答，却道：“她一个女子如何在兵荒马乱里存活？又如何混进山贼里面而不被发现？” 苏青淡然道：“我们都不是她，怎知就不能？这些仅可猜测，又无证据……” “是，是无证据。一切都只是怀疑。她知道赵西瑾想喝的是什么酒，如果她的身份需要隐藏，而赵西瑾原是隆明王的人，她应该会忌讳，应该不会这样做。而这也是我看不懂的地方。或许她真是无辜无知……” 苏青却道：“看来大哥什么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嘛。”苏青想自己设酒席款待赵西瑾的事，自己虽然不用隐瞒，但也没有在谁面前提过，而周濡却知道得一清二楚，仿佛亲身在场一般。又想起南珠在夜里逃走，恐怕就是被逼问了。 “你也不要多心了，在这里日子久了，自然就知道很多事了。”周濡看出来苏青有些落寞，安慰他道。 “那天夜里，你们就是这样逼问南珠的？”苏青问。 “我们也只是询问了一下常规问题，不想把她吓着了。不过她逃命的反应也很奇怪，如果她是隆明王安插进来的人，应该要低调行事，既然当时我们也没有问出什么来，她应该就此安定下来，而实际上她却害怕得逃走，弄得鸡飞狗跳……除非……她想得更高明……” “大哥，你们想得太多了。” “最好是我们想多了。”周濡道，“怀疑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好事来的。” 苏青点点头表示认同，就如他，虽然自己无奈中有所隐瞒，但也决不愿意被怀疑。所以他觉得他很清楚南珠当时的心情。 “你们会对南珠怎样？”苏青想起叶眉说的，叛徒的下场。 “放心！没有什么直接到的证据，我们是不会随便动一个人的。”周濡笑笑。 “其实……无论是赵西瑾还是留下来得那些人，你都作了一番调查吧？”苏青突然问。 周濡看了苏青一眼，不置可否。 苏青突然觉得有一张网悬在高空，随时都会落下来，网住一些秘密。 “这是为了你的安全，也是为了瓦岗源所有人的安全。如果有人有问题，我会及时告诉你，也好叫你做好防备，毕竟，我们现在是在和人家争天下，不是办家家。” 周濡眼里真情流露，苏青看在心里，知他始终都是向着自己的，心里一阵温暖，于是点点头。 周濡原说找李润龙有事，从头到尾又都没和李润龙说上话，才知他其实是找自己来了。此番短短一席话，苏青才觉自己还是稚嫩了些，虽然心里有些烦闷，但还是感激周濡愿意这样对他坦诚相待。 李润龙此时也洗舒服了，穿好衣服，抱着英子，招唿着他们就回去了。 苏青却是不信南珠是隆明王派来的奸细，对她也一如既往地对待，不作什么改变，他也相信周濡查不到什么慢慢就会打消对南珠的疑虑的。 第13章 瓦岗源雨夜遇袭 夏日的夜特别难熬，瓦岗源还算身处山林，算是清凉一些，加上今夜又下起了雨，显得特别清爽怡人。瓦岗源上的人们都早睡下了，趁着这雨夜的清凉，睡个好觉。 然而半夜时分，就有探子来报说有一对人马往瓦岗源疾驰而来。 苏青整装准备迎敌，周濡在后方督战，想也并无大事，就没有打扰李润龙睡觉了。来人也甚为奇怪，一律乌衣装束，看身手都非常高明，三两下就躲过了前面的防卫，直冲苏青方向而来。苏青粗略算了一下，来人一共不到二十人，进来后居然还分散作战，打打逃逃，似乎就是来捣乱的。苏青觉得蹊跷，也无意恋战，只吩咐下面的人盯紧了，把他们挡在外面就行，自己急匆匆地回去报告给周濡知道。在大堂是，其他人也都回报说了呵苏青所遇相似的状况，原来敌人原先也只有一百来号人，进入瓦岗源的时候就分成五队分别向五个方向进攻。周濡心里知道来者不善，这才唤人把李润龙叫起来。 李润龙随意披了件衣服，听周濡讲完情况，就说了一句：“看来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周濡点点头，道：“看来他们是前哨了，来打听咱们虚实的。” “这样，你们赶紧前去指挥作战，尽量把他们全数捉获，捉不住的，能杀则杀，千万不可留活口出去！”李润龙严肃道。 苏青等人领命出去了。李润龙和周濡对视一眼，对方心意都已明了。 苏青回到战场，部署了一番，力求把来人都围了，一个都不能逃掉。但是他们似乎早已料到苏青会这样么做，没等苏青布置妥当，他们就拼全力掩护其中的两个人逃跑，苏青想着李润龙的话，知道有人逃出去就大事不好，急忙策马前去阻拦逃得最快的人。然而众敌似乎根本就不顾自身安危，拼命拦住苏青，苏青杀了几个，手下士兵围了七八个，最终还是逃了两个。那些被围困的见没有逃命机会了，都自刎而亡，动作迅速决裂，苏青看得明白，这都是一帮死士，来了就是为了完成任务，他们中只要有一个跑出去了，他们就算成功了。 苏青有些懊恼，在死去的那些人身上摸索了一下，发现他们腰间都绑有一根镶着金丝的腰带，苏青把他们身上的腰带尽数截下来，湿漉漉地拿着它们去给周濡和李润龙復命。 李润龙和周濡看了那腰带，都沉默了。苏青见其他人也是只带回了此种腰带，一个活口都没有，心里沉不住，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都是谁的人？”
第19页 周濡背着手，踱了几步，才说道：“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隆明王培植的死士，主要是为他刺探情报，这次他们一来就这么多人，一个非常明显的目的就是打探我们的军事实力。这其中更为重要的就是试探我们军中将领指挥作战以及将领个人能力的强弱。他们刚才是不是特别喜欢攻击你们领头的人？” 苏青一想刚才的情形，似乎周濡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但是他还是有些疑惑。 “他们也有人逃出去了，就算是这样，但他们这么匆匆一战就逃，又能得到多少真实的情况呢？” “青弟！隆明王的谋略和阴险不是你我能想像的，只是不知他怎么这么快就盯上了我们，原以为他还得和北面的国主周旋，想不到他突然转变策略，先向我们打主意了。”李润龙沉思道。 “从现在的情况看，瓦岗源我们呆不下去了。按照隆明王的作风，很快他就会举兵进攻瓦岗源，只是我们现在的实力不足以抵抗他的大部进攻，看来……”周濡看着李润龙，不再说话。 李润龙却点点头，长长地嘆了一口气道：“看来，我们得捨弃这个好地方了。” 苏青听了，心头大震，惊唿道：“那怎么行？”苏青已经对这个地方有了感情，就像是他离开师父找到的第一个家，现在却又要被敌人逼迫着逃离，一下子情绪就激动了。 “哟！捨不得了！这青弟啊，这地方始终有一天还是要回到我们手上的嘛，别在意这一时的得失啊！”李润龙笑着对苏青说。 众人也笑了。苏青有些羞愧自己目光短浅，看李润龙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可能这就是师父要自己来助他一臂之力的原因吧。 李润龙和周濡一夜没睡，商量搬迁事宜，苏青等人也回去整顿队伍，作好随时听候调遣的命令。 回到房时，天已经大亮，南珠拿着干净的衣服在等着苏青，下人也都备好了热水，苏青洗了澡，换好衣服，对南珠说：“你也回去歇着吧，以后也别这样辛苦自己，在这里等我一夜。”南珠微微一笑，说：“哪里辛苦了，你们才是真的辛苦。我在这里看你们忙来忙去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进来了几个身份不明的人。”苏青轻描淡写道，自从周濡和他说了那些话，他也长了点心了。 “都……抓住了吗？”南珠问。 “没。” “哦。” “你去睡一下吧，我也想躺一会儿。” “是。” 南珠退下了，苏青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眠。 李润龙和周濡最终决定了要在隆明王进攻前搬离瓦岗源，一时，瓦岗源有些乱，各自都忙着。南珠除了帮忙照顾快生产的惠红和英子，偶尔也独自一人发呆。有一次苏青远远低看见了，也不动声色，悄悄走到她身后，赫然看见南珠手里握着的是一块玉坠子，那玉坠似乎藏有很多的回忆，南珠看着它怔怔地发呆。 “南珠！”苏青喊道。 南珠如梦初醒般，顺手就先把手里的玉坠藏起来，抬头看苏青时，苏青似乎能看见她眼里有泪。 “哦，苏大哥！” 苏青故意问：“你手里的可是什么宝贝，我一来就藏起来了。” 南珠似乎有些慌张，但那神情很快就消失了，接着她就大方地拿出那玉坠，说：“哪是什么宝贝，大哥要看，我自然就给你看。” “这是如何得的呢，看着也是好东西来的。”苏青端详了一会儿道。 南珠笑了一下，看着苏青道：“大哥，你道是怎么得的？” 苏青一时语塞。 南珠反而嘆气道：“你道我是什么人？今天索性把我的身世都说给你听吧。”南珠不等苏青回答，自顾就说上了，“我自幼卖给隆明王，被训练为舞姬，半生无自由，后来逃了出来，乞讨，逃命，这些……都记在这块玉坠上了。” “你真的是隆明王的人？”苏青问，想不到她一下子这样坦白，看来周濡猜得不错。 南珠冷笑道：“我还是吗？我逃了，他应该恨我入骨吧。可这玉坠不也时时提醒我，那一段忘不掉的歷史。” “我是说，你，还是隆明王的人吗？”苏青咬着牙问。 “什么？”南珠有些诧异，“隆明王的人？我？你是问，我还在为他做事吗？” “是。”苏青不得不正面回答。 “哼！你和他们一样，怀疑我是隆明王派来的奸细。”南珠生气道。 “难道不可以这样怀疑吗？”苏青反问道。 “如果我是，你会怎样？”南珠眼含泪水，不再反驳。 “我……我不希望你是。”苏青别过脸道。 “我逃出来后，拼命隐藏自己，在山上的贼窝里，我得知他们原先就是隆明王的旧部，虽然他们也是叛徒，我也不敢透露半分，因为怕有人泄露。在这里，我也应该这样隐瞒着，才不会被人怀疑，对吧？”南珠问道。 “你怎么隐瞒？周大哥他什么都知道！”苏青有些气急。 “他什么都知道怎么不来抓我，还留我？”南珠哭道。 “这……”苏青一想，周大哥也只是有所疑虑，并未有什么确凿证据，自己反倒好像南珠就是奸细一般，看着她哭得伤心，也觉自己过分了，不知怎么就疑心重了。 “咦？南珠妹妹怎么了？”叶眉去餵马，看见南珠哭就走过来问。 南珠不语，呜呜地擦着眼泪，起身就走了。 “你欺负她了？”叶眉问发呆的苏青。 苏青不知怎么说，只是摇摇头，微微嘆了一口气。 “你怎么那么傻？有什么还不是有我濡哥哥嘛，你又何必让自己为难。”叶眉意味深长地说。 苏青想，你叶眉倒好像什么都清楚一样，难道真是我傻？苏青还想和叶眉说几句，叶眉却不搭理他了，早转身走了。 苏青真不希望南珠和隆明王扯上什么关系，但还是很不幸被周濡言中了，但是苏青又想，这南珠也有许多无奈之处。苏青自己心里矛盾，也不愿和谁说了。只怕自己说错话，害了人。但如果南珠万一万一就是隆明王派来的奸细，到时，自己会如何对她，瓦岗源的人又如何对她？ 于是苏青就闷闷不乐了，但是南珠倒一切如常，只是除了对苏青似乎有些怨恨的眼神之外，生活起居都还是照常。 周濡似乎也对南珠的事作了罢，而是忙于部署撤离事宜。他也在各方安盯了探子，随时报告隆明王各部将领的动向。 第14章 翡儿出生遭磨难 八月初，瓦岗源开始撤离，李润龙押着粮草物资先行，而早在几日前，周濡已经派了一支精良的队伍先出发了，为撤离大军探明情况扫清障碍。军中家眷妇孺因为行动迟缓，走在大军后面。苏青主动请缨断后，防止有敌从后面袭击。同时也保护走得慢的家眷们。惠红眼看就要生产，周濡给她找了辆马车，让南珠在旁照顾。一切就绪，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上路了。
第20页 他们这一路是往北而去，那里，是国主乌浩吉偏安一隅之地。乌浩吉一直有意和北方的邻国结盟，重新夺回政权，但是邻国国主忌惮隆明王的势力，犹豫不决，还保持静观其变的姿态。而周濡早已暗度陈仓，偷偷和乌浩吉接上了头，此次，就是北上投靠乌浩吉去了。 苏青实在捨不得瓦岗源，可他也知道这里每一个要离家的人在这里比他生活得更久，更有感情，可是为了更好的未来，他们都是含泪离去。苏青骑马站在山岗上，俯视着整个瓦岗源，这个秀丽的地方，他知道总有一天他还会回来的。 大军走了五六日，周濡已经接到线报说隆明王部有一支人马异动，朝着瓦岗而来。周濡增派了一支人马支援后方，由叶眉领军，沿路埋伏，以防万一。 然而挣扎此时，惠红突然腹疼，马车走走停停，慢慢落到了后面。南珠也是个没经验的人，只会想着怎样让惠红感觉舒服些，英子在旁边也只会叫娘。忍了一阵，惠红知道孩子就要出生了，没办法，就唤南珠下车去找一个会接生的妇人来。 南珠下了马车，一眼望过去都是人，可谁会接生孩子，她怎么看得出来，这大半还都是大老爷们。南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幸好瞧见苏青在马上指挥队伍，急忙跑了过去。 “大哥！惠红嫂子要生了！”南珠喊道。苏青听了愣了一下，南珠急了，喊道：“惠红要生孩子了！要找一个会接生的人来！” “啊？哦！”苏青这才反应过来，把南珠拉上马，一路喊过去：“谁会接生？谁是接生婆？”南珠抱紧苏青，急切地等着有人应一声。原本两人心里都有些罅隙，在这种情况下，也暂且放下一切不快了。 “谁会接生？”苏青在马上喊无人应，干脆跳下马，拉着一个又一个的妇人问。南珠也问着路上经过的女人，希望快点找到帮惠红接生的人。最后苏青问到一个人说前面蓝衣妇人是个接生婆，也就不管那么多了，拎起那蓝衣妇人就上了马，吓得那妇人半天喊不出来。苏青问南珠：“在哪？” 南珠指指前面，那是一块玉米地，翠绿的颜色十分醉人。苏青一挥鞭子，马儿跑了起来，南珠跟着跑了过去。 惠红藏身在玉米地里，英子拉着她的手，不离寸步。苏青把蓝衣妇人带到惠红面前，看着大肚子的惠红，蓝衣妇人才知是要她接生来了，才缓过气来，叫苏青收拾了一下，好让她接生。苏青拉着英子守在几米外，南珠被蓝衣妇人留下帮忙了。英子听着娘的痛苦□□，难受了，就趴在苏青身上，苏青也是抱着他，想李润龙周濡他们不知走到哪儿了。 在这一片被翠绿包围的天地里，八月的炎热也稍稍退却，风吹过的地方，叶子起伏，沙沙作响，自己也好像融入了这一片绿地。苏青有人陶醉，却被婴儿清脆的哭声唤醒。 “生了！”苏青惊喜道。 英子挣脱苏青的怀抱，要跑过去，苏青怕他被玉米叶子割伤了，拉着他扒开玉米梗慢慢地走。迎面钻出来一个鹅黄色的身影，是南珠抱着刚出生的婴儿，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是个女孩！”南珠说，看着怀里噘着小嘴的婴儿，心软软地要化了。 苏青走近一看，一个粉红色的小娃娃，觉得甚是可爱，突然心里涌起异样的感觉。 “我抱抱？”苏青不知为何心里有这样的想法。 南珠把孩子轻轻地递到他手上，苏青小心翼翼地抱起来，突然说：“我们给她起个名字吧！” 南珠啊了一声，笑了。 “孩子的名字应该由她的父母决定吧？” “哦……”苏青想想也是，有些失望。 “但是我们可以偷偷给她取一个名字，只有我们知道。”南珠心里也爱极了这个孩子。 “好！”苏青高兴地道，低头想了一下，说，“我们叫她翡儿，李翡儿如何？” “好。”苏青取什么名字，南珠都是开心的。 “翡儿翡儿！”苏青对着怀里的孩子念着，可翡儿哇地一声哭了。苏青不知何故，南珠忙抱过来说：“许是饿了，我抱她去餵奶。” 蓝衣妇人打理好惠红的身子，唤苏青过去，抱着惠红上了马车，安顿好，惠红感激地看着苏青和南珠。惠红抱过孩子餵奶却没有奶水，孩子哭得哇哇大哭。南珠被哭得心疼，一把抱过孩子，说要给她讨奶喝去。 南珠一个女孩子家，脸皮儿本来薄，可这孩子揪心的哭声给了她莫大的勇气，硬是一路问将过去，寻到了一个刚生过孩子的妇人，给李翡儿餵了奶。 苏青跟着南珠，看着她脸上泛出来圣洁的女性仁爱的光辉，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何其狭隘，这样的女子怎会是怀着不良目的前来刺探的奸细？ 就这样，南珠平时都跟随惠红左右，照顾她的生活，李翡儿饿了，就抱着她去跟人讨奶喝。过了两日，苏青派去给李润龙周濡送信的信使回报，说他们就快和乌浩吉的人接上头了。苏青心里稍安，现在主要把这一群家眷顺利护送过去了。然而很快后面叶眉的人就上前来报，说隆明王的人追上来了，叶眉先抵挡一阵，要苏青这边快走。 一听说有敌人追上来了，人心混乱，都开始四顾逃命去了，苏青领着一队人往叶眉方向赶去，希望自己能帮叶眉多抵挡一阵，给大家争取多一点的时间逃命。 叶眉的埋伏极为隐秘，敌人追上来时中了埋伏，损失挺重，加上来的人数并不多，叶眉对付他们倒也绰绰有余。苏青和叶眉会合后，了解到隆明王的人已经占领了瓦岗源，大部军队已经驻扎下来，只派了小分队来追赶，似乎试探的意思更为明显。苏青告知叶眉先头部队已经安全，叶眉这才整顿士气，全速前进。 等苏青和叶眉赶上来，李润龙派来寻惠红的人也到了，准备先护送惠红他们走。苏青看了一下南珠和李翡儿都不见了。 “南珠带孩子讨奶吃去了，现在这么乱，我叫她别去了，可她不忍心孩子饿着，比我这个亲妈还心疼，执意要去，现在还没回来……”惠红焦急道。 苏青想了一下，就要惠红先走，他去找南珠和孩子，找到了就追过去。惠红没法，自己刚生完孩子行动不便，已经耽误了不少，心里挂念孩子，却也只得如此了。 话说南珠抱着孩子，要给孩子找口奶喝，但人心散乱，大家都只顾快快逃命去，哪里顾得了别人。南珠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个人肯停下来喂喂孩子，焦躁了一阵，见不远处有一处人家，还飘着烟，想必有人做饭了，南珠看着哭得脸青的孩子，咬咬牙，就往那人家走去。 那处人家也十分简陋，只有一个老妇人，烧着火在做饭，南珠恳求老人家救救可怜孩子，老妇人忙叫她进来，抓了一把米放锅里熬粥。 “姑娘，这不是你自个的孩子吧？”老妇人见南珠还是一副少女的青涩模样，怎也不似妇人，就问了。 南珠坐在桌旁，哄着李翡儿，说：“婆婆，您好眼力，这是我嫂子的孩子，刚生的，嫂子没奶，我就抱着一路给她讨奶喝。如今遇到婆婆，多谢婆婆了！”
第21页 “来……”婆婆沖了点糖水，沾在李翡儿的嘴上，李翡儿吸着糖水，就不哭了。婆婆道：“你和这娃儿还挺有缘。姑娘，这娃儿生得好啊，颇有龙凤之姿，怕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吧？” 南珠心里一动，却不露声色，只微微笑道：“婆婆过誉了，我等都是奔波逃命的百姓，这孩子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婆婆听了，也是呵呵直笑，不再问了，添了点柴火，搅着锅里的粥，希望快点熬出点煳煳来。 翡儿不哭了，许是哭累了，许是那一点糖水有了作用，在南珠怀里安详地睡着了。南珠也劳累万分，不知不觉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南珠睡梦中突觉怀里一空，马上惊醒过来，一看，李翡儿不见了。南珠心里大惊，抬头一看，那妇人正抱着孩子在餵煳煳。南珠松了一口气，老妇人见她醒了，招唿她过来，喝碗粥。南珠感激不尽，慢慢喝完热气腾腾的粥，翡儿也吃饱了。南珠伸手去接翡儿，老妇人却向后一退，对着南珠嘿嘿直笑。 南珠一呆，那笑声听在耳里，十分刺耳。 “啊！婆婆，南珠代孩子感激您万分，只是现在时辰不早了，我得带她去寻她母亲去。”南珠不知老妇人是何意思，只好软声哀求。 “嘿嘿！你这一声婆婆叫得倒挺好听，可你哪知我是真婆婆还是假婆婆？”老妇人说着，在脸上一抹，露出的是一张年轻女人的脸。 “你……是谁？把孩子还给我！”南珠惊恐道。 那女人狂笑一声，抱着孩子从门口沖了出去。南珠大叫一声“翡儿”，欲追着出去，想不到一阵眩晕，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第15章 苏青抱婴寻南珠 苏青去寻南珠和翡儿，在军中家属四下里都找了个遍，也没找着人，看这混乱局面，南珠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也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测。苏青心里焦急，和叶眉一合计，就先让叶眉领着大家前行，他留下来继续找南珠。如果丢了刚出生的孩子，在李大哥面前，特别是惠红面前都无颜做人。 苏青在附近寻了一会儿，也瞧见了那飘着炊烟的人家，想南珠会否去哪里给翡儿讨食去了？思虑之间，只见一个人抱着什么东西逃窜，苏青心里生疑，就跟了上去。跟了一会儿，就听见了一声婴儿的啼哭，苏青心里又惊又喜，蹬在马背翻身挡住那人的去路。 “哪里走？”苏青喝道。 那人停住脚步，慢慢转身，竟然是一个女人。只见她冷笑一声，把手中的婴儿向空中抛去，苏青大惊，忙撇了她去接，接在手上却是轻得可怜，一看，原来只是一裹衣服。而再看那女人，已经趁机逃去，怀中婴儿哭啼了起来。 苏青赶紧追了上去，那女人起初还有些力气奔跑，但毕竟抱着孩子，苏青又是骑马，眼看就要被追上了。 苏青听那哭声就是李翡儿，虽然不知南珠哪里去了，孩子又怎么到了这人手上，但他哪里肯容翡儿被陌生人带走，拼了全力要把孩子抢回来。 “站住！”苏青用剑挡住那女人的去路，“把孩子留下！光天化日抢人家孩子算什么东西？” 女人阴阴地笑道：“这是我孩子，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抢人？” 苏青目光一凛，恨声道：“说！原先抱着这个孩子的女人哪里去了？” “女人？我不就是女人！这孩子一直都在我怀里，睡得香甜，都是你！把她吓哭了！” “你……”苏青气急，转念想，管她是谁，何需跟她纠缠，先把孩子抢过来再说。 于是苏青不再废话，一剑就直刺女人眼睛。 那女人见苏青来势不善，似乎她也自感不敌，都是退避逃跑为主，并不和苏青打。苏青用招又不敢太过狠，怕伤着了孩子，而那女人也似乎时时护着怀中的婴儿，怕被伤着了。 苏青心里奇怪，只好把她逼到一个角落，问道：“你是谁？为何要抢走这个婴儿？” “我抢？你不也是抢吗？说，你是不是也是隆明王的人？”那女人歇了一口气，道。 “隆明王？你是隆明王的人！你抢走这个婴儿想干什么？”苏青愈发奇怪了。 “李润龙和隆明王争天下，他的娃对于隆明王来说，当然有用了。只可惜这是一个女娃娃，不知隆明王要还是不要……” “你们怎知……”苏青心里震惊，如此说来，这孩子更得抢回来了。于是苏青不动声色，朝那女人的膝盖餵了一枚暗器。她猝不及防，屈膝倒下，苏青用剑一挑绑在孩子身上的衣带，就把孩子夺了过来，抱在怀里一看，果真是李翡儿。 苏青把孩子抱紧，看了一眼那女人，已经奄奄一息。 “说！带着这个孩子的女人哪里去了？”苏青俯身问道。 那女人悽惨一笑，从嘴角吐出一口黑血，说：“她……太好骗了。呃……好……好毒！”说完就气绝身亡。 苏青转过脸去，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自己也不会使这么毒的暗器。他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翡儿伸着小手，动了动又睡了过去。如果不是这个孩子，他又怎会如此不计人命？ 苏青抱着孩子，心里高兴，却还是隐隐担心，不知南珠是遇到了不测，还是南珠本就跟这女人一伙，想把李翡儿送给隆明王当人质。 苏青返回那处人家，进屋里搜索，却无南珠身影，只在地上拾得从南珠身上掉下来的珠花，苏青记得那还是叶眉给南珠戴上的。 苏青本可以快马加鞭，赶上大部队，但心里着实记挂着南珠，只好一路寻将过去。 苏青哪里知道怎么带孩子，只道要给她吃饱了就行，路上遇到好心的就给换个衣服，吃口奶。有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苏青就到林子里打只鸟，起火熬点汤餵给李翡儿吃。路上遇到人就打听南珠的情况，这样过了两三日，终于到了乌北城，眼看马上就能和自己的人汇合了，可南珠还是没有找到。没有找到南珠，这一系列的事情就不知作何解释，如果那时李润龙和周濡都确认南珠就是隆明王的人，只怕南珠就算活着，也难逃被追杀的命运。 苏青在小摊前要了一碗面煳煳，餵着翡儿吃了一些，这翡儿着实是个好孩子，吃了就睡，也不大哭闹，小脸蛋儿也越来越好看了。苏青对这孩子的感情在这几日里越发的深了。 苏青自己也吃了点东西，填了下肚子，看不远处有处地方热闹，围着好几层人，不时地阵阵叫好。苏青经过的时候，只见到飞舞起来的水袖，非常优雅，一时好奇，也远远地站着看了。那是一个身姿裊娜的女子，一个人在独舞，舞得如痴如醉，忘我飘飞。苏青看见她的身影，时而出现，时而被遮挡，但每一次窜入眼帘，都是风华绝代的舞姿。苏青还在想，这乌北城得街头竟然会有这样妙曼的女子在跳舞，这城里的人们真是有眼福了。 然而正在这样想着，那舞蹈女子的脸孔映入眼里，苏青心跳加速，这不是南珠吗！
第22页 苏青急急拨开前面的人，仔细一看，不是南珠是谁？ 苏青想喊南珠一声，可见她跳得如此沉醉，目光流转，不似在人间。难道她道还是在那国主奢靡的宫殿？难道她道还是在那明王府里酒醉的舞台？她是为舞而生的，那是勾魂的手，摄心的腰，是九天玄女下人间。 苏青有些恍惚，有些不忍，他不愿叫醒南珠，怕惊了她的美梦。 一直到南珠跳完一支舞曲，受了众人的喝彩，拾了施捨的钱财，南珠收起自己的水袖，走向街头，融入熙攘的人群中，她眼里的光彩已经消失。 苏青一路跟了上去，他想知道，南珠究竟在这里干什么。 “翡儿！”只见南珠看见有抱着小孩的就跑过去看，别人都以为她是疯子，都躲着她。苏青悄悄跟着，看着南珠一脸的急切，在希冀和失望间徘徊，心里甚不是滋味。 在一个包子摊前，南珠拿出刚才讨得的钱买了两个包子，目光呆滞地吃了两口，看见有个妇人抱着孩子从眼前走过，又忙扔了手中的包子，扑到人家跟前，去看人家的孩子，还喊道：“翡儿！翡儿！” “走开！疯子！”妇人旁边的男人把南珠推倒在地。苏青再也看不下去，过去拉起南珠，喊道：“南珠！翡儿在这！” 南珠看着苏青，半天才喊出声：“大哥！翡儿丢了！” 苏青把怀中的孩子露给南珠看，说：“翡儿在这！我找着了！” 南珠低头一看，顿时喜极而泣，抱着孩子亲个不停，并说：“真是翡儿！真是翡儿！大哥！真是翡儿！” 南珠激动无比，又哭又笑，苏青看她几日不见，消瘦了不少，看来都受了些苦，于是找个清静的地方坐下，先让她平伏一下心情。 南珠抱着孩子就再也不放手，哭哭笑笑地把丢孩子的经过说了一遍，苏青不忍告诉她那抢孩子的人的身份，只是轻描淡写把自己救孩子的经过说了一下。南珠也没有细问，只道孩子平安无恙就高兴万分了。 “你后来是如何来到这里的？”苏青问。 “我也不知道。我晕过去之后，到后来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是有个老伯路过那里，见我趴在门外，就顺路把我带到这里来了。我不知这里是哪里，孩子又丢了，都不知上哪里找去……如果不是大哥你……我都不知道……”南珠说得眼圈又红了。 苏青也不能辨别南珠说的真假，姑且只能相信她。 苏青找到南珠了，雇了辆马车就急匆匆地往乌北城的驻军之地赶去。 众人也刚刚安顿下来，见苏青带着孩子安全归来，都大喜过望，忙报了李润龙去。 李润龙听见苏青回来了，丢下手里的一切，跑出来。 “青弟！”李润龙见苏青一身疲惫，满是心疼。 “大哥！”苏青又是高兴，又是愧疚，把孩子抱给李润龙。李润龙抱着这个孩子，好好看了一眼，说：“这个娃儿哟！揪了多少人的心啊！” 然后李润龙看着苏青和南珠，说：“你们……都是她的大恩人啊！” 南珠羞愧道：“是南珠……” 李润龙摆摆手道：“哎，不要自责了！没有你，她饿也得饿死了。” “孩子！”惠红听到孩子无恙，从病床上下来，由人扶着来看孩子。 “大嫂！你……”惠红抱着孩子流泪，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苏青见惠红形容消瘦，脸无血色，吃惊道。 原来惠红在路上生产，感染了风寒，加上思念孩子，才几日的功夫，身体就垮了。 南珠见状，再也忍不住，伏在惠红跟前，呜呜地哭了起来。惠红反而安慰南珠，说回来就好。 瓦岗源的人虽然经过了一番辛苦跋涉，但总算重新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各自安顿下来，苏青他们就忙着肃编军队，李润龙跟周濡商量和乌浩吉洽谈事宜。 第16章 润虎堂前明心志 国主乌浩吉给李润龙的那处地方名为润虎堂，他自己住的名为昭和殿。润虎堂热闹人气足，昭和殿冷清萧肃，偶尔，乌浩吉还会来润虎堂走走，看看。随军的大部分家眷都被周濡安排住在了润虎堂，就跟在瓦岗源一样，大家生活在一起，和睦，有声有色。 周濡到了乌北城之后，一直没有闲着，他搜集了各方情报，要分析形势，重新拟定计划，而各种情报中的一条小消息引起了周濡的注意。有份情报称，在隆明王处发现一个疑似赵西瑾的人。周濡得了这个情报，十分吃惊，他和李润龙一合计，深深觉得当时招安过来的那帮山贼也不可信任。但是他们中谁有问题，又没有发现什么痕迹。周濡决定对他们每一个人进行调查，可这项事情的通过苏青的同意，毕竟，现在他们都是苏青的手下。 苏青听闻，万分不同意。 “大哥，你们不能因为一份不确定的情报而去怀疑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如果是这样，以后我们还怎么相处，如何相互信任？” “青弟说得也是啊！毕竟要他们加入进来的，也是我们自己，如今又怀疑来怀疑去的，确实不是君子所为。”李润龙也道。 周濡却摇摇头说：“此事万万不能讲君子，如要讲君子所为，也得对方先是君子。如果真有奸细混在我们身边，而我们对此一无所知的话，那我们的末日也不远了。” “可是……”苏青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毕竟，这是战争，争夺天下的战争，一步错，全盘皆输。 “可是……这种方法可行吗？” “青弟啊，这你就放心吧，你周哥哥这一套还是很有办法的，你只要配合他就行，也不要乱了军心。”李润龙拍着苏青的肩膀说。 “大哥你也同意这样做吗？”苏青看着李润龙问。 李润龙嘆了一口气，说：“还能怎么做？战争，讲的不单单是战场上的高低啊！” “这一路来有多少事情，你也是知道一二的。”周濡在苏青跟前道。 苏青听周濡这话里有话的，心想，难道周濡他一直也是怀疑南珠的，就跟自己一样，只是找不到什么直接的证据？还是周濡在观察，在试探，在找一个有利的时机，揭开最后的面纱？ 苏青这样一想，顿觉许多事情变得毫无意义，如果自己视为老师的赵西瑾，都是一副虚伪心肠在对自己，那身边的人又有几个是可以相信的？原以为，听师父的话，下山来，秉着自己的一份真心和热忱，定能完成师父的嘱託。可哪知世事险恶，人心难测，在权力面前，谁能保持一颗心不疯狂？ 苏青只得应承周濡，让他在他的人里面开始调查。叶眉似乎很快就知道了一切事情，她找到苏青时，苏青正在喝酒。 “你倒是爱上了这劣酒！”叶眉一把夺过苏青手里的酒壶，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口，大唿一口气，说，“好酒！” 苏青笑道：“一会儿劣酒，一会儿又好酒的，这酒是好还是坏呢？真叫人看不懂。”
第23页 “嗨！我呀，以前喝惯了好酒，刚喝这样的酒也喝不惯。但是喝这种酒喝久了，却觉得这才是好酒。呵呵，人啊！就是这么奇怪，好坏的标准从来都是变来变去的。”叶眉子啊苏青对面坐下来。 苏青就着酒壶，自个喝着，不说话。叶眉见他不说话，就问：“烦啊？我濡哥哥让你不高兴啦？” 苏青看了她一眼，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人精似的！” 叶眉伸手啪啪苏青，说：“你啊！和大家呆久了就知道了，也就不会多想了。我道我是千金小姐来的，啥事不懂，不过现在看你才是养在深闺不识人间事的娇贵娃哟，这样一点事就受不了，人家怀疑的又不是你，你那么烦恼干什么？” “深闺？我又不是跟你一样，我那是如仙境般的南钟山，才有我这不了解人间事的下凡使。” “嗨，醉了，开始说胡话了。”叶眉摇摇头道。 “醉？我哪里醉了？在我心里，南钟山就是人间仙境，你没有去过，你怎敢就说不是！” “是，那就是仙境！仙境那么美，你怎么捨得下凡呀？”叶眉打趣他。 “师父要我来，我就要来。再美的地方也捨得，再捨不得师父都要捨得！”苏青眼有些红了。 “哎呀！原来是想师父了呀！还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呢！” 苏青确是想师父了。师父教了他很多，惟独没有教他，什么叫人心。或许师父自己看得透世间所有的事，惟独也看不透人心，所以才叫他下山来歷练的。 “哎，你知道吗？南珠身上有一个玉坠子……”叶眉突然低声道。 “知道。如何？”苏青睁着微红的眼，看着叶眉道。 “据说，隆明王养了一群貌美的女人，她们身上都有这样一个玉坠子，那是她们身份的象徵……” “那又如何？难道不许别人从那个地方逃出来，难道不许别人想要个新生？” “如此看来，你也是什么都知道的，是我多嘴了。”叶眉冷笑道。 “我知道你是好心。”苏青低声道。 “我……当然是好心，周濡他也是没有办法，这是他的职责，他总有一天会查的，我就怕到时……连累了你……” “我怕什么连累？况且你怎么就知道南珠她就……”苏青突然停住不说话，看着门口，南珠站在那里，咬着嘴唇，眼含泪水，转身就离去。 “南珠……”苏青喊道。 “唉！好好的，说这个干嘛？”苏青嘭地放下酒壶。 叶眉也慌了，说：“都是我！都是我多嘴，唉！现在怎么办啊？” 苏青丢下酒壶就跑了出去，叶眉也追着，一直追到堂前，李润龙和周濡都在，在场的还有乌浩吉。 南珠一脸悲愤，站在众人面前，看见乌浩吉，南珠心里还惊了一下，但也顾不了许多了。她从怀里拿出那块证明她过往的玉坠子，对众人说：“不错！我是从明王府出来的人，逃出来的！这个，就是证明我曾经是隆明王的人，但是，这也只能证明我曾经无奈成为隆明王的人，但我的心是我自己的，所以我才逃出来，情愿从那人人羡慕的大殿里逃出来……我逃出来，我就发誓，我要忘记那段歷史，获得新生，再也不做傀儡，任人摆布。这样的我，怎么可能再为隆明王做事，而且，是那么龌龊阴险的事！” “这……咦？这是怎么回事？”李润龙惊讶道。 “哦，李大哥，是我说错话了，南珠，你就原谅我，我给你赔不是了。”苏青赶紧打圆场。 叶眉一拉苏青，自己走上前来，说：“是我！是我说南珠身上有这么件东西，而这件东西跟隆明王有很密切的关系。” “要说有关系——”乌浩吉突然大声道，“那我和隆明王的关系可就更密切了！他！原来是我的朝臣，舞姬也是他贡献给我的，这个南珠，我知道。她给我跳过舞，皇后被害的那天，她也在。我永远都记得，那个柔弱的女子跟我说：‘你死——或是报仇’，我永远都记得这句话，还有那个女子说这话的情形。”乌浩吉深深地看着南珠，然后走过来，握着南珠拿着玉坠的手，问：“你也逃出来了，我没有选择死，我是要活着报仇的。你留着它，是要提醒你自己过去的耻辱吗？为什么不丢了它，忘记它。你应该可以活得更好的！” 众人对这一突变有些难以置信，周濡向大家示意退下。 “你知道吗？我多么担心，你会把自己美好的生命，结束在那牢笼里，连挣扎都不挣扎。可是我还是小看你了，想不到——你居然能够逃出来！哈哈！隆明王他应该非常恼怒吧！就像我——我逃出来了，还带走了一支精良的队伍还有无数的珍宝，这些，都可以助我重掌天下！你知道吗？我一想到隆明王那恼羞成怒的脸就兴奋得睡不着，总有一天，我要让他向我求饶，跪在我面前求饶——可是，你知道的，我不会饶了他！”乌浩吉阴森可怕。 南珠有些害怕，这已经不是她所见过的国主了，他已经被仇恨奴化了，从隆明王的傀儡变成了仇恨的傀儡。 “我觉得我们的相遇是命运的安排，南珠，你不觉得吗？”乌浩吉在这里意外遇见南珠，显得异常激动，他一手拉住南珠，一手搂住她的腰，把她拥在自己怀里，南珠留下一滴清泪，却无人看见。 “怎么回事？你们？”在堂外，周濡叫住叶眉和苏青。 “哎，周濡，算了，他们不懂事，闹将一下，你就别追究了。”李润龙制止周濡道。 “润龙你就向着他们……她，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周濡本来想说苏青和叶眉两个人，说了一半觉得不妥，就单指叶眉道。 叶眉哼了一声，道：“我怎么了？我说的也是事实吧，就我不懂事是不是？我又不像你们，整天躲在书房里嘀咕，也不爱让人听见！” “叶眉！”周濡呵斥道。 李润龙哈哈一笑，拉着苏青道：“走吧，跟我去看看你嫂子，别妨碍人家小两口吵嘴啊！” 叶眉一听，更觉难堪，小跑着走了，周濡喊了声叶眉就撇下他们追过去了。 第17章 惠红归天众悽然 李润龙得知苏青和南珠已经给孩子取了名字，也就不再取，就叫李翡儿。惠红身染重病，无力照顾婴儿，李翡儿说也奇怪，在别的人手里总是哭闹不止，唯有南珠抱着哄，才安稳，苏青不得法，只得让南珠住到惠红处，好照顾他们。惠红的病日渐严重，乌浩吉听闻，也把自己随身带着的太医派过来给惠红看病，但看了几次，吃了无数的药，惠红的身体还是日渐亏损下去。苏青去看了几次，惠红是一次不如一次，几次想找李润龙要他想个法子，可李润龙都不在。苏青烦闷，只能找周濡诉说。
第24页 “唉，你怎么又患了痴，现在李大哥被乌浩吉国主封为威武大将军，行事诸多不便，我们这些人多为大哥照看大嫂就是了！”周濡拉着苏青坐下，说。 “哼，什么威武大将军！他不过是个从隆明王那里逃出来的懦夫，为何大哥反而要由他来封王拜将？”苏青其实也不是不懂这一切都是权宜之计，只不过看惠红难受，而李润龙鲜少陪在惠红身边，对李润龙有些不满。惠红说，李润龙追求的是权力的巅峰，她懂她的丈夫，但是女人需要的是什么——不过是一抹爱恋的温柔。 “哎呀！越发痴了！我知道你心疼大嫂，谁看了不心疼？你也知道，瓦岗源地势侷促，本来就不是长留之地。而且我们缺乏银两，如何招兵买马？大家都心知肚明是相互利用的关系，难道你还要我提醒？以后少说些混话！你下山来也有些时日了，还当自己什么都不懂？”周濡把苏青一顿责备，苏青听了心里有些暖意，可表面上又显得不服气，假装低着头鼻子哼哼地生气。 周濡嘆了声道：“唉，我又说那么多干什么！青弟又不是煳涂的人，这些道理哪里不会明白。看，说你痴傻了，我也一不小心就魔障了。” 苏青听周濡说得好笑，忍不住就噗地一声笑了。 “大哥，对不起。南珠的事，我一直没有好好跟你说清楚。我……”苏青本也不是生周濡的气，如今笑了笑，心情也稍微开朗了点。 “不说这些了。我知道的并不比你知道的多，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无论别的人怎样，我都是相信你的。”周濡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趁有功夫，我们一起到处走走怎样？” 苏青点点头，正合他心意。 “南珠似乎和乌浩吉国主的关系也不浅，我怕她伤心，一直没敢问，现在她要照顾惠红大嫂和两个孩子，累得很，我也不想再烦心她了。”苏青走在周濡右边，敞开心扉道。 “有些事就是这么巧，不是吗？你……跟南珠怎么样？”周濡有些欲言又止。 苏青笑道：“什么怎样？大哥你又来，我不是说过吗？南珠在我心里就是一个……妹妹。我希望她有一个好的归宿，可以不必颠沛流离，不必再受人控制，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大哥，我这样想对吗？” “那得看她的心是怎样的了。”周濡道。 苏青点点头，说：“是。就像叶眉，她也许觉得能跟着你就是一种幸福……是吗？大哥！” 周濡苦笑道：“你也不用时时提醒我了。你倒是着紧她，怕她受委屈是吧？” 苏青还要和周濡打趣一句：“你不怕她受委屈啊！”抬头却看见南珠和乌浩吉坐在假山旁，不知在说些什么。周濡也看见了，赶紧拉拉苏青的衣服，两人往别的方向走了。 天气转冷下了第一场雪之后，惠红就不行了。 那天苏青刚在城外巡逻回来，一得了消息马上往惠红住处奔，惠红屋外已经挤满了人，周濡和叶眉都在。南珠一见苏青来了，就把他拉了进去，说惠红要见他。 苏青见了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惠红，心如刀割，一把抓住她的手，哽咽道：“大嫂！”这哪里是那个忙前忙后的灵巧妇人，哪里是那个聪慧坚强的大嫂？ “我去找大哥来！”苏青悄悄抹去眼泪，忍着悲痛说。 “别……”惠红捏着他的手，说，“听我说……” 苏青凑近去，点点头。 “你润龙大哥是个寂寞的人，以后，你要多陪陪他。”惠红努力地挤出一点笑容，可那笑在毫无血色的脸上只增添了几分凄凉。 “我知道。”苏青应着。 “我的孩子，你们都疼，我谢谢你们。” “大嫂……”惠红放了苏青的手，目光开始涣散。 “我还记得，成亲的时候，润龙的眼神……温柔……给了我一辈子的勇气……我不知道他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跟着他，一直……润龙，你还这样看我吗？”惠红喃喃地说着，眼角流下一颗眼泪，神志已经开始不清醒。苏青夺门而出，大喊道：“大哥！我找大哥来！”周濡拦住他。苏青凄楚地望了周濡一眼，说：“找我来作甚？大嫂要见的人是他！”周濡被苏青望了这一眼，身心俱焚，再也无力阻拦他。 苏青还要推开众人出去寻李润龙来，却听南珠的哭声如霹雳般传来。苏青返身进去看时，惠红已经阖眼而去。 苏青悲鸣一声，道：“你怎么不等等？” 英子扑倒在惠红身上，喊道：“娘！” 苏青再无力看此等悲惨的场面，沖开众人，夺路而去。在大门口，急匆匆赶回来的李润龙刚好和失神盲目的苏青撞了个满怀。 “青弟！”李润龙见苏青那副神情，对惠红的命运已然瞭然于胸。 苏青唤了声：“大哥！”脸上不知是哭是笑。 “你大嫂她……”李润龙抓着苏青的手问。 苏青被抓着疼，却不挣扎，因为他很想挤出一点笑容，来告诉李润龙：“她在等你！” 李润龙丢了苏青，跌跌撞撞地跑了进去。苏青闭上眼睛，仰头让冰冷的雪落在他脸上，蚀骨的寒侵入心里。苏青第一次觉得一个女人的悲哀，一个心里有爱的女人的悲哀，无论男人想要多大的功名权力，她想要的都只是那一颗泪的柔情。 “师父，我的选择是对的，对吗？”苏青在心里问道。 漫天的雪花无声无息地下着，叶眉拿来披风，给苏青披上，静静地和他站在雪地里，并无一句话。 惠红过世，润虎堂上下哀嚎，办完了丧事，满地的雪更添了几分悲凉。李润龙躺在床上几日起不来，苏青虽为惠红未能最后见李润龙一面而有些遗憾，却也为李润龙难过。苏青踯躅再三还是进李润龙房里来看望了。李润龙神情哀伤，半躺在榻上，见苏青来了，眼神迫切地问：“青弟，你嫂子可有留话给我？”说完，眼巴巴地看着苏青。苏青心里一悲一软，走近李润龙身边，说：“大嫂说，她不后悔。”苏青不忍再伤李润龙。 “你是怕我伤心吧，我知道，惠红她心里是怪我的，我陪她太少。她什么都不说，从不埋怨，可正是这样，让我更加愧疚。她到最后都不忍心埋怨我……这就是惠红……”李润龙眼里充满了愧歉。 “大嫂她，是个值得尊敬的人。”苏青只能这样说。 李润龙握着苏青的手，轻轻地拍着，说：“谢谢你！青弟！” 苏青抽回自己的手，沉默不语。 周濡突然走进来，见苏青在又想出去，李润龙把他唤住了。 “什么事？” 周濡看了一眼苏青，苏青明白，正要走，李润龙却不让。 “都是自己兄弟，避什么！”
第25页 周濡从身后拿出几幅画像，摊开放在李润龙前面，说：“这是国主刚刚差人送过来的。” 李润龙看了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收起来吧。” 周濡又一幅幅收起来，苏青问：“他是怎么个意思？” 周濡道：“乌浩吉想让大哥在这些人里面挑一个娶了做妻子。” 苏青一听，咬牙切齿道：“这是个什么国主？我呸！” “你呀！我就知道你会如此，才不敢在你面前说。我们伤心是我们伤心，乌浩吉当然暗中打好了算盘，一来笼络人心，二来，在大哥身边安插一个眼线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周濡对苏青说。 “那……大哥！你怎么办？”苏青问李润龙。 “你先回他，怎么回他，你知道的。”李润龙对周濡说。 周濡淡淡笑道：“这个自然。我这就差人把画送回去。” 周濡告退，苏青好奇，就跟着出来，追问周濡：“哎，你怎么回他去？” 周濡白了一眼苏青，故作生气道：“你没看大哥悲痛欲绝，万事不理吗？” 苏青一听，笑了，说：“唉，这也是事实。哪有刚亡了妻子马上就娶新人的？乌浩吉是想陷大哥薄情寡义之境，惹人诟病，真真是奸人之心啊！” “现在又变聪明了？”周濡笑道。 “我是时而聪明时而笨，我看大哥却是没有变笨的时候，看来大哥还是高人一筹的，不知我变成你这样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是不是就能从此波澜不惊，坦然处世？”苏青道。 “你又要变作我作甚？再说了，你又不是我，你怎知我就事事坦然，处处心安？” “难道……那是我看不透大哥你的心了。”苏青一想也是，便无奈道。 “你要看透那么多人的心干什么，自己知道自己的心就行了。”周濡轻飘飘地撇下一句，走了。 苏青“哦”了一声，看着周濡的背影，半天才回神。 第18章 苏青乱敲鸳鸯谱 乌浩吉退到乌北城之后终日里想的都是报仇，夺回属于自己的江山，内心的仇恨和焦虑已经把他的心腐蚀得千疮百孔，可南珠的出现，又给他的生命带来了一丝阳光。他想得到南珠，得到她的心得到她的陪伴，让她在他面前独舞，成为他独享的美。乌浩吉毫不掩饰地表达他对南珠的喜爱，可南珠总是有些淡然，却不绝然的拒绝。乌浩吉知道现在自己什么都失去了，身上再无那无上的光环，他要获得一个女人的心，只有用他的心去换。他给南珠最好的，只要他有，只要她要，他就会给。他没有试过这样去获取一个女人的心，以前，都是一堆女人想方设法来获取他的欢心，何曾想到，要想得一个人的心何其不容易？他从未试过这么卑微，有时竟然能把自己都感动了。 乌浩吉送许多奇珍异宝给南珠，南珠面上是接受了，但是回头她把那些东西都交给了周濡，如此伶俐智慧的女子，渐渐获得大家的认可。南珠为了照看两个孩子，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李润龙这边，苏青有时难免有些情绪，就会找过来要李润龙把南珠还给他去。 这不好几天没见南珠身影了，苏青又坐不住，跑去李润龙处找南珠说会儿话去。到了，一瞧，却是这样一幅景象：李润龙在书桌前教英子写字，奶妈刚刚给翡儿餵完奶，南珠把孩子抱过来，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苏青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有些发愣，奶妈拾掇好衣服，叫了声：“苏将军。”他才把定在那里的腿移过来。 “青弟，你来了。是不是又来讨人了？”李润龙放下英子，看了一眼南珠，说。 南珠轻轻笑了一声，也学奶妈叫了声：“苏将军。” 苏青本来是讨人的，但被先说破了，就不承认了，而是说：“讨什么人呢？我是来看翡儿的。来我抱抱，又会吃又会睡，以后肯定是个胖娃娃。”苏青要来抱翡儿，南珠用手挡着，说：“睡了呢，别闹！”说着就把翡儿放在小床上。 苏青讪讪道：“都被你独占了，翡儿以后该喊你娘了。” 南珠咬着唇瞪了他一眼，李润龙在那里吃吃地笑着问：“青弟你说什么啊，惹南珠姑娘生气了，你可得小心了，这南珠姑娘可是我都不敢得罪的哟！” 苏青嘿嘿地笑道：“没有说什么。大哥你身体可好些了？” 李润龙道：“隆明王现在对我们虎视眈眈，我的身体不好也得好起来了。不能老让周濡一个人忙了，把他累垮了，又得有人找我问罪来了。” 苏青笑道：“大哥说笑了。” 这时，听得门口有人来报：“南珠姑娘，国主给您送东西来了。” 南珠出去接了，回来把东西放在桌上，掀开红布一看，是一支极为奢华漂亮的凤头簪。其中含义不言而明。南珠为难地看了一眼苏青，苏青看了那凤头簪，冷笑道：“他倒捨得！” 南珠把簪子用刚才的红布盖好，说：“我给他送回去。” 南珠一走，苏青沉思了一下，就出去找周濡去了。 南珠来到昭和殿，乌浩吉在园里练拳，南珠就往园里走过来了。还没看见人影，就听见一声声惨叫，南珠加快脚步，才看见乌浩吉把陪练的人打得一个个倒在地上□□。乌浩吉还要继续打，南珠及时唤道：“国主！” 乌浩吉收回拳头，也收了满眼的血红。 “南珠！你来了！”乌浩吉擦把手，说。 “国主，此物甚为贵重，奴婢不能收。”南珠跪倒在地，说。 乌浩吉忙把南珠扶起来，说：“我说了，我早已不是什么国主，那有没有国土的国主？我也说过，你也不必下跪，怎么还跪？” 南珠道：“以后我不跪就是了，可国主还是国主，这不是跪不跪就能改变的。” “好啦！知道你懂事。这簪子，我是专门给你的，你要还我？还我，我就扔了，不再给第二个女人。” 南珠低头道：“国主又何必为难奴婢？” “那你先留着，什么时候想要了，你就带上。” “这……” “南珠，我的心你还不懂吗？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何不愿意接受。难道……难道你心里另有他人？” “我……” “好，我不逼你。你在这里陪我说说话吧。”乌浩吉要南珠和他坐下。 “你知道我是怎么逃出来的吗？”南珠摇摇头。 “我的父王临死之前，偷偷告诉我，如果我遇到了生死攸关的当口，才可以拿着这个簪子，去打开秘密宝库，用那里的珍宝去换得自己的性命。这个簪子，其实是一把钥匙。”乌浩吉把凤头簪拿给南珠看，用手转一下凤头，簪子就变成了一把钥匙。 南珠有些惊奇，问：“国主！为何要跟我说如此秘密的事？”
第26页 乌浩吉按住南珠，说：“不要紧张。听我说。我拿着它，打开了那个宝库，那里面的珍宝多得我无法想像。我用这些珍宝收买了人心，让他们对我效忠，然后再趁隆明王对我看管松懈的时候，带着珍宝，让他们杀开一条血路，我才最终逃到了这里，才能活命，才能……再次见到你。” “我……在国主心里，真的那么重要吗？”南珠看着乌浩吉，茫然地问。 “很重要。” “可是我……”乌浩吉掩住南珠的嘴巴，不让她说下去。 “别急，我不要你马上答应我什么，我知道，要给你时间。” 南珠点点头，说：“我……好好想想。” 这边南珠跟乌浩吉说要好好想想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是苏青。 而在另一边，苏青找到周濡，却说：“大哥，我要给李大哥做媒。” 周濡勐不丁地被苏青一说，也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就应着道：“哦，做什么媒？” “做媒！我要给李大哥和南珠做媒。” “啊？哦，你说。” “你看，乌浩吉老想给大哥安排一个人进来，如果我们先把大哥的婚事安排了，他就没戏了。大哥没了惠红，都是南珠在照顾孩子，再让南珠顺便把大哥也照顾了，岂不是好事一桩！还有，乌浩吉老缠着南珠，把南珠的婚事安排了，看他还好意思缠人不？”苏青倒是说得头头是道。 周濡听了，也不是没有三分道理。 “可是，你得问问人家南珠的意见，毕竟，这是她自己的终身大事，我们不好一句话就安排了。况且，大哥他也不知道心思如何。”周濡道。 “那……你去问大哥，我去问南珠，如何？” “你这一下子这么着急又是为何？”周濡问道。 “我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行了吧！”苏青跺着脚道。 “好，你这个太监急，我去给你问问大哥去。”周濡拿他没法子。 “好啊！拐着弯儿骂我！”苏青见周濡应承了，又想和他闹一个。 周濡边跑边道：“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骂你一个还不行啊！” “哼！坏人！”苏青在周濡身后做鬼脸道。 苏青觉得自己想得甚好，马上就去找南珠，南珠刚从乌浩吉那里回来，脑海里还想着怎样探探苏青的心，却刚好遇到苏青，脸就有些红了。 “南珠，你来，我有事跟你说。”苏青拉着南珠就往偏僻的地方跑。 “说什么？”南珠小声问道，看苏青的样子好像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南珠，你也不小了。也吃了很多苦，虽然跟着我们，不再受人摆布，可是，我一直希望你能找个好的归宿，过好的生活……”苏青看着南珠说。 南珠心开始咚咚地跳。 “李润龙大哥，李大哥，你觉得怎样？” “啊？”南珠看着苏青，有些难以置信，可苏青的样子和严肃。 “什么？”南珠的心瞬时像被一把铁锤砸中。 “我觉得你和李大哥很合适。”虽然南珠的反应有点奇怪，可苏青还得继续把话说完。 “你觉得我和李大哥合适？”南珠重复道。 “李大哥他正需要人照顾……”苏青觉得不对劲了。 “他需要人照顾……”南珠机械地重复道。 “我……我……错了吗？”苏青焦急道。 “你……当然错了。”南珠悲怨地看了苏青一眼。是他，把她从那一堆人里认出了假扮的身份；是他，在她奔逃中带来希望；是他，在她绝望中带来了惊喜。如今，他却要把她让给自己的大哥。他是太在乎自己的大哥，还是太不在乎她这个女人？ “我错了？可你为何要这样看着我？”苏青突然觉得自己的心疼了，突然觉得自己又变成笨蛋了。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你……你还是可以有自己的选择的。”苏青想挽救，可他知道，已经迟了。 南珠冷笑一声，手中拿着那支凤头簪，举到苏青眼前，说：“我……当然有自己的选择。” “不！”苏青惨叫一声，“你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南珠反问道，她觉得又有了点希望。 “就是不可以！你就算不嫁给李大哥，你也万万不能和他在一起。难道你不知道，将来……将来……” “将来？你放心，我将来不会与你为敌的。”南珠心里的希望又熄灭了。她甩开苏青的手，把那支簪子紧紧地握在手里，她要快快地走，不然会被看见决堤的泪水。 苏青有些清醒又有些迷惘，他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他知道他好像真的错了。 第19章 怅苏青雪夜寻师 苏青突然明白，南珠心里喜欢的人是自己，可是，他能如何，这副身体，此番人生原本就不是属于自己的，如何去给她一个未来？如果自己不能给南珠一个未来，那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安排她应该跟谁一起生活。如果是她的选择，那就尊重她吧。 周濡听苏青的话，去探问了一下李润龙的口风，李润龙只是摇头，笑而不语。周濡再找到苏青时，却发现苏青一脸忧伤。不用问也知道结果了。 不几日，乌浩吉就备了大礼，选了黄道吉日，宣布要和南珠完婚。润虎堂上下一片议论纷纷，不屑的娥，羡慕的，妒忌的，南珠却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安之若素。为了这次婚礼不出意外，苏青被派去城外戒备。准备出发前，苏青心里还是放不下南珠，想找她叙叙，却被告知南珠被国主唤去昭和殿了。苏青怅然上马而去。出了润虎堂，一直沿着大街到城外，苏青一步三回头希望还能见见南珠，哪怕是看一眼也好。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苏青又经过南珠曾经跳舞的那个地方，苏青呆看了一会儿，从遇到南珠开始，事事歷歷在目，仿佛还没开演戏，太快走到了落幕。苏青长嘆一声，正欲离去，却见那里站着一个华衣的女子，背对着他，突然就在空中甩起华美的长袖，转过脸来，正是南珠。 只见她凤目朱唇，艷丽无双，腰肢柔软，身姿优雅。苏青知她是送他来了，却无言，唯有舞，因为那是她最美的语言。 南珠把自己融入了舞姿里，用她的生命，用她的情，为苏青跳一次舞。跳完了一曲舞蹈，南珠仿佛失去了所有维持生命的力量，倒在地上，低声哭泣。苏青没有下马，夹了一下马身，缓缓过去，原以为有很多话要说，可苏青没有说。他只说：“为了我，好好活着。” 苏青说完这句话，扬鞭而去，风很急，吹得眼睛酸涩，眼泪想滴下来，却早已被吹干。 南珠听着那马蹄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再也不会回来。她手里握着的刀哐当落地。
第27页 “为了我，好好活着。”就因为这一句话，原本应该染血的刀再也刺不进心脏。 南珠轻轻地哭着，不知何时才会停止，仿佛半辈子的委屈，要用余下的人生去哭泣。 不知哭了多久，有一个老婆婆站在她跟前，问：“姑娘，何事如此伤怀啊？” 南珠抬头看时，却是不认识的人，但接着老婆婆就露出了腰间的玉坠子。 南珠收住眼泪，道：“谢谢老人家的关心。” 老婆婆慈祥的声音突然变得冷酷，她道：“听说你要做那废弃国主的妃子了，不错不错！只是别做了那富贵人就忘了自己本来的身份本来的使命。你要敢忘，明王可不会忘！” 南珠低头道：“南珠知道。” “那刚才走了人，是谁？” “那是南珠的救命恩人，无以为报，故在此谢别。”南珠近来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可疑。 “那倒罢了，别动不动就为一个男人，为情为爱哭得翻天覆地！” “是。” “姑娘，回去吧，别在这里哭坏了身子，不值当！”老婆婆的声音又变得慈爱起来。说完，就慢慢走了。南珠擦干净眼泪，戴上面纱，也回去了。 正月十五，元宵大喜，南珠也在这一天，披上了乌浩吉准备的嫁衣，被人从润虎堂抬到了昭和殿。乌浩吉一直在笑，他应该笑。南珠却没有笑，也不再有泪。她一路安静配合，顺利地完成了婚礼。 只是她不知道，在那高高的屋顶上，苏青的身影随风而立，一直跟着她的轿子，看着她的大红衣裳，和厚厚的红盖头，一直看着她，直到她被人簇拥着送进洞房。 陪伴苏青的，只有那把随身的剑。 苏青看那热闹的人群，都和自己无关，也不会有人发现有一个人落寞地站在高处不胜寒。 街头一个雪白的身影飘隐，引起了苏青的注意。他从屋檐跳下来，追着那身影而去。那白影子速度极快，苏青必须要拼尽全力才能勉强不把人跟丢。 那白影似乎也有意引苏青追他，一直都跟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苏青不怕有陷阱，只一心追逐，在雪地留下一串脚印，那白影的脚印却浅得多，如若不跟着，下着的雪不一会儿就能把他脚印盖住。 苏青一直跟踪白影跟到了一处荒山野岭。那白影不再跑，而是背对着苏青站着。苏青放缓脚步，一步一步走过去，那白影回头看着他。 “师父！”苏青跪倒在雪地里，深切地唿唤道。 “苏青，你起来吧。”无须老人道。苏青依言起身。 “师父！怎么您老人家也来这里了？”苏青见了师父，心里自然是欣喜万分。 “我到处走走，不经意就来了这里了。你们在这里驻扎也快有半年了吧，李润龙确实有雄才大略，那瓦岗源地势太侷促，容易被敌人包围，也不易开展战局。只能作为小憩之地，不能展战略宏图。” “师父，您还是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这些都是可计算之事，可有时改变歷史的都不是这些可算计之事。人心，才最是变幻莫测，难以捉摸。苏青啊，你，也要看好自己的心啊！” “师父，如何才能看好自己的心呢？” “依师父言，不作他想。” “是，徒儿谨遵教诲。” “嗯，可是……唉，罢了。如今你也要醒过来了，别再被自己本性中女人的怜悯给蒙蔽了双眼，别忘了，你是一个男人，开疆拓土而来。女人本性中的仁慈和盲目不利于你成为一个优秀的将领。” “师父，此话怎讲？我道自己从身到心都已是一个男儿，哪会有什么女人之性？” “那惠红，那南珠，甚至那小小婴儿，你看她们的时候，是不是时时有自己的影子？或者，你有时候就觉得那是另一个你，脱了这个身体，活在这世上，有不同的哭泣，有不一样欢笑？” “师父……”苏青惭愧得无言以对，因为这确实是自己。 “那惠红的隐忍和不愿言说的怨，那南珠的委屈和无奈，以及那小小婴孩的无助和无知，都会在某些时刻幻化成你自己，你把自己的感情投进去，感同身受，所以你爱，你痛，你忧愁，你迷惘，你欲喊无声……你……会否在某些时候也会怨恨师父，为何让你如此生于人间？” “师父！”苏青哭喊道，“徒儿何曾埋怨师父？徒儿……徒儿只是想念师父，有时不知如何继续，想让师父指点迷津。” “迷津都在自己的心，你明了自然明了。按着自己的心去做吧，有很多事为师也是无能为力的。”无须老人抚摸着并不存在的鬍鬚，幽幽地嘆着气，看着满天的雪飘了起来，天地间都白茫茫的。 “师父。你要随我去见见他们么？李大哥很想见师父一面，想……”苏青问道。 “我见他作甚！那些世俗事，我就远离了吧。”无须老人摆摆手。 苏青知道师父不说二话，说不见就不见的，于是稍稍替李润龙可惜。 “那……师父，您这还要往哪里去？要在这里留多久？” “我无处可去，处处可去，去到哪里就是哪里。何处不曾留，此处我也不会留。我……这就要走了。” “师父！”苏青一听师父要走，心就碎了。 “师父！先别走！再和我说几句话！”苏青扑倒在地，抱住师父的腿。 “徒儿，怎么愈髮长不大了。师父要走了，你也要回去了。”无须老人轻轻地拍着苏青的头，柔声道。 “师父！那我什么时候能再见您？” “要见的时候自会相见。”无须老人的声音越来越远，苏青看自己的手，空空如也，环顾四周，师父早不见了踪影。 “师父——！”苏青对这茫茫雪空，大喊道。 “师父！” “师父！” 苏青喊得心疲力尽，心里却明白师父不会再回来。 拖着疲惫的身躯，苏青回到自己的帐下，已经入夜，雪花更大了，那一夜，苏青病了，说了一夜的胡话。 昭和殿里的乌浩吉有些狂喜过妄，喝得醉醺醺的，摇摇晃晃地回到房里，满屋子的红蜡烛，把一个屋子照得红彤彤的亮。挑开南珠头上的红盖头，一张娇艷的脸映入眼帘，水盈盈的眼睛看着他，动人，却显得有些空洞。 “南珠！你终于都是我的人了！”乌浩吉吐了一口酒气，扔了红盖头，捧着南珠那张美丽的脸，“我很奇怪，难道隆明王就没有发现他自己的身边有这么一个绝色佳丽？不要跟我说，他是个坐怀不乱得君子！哈哈！君子！你说，他有没有垂涎过你的美色？” “国主，您醉了。”南珠淡淡地拿开乌浩吉的手，把他扶着坐下，唤人给他脱了鞋。
第28页 乌浩吉躺在床上，一会儿笑，一会儿嘟囔着什么，南珠坐在床沿，发了一会儿的呆，看看窗外，雪飞舞得安静又美丽。南珠又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雪景，突然打了一个寒噤，自觉夜深了，关了窗，把一支又一支的蜡烛吹灭了，独剩了一支，还要吹灭，侍女护着放到了高台。南珠怔了怔，那侍女也下去了。 南珠脱了那厚重的嫁衣，钻进帐里，乌浩吉有力的双手一把把她搂住，压在了身下…… 第20章 周濡夜探病苏青 话说那天大雪，深夜回到帐下的苏青倒地病了，烧得厉害，烧得迷迷煳煳之间，有一双手握着他的手，温暖，安全，充满力量。苏青心里的那个师父跑了出来，师父没有丢下我自己走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苏青心里这样想着，有些欣喜，或许师父见自己这样子，就会不顾一切把自己带走，回到南钟山，过逍遥日子去。苏青紧紧地抓着这双手，嘴里喊道：“师父！带我走！” 师父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在他额头探探，嘆了一口气，想抽出被苏青握着的手，却被苏青死死抓住。 “师父！别走！要走带我一起走！” “唉！青弟！是我！”周濡摇摇头，在苏青耳边说道。 苏青却还在恍惚中，问道：“你……你是谁？” “我是周濡。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周濡轻轻拍着苏青的手说。 “濡哥哥！”苏青的眼眶发热。 这一声濡哥哥却听得周濡百感交集。 苏青闭了一会儿眼，再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果然是周濡，而不是什么师父。 “大哥，你怎么来了？”苏青醒了过来，却只叫大哥。 “有人报说你病了，胡话不止，我担心就赶过来看看你。” “可是……雪那么大！大哥你又何必如此……”苏青心里愧疚，感激，觉得不必再说什么，周濡端来一碗姜汤，叫苏青喝了。苏青端着碗，问：“大哥，那边……”苏青想问的是那边喜事办得如何，周濡似乎早知他要问，示意他先喝。 “那边，一切顺利。只是苦了青弟你，不能和大家一起热闹，要在这大雪天守着城门。早知青弟你心事重，我就不这么安排了，是我的疏忽……” “大哥何必这么说，我也不是因为南珠成亲心里就想不开，你又不是不知道的。”苏青喝完姜汤，把碗递给周濡。 “那我就不解了，是什么缘由才让你在这大雪夜自己一个人跑到外面去，冻出一身病来！” “大哥，我看到我师父了……”苏青看着周濡道。 “哦！”周濡有些意外。 “师父和我说了一番话，就走了，我……我想念师父……” “你想跟着你师父走，你师父却没有带你走，留下你孤零零一个人在这里，你伤心了，是吗？” “我……只是想念师父。”苏青不好意思看着周濡。 “唉！也不知你师父他老人家跟你说什么了，震动这么大，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我……师父是说我还不成熟……”苏青心里苦笑。 周濡笑了，道：“这你就难过了？你……确实是……唉！怎么说呢？有时那么柔弱，让人想要保护你，可是……可是……你是个男人……” 周濡脸上的表情煞是为难，苏青看了也觉得好笑，心想自己可能还是适应不了这个男人的角色，就说：“大哥是笑我太娘们么？” 周濡略为一呆，说：“不是，青弟你……” “我不介意。”苏青说。 “你……你好点了吗？”周濡沉默了一下，问道。 “好很多了，大哥来看我，我就好多了。”苏青有点撒娇，“大哥陪我说会儿话吧。” 周濡坐下来，道：“我天亮了就回去，现在就陪你聊一聊。” 帐内的炉火暖烘烘的，周濡和苏青天南地北地聊着，心更为亲近了。 “大哥，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要下山来，要跟着李大哥和你，于是你对我的身份存疑，我初初有些生气，可后来一想你这样想其实是情有可原的。我，一直都按照师父的意思行事，这也是师父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后师父会告诉我吧。师父也许就是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事，而不要枉费了来这人生走一遭。” 周濡点点头，说：“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有些事总有一天会明明白白的，不是吗？” “大哥说一下你吧，说说你为什么跟着李大哥。” “怎么说呢？觉得有价值吧。”周濡笑笑不再说。苏青也笑了一下，问道：“大哥，你有什么秘密吗？至死都不会说的秘密。” 周濡微笑了一下，看着苏青又笑，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看了苏青半天，然后才说：“我跟你说一个秘密的事情，但是你不能跟别人说。” 苏青点点头，侧耳倾听。 “早些年的时候，我第一次跟随父亲出来做生意，那时觉得什么都好玩，都好奇。那一次，我和父亲走过一段山路，我坐在马车里，趴在窗边好奇地看着这些奇山异水，后来我下了马车，让父亲坐马车，我骑着他的马。因为我想好好地看看这地方。我想好好地看看……就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少女……她……站在高高的地方，一身蓝色的衣服，好像是这青山绿水里的一朵不那么注目却总能吸引目光的花，她好像长在那里，吸收着天地灵气，然后会幻化成烟，飘向天际……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别人都好像没有看见她，都低着赶着路，只有我看见了，痴迷了……然后，我听见一身沉闷的钟声，像从天边传来，绕缭着这座山林，震动着我的心，我眨了一下眼睛，那个少女就不见了，就是眨了一下眼睛，她就不见了，我到处找，都没有再找着，父亲以为我魔怔了，后来就再也不带我出去了……”周濡可惜地嘆气道。 “这就是你的秘密？”苏青疑惑道。 “当然！我只告诉你了，谁都不知道的。” “叶眉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能告诉她。” “我不会的。”苏青笑道，“你……听见了钟声？还看见了穿蓝色衣服的仙女？” “你要取笑我说我眼花了对不对？” “不是。”苏青忍着笑，“那是奇遇。真的。那仙女看见你没有？” “我不知道。她眼睛似乎看着我，可是没有表情，就好像没有看见一样。” “那是看见了还是没有看见呢？” “嗯，没有吧。”周濡只得无奈地说。
第29页 苏青笑得弯下了腰。 “啊！我就知道把秘密告诉别人是一件很傻的事，看！都等不及笑我了。”周濡故意很会后悔地说。 “我知道，大哥是逗我开心来的。”苏青却突然一本正经地说。 “不是逗你玩得，是真的。回去我还梦她梦了几个月，想她想了好几个月呢！” “是，我好羡慕呢，那一天，我也能遇见个……遇见个如此这般的仙女，我定不会让大哥这般让她跑了，我定会把她给捉了，带回来……给大哥看看，看看是不是你以前碰到的他、让你魂牵梦绕的那个。” “好，那你见着那一个穿蓝色衣裳的仙女，就定不要给她跑了，那是……那是属于我的。” 两人说得高兴，就都哈哈大笑起来。 “大哥如此念念不忘的人，为何不试着去找一找？”苏青问。 “我恐怕也就只有这惊鸿一瞥的修为了。”周濡掩饰不了的失落之情。苏青宽慰道：“或许，将来大哥和她还有机会再次相遇也不一定。” “会吗？”周濡看着苏青道。 苏青的心突然有些悸动，也看着周濡，轻声道：“会。” 炉火里传来一声噼啪响，周濡转身看看帐外，说：“天已经亮了，我准备回去了，今天还有事和李大哥商量。你先好好躺两日，等风雪停了，我再差人来接你回去。” “大哥，我没事了，你不用为我担心。你先回去吧，那边事情多，需要你去处理，李大哥他最离不开你了。” 周濡披上大衣，回头看看苏青，才一头钻进了雪地里。苏青见周濡一走出去，就悄悄起床，简单披了件衣服，掀开门帘看着周濡离去，想着周濡说的遇到那个少女的事情，苏青久久不能平静。 苏青回到润虎堂，喜庆的气氛已经减退，隆明王那里军事调动频繁，这边也在紧张地做好迎战的准备。李润龙的周濡利用乌浩吉的财力，招募了大批人马，实力也慢慢强大起来。 这天苏青训练新兵回来，刚好遇到乌浩吉领着南珠来润虎堂走动。苏青见了他们，赶紧站在一旁行礼，乌浩吉经过苏青面前，停了一下，说：“苏将军，大婚那夜是说你守的城，苏将军辛苦了！” “国主言重了，守护乌北城是我等应尽的责任。”苏青抬头道。南珠，哦，南妃，一身华贵的衣饰，脸上妆容端丽，既美又高贵。她正望着他，眼神关切，一副心焦的模样，却不能在人前表达。 “苏……将军！听说你那天病了……您辛苦了！”南妃道。 乌浩吉拉住她的手，道：“我们走吧。” 苏青看着他们走过，南妃偷偷回头看苏青，苏青对她笑了笑，让她放心，想必她是听谁说了自己病倒的事。 苏青的意思南妃明白了，也轻轻回笑了一下，回过头去，依着乌浩吉走了。 第21章 相惜情意捨身义 经过一年的修生养息，李润龙觉得自己应该和隆明王好好打一仗，一来练练兵，二来探探虚实。主意一定，就跟乌浩吉请示向盘踞在乌北城之外渐有包围乌北城之势的敌人进攻。那边，是隆明王十分得意的将领——他的弟弟，隆霸在驻军，如果能打下这一仗，不但能让天下人看看自己的实力，也能解除日益紧迫的危机。乌浩吉自然十分贊成，他也早想见识一下李润龙的能力，好估量一下这个既是朋友又是隐形敌人的人。苏青听闻有仗打，早央告了李润龙要带上他。原先招安的山贼，周濡一直也没有查出有什么问题，他们如今都已经是军中头领，训练新兵极有一套，李润龙非常想让他们上战场，检验一下训练成果。其实苏青不央他，他也会推荐苏青的。军中将领人多，有才能的不少，苏青要想进一步确立自己的地位，必须有不俗的战功，李润龙的心，多少还是偏着这个还有些懵懂的少年英雄。 安排就绪，李润龙坐镇，周濡当军师，苏青领军，这三个人开始了人生当中重要的合作。三个人，心心相印，配合无间，这一合作，一开打就打得隆霸节节败退，闻风丧胆。这边的捷报频频传回昭和殿，乌浩吉自然欣喜万分，叫人备了美酒，连夜给李润龙他们送来，李润龙为了犒劳大家，就在当夜开宴犒军，李润龙高兴，也喝得有些醉意，苏青自感有敌当前，虽然被打得落花流水，但也始终不可掉以轻心，酒也就不敢多喝了。李润龙喝着喝着，就坐到了苏青跟前，打着苏青的肩膀用一双醉眼看着他。 “青弟！你怎么不喝酒？你不高兴？” “大哥！不是。我很高兴，我哪里不高兴了？”苏青忙道。 “那你为什么不喝酒？是不是……”李润龙看看半空的岗哨和熊熊的篝火，“怕敌人偷袭啊？” “是。”苏青心里笑了，谁说李润龙醉了，心里比谁都亮堂。 李润龙点点头，拍着苏青的肩膀，然后又摇摇头，说：“青弟啊！从那神仙山下来，离开疼你的师父，跟我吃这些苦，流这些血，值得吗？后悔吗？为什么我一看着你就觉得亏欠呢？” “大哥！你怎么这样想？”苏青惊道。 “你是什么人！本可以过着神仙一样的生活，不用理会这些人间纷争，可是，偏偏你的师父又要你下山来，趟这趟浑水……你师父他……他老人家……我真想谢谢他！”李润龙说不醉，也有几分醉了。 “青弟……你要这一半江山么？以后……我给你！”李润龙摊开手，好似怀抱这宽阔的天与地，尽收手里。 苏青握着他的手，说：“大哥！你醉了。”苏青看看四周，每个人都在尽情喝酒吃肉，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们，于是，他把李润龙按住坐下。 “我是醉了。”李润龙眼睛亮亮的，“可我，说的不是醉话。” 苏青的心被李润龙看得醉了。江山，他何曾想过江山，但他想要李润龙的这份情谊。 “大哥！我知道了。”苏青点点头。 “你不信？觉得大哥我打了胜仗就沾沾自喜，不知所以了？这天下……不是我李润龙的——还能是谁的！”李润龙仰天吼道。 “好！”不知是谁拍手称赞，接着就是一阵一阵的附和叫好声。 “哈哈哈哈！”李润龙大笑。 苏青正想着李润龙是真醉了，妄言胡语，赶不住那些个多心的人，该要去乌浩吉那里告状去了，李润龙却毫不在乎地大笑着。 此时，在漆黑的地方突然如风破竹之声，直逼李润龙而来。苏青耳尖，知道那不是什么 好兆头，忙推开李润龙，伸手一挡，一支箭刚好射中了他的手臂，苏青吃疼，还来不及说话，又是一支箭直奔李润龙而去，而李润龙根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笑声依然响彻夜空。 苏青此时已经明白这些暗箭就是冲着李润龙来的，箭箭凌厉。苏青已经不及多想，带着手上的那支箭扑到李润龙身上，把李润龙扑倒在地，又一支箭射进苏青的肩头。
第30页 “大哥！有刺客！”苏青忍痛喊道。 “青弟！”李润龙看着利箭刺进苏青的身体，心里大惊。 “有刺客！”喝酒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几条黑影直奔那刺客的藏身之地。李润龙要起来察看苏青的伤势，苏青却压住他，护着他，说：“大哥，小心！”说完，一阵剧痛袭来，苏青疼得晕了过去…… 周濡带着人过来，一看地上躺着两个人，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下不好！俯身一看，中箭的是苏青，心里一紧，忙叫人把苏青带到里面去，叫人来看伤势。把李润龙扶起来看并没受什么伤，心里才松了些，两人对看一眼，都担心苏青，就跟着进去了。 苏青还算幸运，两箭都没有射中要害，而且箭上耶无毒，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取下箭头，止了血，包扎好，苏青幽幽醒来，见李润龙安然无恙，坐在旁边看着自己，总算把心放下来。 “大哥！你没事？” “箭都被你挡了，我还怎会有事？只是你……也太傻，这箭也不见得能伤我，怎么你就不顾一切挡了，要是你有什么不测，那大哥我后半生不是要在悔恨中度过了？” 苏青抿嘴笑了一下，说：“为你那几句醉话，我多中几箭也值了。” “醉话？什么醉话？我怎么不记得了？” “都说是醉话了，又怎会记得！”周濡掀开帘子进来。 “有没有抓到人？”李润龙问。 “没有。不过肯定是隆明王的人，从青弟身上取下来的箭头有标记，肯定了是隆明王的人。”周濡道。 “明仗输了就来阴的，这是他隆明王一贯的风格。”李润龙冷笑道。 “要不是你，今晚，真难以想像！”周濡看着苏青道。 “大哥贵人之身，自然逢凶化吉。”苏青咧嘴笑道。 “你就是我的贵人。”李润龙对苏青说。 “疼吧？这是云南白药，我父亲早年高价买的，效果极其的好，待会我就让人给你敷上，保证你睡一觉就好了。”周濡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来。 “这濡哥哥实在，心里最紧张你呢。看，把他家传的好药都拿来了，上次我伤着了，我向他讨一点，他都不给我呢。”李润龙悄声对苏青道。 李润龙道周濡听不见，其实周濡听得一字不落，也对苏青说：“你昏了一阵，你不知道，他在取箭头的时候，一直握着你的手，怕你太疼了，握着手就把那疼转他自己身上了。” 苏青听了，知是两个人都紧张自己，虽是自己受了伤，恐怖他们比自己还着急，心里一阵阵的感动，看着李润龙和周濡，却只能唤一声：“大哥！” “好了好了！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一下吧。”李润龙轻声道。 苏青点点头，闭上眼睛，心里却亮堂堂的。危险来临的时候，自己也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扑上去了，好似理所当然，现在看来，自己受多重的伤都值了。不知师父要自己下山的意思，会不会就是要自己来体验这番人与人之间相惜相知的感情来了？ 苏青心里泛着甜，又想起李润龙说要给他半壁江山的样子，既有男人的豪气，也有孩子的意气。苏青想着就觉好笑。 “青弟身上可是疼么？”李润龙见苏青咧嘴的样子，问。 苏青睁开眼睛，说：“大哥你还在啊？你也去休息吧。”周濡已经离开了。 “伤口是不是还疼？”李润龙拿来周濡留下的药，让苏青趴着，掀开肩头的伤，上了药。 “这药可真有效？不疼了？周濡没骗人？” “好点了。”苏青也不知这药到底好不好，反正就是觉得没那么疼了。 “大哥，你去休息吧。让别人来照料就行了。”苏青有些难堪。 “知道知道。哎你还别说，青弟呀！你看你，细皮嫩肉的，怎么看着都让人心疼。”李润龙又给苏青的手臂上药，动作极为细緻轻柔。苏青愈发地不好意思了，拉着衣服要去遮那裸露的地方，可李润龙挡着不让，怕伤口感染。 苏青知自己在李润龙眼里就是那个可以为他捨生忘死的好兄弟，可是，他自己的心却始终不能如此纯净。 李润龙陪到下半夜，却始终不肯回去睡，苏青无法，就差人在一旁给他搭了个铺，让李润龙睡下。 苏青自己也困了，听李润龙微鼾的鼻息均匀传来，他也渐渐进入梦乡。 梦里，南珠一袭黑衣，披着大大的披风，站在他床前，嘴里说着什么，始终听不清楚，却能分明地看见她脸颊上的泪珠，一颗一颗滚落下来，滴在脸上，有一种灼疼。 “南珠，不要伤心。我没事。只是一点伤，过两天就好了。”苏青安慰道。 南珠握着他的手，低着头没有说话。 “南珠，你还好吗？”苏青想坐起来，身上却疼得厉害，只能又躺下。 南珠摇摇头，又点点头。 苏青想把南珠拉过来，看看，南珠却反而放了他的手，飘然而去。 “南珠！”苏青伸着手，南珠戴上披风的帽子，低头离去，苏青手上细腻的余温渐渐消逝…… 第二天苏青醒来，在这个似梦非梦的惆怅里，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南珠跟他说了什么。伸手摸了一把脸，一片冰凉，仿佛昨夜的眼泪竟是真的！ “青弟，你醒了。”李润龙已经醒来穿好衣服，“昨夜睡得可好？有没有疼醒过来？” 苏青摇摇头。 “这么说周濡的药还真是好药了！难怪轻易不肯给人呢？”李润龙呵呵笑道。 “大哥，你昨夜睡得可好？”苏青问。 “好啊！” “没有……听到什么响动？” “没有。可安静了，怎么，你听见了？是什么？” “哦，可能是做梦了吧，梦总是飘渺得紧。”苏青自嘲地笑笑。 “你继续躺着，没有我允许不准起来啊！我去看看周濡昨晚追查刺客追查得怎么样了。”李润龙命令苏青道。 “是，大哥。”苏青答道。 李润龙走后，苏青回忆着梦境，摸着脸上快要干透的泪迹，他却希望这只是自己在梦里哭过这么一回，而不愿南珠再为他流泪。 第22章 润龙大婚苏青伤 苏青在李润龙严加看管下，好是养了一阵子，李润龙和周濡也趁此部署了军队驻扎等事宜，隆霸领着残兵败将回去了，两方暂时相安无事。然而乌浩吉马上就下了旨让苏青留下领军，李润龙周濡等全数回去乌北城待命。 李润龙还想让苏青回去好好静养，如今也只能作罢。苏青有些失落，但一想这样也好，免了甚多心烦。 对于这次刺客之事，周濡调查得怎样了也不曾和苏青说起过，就像以前调查招安山贼那批人一样，苏青打从心底抗拒这样的烦心事。或许他的世界一直过于单纯，对于人心，他始终无法去揣测，干脆少想，不让自己烦恼，而周濡似乎对于他这一点了解无比，鲜少跟他说起这些事，也许，周濡知道的一切，跟李润龙说就行了。他们两个人就像有某种默契，某种黏合剂让他们有时候表现得像一个人。
第31页 可是，两个人就是两个人，永远不可能是一个人。 苏青想要自己的人生简单一点，按照师父的吩咐，尽自己所能，去做自己能做的事，至于其他人，他希望能避免辜负和纠葛。而南珠，就是让他知道人间的情感复杂如烟如雾的人。或许他的内心还是嚮往南钟山那个平静的天地，世间的情感他不敢轻易碰触，怕留下爱，空了心。 可是在这红尘之中，谁能免俗？那爱恨之心哪里是自己能左右的？ 乌浩吉急急的一道指令让苏青留了下来，其意不言而明，他不想南珠和苏青见面。李润龙对于这个安排心有不满，但是暂时也无可奈何。 班师回城那一天，李润龙把苏青叫到跟前，叮嘱了一番。 “青弟，我回去会尽快想办法把你调回去，你受了伤，这恶劣之地怎能忍心让你久留？你放心，我和周濡会想办法的。” 苏青知他担忧自己的身体，但是现在的乌北城还是乌浩吉说了算。 “大哥！你不必担心我。我只盼这一天早日来到——我只听两位大哥的，大哥说去哪就去哪，而不是听别个的。” 李润龙拉着苏青的手，紧紧地一握，说：“青弟！此情甚重，大哥我记在心间，等到那一日，也是见证你我兄弟之情之时！”苏青轻轻一笑，放了李润龙的手，看着周濡在马上对自己微笑。 “我会跟她说，你很好。”周濡指的“她”，当然是南珠。苏青点点头，周濡总是能在他说出口之前猜中他想要说的事。 叶眉拍拍身下的爱马，从苏青身边走过，对他说：“刚好，你可以在这里把自己打造成铁血将军，将来所向披靡，天下无敌。”叶眉带着几分调侃，但关切之情却表露无疑，苏青摸摸她的马，故意大声说：“马儿马儿，你跟你主人说，那张嘴别那么刁，不然，把如意郎君都吓跑了。” 大家哈哈大笑，叶眉一挥鞭子，苏青躲开了，鞭子甩在马臀上，马儿嘶鸣一声，向前奔跑，扬起一阵沙尘，苏青就在这沙尘中，看着李润龙一行人渐行渐远，最后留下一片黄沙，孤寂荒凉。 战后的荒沙地，风沙吹过，覆盖了满地伤痕，苏青日日看着这曾经千军万马嘶杀的地方，如今一天天被覆盖了痕迹，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恢復了它沉静的面目。苏青站在这个地方，突然有点明白，无论是自己还是那些战死沙场的人，都将像这黄沙一般，随风而逝。 可因为在这过程中收穫了兄弟般的情谊，让苏青觉得自己不至于过于伤感。李润龙的切切情意犹在眼前，留在心底的温暖经久不息。 然而，一个月之后，乌北城一道喜讯，让苏青的心像裂开一道缝，隐隐地痛。 李润龙要成婚了。要说苏青应该为李润龙高兴，可是，苏青奔赴喜宴之前，最先去的地方就是惠红的墓前。 惠红的墓，已经长出了青青的草。 那个温婉的女子，有着慈母般的笑容，苏青知道她是那个爱李润龙的女子。有时，苏青会有一种幻觉，惠红那双眼睛已经看透了他的真身，却能始终宽容仁爱地给予他微笑。有时，苏青会幻想，有一天，换上女身的自己，经过了世事的磨练，也有了惠红一样的眼睛，仿佛洞悉一切，却从不去点破。 如今，这个女子，苏青心里的圣母，过早地去世，怀着不愿诉说的幽怨，不能给他多一点的时间，去好好领悟她身上的魔力。 除了这个女子，李润龙的身边，还配出现什么样的女人？ 苏青拜别了惠红的幽魂，赶到那个热闹的喜宴，李润龙见了苏青自然高兴，寒暄了几句，就去招唿其他人了。周濡安排苏青和自己坐在一起。 “喝酒吧，你那边没什么好酒。”周濡给他斟了一杯酒。苏青四顾细看，并不理会周濡。 “不用看了，你暂时看不见新娘子。等明早吧。”周濡自己喝了一杯，道。 苏青瞪了周濡一眼，心想：就你什么都知道！ “你早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苏青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尽，问道。 “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样的女人？在你心里，什么样的女人才配做他的女人？”周濡盯着他问。 “我……不知道！至少……惠红嫂子那样的女子才是最了解他。他就……那么着急要另娶别的女人？” “你又不是不知道原因，为何还要怪他？你也奇怪，为惠红大嫂抱不平来了？” “我就是……有些难过，想起惠红尸骨未寒，想到她的墓前刚刚长起青草，那么悲凉……” “你去过那里了？这时节，你何必说这感伤的话，难道你愿意李大哥夜里无人陪伴？难道惠红愿意李大哥继续凄凉？” 苏青悄悄抹去眼角的泪，问：“英子和翡儿他们都还好吗？” “都好，你有空去看看，翡儿长大好多了，眼睛像极了她的母亲。”周濡说着，自己也有些神伤。 苏青想起那个曾伏在自己怀里肥嘟嘟的孩子，现在，应该呀呀学语了。苏青一听周濡说翡儿的眼睛像惠红就想去看看，本来也无心情喝酒，起身就要走，站起来却看见南珠雍容华贵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南妃！”苏青低头躬身道。 “苏将军！你可好？”南妃点头示意道。 “好。南妃也好？” 南妃没有回答，只是笑笑，笑得极为勉强。苏青看在眼里，心里难受，难道，她竟是过得不愉快么？难道她还是忘不掉他这个不能给他许诺的人么？ “苏将军，您一路辛苦了，这杯酒……我敬你！”南妃端起一杯酒，举到唇边，道。 苏青才端起一杯酒，南妃已经仰头喝下，袖子随势褪到手臂，雪白的手臂上，有一道道的瘀伤。撞进苏青的眼里，就像一鞭子打在身上，苏青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忘情地喊道：“南珠！” 苏青端着酒杯的手在颤抖。 南妃放下酒杯，那瘀痕掩藏在锦缎里面，她对着苏青笑笑，却如哭般让人心碎。 “南珠！”苏青再次喊道，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南妃转身离去，苏青想追过去，想问清楚，想知道原因，可是乌浩吉的身影却如鬼魅般出现，叫了声“爱妃”，搂着南妃走进了烛台光耀，人声鼎沸的喧闹里。苏青只看见南珠转身而去的那一抹凄楚的眼神，被伪装的笑意代替。 苏青逃了出去，抛开一切虚伪的笑声，跌坐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师父说，不要再为这虚幻的情感费心费力，可是，在一个女子凄楚的注视下，苏青自感无力抗拒。 乌浩吉！ 苏青的内心第一次燃起了恨意。此刻，他愿意就此不顾大局，拿起那把剑，架在乌浩吉的脖子上，质问他都南珠做了什么。 南珠！是他心里那个就快消逝殆尽的曾经的自己，怎么能容忍这个男人如此虐待！ “干什么！”周濡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苏青身边，按住他蠢蠢欲动的身体。
第32页 苏青红着眼睛，窜起来，对着周濡道：“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他都对南珠做了什么吗？” 周濡回答他，而是狠狠地把他按住道：“那是她的选择！你别忘了！那是她的选择！你觉得你对她有什么必然的责任吗？没有！你要记住就只有一点：那就是——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各有目的，而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那一份就行了！” 苏青还要挣扎，等着周濡，却慢慢被周濡眼里的东西打败。 那是一种有时候会在师父眼里看见的东西。它不容质疑，也无从辩驳。那是他愿意听从师父的源泉，也是最让他恐惧的神秘。 “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就是好好喝酒。”周濡拿来一壶酒，放到苏青手上，就坐在一边，看着苏青一口一口地把酒喝掉，直到酒壶跌落在地，碎了一地。 是怎么睡到了床上，苏青不知道，周濡的影子，时而清楚时而模煳。苏青想像着把师父的那头白髮放到周濡的头上，却可笑得不行。第二天酒醒了，苏青也不想和李润龙告别，洗了一把脸就准备走，却不料李润龙已经先一步在门口等他了，身后，跟着娇羞的新娘子。苏青一见这女子，才恍然大悟。 “这是你嫂子，碧海。”李润龙说。 碧海施礼道：“苏将军！” “大嫂！”苏青回礼道，却特意把那两个字咬得其重。 这个长得还算端正的女子，不就是那天清晨从李润龙房里出来的女子么，那天苏青恰好碰见她低头出来，并未多想，现在想来，是自己何其无知，苏青只道那是服侍李润龙起居的普通女子，不想摇身一变就成了李润龙的枕边人。苏青就像喝了一口苦涩无比的药，虽苦却要咽下去。 “你这是准备连新嫂子都不见就想走么？”李润龙问道。 苏青不想引起什么不愉快，再说李润龙都自己跑来了，他只好说：“我这就准备去拜见大哥和新大嫂的……顺便也看看翡儿和英子，大哥和大嫂这就来了，都快让我受不起了。” 李润龙这才哈哈一笑，道：“还才是我的好青弟嘛！” 李润龙的心情看起来很好，拉着苏青一路问长问短的，苏青心里的不悦也一点点压了下去，去看了翡儿，南珠的事，始终不好过问，就只能先回去了。 第23章 苏青怒挑乌浩吉 苏青回去之后，郁郁寡欢，踯躅了两三日，实在放心不下南珠。即使周濡再三告诫，不可逾越雷池，安守本分，可是，苏青一想到南珠强颜欢笑的样子，就觉得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去把南珠从火海里救出来，远走高飞。加上受李润龙成亲的刺激，此时的苏青是不理智的，悲愤的，而这里漫天的黄沙飞舞更是让他心如瓦砾，难以安宁。遥望那看不见的乌北城，南珠的哭声如歌如泣…… 乌浩吉喜欢在大中午太阳如炽的当口，叫人陪他练剑。而此时，他的爱妃，美艷的南妃，也要盛装站立一旁，端着一碗茶，等他练完剑，把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浇在沾满鲜血的长剑上，冷却那冒烟的戾气。 今日的太阳似乎特别毒辣，乌浩吉挑了十个人排成一排，一个一个上前来和他对打。这些人，早就听闻乌浩吉的恶名，陪他练剑的人，不死的也残，心里已然惧怕，况且国主的余威还在，即使心里害怕万分，也得战战兢兢地应付。 乌浩吉从来不想对这些人手下留情，在这个练剑的地方，他把他们看成是他的敌人，是让他受辱受苦，是让他不得不抛开自己生长的皇宫那个闪动着金色辉煌的地方，那个让他成为万人瞻仰的地方。如今他还有什么？还要靠一个同样对王位虎视眈眈的李润龙来帮助他夺取江山，这里面的恨唯有在此时此刻才能得到最充分的发泄。当洗尽血污，他又是那个英俊，风流倜傥，彬彬有礼的国主，带着王者的风范，穿过凡夫俗子复杂的眼神，他会扶着他的爱妃，留下让他们无法企及的骄傲。 乌浩吉一上来就展开凌厉的剑势，打倒了五个。 “全上！全上来！”乌浩吉对剩下的五个人吼道，站在太阳下的南妃端着茶杯的手颤抖了一下，乌浩吉邪魅地瞥了一眼她，嘴角浮起邪恶的微笑。南妃的心发着抖，她不知道乌浩吉想干什么，但从他的眼里她读到了让人心发冷的东西。 “爱妃，今天，我们一起来玩一个游戏。”乌浩吉把南妃手里的东西拿开，对她温柔有加，却在眼里透着彻骨的寒冷。 “来，”乌浩吉拉着她的手，一直把她拉入他的阵营，哀嚎和血迹的阵营，他要主宰每个人的命运。 “你们！”乌浩吉拿剑指着他们五个人，“看好！这是我的爱妃，但是，今天我想信任你们一回，把她的性命交给你们，你们五个人要合力保护她，不要让我伤她分毫……如若你们保护我的爱妃不力，那么……你们的家人，明日就要悉数陪葬了！” 那五人面面相觑，慌张，恐惧。南妃浑身发抖，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望着乌浩吉，有哀求，有悲愤，而这正是乌浩吉想要看见的，他喜欢他的女人用绝望的眼神哀求他，哀求他，疼她，爱她，宠她，给她世上所有的爱溺。 南妃明白乌浩吉的内心无比嗜血，甘愿被罪恶奴役。在那每一个欢愉过后的夜晚，乌浩吉喜欢搂着她，抚摸着她柔弱的身体，讲述他逃亡的过程，踏着尸身，趟过血路，他的心却并未被吓倒，也未冰冷，相反，他身体里的血沸腾了，冒着热气，以至于他在逃出来后杀了那些帮助他逃跑，想从他身上获得好处的人。乌浩吉为自己的转变欣喜，相比那个优雅却处处受制的国主，他更喜欢现在这个不时露出残暴面目的復仇者。那是仇恨唤起了祖先的血液，那是拼杀的勇气和不惜一切的疯狂。 而他，从不吝于在南妃面前表现，他，是一个值得害怕的人。 南妃却在一次又一次恐惧过后，却想知道乌浩吉还有多少真情。 “来啊！用你们的身体用你们的命保护这个女人，因为，她不能受一点伤，她受哪怕一点伤，也要用你们家人的血来偿还！”乌浩吉对他们吼道。 没有人会去试探乌浩吉说话算不算数，每一次的血都是真的，温热，粘滑。 他们怎会不知，乌浩吉并不会真的伤害他的女人，他只是想玩一个游戏，看看他们这些人有没有全心全意不惜牺牲性命来陪他玩这个游戏。那五人的背后站立的是他们的家人，当他们挥剑向前之时，已经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见自己的亲人。 乌浩吉连着手刃四人，剩下一个也被刺伤倒在地。他哈哈大笑，拖着滴着血的剑，一步步逼近，剩下的那一个知自己必死无疑，却只能抬头看一眼灿烂的阳光…… “杀了我吧！”南妃挡在那个人身前，被汗水湿透的身体挡住了乌浩吉的剑。 “你不扑上来，用你的身体做最后的抵挡？”乌浩吉看着地上的那个人，阴冷道。 地上的人惨笑一声，向乌浩吉的剑锋扑去，南妃却如赴死般护着不值一文的人的性命。
第33页 “够了！”一个身影扑了下来，挡住了乌浩吉手里的剑——是苏青。 苏青心里想不过，自己一匹马就偷偷回乌北城了，回来就躲在昭和殿里，想找个机会和南珠说会儿话的，却遇到乌浩吉在这里把别人的性命当游戏，让南珠担惊受怕。 “苏将军！你这是英雄救美么？”乌浩吉嘿嘿直笑，他早已知道苏青藏在暗处看他的表演。 “乌浩吉！你怎可以如此践踏人命！”苏青豁出去了。 “那如何？你来代替他？”乌浩吉用剑指着最后一人说。 “又何妨！”苏青看了一眼南珠，南珠从嘴里吐出一个字：“走！” 苏青摇摇头，伸出掌心接住她的一颗泪，他恍然想起那个受伤的夜晚，梦里的泪水滴落也是这样的感觉。 “啊！”乌浩吉大叫一声，狠狠地挥剑砍来，苏青收起掌心，全身应付。乌浩吉的剑术也极为高超，加上一股狠劲，完全就是要置苏青于死地。苏青小心地应付着，既不想真的伤了他，又要保持自身的安全。虽然有些束手束脚，但也还算能控制局面。然而乌浩吉却是一个疯劲上来就无法收敛的人，他见不能奈苏青何，又把南妃拉到了身边，当成自己的筹码，因为他知道苏青顾忌伤到南妃，这样他就有了可乘之机。 苏青的招式果然弱了许多，看着南珠被乌浩吉拉扯着，不能自主，除了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就剩下等死的决然了。苏青看到南珠这般模样，心痛无比，分了神，乌浩吉瞅准了机会一剑就刺了过来。 苏青急忙用自己手里的剑去挡，乌浩吉招式一变，用剑一挑，把苏青的剑挑飞了，再向苏青逼近，手无寸铁的苏青只能往后急急退去。 “苏青冒犯国主！请国主赎罪！”李润龙和周濡听闻动静，慌忙赶来，正好看见苏青被逼在角落，无处可逃，眼看乌浩吉的剑就要刺中他，李润龙忙大声喊道。 乌浩吉迟疑了一下，苏青瞅准了机会，往旁边躲闪开去。 “呵呵！你们来得到挺快！”乌浩吉站在李润龙跟前道。 李润龙低着头，故意问道：“苏青这是陪国主练剑么？国主剑术高明，逼得苏青手无招架之力，我们都看见了，是不是？”李润龙最后看着周濡问。 周濡答：“是！” 乌浩吉心情稍好一点，况且在人前他还是不方便撕破脸皮的，于是丢了剑，拉过南妃冰凉的手，摩挲着说：“今天真真过瘾！苏将军！你不在前方守阵地，怎么有空回来？你可是擅离职守？” 李润龙向周濡丢了一个眼色，周濡眼珠一转，忙道：“哦，国主，苏将军回来是报告前方军事情况的。” “那怎么不往你那边去，反而跑到这里来打扰我和南妃来了？” “这……苏青他视南妃如自己的亲人，想必是想来看望南妃的……”周濡汗颜，都不知道要怎么给苏青推脱，看来自己的一番劝告还是白费了，苏青还是要为了南珠给惹下来麻烦。 周濡暗中给眼色苏青，让他好好为自己找个台阶。 苏青本不想领情，但也知道让李润龙和周濡为了自己跟乌浩吉闹翻此时并非好时机。 “是，国主。南妃娘娘！您近来可好？”苏青硬着头皮道。 南妃勉强一笑，并未回答，只是突然作妩媚状，挨在乌浩吉身上，娇滴滴地说：“国主，我晒得头晕，我们回去和酸梅汤吧。” 乌浩吉扶着南妃柔弱的腰肢，甩袖离开。 周濡和李润龙一路压着苏青，把苏青带离昭和殿，回到润虎堂。 “青弟！你要如何才能死心？”李润龙把苏青推进房里，关了门。 周濡拦着生气的李润龙，悄声道：“我来，你坐着。” 周濡过来给苏青倒了一杯茶，看着他喝下，才道：“你要我怎么说你好呢？你现在就是一刀噼了乌浩吉又如何？大局未定，万事难料，你要大哥打乱脚步，另起炉灶么？” “大哥！你们就狠狠地责备我吧。”苏青自知鲁莽，只是心里有气，无处可泄，才抑制不住自己。 “责备？责备你有什么用？不如……我安排你去做一件事，你好好去做，如何？”周濡话锋一转。 “什么？”苏青看着周濡问，周濡有时的心思确实九转八弯的。 “你反正现在和乌浩吉不和，不如，你离军而去，去投靠隆明王如何？” “大哥你……又何必这样挖苦于我？”苏青气结。 李润龙笑了，说：“不是，青弟，现在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希望你以此为契机，潜入隆明王周围，为我们提供情报，摸清隆明王的底细。” 苏青腾地站起来，道：“为什么要让我去？我是来给你开疆拓土的，不是去做奸细的！” 周濡拿出一只五角铜牌，放在苏青手里，说：“这是非常重要的任务，而我们，只相信你。” “我要如何让隆明王相信我？”苏青想，自己都和隆霸打过仗，他们怎会相信一个敌人的将领？ “那就要你再闯一次昭和殿了。”周濡神秘地说。 第24章 苏青夜闯昭和殿 周濡神秘的样子不禁让苏青起疑，刚才还怪他鲁莽行事，现在又要他再次做这“错事”，这还真让他不明所以。 周濡见他疑惑，就在他耳边如此这般一番。原来，周濡要苏青今夜再次潜入昭和殿，和南珠惜别，佯装要离开军队，不再为李润龙为乌浩吉效劳。而这样做的道理就是南珠还是隆明王的奸细，会把这个消息发出去，然后，苏青就可以找机会进入隆明王的门下了。 “你说她是奸细，为何一直都不除掉她？难道……是卖个顺水人情，把她献给乌浩吉？还是……因为我，顾忌我的原因？”在苏青心里，什么奸细不奸细，于他，都是一样的。因为，隆明王身边也照样潜伏着各种这边的耳目，他们，为了这场权力之争，都在利用着人性脆弱的部分，把人与人之间简单的信任压迫成复杂的猜忌。 “你除掉一个还会有无数个，那些都是暗的，防不胜防。不如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暗中监视起来，那样，不是更为妥当？况且，她……一直……也没有泄露什么重要的信息。而我，从来不会伤害一个没有威胁性的敌人。”周濡深沉道。 苏青无法理解这种深沉，他只想做简单的事，而现在最简单的，就是按照别人的安排一路走下去，把自己当成一颗棋子，那样，不会想太多而让自己进退两难。 苏青想想，这个地方，或许真的不是很适合自己呆，不如，就走出去，顺便还有机会找找师父，告诉他他的困惑，让他收回成命，让他回到南钟山——他不再是那个深切嚮往凡世的纯洁的孩子，他有了伤，知道了世间大部分东西动不能永恆，包括那神秘的高高在上的爱情。
第34页 “好。回来我想看看翡儿再走。”苏青望着李润龙道。 李润龙点点头。 是夜，苏青踩着点潜往昭和殿，对于他来说，找南珠似乎有些过于容易。那个高贵的南妃没有睡，而是站在窗前，看着茫茫的夜露出神。 苏青从屋檐倒挂，身体悬在窗前，正好就和南妃打了一个照面，南妃美丽的脸上先是大吃一惊，却及时掩住了唿救的嘴巴，她已经看清楚那是苏青。 “苏大哥！” 南妃惊唿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苏青挂在那里没有动，南妃的气息如在耳边，他就这样倒挂着看着她，白色的轻纱随意地披在身上，美丽不可方物，在夜晚的衬托下像一个刚刚下凡的女神。 南妃伸出手，抚摸着苏青的脸，冰冷的手拂过温热的脸，月光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沉静不忍打破。 苏青一跃而下，站在南妃面前，这才发现，她衣着单薄，身体线条毕露，楚楚动人。苏青撇开眼，后退两步，站在阴影下，说：“我是来……”苏青还没说完，南妃就扑进他的怀里，喘着气说：“苏大哥！” 苏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事情似乎并未按照周濡所设想的方向发展。 “南……南妃！你……手上的伤好点了吗？”苏青结结巴巴地，貌似就记得南妃手上的瘀痕。 南妃伸出手臂，撩起轻纱，雪白的手臂在月光下越发惨白。苏青仔细端详，却发现那是一条好好的手臂，哪里有什么伤痕。 苏青查看南妃的另一只手，也是好好的，正在疑惑，南妃却用轻纱把双手遮上，说：“那天不小心让大哥看见了，我回来就在手上擦上了厚厚的粉，这样，大哥就再也不用为我心痛了。” 苏青一听，又要看她的手，可南妃却说什么也不给看了，眼里含着泪，看了他一眼，嘤嘤而泣。 “我带你走！你可愿意跟我？”苏青心里那只不甘心的妖又出来了。 “你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一个愤怒的声音从帷帐中传来，南妃听了，吓得花容失色，一把推开了苏青，喊道：“走！” 苏青暗叫不好，怎么乌浩吉出来了？正想跳窗而去，可是一想到自己离开了，南妃却要受折磨了。这样一迟疑，乌浩吉的人已经拦住了去路，乌浩吉命人燃起烛火，自己从火光中走来，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来人！把夜闯禁地的盗贼拿下！”乌浩吉叫他盗贼，而不是私通的无耻之徒，因为，殿里出现私通自己爱妃之人对他来说是更大的耻辱。 乌浩吉把南妃拉走，侍卫蜂拥而上，苏青不愿和他们打斗，只是周旋。 乌浩吉把南妃拉到一边，狠狠地把她摔倒在地，南妃要爬起来，却被乌浩吉踩住了衣服，她只得半伏在地。 “如果不是顾及到你的脸面，现在就把你关到大牢去！”乌浩吉俯下身，在南妃耳边沉声道。 南妃冷笑一声，道：“我的脸面？怕是国主的脸面吧！” “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我怎样对你？”南妃继续冷笑，“我做了什么？倒是你，你也不看看，你对我做了什么！”南妃悲愤欲泣，一扯自己的衣服，裂帛之声，把苏青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只见南妃伏在地上，露出半个大腿，腿上，瘀紫一片，乌浩吉忙把自己的披风脱下盖在南妃身上，抱她起来，道：“够了！” 南妃大笑，那笑声娇媚无比，隐约藏着哭泣。 苏青看着南妃，看着她，如果她需要，他会不顾一切，把她抢夺过来，抱在自己的怀里，远走高飞，曾经的所有愿望都可以忽略不计。 可是她没有，她都不看他，她只看着他，她的国主，伤她也爱她的男人。她看着他，刚才的决然和悲伤都消失不见，仿佛她一直这么被爱着，身上没有伤，心里没有恨。她凤眼含情，嘴角含笑，白玉般的手挂在他的肩膀上，仿佛夜里那旖旎的时刻，烛火噼啪作响，他们要走向幸福的殿堂。 没有人知道南妃的转变为何如此之快，戏幕的落下，开场，都让人难以跳跃。苏青有些困惑，有些被南妃创造的不可捉摸给迷惑，他是那么多余。 苏青突然明白自己是那么多余，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逃走，像一个什么都没有偷到的盗贼，在被发现之后赶紧逃走，逃得远远的，逃离失败的场景。 “哈哈哈哈……”苏青逃得轻而易举，只要他没有牵绊，他就可以像鸟一样来去自由，逃出去的他自感可笑，忍不住就大笑起来，笑得喘不过气来，笑得直不起腰来，笑啊笑啊，一直笑道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么了。 乌北城呆不下去了，也不可能再做那苏将军，乌浩吉会找机会把他整死，他的存在只会让南妃受更多的委屈，苏青知道自己要走了，不管是身负使命还是自己想离开了，现在的一切都似乎表明他应该走了，这里的纠纷不再与他有关，叱咤战场的会有很多人，他们不会比自己差，李润龙在一步一步地实现他的计划，周濡会帮他，而他苏青，要走了。 走之前，他竟然不想再见李润龙和周濡，甚至，连一个告别，都不想了。唯有翡儿，还是想见的，但是不想让人知道，于是苏青等到夜深了，安静了，才悄悄进去翡儿的房间。奶妈已经睡下，翡儿啜着小嘴，睡得很好，苏青看着她，心里洋溢起莫名的感动，生命的力量像会发光的衣，披在全身。 苏青拿出一只铃铛，是自己做的，早想给翡儿玩了，现在才有机会给她。苏青把铃铛放在翡儿的手里，他想，明天她醒来，手一动，就会听见这好听的声音，那时她就会笑得如同花骨朵，一直摇啊摇，叮铃铃……叮铃铃…… “娘！” 苏青好像听见翡儿咯咯地笑着，叫着娘，乌熘的眼睛看着他的身后，他一回头，惠红微笑着不见了。苏青打了一个寒战，定睛一看，翡儿还是好好地睡着，手里紧紧地抓着他给的那个铃铛。苏青给她掖好被子，幽幽地嘆了一口气，消失在夜色中。 在这个平静安宁的晓晨，苏青站立在屋顶上，看着润虎堂，天边泛白，苏青背起长剑，心里默然道：“大哥，我走了，你们保重！祝早日完成大业！” 苏青的身影消失在早晨的迷雾里，润虎堂的人陆续起床，开始一天的生活。没有人知道一个人的离开，或许没有人在意，就像苏青来的他们中间，他们也不是那么刻意去想这个人为什么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和人生理想，都希望在有生之年用最短的时间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至于其他人，或许是过客，或许是工具，或许是伙伴，或许，那是一生再也不能分离的缘分。 苏青此次离开，带着几分的失意和迷惘，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要去那个地方，那个地方，隆明王是一切的主宰，而他，又将再一次跌进别人控制的局面里，只是，不知道他还能无恙，毕竟，除了自己，身边全是敌人。而他，则将如履薄冰地生存。
第35页 山下一切都不如他想像，他不知道自己准备好了没有。或许从来就都没有准备，只是被抛在这里，他只有奋力坚持下去。 第25章 啸隆城巧遇瞎女 苏青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以为自己是漫无目的，直到两个月后，他走到了隆明王的啸隆城，他才恍然明白，自己已经安于肩负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使命，心里的使命感已经把他带到了这个地方——啸隆城。 苏青来到这个让世人瞩目的城市，繁荣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都在预示着这个城市管理者的能力。苏青到一茶楼要了壶茶，店小二极为机灵，一眼就看出苏青远道而来，并非本地人士。 “客官，来投靠隆明王的？一路风尘僕僕，天气炎热，此茶解渴正好。客官要还有什么吩咐尽管叫小的！要问路也尽可开口，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苏青心里有些惊异，但并不表现出来，只是点点头，心想这地儿应该来往各路寻找前途的人士，连店小二也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苏青正喝着茶，突然听得门口一阵清脆的琵琶声，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苏青转身一看，只见个女子一身淡雅，头髮上绑着一条白绸子，五官素净，纤细的手拨弄琴弦，飘然而至。她进来后似乎有些迟疑，缓缓转动头部，似在观察什么，苏青仔细一看，她双眼空洞无物，心想，难道这竟然是个瞎子？ 接着从她身后窜出来一个小老头，搭着她的手，道：“这边这边！小心着你的脚哩，别磕着碰着啦！”说着，领着这个女子坐下，又对大家说，“众位爷赏脸哩！小女小玥，才貌双全，为众位爷弹奏一曲，赏个光，给个小钱哩！” 苏青听闻那老头的意思，似乎这女子是他女儿，可他却觉得这老头对这女子有着某种敬畏，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如此简单。小玥坐下后，也不拘泥，玉手一拨，琵琶声声起，时急时缓。老头似乎特别陶醉，自己摇头晃脑地打着拍子，好似沉浸在琵琶声中。苏青原在南钟山时，也时常弹奏乐器，对音乐也颇有造诣，此时侧耳倾听，也听出了点味道。正听得入神，苏青察觉到一道明亮的目光正在盯着他，他抬眼一看，小玥的眼睛是在“看”着自己，但是眼里无神，空无一物，而正是这样，她显得特别让人怜惜。苏青想那可能是自己的错觉，不过，这双眼睛如果没有缺陷，确实不失为楚楚动人。如果是这样，她这样一个女子也不至于沦落到卖唱的地步吧。苏青天生对弱者保持同情，即使有时会受到欺骗和伤害，可无法让他丢弃这种本质，南钟山的灵气，始终还在他的心底。 苏青喝完茶，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走过去，轻轻放在小玥所坐的桌上，动作虽轻，可小玥的听觉似乎特别灵敏，她停下来，道：“客官，谢谢！走好！” 苏青想，她怎知自己要走？会不会只是随口一说？小玥说完这六个字，继续弹她的琵琶。 “谢谢这位爷！这位爷好相貌！谢谢爷！”老头把银子收起来，谄笑道。 苏青不好再留，转身离去，却如芒在背，走出店门，又回头看这一对“父女”，那老头还在盯着他，不知为何眼神阴森。小玥的头也转向门口，似在送他离开，可眼睛依然呆滞。 苏青自知他们不同寻常，并不想惹事，就急匆匆走了。 苏青在大街上闲逛了一会儿，打听打听啸隆城的一些风土人情，将近黄昏就找了家客栈要了间房住下。 苏青正上楼，客栈门口走进来两人，一看，正是之前的瞎女和老头。苏青有些意外，但想人家也要来投宿的，不过刚好和自己进了同一家店而已。老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到柜檯上，手气豪爽一点也不像依靠一个瞎女卖唱维持生计的人。而且，苏青进房间门之前分明听到他说要一间房。店家狐疑地看着他们，苏青心里也甚为奇怪，就算是父女，也不应该住一间房啊！看来他们的关系还真是扑朔迷离啊！ 老头似乎觉察道有人在注意他们，抬头去看，苏青急忙关上房门，然后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走近，直到隔壁门口停下，两人进去了之后就再无声息。 苏青放下长剑，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惹得他心里十分不舒服，最后他咬咬牙，偷偷从窗口攀上屋顶，小心踩着瓦片，蹲在隔壁房间的上方，掀开一片瓦，里面，刚好燃起灯。瞎女小玥安静地坐在床沿，那老头则急急地脱下外衣。苏青心里大吃一惊，不知他这是要做甚，屏住唿吸看那小玥，依然安静无知地坐在那里，似乎对自身之外的事一无所知。 那老头脱了外衣，里面居然还有一层厚厚的衣服，他又脱那层后衣，一边脱一边道：“这天气热死人了，我先把衣服脱了擦洗一下。” 小玥听了，也只是平静地哦了一声，没有太大的反应。 “今天那个公子可是长得好看无比？”小玥嘴角浮起一抹笑容，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 “好看！我当时不都说了吗？长得好，像那富贵人家娇贵着养的公子，还带了把剑，倒还衬托出了几分英气。”老头低头解扣子道。 “嗯。”小玥故意淡然道。 苏青在屋顶上停着，想他们说的大概就是自己了吧。这样偷听见别人议论自己，苏青有些不好意思，暗笑了一下，继续偷看。这一看才让苏青又是大吃了一惊，原来那老头脱了好、那层厚衣服，底下居然穿着女人的衣服，看那身材，也是女人的身体。再来就是低头在脸上揉了几下，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妇人。 “嘿嘿！难受极了，要扮个糟老头！”妇人嘟囔道。 “不然如何？两个女人在外行走始终都不方便，还要时时受人欺负。”小玥道。 “这倒是。” 苏青这才醒悟为何只要一间房了，原来两个都是女人。苏青轻轻把瓦片盖上，想自己也是多事，才来这里偷看别人。回到自己房里，苏青也简单洗了一把脸，准备上床歇息一晚，明天再想其他事情。 可他刚刚躺下，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苏青握起剑，马上翻身起来，站在门口问道：“谁？” 门外没人回到，只有微弱的唿吸声，苏青拉开门，推到门后，想先看个究竟，却发现门外站着的是小玥。 “你……有什么事？”苏青心里诧异。 “你刚才在屋顶上都看见了？”小玥用她的眼睛“望”着他。 苏青“啊”了一声，心想，好灵敏的耳朵！ “你为什么不说话？”小玥突然伸出手，往苏青脸上摸去。那手指柔弱无骨，滑过他的脸，凉丝丝的。苏青轻轻往后躲，道：“无意冒犯，请多原谅！”苏青不想否认。 “你这么好奇，肯定会遇到很多有意思的事的。”小玥突然这样说道，声音有些阴冷，然后就摸索着回自己房间去了。苏青有些莫名其妙，可能人家被偷窥到了秘密，有些不悦吧。 苏青出来门口，对小玥的背影说道：“对不起，这位小姐，我只是一时好奇，绝无意冒犯。人在江湖自然得处处小心谨慎，我绝不会泄露半句。”
第36页 小玥听了一下，点点头，刚要进屋里去，那扮成老头的妇人伸出头来道：“哎呀！是你！姑娘，是今天打赏我们的那位公子呢！真是缘分到了。” 小玥有些意外地哦了一声，转过头道：“原来是你，真巧啊！” 苏青也笑笑道：“是，是巧。” “公子进来坐吧。”妇人喜洋洋地招唿道。 “这……”苏青想这不大好吧，但是小玥却一脸期待，轻声道：“公子，请！” 这下苏青不进都不行了。 妇人把小玥带进来坐好，给苏青倒了茶，道：“公子贵姓？” 苏青看她现在换上女人的衣裳，是个中年妇人，精明得很，心里略一迟疑，不觉有什么胡纂的必要，就如实相告。 “小姓苏，单名一个青字。” “啊，苏公子！姑娘，这公子姓苏。”妇人喜滋滋地向小玥汇报，小玥点点头，好似很满意。 “你们……不是母女吧？原先我看你们也不似父女，果真……”苏青道。 “嘿嘿！公子好眼力啊，姑娘，看来我们这一招不能用了，都被人看穿了。” “苏公子好心，看穿了又何妨？”小玥气定神闲，轻言浅笑。 “那倒是！就怕那些个腌臜之徒看穿了，铁定要算计咱们了。”妇人道，却似乎忽略了苏青问她们是不是母女这个问题。 苏青也不再追问，只是道：“你们就这样一路弹唱，不知目的何妨？” “公子，我等流浪之人，哪有什么目的，不过就是混口饭吃，哪里能存活就去哪里了。”妇人嘆气道。 苏青一听她这么说，就只她也不老实，给店家银子的时候可不像什么为了讨口饭吃四处流浪的人。不过师父说过，江湖上多是隐藏身份的高人，所以轻易也不能得罪，苏青虽然心里明白几分，却不说破，只是微微一笑，喝了一口茶。 “公子，今天谢谢。有幸再遇到公子，可否赏脸再听小女子弹奏一曲？”小玥道。 “好。”苏青不好推辞，端正坐道。 小玥操起琵琶，叮叮咚咚就弹了起来。那是跟白天听的完全不一样的曲子，波澜起伏，听得苏青心神荡漾，不知所归。眼前的两个人也渐渐模煳起来，氤氤氲氲地好似要化了去…… 第26章 暗洞患难几多情 话说苏青听小玥的琵琶声听得神魂俱散，浑身无力，整个人都好像要飘了起来一样。当他沉浸在这种美妙的感觉中时，就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南钟山的那座钟跟前，看着脚下墨绿的树林，曾经想像飞身的感觉，而此时的感受就如同那想像，回到了梦想的怀抱，再也不会坠落。 琵琶声嘎然而止，琴弦断了，苏青如石坠地。 “啊！”苏青大叫一声，惊出一身冷汗，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好好地坐着，小玥诡异地笑着，眼珠好像转动了一下，却还是没有神采。苏青偷偷擦了一把汗，想起身告辞，却觉浑身乏力，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地又坐下了。苏青心里一惊有了不好的预感，想自己可能被江湖术士算计了，看来这鬼鬼祟祟的两个人果真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不知她们算计他做什么，难道是隆明王的人？知道了他的身份？难道，南珠真的就是那个他心里极为不愿承认的奸细？苏青思绪纷杂，干脆假装头晕，趁机好思考一下对策。 妇人看着小玥，小玥点点头，妇人就从桌上倒了一杯水，然后从怀里逃出来一把东西，打开，是一些白色的粉末，倒进了杯里，匀匀，端到苏青面前，说：“苏公子喝了这个，就好了。我家姑娘的曲子，不是什么人都听得的，还好苏公子对咱们没什么防备，不曾运内力防止袭击，才没伤到公子。现在你只是有些疲倦乏力，喝了这个就好了……喝吧！” 苏青看看她们，又看看跟前的那杯东西，犹豫着不知要不要喝下去。 “公子，喝吧，如要害你，怎会告知于你？”小玥抱着断了弦的琵琶，悠悠道。 苏青又试着运运内力，却如拳头打棉花，软软地消了力。试着站起来，也还是头晕目眩，好似天地要翻腾一般，感觉比刚才还严重了。 “苏公子，你喝了吧，再迟疑，就要栽倒在地，无力回天了。我家姑娘的波音功天下没有几个人抵挡得了的，苏公子还是听我们的，我们和你无冤无仇，断断不会害你的。”妇人在苏青耳边吹着气，一字一句地说着，那声音也如同会钻人耳洞的虫子，痒酥酥地从耳道一直钻进大脑里边去了。苏青如同被控制的木偶，机械地端起茶杯，都不看看自己喝的是什么，就灌进了嘴里。然后，只见苏青两眼一翻，杯子掉了，自己栽倒在地上。苏青最后只听见一声轻笑，然后就人事不知了。 “公子！公子！”有人在喊，有一只手轻轻地摇着他的身体，苏青幽幽醒过来，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公子……”身边有个陌生女子的声音唤了一句，由近而远，苏青不知那是谁。 苏青试着爬起来，发现自己已经恢復了，只是两眼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自己在哪里，那两个人又哪里去了。 “公子……”那女子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谁！你是谁？”苏青喊道。苏青适应了一下这里的黑暗，感觉已经不是在客栈，也不知是何处，为何黑得如此可怕。 “公子。”黑暗中似乎有条白影飘过，苏青一咬牙，管你是人是鬼，跟上再说，于是就追了过去。 “啊！”突然苏青大叫一声，头上剧痛，原来撞上墙壁了。苏青摸索了一会，原来是石壁，坚硬无比。那白影又在前面飘了过去，苏青摸着石壁，紧跟了过去。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苏青一边追，一边喊道。白影除了偶尔唤一声公子之外，并不作答，只是引着他一直走在黑暗中走。 走着走着，苏青渐渐感觉眼前开始发亮，一点点地发亮。看来前面有光，苏青渐渐看清这是一个洞穴一样的地方，为了看清楚那白色影子是什么人，就加快了脚步。而此时那白影消失了，前面洞口的光有些耀眼，晃的人眼睛睁不开。苏青不知前面是悬崖还是怪兽，但他还是闭上眼睛一头冲进了这耀眼的白光里…… 不是万丈的悬崖，也没有什么怪兽在等着自己，苏青低着头，一点一点地把眼睛睁开，适应这里的耀眼。 苏青慢慢看清这还是一个大的洞穴，上空一个巨大的缺口，阳光正好从那里射进来，照亮了整个地方。 “苏公子！” 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叫着“苏公子”，苏青走过去一看，竟然是小玥，可声音完全不同。 “你……是谁？”苏青狐疑道。 “我……我不是弹了一首琵琶曲子给你听得小玥吗？这才两天呢，你就忘了，看来，男人都是薄情之物！”小玥突然恨恨地说。
第37页 苏青莫名其妙，只好不理，问道：“这里是哪里？为何我们在此地？那个人呢？你们……你们……想干什么？”苏青现在不知是不是要把小玥和那妇人归为同谋。 “哼！那个人……那个人走了，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小玥抱着双臂道。 “我是怎么了？” “你？昏了过去。” “那你呢？” “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她说要把你丢在这里，我瞅着一个机会，自己也跳了下来……” 苏青听了还是一头雾水，抬头看看这石壁，又高又陡，徒手很难爬上去，如果要从这里逃出去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苏青走近小玥的身旁，问道。小玥贴着石壁，静静地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我天生就是一个瞎子。有一天，我在家门口听见一阵很好听的琵琶声，我出去的时候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知道跟着琵琶声走。那声音好像有一种魔力，领着我一直走一直走，我虽然瞎了，看不见，但是却能顺利地跟着那声音走。后来，那声音听不见了，四周都很静，什么声音也没有，我很害怕，但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蹲在那里大声地哭泣。然后，就有一个慈祥的妇人来领我，安慰我，鼓励我。可是，我却觉得这个人就是那个弹琵琶的人，我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就是她。但是我不动声色，因为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我只好假装感激她，希望她能领我回家。我告诉她我家在哪，可她却提出了要求。她要我跟她学弹琵琶，如果我弹好了，她就领着我回家去，她会所她知道我家在哪儿。我心里有数了，这就是用琵琶声把我拐来的人，现在又装好人来帮助我。可是，我能怎么办？我只能答应她的要求，希望她能真的说到做到……” “后来……你会弹了吗？”苏青被她的故事吸引了，打断她的话急切地问道。 小玥轻轻一笑，说：“你不是听过吗？” 苏青一想，是，自己不听过了嘛，那出神入化的曲子已经说明小玥技术高超。 “可是，你知道吗？我这一弹就是整整三年……” “什么？你……你不是……”苏青很吃惊。 “我早学会了，可是，她不承认。她说我还没有完全学会，所以她要我继续由她领着，到处游荡，到处弹奏。” “她这是拿你来卖唱赚取营生！”苏青喊道。 小玥却笑道：“何止！有些人，被琴声迷了，就被她抛到这里来，至于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她从不允许我问。但我想这里的某个地方，也许，藏着白骨累累……” 苏青听了，顿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那你……为何还要……还要……跳下来？” 小玥笑笑，不说话。那空洞的眼睛似乎有了一些活气，睁睁地“看着”苏青。苏青心里有些惭愧，自己把她当成坏人，可她却捨身陪自己，有那么一瞬间，苏青对小玥好感顿生。但是仔细想小玥说的这些故事，又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感，但是苏青不知道这种不安来自哪里，那个地方。 “你的声音怎么变得不一样了呢？”苏青问道。 “她给我吃了一种药，声音就会变来变去。她自己也是这样，时男时女，声音也会随着身份变化。” “哦，原来是这样。我其实也是喝了她倒的那杯水才中招是吧？” “是，其实如果你坚持不喝，过半个时辰，你就好了。” “你那弹奏的曲子真的那么厉害？” “是。已经很多人这样着了道了。” “唉，我就奇怪她这是想干什么呢？我跟她无冤无仇的，难道要把我困死饿死在这里？”苏青摇摇头道。 “我也不知她要做什么。但是，你可以想想办法逃出去。”小玥道。 苏青道：“我刚才醒来的地方就是她把我丢下来的地方吗？” “是，但是，那里被她封住了，我听见了声音，好似一道厚重的石门，我摸索过了，根本连条缝隙都找不到。而且……而且……那里阴森森的，好像藏着什么东西似的。我摸着石壁一直走，找到了这里，我看不见，却能感觉到这里的温暖，我想，我们还是呆在这里吧。” 苏青想，那里确实阴冷，漆黑无比，就算是自己都未必有勇气再回那里去，何况一个眼睛看不见的柔弱女子？ “那我们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从这里出去？”苏青道。 “嗯。” 苏青试着攀岩上去，虽然不容易，但凭他的功力，努力一把还是勉强能上去的。苏青试探了一下，觉得还有可能，就跃下来，对小玥说：“应该可以……”苏青话没说完，却看见小玥脸色惨白，惊恐地指着黑暗的地方，说：“那里面……有东西！” 苏青一惊，站在小玥前面，道：“什么？” 小躲在苏青身后，说：“不知道，我只是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从刚才我们出来的地方传来的。” 苏青仔细听了一下，却没有听见什么，但想到小玥的听觉应该比一般人灵敏，说不定里面真有什么东西也不一定。 第27章 护龙剑利取蛇胆 话说小玥说那黑暗中有不知名的东西正嘶嘶而来，苏青盯着那洞口，直感有一股阴风带着腥气幽幽地扑面而来。苏青把小玥拉到自己身后，好保护她。他获知小玥如此的遭遇，内心对她充满同情，况且她还不顾一切跳下来陪着自己，可见这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只是身不由己罢了。小玥在苏青身后，轻轻贴着他的背，在他脖颈间吐气幽兰，唿吸略重，苏青听得出她的紧张。 “你别怕！不管来的是何物，我也会拼死了保护你。你瞅着机会就想办法逃生，不用管我。”苏青偏着头，坦然地说。可能他不曾觉得自己这几句话说得有什么惊天动地，可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已经足够感动了。小玥把脸贴在他背上，从后面用手环抱着他的腰，说：“怕死，也就不来了。此刻，不也很好！” 苏青听得这句话，心头感触，而正在此时，洞口大动，苏青心头寒意渐起，握紧剑柄，随时准备对付冲出来的怪物。 “来了！”小玥突然大叫道，因为站在苏青身后，苏青并不能看见小玥大叫之时眼里闪亮的神色，好像面前的并不是什么恐怖的怪物来袭，而是什么稀世珍宝降临。苏青马上拉开架势，剑出鞘，直指洞口。 那洞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只听那声响嘶嘶厉厉，愈接近就愈加狂暴，那带出来的风也欲急，风中的腥气也愈重。直至那物冲出来，张开血盆大口，吐着信子，唿着腥风，苏青才看清此物原是一条大蛇，不知是何品种，浑身雪白，腰身如桶，甚为可怖。它冲出来先是盘着身体，伸出头在墙壁上磨蹭，感觉到那热烈的阳光，才把头缩回来。
第38页 苏青有那么一刻时间被这大蛇吓得没了精神，想自己原先在黑暗中就是跟它呆在一起，不禁浑身冷汗，头皮发炸。 倒是那小玥在他耳边提醒道：“小心了！好大一条虫子！” 苏青也不及细想小玥怎知那是一条大虫，倒是被唤回了心智，提剑向它刺去…… 不想那蛇竟然极为敏捷，一闪就躲开了。躲开了之后就用那两只白色的眼睛盯着苏青，又盯着小玥，却不向他们进攻，似乎有些什么顾忌。 “杀了它！”小玥走到苏青身后，冷冷地说。 小玥靠近苏青的时候，那蛇竟然向后退去，似乎有些害怕。但此处并不宽敞，退无可退，它还算聪明，竟然探着头准备退回黑暗的隧洞里，似乎明白那里才是可逃之处。它刚向洞口滑去，小玥竟然比它还快，飞身挡在了洞口。苏青都来不及想小玥为何一下子身手变得凌厉无比，他怕那蛇伤害到小玥，忙喊道：“躲开！”可小玥一点也不害怕，她解开衣服，一股药物散发开来，那蛇闻到那味道，竟极为恐惧，忙返身撤退。 “怎么回事？”苏青惊异道。 “你用你的剑杀了它！”小玥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催促他赶紧杀了它。 “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吧！”苏青看看自己的剑，再看看那大蛇的身躯，道。 “它怕我们！你没见它不敢靠近么？”小玥道。 “是！它似乎怕你身上的味道……你身上带了什么驱虫的药物吗？”苏青看了一眼小玥，她身上的外衣解开了，裹胸露了出来，凹凸有致。苏青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并不作何遐想。 “我穿了熏了药草的内衣物，正是虫子怕的。” “是吗？那我身上又没有，怎么它也不来攻击我？”苏青有些奇怪低嘀咕道。小玥听了，轻轻一笑道：“它怕你身上的剑，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出来看见这阳光？” “剑？它为何怕我这剑？我这剑极为普通寻常，有什么威力好让它怕的？”苏青愈发奇怪了，剑是师父传授的，从未听师父说过这剑有什么不凡之处。 “你试试就知道了。”小玥道。 苏青见小玥的神情不似乱编，于是用剑故意去刺那退到一边的蛇，看看是否真如小玥所说。结果那蛇还真就随着苏青的进攻节节退开。苏青大喜道：“真的！你怎么知道？” 只见小玥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说：“你的剑身上是不是刻有一条青龙？” “是。”苏青心里开始惊异。 “你这把剑名为护龙剑，龙为神，蛇为妖，它是保护龙族的神物，蛇当然怕它。” “你似乎……什么都知道。”苏青心里的迷惑烟雾再次冉冉升起，看着小玥有些诡异的神情，他又一次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某种陷阱里。 “教我弹琵琶的那个人说，江湖中有一个人有这把护龙剑，剑身刻有青龙，可除任何邪恶的怪物……她养了这条大蛇那么久，然后又把你带到这里，想必就是想让你把它杀了吧。”小玥见那蛇也不再敢靠近自己，就放松了身体倚在墙上，轻轻地说着话。 “养……用什么养？就是……用那些别你们骗了人来养吗？”苏青心里冷笑，果然又是一个陷阱。 小玥不说话，苏青也见那蛇缩在一边，根本就没了刚才冲出来的气势，又问道：“养这等害人之物干什么？既然养了，为何现在又要来杀了它？”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一无所知，你想，它身上都背负多少人命了，你就顺势杀了，也好免了后面那些无辜的人祭在它腹中，不也是一件好事？” 小玥这样说，其实也是在理，苏青想她还是善良的人，只是被迫无奈才做下伤天害理之事，现在就算自己被骗了下来，就把这蛇杀了，也免了更多的人丧命。 苏青这样一想，就试着向那大蛇靠近，而那大蛇似乎知道危险靠近，只能贴着墙壁爬上去，可是它又非常惧怕那阳光，阳光灼晒在它身上，吱吱有声，冒着青烟，不一会儿就支撑不住，滑落下来。苏青挥剑上前，被逼无奈的它盯着小玥身上的黑洞方向看，看来，它也只有这一个逃生的地方了。 虽然小玥堵在洞口，她身上又有它惧怕的味道，但生命危在旦夕，大蛇也已经意识到只能拼死一搏了，只见它带着被阳光灼伤的身体绷紧了身体，蓄势待发。苏青看它的架势知道它要往小玥那里冲过去了，而小玥似乎对这一危险毫无知觉，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见大蛇吐着信子，就要硬闯进洞口，苏青来不及多想，一心想保护小玥，也顾不得杀不杀的了，忙跑过来拉小玥躲开。 “走！让它过去！” “不！不能让它逃了，它逃进黑暗洞里可能就再也不出来了，这样就再也杀不了它了！”小玥不走。苏青一边用剑护着，一边要把小玥推开，那蛇极为聪明，知道此时是逃生的好机会，二话不说就张开大口，伸出长长的信子扑了过来。苏青既慑于大蛇玉石俱焚的气势，又顾及小玥安危，一时有些慌神，在它扑过来的一瞬，只能用剑刺向它张开的大口，剑锋抵在它的颌下，刺不进去，它嘴里的腥气又重，把苏青熏得有些晕乎乎的。而这个时候，小玥突然目光放亮，握住苏青的剑，狠狠地把剑刺进了蛇的身体里。那蛇就没有了反抗的能力，看来这剑还真是降它的克制宝器。 苏青低头看着小玥，看着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那眼里的神采，就像终于得到梦寐以求的宝物，嘴角却浮现一抹冷酷的微笑。 “你……不是瞎子？” “当然。”小玥答道，从苏青手里夺过剑，伸进还在抽搐的大蛇的嘴里，一剑划拉了过去，那蛇就再也不动了，软瘫在那里。小玥再划拉了一下，然后把手伸进蛇的身体里，在那里摸索着，苏青一言不发低看着她，好像在看一个比这条蛇还要怪的怪物。 苏青被蛇的毒气熏着了，靠在墙上，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上开始麻木，手脚也不听使唤，视力开始变得模煳。 小玥在蛇的身体里找了一下，从里面掏出来一个东西，宝贝似的放进身上带着的一个盒子里，然后抹了一把手，又把苏青的剑擦干净，走到他跟前，说：“好了，你的剑还给你了。” “你在找什么？”苏青虚弱道，小玥的神情告诉他，她还隐瞒了很多东西。 “蛇胆啊！这么大的蛇，它的蛇胆肯定极为珍贵，反正都已经杀了，那就胆也取了，说不定还有用呢！” “你来，就是为这蛇胆的吧？”苏青此时已经明白，什么捨身跳进这里陪他来的，什么杀了害虫免得再伤人，都是假的，她就是为了获得这蛇胆，才编了一个又一个谎言好让他成为她手里的工具，像这剑一样，何来的情义？ “这剑……以后会更锋利的。”小玥把剑交到苏青手里，看着剑，无比羡慕地说。
第39页 “你是谁？”苏青用最后一点意念紧紧抓住自己的剑，这已经是他唯一的防备。 “我是谁？你会知道的。”小玥那诡异的笑又出现了。然后，小玥仰头大喊道：“嫲嫲！放绳子下来！”上面有人应道：“是！公主！” 苏青一听那声音，正是和小玥一起的那个妇人，回小玥的语气极为恭敬，完全就是僕人对主子的敬畏。小玥的身份不简单，苏青已经猜到，但是，他已经无力去做什么了，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第28章 迷巧入境隆玥痴 一条粗粗的绳子伸了下来，苏青还有点知觉，只觉小玥把绳子绑在他手上，然后就被拉着升上了去，那明晃晃的太阳即使睁不开眼也能感觉它的耀眼。随后小玥也上来了，把苏青抬上准备好的马车里，苏青维持着最后的一点意念不让自己昏过去。到这个时候，他依然不知道小玥和这个妇人究竟想把他怎么样。既然她们知道他的剑可以杀这大蛇，大可偷了他的剑，不必把他也哄来。如果只是利用他来杀一条大蛇，那得手之后她们也大可把他丢在那洞里，不必费这功夫把他救上来。总之，她们来路那么神秘，做事也是如此让人不知何谓。苏青不让自己昏迷过去，就是不甘心被莫名其妙地算计，而自己不但无力反抗，还对前因后果一无所知。 “得手了？”那妇人问道。 “哼！当然。你以为，我出手会有不成的事？”小玥有她的自负。 “那是！那是！”妇人还是一副谄媚和恭敬的声音在讨好，“这人……你要带回去？” “当然，不然我费什么劲！” “你不怕……你爹？他……” “藏起来就是了……不然……嘿嘿……把他……”下面小玥的声音就听不清楚了，听那语气似乎不会是什么好事。 “你确定？”她们嘀咕了一会儿，那妇人又提高了声调问。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小玥似乎生气了。 “是！一切都听公主的！” “你要跟我回府里去吗？”小玥问。 “不！”妇人拒绝得有些激烈，“不！”连说了两个“不”字。 “瞧你那样！你怕了？”小玥冷笑着说。 “我浪荡惯了，你们那富丽堂皇的地方我哪里爱去了，你回去就可以了，这一路都顺利无比的，我就先告辞了。”妇人的语气似乎有些惆怅在里面，不是很明显，但是苏青听出来了，幽幽的，很像站在山上嘆气的师父，他也是这样，好像内心有上百年的烦忧，欲罢不能。 师父！ 苏青在心里喊道：“师父！” 师父，你在哪里？ 苏青的心里师父就是那站在天际远远看着他的神，在他遭受苦难的时候，他就会降临，会告诉他这一切都没关系，都是此趟歷程应有的，而这一切终将过去，他还会回到师父的身边，安宁且无求。 师父没有来。 妇人要告辞了，小玥上了马车，笑着说：“你不要名不要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像个神仙，可是，我知道你不是一无所求……我没那么容易被矇骗，是不是？” “哈哈哈哈！是！你很聪明！可是，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你还追究那么多干什么。你就当我是个神仙了，专门帮人完成难以完成的事。” “神仙！你也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该叫你神仙奶奶还是神仙爷爷，你就给个准，也好让我回去烧香拜你的时候喊一声啊！” “哈哈……”妇人的声音立刻变成了原先老头的样子，“神仙……哪有男女老幼之分的，你随便吧！我只怕你咒我！哈哈……” 苏青听得那笑声越来越远，现在，他才知道不但他分不出这人是男是女，原来就连小玥也是不知的。 “那好！神仙爷爷，你好走！”小玥喊道。 “好好对他！”一个声音飘过来，苏青听到这个声音，如雷轰顶，大脑一片空白，只可惜无法动弹，只能在内心喊道：“师父！” 这一声心里的唿喊，伴着热泪如珠，苏青如被火焚，小玥却在一声轻快的应答声里挥鞭而去。 “师父！师父！我在这里！怎会是你？怎会是你？怎会是你？……”苏青听最后那飘过来的声音分明就是师父的声音，可他却弃自己而去，不禁急火攻心，一口热血喷薄而出，再也支持不住，晕厥过去。 这是辉煌的宫殿，奢华的装饰，柔软得如同天鹅绒般的棉被，沁人的香气萦绕在口鼻间，还有那天籁箫声是侵蚀耳膜的化绵之柔……苏青以为自己在天上，已经遥远了那尘世，那里有他的不甘心和恋恋不捨，可现在尘世的一切都显得无足轻重了，他在天上，身体要飘起来了。 “你终于醒啦！”小玥突然出现在苏青的眼前，不再是原来粗布衣裳的可怜模样，发着亮的锦缎披在身上，满头珠翠，好像整个人都闪闪发亮。特别是她的那双眼睛，美丽，明亮，含情脉脉地看着苏青。 “我扶你起来，先别下床，你已经昏迷了三四天了，那蛇毒之气刚刚解了，你还要再休息几天，我刚叫人煮的燕窝粥，你喝了就躺下再睡一下。别怕，我会好好对你的。”小玥的温柔仿佛要把苏青融化，绵软的双手扶着苏青坐起来，贤顺无常。 苏青坐起来，看看这里，简直就是天堂一样的摆设，侍女无数，个个都年轻美丽，温顺乖巧，小玥挥一挥手，就全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这里是哪里？苏青轻声问道，眼前的小玥简直和那个兇狠取蛇胆的女子判若两人，水一样的柔情已经把苏青心里对她的恨意消解殆尽。 “你先把这碗粥喝了，养好了身体，你就可以起来看看，走走，我会陪着你，你要问什么，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小玥餵苏青喝着粥，像哄一个婴孩，嘴角洋溢着温暖却不容置疑的微笑。 苏青听话地把那碗粥喝了，小玥从怀里掏出一条丝巾，轻轻地擦着他的嘴，幽香游动，神魂俱散。苏青只觉又要沉沉地睡去，眼皮沉重无比，小玥的声音好像会催眠一样，在他耳边说：“睡吧！睡吧！”苏青就睡了过去…… 当苏青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再无那种乏力的感觉，神清气爽的，充满了力量。他一骨碌地翻身起来，刚要找自己的衣服，却两个侍女走进来，躬身道：“公子您醒了！请让奴婢为您更衣！” 说话间她们就上前忙活起来，苏青也任由她们，乐得清闲，穿戴好了，在镜子前一看，这衣服也是在漂亮，越发衬托出苏青俊秀的相貌，如同一个画里的贵公子，活生生走了出来。苏青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发呆，然后镜子里又多了一个人，跟自己穿着配套的衣服，裊娜生姿，跟自己依偎在一起，正是小玥。
第40页 “玥公主！青公子！奴婢们退下了。”小玥身后站着的侍女低声道。 小玥挥挥手，不说话，只看着镜子里的两人。 “这就是所谓的珠联璧合么！你是青公子，我是玥公主，是神仙配好的眷侣呢！”小玥指着镜子里的人说。 “公主？你是公主？你是哪一国的公主？”苏青喃喃问道，好似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哪一国？还有哪一国！这里是乌乌国，我当然是乌乌国的公主。” “乌乌国？那你……你……你是乌浩吉的女儿！”苏青大吃一惊，退出几步远，看着小玥。 “乌浩吉？他是谁？我不知道。我叫隆玥，是隆明王的女儿。” “什么？”苏青更是大惊，脸色瞬间惨白，站立不稳。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隆玥关切地问，走过去要去扶苏青。苏青却视她为洪水勐兽，慌张地躲开了。 “不要过来！”苏青寻他的剑，寻不着，再想起自己的五角铜牌，被发现了不就要暴露身份了吗，而那牌子耶不见了，正在慌乱间，隆玥一手拿着他的剑，一手拿着那铜牌，走到他跟前，问：“你可是找这两样东西么？我想这是你的随身之物，必然珍贵，早早收了起来，怕丢了不好交代。” 苏青狐疑地从她手里拿回自己的东西，看隆玥眼神清亮，没有一点杂质，单纯得如同水晶，好似不会知道什么，心里安定了一些，把五角铜牌收好了。但又想到她之前的模样，变化多端，演戏的天分惊人，又有些担心她故意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这单纯的样子都是假象，肚子里不知道装着什么诡计阴谋。 “多谢！”苏青拱手道。 “是我应该谢谢你！”隆玥一点也不避嫌地靠近苏青，身上的香味也飘进他的鼻孔里，幽幽地让人身心荡漾。苏青躲避着，心里想问她师父的事，又想她是隆明王的女儿，怕问多了暴露自己和师父。但是那一句“好好对他”又分明是师父的声音无疑，这里面的奥妙实在是让人煎熬。但隆玥似乎不知道他的焦灼一般，而是亲热地拉着他，说：“你躺了这么些天了，出去走走吧，松松筋骨，我陪你。”隆玥情深款款的，苏青收敛自己如麻乱心，心想：不管怎样，似乎天意如此，让自己阴差阳错地靠近了敌人，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和眼前这个不知怀着怎样内心的人好好周旋，说不定，也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样想定，苏青就黯然地跟着隆玥出去一探这奢贵的殿堂。 第29章 苏青无计脱情阱 隆玥和苏青走出房间，外面站满两排了侍女，端茶的，执扇的，薰香的，开路的……都笑吟吟地看着苏青，似有深意，把苏青看着十分不自在。 “这么多人都要跟着我们？”苏青低声问。 “当然，这是我玥公主应有的排场。怎么？你不习惯？”隆玥笑道，“如此，我叫她们下去就是。”隆玥说着，就对她们挥挥衣袖，她们也是马上就撤了下去。 苏青见她们下去了，才觉得自在了一点，于是问道：“公主，你千辛万苦要取那蛇胆有什么妙用吗？”苏青现在也不说隆玥在这过程中施了多少计，不作追问，因为苏青心里也想从隆玥身上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公子你是有所不知，我爹他病重在床，幸好……”隆玥正想仔细道出缘由，苏青听闻隆明王病重，不禁失声道：“什么？你说什么？你说隆明王病重？” “我爹……当然就是隆明王啊！别急，你先听我说。我爹病重，幸好得了一个偏方，就是要一条大白蛇的胆汁入药，方可痊癒，现在，我爹他已经好了。”隆玥说完，得意地看着苏青。苏青听了，心里甚不是滋味，又不好表现出来。心想，难道自己竟然还是隆明王的救命恩人？那可是大敌人啊，是李润龙的心头大患啊，想不到自己竟然这样救了，真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你怎么了？你认识我爹？听问我爹病了那么紧张？”隆玥看苏青一下又不说话了，奇怪地问。 “哦，不是。我怎么会认识你爹，只听得他的威名。你爹他得的是什么病？那蛇胆真的有效？”苏青苦笑道。 “我爹那病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每天午夜时分就会头疼欲裂，双眼发红，像一头野兽，吓得众人都不敢近身。你说这可怪了，吃什么好药都不见好，直到后来遇见那个神仙样的人，才得了仙方，如今我爹他已经好了，夜里再也不发作了。” “那个神仙样的人……你认识他吗？”苏青小心地问。 “哪里认识了，是他找的我，说他有法子治我爹的病，我就跟着他去了，他要我怎样就怎样。” “那……我怎么看他对你极为恭敬，如果是……” “我也奇怪呢，他这样的人物怎么要对我恭恭敬敬，难道是因为我的身份，我看又不像，他也不见我爹，竟能知道病情，他……真的是个神仙吧！”隆玥也迷惑不解，只能笑着说。 “那你之前说的故事也是假的了？”苏青问。 “哎呀！我知你仁慈，必然同情弱小，你就大人大量，不去计较我这点小伎俩了，好吧？”隆玥挨着苏青，似乎想用自己的魅力让他臣服。直到现在为止，隆玥还是很自信的，相信自己的美貌，会让这个男人心甘情愿地为她做任何事。她之所以有这样的自信，是因为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被拒绝过。美丽的女人总是有着高于现实的骄傲，总以为在她们面前，嫣然一笑的娇容会把所有的问题消融掉。 “我只是，觉得你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如果有需要，我当然也会尽力帮忙。”苏青道。 “哼，”隆玥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我不确定，我说我是隆明王的女儿，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肯帮我的忙。如果，我一开始就表明身份及目的，你会毫不犹豫地帮我吗？”隆玥用她明亮的眼睛看着苏青，苏青躲开她的目光，顾左右而言他道：“隆明王的名声威震四方，多少豪杰不挤破脑袋想要得到他的赏识吗，你怎么会怕没人帮你？” “那些人，不也是沾着我爹的势力想要得些名利罢了，况这天下有多少人想要我爹的性命，也是不可计数的。但隆明王在我的眼里，就是一个父亲，不管他做了什么，我都只想要他平安健康。”隆玥这番话说得动情，苏青心里不禁有些佩服，毕竟，在亲情面前，别的，都显得无足轻重了。原本对与错，每个人的标准也是不一样的。苏青有些怅然，即使自己多么希望隆明王生病死去，从此李润龙再无这个强大的敌人，但对于一个女儿来说，他也就是一个平凡的父亲。如果不是彼此身份特殊，现在站在一起的两个人原本也是可以坦诚相交的，只无奈于命运使然，不可抗拒，也也只能顺应而为了，至于对错，也不是自己能够评价的。 苏青一阵沉默，隆玥指着前面的园子说：“此处风景甚好，在这里，你大可乐得逍遥，无忧无愁。”苏青顺眼看去，好大一个园林！繁花簇锦，蝶舞纷飞，山石怪叠，流水潺潺，苏青也看得有些迷醉。
第41页 “好美的地方！”苏青嘆道。 “是！喜欢吗？这里，有山有水，有舞有歌，有美酒有佳肴，还有……妙龄佳人陪伴左右……”隆玥倒在苏青怀里，眼神痴迷，看着苏青，似要用这眼神儿把他框住，再也不寻思外面的世界。 苏青心里一动，想起那个不知是不是师父的人临走那句“好好对他”，他心里就有些异样。如今看隆玥的这神情，似乎对自己有无限深情，也毫不掩饰地在自己面前表露出来，苏青有些哭笑不得。不是佳人不美，只是，他是谁，她又是谁！他们哪能有这世间最说不清楚的情感纠葛。而且苏青对于南珠一直心有愧疚和些许的愁怨，自己是不能谈情说爱的，师父早已说了个明白，情，对于他来说，就是烦恼，负担，绊脚石，是最要不得的东西。 苏青淡淡地把隆玥推开，双手背负，自己径直往前走去，撇下隆玥的满腔柔情，假装不曾明白那动作言语的意义。 苏青知要伤她，也只能无可奈何。 原本不清楚为何她要把自己弄回来，原来，是情在作怪。 “公子！青公子！”隆玥不甘失败，追上来，娇滴滴地喊道。 苏青回身抱拳道：“在下身份卑微，唤一声‘苏青’即可。” “你就是世上最配得上‘公子’这一称唿的人，我不叫你公子，就没有人再配我叫公子了。”隆玥固执地坚持。苏青只得说：“愧受了。” “你怎么了？你哪里是如此俗人，你一身傲气，叫你公子侮辱了你么？现在来跟我计较一个称唿，你是怪我是隆明王的女儿么？”隆玥突然带着哭腔道。 “啊？我……我……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我哪里计较了！”苏青忙道。隆玥眼里的眼泪还没收起来，马上又换上了一副笑脸。这一阴一晴的，变化之快，让苏青不得不服。 “公子！你留下来，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隆玥见苏青依了她，心里高兴。 “留下？我……”苏青一时还想不清楚自己要怎样，留下来倒是有利可图，可是万一和隆玥纠缠不清，到时又是一场说不清道不明的孽缘。苏青进退两难，也不知要如何回答才是了。 “你不愿意？你不愿意是不是？”隆玥一见苏青犹豫，就焦躁地追问道。 “我……我留下来作甚？我原本是要行走江湖的，三年一过就得回去服侍师父去了，哪里容我留在这了！”苏青半真半假地敷衍隆玥。 “我不管。你来了，我就不许你走了。” “你还要来横的不成？”苏青急道。 “当然！我温温柔柔对你，你又不买帐，横的怎么了？我就是要留你下来，你犟，我就绑你和我成亲！”隆玥也急了。 “你你你……怎么这样？一个女子，还是堂堂公主，用得着好像嫁不出去一样用强的么？”苏青甩袖道。 “是又怎的？你是我好不容易看上的，哪能放了！放了我还到哪里找你这样的人物去？”隆玥绕着苏青转。 “你你……你真……真不要脸面！”苏青无奈地说了一句。 “我只要你！”隆玥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腻在苏青身上，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白白净净的，没有一般男人的臭气，粗俗！”苏青一把把她推开，红着脸说：“那我不也还是男人！” “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没有那种一见漂亮女人就色迷迷目烁烁的邪气。天下的男人，都是好色之徒，只是有的色在脸上，有的色在心里，唯有你，我看不见你的贪图。”看来隆玥对苏青并不是一味地贪恋相貌。 “我的心你又哪里能看得见？”苏青故意问，明知有些感觉很微妙，不言不语已经一目了然，但是苏青知道自己来刺探隆明王的人，哪里又干净得了。 “心不是用来看的。看见的心往往不真。”隆玥似颇有体会，眼里也不再有那种纯净，竟似经歷过万般苦难的人，神色复杂。 这样一闹，就是再秀丽的风景也无心欣赏了，苏青自感对隆玥这样性情古怪的女子无法，现在恨不得早点脱身。 “这里是哪里？”苏青假装不经意地问。 “啸隆城里的冷月楼，我的住所。你不用打主意逃出去了，这里戒备森严，还有无数的机关，我怕你逃不出去还送了命。”隆玥冷冷地说。 苏青听了，也不知真假，只说：“这样繁华锦绣的地方居然叫冷月楼，可惜了。” “因为这里只有我，冷冷凄凄的，只能叫冷月楼了。你愿意留下来陪我，我这里就不叫冷月楼，我们可以给它换个名字。”隆玥突然又变得开朗了。 “怎么会？这不一屋子的人吗？”苏青奇怪道。 “我说冷清就冷清了！”隆玥瞬间脸色又变了，铁青铁青的，“她们是谁，不过是听话的木偶，什么时候有过情感了！看看她们！看看她们！只会笑！笑！可她们什么是快乐都不知道！她们都是我买来的，给了她们的父母亲人一些银两，就买了她们的终身，以后生老病死都在这里，她们那些拿了卖身钱的亲人，早就忘了她们吧！你不觉得她们很可怜么？”隆玥直勾勾地看着苏青，好像要从苏青身上得到答案一样。 苏青有些莫名其妙，只说：“那你可以让她们出去和自己的亲人团聚啊，你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人服侍……” “放了她们？你是想让我放了你吧？”隆玥勾住苏的下巴，咬牙切齿地说，“你放心，你来了就走不了！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苏青看着眼皮子下的隆玥，突然觉得她那张脸变得狰狞起来。 她好像要吃了他一样，凑到他身上，苏青的心突然升起一股寒意，这种感觉就像那条大蛇扑到他的身前，吐着信子，满嘴腥气，要把他一口吞进肚里去。 第30章 苏青神憾纱帐内 苏青感觉自己是到嘴得猎物，对于隆玥的威胁毫无反抗之力。 “你知道吗？我取了点蛇涎，叫术士炼制成了一种麻药，效果……”隆玥吹着冷风，在苏青嘴边说着，苏青心里升起一股寒意，马上意识到了危险，可逃，已经太迟，手掌上已然一阵刺痛，隆玥继续道，“应该很不错。” 苏青抬起手，手上一滴鲜红的血，伤口极细，慢慢就感觉一股麻痒从手掌一直沿着手臂蔓延到全身。 “你好毒！”苏青想推开隆玥，却发现双手绵软无力，抬都抬不起来，隆玥咯咯地笑着，反而扶起苏青的手，搭在自己身上，说：“现在，你就随我怎么处置了。” “你……你……要……干……”苏青瞪大了眼睛，还要说话，连舌头也不听使唤了。 “别急！我还能把你怎样，别忘了，我可是那个仰慕你如星辰的人！”隆玥招招手，从角落里走出来三五个侍女，帮着她把苏青扶到了床上。
第42页 此时苏青全身动弹不得，手不能动，嘴不能唿，只能在心里大唿上当，又被这百变魔女算计了，都是自己被她一时的柔情迷惑了，放松了警惕，谁知她心里还怀着不可告人的诡计。苏青只剩下两个眼珠子还能动了，对隆玥怒目而视，似在说：“你想干什么？” 隆玥坐到旁边，俯下身来，抚摸着苏青的脸，说：“你真像一个人！你那么像她，害我都不知道要爱你还是恨你了。”隆玥看着苏青的眼睛，鼻子，嘴唇，下巴，目光所到之处，滑嫩的手指也轻抚着，像玩赏一件珍宝，苏青从她眼睛里看见了贪恋。苏青想闭上眼睛，也不去想隆玥下一步想要做什么，听天由命好了，却连眼睛也闭不上。隆玥反覆在苏青脸上摩挲，神情说不清的暧昧，然后似乎还不过瘾，干脆把自己的脸贴在苏青脸上，用鼻尖和双唇扫着他的整个脸庞，嘴里还轻轻地哼着，愉悦非常。 苏青觉得自己身上好像爬满了毛毛虫，又噁心，又痒得难受，如果不是浑身动弹不得，他早一把踢飞了粘在他身上的隆玥的手。苏青想，这隆玥多少有些变态，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捉摸不定，情绪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像蜜，翻起脸来似针芒。这样的女人，即使貌美如花，即使身份显赫，怕也是要吓退众多追求者的。如果真的是喜欢自己，用这样的方式把人留住又有何意义？也不知是否被娇宠惯了，竟不知强人所难终究没有好的结果。自己还想从她身上捞到好，不料她出手促不胜防，现在就是想假意顺从都来不及了。 苏青心里嘀咕着，隆玥还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外面侍女脆生生地喊道：“公主！明王来了！” 隆玥一听，倏地回神，拉来被子把苏青严严实实盖住，一想不好，又拉开被子，露出头，说：“别把你憋坏了。”隆玥想想还是把纱帐放下，这样隐约也看不清楚，再查看了一下自己，才急急忙忙地迎了出去。 “玥儿！这些天都在玩什么好玩的啊！你差人送来的药爹服了，病马上就好了，你也不来看看我！”隆明王心情好，中气足，随意地披着一件貂皮大衣，威风凛凛，却对隆玥无比宠溺。 “爹！我还不是怕你骂我，骂我偷偷跑出去，虽然得了仙药，治好了父王的病，我也怕您骂我呢，我最怕爹爹骂我了。”隆玥撒着娇，见隆明王也没有注意到苏青，就放了心。 “你回来之后就一刻不离地呆在这里，是不是你还得了什么宝贝，怕被我知道了？” “爹！哪有！我在外奔波了这么久，累得不行，回来只想好好睡觉。爹您是怪我没有守在您身边么？” “哦……哦！我的乖女儿！爹哪里捨得让你累着了，你回来好好休息就对了。好！好！现在，跟我说说你怎么大战蟒蛇，智取蛇胆的吧！爹好高兴好自豪有这样的一个女儿，来，说说，回头我也好跟人家炫耀一番我这巾帼不让鬚眉的好女儿！” “爹！那你听着啊！”隆玥被自己父王夸赞，很是得意，摇头晃脑地就把那大战蟒蛇的情景说了一番。苏青在帐里听着，斜着眼睛想看一眼隆明王长什么样子，可纱帐隔着，朦胧不堪，只见一个高大威勐的身影，面容看不清楚。不过见他那溺爱女儿的样子，竟然和江湖中传说的暴戾兇狠相去甚远。苏青听着隆明王的声音，心里竟然油然而生出几分好感来，可惜不能一睹真容，想必也是威勐豪杰，不输当今天下任何人。 “那那位你形容的此人只应天上有的人物，你怎么不带回来给爹瞧瞧，看看是不是适合做我家的女婿也好！”隆明王听完隆玥的叙述，倒是对苏青很感兴趣，因为苏青在隆玥的嘴里已经被夸成了一朵花，看着女儿眼里的神采，隆明王哪里不知女儿已动春心。 “爹——！你取笑我！”隆玥跺着脚娇嗔道。 “你……不会已经把人藏起来了吧？”隆明王瞥了一眼轻纱帐，故意压低声音道。知女莫若父，隆玥搞得小把戏哪里瞒得住他。 “爹！你怎么这样想你的女儿！”隆玥故作生气。 “好！好！是爹不对！我不是听你说有这么一个人物，心想这不正是我心里女婿的模样吗，如果女儿能把他带回来，爹爹自然是高兴万分啊！”隆明王也不当面戳出，毕竟女儿家的脸面还是要的，宠惯了的人，做什么都由她，这是他一贯爱女儿的方式。 “爹！时机成熟了……我自然带去给您过目。”隆玥娇声道。苏青在一旁听得那是一个暗暗叫苦，怎么自己就这样成了别人心里的夫婿，到时，如果自己身份被揭穿，还不知道要闹怎样一场好戏来呢。这隆玥，就是闹翻了天也活该！苏青心里暗暗骂道。 “好好！”隆明王是个明白人，也是知道女儿极爱颜面，既然宁愿把人藏着都不让自己见，那就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解决好，就不再试探追问了。 父女俩寒暄了一阵，隆明王就走了，隆玥舒了一口气，跑过来掀开纱帐，看着苏青，得意洋洋地说：“我爹肯定喜欢你的！你应了我，你要什么没有！再也不必奔波劳碌了。你应不应？” 苏青翻了个白眼，表示不屑一顾。 隆玥刚才的乖女儿好脾气有消失了，她从苏青身上找出那个五角铜牌，举到他眼前，说：“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我只要把这个交出去，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不过……神仙救不了你，我可以救你。我爹可以不听神仙的话，但是他一定会听我的话。现在，你知道要顺从我，按照我的话来做，我保你好好的，要什么有什么……” 苏青知道自己真的一点余地都没有了，这么容易就被识别出来，是隆玥太聪明，还是自己太笨，或者，那个远在北方的人早已经把他出卖了。 多么可笑的事啊！出师未捷，已然一败涂地。 隆玥把铜牌放回苏青身上，藏好，柔声道：“我是不会这样做的，因为，我想和你长相厮守，做这世上最让人羡慕的夫妻。我是一个很贪心的人，我不但要你的人，还要你的心。” 苏青想，从来强扭的瓜不甜，纵使你囚禁了我的身体，我的心你也是万万不能得到的。 “我知道……哼……你心里肯定在说，你的心我是得不到的。但是，我有了你的身体，你的心就跑不了，就得在这里，一天，两天，一年，两年，捏身体离不开我，你的心也会最终臣服于我……是也不是？”隆玥又陶醉在她的幻想里，一条黑色的身影缓缓漂亮进来。 “公主……”侍女惊恐地喊了声，那黑影转身看了那侍女一眼，侍女就噤若寒蝉，匍匐着退了。隆玥惊跳起来，忙放下纱帐，跪在地上道：“母后！您……您……您来了！” 苏青听隆玥喊母后，心想，这应该就是隐居的姜司絮，隆明王唯一的妻子，鲜有人见过真面目的绝世美女。江湖只有她的传说，却从来没有人见过的神秘女人，一辈子守在隆明王身边，却不出来见人，享受万人敬畏的权威，不是由超人的淡泊就是有非人的怨恨。
第43页 “听说你回来了，来看看你。”姜司絮的语气淡淡的，跟隆明王这个热情得父亲相去甚远。说来看看隆玥，似乎是关心，话语里却无半点关心的意思。 “谢母后！”隆玥还跪在地上，似乎对这个母亲极为敬畏，和刚才见父亲的那个娇宠模样差别极大，和她母亲似隔着千万里，冷冰冰的，甚至有刻意拉开的距离感。 “你起来吧，次次见我都跪，我早说过不必……看你安然无恙，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姜司絮顿了一下，好似不知说什么好，“那……我先回去了。” 隆玥站起来，看着母亲的背影，恨恨地说：“你又何必假惺惺！明明不关心，又要做出一副样子来！你若真是一个母亲，你若真的关心我，你见女儿房里藏着男人，你会连问都不问？” 姜司絮顿住身体，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来，说：“你的事，我从来不多问。”此话说得寒冷无比，连苏青听了也得觉得一股寒气从身体里冒出来，想，怎会有这样的母亲，隆玥虽然无理骄横，可有这样的母亲，竟然让苏青又对她同情起来，可能她的性情跟她母亲也不无关系。此时，一阵风吹来，半掀起纱帐，苏青微偏着眼睛，恰好看见了正对着的姜司絮。 美人如玉，只是冷然如霜。一身黑衣，连头上都盖着黑纱，只有洁白的脸庞露着，绝尘之颜，朱唇轻点。这一瞥，在苏青心里如暴风巨浪，翻腾起万丈思绪，一时浮生若梦，如坠六道轮迴，生死不在。 姜司絮还是一眼都不看苏青那个方向，只淡淡地看了隆玥一眼，就转身离去了，隆玥跌坐在地，哭喊道：“娘！娘！娘……你是我的娘啊！”哭声极为悲切，苏青听着，竟然明白了为何隆玥说不知是爱他还是恨他的话来。 “你很像一个人。”隆玥说过。 此时苏青知道他像谁了。 姜司絮。 最不可能的事，就是这样存在着。 第31章 隆玥诉愿动真情 第三十一章 隆玥诉愿动真情 冥冥中的天意，不过是如此，把他引来，见这么难得一见的人。此刻的苏青，前所未有地相信命运的存在。对于这啸隆城一行，他屡屡跌进不可思议的境地，或许也就是为了把他引来这里，让他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跟他不想干的人，出奇地和他相像。 “呜呜呜呜……母亲……母亲……我究竟是做了什么错事，你竟是不爱我到如此境地……母亲……你……你……好冷也……”隆玥还在呜呜地哭泣，伤心的感觉，闻者落泪。苏青也极为不解，据闻隆明王和姜司絮也就这一个女儿，一个父亲如此宠爱的孩子，做母亲的又何来冷淡的道理？苏青顺着纱帐的缝隙看见的姜司絮也确实是脸无表情，好似眼前站着的是跟她毫不相干的人。看来奇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隆明王一家子也算是奇也怪哉！ 隆玥哭了好久，才挽起纱帐，看了苏青一眼，看见苏青眼里的同情，又是扑在他身上一顿伤心一边哭泣还一边诉说委屈。 “爹宠我，喜欢我，我做不好了也同样不怪我，可母后呢，我做再多再好，她也没有对我露过笑容，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讨得她的欢心，哪怕一点点，一点点，我不敢奢望太多，可就是不行！永远不行！我是啸隆城的公主，将来还是整个乌乌国的公主，可是，我只想要最平凡的母女之情，却比登天还难……我做好的，她不理，我做坏的，她不看！我是什么？我是谁？我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疙瘩吗？为什么她就是对我没有感情？你说！你的母亲是怎样对你的？你说！你说啊！”隆玥可能忘记了苏青动不得，语言无能，激动起来两眼圆瞪，脸色乌青，只会一个劲地摇晃着苏青的身体。 “公主！公主！”一旁的侍女实在看不下去，怕隆玥把苏青揉碎了，忙过来拉她，“公子他……他说不了话！” 隆玥挣脱她们，反手一掌掴在侍女脸上，怒道：“还不快点拿解药来！”侍女掩着红肿的脸，忍着泪水跑去拿解药。隆玥命人餵苏青吃解药，自己出去洗脸换洗去了。 苏青吃下那解药，渐渐感到身体活了过来，血液流通，身上一阵酥麻之感后，他的手脚就能动弹了。苏青心里暗喜，想这难受的劲儿终于过去了，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头脑清醒，却手不能动，嘴不能言，简直跟人间地狱般。 苏青下床活动一下，旁边侍女们都过来服侍，隆玥梳洗好了，换了身衣服，脸上的表情也像换过一样，变得冷冰冰的，跟刚才那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差了不止千里。 “很可笑是不是？一个终身想获得母亲认可的可怜孩子，其实都在不断地证明自己不被母亲接受。” “她是爱你的，不然，她又怎会来看你？”苏青情愿相信姜司絮过于深沉地隐藏了她的感情。他看隆玥伤心的样子，想起自己自幼失去双亲的爱护，却在师父的怜惜下长大，想来自己竟然比隆玥要幸福几分，不由心软就安稳她道。 “真的！”不想隆玥却当真，握着苏青的手问：“真的？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苏青随口安慰的话，隆玥却似得了万般希冀一般，热切地看着苏青，要苏青一个肯定的回答。苏不忍再刺激她，点点头，说：“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只是有时不愿意过多的表露罢了。” “你哄我！哪有母亲刻意隐藏自己对女儿的感情的！她就是要让我难受！她故意的。”隆玥有时孩子气，有时那心思又聪慧无比。 “她……她哪里是这样的人了！”苏青辩解道，只是不知为何。 “你又不曾见过她，不曾知道她行事如何，你又知道她就不是何种人！”隆玥尖牙利齿的。 “我……我听她声音就不是这样的人！”苏青急了，胡乱辩解。隆玥听了，笑得弯下腰，指着苏青道：“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说你像一个人，你知道像谁吗？就是像她！就是像他！难道，你们有着某种渊源，致使你单单听见她的声音就有了亲切之感！太奇怪了！简直……太奇怪了！”隆玥这样一说，苏青也奇怪了，想自己还真是对姜司絮产生了莫名的亲切感，只不过不是单听声音，还见着了她的真容。见了心里就有了难以解释的牵挂，还想再见，想听她说话，想看看她笑起来的样子，想……投进她的怀里享受馨香的温度。 “哎，你说，既然你对她有熟悉的感觉，那她见了你会不会也颇感亲切？你是我带回来的人，她肯定也慢慢喜欢我，如果，我和你成亲，你就可以留在这里，她也可以时时见着你，那她不是更加喜欢！”隆玥自顾想像着未来可能出现的美好，而这些想法在苏青看来却无异于疯狂。 “你觉得呢？”隆玥望着苏青，一脸期待。 苏青不知怎样回答，支支吾吾地说：“你……你……你想过了！你要讨一个人的欢欣，多陪陪她，不惹她生气不就行了，为何要这般那般的，做许多为难之事？”
第44页 “我说行就行！”隆玥不耐烦地挥挥手，好似这跟苏青无关一样。 “你这人！怎么半天说不通！你让我走吧！”苏青遇上这样的人，往往也无法理智，只求快快离开，不想招惹隆玥这样神经质的女人。 “想走？看来你也是虚情假意之徒，初初看你心好，不忍见我伤心还安慰我，转眼间就冷冰冰急切切地想要离开我，我那么讨人厌？你们都不喜欢我是不是！”隆玥一哭二闹的游戏百玩不厌，而苏青偏偏又是个软心肠的人，明知隆玥是使诈耍阴装的横的都来的货色，被她闹一闹就左右不是了。苏青本来大可不必理她，早走就是，可他的心里，自见了姜司絮，就多了点东西，好像一团迷雾，要揭开了看清了才能舒心。 “我不会和你成亲……”苏青想了想，才道。 “为什么为什么？”苏青才开了个口，隆玥又急上了。 “哎！你还闹！再闹我走了！”苏青气了，狠声道。隆玥被他这么一吼，反倒噤声了，只是嘟嘟嘴，好一副委屈的模样。苏青见了，柔声道：“我不和你成亲，婚姻大事哪有随便的。但是……我可以和你去见你的母亲，只是……只是你父亲就免了吧。你不是说我有什么特殊身份么，你跟你爹一说，那我不就要下大牢？那不冤死了也没处说去？”苏青跟隆玥耍了点心眼，看她是真的知道他的身份还是乱猜的。 “啊哈哈！那我是吓唬你的！你被吓到了哦！哈哈！你那个东西是不是真的很重要？你……是不是真的是那边派来的奸细？”隆玥阴森森地笑着。 “你若说我是，那我自然就是了。”承认和否认都不是良策，隆玥不是傻瓜，苏青也不是。苏青拿出五角铜牌，举在隆玥眼前。 “是还是不是，我都不在乎！”隆玥夺过铜牌，扔进了火堆里。火烧不毁，也能使之面目全非。 苏青心里一痛，有些不舍，可他却不能流露出可惜的神色，只好假装淡然道：“原来身上配个东西就能证明身份，怎么想，都有些可笑。” “人生的荒诞本就不及所料，何不把它当成一齣戏，尽情地按照心中的意思演下去？”隆玥盯着火光，一张姣好的脸阴阳不定。 苏青竟然十分认可她的这句话。 “你除了叫我见你母亲，还要我做什么？”苏青坐下来，侍女给他倒了茶。 “你愿意做什么？”隆玥问，媚眼相探。 “也许我们有些缘分，但……也仅此而已。虽然此事看来稀奇，但我希望能让你们母女从此情感融洽，共享天伦。” “也许……我们的缘分不止这一点点呢……”隆玥又开始萌动春心对苏青放出爱慕的神色。苏青心里纯净，也不为所动。只在心里暗想，和她也算是相互利用，谁也不必觉得亏欠谁。可以利用隆玥接近她母亲，她父亲，但是这婚事不能成的，这情也不能动，不然，将来的苏青必然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你父亲看样子宠你不是一分两分，为何你母亲对你如此不上心呢？” “我也不知。自小，就是如此。爹太宠，母后她却冷淡得让我每每怀疑自己不是她的亲生女儿。”隆玥嘆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你父亲和母亲得感情……是不是也不甚融洽？” 隆玥白了他一眼，说：“你就是一个明白人，但就是喜欢跟我装煳涂。父亲爱极了她那是肯定的，只是她对父亲也是不咸不淡的，好似我们父女都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我有时愤慨，就喜欢故意做一些让她难堪的事。先前她还会管一点，后来好像明白我的意图了，她就再也不理我了。倒是我爹，怎么都由着她，我有时都恨我爹，都是我爹惯的！”隆玥恨恨地说着，说着说着眼泪又打转。人的恩怨情仇本就复杂，通常连当事人都未必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外人，往往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罢了。 苏青听隆玥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才明白她反覆无常的性格跟她生活的环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对于姜司絮这个神秘的女人，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兴趣。 第32章 密冷情隐凉若阁 姜司絮单独住在凉若阁，离隆玥和隆明王都远，隆玥说自她懂事起就是这样，她和她和他都保持着距离。她不是空谷幽兰，她是夜里的黑色郁金香，等待一场暴雨洗尽身上的尘埃，第二天的太阳会看见晶莹滴落的泪。 自从见了姜司絮，苏青的心里有了一个魔，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向迷雾靠近，天下的纷扰突然显得如此不重要，因为，那都是别人的功名，而自己，惟有此时难以消解的愁。隆玥说要带他去见她，隆玥把苏青打扮得贵气十足，然而苏青并不喜欢，隆玥一转身他就换上了自己的衣服，隆玥怕他生气不去了，也只得随他。 苏青跟着隆玥，一路无言，却无端想起南珠，始终觉得这是一个情义极重的女子，如果不是生于乱世，如果不是无奈置身于事端，那她这样的女子，就应该在一个富贵的人家，在爱里面生活。 如果，不是遇到他，遇到这个无法给她爱的人，那她也可以心无旁贷，在男人的计谋里沉浮。可她遇到他，如果他可以，她是不是也已经毅然决然脱下一身铅华，谱一曲爱的神话？ 为爱的，可以不顾一切。 可他，为了什么？ 此时，苏青明白地知道，南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女子。这无关身份，他只相信直觉。就像现在，他预感到姜司絮这个女人跟他有奇怪的联繫，而他，要知道一切。 他甚至觉得这是师父的指引，隆玥遇到的那个人，就是师父所扮。师父是万能的，没有他做不到的事——这是苏青心里的信念，而他只要相信这个信念，跟随这个信念。苏青不会想到神像总有崩塌的一天，在神像没有崩塌之前，每一尊神像在信奉者的心里都是万古长存的。 他都不想再问隆玥，求证一下那个人可不可能是自己师父，为何要这样神神秘秘。他的心被即将见到的那个人占满了，好像一个真相等待被揭晓，而他有着无法理智的冲动。 凉若阁只有几个照顾姜司絮起居的侍女，冷清简陋，和隆玥住的截然不同。隆玥似乎也不常来，应门的侍女见是隆玥公主来了，居然高兴万分，欣喜地去通报了。似乎隆玥一来到凉若阁就有些不自在，变得拘谨胆小，苏青闻得阁内暗香浮动，阁里摆的，墙上挂的，都和他想像的相差无几，人说心有灵犀一点通，这种相熟感也是极为奇妙迷人，苏青被这种感觉吸引着，倒不是很在意隆玥了。 不一会儿，有侍女出来引着两人往里走，庭院曲折，七拐八拐的，隆玥悄声道：“我每次来，都要人引着才能不迷路，这里人又少，每次来，都有些心惊，好怕自己被困在这里，再也出不去了。” “你多虑了。你不觉得这些设计有些别致，引人入胜吗？”苏青笑而道。 “臭味相投！”隆玥嘀咕一句。
第45页 “你说什么？”苏青没听清楚。 “我说——有些人的品味就是奇特！”隆玥撇着嘴说。 “公主！到了。小姐在里面，你们轻声进去即可。”侍女躬身道。 苏青对于这个“小姐”的称唿极为讶异，隆明王虽然没有全面称王，但在啸隆城，他已经是君主，隆玥都已经自称公主，称姜司絮为母后，而这里的侍女居然还称姜司絮是“小姐”，真是令人万分奇怪。 苏青看了一眼隆玥，隆玥耸耸肩，不说话。苏青想，隆玥该不会又耍他吧，带他来见的难道不是姜司絮？ 苏青瞪着隆玥，隆玥拧了一下他的手臂，苏青疼极，又不敢作声。 “你们进来吧。”里面一个声音道，苏青一听，正是姜司絮。这才和隆玥一起进去了。 隆玥低着头，迈着小碎步，极为小心，苏青反倒显得轻松自在，一边走，一边欣赏着墙壁上挂着的字画。那些字画清新娟秀，一看就是出自女性之手，想必就是姜司絮的手笔，落款也是一个淡淡的红印姜字。 姜司絮穿着淡青衣裳，满头黑髮散落在背上，身形消瘦，如风中之竹。 “母后！”隆玥施礼道，她的恭敬是发自内心的，即使她对这个母亲有诸多不满，可还是有礼有节。 苏青也是抱拳低头施礼，却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称唿于她，低着头有些愕然。 姜司絮转过身来，看着隆玥道：“这就是你藏在房里的那个人么？”苏青一天她开口就说这个，更加难为，只得继续低着头，那姜司絮似乎天生有一股气势，让人生畏。 “你在房里藏着男人，明知我跟你爹都是会知道的，不过想让我生些气。你也不小了，拿自己名誉来顽的事以后就别做了，伤的也是你父亲的颜面。” 隆玥涨红了脸，也低着头，心里恨极，想，难道你就不会觉得难堪么？自己的女儿做下丢人的事，就你无所谓么？隆玥极想发作，跟以往一样，歇斯底里大闹一场，大哭一番，可是瞅着旁边的苏青，心里又怨又恨，把苏青推到姜司絮的面前，道：“我藏什么男人了？我需要这样遮遮掩掩鬼鬼祟祟吗，爱就是爱了，恨也是光明正大的。如今我带他来见你，以后也不消母后您说三道四了。”隆玥嘴上也是不饶人的。 苏青冷不丁被隆玥一推，一个跄踉，差点摔倒，难堪加上狼狈，苏青扭头就要走，道：“在下告辞！” “慢着！”姜司絮和隆玥异口同声道。 苏青被吓了一下，停下身，转身看她们，不知所以。 姜司絮看着苏青，表情极为古怪，道：“你……你……你是谁？” “就是我藏在房里的男人啊！”隆玥还在生气。 “在下苏青，为蛇毒所害，幸得隆玥公主救回来悉心照料。我……我不是什么藏起来的男人……”苏青自己都觉不好意思，隆玥一个女儿家还一口一个藏男人。 “你……你……你……”刚刚姜司絮也没去注意苏青，如今看见了他，居然神色大变，语焉不详起来。 “他……你可喜欢？”隆玥见姜司絮如此模样，贼贼地笑着，问。 姜司絮一脸茫然，问：“喜欢？为什么我要喜欢？” “你不觉得他跟一个人很像吗？” “像……像谁？” “你啊！”隆玥哈哈笑道。 姜司絮像听见了什么惊人的秘密一样，惊恐地看着苏青，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哪里找到的？”她这话应该是问隆玥的。 隆玥接上道：“他自己来的呀！是不是觉得这才是你亲生的孩子，那眉，那眼，那神色，是不是跟自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因为，我一点都不像你，对不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都可以和你长得如此相像，可我是你的女儿，却一点也不像你，难怪你不喜欢，换做是我，我也不喜欢，可是很奇怪，爹他就是这样宠我，这又是为什么呢？”隆玥在一旁煽风点火，苏青又才知道，她不过是拿他来气气姜司絮。可姜司絮的神情也让苏青觉得不可思议，为何她一见了自己，那端着的架势就没了，一副颇受震动的样子，难道他真的和这个女人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我为什么宠溺你！你不是我的宝贝女儿么？喜欢自己的孩子要什么理由！”隆明王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吓了苏青一跳，姜司絮也一惊，急忙收起自己的表情，隆玥跑过去扑进隆明王的怀里，娇声道：“爹——你怎么来了？都不叫通报一声。” 隆明王嘿嘿笑道：“我来看看你玩什么把戏呀！”隆明王老奸巨猾，无论是讲司絮这里还是隆玥处，他要知道的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这位是——？”隆明王指着苏青问隆玥。 隆玥假装不好意思，道：“这是……这就是帮女儿砍杀大蛇取得蛇胆，治好了父亲的病的那位……侠士！” “明王有礼！”苏青深深鞠躬道，有些事有些人避也避不开，索性从容应之。 “哦！居然如此，你为何迟迟不带来见父王啊！” “爹！他受了点伤，昏迷了，在我那养了好些天才好的，这不一好就带来见母后……和您了吗？”隆玥在父亲跟前和在姜司絮跟前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她好像怕姜司絮生气，又总想惹她生气，而在隆明王面前就应付自由，犹鱼得水。 “呵呵，又哄我，我不是跑这里来，还不知道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呢？” “爹——” “你叫什么……？” “苏青！他叫苏青。奉师父之命在江湖上游走，恰好跟我遇上了。” 隆明王还未问完，隆玥就抢着回答。 隆明王嗯了一声，似有疑惑，却转而对姜司絮道：“玥儿没有吵到你吧？今天你在做些什么呢？”隆明王面对姜司絮时，极为温柔细腻。 苏青倒没有想到隆明王生得高大威勐，却对一个人如此情意绵绵。看来，他是爱极了这个女人。 “时光无影，虚度罢了。”姜司絮又恢復了她淡然的神态，也不再理谁，转过身去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隆明王静静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呆呆地出神。 “走吧。”隆玥悄声道。 苏青还想着要告退一声，隆玥却拉着他半拖着出去了，自始至终，隆明王和姜司絮都不再看他们一眼，好似天地就剩了他们两人。 第33章 隆明王宴请苏青 从凉若阁出来，苏青有些怅然，想不到隆明王对他居然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在隆明王的眼里，似乎姜司絮比其他的都要重要。他这样看着姜司絮的背影，深情又坚毅，却让苏青感觉莫名的痛。 “你父母的感情……不好？”苏青问。
第46页 “我不知道他们好不好，如果说不好，那他们为什么从来不吵架，不分开？如果说好，你也看见了，就那样！”隆玥道。 “你还是改不了骗人的本性，又骗我来报復你的母亲。其实你又何苦？” “我……我不知道！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怀疑自己不是母亲生的，而她，有别的孩子，所以她不爱我，她把她的爱都用去想念她不可见人的孩子去了。”隆玥捧住苏青的脸，两眼冒着光，“你说，你是不是她的孩子，现在寻来了，寻你的母亲来了，你们母子要相见了？” 苏青吓得大骇，甩开隆玥的手，铁青着脸道：“胡说什么！我来之前何曾认识你是谁？何曾知道你们？你疯了！你就算是恨你的母亲，也不应该这样侮辱她！” “哼！我疯了？你们长得像不假吧？你见了她就念念不忘不假吧，她见了你就神色异常，不假吧？我疯了？哈哈！你们连说的话都一样！她也说我疯了！说我疯了，那是因为我知道了你们都不愿意承认的真相！”隆玥的情绪又陷入了癫狂不稳定的状态。 虽是如此，她看似疯言疯语的话却说得苏青没有反驳的余地。是的，隆玥不过是说出了一个事实，一个也许很值得怀疑和深思的事实。 “这番话你倒跟你爹说去，看他如何！”苏青有些恼怒和心焦。 “说什么呀？”隆明王不知何时又来了，“玥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爹说啊？没事，说吧！” “爹……”隆玥狠狠瞪了苏青一眼，“爹你怎么来了？不再陪母亲多一会儿？” “她……不愿被打扰。”隆明王嘆口气道，男人对于自己心爱的女人总是无可奈何。 “她总是这样对爹爹……”隆玥恨恨道。 “哎，不可说你母亲的不是！她性情如此，你怎可横加指责？” “爹！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就……”隆玥咬着嘴委屈道。 “好！是！是！哦，女儿呀，我是怕你在这位苏公子面前说什么不得体的话，毕竟——苏公子是外人，在外人面前可不能失礼。” “哦，明王多虑了。”苏青鞠躬道，虽然隆明王似乎话中有话，但苏青依然保持礼节。 “苏公子乍一看，还真有几分像玥儿的母亲，想着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毫不关联的两个人居然能有几分相似，也真是造化的神奇啊！哈哈！是不是啊？”隆明王不避嫌地说道。 苏青心里却知他明着套亲近，暗里却刻意要把他和他们家撇清关系。一水的心如明镜的人。 “我就说嘛，爹！你说，怎么会有这等奇事？”隆玥却有意无意地要穷追下去。 “你都说是奇事了，爹又不是神仙，我怎么给你解答？”隆明王道，“苏公子砍蛇有功，爹要设宴谢他，你说是要在我那还是你这里呢？” “爹，当然是我这啦，他可是我的客人！”隆玥听隆明王要设宴款待苏青，有些得意。隆明王离开之后，隆玥直跳起来说：“看到没有，我爹似乎很满意你呢！” 苏青摇头苦笑，心想，那是你没看见自己爹寒碜碜的目光盯着人要把你的心挖出来瞧个仔细的模样。苏青一直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波澜，尽量表现得坦然，无谓，恭敬，可他做得多好，都觉得隆明王不是一个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隆明王有一种威胁力，不动声色却虎视眈眈，这种感觉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苏青才能在心里舒一口气。 这种压力，不是隆玥能够体会和明白的，在她眼里，就只有一个爱她宠她的父亲。在苏青眼里，隆明王是一个有野心有心计的奸佞之人，这个人，是李润龙最大的敌人，也就是他苏青最强大的敌人。 苏青对自己的处境作了一个分析，觉得自己虽然身处狼穴，但依然有利可图。而他现在的筹码除了对自己的自信，就是对南珠不会出卖的直觉。苏青心里已然意识到南珠奸细的身份十有八九，他离开之前也做了些表面的功夫，却不期望能够瞒过南珠的眼睛，但是，他同时又相信，南珠不会出卖他。 或许，这只是他的自我安慰和自我催眠，因为现在的他退无可退，只有硬着头皮上前。 隆明王的宴请当然是丰盛无比的，美酒佳肴，莺歌燕舞，一番迷醉，与世隔绝。席上除了隆明王，还有几位他的幕僚，畅快之余难免谈古说今，再论当今天下形势。 苏青始终侧耳倾听，不作言论，隆明王却有意要苏青发表几句。 “苏公子行走江湖，想必对当今世事也有所见解，何不道来，共同探讨探讨！”隆明王道。 “正是正是！”幕僚们附和道。 苏青略一沉吟，隆明王有意无意的试探，他得小心。如果直接抱隆明王大腿，固然在座的皆大欢喜，但有刻意之嫌，反而引起隆明王的怀疑。苏青记得师父的说过，以不变应万变，有时，说实话就是最好的计谋。 “如今天下看似两分，实则三分。李润龙和乌浩吉表面联盟，不过是惮于隆明王的威风，临时联了手。李润龙不是能长久甘于人下之人，有适时之机必然和乌浩吉反目，自立为王。而在乌浩吉这边也时刻窥探契机，好反噬于李。对于明王来说，两蚌相争，正是渔翁得利的时候。”苏青简单几句，不偏不倚。 隆明王点点头，又问：“在你看来，最终得这天下的——是谁？” 苏青微微一笑，道：“明王！此乃天机！自古能争权躲势的，都是英雄！至于最终的成败，就要看各人的造化了。” 众人大笑，隆明王指着苏青道：“苏公子好滑头啊！我问他自个的意思，他倒要我去问天！哈哈！好！我就看天意了！” 苏青拱手惭愧道：“世事难料，在大局未定之前，小可不敢信口雌黄。”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隆玥心里高兴，如果苏青一味地迎合，爹爹必然是表面欢喜，暗里鄙视的，隆明王最是不喜在他面前拍马屁的人。 “苏公子来自哪里？怎偏偏挑这个争乱不休的时候来游歷？”隆明王话题一转，开始探听苏青的来歷。 苏青道：“我原来在南钟山跟修行，师父嫌我愚笨，要我下山游歷一番也好开开心智。” “哦……那你师父他姓甚名谁，是何方高人？” “师父没有名字，自称无须老人。” “哦！这名号倒鲜少听到，看来是隐居的世外高人了。那你父母亲人呢？” “在下父母早亡，无亲无故，才被师父收留。”苏青低头道。 “哦，苏公子不必难过，你师父想必也是对你极为爱惜的。” “是，师父视我如己出。”苏青想起那模煳的记忆，自己父母早已葬身火海，而二十多年过去了，自己对父母的回忆就只有这么多，连他们的容貌都记不得丁点。
第47页 “爹！你好好的提这个干嘛？”隆玥见苏青不自在，忙打断她爹。 “哦是是！”隆明王道，“我自罚一杯！”说着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正在此时，有侍女来报，姜后驾到。 只见众幕僚都急急忙忙起身告辞，从偏门出去了。 “她不喜欢见人，特别是我爹手下的那些人，所以她一来他们就得躲开去。”苏青有些愕然不知发生什么事，隆玥在他耳边悄声道。隆明王早已起身迎出去了。 “你怎么来了？”隆明王有惊有喜，扶着姜司絮坐在自己坐过的位置。 “公子救了你，我也来谢他一杯酒。”姜司絮淡淡微笑，道。 “不敢不敢！”苏青站在那里，躬身道。 隆明王命人添了酒杯，斟上酒，姜司絮起身缓缓道：“公子有请。” 苏青忙端起酒杯，看都不看就饮了下去，在姜司絮面前，比被隆明王言语试探进逼还要紧张。 姜司絮喝了一口酒，对隆明王道：“我先回去了。” 隆明王忙握住她的手，道：“来都来了，和我们一道吧！” 姜司絮轻轻拍拍隆明王的手，道：“我在这，你们又不自在。”说完，由两个侍女领着就走了，隆明王拿起她喝过的酒杯，倒了一杯酒，细细地品。隆玥摇摇头，在苏青耳边道：“看，又这样了，快五十的人了，还跟年轻时一样为情所愁。天下哪有这样痴情的，那还是他自己的妻子呢！” 苏青道：“情字撩人，你爹有情，你还不高兴了？” “哼！男人最傻！愈冷的越觉得稀罕，不是贱脾贱骨是什么！”隆玥冷冷道。 “你……说过分了！”苏青道。 “哼！”隆玥白了他一眼，径直就走了，恨恨地，让苏青莫名其妙。苏青看了一眼隆明王，心想，不知别的人见到叱咤风云的隆明王黯然神伤的样子会是什么表情。然而，在苏青心里，对隆明王却生出了几分敬意，一个重情的男人，才是真正的豪杰英雄，这是苏青心里的标准。 第34章 隆玥心酷锁苏青 苏青就这样留在了啸隆城，住在冷月楼。隆明王住的地方就叫明王殿，那里警卫森严，是隆明王调兵遣将，运筹帷幄之地，连隆玥要去都要经过道道关卡检查。苏青知道要靠近隆明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只能呆在冷月楼慢慢找机会。苏青和隆玥日渐熟络，隆玥对于父亲的事知之甚少，也不关系，只要这个父亲大权在握，她就可以为所欲为，而不必去关心父亲做了什么。自那日见了姜司絮，隆玥就不再去她那地，她也不曾再来。隆明王似乎也忙于事务，只唤人送来奇珍异玩，却也不曾露面。 隆玥有一间密室，在她的卧房里，入口隐蔽在一块屏风后面。一日她说要带苏青去看。 “密室密室，就是秘密的地方，你怎么还带我这个外人去看呢？你不还怀疑我是别人派来的奸细么？”苏青对这个密室很感兴趣，却又故意这样说，因为他也想不到隆玥打什么注意。 “你不敢去？怕我把你埋了？”隆玥眨着眼睛，道。 “呵，太费周折了，把我埋那里，以后你都不敢下去了。”苏青笑道。 “你来不来？不来也不管你。”隆玥在墙上一按，门突突打开了，自己进去了。苏青走近一看，墙上刚才隆玥按过的地方有淡淡的指印，想必开关就在此。苏青默记了一下，也一头钻了进去。密室的门在他身后关了上去，眼前暗了下来，苏青心里一紧。接着就看见黑暗中燃起了一道幽蓝的光，一直延伸过去。隆玥站在苏青的前面，说：“你过来。” 苏青走过去，隆玥指着那道幽蓝的光，道：“要顺着它走，跟我来。” 一开始密道除了那道蓝幽幽的光，就去两边的隔壁，初极窄，走着走着就变得宽敞起来。 “这密室是用来干什么的？”苏青在后面跟着，隆玥头也不回，一边走一边说：“当然是用来保命的了。” “你带我来干什么？” “让你参观参观，看你喜不喜欢？”隆玥笑道。 “这等地方谁会喜欢！” “你先别忙说。” 走着走着，突然拐了个弯，眼前就豁然开朗起来。原来已经到了，这密室里装饰豪华绝不输于上面，食物用具都一应俱全，还有侍女专门打理。隆玥说这样的密室不但冷月楼有，明王殿有，凉若阁也有。如果有什么异动，他们就可以躲入此地，逃过劫难。 隆玥看着苏青咋舌的情形，很是得意，说：“怎样？喜欢吗？” 苏青哑然失笑，惊嘆道：“好豪气的密室啊！”看隆玥神采奕奕的，好似有什么好东西在跟他分享一般。 “如果……让你住在这里你愿不愿意？”隆玥直勾勾地看着他。 “呵呵！”苏青笑笑，“你这问题还真奇怪！” “哈哈！”隆玥的笑声迴响在密室里，“你是不是怕我把你锁在这啊？” “你把我锁这里做什么？” “开个玩笑嘛，你就当真了？”隆玥拉着苏青，“走，出去了。再呆着你还真以为我要把你害了。”隆玥拉着苏青出了密室，一直咯咯直笑。笑得苏青心里不舒服，就告辞回自己房间去了。苏青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隆玥此举是何意，也懒得想了，女人的心思本来难猜，况还是她隆玥的。苏青在床上躺了一刻钟，有侍女端来红豆粥，看着苏青吃完，端着空碗又出去了。每天的这个时候隆玥都吩咐人给他送来甜品粥类小点什么的，苏青有时也对隆玥的体贴甚为感激。正值午后，苏青有些睏乏，就继续倒在床上睡一会儿。因为按照惯例，隆玥待会儿会来找他。 苏青这一觉睡得可太沉了，连隆玥来都不知道……隆玥来了，看见苏青躺在床上，没盖好被子，给他掖好被子，坐下来，看着苏青好看的那张脸，呆呆地说：“我问你喜不喜欢那地方，你不回答，不回答我就当你说喜欢了。”说完，她给后面的人招招手，她们七手八脚地就把苏青抬起来，跟着隆玥进入了密室。 隆玥让人把苏青放在密室里那张柔软的床上，挥挥手，让她们全都离开了，只剩下她和苏青。 “你说——你是哪里来的人儿呢？偏让我撞着了，心软还傻，嘿嘿……” 隆玥自己不知嘟囔着什么，苏青还安静地睡着，红豆粥里面的迷药不是一时半会能醒过来的。原以为她会等苏青醒过来，说点什么，起码，说说，她为什么要把他弄进密室里来。然而就在苏青醒来的一刻，隆玥跳起来跑到一边，啪地一声按下墙上的机关，一道铁闸从上面落下来，咋咋有声，哐当一声落在地面，把隆玥和苏青隔了起来。 苏青被这情景吓了一跳，看着隆玥大叫道：“你干什么？” “把你关起来啊！”隆玥眨着眼睛，做出一副天真的样子。
第48页 苏青冲到隆玥跟前，把她吓得后退了好几丈远。 “你想干什么？”苏青气道，又着了道儿了，这隆玥真是无时不刻在算计。 “我怕你逃了呀！这几日，你是不是在寻思着怎么和我告辞，离开我了？” “我……我想什么你怎么知道？就算是，难道你还不让我走不成？” “你走了你再也不回来了，我也知道，你并不喜欢我，一转身马上就把我忘了。而且，你也看见了，我母后是怎么对我爹的，可我爹还是对她一往情深，换了别的女人，对我爹千依百顺温柔体贴地伺候着，我爹他早也厌烦了吧，反倒是我母后这样的人，让我爹的心保持了二三十年不变，你说，我们女人该怎样对你们男人？我说过，男人，最是贱脾贱骨，对他不好的女人，偏偏当成宝，当成那天山的雪莲，仰望着，捧着，却不知，自己有多么卑微可笑。”隆玥的眼睛里发出狂热的光芒，她相信着她所看见的一切，相信这就是世间所有男女的真相。 “你……真的疯了！”苏青无奈道，“你的父母或许有不愿让人了解的情由，可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想的那般，爱恨是相互的。你是聪明得人，何必把自己套进这样煳涂的境地里？你囚了我，又如何？爱你的，怎么都爱你，不爱你的，怎么都不爱你！” “爱……我不要你的爱，我只想要这样的结果——当你在这里，一开始你会满怀希望，觉得自己有可能找到一种方法从这里逃出去，然后慢慢地你发现这是不可能的；然后你就会来求我，求我放你出去，你会答应我所有的要求，答应我陪我到终老，一辈子只爱我一个……可是，我无法相信你，因为我知道这都是你为了逃出去才想法子骗我，可是我是不会被你欺骗的；然后，你知道，你终于知道，你是逃不出去的，你的意志消沉了，你的希望破灭了，你想像外面的世界再也不会有你苏青这个人的存在，所有人都忘记了你，甚至，你自己都会忘记你自己，这个时候，你知道你会怎样？”隆玥幽幽地问。 “会怎样？”苏青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冒上来，冷飕飕的。 隆玥抚摸着前面的那道铁闸，吐了一口气，道：“就算我把这道阻挡你自由的铁闸收了，我怕你也已经不敢走出来了，你害怕了，孤独了太久，再也没有勇气走出来，去见人，见着外面的世界。”隆玥把脸贴在冰冷的铁闸上，陶醉地说，“你废了，除了我，再也不会有人喜欢你，爱你，疼你，给你温暖，你，最终只会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苏青不愿再听隆玥痴狂的话语，他到处寻找，他要找他的剑，他要用他的剑砍断铁闸，他不能被囚禁在这里，不能忘了自己的使命，不能像隆玥说的那样，最终成为一个废人。可他找不到他的剑，这里除了供应饮食起居的一切，没有一件东西可以充当武器。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呀？”隆玥幽灵一样，拖着他的青龙剑，那剑刮着地板的声音特别刺耳。 “我知道这剑厉害，当然不会给你，不过你放心，这里没有大虫也没有怪兽，你尽管在这里放心地吃放心地睡，需要什么，吩咐一声就会有人送下来，闷了，我可以陪你聊天，我还可以叫人唱唱曲子，跳跳舞，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当然，除了自由。” 苏青不理会她，运起内力，打向铁闸，那铁闸摇晃了几下，却没有被撼动的迹象。 “你别费力了，这是我爹唤人用精铁所造，嵌在这石壁中，我爹还找了十个武林高手试过，都无法把它打开，以你，算了吧，省点力气想想别的不更好？”隆玥拿着苏青的剑，在那里比划着名。 苏青再试了几次，都像隆玥说的，丝毫不能动弹铁闸半分，这一点上隆玥倒不说谎骗人。 “你你省点力气吧。”隆玥对气喘吁吁的苏青说，“你不如想想谁会来救你。” 苏青坐下来，歇了一口气，心想，真有人来救怕也只有师父了，师父料事如神，不知可能料到他有这一遭？ “你说，我叫人来看看你，如何？”隆玥见苏青沉默，又说。 “有什么好看的，看笑话么？看你如何炫耀自己的卑鄙？”苏青冷笑道。 “哈哈！你怒了，我还以为，你不会生气的。但是我叫的来看你的人，你肯定喜欢的，你们，还可以在这里好好说说话，聊聊天，说不定，你们会有许多秘密要交流呢，我刚好可以给你们制造一个机会，这里，可是密室哦！一切秘密都不会被泄露出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已经疯了，你该叫你父亲找个好大夫给你看看了。”苏青冷峻道。 “哈哈！其实……你可以求我，现在就求我，说不定，我一疯起来就把你放了。” 苏青哼了一声，他知道，隆玥绝不会就这样放了他，她要折磨他，一直到她心满意足，对他失去兴趣。如果他求她，只会让她更得意，觉得他在她的掌控之中，那么往后，她会更加肆无忌惮。 “哈哈！你等着！”隆玥见苏青不上当，哈哈大笑一声，走了。苏青一直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到，密室门关上。世界，安静了下来，这种安静，带着冷冷的恐惧，在密室里蔓延开来。 第35章 姜司絮情陷于身 那突如而来的青年男子，长得和自己有那么几分的相似，姜司絮想着这个男子，却不知道，那个男子已经被囚禁在了密室里，而这都是自己的女儿所做，怨孽已生。 她端着腮，多年来积压的愁思记忆，随着香炉里的飞烟，飘渺而去。 姜司絮和师兄姜漠自幼跟着师父唱大戏，两人感情笃深，相依相助，几年江湖打拼的风雨已然让他们形同一体。他们的师父视两个徒弟为自己的亲生，早年收留了，赐了姜姓，给了姓名，严加管教长大，习武练唱，师父见他们青梅竹马，感情极好，早已把他们的婚事定了下来，就等找到一个地方落脚，变换了钱物，安居乐业，不再行走于风雨飘摇的江湖之中。可偏偏他们遇到了一个男人，一个风流潇洒，自命不凡的男人。 那天，姜司絮一出场，场下就传来了一声喝彩：“好！” 姜司絮不禁多看了一眼那喝彩的人，玉冠锦袍，玉树临风，站在一众平凡的看客当中，显得特别引人瞩目。他一双星目，流连在舞台上的姜司絮身上，不忌讳，不迴避，脉脉含情，看得姜司絮芳心大动，连着唱错了好几句词，姜漠诧异，循着姜司絮的目光看去，原来是一个翩翩公子，向台上的丽人抛着情，姜司絮害羞了，却总免不了要回看几眼。姜漠心里不快，故意走错位置挡在两人之间。师父见台上演得越来越不像话，一个心急就上去揪着两个徒弟拉下了舞台。 师父在俩人头上个敲了一记，道：“吃了迷药了不是？乱来！站在舞台上怎容你分心走窍，砸了自己招牌！” 姜司絮偷偷跺了师兄一脚，跑一边伤心去了。姜漠欲言又止，也十分的懊恼。
第49页 看戏的见没有好戏看了，都一闹而散，唯有那喝彩的男子还一脸期待地站在那里，望着小小的舞台，仿佛丽人未曾离去。 第二天清早，有人来请姜司絮入府唱戏，姜漠不让，他有一种直觉，知道那府里请师妹的是什么。姜司絮原本也不想去，因为她也隐隐觉得是昨天那男子，不知是此地哪家的富贵公子，兴致来了，就拿她这样的女子耍个开心。以前不是没有这样的人，可这次偏偏有些着了魔，昨天台下的眼睛还带着余温在燃烧，加上师兄野蛮的态度，让姜司絮有些忿然，于是，她耍了点性子，偏着要去唱这一齣戏。师父知她是个执拗的人，越是阻拦越是不好收拾，就让姜漠随了她去。 姜司絮随着来请的人，怀着忐忑的心进了府，几次想反悔，却又心有不甘。 府里的舞台只有她一人，台下的观众也只有他一人，他看着她，她问：“你想要听什么？” 他说：“你站在那里就够了。” “如果你不是想听戏，那我就走了。”姜司絮想了一下，转身离去。他跟在她身后，问：“你知道是我请你？” 她没有回答。 “你知道我请你来，你来了，说明……你是知道我的心意的。” 姜司絮勐地一回头，道：“我知你什么心意？有人请，我当然来，我是戏子，银两更知我心。” “既然为银子，现在为何要走？”他拉住她的袖子。 “你不听戏，我就赚不来银子。” “你留下，让我多看你几眼，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他把她的袖子卷在自己手上。 “我又不是叫人看的……”姜司絮要扯回来自己的袖子，却把他拉近了。她刚好到他肩上，他身上有一种好闻的味道，淡淡的，像檀木。 “我还不愿让人多看你呢……咦，你身上撒的是什么香？”他凑近嗅了一下问。她脖颈上的肌肤如凝脂般，发出柔和的光泽。 “嗯……你……好无礼！”姜司絮浑身无力，连责骂也显得柔软无力，脸颊无端红了起来，她知道自己要走了，要快快地走，不然，她就再也走不掉了。 温柔富贵的公子，耳语香软，不是她能抵挡的诱惑。 可她此时想不起师父的严厉与师兄鲁莽的深情来，她不是贪图富贵的人，却无奈被情捉住了心，像被蔓藤缠住了手脚，绵绵无力挣脱。 “我要回去了，师父在等我。”姜司絮还在挣扎，即使内心已经投降。 “别！我还要听你的戏呢！”他放了她。 “你要听什么戏呢？”姜司絮低头道。 “我不知道。你想唱什么戏呢？”他摇摇头，努力想想，却想不到什么，他原本就不是喜欢看戏的人，对于戏也说不上来什么，那样子有几分好笑。 姜司絮见他的模样，噗地一声笑了，说：“第一次遇着这样的人，想听戏却不知道要点什么。” “我原本就只想看你的身影，听你的言语，不料你却来取笑。”他说得真诚，姜司絮有些触动。 “我区区一个江湖卖唱的，劳烦公子挂念，不胜感激。只是公子，我还是要走了……” “你都不问我姓甚名谁，明着就是不愿记得我罢了。这竟是我自作多情了一番不是？”他见她真的要走，三分伤感，三分取闹。 “你又何曾要记得我？我不记你怎么了？”姜司絮佯装生气，心里却是有几分甜蜜。这番滋味不曾尝过，却是最难忘的。 “司絮！”他忘却地喊道，“司絮！我就记得你。你的名字，你的人，我都会记得。” 这一声声喊得姜司絮身心动摇，不曾听过自己的名字子啊一个男人的嘴里喊出来是如此地富有深情。“哪有见面才两次就这般……这般……”姜司絮羞得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一见钟情，缘定今生，一面和百面千面又有何区别？我道见你一次就够，不想忘了，也不想今生抱憾。”他一把搂住姜司絮，抱在自己怀里。姜司絮推他，捶他，骂他，他都不放手。 “无赖！无赖！”姜司絮咬着嘴唇骂道，看看四周，下人们都躲不见了。 “他们都被我支走了。你别害羞，这里只有你我。”他搂着她，悠然地说。 “你早有预谋。”姜司絮没好气地说。 “你那么聪明，怎会不知？可你还来，你敢说你心中无情？你心中有情，却不敢承认。我不放手，除非你承认。” “你就是耍无赖。” “我不耍无赖就留不住你，你走了，我要哪里去找你？找不到你，我这辈子就孤零零一个人过了，可怜不可怜？” “活该！”姜司絮咬着牙忍着笑。 “你是个铁石心肠吗？你说说，天下有多少像我这样的男子为你神魂颠倒，肝肠寸断的？” “有许多，所以不差你这个。” “好狠的女子！那我更不能放手了，一放手就飞了。” “唉！”姜司絮嘆气道，“你又何必？徒生了烦恼。” “不遇都遇见了，想要的就要抓牢了，唉，我是多么幸匀运，居然遇见了你，你就像我梦里的人儿一样，所以我相信你我是有缘分的，而我不能错失了它。” “你是在说好话哄我吧。” “哄不哄的，你愿意信就是了。” 姜司絮已经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在一个才第二次见面的男人的怀里，她觉得安逸，有一种幸福，她在这一刻才明白了什么是爱情——这一刻的永恆，天荒地老。 “我……我真的要回去了。”姜司絮也不知道自己倚在他怀里多久了，看着光影变化，时间已经不早了，再不舍也要分开了。 “好。”他放开她，“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找我干什么？还叫我来唱戏？”姜司絮问。 “你先回去，我叫人送你。”他不容她问，唤了人来，吩咐要好生把她送回去。 她竟是有些不舍，临走问：“你……叫什么？” “乌木隆。”他答。 姜司絮心头一震，脸煞地白了。知他富贵，却想不到是王室。他见她神色有异，知是自己的身份给了她压力，正是因为害怕吓跑了她，才命人领着她从侧门出入，可他看着她情真意切的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告知了自己的身份。 “你害怕？”他拉住她，是她的神情让他有些害怕。 姜司絮没有回答，只是鞠了一躬，挣脱她的手，快快地离去。 乌木隆也不追赶了娥，返身回府准备——他害怕姜司絮要逃了，害怕再也找不到她。 姜司絮回去后，姜漠师兄早已经在门口等候，见她安然回来，松了一口气。
第50页 “师父都等急了，再不回来就叫我去找你去了。” “哦，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师兄，是我不好，让你们为我担心。” “你回来就好。是什么人家请你去呢？” “哦，就是一商贾之家，给老太太祝寿的。”姜司絮假装自然地撒了一个谎，姜漠看在眼里，也不说破。 “师妹辛苦了。” “哦，我们……我们叫师父走吧，这里也没甚好唱的，我们不如到别的地方去，如果师父累了，我们就不唱了，找个地方置些房产，咱们好好服侍师父……”姜司絮有些心焦意乱，突然就想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啊！师妹！你……这是怎么了？你别急，我去告师父就是了。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师父当然乐意了。”姜漠心里也是想着快快离开这里的，他怕师妹被纠缠上，而这次的对手，貌似过于强大，他没有信心像以往一样轻而易举地打败。 “我不急，就是……突然想走了。” “好，我这就去禀告师父。”姜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走，总是没错的。 可是，已经太迟了。 外面，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第36章 姜司絮受激绝情 姜司絮还没来得及安定自己的心绪，乌木隆就来了。他带着聘礼，带着大队的人马，大张旗鼓地来提亲了。 “你这是干什么？”姜司絮见他前后脚就到，还领着这一批人，还抬来了这些物品。 乌木隆背着手道：“我不是说过了我一会儿就来你这？我是不会食言的。何况，我怕，我来迟了你就走了。” “絮儿！这是怎么回事？”师父迎出来问道，姜漠看着乌木隆，心中已经知道事情大变，如今只看姜司絮如何应对了。 “哦，师父……我……我也不知道！”姜司絮低头道。 乌木隆拱手鞠躬道：“乌木隆特地前来求亲，往您老人家恩准！” “求亲？求……你……你说你是姓乌？”师父脸上也变了。姜漠冷冷地看着乌木隆，心里冷笑不止。 “正是。” “是那王姓？” “然。” “你……走错地方了吧？我这哪有王室的亲可求？” “你错了。”乌木隆跨步上前，一把拉住姜司絮的手，“我求的是这位絮儿的亲。” “你……”姜漠忍无可忍，正欲上前把师妹夺回来，师父却拦着他，道：“你这无缘无故，求的是什么亲？我们是平民百姓，您是王室贵族，何苦来拿我们寻开心！” “如何是‘无缘无故’？我和您的这位徒儿一见倾心，郎有情妾有意，愿作世间的长久夫妻，是为‘既有缘也有故’。还望您老人家成全。我知您虽非絮儿亲父，但自幼扶植她长大，对这个徒儿极为爱惜，既然是如此，您也期盼着她能找到一个好夫婿，过上好的生活，免得再受世人的苦。” “你……你……”师父无言以对，只得转向姜司絮，问：“絮儿！你可说说，你是什么意思？” 姜司絮心烦意乱，哀求乌木隆道：“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 乌木隆见不得姜司絮这样，心里疼惜，把她拉到身边，安慰道：“你什么都别管，我会把一切问题都解决好。” 姜漠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怒火，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师妹被其他男人抢夺在怀里，师父再严厉的教诲也不能阻止他了。姜漠一掌噼向乌木隆，却扑了个空，乌木隆轻轻松松地躲过了他的进攻，还把姜司絮拉到自己的身后，一副护花使者的心态。 “你是谁？”乌木隆喝问道。 “我和她的婚事早已定下，哪里轮得到你来这里撒野？别以为你们乌家横徵暴敛，杀了许多反对你们人，我就会怕你！”姜漠还欲再打，却被乌木隆的人拉开了，绑了起来。 “你……也是如此惧怕乌家的势力，觉得乌家人都是洪水勐兽，所以才一听说我的名字就逃命一般么？”乌木隆看着姜司絮问。 姜司絮不回答他，却看着她的师兄，满脸悲戚。 “师妹……你……你……他说的果真么？你……你竟然视你我十几年的感情如烟似雾，刮一阵风就消失不见了么？”姜漠忍着心里的痛，看着姜司絮。 “师兄……我……”姜司絮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她竟无形中要亏欠这一身的情债。 “絮儿！”姜司絮还茫茫然不知所措，乌木隆却伏在她耳边，道，“你要不喜欢这个‘乌’姓，我应承你，我可以不姓乌，我姓隆，而你，是我的王后……我可以做到。” 姜司絮被吓呆了，盯着乌木隆，他眼里的疯狂不是假的。 “你……你要干什么？”似乎姜司絮只会问这一句。 “我要给我的女人最大的荣耀。”乌木隆笑道。 姜司絮完全呆了，她不知道她遇到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他的疯狂让人恐惧——也让人着迷。 “师妹！你……你和他早有了姦情……？”姜漠见姜司絮在乌木隆面前一副痴傻的模样，那是他不曾见过的神情，所以他觉得心刀割般痛，不顾一切喊出这句马上就让他后悔的话。他哪里不知，师妹冰清玉洁，怎会容人这样说她。可是被嫉妒的火焰焚烧的心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理智，什么是脚下的万丈深渊。 “师兄！你……你是这样看我的么？”姜司絮眼泪落了下来。 姜漠摇摇头，拼命摇摇头，可是已经不能让他把话收回去。 “师父！你……你也是……这样看我的么？”姜司絮又幽幽地转过去问师父。师父深深地嘆了口气，看了一眼姜漠，摇摇头，转身走了。 “师父！我错了！你帮我劝回师妹啊！”姜漠哭喊道，“师妹！我错了！我错了！你别跟他走！不要啊！” 姜司絮却听不见似地，对乌木隆说：“我们走吧。” 乌木隆看着姜司絮如死灰一般的脸，看不见喜悦，他不知道这一瞬的反转是怎么发生的，他也没有想过，这么轻易，她就愿意跟她走。但她说了，“我们走吧”，乌木隆像得到圣谕一般，把姜司絮抱上马，挥起鞭子，把姜漠的惨叫抛在身后。 姜司絮一直都是脸色阴沉，不发一言，乌木隆问她：“你觉得愧对你的师兄你的师父？我陪你回去，和他们好好解释，都是我不好，害你不清不白低跟着我！” “你说，我是跟他们赌气还是真的喜欢你，才跟着你走的？”姜司絮反问他。 “我……我不管。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因为……我相信你。”
第51页 “有时女人对于感情，不是觉得对方有多好，而是希望这个男人像强盗一样把她的心抢夺……你就是那样的强盗……你说……我是不是很冷血的人，这么轻易就抛弃师父和师兄？” “你不是冷血，而是你遇到了你不能不动心的爱情。我会好好爱你，不但让你得到以前没有的，还要把你失去的都补偿回来。”乌木隆让姜司絮把头靠在他肩上，姜司絮嘤嘤地哭起来，不只是哭前途未知还是哭即将成为过去的情谊。 女人不会去抵挡爱情，因为总在某个时候，她会把爱情视为生命，这是她们的宿命。因为无法阻止自己深陷，所以总会绝然地向前，而不管自己身后有多少悲愤的怨恨。 师父和师兄一直都没有走，他们在等她，等她回来。 他们的等待让乌木隆不安。没有拥有的，他会有万分的把握得到，可一旦得到，他却害怕失去。她和他们相濡以沫已经十几年，而他和她，才短短的几天，即使有了肌肤相裎，也恩情甚浅。他的内心有他的魔鬼，不能完全相信任何人任何事。世间万物都是在变的，没有什么能永恆，看似坚不可摧的往往不堪一击。 乌木隆应承姜司絮的要求，没有大办喜事，只求两人安然相守。三个月后，师兄来了一封信，短短数言：世间再无姜司絮，惟有贪图富贵身。我们走了，你好生的。漠字。 姜司絮把信收好，放在贴身的地方，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淡然地笑了。在世人眼里，她是个贪图荣华的女人，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得到了什么。她有了爱人，有了家，还有一个新的生命，会消解掉所有的悲伤。 她觉得有一朵花，在心里慢慢伸展出花瓣，暖暖的，名字叫做幸福。 “你不必在意。”乌木隆扶着她，爱惜地说。 “什么？”她对他嫣然一笑。 “恩。你要去吗？” “不了，我越是无情，他们忘我也忘得更快些，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恨我，忘了我，不再记得以前那个需要他们爱的徒儿，师妹。” “我派人送多多的钱物，也好让他们有个好的生活，想来，我竟也觉得有些对他们不住，把他们的心头挚爱夺了。要不……我们把他们接进来，毕竟……那也是你的亲人。” “师父的性格，师兄的脾气都不会答应的，我负了他们，就让他们恨我到底吧。”姜司絮道。 “那我吩咐下去，沿途多给予他们方便。” “谢谢你了。” “你我，说这两字干什么？”乌木隆笑道。 “情缘这回事真奇妙，我和师兄本来马上就要成亲，共同侍奉师父生活，你来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跟了你……”姜司絮微微一笑，感慨世事变化莫测，“我现在回想起来，三个月前的事已经模煳了，我竟不大记得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是命运安排好了的，你註定就是我的女人。”乌木隆搂着她道，“你要相信这世上有註定一事，我在那里，刚好就发现了你。” “我已经不去想为什么，我只想明天，孩子出生，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现在我才知道，我心里多么渴望这样的生活。我诧异于自己一个又一个地方闯荡的勇气，原来是为了最终可以安定下来，做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妇人。” “幸好我及时地遇见了你……” “是……”姜司絮看着这个已经是自己丈夫的男人，希望自己不会错，任性的结果，除非上天极度眷顾，没有多少好的。如果错了，她希望错下去，成为对——因为她发现自己真的爱这个男人。她愿意跟着这个男人，可她不能否认内心的愧疚，毕竟，某种程度上，她做了负心人。和师兄十几年的感情跟这一见钟情的感情，谁更可靠？她只有等待时间的验证。 第37章 姜漠狂癫换婴儿 一转眼，姜司絮就要临产了，找来了稳婆，时刻陪在她身边，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女婴，乌木隆高兴万分，吩咐家丁全城分发喜饼，大赦囚犯。 乌木隆在半个月之前，就开始准备宝贝女儿的满月喜宴，全府上下忙得不可开交。 姜司絮带着女儿在休息，一个侍女模样的人突然闯了进来，关上了房门，姜司絮吓了一跳，忙搂紧了自己的孩子，喝问道：“干什么？” 那人走过来，在脸上涂抹了一番，道：“你看看我是谁！” “师兄！怎么会是你？”姜司絮看清来人，原来是姜漠。 “我来……看看你的孩子。”姜漠直勾勾地看着姜司絮怀里的孩子，顺手把手中的大食盒放在地上。 “你们……不是已经离开了吗？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吗？”姜司絮看师兄的神色怪异，心里有些警惕，又不好叫人来，怕师兄只是关心自己，来看看就走，来了人的话到时说不清楚反而不好。 “乌家好大的势力，我们走不出这个城，在这里也处处被追赶排挤，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抢走了，生活没有着落……那里如你这般，享着富贵荣华。我听见人说街头到处在分发喜饼，我也想讨两个来充飢，打听一下才知竟是自己曾经的师妹，如今的贵夫人，喜得千金，全城欢动，好大的气派啊！”姜漠从怀里掏出两个喜饼，咬了一口，样子却味同嚼蜡。 姜司絮听师兄阴阳怪气的，心里不安，忙道：“这怎么可能？他说他派人送去钱物，还关照各处要给予你们方便的……” “哼！这话你也信？”姜漠打断她，愤然道。 “师父！师父他还好吗？”姜司絮心里预感到不好，她素知姜漠正直从不说谎。 “师父……？你还记得师父？”姜漠从怀里再掏出一对金镯子，递到姜司絮跟前，给她看，“你还记得，师父说过，你我成亲之日，他就送我们这对镯子……可是，你成亲了，我却没有……”姜漠带着哭腔道。 “你快说，师父他怎么了？” “师父……师父已经西去了！” “你撒谎。”姜司絮的预感被证实了，可是她却想否认，甚至认为这个不会撒谎的师兄撒了一个谎。心里的寒潮开始席捲着内心的愧疚滚滚而来。 “乌木隆处处逼迫，我和师父走投无路，不能出城，也不能靠近这里，怕我们向你求救。师妹，你从不知道你跟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和师父只希望他能对你好，能对你好，就行了。他……对你好吗？啊，看我，他怎么会对你不好呢，他会对你好的，会对你好的……”姜漠有些神智昏乱，嘴里唠叨着一些话，姜司絮听不大清楚，但看他的样子像受了很大的刺激。 “你说，师父他是怎么过世的？”姜司絮追问道，心如寸断。 “师父想你，怕你被骗了，受到侮辱，想见你，救你，却苦于无门，日子一久就抑郁成疾，没几天就走了……我想告知你一声，为师父送葬，都被拦在门外，根本不得近前。”
第52页 “不可能的，他还给我传来了一封你的信。你看，是不是你写的，你的字，我不会认错。”姜司絮把那寥寥数语的信给他看，姜漠却看都不看，只说：“他的人要我这样写的，不写，就打师父，打我。” “这不会是真的！” “你是不敢承认自己看错了人，做错了事，不敢承认你亏欠了我和师父！” “我不相信。”姜司絮挣扎着。 “不信！看看这是什么！”姜漠脱了上衣，身上尽是新的旧的伤痕，“这是他叫人打的，他叫我不准再见你，连想都不能想！你倒是以为月老给自己配了好姻缘，却不知乌木隆放着天下美女万千独独看上了你，是有原因的！”姜司絮看着师兄的伤痕，极为心疼。 “他有什么原因？”姜司絮木然问道。 “乌木隆狼子野心，对他侄子继任王位不满，早有谋权篡位之心，但他相信江湖术士的话，说要找一位能助他成功的女人为妻，他在城里寻了多日，最后遇到了你，而你就被选中了……不然，那么着急要把你占有是为什么？只有你，才会被他那些一见钟情的鬼话骗去了心……” “这些，就算是真的，也是极为隐秘的事，你是如何得知的？”姜司絮看着他，问。 “那个术士，利用完了，乌木隆要杀他，术士知他非善类，早逃了。我和师父被逼无奈躲进了烂庙宇，遇到了那术士，才能得知这一机密。” “你说的这许多事都是真的么？我竟什么都不知道。”姜司絮心乱如麻，对于师父的死又悲痛不已。她放下孩子，下床来对姜漠道：“你走吧，等会人来了你就走不了了。不管怎样，我都是对不住你和师父的，只是，我已经有了孩子，”姜司絮怜爱地看着自己熟睡的孩子，“我要为她活着。” 姜漠拿起地上的食盒，走到姜司絮面前，阴森森地说：“孩子……对，孩子！你看，这是什么？”他把盖子拿开，姜司絮向里望去，居然是一个婴儿，闭着眼睛，嘴巴还噘着。 “这……”姜司絮惊唿道，心里惊慌不已，她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还没抓住，却见姜漠把食盒一抛，连着里面的婴儿一併被抛到了头顶。姜司絮大惊，本能地扑过去接住，却不知，姜漠已经扑到床边，抱起了她的孩子…… “你想干什么？”姜司絮突然发现姜漠一脸的邪恶，抱着她的孩子阴恻地笑着，而她的手里，那个孩子只哼了几声，又睡着了。 “你不是说，你现在开始是为你的孩子活着么？那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活着么？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是为你！为你活着！可是你却要离开我，这辈子都见不着了。我的生命就如同行尸走肉了，没了趣味，之声下无尽的思念，像鞭子打在身上，像我身上的这些伤痕！” “你身上的伤是你自己弄的，对吗？你来，是要抢我的孩子，报復我对吗？”姜司絮哭泣道。 “正是！我要把你的心头肉夺走了，让你在剩下的日子里都在煎熬中度过，也让你尝尝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甘的痛苦！”姜漠惨笑道。 “你还我的孩子，她是无辜的，你要惩罚我，怎样我都愿意，只希望你，别伤害她。”姜司絮放下手中的婴儿，试图说服姜漠，她知道现在的他很危险，没有多少理智可言。 “你求我啊！”姜漠嘿嘿笑道。 姜司絮跪在地上，匍匐着哭泣道：“师兄！求你！把孩子还我，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姜漠吃吃地笑道：“你求我了！可是——你应该知道我不会把孩子还给你的。孩子还给你我还有活路吗？” 姜司絮咬咬牙，拨出头上的簪子，对准自己的心窝，道：“把孩子放下，不然，我死！” “你死啊！你死了就真的再也再也看不到你的孩子了，如果你还活着，继续活下去，说不定那天我高兴了，会带她来看你，告诉她，这是她的母亲。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就像照顾你一样，我会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不会亏待她。我想，她会长得很像你的，你说，是不是？”姜漠满不在乎地看着姜司絮，如果爱没有了，只有恨，被恨蒙蔽了的心是不是就不会再痛？ 姜司絮想要走过去，狠狠心，把孩子夺过来吧，可姜漠知道她的意图，退到门口，说：“你别过来，也别叫人，最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让我走掉，因为，我一旦发现不好，我就会抱着这个孩子同归于尽——你知道，现在的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姜漠的恶毒已经超出了姜司絮的想像，她不知道师兄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经受了什么，恨已经把他吞噬了。 “我给你抱来了一个一样大的孩子，同一天生的，也是个女孩，这样，你不说，别人就不知道真相。你也别想着告诉乌木隆，告诉他，他会来找，而我，一旦听到点风吹草动，就会抱着孩子死掉。”姜漠知道一个母亲的软弱，只有自己的孩子能活着，怎样都行。他把食盒里安睡的孩子抱出来，换上手中的孩子，在孩子的鼻子里抹了点东西，盖上盒子，易了容，从容地走掉。姜司絮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抱走，却浑身无力，跌坐在地上，看着师兄留给自己的孩子，不知是谁家的，如今失去她的父母是不是已经急疯了，还是跟现在的自己一样，茫然不知如何生活？一时之间，姜司絮深感荒谬可笑，失声冷笑，伴着眼泪——冷得笑和热的泪，这就是她的人生所悟。 姜司絮就如姜漠所期盼的那样，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因为她终于知道，姜漠是一个不可伤害的人。因为，她也知道，姜漠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他狂热，恶毒，燃烧的眼睛已经告诉她，她的下半生，要在惩罚中度过了。她要接受，因为她是罪魁祸首之一，她需要赎罪，再祈求女儿能够活得好好的。 第38章 密室对话难释疑 姜司絮的眼前，出现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那是她想像中的女儿，女儿身后跟着一个阴影，那是姜漠。他的一辈子，她的一辈子，还有女儿的一辈子，唯有，那个已经把自己的名字改为隆明王的男人，他的一辈子似乎一直都是按照他的意愿发展。 那个想像中的女儿向自己走来，她喊着“母后”。他为王，她为后，曾经以为那是一个男人的疯狂，如今已成为顺潮流而动。 “母后！” 她想应一声“哎！” 可她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那个用女儿的名字和身份活在这里的陌生人。她是谁，来自哪里，原本的名字是什么，她都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她只想有一天，能拿她换回自己的女儿，似乎，这一直就是她在她心里的价值——姜司絮每天都要在心里强调这一点，这样才能避免忍不住就把她当成亲人看的冲动。 “母后，你不去看看他吗？”隆玥看见姜司絮呆呆地坐在那里出神，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这样的母亲恨美，恨柔弱，很无助。
第53页 “他是谁？”姜司絮以一贯的表情看着隆玥。 那个美得母亲消失了，隆玥诡异地一笑，说：“那个说真得有点很像你的人，你不去看看他吗？”隆玥又问了一句，她不信姜司絮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他是谁？我为什么要去看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姜司絮道。 “那你不奇怪我为什么要你去看他吗？” “为什么？” “因为，他被我关起来了。”隆玥仔细看姜司絮的表情。 “你为什么要关他？” “因为，我觉得他身上有一个秘密，我对这个秘密很感兴趣，关着他，就是想知道这个秘密……你想不想知道？”隆玥突然问。 “什么……秘密？我为什么要知道？” “因为……也许……这个秘密跟你有关啊！他……想见你！” “你又玩什么游戏？你其实可以好好对待出现在你身边的人……”姜司絮心里一动，但是不能在隆玥面前表露出来。 “哼！别来教训我！你呢？你能不能，会不会，好好对待你身边的人？”隆玥恶狠狠地盯着姜司絮。姜司絮心中有愧，只得低下头，不去看隆玥。 “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不喜欢我……您能，说说吗？我真的很想知道。”隆玥哀求着。 “你要我去看他，我就去。”姜司絮却不为所动，那个无辜的青年，被关押，想见自己，为什么想见自己？隆玥是冲着自己来的，想来也只有自己才能去救他了。 “在我那的密室里。”隆玥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隆玥一直觉得自己不是姜司絮所生，所以一直用各种途径试探姜司絮。姜司絮虽然感慨于她的敏感，但是在自己亲生的女儿出现之前，她什么也不会说。被怀疑，被怨恨，都无所谓。 隆玥说，那个青年想见自己，不知道真假，但她还是会去看看，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而心底那个有些模煳的想法却不愿意去深究——她想去见苏青，想去多了解这个一见如故的人。 苏青想了各种法子，都无法从这里逃出去，隆玥是铁了心要关着他，她这个人，不得到她想要的，是不会停止她发疯的行为的。苏青见逃不出去，索性有吃吃，有喝喝，再躺在那张舒适的床了小憩了一会儿。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让苏青警觉起来，仔细听，那脚步声不是隆玥的，很轻，好像有万千愁绪郁结在脚底。 苏青闭着眼睛，假装睡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微微的唿吸声，藏着幽兰之香，是个女人！ 她“看着”苏青，目光柔和。苏青“知道”，是因为他能感觉到，没有威胁，他睁开了眼睛，看着来人，一袭黑风衣，遮着她瘦弱的身体，看着他的柔和目光在他睁开眼睛看见她的那一刻，藏了起来。 “苏公子，你还好吗？”姜司絮问。 苏青心里有些异样，因为在他睁开眼睛还没看清是谁的时候，他脑海里已经闪过一个身影，这个身影就是姜司絮。而他，睁开眼睛了，真的看见她就站在那里。 “哦！姜后！小生有礼了！”苏青的诧异也是一闪而过，都是善于掩饰自己内心的人。 “玥儿她什么时候把你关了起来？” “我也不清楚，我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了。” “她，可有说什么？” “她……说了很多，”隆玥说的那些，苏青不想告诉姜司絮，因为他觉得一个母亲绝不愿意听见那些话，“都是一些听不懂的话。” “她也不说把你关起来的原因？” “她说，她喜欢我，要和我在一起，又说怕我怕辜负她，所以要把我关起来，这样，我就跑不掉了……” “她是……闹着玩的吧。她说你要见我……你要见我，是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我没有……啊，是。”苏青想说他没有这样的要求，可是她来了，其心可见，自己怎么还来否认？想见她的心，也是事实啊，没有跟隆玥说，但她才出来了，至于为什么她知道，苏青不清楚，但是，姜司絮来了，就站在眼前，这里，只有两个人。 隆玥说对了，这里，真的适合心里有疑问的人好好谈谈。 “有什么话就说吧。” “隆玥说，她要叫人来看我，原来是您！她说，我有秘密，我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哄你吧，谁都有点秘密，有大有小，她说这话诓你，好让你自己交代。”姜司絮倒是很了解隆玥的小九九。 “可是，我……你来，你为什么要来？你……又什么话要和我说的吗？”苏青走到铁闸边，跟姜司絮隔着几步远。 “我来……我为什么来？我……只是听说她把你关起来了，想来看看，能不能救你出去。” “是吗？你为什么要救我？你我……素味平生……” “这……玥儿胡闹惯了，我一向知道的。” “你其实很关心她，却要做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你们是母女，都说母女连心，为什么，你要假装冷漠，她要通过惹你生气来获得你的注意？” “你……”姜司絮心由鼓敲，想，你是谁，看得太清楚了，嘴里却说，“你看错了，她不过是任性胡闹的孩子，我不过是个失望的母亲，仅此而已。” 隆玥在暗处偷偷听着，当她听见苏青的追问，她有些感动，但姜司絮的回答又重新让她的愤恨燃起。 “可是……这不是真的！”苏青喊道。 “什么是真的？你就相信你看见的？” “我……只是有时觉得隆玥很可怜。” “很可怜的她把你关起来了……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不应该因为她的一些行为而对这个世界失去信心。” “谢谢！其实，她本质也是善良的，只是太渴望某种爱，所以比较极端……” “这就是你要和我说的吗？如果没有其他的，我想，我可以走了。”姜司絮不愿苏青再提及这些问题，因为苏青看得太彻底，因为她害怕被看穿的自己不能再坚持。 “不！你别走！” 隆玥听说姜司絮要走了，忙转身准备离去，可苏青大喊一声把她吓了一跳，再转身去看，姜司絮也没打算走的意思，是苏青太紧张了。于是她继续偷听着他们的对话。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我……你不觉得奇怪，为什么我和你长得这么像？你心里一点诧异的感觉都没有吗？”苏青好不容易问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天下万物千奇百怪，两个长得有些相像的人，恰好又碰到了一起，有什么值得深究下去的吗？”姜司絮问。
第54页 “不！我是说……你不怀疑……我会不会是你失散的亲人？”苏青看着姜司絮，他觉得自己的嘴角在抽搐，一个从没有想过的问题，竟然就这样说出口。苏青问完，姜司絮有些呆了，苏青自己也有些呆了。躲在一旁的隆玥却很兴奋，几乎都抑制不住身体里血热的奔腾。 “你……你为何有这样的想法……你……你是在寻找你失散的亲人吗？”姜司絮的心也突突地跳了起来。 “我……不是……”苏青想想，回答道。 “那你为何这样问？” “我也不知道。”苏青捧着自己的头，自己是被隆玥蛊惑了。 “你不是我失散的亲人——我可以肯定地对你说。如果你想出去，我会帮你想办法，但是……”姜司絮小声道，“别总让自己掉进陷阱里。” 苏青看了她一眼，姜司絮缓缓看向身后的角落，苏青明白了娥，有人在那偷听。 “你不问问我的来歷，目的？”苏青压低声音道。 姜司絮微微一笑，道：“如果这就是你的秘密，你就应该在离开这里前永远不开口。还有……”姜司絮把握着的手伸开给苏青看，苏青一看，差点跳起来了。那个已经被隆玥投进火里的五角铜牌竟然在姜司絮手里。 “这种东西，千万要藏好了。”苏青顺手把铜牌拿过来藏在袖子里，一时看着姜司絮，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的身份，至少，有两个人知道了。他要怎么走下去？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难题。 “你安心在这里住几日，她腻烦了，就让你出去了。”姜司絮突然提高声音道。 “你为什么要帮我？”苏青却还在云里雾里。 “你我都是在一张大网里，有时想挣扎，寻找一个突破口，有时，就懒懒地，随他去。”姜司絮说句颇有意味的话，苏青不知她听明白自己的问题没有，也不知道她这句话是不是就是对他疑问的回答。 姜司絮走过隆玥藏身的地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脸平静地走了出去。 第39章 隆玥直言问双亲 “得到你想要的了吗？”苏青大声道。 隆玥迟疑了一下，走出来，冷笑道：“一个个都是演戏的高手，她早知道我躲在这里了是不是？” 苏青不回答。 “你们串通好了演戏给我看是不是！”隆玥阴着脸问。 “我们如何串通？你说你要带一个人来看我，我都不知道是谁，来了才知道 ……隆玥，你……真该跳出自己的幻想，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如果你其实是爱你的母亲的，为何不抛下你那些伪装，让她看见真实的你……就像你在你父亲面前一样，她是爱你的……你放我出去吧，我对你没什么用，你用错方法了。” “你不也对于你和她长相相似这件事充满好奇吗？说说……你是不是也怀疑她和你有着某种渊源？” “你想多了，我的父母在一场火灾中去世，也是在那次灾难中师父救下年幼的我，抚养我长大……你是走火入魔了。” “你怎么知道你师父不是骗你？” “我师父不会骗人……再说他为什么要骗我，就算我在这世上还有亲人，难道师父他不愿意我们相认？” “谁知道，每个人都以为自己那么聪明，掌控着全局，却不知道自己也是受人摆布的一颗棋……”隆玥咯咯地笑着，背对着苏青在叨唠着。 苏青摇摇头，想再喝隆玥纠缠也是没有结果的，她的神智有些时候都是不正常的，只有自己想办法逃出去了。隆玥唠叨着走了，仿佛完全忘记了苏青的存在。 苏青在隆玥走后，好好的反省了一下这几日来自己的行为想法，发现自己竟有些被隆玥牵着鼻子走了，陷入她制造的莫名的氛围中，而自己真正的使命却忘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是姜司絮那几句话，自己恐怕现在还在迷雾中。 那姜司絮想来也是奇人一个，她对隆玥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不合常理，但于她自己却好像理所当然一样。而且她似乎明白苏青身份有些异常，却又不点破，反而乐意有他这样的人出现一样。 这一家人，不是一个“奇”字了得啊！ 隆玥走出密室，直奔凉若阁，找姜司絮。 姜司絮见她来了，一点也不惊讶，她其实对隆玥还是了解的，知她来还是纠缠苏青的事。 “你想不想救他？”隆玥直截了当问。 “我有钥匙，如果你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可以把钥匙给你。”隆玥拎着钥匙，晃荡着道。 姜司絮不语，隆玥就继续道：“我问你，你是不是背着父亲和别人生了孩子？” 姜司絮看着她，没有生气，只是看着她。 隆玥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害怕，不让自己被吓倒，盯着姜司絮，这个受到怀疑娥母亲。她心里默念着：“我要知道真相。” “放肆！”隆明王站在隆玥身后，喝道。 隆玥吓了一跳，转身喊道：“爹！” “你说的什么话！对你母亲太无礼了！”隆明王责怪隆玥。 “爹！你难道不奇怪吗？我的母亲不爱我，一直偶不爱我，无论我好还是不好，她都不爱我！而且，现在有一个人长得和她那么像，我怀疑了，难道没有道理吗？爹！难道……你不怀疑吗？”隆玥指着姜司絮哭着道。 姜司絮转过身去看着外面，不想说什么，好似这不是跟她有关的争论。 “你！”隆明王生气了，急得在桌上挥了一拳，道：“你这是怎么了，玥儿？你怎么可以怀疑你母亲的清白？你母亲是天下少有娥冰清玉洁的人，我敬着，爱着，而你竟然这样来侮辱你的母亲！” “是吗？真是吗？爹！你何来的自信？” “玥儿！你不是这么无理取闹的孩子，怎么回事你？是不是那苏公子惹你了？ 姜司絮还是背着他们，却道：“她把人家苏公子锁在密室了。” “什么？你为何要这样做？他……他怎么你了，你要锁他？”隆明王惊讶地问。 “怕是要锁起来才问得出苏公子的真心吧。”姜司絮许是恼怒的，但是她不愿意暴露真实的情感，特别是愤怒和悲伤。而掩藏在她平静的外表下，许是最强烈的还不到时候爆发的情绪。 “真……的，玥儿？”隆明王疑惑地问自己女儿。在他心里，女儿怎么也不会下三滥到要锁住一个男人才能知道他爱不爱她。 “爹！我……”隆玥是喜欢苏青的，但这喜欢很复杂，夹杂着类似于猜忌和妒忌的东西。 “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好好对他，他才会慢慢喜欢上你的，我的女儿怎么会做那么蠢的事，以为锁住一个男人就能锁住他的心了？”隆明王和缓了一下神色。
第55页 隆玥低着头，心想这母后真恶毒，两句话就把焦点转移了。 “我对那位苏公子还是有几分好感的，女儿你若觉得不错，爹也是不会反对的，只不过，你这样的方式是不对的，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应该先试着了解他，知道他的为人喜好，家庭出身……如果你真有意，我可以派人去查查，看看这个苏公子能不能做我们家的乘龙快婿。”隆明王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他怎么可能对一个突然出现在他周围的陌生人没有戒心，只不过他从来都是要在女儿面前扮演慈父的形象。 “爹！”隆玥有些脸红了，撒撒娇，知道自己在和母后的战斗中，自己从来没有赢过，因为，母后在父亲心目中的位置比她在父亲心中的位置，要重要得多，这一点，根深蒂固，不用丝毫的怀疑。不管隆明王是想赢得一个女儿的心还是赢得天下，都不及他赢得姜司絮的笑容，这或许才是隆玥最为妒忌的，也是她真正发着假疯的原因。 “女儿，快快去把人家苏公子放了，在里面呆久了会出毛病的。”隆明王催促着隆玥道。 隆玥心里冷笑，明明是他想和姜司絮独处，现在就心急着要把她打发走了。隆玥看了一眼姜司絮的背影，她的背影，是隆玥永远打不败的城墙。 隆玥走后，隆明王轻轻扶着姜司絮的肩膀，让她的脸对着自己。 “你也和她耍孩子脾气？我一不在，你们母女就闹别扭。你说，你要我怎么办，才能让你们快快乐乐地相处？” 姜司絮摇摇头，苦笑道：“其实，我也想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就不会欺骗你？” “你相信我吗？”隆明王看着她的眼睛，“你相信我的，我也相信你。” 姜司絮不回答，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相信还是不相信，都已经不重要了，这不是一个关于信任的问题，而是明知它的悲剧性，还是静静地看着它继续下去，就是想要看看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样的。 “絮儿，”隆明王还叫着絮儿，这个做了二十几年自己夫人的女人，在他心里，还是那个少女般的洁白人儿，“我也一直不明白，孩子出生之后，你为何就一直闷闷不乐。你似乎也确实不大喜欢我们的女儿，其实，你真的不能怪她任性。” “所以，你才那么宠她，对吗？” “是。” “她应该拥有很多了。”是的，她已经拥有很多了，而我的孩子，却不知道受过怎样的苦。 “你是不是还是在责怪自己？觉得自己做错了，要惩罚自己？”隆明王看着姜司絮的样子，她是在受难。 “什么事对？什么事错？对于命运，对于不可预知的事情，你……会觉得做错了什么吗？”姜司絮淡淡地看着隆明王，他们本不该如此，白白浪费了这多少好年华，失去了多少应该享受到的快乐。 “我……错了吗？不该遇见你？不该爱上你？还是不该把你抓在手里？”隆明王有些受伤，他的感情，最不应该受到质疑，因为这是他的骄傲，是他可以昭告天下的骄傲。 “所以，你也好，我也好，都没有做错什么，我们只是要接受。” “絮儿，当有一天，我让你站在母仪天下的位置，接受朝拜，你会知道我的心的。” 姜司絮淡淡一笑，说：“你一直都按照自己的心在生活，不是吗？” “絮儿，你过得不快乐，这是我最自责的。我想要的，我都能得到，可这有什么用，我都不能让自己心爱的人过得开开心心，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隆明王背着手，沉痛地说。 姜司絮心中有情，只是把它藏得深，但性格使然，不愿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只能端着，累着，心痛着。她听闻隆明王心里的忧伤，有些触动，道：“你怎可怪自己？这不是你。” “世人都道隆明王威风八面，却不知我一筹莫展对佳人。絮儿，我竟是不知我们怎么走过了这年月，也想不清你我怎么淡淡然就过了大半辈子。” 隆明王一时感慨无言，姜司絮若即若离的态度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我的王，你累了，一回来就赶到我这边，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姜司絮恢復了她的冷然。 “你不留我？”隆明王拉住她的手，“你越来越少留我了。” “回去吧，我累了。”姜司絮背过脸去，縴手从隆明王手掌中滑落，裊裊离去。隆明王怅然呆立，这凉若阁越发的冰冷了。 第40章 叶眉突临救苏青 隆玥没有放苏青，她在自己房内哭了许久，最后红着眼睛就下去密室，拎着那把能打开铁闸的钥匙和苏青的剑，说：“他们要我放了你。你猜，我会不会听他们的话。” “他们是谁？”苏青坐着不动，隆玥的眼睛里有一股火焰，他靠太近就会被灼伤。 “哈哈！还能有谁！不就是我那个痴情的父亲和独一无二的母亲么！我刚刚和他们有过一番谈话，讨论要怎么处置你。” “你哭过。”苏青看着她说。 隆玥抹抹自己红肿的眼睛，道：“笑是一件好事，它能让人看起来快乐；哭也是一件好事，它能让人最终变得冰冷。” “我不知道哭和笑还有这功用，但看着你红肿的眼睛，我却知道，没有人会支持你这样胡来。隆玥，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胡闹已经不可爱了。” “笼中之鸟就不用来教训我了，现在我有两条路给你走，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什么？你说。” “第一，你去跟我爹说，你就是来寻找亲生母亲的，然后，你认了我母后做母亲，咬定她就是你母亲……” “你为何要这样？”苏青听不下去了，打断隆玥道。 “我想看看，父亲还是不是一如既往地认为这个女人是天上的女神，要他供着。” “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况且这是一个非常容易揭穿的谎言，我可不想到时成了你父亲的刀下鬼。”苏青冷笑道。隆玥的疯，已经无药可救了。 “那——还有一条路，和我成亲。”隆玥咯咯地笑着道，“我母后跟我爹说，我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才把你关起来的。那，我们干脆成亲吧！这样，你们还能时时见面，我会经常带你去拜见母后的。也许，你们相处久了，就会想起来，那些尘封了许久许久的记忆。” “你就算恨你的母亲忽视了你，你也不应该这样诬陷她。”苏青经过思索，心中明亮了许多，“而且，我不会和你成亲，你就不用费这样的心了，你自以为是的游戏应该结束了。” “结束？怎么可能？这两条路你都不喜欢对吗？” 苏青懒得回答她。 “那——只有这最后的一条路了。”隆玥举起剑，把钥匙丢在地上，一剑砍下去，火花四溅，钥匙断为两截。
第56页 “这样，你就再也出不来了。”隆玥看着断成两截的钥匙，嘿嘿直笑。 苏青心里也大吃一惊，隆玥行事根本就不能用常理来推断，谁想她突然来这一下，难道，自己真的要在这里呆一辈子吗？ “你的剑真是一把好剑，想不想让我还给你？”隆玥把断了钥匙丢进火里，笑嘻嘻地问苏青。 “哼！还作这些戏干什么，我道你还真的会给我么？” “哈哈！有时候，我真的不喜欢你的聪明……没有幽默感。”隆玥笑着，拖着他的剑，一步一步跳着走了出去。苏青又怒又无奈，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么冤孽，才会遇上隆玥这样的人。 苏青彻底地绝望了，他瘫坐在地，觉得这个看似豪华的洞穴，在慢慢地被黑暗吞噬。 “苏青！苏青！”一个声音，小小声地在喊他，那是一个侍女模样的人，站在铁闸那里，有些面熟，但是苏青还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苏青！青哥哥！我是叶眉！” 苏青刷地爬起来，跑过来，一看，真的是叶眉。 “叶眉！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苏青喜出望外，像做梦般，拉着叶眉的手紧紧不放，还真怕是梦，怕一松手希望就消失了。 “是我，是我！先别问那么多了，我要怎么把你弄出来？”叶眉打量了一下这铁闸，看样子很坚固。 “钥匙！你要用钥匙！开关在那儿！”苏青指着墙壁说。 叶眉看了一下，找到了开关之处，却没有钥匙，就问：“钥匙呢？钥匙在哪？” 苏青苦笑了一下，指指那个还在燃烧的火鼎。 “钥匙在这？”叶眉狐疑地看着苏青问。 苏青只得把前因后果说了一番。叶眉恨恨道：“就是那个疯子一样的公主啊，你还真倒霉，碰上这样的主！” 叶眉骂了几句隆玥，拿自己的剑在火鼎里面拨拉几下，火星子往脸上沖，她急忙躲开。苏青忙道：“没用的，你别伤了自己。钥匙已经被毁了，捞上来也没用的。” “那可怎么办啊？我……”叶眉看了一眼自己的剑，二话不说就往铁闸上砍去。一剑下去，虎口隐隐作痛，铁闸丁点事没有，反倒是自己的剑缺了个大口。 “你的剑没用。”叶眉还要再砍，苏青忙制止道，“你去把我的剑找来，我的剑可以。” “真的！” “真的，不过，我的剑被隆玥拿走了，你要想办法把剑拿来。” “好，那你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叶眉性子急，说话就抬脚要走。 “等等！”苏青喊道，“先别走！” “还有什么事？”叶眉奇怪道，在她看来，此时最要紧得就是去拿剑，救人。 “他们……还好吗？”苏青见到叶眉就像见到亲人，一晃眼自己已经离开数月。 “他们？好多人啊！你想问谁？”叶眉停下来道。 “你怎么来了？怎么进的这里？” “周濡得到消息，说隆明王到处派人打听你的消息，联想起连续两个月都失去了你的消息，他怕你有什么闪失，就偷偷派我来探听你的情况。我调查了好几日，才查到冷月楼来，又在冷月楼蛰伏了三个晚上，才发现隆玥进入这个地方，我觉得有蹊跷，就摸进来看看，想不到你还真的在这。” “隆明王查到什么没有？” “应该没有。你只和隆霸率领的人马交过手，如果隆霸不认识你的话，啸隆城应该也没什么人认识你。你在这见过隆明王隆霸他们吗？” “隆明王见过，他城府深多疑，派人调查不奇怪，隆霸没见过，我基本没见过隆明王手下重要的人。不是一直担心我的身份会被奸……奸细泄露么？怎么……？”苏青好不容易才把“奸细”两字说出口。 叶眉笑了一下，说：“你不用担心这个，不管她是不是奸细，她都没有泄露你的事，这点，周濡很肯定。” 她，是南珠。 苏青似乎松了一口气，又问道：“她还好吗？” “她……”叶眉欲言又止，“她……现在，民间盛传南妃难以忍受乌浩吉的暴行，甘愿隐居冷宫，孤独过日……我……也好久没有看见她了，不知是不是真的。” 苏青闭上眼睛，在心里嘆了一口气，这女子都是好女子，就是没有一个好儿郎。 “李大哥他们怎样？”苏青握着拳头，问。 “这阵子都不大顺利，李大哥的策略好几次出现了失误，战事败了几次，乌浩吉不知在打什么注意，所以，事事都要小心。” “我离了这么久，一直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好帮助你们，想来真是惭愧。” “你也不要这么说，世事无常，你也不要在意了。当时的你也不适合留在那，周濡怕你惹什么事，李大哥呢，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好机会！什么好机会？哦，我明白了，试探南珠……呵，有时我是不是有些迟钝，事情的真相不到说破的时候就不会明白其中的奥妙。” “有时候，人要习惯被人利用。”叶眉尽量说得平静。 “呵呵……不说这个事了。翡儿都还好吧？” “好。就是不怎么说话，也不爱搭理人。但她爱跟着南珠，所以她也经常把翡儿接到她那里带几天。英子跟着叔伯们练武，打仗，那孩子自从娘亲过世就没有快乐过，但看得出来他喜欢戎马生活，只是，年纪太小，总让人免不了得担心。” “英子是个成熟得太早的孩子，心里背负了很多东西。那……你呢？你还好吗？” “我？也很好。”叶眉莞尔一笑，“你也别问这个好不好那个好不好的了，恐怕最不好的就是你了。你是怎么也想不到你会遇见隆玥这样的人吧，我打听过，好像这隆玥自小就这样，不按常理行事，也经常做一些让人无法忍受的事，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受了什么刺激。好像整个人时刻处在某种角色里，把人生当成戏，然后还要牵扯有些无辜的人。” “是，她就是你说的那样，有时可怜，有时可恶。” “隆明王都已经自立为王了，也不管乌浩吉还活着不。听说，隆玥的母亲是个很美的人，深居简出，只是听闻貌美，真正见过的很少。你在这里也有些日子里，你见过她母亲吗？”女人总是对另一个传闻美丽的女人感兴趣。 “我……哦，没有，我没有见过。”苏青不知为何要撒谎，于是躲着叶眉的眼神。 “哦，真可惜啊！听说是个极美的女人，只是生了个这样的女儿，看着一点也不美，只觉得有些变态。”叶眉嘆道。 “你对她要小心点，如果被发现了就赶紧自己逃走，不要管我，你不会愿意被她抓住的。”
第57页 “好，我知道了，你耐心等我一阵，我会尽快回来的。”叶眉对苏青点点头，才终于离开了。 苏青不知叶眉这一去还能不能回来，但至少现在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苏青盘腿坐下，现在他需要凝神休息，等待叶眉的救援。 苏青打坐以后，屏气凝神，心沉静下来，万物归一，只觉一股冷清的风从这密室的某个地方传来，游丝一般，苏青暗想，俗话说空穴来风，难道这里还有其他的通道不成？ 第41章 逃生绝处藏机缘 叶眉在隆玥房里潜了好久始终找不到机会下手，隆玥把苏青的剑当宝贝看，从不离身。晚上洗澡的时候，隆玥居然还把剑带在身上，不过隆玥都把侍女打发走了，叶眉偷偷躲在隆玥洗澡的地方，伺机把剑偷走。 只见隆玥脱了衣服进了澡盆，却把玩着苏青的剑，嘴里喃喃自语道：“你知道我是不会放了苏公子的，我骗骗父亲罢了，你是不会信的，其实，你一直都挺了解我的，呵呵！谁叫你是我的母亲呢？你十月怀胎才生的我，却不爱我，母亲！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你知道我多么想成为你那样的女人，可是，为什么？你却不教我，不理我，不愿意给我哪怕一点点的温暖。你讨厌我，骨子里的讨厌，我知道，所以……母亲！我怎么不会怀疑！……你是我的母亲啊！你为什么要讨厌我？母亲……母亲……”隆玥悲悲切切地说着，像在控诉一个人，而那个“人”叶眉看不见，她眼前只有绕缭的湿气。 “你看看你！你哪点像我？”隆玥换了种语气，仿佛一下子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你好意思说你是我的女儿吗？我甚至都不愿承认我生过你这样的女儿。” “你胡说！我就是你的女儿！”隆玥又变回自己的声音。 “你看看你，看看你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看看哪一个毛孔配得称是我姜司絮的女儿！你自持有父亲的娇宠就以为自己真的是公主了吗？你这个公主表里不一，如果撕开这身华丽的衣裳，你看看你还有什么？”另一个女人的声音阴沉又恶毒。 叶眉看着隆玥自导自演沉醉在角色扮演里，那“另一个女人”似乎是她的母亲，而她和她母亲水火不容。 “啊！不要！母亲！我求你了！” “那么快说！你放了苏公子了没有？” “嘿嘿，我就知道，你只关心苏公子。”隆玥邪笑道，有些洋洋得意，刚才哀求的恐惧模样消失无踪，“苏公子！苏公子你在哪里！有人要去救你了！” 隆玥大笑，然后又恨阴森地说：“我知道你还有一把钥匙，我就等着你悄悄去放了苏公子，而我，也悄悄跟上你，这样，看你还怎么抵赖！到时，我再叫上父亲，父亲就会问，你为什么那么关心这个苏公子啊，你呢！你要怎么回答？哈哈哈哈！真好玩！” 叶眉一听隆玥说她母亲手里还有钥匙，心想，这人疯疯癫癫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把剑偷过来，不如，去她母亲那里试试，偷了钥匙不是更加省事些？ 叶眉想定，悄悄离开冷月楼，来到了凉若阁。凉若阁又冷清，又没什么戒备，叶眉狐疑地潜进去，进了一个房间，感觉应该是姜司絮的卧房，就在哪里翻起来。 “你是谁？”突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很熟悉，就是刚才隆玥学着说话的那个样子，叶眉心中一惊，想，隆玥不会这么快就跟着自己来这里了吧？ “你在找什么？”那声音没有太多的惊慌，叶眉咬咬牙，豁出去了，转过身，却只见一个优雅的身影，不是隆玥，而是一个美丽的妇人，用一双淡月如水的眼睛看着她。 叶眉有些呆了，心里嘆道：真的好美！想必这就是传闻中的姜司絮了。 “你在找这个吗？”姜司絮从手中拿出一串钥匙，问道。 叶眉一喜一惊，竟呆住了。 姜司絮把钥匙放在她手里，说：“你是来救苏公子的对吧？” 叶眉机械地点点头。 “快去吧，走了，就别再回来了。” 叶眉点点头，还想问什么，外面的侍女听得动静，正欲走进来，叶眉情急之下，也来不及多问，急忙从窗口跳了出去，末了只看见姜司絮脸上挂着一抹淡笑。 苏青正着急等叶眉回来，这大半天过去了，还没有动静，他怕叶眉也被隆玥发现了。这时，叶眉回来了。 “找到钥匙了，我马上放你出来。”叶眉找到开关，把钥匙插进去，转动，铁闸就慢慢升了起来。钥匙是真的。 “你怎么找的钥匙？我记得……”苏青很奇怪，明明看见钥匙被隆玥毁了。 “一个人给我的。”叶眉神情古怪地看着苏青道。 “谁？为什么要给你钥匙？”苏青更加奇怪了。 “一个女人……姜司絮……隆玥的母亲。”叶眉一字一板地说，一边观察着苏青的表情。 苏青有些困惑，然后又释然。 叶眉看着苏青的样子，就知道他其实是认识姜司絮，只是不知之前问他，他为何又要撒谎说不认识。 铁闸升起来，苏青正好弯腰出来的时候，密室的另一边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听声音人不少。 “怎么办？”叶眉问道。 苏青对叶眉道：“锁上，钥匙拨出来。” “干什么？不逃了？” “一时逃不出去，你照做，快！” 叶眉按照苏青的话做了，然后苏青招唿她道：“快，进来！” 叶眉看着又缓缓下降的铁闸，在地上一滚，在铁闸落地之前滚了进去。 “现在怎么办？我们两个都被锁起来了。”叶眉问。 “嘘！”苏青把叶眉拉到阴暗的角落里，只见隆玥带着人急急忙忙地赶来了。 “人呢？”隆玥一看，苏青不见了，大吼道。 “姜司絮！我就知道你会来救他的，我知道你开了闸门，我房里有机关，这闸门一开我就知道！你藏在哪？跑不远的，你们快给我搜！” 隆玥不见了苏青，又找不到姜司絮，一双眼睛都红了，她拿着苏青的剑，看了一眼铁闸，一剑狠狠地砍了下去。那精壮的铁条应声缺了口，看来隆玥说苏青的剑能砍断这铁闸倒是真的，难怪一来就把苏青的剑夺了。 “怎么办？”叶眉在苏青耳边问。 苏青看着疯狂的隆玥，如果她进来，势必把这里都翻个底朝天才甘愿的，到时，他们就无处藏身了。 苏青的背靠着墙，只觉一股阴凉的风从背后传来，他心中一动，试着用手摸索了一下，发现其实背后有一条细缝，那风正是从那里传来的，苏青猜想这墙后面其实有通道，又想起隆玥说过，这里其实有三条密室，会不会这三条密室是互通的呢，只是隆玥也不知道罢了。 苏青沿着那细缝一直摸索下去，果然，被他摸到一块凹进去的地方，他用手一按，身后的墙就移动了，刚好可以容身通过，苏青拉着叶眉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躲一躲再说。
第58页 而这个时候，隆玥也刚好把铁闸砍开了，却再也找不到什么了。 “苏青！姜司絮！”隆玥看着空空如也的地方，惨叫了一声，苏青在另一边听见她的叫声，虽然隔着墙，但也感觉毛骨悚然。 这条密道没有火光，比较暗，但适应之后，苏青就发现这里的墙壁自然散发着蓝白的光芒，很淡，一直深幽幽地延伸到很远的地方。 “这些光好漂亮啊！”叶眉惊嘆道。 “这里有气流，我们沿着它一直走下去应该能找到洞口。”苏青松了一口气道。 “是，只是不知这里通向哪里？不会又是敌窝就行了。” 苏青笑了一下，无奈地想到，如果自己猜想的不错，这里走下去倒还真的可能又跑到敌人窝里去了。 “哎！你说，姜司絮为什么要给我钥匙，她是不是很想救你出来？”暂时脱离了危险，叶眉好奇的心又萌动了。 “我先前骗你说我没见过她，其实，我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 “你不是见过她了吗？你不觉的她和一个人长得很像？” “和一个人长得很像……谁？啊……啊？啊！是是是！我见她的时候有些愕然，心里有些奇怪，却没有细想，现在想来，你和她还真的有些相像啊！” “隆玥和她母亲的关系不好，她一直怀疑自己不是她母亲亲生的……而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她关了起来，她要逼她母亲和我相认……” “她疯了。”叶眉情不自禁道，“我还看见她做戏一样学她母亲说话。” “是，她经常陷入自己臆想的世界里出不来，不是疯了是什么？” “哇！你还真是幸运，这样的人都被你遇到了。”叶眉开玩笑说。 “不是遇到，我觉得她一早就安排好了一些等我上钩……咳！真是一言难进！” “其实她母亲知道她这样，所以才肯救你的对吧？” “她母亲……怎么说呢，好像一个善良的人，但又好像知道很多事，更像是一个旁观者，有时，我能感觉到她心里的冷酷。”苏青把自己心里的感觉告知叶眉。 “你这感觉还真奇怪！”叶眉嘟囔道。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尽头。 “没路了。”叶眉道。 苏青摸了一下面前挡住去路的墙壁，没有缝隙，没有机关，什么都没有。 “我们被堵在这里了吗？是一条死路？”叶眉不甘心地问道。 苏青靠在墙壁，深深地唿了一口气，无言以对。 第42章 同受困稀奇密道 “是你放走了他？”隆玥跑到凉若阁，质问母后，她不再假装彬彬有礼，没有抓到姜司絮的现行，让她很恼怒。原本她是要抓她个正着，这样，她就可以在父亲面前底气十足地质问姜司絮，她和苏青是什么关系，值得不问世事的她出来救他。隆玥想像了很多次把人带到父亲面前时父亲的脸色，她希望能够看见父亲对母后的怀疑，不再伪饰的尊敬，无可奈何。 是的，她不但想把姜司絮的面具揭下来，她也想把父亲的面具揭下来。因为在她眼里，父母都是虚伪的人，他们都是靠着一张虚伪的面孔才能貌似尊严地活在这世上，而她，真实无比，所以才疯狂无比。人的内心都有一只疯狂的魔兽，隆玥释放了它，她的魔兽是一只带着使命的魔兽，它的使命，是为释放他人内心的魔兽而存在着。 “是的，是我。”姜司絮想不到的爽快。她不想连累真正救走苏青的人，那个姑娘，只身探险，其勇敢让她佩服，还有她的眼睛，有一种亲切。 隆玥也没想到母后居然就这样承认了。 “为什么？” “这是你和我的战争，没有必要牵扯不必要的人进来。” “不必要吗？他可是我的棋子，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你把他放跑了，这戏就不好看了。” “玥儿……” “不要叫我玥儿！”隆玥打断姜司絮的话，“就像有时候我不想叫你母亲一样。” 这句话刺痛了姜司絮，她突然明白，如果有一天自己真正的女儿站在面前，是不是也会这样说，因为，她的母亲没有陪着她长大。就像隆玥在她身边，但她从来没有给过她温暖一样。 “母……母后……”隆玥看见了她脸上被伤害的表情，她也觉得残忍了，是不是就像苏青说的，也许母亲是爱自己的，只是她把这种爱藏了起来，因为母亲她是一个很骄傲的人，因为太骄傲，就要放弃显示卑微的眷恋。 “玥儿，我不这样叫你，怎么叫你呢？这是你父亲一早就给你取的名字，王身边的月亮，他那么爱你，你是他身边的月亮……不是吗？”姜司絮心头有些乱，隆玥的父亲在她满月的那天晚上，把她举到头顶，沐浴着月光，给她取下名字，那时，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光芒，好像这个孩子是稀世珍宝，她已经不敢想像如果告诉他这个孩子其实是被人换了的，他会怎样。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他没有这么爱这个孩子，她是不是可以比较容易把真相说出口。 可浑噩的岁月总是过得太快，一晃眼，孩子已经长大了，长大到能够怀疑自己，寻找真相的年龄，而真相总是随着年月的增加显得愈加难以启齿。 “是！父亲那么爱我，为什么，你就是不爱我？”隆玥哭泣道。 是啊，为什么呢？ 因为，你是那个让我不能和我亲生的孩子在一起的人啊！你是代替了我的亲生孩子在这里享受荣华富贵的人啊！你是代替我的孩子享受父亲的爱的人啊！你还要我也一併爱你疼你吗？你要我把我为我的孩子存留起来的爱也夺走吗？你不知道你太贪心了吗？我怎么能爱你？我怎么能爱你！ “你还想要多少？他那么爱你，还不够吗？他能让你当公主，能让你得到这天下所有你喜欢的东西，你还想要多少？”姜司絮冷酷地问。 “我还想要多少？我还想要什么？我不是一直都只想得到你的爱，你的心，你的关怀和仁慈吗？我想要什么了？”隆玥呆呆地问她。 姜司絮没有回答，也不去看隆玥哀怨的眼神，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对的，不应该再逃避隆玥的挑衅和质疑。 可她抬起头的时候，隆玥已经带着她的哭声走了。她的哭声，柔弱无助，一个受到委屈的女儿的哭声。 “玥儿……”姜司絮在心里喊道。 苏青和叶眉没有的去路，返回原来的地方却再也打不开那道暗门，在幽蓝的狭长通道里，他们两人精疲力竭，只能相对坐下来。 苏青看着疲惫叶眉，微笑道：“真的没有想到，是你来救了我。” “可我还是没有把你救出去，看，”叶眉抬着无力的手道，“还是被困在这里了。”
第59页 “其实这里有多危险你应该知道的，你一个人来救我，真的很冒险。”苏青的感激无法表达。 “你知道……”叶眉看着苏青道，“最担心你的人是谁？” 苏青心里一动，问道：“是谁？” “周濡。” “哦……” “你有些失望？” “为什么？” “开玩笑的。”叶眉摆手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吗？”叶眉又问。 “为什么？因为你也很担心我？” “哈！鬼才担心你呢！”叶眉打了苏青一拳，“周濡给了我一道密令，我出发后拆开来才知道是要来找你。看，我也是五角门徒了。”叶眉拿出自己的五角铜牌，在苏青眼前晃着，道。 “哦，原来是这样。现在，我和你，都是秘密成员了。”苏青想起以前叶眉偷偷告诉他的那些事。 “是呀！周濡为了你不惜把我这个不靠谱的人招进那个组织里……嗯，如果你是个女的，我就妒忌了。” “你也别打哈哈了，你什么事都是看在眼里放在心里的，什么时候不靠谱了？可能，周大哥是看你和我聊得比较好吧。” “是，他这人真奇怪，他就不妒忌，不怕我和你产生什么什么情愫？” 苏青笑了，说：“你太小看周大哥了，他不是会为了私情捨弃大义的人。” “嗯，他担心你是对的。”叶眉好像明白什么似的，点点头。 “你和他……怎么还不成亲？”苏青鼓起勇气问。 “你怎么不去问他？” “也许，他在等你……” “可我也在等他呀！”叶眉嘟着嘴道。 苏青沉默了，叶眉也无言了一阵，才嘆气道：“不说这些了，想想怎么出去吧。” 苏青靠在尽头那像一扇门却没有任何机关，没有任何缝隙的地方，闭上眼睛贴着耳朵，他能听见遥远的沉闷的声音，但分辨不出是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苏青问叶眉。 叶眉点点头，说：“好像有点喘不过气来。” “奇怪！好像这里被密封了一样！”苏青道。 “那就是说……我们被困在这里，连唿吸都越来越艰难了？” “你躺着不要动，我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出去。” 叶眉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看着苏青从头至尾搜索了一遍，看着他失望的表情，叶眉苦笑了一下。苏青气喘吁吁地爬到叶眉身边，摇摇头，眼里有些痛楚。 “你不该来。”苏青说。 “你还是这样啰嗦。”叶眉用脚踢踢他，道。 苏青无奈地笑了，说：“我何德何能，让你来陪我……陪我……我始终都忘不了，第一次见你，你在一群男人中那种英姿飒爽的样子。” “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叶眉微笑着说。 “不是喜欢，而是有些崇拜……崇拜一个女性。”苏青眼睛里光芒让叶眉看不懂。 “呵，你还真是特别啊！这么夸我，是报答现在我的以死相陪么？” “就是，觉得对不起周大哥。”苏青看着叶眉道。 “让他后悔去也好，这么多年了，我越来越感觉不到他的心在哪里了。为了一个人的权力梦想，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有他要的理想。”苏青肯定地说。 叶眉看了一会儿苏青，才道：“我知道的，只是，有时候会觉得这个过程有些残酷，而我不知道他能承受的范围是什么，就像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陪一个人去完成别人的，梦想。” “也许……你的梦想就是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最终得到他想要的……” “那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叶眉问。 “我？”苏青想了一下，“我是按照命运的走向来完成自己的人生，所以我觉得我没有梦想，我只希望自己的心灵能拥有安宁之所……” “我听不懂……也许你不属于这个平凡庸俗又重复的世界，心灵的安宁，那是什么样的地方？父母温暖的怀抱，还是爱人坚定的拥抱？” 苏青闭着眼睛，许久才说：“对于我来说那是南钟山上的钟声，我希望我能在钟声中离开，这是我的……” “咔咔！”一阵愈来愈清晰的声音传来。 苏青“啊”了一声，睁开眼睛看看，朦胧中感觉通道的尽头那撼不动的石门在缓缓地打开一条缝，随着越来越清晰的声音传来，那缝也越来越大。 “门开了！”叶眉又惊又喜。 “嘘！”苏青感觉一阵清新的气流扑面而来，心中暗喜，却又有点担心。 叶眉激动地抓着苏青的手，悄声说：“怎么办？” “先看看再说。” 那门慢慢地转动着，他们渐渐看清楚门的那一边也是一条一样的通道，什么也没有，没有暗器，没有人。 那门转着转着，那趋势似乎要重新闭上，叶眉咬着嘴唇问：“怎么办怎么办？” 苏青一咬牙，拉着叶眉道：“走！” 苏青和叶眉赶在门闭上之前窜了过去，等那门沉闷地关上后，他们舒了一口气，彼此看看，喜忧参半。喜的是不至于就此窒息而死，忧的是境况似乎并无太大的好转。 第43章 密窟惊现神谕像 苏青和叶眉坐在好像没有变化的密道，那种熟悉的感觉悄然袭来。他们都不说话，心里都在想着会不会有其他的奇蹟出现。他们等了很久，又是快要唿吸困难的时候，又有一扇门打开了，他们急忙跑过去，大口地唿吸。 这样看来，这密道很是奇妙，是密封的，人会慢慢窒息，但似乎隔段时间就会打开一扇门，新的密道里又可以重新唿吸。 苏青和叶眉在这奇怪的境地里，已经没有多余的语言，两个人只有紧握着手，一起跟随着神秘的石门，通向未知的前途。 每一条密道似乎都是一样的，每一扇石门也是一样的，有时他们都怀疑自己其实在兜兜转转地重复着，但是他们没有选择，因为不走，不走向向自己打开得那道门，就会窒息而死，石门的那边，至少还可以唿吸。 在通过了七七四十九道石门之后，苏青和叶眉都累得精疲力竭。 “还要走多久？我已经走不动了。”叶眉瘫坐在地上，问苏青。苏青放开叶眉的手，她的手越发地冰凉了。 “休息一下吧，不知是什么人设计的迷宫，也不知有什么意义。”苏青坐下来，在这种环境下，人类的禁忌显得微不足道，叶眉歪着身体靠在苏青肩膀上，口干舌燥。 “这个设计的人就是神经病，用这方式来累死人的。”叶眉恨恨地说。
第60页 “你累了先睡一下，我等着门开。” “嗯。” 叶眉顾不了许多了，太累了，眼皮一直打架，靠在苏青肩上很快就睡着了。苏青勉强挣扎着不让自己睡去，却还是扛不住合上了眼。 “苏青！你看……”师父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指着眼前的石门诡异地看着他。 他随着师父的手指看去，门开了，缓缓走出一个女孩，轻灵的步伐，铃铛般的声音。 “蓝颜儿！”苏青喊道，多么陌生的女孩，可是他知道她叫蓝颜儿。 那女孩一听见他叫“蓝颜儿”，整个人就像萎靡的花朵般收缩，噗地一声剩下一身衣服摊在地上。 “啊！”苏青大惊，就像自己的魂魄被抽走一样，醒了过来，叶眉被吓醒了，急急问道：“怎么了？门开了？” “不……不是。”苏青擦了一把汗，看了一眼那石门还是好好的，纹丝不动。 叶眉舒了一口气，继续靠在他肩上。苏青看着那石门，兀然生出了恐惧的感觉，似乎门后面藏着什么让人大惊失色的东西。盯了那门许久，那门还是好好的。苏青略算了一下，这里的空气应该快用完了，可这次却很奇怪，没有感觉到那种艰难的唿吸。苏青闭上眼睛，回想起那个梦，蓝颜儿不是被埋葬的自己吗？怎么有如此陌生之感？ 苏青闭上眼睛等待，等待那扇门的开启，可是时间过去很久了，比之前任何一次等的时间都要久，苏青心里开始慌。 “睡了吗？”苏青问。 “嗯。”叶眉应道。 “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门到现在还不开？” “是。这里该不会就是尽头了吧？” “不知道。” “再等等。”苏青道。 “嗯。” 沉默了一阵，苏青看着那门，心里越来越慌，他突然害怕那门永远都这么站立不动了。他觉得要找些话来说，才不会越想越慌。 “你说，如果我也是一个女人，你会和我成为好姐妹吗？会和我无话不谈吗？” “你也是女人？哈，如果你也是女人，那我们就要做敌人了。”叶眉笑道。 “为什么？” “如果你是女人，周濡他就会爱上你的。” 苏青顿了一下，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知道。”叶眉淡淡地说。 “那你就不会跟我在这里受折磨了，对不对？” “是。我就会暗暗诅咒你快点挂掉……女人的妒忌心是很可怕的。完全没有理由和理性，只有燃烧的盲目之火。” “嗯，是。”苏青觉得她说得在理，隆玥也是被妒忌的火焰烧坏了心肠的人，只是她的妒忌对象显得毫无道理，居然是自己的母亲。 “你呢？如果你是一个女人，你会选择怎样的男子成为你的丈夫，或者，你会爱上怎样的男子？”作为女人的叶眉在这关头还是会好奇这样的问题。 “我？嗯……睿智？果敢？英俊？雄才大略？这是一种梦中的幻想，在现实中，也许遇到的是过于聪明，城府过于深，又是刚愎自我的人。谁能知道呢？也许，周濡这样的男人才是所有女人应该去追求的幸福。他坚定，温柔，会爱你，也会让你爱他……”苏青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了，似乎这些话都是无意义的，随口而出。此刻心里住着的不是自己，而是别的什么。 叶眉也不知有没有在听，只有唿吸声传来，静谧的时刻，好像心头有什么飘过，幽幽而去。 “门……”苏青突然说。 “什么？”叶眉终于出声。 “门那里有风吹过来，很细微，但是是真的。”苏青激动道。 “那么就是说……”叶眉站起来。 “我们一起……”苏青看着叶眉，不知为何，他们之间突然多了些许的默契。 “好。”叶眉知道苏青的意思是一起推这石门。 两个人把手放在石门上，深吸一口气，一起使劲往前推去，原以为这石门极重，两个人都把全身力量用上了，却不料这是道虚掩的极薄的门，轻轻一推就开的，结果两人就摔倒在地上。 苏青忙爬起来，一看，这里是一间极宽的房间，装饰华丽，他还一晃眼以为又回到了隆玥的那间密室，仔细一看，才发现不是。 “这是哪里？”叶眉也惊唿道。 苏青看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不用再一道道门地等着了。” “看那，有东西吃！”叶眉指着一个角落说，苏青一看还真的有一些果品。叶眉跑过去，抓起来正往嘴巴里送，突然惊骇地直直往后退，苏青见她惊恐的模样，走过去一看，也吓了一跳。 只见那暗处有一个人影，两只眼睛发着蓝幽幽的光，好像在狠狠地盯着他们。 叶眉骇得无法动弹，苏青扶着她，盯着那人，心里想着要怎么办。 他们对峙了半晌，也不见那人有什么动静，一直都是一动不动的，连眼睛也不眨一下。苏青鼓起勇气，走近一点，再走近一点，模模煳煳地感觉那不是一个真人，倒像是一尊雕像什么的。苏青伸手去摸了摸，冰的，铁的。 “火！”苏青喊道。 叶眉拿出打火石，点燃了火，照到那个“人”身上。 这是一尊雕像，金色的，右手抱着一个也是金色的婴儿，左手拿着一块如意。 “哇啊！这是……这是用黄金做的？”叶眉难以置信，想不到这里还藏着熠熠生辉的雕像。她走过去敲敲，舔舔雕像，惊唿道：“真的是黄金打造的！苏青你看看，真的，是真的！”叶眉唿吸急促，她还没有见过这么大尊的黄金雕像，却没发现苏青神色异常。 苏青盯着这雕像，完全惊呆了，这雕像是谁？ 隆明王！ “他”庄严肃穆，红宝石镶嵌的眼珠盯着苏青，让人不寒而慄。 “他”有王的神威。 “真奇怪，为什么还要抱一个婴儿呢？”叶眉围着雕像转了几圈，又凑到那个如意跟前，上面有些字，她自己辨认，念道：“神……女……助……王……业……哎，你瞧，这里刻着什么‘神女助王业’呢。神女？哪里来的神女？” 苏青一瞧，果然不假。他也寻思着谁是神女呢。 “这是谁呀？是不是隆明王请来的神啊，保他坐上王位的？”叶眉不认得这雕像是谁。 “哼！这是谁！这是他自己！隆明王！”苏青见过隆明王，才知这尊像雕的就是他。 “什么！这就是隆明王！他……他弄成这副样子是什么意思？怪怪的。”叶眉瞪大了眼睛问。 苏青看着“他”手里的“婴儿”，说：“也许，这就是神女！”
第61页 “哇！不会吧！你怎知这就是一个……女婴？”叶眉神秘兮兮地趴在那个“婴儿”身上，用火照着，仔细看了好一会儿，一把把苏青拉扯过来，说：“你看！这个婴儿长得真好看！咦？好面熟哦，好像见过……啊！这不是……” “谁？” 苏青一看，心里也十分惊异，那婴儿的相貌，像极了姜司絮。 “或许……这是他们的女儿吧……”苏青心里有些虚，喃喃道。 “可一点也不像隆玥。” “也许，小时候像，长大了就不像了吧。” “嬉！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啊，只是有些惊讶隆明王居然也信这个。”苏青回神道。 “奇怪吗？一点也不奇怪啊！男人为了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以做出许多超乎想像的事情来。” “是吗？难怪隆明王那么宠爱隆玥了……”苏青好像看清了事实的真相，心头却又飘散着一团迷雾，膈应在胸间，有些郁闷难消。 “他女儿那么疯，没看出来能帮助他什么，八成是江湖术士煳弄了他，还打造这么一座黄金雕像在这里供奉着，劳民伤财，这样的人真要做了王，老百姓也没有好日子过的。” “不管那么多了，我们还是看看能不能出去再说吧。”苏青想到还被困在这里，如果被隆明王发现的话，自己和叶眉就再也无处可逃了。 第44章 密窟聚首说痴梦 隆明王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去密室参拜他的黄金神像，可他刚回来就被隆玥拦住了。 “玥儿，你把苏公子都放了吧？有没有惹你母后生气？”隆玥还没开口，隆明王就先问她了。隆玥一跺脚，说：“爹！你看不见吗？你看不见我不高兴吗？” “怎么了？我的宝贝公主？” “我……我……”隆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在她心里，父亲始终向着姜司絮多一点，“你每次回来都那么急匆匆的去干什么？” “乖，爹有重要的事情，办完了爹就来陪你。”隆明王安慰女儿道。 “不行！我也要去！” 隆明王沉吟了一会，觉得也是时候告诉女儿一些秘密了，于是道：“好，你随我来。你们都下去吧！”隆明王又对随从道。 隆玥暗自高兴，对于父亲就应该这样撒娇加蛮横，父亲对女儿的心始终是软的，不像……不像某些人，软硬不吃。 隆明王和隆玥进入密室的时候，苏青和叶眉正思虑着怎样出去，听见一声有动静，知是有人来了，他们两人忙跑到雕像后面藏起来，屏气凝神，侧耳倾听。 “爹！这是你的密室呀！以前你从来都不让我进来的，现在为什么又带我来呢？”叶眉和苏青对视了一眼，了解了彼此眼中的疑问：隆玥！她怎么来了？难道被她发现了？ “因为你现在长大了。” 苏青一听这个声音，几乎崩溃，竟然是隆明王！一个隆玥已经不好对付，隆明王也在的话，那就基本上逃不掉了。 叶眉发现苏青一下子变得表情凝重，心里也紧张起来。 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似乎并没有其他人跟着。 “爹，你要带我来做什么呀？我好期待啊！”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苏青和叶眉对视了一眼，似乎隆玥不知道他们藏在这儿。 隆明王点亮了密室，苏青和叶眉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静观其变。 “哇！”半天，隆玥才发出惊呆了感嘆声，“这是……这是父亲！这就是父亲的秘密！” “是，你看看我手中抱着的是谁？” “这是……这是……”隆玥好像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刚出生的你。你是我的神女，助我成就王业的人，是上天的恩赐！是我註定了要成为一统乌乌国的国王，所以，我把乌浩吉赶走了，我要做这个王，这是神安排好的……”苏青听着隆明王的这一番话，突然觉得和隆玥那种发疯感觉有点类似，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可是……可是……父亲，你确定这是我吗？为什么我看着她一点也不亲切，反而……反而……觉得厌恶……一种油然而生的厌恶！”隆玥看着她的“父王”手中的婴儿，心里一个强烈的声音在喊：“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怎么不是你？这是按照你母亲的样子雕刻的，怎么不是你？你小的时候啊……”隆明王好像被什么吸引住了，忘了继续说下去了。 “我小时候怎样？母后她从来没有说过我小时候的事……” “嘘！”隆明王摆手示意隆玥安静下来，他环顾左右，好像发现了什么。苏青和叶眉越发的紧张了。 “有人来过！” “啊？会不会是侍女们来打扫啊？” “不！这里都是我亲自打理的娥，其他人不能进来。” “可是……这里没人啊！”隆玥看看四周，不觉得这里能藏什么人。因为雕像巨大，苏青和叶眉藏在雕像后面，一时还没有被发现，可隆明王已经有了怀疑，所以也时常担心他会来查看。 “我嗅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不应出现在这里的气息！” “哪有？我怎么没有闻到？” “你先出去叫人守着密室出口。”隆明王手一挥，熄灭了室内的火光，吩咐隆玥道。 “哦，真的要？”隆玥迟疑道。 苏青和叶眉对望一眼，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两个人一同站起来往门口冲去。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隆玥吓了一大跳，隆明王却眼疾脚快，一个箭步已经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顺手就点了他们的穴道，苏青和叶眉就只有干瞪眼的份了。 “是你？苏公子？” “怎么是你？你……你……怎么还没逃出去？你不是逃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咦，这又是谁？”隆玥定睛一看，见是苏青，急吼吼地揪住苏青道。 “说！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隆明王吼道。 叶眉和苏青顿时泄了气，看来还是逃不掉了。苏青不知隆明王会怎么处置自己，只得把两人怎么来到这里的龙去脉说了一遍。 “哼！苏公子，也是你命该绝于此。我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你们都得死！”隆明王冷笑着说。 “啊？父亲！那个……”隆玥还想为苏青求情，却被隆明王打断了。 “你还想留着他吗？他是什么人，有什么来歷，还有这个女人，怎么进来的？就算这些都不管，今天他们闯入这里，也必须得死！”隆明王关键的时候不会给隆玥徇任何私情。
第62页 “那……爹你要在这里杀了他们？” “不行！这里不能动刀剑，也不能见血腥，把他们押出去……絮儿！” 姜司絮站在那里，看了一眼苏青，转向隆明王，说：“你回来了。” “是，你怎么来了？你许久都不曾到我这来了。”只要姜司絮出现，隆明王的眼里就只剩下她了。 隆玥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还想着把苏青押出去，拖一拖，再去找母后来救他——这里，能救苏青的如果她隆玥不行，就只有姜司絮了。只是想不到从来不过问事情的她居然会出现在这里，看来，这齣戏是越来越精彩了。 “他们碍着你了吗？”姜司絮指着苏青道。 “是，待会我就把他们处置了，幸好不是闯到凉若阁去了，吓着絮儿你了。” “这是什么地方？为何这么黑？” “哦！这是……我的一个秘密的地方。”隆明王撇下苏青叶眉，还有隆玥，扶着姜司絮，“你要看一看吗？”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干脆让她们母女都来看看他的杰作吧。 姜司絮点点头。 隆明王又重新点燃了火光，照亮了整个密室，特别是那尊雕像，发出夺目的光芒。 姜司絮看了一眼，说了句奇怪的话：“你是真的。” 苏青和叶眉动弹不得，大眼瞪小眼的，隆玥嘿嘿冷笑着看着他。 隆明王不明白姜司絮指的是什么。茫然地看着她，充满疑问和得到解答的祈求。 “我是你的什么？是你野心的一部分还是你野心的来源？”姜司絮看着那尊雕像，她还记得他的话，师兄的话。他们的话，她都信。 “我说过，我要你做我的王后，我一直都在努力着……” “可你没有问过我想不想……” “你不想的吗，不然为何要留在我身边，即使……即使……你并不爱我。”隆明王似乎并不想把自己内心的伤心表达出来。 “不……不……”姜司絮连说了两个“不”，是不想，还是其实她是爱着他的？“你觉得我是为了那可能永远得不到的王后之座才继续留下来，做你的妻子？” “我不知道。”隆明王自嘲道，“也许，你想看看我能不能做到。” 姜司絮摇摇头，看着隆明王，看一个跟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却比陌生人还要陌生的丈夫，她几欲心碎。 “为什么我不能是因为爱你才坚持下来了？”姜司絮问。 “可是……可是……我没有这个自信！絮儿，我没有这个自信！”隆明王像得到了奇蹟又不敢相信。 “那么，当初你的自信又是哪里来的？”姜司絮忘不了的是那个狂妄的少年。 “你应该问，我对你的自信是从哪里失掉的。”隆明王悲戚道。 “这是……”姜司絮看着那个黄澄澄的婴儿，又看了看另一边的如意，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些惊异。 隆玥见自己父亲只顾着和母后讲话，想偷偷把苏青带走，就在苏青耳边说：“我带你走，悄悄的。你不会想落到我父亲手里的，在他手里，不管怎样，你都是死路一条的。” “你要把我们两个人一起带走，不然我不走。”苏青道。 “死心眼！她是谁呀？” “是……是……” “是你相好的？” 苏青不知要怎么回答，叶眉抢着道：“不是！我是他妹妹。” 隆玥是多心的人，哪里那么容易被骗，越是否认，她越觉得有问题。 “呵呵，我知道了。那就把你们都救出去。”隆玥嘴里这样说，心里却想着另外的主意。 “我问你！”姜司想突然大声道，把隆玥他们吓了一跳，都屏气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 “我问你，是不是有术士说你得到一个人就能顺利得到王位？”姜司絮继续问。 “是。”姜司絮的表情很严肃，隆明王点点头。 “这个人是谁？” 隆明王看看隆玥，又看看“自己”手里的孩子，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她。 “是谁？”姜司絮的情绪似乎有些波动，“是我……还是它？”姜司絮指指自己，又指指那个黄澄澄的婴儿。 “当然是这个孩子！我们的女儿！”隆明王道，“有一道士说你必产下一名女婴，而这个孩子将来会是助我成功登基，后来，你真的生下了一个宝贝女儿！” “你不是因为听信道士的话才追求于我么？”姜司絮似笑非笑地问。 “我喜欢一个人，难道还要别人来指点迷津么？”隆明王又伤心又不解地看着姜司絮。 苏青看着这两个人，竟然百感交集，难以言明的滋味的心里翻滚。 “走！”隆玥解了他们的穴道，拉着苏青，趁自己父母两个缠缠纠纠不清的时候熘走。苏青被隆玥拉着，不得不走了，虽然他很想听听他们下面要说的。 “难道，我错怪你了么？”姜司絮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不知道你对我还有这样的误会！是谁这样跟你说的？” 姜司絮摇摇头，一场痴梦而已，她现在明白，师兄想要的结局，他得到了。 “还是他了解我。”姜司絮说完这句话，不想再说什么，看着隆明王日渐衰老的面容，她突然明白了人心的残酷。 “他是谁？”隆明王突然有些心慌。 “心魔。”姜司絮道。 第45章 隆玥使药毒叶眉 隆明王怔怔地看着姜司絮，他知道苏青逃走了，但他似乎不想追，明白一个女人的心比追杀千万个敌人更重要。天下人都道隆明王冷酷无情，却不知他已经把全部感情用在一个女人身上，至情而无情。 隆玥领着苏青和叶眉急匆匆地走出去，那些侍卫们见是玥公主，也不敢阻拦，眼看他们出了明王府，直奔冷月楼，在隆玥自己的地方，把两个人藏起来还是可以的。苏青和叶眉一边跟着隆玥走，一边打着对眼。叶眉觉得隆玥阴险无比，不能一味地听她的，苏青吃过亏，当然也是知道隆玥不会那么轻易救他们出来，之后也不知会玩什么花样。 叶眉握着拳头在隆玥头上比划着名，意思是要一招把隆玥放倒，苏青忙制止她，用手比了个“剑”的姿势。他的剑被隆玥拿走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剑拿回来。 叶眉收了手，却不料隆玥突然一顿，一转身，手一扬，一把刺鼻的药粉洒在叶眉脸上，叶眉一声不吭地倒下了。 “哼！想算计我？也不看看姑奶奶我是谁！”隆玥叉着腰得意地说。 苏青忙把叶眉扶起来，却发现叶眉浑身瘫软，昏迷不醒。 “你施了什么□□？你怎么那么恶毒，一出手就歹毒无比！”
第63页 “你别紧张，就是普通的软骨散，我自制的，效果好像还不错哦，就是不知剂量如何，咦，会不会用多了？用多了可不好。”隆玥嘻嘻哈哈地，也不知是真是假，苏青也只能对她怒目而视。 “本来我就只打算救你的，她我又不认识也不知有什么用。不过她肯冒险来救你，跟你关系可见不错，你现在又这么紧张她，怕她被我害死了，我都不得不怀疑你们两个是相好的了。” “哼！废话少说，快拿解药来！”苏青放下叶眉，抓住隆玥道。 “如果……你跟她是相好，那我就算有解药也不会给你的……你别忘了，我还想着跟你成亲呢。那这个女人就是我的情敌了，对不对？我是狼一样的女人，对待自己的敌人决不能心软，一定要赶尽杀绝。”隆玥攥着手，好像手里捏着一条小命。 “你就是一个疯子！”苏青抱起叶眉，也不想再去拿自己的剑了，现在应该想办法先逃出去。但是他对于这里的地形一点也不熟悉，一时也不知应该往哪里逃。 隆玥看苏青的样子，知道他打什么注意，就说：“你逃不掉的，你逃，我就叫爹的人去追你。你也别和我打，你一动手我就餵你吃软骨散，这样我就不敢保证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说不定……等你醒过来你不但做了新郎，可能都已经做了父亲了……哈哈……” “无耻！”苏青骂道，这个隆玥似乎永远都有一套办法对付他，即使在对付她自己的母亲身上，她总是处于失败之地，但苏青落在她手里似乎就只有徒劳挣扎的份了。 苏青内心里对隆玥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感，在她面前就像失去动力的机器，完全不知道怎么运作。 “我还有这种药丸，是用姑媱山上长了千年的草制成的，据说，吃了它的女人就会得到别人的宠爱……我尊敬的母后就是服用了这种药丸吗？我也要试试……”隆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瓶子，从里面倒出一颗小药丸，托在掌心，双眼发光地看着它，“我吃吃看好不好？看你会不会喜欢我，对！就应该试试！”隆玥作势捏住药丸要吃，却在嘴边停住，看着苏青，好像要得到他的肯定一般。 “你这药丸是哪里来的？”苏青倒不希望她吃下去，即使这药只有万分一的可能是隆玥说的那样的效果，他也不愿意冒险。 “你不怕……是□□？”苏青故意问。 隆玥好似呆了一下，好像想起什么似的。 “这药丸是谁给你的？该不会又是你自己制的吧？”苏青见吸引了隆玥的注意力，继续问她，而他自己已经在观察地势，寻找一个比较容易逃出去的缺口。经过这些日子的事情，苏青情愿被任何人抓住，也不想再和隆玥呆一刻钟。 “是那个人给我的。你还记得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忽男忽女的人吗？这个人是我的秘密师父，这是他给我的。其实他就是男人的，故作玄虚才一会儿扮妇人一会儿扮老头。想瞒我，没那么容易……”隆玥突然说到了苏青一直想问的人，他不由得停在那里，想听隆玥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我母后就是吃了这东西，才让我爹对她那么死心塌地的，你觉得是不是？”隆玥突然问道。 苏青“哦”了一声，却问道：“你不喜欢你爹对你娘太好么？” “哈哈！你没有父母吗？哪有人不希望自己爹娘感情好的，只不过，我替我爹不值，这个女人不值得他这样！”隆玥冷冷地说。 “也许，上一辈人有他们自己的恩怨，不是别人所能了解的……”苏青顺着她的话说道。 “所以啊……我就要揭开他们的真面目，我真不喜欢这些大人，总是故作深沉，一点也不诚实。” 苏青好笑下想：你自己都是一个时时刻刻想着骗人的狡猾之徒，却有脸说别人不诚实。 “你怎么认识你的秘密师父的？”苏青试探着问。 “有一天，我和母后吵了一架，就跑出去了，然后就遇到了师父，他给了我很多好玩的东西，也教了我很多东西……但是，我不觉得他是好人，他接近我是有目的的，只是我猜不到……”隆玥靠着她的直觉，一方面从秘密师父那里获得好处，一方面又警惕着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开始我以为他是想窥探我爹，可他没有，从来不问我爹，但他偶尔会问到我的母亲，虽然他尽量显得自然，好像是无意中问问，但我知道，他关心我母亲，关心一个不应该他来关心的女人，没有问题才怪呢？”隆玥冷笑道。 “他叫什么名字？”苏青问。 “你想他会告诉我名字么，你也见过他了，似乎从来没有用真面目示过人。你是不是认得这个人？我调查了那么久一点线索都没有。” “不！我不认识，就是好奇，觉得那个人很奇怪……”苏青失望道。 “怎么样？还想着逃走吗？你留下来，说不定哪天他来了，我和你可以一起揭开他的真面目呢！”隆玥笑着说。 “我不逃，但你能把解药拿来吗？”叶眉一直昏迷着，苏青还真怕她有事。 “拿解药可以呀！不过，你可以说说你的故事啊，我相信你的故事一定很精彩，比我要精彩多了……”隆玥眨着眼睛说。 苏青无奈地笑了一下，说：“我哪里有什么精彩的故事，遇到你之后的事对于我来说就是最曲折的了。” “你猜……我会相信你吗？”隆玥笑着看着苏青。 “你不给解药就算了。”苏青瞅准了隆玥身后有堵墙壁比较矮，他估算了一下，抱着叶眉应该勉强可以翻过去，但如果他就这样直直闯过去，估计隆玥又是手一扬自己也倒了，于是他决定使个心计。 “我给你解药，你救醒了她，等会儿你们就可以合力对付我了对不对？” “你知道吗？你是一个疯子……”苏青突然恶狠狠地说。 隆玥怔了一下，嘴角抽搐了一下，却马上笑道：“我爱做戏爱做梦，我就是疯子，怎么？我让你害怕了吗？” “不。我不怕你，因为，我知道有一个更疯的疯子……”苏青故意睁大了眼睛看着隆玥身后， “更疯的疯子？是谁？在哪里？”隆玥对疯子感兴趣。 苏青咽了一下口水，还是看着隆玥的身后，表现出一副复杂的感觉，好像要呕吐，很噁心，有些恐惧，有些惊讶……苏青的表演让隆玥不得不怀疑自己身后有什么不正常的东西。 “在哪？那疯子！”隆玥青着脸问。 “他来了！”这时，苏青突然惊惧地喊道。 隆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转身往后看去，苏青抓住这个时机，抱起叶眉从隆玥身边窜了过去，正要跃步跨上墙壁，翻过去，背上却传来一阵力道，隆玥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把他往后拖曳。苏青稳住身体一拳打在隆玥身上，隆玥在躲闪的时候，手里的软骨散又往苏青脸上撒去了……就在这时，一股强劲的内力分开了苏青和隆玥，一条影子从天而降，背对着苏青落下来。
第64页 幸好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苏青才没着隆玥的道。苏青抬头看着这背影，也不知是谁，更不知来者善不善，却听隆玥喊道：“师父！” “公主！”来人恭敬地施礼道。 “师父，你总是这么突然出现，我都差点被你吓到了。”隆玥转着眼珠道。 “公主似乎并未好好对这个年轻人……” “啊！师父，你有所不知，他……可是敌军派过来的奸细呢？还有同党，正偷了情报想回去报信呢！”隆玥张口就来。 “既然公主不想对他好，那我就把他领回去了，”他好像对隆玥的话置若罔闻，自顾顺着自己的意思说下去，“他是我给公主你的，公主不想珍惜我就领回去了。”说完，他转向苏青，一个老头，还是领着隆玥卖唱时的那种打扮，一双眼睛平平地看着苏青。 他不是师父。 苏青从他眼睛里看不见任何东西。 这不是他的师父。苏青盯着他半天，失望了，却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既希望真是师父，又害怕是师父。 如果是师父，那里面就有太多需要解释的东西了。 苏青哑然失笑，自己太思念师父，太依赖师父了，所以才有这许多不合理的想像。 第46章 怀恨人终相见 “走吧，年轻人！” 老头握住苏青的手，另一只手拦腰抱住叶眉，提气正要离开，隆玥似乎并不敢惹这个师父。从他出场的气场来看，苏青知道这是一个具有非常深厚内力的高手，隆玥对他有所顾忌也是情理之中。 “等等！”隆玥喊道，她不想就这样丢了苏青，那是她好不容易得到的。 老头回头看了一下，却见不远处姜司絮和隆明王来了。苏青心里也一紧，那老头似乎也有些紧张，竟然慌慌张张地就带着苏青和叶眉逃走了。隆玥一见父亲来了，也不敢追了。 “玥儿，是谁？”隆明王问道，“人呢？逃走了？” “哦，爹！是一个武林高手，人被救走了，我……我打不过他……他好厉害！”隆玥在外面拜了师父的事，她一直瞒着，况且这人一直都是神神秘秘的，来路不明，她也不好跟父亲说。 “那苏公子究竟是什么人？”隆明王皱着眉头问。 “他……他是……他好像是那边的人……”隆玥看着父亲审视自己的表情，有些怀疑，知道自己要吐点东西出来，不然，父亲会连自己也不再信任了。 “难怪了，我总觉得这人有问题，只不过是你带回来的人，又在取仙药的事上立有功劳，父王也不好说什么。以后别轻易相信别人，你要清楚，父王我得了天下，你就是这天下最威风的公主。”隆明王意味深长道。 隆玥心里庆幸自己押对了宝，松了一口气，再看自己母亲，却是一副痴痴的模样看着三个人远去的方向。隆玥没有见过母亲有失态的时候，正奇怪呢，却听姜司絮惊唿了一声：“等等！”然后她就好像突然明白什么似地跑了出去。 姜司絮突然的反常举动让把隆玥和隆明王都吓了一跳。隆明王还一头雾水的时候，隆玥心里已经盘算了一番，也好高声叫道：“母后！危险！”然后她也追了出去。 “玥儿！”隆明王喊着女儿，正欲追出去，却觉得有些冒险，于是又返身带了一队人马才追出去了。 话说苏青被老头带到了一座山上，在一块岩石底下停下来，又给叶眉鼻子里抹了点药，吩咐苏青好好在这里呆着，他自己则走了出去。 叶眉幽幽醒过来，睁着朦胧的双眼，不知自己怎么来到了这里。见苏青在身边，安然无事，也甚是欣慰。苏青看见叶眉醒过来了，心里的一颗大石总算落下了。只是叶眉浑身还软，没什么力气，苏青把她扶起来靠在石头上，让她休息一会儿，自己趴在岩石上偷偷看那老头干什么去了。 只见老头站在一二百米处，背着手，好像在等什么人。过了一会儿，一个女人走了出来，居然是姜司絮！ “师兄！”姜司絮已经没有了那种淡然，却似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你这贵妇人，好不害臊，见人就叫师兄，你也不好好认认，我可是你的师兄么？”老头直哼哼道。 “她……她……她……还……好吗？”姜司絮对老头的嘲笑充耳不闻，神情哀伤急切。 “她？她是谁？”老头歪着头问。 “你就告诉我……她还好吗？”姜司絮哭着道。 苏青只见姜司絮悲悲切切地，除了听见姜司絮叫了声师兄之外，就再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了。 “你非要问，我就说她好，很好。可是，我可能都不知道你问的是谁。” 姜司絮流着泪笑了一下，说：“这就好！那就好！可是……我可以问问，她在哪儿吗？” 老头皱了一下眉，说：“她在她应该在的地方。” “那……我可以见她了吗？”姜司絮向前走了几步。 老头笑着不回答，只是盯着她。 苏青想熘过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叶眉却闭着眼睛哼哼地□□着。苏青回头见叶眉脸色发红，好像生病了一般。他伸手探探她的额头，很烫，发烧了。苏青寻思着要找点什么药来给她吃，叶眉却抓着苏青的手不放。叶眉把他的手贴在自己脸色，额上，好似这样会舒服很多。苏青把叶眉的身体抱过来，让她斜着躺在自己身上，两只手贴在她脸上，叶眉就安静地闭着眼睛了。苏青偷偷望了一眼老头和姜司絮，一想那是别人的隐秘之事，自己还是收回这好奇之心吧。 姜司絮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老头，等待他的回答，可他只是笑着，不回答，却说：“你回去吧，山上的风你受不了。” 姜司絮的脸就像没有了血色的殭尸，惨白惨白的，身体也僵直无比，直直地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好像在想什么，半天才出声道：“即使我负了你，但我从来都知道你不会骗我，可你，还是对我说了谎。” 老头狡猾道：“我没有说谎，我只是把自己的所见所闻不小心告诉了你，事到今日，你谴责的应该是你内心的魔鬼。” “是。从那一刻开始，你就不是我的师兄了。” “哼哼……嘿嘿……”老头的身体颤慄了一下。 “我现在也没有承认我是你的师兄。”老头哼哼唧唧地说。 “其实你真正要报復的人，不是我，而是他……是不是？”姜司絮还是背对着他，似乎两人已经没有相对的必要。 “嘿嘿！你现在才知道？” “他最想要的，你偏偏就不让他得到。你要报復的是他的自负——因为那正是你所没有的。你妒忌他，你的妒忌让你疯狂，寝食难安……”
第65页 “不管怎样，我成功了。不是吗？你过得幸福吗？你给他幸福了吗？他又给你想要的了吗？”老头狂笑着打断姜司絮的话。 姜司絮捂上耳朵，向前奔跑，他却大喊道：“你不是想见她吗？可是……你确定你能认出她来？” 姜司絮的心又被抓住了，她回过头，颤抖着问：“我见过她……对不对？” 老头不回答，只盯着她笑。 姜司絮快速回想着，回想着她见过的陌生的女子，可是她没有任何感觉，她感觉不到“她”的气息，感觉不到那一次不经意的相逢带着莫名的心悸。 她忘了自己的女儿。 她第一次知道，她的心里，其实没有女儿的影子。有的，也只是隆玥。这种感觉太可怕了，她觉得深深的恐惧和绝望，原来这么多年来她只是在想念一个心里不存在的人。 “是……是你带走的那个女孩子么？”姜司絮就像垂死挣扎的人，毫无希望地吸进一口气。她想她必须要认出一个人来，而唯一还能想起来的有一丁点可能的就是那个偷钥匙的叶眉。 “你说呢？”她的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老头只能嘲弄地反问。 “现在是不是很后悔？以为自己拥有强烈的信念，以为那就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以为那是你还活着的理由，以为……你会欣喜若狂的结局，却在最后一刻才发现这一切多么虚无，你为之抛弃一切欢愉的，其实，没有你想像中那么重要，你也没有那么撕心裂肺。”老头继续用他嘲弄的语气说，“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很多……而这不是拜别人所赐，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也许在你的内心，在你深不可见的内心，喜欢把自己的人生弄得像一出充满可笑唱词的悲剧。” 姜司絮双手无力地垂下，摇摇晃晃地走着，她要离开这个人的视线，离开能听见他声音的范围，他不是她的师兄，她的师兄没有那么恶毒，就算是她错了，他也不会那么恶毒。她错了，这不是她的师兄，这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魔，他把人心的卑劣看得太透，把她的缺点看得太透。 “你知道我是怎么悟出了这些吗？师父死了，只有我孤零零一个人跪在他坟前，那时，下起了雨，一滴一滴冰冷的雨滴在我脸上，滴进我心里，我的心就是这样冷了，冷了，然后我就听见了从我的身体里发出的另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很动听，比我原来的声音动听一万倍。我喜欢那个声音，它就像我人生重生的导师，是师父，是师父的灵魂，钻进了我的心底，教我一步步走到今天。” 姜司絮捂着耳朵，她要逃，老头也不追，但他越来越邪恶的声音却追着她跑。 “母后……”隆玥一直躲在姜司絮的身后不远处，她听见了他们说的每一句话，虽然她不是很懂，但她却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她无坚不摧的母亲被这个怪异的老头伤到了，深深地，伤到了。她感到心疼，她看见母亲的眼泪，她曾经多么愿意看见的，如今见了却心疼了。她忘了苏青，忘了她的那些可笑的往事和心情，她看见母亲逃亡一般，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姜司絮跑啊跑啊，终于那些声音再也听不到了，她还继续跑，直到跌入一个人的怀里，她虚弱地看了一眼，这是她的男人的怀抱，她可以无声地昏厥过去。 “爹！娘她怎么了？”隆玥赶上来，带着哭腔问。 隆明王抱着姜司絮，脸色铁青，骑上马背，打道回府，隆玥也一边哭泣一边追着父亲的马跑。随从牵着马追了上去，隆玥才骑上马紧紧地跟着父亲。 姜司絮无力的手垂在马背上，令人心碎。 第47章 苏青认师心意决 姜司絮只是突然受刺激昏厥了过去，其他并无大碍。 “爹，那人……”隆玥本来也怀疑自己母亲和这个师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听了他们的一番话之后，她反而更加疑惑。 隆明王似乎不愿意听什么，忙制止隆玥说下去。 “我知道他是谁！”隆明王道，“他不会死心的，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对他赶尽杀绝。” “爹！母后叫他师兄……他是……是什么人？”隆玥问得很小心。 “玥儿，上一辈人的事你就别管了，你好好照看你母后。我会派人去把那些人都抓回来。”隆明王拍拍女儿的肩膀。 隆玥点点头，心里却不愿意父亲真的把人追回来，到时自己就脱不了干系，隆玥很害怕失去父亲的信任和宠爱，如果是那样，她还有什么？一个不被自己父母爱的孩子就是一个毫无价值的人。 而在另一边，叶眉发烫的身体慢慢降下了温，只是人还没要精神。苏青等着老头回来，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影，正踌躇之际，老头抓着一把草药回来了。他把草药搓碎点了点汁液在叶眉嘴里，叶眉就慢慢精神起来了。 “这是我那不懂事的徒儿乱配的药，现在我给解了。你们也可以走了，回去吧。” “谢谢先生相救之恩……只是……不知先生尊姓大名……”苏青施礼道。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有此一遭也算是拜我所赐，现在就当是还你的情了。” “可是先生……”苏青心里有太多的疑问，看刚才的情形，这个人和姜司絮隆玥有关联，和自己没有关系，但苏青很难相信他现在是出于内疚。 “我不想见谁都对自己的前尘往事解释一番。”老头拒绝苏青再发问。 “是。”既然人家都已经这么说了，苏青也不便再问。 叶眉起来谢过老头，老头摆摆手，示意他们快走。 “走吧，等会儿就有人追上来了，不好脱身。” 苏青突然死死地盯着他的手，叶眉捅捅苏青的腰，却见苏青咚地一声跪下了。 “哎，你怎么了？”叶眉吓了一跳。 苏青直直地跪在地上，老头转身道：“你不必施此大礼来谢我，我说了，算我还你的一份人情。” “师父！”苏青喊道。 “啊！啊？”叶眉嚷嚷着。 “你……胡喊些什么？”老头甩甩衣袖就要走，苏青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脚，喊道：“师父！” 老头无奈定住脚，道：“你这是要拜师么？是的话，也要先放手起来端端正正地施礼。” “是呀！是呀！你怎么了，快起来吧！”叶眉被苏青弄得一头雾水。 “师父！你就是我的师父！”苏青不管不顾地抱着，也不起身，气得叶眉直跺脚，太失风度了。 “你……也是个小疯子不成，哪有这样的？”老头又气又急，却又不忍心一脚把苏青蹬开去。 “别的我认不出，但我认得你的手，你长年摘弄草药仙丹，右手食指发青，不信，你自己把手伸出来看看。”
第66页 老头怔了一下，伸出手自己看了一眼，笑道：“你倒是很机灵，可我也是长年在外採摘草药的人，手指发青也不奇怪，只怕你自己想念师父了，就乱认师父！” “你若还不承认，你敢把易容的妆都卸了么？你敢把桑音都变回原声么？”苏青抬头看着老头问。 “哈哈！你这年轻人哪……”老头笑而不语。 “哎，你真的是他师父么？为何这样故弄玄虚，是真的，就认了。这是唱的哪一出？”叶眉听苏青说的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也禁不住怀疑起来。 “你们这两个瓜娃子，还不快走，等会人来了我就保不住你们了。你们不走，我还要走了。”老头这下不客气了，脚一扭就抽出来了，苏青见他要走，忙爬起来追上去，道：“师父！等等我！” 叶眉嘆了一口气，看来苏青真是走火入魔了，她不得不追过去，于是山上三条人影你追我赶地，在山林里忽隐忽现。 一个在喊：“师父！” 一个在喊：“苏青！等等我！” 而另一个则喊道：“我不是你师父！你认错认了。” 苏青追着追了大半天，老头似乎烦了，干脆在前面停下来等他。 苏青追过去，依然喊着：“师父。”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执着，我都说我不是你的师父了。” “师父，我知道你就是。反正我就这样跟着你。” “我们不回去了？他们还在等着我们呢？”叶眉追上来道。 “是呀！别忘了你可是敌营来的人，呆在这里很危险，隆明王随时都会派兵来追的。”老头也道。 “你看，他知道我们是谁，还专门来救我们，不是师父会是谁？我不管，我找到师父你了，我不走。”苏青坚决道。 “你……怎么可以这样？大哥他们还需要我们的帮助。”叶眉不可思议地看着苏青道。 “我突然对那些没有兴趣了，我只想跟着师父……我突然觉得那些都和我无关，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在哪里……”苏青傻笑着说。 “你也疯了。”叶眉嘟囔道，“这一次真真是错了，就不该让你来这地方，遇到那疯疯癫癫的隆玥，把你也带的神志不清了。任务没有完成，剑也丢了，现在还装疯卖傻了。” “任务？我有什么任务？哦，我的剑，我要去取回来。师父，师父，我们一道去。”苏青拉着老头的手道。 “你还要回去？”叶眉大惊道，她可不想再回去。 “回去干什么？”老头问。 “回去，我们一道回去。”苏青好像魔怔了一样，重复着要回去。 “孩子，你被迷惑了。”老头摸了一下苏青的头，苏青突然变得眼色迷离，昏昏入睡，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叶眉急忙把他扶住，惊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老头扶着苏青躺下来。 “如果你……你敢对他怎么样……我就……我就……和你拼了。”叶眉一把推开老头，自己护着苏青道。 “你也煳涂了，我要对你们不利，我还要救你们？是你们巴巴地追着我跑的，我还巴不得你们快快离开我，省得给我惹麻烦。” 叶眉想想也对，只是不明白苏青怎么一下子就发疯一样没有条理。 “你是不是他的师父？他怎么好像受了很大刺激一样。” 老头不回答，而是环顾四周，幽幽道：“此地即为丰山……一切都是天意啊！”老头掐指算了一阵，嘴里念念有词。叶眉见他神神叨叨的，也不知他作甚，她只盼苏青能早点醒过来。 “他什么时候能醒啊？你该不会要自己走了吧？你可不能把我们丢在这里，荒山野岭的，我都分不清东西南北。” “不走了。我们一起等他醒过来吧。这里风水好，说不定我们还可以遇到些奇珍异宝。” “这是什么地方，我没看出来这有什么神奇的了。你听，连只鸟的叫声都没有，这些树也长得奇奇怪怪的。还奇珍异宝呢，我看连只猴子都没有。” “猴子？嘿嘿……”老头笑得很奇怪。 叶眉嘆了口气，心想：这隆明王的地界怎么尽是古古怪怪的人呢？ 苏青睡了两三个时辰才醒过来，此时，天色已晚，最后一抹阳光也沉下了山。山风吹来，有些凉意。 “师父。”苏青醒来的第一件事还是眼巴巴地望着师父，喊师父。 老头嘆了口气，道：“你爱叫就叫吧，既然你叫我师父，那你就可要听我的吩咐？” 苏青高兴地点点头。 叶眉摇头道：“没治了，走火入魔了。人家也没承认真是你师父，你就这样甘愿听他使唤了？” 苏青笑笑，不理叶眉，反而对老头道：“师父，你有什么吩咐？” “什么都别问，你就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如何？” 苏青想了一下，点点头。 “唉……还没清醒呢！”叶眉故意道。 “你要愿意你也可以叫我师父。”老头对叶眉道。 叶眉吐吐舌头，不屑地说：“我才不要乱认什么师父呢？我又不傻！” “苏青，还记得你以前杀的那条大蛇吗？”老头问。 苏青点点头，他当然记得那条骇人的大蛇。 “那是活了三百年的大蛇。其胆极为珍贵，我那个胡闹的徒儿虽然有时做事不按常理，但她却甘愿为了自己的父亲冒险，也是个孝顺的孩子。当然，也多亏了苏青你的帮助……”老头背着手说道。 叶眉哼声道：“脸皮还真厚，现在居然只字不提怎么把人坑进去的。” 老头呵呵直笑，苏青问：“师父，我们呆在这山上干什么？是不是这里也有什么难得的东西？” 老头笑了，指着叶眉道：“她说这里连只猴子也没有，你看呢？” 苏青在暮色中看看四周，这座山特别的安静，树木也不多，好像真的不是那种藏龙卧虎之地。 “师父怎么看呢？” 老头沉默不语，好像很有信心他能从这座山上找出什么来。 老头吩咐苏青和叶眉拾了些柴火，燃起火堆，他自己在树丛中不知在寻什么。 “哎！你真信他是你师父啊？哪有师父这样的？都不认你，你还死心塌地跟着他？你是不是被那隆玥下了什么药，昏了头了？”叶眉叽叽咕咕地对苏青说。 “他们真有心害咱们，干嘛救我们？你也别怀疑来怀疑去了，你就当他是个古怪老头了。你要知道我对这里的地形根本不熟，怎么逃出去？隆明王应该早已设了重重关卡了。他好像来去自如的，根本没有人能阻止他做什么，我们跟着他不会错的。”苏青淡定地说。
第67页 “哦，”叶眉想想，好像也对，“这样说来你不是傻了吗，还是很聪明的嘛，就是我一下子还跟不上你的思路，搞不清楚你想做什么呢？” “我的剑被隆玥拿走了，我还想拿回来呢！那把剑可是宝剑来的。”火光照耀着苏青的脸，他的眼睛里有一道燃烧的火焰。只是，燃烧在他心里的不是那把剑，而是姜司絮。 第48章 丰山暗夜候雍和 夜色愈沉，三人围坐在火堆旁，吃了些野果，虽然有火的温暖，但叶眉感觉山中有一股冷风时不时卷过，一个女人在这种环境下比较敏感和害怕，苏青叫她坐到中间去，靠近火堆。 “好安静啊这座山林！”叶眉左右看着黑漆漆的地方，因为太安静，反而会觉得黑暗中藏着什么不好的东西，在伺机出动。 “你别害怕，这里不会有老虎大蛇豺狼。”老头虽然这样说，他自己却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你怎么知道这里不会有那些畜生？”叶眉问。 “我猜的。” “你还猜你能在这里得到宝贝对不对？”叶眉故意说。 “是的，如果传说不假的话。” “什么传说啊？”叶眉一听来了精神。 “这座山叫做丰山，山中有一种野兽，名字叫做雍和。它形状极像猿猴，长着红色的眼睛和嘴巴，有着黄色的身子。这种野兽，天下只此一山有，此山只此一只……” “那就是说是种稀有的东西了？那……你想怎样？把我们留在这里就是想‘一睹芳容’？”叶眉瞪着眼睛问，她只能想像出一只看着很奇怪得猴子的样子出来。 “每一个传闻的背后都有一个骇人听闻的秘密——你信不信？”老头盯着叶眉问道。 “那这个畜生有什么骇人听闻的？”叶眉看了一眼苏青，苏青好像很仔细地在听老头的话。 “人们都传说有这么一种东西，但谁也没有见过，只从上辈人哪里听闻此事。随着一代又一代的传言，人们已经对这个传闻深信不疑……” “哎，你倒是说什么传闻啊！”叶眉有些急了，也不知老头是不是故意吊人胃口。 “传说，这种野兽出现在哪里，哪里就要发生瘟疫，动乱，人口大量死亡，动物消失，植物枯萎……” “你吓人的吧！那畜生有那么大的威力？”叶眉不相信，转向苏青道，“你说是不是？” “不信？那你等着看了！”老头嘿嘿直笑。 “师父，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苏青突然问。 老头看着苏青，点点头，说：“不错。我就问你们，你们是润虎堂的人吧？” 叶眉看着苏青，苏青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你们是来刺探军情的？”老头又问。 苏青还是点点头，叶眉在心里嘆气，虽然这老头猜到他们的身份目的不奇怪，但她觉得苏青也太老实了，什么都承认了，万一他居心不良，就落人把柄了。 “你们什么都没有得到对吧？”老头笑得邪邪的。 “没有，我们什么都没有打听到。”叶眉抢着说。 “其实就算让你们平安回去，你们也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 “那不废话吗！”叶翻着白眼道。 “但是我有一个计策，可以让你们立个大功。” “真的！”叶眉眨着眼睛问，其实她一点也不信，她总觉得这老头神神怪怪的，不知有何目的。 “师父，你有什么好计策？”苏青好像一点也不怀疑这个人，而是很诚心地询问讨教。 “我们设法把这只畜生抓来，带到啸隆城去，在城里引起恐慌，这样，必然造成军队人心惶惶，那时，你们的人不就有机可乘了吗？”老头看着苏青道。 “这也是你猜的结果对不对？但是我很奇怪，如果传闻是真的，那就算我们能把畜生抓住，那我们自己不也小命不保了吗？”叶眉问道。 “你相信世上有这种东西存在吗？”老头意味深长地问。 叶眉沉默了一会儿，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信吗？”老头转向苏青。 苏青微微一笑，说：“他们信就行了。” 然后他们两个人就相视而笑，叶眉还在云里雾里的，只能摇摇头。 这时，叶眉突然听见林木里面有一声哭泣，像婴儿般的哭声，响了一声就听不见了。 “嘘！你们听见了吗？”叶眉神情紧张地张望着，问他们。 老头和苏青对视一眼，同时让叶眉安静下来。 叶眉不敢再说话，蹲在火堆边，缩着身体，大气都不敢出。 等了一炷香时间，什么也没有，叶眉有些不耐烦了，正松了一口气，突然林子里响起一声悽厉的婴儿的哭叫声，刺破黑暗的天空。 叶眉吓得汗毛竖起，急忙捂住耳朵靠近苏青身边，一脸惊恐。 “来了！”老头悄声道，“不要动，也不要出声，无论怎样都不能动不能出声知道吗？” 苏青点点头，叶眉则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黑影绰绰的树林。 接着林子里婴儿般的哭声又飘飘忽忽地传来，其声极为凄凉悲怨，听得人心惊胆颤。苏青想起自己和南珠带着翡儿，翡儿那偶尔的一两句哭声也是极为揪人心肺，那是一个无助飢饿的生命在唿唤自己的母亲，独孤地在渺渺的天地里显得那么孱弱。 “那究竟是什么？”叶眉几乎是哭着问。 “嘘！”老头不让叶眉出声，他拿出一只野果，放在不远处，严厉地说，“不要动不要出声！” 苏青把叶眉拉过自己的身边，叶眉手心里都是汗，浑身颤抖。她感激地望了苏青一眼，这时他的安慰和理解显得十分重要，如果不是苏青握着她的手，叶眉相信自己无法控制要惊叫着逃走了。 那如婴儿般的哭声，在林子里飘荡了好一阵，然后再没了声息，叶眉的神经刚松弛了一些，又听得身后索索的树叶被踩着的声音。叶眉汗毛又竖了起来，她知道身后有东西过来了，但是她不敢去看，只瞪大了眼睛看着苏青，苏青也不敢动，只极力用眼睛去瞄叶眉的身后。 那声音缓慢小心，好像在试探，在观察有没有危险。叶眉只觉得自己背后冷汗淋淋，好像背后一只巨大的怪物在靠近。 叶眉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牙齿打颤的声音，老头神色凝重地看着他放野果的地方，好像他觉得那东西会受到一颗野果的诱惑似的。 那折磨人的声音终于慢慢地从叶眉身后过去了，叶眉好像经过了漫长的岁月，被定在那里，任由恐惧感把她的全身血液抽走。 那东西还真的朝那只野果过去了，但是它只是蹲在边上，伸出爪子拨弄了一下，轻轻唤了一声，好奇盯着这三个人。 叶眉不知道来者何物，但她从苏青的脸上看见了一种奇怪的表情，似笑非笑，好像有什么滑稽的事却又要极力保持仪容，所以只能憋着。
第68页 叶眉看苏青的样子，心里的恐惧感没了大半，好奇心升起。她一点点地转动着头部，让自己能够看见那“东西”。 这是一只跟猿猴类似的动物，火红的眼睛比燃烧的火焰还要耀眼，嘴巴也红得可爱，身上黄澄澄的，只有一只猴子那么大，前爪直立，歪着脑袋看着三个一动不动的人好像十分高兴。 叶眉呆了呆，然后控制不住嘿嘿笑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只动物，不但不是面目狰狞，反而透着几分可爱。 可叶眉这一声控制不住的笑却把它吓到了，它身上的毛突然全部竖起，好像发怒的样子，用爪子抓起那只野果，向叶眉扔去，正好砸在叶眉身上，然后它就嚎叫一声闪电般窜进树林里不见了。 老头急忙追了过去，却再也不见了踪影。 “你……怎么不听话！”老头气道。 可叶眉却嘿嘿地傻笑，因为想像和事实相差太远，她还没有从这个差距中回过神来。 “师父，就是它？”苏青问道。 老头点点头道：“应该就是了，它在的地方，其他的动物都避而远之，因为它的叫声是在太悽厉了，都被吓跑了。它很孤独，所以很敏感，发现一点不对马上就会逃之夭夭。” “那它还会回来吗？” “不会了。它只要受到一点惊吓就会逃窜到它秘密的洞穴里，藏起来，一藏就是好几个月甚至几年，那洞穴极为隐秘，几乎没有人能找到。” “那太可惜了！”苏青嘆道。 “可能，是天意吧，跟我们还是没有缘分。”老头也嘆道。 叶眉还傻笑着说：“这就是你嘴里的那只能杀人于无形的怪物？它打我打得好痛。”叶眉被那只野果砸在额头了。 “这个畜生其实极通人性，如果它能感觉到我们的友好，它会想要和我们做朋友，会愿意跟着我们。只可惜，它还没有确定我们有没有恶意之前就被吓走了。我还犹自心中暗喜，道是天助，却瞬间就失去了，可能，天命如此，我也不可逆反。都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就送你们回去了。”老头似乎极为失望，虽然说了一番自我安慰的话，苏青却能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很深的失望感。 叶眉呆呆地望着苏青，她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苏青也知道，其实也不能怪叶眉，有些时候人并不能有效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它还会不会回来？我原以为是极恐怖的，没想到是一只可爱的猴子。”叶眉不好意思道。 老头找个地方靠着，说：“它不是猴子，是雍和，世上独一无二的宝贝，只此一只，现在这只宝贝被你吓跑了，再也没有人能找到它了。” “他……怪我是不是？”叶眉狐疑地问苏青，苏青笑笑，说：“你也别害怕了，这里不会有怪物的，睡一下觉吧。” 叶眉“哦”了一声，见他们都不想说话了，也就不再问了。苏青心里有些惆怅，那雍和看着人的眼神好像能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似的，只不过时间太短暂，他和它还来不及交流。苏青想起它的叫声，那么哀怨悲戚，心里竟无端生出许多愁绪来。 这只孤独的雍和，是如何在无边无际的孤独中生存下来的？ 第49章 灵雍和受伤求救 叶眉惊吓了一夜，如今松下神来，又听说那物不会再来，干脆就躺下睡觉了。老头起初还对着火堆发呆，似乎很失落，在这安安静静的树林间，天上繁星点点，苏青也不想说话。老头终于在一边和衣躺下，苏青还沉浸在雍和的叫声中，那些人那些事就变得遥远飘渺，在睡梦里你来我往，演绎着曾经发生或没有发生过的事。 “呜啊……”耳边如碎语般的叫声，带着痛苦与哀求，“呜啊啊……”苏青醒过来，不是梦，是有东西在他身边呜咽着叫唤，直入心底。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那火红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眼里好似泪水莹莹。苏青有点不敢相信，雍和又回来了。它用尾巴轻轻扫着苏青的脸，轻轻地叫唤着，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悽厉，而是叫得十分哀婉节制。苏青看着它的眼睛，他觉得它好像想告诉他什么，只是一下子他还不能明白。 苏青试着坐起来，他动作缓慢得不能再缓慢，因为他实在怕它又被吓走了。 老头也醒了，直直地盯着雍和，却不敢动，只用一双惊喜又紧张的眼睛望着苏青。 原来雍和被吓走后，原来是要藏到洞穴里的，却因为过于张皇，滚下山撞到了树，把前爪撞折了，如今痛疼难忍，竟然跑回来寻求帮助来了。 可能它对苏青也有着难以解释的亲切感，所以才用这种哀求的眼神望着苏青，希望苏青能懂得它的痛苦。 苏青被它这样望着，心里竟然感动无比，又见它用一只爪子托着另一只前爪，苏青隐隐有点明白它是有困难了。苏青伸出手，看它会不会把爪子伸过来，不料它一见苏青伸手，竟然毫不犹豫地把受伤的爪子放到苏青手上。苏青高兴万分，想这只雍和已经明白了他的友好，于是他捏着它的爪子用了点力，雍和疼得把自己的爪子抽了回来，还呜呜只叫。苏青愣了一下，才明白原来它是爪子受伤了。 雍和貌似十分委屈，侧着身子把自己受伤的爪子藏着，哼哼地呜咽着。苏青自感万分歉疚，又不知要怎么办才好。老头见此情形，示意苏青帮它把受伤的爪子绑起来。 苏青撕下自己身上的一块衣服，在自己手上绑绑做做样子，雍和看明白了，伸出爪子给他，苏青看了一下，那只受伤的爪子已经肿胀淤血，看来是骨折了。 “师父！”苏青对老头喊道。 老头迟疑了一下，才敢小声地“哎”了一下。苏青向他招手让他过来，老头还是迟迟疑疑地挪过来。 “师父，给你医治。”苏青对雍和说，希望它能听懂。 雍和看看老头，又看看苏青，嗷叫了一声，好像答应了。 老头过来仔细查看了一下它的伤势，有个关节脱臼了需要接回去，于是老头示意苏青转移雍和的注意力。苏青拿起那只野果子，让雍和吃，雍和推开不吃，苏青还是要给它，它又推开，这时老头突然发力在它爪子上一推一拉，把骨头接了回去，只不过雍和吃疼，竟然跳了起来，惨叫一声，蹦出去几丈远，还在老头手上抓了两道血痕。 “啊！”叶眉这时被吓醒了，一骨碌爬起来跑到苏青身边去了，“怎么回事？” 那雍和惨叫过后，发现自己的爪子没那么疼了，可以下地用力了，又嗷嗷叫了两声，表示满意。 老头看自己的手，被抓的伤痕一下子就肿得老高，还流着黑色的血。老头心里暗叫不好，传说都有些根据，雍和的爪子太毒了，不到一刻钟，自己就该全身发黑而亡了。 “师父！”苏青见老头突然封了心脏附近得穴位，一动不动地，大惊失色，过来一看，也知不好。 “师父！你中毒了！”
第69页 “啊啊！这猴子还有毒啊！”叶眉惊道。 雍和试了试自己的爪子，感觉好很多了，才走到老头身边，伸出舌头在那只被自己抓伤的手上舔了舔，那淤肿就慢慢消下去了，一直流出暗黑的血，直到那流出来的血变成正常的红色，雍和才停止。 苏青和叶眉看着这神奇的一幕，都惊喜万分。 “这猴子好神奇啊！”叶眉道。 苏青说：“它叫雍和，别叫它猴子，它会不高兴的。” “不会吧，它能听懂？” “不信你试试。” 叶眉摇摇头，它的厉害她都见识过来，她可不想也被它在身上抓两下。 苏青老头包扎好，说：“看来这只雍和挺善良的。” “是，只是有时候不同物种之间没有办法很好地沟通，导致一些敌意。天亮的时候你跟我去採摘些药，给它敷一敷。” “好。” “真没有想到它还会回来。” “可能，真的是缘分吧，我见了它，居然感觉很亲切。它受伤了可能走投无路，才冒险回来的，动物也和人一样吧，求生的本能胜于一切。” “它对你似乎也情有独钟，可能最大的缘分还是你和它的。可能，这才是真的天意。”老头望着泛白的天空，笑得很是奇妙，苏青也不懂。 等到了天亮，苏青和老头摘了些草药磨碎了给雍和包扎上，雍和好似有点不好意思被这么多人伺候着。叶眉对它始终有些害怕，但还是禁不住被它可爱的模样给逗乐了。 “师父，我们接下来应该干嘛？”苏青问。 “我们……带着新朋友去啸隆城逛逛如何？”老头道。 叶眉一听还要回去，急了，道：“还回去干嘛？你不怕隆明王派人追你啊？我不去，我要回自己的地盘了，在敌人的阵地里根本就没有安全感嘛。” “你自己走可以啊，反正我们要试试它是不是像传说中那样，能带来一些奇幻的效果，也许这还能成为两军胜负的关键。你知道吗？古老的传说从来都是有某种神秘的力量，不然，就不会流传下来了。”老头满不在乎地说。 “也许，我们在这里也能帮到大哥他们呢！”苏青微笑道。 “可是，我怕它真的那么厉害，到时我们也逃不掉。”叶眉道。 “你对它好点，它会保护你的。”苏青道。 叶眉和苏青你一句我一句搭着话，领着雍和，随着老头下山了。叶眉虽然说这说那的，但她其实很是愿意留下来，看看这雍和是不是会把啸隆城的人吓得屁滚尿流。 下了山，老头就吩咐苏青先在山脚下找个地方呆着，和雍和好好熟悉熟悉，而他，要先进城去。 叶眉一听他这么说，就问道：“哎！你是不是想逃呀？” “逃？我干嘛要逃啊？我是先去探探情况，再先给这个畜生的出现造造势，这样，过几天你们带着它出现在啸隆城就能造成轰动的效应。”老头笑道。 “真的？”叶眉看着苏青问。 苏青点点头，说：“你怎么就不相信他老人家呢？” “老人家……哼，老人家最会骗人了！”叶眉低声道。 “师父，您走吧！”苏青笑道，赶紧让老头先走，他怕叶眉又絮絮叨叨地说许多难听得话来。 老头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走了。叶眉看着他的背影，还怪苏青道：“他是你师父？真的是你师父？这样一个老头那里像你口中的师父？你不是说你师父仙风道骨的，到处云游去了么，听起来是仙人一个，怎么现在管起咱们的俗事来了？” 苏青听了嘿嘿直笑，也不知要怎么和叶眉说明白。 雍和孤独久了，难免对别的动物对人有些陌生，带着好奇和害怕。雍和不大爱搭理叶眉，就是喜欢和苏青亲热。两人在山下找了间无人居住的茅屋安顿了下来，不时带雍和到林子里玩。苏青和雍和玩得高兴，也不怕被它伤了，叶眉却还是惧怕雍和锋利又毒辣的爪子。 “哎，你说，这东西只有一只是不是？”一次雍和自己跑到树上摘果子去了，苏青坐下来和叶眉一起看着它在树上窜来窜去。 “是呀。怎么了？”苏青奇怪地问。 “那就是说如果它死了这种畜生就绝种了？” “呃……应该不会吧。你没听师父说关于它的传说很古老么，那就证明它能活很久或者是它实有同类的，只是没有被我们发现而已。” “哎，我还真有点怕这畜生真有那么大的魔力，如果再让它找到同类再生一窝子子孙孙出来那我们不就惨了。” 苏青觉得汗，只好说：“你想多了。人类的有些传说并不是我们听到的那样子，它背后总是有一些简单却总被轻易忽略的真相。” “哎，你说，这是一只公的还是一直母的？长成那样像只母的，脾气那么差又像是公的。你说说看它……”叶眉似乎更关心雌雄的问题。 “这……有什么差别吗？” “当然有啊！不过看它和你好，却对我爱理不理的，我就觉得它是只母猴子。” 苏青听了“噗”地一声笑了，说：“你知道原因吗？” “什么？” “它不喜欢人家叫它猴子。” “呵！那我应该叫它什么？”叶眉嚷嚷道。 “呃……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觉得它不喜欢被叫做猴子。” “那你叫它什么？” “我？我就叫它雍和啊！” “我才不要呢，我就叫它猴子，红眼猴子。”叶眉始终觉得叫这个猴子一样的东西这么文雅的名字有点别扭。 “哎呦！”叶眉话音刚落，一只野果子就砸在她头上，雍和看着她痛疼的样子，吱吱直叫唤好像很得意一样。 “我都说了别叫它猴子，它会生气的。”苏青好笑地说。 叶眉对一只能逃到树上去的畜生也只好翻翻白眼作罢了。 第50章 雍和惊惧青龙煞 等了两日，苏青见师父还没有回来，就准备和叶眉一起带雍和进城。师父已经跟他说过，两日后他没有回来就自行进城。苏青和叶眉如此一番说了，叶眉满口答应，心痒痒地要想见识一下别人听见雍和叫声的那种表情。 “你说，我们需不需要通知一下大哥他们，这样他门可以做好准备随时出兵，大大地削弱隆明王的势力。”苏青沉思了一下，说。 “不用。”叶眉一本正经地说，“如果啸隆城有异动，周濡很快就会知道的。我们自己做好了就行，我敢保证我们的人会抓住好时机的。” “那就好。我们走吧，最好在天黑的时候进城门，这样它就不会被发现了。”苏青指指怀里的雍和。那雍和被衣服裹着，极为不情愿，时不时探出头来，苏青瞪一瞪它，它又藏了起来。
第70页 “为什么要这么神神秘秘的，你牵着它就好了，这样多神气啊！”叶眉开玩笑说。 苏青笑道：“要那么神气干嘛，我就是要有神秘感，这样造成的效果才明显，才能让见到它的人都大吃一惊，心神不宁。” “嗯，我就怕到时大家当你是耍猴的。”叶眉吐着舌头道。 “嗯哪，我可能就是耍猴来了。”苏青也笑道。 两人说说笑笑地出发了，雍和在苏青怀里却越来越不安分，偶尔嚎叫两句，又被苏青制止了，它只得委屈地趴在他身上。苏青和叶眉不知道，他们身后跟着一个人—— 隆玥。 有一天晚上，卧病在床的姜司絮突然不见了，隆明王带兵打仗去了，一时也赶不回来，隆玥既怕父亲责怪，又觉得知道母亲有什么秘密，居然离家出走了，干脆自己也跑出来了。母亲没有寻着，却遇见了鬼鬼祟祟的苏青和叶眉。隆玥原以为他们早已跑了，却不料这不怕死的两人居然还要进啸隆城，把隆玥气得够呛，于是就跟着他们后面看他们玩什么花样。 雍和的知觉比较灵敏，早嗅到了有人跟随，但苏青一再地责备它“不乖”，它也只好作罢。隆玥在后面远远低跟着，带着苏青的那把青龙剑，一心想给他个教训。特别是看见他和叶眉有说有笑的，隆玥就觉得内心有一股火，快要喷出胸腔。她不承认这是妒忌，因为她的愿望是征服这个人，而不是被征服。 这个长得和自己母亲相似的男人，仿佛偷走了她的东西，无所顾忌地享受着，却不知道她的痛苦。她想要爱的这个人，也让她品尝到了蚀骨的恨——而他，依然和别的女人谈笑风生，好像从来都不知道还有人会为他拥有的东西疯狂。 她已经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母亲背着父亲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而这个苏青，很可能就是他们姦情的见证。 一切不可解释的都似乎在这个前提下得到了解答。姜司絮因为心里有别人，所以对父亲冷落。因为有另一个孩子，所以不爱她这个孩子。那老头，干什么来了？刻意地接近她隆玥，是来破坏的，报復的，是来用他伪善的面孔击败众人的。 母亲走了，是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狂热了吗？假装平静的面孔维持了这么多年，一个苏青出现了，所有筑起来的围墙都倒塌了。她——终于也要去追寻自己内心的自由了吗？ 隆玥的心被杂乱的情绪左右着，苏青和叶眉显得那么高兴，他们愈高兴，她就愈愤怒。 她的愤怒被雍和感知到了，雍和变得局促不安起来，用身体拱着苏青，好似要跑出去。 “它怎么了？你看它的眼睛！好红啊！越来越红了！”叶眉盯着雍和嚷道。 苏青低头看了一看，发现雍和确实有点不正常，于是他把它放下来。雍和一被放下来，马上就窜了出去，跑到后面的树丛里一阵嘶叫。 隆玥原本好好地跟着他们的，却不料一下子窜出来一只张牙舞齿的畜生，直奔自己藏身的地方。她先是被吓了一跳，心想被发现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从手中拔出青龙剑向那畜生砍去。青龙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青光，那畜生被吓得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返身就逃到苏青的身后藏起来。 “哪里来的畜生！吃我一剑！”隆玥不藏了，追过来还要砍雍和，苏青忙制止道：“住手！你干什么？” “哼！你没看到它来势汹汹地想害我吗？”隆玥盯着这奇怪的畜生，怒道。 “你怎么来了？你……”叶眉紧张道，“你是不是带人来追我们了？” “哼！你还怕人追吗？你们不是还要往虎口送吗？看来你们一点也不害怕嘛，怎么，你们带着这么一个畜生是想干什么去？”隆玥也不是真要伤害那雍和，不过是被吓了一跳，心中又有气，趁机发泄一下罢了。 “你想干什么？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两个人，还有我们有这只畜生，它很厉害的，你最好别惹它，要不然要你好看。”叶眉心底对隆玥还有一点惧怕，于是就先一通警告。 “这是什么呀？”隆玥好奇问，“你们哪里抓来的？”雍和火红的眼睛盯着隆玥手里的剑，呜呜吱吱地似乎有所惧怕。隆玥看出来了就故意拿着那把剑晃来晃去。 苏青当然不会告诉隆玥实情，只几句话敷衍了过去，而隆玥也是个人精，哪会猜不出这其中有蹊跷。 “隆玥，你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虽然你做的事情很多我没有办法理解，但是，我并不怪你。你应该在家里和你的母亲好好相处，何必又来追我们？”苏青道。姜司絮和师父，那个密窟的雕像，都像隐藏着某种秘密，苏青有些害怕揭开这些真相。而隆玥，她用她的直觉在追寻，不管道路是否错误，但好像她没有苏青那么在乎最后的结果，或者，她是用毁灭性的心情在等待一个可以给她一个说法的结果，这样，她的悲幕才能完整地落下。 “母亲……母亲她走了……”隆玥落下了泪，不是伪装，而是她的心真的感觉到了痛，如果她希望过事情这样发生，那么她也没有预料道今天她会这样流泪。 “走了？”苏青的发问绵软无力。 “她走了，终于还是离开了。终于有了勇气……你说，她会去哪？她去找什么？她还会回来吗？”隆玥用她的眼睛看着苏青，泪水一颗颗落下。 “我……我不知道……”苏青不敢去看隆玥，怕被隆玥看见自己的内心，居然藏着一丝丝的喜悦。 “哎——我们……和好了吗？”叶眉问隆玥，“你不会再用其他古怪的方法来算计我们吧？” 隆玥的眼泪还没有擦干，却又挂上了冷冰冰的笑，她道：“和好？哈哈！你忘了——我们可是敌人！你们的主子可是和我爹争天下的人，我会傻到和你们和好？哈哈！你太天真了！” 叶眉白了白隆玥，心想：真是好心遇歹人！我还不稀罕了呢？ 隆玥大笑了几声，又用剑吓了吓雍和，喝道：“说！你们进去想干什么？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阴谋……有什么阴谋！我们哪像你们一家子，个个都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叶眉耻笑道。 “你……”隆玥气急，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 苏青觉得叶眉说得难听，他竟是极不情愿姜司絮也被包括在里面。 “我们和师父分散了，现在要去找他，想必他也是在城里有些事情未完。” 苏青也是真真假假地说了一句，可隆玥却上了心，她想，那老头必然是找姜司絮来了，他们之间才会有未完的事。 “哼哼！”隆玥眼珠一转，也不明说，只说：“你们小心点……”说完这句带着警告意味的话，隆玥才离开了。 叶眉见她走了，舒了一口气，道：“我还真怕她跟上咱们了。”
第71页 苏青皱眉道：“她不会死心的，暗中跟着是肯定的，我们要小心一点了，也不知她还能耍什么计谋出来。” “哎，你有没有发现雍和好像很怕她耶，你说，这雍和是不是知道她不是个好人？” “它不是怕她，而是怕她手中的剑……那是我的青龙剑。”苏青无奈道。 “啊啊？你还怕一柄剑呀！”叶眉对雍和喊道。 “我也才知道那剑竟然是宝贝，可以克制邪物。” “哦……呵呵，你也承认……”叶眉奸笑道，“它是那个啥了啊！” 苏青把雍和抱起来，安慰了一阵，瞪了一眼叶眉，说：“你就爱抓人话柄。” “嘻嘻，咦，我问你，你的剑被隆玥拿走了，你不准备把它抢回来？看她那得意劲就来气。”叶眉唿唿道。 “她知道那剑好，时刻堤防着，哪里那么容易夺得回来？”苏青道无所谓，他对隆玥倒并不是太恨，有些怜悯，有些同情，虽然也时常感觉得到她内心的冰冷和残忍。 “哎，你说，她现在是不是偷偷地跟着我们。” “不会，她知道我们要进城，在路上等我们就行了。” “啊，那她都知道了，我们还要进城去？那不是什么都被知道了吗？计划还能实施吗？” “进了城，再想办法把她甩了。师父已经进去提前安排了，如果我们不去，就白白失去了一个大好机会。而且，隆玥回去和她父亲一说，我们就没有机会利用雍和为我们做事了。” “那倒是，只是我有些不安，隆玥很可能不会让我们进城的。” “随机应变吧，反正要试一试的。” 叶眉点点头，偷偷看了一下身后，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雍和也安静了下来，不再焦虑不安。大概苏青的想法是对的，毕竟和隆玥相处了一段时间，对她还算是有些了解。 隆玥的意外出现没有带给苏青多大的震动，但是听说姜司絮离家出走了，下落不明，苏青心里有些烦乱，只盼此次事情能够顺利，到时也好和师父好好谈谈，把心中的谜团解了。 于是，两人一路无话，带着雍和直奔啸隆城。 第51章 冷黑夜隆玥受惊 临近啸隆城，苏青换了辆马车，让叶眉坐在马车里，自己装扮成车夫的样子，雍和藏在马车里。赶到城门口的时候，才发现排了很长的队伍，都是想要进城的。城门口设了关卡，进城的一律要经过检查。苏青早料到他们会有这一招，这也正好说明师父在城里散播的言论有了效果。 苏青的马车被拦下后，守城的士兵正要上前查看，隆玥却如鬼魅般突然出现了。 “退下！”隆玥呵斥道。士兵见是玥公主，忙退到一边，鞠躬道：“玥公主！” “为何今天在此设卡？” “隆明王下的令，说这两日城里谣言四起，要卑职们加强防范。” “谣言？什么谣言？” “说什么天降灾星之类的，小的也不是很清楚，小的只是奉命发现可疑之人一律拘押审查。” “好了，我知道了，退下吧。”隆玥隐隐地笑了一下，爬上苏青的马车，对疑惑的苏青道：“走吧。” 苏青不知隆玥葫芦里买什么药，这样突然出现，还好似帮他们一把的样子，那深不可测的样子也恰好说明她从来不是那么单纯的一个人。 叶眉在马车里正忐忑不安，怕被查看出破绽，想不到半路还窜出来个救星，心想，听那守城士兵的话，如果发现他们带着雍和这样的怪物很可能也会被当成可疑人物被抓起来的。还好隆玥及时出现了——不过，隆玥想干什么？ 叶眉心里也没数。 苏青迟疑了一下，心里盘算着，此时之计，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说。心里想定，苏青驾着马车缓缓进了城门，正想问隆玥想干什么，冰冷的剑已经挂在他脖子上。 “说！你们的图谋！” 苏青停下马车，一动不动，说：“我也正想问你呢，如果你要抓我，为何刚才不动手？为何不让他们拦住我？” “因为我还不知道你们的阴谋啊！我对别人的阴谋总是怀着某种强烈的兴趣，很想看看一个从我手里逃出去的人会给我玩什么好看的花样。” “我没有那份闲心，我只想找到师父，然后离开这里。”苏青冷冷道。 “师父……哈哈……我有时候也叫他师父呢，这么说，我们还是同门了！这样的话我就更加不会相信你了，因为……我们的师父，是一个狡猾无比的人。所以我不相信你就像你不相信我一样。” 叶眉在马车里听着隆玥和苏青的对话，知道这魔女又来捣乱来了，于是手心里别了暗器，偷偷掀开帘子像隆玥射去。 隆玥却好似早料到她有这一手，哧熘一声就熘下马车，叶眉的暗器全都没入了马身上。马儿受惊腾空一跃，苏青忙跳了下去，叶眉也算及时跳了出来。 马儿挣扎了两下，口吐白沫，倒地身亡，马车也翻倒在地，雍和被藏在座位底下，一时还逃不出来，只吱吱地叫唤。 在苏青和叶眉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隆玥又是一剑噼在了倒地的马车上把马车噼为两截，雍和惊惧地跳了两张丈余高。跌落在地时雍和极为愤怒，两眼红得可怕，张开爪子盯着隆玥，却对青龙剑极为顾忌，不敢对隆玥怎么样。 隆玥嘿嘿直笑，虽然被一只畜生盯得浑身不自在，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对准雍和挥了一招。雍和面对闪闪寒光，悽厉地叫了一声，如闪电般窜日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苏青怒道：“住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雍和已经逃之夭夭了。 “哈哈！一只畜生，吓一吓就逃命去了，我还道你们哪里找来了什么神兽！哼！不过都是虚张声势的傢伙！”隆玥故意嘲笑苏青。 “怎么办？”叶眉皱着眉，低声问苏青，苏青一言不发，在黑暗里叶眉看不清他的脸色，却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苏青和雍和那神奇的相通感已经让他对它有了很深的感情，隆玥的做法让他愤怒。而这种愤怒叶眉没有见过，苏青石雕一般的身躯好像在吸收黑夜的能量，然后爆发出恐怖的怒气，毁灭眼前的一切。 “怎么？你不服？从一开始，你就是我……”隆玥的脖子被掐住了，苏青用想像不到的速度，捏住了她的脖子，可是即使如此，也不能阻止她把话说完，“我……我的……手下败将……” “我不是怕你，也不是打不过你，我只是对你怀着莫名的怜悯，因为你始终都是一个无比可怜的人。但是，这不代表我可以一再地任你由你忍你，如果你真的伤到我，我会用闪电的速度让你还来不及发觉是怎么回事就一命呜唿，而你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印象，就是我这张冷酷的脸！”苏青抬起头看着隆玥，看着像一只小动物般挣扎的快要窒息的隆玥，他一脸残酷，像刚被释放的勐兽，对这个世界的任何事物都毫无同情。
第72页 “苏……苏青！”叶眉怯怯地叫着，苏青的动作把他也吓了跳，黑夜里的愤怒之神附着在他身上，而她不确定是否可以把他唤醒。 “苏青！放开她！”隆玥用她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叶眉，祈求叶眉救她一命。 “苏青！我们……我们应该去找雍和了！我们不能丢下它，它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会害怕的！”叶眉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苏青很在乎雍和。 苏青冰冷的眼睛闪了一下，再闪了一下，终于手一松，隆玥颓然倒地，伏在地上大口地喘气，死而復生的感觉恐怕这辈子都再难忘记。 “我们去找雍和，和师父汇合，你何必为她耽误时间？”叶眉见苏青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扯了一下他的衣服道。 “滚！”苏青对隆玥道。 隆玥怨毒地看了一眼苏青，爬起来要走，苏青却又喝道：“站住！” 隆玥一瞬间从头凉到脚，僵在那里不敢动。 “把剑留下！”苏青道。 哐当！ 隆玥手一软，青龙剑掉在地上，她咬着牙，缓缓步入黑暗中…… 叶眉把剑拾起来，交给苏青，苏青的神色已经好了很多，抚摸着离身日久的剑，苏青嘴角浮起一丝笑。 “你吓到我了！”叶眉说。 “谢谢你！”苏青看着叶眉道，“即使隆玥如何可恶，我还是不应该杀了她，如果不是你及时阻止了我，现在这个时候我应该在深深地懊悔中了。” “你把她吓着了！以后看她还敢不敢欺负你！真是老虎不发威当你是病猫！她是得瑟惯了，这次也好叫她知道厉害！” “走吧，我们去找雍和，然后和师父汇合。” “嗯。” 苏青和叶眉隐没在黑夜当中，朝着雍和逃跑的方向走去。 隆玥走啊走啊，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什么地方去，神魂半天都还飘不回来。她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却又止不住流下眼泪，心像脱离控制，自己在乌黑又安静的夜里跳动。 今夜她看见了一个真实的苏青，一个无论怎么逼，都隐藏起来的苏青，今夜却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是呀，她从来不相信他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她心里的野兽比她还大，只是隐藏得更好。 他们是同一类人。 所以，她才会喜欢他。 莫名其妙地喜欢他。 因为他是她想成为的自己，他比她更有爆发力，而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给你致命的一击。 隆玥全身发抖，说不清楚是死亡边缘的恐惧感还没有完全消失还是因为激动。她走到一个角落，蹲了下来，抱着自己的身体，黑暗中有东西跟着她，悄然无声，她却能感觉到它存在。 心的一轮恐惧感又在黑夜的寒冷里袭来，隆玥盯着这一片黑暗，黑暗里有一双眼睛，也在死死地盯着她。她甚至不敢眨眼睛，因为只要那一瞬的一瞬，她就会被湮灭。 “啊……哈……啊……”隆玥发出一些颤抖的声音，谁来救她？ “娘！”隆玥哭着喊道，没有想过，这个时候的她首先叫的居然是娘，“娘！爹！你们在哪？快来救你们的玥儿呀！” 隆玥的哭喊划破天际，躲在黑暗中的雍和突然觉得无趣，剑拔弩张的敌人如今一脸惊恐无助，不知向谁求助。 这雍和原来并未逃远，只是躲了起来，见到隆玥没有了它害怕的青龙剑，居然也不理会苏青和叶眉对它的唿唤，只一味地跟着隆玥。 这隆玥恐吓过它，它居然愤愤不平了，想来报復一番。想不到这畜生也是有性格的，隆玥是招惹了不一般的畜生。 雍和还待露出它那双让人害怕的红色眼睛，走进隆玥，远处却亮起来火把，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是士兵来寻隆玥了。 “公主！” 隆玥正感觉到黑暗中威胁一步步逼近，突闻唿喊声，真是喜出望外，忙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迎了过去。 “公主！明王回来了，叫卑职寻公主回去！” “爹回来了？”隆玥喜道。 “是！” “那……姜后呢？” “还在寻找。” “哦……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吗？”隆玥有些失望。 “明王说今日城里不太平，担心公主的安危，希望公主回宫以防不测。” “嗯，知道了。”隆玥骑上马，在一堆人的包围中，火光闪烁，觉得安全了不少。回头看看身后的黑暗之色，那藏在里面的东西倏地逃窜了。隆玥一夹马肚，把恐惧抛在身后。 第52章 扑朔迷离难对质 苏青和叶眉寻了一夜，都不见雍和踪迹，它似乎铁定心要藏起来，怎么唿唤都没有回应。苏青和叶眉只得找到一家叫做云来客栈的小店住下，这是他和老头约好的地方，不见了雍和，只能等师父前来再做商议。第二天吃早点的时候，苏青和叶眉就听见店里许多人议论着近日城里出现的一个神人。他出天入地，变幻莫测，能运水驱风，并且预言了啸隆城百姓难逃一劫的灾难。言论散播得很快，大半个城已经在议论这个事情，甚至有些人已经打好了逃城的算盘。 苏青和叶眉一边默默地吃着包子，一边听着他们喋喋不休，两人只是相视一笑，进而又苦笑。 “那老头还真有一套，他这就叫做先声夺人，弄得人心惶惶，到时城里稍有风吹草动，马上就会引起动乱的。” “只可惜我们找不到雍和……”苏青嘆气道。 “那小畜生该不会跑回山里去了吧，我可不想再去抓它。” “不知。雍和通人性，我还盼它自己来找我呢。”苏青握着剑道。 叶眉看了一眼苏青的剑，说：“哎，我说，你老是拿着这把剑，它是不会来找你的。你没见它怕这剑怕得要死么？” “哦，是，可是，我也不能把这剑丢了呀！这也是件宝贝来的。” “宝贝？好像跟你有关的都会成为宝贝哦！”叶眉开玩笑道。 “是真的，这剑连千年的大蛇都怕。你看，这里有条青龙，所以才叫青龙剑。师父给我的时候我还不知这剑的玄妙，以为就是一普通的剑而已。”苏青顺着光把剑上刻的青龙指给叶眉看。叶眉看了一眼，却故意道：“知道你有一个无所不能还特别疼你的师父，你也别老在我面前炫耀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我只是觉得好像所有的事都是安排好的一样……我以为我是顺着自己的心，却不知真正牵引着我前进的究竟是什么。”苏青看着剑，突然无头无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叶眉有些愕然，但她看见了苏青眼里的落寞与迷惘。 “想那么多干什么！想想你的心，是不是还和当初一样，如果是一样的，那就是对的。” 苏青笑道：“是。谁能说得清谁就是怎样活着的，不过是义无反顾地奔赴，不计后果地前进，然后，也许要过很久才能明白自己的对与错。”
第73页 “有时候你说话特别深沉，像个老头……哦，不，像你师父那个老头。我现在越来越相信你们是师徒俩了。” “好了，别取笑我了。既然雍和怕这青龙剑，我就不带在身上了，我把它交给你，你继续在这里等我师父，我一个人去找找。”苏青把剑交给叶眉，叶眉收好了，点点头，如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 “你自己小心一点。”叶眉道。 “好。你也是。”苏青笑笑转身离开了客栈。叶眉继续听了一会众人的言辞，愈发地夸张了，听来无趣，也就回房间休息去了。 苏青说是去找雍和，可偌大一个啸隆城，人来人往的，也只能漫无目的地闲逛着，以期能和雍和心灵感应，它自动跑出来。 苏青在街上逛着，突然奔来一队人马，看样子是明王府里的士兵，横冲直撞地唿啸而过。 “抓人了抓人了！”有小贩收拾自己的东西，慌慌张张地喊道。 “抓什么人？”苏青问。 “城里来了一位天师，神通广大，还要我们快点逃走，说这里不日就要天降灾星，到时全城覆灭，无人能逃。”那小贩瞅了四下里一眼，低声道，“隆明王说这是妖言惑众，要把所有的江湖术士算命的摆卦的都抓了。已经抓了一些了，还有不怕死的，待会儿也就哭爹求饶了。” “你们……信不信？”苏青故意问。 “唉，哪有信不信的，二十多年前还说天降贵人，保百姓平安富裕，现在又说天降灾星，老百姓在劫难逃，反正啊，贵人也好，灾星也罢，都是人家权贵的事，我们哪，也就求碗饱饭而已。” 苏青看了一眼这小贩，年纪倒有些，见识也不错。他收好了自己的东西就慢腾腾走了，苏青也朝着士兵奔去的方向，看看究竟。 那街头的一角，一个老人摆了个摊，苏青还在心里抱着一线希望，以为会是师父，仔细一看却不是，那普通的老头被士兵掀翻了摊档，被绑着拉走了。苏青看不过眼还欲出手相救，却被身后的一个人拉住了衣服。 苏青回头一看，竟是师父！ “师父！”苏青惊喜道。 “嘘！”老头把苏青拉到一角，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雍和呢？只有你一个人？” 苏青三言两语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老头听闻雍和不见了却并不着急，反而安慰苏青道：“别急，到时我自有办法。” “师父！你有什么办法？”苏青问道。 老头还待说话，却突然盯着苏青的身后，呆住了。 苏青转过身去看，竟然看见姜司絮呆呆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他是你师父？”她无头无脑地问苏青。 苏青看着姜司絮，他没有想过再见到姜司絮是这样的情形，虽然知道她很可能追踪师父来了，虽然知道她很可能和师父有着什么神秘的联繫，可他还是有些束手无措。 所以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然后又看着师父，他希望师父给他一个回答。 老头拉住苏青的手，说：“走。” 可姜司絮拦住他们的去路。 “这是你师父？”姜司絮还是问苏青。 “你叫他师父多久了？” “一直就是叫师父。”苏青喘着气，迷惘地看着姜司絮，她是来解答他心中的疑团的吗？ “师兄！他是不是……”姜司絮突然狂热地望着老头。 “不是！”老头没等她问完就否定了。 “你有些魔障了。我承认以前是我不对，但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别再纠缠了，对谁都没有好处。”老头继续道。 “哼！你好轻描淡写！我知道你这辈子不会原谅我，那么……你以为，我就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吗？”姜司絮咬牙切齿道。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你在我这里也得不到你想要的。”老头冷冷道。 “是吗？”姜司絮笑道，“我只问你，我只在他面前问你，问你这个师父——他是谁？” “他是苏青，我的徒儿，就这么简单。” “他是我的孩子！你这个玩弄把戏的骗子！”姜司絮不顾一切地吼道。 苏青的心慢慢沉入冰冷的湖底，无法打捞。 “你抢了我的孩子，让我和我的孩子分离二十多年，就为了报復你那内心的妒忌！”姜司絮喊着。 “你疯了！你彻底疯了，你早就疯了！你的孩子一直在你身边，那个你不爱的孩子，才是你真正的孩子，是你不爱她，却幻想一个陌生人是你的孩子。你为何不看看清楚，眼前这个人，怎么会是你的孩子！”老头还是冷冷的。 姜司絮咯咯地笑着，走到苏青身边，用冰冷的手去抚摸他的脸颊。 “他是，他就是！你看他，谁见了都说和我相像。” 苏青被姜司絮抚摸着，他不动，湖底的心还没捞上来。 “你被你那个疯癫的女儿感染了，你怎么不看清楚，这是一个男儿身，怎会是你的女儿，你疯得彻底没边了。” 姜司絮的手像冻住了一样，停在苏青脸上，然后她抓住自己的头髮，惨叫一声：“我的女儿在哪里？” “你的女儿就在你身边，只是一直不被你珍惜。” “你骗我！我明明看见你把我的女儿换走了，不会错的，你把我女儿藏到哪里去了？她……她……还活着吗？她还好吗？”姜司絮扯住老头的衣服，双眼通红。 “你有没有见过她？”老头不理她，姜司絮又扯住苏青的衣服问。 苏青的眼睛动了一下，像软绵绵的布娃娃，被姜司絮一推一扯就倒在了地方。 苏青软塌塌地跪在地上，看着师父，眼前有些东西不可信，他要揭开真面目。 “师父，我能请你，把面具拿下来吗？”苏青望着师父，他不理姜司絮，因为姜司絮的问题他还消化不了。 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个师父真的是他的一直以来的师父。 老头无奈地嘆了一口气，低头卸去伪装，无须老人那张饱满圆润的脸，证实他是苏青的师父，是那个在南钟山上陪伴的师父。 “真的是你，我没有认错。”苏青机械地道。 “苏青，你起来，有话起来说。”无须老人肃声道。 “不，师父，如今你要回答她的问题，或者说，也是我的问题——我……是她什么人？”苏青一点点把心捞起来，勇气阻挡不住颤抖的声音。 “什么也不是。她们都疯了，陷在自己的臆想里无法自拔，你，也被她们迷惑了吗？”无须老人道。 “师父！你是知道的……”苏青喊道，几乎哭泣。 “我怎么会这样坑你！怎么会让你和自己的亲人为敌！苏青！你醒醒！”
第74页 “连你也怀疑是不是？”姜司絮又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你看他是不是？”无须老人突然撕开苏青的衣服，上衣被撕破，胸膛坦露，姜司絮眼里的希望之火就这样被无情地扑灭。她大叫着离去，这是一个让她疯狂的世界，她分不清什么是虚什么是实。 剩下的师徒两人沉默无语。 “我是……对不对？”苏青麻木地问。 “你不是。”无须老人坚决道。 “这世上只有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师父，我是，对不对？” “你不是。我说你不是就不是。她的女儿就是隆玥，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她在为她没有好好爱这个女儿而后悔，才会想像出那么多的故事来。” “师父，我现在不知道要相信谁。” “你可以相信你的心。你可以问问师父会设一个陷进让你跳进去吗？你可是我唯一的徒儿。” “这也正是我奇怪的地方，想不通的地方。”苏青道。 “那是因为你想错了。” “真的是我想错了吗？” “苏青，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被一些迷乱的事情迷惑了。师父答应你，会给你一个解释，但是，你要相信师父，师父不会想要害你。” 苏青点点头，他别无选择，他只能相信师父，如果连师父都不相信，那他做的所有事情都将毫无意义。 他只能暂时相信师父。 第53章 天意弄人疫病发 苏青和无须老人回到云来客栈，叶眉等得有些急了，见苏青回来自然高兴。 “找到了没？”叶眉兴沖沖地问，苏青摇摇头，身后跟着进来一个鹤髮童颜的人，“咦？你是谁？” “师父。”苏青道。 “呀！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叶眉惊奇道。 “这才是师父本来的面貌。” “哦，这么说这真是你师父了！”叶眉打量着无须老人，“现在的样子倒还有几分你嘴中形容的样。” “别贫嘴了，你丢了雍和可白费了我一番心血了！”无须老人道。 “哼！又不是我丢的，都是你那个什么阴险又疯癫的徒弟，你怎么不找她去呀？”叶眉可不怕他，苏青对他言听计从的，早让她心里有些不满。 “好了，师父，你也休息一下吧，我们明天再想法子把雍和引出来。”苏青预感到这一老一少该吵起嘴来了，忙岔开话题。 “不行！今晚就得行动，等到明天，都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雍和一天不见，我一天的心就难以安静下来。”无须老人道。 “咦，你不是去找猴子了吗？怎么，不见踪影？”叶眉问。 “我路上碰到师父就先回来了。”苏青看了一眼无须老人，有些事，不会和叶眉说，不是不信任，而是不想多一个人牵扯进来。 入夜之后，无须老人领着苏青和叶眉两人来到城中楼高之地，无须老人对着空中学雍和叫唤，当那悽厉的婴儿般的哭声盪过黑夜之城，许多还亮着灯的人家很快熄了灯，城里陷入安静和漆黑中，阴冷的风吹过枯败的树枝，星星也失了颜色。 三人静候了一会儿，叶眉忍不住低声道：“有没有用的？” “雍和本来极为孤独，一直希望寻找同类，如果听见同类的叫声是一定会奔跑过来相会的。”无须老人在黑夜中道。 接着无须老人又学了几声，可还是没有回音。 “会不会是听不见了？”叶眉嘀咕道。 “怎么会听不见呢？”苏青问。 “跑回山里去了呀！也许它不喜欢这个太多人的地方，它那副样子被人看见肯定被当成怪物然后就被追逐殴打，那它还不跑？”叶眉说得头头是道。 “不会的，雍和白天会藏起来，天黑了才会出来活动，它也会刻意躲着人的。”无须老人道。 等候了大半个时辰，还是没有雍和的回音，而在远处已经有一处火光，直奔他们的方向而来。 “惊动隆明王的人了！”苏青道，“怎么办？师父？” “别慌！他们还没那没快！这样，你来唿唤雍和，我去拦住他们。”无须老人道。 “好，师父小心！” “我也去，在这里呆着渗得慌！”叶眉跟着无须老人去了，苏青一个人学着雍和叫，本来也不抱太大的希望，因为师父唤了它那么多次都没有回应。 可偏偏有些事情就很奇怪，苏青学了几声，就听见远处有一丝微弱的叫声，仔细听还是能听出来就是那熟悉的雍和叫声。苏青喜出望外，一边朝着那回应之声的方向奔去，一边继续唿唤它，而回应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了。苏青辨认了一下方位，正是火光本来之处，师父和叶眉奔向之处，于是，苏青急急地赶上去，追上师父。 “师父！你可听见了？”苏青见着师父和叶眉的影子就喊道。 “听见了，是明王府方向，难道雍和被抓了？”无须老人心头一凛，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人马，道，“别管他们了，我们去找雍和！” “好！” 他们朝那更加悽惨孤绝的声音奔去，已经不需要再学雍和叫了，怕暴露行踪。在明王府外，苏青三人伏在屋檐上，听那雍和的叫声极为悽惨。 “它被困住了，所以叫声中才带有哀求之意。”无须老人道。 “难道是隆玥？”苏青皱眉道。 “极有可能！”无须老人沉思道。 “什么事都有她的份！”叶眉恨恨地说。 “我们去救它出来。”苏青道。 可是当他们潜入明王府的时候，里面的景象却让他们不明所以。府里灯火通明，噪杂无序，里面的人都像见鬼似的慌慌张张地逃了出去，还大叫着：“有鬼啊！有鬼啊！” “怎么回事？”叶眉问，“明王府真的闹鬼吗？” “不好！肯定是雍和！”无须老人冲进府里，苏青还待叫师父小心，却发现那里的人都顾着逃命，那里会去注意别人。苏青和叶眉也跟了进去，刚走了几步，就被一脸苍白的隆玥拦住了。 “苏青！你带的是什么鬼怪？太可怕了！” “怎么回事？” “你自己去看！” 苏青正要往隆玥指的方向走去，无须老人却拉住他，摇摇头。 “去看啊！我就知道你有见不得人的阴谋，只是想不到你居然这么恶毒，弄一个怪物出来，是来祸害我们来了！” 原来，隆玥发觉有东西跟着她，就设了陷阱把雍和捉住了，只不过雍和抓伤了其中一个士兵，那士兵很快就死亡，而紧接着抬尸体的人也死去，就这样接二连三地如有鬼怪作祟，一时之间死亡的幽灵笼罩在明王府，又加上暗传的 流言，整个明王府已经不可控制了。
第75页 “天意弄人啊！”无须老人得知原委之后，哀嘆了一声。 “这祸是你自己带来的，你不捉它，它就不会胡乱伤人，一旦它伤了人，就会发生疫情，而且疫情无法遏制。想不到，你父亲的祸根是你，是你啊！”无须老人望着天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畜生是你们带来的，是你们来祸害啸隆城的，我知道，你从来都是心怀阴谋诡计，靠近我，靠近我母亲，你就是要来毁灭隆家的！”隆玥歇斯底里喊道。 “我承认是，只不过，你是帮凶而已。”无须老人不再理会隆玥，丢下一句话，让隆玥半天回不过神来。 “师父，怎么办？”苏青焦急道。 “把它服下。我们先把雍和放了，只有它才能救其他人。”无须老人从怀里掏出三颗药丸，苏青叶眉他自己每人一颗，服下了。 “这药只有一时的功效，让我们不受疫病的侵害，所以动作要快，救了雍和，要马上离开这里。”无须老人又转头对隆玥说，“你最好叫你父亲疏散这里的人，要快！” 隆玥哦了一声，半晌才如梦惊醒一般，奔跑着走了。 隆玥临走的那一刻，苏青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看了一眼她怨毒的眼神——最终，该恨的还是恨了。 苏青和无须老人进到关押雍和的地方，只见地上躺着几具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他们小心地避开那些尸身和血水，不让自己的身体碰到。 雍和见到苏青他们，似乎异常兴奋，抓着铁笼子吱吱地叫，苏青拨出青龙剑，示意雍和躲到一边。雍和一见青龙剑，都不用苏青明示，就自己抱着头捂着眼睛缩到一旁去了。苏青挥剑斩开铁笼，雍和要奔过来爬到苏青身上，苏青有些迟疑，看了一眼师父，师父点点头，苏青才让雍和爬到肩上来。 叶眉见了瞪大了眼睛道：“你……你还敢让它……近你的身？” “别怕！只要它不伤你，就没事。雍和身上似乎带着某种毒性，但是要在它发怒的时候，被伤了，毒就会浸入血液，引起感染，而接触到伤者的人也会感染，疫情就是这样传播开去的。”无须老人道。 “那现在这城里的疫情就不可控制了是不是？”苏青担心道。 “原本我也只是想藉助雍和的哭声来达到人心涣散的效果，只是有些事也不是我能预算的，谁也不知道天意的安排竟是如此的让人难以预料。不出三天，啸隆城就要成为一片死城了……” “这么厉害？”叶眉不相信。 “疫情已经扩散出去了，城里的人逃的逃，死的死，人心崩塌就如泥沙之瓦，顷刻土崩瓦解。” “师父，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就算可怜了这城里的百姓，而我更怕的是疫情扩散到别的地方，到时祸害的就不单是我们的敌人了。其实，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惨烈景象出现，就算不是自己有意为之，但毕竟也是我带雍和进了城……”苏青自责道。 “它是畜生，无知无畏，只知道按照本能保存自己，要怪的，都已经怪不了任何人，如是要怪，最先要怪的只怕就是我自己了。”无须老人嘆气道。 “师父也是为了帮我……”苏青道。 “唉，你们别这样唉声嘆气了，有用吗？这么多有意无意的事情凑在一起，只能说这是天意，天意！”叶眉推着他们师徒俩人，“走，快走！这里我一刻都呆不下了。” “师父，你给我们吃的药丸还有吗？我们可以分给他们……”苏青突然想起来道。 “这药丸我没有了，不过我可以配置，只不过这药只有没被感染上的人吃才能抵挡一阵疫病，已经感染的人就没有效果了。已经感染的病人，必须要它才能救！”无须老人指指雍和，雍和重新和自己熟悉的人相聚，显得特别安静。 “真的可以？”苏青道。 “你忘了你被它抓伤的时候就是它救的你。” “是。可它要怎么救别人，总不能叫它去给每一个病人舔伤口吧。” “不用，只要把雍和的唾液滴在水里，用这水给发病的病人喝，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真的可以？” “不过要快，染上的一般人在三个时辰以内就会一命呜唿，所以，我怕我们能做的也很有限……” “不管怎样，我们都要试试，能救一个是一个吧，毕竟，这事情我们也有责任。” 有些事往往发生于不可控制之下，现在他们能做的也只能是力挽于狂澜了。 第54章 凉若阁再遇旧人 其他人看见苏青肩上的雍和，都连滚带爬跑开了，叶眉还笑苏青，道：“你现在是瘟神了。”苏青没好气地瞪了口无遮拦的叶眉一眼。 无须老人望着不远处的凉若阁，有些出神，苏青正要问师父现在怎么办，却发觉师父神色有些不对，顺着他望去，那个地方，他也知道。 无须老人凝望了好久才嘆了一口气，说：“我时时怕靠近那里，却总是忍不住想望它一眼。” 苏青心想，想望的不是“它”，而是“她”才对。无须老人在他眼里一直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神仙一般的人，他也无法想像师父为情所困的样子，如今见了，却觉得真实。也许这个看似飘飘欲仙的人也曾经无数次站在一个角落凝望着这座楼阁，希望能看见那个身影。可是，当那个期望的身影真的出现的时候，他又会急切地藏起来，害怕被觉察到。 原来情感之下无完人。 “师父……”苏青想问点什么，开了口，却发现无话可问。 无须老人却似没有听见苏青叫他的声音一样，朝着凉若阁走去。 “师父！”苏青又喊道。 “走走，跟着去嘛！”叶眉推搡着苏青，她只图看个热闹。 无须老人越走越快，苏青忙跟了上去。 “师父！怎么了？” “她不知知晓这里发生的事了没，现在到处混乱，我怕如果她回来没有人通知她……” 苏青一听，才知师父关心姜司絮，在明王府没有见到她，也没有见到隆明王，隆玥现在也不知去向了。 三人奔到凉若阁，那里根本就没有人，估计奴僕侍卫都闻风而逃了。无须老人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呆立了一会儿，正要叫苏青走，一条黑影从外面幽幽走了进来。 “谁！”叶眉被吓了一下，喝问道。 那黑影走过来，竟是姜司絮。她见到他们，有些意外，只怔怔地看着他们不说话。 “师妹！”无须老人脱口而出。 “师……兄？你又变成这副模样了，你变来变去的，太让人捉摸不定了。”姜司絮幽幽地看着无须老人，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感情。 “师妹，跟我们走吧！”
第76页 “走？为什么要跟你走？这里是我的家。咦？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姜司絮的心神好像还和身躯分离着，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是僵硬直板的。 “师妹……” “不要叫我师妹，我已经忘记这个称唿了。”姜司絮一直听无须老人叫她师妹师妹的，有些心烦。 “这里，不安全，你跟我们走吧。” “不安全？有什么不安全？咦？”姜司絮终于看见了苏青肩上的雍和，“这是？这是……传说中的雍和？夜里叫唤的就是它？”姜司絮和姜漠在江湖行走的时候，就一起听说过这种动物，如今见了姜司絮也有些惊异。 “它……”突然姜司絮好像明白什么似的，脸色大变，指着雍和惊道：“你们……你们带它来干什么？刚才你说，你说什么不安全，是不是就是……啊？你们做了什么？姜漠！你要干什么？”姜司絮又指着无须老人问道。 “隆玥把它抓进了明王府，它咬了人，现在明王府已经有一些人感染了……所以我叫你跟我走，这里不安全了。”无须老人解释道。 “隆玥……玥儿！”姜司絮突然转身离去，无须老人拦住她，道：“你不能去，那里的人都在逃跑。” “不能去？不，不行，我要去找他们，我不能丢下他们。他们是我的亲人。”姜司絮眼直直的，说完要绕开走，无须老人喊道：“苏青，拦住她！” 苏青忙一闪身拦住姜司絮的去路，姜司絮微微一笑，道：“你怎么也拦我呢？”苏青一呆，姜司絮趁机想闪过去，幸好无须老人已经下手点了她的昏睡穴。 姜司絮身体一软，向地上倒去，无须老人抱住她的身体，看着她，如梦似幻地说：“师妹你瘦了，却还是那么美丽。”说完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姜司絮。 “师父！”苏青喊道。 “师父！” 无须老人如梦初醒，抬头看着苏青，恍如隔世的样子。 “师父，我们该走了。”苏青道，看着师父的样子竟然有些心酸，那看姜司絮的眼神是那么地痴如隔世。 “哦！是……是该走了。”无须老人抱着姜司絮，转了几圈，已经不知道要往那个方向走。 苏青只得指着门口道：“师父，这边。” 叶眉和苏青在无须老人后面跟着，叶眉忍不住嘆道：“哎，情痴也是不分年龄的，一把年纪了，何必呢？原来你师父还是个情种呢！” 苏青眼睛湿润，没有见过师父如此无助张皇却又如获至宝的样子，他叫他不要用情，自己却藏着二十几年的情，叫他这个徒儿都不曾觉察。 他有多痛苦？ 苏青不知道。 “看来这事情还是挺复杂的哦！”叶眉想到苏青和姜司絮有关系，姜司絮是隆明王的妻子，隆明王是李润龙的对头，李润龙又和苏青是好兄弟，一时有了纷乱的感觉。 “哎，”叶眉悄悄地问，“是不是隆明王抢了你师父的爱人，所以他才恨上了隆明王，所以你和你师父才来帮我们的？” 苏青一下子也不知要如何回答叶眉，她说的有那么点意思，但又不完全对，苏青倒不觉得师父是那么狭隘的人，但有些事不好解释，就默认了叶眉的说法。 “哎，这就比较好解释了。”叶眉好像明白了许多事情一样。 “不过，隆玥好像也叫你师父师父，这又显得很奇怪了……你和她还有这层关系呢……”叶眉自个琢磨上了，苏青只好苦笑，假装没有注意听她的话，也不答腔。 他门还是回到云来客栈住下，叶眉看顾姜司絮，无须老人和苏青连夜配制药丸。忙将起来，不知不觉就天亮了，苏青打了个盹，听见有细微的脚步声，勐然惊醒过来，只见叶眉的身影悄然经过。 “叶眉！”苏青喊住她，“你干什么？” “哦，我，我刚起来。”叶眉勉强笑了一下。 “你出去了……”苏青指着她身上的被露水沾湿的地方，鞋子也占了些泥，“你很早就出去了，刚回来，你……这是去干什么了？” 叶眉回过头来，道：“我送信去了。也许你忘了自己是谁，来干什么的，但是我没忘了我是谁，我是来干什么的。” “你给大哥他们送信去了？” “是。怎么？不可以吗？”叶眉挑着眉问。 “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可能你不知道，能拿那个牌的人不多了，那是周濡费了好大的心血才建立起来的组织，这段时间以来，随着战争的白热化，有些人投靠了敌营，有些人不知所踪，有些人给的情报是不准确的……周濡能用的人不多了。这里的消息我想还会有人传出去，但我不放心，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亲自给他发出去，这样他才更加准确的参考，做出恰当的部署……毕竟，他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不多了。” “你怪我，忘记自己的使命了。对不起，我确实有些迷惑，总是被左右，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或者……我也已经不能信任了，对不对？” “别在意我说的话，我只是比较在乎周濡，不希望他错失了机会。有时候我也会迷惘，但我总记得我做的不为别的，我为周濡。你也没有做错什么，有时候会身不由己，但也不能怪你。而且，你很善良，这是我欣赏你的地方。” 苏青淡然地笑了一下，说：“我欣赏你的地方，就在于你总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相信自己做的是正确的。” “我们也别相互捧了，你师父呢？怎么没见到他？” “师父刚刚出去了，说有事出去一下，我也没问他什么事。” “哦，那我进去看看她醒了没。”叶眉望了一眼姜司絮休息的房间。 苏点点头，把研制好的药丸收起来，叶眉进去房间没一会儿就扶着姜司絮出来了。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你们把我弄到这里来想怎样？”她好像完全忘记了昨晚的事。 “师妹！”无须老人站在门口，喊道，“你醒了！” 姜司絮望着无须老人，看了好一会儿，眨了一下眼睛，才道：“哦，师兄，是你……你还好吗？” “我很好。看，我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包子，还是热的。”无须老人从手里拿出热腾腾的包子，放到姜司絮的手上。 “我最爱吃的……我怎么不记得了。”姜司絮看着这包子，竟想不起来似的。 “你最爱吃了，以前老是缠着我叫我去给你买，你不记得了吗？”无须老人神采奕奕地说。 “是吗？”姜司絮拿着包子坐在一旁，一口一口地吃着，神色却有些迷惑。
第77页 “师父……”苏青见姜司絮有些异样，还待问师父怎么回事，无须老人却微微摇头，不说话。 “唉，我觉得她可能就是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煳涂，有时候又会不记得很多事。她是不是这些年过得都不开心，然后郁结成病了？其实，有时候看她和隆玥其实蛮像的……”叶眉嘆气道。 “啊？什么？”苏青在看着姜司絮，没有听清楚叶眉的话，“你说什么蛮像的？” “她们母女啊，都是有些情绪上不受控制的感觉。” “哦……”苏青若有所失。 “不过也有可能是你师父给她下了什么药……”叶眉突然加了一句。 “不是可能，我就是给她吃了点药，她情绪不稳，我想让她安静下来别到处乱跑，现在跟我们在一起是最安全的。”无须老人悠然道。 “我说嘛……昨晚还好像要拼命一样，现在就这么温顺了，不过，这样看着真不习惯。”叶眉道。 “师父，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苏青看天已经大亮了。 “等一会儿城里就该开始乱了，我们去城门口施药，但是……我们还要制造一点声势……” “制造什么声势？”苏青和叶眉都等着无须老人的回答。 无须老人在苏青耳边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就各自准备去了。 第55章 街头施药救众人 无须老人找人搭了个简易的施药棚，叶眉敲着锣招唿过往的行人前往施药棚吃药。啸隆城果然不出无须老人所料不到半日功夫就乱了起来，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想要离开这座飘着死亡乌云的城市。 “大家快来啊！这里有神水仙药可以治疗疫病啊！快来快来啊，迟了就神仙也难救了啊！”叶眉在街口吆喝着，但往来的人都只顾急匆匆地逃窜，并不大相信叶眉说的有什么神仙药水。 “快来快来啊，这里有医治疫病的药水啊，大家快来喝啊！”叶眉继续吆喝了一阵，却没见人什么人理她，她也失去信心了，跑到无须老人身边道：“老头，不管用啊，没有人相信咱们有药啊，都顾着收拾东西逃命呢，有好多人跑着跑着就倒下了，这可怎么办啊？” 无须老人慢悠悠地从雍和嘴里刮些唾液出来，溶进大水缸里，舀了一碗溶有雍和唾液的水，说：“你到大街上人多的地方，看见有人发病的，你就把这碗水给他喝下，记住，你最好用衣服把自己的手裹上，尽量不要接触到病人的身体，嗯……把鼻子嘴巴也捂上，谨慎一点。”无须老人把那碗水递给叶眉，示意她快去。 叶眉哦了一声，把水放一旁，跑进去了，等她出来的时候，已经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样行吗？”叶眉呜呜道。 无须老人看了一眼，摇摇头，说：“我也只是叫你小心一点……你也不用太紧张，只是以防万一……嗯……这样，行，走吧。”无须老人挥挥手，叶眉小心地端着碗，挪着笨重的身体来到刚才的街口，左看右看，终于让她碰上一个脸色开始发黑的人，忙过去揪住他衣服，说：“喝了，快喝了。” 那人勐不丁地被吓了一跳，跌倒在地，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干什么？” “喝，这是治你疫病的药，你快喝了，喝了就好了。”叶眉把碗端到他嘴边，说。 “我我我不喝！我不喝！”那人害怕得连连向后爬，染病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没有力气爬起来，只能在地上爬。 “哎呀你怎么就是不懂呢，我这是救你啊！快喝呀，再不喝你就要死翘翘了，到时我把这药水灌进你嘴里也没用了。”叶眉着急道，她却不知如今人心涣散，谣言四起，她这样一个穿着奇怪的人突然窜出来要一个神经紧张的人喝什么药水，别人也只是把她当做什么害人的怪物看了。 叶眉追着一个在地上爬的人，喊着：“快喝快喝！”终于引起一些人的注意，远远低站着看着这两个人。叶眉过得太多衣服了，又端着一碗水，怕撒了，追着跑，累得半死，终于那人爬到一个角落无处可去了，回过头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放过我……” “我放过你什么呀！我是救你！救你懂不懂？”叶眉气了，拉开蒙着脸的布，瞪着眼睛道。 “让我来！”突然苏青从身后走过来，接过叶眉手里的碗，蹲在地上，对那吓得簌簌发抖的人说：“这是我师父配制的救命的药水，你喝了，就不会被疫病害死了。” “药水？什么药水？”那人问。 “治疗疫病的药水。你染病了，全身无力，好像五脏六腑都在烧一样对不对？”苏青耐心地问。 那人点点头，道：“是这样！就是这样！你怎么知道？” “你先把这药水喝了，喝了你就好了。我们不会害你的，况且，你现在染的病不治不出半个时辰，你就没救了。” 那人半信半疑地接过苏青手里的碗，心想，反正也是一死，试试就试试吧，端着碗一饮而尽之后，就闭着眼睛靠在墙边等死，等了一会儿，却觉得肚子里一阵咕噜，出了一身汗，看看自己的手，原先紫黑的颜色居然褪去了娥，恢復了正常的肤色，他高兴地一跃而起，大喊道：“我好了！我好了！真的有效，真的有神药！神药啊！” 一旁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起来，苏青趁机大声道：“相亲们，前面有药棚，已经染病的尽快去喝一碗药水，没有染病的也吃领一颗药丸来吃，这样就不会染上这疫病了。” “真的？” “真的吗？” 大家将信将疑，那获救的人把身上的行李都扔了，大喊道：“在哪在哪？我家里还有人病着，我要着神药，神药啊！”说着就往苏青所指的方向跑过去，众人还迟疑着，见那人去了，也一哄而上，跑去领药去了。 “唉！还是你有办法呀！”叶眉无趣地把自己身上厚厚的衣服脱下来，“热死了，都是你师父，叫我裹那么多，害我像个老妖婆！” “你这样子把人都吓跑了。”苏青笑道。 “咦，你怎么一点也不怕啊？” “怕什么，我还天天跟雍和呆一起呢。” “哎，走吧，人越来越多了，我们回去帮忙吧。” “好。” 苏青和叶眉回到药棚，无须老人和姜司絮都已经在忙碌了。姜司絮的精神看起来好了一点，那块黑纱半遮着脸在给大家发药丸。她现在好似不想其他的了，只专心地递给每一只伸过来的手一颗药丸。只不过偶尔她会偷偷看一眼苏青，有时呆一呆好像想起什么来一样，但当苏青觉察到她的目光，望向她时，她又躲开了。 “唉，你看！”叶眉在苏青耳边说。
第78页 “看什么？”苏青故意装不懂。 “看嘛，这边。”叶眉示意道。 苏青抬头看了一眼，淡然道：“怎么了？” “有没有发现她在看你？”叶眉也发现姜司絮的神情了。 “怎么了？”苏青还是淡然地问，表现得很随意的样子。 “你再看你师父。”叶眉继续道。 苏青抬头看另一边的师父，无须老人一边给人舀着药水，一边看着姜司絮，那眼神如痴如醉，好像在看一副醉人的画。 “又傻又幸福对不对？”叶眉用肩膀顶顶苏青，道。 “嗯。” “你师父肯定爱她爱得要死，你看他的眼神，比一个青春少年还要迷离，我都怀疑他这所有的一切就为了有这一刻，他可以这样看着他爱的人。”叶眉有些痴痴的。 “师父不是那种会为感情迷惑的人。”苏青的声音小得连他自己都听不见。他也没见过为爱痴狂的师父。在他心里，师父是属于仙道一类的人，已经超脱了许多人世的情怀，如果他有爱，那也不会是仅仅为了一己私情。 这是他心里一贯的师父，可如今不是了。 如今的师父像脱去了仙道的外衣，成为一个普通人，为了他可望不可即的爱情，他也可以像任何一个凡人一样，痴傻，迷狂。 “被这样爱着是一件幸福的事呢，还是……是一件异常痛苦的事？”叶眉喃喃道。 苏青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爱是痛苦的，但不爱，就是没有意义的。 “对于你来说，和周濡，是幸福呢还是痛苦？”苏青突然问。 “啊？”叶眉愕然，“你为何问这个？” “我只是觉得，你爱周濡也爱得很深沉。” “我……”叶眉低下头，眼里有泪。 “他也……应该爱你如此吧……”这句话从苏青嘴里说出来，有些艰难。 “你又怎么知道？或许，你看错了，他心里未必就没有别人，他情愿藏在心里，一辈子都不说的那个人。”叶眉有些伤感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周大哥身边也从来没有出现什么别的女子啊！”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叶眉自嘲道。 “你可能是等太久了，一个女人的信心都等没了。等这次回去，我叫李大哥马上给你们办婚礼，别再为其他事耽搁了。” “谢谢你。你那么着急干什么，都不知道你是关心我还是关心周濡。”叶眉破涕为笑道。 “你们两个我都关心啊。” 叶眉心情又好起来了，看看苏青，又看看姜司絮，开玩笑地说：“说真的，你和她还真像，勐一看，别人真以为你和她有什么亲密的关系。” “是吗？”苏青被戳到心事了，却只能假装不在意。 “你不是说隆玥和她像吗？怎么又说我和她像？” “你和她是外表像，隆玥和她是病态地散发出相同气息。”叶眉道。 “你还琢磨得挺细的。” “那时，我在这反正也没我什么事，你们再大的事也跟我扯不上关系，所以我就成了看戏的了，有时候吧，看着看着就看出点门道来了。”叶眉得意地说。 “门道？什么门道？” “你们啊……全部都心里有事啊……哎呀，乱猜一下的啦，反正个个都挺怪的。不过，苏青，我是想提醒你……”叶眉的话锋突然变得严肃，“我们的身份……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和他们有什么渊源，最好，也不要让太多人知道。” “为什么？”苏青看着叶眉问。 “因为……这是我们的游戏规则，不能和自己的敌人有难以说明的关系，不然，回去之后，很难说清楚。有时候，人的忠心是无法表白的，得看对方怎么看你……” 苏青摇摇头，说：“我不懂。我不想明白那么多，其实，他们也并不是什么很坏的人，你多少也知道的。” “好人和坏人不是唯一的标准，苏青，很多时候，手中有权力的那个人的喜恶才是唯一的标准。” “好的。我知道了。”苏青看着叶眉，感激道，“你好像像一个姐姐一样，在教一个笨人如何在这世上生存。” “有时，单纯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看你遇到什么人。”叶眉眨着眼睛道。 “嗯，我会记得你的话的。” “嗯，如果他们都吃了药，抑制了疫病的传播，那么……啸隆城又会安宁下来了，那和我们的初衷不是相反了吗？”叶眉转了话题。 “放心吧，师父还有计划，施药不过是希望减少百姓的伤亡，毕竟，要争天下的不是他们，他们都是微不足道的棋子。师父的意思只是要要搅乱啸隆城，而不是要啸隆城的百姓牺牲。” “那我就看看你师父还有什么能耐了。” 第56章 死亡笼罩啸隆城 夜幕降临，城里稍安，领药的人也渐渐离去。而这时候却是另一齣好戏要上场的时刻。 雍和被关在屋子里不准叫唤一天来了，早已有些不耐烦，当夜色降临，它的黑夜之性又甦醒了，抓着笼子开始不安起来。 隆明王原本在城外八百里处和李润龙打仗，听闻姜司絮不见了，就把军队交由隆霸带领，自己孤身一人回来寻找，差人找回了隆玥，自己却还各处找寻姜司絮，后来听闻明王府异动，匆匆赶回去已经狼籍一片，整肃了守城的士兵之后，隆玥也终于和他会合。 隆明王听隆玥说了原委，愈发担心姜司絮，恰好有士兵来报，在城门口的街边看见过她，隆明王二话不说就领着残余部队和隆玥一起朝那方向奔去。 是夜，骚动了一天的城市稍显安详，隆明王不知道施药救济的人是谁，但心想此人定要好好酬谢，而却不知那人是自己不愿意见到的人。 天空飘起了阴冷的雨，使得整个城淫浸在冷森的天幕下，隆明王带领的人撑着火把，嘈杂的声音把刚刚安定下来的人们又惊扰了，全都偷偷查看发生了什么事，猜测是不是又要开始逃亡。此时他们的心很脆弱，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如惊弓之鸟，马上不顾一切地想要逃命。然而隆明王顾不了他们许多，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姜司絮，他不知道她要如何在这动乱的境地生存。 大半个城的人都在黑暗中窥探着这个黑夜，以期能够在危险来临之前获得信息，而有足够的时间逃出去，活下来，是唯一的希望。 可人们越是害怕，害怕的东西就愈加猖狂地靠近他们。当夜空中响起噩鬼般的啼哭声，他们几乎要绝望了。 “慢！”隆明王也被那啼哭声吓得胆寒，士兵们都惊恐地望着黑暗的地方，生怕有什么怪物跑出来把他们撕碎。 “爹！就是这畜生，好可怕！”隆玥靠近父亲，道。
第79页 “装神弄鬼，我们去把那畜生找出来！” “不！爹！不要去惹它，我们得躲开它！它就是传说中的瘟神，所到之处，人畜皆亡。”隆玥不愿意承认这场瘟疫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所以故意夸大了雍和的邪恶。 “其心真可谓恶毒！” “看！爹！看！那是什么？”突然隆玥指着半空的道。 隆明王一看，飘着冷雨的漆黑空中，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那火光似是凭空出现在空中的，冷幽幽的，亮着飘落，还未到地就熄灭了，消失了。 谁都没有见过这么诡异的景象，紧接着，城里各处都陆续飘起了这样的火焰，然后又消失，伴随着它的是歷歷的啼哭，整个城像一座鬼城，被恐怖的氛围包围着。 士兵都害怕了，纷纷丢了火把找个地方藏起来，房子里藏着的人们听着那声音，看着那窗外飘落的鬼火，他们知道，瘟神要来了，他们难逃一劫。 “快逃啊！”寂静的夜有人惨叫着，接着就开始有人逃亡了，越来越多的人拼死沖了出来，他们不知道外面等着他们的是什么，但是他们不能等死，拼了最后一点力气，希望能够逃离这个被诅咒了城市。 城，又乱了。 “爹！我们也走吧！我怕！”隆玥簌簌发抖，她忘不了雍和那火红的眼睛，忘不了它发怒时被杀死的士兵全身乌黑倒地身亡然后接二连三地有人死去那种死神降临人间的恐惧。 她曾经无比自负，却输给那个看似温顺的苏青。当苏青带着雍和站在她面前，她也相信了他是瘟神派来的，而之前所有的温顺和安静都是假象，他被激怒了，他冷淡安静地安排报復。而他的帮凶，是那个一直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人，一直以来，他的出现都让她充满疑惑，但他给她带来了安慰，她缺失母爱的心曾有一度在这个老头身上得到满足，她知道他自有目的，但被关爱的感觉就像上瘾的药，明知有害却又捨不得放弃。 她是贪婪的。 可贪婪往往引祸上身。 隆玥反省着自己，却更加无法原谅，造成这一切的母亲。 是母亲，把她一步步逼向失去理智的边缘，她不但没有得到，无论是母亲的心还是苏青的心，她都没有办法得到，如今，她父亲的城堡，也要失去了，她看见父亲的权力也如涣散的人们，渐渐远离，而失去父亲权力的依託，她隆玥还是什么？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恨。 她为她的父亲鸣不平，那情敌，过了这么多年，母亲还未忘记，那情敌，领着覆灭的瘟神，来报復了，母亲，她还是可以那么无辜地让她的父亲为她甘愿捨去一切吗？ 夜空中又有一声惊异的凄哀之声，那声音近了，隆玥毛骨悚然，她盯着那个地方，仿佛那里会出现什么，她的预感无比正确，那里，高高的城墙上，出现了一个身影，带着燃烧的火，那火在雨中没有熄灭，反而愈来愈旺。 那影子黑色的修长的僵直的被火光照亮了，人们都看见了，他们安静了，连唿吸都要禁住，仿佛等待最后一刻命运的降临。 “他”没有脸孔，白白的一张脸什么也没有，没有鼻子，没有嘴巴，没有眼睛，只有空白的，白得吓人的空洞的脸，如果，那还是可以叫做脸的话。 没有眼睛的“他”安静地犹如一个鬼灵“盯着”渺小的众生，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到被“盯”上了，再也逃不掉。 “他”肩上站在那只悽厉吼叫的畜生，被火照亮的火红的眼睛也盯着这些脚底下的人们。 他们无处可逃。 “爹！那是……那是……”隆玥躲在父亲背后，她害怕那种被盯着的感觉。 “装神弄鬼！玥儿，别怕！我这就去会会他，我就不信什么时候啸隆城轮到妖魔鬼怪猖厥了！”隆明王策马朝那团火光之处奔去，隆玥跟着父亲，她不要一个人留在黑夜里，跟着父亲，更有安全感，父亲的勇气会给她希望。 苏青站在城墙，按照师父的设计扮演一个在黑夜里降临人间的瘟神。苏青和雍和配合地演完这齣戏，这齣戏之后，相信城里没有人会想要留下来。逃亡的百姓会在八百里之外的战场和他们作战的士兵相遇，后方无援的军队会信心动摇，而和他们对峙的敌人就会趁虚而入，一举拿下。而隆明王，就再也没有实力东山再起了。 苏青在城墙上看见隆明王向他奔来，他不想和他碰面，所以他收了鬼火，趁着黑夜离开。 雍和看见隆玥，似乎还在生她的气，吱吱地抓着苏青的衣服不让他走。苏青哄着雍和，要趁着隆明王还没有逼近的时候离开，可是正在这个时候，城墙上另一头响起如同婴儿般啼哭的声音，雍和一听这声音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死死地盯着城墙的那头。 苏青在愕然间，居然发现那边也有一只和雍和一模一样的东西，正向他们跑过来。 那物跑过来，是比这一只稍大一点的，竟然是另一只雍和。原以为这世上就只有一只，现在却再跑出来另一只。 雍和相见，似乎极为惊喜，惊连苏青也不管了，两只嚎叫着快速地沿着城墙奔跑出去，看方向是往城外的山林。 苏青来不及唤它，它们就走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苏青怅然若失地看着它们消失的方向，惊喜的感觉，失落的感觉，齐齐涌上心头。 雍和有伴了，看样子还是一公一母。 它们恐怕再也不回来了，这天下的纠纷本来也和它无关，它又何曾在意这些人们。 “苏青？”突然身后有人喊道。 苏青知道是隆玥，却不回答，反而用极快的动作隐身在黑夜中。 隆玥追上去，望着渐渐淡去的影子，大喊道：“无论你是人是鬼，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玥儿！你认得此人？”隆明王问道。 “敌人的奸细，潜入啸隆城就是为了今天这一着么？爹！我好恨！” “我猜也是他，只不过没想到他有这样的能耐，他还有其他同伙吧？” “有，爹，我们要把他们除了！” “好。只是，现在我更担心你母亲……我们要尽快找到她，她那么柔弱，怕是要吓得魂飞魄散了。” “在你眼里，她有那么弱吗？既然她敢离开这个家，想必也是鼓起了一切勇气吧。” “是我疏忽了，她有心事，我没有能够开解她，安慰她，害她郁闷无法消解，才赌气走了的。” “父亲，你还是要责怪自己吗？难道这不是她自己的错吗？她就那样好像世上只有她一个人，任谁都无法走进她的内心，她也不愿意谁靠她太近。那冷若冰霜的态度，那满不在乎的眼神，她怎么想过……” “别说了！”隆明王似乎不愿意隆玥这样说姜司絮。 “难道不是事实吗？父亲！你还要欺骗自己多久，难道还要说服自己她心里是有你的吗？你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走？”
第80页 “为什么……？”隆明王看着黑夜，问。 “因为……因为……她心里的那个人……回来了……所以，她走了，离开我们了！” “你母亲不是那样的人。”隆明王却好像没有什么震动。 “不是那样的人？那她是怎样的人？你觉得她对你，对我，那是一个正常娥妻子或母亲应有的态度吗？”隆玥几乎流泪。 “你母亲她……有些……失控了……”隆明王模稜两可地说。 “我不明白。父亲，”隆玥擦了一把泪，坚定地说，“我会把真相揭开给你看的。” “真相？什么真相？”隆明王似乎不解。 “你等着，我会让你看到的。”隆玥走入黑暗中，头也不回地说。 第57章 民情愤慨烧雕像 苏青回到客栈，却发现叶眉不见人影。 “师父，叶眉去哪里了？这么晚了……”苏青问无须老人，他坐在姜司絮的房门口，不知在想什么。 “她去再烧一把火，这样，我们就算大功告成了。咦？雍和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无须老人没有看见雍和。 “它……找到它的同伴了。一起走了，到属于它们的天地里去了……它不喜欢跟着我们吧，被我们利用来利用去，也不是它本意……” “什么？伙伴，你是说有另一只雍和？” “是，是有另一只，我们在这里闹得欢，它听见了，就出来了，它们很高兴地一起走了。”苏青始终有些淡然的失落。 “我以为……只有一只，让我们碰上，已经够幸运了，想不到还藏着一只，或许是熟知人类的可怕，如果不是今夜听见同伴的唿唤，估计它也是不会出现的……如此……甚好！” “我也才想起，我幼时见过这么一样的小东西，太久了，现在才想得起来一些，难怪雍和和我那么投缘，可是你见它遇到同类的情形，就知道无论它再喜欢你，它也是要和自己的同类在一起的。” “是呀！你是在南钟山遇见的吧，南钟山曾经有过，后来不知去向了，我见了它，也倍感亲切。它始终也是要回山里去的，你也不用难过，万物自有道，一切遵道而行，才能顺应天意，不负期望。” “师父，我一直有个疑问，不知能否请师父回答？”苏青也坐下来，道。 “你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下山，为什么叫你下山，为什么要来这里帮你吧？” “师父，您一切都了如指掌，我确实有些不解，望师父明示。” “天下大趋势，你我都是助势之人，苏青，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我们也和那雍和一样，从哪里来的还会哪里去。这世间的一切，如昙花一现，如水中月镜中花，这些人，都会远去，这些事都会湮灭，当你再次回到南钟山时，你再站在那高高处，看山下飘渺的一切，你会有所顿悟的。只是……苏青……你还愿意跟我回去吗？”无须老人悠然道来，却在最后严肃地问苏青。 “师父，我愿意。这也是我一直未变的本意。我惟愿在山上陪师父终老，在这山下久了，我的心会慌乱，会迷失，会不知所措，而这一切，都是我不曾经歷过的，有时，我害怕我再也抓不住自己的心，它会自己跑丢了，藏起来，而我再也找不到它。” “你能意识到这一点，说明你还在抗拒诱惑，坚定自己的心吧，南钟山才是安宁的归属。” “师父，你在山上，安心吗？”苏青望着姜司絮的房间门。 “我和她，自小相处，后来她选择了跟着一个权势的男人，我选择了孤独——幸好有你——现在看着她，就像隔了好几世纪，有什么安不安心的，岁月无情，一切都会老去死去的……”无须老人知道苏青要问他和姜司絮的事，但他不愿多说。 “她……”苏青还要再问些什么，无须老人摆摆手，不让他说下去。 “你想知道的事，到了时候自然就知道了。”无须老人闭着眼睛说。 苏青咬咬牙，他不想说，他的心在煎熬，万一他错了，万一……师父也骗了他，那他是不是该后悔？ 可师父不愿意说的，他怎么心急想知道都没有用，他只有等待，等待那个时刻到来，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他都要承受，因为他没有选择。 这边安宁的气氛并没有影响到城得那一头的喧嚣。 无助的有些绝望愤怒的人们已经不在乎死不死了，他们把怨气迁怒到隆明王身上，这是他统治的地方，而遭难的是无助的他们。叶眉举着火把，把这一群人领到了明王府，那里，有天神降怒的罪证。 那尊雕像，黄澄澄的，让所有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 “隆明王本无王命，却妄想称王，野心太大，已经触怒了天神，所有才派瘟神来，要惩罚啸隆城的百姓们！走，我们把它推到街上去，等天明的时候让大家都看看，究竟是什么给我们带来了灾祸。”叶眉举着火把，吩咐众人把雕像推上马车，吃力地推着出去了。明王府已经没有什么人，留守的几个家丁也害怕神情激昂的人们，哪里的、敢阻拦，任他们去了，等隆明王带人回到府里，已经人去府空了。 溃退如逝，不可抵挡，隆明王的心也灰了，此时，他只希望能够找到姜司絮，这是他最后抱有的希望，只要有她，有女儿，他就还可以活下去。 其他，都是空的。 望着这曾经奢华无比的府邸，如今枯败冷清，隆明王有些悟了。 “爹！我们去抢回来，那一群暴民！”隆玥恨恨道。 “抢回来做什么？你母亲也走了……”隆明王好似不明白隆玥的意思。 “你心里，她竟然比其他的都重要？比江山比权力还重要？” “当然。”隆明王迷惘地看着隆玥，“难道不是？没有你，没有你母亲，我要这一切干什么？” “可是……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放手，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被打败？这不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是不可战胜的！” “可是，我就是你的父亲啊！每一个父亲都害怕失去妻子的女儿，你们才是我最珍贵的东西啊！” “不！父亲！你要把这一切都夺回来！我们不能被他们打败，这样败得太可耻了！” 隆玥拉着她的父亲，道：“走！” “去哪里？” “去把属于我们的东西抢回来！” 隆明王被隆玥拉着，朝那欢唿胜利的人群走去。 天要亮了，雨停歇了，路面湿湿的，惊恐了一夜的人们终于又被这热闹唤醒了。他们需要一个仪式，来解除内心被惩罚的恐惧，他们一个又一个加入了庞大的队伍，每一个人都不愿意落下，这是属于他们的时刻。如果说，曾经他们那么微不足道，只能等待被碾压的命运，那么现在的他们如嗜血的狂魔，终于有了释放的余地。
第81页 他们要把这雕像放在柴堆里烧了，那美丽的黄金，每个人都想拥有，而现在，他们却希望它在火光中放射出更加耀眼的光彩，以证明，他们的存在。 “烧！烧！烧！” 他们的眼睛已经燃烧起来了。 “烧！烧！烧！” 他们有节奏地唿喊着，从来，他们的声音都没有那么整齐过。 从来，他们都不曾感觉到自己那么有力量过。 昨夜死神带来的恐惧感被消除了，因为他们相信他们经过这个仪式之后，会得到神灵的宽恕。 民情愤慨，隆玥也怕了，此时她远远低躲着，不敢出来说一句：这是隆家的东西你们没有资格处置！ “爹！你就这样让他们烧了它吗？” “烧吧，留着何用！” “你不觉得可惜？” “可惜？我现在看着它，只会觉得可笑。” 他们点起来火，像举行一个庄严的仪式，每一个人都在上面加一根柴。这一个过程显得安静而有秩序。 “爹！我想知道，你手里的婴儿是我吗？”隆玥心疼着。 “当然是你啊！还会有谁？”隆明王看着烈烈的火烧了起来，无动于衷。 “为什么跟我一点都不像？” “不像，怎么会不像？你刚出生的时候就是那个样子，像极了你母亲。” 烧不毁的黄金，却在烈火中被火光映得变了形，那一滴滴的也不知是不是泪，雕像的泪。火是吞噬欲望的良药，隆明王看着被火笼罩的雕像，感觉像是自己被捆绑起来烧着，汗如雨下，皮肤干裂，五脏裂疼，血液沸腾。 如果是自己，血会被烧干，不留一点痕迹。 雕像被烟火燻黑了，再也看不清面目，但火还是烧着，他们即使知道一般的火焰无法毁灭黄金铸造的雕像，但是，那火是他们内心的怒火，它们需要释放出来，在光天化日之下燃烧，无所顾忌。没有人知道这火要烧多久，多久之后才会熄灭，那雕像最后又会被如何瓜分殆尽，似乎都不是隆明王能够关心的问题。 “不可能！我一点也不像她！”隆玥捧着自己的脸喊道，她也忘记了她要夺回雕像，夺回那并不遥远的梦想。她现在的心更想知道，她是不是像自己的母亲。 “你长着长着就不像了，可是，我还是能从你身上看见你母亲的影子。”隆明王看着隆玥道，他的眼神，无法让隆玥怀疑。 “不！爹！你撒谎！”隆玥摇摇头，“你骗我，你还要骗我，你要骗你自己，骗你自己去相信……” “絮儿！”隆明王突然喊道，不顾一切跑了。 “爹！你去哪里？”隆玥朝父亲奔跑的方向看去，看见了姜司絮。她站在人群中，看着烈火燃烧，脸上的神情很安静，流着泪，像是祭奠某种远去的东西。她的身边站着无须老人和苏青。 她竟然和他们在一起！ 隆玥也急忙跑过去，眼里冒着火。 人齐了，该揭晓的是时候揭晓了。 第58章 苏青忘嫌救敌人 “絮儿！司絮！”隆明王喊道，“你在这儿！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隆明王不顾众人，拉住姜司絮，生怕她再不见了。 姜司絮挣脱他的手，慌张地躲开他，说：“你是谁？你要什么？” “絮儿！是我！是我呀！你怎么了？”隆明王大惊道，几日不见，她竟然不认识自己了？ “母后！你竟然和他们呆在一起？”隆玥拦住她的去路。 “啊！救命啊！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是谁？”姜司絮好像受到惊吓，抱着头低身要逃。 “你们想干什么？”无须老人扶住姜司絮，对隆明王父女道。 “你想干什么！”隆明王怒道，他看见那老头的手放在姜司絮身上，一股怒火就烧了起来。 “你对我母后做了什么？”隆玥也帮腔道。 “隆明王，你应该问问你自己，这么多年来，你对她做了什么？你给她幸福快乐的日子了吗？”无须老人站立不动。 “你……你……你就是那阴魂不撒你的姜漠，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死心是不是？你还要来缠着她，让她对你心生愧疚，你就不能放过她，让她好好地生活？”隆明王终于认出眼前相貌大变的人就是当年的姜漠，天下除了他，还有谁会来跟他抢姜司絮？ “爹！你现在知道了，为什么我娘她这样了吧？她心里有别人，一直都有，现在她干脆跟他在一起了，抛下你，她要跟他走了，不认我们了。”隆玥盯着姜司絮，看着她有些慌张和迷茫的脸，隆玥相信，她是要决心忘了他们了。 “你不可以这样侮辱你娘！”隆明王和姜漠异口同声道。 说完，两个人都有些惊讶，隆玥却笑着对姜司絮道：“看看，这两个男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争着你的。在他们的心里，你是最无暇的一个，比任何下凡的仙女都要纯洁无辜。” “我不懂你们说的话。师兄，我头好晕，我要进去休息一会儿了。”姜司絮不去看隆明王和隆玥，只低头要走。 “别走！”隆玥喊道，“别以为就这样可以走掉！” 无须老人不管他们，扶着姜司絮进去，叶眉站在高处，指着隆明王和隆玥跟众人道：“你们看这人是谁？” 大家的目光都转向隆明王和隆玥，嘈杂的氛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隆明王和隆玥感觉到了被一道道吃人一般的眼神包围。他们顶、盯着他们，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把他们撕碎吃掉。他们恨他们，虽然之前他们中的所有人都期望着能得到隆明王的垂青，赐予他们福祉，钱财，权力，如果隆明王愿意，他们会跪拜在地，把他像一个神仙一样供奉。可是，现在不了。 现在的他们要把隆明王吃掉，才能平伏平日里过高的仰望和现在奇怪的仇恨。 民心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可以毫无理由地信奉你，也可以莫名其妙地覆灭你。 当年，隆玥出生，全城欢庆，他们欢庆天降福婴，自发编织祈福的纸鹤，挂满了全城。那时，隆家是他们的神。 现在，他们的激情被利用起来，转而仇视当年被他们视为救星的人。隆明王护着隆玥，退到一个角落，大喝道：“放肆！你们想干什么？” “是你的野心害了我们全城的百姓，是你！你要为那死去的冤魂赔命！”有人喊道。 “放肆！一群无知愚民，被人操纵就以为自己有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说话了吗？平日我经过的地方你们敢抬眼吗？”隆明王气急。 没有了士兵的保护，没有了声势，仪仗，没有了高高在上的威严，这一等卑贱的人就以为他们可以为所欲为了。 隆玥害怕地躲在父亲身后，她没有见过这样的百姓，他们的眼睛里有暴戾的贪婪，好像他们是鲜美的鱼肉，要一口把他们吞掉。
第82页 苏青不忍再看下去，挑起青龙剑，护着隆明王和隆玥，喝道：“所有人退下！” “苏青你……”叶眉跺脚道。她不明白苏青怎么在这时候出来救他们。 苏青的剑寒光一闪，那些人被吓得心惊胆颤，不敢再向前。 “随我来！”苏青沉声道，领着隆明王和隆玥跃上屋顶，叶眉见状，也一跃上了去，拦住他们的去路，道：“苏青！你怎么了？” 苏青不愿回答，一招游龙戏水把叶眉逼了下去，自己则让隆明王和隆玥快走。 “夜里扮瘟神的就是你吧！一直是我小看你了。”隆玥冷笑道。 “为何救我们？”隆明王道。 “你们走吧，快走！”苏青也同样不回答他们的问题。 “我不走！区区几个刁民，我还怕了不成！”隆明王背着手道。 “不是区区，是全城的百姓，不用一刻钟，全城的百姓都为涌过来的。”苏青道。 “苏公子！你是敌营的人，我猜到了，可是，你用这计谋未免恶毒了点。江山土地，我可以拱手让人，但是，我不能容忍你们把她扣留了，我一定要带她走！”隆明王坚决道。 “不是我们扣留了她，而是，她现在吃了我师父的药，暂时忘记一些事情了，她的情绪不稳定，师父希望她能安定下来。”苏青解释道。 “吃药？你们给她吃什么药？姜漠这个奸人，他是忘不了我夺了他师妹的恨是吧，可他怎么不想清楚，那是他师妹自己的选择，爱一个人不是要死死攥在手里，而是让她自由，让她去追求自己的快乐。他狭隘的几十年，现在还不能想清楚这一点吗？” “我师父不是那样的人！我都说了，她现在情绪不稳，像昨天那样的情形，如果她一个人到处乱跑会发生什么事，你想想也会害怕吧，我师父是帮她，不是想害她。” “是吗？是吗？苏青，你相信你的师父没有一点私心吗？你就真的那么相信你的师父吗？”隆玥冷笑道。 “我……”苏青无可辩驳，因为，总有那么一瞬一个念头会从脑海中闪过，是呀，师父真的没有一点私心吗？在情面前，谁能没有私心？ “她在这里很好，只不过现在不适合和你们相见，我怕她情绪一激动，又会……又会……魔怔了。”苏青极不情愿说姜司絮精神有些不对，但又不知如何能够更好地解释清楚。 “哼！魔怔！还不是你害的，还有你的师父，都是你们害的。我恨你们！”隆玥哭道。 “你要恨，就恨吧，我不能阻止你恨我，但是，现在你们还是先走吧，这里的情形不利于你们。”众人见他们呆在那里不走，有人就拾起石头扔了过来，别的人见状，都开始扔石头。苏青抵挡了一会儿，见人越来越多了，推着隆明王和隆玥走。 隆明王和隆玥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苏青回到屋内，叶眉生他气，不理他。姜司絮已经躺在床上睡下了，无须老人给她服下安神的药，要睡大半天才能醒。 “你放他们走了？”无须老人问。 “是，师父……”苏青怕他责怪，低声道。 “你这样做是对的，毕竟……隆玥也算是我的半个徒儿。” “师父，我不明白。”苏青松了一口气，问道，“你和他有宿怨，为何你还让我去给他取来蛇胆医治头疼症？” “苏青，你明白吗？你当然不明白，呵呵，你还不知道情是什么，师父也希望你不要遇到这样痛苦煎熬的感情，让自己一辈子都陷在里面，无法自拔，那是比死还要痛苦的炼狱。你知道吗？如果隆明王因为头疼症一命呜唿，那她……就要痛苦一辈子了，而我，不忍心看她痛苦，她痛苦，我会比她还痛苦，那比我看着她和情敌快快乐乐在一起还要痛苦。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救他，救他就是救她，也是救我自己。苏青，你明白了吗？” 苏青摇摇头，他不明白，他不明白这里的曲折，如果爱真的太苦，不如忘掉，不如不见。或许在下山以来的日子里，不管应不应该，他或许已经动过情愫，但是他没有那么九转十弯的想念。到现在为止，他还可以不那么在乎地忘记可以忘记的事情，假装那些事没有在他心里存活过。 “师父，我不记得你什么时候收了隆玥做徒弟，在我的印里，你总是陪在我身边的，难道师父还有□□术，可以分出另一个身子来？”苏青在脑海里搜索师父不在身边的时间，很少，少到他不觉得师父有时间去教其他人。 “呵呵，”无须老人终于捋了一下自己光光的下巴，仿佛那里有长长的鬍鬚，这是他在南钟山上经常做的动作，可直到现在，苏青此见师父又这样做了，感觉特别亲切，那个师父，又回到自己身边了，“这是一个秘密，如果我不告诉你，你是不会知道的。你来，我悄悄告知你。”无须老人把苏青拉过来，在他耳边道：“这里，有一条密道，可以直上南钟山。” “什么！南钟山在这里？不可能，在我印象里，南钟山离这里少说也有几千里！”苏青吃惊道。 “为师不会骗你的，这条密道到现在为止，只有我知道，我也没有带你走过。你不是说你曾经在南钟山上见过雍和吗，为何它又会出现在这里，为何为师会对这里的地形如此熟悉，这些，难道还不足以说服你吗？” 苏青想想，好像真的是这样，但是要他突然相信他梦中的南钟山就在不远处，他还是摇摇头。 “哪里？我看不见。也听不见熟悉的钟声。” “被挡住了，如果没有那条密道，这里要去南钟山，要绕过几座山，几条河，走起来就远了。而且，你我都不在山上，没有人敲钟，又怎会有钟声！就算有，这里也是听不见的。被大山挡住了。” “师父，那……就是说，你经常趁着採药的机会和隆玥汇合？” “是，真聪明。我也只有那个时候有些空隙，这些山的珍贵草药原本极多，我费不了多少时间，剩下的时间就来这里看看她。” “师父，你对她有着很特殊的感情，对吗？” “是。是很特殊。” “她是你的……”苏青几乎脱口而出。 无须老人却及时摇摇头，道：“她就只是我半个徒儿，你不用想过了。” “是吗？”苏青有些悻悻然。 “那……你能跟我说说你和她的事吗？” “她？谁？” 苏青看看姜司絮。 无须老人沉思了一会儿，好像想起很多事，最后才说：“我和她，都是孤儿，自小没有父母亲人的怜爱，幸好有一天我们的师父，一个到处卖艺的人，收留了我们，我们才能跟着师父有饭吃有地方住。师父人很好，对我们视为己出，加上看我们感情好，早早就给他们定了亲事。那一年，我们来到这个城，原本计划好赚点钱就退出江湖，和师父置些田产，过个安稳的日子，可是，隆明王出现了，一切就变了。那时，他还不叫隆明王，现在这个名字是他赶走了当王得乌浩吉，自己封的，他要江山也就罢了，可是他不该来抢走我唯一爱的女人。这个女人，我的师妹，被迷住了，甘愿抛弃我和师父……我恨啊，师父也想不开，很快就病死了，从此我就万念俱灰，恰好，又被我发现南钟山这个地方，我就在山上安定下来了，潜心修炼。后来，又救了你，师父才不至于孤苦一辈子。”
第83页 “所以，你时时下山来，偷偷看望她，看她过得好不好，是不是？” “是。那是没有办法忘记的，隔一段时间，思念就像一根长在心里的刺，一定要来看一眼，才能抚平那伤痛。” “师父，我跟你那么久，从来都不知道你心里竟有这些苦……”苏青惭愧道。 “你不要自责，这是师父的事，你还小，没有什么经歷，不大明白。” 苏青靠在师父身上，轻轻地嘆气，无须老人也沉浸在往事中，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第59章 隆明王心灰意冷 隆玥和隆明王走到无人之处，就有士兵前来报告，说隆霸部队前方吃紧，要隆明王速速前去指挥作战。 隆明王到底放心不下姜司絮，心里烦乱，挥挥手就让报信的士兵赶紧退下。 “爹，你这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军队被吃掉，把江山拱手让人？”隆玥问道。 “唉！我看你母亲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些年并没有好好地给她欢乐的生活，虽然她一直在我身边，可我，什么都没有给她。我觉得对不起她。” “所以……你就可以弃大业于不顾，一心迷惑于儿女情长了？爹！你几岁了？你不是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还有一把时间给你从头来过，你已经五十有余了，没有时间了，你没有时间重振雄风了。爹！这是你赶走乌浩吉，好不容易才得来的霸业，这一瞬间，你就要全盘否定了吗？” “我……不知道！只是我突然没有了兴趣，得了江山又怎样？这一切都会像那火里烧着的黄金雕像一样，总有一天面目全非，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这些，其实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重要。” “爹！你怕了，你被那阵火给烧没了志气，你的雄心，你的豪迈，都不见了，而这一切，就是为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你甚至都不知道她值不值得你这样去爱！这个女人都不知道是不是曾经爱过你！或许，她心里一直有另外一个人，有另外一个……孩子……”隆玥咬着牙，说出自己心里的话，她不愿意自己的父亲还想一个无知的少年，被欺骗，被迷惑，至死都不知道其实他自己多么可怜可笑。 “你说什么？”隆明王难以置信地看着隆玥，仿佛隆玥是一个疯子。 “我说——那个苏青，难道你不觉得他才是她的孩子吗？多么像啊！你说她为什么要留在那里，你说她在阁里呆了那么多年，除了冷一点，淡漠一点，她哪里有过要离开的意思，为什么一见到苏青，就变了，就急着要离开，你不知道吧，是她从密室里救了苏青，不然，你以为他能出得去？这一切你不觉得可疑？父亲！我的父亲，你不觉得可疑？”隆玥眼巴巴地望着隆明王，那个故事，好像在她心里上演了一千遍。现在，她想看看父亲有什么表情。 “是……可疑……”隆明王虚弱地说。 “对吧，你也觉得不对劲是吧？”隆玥的眼睛亮了，她要和父亲同仇敌忾。 “可是，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怀疑？”隆明王还是狐疑地看着女儿，好似隆玥说的天方夜谭一般不可思议。 “为什么有这样的怀疑？爹！她不爱我，哪有不爱自己女儿的母亲，单凭这一点，我就可以怀疑，我不是她亲生的！”隆玥觉得自己的想法理直气壮。 “你……好煳涂！她怎么不爱你了？是你！倒是你，不知何故，天天惹你母亲生气，让她难过，你还说她不爱你，是你不会体贴自己的母亲！”隆明王痛心地说。 “父亲，你不也说值得怀疑么，怎么现在反过来指责我！父亲，你不愿意承认这令人羞耻的事对吗？你的自尊令人难以承认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是吗？” “你……你……真的走火入魔了，我不知道你听了谁的教唆，怎么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母亲是清白的，她只有你这一个女儿，是跟我生的孩子，你这样怀疑自己的母亲，真的让我很痛心。玥儿，是我关心你太少了么，以至于让你产生这些奇怪的想法了？” “不！父亲，你错了。你错了。你是不愿意面对现实的人，你情愿欺骗自己，欺骗一辈子，最好永远都不让秘密曝光，因为你不愿怀疑你心中的女神，你不愿意，你不愿意！”隆玥一边摇着头，一边对父亲说着这些话。 “玥儿，你真的伤到我了。”隆明王低头嘆气道。 “爹你还不信对不对，那我告诉你一件事，这件事我从来都没有告诉你，很多年了，我现在告诉你，你知道了就会相信我说的是真的，一切都是有根有据的，不是我瞎想，不是我疯了，爹，真的不是我疯了。”隆玥急切地靠近父亲，让他看见她眼里的真诚，以证明她说的不是假话。 那一年，她还小，多少岁了，她不记得了，只知道，她很爱玩，也爱哭，也爱闹。有时候，和母亲生了气她就跑到园林里藏起来，这样的游戏玩厌了，直到有一天，有个老头出现了，她陪她玩，给她讲很多有趣的事。他很奇怪，从来不说他是谁，有什么目的，他就好像天生一个老好人，刚好看见有个女孩受了委屈，给她安慰，不为名利，没有欲求。这样的人，隆玥却不相信，她天生的敏感和猜忌让小小年纪的她多了点心眼。很快，她就发现，这个老头最爱做的事，就是站在一个地方发呆，有一天，她站在那个地方，却什么也看不见，她以为他在看什么好看的，而他她却看不见。所以，她觉得老头肯定有事不想让她知道。 然后，她又发现，他爱问一个问题：“你母亲好吗？过得开心吗？” 这是一个很奇怪得问题，奇怪在哪里呢？她不认识他，在所有往来的亲朋里面，她没有见过他。他也叫她不能告诉任何人他的存在，所以她不能去问别人，他是谁。 那么，这么一个陌生的人，跟她家没有任何交集的人，为什么要问她的母亲，不问她的父亲，也不问任何其他人，只问一个鲜少露面的女人，问她过得好吗？ 显然，这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问题，他关心她母亲。 可见他是认识她母亲的，可能，还有不为人知的关系。 然后，他又不自己去见她，却来问她这个不懂事的人，这又是为什么呢？ 他不想或是不敢见她。 这么深奥的问题，隆玥等了很久才一一在心里琢磨，也值到她长高了，再站在那个地方，她才知道，站在那里，可以看见母亲姜司絮住的凉若阁，偶尔，还能有幸见到母亲的身影若隐若现。 那时，她开始知道，男女之间的思念。 而这个老头，显然喜欢着她的母亲。 一切的疑惑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她的心魔，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加上姜司絮对父亲的冷淡，对她的冷漠，隆玥开始怀疑。 怀疑是一切的魔鬼，因为它会产生出讨厌，嫌弃，妒忌，怨恨等到一切不良的情绪。
第84页 隆玥开始查老头的来歷。 可什么也查不出来，也不知道他如何出现，如何消失，他真的像一个可以遁天入地的神仙，想要出现的时候出现想要消失的时候消失。 隆玥在他出现的地方等过，没有见到他怎么来到她身边的。她也跟踪过他，想知道他往哪里去了，可也总是跟着跟着就不见了人。 他刻意保持着他的神秘色彩。 正因为这样，隆玥越发怀疑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她，即使叫他师父，她也从来不相信他。 他靠近她，是有目的的。 她坚信。 而今天所发生的种种，不过证实了她的猜测。他，果然不是个好人，狐狸尾巴最终还是要露出来的。 只不过，他拐走了一切的关键——姜司絮。 “想不到，姜漠一直都没有死心，我原以为他早走了，想不到他一直都没有离开。”隆明王嘆道。 “你竟然跟他交往了那么久！而我，居然一直都不知道。你母亲，知道他吗？”隆明王追问道。 “不知道。她也是这些日子才知道他回来了的。” “他对你母亲用情极深，又不便打扰，所以才这样默默地吧。” “父亲，你还真天真！他哪有那么简单！他是来报復你的，这几日你看他把城里弄得乌烟瘴气的，他是不想让你称王，他要毁掉你的霸业。可能，仇恨才是他日夜守在这里的原因吧，不然，是什么让他坚持下来？” “情真是可以毁了一个人。他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他能得到什么？” “他能得到復仇的快感，他等了那么久就是要看见你倒下的那一刻，他会觉得，那一刻就是他人生的高峰，他一辈子就是为了那一刻存在的。”隆玥激动的神情仿佛復仇的是她自己。 “如果他要毁了我，为何又帮忙救助那些染上疫病的人，我们的士兵当中，也有很多人吃了他的药才好的。可见，他也不是心肠异常恶毒的人。” “父亲，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呢？他的徒弟，还有那个女的，都是敌人派来的奸细，留在这里就是要和敌军里应外合。”隆玥说的倒是事实，但是隆明王似乎不在乎。 “那又怎样？玥儿，我突然觉得我好像哪里错了，我想想清楚，我是哪里错了。今天见到你母亲，她居然不认我了，我突然觉得心好像不在了。” “爹！那是他们的阴谋，他们要击垮你的意志，他们知道你最爱母亲，会为她乱了分寸，所以，他们才下药给她吃，让她不认你。” “真的是这样？”隆明王有些迷惑，好像是这样，但又好像不是这样。 “可那苏青，为什么又要救我们？” “这……”隆玥一时也语塞，因为她也想不明白苏青为什么大发善心把他们救出来，这就像他们施药救人一样难解。一面，他们破坏了啸隆城的安宁，一面，他们又责无旁贷地施救。 他们要干什么？ “爹！那你……现在要怎么办？”隆玥也束手无措了。 “我回去军营，也是于事无补的了。我们的军队，养尊处优，哪里是敌人的对手。没有拼劲，狠劲，在战场上只有被屠宰的份。我现在不想那么多了，我愿意出让手中的一切，换所有人的性命，可你叔叔隆霸不愿意，他要拼尽最后一份力量。我也无能为力了，胜败不是今天才分出来的，早有端倪。现在我只关心你的母亲，我希望我们一家三口可以好好地相聚……” “爹！你老了！”隆玥打断隆明王的话，他的爹不是这样的，隆明王不是这样的，是什么掏空了他的内心，是什么阻挡了他前进的决心？ 姜司絮！ 一切都是她引起的。 他为了她，可以夺人江山，他为了她，也可以不要江山。 可是，她恨她！ 凭什么她可以这样左右一个人的命运？ 隆玥望着天，她的心燃起了一股邪火，她不服输！ 她不要这样输掉！ 第60章 全聚首苦求解疑 “爹，你跟我走。”隆玥拉着隆明王，气唿唿地。 “去哪里？” “我要让你看看一个人真实的面目。你被欺骗得太久了，已经不知道什么才是真相！” “去哪里？玥儿！我很累，我想休息一下，好好静静想想……” “你没有时间了！”隆玥暴怒地喊道，“你马上就要失去一切了！我要让你看看你爱的女人是怎样的？等你知道了你就不会再为了她而一蹶不振了！” “你要我看见什么样的真相？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对你重要，是对你重要！” “不，玥儿，这一直以来似乎都是你自己在战斗，挣扎，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你跟我走，如果你有勇气，你就跟我走！”隆玥定定地看着父亲，隆明王从她眼里知道，今天，自己是一定要按照她的意思去做的了。 “好。”隆明王点点头，“但是，不要伤害你的母亲。” 隆玥嘴角抽搐了一下，勉强点点头。 这时，又有隆霸派来的士兵前来报告，说军队有人听闻城里的事，无心战斗，不少人偷偷逃走了，隆霸且战且退，不日将退到啸隆城，只怕，到时只有被围城的份了。 “明王！隆将军请您回去，以振军心！” 隆玥把那人一推，咬牙切齿道：“滚！回去跟你们将军说，凡是逃走了一律杀无赦。还有，叫你们将军死守！死守懂不懂？” 那人吓得连滚带爬跑开了。 隆玥又对隆明王说：“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说完，就急急朝药棚奔去。 隆玥和隆明王来得还算是及时，因为，苏青他们正准备收拾一下走人，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剩下的事就交给别人了。 “要带她一起走吗？”苏青问师父。 “是。既然她不快乐，我就应该带她一起走，在往后的日子里，好好对她。” “可是……”姜司絮还是那样，说走她也愿意，可是不是处于她的本心？ “你这药的效果能持续多久啊？不会哪一天她醒过来后悔了怎么办？”叶眉道。 “是呀，师父，也许，这还是让她自己来选择好一点。”苏青道。 “我怎么觉得你做那么多就是为了把她带走，而其他的什么都是假象，我们也不过是不知不觉当了你的帮凶而已。但是呢，我也认了，可我觉得吧，你这样把人家老婆带走了，又是在人家意识不是很清醒的情况下，真的不是很地道哦。”叶眉向来有些口无遮拦，也不怕得罪谁。 “师父，我觉得她好像很关心自己亲人的，要不还是……”苏青觉得姜司絮是深爱着自己的女儿和丈夫的。 “不，我想通了，我要带她走，我不管了，看看这些年的我们，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没有一个人是快乐的。就让我当一回不仁不义之人吧。”无须老人唤醒姜司絮。
第85页 “我们现在要走了，离开这个地方……”无须老人轻声道。 “离开……为什么要离开？”姜司絮的头有些胀痛。 “我们有一个更好的地方，我们去那里，可以生活得很好。” “可是，我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我不知道还要去哪里，这里才是我的家。”姜司絮摇摇头，向后退去，躲开无须老人的手。 “师妹！” “我不走。”姜司絮躲着道。 无须老人无奈地嘆气。 “你看，她不肯走。她说这里是她的家，她心里还有自己的亲人呢！”叶眉道。 “可是，这里马上就要被围了，到时她能不能逃出去都是一个问题。我怎么可以把她留在这里，我怎么可能放心？她跟我们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你们两个去和你们的军队会合，我带她走，这样，一切就都好说了。” “不行！师父，你……我还有事情。”苏青一听师父要和自己分开，就有不好的预感。 “你有什么事？” “师父，你忘了，你说过得，等事情完了，你会把一切都告诉我，好解开我心中的疑问。现在，师父你可以告诉我那些事了吗？”苏青看着师父，等着他的回答。 “其实，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我没有骗你什么，也没有利用你什么，苏青，师父是来帮助你的，为师叫你下山，给了你难题，让你受了苦，为师于心不忍，所以想帮你做点什么。师父的这份心你也要怀疑吗？” “苏青不敢！师父！我只是……” “哈哈！是真的吗？”隆玥突然窜出来，高声道。 “苏青！你的怀疑也要被他几句甜言蜜语就打消了吗？要不要，我来给你一个正确的答案？”隆玥阴阴地笑着。 姜司絮看见隆玥和隆明王，眼里竟然闪过惊喜。 “絮儿！”隆明王喊道。 姜司絮的眼珠一转，却好似没有听见，然后好像很茫然地看着众人。 “我们……都别再做戏了好不好？”隆玥冷冷地看着众人。 “你要怎地？”苏青问她。 “解开大家心中的疑问啊！” “要怎样解开？” “那就得问——他！”隆玥指着无须老人道。 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着无须老人。无须老人闭着眼睛，仰头深深地唿吸。 “师父……”苏青轻声喊道。 “说吧，你们各自都有什么疑问，我能解答的就细细说给你们听。”无须老人干脆坐下道。 “我没有什么疑问……我……我走开，好像跟我没什么关哦，我听听就好了。”叶眉忙跳开去，摆手道，这严肃的气氛太怪了，她还是少掺和为妙。 “那好，谁先来？”无须老人看着他们四个，问。 “姜漠，我只有一个问题。”隆明王走向前来。 “你说。”无须老人摊手道。 “你是不是要带她走？”隆明王看着姜司絮道。 “你不问我是不是来復仇的，也不为问我这些都做了什么，你只问这一个问题吗？”无须老人反问道。 隆明王点点头。 “好，那我回答你，是的。我想带她走。” “那你有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 “我……没有。” “当年，是她选择跟我的，今天，我也希望你能够继续让她自己选择。” “我不认为她当年的选择是对的，我一直后悔没有把她拦住。她过得不快乐，这你会否认吗？”无须老人盯着隆明王道。 “我……不能否认，但是……我一直都和尊重她，所以我希望你也一样，尊重她，不管她选择做什么。” “你是在为自己的失职辩护！你要她跟你在一起，却没有能够给她快乐，你却认为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隆明王，你至此也还是个自私的人！”无须老人激动道。 “我……我承认，我做得不好，可是，我不知道怎么了，我们刚开始的时候过得很好，可是她生下玥儿之后，就开始变了，她……变得冷漠，对我有一种莫名的敌意，对玥儿……也是……如此。”隆明王和不愿意在隆玥面前这样说，怕伤害了女儿的心。 “这么多年来，我也想知道我哪里做错了。”隆明王伤心地说。 无须老人沉默了，姜司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也不知是不是明白他们在说谁。 “你不能回答了吗？”隆玥走上前，“那就让我来说吧。” “我想知道，你接近我，其实是因为她对不对？”隆玥毫不客气地发问。 “是。”无须老人也毫不犹豫地肯定回答，“而且，你是个可怜的孩子，我怜惜你，希望你开心，可惜，你始终心术不端，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你想要，你很贪婪，所以我要防着你，你一个小孩，却时常让我觉得害怕，因为你太多心计……” “别说了！先说说你自己吧。”隆玥生气道，“说，你是不是来报復我父亲的，因为他抢了你的爱人？” “我说我一点私心都没有，你们谁都不会相信，那好，我就带着自己的私心私情来的，我也希望能有一个了断。” “别装大尾巴狼了，你也不过是看见有机可趁，才敢来报復我父亲的，这么多年了，你都不敢动手，为何现在动手了？你不是看见大军压境，而你可以趁火打劫吗？”隆玥冷酷又得意地笑着。 “随你怎么说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无须老人满不在乎地说。 “当然，哪有那么简单就放过你！我问你——你敢说，你和她，是清白的吗？” “你母亲是清白的，请你不要再侮辱你的母亲了。” “那么我再问你——他是你什么人？”隆玥指着苏青道，“他又是她的什么人？”隆玥又指向姜司絮，姜司絮好像被隆玥吓了一跳，脸色煞白。 “苏青是我徒弟，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有什么好怀疑的？你到现在还要继续隐瞒下去？他是你的私生子！是你和姜司絮的私生子！”隆玥狂怒地喊道。这是憋在她心里的话，快把她逼疯了，今天她要不顾一切喊出来，像一股堵在心口的恶气，喊出来了，才又觉得可以重新唿吸这世界的空气，可以活下去了。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隆玥的脸上，隆玥捂着火辣辣的脸，看着父亲，难以置信地道：“你打我？” “你胡说什么？那你是谁？你说你是谁？你才是你母亲的女儿！”隆明王的心在疼，他平生第一次打了女儿，都不知道是怎么下手的。
第86页 苏青脸色煞白，感觉空气凝结了，唿吸不了，胸口被大石压着，嘴里一股香甜的血，涌上来，吞下去，又再涌上来。 “你说着话可有什么根据？”无须老人慢斯条理问。 “证据……我需要什么证据！我……你不回答，你不敢回答，那好，我问她。”隆玥来到姜司絮面前，盯着她，一字一句问：“他是不是你的私生子？” 姜司絮躲开隆玥的目光，隆玥不让她再躲，捏着她的下巴，再问一遍：“他是不是你的私生子？” 姜司絮摇摇头，说：“我只生过一个女儿。我没有什么其他的孩子。我没有。” “啊——！”隆玥抱着头狂叫道，“你们都是骗子！” “但是，你应该不是……不是我的女儿！”姜司絮看着隆玥，心竟是如此地痛。 “我就知道我不是你的女儿！我就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隆玥听了姜司絮的话，嘿嘿直笑。 “絮儿，你……你疯了！玥儿怎么不是你的女儿？”隆明王睁大了眼睛问。 “那他才是你的孩子对不对？”隆玥还是指着苏青问。 “你怎么不明白，我只生了一个女儿，被师兄换走了。所以在我身边长大的不是我女儿，我的女儿不见了，我也找不到她，师兄，你带我去找她吧。”姜司絮突然清醒起来了，揪住无须老人的衣领，哀求道，“你带我去找她，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只要，找到她，我想看她一眼，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这么小就没了娘的孩子……” “不可能！”隆明王甩着袖子道，“不可能！司絮，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隆明王把姜司絮拉过来。 姜司絮满脸泪水，悲戚地道：“有一天，师兄来把我们的孩子换走了，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怕师兄会伤害我们的孩子，师兄答应我只要我什么都不说，他就可以保证我们的孩子活着。我做到了，你看，二十多年了，我做到了。师兄，你现在可以带我去见我的孩子了吗？”姜司絮扑倒无须老人脚边，哀求道。 “是他！肯定是他！”隆玥喃喃自语了一阵，突然扑倒苏青身上，指着苏青喊道，“就是他！这才是你的孩子！就是他！你的孩子在这里，你爱的孩子，你思念的孩子，在这里！”隆玥把苏青推到姜司絮身边，癫狂地喊着“就是他”。 “太乱了！”叶眉在一旁看得头疼，大喊了一句，“你倒是说明白啊！”叶眉推了一把坐着一动不动的无须老人。 “他不是，我要的是我的女儿。他是男的，我确定他是男的。”姜司絮看着面如死灰的苏青，咬着嘴唇摇摇头。 可是，苏青知道，这里有他们不知道的秘密，这是只有他和师父才知道的秘密。不能在他们面前袒露的秘密。 这才是关键。 第61章 二十年把戏终得解 “师父！”苏青爬到师父跟前，泪眼朦胧，受伤地喊着，“师父！” “徒儿，你为何如此悲伤地看着师父？你稍安勿躁，一切为师自会解答。”无须老人痛心地抚摸着苏青的头髮。 “你们要说什么要当着众人的面说！”隆玥恶狠狠地。隆明王来回渡了几步，狂躁的心无法压制，一个滑步上前，要揪住无须老人问个究竟，却不料抓了个空，无须老人已经站在他身后，背负着手，直直站立。隆明王暗自惊了一把，想不到他深藏不露，但不甘心就此收手，又一招勐虎下山直逼无须老人后背。 “师父小心！”苏青大喊道。 却见无须老人一个转身，伸出一只手挡住隆明王的拳头，另一只手快得几乎看不清，一眨眼就扣在了隆明王的喉咙上。 “不要！”姜司絮，隆玥，苏青同时喊道。 “师父，不要！”苏青哀求道。 姜司絮和隆玥奇怪地看着苏青，隆明王也被苏青那种紧张在乎的表情迷惑了。 无须老人放了隆明王，苏青忙挡在他们中间，说：“别打了。” “不行！你必须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隆明王推开苏青道。 “你自己的女儿你还不能确定真假吗？”无须老人冷冷地说。 “我知道玥儿就是我的女儿，但是我不知道你对司絮做了什么，快说！” “师父，你说过，你要给我一个说法的。”苏青也道。 “好，我说。”无须老人深深嘆了一口气，“一切都是心里的恶魔，那恶魔会让人失去一切理智……” “我无法排遣内心愤懑，加上当时师父又过世了，可这个时候师妹在做什么呢？她生了一个孩子，满城庆贺，喜气洋洋，和我内心的孤苦与仇怨是多么鲜明的对比。我喝得酩酊大醉。躺在街头，满地的祝福纸鸢，我看得双眼流血。我不愿意你们就此幸福快乐，我必须要做点什么，要让你们尝尝活在地狱里的滋味。”无须老人平静地诉述着，可能经过这些年，他已经麻木，曾经的怨恨，其实现在想来，有多少意义？ “于是我躺在冰冷街头，像一只死狗，可我的脑袋一直都没有停，我在想一个计划，在想一个能够把自己恨的人都送进地狱的计划。三天过去了，我终于想到了一个不可谓不恶毒的计划。我乔装打扮混入府里，来到师妹身边，那时，她还刚生产完，身体还很虚弱，我说了一些话，刺激了一下她，然后就用带去的婴孩把她刚生下来的孩子换走了。并且威胁说如果告知了别人，就再也见不到亲生的孩子了……” “爹！你听！”隆玥咬着牙道，心里却如死了般，果真猜中了。 隆明王听着怒火中烧，浑身发抖，他恨自己竟然不知道罪恶曾经在自己身边上演。 姜司絮回想着那一幕，痛苦的泪水再也无法阻挡。 苏青铁青着脸，他想继续听师父说下去。 “我知道，师妹的性格，必然不会爱身边这个孩子，甚至还会恨她，因为是她和自己的孩子交换了，你要说怎么能怨一个无辜的孩子呢，可是，一个母亲的恨和痛苦必须要有一个载体，而不幸的，这个孩子只能成为替罪羊。我还说了一些她心中深爱的人的坏话，编造了一些有的没的谎言，师妹也信了，当我离开她的时候，她像死去一样的表情，我觉得我的计划会成功的，我的计划会成功的。” “我要杀了你！”隆明王冲上去，捏住无须老人的脖子，无须老人不再躲避，任他捏着，脸涨红了，青筋爆出。 “不要！”苏青救下师父，急切地道：“师父！就这样了吗？就这样结束了吗？师父！请你告诉我，最后怎样了？” “你没有听明白吗？他就这样让我被恨了二十多年，我是谁？我本该有个爱我的母亲，极爱我的母亲疼我的，我是谁，你从哪里找的我？”隆玥扑到无须老人身上，疯了一般。
第87页 “我的女儿在哪里？求你告诉我！”姜司絮也扑过来，哀求着无须老人。 隆明王转过脸去，攥紧了拳头，浑身的骨头咯咯地响。 “哈哈！”无须老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爆发出疯狂的笑声，“哈哈哈哈！看看你们！看看！”无须老人挥了一掌，把他们都甩到地上，带着阴冷的笑容，嘿嘿地说：“故事还没完呢，你们就那么着急了！” “你们知道我计划最精彩的部分是什么吗？” “哈哈！你们猜。” 叶眉再也忍不住了，在一旁说：“你不说谁知道？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一样变态啊！” “哈哈！我这个计划最精彩的部分，就是……我带着一个假娃娃，假装换了真娃娃，其实，我只不过像在台上耍把戏一样，做几个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然后，让你以为我真的换走了你的孩子……” “你就是换走了我的孩子……”姜司絮怔怔地看着无须老人。 “我先是说些让你分心的话，再把孩子的包裹换过来，我们在街头玩杂耍的那一套，你忘了？我就是那样做的，然后再带着假娃娃离开。而你的世界，却颠覆了……” “不！”隆玥和姜司絮嘶声否认。 “为什么不肯承认你们就是这样被自己欺骗了。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以为是我欺骗了你，哦，不！当我再次下山，看见一个孩子因为被冷落开始变得邪恶，我就知道我已经把你内心的那只魔鬼挖出来了。你不肯承认这才是真相，因为你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忽略了自己亲生女儿二十多年，而去爱一个虚无缥缈的根本不存在的孩子。”无须老头冰冷的手指指着姜司絮，姜司絮被指着，无法动弹。 “还有你，你用那么多时间来证明自己不是母亲的亲生孩子，结果，你就是那个从来都不曾离开亲生母亲身边的孩子，可你却缺失了爱……你自小就恶毒，可是，我是你师父，玩把戏我永远都比你厉害！”无须老人又指着隆玥道。 “你现在可以继续肯定你作为父亲的直觉了，你的孩子从来没有离开过你，你可以继续宠爱眼前这个人。”无须老人又对隆明王说。 “我真的很难想像……你这样做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玥儿说得不错，你就是在等今天这一个时刻，把所有人打败，让所有人都被你玩弄。可你，这样做，快乐吗？”隆明王摇着头，看着无须老人。 “你满意了吗？苏青，对于师父的这个解释，你可以安心了吧？”无须老人对苏青说。 苏青的心从停止跳动，到恢復元气，冷汗已经润湿了衣裳。 “师父，你的心也好累吧。”苏青的心里轻松了，又好似没了什么似的，有些失落，煞费苦心的师父如今看起来突然老了好多。眼里的光，没了，脸颊的红润也消失了，白色的头髮更白了，师父的精气都在一瞬间被吸走了。 “累！復仇真累！报完仇了更觉得累，没有意义。觉得别人是傻子，其实我知道，我自己才是真的傻子。”无须老人说完这话，就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隆玥茫然无措地转了几圈，比谁都不愿相信无须老人说的话。 隆明王扶起姜司絮，姜司絮百感交集，伏在他身上嘤嘤地哭起来。 “我以为你要离开我们了，我以为你真的忍心离开我们。” “是我傻了……我傻……我对不起你们……” “来，玥儿，我们走吧，我们一家三口可以好好的团聚了，不知为何，心结解了，我竟然无比高兴，真想好好庆贺一番。”隆明王傻笑着说。 “玥儿！”姜司絮叫着隆玥，辛酸的滋味涌上心头。 隆玥看着母亲，她还在自己过于沉浸的世界里出不来，可是母亲眼里的怜爱打动她了，这是一个真正的母亲看自己孩子的眼神，她曾经无比希望得到的，现在，有了。 “母亲！娘！”隆玥正欲跑过去跟自己母亲拥抱，抛弃成见和莫名的敌意，可她看见了苏青，看见苏青酷似母亲的容颜，又动摇了。 “慢着！”隆玥像被雷电打中一样，僵在那里。 “我还是不信，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人，会跟她长得如此相像，而我，却一点也不像她。”隆玥站在无须老人身边，好像势必要追究下去。 “玥儿，这种事有什么好追究的？走吧。”隆明王喊住隆玥。 “你至今还有这想法是因为你一直希望自己长得像母亲，而这个愿望偏偏被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占了，你心里始终无法平衡，你要问我你为何长得不像自己的母亲，我如何回答你，这是上天的旨意，不是我的。”无须老人没有睁眼，只动动嘴唇。 “那么也和偏偏这个毫不相干的人又跟你在一起，和你做了师徒？我不相信天下有这么多巧合！”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娥，其实所有的事揭开了都是很简单的。我失去了爱人，报復了她之后，却觉得了无生趣，一直盲目地走着，直到遇到一对夫妻，他们有一个孩子，恩爱，幸福。那位妻子长得和师妹一模一样，我痴了，跟着他们，一直走，像中了魔。也许是天意吧，那对夫妻遇到了火灾，双双死去，剩下他们的孩子被我救了下来，一个像极了母亲的孩子，我觉得这是上天补偿我的，所以，我又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我带着这个孩子，发誓要好好爱，好好疼，因为我相信这是上天赐予我的。” “哼……就这么简单？”隆玥笑道。 “是，就这样简单。” “玥儿，我们走吧。”隆明王再次喊道。 隆玥咬咬牙，跟着父亲走了。 苏青看着他们离去，幽幽地“唉”了一声。 “怎么，捨不得？”叶眉叉着腰，问。 “苏青，你来。”无须老人终于肯睁开眼睛了。 “苏青，谢谢你。” “师父，这话怎么说？” “如果不是你在山下，师父我恐怕这辈子也没有勇气把事情说清楚，这些事，已经让我煎熬太久了，一天不说出来，那心就像在火炉里烧一样。如果不是你，我恐怕还是没有勇气说的。” “我知道，师父，你是为了不让我心里有疑惑。” “你们嘀嘀咕咕的，还不快走，我已经听见马蹄声了。”叶眉站在高处，向远处看去，尘土飞扬。 第62章 啸隆城头变故多 叶眉苏青和无须老人攀上城墙，人马嘶嚷，捲起几丈高的灰尘，等他们跑近了看，前面的是隆明王的人，在旗杆下跑得飞快的是首领。苏青仔细一看，就是曾经和自己交过手的隆霸，看他慌张的神情这是领着队伍逃回来了。而追在隆霸后面的人就更奇怪了，看装束和前面的人无异，只不过手臂上多绑了条红色的带子，没有旗，大喊着“杀！”，把前面的人追得屁滚尿流。
第88页 “这是怎么回事？这后面是谁的人？”苏青奇道。 “起义军。”叶眉淡淡道，“是隆明王部反戈倒向的部队，你看看领头的是谁！”叶眉示意苏青仔细看。 苏青迎着尘土，看见起义军首领挥着扎红绸的大刀，年已老矣，却精气十足，声音洪亮有力。这一看仔细，倒让苏青大吃一惊，那不是在瓦岗源失踪的赵西瑾吗！ 不错。 正是他。 苏青看仔细了，一点不错，就是赵西瑾，想不到……他活得好好的，还回了敌营，还反了戈……这里面的弯弯绕让苏青不明所以。 “怎么可能？”苏青看着叶眉道，“赵西瑾如若回到隆明王身边，隆明王怎么不处置他？他可是从这里逃出去的，又曾落入敌手，部下都被收纳进瓦岗军了，无论怎样隆明王也不可能会再放过他的。我以为他应该隐姓埋名苟且偷生，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你不相信你看见的是因为你有很多事都不知道。赵西瑾重新进入敌营，又能在关键时刻反水，我们也是付出很大代价的。当时，周濡和赵西瑾做过一次密谈，谈话内容不得而知，但是随后赵西瑾失踪，其实他是带着情报离开的，然后瓦岗源遇袭，我们兵败逃亡。不但如此，赵西瑾还把周濡安插在隆明王身边的人都给挖了出来，因此才重新获得隆明王的信任，让他重掌将军之职，但也安排隆霸时刻监督。到今天，赵西瑾才有这齣其不意的一击……” “你是说……赵西瑾其实是周濡安排进隆明王的奸细，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是这样。不过我们也牺牲了很多。” “我从来都不知道这里面的干坤……”苏青心里有一丝恐惧，因为他虽然知道周濡谋划过人，但有时又未免过于残酷，高深莫测。 “周濡这个人……果真不会令人失望！”无须老人突然说。 苏青心里一动，问：“师父认得他？” 无须老人看着前面不说话。 “城门开了。”叶眉道。 隆霸奔进城门，并快速下令关了城门，用两根大木头顶住了。赵西瑾迟了一点，没能进城得门，只带着人绕着城墙来回琢磨。 “赵西瑾你这个老贼！看箭！”隆霸跑到墙头搭了把弓，一支利箭随着他一声大喝向赵西瑾疾驰而去。赵西瑾不慌不忙闪开了，那箭噗地一声没入了土地。 “早知你不是什么好货，都是我那个哥哥不听劝，早该一刀把你杀了，今天哪里轮得到你如此欺我！” “隆家要败是迟早的事，也不差我这一着。你还是好好歇息，想想怎么突围吧！”赵西瑾还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哼！我就是死就不会放过你的！”隆霸气唿唿地走了。 苏青他们隐蔽在一边，接着看见有一大队人向啸隆城奔来。 “这次就是我们的人了！”叶眉兴奋道，“他们终于到了！到了！” “我们怎么办？跟他们汇合去？”苏青问。 “最好不过了，不过，我们现在恐怕没那么容易出得去。” “再等等吧，也正，胜利已经见分晓，该着急的是这城里的人了。”无须老人有些伤感道。 “师父……” “希望他们都能平安吧，不要最后做了他们的棋子，于事无补，徒增了冤魂……”无须老人道。 “他们如果还那么傻，还帮着败军守城那是他们自己活该，我们都在这里做了那么多事让他们知道隆家只是想要王位哪里管他们的死活，如果他们自己还执迷不悟，别人又能怎样呢？”叶眉说得倒也在理。战争有时没有正义的一方，只有成败。 “哎，你看！他们是谁？”叶眉兴奋地说，连声音都变了。 苏青看过去，是李润龙和周濡，意气风发地在簇拥中缓缓走近城墙。苏青许久不见他们，如今见了自然高兴，一时竟然心头酸楚，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赵西瑾策马走到李润龙和周濡的跟前，彼此商量了几句，叶眉看着周濡两眼发亮，跃跃欲试按耐不住，竟然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了，突地窜起来，大喊道：“周濡！” 众人随着这一声唿喊，都向叶眉站立的方向望去，周濡看见是叶眉，大惊道：“叶眉小心！” 可是，叶眉已经暴露了，马上就被隆霸的人控制了。 隆霸把苏青和叶眉，还有无须老人押到城头，对墙下的人喊话道：“看看这是谁呀！哈哈！” 隆霸把大刀放在苏青的脖子上，说：“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不是和我交过手的苏大将军吗？怎么？竟然送上门来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老天爷了！哈哈！还有你这个小妞，是着急要见小情郎呢？，一时失态却被我捉个正着！我早听说城中闹鬼闹怪，十有八九就是你们在这里作怪吧。” 李润龙和周濡在下面看真切了，心里大惊。 “糟了！”周濡心里暗道。 “退兵！”隆霸喊道，“马上退兵五里地！不然，我立马割下他们的头颅！” 叶眉咬着牙恨死自己了，苏青也寻思着脱身之计，只有无须老人淡定地仰头看天，好似这眼下发生的事都与他无关。 “隆霸！大势已去，不是你拿几条人命就可以扭转干坤的！”周濡喊道。 “可我也不是那么轻易就把一切拱手让人的人。怎么？你们想看看他们的人头怎么落地的？”隆霸在手上稍稍用力，苏青吃疼，皱着眉不出声。 而在这个时候，又出现了新的情况，隆明王带着姜司絮和隆玥来到隆霸身边。 “隆霸！住手！”隆明王制止弟弟。 “大哥！你丢下我们不管，如今还来做什么？带着你的娇妻女儿远远走了吧！”隆霸对大哥一肚子怨气。 姜司絮带着黑纱，对苏青点点头，隆玥眼珠直打转，似乎对苏青被抓有几丝得意。 “大势所趋，你也认了吧，兵败如山倒，如今你手下有剩不了多少人了，你就当给他们一条活路吧！”隆明王劝弟弟。 “不行！大哥，你太让我失望了！”隆霸又在手上多用了两分力，苏青肩头渗出血水，却始终咬紧牙关不吭声。 隆玥偷偷地站到苏青身后，幸好叶眉及时发现她神情不对，忙警告苏青：“苏青小心身后！” 只见隆玥伸手一拳往苏青身上打去，如果打个正着喝的话，苏青的身体势必往前倾，而最终的结果就是撞到隆霸的是刀口上…… 叶眉被束缚住了手脚，只能嘴里喊着，却无法施出援手，眼看隆玥恶毒的手就要打在苏青身上了，可隆玥忘记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无须老人。 无须老人看似悠闲无比，完全没有身处险境的慌张，却在隆玥伸出罪恶之手时，他似乎早已料到她有这么一出，。无须老人虽然也被束缚住了手脚，但在此危机时刻，身上的绳索却突然送开了，绳子一松，无须老人的脚底就向隆玥扫去，赶在她打在苏青身上之前把她扫得一个跄踉。
第89页 隆玥站立不稳，挣扎了两下，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跌下了城墙，噗地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城下。 众人看着这一瞬间的变故，都还未反应过来，隆明王和姜司絮扑到墙上，惊唿道：“玥儿！” 城下的士兵见落下来个人，齐齐把隆玥围了，隆玥摔得浑身痛疼不说，看样子还要被捉，父母只能在上面看着她却救援无力。 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想算计苏青却把自己送进了狼窝。 叶眉在上面看得一惊一诈的，只喊道：“濡哥哥，快把这恶毒的女人拿下！” 隆玥心里知道自己要栽了，恶狠狠地瞪了叶眉一眼，再看苏青，苏青撇开脸不去理她。 “玥儿！”隆明王要下去救女儿，隆霸把哥哥拦住，道：“你这是去送死！” “那是我的女儿，我唯一的女儿！”隆明王喊道。 “那你也不能这样出去！你这样打开城门不是要我们这干人等都立马死在这里么？” “这……”隆明王看了一眼这些守城的士兵，不知如何是好。 隆玥被围着，心里既悔又恨。这是，一只马蹄停在她跟前，一只手伸过来，一个声音道：“起来吧。” 隆玥抬头一看，是李润龙，打败父亲的敌人，就要夺走隆家一切的敌人——他没有得意，也没有敌意，好像理所当然地对她伸出了手。 “我是玥公主……”隆玥有些迷惑，她必须强调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李润龙的手还伸着，似乎隆玥一刻不起来，他就一刻不把手伸回去。 隆玥迟疑了一下，李润龙眼里有一种很淡很淡的东西，一时她还不确定那是什么，但是那种东西让她心里一动，她的心一动，就伸出了手，把自己的手，放在这个男人的手里。 李润龙一把就把隆玥扶上马背，坐在自己的前面，走到墙下，仰头对上面的人说：“我们来做个交易，怎样？” 隆玥的心一沉，想挣扎，却被李润龙死死地扣住了腰。 “我用一个换你三个。”李润龙继续道。 “大哥！”苏青对李润龙喊道，李润龙没有回答，只是对苏青点点头，问道：“这位是你的师父吧？” 苏青点点头。 “老人家好啊！”李润龙对无须老人喊道。 无须老人点点头，还是被刚才的绳子绑着，背着手继续看着天。 “好！”隆明王听说李润龙愿意把女儿换回来，忙答应了。 “不行！”隆霸道，“一个只能换一个。” 隆霸把叶眉推出来，道：“要换，一个女的换一个女的。” 李润龙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周濡，周濡摇摇头。 正在僵持之际，隆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看着她，不知她又笑什么。 “叔叔！你也太小看你的侄女了！我来跟你们所有人做个交易怎么样？”隆玥笑完了，才说道。 “什么交易？”隆明王喊道，“女儿你想干什么？” “爹！你叫叔叔把那三人都放了，把城门大开。你们这边呢……”隆玥回头看着李润龙，道，“让我的父亲和母亲还有叔叔，以及这些愿意追随他们的人走，叫你们的人让开一条道来，让他们安全离开……” 李润龙微微一笑，道：“可以。那你呢？” 隆玥回应着李润龙灼灼的目光，道：“我……任你处置。” “好！成交。”李润龙扯住缰绳，马嘶鸣一声，他道：“墙上的人了听明白了？这笔交易要不要做就看你们自己的意思了！” “不行！”隆霸喊道。 隆明王和姜司絮面面相觑，对隆玥喊道：“玥儿！我们不能丢下你不管。” “爹！你和母亲走吧，我不爱跟你们在一起，我会活得好好的。他们不会对我怎样的。”隆玥喊道。 墙上守城的士兵也早知道这城不经守，只不过碍于统帅的坚持，现如今有了台阶下，都相互看着，统一弃了械，隆霸见状，气得不行，但也无法。 “叔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和我爹走吧！”隆玥喊道。 隆明王拉着隆霸的手，说：“弟弟，玥儿说的是……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如今形势就算守这城你也守不了几日，只怕到时连性命也不得保。”隆明王一番劝说之下，隆霸才勉强答应跟着哥哥走。 城门突突地打开了，苏青和叶眉先跑出来。苏青见了两位大哥和众兄弟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叶眉则走到周濡身边，一副小女儿情态，周濡却半是怜惜半是责怪道：“你好傻，也不好好藏着，鲁莽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 叶眉低着头，红着脸，看着周濡道：“这么久没见人家，也不说些好听的？” 这里一幅缠绵景，隆玥看见了，心里有些嫉恨，想：这叶眉一面和苏青卿卿我我，一面又跟这么个儒雅书生你侬我侬，这样一个女人硬是得人欢心，而自己，却处处都不讨好。 “大哥！”苏青来到李润龙马前，看了一眼隆玥，说不清为什么，看见隆玥和李润龙同坐在一条马背上，他心里竟隐隐地有些难受。 “青弟！”李润龙跳下马来，抱着苏青好一阵寒暄。 周濡吩咐让出一条道来，让想走的人走，赵西瑾带着人进城，安抚百姓。隆玥看着父亲和母亲一步三回头，忙示意他们快走。 一时之间，尘埃落定，胜利的欢唿，败走的丧气。天下未曾兴亡，王位时常易主，这也是歷史的规律。 第63章 酒间一曲醉风流 李润龙和苏青相互诉说了一阵想念的话，无须老人依然云淡风轻地背着手看着远方的天空。李润龙和苏青寒暄好了，拉着苏青跑到无须老人身边，李润龙扑通一声跪下道：“师父大恩！” 无须老人巍然不动，似乎没有听见。 “师父！这是李大哥！您要我追随的人！”苏青也跪下道。 “嗯……”无须老人好像才回过神来，回头看着苏青和李润龙一会儿，好像在看一对奇怪的组合。 “哦，起来吧。苏青，你去。我和他有几句话要说！”无须老人说，然后自己就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苏青看看李润龙，微微一笑。李润龙也起身跟着无须老人走了。苏青远远地看着他们，在天幕下，在众人的欢唿声中，只有这两人的身影是妙不可言的。这一幅画面，苏青看着竟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濡深渊的脑海，这一幅画面就是早已存在的。 周濡还没有时间和苏青说话，但远远地向他微笑，苏青感觉一种温暖，亲人莫过于如此。叶眉紧跟着周濡，好像有甚多委屈要倾诉一般。隆玥一个人站在角落里，不知在思量什么。 “你……不走吗？”苏青问隆玥，现在她完全可以走，没有人拦她。
第90页 “我为什么要走？”隆玥挑着眉问道，好似她留下来是多么理直气壮的事。 苏青一时语塞，愣一一下，说：“你不和自己的父母在一起吗？” “我觉得留下来会更有意思……你知道，我这人就是耐不住寂寞。好歹，我也是个公主。”隆玥笑着道，花语里明显有挑衅。苏青虽然不悦，但一直也对隆玥恨不起来，还待说几句，却见隆玥突然两眼放光，一步三摇地走过苏青的身边。苏青回头一看，是李润龙。 苏青一看，师父已经不在，李润龙脸色有些凝重，但见到隆玥向他走来，就隐藏了神色，苏青点点头，道：“青弟！我们进城去吧。” “大哥！我师父呢？”苏青问。 “哦，他老人家说先走一步。” “他没留下什么吩咐？” “没有。就这样走了。” 苏青听了，怆然若失，想不到师父什么都没留下一句就这样走了。他还要留下来吗？还要留多久？他是不是应该跟师父回山上去？他心里需要师父给一个答案，可师父居然什么都没说就走了。苏青像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有些伤心，但又想可能师父也需要些时间静处，毕竟，他也刚了了一些恩怨，或许需要时间去安抚自己的内心。 苏青没有问师父和李润龙谈了些什么，李润龙也没有说。 重新走回啸隆城，把明王府清理出来作为临时的府邸，苏青有些慨然。 胜利之师庆祝的宴会是少不了的，啸隆城的百姓听闻李润龙部的威名，且爱民亲民，倒也对他们欢迎无比。对于老百姓来说，谁是这个城市的主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活下去，有饭吃。 苏青和叶眉作为此次战役重要的功臣自然受到不少吹捧，苏青有些不自然，因为胜利好像来得太容易，而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和赵西瑾相见，也只是相□□头微笑，有些恍若如梦的感觉。而这场宴会最终走到高潮是在隆玥穿着轻纱，捧着琵琶突然从里面裊裊走出来，玉手一拨，琴弦颤动，一曲流畅细软的琵琶声盖过了所有人的喧闹。众人都停下酒杯痴痴地看着她，被她的琴声吸引，被她的媚笑吸引。 苏青有一阵也被迷惑了，曾经楚楚可怜的人儿，现在多了夺人心魄的邪笑，他终于知道她留下来总是有她的道理的，她隆玥从来都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人，她有目的，只是不知目标是谁。 隆玥得意地弹奏着他的琵琶，用媚惑的眼神飘着每一个人，让每一个人都觉得那美丽的人儿在对他微笑。 她的眼神飘过苏青，在苏青的脸上停留了一下，然后飘过叶眉，飘过周濡，在周濡身上停下来……苏青心里一紧，他的心是清楚的，清楚地知道众人包括自己在受到隆玥的蛊惑，快点清醒过来，苏青对自己喊，但心还是要一点一点才能回到自己身上。当隆玥的目光停留在周濡的身上，苏青的心在喊：不要！ 隆玥对周濡有兴趣，她此时的目光就像滑熘熘的虫子，钻进别人的身体，全身上去过滤一遍。周濡被她这样瞧着，他也瞧着她，瞧着这个明明不怀好意的女子，他用他坚定的带着蔑视的坚定回报她，让她知道，他不好惹。 隆玥果然收到周濡眼里的警告，她有一瞬的不悦，但随即飘了一眼苏青，那目光显得高深莫测，苏青感觉一阵寒慄。 然后，隆玥把目光定在了李润龙身上。 李润龙，今天毫无疑问的王者，摊开身体坐在那张她父亲的龙椅上，一只手靠着龙椅的扶手上，一只手掂着一壶酒，那酒壶歪歪斜斜地，晶莹的酒水倾泻出来，但他毫不在意。 他用一双醉眼望着隆玥，隆玥也望着他，彼此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什么叫做欲望。 苏青的心终于完全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他悄悄向隆玥靠近，她选定了目标，她要李润龙！ 而苏青不允许。 隆玥和李润龙对望着，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渴望，一个女人对男人的渴望，他们用眼神交流着彼此内心的坦白。从他对她伸出手，把她带上自己的马背，他是不是已经把这个女人放在了心里？ 隆玥还不敢确定，但她知道，这个男人，这个取代自己的父亲成为这里最有权势的男人，是她可以依附的。此时的隆玥，眼里只有这个男人，直率，有力，还有无数的权威。 她也在这一刻明白，其实她隆玥追求的是什么。 她喜欢至高无上的权力，藐视众生的神韵，那是别人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傲，而她隆玥，不能从神坛上下来，她必须从这个神坛走向另一个神坛，维持她高贵的身姿。 而这个男人，是最有可能给她这些的人。 她向来目的明确，从不浪费精神。 她一边弹奏着她摄人心的曲子，一边扭着腰肢，朝李润龙走去。时间就像那慢慢流出来的酒，难以想像的慢。隆玥走到李润龙身边时，那壶酒已经快要流光了。而她，已经来到他的身边。 隆玥伸出她的手，雪白，圆润的手，光熘熘地从轻纱里游出来，轻轻地从李润龙手里拿过酒壶，道：“酒撒了。” 隆玥看着李润龙的眼睛说。 李润龙没有说话，他不在乎那壶酒，也不在乎那酒壶去了哪里，他看着眼前艷丽的女子，亲启朱唇，但他也不在意她说了什么。 他眼里只看见她的媚笑，很媚，像蚀骨的流液，流淌了他的全身。 琴声已经停了，众人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喝着酒，刚才那一刻的失神似乎没有人意识到，也没有影响到他们什么。他们继续欢庆着他们的胜利，不管胜利是不是真正属于他们。苏青要走过去，不允许隆玥这个女人伤害他的李大哥。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到“伤害”这一个词，但他心里就是这样觉得。他也觉得此时他要走过去，把隆玥推开，保护他已经明显已经醉了的大哥。 苏青走过去，还有几步，他就可以把这个心机叵测的女人推走，拯救他的大哥，他们所有人的大哥，他们未来的王…… 可是有人拉住了他的手，苏青一看，是周濡。 周濡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把苏青拉到一边。 隆玥已经倒在李润龙的怀里，咯咯地笑，把手中的酒壶仅剩的几滴酒倒进李润龙的嘴里，李润龙如因、饮甘露，迷醉的眼神盯着怀里的女人。眼里的不是爱是□□裸的欲。 “她是谁！怎么可以让她靠近李大哥！”苏青不想再看下去。他被伤到了。当年的一幕心情又上演了，惠红死了，李润龙娶了别的女子，年轻，美丽，而惠红的身体在泥土里悄悄腐烂。 “她会害了大哥的！”苏青喊道。 周濡紧拉着他的手，沉声道：“你管太多了！” “什么？”苏青有些不相信周濡会说这样的话，他管太多了？他怎么管太多了？那是他的大哥，那是他希望能够坐上王位，君临天下的男人，那是他一心要捧上神坛的男人。 他怎么管太多了？
第91页 他不明白。 苏青用迷惑的眼神看着周濡，好像不认识周濡似的。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让任何一个女人坐在他身边接受众人的朝拜。”周濡还是定定地说，似乎没有看见苏青眼里的迷惑，也不打算为他解答。 “谁都可以，但她不行！”苏青道。 “为什么不行？” “她是隆明王的女儿，敌人的女儿，怎么可以亲近？” “隆明王败了，连女儿都成了他的女人，这就是他的胜利！” “可你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出现在他身边，你都要相信，他能驾驭。” “周濡！你简直……看不清！”苏青看着周濡痛心道。 “看不清？怎么看不清？” “如果你真的视他为自己的大哥，就不会允许这样的女人出现在他身边。” “他是我的大哥，但他更是我的王。对于王来说，他想做的事就是正确的，我就得毫无异议。” “那是你愚。” “我只是相信，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他不希望谁阻挡他得到想要的东西。” “你是说，他想要得到她……”苏青冷笑道，心里却开始嘲笑自己，真的是自作多情了。 “苏青……你真想太多了。喝酒吧，痛快地喝吧！”周濡拍拍他的背，不再说什么，走了，走进觥筹交错的热闹里。 苏青再看一眼李润龙和隆玥，他们喝着交杯酒，眼里没有众生。 他真的想太多了。 苏青也拿起一壶酒，往喉咙灌了下去。火辣辣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我们干一杯吧。”叶眉走到苏青的身边，也看着李润龙和隆玥，眼里却没有苏青那般的伤感或是愤怒。 “你不恨她吗？”苏青问。 “恨？我为什么要恨？她好像永远都能迅速找到生路活下去，而且活得比谁都好，她就是一条变色龙，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衣裳穿上去，然后微笑着趾高气扬地活着，而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有时不得不佩服，她这种人很适合生存。”叶眉和苏青碰了一下酒壶。 “哼……真的难以预测……”苏青无奈地笑笑。 “我们也算患难与共吧，我们比这里的所有人都更有资格喝一杯，来，为大难不死，为那些阴暗的绝望，为未来……” “为死去的那些人……”苏青说。 “好，为所有活着的，死去的人，我们……干一杯……不……干一壶！”叶眉道。 两人傻笑着把最后一滴酒喝下，摇摇晃晃地，双双伏在酒桌上。 不知过去多少时间，突然听有人喊：“有刺客！” 苏青被惊醒了，腾地站起来，大家还在喝酒，以为过去了好久，却不过是一小会儿。 “有刺客！” 苏青一看，果然有五六条条黑影落入庭中。他想起身阻拦，却晕乎乎地险些摔倒。士兵都围了上去，苏青忙跑到李润龙身边，好保护他。 可正当大家都注意庭中的刺客去了时，却没想到已有刺客混入人群中，瞅准李润龙放了一把飞镖。苏青还算反应及时，跃身伸手接了三枚，踢掉两枚，可还有一枚就没有多余的功夫去阻拦了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朝李润龙飞去，苏青心里大惊，却只能喊道：“大哥小心！” 李润龙和隆玥都看见了飞过来的飞镖，躲开已经来不及了，苏青大骇之际，却发生了令他更为惊诧的一幕——只见隆玥扑到李润龙身上，生生让那飞镖打在了她自己的手臂上。 “啊！”隆玥□□了一声，疼昏了了过去，倒在李润龙的怀里。 一时堂中大乱，众人忙着捉拿刺客，苏青呆呆地看着昏迷的隆玥，李润龙喊道：“叫大夫来，快救人！” 第64章 剜肉疗伤探□□ 这一幕的情景何其熟悉，只是变换了怀中人，当李润龙抱着隆玥离开，苏青还呆呆地看着他们，隆玥惨白的脸渐渐模煳，嘴角流着鲜红的血，苏青却看见了一丝带血的微笑。 胜利者的微笑吗？原来被打败是这么容易的事。 “你没事吧？”叶眉关心地问苏青，“没有受伤吧？” 苏青摇摇头，道：“没事。不知这些刺客是什么人？” 叶眉拿起苏青手里的飞镖，看了一眼，道：“我知道是谁派来的。” “谁？” “乌浩吉！” “他怎么……”苏青惊道，这也太着急了些。 “这是他的警告抑或是挑衅……”周濡站在身后，沉声道。 “周大哥，怎么回事？他竟然如此嚣张了！”苏青转身问。 “撕破脸皮是迟早的事，不过，可能你还有一件事不知道……” “什么事？”苏青看周濡的脸色有些不对。 “翡儿被他软禁了。” “什么？”苏青吃惊道，“你们怎么……怎么可以让他把翡儿软禁了？” “唉！翡儿原本就经常到南妃跟前，可不料有一日乌浩吉突然发怒就把翡儿扣了……” “你这么说，难道竟然是南妃她……” “不！不是！南妃她哀求了乌浩吉几次，后来，也被他软禁在了一起。所以，乌浩吉手里有我们两个人。以至于他敢在我们的庆功宴上耍阴的。” 苏青听翡儿和南妃都被软禁了，心里就如蚂蚁挠心般难受。为何，苦难都是她们来受？ “我要去救她们！”苏青道。 “别去了。去了也救不了。乌浩吉给她们服了毒药，每天要固定服用解药才能抑制毒性发作，而这解药，只有乌浩吉知道是什么。” “想不到他越来越恶毒了。南妃她可是他的……”苏青攥着拳头道。 “女人算什么！他这种人只要王位，有了王位，他就不会缺少女人，情，在他的心里，是没有立锥之地的。” “那我们怎么办？”苏青问道。 “先等等再说吧，说不定会有变数，到时我们就可以随机应变，把她们救出来。我知道你想念翡儿，她暂时很好，南妃也还可以照顾她。”周濡安慰苏青道。 苏青坐在偌大的宴席上，这样一闹，人已经散了大半，剩下的都是醉得不省人事的。苏青随手拿起一杯酒喝了，竟然生起闷气来。 不知道为何，苏青觉得自己虽然回归了这个大家庭，却有了物是人非的感觉，有些看不见的变化，虽然还没有明确地表现出来，但他已经感觉到了一些。 特别是李润龙，苏青有时看着他的表情，已经不是自己脑海里的那个大哥，他变了，变得让他有些难以捉摸，有些遥远，有些陌生。他眼里的东西也变了，至于变成了什么。苏青一下子还说不清楚。但是李润龙居然毫无顾忌地跟隆玥这个女人厮混在一起，实实让苏青心里挨了一闷棍。
第92页 李润龙酒醉正熏，把隆玥抱进房里大夫也来了，可他却没有把隆玥放下来，只道：“快！快给她医治。” 隆玥横躺在李润龙的大腿上，鲜红的血顺着莲藕般的雪白手臂滴下来。 “大将军，此镖没有毒。拔出来上些金枪药就行了，就怕伤到筋骨，要养好还需些时日。”大夫小心地查看了一下伤口，并不太深。 “嗯！你好好治就是了。”李润龙闭着眼睛道。 “这……大将军，你可否把这位姑娘放下来？”大夫小心翼翼地说。 “哦……”李润龙仿若大悟般，才把隆玥放在床上，正欲离去，隆玥却轻轻呻吟道：“别走。” “什么？”李润龙听得不真切，凑近隆玥嘴边问。 “疼。”隆玥轻轻哼道。 “你轻点。”李润龙这次听清楚，对大夫说。 “是。大将军。” 李润龙还待走开，衣角却被隆玥捏住了，李润龙低头一看，扶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手里，坐在床边道：“我陪着你。” 隆玥嘤嘤抿了一下唇，似乎才满意了。 “大夫，开始吧。”李润龙对呆在一边的大夫道。 “哦，是。” 大夫把飞镖剜出来，虽然尽量小心，但还是鲜血直流，隆玥也只闭着眼睛，额头冒出一股冷汗，李润龙细细地擦了，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咬紧了惨白的唇。 哐当一声，飞镖剜了出来，掉在盆里。 “好了。”大夫擦了一把汗，赶紧上药包扎。隆玥这才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李润龙。 “谢谢你陪我。”隆玥想微笑，却被伤口牵动，只能做做动作。 “这算什么，你捨身救我……”李润龙盯着隆玥，醉眼朦胧，饶有意味。 “情不自禁……”隆玥也看着他，秋瞳如水。 “这情从何而来？” “从心，眼，鼻，口，从身体每一次的肌肤，像渴望阳光的露水……” “可真？”李润龙突然厉声道。眼睛里温柔的醉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直逼人心的质疑。 “可假？”隆玥嘴角挂着冷笑，也反问道。 李润龙盯着隆玥，他从来都知道她是谁。 隆玥也盯着李润龙，她更知道他是谁。 他想要她，这是男人征服的欲望，或许因为她是曾经的敌人的女儿，这一层关系无端给隆玥这个女人披了一层更为诱人的面纱。 征服她，男人的心在吶喊。 而她更想要他，因为隆玥不是会随着失败而消失的女子，她要活在那些人心中，眼中，而不会轻易让他们忘记她的存在。 而不让自己消失的方式，就是抓住让世人瞩目的男人，这男人身边的女人也就让世人瞩目。 这是她隆玥的真理。 李润龙看着她，她眼里有一种不会畏惧的欲望，而他喜欢这种东西。 她曾经是谁有什么重要，总有一天，他会让她们都成为他的人，他的女人。 他俯下身，想一尝她的甘露，柔软的唇，鲜美无比。 隆玥很快就明白他眼里的渴望，闭上眼睛，等待这一刻，她会成为他的人，不——是她，又得到了她想要的。 “大将军！”脆生生的一声唿唤，让李润龙停止了动作，隆玥睁开眼睛，她看见一个女人，柔弱，却坚定地看着他们。 李润龙起身，甩了一下衣袖，道：“你怎么来了？身体可好些了？” “好些了。谢谢大将军。”碧海颔首道。 隆玥偷看着这个女子，美是美，只可惜少了点东西。当然不会意外李润龙有女人，可这样突然出现打扰了她的好事的女人还是很讨厌。可她现在不能做什么只闭上眼睛，放大了耳膜听听李润龙接下来做什么，说什么。 “你坐吧，病还未好，就不要到处走动了。”李润龙过去扶着碧海坐下。 “听闻有刺客袭击大将军，臣妾着急就来看看，也顾不得许多了。” “你路上已经舟车劳累，病了这些天，现在安顿下来赶紧养好身体才是。” “是。大将军。”碧海抚摸着李润龙的手，“大将军也要小心为是，虽然敌人败走，但魑魅魍魉之徒还蠢蠢欲动，时时窃机谋害大将军。”碧海说着这话，眼睛却有意无意飘向躺着的隆玥。这话隆玥倒是听得有些冷笑，想这女子也不是蠢货，说这话暗讽她来了，哼，你也不知道我隆玥是谁？ “那些个宵小之徒何足畏惧！”李润龙嘿嘿笑道。 “哦，这位姑娘就是救了大将军的恩人吧？”碧海走近床边，看着床上的人儿，虽然有些失血，脸色苍白，却不失为一个美人坯子，不过，眉眼间却看着却不像是什么安分人，这一出捨己救人的戏码倒挺让她在李润龙心里得了高分了。 然而她却不能动怒，因为动了怒就显得她低了，男人这个时候想要看见的是一个女人大度。 “正是。”李润龙坐着不动。 “真是英勇过人，若是换了臣妾在场，怕是要吓得当场瘫软，要大将军保护了，哪里还能反过来保护大将军？” “嗯。”李润龙淡淡地答着。 “听说，她还是隆明王的女儿，玥公主隆玥，不知她对于打败自己父亲的大将军有没有成见？” 碧海看着这个女人，不要说这是一个如何善良的女人，楚楚可怜，无助，这些词彙和她无关。 “既然她选择留下来，就不需要问那么多了……”李润龙顿了一下，说，“你回去好好歇着吧，我没事。” “哦，是。大将军，我这就回去。”碧海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 当她退了出去，李润龙喝了一口茶，隆玥听见了他的嘆息。她还是继续闭着眼睛，此时的她只有等，不能表现得过于急躁，或者过于在意。她不能占得先机，把表现的机会让给男人，他才会按照她想要的结果去做。 他现在在衡量什么，这个女人不至于在他心目中占据多么重要的位置，如果他要得到另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根本只能默默忍受。可他现在在思虑什么？ 还有更重要的女人没有出现？ 而这才是阻止他走向她，轻尝美味的绊脚石？ 隆玥心里没有底，所以她还在等。 第65章 碧海情天女人心 碧海出了房，正遇上前来的苏青。 “碧海夫人！”苏青侧立问候道。惠红死的时候什么封号都没有，但她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妻子的身份。碧海虽然是李润龙身边唯一的女人，可能也只是暂时的唯一，只能封为夫人。而将来，不知道谁会是他的妃子，谁又是他的王后。苏青现在见了碧海，已经不似以前那般厌恶，这也是个柔弱的女人，安守着本分，不能因为厚敬着惠红就鄙薄出现在李润龙身边的其他女人。这是苏青最近才明白的一点，因为遇到隆玥，其他女人似乎都已经显得相当善良与可爱了。
第93页 “苏将军！”碧海微微欠身，并不多言，缓缓离去。 苏青看着她的背影，竟然有一种怜惜之感，心里感嘆不知这会不会又是一个怨而无语的女人。 “哎，要进去吗？”叶眉悄悄来到苏青身边，问。 “什么？” “你不是要进去吗？怎么站在这里？” “哦，你也要进去？” “我有些好奇罢了。不知道她……伤得怎样？” “你真的关心？” 叶眉捶了一下苏青，道：“讨厌，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她的。不过，作为女人，我还是有些佩服的，不是谁都有勇气拿自己的肉身去搏的，这又不是掉块肉少根头髮的事，运气不好会死翘翘的。” “嘘！”苏青把叶眉拉到一边，“你小声点！” “你怕被你大哥听见还是怕她听见？如是那女人，我不怕的，她还来打击报復我啊？这里可再不是她隆玥的地盘！” “好啦！你来干什么？”苏青无奈，还真怕叶眉越说越起劲。 “我看你呆呆地站在这里，就来瞧瞧什么事，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进去，怕妨碍了人家？”叶眉故意眨巴着眼睛问。 “周濡怎么没把你好好管管，越发的放肆了，你回你房间去吧，我进去找李大哥有事。” “好好。”叶眉假装走，看见苏青进去，又偷偷回来等着。 苏青到了门口，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就听见里面李润龙问：“外面站着谁啊？” “是我，大哥！苏青！”苏青道。 “青弟啊！进来吧！” “是。” “来，坐！”李润龙招唿苏青坐下。苏青瞄了一眼床上的隆玥，问道：“隆玥姑娘不碍事吧？” “没事，皮外伤。只是女孩子家身体弱，又受了惊吓，要养几天。”李润龙看着苏青，知道苏青有事，不然也不会这个时候还来找他。 “你有什么事？” “这……大哥，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怕会打扰了隆玥姑娘。” “好，我们道外面走几步。”李润龙起身，有些头晕，苏青及时抚好了，两人肩并肩走了出去。 一直闭着眼睛等待事情进一步发生的隆玥，这是睁开了眼睛，两眼闪闪发光，眼珠转了几转，就挣扎着起来了，手臂上的伤似乎也不那么疼了，她有了更感兴趣的事情，身上的伤自然就不在意了。 隆玥蹑手蹑脚贴在墙边，想听听苏青和李润龙说些什么。 她对苏青和李润龙两个人的关系十分好奇，她想知道，苏青在李润龙心里的位置，或者是李润龙在青心里的位置。 “大哥，我听说翡儿被乌浩吉禁为人质了，我们要怎么把她救出来？”苏青开门见山道。 李润龙愣了一下，才拍着苏青的手道：“你在外辛苦了一番，先好好休息再来想其他的事情，不急，不急！” “怎么不急？大哥，我们全部人马都走了，只剩一个年幼的翡儿，独自一人在一个暴君手里，你如何放得下心？”苏青急了，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不客气起来。 “青弟……你这是……在怪大哥我么？”李润龙脸色一沉，“我知道，你对翡儿感情深厚，见不得她受委屈，可是，你要知道她始终是我的女儿，我也心疼她，可是，形势所迫，并不是你我一厢情愿就能解决问题的。” “那……总要想个法子吧？”苏青转过头去，“我去救她！” “你救？你怎么救？”李润龙问道。 “我……我不管，我不怕得罪乌浩吉，这样一个欺负弱小的小人不值得顾忌再三，那只会让他越来越肆无忌惮。” “如果他只是一个暴君，徒有匹夫之勇倒还好对付了，你却不知他有的是歹毒的心肠。你道我不想救翡儿和南珠出狼窝？你只是不知……她们现在根本不能离开昭和殿……”李润龙嘆气道。 “为什么？” “乌浩吉给她们服用了一种□□，每天要定时服用解药，不然就毒发身亡……那解药只有乌浩吉有，这才是他歹毒的地方。” “□□？什么□□？”苏青气得一拳打在旁边的树上。 “不知道。南珠尝试过带翡儿逃出来，但走到殿门口就不行了，只能回去。” “那……我们要怎么办才好？真是急煞人了！”苏青捶得树干颤抖不已。 “只能静观其变，另想他法了。所以青弟你也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李润龙安慰苏青。 “嗯。”苏青哼了一声。 “你还有其他事情吗？我酒醉未醒，又吹了些风，现在困得紧，你若无其他事情，我去躺一会儿去。”李润龙说着就转身进了房间。苏青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要提醒一下李润龙，隆玥这个女人并不像她外表看起来那么柔弱善良。 可李润龙已经进去了，苏青迟疑了一下，一头也闯了进去，本也没想有什么不妥，只不过进去之后却见李润龙已经倒在隆玥身边，一只手放在她腰身上，这一幕在苏青看来，十分刺眼。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于是只能呆了呆，脸一红，转身低头沖了出去。 “唉！走啦？”叶眉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追着苏青问。苏青心里火烧一般，哪有闲工夫搭理叶眉，叶眉连喊了他几句都装作没听见。 “见鬼了！”叶眉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原来，李润龙和苏青在外面说了好一会儿话，隆玥忍着伤痛在偷听，听他们谈到翡儿这个小女孩，似乎苏青对她极为在意、除了、这个隆玥也没有获得其他有用的信息，听见李润龙要进来，忙赶回去躺在床上装睡。 李润龙进来后，走进床边看隆玥醒了没，却感觉一阵头晕，顺势就倒了下去，睡意沉沉，隆玥轻轻吧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并且偷偷看见苏青进来又跑出去了。 不知为何，隆玥觉得这场游戏进行下去肯定十分精彩，她留下来真是太对了。她从出生开始，她就要什么有什么，可是她还是觉得不满足，内心无比虚空，她想要一场有意思的游戏，才能填补那缺失的空白，而这场游戏一定要十分精彩，一定要值得她用一生，用生命去作赌注。一个女人太渺小，要藉助王的气势，她才能显得更加有力量。 隆玥感受着李润龙放在她身上的那只手臂带来的力量感，沉重，有些压抑，但是充满吸引力。 这个男人，似乎并未意识到他身边出现了一个非同寻常的女人，也未曾想到这个女人要给他的人生带来什么，更加辉煌，或是——让他的辉煌快速地暗淡下去。 他均匀的唿吸着，平静，沉稳，也似乎未曾被身边娇弱的身体引诱。 那么淡然地入睡，使隆玥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魅力，因为她从来都隐藏了内心最深处的自卑。
第94页 她不是对自己的美貌自卑，而是，她还摸不透李润龙会被什么样的女人吸引。要什么样的女人才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隆玥这样问自己。 一张脸孔浮现出来，吓了她一跳。 那是母亲的脸孔。 但是更年轻，眼睛更清澈。 母亲一直是她心里最完美的女性，是她不可企及的天山雪莲，是她追之莫及的高山露珠。正是因为这样，她心里才有了对母亲的恨。她恨母亲没有把容貌继承给她——既然她是她唯一的女儿，为何如此吝啬？ 她不去理这样的想法合不合理，她只想要一个结果，如果结果不是她想要，那就是她应该恨的理由。 是的，只有像母亲那样的女人，才会让男人一见倾心终生难忘。 她回想着站在城墙上时，母亲也在，蒙着黑纱，神秘，优雅得像一个仙子。李润龙……他曾有那么不经意的时刻，在偷偷看这个女人。 她跌落在地，李润龙向她伸出手的时候，隆玥仿佛间好像看见李润龙同时也望了母亲一眼。 是什么促使他救下了她？ 是她自己？还是，母亲又一次无形中打败了她？ 隆玥咬着嘴唇，唿吸变得急促，自己跟自己的斗争，也让她内心波涛汹涌。 “你在想什么？”李润龙突然睁开眼睛看着隆玥，眼眸就在咫尺之间。 “啊？我……”隆玥有一会儿的失神，心被抽走了一般，不属于自己。 “疼的睡不着？”李润龙在她受伤的地方轻轻吹着气，那股气从胳膊爬上来，一直爬到隆玥的心里去了。 “嗯……”隆玥无意识地□□了一声，“唔……” 李润龙翻身轻压着她，吸住了她要发出的□□声…… 第66章 送别一话心意定 周濡和李润龙忙于政务，别的有功的没功的都抢着讨要封赏，苏青无心这些，原本想要追随师父去了，但心里始终放不下翡儿和南珠，起码，在自己离开之前，要把她们救出来，至于其他，苏青已经有些明白，他并不属于这个地方，有太多的风云诡谲，不是他能参透的。 因为有了李润龙和周濡的厚爱，苏青被封为青侯，作为李润龙的副手主掌军中大务，其中玄机一目了然，李润龙视苏青为亲信，要一个能听自己话的人，但又不能把自己的大权下放，因为别个人还没有哪一个能让他放心，而苏青毕竟年轻，军功有但不显赫，这样安排也就堵了悠悠众口。 苏青的心思始终不在权势的争夺上，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地方和自己格格不入了。而在争功请赏的戏码还没有落幕，有一件事又给苏青的心里添了一把寂寞之火。 赵西瑾突然提出请辞要卸甲归田，无论李润龙如何挽留都无济于事，最后也只得依了他，赏封了大量的财物，派人送回家去。 然而赵西瑾却什么也不要，一个人骑着马静悄悄地走了。 苏青得知消息时，赵西瑾已经走了有半个时辰，众人都道追不上了，唯有苏青二话不说骑上马，捞起一壶酒追了出去。 苏青快马加鞭，不一会儿就追上了赵西瑾，他好像知道有人要来送他，走得慢悠悠的，最后干脆下马，牵着马儿走在山间小路上。听得背后一阵马蹄急，赵西瑾回头看看，见是苏青，就宽心地笑了。 “赵将军！”苏青见追上了，大喜道，“赵将军！请留步！” “苏将军！是你呀！”赵西瑾呵呵笑着说。 “赵将军！你这样悄然走掉，是叫我们这些人的心里都不好受罢了！”苏青翻身下马。 “苏将军别这样说，几年一过，能记得我的人有多少？到时苏将军来送我，我很是高兴。我们再见一直也没能跟你说上话，我还在遗憾此事呢！” “赵将军，我不大能理解你一直以来的行事规则，似乎总是出人意料。” 苏青和赵西瑾并排走着，在一片翠绿的野草山林中，风景怡人，适合敞开心扉。 “那一件不理解呢？你说来听听！” “第一，当初你为何要离开隆明王？据我所闻，他对你极为器重。” “这我以前也说过了，老弟你是知道的，我并未说什么假话来哄你。” “那为何在瓦岗源的时候又悄悄走掉？那时你又投靠了隆明王？” “是。因为我和李润龙谈了一通话，觉得自己可以做点事情，去改变这个天下的形势。我是怎么又回到隆明王身边的，你也应该听说了。我并不光明，虽然我没有私心。” “那为何现在建立了功业，又要离去？” “我没有私心，但是我是一个总是背叛自己主子的人，这样的人，是不被信任的，无论有多大的功绩都不能得到别人的信任。” “你是说……李大哥不相信你？”苏青吃惊道，“据我所知，李大哥非常尊敬您！” “现在暂时相信并不代表以后还会相信，身居高位的人，说到底不会信任任何人，他只相信自己。” “这……” “而且，你也不能保证，有一天，别人不拿这个事情来说事。” “所以你觉得最好的选择是早点退出去，这样才能避免祸患？” “当然。君主的身边，纷争从来不会消失。我现在只想找到我的家人，和他们相认，团聚，至于朝代变迁，其实跟老百姓没有多大的关系。老弟，你身处漩涡之中，以后也要小心为是，如果觉得心力不支还是早早退了吧，还能保晚年性命无忧。” “谢谢您的教诲，只是我也无心于此，时机适当我也找个理由离开吧。” “你真有这打算？你可是还很年轻，又得到器重，前途不可估量啊！” “名利于我如浮云，我只是心事未了，了了心事自然也就离开了。”苏青想起在瓦岗源，赵西瑾失踪，他还怅然了好几天，如果有一天自己走了，谁会这样怅然若失呢？ “你如此淡然，也是难得，来，我看看你给我带了什么送行酒？”赵西瑾拿过苏青手里的酒壶，打开盖子闻了一下，啧啧道：“好酒！” “赵将军客气了，这不是什么好酒，是我急着追上你，随手拿的。” “你送的就是好酒。”赵西瑾喝了一口，道：“是好酒！来！老弟你也喝一口！”赵西瑾把酒壶抛给苏青，苏青接了，也喝了一大口，也叫道：“好酒！” 赵西瑾哈哈大笑，向苏青抱拳道：“老弟我走了，你保重！”赵西瑾跃上马背，调转马头。 “赵将军！你真像一个人！”苏青喊道。 “老弟，天下再无赵将军这个人！不过你说说我像谁！” “我师父！” “你师父？哈！老弟，我不像你师父！你师父也不像我！你这一点看错了！”
第95页 “看错了？” “没事！老弟，老哥最后送你一句：你还年轻，想做的事就去做，别犹豫！也别管将来后不后悔！” “是！老哥！”苏青躬身道。 “我走也！”赵西瑾大力一挥鞭子，马儿得得地跑起来，苏青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突然好像觉悟到什么了，也挥鞭上马，得得地返回了啸隆城。 苏青冲进自己的房间，三下两下就收拾了自己包袱，他要去救翡儿，一刻也不能等。 “哟！苏将军！您这是要干嘛去呀？”隆玥突然妖冶地出现在苏青房里，她好似一直就候着苏青，看她得意的样子，似乎要来炫耀什么。 “大驾光临有何贵干？”苏青不愿和她多废话。 “我呀！怎么说呢……突然人生有了觉悟，大大的觉悟！” 苏青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接她的话。 隆玥见苏青不感兴趣的样子，就提高声调道：“你知道吗？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男人！”隆玥定在苏青面前，看着苏青的表情，她想捕捉出什么东西来。 可她失望了，苏青只是略为呆了一下，然后嘴角升起一丝嘲弄的微笑。 “这就是你的觉悟？大大的觉悟？” “怎么？不是吗？不是所有称之为男人的都是真正的男人的。” “你真可怜！”苏青冷笑道。 “什么！你说什么？”隆玥以为自己听错了，是的，她以为她听错了，苏青居然说她可怜！她隆玥可怜？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在不像女人的女人面前，男人自然就不像男人了。”苏青幽幽地说了一句，拿起自己的剑，要走。然而这句话真正触怒了隆玥，只见她伸出巴掌，想向苏青甩过去，但是，她低估苏青了，一巴掌没有按照预期甩到苏青脸上，反而被苏青的剑指着了咽喉。 “你以为你是谁！”苏青冷冷道。 “你……”隆玥嘴里无话，手掌里却悄悄放出了一根毒针。 “咳咳！”周濡站在门口，咳嗽道：“苏青！” 苏青见是周濡，收了剑，站立道：“周大哥！” 周濡点点头，转向隆玥。 “玥公主！您身上的伤还未好完全，怎么不卧床休息多几天呢？”周濡彬彬有礼，隆玥也不好当着第三个人的面发作，又悄悄把暗器收起来，笑盈盈地对周濡说：“早就听闻周大公子八面玲珑，做事滴水不漏，今日一句‘公主’叫得我真是心花怒放，哪里像有些人见风使舵转得飞快，哪里还记得我是什么公主，只道我是个走投无路的落魄鬼罢了。” “不过是个称唿，公主何必太在意！”周濡道。 “哼哼！”隆玥只能鼻子哼哼。 “公主有事找苏将军，我就先告退了。”周濡以退为进。 “哦，我没有什么事，只不过和苏将军也算有些交情，想过来叙叙久，不想苏将军好像并不太欢迎。如此，我就先走了。”隆玥说着，故意不看苏青，只媚媚地给周濡抛了个眼色，才走了。 周濡微微笑着，目送着隆玥离开，才按住苏青道：“你这是要去救翡儿？” 苏青都不想说话，只给他一个“那还用说”的表情。背上包袱，拿起剑随时准备走。 “已经有人比你先行一步了。” “谁？”苏青惊道。 “英子留下一封信，赶去救他妹妹了。” “什么时候的事/？” “刚走不久。你李大哥放心不下他，叫你去追他回来。” “追回来作甚，我这也就去了。” “好啦！你救过英子的母亲河妹妹，在他心里除了父亲，你就是他最敬重的人，李大哥知道这点，所以叫你去和英子一道……这一路上也好少惹些麻烦。”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现在装傻了？李大哥知道你按耐不住，定会去救人的，这是给个好藉口让你去了，不再叫你在这里难受了。” “真的？” “我还哄你？快去吧，迟了就追不上英子了。”周濡笑道。 苏青“哎”了一声，心急火燎地就走了，也忘记了还要跟众人道别一声。 周濡心里小小地嘆了一口气，真性真情到底还是不会掩饰。 第67章 隆玥施色反遭讥 周濡从苏青房里出来，远远低就看见隆玥在他必经之路望着他。周濡看了一下四周，没有别的方法躲开隆玥，只有硬着头皮迎上去。 “公主您还没走？”周濡故意表现得有些吃惊的样子。 “我……在等你啊！”隆玥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好像缠上周濡了。周濡知道李润龙这几日都很忙，忙着见各地豪门显贵，估计没时间理会她，而她就得了机会可以放肆一番了。叶眉已经和周濡说过那些日子她和苏青被隆玥捉弄的事情，对她当然没有好感，但是她是李润龙的女人，周濡不能像苏青叶眉那样明显表示出自己的好恶来。 “哦……公主有何吩咐？”周濡问。 “唉……”隆玥突然嘆气，一脸忧愁，“我原本是隆明王的女儿，如今这明王府却成了别人的天下，我却还要在此强颜欢笑，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隆玥说得好像谁强留了她一样。 周濡皱皱眉，不动声色道：“公主如果不喜欢这里，可以离开啊，大将军是不会勉强谁的！” “哦……呵呵……你误会了，我不是说我不喜欢留在这里，只是……只是留在这里有些寂寞了娥，想找个人说说话。”隆玥却将了一军，马上把话说回来。 “我怎么会不喜欢这里呢？这里可是我长大的地方！我听大将军说周大公子文通武略，是个难得的人才，心里仰慕不已，希望能多和公子亲近亲近，也好讨教讨教。”隆玥飘着眼神看着周濡。周濡心想：她这是想干什么呢？这里她巴结上李润龙就行了，何必再来招惹他？ “公子！公子！”隆玥见周濡不说话，连喊了两声。 “不敢！不敢！公主过誉了。”周濡抱拳道，察觉的了隆玥愈来愈靠近他，周濡往后退了几步。 “公子，你对我留在大将军身边有何看法？”隆玥嫣然一笑，问。 “这是公主自己的选择。” “那……你觉得大将军怎么看我？” “那是大将军的事，我从来不过问私事。”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隆玥步步紧逼。 “这……”周濡头冒冷汗，心里有些乱了，特别是隆玥又靠了过来，他还没有想到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隆玥不会这样单纯地去勾引一个人，特别是他，但是她又总有这样做的理由。
第96页 而周濡不知道的是叶眉在不远处的树边隐着身，看着这一幕真是火冒三丈，但是又不想那么着急出现，还想看看隆玥还有什么把戏可以玩。 “哎呦！”突然隆玥扶着额头，身体像周濡倒去，周濡无法，伸出一只手扶住她的手，问道：“怎么了？” “我……我……有些头晕，怕是……着凉了。”隆玥低低地说。 “我送公主回去吧。”周濡道。 “嗯，好。”隆玥嘴里这样说，心里却在暗笑，搭着周濡的手，还没走两步，突然就往周濡怀里滚去，心想：这下还不叫你好看？ 叶眉看见周濡这个呆子还真听隆玥使唤，被搭着手，忙跑出来 ，正好就赶上隆玥往周濡怀里滚，于是把周濡一推，自己抱着隆玥道：“公主！您这是怎么啦？” 隆玥吓了一跳，忙起身一看原来是叶眉这小蹄子，心里着实恨，就冷笑了几声，道：“哟！终于捨得出来啦？怎么不继续看好戏呢？下面的戏会更精彩的！” 直到此时，周濡才明白隆玥这样做是知道了叶眉躲在一旁，才如此这般行为，好刺激叶眉。 “哼！你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意图，你道我濡哥哥不知道你什么意图？不过是懒得拆穿你，有了台阶自个赶紧下，别在这里丑态百出，你以为我们都是不知羞耻的人么！”叶眉尖牙利齿，几句话说得隆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哼，原来叶姑娘是个多情的人，那些时日见你和苏将军感情甚好，还不惜潜进我府里营救，真是情深意切呀！怎今日见你对这位濡哥哥也是如此在乎呢？难道……先前竟是我看错了吗？”隆玥开始泼脏水。 “哦，公主你误会了，叶眉自小和我定亲，苏青是我和叶眉的好友，她去救苏青是我安排的。”周濡听了这话十分不悦，想这隆玥心计耍得太低端了，难道如此小看他周濡，会为她这几句说辞生气？ “哦，原来，周大公子定亲了呀！我还道这样一表人才的人怎么会还未娶妻呢？呵呵，是我多虑了？”隆玥笑道。 “哎，隆玥，你究竟想干什么呢？你觉得我们会为你几句胡话就反目吗？是你太低估了我们，还是太高估了自己呢？我知道你善于演戏，我也就当你一个戏子，好好演自己的戏去，说不定那天我会为你鼓掌的。”叶眉叉着腰，站在隆玥和周濡中间，那样子就是要隆玥赶紧识趣点走开，别一副狐臊的样子惹人心烦。 “好啊！”隆玥哈哈大笑道，“有时我就喜欢有人这样跟我叫板！有一天我会让你为我喝彩的……但是……只怕那时你已经后悔莫及了。”隆玥凑近叶眉，对叶眉吐着气，阴阴地在她耳边道。 一股冷气从脖子传到全身，叶眉缩了一下脖子，退了一步，道：“随时奉陪！” “周公子！我走了。”隆玥还不忘对周濡抛个媚眼，娇滴滴地告辞了。 “哼！”叶眉见隆玥走远了，气唿唿地说，“气死我了！真不知道李润龙那傢伙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留下这祸害来！” 周濡忙掩住她嘴巴，道：“你小声点，说话没有分寸！” “我就怕你和苏青那混小子一样，被她玩得团团转！哎？我就奇怪了她到底有什么魅力啊，怎么你们又不知道她心肠不好，怎么还是上她当呀？你们男人啊！有时真是蠢得可以！” “可问题是你这样也对付不了是不是？你对她不也有些发憷？”周濡笑了笑。 “我那是，怕她伤害了自己关心的人。”叶眉揪着衣角道。 周濡拉着她的手，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可她这样的人，防不胜防，她要做什么就让她去做，我们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你是不是怕我……被引诱了？”周濡看着叶眉道。 “不是。我知道你和苏青都不是那种人，但正因为你们都不是那种随便的人，所以她才对你们更有兴趣。她现在是李润龙身边的人，如果被她缠上，我是怕影响了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你想多了，再怎么说，我们也不会因为她而心存芥蒂的。”周濡安慰她道。 “不过我就是不明白，李润龙他为什么要隆玥？他就不怕是个麻烦？也不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真是，人越往上走就越让人不可理解了。”叶眉嘟嘟囔囔责怪起李润龙来，隆玥这个女人的存在，确实让她有些心烦。 “这些你就别管那么多了，有些事不是你能管的。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周濡看着叶眉，眼里都是关心和宠爱。 叶眉被瞧得有些脸红了，就低声说：“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闲下来……” “啊？哦！”周濡先是一愣，然后就明白了。 “等苏青回来，我就娶你进门。”周濡把叶眉拉近怀里，心里有些愧疚。 “嗯。”叶眉低低地应着，心里甜滋滋的，心里已经迫不及待想像起自己做新娘的样子来。 “我们也可以回老家去完婚，让双方的老人都好好高兴高兴。” “嗯。”叶眉什么都依。 两人卿卿我我的说了好一会儿话，却不知隆玥竟然还没有走远，而是藏起来看着他们，见他们恩爱的样子，一脸阴沉的笑，不知她心里在盘算什么计谋。 好不容易等到李润龙见完那些人，隆玥赶紧来到他身边，不料碧海已经在了，正在为李润龙捶着背。李润龙翻阅着书本，头也没抬，就知道隆玥来了，道：“你来了，坐吧。” 碧海对她点点头，手上没有停的意思。 隆玥觉得自己有些受冷落，就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 过了半天，李润龙好像才又想起她似的，抬头看着她，问：“你有什么事？” 隆玥勉强笑道：“大将军辛苦了这几日，没见大将军，心里想念就过来看看。” “哦，这是碧海。”李润龙拍拍碧海的手，示意她可以了。碧海微笑着点点头，温顺地靠在李润龙身边，也不去看隆玥。 隆玥心里当然知道这是碧海做给她看的，表示她的得宠和乖巧。可她隆玥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用这样低眉顺眼的表态来获得一个男人的欢心。她不是像她们一样卑微的女人，她出身高贵，半生受宠，今后也不需要阿谀奉承来获得生存的地位。 “碧海，这是隆玥。”李润龙淡淡地介绍着。 碧海对隆玥点点头，隆玥也笑笑，暂时的安宁还是需要维持的，谁都不会傻到轻易去破坏表面的和平。 “你手上的伤好些了吧？” “好了。” “好了，也要多躺几天……你身体弱。” “谢谢大将军。” “碧海，你身体也刚好，服侍了我许久你也回去歇息吧。”李润龙对碧海道。 碧海知道她要走了，心里万分不愿，也不能表现出来，特别，是在自己竞争对手的面前。
第97页 碧海起身告辞，李润龙对隆玥说：“来，让我看看你的伤。”他伸出手，隆玥盈盈走过来，把手伸给李润龙。 李润龙把她拉入怀里，好一阵亲昵。 碧海听着身后隆玥的娇笑声，忍住泪水，目视前方，缓步离去。 第68章 隆玥李润龙互探 温存过后的隆玥慵懒地斜靠着，一些心事在心头打转，李润龙还在看书，听见打更的声音，沉吟了一会儿，回头对隆玥说：“明天你陪我出席一下宴会。” “哦……什么宴席？”隆玥闭着眼睛问。 “我要设宴款待啸隆城的权贵。” “哼！那些人里面，恐怕不少原来都是我父亲的座上宾，如今又来拜你的山门了？” “怎么？你不高兴？不高兴他们还是不高兴我占了你父亲的地盘？” “哼……高兴又怎样不高兴又怎样……我倒想看看他们怎么样把阿谀奉承我父亲的话如今再送给你……哼……呵呵……跳樑小丑！” “这是人的生存法则，有时你不能苛责。” 李润龙看着隆玥道。 隆玥睁开眼睛，看着李润龙，问：“我留在你身边，其实也没有资格说别人对吧？你说……是不是？” “这不像你。” “不像我？怎样的我才像我？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隆玥笑道。 “明天去吗？”李润龙勾着隆玥的脖子，“看看你说的跳樑小丑……” “我去。当然去。”隆玥抿了一下嘴唇，微笑道，“不过，我有一个疑问……” “什么？你说。” “为什么不让她去？”隆玥看着李润龙的眼睛。 李润龙笑了笑，说：“你想让她去？” 隆玥心里哼了一下，暗道：“狡猾的傢伙！” “这不就是只见新人笑，哪管旧人哭！我是不是也有一天会变成‘旧人’？” 李润龙不回答，只是淡淡地道：“你怕什么？你把你的手交给我的时候不是已经决定好了怎么面对自己的未来了吗？” “似乎那是一个浪漫的回忆……对吗？”隆玥双眼朦胧地看着李润龙，“只是在我的记忆里已经变得模煳了，我不记得我是怎么把自己交给你的了。” “不记得了吗？”李润龙狠狠地吻了一下她的唇，“这么重要的时刻，你不应该忘记的。” “哈哈！”隆玥翻身起来，像一条滑熘熘的鱼，一下子就不见了。 “大将军！我会记得你给我的一切的……哈哈！”隆玥在李润龙身后吹了一口气，然后像轻烟一样就离开了这里，李润龙只见到她飘洒的衣袖想白练一般缠着樑柱，然后倏第一下不见了。 隆玥如期出席了宴席，以女主人的身份，打扮得高贵，雍容，淡然地坐在李润龙身旁。隆玥看了一下下面的那些人，果然不少是自己父亲的客人，现在用谄媚的笑和其他人寒暄。当他们看见这个曾经的玥公主，微笑着看着他们，他们心里觉得安定了许多。 报復！谁知道隆家的人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这些人？可是，连玥公主都被李润龙收了，他们这些人又算什么？ 他们派了个代表上来，向玥公主祝贺，隆玥微笑着受了，但是她是如何咬牙切齿地诅咒着他们的，没有人知道，她不是他们所看到的表面上那么肤浅，贪慕虚荣，趋炎附势，她隆玥不是他们，不是他们那般的只知道保住性命和财富，虽然，她可能比他们更毒辣。 “你父亲他现在可好？” “好。他和我母亲二人隐居田园，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去了，也不再在这富贵乡里执迷不悔了。”隆玥自父母走后，并未打听出他们的任何消息，惟愿无消息即是好消息。 “咦？那……哦，如此甚好。”那人先是有些奇怪，然后看了一眼李润龙，就不再说什么了。隆玥知道他肯定有什么想说又不方便说，看那样子应该是关于父亲的事。 “我给大家弹奏一曲如何？”隆玥突然高声道。 同时看着李润龙，李润龙拍手道：“那最好！” 隆玥唤人去拿她的琵琶，其他人都放下酒杯，不再说话，安静下来，等候佳音。 李润龙凑到隆玥跟前，悄声说：“今天，弹些清新的小曲就罢了，那些勾魂摄魄的靡靡之音不适合。” 隆玥始终微笑着，她知道李润龙是警告她不可以藉故出么蛾子捣乱，就道：“那靡靡之音不是轻易弹的，我只弹给某些人听。”隆玥媚笑着转身操起琵琶，铮铮一通乱弹，让在场的人都皱了眉又不好意思捂住耳朵之后，才端正了身体，纤纤玉指之下一曲流畅的小调缓缓飞出，李润龙闭上眼睛，陶醉其中。 一曲终了，众人大声叫好，而正在此时，碧海从里面走了出来，由两个侍女扶着，走得小心翼翼，一步三停。原本投向隆玥的目光都被碧海吸引了过去，李润龙也看着碧海走过来，好像从没有见过这个女人这般，望着她。 碧海走得那么慢，对隆玥来说是种煎熬，她不知道突然出现的女人为何带着一种娇羞和无法禁止的喜悦，她的神情让她觉得有威胁，而李润龙的眼神更让她觉得她即将在这里失败。 “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侍女把碧海扶到李润龙身边就跪了下去。 “喜从何来啊？”李润龙问道。 “碧海夫人有喜了！”侍女兴高采烈地报告道。 “真的！”李润龙惊喜道，忙起来扶住碧海，让她坐下，那小心的模样，突然从一个勇士变成了丈夫。 隆玥听见自己心里的一声冷笑。 “恭喜碧海夫人！”隆玥向碧海道。 而此时的碧海似乎已经无形升了等级和气势，只对隆玥点点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而接着这个宴席都没隆玥什么事了，他们都忙着给李润龙和碧海祝贺，而她隆玥，完全成了透明人。 李润龙很高兴，任他是个如何伟大的男人，自己的女人怀孕了，还是会像任何一个平凡的丈夫一样，喜颜于色。 一个孩子会让一个男人尊重一个女人，而不管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真爱。 隆玥看着他们，仿佛那是自己的父母，当时的母亲怀着自己，也应该是这样微笑着，羞涩地接受丈夫所有的宠爱。 她曾经是父母的骄傲，带给他们幸福和希望，可如今，他们在哪里？是否平安？自己执着于内心的欲望，却差点忘记了最应该关心的人。 隆玥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焦虑。人生有一些情感她没有经歷过，没有体会，不知道哪会带给她人生怎样的启示。 隆玥这个时候显得特别清醒，清醒的她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按说，这个宴席也十分重要，作为大将军跟前最重要的人，周濡，却一直都为露面。
第98页 他为什么不出席？ 难道还有更重要的事？ 这更重要的事是什么？ 隆玥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抽紧，这种不舒服得感觉让她想尽快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不属于她的热闹。 在外面透了一口气，隆玥正在思索着要不要再回去，这时，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一看，正是那个问她父亲情况的人。他当时欲言又止的神情没有逃过隆玥的眼睛，他可能知道点什么，但是李润龙在场，不能随便说出来。 隆玥悄悄跟了上去，看他那样子是要去茅厕，等走到僻静处，隆玥捂住那人的嘴，拖到假山后面，质问道：“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那人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看清了是隆玥，才道：“玥公主饶命饶命！” “饶命？绕什么命？快把刚刚在宴席上想说又没说的话说出来！” “公主！你不知道？”那人看看四周有没有人，神神秘秘地说：“前天夜里，你父亲被秘密押进了啸隆城……” “果真？既然是秘密，你又怎会知道？” “哎呀，公主，我……你以为我们能活着并且活得好好的没三两本事能行吗？” “消息确实准确？” “准确。” “哼！也算我父亲没白养你们一场！”隆玥又迟疑了一下，似在思考什么。 “我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父亲……你这样像我告密，你不怕被知道死于非命？”隆玥盯着他道。 “这……我见了公主，就忍不住把实情相告了。公主，您留下来也是有所图谋的吧？”看似平常的问题，隆玥却在心里有了异样的感觉。她瞧了那人一眼，道：“我有什么图谋，不过就是怕他不肯放过我父亲，干脆自己做了人质了。” “公主仁义孝顺。” “可如今父亲还是被抓，要如何营救才是呢？你知道他被关押在何处吗？”隆玥问道。 “这……这我可不知道。”那人摆摆手。 “你真不知道？”隆玥逼问道。 “你不用问他了他不知道的，因为，你父亲根本没有被扣押。”李润龙从黑暗中走出来，背着手，看着隆玥道。 那人向李润龙施了礼，李润龙挥挥手他就忙熘了。 “怎么？不陪着你刚有喜的夫人了？”隆玥故意把这话说得有三分醋意。 “你呢？怎么中途就走了？” “我父亲……究竟怎么了？”隆玥含着泪水问。 “他……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大概就像你说的跟你的母亲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吧……你很关心他们？”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隆玥抹了一把眼泪，“是试探我对你有什么不轨图谋吗？” “是我错了行吗？”李润龙过去搂住隆玥，低声道。 “我想我该走了……只是……你真的没有拦我的父亲？”隆玥抬头看着李润龙，眼里尽是哀怨。 “是我错了，我不准你走。我要你父亲做什么，我只要你就够了。”李润龙把隆玥抱紧怀里，紧紧地，好像真的怕她马上离他而去。 隆玥看着夜空繁星点点，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笑。 第69章 隆玥险杀李润龙 隆玥对于女人因为怀孕而获得重视的这种古老传统有些不屑，但是事实不容争辩，李润龙自从碧海在众人面前宣布喜讯以来，他就专注地扮演着一个好丈夫的角色，忙完公务就去陪碧海、而碧海这个顺顺弱弱得女人似乎也从肚子获得了尊贵的勇气开始变得像一个大将军的夫人了。相比之下，隆玥变得寂寞，明王府的还是叫明王府，但是府里的摆设和人物都换了。李润龙没有把这里按照他的喜好变换名称不是为了顾及谁的感受，只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把这里当成终点站。他要的是属于他的唯一的帝都。 隆玥有时候会被李润龙身上的气势迷惑，她喜好这种为了追求某种东西而勇往直前的气概——曾经，她在父亲身上看见过这种豪气，但是，父亲在最后的时刻放弃了，放弃了原本可能属于他的帝业，选择成为一个普通人，不再被世人敬仰。 隆玥想怪父亲，但是她深爱着他，一直深爱着的父亲，深爱着母亲，所以，母亲也应该是自己深爱的人。 其实有时候隆玥会无比的清醒和仁慈，会为母亲河父亲的感情流泪，可是，她的心里总有一点不甘心，这是与生俱来的不愿意就此失败的倔强。 但是不承认失败又怎样？ 她只是一个女人，孤单，没有力量。 在这种寂寞如许的时刻，她无比想念不知何处父母。 她也第一次是意识到自己内心的脆弱，渴望温情的脆弱。 隆玥住在自己父亲的卧室里，冷月楼和凉若阁都被其他人占了，她睡在父亲的房间里，想起小时候在父亲膝上撒娇的日子，那日子恍若间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 隆玥回忆着过去，渐渐有了睡意，直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是李润龙回来了，他住在书房，一个为了自己的霸业废寝忘食的男人，他的女人——碧海，今晚也候在那里，等着他回来。 “大将军！” “夫人你就早点歇着，不用等我。” “大将军不回来，我怎么睡得着？” …… 一阵夫妻之间的寒暄，然后细细碎碎地安静了。 隆玥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想干什么。自己是一个多么多余多么不受欢迎的人啊！被赶出这个城的主人的女儿，有多少留下来的理由？这里已经不是隆家的王朝了，她的存在就像一根刺一样，会刺到很多人的心。她虽然不惧怕成为眼中钉，但是她已经觉得有些没意思了，即使，她心里突然对李润龙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兴趣。 是该离开了，去追随父亲，或是不再受任何约束地闯荡江湖。 隆玥翻身起来，在房里找了些值钱的东西，借着自己地形熟悉，轻易地就躲开了巡逻的人。但她在临走时有了捨不得。 她突然很想再看看李润龙，想知道现在的他在做什么。 这是一种十分莫名其妙的念头，控制着她的身心，再也挪不动脚步，如果不去一探究竟，就别想离开了。 可能这是一种留恋，一种希冀。 希冀什么呢？ 希冀在最后的时刻能够看清一个人的心，看看他是不是心里有她。 隆玥在夜色中深吸了一口气，又折了回去，悄悄潜入书房，在屏风后面偷偷看着李润龙。 他还没有睡，在满案的文书边上看得津津有味，碧海已经在里面的塌上睡下了，一切都安安静静的，很美好。 美好得连隆玥都不想去破坏它。 李润龙翻看了一会儿，许是累了，渐渐打起了瞌睡。 书房里父亲的剑还挂在壁上，隆玥想把它拿走，带给父亲，那是父亲的东西，曾经随着父亲出生入死。
第99页 看见李润龙打瞌睡，隆玥心想这是一个好机会，悄然移身拿下了剑，一转身，就对着李润龙的背。 李润龙头微微低垂，似乎已经进入睡眠。隆玥看了一眼手里的剑，又看了一眼李润龙的脖子——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只要一挥手，就会结束一个风云人物，就会改变乌乌国的歷史。 但是隆玥心里有些犹豫，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情景，似乎主宰命运的机会如此轻而易举地落到她手上，而她，在此之前毫无意料。 所以现在她迟疑了，只是迟疑了一下，她就决定了她要下手，虽然握着剑的手有些颤抖，但是她还是拔出了剑…… 只拔了一点点，许是剑的寒光惊醒了李润龙，他突然惊醒过来，惊唿道：“谁！” 李润龙对着影影绰绰的烛火喝问道，没有什么异响，就是一种直觉，一种本能的恐惧感把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他只看见烛火映出来的一个影子，站在他身后，他不知道那是谁，但是一股杀气从后脑传过来，他急忙回头去看，影子倏地就不见了，身后什么人也没有。 李润龙有些惊魂未定，外面的侍卫忙跑进来，慌问何事，李润龙擦了一把冷汗，心想许是自己幻觉，看错了，挥挥手叫侍卫出去。碧海也醒了，侍女陆续来了，平安无事。李润龙反倒有了精神，就继续阅看文书。 隆玥躲在逃出去躲在角落里，好久才把自己的心平定下来。 就差那么一点点，她的剑就砍向了李润龙，这一剑下去，李润龙不死也得重伤。可是，她就是差那么一点点，没有及时砍下去，然后李润龙突然意识到生命受到威胁一般醒过来，而她，首先想到的居然是——逃！ “他是天子命，你杀不了！”一个让隆玥心情复杂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回头去看，无须老人，她的半个师父，凡事瞭然于胸的神态站在她后面。无须老人不知道在哪里站了多久，而隆玥居然毫无察觉，这样一想，隆玥又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居然没有走？”隆玥迎上去，“是捨不得我呢还是捨不得你那个乖徒儿？” 无须老人不回答的问题，而是继续说：“你一剑下去，你杀不了他的。而你会丢了性命，不但是你，你的父母，你的亲属，那些跟你有一点联繫的所有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你总是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 “你一直跟着我？”隆玥用剑指着无须老人。 “我只是看见你进去，又出来。” “哼！如果不是他醒了，我就已经杀了他了！” “是你自己胆寒了，也许，你也已经知道，他不是你能杀得了人。” “哼！你一辈子最擅长的事就是装神弄鬼，说些玄乎其玄的话，自以为可以吓倒别人。这么多年了，你知道我从来都没有被你吓倒过的。”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什么是危险……” “我只是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走进我身边，如果是因为我母亲，现在你也不必在招惹我了！” “我……我只是……有时候会把你当成我的孩子……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最主要的——你是她的孩子……” “无耻！”隆玥直挺挺地朝无须老人胸口刺过去，“我是我父母的女儿，轮不到你来扮温情！” 无须老人的身体颓然倒地，在地上一滑，躲开了隆玥的剑锋，然后又直立身体，用手指夹住隆玥的剑，隆玥就拔不动剑了。 “我知道我有时候很卑微，很讨人厌，但是，我希望你离开这里，随便去哪里都好，只要远远地离开他，不要和他搅和在一起……” “哈哈！为什么？” 无须老人不回答，收回手，背在身后。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隆玥越发地有兴趣了。 “是我错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无须老人好像突然发觉自己的失误，他忘了，隆玥是最喜欢跟人作对的，你叫她不要这样她偏要这样。 “呵呵！你把你自己心爱的徒儿送到他身边，然后又叫我远离他，这……不是很值得玩味的一件事么？哎呀！今晚我本来想走了，现在……我决定……不——走——了！”隆玥把剑甩了两把，得意洋洋地对无须老人道。 无须老人对着黑夜的天空嘆了一口气。 隆玥眼珠一转，道：“除非……你告诉我你和李润龙是什么关系……我就……”隆玥的话还没说完，无须老人就一熘烟不见了。 隆玥跺跺脚，追是追不上的了，现在是走还是留，她还要想一想。 可也容不得她多想了，明王府已经灯火通明，隆玥想，就赌一把吧，回去！ 当她悄悄回到自己的卧房，才刚藏好剑，就有人敲门进来了。 “什么事？”隆玥脱得只剩贴身的衣物，走出来问道。 “玥公主，大将军说有刺客，要小的来看看公主有没有事。” 隆玥心里冷笑一声，只道：“这里没有动静，我是被你们吵醒的。” “打扰了公主休息，请见谅！” “没事，你们下去吧。” 那侍卫还偷偷看了几眼房内，才走了。隆玥心里暗想：李润龙这哪里是关心别人的安危，是来查看一番，看看谁不在的，就可以怀疑是刺杀他的那人了。幸好自己回来得及时，还算敷衍过去，不过那剑恐怕得扔了。 隆玥想的也确实，李润龙沉吟了一下，觉得那幻觉未免过于真实，不放心，于是又唤人各处查看，加强了警卫，到个人房里勘探一番也是有想找出可疑之人的意思。明王府就一直折腾了半宿，才有恢復了安静。 第70章 周濡惊魂姜司絮 在李润龙忙于接见各个商贾贵族之时，周濡则忙着视察城防，加固城墙，以及解决一些百姓问题。啸隆城的百姓对于他们也是观察了几日，见这个儒雅有礼的人不似什么兇恶之人，倒也对他欢迎。那日，周濡和叶眉一行人正在茶楼休息，叶眉突然指着楼下道：“看！那是谁？” 周濡看过去，心中一惊，阻止叶眉大唿，心想：隆明王怎么又回来了？ 那隆明王虽然经过乔装，但周濡对于这个曾经的劲敌费过许多心思研究，如今就是一见那身形就认出来了，而随着隆明王的，想必就是他的妻子姜司絮了。 “走！”周濡沉吟一会儿，他们回来最有可能就是来找隆玥的，周濡对于这个女人有些头疼，不想她呆在李润龙身边，但是又没有什么好的方法把她弄走。 周濡要叶眉跟着，其他人让他们留下候着。两人悄悄跟在隆明王和姜司絮的身后。 “你怎么认出他们的？”周濡对叶眉有这么好的眼力有些吃惊。要知道，他们两人可是全身上下伪装了一番。
第100页 “我认得那女人的身影。”叶眉说。 周濡心里一动，想：这女人有何奇特之处，居然让叶眉对她印象深刻？ 一直跟到少人处，周濡和叶眉才拦住隆明王和姜司絮的去路。 “哪里走？”周濡故意喝问道。 隆明王站上前，故意学着害怕的声音问：“你们干什么？” 叶眉冷笑一声，道：“隆明王，你也别装了，我们早认出你们来了，你们真不怕我们抓了你们？偷偷回来是找你那个宝贝女儿吧。” 隆明王沉默了一下，姜司絮低着头，把遮脸的布掖好，躲在隆明王的身后，探出头问：“你怎么认出我们的？”姜司絮对叶眉是有几分好感的，并不觉得她是什么心肠坏的人。 “你还问？如果不是看见你那任凭怎么伪装也掩盖不了身姿，我也认不出你们来。只可惜，有时候人太与众不同也不是什么后的事。”叶眉道。 “如果你们只是找你们的女儿，我想你们还是跟我们走吧，这样我也好安排让你们见面……你们最好……还是劝你们的女儿跟你们一起离开……”周濡道，隆玥最好跟他们走，不要再回来，她留下总是让人觉得不安。 “你们……愿意帮忙？”隆明王问。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的女儿……唯恐天下不乱。”叶眉叉着腰说，“你们还是自个收了吧，省得在外面祸害人。” “玥儿她不是坏人！”姜司絮忍不住为女儿辩解。 “是是是！她不是坏人，我们才是坏人！”叶眉没好气地说。 “我也没说……”姜司絮委屈道。 “好了，别作这些无谓的争论了，你们随我来。我给你们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然后我再想法子把隆玥叫过来和你们见面。”周濡道。 “我有一个主意，不知可行否？”隆明王走到周濡跟前道。 “什么？” “玥儿她现在住在哪里？” “明王府，原来你住的卧房。” “那好，你带我们去凉若阁或冷月楼，那里有我熟悉的地道，直通明王府，这样我就有机会和玥儿见面交谈……” “这……”周濡想这毕竟冒险，有些犹豫。 “你放心，我也没有其他的心，只希望家人早点团聚。” “啊，是哦，是有那么一条暗道，当时我和苏青一起走过……”叶眉兴奋地说。 “可是……”周濡瞪了一眼叶眉，叶眉不说了，嘟着嘴一边去了。 “你也不想太多人知道我回来是吧？”隆明王前进一步，低声说。他是江湖老手，总能瞧出点端倪。一句话倒说到周濡心坎里去了。周濡确实不想把事情闹大，特别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隆明王回来了，到时李润龙是杀了隆明王还是继续放了隆明王？杀了隆明王，怕会引起反感；不杀，军中无法交代。 如果能让他们父女悄悄相见，然后谁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就最好了。现在李润龙对隆玥也不知用情多深，如果隆玥离开了，知道是周濡暗中安排了一些事，恐怕他也有些为难。毕竟除了李润龙吩咐，周濡不会刻意插手他的感情之事。 “我只要进了密道，我就可以在无人之时去找玥儿，然后带她从密道离开，这样就没有人知道了，这样……别人只会认为玥儿自己走了。”隆明王进一步说服周濡。 周濡权衡了一下，还是觉得十分冒险，犹豫不决。 “我们走吧。”姜司絮见状，知道这是为难了人家，这是引狼入室，凭什么让人相信？ 姜司絮拉着隆明王的手，转身之际，一阵风把她脸上的布吹开了，那张绝世的脸，闪着光从周濡眼前飘过。周濡像被雷电击中心脏，瞬间停止了唿吸。 多美的一张脸啊！ 而且……还那么像！ 那么像…… 天空好像有一道闪电直通周濡的脑门。 “啊！”周濡不由自主惊叫了一声，心里有什么东西翻腾而起那是心底最深的感触，没有引子不会浮现。 “慢着！”周濡像着了魔一样，喊道。 姜司絮和隆明王停住身形，叶眉问道：“怎么了？”她被周濡那一声惊叫吓了一跳。 “慢着。”周濡重复道。 周濡看着姜司絮，她的一双眼睛，像梦魂深处看过他无数次的那双，重新被遮盖的脸，显得很神秘，像藏着某种预示。 “跟我走吧。”周濡好不容易把自己波澜起伏的心按压下去，维持着镇静。 隆明王狐疑地看了周濡一眼，不知他为何一下子又改变了主意。 姜司想似乎有点直觉，深深地看了周濡一眼，点点头，和隆明王一起跟着他走。 周濡带着他们进入冷月楼，一路顺通，等他们进入密道之后，他才若有所思地走了。 叶眉也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她没有见过周濡失态的时候，所以那一声惊叫在她听来是那么地惊心动魄。如今又见周濡有些魂不守舍，竟然也猜到了七八分事情的缘由。 “他们长得很像是吧！”叶眉跟着周濡身后，说。 “啊？”周濡随口应了一声，继续走着。 “当初我也被吓了一跳，以为……他们是有着某种关系的两个人。”叶眉跑到周濡面前，揽着周濡。 周濡看了她一眼，嘴角动了动，想笑，却有些勉强。 “你说什么？” “你别装了。姜司絮和苏青长得很像，你被吓着了。”叶眉直爽惯了。 “他们……”周濡也知自己没有必要装下去，只不过心中像压着什么似的，一时还理不清情绪。当他没有把握的时候，就把自己隐藏起来，这是他保护自己的习惯。 “咋一看，确实有几分相像。” “哪里是几分！你都不知道，隆玥自己都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见了苏青都走火入魔了，以为自己母亲在外面和别人生了孩子，哎，这故事长着呢……我都不知道从哪里讲起了。不过，苏青的师父和姜司絮有些过往倒是真的。苏青都和你说过了，他自己也迷惑了一阵子呢……这世上有些事真奇妙！” “我只是没想到那么像……”周濡喃喃道。 其实周濡没想到不仅仅是和苏青这么像，而且，他没想到的是，那姜司絮一瞥而过的容颜，让他想起的是他见过的那个像梦幻里的人儿。那是他整个少年时期唯一的幻想，美丽的少女，像一阵烟雾一样萦绕在心头，这么多年了，挥之不去。 有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只是做了一个梦，那是梦中的少女，因为在现实中他寻而不得，因为他自己都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一个人，会让他碰见，从此不能忘怀。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美丽的影像就成为了他内心的雕像，安放在心底最深处，从此他知道，他可以喜欢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女孩，和她成婚，生儿育女，过世俗的生活，可是，他知道，他心里有一座女神的雕像，只在最孤寂的时候才会被瞻仰。
第101页 苏青出现的时候，他惊喜了一把，毕竟，这世上还是有人可以带着几分相似的容颜活着，并且进入他的生活，温暖了他的心。可他没有别的想法，因为已经足够。 只是周濡还是没有想到当那梦幻中少女化作具体的脸庞，有着和世人一样鼻眼，身躯，站在他面前，让他看见，似乎触手可及，带来的震撼是那么的大。 叶眉很好，值得他爱护一生，可是，那飘渺的梦想明明遥不可及却有致命的吸引力，周濡承认了那一刻他有了一点生疼的欲望。 那时无论如何都不敢承认的希望，现在，被点燃了。 幻想，有时是真实的存在。 周濡的心被掏走了，怎么回去的，叶眉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他和衣躺下，一夜的梦里都是一个蓝衣的女孩，用她那双眼睛看着她，当他要去追逐，要去碰触，她就像水里的倒影般变得模煳不清。 这一夜的梦，不知是妙不可言还是痛不欲生。 第71章 隆玥妒心选凤钗 隆玥也曾经怀疑隆明王会回来找她，于是趁着无事也出过几次府，在城里打听，但都没有听到什么消息。倒是听见有人议论来的周大人仁爱有智，一片赞赏一声，这让隆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倒不知道这个周濡有多大能耐，没来几天就收买了人心，她爹爹隆明王在这里统辖二十年都没有听见这种誉美之词。而且隆玥也发现李润龙似乎把很多大权都下放给了周濡，显得十分信任，正因为这一点，隆玥有些担心自己的宝押错。而在周濡身边有一个致命的人物，就是不喜欢自己的叶眉。 带着这种又妒又怕的心情，隆玥一时也就忘记了碧海这个女人了。这天，她刚回到自己房间，就有侍女捧着托盘前来站在隆玥面前，说是大将军赏赐，任由挑选。 隆玥看了一眼侍女手里的东西，绸子盖着，也不知是什么玩意，想她自己什么珍奇的玩意没见过，他李润龙就一土夫，能有什么新奇的玩意让她惊喜？ 于是隆玥挥挥手，无精打采地说：“别了。拿回去吧，谁爱谁要去！” “这……大将军特别吩咐说，一定要公主挑一样的……”侍女站着不动。 “什么东西……”隆玥有些气，过来一把揭了盖着的绸子，只见金光灿灿，整整齐齐摆着几枚钗子，全是黄金打造的凤凰金钗，“这……哪来的？”隆玥心里一动，激动地问道。 “据说……”侍女被吓了一跳，赶紧把自己听说的和盘托出，“据说是周大人得了一座黄金雕像，就把金子溶了，用一点零头打了几枚凤钗，说是给大将军的女人们的……” “哼！”隆玥一听，知道那是自己父亲黄金雕像，不想就这样被毁了，真是江山一失，什么都是别人的了。隆玥看着那几枚打造得美轮美奂的凤钗，觉得特别刺眼，咬着牙半天才说：“端下去！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呢？”李润龙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是我的女人就应该有一支象徵身份的凤钗。”他身后还跟着碧海，亦步亦趋地跟着李润龙。 隆玥一看，碧海头上别着的簪子，跟这些凤钗的成色一模一样，只不过做得更为华美大气。隆玥心里有些悲愤，于是转念一想，微微一笑，说：“我要！我为什么不要？不过……我想要——这支！”隆玥指着碧海头上的那支，道。 李润龙一时搞不清楚她是玩笑还是认真，只能干瞪着她，碧海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头上的钗子，见一旁的男人不说话，就自己走到隆玥身边，柔声道：“公主不在，我就先选了，不想公主的眼光倒和我一致，都喜欢这一支……”碧海说着，伸手拔下钗子，双手捧着，奉送道隆玥跟前，“不如，我让给公主如何？” 隆玥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知道她这是将自己一军，但碧海柔柔弱弱的样子实在让人不好发作。 “夫人……你……”李润龙一时也不知如何解决这局面。 “夫人好肚量！我怎么可以后来者居上呢！”隆玥呵呵笑道，“其实，你拔下来也好，我觉得你这样插应该更好看些。”隆玥拿起凤钗，仔细地插在碧海头上，碧海回过头对着李润龙笑道：“大将军，你看是不是更好看些？” 李润龙对这两个女人瞬息千变万化的斗争有些茫然，只点点头表示认可。 于是碧海满意地微笑着又转头对隆玥道谢：“谢谢公主！也请公主选一支，如不嫌弃，碧海可代劳为公主簪上。” 隆玥嗯了一声，随手在盘上拣了一支，笑吟吟地走到碧海身边，却又突然快速地经过，转而投入李润龙的怀里，撒娇道：“大将军！我要您替我插上！” 碧海脸色一变，却不好发作，呆立一旁。李润龙倒也坦然，接过钗子，在隆玥头上找个地方插下去。隆玥用挑衅的眼神看着碧海，她不能总输，适当的时候也要反击回去。 “好了。”李润龙插好了，道。 隆玥故意在李润龙身上磨蹭了两下才起身，学着碧海娇滴滴地问：“好看吗？” 碧海鼻子里哼了一声，在场的都听见了，李润龙笑笑，表态不是，不表态也不是。气氛有些尴尬，他有些后悔来了，原来是想看看隆玥戴着自家黄金打造的凤钗是什么样的表情，结果现在自己被两个女人狠狠地盯着，弄得下不来台。 正在这个时候，周濡来了，救人于水火之中。 “大将军！”门外一声唿唤简直把李润龙从水深火热之中救了出来。 “你来了！啊哈哈哈……带了什么来？”李润龙忙迎出去，扶着周濡的手说不上来的感激。周濡稍稍用眼一瞄，就知道此处刚刚硝烟瀰漫，自己来得也许恰到时候，不早不晚，既救了人，又不至于引火烧身。 “黄金剑鞘！铸了十把，这两把是大哥和苏青的，其他已经分发给各位将军了。我叫人给大哥的镶了宝石，以示区别。”周濡示意侍卫把剑鞘端上来，李润龙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套在自己剑上试了试，很合适。 “这是青弟的？”李润龙又看了看另一把。 “是。” “好，等青弟回来我亲自拿给他！咦？那你呢？你怎么不给自己配一把去？” 周濡笑笑道：“我又不带兵打仗要来何用！” “哈哈！我忘了，你是神人护体，比我们这些天天拿着剑的人都要安全！”李润龙拍着周濡的肩笑道。 “大哥又说笑了。”周濡低头道。 隆玥见他们只顾着讨论那用隆家的金子铸造的剑鞘是如何地华丽夺目，似乎已经忘了还有两个女人刚刚妒意翻腾。没有了李润龙，隆玥和碧海都觉得争高下显得没意思，就各自一旁去了。 “那你的呢？”李润龙又问一直站在一边的叶眉。 叶眉好似早就等着人问了，忙把自己身后的剑甩出来，道：“看，我叫濡哥哥给我系了颗珍珠，这样是不是显得秀气些？”
第102页 “是，一看就是女儿家用的。”李润龙接着打趣道，“咦！这不是你濡哥哥给你的定亲之物吧？” 叶眉刚高高兴兴呢，不防李润龙又来取笑她和周濡，脸色微红道：“定亲定亲！我跟濡哥哥早定过亲了……你还是一个大将军呢，记性也太好了吧，我都说过多少次了！” “哦……看我！真是！我现在应该说你跟你濡哥哥该成亲喝交杯酒送入洞房才对！”李润龙道。 “哎呀！”叶眉跺跺脚，脸终于红透了，一熘烟跑了，周濡要追出去，被这么多人看着，又不好意思，只剩李润龙自己一个人笑得开心了。 隆玥在里面听得清楚，心里直冷笑。碧海觉得自己也没有留下来得必要，就故作有礼，对隆玥道：“公主，我告辞了！” 隆玥头也不回，身子不动，仿佛没听见般，碧海也就缓缓离去了，只听李润龙叮嘱道：夫人回去好好休息。” 然后李润龙就和周濡一起出去了，可能还有其他事，却不方便在这里说。 众人都走了，留下隆玥一人，他们的欢声笑语却像一股魔音，还没有随着他们离去，萦绕在隆玥周围，让她的心血沸腾。 隆玥一把扯出那把头上的钗子，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悲愤得没有了力气，跌坐在床上。江山没了，还有什么是属于自己的。 父母也不知去向，留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整日还要强装笑脸，要知道！这是明王府！是她隆玥娇纵之地，如今居然要她忍气吞声活在这里是何等的悲戚！ 可这是她自找的，她可以不留下，可以远走高飞，可以不必看他们一个个不喜欢自己，自己也不喜欢的脸。可是要认输对于她隆玥来说是多么的困难，还没开始就结束对于她隆玥来说是多么难以接受的失败。 她不要！ 人生不是没有选择，而是在有选择的时候还是要走一条艰难的路，不是为了活得更好，而是因为内心有无法捨弃的骄傲。 而这个时候隆玥并不知道隆明王和姜司絮就藏在凉若阁的密室里，等待周濡找机会让他们和隆玥见面，好让他们早点离开。带着黄金剑鞘去隆玥处找李润龙是叶眉的主意，她想刺激一下隆玥，虽然她没有看见隆玥是怎样的心情，但是她猜得到骄傲的隆玥是怎样的怒火中烧却无处发泄。叶眉也没有想到太多，只不过隆玥曾经让她感觉到害怕，如今她小小地报復，却不知道也许隆玥的怒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然而他们还是小瞧了隆玥，无论是李润龙还是叶眉都没有从隆玥脸上看到想要的东西，她比他们想像的还要坚强，还要沉着，如果不是一开始就有的戒备之心，也许这样的女子很值得敬重。可她是敌人的女儿，曾经最强大的敌人，一不可思议的方式退场，是李润龙没有想到的，但也是李润龙担心的，他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哪个男人愿意在攀登权力高峰的最后时刻放手？ 至少——他李润龙不愿意，他要走就一定会走到最后。 但他为什么留着隆玥？这也是一个谜一样的问题，有些时候连李润龙自己也会有些迷惑。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所想，只不过，看造化偏向谁。 第72章 为情一剑魂消亡 隆玥对于那晚险些杀了李润龙的事一直心有余悸，而那把剑一直被她藏着，也成了心头的一块心事。她害怕哪天会被发现这 把当晚丢失的剑在她这里，她也对李润龙心里究竟是怎样看待她的没有底。 那晚，即使，李润龙突然醒来，那双眼睛盯着的是她的影子，但是他眼里的凌厉杀气都让她胆颤。 他是杀不死的。 无须老人说。 隆玥不相信，天下没有谁是杀不死的——李润龙也一样。 但是隆玥害怕，李润龙是一头沉睡的狮子，你以为你可以靠近他，他却可以在你预料不到的情况下一口咬紧你的咽喉。 他看得懂你的心，假如你恨他，他更应该懂，因为他这种人，天生就对危险有着异常灵敏的直觉。 她要把那把剑丢掉，即使多么不舍，那是父亲的，是她从小到大看着父亲佩戴的东西，是父亲权力和勇气的象徵。可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她必须把它丢弃。 丢到哪里去？ 隆玥有一个好主意，这应该感谢叶眉他们，欣赏着黄金剑鞘，让她心有一计。 隆玥觉得李润龙即使怀疑那晚的人是她，但他毕竟没有真的看见她，那么，她把怀疑的祸水引到另一个人身上又如何？在权谋之家长大的她，自然知道，人性的可怕。 叶眉住在凉若阁，她母亲的住所，曾经她那么讨厌这个地方，但现在看着它被一些漠不相关的人霸占，在这里生活，欢笑，瞻望未来，她才知道曾经这个冷清的地方，只有母亲孤独的身影，是多么动人的画面。 隆玥潜入凉若阁，勘探了一会儿，才发现叶眉就住在母亲卧房的那间，密室也在那里，一切都合了心意。 等阁内渐渐安静下来，侍卫们也都开始打瞌睡，隆玥进入叶眉的房里，却没看见叶眉在寝，而密室的暗门有动过的痕迹，隆玥想了一下，也钻进了暗门。 悄悄进去之后，隆玥才发现叶眉就在前面走着，尾随着叶眉，来到密室里面，听见也叶眉跟人说话。隆玥想：她难道在这里藏着什么人？ 然后隆玥就贴近去看，这一看几乎让她大叫起来，原来这里的人居然是自己的父亲。 隆玥吓了一大跳，按耐住心跳，她又再看一眼，发现自己的母亲也在。 此时，隆玥已经猜出，自己的父母原来被禁在这里了。 那么，那次宴席上那人说的就是真的了。 李润龙还真的不会放过父亲！ 隆玥心里气极，几乎冲动着想冲过去，把叶眉砍倒在地，然后把他们救出去。可是，他们出得了密室，出不了凉若阁，出得了凉若阁，恐怕最终也逃出去啸隆城——隆玥没有忘记，这里已经不是隆家的天下了，是隆家人的地狱。 隆玥怕被叶眉发现，镇定了一下心，就先离开了。也忘记要把剑扔在叶眉房里，好诬陷她了。 回去之后，隆玥想来想去，想不到一个好的方法。只得每天悄悄注意凉若阁那边的动静。观察了几天，叶眉的房间，除了偶尔周濡会去呆一阵之外，没有其他人出入，而李润龙这边也好似从不对她透露半点讯息。隆玥看见周濡和叶眉一起进去密室，但弄不清楚他们有什么目的，除了干焦急，就是等着看有什么机会可以让她一展身手。 周濡把隆明王两人安排在凉若阁，一来安全，二来掩人耳目。 不知为什么，周濡并不想让李润龙知道这件事，特别是，他不愿意李润龙看见姜司絮。这种感觉很奇怪，从未有过。周濡第一次感觉自己其实也是有私心的，好像小时候很害怕自己心爱的玩具被人抢走的感觉。他也第一次有了迷惘的感觉，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让他们家人团聚，远走天涯，从此再也不相见？ 如果不这样，那又该如何？
第103页 隆玥焦躁地等了几天，直到又一次周濡进去找叶眉，但叶眉不在，周濡一个人进了密室，隆玥见这是一个好机会，一熘烟也跟着进去了。叶眉还是有武功的人，而周濡就是书生一个，也从不带防身的东西，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不许动！” 一进去，隆玥就控制了周濡，反剪着他的手，把剑挂在他脖子上。 “玥儿！”隆明王发现了隆玥。 “爹！”隆玥有些激动，喊道，又看了一眼母亲，“娘！别怕！我来救你们！”隆玥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湿润了。 姜司絮看着女儿，喊道：“别……！” “你们快点出来！”隆玥喊道，又对周濡说，“你带我们出去，让我们安全离开！” 周濡想，这样一来就惊动所有人了，先不说隆玥他们能不能逃出去，李润龙恐怕也就不免要看见姜司絮，而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周濡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犹豫着，思忖着，而在这短暂的过程里，局面有了新的变化。 隆明王和姜司絮本来也是来见女儿，找女儿的，如今见了女儿，自然要跟女儿一道走。姜司絮特别高兴，朝着女儿奔过来，却不知道，叶眉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原来她回来听下人说周濡来找她，进来没见到人，估计也是进密室了，于是进来了，却正好遇上这一幕。 “别伤害我的濡哥哥！”叶眉进来就见到周濡被隆玥挟持了，心里着急，提着剑就直往隆玥后心刺去。 姜司絮正向女儿奔过去，她喊她一声娘，久违的，痛彻心扉，欣喜若狂的一声娘，她终于失而復得的宝贝女儿，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要奔过去，像幸福的花儿，拥抱在怀里……可是，她看见了冷冰冰的剑，像一条冰蛇，就要把她的花儿的心脏刺穿，让她醒悟的喜悦毁之一旦…… 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现，绝不！ 即使，要用生命的代价。 姜司絮毫不犹豫迎着叶眉的剑扑过去，她要用自己的身体维护她的花儿，让花儿有机会开出灿烂的笑脸。 为了这个，刺进身体的痛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为了这个，最后一眼的幸福是值得的。 那冰冷的剑锋刺破衣帛，刺进肌肤的声音像穿透岩石的铁，可以让人浑身打颤。可是，她听见了那声音，却没有感受到相应的痛疼。 一声□□也不是从自己口中发出，而是另有其人——那是，让她更为心疼的人。 隆明王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去了这一剑，为了她，为了她的花儿，他作为父亲和丈夫，必须用自己的身体去挡这一剑。 所有人都惊呆了，电光击石之间，这一变故谁都没有在前一秒预想到，当它发生在眼前，他们惊呆了。 隆玥丢了一切，扑到父亲身上，那一剑，正中心脏。 姜司絮捂着嘴，唿吸不上来，看着隆明王的眼睛暗淡下去，却还在努力地寻找自己的身影。 叶眉也被吓了一跳，跑到周濡身边，惊恐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隆明王，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他给杀了。 周濡皱着眉头，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隆玥盯着叶眉，那种眼神让叶眉浑身不自在，她只能躲到周濡身后去。 姜司絮倒在隆明王身上，让他最后一眼看见她，看见她的眼泪，滴在他脸上，让他知道，她一直都爱着他，爱着他…… 隆玥扑在父亲身上，无声地哭泣，姜司絮笑了，笑得像个疯子，笑着昏了过去。然后隆玥像一头怒兽，勐地从地上爬起来，提着剑朝周濡和叶眉砍去，没有招式，没有章法，她要的就是砍过去，看着仇人的血喷出来，才能洗刷她内心无以解脱的悲愤之情。周濡和叶眉只得往后逃去，逃到密室里面，把铁栅放下来。现在的隆玥就是一个红了眼的疯子，他们根本不能跟她对抗。 隆玥挥剑乱砍了一阵，一迴转身，却发现地上的姜司絮和隆明王都不见了。 隆玥扔了剑，呆呆地看着地上的那滩血，是梦？ 她扑倒在地，用手抹一滴血迹，放在嘴里，是真实的。 可是，她父亲的尸体还有她母亲都不见了，就在这一瞬间，有人把他们带走了。 是谁？ 隆玥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无须老人。只有他才会这样做，唯有他能这样做。 隆玥跌倒在地，瘫软无力。他是不是冷冷地躲在角落里，看着所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等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事实上，无须老人一手提着隆明王的尸体，一手挟着姜司絮毫无知觉的身子，内心却一片虚无的荒凉。 这么多年来，他多么希望这个场面出现啊！隆明王死了，姜司絮就是他的了，他就可以带着姜司絮远走高飞了。可是，为什么他没有一点那种快意恩仇的狂妄感？他看着他倒下，他一辈子唯一的敌人，倒下了，他却感觉不到快乐。他倒下得那么动人，几乎让他想代替他倒在姜司絮面前，让姜司絮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看他最后一眼，他将幸福长眠。 可是，他还是失败了。 隆明王，最后依然是胜利者。 而他，是来为他的胜利立一块碑的。 第73章 剑挑孕腹触怒情 隆玥追了出去，大喊着：“师父！你还我！你还我！”可哪里还有他的踪影，反而在偌大的凉若阁激起一阵骚动。周濡和叶眉也跟着追了出来，见惊动了众人，忙把隆玥拉到一旁。隆玥如今对周濡和叶眉恨极了，一碰她就跟刺猬似的，恶狠狠地盯着。周濡忙解释道：“你父母偷偷进城来找你，刚好碰到了我。我就把他们暗暗带回来了，期望找个机会让你们见面……他们想让你跟他们一起离开这里。可是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跟你说这件事……” “你骗谁！你会有这么好心？就算你有这个心，她会有这个心？”隆玥指着叶眉道，剑是叶眉刺进去的，她当然最恨就是她了。 “你……”叶眉脸上也很难看，谁也没有预料到事情会怎么发展，她那里有心杀人了，不过是着急周濡，“要怪还不是应该怪你自己，根本不听人说话把剑横在人家脖子上为什么？你才会为你的亲人着急啊，我也会！我们原本想等着找个时机让他们把你带走，省得在这里看着让我心烦，谁知道你……咦？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哪里？”叶眉反驳着，突然想起来隆玥是怎么知道她父母在密室的。 “哼！”隆玥当然不会说她是想栽赃陷害才误打误撞知晓的，“你们鬼鬼祟祟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以为会没有人知道么？你那一番鬼话就不用骗我了，我不会相信你们的。” “爱信不信！你看我们囚禁你父母了么？他们是自由的，只不过不想让太多人看见他们，才把他们藏在那里的……你以为个个都和我们一样，这里想要隆明王命得人可是一堆一堆的……哼……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叶眉也生气了，本来好好一件事，现在反而越来越麻烦了，如果隆玥认定了是她和周濡把隆明王和姜司絮抓了，现在她父亲还很可能死了，那她隆玥就真的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第104页 周濡道：“玥公主，事实就是这样的，如果我们想害人，想杀了你父母，那我们费那么多功夫干什么？你也是聪明人，一想就明白了，只不过有些事情我们也无法预料和控制。现在我们在这里争吵也没有用……大将军还有其他人都还不知道你父母混进来了……现在我想我们还是悄悄找一下，如果找到了，你和他们快走……如果找不到，那我们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就是！”叶眉道，“你现在跟我们唧唧歪歪有什么用，快点去找呀，说不定……说不定你父亲还没死呢！不过，就是不知道那抢人的人是谁，好快！我都只看见一个影子……” “无须老人。你见过的。”隆玥心里冷，想父亲那样哪还有生的希望。 “是他！”叶眉惊叫道，“难怪了……”她多少知道一点无须老人和姜司絮之间的纠缠，这样一来也好解释了。 “那你去找他要人就行了。”叶眉道。 隆玥却心灰意冷，知道自己是找不到他的，从来，都是他找她，她想找他，根本就跟找个鬼魂一样。他没有放弃，他还是要回来，要她的母亲。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不会对母亲怎样，只是父亲，这样看来，断是没有生还的希望了。也罢！就这样吧，心里少些牵挂吧。 隆玥心里这样想着，悲凉无比，想自己以后就真的真的是孤家寡人一个了，这样——是不是更加达成愿望？ “周濡！发生了什么事？”李润龙听人来报，说凉若阁似有事发生，又听周濡叶眉隆玥都在，就急匆匆赶过来了，过来就看见神情怪异的三个人。 “怎么了？”李润龙盯了他们每个人，又问。 “哦，是这样的，玥公主的父母混进来想和公主见一面，但是个中发生了一些事情，引起了一些误会。”周濡还没打定主意要不要全部说出实情。 “哦？隆明王进城了？我怎么不知道？”李润龙有些吃惊。 隆玥见他那样子还真是不知道她父母的事。 “是。是乔装打扮进来的，似乎想叫公主和他们一起走，似乎并未有其他企图。”周濡的话有些多余，李润龙看了他一眼，却不再追问。 “你想和他们一起走吗？”李润龙突然走到隆玥身边，低声问。 隆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犹若叫她回答，她还真的有些语塞。 “你想我和他们一起走吗？”把问题抛回去，是聪明得做法，却总是显得有些狡猾。 “如果你要走，我怎会拦你？”李润龙负手道。 碧海因为这阵子都和李润龙住在一起，听说凉若阁有事，也起身赶过来了。 隆玥不见她还不要紧，一见她，她内心那头愤怒的野兽就復活了。 “大将军！发生什么事了？”碧海站在李润龙身边，戒备地看着隆玥，问道：“我怕！” 李润龙安抚着碧海，道：“没事，等一会儿我就回去了。你们扶夫人回去歇息。”李润龙唤服侍碧海的侍女来。 “是！”两个侍女过来扶碧海，隆玥却突然高声道：“慢着！” 众人都看着她，不知道她要闹那样。叶眉看了一眼周濡，周濡也微微皱了皱眉头。 “先别忙走嘛！碧海夫人！我还有事要请教请教您呢！”隆玥恻恻地走到碧海跟前，这时，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 “公主您请说！”都说幸福的女人宽容，至少要表现出来让人觉得她宽容。 可她的幸福在下一秒就断送了，没有想过会这么快，这么□□裸。 隆玥做事确实没有人知道她下一步想干什么，很多时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邪笑着把罪恶的手伸向惊恐的人。 隆玥冷不丁的一剑就刺向碧海的肚子……众人睁大了眼睛看着她这一动作，两边的侍女吓得散去，碧海也只能本能地向后退去……可是已经太迟了，隆玥的剑锋割破了衣裳，只见一团白色的布包掉了下来……众人看得是一惊一呆。 碧海说她怀孕了，伪装的喜悦，眼里的疑虑被隆玥察觉了，她起了疑心，就要去证实它，而证实的过程就是隆玥知道了碧海依然每月流着女人的经血。 “我想请教碧海夫人——”隆玥用剑挑起掉在地上的东西，“这是什么呀？呀？这就是孩子！孩子啊！”隆玥哈哈哈大笑道。 碧海惨叫一声，扑在地上，又羞又惊。 隆玥把把那小布包挑到李润龙跟前，炫耀似的晃动着，似乎在说：“看！这就是你的孩子！” 碧海怀孕按说有三个月了，有一点点现肚子了，可没有想到，是这么一个小布包隆起的表象。 李润龙虽然有些吃惊，但是隆玥当着大家的面揭开这个令碧海羞耻的秘密，还是让他脸上非常不好看。他拿过那个布包，扶起碧海，把自己的风衣披在她身上。碧海始终低着头，本来是个性情温和的女子，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揭穿谎言不说，还被当众羞辱，心都已经死了大半了。 “谁允许你这样做了！”李润龙突然抬手一招，侍卫上来，“押下去！” 叶眉想说话，周濡用眼神把他制止了。 隆玥丢了剑，冷笑一声：“愚蠢的男人！”然后带着她诡谲的笑容被侍卫押下去了。 碧海用这样的方式骗他，是他不能容忍的，他李润龙只要对她忠诚的女子，不管这个女子是否如愿地为他生下孩子，他要的是对他毫无欺骗的女人。可是，即使，碧海骗了他，用一个善意的谎言，或许只是害怕失去他的宠爱，或许是想得到他更多的关怀，可是，她最大的错不是撒了这个谎，而是撒了不高明的谎又让隆玥看出来了。 隆玥有多厉害？ 他都被欺骗了，而隆玥看出来了，还当着大家的面揭穿了——隆玥羞辱的不仅仅是碧海，更多的是他李润龙。 她在朝嘲笑他——愚蠢。 她公然嘲笑他——愚蠢！ 碧海行尸走肉般被两个颤颤惊惊的侍女扶着走了。剩下李润龙和周濡叶眉三人，沉默了一阵，周濡觉得有必要跟李润龙说清楚一下事情的缘由，可李润龙捏着那团布，摇摇头。周濡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碧海回去之后，虽然李润龙极力安慰她，不想让她看出他内心的愤怒，但是作为一个女人，同床共枕过，肌肤相亲过，一些骨子里的东西，似乎也已经无形中被吸收知晓。 她知道他的愤怒。 极力压抑的野兽，不知什么时候会窜出来，从秘密被揭穿的那一刻起她就在等待，等待一头突然跳出来的勐兽把她压在地上，爪子按住她的咽喉，她不能求饶。 他表面的温柔，是为了不让世人看见他内心的已经在微微发出怒吼的兽，她知道，等待的痛苦。 于是，在某一个夜里，她服下□□，安静地死去，戴着那支华美的凤钗，安然地离开她惊恐的世界。
第105页 隆玥在牢里听见了哭声，她竟然一下就明白是谁魂归西天了。她想残酷地冷笑，却同时流下一颗眼泪，这颗眼泪不是为碧海流，是为她的将来，为一个作为女人的生命，可能最终只值这一颗眼泪。 廉价否？可悲否？ 可她隆玥是不认输的女人，她掸去这一颗眼泪，静静等待着她的春天。 第74章 翡儿现身引入瓮 话说苏青和英子一路风尘僕僕，当他们回到乌北城，苏青有些慨然：想不到自己当日一别，现在回来居然是以敌人的身份，只能暗暗行动。乌北城笼罩着一股冷清萧索之气，让苏青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整个城市尚且如此，那南珠和翡儿更不知道生活在怎样悲惨的境地里了。 “叔叔！这城里好生奇怪，城防极为薄弱，似乎一点也不怕被敌人进攻。”英子查看一番回来告诉苏青。 “会不会是他们兵力不够？你看……”苏青指着街上一处地方道。 英子一看，那里有几个士兵正在招兵，可应徵的人也寥寥无几。 “我们去试试。”苏青低声道。 “我们……哎，好！”英子一开始不明白苏青的意思，但一看苏青眨眼间，就知道了。 “你先去，我等一下。”苏青说着急急往旁边隐去，英子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觉得这样冒充士兵混进去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于是就整理了一下走到那招兵的人面前，站定。 “嗨！小子哎！干嘛！你也想来当卫王军啊！看你一嘴毛，还没成年吧？”那招兵的人也是兵油子，就爱耍嘴皮子。 英子被他们这样一说，心里就来气，心想：本爷要没离开这乌北城，你们这帮兵痞子见了我不都得伏地三尺？正想一脚踢翻了他们的摊子，却及时被人压住了肩膀。英子回头一看，一个长鬍子的男人，仔细一看，却是自己苏叔叔。 “叔叔你……”英子惊唿道。 “两位爷，这是我侄子，还小，我是他叔，领着来见见世面的。”苏青怕这里有人认得他，稍稍作了伪装，贴了点鬍子，这样看起来也更像英子的叔叔。 “这些人……无礼得很！”英子没好气地说。 “我们这是招卫王军，知道什么叫卫王军吗？”那其中一人吐着大沫星子说开了。 “不知道不知道！请指教！”苏青故作谦恭道，一边捏了捏英子的肩膀，让他沉静下来。 “我们这里的王是谁呀！国王呀！正宗的！卫王卫王，当然是保卫我们的国王……当然了……还有王妃……” “王妃……！”苏青喊道。 “是！你有没有听说过啊？王妃是很美很美的女人，如果你加入卫王军很可能有机会一睹芳容哦！”那人笑得猥亵，苏青心里不快，但是听他这么说，似乎是乌浩吉要招些卫兵保护他的安全，那么接近他的可能性就很大。于是苏青拉了一下英子，英子是聪明人，已经知道了苏青的想法。于是就陪着笑脸道：“爷！我也想加入。你看看我会两下武功的。”英子说着在地上打了几拳。 那人见他也像那么回事，苏青又在旁边说了一些好话，编排了姓名来歷，倒也就被他们安排进了这卫王军。 两人随着一队人马一路往润虎堂走去。英子心里有些高兴，想可以回去看看自己曾经呆过的地方。而苏青却觉得润虎堂上空笼罩着一股阴森之气，十分怪异。而且他们这些被招进来号称保护国王的卫王军既不发军衣也不发武器，只是被赶着往这个不详之地走去。而且苏青发现润虎堂的守卫远远看着就十分森严，连屋檐上也藏着暗哨。如果他们只是普通的新招的士兵只是暂时安置在润虎堂，似乎没有必要排这么多人看着。而现在种种迹象表明这里面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苏青心里不舒服，看了一下押送他们的人，也不多，于是拉拉英子的衣服，叫他随着自己。瞅了个机会苏青领着英子隐身和队伍岔开去，进了一道偏门，往昭和殿走去。 “叔，怎么啦？”英子问。 “我们是来救翡儿的，她应该在昭和殿。我们去那找她。”苏青道。 “好。”英子对苏青言听计从，李润龙叫苏青来也是十分有道理的。 但是越往昭和殿走去，苏青就发现这里的守卫也是越来越多，俨然如临大敌的模样。而且这些守卫都是乌浩吉最精锐的部队，看来乌浩吉真的很怕死，他不怕城被攻，他只要保存他自己就行了。 苏青见戒备的守卫越来越多，这样他们很快就会被发现的。他把英子拉到一边，趁不防备下手连连击昏了两个人，把他们拖到角落里，脱下他们的衣服穿上。苏青刚刚穿好，突然有一条白色的影子飘过，苏青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人，而英子却惊唿道：“翡儿！” “什么？”苏青问。 “是翡儿！我认得她的身影！”英子忙朝那白影消失的方向追过去，苏青一听是翡儿，也不及细想，也跟了上去。 那影子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七拐八拐的，一直把苏青和英子引到了一处狭窄的巷子里，然后就不见了。 英子还要往前，苏青拉住他，他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 “我们可能上当了！”苏青拉着英子要往回走，可是已经太迟了。只听刷刷刷前面一道精钢铁门挡住了去路，刚想退后身后又凭空多了一道石门挡住了去路。 “不好！中计了！”苏青道。 苏青和英子背靠背站在，以防被施以暗器。 “咯咯！”随着一阵清脆的笑声，那个白色的影子出现了，英子瞪大了眼睛，真的是妹妹翡儿。 “翡儿！”英子大叫道。 苏青虽然也很久没有见过翡儿，但也能一眼看出这个孩子就是翡儿，他日夜牵挂着的翡儿。 “翡儿！”英子喊道，“是哥哥！哥哥救你来了！” 可是翡儿却好奇地盯着他们，指着英子喊道：“哥哥。” “是！对！我是哥哥！”英子高兴道。 翡儿又指着苏青道：“我知道你是谁。” “我是苏叔叔！翡儿！”苏青看着翡儿，激动地说。 翡儿不再说话，蹲在地上，托着脸看着他们，眼睛一眨一眨的。 “翡儿！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叫你来的？”英子摇着铁门，纹丝不动，他看妹妹的神情有些不对。 “南妃娘娘叫我来的呀！她说，我可以玩一个游戏……”翡儿托着脸，天真地看着他们，看见哥哥却没有特别要亲近的感觉。 “南……妃！”苏青唿了一口气，也蹲在地上，对翡儿说，“翡儿！我们是你的亲人，不会伤害你的，你过来一点，让叔叔好好看看你。” 翡儿歪着头看了一会儿苏青，从地上慢慢挪过来，苏青伸出手，让翡儿抓住他的手，可翡儿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手指，就缩了回去。
第106页 “翡儿！过来！”一个严厉的声音传过来，翡儿马上站起来跑过去——是南珠。 “娘娘！”翡儿跑过去拉着南珠的手。 “翡儿，做得很好。乖。”南珠看着苏青，看了好一会儿。 苏青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没想到，这么快就看见了南珠和翡儿，更没有想到，这似乎还是南珠一手安排的见面仪式——相隔一道冰冷的铁门，他身陷囹圄，还是南珠所赐。 “是你吗？”苏青问，盯南珠，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是你吗？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你吗？ 让翡儿引诱我进入陷阱的人是你吗？ 南珠看着他，也问道：“你真的是苏青？” 苏青剥去嘴上的鬍鬚，笑道：“ 现在可以确定了。” “翡儿！过来！哥哥是来救你的！”英子向翡儿招手，可翡儿只是拉着南珠的手，远远低看着他们，似乎并不想过来。 英子有些失望，看着苏青，道：“叔！这是怎么回事？” 苏青也摇摇头。 “对不起！”南珠平静地说。 以前我没有背叛你，出卖你，现在，我把你出卖了。 “不！”苏青低下头，愤然道，“不要说这句话！我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心。” “我的真心？我的真心是什么？”南珠接着道。 “我只知道，是你一直在保护翡儿！你怎么会利用翡儿来做事！” “你怎么总是那么确定？你走了多久了？你知道人总是会变的，有时候，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何况是你，你又怎么知道我的真心是什么？”南珠淡淡地说。 苏青一愣，南珠确实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是什么不一样了？苏青一下子还得不出结论。但是南珠给他的感觉很不好，他一路上不好的预感现在变得更加强烈了，就好像某种预示，现在越来越接近。 “南珠，把我们关在这里干什么？我们是来救你和翡儿的。我们已经在啸隆城立足，本来不应该把你和翡儿留在这里的……如今我们来救你们出去，你们应该和我们在一起。”苏青道。 “不。为什么要跟你们走？我是王妃，是乌浩吉的王妃，理应跟他在一起……就是死，也要在一起……这是我的命运！”南珠的话里有一股寒气，这让苏青愈加感觉不好。 “爱妃！我听到这番话好感动啊！”乌浩吉终于觉得自己应该出场了，拍着掌，赞扬道。 苏青听到这个声音，血液就沸腾了。如果说恨，苏青可能唯一恨的人就是乌浩吉。当然他也恨隆玥，但还夹杂着些许的同情，唯有对乌浩吉，他是冷冷的恨。 他恨他对南珠的残暴，如今他还挟持了翡儿，那个曾经那么柔弱的在他臂弯里的小生命，他曾经发过誓要一辈子守护这条小生命，怎容得别人把翡儿当成工具？ 乌浩吉也恨苏青，他的恨不会比苏青的少。 而如今，苏青成了他的阶下囚。 乌浩吉阴森森地笑着，苏青要来救人的消息他早就知晓，设下陷阱，轻而易举地就把两个人擒获了——如今，他手上的筹码又加大了！ 第75章 被困之处有玄机 南珠领着翡儿僵直地站在一旁，苏青的心觉得隐隐地疼，不敢相信，可是真的很难受。乌浩吉走过来，搂着南珠的腰，说：“爱妃！你辛苦了，带着翡儿下去休息吧！” 南珠拉着翡儿，转身就走，翡儿看着他们，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眼里有些不舍，但是她要跟着南珠走，因为只有这个南妃娘娘才能给她安全。 “翡儿！”英子见翡儿要离去，急得大叫，可总也无济于事。 “你们的李大将军还真捨得，居然让你们来救人……怎么？为何他不自己领军前来，我这里可是空虚得很，没办法，被算计了，没了家底，如今是日日惶恐啊！”乌浩吉故意感嘆，语气里却没有一点遗憾和伤心。 苏青知道他只是做做样子，如果乌浩吉没有几分本事，也不可能在隆明王手里逃脱出来，更不可能活到今天。 “拿一个小女孩做赌注的人，始终不是什么英雄豪杰，我李大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这种事情何须劳烦他！我也不过想看看小丑如何跳梁罢了！”苏青淡淡道。 英子对乌浩吉怒目而视，恨声道：“我爹早该杀了你，早知你不是什么好鸟！” “哈哈！”乌浩吉大笑道，“是我早该杀了李润龙，我也知他不是什么好鸟！哈哈！小子！你落到我手里后悔了吧，着急了吧，你看看有没有人来救你了……哈哈……！” 英子哼了一声，还待骂几句，苏青拍拍他，让他一边歇着去。他也找个角落坐下来，闭目养神，乌浩吉见苏青不再搭理自己，有些无趣，于是冷笑了几声，吩咐人好好看着，自己也走了。 苏青表面看似平静如水，可内心波澜起伏。他脑海里快速地闪过许多事情，如今他要确定南珠究竟是不是已经和乌浩吉同流合污——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毕竟谁都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她一个本身柔弱的女子还要保护翡儿不受伤害，受制于乌浩吉，做些不情愿的事也是很正常的。 苏青观察了一下困住自己的牢笼，自己有青龙剑，本来眼前这牢笼形同虚设，但是，他不能轻举妄动，因为他还不知道乌浩吉接下来想怎样。如果他贸然行事，危及南珠和翡儿就事与愿违了。况且，苏青发现，看守他们的那四五个人很奇怪，他们目中无人，但身上有一股让人寒心的杀气。苏青起初以为这是内力高深的原因，但观察久了就觉得那些人缺了点什么——是什么？ 人气。 他们就像冷冰冰的殭尸一样，一动不动，但是如果苏青和英子稍有一点动作，或是有一点响动，他们就齐齐盯着，好像随时都可以扑上来把人撕碎一样。 英子也发现了这几个人的奇怪之处，苏青示意他不要乱动，自己也打坐凝神，然后就发现那几个人也不再盯着他们，而是像进入睡眠一样，没有声息。 苏青联想起初入乌北城时感觉到的萧肃，还有被徵召的那些人，阴气笼罩的润虎堂，和眼前这些人似乎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苏青越想越是觉得心里不自在，可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夜里，有人送来了饭食，是一个普通的老头，放下饭菜后绕到铁门旁边，看了苏青一眼，从袖子里掉下个纸团，滚到苏青脚步，苏青忙一脚轻轻压住。再看那人，已经转身离去，看守的人也似乎没有注意到什么，只是开始吃饭。 苏青凭直觉，觉得那是南珠捎来的，正不知要怎样才能不被发现又能看看那纸团是什么的时候，英子机灵，一把扑到铁门上，大叫道：“我饿！给我点吃的！给我点吃的！”英子刚好挡住他们的视线，苏青趁机把纸团拿在手里，背在身后。
第107页 那些人见英子如此，大吼一声，扔了碗筷，似乎很是愤怒，英子忙退了回来，坐在苏青身后。 英子和苏青坐着一动不动地，他们也就安静下来，继续吃饭。 苏青已经把纸团展开，英子勾着头看了眼，上面写着：“别吃！” “什么？”苏青悄声问。 “别吃！”英子如实答道。 苏青听了有些愕然，不知何意。 “上面只有两个字——别吃。”英子再说一遍。 “别吃什么？” “不知道。没写。” 苏青把纸团捏紧了，藏进袖子里，正在思索这是什么暗号的时候，又有人进来了，端着饭菜和一壶酒，说要给苏青和英子，放下后就急匆匆走了，好像这里有鬼一般。 苏青和英子相互看了一眼，那酒菜极为丰富，香气四溢，按说苏青和英子都饿了，但有警告在先，是说什么也不会吃的。 那几个看守的人已经狼吞虎咽吃饱了，盯着苏青和英子跟前的饭菜，馋馋地看着，却又不敢轻举妄动，而是嘴里含含煳煳地叫着：“吃！吃！吃！” 苏青和英子知道这肯定是不能吃的了。 苏青见那几个人虽然要他们吃，但他们的眼神则直直地盯着那盘饭菜，像飢饿的野兽。按说他们也刚吃饱，怎么还那么馋的样子呢？难道着饭菜有那么诱人？ 苏青端着盘子，故意凑近铁门，道：“吃！你们要吃吗？” 想不到他们个个都伸手进来要夺那盘东西，这时，一声断喝，吓得他们都退到了一边去。 “放肆！”乌浩吉背着手严厉地盯着那几个人，他们都被震慑得挤在一起，低着头不敢看乌浩吉。 苏青把盘子扔在地上，说：“这里面也不知加了什么好东西……” 乌浩吉从身后拉扯了一把，南珠娇喘一声被他拉到前面。 “是你透漏了消息？”乌浩吉是笑着问南珠的。 南珠也笑了，推了一把乌浩吉，然后扑到苏青旁边，大叫道：“是又怎样？你能拿我怎么样？把我和他们关在一起吧！”南珠背对着苏青，手里拿着一块丝手帕，苏青心里一动，忙把她手里的的手帕拿过来放在自己袖子里。 乌浩吉过来把南珠拉过去，捏着她的脖子道：“你激我？我怎么会愿意把你和他关在一起，我可没有忘记，你原来是多么地喜欢他，想要和他双宿双飞，可惜，人家不要你……” “住嘴！”南珠似乎被乌浩吉这几句话刺激到了，拼命挣扎，然后跌跌撞撞离去，好似难堪伤心无比。 “怎么样？心疼了吗？”乌浩吉看着苏青道。 “卑鄙小人！”苏青道。 “卑鄙？哈哈！你以为我在这里加了什么？□□？”乌浩吉用脚踢踢地上撒了一地的东西，“我没那么卑鄙！是你们以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罢了。这里什么都没有，反而是我叫人特意烹制的好酒好菜……你们……是我的故人，故人前来，哪有怠慢之理！哈哈！” 乌浩吉说完，嘲弄死的看了一眼苏青，才转身离去。 那看守的人一见乌浩吉离去，马上像恶狗扑食一样趴在地上抢东西吃。 苏青和英子趁机避到一角，掏出那块丝手帕，只见上面只有一个记号，一个圆圈，圆圈中间有一点。 苏青看着这记号，心想：之前那团纸只是□□，这才是南珠要传递给自己的信息，只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正在沉思间，英子拉扯了一下苏青的衣服，指着身后墙上一处地方——那里，也有一个记号，跟手帕上的一模一样。苏青心里惊喜，这不会是巧合，南珠把他们引到这里，应该是早有安排。 “这是什么意思呢？”英子问。 “应该是有通道之类的意思，要我们从这里逃走。”苏青联想到自己被隆玥困住的时候，就是这样逃脱的。 苏青拿着手帕，翻过来一看，又发现这一面写着“丑时”两字，除此还写了一行小字，警告他不要和看守发生冲突，不要强行逃走。 这个警告和苏青内心的疑虑不谋而合，看来这些人确实有问题，幸好自己也没有轻易就强攻出去，说不定这样做的话会发生什么预想不到的事情也不一定。 看来，在李润龙率军离开之后的乌北城，发生了很多事。 地上的东西已经被吃干净了，苏青和英子看着他们，突然觉得他们根本不是人，像是牲口，傻，兇残。为了争吃的，他们相互厮打，他们身上的伤口也呈现暗黑的颜色，苏青知道这些人都是中了毒的。南珠不让他和他们有冲突，估计是怕他们身上的毒太厉害。 英子看着他们，心里有些害怕，想起自己年幼的妹妹，更是坐立不安。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了，想逃出去，救走妹妹，逃离这个现在像鬼城一样的地方。 可是苏青一直很安静，似乎没有要逃走的打算。 那几个人盯着苏青和英子，过了一阵，可能也累了，见他们没有什么反应，一个个相继打起了唿噜。 英子用手比划着名：逃不逃？ 苏青摇摇头，然后故意弄出点声音躺在地上，不想那些人马上就醒了，一个个眼睛发着亮，盯着苏青。 英子被吓了一跳，想不到这些人那么警觉。看来要逃走不是那么容易。 苏青示意英子也躺下来休息一下，英子心不甘情不愿地躺下了，再也不敢动了。那几个人继续盯了他们好一会儿，才放了心，又才唿噜唿噜地睡着了。 寂静的深夜里，会传来飘飘忽忽的惨叫声，时而有时而无，英子靠近苏青睡着，抱紧自己的剑，苏青也是死死抱着自己的青龙剑，才能安心一点。 这样的时刻，根本无法入睡，像怕被鬼魅侵蚀，只有保持一点清醒才能保证自己在危险靠近的时候能够有一点时间去思考如何逃离。 第76章 暗道出逃夜相会 今晚的月亮十分清亮，苏青听着打更的声音，一不小心睡着了，还是被再次打更的声音惊醒，仔细听一下，已经是丑时了，各处安静得有些不可思议，夜空中不知何处传来的惨叫声也消失了。苏青想南珠给了这个时辰是什么意思呢？ 他想在标记处摸索一下，可是又不敢动，怕暴露了目的。然而英子睡着转了个身，那手上的剑松了手，哐当一声碰在地上，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十分刺耳，苏青暗叫不好，可是很奇怪，那些人却不再像之前的夜猫子一样警觉，对于这一声响动也完全没有反应。英子醒了过来，对这一状况十分不解。 苏青心里暗喜，看来丑时这个时辰是行动的好时机，于是他找到标记处，用手按了一下，一扇窄窄的偏门就打开了。但是里面漆黑一片也不知是什么，但苏青哪管得了那么多，招手让英子也过来。 苏青点了火种子，照了照，里面是一条暗道，很窄，他对英子说：“我先进去，探探路，然后你在跟着进来。”
第108页 英子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看守的人，他们还在酣睡，似乎一点也意识不到自己看守的人要逃走了。 苏青走进去，只能低着头，勉强把身子挤进去，要向前走也十分困难，很是侷促，但坚持一下也还是能一个一个地走过去的。苏青正想退出来叫上英子，不料那偏门突然关了。 英子也是看见苏青向他示意进去，可还没来得及呢，那门就关上了。他虽然吓了一跳，但是学着苏青的样子把手放在标记处按一下，却发现没有用，那门好像不存在一样，根本找不到一点缝隙。 苏青在里面等了一会儿，他相信英子会学他的样子把门打开，可是，一直都没有动静，再用火照一下这里，摸索了一把，却没有找到什么标记可以把门从里面打开。 苏青突然觉得这就像是一个阴谋，目的就是分开他和英子。 火开始变暗，唿吸也变得困难，苏青知道唯今之计，自己就是快点走出这个暗道。 一阵狂奔之后，苏青突然闯入了一个宽阔，幽静的地方。 苏青大口地喘着气，有人从他身后向他靠近…… “南珠！”苏青回头，喊道。 他熟悉那种感觉。 “苏大哥！”南珠喊道，像当初那样喊道，他还是她的苏大哥。 南珠脸色苍白，她走过去，想要扑进苏青怀里，暂时得到盼望许久的安慰，可是，苏青躲开了。 “苏大哥……”南珠有些受伤。 “英子没有逃出来！”苏青盯着她，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可靠，他觉得自己掉进了陷阱里，可他还不确定设计这个陷阱的是谁。 “你怀疑我？”南珠黯然道，“想不到你我许久不见，一见面居然是彼此不再信任……” “这段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苏青的心也不好受，“你知道吗？” 南珠看着苏青，突然从他眼里看见了他经受的沧桑。 “可是……我一直都没有变过的呀！”南珠说。 苏青看着南珠，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他愿意相信她，没有变过，一直都是原来的那个南珠，勇敢，坚强，总在夹缝中求得生机。 “翡儿呢？” “和他在一起……他知道我不可能丢下翡儿的，只要翡儿没有离开，我就永远会回来。” “你……辛苦了。他给你和翡儿吃了什么□□？有没有得解？” 南珠摇摇头，道：“那□□……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他这是作困兽斗！迟早有一天是要自食其果的。”苏青恨恨道，想到给翡儿餵了不知什么□□，他的心就绞痛。 “你们要来，他早就获得了消息，于是威胁我把你们引进来，把你们捉住。不过幸好我熟悉这里的地形以及设计，把你们引到那里，有条暗道可以逃走……只是，我不知道英子怎么没有跟着你……” “那暗门很是奇怪，我进去之后想叫英子跟着，门就自己关上了，而且再也打不开，我现在想回去把英子救出来。” “别……”南珠突然很紧张，“别去！” “为什么？”苏青奇怪地看着她。 “那些看守……你发现怪异的地方了吗？”南珠问，同时眼里都是恐惧。 苏青点点头，道：“你还警告我不要和他们打……” “他们都中了一种很厉害的巫毒……你进城的时候看见了吗？那些人全都是被带到润虎堂去，种下巫毒，然后受到控制，像殭尸一样，你从他们身上看不见人的影子……这些人因为身上带毒，如果你被他抓伤或是接触了他们的血液，你会中毒身亡，根本没有药可以解……” “他这样做是想作最后的殊死反抗吗？”苏青听着，想起雍和身上的毒，他毫不怀疑世上有别的毒同样厉害，邪恶。 “不！他想同归于尽。自从你们全部人走后，他突然明白，他不再是李润龙的对手，而他不甘心就此服输，他花重金请来邻国邪恶的种巫毒的道士，把润虎堂活生生变成了人间地狱。他等着你们来，那时，一群群受蛊惑的人会死命地反扑，让这个乌北城一片悽惨……这就是他想要的，他想看着这一切遭到毁灭。” 苏青无言，这符合乌浩吉行事的风格。 “我们都不重要。”南珠突然定定地看着苏青道。 苏青充满疑惑，不解南珠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 “我们都不重要。”南珠再次强调，“我，翡儿……英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阻止他的阴谋得逞，因为，如果他的阴谋得逞，那时会死很多人，不计其数……这是不允许的。” “不！我来，就是为了救你们回去的……其他的，我……”苏青咬着牙道。 “你不会坐视不管的，我知道。”南珠惨然一笑，“在乌浩吉眼里，我和翡儿其实也不重要，他所有最后的目的就是实现他恶毒的报復计划。” “我不管别人怎样，我只知道，你们对我很重要，我一定要救你们出去！”苏青斩钉截铁道。 “真希望……”南珠走上前来，伸手搂住苏青，“可以有时间好好地听你讲讲你身上发生的事……” 苏青僵直地站立着，心里有些感动，还有一些莫名的异样，好像事情不应该是这样，但又不知道应该是怎样。 “我应该怎样做？”苏青没有了自主，他需要南珠的牵引，她是力的来源，是方向，是未来。 “不要管我们，去把润虎堂烧了，你唯一的方法，就是把那里的一切罪恶的烧了，这样，他的阴谋才不会得逞……”南珠的话很平淡，但平淡里有一种冷酷，毫无血色的冷酷。 “烧了？一定要烧了？”苏青重复着她的话，有疑问，但不期望得到回答。 “烧了！一定要烧了。这是唯一的方法，唯一的！” 苏青仿佛看见熊熊的火焰吞噬着一切，那些惨叫，像是无数噩梦的聚合。 “哈哈哈哈！”一声声狂妄的笑声，响彻夜空，乌浩吉像幽灵一样出现了。 “娘娘！”翡儿扑过来，钻进南珠的怀里。 苏青想从梦中惊醒一样，看着南珠，看着乌浩吉，他们也看着他，他们的脸上都绿莹莹地……苏青闭上眼睛，再睁开来看，才知是月亮的光辉让人有了错觉。 “我就知道你这个女人一直都不可能把心交给我，跟我站在一起。想破坏我的计划？”乌浩吉阴森森地凑到南珠面前，“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怎么办呢？”乌浩吉最后看着苏青道。 苏青已经知道了。 英子站在乌浩吉的身后，僵直的，看着已经陌生的他们。
第109页 英子已经被下了巫毒！ “哥哥！”翡儿这时却认得这个哥哥了，她要奔过去，南珠一把搂着她。 英子对这一声哥哥有一点反应，看着翡儿，他的眼睛有一丝柔情。 乌浩吉对押解英子的人挥挥手，道：“我会把他跟那些人一起关押在润虎堂……我想看看，你是不是还能一把火把我的阴谋烧干净。” 苏青身形一动，想把英子救下来，不能让他就这样变成殭尸，他无法交代。 可是，乌浩吉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一手捏住南珠的脖子，一手捏住翡儿，大喝道：“你要救哪一个呢？” 苏青看着挣扎的南珠和孩子，再看着远去的英子，他泄气了。 他要救哪一个呢？ “我最喜欢看见别人这样了，进退两难，左右不是，人性的弱点总是在关键的时刻暴露无疑。看到没有？你犹豫的结果是谁也救不了！”乌浩吉放开双手，南珠和翡儿倒在地上喘气。 是的，苏青谁也救不了。 他现在终于觉得乌浩吉说的是对的，他谁了救不了。 他谁了救不了，但是，他可以杀人。 他可以杀了乌浩吉，这个最终的祸首。 心随影动，苏青一念起，马上就化作了行动。他向乌浩吉扑去，青龙剑的光芒盖过了月亮的光辉，舔血的龙饥渴地想要饮吞甘露…… 可是，只见乌浩吉挥了一掌，从他身上爆发了一股强大的气流，苏青的剑歪了，身体也像飘线的风筝，噗地倒地…… 乌浩吉内力深厚，苏青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苏青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看着乌浩吉提着南珠和翡儿走了，他却没有力气去阻止。 他被抛弃了。 被敌人抛弃了。 比被爱人抛弃还来得痛一些。 第77章 南珠以死护深情 一个不在乎你的敌人，是致命。 乌浩吉把南珠和翡儿扔在他脚底下，声乐奏起，一群舞女面无表情地挥动着长袖，南珠搂着翡儿始终低着头。 乌浩吉欣赏完舞蹈，把其他人都赶了下去，南珠还是垂着头，不愿意面对乌浩吉。 乌浩吉显然有些得意。他说：“你可真是有情有义啊，把他们骗进来，又怕我下毒，叫那送饭的老头传纸条，然后还帮助他逃走……我在你眼里竟是这么蠢的！以为你玩这点把戏我都看不出来？” 南珠没有动，只是紧紧地搂着翡儿。 “你是个聪慧的女子，我一直希望你能站在我这一边……我不管你以前为谁做事，我是真心想要你和我一起……可你，你心里就真的愿意为他所迷？他不爱你！如若爱你，怎会不要你，离开你？现在他回来，是为了谁？如果我手里没有这个你视若己命的孩子，他会回来吗？哦！我差点忘了，这个孩子可以说是你们的半个孩子，有你们才有这个孩子……真是……我都有些感动了。”乌浩吉抹了一下眼睛，继续道：“你不愿意给我生孩子，我也爱你啊！你是多么神奇的女子，想当年，是你，一句话激励我从深牢大狱里面逃出来，是你给了我勇气，当我再遇见你，我是多么感激上苍，我第一次感激上苍，就是再次遇见你！可是……我得不到你的心……你的心在哪里？你的心给了谁？”乌浩吉从宝座上下来，抬起南珠的脸，她的脸上都是泪水。 南珠放了翡儿，站起来，说：“你知道我的一生和你有什么不同？没有。你觉得你不自由，被控制了，被别人当成了工具。我也是。我出卖着主子，从这个到那个，有时候我很奇怪他们为什么不杀我……你是不是也很奇怪他们那么想自己当王，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你？有时候你觉得自己心肠狠毒，可是你却知道，你绝不是最狠毒的那一个。”南珠说得真诚无比，跟乌浩吉的这些日子，彼此总算在恨中相互了解了。 乌浩吉被他、她说得有些动容，坐下来，继续喝酒。 南珠抢过他的杯子，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乌浩吉帮她续上，南珠又喝了一口，把酒杯还给他，然后淡淡笑了一下。 乌浩吉把酒续满，自己小酌了一口，道：“你说的是。所以我一直觉得我们是天生的一对。” 南珠咯咯地笑，道：“你知道吗？其实你已经快要打动我了……如果……你不要把这个孩子拿来作要挟，我想我会愿意和你同生共死的。” “这个孩子这么重要吗？” “是。”南珠看着他，说，“当时她还那么小，一丁点，好像随时都可能死去。可是我把她放在怀里，我救活了她，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像自己当了一回洁白的圣母，在她面前我是纯洁的，那些骯脏都不属于我了——所以，她是这么重要，当年和我一起把她救下的人，也显得那么高大伟岸……如果……” “如果我不拿她来做人质，扮演了卑劣的角色，我在你心目中也几乎就要高大起来了吗？” “是。”南珠真诚地回答。 “你要我放了她……” “是。” “我没有解药。放了她，她也只能等死。”乌浩吉再喝了一口酒，南珠傻了，然后笑了，又把乌浩吉手中的杯子抢过来自己喝了。 乌浩吉也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添酒喝着。南珠笑出了眼泪，和乌浩吉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酒，直至把一壶酒都喝光了，两人倒坐在地上，不知所谓地笑着。 在一旁看着古怪的两个人的翡儿不见了，乌浩吉却一点也不着急，只说：“你来了！来跟我们一起喝酒吧。润虎堂没有烟火升起，你捨不得了吧，下不了手，那里，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如果烧起来，就是炼狱了。” 苏青抱着翡儿，一步步靠近他们。 “他们都不会死，我会救他们出去，这里，只有你是陪葬品。”苏青道，心里却知道这只是自己说说而已，要救他们，谈何容易！ “不！他们中总有人是我的陪葬品。我失败了，没有人再帮我，我只有这一条路走，要走就走得彻底一点……”乌浩吉不打算起来，他斜靠在宝座上，看着苏青，也不那么恨了。 “人生不可能只有这一条路，你只是狠毒无比，自己不想活了就要那一票人殉葬。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残暴之人，幸好，你最终是失败的，如果你这样的人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只会有更过无辜的百姓死于你手中。” “好！真好！你代替天下人好好鞭笞我吧，在不久的将来，我将是人们口中的暴君，昏庸无能，骄奢淫逸，那时，所有用得着的名词都会加注在我乌浩吉身上，如若我不死，我都会觉得受之有愧的……” “你早就应该想好了自己的结局。”苏青冷笑道。 “苏青，你觉得我和你效忠的人相比，哪个更好些？”乌浩吉笑得十分诡谲。
第110页 苏青不回答。 “你也会动摇的，你也会怀疑的，你也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坚定的！”乌浩吉嘲笑道。 “别听他的！带着翡儿走！”南珠扑在地上，对苏青喊道。 苏青过去想把她扶起来，可是南珠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只是一直说：“走吧！快走！” 苏青发现南珠的嘴唇已经变得乌黑。 “你……毒发了？”苏青问。 南珠惨然一笑，看着乌浩吉，不说话。 乌浩吉突然意识到什么了，忙运功一试，发现自己已经提不起内力。 “你……什么时候下的毒？”乌浩吉瞪着南珠道。 南珠吐出一口黑血，道：“这里不止你会下毒，我也会。我已经中毒了，再中一次又如何？” “你……刚才在酒里下了毒？”乌浩吉大惊，想来他一直谨慎，不想还是着了道。 “和你喝酒之前，我把□□放进了牙缝里，我每喝一口酒，就会有□□混着酒留在杯子里……我想了这么久，终于让我找到这个方法。” “快把解药拿来！”乌浩吉挣扎着走向南珠。 南珠笑了，道：“我这毒跟你的一样，没有解药。” “哈哈！”乌浩吉狰狞道，“反正逃不掉的一个都逃不掉！我也认了。只可惜……我本来还要杀了你的。”乌浩吉对苏青道。 苏青不管他，他对南珠说：“我带你走，我去给你找解药。” 南珠摇摇头，说：“你带翡儿走，给她找解药去……你能救一个是一个。”南珠看着他，眼里都是赴死的决心，“他就是想让我们所有人都给他陪葬，可我不要，我要你和翡儿都活着……” 苏青心中一痛，他怎么忍心就此扔下南珠不管，他的初衷就是来救她和翡儿的，他怎么可以救不了她？ “翡儿得毒发作还有三个时辰，我是特意选了这个时候在下毒的，这样你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带她走。”南珠抓住他的手，叫他快走。 苏青要把南珠一块带走，可乌浩吉不干，拼了最后一点力气，把苏青逼退，自己抓着南珠，他不会让南珠也走掉，那样他将孤零零地死去。 “走！”南珠喊道。乌黑的血已经从嘴角流出来，翡儿叫着“娘娘！娘娘！” 苏青提起剑，要把乌浩吉杀死，他要把南珠带走，他不能把南珠留下，跟她不愿意在一起的人一块死去。 可是，南珠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这件东西让他犹豫了。 南珠手里的是五角铜牌。 苏青从来没有想过，南珠身上会有这东西。 南珠把它丢到苏青脚下，说：“还给他！” 苏青把它拾起来，看了看，不错，是五角铜牌。 “他？哪个他？”苏青惊骇无比，呆呆地问。 南珠一笑，没有回答。 乌浩吉看见南珠拿出那牌出来，就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哈哈！我明白了！” 苏青此时只想知道那个“他”是谁？ 是李润龙还是周濡？ 这个“他”怎么显得那么可恶？ 苏青看着南珠，在最后的时刻，他突然觉得他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女人。 “他是谁？” 南珠只是笑。 乌浩吉吐出一口黑血，指着苏青叫道：“傻瓜！我们都是傻瓜！” “我是不值得同情的人，你走吧。”南珠道。 “这么多年，你都是为‘他’做事，对吧？”苏青问，心里有冰扎的刺痛。 “这是我的选择。”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南珠看着苏青，眼神依然清澈，只是少了点深情。 为什么？ 一个女人，除了为了情，还能为什么？ “如果你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我只能说——对不起！”南珠忍着腹痛，道。 “不！”苏青本能地拒绝这一说法。 “她是我的！她要和我在一起。”乌浩吉把南珠虚弱的身体搂过来，嘿嘿直笑。 “走……”南珠只能说这一句了。 苏青的信念又要崩塌了，走，是的，面对无可挽回的人，他是应该走了。 润虎堂突然哭声震天，苏青看着天空的一股浓烟，心一下紧了。 英子！ 第78章 苏青失魂英年逝 苏青再也顾不得南珠了，心急火燎地赶到润虎堂，润虎堂已经是一片火海。 “英子！”苏青跳到高处，润虎堂被一道道铁门锁了，里面的人根本出不来。 “英子！”苏青大喊，在浓烟火光和惨叫声中，他不知道去往哪里找英子。 “苏叔叔！”火光出处有人喊道。 苏青跳下来，一看，是英子，他的神智似乎已经有些恢復。只是被一道铁门锁住了，出不来。 “英子！我救你出来！”苏青放下翡儿，准备用青龙剑把铁门打开。 “不！”英子趴在铁门上，阻止道，“不要！” “走开！我要救你出来，我能救你出来！”苏青不管，一剑砍在铁门上，可是英子却没有躲开，溅起的碎片割伤了他的脸颊。 没有血流出来，肿起一条乌青的血痕。 苏青看着英子，大喊道：“躲开！躲开啊！” 英子摇摇头。 “哥哥！”翡儿突然叫道，跑过去要拉住英子的手。可英子却躲开了，退到后面对翡儿说：“走开！” “哥哥！”翡儿不懂。 苏青把翡儿抱到一边，说：“乖，我救哥哥出来。” 翡儿点点头，安静地蹲下来，看苏青走到铁门边，对英子说：“相信我，我救你出去。” 英子悽惨一笑，说：“苏叔叔，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愿意相信你，无论什么时候。可是，我已经知道了，我中的毒不允许我离开这里半步，我也不能让这里的其他人离开这里半步。叔叔，你救出了翡儿，我很高兴……这是我的命，我认了，只要翡儿没事，我就安心了……叔叔……答应我，要照顾翡儿，我娘会感激你的……” “不要说这些傻话。”苏青听得心疼，却狠声道，“她是你妹妹，理应你来照顾！这是你做哥哥的责任！走开！如果我还是你敬重的叔叔，就走开！我不能只带翡儿回去见你父亲！” 英子笑了一下，拿出自己的剑，对准了自己的心窝，说：“叔叔！带翡儿走，我求你……” “你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这样威胁我！”苏青狂叫道。 剑没入肌肤，英子却笑了，说：“翡儿！再叫声哥哥！”
第111页 翡儿眨着眼睛，叫道：“哥哥！” 英子笑了，把身后的火堆踢到铁门前，阻断逃跑的路。苏青知道不能再迟疑，狠命地砍着铁门，只恨剑始终不够快。 可是英子已经倒下了，在火中，倒下了。 苏青有一瞬间愣住了，颤抖的双手握不住剑，翡儿扑过来，大叫着“哥哥哥哥”，火舌燎到她身上，她都没有一丝害怕。 一群中了毒的人蜂拥而来，苏青听着他们可怕的哭喊声，才惊醒过来，抱起翡儿，他已经救不了英子，这里是魔窟，是地狱，他要抱着还能哭喊的孩子离开这里，不能再叫翡儿受到一丝伤害了。 英子…… 苏青不忍再想。 当他返回昭和殿，南珠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和乌浩吉紧紧挨着。乌浩吉的抓着她的手，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了。 “烧了！” 苏青脑海里只有南珠的这句话。 “烧了！” 苏青抱着翡儿，站在昭和殿上最高处，看得见殿内死去的南珠和乌浩吉，也能看得清楚润虎堂的情形。 他的责任——是紧紧地搂着翡儿，看着南珠，看着燃烧的润虎堂——不能让一个人逃出去。 “烧了！” 他的心也如焦炭般，噼里啪啦地，碎裂开来。 死的是他们的身体，苏青却觉得死的是活着人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僵硬的身体还是僵硬着，润虎堂的惨叫渐渐变成□□，然后随着黑烟消失殆尽。 翡儿没有了声息，苏青却像忘记了一般，只是呆呆看着烟雾和恶臭绕缭的灰烬之处，没有奇蹟发生，一切已成定局。 “青儿！” 一声断喝在耳边响起，苏青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眼神空洞。 “青儿！” 是师父的声音。 “青儿，把孩子给我！”无须老人从苏青怀里接过翡儿，餵她吃下一颗药丸，又帮她运了一下气，翡儿才渐渐转醒过来。 “青儿！”无须老人唤醒苏青，把翡儿交到他手中，“你迷了。” “啊？师父……你说什么？”苏青看着那一堆废墟，“我怎么了？” “你迷了！”无须老人说，“放下手中的孩子，跟我走吧。” “走？为什么要跟你走？孩子……是，我还要保护这个孩子……啊！师父她中毒了，快！你有没有解药？”苏青突然扯着师父的衣服焦急道。 “放心，她已经服下解药了。”无须老人嘆气道，“她没事了，你跟我走吗？还留恋这如烟似雾的人间幻境吗？” “师父，你怎么来了？”苏青问。 “我该来的时候就来了。” “什么时候该来？什么时候不该来？” “你若问我，我也只说我只是来了。” “然后你又走了，像没有来过，因为这些都是与你不相干的事。” “本来也与你不相干……” “可是我来了，我认得了他们，他们也认得了我，我就跟他们有了相干。” “你迷了。”无须老人嘆了一口气，悠长，无奈，默然。 然后他就走了，像没有来过一样。 翡儿醒过来，静静地躺在苏青的怀里，看着苏青看着的地方。 “我饿。”翡儿小声道，苏青却没有听到。 然后过了许久许久，翡儿饿晕了，昏睡在苏青怀里，一直到马蹄声响震天地，摇旗吶喊的声音终于覆盖了整个乌北城，苏青也被震醒了。 “我饿！”他想起耳朵边响起过的声音，看看翡儿，已经饿晕了，他才知道要找点吃的。 在昭和殿翻找食物的时候，周濡已经到了，他看见苏青，喊道：“苏青！” 苏青却没听见似的，只是在殿里打转，周濡一把拉住苏青，苏青也只是看了他一眼，道：“你来啦！” 周濡看苏青两眼发黑，目光呆滞，似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已经几天几夜没睡的样子，心里痛惜，要把他怀里的孩子抱过来，苏青却不肯，自己护着，说：“她饿了。” 等李润龙进来看见这情形，心中悲痛，却无话可说。看着地上南珠的尸身，李润龙俯身把乌浩吉搬开，抱着南珠早已僵直的身体，一言不发地走出去。 苏青本来神神道道地走来走去，突然看见李润龙抱着南珠的身体，身体一直，定定地看着李润龙道：“她说这个还给你！”苏青拿着南珠给他的五角铜牌，说。 李润龙呆了呆，却未伸手去接，于是苏青把它扔在李润龙脚下，然后深深地盯了李润龙一眼，说：“她说，还给你！” “他”原来是你！ 是你。 是呀，除了你还能是谁！ 是你，才合情合理。 她只得你一个毫无感觉的拥抱，她走得那么坦然，是因为她什么都不需要。 是你！ 苏青盯着李润龙，心里发冷。 他只有更紧抱着翡儿。 他不能让任何人把她夺走，她是南珠用生命换来的，是南珠留给他人世间唯一的希望。他迷惑了，只有翡儿能给他指引方向。 周濡给苏青找来一碗汤，一个馍，苏青细细地把馍在汤里湿润了，再餵翡儿吃下了。他眼里只有翡儿，再无其他。 周濡一直在旁边看着苏青，也不让任何人靠近他们，他知道，苏青必是受了极大的打击，才变成这般模样。他觉得心疼，他甚至有些后悔，苏青沖在最前面的结果就是承受别人不能承受的痛苦。 他一个人，在这里守了四个日夜，在一个堪称地狱的地方，瀰漫着腐烂的气息，只有他一个人，守着，等他们到来…… 叶眉悄然进来，在周濡耳边说了几句，说已经找到英子的遗骸，周濡一脸凝重，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去就来。” 叶眉点点头，见周濡走了，才走到苏青身边，原以为苏青连她也不会理，可苏青却抬起头，看着叶眉，问：“都结束了？” 叶眉点点头，说：“都结束了。”两个人的默契居然在这种时候达成。 然后苏青沉默了一会，闭上眼睛，一颗眼泪滴下来。 叶眉不知为何看见苏青流泪，心里一痛，搂着苏青道：“都结束了。” 苏青却痴痴傻傻地笑了起来。 叶眉看着苏青笑，也笑了，却流下了眼泪。 两个人痴痴傻傻地笑着，哭着，翡儿醒来，静静地看着他们，那一团火，没有消失。 “哥哥……”翡儿喃喃道。 惠红的墓前添了一座新坟，英子的，和母亲长眠于此，想必也是他的心愿。 南珠和乌浩吉葬在一起，至死都没有一个明确的名分，她只能作为新亡国主的后妃来埋葬，没有人知道她为新任的国王做过什么，即使有人知道，他也只能保持缄默。
第112页 这是一个不需要真相的世界，人们需要的是神话般的偶像，他腾空出世，理所当然地站在大众面前接受人们的朝拜。 人们需要阳光般和煦的表象，那些阴暗的，不为人知的，就随同烟随同雨水还给大地。 乌北城下了一阵大雨，前所未有的大雨，洗刷了一切污迹和难闻的气味，当太阳重新升起，一切都是新的。 包括国王。 第79章 酒醉终被蛇蝎害 尘埃落定，怨恨和血腥烟消云散，新一轮的喜庆轮番上演，大赦天下，大宴宾客，一番热闹和欣欣向荣的背后，是苏青这个大功臣的沉沦。 苏青日日与酒作伴，李润龙不知是生气还是什么，赐了他几十车的美酒，苏青要把自己淹没在醇香的酒气里。 师父说：“你迷了。” 歷歷在耳，可苏青假装没有听见，他要把自己迷醉在美酒里，假装自己活在别处。 隆玥如愿地做了李润龙唯一的妃子——玥妃——如今她是这个国家最有权势最让人羡慕的女人。当众官朝拜，所有人都恭敬如命的时候，隆玥知道她没有错，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感觉，曾经，她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感觉，如今她得到了，却慵懒地有些不想回应。 她现在很想让她的母亲看看，曾经有一个男人许诺给她的，她没有得到，而她的女儿，她隆玥，却轻而易举地享受到了。 她很想让她看看，可隆玥想她也应该看不到，或许能听到，但不能亲眼看到，隆玥想知道自己的母亲会不会为自己骄傲，会不会激动得流下眼泪。 可是母亲被无须老人带走了，她看不见这一幕，而她，只有寂寞地自我欣赏此时此刻的荣耀。 高处不胜寒，她是觉得过于冷清了，除了那些不相干的人，一个真诚的祝福都没有。 李润龙，这个男人，也是享着他自己的荣誉，有时候都忘记了他还有个后妃需要抚慰。 笙歌高处，各有滋味吧。 苏青喝着他的酒，英子的声音渐渐模煳了，消失了，再大的伤痛也会被时间淹没。偶尔眼前有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站在几丈外看着他，但每次都在他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的时候就逃走了。 苏青也分不清那是真实的还是幻影。 一天，叶眉过来陪他喝酒。几杯酒下肚，叶眉打开了话匣子。 “你知道吗？她做了王后。你说可不可笑？她那样一个女人，居然做了我们的王后？我们拼命的回报就是这个吗？” “嘘……”苏青知道她说的是谁，他把手指放在嘴边，不让叶眉说，“那你觉得除了她还能是谁？”苏青反问道。 叶眉愕然，然后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你喝煳涂了，原来你还是清醒的啊！” “你说这话很危险，你不怕她对付啊？” “我怕！真怕！所以躲这儿来了。”叶眉道，“哎，你知道吗？你这个大哥真是让人想不明白，他居然把昭和殿当成行宫，而且，连名字都不改……你说，是不是奇葩？我觉得呀，他有一个癖好，敌人留下的东西他都捨不得，他要占为己有，不管是人还是地方，他都占着，那样，那些曾经孝敬过旧主的人永远都心有戚戚焉。而眼前这个人，是谁！是打败他们旧主的新主子啊！小心吧！奴才们！”叶眉说着自己也笑了。 苏青也哈哈大笑，大叫：“好！如此甚好！” 叶眉白了他一眼，说：“你也是不折不扣的奇葩！” 苏青倒了一杯酒给她，不再说话。不一会儿，两个人就喝得有些醉意，你一句我一句地胡乱说着笑话，殊不知周濡办事归来，在一旁看了许久，实在看不下去了，才进来呵斥道：“看看你们两个……成什么了？”周濡的语气里既是责怪，也带着几分无奈。 “咦，濡哥哥，你回来啦？来来来，你也喝一杯……”叶眉朦胧中看见周濡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起来，站立不稳，周濡只好扶着，“刚才苏青还问我，问我，咱们俩什么时候成亲，什么时候入洞房，我说，那得问我濡哥哥呀！你说，什么时候？”叶眉趴在周濡肩头问。 周濡扶她坐下，说：“你喝醉了。” “我当然醉了，不醉，哪有女人这样问的？”叶眉低头道。 “你们都别喝了。你们不知道玥妃站在门外看了你们许久了吗？直到我来她才走的，你们没有说什么不合适的话吧？”周濡问。 苏青和叶眉面面相觑，都摇摇头，然后又一起笑嘻嘻的，周濡拿他们没法子，只好随他们去，只吩咐下人们看着点，喝醉了就扶到床上去歇息。 隆玥恰好听见了她最应该听见的，而最让人难受的是她居然觉得隆玥说得有几分道理。 然而你说得有道理并不代表会得到认同，相反，因为你说出了事实+让人不愿承认的事实，那是错，是大错。 隆玥不傻，她知道李润龙为何要把她放在王后这个位置上，是活生生地昭告天下，这个骄横的女人现在也是听我的，是我的宫中宠，榻上物，如果父亲还在，他一定不愿意。如果隆明王不死，他一定会来找隆玥，用他那条已经不值钱的老命把隆玥带走——但是，如果，他一直都没有来，那么，李润龙知道，隆玥也知道，隆明王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 人死寂灭，什么都不再与之有关。 隆玥等着父亲，即使心里的希望渺茫，随着时间的推移，渺茫的希望也慢慢成为灰烬，不再燃起。 可她要留下来，活下来，因为她还要战斗，而战斗是她唯一有兴趣的人生游戏。 现在，她心里有了一个好玩的节目，她想试试手气——既然她一直的运气都不那么差，隆玥的信心还是有的，她只等一个机会——一个苏青和叶眉喝醉的机会。 隆玥实在是很幸运，好像老天要陪她玩这个游戏一样，很快，她就等到了苏青和叶眉两个人又喝得醉癫癫地胡说胡话的时候。 隆玥进去的时候，苏青和叶眉都有些昏沉沉地想睡。隆玥叫人把苏青扶到床上，然后就把屋里伺候的人都打发了。 然后，她等到苏青睡着了，再把叶眉也扶到苏青睡着的地方，一边奸笑，一边扒了叶眉的衣服，把她推到苏青的身边…… 叶眉还是有些意识，可是隆玥不会给她机会，在她后颈打了一掌，叶眉就彻底晕了过去。 隆玥看着已经在她控制之内的两个人，曾经，她喜欢过苏青，这个好看的男人，又让人着迷的地方，可是，他像一杯温水，可以解渴，却不够味道。 他喜欢李润龙这样的男人，像一杯烈酒，吸引你喝下，却烧心烧肺。 现在，这杯温开水一样的男人，她要毁了，连同她不喜欢的叶眉，一块毁了，毁了的，还有，那个不知深浅的周濡——隆玥好像看见了自己的成果，让自己不由自主地笑了。 隆玥邪笑着跳着舞，跳到房间的角落，放了一把火。
第113页 这把火不能放太近了，近了搞不好会把人烧死，那样就不好玩了，隆玥要的效果不是这个。 然后隆玥隐身而去，现在她要成为一个观众，不再是戏剧的导演者——导演一齣戏，然后像一个观众一样，欣赏杰作。 “着火啦！救火啊！”有人喊起来了，很快就惊动了所有人——包括在商议事情的李润龙周濡以及一众幕僚们。 这是隆玥想要的第二个条件——人越多越好。 他们都跑过来了，周濡知道苏青和叶眉爱喝酒，房中又放了不少的酒，一见是苏青处着了火，就知道不好。 其实火势不大，发现得又及时——隆玥一走，就叫人进去“看看”，所以很快就发现失火了。 等大家都到得差不多的时候，火其实也被灭得差不多了，剩下都是浓烟。 “苏将军呢？叶姑娘呢？”周濡问伺候的人。 那僕人也有些懵，不知苏青他们人究竟有没有在里面，发生了这样的事，早就吓得不知所措了，哪里还能回答问题，被周濡一喝就瘫软在地了。周濡心里焦急，正想自己冲进去看一下，却见浓烟处冲出来一个影子，叫着：“着火了！着火了！” 听声音便知是苏青，周濡心里一喜，再一看清，却如心沉大石。 苏青衣裳不整，手里抱着的更是衣不蔽体的叶眉。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苏青也呆了。 苏青呆了一下，看着众人都直直地看着自己怀里，他也低头看去，一看，连魂魄都吓没了，手一松，叶眉跌倒在地，嘤咛一声，醒了。 叶眉醒了，见到了自己，见到了众人的目光，也见到了自己人生中最悲惨的一幕。 “啊！”叶眉大叫一声，苏青意识到什么了，处于本能，他忙抱住叶眉，返回了屋内，周濡看着叶眉的样子，已经分不清自己内心的滋味，是恨还是悲伤还是愤慨还是耻辱？都不是，是一种痛，一种无言的痛，在众人的目光中，现在剩下他来承受。 但是，周濡很快就清醒过来，那痛只给了他短暂的错觉，以为自己承受不住，可是，人群中有一个人，所有人都惊愕不已，迷惑不已，唯有一个人，她却笑得得意洋洋，想看一场好戏。 周濡从来都不相信苏青和叶眉会做什么，从来都不，他的心智很快就让他知道苏青和叶眉都被陷害了，而这个陷害他们的人，制造这幕卑鄙不堪一幕的人，此时，毫不掩饰她的得意。 隆玥挑衅似的看着周濡，好像在说：“对，你猜得不错，很聪明，就是我，是我让你们好看的！” 如果可以，周濡可以上前把隆玥掐死，让她知道害人终没好下场，可是，他不能，他从来不这样冲动做事。 李润龙盯着隆玥，他好似也明白一点，但是，众人的眼睛已经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一幕，没有解释，只有，想办法善后。 第80章 情至深处若绝情 叶眉把自己关起来，谁都不见，连周濡来，也只能隔着门和她说话。 “我知道，是谁陷害你们，叶眉，你不必这样！你这样不是正好中了人家的计了吗？”周濡一夜没睡，在叶眉房门口候着，想和她说话，怕叶眉想不开做出什么事了。但大半夜里面都只有断断续续的哭声，然后是叶眉呆呆坐着的身影。周濡心里的难过和气愤无言以表，可是却无处发泄。 夜色苍茫，到晨曦微露，在寒意中，周濡连打了几个喷嚏，脑袋发胀，侍女也不敢过来，最后还是叶眉悄悄拿了衣服过来披在周濡身上。 “濡哥哥，你回去吧。”叶眉背过身去，不愿让周濡看见她红肿无法见人的眼睛。 周濡拉着叶眉的衣服，道：“是我对不起你……” “濡哥哥！”叶眉好像触电一样，“别……” “你是个坚强勇敢的人，不应该就因为这件事就被打败了。如果……你觉得自己无法再在这里呆下去，我陪你回家，我们在家里成亲……” “不！”叶眉转过身来，看着周濡，“濡哥哥，我知道你不会嫌弃我什么，因为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你也知道苏青是什么人……只不过，我知道，她的目的不单单是想让我和苏青好看，她也想打击你，让你难堪……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周濡勉强笑了一下，说：“你别傻，她那能拿我怎样？” “你还没有领教她内心常人无法理解的变态。你以为她留下来想干什么？她是好人？她连自己的母亲都妒忌！” “别激动了！”周濡搂住叶眉，“我都知道……” “他知道吗？他知道的吧，他会不知道隆玥是什么样的人？他为何偏偏要让她成为他的王后，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全心全意为了他是为什么。” “你不高兴，我们走吧，我们回家，过安静的日子，谁都不会打扰我们。” “可能吗？”叶眉幽幽道，“这是你的理想吗？不是。我知道你不是想要这样生活的人，如果你是这样的人，就不会出来了。” “我欠你的，我欠你一个安宁的生活。” “你不欠我什么。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我不会回去，我不会这样失败着离开。你要留下来，做你想做的事，如果可以……濡哥哥，记得为我报仇！” 周濡点点头，还待摸摸叶眉的头髮，叶眉却转身进去了娥，关上门，道：“濡哥哥！你走吧！” 叶眉说得凄绝，周濡不知为何心里绞痛，却知叶眉的性情，是不愿再见他了，也不再说什么了。现在也只能让她平静下来，以后再说。 苏青在不远处候着，周濡离开的时候恰好看见了他，苏青低着头，叫道：“大哥！” 周濡背着手，嘆气道：“苏青，你怎可以让人如此失望！” “大哥！”苏青羞愧。 “英子的死，不是你能控制的，他或许有他自己的命运，可是你这样是在惩罚什么？南珠她……一直都是按照她自己的意愿活着……你又在责怪什么？” “大哥！”苏青悲伤道，“本来可以不这样的！” “那本来应该怎样？” 苏青无语。 “对于人世间的事，你觉得自己能掌控多少？” “我……” “你这样放纵自己，不正好给人可乘之机？现如今，谁最受伤？” “大哥！”苏青不知要说什么，他知道自己错了，可是如何去挽回？ “你这样……会让我很难过，却不知道怎样安慰你……”周濡按了一下苏青的肩膀，眼里都是哀痛。 苏青闭上眼睛，才道，自己心里有着恨，却忘了还有爱，酒，是让人煳涂了。 看着周濡远去的背影，苏青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伤害了最不该伤害的人，即使，是是被人设计了，却是自己一不小心就让人变成了伤人的利器。
第114页 “叶眉！”苏青来到叶眉房门前，他也不管她有没有在听，“还记得我们一起在那个密道里，怎样逃出来的吗？我们是最好的战斗伙伴，是这么轻易被打击的吗？我们是两个人，难道还怕她一个人吗？难道还要让她去伤害我们都在乎的人吗？我知道你不要什么功名，不要什么封赏，你还是你，跟从前一样，是一个为了爱人奋不顾身的女子，不管那些人怎么看你，你都还是那个值得敬佩的清白女子，你在我心里，比任何人都要纯净，我心里没有杂念，你是我的姐，一直都是……我会为你逃回公道的，我不允许别人这样践踏我心里神圣的东西……” “苏青！别说了！我知道。但是不管怎样，她得逞了……” “她不会的。”苏青坚决道，然后提起青龙剑直奔隆玥的寝宫。 隆玥好似早就在等他了，她心情奇好，寂寞的日子一去不返了。 看着怒气沖沖的苏青，谁也不敢阻拦，李润龙也在，手下的侍卫战战兢兢地不知要如何做，李润龙却把他们闲杂人等都呵斥走了，苏青也不客气，进来一剑就冲着隆玥而去。 隆玥咯咯一笑，游鱼般躲到李润龙身后，苏青再刺一剑，直逼李润龙眼前。 李润龙盯着苏青，没有动，苏青咬着牙，没有把剑撤走的意思。 惠红，南珠，英子，叶眉，周濡，赵西瑾，一个个人的面孔表情浮略而过，师父说：“你去找他，他会领你歷经尘世的悲欢。” 如今，他给了他什么？ 他追随的结果是心里的石头越来越沉。 他不是他想像的那般，不是，不是他想像的那个人。 可是他又应该是什么样的人？师父也没有说过。师父不过要他跟了这么一个人，却没有说过，他应该是什么人，一切不都是自己的心么？ 按照自己的心去设想一个人应该有的样子，难道这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么？ 如今他这样针刺般地看着的自己，又是什么样子的？ 那初初见面的时候，那笑声，许久都没有听到了，和他一起走在那林荫习习的道上，阳光和希望，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或许内心有期待，可是那是什么？ 苏青放下剑。 “你迷了。苏青！” 师父的话从半空中传来。 “苏青！你想怎样？”李润龙问。 苏青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不想怎样，只是你应该知道，站在你身后的那个女人是什么样的人，她做过什么，也能预想到将来她会做什么。” “苏青，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你能做的，就是怎么圆满一点把事情解决好。” “圆满？哼！本来的圆满已经被蛇蝎心肠的人破坏了，还怎么圆满？” “你可以考虑和叶眉成亲……” “什么！你……”苏青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润龙，“你怎么可以这样？周濡和叶眉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不知道，你怎么可以……”苏青摇着头，觉得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自己的大哥了，而是一个怪物，从来不认识的怪物。 “难道让周濡和叶眉成亲，让周濡被人笑话一辈子吗？” “我和叶眉有什么？不过是中了被人的奸计罢了，你也和他们一样吗？”苏青怒道。 “我相信什么不重要，谁相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人只看得见他们眼睛能看见的东西，你能要求他们用心去看事物吗？” “可我不能按照世人的荒谬去生活。”苏青冷冷道，“我只要杀了她，让她为自己的无知付出应有的代价！”苏青指着隆玥道。 “住手！”周濡喝道，“苏青！放肆！”周濡背后跟着叶眉。 叶眉凄冷地笑着道：“苏青，你为我的，我知道，你放下剑吧，不必如此。” 苏青看着叶眉凄楚的笑容，心里一软，收了剑，却狠狠地盯了隆玥一眼。隆玥假装不在意，却想着接下来这场戏要怎么继续下去。 “苏青，你什么也不要说了，我和叶眉回老家去……”周濡拉着叶眉的手道。 “不！”李润龙和苏青异口同声道。 “周濡你不能走……”李润龙站起来，看着周濡，眼里都是忍痛，“现在江山都是我们的了，你的政治抱负可以放手去实现了……” 周濡笑了一下，说：“可我不能辜负一个女人……” “不……濡哥哥！”叶眉笑着说，“我和苏青成亲，你别走！”叶眉笑着，眼里却是泪水。她满足了。 “苏青，我们成亲！”叶眉笑着流着泪，看着苏青，眼里都是哀求。 “叶眉！”周濡要把叶眉拉住，叶眉却走到苏青身边，哀求着。 苏青不能拒绝，他突然知道自己要怎样做了。 爱的境界，原来是这样！ 苏青对叶眉宽然一笑，拉过叶眉的手，道：“对！我们成亲！你们都别说了。” “不！苏青！叶眉！你们都别这样！”周濡悲哀道。 “大哥！别担心！我决不会让小人得志的。”苏青笑着说。 “叶眉……”周濡不知要说什么了。 叶眉看了一眼周濡，那一眼，是她的一生。 “濡哥哥，你相信我。” 周濡知道，叶眉已经决定了，不会连累他的，不管是他的名声还是他的抱负。 这样一个女人，他是不应该放手的，可心里为什么依稀有一个声音在说：“放手吧，也许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 苏青和叶眉对着他笑，这如释重负的笑让周濡迷惑了，不应该是这样的！周濡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可是，太模煳了，耳朵里太多声音，混杂不堪，已经不知道那个才是真实的内心了。 第81章 叶眉情绝难终恨 婚礼，礼堂，很快就准备好了。 周濡始终觉得不妥，他还想要和叶眉好好谈，即使他很不愿意放弃现在可以大展宏图的机会，但是，如果然叶眉一辈子不幸福，他一辈子也不会好过。 可叶眉不见他。 相见不如不见，相见怕会勾起相思，怕会改变主意，怕会再也不理会谁，只想要和自己心爱的人远走高飞。 “叶眉！”周濡站在叶眉门下，明天就要白天成亲了，他怕他再也没有机会去挽回。 “叶眉！别傻！我答应过自己，要好好对你一辈子的。” “濡哥哥，我已经决定了，也许，苏青也很好，我和他有很多共同的语言，我和他在一起也是很开心的。” “你为何要这样说？你想伤我的心。” “濡哥哥，我想看着你一展内心的蓝图，我会骄傲的。我一直会看着你的……” “叶眉！我会一辈子不好过的。” “如果我幸福，你还会不好过吗？濡哥哥，其实，人心会变的，我和苏青相处久了，又一起共过患难，难道你会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一点感情吗？”
第115页 “叶眉……” “有时候我在想，命运是逃不掉的。濡哥哥，我会很好的，我会看着你把自己的名字写在光辉的史书上，这是你的命运，你也是逃不掉的。” 周濡知道叶眉心意已决，怎么说也是无补于事了，他能做的，就是让叶眉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叶眉！事已至此，有一件事，我想好好地跟你说清楚。” “什么事？濡哥哥，我听着。” “在我年少时，曾经遇过一个女子，她一身蓝色的衣裳，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在我眼前停留了那么短暂的时间，可是对于我来说却是永恆一般，自此之后，她的影子就一直在我心里，我离开家，在江湖闯荡，也是希望能再和她有见面的机会……我，不是想欺骗你，而是，那是我年少的一个梦，我被它抓住了心，所以，你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和苏青，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心里其实也是有其他影子的……”周濡说着这番话，原意是让叶眉对他也死心，但是那影子却是真的，在心里挥之不去，曾经有一点点的希望，这希望被放大了，如今说出来，周濡却似放下心头大石一般。 原来，自己也是带着背叛的负担在生活。 里面的叶眉一直没有声音，周濡想，自己应该走了，或许这就是不可抗拒的命运吧，一切都在心间。终有一天不可欺瞒。 “濡哥哥！”周濡临走，叶眉才出声道，“我知道，只有那样仙子一样的人才是你心中完美人选。我很高兴，濡哥哥真能遇到这样的人，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心里却抑制不住地高兴。濡哥哥，我知道了。你走吧，我真的知道了。” 周濡嘆着气走了，苏青从旁边出来，看着周濡的背影，却陷入更深的沉思里。是该结束的时候了，师父说，迷了。是该清醒了，继续下去，会有更多的人迷的。 是夜，夜深了，人静了。 苏青掏出自己一直深藏着的红色药丸，一直以为，现在的样子就是自己想要的，可是在无数的夜里，红色的药丸都会散发出诱人的光泽，心里的渴望，其实是那么明显，却一直被故意忽视着，冷落着，今夜，它有恰当的理由出场了。 当初，如果先选了它，今天会后悔吗？ 苏青一口把它吞下，闭着眼睛等待身体的变化——终于，要用本来的自己去面对世人了，不用惊惧，不用迟疑，命运自有安排。 当变回原来的样子，一个女孩的身体，蓝颜儿，她，回来了。 她穿上一身特意挑选的她喜爱的蓝颜色的衣服，细细地穿上，美好的胴体，闪耀着傲然的光晕，她是女人，美丽的，无与伦比。 她是女人。 隆玥的阴谋不会再有存在的理由。这是她对她的嘲笑，最有力的嘲笑。她隆玥一直对付的是谁，她隆玥居然一直都不知道。 她是女人。 苏青是个女人。 是个绝世人美人。 这是她送给他们的最后的礼物。 她想看见他们的睁大的眼睛，在他们的惊异无比的目光中离去。 叶眉的惊奇。 隆玥的惊恐。 周濡的惊艷。 李润龙的惊嘆。 她想要什么？ 她最想要什么？ 她来到叶眉的房间，房里没有动静，叶眉坐在桌子旁，看着一堆新婚用的物品发呆。 “叶眉！”苏青喊道。 叶眉慢慢抬头看一眼，问：“你是谁？” “你好好看，我是谁。” 叶眉抬眼打量了一下，好熟悉的脸，却又一股陌生感。 “姜司絮？”叶眉想起来，姜司絮就是长着这样一张脸，惊世的美丽，却仿佛不在人间。 “好好看看，我是谁……好姐姐！” 叶眉心头一震，一声好姐姐，好熟悉啊，只有苏青才这样叫她，开着玩笑叫她，好姐姐。 叶眉再仔细看，眉眼确实像，可是这分明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儿，美丽无比。 “苏青？” 叶眉只是下意识地问一句，却不想得到肯定的回答。 “你怎会是苏青？”叶眉目光呆滞。 “我怎么不会是？我是听了师父的话，化了身，成为男儿郎，想助人间一段事业，却不料惹出许多事情来。如今，我来走了，了解了这别人自以为得逞的阴谋，就回我的南钟山去了……” 叶眉看着她，突然笑道：“如此便是了……” 蓝颜儿不明白叶眉这句话什么意思，却见叶眉笑得异常，好似恍然大悟般笑了起来，然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咳起来，再然后就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叶眉！你怎么了？” “真好……”叶眉挣扎着，捧着肚子道。 “叶眉！你……你服毒了？” 叶眉笑着看着她，点点头。 “你怎么那么傻！我来迟了，你不必如此的，我会告诉他们我是女人，谁还会说什么闲话，明天你和周濡成亲，我要叫隆玥的阴谋落空……叶眉！你怎么那么傻！” “你为了我……”叶眉已经说不出太多话。 “告诉我吃了什么药，我却给你找解药。”蓝颜儿慌神道。 叶眉却抓着她的手，摇摇头，说：“没解药的……我也不能让她得意了……不能让她欺负濡哥哥！” “你好傻！是我来迟了……你本不用这样的……是我来迟了……” “这样，也好。” “我会把隆玥继续得意下去的，我要报復！” “濡哥哥心里的人，原来就是你。不是一个幻影，我真替他高兴。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命运，你我都逃不掉的。替我好好爱他……”叶眉抓着蓝颜儿的手道。 “不！你不要这样说，我不能替你爱谁。你爱的人你要自己来爱！来，我带你去找我师父，我让他救你，你一定要挺住！”蓝颜儿抱起叶眉沉重的身体。 叶眉已经神志不清，只在嘴里反覆说着：“濡哥哥！濡哥哥！是真的，真好！” 即使再怎么不忍心，蓝颜儿也已经知道要救叶眉已经神仙也无法，悲痛的眼泪流下来，心中只剩下恨。 隆玥！ 蓝颜儿提起剑，她要去杀了隆玥，让她在惊恐中死去。 “别去！”无须老人在角落里冷冷道。 蓝颜儿看着师父，她突然恨师父的冷血。 “你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你就可以这样冷冰冰地看着别人死去？为什么你总是会出现，有时候那么及时，有时候却是那么迟？为什么？师父！我觉得我快要不认识你了。” 无须老人走到叶眉身边，探了探鼻息，道：“她一心求死，服的毒，快速地融入了血液里，我也救不了她，你要怪师父，我又能怎样呢？”
第116页 “你从来都是对的。” “你应该跟我回去了，这里的事，已经跟你无关了。” “不，我要杀一个人，为叶眉报仇。” “这桩罪，不单单是隆玥一个人的，你们自己都有份，你杀了她，又能挽回什么？” “她是姜司絮的女儿，她曾是你半个徒弟，你当然要为她说话。”蓝颜儿冷冷道。 “他们很快就会来的，你要这样子见他们吗？你还想继续种下尘世的种，然后让自己无法脱身吗？” “师父！是你让我下山的！” “可我希望你能完整地回去，这里不属于你！”无须老人要拉住蓝颜儿的手，蓝颜儿向门口退去。 “叶眉！你怎么了？”外面周濡喊道，听声音，有不少人，应该是听见什么了。 蓝颜儿面对着们、门，她多么想就这样把门打开，让他们都看见，看见她。 可是，她失去了勇气，在这一刻，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也会失去勇气。 是呀，自己还要怎么面对他们，然后就这样走掉。走得掉吗？ 叶眉已经死了，自己现在出去的意义又是什么？ “叶眉！你怎么啦？开门啊！苏青！你也在里面吗？” 苏青！ 在他们，苏青还是苏青，为何还要让他们再一次迷惑呢？ “撞门！”周濡在门外吩咐道。 “走。”无须老人拉着她的手，不容分说，带着蓝颜儿从后窗逃走，蓝颜儿哐当一声掉了剑，也没有时间去捡，门已经被撞开了。 周濡第一个进来，看见有影子从窗外飞了出去，叶眉脸色紫青，躺在那里，已经没有了气息。 “叶眉！”周濡抱住她的身体，悲痛得不能自己。 “怎么回事？”李润龙捡起地上的剑，一脸疑惑不解。 周濡和李润龙都跑到窗口，侍卫们打起得的火把把府里照得通明，因而能看见那条蓝色的影子，像一只孔雀，展翅飞去。 周濡一见那蓝色，心里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那身影，难道是自己每天挥之不去的那一个？ 李润龙提着剑二话不说就从窗沖了出去，一路追过去，蓝颜儿回头看他，那又惊又悲又无奈的表情在李润龙眼里飞掠而过。 李润龙呆了呆，眼前的人就消失了。 周濡返身抱着叶眉，无言的悲痛，在静静地黑夜里浸透，李润龙使了个眼色，一时，喜庆的红被白绸替代，变故无常。 有侍卫来报，苏将军人影无踪，跟眼前的惨剧似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一夜间，大家都变得沉默，疑惑。 …… 第82章 灵墓前痴等蓝姬 苏青失踪之后，李润龙和周濡一起上了南钟山，可山上早已人去山空，全无半点踪影，李润龙只在那里寻获了一幅画像，周濡看了，知是姜司絮，只是不知缘何在此。 只是无须老人次次关键时刻都会现身，事事表明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和他有关，只是这个人实在过于神秘，而与李润龙又都有过一次密谈，周濡不知这里面有什么玄机。 “你说，这里就是无须老人和苏青的藏身之地？”李润龙看着山下一片虚渺，问道。 “是，应该不差。”周濡道。 “这是个好地方，你吩咐下去，这里的一切都不准乱动，我们下山之后，派人在山下设卡，不准外人上山。” “是。” “这人……你可见过？”李润龙沉吟了一会儿，展开姜司絮的画像，看着周濡问道。 周濡稍作唿吸，才道：“是隆明王的妻子姜司絮……我曾对她有过一面之缘。” “哦，想不到你竟是知道的……” 周濡看了李润龙一眼，接着简略地把无须老人和姜司絮以及隆明王之间的恩怨描述了一番，李润龙似乎也没有很大的兴趣，只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就不奇怪了。” 李润龙走到那座大钟前，对周濡说：“来，你我二人当一起撞响此钟，以示同心协力，共同治理国家。” 周濡笑笑，和李润龙一起撞响了钟，那悠长的钟声似乎能上达天际，也能下达众民。 …… 两年后，李润龙已正式登基，国号御雀，大赦天下，奖励民生，一时之间，乌乌国上下沸腾，全民皆称赞新王御立，国家甚幸，是为御雀二年。周濡为相，微服回乡，一是视探年迈父母，二是运送叶眉灵柩回乡安葬。 叶眉葬在灵鹫山，周濡对于叶眉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加上叶眉的父母悲痛过度早已卧床不起，心里回来之后，心里愈发地难过。每天傍晚时分，周濡都要在灵鹫山叶眉墓前呆立一些时候，一直到天黑下来才下山回去，因为怕人打扰，也只带一个随从。 国虽已定，然百废俱兴，这次李润龙特别让周濡处理好家务事，再回去好辅佐他治理国家。或许是高处不胜寒，李润龙越来越觉得手底下的人没有几个值得完全信任的了。打下来的江山，每个人都有份，而功名的衡量往往难以平衡个人心中的称量。而周濡是唯一不跟他说什么的人，因而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周濡站在叶眉的墓前，想着那个天真无暇的少女，天不怕地不怕地嚷着要跟他一起闯荡，他没有想过自己能给她什么，她也没有想过她会遭遇什么，只是仿佛一眨眼之间，彼此已经阴阳相隔，再想说说知心话，再想听她喊一句“濡哥哥”已经不可能。现在才知道那一句“濡哥哥”饱含多少娇嗔的深情，如果可以，他是不是可以在人生的某个时段，去把这一声“濡哥哥”留住，而不需要现在这样面对孤凄的坟茔，万般郁结无法倾诉。 “叶眉，我过两日就要回去了。以后怕是没有多少时间来看你了。”周濡洒了一杯酒在地上，“如果你魂魄未消，可否跟着我回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可来看看我……我一个人，寂寞得很，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了。以前，至少还有你，还有……他也不知去向，有时，我真恨他，恨他就这样抛下你，抛下我们……唉！叶眉，我是不是哪里错了？”周濡捏着杯子，两年前的那一幕仿佛是梦一般的，如真似幻。周濡的随从远远低候着，周濡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一个人，可以说说心里的愁闷。 山林中夕阳尽去，一股悠然的凉风穿过树林，捲起地上的落叶，在这静谧的氛围里，周濡仿佛听见风中微弱的唿吸声。 “谁？”随从还算警觉，也感觉到林间不同寻常的气氛，左右看顾着，跑过来护着周濡道：“相国大人！林间似有异动，我们还是下山吧！” 周濡点点头，正待离去，却瞥见一抹蓝色绕着树枝倏忽不见，周濡对这蓝色最是敏感，心里一呆一惊之下，竟然朝着树林低头闯了进去，随从大叫着：“相国大人！相国大人！危险！” 然后任你怎会唤，周濡就是着了魔似的在树林里窜来窜去，还好随从极为机敏，往空中投了一颗信号弹，马上窜上树枝，看见周濡的身影就忙过去拦住他道：“相国大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下山吧。”
第117页 周濡呆呆地看着随从，问：“你看见没？你看见没？” “是什么，相国大人？” “蓝色的孔雀，发着锦缎般光泽的蓝色，你有没有看见？”周濡按着随从的肩膀，眼神有些空茫。 随从机灵一动，说：“我也看见了，往这边去了！”他指着来时的路，想把周濡引出去。 “真的？” 随从点点头，领着周濡往回走。 只要回到原来的地方，待命的侍卫到位就不怕了。 等周濡回到叶眉墓前，二十人队潜伏的侍卫就已经到了。 “相国大人！” 周濡看着他们呆了一会儿，突然转头看着叶眉的墓前，一束蓝色的小花闪着微微诡异的花瓣躺在那里。周濡的脚步像灌满了铅一样沉重，一步一步艰难地走近这束小花，拾起来，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她？来过？是她？是她？为什么？” “相国大人！我们还是下山吧，等一下天就要完全黑了……”随从有些焦急。 “好。”周濡想了一下，把那束花放进怀里，挥挥手下山了。 可是周濡却并未真的下山，而是走到一半就把人打发回去了，留下两三个人在山腰，自己一个人又偷偷上了山。 果然，周濡没有失望，叶眉的墓前有一个身影，一身湛蓝，在暮色中显得非常奇异。 那是一个女人，站在叶眉墓前，似在悼念什么，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却没有像刚才那样逃得无影无踪。 “你……”周濡看着她的背影，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想看看她的脸，这种感觉非常强烈，就像眼前一个真相，只要你揭开那最后一层面纱，一切就可以恍然大悟。 周濡慢慢走近她，他怕惊吓了她，她是那远离人世的孔雀，一点响动就会让她消失。 周濡拿出怀里的那束蓝色小花，举到前面，道：“这是你的？” 她没有动，仿佛身体定在了那里。 “你是谁？”周濡又问。 她还是不动，周濡越来越近了，她却没有要逃走的意思。周濡想要看看她的脸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了，那强烈的愿望驱使着他做出来和他身份性格不符的事情来。 周濡伸手搭在她肩膀上，把她的身体扳过来，可是那一张脸却把周濡吓得后退了好几步，连手里的花也掉在地上了。 “啊……！”周濡惊叫一声，看着眼前的人，和他想像相去甚远。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呢？ 除了一双眼睛，其余都是黑的，除了那双眼睛和嘴角诡异的笑容，说明她是活的。 她盯着他，突然从身后甩过来一条蓝色的丝绸，缠在周濡的脖子上。 “呃……”周濡被缠得喘不过气来，挣扎着，看着她的那双眼睛，那种熟悉的感觉，那双眼睛，不是那么地陌生，虽然冷酷无比，但是不是那么地陌生。 “苏青！” 周濡憋红了脸，喊道。 她听到这个名字，手上的劲突然松了，周濡忙挣脱开来，咳嗽了几下，道：“苏青！你是苏青！你来看叶眉来了！”周濡不知自己为什这样说，好像他就是这样认为的。 她转动了一下头部，收起绸带，嘿嘿地笑着，却不说话。 “苏青！你是苏青！”周濡这样喊着，而不管眼前这个如鬼魅一样的人怎样跟苏青联繫起来。 “相国大人！”半山的侍卫听见周濡的惊叫，忙敢了过来，却只见周濡一个人倒在地上，嘴里胡乱地喊着“苏青苏青”。 “相国大人！”侍卫把周濡扶起来，周濡再看看四周，什么也没有，连那束掉在地上的蓝色小花也不见了。 “相国大人怎么了？” 周濡不答话，自己在林子间寻找，侍卫紧紧地跟着，却再也找不着什么了，林子里什么痕迹也没有，最后周濡只得下山去了。 这一夜，周濡整夜整夜都在把这个蓝衣人跟自己心里的蓝衣仙女重合起来，然后再把她的那双眼睛跟苏青的重合起来，走火入魔般的反覆思量，周濡把自己都弄煳涂了。 第二天，周濡一个人早早地又上山守在叶眉墓前，他希冀她可以再次出现。 周濡觉得她是想要让他只得她的，不然她不会出现，可是她又不跟他说话，似乎又不想真正让他了解她，神秘的人，却和自己心里重要的人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 周濡在叶眉墓前等了几天几夜，她却再也没有出现，之前的她就像梦一样，醒了，就全然不见，徒留下心里无尽的惆怅和解不开的结。 “相国大人！王又派人来询问相国大人的归期了……” “相国大人！我们该回去了，已经比原定的日子晚了五天了……” “相国大人……” 周濡着了魔，在叶眉墓前守了十来天，最后实在不能再留了，李润龙都几乎要自己亲自来接他回去了，周濡才不得不离开，打道回朝。 第83章 周濡幻迎蓝颜儿 周濡辞别的父母亲人，在乡民们浩浩荡荡的送行下，终于依依不捨地回朝候命去。一路倒了安稳，不过在路过一处山林时，周濡却突然记起这里就是自己年少时和父亲经过的地方，就是在这里，他恍若如梦般遇见了那个蓝色的少女，颜如仙，气似神，那挥之不去的震撼感，一辈子也不能忘记。 周濡越来越相信这个蓝色的女子是和自己有着某种契合的人物，只是，自己要把她找到。 周濡吩咐下去，要在这座山林里安营，属下虽然诧异，但相国大人的命令不容置否，只得在林子里找了快还算平坦的地方安顿下来。正值正午，阳光透过树林照进来，影影绰绰的，周濡循着模煳的记忆走到以前遇到蓝衣少女的地方，可那里静谧无痕，什么也没有。倒是有一些山花，开得正艷，间或有一些蓝色的小花朵，周濡仔细一看，跟上次蓝衣女人放在叶眉墓前的那种花极为相似。周濡採摘了些，闻了闻，有些幽幽的香气，很淡，若问得久了就闻不到了。 周濡闻着这时有时无的花香，却觉得一切都有冥冥中的联繫，而他，一辈子都和这个蓝色扯不清。 “嘻嘻！” 一声清脆的笑声在林间穿梭，周濡左顾右盼没有发现什么，还道是自己幻觉，可接着又有一声笑声掠过，如在耳际，却失之无迹。 这笑声分明充满了引诱，周濡干脆在林子里转起来，转来转去人没找到，自己倒迷路了，只听见属下在找他，却怎么也看不见他们。 周濡心一横，既然来了，就随缘吧。 于是周濡就愈发胡乱地走着，却不想这样反倒让他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起来，不知怎么一转，眼前居然阔然开朗起来，只见一座茅屋正炊烟升起，一位白须飘飘的老者坐在茅屋前抚琴，琴声悠悠，恍若隔世。 “老人家……”周濡上前抱拳道，却抬头看见那抚琴的老者是自己之前遇到的神秘的师父，“师父！”
第118页 虽然人家不怎么承认，周濡却早已把他当做自己的师父，如今一见，一句师父脱口而出。 “又叫我师父？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副拙样。”老人放下琴，看了一眼周濡，却十分赞赏地道：“怎么，为师教的都用上了，如今你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大人了，见了我还能如此谦卑，见了我还能一句喊真心的师父，我也……无求了。” “师父！我以为再也见不着您老人家了……想不到，因缘巧合……” “这有什么奇怪的，有缘的始终还是会见的。” “只是……太过神奇，我一时还……”周濡有些激动，真是梦一般，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更加梦幻了。 只见白须老人向屋内喊道：“蓝颜儿！出来见客！” “哎！”里面一声清脆的女声应道。 然后一条蓝色的影子就裊裊而出，在周濡看来，此时的情景就像画一样，画里的人活了，向他走来，笑盈盈地，娴婉的容颜，一双明目荡漾着水一样的笑。 “公子好！”这唤作蓝颜儿的女子在周濡跟前道了个万福，然后就站在老人身边，看着周濡一副完全痴傻的模样微笑不已。 “这是小女蓝颜儿，此前，引你进入荒山的也是她，调皮得很。”老人道。 “啊？这……”周濡又惊又喜，一时心里万般滋味万般思绪无法明言。 周濡仔细打量着这个叫做蓝颜儿的女子，不错！是自己早前遇到的那个如神仙一般的人儿，如今，她真真地站在了自己面前，自己的心情却异常的复杂。周濡想把她和自己心里的那几个影子重合起来却发现有些困难。眼前这个蓝颜儿，咋一看好似跟叶眉墓前的那个女子有些相似，相貌上又和苏青有几分相似，可是仔细看却又觉得不像。 可他们怎么能是一个人呢？周濡摇头否定自己的胡思乱想，可能是自己过于把心事放心里了，想多了，混淆了，就迷煳了。 “怎么了？”白须老人看周濡一脸迷惑，然后又自我解嘲似的笑了，也奇怪了。 “没什么？我只是……”周濡看着蓝颜儿，道，“在梦里见过这位姑娘。” “爹！”蓝颜儿瞬间绯红了脸，娇嗔地躲到老人身后。 “我儿，你不必害羞，我带你在此等候了这几日，就是想把你託付给他……”白须老人淡然道。 周濡听得却那叫一个心惊肉跳啊，忙道：“师父！这……” 白须老人摆摆手，道：“你先别急，先听我说。我这个女儿一直是我的心头忧虑，我一天天老去，总有一天要老去的，留下她孤零零一个人，我实在是于心不忍，于是前思后想想到了你。听闻你名垂天下，回乡探亲，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来了。我一生心血都给了你，如今为师求你这件事，我想你也断断不会拒绝的。我也不是要你如何，只是，让蓝颜儿跟随你，至于以后的事，就看际遇了……”白须老人闭着眼睛慢慢说着。 “我想趁着还能动的时候，再去探访一下天下山河，希望不枉此生。有你看着蓝颜儿，照顾她，我就是走到哪里，倒下了，我也会瞑目的。” 蓝颜儿听闻白须老人的一番话，心里悲痛，伏在白须老人身上哭泣起来。 周濡“这这这”了半天，嘴里不知要如何答应，但在心里已经一万个愿意了。 “师父，你老人家可随我一道，我……” “唉，人生一大乐趣就是独自探访山山水水，无牵无挂，我随你，随你去庙堂之上么？” “是。师父嚮往的是逍遥自在的生活，哪里是我等凡俗琐事缠身之人能追求的。” “你也别这样说，各人有各人的作用，这世上没有谁是多余的，只是上天安排的位置不一样罢了。怎么？你答应了是不是？” 周濡看了一眼蓝颜儿，点点头。 白须老人满意地点点头，道：“这天下啊，也只此你一人我才放心把她託付了。蓝颜儿，走吧，万事勿念！”白须老人这样说着，一挥手，一阵浓雾从山林间飘来，周濡只觉有个人嘤嘤一声倒在自己怀里，然后就再也看不见什么了。 “蓝颜儿？”周濡不是很确定地问。 “嗯。”怀里的人轻声道，“爹就这样走了。” “啊？师父他……”周濡轻轻拉着蓝颜儿的手，她的手柔弱无骨，纤细滑腻，乖乖地让他握着。等了半晌，那雾散去了，白须老人已经不见踪影。 “我们走吧。”蓝颜儿抬头看着周濡道。 蓝颜儿的眼睛好像有某种魔力，看着周濡的时候，他眼里就只有她，其他的再听不见看不见，心里也再无它想。 周濡点点头，依然拉着她的手，昏昏然走在树丛中。蓝颜儿悄悄回头看看身后，一个老人扶着一个女子，目送着她离开，她微微地苦笑，任周濡拉着她，回到那个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去。 周濡以为自己就这样拉着蓝颜儿的手不知天长日久地走下去，没有尽头。可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听见林子间到处是寻找自己的声音。 “相国大人！” 如此熟悉的声音，如此熟悉的感觉，就像从迷坠的半空掉回了地面，只是身边多了一个可人儿，证明这一切不是梦，是真的。 “相国大人！”侍卫们终于找到周濡了，都松了一口气，却看见相国大人身边多了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子，都有些看呆了。 “让这位姑娘上马车。”周濡吩咐道，也并不多做解说。 周濡一时也是迷煳加惊奇，把自己的马车给蓝颜儿，他自己就骑马了。起程之后，周濡还有些想回去刚刚那地方，只是就怕自己再也找不着了。这神秘的奇遇，似是偶然，又似是安排好的。白须老人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谁，江湖中似乎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这就是一个……等等，突然周濡想起一个人——苏青的师父，也是这样一个神秘的人物，来去无踪，可总是在某种时候出现，对事件有着实际的影响，却从来没有人知道目的何在。他们做一切事情都好像顺理成章，也好似早已对世事洞明无比。 这两个人，为何也是如此地相似？ 周濡原有的困惑还没有解决，如今又添了一件。 而在那个山上，那个老人看着周濡一行人渐渐远去，撕去脸上的伪装，一脸光洁无须。 无须老人返身回到茅屋里，扶着姜司絮，道：“我们可以走了，剩下的是他们的事了。” 姜司絮听了，只是笑了笑，那笑容没有内容，不是悲欢，只是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然后就恢復了一贯的冷冰冰的面容。她由无须老人扶着，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时而弯腰摘几朵山花，捧在手里，说：“王，我们把花儿带回去给玥儿玩，可好？”
第119页 无须老人知道她唤的不是自己，却答道：“好，给玥儿玩。” “她是我们的公主对不对？唯一的公主，是所有人的公主。” “对！玥儿是我们的公主，唯一的公主……” “她会喜欢这些花儿的。” “她会喜欢这些花儿的……” 第84章 南钟山上的哀号 蓝颜儿坐在马车里，掀起一角珠帘，周濡时时回头来看她，她对他微微地笑着。 那天师父直接把她带回了南钟山，尽管她挣扎着要回去，为叶眉报仇，可师父不答应。说什么也不答应。 “你不是为了报什么仇，蓝颜儿，你迷失在里面了，你捨不得的绝不是你心里的那点仇恨。”当回到阔别多年的南钟山，无须老人把蓝颜儿放在那座大钟前。 蓝颜儿扑在钟下，无声地哭泣，师父说的是对的。她捨不得就这样走了，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开始就这样走了。她什么都没有得到，那情，那爱，那朦胧的相思。凭什么她就这样走了？即使一开始她没有想过要什么，可是，她也不应就这样一无所有地走掉。 “撞响这钟声，说你回来了，把你的心也召回来！”无须老人道。 “不！”蓝颜儿摇摇头，她还可以下山，还可以回到他们面前，让他们看看真正的她，她是谁！ “你必须这样做！”无须老人生气了，蓝颜儿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师父这样生气，第一次听见师父的怒吼里带着那样深沉的悲伤。 “师父！”蓝颜儿含着泪看着师父，师父怒了，脸色苍白。 蓝颜儿挣扎着起来，万分不情愿地撞响了钟声，那钟声许久都没有听过了，那么深沉，似乎是藏着许多情事的游人，在夜里的高山忍不住悲吟。 “真好听！”有个声音说。 蓝颜儿抬头一看，却是姜司絮，她似乎对这钟十分感兴趣，跑过来连撞了几下，然后笑嘻嘻地看着蓝颜儿和无须老人。 “絮儿，你怎么出来了？”无须老人的神色缓和了一些。 “我听见了钟声，很好听，真的。”姜司絮看着蓝颜儿，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芒。 “她是谁？咦？莫非是我的玥儿！”姜司絮突然跑过去一把抱住蓝颜儿，然后又一把推开了，道：“不是！玥儿不是这副样子的。” “我们的玥儿……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她？”姜司絮眼巴巴地看着无须老人。 “絮儿！来，”无须老人牵过她的手，“你去那边，好多的花都开了。” 姜司絮高兴地“哦”了一声，再不管他们了，自己朝那盛开着的山花走过去。 “师父……”蓝颜儿一时忘记了自己，“她……她怎么了？” “隆明王死了，她想不开，想一起死，可是……她又捨不得隆玥，说要找她，然后痴傻了几日就疯了。我给她吃了点药，现在，她不记得很多事了，我只让她记得高兴的事……虽然她高兴的事也没有多少……”无须老人道。 “隆明王他……葬在哪里？”蓝颜儿有些悲戚，心想：隆玥不知有没有挂念过自己的父母。 “就在这里，没有其他地方，这里，是我们唯一的栖身之地，往后，你也离不开这里的。”无须老人背着手看着山下说。 “师父！我就这样走了，作为苏青的我，在他们的心中如何了结？” “那已经不是你能想的事，他们自然有办法，你执着的未必是他们迷恋的。” “可是……” “不要再说了。你刚回来，先去休息一下吧。”无须老人挥挥手道。 可蓝颜儿如何肯，她继续问道：“师父，隆玥未必知道自己的父亲已死母亲已疯，你为何不把她带来，好让她们母女团聚，再怎么说，她也算是你半个徒弟，难道你对她竟是如此的……” “我对她不好也不坏，”无须老人打断蓝颜儿，“絮儿不需要她照顾，有我就够了。她爱怎样做就怎样做，我不会去干涉。曾经……我以为，我就该放了絮儿，让她好好地生活，也许，现在她即使心里没有了我，但能过得很开心……是我做过了……”无须老人低头道。 “你为何总是对隆玥那么宽容？师父！我不懂！你对她那么宽容，允许她做任何事，即使伤害别人也可以！叶眉是个好人，可是隆玥为了一泄私愤，就用了毒计，逼死了叶眉……师父！我不明白，你为何还要阻止我杀她！为什么？师父！” 无须老人沉默不语。蓝颜儿冷笑道：“就是因为——她是她的女儿，所以在师父这里有特别的权力，是不是？” 无须老人过了许久，才嘆气道：“蓝颜儿！你中毒太深了，你——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心无旁骛的人了。好好睡一觉吧！”无须老人拂一拂衣袖，蓝颜儿只觉一阵眩晕，在天旋地转中倒了下去。 是该好好休息了。 那些悄悄远去的世界和他们的声音，他们的身影，都隐匿吧！ 当蓝颜儿从沉沉的睡梦中醒来，她发现自己已经在师父的炼丹房中，师父在扇着炉火，姜司絮在一旁拣药，安静的空气里有丹药的香气。她动了动，发现自己被链在了墙壁上，四条搭铁链束缚着四肢，动一下就哐啷作响。 “师父！”蓝颜儿悲戚地叫道。 “这是为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 蓝颜儿挣扎着。 “徒儿，别急，你没有做错什么，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无须老人满里斯条道。 “可是……为何把我束在这里？”蓝颜儿几乎要流下泪来，师父也不似以前的师父了，以前的师父就算她再调皮也不曾怎么打骂过她，怎么现在捨得用这手段了？ “尘世就像这铁链，把人心束缚了。我把你绑在这里，是要你好好体会体会这种痛苦。” “师父……你……还是……”蓝颜儿看着无须老人，眼前的人越发地不认识了，好像是另外一个别的什么人，有师父的外表，却再也不是师父。 “好好反省反省吧！”无须老人不再理她，只顾着忙这忙那。铁链的冰冷像会蔓延的冰水，慢慢地爬满了她的全身，蓝颜儿安静下来，看着丹炉里升起的青烟，曾经她以为，这是能够上达天庭，进入神殿的气息，而师父，是最接近神仙的人。 “师父！我想问你一件事……”不知过了多久，蓝颜儿才抬起头，问师父。 “什么事？你说。”无须老人没有看她。 “你那一次和李润龙说了些什么？能否告知徒儿？”那一次，攻陷啸隆城，无须老人曾和李润龙有过一次只有他们两人的会面。他们之间有一种神秘的关系，这才是一直让蓝颜儿奇怪的地方。
第120页 “没什么。他不过问了未来，我不过说了所知。”无须老人似答非答。 “师父，事到如今，我不得不问你，你和李润龙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你会让我去帮他？没有关系你会总是出现？没有关系你会特意把他叫到一边去秘密谈话？师父！我不是小孩儿……” “你说，我能和他有什么关系呢？”无须老人看着蓝颜儿，问。 “我不知道！我觉得我越来越不了解师父了！原以为我和师父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师父的事，我都知道，可是，下山一趟，我才发现，我根本对师父一无所知！”蓝颜儿有些激动，嚷道。 “蓝颜儿！我比你在世上多活了多少年？我的前半生你怎会知道？你知道了又该如何？” “可是……我觉得很失落……”蓝颜儿不得不承认。她以为，她只有师父，师父也只有她。 “我要在这里了了此生，你也一样……”无须老人低声道。 蓝颜儿摇摇头，哭着道：“师父，你知道，你在这飘渺的山峰，看着的却是那滚滚尘世，你的心，一刻也不曾离开过那烦扰你清修的世事，你把自己困在这里，心——却丢了！” 无须老人没有说话，蓝颜儿继续道：“你把我困在这里，是想把我心里的眷恋除去么？师父，你在这里多少年了？你心里的情，去了么？” “如果……你都不能，为何你觉得我能？为何你觉得我该？” “师父！情是什么？情是什么！你让我去了，和他们一道，一起开心，一起悲痛，却不让我沾染人世的情，师父，你是想考验我吗？是想考验我吗？”蓝颜儿神情激动，不顾一切地嚷着。无须老人似乎没有想好怎么回答她的疑问，一串一串的疑问。 姜司絮看着蓝颜儿的样子，竟然也有心疼的表情。她走过来，帮蓝颜儿擦去泪水，那么温柔和仔细，眼里充满了怜悯。 蓝颜儿看着姜司絮，看着她和自己相似的脸庞，突然上气不接下气地咯咯地笑了起来。 笑了半盏茶的功夫，蓝颜儿虚弱地说：“师父，我明白了。” 无须老人停了一下手中的扇子，问：“明白什么？” “你留我，是因为我像她对不对？” 无须老人背着蓝颜儿，不回答。 “我现在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不过是她的替代品，你无力挽回自己的师妹，让她和你一起终老。于是你把我放在身边，假装仿佛那个人是没有离开你，没有去追寻她自己的自由和爱情……如今，你把我囚禁了，也是因为，你不允许我离开……因为，那会让你觉得愤怒，失败，痛苦……你对于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痛苦……”蓝颜儿还要说下去，无须老人却走过来，打了她一巴掌。 不重，却让蓝颜儿很疼，无须老人则更疼。 师徒两人相互对视着，眼里都是难以置信。 “蓝颜儿！”无须老人痛惜道。 “师父！”蓝颜儿刷刷地流下眼泪。 无须老人把她放下来，蓝颜儿瘫倒在地，痛哭流涕道：“我错了！” 第85章 繁花渐欲迷人眼 一句“我错了”，用尽了蓝颜儿多少心力？她不知道。 在这浩浩荡荡的队伍中，南钟山上幽静的悲泣仿佛不曾存在过。蓝颜儿放下珠帘，记忆继续回到南钟山上，那是个感情迸发的时刻，连她，也没有想过，自己的心承载了这么多的心事。 “我错了！师父！”蓝颜儿哭喊道，抱着师父的腿，只有这一句话。 无须老人把她扶起来，怜惜地道：“我不知道为师给了你那么多的苦来受……是为师错了！你问我，情是什么，师父也不知道是什么，我只知道，情是最容易让人迷的东西，迷了，就再也回不到当初。有些许的甜蜜，而苦涩却占据了大部分的时间。如果，你想知道情是什么，你必须自己去尝，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告诉你是什么。” “师父，你……”蓝颜儿从无须老人眼里看到了一点东西，这点东西让她心动。 “如果你执意要下山，我也不拦着你。只是，你要想好，你只能用现在的身份回到他们面前，如果你是苏青，你一辈子也不能用真实地感受到什么是情。” “师父！”蓝颜儿有些惊异，师父怎么一下子又转变了，前一秒还禁着她，现在又放了她。 “你太压抑自己的感情了，刚才都宣洩了出来，很好。现在，你要好好想想，你是不是还要回去，继续混杂在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里。” “师父，不用想了。我要回去，用我的真实的身份，用蓝颜儿，用真正的自己，回去！我怎么甘心他们的故事从此就没有了我？”蓝颜儿眼里升起一股火焰，她不知道，这火焰，有可能连同自己也一同焚烧。 “你动了情，你能告诉我……你对谁动了情吗？”无须老人看着蓝颜儿，姜司絮似乎也对她颇有兴趣，停下手中的活儿，眼睁睁地看着蓝颜儿。蓝颜儿被他们看着，好像在等待一个审判，不知为何这个问题让蓝颜儿心里有些惊慌。 “周……周濡！”蓝颜儿吐出两个字。 叶眉最后抓着她的手，她的眼睛告诉她，要她替她好好爱她的濡哥哥。蓝颜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这样做，也不知道自己能否代替一个人去爱人。 自己爱的是什么？ 她还想不清楚。 但她知道自己恨谁。 她也知道周濡恨谁。 恨着同一个人的两个人，应该要在一起，这是简单的逻辑。如果，真的那么简单的话。 无须老人没有对此发表意见，蓝颜儿又问道：“如果，我必然和隆玥势不两立，师父，你会介意吗？” “那是你们的事。爱也好，恨也罢，都是你们的本心，我能改变什么呢？如果你想好了，我们就准备一下离开吧……很快，就会有人上山来的。” “啊？怎么了？师父！”蓝颜儿听闻有人要上山，又见师父表情严肃，忙问道。 “苏青就这样走了，他们也知道苏青来自南钟山这个地方，当然会来人查看的。我们先躲一阵再说。” “师父是说，李润龙周濡他们会上山来？” “你说呢？” “那我们去哪躲避？” “跟着为师就是了。” “那……隆明王的墓穴会不会被发现？” “不会。我早知会如此，已经安排好了，他们不可能发现的。” “师父，其实一切还是在你的意料之中对不对？就是我坚决要回去，你也是知道的，只是为何要把我带回来？” “蓝颜儿，你说，你一个男儿身，突然变成一个女人，你要他们怎么去接受你。现在你要记住，苏青已经死了，不存在了。你要把你那些记忆除去。你是蓝颜儿，不是苏青，你是女人，不是曾经忘却自己真实感觉的那个人。”
第121页 “是，师父。我会尽量忘记以前的经歷，做一个全新的人。” “不是尽量，是一定。我知道很难，但是，这是你的选择。如果你选择留下来，你可以去回忆你作为苏青的岁月，带给了你什么。可是，当你变成另外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你就不能有那个人的记忆，这样，你才能更清楚自己是谁，想要什么。” “是。师父。” “唉，其实，你又何必自讨苦吃呢？安静地过完人生不也是一件惬意的事吗？” “可是，人心总有不甘……” “是，我明白。就这样吧，我安排你和周濡相遇，到时，你就随他去吧……如果那一天后悔了，就回来，找师父。” “是！师父！” 就这样，蓝颜儿先是随师父领着姜司絮躲开了李润龙和周濡的寻找，在偌大的南钟山，李润龙等人要找到他们，谈何容易？后来人走，留下一些士兵在山下把守，南钟山又恢復了平静。为了不惊动下面的士兵，钟再也没有响过，蓝颜儿时常看着山下，等待着自己的时机，重新回到那个世界去。 一天，蓝颜儿突然听见那熟悉的婴儿般的叫声，她想：该不会是雍和吧？ 仔细听了一下，还是两种不同的叫声，想起之前雍和寻得伴侣一同一去不復返，蓝颜儿就兴奋地在林子里找了起来。 蓝颜儿自小在这里长大，也时常在林子里游荡，但是今天循着那雍和的叫声，却发现好多隐秘的地方都是以前她不曾到过的。寻了半晌，突然蓝颜儿拨开一片林叶，顿感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繁华锦簇的小天地映入眼帘。 蓝颜儿踏进这个天地里，只觉如世外仙境般，叫不出名字的花朵开了一树又一树，树上嘶嘶有声，她抬头认真查看，原来是一只小小的雍和，毛还没有长全，正好奇地看着蓝颜儿。 蓝颜儿惊奇地看着它，正想着怎么和它打招唿，它却跳跃着跑到她身后。蓝颜儿回头一看，一只大雍和歪着脑袋看着她，原来是以前在攻克啸隆城时立过功的那只。 雍和见了蓝颜儿，一眼就认出来了，不管怎么变，它却能一眼认出旧好来，这就是动物与人类的区别。 雍和亲昵地蹭着蓝颜儿，就如同好久不见的朋友。接着蓝颜儿又听见不远处有一声比较低沉的叫声，走过去一看，正是另外一只。它蹲在那里，看了看蓝颜儿，却没有表现出惊慌和敌意。 蓝颜儿看着它蹲的地方，是一块墓地，没有墓碑，看样子是新坟。蓝颜儿很奇怪，这里难道除了她和师父，还有别的人？ “蓝颜儿！”身后一声唿唤吓了蓝颜儿一跳，回头一看，竟是师父！ “师父！这……”蓝颜儿还待询问，无须老人却自己道开了：“这个地方我也是初初发现的，一看，是极好的地方，又隐秘，风景又好。这是隆明王的墓穴，我把他安葬在这里，也算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蓝颜儿，以后，我和絮儿终老之后，你也把我们葬在这里吧，这里，才是真正的世外！” “师父……” “雍和最是嗅得到灵气的，我也是它们领来的，如今它们又把你领来，想来是它们对你我的报答。你下山之后，不知还能回来否……” “师父，我一定回来的！” “若能回来，也不知是何时日了。如果你回来，在原来的地方找不到我们，你就来这里找我们吧……” “师父……” “生老病死是世人必须要经歷的，我……也是会有老去的一天的。不过，以后能够陪着絮儿，我也知足了。你看，雍和也老了，但是它们有了新的生命，这是它们的延续，以后，它们会守护着这块地方，看护着我们的灵魂……” 蓝颜儿看着小雍和依偎在两只大雍和怀里，突感人世间的事莫过如此，生命，繁衍，消亡，一代代，一世世，其实谁都没有很重要，只是在那个时期，你来了，你笑，你哭，你走了。属于你的，只有那短暂的一刻。 “你问我，我和李润龙说了什么，其实，我有什么好说的呢。隆玥这孩子，想要的就是世间最荣华，我跟李润龙说，隆玥是福星，身边拥有她的人必定是这天下的王。李润龙想要当王，隆玥想要女人最极盛的荣耀，我就让他们各得其所吧。但以后命运的流向如何，我也不知。如今你也即将离去，因为我也希望你能得到你内心想要的东西。这毕竟是不可遏制的欲望，我拦是拦不住的。但是，蓝颜儿，师父希望你要记住，你现在要走进去的是世间最迷人心的地方。哪里，是权力，财富，美色最极致的集中地，你要……好自为之啊！” 蓝颜儿身处这烂若朝霞的地方，想，那最极致的地方，怕也不过如此吧。 “是！师父！”师父讲的，她并不太明白，但是，她习惯了应承师父。师父说的是对还是不对，都要她自己亲自去验证。她能得到什么，她又将失去什么，她考虑不了太多。蓝颜儿只知道，她曾经爱过一些人，恨过一些人，如今她要继续下去，去爱一些，也许，也避免不了恨一些人。 第86章 周濡半道失知心 蓝颜儿坐在马车里，一路绿油油的草地，早春的花也鲜嫩地开着，如诗如画的风景却不如周濡那俊雅的身影，以及他时而回头展现的微笑。周濡无疑是引人注目的人物，年轻，长得好看，万千富贵集于一身，可他那拳拳的深情却不是随意的。 如今他把它给了这个女子。碧玉的耳坠发出柔和的光芒，周濡停下来，等到蓝颜儿的马车走进了，才又并排走着。 “我之前见过你。”蓝颜儿说，同时，微笑，像一抹清风。 “见过？哪里？”周濡喃喃问。见过？我何止见过你，我的梦里都是你，如今我见了你，也如在梦里。 “那时，你带着一顶镶着珍珠的帽子，坐着一匹白色的马，从树林里穿过……我就在上面看见了你，你还年少……”蓝颜儿说。那时，你还年少，我也年少，可是，如今，你愈发的成熟，而我…… “那是……那是……”周濡努力思索着，那个少年时的自己，那个遇见她的自己——原来，遇见的不只是自己。 “你也看见了我……记得我！”周濡喊道。相思不是年少，不经意熘走的岁月原以为会是孤独，蓦然回首，却是天涯咫尺。 蓝颜儿点点头，继续说：“后来，你又经过，不过，那个时候你的身后跟了一个女子，她带着毅然去追赶一个男子，而这个男子就是你……” “再然后，就得知你荣耀归来，已经是权倾朝野的相国大人……” “曾经的少年……那是多么飞快的岁月……濡哥哥！那死去的是那个追随你的勇敢女子吗？”蓝颜儿突然看着周濡，喊了一声“濡哥哥”，这一声，把周濡叫得五脏六腑都颤抖了起来。
第122页 “你……叫我……什么？”周濡虚弱地问。 “这样叫，不可以吗？你或许奇怪为何我爹把我託付给你，只道没缘由，可因果早种，如今，我唤你一声濡哥哥……” 蓝颜儿还在说着什么，周濡已经听不清了，他只觉耳朵嗡嗡地响，只看见蓝颜儿的朱唇轻轻地一张一合。 “濡哥哥！”叶眉永远都那么清脆地喊着，没有羞涩，好似天底下就是他一个濡哥哥，是她的，永远。 “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等周濡回过神来，只见蓝颜儿眼中有泪，“是因为……只有她才能这样叫你？” “不……”周濡轻轻地吐出一个字。 “她……为何离你而去？”蓝颜儿问。 “她……因为爱而离去。”周濡道。 “那必然是因为你，为了爱你，保护你……可是？” “是……”周濡看着蓝颜儿，她的心，跟碧玉的耳坠般通透。 “可你在她墓前，除了悲伤，还有愤恨，即使你极力地压制，可是……我看见了！你平静的外表下，藏着如火山般的岩浆，只等时日，只等时日爆发。” “你……”周濡看着蓝颜儿，这个女子，为何能轻易看穿他的心。他的怒，是隐藏多么深的呀！ “你对她，愧疚多过深爱，你满怀愧疚，站在她的墓前，却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没有能力去弥补，你觉得痛苦，身体里有一股力气没有地方发泄。那是最深的你，终有一天会像岩浆的迸发……” “你是谁！”周濡喊道，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蓝颜儿。 蓝颜儿无辜地看着他，道：“我……我是谁？我是蓝颜儿而已。” “你……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周濡惊道。叶眉死了，苏青失踪了，他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却只能悄悄埋藏。他的爱，他的恨，都隐藏在他这副身躯里，化作岩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听得见里面的咆哮。可眼前这个女子，竟然可以那么轻易地看透他，看透他最不愿意让人知道的内心！ 她是谁？ 是叶眉！ 是苏青！ 是他们两个人的合体！ “我怎么了？濡哥哥，我只是……”蓝颜儿继续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周濡。周濡也看着她，她有点吓坏了，她的眼睛清澈如溪水，她只是把自己无比清透的心告诉了他。也许在那高山里，她练就了一颗纯真无比的心，才能一眼看透世人自以为复杂的内心。 周濡看着蓝颜儿眼里闪烁的泪光，自己吓坏她了吗？ 他伸出手，轻轻地擦去刚好掉下来的一颗泪。 连泪水显得特别晶莹，带着体温，周濡仿佛能闻到这滴眼泪的清香，是甜的。 “你想叫我濡哥哥？”周濡偷偷拉起袖子，把那泪痕遮起来。 “不可以吗？”蓝颜儿问。 周濡点点头，嘴角泛起一丝微笑，道：“只要你喜欢。” 蓝颜儿轻轻嗯了一声，看了周濡一会儿，有些痴痴的，周濡也有些痴痴的。 “相国大人！前面有埋伏！”侍卫突然跑过来叫唤道。 周濡“哦”了一声，却未曾回神。蓝颜儿倒是脸颊兀自红了起来，轻轻侧身放下来珠帘，把一身容颜遮了起来。 “相国大人！前面有埋伏！”侍卫再次道。 周濡这才回过神来，道：“有多少人？” “不知。” “马上再探！” “是！” 侍卫走了，周濡伸出手，放在帘处，蓝颜儿迟疑了一下，也伸出手，把手放在周濡手里。周濡轻轻地捏着，说：“别怕，我去去就来。” 蓝颜儿点点头，缩回手，周濡心里一失，手中的温软，像漏过指缝的泉水。 李润龙登王位之后，一直都有流寇袭击军营，抓获了一些，得知是隆霸残余部将，总是趁机搞些破坏。 周濡策马道队伍前面，听取了随从的汇报，做了一些部署，却不料还没走几步，零零散散的人就从各处涌出来，冲击队伍。 可能他们听闻周濡回乡，纠结了一批地痞流氓，意在制造一些影响。 这些人专门挑马车，兵力较弱的地方下手，一时，整个队伍就被他们沖得有些零散。周濡一声令下让士兵反击，也没多大功夫就把他们打跑了。 周濡命令手下清点人数和物资，自己急忙奔到蓝颜儿的马车前，道：“没事了。”里面却无半点声响。 周濡心里一惊，掀起珠帘一看，马车是空的！ “蓝颜儿！”周濡惊叫道。 只见脚底下一个东西，周濡拾起来一看，正是蓝颜儿带着的碧玉耳坠，只有一颗，掉在泥沙里。 “蓝颜儿！”周濡把耳坠揣在怀里，四周看过去，哪里有人影。周濡心里焦急万分，怎么一眨眼就没了人？ “相国大人！王来了！”有侍卫跑到周濡跟前，急道。 “什么！” “王来了！” “马车上的姑娘哪里去了？快派人去找！快！”周濡吼道。 侍卫吓得不敢看周濡，忙领命下去了。 周濡心急如焚，刚得的人儿，不会就这么不见了吧，如果不是这耳坠子，他怕是要怀疑一切都是自己想像出来的了。 周濡看见前方锦旗飘摇，是李润龙的人马。 周濡忙迎过去，李润龙亲自来了，看见周濡就道：“相国！我得了消息说有人要半路袭击相国，就来迎你来了。” “吾王！”周濡下马施礼道，却还是魂不守舍的左顾右盼。 “怎么了？相国！”李润龙奇道。 “我……”周濡一时竟不知要如何说，难道说：王！我刚丢了我的梦中人！ “适才我救下一位女子，中了流箭，虽然伤势不重，但要尽快回宫治疗……”李润龙拉着周濡走到一架马车前，掀开帘子，里面却是蓝颜儿。 周濡心里一喜，却见蓝颜儿手臂中箭，双目紧闭，脸色有些苍白。周濡忙过去想把蓝颜儿抱起来，却被李润龙抢了先。 李润龙跨上马车，抱起蓝颜儿，道：“此地不宜久留，相国尽快回宫！” 周濡毫无意识地“哦”了一声，心里有个声音在喊：“不要！在、不是这样的！” “相国大人！人……”刚才被周濡命令去找蓝颜儿的侍卫跑过来，正想汇报说人找不着，一眼看见李润龙怀里的人，就噤声了。 “走！回宫！”李润龙放下帘子，命令道。 马车缓缓驱动，只剩下周濡呆呆地站在原地，心里在喊：“不是这样的！” “相国……” “回宫！”周濡摆手道。
第123页 周濡翻身上马，看着那只手，那滴泪已经渗入肌肤，流入心脏，如今有了痕，灼灼地疼。 周濡快马加鞭，想赶上李润龙的马车，无奈李润龙着急回去给蓝颜儿疗伤，那马车也是跑得飞快，周濡辛苦追赶了一路，在城门口才勉强追杀上，无奈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润龙的马车驶进了只有王才能通行的武直门。周濡停下马，看着消失的王的华丽的马车，他的心隐隐地痛。 “不是这样的！” 身边的马一匹匹唿啸而过，周濡打了个寒噤，仿佛看见蓝颜儿醒过来，叫一声：“濡哥哥！”却发现自己子啊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怀里，她会是什么感觉？ 霎时，周濡觉得头上乌云密布，得到和失去的距离竟然是如此的短暂，连给他喘息的机会都没有——造化的捉弄总是如此奇特和出人意表。 李润龙，他看着蓝颜儿的眼神，让周濡感到害怕。 他拿出那只耳坠，如今，唯有此物，能证明他和蓝颜儿是有联繫的。 那深深的宫廷里，他要如何见她？ 第87章 痴王情急画中人 李润龙打从进了寝宫就没有离开过，整整一天了。蓝颜儿的伤口处理好了，却还在昏迷中。李润龙先是看着姜司絮的画像发了半天呆，然后又看着这个凭空闯进来的受伤女子发了一阵呆。 他听说周濡要回来了，又得知有人半路想伤害周濡，李润龙也顾不了许多，一路奔过去，可是却让他碰到了一个慌忙逃窜的女子，一身蓝色的衣服，在早春的青草地上像一只蓝色的蝴蝶，他正看得有些痴，却见一支暗箭袭来，蓝色的蝴蝶像断翅般倒地，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李润龙心里也竟似中箭般，兀地纠起来。李润龙见状，也顾不了什么了，跑过去抱起这个女子，一看她容颜，却更似触电般。 这是谁？ 这不是那画中人么！ 像活生生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只是，比画更鲜活，像浸润的春雨洒在脸上，感动的惊喜。 如今她还没有睁开她美丽的眼睛看他，看他李润龙。即使，李润龙已经无数次欣赏过这双眼睛，也想像过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的感觉，没有时空的距离。 她同时还像一个人，一个不免时时要想起的人。 虽然他就这样不见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就像当初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为何来一样。他走得如此干净利落，如此让人愁肠百结，如此让人一肚子的疑惑无从发泄。 他折磨着李润龙，即使在现在的乌乌国，在这金銮殿内，不准讨论不准提及任何关于他的话题，但是，他是长在心头的一颗肉瘤，痒得发疼。 不能去想像他们之间的相似和联繫，因为那样会让他对眼前这个看似那么无辜无助的人儿怀有怨恨般的深情。这对于她来说不公平，因为他还不了解她。 李润龙坐在蓝颜儿的身边，抚摸着她丢失了耳坠的那只耳朵，想必逃亡时过于惊慌，竟然丢失了东西，看着小巧可爱的碧玉坠子，正合她一身的打扮。他的手一路掠过，光滑的下巴，微微起伏的胸部，柔和的腹部线条，直到那修长的腿，一个女人，她拥有最美的。 “王……”有人来报，李润龙伸手制止，那人马上退了出去。 “嗯……”蓝颜儿轻轻地哼了一声，似乎在睡梦中有些痛苦。李润龙想把她抱起来，却听见蓝颜儿嘴里喊道：“濡哥哥！” 李润龙一呆，确信自己是听见了似乎很熟悉的一个称唿，可想再仔细听时，蓝颜儿却再无声音。 李润龙有些淡淡的失落，起身走到殿外，问道：“有何事？” “王！ 相国大人来过好几次了，似乎有事要找王。” 李润龙轻轻地“哦”了一声，道：“如果相国大人再来，就说路途劳顿，先让他好好休息，有什么事都过几天再说。” “是。” “濡哥哥！”李润龙又听得里面一声□□，他有些懊恼，微微皱眉，挥挥手让人下去，自己进去里面看蓝颜儿。 蓝颜儿醒了，见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亮堂得有些耀眼，突见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大踏步走进来，一双凌厉的眼睛盯着她，蓝颜儿一时失态，惊唿道：“你是谁？” “你叫谁？” 李润龙也失态了，竟不知为何要这样问。 两人对望着，似乎都不确定要不要回答对方的问题。 “我……我……”蓝颜儿的身体向后缩去，“我喊我的濡哥哥。” “濡哥哥？哪个濡哥哥？”李润龙欺身上前，半压着这个柔弱的女子，把她控制在自己的可及之处。 “啊！你……”蓝颜儿被李润龙身上的气息压迫着，挣扎着要逃，可她向后退一寸，李润龙就逼近三寸，眼看他越发浓重的气息要把她包裹，蓝颜儿再也顾不上许多，翻身跌下床去，碰到了受伤的手臂，痛得“唉哟”一声。 李润龙微微清醒，这才想起，她是个受伤的人，看来是自己吓到她了，愧疚无比，于是要去扶蓝颜儿。蓝颜儿却以为他要来进一步侵犯，忙奋力起身跑到一边，瞥见墙上有剑，刷地就夺了下来，指着李润龙道：“别过来！” 李润龙一呆，那剑，是苏青的青龙剑，他走了，李润龙还没来得及把黄金剑鞘送给他，还没有来得及看看苏青佩戴这柄宝剑，他就走了。李润龙把它挂在自己的寝宫里，看着它，想着他。 “危险！”李润龙伸手制止蓝颜儿，青龙剑及其锋利，蓝颜儿这样贸然拿着，李润龙怕会伤了她自己。 “你别过来！”蓝颜儿没有放下的意思。 “你是跟相国一道的？”李润龙忍不住问。 蓝颜儿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道：“他在哪？” 她称周濡为“他”，而不是“相国大人”，这让李润龙心里有些不快。 “你养好伤就可以见到他了。”李润龙淡淡地道。 “他现在在哪？”蓝颜儿走前一步问道，语气里充满了着急。 李润龙却不回答，反而握住她手里的剑，道：“你可以先把这危险的东西放下吧？” 蓝颜儿却不松手，反问道：“我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李润龙嘴角动了一下，说：“是你自己闯到我面前的。”然后定定地看着蓝颜儿，直到蓝颜儿轻咬朱唇，低下头去。 “把剑给我吧。”李润龙再次道，声音缓和了许多。 蓝颜儿抬起头，水盈盈的眼睛看着李润龙，问：“你是好人？” 蓝颜儿一副又小心又疑惑的样子让李润龙心中一软，噗嗤一声笑了。 “这你要问问全国的老百姓了。”李润龙拿下蓝颜儿手里的剑，细细地看了一眼，在心中嘆了一口气，才把剑挂在原来的地方。 “这是……你的剑？”蓝颜儿问。
第124页 李润龙摇摇头，道：“不是，是一个人的。” “是谁？” “你为何要知道？”李润龙盯着她问。 “啊？”蓝颜儿有些不解。 “你为什么要知道他是谁？”李润龙追问道。 “好像……你很紧张这把剑，所以我想……”蓝颜儿解释道。 “是一位故人……” “故人？什么样的故人？”蓝颜儿似乎对这剑的主人着了迷。 “一言难尽的故人。”李润龙回答得更是如坠迷雾。 “你等着他回来吗？”蓝颜儿看着墙上的剑，幽幽地问。 “等着……你……”李润龙眼睛里又是那种质疑的凌厉，“你还没有说你是谁……” “我……这是我先问你的…！”蓝颜儿想起来。 “我……？”李润龙笑道，“你说说你觉得我是谁。” “御雀王？”蓝颜儿道。 李润龙点点头，说：“你竟不怕？”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怕。”蓝颜儿轻笑道。 “可有很多人听见王的名称就吓得要死，你知道我是谁，却一点也不怕么？”李润龙故意背起手来，装作一副威严的样子。蓝颜儿抚着自己的耳垂，道：“”王不发怒的话，我为何要怕……哎呀！我的耳坠！”蓝颜儿摸到自己一边的坠子不见了，惊唿起来。 “怕是你路上丢了，很喜欢吗？”李润龙走到她面前，问道。 蓝颜儿点点头，说：“喜欢……很喜欢。” 李润龙伸手挽了挽蓝颜儿耳后的头髮，轻声道：“你还是没说……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蓝颜儿稍稍一转身，轻声道：“蓝颜儿。” “嗯？”李润龙没有听清楚，于是靠近蓝颜儿，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没有闻过的味道，带着一股云彩的轻柔。 “蓝颜儿。”蓝颜儿再次一字一字地道，然后躲到锦帐后面。 “蓝颜儿……”李润龙沉吟着，“没有再合适的名字了，你是……怎么和相国走到一起的？”这始终是李润龙心头的大事。 “濡哥哥是我爹收的徒弟，虽然没有行跪拜之礼，可我知道我爹今生是认了他的……爹他有自己的事，带着我又不方便，听闻相国回乡，就把我託付给他了……”蓝颜儿说着，脸竟然也红了，她虽然没有说得太明，但李润龙也明白个大概——这个蓝颜儿是周濡的人，不过，是不小心闯进了他李润龙的世界，这也就难怪周濡的异常表现了。 “王！相国大人求见！”外面报。 李润龙握握拳头，想：还没见过周濡如此急不可耐的样子，看来——唉……李润龙规定，他的寝宫只有周濡是可以随时觐见的，可周濡从来鲜少打扰他，有事也都只在朝夕殿里商量，如今这刚回来的一天之内多次求见，看来是真的急了。 “濡哥哥！”蓝颜儿一听外面的人是周濡，跃跃欲试想要出去，李润龙却一把拉住她，手上的力使大了，蓝颜儿吃疼，轻唿一声，李润龙忙歉意地道：“啊！你伤还没有好……你……先休息……”李润龙看着蓝颜儿，一时竟然那么害怕她出去见到周濡。 “我……我没事！”蓝颜儿看了一下手臂，还有些渗着血。 李润龙又是歉疚又是矛盾，只看着蓝颜儿竟不知要说什么了。蓝颜儿看了李润龙一会儿，然后柔顺地说：“我呆着。” 李润龙一愕，心里不是滋味，于是道：“我知道你着急见他……”李润龙拿件衣服披在她身上，“你身上有伤，出去别着凉。” “王！臣子求见，必是有要事，我等会儿见也行。”蓝颜儿捏着衣襟道。 李润龙微微一笑，道：“你大可不必如此善解人意……你这样会让我……”李润龙盯着蓝颜儿，是的，他会忍不住把她藏起来，“走吧，我带你一道去见他。” 蓝颜儿低着头正想和李润龙一道走，却又听外面传：“王后娘娘驾到！”李润龙和蓝颜儿听见了，都停了下来，只等那叮叮咚咚的玉佩伴着那贵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碾进来…… 第88章 恩怨情仇终相见 “吾王！臣妾不在的这几日，可有想念臣妾？臣妾可是对吾王万分想念！”雍容华贵的王后微微曲了曲身，媚眼横扫，发现站在李润龙身边的蓝颜儿，稍微一怔，然后用一种奇怪的语气问道：“这……是谁？” 李润龙干脆搂过蓝颜儿，柔情万分地看着蓝颜儿，说：“我不是说过，我心中有个人儿，如今上天把她赐予我……这就是我心里一直念念的人，你看！她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了！”李润龙的语气里充满了挑衅。蓝颜儿看着李润龙，心里滋味杂陈。 “臣妾听闻相国大人回来了，难道竟是相国大人带给吾王的礼物？刚进来时还见相国大人焦急地候着，想必是来向王上请功的，王上不见一见吗？”隆玥的眼里都是恶毒，脸上却是笑着的，和眼神极为不和谐，但这是真实的隆玥。 “王后消息一向灵通，不过这次似乎不准确，你应该考虑换人了。”李润龙脸上难看，却压着脾气不发作，“王后也应该听说了相国在半路被人袭击的事了吧，王后也应该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吧？” “吾王！您说这话就见外了。虽然我那叔叔不甘心就此失去所有的一切，时而出来捣捣乱，但以吾王的实力，又怎么会惧怕呢？臣妾虽然有这么一个叔叔，但臣妾的心您是知道的……况且，臣妾已经怀有龙种，就等着为吾王生下王位的继承人，难道臣妾还会有二心吗？臣妾虽然愚钝，但这笔帐还是算得很清楚的。”隆玥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蓝颜儿看过去，却并不觉得那是一个怀有龙种的肚子，依然平坦如少女。 隆玥似乎发现了蓝颜儿的目光，于是故意挺了挺身体，笑得更加耐人寻味。 “王后有身孕就应该多卧床休息。王后累了，你们小心扶着去吧！”李润龙似乎不耐烦了，唤侍女过来。 “等等！”隆玥摆摆手，走到蓝颜儿身边，直直地盯着她，问：“臣妾还没有请教，吾王的这位念念之人儿芳名几何？” 李润龙好似怕隆玥会伤害蓝颜儿一般，把蓝颜儿拉到身后，道：“蓝颜儿！” “蓝颜儿？好奇怪的名字！”隆玥眼珠一转，微笑道。 “这名字很好。”李润龙接着道。 “王说这是念念之人，想必是哪里见过了？”隆玥不顾李润龙对蓝颜儿的保护，还是直直地盯着她，那目光好像要剥出一层皮来。
第125页 “不曾见过。” “那……是梦中人？” “不！是画中人！”李润龙说着，从案上拿出那幅画像，展开在隆玥和蓝颜儿面前。 “啊？” “啊！” 隆玥和蓝颜儿都不禁惊唿。 隆玥一把夺过李润龙手里的画像，仔细一看，这分明就是自己的母亲！ “你要干什么？”李润龙见隆玥的样子，以为她要做什么不好的事，忙又一把把画像夺了过来。 “你哪里来得这画像？”隆玥顾不得礼仪，对李润龙喝问道。 李润龙看着隆玥一副吃惊的样子，对于她的无礼有几分不快，但也作罢，只说：“偶然得之。怎么？你见过画里的人？” 隆玥见了母亲的画像，是吃惊不小，更何况突然发现李润龙心里居然藏着的暗暗喜欢着的居然是自己母亲这样的女人。隆玥心里泛起一股酸意，她对自己说过，不能有真情，她只要至高无上的地位，不要真情。她不能动情，特别是对李润龙，决不能动情！ 可是为何她要妒忌？ 虽然一直都隐约知道李润龙的心里是有人的，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他的身边没有出现其他女人，她没有感受到威胁。但是，如今这个女人突然出现了，带着让李润龙着魔的魔力，带着诅咒般的面貌——她可以美艷绝伦，可以倾国倾城，可是，她不能像她的母亲，这是隆玥唯一不能忍受的事情。 “没有，没有见过。”隆玥僵硬地回答。母亲，姜司絮，她曾经差点就原谅了她，但是，有一个女人带着和她神似的脸活过来了，在她面前，这样活生生的，是要挑战她隆玥的毅力。 蓝颜儿那一声惊唿过后就恢復了平静，一脸淡然地看着隆玥脸上瞬息的表情变化。 李润龙在隆玥面前根本不掩饰自己对其他女人的热爱，或许他是故意这么做的，因为他心里始终对隆玥有一种怨恨。他一会儿看着画像，一会儿含情脉脉地看着蓝颜儿。蓝颜儿不知道自己现在要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只有静静地站在那里，隆玥看着她，李润龙看着她。 然后她终于等到了她的救星！ “王！相国大人……”下人低着头小心地，话还没说完，周濡就跨了进来，下人忙急匆匆退了出去。 “王……”周濡喊道，第一眼看见蓝颜儿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又见李润龙手里的画像，一看就知是姜司絮，然后再看隆玥表情复杂地站在，周濡的心又揪了起来。 避免不了始终都要面对。 “哦！你来！看看！像不像？”李润龙干脆把画像展开在周濡面前，问道。 周濡看了一眼李润龙脸上兴奋的表情，拿着画像装作认真地看了一遍，道：“像什么？” 周濡明知故问，他现在还不确定要怎样面对现在的局面，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把自己的递全盘托出？ “像……她呀！”李润龙也不说破，拉过蓝颜儿，和画像并排着。 周濡看着蓝颜儿，蓝颜儿也看着周濡，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怎样？是不是很像？”李润龙饶有意味地看着两人，问。 周濡浑身千肠百结，面对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如仙突降的人，他是应该忘记自己是个君子这回事，把蓝颜儿拉过来，告诉李润龙告诉隆玥，这是他的女人，从一开始就是了，谁也不准爱她，谁也不准伤害她。 可是，他是周濡，是相国大人，是那个註定要把自己藏起来的人。 “像。”周濡蠕动着嘴唇，吐出一个字，那声音连自己都听不见。 而女人在这个时候总是表现出了惊人的大胆，之间蓝颜儿出人意表地扑进周濡怀里，喊道：“濡哥哥！” 蓝颜儿娇小的身体撞进周濡的怀里，把周濡的五脏六腑都撞得生生地疼。 李润龙的手抖了一下，画像掉在地上，他看着周濡，周濡也看着他，他们两个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对视过，难过，心疼，欲语还休的艰难。 他们是亲人，是朋友，是知己，是可以同生共死的至交，可是，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会成为情敌。 最不可能的一种关系，在蓝颜儿一句“濡哥哥”声中，成为了现实。 隆玥听蓝颜儿的一句“濡哥哥”也是心里一震，然后她笑了，无声的，阴恻恻地笑了。隆玥轻轻走过来，把地上的画像拾起来，交到李润龙手里，道：“吾王！臣妾累了，先行告退。”说着，转身带着某种神秘的兴奋离去了。 李润龙“哦”了一声，好像要把众人拉回现实的世界。 周濡轻轻地把蓝颜儿推开，蓝颜儿脸色绯红，一个女子，做了一件大胆的事，总是显得可敬又可爱。 周濡不知是喜还是惊，但已经没有退路了，他要为一个女子的大胆负责。 周濡在蓝颜儿耳边轻语了几句，蓝颜儿点点头，缓缓躲到一边去了。 李润龙始终都背负着双手，背对着周濡，他也没有想好，要用怎样的姿态来面对周濡。 “吾王……”周濡喊道，看着李润龙的背影，这是他的王，他曾经为了他的霸业，放弃了很多东西，但是，今天，他居然要和他争一个女人！ “王！我……” “你很难吧？”李润龙转过身，看着周濡，道。 “啊？”周濡不解。 “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被另一个男人带走了，心急如焚吧？” “啊！我……”周濡看着李润龙，他没有恼怒。 “今天，我们可以像朋友一样坐下来，说说彼此心底的儿女之情好吗？”李润龙拉过周濡，坐下，微笑着说。 “王……” “我突然想起，你我二人，谈天说地，探古论今，说天下事，究人间情，却从来没有说过彼此内心的□□。今天，你我，坐下来聊聊如何？”李润龙看着周濡，一脸真诚。 周濡点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着，要不要告诉李润龙那画中人其实是隆玥的母亲，也不知李润龙得知这一信息会是作何感想。虽然心里有这样的一个疑虑，但周濡也和李润龙静下心来彼此倾诉了一番。 男人的友谊，不是女人能想像的。 或许，男人更善于伪装——在还没有到破裂的时候。 隆玥人虽然走了，但消息没有断过，当她听闻李润龙和周濡坐在一起谈笑风生，一副和睦的样子，心里又开始难受。虽然她也想得到李润龙和周濡不可能就此大打出手，但是，这样一副无事的样子倒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看来，要拆散这两个人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不过，那个蓝颜儿，或许会是一颗很好的棋子。 第89章 一曲沉梦画中仙 隆玥急于与自己的过去脱离，她不需要过去，过去的她是个失败者，她不喜欢过去的自己，即使，没有过去的隆玥就不会有现在的隆玥。可是蓝颜儿出现了，这是隆玥的噩梦，她在这两年里每天晚上都做的噩梦。她害怕苏青那一天就回来了，为叶眉报仇。叶眉的事，李润龙没有追究，周濡也忍了，但是隆玥知道这笔帐迟早要还的，而她也相信苏青不会就这样无缘无故消失掉，他会回来，带着復仇之剑，狠狠地插进她的心脏。
第126页 两年来，她无时不刻在做着这样的噩梦。 然后，有一天，蓝颜儿出现了，一个像极了母亲的人，也是一个像极了苏青的人，出现了，而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两个男人都爱她！ 这是比苏青亲自回来更具有戏剧性和挑战性的噩梦。 生活不会让隆玥如此寂寞，威胁与挑战共同让隆玥两眼生辉——她，要战斗了！ 还算平坦的腹部孕育着小小的生命，隆玥对于这个孩子情感复杂，爱还是不爱，一时说不清楚。 他打败了自己的父亲，可我却要为他生下孩子！ 隆玥闭上眼睛，脑海里的是那个最爱最宠自己的父亲，而这样的父亲，不会再有了。 隆玥怀着这个孩子，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还没有想好要用怎样的心情来迎接这个生命。有时她会想起碧海，那个被揭穿假孕而厉声而泣的女人，隆玥有些内疚，在第一次获知自己也怀上了孩子之后，她就隐隐地餵自己的行为内疚。 因为残忍——这是新的生命才能给予她的感受，她终于知道自己的残忍。 但她没有后悔对叶眉和苏青做的事。 她恨叶眉，因为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爱着她爱的人。 而她更恨苏青，这种恨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她害怕他回来，又期盼着他回来。 而蓝颜儿，在隆玥心里，是另一个苏青，一个更具魔力的人物。 隆玥闭目养神，心里一片厮杀。 蓝颜儿终究还是没有跟着周濡回相国府。她不知道这两个男人在她们走后谈了些什么，但起码看起来他们相安无事。 宫里的人都知道她是王上带回来悉心照料的人，她不可能就这么离开，跟另一个人走。 所以她只有留下来。 周濡也留了下来，李润龙反倒自己出去了，把下面的人也打发了。 蓝颜儿从李润龙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不舍，但是很快隐藏了起来。 “蓝颜儿！对不起……我……”周濡为自己没有照看好她而愧疚。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濡哥哥了……”蓝颜儿小声道。 “伤要不要紧？疼吗？” “不疼了。” “我一回头你就不见了，怎么回事呢？” “我看匪徒都朝着我那边来了，就想下车躲到旁边的草丛里藏起来，不想却被发现了，被追了几步，就中箭了……”蓝颜儿微微皱眉，想到那一幕，似乎还有些心悸。 “都是我不好，不应该让你乘坐我的马车，估计那匪徒都以为我在里面，才一拥而上的……”周濡愈发地愧疚，心疼地看着蓝颜儿，不想她跟自己才多久，就让她受了伤。 蓝颜儿主动偎依在周濡身边，沉默了一会后，问道：“那……画里的人为何长得和我如此相似，把我都吓了一跳……” “哦……那是……那是另一个人，只是……不巧刚好和你长得有些相似……”周濡不想承认那姜司絮和蓝颜儿相像，不经意间就流露出了真情。 “不巧？”蓝颜儿抬头看周濡，周濡有些不好意思，被发现了。 “哦……是真巧啊，天下竟有如此相像的人。”周濡勉强一笑，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想起苏青，当时看见苏青，不也是惊嘆怎么如此巧，后来看见姜司絮，又惊嘆了一次。 而出现在南钟山的姜司絮的画像，不想被李润龙发现，更没有想到李润龙竟然也已经为一个从未谋面的人着迷。 当时，姜司絮进城，周濡不知为何就不想李润龙看见姜司絮，可能，在直觉里，他已经知道，李润龙也会不顾一切地爱上这样的女人。 这不是共患难之后的相知，而是出于对于男人心理的了解。 周濡也不得不承认，在对待情这件事情上，自己藏了点私心，江山可以毫不犹豫地给，可是，人不行，谁都想独独占着那个美好，任他是谁都无法夺走。 “她是谁？”蓝颜儿问，眼里是疑问和好奇。蓝颜儿当然知道那是谁，可是，她还是要问，这才符合现在的她，对于一个跟自己相像的人，美丽的女人充满好奇。 “她……她是……”周濡不确定要不要告诉蓝颜儿实情，面对她清澈的眸子，周濡却无法撒谎。 “她是……她是当年威震一方，唯一和现在的王抗衡的隆明王之妻——姜司絮。” “啊！” “也是……现在的王后隆玥的母亲。” “啊！” “关系有些复杂是不是？” “嗯。” “天地造物真是神奇啊……”周濡感嘆道，看着蓝颜儿，清纯不被玷染的样子，那时，苏青也是这样的样子，眼里没有杂质。 “那她现在在哪里？” “啊？”周濡一时有些恍惚，没听清楚蓝颜儿问什么。 “她去了哪里？”蓝颜儿再问。 “哦……我也不知，也许在天涯海角的一方。” “她……应该过得好吧？” “应该吧。是不是……觉得很奇妙，天底下竟有人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周濡微笑道。 “你说……这里面有什么寓意么？”蓝颜儿睁着眼睛，望着周濡，那眼里的千山万水竟让周濡坠入无底的迷雾里。 “啊？”周濡稍稍惊唿着，心里有一阵的颤慄，是什么？捕捉不住。 “你……先好好休息，我会常来看你。”周濡突然无头无脑地说，身上好像跑来了几只蚂蚁，在身上爬着，咬着，他难受得想逃。 “怎么了濡哥哥？”蓝颜儿发现了他的异样，忙问道。 “没事！我想起来我还要重要的事，你先在这里好好养着，我一有时间就会来看你的，你要什么尽管叫人去办就是了。”周濡稍稍定了定心，对蓝颜儿道。 蓝颜儿乖顺地点点头。 周濡离开了，那心里的一阵战慄却慢慢消失了，他想，可能是自己过于看重蓝颜儿了，有些胡思乱想了。 话说那边李润龙单独让蓝颜儿和周濡相处心里虽然不是滋味，但是也释然毕竟一国之君的气度还是在的。他有些心烦，想想干脆去见见隆玥，她为了养身体已经在养心殿呆了不少的日子，自己也应该过问一下了。李润龙和隆玥的关系也是微妙得紧，不冷不热，却在彼此心里翻滚着情绪。 隆玥也正想着要去找李润龙，因为她想告诉李润龙一个真相。 “吾王，适才人多不方便，如今臣妾想说说那画中人。”隆玥把李润龙迎进来，开门见山就道。 “哦？你认得画中人是谁？你见过？”李润龙一听颇有兴趣。 “那画中人臣妾岂止见过……那是……那是我的母亲！”
第127页 “什么？”李润龙惊得跳起来，问道，“当真？” “臣妾为何要欺骗吾王？刚才一见，臣妾也是吓了一跳，不知为何王上手中会有我母亲的画像？” “这是……在南钟山上得的……” “如此……”隆玥轻轻呜咽道，“想必我母亲是和她师兄一道去了，如此……如此我也心安了。”隆玥此处倒是真情实意，毕竟，那是自己的母亲，不管如何，还是挂念的。 “竟然是你母亲她……我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李润龙喃喃道。 “这真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了。”隆玥深有意味地看着李润龙道。 李润龙知道她的意思，他是她的丈夫，可是却暗恋着她的母亲，说出去，怎么也不好听。 “我不过是惊异于世上竟有这样的女子，恍惚以为是神女下界，邈邈不可及。” “吾王是不是对于臣妾甚为遗憾？”隆玥低头道。 “哦？此话怎讲？” “王遗憾臣妾长得竟不似母亲……”隆玥半娇半嗔道。 隆玥那模样也是可爱，或许因为怀有身孕，脸上笼罩着一层温柔的光泽，李润龙看得呆了一呆，把隆玥拉进怀里，道：“你……吃醋了！” “才没有……”隆玥欲把李润龙推开，似乎李润龙却料想到了一般，把她箍在怀里，不让她走。 “小心！”隆玥顺势倒在李润龙怀里，却故意用手护着腹部，惊唿道。 李润龙抚摸了一下她的腹部，道：“王后辛苦了。” 李润龙说完这句，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说：“翡儿太孤单了，有个伴可能会好一点。” 隆玥还沉浸在一种胜利的喜悦里，又马上被李润龙的闷棍打了一下。 “翡儿……我也好几天没见她了，王后见着了吗？她性格孤僻，王后也多留心才是。”李润龙想起来好几天没见翡儿了，站起来问道。 “她……也不爱来我这里，况且臣妾也刚刚回来……”隆玥带着委屈道。 “哦，是，看我，都煳涂了。王后有孕在身，受了不少苦，那里还有其他的精力。王后先歇着，我这就去看看翡儿去！”李润龙说着，急匆匆地又出去了，隆玥心里失落难过，但也不好说什么。隆玥料到她把画中人是自己母亲的事告诉李润龙，李润龙会对自己多一点好感，但好好的氛围就被一个孤僻不说话的翡儿给破坏了。 这个翡儿，自打她进宫，就一直对她冷着脸，她隆玥要多么大的毅力才能压得住脾气不发怒？ 哼！ 隆玥有多少气难平，也是徒然。李润龙对于翡儿有诸多的愧疚，自然是爱得不得了。 第90章 蓝颜儿魂安深宫 蓝颜儿回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首先想要见的人就是翡儿。可是，翡儿好像不存在一样，她没有听谁提起，不见踪影，自己又不好打听。李润龙不知是忙于政务还是避嫌，偶尔来看看蓝颜儿就走之外，不再回自己的寝宫休息。周濡也是时常来看看就走，也不多作停留。蓝颜儿的伤好得快，自己呆着甚是无聊，就想去找翡儿。想到翡儿，就不免想到英子，那个在润虎堂火海中决绝的孩子，如今魂何在？ 蓝颜儿想起英子，就黯然神伤，惠红死后，好像她就对英子和翡儿有了某种责任。可是，如今的她愧对惠红的在天之灵。 是夜，蓝颜儿在偌大的帝王寝宫，远远低眺望着依旧是废墟的润虎堂。 “姑娘！”侍女见蓝颜儿许久都不去歇息，就轻轻走过来，给她加了见衣服，“夜深了。”侍女们不知要如何称唿蓝颜儿，只得尊一声“姑娘”。 “嗯。”蓝颜儿不曾回头，还望着那片废墟出神。 “姑娘……寒露起了……回去歇着吧！”侍女站在身后低低道。 “哦……”蓝颜儿长舒了一口气，望着远处，问，“那里……为何……是这般模样？”蓝颜儿哪里不知道那边为何是这般模样？她就是一切的见证者。其实，她想问的是，那里为何一直没有变，堂皇的王宫里，为何允许这样一片疮痍。 “奴婢不知……据说……是发生了可怕的事，只是现在那里也不曾有人敢去，说是……说是极为可怕的地方……”侍女颤抖着说。 “是么？”蓝颜儿淡淡地反问。 “不过……”侍女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蓝颜儿回过头，看着那侍女道。 “不过，王也经常这样望着那里，呆呆出神，就好像……就好像姑娘这般……” “哦……”蓝颜儿心里稍稍有触动，却依然平淡如水地“哦”了一声。她有些无法想像，李润龙夜夜安寝在此处，却时时能看见那个埋葬自己儿子，自己王位继承人的地方，是何等的滋味！ 他会不会也在恨着那个叫做苏青的人，恨他，没有及时救出他唯一的儿子。 会不会恨？ “你下去吧，我这就回了。”蓝颜儿道。 “是。” 蓝颜儿回到床上，却无法入睡，那黑漆漆的润虎堂废墟，那壁上悬挂的青龙剑，这都和一个消失了的人有关，李润龙和它们为伴，是想念？还是，百般的恨？ 这几日来，蓝颜儿这才把心安顿下来，那之前的不安，慌乱，猜疑现在才能一一在心头过滤。蓝颜儿还没想好自己回来这里究竟想要得到什么，很模煳，但是不得不回来，就像一段人生的路，走了一半，突然断掉了，可她觉得还有许多许多的未来没有经歷。她不甘心。 就像隆玥，不甘心就此消失掉，她还要活在这些人的眼里，让自己成为别人不可忽视的风景。 李润龙的龙榻散发着他的味道，当蓝颜儿用女性的身份重新回到他身边，有些东西似乎变了。而她不能再说服自己，以同性的目光去欣赏一个明明是充满魅力的男人，天下人的王。 她——是个女人。 却要在这个男人钻入自己身体里的气息中告诫自己：请你！收好自己的心！ “惠红！姐姐！”蓝颜儿看见了惠红，苍白的脸色，没有表情。 “姐姐！”蓝颜儿叫道，像看见自己的母亲，或自己一直渴望有的一个姐姐。 “原来……你也是个女人……”惠红俯着身体看蓝颜儿，好好地看了一番，才道。 “姐姐！原谅我！”蓝颜儿喊道。 “原谅你什么？”惠红奇怪地问。 “原谅我……”蓝颜儿只这样喊着，自己也不知道要惠红原谅什么，是原谅她没有照顾好惠红的孩子，还是原谅她又回来了，本该就此消失的人又回来了。
第128页 “你来看看我吧！”惠红突然说，说完就转身要走。 蓝颜儿说：“好！可是……我要去哪里看你？” 惠红却已经不见，只剩下空荡荡的宫殿，迴响着：“哪里——？哪里——？” “啊！”蓝颜儿惊醒过来，空荡荡的宫殿，谁都没在。 “姑娘！怎么了？”侍女挑亮了烛火，忙问道。 “哪里？”蓝颜儿抹了一把汗，重复道。 “什么？这是……这是王的寝宫，姑娘做梦了？” “哦……是……没事了，灯别熄，你下去吧。”蓝颜儿和衣躺下，吩咐道。 “是。” 蓝颜儿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惠红的脸，惠红不恨她。 她知道。 惠红不恨她。 她要去看看她。 润虎堂背后，蓝颜儿清楚记得，惠红葬在那里，还有英子。 要去看看的还有南珠，那个女子，不也值得她回来，值得她拜祭？ 第二天，蓝颜儿藉故说要出去散散心，活络一下筋骨，侍女说要陪着，她也不允，自己瞅着人少时就跑了。 王宫虽然经过一些修葺，但大的格局没有改变，蓝颜儿要找到地方也不难。 南珠的墓已经杂草丛生，枯枝败叶一大堆，看样子，是无人关心的了。蓝颜儿站在南珠的墓前，默念了一会儿，嘆了嘆气，不敢久留，怕想多了心神俱损。 蓝颜儿又凭着印象来到惠红墓前，来到一看，不禁有些惊喜。 原来，惠红和英子的墓地周围长满了鲜花，看样子是有人精心打理了一番。蓝颜儿看到此翻景象，心里才舒适了一些，闻着阵阵花香，心里也不那么悲伤了。 蓝颜儿是想，李润龙到底心里还是有惠红的，那是他的原配，和他受了许多磨难，在还没来得及享受荣华富贵，就一命归西，想来也是不胜嘘唏。这再墓地周围种满鲜花倒是合乎蓝颜儿的心意的，毕竟是在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长大的人，对于花草树木特别有感情。想必惠红有了这些花儿的陪伴也不会那么寂寞了吧。 蓝颜儿在惠红墓前站立了一阵，忽觉身后有人，她心里有些吃惊，回头一看，却是一个少女的背影正欲躲藏。 “翡儿！”蓝颜儿直觉地喊道。 那少女停了一下，却依然背对着她，然后又跑了，一熘烟就不见了踪影。 “翡儿！”蓝颜儿追过去，却一下子就找不着人了。但是蓝颜儿哪里甘心，她相信那就是翡儿，虽然隔了两年，但是她还能认得出来翡儿那影子。 蓝颜儿顾不了许多，一路追过去，跑着跑着就跑到了润虎堂的废墟之处。只见当年大火烧成的黑色印记还在，无论多少风吹雨打都磨灭不了这里曾经发生的惨剧。 蓝颜儿停下脚步仿佛又听见了当年的惨叫，那时，只有自己和翡儿，伴着那悽惨的人间地狱。 在那残垣处，一条丝带散落在那里，嫩青色，随着微风微微地动着。蓝颜儿正想过去拾起来，却从前面窜出一个人来，身影是刚才的女孩，可蓝颜儿往她脸上一看却心头一惊。只见她戴着一个惨白的女人面具，面具上的眉眼却画得极为精细，黑黑的弯弯的眉毛，鲜红的鲜红的嘴唇，显得极为妖异。 “翡……翡儿？”蓝颜儿不确定地问道。 “你是谁？”是翡儿的声音。 “我……”蓝颜儿突然百感交集，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好。在大人的面前可以撒一千遍谎，可以伪装，可以隐瞒，但是在孩子面前，却难以开口。 “你是翡儿对不对？”蓝颜儿问，“你为何要戴着这样的面具？” 翡儿把面具拿下来，歪着头道：“因为我一个人在这里害怕呀！戴上面具我就不怕了。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们都叫我翡儿公主，只有你，叫得那么亲切！” 蓝颜儿看着那张天真和忧伤混杂在一起的脸，忍不住走过去，拾起那根丝带，给翡儿繫上，心里甚不是滋味。 “我知道你是翡儿，所以我叫你翡儿。你是不是经常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来？”蓝颜儿抚摸着她柔顺的头髮。 “嗯，她们都不敢来，我只有自己来。你看见那些花儿了吧，是我种的，好看吗？”翡儿望着蓝颜儿，似乎极想得到她的夸赞。 “那是……你种的？”蓝颜儿有些吃惊，又有些失望。 翡儿点点头。 “好看。”蓝颜儿柔声道，“很好看！你母亲和哥哥都会喜欢的。” 翡儿听了很高兴，扑进蓝颜儿的怀里道：“我知道你是谁！” 蓝颜儿又是一惊，问：“你知道？那我是谁？” “你是他派来的。是来陪我的。” “他？是谁？” 翡儿摇摇头，说：“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但是我知道你是他派来的。”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他是谁？”蓝颜儿不解地问，其实她看翡儿的神情，已经大概猜到，那个“他”就是消失了的苏青。 “父王下令，任何人不能谈论他的任何一切，任何人，任何事。”翡儿有些不满地嘟囔道。 “为什么？” 翡儿摇摇头。 蓝颜儿心里不是滋味，即使作为苏青的她失踪得不明不白，但也不至于到不能谈论的地步吧！ “我们回去吧。以后，不要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知道吗？”蓝颜儿拉着翡的手道，“如果你想玩，就来找我好吗？” 翡儿歪着头看着蓝颜儿，问：“你不会走了吧？” “啊……”蓝颜儿停顿了一下，“不会。” “真的？” “真的。” “那就好。” 蓝颜儿牵着翡儿的手，经过惠红的墓，一阵风吹得花枝摇摆，蓝颜儿和翡儿站立了一会儿，然后迈着相同的步伐离去。 蓝颜儿没有了疑虑，她为什么而来，即使不是为了恨，她在这里，也还有爱，那深藏在心里的不能割弃的爱，或许，才是她最终下定决心重新面对一切的力量源泉。 第91章 翡翠宫前情难禁 翡儿领着蓝颜儿，说要去她那儿，蓝颜儿就问道：“翡儿自己住吗？” 翡儿点点头，说：“我住翡翠宫，是父王给新建的。” “哦，那，我去看看吧。”蓝颜儿感兴趣地说。 当她们两个回到翡翠宫，这座小巧精緻的小宫殿吸引了蓝颜儿的目光，从这里她能感受到李润龙对翡儿的爱。 翡儿雀跃地领着蓝颜儿观赏着她的小宫殿，时时有笑声发出，宫里服侍她的侍女们都惊讶万分，要知道，她们可是许久不曾听见翡儿公主的声音了。她时常像个幽灵，潜行在各处，不跟她们说话，她们也只是尽量默默地跟着，虽然这里建设得雅致无比，但对于这些年轻的女孩子们来说，却煎熬万分。如今突然来了个人能让公主高兴成这个样子，他们都像发现了什么惊奇的事情一样，睁大了眼睛看着。
第129页 当李润龙来到的时候，侍女们都悄然退了下去。 李润龙看这儿蓝颜儿和翡儿一边在园子里穿梭，一边有说有笑的，好像看见了天下最美的风景，眼都不眨一下。 听闻蓝颜儿不见了，李润龙就放下手中的一切赶来寻找，然而大惊过后是大喜，此时李润龙的心情简直可以用如获至宝来形容。 翡儿，一直是他心头的痛。翡儿一生下来没喝上惠红的奶，颠沛流离，然后惠红就过世了，自己没有多少时间陪她，虽然襁褓之中不知箇中滋味，但是，在稍稍懂事的时候又目睹了哥哥的死亡，自此，她就变得古怪，冷漠，带着莫名其妙的面具自己跟自己玩，不爱说话，没有笑意，不和任何人亲近…… 可是，这这一切，似乎都要成为歷史，只因一个女人的出现，翡儿像春天的树苗，活过来了。 李润龙贪婪地看着她们，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强烈的愿望——他要把她留下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翡儿，来，我给你编个花冠吧！”蓝颜儿摘了好些鲜花，扯了一根蔓藤，三下两下就编好了一个花冠。在山上，蓝颜儿自个经常编来玩，驾轻就熟，手艺极好。 翡儿看着蓝颜儿手里的花冠，漂亮极了，嚷着要戴在头上。蓝颜儿给她戴上后，翡儿就像一只蝴蝶一样在园子里跳跃起来。 “我好看吗？我美丽吗？我是最可爱的公主吗？” “是！是！是！”蓝颜儿一边看着翡儿快乐的身影，一边退到一边去。 “啊？”蓝颜儿突觉自己身后有人，心里稍稍一惊，忙转身去看，却是李润龙，一脸痴痴的表情，看着蓝颜儿。 “啊！王……”蓝颜儿有些不知所措。 “你在这儿！”李润龙道。 “我……我只是想出来散散心……”蓝颜儿转着眼珠道。 “没关系，这很好。你和翡儿……看来甚是投缘……” “啊……我……只是……只是……”蓝颜儿有些慌乱。 “蓝颜儿你是谁？怎么你好像你身上有一种魔力，让人无法抗拒……”李润龙的眼里，蓝颜儿就是一只小鹿，轻跳，警觉，美丽怕会随时而逝。 蓝颜儿被问得心突突地跳，是呀，我是谁？我是蓝颜儿，一直都是，只是在以前暂时地隐藏了自己，可我的心一直都是那个人——蓝颜儿！ 心只有一颗，怎么会变，怎么变还是那个心不是吗？ 蓝颜儿自己也乱了，她不敢正视李润龙的眼睛，她害怕，害怕只有自己稍一松懈，就会流露出让李润龙感到熟悉的眼神，那时，她将如何再隐藏？ 蓝颜儿本能地躲到一颗树后面，她要躲，即使这多么不合理，可她更害怕被看穿，到时将如何自处？ “蓝颜儿！你别走！留下来！”李润龙伸出手捉住蓝颜儿，越过树枝的牵绊，他抓住了她。 “我不许你走！” 李润龙想要温柔，可他抑制不住要用君王的霸道，因为他也会心慌，于是会忘记自己作为王得威严。 蓝颜儿抬头看着李润龙，她从他脸上看见了一种也许她一直想要看到的神色，可是，为什么现在的心却一阵悲凉？ “王……”蓝颜儿呢喃着无话可说。王！如果你是我的王…… “哦……不！”蓝颜儿缩回手，心头有一道闪电掠过，“不……王！” “蓝颜儿……”李润龙没有尝过被拒绝的滋味，蓝颜儿摘过鲜花的手有一道清香。 “父王！你看！我美吗？”翡儿窜过来，站在两个人中间，歪着戴着花冠的头，看着父亲，问。 “美！真美！”李润龙由衷道。 “你喜欢吗？”李润龙问翡儿。 “喜欢！” “你喜欢她吗？”李润龙指着蓝颜儿道。 “喜欢！” “你说，跟我一起住好吗？”李润龙俯下身，在翡儿颈边悄声道。 翡儿马上会意，转身对蓝颜儿说：“仙女姐姐，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好不好？我把最好的房间让给你！” 蓝颜儿看了一眼李润龙，点点头。 李润龙有些小小的失落，因为他多么想就把蓝颜儿留在他的寝宫里，哪里也不许去。 然而他又暗自得意，因为蓝颜儿答应留在翡儿得翡翠宫了，这样，他可以时常毫无顾忌地过来，这样，他也不用担心有一天蓝颜儿说，她要回去了，回去周濡的身边。 王，也是有小小的私心计谋的。 “你住我那，怕你感到不方便……刚好，翡儿和你一见如故……”李润龙想解释，蓝颜儿却明白一切般，点头道：“这样很好。” “嗯。以后……别突然不见了！”李润龙突然说。 蓝颜儿咬着嘴唇，别过身去。 “别突然不见了！”好像带着某种暗示。 “我没有……”蓝颜儿辩护着，好像不是为现在的自己。 “我不是责怪你，是你突然不见了，我很担心……”李润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可是不说心里又憋得慌。 “我想去和相国大人说一声。”蓝颜儿急忙找话题道。 “哦……好！我派人送你过去。”李润龙有些不舍，但蓝颜儿的话在他听来却是特意提到周濡一般，于是放了蓝颜儿，唤人把她送到相国府去。 相国府的侍女把蓝颜儿迎进周濡的书房，说：“相国大人马上就来。” 蓝颜儿打量了一下这里，淡雅的书墨之香，就跟周濡这个人一样，散发着谦谦君子的气息。书桌旁有一张太师椅，椅上有一貂裘，看来周濡经常在书房里歇息，不曾回房间去睡。 蓝颜儿观察着这里的每一个细节，感受着周濡的一切。 周濡还没有来，蓝颜儿见他的貂裘散乱地扔在椅子上，无聊之余就拿起来想给叠叠整齐。却不料貂裘覆盖之下赫然是一面具——那具铜造的面具，发着幽冷的光，两只空洞的眼睛也似在瞧着蓝颜儿。 蓝颜儿的心一颤，他还留着！ 不但留着，着面具上光滑的痕迹，分明就是日夜抚摸的结果。 蓝颜儿拿起这面具，想：他留着它，有什么深意？ 他的心，是不是比这面具上的眼睛还要深邃？ 蓝颜儿把它戴在脸上，想起周濡在镜子前看着戴着这面具的自己，那已经是过去很久很久的记忆了。 “不！我不要！”还记得当时自己是这样的坚决，如果换成现在，她会不会毫不犹豫地戴上？ “苏青！”周濡对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喊。 “蓝颜儿！”周濡会完客就匆匆跑来书房，蓝颜儿回来了！ “啊！”一时，记忆和现实在蓝颜儿心里交错，她一转身，戴着这个吓人的面具，看着周濡。
第130页 周濡一直是那个周濡。 “蓝……颜儿！你……”周濡的心被勐撞了一下，很痛。 蓝颜儿从周濡惊惧的眼神中勐然醒悟过来，忙把面具摘了，低头道：“我……只是好奇……好玩……” “没……关系，我只是被吓了一跳。”周濡走过去，他不会说，他恍惚间以为是苏青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蓝颜儿来，他当然高兴，可终究心里有疑虑。 “我要搬道翡翠宫去，来跟你说一声。”蓝颜儿放下面具，微笑道。 “哦，是这样……这样……也好。”周濡难免失望一下，原以为，李润龙会放了蓝颜儿，让她回到他的身边。 “翡儿……公主让王这样做的……”蓝颜儿想把来龙去脉说一下，却只能说这么一句。 “哦？翡儿公主她……她可高兴？”周濡问。 “嗯。”蓝颜儿点点头。 “我想她也是高兴的。她怎么知道你……？”周濡奇怪地问。 “我出去散步，碰上了，翡儿公主似乎很愿意和我一块。”蓝颜儿笑着说，“缘分真是奇怪，我对翡儿公主也是一见面就觉得亲切。”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周濡真想说，那是因为你和另外一个人是如此地相似，翡儿自打那个人失踪后就郁郁寡欢，如今见了你，自然是高兴万分。 “有些事，是神秘的，我们……总也看不透一些有意无意的安排。”周濡背着手道。 “嗯，濡哥哥！你这面具是做什么用的，如此狰狞，你不害怕吗？”蓝颜儿把话题转到面具上面。 周濡把面具拿起来，挂到墙上，说：“为什么要害怕呢？它不过是一副面具，虽然长了一张可怕的面容，可是，说不定它的背后是一张善良，好看的脸，这副面具，不过是一切的伪装，当它脱下来的时候，是那个人觉得可以面对一切的时候。” “这是……你的吗？”蓝颜儿明知故问，“你为什么要戴着它呢？因为……濡哥哥长得太文弱，所以需要它来震慑敌人吗？还是……濡哥哥有许多的心事，头可以帮你掩饰？” “不，它不是我的。它是我叫人做的，但是不是我自己佩戴，是要给一个人的……只是，那个人不喜欢。” “不喜欢？如果是我，我也不会喜欢。太难看了！”蓝颜儿道。 “世人都喜欢美……不是吗？但是太美了，也会是一种遗憾。”周濡嘆气道。 “濡哥哥，你说的，我听不懂。”蓝颜儿道。 周濡看了一眼蓝颜儿，笑了，说：“走，我陪你去翡翠宫，看看有什么需要我给你办的。” 第92章 爱恨难消也随风 一切安顿下来，蓝颜儿要做什么？融入角色，未来未必可知。她告诫过自己无数次，要忘记曾经存在过苏青这个人，彻底地摒弃。可是，她想要自己忘记，却没有办法忍受这里的人也把这个人忘记。 这里的而一切，如今的安定，别忘了，苏青是有功劳的。 原来得知一个人这样被强制遗忘是那么难受的事。 蓝颜儿想知道原因。 她知道要由谁入手。 周濡很忙，但只要蓝颜儿找他，他都尽量抽出时间见面。翡儿都跟着，蓝颜儿和周濡在一旁说话，她就在一旁玩。 “濡哥哥，一直想问你……那个勇敢的女子……是怎么死的？那么年轻，怎么可能？”蓝颜儿在周濡面前总是轻松一点。 周濡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他看着蓝颜儿，谈及叶眉，怎么可能避得了苏青！可是苏青却是比死还痛的痛。 “不可以说吗？”蓝颜儿微微皱眉，难道都成了禁忌？ “蓝颜儿……”周濡想了一下，才道，“你初来咋到，很多事不懂。在这宫里，有些事，你其实不必知道……”周濡看了蓝颜儿一眼，这一眼看着蓝颜儿心里不舒服。 她还待追问，周濡却继续说道：“你出去散心，去了贤德妃的墓，去了润虎堂的废墟，遇到翡儿公主，和翡儿公主相容甚恰……”周濡每说一个字，蓝颜儿的心就跳一次，“这些，我都知道，而你……不能问我为什么知道……别怕，我知道，会吓到你，以为我监视你，防着你，其实不是……我是想保护你。因为……自古王宫陷阱多，我怕你一不小心就……”周濡停下来看着蓝颜儿惨白的脸容。 “这……我不懂！”蓝颜儿按耐着狂跳的心，小小地耍个无赖。 “你要小心隆玥王后！”周濡道。 “啊！”蓝颜儿暗舒了一口气，“为什么？” “她会恨你，异常恨你！”周濡道。 “我……不明白！”蓝颜儿当然明白，可是她在周濡面前是那么地纯洁无暇，怎么可以是那个什么都知道的人。 “不要靠近王……”周濡看着蓝颜儿，说不清楚这句警告是因为隆玥还是因为自己，“那会很危险。” “为什么？难道她害怕我抢了她王后的位子不成！”蓝颜儿一激动，就愤然道。 周濡忙捂住她的嘴，“不可以说这话！”周濡显得那么激动，不是隆玥害怕，是他害怕，他害怕那一天他不得不对她行礼，那将是对他进行千刀万剐。 “濡哥哥……”蓝颜儿惊讶地看着周濡，失态的周濡。 “蓝颜儿，我后悔了……我后悔把你带到这里来，蓝颜儿！我们成亲吧！”周濡的迫不及待显得很奇怪。 “啊！濡哥哥……”蓝颜儿撇开周濡，转身娇羞道。心里却隐约地疼，来这里，是她的目的，所以才选择周濡要离开的时候出现，这样他就必然带着她回王宫——顺其自然地让她出现在她必须要出现的地方。 对于叶眉，周濡后悔吗？至少是愧疚一生吧。他无数次想，如果，他早点和叶眉成亲，后来就不会发生那些事了，叶眉不至于死，苏青不至于离开。可是，没有如果。 “你……不愿意？”周濡追过去问。 “可是……”蓝颜儿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濡哥哥为什么那么急？我……我还没准备好。” “我不是急，我是怕！”周濡道，“我怕我会莫名其妙失去你！” “啊？”蓝颜儿见周濡说得动情，不免怔怔地看着他。 是的，在世人眼里，他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可是，他周濡一直在莫名其妙地失去，这是他这几年最深的感受，也是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的悲痛。 脱口而出的真情，让周濡有些难堪，他背着手转过身去。
第131页 “濡哥哥！你……我想知道……”蓝颜儿走到他面前，“我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那必然给了你无尽的悔，濡哥哥，我想知道！你告诉我！” 蓝颜儿看着他，是真诚，不能拒绝的真诚。 周濡嘆了嘆气，说：“曾经有一个人，我一个很好的朋友，和叶眉也处得很好，有一天，他们喝了点酒，本来这没有什么，因为他们经常在一起，喝点酒，说说话，叶眉是个豪爽的人，我一直都知道。可是，那一天，他们喝的有些醉了，于是，被不怀好心的人利用，诬陷他们有姦情……”蓝颜儿静静地听着，心里却汹涌澎湃，那事，她怎会不知。只是，周濡说苏青是他的朋友，那是朋友吗？那岂止是朋友？那是让人心痛又感动的关系，怎么现在只是成了普普通通的朋友？ “事已至此，他和叶眉只得成亲，为了彼此的名节。可是，叶眉是个刚烈的女子，服毒自杀了……他也不知所踪，只是……留下了他佩戴的剑，和让人无法释怀的疑问。这就是一个简单的故事，很简单。” “是吗？”蓝颜儿空空地应着，“那为何，会成为这里的禁忌，不可谈论？” “那是因为……叶眉的死，伤的只是我一人，而他的离开，不止伤了我一人。” “还……还伤了谁？” “下令之人。” 李润龙！ “为什么？” 周濡不回答，望着翡儿，沉默不语。 “想必你在这件事上伤得很重。他……是谁？你的……那个朋友？”蓝颜儿见他不回答，又问道。 周濡摇摇头。 “你……恨他吗？”蓝颜儿小心地问。 “恨……我不知道。也许吧！恨他，就这样不辞而别，永远地离开。”周濡回头看着蓝颜儿，“你说一个人为什么可以就这样什么都不留下就离开？” 周濡好像专门问蓝颜儿这个问题的，问的那么认真，好像在问“你会不会也这样离开？是因为是什么？” 蓝颜儿却镇静地道：“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啊，他不是留下了一把剑吗？” 周濡一愕，然后哑然失笑，道：“也是。也许是我们没有参透他的意思。按你说，你知道他的意思吗？” “我不是他，我怎么会知道？你连他是谁都不告诉我，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去猜测一个我根本对他一无所知的人？” “呵！也是，为难你了。”周濡也觉自己好笑，于是笑笑道，“翡儿其实心思极慧，只是经歷比较坎坷，自我封闭了起来。可是我见她自跟你一起后就开朗了些，你多费点心吧，这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嗯。小小年纪都经歷了什么呢？看着不说话的样子真让人心疼！” “是。以后，就不要去那些地方了……比较荒凉，出事了总不好。”周濡嘱咐到道。 蓝颜儿知道“那些地方”是指那些地方。确实，去那里，容易让她暴露身份，因为那是容易让人联想的遗址。 “嗯。”蓝颜儿摸了一下耳朵，点头应承着。 周濡像想起什么来了，从怀里掏出日前他拾的耳坠子，交给蓝颜儿，道：“这是你的，丢了，我捡着了，现在才想起来。” 蓝颜儿看着手里的坠子，高兴地道：“是呀！我还找呢！找不着，想不到在你这！” 周濡笑笑，其实他是一直捨不得交出来。 蓝颜儿没有得到直接的答案，但是她想，她是能明白的，苏青，这个人，爱他的人有，可是爱他的人同时对他有着怨恨，那是从爱里面延伸出来的深深的痛。 蓝颜儿有点理解李润龙看见她的时候那种眼神了。惊喜，愕然，恨不得揉碎了落泪。 被这样爱着，恨着，是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如果苏青再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会怎样对他，抱住他，求他不要再走，还是打他，捶他，让血和泪混杂？ 苏青不会再回来。 苏青已死。 不！苏青从来就是不存在的。那是一个臆造，一个梦，一个虚构。 世上只有蓝颜儿。 没有苏青。 不要再纠缠过去。——这是蓝颜儿对自己的告诫，在师父面前再的三地发誓，可师父却总是摇头。 或者师父他已经看透了心机，却无力阻拦，无言以对。 大家都不再提，似乎很好，只要蓝颜儿心意坚定，就让苏青成为歷史，让蓝颜儿成为蓝颜儿，去完成蓝颜儿想要做的事。 可没有人会完完全全成为被遗忘的歷史，因为记忆，是人类的顽症。 隆玥就不会。她天生狐狸般的嗅觉告诉她，蓝颜儿很危险。即使她看起来那么柔弱，无辜，但眼里一闪而过的机敏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相信自己的聪明，同时对于这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儿忘记了应该有的警惕而觉得他们愚蠢。但是男人适当的愚蠢又是她这样的女人需要的，她需要通过利用别人的弱点来获得自己的成功。比如，她知道李润龙急切需要一个王子来巩固他的地位；比如，她知道周濡即使心里藏着再大的仇恨都能不露声色；还比如，她知道一个秘密，而她希望能从蓝颜儿身上找到这个秘密。 蛰伏的动物始终都要出笼的。 第93章 蓝颜儿受计被辱 早前，无须老人总是用忽男忽女的身份出现，既然是这样，隆玥就有了逻辑依据：作为无须老人的徒弟，是不是也有这项能力？ 她没有直接的证据，但隆玥是偏执的，一旦她认为是正确的推测，她就会深信不疑。 蓝颜儿就是苏青。 苏青就是蓝颜儿。 这是隆玥沉默了几天之后得出的结论。 不需要什么证据，证据就是她脑海里的东西，就像以前她深信苏青是那个和自己置换的身份的故事。如今她也一样深信这个男女可以变换的故事。 她的思想很复杂，但有时她会很简单，简单得可怕！ 这个直线联繫需要进一步确认，而确认的方法却是蓝颜儿身上的一个疤痕。 只有隆玥才知道的一个疤痕。 那是隆玥给苏青的一个标志，一个占有的标志，没有其他人知道，包括苏青。 苏青昏迷被隆玥带回冷月楼，隆玥看着熟睡的苏青有些无法自拔，她褪下了他的衣服，在他左边背上咬下了一小块皮，在伤口上沥了青色。隆玥舔干净嘴角的血痕，看着自己的杰作，她笑了，仿佛这样做有着某种神秘的预示，而有一天，这儿沥青的标记将发挥重要的作用。 而这一天似乎来临了。 隆玥感到一种由衷的兴奋，想要马上品尝一场盛宴，而现在正飢肠辘辘。 适时正有进贡的丝绸，料子极好，隆玥吩咐下去裁了几件衣裳，并且特意要了一种款式。她唤人带着这礼物就道翡翠宫去了。在到之前，李润龙也到了翡翠宫。
第132页 李润龙也带了一件东西——一副新打好的翠玉耳环，那天见蓝颜儿的耳坠少了一只，李润龙就放在心里了。 可当他拿出锦盒，正要把耳环送给蓝颜儿的时候却发现蓝颜儿已经拥有一对完整的耳坠，一个不少。 “啊，王，怎么了？”蓝颜儿听闻李润龙来要，在凉亭准备了些水果，却见李润龙欲言又止的样子。 “哦，那日见你少了耳坠，就唤人重新打造了一副，今日一见却是我眼花了么？”李润龙拿出锦盒道。 “哦……不，不是王眼花了，我确实丢了耳坠，但已经找回来了……是相国大人恰好拾了。”蓝颜儿摸摸双耳。 “原来是这样！嗯，不如这副你也收下，也好换着戴？” “嗯。”蓝颜儿轻巧地接过来，就把它放在一旁。 “你不试试？”李润龙有些失落。 “啊……这……”蓝颜儿羞涩地低着头。 “在我面前不好意思？”李润龙有些好笑又有些懊恼，见外，真见外！不过，倒是那一抹羞涩却显得更加别致动人，以至怜香惜玉之心顿生。 “那我不可看就是！我转过身去，你换好了再叫人。”李润龙背对着蓝颜儿，带着几分赌气，语气里却是坚定。 蓝颜儿微微一咬唇，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对翠玉的耳环，成色比自己的这一对更为好看，看见李润龙子啊挑选的时候也是极为用心的。蓝颜儿又看看李润龙的背影，一个君王，现在却赌着孩子气般的不容置疑，一动不动地等待她唤他转过身来。蓝颜儿心里有些动弹，想要满足任性的孩子，即使不愿意却最终妥协下来。 蓝颜儿把原来的那副摘下，戴着李润龙的那副，然后绯红着脸，轻声“嗯”了一句，表示好了。 李润龙却似乎没有听见，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蓝颜儿无奈，只得走到他身后轻轻扯了一下李润龙的衣裳。其实李润龙哪里不知，他虽然背对着蓝颜儿，却耳听八方，听那响动就知道蓝颜儿换好没有，只不过他稍稍带着点气，故意假装，看蓝颜儿怎么应对。 蓝颜儿一扯他衣服，他就突然转过身来，差点就和蓝颜儿碰着正着，蓝颜儿轻轻地惊唿：“啊！”然后向后退去。 李润龙却伸手扶着她，看着她红红的脸，说：“还是戴这副好看！” 蓝颜儿嘤咛一声转身走开，正想把耳环摘下来，隆玥突然出现在面前，道：“妹妹戴着它真好看！” 蓝颜儿松了手，心想：来得毫无声息！ “王后娘娘万福！”蓝颜儿施礼道。 “吾王安康！”隆玥越过蓝颜儿，毒李润龙施礼道。 “哦，王后，你也来了。来，坐。”李润龙坐下道。 “新贡的丝绸臣妾裁了几件衣裳，一件是给翡儿公主的，她正是爱美的年纪，应该喜欢新衣服。还有一件，是给蓝颜儿姑娘的，照顾翡儿公主辛苦了。”隆玥示意身后的侍女把衣服奉上。 “哦，王后有心了。”李润龙道。 “咦，翡儿呢？快找来，叫公主换上，刚好王在，也好叫王看看臣妾的眼光如何！”隆玥四顾道，眼神却在蓝颜儿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好……蓝姑娘，不如，你也一起换上试试？”李润龙对蓝颜儿道。他看衣服的颜色倒和他的耳环相衬，一时兴起，甚有一睹芳姿的心情。 隆玥也道：“正是！蓝姑娘也好让我……在王上面前得意得意，都是精挑细选的款式，想必不会让王失望。” 蓝颜儿偷偷握着拳头，她不是一件展品，也不是衣服架子，但是，她想知道，隆玥想干什么。她不会天真地认为她真的突然想起来，要对她这个新入宫的女子表示友好。 “是。”蓝颜儿适当地表现了她的温顺。不顺着敌人的心意，你怎么能获得对方的意图？有人喜欢挖陷阱，有人喜欢跳陷阱。 隆玥示意自己跟着的侍女一同和蓝颜儿回屋里去了，然后微笑地看着李润龙瞧着蓝颜儿走远的身影。 “吾王！清明已近，祭祀之事臣妾已然安排得差不多了。”隆玥唤回李润龙，他在她面前，没有表现过对其他女人的兴趣，但对于蓝颜儿，李润龙却总是有些刻意地要在隆玥面前表现出深情。 这是对隆玥的讽刺，自己面前的王，喜欢的是跟自己母亲一样的女人。 李润龙对隆玥有恨意，隆玥知道，只是不知道其中是深是浅。 她是一个女人，自己的男人却因为另一个男人对她怀有怨恨，这怨恨隆玥懂。因为她对周濡也怀着这样的感情。 所以隆玥时常会觉得自己和李润龙是天生的一对，只是李润龙还不承认他们之间的共同点。 两人静坐了一会儿，蓝颜儿换好新衣，牵着翡儿的手裊裊而来，隆玥的侍女静静地跟在蓝颜儿后面。 在蓝颜儿出现的一颗，隆玥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确眼光很好，这一身衣裳越发地把蓝颜儿的容颜衬托得光彩动人，在这春天的景色里，美人比春色更怡人。 她妒忌了。 这才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正常的感情。 翡儿似乎不愿意过来，挣脱蓝颜儿的手飞奔着走了，蓝颜儿只好自己一个人慢慢走到李润龙面前。 蓝颜儿低头站在那，隆玥问道：“怎么样？吾王！臣妾没有让你失望吧？” “好。”李润龙只有一个字。美丽的装饰对于一个真正的美人，是锦上添花，李润龙知道，这不是画里的虚幻，而是真实的鲜活，她就在自己面前，不会如烟雾散。 “谢王后娘娘赏赐！”蓝颜儿感觉到了气氛的暧昧不清，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打破沉静，于是轻俯谢恩。 隆玥像蓝颜儿身后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上前搀扶蓝颜儿，却一脚踩在蓝颜儿的裙裾边上。蓝颜儿起身，“哧熘”一声，锦帛撕裂，这新衣不可思议地从整个背部裂开，脱落下来，蓝颜儿雪白的后背和抹胸遮盖的前胸暴露无疑。 “啊！”蓝颜儿电光击石之间看见了隆玥的歹毒。 “蓝颜儿！”李润龙惊唿着站起来，同时狠狠地瞪了侍女一眼，那侍女立马瘫软倒地。再瞪一周四下的守卫，个个都低下头去。 李润龙正欲上前护花，却被隆玥抢先挡在中间。隆玥盯了一眼蓝颜儿的背部，没有她想要的青色伤疤，那雪白的背却有一朵藏青的花，开在美人的背，李润龙看得一呆。 隆玥咬牙把撕裂的衣裳掩上，旁有侍女忙拿着披风上前来。 “哎呀！这该死的奴才！拖出去把脚剁了！”隆玥狠声道。 那瘫坐的侍女哇地一声哭喊道：“不要啊！娘娘！” “王后饶了她吧，是我不小心！”蓝颜儿披上衣服道。主子的阴谋，何必拿下人来祭旗？ “哼！”隆玥故意生气，李润龙摆摆手，那侍女就被侍卫拖着下去了。
第133页 “王……”蓝颜儿看那侍女可怜，被人利用罢了，何必要了性命。 “王后，此人一时大意罚去洗衣房即可。”李润龙对隆玥道。 “吾王，后宫不能坏了规矩，犯错就该受到惩罚。”隆玥冷冷道。 蓝颜儿铁青着脸，裹紧了披风，道：“我下去了。”说着也不看李润龙，径直走了过去。 李润龙心中一疼，知道蓝颜儿怪他。 “臣妾惶恐！先行告退！”隆玥冷道，起身要走。 “王后！”李润龙叫住她，“有些事，一而再，再而三，就没有意思了。” “臣妾不懂。”隆玥身子不动，只道。 “你懂的。”李润龙也背对着她，冷道。 隆玥“哼”了一声走了，独剩下李润龙回想着蓝颜儿惊慌的那一幕，自己却没有及时上前把她护住，让她的受这委屈！ 蓝颜儿狠狠地不理他，才是对了。 第94章 旧梦新身遭重疑 蓝颜儿儿几乎毫无疑问地肯定，隆玥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她那样做想得到什么？或者，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 隆玥几乎不让蓝颜儿有喘息的机会，不让她有时间去想到应对的策略。在夜里，隆玥卸下华妆，一袭青衣来到翡翠宫，蓝颜儿已经在等着她了。 “如此深夜还不睡，是在等什么人么？”隆玥看见蓝颜儿坐在镜子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冷笑道。 “如此深夜，高贵的王后娘娘又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蓝颜儿回过头，看着隆玥道。 “哼！灵牙利嘴的模样倒和她有几分相似！”隆玥哼道，“不过，我知道你是谁！” 蓝颜儿看着她沉默，似乎在等她，等她的答案。 “你倒是阴魂不散……”隆玥盯着她道。 蓝颜儿还是静静地看着她，还在等，等隆玥自己说出答案。 “但无论你怎样伪装，怎样变化，我都不会不认得你……” “我想你这副长相的人天生是和我作对的……” “我走到哪，你就跟到哪，从出生到死亡……不……我不会让你跟我到死——我会看着你死……” “你说……你想干什么呢？”隆玥看着蓝颜儿的眼睛，这双眼睛，能骗倒天下所有的男人，可是骗不倒她隆玥。 这不是一双像看起来那么纯净的眼睛，它里面藏着很多东西，一不小心就会被算计。 蓝颜儿还是不说话，嘴角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谁都不再是小绵羊，可怜兮兮地等待别人的可怜。 “你背上的那朵花很美，王今天白天的时候看得都呆了，如果我是男人，也会看呆的。” 蓝颜儿掩了一下衣领。 “曾经有一个人，我在他背上留下一个伤疤，不知他知不知道——不过，那位置极为奇怪，跟你背上的花的位置简直……一模一样！你说，天下有没有这么巧合的事？” 蓝颜儿一副“你自己说呢”的样子。 “我从来不相信太巧的巧合，所以，我也不相信——你！” “说吧！你回来干什么？”隆玥厉声道。 蓝颜儿轻哼一声，又转过身去敌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拿着跟前的两副耳环，一一在对边比划。 “你不是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既然你知道我是谁，自然就知道我是干什么的。”蓝颜儿轻巧地说。 隆玥坐下，倒杯水喝，道：“你真的变了——不知是刺激太大还是藏起来修炼了一番，不过，我喜欢！我不喜欢跟一个没有力量的人作对手。” 蓝颜儿笑笑，说：“这两副耳环我都喜欢——一副经了相国大人的手，一副经了王的手，你说……我要选那副呢？”蓝颜儿转过身了看着隆玥，问道。 “你是不是很得意？无论你是谁，他们两个人这辈子都无法忘记你对不对？可那又怎么样！你永远没有办法完完全全地爱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你这辈子註定了痛苦！”隆玥恶狠狠地说。 隆玥也许只是发泄怒气，可是她却说中而来蓝颜儿的心事，是的，这是她的痛苦。她永远没有办法完完全全地区爱他们中任何一个。 她甚至没有办法分清楚，她是不是爱着哪一个。 “娘娘！夜深了，我要躺下休息了。”蓝颜儿把耳环收起来，“娘娘有孕在身，还是少些操劳，早点休息吧。”蓝颜儿说完，正欲转身离去。 隆玥却叫道：“苏青！” 蓝颜儿停住，等着，隆玥她还是忍不住了。 “你是苏青，也是蓝颜儿，是男人或者是女人，但如果和我作对，我都会不惜用最恶毒的方式来对付你。” 蓝颜儿背对着隆玥，道：“娘娘得到今天的位置，靠的是什么？王的恩宠还是自己的计谋？娘娘在此之前，是不是用了很多恶毒的计划，谋害了一些人？娘娘是天生下来就是诡计百出的吧，以折磨别人来取乐，却不知道自己会一不小心伤害了一些疼爱自己的人。娘娘的心，我是不解的。阴暗可以把自己隐藏，可是也没有机会得到阳光和雨露。而我，更喜欢太阳底下鲜花的香甜……但如果，同样的，有人喜欢用计用谋来陷害我，打击我，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反击回去！” “很好！很好！”隆玥站起来，走到屏风后面，“翡儿公主，你什么时候醒来了？”她把翡儿从屏风后面拉出来。 翡儿手里拿着她的那个面具，走出来，盯着隆玥和蓝颜儿，然后把面具戴上。 蓝颜儿的心一颤，她不知道翡儿在那，多久了。 “翡儿！”蓝颜儿过去抱住翡儿，隆玥咯咯笑了一身，看了一眼翡儿，飞身离去。蓝颜儿咬着牙问：“翡儿，你都懂吗？” 翡儿抱着蓝颜儿的腰，不说话。 “你不应该懂，我也不要你懂！是我不好……” 翡儿紧紧地抱着蓝颜儿的腰。 蓝颜儿想把她的手松开，可是翡儿抱得更紧了，好似怕她走掉一样。 “翡儿！我有话要跟你说……”蓝颜儿蹲下来，摘下翡儿的面具，翡儿脸上都是泪水。 “翡儿……”蓝颜儿惊道。 “我知道你是谁！”翡儿哭着道。 “嘘！”蓝颜儿忙掩住翡儿得嘴，辛酸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你会保守秘密对不对？” 翡儿点点头。 把翡儿哄上床，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那个夜晚，火光沖天，翡儿怕得要命，缩成一团，作为苏青的那个人，也是这样拍着她的背，用最后的柔情守护这个生命。 可如今，蓝颜儿突然多了种担忧，隆玥看翡儿的眼神让她恐惧。如果是她一人，她已经准备好面对任何阴谋诡计，可是，翡儿不行。
第134页 今夜的隆玥来，是示威，也是警告，更是对她心灵的折磨。即使蓝颜儿怎样想让自己的心变得冷酷起来，但都无法摒弃最后一点仁慈——那是女人的天性，只是不知道隆玥是否已经连这一点也已经丢弃。 一个人存在过，就不会了无痕迹地消失，隆玥这么轻易就可以把两个人联繫起来，难道周濡不会？李润龙不会？这是多么容易让人产生联繫的两个人啊！如果他们心里已经有了疑问，会不会像隆玥一样去验证？如果他们知道这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心里又是作何感想？ 如果是这么快就揭穿，接下去蓝颜儿还要怎么办？ 拒不承认？ 这样他们也永远只是疑问，得不到肯定的回答。 这是蓝颜儿唯一能想到的万一。 隆玥不会暗示李润龙她的怀疑，蓝颜儿突然觉得自己开始了解隆玥，可能，自己也在慢慢的变得心怀暗胎。 可是蓝颜儿想自己试探一下李润龙，看看他在苏青和自己的身上的城府有多深。 第二天，李润龙很早就过来，似乎为了补偿昨日里蓝颜儿受的委屈。 侍女们知道王要来总是紧张万分，蓝颜儿却总是平淡，也只吩咐厨房做几样清淡的小菜，正是如此，李润龙反倒喜欢，每次都吃得高兴。 “今日见翡儿特别欢喜，是不是你又怎么哄她玩了？”吃完饭，李润龙要蓝颜儿陪他走走，他对于翡儿日益红润的脸色十分满意，笑意满满地问蓝颜儿。 蓝颜儿低头一笑，心里清楚，翡儿为何高兴起来，却说：“我也不知。不过是讲点新鲜好玩的故事给她听了。” “是吗？有什么好玩故事？给我讲讲如何？整日里都是繁忙的政务，脑子都淡了，没了新意……却说，你是一股清风，也让我爽快爽快！”李润龙停住，想去拉蓝颜儿的手，蓝颜儿却躲开了。 躲在树枝间暗笑。 “你笑什么？”李润龙跨过去，问道。 “我是想……那天……”蓝颜儿折下一片叶子，闻闻，道。 “哪天？”李润龙追问道。 “那天，我情急之下拔下墙上的那柄剑，那剑装饰得好生华丽，不知它又有什么故事？” 李润龙“哦”了一下，停住，道：“想听你讲故事呢，你倒反过来问我……怎么？突然想起那剑来，它有什么特别的吗？” “啊！我见王似乎特别爱惜，想必是有什么深意，今天被王问到有什么好听的故事，就突然间想起来了。其实，我那有什么故事，不过是编着哄孩子的，王又不是孩子了，哪有那么好哄……”蓝颜儿眨着眼睛道。 “我倒希望……”李润龙这次准确地握住了蓝颜儿的手，“如果我也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你是不是也会编故事哄我开心？” 蓝颜儿举着那片叶子，道：“真香！你闻闻！”李润龙放了蓝颜儿的手，去接那片叶子，蓝颜儿忙闪开了，然后看着李润龙对着那片叶子左闻闻，右闻闻。 “有什么香味？我怎么闻不出来！”李润龙闻了半天，也没有闻到什么香味，抬头一看蓝颜儿，正笑得得意呢，才知被骗了。 “这不哄到你了吧？”蓝颜儿说。 李润龙虽然被骗，心里却喜，看着调皮蓝颜儿调皮的笑容，他突然说：“那剑好看吗？” 蓝颜儿一愣，“啊？”了一下，不知李润龙何意。 “如果你喜欢，我把它给你……”李润龙走过来，深深地看着蓝颜儿。“你会舞剑对不对？周濡说，你轻功也很好……” “啊？嗯……可是……我不明白，为何王如此突然。”蓝颜儿道。 “那把剑名为青龙剑，但它的主人应该不会回来了，如果你喜欢，就给你，我……也不想再日夜看着它了。”李润龙面色沉重地说。 “既然它有主人，我哪能夺人所爱……” “可我想它有一个新主人，不然，老是挂在墙上，会寂寞的。” “可是……王！它的主人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他要走？”蓝颜儿鼓起勇气看着李润龙。 李润龙看着她的眼睛，道：“他……我也在他走后才突然觉得我并没有真的去了解过他，所以这么多的疑问，我也回答不了你，而我，似乎错过什么了……” “他……就是宫里面不准谈论的那个人吗？”蓝颜儿，苏青在她心里其实也不会成为过去，多少告诫都无用。 “你……倒知道得挺多。是……不让谈及，是因为，我总会想，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就像现在，在你面前说起来，我还是会忍不住问我自己：我是不是曾经一不小心错失了什么。”李润龙看着蓝颜儿，他似乎有点能够捕捉到那飘渺的感觉了。 没有明确的答案，似乎都想忽略，就像蓝颜儿自己，也会慢慢迷失，不知道自己的初衷，不知道自己的未来。 李润龙回去后就派人把剑送了过来，那么肯定，不让推脱。 她也没有真的了解过李润龙。 第95章 周濡焦灼识真身 蓝颜儿把自己完全浸在温水里，那青龙剑影影绰绰地在水里，伴着她。她来干什么？把剑刺进隆玥的心窝？证明哪个男人更爱她？ 她最深的欲望是什么？ 蓝颜儿浮出水面，外面有一双眼睛在偷看，她不动声色。温柔的水流流过身体的曲线，她一步步从池子里走出来，宛若如仙。 她听见那一声喘息，正欲逃离，蓝颜儿迅速裹上衣服，飞奔出去，抓住了那个偷窥的人。 是翡儿！ “翡儿！你……怎么了？”蓝颜儿抓着她的肩膀问。 翡儿抬起头，从头到脚打量着蓝颜儿，然后静静地流下眼泪。 蓝颜儿似乎从翡儿眼里明白了什么。 “我一直都是我……”蓝颜儿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但翡儿点点头。 “你只要记住，我会保护你！” 翡儿还是点点头，然后挣脱蓝颜儿的手，跑了，带着一种失落。 身后有人。 蓝颜儿转过去，是周濡，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蓝颜儿。 “濡哥哥……你……回来了？”蓝颜儿喊道，周濡近日都不曾来，听说是有事出去了。 周濡看着蓝颜儿，看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回答。 蓝颜儿轻轻抚了一下头髮，道：“我……去换件衣裳！”说着就进里屋去了，等蓝颜儿换好衣服出来，周濡却已经走了，蓝颜儿心里有些失望，原以为，周濡是那么想见自己。 会不会是有什么急事，被召走了？ 蓝颜儿想着，不觉就往相国府走去，她竟不觉自己才是那个急切想和周濡说话的人。 然而蓝颜儿在相国府等了半天，直到天色暗了下来都没有见到周濡。在书房里，一切如旧，只是少了那个铜面具，不知周濡收到哪儿去了。
第135页 此间种种，都让蓝颜儿心里有些不安，特别是周濡那个眼神，让她心里忐忑不已。 事情发生变化了，而她不知道那变化是什么。 蓝颜儿心里烦闷，却只能躲在园子里练剑，绵软无力，有势无神。 周濡他直到什么了吗？ 蓝颜儿心里只有这一个疑问。 濡哥哥还会不会是她的濡哥哥？ “濡哥哥！”蓝颜儿一剑刺进树丛里，周濡背着手从那走出来，把蓝颜儿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没受伤吧？”蓝颜儿奔过去，急道，她万万没有想到有人在哪，而更加懊恼的是自己太不专心。 “你全神贯注练剑，连我站在那许久都不曾发觉。”周濡摇摇头表示没有受伤。 蓝颜儿脸微微一红，明明，自己是想其他事情去了才没有发现他。 “濡哥哥……你……”蓝颜儿想起周濡前几日的样子，一时不知要如何开口。 “是他送给你的吧！”周濡看着她手里的剑道。 “是……”蓝颜儿心里一顿，想，难道是因为这剑？ “如果你再戴上这个，是不是也可以成为奔驰战场的枭雄，无人能敌？”周濡的手从后面拿出来，手里赫然是那个铜面具。 蓝颜儿心里一咯噔，抬头看着周濡，周濡很平静。 “濡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蓝颜儿问道。 “哦，没什么。”周濡失声笑道，“只不过突然有些好奇，好像这剑和这面具是天生的一对，觉得佩戴在一个人身上特别地相配。” “如果濡哥哥送我，我会要。”蓝颜儿说。 “是吗？”周濡目光一亮，“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我对吗？” 蓝颜儿被周濡突兀的问题难住了，怔怔地看着周濡，周濡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于是自嘲道：“我失态了……” “濡哥哥，你怎么了？”蓝颜儿放下剑，问。 周濡把玩着那面具，然后看着蓝颜儿，说：“蓝颜儿，你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在生活吗？” “啊？濡哥哥，你越发奇怪了，怎么尽是这些奇怪的问题？这几天你不在，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哦，没有。一切都很好。我只是突然有些感慨……如果，蓝颜儿，你没有和我进宫，你会去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没有发生的事会怎样呢？我和你来了，来到这里，这里所发生的事情才会有我的影子……濡哥哥后悔带我来了？” 是，周濡后悔了，但是，他知道有些事不是他后悔就能挽回的。 “你想来——这儿吗？”周濡看着蓝颜儿。 蓝颜儿也看着周濡，说：“你要回来，我跟着你回来。濡哥哥，这就是我的心意！” “蓝颜儿……”周濡的心动了，不管这是不是谎言，“如果……如果我离开……你……” “离开……周濡你要去哪里呀？”李润龙突然出现，把周濡和蓝颜儿都吓了一跳。 “啊！吾王！”周濡忙施礼道。 李润龙看看周濡，又看看蓝颜儿，说：“我的相国大人，你说，你要去哪里呀？嫌你的相国府跟我离得太近了，经常半夜把你找来，扰了一夜清梦？” “哦，王！哪里！国家事大，周濡哪敢说半句怨言！” “那刚才我是听错了！你们都在说什么悄悄话呀？”蓝颜儿刚才还被周濡一番莫名的话惊着，现在李润龙又来了，真是疲于应付，还想着悄悄熘走，却被李润龙拦住去路。 “这剑好使吗？” 蓝颜儿转身道：“还生手得紧。” 周濡在一旁看着李润龙瞧蓝颜儿的眼神，他知道他不能再迟疑。 “王！我有一事……”周濡脱口道。 “哦，好……咦？你这手里的面具好生难看，是用来干什么的？这倒和青龙剑极为相配，你该不会是想要蓝颜儿戴着它来舞剑吧？哈哈！”李润龙指着周濡手里的面具道。 “啊，是，王也这么觉得……” 蓝颜儿一把从周濡手里夺过面具，故作生气道：“你们尽管拿我逗乐子！” “啊，生气了！”李润龙继续笑道。 蓝颜儿不想在夹在他们中间，那感觉很不好，像被裹在水里，快要不能唿吸。而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不至于大声唿喊，唿喊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句子。 蓝颜儿拿着剑，拿着那面具，板着脸走了。 李润龙这才好像想起来一样，问道：“刚才你说你有一事，是什么事？” 周濡心里冲动的火焰已经熄灭了，只是淡淡地说：“王想必还记得，五角铜牌派发过给谁，而他们当中除了死去……或失踪的，剩下来的那些人现如今都是身居高位，我是有些担心，如果他们中有人有了二心，会不会把一些秘密透露出去……” “这些事防不胜防，你只要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就行。周濡啊，虽然国已立，看似太平，可邻国多有不服者，国内也是潮流暗涌，我是一刻也离不开你啊！”李润龙和周濡并肩走着，不时地拍拍周濡的背。 “是。”周濡道。 “好，我们今天不谈国事，我去看看翡儿。” “是。”周濡停住，看着李润龙走进去，沉默地站在原地。 他是相国，王最信任的人，这个国家不单单是王一个人的。 可是现在他想抛弃王，抛弃这个国家，抛弃这个相国大人的位置，他想带着蓝颜儿走。 他心里的疑问已经得到肯定的答案。 南钟山上的守卫撤了，他暗中安排的人也最终追踪到了那两个人，他们最终回到了南钟山，脱下了伪装，世上本来没有那么多巧合，他们就是无须老人和姜司絮。 那么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苏青就是蓝颜儿，蓝颜儿就是苏青。 或者，一直都是蓝颜儿，只是她曾经让自己成为了苏青。 要回来的，始终都会回来，他们都在他等。 周濡等到了。 可他想走，带着蓝颜儿。 蓝颜儿想干什么，他大概知道。而他唯一怕的，就是再次失去。 这几日，他已经想了太多，从头开始，每一步，每一份记忆，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蓝颜儿，一直都是蓝颜儿！ 困扰自己的疑问终于在漫长的回忆里得到释放，可他没有感觉如释重负，反而越发地沉重。 他要带走蓝颜儿，不然，他会失去她。 这是周濡唯一能想到的结果。 无须老人并没有对周濡避而不见，但周濡的问题他一概不回答。只说：“我已经把人交给你了。她的未来就是你的未来。”
第136页 他不愿意去恨无须老人轻易地把蓝颜儿抛进漩涡里，因为蓝颜儿早已经是他周濡的责任。从什么时候就有的感觉？很久很久了，久得他自己都不需要再去思索，因为那种意识已经深入骨髓。 他急匆匆地赶回来，去见蓝颜儿，几乎控制不住地要把蓝颜儿就这样带着离开。可是，勇气有时多么稀缺，他看着蓝颜儿，却做不到自己想要做的事。 至少，他应该弄明白，即使蓝颜儿利用他进宫，可如果他要走，她是不是还要坚持留下。 蓝颜儿，是天真地认为自己不会被识穿，还是她根本就不在乎别人是否会识穿她？如果是后者，那么，她已经不在乎自己将来的命运了。她不想再按照别人的安排生活，她想要按照自己的计划，不再压抑地看着身边的人离去，失去。 周濡懂她，一直，都懂。可正因为懂，他才感到无比的恐惧——蓝颜儿会变成另一个隆玥，只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他要阻止她一步步变成那样的人！ 第96章 隆玥一箭双鵰计 清明，祭祀大典结束，王宴请文武百官，隆玥藉口身体不适，迟迟才来，然李润龙并没有多说什么。周濡闷闷不乐地观察着蓝颜儿，可蓝颜儿一直都避免和他有眼神的接触。 蓝颜儿和翡儿坐在一起，今天的翡儿有些沉默，或许是想起了母亲和哥哥，蓝颜儿温柔地看着她，翡儿说：“我有东西要送给你，你要么？” “什么东西？”蓝颜儿问，眼睛扫过大殿，隆玥无时不刻在关注着自己。周濡喝着闷酒，也不时地看一眼自己。 “你会要么？”翡儿又问，好似得到肯定很重要。 “你去拿来吧。”蓝颜儿微微一笑，孩子的心意，在这日子里不好拒绝，虽然不知道为何她突然想起来要送她东西。但翡儿这些日子和蓝颜儿有些生疏，经常一个人藏起来，连她也找不着。 翡儿飞身而去，蓝颜儿和隆玥对视了一眼，隆玥淡淡一笑，笑得蓝颜儿心里毛骨悚然。 既然她能确定她是谁，那么她想要怎么做？ 蓝颜儿猜不到。 她能做的唯有等，等着接招。 周濡呢？一脸的狐疑，明知道不是那么难就拆穿的身份，是不是应该考虑和他结成联盟，毕竟在这里，她和周濡是最有可能成为一条战线的人。 翡儿拿来了东西却藏在身后，要蓝颜儿闭上眼睛。 蓝颜儿笑笑，顺从地闭上眼睛了，却感觉翡儿把一个东西戴到她脸上。她摸了一下，是一个面具，质地和翡儿自己的那个一样。 “呵！你要我戴着这个干什么？”蓝颜儿睁开眼睛，从面具下面看见众人奇怪的眼色，都静静地看着她。 蓝颜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扯下面具，一看，那是描着苏青面目的面具，不知翡儿从何而来。 蓝颜儿几欲丢掉手里的东西，众人的目光让她好像剥开了展览一样难受。 隆玥靠在椅背上，微笑着看着蓝颜儿，周濡仰头喝下一杯酒，这个时候他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保护她？可是他没有，他坐着不动，喉咙滑动，酒不是酒的滋味。 他想知道，她会怎么做。 “这面具做得好生精緻，我很喜欢。”蓝颜儿俯下身对翡儿说，“谢谢你！” 这时李润龙走到蓝颜儿身边，拿着那面具道：“翡儿，父王知道你想什么，但是，你应该知道，这是小孩的玩具，大人不需要这个。你收起来吧。”李润龙把面具递给翡儿。 翡儿撇了一下嘴，默默地接过面具走了。 李润龙拍拍蓝颜儿的手，示意她坐下。 “王！”隆玥突然提高音量道，“臣妾倒有一事，趁着今天大家都在，我就不忌讳了。请吾王允我在此叨唠几句。” 李润龙走过去，坐下，道：“王后请讲！” “我的叔叔隆霸兵败之后一直心有不甘，时常出来制造骚乱，我这个做王后的也甚感不适。于是写了封信，找人带给了他，信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告我那固执的叔叔放弃无谓的挣扎，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也好让我这个小女子和腹中的胎儿有个立足之地……” “王后！此事众人皆知，如今隆霸不再出现，是王后的一大功劳。”李润龙打断隆玥，自己说道。 “是！不过……”隆玥迟疑道，“近日我叔叔隆霸又来了一封信，信中提到了一个人……”隆玥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看着李润龙，似乎有深意。 “谁？”李润龙问。 “一个王不愿意提，但今天却免不了要提及的一个人。” “王后尽管照实说就是。”李润龙淡然道。 周濡心里明白，隆玥说的那个人就是苏青，在座的人也都明白，接下来就要提到谁。 周濡看了一眼蓝颜儿，蓝颜儿也看了一眼周濡。 隆玥继续道：“信上说，苏青，苏将军，找到我的叔叔隆霸，说出了一个惊天的秘密。那秘密竟然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隆玥看着众人，看着他们的反应，大家都在期待，看王后能说出什么惊人的事情来。 “苏青原来是隆明王……也就是臣妾的父亲，现今国王的手下败将的奸细。” 周濡皱皱眉头，想隆玥还真什么都敢说！ 蓝颜儿心里在冷笑，李润龙坐着没有动，他想知道接下来隆玥还要说什么。 众人一阵窃窃私语，隆玥特意等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后来我父亲兵败，苏青就隐藏了自己的身份，不料……却被一个人知道了。”隆玥这下看着周濡，嘴角冷酷的笑让周濡知道，她的确不会放过任何人。 “这个人就是叶眉叶姑娘！她知道了苏青的真实身份，然后……很不幸！被苏青杀害了！然后苏青逃走了……这就是为什么他走得如此蹊跷的原因……” “王！臣妾知道吾王一直在可惜，失去一员爱将，还在幻想着有一天他会安然回来。可是，王！那是并不是一个忠诚的人……”隆玥面向李润龙，道。 李润龙只是说：“继续，说说后来他怎样了？” 隆玥冷笑道：“后来……苏青不是找了我的叔叔吗？他要我叔叔一同招兵买马，伺机颠覆御雀国，却被我叔叔拒绝了，并且……被我叔叔杀了！” 台下一阵热议。 李润龙心里一懔，看着隆玥，想知道她意欲何为。 蓝颜儿心里愈发地冷笑了，无所不用其极，不过就是不想让那个叫做苏青的人回来吗？你是多么害怕他回来啊！蓝颜儿冷冷地看着隆玥。 周濡暗自摇头，这里面的人，有一半以上不想苏青这个人回朝。王对苏青的偏爱已经有目共睹，没有人回想要这个人回来跟他们争名夺利。他最好消失，然后苏青真的消失了。他们笑醒了好几回吧。然后他们肯定祈祷他最好不要再出现，而现在，王后说他死了，还背着一个奸细的罪名。
第137页 多么拙劣的栽赃都有人选择相信的，因为利益，因为需要。 看他们通红兴奋的脸就知道，隆玥并没有太多的计谋她只是抓住了他们龌龊的心理。 王怎么认为，有时并不重要。 隆玥把那封信摆出来，李润龙不看，她就示意拿给众人看看真假。 “他……死了？”李润龙看着隆玥，问。 隆玥点点头，道：“是的，王要看他的尸首吗？我可以叫叔叔送过来！” “不用了！”李润龙大声道。 “众爱臣怎么看？”李润龙不想为他们，他不知道他们吗？但是，这是例行公事，他不得不问。 没有人愿意出这个头，私底下论得热闹，一要个人站出来说话，就寂然了。 “单凭一封信，而无任何其他真凭实据，谁都不能轻易下这个结论。”周濡站起来道，酒喝得有点多，头晕了，思维却还算清醒。 李润龙点点头，表示贊同。 这时，隆玥又拿出一样东西，举着众人面前，道：“此物，是苏青身上取下来的。王和相国大人应该对着东西最熟悉了。” 隆玥手里的是五角铜牌。 隆玥示意拿给周濡看，周濡接过来，一看，上面刻有苏代表青的小龙标记。 “上面有标记，想必不会错的。”隆玥强调道。 蓝颜儿看到那个铜牌，心里却十分惊异，明明是毁了的，怎么又在隆玥手上，难道之前就被使了诈，毁的是假的？如果是这样，隆玥就太可怕了是不是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她都留着一手？ 隆玥看了蓝颜儿一眼，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得意。这么重要的东西她怎么会轻易毁了，留着说不定哪天就用得着了。果然，如今就派上用场了。 李润龙看了一眼周濡，周濡点点头。 于是，众人议论得更热烈了。 隆玥却还不忘添多一把火。 “刚才，蓝姑娘戴着那面具，我着实吓了一跳！孩子不辨忠奸，只道是好玩。可是，谁知道……当年润虎堂的那一次场大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呢？” 众人都看着蓝颜儿，蓝颜儿脸色惨白，那一场大火，是她心里最深的痛，可是，隆玥却把它当成一把利箭，再次射进她的心里。那燃烧的焦味，至今未散。 隆玥想干什么？周濡突然明白了。 她不但不让苏青回来的可能，她也不让蓝颜儿有呆在王身边的可能，她已经把矛头对准了蓝颜儿！ 怎么办？即使是敌人，此时她的立场也是和他一样的。 李润龙喜欢蓝颜儿，不能抑制的喜欢，可是，蓝颜儿是他的，即使是王，也不能夺走她的蓝颜儿。 周濡的心又冷又热，隆玥暗地里给周濡使了个眼色，似乎在说，这是在帮你！ 蓝颜儿！你是把自己放在多么危险的位置！ 周濡再喝下一杯酒，李润龙却不动声色地道：“今天就这样了，先散了吧，王后也操劳如此，也早点下去歇着吧。”李润龙头疼，特别是蓝颜儿不经意地给了他一个眼神，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看看在你纵容下的王后！” 她受伤了，她在对他作为王得尊严提出质疑。 众人散去，周濡也无言地走了，蓝颜儿想走，李润龙唤住她：“你先别走！”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哀求，他需要她。 蓝颜儿却说：“王，我也累了。我需要休息。”说完，蓝颜儿拿着翡儿给她的面具离开了。李润龙浑身无力，闭上眼睛，深深地在心里嘆了一口气。 第97章 情殇之间各有求 隆玥开始了。先下手为强，是她一贯奉行的原则。 比任何人的想像还要迅速，她喜欢这样攻击自己的敌人，让敌人措手不及。周濡开始焦虑，他想要找蓝颜儿谈谈，他要告诉她，他知道她的一切！他要告诉她，他要带她离开这里，因为他不想再失去她！ 周濡躺在在书房里的躺椅上，心里的海浪像遭遇了狂风暴雨，他从来没有试过这么不冷静，无法冷静！ “濡哥哥！”是蓝颜儿！ 她低身走进来，脸上分明还有泪痕。 周濡心里的海浪还在翻腾，这给了他勇气，他不顾一切地起身抱着蓝颜儿，像久别的恋人，再也不让彼此分离。 “我知道！我知道了！我什么都知道了！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回来想干什么！”周濡摩挲着蓝颜儿的头髮，心中却是如死般的悲痛。 “濡哥哥！我是谁？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谁了！”蓝颜儿任由周濡抱着。 “你是苏青……哦，不！你是蓝颜儿，只是你曾经做了苏青。我早该知道，早该好好查查，这样就不会让你受委屈，不让你痛苦……” “可是……濡哥哥我也没有受什么委屈，除了时常错失的认同，也没有别的什么痛苦。是我，答应过师父的，选择了就要去承受……” “他怎么忍心……就这样把你抛在这里，把什么都不知道的你抛在这里，除了让你体会什么叫做痛苦还有什么？” “濡哥哥！师父是对的！没有痛哪里来的快乐！你见过他了？师父他还好吗？他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吗？” “是！” “但是，我想，师父不能告诉你的就是当我喊你一声‘濡哥哥’，我就像在代替叶眉活着一样，这是一种又悲伤又幸福的感觉。所以，濡哥哥，你不必如此，我失去了，也得到了。” 周濡放开蓝颜儿，他不要她带着叶眉的影子活着。 “我希望，有一天，你不是为了别的人唿唤我，只是你，只是你的心，热切地想要在我身边，这才是我唯一能感觉幸福的方式！” “濡哥哥！难道你不觉得愧疚吗？叶眉到死都想要一个和你的婚礼……你难道不为她报仇吗？” “报仇，当然。可是……” “可是什么？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的无动于衷，不明白为何他偏偏要纵容她的一切！” “他爱她！就这么简单！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他心里的那一点爱。” “他……爱她？”蓝颜儿的心一痛，仿佛听见了最不愿意听见的消息。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周濡看着蓝颜儿。 “那么你呢？迟迟不愿动手的原因是什么？她动作倒很快！”蓝颜儿冷笑道。 “你呢？蓝颜儿，你除了回来报復，你还有什么？你还想得到什么？”周濡也严肃地看着蓝颜儿。 “我……”蓝颜儿要怎么说呢？她也不知道怎么说。 “你要我说我不愿报仇的原因，我只想说，这片江山我呕心沥血，我不想看着它动摇。”周濡缓了一口气道。 蓝颜儿却依然冷笑，道：“你为了他，什么都可以！你为了他的功名和权力，你没有了自己，甘愿做一个幕后的英雄；你为了他，明明知道自己的未婚妻被谁所害，却能尊敬地称唿仇人；你为了他，你甘愿让自己痛苦、悔恨、然后把这一切抛之脑后，为他倾你所有；你为了他……”
第138页 “我也可以为了你，抛弃他，带你走，只要你愿意！”周濡不让她再说下去，定定地看着蓝颜儿，把自己心里的话告诉她。 蓝颜儿一怔，呆呆地看着周濡，说不上来是震惊还是感动。 “原以为当你知道我原先是谁，会无比震惊，会难以接受，可是你却……却是如此……”蓝颜儿喃喃地看着周濡道。 “如此自然是吗？” 蓝颜儿点点头。 “那是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在幻想着今天这样的结局，天下没有那么巧的事，有，那也是说明其中有着某种必然，而我在等着这个必然……所以，我不必惊讶这一切，因为这正是我期待的！” “周濡！”蓝颜儿第一次这样，情不自禁地直唿周濡姓名，是的，她不了解周濡，不了解他内心藏着怎样深沉的感情。 “蓝颜儿！我们走吧，离开这里离开所有的一切，从此这里再和我们无关！”周濡热烈的眼神不再需要克制。 蓝颜儿心动了一下，但只动摇了一下，那回来的初衷那能轻易改变？ “不！”蓝颜儿简简单单的一个“不”浇凉了周濡的心。 “我们联手吧！”蓝颜儿真诚地看着周濡，这是她衡量之后的选择，即使要在周濡面前坦诚一切，她也愿意，她只求和周濡联手，这样才有胜算的把握。 她相信，周濡不会什么都不做。 “蓝颜儿，我想知道，你除了这个，还想干什么？”周濡认真地问。 “周濡，你想我还想干什么呢？”蓝颜儿也认真地回答。 “曾经，你为了他，不问前程！”蓝颜儿的手抚摸着那一排排的卷宗，这是周濡为李润龙做的，一切都摆放在眼前。 “我也可以为了你，不问为什么！”周濡终于这样承诺，但他的心却在说，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心会不会不自觉地偷偷靠向另一个人，或许你自己也无法控制，可是，那时，我会很受伤。 “你可以再好好考虑……”蓝颜儿的心也是乱的，爱有时比恨更让人难以适应。 蓝颜儿奔出去，她想她着急了，她着急了，所以周濡也乱了，现在彼此分开，安静，理清自己的思绪…… “王！”门口的身影让蓝颜儿心头一惊，掩嘴惊唿。 周濡身上一寒，忙奔出来，只见李润龙痴痴地看着蓝颜儿，眼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蓝颜儿。 “你哭了！” 李润龙看见了蓝颜儿眼角泛起的泪光。 “王！如此深夜……”周濡的心在跳，如果帷幕的揭开是如此的快速和令人措手不及，接下来他要怎么办？ “她伤心了，不找我替她出口闷气，只找你这个濡哥哥来诉苦，可见，你在她心里可比我这个王有分量多了。”李润龙背着手，对周濡道。 周濡看着李润龙，从脸上看不出他的内心，是失落，还是戏嚯。 “王后三言两语就把一个有着叛国嫌疑的人和蓝颜儿扯上不清不白的关系，蓝颜儿也不过是不小心外形上有了些相似，也难怪她委屈了。以后她还如何在这王宫里立足。不但是我，怕是连王也要受人指摘了。”周濡幽幽地道。 “王后这一出确实有出我意料之外……” “或许，女人都这样，特别是这个位置的女人，会把王方圆三里的可疑人物都清扫干净了才安心。” “你知道，有时我很难做……”李润龙看着周濡。 “所以，蓝颜儿是我带进来的，我要对她负责。”周濡嘴角一动，道。 “很好。”李润龙说，不知道什么是“很好”，是不是真的是“很好”。 “王！我先告辞了！”蓝颜儿听到了想要听的，心想，是自己该退场的时候了。 “等等！”周濡拉住蓝颜儿的手，对李润龙说：“王！我有一事！” 李润龙迟疑了一下，道：“什么？” “蓝颜儿的父亲把她託付给我……我想……尽快和她成亲！” 蓝颜儿想偷偷抽走自己的手，周濡却抓着紧紧的。 李润龙愣了一下，“哦……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 “望王体恤！”周濡道。 李润龙看着蓝颜儿，眼里的疑问是：你愿意吗？ 蓝颜儿却看着周濡，眼里的疑问是：这是你和我的联盟吗？ 周围的空气凝结了，唿吸暂停，只有彼此的询问。 周濡看着蓝颜儿，是的，如果一定要这么做，那么他选择跟她站在一起，至死不渝。 蓝颜儿知道了，这就是她获得支持的条件，于是她看着李润龙说：“望王体恤！” 李润龙的目光黯淡了下去，机械地答道：“好。你们……是应该早点成亲了，不应该再像以前一样……”不应该再像以前一样，如果，叶眉和周濡成了亲，他早早地催促他们成亲，那么，另一个人就不会走。 如果这是留住你的唯一方式，即使心再痛，我也不在乎了。 “多谢吾王成全！”周濡终于放开蓝颜儿，抱拳道。 李润龙苦笑，道：“你们聊，我先回了。” 蓝颜儿看见而来李润龙脸上那一抹挥之不去的忧伤，不由得喊了声：“王！” 李润龙看着她，勉强微笑道：“留下来……翡儿……离不开你！我不会让一个稀奇的怀疑让你无法呆在这里……”所以，我不会认你，你是蓝颜儿，跟另一个人毫无关系，我唯一的要求是你不要在离开，留下来，不管用什么方式，什么身份——即使，免不了，你要成为他的妻子，我也只能这样默默地看着。 因为，只要能看见你，看见你好好的，我就可以忽略掉心碎的感觉。 蓝颜儿看着李润龙，看见了他眼里的那一闪而过不会再让任何人发现的悲哀，她心里一阵悲伤，低声应道：“好。” 这是他的请求吗？不能用自己的名义说出来的请求。 如果，回到当初，她选择红蓝药丸的时候，可以让她知道，稍稍透露一点未来，她是不是会拿起那颗红色的药丸，到今天，是不是，彼此不需要隐藏。 没有如果。 只有红颜闪动的哀伤，也许师父在南钟山的浓雾里，早已猜透了未来，于是放任了蓝颜儿，让她去领略什么是擦肩而过的无奈。 第98章 李润龙寂求慰藉 “周濡！”蓝颜儿不去看李润龙消失的身影，她看着周濡，用眼睛问他：为什么？ “我答应过你！”周濡扶着她的手，“我答应你，和你在一起，用心和你在一起，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想怎样我就怎样，从此我和你的命运连在一起，生死相随！”周濡一把抱紧蓝颜儿，这样，身体才不是空的。
第139页 蓝颜儿的眼泪终于，地落下来，那是之前就应该流的眼泪，现在才滴落下来，应该看见的人没有看见。 “好！”蓝颜儿应着，这是她选择的，那是她放弃的。 周濡听着一句“好”，心里也满了。 好像一切美好的就要开始，其实都知道美好中难以掩藏的悲伤，也同样蔓延开来。 李润龙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偌大的一个宫殿，好似不是自己的，每个人都恭恭敬敬地喊他王，但是他却觉得他们那是在叫一个不是他的人。 王后已经睡下了，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王后那里，似乎在心底，此时他只有这么一个不得已的去处了。犹若回到自己的寝宫，空荡无比，那蓝颜儿好像还脸色苍白地躺在自己身边，焦弱动人，可是他却得对自己说，她要和别人成亲了，成为一个他唯一不会抢他的女人的男人的妻子，这对于他来说，必将是一个几欲发狂的感觉。 似乎，现在面对隆玥会更好一点。 他没有惊动隆玥，她正在休息，一只手轻轻抚着腹部，想必临睡前和自己的孩子说了许多悄悄话。 这也是一个女人，普通，无法抗拒新生命带来的感动。 李润龙躺在她身边，第一次感觉隆玥是自己的妻子，现在累了，想依偎着她，感受从她身上传来的温度。 “啊！王？”隆玥惊醒了，惊坐起来。 李润龙轻轻地把她搂着躺下，隆玥马上从李润龙的神情中嗅到了异常。 “王……你怎么了？”隆玥抚摸着他的脸。 “你恨我吗？”李润龙闭着眼睛问。 “我为什么要恨你？你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隆玥停住手问。 “我可是从你父亲手里抢了江山，是敌人……” “女儿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父亲的，如果父亲知道现在的我，也会替我高兴的。” 李润龙笑笑，伸手抚摸着隆玥微微隆起的腹部，说：“你父亲一定很爱你，很爱你母亲……” 隆玥点点头，父亲，更爱母亲吧，她这样认为的。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亲……”李润龙幽幽地说，“他和我母亲成亲，洞房后第二天就悄悄走了，倔强的母亲默默地等着他回来，回来，给她一个说法。可这一等就是一年有余，等我父亲回来，母亲怀里已经有了几个月大的婴儿。父亲回来，匆匆地看了一眼尚在襁褓中的我，又走了……谁都拦不住，任他是满腔幽怨却坚强的母亲，还是只能呀呀直哭的儿子。似乎都不能感动他的铁石心肠，真正的铁石心肠……他走的时候，说，他会补偿，补偿我母亲，补偿我……可他不知道，一个女人只要一个陪在她身边的丈夫，一个儿子只要一个给他温暖大手的父亲。如果不能，那他就无法补偿任何人任何东西……”李润龙闭着眼睛，隆玥没有问过这些事，但她能感觉到他心里如磐石的坚硬，或许，这就是原因。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隆玥用自己的手覆盖着李润龙的手。 李润龙笑笑，摇摇头。 “那……他补偿你们母子了吗？” 李润龙睁开眼睛，眼睛有泪，道：“你说，他能补偿吗？” 一个爱恨交加的王，让隆玥的心也为之一动。她伸手去拭他眼角的泪，李润龙却抓住她的手，把她纤嫩的手指放在嘴里，轻轻地咬。隆玥心神荡漾，却抑制着自己狂跳的心，问：“王！今天怎么感慨至此，和臣妾说这些呢？” 隆玥灵敏的嗅觉让她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李润龙神情里的一丝落寞。李润龙不理她的问话，返身压着隆玥，狠狠地吻着她的唇。隆玥嘤咛一声，娇嗔道：“哦！我的肚子……” 李润龙停下动作，歉意道：“哦，我都忘了。” “王……你……” 李润龙再次把手放在隆玥的肚子上，道：“这……应该是个儿子吧！” 隆玥笑道：“王为何如此肯定？” 李润龙笑了一下，道：“你希望是儿子吗？” 隆玥明明感觉李润龙笑得不简单，却“嗯”了一声。 “你是个幸运的人。”李润龙突然说。 这话说得有些莫名，隆玥心里一动，道：“是因为遇到了王……” 哦，不，决不是！隆玥的心在否定。她知道那个预言，李润龙也一定是知道了才坚决把她留在身边，因为拥有她的人，就是天下的王。 世人对此深信不疑，因为没有办法抵抗权力的诱惑。 “你知道吗？我父亲亏欠了我母亲一辈子，所以我从小就想着要替父亲偿还母亲，我要让她为我骄傲，不再为她活活守着的空虚寂寞岁月而难过，我要给她最大的荣耀，要让世人都知道有这样一个伟大的女人……你看……我做到了，儿母亲却早已离我而去……” “你的父亲，也一定为你骄傲万分吧！他，没有再出现过？你也没有再寻过？”隆玥对李润龙神秘的父亲有着油然而生的好奇。 “你说，我连他的样子都不知道，怎么寻？王令一出，怕是要乱了套了，怕是总有那不畏死的人来冒充吧！既然他当年就断了尘俗的念想，对于人间富贵想必也没有什么追求。” “他……王得父亲恐怕是求仙问道，追求另一个极乐世界去了。”隆玥漫不经心地道。 李润龙一愣，看着隆玥道：“你……怎知？” 隆玥轻笑，说：“原先我父亲幕僚下也有几个这样的，所以我也了解一些，听王说起父亲倒和他们有些相似，所以……难道……王得父亲果真也是如此？” 李润龙此时也不好隐瞒，只好点点头，道：“正是！” “那……不也是一桩好事？”隆玥开解李润龙道。 “似乎……是吧。” “据江湖传说，他们中不乏能参透天机者，王……遇见过么？”隆玥眼睛闪亮地看着他。 李润龙摇头一笑，“你相信么？”李润龙反问道。 隆玥笑笑，李润龙沉默了一下，轻嘆了口气，道：“今日宫朝中有件喜事，我要好好地安排一番。” “既是喜事，为何王要嘆气呢？”隆玥不问什么喜事，却反问李润龙。 “哦，有吗？”李润龙诧异道。 隆玥微微一笑，道：“是什么喜事呢？” “相国大人为国事操劳，竟然至今未曾成家，这几日挑个好时辰，想给相国大人办个盛大的成亲仪式。” “哦！那……幸运的新娘子会是哪家闺秀呢？”隆玥故作笑吟吟的问。 “哦，是蓝姑娘。周濡此次带她进宫，也是想要尽快完婚……”李润龙掩饰不住的一丝落寞。
第140页 “蓝姑娘？嗯，那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该好好隆重地大办一场。”隆玥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听起来像是咬牙切齿般。 “到时王后也送份厚礼，以示祝福，如何？”李润龙道。 隆玥知道李润龙的意思：蓝颜儿是相国大人的人，你就不必争风吃醋了。 “那……王准备了什么呢？”隆玥问。 “我……没想好，不如王后一顺帮忙筹备好了。” “好，遵命就是。咦？王，那蓝姑娘是什么来歷，可有侦察么？毕竟相国大人是朝中重臣，王依赖甚多……” “相国大人带来的人，难道还要问这问那么？”李润龙突然生起气来，起身道。 “是！是臣妾多虑了。”隆玥忙道，她看李润龙突然心情大变，也不宜再说什么。 李润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竟不发一言地离开了。 隆玥怔了半晌，心里却焦虑不安起来。 周濡要和蓝颜儿成亲？ 这是她一下子还没有想到的，她还以为蓝颜儿的目标是李润龙，周濡不过是她的跳板，她藉助周濡跳进李润龙的怀里，就可以和她一争高下了。 可为什么突然变成和周濡成亲呢？ 难道…… 隆玥心里一咯噔，难道——他们已经联起手来了！ 那就是说——周濡是知道蓝颜儿的身份的，他们已经联合起来了，两个同样恨着我隆玥的人已经达成了联盟！ 这是最坏的估计，但即使在周濡面前蓝颜儿没有表明身份，即使这一切是蓝颜儿一手安排的，那么，蓝颜儿这样做的目的也是要联合周濡来对抗自己。 不能让他们得逞！ 隆玥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她要阻止两个对她不利的人站成一条线。相比蓝颜儿，隆玥更加忌讳周濡。因为太深沉，太能沉得住气了。这在她看来，就是无比的老奸巨猾，那不动声色的背后，可能已经安排好了一个置她于死地的一盘棋，这是她一直保持警惕的原因。当初，听说周濡带回来了一个女人，她就有一种预感——周濡要开始行动了。 他表现得如此不紧不慢不慌不忙，你不知道他哪一步是安排好的，你不知道，哪一个是他的真实目的。 从李润龙落寞的表情看，周濡是真的要和蓝颜儿成亲了，这应该不假，因为王是不能欺骗的。周濡不会骗王。 但是，隆玥不会让周濡和蓝颜儿成亲，蓝颜儿即使进宫侍奉李润龙也好对付得多，因为后宫是她王后娘娘的天下。 但是，决不能让周濡和蓝颜儿成为至死的同盟！ 隆玥咬着牙想。 第99章 隆玥怒囚蓝颜儿 隆玥有一个彻底的方法，那就是让蓝颜儿消失，永远。 她要做到这一点很容易。很快，蓝颜儿和翡儿在后花园玩耍的时候，失踪了。 宫里乱成了一锅粥。 蓝颜儿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一处昏暗的房间里，翡儿在身边，蓝颜儿检查了一下，翡儿身上并无大碍，只是还在昏迷，倒无性命之忧。蓝颜儿正想起身看看，阴暗中有一个身影，慢慢走近她，然后啪地一声，火光亮处，是隆玥冷冷的脸。 “哼！堂堂王后，此时还需劳驾？”蓝颜儿心里明镜似的，嘲讽道。她和翡儿在后花园，侍女们都是远远地跟着，翡儿有什么需要才叫她们过来。那时翡儿玩得出汗了，叫人那块丝巾来，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个人捧着丝巾来了。 蓝颜儿看那人的身影，心里一动，可是已经迟了，那人飞快地向翡儿扑去，而翡儿根本不知道危险就在眼前，还自顾地在一旁玩。 事不宜迟，蓝颜儿如箭般急跃，想用身体护住翡儿，却不料那人的目标不是翡儿，而是蓝颜儿。 那人手里的丝巾一扬，香甜的粉末让蓝颜儿一阵眩晕，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蓝颜儿看见了隆玥阴恻的笑脸…… 隆玥一身简单利落的打扮，走到蓝颜儿身边，也冷笑道：“我以为会费多大的周折，原来你永远都是那么不堪一击！” “你永远也只会用这些阴招，损招，什么时候光明正大一回，我会很惊讶的。”蓝颜儿抱着翡儿道。 “说起来，似乎有人比我还不愿意光明正大哦……哈哈哈哈……”隆玥狂笑道。 “哼！说吧，你想干什么？看来，即使你做了王后，也始终都改不了喜欢这种阴暗洞府的癖好。”蓝颜儿借着隆玥的火，看了一下四周，严密的房间，看不出哪里是出口。 “听说……你要和相国大人成亲了，王上和我说这件事可是惆怅得很哦！王喜欢你……你不会感觉不到吧……听说你要和王最器重的大臣成亲，我都替王难过。唉！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为王排忧解难，送一个可人的美女在他身边呢？” “都不用这样虚伪了，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只是害怕你的两个敌人，两个最了解你的卑劣的人联合起来对付你，你着急了……” “哈哈！就是！你哪里还像以前那样好欺骗呢！” “人之所以被骗，并不是因为蠢，而是不知道人心的险恶，有的人的心，已经离奇变态到常人无法揣测的地步。” “哟！，你不会是那个人的冤魂附体了吧，怎么变得跟她一样口齿伶俐起来，只不过，你们两个人都是一样的蠢！”隆玥恨恨地说。 蓝颜儿知道她说的那个人是叶眉，她不愿意叶眉被她隆玥轻视，一个小小的恶毒念头在脑海里冒出来。 “是呀，师父说，灵魂是不灭的，特别是那些有冤屈的不甘的灵魂，总捨弃不了人间的恨意，所以特别不愿意轻易地消失。”蓝颜儿故意幽幽地嘆着气说。 隆玥心里升起一股寒意，但是她是知道蓝颜儿故意的，所以她嘿嘿地笑着说：“这样说的话，那么如果有一个人在大火中惨叫着死去，而他面前就站着一个人，那个人却没有把他救出来，你说，他是不是特别恨那个不能救他的人？” 蓝颜儿心里一沉，英子的死是困扰她的心灵创痛，即使她无比清楚，英子是自己不得不选择了死亡，但她还是在无数个梦里想把他救回来。现在这种痛被隆玥拿来当成攻击的武器，蓝颜儿只有更深的愤怒。 “你相信吗？婴儿是有灵魂的，即使是未出世的孩子，它的婴灵也能感受到来自外界的善和恶，难道……你没有感觉吗？”蓝颜儿阴郁地盯着隆玥的肚子说。 隆玥后退了一步，把火灭了，在黑暗中谁也不说话。隆玥仿佛在黑暗中看见了一双绿色的眼睛，正盯着恐惧的自己。 “你在这里的黑暗中享受人生最后的黑暗吧！我会为你编一个故事的结局，至于你原先的那个身份，我会考虑要不要跟王说明，但是，无论怎样，你知道的，我都不会给你一个好名声，说不定，我还能一併把你的濡哥哥拉下水……哈哈！”隆玥大笑了一声，然后蓝颜儿就听见哐当一声，暗黑中再无动静。
第141页 “嗯！这里是哪里？”翡儿醒来，惊恐地喊道。 蓝颜儿忙抱紧翡儿，安慰道：“别怕！我在这！” 翡儿偎在蓝颜儿怀里，问道：“这里……这里……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别怕！我想办法带你出去，别怕！”蓝颜儿安顿好翡儿，自己在黑暗中摸索，凭着印象摸到隆玥离开的方向，那里却是坚如磐石，丝毫找不到出去的迹象。蓝颜儿正在失望之际，突然黑暗中一只小手伸过来，拉着她。 是翡儿！ “来这里！”翡儿轻声道。 “怎么了？”蓝颜儿问道。 “娘娘说一定要记住这些路，如果有一天她叫我跑，就躲进这里来，然后就算闭着眼睛也要摸着出去，不要怕！要想着前面有阳光和鲜花在等着，有阳光和鲜花的地方就有亲人，找到亲人就不用怕了……”翡儿突然连珠串般说了一段话，蓝颜儿起先听着是一头雾水，后来才恍然大悟，翡儿此时嘴里的“娘娘”是南珠。 翡儿和南珠被乌浩吉囚禁过一段时间，想必南珠除了拼死保护翡儿外，还时刻想着怎样让翡儿逃出去。 “翡儿！”蓝颜儿呜咽道。 翡儿把蓝颜儿的手拉过去按在墙上，说：“娘娘总是悄悄地带我来，一开始娘娘和我一起走，后来娘娘就让我一个人走，她在外面等我，这里……我闭着眼睛也能走出去……别怕！外面有阳光和鲜花。”翡儿反而像个大人，安慰着蓝颜儿，她能感觉到蓝颜儿的焦虑。 蓝颜儿在黑暗中眼里夺眶而出。 南珠！ 另一个让她心里隐隐作痛的女子，一个让她敬仰的女子，走过她的坟，也只能默默地祭拜，但她却已经在心里微笑的女子。 “拍两下，再拍一下，再拍两下。”翡儿教蓝颜儿。 蓝颜儿试着做了，果真听见扎扎的声音，然后翡儿拉着她，似乎走了一段路，然后跨进了另一个房间，照着刚才的样子，如法炮制，又是一段路，一个房间…… 翡儿专心地领着蓝颜儿走着，蓝颜儿心里百感交集，想像着南珠一个人的艰辛，想像着翡儿小小年纪承受的那些暗黑的日子，她知道，她不能一步步地被隆玥牵着鼻子走，她要反击，占据有利的位置，不然，她终将保护不了需要保护的人。 隆玥早早地回到自己的寝宫，换上王后的华服，蓝颜儿突然的恶毒让她有些吃惊，想起腹中的胎儿，作为母亲，始终心有歉意。希望孩子不要认为自己的母亲不是个好人。 那个密室，隆玥料想蓝颜儿是逃不出来的，当初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她就开了一道门，她刚才离开的时候已经把门锁死了。只是……她始终难敌天意。 现在她需要做的就是静静地观察周濡和李润龙的反应，然后做出相应的策略，是该好好想想，如果他们怀疑到她头上——这实在太可能了——她应该怎么办了。 她承认，她这样做冲动了，太冒险。但是，她抑制不住这样的冲动。她怒了。她隆玥似乎总是输家，在周濡和李润龙的心里，无论是苏青还是蓝颜儿，她似乎都无法超越。周濡尚且罢了，可是李润龙说到蓝颜儿和周濡的婚事时那种深深的失落感，刺激到她了。 你爱她，为什么不让她做你的王后？ 哦！是了！拥有我，你才是王，所以你宁愿把爱人拱手让人，然后在我这个你不爱的人跟前惆怅几分。 你不爱我！ 是！你不爱我！为何要把那双手伸向坠落在地狼狈无比的我？为何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让我以为你想拥有我？这一切，难道仅仅是因为权力的魅力？ 我恨你们！ 我要让你们谁也见不着谁！ 让你们相互猜疑，妒忌。你们都喜欢的人不见了，你们都想得到的人不见了，你们不会怀疑对方吗？不会在痛苦的煎熬中失去理智吗？ 我要看看，看看你们得情谊能够经受多少考验…… 隆玥沉浸在自己的狂想世界里，突然，腹中隐隐作痛，隆玥心里大惊，惊叫起来，侍女们吓了一跳，跑过来问道：“娘娘怎么了？” 隆玥脸色苍白，可肚子痛了一下，又好了，隆玥心里迴响着蓝颜儿的话，不觉有些毛骨悚然，看看这空荡荡的宫殿，该不会飘着看不见的东西吧。 碧海夫人那一声悽厉的惨叫，真的现在都还像迴荡在这里，按理说隆玥不应该怕这些，可是，她是孤独的，不可否认的孤独，在孤独中，幻想会带她到另一个世界。 幸好，吵吵嚷嚷的人都叫来了，她还是金贵的，被紧张着，他们的吵杂让她心安定不少，暂且不去想什么了，好好地享受作为后宫之主的荣威吧。 第100章 曲爱难行心却定 这是一段漫长黑暗的路，翡儿却如在光明大道，领着蓝颜儿奔向那希望中的光明。 可她们奔向的地方不是阳光，没有明媚的鲜花——但是那里有跟阳光一样辉煌的光芒，还有——众人惊愕的眼神！ 最后一道门，蓝颜儿儿缓缓地推开，一丝亮光透进来，翡儿和高兴，在门缝开到刚好能通过的时候就跻身先跑出去，大叫道：“啊！出来了！” 然后就是一片寂静，蓝颜儿看了一眼身后的黑暗，心想：我不会再让自己身处黑暗，我要站在光明的地方，把阴暗中的人打倒，不单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很多人，很多人…… 在这一个闪念的时间里，蓝颜儿突然发觉了光明之处可怕的寂静。 “翡儿！”蓝颜儿跳出来，看见了令她意想不到的一幕。 原来这是昭机殿，朝圣的地方。 而此时，李润龙正召集了周濡等大臣商议事关宫廷安危的大事——蓝颜儿和公主翡儿居然在宫里被掠，不知去向！ 隆玥作为王后，后宫之主，坐在一旁聆听。她有意要把大家的思想引到内外勾结的的方向上，她有完美的计划，要把周濡永远从她的忧患中剔除出去。 但是，翡儿突然出现在大殿里，大喊：“我出来了！”当翡儿看见那么多人看着她，没有阳光，没有鲜花，但这里同样有灼人眼睛的东西——惊讶愕然的目光。 “翡儿！”李润龙惊叫道，可翡儿却像受了惊吓一般，往出来的地方逃去，刚好蓝颜儿出来，翡儿扑在蓝颜儿怀里，蓝颜儿就看见了比翡儿刚才看见的更加惊愕的目光。 “蓝！……颜儿……”李润龙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从来不知道这里有这样的暗道，从来不知道，有一天会从这里奔出让他心急如焚的身影。 蓝颜儿接受着众人目光的洗礼，在这目光中，她首先看见的是隆玥——她又惊又慌张，还有不敢相信。 你怎么逃出来了？你怎么不默默地死去？成为一堆无人知道的白骨，在别人思念你洁白的肉体时，你已经是一对森然的白骨，而这一切只有我知道，只有我知道！
第142页 隆玥的恶毒掩藏不住，怨恨的火焰在头顶燃烧。 我回来了，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你想不到吧！你以为从此解决了我，可是我回来了。你以为我那么轻易就被打倒吗？不，如果是，我就不会回来了，从一开始就不会！ “蓝颜儿！”李润龙唿喊道，惊讶过后，是喜悦，无比的喜悦。 蓝颜儿收回她的目光，她看见了李润龙，看见了他脸上的关切，她知道她应该奔向谁的怀抱，如果要对敌人造成伤害，必须足够靠近敌人。 可是，她也知道，在殿下一群不明所以的人中，有一个人，他比谁都想上来，紧紧地抱住她，深深地唿吸从她身上发出来的香甜。可是，他站在殿下，那个位置一点也不低，可他不能动，只能望着，期望他的目光足够强烈，可以把蓝颜儿吸引过来，转向他，靠近他…… 蓝颜儿深吸了一口气，她必须抛弃身后的目光，即使她知道，那目光可以为她放弃一切，可是，她不能。 她不能放弃自己的念头，也不能让他为她放弃本该属于他的未来。 她必须做一个选择，而这个选择是让她有能力抵抗敌人，保护那些她想要保护的人。 蓝颜儿深吸一口气，隆玥似乎明白了她在那一瞬间做出了什么决定，女人的直觉在闪电般飞驶。 可是隆玥来不及，她也不能阻止。 “吾王……”蓝颜儿看着李润龙，眼里都是凄楚，无助，惊怕，寻求庇护的柔弱。 一个女人，这样的目光可以打动任何男人，李润龙也不例外。 然后蓝颜儿几欲倒下…… 李润龙已经从王座上奔下来——他是一个王，但他更是一个男人一个父亲。 蓝颜儿及时地“昏”过去，倒下，在李润龙抱住她的剎那，她看见了隆玥的恨，和——周濡的刺痛。 对不起！濡哥哥！ “蓝颜儿！”李润龙抱住蓝颜儿，翡儿扑在翡儿身上，这是一家团聚的景象——在众人的目光中，毫无忌讳地上演。 蓝颜儿又再一次在李润龙的寝宫里醒来，首先看见的是李润龙一张充满柔情的脸。 他曾经以为会就这样失去她，可没有想到，在心底已经绝望的时候，他得到了她。 他只要她，不再去想别人。 他是王，但他也可以任性一次，不计代价。 “你醒了！”李润龙低声道。 “翡儿公主呢？”蓝颜儿挣扎着起来，李润龙却一把把她抱住，狠声道：“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克星！一个看着我不说话，可我就是爱她，宠她。一个一醒来什么都不问，就问‘翡儿公主呢’，你怎么不问‘你好吗’‘担心我吗’等等的问题？” 蓝颜儿针扎了一下，却发现被抱得越紧了，于是作罢，低声道：“王！翡儿……她还好吧？现在在哪里？吃过东西没有？” “放心，她很好。倒是你，身上可有不舒服的地方？”李润龙看着蓝颜儿问。 蓝颜儿道：“有！” “哪里？”李润龙紧张道。 蓝颜儿指指自己被李润龙搂住的腰，李润龙忙松了手，蓝颜儿就趁机挣脱出来，闪到一边，说：“现在好了！” 李润龙这才知道自己被诈了，可他还是反身就把蓝颜儿禁锢在怀里，柔声道：“说……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蓝颜儿目光变得暗淡，沉默不语。 李润龙抬起她的下巴，说：“是不是想偷偷消失掉，带着我的心，带着我最爱的女儿，消失掉，让我夜不成寐，肝肠寸断？是不是想让我尝尝再也看不见你的滋味？让我尝尝什么是真正的痛苦？”蓝颜儿和翡儿消失得太蹊跷，而王后又有意制造事端，李润龙心里明白这事和王后有关，但是，他不想把王后牵扯进来，暂时不想。王后不应成为他和蓝颜儿之间的障碍。 同样，相国也不行。 李润龙不想去想，去想隆玥会怎么样，周濡会怎么样。隆玥不会允许她的地位受到威胁，特别是不能受到来自于蓝颜儿的威胁。周濡呢？李润龙觉得有亏欠，可是在昭机殿，周濡安静的转身，让李润龙不安，周濡的安静总让他不安。他知道周濡会很难受，很难受，但是，他不知道周濡会怎么打算。 所以他受伤般撒娇，怜爱地指责。只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心被爱沾满，同时也被担忧沾满，他只有这样，用幼稚的，从来没有过的，像一个什么都没有只要你一个的单薄的多情男子，说自己受了伤，其实是说自己有多爱。 蓝颜儿似乎已经想好了怎么回答。 “我们在玩的时候，看见了一只怪兽，然后被怪兽抓走了，那我们关在了一个黑暗的地方，可是翡儿和我都很勇敢，在怪兽把我们吃掉之前逃出来了……不过……就是不知道我们怎么会跑到那里……是不是……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蓝颜儿微笑着说。 “吓了一跳，然后欣喜若狂。不管那只怪兽做了多大的坏事，可是，我感激她。因为她最终让我重新得到你……在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的时候，她又让我重新拥有了你……蓝颜儿！你是想好了的，你走向了而我，而我，就不会再放手！”李润龙不可谓不深情，可说这番话的时候，彼此的心情却是十分复杂。 “王！难道……你不觉得我可疑吗？”蓝颜儿淡淡地道，“一个刚刚还是要和相国大人共结连理的人，现在突然投向了王，您的怀抱，难道我是没有目的的吗？即使没有目的，难道我的忠贞不值得怀疑吗？” “怀疑？我为什么还要怀疑，现在这种情况不是证明你的忧伤是有道理的吗？不是刚好说明你最终下定决心把自己交给我了吗？我为什么要怀疑你呢？我不会去怀疑自己的女人。我相信愿意来到我身边的女人，至少都是爱我的。” “噗！” 蓝颜儿笑道：“王这不是哄我吗？这天下的女人，美的，丑的，有才的，无才，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哪个不想凑到王的身边，一承恩泽？” “爱我的有千千万，可我爱的有几个？我爱的，才能靠近的……”李润龙不顾一切地搂住蓝颜儿，她是他的，这双眼睛，这双嘴唇，都是他的。 他吻着她，让她在怀里挣扎，挣扎，然后安静下来，把反抗的手变成温柔，攀住他的身体，才能不让眩晕把自己放倒。 蓝颜儿的心在哭泣，喜悦，悲伤的泪水在看不见的地方流。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李润龙，那时的他，其实比现在的他更加耀眼。他的笑，第一次见他的笑，就凝结在心里，现在才化开，是那留在心里的泪水把它化开，随着血液，侵入身体里的每一寸肌肤。 她爱他！ 蓝颜儿哭泣着承认，她爱他。 一直。 像温暖地缓慢的发酵的酒酿，现在才散出香气，以为那不存在的，现在才氤氤氲氲地散发着迷醉的香气。
第143页 原来是爱。 原来是不曾说出口的爱。 原来是不曾想要过承认的爱。 如今，都盛开了。 第101章 欲走还留心寂寥 “王……相国……相国大人求见！”外面的通报小心翼翼，里面的人儿缠缠绵绵。 “王……？” “王！相国大人求见……” 蓝颜儿想挣脱开来。不是没有听见，他们都听见了，听见了“相国大人”四个字，李润龙越发吻得狠了，他要把“相国大人”四个字从蓝颜儿心里里赶出去，从自己脑海里赶出去。 “不！”蓝颜儿挣脱开了，脸上居然是泪水。 “不准去！”李润龙慌张地喊道。 蓝颜儿擦了眼泪，微笑道：“我要去！” “他要见的是我！”李润龙道。 “可他真正想见的是我！”蓝颜儿也喊道。 李润龙拉住她的手，心疼道：“让我去见他……” “不……”蓝颜儿笑着，轻轻说，“我去。” 李润龙放开她的手，蓝颜儿转身欲走出去，李润龙看着她的背影，他突然觉得害怕，害怕就这样结束，害怕她留给他的最后记忆就是这个背影。 “蓝颜儿！”李润龙脱口大喊，“你会回来……” 蓝颜儿回头一笑，李润龙看见她的笑容，他不知道是还是不是，他静静地坐下，脑袋有些发胀，自己竟然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小少年，无法抑制内心的波澜，突如其来的幸福，莫名而生的失落，这些，让他一时还有些难以适应。 蓝颜儿走出去，周濡背对着站在那里，像一尊石雕，令人心疼。 “濡哥哥！”蓝颜儿轻轻喊道。 周濡的身体震动了一下，然后僵硬了，但是他并不转身，依然定定地站在那里。 “濡哥哥！”蓝颜儿继续喊着，她知道，周濡此刻的伤心，不是谁能体会的。 周濡还是不动，他不会回过头来看蓝颜儿，他怕看见她的眼睛，怕被她打动，原谅她在他以为摘到幸福的星星时抛弃了他。 他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可是，他不能贊同，不能允许。 周濡把伤心和难过藏起来，这是他的习惯，同以往一样。 蓝颜儿跑到他的面前，喊道：“濡哥哥！” 周濡转过去，他不要她因为他的难过而难过。 “周濡！”李润龙站在那里，当周濡转过身，就看见了李润龙，看见同样一脸难过的李润龙。 蓝颜儿跑着离开，她要去找翡儿，此刻只有翡儿是她的安慰。 “周濡……我们……”李润龙面对多年的战友，兄弟，朋友，现在，他们是情敌。 李润龙看见周濡脸上的那种表情，他知道，周濡不会放弃蓝颜儿。就像，他现在也光明正大地表示，他爱的女人，他不会放弃。 “王！已经搜过了，翡儿公主被关押在一个黑暗的小房间里，这个房间有一条暗道直通昭机殿，通过了解，此暗道是乌浩吉所设，为的也就是逃亡方便。翡儿公主在这里生活过，应该是当年的南妃带她走过这条道，想不到今天反倒用上了，不然，外人很难知道如此秘密的地方。但是究竟是什么人掳走了翡儿公主，目的何为还要作进一步调查。”周濡面无表情地说着，听得李润龙心里更不是滋味。 “周濡……你……别这样！”李润龙道。 “对于余下事情，是否要继续追查，全凭王的定夺。” “算了。”李润龙淡然道。 “王！臣下有一个请求……”周濡不给李润龙时间，接着道。 “什么？你说。”李润龙有种不好的预感，他靠近周濡，想知道他想干什么。 “我想辞去相国之职，归隐山田，王可以重新物色合适的人选担任此务。” 李润龙好像料到他会这样说一般，沉默了一会儿，说：“周濡，你在怪我。” “臣下不敢。” “我不准。” “望王上成全！” “不准！”李润龙故作生气道。 周濡看着李润龙，李润龙比他更坚决。 李润龙缓了一口气，柔声道：“你可以生我的气，但我不准你走。” “王！臣……去意已决！”周濡硬着心肠道。 “我知道，你接下来是要说服她，带着她走，归隐田园，天长地久……但是你们两个，我一个也不会放。”李润龙淡定道。 周濡沉默了一下，确实，他是这样想的。这次事情，可想而知和隆玥脱不了关系，而蓝颜儿回来之后的种种迹象表明，她要正式和隆玥宣战了。 周濡不想蓝颜儿最终成为攻于心计的人，整日为了你死我活而绞尽脑汁，不得安宁。这些事，即使要做，也应该由他来做，不能是自己心爱的女人。 蓝颜儿最终投向李润龙的怀抱，就是把自己暴露在最危险的地方，而他，鞭长莫及，如何来护卫她？ 她呆在身边就好，所有的事他来做就好，当她有危险的时候他能够及时出现就好……可是，蓝颜儿，你怎么可以让我这样担心难过地看着你，日日看着你，成为王得女人，然后和王的另一个女人打得头破血流？ 李润龙看着周濡，他不放周濡的感情和抓住蓝颜儿的感情是相当的。 周濡也看着他，那些相处的日子像水流一样，过去了，留下一抹微笑。 “你是这样想的……对吧？”李润龙问。 周濡点点头，他还能说什么。 “其实，我们不是应该尊重蓝颜儿的选择吗？她去或留，都有她的原因，都是她自己做得选择。有时候，也许我们都会觉得自己很强大，可以做很多想要做的事，可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你我做到现在，已经是权倾天下，可是，我们不也时常感觉有心无力吗？每个人在自己的范围内，都能做一些事，在自己的范围外，有些事也阻止不了。而我们，有时候要做的就是允许每一个人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李润龙拉周濡坐下，说道。 李润龙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可当周濡看着他的时候，周濡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似乎这只是有感而发的一段话，没有特别的含义。 “蓝颜儿想和你说说话，你去和她说会儿话吧。”李润龙依然淡定从容，他是王，无可争议的王。 周濡也会被他迷惑，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王者之气迷惑，在那一刻，他会无条件相信李润龙。这也就是他最初追随他的不可抗拒的魔力。李润龙身上有一种气质，这种气质想让你靠近他，追随他，成全他，把他抬上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仰望他。 而李润龙，同时也成全了周濡内心对于创造的激情。 成全和被成全的人，其实，都是基于内心无法遏制的渴望在行事。
第144页 “去吧！”李润龙拍拍周濡的肩膀，周濡始终都沉默，似乎在思索，在决定去留。 周濡望着李润龙，说：“曾有人说，我命里孤星高照，註定一辈子孤独终老，我不信，我问他为什么？他说那是因为我逆天而行，所以一定要得到惩罚。” 这次轮到李润龙沉默不语。李润龙背着手，看着高高的天际，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李润龙问：“你后悔吗？” “后悔的话，能回到过去吗？”周濡苦笑道。 “所以你只能继续前行。” “因为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早就註定好的，说后悔会显得矫情，说遗憾会显得失落无比，所以，干脆一做到底，看看，我的命运给我安排了怎样的人生。我必须要有勇气一直走下去，一直到最后，我才能真正回头看看自己，才能真正知道后不后悔。”周濡笑着说。 “是。”李润龙也笑着回答。 周濡笑着摇头，一边走一边笑，走了十几步，他又突然停下来，背对着李润龙，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真正爱的是谁？” 李润龙听了，先是一愣，看着周濡的背影，似乎不知周濡这问题从何而来。 周濡没有听到回答，于是自己说：“你真正爱的是她吧！” 她？ 她是谁？ 李润龙心里此刻的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 周濡似乎并不在乎有没有获得答案，他走了，走过长长的路，一直到李润龙看不见了。 李润龙呆立在那里，似乎也在问自己：“你到底爱的是哪个她？” 周濡走出去的时候，遇到了蓝颜儿，她并没有走远，她还在等，等着和周濡见一面。 “濡哥哥！”她依然叫得动人，可是，恐怕以后再得这一句“濡哥哥”就是奢望了。 周濡勉强笑笑，他也要表现得坚强。 他不能让她看出来，在前一刻，他是那么想拉着她的手，把这偌大的王宫都抛下，带她走，去深山，去最远的地方，从此天下再无他这位相国大人。 他不能让她看出他的软弱，软弱的心痛，如果她已经强大，那么他就应该比她更强大，因为，在他心里，她始终过于脆弱。 “濡哥哥！你不会怪我的，对吗？”蓝颜儿说。 周濡摇摇头。 “你都明白的，对吗？” 周濡点点头。 蓝颜儿唿吸艰难，扶着旁边的赤红柱子，却只能再喊一句：“濡哥哥！” 周濡走过去，什么也没有说，已经不需要语言，开口会动了心间的伤口，然后伤口会流血，而他不能让蓝颜儿看见他的心血在流。 周濡抚摸着蓝颜儿的耳垂，碧玉的坠子，他从泥地上捡起，抹干净了，放在心间，如今戴在她耳朵上，柔和的，有他的温度。 然后，周濡一步一步不急不缓地离去。 蓝颜儿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伏在上面大声地哭泣。 第102章 大婚之夜涌暗流 御雀三年六月二日，吉，王大婚，迎娶蓝妃。王后腹痛，急召数位御医进宫。 宫里两头热闹，只不过一边喜中带伤，一边忧中带恨。 蓝颜儿坐在镜子前，面前摆放着青龙刀，铜面具，解下身上沉沉的珠翠首饰，换上一身轻便的青色纱衣，镜中的自己，一脸平静。蓝颜儿把龙凤盖头盖在镜子上，模煳了一切。 李润龙悄悄进来，侍女们都清场了。 “你不等我……等我给你揭开红盖头？”李润龙看着素服的蓝妃，今夜，她将最终成为他的。 蓝颜儿一把掀起镜子上的盖头，披在头上，转身面向李润龙，道：“吾王！你会更喜欢这样毫无装扮的我吗？” 李润龙走过去轻轻揭开龙凤盖头，说：“你是怎样的，我不都抓住你了吗？我不怕你是什么样的，我只怕抓不住你。” 蓝颜儿倒在他怀里，道：“听说——王后不适，王，你不应该去看看吗？” “几天是我们大婚的日子……我……怕你见不到我会不高兴。” “现在不是见到了吗？去吧，这时候，丈夫应该在身边陪着。” “嗯……可是……你要等我！” 蓝颜儿笑了，道：“难不成我还要熘了？” “谁知道！你就像一条大海里的鱼，露出尾巴把渔夫吸引住了，然后潜进水里不出来，或者，像天边的一朵云，飘着飘着就不见了。我呢，怕眨一下眼睛，你就不见了。” “我又不是神仙，没那么大的法术。”蓝颜儿把头起来看着李润龙，轻咬着嘴唇，道，“去吧……我等你！” 李润龙“嗯”了一声，不舍地走了，其实，他心里还是担心着王后那边的。 隆玥吃了药，躺下了，李润龙来的时候也没起来。 李润龙站在床前，看着隆玥有些苍白的脸，心里兀自地有些难过。 隆玥睁开眼睛，看着李润龙，眼里有些泪。 “王，你不该来。” “我应该来。”李润龙握住隆玥冰凉的手。 “吾王大喜，怎可来臣妾处沾染晦气？”隆玥身体偏向里面，故意不看李润龙。 “我不许你这样说！”李润龙野蛮地把隆玥的身子扳过来，隆玥轻唿一声：“唉哟！” “哦！王后！我……你有没有事？”李润龙慌了，紧张地问。 再看隆玥，原先苍白的脸色此时有了些红润，眼泪汪汪的看着李润龙，眼里都是娇嗔。李润龙心里一热，轻搂着隆玥，道：“对不起！但是，我不许你那样轻贱自己，你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你有骨子里的骄傲！” “你这个撇下新婚妃子的王，来我处作甚，难道……是被新妃子赶出来了？” “你又调皮取笑我了！我来看看你好些了没，怎的动了胎气？是我惹恼你了？” “哪敢！王有了心头好，如今臣妾也好消了不让吾王纳妃的妒妇嫌疑，岂不是一举两得！” “王后能够这样想，也是个不凡的女子……” “也？那必是还有另一个了！王之幸而已！”隆玥笑着说。 两人亲亲热热地说着话，而此时，蓝颜儿却思索着，自己要不要趁人之危。 隆玥动了胎气，怕是因为终于明白自己的、给自己制造了一个敌人，近在身边，威胁更甚。在王身边，她能动他蓝颜儿的机会更少。 当然，她是一个女人。一个想要独占鰲头不允许任何人来挑战她的权威的女人。王，这个男人的权威只有她才能借光，隆玥确实是这样想的。此前，幸好李润龙也似乎对别的女人无甚兴趣，也省了她很多麻烦，不然，一个后宫血雨腥风又哪里少得。天有时也是向着隆玥的，在她成为王后之前，已经没有了任何障碍，她只要征服李润龙一个人就够了。
第145页 可是，现在，强劲的敌人出现了，不单单是争宠，还有恩怨和仇恨。 蓝颜儿想像着隆玥的心迹，试图了解她，对付她。 在暗室里，隆玥的惊慌没能逃过蓝颜儿的眼睛，虽然过后蓝颜儿有些后悔自己的恶毒，可是，她知道，她其实一点也不恶毒，相比隆玥，她一点也不恶毒。 可如今，她要让自己变得跟隆玥一样恶毒。 动了胎气的隆玥，现在有李润龙陪着，但李润龙很快就会回来的，回到她身边，蓝颜儿对这一点很有信心。 至于隆玥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把要入洞房的李润龙牵扯住，还是未知。可蓝颜儿做好了准备，她觉得不能错过这一次机会，因为，谁都没有想到，一个刚成为宠妃的人，一个要和王入洞房的人，会有心思去做一件事。 她的轻功很好，这一点没有错，而且在关键的时刻，总是会显示出应有作用——蓝颜儿躲开了所有的侍卫，伏在了李润龙的必经之路。 当李润龙匆匆从隆玥处离开，他心急着要见蓝颜儿，而蓝颜儿此时却有了恰当的时机。 隆玥和李润龙缠绵了一会，就把李润龙劝回去了，李润龙也是做了个顺水人情，一离开隆玥的视线就脚步加快了。 隆玥也有自己计划，她其实比谁都不想李润龙呆在她身边。李润龙一走，她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把自己要做的事过滤一遍，看看有什么遗漏。 她的目标，是翡儿，最脆弱的，最容易得手的，即使，已经加强了警戒，但她总有办法。 当隆玥沉浸在自己的完美计划中时，她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样——有东西在靠近她！ 隆玥睁开眼睛一看，却是贴身侍女放下帐幔轻轻离去的身影。隆玥舒了一口气，正怪我自己吓自己，抬眼之间爱你，却见一条白影从上而下飘落下来，长发飘飘，看不清脸，更让人恐惧的是一把声音，与碧海夫人无异。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在哪里？”那种悽厉很熟悉，隆玥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谁？装神弄鬼！你以为我会怕你！”隆玥随手扔了一个枕头过去，那白影却幽幽地躲开了。 “孩子！我的孩子……”白影念叨着，低着头，看不见脸。 “孩子？哼！你哪来的孩子！一包破布而已！你骗不了别人，倒把自己给骗了，真真可笑啊！哈哈！”隆玥盯着白影嘲弄道。 是谁？蓝颜儿？不可能吧！如果是，那她胆子也大得很哪！ “孩子！我的孩子！”白影手里多了一包布，真的是破布，一条条撕碎的破棉布。 “对！这就是你的孩子！”隆玥冷笑道，既然你爱演，我奉陪！ “这也是你的孩子！”白影突然惨森森地说，看不见的脸上似乎有一丝诡异的笑。 “我的孩子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隆玥突然气了，同时肚子一阵疼痛，隆玥惊叫起来。在侵蚀外候着的侍女们听得响动，都一拥而入，唿着：“娘娘！怎么了？” 隆玥定睛一看，白影消失了，好像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得太快，太不可思议。 隆玥有点怀疑不是蓝颜儿，因为她很难相信蓝颜儿能那样神出鬼没，如果真的是蓝颜儿，也同样可怕。 “谁？你们谁看见了她？”隆玥捂住肚子，惊恐道。 “娘娘！谁？没有人来过，王已经离开了，刚刚走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 “娘娘！您是不是做梦了？要不要请……” “闭嘴！别说话！”隆玥呵斥道，然后四处张望着，然后再静静地好像要听见什么细微的声响。 可是什么也没有，飞、刚才的一切好像真的是梦，隆玥怀疑刚才是不是一时昏睡，然后做了一个梦，真实，是因为，某种程度上那是她内心的恐惧。 “嗯，我休息一下，你们都在这候着吧。”隆玥沉默了一会儿，吩咐道。 侍女们这才敢动一下，扶王后躺下，端来参汤，隆玥喝了一小口，定了一下神，闭目养神，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而蓝颜儿却在焦急地赶回去，她不能让李润龙发现她离开过。 可她还是迟了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她没有时间脱下脸上惨白的没有五官的面具。 李润龙一脚踏进去，蓝颜儿背对着，正想往里走，李润龙喊住：“蓝妃！我回来了！” 蓝颜儿定住身体，迟疑了一下，转过身来，把李润龙吓了一跳。 “你……” 蓝颜儿戴着狰狞的铜面具，没有时间脱下藏起来的，只有用这个覆盖。 “王！您去得有些久了，臣妾无聊，闹着玩的。”蓝颜儿自然地脱下面具，连同底下的另一张，放在桌上，铜面具比较大，很好地掩盖了那个小巧的没有五官的面具。 “你……喜欢那个？”李润龙看了一眼铜面具，他知道，这是周濡书房里的东西，虽然周濡也藏着，但他要知道，总归是能知道的。 “谈不上喜欢，但是如果有需要，我还是会把它戴上去的。”蓝颜儿走到李润龙跟前，继续道，“王后好些了吗？” “并无大碍！你怪我去得久了？”李润龙捉住蓝颜儿的手，蓝颜儿的脸有些红，李润龙道是女人的娇羞。 “哪敢！我是怕王一晚上都不回了。”蓝颜儿的声音小得如同蚂蚁，可李润龙还是听得真切，他一把抱起蓝颜儿，在她耳边道：“你以为我捨得？” 蓝颜儿嗯呀喘气，把头埋入李润龙的胸前，任由李润龙把她抱到床前。 那铜面具下白森森的无脸面具，幽幽的光芒，只有蓝颜儿能看见。 第103章 漫漫夜各怀心事 隆玥自感身体有些不适，心底虚慌，脚底轻浮，但她却无心入睡。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慌张感，被背叛的无奈之感。这个时候她的愤怒转移到了翡儿身上，如果不是翡儿，蓝颜儿根本就逃不出来。 一个看似弱小无比的翡儿，关键的时刻却让人刮目相看，隆玥从来都没有忽视翡儿的存在，现在，更加不能忽视了。 因为，似乎，那个看似什么都不懂的翡儿，心里跟明镜似的，而这个深藏不漏的翡儿还是跟蓝颜儿同一条战线的，隆玥很在意。 可此刻，隆玥的心又被另一种感情占据着——妒忌！ 她不会承认自己多么在乎李润龙和别的女人缠绵在一处，她是阴谋的，不是情感的，情感的束缚不能成为她隆玥的负担。可是心底那种如同七手八爪挠心的难受让她又生气又伤感。 她生气自己为何要有这种感觉，她不能把蓝颜儿当成一个女人看，而是要把她是当成敌人，不是因为同为女人的宿怨。可蓝颜儿就是一个女人，美丽，柔弱，令男人疼惜，你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于是，隆玥要把自己看成不那么女人的女人，或许，心里的失落会少很多。可是她又是女人，一个怀着孕的女人，一个需要丈夫更多呵护的女人，所以，她心里就多了份失落。
第146页 突然，隆玥对翡儿的盘算放了下来，她有了另外一种亢奋。 隆玥起身，看着偌大的宫殿，第一次明白什么是空虚寂寞，那是需要更多的怨恨来填满的丘壑。隆玥披衣出去，只让两个侍女陪着，一个挑着灯，一个紧跟着搀扶，她突然有了一点兴致，因为她知道今夜还有一个人无法成眠。 相国府不远，太不远，近得会让群臣心生妒忌，连隆玥有时也觉得李润龙和周濡亲密得太过，好像——这个国家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实，似乎也是这样的。 周濡在做什么，在书房，没有灯，窗外一轮弯月，月光淡得几乎没有。周濡想了很多很多，过去和未来，模煳地交织在一起，没有酒，却要醉了般，难受得想要睡去，却难受得无法安睡。 来人也站在黑暗中说，王后娘娘来了。 今夜的诡异，谁都可以感觉出来。 所以当相国大人说告诉她他在书房就可以了，似乎没有起来迎接的意思。通报的人也只迟疑了一下就退出去了。 不一会儿，隆玥就同样站在黑暗中，看见了窗外很淡很淡的微微灰蓝的天空。 “如今这情景，是不是应了一句诗词：同是天涯沦落人？”隆玥在黑暗中微笑道。 周濡起身，挑亮了灯火，隆玥一看，原来他手里还握着一壶酒。 “月下独酌，无影可对，不如，我陪你！”隆玥不由分说夺过周濡手里的酒壶，仰头大喝了一口，周濡忙把酒抢了过来，道：“你……你有孕在身，怎可……怎可如此放肆！” 隆玥抹了一下嘴角，笑道：“你也会这样生气着急？沉着冷静的相国大人倒让我这个做王后的受宠若惊了！” “你来……有何事？”周濡把壶里所剩不多的酒倒了，终于开口问道。此时的两人，少了平时的客气。 “是呀！我来干什么呢？让我想想，哦！我想起来了！这良辰吉日本来是你的，如今你却孤身一人喝闷酒，我来，就是想看看你是怎么个难过法的。”隆玥一点也不掩饰她想要看好戏的心情。 “也就仅此而已！”周濡冷笑道，“怕是有人自己寂寞难受了，想找人消遣倒是真的吧！” “哈哈！彼此彼此！那不正好，你我，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近距离过，恐怕，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刻了，不如，我们也来谈谈心吧！”隆玥笑着说。 周濡命人掌了大灯，把书房照得亮堂堂的，两人坐下，也不知隆玥想要说些什么。 “我很奇怪，你人生所求是什么？”隆玥在灯火的明亮中，紧盯着周濡，没有人了解的相国大人，隆玥想了解。 “此话怎讲？”周濡问。 “你辅助他，得了江山，坐稳江山，临了，连一个自己爱的女人也拱手相让，这——难道不足以让人迷惑？”隆玥的话就像一把刀子插在周濡心上，拱手相让？那是他的不得已，如果可以，他愿捨弃繁袍锦衣，只要美人一笑，可是，他又是谁？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他的无能为力比之别人有更多的隐忍苦痛。 “有的人就是山间的一朵花，你看着她，她笑中带着露珠，不需要谁的怜惜，你只要看着她就好。” “我不相信！难道你不恨？不想把属于自己的夺过来？你就甘心日日自己痛苦？”隆玥心里冷笑，她不信，不信一个人可以做到这样。 “你来的目的是想挑起我心中的怨恨吗？”周濡皱着眉道。 “如果你心中无怨，我如何作得出来？” “今天的局面，只能说，有人自食其果。” “哼，今天我来，也不打算遮遮掩掩，这宫中，谁人是清白的莲花？如果别个心怀鬼胎，图谋不轨，你道谁又会袖手旁观？” “小人看谁都是一副歹毒心肠……”周濡也哼哼道。 “哼！你我也不必耍嘴皮子，你我之间的恩怨，彼此心里都清楚，我不会天真到以为相国大人真的有那么大度，你我的帐可以慢慢算，只是，她回来了，她回来干什么？除了对我这个王后坐享其成不甘之外，她还想干什么？难道……你不好奇吗？” 周濡心中一动，看着隆玥，隆玥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话说多了。可能那口酒有些烈了，一些话就没有好好经过思考熘了出来。 “她？你说的是蓝妃？也许她也想知道被天下第一的男人宠爱的滋味是怎样，你得到了，难道不许别人也有这样的念想？” “是吗？”隆玥把声音拖得长长地道。 “难道……女人还有更难以企及的愿望？”周濡用充满疑问的眼神看着隆玥，眼里的疑惑是真的，心里的疑惑也是真的。周濡只是突然觉得隆玥好像知道什么一样，而且，她还认为蓝颜儿也知道她知道的事，而这是周濡没有想过的。在他心里，蓝颜儿就是来报仇的，她不甘心，被隆玥说中了，但她还有什么目的，周濡从来没有想过，因为，他实在想不出。 隆玥笑着，只有冷冷的笑意，一副难道你不知道的样子。 “你说……他知不知道她是谁？”隆玥收起她的笑，是严肃道。 “你是说……”周濡还没问，隆玥就点点头。 “王从来都不傻，这你我最清楚。”周濡道。 “所以啊……我心里更加奇怪啊！” “有什么好奇怪的？”周濡故意问。 “都是聪明人，都知道谁的目的都不单纯，可是，偏偏每个人都好像假装不知道的样子，是在等一个时机，把别人套进陷阱里，还是每一个人都那么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不会输？” “你说的话我不懂。” “你懂的。” “你想太多了。” “你想的不会比我少。”隆玥说着，带着诡谲的笑意，盈盈地去了。 周濡在隆玥走后，闭着眼睛沉思起来，隆玥今夜来，好像说了点什么又好像没说什么，但总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萦绕在心头，是什么？周濡脑袋有些发胀。这一下倒好，原本在煎熬中无法自拔，几欲心焚，现在，心头多了一丝疑惑，倒把那心焚烧的感觉取代了几分。 话说隆玥从相国府出来，没有回自己寝宫，却去了翡翠宫，她要去看翡儿。她想干什么，没有人知道。 不管外面怎么样，此时的李润龙都躺在最温柔的怀里，享着人间的至乐。当身下的人儿沉沉睡去，他却搂着蓝颜儿，看了桌上的面具和剑好久。 蓝颜儿轻轻地翻转着身体，然后睁开眼睛看见了李润龙。 他眼里的东西让她的心有些慌乱。 “嗯，你醒了！” “嗯，王……你还不睡？”蓝颜儿看了一眼李润龙看着的东西，问。 “突然想起一个人……” “王想起了谁？” “苏青！”李润龙直接道。
第147页 蓝颜儿心里一跳，还是镇静地问：“嗯？怎么了？王怎么想起此人来了？” “看着你突然就想起来了……” “为……为何？”蓝颜儿继续假装镇静地问。 “因为你们很像。” “这……让王不高兴了吗？” 李润龙看着蓝颜儿，问：“你怎么会这样想？” “不是说……此人……有颠覆王权的嫌疑吗？” “事实的真相有很多，你愿意相信哪一个？” “啊？” “呵，我只是随口说说，你不必在意，从此以后，你是我的妃子，是我最亲密的人，你不必在意别人说什么。” 蓝颜儿心里想，“最亲密”的人？我是吗？我是吗？可嘴里却说：“是，吾王！” “夜深了，睡吧！”李润龙轻声道。 蓝颜儿嗯了一声，转过身去，闭上眼睛，却在想：我知道我是谁吗？如果你知道，为何你不认？如果你不知道，那为何不知道？ 苏青！在你心里是什么样子的？如果他不是我，他只是他，他在你心里是什么样子的？ 最亲密的人？我怎会是你最亲密的人，你都不能认出我来，你都不愿认出我来，我怎会是你最亲密的人！ 第104章 翡儿小痴忧乐堪 父王和蓝颜儿大婚，还有一个人，心里充满了不悦，那就是翡儿。那晚她早早在自己宫里睡去，做了许多梦，流了些眼泪，梦中有人在给她擦干眼泪，却看不清是谁。第二天，当翡儿醒来，却发现王后躺在她身边，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翡儿本能地躲开王后的温情，她不习惯，不习惯宫里除了蓝颜儿之外的女人对她亲热，和她如此靠近。 “翡儿！你昨晚做梦了，哭了，你还好吗？”王后叫她翡儿，想拉近彼此的距离，可翡儿眼里的戒备分明表明了隔膜。 翡儿心想，难道那个梦里帮我擦眼泪得人是她？ 之所以不习惯别人的好，其实是因为很少人对自己真好，如果眼前的人真的像梦里的人那般温暖，翡儿会感动的。 但是翡儿不傻，她有孩子的本能，知道什么叫做不怀好意。 她虽然不大明白为什么父王要娶这个女人做王后，但是她知道，把她和蓝颜儿送进那个黑暗的地方的人，就是王后。那时，在那豆大的灯火中，翡儿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但是王后和蓝颜儿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翡儿最记得南妃娘娘的话，南妃娘娘说过，如果觉得有危险，就要藏着一动不动，直到确定危险过去。所以她是在王后走了之后才“醒”过来的。 孩子知道的总是比大人能想像的要多。 翡儿用眼睛看着王后，不说话。隆玥知道翡儿并不喜欢她，就像，她也不喜欢翡儿一样。可现在她要让翡儿觉得她“喜欢”她，所以她刻意藏着自己的不喜欢，刻意保持着和颜悦色。 隆玥不大懂翡儿，面对一个不大说话的人，总是会有种难以捉摸之感，可隆玥从肚子里的孩子身上感觉到了一种东西——那就是每一样生命都想得到关怀，翡儿也不例外，或者说，翡儿更需要别人的关怀，只不过她有自己的保护色，会让人误会她不可接近。 “你心里不好受吧？”隆玥顿了一下，“你父王又成亲了，蓝妃娘娘也不可能天天陪着你玩儿了。” 翡儿起身，侍女们过来梳洗，隆玥依靠着床，看着翡儿脸上的表情变化。 翡儿在镜子里偷偷窥看王后，她也想从她脸上看出她的意图。 翡儿梳洗完毕，穿好衣服，她正想自个出去，也不理王后想怎样，可她一脚还没踏出去，就听王后“哎呦”一声，惊叫起来。翡儿重新返回来，看着王后，之间王后用手托着肚子，小心地站起来，对她微微一笑，说：“孩子踢我了。” 翡儿好奇地看着王后的肚子，她看不见什么，看不见一个会踢人的孩子。她眼里的好奇被隆玥捉住了，她果然没有错。 隆玥走到翡儿身边，说：“你想摸摸看吗？” 翡儿摇摇头，这头摇得太快，根本没有经过思考。 隆玥继续问道：“真的，你试试，他会踢你的手，就像……想跟你玩儿一样！” 玩儿？ 翡儿有些心动了，她孤单了太久，她渴望一个和她一样纯真的孩子，可以毫无顾忌地玩，而不必担心被谁算计。 翡儿试着伸出手，却停在半路，因为她要触摸的是王后的身体，而这让她迟疑不决。 隆玥轻轻拉过翡儿得手，按在肚子上，说，“你闭上眼睛，告诉他，你来了，你想和他玩，你是他的姐姐，你会爱他，宠他，给他最好的……” 翡儿没有感觉到什么，但是她没有闭上眼睛，她用眼睛看着王后，看着沉浸在一种母性光辉中的王后。王后的声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温柔过。 王后的肚子没有动静，没有那惊喜的一踢，但是，翡儿从自己的手心感觉到了一种微弱的跳动，像心脏在寂静的夜里跳动着。 来自遥远的模煳的记忆就像水流一般从手心流到心脏，流到全身，曾经有一个人，那个人叫做娘，她用生命堆砌起了一个小小的生命，那个生命就是我，是我，翡儿！ 翡儿在一瞬间仿佛掉进一个巨大的池水里，那里很温暖，很安全，她蜷缩着身体，随着水流游来游去。 “啊！”翡儿惊唿着，把手从王后的肚子上离开，她回到了现实。 “怎么了？感觉到了吗？”隆玥急切地问。 翡儿却退了几步，看着王后，心里喊：不，她不是，她不是。 “翡儿，你怎么了？你知道吗？我昨夜看着你入睡，我也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儿，然后，我梦见了一个人，你知道我梦见了什么人吗？”隆玥睁大眼睛看着翡儿，吸引翡儿的注意。 翡儿站着不动，看着她，等着她告诉她。 “我梦见一个少年，英俊的少年，策马从大火中沖了出来，嘴里大喊着：‘我来了！妹妹！你别怕！’但是这个少年却是我不认识的，我只觉得他看着熟悉，却不知道他是谁。你说，他是谁？” 翡儿得眼睛睁大了，仿佛看见了那火，熊熊的火，哥哥在吶喊，吶喊，却没有逃出来，他逃不出来，因为他没有马，没有奔腾的马。 “不！”翡儿突然大喊。 隆玥却完全不理会，继续说：“你说，那是不是一个胎梦？那是一个英俊的勇敢少年，他要，投胎来了，他要来做我的儿子，和你结伴，和你一起欢笑……” “不！”翡儿捂着耳朵，沖了出去，却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翡儿！你怎么了？”蓝颜儿看着翡儿低着头冲出来，根本没有看路，赶紧一把把她抱住。 翡儿听见熟悉的亲切的声音，哇地一声抱着蓝颜儿哭了起来。
第148页 “怎么了？翡儿！”蓝颜儿大吃一惊，她早上起来，李润龙已经上朝去了，她思念翡儿，就先过来了，却不料一来就是这幅情景，侍女们又都战战兢兢地躲着，一脸的害怕。蓝颜儿正待进去看看发生什么事，王后一脚已经出现了。 四目相对，一时不知作何言。 “蓝妃起得可早啊！”隆玥怪声怪气道。 “王后娘娘早安！”蓝颜而施礼道，“王后娘娘一早就在此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哪里！我昨儿夜里就过来了，怕公主一个人寂寞，过来陪陪。” “王后辛苦了！” “不辛苦，倒是蓝妃你服侍王上……才是真真辛苦！” 蓝颜儿脸色微微一红，却道：“公主顽劣，不懂礼节，劳烦娘娘眷顾，如果公主不周得罪了娘娘，恳请娘娘惩罚，不必心软。” “哟！这话说得，好似公主不是王后我自家的孩子般，再说，就算不是自家的孩子，这后宫之事也是我王后分内之事，赏罚自然本家心中有数。蓝妃……你多虑了！” “是！妾身多事了。” “不过你也不必多心，公主没有做错事，我也没有责备她。平日里公主都是冷冷的，我还想着和她套套近乎，等我这孩子出生了，也有她这个姐姐的相陪，岂不是好事？是吧，翡儿！”隆玥抚着腹部，故意问翡儿。翡儿却把头埋在蓝颜儿身上，不肯相看。 “好了，我先回宫了，我也累了。”隆玥侧身经过蓝颜儿身边，蓝颜儿躬身道：“恭送娘娘！” “哦，蓝妃！”隆玥突然又停下来，看着蓝颜儿，道，“看你脸色昨儿个似乎没有睡好，劳累了一夜了吧，你也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是真！” 蓝颜儿还道隆玥又来故意让她在众人面前难堪，却看见隆玥眼里的一丝歹毒，才明白，她所指的劳累，不仅指初经人事。 隆玥不敢确定看见的那鬼影是蓝颜儿，但是，如果是，此时也算是一个警告，她隆玥不是那么好欺骗的。 “是！谢谢娘娘怜惜！”蓝颜儿顿时明白了隆玥的意图，也只是淡然地回应。 隆玥走后，蓝颜儿哄了翡儿半天，翡儿才渐渐停歇，眼睛红红地靠在蓝颜儿的怀里，目光呆滞。 蓝颜儿有时对翡儿也是无法，只能任由了她去，现在也是只静静地陪着她。那些个侍女们也问不出什么来，都支支吾吾的，毕竟，王宫里她们还是忌惮王后的威严的，蓝颜儿也不想为难她们，只自己思索着王可能对翡儿做了什么。 过了许久，翡儿似乎从另外一个世界回来了，她抬头看着蓝颜儿，却把一只手放在蓝颜儿的肚子上，问：“娘娘！你肚子里会有孩子吗？” 蓝颜儿听了，愣了，不知怎么回答。 “你和父王成亲了，你肚子里会有孩子吗？”翡儿又问，好似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你告诉我，你会有孩子吗？” 蓝颜儿心一沉一沉的，她要怎么回答，这是一个多么简单的问题，可是她要怎么回答。 “这……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蓝颜儿勉强回答。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 “因为……孩子，谁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它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那……每一个孩子是不是都是自己的亲人托生的？如果你很想念很想念一个死去的亲人，那个亲人就会投胎转世重新回到身边来吗？”翡儿目光闪亮地看着蓝颜儿，等着她肯定的回答。 蓝颜儿大吃一惊，不知翡儿这些想法是怎么来的，但是她从翡儿眼中看见了火苗，那是希望之光，她不忍心说什么，只好点点头，道：“也许是这样的吧，我也不知道。” 可翡儿却高兴起来，站起来围着蓝颜儿转着圈，咯咯地笑着，说：“那真好！那真好！” 蓝颜儿有些哭笑不得，孩子时而高兴时而忧伤，不是孩子自身，哪里能真的时时懂？不过见翡儿兀自地不再忧郁，蓝颜儿也不再多想了，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第105章 相见无欢意也怜 隆玥的心情终于大好起来，虽然她使了歹计，但却获得了重要的信息——翡儿，很有利用价值。有些阴差阳错，成就了别人，也会遂了自己的意。 隆玥觉得自己是了解翡儿这种孩子的心态的，因为，她也经歷过那样的岁月，所不同的是，她表面上蛮横耍赖，心里懂的事却很多，早熟的她总是悄悄地观察着大人们的世界。翡儿呢，虽然外表安静，可心里却如明镜似的，只不过，聪明之中又带着一些傻气，而这丝傻气正是隆玥需要的，可以利用的。 于是隆玥开始频繁地在翡翠宫走动起来。 蓝颜儿没有见过周濡，大婚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他。她知道，他是刻意躲着她，不见她。蓝颜儿心里有些失落，但是还是理解周濡的，毕竟，此时心情的起伏还未平定，见了面，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徒增些烦闷罢了，不如，还是他做他的相国，她做她的蓝妃。 翡儿不知怎么的提到了孩子，是的，孩子，她也是一个女人，天然的母性是不会因为她曾经抛弃自己的女人的身份就丢失的。 孩子，是多么温馨的字眼，想着就觉得心里荡漾起柔柔的涟漪，而其他的都似乎是多余的，一个女人只要有一个孩子，就可以满足了，不会记得仇恨，不会记得辜负。 蓝颜儿突然觉得自己现在要想着计谋对付一个怀着身孕的女人，是不是过于残忍了。因为自己的存在和威胁，那个要生下一个柔软的小生命的女人，也时刻戒备着，不得安宁。 原来，大人不知不觉中在做着让孩子伤心的事。 蓝颜儿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如果，这里也能孕育一个孩子，是不是自己就什么都不计较了，只要这一个孩子，在繁花之间戏耍，那么，一切就都烟消云散了。 蓝颜儿独自一人在花园里走着，想着。李润龙也很忙，偶尔隐藏起来的烦恼蓝颜儿看在眼里，可她却不说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做一个妃子，唯一的幸福就是等待王的临幸。 有些东西得到了，才会发现其实感情没有那么浓郁，无论是她，还是李润龙，都有自己的克制，好像害怕一个陷阱，小心翼翼地避免自己的万劫不復。 她不过是有了一个更加高贵的身份，其他，什么都没有变。 该继续的还是要继续，偶尔出现的怜悯也要及时扼杀在摇篮里。 蓝颜儿像行走在云端，眼里没有尘世，然而，在转角的地方，不免地遇见了那个不知想见还是不想见的人。有些人，躲得再开，还是会被拉回来相遇。 周濡一抬头，也看见了蓝颜儿，原本走这条路，就是想着不要遇上蓝颜儿，可偏偏就是遇上了，遇上了，在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的地方。 两人相看了一会儿，都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许多要说的话，却又都知道那是从今以后都不会再说出来的话。
第149页 “娘娘，午安！”周濡先回到了现实自己的身份，虽然蓝颜儿依然像突然降临的云中仙女，但是，他总是能很快地找到自己在人间的位置。 “濡……哦，相国大人，你可好？”蓝颜儿还想亲热地叫一句，却突然发觉那已经是难以启齿的称唿，别扭地问一句好，心里却难过得要命，因为，面对面的人已经隔得那么远，几乎不可企及。 “好……”周濡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呆了一阵，想自己应该退下了，掂量着要走，蓝颜儿却叫住道：“等等！” 蓝颜儿的急切言之溢表，周濡心里动了一下，一下子就像被什么定住一般，走不动了。 蓝颜儿顿了顿，似乎在寻找话语，半晌了，才道：“近来，朝中可安好？”蓝颜儿几乎找不到什么话来说，只能这样问了。 “啊？”周濡有些小小的失望，但随即低声道，“娘娘也许感知了王日渐烦忧的心情，是，朝中近日并不好，王也是忧虑重重，望娘娘也多多开解之。” “哦，是吗。”蓝颜儿想自己开了这别扭的头，就得继续下去，“王忧虑什么呢？相国大人是王的心腹，总是比我们这些后宫的人还要了解的。” “自国安立以来，王虽命臣下多方经营生产，以充足国库，然之前的征战损耗甚多，元气大伤，到如今也是缓不过来，入不敷出，国库告急，王甚感忧虑。” “原来如此！也难怪了！如果有一笔财富能缴充国库，那王和相国大人的烦忧就可解了。” “啊！”周濡惊讶地叫了一声，奇怪地看着蓝颜儿，蓝颜儿不好意思地说：“哦，我只是随口说说，这哪有天上掉下来一笔巨额财富的道理！你们忧虑重重，我倒在这说些稚气的话了。” 周濡却道：“不是，娘娘言重了！如若有这么一笔财富，又能让朝中得了，当然就能一解燃眉之急了。只不过，只是不知天下会有此等好事么？” “相国千万不要把话当了真！”蓝颜儿羞愧道。 周濡沉吟了一下，却说：“蓝妃娘娘，臣下想请娘娘一叙，不知可否？” 蓝颜儿抬眼看了周濡一眼，见周濡有事的样子，就道：“有何不可！” “娘娘请！”周濡让蓝颜儿走在前头，自己紧跟着，两人沿着假山行走，一直走到僻静处，放慢了脚步。蓝颜儿让陪侍的人远远地跟着，自己也好和周濡说话。 “你……有什么事？”蓝颜儿顿住道。 只听周濡轻轻嘆了一口气，道：“我有千万种理由恨你，离开这里，可是，我也同样有千万种理由留下来，只是因为不忍心看你只有一个人。蓝颜儿，你……会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濡哥哥……我……” “你会被他征服，成为他的一部分，比起这个，我才发现其实现在也不是很难面对。” “濡哥哥！” “我求过他，让我走，但是我知道他不会答应的，因为他知道我走，就是要带你走。” “濡哥哥！也许他捨不得的更多是你……”蓝颜儿泪眼婆娑地看着周濡。 周濡心疼了，想伸手去擦那眼泪，却轻轻地握紧了自己的手，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了，她的眼泪，即使会灼伤自己，也再也没有资格去感受那炽热的痛了。 蓝颜儿低头拭去眼泪，道：“濡哥哥！你还会和我一道吗？不管发生什么事……” “会。怎么不会？如果不会，我就不会留下来了，我就走了，去那片密林，看看曾经的蓝色仙姬还会不会出现……” “濡哥哥……谢谢你！” 周濡苦涩地一笑，问：“近来王后有什么动静吗？” “嗯，只是除了过多地道翡翠宫之外，其他倒无什么动作的样子。不过……” “不过什么？” “她突然对翡儿好了起来，翡儿也不知为何跟她亲近起来……” “果真？” “是，我也是奇怪得很。” 周濡心里略动，道：“她这样做肯定是有目的的，翡儿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不短的时间，也许她知道一些秘密也不一定……” “这……倒没有听翡儿提起过。” “当年乌浩吉藏身在此，据说是带了许多财宝来的，虽然用掉了一些，但他有没有另外窝藏了一些，就不知道了。那晚——王后来过我处，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今天你无意中说了些看似天真的话，我突然就有所感触，觉得会不会这宫里藏了什么而王后她想找到它？” “啊？”蓝颜儿惊异地看着周濡，都说他心思细缜，原来真真不是虚传，一点蛛丝马迹，他就能串联起来。 而王后的奇怪举动，似乎也正好印证了周濡的猜测是有道理的。 “你说，如果这宫里真有什么宝贝，而王后得了，她会用来干什么？”蓝颜儿问道。 “我从来不觉得隆玥单单是为了进宫当王后，而我也从来不相信她这样的女人会轻易忘记仇恨。” “你是说——她，要对付的，是王？” 周濡点点头。 “不！”蓝颜儿轻声道，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看着周濡，周濡的眼神告诉她，他也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王之所以成为今天的王，他和她都倾付了心血。 “翡儿就靠你了，王后看样子事想笼络翡儿，从翡儿那里获得信息。我想，她是经过那件事才得到的启发，不然也不会等到今天才想起来翡儿的重要。” “你是说，我和翡儿居然能从那里逃出来，她才明白可能翡儿知道些什么？” “是。可是，我查过你们逃出来的那条密道，没有发现什么。王后很聪明，她也一定是把一些细节联繫起来了，然后得出翡儿可能知道一些秘密的结论。她居然能把你们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那里，可见她是早就对王宫的结构经过勘察，也就是说，她从进宫之日起，就在王宫了找东西。” 蓝颜儿点点头，觉得周濡分析得很对，看来隆玥比她想像的还要阴沉多谋。 “一些跟随王多年的人，因为觉得自己受了冷落，对王颇有怨言，而王后却和这些人往来甚密，不得不让人有所怀疑。”周濡忧心道。 “王……应该也知道吧？” “知道。” “那为何王……竟无动于衷，要知道这可是关系到王朝安危的大事！” 蓝颜儿似乎有些激动了，周濡看着蓝颜儿，道：“也许……是因为情。”周濡看着蓝颜儿的眼神，充满怜惜。可蓝颜儿不喜欢这样的眼神。她不要一个男人来告诉她，王和另一个女人之间是有情的。特别是还充满怜惜，仿佛她不知道一般，仿佛只有她被蒙在鼓里一般，仿佛——她有所期盼一般！
第150页 仿佛——周濡确定她会受伤一般！ 第106章 凄凄墓园悲难怜 从李润龙身上，蓝颜儿只能感觉到他强烈的需要——他要她。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或许是最大的爱，对于别的女人来说，这是最大的恨，但是，蓝颜儿觉得缺乏了点什么。如今她是最得宠的女人，却往往高处不胜寒，除了等待王的到来，她已经变得日渐无聊。 翡儿开始和她不亲近，甚至，眼里开始有了敌意。 这似乎都和王后频繁到翡翠宫有关。 她不能阻止王后做什么，她也不能阻止翡儿去喜欢一个人，讨厌一个人。 这一日，蓝颜儿倍感无聊，探得王后一早就去翡翠宫了，她也不好再去，只在园里练了一会儿剑，突然想起许久没有去墓园看看了，那开得盛极了的花现在应该落入泥土，了无痕迹了吧，这样想时，顿然有了萧肃之感。蓝颜儿回去换了身干爽的衣服，也不肯要人陪，自己一个人去了。 原本想自己一个人好好待一会儿，和逝去的人说一说话，可惠红和英子的墓前早已有了人。 王后和翡儿手拉手站在那里，王后似乎在说着什么，翡儿认真听着的样子——好一副温馨的画面！ 蓝颜儿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走开，不去打扰她们，如今，她变得多余。 可王后似乎早已知道她来了一般，但她要走的时候转过身来，笑得高深莫测，道：“蓝妃也来了！过来吧！正和公主说些事，你要不也听听？” 翡儿也转过身，那眼神是和王后同样的，有些难以揣测。蓝颜儿看着翡儿，有些伤感，她竟然变得跟自己如此陌生，在惠红的墓前，这一点显得尤其让人有一种挫败感。 蓝颜儿说过要好好照顾翡儿，可原来感情的变化会让人措手不及。 “是！娘娘！”蓝颜儿只得道，走近前去，墓前的花都已经凋了，说不上残败，却也有凋零之殇。 “蓝妃出身神秘，可有听说过渺茫的灵魂之事？”王后似乎在问蓝颜儿，可不等蓝颜儿回话，就自己说上了，“前几日有一个巫师，跟我说我肚里的孩儿带着一个本不该早夭的前世的灵魂来投胎转世。说得头头是道，奴家也都信了……你知道那轮迴的魂是谁的？”王后看了一下英子的墓，诡异地对着翡儿一笑，说，“那巫师说是我国早夭的王子英子的灵，因为命不该如此，才得了这转世的机会，现如今，已经在奴家的肚子里安胎了……你说，奴家是不是那幸运之人？”王后挺起自己已经很显眼的肚子，带着挑衅问。 王后看着蓝颜儿，蓝颜儿却看着翡儿，翡儿听王后说这番话得时候，眼睛发着光，隆玥抓住了翡儿的心，狠狠地抓住了翡儿的心。 翡儿看着蓝颜儿，目光落在她依然平坦的小腹上，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此时仿佛在说：我希望哥哥的灵投胎在你肚里，可是，没有，他现在在王后的肚子里，所以，我的手和王后紧紧地牵着，因为，我又有了一次和亲人团聚的机会。 翡儿，你不可以！ 蓝颜儿心里在喊，翡儿眨了眨眼睛，好像她听见了蓝颜儿心里的那一声吶喊，可是，她的手依然坚定地和王后的手牵着，不会走向蓝颜儿一步。 这就是王后，无所不用其极，用一个没有办法证实也没有办法拆穿的谎言笼络了翡儿单纯的心。她不是要对一个孤独的孩子，心里有阴影的孩子好，而是要利用翡儿的弱点，利用她曾经受过的伤的记忆，就为了她看那不可告人的秘密。 蓝颜儿愤怒地看着王后，此时的王后是胜利者，所以王后得意地笑着，看着蓝颜儿。 而蓝颜儿只有无可奈何的心痛，难道她要告诉翡儿，王后说的一切都是假的，不要相信王后，那样，是不是更加残忍？是的，打破一个孩子的希望，比被王后打败还要残忍。 “蓝妃！你跟王也有了些时日，为王生下龙子龙女是我们后宫女人的本分，不知……蓝妃的肚子可有了动静？”王后及时地在火里添一把柴。 翡儿耶看着蓝颜儿，那眼神愈发让蓝颜儿难受。 看似平常的问题，蓝颜儿的心却像被针刺了一下又一下般隐隐作痛。隆玥总能一针见血地找到别人的弱点，然后狠狠地把手中的剑刺进去，□□，却不见一点血。 翡儿的眼神是多么地期待得到蓝颜儿一个肯定的回答，如果蓝颜儿点头，她相信，翡儿会立马甩了王后尊贵的手，扑进她的怀里，微笑成一朵开得灿烂的花，从此和她不离不分。 可是，她不能，不能点头，甚至不能给一个不可置否故作神秘的微笑，她没有资格，她早已失去了这个资格。 只是没有想过会是这么痛的感受。 蓝颜儿的脸色很难看，王后似乎明白了什么，她靠近蓝颜儿，蓝颜儿此时视她如蛇蝎，但是却避不开。 王后靠近她，在她耳边说：“你那亲爱的师父一定对你隐瞒了一些事情，当你知道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太迟了？是不是已经再也无法挽回？没有谁能逆天而行，逆天是要付出代价的！” 蓝颜儿后退一步，几乎跌倒在地，王后没有同情，她拉起翡儿的手，翡儿只看了蓝颜儿一眼，自始至终都没有一句话，却用眼神狠狠地抛弃了蓝颜儿。 翡儿那么坚定不移地跟着王后走了。 蓝颜儿看着惠红的墓碑，悲痛欲绝，宿命般的人生走向，如坟墓般的凄凉。 蓝颜儿失魂落魄地走着，不觉中却走到了南珠的墓前，却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扑倒在地，嘤嘤地哭泣起来。 回到南钟山，一切都迟了，师父的万分愧疚也无法弥补什么，这不是谁的错，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 原来要变回女儿身，服用那颗红色药丸时，必须要在师父输送真气的时候进行，可是，蓝颜儿自顾就已经把药服下。 可是，师父为何之前没有将此事明言？追究已经变得没有意义。因为蓝颜儿不愿意去质疑师父，不愿意让自己的心有一丁点对师父的怀疑。 后来师父做过努力，但是她永远无法像一个正常的女人一样生育孩子已经成为不可更改的事实。 她只有接受这样的结果，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想好了要承担一切的后果，现在这一桩不过是在她心里的伤上加了一道疤痕。 蓝颜儿哭得伤心，忘记了所有，在哭声中她仿佛看见南珠向她走来。一个坚定的女子，至今，看不明白的女子。如果有灵，知道蓝颜儿在她墓前哭泣，寻找内心的答案，她要如何给予安慰？ 如果你知道我也是一个女子，一个真正的女子，你我是不是早该相互怜惜，相互扶持，是不是你就不会走到那一步，而我，也不必走到现在这地步？ 南珠，你坚定地走下去的理由是什么？是什么给了你勇气？ 南珠，在那个你不爱的男人身边，你受着怎么样的煎熬？你都不愿意给他生一个孩子，却万分怜爱地呵护着另一个男人的孩子，是什么，让你这样做？ 你是爱他的，爱着现今的王，所以你甘愿付出了一切，你的自由，你的生命，你作为一个母亲的权力。
第151页 可是，你得到了什么？ 一个永远被遗弃的墓碑，一个永远无法正名的封号。 南珠，你曾经想过你会是这样的结局吗？你不怨吗？你在冰冷的墓穴里，身边依然是你不爱的男人，你没有哭泣吗？ 是什么，让我们女人有了这般的命运，只有哀怨地无声泪水，或许，在这里，隆玥才是最明白不过的人，所以她不爱，克制着感情，一切只为自己的目的服务，或许，这样的女人，最后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不必在无人的角落偷偷哭泣，无人倾听。 “蓝颜儿！” 蓝颜儿哭得昏天黑地，只听有人唿喊她，却不知是谁，抬起朦胧泪眼，却见周濡悲戚地站在跟前，她以为自己的哭泣只有亡灵听见，却不料周濡早已陪着伤心欲绝。 “你来干什么？”蓝颜儿低头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脸。 “我……突然不知为何，心里就想到这里来走走，却遇见了你……你……哭得很伤心。”周濡刚和李润龙分别，心中有感，走到这墓园里来了，仿佛有道力量驱使一般，然后真的看见了蓝颜儿，一个脆弱，悲伤的蓝颜儿，一个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掉眼泪的蓝颜儿。 “你在南妃墓前哭泣，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 “一时无处可诉的情绪……以后，再也不会如此了。”蓝颜儿擦干净眼泪，整理了一下仪容。 “是……什么……让你如此伤心？” “没什么，一时感触而已。濡哥哥，南珠她……为何一直没有生孩子，如果有一个孩子，她也不至于绝然跟着乌浩吉死去……”蓝颜儿恢復了平静，问道。 “她……一直服用一种药，避免自己怀上别人的孩子……” “别人？哪个就不是别人？” “你知道的。有些事就不要再提了，再提也无益，人都走了，我们只把怀念放在心里吧。” “可是，她甘心吗？如果有一个孩子，她的孩子，那个孩子应该不会允许自己的母亲永远见不得天日……” “可是……你忘了……就算有那么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也必须是现在的王的，而不是别人的。”周濡点醒蓝颜儿。 蓝颜儿愣了一下，才明白，煳涂的是自己，南珠应该是无比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如此义无反顾，不负任何人。 “如果她有孩子，如何又能在此世间立足？怕是连活命都难！南妃对于宫廷之事，瞭然于胸，所以才能做到干净利落无牵无挂……” 蓝颜儿如醍醐灌顶般，呆立了一会儿。 “我懂了。”随后，她喃喃地说了一句，就待离开。周濡却一把拉住她的手，道：“蓝颜儿！” “什么？”蓝颜儿听周濡言语动情，不禁问。 “跟我走！现在还来得及！” 蓝颜儿呆呆地看着周濡，然后淡淡地回绝：“不。” 周濡眼里的痛加了三分。你还是不肯走，就算——在这里哭成泪人儿你也不肯走！ “蓝妃！”李润龙站在那里喊。 周濡忙放开蓝颜儿，退立一旁。 李润龙脸色凝重地走了过来。 第107章 幽幽命运向谁心 南珠的墓，被一丛杂草淹没，李润龙走上前去，抓起一把草，狠狠地拔将起来，不想那草也是长了刀子一般的齿，把李润龙的手掌划拉出一道道血痕来。 “王……”蓝颜儿看了，心里也觉一疼，想上去查看，李润龙却问道：“蓝妃，你为何在此？” 蓝颜儿低头道：“我……一时迷了路，不觉就走到这荒凄的地方来了，也不知……王……为何也到了这地方？” “哦，宫里正准备大兴土木，看看地形结构也好，众大臣在不远处候着，相国，你我过去吧！”李润龙道。 “是。”周濡没有解释为何他也在此，他不想解释，有时话多了反而不好。 李润龙唤人来把蓝颜儿送回去，自己和周濡和大臣们各处看看去了。 蓝颜儿的悲伤之情，缓了好几日才消褪了些，那翡儿似在她处看不出希望的感觉，已经连见都不大愿意见她了，只是日日到王后那里去，有时蓝颜儿碰到翡儿，见翡儿眼里竟然有了跟隆玥一样的狡猾阴鸷的神色，心里又怒又无可奈。 李润龙突然开始清洗朝野，特别是那些参加过执行秘密任务，手持五角铜牌的人，几乎都问罪的问罪，流放的流放。他似乎感觉到了一股力量，慢慢不受他控制，因而採取了先下手为强的策略，即使有误伤也恐不及严苛。 王后也安生了不少，在风口浪尖上，她不会傻到把自己葬送进去，那些被治罪的人，虽说有些与她有些关系，但是，他们从来都不是她的重点。 做完这些事的李润龙似乎心情大好了一些，这天晚上，他狠狠地要了一回蓝颜儿，当雨云散尽，李润龙嗅着蓝颜儿脖子边秀髮的香味，模煳不清地嘟囔了一句：“给我生个儿子吧！” “嗯……”蓝颜儿轻轻哼了一声，似乎没有听见他说什么，其实她听得很清楚。 “我要你给我生的儿子……只要你的！”李润龙在蓝颜儿耳边一字一字地说，此时蓝颜儿不能再装作听不清楚。 可是她的心像被一颗小石子击中，不是很疼，甚至有些麻痒，但是很不舒畅。 “嗯……王后她很快就能生下王的孩子……那必然是尊贵无比的……”蓝颜儿看着李润龙的眼睛，无奈地拿王后做挡箭牌。 “可是……我要你生的孩子！”李润龙眼里有一种蓝颜儿熟悉的狂热，那不是对于她的炽热的爱，也不是对于孩子的渴求，可是一种娥跟嚮往权力一样的东西的迷恋。像他举起旗帜，一唿百应地和既有的权势秩序作对的那种热血，集聚在他眼里——这种东西曾经让蓝颜儿怦然心动，如今却让她在心里升起一股寒意。 “为什么？”蓝颜儿不该这样问，可是除了这样问，又还能怎样问？ 李润龙一把把她薄纱覆盖的身躯揽倒在自己身上，说：“你来，来到我身边，有为什么吗？如果没有，那也不必问我为什么！”李润龙的手在蓝颜儿身上揉搓着，“你知道吗？我多少次想狠狠地，狠狠地……把你吃进去，连骨头都不剩，这样我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这不单单是□□的极致语言，李润龙的眼里真的有一丝狠意，看得蓝颜儿有些怕，又有些难以言明的感动。 她知道，她的身体，她的心，会在李润龙一次次的进攻下变得脆弱，被臣服。可是，她却似乎愿意这样发展下去，或许她一直在内心的最深处，就想这样发展下去，她需要一个情爱的海洋，把自己淹没，以填补心里的缺失。
第152页 可是，她不能告诉李润龙，她永远都不会生下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她不会告诉他她不能。 “王后生下的王子，将来必定是顺理成章地继承王位，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蓝颜儿挣扎着，想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 “天下哪有什么理所当然的事！那些看似理所当然，其实有暗藏玄机……”李润龙自觉失言，于是不再继续说下去。 “王！你……太多虑了！”蓝颜儿突然感觉到了李润龙对隆玥的不满和戒备。 李润龙沉默了一阵，蓝颜儿想到今日朝野上下风云迭起，遂说道：“王虽然身处高位，俗话说高处不胜寒，但是王也不必过分忧虑，乱了心智反而适得其反。”兔死狗烹的事歷史里从来不会少，但是，收到了意识的威慑效果，也不免寒了一些人的心。 “王得宝座只有一个，可是人人都想坐一坐，即使是明知自己没有这样能力坐上去的人也想趁此捞多点好处，才不枉自己半生付出。你说，我又有多少不得而为之的事？” “所以……王后很重要……”蓝颜儿知道那个传说，也知道为什么李润龙让隆玥做了王后，但是她也知道李润龙忧虑王后的原因是什么。 要想吃那甘美的蜜，就要冒着被蜂蛰的危险，李润龙始终都无法完全信任隆玥，今天拳拳之意要蓝颜儿生他的儿子，怕也是出于此。 蓝颜儿想明白这一点，心里却似一盆冷水浇过来一般，瓦凉瓦凉的。 她也不过是他可以拿来利用的棋子，就算他恨不得吃下她去，让她成为他，但是，他始终还是可以在必要的时刻把她当成是他欲望的祭品。 然而她不会生下、他的孩子，她不会生下任何人的孩子，这或许成为了她保全自己，不必被他人利用，被自己束缚的唯一筹码。 她在南珠的面前苦苦地哭过，为自己失去那珍贵的恩赐，如今，她却可以笑着流泪，为命运再一次的“眷顾”。 “蓝妃！你试过控制命运的感觉么？不是控制别人的命运，而是控制自己的命运。”李润龙命人端来一杯酒，自己喝了一口，再把自己口中的酒请啜了一点在蓝颜儿的唇边。满目的帐幔飘飞，风和月色都有，似乎是一个缠绵悱恻的夜。 “人有时连自己的心都控制不住，如何控制命运那最是难解渺茫的事物？” “你相信冥冥中有东西在安排你的命运吗？有时候即使那是你也想要的命运走向，但是，你还是会觉得失落，因为你会觉得自己始终都是被控制了，而你想挣扎……” “如果那本来就是你想要的，为什么还要挣扎？顺从就好了。” “不！愿望的达成并不难，难的是不受摆布地达成愿望……” “王……也被摆布着吗？”蓝颜儿看见而来李润龙眼里的一丝痛，他却不能回答蓝颜儿的这个问题。 “王可以摆布很多人的命运……王！请珍惜吧！” “我……可以摆布你的命运吗？”李润龙却仿佛没有听见蓝颜儿那句充满怜悯的劝慰，而是执着于他难以遏制的私慾。 “我……”蓝颜儿想说：如果你要这样，你就可以这样做。 可是，她已经从李润龙眼里看见了他的心——就算可以，他也不会忍心这样做。 “你和我其实是一样的……”李润龙的手指轻抚她的眼，她闭上眼睛，心里喊着：不！不一样！ “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李润龙继续道。 蓝颜儿听他那意思，“我们”，不单单是指她和她，还有别人！ 李润龙的手指一直往下，停在蓝颜儿的嘴唇上，道：“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人，骨子里一样的人，所以才走到了一起……”蓝颜儿的心在颤抖，仿佛李润龙揭示了一个恐怖的真相。师父的脸在烟雾中若隐若现，时而是悲天悯人的慈祥仙翁，时而是不可勘破的高侠隐士。 殿外突然一片嘈杂，蓝颜儿被惊起，李润龙也忙起来，探究事由。 只见周濡匆匆而来，见到了披衣而起的蓝妃，却也顾不了许多，只道：“王后失踪了！” “什么？”李润龙大愕。 “王后娘娘失踪了！”周濡再道。 李润龙这才回神道：“走！去看看！”说着迈步就走。 周濡停了一下，看了一眼蓝颜儿，蓝颜儿眼里也充满疑问，周濡却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蓝颜儿心里却已经咯噔一下，脱口道：“翡儿……” 一句话还没问出口，就听殿外在报：“王！翡儿公主也失踪了！” 蓝颜儿一听暗叫不好，忙奔出去，周濡见她衣裳单薄，忙吩咐侍女拿来大衣给蓝颜儿披上。 “什么？”李润龙在殿外听闻翡儿也不见了，又惊又怒。 “周濡！快！派人找去！”李润龙背着手喊道。 “是！”周濡忙去安排了。蓝颜儿心里着急疑惑，她很怕翡儿出什么事，这是一直以来的担心，翡儿跟了隆玥，迟早都是要被算计的。可恨的是隆玥总是这样出乎意料。 王后就要临盆了，在这个时候，她理应不会折腾了，可是，谁知道她会那么不在乎地在众人意想不到的时候发难。 蓝颜儿心里已经认定是王后自己安排了自己的失踪，从周濡刚才的神情看来，他也是这样的猜测的，可是，她不该把翡儿，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搭上。 这是她狠毒的地方，这是她常人所不能及的地方。 蓝颜儿突然觉得自己是在跟一个一个完全没有血肉的妖怪争斗，隆玥那阴冷的眼神，现在不知道在那个黑暗的角落里看着乱成一团的他们。 找了一夜，都没有任何消息，蓝颜儿知道，如果隆玥早想好了这一招，就不会那么轻易让他们找到她。 她想干什么？ 第108章 于细处难掩真情 一连三天，没有关于王后和翡儿的任何消息，如果隆玥要藏起来，没有人能找到她。太医算了一下时间，王后临盆也就在这几天，而马上要临盆的王后却带着即将出生的婴儿，带着翡儿，消失不见。 李润龙第一次感觉到王后的残酷不仅仅是对别人，她对自己也始终能狠得下心来。底下的人只是找，找，不断地找。他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知道要把一个即将诞生龙种的王后找到。李润龙表现得很平静，但是蓝颜儿知道这只是他的表象。 他内心的焦躁已经在岌岌可危的边缘，只是他努力控制着自己。这个时候，蓝颜儿突然明白女人的作用，女人的温柔，天生是为了男人的焦躁和忧虑儿存在的。 他需要她的抚慰。 李润龙躺在蓝颜儿的腿上，今天的他有一种倾诉的冲动，他想说一些事，像呓语一般。 “有人跟我说，要娶一个女人，让她生下我的孩子，这样，我的王位就会得到巩固……”
第153页 蓝颜儿知道那个人是谁。 “王也是信这些的？或许不是信与不信的问题，而是这样暗示自己一直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我知道你是懂的。”李润龙暗暗抓着蓝颜儿的手，心里嘆气道。 “人的一生，说到底还是顺从与反抗的选择，没有一定的结果，不过是循着一生的意愿，至于最后是否空负，也是难说的……就如王来说，现在是更担心谁呢？翡儿？未出世的婴儿？还是……那个爱之与否的女人？” 李润龙一骨碌爬起来，圆睁着两眼，看着蓝颜儿，道：“爱？你为何跟我说爱？你不觉得在我的世界里，更多的是利用，是目的，而不是什么爱？” “那些你说服自己相信的，往往不是真的！”蓝颜儿喊道。 “你走吧！”李润龙突然冰冷如霜。 蓝颜儿起身欲走，李润龙却道：“如果我对她的是爱，那么……你来干什么？” 蓝颜儿一怔，是呀，我来干什么？如果你的爱已经给了另一个女人，我来干什么？ 李润龙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直逼蓝颜儿，要看看她的内心，是怎样的一个环境，那一个薄薄得窗户纸，任谁，来点破？ 蓝颜儿不会回答，因为她回答不了，连自己都回答不了的问题，如果去回答别人？ “我忘记了。”蓝颜儿怔怔地道。 是的，忘记了，干脆就忘记了。 李润龙一声苦笑，蓝颜儿缓缓走出去，李润龙欲言又止，是的，自己也是刻意忘记的人了，谁不记得又有什么干系？ 自己的王后，吧、那个叫做隆玥的女人，跌落在自己的面前，难道不能说那一刻自己的心也跌落了下来？ 把爱人的心忘了，可心还是在的呀！ “王！王后找到了！”来人通报，李润龙的心浮突了一下，从座位上弹跳起来。 “只是……王后腹痛剧烈，太医已经入宫会诊，怕是马上要生龙子了……” 李润龙定定心神，这才问道：“那……公主如何？” “公主也平安无恙，只不过似乎受了惊吓，已经安抚在翡翠宫了。” 李润龙点点头，只觉脑袋有些发胀，好似一下子不知要做什么了。 蓝颜儿急急奔进来，道：“王！您去吧！我……我去看翡儿！”李润龙抬头看着蓝颜儿，水一样灵通的女人。 是，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去到王后的身边，陪着她，而不去想之前发生了什么。 因为此刻，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等待母子平安的丈夫。 李润龙走到蓝颜儿身边，按住她的肩膀，点点头，他没有看错，是值得的女子。 蓝颜儿见李润龙去了，自己才赶往翡翠宫。翡儿见到她的那一刻，好像看见救星一般，扑进蓝颜儿的怀里。 蓝颜儿揪心地感觉到，自己这些日子对翡儿得疏忽，其实她还是把自己当成亲人的。 “这三天你都到哪里去了？我们都着急得把王宫翻遍了……”蓝颜儿陪着流泪，慢慢道。 “黑，好黑！我饿，好渴！”翡儿吐出几个字。 蓝颜儿看了一下翡儿，瘦了，想必受了些苦，问道：“你……和王后娘娘……都到了哪里？” “找东西，王后娘娘要找东西！我困了……”翡儿软绵绵地躺在蓝颜儿身上，闭着眼睛说。 “嗯……困了，睡吧，我在这里陪你！”蓝颜儿见翡儿疲惫的样子，不忍再问，让翡儿抓着她的手，安详地睡去。 找东西？王后要去找东西，那么就是说周濡当日所说不差，而且，王后似乎已经掌握了可靠的依据，才偷偷冒险前去寻找的。 只可惜，翡儿这里似乎问不出什么来，王后现在又要生产，再怎么说，至少也得等孩子平安降生以后吧，看来这些心里的疑问都要待以后再解了。 却说李润龙到了王后寝宫，那里，已经忙做一团，周濡劝李润龙最好先在外面等着，免得再给众人添乱，李润龙同意了，道：“相国先在这陪一阵吧！” 周濡默许。 李润龙虽然在外头候着，却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里面男声女声混杂，唯独没有听见王后的叫喊声，心里不觉更加担忧起来。 周濡见李润龙焦躁不安，于是道：“王，不如，听下臣弹奏一曲如何？” 李润龙知道周濡的好意是想让自己安下心来，又因许久不曾听他的琴声，本来此刻也不是时候，但还是点点应承了。 周濡命人取来自己的琴，轻放案上，也不等李润龙发话，自己坐下就弹奏起来。一时，琴音悠扬，压住了一众喧吵，李润龙啜了一口茶，试着让自己注意周濡琴声里的干坤。 而这曲子竟是平时不曾听过的，不知是不是周濡新谱的曲子，只觉琴声里鸟语花香，似有一阵清风扑来。而后面却渐有悲伤之意，淡淡的，要细心体会才能扑捉到，李润龙听了竟觉得周濡始终对于蓝颜儿与他的姻缘失之交臂耿耿于怀，不知不觉中就在琴曲里暴露了出来。 “恭喜吾王！贺喜吾王！王后娘娘顺利诞下龙子！御雀国之大幸啊！”突然有太医扑通倒地，连连道喜，李润龙先是听了一愣，道：“生了？”想那王后无声无息的，竟然就生了，加上刚刚李润龙还沉浸在周濡的琴声里，竟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王！” “王后可安好？”李润龙把太医扶起来，道。 “身体有些虚弱，但无大碍！” “生的可是男婴？” “是！是龙子！” 周濡手下的琴噌地一声，断了一根弦，于是他也不再弹，忙上前来向李润龙道喜。 李润龙微微一笑，拍拍周濡的手，感激的话不说，忙转身进去看王后去了。 周濡却看着自己的断琴，有些痴呆——在弦不该断处断了。 李润龙看了一眼孩子，命人好好照顾着，来到王后榻前，见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原本对她有些生气的，现在也变成怜惜了。 “太医，王后现今如何？”李润龙问身边的太医。 “请王上放心，王后只是疲乏多些，并无其他问题。请吾王放心！” “既如此，你们都去外面候着吧。辛苦你们了！”李润龙想单独和王后呆一会。 众人退出去以后，李润龙一把丢弃自己王的架子，坐到王后身边，看着王后的脸发呆。 “嗯……”王后轻轻□□了一声，睁开眼睛，看见李润龙在身边，四目相对的一剎，隆玥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流，原来，醒来看见他是这样的感觉。 “孩子……”王后的手在自己肚子上摸索。 “他很好。”李润龙握住王后的手，道。 王后看了一眼李润龙，才问：“可是儿子？”
第154页 李润龙点点头。 王后嘴角笑了一下，安静地躺着，看着李润龙，目光很值得玩味。 李润龙唤人抱来孩子，王后心情复杂地看了这孩子一番，只道：“想不到他这么像你！” “不好么？”李润龙问。 王后笑笑，让人把孩子抱走，道：“王……不问臣妾去了哪里？带着你的公主还有王子，就这样不见了，王现在也不问一问？” “你先好好休息吧，太医说你身体还很虚弱……你……作为一个母亲，是勇敢坚强的。”李润龙淡淡道。 王后笑了一下，还待说些挪揄的话，却看见李润龙眼里尽是真心的关怀，自己反倒说不出那些话了。 她可以想像得到李润龙又气又急的样子，她是故意走的，他知道，她也知道他知道。她回来了，她想看到李润龙满是恨意的样子，可惜她没有看见，她看见了可能叫□□的东西，这东西让她心里有些欣喜又有些难过。 心无旁骛的坦诚爱情，每个人都希望拥有，可有事，人却愿意把自己的真心隐藏起来。 “我给了你一个可以继承王业的儿子，王！今天，我还要给你另外的东西……”王后从身后拿出一个东西，是一份地图。 王后把它拿给李润龙，李润龙迟疑了一下，接了，看了一眼就收了起来。 “我给你一份可以摆脱现今困境的东西，王，你命人去取了，就可以充实国库，度过危机了。” “是什么？”李润龙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 “乌浩吉留下的最后一笔财富，被我找到了，就在这王宫里，是翡儿……是翡儿带着我找到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李润龙带着责备问。 “啊……我……也不愿意看见王苦恼的样子……” “你先休息吧！”李润龙突然起身道，“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王后呆了呆，但看李润龙的样子又不是恼，又不是怒，反倒像是逃避什么一样，急于从她面前逃离出去。 “我先出去，你好好睡一下。”李润龙走了两步，又觉自己态度不妥，于是又细声对王后说道。 隆玥轻轻应了一声，闭上眼睛，听着李润龙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了，才缓缓地嘆了一口气。另一只捏着东西的手，稍稍放松了些。 第109章 茫顾幽黑得稀物 安静下来的寝宫无人叨扰，隆玥回想起三天前的事情，心想：自己到底还是赢了几分出来。 翡儿是单纯的，寂寞的，她需要交流，需要关心，王后深知她的心，才轻易地取得了她的信任。当时机成熟，隆玥会毫不犹豫地实施自己的想法。 她把翡儿带进了那个黑暗的隧道，也许翡儿来过无数次了，但是，翡儿依然会害怕。那是对于黑暗出于本能的恐惧。 隆玥这时候没有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生产，或者，她很有信心让自己安全地进去，安全地出来。因为，翡儿曾经把蓝颜儿带了出来，那么，她有理由相信，翡儿在经过南珠的残酷训练之后，完全能够把她也带出来。 她要赌的，是进去之后能否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于是，王后和公主就这样消失了。 她们进入了一条隐秘的被传说许久的密道里，那里，有无尽的黑暗，也可能有……意外的惊喜。 南珠的苦心到底没有白费，翡儿对于密道的熟悉程度几乎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她几乎不需要犹豫，就能一路在黑暗中走下去。 “翡儿，你等等我！”王后有些吃力，笨重的身体是个负担，况翡儿又走得快。 “娘娘说要快快地走，不能犹豫，一犹豫身后就有怪兽会追上来。”翡儿头也不回，一边说一边走。 隆玥看了一眼身后的漆黑，咬咬牙，追了上去。即使她也知道翡儿嘴里的怪兽很可能是当时南珠为了刺激翡儿编出来吓她的，但是，那身后的黑还是很渗人，幽深幽深的。 隆玥没想到的是事情比她想像的要顺利，翡儿似乎知道她要找什么，并没有绕多远的路就来到了一个石窟——一个巨大的石窟。 金黄的颜色几乎闪耀得她真不开眼。 “这里有很多东西，但是娘娘说一件也不要拿。”翡儿对这个地方一点也不惊讶。 隆玥放眼看这地方，首先一座金佛矗立眼前，那佛好像长在这室内似的，金光灿灿，隆玥想：自己父亲当时铸造的雕像已经够气派了，没想到乌浩吉藏的财富远超过他们的想像，居然在这里藏了一座大金佛！只可惜，这笔财富没有好好利用起来，不然，乌浩吉也不至于就此惨死，江山钱财尽数落入他人手里，想来，也是可嘆的命运。 除此之外，这室内还有许多奇珍异宝，不过隆玥也是见惯了的人，对这些也无甚兴趣，反而在各处找寻，似乎有什么更加重要。 “娘娘说这里的东西不要拿，拿了以后再进来就出不去了。”翡儿看着王后找来找去的样子，她依然记得南珠说过的每一句话。 隆玥停下来看看翡儿，知道她嘴里的娘娘不是自己，而是那个一直照顾她的南妃。隆玥想，这也不过那南妃怕翡儿贪图奇珍，一是带着出去不方便，而是出去之后被人发现难免又生出许多事来，原本南妃的意愿就是要保全翡儿的性命罢了，那里会让她被这些俗物所累。 “你放心，我只是看看这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这些东西我也是不要的。” 这时，翡儿好像想起什么来，跑到佛像底下，摸索了一会儿，摸出一个布袋来。 “你这是什么？”隆玥发觉了，忙过来看，只见翡儿打开布袋，里面都是已经发霉的东西，有些还能看出是小孩子的玩具。 翡儿看了却很高兴，拍拍干净就自顾玩起来。隆玥狐疑地看了一眼佛像底下，发现那里有一个洞口，只容一只手能伸进去。 隆玥沉思了一下，试着把手伸进去，里面是空的，她摸索了一下，碰到了一样软软的东西，轻轻拿出来，是一卷锦帛。 隆玥心中一喜，侧着身体偷偷把锦帛展开，看了一下，正是自己要找的东西！ 隆玥大喜，忙把东西塞进自己袖子里，故意咳嗽道：“这是你藏的吗？” 翡儿点点头，说：“是呀，不然我一个人会害怕的。” 翡儿沉浸在找到自己分别多时的玩具，一心玩着，说着悄悄话，也好像并不在意王后在做什么了。 隆玥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无心在此地久留，加上腹部不适，只想快点出去。 “翡儿，谢谢你带我来看这个神奇的地方，现在，我们回去了好吗？”隆玥拉着翡儿的手，温柔道。 “好！不过，要出去可没那么容易！”翡儿走进黑暗中道。 “啊？”隆玥还没反应过来翡儿那话的意思，可她已经走进去了，隆玥也只得跟着走了。 “你还认得来的路吗？我们原路返回不是挺快的吗？”隆玥跟着身影模煳的翡儿，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安，腹中的胎儿似乎也不安生，开始闹腾。
第155页 “不行！”翡儿冷冰冰道。 “为什么不行？” 翡儿没有再回答，只顾自己走着。 隆玥心里愈发忐忑，在这里，自己是弱者，翡儿才是真正的强者，所以，她只能默默地跟着那个身影，即使越来越吃力，也不能让自己被落下。 这种环境下角色的转变让隆玥有种被宰割的不详感，翡儿看起来是弱小，可是，在这黑暗中，隆玥明白，翡儿比她更无所畏惧。 “翡儿，你慢点，我……我不舒服，我有些跟不上你了。”隆玥感觉身体发虚，腰部酸疼不已，视线越发地模煳，虽然她未曾做过母亲，可女人本能还是告诉她，孩子快要出生了。 “翡儿！你等等……”隆玥虚弱地喊道。 可翡儿好像根本就听不见一样，走得越来越快，隆玥渐渐地就跟不上了。隆玥想：没有翡儿，她很难走出去这像迷宫一样黑黑的密道，况且，没有翡儿，她心里头也会发虚，好像身后总有什么跟着似的。 “翡儿……”隆玥心里着急，一急，心火攻身，竟然昏厥了，倒了下去。 隆玥这一昏也就是一阵，倒在地上一会儿又清醒过来，毕竟身处不安的环境里，人的本能还是会激发一些身体的潜力。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眼前一双发亮的东西盯着自己，她吓老人一跳，几乎爬起来逃走。 “王后娘娘！你怎么了？”是翡儿的声音。 “翡儿……”隆玥舒了一口气，可翡儿这样看着她，着实让她有些害怕。 “娘娘，喝水。”翡儿把带来的水递到隆玥手里，那一双眼睛还是亮亮的，隆玥第一次知道人的眼睛在黑暗中可以那么亮。 她摸摸身上的东西，还在，稍稍放宽了心，接过水喝了一口，才问道：“快到了吗？怎么感觉比进来时要走了好多的路？” “只能这样走，走回头路……只有死！”翡儿恐森森地说。 隆玥感觉到了一股寒气，不想再问。 休息了一下，隆玥说：“翡儿，你过来。” 翡儿在黑暗中犹豫了一下，才靠近隆玥。 隆玥拉过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腹部，说：“他就要出生了……你能安全地把我们带出去吗？”隆玥几乎意识不到，自己的语气里竟然带着哀求和企盼。 翡儿的手放在隆玥的肚子上，感受着来自另一个生命的力量，她的眼睛暗了又亮，然后她只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哥哥，你跟我来。” 隆玥突然汗毛直竖，却见翡儿已经往前走了，只得挣扎着起来跟着翡儿走。 此时，翡儿倒还放慢了速度，却没有再和隆玥说一句话。 隆玥勉强着自己，身体越来越强烈的不适感让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要坚持！ 她没有谁，只有自己。 就像以前的自己，在痛苦中挣扎，希望得到母亲的一句宠爱，可每每都失望了，失望了太多次之后，就会明白，只有自己，自己要坚强。 有些发懵的脑袋，开始出现一些幻想，一些平时不敢奢望的要求，现在都得到释放。 有一个坚实的怀抱，接住她虚飘的身体，而她不再需要害怕。 是的，她也会害怕，就像现在，她害怕了，原来自己也那么紧张自己的孩子，也会希望此时他会在身边，给她一点力量。 他？ 他！ 他是李润龙，不管隆玥承不承认，那都是她心里已经默认的男人，自己孩子的父亲。 她希望他在身边。 哐！ 一声模煳的声音，把隆玥从幻想中拉回来，拉回现实，还是自己一个人，前面一个坚定地机器般往前走的翡儿。 只有自己。 隆玥抹了一把虚汗，在看见发白的眩晕光线时，终于支撑不住，彻底地昏了过去。 “王……”隆玥不知道自己最后是这样喊着倒下去的。 所幸，她已经支撑到了最后。 因为找她们，王宫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布满了人，翡儿公主和王后一出现，就被发现了。 如今王后安然地躺在舒适的床上，顺利地诞下龙儿，自己也得了手，似乎，一切都完满地发生了。 隆玥想着这三天，竟似梦般，都不敢相信自己在那个黑暗的地方呆了三天，可能，一切皆黑的情况下，对于时间，感念甚微。 所幸，安全了，只是，翡儿，似乎也透着诡异，而这一切，都不及细想。 隆玥就病倒了。 第110章 昏昏谁解其中意 隆玥昏昏沉沉就觉有人走近她的榻前，不发一言，她拨开纱帐，却见翡儿抱着刚出生的婴儿，笑得异常诡异。 “他们长得真像！”翡儿说，然后盯着隆玥，好像要看看隆玥的表情。 “你把孩子给我！”隆玥伸出手，翡儿却忙后退了出去。 “你想干什么？那是我的孩子！你把他还给我！”隆玥正欲挣扎着起来，这时，房间里多了一个人，那人直直地看着翡儿手中的孩子。隆玥只觉一股寒意袭来，一看，那多出来的一个人正是碧海夫人。 她飘飘然走到翡儿身边，抱过孩子，说：“这是我的孩子，应该还给我了。” “不！那是我的孩子，你根本就没有孩子！那是我的！我生的！我的！”隆玥慌道。 碧海夫人和翡儿都笑盈盈地看着她，好像她是一个奇怪的东西。 “翡儿！那是你的弟弟！你快把他抱回来，你不能把自己的弟弟交给这个女人！翡儿！我求你！”隆玥浑身无力，只得求翡儿。 “这孩子原本不是你的。”翡儿笑着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怎么不是？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的，你怎么说那不是我的孩子？你也学会了撒谎！”隆玥生气道，想翡儿还时常听着自己肚子里孩子的动静，虽然自己对翡儿别有目的，但是，那难得的温情，不也曾经感动过自己吗？怎么如今一个孩子也转变得如此之快？ “翡儿，你忘了，他是代替你的哥哥来到这世间的，和你血脉相连，你哥哥哥保护过你，如今，你不应该保护这个弟弟吗？”隆玥半是哀求，半是引诱。 “你也承认？那么，他就不是你的孩子了。”翡儿的思维突然变得成人化，隆玥有些愕然。 她一直觉得翡儿不应该是看起来那么单纯无知呆笨，果然。 “可是……他确实是我的孩子！”隆玥看了一眼那不在自己怀里的孩子，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呵呵呵呵！ 碧海夫人和翡儿笑着，渐渐退着出去，隆玥大叫着：“我的孩子！” “娘娘！娘娘！”隆玥从惊惧中醒来，原来是做了一个梦。 “孩子！”隆玥叫道。 一旁伺候的侍女忙唤奶娘把孩子抱到她跟前，隆玥见自己的孩子安然入睡，稍稍宽了心，问道：“可有人来过？”
第156页 “蓝妃娘娘和翡儿公主来看过小王子，因娘娘熟睡，就不曾打扰。” “哦……”隆玥想那梦里翡儿的样子竟然有些让人害怕。 “以后，除了王上，别的人就不要放进来了。”隆玥吩咐道。 “是。” “这些日子，宫里可有什么动静？”隆玥出了身汗，觉得清爽了些，有些精神，就问起身边的人来。 “宫里一切安好，并无什么动静，只是相国大人增加了一些禁卫，以确保娘娘和小王子的安全。” “增加了禁卫？” “是。” “东北角是不是增加了不少人手？”隆玥心里一动。 “似乎是。” “好了，你下去吧。”隆玥重新躺下，思索着。她退出那密道的时候，一路上是做了记号的，李润龙应该不难找到那些宝物，但是宫里居然没有动静，说明他还没有打算把那些东西搬出来。但是周濡又增派了人手，说明是把那地方看起来了，只是还未曾动，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打算。 隆玥抛出那一堆宝物，也是为了转移视线，不至于让自己带走的东西成为焦点。李润龙听闻那一堆财宝的事，竟然表现得如此淡定，倒让隆玥有些意外，琢磨不透李润龙想什么，知道什么。 产后的虚弱，加上有些病症，隆玥也没有多少精力去思考，只盼自己能快点好起来，不至于让刚出生的孩子羸弱无靠。只是内心有些过往的记忆，又加上在黑暗的地方呆了三天，心智不宁，入睡之后多是做一些噩梦，半月下来，竟然消瘦了不少。 这日，蓝颜儿前来看王后，不想王后瘦弱如此，竟然有些悽然。 “王后娘娘，您也应该多保重身体……”蓝颜儿心生恻隐之心，由衷道。 王后只是惨然一笑，道：“我自然知道，我还怕我有什么三长两短呢！” 蓝颜儿知道彼此的芥蒂不是那么容易分解的，一时无言，正想告辞，王后突然问：“蓝颜儿！你会对付一个毫无力量的婴儿吗？” 蓝颜儿沉默，顿了些许半刻，才道：“你也会害怕？” “我不是害怕，只是天意弄人，如今我身心俱疲。” “你这是哀求我不要趁人之危吗？”蓝颜儿冷冷道。 “求你？哈哈！我倒不如求求老天！” “你这一说倒提醒了我……”蓝颜儿笑了一笑，道。 “你……！”王后咬牙恨恨地看着蓝颜儿，蓝颜儿却转身轻盈离去。 蓝颜儿有什么企图的话，现在不是她最好的机会吗？隆玥想到这，愈发地小心谨慎起来。 蓝颜儿心里有些生气，也有些难过，难道，自己竟是那卑鄙之人，对于一个孩子，她会做什么？ 蓝颜儿脸色难看地回到李润龙的寝宫，现在李润龙基本不让她离开。 李润龙正在喝闷酒，见蓝颜儿回来，一把拉住她道：“你去了哪里？” “看望王后。” “她还好吗？” “王上关心的话，为何自己不去？” “我去你不妒忌？” “臣妾为何妒忌？”蓝颜儿道李润龙是喝得有些醉意，却没来由心里暗恼。 “我希望你给我生个儿子，我把王位传给他，传给我们的儿子！”李润龙压着蓝颜儿道。 “王……你醉了。”蓝颜儿听了这话，心里愈发难受起来。 “我没醉。是你不愿意面对我的问题。” “王，王后娘娘刚刚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您……难道不高兴吗？” “高兴？对于註定好了的事有什么好高兴？我想让你生一个我的儿子……你……是你……”李润龙抓着蓝颜儿的肩膀，蓝颜儿觉得肩膀上传来一阵阵疼。 其实她是知道李润龙为何要这样说的。 “既然是註定好了的，为何不安然接受？为何还要反抗？难道这一切不是你想要的吗？”蓝颜儿挣扎着。 “你也知道，人生被安排了太多，就变得寡然无味了，是你想要的又怎样？”李润龙眼神黯淡地说。 “也许，王只是想要做一个天下人的主宰，而不是由别人来主宰自己的人生之事。当王站在最高的位置，却发现自己还是被牵引着，并没有所谓的真正的自由，于是才生出许多惆怅来……” “是！蓝妃！你又明白！你又明白我的感受！那么……为何你不愿意为我生一个孩子？”李润龙眼睛突然发亮，看着蓝颜儿道。 “王！我……我……不是不愿意！我不是……” “那是什么？”李润龙追问道。 蓝颜儿摇摇头，道：“什么也不是。” “因为……他吗？” “啊！不！”蓝颜儿惊道，“不是！”她否认得太快，李润龙甚至都没有说明白那个“他”是谁。可这个“他”除了他还有谁？ “王……”蓝颜儿看着李润龙眼里的痛苦和妒忌，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其实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坚强，也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高深莫测。她也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有普通男人的情感，只不过，人们习惯了仰视，反而忽视了他很多平凡的一面。 如果这一个男人的妒忌表明了他的爱意，那么，另一个男人的隐忍又是什么？ 蓝颜儿的心像割裂成两半，泠泠地滴着血。 她以为，曾经要自己这样以为，李润龙要她，是因为他想反抗别人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成为王，娶隆玥，诞下龙子，一切都顺利完成，可这是他想要的吗？是吗？如果靠他自己，按照他自己的意思，他是不是也一样会把这些事情完成得很好？ 他不确定，而正是这不确定让他苦恼，犹豫，不甘，并在得到后不服。 如果这一切他的父亲都在看着他，心满意足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已经弥补了一切，而毫无愧意地看着他，那么，他想把这一切推翻，他想要一个不是既定的女子，生下他的孩子，然后让功名千秋万代。 他想让父亲知道，他已经抛弃在这个父亲，在父亲抛弃他们母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抛弃了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命运，不是谁可以主宰的，只有自己可以。 李润龙把美酒一壶一壶地倒进嘴里，是苦的。 蓝颜儿劝不下，只由得李润龙喝着，她是知道的，自己的师父跟这一切都脱不了关系，即使她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是怎样的故事，但是，她能明白李润龙的苦恼，因为，那也是自己的感受。 她和他是一样的。 也许，她，和他，和隆玥，都是一样的。 都是循着命运前进又不甘于被安排的彷徨之人。蓝颜儿喝下一壶酒，倒在李润龙身上，如果这是臂弯，她可以好好休息。如果这是深渊，她也已经往下坠落。
第157页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人生为何了，那就看看命运到底要如何了吧。 第111章 满月典周濡发威 及小王子满月前，王未赐名。此日，王宫大宴，王后病体初愈，华妆出席。然王后马上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如此盛宴，相国大人居然不在，上上下下都找不到他的身影，这让王后心里非常不安。 蓝颜儿也发现了这一点，近日来，都不曾和周濡见面，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么。关于财宝的事，算是他们猜中了，但是王后没有丝毫隐瞒，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原本，以为王后会拿这笔财富做点什么，结果却往往出人意料，看来，轻易说了解一个人不是一件明智的事。蓝颜儿看李润龙，他毫无异样。 宴席进行到一半，下臣提醒李润龙要给王子赐名。 李润龙想了一下，在文书手中的锦帛上提了两个字：英烈 文书高举锦帛，大声宣告：御雀王为小王子赐名英烈！ 众人寂静地看着李润龙，王后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展颜微笑，道：“吾王可以为众人解解这名字的由来么？” 李润龙喝了一口酒，缓缓道：“英烈之名原为纪念他英勇牺牲的哥哥，在吾心中亦希望他能成长为英勇忠烈之士，为国竭尽全力！” “好！” “好！” 王后笑着点点头，道：“谢吾王良苦用心！”王后心里大不悦，她不喜欢这个名字，随随便便不说，还和一个怨灵有点关系，自从经歷了那黑暗之中的折磨，她心里已经有了挥之不去的阴影。她自己并不怕什么，但是，她怕自己弱小的孩子遭受不洁之灵的侵蚀，做了母亲，突然变得脆弱。即使她是王后，即使她是隆玥，也逃不过这女人本能的劫。 突然殿外一阵喧杂，只见周濡领着一队人陆续走了进来。那身后的人个个手捧着红绸子盖住的托盘，鱼贯而立。 “吾王！今日小王子满月之日，可喜可贺，下臣无甚厚礼，只把王后娘娘寻来的宝物奉上，来个借花献佛，请王上王后过目！” 周濡一挥手，那一排的人都把红绸子揭开了，只听众人惊唿一声，都屏住了气。 那一堆堆珠光宝气的物件实在是令人眼花缭乱。 王后看着这东西，知道是那密室里的，不想周濡这么快就取了来，而且如此不动声色。 蓝颜儿看了一眼李润龙，他似乎有些不悦，那神色也只是在脸上挂了一瞬，就消失了。蓝颜儿心里奇怪，难道李润龙竟不知此事？ “你动作倒快……这事早也该办了，你挑了个好时机……”李润龙道。 “下臣原意是想要给众人一个惊喜。”周濡道。 “此物乃前人留下，是吾王之福，如可充实国库倒也是件美事，至于麟儿满月，众卿相贺，奴家甚喜，倒不费相国大人苦心了。”王后也听出来这周濡是悄悄自己把财宝搬了出来，似乎并未得到李润龙的允许，而李润龙似乎对此有些不悦。 周濡也是明白的，他看着李润龙，李润龙责怪的眼神里，他分明知道，李润龙不想领王后的一份情，这本来就是他的，迟早都是，可现在似乎是王后大恩大德地帮了他一个忙，解了他的难处。 李润龙责怪的，就是：周濡你不是不懂我的心，为何此次偏偏逆了我的意。 周濡一切都明白，可就是蓝颜儿此刻也不知他要做什么。 “王后是嫌弃这些东西俗了，配不上小王子高贵的身份，如此，下臣再送一礼如何？”周濡转向王后道。 “相国大人客气了……”王后话还没说完，周濡一挥手，捧着财宝的人就都下去了，然后就听得殿外哐哐铛铛的一阵乱响，侍卫押着一众手脚带着镣铐的人走了进来，大家都愕然。 仔细看时，那些被押进来的人竟都是朝中臣子。 众人大惊，不知道他们所犯何罪，一时窃窃私语起来。 原来，今日满月庆典，周濡却派人在王宫暗伏，把这些原本赶来朝贺的人给抓了起来。 “相国！你这是……”李润龙疑惑道。 “王！经过查访，这些人都是对宫中刚才那批财宝有窥觑之心的人，臣如今押了来听候吾王发落。” 王后仔细看这些人，都是平日里跟自己有往来的臣子，幕僚，看来，在自己卧于病榻之时，这周濡已经布下罗网，狠狠地打击了一遭。 他们都眼巴巴地望着王后，望王后可以救他们一遭，可是，王后怎么能在此时把自己牵扯进去，她只求周濡不要不顾一切把她拉进去就万幸了。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对李润龙暗暗不满，稍有逆反之心，平日里王后也只是不动声色，可用之时可用，可弃之时亦可弃，如果把她当成他们的靠山，跳板，那就太天真了。 李润龙看了一眼脸色不大好的王后，挥挥手道：“这事一直都是你在承办，怎么办一切由你说了算，我就懒得过问了。你把他们押下去吧，放在这里碍眼。”李润龙懒懒道。 “是。”周濡挥挥手，侍卫押着那欲说又止，欲哭无泪的一众人等下去。终于在殿外之时有个人熬不住，拼死了返身扑倒在地大喊道：“王后娘娘救命！” 王后捏紧了衣角，狠声道：“如何救命？你等心怀不轨还道要奴家来救命？押下去！” “救命啊！王后！”又有人效仿扑进来，周濡却不让侍卫阻拦，任由三五之人哭天喊地地哀求。 王后一时有些慌了神，众人都不敢出声，李润龙也一句话没有。蓝颜儿拉紧翡儿的手，看着周濡，然周濡却不去看蓝颜儿。 “王后！当日所言，难道你忘了吗？”中有一人不怕死地道。 “奴家说了什么，你大可说出来听听！”王后慌了一阵，马上按压下不安，威威严严地道。 “你……你……他日王后向我等打听宝藏消息，说：有了此等财富，必有可图！难道，这不是娘娘所说？”那人也是铁了心要把王后拉下水的，于是就不顾死活地说。 “正是！正是！”下面几个人附和道。 王后听了，心里气极，却又不好辩驳。 “混帐！王后娘娘这样说，是因为知道这笔财富可以给御雀国带来祥富之兆，哪里是你们这帮贪婪之徒一般心思！”大殿内一片安静，周濡却出声苛责道。 “哼！我等不过是替人做了嫁衣裳，王后娘娘！您要得的东西应该已经得手了吧？”那人森森地盯着王后，突然说道。 王后瞪了他一眼，知道那人是知道自己不会救他，也豁出去了。只是，自己打听得那么隐秘，他们怎么也知道自己真正关心的不是财宝，而是别的？ 众人都看着王后，王后倒吸了一口冷气，只得道：“奴家不知你说什么，这宝藏，不管是谁留下的，都得听从王的处置，这个国家，一切都是王的！” “哼！如此……”那人见李润龙等人对他的话并不感兴趣一般，只冷笑道，“那就等着瞧吧！”
第158页 周濡示意侍卫把人押走，大殿恢復了平静，王后连喝了两杯酒，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李润龙吩咐继续喝酒作乐，可气氛已大不如前。 周濡留下来喝酒，蓝颜儿陪在李润龙身边，看着心事重重的李润龙一杯接一杯地喝，再看周濡，若无其事，谈笑风生，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蓝颜儿知道周濡不会轻易放过隆玥，可是，其实不必要挑这个时候，她突然为那个刚刚满月得婴儿可怜。 或许，周濡有不被任何人了解的更可怕的内心。 如果是这样的，她在他心中是什么？ “来，陪我喝一杯！”李润龙把酒放在蓝颜儿唇边，蓝颜儿微启朱唇，啜下美酒，嘴角一滴殷红的酒顺着洁白的皮肤流下，李润龙伸出手指沾了，送进自己嘴里。 而这一幕，着实被周濡看在眼里。周濡高高举起杯，仰着头畅快地喝下，王后怨毒的眼神，蓝颜儿的质询，他都一併咽下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指控！ 无休止的指控，指控王后欲图宝藏，勾结残余的隆家势力，推翻当今的御雀国王。 他会怎么做？ 无数的指控过后，他不得不呈报王上，以求心安。 没有人相信王后会谋反，但是，无风不起浪，王后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李润龙，势必要做点样子出来的。 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冷宫，王后会被打入冷宫。 这是你要的吗？ 这不是你要的吗？ 我替你做了！ 周濡端着酒杯，遥遥看着李润龙，李润龙也看着他。 你对王后也是有情的，何况那还是你孩子的母亲，所以你总是会犹豫不决。世人都以为你冷酷无情，尤其，是对于女人，可是，只有我知道，你深深的无奈。 你不愿意做的，我替你做了。 可是你会有一点点怪我，我知道，你始终还是会怪我。可是，我不在乎。 蓝颜儿，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是怪物吗？你身边有危险的人存在，你不来我身边，但我还是会保护你，不择手段，不管真相如何，我做到了，我会把危害你的人除掉，这样，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你想做的事了。 可是……你要做什么？我居然不是真的知道。 你要做什么？ 难道，只是来做一个女人，品尝你本来无缘的爱情？ 蓝颜儿…… 第112章 痴翡儿语惊四座 这顿酒，各人喝出了各人的滋味，只有嗷嗷待哺的婴儿对此毫无所知，宴席为他而开，而他，什么都不知道。 在众人默默喝酒的时候，翡儿突然像一只展翅的蝴蝶，挥舞着手里的彩色带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翡儿！你要做什么？”蓝颜儿问道。 翡儿却对她莞尔一笑，轻快地跳跃着在大殿里走了一遭，然后在王后面前停下了。 王后自那黑暗中感觉到翡儿身上一股神秘感觉之后，加上自己目的已达成，已不再想和翡儿有过多的接触。翡儿回来后也是跟蓝颜儿在一起，总是让她有种错觉，好像翡儿是蓝颜儿手里的一只木偶，翡儿所做的事都是出自蓝颜儿的指使。如今，翡儿突然站在自己面前，歪着脑袋看着人的神情，让王后极为不自在。 大家的目光都看着她们两个，好像，在等待一幕戏的上演，每一个人偶读充满了期待。 “翡儿……你……”王后小心地问，她知道翡儿不会单纯为了游戏而神情古怪地站在她面前。“把东西还给我！”王后只吐出几个字，翡儿就突然大声说。 王后一愣，看着翡儿，翡儿得眼里都是天真的儿童般游戏的戏嚯，她知道，翡儿身体的那只小怪兽要发作了。 “你从那里拿来的东西，还给我！那是我的！那是南妃娘娘交给我的，你把它偷偷藏在了身上！快拿出来！”翡儿像一个讨要玩具的孩子，毫无顾忌，理直气壮。 王后脸色唰地白了，她没有想过，这个孩子会在这个时候狠狠地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翡儿！公主！你！你……在说什么？”王后神情不自然地问道。 “我看见你把它拿出来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看见了。”翡儿继续说道。 蓝颜儿和周濡对视了一眼，一时也不知道翡儿说的是什么，但是却都恍然大悟般知道了为何隆玥对那笔财富毫不在心。 李润龙看着王后尴尬的样子，叫过翡儿，问道：“翡儿，你这样是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 “不！”翡儿却大叫着，“那是南妃娘娘特意交代过的，不能给别人拿走！” “那是什么？”李润龙见翡儿激动了，又提起南珠，可见事情不是一般的了。 翡儿看着众人，神色凝重，已经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小大人。 “虎符！” “能调动一支军队的虎符！” 众人譁然，李润龙皱着眉，看着王后，王后一言不发。 “父王！如果这支军队被秘密调动，足可以摧毁王宫！当年南妃娘娘千辛万苦把虎符藏了起来，乌浩吉才没有了抵抗的力量，父王，难道你不担心这支队伍被人利用，来推翻您的统治吗？”翡儿语惊四座，大家都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可是，却不知为何，都相信了她。 当众人把目光再次转向王后的时候，王后知道自己是该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当王后从怀里拿出锦帛，并把锦帛里面的玉虎符展示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众人皆默默地看向了李润龙。 李润龙看着王后，他知道，王后不拿出来，王后说没有，谁都不会对她怎么样，可是，她却偏偏要拿出来，在这么多人面前，他要如何做？ “相国！你学识渊博，消息灵通，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李润龙看着王后，心里嘆了一口气，对周濡道。 周濡忙上前取了来，仔细看了看，道：“回王上，此前一直传说乌浩吉在某处秘密训练了一支精锐部队，臣却一直未曾有何线索找寻到这部人马，但是……这上面却记载了这支部队的所在位置……看来……传说并非空穴来风……”周濡把锦帛和虎符裹好，亲自交给李润龙。 “王上！此事非同小可，却不知为何王后娘娘竟然隐瞒至今，如果不是翡儿公主，只怕……”殿下有臣跪倒在地，接着一片的人跪下，七嘴八舌地哀求。 “王！这是江山社稷的大事啊！” “你们道如何？”李润龙始终皱着眉，问。 众人皆不言语，只看着王后。王后看着李润龙，李润龙再看着周濡。 周濡却看着蓝颜儿。 蓝颜儿微微摇着头，变化来得太快，似乎不是她想要的。 “你们也不必如此！有心无胆，皆是鼠辈！你们不就是想说我有谋反之心么！怎么？不敢说？怕了？哈哈！本宫就是存着这份心怎么了？这江山，原本不是应该属于我们隆家么？现在怎么姓了李？再说了，谁规定江山一定得姓谁的姓？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王后拍着座，站起来说道。
第159页 李润龙无奈地闭上眼睛，他怕的就是王后如此，可她偏偏就是如此。 “大逆不道！拉下去！”李润龙仰天长嘆，喝道。 “王……”蓝颜儿看着李润龙，李润龙摆摆手，于是蓝颜儿不再说话。 卫兵上前来押王后，王后微微一笑，看了蓝颜儿一眼，大声笑了。蓝颜儿突然觉得王后那笑是极为不正常的，也不知道为何王后突然变得如此不冷静，生生把自己带了进去。 “散了吧！”王后的笑声持续了很久才消失，李润龙挥挥手，众臣悄然退下，周濡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头疼！”李润龙□□一声，倒在蓝颜儿腿上，“你帮我揉揉。” “是。” 蓝颜儿用手按着李润龙额头，轻轻地揉着。 大殿里一片寂静，连喘大气都没有，蓝颜儿有些呆滞，李润龙闭目静养，周濡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王……想如何处置王后？”周濡站了半天，终于开口道。 “相国说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李润龙懒懒地道。 “那锦帛上，虽然记载了那支神秘军队的位置，可臣看它与王宫的距离却甚远，到达王宫最快也得十天时间，这……有些说不通。除非……它有另外渠道，可以快速向王宫逼近，而且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不然，如此庞大的队伍异动，王宫禁卫不可能不知。” “你是说……”李润龙一骨碌坐起来，走下来道，“你是说……可能有密道？” “想那乌浩吉狡诈异常，在宫中挖掘出一条通向外围的密道也未可知。” “不错！” “可是，这上面并没有提到密道的事。也许……王后……或者，翡儿公主知道也不一定……”周濡压低声音道。 李润龙转身看蓝颜儿，只见她的半个身子已经消失在殿外，裊裊而去。李润龙呆了一会儿，回头看着周濡，突然问道：“你是为了她吧，即使她不在你身边，你依然想尽法子保护她……” 周濡沉默了一会儿，却道：“我是为了王。” 李润龙又是一愣，喃喃道：“你是成就我，还是成就你自己？” “我在成就王的时候成就了自己。” “哈哈！好妙的回答！” “李润龙是属于这王业的，从我第一眼开始就是这么认为的。”周濡看着李润龙，好像这谈话迟早要发生，如今发生了，一切都随心自然。 “为什么……是这样？其实，你可以成就你自己，如今，这御雀国听你的人可比听我得人多了多了。” “我说过，你是属于王业的，而我不是。” “你觉得王后真有谋反之心吗？” 周濡沉吟了一下，才道：“王，其实是爱着王后的，王后……是不是也这样爱着王？” “她爱我如何？不爱又如何？”李润龙看着周濡。 周濡没有回答，但在他的心里，他回答了：爱，我要除了她，因为不能让她和另一个人来争夺你的爱；不爱，我除了她，岂不也是无所谓。 “那些人，都斩了吧，留着，堵心。”李润龙最后嘆气道。 “是。”周濡知道那些人真正惹恼李润龙的就是在众人面前不顾一切地把王后卖了。背叛的人始终都没有好下场，这是规律，也是天道。 李润龙转身离去，周濡留在这大殿上，突然觉得好寂寞好寂寞。那金光灿灿的龙椅，近在眼前，他走过去，坐一坐，试试踏不踏实。可偌大的地方，空无一人，只有自己，这龙椅坐起来甚是无趣，于是倒退着走，看着龙椅一点点远离自己的视线。 站在下面，会觉得这上面好威风。可真的坐在上面，却觉得好孤单。 这龙椅只适合李润龙坐，而他，更适合站在下面，运筹帷幄，大殿上一片安静，每个人都不敢轻易忽视他说的话。 有时，站在下面的人，才是一切的主宰，包括，主宰了上面的那个人。 他愿意做这样一个人，他就是要做这样一个人，不站在最高的地方，却是最有实力的那一个。 只是，她爱的女人不能成为他的妃，成为他权势顶端的那一颗最耀眼的明珠——这是他唯一的遗憾，最深的遗憾，无法弥补的遗憾。 周濡退了出去。 留下真正空荡荡的宫殿，无声无息。 男人，渴望的权力和女人，两样兼而得知，才是完美的，可他们都不完美。 这或许是他们能合作至今的原因。 两个人在一起，才合而完美。 可他们毕竟是两个人。 第113章 寂冷各心半失迷 王后被打入了冷宫，但是蓝颜儿看得出来，李润龙很烦闷。 “王，你不应该这样做！英烈还小，需要自己的母亲……”蓝颜儿对李润龙说。 “孩子……你可以代为照顾……”李润龙把玉虎符举在眼前，仔细端详，好像要看出奥妙缩在，对于蓝颜儿的话并不在意。 “王！您不觉得这样做……残忍了些么？”蓝颜儿咬咬牙，道。 李润龙放下手里的东西，凑到蓝颜儿面前，左看看，右看看，道：“照你说，怎样才不残忍？在这里，是讲残忍两个字的地方么？” “王……你怎么……”蓝颜儿看着李润龙的眼睛，突然感觉他好陌生。那眼里的狂热，绝不是她熟悉的感觉，一个和你同床共枕的人，也许是第一次在你面前把那个隐藏最深最不愿让人看见的自己释放出来，那是一只不可捉摸的野兽。 “你们都怎么了？”蓝颜儿后退道。 “我们？那么，你应该去问问另一个人……还有，你觉得你的出现有多正确？”李润龙用陌生的眼神看着她，用陌生的语气说着这话。蓝颜儿的心揪了一下，有一盘冷水从头顶浇下，她也用同样陌生的语气问：“你觉得呢？你觉得呢？”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需要谁来怀疑，虽然她经常暗暗怀疑自己。可疑惑的烟雾拨来拨去拨不清，反倒渐渐把自己迷失，终于连自己也看不清自己。就如现在，王后被软禁，不是自己想要的吗？自己不用动一根手指头，就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可是，为什么现在的自己想要干什么，装无辜还是表现宽大的怜悯之心？ 他是觉得我虚伪了。 蓝颜儿心疼地得出结论。 就像周濡说的，他是爱她的，只是，骄傲的人，不愿意承认，因为他从来都不认为他自己是属于感情的，他属于权力，不可仰望的高山，不是要把他变成平凡人的□□。 “王去……” “别说了！”蓝颜儿想说，去看看王后吧，不管怎样，让她知道，其实你是关心她的。可是李润龙却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制止她，似乎这样就可以继续拒绝进一步展现自己的内心。
第160页 蓝颜儿轻轻地走了，她要去找一个人，另一个人，是的，她要问问另一个人。 周濡和李润龙一样，带着同样的哀伤落寞，沉默不语，看见蓝颜儿，似乎已经早料到她会来，只点点头。 “你太快了……我没有办法跟上你的脚步……”蓝颜儿看了周濡的背影许久，才道。 “我从来都恨从容地走着，因为我知道我总能走到目的地，可是，现在我嫌我自己走得太慢了，我现在在害怕我走得不够快，总会差一步就失去前方的人……”周濡回过头，看着蓝颜儿，他的眼里，有跟李润龙一样的东西。 可这同样的东西让蓝颜儿害怕。 “接下来你想怎样？” “我不知道，不如，你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好像所有的事情最后都不是我想要的。”蓝颜儿嘆气道。 “跟我走吧！”周濡突然握住蓝颜儿的手，“现在……还可以……” “走，怎么走？走到哪里去？”蓝颜儿把手抽回来。 “你捨不得了。” “你也捨不得……一条路还没有走到尽头，谁都不愿意回头。” “可我愿意为你回头……” “不要！”蓝颜儿拼命摇头。 “为什么？” “我害怕别人因为我而改变。” “可是你已经让别人改变了。不管你有意无意，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都是这样的一个人，让人无法忽略你，情愿因为你改变自己。你要做的，我替你做，因为我知道你始终都是软心肠的人，即使恨一个人，也会在最终说服自己，原谅她，放过她。” “可是……你这样做，会让我心里更加不安。我怕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么多……不需要……”蓝颜儿摇着头道。 “你这样觉得，我就已经觉得我所做的都已经值得了……”周濡笑笑道。 蓝颜儿还能说什么呢？ “你是来跟我求情的吗？求我……放过王后，就此罢手。可是，你不但心软，还始终无法适应这宫廷里的心机。王后一口咬定那是一个傻傻的孩子胡说，谁能拿她怎么样。她这样做，其实，不过是怕虎符落入我手中，如果是这样，我想要什么，什么得不到？” “你是说，王后一直怀疑你才是真正想要谋篡王位的人？” 周濡点点头。 “你是吗？”蓝颜儿看着周濡的眼睛看。 “你觉得呢？”周濡笑了，看着蓝颜儿，他是由她定夺的人。你说我是，我就是，你认为我不是，我就不是。 “我不知道。我被你们迷惑了，现在已经分不清了。男人，始终不是我能了解的。”蓝颜儿最后深深地说了一句。 “因为你始终不是男人。”周濡也若有所悟般道。 “你把王后关在哪里了？我想去看看她，或许，作为女人，可以和女人谈谈心。” “去吧，那里，已经被打通了，不再黑暗，一条通明的大道，王后一个人，也许也不会害怕的。”周濡轻轻地说着，好像说着一件妙曼的事，声音迷离。 蓝颜儿知道周濡把隆玥关在哪里了。 还有哪里更合适呢？没有了。 当蓝颜儿来到那大佛像脚下，王后从佛像后面走出来，看着蓝颜儿，说：“你觉得，这跟我家那尊比，相差几何？” “都是虚华，都将倒塌荡然无存，有什么差别。”蓝颜儿淡淡道。 “哈哈！正解！” 隆玥笑完，突然跑到蓝颜儿面前，恶狠狠地盯着她，道：“你会对我的孩子怎么样？” 蓝颜儿一愣，看着隆玥，发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心里充满恐惧的母亲。 “我不想怎么样，他只是一个孩子，我会怎么样？” “我不信！”隆玥挥手道，“你不能生孩子了，现在，我弱小的孩子落在了你的手里，你想怎么样都没有人能阻止你了。” “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让自己陷入不能保护自己孩子的境地？”蓝颜儿问道。 “啊？！”隆玥开始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蓝颜儿，然后苦笑。 “难道他比你的孩子还重要？” “他是孩子的父亲，如果他不能自保，我们母子也逃不掉的。” “也许，你想得太坏了，也许，并没有人想要把你们怎么样？” “你相信吗？你相信一个人可以为了一个人什么奉献自己吗？他有什么理由？原本他也可以成为天下唯一的那个人，他为什么要屈居第二？你信吗？”隆玥盯着蓝颜儿道，“我就从来都不信。” “可是……当所有人都认为你会背叛自己的丈夫的时候，你却牺牲了自己。为什么别人就不可以？” 隆玥一呆，却依然摇头道：“我找不到他的理由。” “也许他根本不需要理由。” “那么，我问你，你知道他把我关在这里的真正用意么？”隆玥突然诡笑道。 蓝颜儿看看这里，值钱的东西都搬空了，只剩下这巨大的佛像，摇摇头，道：“你总是喜欢过度揣测别人。” “不！你永远不懂一个人的城府可以有多深！”隆玥诡笑着，靠近蓝颜儿，在她耳边说，“他是想要我找出这里隐藏的其他秘密。” “秘密？还有什么秘密？”蓝颜儿皱着眉，她已经觉得隆玥的神经已经紧张过度，有些不正常了。 “嘻嘻……我不会告诉你的。”隆玥突然说。 蓝颜儿愈发相信，隆玥有些疯了。她在佛像周围转着，摸索着，好像真的找得到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 蓝颜儿跟着隆玥转了几圈，突觉这世界真是奇特！原以为自己是疯的，慢慢地疯了，可是，现在这些眼前的人疯得比她快多了。 反而，自己似乎才是这当中正常的人。 隆玥找不到什么，却没有放弃，每当她抬头看见蓝颜儿，就会说：“你会对我的孩子怎样？” 她这样问着，不知问了多少遍，蓝颜儿没有回答她，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把那弱小的孩子怎么样。她恨的是隆玥，不是谁。 可是，周濡说对了，她会心软，特别是看见隆玥变得神经兮兮的样子，她会难过，觉得这是自己造成的。 如果她不回来，隆玥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做着她的王后，过着她想要的繁花似锦的生活？至少，不会在自己儿子满月的时候被关在这里，寻着一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秘密。 “你要看看孩子吗？”蓝颜儿拦住隆玥，她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隆玥在他人面前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她情愿是一个趾高气昂，肆无忌惮，自负骄傲的隆玥，而不管她多么的狠毒，狡诈。
第161页 “孩子！”隆玥眼睛亮了，“他在哪里？” “让他抱着孩子来，也让他……看看你。”蓝颜儿说。 隆玥沉默了一下，看着蓝颜儿的眼神有些奇怪。 “不要来，不要来这个地方，我有一种预感……不要来。”隆玥低下头，继续寻找着。蓝颜儿有些无奈，如果，隆玥是装疯，那么，她拿她没有办法，也不知道她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蓝颜儿怅怅地离开了，他们都变得奇怪，好像把她抛弃了，而她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做。就像他们认为的，这不是她想要的吗？为何她还闷闷不乐？ 第114章 世间几迴转头空 不知何故，整个王宫突然变得冷清孤寂起来，蓝颜儿奔忙了一天，换来的是更加的迷惘和灰心丧意，当她再见到李润龙他正伏案书写。 “王后她……王应该去看看她，她很不好。”蓝颜儿站在李润龙面前，李润龙一直到她说话才抬头看着她。 见她要他去看王后，李润龙却说：“我正在拟一份诏书……他们要册封你为王后……” “他们？为何是他们？” “或者说，是他的意思。”李润龙目光灼灼地看着蓝颜儿。 “王就一定要这样做吗？” “不然呢？” “这是你们的事……王，你应该去看看王后，她希望你去看看她。” “我不去。” “那我走了。”蓝颜儿迟疑了一下，转身离去。 李润龙看着蓝颜儿的背影，久久才又低头动笔。 蓝颜儿的心像被烧起来了。她觉得自己做了错事，现在要矫正过来，所以她心急如火，害怕无法挽救。 她不要做这个王后，不过是两个男人的游戏。 她重新去找隆玥，要把她带出来，带到李润龙面前，然后，她会去哀求周濡，停止这一切，她跟他走。 侍卫是周濡的人，好像已经得到命令般，并不对蓝颜儿阻拦。 可隆玥死活不跟隆玥走。 “我带你去见他，还有你们的孩子……” “不……我带你去！”隆玥笑得很神秘。 “什么？”蓝颜儿不解。 “我带你去……”隆玥咯咯地笑着。 “去哪里？”蓝颜儿看了一下那些守卫，都远远地站着，似乎对她们并不上心。 隆玥走到佛像背后，蹲下，伸手倒腾了几下，不知怎么回事，那巨大的佛像居然慢慢地移动了。蓝颜儿很惊讶，想不到这里还有这一层奥秘，就是不知佛像移开后，又有什么惊人的发现，看来当年的乌浩吉在这里是费了不少的心血，只可惜最终也没能保住他自己。 佛像移开后，地面出现一个入口，隆玥看着蓝颜儿，问：“你跟不跟我走？” 隆玥有些疯狂，可是疯狂中又带着清醒，蓝颜儿在来的路上，已经决定放下那心里的忌恨，只是作为女人，和另一个女人并肩。在这一刻，蓝颜儿又重新想到了隆玥的狡诈，因为隆玥始终让人捉摸不透。但只有一瞬，她决定放弃。因为那个幽深的洞口似乎有种美魅力，即使隆玥不问，她也许自己走进去看一看。 隆玥跳了进去，蓝颜儿看了一眼身后，也跳了进去，眼前一片黑，于是只能摸索着前进，走了一小段路，突然觉得身后忽忽生风，然后听见了轰鸣的声音，蓝颜儿暗叫不好，身后的光慢慢被遮上了。 “快回去！”蓝颜儿对隆玥喊，可隆玥无动于衷，还是摸着往前走，而此时蓝颜儿又不忍心丢下她一个人逃走。佛像移了回去，把入口堵住了，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也不知还能不能把它打开。而这个时候，只听一阵噼里啪啦声，一阵刺眼的光亮了起来。蓝颜儿眯着眼睛一看，洞壁两边都凿有小洞，里面似乎放置了可以燃烧的东西，就是不知这火是怎么一盏盏亮起来的。 那隆玥却没有多少讶异的感觉，只顾往前走。蓝颜儿咬咬牙，也只得跟着上去。可走了没几步，这里的火又倏地熄灭了，眼前重新陷入黑暗，蓝颜儿竟有些呆了，不知这里究竟有什么奇特。她侧耳静听，好像感觉这里不止她和隆玥两个人，有别人的气息，蓝颜儿紧张地向身后看去，即使什么也看不见，却还是喊道：“谁？” “谁——” 那回声游荡，在这狭小的地方让人心慌，她当然没有得到回答，而这个时候，只听隆玥大声“啊”地惨叫一声，然后就没有声息了，蓝颜儿彻底慌了，凭着刚才的记忆，往前快步走去，想看看隆玥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只觉脚底一空，也“啊”地一声掉进了无助的无尽深渊…… 蓝颜儿脑海里瞬间闪过自己迷离的一生，所求所得的是什么，现在想来也是毫无意义，也没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了，在瞬间发生的不可抗拒的命运面前，唯有闭着眼睛接受。 或许那只是并不漫长的过程，可蓝颜儿却像又重新活了一遍一样。师父，她的心里默默地喊着师父，对师父的那一丝不满也荡然无存，只觉如果一直待在师父身边，哪里去不去，终日和山林鸟兽作伴，不也是神仙似的快活，只不过，那心始终敌不过红尘的诱惑，想要一尝箇中滋味，才发现，五味杂陈，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啊——！” 那是隆玥的叫声，紧接着蓝颜儿也惊叫起来，因为眼前突然开阔亮堂起来，然后两个人就滚进了一个空旷的地方。 当她们爬起来，发现这是一个平坦的小村庄，放眼过去，一座座小木屋错落有致，俨然一个世外桃源般。 当她们再定睛一看时，却发现有村民模样的人渐渐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她们。 “你们是什么人？”隆玥叫道，“这里这里不是乌浩吉秘密练兵的地方吗？” 蓝颜儿心里一惊，原来如此！ 隆玥发现了这密道，知道其中的奥秘，才不顾一切地跑进来了。 可是，看他们这些人的样子，却不像什么秘密强兵，反而是一群普通的村民。 “你愿意呆在哪儿就是为了这个？”蓝颜儿问隆玥。 “你以为我们的相国大人把我关在那里干什么，不就是想让我把这通道找出来么？”隆玥冷笑道。 “真是这样么？” “你现在还怀疑你的濡哥哥？他可不是什么贤良圣人，一辈子为他人作嫁衣裳。” 蓝颜儿无言，现在看来，事情就是这样子的。 “可是，我为什么这些人都不像？会不会……弄错了？”蓝颜儿道。 隆玥盯着那些人，也一头雾水。 正当她们和越聚越多的人相视无言的时候，只听身后又是一阵响动，滚出来几个人，蓝颜儿和隆玥一看，竟然是李润龙！ “王！”两人皆惊唿，赶紧过去把李润龙扶起来站好。
第162页 “王！你怎么？”蓝颜儿突然想起自己在里面时的感觉，想来必然是李润龙跟在自己身后，而自己竟然没有发觉。 隆玥看着李润龙，首先问的就是：“王，你带信物来了么？” 李润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再看看其他人，又看看四周，嘆道：“这里……竟然是如此地方！” 李润龙只带了几个侍卫，定了神都站到那些奇特的不出声的村民面前，警觉地盯着他们。 “王！带了没有？”隆玥显得很焦急。 于是李润龙从怀里掏出虎符，想亮给隆玥看，道：“这还有用吗？” 不料那些村民模样的人一瞥见李润龙手里的东西，相互看了一眼，都齐齐地跪了下去，齐声喊道：“吾王驾临！誓当效力！” 众人皆是被惊到了。 李润龙走近前，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前头有一个长者模样的人站起来道：“当年的大王把一千精兵放置在此，吩咐说如果有人拿信物前来，必要听从号令……” “就是这个？”李润龙把虎符亮出来，道。 “正是！但……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吾等在此久候，不曾见人来，此处消息不通，也不知天下发生了何事，渐渐的，大家的心就倦了，原本想着干一番事业，到头来却只能呆在这里，无所事事。此处层峦叠嶂，又不敢擅自离开，于是带着家眷的，就在这里开荒噼地，过起寻常百姓的生活来，都已经几乎忘记当初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了……不想……不想今日竟然……”那人一脸纠结地诉说着。看来没来弄错，他们确实是那支部队，只是，时隔几年，都有些物非人非了。 “你们……不知道现在的王是谁？”隆玥问道。 他们都茫然地摇摇头。 “你们原先的主子乌浩吉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隆玥指着李润龙道，“这位——才是当今天子！” 众人一听，刚刚起身的，赶紧又跪下了。 李润龙忙道：“快快起身！你们领头的是谁？” 刚才那个回话的人忙道：“正是小可！原先的领军将领史丹。” “看来你们也都是诚信忠心之人，只不过江山易主，现在你们也不必死守原先的承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来，也不过是好奇，如今见了你们安居乐业，一片祥和，又怎会要求你们再去兑现当初的承诺，重新拿起兵器呢。”李润龙拉过史丹，如此这般一番言辞。隆玥听了，立下就不高兴了，想她一番心血岂不是要白费？ 李润龙和史丹絮絮叨叨了一番，史丹把此处地貌人物都描述了一番，李润龙也把外面翻天覆地的变化给一一道来，彼此都感慨良多。 看天色也晚了，史丹吩咐收拾了一处房舍，把李润龙等人安置好了，又谨慎招待了一番，直至深夜才安歇了。 蓝颜儿始终都没有多说什么，她只看见李润龙又是以前的那个李润龙了。她当认识他的时候，在瓦岗源，也是这么一处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地方。 他眼睛里有一种神韵，是蓝颜儿一直念念不忘的，如今，它又回来了。 蓝颜儿的心荡漾了，梦一样的轮迴，呆呆地看着李润龙时，李润龙也望了她一眼，她知道，他是懂的。 一切，似乎回到了原点。 第115章 了悟半生惜重首 夜深了，蓝颜儿主动起身，出去看看这里的月色，其实心里想着给李润龙和隆玥相处的机会，她觉得他们应该好好谈一谈，解开心扉，容纳彼此。 山间的风特别的清爽，记忆一下子飘回了当年在瓦岗源的一切，歷歷在目，想来其实也没有多久，却因在王宫里的沉重，感觉那已经是隔世的事情。 “感觉很熟悉吧？”身后一个声音说。 是李润龙。 “王……您……不陪着她？”蓝颜儿在这一刻竟然有些没有勇气转过身去面对李润龙，一回头，是最初的感动，还是歷经转折的无言？ “这里真好！我没有想到，还能看见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月色，还有……这样的我们……”李润龙必是热情如炽地说着，蓝颜儿不敢回头，却能感觉到那股热气，在靠近自己。 最初的最初，他也是这样的一个男子，怀着这样的炽热把她的心考热了。那炽热差点焚烧了自己，然后，再慢慢冷却下来，现在，这种感觉又回来了，那份炽热想再次在她心里点燃，焚烧她的心，让她再狂热一次。 但是她知道，如果这次再被烧着，就永远要化为灰烬了。 她再也不能重生了。 所以她往前走去，走进一棵树底下，躲开这火焰。 “蓝颜儿！”李润龙喊着，也奋不顾身地跨过去，从背后把她禁锢住，他不再允许她逃离。 “我们留在这里！你愿意吗？你愿意和我留在这里吗？”李润龙的热气灼痛了蓝颜儿。 “王！您怎可说这样的话？不是还没有失败么，不是还有机会吗？为何要主动放弃？江山还是你的，只要你不放弃就可以永远是你的！” “可是……你要离开我了，我知道，你要离开我了，从你的眼睛里，我看见了你对我的质疑和失望，你要离开我了——这竟然比起现在的困境来还要具有痛感。如果周濡要这一切，我可以给他，我心甘情愿给他，可是，你要永远离开我，竟然是那么难受……”这才是真实的李润龙吗？蓝颜儿问自己。 “那么……王跟着来，是因为什么？因为我还是因为你也想知道这里究竟有什么？” “这……”李润龙放开蓝颜儿，他不能回答。 “就像一个秘密，在揭开之前，连王自己也是不知道的。”蓝颜儿替他回答，“所以，王，不要轻易说这样的话，在我心里，王不是这样的人。” 蓝颜儿终于肯回过头来看李润龙，看他的眼睛。 “我是怎样的人？”李润龙受伤了，他的心受伤了，很隐秘的伤，偷偷地发作，偷偷地痛。 “王……可以爱天下所有的女人，天下所有的女人也爱王，可是，王不可以为了任何一个女人的去与留说出哀求的话。” “所以你对我失望了。我知道。”李润龙的隐痛变成剧痛，从心底传来，传到指尖，传到毛髮。 他就是这样的人。 周濡都可以说：我们走吧，不要这一切。 可是他不行。不行就是不行，就算说了，也不算。 “这个世上有很多人愿意为王牺牲……王，只要好好的做至高的王就好！”蓝颜儿这话说得凄绝，李润龙竟然无法再发言。 黑夜的屏障处，一双眼睛忧伤得不能再忧伤。
第163页 这世上是有许多人愿意为王牺牲，包括你，不是吗？你也是随时准备好为他牺牲的。所以，你即使转身，也是看不见黑暗中的我。 “郎情妾意，在如此淡漠的月色下倒是着实让人感动！”隆玥晃悠悠地走来，黑暗中的那双眼睛悄悄隐去，带着无尽的悲伤与恨意。 “王后……”李润龙转身看着隆玥。 “一郎一妾，好似患难与共的伉俪情深……王！你忘了她是谁了吗？小心她勾结我们伟大的相国大人一併把王位吞了！” “王后！蓝妃她……不是这样的人！”李润龙道。 “周濡不是这样的人！”蓝颜儿也道。 隆玥听了仰天大笑。 “那你们觉得我们为何会在这里？王！你是来提这支奇兵的吗？” “他们都已经放下兵器，我只是好奇……这支队伍究竟存不存在……” “可是你走了，你已经把身后的一切都抛弃了，王现在除了这支队伍，还有什么？” “不！”蓝颜儿道，“只要王愿意，一切都还是王的！濡哥哥他不会这样做的！” “笑话！”隆玥嘲弄道，“这是一个阴谋！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 “什么阴谋？你装疯扮傻找到这个地方，你又想干什么？你是为了姓李的还是为了姓隆的？”蓝颜儿也冷笑道。 “你可以说说，说说你是谁吗？说说你又怎么出现在我们身边的吗？”隆玥指着蓝颜儿道。 “你……我……” “嘘！”李润龙突然示意她们安静。 蓝颜儿和隆玥向李润龙看去，只见李润龙看着黑暗中的山发呆。 然后，那黑暗的山林突然亮起了火光，一个接一个，不一会儿整个村子都被火光围绕了。 李润龙脸色凝重，蓝颜儿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哼！看！还用在这里争吵吗？人家已经来了！”隆玥道。 周濡从黑暗中走来，身体披着黑暗的外衣，在火光的簇拥下缓缓走到他们面前。 周濡一支手牵着翡儿，怀里还抱着英烈。 “吾王恭安！”周濡让翡儿过去，翡儿扑过去，靠着蓝颜儿。 “濡哥哥！你这是要干什么？”蓝颜儿急得大叫道。 周濡冷淡得让人发寒，他看着怀里的婴儿，道：“王！下臣把您的家人都带来了。” “把孩子还给我！”隆玥扑过去，却被持刀的士兵拦住了。 “濡哥哥！你怎么可以……”蓝颜儿痛心疾首，已经不知道怎么去指责，“你难道真要这么做吗？” 李润龙终于动了，他走过去，伸出手，道：“爱卿真知吾心。” 周濡把英烈交给他，道：“如今你回到原点，重新证明一次，证明你天生是王……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只不过，现在我已经成为了你的敌人。” “周濡！如果你想要，我也可以什么都给你……”李润龙道。 “不！”周濡激动地制止，“你看看你，你再看看我！你有的，我有么？” 李润龙转头看着身后的两个女人还有自己的孩子，确实，他有的，周濡都没有。 “周濡……我欠你很多……” “不！你不欠我！”周濡背过身去。 “你要的你拿去，我留在这里，永世不再有御雀王！”李润龙也退到一边，高声喊道。 “王……”蓝颜儿和隆玥都痛苦喊道。 “不！”周濡道，“你没有的，你要争取，你失去的，要夺回来！这才是你！这才是我一直跟随的李润龙，如果你退缩，你不但否定了你自己，你也否定了我这些年呕心沥血的苦心经营！”周濡双眼充血，回过头看着李润龙，他比谁都痛心，为何要这样面对彼此？ “这些年，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和我的，你也是我最信任的人，但是，我忘了，你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所以，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你……”李润龙道。 “失去的都已经永远失去了，我从来不会向以往要求补偿，人生的河流只能往前流动，不能倒退。你得到了一切，却依然怀疑着一切，如今，有一个机会给你，让你看看什么是你的，赶也赶不走，她就是你的。你为何不试试？难道在害怕自己会一无所有吗？难道害怕自己心里的担心都成为现实吗？” “不，我不要这样。至少，我不要你站在跟我对立的局面。”李润龙且说且退，摇着头，似乎和周濡敌对是他唯一不能忍受的事情。 “可是你必须这么做！”周濡吼道。 “周濡！”蓝颜儿走到他面前，“你究竟想干什么？” 周濡黯淡的眼神看着她，他可以说，我是因为你吗？不，他不会了。 蓝颜儿看着他，用眼睛告诉他，放手，她跟他走。 可是周濡的眼睛却无情地告诉她，一切都太迟了，他不需要她这么做了，因为，他终于都知道，她爱的是谁！ 他成全她。 “王，还等什么？拿出你的虎符，召集这里的人吧，你已经被逼到这个地步了。”隆玥抱过孩子，对李润龙说。 李润龙沉默地看着渐渐亮起来了的村庄，过来一会儿，才道：“他们本和我毫无瓜葛，我又怎么可以为了一己之私，要他们为我抛头颅洒热血呢？” “王！您今天说这话不是显得可笑么？您的江山是怎么得来的，难道血没有流，骨没有堆成山？”隆玥毫不在意地揭穿这虚伪的价值说道。 李润龙看了她一眼，微笑了一下，突然觉得隆玥说得才是道理，可是，他却不想这样做，其他，都是藉口。 他已经杀过太多人，与太多人为敌，现在，他不想和周濡为敌。如果周濡逼他，他宁愿选择投降。 在踏进这里的那一刻，多年前的感动，曾经心里的承诺，又都回来了。被血蒙蔽的心被这山间的清新洗涤了。 李润龙突然明白，这些年，他不但踏着无数的尸骨才走上王位，他也辜负了许多人，亏欠了许多人，而这些人，有些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自己，仅剩下的，他希望，他能在余生好好珍惜。 这一瞬间的顿悟，人生已经走到了另一个境界——其实，人生什么是不能放弃的？ 第116章 曲终人散南钟鸣 这时，从村里走来一支整齐的队伍，队伍后面跟着村里的妇孺老人，史丹三两步走上前来，躬身道：“史丹率兵前来听令！” 李润龙看着这些重新穿上军服的村民们，心里一阵感动。他们才是信守诺言的诚信之人。 李润龙掏出虎符，道：“你们的承诺是跟它定的，如今，我不要它罢！”说着，李润龙把虎符高高抛向远处那漆黑无际之处。众人都惊愕不已。
第164页 “你们回去吧，这里不会有战争，我不会要你们无缘无故为我牺牲。”李润龙道。 “王！虽然我等不知其中缘由，但是王既然拥有虎符，又来得此处，彼此敬重，即使没有了那信物，我等依然在此听候调遣，不遗余力！” “好！也不枉我一番心血了！”隆玥叫道，“王！你还犹豫什么，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不！周濡！你针对的是我，其他人无关，今天，你要我如何都可以，只是这些人一个都不许动……这是我……最后的请求！”李润龙向周濡道。 周濡冷笑了一下，说：“他们在我眼里，算什么！只是，既然你说，你如何都可以，今天，我给你一个结果怎样？”周濡的眼里有了杀气。 “濡哥哥！”蓝颜儿惊道，“你不是这样的！”说着蓝颜儿站在李润龙身前，告诉周濡，不能对李润龙怎么样。 周濡更是冷笑。 李润龙却轻轻把蓝颜儿拉到一旁，自己走到周濡面前，周濡看着他，曾经的那些岁月，像一阵风沙，从耳边唿啸而过，然后烟消云散。 冰冷的剑，已经出鞘。 寒气一出，蓝颜儿已经知道是青龙剑，看来周濡是早计划好的，用她的剑，来浸李润龙的血。 “不要！”蓝颜儿正要扑过去，可身边的隆玥却一把把怀里的孩子抛给了她，当她伸手接住时，隆玥已经飞身扑到了李润龙的身边…… 可是，那明明指向李润龙的剑锋，在隆玥扑过来时，已经凌厉地一偏，直直刺进了隆玥的身体。 周濡的目标，不是李润龙。 啊！ 隆玥□□一声，倒在李润龙身边，李润龙难以置信地看着隆玥的身体被鲜血染了。 “这个结果，才是我想要的。”周濡看着滴着血的剑，冷酷无比。 蓝颜儿的心一热，然后又冰冷无比。 这才是我想要的。 这才是我想要的。 这句话嗡嗡作响，原来他没有忘记最初的目的。他绕这么大的弯也不过是要完成当初的承诺。“周濡……你……其实不必这样……”蓝颜儿软绵绵道。 周濡这时才看着她，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然后想笑一下，却不能笑了。周濡把剑和那一个沉重的面具抛到蓝颜儿脚下，哐当作响，蓝颜儿跌坐在地，突然眼泪就控制不住了。 泪和血，融合了。 可还是红得可怕。 “王！还有什么需要下臣效劳的？臣——万死不辞！”周濡对呆呆的抱着隆玥身体的李润龙道。 “你做得已经太多了！”李润龙喃喃道。 “下臣等候吾王回宫！”周濡的脸在抽搐。 隆玥笑了一下，伤口咕噜噜地冒着血。 “王，这……好像是一个圆满的结局……很好……很好……”隆玥抓着李润龙的衣服，道。 “只是，我突然很捨不得……”隆玥留下眼泪，“我突然很捨不得我们的孩子……这是我们的孩子对不对？我突然好捨不得！” 隆玥挣扎着，不顾身体的血不停的流，转过头去，看着蓝颜儿抱着英烈。 英烈嘤嘤地哭着，母子同心，他似乎也能感受到母亲所受的痛。 “他是我的孩子，我会爱他，照顾他，给他我能给的一切。”李润龙轻声道。 隆玥点点头，看着李润龙的眼睛，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 “王……你爱过吗？”她多么想直接问：王，你爱过我吗？ 可是，她却，没有。 没有所指，李润龙却肯定地说：“爱过，还爱着。” “你爱的是我，是我吗？”隆玥心里的话却是不会说出口了，爱的肯定，做再多，似乎也需要说出来，在耳朵边说出来，听见了，才能肯定，那是爱。话虽可以随风，出口即逝，可是言语也是最坚硬的承诺，说出来，会永恆。 可是深爱的人却变得怯懦，隆玥没有问，因为始终心里都有小小的一点疑惑。 李润龙在诉说，只是在心里，不会有声音，不会让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听见。 “你堕下马背，掀起的尘土就已经沾染在我心，我怎么没有爱过，一直这样爱着，没有说出口，因为习惯了对爱沉默。 只要你在身边，就以为可以天长地久，现在才发现无谓的语言原来也可以代表最坚定的诺言，只是我明白得太晚，如今我说，我爱，你是不是还能明白里面的那份不能说的真情？” “真的……很好了……”隆玥说，眼睛却看着蓝颜儿，她要蓝颜儿的一个承诺，是的，现在，她要她的敌人一个承诺。 她要她不能加害自己的孩子。 她把她的孩子託付给她了，这个活着最不能信任，临死却只能选择相信的人。 我把孩子托给你了。 蓝颜儿明白隆玥眼里的含义，这种目光，她太熟悉，惠红，还有南珠，她们在最后的时刻，都用这样的眼睛看着她，是一个女人的哀求，要把人生最后的留恋託付给一个她最后信任的人。 蓝颜儿点点头，隆玥满意地闭上眼睛，撒手而去。 李润龙抱着隆玥的身体，心空了。 蓝颜儿看着李润龙，看着这一切，安静的一切，突然明白，人不过都是一样的命运，乌浩吉这样离开了，身形俱灭。如今的李润龙，也是这样灰寂地如若死去。 火光熄灭，周濡悄然退场，这里的天，也渐渐地亮了，清新不过的早晨，在曦光中熠熠生辉，没有杀戮，没有血，都覆盖了，可一切都已经结束。村民安然地生活，王，还是王。 蓝颜儿哭得没有了眼泪，众人都走开了，却又有两个人向他们走来。 “师父！”蓝颜儿叫道。 无须老人和姜司絮，披着晨雾来了。 “女儿！我的儿！”姜司絮抱过隆玥，不再疯了，悲戚地哭起来，她的女儿回来了。 一家人又团聚了。 “师父，这是为什么？”蓝颜儿不知道自己怎么说，但她知道师父会明白这一切的。 “没有为什么，以前的因，现在的果，你做的选择……你若问我为什么，我还问天为什么。”无须老人飘然道。 “如今，一切都清了。谁都不欠谁的了。”无须老人摸着他并不存在的鬍鬚道。 “当年你父亲把一身才学授予我，我答应他的事，我做到了，你父亲也不欠你的了。”无须老人看着李润龙道。 李润龙只问：“我父亲……他尸骨何在？” “烧化了，洒进了江海，是按照他的意思办的。” 李润龙无言。 “如今，我收了最后一点挂念去，从此，也与你们再无瓜葛。”无须老人抱起隆玥的身体，姜司絮不再哭泣，而是看了一眼蓝颜儿道：“娘走了。”
第165页 蓝颜儿听见这一声娘，心彻底崩碎了。 呆呆地看着他们走远了，才惨叫道：“你们不能走！你们不能丢下我！我才是你的女儿！” 可是他们头额不回地走着，蓝颜儿不顾一切地扑过去，跪倒在师父面前，喊道：“师父！你究竟说的哪一句是真的？” 无须老人嘆气又嘆气，才道：“当年的孩子，我真的换成了，如今，我欠你们债，能还的都还了，还不了的，我也得到惩罚了。”无须老人褪下上衣，满身的伤痕，一条条，交错着，新的，旧的，横的，竖的，就像一条条虫子，吸附着，吸着血，蚀着骨，终身难逃。 蓝颜儿目光呆滞地看着，她迷惘了，彻底迷惘了。 我是谁？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想要得到什么？ 蓝颜儿追问着自己的内心，当她回过神来，肃穆的大殿上，只有相国大人念诏书的声音。 “王后意图篡位，已被处决，其余党羽也减除干净，如今立蓝妃为王后，掌管后宫，母仪天下。” 李润龙和蓝颜儿面无表情地坐在大殿上，接受着众臣的朝拜，可一切又都似乎和他们无关，那只是一个人的表演，他们，也是其中的一个配角。 王，他不做也得做，不然，死的不会仅是隆玥。 王，他不做也得做，不然，如何成全一个人完美的表演？ 蓝颜儿也不能离开，因为她知道，自己不留下来陪着，这幕戏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她看着周濡的嘴一张一合，此时的蓝颜儿的脑海里出现了幻觉，那是怎样的一副图景呢？ 周濡的声音变得渺远，他的两鬓开始发白，脸上一道道的皱纹爬了上来。这种情景让蓝颜儿心里一阵酸楚。 从没想过和你到老，也没有想过你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可是，如今我仿佛看见了那样的时候，心里为何涌起这样酸酸的难过以及，无法言语的感激——一不小心，你我，竟然就一辈子了！ 蓝颜儿仿佛看见三人都已老态龙钟，两鬓斑白，偌大的宫殿只有他们三人。 老了的蓝颜儿问老了的李润龙：“这是你想要的吗？” 李润龙过了半晌，才指着一旁的周濡道：“是他一直在成全我。” “濡哥哥，你可不可以也成全我一件事？”蓝颜儿始终都叫他濡哥哥，每一声都喊得周濡心头一颤。 周濡点点头，他的话越来越少，除非到了不得不开口的时候，他才会慢慢地吐出几个字。 “我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我想回南钟山看看……然后，就不回来了，再也……不回来了。葬在那早选好了的地方，好好歇歇。” 周濡点点头，慢慢地走了…… 唯有那南钟山上的鸣钟声，才是心灵最后的归宿。 可这一切都是幻觉，蓝颜儿，周濡，李润龙，都还停留在现时，正当年轻，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们去做，他们的人生还有很多变数——就如，第二天，李润龙和周濡发现，蓝颜儿已经悄然离开了他们。 这是他们可以意料到却不能阻止的。她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个人，她属于她自己——明白了这一点，或许才是真的爱情。 走，让她走！ 蓝颜儿走了，她去哪里？ 还会回来吗？ 对于李润龙和周濡来说，只剩下无尽的想像和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