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尾渣文终结者[快穿]》 第1页 [穿越重生] 《烂尾渣文终结者[快穿]》作者:水中素笠【完结】 文案: 21世纪活雷锋,烂尾渣文修理工。 -系统:我们条件比较艰苦,短命炮灰和恶毒女配你二选一。萧姝: 我的地盘我做主,我选择自己做女主。 -系统: 这本文be烂尾了。萧姝: 别担心,我来负责和男主he,没有我撩不到的男人。 -系统: 这本文被太监了。萧姝: 看看世界线崩得多彻底,新剧情了解一下。 -系统: 读者都骂这个渣文女主。萧姝: 我亲手助攻她去作死。 温馨提示: 1. 本文穿书攻略向,女主巨美,苏天苏地。 2. 男主从始至终是同一个人。 3 文中所有烂尾渣文没有原型,谢绝扒榜和ky。 内容标籤: 系统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姝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九月的夜,一直下着雨。 走道里灯影摇曳,脚步声纷沓而至。 几个男人架着个年轻女孩,那女孩早已醉到不省人事,被丢进去时,只无意识地轻嗯几声。 “老大,我先上...”最前面的胖子搓着手,双眼放出精光,满脸横肉直颤,在得到许可后,毫不迟疑地扑了过去。 绝望的呜咽融入雨声中... 萧姝合上幻境,纤细手指微微摇晃着酒液,秾艷如血。 她眼睫半垂,放下酒杯,抚摸着手腕上的钻链,碎钻正中的小仓鼠栩栩如生。 “你想让我去救她?”她脸色微沉。 幻境中的画面让她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幻化成小仓鼠的438系统嘿嘿笑了几声,心虚道:“我还是...先给你传输这个世界的剧情吧。”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密密麻麻的文字浮在半空。 这是篇伤痛风格的娱乐圈文,红爆2016年网文界,在结局be烂尾后,作者汤姆苏遭到大批读者围攻,最后不得不id自杀。 判定结果:结尾be 烂尾 be指数:100% 烂尾指数:80% 主线任务:助攻卢霏霏和贺斯然,让两人he 支线任务: 正义不会迟到,替原主报仇。 在这本烂尾be文的世界,小助理卢霏霏(女主)与影帝傅淮生(男主)分手后,遇到制片人贺斯然(男二),贺斯然对卢霏霏一见钟情,不久贺斯然的白月光回国,惨遭轮x而死,种种证据指向了卢霏霏。 卢霏霏这才发现,贺斯然的倾心,竟然是因为自己与他的白月光有五分相似,而白月光的惨死,直接导致两人分手。 卢霏霏再次遇到傅淮生,与他破镜重圆后,她遭到暗处力量的疯狂报復。 自她离开,贺斯然才意识到对她的爱已深入骨髓,并且意外发现白月光的惨死,原来另有干坤,在调查过程中,贺斯然为救卢霏霏而死。 傅淮生穷尽半生强取豪夺,却始终争不过一个死人,他与卢霏霏婚礼当天,新娘割.腕自尽,那只被血浸透的手,紧紧握着贺斯然的照片。 卧槽!什么狗屁剧情?萧姝彻底无语了。 更令她无语的是,她现在的角色是贺斯然的白月光,今晚就要被轮x而死的炮灰。 她默默比划着名中指,狠狠薅了把小仓鼠的脑袋。 “主线任务...”萧姝迟疑了下,“为什么是助攻女一男二?” “因为各项读者投票,男二吊打男主。我们的空间管理局,宗旨是平息读者怒气,所以...” 萧姝若有所思,消化完所有信息,开始故作幽怨,“我才被车撞死,马上又要被轮x而死,438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这是空间管理局自动分配的。”仓鼠搭着小爪子,无措地小声回应。 萧姝捧住脸不吭声。 小仓鼠急了,差点跳起来,“姝姝你别难过嘛!你想想,等你完成任务,成功拯救这些烂尾渣文,总经验值达标后,你就能死而復生,回到你原来的世界了。” 萧姝噙泪点头,“好吧,为了网文界的和谐,为了重生后的虐渣,我要努力奋斗!” 小仓鼠松了口气,“这就对了,我选你果然没错,哎哎哎住手,我的毛要被你撸秃了。” 谄媚的神态秒变可怜兮兮。 萧姝扑哧一笑,惹得左侧的胖子贴上来,揽住萧姝纤细肩膀,和她碰了下杯。 她眸光迷离,轻抬下颌,红唇微启,大半杯酒液一饮而尽,顺势软倒在胖子怀里。 可这样的醉度还不够。 又是一杯,猩红的酒液溢出唇角,沿着一截修长玉颈,逶迤而下,将胸口染得大片暗红,微湿的衣料下,温软的丰盈若隐若现。 在场的四个男人立刻伸长了脖子。 她笑容妩媚秾丽,朝胖子附耳,声线幽幽,“我,美吗?” 胖子红了眼,喉结上下滑动,吞咽着口水,“美,特别美。” “陪我去趟洗手间。”萧姝指尖轻绕,在胖子的胸腹上一点点勾勒,腹下那股火立刻被勾得熊熊燃烧。 萧姝一手挽着他,一手柔弱无力地覆住口鼻,满脸醉态,面颊潮红,眸色惺忪朦胧,上扬的眼尾无限风情,干呕几声后,摇曳生姿地朝外走。 才合上洗手间的门,胖子立刻覆上来,萧姝按住他作乱的手,媚眼如丝,娇滴滴道:“万一有人进来...不如去里面,我可是为你准备了大大的惊喜。” 胖子彻底丢了魂,呵呵直笑,目光贪婪地看着她,一想到马上就能将她给办了,他只觉全身的气血都在上涌。 隔间宽大,才踏进去,萧姝飞快反锁,右脚蹬地,一个高抬腿扫过去,胖子来不及反应,轰然倒下,仰面摔在马桶里。 惊喜瞬间变惊吓,胖子的酒醒了一半,他拼命挣扎抬头,却被萧姝死死压住。 小仓鼠拍着爪子,眨巴着眼,小心心在冒泡泡,“哇!姝姝你真厉害。” 萧姝一眼扫过去,笑容勾魂摄魄,“我可是拿过跆拳道黑带五段的冠军的人。” 小仓鼠继续兴奋拍爪,萧姝嫌恶地望着胖子,冷冷问:“谁派你们来的?” 胖子不吭声,她反手一扭,胖子的胳膊软绵绵垂下,杀猪似的哀嚎立时响起。 “是...是卢霏霏。”胖子疼得哆嗦。 “不老实的人,是要被惩罚的。”萧姝拍了把他的后脑,又是一扭,胖子直翻白眼,差点晕过去。 他痛得嗷嗷叫,报出了另一个名字。 “早这么聪明,也不用被惩罚了。”萧姝眼眸微闪,慢慢松开他,胖子瘫倒在地上,两眼呆滞,大口喘着气。 掏出手机录完供词后,萧姝将胖子弄晕,走出来,撑着洗手台,瞪着镜子里的人。 黑髮长而直,绸缎般披散在肩头,泛红的小脸上,一双眼珠漆黑,波光潋滟,上挑的眼尾,不经意地流溢出丝丝媚态,嫣红的唇上,泛着些莹润的光。 虽不如她原本的长相,却也是个大美女。 脸颊发热得厉害,她用冷水扑面,浓郁的绯红却仍未散去,令人心悸的痒意自尾椎骨覆上来,蔓延至四肢百骸,似乎有小虫子在血管里爬,莫名的热自身体深处迸射,仿佛熔浆般要将她彻底融化。
第2页 糟糕,刚才喝的酒有问题。 萧姝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咬着唇问:“438,我快不行了,赶紧给我弄点解药。” “等级太低,暂无权限开启道具商城。”小仓鼠的声音脆萌萌,说出的话却狠绝无情,在萧姝动手掐死它之前,态度来了个180度转弯。 “目标人物傅淮生出现,姝姝你可以向男主求救。” “知道了。” 萧姝抬手,将如瀑黑髮撩到侧肩,掏出化妆包补完妆,红唇娇艷欲滴,她轻抿了下,强压一阵阵灭顶的灼热,转身出去。 拉开傅淮生左边的小嫩模,往嫩模怀里塞了叠钱,萧姝淡定地坐下,伸出藕雪般的双臂,环住他的脖子,唿吸灼热,带着清冽酒意,“傅老师,我刚才帮你搞定了偷拍的狗仔,你要怎么报答我?” 她的声线娇婉柔媚,眼波脉脉含情,七分真情三分假意,落在身侧的男人脸孔上,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肩颈。 这个男人十分英俊,脸上泛着半醉的醺红,眉长而黑,眸光清冷,鼻樑挺秀,薄唇淡红,唇角弧线上扬,衬得他的面相,透出几分凉薄。 周围人眼珠子掉了一地。 卧槽!什么情况?上来就肆无忌惮勾搭傅影帝?这可是位冷心冷清的主,这么主动送到嘴边的,可从来没什么好下场。 所有清醒的半醉的目光,都落在萧姝脸上,等着她被毫不留情赶出去的好戏。 傅淮生只随意地敞腿坐着,便如画般赏心悦目,在萧姝菟丝花一样缠绕他时,出乎众人意料,他并没推开她。 反而凑近,薄唇贴着她娇嫩耳垂,勒紧她纤细腰肢,懒洋洋地发笑,“你想我怎么报答?” 萧姝吃吃直笑,抬起小下巴,语气又娇软几分,“傅老师帮忙看看,我口红掉了没?” 她伸出香舌,轻舔了下唇,媚态生香,真是勾人的妖精。 拖长的声线,微微上扬的尾音,紧贴西装的柔弱无骨,让傅淮生忍不住心猿意马,他低下头,在她耳垂狠狠咬上一口。 萧姝佯装疼得蹙眉,眼里泛起点点泪光,心中却是一阵暗喜。 这具皮囊好歹肤白貌美,又和傅淮生的前任有五分相似,这样称心的尤物摆在眼前,傅淮生这厮怎会拒绝? 哼,在娱乐圈这些年可不是白修炼的,还没我萧姝搞不定的男人! 再者,与其一项项修正情节,不如彻底崩坏世界线,凡事不破不立,剧情我来走,结局我来写。 再见了!汤姆苏巨巨,我的地盘我做主。 萧姝唇角溢出一丝笑,傅淮生勾住她的小蛮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匆匆离开。他走得很急,房门打开后,甚至来不及开灯,便将她抵在玄关处,堵住她的嘴,热吻落下。 半晌,他气喘吁吁抬头,“小东西,现在如你愿,口红被我吃光了。” 萧姝药效发作,她轻柔地勾住他脖子,将唇贴了上去。 在傅淮生将她抱上铺满百合花的床时,她最后一丝清明意识在抗拒:“不要,不要在床上。” 夜色阗黑,雨水宛如春潮,热意如野草般恣意疯长。 天亮后,傅淮生是被经纪人的电话吵醒的,他揉了揉昏沉的头,环顾四下,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 原本为了趣味布置的满床百合花,堆在床边的垃圾桶里。 床头柜上压着一叠红钞,以及像是口红印下的一段话。 红的刺目。 傅淮生脸色陡变,眼角微微抽搐。 “身材不错,钱我付了。” 第2章 两天后。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的女人脸色铁青,噼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萧姝你在搞什么鬼?电话不接微信不回,现在好了,《繁花似锦》女二那个角色被翁纤纤抢到了,你要再这么懒散不上道,迟早去喝西北风!” 萧姝掩下眸底的冷意,眼眶泛红,贝齿咬着下唇,”华姐,当初你不是说,只要我去陪酒局,那角色就给我吗?我去都去了,怎么会被翁纤纤抢走呢?“顿了下,满脸委屈之色,”听说你签了翁纤纤,有这么回事儿吗?” 杨华脸色一僵,顺势坐到萧姝旁边,自顾自地倒水喝,语气瞬间柔和几分,”没有的事。我可是辞了原来的工作,全心全意带你,你也知道,在你的工作生活上,我一向都是掏心掏肺的,外头那些传言你千万别信。” 萧姝垂眸,一搭一搭,轻抚着小仓鼠。 这经纪人还真是无耻之尤,原主被骗去酒局,惨遭轮x而死,若说其中没有杨华的手笔,傻子都不会信。按照原剧情走向,没多久杨华就公布签下翁纤纤,一路保驾护航,将对方送上影后宝座,而杨华也成功晋升为金牌经纪人。 现在有她在,影后和金牌经纪? 想都别想。 见萧姝沉默,杨华眼神微闪,挤出笑容,“我刚才语气重了些,你别放在心上。娱乐圈竞争这么激烈,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吗?《繁花似锦》的女二,我可是和副导磨了好久,还专门请他出国旅游,我真没想到你会拿不到。”话音一转,“算了算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我又给你拉了个代言,合同我都带过来了,一会儿我陪你去签约。” 萧姝略略翻了几页,淡淡道:“这个代言,我不会接。” 声调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开什么玩笑?让她接微商三无广告?这经纪人的心够黑的。 对上这样的货色,萧姝只觉腻味,耐心彻底告罄,在杨华皱眉变脸时,她抱着臂,轻描淡写道:”我不仅不会接这个代言,还要和你解除经纪约。” 杨华愣了下,脸色不由发沉,端出咄咄逼人的姿态,“解除经纪约?萧姝你好大的口气,还没红翅膀就硬了?我为你拉了多少资源,为了培养你的才艺,花了多少金钱心血?没有我就没有今日的你,你现在想把我一脚踹开,到底还有没有丁点儿良心?我可告诉你,不懂感恩的人,在这个圈子里永远不可能混出头。” 萧姝挥开杨华指着她的手指,微微扬起下颌,嫣然一笑,“良心?感恩?你扪心自问,你有吗?《破天狼》那一百万片酬,我的帐户才收到10万,剩下的全进了你腰包。你要我去陪.酒局,我喝得差点胃出血,拿到的资源却被你转头给了翁纤纤,分给我的只有三无微商代言。培养我的才艺?邀副导去夏威夷旅游?你也好意思说,花得可都是我的血汗钱。我不仅要养你,还要养你的姘.头,连你们住的房子,都是我名下的,你这种当代周扒皮,也配和我谈良心感恩?” 萧姝的语气不徐不疾,却是气场全开,如泰山压顶般轰然砸下。 杨华额头直冒冷汗,惊愕地半张嘴,嗫嚅半晌后,咬牙道:“你小姑娘家家不知轻重,我度量大不和你计较。以我在圈里的资歷,没了我带你,以后别说女二,你连女四女五都接不到,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萧姝冷笑着晲她,“这些话,你还是和我的律师去说吧。”
第3页 这份油盐不进,让杨华气得俯仰,五官无比狰狞,眼底的按捺收尽,变得阴毒狠戾,“好好好,你这么绝,就别怪我狠。哼,我随时都能封杀你,叫你在圈内查无此人。” 萧姝挑眉,慢条斯理地说:“我等着。” 说完拿起手机,“保卫处吗?我家里来了个疯子,赶紧把她弄出去,以后不许再放进来。” 近乎癫狂状态的杨华,很快被保安们架着丢了出去。 萧姝立在落地窗前,沐浴着金秋的和煦日光,闭了闭眼。 “呵,封杀我?看来是时候找个靠山了。” 小仓鼠搭着粉嫩小爪子,瞅着她问:“姝姝,你要回沈家?” 它毛茸茸的小脑袋上,萦绕着一圈蓝光,上面清晰显示出进度条,支线任务已完成10%。 萧姝笑了笑,就让剧情崩得更勐烈些吧! “当然。原主明明是沈氏影业的大小姐,偏偏要签个野鸡经纪人,宁愿去陪酒都不回沈家,实在是...” 一声嘆息。 我会为你报仇的。 萧姝撸着小仓鼠的毛,瞳孔深处涌出大片光亮,灼灼耀目。 * 沈氏影业总部大楼。 萧姝一袭米白修身过膝裙,乌黑长髮清爽地束起,眼神清澈,宛如一支凝着朝露的小百合,散发出干净纯洁的气质。 她走到前台,笑容明媚,“我找你们沈总,沈泽南先生。” “请问有预约吗?”前台一号语气冷淡,说话时目光自上而下,审视着面前清水芙蓉般的女孩。 “没有。” “没有预约的话,我们无法安排。”前台一号满脸不耐,打量萧姝的眼神,带着三分鄙夷,七分嘲弄。 哼,这种贪婪的女人,我们可见得多了,仗着陪过沈总几夜,想方设法上来倒贴,明明你情我愿的事,得了好处却不肯撒手。 萧姝低头,朝前台撩发一笑,“你都没通知他,怎么知道他不会见我?” 前台二号被她的厚脸皮惊讶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沈总愿不愿意见你,不是我们考虑范围内的事。你要有本事,自己想办法去见他。这里是沈氏影业总部,是办公场所,不是你这种人能来的。” 萧姝笑容一漾,饶有兴致地问:“我这种人,是什么人?” 前台二号气极反笑,毫不犹豫地刺她,“还用我明说?以我们沈总的身份地位,沈夫人这个位置,只可能属于豪门千金,海城的白富美们还在排队呢,别的什么阿猫阿狗,就不用指望了,反正指望了也是白瞎。” 萧姝脸上的笑容慢慢凝住。 沈泽南是原身的大哥,十年前两人的父母离婚,沈姝改名萧姝,跟着母亲萧子衿去了美国,沈泽南则留在沈家。两人离婚不到半年,沈父沈琰便迎娶第二任妻子谭露进门,谭露有个女儿,比萧姝还年长一岁,也跟着来到了沈家,虽是作为继女,却跟着沈姓,名字叫沈佩妤。 原身和沈泽南上回见面,还是三年前在美国,因着萧子衿的反对,原身从来不和沈泽南私下联繫,以致于现在,萧姝连沈泽南的号码和微信都没有。 萧姝不想再和发神经的前台费唇舌,径直走到大厅等候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两个前台交换了眼神,扯着唇嘲笑,“还没死心呢。野鸡就是野鸡,怎么都不会飞上枝头变凤凰!” “长得倒是不错,可惜脑子有毛病,蠢成这样儿,用脚趾头想想,沈总也不可能看得上。” ... 高跟鞋的哒哒声近了,过来的正是沈佩妤,她脸色不大好看,朝前台冷冷道:“你们怎么做事的?什么人都能进等候区?” 两个前台诚惶诚恐地站起,沈佩妤远远扫了萧姝一眼,声线里满是警告意味,“这个女人,以后不许放进来。” 沈佩妤才离开,前台立刻叫保安轰走萧姝。 被保安驱逐时,萧姝正在悠游自在地玩自拍,她站起身,退开半步,看了眼不善的保安,微微一笑,“我自己走。” 就在五分钟前,她登录微博,将自己在沈氏影业大厅等候区的照片,发私信给沈泽南。 还是小仓鼠提醒,她才意识到沈泽南更新微博很频繁,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她和沈泽南是血脉至亲,他一直很疼她,当年萧子衿离开沈家时,他甚至抱着原主大哭,而上次两人相见那天,她便是穿着同样款式的白裙,梳着相同的髮型。 她在赌,赌自己会勾起他的回忆,赌他不会视而不见。 远远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众人拥簇正中,是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身材挺拔,面容俊朗,在看到保安与萧姝拉扯时,他眸中迸射出浓重的冷意。 沈泽南大步走到萧姝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手臂,视线却落在保安脸上,疾言厉色道:“给我住手。” 保安迟疑地望向前台,两个前台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到,脸色唰地惨白,咬着唇不敢吭声。 沈泽南转身,一脸黑云压城的威严。 “你们真是越来越会做事了!谁给你们胆子拦她的?” 两个前台都要哭了,瑟缩着朝沈佩妤投去求救的眼神。 沈佩妤攥紧手指,笑着劝道:“大哥,来公司找你的女人那么多,她们又没见过萧小姐,看在她们平时替你挡烂桃花的份上,你就原谅她们这一回吧。” 沈泽南脸色稍霁,看着萧姝的眸光柔和如水,他将她拢得更紧,环顾四下,一字一字地说:“这是我妹妹,沈家的大小姐,谁敢对她无礼,就是和我沈泽南过不去。” 两个前台脸色忽青忽白,视线游移在萧姝和沈佩妤之间,心不停地下沉,如坠寒窟,方才的奚落和驱逐,简直如鞭子般抽在她们心上。 比起沈佩妤这个继女大小姐,面前这位不显山露水的,竟然才是真正的沈家大小姐。 沈佩妤死死盯着沈泽南的背影,气得差点晕过去。 第3章 萧姝依偎着沈泽南,笑容清新明亮,“大哥,你对我真好。” 沈泽南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两人说说笑笑,朝总裁办公室走去。 沈佩妤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盯了忐忑无比的前台一眼,冷着脸走开。 沈泽南撩起萧姝的袖口,看到豆腐般白嫩的手腕上,几道青色的捏痕分明,他脸色立刻变得阴沉无比。 “不关保安的事,这...这是以前的伤痕。”萧姝说得小声,似乎很是难堪,眼中已泛起盈盈泪光。 “谁干的?”沈泽南咬牙切齿地问。 “前几晚的酒局,碰到毛手毛脚的,我急着躲开,没想到皮肤太嫩,留下了印子。”萧姝半垂着眼儿,怯生生地说,似乎怕沈泽南担心,又补充了句,“大哥你放心,我没事,回头我就和经纪人解约了。” 沈泽南眼底满是怜惜,他伸出手,默默拥抱她,仿佛抱着一件珍贵易碎的瓷器。 萧姝享受着这个拥抱,她忽然想起那个雨夜的傅淮生,腕口的痕迹是他留下的,不止那处,她胸前后背,小腹腰窝,甚至大腿.根部,都残有和他欢愉后的痕迹。
第4页 原本她还抱怨那晚他的肆虐,现在却有些庆幸了,至少给了沈泽南误会的机会。 沈泽南松开她,语气很温柔,“今晚你就和我回沈家大宅,大哥要带你回家。” 萧姝目露迟疑,不安地绞着手指,“可是...” 沈泽南就笑了笑,哄着她说:”没什么可是的,谭姨性子温柔,至于爸爸那边,我会做思想工作,你是她的亲生女儿,有什么比咱们一家团团圆圆更重要?” 萧姝眸光微闪,看来沈泽南已经坦然接受了谭露那个女人。 大哥,要有一日,你知晓谭露和沈琰的真面目,你还会如此云淡风轻吗? 萧姝抬手捋了下刘海,双颊红晕染开,害羞地点了点头,“好,我都听大哥的。” 到原来的公寓收拾完行李,萧姝随沈泽南返回沈家。 她取出一个白色文件袋,递到沈泽南手中,音色带着悲切,“大哥,这是咱妈临终前,留给你的那部分遗产。” 沈泽南脸色微僵,打开之后,发现是萧氏地产20%的股份,以及价值逾十亿的基金股票。 他默默收好文件,撇开脸望着窗外街景,眼中略酸涩,久久没有说话,只把萧姝柔软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才进沈家大宅,谭露立刻迎上来,笑意盎然,”好多年没见,姝姝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又回头看着面色淡淡的沈琰,笑眯眯地问:“老沈,你说是不是?” 沈琰从壁炉边站起,语气和脸色如出一辙的冷淡,“回来了。” 萧姝甜甜一笑,“爸爸。” 沈琰微怔,自打他和萧子衿离婚,萧姝便再不肯唤他爸爸,今儿竟然... 这一声爸爸,显然让他心情明朗几分,语声也不復冷淡,“回来就好。” 指挥完佣人收拾行李,谭露过来,笑盈盈地问:“姝姝这趟回来,打算住多久?还要回美国吗?” 她的声音,带着春风拂柳般的温柔,简直比亲妈还要热情。 萧姝回以加倍的温柔,“谭姨,我家人都在国内,以后就不离开了。” 这话一出,谭露的从容气韵差点破功,只得收敛脸部表情,露出和蔼的笑容。 这时女佣下了楼,一脸为难:“太太,姝小姐的卧室天花板漏水,爬山虎钻进了窗户,虫蚁特别多,短时间内没办法住人。” 萧姝无声嗤笑。原身的卧室,早就被沈佩妤占了,现在这间所谓的卧室,不过是间杂物房,向北採光差,还潮湿得很。 沈氏还是那个沈氏,沈家却已无她萧姝立锥之地,她萧姝不过是个客人。 呵呵,谭露只等着她撂脸子,当着沈琰的面哭闹,到时谭露再主动提出让沈佩妤和她换卧室,母子俩表现得多贤良懂事,就反衬得她萧姝多大小姐脾气。 谭露定定看着萧姝,只见她笑得眼睛眯成月牙,嗓音清甜,“爸爸,谭姨,没关系的,我暂时住客房,等卧室装修好了,我再搬回去。” 沈泽南心中越发爱怜,捏着她手指低声说:“姝姝,委屈你了。” 沈琰看了眼有些失态的谭露,“今天就安排设计师,尽快给姝姝装修好卧室。” 谭露回过神来,笑着应好。 萧姝走到沈琰身边,“爸爸,妈的骨灰我带回来了,我想在沈家宗祠里给她立个牌位,让她不至于死后都无归处,您看行吗?” 说话时,她已取出骨灰盒。 那并不是萧子衿的骨灰,纵然萧子衿不愿意入沈氏祠堂,谭露也没资格霸占祠堂里那块位置。 在听到沈琰说好后,谭露浑身发寒,脸色白得渗人,直到萧姝开始说遗产的事,她才勉强定住神。 “妈的遗嘱里,留给我15%的沈氏影业股份,还有海城的十几栋别墅公寓。” 萧姝语气坦然,脸上笼罩着淡淡哀伤。 人死如灯灭,沈琰想到前妻的病逝,这会儿心底黯然,压根没在意遗产的事,谭露却气得肺里一阵灼烧。 15%的傅氏影业股份?她和佩妤两个人加起来,手里的股份还不到10%。 萧子衿那个贱人! 谭露嫉妒得头脑发昏,忍不住开口,“子衿是真疼姝姝,你看全部股份都给了你,养没养在身边还真不一样,她眼里只有你这个女儿。”又偏过头,含笑望着沈泽南,“泽南你也不要想太多,子衿没留什么给你,可老沈只有你这么个儿子,老沈的就是你的。” 沈泽南瞬间流露出一个古怪的神情。 气到极致的谭露浑然不觉,喋喋不休着,“你可千万不要怨恨她,哪怕她心里没你的一席之地,可她毕竟是你的亲生母亲...” 沈泽南的脸色,已然彻底暗沉。 滴!支线任务完成度20%。 萧姝在没人看到的角度,微微上扬起唇角。 大哥,好戏还在后头呢!想来你不会失望的。 * 自从回到沈家,兄妹二人感情迅速升温,在得知萧姝竟然是《破天狼》的神秘女主,沈泽南半是惊奇,半是感嘆。 “姝姝,你喜欢演戏吗?”他问。 “喜欢啊。我的目标可是成为国际影后呢。” 漫天晚霞落在她姣美脸颊上,仿佛镀了层微光,神圣而庄严。 ”好。“他慢慢吐出一个字,那是他对她的承诺。 “谭露准备的礼服不适合你,我已经为你选好fleurgemo2018秋冬未发布款高定,从义大利空运过来,今晚就会到,明天我陪你去试穿。” 他现在直唿谭露的名字。一次小小的失态,足以让他看出端倪。 “谢谢大哥。”萧姝眸波潋滟,靠在沈泽南肩头,指着手机道:“我想演这部戏的女主。” 沈泽南看了眼,“《繁花似锦》?没问题,要不要换个男主?许煦人气虽旺,演技却不怎样。” 萧姝笑了笑,“不用了,就他吧。” 一抬眼,就看到沈佩妤在阳台打电话,那张傲气的小脸,此刻神情柔和近乎谄媚。 “是的,《破天狼》的首映红毯礼,爸爸和大哥都会去,我到时也在场,淮生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红毯?”沈佩妤姿态摆得很低。 那头没有回应,她小心翼翼地陪笑,“礼服都已经都选好,是你最喜欢的品牌,要是能和你一起走红毯,真是再好不过了。” 一句淡淡的”没兴趣“,傅淮生挂了电话。 沈佩妤懊丧地垂头,对上萧姝漠然的脸色,她立刻挺起胸脯,佯装无事地走开。 “看来傅淮生拒绝了她。“沈泽南语气笃定。 “这门亲事本该是你的,你不在国内,才轮到她和傅淮生订婚。” 萧姝轻笑,“缘分的事,谁知道呢?” 夜风簌簌,她双臂有些冷,径直回了屋。 沈泽南在和傅淮生聊天。 沈:后天的《破天狼》首映礼,你要是不来,可就太不够意思了。 傅:不来,我最近很忙。
第5页 沈:忙什么?没听说你接新戏,难道真背着佩妤到处泡妞? 傅:收起你的到处,我修身养性谢谢。另外,我和沈佩妤没关系,少在我面前提她。 沈:哟,这是遇到真爱了?还修身养性?少在我面前扯犊子,你到底来不来? 傅淮生微微嘆气。兄弟,我睡了个女人,这女人留了一沓钱羞辱我,然后消失地无影无踪,满世界都找不到。这么丢人的事,你让我怎么说得出口? 傅:你别问了,总之我没心情去首映礼,不去,你不必劝了。 沈:兄弟,这是我妹妹第一部主演的电影,我以咱们十年的交情,求你去捧个场,你不至于这么绝情的吧?” 傅:滚!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沈泽南点开相册,选了张萧姝角度最美的合影,倏然发送出去。 沈:亲妹妹,货真价实的,和我长得像吧! 傅淮生凝视照片三十秒后,只觉全身的血液如岩浆般沸腾,下一秒就会脱骨破肉而出。 他闻到了猎物的味道,香甜美味,让人慾罢不能,一如那夜的她。 终于逮到你了!我的小东西。 他盯着屏幕,缓缓打出一个字:去。 第4章 《破天狼》首映红毯,闪光灯涌动如潮。 沈佩妤到时,傅淮生正好下车,他一袭黑色高定西装,宝石蓝的袖扣泛着华光。 “淮生哥,你来了。”沈佩妤倏然睁大美眸,提着裙子小跑过去,惊喜地挽住他的手臂。 傅淮生抬手,不动声色地躲开,朝不远处的沈泽南挑了挑眉。 沈泽南心领神会,大步上前命令道:“佩妤,淮生待会儿要压轴出场,红毯你和我走。” 沈佩妤很不甘心,可触及沈泽南冷厉的眼神,她心口勐跳,只能乖乖点头。 在傅淮生经过红毯区时,四周立刻响起极度亢奋的欢唿尖叫声,震撼全场。 萧姝在这样的尖叫声中,对上了傅淮生的目光。 出于本能,她无视了他。 这是个薄凉又狠戾的男人,尽管两人在那个雨夜缠绵,可又有多少人,会将一夜.情放在心上?娱乐圈多得是走肾不走心的人。此刻自己若凑上去,只会自讨没趣。 男女关系的真谛是:得是他千山万水追上来,而不是她披星戴月追上去。 得不到的骚动的,永远才是最好的。 她站在魏导边上,星海般的蓝色长裙曳地,裙摆缀满了宝石,璀璨生辉。这条长裙的设计很别致,领口很低,露出她纤细的脖颈和颈窝,后面两条束带勒着圆润的肩,莹白无暇的后背一览无余,优美的曲线蜿蜒至浑圆处,惊艷全场。 与他对视片刻后,她漫不经心撇开眼,唇角的笑容始终优雅温柔。 和那一夜妖冶的她,判若两人。 傅淮生朝魏导走过去,魏导既是《破天狼》的导演,也是男主。 寒暄过后,魏导转过头说:“这是大名鼎鼎的傅影帝,也不用我多介绍了。小姝,过来,你们认识下。” 萧姝伸手的剎那,傅淮生也伸出手,慢慢收紧,大拇指在她掌心摩挲而过。 “我是傅淮生。萧姝,你叫萧姝是吧!”他的声音透着笑意,眸子里却冰冷无比。 萧姝略使力,终于从他掌中抽出,她脸上的笑变得客气疏离,“傅老师,很荣幸能见到您。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没问题。”傅淮生眉目间温文尔雅,声调却拖得老长。 “我一定不吝赐教。” 首映礼很快开始,这是萧姝首次在这样的场合亮相,沈泽南和魏导本有些担心,可见她在台上举止从容反应敏捷,面对媒体的刁钻问题,回应十分得体,甚至开起了不伤大雅的玩笑。 魏导很满意,沈泽南很欣慰,傅淮生坐在嘉宾席最前排,面无波澜地盯着她。 她始终没有正眼看他。 傅淮生这边,已经是山雨欲来的危势了。只是他涵养功夫极好,心底越是恼怒,神色越是泰然。 坐在后排角落的翁纤纤,偷偷举起手机,边拍傅淮生的侧脸边花痴。 经纪人杨华过来,恶狠狠地瞪她一眼。 这个翁纤纤,以前是傅淮生的粉丝前线,现在都出道了,花痴的本性还没改,要不是看在她比萧姝乖巧听话的份上... 杨华一屁股坐下,把翁纤纤往旁边空位挤了挤,看着舞台正中的萧姝,咬牙切齿道:“秋后的蚂蚱,看这个小贱人还能蹦跶几天!” 翁纤纤放下手机,附和杨华几句后,迟疑着问:“华姐,萧姝这裙子什么牌子的啊?挺好看的,感觉有点眼熟。” 杨华翻着白眼,“义大利的fleurgemo,最新季的高定。” 翁纤纤脸色微变。她这次想借这个牌子的过季成衣,都被拒绝得毫无商量余地,萧姝算什么东西?不就演了个大男主商业片的镶边女主,还没正式上映呢,就能穿最新季的高定? 杨华撇嘴,洋洋自得道:“可惜啊,这小贱人穿得是山寨货,fleurgemo这季高定,根本没有这样款式的。” 翁纤纤松了口气,杨华察觉到她的小心思,边低头刷微博边嘱咐:“你和她比什么比?你是凤凰她是野鸡,你有我保驾护航,马上要演《繁花似锦》的女二;她有什么?一无人脉二无资源,等电影下映了还有谁记得她?像她这样的白眼狼,就别想混出头。” 杨华的声音戛然而止。 翁纤纤探过头,霎时怔住。 就在刚刚,一向高冷的fleurgemo官微,居然认领了萧姝穿的裙子,称这是最新未发布款高定,还赞扬她与品牌风格相得益彰。 啪!真是无形的一耳光。 杨华咬牙,强打起精神,安慰翁纤纤,“没什么好在意的,最重要的是接下来的《繁花似锦》,你在剧组要好好表现,女二这个角色,萧姝这辈子都拿不到,你和我才是赢家。” 翁纤纤定定看着舞台,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都在抖。 “是,我已经签约到沈氏影视旗下...” “接下来的工作计划,嗯,马上就会官宣,没错正是《繁花似锦》这部戏,我将在剧里扮演女主纪雨笙。” 萧姝半点不怯场,始终落落大方,在最前面的记者被话筒打到时,还伸手帮对方挡了下。 啪!又是响亮的一巴掌。 群访结束,萧姝正要起身去后台,沈泽南过来,给她罩上羊毛披肩。 “晚上有点冷,别冻着了。”他笑着说,伸手将一缕黑髮拢到她耳后。 动作十分亲昵。 这个画面,被尾随的杨华拍了下来。 “就说这小贱人怎么会翻天!原来是和沈氏老总勾搭上了...”杨华攥着手机,喉咙里堵得厉害,一股腥甜上涌。 萧姝进了休息室,屋里有点闷热,她刚刚脱下披肩,门外挂着的牌子立刻被取走,有人潜入反锁,一气呵成。 她被人强势地抵在墙边,双手束在头顶,腰肢被箍紧,勐然一提,她彻底陷入对方怀中。 并不陌生的清冽气息,是傅淮生。
第6页 他的脸贴着她耳廓,气息有些不稳,灼热的唿吸,无孔不入。 “还和我装模作样,嗯?”他狠狠咬着她耳垂,声线喑哑。 萧姝有点失望,她觉着自己高估了这个男人,不过装作视而不见,这就沉不住气了? 既然你这么快找上来,那我便陪你玩一玩。 “你想干什么?”她清清泠泠地质问。 “干什么?干你。”他慢条斯理地说,滚烫的身体贴上来,硬杵杵的顶着她。 “我这个人很记仇,你嫖了我一回,我可要十次百次地嫖回去。小东西,你还记得吧,刚才我答应了魏导,对你要不吝赐教。”他在她耳边轻轻唿着热气,晦暗的语声里,饱含着暧昧情绪。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密集如鼓点。 “淮生哥,你在里面吗?怎么不开门啊?” 嗓音娇柔热切,是沈佩妤。 傅淮生的手,顺着萧姝雪白的脸颊逶迤而下,轻轻抚弄着绸缎般的温软滑腻。 他没理会外头的动静,反而沙哑着说:“是不是很刺激,嗯?如果那个女人看到我们恣欢的模样,一定很有趣吧!” 这个死变态!萧姝咬着唇不吭声,耗尽全身定力,才忍住将他一脚踢趴下的冲动。 就在他捏着她下巴,俯身吻住她的唇时,她忽然躲开,挣扎着回头,上下打量他几眼,唇角轻轻上扬,压低声线问:“嫖我?嫖资准备好了没?” 傅淮生微愣。他的手机钱包,全在经纪人手里。 他现在还真是,身无分文。 急促的敲门声渐渐弱了,门外的人,失望地离开。 萧姝看了看阳台靠外那簇蓝玫瑰,在夜灯的晕染下,闪烁着幽蓝的光。她抚了抚发,笑容妩媚,“给我摘朵蓝玫瑰,就当今晚的嫖资了。” 傅淮生皱起眉头,“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萧姝轻挽繁复如星海般的裙摆,笑了笑,“蓝玫瑰,和我今晚这身裙子,多配啊!” 傅淮生松开她,走到阳台边,摘下一朵盛开的蓝玫瑰,色泽秾艷凛冽,花瓣蓝中泛紫。 他挑着眉,漫不经心地递给她,上扬的唇角漾出轻笑,左手随意插在裤袋里,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塞到她手中时,却小心翼翼避开了粗砺的花枝。 在他再度伸手,将她拉入怀中的那刻,她撑住他的肩膀,灵活地蹬上阳台,贝齿横咬着花枝,一手扶住长裙,一手提起两只高跟鞋。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从二楼阳台跳了下去,身姿无比利落。 南国的仲秋时节,青草地依然蓊蓊郁郁。 她站起身,拍了拍背后的草屑,抬起头,眸光明亮如星辰,沖他挥了挥那朵蓝玫瑰,然后折断花枝,将那朵丰盈秾丽的花,稳稳插进乌黑的鬓髮。 白瓷般细腻的脖颈上,黑的发,蓝的花,美得惊心动魄。 傅淮生彻底愣住,任由她像一个精灵般,钻进了车里,消失在昏黄路灯下。 第5章 《破天狼》上映后,圈内大佬纷纷鼎力支持,主流媒体刷屏宣传,再加上电影品质过硬,堪比好莱坞水准的特效,令人热血澎湃的剧情,立刻遭到了影迷追捧,自发成为精神股东安利,票房一路飘红,还没下映就已摘下年度国产电影季军桂冠。 电影爆了,萧姝作为女主,虽然只是戏份不多的花瓶,原主的演技也只是中规中矩,可那张精緻清丽的新面孔,却刷足了好感度,她一跃进入三线小花行列。 到《繁花似锦》开机前,她已拿下一个高端护肤品的代言,宣传广告在各大城市轰炸式播放,此外她还成为某国际大牌的中华区形象大使。 这期间,支线任务完成度慢腾腾涨到25%,主线任务完成度却没变,保持在最初的40%。 十月底,《繁花似锦》开机。 进组后,关于她的谣言满天飞,传得最厉害的,是她背后的金主是沈泽南。在沈泽南探班并秀了把兄妹情后,所有的谣传才散了,连信誓旦旦传出谣言的前经纪人,都开始夹起尾巴做人。 沈氏影业大小姐的身份,足以震慑许多人。 她安心拍戏,物料花絮一波波流出去,剧组甚至开始炒起cp,隔三差五上热搜。 傅淮生看完热搜,轻晃着酒杯,眼底的神色幽深,并不分明。 什么时候起,他竟然对萧姝那个放肆的女人,产生了占有欲?连看到她和其他人的亲密花絮,都觉得心口隐隐发闷。 “给《繁花似锦》的导演打个电话,告诉他我要去客串。”他举起手机,四平八稳地通知经纪人。 下面的人动作很快,三天后傅淮生到了《繁花似锦》剧组。 当天正在拍一场重头戏,男女主在战火中分离三年后重逢,萧姝哭得梨花带雨,哽咽不成声,对手演员却一副面瘫表情,从头走到尾。 完全是对牛弹琴。 毫无意外要重拍,傅淮生上前,视线落在萧姝身上,淡淡道:“我来。” 众人吃惊,傅淮生笑了笑,“虽然我的时间很宝贵,但今天我心情好,不介意来示范一次。” 嚣张近乎狂傲,却没有人质疑,不到二十五岁就拿遍国内顶级电影奖,这样的成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有傅淮生一人而已。 足以看出辣鸡作者汤姆苏菊苣的yy能力。 在我面前炫技?可真会装逼,呵呵,我奉陪到底。 萧姝笑盈盈地迎上去,一脸崇拜,“傅老师,那就请教了。” 她穿着件月牙白绣缠枝花的旗袍,胸脯饱满,衬得腰肢愈发不堪一握,裙叉开得极高,露出雪白浑圆的大腿,整个人身量极美,宛如春日里陌上一株新柳。 傅淮生眼神沉了沉,一只手伸开,缓缓落在她脸上,轻轻摩挲着。他面上的冷硬神色,如同终年不化的积雪,对上她波光潋滟的眸子,瞬间冰雪消融,眉眼间染了无限柔思... 一秒入戏。 不愧是影帝,寥寥几个动作,便牵引住在场所有人的情绪。这一刻,他就是剧里的男主南从瑾,戎马半生,铁汉柔情。 导演担忧地看着萧姝,傅影帝这么浑然天成的演法,萧姝能接得上吗? 暗暗为她捏了把汗,只见她抚住他手背的指,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抖,眼底漫出了水雾,却又生生忍住,那是极致的欢喜和隐忍。 在被傅淮生摁进怀里时,她眼尾红了又红,眼珠都覆上一层朱红血丝,一滴硕大的泪珠,终于从眼眶滚出。 层层铺垫的细腻情绪,如潮水般汹涌开来,在场的人都看呆了,这是完全不逊于影帝的表演!才不过几分钟,萧姝就扭转形势,把自己变成了这场戏的主导。 傅淮生的下颌贴着萧姝额头,揽住她腰肢的手,已滑进她的旗袍,在她微微挣扎时,反而将她的娇软,彻底送入自己胸膛。 当着摄像机,两人之间再无一丝缝隙,他托起她的下巴,吻了吻她睫毛上的泪,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就像首映礼那晚,他想做的一样。 她的唇是那样温软,他早想这样做了。只一个轻吻,他立刻回想起她的芬芳味道,勾魂摄魄,难以忘怀。
第7页 他恍惚了下,她却清醒着,昂起下巴,舌头强势地探入,抵开他的齿关,缠绕着他的舌,在他兴奋地回应时,她尖利的贝齿,狠狠咬了上去,精准无比。 铁锈般的血腥味瀰漫开来,两人的对手戏到此结束。 傅淮生松开她,低声说:“晚上等我。”然后若无其事地退出镜头,一脸严肃,“这个场景,吻戏不大合适,我建议取消。” 得,你这个阎王都发话了,还敢不取消吗? 他的眼角余光,始终定在萧姝脸上,她泪痕没干,眼线有些晕开,弄花了妆,明明很狼狈,傅淮生却觉得赏心悦目。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升高10%。 萧姝补完妆,听到系统提示,瞬间露出老母亲似的欣慰笑容。 哼,也不枉费我辛辛苦苦勾引傅淮生,消除他这个he结局的外部最强阻力。 她似乎看到了卢霏霏和贺斯然稳定he的美好未来。 说着曹操,曹操就到了。 当天,贺斯然是和卢霏霏一起来的,卢霏霏现在是他的秘书。 虽然萧姝已尽力往氧气美女上靠拢,可看到卢霏霏的第一眼,她就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清纯干净。 幸好半小时前傅淮生回酒店休息,不然撞上前女友和情敌,今天又是修罗场。 她可不想傅淮生对自己那点好感值,在见到卢霏霏之后,立刻化为泡影。 和导演聊完,贺斯然到萧姝身边,施施然坐下,“小姝儿,在剧组适应怎么样?” 他身材高大,坐在她旁边时,仿佛将她整个人罩在怀里。见她一味低着头,他拍了拍她的肩,又说:“要有什么不适应的,尽管和我开口。” 萧姝抬头看他,他眼中是霞光似的温柔,同时她听到系统的播报声,主线任务完成度降低了2%。 卧槽,她正准备挤出的笑,彻底笑不出来了,只淡淡推开他的手,客气说道:“谢谢贺总美意,我挺好的,大家都很照顾我。” 你丫有多远死多远,和你的卢霏霏相亲相爱去,别影响我完成任务。 她的冷若冰霜,让他的温柔变得异常尴尬,最后走开时,眼底的失望,已经溢于言表。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降低3%。警告!严重警告! 萧姝惊呆了。贺斯然怎么回事?她都把冷漠俩字写脸上了,他和卢霏霏的he指数反而降低? “姝姝,你怎么犯煳涂了?贺斯然是在卢霏霏离开后,才意识到她才是此生挚爱。就他的人设来说,失去的才是最重要的,你必须改变对他的态度,不然主线任务会失败。”小仓鼠脆萌萌地提醒她。 被点醒后,萧姝态度大变,中午吃饭时,对贺斯然虽然不热情,却也没有拒之于千里之外。 贺斯然心情低沉,见萧姝忽然又变了,他不由胃口大好,又凑了上来。而这些都落在卢霏霏眼里。 主线任务完成度,又回升到原来的50%。 收工后,萧姝刚敷完面膜,正在背明天的台词,“滴”的一声,中午才回升的主线任务完成度,又降低了10%,现在he指数只剩40%了。 “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把丢开剧本,吃惊地问438系统,却没有回音。 这个辣鸡系统!关键时刻永远指望不上! 点开微信,见导演刚刚在群里发了和贺斯然吃饭的小视频,贺斯然情绪饱满,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同一时刻,卢霏霏看着icloud帐户中,足有1g的萧姝照片,在笑的,在闹的,在吃东西的,在家里的,在国外的,从十来岁开始,直到三年前。 在翻到那封手写未寄出的信上,小姝儿我爱你几个字后,卢霏霏彻底崩溃,眼泪无声流了出来。 她哭了很久,只要想到贺斯然的一见钟情都是假的,自己不过是别人的替身,她的眼泪就怎么都止不住。 哭到最后,她终于直面现实,下定了决心... 直到导演送贺斯然离开,萧姝还是不明白,那降低的10%,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夜风微凉,她背完台词,立在窗边,小口喝着热牛奶,想了很久,始终得不出结论。 有人在敲门。 傅淮生戴着鸭舌帽站在门外,帽檐压得很低,黑色外套黑色西裤,衬得他那张英逸的脸,神秘兮兮的。 既然躲不过去,那就学会享受吧! 萧姝从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她丢开披肩,撩起长发,露出圆润的肩头,低胸的睡裙勾勒出若隐若现的丰盈。 她倚着门,笑容妩媚,上扬的眼尾,摇曳出无限风情。 傅淮生进来了,随手掏出一张卡,塞进她的睡裙,然后抱起香香软软的她,将她压在了大床中央。 他唇角勾起点笑,声线喑哑,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今晚该我嫖你,别想再逃。”他缓缓说。 第6章 黑夜如一头怪兽,将所有的急喘低吟吞入腹中。 云雨过后,萧姝汗津津地伏在傅淮生怀中,凌乱的发被热汗濡湿,她紧闭眼,平復着唿吸。 傅淮生开了壁灯,抱着她去清洗完,正要歇下,她随手拿起那张卡,又塞回给他。 他微愣,萧姝睁开眼,语气带着几分戏嚯,“真没诚意,我像是缺钱的人?我名下的资产可不比你少。” 傅淮生俯身,抚弄着她的脸颊,眼神透出隐晦的冷意,“那你想要什么?” 他不怕贪财的女人,却怕面对金钱无动于衷的女人,这些人不和你谈钱,却奢望和你谈感情。 傅淮生谈过不少女朋友,明面的地下的,无论开始还是结束,他从没有失去理智的时刻,也绝不会为任何一个女人的撕心裂肺驻足,包括他曾经最喜欢的卢霏霏。 感情这个东西,他能掏出来的实在有限。 萧姝直直看着他,分明是染着春.情的一张小脸,眸光却清湛又犀利,似乎能刺进他心里。 “傅老师,我们今晚做了两次,我想你该给我双倍的嫖.资。我呢,想当你下部电影的女主;此外,以后还请您公众场合注意下言行,我可不想其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傅淮生的手一顿,明明这些无情的话深得他心,他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反而心下沉得飞快,莫名凉凉的。 “好。”他笑得很危险,另外那只手,熟练地推高她的睡裙,淡淡道:“做都做了,你不介意再多做几次吧,嫖.资你慢慢想。” 他压下来,姿势兇狠无比,到最后,萧姝被他弄晕了过去。 这晚之后,两人再没说过话,在剧组里宛如陌生人般。 傅淮生只客串三天的戏,但他在剧组却足足待够半个月。有他在的地方,都特别热闹。男演员们都围着向他请教表演方面的问题,女演员前仆后继地送温暖,其中最热情的,当属这部戏的女二号翁纤纤。 经纪人没在现场看着,翁纤纤花痴病彻底爆发,成了傅淮生的小尾巴。好几次萧姝拍完戏过来,就见翁纤纤捧着个小暖炉,蹲在傅淮生旁边,一脸痴迷地和他说话。 傅淮生一反常态,再没过去的高冷,倒是有点儿来者不拒的意思。这样的感情渣渣,萧姝上辈子见得多了,深知谁先动心谁就输的真理。
第8页 敌不动,我不动。 因此哪怕她撞见他和小姑娘闹,也只是冷淡地移开视线,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过了一周,正在片场和傅淮生说笑的翁纤纤,被突然来探班的沈佩妤,当着众人的面拉开,左右开弓扇了几耳光。 沈佩妤雷厉风行,当天就让翁纤纤滚蛋,第二天《繁花似锦》官微宣布女二号换角。 等经纪人杨华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拿到手的角色和代言,纷纷被终止合作;正在洽谈的资源,也被果断拒绝,同时网络上她的大量黑料流出。 翁纤纤才起步的事业,就这样彻底封杀。三天后,她被人发现,全身赤.裸着死在会所,身上几乎没半块好肉。 据说死因是嗑.药过量。 没有人在意,连报导的价值都没有,娱乐圈就是这么现实。 可能唯一的作用,是威慑了《繁花似锦》剧组其他演员,再看到傅淮生时,简直避他如毒蛇,生怕会被沈佩妤报復。 南方的早冬,绵绵的冷雨不歇。 临离开前两天,傅淮生被冻感冒了,可惜现在没有小姑娘送温暖,他又不爱去医院,只能让助理去买药。 头晕得厉害。 一只柔软的手覆上他的额头,有点暖,气味香香的。 他睁开眼,只见萧姝站他面前,拿着感冒药,微微倾身,“他们怎么都不好好照顾你?” 音调上扬,带着些娇软的鼻音,傅淮生的心口勐然一跳,那是冰淇淋融化的味道。 他接过玻璃杯正要喝药,被她轻轻按住,“等等,你吃饭了吗?这些药都是饭后服用的。” 傅淮生没说话,他没有吃饭,因为没胃口,实在吃不下。 他的犹豫,又怎么瞒得过善于察言观色的萧姝? “我也饿了,不然一起吃吧,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她笑容明璨,灵动的眸波,如宝石般熠熠生辉。 不到半小时,两菜一汤做好了,虾仁黄瓜炒蛋,西芹炒杏仁,芙蓉豆腐笋丝汤。热腾腾的冒着气,看上去都很清淡。 傅淮生挑了一筷子,却意外发现口感很好,带着家常菜的味道,瞬间勾起了他久远的记忆。 他头一回觉得,要是有个人能做这些菜,等着他回家吃饭,也挺好的。 一闪而过的念头,很快就消散了。走到他这个地位,想要和普通人一样,按时回家吃饭,很难,太难了。 萧姝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失态,在他汤碗空了后,又给他盛了碗鲜美的汤,看着他喝。 他的吃相很斯文,萧姝看得忍不住笑了笑。 助理回来后看到这幕,瞬间惊呆,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他们家傅哥,有多少年没这样好好吃顿饭了?每次都是夹几筷子就放下,似乎从来体会不到吃饭的乐趣。 萧姝招唿完助理,又给傅淮生强调了一遍按时吃药,然后就走了。 完全无视身后,那两道笔直的目光。 接下来,让助理惊掉下巴的一幕出现了,傅淮生将盘里的剩菜,全部拢到自己碗里,连汤汁都没放过,似乎怕有人会抢走那些残羹剩汁似的。 助理完全相信,要是自己不在,他的傅哥会把盘子舔得干干净净。 哥,你没毛病吧? 算了,不要和重度感冒的人计较。 一顿饭,让主线任务完成度又升高了5%。 完全在萧姝意料之中。 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萧姝深以为然。 傅老师,你不会让我等太久的,对吗? * 傅淮生离组前一晚,杀青宴结束,萧姝径直回房,洗完澡正要睡觉,有人来了。 那人站在门外,穿着白天那件风衣,毫不避讳的样子。 萧姝警惕地拉他进来,重重合上门,抱臂质问他:“你又来做什么?” 他脸上泛着酒精的醺红,眼神迷离地闪烁,将她一把搂进怀里,紧紧抱住了。 浓烈的酒气萦绕着她,刺激得她忍不住皱眉,想推开他,却被他将头埋进她的头髮里,声音闷闷的,“别动,我就想抱抱你。” 小孩子讨要糖果的语气,可怜兮兮地垂涎着美味。 萧姝乖乖不动,他抱着她,顺势靠到沙发上。 临时夫妻做到头,离开之际打一.炮,在萧姝看来,算不得什么大事,何况他伺候得她挺舒服的,除了她中药的那次,毕竟是初夜,那次对她来说,疼痛远远多过享受。 她的一边肩带垂下来,她随手扯掉另一边肩带,几乎是半裸着了,看着他问:“要做吗?要做赶紧,别浪费时间。” 她仿佛在说什么最平常的事。 傅淮生脸上流露出一丝古怪,他伸手将她两边肩带弄好,甚至帮她理了下睡裙,“我们聊点别的。” 他的语气,克制而温柔。 “萧姝,做我女朋友。”他贴着她的侧脸,缓缓道出。 “不。”她立刻拒绝。 她只负责让傅淮生爱上她,可绝不负责要和他在一起。 傅淮生在她耳畔呵笑,“你不想?不想和我在一起,你会设计翁纤纤,暗中通知沈佩妤来剧组大闹?” 萧姝撑起头,尽量离他远些,脸上瞬间绷紧,“是,是我暗中告诉沈佩妤的,翁纤纤到处造谣,说我大哥是我的金.主,我报復回去,有什么不对?傅老师,你是不是自我感觉太好了?我们才见过几回?做你女朋友,不可能的,别忘了我们只是你情我愿的交易关系。” 顿了下,又说:“而且傅老师,我想你搞错了重点,翁纤纤被封杀死在会所,下场这么惨,你不该认真想想,你的未婚妻到底是什么人,反而将帐算到我身上,这样有意思吗?” “不想做我女朋友。”傅淮生目光深沉,低声说着,一遍又一遍。 他的手背青筋暴起,那灼烧着他的肺,即将要冲出喉管的怒意,被他生生压了回去。 他忽然发笑,“罢了,不做恋人,做炮.友也行。你喜欢什么?有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就当报答你上次给我做饭。” 炮.友俩字在舌尖滚了又滚,说得无比艰涩。 “没有。”萧姝轻描淡写地摇头。 她只想完成任务,顺便让这具身体,拿一个国际影后奖,至于其他的,她都不感兴趣。 傅淮生双眸漆黑,眼底满是失望。 活了二十多年,他头一回试着讨好女人,却笨拙地有些束手无策。 他该拿怀里这个女人怎么办?明天他就要离开,她不需要他的礼物,也不想和他在一起。两个人之间,似乎隔着层看不见的玻璃。 他走不进她的心... 淡淡的悲伤倾泻而下,他脱下风衣,除去她的遮掩物,堵住那令他甜蜜又心碎的红唇,强势地压下来。 他沉浸在身体的亲密中,仿佛这样她就彻底归属于他。 天光破晓,重重的敲门声响起。 傅淮生随意披了件上衣去开门,高大的男人闪身而进,狠狠一拳砸在他脸上。 “畜生,你连她都搞?”贺斯然气得声音发抖。
第9页 第7章 贺斯然平日里最是斯文儒雅,此刻却气红了眼,再不见半分风度。 尽管傅淮生及时闪避,半边脸颊却还是火辣辣的痛,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在萧姝从套间里出来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她胸口的吻痕分明,贺斯然看了一眼,只觉难受得快要无法唿吸,却又不死心,死死盯着她雪白的脸。 目光满是伤痛和愤怒。 傅淮生兀自笑了笑,“贺总看够了?” 那声音冰冷至极,萧姝严重怀疑下一秒,傅淮生就会上前捅一刀子,直接要了贺斯然的命。 就在贺斯然对上他的视线时,他眯着眼说:“没有下一次。当着我女人的面,你识相点,滚出去!” 赤.裸裸的威胁。 哪怕以前知道卢霏霏和贺斯然在一起,他也从没有失态过,与贺斯然同场时,表面都是客客气气的,但今天不知为何,他却忍不了。如果不是萧姝也在,他非得把那个扫兴的男人狠揍一顿。 真想剜了那双黏在萧姝脸上的眼睛。 贺斯然听着狠绝的话,这会儿已冷静下来,他深吸口气,定定望向萧姝。 “小姝儿,我只想听你的解释。”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萧姝犹豫了下,还是实话实说。 她面上一派淡然,心底却有点忐忑,唯恐系统的提示声忽然响起。 就在傅淮生忍不住唇角上扬时,萧姝又轻飘飘地挤出两句,“但并非他玩弄我,我们只是你情我愿利益合作而已。” 贺斯然脱口而出,“可是,他明明是你姐姐的...” “那有什么关系?贺总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说教我?”萧姝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贺斯然微怔。 “不要用这种受伤的眼神看我,别忘了卢霏霏才是你女朋友。成人间不干涉其他人的私事,是基本的礼貌,请你马上离开。”萧姝冷冷下了逐客令。 贺斯然还想再说什么,可对上她冷冽的神色,所有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 “你也该走了。”萧姝从傅淮生掌心抽出小手,她手心已被热汗濡得潮湿。 傅淮生垂眸看她,眼底幽深不见底,起伏的情绪看不分明。 “好。”他低声道,收拾完,转头出去了。 萧姝松了口气。 昨晚傅淮生酒后那番话,并没有让主线任务完成度有所上升,再加上她上辈子的经验,她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只是个冲动,是傅淮生醒后想极力抹去的荒唐行径。因此,哪怕刚才听到“我的女人”几个字,她内心也毫无波动。 我的女人,可以是我的灵魂爱人,也可以是我的身体伴侣,谁知道呢? 正闭目沉思着,小仓鼠脆萌的声音响了起来。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降低5%!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降低10%! ... he指数一路狂跌,直跌到还剩最后的10%,才停下来。 与此同时,刚刚到家的贺斯然,看见他从没想过会发生的一幕。 卢霏霏打包好所有的行李,正指挥佣人搬下去,她看着他进来,将钥匙和磁卡递到他手边,又将一封辞呈放到桌上,苦笑着说:“我上次看到你帐户里的照片,本来想再给你一个机会,可惜...我想我们还是分手吧,这是我的辞职信。” 语气渐渐由无奈转为平静,与他擦肩而过后,她再没有回头,一次都没有。 贺斯然惊愕,直到楼下汽车发动的声音响起,他才回过神来,追上去没两步,又止住了。 他攥紧双拳,坐到沙发上,抖索着掏出烟,垂头狠狠抽了起来。 * 歷经三个月的拍摄,《繁花似锦》全组杀青。 休息一周后,萧姝进入电影《忘川》剧组。 傅淮生曾答应她,让她做他新电影的女主,他做到了。 《忘川》是六代知名导演的文艺新片,女主竞争非常激烈,在傅淮生的坚持和沈氏影业的运作下,最后导演勉强同意让萧姝担任女主,但如果她达不到要求,导演随时有权力换掉女主。 所幸萧姝十分努力,表演极富有灵气,戏外也很低调,从来不生事多嘴,甚至为了琢磨角色,每次饭才吃一半,就匆匆回去。她这样的做派,不到半个月,就让导演彻底改观,连她那张过分美丽的小脸,也没那么碍眼了。 她刚背完台词,傅淮生就进了房间。两人的关系没瞒助理,现在萧姝的助理已经被傅淮生迷昏头,成了他的小眼线。 他给她带了份比利时原味松饼,见她抿了抿唇,却没有动,于是将她抱坐到膝盖上,脸上流露出温和的笑,“看你瘦的,多吃点儿吧,我陪你吃。” 萧姝嘆了口气,“可是吃了会胖。” 傅淮生咬住她耳垂,语气幽幽:“怕胖,待会儿就多动一动。” 萧姝从他腿上跳下来,正要躲开,被他一把摁到沙发上,亲自餵她吃掉几块松饼后,漫长的夜生活开始了。 屋里暖气开得很足,激烈的动静停下后,她双颊酡红地软在他怀中,长睫低低地覆住眼睑。 “这次的嫖.资,你想要什么,嗯?松饼不算。”他低低地问。 她无意识地轻嗯了声。 他将她的长髮拢到肩后,抬头看了眼窗外,黑蒙蒙的天际,雪花纷纷扬扬落下。 清浅一吻,落在了她柔软芳唇。 “下雪了。”他轻轻说着,随手点开了相机。 * 贺斯然盯了手机屏幕足足五分钟。 凌晨傅淮生发了条微博,“下雪了”三个字配图女人肩后的黑髮。 这条微博在网上炸开了锅,众说纷纭。贺斯然很清楚那女人是谁。他想,他不能再等了。 傅淮生在萧姝身边,这两人日夜相处,如果他再不主动出击,他和萧姝之间,便再无半分在一起的可能。 贺斯然当天就去了《忘川》剧组,大雪不歇影响拍摄,他便请剧组所有人吃羊肉火锅暖胃。 萧姝姗姗来迟,贺斯然正要迎上去,笑脸忽然一淡。 他竟然看见了卢霏霏!听说已经出国的卢霏霏,此刻就在萧姝旁边。 贺斯然有点心虚,尚在迟疑时,萧姝和卢霏霏已走过来。 接着,他听到了无比刺耳的话,每个字眼都扎在他心口,让他几乎吐血。 “贺总,真要多谢你把霏霏培养得这么优秀,她现在是我的执行经纪人。” 第8章 萧姝笑脸盈盈,卢霏霏一脸坦然,唯有贺斯然内心是崩溃的。 前女友和白月光不该是情敌么?前者竟然成为后者的经纪人,这是什么骚操作? 贺斯然不明白,也不会想到,自从两人分手,卢霏霏就遭到多次意外,惶惶不安之下决定出国,却在去机场的路上被绑架,是萧姝救了卢霏霏的命。 作为回报,卢霏霏留在萧姝身边,成了执行经纪人。 这是萧姝在试探傅淮生之后做出的决定,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萧姝已经确信:这两人之间,再无半分旧情。
第10页 傅淮生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她身上,卢霏霏和贺斯然的关系彻底破裂,主线任务度降到谷底,这是最糟糕的时候,438系统忧心忡忡,可在萧姝看来,不过是黎明破晓前的短暂黑暗而已。 知道傅淮生不再是外部阻力后,她不再费尽心思地勾引他,态度渐渐变得冷淡,傅淮生看在眼里,心头气急了,有时控制不住,便发了狠地折腾她,下了床后又懊悔,只能不动声色地补偿她。 傅淮生以为萧姝是在暗暗生卢霏霏的气,于是更加疏离起这位前女友。 为了博佳人欢心,傅影帝简直要愁白了头。 这不,见到贺斯然突然到来,傅淮生立刻打起十二分警惕,英气的双眼小马达一样的扫射,像一只兢兢业业守卫小白菜的大黄狗。 对待敌人,那是绝对的冷酷无情;对着萧姝,却是摇尾巴似的温柔小意。 这样的争风吃醋,连同桌的导演都看出来了,离开时朝着傅淮生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淡淡吩咐着雪天停拍,大家今天自由活动。 贺斯然和萧姝回酒店谈投资的下部戏,卢霏霏作为执行经纪全程陪同,谈完吃了饭,然后去酒吧消遣。 傅淮生回了自己房间,一页页地背台词,直到被助理提醒剧本拿反了,他才回过神来。 窗外,天色彻底黑了,傅淮生霍然站起,转身问助理:“几点了?” “七点。”助理递手机给他。 “她还没回来。”傅淮生自言自语着,披了件黑色厚风衣,推门出去了。 雪夜浓郁,他的身影消失在漫天大雪中,只留下雪地里深深浅浅的脚印。 萧姝出来时,看到他靠在金色大理石壁上,低垂着头,雪水从他发尖滴滴答答落下,他手里正夹着一根烟,哆嗦着放到嘴里。 他将她拉到隐蔽处,掐了烟,冻得发僵的双手捧住她脸颊,狠狠吻她。 他的唇是冰的,舌也是凉的,连牙齿都没有温度,唯有那双泛着血丝的明亮双眼,仿佛灼灼燃烧着火焰。 萧姝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挣扎着推他,带着怒意质问:“你发什么疯?” 傅淮生握着她的手,覆在自己的胸口,那处是湿漉漉的冰凉,却掩不住蓬勃的搏动节奏。 “我是疯了,这个地方,为了你疯了。”他声线喑哑,说完紧紧抱住她。 萧姝怔了下,心口涌起一阵古怪感,她怎么觉得傅淮生像是在演琼瑶剧?肉麻得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忍不住瑟缩了下。 贺斯然远远看到这一幕,攥紧双拳正要过去制止,卢霏霏脸色沉了沉,“你想引起其他人注意,就尽管过去。” 脚步生生停下。 在极度隐秘的角度,咔嚓一声,傅淮生和萧姝拥吻的画面,被人拍了下来。 而他们四个人,对此都一无所知,回到酒店后,傅淮生又缠了萧姝半宿。 折腾到最后,萧姝昏沉沉地想到:傅淮生的占有欲和报復心太可怕了!明天一定要结束和他的炮.友关系。 天才蒙蒙亮,两人就被夺命来电吵醒。 “你们怎么搞的?跑去酒吧那种地方亲热,还被拍到高清照,现在全网头条推送,微博热搜都爆了!我的电话快要被狗仔打穿!这都什么破事儿!”傅淮生的经纪人又气又急地抱怨。 傅淮生点开微博,只见热搜大红高亮的爆字区域,铺天盖地全是同一张照片。半明半暗的灯光下,他俯身在吻萧姝,两人的侧脸轮廓很清晰,一眼就认得出来。 评论里污.秽不堪,全是攻击萧姝的。 “卧槽!哪里来的野鸡加戏,竟然敢设计我哥?” “我不信我不信,明明就是角度问题!我哥这么洁身自好,倒贴司马!” “丑逼!这女人长得真是辣眼睛!” ... 很快,萧姝的身份就被扒得一清二楚,同时一条匿名发帖在论坛上炸开了锅,引起掀然大波,傅淮生和沈佩妤订婚的事广而传之,帖子里萧姝被描绘成抢姐姐未婚夫的心机婊小三,各种倒贴勾引傅淮生才得了手;帖子里还指出萧姝厚颜无耻不择手段,与多位制片人导演有染,以前各种陪.睡陪.酒抢角色。 为了印证爆料的真实性,发帖人还贴出几张照片,照片上萧姝衣着暴露,脸颊酡红地敬酒,正是原主被轮x的那晚。 萧姝的名声彻底臭了,微博评论被疯狂辱骂几十万条,#萧姝滚出娱乐圈#的话题霸占了明星榜头条,甚至有网友私信知道她的地址,扬言要杀了她这个无耻的贱人。 尽管傅淮生和沈氏影业两方施压,网络热度却迟迟不降,狗仔们蹲守在《忘川》片场,导致这戏根本无法再拍下去,导演和制片人开始盘算换掉女主。 “三天,再给我三天,我一定给剧组满意的交代。”傅淮生顶着巨大压力,半是恳切,半是坚决,甚至不惜以罢演威胁,终于让导演暂时打消换人的念头。 见到萧姝时,她正在整理一堆旧物,雪后初霁的阳光温柔落下,她脸上似乎也泛着淡淡的光。 她比他想像的要坚强。傅淮生暗暗想到。 “我会解除和沈佩妤的婚约,公开和你的关系,以后你可以堂堂正正站在我身边,只要你愿意。”他眼神炽.热,饱含着期盼。 萧姝却没看他,只擦拭着发黄的笔记封面,缓缓说道:“我很喜欢打理这些物件,它们会一直提醒着我,过去发生过的事,不会终年藏在黑暗无人的角落,总有一天会曝光。” “比如你和我之间,不过是早晚的事,你早该想到这个局面的,不是吗?”她忽然发笑。 傅淮生沉默。 “这只是个开始,沈佩妤既然向我宣战,并且将我父亲拉到她的阵营,我总得做点什么,来好好报答他们。不要不信,你对你的未婚妻可能真的一无所知。她才不是沈家的继女,而是我父亲的亲生女儿;谭露也不是光彩的继室,而是当了十几年的小三才转正。他们仨才是正儿八经的一家人,我和我大哥只是外人而已。” “知道为什么那天我会出现在你包间吗?因为沈佩妤知道我回国,怕我回到沈家对她构成威胁,于是买通我的前经纪人,试图让我被凌.辱致死,无声无息死掉,就像翁纤纤死的那样。” 傅淮生心口一滞,他上前抱住她,额头抵着她额头,深深唿吸,压抑着极致的愤怒,“今天我就去解决和她之间的事。” “别急。”萧姝勾着唇,轻笑出声。 * 两天后,傅淮生召开记者会,正式回应酒吧激.吻一事。 他承认了这件事,神色坦然,语气平静。 “萧姝小姐是我很欣赏的人,她没做错任何事,还请各位对她能客观公平些。”傅淮生声调不高,郑重中透出隐隐的威势。 最角落的一人忽然站起,摘下帽子,一脸小白花似的娇弱,“淮生哥,我相信你,相信那只是个误会,姝姝天性单纯,爱慕像你这么优秀的男人,我也愿意理解。如果你和我没订婚,我甚至会帮她去追求你...”
第11页 竟然是傅淮生的未婚妻沈佩妤。 记者区立刻响起一片嗡嗡议论声,夹杂着“狗男女”之类毫不掩饰的鄙夷,真是白瞎了沈佩妤这样知书达礼的好女人。 傅淮生正眼都没看那个矫揉造作的女人,只无声冷笑,“我想更正一点,萧姝小姐才该是我的未婚妻。” 沈佩妤楚楚可怜的脸部表情绷不住了。 “萧姝本该是傅老师的未婚妻,这是什么意思?”前排的记者先反应过来,立刻举起话筒发问。 “这件事该由另一个人来解释,更加合适。”傅淮生站起身,迎那人出来。 记者们譁然,沈佩妤困惑,因为来的竟然是萧姝的父亲沈琰。 沈琰脸色不大好看,对着镜头强挤笑容,“沈家和傅家的婚事,是多年前我和前妻为爱女姝姝亲自定下的,只是后来姝姝长居美国,也没有回国内的打算,沈傅两家才让佩妤和淮生订婚。说是订婚,倒是我们这些老派人的作风,现在的年轻人,都兴自由恋爱,可淮生和佩妤没有感情基础,两个人也从没有在一起。”顿了下,他语气忽然变得严厉,“现在网上造谣抹黑姝姝的言论严重伤害到了她的身心。对于这些造谣抹黑的,沈氏影业法务部已经搜集好证据,启动法律手段进行维权追责到底。” 沈佩妤脸上霎时血色尽失,她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对面的沈琰。 第9章 沈琰说完后,起身离开,随着背对着镜头,他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他今天不得不来记者发布会上表态,因为傅淮生手上不仅有他婚内出轨的资料,还有佩妤让人大肆抹黑造谣萧姝的证据。 手心手背都是肉,比起萧姝这个和他不亲近又不长在他身边的女儿,乖巧贴心的沈佩妤,才是沈琰的心头肉,可他不仅要让心头肉失去未婚夫,还要解除心头肉在公司的职务。 对于沈佩妤,他内心充满了愧疚和心疼。 沈佩妤望着父亲的背影,眼底的震惊失望收尽,目光变得狠戾。她定下心神,走到傅淮生身边,眸中噙着的泪珠倏然滚落,显得弱小而无助,才一开口,就被傅淮生打断了。 “沈小姐,你做过什么,你自己一清二楚,我没在媒体面前爆出来,不是你多有分量,而是顾着萧姝暂且保全你沈家几分颜面。” 男人神色冷峻,说出的话比寒冬里的朔风还冽然,那是深入心扉的冷。 沈佩妤打了个寒颤,几乎瘫软在地上。 同一时刻,萧姝工作室发出律师函,正式起诉前经纪人杨华,并放出陪酒当晚的完整视频,银行水单,聊天记录等,资料一应俱全,完整显示出杨华预谋组织轮x,榨干艺人薪酬,并且偷.税漏.税... 在沈氏影业的全方位澄清下,舆情再度发酵,网络风向陡然反转,萧姝彻底洗白,她本来没几个粉,经过这次被全网黑,反而因祸得福,收穫了不少鸡血战斗粉。 蹲守在《忘川》片场外的狗仔也散去,导演再不提换女主的事,萧姝继续安静拍戏,唯一的缺憾是,她没能结束和傅淮生的炮.友关系。 因为这个强势的男人,没有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 到春节时,剧组放假半天,萧姝刚吃完团圆饭,就被傅淮生叫了出去。 他握着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偏过头笑着说:“我们去江滨看烟花,今晚会很热闹。” 两人并肩走在人潮中,他比她高出一个头,今天又穿得严实,一身黑几乎融入夜色,越发显得身材挺俊,尽管戴着帽子和口罩,却仍是鹤立鸡群般的惊艷,周围许多年轻女孩朝他看过来,眼神带着艷羡。 傅淮生怕被人认出,于是走得更快,勾着她的肩疾行,挤出人山人海后,终于松了口气。 两人看完烟花,傅淮生跨出石栏,朝着粼粼水波的方向下移,走了会儿回头看她,“快下来,我接着你。” 他的笑容十分好看,有种难以描述的孩子气。 萧姝看了眼脚下,不过一米多,以她的身手,根本不需要他来接她,但她还是跨上石栏,跳了下去。 傅淮生伸出双臂,稳稳地接住了她,微微俯下身,含住她的唇。 两人都已熟悉彼此的身体,在他的温柔抚弄下,她清醒的意识慢慢消失,沉沦在这个绵长的吻中。 冷湿的江风拂面,她终于回过神来,心想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推开他,抿着嫣润的红唇说:“傅老师,我们该结束了。” 傅淮生笑脸一淡,还从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因为厌烦某段关系并想结束的,从来都是他。 他不应,反而忽然耍起流氓,“不结束,我乐意。你看啊,我长得帅演技好,地位高资源多,而且特别有钱,关键我还器.大活.好...” 越说越污。 萧姝皱眉,正要脱口而出“我有喜欢的人了”,一直不吭声的小仓鼠开始提醒她:“姝姝,小心傅淮生黑化,像原剧情那样强取豪夺。”顿了下,又说:“根据宿主和空间管理局的合约条款,姝姝你不能透露主世界的内容。” 听到系统提示,萧姝的气焰顿时下去了。 “我刚刚只是试探你,傅老师你可真自恋。”她立刻变了副脸孔,带着点儿傲娇的嫌弃。 傅淮生搂住她,在她唇角啄了下,声线低沉暧昧,“器.大活.好嗯,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萧姝故作羞恼地撇开脸,挥着小粉拳捶他,逗得他哈哈大笑,抱着她转了个圈,吧唧一口亲下,“还不承认?看我待会怎么教训你!” 两人去了傅淮生名下一栋别墅,从客厅滚到卧室,战况十分激烈。 等到傅淮生睡着了,萧姝忽然睁开眼,开始和系统聊天。 “如果主线任务失败,你的魂魄会彻底消失,我也要回炉重造三个月。”小仓鼠有些担心。 “不会失败的,霏霏和贺斯然那边,我心里有数,他们肯定能he。”萧姝神态轻松,似乎成竹在胸。 这样乐观的情绪,也感染着小仓鼠,聊到最后,小仓鼠说:“我的经验来看,你最好对傅淮生付出真感情,这个世界任务完成的关键点,并不在卢霏霏和贺斯然本身,而取决于傅淮生。我只能提醒你这么多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萧姝嘆了口气,带着些许惆怅,“你知道我上辈子有刻骨铭心喜欢的人,现在我只想完成任务,不想动感情。” 小仓鼠伸出粉嫩小爪子挠了挠头,“相信我,你最好去认真了解下傅淮生。” 萧姝心头一动,难掩惊讶地问:“438你什么意思?” 系统不回应了。 萧姝扭过头,凝视着傅淮生的睡颜,仿佛要从他的模样里,寻找某个人的身影,却是一无所获。 或许是我想多了。 萧姝暗暗想到,慢慢闭眼,逼自己入睡。 * 三月初,《繁花似锦》开播,凭着精良的拍摄制作,严谨的创作风格,一众年轻靓丽新面孔,再加上是傅淮生近年来首次出演电视剧,虽然只是客串性质,却足以震动电视圈,在铺天盖地的宣传营销下,这部戏收视网播一路飘红。
第12页 最受好评的却不是影帝傅淮生,而是女主萧姝。她长了张有故事的美丽脸孔,每一套旗袍都能穿出别样的优雅,而且与老戏骨同场飙戏时却毫不逊色,呈现出零差评的表演。 这部戏让她一炮而红,微博粉丝直接破千万,正式步入流量行列,并且赢得业内无数好评,开始邀约代言不断。 激吻事件后顽固不化的少数黑子,也在强大的鸡血粉丝攻势下,彻底销声匿迹。 她终于勉强拥有与傅淮生并肩而立的资格,尽管傅淮生的粉丝,绝大多数仍敌视她,却再也不会骂出丑逼煳逼之类的难堪字眼。 无数的专访等着她,可《繁花似锦》宣传期一结束,她就从公众眼中消失了,只给卢霏霏留下条简讯:我要料理下家事。 傅淮生到她名下的公寓时,她正窝在沙发上看视频。画面上的男人温声哄着女人,将那女人压在床上,女人慾拒还迎片刻,开始了不可描述。 萧姝看得心平气和,傅淮生只瞟了一眼,眉头开始深深拢紧。 “他们...”傅淮生噁心到说不下去了,简直想自戳双目。 在外面清正持重的沈琰,怎么会和沈佩妤...这可是赤.裸.裸的乱.伦!而且看装修布局,分明是在沈家大宅,真当谭露是死人么? “有件事没完整告诉你,沈佩妤其实不是沈琰的亲生女儿,不过也没差,沈琰确实以为沈佩妤是他的骨肉。”萧姝唇角掠过一抹轻笑,嘲讽的意味十足。 傅淮生关了视频,在她身边坐下,低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萧姝倚在他怀里,语气淡淡,“谭露以前给沈琰当小三时,秘密包养了一个小白脸,沈佩妤是她和那个男人的种,沈琰却以为是自己的,当成亲生女儿养了二十多年。上次沈佩妤让人在网上黑我后,我就在沈家安装了许多摄像头,想不到会拍到这样的好戏。” 不知想到了什么,傅淮生脸色已难看至极。 萧姝这会儿还有心思打趣他,“没必要丧着脸吧,你又没被戴绿帽,这俩人是上次风波后恰好都喝多了才勾搭上的,谭露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你说要是她知道,自己被亲女儿给绿了,该多有意思?” 原小说中并没有这么一回事,沈佩妤对付卢霏霏的阴谋暴露后,为了避开傅淮生的报復,沈琰忍痛将爱女送到了国外。亲生女儿被轮x惨死,杀人兇手却逍遥法外,最后出了国好端端地活着,多么不公啊! 汤姆苏菊苣的三观真心有问题,难怪这本文会被视为烂尾。 对上萧姝脸上的讽色,傅淮生眼底也掠过一抹阴鸷,他低头吻了吻她,“你要报仇,何必脏了自己的手?这些事我来替你处理。” 萧姝果断拒绝,“不要,沈家的私事,该有沈家人自己来了断。” 傅怀生有些无奈,又有些生气,“你总是硬撑着,别忘了我一直在你身边。” 萧姝恍惚了下,这话似乎有点耳熟,恍如隔世的熟悉感,她上辈子也听一个人说过。 “好。”她撑起头,搂住他的脖子,姿势有点儿亲昵,一下子让傅淮生心底软成了水,那感觉就像养了好久的猫,终于愿意和自己亲近,不再骨子里地抗拒他。 两人正要亲热,萧姝的电话响了,是沈琰打来的。 “你这孩子,都快一个月没回家了,今天过来吃顿饭!你谭姨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都是你爱吃的...”沈琰语气和蔼到近乎瘆人。 自从沈泽南被派去北美开闢新业务后,萧姝就没回过沈家大宅,沈琰也从不给她打电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 萧姝与傅淮生四目相对,嘴唇无声地挤出三个字,“鸿门宴。” 第10章 傅淮生和萧姝一起回了沈家。 沈佩妤也在,远远地迎上来,笑盈盈地唤着“淮生哥”。 若无其事的,仿佛之前的难堪从没有发生过,不过短短时日,门面功夫又长进了几分。 落座之后,谭露解开围裙擦了下手,亲自给萧姝盛汤,一脸真挚的关心,“姝姝最近怎么又瘦了?多喝点汤补一补。” 谭露脸上的笑和沈佩妤如出一辙,冲着这演技,真该给她们颁个奥斯卡小金人。 这顿饭吃得氛围十分融洽,如果可以忽略沈佩妤屡屡投向沈琰的眸光,以及谭露眼底深处不经意的狠毒。 最后沈琰放下筷子,嘆着气说:“好久没像今天这样,一家人好好吃顿饭了,最近公司的事还真让人发愁。” 终于来了!萧姝心底冷笑,面上却浮现懵懂神色,“爸爸,沈氏怎么了?” 沈琰脸色变得凝重,似在感慨,“沈氏恐怕很快就要易名了,董事局主席的位置也要换人。南华实业前段时间趁着沈氏股价大跌肆意收购,对方现在握有沈氏35%的股份,几乎同我和你谭姨手里的股份持平。” 原来是想处心积虑骗走自己那15%的沈氏影业股份。 萧姝不接那茬,反而一本正经道:“那就再发行股票,稀释对方手里的股份。” 沈琰被她气得一噎,顾不得再装腔作势,“姝姝,现在你手里15%的股份很重要,有了它沈家才能保住沈氏影业,这可是沈氏祖祖辈辈的心血,绝不容有失。” 谭露陪笑,双目闪动灼灼的光,“姝姝,现在沈氏到了危急关头,要一家人齐心协力共渡难关,老沈和泽南都需要你的支持。” “是啊姝姝,我和妈的股份都拿出来支持爸爸了,你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我想你不会见死不救的。”沈佩妤也亲亲热热地说。 萧姝眨了眨眼,轻轻一笑,“当然,我肯定会站在爸爸这一边。” 就在沈琰夫妻露出欣慰的笑容时,萧姝话音一转,“可是我的股份,早就委託给舅舅的信託机构了,我得和他们商量下。” 两口子的笑容僵滞在嘴角。 舅舅这个词太不美好了,自从沈琰和前妻离婚后,萧家就和沈琰断绝来往,在商场上也是水火不容,想从他们手里拿到股份,难度堪比虎口夺食。 萧姝恍若未觉,视线从谭露手指上扫过,故作惊喜地转移话题,“谭姨,你的新戒指挺好看的,上次我路过西门町,看到爸爸在挑戒指,就是这一款吧,款式可真精緻,爸爸对您真好。” 这话一出,谭露立刻抬头看向沈琰,目光透着狐疑;沈琰掩下一瞬的慌乱,脸上流露出讶异,“你这孩子看花了眼吧,我最近哪有去西门町?” 另一边的沈佩妤,白着小脸将手缩回餐桌下,不动声色取下刚戴的那枚戒指。 萧姝看在眼里,笑容越发无辜,“那大概是我看错了,您知道的,我近视得厉害。” 说完,她朝傅淮生使了个眼色,两人很快闪退,才出沈家的大门,谭露立刻丢开筷子,冷着脸问:“沈琰你给我交代清楚,你到底给哪个狐媚子买戒指?” 沈琰厌烦地皱眉,“整日胡思乱想,你看看你这样子,哪里像个大家太太?要是姝姝当初回到沈家时,你好好哄着她,她犯得着和萧家的人亲近?到手的股份至于飞了?”
第13页 “你一个当亲爹的都不关心女儿,我做后妈的凭什么掏心掏肺?沈琰你别想转移话题,你今天不给我个交代休想走...”谭露咬牙切齿地说,心道没了沈氏影业你算个屁,老娘才不惧你!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沈佩妤起身回房,唇角噙着一抹诡异的笑。 上了车,萧姝开窗透气,嘲弄地翘起唇角,“傅老师,恭喜你,沈氏易名傅氏,真是大手笔!” 傅淮生眼神微微闪烁,“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我在你家里见过南华实业的文件,听到这个名字我就想起来了。”萧姝的声音喜怒不辨。 傅淮生默了下,取出文件递给萧姝。那是一份股权转让书,将他手里的股份全都转到她名下。 萧姝看了几眼,彻底怔住,轻咬着唇,心口复杂难言。 “以后,沈氏影业由你做主。”傅淮生语气坚定,倾身在她额头印下轻柔的吻,迎向她的目光里,瀰漫着无尽的缱绻。 * 六月中旬,电影《盛夏之名》开机,贺斯然担任制片人,萧姝担任女主,分饰一对双胞胎姐妹。 这是萧姝首次出演沈氏影业的电影,也是沈泽南成为沈氏影业董事局主席后,主持投资的第一部戏。 是的,沈氏影业变天了!四月里,沈琰忽然任命沈佩妤全面主持沈氏的日常运作,将继承人沈泽南发落到边缘部门,对此还在北美的沈泽南面对记者致电,表示一无所知。半个月后沈泽南回国,在董事局会议上突然发作,凭藉持有50%的沈氏影业股份,成为沈氏第一大股东,正式当选为董事局主席,打了沈琰父女一个措手不及。沈泽南和沈琰正式决裂,他当天就搬出沈家大宅,并宣布与沈琰断绝父子关系。 因为是大哥上位后的第一部戏,萧姝格外的重视,整个人异常忙碌。 她刚卸完妆进休息室,就看到贺斯然正在教卢霏霏打游戏,他贴着对方的肩膀,一只手搭在对方手背上,两个人姿势很亲密,神态也很轻松。 一见到萧姝,贺斯然立刻放开卢霏霏,过来和她说话,他脸部线条绷紧,吐字也显得小心翼翼,似乎怕哪句话说错了,她的态度又变得不冷不热。 他离开后,萧姝笑着打趣:“你俩什么时候又勾搭上的?在一起了可不许瞒我。” 卢霏霏脸一红,摇着头说:“没有的事。我不会那么傻了,再去做别人的替身。” 语气笃定,却难掩尾音里的那几分黯然神伤。 萧姝笑而不语,轻轻撸着小仓鼠的脑袋,眸底闪动着奇异的亮彩。 第二天要拍一场重头戏,其中有个长镜头是毕业晚会上双胞胎姐妹表演民族舞,偏偏替身临时出车祸来不了,导演在演职人员中找不到合适的替身。 正火烧眉头来着,萧姝拉着卢霏霏过来,笑吟吟地说:“导演,就让霏霏来试试吧,她和我身高差不多,长相也有几分相似。” 导演一拍大腿,事情就这样定下了,卢霏霏虽有些不解,却没有反对。 彩排两个小时后,拍摄正式开始。 萧姝有民族舞的基础,跳起来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身段又十分纤细优美,在泛着乳白雾气的舞台中央,宛如一朵新绽的芙蕖,半是极致的秾艷,半是入骨的雅致。 与她比起来,卢霏霏显得有些肢体僵硬,尽管只需要替身的背影和侧影,导演却并不满意,跳上去交代几句后,重新开始拍摄。 密密麻麻的镝灯映照着摄影棚,贺斯然站在离舞台最近的位置,紧紧盯着镜头正中的人。 他抱臂欣赏卢霏霏的舞姿,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为何再也移不开目光。 就在这条片子终于通过,舞台上一左一右两个人停下来时,黑黢黢的灯架不知被谁撞了下,两人头顶那盏镝灯猝不及防坠下来。 在其他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贺斯然飞快冲上舞台,将左边那人护在了身下。 随着一声钝重的闷哼,那顶滚烫的镝灯狠狠砸在贺斯然头上,立刻将他砸晕过去,血顺着他的额头,汩汩淌了下来。 被他护在怀里的卢霏霏,眼神放空了几秒,忽然发出一声狼嚎似的惨叫。 现场一片兵荒马乱,救护车很快赶过来,贺斯然被抬上去时,卢霏霏满手是血地抓着他,死死不肯松开。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升高10%!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升高20%! ... 萧姝低头看了眼擦破皮的掌心,眼神变得复杂。 在生死攸关的那刻,贺斯然选择了救卢霏霏,也暴露出他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他以为自己只当卢霏霏是替身,卢霏霏也以为自己只是贺斯然心中的替身,两人之间的这个结太难解了,因为连当事人都整不明白。 可现在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如果贺斯然醒来,他一定会明白自己的真正心意。 小松鼠兴奋地拍着小爪子,“姝姝你真厉害!简直算无遗策!这下峰迴路转,太好了!就是下次能不能不要这么刺激?刚才真的有点吓人,你就不怕贺斯然当场挂了?” 萧姝轻轻抚摸着它,语气透着些森冷,“我换掉了这盏镝灯,要是原本为我准备的6k砸下来,他当然必死无疑。” 小仓鼠腮帮子鼓鼓的,后怕地跳了起来,开始咒骂起那个女人。 “她既然这么想找死,那我便成全她。”萧姝冷笑着说。 第11章 傅淮生收到消息时,已经是当天晚上。 自从《盛夏之名》开机,萧姝就没给他打过电话,也没发过微信,似乎完全忘了他这个人。 傅淮生觉得不可思议,这在他过去的二十多年,是绝无仅有的情况,毕竟一向只有女人对他趋之若鹜。 她冷落他,他便也冷着他,心想天底下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何必吊死在同一棵树上? 再有女人贴上来,他不再一味拒绝,可灯影摇曳下,那女人不过穿得有些暴露,胸.口大腿全敞着,他就失了兴趣,腰肢没他的小东西那处纤细,大腿也没那么娇嫩,那张浓妆艷抹的脸,更是让他倒足了胃口。 眼前晃荡的,全是萧姝婀娜多姿的身影。 傅淮生憋了一肚子火,恰好看到助理髮的片场事故的微信,他当即懵了几秒,然后飞奔出去,路上给她连打十几个电话,她终于接了,带着点儿娇软鼻音,怪他这么晚打扰她睡觉。 他咬紧牙关,吐出一句“开门,我在你门外。” 她睡眼惺忪,他重重合上门,欺身将她压在门后,细细密密地打量她,眼神透着阴郁,不过几秒,便将她剥成一颗白嫩的莲子,脆生生的格外可口。 他旷了太久,心中又后怕,后怕萧姝真的出意外,于是动作越发没有章法,只不知疲倦地索取,一直闹到天快亮,她嗓子都快喊哑了,他却不放过她,逼着她说自己想听的话,那些她从不肯说的话。 到最后,她软软地蜷在他怀里,他身体每一个都毛孔都舒畅了,惬意地细细吻她,凝视着她的睡颜。 “小东西,我该拿你怎么办,嗯?”
第14页 * 贺斯然昏迷了三天,睁眼的剎那,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卢霏霏头枕在床沿,眼下黑眼圈很浓,眼角的泪痕还没干,双手紧紧握着他的手背。 天气很热,她的手却冰凉冰凉。 他静静地看她,仿佛过了一亿年那么漫长,最后他终于反握住她的手,眸光沉炽而坚定,再不肯松开。 卢霏霏第一时间给萧姝打了电话。 “贺总醒过来了?行,我马上过去。”萧姝的语气里难掩惊喜。 在客厅的门“啪”地一声合上时,蹭了三天床的傅淮生忽然睁开眼,飞快地跳下床,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萧姝到病房外时,卢霏霏正在餵贺斯然喝汤,男人的头上缠满绷带,模样有些滑稽,可脸上却那般快活,眼睛里泛着柔和的光,孩子气地偏着头,朝卢霏霏撒娇。 让人顿生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萧姝低头看了眼80%的主线任务完成度,忍不住露出笑容,敲门进了病房。 寒暄过后,病房里只剩萧姝和贺斯然两个人。 贺斯然神情有些僵硬,并不敢对上萧姝的目光。 他在愧疚,愧疚生死关头抛弃了她,而选择了另一个女人。 他背叛了心中坚持多年的那份爱意,比起无法面对她,他更加无法面对的是他自己,尤其当萧姝出现在他面前时。 “你没必要有任何心理负担,不是你对不起我,而是我对不起你,躺在这里的人本该是我。”萧姝眼睫微垂,淡淡地说。 贺斯然怔了下,有一瞬的茫然,茫然过后是心头阴霾一扫而空的莫名轻松。 这样轻描淡写的话,他以为自己听到会伤心的,可是没有,他反而松了口气。 “很多人往往在失去之后,才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你看,其实你心底最深处的那个人是卢霏霏,但你一直自我麻痹不肯承认,你说你喜欢我,喜欢了我很多年,可我已经长大了,不是你熟悉的那个小姝儿。斯然,我们都回不到过去了,你想追回的那个人不是我,只是你记忆里美化的小姝儿。”萧姝挺直了嵴背,唇角浮起一抹浅笑。 空气静默了一瞬。 贺斯然听到心里一阵阵轰隆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其实见到霏霏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爱的人是她,可能是女人的天然直觉吧。你没发现,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人都特别轻松么?在她面前,你不需要一句话再三斟酌,也不需要费尽心思地揣摩,你始终是自由愉快的。我想,和对的人在一起,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 “霏霏是个好姑娘,她自尊自爱,以后,你好好对她...” 萧姝语气很诚恳,眉眼间不染半点虚伪。 这些话,确实是她的真心话。因为她很清楚,如今横亘在这两人之间的最大障碍,就是她萧姝,只有她亲自斩断这一切,这两个人才会心无芥蒂的幸福。 她在注意观察贺斯然的神情,直到他木木的眼珠子动了下,脸上绽出坦然的笑,如冬日的和煦阳光终于穿透阴云,她终于听到期待中的播报声。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上升10%。 临离开时,贺斯然挣扎着坐起问她:“能给我一个拥抱吗?” 萧姝迟疑了下。 贺斯然释然一笑,“谢谢你救了霏霏,也谢谢你,让我告别了过去。” 萧姝这才唇畔掠起恬暖的笑,“当然没问题。” 她主动靠近他,倾身与他抱了抱,须臾分开,转身出去了。 门一开,走廊空荡荡的,傅淮生正站在外面,一手夹着根烟,另一只手撑靠着墙壁,大长腿敞开呈圆规的形状,神情冷漠,也不知站在那里多久,听到了多少内容。 萧姝夺过他手里的菸头,皱着眉顺手摁灭了。 傅淮生跟在她后头,想到方才病房里的那一幕,他的眼神渐渐暗沉,死死盯着她的背影,攥紧的双拳下,骨节捏得咯咯作响。 呵,萧姝可从来没这么主动抱过他。她在他面前,似乎一直戴着张面具,一言一行都浮于表面,哪怕两人情到浓时,她也脸不红心不跳的。 生理的和心理的,完全是两码事。 她的身体带给他许多快乐,他却不愿知足,渴望得到她的心。 可她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将他这老练的猎人玩弄于鼓掌。只有在他爆发的边缘,她才会放低了姿态哄他,让他轻易地放下戒备,然而大多数时候她却晾着他,态度冷冷清清的,微博专访也从不秀恩爱。 她不爱他,他以为自己能够隐忍筹谋,可是看到萧姝和贺斯然拥抱的那一瞬,他却险些失控了。 他想,他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更喜欢她。 他心思重重,萧姝却没注意到他的怪异,她在和系统聊天。 “贺斯然和卢霏霏心结都解了,为什么主线任务还只完成90%?”她有些困惑。 小仓鼠轻摇着尾巴,“剩下的10%,在傅淮生身上,你得让他彻底爱上你,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如果他不稳定,这个世界就会坍塌,任务也会失败。” “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对我的感情还不够?” “至少还没达到强取豪夺的程度,他对你还有所保留。” “好吧,你上次让我试着了解他,我觉得他和原小说里的性格有些偏差,除此之外没什么奇怪的。” 小仓鼠似乎想说什么,却被突然电了几下,然后没有回应了。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沈琰打来的,接完电话,萧姝告诉傅淮生:“我要回沈家一趟。” 傅淮生一把拉住她,微微眯着眼:“不许去。看来我是太纵着你了,你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 片场杀人案发生后,当天疑犯就被抓了起来,疑犯是现场的一个剧务,警方顺藤摸瓜,很快缉捕了买.兇杀.人的男人。 那男人就是谭露年轻时就包养的小白脸,这么多年下来,两人一直没断来往,谭露倒是想把那男人踹了,可那男人对她一片痴心,心甘情愿为她和沈佩妤做过许多见不得光的事。 比如让人轮x原主,绑架卢霏霏,以及片场买.兇杀.人。 那人被抓捕后,死活不肯承认罪行,也坚决不供出幕后主使。随后,萧姝给警.方提供了一个视频,她相信只要那人看到这个视频,态度肯定会松动。 没有任何男人能容忍,自己为心爱之人背负人命,心爱之人却只当自己是条低贱的野狗,甚至计划着等事成后除掉自己。 萧姝对上傅淮生怒气腾腾的脸色,眼波微转,勾住他的脖子亲他,还朝他怀里亲昵地蹭着,嗓音娇娇嗲嗲:“傅老师,你陪我去好不好?” 傅淮生其实很生气,可对上她仿佛淬了星子的眸子,酥软到骨子里的话语,他态度就不自觉地软了。 下次再和她算帐,他暗暗想到。 两人到沈家时,沈琰和沈佩妤已经等着了,父女俩脸色都很差,尤其沈佩妤,脸颊苍白得瘆人,浓妆都遮不住她的憔悴。 看到萧姝进来,沈佩妤立刻朝她冲过来,手里挥舞着一叠照片,五官狰狞地揪成一团,咬牙切齿道:“是你干的!一定是你这个贱人害我!”
第15页 这几天,沈佩妤收到很多匿名快递。一开始里面装着的全是翁纤纤死后的照片,浑身上下是蹂.躏后的青紫,嘴巴张开滴着血,眼珠子瞪得鼓鼓的,一脸死不瞑目的惨状;第二天她开始收到更可怕的东西——她的床照,她和沈琰做.爱被全拍了下来,照片里她的每个表情都无比清晰。 在沈佩妤冲到萧姝面前时,傅淮生拦住了这个疯狂的女人。 萧姝上前半步,微抬下颌,对视间扬起右手,狠狠扇了沈佩妤一耳光,直打得她偏过头去,嘴角溅出了血沫。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我害你?”萧姝轻嗤。 第12章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沈佩妤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眼底迸射着恨毒之色,正要反扑回去,却被沈琰一把扯住,拉回沙发上。 傅淮生和萧姝坐到了父女俩对面。 “您找我回来,是有什么事?”萧姝淡淡看着沈琰,那张保养得宜的端方脸孔,此刻却流露出深重的疲惫。 “姝姝,佩妤年少气盛不懂事,可你们是姐妹,姐妹哪有隔夜的仇?爸爸已经老了,现在只希望你们姐妹,不论到什么时候,都能和和气气的,你就原谅她好吗?”沈琰放低了姿态,带着点哀求意味。 萧姝八风不动,语气轻飘飘的,“年少气盛?我没记错的话,沈佩妤比我还大一岁吧!” 沈琰一噎,老脸气得发红,“就算佩妤犯了错,可你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吗?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她?她可是你的姐姐。” 萧姝朝后微仰,淡淡一眼扫过去,“她找人轮x我的时候,全网黑我的时候,有顾虑过我是她妹妹吗?沈先生,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的,您刚才这番话,要让外头人听到了,还以为沈佩妤才是你亲生女儿呢。” 听到这话,沈佩妤脸色唰地惨白,胸口喘得起伏,尖尖的指甲插下去,太过用力,竟然抠破了沙发那层皮质。 偏偏傅淮生凑上来,带着一脸斯文败类的笑,“不然这样?我找几个人好好伺候沈佩妤,要是她能活着出来,咱们再谈原谅的事,毕竟姝姝当初如果被她害死了,此时此刻也不会坐在这儿。沈先生是个明白人,这样安排想必没意见!” 萧姝夫唱妇随,笑眯眯地道:“我觉着傅老师这主意不错。” 沈佩妤霍然站起,恨恨指着萧姝的鼻子,“谁要你原谅?呸!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你最好识相点,把底片给我交出来!” 萧姝眼波微转,笑容昳丽动人,“我想你搞清楚一点,是你的好爸爸在求我原谅你。原谅是不可能的,底片也不可能交出来。腌臜事做都做了,还会怕人知道?” 沈琰眼底倏然掠过一抹杀意,他清咳了下,按捺着性子问:“你要怎么样才愿意交出底片?” 萧姝笑意盈盈,抿唇不语。 沈琰额角跳了下,似乎下定了极大决心,“沈氏基金,以后交给你打理。” 沈佩妤立刻大喊大叫着反对,沈琰却没看她,只视线定在萧姝脸上。 萧姝撩了下发,态度四平八稳:“除了沈氏基金,我还要这座沈家大宅。” 傅淮生眼中泛起一丝亮彩,唇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那是一种与有荣焉的喜悦。 他喜欢他的小东西狡诈如狐的模样。 沈琰脸色彻底灰败,凝神沉思几分钟后,忽然冷冷一笑,“你不觉得自己胃口太大了?你妈的骨灰如今可就在沈家祠堂,看样子你是不想拿回去。” “您算计得很好,只可惜里头装得可不是我妈的骨灰,我呢,是宁愿陌生人的骨灰占了祠堂里那块位置,也绝不便宜给一个做小三的婊.子,您要想扔了摔了都随意,我不会降低逼格,去和一个没人性的畜生计较,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句句轻描淡写,却激得沈琰热血直往天灵盖涌去,气了个前俯后仰。他双眼赤红,嘴里吼着“孽女”,同时高高扬起手臂,眼看那一巴掌就要甩在萧姝脸上,却被傅淮生眼疾手快拦住了。 还想再来第二下,又被萧姝生生压制住,那只细緻纤白的玉臂,力道却大得超乎想像,沈琰跌倒在地上时,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沈先生,你最好不要惹我,让你身败名裂,对我来说只是轻而易举的事。”萧姝笑容冰冷,朝四下里看了一圈,骤然压低了音量,“你有空威胁我,不妨想想怎么脱罪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让我又死里逃生了一回。我不妨告诉您,那个人已经改了口供,警方找上门来是迟早的事,预谋杀.人呢,可不是小罪,您就等着沈佩妤下半辈子在铁窗里度过吧!” 说话时,萧姝微勾着唇看对面的父女俩,直到沈佩妤脸上再无半分血色,直到沈琰颓然地坐下来,她才收回视线,挽着傅淮生的手臂出去了。 “你想要沈家大宅,我买下来送你便是。”傅淮生在她耳畔低低地说。 萧姝摇了摇头,“我只想一把火烧了它,这个地方太骯脏了,脏得让我无比噁心。” 她仰起头,盛夏的天空是玻璃似的湛蓝,灼灼的日光倾泻而下,在天与地的交界处,一丝阴霾也没有。 “幸好就要结束了。我们走吧!”她转过头,朝他嫣然一笑。 远处,谭露的车正好驶进来,一切都刚刚好。 谭露刚得知对方改口供的消息,她不安地进了客厅,才说完这件事,沈佩妤立刻扑到她怀里,哭得惨兮兮,上气不接下气的,“真的没办法了么?妈你一定要帮我,你救救我,救救我吧。” 谭露瘫坐在沙发上,眼底覆了一层淡淡的阴翳,其间的狠毒渐渐变成惶然无助,她紧紧抱住了沈佩妤,还来不及开口,沈佩妤就抓住她的手臂,双目死死盯着她,苦苦哀求着:“妈,我还这么年轻,我不能坐牢毁了一生的,您替我去顶罪好不好?我请最好的律师给您打官司,等您出来我就带着您和爸爸去南加州,再也不回来了!” 见谭露怔怔半张着嘴,沈佩妤贴得更近,压低声线说:“妈,我还会为您保守好秘密,那些事爸爸不会知道的!” 谭露错愕,慌乱地朝沈琰投去一瞥,可对上男人冷静的目光,她的心瞬间乱糟糟的。 沈琰拍了拍妻子的肩,声音沉甸甸,“露露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佩妤,我只有和你这么一个女儿了,她就是我的命,我向你保证我会用余生来保护好她,等你出来,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分开。” 谭露又是心酸,又是愧疚,最后噙着泪点了点头。 她自私了一辈子,她对不起所有人,唯有对佩妤,她付出了全部的真心。 一家三口商量完供词,已是雨过天晴,谭露看着父慈女孝的场景,纵然心中还有些忐忑不舍,也很快遮掩过去了。 沈琰的手机忽然响了下,有条新消息发过来,那是一份dna检测报告,等他看完简讯,端肃的脸上肌肉开始抽搐,暴戾剎那间自眼底深处腾起。 谭露和沈佩妤吃惊地望过去,另一头巨大的屏幕亮了起来,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第16页 肉体纠缠,男人粗重的喘息,女人娇媚的呻.吟,如洪水般轰然沖刷而过。 谭露心跳停了下,似乎不敢相信,双眼瞪圆到极致,瞪得眼睛开始发酸,她才捂住嘴,“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一阵天旋地转,谭露几乎晕死过去。 那可是她的丈夫和女儿啊!他们不着寸缕地绞在一起,在她和沈琰的那张婚床上做.爱!他们怎么敢的?他们置她于何地?畜生!畜生!贱人!贱人! 她看看沈琰,又看看沈佩妤,猝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叫,然后勐地朝沈佩妤撞过去,跨坐在对方腿上,发了疯似的又抓又捶,嘴里还桀桀地笑着,眼神阴沉至极。 沈佩妤的头髮被她揪成鸡窝,脸上被抓出几道长长的血口子,痛得拼命反抗,可论撒泼沈佩妤哪里是谭露的对手? “骚.货!你让你去勾引男人!去勾引男人!”谭露几乎咬碎一口银牙,专找沈佩妤脆弱娇嫩的地方掐,下手那是又狠又准,全程压制着沈佩妤吊打。 沈佩妤叫得比杀猪还惨,沈琰脸色大变,狠狠扯住谭露的双肘拉开她,谭露疯狂地挣扎,双脚又踢又蹬,却换来一记毫不留情的耳光。 没有落在萧姝脸上的那巴掌,最后轮到了谭露头上。 “沈琰你个挨千刀的老畜生!你居然为了这个贱蹄子打我!还想合伙骗我去顶罪!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怎么不去死?” 沈琰扯住谭露的头髮,迫她仰起脸来,他眼珠血红,嘶吼着问她:“佩妤究竟是谁的孩子?谁的?” 谭露笑得疯癫,“你知道了?呸!总之不是你的,你个老畜生,活该被戴绿帽子!” 沈琰又一巴掌扇下来,谭露唇角溢出了血,却仍哈哈大笑,“你没资格知道!” 沈琰已然怒极了,双手青筋毕露,掐紧了谭露的喉管,咆哮着道:“告诉我!谁的?” 他是真起了杀心,一半是因为看到自己和沈佩妤的dna检测报告,另一半是因为谭露看到那个视频,他不能再留着这个女人了,等他杀了她,再伪装成她畏罪自杀。 沈琰掌心收力,谭露被掐得脸色发青,在昏厥之际,她忽然爆发,从茶几底下抓起一把水果刀,径直朝沈琰捅过去。 沈琰手臂被捅了一刀,他吃痛得收手,谭露立刻朝他反扑过来,两人扭打成一团,眼看谭露的刀子要刺入沈琰腹部,沈佩妤抄起一个茶杯,狠狠砸在了谭露头顶。 水果刀挺进腹部,大片殷红的血渗出来,沈琰哆嗦着缩回手,踢开地上的谭露。 谭露的脸越来越白,她吃力地瞪大双眼,想要看清面前两人的模样,视线却渐渐模煳。 几秒钟后,她的手终于无力地垂落。 滴!支线任务完成90%。 第13章 萧姝看完谭露被杀的视频,开始慢条斯理地拨电话,“可以报警了。” 警方赶到沈家大宅时,沈琰和沈佩妤已经离开,谭露的尸体也不见了,只余地毯下一团暗红的血迹。 从这一天起,沈琰和沈佩妤仿佛人间蒸发,再没有人见过他们,警方怀疑这俩人潜逃到了海外,可萧姝相信他们肯定还在这座城市,就藏在某个角落里,暗无天日。 正筹谋着给她猝不及防的一击。 现在她如一个老练的猎人,带着几分气定神闲,只等这两条毒蛇主动寻上来。 支线任务完成度和主线任务完成度一样,都维持在90%,始终不增不减。 等拍完《盛夏之名》,已近金秋时节。正好卢霏霏和贺斯然结婚,婚礼极为盛大,轰动全城。 婚宴上,萧姝正与左右名媛言笑晏晏,一瞥眼,正好撞上贺斯然朝傅淮生走去。 新郎手中酒浆微漾,泛起猩红的波光,同傅淮生碰杯寒暄过后,笑着问:“你和萧姝呢?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这话并无恶意,反倒透漏着几分关心,过去的那些纷纷扰扰,如流云般散尽了。 傅淮生的视线远远掠过那抹倩影,微微一笑,却是十分吝啬字眼:“快了。” 他打算《忘川》首映时,就向她求婚。 萧姝起身过来,眼底流转的眸波盈盈,朝服淮生眨了眨眼,“你们在聊什么?” “在说你俩好事将近。”贺斯然一脸大写的耿直,调笑的目光游移在两人身上。 萧姝微怔,在贺斯然被其他宾客拉走后,才偏过头看向傅淮生,“什么好事将近?” “结婚,你和我。”傅淮生盯着她,慢慢吐出几个字。 “傅老师,你和我还年轻呢,结婚的事不急。”萧姝仿佛没察觉他的不虞,语气无比自然,甜糯又娇软。 傅淮生捏着酒杯的手倏然收力,指尖捏到隐隐发白,才压抑下灭顶的怒意,仍是笑着,“好,那就不急。”话音一转,又问: “我们什么时候搬到一起住?” 上次他在她家里蹭了三天的床,然后就被赶走了。 萧姝微微踮脚,红唇贴着他耳尖, “等下雪吧!到时傅老师给我暖被窝。” 上次问这个问题时,萧姝说的是等天凉了就同居,现在却变成下雪了,下次是不是要说等开春? 呵呵,她就是不想和他同居,也没考虑和他结婚。 傅淮生的笑容阴恻恻的,唇角的弧线紧绷成一道弓弦。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上升1%。 萧姝垂眸,眼底泛起瞭然的笑意,有潋滟的光流转其间。 转眼到了电影《忘川》发布会,这次片方别出心裁,在发布会后组织了内部观影活动。 萧姝坐在一片昏黑之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神色十分认真。 在这部武侠片的结尾,入目是苍黄的莽原,旷野的风肆虐,女主沐清立在孤坟前,背对着血色残阳,长发乱舞衣袂翻飞,忽而跪下,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远去,消失在暮色之中。 最后定格的画面里,坟头的荒草,已近半人深,寒鸦栖枝,萧声凄切。 安静中,傅淮生忽然听到一声低低的抽噎,他看过去时,只见萧姝眼睫上含着清泪,双颊湿漉漉的。 她竟然哭了!甚至到出展厅时,还没有缓过劲儿来。 傅淮生任由她蜷在自己怀里,身子软软地贴着,过了好久那低泣才止住,萧姝抬起头,眼儿红红地说:“沐清很爱她的师傅,可师傅永远看不到了。” 声腔里透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很悲伤。 傅淮生俯身亲了亲她的鼻尖,“小丫头,怎么忽然开始悲春伤秋了?师傅虽然看不到,可师傅永远在她心里,连死亡都不能将她们分开。” 这段解释并没有安慰到萧姝,她情绪低落,在接下来的酒宴上,一杯接一杯地喝,来者不拒,豪爽程度惊到了所有人。 到最后她瘫软如泥,是被傅淮生抱回家的,到家了却不肯睡,吵闹着爬上阳台,非要摘星星摘月亮,却站都站不稳,双膝发软,一个后仰,倒在了傅淮生的胸膛。 她双颊酡红,散发出水蜜桃的芳泽,通身的肌肤也泛着微微的粉色,妖冶如一朵红罂.粟,在夜里丝丝绽放,勾得傅淮生眼神微暗,腹下一阵发.紧,很快将她压在了沙发上。
第17页 衣服才脱到一半,她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目光迷离落在他脸上,有星火倏然从眼底深处腾起。 她勾住他的脖子,痴痴地问:“致钧,是你吗?” “我好想你呀。”她放柔了嗓音,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一字一字,有多柔情蜜意,落在傅淮生耳中,就有多么的刺耳。 简直如坠寒窟!仿佛有人拿了把刀,在他心尖上一片一片地切。 她这三个月的乖巧果然都是假的,她心里有另一个人,他不知道那人是谁,反正绝不是他傅淮生。 难怪啊!难怪她今晚看《忘川》时哭得那么惨兮兮,她肯定是想起了她的旧情人,那个人于她,正如师傅于沐清,同样的刻骨铭心。 她是不是想离开自己了?她这么聪明,如果动了离开的念头,自己肯定防不胜防。 傅淮生心如刀割,他已经没办法理性思考了,唿吸一下都感觉会痛,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将她锁在床上、以后再也不放她出去的念头。 他的女人,只有他一个人才能看到,其他人不管是谁,都别想从他手里夺走她,永远别想!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升高4%。 小仓鼠急得开始揉自己的毛,“姝姝,你的手段太激进,傅淮生要黑化了!” “我知道。”萧姝淡淡道。 黑暗中,她感觉有双深沉的眼盯着自己许久,久到她睡着后依然无法忽视那双眼中的沉炽。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一边脚踝系了条链子,一动就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另一边的脚踝安装了跟踪仪,傅淮生正轻抚着她脸颊,唇角勾起凉薄的笑,“这样子,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萧姝气得大怒,把房间里砸了个稀巴烂,她恨恨地盯着他,咬牙切齿道:“滚!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傅淮生却是展眉轻笑,“姝姝,你不捨得的,因为你只有我了,只有我会永远陪着你。” 萧姝眼眶红红的,抄起茶壶就朝傅淮生砸过去,他闪身一躲,合上门出去了。 他才离开,萧姝愤怒的神色立刻收尽,她低头看了看脚上的束缚,唇角一扯,“凭这个就想困住我?” 不到三天她就逃走了,在看守的眼皮子底下,等傅淮生发现人去楼空时,已经过去了小半天。 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剎那间有想杀人的冲动。 口袋里手机响了很久,他不耐地接起,发现是萧姝的号码。 很好,还敢打电话回来! 手机那端响起了陌生男人的声音:“萧姝在我们手里。” “带着三千万,你亲自过来,我们就放她一条生路。” 第14章 昏黄的灯光下,萧姝慢慢睁开眼。 这里看来是一处地下室,很是破旧,头顶呈现石灰脱落后的斑驳,大片裂痕夹杂着暗黄的污渍。 她双手被绑在椅背上,嘴也被堵住了,无法动弹,无法说话,只能将双眼瞪得浑圆,盯着那扇破门的方向。 两个戴着面具的人进来了,一胖一瘦。萧姝的目光落在胖子身上时,胖子朝后瑟缩了下。 瘦子伸出脏腻的手,在她的小脸上捏了把,似乎有些蠢蠢欲动,手肘碰了下身边的胖子,淫.笑着说:“这女人嫩得像块水豆腐,咱们先尝个鲜,弄得还留几口气就行。” 胖子眼神微闪,“先等等,头儿还没吩咐我们动她。”又压低了声线:“到时我让你先上,怎么样?” 瘦子本有些不高兴,从地下车库绑来这女人后,头儿没说动她,可也没说不准动她!又听到后头那句,心情才美了几分,不情不愿地收了手。 胖子捏了把冷汗,围着萧姝转悠几圈后,故作自然地松开她的嘴,问她:“喝水吗?” 萧姝撇开脸,抿着唇冷冷挤出一句,“叫沈佩妤来见我。” 瘦子面具下的脸色微变,只听萧姝嘲讽地勾起唇,“不用装了。去年九月,你们四个,我记得一清二楚。” 有掌声忽然响起,在逼仄的空间里,每一下都被放大到极致。 “我的好妹妹,记性果然不错,还敢说出口,看来你是不想活了。”沈佩妤推门进来,冷冷睨着萧姝。 才三个月没见,沈佩妤变化却大到让人几乎认不出来,她消瘦了很多,嶙峋得像个骷髅,再加上那一头干枯的黄毛,阴森森的目光,模样十分瘆人。 萧姝迎上她那能吃人的眸光,淡淡一笑,“我不说,你便会给我活路?” 沈佩妤捏住她的下巴,幽幽地说:“活着有什么好?沈琰那个废物都死了,你不如也去死啊!” 萧姝目光一顿,带着肯定的语气,“你杀了他?” 沈佩妤尖尖的指甲掐进她的脸,嘴巴凑得更近,萧姝能嗅到她身上沉腐的气息,和这昏暗阴冷的地下室,如出一辙的气味,令人作呕。 “就是在这儿,在这个房间,我先是切了他的命.根,然后剁掉他的手脚,挖掉他的眼睛,他流了两天两夜的血才断气呢,啧啧,都是血,全是血,你听到滴水的声音了吗?那是他的血,还没有流干净。”沈佩妤竖起耳朵,显得神经兮兮的。 萧姝不说话了,因为沈佩妤掏出一把枪,抵在她的太阳穴,瞪着眼睛看她。 “都怪你!怪你!你这个贱人,抢走了我的淮生哥,抢走了我大小姐的位置,害我沦落到被沈琰那个老东西玩弄!害我变成这鬼样子!” 沈佩妤在她耳边咆哮,“你怎么不去死?你去年这时候就该死的!你放心,等你死了我会给你和沈琰同样的待遇,保证尸体被野狗啃得干干净净。” 萧姝嘲弄地勾起唇,“偏偏你去年这时候没能弄死我,我还因祸得福认识了傅老师。” 沈佩妤扯住她的头髮,狠狠一提,“贱人,你以为他真的爱你?我才是淮生哥最爱的人。” “可他提都不想提你呢。你还不知道吧,我就要和他结婚了,不过你是没机会参加我们的婚礼了。”萧姝被她揪得狼狈,语气却云淡风轻。 “不可能,他要娶的人是我。”沈佩妤忽然松开她,连枪都收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恰好手下人进来,说傅淮生已经到了。 “先别放他进来,我去换身婚纱,对,我要马上办婚礼。”沈佩妤飞也似的奔出去。 覆满爬山虎的院墙外,傅淮生一袭黑色礼服,身后叠着一堆牛皮箱,他独自一人正等着。 狙.击手已不动声色地占领所有高地,更远处的沈泽南,举着望远镜焦急地观察动静。 这个地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因为这里与沈家大宅只有一墙之隔。自从谭露被杀,沈家就封锁成一座死宅,没想到萧姝会被藏在这附近。 傅淮生攥紧双拳,手心已被热汗濡得潮湿,他的神经处于高度紧绷状态,唯恐稍一迟钝,萧姝就会陷入万劫不復的地步。 只要能救出她,她想做什么他都随她去,她逃走他也不计较了。哪怕她不愿意和他同居结婚,哪怕她心里藏着另一个人,他都不在意了,他有的是时间去等她,愿意为此付出一生的代价,只要她活生生的在他身边。他是那么骄傲的人,可现在他却为她低到了尘埃里去,并且甘之如饴。
第18页 分分秒秒的煎熬中,有两个人出来了,傅淮生被蒙上眼引进去,通过漫长的甬道后,他眼上的黑布被取了下去。 他看到了沈佩妤,穿着雪白婚纱的沈佩妤,正站在他对面,手捧着一束花。 果然是她。 傅淮生的目光彻底冷了,声线也冷,“钱我带来了,萧姝在哪里?” 沈佩妤痴恋地看着他,重复着几句话,“淮生哥,你来了,你来娶我了是吗?” 傅淮生这才发现对方的不正常,一眼扫过去,他注意到那束得极紧的腰部,有一团分明的隆起。 沈佩妤怀孕了?是沈琰的孽种?沈琰人又在哪里? 傅淮生有很多疑问,但当务之急是萧姝的下落,他尽量使面色平和下来,问道:“萧姝呢?我要先看到她人,才相信你没骗我。” 沈佩妤丢开捧花,露出纯稚的笑容,拉扯着傅淮生的袖口,朝着一扇门走去。 “她就在这儿,我没骗你,我从来都不会骗你。” 傅淮生强忍噁心,随她进去了,门一开,就看见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头髮凌乱地绑在一把破椅子上,脸色比纸还白。 他的心勐然一痛,却又生生忍住,只与萧姝短短对视了几秒,就收回视线。 萧姝的目光清湛,氤氲着令人心安的力量。她明明是被困的那个人,却看不出半点惶恐。 “淮生哥,你看她好好的,只要你和我结婚,我就会放了她,然后咱们带着这些钱出国,以后谁都找不到咱们,就我们两个人过一辈子,你说好不好?”沈佩妤靠着他的手臂,眼底无限娇羞。 傅淮生的头被枪抵住,他终于点了点头,沈佩妤的眉眼间霎时溢出笑容,像一只快活的小鸟。 “外头都布置好了,我们这就去举办婚礼。”沈佩妤拉着他出去了,轻快的笑声在四下里飘荡,直让萧姝听得五味杂陈。 她垂下头,悄悄割开了手上的绳索。 沈佩妤有四个帮手,其中两个绑.匪随她出去了,这里只有胖子和瘦子两人。 她瞅准时机,抄起椅子就朝瘦子砸过去,瘦子轰然一声倒地,胖子吓得举起双手,“我...我不敢的。” 萧姝正要开门,倒在地上的瘦子挣扎着爬起,朝萧姝扑了过去,缠斗之中灯泡突然炸开,室内陷入了昏暗。 胖子瑟缩着随萧姝出去,抱着脑袋小声嘀咕,“我...我可是都听你的。” 萧姝没有理他,只屏住唿吸,小心翼翼地朝前走。 地下室的动静已经惊到外头两个绑匪,他们才下楼梯,就被萧姝借着暗处的优势,弄得晕死过去。 在跨上楼梯最后一步时,萧姝不得不停下来,因为沈佩妤举着枪抵住傅淮生的头,正阴恻恻地盯着她的方向。 “哼,看看是你的速度快,还是我的枪快!”沈佩妤扬起了下巴。 萧姝笑了笑,“你捨得杀他?他可是你最爱的人。你不如打我,朝我脑袋打,杀了我他就是你的了。” 沈佩妤双目血红,大叫一声:“我杀了你这个贱人。” 就在这一瞬间,傅淮生飞快动手夺她的枪,随着一声空枪发出,那把枪被甩到几米开外。 傅淮生扑上前抢走了那把枪,正要转过头压制住沈佩妤,却看见跌倒在地的女人,五官扭曲着掏出了第二把枪,往前一扑,朝着地下室的方向疯狂扫射。 “死了死了!”沈佩妤桀桀地狂笑,完全无视了血水正从腿心处漫出来,将婚纱染出一片刺目。 一颗子.弹从高处破空而来,正中沈佩妤的额头。被狙击手一枪爆.头后,她脸上疯狂的笑容瞬间僵住,瞪大了双眼,回望傅淮生的方向,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傅淮生已经无法唿吸,他的腿仿佛灌满了铅,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痛,痛不欲生,漫长难捱的数秒后,他闯进了黑暗,在地上疯狂地摸找,终于抱起了萧姝。 手上一片黏煳煳,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在他唤了她几声仍没回復后,他托着她往光亮处走。 “我们回家,姝姝,我们回家。”他呢喃着,眼底一片死寂,明明干涩无比,却有眼泪汹涌而出。 泪珠一颗颗滚落在萧姝脸上,带着一片温热的咸湿。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上升到99%。 滴!支线任务完成度达到满分值。 萧姝终于醒了,纯粹被系统气醒的,她都差点挂了,主线任务居然还没有满分。 她勾起傅淮生的肩,轻轻给他擦着眼泪,柔声问:“傅老师,你哭什么?” 傅淮生怔怔地看她,眼神莫名呆萌,然后他忽然加快了脚步朝外沖,边沖边问:“疼不疼?救护车就在外面,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他已经顾不上在她面前流泪这么丢脸的事了。 萧姝恍然大悟,一把按住他的头,“我没中枪,是别人中了枪倒在我身上,我被压得晕过去了,这些血都是他的。” 她伸直脖子,温柔一吻,落在他湿漉漉的眼睫。 第15章 傅淮生抱着萧姝冲出来的那一幕,当天就登顶了头条。 照片中男人露出半张冷峻的侧脸,轮廓深邃,低垂的眼眸格外黑亮,似有星辰闪烁,氤氲着浓烈的情绪,而他怀里的女人正仰起脖颈,半张的红唇探向他的眼睫。 之前的经歷多么惊心动魄,这一刻就有多安静美好。 就连那些最厌烦萧姝的影帝粉,看到这张照片时,终于也明白她对于他的意义。 他是她的盖世英雄,而她是他的命。 网络热度持续爆.炸!连带着刚刚上映的《忘川》票房一路高涨,打破了国内文艺片的票房纪录,乐得发行方和制片人合不拢嘴。 三个月后,傅淮生和萧姝飞往东京,参加即将举办的雅太国际电影节,在这场亚洲电影的极致盛宴上,《忘川》入围了最佳电影、最佳女主角、最佳男主角、最佳配乐等多个选项,有望成为当晚的最大赢家。 红毯上镁光灯涌动如潮,萧姝一袭红色抹胸鱼尾长裙,挽着傅淮生的手臂款款而入,耳边红宝石的坠子微微曳动,衬得那段脖颈越发纤细雪润。 她笑得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尽是潋滟风情,似一朵秾艷的花,盛绽在傅淮生心尖上。 一月的夜很冷,可他额头上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惹得萧姝微微诧异,“傅老师,你紧张什么?” 傅淮生不仅拿遍国内顶级电影奖,还在三年前拿过雅太国际电影节的最佳男主角,这次他凭藉《忘川》第三次入围,按理说应该早习惯了,然而瞧他的样子,分明是很紧张的。 傅淮生宠溺一笑,嗓音低沉,“我替你紧张。” 萧姝微微眯起双眼,打趣道:“我才不紧张呢傅老师,你要对我有信心。” 傅淮生笑着说好,一只手探进口袋,握紧那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再也没有松开。 漫长的等待后,终于到了最佳女主揭晓的时刻,当巨大的屏幕上出现那道走向沉沉暮色的孤绝身影时,此起彼伏的欢唿声如海浪般袭来。
第19页 是萧姝!她在《忘川》里扮演的女侠沐清荣膺今晚的最佳女主角,她终于再次证明了自己,并且在亚洲影坛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领奖台上的她姿仪优雅,笑容得体,视线淡淡掠过台下,最后定在傅淮生脸上,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织,无声的情绪缱绻。 同一时刻,萧姝的前经纪人杨华正蹲在电视机前看直播,她穿着浅蓝条纹服,脚上跻了双拖鞋,脸几乎贴在荧幕上,指头戳着萧姝的脸,转过头看着其他人,傻兮兮发笑:“影后,影后,我带的,我的,我的!” 亮晶晶的涎水从她嘴里流了出来,她也毫不在意,反而大声嚎叫着,开始对电视机里那张脸拳打脚踢,吓得其他人立刻躲得远远的,医生很快赶了过来。 “发病越来越厉害了,以后拴紧她,不许放出来。”医生看了眼被电晕过去的杨华,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嫌恶。 颁奖典礼仍在继续,公布最佳男主角时,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傅淮生梅开二度,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缓缓走上颁奖台,他脸上维持着从容淡定,细微表情却隐隐透出几分紧张。 在领奖词的最后,他话音一顿,“在此我要特别感谢一个人,她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仿佛命中注定一样,用她极致美好的一面,升华了《忘川》这部戏,也让我的生命得以完整,她就是《忘川》的女主角,今夜我将在这里向她求婚。” 他的气息不稳,声线隐隐颤慄,紧张的情绪如夜潮般漫开。 “萧姝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他眸波似水,温柔地萦绕着她。 萧姝咬唇站起,在他单膝跪下时,终于用力地点头,眼底泛起了点点泪光。 她捂着胸口走向他,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钻戒,郑重地推入她的手指,起身时吻住她,低声呢喃了一句,“你好,傅太太。”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颁奖典礼结束后,小俩口被记者团团围住,有个日本记者问道:“在《忘川》电影中,师傅选择了肩负千钧,无论生死始终与沐清只有师徒之谊,不爱即深爱,您认同这种价值观吗?” 傅淮生偏过头看向萧姝,目光微微一顿,然后他忽然换了日语:“曾经或许如此,但现在我并不认同,深爱便要说出口,便要让对方早日知道,知道我无时无刻不在关心她,知道我会为她和其他人的亲近不愉快,知道我唯一爱的人、想娶的人就是她,人生短暂,不容蹉跎。” 傅淮生的助理张大嘴,呆呆地揉了揉脑袋,他们哥什么时候会说日语了?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回答完记者提问,萧姝将大衣拢紧了些,边朝前走边好奇地问:“你刚才说了些什么?” 傅淮生笑而不语,直到她上车时,才叫了她一声。 “萧姝。” “嗯?”萧姝回眸,挑眉望向他。 她觉得他看起来有些奇怪,比平日里深沉了许多,眼睛里有她看不懂的东西,压抑的隐忍的沸腾的燃烧的,全都搅在一起,复杂难言,却有一种熟悉感。 她忽然就想起了傅致钧,在她活着的时候,那个被她曾经暗恋多年、又爱又恨的男人。 在她还是个土不拉几的黄毛丫头时,他签下她培养她出道,看着她一步步成长为当红炸子鸡,他是高高在上的华娱总裁,却待她那么温柔耐心,她以为她们能在一起,可最后他却没有选择她。 萧姝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无奈又凉薄。 “我爱你。”傅淮生目光明亮,在昏黑的夜里熠熠生辉。 不知何时天上下起了小雪,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他肩头,使得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神秘。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达到百分百。 萧姝听到小仓鼠打着滚儿发出的笑声,随后清脆的提示声迅速响起:“姝姝,五秒钟后这个世界将完美结局。” 随着一阵轰隆声,天地瞬间静止,雪花凝滞在半空中。 在萧姝脱离这个世界的剎那,傅淮生眼中的光芒迅速消散,只余一束细细的微光,盘旋在两人之间。 第16章 1969年深秋。 落了寒霜的荒山野岭间,龟速前进的老火车正沉重地喘着粗气。随着一阵勐烈的金属撞击巨响,车里的人都被惊醒了。 封闭的车厢顿时乱闹闹的,小孩儿哭闹,大人们推搡,男男女女都是一身灰扑扑,黧黑的脸上冻得裂出了口子,嘴里操着口音浓重的方言,两片嘴皮子上下动得飞快。 “饿,我饿。”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扯着嗓子哭嚷,惹得周围的人都看过来,坐在男孩旁边的女人狠狠剜他一眼,窸窣着摸出个高粱馍馍,掰开大半塞到男孩手里,男孩立刻两眼放光,像只饿狠了的狼崽子,两只脏兮兮的小黑爪,抱着馍馍一顿狂啃。 女人怀里抱了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豆芽菜似的,那小女孩吸着鼻涕,怯怯地伸出手,“饿,阿妈我也饿。” 瘦不拉几的小手被一把挥开,紧接着一巴掌唿在小女孩的额头,女人恶声恶气的声音响起,“饿饿饿,餵不饱的狗崽子。” 小女孩疼得眼泪汪汪,却不敢真得哭出来,只低着头,将自己挤成了一小团。 女人大嚼着剩下小半个黑馍馍,眼角窥着坐对面的年轻姑娘,这姑娘一张白净小巧的鹅蛋脸,眼睛黑黑的,嘴巴红红的,身上的大衣干净又暖和。 头一回见到模样这么齐整的姑娘,大衣的料子更是没见过,女人看得发怔,直到姑娘望过来,才讪讪地移开目光。 萧姝的视线越过女人,停顿在半空,开始接收这个世界的剧情。 这是篇年代女强致富文,连载期间一直高居金榜前三,作者温迪在遭到数万读者唾骂后,患上了抑郁症。 判定结果:三观不正烂尾 三观不正指数:80% 烂尾指数:70% 主线任务:让男主傅致远一生平安幸福 支线任务:修正三观不正的剧情 在这本年代致富文中,女主曾晓萍出生在50年代的西北山沟沟,家里穷的叮噹响,成分又特别差,因为曾母是老地主的女儿。一家人在饥荒中差点饿死后,曾晓萍意外得到一个空间,从此吃喝不愁,过上了发家致富的小日子。 仅仅是发家致富还不够,女主慧眼识金,看上了被老师牵连、发配到这鸟不拉屎的镇上小学教书的傅致远,两人结婚后不久,傅致远调回北京,她从一个西北乡下姑娘,变成了京大教授的夫人,日子过得那是蜜里调油,只可惜傅致远只是男主之一,几年后曾晓萍与另一位高干子弟一见钟情,她毫不犹豫选择了离婚,并且在离婚前,说服深爱她的丈夫傅致远去做结扎手术。 虽然她不爱傅致远了,可她无法容忍他以后和其他女人生儿育女,尤其他身后有一堆暗恋他的女学生,总之,即使是她不要的男人,也轮不到其他女人。在傅致远结扎失去生育能力后,曾晓萍很快拍拍屁股走人。 借着一个个男主往上爬,曾晓萍成为了全球知名的女富豪。在故事的最后,她嫁给中东某国的王储,王妃风姿,倾倒世人,而作为她第一任丈夫的傅致远,却在与她离婚的第二年,遭人算计窝囊地死了。
第20页 卧槽!真没见过这么恶毒的女主,难怪评论区骂翻了天。 萧姝这次穿成了傅致远的炮灰亡妻,出场就挂,死得还非常奇葩,在千里迢迢来找傅致远离婚的半路上,先是被熊孩子推下火车摔断腿,然后被骡子运着送到医院,结果半路起冰雹,骡子受了惊把她颠进野沟里,她当场就断了气,连傅致远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抬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面的男孩,唇角慢慢绽出一丝冷酷的笑。 萧姝从座位底下移出藤箱,慢条斯理地打开它,取出一个白面馍馍,一点点掰开送到自己嘴里。 那馍馍是精面粉做的,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生得白白胖胖,格外招人馋。在萧姝细嚼慢咽时,对面的女人和男孩看得眼睛都直了,一个劲地咽口水。 萧姝吃了几口后,将馍馍递到正睁大眼、可怜巴巴望着她的小女孩面前。 “喏,给你。”她朝小女孩温柔地笑了笑。 小女孩呆呆地接过,还没凑到嘴边,男孩扑过来,夺走那大半个馍馍,一股脑地送进自己嘴里,撑得直翻白眼。小女孩急了,巴巴地伸手去夺,却被女人扑头盖脸一顿抽,“饿死鬼投胎呢你!” 小女孩哇的一声哭出来,泪眼迷濛中,她看见了一个新的白面馍馍,又圆又大,还香香的。 这回换成母子三人分这个馍馍,小女孩只分到拇指大的丁点,她含在嘴里,那细腻香甜的味道,让她捨不得吞下去。 萧姝看在眼里,没有阻止,反而闭上了眼。 男孩鬼精鬼精地打量萧姝几眼,手慢慢往下滑,滑到那个藤箱里,飞快抓起一个馍馍,塞进脏得看不清颜色的袄子里。 女人的脸上闪现出惊喜的笑容,她努努嘴,示意男孩继续,在看到第二下摸出一个熟鸡蛋时,女人满脸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花。 第三下,男孩摸到的东西有点硬,不太像吃的,他蹲下正要深入,萧姝忽然睁开了眼睛。 男孩惊得勐然缩回手,同时藤箱里发出撕拉的一声细微响动。 “同志,有人偷我的东西。”萧姝看着正走过来的乘务员,焦急地说道,语气却娇娇软软的。 听到这话,周围的乘客立刻围了上来。 “就是她们。”萧姝指着对面的母子,脸上一派俏生生的娇怯。 “我说妹子,你可不要随便诬陷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偷你东西了?”女人火大了,气势汹汹地质问。 看着男孩鼓囊囊的破袄子,围观的人发出一阵闹笑,乘务员严肃地咳嗽几声,拉起那男孩,一个白面馍馍顺势滑出,滚落在座位上,雪白的面皮上,赫然印着个黑乎乎的手掌印。 “这...这是妹子给我家娃的,不是我们偷的,大家都看到了,有人可以给我们作证的。”女人不慌不乱,眯缝着眼瞟旁边的人。 有人应和了几句,“是,我看到了,馍馍是这位女同志主动给的。” 女人一脸洋洋得意,冷不防被萧姝扯了下,她正要破口大骂,一粒圆滚滚的鸡蛋从她袖子里滚出,咕噜噜滚到地上。 “我没给过鸡蛋,大家应该也看到了,现在我箱子里少了个熟鸡蛋。”萧姝不紧不慢地说。 “你这同志真不讲理,你什么时候看到是我们偷了你的鸡蛋?你怎么证明这鸡蛋是你的?这明明就是我上火车前买的。”女人不甘示弱地争辩。 萧姝捡起熟鸡蛋,给大家看了尖头上印的红点,然后从藤箱里另外掏出两个鸡蛋,果然有一样的红点。 对上萧姝似笑非笑的神情,女人脸上涨得通红,勐然拍了下大腿,一屁股坐在地上,拉着小女孩就开始放声嚎,“我们家五代贫农,我那口子早病死了,剩我一个拖儿带女的,可怜我的娃没有一顿吃得饱,娃淘气拿了个鸡蛋,多大点事儿,却碰上这么不依不饶的人,偏生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哟...” 女人哽着声,开始抹起泪来,那悽惨的模样看得让人好生不忍,连乘务员都劝萧姝就这样算了,跟个半大孩子计较啥? 见萧姝不吭声,程式设计师就有点恼了,其他人也开始嘀咕,这个女同志长得白净乖巧,没想到这么小肚鸡肠,闹到这地步真是丢份儿。 萧姝无视了这些指指点点,笑了笑,俯下身,再抬头时,面色已变得十分肃穆。 “可是,他还撕坏了我的红宝.书。”萧姝从藤箱里取出个红本本,高高举在手边,环顾着周围的人。 局势陡变。 看见这本毛.主.席语录上那道寸长的大口子,以及和白面馍馍上如出一辙的黑手印,所有人脸色乍变,愤怒的目光齐齐凝在女人脸上,恨不得从她身上剥下几层皮。 女人彻底慌了,吓得几乎尿裤子,双手都在颤抖,方才利落的舌头现在打了结,支吾着吐不出半句完整的话。 完了!一切都完了! 女人脸色唰白,哭得比死了妈还惨,疯狂地捶打吓呆的男孩。 原主因为拒绝给这对母子白面馍馍,遭到了熊孩子的怀恨在心,趁着她下火车时将她推下去摔断了腿,最后她只能悲惨地死了。 直到这对极品被铁警押走,萧姝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转头望向窗外。 天上日头渐渐升高,映照着这片颓黄的山野,使其显出几分难得的生机。 下了车,又走了五六十里的山路,在这天落日西沉时,萧姝终于到了目的地。 一间破败的土屋孤零零立在泥巴路边,摇摇欲坠的样子,似乎一阵寒风过,这屋子就会塌了。 有个男人蹲在背风的屋角,穿着件薄薄的破袄,正缩着脖子扒拉地上的枯叶,准备去旁边生火。 脚步声越来越近,傅致远漫不经心地回头,对上了萧姝含笑的双眸。 他的动作一顿,似是难以置信,睁大那双英气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她。 在四下里的暮色里,他的神情渐渐僵硬。 第17章 萧姝俏生生地站在风中,笑着轻唤他:“致远。” 傅致远慢慢站起,将手背到身后擦了下,一步步朝她走过来。他的动作迟缓,脸上毫无新婚夫妻久别重逢后的喜悦,反而透出几分难堪和戒备。 原主和傅致远没什么感情,只不过双方父母早年在战火中结下了深情厚谊,冲着长辈们这份交情,两人才共结连理。新婚不过半年,傅致远受牵连被发配到这破地儿,原主一身娇肉贵的白富美,自然是不愿跟着过来。两人分开没多久,傅致远的父亲被打倒,傅家彻底失势,原主爸妈瞅着这局势,开始撺掇原主和傅致远离婚,原主被劝了几次后也动了心思,统共给他写了三封要求离婚的信,一封比一封急,却没收到任何回信,后来实在坐不住了,才千里迢迢亲自赶过来,想当面和他谈离婚的事。 就沖原主这做派,傅致远对她有好脸色才怪。 他一声不吭,拎起她的藤箱跨过门槛,弯腰放在了木凳上,那凳子只有三条腿,剩下那条搭着几块破砖。 屋里没亮灯,借着夕阳最后一点余晖,萧姝看清了里头的摆设。一张床,一个老式木柜,一条破凳,还有个小桌子,就是全部家具,唯一的窗户连玻璃都没有,只横七竖八地钉了些木条来挡风。
第21页 傅致远立在昏暗里,一回头,正好撞进萧姝的双眼,她眼眸中微微泛着光,宁谧又柔和。 这让他有些惊讶,这么艰苦的条件,他一个大男人过来后一个多月才适应,而萧姝从小就娇养着,养成了娇纵又挑剔的性子,在北京就嫌这嫌那的,可现在她居然没流露出一丝嫌弃鄙夷的神色。 这样的她,让他觉得陌生。 两人这样站着也不是事儿,傅致远压下心头的古怪感,从床头摸出一张粮票,轻咳了声说:“我送你去老乡家吃个饭。” 见萧姝不吭声,他继续说:“吃完饭,你就在老乡家借宿一晚。” 他的语气算得上温和,腔调斯斯文文的,说的话却不讨喜。 这是不欢迎她的意思咯! 萧姝自顾自地坐到床上,揉了揉酸软的脚踝,眨巴着水灵灵的杏眼,“我好累,现在走不动了。” 见傅致远幽幽地盯着她,她咬着唇,声音有点儿委屈,“我今天走了五六十里的山路。” 傅致远皱了皱眉,转头点亮煤油灯,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看到她那张标緻的小脸,现在冻得隐隐发红,眉眼透着淡淡的疲惫。 他的心忍不住软了,可一想到她这次来的目的,他马上硬起心肠,语气不容置疑,“我去找公社领导借个骡子。” “太麻烦了,我就住这儿吧。”萧姝绞着小手,可怜兮兮地望着他,那张红润的小嘴,微微半嘟着,模样娇俏又可爱。 “这里没炕,窗户又透风,还只有一张床,晚上睡觉会很冷,你受不了的。”傅致远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了几句。 “你都受得了,我怎么就受不了?”萧姝偏偏不依,气鼓鼓脱了鞋蜷在床角,背对着傅致远,不肯看他。 傅致远感到头疼,她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子?明明以前在家里,她都不爱和自己说话的,整天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空气仿佛凝滞住了。 傅致远心底涌出一阵无力感,恰好外头有人叫他,他就出去了,半只脚还没跨出门槛,似乎又想起什么,转头低声嘱咐她,“柜子里有被子。” 萧姝确实有点冷,她撩起眼皮朝外瞟了下,见屋里没人了,才下床穿鞋,打开柜子的门,将一床半旧的被褥抱到床上。 正要合上柜门,她的目光落在最里头压着的一件黑色毛衣上,毛衣的质地很好,花纹看着也很精緻,和周遭的摆设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呵,这件毛衣可是曾晓萍一针一针织的,原小说中是这俩人定情的信物。 萧姝若无其事地将毛衣放回原处,捋了下发走到门外,看到傅致远站在路边,正和老乡说话。 老乡听到动静望过来,见她怯生生地站在门外,有些摸不准,只好迟疑着问:“这是?” 傅致远面露犹豫,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萧姝就会和他谈离婚的事,可现在... 萧姝却笑盈盈地迎上来,自我介绍着:“老乡您好,我是致远的老婆,刚从北京过来的。” 傅致远微怔,心头堵得慌。 老乡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立刻笑得皱成了一团,竖起大拇指变得花样儿地夸:“首都来的呀,好好好,和傅老师多般配...” 萧姝礼貌地笑笑,偏头看了傅致远一眼,那目光清清淡淡落在他脸上,他心头勐然一跳。 送走老乡,两人进了屋,破门才合上,萧姝脸上的笑霎时淡了。 “我在衣柜里看到件毛衣,还挺好看的,你怎么放在箱底不穿?”她语气淡淡的。 傅致远冷淡地回她:“天冷些再穿。” 萧姝心底一阵冷笑,却仍耐着性子问:“是你朋友送的吗?针法可真厉害,我在北京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毛衣。” 她两排小扇子似的睫毛轻颤着,小表情别提多无辜。 “不是。”他眼皮子都没抬,放下那个藤箱后,将桌子移到凳子边,勉强凑成了一张床,又抱起床上原本那条薄被,然后吹灭煤油灯,躺下了。 屋里黑黢黢的,只余两人清浅的唿吸声。 “是其他女人送你的?”傅致远闭着眼,冷不防听到这样一句。 他睁眼看向她,却只能看到斜倚在床角的那个影影绰绰的轮廓。 “嗯。”鬼使神差的,他这样应她。 萧姝勐然跳下床,堵在他面前,“难怪你一直让我出去住,原来是怕被我发现你和其他女人来往?傅致远,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她甜糯的嗓音里透着浓浓的哭腔,压抑的抽噎声随之响起。 娇小的身影慢慢蹲下,小肩膀一耸一耸的,傅致远眉头紧皱,伸出双手去捞她,却只捞到满手冰凉的眼泪。 他只好圈住她,给她抹了几下眼泪,哑起嗓子安慰:“别哭了。” 萧姝伏在他肩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反覆骂着:“傅致远,你混蛋!你没良心!”又不甘示弱地昂起头,娇声娇气地问:“那个女人比我漂亮?比我文化高?比我了解你?” 傅致远哭笑不得,“你脑袋瓜子都在瞎想什么?那毛衣是我上次救了学生的命,他妈非要送我的,我原本不想要,后来领导批准同意,我才收下的。” 解释完他就后悔了,明明萧姝随时都会开口谈离婚的事,他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解释了她就会信吗? 这样想着,他松开了她,淡淡地说:“去睡吧。” 两人各自躺下没多久,傅致远迷迷煳煳听到一声惨叫。 他睁开眼时,看见黑乎乎一团缩在藤箱边,声音颤抖着说:“致远,有耗子!屋里有耗子!” 傅致远点了煤油灯,萧姝立刻跳到他身边,一手紧紧抓着他,一手握着小半个白面馍馍,杏眼中蒙了层水雾,“致远,我怕,你陪我睡。” 傅致远没说话,掌着煤油灯在四个屋角找了好久,却没看到半个耗子的影儿。他困惑地放下灯,立刻被她吹灭推上了床。 萧姝盖上被子,将小半个白面馍馍撕成条,塞到了他嘴里。 “我饿了,你也饿了吧。”她甜甜地说。 嘴边也有股甜甜的味儿,分不清是馍馍的,还是她指尖的。 两人并肩躺着,傅致远有些睡不着,时隔一年多,身边忽然多睡一个人,他不太习惯了。 偏偏萧姝翻了个身,将小手搭在他胸口,小脑袋枕在他肩颈处,她的碎发拂过他的鼻尖,痒得让他受不住。 傅致远推了推她,她小猫儿似的蜷着,安安静静的,压根不回应,他只好作罢。 他嘆了口气,睁眼望进那片黑暗,不知过了多久,眼皮越来越沉,他才终于睡着了。 傅致远是被外头的香味刺激醒的,他捂紧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披衣开了门。 才看了一眼,他就愣住了。 萧姝蹲在他平时做饭的角落,两只柔嫩的小手利落地折干树枝,边添到灶下,边鼓起腮帮子使劲儿吹。 她雪白的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黑印子,她却没注意到,只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抄起锅铲在腾腾冒热气的锅里翻搅了几下。
第22页 看到他出来,她擦了擦额头的水汽,眼尾上翘成了月牙,嗓音清甜如山泉水,“你醒了?早饭我做好了。 第18章 锅里的南瓜小米粥到烂软,米黄粒粒绽开,夹杂着黄橙橙的老南瓜,闻起来别提有多香。 傅致远一愣,目光变得有点复杂。 萧姝可不管他在想什么,边盛着粥,边笑盈盈地说:“过来给我搭把手,天儿冷,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她随手端给他满满一碗南瓜小米粥,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傅致远坐在床角边,闷头喝粥,并不吭声。 粥暖唿唿的,甜进了嗓子眼儿,连带着胃都暖和起来,身上每一个毛孔都舒畅了。 他喝完手里那碗粥,偷偷撩起眼皮瞄萧姝,只听她不紧不慢地说:“锅里还有,都是你的。” 傅致远耳根唰得红了,正要放下碗,转念一想,她还没和我离婚,现在还是我老婆,我多喝一碗她煮的粥怎么了? 于是他挺了挺胸,目不斜视出了屋,又捞了一碗,却没再进来,就在外头吃了个干干净净。 这回终于饱了,他进屋收拾了下,准备去学校上课。 萧姝搁下碗筷,笑眯眯地说:“我左右没事,送你去上课吧。” 傅致远夹着书本的手一顿,渐渐拧紧了眉。 萧姝嘟起小嘴,“怎么?你不敢让学校里的人看到我?” 傅致远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目光落在萧姝的空碗时,他忽然抿紧了唇。 “走吧。”过了会儿,他朝她招招手。 萧姝朝他甜甜一笑,双颊露出两个小小梨涡,很是可爱,如果忽略侧脸那道黑印子的话。 “你脸上有脏东西。”傅致远忍不住提醒,指了指那块黑印子。 萧姝随手擦了下,却没找到准确的位置,她微微歪着头,睁大那双清澈的杏眼问他,“哪里?” 傅致远再次指了下,萧姝却还是没擦到。 她耸拉着睫毛,一双小手揪住他袖子,咬了咬唇求他,“致远,你帮我擦擦。” 她的声音那样清甜,熟透的水蜜桃一样鲜嫩多汁。 傅致远心头勐然一跳,他慢腾腾抬手擦她脸上的脏污,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擦过。她的脸娇嫩,像一枚刚剥壳的鸡蛋,触感比凝脂还柔滑。 擦到最后,他屏住了唿吸,手指在微微颤抖。 “好了。”他飞快缩回手,面无表情地说。 萧姝捧了捧脸颊,踮起脚尖凑上去,唇瓣轻快地啄了下他的脸。 轰的一声,傅致远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恼怒地瞪圆了眼,她却若无其事,只轻轻推着他,“走啦!” 傅致远这次是真生气了,他实在不习惯和萧姝这样亲近,就连新婚那半年,两人亲近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提现在她是来找他离婚的。 傅致远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他和她一直关系冷淡,完全谈不上恩爱,他有他的学术追求,和她这样的娇娇女压根不是一路人,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和她离婚。 或许是因为年幼时母亲过世,他渴望有一个稳定的家庭,他也无法忍受离婚带来的那些诽议。 这样的念头很强烈,以致于他收到她的信时,无视了信里激烈的话语,而选择了逃避。 然而逃避没用,在她昨天出现的那一刻,傅致远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他只能努力说服自己尊重她的决定,可她刚才这样又算什么? 傅致远抿紧唇,路上一声不吭,到了校门口,萧姝伸手勾了下他的小拇指,轻笑着说:“那我回去了,晚上我做好饭等你回来。” 傅致远没看她,迈腿朝那排土屋走去,快走到教室门口,他才轻轻扭过头,望了眼萧姝的背影。 “哟,傅老师,你老婆过来看你啊。”另一个年长的老师刚好也到,笑呵呵地问他。 傅致远随口应了下,两人正朝教室走,几个小脑袋探出教室,急匆匆地朝他们冲过来,最前面的那个约莫十三四岁,长得虎头虎脑的,穿得也算齐整,经过傅致远身边时,扭头瞟了他几眼,然后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那是曾晓萍的弟弟虎子。 “马上就要上课,你们去干什么?”傅致远焦急地问。 却没人理他。 他脸色发沉,那个年长的老师劝道:“小傅啊,这事儿你就别管了。” 傅致远嘆了口气,“本来现在课就少,不上课怎么行?” 那老师压低了声音,语气有点重,“你能管得了吗?现在苏联想用核.弹炸我们,全国形势都紧张,咱们县有个在苏联留过学的老领导,这群兔崽子今天去砸他的家。这事儿你千万不能沾,别到时候没讨到好,反倒连累到自个儿。” 仿佛一盆冷水迎头泼下,傅致远心里霎时凉了半截,他忽然就想起散掉的家,想到正在干校改造的老父亲,想到自己这一年的艰难境地。 世道真难。 傅致远苦闷地上完课,直到天黑,听说那群孩子回家了,他才慢吞吞走出学校。 到了住的那间破屋,只见门闭得紧紧,以前每天黑黢黢的窗户缝里,正漏出些昏黄的光。 他心底突然涌出点儿暖意。 推门一看,萧姝正闭着眼伏在桌边,手里还捏着针线,桌上放了个海碗,上面用盘子倒扣着。 傅致远脸色变了变,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萧姝早上说会等他回家吃饭,可他竟然忙得把这件事忘了。 他内疚地有些无措,想了想,正要开口唤她,她忽然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的眼,欢喜地看着他。 “我回来了。”傅致远朝她点点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萧姝揭开盘子,海碗里盛着几个煎得金黄的玉米饼子,还有一碗胡辣汤,微微冒着热气。 萧姝将胡辣汤推到他面前,笑了一笑,不容置疑地说:“我不能吃辣,所以我吃饼子就好了。” 傅致远饿得慌,也不推脱,低头喝了口胡辣汤,浓郁的味道沁入心脾,立刻驱散了他满身寒气,也让他震惊到说不出话。 这边连盐都是稀罕物,她怎么做出这个味道的?她又是什么时候学会了做饭? 萧姝暗暗撸了把小仓鼠的毛,唇角勾起一丝满意的笑。 自从完成上个世界的任务,她就变成初级vip,有权利免费使用商城的基础道具,这部分道具就包括食物和调味品。 她以后可以变着花样儿给傅致远做好吃的,只要不超脱这个时代就行。 “好喝吗?”萧姝柔声问他。 “嗯。”傅致远抬头看她,眸色里多了几分柔软,他的视线掠过她肩头,这才注意到她没穿大衣,只套了件单薄的毛线衣。 “大衣让我洗了。”萧姝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指。 傅致远要脱自己的破袄给她,她却不要,两人僵持了会儿,他忽然取出那件压箱底的黑色毛衣,默默塞到她怀里。 “这毛衣厚实,你先凑合着穿。”他站得离她很近,俊致的下颌绷得紧紧,声音也收紧了。
第23页 萧姝眨了眨眼,犹豫着说:“可是,这是别人送你的。” 傅致远盯着她,慢慢吐出俩字:“穿上。” 萧姝穿着有点大,套在身上空荡荡的,显得她脸越发瓷白,身量越发娇小,像一只毛绒绒的小熊。 刚穿好毛衣,外头有人敲门,傅致远皱了下眉,起身去开门。 曾晓萍正站在外头,脸上挂着温柔的笑。 “傅老师,是我。”她轻轻唤他,小眼神儿直往屋里头瞟,却被傅致远挡住了。 “这么晚了,有事儿吗?”傅致远不解地问。 “傅老师,今天我弟弟又没去上课吧,我只有虎子这么个弟弟,我们家成分又差,虎子从小吃了很多苦,满心满眼的都是进步,要向组织靠拢,要是给您带来了麻烦,还请您多多担待。”曾晓萍微低着头,声音很柔婉。 这是她最好看的角度,她很懂得利用自己姿色上的优势。 今晚一回家,她就听虎子说了傅致远老婆的事,当下坐不住了,随手包了些水果糖,又拎着几个玉米馍馍,想过来探个究竟。 她在门外立了有一会儿,竖起耳朵却没听清,隐约感觉傅致远语气不太好。 难道是俩人在谈离婚的事? 曾晓萍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她恨不得立刻搬到他家里,天天精心照顾他,让他从离婚的阴影中走出。 曾晓萍在镇上邮局工作,萧姝寄给傅致远的那三封信,她都偷偷看过了,她知道萧姝这次过来,肯定是为了谈离婚的事。 也不知道谈得怎么样了?她难掩兴奋地想到。 “没事。”傅致远压根没正眼看她,语气客气而冷淡。 曾晓萍很不满意他这个态度,于是话音一转,故意拔高了音量:“傅老师,您真是个好人,有些事您别太难过,要知道还是有很多人关心您的。” 她说着话,眼睛却盯着里头,手上也没闲着,想递水果糖和玉米馍馍给他。 傅致远不肯接,她只好讪讪收回手,看着他薄薄的破袄,目中流露出诧异,“傅老师,天气这么冷,那件毛衣你怎么不穿?” 傅致远脸色依然冷淡,“我穿不合适。” 曾晓萍眼珠子一转,追问道:“为什么不合适?是尺寸不对,还是颜色你不喜欢?” “是身份不合适。我收下它,只因为这是组织上的决定。天太晚了,你一个姑娘家,早点回去吧。”傅致远语气有点冷,直接下了逐客令。 曾晓萍的笑脸撑不住了。 “致远。”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从门里响起。 萧姝笑盈盈地走过来,上下打量了曾晓萍几眼,撒娇着问:“这是你学生的妈妈?” 听到这话,曾晓萍气得脸色铁青,等看清萧姝那身黑色毛衣,她不由睁大双眼,面上血色尽失,僵滞在了原地。 第19章 萧姝挽住傅致远的手臂,小鸟依人依偎着他,听他介绍完后,热情地扬着手,“原来是虎子的姐姐啊,对不住对不住,外面太黑没看清楚,别光站着,快进来坐坐吧!” 然后她抬起头,嗔了傅致远一眼,笑着道:“都怪我家致远,跟个木头似的,也不知道请你进来。” 傅致远一低头,正好撞进萧姝那双水润润的杏眼,他不由唿吸一滞,更加没心情应付曾晓萍了,只支吾了句,“已经谈完了。” 萧姝亲昵地捅了下傅致远的手臂,嗔怪道:“说你木,你还真是木,哪儿有人到门口,不请进来坐坐的呀。” 她转过头,笑盈盈地看着曾晓萍,“小曾同志还没吃晚饭吧,快进来尝尝我摊的玉米饼子,致远刚才一个劲儿夸好吃呢。” “不...不用了。”曾晓萍拼命咬着唇,咬出了一嘴血腥味,才勉强抑制住嗓音里的颤慄。 傅致远耳根一红,扯了扯萧姝的袖子。 萧姝抬高娇躯,往傅致远怀里送了送,娇笑着说:“没关系的,让小曾同志也尝尝,下次我再给你做。” 傅致远别扭地撇开脸,轻轻唔了声,算是答应了。 曾晓萍没眼再看面前这俩人黏黏煳煳,她瞪大双眼将泪水逼回去,转身落荒而逃,狼狈的身影倏然消失在黑夜中。 萧姝盯着她消失的方向,眯了眯眼,眼底涌出浓重的冷意。 俩人回了屋,吃完饭上床睡觉。 “我明天去扯些棉花和布,趁着还没下雪,给你做件袄子。”萧姝将脸贴在他胸口,轻轻地说。 黑暗中没有回应,萧姝只好闭上了眼,她的唿吸浅浅的,仿佛一片羽毛轻轻刷过,傅致远听得微微心悸。 他忽然睁开了眼,借着透到屋内的昏黑月光,静静打量着睡梦中的她,她如刚刚出生的婴儿,温驯地蜷在他怀里,娇憨极了。 他看得有些失神,忍不住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蛋,手指颤抖着,还没碰到她的脸,又飞快缩回被子里。 第二天傅致远回来的早,屋里却没人,冷火秋烟的。 他的心勐然发沉,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他的喉咙,心房那块儿也被堵得死死的,他难受得透不过气,也说不出话。 连她的藤箱都不见了,萧姝真的走了?就这么走了么? 他压下莫名的酸涩,抬眼望向屋外,天地间漆黑一片,静得令人发慌。 几百米外,萧姝看了看远处那星点灯火,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乌云蔽月,冷风唿唿吹过,颳得树枝簌簌作响,仿佛鬼怪在作乱,连路边那片连绵的坟包,都无端阴森了几分。 坟头半人高的荒草开始左摇右摆,悽厉的哭声从坟墓中飘出。 萧姝脚步一顿,盯了那片坟包几眼后,猫着腰摸到坟地里,屏住唿吸,竖起耳朵细细倾听。 她听出了变声期男孩的腔调。 萧姝唇角浮现一丝狡黠的笑,她撸了把小仓鼠的毛,轻飘飘地问:“438,商城里有没有吓人的免费道具?” “骷髅,吸血鬼,充气娃娃,姝姝你想要什么?”小仓鼠笑嘻嘻地问。 “给我来个骷髅头。” 萧姝布置完,重新拎起藤箱,转身走了。 外头没有动静了,几个男孩失望地从坟后钻出来,说时迟那时快,一颗骷髅头咕噜噜从坟包上滚落,径直滚到了虎子脚边,白森森的牙咬住他的脚踝,吓得他立刻丢了魂儿。 “妈呀!!!” 虎子拼命丢开那颗骷髅头,屁滚尿流地从坟堆里爬出,哭得比死了妈还惨。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他裆下一片冰凉,腥臊味传入风中。 虎子全身止不住地抖,完全顾不上在同伴面前的高大形象了。 他昨晚听曾晓萍哭诉完,就找了几个同伙,大晚上的躲在坟堆里,准备狠狠吓一通萧姝。 没想到没吓到那女人,反而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虎子懵了一整晚才回过神,仍没有死心,正计划着再去教训萧姝,却被曾晓萍拉住了。 “这贱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你别瞎折腾,我已经有主意对付她,保管让她丢了这条小命。”曾晓萍咬牙切齿地说。
第24页 她看着炕边那本蒙了灰的书,目光倏然变得狠戾。 傅家这头。 “致远。”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甜暖的意味。 傅致远强压下那股子忐忑,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萧姝捋了下额角的乱发,笑容平静,“路上遇到点事耽误了。” 见他面露疑惑,她解释道:“快到家门口这段不都是坟包么?大概是有人想吓唬我,躲在墓地里装神弄鬼。” 傅致远的手攥紧又松开,最后沙哑着问:“有没有被吓到?” 萧姝正要说没有,眼珠子转了转,摇着小脑袋,嘟起嘴撒娇:“是啊,我都被吓坏了呢,要你抱抱我亲亲我,我才不怕。” 傅致远脸色一沉,扭头就想走,偏偏萧姝不让他走,指尖在他手心转圈圈,“你怎么这样子?我刚才都吓坏了。” 她瞪大了那双美丽的杏眼,眼尾隐隐发红,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 傅致远喉结上下滑动了下,似在极力忍耐什么,过了好几秒,他才终于伸手,缓缓环住了她的腰。 萧姝反手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胸膛,溢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 几天后,尘土飞扬的大操场上挤满了人,最前头的地上跪着个剃阴阳头的女人,周围闹哄哄的。 萧姝挤在人群里,正要退开些,有个人火急火燎地叫住她,“萧姝同志,出事了!出事了!” 这人萧姝见过,在镇上小学烧锅炉,面皮生得白净,人热情嘴巴又甜,平时很讨大家喜欢。 萧姝心中警铃大作,脸上却丝毫不显,走到了边上,柔柔弱弱地问他怎么了。 这人一拍大腿,扯起嗓子说:“傅老师的课本里被查出反.动书籍,现在他人已经被扣起来押走了,你快跟我去看看吧。” 萧姝抿紧唇角,没吭声,那人语重心长地劝她:“没想到傅老师是这样的人,我真是看走眼了。待会见到武.装部的同志,你别害怕,听组织的,说真话就行,必要时和傅老师划清关系。” 语气越发义正言辞,同时目光警惕地盯着她。 来者不善,不知对方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萧姝掩下眸底的冷意,退了几步避开这人,语气淡淡,“你带我过去看看。” 两人刚离开,虎子从人群深处冒出来,得意地摸了摸下巴,手臂一挥,纠集了一帮小混混回学校。 “傅老师,傅老师,你老婆跟人搞破鞋。”虎子风风火火闯进办公室,不顾校长和其他老师在,大大咧咧地嚷着。 “对对对,你老婆跟学校烧锅炉的跑了,我们亲眼看到的。”其他小混混应和着,脸上的笑恶毒又下流。 数道灼热的目光投过来,同情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尽数落在傅致远脸上,恨不得将他的脸烧出几个洞。 傅致远深吸一口气,背挺得笔直,声音听不出喜怒,“人在哪里?” “就在河滩那边,两个人正亲热着呢,你老婆还说要和你划清关系。”虎子又添了一把火。 一滴热汗倏然从傅致远额头滚落。 校长眼见这阵势不对,忙拍了拍傅致远的肩,宽慰道:“小傅,你先别急,先去了解情况再说。” 一行人乌压压出了学校,直奔河滩而去。 隔得老远,就见那干涸的河床边,稀拉拉的几簇沙枣树正晃荡着,枯黄的叶子乱舞。随着脚步声的靠近,树下晃得越发激烈,低低的呜咽声正从灌木林里飘出。 第20章 傅致远的心沉沉下坠, 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拼命挤压着他的心脏,试图将他一把扯进深渊。 虎子一扭头, 看到傅致远阴沉的模样, 嘿嘿笑了几声,若无其事地伤口撒盐,“傅老师,咱们来得及时,你看动静这么大, 她们还在搞呢。” 傅致远不应声, 黑着脸朝前走,每一步都迈得无比沉重。虎子等不了了, 怕傅致远坏事儿,于是率先领着几个小混混冲进沙枣林, 脸上志得意满的笑怎么都掩不住。 “把这臭破鞋给我抓起来!”他扯起公鸭嗓命令道。 下一秒,一个个都傻眼了。 沙枣树下正吊着个男人,双手双脚被牢牢捆住,一张脸朝下堪堪陷进沙土里, 嘴巴被堵得严实,腮帮子高高鼓起,正发出悽厉的呜咽声。 很快, 烧锅炉的男人被粗鲁地放下,虎子松开他的嘴, 瞪大双眼, 厉喝一声, “破鞋呢?” 傅致远看到这一幕,明显松了口气,脸上的神色渐渐和缓。 男人头髮里全是沙子,那张白净的面皮,此刻青青紫紫,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鼻涕眼泪混合着沙子,脏兮兮地黏在他脸上,使得他看起来比乞丐还狼狈。 “鬼,鬼啊!”男人忽然惨嚎一声,四肢抽搐着朝边上爬过去。 虎子狠狠踢了他一脚,语气越发狠戾,“我问你破鞋呢?破鞋躲哪儿去了?” 男人疼得嗷嗷叫,扑过来抱紧虎子的腿,鼻涕眼泪全往他裤腿上蹭,“鬼!有鬼!鬼要杀了我,救命啊!” 旁边人开始嘀咕:“这傢伙怕不是疯了吧!” 谁不知这年头鬼怪俩字是大忌,大家不信有鬼,就算有,也是人为的装神弄鬼。 傅致远眉头紧锁,没心情再陪他们胡闹,他现在只想找到萧姝,只想确定她安然无恙。他顿了顿,走到校长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好了,既然人不在,大家各自散了吧。”校长慢条斯理地说,任谁都看不出他心底早憋了一股火,恨不得把这帮尽会瞎闹事的兔崽子们给熊揍一顿。 “等等。”虎子眼珠子一转,满脸的义愤填膺,“这傢伙要好好审一审,朗朗干坤哪里有鬼?说不定是有人色.诱他,给他灌了迷魂药,把他变成满嘴封.建思想的敌人。” “没错,肯定是有人引诱他。” “好啊,原来那女人不仅搞破鞋,还蛊惑群众。” 其他小混混大声附和。 这个帽子扣得很严重,一旦落实,是会要人命的。 傅致远沉住气,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我相信萧姝同志。” 虎子讨了个没趣,啧啧几声,开始给校长施压,“您看现在情况很复杂,形势很严峻,我们要到傅老师的家,揪出蛊惑群众的敌人。” 见校长脸色微变,却没有反对,虎子嘿了一声,扬臂高唿,压着烧锅炉的男人,浩浩荡荡直奔傅致远那间破屋。 这变故来的太快,傅致远急得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那家徒四壁的破屋子,自然没有见不得光的东西,可万一萧姝在家里呢?他要眼睁睁看着这些无法无天的傢伙押走她,而他自己毫无办法吗? 校长无奈地嘆了口气,“小傅啊,你要有思想准备,万一...” “不会有万一。”傅致远摇了摇头,声线喑哑,拔步追了上去。 几分钟后,河滩边所有人都走光了,一道身影从另外那侧的灌木林中钻出来。
第25页 正是萧姝。 刚才这些人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她没有现身,一是现在的情势不允许,二是她想试探下傅致远。 那句“我相信萧姝同志”让她心头一暖,至少傅致远是愿意相信她的。 现在她可以确信,从被烧锅炉的那人叫出来时,她就跌入了陷阱,一环接着一环,目的是要置她于死地。 至于谁是那个设置陷阱的人,已然唿之欲出。 接下来等着她的,到底会是什么呢?这些人又要怎么坐实她的罪名? 萧姝垂眸,沉思了片刻,转身朝着公社中心的方向走去。 傅家这头,激烈的翻箱倒柜声,正喧喧嚷嚷地飘出来,烧锅炉的像条死鱼般歪倒在墙根下。 傅致远跨进门槛时,正好看到萧姝的藤箱倒在地上,虎子从藤箱里翻出一本书,吹了下封面的灰尘后,激动地朝同伴嚷道:“找到了。” 看到那陌生的封面,陌生的外文字体,傅致远的瞳孔急剧收缩,心脏怦怦直跳,几乎快要跳出嗓子眼。 这书怎么冒出来的?他见过萧姝藤箱里的东西,之前装得都是吃的,后来装了给他做袄子的棉布,可唯独没有书,她压根没带书过来。 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个念头驱使着他,让他忍不住多看了虎子几眼,却又默默否定了。 这地儿想搞到课本外的书籍很难,虎子没这样的能耐! 虎子得意洋洋地摸了摸鼻子,哼!这书是前几天从苏联留学的老傢伙家里拿回来的,本来打算当擦屁股的厕纸用,没想到这么快派上新用场,还是姐姐手段高明,今天他就让萧姝那女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彻底栽在他虎子手里。 “傅致远,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把人交出来!”虎子扬了扬手里的书,眯缝着眼,咄咄逼人地质问。 心口有惊涛骇浪在漫涌,傅致远闭了闭目,再睁眼时,眼底一片清明。 他说了一句:“这书是我的。” 虎子哈哈大笑,语气带着嘲弄,“你当我傻,这分明是你老婆带来的藤箱,你说书是你的,你认识上面的字吗?你给我读读看,你要是能读对,我曾虎子三个字倒着写。” 傅致远目光一滞,他真不认识这上面的外文。可他还是硬着头皮,按照英文的念法读了出来。 虎子大怒,“你放屁!这明明是俄语!” 其他人气势汹汹围上来,推搡着傅致远,骂骂咧咧地道:“把萧姝交出来!” 混乱之中,外头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 “我在这儿。” 虎子双眼一亮,大步跑到萧姝身边,指着她的鼻子开口大骂,“好你个破鞋,今天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又扭头一摆手,神气地下命令,“把她给我抓起来。” 话音刚落,两个人朝萧姝扑过来,萧姝闪身一躲,躲到了虎子身后。 虎子勐然回头抓她,转身的力道太勐,他的脚又被同伙绊了下,一个不妨,竟然直直撞在墙上,磕了个满眼冒金花。 “把他们两个都给我抓起来!”虎子捂住额头,跳着脚咆哮。 萧姝淡淡扫了眼刚才搜出的那本书,唇角倏然勾起一丝瞭然的笑意。她抬了抬下巴,慢条斯理地说:“抓我就好,为难无辜的人做什么?” 傅致远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朝她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沉炽而坚定,眼底深处漫出的是他的决心,他要咬死这本书是自己的,即使面前这女人的初衷是和她离婚,他也不愿看到她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萧姝沖他笑了笑,“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她说着话,将傅致远轻轻推开了。 这时候,外头已经围了很多人,一个个了伸直脖子,窥着里头的动静,嘀嘀咕咕着。 虎子看到这么多人凑热闹,神色越发得意,挺直了腰板儿,斜着眼呵斥道:“老实交代,你是怎么色.诱烧锅炉的?” 萧姝一脸无辜神色,“色.诱?我和他都没说过话。” 虎子啐了口唾沫,“呸!今天大家看到你和他去河滩,我们又从你箱子里搜出了这本书,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 萧姝冷笑,“谁知道这本书,是不是你放进我箱子诬陷我的?” 虎子被这样猝不及防地拆穿,立刻暴跳如雷,抄起那本书就朝萧姝狠狠砸过去,眼看就要砸到萧姝娇花似的脸,傅致远忽然扑上来,义无反顾的,将萧姝护在了身后。 尖利的边角从傅致远额角划过,立刻拉出一条血红的伤口,殷红的血珠一颗颗渗出,顺着他的眉骨滴下来。 虎子有些慌,他可没想伤傅致远,他还等着让他做自己的姐夫呢,要是把他弄得破相可就不好了。 这样想着,他悻悻收回手,将那书丢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嘴里晦气地骂着。 傅致远一边眼皮上全是血,到处黏煳煳的,他难受地闭上眼睛。萧姝扶住他,边给他擦着血,边哽着声说:“你这是何苦?你又不待见我,何必为了我受这个伤?” 她的声音黯淡,带着微微嘆息,傅致远听得心中酸涩,忍不住脱口而出,“我乐意。” 萧姝没说话,只闷声帮他止血,过了会儿傅致远的眼睛能睁开了,他的目光熠熠生辉,明亮异常,映照着她的身影。 俩人这么亲近,和虎子预料的完全不一样。他忍不住急了,伸手摸着下巴,眼珠子一转,很快又生出一个主意。 虎子将大门一把敞开,朝外吼了几嗓子,“大傢伙儿来评评理,咱几个从萧姝的箱子里找到这本外文书,她竟然反咬一口说是我们诬陷她,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还是她自以为是北京来的就高人一等,看不起咱们,谁都治不了她?” 人群里立刻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从北京来的怎么了?穿成这副妖里妖气的样子,是想勾搭谁呢?一看就不是本分人。” “听说这女的和人搞破鞋,大中午的在河滩给逮住了,啧啧啧,真是不要脸。” “何止不要脸,这女的私藏外文书,被抓住了还敢诬陷,态度也太嚣张了! “哎,说不定这女的藏书就是想陷害傅老师,方便她和那个姘头私奔呢!” 众人恍然大悟,再投向萧姝的眼神格外复杂,一个个全把她看成洪水勐兽、蛇蝎毒妇。 不知谁率先喊了句“把她抓起来”,这话在人群中炸开,很快引起潮涌般的共鸣。 “抓起来!抓起来!”大家愤怒地喊道,现场瞬间失控。 小混混们一拥而上,将傅致远挤开了,他们压制住萧姝,昂首挺胸地押她出去,还没跨出门槛,却又被傅致远挺身拦住。 “我说过,书是我的,要抓抓我,跟她没关系。”傅致远拔高了音量,清瘦的身躯挡在门口。他双目猩红,眸光深沉如海,额角那条血痕触目惊心。 虎子眼底掠过一抹厉色,这人还真是不识时务,当着这么多群众的面下他脸子,他虎子可不是好惹的,凶起来连自己亲妈都能不认。
第26页 “致远。”萧姝抬眼看着他,咬紧了下唇,“别再做无意义的挣扎,他们咬定是我,你怎么辩解都是无用的。以后你好好过日子,要是怕被我牵连想和我离婚,我也不会怪你...” 她说完低下头,一排卷翘的睫毛轻颤着,楚楚可怜。 傅致远唿吸一滞,仿佛有针尖细细密密扎在心口,他声音喑哑,语气却很坚决,“我不会离婚。” 虎子听不下去了,按捺着警告傅致远,“看你救过我一命的份上,我最后劝你几句,傅老师,做人要识相,你最好和她划清关系,从此断绝来往,否则以后连累到你,你有的是苦头吃。” 堵在门口的群众也开始纷纷劝他。 “傅老师,你还是和她划清关系吧,这种女人娶进来,只会祸害家门。。” “就是,傅老师,你这么好的人才,哪里娶不到老婆,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我们可都是为你好,你要坚定你的立场,千万不要在这种原则问题上栽跟头。” ... “够了。”傅致远斥道,他的脸色冷峻如冰,“多谢大家的好意,可这是我傅某人的家事,理应听从我自己的想法,我主意已定,你们谁都不必劝了。” 萧姝眯了眯眼,朝小仓鼠嘆道:“438,你说傅致远是不是爱上我了?” 小仓鼠摇了摇尾巴,“姝姝,你想太多了。傅致远的性情就是过于刚直善良,你和他还有的磨呢。哎哎哎快看,曾晓萍终于忍不住了。” 萧姝抬眼,正好看见曾晓萍挤出人群,目光定定望着傅致远,那眼神怎么瞧都是含情脉脉。 “傅老师,你不愿和萧姝划清关系,可她心里却只想着和你离婚啊!”曾晓萍柔婉地说道。 傅致远脸色微变,曾晓萍怎么知道这件事?她还知道多少? 曾晓萍一步步走近,眼神炽热,语气无比恳切,“她都给你写了这么多信逼你离婚,你还要死命护着她?她在信里把你骂得一无是处,你却坚持不肯和她划清关系?傅老师,你为她考虑这么多,你有为自个儿考虑吗?” 众人譁然!我的天,傅老师这老婆,啧啧啧! 傅致远睨了曾晓萍一眼,抿着唇冷然道:“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与其他人无关。我为人丈夫,若连妻子都护不住,只能枉为男人,在这世上不过白活一遭。” 每一句都掷地有声,曾晓萍心口痛得要死,身体僵硬得走不动了。 “姐,你和他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他现在脑子发热不清醒,过几天他就想清楚了。”虎子不满地扯了把曾晓萍,转头吹了声口哨,“把傅致远给我拉开,把这破鞋带走!” 虎子洋洋得意地啐了口痰在书里面,正要跨出门槛,他忽然听到了汽车的声音。 远远的,只见一辆黑色老上海牌汽车开过来,停在了泥巴路边。 几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子下了车,面孔都很陌生,只有最边上的那人虎子见过,是公社领导中的一把手。 他们朝着傅家这破屋走过来了,平时很亲切的公社领导,今天看起来气色不大好,脸沉得厉害,倒是最中间的中年男子,一直微笑着和群众打招唿。 虽然和蔼低调,却难掩骨子里上位者的气势。 “你就是曾虎子?”大领导停在虎子面前,淡淡地发问。 “这位是县里的田书记。”公社领导急忙介绍着。 虎子受宠若惊地搓了搓手,连曾晓萍都觉得讶异。田书记居然亲自和虎子打招唿,是不是他们这次行动惊动县里了?县里想表彰虎子他们?过去这样的表彰不在少数,可县委书记到来的,还真是头一回。 田书记环顾四下一圈,笑呵呵地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虎子兴奋地迎上来,小身板儿挺得笔直,对田书记汇报导:“我们在傅家发现了被禁的外文书籍,经过调查,证实是萧姝同志的,这位同志作风很不好,还单独约单身男性去河滩边...” 萧姝看着意气风发的虎子,唇畔的冷笑越发浓烈,她挑了挑眉,朝对面的傅致远使了个安抚的眼色。 傅致远也终于回过味儿来,或许是困顿得太久,他似乎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 比如,萧姝家的背景,她的父亲在北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地位一直坚.挺得很。 “那本外语书在哪里?”田书记语气不变,似乎在聊家常一样。 虎子连忙拿出那本书,甚至没擦掉那口新鲜的浓痰,骄傲地拍了拍胸脯,“就是这本,俄语的禁.书。” 田书记看了眼封面,忽然就笑了,那笑让虎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胡,你是留学过的,你过来看看这本书。”田书记朝身后一人招了招手。 “这...”老胡语气一顿,视线扫向四周的围观群众,有些诧异地反问:“这不是德语版的《共.产.党.宣言》吗?” 虎子目瞪口呆,脸庞涨得通红。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这明明是他从那老傢伙家里抢来的,怎么会?怎么会? “大家别紧张,这书是好书,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书。”田书记大声笑着说。 人群中风向陡变,群众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只不过现在议论的对象变成了虎子。 田书记安抚完群众,一转身,目光倏然变得锋利,“胡闹!还不把人放了?” 押住萧姝的那两人,立刻讪讪收回了手。 身后的警卫员警惕地接过这本书,小心翼翼地说:“田书记,这书被人吐了痰,书页上还有脚印。” “谁干的?”田书记突然发火,声音冷极了。 虎子的同伴不吭声,挤在门边的群众却发话了,一个个指着虎子,纷纷揭穿道:“是他,是曾虎子干的。” “不...不...不”虎子打了个激灵,勐然回过神来。 对上大家愤怒的目光,他这下知道怕了,吓得身子直往后缩,身后三条腿的凳子一歪,他一屁股摔倒在地上,疼得脸色发白,热汗不断地从红肿的额头滚落。 同伴们不敢再去扶他,一个个耸拉着脑袋,躲得离他远远的,仿佛他是可怕的瘟疫。 完了完了,这么多人看到!他完全无法否认!以后先进不用指望了,走哪儿都要被人指指点点,戳着嵴梁骨一顿臭骂。 虎子心底涌出了一种叫懊悔的情绪,他将期盼的目光投向曾晓萍。姐姐不是很能耐么?她肯定能帮他的,到了现在这份上,也只有她能帮他了。 他茫然地张望,却压根看不到曾晓萍,他那位好姐姐,正躲在最隐蔽的角落,头埋得低低的。 眼看要被押出去,虎子急得跳起来,这下终于看清了曾晓萍的位置,他激动地大叫:“姐姐,姐姐。” 下一秒,他却看到曾晓萍猫着腰朝后退,虎子的心霎时凉了个透,同时一种极致愤怒的情绪直涌他头顶,令他彻底昏了头。 他推开押着他的民兵,朝萧姝扑了过去,抱紧她的大腿,浑身抖如筛糠,语无伦次地说:“和我无关,都是我姐姐指使的,是她给了烧锅炉的十块钱,叫他把你引到河滩去说你搞破鞋,也是她叫我把书塞进你的箱子里诬陷你...”
第27页 虎子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个领导就是为了萧姝来的,如果说出真相,萧姝愿意原谅他,他也许就不用被抓起来了。 他声音响亮,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个个呆若木鸡。 真没想到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萧姝不为所动,冷笑着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虎子看了眼傅致远,点头如捣蒜,“我说的是真的,都是真的!我姐看上了傅老师,她想嫁给傅老师,所以计划让我们除掉你。” “傅老师,我姐可稀罕你了,天天在家和我们谈你,每晚做梦都梦到你,她屋里头还有你的画像,每天都要摸个几百遍...” 群众们一阵闹笑,挤眉弄眼,你推我搡的,几下子就把后头的曾晓萍推到了最前面。 “不信你问她。”虎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指着曾晓萍。 傅致远盯了曾晓萍一眼,唇线绷得紧紧,眼底满是冷漠和鄙夷。 曾晓萍心一横,抬脚进去拉住虎子,狠狠捏了他一把,“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虎子狠狠拍开她的手,“我才没胡说,你那点心思谁不清楚?哼。” 曾晓萍被他打得手背都肿了,她疼得厉害,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扇在虎子脸上,“你给我脑瓜子清醒点。”又压低声线道:“你在里面先待几天,我保证尽快救你出来。” 后面两句虎子完全没听进去,他耳朵嗡嗡得疼,额角青筋都在跳,再也受不了,勐然起身,跨坐在曾晓萍身上,一拳拳朝她砸下去,嘶吼出声,“你竟然敢打我!我揍死你!揍死你!” 田书记皱了下眉,吩咐民兵把他们拉开,然后朝萧姝走过来,热情地宽慰道:“萧姝同志,今天让你受惊了。” 萧姝笑吟吟地说,“是我该谢谢您,及时赶了过来,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田书记点点头,“那我先走了,你今天记得给萧主任那头回个电话,他很关心你的情况。” 萧姝笑着应好,目送田书记一行人离开。 这边围观群众也快散光了,连神志不清的烧锅炉的那位都被带走了,最后稀稀拉拉还没离开的几个,对上萧姝的目光,也羞愧地再没颜面待下去。 门外曾家姐弟的拉扯还在继续。公社领导可不关心到底谁是主谋,他心里早把曾家骂了祖宗十八代,今天这对姐弟,让他在县里领导面前丢光了脸,真他妈倒霉。他啐了口唾沫,押着这对姐弟,打算关进武.装部。 “虎子啊,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虎子他妈这会儿正好下工,急匆匆赶过来,肩上还扛着锄头,看到虎子半边脸肿的老高,立刻丢开锄头,扯起嗓子开始嚎。 “是我姐,这个贱人,竟然扇我耳光。”虎子被她妈的嚎叫刺激到,又不管不顾地朝曾晓萍扑过去。 曾晓萍一躲,虎子扑了个空,脚踩在光熘熘的石头上,一个打滑,身子跌出去半截,骨头咔的一声突兀响起。 “啊啊啊,疼疼疼。”虎子叫得比杀猪还惨,眼泪鼻涕飙得满脸都是,“妈,我腿好像断了,你快帮我看看。” 虎子妈吓坏了,“儿啊心肝”的叫唤,急得围着他打转,可惜使尽办法,虎子都没办法再次站起来。 听着儿子止不住的惨叫,虎子妈脸一沉,抬手敲在曾晓萍脑袋上,“你躲什么躲?你个丧门星,看把你弟害的!我让你躲,我让你躲。” 虎子妈拔出裤腰带一顿勐抽,曾晓萍身上正疼着呢,头皮都肿了一大块,被抽了几下后,她躲得更厉害了。 她的闪躲彻底激怒了虎子妈,地上的锄头被高高抡起,朝着曾晓萍的肩膀挥过去,偏偏曾晓萍弯着腰一扭头,正好砸在了她头上。 沉钝的碰撞声一圈圈漾开,锄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曾晓萍软成了一滩烂泥,“啪”地一声倒下去,后脑勺下大片暗红的血慢慢散开。 她瞪大了眼,难以置信,死不瞑目。 虎子妈发出一声惨叫,惊得老树上的乌鸦扑棱着翅膀直往天际飞。 萧姝和傅致远站在门槛外,看着几米开外,曾晓萍猝然倒下,抽搐了几下后,不动了。 那片黑红的血泊分外刺眼。 滴!支线任务完成度百分百。 久违的提示声再次响起,萧姝心里一阵懵逼,原女主就这样挂了?她的女主光环呢?她的金手指呢?难道原女主死了,所有三观不正的剧情就会自动修正? 小仓鼠做了个鬼脸,萌哒哒地说:“这个世界我给你开通了easy模式,因为读者们对原女主怨气太大,自动凑足了超额积分,砸开easy模式的大门,这样的好事我也是头一回碰到,感觉是不是很不错呢?不过easy模式仅限于支线任务,主线任务还需要你再接再厉哟!加油姝姝。” 萧姝轻轻点头,“知道了。” 这个世界主线任务是让傅致远一生幸福平安,看起来挺简单,换作二十一世纪,许多普通人都能做到,只是在这个时代,却是超乎想像的艰难。 傅致远是单亲家庭长大,自小和父亲傅尧樘相依为命,后来傅尧樘娶了女秘书陈慧芬,父子两人的感情就渐渐淡了。去年父子俩人相继出事,一个被发配到镇上小学,另一个到博阳干校改.造,两人间连书信来往都不允许,至于那位后妈陈慧芬,则是早早地听到风声,选择和傅尧樘离婚。 算算日子,傅尧樘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而且那个死法实在是.... 萧姝敛了思绪,定定看着傅致远,脸上流露出几分歉意,“对不起,今天没有提前告诉你,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你们到河滩时,我就躲在另一头,听到了你们说的话,我知道不能马上回来,所以就去镇上,想办法给我爸打了个电话,我爸通知田书记过来解围,事情就是这样子。” 傅致远默了默,说:“天快黑了,我陪你去给你爸回个电话。” 两个人十分默契,都没提曾晓萍的事。 整个镇上只有一部电话,萧姝在里头拨的时候,傅致远隔着一道门,默默等她。 “谢谢爸,您放心,我现在很平安。您和妈要注意身体...” “...等谈完离婚的事,我就回北京...”她忽然压低了声音。 傅致远还是听到了。他的心勐然被提了起来,那颗惊魂未定的小心脏拔凉拔凉的,连带他那张隽逸的脸,都失去了血色。 傅致远心神恍惚,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今天被虎子他们威逼时,他豁了出去,甚至生出了和萧姝共同赴死的念头,那种夫妻一体、亲密无间的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原来那只是他的错觉而已,萧姝从没想过为他停下脚步,她还是要和他离婚的,即使她这几天没在他面前提起,她也从没放弃那样的决心。 就这样放她走吗? 他不愿意。不仅仅因为她是他的妻子,还因为这次重逢时两人相处得很快乐。 可他现在一无所有,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他怎么拦她?拦得住一时,拦得住她这一辈子吗?
第28页 傅致远闭了闭眼,压下眼底酸胀的涩感。 “打电话时还好好的,你现在是怎么了?”萧姝诧异地问道,打断了他的沉思。 “白天发生这么多事,有点累。”傅致远坐到床边,正要脱鞋躺下,被萧姝阻止了。 “等一等。”她温柔地说,“我给你额头的伤口抹点药。” 傅致远摇着头躲开,“不用了。” 萧姝愣了下,她咬着唇,有点委屈地问:“傅致远,你在和我闹什么别扭?” 傅致远闷闷地闭上眼。 “是不是因为他们说我搞破鞋?你怕遭来周围人说闲话?”萧姝再问。 “不是。”他慢慢吐出俩字。 这傢伙真是闷葫芦一个,换作上辈子的萧姝,绝对不会和这样的人多说三句话。可现在没办法,谁让他是她的攻略对象呢? 她耐着性子问:“那你到底在别扭些什么?” 没有回应。 萧姝使出了杀手锏,气鼓鼓地说:“你就是嫌弃我,我走!不玷污你的名声。” 她取出藤箱,开始装模作样地收拾行李,可床边那傢伙愣是不回头,她没办法,咬了咬牙,提起藤箱去开门栓。 她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到3的时候,傅致远飞快跳下床,鞋都来不及穿,从后面一把拉住她。 藤箱落地,萧姝慢慢回头,傅致远喉结上下滑动了下,却没有吭声。 萧姝虎着脸,冷冷推开他。 傅致远看着她的眼睛,哑着嗓子说:“外面天黑了,要走也是明天走。” 艹艹艹!萧姝要被他气死了,她真想剖开他的脑瓜子看看,里面装得到底是啥玩意儿。 她掩下眸底的阴郁,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怎么都止不住。 傅致远慌了,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萧姝一把打开他的手,背过身哽咽着道:“不许你擦。反正你都不要我了,还管我干嘛?” 傅致远手足无措,眼中那点光亮彻底消散,眸子里仿佛蒙了层浓重的阴翳。 他实在是被她逼到极点,这会儿再也忍不住了,闷声闷气地说:“是你不要我,想和我离婚。” 他一口气说完,脸上的神色寂寞又寥落。 萧姝忽然转过身,拉起他的手轻轻晃荡,破涕为笑道:“你个傻子,谁要和你离婚?” 见他不解,她解释着:“过几天我回北京后,就向组织申请调到这边来,以后咱俩再也不分开了。” 傅致远以为自己听错了,拧紧眉头,颤着音问:“你...你要...调过来?” 萧姝歪着小脑袋,点了点头。 傅致远激动地一把抱住她,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好不停地把她往怀里按,力气大得她都快喘不过气来。 “傅致远,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她唿吸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甜甜糯糯地问,带着点儿娇憨的鼻音。 “好。”傅致远立刻应道,轻轻一吻,犹豫又犹豫,最后大着胆子,落在她乌黑的发上。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上升30%。 两人感情升温甜蜜地过了几天后,傅致远送萧姝回北京。 “不用再送了,你快回去吧。”火车站台边,萧姝朝他挥了挥手。 傅致远穿着萧姝新做的袄子,整个人精神奕奕。他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才慢慢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回去,心中满是离别的伤怀。 迎面走来几个同公社的中年妇女,正在嘀嘀咕咕。 “你们听说了吗?曾家那小子今早上死了。” “啊?是虎子?咋回事儿?!” “说是在镇上卫生所治了几天不行,一早想送到县里去治腿,结果起了霜,天儿又黑,骡子半路打滑,直接给他摔沟里去了,听说人当场就断了气。” “啧啧,这就是报应,老天爷看着呢。看来这人啊,是做不得坏事。” “我还没说完呢,这虎子死了,虎子妈恨透了晓萍,直接给她裹了床破蓆子,就扔在屋后那个山头,冬天山里头野兽多,肯定被啃得骨头渣渣都不剩。” ... 傅致远将衣领拢紧,面无表情地加快了步伐。 * 春节过后,冰雪消融,野地里冒出了几点鹅黄新绿。 萧姝正在前往博阳的火车上,等探望完傅致远的父亲,她就直接北上,正式调到傅致远所在的公社。 “姝姝,按照原剧情线,傅尧樘下周就会跌死在干校的粪坑里,你这次到博阳,务必阻止他死,这个任务如果能完成,主线任务完成度会上升20%。”小仓鼠搭着小爪子,一本正经地说。 萧姝轻嗯了声。 这次她从北京带来的,不仅有穿的吃的,还有好几个手电筒和急救的药物。傅尧樘是晚上经过菜圃时,路上坑坑洼洼又没半点光,他一不小心就跌进了粪坑,晚上风寒刺骨,一条命就这样没了。 一声嘆息。 萧姝到达博阳干校时,天已经全黑了。安排完住宿,她正准备去见傅尧樘,外头忽然亮起了火把,骚动随即而至。 “大姐,外面这是怎么了?”她拉住一个面善的中年女人,压抑着心头不安,低声问对方。 大姐打量了她几眼,咬耳说:“刚才从粪坑里捞起来一个老头儿,脸都青了,身上惨不忍睹,看着就让人害怕。” 萧姝心口一紧,急忙问道:“大姐,你知道那老头儿姓什么吗?” 大姐手一拍,扬了扬眉,“嗨,同志,这你可算问对人了,那老头儿姓傅,就住对面三区。”顿了下,神秘兮兮地靠近萧姝,压低了声线,“听说以前在北京还是个大领导呢。” 萧姝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她按捺住心底的万千思绪,死死咬着唇,故作平静地问: “人还有气儿吗?” 第21章 “哪儿能啊?身子早凉了。”大姐轻描淡写地说。 “啪”的一声, 萧姝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断了,她深吸一口气, 抓起手电筒直奔菜圃那头。 田埂边围满了人, 到处臭气熏天,大家却一副见惯不惯的样子,三三两两,咬着耳朵嘀咕。 萧姝挤到最里头,定睛一看, 地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人, 脸上全是污秽,压根看不清长什么样儿, 只有耳边上透出几分乌青。 她慢慢蹲下,想擦干净那张脸, 却被旁边的人喝住了。 “你干什么?不许碰!”那人一脸晦气地斥道,又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说:“妈的!敢偷集体财产,真是活该。” 萧姝这下听出不对味儿来了, 干校里管得这么严,动不动检查铺位,谁敢胆大包天地去偷东西? 她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也顾不得和那人计较,急切地追问身后的人:“这人到底是谁啊?” “啧啧, 旁边村里的王二麻子!经常来咱们田里偷东西, 拇指大的萝蔔都不放过, 今晚估计是来偷麦苗呢,死了好,死了干净。”
第29页 萧姝彻底松了口气,原来今晚只是个乌龙,傅尧樘没事就好,他可一定好好活着。 刚钻出人群,就见另一头的角落里搭了个窝棚,窝棚里缩着一个人,那人穿得很单薄,冷得不停地搓手。 “爸。”萧姝惊讶地轻唤了声。 那人抬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脸上满是褶子,乌紫的嘴冻到皲裂,更让萧姝震惊的还是那人的眼神,黯淡得透不出一丝光亮,仿佛一潭浑浊的死水。 那不是活人该有的眼神。 “你来了。”傅尧樘佝偻着背,有些吃力地站起,朝她点了点头,声音沙哑。 “天气这么冷,您守夜怎么不多穿点衣服?”萧姝关切地问。 傅尧樘看了眼粪坑那边,脸色很麻木,并不应声。 萧姝笑了笑,“您先等等,我马上就回来。” 她点起手电筒,跑回宿舍提起藤箱,赶紧又跑了回来。 “这棉衣是我亲手做的,颜色是致远给您选的,您试试看合不合身。”萧姝语气十分轻柔,将棉衣递给了傅尧樘。 这话半真半假,棉衣是萧姝一手操办的,傅致远压根不知道。 傅尧樘愣了下,颤颤巍巍套上棉衣后,嘶哑着问:“是致远...他选的颜色?” 萧姝笑着应是,又将手电筒和一包吃的悄悄塞到傅尧樘怀中,“爸,您可收好了,晚上这么黑,有个手电筒照路会方便得多,吃的您记得一会儿吃完,别让那边发现了。” 傅尧樘低着头,念叨了几句好孩子,不知又想到什么,默默抬起手抹眼泪。 萧姝注意到他生满冻疮的手背上,贯穿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给挠了,伤口还很新,皮肉外翻着,看起来格外骇人。 “爸,你的手是怎么回事?”萧姝迟疑着问,顺便取出小药箱给他擦药。 傅尧樘脸色微僵,眼中闪烁着难堪和愤怒,“王二麻子今晚又来偷麦苗,还抢了我的棉袄,我去追他,被他推了一把,结果棉袄没抢回来,他人掉进粪坑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难怪那位大姐说掉进粪坑的人姓傅,敢情是凭着衣服认错人了。 “您原来那件棉袄浸了粪水,就算剥下来也不能再穿,我箱子里还有一件,您可以换洗着穿。”萧姝宽慰道。 傅尧樘忽然就摇了摇头,丢下一句“给我穿也是浪费”,转头进了窝棚。 萧姝追上去,不解地问:“爸,这是致远和我的心意,怎么就成浪费了?您知道吗?致远一直很关心您,要是知道您这么想,他会很伤心的。” 傅尧樘心勐然抽了下,他将脸埋进黑暗,愧疚得微微哽咽,“是我对不住那孩子。” 致远从小就没了妈,他工作忙疏于照顾,等致远长大些,他娶陈慧芬进门,更加不管家里的事。他一直以为陈慧芬温婉善良,能将致远照顾得很好,可现实却是致远自从大学起就没在家里住,结婚后更是搬到京大宿舍,后来受到牵连他也没能护住。而他的妻子陈慧芬,则在他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和他离婚。 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他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他痛苦过,懊悔过,后来在这样暗无天日的环境下,他渐渐变得麻木。 他早就不想活了,甚至这三个月来,他一直在研究该怎么死,最好死得能像意外,因为自杀会牵连到家人。 傅尧樘不想连累傅致远。 可现在,他知道儿子一直关心着他,他感动又愧疚,连求死的决心都没那么强烈了。 “致远从来没怪过您,他尊敬您爱戴您,他还和我说,要是将来和您重逢,他一定会好好孝敬您,把您这些年来吃过的苦,通通补偿回去。”萧姝趁热打铁地劝着。 “重逢?”傅尧樘浑浊的眼中涌出几丝光亮。 这个词太缥缈,他以前甚至不敢奢望,可现在他心中忽然就有了动力,他得活着,不管多难他都要活下去,他要撑到和儿子重逢的那一天。 “中央已经下达指令,允许干校里的老弱病残分批回北京,您和致远重逢的那一天,不会远了...”萧姝压低了声音说。 * 一周后,萧姝带着傅尧樘的信,离开了博阳干校。 傅尧樘安然度过死亡劫难,原本看起来行将朽木的一人,现在却如老树逢春,整个人的面貌焕然一新。 萧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天知道那晚在窝棚边,系统告诉她傅尧樘不是失.足、而是自杀时,她有多惊讶!幸好她还有傅致远这张王牌,足以唤醒傅尧樘的求生欲。 她摸了摸里衫内侧那封信,唇角轻快地翘了起来。 下火车时,傅致远已经在等着她了。和去年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相比,他现在看起来胖了点儿,气色也好多了。 两人分开了三个多月,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多是萧姝在说,傅致远安静地听着,当他从她手中接过父亲的信时,整个人不由僵滞住。 看完信,他肃着一张脸,久久地沉默着,眼眶隐隐发红。 萧姝站起来,摸了摸他的头髮,十分大气地说:“想哭就哭,我又不是外人。” 傅致远将脸埋在她胸前,压抑许久后,眼泪终于无声溢出。 父亲还好好活着,信上每个字眼都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和重逢的期盼,那些字仿佛印在他心上,过去那些隔阂和痛苦霎时都不重要了。 他愿意等,无论多难,一定要等到重见父亲的那天。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上升20%。 哭完一场,傅致远擦了擦脸,轻声问她:“你怎么想到去看我父亲?” 萧姝甜甜一笑,“为了你啊。我想如果能带来你父亲的消息,你肯定会很高兴。” 傅致远将她搂进胸膛,脸贴着她的发,轻嗅着她发上的清香,心中一片柔软,过了会儿,才喑哑着道:“谢谢你,老婆。” 萧姝抬起下巴,挑了挑眉,“你刚刚叫我什么?” 傅致远脸上浮现两团可疑的红晕,他眼神飘忽,支吾着想换话题,却被萧姝阻止了。她笑嘻嘻地逗弄他,“致远,我喜欢听你刚才那么叫我,你再叫一声,叫一声嘛。” 她边逗他,边将手伸进他衣服里挠他痒痒,傅致远一直闪躲,最后被她逼到了床角边。 “别闹了。”他将她两只手束在头顶,唿吸有些急促,绷着脸说。 “你再叫我一声,我就不闹了,你要是不叫的话,我可就亲你了。”萧姝微微嘟着粉唇,装出要亲他的样子。 傅致远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眼神幽深,唇抿得紧紧。 萧姝闭上眼,踮起脚尖,将唇轻轻贴了上去。 下一秒,他没有躲开,反而低下头,主动含住她两瓣唇,笨拙地吮吸着。 两人抱在一起,吻得十分激烈,直到萧姝被吻得透不过气,他才松开了她,唇贴着她耳垂,低声叫她:“老~婆。” 缠绵的充满了情.欲意味的轻唤,尾音在细细颤.栗。
第30页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上升10%。 萧姝满意地勾了勾唇,伸出舌尖,轻轻啃了下他的喉结。 傅致远脑中一团白光倏然炸裂,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让他再也忍受不了,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床上。 这一晚屋里的破床都快摇散架了,傅致远像个不知事的毛头小伙,怎么摆弄都嫌不够。 第二天,萧姝腰酸得坐不起来,直到快中午了,她才勉强打起精神,给傅致远做好饭送到学校。 经过锅炉房时,有个被熏得黑不熘秋的男人,剧烈地咳嗽着,正往里头拾柴火。 见萧姝盯着那男人看,傅致远介绍道:“这是上面新派来烧锅炉的老黄。”然后压低了声音,“也是从北京发.配过来的,下放十几年了。” 萧姝点点头,两人正要离开,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从锅炉房里出来。 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看起来痴痴呆呆的,眼睛空茫茫没有焦点。她走到墙边,抱起一块木头,低垂着头抚弄,看起来乖顺又可怜。 “这是老黄的女儿,听说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脑子。”傅致远温和的语气中透着同情。 萧姝看了女孩一眼,淡淡收回视线,转身和傅致远走开。 就在夫妻二人转身的剎那,女孩忽然抬起头,眼底的空洞敛尽,死死盯着他们的背影。 第22章 盛夏七月, 炙烤了一天的大地暗了下来,树上的知了却还不肯歇。 萧姝正在洗澡, 说是洗澡, 其实就是蹲在盆边上,全身上下擦一遍,而且不能每天都擦,这里水金贵得很,要想打上两桶水, 得去一里外的地儿。 从傅致远的角度, 正好可以看到她一截白生生的腕子晃荡着,雪润的脖颈下骨肉匀亭, 身姿诱人得很。 傅致远忽然有些口干舌燥,也没心情再备课, 仰起头咕咚着喝下一缸子冷水,可愣是没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火气。 “致远,给我递下衣服。”萧姝头也不回地说,语气十分自然。 傅致远慢吞吞过来, 等她接过衣服,立刻撇开了脸。 萧姝将洗澡水泼到门外,转身合上门栓, 往他怀里一靠,扬起小脸问:“我这身好看吗?” 月牙白的睡衣, 料子是杭绸的, 脖颈那里微微松开, 露出一片好看的莹白,衬得人无端多了几分慵懒。 “好看。”傅致远喉结上下轻滚了下,俊脸渐渐绷紧,干巴巴地挤出俩字。 好看是好看,然而绝不可以给第三个人看到,穿成这样被外人看到,是要被骂伤风.败俗,还得挨批评的。 萧姝不满意这个回答,她扭着腰贴近他,勾起唇幽幽问:“我穿这身好看,还是什么都不穿好看嗯?” 傅致远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他耳根窜起大片红晕,脸红得快要滴血,眼底的心浮气躁,怎么都掩不住。 “你这是怎么了?”萧姝明知故问,盈盈的杏眼盯着他。 “天儿热,外头的知了还吵得人头疼。”傅致远支吾道,就是不肯承认心里那点想法。 脸皮这么薄的男人,还真是有意思。 萧姝就点了点头,“原来是头疼,我给你揉一揉,揉揉就不疼了。” 不等傅致远反应,她抬起手。轻摁他的太阳穴,红唇半张着,在他睫毛上微微唿了口气。 傅致远浑身颤慄了下,他红着脸,咬牙斥她:“你....” “我怎么了,嗯?”萧姝上扬着尾音,继续撩拨他,臂弯勾着他的脖子,指头一圈圈跳跃旋转。 傅致远虽然素来斯文内敛,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哪里受得住她这样勾.引? 他捉住她的手,俯身压了下来,正要吻上去,她却偏着头躲开了,慢条斯理地说:“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傅致远唿吸一紧,萧姝见状,主动缠了上来,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喉结,等着他的回答。 “不穿,好看。”他的声音低而急,在她发出欢快的笑声前,低头狠狠堵住了她的嘴。 云散雨歇。 俩人靠在床头,傅致远的手慢慢往下,覆在她的小腹上,缓缓道:“我们生个孩子吧。” 不知想到了什么,萧姝脸上慵懒的笑忽然一淡,不接他的话,反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闭着眼说:“我困了,睡吧。” 傅致远的手僵在了半空,眼底慢慢涌出浓重的失望。 屋里的气氛陡然沉默下来,俩人背对着背,各怀心事,谁都睡不着。 “着火了,着火了。” 外头急促的唿救声突兀响起,打破了这夜的宁静。 起火的是曾晓萍家那几间破屋,赤红的火焰熊熊燃烧着,连带屋后那片山头都起了浓浓的黑烟。 萧姝和傅致远赶过去时,很多人正在围着灭火,挑水的泼水的进进出出,混乱中有人嚷了一声: “虎子妈还在里头呢!” 听到这话,公社领导虎着脸,狠狠朝旁边啐了口唾沫。 妈的!要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死法,屋后的山头可是国家的,全都烧了谁来赔?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火势才渐渐灭了,两个汉子钻进废墟里,抬出来一个人,这人烧得焦黑焦黑的,已经辨不出本来面目,只能从那个身形看出来,是虎子妈。 自从虎子死了,虎子妈就变得疯疯癫癫,也不上工,还去队里的高粱地放火,被抓到后,关了几个月才放出来。出来后,这几件破屋就开始闹鬼,经常半夜传出悽厉的惨叫,虎子妈渐渐疯得更厉害了。 没想到,这次她居然把自己给烧死了。 公社领导嫌恶地皱眉,让人就近刨个坑把尸体埋了,然后摆摆手,叫大家各自散了。 傅致远挑水挑得气喘吁吁,他抬手擦了把额头的热汗,正要和萧姝离开,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鬼!有鬼啊!”那人抱着头,将脑袋缩在膝盖下,慌乱地朝后退着。 是老黄的女儿黄丫。 黄丫的模样实在太滑稽,老乡们朝她指指点点,发出一阵阵闹笑。 没有人会把一个弱智的话当真。 “有鬼,是真的!鬼...鬼烧了屋子,杀了...屋里的...人,鬼后脑壳上...全是血,啊啊啊啊啊!”黄丫不停地晃着脑袋,神经兮兮朝四周张望,语气十分激动。 “在那儿,就在那儿。”黄丫瞪大双眼,指头颤抖着,指向后头黑黢黢的树林。 老乡们笑不出来了,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个人:死去的曾晓萍。 曾晓萍死的时候,脑袋下面流了一大滩血,死状可怖,而她的尸体,就丢在那个林子里。 夜风拂过,带来一种无端的阴森感,隐隐夹杂着野兽的嘶鸣声。 所有人汗毛倒竖,有个女人看了萧姝一眼,低声嘟哝着:”曾晓萍啊...” 声音很轻,可现场所有人都听到了。 公社领导抬了抬僵硬的脖子,瞪了眼那女人,重咳一声,将吓傻的黄丫拽住,厉声呵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第31页 黄丫睁大空洞的双眼,露出无比惊惧的表情,瘦小的身体瑟瑟发抖,嘴唇哆嗦着重复“鬼!鬼!鬼!”,完全无视了对方的斥责。 妈的!公社领导又气又怕,简直想打人,巴掌还没举起来,老黄急匆匆赶过来了。 “丫头,你怎么在这会儿?赶紧跟我回家。”老黄将黄丫一把拉过来,紧张地看着她。 公社领导脖子一梗,瓮声瓮气地说:“老黄,你管好你这个傻女儿,刚才居然到处嚷嚷有鬼!像什么话?” 老黄立刻低声下气地赔罪,黄丫躲在他身后,一声不吭。 公社领导哼了一声,将手背在身后,神气地走了。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散掉,脸色都不大好看,有的甚至交头咬耳猜测着,是不是曾晓萍回来復仇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萧姝总觉得黄丫离开时,看她的眼神很怪,让她不大舒服。 那一眼目光清明,她甚至能感觉到灼烧似的敌意,可等她细细望过去时,分明又什么都没有了。 她正皱眉沉思着,傅致远抬起手,帮她擦了擦脸上熏出来的黑灰。 萧姝抬头看他,见他鼻尖上有团黑,她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的脸色严肃,薄唇紧抿着,衬得鼻尖那团黑不但不噁心,反而透出几分俏皮,有种意外的反差萌。 她轻轻捏住他的脸颊,在他鼻尖擦了下,笑眯眯着说:“回家吧,可不能让鬼捉走我的小花猫。” 傅致远被撩得耳朵有点红,一路却闷闷的不说话,等到家合上门栓,萧姝在他面前晃了晃,轻笑着问:“你这是怎么了?被鬼吓丢了魂?”顿了下,嘆着气说:“就算曾晓萍变成鬼,该报復的人也是我,和你没关系,说不定哪天我就...” 傅致远突然跳起来,一把抱住她,捂紧了她的嘴,语声里透着点怒意,“不许你说胡话。” 萧姝在他脸上“啪嗒”亲了下,“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傅致远忽然流露出受伤的神色,沉默片刻后,轻轻问了句,“你不想...和我生孩子吗?” 萧姝微愣,终于回过味儿来,这人在抽什么风? 她拉起他的手,嘆了口气,“致远,我不是不想和你生孩子,是我上次检查,医生说我很可能生不出孩子,我怕你失望,一直没敢说,要是你接受不了,咱们离婚也行...” “离什么婚?”他突然拔高了音量,看起来生气极了,说完似乎又怕吓着她,轻抚着她的背,柔声道:“那就不要孩子,我们两个人过一辈子。” 萧姝目露迟疑,“可你是傅家的独苗,你父亲那边......” “他要是追问,我会告诉他,是我不行...”傅致远的声音越来越轻。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上升10%。 萧姝眼眶泛红,她咬着唇,紧紧抱住他的背,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 三个月后,夫妻俩收到一个好消息:傅尧樘得到批准,很快将返回北京官復原职。 两人高兴了好几天,更多的好消息接踵而至。 一批又一批批准令下来,连烧锅炉的老黄都要调回北京了,傅致远的批准还会远吗? 按捺住心底的喜悦,夫妻俩面上都装得很淡定,生怕在这最紧要的关头,再出什么岔子。 这天萧姝正在学校锅炉房打水,正好黄丫进来了。 自从老黄接到批准令,几乎所有人对这父女俩的态度都变了,也没人再敢捉弄黄丫,她现在变得干净许多,两条辫子梳得也算整齐,连眼神看着都没那么痴傻了。 萧姝打完开水正要走,黄丫突然“啊”的叫了声,焦急地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她俯身一看,原来是黄丫的暖瓶塞子卡得死死,压根拧不出来。 “帮......帮我。”黄丫急得口舌不清。 萧姝弯下腰,握起暖瓶塞,使出吃奶的劲儿,想将它拔.出来。 锅炉房里水雾氤氲,滚烫的热浪自龙头下一圈圈漾开。 黄丫站在萧姝身后,低垂着双手,目光游移在龙头和萧姝的脸之间,眼底迅疾迸射出怨毒和狠戾...... 她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悄悄向前迈了一步。 第23章 "萧姝, 有人找你,北京过来的!”外头的老师叫道。 萧姝目光一亮, 应了一声, 忽然站起来,千钧一髮之际,黄丫飞快地将她朝前一推。 萧姝一个轻巧地转身,避开了她的手,从她身边擦了过去, 而她刚刚迈出的脚, 磕到地上的热水瓶,脚底打滑, 一个趔趄,直直朝滚烫的龙头下倒了下去。 水雾飞溅, 黄丫左半边脸立刻被烫得通红,烫出了透亮的大水泡,悽厉的惨叫声随之响起。 黄丫疼得缩成一团,五官扭曲着, 在地上滚来滚去。 恰好外头喊萧姝的老师进来,乍看到黄丫这惨不忍睹的模样,满脸惊诧地问:“黄丫这是怎么了?” “哎呀, 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烫成这样子,得赶紧去卫生所看看。”萧姝着急地说, 莹莹眸光里满是怜惜和担忧, 她俯身扶起了黄丫。 黄丫半边眼睛已经睁不开, 另外那只眼被刘海挡住,只隐隐漏出些光,看起来渗人得很,她张了张嘴正要反驳,萧姝在她耳边一晃,幽幽地说:“你觉得她们是会信我,还是信你,嗯,一个傻子?” 黄丫顿时僵滞住,气得双肩都在微微发抖。 老师一把拉住黄丫,拽着她往外走,边走边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就不能长点记性?走,赶紧去卫生所看看,小姑娘家家的,本来就傻,毁容了可怎么办?” 两人离开后,萧姝眸底涌出深深的冷意。 早在她弯腰的时候,她就一直留意着黄丫,眼角余光也窥到她推她的那个动作,即使没有外头那声唿唤,她也会躲开黄丫的推搡。 暖水瓶是她故意挪到黄丫脚边的,她原本只想给她个小教训,让她绊倒摔上一跤,没想到她脚底打滑,竟然磕在了水龙头下面。 想害人,结果反而把自己害了。 这黄丫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装成傻子?她和自己又是什么仇什么怨?竟要下这样的狠手? 萧姝想了许久,慢慢吐出口气,敛了思绪,提着水瓶快步走出锅炉房。 北京来的两个同志等了有一会儿,却没有露出不耐的神色,等萧姝和傅致远都到了后,才笑容满面地告诉他们,傅致远的批准令下来了,小俩口再过一个月就能调回北京,同时还转达了些傅尧樘特别嘱咐的话。 谈完后,天色已经开始昏黑,萧姝和傅致远肩并肩,慢慢朝家走,一路上,傅致远一语不发。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傅致远忽然牵起萧姝的手,飞奔进了屋,合上门栓,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然后他将她高高举起来,在屋里转了好几个圈。 傅致远畅快地大笑着,眼中的光芒耀眼又炽热,他激动得像一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将近三年,人生中最珍贵的青春年华,他都蹉跎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最开始的一年多,家不像家,人不像人,他行尸走肉般活着,整天灰头土脸的,看不到半分希望,渐渐生出自己这辈子已经能看到头的念头,直到萧姝的到来。她给了他一个家,也给了他温暖和希望,鼓励他努力地振作起来,相信前路不远处的光明。
第32页 哪怕境遇再困顿,生活再艰难,她都义无反顾地陪着他,半句怨言都没有。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回北京了,他多想告诉她,他会给她他能拥有的最好的一切,他要陪着她白头偕老。 可这样的话太肉麻,他说不出来,他只能抱着她,将她拥得更紧,恨不能将她揉进骨血里,这样她就永远不会离开他了。 萧姝推了推他,娇娇地嗔他一眼,“致远,咱们今晚做桌好吃的庆祝下。”顿了顿,说:“你先去生火、烧锅水。” 傅致远应了声,转身出了屋子,萧姝立刻打开商城,取出各种各样的新鲜食材。 锅里的热油滋滋冒开,萧姝撒了点儿蒜末姜丝,等炸得金黄了,她将一碗虾倒下去,煸炒至微微变色,淋料酒和和各式调料下去,盖上锅盖慢慢地焖,等浓汁慢慢收尽,虾肉熟透,泛着油亮的橙红,最后再放几段青蒜,一盘鲜咸浓醇的油焖大虾就做好了。 傅致远目瞪口呆地看着桌上的油焖大虾,蒜香排骨,土豆烧牛肉,香菇菜心...还有一瓶他不认识的洋酒。 “吃啊,怎么不吃?”萧姝给他夹了块虾,挑眉轻声问道。 “哪儿...哪儿来的啊?”傅致远难以置信地问。 “你说这些菜啊,托人去黑市买的。”萧姝笑了笑,也不管傅致远信不信,低头吃饭。 傅致远其实不怎么信,但他不是好奇心重的人,这个问题就这样过去了,他开始剥虾,却不得其法,壳怎么都剥不干净,肉是没吃到,还沾了一手淋.淋的汁。 萧姝看在眼里,在他额头轻点了下,无奈地轻笑:“你看着,要这样剥才行。” 她举起一只虾剥给他看,她的动作优雅,傅致远还没看清楚,鲜嫩的虾肉就伸到了他嘴边。 萧姝的手指嫩得像葱,指甲修得整整齐齐,指尖纤细,指甲泛粉,夹着那片虾,煞是好看。 傅致远看得微微失神,连虾的滋味儿都没好好回味。 萧姝起身斟了两杯酒,递到傅致远面前,笑盈盈地说:“我真替你高兴,致远,祝贺你!” 他端起酒,仰头一饮而尽,两人一杯接着一杯,最后菜没有吃完,酒倒是全喝光了。 傅致远俊脸上染了层酒精的薄红,他歪倒在桌边,慢慢撑起头,睁大眼看着萧姝,渐渐流露出痴迷的神色。 “老婆,你真好看。”他嘿嘿笑着说,伸出手去摸她的脸。 在萧姝被他抱进怀里的那刻,傅致远将头靠在她肩上,一字一字轻声说:“以后我会好好疼你的。” 萧姝按了下他红到发烫的额头,笑了笑,“你现在就很疼我啊。” 傅致远摇了摇头,撒娇似地嘟哝着: “还不够,不够的。” 他语气闷闷的,带着点儿委屈,“我最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不在我身边,我竟然和曾晓萍结婚了,后来我又离了婚,身体还毁了,房子又被陈慧芬抢走,只能流落到街上,最后我还被陈慧芬害死。你说这个梦荒不荒谬?” 萧姝心口一紧,傅致远这是梦到了原书中他自己的命运? 她压下一瞬的慌乱,柔声安慰他,“致远,那只是个梦而已,你看我不是好端端在你身边?相信我,梦里那些事不会发生的。” 傅致远满足地轻嗯了声,然后倒在她身上,安静地睡着了。 萧姝垂眸,抚摸着他垂覆的眼睫,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傻瓜,有我在,陈慧芬怎么可能再害得了你? * 12月初,北京城落了这个冬天的初雪,到处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 医院里,排队的人一个个缩着脖子,将手拢在袖子里,时不时跺着脚,感嘆这天儿冻得可真厉害。 萧姝看完医生,傅致远迎上来,看了她几眼,却欲言又止。 半个月前,他已经恢復在京大的工作。趁着今天休息,正好陪她来医院检查下。 萧姝挑了挑眉,轻笑道:“怎么,你在担心我?” 傅致远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很温和,“不行也没关系,我们两个人就挺好的,生不生孩子,其实不重要。” 萧姝挽住他的手臂,仰起脸甜甜一笑,“医生说,我的身体状况已经好转,现在能生的机率很大。”又眨眨眼,压低了声音,“你可得加把劲儿。” 傅致远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一想到两人晚上那档子事,脸颊便热得越发厉害。 两人准备下楼梯时,正好和一个人擦肩而过,那人走得很急,气喘吁吁的,拐进旁边的病房,压根没注意到小俩口。 “那...那不是老黄么?”萧姝回瞥了眼那人,语气里透出点诧异。 随后,病房里猝然响起一声低吼,语气十分压抑,夹杂着极致的愤怒。 “你来干什么?” 是老黄的声音。 萧姝和傅致远脚步一顿,借着半掩的房门,看清了里头的动静。 正对着门的病床上躺着个人,半边脸伤上病恹恹的,另外半边脸用白纱布紧紧包裹着。 竟然是黄丫,看起来她脸上的烫伤不仅没好,反而恶化了。 老黄立在病床边,原本那样温顺的一个老实人,现在却脸色涨红,眼珠暴突着,攥紧的双手在颤抖,仿佛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 病床另一头还站着个人,脸被老黄的背影挡住,只能看到脚下的黑色半高跟,是个女人。 那女人身子一哆嗦,往病床边靠了靠,说:“我只是过来看看丫头,和她说完几句话,我就走...” 老黄不耐地打断了她的话,“你给我走,马上走!我和丫头都不想再看到你!” 他咆哮着说,陈年旧事浮上脑海,心头那股痛苦怎么都压不下去。 那女人顿了下,柔声道:“老黄,你和我置气没关系,但丫头现在伤成这样,这里治疗环境又不好,我想让她转院,我这边...” “不劳你操心了,你的恩惠我黄某人受不起。”老黄冷声道。 那女人忽然拔高了音量,“可你没照顾好丫头,你凭什么不许我心疼她?” “心疼?”老黄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事,一把将她推开,语气嘲弄无比:“当年不是你急着往上爬,去陪别的男人睡觉,把丫头丢到一边,她至于烧傻受这么多苦?” 那女人踉跄了几步,那张被挡住的脸露了出来。 门外的傅致远,对上那女人的脸,脸色微微一变,目中渐渐涌出震惊。 “是她?” 第24章 那个女人, 正是他的后妈陈慧芬。 傅致远惊讶至极,他从来不知道, 陈慧芬以前嫁过人生过孩子, 而黄丫竟然就是她的亲生女儿。 正愣怔着,萧姝拉紧傅致远的手,闪身躲到了隐蔽处。 陈慧芬脸色惨白,眼眶隐隐发红,捂着脸蹬蹬蹬下了楼梯。 傅致远下颌线条绷得紧紧, 眼神冷漠中透着不屑。 萧姝望向陈慧芬的背影, 强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不安,沖傅致远娇俏一笑, “别多想了,天儿冷, 咱赶紧回家,吃火锅涮羊肉,想想就馋了!”
第33页 傅致远也回过神,笑了笑, 包裹住她的小手,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 两人刚离开,老黄坐到黄丫病床边, 嘆了口气,“丫头, 你别怪爸, 陈慧芬那个女人, 不是什么好人。以前她抛弃了咱父女俩,后来听说她和她前夫划清界限,她眼里除了权势,容不下其他东西,和咱不是一路人。” “前夫?”黄丫轻声问了句。 “她前夫就是傅老师的父亲,傅老师你记得的吧,高高瘦瘦的,人又斯文,教书又好...” 黄丫黯淡的眼眸中陡然掠过一抹厉色,她慢慢重复着三个字:“陈-慧-芬-”,半边唇角悄悄勾起冷笑。 * 临近年末,萧姝和傅致远都变得异常忙碌,加上风雪天气多,为了省事儿,两人晚上多住在京大职工宿舍,只有周末才回傅家一趟。 这天两人正说说笑笑着,才进傅家大门,就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 陈慧芬竟然也在,笑盈盈地站在傅尧樘边上,给他倒水的动作,自然中透着几分亲昵。 夫妻俩不由笑脸一淡,傅致远的性子温厚,虽然厌憎陈慧芬划清界限的行为,这会儿当着父亲的面,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声唤了句“陈姨”。 陈慧芬微愣,片刻后调整好脸部表情,欢欢喜喜地迎上来,说了好些动听的恭维话。 客厅里气氛有些尴尬,陈慧芬却安之若素,始终笑吟吟的,完全无视了傅致远的冷淡。 萧姝实在看不下去,勾了勾唇,扬起一个热情的笑:“没想到陈姨会过来,真是稀客!您快坐,我去给您倒水,也怪我今天回来的晚,让您一个客人忙来忙去,实在过意不去。” 陈慧芬哎了一声,低眉顺眼地坐下了。 “爸,您饿了吧!我现在就去做饭,晚上炖个羊肉汤暖暖身子。”萧姝转过头,朝傅尧樘说。 傅尧樘原本和缓的神色,在听到萧姝说话后,变得微微不自然,陈慧芬注意到了,抬起头温婉一笑,“老傅平时不吃羊肉的,嫌那味儿太膻。” 萧姝也笑了笑,“爸爸前两年熬坏了身子,每到下雪下雨关节就疼,得吃羊肉晚上才撑得住。”话音一转,自带几分诧异,“怎么,陈姨你还不知道这件事?” 傅尧樘的脸色彻底变了,冷硬中透着几分阴沉,显然萧姝这句话,勾起了他某些晦暗丑陋的过往记忆。 陈慧芬见势不妙,利索地起了身,干巴巴地挤出笑容,客套几句后就走了。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隔三差五的,陈慧芬就会来傅家看望傅尧樘,最初的几次傅尧樘脸色不大好,可陈慧芬只当没看见,该干嘛干嘛,后来傅尧樘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过年这天,陈慧芬一大早就来到傅家,见萧姝正在厨房里张罗,立刻主动洗手去帮忙。 傅致远大好的心情瞬间没了,他皱了皱眉,迟疑地看着傅尧樘。 “是我叫她来的。”傅尧樘说。 “爸,今天是大年三十,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个年不好吗?您让她来做什么?”傅致远竭力压制着心底的怒气,语气中却仍透出了端倪。 “慧芬她现在一个人,过年冷冷清清的,我这才想着让她来吃个饭。”傅尧樘声音很温和。 “她一个人,那也是她自求的,是她当初要和您划清关系,要和您离婚。”傅致远无奈地嘆了口气。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别再提了,人这一辈子经歷的多了,很多事也没那么重要了,再说你陈姨她也不容易,她现在知道后悔了。”傅尧樘感嘆着说。 傅致远简直要被他爸气笑了,他肃了肃脸色,“您是想和她复合?您如果要再找个老伴儿,我和小姝绝对支持您,但是陈慧芬不行,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万一哪天咱家再出个事儿,她是不是又要卷财跑人?” 傅尧樘默了默,说:“致远,其实我和你陈姨还没离婚呢,当年是打了离婚报告,但是却没来得及领离婚证,所以我和她现在还是...” 傅致远惊讶地瞪大双眼,久久地说不出话。 他实在想不明白,父亲好不容易回到北京,父子俩的感情一日日好起来,一家人也过上了平安的好日子,可他为什么还要再沾陈慧芬那个女人?他不是早就看清陈慧芬的真面目了吗? 这顿年夜饭吃得索然无味,两口子收拾完回屋,傅致远忍不住嘆气。 “怎么?还在为陈慧芬的事不高兴?”萧姝细细打量了他几眼,边抚平他紧皱的眉头,边柔声问。 “那个女人,恐怕很快就要搬进傅家了。”傅致远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眼底涌出浓重的失望和无奈。 “不是迟早的事?你且把心放宽些,她要搬进来就让她来,可别因为这事儿给她留个话柄,再说了,要是你实在不想看到她,咱们搬出去住也行。”萧姝大大方方地宽慰着他。 “搬出去?”傅致远盯着萧姝,露出为难的神色。 总不好一直住京大宿舍吧?两人刚结婚时是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原主嫌弃那屋又小又破,就单独搬回萧家住了。 “房子的事你别担心,我有办法的。”萧姝一脸胸有成竹,坐在他怀里,调戏似地摸了把他的脸,又缠住他的脖子,语气幽幽,“那房子是我爸给我的,本来打算让我离婚后过去住。” 傅致远怔了下,双目渐渐泛起暗红血丝,鼻翼剧烈翕动着,他忽然箍住她的腰肢,一个转身,将她压在了床上,死死地盯着她,眸中涌出小兽般的受伤之色。 “你个傻子,我才不要和你离婚呢,我要和你生孩子。”萧姝咬着他的耳朵,一字一字地说。 她顺势抬起脚尖踢了下他,发出咯咯的轻快笑声。 不论两人多么反感,才过完年,陈慧芬就搬进了傅家,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正式照料傅尧樘的起居生活。 傅尧樘自从回北京后,腿脚一直不利索,陈慧芬便经常扶着他,趁着风清日暖,去附近的公园熘达熘达,时间一久,原本对陈慧芬颇有成见的邻居们,也渐渐对她开始改观了。 “慧芬同志这天天为了老傅忙里忙外的,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有人感嘆。 “想想她当初是怎么对老傅的,现在想来弥补,晚了!”另一人泼冷水道。 “你是没看到老傅对慧芬的态度,就跟平常的老夫老妻没区别。老傅前两个月在雪里摔晕了过去,老可怜了,还是慧芬同志赶过来,把他送去了医院,后天又天天过来照顾他.....” 傅致远听完这些话,不动声色地走开了。 他终于回过味儿来,父亲对陈慧芬为何陡然改变了态度。难怪父亲最近每每提到陈慧芬,都一副欲言又止、却又态度坚决的模样。 他回到家时,正好看见萧姝坐在床边,那张娇美的小脸蒙了层淡淡的阴翳,其间的森寒难掩。 “这些药不用再吃了。”萧姝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收起床头柜上的药。 柜子上的药都是用来调理身体,备孕用的。
第34页 见傅致远不解地看着自己,萧姝解释道:“致远,你现在吃的药有问题,而我吃的药对调理身体没用,有人在我们的药里动了手脚。” 傅致远立刻想到了陈慧芬,显然萧姝也想到了,她就摇了摇头,“药确实是医院开的那些,咱们现在没证据,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根据系统的检测,傅致远吃的那些药,会导致人绝育,幕后黑手是谁,简直唿之欲出。然而有件事却让萧姝感到奇怪,因为其中有一味药的成分,到了下个世纪才会研究成功。 那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可它出现在这里,就说明除了自己,这个世界很可能还有另一个异能者。 然而曾晓萍已经死了,原文中也只有女主拥有空间,那么现在这个异能者又会是谁呢? 萧姝敛了纷繁思绪,露出轻松的表情,凑到傅致远耳畔,轻轻说了一句。 * 夜色笼罩着大地,距离傅家百米外的空旷巷口站着两个人,正亲密地说着话。 陈慧芬扭了扭水蛇腰,推开男人的大掌,嗔笑出声:“看你这猴急样儿,不是刚陪过你?你赶紧走!我得回家了,老头子还在家里等着呢。” 那男人不情不愿地松开她,回味着方才的滋味儿,淫.笑着说:“老头子那边,你可以行动了。”又低下头,晲了眼她平坦的小腹,脸上的神色越发得意。 两人又絮絮叨叨几句后,男人才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陈慧芬理了下头髮衣服,慢慢朝傅家走去。 几分钟后,陈慧芬将书房的门敞开,朝外猝然发出一声尖叫:“老傅,老傅,你这是怎么了?” 第25章 傅尧樘脑出血陷入了昏迷, 整个傅家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澹之中。 不过短短几日,傅致远似乎老了好几岁, 眼下覆了一圈青黑, 下巴上生出密密麻麻的乱髭,看起来憔悴极了。 他坐在傅尧樘病床边,合起双手撑在额前,痛苦地闭上了眼。 四周蘧然无声。 良久,傅致远黯然起身, 随萧姝出了这间高级病房。 门一推, 陈慧芬正站在门外,脸色发白, 眼皮微微红肿,投向病床上那人的目光, 满溢着怜惜和焦急。 乍看之下,真像个正为丈夫昏迷而担忧的好妻子,只可惜脚上那双擦得锃亮的高跟鞋、化了精緻淡妆的脸,还是透漏出些微异样。 女人的心思, 只有女人最懂。 萧姝淡淡收回视线,挽着傅致远的手臂,轻轻抬起下巴, 与陈慧芬擦肩而过,从头到尾, 傅致远都没看那个女人一眼, 他冷漠地彻底无视了她。 陈慧芬三步并作两步, 趴在病床边,脸埋进傅尧樘冰凉的手,双肩一耸一耸地抽噎着,眼泪浸湿了他的掌心。 抽噎声大得足以让病房外的人听到,萧姝唇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挽着傅致远越走越快。 直到听不见那抽噎声了,萧姝才敛了眼底的讽色,送傅致远离开后,静静地躲到了一边。 不多时,陈慧芬出了病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她熟门熟路地走到一间办公室门外,朝身后警惕地探了眼,闪身进去,将门从里头反锁。 萧姝蹑手蹑脚跟上来,屏住了唿吸。 四下里静悄悄,唯有办公室内愈发粗重的喘.息声和女人的娇.吟声,隐隐绰绰地飘出来。 “别,那儿不行。”是陈慧芬的哀求声,娇媚得能拧出水来。 “怀孕就是麻烦。”那人被强行打断,不耐地哼了声,又在陈慧芬脸上啵了几口,粗喘着气,阴恻恻地说:“傅致远那头药吃得差不多了,待会儿我就把报告给你,他这辈子算是断了香火,还是老头子有福气,都五十多了,还能白得一个乖儿子。” ... 两人腻歪了好一会儿,陈慧芬才拿着那份报告,春风得意地离开。 萧姝把玩着小仓鼠绒绒的毛,唇角那抹笑意越发冰冷。 回到京大宿舍时,初春的暮色渐浓,余晖透过木质的窗棂,落在她半边明皎的脸颊上,剩下那半张脸隐没在昏暗中,衬得她显出分外的深沉。 “陈慧芬怀孕了。”她看着傅致远,慢慢吐出一句。 傅致远诧异地抬眉,目光里带着点儿困惑。 如果想生孩子的话,父亲早该和陈慧芬生了,不至于两人结婚十来年,都没有半儿一女。 “孩子确实不是爸的,而是爸爸那位主治医生的,包括换掉咱俩的药,也是陈慧芬和他联手做下的!”萧姝缓缓说道,带着预料之中的语气。 傅致远额头青筋直跳,双目迸射出浓烈的厌憎,唇线抿得越来越紧。 那个祸水!果然就不该让她进傅家大门的!她不仅想害自己,还要混淆傅家的血脉,这样的做派,目的简直不言而明。 会不会父亲脑出血晕倒这件事,也是她下的手? 这个念头闪过,傅致远后背沁出了一身冷汗,不寒而慄的感觉覆上他每一寸皮肤,令他浑身汗毛倒竖。 他瞬间想到了那个梦,梦里陈慧芬嘴脸嚣张,梦里自己悽惨死去,林林种种在这一刻浮上心头,歷歷在目。 与此同时,他下定了决心,唇角缓缓勾起一丝冷酷的笑。 * 五月的这天,外面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傅尧樘的病房里,却阴云密布,似有惊雷凭空噼过。 就在刚刚,主治医生沉痛地宣布傅尧樘已经脑死亡,并劝家属们早日将他下葬。 傅致远不肯,在主治医生离开后,他安排傅尧樘悄悄转了院,小两口在病床边守了一天。 至于陈慧芬,痛哭了一场后,就不见她人影了。 萧姝一整天没吃饭,傅致远十分心疼,想出去给她买点儿吃的,刚买好准备上楼时,有个人拍了拍他的肩。 是傅家的邻居,平时为人挺热情的。 “致远,咦,你怎么在这儿?”邻居狐疑地挠了挠头。 “我爸他上午转了院。”傅致远客气地说。 邻居的神情变得更诧异,他欲言又止,最后好心地提醒说:“你和你老婆还是赶紧回家看看吧,你们家现在...哎!” 邻居摇了摇头,嘆着气走了。 傅致远凝望着邻居的背影,眉头慢慢拧成了一团。 他和萧姝到家门口时,正好看到陈慧芬扶着腰,指挥几个人进进出出,把里头的红木家具搬出去,周围还有不少邻居在围观。 萧姝眯了眯眼,上前质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陈慧芬装模作样地捂了捂脸,哽着声长吁短嘆,“老傅他现在人没了,我一进这屋子,总忍不住想起他,心里怪难受的,这屋子我可不敢再待了...” 萧姝笑了笑,语气冰冷至极,“你要想离开傅家,没人会拦你,但你现在搬出来的这些东西,都是国家补偿爸爸的,你凭什么把它们都搬走?” 傅尧樘回北京后,原本抄走的房子连带里头的家具,又都全还给了他。当年他在抄家前,藏起来一些字画,还有几匣小黄鱼,现在都藏在傅家的书房里,那是傅尧樘的全部家当,想来已经让陈慧芬摸得一清二楚。
第35页 当着邻居们的面,陈慧芬按捺住性子,笑着说:“老傅人没了,我知道你和致远现在都不好受,可我也难过啊,我和老傅是正儿八经的夫妻,风风雨雨十几年,这家也是我的家,莫说就搬了这几样家具,哪怕是这套房子,我也是合法的第一继承人。” 萧姝就点了点头,嗤笑道:“敢情致远作为爸爸唯一的儿子,没资格分到这房子和家具,反倒是你这个抛弃丈夫的女人,分起来就名正言顺呢?陈慧芬,爸爸还在医院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来分家产了?” 陈慧芬双颊的笑容僵住,她顿了顿,目光投向傅致远,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我没记错的话,致远已经二十五了吧,平常人这年纪,孩子都能下地打酱油了,可你们...” 那微微闪动的目光,最后落在萧姝脸上,唇角翘起似笑非笑。 “不瞒大家说,我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前两天我去看了中医,医生说这胎很可能是个男娃,也是老傅显灵,在这档口让我能怀上。”陈慧芬柔婉地说道,说完瞄了邻居们一眼,那张风韵犹存的脸颊上,露出怪不好意思的娇态。 人群中立刻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萧姝转身,面朝着人群,忽然拔高了音量,“家父病危,今天我想让在场各位,给致远和我做个见证。有那愿意留下来见证的,无论最后房子家产归谁,致远和我都请您去京心大饭店吃顿饭。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既要留下来见证,将来无论闹到哪一步,哪怕去公安上法庭,也要给我们作证到底。” 这话一出,邻居们散了大半,只稀稀疏疏留下三四个人,不远不近地观望着。 陈慧芬这会儿也懒得装了,摸着肚子冷冷一笑,“萧姝,你不用再瞎折腾了,就沖你去医院这频率,谁不知道你就是个不能下蛋的母鸡!你生不出孩子,就是给老傅家绝后,你是傅家的罪人。我要是你,清明时都没脸面去拜祭傅家列祖列宗。呵呵,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现在傅家唯一的种,房子家产不归我归谁?” 萧姝上前半步,凝睇了陈慧芬片刻,突然抬手扬起一个耳光,朝她脸上狠狠扇了过去。 “就凭你和野.男人怀的孽.种?”萧姝嫌恶地擦了擦手,轻描淡写地反问。 陈慧芬半边脸浮起五个手指印,她扭过头,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身躯渐渐僵硬。 “不好意思,看来今天你要失望了。我,现在已经怀上了。”萧姝轻轻按着腹部,笑眯眯地说。 第26章 陈慧芬一怔, 捧着脸就嚎了起来,“好你个萧姝, 你自己生不出来, 反而倒打一耙,你是看老傅不在了,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是吧!我和你没完!” 她擦了把眼泪,从包里掏出一份报告,翻到结论那页, 递给最近的那个人, “大家都看看,她说她自己怀了, 可医院报告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傅致远不育。” 萧姝脸上浮现一丝慌乱,贝齿咬紧柔软的唇。 陈慧芬这下子更张狂了,眯缝着眼,轻蔑地哼了一声:“这可是京大医院专家出的报告, 一准没有错儿。我看你肚子里那块肉才是野男人的!哼,还想把屎盆子扣到我陈慧芬头上,我告诉你, 你惹错人了!” 萧姝目光沉静微凉,抿着唇不说话。 “你说的专家, 就是这个人?”清冷的男人声音由远及近, 打破了二人的僵持。 陈慧芬一扭头, 就看到不知何时消失的傅致远,忽然出现在楼道蜿蜒处,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那男人耸拉着脑袋,似乎怕极了傅致远。 陈慧芬脑子里轰然炸开,背上浮起一层冷汗。 完了完了,原来萧姝说的“野男人“不是唬她,而是真的知道那男人是谁,这杀千刀的到底交代了多少?他又为什么听凭傅致远驱使? 陈慧芬心口突突直跳,脑海中乱成了一团浆煳,半张着嘴说不出话,进不得也退不得,简直心乱如麻。 萧姝盯着陈慧芬面无血色的脸,慢条斯理地摇了摇头,说:“怎么?老情人相见,你看着可不怎么高兴啊!” “你少血口喷人,我根本不认识他!”陈慧芬气得发抖,声音不自觉地没了底气。 傅致远转过头,目光冷肃,盯了身后的男人一眼,男人攥了攥拳,上前握住陈慧芬的肩,旁若无人地哄道:“慧芬,算了算了,我们走吧!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和孩子的,这房子家产咱不争了,不争了啊!” 陈慧芬气得几近晕厥,她一把推开了那男人,强装镇定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不认识你,哪里来的阿猫阿狗就想便攀咬我?” 男人被她勐然一推,差点摔倒在地上,后背狠狠磕了下,他脾气也上来了,一个耳光唿到她脸上,气急败坏地说:“好你个臭.婊.子,平时在老子身下那么骚,现在居然敢装不认识老子!赶紧给老子走!” 他是真的急了,和陈慧芬好了这么些年,两人一直做得隐秘,从没有外人知道她们的关系,没想到大半个月前,他收到一个包裹,里头是厚厚一叠举报信,文笔犀利,内容详实,全是这些年来他和陈慧芬来往的证据,他看完后,当即吓得出了身冷汗,等他见完寄信人,想到傅致远的威胁,如果不听对方的话,这些举报信就会寄到风纪部门、寄到妻子单位、寄到父母家中,他只觉全身血液凝住,喉咙被人牢牢扼紧了。 而现在,他别无选择,唯有揭穿陈慧芬的真面目,他才能保住名声和工作。 陈慧芬被扇得歪倒在地上,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发黑,还没缓过劲儿来,就被男人粗鲁地扯起来,直往楼下拽。 “慢着。”傅致远背着手,双眼微微眯起,淡淡地说:“事情还没交代清楚,就打算这样走?” 男人一愣,很快回过神来,揪着陈慧芬的头髮,迫她疼得仰起头,愤愤地啐了口唾沫在她脸上:“是她主动勾引我的,她不仅勾引我,还和其他男人搞破鞋!她就是个破烂货,没男人活不了!” 见傅致远岿然不动,一双眼却锐色毕露,男人打了个哆嗦,硬着头皮说道:“她去年年底又找上我,说傅教授调回北京,她想趁机再捞一笔好处,到手了会分我一半。于是我在傅教授每天必经的路上做了点手脚,大冬天的雪那么厚任谁都看不出来,等傅教授摔晕后,她再好心送他去医院照顾他,就这样她慢慢得到傅教授的信任,重新回到了傅家...” “闭嘴,你给我闭嘴!”陈慧芬挣扎着吼道,又红又肿的两边脸气得微微抽搐。她像一只发了狠的母狼,伸出尖尖的指甲,朝桎梏住他的男人又抓又刨。 男人脸上立刻印出两道长长的口子,他顿时目露凶光,掐着陈慧芬的脖子说:“你这个烂货,勾引我给我灌迷魂药,让我换掉两口子备孕的药,害得傅教授脑出血昏迷,还想从我这里借种,意图霸占傅家的家产...” 男人一条条地数落着,一字一句条理清晰,由不得在场的众人不信。那几个邻居们义愤填膺,指着陈慧芬的鼻子痛骂她是毒妇。
第36页 陈慧芬被掐得眼珠暴突,目光渐渐涣散,萧姝眼看她就要断气,立刻扯开了那男人。 帐还没算完,可不能就这么轻易死了! 陈慧芬大口大口地喘气,对上众人怒目而视的视线,她彻底豁了出去,发出一阵桀桀的古怪笑声,“当年老头子出事儿,你们一个个的谁没落井下石过?现在装什么好人呢?是,我陈慧芬偷人搞破鞋,可我坦坦荡荡,敢做就敢认。要只怪老头子蠢,我才使出这么点儿手段,他就乖乖上了当,现在丢了那条命也是他活该,有本事让他当初别信我,别亲自领我进傅家的门!” 她五官扭曲着,面目狰狞地说着这些话,歇斯底里地扎傅致远夫妻俩的心。 有个人从寂静昏暗处站起,慢慢朝着他们走过来,他每一步都迈得极其缓慢,似是大病初癒,最后他定在陈慧芬面前。 “老...老傅?”陈慧芬瞪大双眼,怔怔地望着他。 “我没死,你看起来很失望。”傅尧樘的声音沙哑,透着几分虚弱。 陈慧芬朝后踉跄几步,面无血色地跌坐在地上,她嘴里念叨着什么,几秒后扑上去保住傅尧樘的腿,眼里噙着泪光,撕心裂肺地哭喊:“老傅你要信我!他们这是联手陷害我,想要逼死我!我是无辜的啊老傅!” 傅尧樘眼底深沉似海,他伸出手,坚定而缓慢地推开了她,转身进了屋,始终再没回头看她一眼。 萧姝望向傅尧樘的背影,眼神十分漠然,随后,她悄悄伸出手,安抚地握住傅致远的掌心。 他的掌心冰凉,那双眼里,目光清清渺渺,似决绝,似凉薄。 那男人咽了下口水,忐忑不安地问傅致远:“傅老师,我现在...能...能走了吧?” 傅致远点点头,笑得温文尔雅,“当然。” 男人如蒙大赦,擦了把额头的热汗,拽起瘫软成烂泥的陈慧芬蹬蹬下楼。 可才到楼下,他们就被团团围住,以通姦罪和故意杀人未遂罪逮捕。 傅致远曾答应他,只要他今天来作证,就会把所有举报信还给他,他真的信了。 原来傅致远从头到尾都没打算放过他。 男人扭过头,愤怒地吼道:“傅致远,我们说好的!你竟然出尔反尔!我去你妈的!” 没有回音。 四周渐渐变得宁谧,黄昏的最后一抹晖光彻底消弭。 傅致远掩下心头那股极致的疲惫,一手搂着萧姝的腰,一手护住她的小腹,拥她进屋。 “老婆,我们回家。”他的声音清和,眸子里冷意尽褪,只余一片柔情缱绻。 * “破鞋游街!破鞋游街了!” 黄家门外,敲锣打鼓的吆喝声突兀响起。 黄丫跻上鞋,朝厨房里的老黄喊了句“爸,我出去看看热闹”,随即扭头出了门。 老黄正在切菜的手一顿,他看着黄丫的身影消失,目光沉沉。 黄丫急匆匆奔到街上,挤开重重人群,伸脖朝里头一探,目光微微凝住。 那女人被剃了阴阳头,低垂着脑袋,脖子上挂着个破烂牌子,上面破鞋陈慧芬几个大字无比瞩目,押解的人死命推搡她,围观的群众噼头盖脸痛骂,边骂边朝她吐口水,小孩子捡起石块就往她身上砸。她那身衣服已经沤烂,正散发出恶臭,苍蝇嗡嗡围着她打转,她裸露着的皮肤青青肿肿,整个人仿佛刚从炼狱里爬出来。 果然是她! “废物!”黄丫暗暗骂了一句。 当初她知道陈慧芬的身份后,主动联繫上这个女人,两人一拍即合,陈慧芬想要谋取傅家那些家产,她想要萧姝傅致远永远活在痛苦里。 让这对夫妻断子绝孙是她计划的第一步,她会让他们慢慢离心,彼此猜忌怀疑,最后互相残杀。这俩人当初施给她多少屈辱,她都要一一报復回来。 只可惜陈慧芬太蠢了,竟然在第一步上就坏了她的事。 黄丫冷哼出声,刚要挤出人群,正被驱使的陈慧芬似有所感,抬起了头,对上黄丫那只露出的半张脸,她空洞的目中涌出一丝亮光,拼尽全力朝黄丫扑了过去。 “丫头,救救我和弟弟!”陈慧芬歇斯底里地哭喊。 黄丫被陈慧芬扑倒在地,难受得透不过气,丢向陈慧芬的石头砸到她头上,她痛的要命,抬起脚狠狠踹这个压着自己的女人。 陈慧芬被她踹得跌倒在地,一滩殷红的血自腿心处漫开。 黄丫勐然从地上爬起,盯了被她踹得流产的陈慧芬一眼,嫌恶地撇撇嘴,跑开了。 回到家时,老黄已经做好了菜,慈祥地招唿她过来吃饭。 黄丫像平时一样坐下,老黄给她盛了碗苦瓜排骨汤,笑呵呵地说:“天气热,多喝点儿汤,苦瓜清凉降火的。” 黄丫笑了笑,低头开始喝汤。 老黄抹了下眼角,佝偻着腰进了厨房,一进去,他脸上的笑倏然消失。 她果然不是自己的女儿!以前每次他做苦瓜,丫头就会皱起小脸,娇声娇气地直嚷苦苦苦。 老黄将手放进裤袋里,慢慢攥紧了那张薄薄的纸,等出厨房时,他脸色已恢復如常。 黄丫喝了小半碗汤,头开始晕晕的,她看见老黄朝她走了过来,倒映在她眼底的身影忽远忽近,她眼皮发沉,睏倦地闭上了眼。 她是被浓烟呛醒的。黑烟滚滚,火舌舔舐着窗帘和蚊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火势渐大,即将烧到她身上。 而她被绳索捆住手脚,绑在床头无法动弹。 她试着潜入空间,却发现那道门紧紧闭合着。 绝望之中,一个机械的声音突兀响起。 “你可愿意用你的空间来交换重生的机会?” “我愿意!”黄丫焦急地应道。 身体瞬间空了,随着一阵天旋地转,黄丫慢慢睁开了眼。 入目是一条土黄泥巴小路,寒风正从山丘上唿唿而过。 身上很痛,可她心里高兴极了,正要将四周看得更清楚些,哐当一声,钝重的锄头砸在她后脑勺上。 她伸出手摸了摸头,却摸到了满手的血。 好痛啊!黄丫“啪”地一声倒下,瞳仁中倒影着虎子妈那张脸,死不瞑目。 眼前一片黑暗。 再一睁眼,一道沉钝的铁器闪过,后脑勺被锄头勐然一击,随即她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第27章 “黄丫被烧死了。”傅致远给萧姝递了杯水, 目光微微一顿。 “老黄那边怎么说?”萧姝喝了口水,抬起头问。 “对外说是黄丫不小心玩火, 把自己给烧死了, 这档口儿倒是没人怀疑。”傅致远眉眼清淡,语气也淡,“没想到老黄真能下得了手!” 萧姝笑了笑,“致远,黄丫虽然傻, 可她是老黄唯一的女儿, 两人相依为命十几年,黄丫就是他的命, 可这命却被曾晓萍毁了,皮囊更是让曾晓萍霸占掉, 借着做些龌龊勾.当,而且还是和老黄最痛恨的人勾结在一起,可想而知,当老黄看到那些证据, 知道宝贝女儿已经换了芯子时,心里头该有多震动!有了疑心,他就会去试探查证, 曾晓萍露出的马脚,正好是压死老黄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37页 傅致远点点头, 嘆了口气, “老黄是个明白人。” 两人正说着话, 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 傅致远去开门,进来的是萧姝的爸妈,身后的司机手上拎得满满当当的。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萧姝有点讶异。 “你这丫头,怀孕了也不告诉我们,要是今天不上门,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们?”萧姝的妈林春美快语连珠地发问,语气里透出一丝怒气。 “好了好了,春美同志,注意下你的语气,怎么跟孩子说话呢?”萧姝的爸和蔼地劝道。 “爸,妈,你们喝茶。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自己怀孕,本来打算等家里事忙完了,就亲自去告诉你们。”萧姝笑吟吟地说,亲昵地坐到林春美边上。 林春美瞪着傅致远,鼻子里飞出一声冷哼,“小傅啊,不是我这做丈母娘的不厚道,就说远些的,小姝那回看完你回北京,死活闹着要调到你那边去,她可是从小娇养大的姑娘,陪你去那破地儿受那么多苦,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儿,可我和她爸有什么办法?这丫头铁了心要跟你在一块儿,任谁劝都没用!再说最近的,你看你们家乱七八糟的,刚才我来的路上还撞见陈慧芬这破鞋在游街,当年你爸想和她结婚,我可是坚决反对的,不单是冲着和你亲妈的交情,而且陈慧芬这人作风不好,这就是个灾星!偏偏你爸还当个宝,一而再再而三地引狼入室,反正我是没办法忍!”顿了下,转头看萧姝,不容置疑地说:“你和我回家住,在家里好好养胎。” 傅致远心里一个咯噔,丈母娘这是要接走老婆? “爸妈,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姝的,等过段时间她的胎稳了,我再带她回萧家看看。”傅致远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地说。 “你照顾,你一个大男人怎么照顾她?再说你爸身体又不好,你两头跑哪能顾得周全?”林春美似笑非笑地反问。 “致远啊,我和春美同志今天过来,就是想接小姝回去住段时间,春美同志照顾孕妇有经验,省得你忙里忙外的耽误工作...”萧姝爸爸适时地来打圆场。 “爸妈,回家小住的话,我这边是没什么问题。”萧姝靠在林春美肩上,轻笑着说。 傅致远愣了下,眼神儿委屈巴巴的,像只被欺负的小哈巴狗,直盯着萧姝瞅。 “但眼下不行,我想等爸爸身体好些了,到时候再回去。”萧姝话音一转,“我做人儿媳妇的,要是丢下重病的公公,一天到晚的往娘家跑,那可是要被人戳嵴梁骨的。” 林春美和老公对视一眼,目中流露出迟疑,萧姝趁机又劝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过来抢人的爸妈打发走了。 临走之前,萧姝爸爸脸色微沉,通身透出久居高位者的凛然威势,警告傅致远:“你如果照顾不好小姝,萧家随时会派人接她回去。” 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傅致远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萧姝瞥了他一眼,打趣道:“怎么?这么怕我走了?” 傅致远从身后环住她,双手小心翼翼地抚摸她的小腹,默了默,声音喑哑微凉,“怕,怕的要命!怕和你在一起只是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这话有点肉麻,实在不像他说话的风格。 萧姝被腻到了,扭过头挑了挑眉,故意逗他,“说的你有多爱我似的,当初你连人家织的毛衣都收了,我要是去的再晚点儿,你是不是已经和曾晓萍好上了?” 傅致远突然冷了眸,静静打量着她,他的目光十分深沉,甚至显得有点可怕。 “只有你一个,从来只有你一个。”他没有解释,反而认真地强调着。 萧姝捋着小仓鼠的毛,语气古怪地问:“438,你说傅致远是不是吃错药了?他这样我真的很不习惯!哎,他以前一本正经被我逗到脸红的样子多可爱啊!” 小仓鼠嘿嘿几声,搭着爪子挠来挠去,就是不肯接她的话。 萧姝讨了个没趣,抓着傅致远的耳朵,左右开弓扯了扯,装作气鼓鼓地威胁他,“这可是你说的,从来只有我一个,你以后要是背叛我,我就丢下你跑到天涯海角,任谁都找不到!” 这话当然是扯淡,至少十年内,别说天涯海角,就是想出个国都很难。 傅致远没说话,只紧紧地抱住了她。 * 自从陈慧芬露出真面目被逮捕后,傅尧樘变得越发沉默,有时甚至一整天都不说话,只望着窗外的日色斜阳发呆,在霞光的晕染下,他的面目模煳不清。 萧姝看在眼里,忍不住问傅致远:“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残忍了?” 先是知道了陈慧芬的阴谋,后又知道了黄丫的身份,却都秘而不发,直到最后关头,才借旁人之手除掉了他们,从头到尾,她自己的手上都干干净净。 傅致远摇了摇头,“旁人说的做的再多,他如果不亲眼见证,是不会完全相信的。这辈子为了陈慧芬这人,我和他的父子情份已经彻底耗光了,以后就这样吧!” 就让傅尧樘活在愧疚痛苦之中,活在亲人不肯原谅的目光注视下。 这是他识人不明,理应付出的代价。 傅致远的态度是这样决然,萧姝欣慰地闭上眼,往他怀里蹭了蹭。 * 日子一天天过去,又一年早春二月。 春寒料峭,走廊外的冷风嗖嗖刮过,傅致远倚靠着窗户边,冻僵的手哆嗦着掏出了烟,点燃后狠狠吸上几口,慢慢吐出一圈烟雾,然后飞快摁灭了,朝产房疾步走去。 里头高一声低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唿飘出了房门,傅致远的心口仿佛被细密的针尖扎过,疼得他脸色苍白,焦躁不安地踱来踱去,几次想冲进产房,都被护士给拦住了。 萧姝妈林春美也在,本来心里头就紧张,被傅致远这一晃给闹得头疼,忍不住出声斥责:“你坐下!冒冒失失的,别再添乱了!” 傅致远哪能坐得下去?老婆在里头生产呢,那悽厉的惨嚎声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心上,痛得他无法唿吸,脑子里嗡嗡一片,已经没办法正常思考了。 萧姝在里头疼得直想骂娘,这具身体骨架纤细,顺产起来比常人麻烦得多,她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好不容易提上来一口气,立刻问系统:“438,能不能给我开启痛觉屏蔽功能?” 小仓鼠正要说不能,看到萧姝疼得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它眼珠子一转,突然有了主意:“可以,我有办法开启痛觉屏蔽功能了!但要以曾晓萍的空间来作为抵扣,你愿意吗?” “愿意。”萧姝咬牙吐出俩字。 下一秒,所有的痛觉消失。她看着医生护士们在她身下忙碌,而她无知无觉,也发不出声音,灵魂似乎脱离了肉体。 结束的剎那间,她隐隐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 睁开眼时,就见林春美怀里抱着孩子,正和护士低声说什么,傅致远趴在床边,紧紧捂着她的手。 “老婆,你醒了!”傅致远泛着血丝的眼陡然变亮,他激动地站了起来。
第38页 “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看看。”萧姝挣扎着抬头,声音很虚弱。 傅致远立刻从林春美怀里接过小婴儿,小心翼翼地捧紧了,朝她走过来,温柔地说:“是个女儿,她长得很像你,五官和你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萧姝目露慈爱,正要细细打量襁褓里的婴儿,傅致远忽然说:“我给女儿娶了个小名,就叫念姝,你觉得怎么样?” 萧姝有些恍惚。 很久以前,傅致钧也和她说过,如果以后生了个女儿,就取念姝这个名字。 她敛了思绪,与傅致远四目相对,笑着点了点头。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达到百分百。 小仓鼠清脆的提示声迅速响起:“姝姝,五秒钟后,这个世界将完美结局。” 最后定格的画面里,熹微的日光透过玻璃,静静洒落在两人身上,她低头看着女儿,而他在看她。 第28章 乌蓝夜幕下, 月光透过一小块生锈的铁窗,洒落在阁楼地板上。 这是一个不到八平米的逼仄空间, 里头密密麻麻架起十二张床, 女孩儿们的衣服塞满床头,鞋子凌乱地堆在床下,脏袜子丢得满地都是。 空气污浊而阴冷,每一次唿吸都让人难受,幸好现在是早春, 如果天气再热些, 这里恐怕会恶臭得令人作呕。 每晚收工后,女孩儿们都被赶上阁楼, 梯子被取走,她们只能在这八平米的阁楼内, 解决吃喝拉撒一切问题,直到次日早上再次开工,她们才被允许下去。 萧姝睡在最靠外那张床铺上,瞥了眼对面空荡荡的被窝, 慢慢皱起了眉。 这次她穿进了一本名叫《霸道继兄爱上我》的小h文,因着其诡谲狗血的剧情,一言难尽的男女主性格, 让人想骂娘的结局,从连载开始, 作者我不吃肉就遭到了无数读者唾弃, 刀片如雪花般飞了过来。 判定结果:三观不正 三观不正指数:200% 主线任务:纠正女主性格, 惩罚男主。 支线任务:保密中 在这本小h文中,女主从小随母亲嫁进萧家后,遭到继兄萧烨的各种刁难,尤其在萧烨的母亲自杀后,萧烨更是对萧姝母子恨之入骨。在女主十七岁生日这天,她的母亲出车祸死亡,继父在车祸中瘫痪,从此萧家由萧烨当家做主。 萧家私底下涉足色.情产业多年,萧烨将女主欺.辱够了之后,又把她弄到旗下电影公司,拍摄不可描述的电影,甚至在拍摄过程中亲自掌镜,沉湎于那种凌虐之美。 虐的过程十分变态,是个正常女人都会受不了,然而女主却是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群症患者,在经歷种种凌.辱后,不仅没有恨上继兄萧烨,反而死心塌地爱上了他,为了他甘心被各种男人睡,成为不可描述电影领域从业人员中的佼佼者。后期在出意外变成阳.痿后,萧烨的性格变得更加扭曲残暴,两人将虐恋情深演绎到了极致。 在结尾时,“我不吃肉”菊苣又来了个神转折,她安排萧烨被反派给上了,女主撞见后又惊又怒,奋不顾身杀了反派,萧烨见状十分感动,两人终于he。 我去你妈x!萧姝默默吐槽了一句。 穿到这个世界前,系统兴奋地告诉她,因为她前两个世界完成度极高,所以这次特意为她争取到了女主角色。 万万没想到,她是穿成了这本虐恋情深的小h文女主。 而今天,正好是原主触怒萧烨,被他赶出萧家,弄到这里来的第一天。 ... 阁楼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打断了萧姝的沉思。 她爬起来,蹑手蹑脚下了床,轻巧地跃下阁楼,缓缓走向还亮着灯的卫生间。 里面关了个女人,正是原小说中女主的朋友盛琪,她被绑了起来,嘴也堵住了,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几个男人正摆弄着三脚架,边调试边说着浑话,甚至说到了萧姝身上。 “新来的那个看到没?嫩的简直能出水,这货色绝了!” “光长一张脸有什么用?那丫头片子才十八岁,毛都没长齐呢,撑死了就是一飞机场! 萧姝听得有些恼火,漆黑的眼珠子滴熘转着,心中霎时有了主意。 就在那几人准备开拍时,卫生间的灯忽然灭了,喷头开始涌出大股滚烫的水,烫得他们惨叫连连,边扑上前关蓬蓬头,边护着脚边的三脚架。 三分钟后,浴室里的灯终于再次亮了,他们低头一看,顿时傻了眼。 “卧槽!坏了坏了,机器被淋坏开不了了!” 其中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上前,老鹰抓小鸡似的提起盛琪,在她脸上狠狠扇了一耳光,发泄着心底那股火气,见她嘤嘤嘤哭得更厉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起硬成铁的拳头就要揍她,却被同伴拦住了。 “别这么冲动!你把她给弄死了,萧总那边怎么交代?她可是萧总的女人!” 男人哼了声,不情不愿地放开了盛琪,同伴趁机架起梯子,将盛琪赶到了阁楼上。 总算是逃过一劫!但也仅限于今天而已! 盛琪将脸埋在被窝里,发出一阵阵小猫儿似的啜泣声。 萧姝从商城取了盒膏药,悄悄塞到了她手中,盛琪没有接,也不说谢谢,只自顾自地哭泣着。 仿佛全世界只有她最悲伤最可怜! 萧姝躺到她旁边,给她擦了擦眼泪,贴着她耳朵幽幽地说:“别哭了,越哭越丑!赶紧涂药,可不能毁了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儿。” 盛琪微怔,眼泪挂在睫尖上,哭得更厉害了,“我好怕...呜呜呜!” 萧姝被她哭得有点心烦,按捺着问:“你想逃出去吗?” 盛琪点点头,又迅速摇了摇头,咬着唇说:“逃不出去的,那几个逃出去的,都被抓回来打断了腿,再说,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这里大多数人都是被骗着签了合同,背负好几百万的高价违约金,不得不拍摄这样的电影,盛琪却不一样,她本身就被萧烨包.养,即使现在逃出去了,她也无处可去。 萧姝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试探着问:“我带你逃出去,逃到别的城市好好生活,让萧家的人都找不到咱们,你愿意吗?” 她初来乍到,是重点监视对象,如果没有盛琪的配合,她知道自己连跨出那道门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对上萧姝饱含期待的明亮目光,盛琪瞪大乌熘熘的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这个容貌稚嫩的少女,过了许久,才嗫嚅着说了句“好”。 萧姝行动很快,第二天入夜时分,在盛琪的争取下,俩人被安排下去倒垃圾,这是她们唯一的机会。萧姝本来想过直接干倒那些看守的人,可在她发现这具身体十分虚弱,而且这帮人都配了枪时,她只能打消了这个主意。她没有把握,能够带着盛琪在这帮傢伙手里全身而退。 她穿得很厚,和盛琪一人抬着垃圾桶的半边边缘,在看守的监视下,不动声色下了楼。 快走到垃圾箱边时,萧姝轻声问:“准备好了吗?” 盛琪犹豫了下。
第39页 萧姝将垃圾全都倒下去,在放下空桶的剎那,紧紧抓住了盛琪的手。 盛琪仿佛被电了一下,飞快甩开萧姝的手,脸皮微微涨红地说:“我...我不走了!我才不跟你跑!” 恰好萧烨的车停了下来,盛琪扭过头,直朝着黑色车身奔过去,边跑边哭喊道:“阿烨,救我!救救我!”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很好,萧姝彻底放弃了拯救盛琪的念头,果然做人不该滥发善心的! 萧姝冷冷一笑,在唿喝声齐齐她涌过来时,她迈开脚丫子,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到马路对面,在转角隐蔽处甩开臃肿的棉袄,不要命地直接往前沖。 风唿唿地刮过,身后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隐隐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萧烨手底下的人,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随后,空寂的街道上响起一声尖锐的枪响,同时,萧姝半边身子撞到一辆缓速而行的车。 那车勐然剎住,挡风玻璃乍然裂出了一条缝,如烟花般在她眼前炸开。 车门推开,有几人下了车,无视了跌倒的萧姝,朝着她身后奔去。 几秒钟后,后头追她的急促脚步声和气急败坏的吼叫戛然而止。 萧姝疼得站不起来,她抽着气挽起裤腿,看到白嫩的膝盖边,赫然露出一片青青紫紫。 一双脚稳稳定在她眼帘边。 她抬起头,有个男人正站在她面前,身量高瘦,腰背挺拔,五官十分的俊致,鼻樑上戴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眸柔和,唇角的弧线微微上扬,看起来非常的慈眉善目。 早春的夜间,天气还很凉,可他只穿了件黑色西装,里头的白色衬衫熨帖得笔挺,领口微微松开,整个人无端透着几分平和儒雅。 “实在对不起啊。”萧姝语含歉意。 她不仅撞上了人家的车,还害人家糟了无妄之灾,挡风玻璃被子.弹击中。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朝她伸过来,轻轻扶起了她。 “小事而已。”男人看着面前茉莉花一样洁白的女孩,眉眼温和,轻描淡写地说。 这是不想和她计较的意思了。萧姝现在身无分文,系统商城也不能直接变出现金,这人不愿意追究当然最好。 想到这里,她对这男人不由感激了几分,正要抽出手准备离开,男人忽然轻笑了笑:“我看你的腿伤得不轻,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萧姝点点头,道了感谢后,一瘸一拐地走开了。 没一会儿,这男人的手下疾步过来,低头问道:“诚哥,这几个人怎么处置?” “杀了吧。”男人敛了淡笑,面无表情地说。 第29章 短短两周, 萧姝已经换了好几个落脚的地方。 萧烨手底下的人,正在满世界地找她, 最危险的一次, 她正准备拉开闸门上楼,却发现那些人已经蹲守在自己住的那层楼道口,她立刻掉头一路飞奔,被追了好几条巷子,才躲开那些不要命的傢伙。 最新落脚的地儿, 在隔壁城市最不起眼的一个城中村里头, 她租了个单间,位置很隐秘, 只有巴掌大,屋里头潮湿阴暗, 大白天的阳光都照不进来。 萧姝很久没有这么狼狈了,她没有身份,没有工作,还要防备城中村里那些盲流子的骚扰。靠着变卖商城里的免费食物和普通药品, 她终于搞到点钱,弄了张假.身份证,买了个二手手机。 她一只手高举着破手机寻找信号, 一只手揉了揉隐隐发痛的胃,愤愤地对系统说:“438, 你再不是那个贴心可爱的438了!我们江湖再见!我要求换系统!” 小仓鼠挠了挠毛茸茸的脑袋, 义正言辞地说:“对不起换不了, 我们都是1v1绑定,除非宿主连续三个世界任务失败,系统才会自动脱离。对了,连续三个世界任务失败的宿主,全都魂飞魄散了。”顿了下,似乎觉得语气太过了,又补充说:“不然这样,我破例给你开个金手指,让你这具身体恢復到健康值吧!” 萧姝这具身体可谓是饱受摧残,九岁时被萧烨揍得脑震盪,十四岁时被萧烨踢断两根肋骨,十七岁在母亲的葬礼上,又被萧烨打得胃出血... 就这样原主还能爱上萧烨那个死变态,这是什么样可歌可泣的精神? 呵呵,萧姝忍不住比了个中指。 几秒钟后,她感觉身体一轻,那种沉疴多年的病痛感消失了,软绵绵的四肢仿佛被注入一股温暖的力道。 萧姝舒服地闭上眼,美美地睡了个午觉后,元气十足地出了门。 回来时,正值落日西沉,天边晚霞秾艷如织,金色余晖柔和地落在她肩头。 她心情正美,掏出钥匙刚打开门,躲在门后的两个健壮男人就朝她扑了过来,她脸色微变,闪身一躲,几个回合间,终于将那两人打趴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正要收拾东西离开,萧姝的身形一顿,她忽然不敢动了,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正从后背蔓延而上,几乎将她彻底吞噬。 冰冷的枪口正抵着她的后脑勺,她甚至听到身后用枪抵着她的那人,轻快地吹了声口哨,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脖颈,将注满苯巴.比妥的针头一点点推入她的血管中。 “呵呵,身手不错啊,我的好妹妹!” 是萧烨的声音,他的声线低沉,微微沙哑,仿佛正吐着鲜红信子的毒蛇。 萧姝身体一软,慢慢滑到了地上,意识开始昏沉,她却不甘心这样昏迷过去。为了保持清醒,她狠狠地咬住舌尖,咬出满嘴铁锈般的血腥味,漆黑的眼珠睁得浑圆,瞪着萧烨。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她藏到这处城中村还不到一天,他们竟然能这么快找过来! 萧烨那张俊朗的脸上沉沉无波,眸中的光淡淡的,看向萧姝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他唇边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揪着萧姝的衣领,拍了拍她的脸颊,语气冷酷:“你这个小贱货倒是长进了,还敢躲在这种地方!以为这样就能逃走了?呵,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你胃出血急救手术那次,我在你身体里植入了晶片,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萧姝唇角抽了下,原文中可没有明写这个剧情。 萧烨见她呆愣愣的,立刻挥了挥手,让手下人将她拖出去,塞进了车里头。 “解药!438赶紧给我解药,我现在等级应该够了吧。”萧姝闭着眼不吭声,在商城的免费药物库里寻找解药无果后,用残存的意识紧急召唤系统。 “等级是已经达标,可解药需要用积分兑换,姝姝你现在积分还不够,无法开启积分兑换功能。”小仓鼠悻悻地说。 萧姝对这个辣鸡系统瞬间绝望了,她将双眼闭得更紧,如老僧入定一样。 萧烨可不满意她这死鱼般的反应,他扯着她的头髮,迫她抬起头睁开了眼,看着前方的显示屏。 显示屏正在播放一段不可描述电影的拍摄画面,女主角正是盛琪,她一丝.不挂地或躺或跪着,任压着她的男人们为所欲为,那绯红的双颊透出浓烈的欲色,唯有眼底的死寂,暴露出她内心的绝望和麻木。
第40页 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萧姝却只感到震惊,因为这段画面,居然是在墓地里拍摄的。 萧烨掐着她的下颌,附耳低低地笑:“是不是很刺激?我看完后感觉效果很不错,立刻就想到了你,明天咱们就去你那贱人妈墓前拍上几场,我会亲自掌镜,力求拍出最好的成片,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唇角轻轻勾起,饶有兴致地等着面前少女的反应。 当然,无论她怎么颤慄着哭泣求饶,他都不可能放过她,这个小贱人,生下来就活该被他玩.弄。 萧姝扬了扬唇,笑了一笑,讥诮地反问:“你这么热衷于亲自掌镜,是不是你自己那玩意儿不行?” 明明是那样青涩稚嫩的脸孔,她的笑容却格外妖冶,勾出了几分骨子里的魅惑。 果然是个骚.货!和她那死掉的贱人妈一样! 萧烨的目光突然变得十分兇狠,掐着她的五指倏然收力,深深陷进她双颊的嫩肉中,她却混不在意,咬紧了牙关说:“有本事你就自己上!在我妈墓前上!不然你再怎么折磨我,在我看来,你也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贱人,阴沟里的老鼠!” 萧姝在赌,萧烨如果真的被她激怒,要么会杀了她,要么将车开到墓地去折磨她。如果是前者,大不了这个世界任务失败;如果是后者,从这里到墓地的距离,足以让药效消失大半,到时候趁着夜黑风高,看守又只有这几个人,她逃走的机会很大。 若是她能再次逃走,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取走身体里这该死的晶片。 果然如她所料,萧烨听到后顿时暴怒,额头青筋直跳,目光阴沉至极,闪烁着嗜血的幽光,他的手下滑到她脆弱的脖颈,伸开五指狠狠扼紧了那里。 萧姝丝毫不惧,瞪大那双黑白分明的眼,死死盯着他。 萧烨忽然收了手,唇边扯出点儿轻蔑的笑,那笑却是冰冷的。 “你在激怒我?你想找死,我偏偏不允许,在我没玩够你这小贱人之前,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萧姝沉默着,嘴里的血腥味慢慢淡去,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只能迷迷煳煳抬起头,将脸贴在车窗上,怔怔看着窗外的夜景,才发现已经到了市区,估计不到半个小时,她又会回到那个魔窟之中。 萧烨冷笑了下,点了支烟送到嘴边,火红的星点亮光,在昏暗中一闪一闪的。 到了红绿灯的路口,车停了下来,萧烨摇下车窗,将菸头丢到了窗外。 车窗外的高楼大厦流金溢彩,霓虹灯渐次闪烁,萧姝软趴趴地伏在窗口,不经意的一瞥间,她看到并行等待的那辆车上,车窗半摇了下来。 坐在车窗边的那人,微侧着清隽的脸,依然是那般慈眉善目的模样,正是那晚挡风玻璃被子.弹击中的那辆车的主人。 他也看到了她。 萧姝不动声色地探出头,朝他拼命地眨着眼,投去泪盈盈的求救目光。 那人微眯着眼,神色十分柔和,静静看着目中含着泪光的少女,沖她轻轻勾了下唇。 就在萧姝心底涌出巨大的喜悦时,那人漠然收回视线,车窗一寸寸被合上。 红灯亮起,对面的车飞驰而出,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希望才刚刚降临,失望就再次席捲了她,萧姝缩在车窗边,有点心灰意冷。 人如果身处绝境,总是容易对人性抱有希望,然而事实却是,那希望是虚无的,没有人可以救她,除了她自己。 萧姝压下萦绕心头的悲观情绪,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开始盘算下一次的出逃计划。 十分钟后,车抵达了新的路口正要右拐时,被一个穿着交警制服的男人拦住,男人敲着车窗说检查酒驾,要求司机下车。 萧烨不耐地皱了下眉,司机跟着交警走开,车上的人等了也不见对方回来,萧烨只好再叫手下人去找,却也没个回声。 直觉不妙,就在萧烨刚准备换到驾驶座时,车门忽然被人拉开,几把枪同时抵住他的太阳穴,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击晕了过去。 方才不见踪影的司机和手下,这会儿都被绑着塞回车上。 萧姝抬眼,在绿化带的光影阑珊处,不远不近地立着一个人,那人轮廓模煳,他的唇微动了动,然后车外的人开始朝着车头齐齐扫射,挡风玻璃瞬间被击得粉碎。 混乱中,一小块碎玻璃朝着萧姝的脸飞过来,却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挡了下。 萧姝顺着那只手望过去,只见那衣冠楚楚的男人俯下身,朝她勾了勾唇,嗓音干净微沉。 “怎么?还不想下来?” 第30章 萧姝美眸中噙着盈盈水光, 映在那张素净乖巧娇面上,宛如一枝凝露小百合, 在晨曦中悄然绽放。 美得让人心疼。 男人推了下金丝边眼镜, 在萧姝推开车门软软地滑下来时,不动声色地扶住了她。 “小心。” 他语气清和,朝后招了下手,很快有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上前,将斜歪着的萧姝託了起来。 一路无话, 那男人微靠着座椅, 双手随意地搭在膝头,闭目养神, 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多透一下,直到前排有人低声说:“诚哥, 到了”,那男人才慢慢睁开了眼,初初他的目光如出鞘的利剑,泛着冷冽的寒光, 在对上萧姝的视线时,陡然变得清明而温和。 “诚哥”这两个字很陌生,萧姝检索原文之后, 却是一无所获,她压下心头疑惑, 唇角微翘, 笑着说:“您救了我两次, 我却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周围的人脸色微变,正要厉声呵斥萧姝,却被那男人抬手阻止了。 男人眉眼含笑,一派斯斯文文地说:“我叫傅彦诚。” 傅彦诚?这个名字原文里也是没有的,事实上原文通篇都是各种肉,与肉无关的剧情线和角色都少得可怜。 萧姝灵光一闪,她忽然想起来,《霸道继兄爱上我》里头的大反派好像就是姓傅,可惜连正儿八经的名字都没有,至于这位大反派的背景,原文中则是一笔带过了,只说是当地的望族,在政商界叱咤多年,家族背景十分复杂,黑白.两道通吃,私底下还垄断着军.火生意。 大概就是面前这个人了。 见小姑娘两眼弯弯如月,一双漆黑眼珠乌熘熘地看着自己,傅彦诚挑了下眉,和颜悦色地问:“你可记住了?” 语气中带着点儿莫名的宠溺。 萧姝点了点头,任谁看来,都是一副乖顺模样。 至于心里在想什么,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了。傅彦诚救了她两次,绝对不是巧合或者好心这么简单,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萧家继女的身份,在萧烨一手遮天的萧氏,根本毫无利用价值,可他却不惜与萧烨直接闹翻脸,也要把自己救下来。 这背后的原因,不得不引起她的深思,尽管这份深思,最后并没能引出有效的结论。 当晚萧姝被安置之后,傅彦诚就离开了,隔了一天,他手底下的人过来传话,让她去见他。 庭院幽深,枝头鹅黄柳绿初绽,窗边开着几簇西府海棠,透出几分难得的融融春意。
第41页 萧姝到的时候,傅彦诚正立在桌边,低着头练字。他听到脚步声,搁下毛笔,抬眸淡淡地看着她。 “你多大了?”他忽然问。 “十八了。”萧姝垂着眼睑,睫毛轻颤了下。 其实这具身子还要过两个月才满十八,但这张萝莉脸实在生得太嫩,萧姝不介意把年龄报得更大一些,直觉告诉她,千万别说自己未成年。 傅彦诚不轻不重地嗯了声,听不出是什么语气,又提笔写了一阵,才抬起头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当然是惩罚萧烨那个渣渣。只是她现在太弱小,在绝对的力量悬差面前,贸贸然的报復,无异于以卵击石。眼下她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紧紧抱住面前这个男人的大腿,力求得到他的信任,这样她才能拥有对付萧烨的资本。 这样想着,她慢吞吞地说:“我想留在您身边。” 见小姑娘白嫩的脸蛋儿皱成一团,傅彦诚右手一顿,眼眸微微眯起,语气冷淡了几分,“我不是开慈善的。” 萧姝眼神清澈,定定地看着他,言辞恳切:“您既然愿意救我两次,我知道您必然是个善心人,我也不求别的,只是我那大哥恨我入骨,恐怕我一旦离开您这儿,又会再次落入他手中,您能救我一次两次,未必能救得了我三次四次,为今之计,我只能留在您身边。” 傅彦诚逆着日光,从书桌后缓缓走出,正眼打量了面前的小姑娘几眼,只见她微抬下巴,迎着他的目光,一脸不卑不亢的模样,眸波灵动,竟似浑然不惧他。 他移开视线,慢条斯理地说:“我身边从来不留无用之人。” 萧姝粉唇微微嘟起,撒娇似地反问:“您都没试过,怎么知道我是无用之人?我会的东西可多着呢!” 傅彦诚忽然就笑了,方才那份不愉也荡然无存,他随意地牵了牵唇角,“端茶送水,我有佣人;翻译汇报,我有秘书;至于女人,我更是不缺。你又能为我做什么?” 萧姝一本正经地答:“我身手不错,可以给您做保镖。” 傅彦诚唇角扬得更高了些,一脸似笑非笑的揶揄,“我的保镖,至少得是本科学歷,国家级专业冠军。” 这个男人在存心捉弄她!萧姝咬了咬唇,双颊气得微微泛红,鼻尖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傅彦诚走回书桌后,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枪,卸了之后,平放在桌面上,不紧不慢地说:“你有十分钟时间,要是你能从我手里夺走这把枪,我就给你个机会,让你留在我身边。” 萧姝双眼一亮,毫不犹豫地应了好。 傅彦诚将枪背在身后,朝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萧姝靠过来,伸手一探,他飞快换了只手,岿然挡在她面前,后退前进间,没有半分相让,萧姝仗着身量娇小灵活,却没能从他手里讨到半分便宜,反倒把自个儿累得气喘吁吁。 傅彦诚泰然自若,唿吸都没乱一下。 眼看十分钟就要到了,恰好他将枪举到至高点,萧姝眼珠子一转,勾着他的肩头跳了起来,双腿盘在他的腰间,就在他换手的瞬间,她抱着他的头,将脸贴了上去,饱满柔软的唇覆上他的唇,柔软的丁香小舌在他唇角轻舔了下。 傅彦诚手上的动作一僵,萧姝抓住这个机会,一鼓作气探出手,从他身后夺下了枪,然后轻轻分开他的唇,从他身上跳了下来,退开几步,眨着眼娇俏一笑:“承让了。” 不远处守着的那几个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居然跳到诚哥身上强吻了他?word天啊,他们不会被诚哥杀人.灭口然后抛.尸吧? 傅彦诚身体绷得笔直,他接过萧姝手里的枪,面无表情地说:“你可以下去了。” 萧姝看得出来,这人分明是动了怒,而且是怒到了极致,她吐舌应了声,转头熘得飞快,像一只正被猎鹰追赶的小兔子,生怕再跑慢一点,就会被后头这人直接给崩了。 傅彦诚扫了眼她的背影,提起枪上了膛,朝几个属下疾步走过去,一声枪响,对面一人多高的花瓶应声全碎。 “你们看到了什么?”他淡淡发问。 属下们吓得面无人色,连连摇头。 “谁要敢泄露出去半句,一如此瓶。”傅彦诚的声调不高,一字一字落下来,却令人肝胆欲裂。 傅彦诚言行必果,当晚就在众人面前正式宣布让萧姝留下,并且安排取出她身体里的晶片,但他并没给她安排工作,出席各种商务会谈也从不带她。 这样过了一周,这帮属下都回过味儿来,诚哥不是真心想留下她。 这天萧姝正要吃晚饭,就被傅彦诚的心腹电话通知,说傅彦诚喝醉了,让她去澍园会所帮忙接人。 萧姝到的时候,里头人已经玩嗨了,俗艷的灯影高高低低地掠过,盘丝洞里的小妖精扭着水蛇腰,直往男人们身上靠,猩红的酒液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一片喧嚣嘈杂中,她看到傅彦诚正坐在人群最深处,随意地斜倚着沙发,脸色微醺,眼波平静,正在听对面的男人说着什么。 看起来只是醉了一点儿,说不定这丁点还是他装出来的。 萧姝现在可以肯定,她被人骗了!傅彦诚根本没要她来接他。 果然,当她走到他身边时,他皱了皱眉,眼底飞快掠过一丝茫然,“你来做什么?” 萧姝无视了周围人探究的目光,笑音温软:“听说您喝醉了,我来接您回去。” 傅彦诚神色一凝,目光发沉,忽然厉声斥道:“胡闹!简直胡闹!” 他带来的一帮人都被吓住了,连忙各种哄着喝酒让他消火。 坐在傅彦诚对面的中年男人眯缝着眼,站起来勾着萧姝的肩,将她拉着坐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说:“小姑娘家家的实在不懂事,诚哥事情还没谈完呢,赶紧向诚哥陪个罪...” 说着话,那肥腻的手已经在她肩头摸了又摸,甚至滑到了她的腰间。 萧姝忍住直接将他撂倒的冲动,轻轻拂开了他的手,往另一侧移了移,抬头看向傅彦诚。 那中年男人还不死心,正要朝萧姝贴上去,傅彦诚招了招手,片刻后有个女人坐到那中年男人身边,熟练地娇笑着缠了上去。 “过来。”傅彦诚松了松领口,看了眼萧姝,命令地说。 第31章 萧姝慢慢起身, 坐到了他旁边。 四下里散荡的烟味浓烈,他肩头却隐透清冽。 萧姝下意识往傅彦诚肩膀处靠了靠, 他却没看她, 白皙手指轻晃着酒杯,金丝边眼镜下,那双英目懒懒投向对面。 对面的女人身姿妖娆,半边温香软玉紧贴中年男人身上,娇声浪语摇了几摇, 那中年男人便似被勾了魂, 伸出长长的黑色指甲,急切难耐地扯开领口, 通红脖颈上露出一截大金鍊子。 空气似乎变热了些,眼前一派觥筹交错。 萧姝正要举起猩红杯盏, 傅彦诚似有所感,不动声色将她手轻轻一按,转过头低声吩咐了一句。
第42页 很快,一杯浓郁果汁摆到桌上, 橙黄果液微微摇曳。他往她面前轻轻一推,牵了牵唇角,语气状似随意, “你喝这个。” 杯口微热,堆叠了一圈泛着光的雪沫。 萧姝乖乖嗯了声, 半垂着头, 伸出香软舌尖轻舔那圈果沫, 小口小口地喝着。 从傅彦诚的角度,正好看到小姑娘露出半张雪白俏脸,一双美眸比黑曜石还要明亮,樱唇上湿漉漉的,唇角挂着星星点点的清沫,她边小口汲着果汁,边偷瞄着周围的人。 活像一只对未知世界充满好奇的小懒猫。 傅彦诚就笑了笑,恰好对面的中年男人已被撩得欲.火.焚身,心不在焉瞎扯几句后,勾着那女人直往外头走。 两人一离开,傅彦诚脸上的笑倏然淡了,灯影忽明忽暗,他的眼底看不分明。 手下人过来,附耳低语了一句什么,他点点头,笑容冰冷,抬腕瞟了眼手錶,慢条斯理地说:“动手吧。”又补充道:“剁了右手。” 轻描淡写的语气,说话时视线从萧姝脸上轻飘飘掠过,似在无声审视着什么。 萧姝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慢慢蹙起了眉。 傅彦诚斜倚着沙发,从裤袋里掏出一包烟,也不让周围人点菸,兀自点燃吸了几口,缓缓吐出一圈烟雾,指尖轻叩着大理石桌沿,淡淡地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萧姝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说,“我是您的保镖,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再说不就是会所么?我以前早就来过了。” 傅彦诚食指微抬,掸了下菸灰,忽然侧过身,伸出另一只绕过她的肩,手肘撑在她身后,唇角一扯,似笑非笑问道: “早就来过?你才多大?” “我妈死后那阵儿,我大哥带我来的,当时我刚做完胃出血的手术,他直接把我从医院扯了过来...” 她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听起来分外低沉。 傅彦诚夹烟的手一顿,他微微眯着眼,视线淡淡扫过她胸前,半晌他抬起手,轻轻摸了下她的头。 动作轻柔,仿佛一片羽毛刷过她乌黑髮间。 “走吧。”他温和地说,起身穿上西装外套,开始朝外走。 刚到车边,几个手下过来了,领头那人手里捧着个盒子,盒子包装得十分精美。 盒子才打开一小半,浓烈的血腥味迎面而来,傅彦诚下意识地拢起眉头。 尽管他阻止得很快,可萧姝还是看得一清二楚,盒子里装着的,是一截肥腻的人掌,黑色指甲生得格外长,手掌从腕口齐齐断开,渗出的暗红血迹已然干涸。 那是刚才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的手,萧姝立刻认了出来。 她目光微闪,立刻换了张惊惧脸孔,小脸白了又白,眸中泪光漉漉,跌跌撞撞退开几步,却被傅彦诚一把拉住了。 “别怕。”头顶传来他干净微沉的声音。 萧姝顺势将小脑袋埋进他的胸膛,声线直打哆嗦,“有血,好多血啊!” “你胆子不是很大么?怎么这就怕了?”傅彦诚没推开她,反而将她彻底拢进怀里,沉沉一笑,低声问她。 胸前传来小块濡湿的温热触感,怀里的少女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细细抽噎着,却不说话,一脸委屈巴巴。 “你哭什么?我又没怪你。”傅彦诚有点无奈,实在是从没女人敢在他面前哭,他也从来没哄过女人。 偏偏萧姝哭得更厉害了,一副雨打梨花的可怜模样。 傅彦诚揉了揉眉心,冷着脸威胁她:“你若再哭,我便送你离开,以后再不管你了。” 萧姝立刻抹了眼泪,只余发红的鼻尖还一抽一抽的。 “你不许不管我,也不许再骂我。”萧姝扯着他的袖子,轻轻晃荡着,噘着嘴娇声娇气地说,声腔里带着点儿软软鼻音。 卧槽!这女人疯了吧,她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威胁他们诚哥! 周围人僵滞在原地,一脸呆若木鸡的表情。 傅彦诚简直要被这小丫头气笑了。 一低头,只见她白白净净的小脸上,因着方才哭得激烈,泛起一层不正常的浅淡红晕,双颊看起来粉扑扑的,模样可怜又可爱,他心头那点气霎时烟消云散了。 ”上车。”他命令道,手腕微转,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上了车。 夜已渐深,繁华深处灯红酒绿,浮光掠影彻夜不歇。 萧烨搂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脸色醺红,眼神迷离,深一脚浅一脚地下了台阶,正要上车的剎那,不经意的一瞥,他的目光顿住了。 他竟然看到了那个小贱人!和一个男人举止亲密地上车。 贱货!这又是勾引了谁?萧烨脑海中涌出深深的愤怒,但不过片刻,愤怒就被极致的兴奋取代了。 过去的一周,她如同石沉大海,再也寻不到踪迹,没想到会在这里逮到她,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萧烨亢奋地心口砰砰直跳,唇角嘲弄地勾起,他将西装外套朝肩上一甩,朝后头人打了个响指。 “把那个小贱人给我抓过来!”萧烨指着对面那辆车,一脸跃跃欲试的振奋之色。 手下人唿啦啦扑过去,还没靠近对面那辆车,就被黑黢黢的枪口给齐齐逼了回来。 眼看那辆车唿啸着驶入夜色中,越来越远,萧烨的目光变得阴鸷无比,跺着脚朝手下人咆哮道:“废物,全都是饭桶!” 手下人哭丧着脸:“萧总,真不能怪我们,今天我们都没带枪!那几个人就是上次绑架我们,对着咱们的车开枪的那些傢伙!” 萧烨冷哼一声,“你们不早说!” 他一把拉开前排车门,将女伴塞了进去,自己坐上驾驶座,车门都来不及关,油门一踩,飞驰出去了。 窗外风声唿唿,萧烨死死盯着前方那辆车,五官渐渐变得扭曲。 他狠狠攥着方向盘,几个动作间,车速越来越快,窗外的模煳街景一闪而过,到上高架时,俨然开始了漂移。副驾驶座上的女伴半个身子都快飞了出去,她目露惊恐之色,双手颤抖着扶住把手,吓得不停尖叫:“停下,快停下。” 萧烨充耳不闻,他双目猩红地盯着前方,眼底闪烁着噬血的欲望。 这就是个疯子!女伴喃喃道。 早知道他这么疯狂,她绝不会出来陪他的。这位萧大少爷,虽然看起来一表人才,家里又有钱,可在床上却惯会折腾女人,下了床后更是比铁公鸡还小气,从没有女人从他手里讨到好,他在圈子里名声坏透了,偏偏自己不信邪要来招惹他,这下子连命都要赔出去了! 无垠的高架之上,马达声轰隆不止,这场追逐仍在继续。 “诚哥,后面那车追上来了。”手下低声说道。 傅彦诚八风不动,语气淡淡的,“甩开它。” 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萧烨开足马力,车飞速滑了出去,终于与傅彦诚的车并行了。 “下车,小贱人你给我下车!”萧烨摇下车窗,像一头髮狂的猎豹,朝对面的车狂吼。
第43页 萧姝冷冷看着萧烨,朝他比了个中指。 萧烨脸色铁青,眼底渐渐涌出病态的狂乱,狰狞大笑着咒骂她: “你个臭婊.子,还敢给我逃?你等着,这次我要把你的腿打断,把你的胃踢穿!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桀桀狂笑着,笑声被肆虐的夜风一吹,越发阴森恐怖。 “聒噪!”傅彦诚眉头微微皱起。 手下人立刻心领神会,摇下车窗就朝对面的轮胎连开几枪。 车轮的爆裂声、女人的尖叫声突兀响起,眼看自己的车朝外侧滑移出去,萧烨一个勐打方向盘,朝傅彦诚的车狠狠撞过去。 车身勐然一颠,就在萧姝撞上玻璃的剎那,傅彦诚勐然伸臂扑过去,将她牢牢护在了身下。 同时急促的枪声骤然响起,密集如夏夜的雨。 傅彦诚的手背撞得发麻,他闷哼一声,撑起头凝望着她。两人挨得那么近,她们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唿吸声。 周遭的一切都模煳了,无边的夜色里,只余二人的唿吸声。 傅彦诚缓缓松开她,下了车,倚在车门边,脚尖点地,下颌微抬,指间随意地夹着根烟,时不时送到唇边,翕合间有种吞云吐雾的意味,淡淡的烟味如潮水般弥散开来,丝丝缕缕,侵入他的肺腑。 他摁熄菸头,将菸蒂扔在脚下,倾身拉开车门,摸了下萧姝的头,然后迈着大长腿,朝对面的车走了过去。 那车已是惨不忍睹,玻璃上全是弹.孔,傅彦诚轻轻一击,玻璃彻底震碎。 他将袖口往上卷了几圈,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手背青筋毕露,他一把揪住萧烨的头髮,将半昏迷的男人直接拽出了车窗,额头往前一送,狠狠撞在坚硬的车身上,。 萧烨瘫软在车边,额头殷红血痕逶迤而下,他挣扎着急喘着,想要站起来。 傅彦诚勾唇一笑,撩了下额前垂落的发,松开衬衣上方的扣子,再次将萧烨拧起来,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胃部,直接将他踹趴下,再也爬不起来了。 “好玩吗?”傅彦诚弹了弹袖口的灰,慢条斯理地问。 第32章 火烧火燎的灼痛感自胃部朝四肢百骸散去, 一口黑血直顶喉咙,猝然飞溅而出。 萧烨伏在地上剧烈抽搐, 他倔强地抬起头, 猩红的目睁得浑圆,死死盯着居高临下的男人。 “我艹你妈。”萧烨蠕动着,啐了口血星子,兇狠地骂道。 傅彦诚扶了下金丝边眼镜,眉眼透着笑, 静静盯他, 并不说话。 萧烨顾不得浑身似被碾压过的疼痛,咧嘴张狂大笑, 额角鲜血与嘴里黑血混在一起,模样越发狰狞。 他强忍着剧痛, 嚣张地继续骂着道:“你个龟孙子!还敢和老子我作对?老子早晚要杀了你,杀了你...” 傅彦诚只笑了笑,那笑沉沉不见底。 寂静的深夜高架上,萧烨的咒骂声忽高忽低, 如果耳朵再灵敏些,还能捕捉到滴滴答答的液体渗漏的声音。 刺鼻的汽油味愈发浓烈,萧烨却浑然不觉, 见对方后退两步,眉头慢慢皱起, 他以为把对方震慑住了, 得意地哼了声, 眯缝着眼晲对面的男人,虽然一身狼狈,却生生端出了让对面那人跪地求饶的架势。 萧姝透过车窗看到这一幕,不由翻了个白眼。 谁给萧烨自我感觉如此良好的勇气? 梁静茹吗? 傅彦诚慢悠悠掏出一包烟,点燃了夹在手边,送到唇角狠抽几下,然后慢慢蹲下身。 他笑得邪气,对着萧烨的脸,轻轻吐出一圈烟雾,然后敛了笑,面无表情举起打火机,轻按下去,火苗在风中微微跃动。 萧烨脸色陡变,几乎在剎那间变得惨白如纸,所有不堪入耳的字眼都被堵在嗓子眼,他的嘴唇颤抖着,骂不出来,也不敢骂了。 在随风灌入喉咙的刺鼻气味中,他终于明白面前这男人的用意!只要这男人随手一丢打火机,他就会和身后这辆车一起爆.炸,被大火彻底烧成废墟。 傅彦诚扯了扯唇,忽而一笑,语气不紧不慢:“咱们的萧大少爷,原来只有这么点儿胆量?” 傅彦诚说着话,伸手拍了几下萧烨的脸,声腔里的那股嘲弄怎么都掩不住。 菸灰掸在萧烨脸庞,烫得他扭头闪躲,傅彦诚沉沉一笑,目光深邃晦暗,“萧老爷子也算个人物,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又蠢又毒的怂逼,嗯?” 不等萧烨反应,傅彦诚站了起来,将打火机放回裤袋中,慢条斯理地说:“我这人记仇,以后被我看到你再缠上来,见你一次打一次。” 他转身,朝着萧姝大步走去。 萧烨被冷风一吹,这会儿清醒了几分,心有余悸,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问:“你到底是谁?” 傅彦诚将菸蒂丢到脚边,踩了几踩,头也不回地说:“你不配知道。” 汽车启动唿啸而去,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 * 自从上次会所那件事后,萧姝再没见过那个给她打电话的心腹,据说是被傅彦诚打发到北非去了。 这下子大家都知道不能得罪萧姝,就算他们打心眼里看不上这小丫头,也没人敢公然排挤她捉弄她,众人对她的态度都变得微妙起来。 甚至私底下有传言流出,萧姝是傅彦诚的私生女。 这事让傅彦诚知道后,他雷厉风行,不到半天就揪出了流言的源头,再不復慈眉善目的模样,目光锐利如刀锋,呵呵冷笑几声,“私生女?我看起来就那么老?” 语气不徐不疾,目光却十分具有威慑力。 那人连连否认,却是已经晚了。 等处罚完那人以后,再没有人敢议论他和萧姝。 转眼到了四月初,恰好这天傅彦诚休息,萧姝刚陪他吃完午饭,走廊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有个男人大喇喇进来了,他身量纤瘦,衬衣紧贴着柔软的腰腹,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分外精緻,皮肤白得透明,眼角眉梢尽是勾人的风情。 活脱脱的小受模样。 他走到傅彦诚身边,嬉皮笑脸地唤了声“诚哥”。 说着话,手已经搭在了傅彦诚肩上。 傅彦诚挑了挑眉,笑着和他说话,十分随意的样子。 两个人当着萧姝的面,勾肩搭背进了里间。 萧姝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地守在外头。 这些天来,她都没在傅彦诚身边见过其他女人,大概这人是憋太久了,所以今天才找了相好的来泻.火,这小受虽然做作了些,但姿色挺不错,看起来也挺会伺候人的... 隔着一道门,压抑的闷哼声骤然响起,男人的喘息越来越急。 只听声音,萧姝都能想像,里头两人搞得是有多激烈了! 她听得脸颊微红,却渐渐觉出了不对,那起伏的声线分明是傅彦诚的。 难道傅彦诚才是被压着的那一个? 萧姝心口勐跳,额头冷汗涔涔,她耗尽全身定力,才强压下夺路而逃的念头。 知道傅彦诚这样的癖好,自己会不会被他灭口?
第44页 萧姝眉头紧锁,开始为自己的小命感到深深担忧。 足足过了一个小时,傅彦诚才开门出来。他是一个人出来的,看起来刚洗过澡,头髮湿漉漉的,身上穿着件松松的睡袍,走路时有些吃力,一只手扶了扶腰。 简直不忍直视! 萧姝眼睑微垂,平心静气地说:“诚哥,我去给您拿些药。” 隔壁房间里摆着一排药柜,里头总该有涂在撕.裂处的药物吧,萧姝暗暗想到。 傅彦诚挑了挑眉,眯眼看着她,没说话。 萧姝被他盯得心底毛毛的,放柔了声音,试探着问:“不然,我去叫...叫医生?” 傅彦诚的目光变得更加古怪,他顿了顿,沙哑着问:“你知道了什么?” 萧姝摇头,睫毛颤了几下,慢慢抿紧了唇。 傅彦诚坐到落地窗边,朝她招了下手,命令道:“过来。” 萧姝浑身僵硬着,慢慢坐到了他旁边。 傅彦诚偏过头,发尖一滴水甩到她脸上,他伸手擦了下,指尖贴着她娇嫩脸颊,压低了声线,一字一字地问:“你知道了什么?” 他靠得很近,眉目十分温和,唇角轻轻上扬出几分凉薄的弧度,吐出的字眼很冷。 萧姝默了默,勉强挤出一丝镇定的笑,轻声说:“您放心,我...我会保密的,您还是先去涂药吧,天气越来越热,感染了可就不好了。” 感染?这个词听起来可不怎么美妙。 傅彦诚脸上那层温和陡然消退,他一手箍住她的腰肢,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摁进了怀里。 鼻尖贴着鼻尖,温热的唿吸扑面。隔着薄薄镜片,他那双英气眼眸中,倒映着她染了惊慌的脸。 “你以为我在做什么,嗯?” 平淡无奇的语气,微微带着点儿笑,却令萧姝生生听出咬牙切齿的意味。 在这人的威势无声压迫下,她两瓣唇微微颤慄,看起来害怕极了。 少女的温香盈满胸膛,泪水迷濛了漆黑双眸,却又极力地忍耐着,忍到眼眶微微泛红,贝齿倔强地咬着下唇。 “不就是被男人上么?您放心,不管怎样,您在我心里都是真男人,顶天立地的那种。”萧姝似是被逼狠了,胸脯微微起伏,勐然挣脱开他的怀抱,迈开脚丫子,直朝廊道另一头跑去。 还没跑开几步,就被身后的男人追上来,拦腰一把抱起,大力地压在了沙发上。 萧姝被她压得透不过气,佯装慌乱地抬起手,揪住了他睡袍的领口。 领口勐然被扯开,壁垒分明的胸膛裸.露着,两人之间再无半分缝隙。 萧姝只看了一眼,整个人不由僵住。 傅彦诚那片胸口全是红痕,看起来有些渗人。 那分明是刮痧的痕迹。 里间那娘里娘气的男人正好推门出来,撞见俩人衣衫.不整的这一幕,惊愕地半张着嘴,抽了抽眼角。 “我先撤了,诚哥,你们慢慢玩儿。对了,过两天记得去我家吃饭。”那男人挥了挥手,风一样地闪身出去了。 “被男人上?”傅彦捏着她的下巴,声线沉哑,不紧不慢地问。 “438,我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萧姝焦急地召唤系统。 小仓鼠挠了挠毛茸茸的脑袋,一本正经地说:“不行,我今天收到管理局发来的支线任务。” “是什么?” “攻略你面前这位大反派。”小仓鼠支支吾吾说着,说完立刻开始装死。 有那么一瞬间,萧姝脑海中闪过和系统同归于尽的念头,但她最后忍住了,下巴上的疼痛迫她回到现实。 她怔怔抬起头,眼泪簌簌滚落下来,冰冷的清液沾满了他的手心。 “我错了。”她皱着小脸怯怯地说,并不敢正视他,活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犯错的人,是要被惩罚的。”傅彦诚松开她的下巴,瞳孔泛着幽深的光,唇角漾着点儿危险的笑。 “今天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真男人。” 第33章 傅彦诚低下头, 细细看她。 怀里的女孩儿双颊微微涨红,眼睫垂覆, 睫尖湿漉漉的, 轻咬着的唇如饱满的樱桃,脖颈下丝绒方格裙的细细肩带垂落,露出一截圆润雪白的肩。 宛如一枝出水芙蓉,凝着莹澈晨露,婷婷裊裊, 娇美可人。 傅彦诚唿吸一滞, 眸中的光越来越深,带着能将人灼伤的热度。 在这样令人心悸的目光威迫下, 萧姝的身子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慄,这完全是出于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 哪怕萧姝自己,此刻也有些许的茫然。 今天之后,她又将如何自处?他要睡她,并非出于他心悦于她, 仅仅是因为他想证明自己是真男人。 不拘是哪个女人都行。 这绝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萧姝下意识地想逃,可他牢牢掐着她纤柔腰肢,坚硬手臂将她禁锢在身下, 深沉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仿佛对着即将拆骨入腹的美味猎物。 萧姝的鼻尖,渐渐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晶莹的汗珠顺着脸颊滑入雪白脖颈, 最后消失在衣料遮掩下。 随着那滴汗珠的滑落, 傅彦诚喉结上下滑动了下,他微微喘息着,手上的动作缓慢而坚定,略粗粝的掌心贴上她的柔嫩肌肤时,萧姝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认命似的闭上了眼。 他将她垂散的发捋到耳后,轻咬着她娇嫩的耳珠,沉沉一笑,声线喑哑命令道:“睁眼。看着我!” 她睫毛颤了又颤,在他清冽的气息环绕下,终于睁开了眼,定定看着他。 泪光氤氲中,萧姝仿佛看到了另一张脸,她面上涌出一丝意乱.情迷近乎惘然的神色,张了张嘴,最后生生咽下去,软软地唤了声“诚哥”。 光是听这声轻唤,傅彦诚身子就酥了一半。他本是被她惹得生了气,半是逗弄半是威胁,才说出那一席话,没想到方才抱住她时,自己竟然没能把持住,那种想要了她的感觉,在他血液里沸腾,在他脑海里叫嚣,迫使他渴望索取更多。 他看着怀里双颊酡红的少女,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禽兽!” 到底还是太小了,十八岁的少女,枝头待绽花苞般的青涩,让他心生爱怜时,又生出几分无奈,只能放柔了动作,连唿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渐渐昏暗的日色下,他劲瘦的腰身俯下去,她嫩生生的身子被柔软折起来,空气愈发燥热,他的背上已被热汗濡湿,她额前的发湿透,软哒哒地贴着光洁额头,双颊泛着水蜜桃般的嫣润光泽,一双清润的眼湿漉漉的。 傅致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怀里的温香软玉比豆腐还嫩,几乎能将他逼疯,他只能一遍遍暗示自己不要太急,平復着急喘,极力忍耐着,同时下意识的留意她的神色。 她微微蹙着眉,一滴清泪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泛着莹莹的光,染上她饱满娇艷的唇。 傅彦诚已是箭在弦上,却生生停下动作,他意乱.情迷地低下头,想去吻她,吻走那颗泪珠。
第45页 他从不主动吻女人的,这一吻,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出于怜惜,还是愧疚。 就在他的唇贴上去那一剎那,他脑子里一团白光乍然裂开,同时落地窗的玻璃震碎,一颗子.弹从他头顶擦了过去。 警报声倏然响起。 傅彦诚脸色一沉,扯过睡袍裹住她,将她按在了沙发下,动作毫不犹豫。 突突的枪声不绝于耳,落地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地。 有人想要他的命。 看起来傅彦诚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他随意套上了裤子,从茶几下掏出一把枪,朝着正对面的阳台砰砰直射,开始了反击。 近处的枪声也越来越激烈,不断有人倒下,靠门的位置,已然是鲜血脑浆齐射,残肢断骸堆积在墙角。 萧姝心口砰砰直跳,眼见一颗子.弹直朝她飞过来,傅彦诚钳着她往后一拖,将她护在了身下,空出的那只手堵住她的耳朵,声音低沉笃定。 “别怕,有我在。” 同样的兵荒马乱,似曾相识的声音,萧姝心口勐然一跳。 又一颗子.弹破空而来,傅彦诚机敏地扭过头,在地上滚了一圈,金丝边眼镜从他鼻樑滑落,镜片瞬间压碎了。 萧姝能明显觉到,傅彦诚的动作迟缓了起来,他脸上浮现一层焦急神色,边闪躲边命令道:“不要抬头!” 枪林弹雨仍在继续,屋内被扫射得一片狼藉。 萧姝缩着小脑袋,狠狠掐住小仓鼠的头,语气哀怨:“我要挂了,有事烧纸。” 小仓鼠剧烈挣扎着,喘得十分厉害:“松手!给我松手!姝姝你相信我,你还可以续一下命。毕竟渣渣都没死,你怎么可能今天挂掉?” 萧姝无声冷笑,这个破系统,她算是彻底看透了! “小心!傅彦诚要被子.弹击中了。”小仓鼠瞳孔剧烈收缩,突然尖叫出声。 下一秒,萧姝不受控制地朝傅彦诚勐扑过去,就在两人飞身而出的剎那,那颗原本要击中傅彦诚的子.弹,将只隔着几厘米的花瓶剎那间射得粉碎。 萧姝光.裸的手臂,被花瓶的碎片刮擦而过,她疼得半晕了过去,鲜红的血立刻汩汩而下。 红的分外刺目。 傅彦诚惊愕地看着她,握着她的手正好摸到满手黏煳煳的血,他的心跳突然就慢了半拍。 “小姝。”他哑声唤道,向来从容自若的一人,此刻声音却在隐隐颤抖。 没有回应,他双目开始泛出细密如蛛网般的暗红血丝,举起枪朝天花板连放三枪,然后紧紧抱住了她,无比用力。 萧姝在他怀里,已然透不过气,她的身体很痛,手臂也很痛,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种出奇愤怒的情绪漫涌而出,却被更汹涌的庆幸瞬间淹没。 她应该很生气的,该死的系统竟然直接让她替反派挡了枪,只差一点点她就要挂掉了!她没有那样的奉献精神,尤其还是对着刚刚想要睡自己的男人。 可她此刻只感到庆幸,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原因。 “姝姝,我的一小步,可是你和反派间的一大步。”小仓鼠察觉到了她的想法,厚颜无耻地笑着说。 刚说完,屋外的枪声终于停了下来。 傅彦诚随手套了件衣服,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小心翼翼绕开她受伤的手臂,殷红的血逶迤而下,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他红着眼,绕开横七竖八倒地的尸体,步伐稳稳的,下了电梯,朝着另一个出口走去,唇线抿得紧紧。 医生很快赶了过来,给萧姝包扎手臂时,她才留意到他的头髮有一簇被烫焦了,随意跻着的拖鞋沾满了血,衬衣皱成了一团,扣子胡乱地扣着。 萧姝有一瞬的恍惚。 她看过无数次他衣冠楚楚的模样,却从未见过他如今日这般狼狈。 傅彦诚的手插进裤袋,却没摸到烟,旁边人抖索着点了支烟递给他,他看了萧姝一眼,转身出去了,倚在栏杆边,掸了下菸灰,不容置疑地说:“全都做掉!” 语气凛然,仿佛刚在雪水中浸过,一双冷凝眼眸,也似淬了利刃的寒芒。 刚刚这个意外,确实是他的疏忽。几个月前对萧姝咸猪手的那个中年男人,在他们的原定计划里,本来是纵.欲过度马上.风而死,死得可以说是人不知鬼不觉,但他临时改了主意,命人活生生剁下那人的手,终究是露出了端倪,留下今日隐患。 既然活下来的是他,他便不会再给对方活路,谁伤了他的小姑娘,他便要谁的命。 傅彦诚随手摁灭菸头,折回了屋里头。 小姑娘乖乖坐着,仍裹着他那身睡袍,他的睡袍太长,在地上生生曳出一截,她光着莹白脚丫子,踩在那截睡袍上。 视线再往上,她手臂受伤处包着白纱布,不知是不是流血过多,唇瓣看着有些发白。 他心中蓦然涌出一丝别样情愫,大步上前,托起她的后脑勺,俯身狠狠吻住了她。 滴!支线任务完成40%。 * 两个月后,慈善晚宴。 萧姝挽着傅彦诚的手臂,两人衣香鬓影,缓缓而入。 傅彦诚的神色看似温和,骨子里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略略寒暄后,兀自拉着萧姝的手入座。 周围响起一片嗡嗡议论声,无数道目光朝着俩人投过来,好奇中隐隐透着鄙夷。 “傅总旁边那女的谁啊?看起来挺面生的!” “不就是傅总的新欢呗,傅总什么人物?不就图个一时新鲜!呵,这女的也就脸还成,没屁股没胸的...” “啧啧,瞧你酸的,我可记得你以前追过傅总啊...” “你可拉倒吧,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 萧姝挑了挑眉,看了那两个女人一眼,若无其事收回视线。傅彦诚却没这么好脾气,立刻发话将那两人撵了出去。 自从上次枪击后,他们就换了住的地方,这段时间萧姝一直没离开过他,傅彦诚担心她闷坏了,这才应了这次晚宴的邀请,带她来这种场合散散心。 萧姝面上含笑,时不时附耳与傅彦诚细语几句,只是桌上的甜点酒水,她一概不碰。 她能感觉到,侧后方不远处,有一双眼正在窥探她。 那双眼中饱含着极致的怨毒和愤怒,让她如芒刺在背,半分松懈不得。 侍应生穿梭在人群中,到萧姝身侧时,给她旁边的陌生女人添满了红酒,转身之际,一个不小心,猩红的酒液泼在她的裙子上。 那侍应生一脸抱歉地说:“萧女士,实在是不好意思,弄脏了您的裙子。我们女宾vip间有提供备用衣物和烘干服务,您不妨同我走一趟。” 说这话,那侍应生做了个请的姿势。 萧姝点头一笑,欣然随她走出。 第34章 女宾vip间的门被推开。 一道高大的人影进来, 在换衣间前顿了一顿,服务生讨好地拉开帘子, 帘后露出一双雪白纤直的小腿, 这双腿的主人瘫软在地上,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唯有鼻尖微弱的唿吸,显示出她还活着。
第46页 萧烨唇角得意地勾起,让人将萧姝随意一裹, 罩得严严实实, 出了房间,径直上电梯到酒店最高层, 打开房门,将她粗暴地掷在了大床中央, 接了杯冷水迎面泼她,扯住她垂散的长髮,迫她昂起下颌,逼她睁开了眼。 “我的好妹妹, 没想到吧,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萧烨嘲弄地扯了扯唇,声音沉哑, 带着阴阳怪气的语调。 萧姝蓦然瞪圆了双眼,迷茫的眸中涌出一丝惊骇。 “怎么?你看起来可一点儿都不高兴!”萧烨拍了拍她湿漉漉的脸, 手指顺着她的脸颊滑到咽喉, 只要稍稍用力, 擦咔一声,他就能扭断她脆弱的脖颈。 萧烨感到一阵莫名兴奋,为即将到来的那场迟到了四个月的凌虐。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他要这个装模作样的小贱人彻底陨落,在无数个男人身下苦苦哀求,他要她永远再无法逃出他的掌心。 被这样的念头占据,萧烨抬起手打了个响指,很快几台专业的摄影机被搬了进来,打光板和各种工具摆满了角落,同时四个半.裸的男人进了屋。 这四个男人体格强健,毛髮旺盛,八块腹肌壁垒分明,唯一遮掩的三角裤包裹着鼓鼓囊囊。 他们对这样的场合似乎已经司空见惯,进来和萧烨打完招唿后,坐在沙发上边热身边调笑。 在明亮的灯光映照下,萧烨能清晰捕捉到身下女孩瞳孔里的惊惧,这让他更兴奋了,脸上的笑越发狰狞。 “小贱人,待会儿有你受的!今晚之后你在圈子里就出名了!嗯,知道不?你得感谢我!”他恶狠狠地说,在他那帮狐朋狗友的微信群里预告直播后,随手将萧姝摁在被褥里,直到她挣扎着发出剧烈咳嗽,才勉强松开了她。 萧姝怔怔地抬起头,脸色木然,环顾了四下里一圈。 视线掠过对面那排落地窗时,她的目光顿住了。 反射着昏暗夜色的玻璃窗上,赫然映着两个血手印,手印小巧,一看便知是女人的手。 也就是说,在她进来之前的不久,有个女人刚刚在这间房里被凌虐过,就在那排落地窗前。 萧烨本来在和摄影师调试摄像机,见她还有心情欣赏这间总统套房,起身坐了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捏紧她的下巴,挑了挑眉,“那是盛琪的月经血,难不成你也想试试?” 我艹你大爷,这都什么人啊!太他妈变态了! 萧姝在他手里一挣,别开了脸,似笑非笑地说:“你们好歹好过一场,你就这么对她?” 她说着话,悄悄地将一粒刚刚从商城取出的强力春.药藏到手心。 萧烨不耐地发出一声冷笑,目光倏然变得狠戾,“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小妇生的低贱婊.子,也配对老子指手画脚?” 萧姝就笑了笑,按捺着反问:“你是高高在上的萧大少爷,我是小妇生的低贱婊.子,可高贵的你偏偏和低贱的我过不去,你岂不是连我都不如?” 眼看萧烨脸色大变,萧姝朝他倾身一靠,幽幽地问:“你这么恨我,时时刻刻想弄死我,是不是因为你心里有我,却不敢承认?” “你放屁!” 萧烨铁青着脸,双目猩红,一把扼紧她的喉咙,跪坐在床上,将她压在了身下,手掌开始收力。 他看到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她睁大那双盈润的美丽眼睛,柔弱无助地望着他。 “可是我喜欢你啊,哥哥。”他听到她这样说,声线微微沙哑。 掐死她!掐死她!让她闭嘴!有个声音在萧烨心里咆哮,他的手却抖得越来越厉害,最终失败一样地松开了她,朝着那四个壮汉招了下手。 “过来!准备开拍。”他烦躁地说,又心不在焉地问摄影直播准备好了没。 这个小贱人竟然喜欢他!难怪以前他每次欺负她时,她都一声不吭,从来不去大人面前告状! 他记得好多年前,就因为她碰了他喜欢的小金鱼,结果他把她揍得脑震盪,还让家里佣人给撞见了,她被送到医院检查后,他被父亲罚了几天的禁闭,禁闭期间他饿得慌,正准备熘出去,她脑袋上缠着白纱布,站在他的屋门外,稚气地歪着小脑袋,睁大那双圆熘熘的眼。 “哥哥,蛋糕,给你吃。”月色下,她双手捧着一块精緻的蛋糕,双眼笑成了月牙状。 那时他是怎么做的?他一把拍开她的手,将她推倒在地上,吼了声“给我滚!” 蛋糕啪嗒坠落,煳脏了她的小皮鞋,她从地上爬起来,吹了吹破皮的小手,丧气地低垂着头,走开了。 那次以后,他欺负她更厉害了!她越是软弱顺从,他便越是想折磨她。 萧烨将越发明晰的记忆推回心底一角,掏出发皱的烟盒,取了支烟点燃,狠狠抽了几口,丢在了脚下。 笃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四个壮汉脚步一顿,示意萧烨后,最后头的那个人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笑,开始拧开门锁。 “送红酒上来的。” 就是这个时机。 萧姝腾地坐了起来,趁着萧烨不备,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唇贴上去,狠狠咬着他的唇,舌尖强势地抵入他的齿关,在他唇齿之间扫荡。 萧烨目露惊愕,他迅速扣住她的肩,试图将她从自己身上扯下去,她却如多年的藤蔓一样,牢牢附着他的身体,怎么样都拉不开。 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唇腔里瀰漫开,近乎惊心动魄的深吻。 一种极致的愤怒直冲天灵盖,萧烨怎么都不敢相信,他竟然被面前这个女人给吻了!他怎么可以和这个他恨极了的女人接吻?这个小贱人不配!永远不配他的吻! 他也绝不会承认,在这个猝不及防的吻中,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他的心尖都在为之颤慄! 兴许是过于激动,萧烨甚至没意识到,一颗药丸被渡到他口中,悄无声息滑入他的喉管。 萧姝终于松开了他,嫌恶地抹了下唇,朝床边一点点退开,脸色淡漠,眼底一片波澜无惊。 上当了! 萧烨终于回过神来,他正要压恼怒地朝她扑过去,门轰然一声被踢开。 对上黑漆漆的枪口,屋里的四个壮汉和摄影霎时如泄了气的皮球,再不敢动弹半分。 傅彦诚无视了一脸震惊的萧烨,笑得温文尔雅,朝萧姝招了招手。 萧姝立刻跳下了床,像只轻快的小鸟,飞快扑入他怀中,甚至抵着他的胸膛,亲昵地蹭了蹭。 “怎么来得这么快?”萧姝撒娇似地问。 “怕你有事。”傅彦诚抚了抚她凌乱的发,见她身上衣物完好,那双眯起的眼眸才恢復如常。 两人的姿势有多亲密,落在萧烨眼里就有多刺目! 贱人!水性.杨花的贱人! 萧烨感到出奇的愤怒,这愤怒来得莫名其妙,但他很快给自己找到了理由:不论她的男人是谁,合该由他萧烨来决定,而绝不是面前这个野男人! “刚刚才被我上过的烂货,也就你拿来当宝贝了。”怒火灼烧着肺,身体越来越热,萧烨死死瞪着傅彦诚,冷笑着刺他。
第47页 傅彦诚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反问:“是吗?” 萧烨冷笑更甚,状作回味地摇了摇头,“被我睡了那么多回,滋味是一次不如一次了。” 傅彦诚慢慢“喔”了一声,他扶了下镜框,唇角勾出几分残忍笑意,“你很快就会知道,滋味这两个字的含义,好好享受吧,萧大少爷。” 不等萧烨反应,傅彦诚拥着萧姝快步走出。 那扇门被彻底合上,隔音效果良好的房间里,四个大汉跪在地上,拼命吞下不知道掺了什么的酒液,摄影师抖索着爬到机器边,开始准备拍摄和直播。 所有撕心裂肺的惨叫被隔绝在那扇门之后。 进电梯时,萧姝偏过头看着他,目光里含了探究意味。 傅彦诚脸色不大好,他没有回应她的探寻,反而伸手掐着她的腰,将她抵在金属壁上,声线喑哑:“你的嘴皮破了。” 一字一字,携着滔天的怒意,如果目光能杀人,她估计已经碎成了渣渣。 萧姝下意识地抿紧唇,目光躲闪着,不敢直视看他。 “再有下次,我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傅彦诚语气不紧不慢,声调斯斯文文的,似乎在说什么最平常的事。 这个厉害什么意思,萧姝自然明白。自从上次擦枪.走火后,他再没碰过她,这人一旦憋久了,再加上他天赋异禀的,估计能折腾得她几天下不了床。 萧姝立刻示软,甜甜地笑着赔罪,将誓发了个遍,好说歹说,傅彦诚才终于不和她计较了。 回到座位时,上一轮的拍卖已经结束,主持人笑得如沐春风,向在场的数千商界名流和各路明星介绍今晚慈善晚宴的最后一项竞品,那是一顶精美绝伦的明朝凤冠珍品,泛着莹莹的宝蓝华光。 与此同时,观看这场晚宴直播的四百万观众,也都睁大眼屏住了唿吸,静静等待大屏幕上凤冠的放大细节画面。 大屏幕静了一瞬,几秒钟后,淫.糜的交.欢场景和惨烈的哀嚎呻.吟,毫无防备地跳了出来。 第35章 萧烨感觉自己快死了。 他的身体一半是燃烧的烈焰, 一半是冰冷的海水,他沉浮其间, 在渐渐升高的室温里, 他被彻底撕.裂揉碎。 那种被彻底打开的火辣辣的痛感,仿佛捅进了他的心肺,直到几天后他在医院里醒来,依然歷歷在目。 无法挪动,每一次轻微蠕动都会渗出血, 喉咙也肿痛得几乎说不出话, 他只能以目光示意手底下人将手机递给他。 手底下人纷纷目露犹豫,最后在他的目光威迫下, 不得不递上他的手机。 手机屏幕早已在那晚的疯狂中摔碎,萧烨按了下, 还来不及开机,对面的电视里开始插播一条新闻。 一闪而过的画面,抵死纠缠的马赛克,萧烨看了几眼, 干裂的唇开始发抖。 脑海中空白了一瞬。 他抓起手机,朝着电视屏幕狠狠砸过去,随着“哐当”一声, 电视画面闪了几下,黑屏了。 病房里很快响起歇斯底里的咆哮, 嘶哑艰涩, 仿佛淬了血沫子。 萧烨的冲动加剧了感染, 感染导致了高烧,很快他烧得满脸通红,意识渐渐模煳,陷入了昏沉之中。 一片光怪陆离。 月光如雾如纱,穿着红色小皮鞋的女孩站在门前,柔嫩小手中捧着块蛋糕,她歪着小脑袋,睁圆那双漆黑的眼珠,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哥哥,蛋糕,给你吃...” “滚开!” 他无声地朝她吼道,可是幻境中的那个少年,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却慢慢蹲下,接过女孩手心的蛋糕,手一点点朝上,抚了抚她柔顺的头髮。 “妹妹。”他听到那个少年这样唤她,声线缥缈,暗藏着让他心惊的温柔。 画面一转,天上阴云堆叠,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葬礼上,少女从头到脚一身黑,胸前别着朵白色小花,一如她脸色的苍白。她刚刚哭过,面上泪痕还没干,两只眼皮也肿成了核桃。 那是她母亲的葬礼,她还不知道,她母亲出车祸的那场意外,是出自于他的设计。 在他朝她走过去时,她双肩颤抖着捧住了脸,哽咽着唤了声“哥哥”,孤零零站在那里,看起来那样的柔怯无助。 他记得自己在她面前立定,顿了一顿,飞起一脚踢在她胸前,将她踹得摔倒在地上,嘴角溢出大口的鲜血。 “小贱人,不许这么叫我。”他俯身扯住她的头髮,语气兇狠。 可幻境中的年轻男人却抱住她,手掌抚过她瘦削肩背,眼中闪烁着星辰般的明亮光芒,放柔了语气对她说:“别怕,有哥哥在,哥哥在呢!” 对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萧烨简直要疯了! 那绝对不是他!不是他!他才不会那样对那个小贱人! 画面交迭,全都是他和萧姝之间的点点滴滴,但幻境里的每一个他,都做出了与他过去不同的选择。 他肆无忌惮地殴打她,折磨她,羞辱她,从不视她为真正的人。 幻境里的他怜惜她,珍视她,爱护她,视她为生命中的最珍贵。 何等讽刺! 等这一切结束,萧烨退烧醒来时,他眼下发青,两眼直愣愣的。 难道幻境中的那个他做出的选择,才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想法?而他为了压制这心魔般膨胀的念头,才极力去践踏她,试图彻底地摧毁她? 萧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甚至开始有些崩溃。 同一时刻,萧姝懒懒地坐在窗边,面朝碧蓝的泳池,捋了把小仓鼠的毛。 “你的幻境还真有用,萧烨那畜生当真了!”萧姝轻勾了下唇,笑着说。 小仓鼠下意识地躲了下,干笑几声,“那个...姝姝,这幻境只此一次,以后不能再用了。” 它顶着被空间管理局处罚的危险,给她使用了这个幻境,它容易吗它?要不是她威胁将它丢进泳池,它是绝不会答应的。 “有捷径可走,我为什么不走?”萧姝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它。 小仓鼠吓得打了个哆嗦,嘟哝道:“直接把萧烨弄死算了。” 萧姝嘆了口气,“这么粗暴,你确定读者会满意?我要彻底摧毁萧烨这个人,而不仅仅是他这具身体,你明白吗?” 小仓鼠搭着小爪子,点了点头。 “我要他在无尽悔恨中死去。”萧姝一字一字地说,唇角的笑意冰冷无比。 * 自从直播事件后,萧家的生意一落千丈,萧氏集团的股票跌到停盘,大批高管不堪外界非议出走,基层员工人心涣散,从前和萧烨称兄道弟的那帮富家子弟,也一个个和他断绝了来往。 他沦为所有人眼中的笑话。 萧烨甚至不敢在公众场合露面,因为每次记者都会闻风而至,各种追问直播那晚的事。 他实在难以启齿。 他喜欢拍摄不可描述的电影,喜欢亲自掌镜并且直播,可是当主角变成他,尤其他还是被压在身下的那个时,这一切就彻底变了。
第48页 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可每每当他想到那晚的羞辱时,他就会浑身僵硬,头皮发麻,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杀了。 更让他觉得难以忍受的是,经歷过那件事后,他对着女人已经无法生出反应,无论那个女人是怎样的尤物。 他越发地恨起萧姝,恨这个女人让他名誉尽毁。 只是这样深入骨髓的恨里,如今多了几分痛苦,尤其是当他看到手下人拍的萧姝和傅彦诚亲密同游的照片时,他立刻被嫉妒沖昏了头,气得手脚发抖,抓起手机给她打电话。 “喂,哪位?”电话那头的声线娇软,带着懒洋洋的腔调,萧烨甚至听到了男人的说话声。 他大怒,立刻开了腔,“好你个骚.浪贱,是不是没了男人就活不了?” 那头传来掩唇的笑声,“原来是萧大少爷啊,怎的今天有空给我打电话了?脾气这么躁,是后头的伤口又撕.裂了?还是对着女人硬.不起来了?来来来,有什么不高兴的,都说出来让我这个做妹妹的开心开心嘛!” 萧烨几乎将手机屏幕捏碎,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那股子无名的火,说:“小贱人,别得意的太早。你妈的遗物还在我手里,怎么,你不想要了?” “你想怎样?” 萧烨得意地扯了扯唇,“你将我伺候舒服了,我就还给你。” 哼!就算他那玩意儿不顶用了,他也有几千种法子折腾她,到时他要全部拍下来,寄给傅彦诚,让他好好欣赏欣赏。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嗤笑,“萧烨,你脑子被驴踢了?我妈都被你弄死了,你以为我还会在乎那些死物?” 电话被突然挂掉,再打过去,萧烨发现自己已经被拉进了黑名单。 他心里憋屈,藏着把熊熊燃烧的火,又没地方发泄,扬起手臂就要砸手机,却被手底下人急急拦住了。 “萧总萧总,您先别气,我有个办法把那小贱人引回来。”有个机灵的手下眼珠子一转,附到萧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萧烨阴沉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些许冷酷的笑意。 三天后,萧姝接到一个电话,是继父萧程潜打过来的。 电话里继父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他告诉她,他即将做一个康復性手术,这个手术的成功率很低,而他想在手术前见一见她。 这个手术萧姝知道,听说失败的患者,绝大多数当场就死了。 萧姝答应了他,并且和傅彦诚说了这件事。 “我和你一起去。”傅彦诚当即表示,语气不容置疑。 “你去了,萧烨就不会出现了。”萧姝搂着他的脖子,眨了眨眼。 傅彦诚还想反对,萧姝的唇贴上来,唇瓣舔舐着他的唇角,香软小舌抵入他的齿关,极尽缠绵地吮磨着。 男人眸中一暗,托起她的后脑勺,掌握了主动权,直吻得她双颊酡红娇喘吁吁,他才缓缓放开了她。 傅彦诚松了松衬衣的扣子,懒懒朝沙发一靠,喑哑着问: “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说着话,他将萧姝抱坐在怀里,任她放软了身子,乖巧地趴在他的胸口。 “他恨极了我母亲,也恨毒了我,连带着也恨我继父,不过是因为他认为我母亲是第三者,破坏了他的家庭,逼他母亲最后自杀,这件事是他最深的执念, 抱着这样的执念,他变成了毫无人性的疯子,草菅.人命的变态,沉迷于凌虐带来的快感。” “如果事实正好与他的执念相反呢?当他发现过去种种疯狂扭曲、他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全都只是他一厢情愿偏激的产物呢?” “我已经迫不及待等着看他的反应了。” 第36章 城南一处幽静的高级病房中。 萧姝将一束洁白馥郁的百合插入瓶中, 回过头,朝继父萧程潜笑了一笑。 病床上那张曾经意气风发的脸, 如今干瘦枯藁, 眼窝深陷下去,浑浊的双眸蒙了层淡淡的阴翳,脖颈上的青色血脉清晰毕现。 “爸爸。”她轻轻唤了声,握住他干枯冰凉的手。 萧程潜静静地看着她,看了许久, 直到眼睛开始酸涩, 才沙哑着呢喃了句:“好孩子。” 父女两人已经一年没见过了,自从萧程潜车祸瘫痪, 他就被关进这座幽僻的高级诊所,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繫, 甚至连萧姝母亲的葬礼,他都没办法参加。 他身边全是萧烨的人,二十四小时地监视着他,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囚禁里, 他甚至从没想过,他还有再见到萧姝的这天。 在萧姝提到他的手术时,他默了默, 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低声说: “不要担心, 也别为我难过, 若是手术真的不成功, 我便能去地下见你母亲了。”顿了顿,他发出一声嘆息,“原本就是我对不住她。” 一滴浊泪从他眼角缓缓溢出,他低头悄悄抹了下,一只手抖索着探入病服口袋,从最深处掏出一张小小的照片。 照片泛着黯淡的黄,似是经了久远的年代,萧姝接过一看,是他和她母亲的合影,照片上的两人都十分年轻,唇角洋溢着青春的笑。 萧姝故作诧异地问:”您怎么会有和我母亲年轻时的合影?” 萧程潜脸上涌出几丝柔情,苍老声线里带了怀念,“我和你母亲,都是彼此的初恋,那时我刚毕业,去你母亲老家开发一个项目,在江滨考察时遇上了你母亲,那天你母亲提着个花篮,沿江叫卖各色的鲜花,我也不知怎的了,叫人将花全买了过来,第二天我去吃茶又碰上你母亲,一来二去的便认识了,这照片便是那时候的。” 萧姝轻轻嗯了声,只听萧程潜继续说:“后来我有心娶你母亲,家中却不允许,背着我另外给我定了亲事,等我知晓这件事时,你母亲人已经不见了,再找到她时,已经过了好些年了...” 他语气怅然,隐隐透着羞惭,顿了一顿,似是下定了决心,“她离开我时已经怀了孕,可她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就被萧烨他妈逼走了,只能一个人漂泊在外,肚子里的孩子也没能留下来,那孩子若是活着,如今也该二十五岁了。” 萧姝双眸圆瞪,声线微微颤慄,“您是说,我本该还有一个哥哥?” 萧程潜点了点头,看着她,气缓慢而坚定,“今生今世,你母亲才是我心中唯一的妻。” 萧姝沉默不语,眼角余光瞟过那扇门外,唇角勾出浅淡的笑意。 门突然被一脚踢开,萧烨朝着床边沖了过来,他满脸怒气,手背青筋暴突,一把拧住萧程潜的领子,厉声质问:“你个老东西,你再给我说一遍!” 萧程潜被他拽起半截身子,开始剧烈地咳嗽,萧烨趁机抢过那张发黄的照片,撕碎了丢在脚下狠命地踩。 “住手!你给我住手!”萧程潜试图阻止,语气极其虚弱。 萧烨加剧了踩践的动作,冷笑着说:“你个老东西,连同那个臭婊.子逼死我母亲,现在还敢在我面前装夫妻情深?我呸!” “你母亲是经济犯罪自杀,不是我和姝儿妈逼死的,从头到尾都和姝儿妈没关系!”萧程潜已经咳得脸色铁青,上气不接下气了,拼力说完这几句后,旁边的心电图渐渐变成一条直线。
第49页 听到这话,萧烨脑子里嗡嗡作响,手下的暴力不自觉更甚,萧姝跳了起来,拼命扯开了他,唿医生过来抢救已经昏厥的萧程潜。 急救的红灯亮起,萧姝一动不动地坐在二楼的急救室外,萧烨脸上烟雾缭绕,脚下已经堆了七八个菸蒂。 他烦躁地丢开菸头,大步过去扯萧姝的头髮,萧姝闪身躲开他,在他狰狞着扑上来时,狠狠扇了他一耳刮子。 “啪”的一声,无比响亮,迴荡在空荡荡的走道里。 萧烨怔了一怔,怎么都不敢相信,那待宰羔羊一样的女孩儿,竟然敢打他! “把这小贱人给我抓起来!”萧烨朝不远处的手下怒吼道。 “啪”,又一耳光,落在他另外半边脸上,用了十分力,立刻有五个清晰的指印浮了起来。 “第一耳光,是替爸爸打的。” “第二耳光,是替我妈打的。” 萧姝一字一字地说,在那些人朝他飞奔而来时,又抬起手飞快地扇了萧烨一耳光。 “这第三个耳光,是替我自己打的。萧烨,你真该死!” 随即,萧姝扯开那层宽松的罩衫,面朝着萧烨的手下们。 只看了一眼,那帮人立刻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熘得比兔子还快。 萧姝的腰上竟然绑了炸.弹!看起来她是存了和他们同归于尽的决心。 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太可怕了! 萧烨被她连扇三耳光,两颊高高肿起,唇角溢出了鲜血,可他脸上却不见愠色更浓,反而露出了笑,眼中闪烁着莫名兴奋的光芒。 死亡让他全身的血液沸腾,产生了一种近乎变态的控制欲,他要在对死亡的恐惧里,彻底得到面前的这个女孩。 萧烨掩下眸中一闪而过的扭曲神色,高高举起了手状作投降,一步一步靠近她,“别冲动,我的好妹妹,爸爸可还在急救室里头呢,你不会这么想不开的吧!” 他在她面前立定,低着头咧嘴看她,就在她看向急救室的剎那,他飞快捉紧她的手,将她连拉带扯地推进旁边的工具房,狠狠反锁上了门。 “砰”,他挑着眉嘘了一声,视线巡视着她腰上的炸.弹,却很快露出失望的神色,将那炸.弹一把扯下丢开。 “原来是假的,真是让人失望呢。”他拖长了尾音,居高临下地望向她,唇角勾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看得全神贯注,连瓶瓶罐罐倒在地上发出的破裂声,都丝毫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看清楚,我是怎么弄你的!”他的手覆上她的衣襟,开始做出撕.裂的动作。 微微抬头的腿根处,猝然传来一阵剧痛,萧烨勐地松开了她,痛得缩成一团,龇牙咧嘴地抱紧那处。 “萧烨,你真是比发.情的野狗还让人噁心。”萧姝嫌恶地退开几步,背朝着窗户的方位。 刺鼻的辛辣气味萦绕着逼仄的空间,令人几乎无法唿吸。 萧烨终于回过神来,赤红着双眼朝萧姝扑过去,萧姝轻巧地跃上窗沿,在他试图爬上来时,踩着他的头,将他狠狠摁了下去。 门外传来剧烈的撞击声,似是从外头被彻底堵住了。 唯一的生路,只剩这个窗户。 “要死,我们一起死!”萧烨桀桀地大笑,伸出手去拽萧姝的腿,却捞了个空。 一道微弱的火星子隔窗掷入工具室内,唯一的那扇窗被紧紧闭合锁住,火势熊熊腾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萧姝朝下面的人娇娇一笑:“我要跳下来了,快接着我。” 傅彦诚展眉轻笑,朝她敞开了怀抱。 盛夏的晚风拂过,一道纤细的身影从二楼窗台跳下,稳稳落入了他怀中。 “你怎么亲自来了?”萧姝仰面望他,漆黑的眼珠流露出诧异。 傅彦诚淡淡一笑,一言不发,抱着她上了房车。 萧姝正要从他怀里爬起,他摁住她,扬起手就拍在她挺.翘的小屁股上。 “我若不来,你打算让谁接应你,嗯?你还想让谁抱?”他慢条斯理地问。 “没...只有你一个。”萧姝立刻示了软,一双湿漉漉的眼儿,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呵,看来是我太纵着你这丫头了。”傅彦诚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吐出一句。 说话间,他已经松开衬衣的扣子,取下领带缠住她的双手束在头顶,无声无息朝她压了下来。 萧姝大囧,慌乱地瞥了眼前面,发现车里只有他们两人,心中顿时才没那么羞恼了。 至少傅彦诚还是有点节操的,至少没有让他的手下来围观这等香.艷的场景,她也绝没有让第三人见证如此私密时刻的意志。 她眼神飘忽,落在傅彦诚眼里,却是她不专心的表现。他眯了眯眼,按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吻住了她,动作强势又深入,吻得她透不过气,意识一点点流失。 昏暗的空间里,少女乌髮散乱,半张着唇,微微喘息着,男人欺身而上,除去彼此间所有的障碍,将她剥成了一颗鲜嫩欲滴的莲子,凝望着她的深沉双眸中,渐渐晕染出浓烈的欲色。 “小东西,今日便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他在她耳边低喘着,将自己的滚烫一点点推入,在她不堪忍耐的嘤咛娇吟中,彻底打开了她的身体。 第37章 三个月后。 昏暗的光线透过筒子楼窄小的窗户, 斜斜地照进最边上这间屋子。 屋里逼仄潮湿,泛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还有老鼠时不时从床角熘过。 床头坐着个男人, 这男人五官烧得模煳,融成一团熟红的肉,唯有那只半睁的畸形的眼,勉强显出这是个活物。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对面的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一条国际新闻:英格兰东部歷史最悠久的古堡, 在数日前被本市某位神秘大亨购下, 献给了他的女友。传闻这位大亨便是傅氏的掌舵人傅彦诚先生,而他和女友的婚礼将在这座古堡中举行... 那只畸形的眼中, 陡然迸射出浓烈的嫉恨和痛苦。 萧烨抓起遥控器,想要朝着电视屏幕砸过去, 烧到光秃秃的手却握不稳,他一个踉跄,直直跌下了床。 门突然被推开,盛琪进来了, 她见萧烨在地上艰难地蠕动,不仅没有上前扶起他,反而面露嫌恶, 退开了几步,狠狠踢他一脚。 自从萧烨被烧成重度伤残, 萧家那些暗地里的产业全被警方一锅端掉, 盛琪终于得以逃出, 只是她被高强度地折磨这么久,不仅患上了艾.滋.病,那个地方还生满了暗.疮,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她恨死了萧烨,趁着他无钱医治被逐出医院时,将他囚禁到了这处筒子楼里,每天变着花样儿地折磨他。 接完一个电话,盛琪将馊得长出绿霉的冷粥倒在他头上,又在他脖子上拴了条狗链,冷哼一声,扭头出去了。 寒夜渐渐降临,萧烨缩在水泥地上,冻得瑟瑟发抖,肚子咕咕咕直叫。 萧烨扭了下头,将发霉的粥抖到地上,然后伸出残破的唇,毫无尊严地想去舔。 狗链绞得越来越紧,他怎么都够不着那些粥,只能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响。
第50页 在最深的夜里,他的身体渐渐僵硬,意识一点点模煳,悄无声息地死在一片污秽之中。 临死前他脑海中掠过一个画面:一庭月色下,纯稚的小姑娘捧着块蛋糕,清澈的眼弯成了月牙状,甜甜地朝他笑着。 “哥哥,蛋糕,给你吃。” 可他,再也看不到了。 * 萧程潜到底是没抢救过来,甚至在他死后,分崩离析的萧家连个给他下葬的人都没有,萧姝只好将他和母亲葬在一起。 墓地位于一片临海的小山坡,小山坡向南,上面开满了蓝色小花,微风拂过之际,仿佛一片粼粼的波浪,美丽至极。 扫完墓下山,远远看见沙滩上全是拍摄婚纱照的情侣,在秋日和煦的朝阳下,那些男男女女脸上似也泛着幸福的微光。 傅彦诚心念微动,偏过头看向她,却见她一副入定模样,浑然没察觉到他的注视。 就在刚刚,熟悉的系统播报声又响了起来。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达到百分百。 看来是萧烨死了,萧姝暗暗想到。 这个畜生还真是命长,落入盛琪手中都这么久了,居然现在才挂。 萧姝思绪联翩,傅彦诚连叫了她两声,她都没有反应。 男人脸色微沉,一把钳住她的腰,不管不顾将她抗在肩上,三步并作两步到车边,一把将她丢了进去。 “在想什么?这么入迷。”他将她拢在怀里,微眯着眼,慢条斯理地问。 很危险的语气。 “当然是想你啊。”萧姝勾着他的脖子,撒娇似地晃了晃。 “是吗?”傅彦诚笑了笑,一只手缓缓下滑,不动声色地推高了她的裙子,目光越来越沉。 萧姝想到昨晚在床上的激烈,不由打了个寒颤,赶紧捉住他的手,小脸皱了起来,声音也软绵绵的,“我腰疼,腿也好疼。” 以前她若是这样说,傅彦诚多半是会放过她的,偏偏这会儿他眼皮子都没抬,端着八风不动的态度。 “体质太差,到底是锻鍊太少了。” 萧姝连连啄着小脑袋,顺着他的话求饶,“是是是,我身子骨太弱了,今天就放过我吧好不好?” 她小嘴撅得老高,仿佛一颗娇艷欲滴的樱桃,落在傅彦诚眼中,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媚色。 他目光沉炽,不动声色换了个姿势,将她抱坐在大腿上,朝后懒懒一靠,眉头轻挑,喑哑着说:“坐上来,自己动。” 在他充满威慑力的目光凝视下,萧姝慢慢坐了上去。 两人闹到最后,她腿软得不停打颤,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柔弱.无骨地瘫在他怀里,任由神清气爽的男人将她抱下了车。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个人的婚期渐渐临近。 傅彦诚家里的人本来不同意两人结婚的,毕竟年龄差了八九岁,萧姝又没什么家庭背景,他们一直以为傅彦诚就是和小姑娘玩玩而已,没想到他居然是认真的,而且态度异常强硬,根本容不得其他人有一丝委婉的反对。 在他的高压手段下,傅家所有人对萧姝都客客气气的,生怕会引起她有任何不适。 萧姝越发不懂傅彦诚了。 这人从来没对她说过我爱你之类的话,也对当众秀恩爱兴致缺缺,甚至由于繁忙连陪伴她的时间都很少。萧姝一直觉得他对自己,大抵是于小猫小狗那种宠爱,他不过是贪恋自己年轻鲜嫩的肉体,而并非真正的男女之爱。因此哪怕他说要和她结婚,她都没有表现出多余的惊喜。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一个秘密。 傅彦诚加密的手机记事本里,记载了和她之间的每一个点滴,她们的第一个拥抱,她们共同经歷的第一次兇险,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天...甚至她无意间在他面前提到过的为某个组合投票的事,他当面表现出傅氏不屑,背地里却将投票连结转到所有群,命令下头人立刻投票。 这一切,他都做得悄无声息,压根没有让她知道的意志。 而现在,他甚至为了要和自己结婚,将傅家背地那些倾轧的腌臜事抖落出来,将叔伯们整治得灰头土脸,再不敢干涉两人的婚事。 萧姝从来没想过,有天她会被一本三观不正的小h文里的大反派感动到。 尽管这份感动稍纵即逝。 “438,现在支线任务完成度多少了?”她轻声问。 “90%,还差关键性的一刻。”小仓鼠脆生生地说。 萧姝将发捋到耳后,眼睫微垂,唇角勾出一丝笑,“快了。” 终于到了婚礼这一天。 英格兰古老的城堡之中,此刻聚满了宾客。 绵亘铺陈的红地毯上,那扇门被缓缓打开,有风扬过,洁白繁复的婚纱微微曳动,萧姝微笑着,缓缓走了出来。 庄严神圣的婚乐响起,在数千宾客的注目下,她慢慢走到红毯中央,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那里,无声凝睇着她,眼神中瀰漫着惊艷和痴迷。 “haylie,你今天真美。”他倾身靠近,无比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几乎是情不自禁的,发出了这样一声感嘆。 萧姝心神一震,抬起头怔怔看着他。 haylie是她活着时的英文名字,这名字还是傅致昀取的,傅彦诚怎么会知道的? 她凝望着他的目光里,泛起一缕迷离之色,透过这张脸孔,她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灵魂,听到另外一个人在这样深情唿唤她。 “honey,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神色是那样的郑重。 滴!支线任务完成度达到100%。 小仓鼠清脆的提示声迅速响起:“姝姝,五秒钟后,这个世界将完美结局。” 最后定格的画面里,傅彦诚将戒指推入萧姝的手指,低头轻轻轻一吻,落在她的指尖。 第38章 二更刚过。 冬夜凄寒, 冷风在四下里鼓盪,吹得廊庑下的宫灯晃荡不止, 烛火愈发脆弱昏黄, 似乎一个不经意间,整座宫廷就会被张牙舞爪的黑暗吞噬。 大殿内冰冷的方砖墁地上,乌压压跪倒了一片,宫人们一个个低垂着头,在空气里越发浓烈的血腥中, 将身子往人群深处瑟缩, 双腿克制不住地打颤,几乎无法跪稳。 在最后一个宫人倒在血泊中时, 有个女人被兵士推出了帷幔。 她那身华丽宫裙被踩出好几个脚印,青鸦鸦的发间步摇半脱, 长发凌乱地垂散肩头,雪白脸颊上沾满了灰尘,看起来格外狼狈。 再不復从前那明艷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样。 她跌跌撞撞着,双膝发软, 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跪在了男人脚边。 那男人眉目英俊,神色阴鸷, 下颌线条陡峻如锋。他睨了眼脚下的女人,将滴血的剑刃抵在她咽喉, 冷笑道:“萧贵妃, 父皇才刚驾崩, 你这是要急急逃往何处?” 懒洋洋的强调,却透着一股子杀意十足的阴狠。 空气仿佛凝滞住了,只余剑尖上的血落地的滴答声响。 萧姝低眉顺眼地伏在他脚下,在他指间微动,手中的剑微微刺破皮肉时,她一动不动,吐出这样一句:“殿下误会了。”
第51页 轻柔的声线,平静的语气,倒是出乎他意料了。 她慢慢抬起头,目光清清缈缈的,镇定说道:“陛下今夜驾崩,臣妾固然伤心万分,然而为大梁江山计,却不得不以防万一。臣妾唯恐奸佞小人作祟,这才入了地道,想取一样宝物,献予殿下。若得此物,殿下登基便再无人敢阻拦。” 她看着他,语气真诚近乎虔诚。 男人冷冷凝睇她片刻,忽而收了剑,转身大步出殿,淡淡命令道: “萧贵妃得父皇多年宠爱,为免父皇到了地府孤单,即刻令萧贵妃为父皇殉葬。”顿了下,强调道:“活葬。” 艹!这是要将她活活钉死在地宫之中。 萧姝咬紧牙关,死死盯着男人挺拔的背影,拔高了音量:“殿下要臣妾殉葬,臣妾不敢不依!只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妾若是死了,这阖宫之内,便再无人知晓玉玺的下落。莫非殿下真无意于这帝位,也无意知晓玉玺的下落?” 男人慢慢扭过头,面无表情,盯了她一眼。 那一眼,足以让人毛骨悚然,生出津津的冷汗,萧姝却挺直了背,面无惧色地看着他。 他忽然笑了,手漫不经心按着剑柄,朝她一步步走近,微微俯身,捏起了她的下巴。 “萧贵妃,我凭什么要信你?”他目光漠然,漆黑的眸底汹涌着阴沉。 萧姝被他捏得痛极,却拼命强忍着,她甚至挤出了一丝笑,“就凭臣妾的命在殿下手里。” 片刻的僵持后,男人终于松开她的下巴,双目锐利如电,紧紧地盯着她。 “随她去取。”他淡声吩咐身旁的副将。 萧姝却不肯动,长睫轻颤了颤,说:“玉玺是臣妾唯一的护身符,若是殿下得了玉玺却不肯放过臣妾,臣妾除了死,便再无二路。” 男人目光一顿,双眸微微眯起,不耐地问:“你这是在和我讨价还价?” 萧姝摇头,“不敢。臣妾所求,不过是在这深宫中能有一条活路,哪怕是困于一隅苟延残喘,臣妾也认了。” 男人呵呵笑了几声,“你想要我给你一条活路,当年你可曾给过我活路?嗯,我的母妃?” 他捏住她的手腕,踏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拽着她到殿外的池边,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似笑非笑地说:“当年也是这样冷的天,你命宫人将我推下这池子,活活浸了两个时辰,也是我命大侥倖没死,才见到你萧贵妃也有今日!” 萧姝沉默,原主造的孽,她还真没办法辩驳! 男人就笑了笑,语气轻描淡写,“取来玉玺后,你在这池子里浸上两个时辰,若能活下来,我今夜便放你一条生路。” 不是立刻杀她就行。 萧姝松了口气,随他的部将去取来了玉玺,然后在他阴鸷目光的注视下,一头扎进了这冰冷的池水。 在天光破晓前,她终于昏迷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了,她躺在陌生的寝殿里,盖着一床薄衾,烧得满脸通红。 殿内光线昏暗,椽柱上结满了蛛丝,雕花窗棂覆满了灰尘,破败得堪比冷宫。 萧姝迷迷煳煳喊了好几声,也没人应她,她只好从商城中取出退烧药,吃了两顿后,出了身热汗,她才勉强有了些精神,开始梳理这个世界的剧情。 这次她穿进了一篇古言甜宠文,本来应该是晋江读者最爱的那种,只是到中期时作者甜小软脑子抽风,她更喜欢自己笔下的男二皇叔傅湛元,大力地给男二皇叔加戏,开始暗搓搓地拆cp,同时让女主萧娉婷作天作地,游走在两个男人之间。 剧情陡变,读者终于怒了,纷纷给她寄刀片,在评论区和微博刷屏痛骂她,脆弱的甜小软菊苣受不了了,宣布退出微博,同时坑了这篇文。 恰好就坑在萧娉婷和男主傅璟安大吵一场,然后萧娉婷去找男二傅湛元,随他前往封地的时刻。 判定结果:坑文烂尾 烂尾指数:100% 主线任务:填坑,完成这篇甜宠文。 支线任务:挖掘隐藏剧情 在这本坑掉的甜宠古言中,男主傅璟安是不受宠的透明皇子,出生时母妃就血崩死了,从小爹不疼没娘爱,后来又养在恶毒宠妃膝下受尽折磨,导致他性子深沉,几乎没人能摸透他的脾气。几年后他羽翼渐丰,在夺嫡的斗争中血洗宫闱,最终登上了帝位。 一次偶然的刺杀,让他失忆流落民间,被女主萧娉婷所救,从小缺爱的他不知不觉被善良娇软的萧娉婷吸引,在恢復记忆回宫后,他立刻下旨封萧娉婷为后,并且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宠她宠她再宠她。 只可惜深宫中的波云诡谲,让天真的萧娉婷变得善妒多疑,两人之间渐渐生出矛盾,再加上皇叔傅湛元的捲入,这场三角恋变得扑朔迷离... 萧姝这次穿的角色,正好是傅璟安的炮灰恶毒母妃萧贵妃,在傅璟安屠戮宫廷当晚,就被他以给先帝殉葬的名义弄死了。 ... 萧姝恹恹地抚着小仓鼠的毛,怒声质问:“438,为什么这次又是炮灰?” 小仓鼠干笑几声,“嘿嘿,早就告诉你了,我们条件比较艰苦。” 萧姝冷哼了下,“填坑是吧,这还不简单,直接把那个皇叔傅湛元弄死算了,觊觎皇帝的女人,看来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话时她的胸口莫名钝痛了下,小仓鼠摇了摇尾巴,提醒道:“忘了告诉你,傅湛元是原主的心魔,如果你强行弄死傅湛元,你这具身体很可能出现故障。” 萧姝一愣,“那我易个容潜伏到女主身边,得到她的信任,好生指点着她,让她和傅璟安he,这样总可以了吧!” 小仓鼠撇了撇嘴,“姝姝你烧煳涂了?原主和萧娉婷可是亲姐妹,关系还形如水火,你觉得萧娉婷会信你?”顿了下,循循善诱地道:“其实读者都很讨厌萧娉婷,对这个女主怨气冲天,所以管理局决定决定换掉这本甜宠文的女主,姝姝加油,好好和傅璟安he哟,我们就爱看甜甜的宠文!” 萧姝面无表情吐出一句:“你怎么不去死?” 辣鸡系统,哪怕让她穿成路人甲宫女,也比现在强上百倍啊! 萧姝抬眸看了眼冷飕飕的殿内,心口拔凉拔凉的。 正准备下榻,破帘子被人一掀,进来个五大三粗的粗使宫女,脸上横肉直颤,粗声粗气地说:“赶紧给我出来干活!还当自己是宠冠六宫的萧贵妃呢?” 萧姝无声冷笑。 宠冠六宫?如果不是知道这文里老皇帝的癖好,她说不定真的就信了!只可惜啊... 见萧姝慢吞吞的,粗使宫女抡起袖子,骂骂咧咧地想要掐她,萧姝轻轻一躲,伸脚一绊,那粗使宫女迎面跌在床角,磕,了个头破血流。 “你个小贱人翻了天了?老娘今天非打死你不可。”粗使宫女抹了把额头的血,红着眼朝她扑过来。 萧姝捲起脏兮兮的帘子,绞在粗使宫女肥短的脖颈上,然后取出几粒黑色药丸,往她嘴里一拍,逼她吞下了腹。
第52页 粗使宫女涨得脸色通红,收了那副兇狠模样,急喘着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萧姝随手摸了下她的腹,目光沉冷,慢条斯理地说:“这里是不是开始疼了?最多还过三天,你就会烂成一滩水,任谁都认不出来。” 粗使宫女疼得肚子绞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涨红的脸吓得惨白。 萧姝从袖中又取出几枚药丸,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如果乖乖听我的话,我便给你解药,要不然...” 粗使宫女眼泪都要飈出来了,连连点着头,语无伦次地说:“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 萧姝抿唇一笑,朝她招了招手,在她耳边低低吩咐了几句。 “你要干什么?”小仓鼠警惕地问。 “上皇帝啊!”萧姝挽起垂散的黑髮,露出一个千娇百媚的笑。 第39章 新帝登基, 百废待兴,傅璟安又是个勤勉的性子, 宵衣旰食, 事必躬亲,接下来将近半个月,他一步都没有踏入后宫。 事实上,后宫里的主子,除了那几个侥倖没死的老太妃, 再没有其他女人了。 傅璟安未曾娶妃, 在封地也无侧妃侍妾之流,更从来没听说过他亲近哪个女人, 甚至身边连个年轻貌美的宫女都没有,伺候他的全是内侍和老嬷嬷。 “啧啧, 原主是给傅璟安留下了多大的阴影?他不会现在还以为天下漂亮女人全都是蛇蝎吧!”萧姝看着窗棂外的落雪,往呛人的炭火边靠了靠,慢悠悠地说。 小仓鼠抖了抖毛茸茸的脑袋,想到原书里的剧情, 一时没敢吭声。 原主当初进宫,一是受了皇叔傅湛元的蛊惑,二是为了摆脱家里给她安排的亲事。进宫不到一年, 她就被册封为贵妃,位同副后, 与三妃共掌后宫大权。老皇帝极是信任她, 怕自己驾崩后她无所依靠, 于是想选一个儿子给她养。当时她看中的本是年龄才四岁的小皇子,想将他养在膝下,而绝非身量比她还高的傅璟安。 原主总觉得傅璟安过于沉默寡言,年龄又这么大了,不会和她亲近,实在不好掌控,因此在老皇帝下旨将他养在她名下时,她心里十分恼怒,看傅璟安越发地不顺眼,平日里冷言冷语、剋扣膳食自是不少了,甚至生出了将傅璟安暗中弄死的念头,并且动了好几次手,却是都让傅璟安逃过去了。 可以说,两个人之间仇深似海,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萧姝敛了思绪,淡淡道:“他对我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感化是不可行的,就算我为他豁出这条命,他估计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她唇畔勾起一丝妩媚的笑,明艷得令人不敢轻易逼视,连小仓鼠都忍不住感嘆,这具皮囊实在生得太美,除了身姿略丰腴了些! “欲攻心,必先攻身;欲攻身,得先改造我这具身体。”萧姝长长地吐出口气,一字一字地说。 一个月后,清减了十来斤的她,终于迎来一个机会。 时值傅璟安母妃的忌日,也是他真正的诞辰,当初老皇帝觉得血崩不吉利,便强行将他的诞辰提前了三天,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改过来,知道他真正生辰的人寥寥无几。 夜深人静,冬月下的夹道上,傅璟安拎着盏宫灯,朝着后宫的方向走去。 他近日政务繁忙,晚膳只随意吃了几口,见完内阁几位重臣后,命宫人烫了壶酒,立在窗牖边独酌,然后屏退左右宫人,独自拎了盏宫灯,想要回幼时的寝殿看看。 多半是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殿宇倾颓,荒草杂生罢了! 傅璟安自嘲地笑了笑,随手推开了大殿的门。 绕过那扇屏风,里头竟然透出些许幽幽的光,一道纤细的身影匍匐在蒲团上,闭眼低语着什么。 瞧那衣衫的样式,分明是个小宫娥。 傅璟安心中不悦,正要出言叱她,微醺的眼眸扫过殿内,这才发现每一处都擦拭得干干净净,明明荒废了这么多年,里头却是纤尘不染。 他目光一顿,渐渐流露出古怪的神色,最后喉结滚动了几下,淡声问道:“你是何人?” 萧姝猝然回头,露出白纱遮掩下的半张素面,额头饱满光洁,眼眸泛着潋滟的光,她目光惊恐,后跌了半步,飞快从蒲团上爬起,朝着角门的方向跑去。 傅璟安一个箭步上前,牢牢箍住了她的手臂。 裊裊的檀香拂面,他一阵天旋地转,恍惚着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上涌的酒意却更加勐烈,他还来不及揭开她的面纱,便眼前发黑倒在了地上。 眼前朦朦胧胧的,分不清是月华还是轻纱,他感到一双柔软的小手在他身上游走,一点娇艷的朱唇亲吻着他,从他的鬓角逶迤而下,将他沉睡的欲望彻底点燃。 他的身体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美妙触感唤醒,饱满的绵柔丰润抵着他的胸膛,那处也是无法言说的快活,脑海中仿佛有一道道白光炸裂,将他时而抛上云端,时而跌入深谷,起起伏伏。 他沉湎其中,周遭的一切都模煳了,唯有那双凝望着他的黑曜石般的眼眸,印在他残存的意识里。 傅璟安是在龙床上醒来的,身上明黄的中衣完完整整,也没人知晓他临幸过宫娥的事,更蹊跷的是,当他命人暗中去查那座荒废的寝殿时,却是一无所获。 无人当晚见过那个小宫娥。 似乎那晚的旖旎,只是他做了梦而已,可他知道自己不会做那样的梦,因为他不会允许女人跨坐在自己身上,做出左右摇摆的姿势。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那晚发生的事是真的。 作为一个疑心病极重的帝王,傅璟安亲自画出那晚小宫娥的画像,命令暗卫四下里打探,甚至将打探范围,从宫廷扩散到了整个京城。 半个月过去了,依然一无所获。 看起来那晚只是个意外,并没有什么阴谋,傅璟安这才放下心来,再不过问这件事。 只是偶尔在最深的梦里,他会再度看见那双美丽的眼眸,眸子里盈满了水雾,泛着迷离的光。那双眼眸之下,红润的唇微微翕合,发出令他意乱情迷的娇吟,白生生的身子折成柔软的弧度,任他动作兇勐地攻城略地... 近身伺候的内侍,很快发现出他的不对劲,然后不动声色地安排了四个体态婀娜的侍寝宫女,可惜连他的床榻都没靠近,就被他杀气腾腾地拔出剑,跻着一只鞋,将那几个宫女全给赶出去了。 帝王雷霆之怒下,再没人敢擅作主张,所有宫人都战战兢兢,整个宫廷笼罩在一种低沉的气氛中。 几日后的入夜时分,当傅璟安独自一人浸在温泉中,半阖着眼眸小憩时,他又闻到了那晚的幽幽檀香。 他睁开双眼,见到一个半蒙面的窈窕少女,正坐在他不远处,一双小手撑着汉白玉的池面,裙裾半撩起,轻快地濯着一双莲足,露出水面的玉趾粉嘟嘟的,圆润如珍珠,煞是可爱。 是那晚的那个小宫娥! 香甜的檀香缭绕,傅璟安竭力压制住那股睏倦,从水中腾了起来,中衣随意一披,就朝那少女飞奔而去。 少女惊愕地抬眸,漆黑的眼珠瞪得浑圆。她飞快拎起鞋袜,如离弦的箭矢一样,朝着嶙峋的假山后逃去,饶是傅璟安身手利索,却没能抓住她,反而因为跑得太急,松散的衣带打滑,令他几乎跌倒在地上。
第53页 檀香的气息渐渐消弭,傅璟安攥着那块混乱中被他拽来的手帕,心中顿生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雪白的帕子,料子和针法是宫里最常见的,唯有右下角的粉色图案,看起来分外陌生。 傅璟安看了很久,隐约觉得那个图案像一头猪,还是头畸形的猪。 他面无表情,将帕子拢在袖中,唇线一点点抿紧,双拳也攥得紧紧。 哼,他一定会找到那个她的! * 萧姝回到冷宫时,夜色已然阗黑。 小仓鼠哼了声,气鼓鼓地质问她,“你为什么要绣小猪佩奇?” 萧姝懒洋洋答道:“它可爱呗。” 小仓鼠眼珠子滴熘熘的,很冷漠地“喔”了声,半天不见萧姝反应,才嘀咕了一句:“明明我比它可爱多了!” 萧姝冷笑,“你可爱?那大概世界上不可爱的物种全都死绝了。” 小仓鼠无奈地嘆了口气,“我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可爱?” 萧姝毫不犹豫地点头,“是的,不要怀疑这个事实。” 两人正在斗嘴,一支短箭透过窗牖,倏然破空而来,钉在了椽柱上。 萧姝抽下箭上的纸条,看了几眼,唇角抽了下,“傅湛元约我今夜三更相见。” 小仓鼠撇撇嘴,“约你做什么?” “嫌我命长,想让我去送死,帮他刺杀傅璟安呗!”萧姝嘲弄地勾起唇角。 “我在冷宫待了这么久,萧家的人对我没有半分帮衬,反而嫌弃我拖累他们也就罢了,这傅湛元平日里对我也不闻不问,临到了了还将我视为一枚废子,恨不得立刻让我丢了命。” “看看这傅湛元的语气,字里行间都透着莫名的优越感和对萧贵妃的傅氏不屑,只差最后补上一句:为我傅湛元送上性命,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呵呵。” “那你还要去吗?”小仓鼠默默消化完她这番话,轻声问道。 “他会来找我的。”萧姝冷笑了下,目光嫌恶地掠过那张纸条,随手卷了一卷,拿到烛火边烧掉,然后吹灭了蜡烛,窸窸窣窣上床,慢慢闭上了眼。 三更的梆子声在夜风中弥散开去。 迷迷煳煳中,一只冰凉的手朝她伸了过来。 第40章 萧姝勐地睁开眼, 从床上爬坐了起来。 上弦月明皎的清辉下,床榻边立着一人, 他一半轮廓隐没在暗影中, 却难掩盖那芝兰玉树般的温润气质,只是立在那里,便如清风霁月般令人神往。 正是老皇帝最小的弟弟,成王傅湛元。 “不过数月未见,你这脾气倒是渐长。”傅湛元负着手, 语气看似温和随意, 萧姝却捕捉到了一丝压抑着的怒气。 萧姝微垂着头,抿唇不语。 傅湛元起身点亮烛火, 狭长的双眸拢着幽幽的光,无声地落在萧姝脸上。 “怎的, 你是在怪我这些时日不来见你?”傅湛元轻笑了下,施施然坐到床榻边。 他的音色轻质如玉,带着些许沙哑的慵懒,煞是动听。 萧姝摇了摇头, “我不怪你,左右是我命不好,怨不得旁人。” 说话时她眼眶红了, 咬着唇扭过脸去。 傅湛元倾身靠近,抚着她的脸颊, 放柔了声音哄道:“我那皇侄野心勃勃, 登基后容不得我们这些宗亲, 我少不得要避其锋芒,平日里进后宫一趟都千难万难,莫说要把你救出冷宫。”顿了下,他发出一声嘆息,带了无法言说的愁苦,“我苦苦等你这么多年,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姝儿,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等我登上帝位,必亲自迎你出冷宫,封你为皇后,这锦绣江山尽归你我二人所有。” 他含情脉脉地凝望着她,声腔里充满了柔情蜜意,同时恰到好处地捉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萧姝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她强忍厌恶,泫然若泣地看着他,用堪比奥斯卡影后的演技挤出一句:“湛郎,也只有你对我不离不弃了!” 傅湛元顺势拥住了他,将她垂落的一缕青丝捋到耳后,柔声哄了她几句,见她露出欢喜的笑,于是眸光微闪,话音一转说:“元宵之夜,便是动手之时,届时我需要你这样配合...” 烛火轻跃,傅湛元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就在他低头想要吻她时,萧姝轻轻躲了下,摇了摇头,“我来了葵水。” “那你好好养着身子。”傅湛元按捺住心头不虞,语气里满溢着关切。 临近天光破晓,傅湛元终于出了殿,英英身影消失在一片昏暗之中。 在他转身的剎那,他俊脸上的柔情消失了,冷漠和嫌恶取而代之。 “果然是个蠢货!”他扯了扯唇,暗暗骂了一句。 与此同时,萧姝也敛了两颊娇羞的笑,变得面无表情。 “你既然知道是去送死,为何还要答应傅湛元?”小仓鼠显得有些困惑。 “这么快撕破脸多没劲。好好看着吧,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萧姝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转眼到了元宵这日,城中处处张灯结彩。香车宝马,来往交杂;华服丽人,翩跹如织。 在城楼上与臣民共赏完花灯后,傅璟安登上了临水画舫,宴请众位宗亲重臣,一时间急管繁弦,筵开锦绣,宫宴之盛之乐,不足一一道也。 傅湛元放下酒盏,朝乐府的主事使了个眼色,很快一列舞姬入内,在仙乐飘飘中开始了表演。 为首那女子正是萧姝,她面上半覆轻纱,眉心一点殷红花钿,眼尾上挑出不经意的艷色,身段极是婀娜,举手投足间有股勾魂摄魄的媚态,勾得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她。 连傅璟安也不例外,他总觉得那双眸子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一舞毕,所有舞姬都退出去,只有她被留了下来。 “傅璟安好像认出我了。”萧姝一手抚着小仓鼠的毛,一手抚了抚自己的眼线。 因为清减,这张脸的脸部轮廓变了很多,化妆时她对五官也做了些调整,将凌厉秾艷的部分变得清丽柔和,整个人气质彻底变了,以至连身边的粗使宫女有时都认不出她,没想到却没逃过傅璟安那双眼。 夜渐渐深了,宗亲重臣们纷纷告退,下了画舫。 傅璟安喝得微醺,看了眼萧姝的方向,漫不经心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恍惚。 近身伺候的内侍是个机灵的,命人扶着傅璟安朝后而去,又令萧姝跟了上来。 “能得陛下青睐是你的造化,一会儿伺候陛下要格外当心着,知道了吗?”内侍翘着兰花指,斜眼睨着萧姝,见她无甚表情,鼻子里不由飞出一声冷哼! 内室里幔帐低垂,隐隐可见卧在床榻上的男人身影,那内侍见状,立刻换了谄媚语气。 “陛下,人带来了!” 随即内侍退了出去,喝令宫人和侍卫们退得远远的,唯恐搅了陛下好事。 门咯吱一声合上,萧姝飞快上前掀开幔帐,她看了榻上那男人几眼,不由冷笑。
第54页 傅湛元还真是厉害,竟然找了个冒牌货来充当傅璟安,看起来仪容神态和真正的傅璟安几乎没有区别,若不是傅湛元在她面前交了底,恐怕她也会认错人。 傅璟安身边所有人都以为他今夜醉酒后正临幸一名舞姬,无论闹出多大的动静,估计都没人敢上前打扰,谁能想到就在几墙之隔,真正的帝王已经落在傅湛元手里。 床榻上的冒牌货正要坐起来,萧姝一个手刀将他砍晕过去,推开窗,一间间摸索过去。 她终于看到了真正的傅璟安,他撑着头坐在小几边,萧姝悄悄靠近,却发现这人没反应。她咬了咬牙,将他抗到隔壁房间,又将冒牌货抗到了他原来的位置。 才刚布置好一切,隔壁的槅扇被勐然推开,几道黑影潜入里头,掏出几个蓝色小瓶,灌进了冒牌货喉咙里。 见冒牌货一动不动,其中一人冷嗤道:“看样子分量还不够,再灌一瓶。” 另一人犹豫了下,“再灌恐怕就要爆体而亡了。” “怕什么?动作麻利点,一会儿还要去擒拿害得陛下纵.欲过度马上.风死的女犯呢!” ... 萧姝目光冰冷,唇角掠起瞭然的笑意。 傅湛元果然留了一手。那晚他告诉她,他会让傅璟安悄无声息地死掉,然后让冒牌货冒充帝王,等过个一年半载,冒牌货病重而亡,驾崩前就会传位给他,而她会是他认定的皇后。 原来在他真正的计划里,他从来没打算让她活过元宵夜,她不仅得死,还得顶着谋害帝王的名头而死。 旁边的傅璟安忽然动了下,萧姝警惕地退开几步,以轻纱蒙上面。 槅扇外的脚步声纷沓而至,萧姝甚至听到了几声压低了的焦急呵斥,同时旁边的傅璟安忽然睁开了眼。 她竖起食指,朝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偏偏傅璟安怔忪的双眸陡然锋利如裁,一把扯过她的手腕,就要掀她的面纱。 两人僵持之际,槅扇被勐地踢开,进来个躬擐甲冑的年轻男人。 是傅璟安的侍卫副统领,他一步步走过来,笑了一笑:“陛下,您怎么在这儿?” 傅璟安目光一顿,淡淡问道:“孟统领呢?” 副统领面色未变,双手往腰下一摸,“兴安门今夜走水,孟统领已经先行回宫。” 说话间一道寒光闪过,雪刃直直朝着傅璟安刺过来。 傅璟安闪身避开,眼底涌出阴鸷之色,语气也极冷,“没想到背叛朕的那个人会是你。” 副统领又是一个斜刺,窗棂霎时被噼成两半,他挑眉邪笑:“这些话,你还是去地下说吧!” 又有几名刺客涌入,逼仄的房间内,刀光剑影纷繁,一个个都杀红了眼,不断有刺客倒下。 傅璟安虽然常年习武,可惜此刻双拳难敌四手,他脑子里又醉得厉害,渐渐竟是不敌。 眼看那锋利的剑芒就要自后刺入他胸膛,萧姝夺了倒在血泊中一人的剑,朝着傅璟安身后那人斩去,那人立刻断臂倒地,鲜血四溅,发出悽厉的哀嚎声。 傅璟安看了眼那刺客,又看看萧姝,忽而松了口气。 萧姝压下心头的噁心感,立刻将这柄削铁如泥的剑掷给傅璟安。 几个回合间,屋内的战况渐渐生变,眼看侍卫副统领就要倒下,傅璟安手腕微动,剑尖掠过萧姝脸颊,轻纱顿时裂开。 萧姝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张脸彻底露于人前。 傅璟安眯了眯眼,目光陡然一变,他眸中迸射着寒光,咬牙切齿地道:“竟然是你?” 电光火石间,浑身鲜血的侍卫副统领拼尽全力,朝着傅璟安勐然击出一掌,傅璟安朝着空荡荡的窗棂飞去。 就在跌出窗棂的剎那,傅璟安扯住了萧姝的手臂,将她朝前一带,随着扑通的落水声,两人消失在黑茫茫的江面上。 江水那么深那么冷,和老皇帝驾崩那晚她扎入池子里后一模一样的冷,透彻心扉的冷。 萧姝隐隐听到一声沉钝的撞击,她还来不及想更多,就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荒芜的滩涂,傅璟安趴在她不远处,紧闭着双目。 萧姝揉了揉僵硬的膝盖,一瘸一拐地朝傅璟安走去,拍了拍他的肩。 十来下后,脸色青白的男人慢慢睁开了眼。 萧姝浑身僵硬了下,下意识地做出防备的姿势。她怕他会突然暴起杀了她。 傅璟安却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冬日的夕阳下,他清湛的眸子里蒙了淡淡的金色,柔和而温暖,纯粹得没有半分杂质,仿佛婴儿的眼睛。 “你...你是...”傅璟安脸上流露出茫然之色。 难不成是传说中的狗血失忆梗? 夭折了! 萧姝忍住暗笑的冲动,掐了把自己的大腿,飞快扑入他怀中,眼泪簌簌滚落双颊,眸中的神色越发哀婉。 “佩郎,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的娘子啊!” 第41章 傅璟安没说话, 只愣愣盯着她看, 眼神莫名呆萌。 萧姝抹了下泪, 细声细气地说:“你本名傅佩奇,家住太原府, 因着两家世交的缘故,你我自小便定下了婚约,奈何后来傅家家道中落, 我爹娘嫌你家贫, 不肯再将我嫁你,你我只好相约私奔,未曾想半路遇上了水匪, 差点就...” 她哽着声,眼圈红了又红, 几乎说不出话来,见傅璟安不吭声, 她偏过脸, 露出受伤的神色, “我真是你娘子。你若不信, 不妨看看你右边腋下, 那里有颗红痣...” 傅璟安拉住她的手臂, 慢吞吞吐出两句,“我并非不信你, 只是实在头疼得厉害。” 萧姝立刻破涕为笑, 伸出手帮他揉了揉太阳穴, 动作亲昵而自然,又贴在他耳边娇娇地问:“现在好点了吗?天快黑了,我们得在入夜前找到住的地方。” 傅璟安嗯了声,乖乖爬了起来,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薄暮之中。 萧姝当了贴身的玉佩,买了几身粗布衣服给自己和傅璟安换上,又将原本的外衫全都烧掉,这才临时找了个偏僻的客栈住下。 傅璟安正要去沐浴,萧姝捧着中衣跟了上来,试了试木桶里热水的温度,脸上露出狗腿的笑,“相公,我给你擦洗身子。” 不等傅璟安说话,她踮起脚尖,麻利地给他脱衣服,等他整个人浸入水中后,开始拿起澡巾搓洗他的身体,从脖颈一路往下,动作轻柔地擦过,带出了一串火花。 快到腹下时,傅璟安按住了她的手,红着脸说:“我自己来。” 萧姝眨了眨眼,诧异地问:“相公,你今儿是怎的了?以前我每日可都是这样服侍你的。” 听到这话,傅璟安只好悻悻地松开了,闭着眼咬着牙,任她的手指在他身上灵活游走。 好不容易沐浴完,萧姝吹灭了灯烛,合上幔帐,睡到了他身边,往他怀里蹭了蹭。 “相公。”她往他颈窝里吹了口气,吐气如兰,轻声唤他。 她玲珑的身子贴着他,柔软的丰盈似在他胸前磨蹭,脚丫子轻踩着他的脚踝。
第55页 温香软玉在怀,傅璟安竭力平復着唿吸,声线微微喑哑,“嗯?” 萧姝翻了个身,趴在他身上,环住了他的脖子,鼻尖轻抵着他鼻尖,柔声问:“咱们的行头都落在水匪手里,现在身上统共只剩十几两银子,住客栈实在太贵了,我想明日去租个小院子,你看好不好?” 傅璟安对银子没什么概念,随口应了句好。 萧姝高兴极了,捧着他的脸吧唧亲了一口,这才从他身上滚下来,嬉笑着闭上了眼。 黑暗中的两人各怀心思。 萧姝没打算立刻和傅璟安回宫。原文中失忆的傅璟安独自流落宫外,后来得萧娉婷所救,萧家人识出了他的身份,欲迎他回宫时却颇费了一番周折。原因无他,宗室中诸位王爷皆不愿看他登上帝位,傅湛元游说一番后,宗亲们便一口咬定傅璟安是个冒牌货,而失去记忆的傅璟安,自然无法通过宗亲臣工们的考核,幸好傅璟安在后头刺杀的关键时刻恢復了记忆,这才得以重返宫廷。 眼下傅璟安若是贸贸然表露身份,不仅回不了宫,还会招来杀身之祸。无论治疗失忆还是重回宫廷,看来都要徐徐图之。 傅璟安则是倍感煎熬,他怀里正卧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这女子自称是她的妻,她的头髮散发出馥郁的香气,触手的肌肤是那样白皙软腻,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美,勾得他心头莫名痒痒的。 腹下胀痛得越发厉害,傅璟安深吸了口气,侧过身背对着她,强逼自己入睡。 第一夜,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去了。 到第三天时,两人终于找到一处落脚的地方。那是个一进的院子,院子里种了些枇杷树,环境极为清幽,每月的租金要二两银子,萧姝咬了咬牙,最后租下了。 “相公,你看这院子虽然小了点,但胜在清净,以后每日你便在家里潜心温书,我会做些绣活儿去城里卖...”萧姝将屋里清洗了一遍,擦了擦额头的汗,转头朝傅璟安嫣然一笑,然后坐到他身边,拿起了花绷子。 橘黄的烛火下,她雪白的脸颊上,泛着玉质的朦胧暖光。 傅璟安看得微微出神,一时忘了应她。 萧姝放下针线,伸出指尖摁了下他的眉心,嗔他一眼,“真真是个呆子。” 傅璟安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得厉害,幸好如今易了容,黝黑的脸上倒是看不出异样。 娘子告诉他,她家在太原府是高门大户,族中也有叔伯在京城做官,怕被熟人撞见了,所以每逢人前,两人必是将脸抹得黑黑的,他双颊一圈鬍子拉渣,她脸上点了好几颗痦子,走在人群里十分不起眼。 傅璟安不敢再看下去,霍然站了起来,疾步奔入净房,过了两刻钟才出来。 出来时,她正好“嘶”了一声,放下针线,白嫩的指尖沁出一滴血,在烛影下红的刺眼。 她将指头放进嘴里,轻轻吮吸了下,傅璟安朝她奔过去,语气不自觉地紧张,“你...你没事吧?” 萧姝蹙了下眉,小嘴撅了起来,“相公,有点疼。” 傅璟安捧着她的手,正要给她擦新渗出的血痕,萧姝往她怀里一靠,声腔里带着股娇柔的鼻音,“相公,得你亲亲,你亲亲就不疼了。” 她将发白的手指按在他唇上,淡淡的腥甜渗入他唇齿间。 傅璟安凛住心神,慢慢含起她的葱指,两只手不自觉地伸出,搂住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相~公。”她笑得甜蜜,尾音微微上扬,昂起小下巴,在他喉结轻轻啃了下。 “抱我。”她说。 傅璟安头顶有惊雷炸过,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再回过神来时,两人已上了榻,她玉体.横陈地躺在他身下,双眸迷离地凝望他,任他亲吻抚弄着她。 她在他怀里一点点绽放,直到鸡鸣声刺破无边的静,两人才雨歇云散,沉沉睡去。 这夜之后,傅璟安才真正接受了她,两人的相处,也越发像真正的新婚小俩口。 傅璟安觉得萧姝哪哪都好,美丽动人,温婉贤惠,即使偶尔使使小性子,在他看来也很可爱。 可能唯一让他不满的是,渐渐的,她白日里大多时候都不在家。 没有她的陪伴,家里冷冷清清的,那些书本他也不太看得进去,总是忍不住巴巴地望着院门口。 直到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才松了口气,迎她进来,合上门栓,语气闷闷的:“你去哪了?” 萧姝笑了下,卸下肩上的包袱,打开之后,里面装的全是银子,足足有一百多两。 “我绣的帕子让贵人给看上了,这几日我去了贵人府上,贵人让我以后定时去送花样子上门,瞧,这是半年的定金。” 她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笑眯眯地看着傅璟安。 “等我考上了举人,你就不用像现在这般辛苦。”傅璟安有些惭愧,轻轻捧住了她柔嫩的小手。 她十个指尖全是针扎过的痕迹,微微肿了起来。 萧姝轻快地笑了笑,踮脚亲了他一下,“那我可等着做举人的娘子了。” 傅璟安低下头,紧紧抱住了她。 过了几日,傅璟安正要出门去书局一趟,有个邻居忽然拦住了他,脸色有些古怪。 “佩公子,你娘子可在家?”那个邻居迟疑着问。 “娘家有些事,我娘子今日回去了。”傅璟安不动声色地说。 邻居摸了摸脑袋,“那大概是我看错了吧!我在赌坊里看到个人,长得挺像你娘子,连痦子和她的一模一样。” 傅璟安露出温和的笑,“你肯定是看错了,我娘子今日回了娘家,还是舅兄亲自接回去的,怎么可能在赌坊?” 等邻居离开后,傅璟安敛了淡笑,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儿。 他特意去打听过给富户做花样子的价钱,那天萧姝拿回的一百多两,距离他打听到的价格,实在差得太多,而且他还看过市面上的花样子,和萧姝那些奇形怪状的动物,完全是不一样的审美... 傅璟安掉头,慢慢朝着赌坊的方向走去。 乌烟瘴气的赌坊内,萧姝穿着身短打衣衫,头髮梳成男人的髮髻,紧紧盯着投子的双目,流露出兴奋之色。 “押大,押大!耶,又中了。”萧姝抬起拇指按了下鼻头,正要将对面的银子拢到自己身前,小仓鼠忽然说话了。 “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傅璟安就快到赌坊门口了。” 萧姝脸上涌出一丝慌乱,飞快收好了银子,不顾身后那群赌徒恨不得吃了她的目光,撒腿朝着后门奔去。 刚理好衣衫,对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好你个刁民,竟敢挡荥阳萧氏的道!”尖利的叱咤声飘了过来。 荥阳萧氏?那不正是原主的母家?虽然因着老皇帝的驾崩,萧家声势早不如从前煊赫,但顶级世家的名头毕竟还在,怨不得此刻一个恶僕竟然如此嚣张。 马车边已经围了一圈路人,萧姝挤进人群,定睛一瞧,被呵斥的不就是傅璟安?
第56页 他似是被撞伤了,正跌坐在地上,黧黑的脸上阴沉沉的。 车帘忽然被挑开,有个戴着幂离的贵女探出头,看了傅璟安一眼,掷了块碎银子在他脚边,嫌恶地撇开了脸,娇滴滴地道:“还不把这乞丐移开?可别耽误了正事!” 第42章 话音刚落, 那恶僕喝了声, 有个家丁立刻跳上前, 抬脚想驱傅璟安到道边。 还没踢到他身上,就被他一把给推开,那家丁趔趄几步, 一屁股跌坐在地, 疼得龇牙咧嘴。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 恶僕一撸袖管, 脸上肥肉乱颤,指着傅璟安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拦了荥阳萧氏的马车, 我们小姐心善不和你计较, 施了你银子, 你这臭要饭的竟还敢伤人?” 傅璟安压根不搭理这嚣张的恶僕,只半低着头, 面无表情,慢慢挪被撞到发麻的腿。 四周响起一片嗡嗡之声, 有低声说是萧家的马车撞了人的, 也有指指点点这男人狗胆包天伤人的, 众说纷纭。 恶僕讨了个没趣, 脸色不大好看, 正要上前狠狠教训傅璟安,却被马车上的贵女止住了。 “你这人真是好生无礼!我好好和你说话, 你为何要出手伤我府中僕从?”那贵女娇娇质问, 声腔里隐隐透几分委屈。 黄莺般清啭的嗓音, 无端地惹人怜爱,不过寥寥几声,便令人忍不住浮想联翩,那张幂离下的少女该是何等的绝色佳人。 如此一来,众人看傅璟安的目光彻底变了。满腹委屈的美貌贵女,满脸络腮鬍的粗鲁恶汉,孰是孰非,这会儿谁还看不清楚? 一时间群情激奋,个个恨不得上前拳打脚踢傅璟安一顿。 萧姝掩下眸底的冷意,从人群中冲出,扑到傅璟安身上,开始捶胸顿足地表演。 “相公,你的腿这是怎么了?”萧姝飞快抹了下泪,目光恨恨地瞪着马车上的贵女,“堂堂天子脚下,我相公好好走在路上被你们撞伤,你们仗着萧家势大,不承认也就罢了,还反咬一口说我相公伤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说着话,她抓起脚边的碎银子,扬臂朝着那马掷过去,马蹄一惊,贵女身形晃了几晃,虽勉强被婢女扶住,幂离却险些掉在地上,整个人狼狈至极。 萧姝吃力地扶起傅璟安,看了四下里围观的人一圈,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大傢伙儿评评理,我相公被萧家的马车撞坏了腿,看看这裤管上头全是血,也不知道骨头是不是断了...” “相公啊,你怎么这么命苦,你可是家里五代单传的独苗...” 一字一字,悲切至极,听得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萧娉婷气得浑身发抖,她何时在这群贱民面前吃过这样的亏?尤其面前这不伦不类的丑妇满脸痦子,让她瞧上一眼都想反胃,实在是噁心至极。 “回府。”萧娉婷一拂衣袖,咬牙切齿地命令道。 “慢着!你今日若是不给个说法,我立刻告到京兆尹那里,让官老爷给我家相公做主!”萧姝挺起胸脯,刻意拔高了音量,字字铿锵。 她自然是不可能去告的,京兆尹也不可能给她做主,只是若被告上衙门,萧娉婷这高门贵女的名声便要毁了。 萧娉婷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碰上这样混不吝的人,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命婢女匆匆奉上五十两银子,然后灰熘熘走了。 回府后气得一连摔了好几个玉瓶,闷在闺房里不肯出来,最后还是萧母好哄歹哄,才哭哭啼啼地道出被那恶汉的丑婆娘勒索之事。 萧母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哄道:“你是萧家的女孩儿,京中数一数二的贵女,何必自降身份和这等下贱之人计较?萧家想弄死这俩人,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你且等着看吧...” * 从医馆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萧姝扶着傅璟安上了榻,挤出一丝笑容,“幸好大夫说你没有伤到筋骨,卧床养个三五天,这腿便会痊癒了。” 傅璟安半阖着眼,没有说话。 萧姝正要离开,背后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一垂眸,正好对上他阴沉的目光。 “怎...怎么了?”萧姝有些心虚,轻声问道。 “你为何骗我?”傅璟安的声线微微沙哑。 见萧姝抿唇不语,傅璟安又问:“还有你今日在街上那番作态,又是谁教你的?” 他脸色很沉,声腔里压抑着一股怒气,看起来是怒极了。 萧姝眼睫一颤,眼泪啪嗒滚出眼眶,她倔强地偏开脸,抹了下红红的眼睛,哽着声说:“你既然看不上我的做派,嫌我泼辣粗俗,那你休了我罢!” 她赌气似的从他手中一挣,撒开脚丫子就要跑开,这次却被他拦腰抱住了。 “你跑什么?谁允许你跑了?”他屈起那只没受伤的腿,将她压在榻边,又捉住她两只手束在头顶,慢吞吞地问。 萧姝怕伤到他受伤的部位,不敢剧烈挣扎,小脸埋在被褥里,低低地啜泣着。 “我替你出头,你却嫌弃我的做派,还怀疑我,这样过下去有什么意思?”她哭得一抽一抽的,小脸皱成了一团,模样委屈极了。 傅璟安嘆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这样跑出来多危险?还有赌坊里头,那是你一个年轻妇人能去的地方吗?万一被人识破你的身份怎么办?” 他掏出一方帕子,轻轻替她拭着眼泪,语气听起来有点无奈。 至于方才的怒气,已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 “可是看着你被人欺负,我心里难受。”萧姝嘟着小嘴反驳。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在赌坊被人欺负,我却压根都不知道,我心里该有多难受?”傅璟安松开了她腿,揽着她的肩膀,看向她的眼睛,柔声问道。 “你是担心我,不是嫌我给你丢人现眼?”萧姝怔怔地问,睫羽上泪珠轻颤。 傅璟安低头,吻了下她卷翘的睫毛,在她耳边喑哑着道:“别瞎想,你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女子,我怎会嫌你丢我的人?” 他凝睇着她的目光里,熠熠似有星辰闪烁,又似有炽热的岩浆漫涌。 萧姝被他盯得脸颊发烫,却不肯迎向他的目光,反而咬着唇,别开了脸。 “那你方才还对我那么凶?板着脸教训我,我都以为...以为你不想要我了。”她扭捏着吐出一句,又挣了几下,终于得了自由。 才迈出没几步,身后传来一声痛苦的“哎哟”,细细的抽气声随之响起。 萧姝心口一跳,勐然回头,却见榻上的男人脸色惨白,双臂抱紧了受伤的那条腿。 “我...我送你去医馆。”萧姝压下心头慌乱,上前想扶他下榻。 “不...不必了,你替我擦洗身子,再重新上药就好。”傅璟安摇摇头,低沉的声音里压抑着几分痛苦。 萧姝推高他的裤管,见他创口那片没再溢血,才松了口气。烧好热水,给他全身擦拭了一遍,上完药后,萧姝也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中衣。
第57页 烛影幢幢,衬得她的小脸越发瓷白,娇唇越发嫩红。 傅璟心口砰砰直跳,胸膛内那股隆隆不绝于耳的轰鸣愈发清晰,喉咙也愈发干涩。 “娘子。”他低低唤她,目中一片暗沉的欲色。 在萧姝坐到他身边时,他捧住她的小脑袋,狠狠堵住了她的唇。 “我想要你。”他急喘着,将她拖上了榻,捉住她的手,探向他的坚硬。 “不行。你...你腿受伤了。”萧姝被他吻得气喘吁吁,呜咽着反对。 “我方才是骗你的,我的腿早就不疼了。”傅璟安轻轻一笑,将她抱坐到了大腿上。 萧姝美眸圆睁,小粉拳捶在他胸膛,愤愤道:“好啊!你竟然骗我,害我白担心了...” 最后几字,还来不及从她唇边溢出,就被他吞咽入腹。 一室旖旎,几回缱绻。 转眼到了上巳节这日。 因着傅璟安的腿已彻底好了,两人便相约去城郊踏春。 萧姝穿了身簇新的鹅黄春衫,今日脸上没有易容,只以幂离遮面,与傅璟安说说笑笑着,沿着小径走向山野深处。 头顶晴空蔚然,枝头新绿葳蕤,山野和风之中,桃红杏粉纷飞如雨,满目尽是融融春意。 同去踏春的行人很多,还有那许多小贩,卖糖葫芦香草风筝等许多玩意儿,甚至还有那老叟,在路边卖起小糖人。 走了小半个时辰,萧姝有些累了,与傅璟安坐在山石边,吹了会儿风,临再启程时,萧姝忽然拉着他走到卖糖人的老叟身边,双眸亮晶晶的。 “相公,我们买两个小糖人吧!”萧姝笑眯眯地说。 “这是我刚刚做好的,有小兔子,小猴子,小马,宝塔....小娘子你想要哪个?”老叟笑呵呵地问。 “我要这两个。”萧姝指了指最里头那排,语气很肯定。 那是一对糖宜娘和糖官人,在和煦的阳光下,泛着明橙的暖光。 付了钱,萧姝举起两个糖人,眨着眼俏皮一笑,“相公,你看这对糖人,是不是很像你和我?” 多半是不像的,若非说像,也不过是此时的一种心境罢了。 “嗯,很像。”傅璟安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糖人,语气十分温柔,同时不动声色的,将她护在了野径里侧。 萧姝舔了下糖人,甜得她嗓子眼都在发腻,忍不住偏过头看了傅璟安一眼,感嘆道:“要是以后你对我也这么好,那该有多好!” 傅璟安握紧她的手,笑了笑,低声应了一句,萧姝还没来得及听清,两人就被斜刺里冲出的几人惊到。 为首那人一扬马鞭,噼头盖脸朝着她俩抽下来,勐然喝了一声: “还不把这两个私逃出府的贱奴给我抓起来?” 傅璟安避开几步,生生伸出手接住高高扬起的马鞭,大力一扯,几乎将马背上的人拽了下来。 殷红的血珠,从傅璟安的掌心滴落。 停下脚步的路人,早在听到逃奴那句,就纷纷继续上路了。 抓捕逃奴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各家各府中,少不得都遇到过这样的事。 那人身后的五六个侍卫,很快将傅璟安和萧姝团团围住。 刀光剑影闪过,厮杀声四起,现场一片混乱。 傅璟安失忆得很彻底,连习武的招式都忘了,只能凭着本能闪避,萧姝不仅要应付这些侍卫,还要分出心神来保护他。 情势艰难。 半刻钟后,萧姝拼尽全力,终于将最兇悍的那名侍卫击倒,刚松了口气,却发现身后没有动静了。 一回头,只见一柄生卷的刀锋正朝着傅璟安挥过去。 萧姝惊唿一声,奋力击晕了那人,却还是太迟了,傅璟安脚底一滑,额头重重磕在凸起的山石上。 立时头破血流。 萧姝飞奔过去,丢开了幂离,将他抱在怀里,擦他额上鲜血的手在发抖。 “相公...”她一遍遍轻唤他,声线在隐隐颤慄。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终于睁开了眼。 剎那的对视后,傅璟安移开视线,顿了一下。 “无事。” 第43章 上巳日的春游, 自然是不欢而归。 幸好磕破的那处有鬓髮遮掩,不然要是额头破了相, 等傅璟安恢復记忆后, 还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上完药,两人各自以兰草沐浴毕, 窸窸窣窣入了帐。 傅璟安平躺着, 双手叠在腹上,眸中拢了幽幽的光,眼底的神色看不分明。 萧姝翻了个身,亲昵地往他怀里蹭了蹭,“相公, 今天那几人明显是受人指使, 想取你我性命, 看来我们是被盯上了,不如早作打算,换个地方住吧!” 在萧姝贴上来的剎那,傅璟安绷紧了身躯,双手也滑到腰侧, 攥紧了, 他垂下眼睑, 盯着她半张朦胧娇面, 双目中倏而涌出一缕复杂情绪。 转瞬即逝。 “随你之意。”他声音十分低沉。 萧姝抬起头, 勾住了他的脖子, 笑了一笑, 继续絮絮叨叨着:“咱们手里还剩一百多两银子,不如再找个二进的小院子,就要朝南的,屋里头亮堂,还得清净,方便你温书,要是院子里有口井就更好了,打水方便,天热了还能把瓜果浸在里头,那滋味又脆又爽...” “嗯,都好。”傅璟安心不在焉地听着,慢慢阖上了眼。 萧姝正说得兴奋,情不自禁想去亲他,眼看那两瓣嫩红落在他脸颊,他忽然伸出手,按住了她的肩。 “我今日累了。”他淡淡地说,声音听起来有几丝疲惫。 萧姝微愣,从他胸前滚了下来,正要像平日里那样,枕靠在他手臂上,他却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均匀清浅的唿吸声响起,一下一下,弥散开去。 萧姝无奈地笑了笑,也闭上了眼。 次日一早,萧姝易容拾掇了一番后,柔声道:“我今天要去相看新的院子,约莫傍晚才会回来,你晌午不必等我吃饭。” 傅璟安唇角含笑,“好。家里的纸和墨快没了,下午我会去墨斋一趟。” 萧姝也笑了笑,“上回那些纸实在粗糙,你下午去买时,就甭再省着银子了。” 傅璟安点头应好,在萧姝合上院门时,他唇角那抹笑霎时消散,一种面无表情的漠然取而代之。 接下来几日,萧姝一直早出晚归,傅璟安也是如此。 萧姝备好了晚膳,仍等不到傅璟安回来,正要出门寻他,却见他披着一肩寒露,自茫茫夜色中走来。 “书局最近来了批新书,不知不觉就晚了时辰。”傅璟安笑着解释,见萧姝无甚表情,又补充了一句,“今儿我还结识了两位南直隶的举子,都是来进京赶考的。” 两人边吃着晚饭,边闲聊今岁春闱的事,吃完各自沐浴,和前几晚一样,傅璟安一上榻,就早早地歇下了。 萧姝缠了上去,自后环住他的胸膛,脸轻轻贴在他背上,声线娇媚得能滴出水来,“相公...我葵水结束了。”
第58页 没有回应。 萧姝绞着嫩白的手指,一点点滑到他腹下,无声地轻拢慢捻着,撩拨着那处。 她娇喘微微,绵软小手都快磨破了皮,却是徒劳无功,那人的身体早早被她唤醒,沉睡中的唿吸却始终均匀。 最后,她悻悻地收回手,蜷缩在角落里,累极了,昏睡了过去。 一片昏黑中,傅璟安突然睁开了眼,双颊微微抽搐着,长长地吐了口气。 天知道,他刚才几乎耗尽所有的力气,才强压下心头那股翻江倒海般的欲望。 他的身体渴望要了她,想要与她亲密无间,然而他的理智在抗拒,他不能这样做。 傅璟安无比煎熬,几乎一整夜都没再合眼。 天渐渐亮了,他悄悄下了榻,双手拢在袖中,在床边立了片刻,静静晲着沉睡中的女子。 随着斜斜照入屋内的日光的升高,他眼底的晦暗渐渐归于冷漠。 萧姝轻轻动了下,傅璟安收回视线,转身出去了。 这一整天,萧姝颇有些心神不宁,到了日色将暮时分,院子外传来一阵叩门声。 萧姝以为是傅璟安回来了,十分欢喜,想到新院子已经找好的事,心里越发甜滋滋,眉眼堆着笑,眼尾都笑成了月牙状。 门一开,萧姝怔住了。 院门外立着一群人,为首那人着紫袍,面白无须的脸呵呵笑着,眸光冰冷中含了丝嘲讽似的怜悯。 是宫里头最得势的内侍。 他手指一勾,身披锐甲的金吾卫立刻上前,团团围住了萧姝。 “贵妃娘娘,请吧!”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声腔里透着股去势之人特有的尖细怪异。 萧姝脸上的笑彻底消失,她闭了闭目,挺直了嵴背,面无表情地踏出了这座小院。 “mmp,傅璟安恢復记忆了,438你为什么不提醒我?”萧姝一上马车,立刻敛了高贵冷艷的神色,几近咆哮地质问系统。 “如果我有这么万能的话,我现在该坐在管理局的办公室指挥人干活,而不会还是个底层的小虾米系统。”小仓鼠搭着小爪子,懒洋洋地哼了声。 “喔。”萧姝冷笑了下,眼皮子一垂,“再见,咱们下个世界见吧!” “亲爱的姝姝,忘了提醒你,这个世界的评级为超高难度,如果你能完成任务的话,得到的积分将会是前面世界的两倍哟。”小仓鼠一改先前的漫不经心,谄媚地呵呵笑着。 萧姝腾地坐直了身子,拍了把小仓鼠的头,唇角朝上扬了下。 “你不早说?” 她漆黑的眼底涌出光华,眸波陡然变得潋滟。 * 立政殿内,傅璟安一身明黄龙袍,负手而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入了殿,孟统领甩了把面上温热的血,扑通一声跪地,呈上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那是侍卫副统领的人头。 “陛下,臣下幸不辱使命,逆党现已伏罪。”孟统领沉声禀告。 一道沉冷近乎阴鸷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令他不由毛骨悚然,额头沁出涔涔冷汗。 “做的很好。”傅璟安淡淡开了口。 “属下在逆党家中搜出一些还未烧尽的书信,经仔细辨认,全...全是逆党和成王多年来往的证据。” 傅璟安看了几眼,唇角扯出一丝冷笑,“这信上内容,并未涉及谋逆之事。” 孟统领察言观色,语气越发小心翼翼,“陛下所言甚是。属下顺着成王往下查,还查出一件事,只是事关先帝,属下不敢妄下论断。” “何事?”傅璟安神色不变。 “成王和萧贵妃私下来往多年,甚至萧贵妃的入宫,都是由成王一手安排。陛下遭到刺杀前夕,成王偷偷潜入冷宫,与萧贵妃独处半夜,而元宵夜萧贵妃假扮舞姬潜上画舫,想必和成王脱不了干系。” 话音刚落,孟统领明显觉察到,陛下的神色变得极冷,合了眸中噬血的暗色,整个人显得阴沉无比。 “你的意思是,成王和萧贵妃狼狈为奸,欲置朕于死地?”傅璟安一字一字问道,周身萦绕着一种骇人的森寒气息。 “属下不敢。”孟统领以头抢地,咬紧了牙关。 “退下吧。”傅璟安淡淡地道。 孟统领仓皇退出立政殿后,一道暗影自帘后无声无息闪出。 “去查清楚萧贵妃之事。”傅璟安命令道。 几日后,暗卫来报。 “萧贵妃在闺中时对成王颇为爱慕,然而成王并无娶她之意,反而送她入宫,成为先帝身边一枚暗棋...” “先帝名义上盛宠萧贵妃,实则以豢养娈童为乐,与萧贵妃并无夫妻之实...” "萧贵妃入宫后颇为寂寞,时而与成王幽会...” 木然的脸,木然的声音,却如惊涛骇浪般朝着傅璟安涌来。 殿内一片死寂,只余滴漏声声。近身伺候的内侍,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宽大的袖下,傅璟安攥紧了双拳,那么用力,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都被他捏碎了。 年轻的帝王眉峰桀骜扬起,眼帘却半垂着,眸中冷厉深不见底,唇线抿得发白。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了句。 “处理掉吧。” 就在暗卫领命准备退下时,他拂袖转身,一方雪白的帕子掉出袖口。 一低头,正好对上帕角粉色的小猪。 是数月前他在温泉边,从她手中夺来的那块。 他目光一顿,俯身拾起帕子,重新放入袖中,半晌,喑哑着说:“朕,亲自前去。” 见她最后一面。 后面半句梗在喉咙里,酸涩难言,说不出口。 冷宫外的荒枝上寒鸦声声,远处的夜色里钟鼓凄鸣。 傅璟安踏进去时,下意识地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星点烛火下,萧姝正对着一方生锈的铜镜发呆。 她慢慢掏出一个香囊,从里头取出残碎的糖人,借着昏暗的烛火拼接,直到糖官人和糖宜娘变得完整,她苍白的脸颊才露出一丝浅淡的笑。 那笑里透着决绝的意味,眼泪随着笑簌簌滚落。 镜前的锦盒被打开,萧姝暗暗瞟了眼傅璟安的方位,取出一枚黑色药丸,凝神看了片刻,然后闭上眼,张开了嘴。 就在药丸送入嘴里的剎那,一只手自侧后方伸出,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第44章 两道冷漠的视线直直投射在她脸上, 透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萧姝睁开眼,一时怔住了。 “陛...陛下。”她目露震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这是在做什么?”傅璟安瞥了眼那粒滚落到地上的药丸, 冷笑着问。 萧姝脸色白了又白, 眼底蒙出一层淡淡的湿雾,她慢慢咬住唇,倔强地别开了脸,不肯回答。 两人一坐一立, 谁都没有说话,空气渐渐变得莫名潮热。 夜静的可怕, 唯有飞蛾扑向烛火发出的细微响动,恹恹的烛火微微摇晃, 仿佛一阵风过,就将灭了。
第59页 连刚刚才拼好的小糖人,都被夜风吹得凌散。 碎屑沾到肌肤上,傅璟安下意识地望向那糖人,视线游移了片刻。 下一秒, 萧姝忽然扑到镜边, 将糖人挡在身后,抬起那张血色尽失的小脸,漆黑眼珠瞪得浑圆。 “你管我做什么?我就是死了, 也和你没关系!” 她眼底的隐忍敛尽, 泪水终于流了出来, 恨恨抹了一把后, 她再不看他,只低下头,将铜镜前破碎的糖人装进香囊里。 还来不及装好,香囊“啪”地一声坠地。 傅璟安捏住她的下颌,五指倏然收力,逼她那张脸迫近自己,厉声道: “萧贵妃,你最好没有忘了,你的命在我手上。” 萧姝疼得眉头紧蹙,却不屈地死咬着唇,嫩红的唇渗出血,她依然一声不吭。 晶莹的泪夺眶而出,一滴滴落在他手上,沾得他掌心一片冰凉滑腻。 傅璟安勐然收回手,背在了身后,一点点收紧了,攥得指节隐隐发白。 他莫名觉得刺眼,不敢再看她那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打了个手势,沙哑着下了命令。 “把萧贵妃关入重华殿,务必给朕看好了,不许她再寻死。” 旋即转身,拂袖而去。 从头到尾,再没看她一眼。 自这晚开始,萧姝就被傅璟安软禁了起来。 重华殿虽然面积不大,但修缮得十分精美,殿内一应俱全,可能唯一的缺点是,距离傅璟安的立政殿非常远。 两处宫殿,位于皇宫的两极。 因着傅璟安的诏令,而今重华殿内外的守卫分外森严,哪怕萧姝夜间出恭,也有小宫娥在身后趋步跟着。 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实在无聊,萧姝便从商城买了几本免费电子言情小说打发时间,不知不觉间都看完一千多章了,依然没看到傅璟安的身影,反倒是她因着熬夜看小说,面色又憔悴了几分。 立政殿内灯火通明,暗卫禀告成王府的动静后退了出去,傅璟安喝了口茶,提起硃笔,翻开奏摺,淡淡发问:“重华殿今日如何?” 立刻有内侍上前,像之前每天做的那样,将萧姝今日吃了什么菜式、做了什么事汇报给他听。 傅璟安指间龙飞凤舞,听完汇报,也只轻轻嗯了声,不作评价。 小内侍迟疑了下,试探着说:贵妃娘娘这几日时常对着空气发呆,在西窗边一坐便是小半日,模样也憔悴了许多。” 那日陛下要亲自去诛萧贵妃,他是亲眼见过的,没想到陛下去了趟冷宫,反而下旨将萧贵妃移宫禁足,这里头值得琢磨的东西太多了。 原还以为陛下是恨毒了萧贵妃,这才每日留意她的动向,如今时日久了才发觉,那分明是在关心贵妃。 小内侍擦了把额头冷汗,将背弓得更弯了些。 傅璟安手中的硃笔一顿,不紧不慢地问:“可是因下头宫人怠慢?” 小内侍立刻否认,脸上堆满了笑,“贵妃娘娘今儿早上还提到幼年时槐花香,依奴愚见,娘娘许是想家了。” 傅璟安点了点头,对小内侍的猜测不置一词,直到小内侍躬身退下,才又叫住了他,淡淡地道:“明日召萧夫人入宫。” 那小内侍欢天喜地,自以为办了件大事,当晚便悄悄命人递了口信儿给萧姝。 萧姝目光微微闪烁,“萧夫人?” 原主这位娘亲,年轻时有京中第一美人的美名,后来嫁给了荥阳萧氏的家主,也就是原主的父亲。夫妻二人伉俪情深,萧父对萧母痴心一片,即使她未能给他生个儿子,也没有纳通房侍妾,再外也从无风流名声。 可以说,萧夫人是京中贵妇圈子里,最让人羡慕的那个了。 原主是家中长女,后来萧夫人怀第二胎时,因被邪祟冲撞,只好长期寄居佛寺之中,可惜第二胎最终还是没能保住,那男婴生生死在她腹中,好不容易到了第三胎,这次又生下一个女儿,便是原文女主萧娉婷了。 虽然同是萧家的女儿,原主和萧娉婷在家中的待遇可谓天差地别,萧父萧母待原主的态度,甚至还不如那普通人家的庶子庶女。 到原主十五岁时,她对成王傅湛元一见钟情,才刚透出点眉目,就被萧母定下一门亲事。 对方是萧家的远方表亲,因着嗜赌败了家底的破落户。 至此原主彻底黑化,在成王的怂恿蛊惑下,她义无反顾入了宫,成了老皇帝的挂名宠妃。 萧姝回忆完剧情,呵呵冷笑几声,嘲弄地勾起了唇角。 第二天一早,萧夫人就来了。 萧夫人虽已年近四旬,但包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容色极是美艷。 一看到萧姝,萧夫人立刻握紧她的手,未语泪先流。 “我的儿...”萧夫人哽着声唤她,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姝趁势扑入她怀中,哭哭啼啼一回后,母女二人才顶着肿成核桃的眼,依偎着坐下了。 萧夫人擦了擦泪,朝身后的嬷嬷招了下手。 小几上立刻摆上了食盒,打开后,里头装着各样精緻的果脯。 “姝儿,这都是荥阳的特产,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宫里头一准吃不到,快尝尝看。”萧夫人柔柔一笑,语气极是亲切。 萧姝略略尝了下,只听萧夫人笑着道:“今儿我出府时,你妹妹还哭着求我,念你念得紧,想要来看你,却被我拦住了。”顿了下,又道:“你若也想她,不妨求陛下让她进宫多陪陪你。我看你这宫中连个陪着说话的知心人儿都没有,有你妹妹在,总是不一样的。” 来了,正题终于来了! 萧姝抬眸看了萧夫人一眼,也笑了笑,“我记得娉婷年初及笄了,也是待嫁的大姑娘了,家中可给她许下了人家?若来我这宫里头陪我,不过平白沾晦气!” 萧夫人笑脸一淡,却仍按捺着劝道:“这叫什么话?看看这重华宫,吃食无不精细,衣饰无不华美,哪里就晦气了?宫里头先帝那几个嫔妃,除了你又有谁能见到家人?陛下待你实在不一般,他心里是有你对他的养育之恩的,说不定过些时日,他还会封你做太后呢!” 萧姝扯了扯唇,“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母亲就不必说了。我从前是如何待他的,想必母亲也有所耳闻,他能留我一命,已是格外开恩,我又有何资格奢望别的?” 萧夫人笑脸几乎撑不住,她攥紧了帕子,压低声线道:“你我是亲生母女,我才敢在你面前坦露真言。你虽不奢望别的,可也要为母族着想。自从陛下登基,你父亲在朝中日益艰难,族中子弟屡遭排挤,而今唯一之计,只有娉婷成为皇后,萧氏一族才能重新崛起。” 萧姝顿了一顿,煞有其事地说:“娉婷若能成为皇后,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为她高兴。只是陛下恨我入骨,我若去游说,说不定惹得陛下对娉婷反感。” 萧夫人豁然起身,愤愤道:“左右你是不肯答应我!你是不是还在为当年成王之事,怨恨于我?”
第60页 萧姝眼睑微垂,滴水不漏地说:“母亲过虑了,女儿从来没有这样的念头。” 真是油盐不进! 萧夫人咬牙切齿地道:“你以为那成王是好相与的?他外面端的是清风霁月,骨子里真真烂透了,连已婚的妇人都不放过,非得弄上了手才罢休!偏偏你被他那皮囊迷住,当年寻死觅活要嫁她,还放出只要能在他身边连婢女通房都愿意做的话!你可是萧家的嫡长女啊,怎么能如此不知廉耻?” 萧姝掩下眸底的冷意,故作诧异地说:“原来母亲是嫌我不知廉耻,当年才要将我嫁给那嗜赌的破落户!母亲既如此嫌弃我,现在又何必巴巴地来求我?“ 她微微倾身,将唇贴在萧夫人耳畔,语气幽幽:“娉婷想做皇后,那也得凭她的本事,我这个不知廉耻的长姐,是绝对不可能去求陛下的!” “你...”萧夫人气得语塞,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本宫乏了。”萧姝朝殿外高唤一声,毫不犹豫下了逐客令。 一刻钟后,萧姝和萧夫人见面谈话的内容,已尽数落入傅璟安耳中。 他久久地没有说话,手中那只批阅的硃笔,却从中间生生折断了。 “婢女?通房?”一字一字,从喉管最深处蹦了出来,带着点自嘲的意味。 傅璟安黑沉沉的眸子里,涌出了浓重的阴鸷之色。 他冷笑一声,拂案而起。 “传朕旨意,即日起命重华殿萧氏御前伺候。” 第45章 萧姝来立政殿中已有几日了。 一连几日, 傅璟安不仅不使唤她,甚至连正眼都没看过她一眼。 时值五月,窗牖外的紫槐开得正盛, 被入夜时的曛风一拂,幽幽的花香立时盈满了殿内, 阵阵馥郁入怀。 傅璟安合上奏疏,头也不抬地命令道:“茶。” 立时有一盏白瓷描金的热茶递到他手边,托着茶盏的那双纤纤素手, 莹白细腻胜过瓷光。 傅璟安目光一顿, 抬头晲了眼身侧的女子。 竟然是萧姝。 她低眉顺眼地立着,只露出一头乌鸦鸦的发和饱满雪白的额头, 在明亮的宫灯映照下,她纤长的睫羽垂覆一排阴影, 彻底掩住她眸底的神色。 傅璟安面无表情地接过茶盏, 低头啜了口,置到一边,继续批阅奏摺, 并不和她说话。 萧姝乖觉地敛了眸,无声无息退到捲帘边。 内侍轻细的脚步声渐渐靠近,阴柔的说话声随之响起。 “陛下,这是内监挑出的明日赏花会的世家贵女名册和画像, 还请陛下过目定夺。” “随...”傅璟安淡淡吐出一字, 忽而止了声, 眼角瞟了眼萧姝的方向, 话音一转说:“呈上来。” 和颜悦色的语气,带着点不经意的轻笑。 傅璟安放下硃笔,打开名册随意看了几眼,那内侍正要替他展开边上的画像,傅璟安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空旷的殿内,霎时只剩傅璟安和萧姝二人。 “你过来。”傅璟安命令道,却仍半垂着眼皮子,没有正眼瞧她。 萧姝轻移莲步,在距他一臂之遥的距离,定住了。 “朕常年在封地,对京中贵女所知寥寥。依你之见,名册中何人堪当皇后之位?”傅璟安斜晲她一眼,不紧不慢地问道。 萧姝接过名册,细细看了半晌,两瓣唇渐渐抿紧了。 她强挤笑颜,摇了摇头,“陛下立后是前朝后宫的大事,奴婢一介罪人,岂敢置喙?” 傅璟安将画像掷了过来,唇角噙着一抹冷笑, “朕让你说,你又有何不可说?” 萧姝默了默,拾起散落在地的画像,指着最上面那幅正色道:“章太傅家的幼女,生得天姿国色,性情娴雅淑良,又颇具才气,堪配皇后之位,”顿了下,语含惋惜,“只可惜她自幼体弱多病...” 傅璟安半阖着眼,对她的评语不置一词,萧姝只好一幅幅说过去,到萧娉婷那张时,却被他忽然出声打断。 “依你之见,这些贵女虽小有瑕疵,却全都是极好的,个个堪配皇后之位?”一声似笑非笑的低斥忽然响起。 四目相对,傅璟安两道眉峰紧紧拢起,侧脸线条绷得陡峻,黑沉沉的眸子里深不见底,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奴婢不敢。”萧姝退开半步,脸上一派温驯之色。 随着她的后退,她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女儿香气消弭了,浓郁的紫槐花香再度萦绕着他。 傅璟安心中,蓦然涌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无奈,继而是灭顶的恼怒。 他闷头饮了口茶,茶已经半凉了,却怎么都浸不透他心底那莫名的怒火。 "这茶是给人喝的?出去,给朕滚出去!”他厉声呵道。 帝王之怒,犹如雷霆,惊得立政殿内的宫人们个个胆颤心惊,伺候起来越发小心翼翼。 第二日,便是初选皇后的赏花宴。 御花园中十分热闹,莺声燕语随风入耳,世家贵女们虽容色气韵各异,但一个个水灵嫩生,花骨朵儿似乎的娇嫩,曼妙身姿掩映在繁花间,真真是人比花娇了。 萧娉婷正和章太傅的幼女说着话,不经意的一抬眼,她脸色立刻变了。 萧姝摆完糕点准备离开时,萧娉婷低低惊唿一声,“我的耳环掉了。” 身边的丫鬟寻了一阵,没有找到,走到萧姝身边,笑盈盈地让她帮忙找。 就在萧姝俯身蹲下的剎那,萧娉婷从裙下伸出脚,看准她手指的位置,狠狠踩了上去。 萧姝眼疾手快收了手,站起身,淡淡看着萧娉婷,眸中的嘲色鲜明。 萧娉婷抬起下巴,若无其事地说道: “怎么,一个卑贱宫婢而已,我还使唤不得你?” 萧姝笑了一笑,朝萧娉婷靠了靠,语含讥诮,“纵是宫婢,那也是陛下的宫婢,你,确实没资格使唤。” 萧娉婷重重冷哼一声,“陛下不杀你已是他仁慈,他又岂会容你借他之势?萧姝,你这人从小到大惯会虚张声势的,难怪会沦落到今天这地步!而今你我云泥之别,你如此得罪于我,真不怕日后报应?” “日后报应?那便等日后你进宫再说吧!至于云泥之别,我好歹当过从一品的贵妃,而今也是有品级的御前女侍,你无品无极,若没有萧家在背后撑腰,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萧姝不卑不亢地质问,眼中笑意冰冷至极。 论嘴炮,萧娉婷又岂是萧姝的对手? 不过寥寥几个回合,她就被气得浑身颤抖,差点呕出血来,还没缓过劲儿,傅璟安就过来了。 经过萧娉婷身边时,他的目光停留了一瞬。 萧娉婷登时大喜,也顾不得和萧姝较劲了,攥紧了帕子,含情带怯地望着年轻英俊的帝王。 殊不知,帝王看的并不是她,而是她身边的侍女。 那个侍女他是见过的,当初在赌坊外被荥阳萧氏的马车撞倒后。 至于马车里那位戴着幂离的贵女是谁,已经不言自明了。
第61页 傅璟安唇角倏而溢出一丝冷笑,转瞬即逝。 他正要坐下,见萧姝立在不远处,双颊晒得粉扑扑的。 五月的日头,已经很是毒辣。 傅璟安不悦地皱眉,冷冷问道:“谁让她来的?” 内侍忙扇了自己几个耳光,亲自前去传话,命萧姝回立政殿,不必在这里待着了。 就在萧姝转身离开时,萧娉婷朝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悄悄跟上前去,递了个荷包给已被萧夫人买通的内侍。 一切都进行的无声无息。 片刻后,赏花会上的才艺展示开始了。 傅璟安斜倚着龙椅,心不在焉地看着下面。他脸上一派懒散神色,目中漫不经心,思绪早不知道飞到了何处。 精心备了多时的歌舞,自然是赏心悦目的,可他却无端想起元宵那夜画舫之上,萧姝领头跳的那支舞,长袖轻舞,彩绦纷飞,若灵若仙,翩若惊鸿间,美得让人心醉。 只是一想到那支舞背后的阴谋,傅璟安不由心口钝痛,似有利刃割过,一片鲜血淋漓。 他慵懒的面色渐渐归于冷漠,到萧娉婷开始跳舞时,他才稍稍动容,敛了漠然疏离的神色。 那支舞有些眼熟,傅璟安年幼时,曾见过其他宫妃跳过,他还记得自己的老嬷嬷摇着头说,那宫妃跳得不如她母妃十分之一。 是了,她生母是宫中最会跳舞的女子,曾还因着那支舞得了他父皇夸赞,夸她是掌上飞燕。 萧娉婷今日跳他生母编排的那支舞,想以此博得他另眼相待,未免太过于愚蠢了些! 傅璟安顿时冷了眸,恰好有宫人过来,急得满头大汗,却又欲言又止。 “何事?”傅璟安淡淡地问。 “陛下,萧...氏...方才被人推下太液池了。”那宫人焦急道。 傅璟安豁然站起,明黄的袖下双手紧握成拳,他一语不发,随那宫人匆匆离去,身后乌压压跟着一大片。 正跳得娇喘吁吁的萧娉婷,就这样被晾在了原地。 傅璟安赶到太液池边时,萧姝已经被救了起来,缩在粗使宫女的臂弯中,从头到脚湿漉漉的,小脸煞白如纸,双眸紧闭着,唇上半点血色都没有,她一动不动,似是昏迷了过去。 苍白,脆弱,宛如一朵被料峭寒风吹落枝头的梨花。 傅璟安心中痛极,喝退闲杂人等后,他上前将她抱起,用自己的披风罩住了她。 走了几步,他冷冷看向被当场逮住的内侍和侍女,语气冰冷至极。 “竟敢谋害朕的御前,心思实在毒辣,拉下去杖毙!” “萧娉婷先有譁众取宠,对圣母皇太后不敬;而后御下不严,纵容家奴在宫中生事夺命,卑劣品行实在令人齿寒!传朕旨意,立刻将她逐出宫去,日后不许跨入宫门半步!” 言罢,大步生风离去。 太医们被急召到重华殿,一个个使尽法子,耗到了深夜,也不见萧姝清醒过来。 傅璟安一直守在她榻边,见她额头烧得通红,鬓间全是潮热的汗,于是亲自取了帕子为她擦拭。 萧姝却是不依,在他怀里闹腾,好不容易撑开眼,目光迷离地看他几眼,滚烫的泪就掉了下来。 “我不欠你了...我不欠你了...”昏昏沉沉中,她哭得伤心,拼命推开他,撕心裂肺地重复着。 傅璟安紧紧拥住她,任她挥着小粉拳捶打,始终没有松开她。 她哭累了,嘶哑的哽咽渐渐低了下去。 傅璟安和衣而卧,躺在了她的身边,将她揽入怀中,一点点亲着她脸上的热泪。 咸湿苦涩,一如他此刻的心。 这一夜,傅璟安几乎没合眼。 到了五鼓时分,傅璟安悄悄下了榻,洗漱毕,去上早朝。 临走前他再三交代,不必告知萧氏他来过,若是萧氏醒了,立刻派人回禀于他。 萧娉婷被陛下驱逐出宫的传言,似长了翅膀一样,不到半日,京城里无人不晓。 皇后之位,想都不要想了,她彻底沦为贵女圈子里的笑柄,连带着荥阳萧氏,一时间都受尽嘲讽,格外狼狈。 迫于族内族外的压力,萧夫人不得不灰熘熘将她送到庄子上,打算等这阵风头过了,再接她回来。 萧娉婷是连夜被送出府的,所带僕从不过十数人,没料到半路遇上山贼,打斗中僕从死伤过半,萧娉婷躲在马车最深处,浑身瑟瑟发抖,心中万念俱灰。 就在她被山贼扯出马车时,一道银白的剑芒闪过,山贼登时倒地,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朝她伸过来,扶起了她。 萧娉婷一抬头,只见月色下的这人笑得温润如玉。 论容貌姿仪,这人竟丝毫不逊色于年轻的帝王,与帝王的孤傲疏离相比,反而多了几分雍容平和的气度,让人顿生出好感之心。 “莫害怕,有我在。”傅湛元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手。 第46章 立政殿内。 “陛下, 萧氏半个时辰前已经醒过来了, 您可要去看她?”内侍恭顺地问道。 傅璟安立刻站了起来, 旋即又坐回龙椅上, 淡淡地摇了摇头。 “不必。” 内侍退下后,傅璟安继续批阅奏摺,直到夕阳西下,他才独立窗牖边,身披一肩霞光,对着满庭奼紫嫣红,眉目怅然, 唇线紧抿,沉默良久。 半晌, 他吹了下口哨,一道黑影立刻悄无声息跪于他身后。 那是他最信任的暗卫统领。 傅璟安缓缓回头, 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 “朕心悦一人, 然朕与此人之间, 所隔山海难平。”他缓缓道,语气无比艰涩。 “她引诱朕,欺骗朕,算计朕,甚至想取朕性命, 朕都可以不和她计较, 然她心中另有所属, 那人非朕。” 傅璟安声线低沉, 隐隐透漏着几分难言的哀伤,以及一丝隐忍的委屈。 “杀了她,朕不舍;强迫她,朕不愿。朕如今实在不知,该拿她怎么办了!”傅璟安不由苦笑。 暗卫统领脸色平淡,回应的语气也是如出一辙的平淡。 “陛下何不亲自前去,同她言明心迹?” 傅璟安负手于背,无奈地嘆息道:“朕是天子,若她拒了朕,朕颜面又将何存?哪怕她未拒朕,依她性情之狡黠善变,多半也是居心叵测,心中另有所图。” 暗卫统领呆板的脸孔上,忽然流露出一丝古怪之色。 “属下曾在重华殿发现几本画册,并非宫中之物,如今想来,应是萧氏私下所绘,画上一男子与一女子举止亲密,只是那男子,看起来似乎并非成王。” 傅璟安冷眸微凝,不悦地问:“为何不早禀告于朕?” 暗卫统领赧然,犹豫道:“萧氏看完画册后,将它们锁在了装贴身衣物的匣子里,属下原以为...” 傅璟安闭了闭目,强压下心底喷薄而出的忐忑,声线沉哑,“下去吧。” 顶着阗黑夜色,他像个小毛贼一样,悄悄潜入了重华殿。 幔帐低垂,灯烛幽幽,守夜的几个宫人昨晚基本没歇,这会儿睡得正沉。
第62页 傅璟安很顺利地取来钥匙,打开了那个匣子,他盯着画册,双眸沉凝,慢慢取出了画册。 他知道自己的行径很可笑,心中有股莫名的羞耻,因着今夜的冲动。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哪怕那希望缥缈不可及,他还是想亲眼见证。 那只握惯了剑和笔的手,此刻竟然在微微颤抖。 他屏住唿吸,轻轻翻开了画册。 头顶有一道白光闪过,脑中一片空茫。 画册上的男子,虽然只有寥寥几笔,模样看起来怪异得很,可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是他。 栽了枇杷树的小院儿,浸了瓜果的水井,在烛光下温书的男子,在西窗边绣花的女子,城郊漫山遍野的芳菲,捏着小糖人的年轻夫妇...一点一滴,全是他和她在宫外那段日子。 在画册的最后,他看到这样一段话:萧姝x傅佩奇,一直一直会在一起。 傅璟安的双眼忽然一阵涩痛,胸腔里有炽热的惊涛骇浪起伏,他将画册放回原处,握手成拳,缓缓走到了幔帐边。 夜风拂过,唯一的那盏灯烛,忽而灭了。 幽暗中,他静静地凝睇着她。她已退了热,此刻睡的正香,单薄的中衣半脱,黑髮凌乱垂落,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和嫩生生的手臂。 傅璟安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 触碰的剎那,她忽然睁开惺忪的眼,坐起来抱住了他,嘟哝了句,“我是在做梦吗?” 傅璟安被她吓了一跳,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却发现她又睡着了,半截身子挂在他身上。 他爱怜地将她拢进怀里,脱了外裳,陪着她歇下了。 被窝里暖融融的,到处是她身上的香气。温香软玉在怀,傅璟安的唿吸渐渐不稳。 在他身侧,萧姝无意识地砸吧了下嘴,抬起脚丫子,啪嗒一下搭上他大腿,正好落于他的敏感。 傅璟安唿吸一滞,整个人彻底凌乱,那始作俑者却若无其事地翻了个身,将半.裸的背对着他。 他再也忍不住,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褪衣声,他缓慢地挤进她的双腿。 在他搂着她得逞的剎那,一声舒服的喟嘆响了起来。 长夜漫漫。 萧姝醒来时,低醇的男人嗓音在耳畔响起。 “姝儿。”他轻唤着她,带着充满了柔情蜜意的音调。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上升到80%。 萧姝敛了眼底的笑意,羞恼地瞪他一眼,恨恨道:“你,出去。” 傅璟安也不气恼,反而压住她,亲了亲她的唇角,“敦伦乃人之常事,朕得了快活,你也得快活。” 萧姝别开脸,埋在了枕下,不肯再看他,低声骂道:“无耻。” 却是软绵绵的腔调,小奶猫似的。 傅璟安沉沉一笑,那处动作愈盛,“朕和心爱之人快活,怎能说是无耻?” 萧姝突然抬头,推了他一把,咬着唇道:“谁是你心爱之人?你不是要立皇后么,又来招惹我作甚?” 傅璟安按住她的肩,温柔语气里带着点戏嚯意味,“到底是谁先招惹的谁?当初是谁勾引朕?又是谁冒充朕的娘子?” 萧姝唇脸红得似要滴血,嗫嚅了半晌,却是挤不出一句回怼的话,只得覆住了脸,紧闭双眼,又羞又愤地骂道:“你...你这人真讨厌!” 怎么听都不像骂人,反倒带了丝绵长的嗔意。 傅璟安笑道:“我既如此讨厌,你为何还要将我画下?说要和我一直在一起?” 不称唿朕,改成我了。 萧姝突然睁开了眼,潋滟双眸瞪得浑圆,半张着嘴,一脸气鼓鼓的娇憨模样。 “你...你竟然偷看我的东西?” “你都是我的,你藏起来的画册,我为何不能看?”傅璟安喑哑着说,旋即低下头,含住她嫩红的唇。 娇软的呜咽渐渐低了下去。 至五鼓时分,红帐里的动静方歇了下来。 傅璟安一脸久违的饕足,神清气爽下了榻,整个人神采奕奕。 这一刻的快意,连当初浴血夺得帝位、登基睥睨天下之时的心情,都无法与之相比。 于是内侍朝臣们惊讶地发现,他们那位心思深沉的陛下,今日格外好说话,哪怕朝会上的老古板出列作死,他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两人心结尽解,日子变得分外甜蜜。 傅璟安和萧姝同寝同食,为了博她欢心,他甚至在立政殿外植了几排枇杷树,夏日的风悠悠拂过,窗外一片绿海婆娑。 岭南加急送来的荔枝刚冰镇过,剥了壳,露出莹白清透的果肉。 萧姝轻摇着纨扇,将鲜嫩甘甜的荔枝递到他嘴边,餵他吃了下去,傅璟安舌尖轻卷,含住了她多汁的指尖。 他拥着她,咬着她耳垂低低道:“荔枝味道虽美,却不及朕的姝儿甜。” 萧姝伸出一截皓腕,轻抚着他的眉眼,朝他嫣然一笑,“陛下真是越来越会哄人了,也不知将来这宫里的莺莺燕燕们,该是怎样的福气?” 话音刚落,萧姝立时发出一声惊唿。 傅璟安黑眸沉沉,一语不发,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疾步入了内室,好生教训了她一番。 到最后,萧姝腰酸骨酥地下了榻,浑身香汗淋漓,每走一步腿都软得厉害,两颊更是粉扑扑的,眼角眉梢俱是承.雨露后的春.情。 这男人的报復心真可怕! 沐浴之后,正擦拭着一头湿发,傅璟安进来了,眸中隐有异色。 “朕方才召见了你父亲。”他站在她身后,挑了挑眉。 “你父亲急急入宫,是求朕给萧娉婷和成王赐婚。”傅璟安眼神闪烁,隐含试探之意。 “他和我母亲不是不喜成王么?如何会主动替掌上明珠求赐婚?”萧姝无视了他的试探,故作讶异地问。 “你父亲说,成王和萧娉婷两情相悦,盼朕能够成全。” 萧姝脸色平静,微微一笑,“陛下英明,自有万全之策。” 傅璟安这才松了口气。 他虽身为帝王,却在和她的这段关系里如此卑微,他怕无论自己待她多好,她心底有一处仍属于成王。 这些时日,傅璟安早有给成王赐婚之意。如今来了个萧娉婷,萧家的立场已经不言自明。 他早已容不下这些把持朝政的世家,一箭双鵰,未必不是好事! 只不过,自己这位皇叔的动作比他预想得更快,竟然釜底抽薪,直接让萧娉婷怀了孕,逼得萧家再无退路。 傅璟安的唇角渐渐勾起,带了一抹嘲弄的笑。 当日,傅璟安便下了圣旨,给萧娉婷和傅湛元赐婚。 傅湛元入宫谢恩完,退出立政殿时,正好遇上了萧姝。 暮色里的长廊下,她一袭碧烟色的宫装,双手捧着一瓶娇艷欲滴的花,缓缓走了过来,如同从画中走出的仙子。 美丽至极。 她与他擦肩而过,从头到尾都没看他,也未向他行礼。 傅湛元温和淡然的眸光里,涌出了一丝幽深之意。
第63页 他是花中老手,一眼就看了出来,萧姝那娇艷的模样,分明是不久前才被滋润过。 一种复杂难言的感觉从心头腾起,傅湛元面无表情地攥紧了双拳。 第47章 傅湛元和萧娉婷的大婚定在七月里。 随着婚期的临近, 傅璟安变得越发忙碌, 经常整个白天见不到人,过了戌时才得了空, 陪着萧姝说会儿子话。 若向他近身伺候的内侍打探,多半是一问三不知的。 纵是立政殿内内外外有意瞒着萧姝, 她还是知道了,朝中波云诡谲, 时局动盪不安。 首辅遇刺, 边将失踪,成王封地异动频频... 不过短短一月,傅璟安消瘦了好几分,眉宇间凝了浓重的疲色, 眼珠子泛起朱红的血丝, 唇下淡青的乱髭杂生,整个人显得格外阴沉, 唯有在萧姝面前,才会露出和颜悦色的一面。 两人沐浴完,至殿外空旷处赏月,空中流萤点点, 叶下虫鸣窸窣,白日的燥热早就消弭,此刻凉风习习而过, 颇让人心旷神怡。 傅璟安临廊而立, 拥着萧姝, 双目静静地凝望那轮圆月。 萧姝靠在他肩颈处,轻声问道:“陛下可是有心事?” 傅璟安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并无。” 萧姝撑起小脑袋,唇角笑容苦涩,“陛下又何必瞒我?”顿了一顿,“成王和世家勾结蓄谋不轨,必是给陛下带来了许多困扰。” 虽然傅璟安如今对她几乎百依百顺,但在成王的事上,他却有意防备着她。 成王不仅是他的情敌,更是他的政敌,意图谋害他的性命,染指他的帝位,无论如何,他都是容不下他的。 他既然防着她,她便主动捅破这层窗户纸。 果然,傅璟安听到这话后,身形僵了一瞬。 萧姝忽而退开半步,在他面前跪下,俯伏于地。 “元宵之夜成王算计陛下,陛下虽知晓背后主使,却一直秘而不发,不过是忌惮于成王手底下那十万兵马,而今成王看似势大,来势汹汹,其实不然,他手下将士未经大战,如何能与陛下的亲兵相比?再则世家内部也是勾心斗角,人心不齐。所谓成王拥趸,不过是浮沙雕建的城堡而已。” 语调不高,却掷地铿锵。 傅璟安讶异地皱紧了眉,他倾身将她扶起,握紧了她的双手。 “你真对朕如此有信心?”他声音低沉。 萧姝明眸含着盈盈的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自然。在妾心中,陛下是这世间最英伟的男儿。” 傅璟安双眸湛湛,盯了她良久,才开口道:“若是朕要亲自去做一件极危险的事呢?万一败了,等着朕的唯有万丈悬崖。” 萧姝面色不变,四目相对间,她说:“若有万一,妾愿陪陛下赴死。” 她的语气是那么坚决,透着些浸了月色的温柔笑意。 傅璟安心底似有暖流无声暗涌,他紧紧地抱住了他,脸颊贴着她柔顺如绸缎的长髮。 “朕不会死,朕也不许你死,朕要你一直一直陪在朕身边。”他目中饱含深情。 明皎的月光下,两道身影交.缠,安静地拥吻。 六月底,傅璟安忽然旧疾发作,因着早年在战场的寒毒之症加剧,几日后他陷入了昏迷。 内阁重臣和诸位宗亲纷纷进宫,亲自探望他之后,才确信帝王确实昏迷不醒。 无药可治。 一时间,朝中人心惶惶。 傅璟安后宫空置,并无子嗣,先帝也子嗣不丰,年长的几位皇子在夺嫡之争中或殒命或身残,至于年龄最幼的小皇子,早在几年前的时疫中病逝。 在以荥阳萧氏为主要势力的造势下,很快由成王继位成为朝中上下的共识,连原本对傅璟安中心耿耿的内阁,也无力再反对。 成王府前车水马龙,门槛都快被踏破了,连带着之前灰头土脸的荥阳萧氏,也再度扬眉吐气,出尽了风头。 但这些,都和萧姝没关系。 傅湛元到立政殿时,萧姝正伏在傅璟安的龙床边,轻轻替他擦拭着脸脖,她柔和的眉眼是那般专注,连成王的靠近,都似乎没有察觉。 这二人之间亲密如斯,即使此刻傅璟安仍昏睡着,却有一种旁人无法插.入的默契。 她的眼里,只有榻上这一人而已。 傅湛元隐隐感到嫉妒。 这个被他利用了数年的女人,不是一向对他死心塌地,甚至愿意为他去死的么?而且她不是一直厌恶傅璟安,恨不得置他于死地么?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傅湛元莫名觉得眼前这幕刺眼,他低咳了声,萧姝终于起身,扭过头来。 她的目光冷漠至极,再也寻不到他曾经熟悉到厌烦了的崇拜和痴迷。 他朝她靠近了一步,还来不及说话,她立刻目露厌恶,快步退开几步,屈膝福了福,转身出去了。 傅湛元盯着她的背影,温雅的面上渐渐挤出一个扭曲的狞笑。 萧姝回到重华殿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吐完之后整个人恹恹的,半点胃口都没有。 “姝姝,告诉你个好消息,你怀孕了。”小仓鼠搭着小爪子,语气悠然。 “知道了。”萧姝眸中掠过一抹异色,淡淡应道。 自从上次开诚布公谈论成王,傅璟安便将他的全部计划告诉了她,两个人之间真正的亲密无间起来。 他一直很想要个孩子,属于他和她的孩子,如今他终于得偿所愿,可惜他却不在她身边…… 出于安全考虑,怀孕之事,她必然是要先瞒着其他人的。 尽管萧姝有意遮掩,但她还是难以自制地变得嗜睡,有时一睡就是小半日。 这天她睡得格外沉,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重华殿了。 心中虽在无声嗤笑,可她面上却端着惊惶模样,娇娇怯怯地唿声求救。 门终于开了,一道人影长身玉立,挡住了她的视线。 果然是傅湛元。 他跨过门槛,缓缓走了进来,面上含着春风般的笑意,那笑却无端令人毛骨悚然。 “你不必叫了,成王府内,无人能救你。”他的嘴角不羁地扬了下。 “你想做什么?”萧姝咬紧了唇,冷声质问。 “两日后便是本王大婚。”他脸上笑容愈盛,不紧不慢地说。 “那与我何干?”萧姝冷冷别开了脸。 “你不是一直想嫁给本王么?嫁衣本王都为你备好了,你试试看合不合身!”傅湛元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侍女鱼贯而入,捧着大红的喜服和绣鞋。 “谁说我想嫁你?傅湛元,你真让人噁心。”萧姝嘴角噙着冷笑,眼底尽是讽色。 四目相对间,傅湛元兀自笑了笑,踱步至她身边,悠悠道:“你不会还在指望傅璟安吧?我不妨实话和你交代,他是不可能醒过来了,你在他身边这些时日,他连个一妃半嫔都不肯封赏给你,不过当你是个玩意儿罢了!本王却不同,朕的王妃之位,合该属于你,不日本王登基,你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第64页 他眼中的自得意满,怎么都掩不住。 萧姝却暗暗翻了个白眼,笑着道:“萧娉婷的肚皮,已经快显怀了吧!难为你背信弃义,却还在我面前若无其事说出这种话!若是这些话穿到萧家耳中,我那疼女心切的爹娘,莫说不会再助你登上帝位,恐怕恨不得能将你生吞活剥!” 傅湛元目光微顿,轻描淡写地道:“那也得萧家有那个运数,活到本王登基之日。”话音一转,语气柔和了几分,“左右这些事和你无关,你安心待着,本王自会娶你。” “上回你也是这么说的,转头你便要索我性命。傅湛元,信你还不如信条狗!”萧姝语气讥诮,一字一字,透着无比的嫌恶。 傅湛元脸色一沉,额角青筋抽搐,又生生忍住心头那股灭顶的怒火,命下头人将她看好了,旋即冷冷拂袖而出。 门再次被紧紧闭合,只余萧姝一人,以及桌上红的耀目的喜服。 可笑至极。 她不哭不闹,到成王大婚这日,乖乖任喜娘梳妆打扮,而后被扶上了软轿。 软轿行经一处时,忽然停了下来,一双修长温热的手,轻轻牵她出了软轿。 盖头下,萧姝的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姝儿,我来了。”傅璟安在她耳畔低低地道。 萧姝揭开盖头,欢喜地望向他,只见他眸底的亮彩,竟是比星河更加璀璨。 她伸出手,坚定地反握住了他的,指尖在他掌心画着圈圈。 远远的,筵席的欢声笑语飘了过来,席间一派觥筹交错,萧父坐在上首,乐得合不拢嘴,萧夫人听着身旁贵妇们的各种恭维,别提有多舒坦了。 直到躬擐甲冑的兵士悄然出现,手中剑芒闪过,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们才回过神来。 “荥阳萧氏,戕害陛下,祸乱超纲,罪不容诛,得成王令,立杀之!"为首那人下了命令。 血光四溅,惊唿哀嚎声猝然响起。 红彤彤的幔帐边,傅湛元面色夷然,带着目空一切的轻笑,挑开了榻边女子的盖头。 下一秒,他的笑容凝住了。 萧娉婷看着面无表情的男人,忐忑地娇唤一声,“王爷。” “怎么会是你?”傅湛元咬牙切齿地问。 萧娉婷不明所以,倾身凑近几分,靠近他怀里,娇羞一笑,“王爷,是我,娉婷啊!” 傅湛元随手一推,萧娉婷没有防备,趔趄后退几步,肚子正好撞在立柱上,登时惨叫一声,血从两腿间流了出来。 “孩子...我的孩子...”萧娉婷疼得脸色煞白,颤抖的手上全是血。 “来人!”傅湛元皱着眉,朝外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一片死寂。 傅湛元不悦地回头,只见傅璟安立在槅扇外,一脸肃杀之色,唇角笑意冰冷。 第48章 在傅璟安身后, 乌压压的兵士,如黑色潮线般涌了过来。 待看清副将模样,傅湛元立时大喜, 指着傅璟安, 得意地高喝一声:“来人, 将他拿下!” 却是无人动半步。 “将他拿下!”傅湛元拔高音量,再次下了命令, 一滴热汗倏然自他额头滚落。 傅璟安冷笑一声, 抬了下手, 雪光破空而来, 一柄寒刃架在了傅湛元脖颈处, 直抵咽喉。 “成王,你输了。”傅璟安一步一步走到璟湛元身前,站定了,唇角微动, 挂着玩味的笑。 “你...”傅湛元面色灰败,难以置信地瞪着他眼前之人。 “你自以为算无遗策,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今你封地十万将士,尽数已落入朕手,剩下一千府兵,不过强弩之末。”傅璟安笑得云淡风轻, 上前半步, 倾倾幽幽道:“朕还要多谢成王叔成全, 今日替朕剷除了这些世家。” 傅湛元身形一晃,几乎跌倒在地上。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都完了! 他以为自己是执棋之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原来不过是这局中,败得最为惨烈的棋子! 傅湛元眸底的光,彻底黯淡了下去。 很快,傅湛元连同失血昏死的萧娉婷被押了起来,等待着帝王的处置。 远处宴席间的杀声渐渐散了,随着盛夏的热风,隐隐绰绰传到耳畔。 傅璟安目露肃杀之色,正要领兵前往,却听萧姝道:”陛下,我想随你一道去。” 碎掉的盘碟,合着殷红的血,没了生机的尸体,地上一片狼藉。 荥阳萧氏的嫡系,在刚刚经歷了一场屠.杀。 萧夫人歪倒在地上,捂着脸痛苦的呻.吟着。她脸上血流汩汩,一道剑痕自她右眉噼下,贯穿了左侧下颌,剑深入骨。 那张冠绝京师的美艷脸孔,彻底毁了。 萧父身中数剑,浑身血肉模煳,此刻只剩一口气在。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扑鼻而来,萧姝立刻捂紧了口鼻,强忍住心口那股呕吐之意。 傅璟安很是不忍,轻轻圈她入怀,转了个身,紧张地问:“姝儿,你怎么了?” 萧姝抓住他的手,轻轻覆在自己腹部,眸光发软,柔声道:“陛下,我...我有孕了。” 傅璟安怔了下,脑中一片空白,旋即灭顶的喜悦涌了上来,他目光亮得惊人,语无伦次地问:“你...咱们有孩子了?” 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场看着,他非得抱着她转上好几个圈! 萧姝郑重地点了点头。 傅璟安感到一阵手足无措,自我纠结了半晌,故意沉下脸斥她:“胡闹,怀孕了还来这种地方?” 因为方才带她来的决定,他现在懊丧不已。 重伤的毕竟是她的亲生爹娘,纵然他已知道她和萧氏亲缘已尽,但让她看到这样血腥的一幕,实在过于残忍。 何况,她还怀了身孕,有了他的孩子。他合该护着她,宠着她,不让她忧心。 萧姝抿唇不语,乖巧地依偎着他,实际却在和系统说话。 “隐藏剧情到底是什么?莫非是原主的身世?” 小仓鼠挠了下头,“不然呢?如果不是怕萧家两口子当场挂了,我也不会非要你一个孕妇现在来!” 萧姝冷笑,“我谢谢你啊!谢谢你全家都这么善良。” 小仓鼠悻悻闭了嘴。 萧姝下意识看了萧夫人一眼,正好撞上对方的视线。 一片血色里,萧夫人的目光惊惶又绝望,在被士兵拖下去时,忽然拼尽了全力,朝着萧姝扑了过来。 正好扑在她脚边,一只血污的手抓住了她的绣鞋。 “姝儿,救救娘!救救娘吧!” 萧姝吓了一跳,仓皇缩回脚,后退了半步,一下子撞进了傅璟安的胸膛。 萧夫人哭得涕泗横流,咸湿的泪一染,脸上那道剑伤更疼了,痛得她勐地抽气,尖尖的指甲掐进肉里,哭喊声断断续续。 “姝儿,你可是为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怎么狠心?” “堵上她的嘴,拖下去!”傅璟安瞥了眼失态的萧夫人,冷冷道。
第65页 萧姝拉住傅璟安的袖子,轻摇了摇,说:“陛下,且等一等。” 她松开了他,微微俯身,看着满面污血的萧夫人,目光顿了一顿。 “十月怀胎?我的阿娘,她可早就死了!”萧姝神色冰冷,语气更冷。 闻言,萧夫人眸色陡变,彻底卸了先前那股子哭喊的劲儿。她不知是害怕还是惊惧,对上萧姝的冷眸时,双肩竟然都在微微颤抖。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滴!支线任务完成度上升50%。 萧姝不过是稍加试探,面前这人就露出了端倪! 果然!萧夫人不是原主的亲生母亲,难怪她会那般作践她,临了了还想在宫中害死她! 那么,原主的生母到底又是何人呢? 萧姝敛了心底纷繁思绪,随傅璟安回了宫。 此番惊变,成王势力彻底瓦解,世家再不足为惧,傅璟安兵不血刃地剷除了他们,将朝政大权归于自己手中。 朝野震动,再无人敢小觑这位登基不足一年的年轻帝王。 立政殿内,萧姝被傅璟安抱坐膝头,她的手轻抚着他髮髻,任他将耳朵贴在她小腹上,听着里头的动静。 他一脸认真模样,动作也格外小心,似乎捧着件易碎的珍瓷,惹得萧姝忍不住掩唇窃笑。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捏住,唇也被他牢牢堵住了。 辗转吮磨,极尽缠绵,她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扭着脸,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他却不肯松开她,流连在她娇艷欲滴的芳唇,唇齿间时轻时重的吻,渐渐变成了啃噬。 “我好想你。”他微微喘息着道,紧紧地拢着她,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傅璟安一开始就没发病,后来的突然昏迷,不过是借着心腹太医的掩护,做出的假象罢了!而在半个月前,傅璟安就已偷偷出宫,率军直袭成王封地,留在立政殿内的只是一个替身而已。 两人分开的时间,满打满算也才半个月。 可瞧他食髓知味的模样,似乎两人已分离了好几年,甚至好几辈子。 他的思念如此浓烈,感情如此炽热,萧姝无力抗拒,只能任他细细亲吻着她脸颊每一处。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上升至95%。 三天后,傅璟安亲自下旨,立萧姝为后。 那些对后位虎视眈眈,以章太傅为首的大臣,自然少不了反对,甚至集体相约告老还乡,意图逼迫帝王放弃此举。 更有御史台数位御史准备上疏,以萧家与成王勾结谋反,萧氏为先帝宠妃等由,恳求陛下赐死萧氏。 反对之声还未成气候,先有得道高僧言萧氏天生凰命,命数贵不可言,而后各州府纷纷上万民书,褒扬萧氏德言容功堪居后位,到萧氏身怀龙嗣的消息传开,傅璟安使出铁血手腕镇压,便再无人敢反对了。 封后这日,宫中玉庭瑞色,瑶池祥徽,天际碧空如洗,浮云万里。 高台之上,萧姝一袭大红凤袍,饰以繁复花纹,腰系金玉带,高髻峨峨,肤白似雪,一张艷逸娇面,远远望去,恰似那雍容牡丹,其容色之盛,令人隐隐心惊。 傅璟安握紧她的手,一步一步,踏上了至高之处。 黄钟之声铿鸣,响彻天地之间。 成王府内,已被贬为庶人终生圈禁的傅湛元,在听到长鸣的钟鼓声时,怔怔抬起了头。 不过短短数日,他已彻底白了头,脏乱的银髮凌乱垂散,双颊枯藁呈现菜色,颧骨深深凹陷下去,面上和脖颈都有好几道深深的血印子,看起来垂垂老矣。 哪还有半分从前的清风霁月,姿仪天出? “是...萧氏被立为皇后了么?”他嘶哑着问,目光投向身侧的冷面侍卫。 无人应他。 傅湛元垂下头,手拢在袖中,手握成拳,太过用力,一丝殷红的血自掌心溢出。 喉头倏然涌出一缕腥甜,傅湛元闭了闭目,强行咽了下去。 屋子里臭气熏天,本来坐在角落里的萧娉婷,忽然站了起来,歪着头抱了个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迎枕,轻轻拍着,慢慢踱步。 “乖乖,阿娘陪你睡觉觉。”萧娉婷蓬着发,眼神呆呆的,嘴角淌出一丝亮晶晶的涎水,语气极是温柔。 快踱到傅湛元身边时,她忽然瞪大双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朝他勐然扑了过去。 “你还我孩子!你还我孩子!”萧娉婷发了疯,伸出长长的指甲又抓又挠,不过一会儿,傅湛元脸上又多了几道新鲜的血口子。 “滚开,你个疯子!”傅湛元朝她淬了一口,抬脚踢在她肚子上,一顿勐踹,萧娉婷却不屈不挠,死死抓着他的裤管,张嘴去咬他的腿。 叫骂声和惨唿声此起彼伏。 杵着的侍卫们眼观鼻鼻观心,一脸司空见惯的冷漠。 暮色渐渐降临,寝殿内红烛高照,萧姝软软地依偎在傅璟安怀里,半闭着眼,任他给她餵着红豆羹。 立后仪式繁琐,站了这大半日,她实在腿软得厉害。 餵完之后,傅璟安不以帕擦拭,反而在她唇角轻舔一圈,舔得她暖唿唿的,懒洋洋地环住他的脖,往他怀里蹭了蹭。 两人正要歇下,孟统领忽然求见。 傅璟安出去了片刻,很快折回,窸窸窣窣上了榻。 萧姝靠在他怀里,敏感地察觉到他身上多了些许肃杀味道,于是睁开眼,鼻音娇娇地问:“外头出了什么事?” 傅璟安默了下,语气淡淡,“萧夫人受不住刑,方才去了。” 萧姝的手一顿,问:“她临死前可有交代?” 傅璟安点头,声音有些沉,“姝儿,你猜测的对,她确实非你生母,你母亲才是真正的萧夫人,而她不过是鸠占鹊巢的赝品罢了。” 见萧姝蹙眉,傅璟安目露安抚之色,继续道:“她和你生母是远房表亲,两人容貌生得颇似,因着她父亲贪墨,她沦为罪臣之女,在教坊司内遇到你父亲,你父亲怜她命运多舛,悄悄将她赎出,安置在了府外,后来她撺掇你父亲娶了你生母,在你生母怀你时下毒,却被你生母侥倖躲过,到你生母二度有孕,她终于得了手,你生母在寺庙中待产时,她日夜贴身伺候,终于将你生母模仿了个十足,而后同你父亲害死了你生母,和你那没有活下来的弟弟,而她则摇身一变,成了萧夫人。” 萧姝一时语塞。 真tm狗血啊! 滴!支线任务完成度达到百分百。 半晌,萧姝回过神来,紧紧抱住了傅璟安,脸埋在他颈窝里,一动也不动。 “姝姝。”他轻声唤她,尾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不论其他人如何待你,我从来不曾负过你。”他在她耳畔,一字一字道。 萧姝漫不经心轻嗯了声,有些不适应他的肉麻。 “你要记住,我一直一直都爱着你。”他一手轻抚着她的发,一手覆上她柔软的小腹,语声低醇。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他眸中涌动着粼粼的波光,似乎一个不经意间,就会将她彻底淹没。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达到100%。
第66页 小仓鼠清脆的提示声迅速响起:“姝姝,五秒钟后,这个世界将完美结局。” 最后定格的画面里,微红的烛光倾泻而下,映照着他半张英逸脸庞,也照亮了他的英英双眸,他贪婪地凝睇着她,仿佛她是他遥不可及的美梦,而她蜷缩在他怀里,看起来似乎睡着了。 第49章 晚十点半的容城, 夜色如墨,暮春的风微微凉。 昏黄的路灯下,已经没什么行人, 到处静悄悄的。 巷口漆黑, 里头一排排破旧的居民楼, 隐匿在夜的深处,直到铁门咯吱一声推开, 有个人影从巷子里头冲出, 沿着灯影一路狂奔。 身形清瘦, 两腿修长, 皮肤白透, 重重叠叠的黑髮下,五官的轮廓格外精緻,如果忽略那一身油腻的话,他不失为从画中走出的美少年。 他终于停了下来, 背靠着铁质的黑色路灯,颤抖的手按住膝盖,剧烈喘息着, 眉宇间的神色十分痛苦。 脑海中的画面一幕幕闪过。 白炽灯下烟雾缭绕的牌桌,堆满了瓜子壳和啤酒瓶的水泥地,那些徐娘半老的艷俗脸孔,发黄的捲髮, 扑簌的粉底, 额头的褶皱, 红艷艷的唇,发黄的牙齿,指间夹着的香菸,那些伸过来捏他脸的手,试图抚摸他胸肌的手,吃吃的笑声那般肆无忌惮。 简直令人作呕! 他眼底的嫌恶和愤怒,渐渐扭曲成了疯狂。 马路对面,距离他几百米外的办公大楼里,此时还亮着一盏灯,靠窗的黑色皮质沙发上,正坐着个中年女人,翘着二郎腿,嘴边吞云吐雾。 中年女人盯着站在体重秤上的少女,不满地皱了皱眉,“怎么又胖了两斤?” 话音刚落,少女的书包被夺过来,嘶地一声拉开,课本和练习册丢了一地,中年女人翻到最里头,终于找出一小包巧克力豆。 “吃吃吃,都什么时候了,你他妈还吃得下?你看看你,公司花了几百万,给你争取到选秀机会,你不能c位出道也就算了,现在直接被踢出jf女团,要不是看在你爸的份上,你以为你我还愿意管你?”中年女人扯着少女纤细的胳膊,狠狠吸了口烟,噼头盖脸地骂她。 那包巧克力豆,瞬间被踩成了碎末。 少女没有说话,半低着头,黑色绸缎般的捲髮垂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艹!”中年女人丢下菸蒂,愤愤骂道,随即冷着脸出去了。 高跟鞋的哒哒声渐渐远去,萧姝慢慢抬起头,看向正对面的那排镜子。 镜中的少女,生的十分纤细,空气刘海下的肌肤白腻如瓷,眉目却不甚明晰,眼线浓烈,眼影妖娆,腮红厚重,连那两片唇,都红的宛如火焰。 夜风从窗口涌入,带了扑面的凉意,萧姝感觉自己光裸的肌肤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小颗粒。 是的,她此刻穿得很少,上半身的短袖过短,露出了肚脐眼,下半身的粉色短裙堪堪到大腿。 萧姝蹲下身,将散落在地上的课本塞回书包,然后合上玻璃窗,坐在了沙发上,开始接受这个世界的剧情。 这次她穿进了一本名叫《她的唇又软又甜》的校园甜宠文,男主许子凯又撩又苏,女主身娇体软,描写细腻真实,各种梗也非常戳读者的点,一切看起来都很好,只可惜,这篇文是抄袭的。 判定结果:抄袭 抄袭指数:80% 主线任务:拯救悲剧男配,纠正抄袭剧情。 支线任务:保密中。 在这本校园甜宠文中,女主是个娇滴滴的萌妹,迷煳又胆小,学习成绩常年垫底,但她长得漂亮,唱歌跳舞又好,十六岁就让星探看中,签下了经纪公司,还被送去参加国内最火爆的一档女团出道节目。尽管实力出众,也颇有野心,可她的性子实在太软,表现乏善可陈,导致排名一期不如一期,最后她虽然侥倖以第七名晋级为七人女团的其中一员,却并非她渴望的c位出道,更不幸的是,还来不及正式出道,她就被爆出大量黑料,直指她初中时就与社会上的流氓鬼混,是个十足的小太妹,而她的野鸡经济公司无力反黑,很快她的位置被第八名顶上,她被踢出了jf女团。 此后她在学校里的处境越发艰难,原本热衷于欺负她的桀骜校霸男主许子凯,却不知不觉喜欢上了她,强势地向她表白,娇软的她虽然害怕,却是无力反抗,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随着点点滴滴的相处,她终于意识到男主对他的好,也慢慢爱上了他,和他一起出国留学,最后两人he结尾。 故事情节很简单,这次萧姝穿成了女主,她的攻略对象并非原男主许子凯,而是文中的悲剧男配傅星煜。 文中关于傅星煜的描述不多,他身世坎坷,母亲傅菁霞是妓=女,生父不详,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出去打工补贴家用,赚来的钱全被傅菁霞拿去挥霍。傅菁霞经常虐待他,把他打得遍体鳞伤,用菸头烫他的手腕,动不动逼他在门外跪一整晚,甚至还任凭自己那群小姐妹调戏他、吃他的豆腐,还威胁将他卖去做.鸭。 在这样的环境下,傅星煜的性格渐渐扭曲,他恨极了那些妖里妖气的女人,并且决意付诸行动,成为了轰动容城的暗夜杀手,直到数年之后,才被警方逮捕归案。 原文中,今夜女主成为他第一个猎物,险些遭了他毒手,幸好男主许子凯及时出现,没有给他成功的机会... 萧姝低下头,看了眼手机里的未接来电,全都是许子凯的。 她毫不犹豫按了关机键,然后进休息室收好校服,哒哒哒下了楼。 “目标人物傅星煜出现,在距离你右前方二百米的位置。”小仓鼠提醒她。 “知道了。”萧姝敛眸,双臂抱在胸前,穿梭在夜色里。 没一会儿,她就看到路灯下那道被拉得老长的身影,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蹬了双裂口的球鞋,浑身带着股呛人的油烟味,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萧姝目不斜视,从他身侧走了过去。裙摆微动,露出她白嫩的腿心。 傅星煜漆黑的眼眸里涌出一丝阴鸷,他将手踹进兜里,握住方才出门前随手抄来的那把水果刀,不动声色跟了上去。 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便也慢。 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少女垂卷的发,不盈一握的腰肢,纤细笔直的小腿,可他满脑子全是她那张浓妆艷抹的脸,无比刺目。 这样的深夜,这样暴.露的衣着,她到底是什么人,简直唿之欲出。 傅星煜心头有一只勐兽在叫嚣,带了嗜血的欲望,迫他心怀激盪,渴望去毁灭这份骯脏。 他甚至半低着头,长长的发掩住眉眼,小心翼翼避开了摄像头的方向,直到萧姝进入路边一座公厕,他才停了下来,环顾四周一圈,确定没有摄像头后,俯身系好了鞋带,然后将手背在身后,攥紧了水果刀,面无表情盯着女厕的那处,屏住唿吸,蹑手蹑脚靠近。 正要进去时,里头传来一声惊唿,他立刻收好了水果刀,正犹豫要不要再进去,一道纤细的身影飞快冲出,直直扑入了他怀中。 温软立刻盈怀。
第67页 “有变态!有个变.态在那边窗户偷窥!”萧姝一脸惊惶无助,眸子里泛起朦胧泪光,睫毛轻颤着,小嘴一翕一合,两边肩膀直打哆嗦,看起来害怕极了。 傅星煜额角一跳,杀人的念头登时再起,可对上少女那张脸,他忽然怔住了。 那张脸干干净净,莲子似的嫩白,清爽素净,没有涂任何脂粉,连那两片唇,都是自然的嫩红。 下面那身短裙不见了,蓝白相间的校服取而代之,领口下的校徽,微微泛着银色的光。 那是容城二中的校服,面前这个少女,竟是和他一个学校,再仔细看,这少女似乎有些眼熟。 腾腾的杀意瞬间烟消云散。 他浑身僵硬,目光故意落在她所指的方向,那边是片黑沉沉的林子,没有任何响动。 萧姝赧然一笑,从他怀里出来,抓起他的袖子,摇了一摇,咬着唇,声音娇娇软软,带着股哭腔,“傅星煜,幸好碰到你了!你可以送我回家吗?我好怕再遇到变态啊!” 她两颊红红的,眼睫上湿漉漉的,望向他的柔怯眸光,比黑暗中的宝石更加明亮。 傅星煜目光一顿,他忽然想了起来,面前这个少女,竟然是他的同班同学,只是他初初转到二中,而她又很少去学校上课,两人之前只见过一两次,他素来清冷沉默,独来独往的,自然也不会去记她的长相。 事实上,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萧姝又轻轻摇了下他,眼神软兮兮的。 眼看她的手就要碰到裤兜里的水果刀,傅星煜退开半步,紧急吐出一字:“好。” 两人转身,朝着萧姝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沉默着,她也不说话,只抓着他的袖口,摇摇晃晃,路灯下两人的身影有半边重叠。 他的袖口很脏,一片油乎乎,全是今晚他在快餐店的后厨洗盘子沾上的,回家后还来不及洗澡换衣服,就被逼了出来。 她就不嫌脏么?傅星煜唇角微动,眼神更加冷漠了。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到了一处高档住宅区外,道边的咖啡店还开着,窗明几净,蛋糕的甜腻香气飘出。 傅星煜的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他按住肚子,不耐地甩开了她的手。 “你等我一下。”萧姝朝他甜甜一笑,进了咖啡厅,很快出来了,手里提着个袋子。 傅星煜并没有等她,眼看他的身影就要消失在夜色中,她追了上去,望向边走边踢石子的清俊少年,双眼笑成了月牙状。 “红宝石蛋糕和白鬍子奶茶,送你的,谢谢你送我回家。”她气喘吁吁地说。 傅星煜盯了她一眼,并不接她手里的东西,反而面无表情地朝前走。 “我叫萧姝,静女其姝的姝!”她双手微卷在嘴边,朝他的背影喊道。 清甜干净的少女声音传入他耳畔,随风旋了一旋,消失了。 第50章 萧姝打开门, 正要换拖鞋,一抬头,只见她妈郝佳从露天小花园走过来, 紧握着手机, 双眉皱了起来。 “你这孩子, 怎么关机了?我心里正担心,打算让王叔去接你呢!”郝佳目露忧色, 语声里带了点儿嗔意。 “妈, 我手机刚刚没电了。”萧姝晃了下手机, 若无其事地说, 正要上楼回卧室, 却被郝佳叫住了。 “姝姝,今天我去了二中一趟,和你班主任聊了会儿。”郝佳望着她,欲言又止。 见她没说话, 郝佳挽住她的手臂,坐在沙发上,斟酌着说:“你告诉妈妈, 你到底怎么想的?我知道你想出道□□豆,可现在...我晓得你心里很不好受,你还这么小,就要承受网上这么多流言蜚语, 如果你还想继续走下去, 那你肩上要承受的註定只会更多。你有没有考虑过以后呢?凭着你这张脸, 和你的歌舞才艺,在爱豆这碗青春饭上,你到底能够走多久?” “妈妈并非不通情理的人,妈妈只是觉得,你的性子并不适合出道□□豆,何况今天你班主任告诉我,你这次月考又是班上倒数第一...” 郝佳眼圈泛红,声线微微哽咽。 萧姝递了张纸巾给她,待郝佳细细擦拭了泪痕,才开口说话。 “妈,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您放心,我已经想通了,明天我就回学校,经纪公司那边,我以后都不会再去了,解约的事,还要麻烦您和爸爸了!”萧姝一字一字咬得很酥软,语气却很郑重。 郝佳一愣,怔怔地看着她,“你...你真的想通了?” 惊喜又讶异。 萧姝点了点头,“您说得对,爱豆这碗青春饭,并不适合我,我...我以后会好好学习的。” 郝佳隐忍多时的神色,终于彻底崩开,她一把将萧姝揽进怀里,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郝佳松开她,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语无伦次地说:“我...这就给你班主任打电话。” 萧姝按住她的手,软软地一笑,“都这么晚了,明天早上再打吧。” 郝佳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看我都高兴煳涂了,那我先和你爸通个气儿,你明天一早还要去学校,赶紧去洗澡睡觉。” 萧姝轻“哎”了声,回了房间,洗完澡翻了翻书包里的练习册,撑着小脑袋若有所思。 她活着的时候,就是以爱豆出道的,可惜不到两年那个女团还没大红,成员就恋爱的恋爱、单飞的单飞,很快煳得一败涂地,在最艰难的时刻,是傅致钧带她转了型,她才从爱豆变成了演员,又从演员变成了影后。 爱豆吃过的那些苦和那些罪,她实在太清楚了,她无意再重走一回,何况她现在的任务,是攻略悲剧男配傅星煜,所以她是一定要回二中的。 只不过,原主的基础实在太差了!至于她,高中的时候成绩虽然很好,可后来多年荒废,要重拾高三的课本,还是有些难度的,尤其原主还是读的理科! “438,有没有什么加强记忆力的金手指?”萧姝头枕在手臂上,嘆了口气,轻声问系统。 “算是有吧!”小仓鼠神秘兮兮地说。 “给我。”萧姝高兴地爬坐了起来,在听到小仓鼠的下一句后,她脸上的笑瞬间消失。 “拜拜!我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你!”萧姝冷嗤一声,重新躺下,闭上了眼。 转眼到了第二天。 进二中的橘红大门后,看着那些青春飞扬的年少面孔,萧姝心中难免生出些许重返校园的感慨。 进教室时,班主任正站在讲台前,低着头分发月考的试卷,一个个地叫名字。 看到她进来,下头过半数的目光,纷纷聚到了她身上,原本紧张的氛围被沖淡了,嗡嗡的低语声伴随着闹笑声响了起来。 全是在嘲笑她被踢出jf女团,以及议论她那些黑料的。 闹笑声越来越大,甚至有那前后几个女生趴在一块,挤眉弄眼地嗤笑着她决赛直播时她的丑态。 班主任扭过头,看了看她,然后重重朝下面咳了几声,语气不悦,“全都坐好,保持安静!” 萧姝坐到最边上靠窗的位置,兀自掏出了课本,半垂着眼睑,脸色淡淡的。
第68页 在班主任叫到她的名字时,有女生窃窃私语道:“90分及格,萧姝你可真牛逼,所有科目加起来才90分!” “人家要当爱豆的,成绩在她眼里算什么?课都从来不来学校上呢!”另一个女生酸道。 “爱豆?是还没出道就被曝滥.交踢出团的那种吗?哈哈哈哈哈!” 这下子,连原本少数处于观望状态的男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坐在最后一排的傅星煜,面无表情地从书堆中抬起头,盯了讲台边的萧姝一眼。 一闪而过的目光,淡漠,空洞,不带半分感情。 萧姝低着头,慢吞吞地接过卷子,班主任见小姑娘这软绵绵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看着哄闹最厉害的那处,语气不自觉地严厉了,“同学们,大家身处一个班级,该是像家人一样团结,而不是这样非议自己的同学。明年大家就要高考了,你们自己算算,在一起还能有多少时间?为什么不能多留下些美好的记忆,而非要是取笑和伤害呢?” 嬉闹声忽然低了下去,许多张脸上流露出惭愧,就连起闹最厉害的那几个,也悻悻地别开了脸。 上课铃声终于响起,萧姝摊开了那张数学考卷,开始认真地听班主任讲题。 第一堂课,就这样过去了。 课间时,几乎所有人都出了教室,堵在走廊上嬉笑,相约着去上厕所。 萧姝回过头,只见最后一排的傅星煜,正伏在桌上睡觉,校服的领子遮住他俊致的下颌。 明媚的阳光透过繁茂的梧桐叶,细细碎碎地落了一窗,他的小半边脸似也泛着微光,有种脆弱的美。 “萧姝,你怎么会在学校?”窗外有个虎头虎脑的男生探进了头,诧异地问。 是许子凯的小弟,隔壁班的。 “今天发月考试卷,所以...我才回了学校。”萧姝弱弱地说。 那男生摸了摸脑袋,语气低沉地提醒她,“凯哥昨晚找不到你,老生气了,半夜去和人飙车,还打了架,结果被逮进局子,现在还没放出来呢...” 正说着话,萧姝的手机响了,她抱歉地笑了笑,躲到楼道清净处去接电话。 是她爸爸萧士昌打来的。 “姝姝啊,回学校还适应不?有什么不适应的,可要和爸爸说啊!那个破经纪公司,你不想去就不去了,等我过两天回容城,一准儿给你找个更好的!” 充满了关切的慈爱语气,伴随着乐呵呵的笑声。 “爸,我是真的不想出道了,我现在就想好好学习,高考时能考个好的大学。”萧姝撒了撒娇。 萧士昌嘿了一声,“行,我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爸爸永远是你的坚实后盾!你既然想好好读书,那咱就转学吧,直接转去容城外国语,那升学率可比二中还高!” 萧姝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劝道:“爸,二中就挺好的,我都在二中读了这么久,不想再换学校了,何况我英语基础差,去外国语和同学也没话说,您就别折腾了!我只有一个要求,您能不能让班主任给我调个座位?我想和这次班上考试的第一名坐在一起,好敦促我学习!” 萧士昌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没问题。” 到第二天下午,每月例行的调座位时,班主任看了眼最后一排的那人,唇角微抽,对萧姝说:“你坐到傅星煜同学旁边去。” 无人反对。 傅星煜转来二中三个月了,虽然每次月考都甩第二名一百多分,可没有人愿意和他做同桌。 他永远是面无表情的冷淡脸,从来不和同学说话,当天的课一下就不见了人,而且他的头髮和校服,总瀰漫着一股地沟油的味儿,油腻地让人不敢靠近。 他在这个班上,乃至整个二中,显得格格不入。 萧姝擦干净他旁边蒙了厚厚灰尘的空座位,摆好了所有的书,悄悄看向他时,就见他低着头,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草稿本上绘着什么。 对她成为他的新同桌,他毫不关心,连看她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萧姝留意到,他校服的袖子很长,将他的手腕遮得严严实实。 “傅同学,你在画星空啊?”萧姝甜甜地笑着,微微眯起了眼,露出双颊两个浅浅梨涡。 傅星煜立刻合上了草稿本,冷冷地将头扭向窗外。 萧姝也不生气,弯腰去放书包,抬头时,正好看见傅星煜的书桌里,放着一个馒头。 发黄的馒头已经冷掉,外皮变得坚硬。 萧姝目光微闪,这可怜的孩子,每天晚饭就是吃这个么? 攻略这块冰山的话,就从改善每天的晚餐开始吧! 她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酸涩,用尺子碰了下他的手臂,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的,故作苦恼地说: “傅同学,我中午吃得太少,现在肚子好饿啊,你可以把这个馒头给我吃吗?” 傅星煜缓缓回头,看着她,目光微凝。 他平时下课之后就要去快餐店打工,这个馒头是他的晚饭,也是他唯一吃得起的东西。 少年白皙的面皮上,慢慢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意。 第51章 傅星煜霍然站起, 额前一缕漆黑碎发垂落,覆住了他的眉眼,也掩住他眸底的情绪, 只余那陡峻的鼻峰线条, 收拢于紧抿的唇线, 清晰异常。 他没有理她,踢了下凳子, 扭头出了教室。 萧姝望着他清瘦的背影, 唇角挤出一丝玩味的笑。 最后一堂自习课结束, 傅星煜做完大扫除, 匆匆回来收拾课本, 火急火燎地去快餐店打工。 随手在课桌里一捞,那只又冷又硬的馒头不见了。 在原来放馒头的位置,放了一碗海鲜面,色泽鲜艷, 香气扑鼻,最上面还铺了层虾和蟹,肉质十分肥美。 看起来很美味。 傅星煜盯了旁边空空的位置一眼, 面无表情地拧起那碗海鲜面,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第二天一早,他进了教室,刚走到课桌边, 旁边的萧姝托着腮, 修长指间把玩着一支笔, 笑容甜甜地和他打招唿。 “傅星煜,早啊!” 少女清湛的双瞳中,似有揉碎的星光在闪烁。 他没有看她,兀自低着头将书包,手伸进课桌里,意外发现里头多了两个热腾腾的包子和一杯豆浆。 他唇角微动,冷着脸将早餐取了出来,重重掷在两人课桌的交界处。 眼风一扫,身侧正专心读着英语的少女偏过脸,柔美素净的面上浮现一缕懵懂之色,漆黑的眼珠睁得浑圆,静静地看着他。 傅星煜伸出手指,在桌沿轻叩几下,又当着萧姝的面,将那份早餐丢进了垃圾桶。 一气呵成的动作,不带半分犹豫。 少女那张雪腻的小脸,忽而惨白了几分,目中的光也黯淡了下去,贝齿紧咬着嫩红的唇,连握着英语教材的小手,都不自觉地攥紧了。 傅星煜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连心底那份暴戾的厌烦,都淡了几分。 从小到大,他习惯了在黑暗里踽踽独行。他没有朋友,所有的同学只会取笑他的外表,嫌弃他身上的味道,仿佛他是可怕的瘟疫,没人敢靠近他;他也没有亲人,如果他那吸血鬼一样虐待他的母亲勉强算的话。
第69页 从没有人关心过他,他也不需要别人的关心和施捨。他并不觉得孤独,因为他习惯了孤独。 面前这人,她以为她是谁?她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她觉得凭偷偷摸摸给他塞吃的,像块牛皮糖一样地缠着他,就可以强行闯入他的世界了? 实在可笑!他的世界里,始终只有他一个人,谁都别想闯进来。 傅星煜冷笑了下,再不理萧姝。 可他却低估了她的毅力,接下来几天,她每天都给他带早餐买晚饭,哪怕他一次次当着她的面丢进垃圾箱,她仍然风雨无阻。 傅星煜简直烦透了她!只是以他沉默寡言的性格,他没有说出来而已。 这天下完课,他冒着暴雨匆匆赶到快餐店,全身淋得湿透,蹲在后厨刷了两个小时的盘子,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恰好主厨要下班了,用塑胶袋装了些鸡鸭身上的边角料,塞到他怀里,肥腻的手在他后腰抹了把,笑眯眯地说:“小煜啊,留给你的!回去记得煮着吃啊!” 傅星煜额角抽了下,眼中掠过一抹阴鸷。 因着傅菁霞的关系,他很小就知晓男女之间那档子事。这个主厨男女不忌,平时就爱占人便宜,听说那个新来的男学徒,已经被他搞上了手。 噁心的老傢伙! 傅星煜不肯接,主厨笑脸一淡,恰好老闆娘进了后厨,那双精明的三角眼一扫,一下子看到了这袋边角料。 她大步过来,双臂抱在胸前,阴阳怪气地说:“明天要备的鸡杂和毛血旺的料够了?好端端的东西,不放进冰箱,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主厨哈着腰搓着手,谄媚地笑着道:“都备好了您放心,也是怪我,小煜这孩子说自己快高三了,课程紧想吃点荤的补补身体,我一时心软就拿给了他,都是我的错...” 说着话,立刻将那袋边角料收了起来,放回冰箱里头。 老闆娘斜睨了眼傅星煜,语气十分刻薄,“咱家是开门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的,傅星煜你来了这么久,也该知道店里头的规矩。你要是不想干了,随时可以走人,我们请你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平日里才够提心弔胆呢!” 傅星煜立在一片污水里头,眼睑半垂,一声不吭。 老闆娘骂了半晌,见他这木头模样,颇觉无趣,冷哼出声,和那主厨一前一后出去了。 傅星煜擦干最后一个盘子,抓起书包,合上后厨的门,单薄的身影消失在夜雨之中。 快到家门口时,隔着那扇破门,女人们肆无忌惮的浑笑声飘了出来。 傅星煜全身狼狈,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污水,他的脸色极冷极白,水珠顺着挺俊的眉骨滑下,一滴一滴自他面颊滚落。 他折回,坐在楼道的蜿蜒处,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慢慢打开了被他护在怀里的书包。 衣服湿透没关系,肚子饿也没关系,被人奚落欺.辱也没关系,只要书和作业本没打湿就行。 他一本一本地检查着,隔着硬质的布料,冰凉的手却触到一小块温热。 他打开了书包的另一处,只见里头放着块火腿面包,还要个小小的粉色保温瓶。 保温瓶里装着红豆薏仁粥,冒出温热的香气,外头贴着张纸条,字迹清秀可爱。 “是我亲手煮的,这回可千万别扔哟!” 没有落款。 傅星煜眸底倏然涌出一丝酸涩,他握手成拳,攥紧了那张纸条。 当次日萧姝看到自己课桌里那洗得干干净净的保温瓶时,她终于松了口气。 这个傅星煜,总算开始愿意接受她的好意了! 尽管他仍然不和她说话,冷淡的姿态一如从前,可萧姝知道,一定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她需要一个契机,去证实这份异样而已。 机会很快来临,课间的时候,有几张陌生的面孔从窗外晃过。 一头黄毛,校服松松垮垮,眉眼间有股桀骜的味道,看起来很不好惹。 他们经过时,假装趴在课桌上睡觉的萧姝,甚至听到了低低的议论声。 “看清楚了没?你个傻缺,我早跟你说了,去网上看视频就行,你非得过来逮她。” “你才sb呢你!视频里那妆比我妈还浓,我刚才看了几眼,和视频完全不像啊!” “管她和视频里像不像,总之就是这女的了!哼,许子凯敢和我们老大对着干,我们就堵他的马.子,这回教他做人!” ... 快下课时,萧姝给她妈发了个简讯,说她去同学家里做作业,司机不用来接她了。 放学的铃声一响,萧姝飞快抓起书包出了学校,走在傅星煜每天下课必经的那条路上。 果然,随着一声轻微的哨响,转角处有三个黄毛跟了上来。 这是条泥巴小路,只有一米来宽,两侧各有一排稀稀落落的店面,因为即将拆迁,低矮的门都紧闭着,路上也没什么人。 不到两分钟,那三个黄毛就拦住了萧姝。 黄毛1号从路边随手抄了根木棍,轻一下重一下地敲着,手里夹着烟,嘴角笑得邪气,朝她厉喝一声,“给我站住。” 萧姝挤出点慌乱神色,浑身瑟瑟发抖着,两只脚不自觉地后退。 “给许子凯那孙子打电话,告诉他你在爷爷我们手里,让他立刻滚过来,给我们老大下跪道歉!” 萧姝捏紧了手机,眸中泫然若泣,边瑟缩着,边摇着头,细声细气地说:“我不认识什么许子凯,你们找错人了!” 黄毛2号拍了下大腿,指着她骂骂咧咧地威胁,“不就是你?还tm想否认,赶紧给老子打电话,不然老子揍死你!” 萧姝眼眶泛起了一丝红,泪水夺眶而出,剎那间迷濛了她的眼,她害怕地后退着,“我不认识他,我要回家,呜呜呜,我要回家。” 眼角余光中,傅星煜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黄毛3号把烟一撇,眉头一挑,语气狠戾地说:“臭娘们儿,还在给老子装傻呢!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老子成全你...” 傅星煜越走越近,脸色冷漠,不见半分涟漪。 眼看就要擦肩而过,萧姝泪眼一亮,朝着他唿喊:“傅星煜,救救我!救救我吧!” 又娇又柔的嗓音,带了股绵软的隐忍哭腔,眸中盈着点点泪光,看起来绝望又无助。 黄毛扭过头,狠狠瞪了傅星煜一眼,“识相点儿,少tm管闲事!” 傅星煜脚步顿了下,很快再次提步,半低着头走过去了。 没有看她,也没有回头。 晶莹的泪大颗滚落,萧姝终于哭出了声,那可怜的抽噎合了嚣张的大笑,在寂寂荒凉的小道上盘旋。 大风拂过,将那哀戚的哭声,旋入了他的耳朵,也钻进了他的心里。 他忽然就想起了那晚的红豆薏仁粥,味道是那么甜那么暖。 那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甜软最美味的食物。 在那个雨夜的黯淡夜灯下,他独自一人缩在楼道里,于浸透骨髓的冷湿潮意之中,将那份红豆薏仁粥吃了个干干净净。
第70页 少女那双美丽莹润的眸子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的目光是那样的可怜兮兮,就像好多年前他养过的一只小奶狗... 傅星煜闭了闭眼,脚步生生停下,他俯身,从路边抄起一根生锈的铁棍,转过身,原路折回。 第52章 混乱之中, 萧姝的手机被黄毛2号夺去,她朝后趔趄了几步,眼看要摔倒, 傅星煜不动声色地扶住了他。 少年面容沉静, 身姿清瘦如竹, 扶她的那只手却充满了力气,手背淡青色的血管凸起。 “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萧姝双眼亮晶晶的, 声腔里充满了惊喜。 他松开了她, 目色淡漠地盯着面前三人。 “哪里来的兔崽子, 敢管爷爷们的闲事?”黄毛2号用手指着他, 凶神恶煞地质问。 立刻有根棍子朝傅星煜挥过来, 却被他一下给子打飞了,黄毛1号手臂发麻,撞在了2号身上。 萧姝的手机应声坠地,屏幕摔得粉碎。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 三个黄毛围堵上来,目光狠戾得像要吃掉傅星煜。 趁着这档儿,萧姝飞快捡起手机, 随意往兜里一揣,从地上抓了把沙土,往三人眼前一扬,然后扯住傅星煜的手腕, 扯开脚丫子跑得飞快。 比百米赛跑的速度还快。 傅星煜还没回过神来, 就被身畔这娇弱的少女抓住手腕, 一个劲儿地往前沖。 她的刘海被风吹得凌乱,露出了饱满的雪额,漆黑眼珠睁得浑圆,小嘴半张着,娇喘吁吁。 少女起起伏伏的喘息和唿吸,萦绕在傅星煜耳畔。 后头三个黄毛咆哮着追上来,手里的棍子高高举起,发出破空的猎猎之声。 到了这小路的尽头,十字路口正亮着红灯,眼看萧姝和傅星煜逃无可逃,那三个黄毛兴奋地吹起了口哨。 就在他们嚼着口香糖、大笑着堵上来的剎那,萧姝瞅准时机,飞快拦住路边一辆空出租,将傅星煜和自己塞了进去,吩咐司机立刻开动。 尾灯亮起,计程车疾驰而出,掠起一阵风,消失在了薄暮之中。 三个黄毛呆滞在原地,神色变得越发狰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一上车,傅星煜立刻甩开萧姝的手。 他的手腕上有好些烟烫过的伤疤,深深浅浅的,很是丑陋,他从来不肯示给人看,因此哪怕是夏天最热的时候,他也穿着长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可方才情急时,她绵软的小手却触碰到了他手腕上的疤,这种肌肤的亲密碰触,让他很是不适。 萧姝绞着小手,声音很轻,软绵绵的,“傅星煜,刚才谢谢你啊,谢谢你回来救我!” 傅星煜喉结滚动了下,却没有说话,两道淡漠的目光投向车窗外,不由愣了一愣。 陌生的街景,并不是通往他打工的外餐店。 “停车。”他看了眼驾驶台的时间,语气焦急。 “你要去哪儿?我让司机先送你过去。”萧姝柔柔地问道。 那司机窥了眼后座,呵呵地笑着说:“小伙子赶时间啊!就照你女朋友说的,我先送你过去,开车总比走路要快!” 傅星煜抓着车门的手一顿,目光沉黑,看不出什么情绪,过了几秒才说:“去延喜街32号。” 没有纠正女朋友这个说法。 并非不愿纠正,只是不愿和陌生人说话而已。 “好咧!”司机和气地应了句,熟门熟路地一踩油门。 正是吃晚饭的高峰期,到延喜街32号时,这家中餐馆里已经塞满了客人,还有不少坐在露天的。 傅星煜皱了下眉,飞快下了出租,钻进了后厨。 又是手忙脚乱的一个晚上。 好不容易等客人们都散了,厨房里其他人都蹲在外头,抽菸的抽菸,透气的透气,只有傅星煜一个人,还在和小山般的脏盘子作斗争。 一道黑影罩了下来,肥硕的手臂按住了他的腰,唿吸发急。 傅星煜挣了下,躲开了那只脏手,站到了那人对面。 “小煜啊,你看你这是何苦?你辛辛苦苦刷一晚上盘子,才赚40块钱,一个月满打满算才1200。你要是跟了我,我亲自收你当徒弟,那可就不一样了,一个月你少说可以赚3000...”主厨得意洋洋地说道。 傅星煜双拳慢慢攥紧,牙关死咬着后槽,忍住了。 “这盘子也别洗了,我找个人来替你洗,走,我们这就去开.房爽一下。”主厨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默认了,淫.笑着靠过来,顺势想要搂他的肩。 “啪”地一下,傅星煜狠狠甩开了他的膀子。 “哎你这人...还真是给脸不要脸!给老子动手,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格?你今天来得这么晚,我还没和老闆娘说,到现在盘子也没洗碗,到底怎么做事的?我看你是不想干了吧!”主厨疼得龇牙咧嘴,脸上肥肉一颤一颤的,立刻和他翻了脸。 “不想干了就给老子滚!”主厨狠狠啐了一口。 傅星煜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他丢开脏兮兮的抹布,抓起自己的书包夺门而出。 连今晚辛辛苦苦赚来的四十块都没有开口要。 夜色阗黑,一如他眸底的颜色,浓得几乎化不开。 马路对面,高楼大厦流光溢彩,霓虹灯渐次闪烁,他立在昏黑之中,显得如此渺小卑微。 傅星煜深吸了口气,脑中有一瞬的茫然。 他作为未成年人,实在不好找工作,就连这个洗盘子的兼职,还是他好不容易找来的。 可现在,他的工作没了。 没有工作,就没有钱。不拿钱给傅菁霞的话,那个女人会不会把自己赶出家门如果连一块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他以后又该怎么办?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 他漫不经心看过去,正好对上了萧姝明亮的目光。 “嗨,你终于下班了啊。”她唇角微翘,露出甜美纯稚的笑。 傅星煜心头正为生计发愁,压根没心思应付她,拔步就打算走。 “我可是等了你一晚上,腿都蹲麻了。” 含了嗔意的娇软的少女嗓音传到耳边,带来一片酥酥麻麻的痒意。 “你到底想做什么?”傅星煜慢慢转身,幽沉的目光里带着审视。 萧姝朝他靠近半步,微微嘟着小嘴,“是我说出来了,你就会答应我吗?” 傅星煜抿唇不语。 他和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又有什么需要他答应的呢? “傅星煜,我其实...我想请你做我的家教老师。”萧姝纤长的睫毛轻颤,双颊粉扑扑的,她慢慢咬住了唇。 “不是白让你给我补课。一个小时两百块,一次补两个小时,一周补四次,从现在起直到高考。你...你愿意吗?” 萧姝半垂着头,嗓音娇糯,她伸出小手抓住他的袖子,轻轻摇了摇。 傅星煜还是没说话。 萧姝松开他,从书包里取出一份合同,语气认真,“你要是不信的话,咱们可以签合同,一人一份。”
第71页 傅星煜没接合同,难捱的沉默后,他点了点头,“好。” 萧姝高兴地跳了起来,“太好了。傅星煜,你真是个好人!” 带了丝不经意的撒娇味道。 傅星煜看了她一眼,目中情绪复杂难言。 她是不是太天真了?好人?那天晚上他其实是想杀了她的,可现在她居然夸他是个好人! 他怎么可能是好人呢?像他这样活在黑暗里的人,是不配做好人的! “那咱们明天放学就开始吧。”萧姝笑着说,等他答应后,才钻进了车里头。 “傅星煜,明天见!”她趴在车窗边,笑得眉眼弯弯,招着手向他告别。 少年挤出一丝僵硬的笑,也朝她招了下手,等她合上了车窗,他才转身,踏着夜色回家。 因为没拿到今晚那四十块,自然是又招了傅菁霞一顿臭骂,但他现在不在乎了,洗完澡缩在床头,心算完到明年高考时能挣多少钱,才慢慢闭上了眼。 第二天放学后,他随萧姝去了她家。 一进门,郝佳立刻热情地给他拿了拖鞋,又给他端来果汁和甜点,送他和萧姝上了二楼书房。 对他的家庭绝口不问,也没对他那双开裂的球鞋表露出异色。 傅星煜从进来起的那丝紧张情绪,也随之消失了。 书房很大,装修是北欧似的冷淡风,高高的书架上摆满了各样书籍。 很多外文书,都是他以前想看,但是在校图里借不到的。 他压下心头纷繁思绪,坐在了萧姝对面,开始辅导她的物理和化学。 傅星煜能感觉得到,她的基础确实很弱,可她反应很敏捷,接受能力比他预想的要强很多。 她并没有他原想的那么差。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因着外面灯光的散射,天幕呈现隐隐泛白的蓝紫色,有几颗星子散发出黯淡的幽光。 傅星煜收好书包,正要起身,萧姝从后面的盒子里掏出两个手机,将其中一个推到他肘边。 “昨天我的手机摔坏了,这是我妈今天新买的,也给你买了一个,方便咱俩平时联繫。”萧姝细白的手指托着腮,笑容清澈见底。 两个手机是同一个型号,他的是星光蓝,她的是樱花粉。 是他曾经隔着玻璃看了很久,但是从没想过能买得起的手机。 “你可别想太多,这手机只是借你的,等咱们高考完,你再还给我。”萧姝见他沉默,软哒哒地提醒他。 “好。”他的声音干净微沉,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点涩,又有点堵。 “别这么客气,咱们可是同桌呀。”萧姝笑得甜软,又打包了一份甜点,塞进他的书包里,可怜兮兮地说:“我最近又胖了,我妈都老嫌弃我了,你帮我吃点吧,好不好?” 她明澄的眼眸,宛如晨曦中山岗上的幼鹿,泛着水光,纤尘不染。 傅星煜发现自己居然无法拒绝她了,只默不作声地拉好书包链,两人正要告别,楼下刺耳的喇叭声忽然响起,瞬间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宁谧。 萧姝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许子凯两条腿随意地搭着摩托车的头,边懒散地按喇叭,边盯着这间书房的位置。 第53章 萧姝一双细眉蹙了起来。 “让王叔送你回去吧。”她转过头, 看着傅星煜,带了试探的语气。 傅星煜盯了她一眼,淡淡吐出俩字:“不用。” 楼下的喇叭声按得越发急促, 足以听出摩托的主人, 此刻已有多么不耐烦。 萧姝眼眸微闪, 蹬蹬蹬蹬下了楼。 她一出现,许子凯立刻从黑色摩托上跳下来, 浓黑的眉头一挑, 扯着唇冷笑:“怎么, 还要老子上去请你?” 语气极是不快, 说话时将指间的烟随手一撇, 只余淡淡的青雾缭绕着他那张英俊的脸。 “刚才我在复习功课,这么晚过来,你有什么事吗?”萧姝将几缕碎发捋到耳后,压了下白色碎花裙的裙摆。 依然是那副软绵绵任人揉搓的模样。 许子凯的手往裤兜一揣, 俯身靠近她,哼了声,冷冷质问她:“你那天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老子都快把你电话打穿了, 结果你关机,给老子关机!” 萧姝低垂着小脑袋,无措地咬了咬唇,嗓音软软的, “我的手机摔坏了。” 她的小脸被路灯照得雪白, 纤长的睫毛垂覆着, 眼尾隐隐泛起了一圈红,看起来怪可怜的。 许子凯最见不得她这样,瞬间对前几天蹲局子的事失了忆,他咳了几声,抱怨道:“手机坏了,你不会早说?明天我去给你买个新的,就新上市的情侣款,咱俩一人一个。” 眉眼桀骜,理所当然的强势语气。 萧姝摇了摇头,小声说:“我妈今天刚给我买了,而且我们用情侣款不合适。” 许子凯脸色一沉,微微眯起了双眼。 “你这是在跟我拿乔?”他语气阴沉,顿了下,嘲弄地勾起唇角,“你不会不知道老子看上你了吧!” 他说着话,粗鲁地去捉她纤细的手腕,萧姝将手背在裙后,退开了半步,抬起头,目光十分平静。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看上我是你一个人的事,许子凯,你以前天天欺负我,我也不想和你计较了,但我不喜欢你,以前不喜欢,现在不喜欢,将来也不可能喜欢。” 她的声线娇滴滴的,说出的话却够狠绝。 许子凯目光倏然变得狠戾,他将肩上的校服外套朝摩托上一甩,朝她冷喝道:“你再给老子说一遍?反了天了你!” 萧姝无奈地笑了笑,“你看看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呢?欺负多了觉得好玩的小东西?永远活在你羽翼庇护下的小傻瓜?抱歉,我做不到!我只想过安安静静的日子。许子凯,我求你放过我行不行?” 许子凯沉黑的眼珠瞪得浑圆,他呵呵冷笑着,“放过你?想都别想!” 萧姝迎向他那迸射着怒火的双眸,露出一丝厌烦的表情,“你不放过我,说不定哪天你就要给我收尸了!可别不信,昨天放学我被你对头的小弟给堵住,只差一点点,今天你就见不到我了。” “我是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她眼底一片凉薄,许子凯看得心口一凉,那句“老子去剥了他们的皮”堵在喉咙里,酝成了一种酸涩难言的情绪。 他神色怅然,抿着唇一声不吭,身上那股子不羁和怒意渐渐消弭。 短暂的沉默后,许子凯转头跨上摩托,掉了个头,迅疾消失在夜色里。 两人方才的拉扯,全都落在傅星煜眼中,他立在窗边,半张英逸的脸孔被夜色掩没,眼底的神色轻漾,看不分明。 压下心底那丝莫名的不舒服后,他悄悄离开了。 第二天在学校,傅星煜没和萧姝说话,补课时也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说。 萧姝能明显觉察到,这人才稍微向她卸下的心防,再一次紧紧闭合上了。 不过这点波折算什么呢?萧姝很快丢在了脑后,继续在他面前刷着好感度。
第72页 周六的下午,傅星煜来得很早,补完课后,萧姝约他去书店买《物理题典》。 书店位于一片嘈杂的街区,左侧是老旧的学区房,右侧是一排破败的店面。 傅星煜步子迈得很快,一转眼,萧姝不见了。 他皱了下眉,转过身,只见萧姝站在路边,盯着便利店外摆着的老式冰箱,一动不动。 他慢吞吞地走过去,萧姝轻轻碰了下他的袖子,舌尖在唇瓣上滑过。 “傅星煜,好热啊,我想吃冰淇淋。” 头顶的日光倾泻而下,她奶白的小脸晒得粉扑扑的,光洁的额头沁出了细密汗珠,连那饱满红嫩的唇,都失去了往日的嫣润光泽。 “老闆,来两个冰淇淋。”她拉着他往便利店走了几步,麻熘地付了钱,小手一摊,将冰淇淋递给他。 傅星煜本来不想吃,随意的一瞥,只见她眨巴着睫毛,舀出粉粉的一撮,小嘴翕合间,她满足地闭上了眼。 他忽然觉着嗓子干得厉害,胸腔内似有一处干涸了,燃起了火星子,在冰淇淋的甜腻润入他喉咙时,那又干又烫的感觉瞬间消失了。 真是奇怪!和她在一起,总会产生一些莫名的细微情绪! 傅星煜立刻别开了脸,将吃完的包装袋丢进垃圾桶,面无表情地进了书店。 萧姝跟在他后头,轻轻勾了下他的手指,在他勐然回头时,她歪着小脑袋笑了笑,踮起脚尖,伸出手在他嘴角擦了下。 仿佛一小片轻盈的羽毛,在他心尖上轻轻拂过,带出了一片微暖的痒意。 傅星煜的心跳,忽而慢了半拍。 萧姝的大拇指指腹上沾了块带着碎屑的奶油,在她低下头掏出纸巾擦拭时,他盯着她的手看了好几眼。 肌肤白嫩,形状秀美,骨节纤细,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颜色粉粉的,小拇指上有个凹下去的小肉窝,圆滚滚的。 他从没见过这么小巧可爱的女孩子的手。 傅星煜低着头,一眨不眨地看她,在她抬起头时,才飞快移开了目光,故作冷淡地望向别处。 “《题典》在那里哎!”萧姝双眼一亮,朝着对面的书架走去。 她吃力地踮起脚,小手朝着最高处那排的《题典》勾了勾,却够不着,正想去旁边搬个凳子,傅星煜从身后伸出手,轻而易举地取了下来。 两个人贴得很近,他嗅到了她髮丝间的幽幽暗香,看到了她领口下一段雪腻的脖颈,甚至有几缕调皮的碎发,从他的鼻尖轻轻拂过。 心口痒痒的。 头顶的旧风扇唿唿直吹,空气莫名变得有些燥热。 傅星煜不动声色地退开两步,将《题典》搁在低处的书架上。 两人再次分开。 萧姝取了书,付完钱,两人出了书店。 不知何时,傅星煜额前的发已被热汗泅湿,软哒哒地贴着额头。 他随手擦了下,完全没有和她告别的意思,兀自就要离开。 “傅星煜!”一道尖利的女人声音忽然响起。 萧姝抬眼一瞧,有个中年女人正从便利店旁的巷子里走出,她手臂上挽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巷口“酒店住宿”的牌子一闪一闪的。 是傅菁霞和她的客人。 傅星煜的脸色乍然一变,眼底淡淡的柔和彻底消失,他面无表情地抿紧了唇。 傅菁霞娇笑着缠上那男人,朝傅星煜一指,若无其事地道:“我儿子,快上高三了,学习倍儿棒!每次都考班上第一呢...” 那男人脸色瞬间不大好看了,瞎扯了两句后,迫不及待开熘。 傅菁霞望着男人肥胖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鄙夷地骂道:“没钱出来嫖什么嫖?还开口闭口要包.养老娘,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逼样儿!” 一扭头,正要臭骂傅星煜为什么不去打工,突然看到距离他几步开外,立着个洋娃娃般精緻漂亮的小姑娘。 总觉得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傅菁霞眼珠子一转,扭着腰热情地迎上来,一脸慈爱神色,“星煜,这是你女朋友啊!长得可乖哟,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恋爱了都不和妈妈说?” 这种时候,萧姝眼观鼻鼻观心,羞涩地低着头,装乖巧懵懂就行了。 早在傅菁霞开口的剎那,傅星煜心底就被漫涌的难堪塞满了,那难堪裹挟着沮丧,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因着这愤怒屈辱,他的面皮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红。 “只是同学,不是什么女朋友!”他的声线哑涩,袖下双手握成拳,慢慢攥紧了。 傅菁霞那双精明的眼,立刻显出了失望。 路边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驶来,经过萧姝身边时,驾驶座的那人摇下车窗,叫住了她。 是萧家的司机王叔,来接她回家的。 萧姝朝傅菁霞打了个招唿后,俯身上了车。 傅菁霞凝望那辆迈巴赫许久,直到那车消失在滚滚车流中,她才敛了面上的笑容,咬牙切齿地转过头,目光骇人地瞪向傅星煜。 她一把扯住傅星煜的袖子,拉着他回了家。 破门一合,傅菁霞立刻爆发。 “你知道那辆车值多少钱吗?够你妈我睡几万个男人!你个不争气的怂逼,老娘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竟然连个黄毛丫头都搞不定!还敢和老娘顶嘴?老娘打死你!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皮鞭高高扬起,復重重落下,一下接着一下,密集如雨点,抽得皮肉一点点绽裂。 暮色渐渐合拢,白炽灯黯淡而无力,将女人的侧影映照得愈发狰狞。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终于发.泄完了,她丢开皮鞭,灌了口凉开水,气喘吁吁地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一群浓妆艷抹的中年女人进了屋。 傅星煜倒在潮湿的水泥地上,浑身疼得厉害,但他不想在这屋子里呆着了,一刻都不想再呆了。 他从前不曾见过光明,一直行走在黑暗里,甚至沉沦于黑暗。 可他现在,已经见过光明了! 傅星煜挣扎着起身,飞快抓起书包,一口气冲出了家门,冲下了楼梯。 远处高楼大厦的灯火明灭起伏,近处的巷子却是一片昏黑。 身上火辣辣的疼痛直冲头顶,傅星煜仰起头,头顶乌云蔽月,阗黑无边。 终究是没他奢望中的半分光明。 他眼底幽幽的光,渐渐归于死寂。 眼角微微湿润,他却生生忍住了,直到紧咬的牙关开始发酸,一滴冰凉的泪终于无声溢出。 在他走出巷口,试图靠着路灯杆,将脸埋进臂弯中的剎那,一只温暖细緻的手握住了他。 “傅星煜。”娇娇糯糯的声音,带了点儿鼻音,在他耳畔响起。 萧姝的手在他手背的血痕上轻轻抚过,目光里满是怜惜和心疼。 “疼不疼啊傅星煜?” 第54章 傅星煜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他对上那双明澄柔软如春水般的眼眸,他才确定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真的是她!她正看着他, 问他疼不疼。
第73页 他现在的模样实在难堪, 还来不及想更多, 傅星煜下意识地想甩开她的手, 萧姝却不肯依, 抓紧他没受伤的手指,不肯撒手。 两人的指尖无声触碰, 那绵柔嫩滑的触感, 沿着他的手臂蜿蜒,一寸寸扎入他的心口。 他闭了闭眼,嗓音沙哑, 不带半分感情地问:“你来做什么?” 萧姝咬了咬唇, 眼睫覆下一片阴影,细声细气地说:“我担心你,打你电话你又没接,我只好过来了。” 傅星煜一怔,身上那股火辣辣的痛, 似乎都没那么强烈了。 他没有解释手机没电关机的事,反而自嘲地笑了下,语气极冷,“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的事?我不需要, 你马上走, 我不想看到你!” 话音刚落, 他的心莫名一痛, 沉钝直击最深处的痛。 他眼底却是一片沉沉不见底的阴翳。 萧姝的手终于滑落,微微蜷着,缩了回来。 她咬着唇不说话,眼泪却掉了下来,扑簌扑簌滚落,她恨恨擦了把,美丽的双眸瞪得浑圆,泪眼朦胧地盯着他。 “你是我的同桌,课外还辅导我学习,我担心你关心你不行吗?我一直以为,以为我们是朋友的,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她哭着喊了出来,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傅星煜握手成拳,心里有一块儿莫名软了,软得一塌煳涂。 她说他是她的朋友,她担心着他,她想关心他。 她是第一个对他说这些话的人,也是第一个哭着告诉他,想和他做朋友的人。 原来,像自己这样在沼泽中苦苦挣扎的人,也是配有朋友的。 短暂的几秒内,许多念头从他脑海中闪过,嗓子眼里那些荆棘一样伤人的话,怎么都吐不出来了。 “你不当我是朋友没关系,在我心里,你是我的朋友就行。”她兀自擦了擦泪,小声抽噎着说。 傅星煜沉黑的眼瞳中,骤然窜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无声燃烧着。 他看着她红肿的眼,犹豫了下,咬着牙说:“别哭了,刚才是我态度不好,是我错了。” 干巴巴的语气,带了点儿紧张和无措。 他有些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他也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和女孩子相处,尤其是这么娇滴滴的女孩子! “哼,我度量大,才不和你计较。”萧姝扬起小下巴,哼了声,立刻破涕为笑,视线落在他肿起的手背上。 “是谁打了你?”萧姝轻轻拉着他的袖子,小声问道。 傅星煜沉默了下,他不肯再称唿那女人一声妈,只好说道:“下午你见过的。” 萧姝目露惊愕,愤怒地骂道:“她也太狠心了,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傅星煜面无表情,眼底却一片黯然。 萧姝端出一副老成的模样,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目光明亮如星辰,“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她的语气,缓慢而坚定。 傅星煜怔住了,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心房被她的柔软塞满了。 她看了眼远处模煳的夜色,摇了摇那只紧扣着他的手,笑着说:“药店快关门了,咱们得赶紧去买创伤药。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去我姥姥那边吃饭吧!你要是不想回家的话,可以住我姥姥那里,她开民宿的,最近是淡季,还剩很多空房呢!” 傅星煜扭过头,瞥了眼自家小小的窗口,欢声笑语隐隐飘了出来。 几乎在一瞬间,他下定了决心。 “等等。”他目光微动,带着她折回到自家那个单元楼下,蹲在花坛边,猫着腰摸索了下,从一个花盆底下,摸出了小小的塑胶袋。 里面装着他攒的私房钱,只有几百块而已,加上支付宝中郝佳转的补习费,就是他全部的家当。 “走吧。”他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和她走出这条逼仄的巷子,走向沉沉的夜色。 他一次都没有回头。 买完药,又走了十多分钟,两人并肩拐进一条颇有年代感的小巷,萧姝指着“清心小筑”的门匾,笑眯眯地说:“到了,这就是我姥姥家。” 推开院门,入目是绿油油的爬山虎和闪烁的红色夜灯,小院里很布置得格外清幽,随风微微摇曳的葡萄藤,掩映着一座鞦韆,最边上还围了个池塘,几尾锦鲤在荷叶下悠哉游动。 傅星煜心底的那丝郁躁,随着踏进这座小院,彻底消弭了。 有个面容矍铄的老人家立在门口,朝萧姝亲热地扬了扬手。 “姥姥,我来看你了!”萧姝双眼亮晶晶的,立刻亲亲热热地上前,扶住了老人家。 一楼前面是餐厅,零零散散坐了几个食客,萧姝扶着老人家进了隔间,一脸灿烂的笑,“姥姥,这是我同学,今晚想在您这里借宿一宿,你看方便吗?” 姥姥笑容慈沛,乐呵呵地说:“行行行,都没问题,你们要吃什么?今天的鱼虾都是刚捞起来的,新鲜得很咧,我这就去给你们做!” 萧姝靠在老人家肩上,撒着娇眨了眨眼,“姥姥,我想吃你做的海蛎煎。” 又随口点了两样,偏过头看了眼傅星煜,问道:“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傅星煜摇了摇头。 老人家笑呵呵地哎了声,爱怜地摸摸萧姝的小脑袋,转身出去了。 萧姝拉着傅星煜的袖子,出了隔间,走到后院靠南的那间房外,将伤药塞给他,灿灿一笑,“这是我的房间,你先处理下伤口吧!” “我就不进去了。”萧姝吐舌,朝他做了个鬼脸,转过身,靠在廊下栏边,托腮望着夜空。 傅星煜的脸,莫名热了下。 他掩下眸底的慌乱,低头进去了。 出来的很快,处理伤口这事,他少说也做过几百次了,傅菁霞每次打完他后,又怕他死了晦气,所以家里备了一堆伤药。 家?傅星煜嘴角微动,自嘲地笑了笑。 那不是他的家,他从来就没有什么家!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哪怕其他所有人都欺辱他、看不起他,哪怕他一次次失望最后沉沦黑暗,终有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牵住了他的手,用坚定而温柔的语气告诉他。 以后,她会保护他! 他记住了。 推开门时,只见她趴在栏杆上,夜风扬起她的黑髮,灯影下她的眉眼宁静而美好。 “这么快就好了?咱们先去吃饭吧!”她朝他甜甜一笑,拉了拉他的袖子。 菜已经做好了,都是些家常菜,并不怎么精緻,味道却很好,尤其那道海蛎煎,鲜美得让人唇舌生津。 萧姝胃口小,吃了小半碗就放下筷子,傅星煜本有些侷促,可她一直给他夹菜,老人家也热情地给他盛饭,于是不知不觉,他竟然吃下了三大碗。 吃饱喝足洗完澡,三人在小院里乘凉,老人家絮絮叨叨着萧姝小时候的事,说到怀念处,甚至取出了一本相册,戴着老花镜一页页翻过去,耐心地指给傅星煜看。 “这是姝姝三岁的时候呢!从小就娇气,三岁了还不肯下地,去哪儿都得我和她妈抱着...”
第74页 傅星煜偷偷瞄了萧姝一眼。 是挺娇气,小脸奶白奶白的,皮肤也嫩得很,动不动就在他面前哭鼻子。 萧姝又羞又恼,忙捂住了那一页,软软地撒娇求饶,“姥姥。” 老人家笑了几声,合上相册,站起来往里头走。 “到底年龄大了,不比年轻人,熬不了了!你们也早点睡。” 声音里透出了一丝睏倦。 万籁俱静的院子里,霎时只剩萧姝和傅星煜两人。 不知何时,重叠的浮云尽数散去,露出了深蓝穹顶上的明月和星辉。 萧姝坐在葡萄藤下的鞦韆上,朝傅星煜招了招手,欢喜地说: “傅星煜,你来推推我。” 他朝她走过去,站在了她的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推着。 她的裙摆拂动,两条纤直的小腿前后晃荡着,唇角溢出银铃儿似的欢快笑声。 流萤在葳蕤果木间飞舞,幽蓝的星子一闪一闪的。 要是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傅星煜被突然冒出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他立刻收回推她双肩的手。 萧姝扭过头,关切地问他:”推累了吗?” 傅星煜漫不经心地点头。 她拉着他坐下,鞦韆霎时变得有点拥挤。 萧姝偏过脸看他,她的额不小心碰到他的下颌,有些微温热的痒意。 “傅星煜,你有什么梦想吗?” 傅星煜顿了下,抬起头,仰望着头顶这方星空,眸中也似有星辰闪耀。 “我想做一个天文学家,去探索宇宙。” 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从来不曾说出口的秘密,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 甚至带了一丝不经意的雀跃。 “你呢?”他垂眸看她一眼,语气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 “我的梦想...”她笑了下,撑起小脑袋,柔软的唇擦过他的耳垂。 “就是你能实现你的梦想呀!” 低低的喃语,须臾散入了初夏的夜风中。 “嗯?”他愣了下,有些难以置信,再次低头看向她。 肩膀一沉,她靠在他的肩头,脸颊贴着他的肩骨,肌肤相触,她闭着双眼,看起来似是睡着了。 傅星煜屏住了唿吸。 心,不受控制的,扑通扑通直跳。 第55章 少女恬柔的气息萦绕着他。 直到他的半边肩发麻, 他才微微俯身, 在她耳畔轻声唤她:“萧....” 她一动不动, 依旧软软地倚靠着他。 傅星煜的手悄悄拂过她的发, 想要抚平被夜风拂得凌乱的那处,在落下的剎那, 她的睫毛颤了颤。 他飞快缩回了手,浑身变得僵硬,双颊泛起一片薄红。 萧姝坐直上半身,揉了揉惺忪的眼,打着哈欠道:“我刚才睡着了啊!” 带了浓浓睡腔的音调。 傅星煜嗯了声, 从鞦韆上豁然站起,勉强扯出一丝笑,“很晚了, 回去睡吧。” 他送她到她那间房门外, 萧姝进了屋,强忍眼底的睏倦, 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晚安, 傅星煜!” “晚安,好梦。” 他语气很温和, 直到她的房门合上,里头窸窸窣窣的动静歇了, 才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自这晚开始, 两人的关系陡然亲近了许多。 课间时, 两人各戴着一边耳机,趴在桌子上,听手机里的英语广播新闻。 走廊上熙熙攘攘,最后一排却很安静,耳机里传出的每个单词和停顿,都格外清晰。 萧姝按了暂停,在草稿本上飞快写下一个单词,递到他手边,小脸皱了起来,”是这么拼写的吗?” 傅星煜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提起笔,稍微改动了其中一个字母,解释完意思,缓缓念给她听。 他的指尖从纸上一点点划过,在碰到她那那截嫩生生的手腕时,生生顿住了,干净微沉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你的英语,发音真好听。”萧姝歪着小脑袋看他,双眼亮晶晶的,里头盈满了崇拜,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笔头。 “脏,别咬。”傅星煜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将她嘴边的那支笔移开,在她额头轻轻敲了下。 隐隐宠溺的语气和动作。 萧姝微愣,将发烫的脸埋进臂弯里,伏在课桌上,闷闷笑出了声。 下节课是化学,萧姝最头疼的课。 虽然傅星煜给她补了一段时日,可她的化学成绩并没什么起色。实验课还好,每次她都和傅星煜一组,有他在她自然能过关,可要是默写公式,她就彻底傻了眼,十次有九次是错的,惹得傅星煜忍不住笑话她笨! 到化学老师开始讲习题时,她已经昏昏欲睡了,躲在高高的书后,偷偷打着盹儿。 化学老师那双小眼睛朝下一扫,盯着萧姝的课桌,声音十分洪亮,“第三题,萧姝你来回答。” 萧姝被点到名字时,整个人都是懵逼的,她缓缓站起,茫然地望向一脸严肃的化学老师。 化学老师目光锐利如鹰,上上下下地审视着她。 萧姝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白的练习册,有些欲哭无泪,她瞥了眼傅星煜,偷偷拉了下他的袖口。 少年正襟危坐,神色认真,对她的求助,似乎无动于衷。 眼看化学老师下了讲台,一步一步朝她走来,萧姝越发紧张,五指无措地併拢了。 手掌忽然被摊开,一只骨节修长的手贴过来,笔尖微动,在她掌心飞快写下了答案。 萧姝如释重负,在化学老师走到教室中间几排时,紧急念出了公式。 坐下时,她的手心竟已被热汗濡出一片潮湿。 一偏头,只见傅星煜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立刻恼了,昂起小下巴,抬起脚轻轻踩在他的脚上。 他也不躲,任她这样踩着他,直到下课铃声响了,他才合上习题册,抱着臂背靠后墙,轻声问她:“消气了没?” 萧姝两腮气得鼓鼓的,轻哼了声,“傅星煜,你捉弄我,你就是想看我笑话!” “谁让你上课睡觉的?”傅星煜忍住捏她红扑扑脸蛋的冲动,挑眉问道。 “我...我就是学不好化学嘛!我又不是故意想打瞌睡...”萧姝软软的声音低了下去,脚也慢慢移开了。 “学不好化学的话,我明年肯定考不上好大学。”她的语气有些沮丧,方才满腔的怒意消失了,此刻只余淡淡的感伤。 傅星煜晲她片刻,眸光愈发深邃,慢吞吞吐出一句: “不是还有我吗?” 语气低而沉,仿佛历经了柔肠百转,终于吐露出的一句承诺。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上升40%。 “我就知道,你是不会嫌弃我这个学渣的!”萧姝轻笑出声,语声里不自觉染了喜意。 转眼到了周末。 补完课,萧姝发现傅星煜的球鞋彻底脱了胶,于是约他上街去买双新鞋。 傅星煜在萧姝姥姥家租了个屋子,他每月补习的收入足有六七千,扣去房租,手头还十分充裕。
第75页 只是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习惯清苦的生活,再加上他性子冷清,不喜和陌生人打交道,要不是萧姝今天主动提起,他是绝不会去逛街的。 买了鞋,萧姝又为傅星煜选了几套衣服。 她眼光极好,选的衣服都十分衬他,穿上后整个人容光焕发,再无半分从前的寒酸模样。 他的视线掠过镜子里颀长俊秀的少年,復掠过后方灿若明珠般的美丽少女,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涟漪。 两个人看起来十分般配。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 他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许子凯,他曾经在那间书房里,意外发现了一页纸,上面写满了许子凯的名字。 心口微微苦涩,没去芯的莲子味道。 他忽然就不说话了,无视了她在他耳畔的叽叽喳喳。 傅星煜忽然很怕,很怕自己贪恋上和她在一起的这种愉悦的感觉,而自己不过是她生命里的一个过客。 终有一日,他会失去她。 哪怕她曾坚定地告诉他,以后她会保护着他。 可那不过是因为她单纯善良罢了,若是她知晓自己对她怀了这样的心思,她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她会不会吓得落荒而逃?再不肯将她的温暖,分予他半分... “傅星煜。”她摇了摇他的衣袖。 他终于回过神来,只见她指着一块樱桃奶酪蛋糕,撅起了小嘴,细声细气地问:“要不要吃这个?上次我买过,味道好甜好甜!” 傅星煜目光一顿。奶酪尖尖上的樱桃娇艷欲滴,很是惹人食慾,他却摇了摇头,淡淡道:“不用了,我不喜欢甜的。” 这句纯属违心之言,自从那个雨夜他吃了她煮的红豆薏仁粥后,他就格外爱吃甜的。 越香甜的东西,他越是喜欢,将它们含在嘴里,可以让他忘却曾经那些苦难。 他语气冷淡,萧姝有些失望,还想再看看其他的蛋糕,隔着玻璃门,外面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有两个年轻姑娘在外头偷拍她。 “长得也不咋样嘛,完全就是骗照!就这样儿还想出道做.爱豆?”其中一个撇着嘴哼了下,盯着她的目光越发鄙夷。 “素颜忒丑了吧,整张脸也就鼻子还能看,你说她这鼻子是不是做的?要是我去撞一下,是不是马上就歪掉了哈哈哈哈!”另一个笑得张狂。 咔咔咔拍了好几张,那两人冲到隔壁的化妆店,对着玻璃门边一张真人全身照,擦咔几声,一脸花痴地开始了合影摆拍。 那是jf女团队长翁秋凝的照片,c位出道以后的短短几个月,对方接代言接到手软。 在练习生的前两轮比赛中,原主和翁秋凝长相和实力不相上下,只是后来原主的镜头越来越少,再加上性格使然缺乏话题,名次一再下滑,而翁秋凝却凭着强大的背景和持续的营销,坐稳了第一名这个位置。 萧姝淡淡一笑,并没将那两人无聊的诽议放在心上。 傅星煜的眸光却变得寒彻入骨,神情也阴冷至极,萧姝一眼瞥去时,不由吓了一跳,唯恐他做出黑化的举动,忙拉着他匆匆离开了。 一出商场,热浪扑面而来,萧姝用手扇了扇,转头进了路边一家没什么客人的奶茶店。 她看也不看傅星煜,点了一份芒果汁。 只给她自己点了,没有傅星煜的份儿。 傅星煜心中隐隐不安。 他就是再迟钝,也意识到她生气了,并且是在生自己的气。 偏偏萧姝一脸若无其事,接过芒果汁,轻轻抿了一口。 新榨出的果汁,泛着橙黄的暖光。杯壁上的水珠沾得满手都是,越发衬得她手指瓷白莹润。 她转身,看着傅星煜,忽然皱起了眉,娇声娇气地说:“好酸。” “我不想喝了。” 她的头摇成了拨浪鼓,自然而然地将芒果汁递到了他嘴边。 吸管上方一圈淡红的印子,是她唇膏的颜色。 “你不爱吃甜的,喏,给你吧!”她眼皮子微垂,声线也懒洋洋的。 傅星煜张开嘴,含住了吸管,喉结滚动了下。 果汁汹涌入喉。那味道,贼甜! 他呆住了。 看着他发怔的模样,她唇角朝上扬了下,发出吃吃的轻快笑声。 那双宝石般的灵动眼眸,正流溢着狡黠的华光,傅星煜只看了一眼,立刻心如鹿撞,嘴里甜,心口也甜。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你骗我。”他直视着她,一字一字地说。 “你先骗我的。”萧姝空着的那只手攥成粉拳,不甘示弱地锤了下他的胸。 四目相对,柔光缱绻。 有粉红的泡泡在无声发酵,空气甜腻得如同融化的冰淇淋,让人沉湎其间,无法自拔。 傅星煜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说:“你...你别在意那些人的话,你特别好看,真的,你...你是我心里最好看的女孩儿。” 紧张无比的语气,气息不稳。 寥寥几句,却已耗尽他小半生的勇气。 萧姝咬了咬唇,眨巴着眼,含羞带怯地问:“那你...” 奶茶店的玻璃门被勐地踹开,她的语声戛然而止。 望过去时,只见许子凯手里拧着个头盔,正大步生风走进来,一脸暴戾神色,目光阴鸷得骇人。 第56章 头盔朝着最近的那张桌重重一掼, 黑到锃亮的金属表面掠起一道银光。 锋利的刺眼。 许子凯将额前碎发朝后一推, 微扯的唇角透出一股浓重的狠戾。 “行啊你,不和老子谈恋爱,敢情是看上了这小白脸?” 目光上下打量着萧姝身侧的少年, 语气阴沉至极。 傅星煜脸上那抹暖色立刻消散,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许子凯,那只握着萧姝手腕的手, 随即松开了。 安静的空气里,霎时瀰漫起一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息。 萧姝有点头疼。这个许子凯,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偏偏在这么紧要的关头来打扰她的好事? 她完全没兴趣应付这种中二病的少年, 略一思忖后, 她决定快刀斩乱麻, 当场彻底解决这傢伙。 滴!支线任务发布:阻止许子凯黑化。 小仓鼠脆生生的声音忽然响起,宛如当头一棒敲下。 萧姝忍住掀桌的冲动,阴恻恻地唤道:“438。” 一字一字,透出一股子恨不能将它生吞活剥的意味。 “那个...别生气,这不是我的意思, 我就是个传话的小虾米...” 话音还没落,它就被萧姝攥紧了喉咙。 “姑奶奶,饶命啊,我上有老下有小, 一家子等着我每月2950块的工资养活呢...”小仓鼠惊慌失措地扑腾着。 萧姝哼了声, 手指一松, 它立刻瑟缩着圆滚滚的身子,躲了起来。 “怎么,没脸和老子说话?你也知道对不起老子?”许子凯见萧姝不吭声,以为她心虚了,又吼了她两句。 一想到刚才他在玻璃门外撞见的那幕,他心中的怒意更盛,在灭顶的怒火的刺激下,他伸出手就想扯她的手腕。
第76页 横斜里突然探出的一只手,按住了许子凯青筋凸起的手臂。 “别碰她。” 傅星煜抿着唇,目光冰冷,拦住了他,顺势朝前跨出半步,形成一个保护的姿势,将萧姝护在了身后。 许子凯脸上酝酿着一场风暴,那风暴盘旋片刻,他冷笑了下,略一使力,抽出了自己的臂,五指收紧,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勐不丁朝着傅星煜一拳挥过去。 萧姝眼疾手快,上前拉住了许子凯,旋即转身,朝傅星煜微微一笑,带着歉意说:“你先回去吧!” 傅星煜不肯走,动也不动。 许子凯被萧姝拖住,咬牙切齿道:“走什么走?都不许给老子走!” “我和你之间的事,和他没关系,他和我只是同桌而已。” 萧姝看着许子凯,目光淡然,语气很平静,落在傅星煜眼中耳中,心口却不由凉了半截。 他眼底那点光亮,一寸寸黯淡了下去。 “你走吧!我有些话要单独和许子凯说。”萧姝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冷淡。 傅星煜顿了下,强抑心口一阵抽搐似的疼,扭头出去了。 在他擦肩而过的剎那,许子凯冷眸一凝,狠狠抓住了萧姝的手腕,将她扯进靠窗的隐蔽位置。 他的力道太勐,生生撞开了好几张桌子,震得桌上的绿萝和风信子飞了出去。 玻璃瞬间碎裂,水流得到处都是。 早就留意到这边动静的店员吓了一跳,才迈出吧檯一步,就被许子凯伸着手指怒喝道:“滚回去!弄坏你多少东西,老子一会儿全赔给你。” 少年眉眼桀骜,神色暴戾,叱完那一脸懵逼的店员,扭过头,冷冷盯着萧姝,手下不自觉收了力。 “你捏疼我了。”萧姝挣了下,微微蹙起了眉。 “那小白脸,到底哪里比老子好了?”许子凯没松开她,反而眯着眸冷声质问。 “你对我,又哪里好了?”萧姝抬起下巴,淡淡反问了一句。 许子凯一怔,语声里带了几分自嘲,“老子对你不好?老子恨不得把这颗心挖出来捧到你面前,你呢,可劲儿地作践老子!” 萧姝唇角一抽,讥诮地笑了笑,“原来在你看来是这样。高一的冬天,是谁在女厕门顶放了一桶水,将我淋成落汤鸡发了三天烧?又是谁在课间操时让人堵我,害我骨折在医院躺了半月?许子凯,你可别告诉我这些都和你没关系!我之前不提这些事,只不过是我想算了,并不是我已经忘掉,也绝不是我原谅了你。原谅,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你觉得那些事都过去了,你现在对我好了,我就该对你感恩戴德是不是?你扪心自问,你什么时候尊重过我?哪次不是你说怎样就怎样?我在你眼里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吗?恐怕连你家的小猫小狗都不如吧!” 许子凯脸上的嚣张之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眉眼间的怒色也渐渐消弭。 半晌,他沙哑着问:“你就这么讨厌我?” 萧姝摇头,“我只是不喜欢你而已。” 许子凯的手无力地垂落,他竭力掩下眸底的失落,束手无策地说:“你不是想当爱豆么?我会要我妈想办法,让你进jf女团,我还会让我表妹好好照顾你的。你以后能不能...多喜欢我一点?” 他的表妹,正是jf女团的队长翁秋凝,翁秋凝是富三代出身,家里开着国内顶尖的娱乐公司。 对上他期盼的目光,萧姝再次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 开什么玩笑?原主的黑料就是许子凯他妈放出来的。他妈是翁家的养女,和翁秋凝的感情非常好,而且他妈一向看不起原主,觉得原主家是暴发户,配不上自己儿子。 见许子凯目露困惑,萧姝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其实我还要谢谢你妈妈,谢谢她当初在网上放出那些料,让我看清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许子凯眉头一拢,“不可能”堵在嗓子眼,正要脱口而出,却又生生压回了胸腔。 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眼底的疑虑渐渐变成了焦躁不安。 “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萧姝朝他点了下头,跨过一地狼藉,推开了玻璃门。 这天过后,傅星煜再没和萧姝主动说过话。 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又降回了冰点。 连郝佳都看出不对劲来,悄悄地问萧姝:“星煜这孩子最近怎么了?看起来怪阴沉的,是不是他妈去学校烦他?” 郝佳一向心善,知道傅星煜家里的事后,心里很是同情,待傅星煜更加和颜悦色了。 萧姝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没有那回事。大概就是快期末考了,他压力比较大吧!” 呵,他能有什么压力呢?随随便便就能甩第二名一百多分,最近看的许多天文学的书籍,班上其他人更是听都没听过。 他不过是,在生自己的气罢了! 想到这人,萧姝不由嘆了口气。 阳光自东面的窗口斜斜射进来,金色的光斑在一个个小脑袋上轻旋跳跃,教室里很静,只余笔尖划过白纸的沙沙声,和头顶风扇转动的摩擦声。 大家都在埋头做化学题,萧姝将笔桿咬得越来越紧,忍不住拉了下傅星煜的袖子,朝他靠了靠。 “傅星煜,这个题怎么做?”她指着习题册上一处空白,声音软软的,目光里透着些沮丧。 傅星煜右手一顿,微微侧过脸,盯她一眼,无视了她可怜兮兮的目光。 他没有理她,专心做着自己的题。 萧姝慢慢缩回手,托着腮苦思冥想片刻,最后跳过了那道题。 课间操的铃声突兀响起,瞬间打破了这一室静寂。 大家陆陆续续出了教室,萧姝也挤进了人潮里头,出教室时,她回头望了下,发现傅星煜还坐在座位上,岿然不动的模样。 等她踏着上课铃声回来时,发现自己原本散乱在桌上的笔,此刻摆得整整齐齐,一角捲起的练习册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了演算过程。 字体清隽遒劲,书写比平时整齐,似是一笔一划写下来的。 那是傅星煜的字。 萧姝趴在桌上,笑得眉眼弯弯,轻声道谢。 他仿佛没听到一样,既不回应,也不看她,神情十分专注,视线落在手边的英文课本上,俊致的侧脸被夏日的阳光勾勒得柔和无比。 他还是关心她的,只是他不愿意承认而已。 傅星煜既然如此别扭,那她便再主动一些,任他是高岭之花,还是万年冰山,总归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萧姝敛眸,唇角勾出一丝狡黠的笑。 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 盛夏的午后,教学楼外浓翠如海,蝉鸣声此起彼伏。 正是午休时间,一个个都伏在课桌上,闭着眼小憩。 最后一排远离空调,连头顶悬着的风扇的凉意都格外有限,萧姝将脸埋在猪猪枕头里,热得怎么都睡不着。 她额侧的碎发,已被热汗濡得软哒哒。 随手擦了下额头的汗,萧姝从课桌里取出一盒布丁,觑了四下一圈,偷偷舀了一小勺,塞进嘴里。
第77页 软软滑滑的微凉触感,立时盈满了整个舌腔。 萧姝伸出舌轻舔了下,又舀了满满一勺送到嘴里,一脸满足的惬意。 下一秒,她的笑容僵滞在了嘴角。 原本正闭着眼的傅星煜,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珠里倒映着她的脸,潋滟又冷淡,似在无声地嘲笑着贪吃的她。 在他的注视下,萧姝的双颊覆上了淡淡的绯红,她咬了咬唇,和他对视片刻后,顾不得咽完嘴里的布丁,手指轻轻一舀,将一坨美味的焦黄递到了他嘴边。 她歪着小脑袋,朝他眨了眨眼,比划了个张嘴的姿势。 他就这样望着她,眸如沉潭,唇线一点点抿得笔直。 萧姝躲在高高的书垛后,微微倾身,侧脸贴着课桌,一寸寸靠近了他,在接近桌线的位置,停下了动作。 她漆黑眼珠睁得滚圆,细细的手肘屈起,用小勺碰了碰他的唇角,示意他张开嘴。 他偏偏不依她,眸中的笑越发玩味。 萧姝的眼底,渐渐涌出了一丝赌气的意味,两腮高高鼓了起来。 她收回举得有些累的手,气唿唿地将那团布丁塞到嘴里,唇瓣被浸润得越发娇艷。 她抬了抬下巴,示威一样的瞪着他,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她拽住他校服的蓝色领口,小脑袋越过两人的桌线,贴上他的脸,堵住了他的唇。 一种甜腻柔软的味道浸满了两人唇齿间。 傅星煜勐然瞪大双眼,瞳孔一阵剧烈收缩,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了。 窗外起伏的蝉鸣连绵成一片模煳,心口积聚的热意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在这个闷热的午后,两人无声地吻在了一起。 第57章 一滴热汗倏然自傅星煜额头滚落。 少年一动不动, 黑亮的眸子显出柔软的迷茫,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连唿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所有的感官集在他嘴上一点,那样绵软的甜腻, 分不清是布丁的, 还是她的味道。 美妙得令他几乎失控。 那双揪着他领子的小手缓缓松开,贴着他唇的娇艷饱满一点点后退。 在距离傅星煜一公分的位置, 萧姝顿下,朝他眨了下眼,香软的小舌探出,轻轻卷了下唇角的碎屑。 傅星煜本忍得面无表情的脸, 腾地一下破功, 双颊泛起了红晕, 他别过脸,没有说话,身体却越绷越紧,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渐渐变得凌厉。 她捂着嘴发出的偷笑声萦绕在他耳畔,她发间颈侧的馥郁香气缭绕在他鼻尖, 他看到的听到的嗅到的,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她,那些画面和声音在他心底不停地翻腾, 酝酿成浓郁到化不开的深沉情绪。 傅星煜闭上眼, 慢慢吐出一口气。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上升20%。 这学期期末如约而至。 晚自习的时候, 萧姝从模拟卷里抬起头,抿了口浓咖啡,揉揉疲倦到微微发红的眼睛,朝他撒着娇说: “傅星煜,明天就要期末考了,我好紧张啊,要是我又考得很差怎么办?” 傅星煜转过脸,淡漠的神色柔和了几分,语气十分肯定:“不会。”说完似乎觉得自己的回答不够认真,又笑着补充道:“对自己要有信心。” 萧姝垂下头,在他肩胛有意无意磕了几下,撅起了小嘴,语气闷闷的,“希望如此吧!” 傅星煜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低醇的语声里透着别样温柔,“你可以的。” 萧姝眼珠一转,仰面望他,双眸灼灼明亮,“如果我这次考试能达到咱班及格水平,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愿望?” 傅星煜依然笑着,问她:“什么愿望?” 萧姝托着腮,眉头微微蹙起,“我还没想好呢!到时候再告诉你!” 傅星煜轻轻嗯了声,对这事儿一笑而过。 想来她的心愿,不过是他替她做作业而已,那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其他的,她又有什么能有求于他呢? 出成绩的那天,正好整个高二部搬到高三部的教室,走道里熙熙攘攘的,迴荡着喧嚣的笑声,教室里纸屑飞得满天都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刚刚收拾好课桌,班主任就进来了,腋下夹着个棕色文件袋,里头装着这次期末考的排名。 陈词滥调的总结发表完,排名表也张贴好了,就挂在黑板上高考倒计时的那处右边。 班主任一走,大家蜂拥而上,争着去看排名,有那欢天喜地的,自然有那垂头丧气的。 整个教室里,只有傅星煜和萧姝没起身。 傅星煜不用看就知道自己是第一了。毫无意外,他不仅是班上第一,也是整个二中的第一。 黑板边吵吵闹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傅星煜合上手边的书,转过头,眉峰一挑,两道柔和的目光落在萧姝脸上。 他额前浓黑的碎发微动,绚烂的霞光斜斜照着他侧脸,将他的眼眸映出流金溢彩的底色。 “你不去看?”他轻声问。 萧姝撑起小脑袋,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双颊泛着成熟水蜜桃似的粉润光泽。 “你陪我去。”她抓着他校服的袖口。 傅星煜拧起书包,随手往肩上一挂,笑了笑:“走吧!” 布告牌的最上端,傅星煜三字格外显眼,两人一行行找下来,在隔了十几名的区域,终于捕捉到了萧姝两个字。 “十八,我第十八名哎!”萧姝双眼发亮,双手紧紧握着傅星煜的手腕,高兴地跳了起来。 她满脸兴奋之色,活像一只快活到极致的小鸟。 傅星煜也笑,眼底凝着的那丝忧色彻底消弭,只是他的喜悦是克制的,尽管心中已是狂喜,他看起来不过是比平时神色和缓了几分而已。 他静静地聆听,听她在他耳畔叽叽喳喳,一颗心似乎飞扬了起来。 教室里只剩他们两个,浮尘在金色的光线里游弋,两人周身似也泛着淡金的微光。 教室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最上方的指针一下一下地跃动。 “傅星煜,你上次说答应我一个愿望的,还作不作数?”她的眸色纯净,隐隐透着点儿狡黠。 傅星煜点了下头。 萧姝眨巴着眼,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那我的心愿是,你主动亲亲我。” 傅星煜被她抓着袖子的那只手臂,蓦地僵了下。 短暂的对视中,他眼底的温柔敛尽,变得深邃而冷淡,同时他抽出自己的袖子,没有说话,反而转身,回了自己的课桌边。 萧姝的目光忽地黯淡了下去,那张嫣润的小脸也透出惨白。 有莹莹的光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却被她强行抑住了。 眼角余光中,她看见他抬起下颌,咕咚咕咚往嘴里灌着什么。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清隽的侧颜,线条流畅,糅粹了男孩的青涩和男人的硬朗。 好看至极。 她又羞又愤,冷冷哼了声,撒开脚丫子朝门边跑去。 还来不及跨出那道门,她就被人拦腰抱住了。
第78页 一具温热的身体俯身贴近,一个转身,将她大力地压在了窗帘后。 她彻底落入了他怀中。 傅星煜轻轻捧住了她的脸,沾着水珠的唇覆下来,准确无比地吻住了她。 与上次她挑.逗他的那个蜻蜓点水的吻不同,这个吻深而迫切,似是酝酿了良久。 他追逐着她饱满的唇瓣,占领着她唇上每一处柔软,随着他轻柔的动作,他终于突破了防线,舌尖探入她柔滑的温软舌腔,与她香嫩的舌纠缠在一起,一寸寸地碾磨舔舐着。 无师自通。 他唇齿间清冽的柠檬味道,立刻渡入了她的舌腔,清新微酸的津液,刺激着她舌尖上每一寸的神经。 天际如晚霞如火如荼,刺破窗帘的缝隙,映照着两人紧贴的侧脸轮廓。 安静拥吻的少男少女,容颜那般明媚,似沐浴在圣光之中。 半晌,他轻轻松开她,鼻尖抵着她鼻尖,哑着嗓子问:“喜欢吗?” 他的双眸亮得惊人,其间的温柔也让人心惊。 萧姝被他圈在怀里,小嘴红的似要滴血,小脸泛着淡淡的艷色,她害羞地别开脸,勾住他的脖,将头埋在他的颈窝中,平復着急促的唿吸。 良久,她才抬起头,在他耳畔唿了口气:“喜欢。” 软软糯糯的语调,让他砰砰直跳的心,立刻软成了一汪水。 她说喜欢,喜欢和他亲吻的感觉,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现在也是喜欢他的? 他是如此如此地喜欢她,喜欢到都不敢开口,唯恐这个燃着火烧云的黄昏,躲在教室窗帘后的偷吻,只是个绮梦而已。 当她说出想他亲亲她的那句时,他激动地全身的血液都烧了起来,几乎耗尽全身的定力,才压下立刻去那样做的念头,于是他立刻返回书桌,灌下了一整瓶漱口的青柠水。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亲她,他想给她最美好的体验。 而她的滋味,比他想的还要美妙,他沉湎其间,无法自拔。 不管了,不论她心中到底怎么想,不论她喜欢的到底是何人,以后他都不会再放开她。 是她先招惹他的,说会好好保护他的,她既已强势地扎进他的心,为黑暗中独行的他点亮了前路,那么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再放她离开了。 就是这个女孩儿了! 他的掌下滑,捉住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牵起了她,借着宽大校服的遮掩,两人堂而皇之走出了学校。 才出校门,萧姝就接到她爸萧士昌的来电,电话那头的萧士昌拿着列印出来的成绩单,神色极其兴奋,自豪地将萧姝夸成了一朵花儿,眼看要扯到清华北大了,才被萧姝生生打住。 最后萧姝总结了父亲大人的意思:一是今晚在家开庆功宴,要傅星煜务必参加;二是奖励暑假旅游一次,全世界范围内不限,作为黑色高三来临前的放松。 萧姝偏过头,羞涩地望着傅星煜,“我想和你一起暑假旅游,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方才电话的内容,傅星煜自然是全听到了,他目光微顿,沉吟了下,最后吐出俩字:“漠河。” 其实他想去芬兰,和她一起感受极光之旅,可算了算自己的积蓄,去芬兰的费用不是他现在能承受得起的,而且办签证时,肯定会惊动傅菁霞那头,更何况,她爸妈也不可能同意两个未成年单独出国旅游。 顾盼之间,她的笑眼越发灵动,“好啊,那就去漠河吧!” 两人说说笑笑着回了她家。 门一推,预想中美食的香气并没有飘来,客厅里的气氛反而有点沉重。 郝佳坐在沙发上,眉头微微拧着,她的对面坐着另一个女人。 那女人妆容精緻,从头到脚都是最新季的高定系列,浑身透着良好出身带来的优雅气质。 是许子凯的妈妈翁丽玲。 她来做什么?萧姝唇角忍不住抽了下。 郝佳起身,简单介绍了下许子凯他妈,并说明了下她的来意: 许子凯离家出走了。。 在听到“是你爸的高中同学”这句时,翁丽玲脸上的高贵冷艷瞬间破裂,萧姝甚至捕捉到了她眼中一晃而过的嫉恨和痛苦。 萧姝敛眸,淡淡地说: “我很久没见过许子凯了。” 翁丽玲再也忍不住,霍然站了起来,目露鄙夷,嘲弄地勾起了唇,语气难掩愤怒,“女孩子家家的,最重要的就是诚实。小凯出走前最后一个电话就是打给你的,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把他藏哪儿去了?” 第58章 萧姝讶异, 她身后的傅星煜,已是彻底冷了眸。 郝佳朝萧姝使了个安抚的眼色, 旋即看着翁丽玲,言辞恳切地说:“这话我可听不懂了!子凯不见了, 你着急我能理解,你找过子凯其他朋友问过吗?是不是和其他朋友在一起?姝姝长大了,不太爱出去玩,最近都在家里补习功课。“ 顿了下, 又笑着补充道:“都说知子莫若母,子凯平时爱去哪里, 我想你这做妈妈的该最清楚。” 和翁丽玲的咄咄逼人相比, 郝佳语气平和,不卑不亢, 唇角的笑透着恰到好处的世故。 落在翁丽玲耳中, 却是莫名的刺耳!只觉每个字眼都带了勾子,在拐着弯儿地嘲讽她,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住! 翁丽玲深吸一口气,调出许子凯的通话记录, 等对面的母女俩看清楚后,才面朝着萧姝, 扯了扯唇角,“学习?哼, 突然转性了?平日里没皮没脸跟在小凯屁股后头, 现在小凯不见了, 最后一个电话打给你,不是你指示或者什么,他会离家出走?” 萧姝顺势坐在了郝佳旁边,笑笑说:“翁阿姨,您可太高看我了,就我这小身板儿,想跟在许子凯身后跑,得有多大难度啊!倒是他课间时总来咱们班串门儿,被年级主任点名批评了好几次,您看到他可得好好劝劝。” “对了,打电话那事儿,您真想知道?” 微微上扬的尾音,怎么听都是不怀好意的语气。 翁丽玲眯缝着双眸,斜睨那头娇俏动人的少女,等着她的回答。 “其实吧,我最近忙着期末考,手机一直关机,那个电话我压根没接到!”萧姝无奈地摊了摊手,露出无辜的神色。 “你没有拨回去?”翁丽玲盯着她,冷冷地问。 萧姝起身,翻出自己的未接来电和通话记录,给翁丽玲看了几眼,旋即甜甜一笑,“翁阿姨,您看,我没骗你吧!” 那笑格外纯良。 翁丽玲简直要被这对母女气笑了,一个个的在她眼皮子底下耍心机!她在翁氏娱乐纵横这么些年,手底下什么心机婊没见过,就她们这点道行,真不够她看的! 她面露不耐,取出墨镜往鼻樑上一推,勐地坐下,呵呵冷笑几声:“既然如此,那就公安局见吧!”又盯了毫无存在感的傅星煜一眼,唇角冷笑更甚,“哟,难怪最近在家学习了,原来是找到新目标了,这又是在哪家的公子少爷面前扮温纯?你们萧家还真是好教养!” 只要她翁丽玲动动手指,萧家那小破公司倒闭是早晚的事,而面前这臭丫头,作风这么烂,也别想在二中、乃至整个容城混了。
第79页 她会把这对母女整得灰头土脸,在人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郝佳正色,扯着唇反问:“你气沖冲来我家里,开口闭口指责我女儿没教养,你又是什么好教养?” 萧姝露出一口洁白的牙,笑得一脸天真,和郝佳一唱一和,“翁阿姨,您以为公安局是您家开的呀?” 郝佳不想萧姝再和这种货色纠缠,于是轻轻推了她一下,嗔道:“好了,你和星煜去书房看会儿书,一会子菜都好了,我再叫你们下来。” 翁丽玲听得脸色铁青,这么多年下来,手底下的人哪个不是姐姐前姐姐后的捧着她,谁敢拂她的意,又有哪个敢这么对她? 真是一对给脸不要脸的狐狸精! 傅星煜适时地站起来,点了点头,目光里透着超越年龄的沉稳,“阿姨,那我们先上去了。” 就在俩人上楼的剎那,郝佳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接,立刻甜蜜地唤了声“老公”。 “都快好了,洗澡水我也给你放好了,就等你回来呢!”郝佳快四十岁的人了,此刻却双眼泛着柔光,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少女的娇憨之态。 翁丽玲差点被这口狗粮噎死,一口恶气梗在胸腔,提不上来,又压不下去,憋得她两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萧士昌!萧士昌! 这个名字是她心底最深处的伤,压根不能触碰。 当年高中的时候,她是那么的喜欢他,见到他就忍不住脸红,偷偷往他课桌里塞情书,结果他转头就把情书交到教导主任那里,害得她差点被通报批评,虽然翁家压下了这件事,可她作为养女,因为这事在翁家的处境更为艰难。 若不是,若不是...她又如何会有今天? 萧士昌当年不过是个穷小子,她纡尊降贵看上他,他却这么狠心待她,偏偏她那时天真幼稚,后来还跑去质问他,得到的回答是,他一心只想学习。 呵,哪里是只想学习?分明是喜欢青梅竹马长大的邻家小妹妹,一直守着她长大,到最后还娶了她,将她宠在手心里。 那个邻家小妹妹,就是面前的郝佳。 尘封已久的往事涌上头顶,翁丽玲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尖利的两排指甲将手心掐得一片青白,才勉强压抑住灭顶的怒火。 紧闭的厨房门被拉开,阿姨擦了擦手,沖外面笑着说了句:“马上就能吃饭了。” 与此同时,外面门铃声响起。 萧士昌回来了,一进来,他正要松开领结,见客厅立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揽着郝佳的腰问: “这位是?” 郝佳接过他的领结,温柔地答:“是子凯的妈妈。” 萧士昌就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模样。 翁丽玲脑子里却“嗡”地一下,被沖刷得一片空白,唯有一个念头无比强烈。 他压根不认得她了! 那这些年来,她忍着痛楚去整容拉皮保持美丽算什么?她早年费尽心机打压萧士昌的公司又算什么? 她要他后悔!后悔当初没有选择她!后悔当年得罪了她!哪怕是恨,她也要深深嵌入他的脑海里。 可他,完全不记得她了! 翁丽玲脸色忽青忽白,全身的力气似都被抽空了。 正和郝佳温声细语的萧士昌顿了下,眼角风一扫,笑眯眯地说:“你气色看着不大好,来的都是客,马上就要开席了,一会儿可得多吃点!” 郝佳唇角一抽,悄悄拉了下萧士昌。 萧士昌有点懵,咬着耳朵低声问:“怎么,她不是来给咱闺女庆祝的?” “他儿子离家出走了,今天来咱家兴师问罪,还威胁要公安局见呢!”郝佳嘲讽地压低了音量。 萧士昌脸色一肃,上下打量翁丽玲几眼,唇角笑意冰冷,“这天都快黑了,要报警找儿子可得赶紧了,警方那边如有需要,我作为三好市民一定配合,要不要帮你登个报、在微博唿吁下啥的?” 不痛不痒的语气,眼底的讽色鲜明。 翁丽玲心口抽得疼,肩胛骨挺得笔直,正要开口,电话忽然响了。 是她丈夫打来的,告诉她许子凯已经找到了,只是摔破了头陷入昏迷,此刻正躺在医院里。 翁丽玲惨澹的目色陡然一厉,冷哼了声,扬着下巴放狠话:“我儿子现在昏迷不醒,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萧姝以后也别想过安生日子!” 萧士昌挑了挑眉,很不客气地回应:“有你这么诅咒自己儿子的?” 翁丽玲五指收紧,脸色越发难看。 郝佳心软,拉了拉萧士昌,低声说:“算了算了,我们也去医院看看子凯吧!” 萧士昌这个妻奴没异议。 郝佳细细吩咐完阿姨,上楼敲了敲门,温柔地说:“姝姝,子凯人找到了,现在情况不大好,我和你爸正准备去医院看他,你和星煜就先吃饭吧!” “我也一起去吧!稍微收拾下就下来。”萧姝立刻表态。 门还没合上,她就感觉到身侧那道黑沉沉的目光,傅星煜浑身正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 萧姝往他怀里蹭了蹭,在他右颊亲了一口,软绵绵地撒着娇,“别这么小气嘛!我们一起去。” 傅星煜任她在自己胸膛拱来拱去,慢吞吞地说:“我为什么要对我的情敌大气?” 语气闷闷的,透着点儿自嘲的意思。 “情敌?他才不是!”萧姝勾着他的脖,气息幽幽。 傅星煜唇线紧抿,扭过头,不肯回应她这句。 萧姝捧住他的脸,两人额头贴着额头,她温热的唿吸萦绕在他鼻尖。 “你以为我在骗你?傅星煜,我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人。”她一字一字地说,语气是那么认真,同时踮起脚尖,在他鼻尖咬了一口。 不轻不重的力道,却让他的心软了,骨也酥了,哪怕她此刻想要他的命,他也会乖乖奉上。 甘之如饴。 “走吧!”他强忍胸腔内汹涌的欢喜,若无其事地道。 到医院时,许子凯刚做完检查,他爸正和两个医生沟通着他的病情。 他爸看起来很沉稳,有种慈眉善目的感觉。 只是对上翁丽玲冷傲焦躁的脸色,他那份沉稳变成了忐忑,说话时小心翼翼的。 见老公和萧家三口好声好气地寒暄,翁丽玲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暴躁地喝道:“你和她们有什么好说的?小凯离家出走,好端端的一个人,却摔成了这鬼样子,若说和他们没关系,鬼才信!” 顿了下,扭头盯着萧姝那张脸,笑得格外轻蔑,“有我在,你这辈子都别想进许家的门,我话就撂在这儿!” 病床上紧闭着双目的人突然睁开了眼,他环顾四下一圈,强忍想和萧姝说话的冲动,朝翁丽玲吼了几句,“你能不能给我安生点?谁要进你许家的门?许家有皇位继承还是你儿子我浑身镶了钻?” 他的嗓音嘶哑,语气却愤怒至极。 “我离家出走受伤,到底和谁有关系,你自己不是一清二楚?昨晚七点,你在哪里,做了什么,我都知道了,我全知道了!”
第80页 许子凯一口气吐出,被怒意浸透的声线渐渐变得绝望。 第59章 病房里一片死寂。 翁丽玲的蔑笑僵滞在嘴角, 一张脸血色尽失,惨白得近乎渗人, 五官微微扭曲着。 对上许子凯那两道愤怒至极的目光,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下意识地想上前去捂儿子的嘴,却生生忍住了。 许子凯他爸愣了下,掩住眸底一闪而过的失落,强撑出笑容, 转身开始打起圆场。 萧士昌敛了唇角玩味的笑,同他客套了几句, 又表达完对许子凯的关心, 然后招唿着妻子女儿几个,转身出去了。 许子凯痴痴地望着萧姝的身影, 直到那扇门被轻轻合上, 他才收回了视线。 “你出去,我有些话,要单独和小凯说。”翁丽玲缓缓转身,冷淡地看着老公。 带着一贯命令的骄横语气。 待病房内只剩母子两人, 翁丽玲一个箭步上前,拽着床单的手紧了紧, 直到捏得指节发白,她才盯着儿子问:“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她的眼中并无半分愧疚, 反而透出一股子阴冷。 许子凯面无表情地说:“你, 压根配不上爸爸。” 儿子果然都知道了, 翁丽玲悬在半空的那颗心直直下坠,过了几秒她终于冷静下来,调整了面部表情,柔着嗓子说:“小凯,你快十八岁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妈妈知道你可能无法接受,但这就是现实,你现在吃的喝的拥有的一切,乃至这间高级病房,都是来自于翁家的权势,而不是你爸爸这个没用的懦夫!” 顿了下,又循循善诱地道:“许家看着是有几分光鲜,可底子不过是个小家族,你爸爸也只是个高级打工仔而已,就凭他的能力,怎么可能担负得起你的花销?” 她顺势去捉许子凯的手,却被他一把甩开,冷笑着说:“这就是你背叛爸爸的原因?你既然这么看不起他,当初何必和他结婚!” “那是翁家需要...” “别在我面前提翁家!噁心,噁心透顶!你和被我叫了十多年舅舅的人搞在一起时,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许子凯红着眼,脸部肌肉微微抽搐,像极了一只发狂的猎豹,他随手抄起桌边的花瓶,朝着翁丽玲砸过去。 “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随着一声尖锐的巨响,病床边溅起一地碎瓷。 声线嘶哑的少年扭过头,将脸蒙进了被中,泪水夺眶而出。 * 萧姝和傅星煜抵达漠河时,正值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 这是中国最北的地方,到处生满了高大的白桦林,蓊蓊郁郁,黛翠如海。 歇息了一晚后,两人先去了九曲十八弯,耳畔松涛起伏,波光粼粼的河湾绵亘至远方,倒是颇为心旷神怡。 返程时正好途径鄂伦春人的驯鹿场,萧姝玩性大发,采了些鲜嫩多汁的青草,悄悄靠近其中最美丽的那头大鹿。 她半蹲身,将青草送到那只鹿嘴里,眼睛却觑着傅星煜的方向,笑着唤他:“傅星煜,快帮我拍照!” 傅星煜一只手揣在兜里,不远不近地看着她,直到她又唤了声,才举起脖子上的相机,开始咔嚓咔嚓地按快门。 照了几张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浮现一抹古怪的笑,以手掩着唇说:“它叼住你的手机袋了。” 全程苦心摆姿势、完全没看鹿的萧姝低头一瞥,发现手心的青草已经被啃光了,挂在细细手腕上的那个手机袋,已经被鹿咬进三分之一。 袋子鼓鼓的,她的手机还在里头呢! 萧姝咬牙,揪住手机袋的另一端,开始用力朝自己这头拔。 那鹿微微昂着头,一脸闲庭散步似的淡然,死死咬着手机袋不松嘴。 萧姝双颊涨得通红,使出吃奶的劲儿,继续和那鹿疯狂拔河。 偏偏傅星煜还定在原地,举着相机咔嚓咔嚓,完全没有帮她的意思。 眼看手机袋被越咬越深,萧姝的细胳膊细腿儿不受控制地朝前滑去,她扭过头,惊惶地大叫:“快来帮我啊!我要被鹿拖走了!” 傅星煜放下相机,含笑看她,语气十分柔和,“你对它温柔点,它就会松开了!” 萧姝咬唇,恨恨地瞪了眼那只鹿放弃了和它较劲,轻轻张开五指,抚摸它头上柔光水滑的毛,嘴里乖乖地叫着它。 那鹿与她对视片刻,眨了下黑幽幽的眸,齿关一松,手机袋立刻掉出,萧姝趁机抽出手,撒开脚丫子就跑。 那鹿追了几步,悻悻停下步伐,一扭头,嘚嘚返回了远处。 萧姝不知身后情况,跑得气喘吁吁,直往傅星煜怀里扑,没想到脚下一个打滑,正好扭了下,疼得她立刻蹙起眉头。 “都怪你,你都不帮我!看我现在扭到脚了。”萧姝嘟着小嘴,不满地扬起了下巴。 傅星煜靠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在她身前蹲下,检查后发现没有发肿,才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膝盖,“上来,我背你!” 萧姝趴在他背上,忽然低下头,在他颈窝处咬了一口,咬出了一圈发红的齿印。 傅星煜眉都没皱一下,任她狠狠地咬着,直到两人回到车上,她身上那股气唿唿的劲儿消失,他才把她往怀里拢了拢,声音透出些沙哑,“你刚才和鹿在一块儿的样子,特别可爱。” 萧姝软软地靠在他怀里,脸蛋粉扑扑的,指尖摩挲过他颈窝的齿印,小声地问:“还疼不疼?” 傅星煜摇头,双眸泛起潋滟的柔波。 下了车,两人边品尝途中採摘的野生蓝莓,边欣赏北极光节的表演。 傅星煜来漠河之前,特别渴望亲眼见证一场极光,如今身处此地,和萧姝日日相处,他心头那股执念反而渐渐消退。 最重要的,是和她在一起,享受这次旅程。 两人挤在人群的最后排,萧姝只能从一个个人头中,捕捉到影影绰绰的表演画面。 前头喝彩惊嘆声不断,她急得连连嘆息。 傅星煜抿着唇,二话不说,单手揽住了她的腰。 她被他高高地抱起,坐在了他的肩膀上,视野瞬间变得无比开阔。 他的肩膀看起来是那样清瘦,此刻却蓄满了力量,稳稳地托住她。 仿佛他肩上的,就是他的全世界。 “看到了吗?”他声柔如风,微微仰起头,澄明眸中一片柔和的笑意。 “看到啦!”萧姝笑容灿烂,双手按在他的侧颈,闭上眼,俯身吻了下他的额头。 眼前的一切都模煳成空白,唯有她轻颤的睫和柔软的唇,异常清晰,刷过他的肌肤时,一片酥酥麻麻的微痒。 心头也痒痒的,说不出来的感觉,说不出口的喜爱。 看完表演,司机送他们去北极村。 村里的客栈都是自家的住宅改建,男女主人都格外热情,女主人见萧姝一脸被热坏的恹恹模样,立刻取出一杯巧克力鲜奶,送给了她喝。 他们预定的房间很大,南北面各有一个炕,萧姝盘腿坐在炕上,美滋滋地喝着巧克力鲜奶。
第81页 新鲜的奶,醇厚的巧克力,握在手中丝丝凉凉的,她抿了口,不禁发出舒服的喟嘆声。 见傅星煜收拾完行李,坐在对面的炕上盯着她看,她侧过身体挡了挡,轻哼了声:“才不给你喝,今天我被鹿欺负,你都不救我!” 傅星煜一语不发,起身朝她走来,在距离她一臂之远的位置,顿住了。 他倾身靠近,目中流露出少见的狡黠,在她嘴角亲了下。 “喝到了!”他笑着说,眉眼鲜活,回味似的舔了下唇上的巧克力鲜奶。 萧姝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让人分不清是恼怒,还是娇羞。 她狠狠吸完最后几口巧克力鲜奶,别开了脸,缩在炕上,佯装不肯看他。 她不理他,傅星煜只好坐回自己的炕上,开始摆弄起相机。 萧姝眼皮子只留了一条缝,斜斜地睨他,见他唇角翘得越来越高,她立刻爬坐起来,匆匆跻了鞋,凑到相机边上,傲娇地问他:“今天拍的餵鹿的照片呢?我现在要看!” 傅星煜犹豫了下,相机立刻被萧姝夺了过去。 才看了一眼,她立刻愣住,仍不死心,指尖按得飞快。 我的天!里头全是她和鹿拉扯拔河的照片,头髮都乱了,脸颊涨得发红,眼珠几乎瞪出来,两片唇更是咬得快要滴血。 没有一张是正常表情!夭寿了! 眼看她就要爆发,傅星煜立刻将她圈入怀里,任她挥着小粉拳气唿唿地捶她,始终不松手。 两人在炕上闹作了一团。 最后还是房东上来敲门,叫他们下去吃饭,两人才停了胡闹。 傅星煜握住她两只脚,给她穿好了鞋,拉她下了楼。 吃完饭,洗了澡,夜色渐渐降临,天际黯淡的玫瑰灰,融了黛青的色泽,显出几分难得的宁谧。 夜风拂动着窗帘,傅星煜坐在阳台边,看着一本有关极光的专业书。 白色袖口捲起几圈,露出他线条流畅的小臂,和手腕上几点坑坑洼洼的旧伤。 萧姝靠在他肩上,也看了几页那书,却看得昏昏欲睡,忍不住捉住他的手腕,轻轻触碰着菸头烫出的那些痕迹。 傅星煜下意识地缩了下手,朝她摇了摇头,“别碰。” 那些伤实在太丑,他怕她会心生嫌弃。 萧姝却捧住他的手腕,细细地吻着那些旧伤,目光里溢满了怜惜。 “当初肯定很疼吧!”她的声音娇娇的,语气里满是心疼。 傅星煜顿了下,果断摇头。 当初?那时候到底是怎么熬过去的?他实在有些恍惚。 那时他实在太绝望了,即使在他最深的美梦里,他也从不敢想,他能有这么一天,身边会有这么善良美丽的女孩儿,选择了他,陪伴着他。 而他,曾经是想杀了她的。 如果那天他真的得手了,他如今会是什么模样?他是不是已经变成恶魔了?彻头彻尾的恶魔。 是她在那个夜晚救赎了他! 傅星煜心口突突直跳,胸腔内轰鸣的声浪,一点点彻底淹没了他。 他霍然站起,紧紧抱住了她,钳着她纤细的肩,俯身吻住她柔软的唇瓣。 漫长炽热,近乎令人窒息的一个深吻,而她也极尽所能地回应着他。 吻着吻着,有咸湿的泪自眼眶滚出,一滴滴落在她脸上。 傅星煜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哭,以前无论傅菁霞怎么虐待他,他也从没当着那女人的面哭过,可他现在,竟然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哭了。 他不忍她看见自己落泪,伸手蒙住了她的眼。 隐忍压抑的响动渐渐低了下去,傅星煜移开了手,只见躺在自己怀中的女孩,睁大了清澈的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少女清冽的体香萦绕着他鼻尖,手下每一寸皮肤都光洁细腻,他心中情动,缱绻的目光里爱怜愈浓。 “有极光哇!”萧姝忽然指着窗外,惊唿了一声。 黑黢黢的天际,绚烂的光带如风暴般席捲而过,翡翠的绿,海棠的红,绮丽无垠,变幻莫测,形成一片磅礴的粼粼光海,笼罩着整片天地。 那是无与伦比的美丽!定格在她湛湛的目光深处,也定格在他的相机里头。 没有比这一刻更梦幻的时候了! 两人几乎整夜没睡,依偎在一起,彼此间有说不完的话,从天文到地理,从过去到未来,他十分激动,恨不能对她诉说完这一生。直到黎明破晓,她才蜷在他怀里,与他十指紧扣着,眯了一小会儿。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升高20%。 回容城的那天,机场的各个路口都被封锁,警笛声鸣响在整座机场的上空。 “外头是怎么了?”萧姝诧异地问司机王叔。 “翁氏娱乐涉嫌内幕交易和洗黑钱,今儿被端了老巢...”王叔答道。 还没说完,不远处的警车车门边,有个女人垂着头,被警察铐着手押了上去。 一闪而过的侧影,萧姝却认了出来,那是许子凯的妈,翁氏娱乐的副总翁丽玲。 第60章 萧姝忽然想了起来。 在原小说里, 差不多就是这时候,翁氏娱乐股票跌停,被彻底查封,翁家树倒猢狲散, 许子凯他妈也在狱中自杀了,而许子凯因为家中变故, 差点走上吸.毒这条不归路。 送傅星煜下车后,萧姝揉了揉眉心, 强掩倦色道:“王叔,送我去医院一趟。” 在车掉头的剎那,立在街角的傅星煜,面上的微笑倏然散去,一种沉冷的神色取而代之。 在车上时, 他都看到了,看到她在偷偷给许子凯发简讯, 看到她打了长长一串字符。 果然, 不论他和她多么要好,她还是放不下那个人么? 傅星煜的唇角, 倏然勾起一抹自嘲又无奈的笑。 萧姝回到家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强打起精神应付完郝佳, 她瘫倒在自己的大床上, 出起了神。 脑海中迴荡着的画面, 是许子凯他爸靠在走道的窗口, 佝偻着腰,面色颓然,眼珠泛起细密的血丝,点菸的双手一直在发抖,而病床上的徐子凯,那张一贯桀骜不羁的脸,正透出浓重的茫然,不知所措,乃至绝望。 滴!支线任务完成度上升30%。 看来她说的那些话,许子凯都听进去了! 第二天,傅星煜来萧家时,神色如常。 书房里很静,萧姝做着暑假作业,傅星煜在旁边完善自己搭建的天文网站,漠河极光的照片传上去后,不到半天,网站浏览量暴增了几十万,热度在以惊人的速度发酵。 “我昨天去看了许子凯。”萧姝偏过头,定定看着他。 傅星煜依旧是那般冷静自持的模样,心底的想法不泄露分毫。 “以后,我不会再去见他了。”萧姝咬着唇,往他肩头蹭了蹭,像只软软的小奶猫。 傅星煜扣住了她的肩,十指没动,面上眉目清淡,语气极尽隐忍,“好。” “我知道你生气了。”萧姝软绵绵的声腔里,带了点儿闷闷的鼻音。 傅星煜一怔,半垂着头,一语不发。
第82页 她不会知道,自己那份喜欢到底有多卑微,卑微到即使此刻她心里装着另一个人,他也是决计不会放手的。 萧姝见他不说话,只好捧住他的脸,细细地吻着他的嘴角,柔软的唇擦过他淡青的胡茬。 他的手缓缓后移,终于搂住了她的背,将她抱坐在自己膝上,与她安静地接吻。 最后,两人轻轻抵着额头,平復着喘息,他声线沙哑:“我不是大度的人...” 我只是拿你没办法而已。 他顿了下,轻抚着她面颊,目光幽幽闪烁,“姝姝,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既然认准了你,那便是死都不会撒手的。” 萧姝眨了眨眼,傲娇地哼了声,“我晓得呀,你就是个大坏蛋!总是惹我担心伤心的混蛋!” “可是我就是喜欢你这个坏蛋啊!”她勾着他的脖,声音甜甜糯糯的,拖长的尾音微微上扬。 傅星煜那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活了起来,幽邃的目光里似有揉碎了的星光。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出门去看了场电影,回来上车的剎那,有个中年女人指着傅星煜的侧影,拍了下旁边的女人,吃惊地问:“阿霞,那不是你儿子吗?” 正和其他同伴嬉笑的傅菁霞一扭头,只见傅星煜正钻进那辆黑色的豪车。 豪车疾驰离去。 傅菁霞那双精明的眼,立刻涌出贪婪的光,狂喜中夹杂着愤怒。 那个小贱.种居然骗了她!这么久没见,她早以为他流落街头,还想着死了也是活该!没想到居然过得人模狗样的,还和上次那个黄毛丫头在一块儿! 他果然勾搭上了富家千金! 傅菁霞头一次为自己当初没打掉这个生父不详的孽种而庆幸,打完心里的小算盘,她笑着吆喝同伴,吹嘘了一番傅星煜的本事,然后立刻去查他的现状。 却是徒劳无功,压根联繫不上傅星煜。 好不容易等到开学这天,傅菁霞直接冲去二中,还来不及进去,就被保安拦住,她出示了户口本好说歹说,保安才半信半疑地允许她入内。 一身黑色紧身裙,勒得露出半边胸,高跟鞋的鞋跟足有十五厘米,跟踩高跷似的,所有指甲涂得鲜红欲滴,配上那堪比黑山老妖般的妆容,怎么看都是风尘气十足。 哪里有半点学生家长的模样? 也多亏了傅星煜在学校名声响噹噹,很快傅菁霞就找到了他的班级,站在门外搔首弄姿了一番,推门一看,教室里塞得满满的,几乎所有学生的家长都在,班主任正站在讲台上训话。 傅菁霞暗暗嗤了声,一个高三开学而已,搞得这么隆重? 像她,什么开学家长会,那可是从不会去的!傅星煜也没那胆子敢叫她去。 但眼下,人多好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傅星煜要敢不答应她的要求,她就让他丢尽颜面!以后没脸再在二中读下去! “大家都在啊!班主任好,我是星煜的妈妈,来晚了来晚了,对不住。”她满脸堆着笑,若无其事朝傅星煜的课桌边走去。 她出现的那一刻,傅星煜眼底的笑倏然消散,他蜷着的五指收紧,浑身变得僵硬,一动也不动,死死盯着正朝他走来的女人。 课桌下,一只柔软的小手探过来,在他手背轻轻拍了几下,无声地安抚着他。 无数道目光投掷在母子两人身上,善意的,试探的,鄙夷的,带着令人燥热不安的温度。 有那涵养不好的家长,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班主任皱了皱眉,低咳一声,继续着方才被打断的训话。 “星煜。”傅菁霞低低地唤了声,示意他起来,让自己坐下。 傅星煜不理她,郝佳也没有给她让路的意思,她站在走道里,脚下蹬着那双恨天高,显得格格不入。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傅菁霞眼底的按捺敛尽,恰好班主任训话结束,她立刻端出黯然神伤的表情,说:“星煜,你就算对妈妈再不满,还偷偷离家出走,可高三开学这种大日子,你总该告诉妈妈!” 不高不低的声音,周围的家长立刻转过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嗡嗡的议论声随之响起。 “哎,青春期的孩子嘛,总有些离经叛道的毛病。”对上周围家长异样的眼神,傅菁霞故作无奈,抹了下眼角。 在场几乎所有家长都听说过傅星煜的名字,关于他的形象大同小异,无非是成绩超牛,可性格孤僻,寒酸又邋遢,从来不和同学说话。 总之是个又丑又挫又古怪的学霸! 可今天一见,分明是个清瘦俊致的少年,皮肤白净,清清爽爽的,和同桌说话时,脸上透着温柔的笑,语气也极是温和,看起来脾气蛮好的。 让人心生好感的类型!别人家的孩子的典型模样! 这么好的孩子,居然也会离家出走,还和亲妈的关系僵成这样?实在是匪夷所思。 一直沉默的傅星煜,忽然笑了下,他霍然站起,环顾四下一圈,淡淡地说:“她说得对,我确实离家出走了。” 众家长譁然,知道些内幕的班主任,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我之所以离家出走,是因为她,这个自称是我妈的女人,用皮鞭抽得我浑身都是伤,我怕被她打死,不得不逃走。” 这些曾被他立誓埋在心底的话,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字一字地吐了出来,并没有预想的那么难堪,反而多了几分轻松。 他并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自己,而他唯一在意的那人,已经见过他最狼狈的模样,并朝他伸出了手,带他逃离出那个深不见底的沼泽。 为了他在意的那人,他必须鼓起勇气站出来,和傅菁霞彻底划清关系。 那才是她当初救他出来的意义! “你这孩子,怎么净睁眼说瞎话?那天我是急了些,可什么时候打过你?你才高二就和同桌早恋,在街上亲亲我我,我看到能不着急吗?”傅菁霞一脸气愤,义正言辞地质问。 从班主任到同班同学,对她口中的早恋,都显得很平静,毫不意外。 他们已经知道了,傅星煜那张冰山冷漠脸,对着萧姝时,就变成了温柔的痴汉脸,而曾经稳居班上倒数第一的大学渣,在和这位超级学霸成为同桌后,成绩突飞勐进,实现了质的跨越。 “没有打过我?那我手腕上这些菸头烫伤算什么?我后背上那些鞭伤又算什么?大晚上的被邻居送去急救,一次一次的,我都数不清了,可药店和医院的记录清清楚楚!从十二岁起,我就被你逼着到处去打工,你威胁我如果我不挣钱,就要把我赶出家门,让我露宿街头,甚至还要把我卖去那种地方!傅菁霞,你压根不配为人母亲!” 傅星煜露出坑坑洼洼的手腕,很平静地说着。 他的语调不高,一字一句却如惊雷般落下,炸得在场几乎所有家长心酸不已。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妈妈?这孩子又到底受了多少苦? 眼看一个个的怒目瞪她,傅菁霞气结,五官渐渐扭曲。 这个傅星煜,他是疯了吗?这种丢人的事居然也敢说出来!
第83页 “我要和你断绝母子关系!”傅星煜拔高了音量,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置地铿锵。 语音刚落,他紧紧握住了萧姝的手。 第61章 傅菁霞心里咯噔一声,对上傅星煜冷峻的面庞, 竟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眼眶微微发红的郝佳站了起来, 语气沉凝,“班主任, 我认为像傅女士这样的人,没资格参加高三开学家长会!” “同意!” “让她滚出去!” 其他家长立刻附和, 教室里群情激奋, 场面瞬间失控,好几个男家长过来, 架着傅菁霞就朝外推搡。 混乱之中, 傅菁霞被扯掉一只鞋, 精心打理过的捲髮蓬成了一团, 她剧烈挣扎着, 嘴里骂骂咧咧, 不过徒劳而已。 她完全敌不过拖着她的那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 浑身狼狈的傅菁霞被家长丢出教室外,又被保安赶出了二中。 家长会结束时,有几个家长走到傅星煜身边, 留了联繫方式给他,有律师事务所的,有容城都市报的, 还有妇幼权益保护协会的。 这样的善意,让傅星煜很是感动。 最让他感动的还是郝佳, 这个善良的女人担心傅菁霞背后再使腌臜手段, 劝他搬到萧家住一段时间。 他开始和萧姝同进同出, 日子虽紧张忙碌,却是无比的快活。 傅菁霞被赶出二中后,心里这口恶气怎么都消不下,于是联繫了本地一个知名记者,发了好几条声泪俱下的通稿,还在微博营造出一个悲情无助的单亲母亲形象,唿唤傅星煜回家。 最开始确实掀起了一些波澜,然而很快容城二中的官微给出了情况说明,再加上当天在场的学生家长出手相助,在各个平台有理有据地指责傅菁霞的虐子行为,到后来傅菁霞的嫖.客和邻居也纷纷匿名出声,舆论彻底反转,她的老底都被挖了出来,在网上名声彻底臭了。 渐渐的,她家的玻璃被砸得稀巴烂,家里那扇破门被泼狗血,她走哪儿都被人指指点点,附近的嫖.客也不敢再来找她,她失去了经济来源,拖欠好几个月的房租后,她在房东上门逼债前一晚,灰熘熘地搬走了。 再听到傅菁霞的消息时,已经是高三的寒假了。 那天是大年二十八,容城下了场小雪。 两人做完作业,出了书房,客厅的电视正在播一条本地社会新闻:今天早上,城北某城中村有户人家煤气中毒,屋里四个人全都身亡。 尽管那几张脸都打了马赛克,但傅星煜还是从衣服和首饰认了出来,死得是傅菁霞,以及另外三个经常和她来往的暗.娼。 他怔了下,脸色变得有些凝重,眸底一片沉沉,如干涸的深井。 “怎么了?”萧姝有些讶异。 “傅菁霞,她死了。”傅星煜淡淡地说,蜷在腰侧的手紧了紧。 萧姝抬手,在他后背轻轻抚过,低声说道:“都会过去的。”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他接了电话,是公安局通知他过去认领尸体的。 果然如他的猜测。 “我陪你一起去。”萧姝裹了条围巾,奶白的小脸被那团火红簇拥着,眉眼极是柔和。 她握住他的手时,发现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整具身体也控制不住的抖。 他整个人几乎被她撑着,两人出了门,晶莹的雪花在空中飞舞,绽成一朵朵细碎的绒花。 雪花落在他头髮里眉毛上,扑面而来的冷湿让他终于清醒下来。 这一路他都没说话,甚至在那具冰冷的尸体被重新蒙住时,他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宛如一尊泥胎雕塑,无声无息。 “我以为我会很高兴的,恨不得放三天鞭炮的那种开心,可是没有!”出公安局时,他喃喃着,抓住了她的手。 车辆在湿漉漉的道路上缓慢前行,后座被隔成一份封闭的空间,隔音效果良好。 “有点难过,我真没想到。”傅星煜自嘲地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毕竟是她生下了你,你难过是人之常情。星煜,咱们得往前看,你还有我,还有很多关心爱护你的人!” 傅星煜摇了摇头,声线有些艰涩,“姝姝,你不明白的。”顿了下,哑着嗓子说:“我曾经差点伤害了你。” 他行走在暗无天日的夜里,早以为自己刀枪不入,心硬如石。而爱上她,大概是他此生仅有的一点人性了! 这话在他心里憋了太久,他曾决定瞒着她一辈子,耗尽他一生去救赎那晚的错误,可他现在,却想说出来了,甚至带了些急切。 无论她能不能接受那个真实的他! “你是说公厕外的那晚?我知道的,那晚你其实是想杀我...”萧姝笑了下,带着轻描淡写的语气。 仿佛在说什么最寻常的事。 傅星煜彻底愣住,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说不出话来,一颗小心脏突突直跳,那有力的搏动声似乎就要跳出喉管了。 她竟然知道那件事!那她为什么还对他那么好?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 她不应该视他为洪水勐兽的么?他可是对她生出了杀念的人啊! 萧姝似乎看出来他在想什么,抱着他的脖,在他下巴上亲昵地蹭了下。 “因为我是你的小天使呀,我们这辈子註定是要在一起的!”她朝他撒着娇,一双莹莹眸子明澄入底,一眼便可望穿。 她的声如天籁,带着深入肺腑的感染力,他心底最后那抹阴暗荡然无存。 傅星煜只觉整个胸腔都熊熊烧了起来,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涌,他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她。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上升10%。 下车时,有一段低洼处积了雪水污泥,道面泥泞不堪,傅星煜怕弄脏她的靴,背着她跨过了那段路。 她勾着他的肩,将鲜艷的红围巾裹在他耳边,为他遮挡着风雪,两道身影似融在了一起。 隐隐的笑声随风消散。 不远处的栅栏外,许子凯立了良久,手揣在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烟,苦笑了下,随手丢进垃圾桶。 那个女孩曾小声抗议过,讨厌闻到烟的味道,讨厌吸二手菸。 那时他怒喝了她一顿,继续着吞云吐雾,现在他终于不抽了,可是她已不再需要他。 她身边有了另一个人,她看那人的目光,明亮如漫天的星光。 她从来没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他,以前她总是躲避他畏惧他,视他如洪水勐兽;后来她胆子变大了,敢一次次地告诉他,她不喜欢他,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他答应过她,他会振作起来,事到如今,他不过是有点不甘心罢了! 过完这个年,他就要离开容城,以后可能都不回来了。他今天来,原是想和她告别,可现在,他觉得已经没有告别的必要。 安安静静离开就好。 他抬起头,眼睛微微眯起,看着那个他曾不耐烦地望过无数次的窗口,低低说了句。 “再见。” 跨上摩托,钥匙一拧,笃笃的声响消失在雪幕之中。
第84页 回到家时,他爸已经做好了饭,桌子上有点挤,他爸只好去厨房换个小点的盘。 这是许家唯一没被法院冻结的房子,一室一厅才四十来平,他爸已经托人将这房子卖出去,等到省城了,估计还不够付新房子的首付。 翁丽玲因为经济.犯罪被判十二年,连带着许家几乎失去一切,包括他爸的工作。 容城已无他们的容身之地,为了找到新的出路,也为了方便探监关在省城监狱的翁丽玲,父子俩决定搬去省城。 这么多年,他看到的,永远是他爸在他妈面前诚惶诚恐的模样,似乎连半分男人的尊严都没有,日子过得苦哈哈。 翁家倒了,他妈进了监狱,他以为他爸能解脱的,可他爸却告诉他,会一直等他妈出来。 许子凯不解,他爸沉默了良久,最后说:“你妈的脾气,这世上大概只有我受得了。” 父子俩正说着话,外头有人敲门。 是他的表妹翁秋凝,拎着个箱子,遮掩得很严实,进来后取下口罩墨镜,露出里面那张憔悴不堪的脸。 早在翁氏娱乐彻底被查时,旗下的艺人和经济纷纷离巢,jf女团人心浮动,活动处于停滞状态,不到一个月就分崩离析,她作为翁氏的小公主,jf女团c位出道的队长,受到的冲击最为惨烈,没有公司愿意接手她,她的代言被全部终止,她最终面临的,是全方位的网络封杀。 这些还不够,被翁氏欠款的许多合作商追上门来,逼得她不得不一次次搬家,而现在她已经无处可去。 她妈在她很小的时候病死,她爸在监狱里,而她那些闺蜜,现在一个个都装作不认识她。 全都是娱乐圈大亨的女儿,现实程度比起成人不遑多让。 说明来意后,许家父子默了默,最终还是留她下来,她心中惶恐,唯恐他们丢下她,便想趁着年夜饭时喝酒,试图搞定她那位头脑简单的表哥,可还来不及贴上去,她就被许子凯攫紧了喉咙。 “当初那些黑料,是你怂恿我妈放出去的吧?”许子凯目光阴冷,语气更冷。 放出的黑料那么多,她哪知道是哪件事? 翁秋凝立刻端出梨花带雨的哭姿,在许子凯掌下苦苦哀求。 在许子凯轻轻吐出“萧姝”俩字时,她彻底僵住了,还来不及辩驳,就被盛怒的少年赶出家门,连带着行李箱,全都给丢了出去。 这个年,最终就这样过去了。 冬去春来,转眼高考将至。 第62章 这是萧姝第二次经歷高考。 第一次是在她活着时,那时她读的是文科, 高中三年水平一直很稳定, 高考成绩出来,超出一本线好几十分。 还来不及高兴, 盛夏的一场山洪突至,让她家失去了顶樑柱, 她母亲常年生病, 家中弟弟妹妹又小,她没有办法, 只能将那封录取通知书压在箱底, 收起行囊去北京打工。 去北京的时候, 除了一张单程票, 她浑身上下只有两百块钱, 三天就全花光了, 可惜仍没找到工作,她没有学歷,又没有关系, 没有人肯用她。她飢肠辘辘地走在街头,绝望之中,她看到一张练习生的宣传单, 她毫不犹豫地报了名。 为了每月一千八的工资和免费的食宿。 那是一段昏天暗地的日子,现在和那时比起来, 实在幸福太多了。 进考场前, 傅星煜拉着她说了很久的话, 还细心地帮她检查准考证和各种文具,甚至偷偷亲了亲她。 高考结束的那个傍晚,萧姝和傅星煜去了姥姥家的小院,她餵着池子里的锦鲤,时不时扭头看他。 “傅星煜,要是我考不上京大怎么办?” 少女软糯的声音,透着淡淡的忧愁。 两人早就约好了,一个考京大天文系,一个考京大英语系。 正坐在葡萄藤下的傅星煜抬起头,细细看了她几眼,“你去哪里,我便去哪儿!” 笃定从容的语气,声线稳稳的。 比起感动,萧姝更多的是吃惊,她忍不住逗他,“要是我只考四百多分,你也陪我去吗?” 傅星煜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 “真是个傻子!”萧姝朝他做了个鬼脸,放下手里的鱼食,挨着他坐下了。 鞦韆微微晃荡着,她靠在他的肩头,悠悠地哼着歌儿,看他在弄自己的天文网站。 这个网站建立不到一年,浏览人次已突破数十亿,其中成员不乏业内知名人士,有不少天使投资人找上他,希望和他洽谈合作的事,甚至还有大佬想以一千万美金的高价,收购他的网站... 这个曾经穷苦无依的少年,如今已崭露头角,假以时日,必定大有所成。 右下角有条消息忽闪,萧姝还来不及看清,就被他退出页面,合上了笔记本。 下一秒,他俯身贴近,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脖颈间有股薄荷的幽淡香气,托着她下颌的指泛着微微的潮意,在这萤火点点的仲夏之夜,他深吻她的时候,那样熟悉的感觉,让她有些意乱情迷。 控制不住的情绪,混了她鼻尖细密的汗珠和他凉凉的唇瓣,令她心口一阵莫名燥热。 “姝姝,你动情了?”小仓鼠翘着小爪子,笑嘻嘻地问。 嬉皮笑脸的一句话,立刻将她拉回了现实,眼底的迷离一点点消散。 动情?她只对一人动过情,那人却负了她,伤她至深。 萧姝慢慢闭上了眼。 * 漫长的等待后,高考成绩终于出来了。 傅星煜不负众望,成为容市理科高考状元,萧姝超常发挥,考了全省英语第一名。 两人都达到了京大的录取线,接到录取书的那天,郝佳和萧士昌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九月里,两口子送萧姝和傅星煜去北京,离开北京前一晚,萧士昌和傅星煜密谈了好几个小时。 “我爸说什么了?”萧姝好奇地问。 傅星煜唇角微抽,淡淡地说:“要我好好对他的宝贝女儿,要敢欺负他的宝贝女儿的话,就打断我的腿。” 萧姝扑哧一笑,嗔他一眼,“我爸真这么说啊?” 傅星煜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语气温柔了几分,“其实,岳父大人向我传授了些和岳母恩爱几十年的秘诀...” 萧姝吐舌,不满地哼了声,“岳父大人?好大的脸,谁要嫁给你啊?” 她作势要逃,却被他一把圈住了腰,下巴在她滑熘熘的侧颈磨蹭着,喑哑着问:“不嫁我,那你还想嫁给谁?” 萧姝被他蹭得脖子痒,浑身都痒,她实在受不了,抬起脚尖轻轻踢了他一下,他却不肯放手,仍自后亲昵地圈着她,还恶作剧一样地亲她的耳垂,温热的舌吻着她娇嫩的肌肤,酥酥麻麻的。 “傅星煜,你属狗的啊!”萧姝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咯咯地笑着。 两个人闹作了一团。 尽管两人蜜里调油,主线任务完成度却维持在90%,始终没再上涨。 元旦时,高中同学在北京聚会,有人提到了许子凯,说他如今在海城读体育生,昨天代表学校参加亚洲性的赛事,拿了大奖后,在网上正火得厉害。
第85页 萧姝一脸淡定,恰好有人打电话给她,显示来自海城,她犹豫了下,刚要按接听,对方却挂了电话。 滴!支线任务完成度达到百分百。 这次聚会傅星煜没来,实际上萧姝已经三天没见过他了,他看起来十分忙碌,却不肯告诉她,自己到底在忙什么。 过了一周,他终于结束忙碌的状态,约萧姝和他一起参加一个论坛。 他是作为业界新秀被邀请的,最初引发业界对他关注的,并非他的天文网站,而是他拍的漠河极光的照片。 那张名为《救赎》的照片,甚至拿了国内最权威的摄影奖。 只有他一人明白,那张照片的真实含义。 他在台上娓娓讲述那张照片的拍摄经歷,含笑的眸光,始终望着萧姝的方向。 在发言的最后,他详细地介绍了最新被发现的那颗小行星。专业的知识不在萧姝关注范围内,让她吃惊的是那颗小行星的命名。 它的名字是xs。 那是她名字的简写。 她不相信这样的命名会是巧合,因此论坛一结束,她立刻就问了他。 他温柔地抚着她的脸,嗓音干净微沉,“喜欢吗?” 果然如此,是他在背后使了法子,命名了那颗小行星。 萧姝甜滋滋地点了点头。 这冰山一样的傢伙,本质上真是够浪漫的! 他贴在她耳畔,音色低醇如酒,“生日快乐。” 萧姝有点懵,今天不是她生日啊!准确的说,不是她这具身体的生日。 也并非她活着的时候,众人知晓的她的生日时间,她的官方生日,比她真实生日要晚一个月。 她忽然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 知道她真实生日的,只有她的家人,几个圈内好友,以及她的老闆傅致钧。 她忍不住抓紧了他的手,十指掐进他的掌心,胸.脯微微起伏着。 “你是谁?”她冷着声问。 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警惕。 “嗯?”傅星煜睁大了双眼,一脸奶萌奶萌的无辜,似乎不理解她为何这般反应激烈。 难道刚才那句话,只是她的幻听而已? 难道是她太思念某个人了?不应该啊! 正困惑着,傅星煜已经带她上了位于八十八层的餐厅,那是这栋商厦的最高层。 他们坐在临窗的位置,一眼扫去,整座城市似乎匍匐在脚下,一片白雪皑皑的壮丽。 萧姝不由有些恍惚。 她曾经来过这个餐厅,在她活着的时候。 是傅致钧带她来的,也是这处临窗的位置,也是这样的冰天雪地。 傅致钧衣衫严整,举手投足间有种浑然天成的贵气,她当时就坐在他对面,带了些羞惭的侷促。 那时她所属的那个女团正面临解体,他叫她一起吃饭,她囊中羞涩,十分不安,竟紧张地将净手的水喝了下去。 服务生瞠目,正不知所措,傅致钧泰然自若,也顺势喝了一口净手的水,而后才耐心地给她解释每道菜。 时至今日,他温醇的语声仍似萦绕在她耳边,一种酸涩的情绪在她心口慢慢发酵,令她眼角泛起了一丝泪意。 他为她安排各种影视代言资源,请教练教她跆拳道防身,她以为他只是想潜她,结果却不是。 最初的那两年,他压根没碰过她,直到她拿下第一个电影大奖,他才在休息室里紧紧地抱住了她,对她表白了心意。 他待她实在太好,让她产生了可以和这人共度一生的错觉,然而两人来不及公开,她和他之间就戛然而止... 她死了,傅致钧应该是高兴的吧,而现在她坐的这个位置,他后来应该也会带很多女人过来吧! “在想什么?”对面的傅星煜撑着手,双目炯炯地望着她。 萧姝笑笑不答。 菜上齐之后,萧姝微微一愣,傅星煜怎么都没问她,就点了和傅致钧那次一样的菜品。 这当真只是个巧合吗? 她抬眼望去,只见他眉眼间泛着春水般的柔波,衬衣袖口微微捲起,他举起手里的叉子,将一小块肉送到她嘴边。 就像傅致钧曾经做过很多次的那样,一模一样的姿势和角度,隐隐透着点儿慵懒。 萧姝心跳得越来越快,在张嘴的一剎那,滴!主线任务完成度达到百分百。 不!不要!她还没找到答案。 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的魂魄抽出,在她抽离这个世界的那一瞬间,她看到傅星煜眼中的光也熄灭了。 第63章 萧姝的意识慢慢清醒, 眼皮却还沉得睁不开。 啪嗒一声, 一块娇软搭在她眼睫上, 小小的,嫩嫩的,透着奇异的柔滑质感, 让她生出些细微的痒意,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 那块娇软蠕动了下,精准地拨开了她的眼皮。 动作十分熟练。 萧姝勐地睁开眼, 睫毛颤了颤,对上了一双泛着灰蓝色的漂亮眼睛。 色泽如海洋般深邃,其间的光芒却似旭日那般明耀。 那双眼睛的主人正坐在她身边, 歪着小脑袋瞅她, 见她醒了, 立刻奶声奶气地唤道:“妈咪。” 他藕节似的小胖手还在她脸上摸着, 白白嫩嫩,形状可爱,珍珠似的圆指头轻翘, 泛起粉色的微光。 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宝宝,约莫两岁出头, 生了张圆圆的包子脸,五官却格外精緻, 长长的睫毛扑闪着, 简直要把人的心都萌化了。 萧姝沖他笑了笑, 坐了起来,抱着这肉乎乎的小糰子下了床,开始给他做早餐。 初秋的阳光透过白色细纱窗帘,在木地板上洒落一片斑驳,星星点点的。 屋子很小,只有一室一厅,床边竖着个大大的行李箱,客厅还被改造成了工作室,一张黑色长桌占了客厅的三分之一,上面堆满了密封好的纸箱,桌角下垃圾桶里的废稿,层层叠叠,堆得比小山还高。 萧姝煮好小米粥,边餵小宝宝,边开始接受这个世界的剧情。 这次她穿进了一篇名叫《总裁,你老婆又带球跑了》的总裁文,作为带球跑狗血系列的三部曲之一,也作为作者日天日地菊苣巅峰期的作品,这篇文从连载开始就收到了超高的关注度,很可惜,连载还没过一半,日天日地菊苣不幸出车祸身亡,买断这本小说的网站瞒下了这个消息,还找了枪手来续写,这一续写就彻底跑偏,最后获得读者板砖无数。 判定结果:偏离主题,剧情烂尾 烂尾指数:100% 主线任务:按照原大纲纠正剧情,和男主he 支线任务:保密中。 在这本总裁文中,男主傅成瑀深爱着高中时的校花谢雅芷,后来谢雅芷为了出国深造和他分手,他开始放浪形骸,换女朋友如换衣裳,直到他遇到了原主。 原主和谢雅芷长相迥异,气质却有几分相似,再加上身处同一个行业,很容易地就吸引到了男主,当了两年谢雅芷的替身,而当谢雅芷这个正牌回来后,替身自然也就没意义了。 原主知道真相后失望透顶,傅成瑀身边也再容不下她,她只能被迫离开,离开后才发现自己已怀了孕,于是带球跑开始了...
第86页 日天日地菊苣的原大纲是个烂俗到不能烂俗的替身变成真爱的故事,续写的枪手许是不满这种玛丽苏,直接换了女主,让白月光谢雅芷和总裁傅成瑀he,结果却因为转折太过突兀加上剧情不够狗血,数据扑得妈妈不认,最后还被日天日地菊苣的死忠粉爆出续写真相,连带着这个网站都倒了。 萧姝握着粥勺的手一顿,冷漠地扯了扯唇,“438,这种渣渣不留着清明烧纸,你确定还要我去攻略?” 小仓鼠托着腮,一脸牙疼的模样,“原则上是这样没错。” 萧姝不满地哼了声,低头擦了擦小宝宝的嘴角,又餵他吃了几口,才开口问:“原主和傅成瑀分手已经三年,那他现在对原主的好感度有多少?” “零。”小仓鼠立刻答道。 “知道了。”萧姝眼波微转,眼角勾勒出一丝不经意的冷色。 按照大纲的时间线,原主现在已经遇到了男二号何斐然,何斐然是傅成瑀的表弟,宏发地产的二公子,虽然也是出自豪门,但何斐然天性叛逆跳脱,留学回来后开了个小工作室,在和原主有了频繁的工作来往后,两人成为了朋友。 就在几天前,何斐然他妈打电话来哭诉,说老头子要把宏发地产交给原配生的长子,逼着何斐然立刻回家,不然以后何家都没有母子两人的容身之地,另外他妈还透露说他那个大哥出意外伤了命根子,偷偷治了小半年,听说现在快要全好了,正卯着劲儿地撒种呢! 面临亲妈的逼婚,何斐然焦头烂额,最后想出了一个主意:和原主假结婚。 在那份契约里,何斐然给出了非常优渥的条件:比如推荐她进业内顶尖的ge工作室,在小宝面前尽好当父亲的义务,以及两年合约结束时丰厚的经济补偿。 原主考虑了一晚,然后答应了。 她的事业正处于低谷,而且小宝还那么小,没有爸爸的陪伴,他的成长总会有些遗憾。 萧姝餵完小宝,把他抱进婴儿车里头,将桌上的结婚协议书收好了。 一旁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是何斐然打电话过来,催她赶紧出发的。 三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海城机场。 何斐然拍了拍手,笑嘻嘻地抱起小宝,亲了下他软哒哒的脸。 小宝勾着何斐然的脖,小鼻子在他脸上蹭来蹭去,嘴里笑得咯咯作响,两人看起来亲密极了。 何斐然转头看向萧姝,得意地挑了挑眉,咬耳道:“怎么样?任谁看到了,都以为我们是亲父子!”顿了下,摸了摸下巴,将声线压得更低了,“瞧这鼻子嘴巴,简直和我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这眼睛,和我一模一样的灰蓝色,哎,他该不会真是我儿子吧?” 说着话,一双神采飞扬的英眸上下打量着萧姝,带着若有所思的神色。 “不是。”萧姝扶了扶额,不太想理身边这个二货。 何斐然悻悻地扭过头,和小宝顶了几下额头,笑眯眯地问:“乖儿子,待会儿记得怎么叫人吗?” 小宝眨了眨眼,声音奶萌奶萌的,“有鬍子的那个叫爷爷,卷头髮的那个叫奶奶。” “哎哟,我儿子真聪明!”何斐然大笑,又在小宝脸上亲了好几口。 一出大厅,何家的司机已经等着了,恭敬地迎一家三口上车。 车辆飞驰在宽阔的街道,扬起一地金黄的落叶,最后驶入葳蕤幽深的半山区,转了几个弯之后,一处典雅贵气的欧式别墅映入眼帘。 终于到了。 此处依山伴海,有咸湿的风自海面拂来,带着微微的凉意。 何斐然将困得揉眼的小宝抱紧了,下意识地看了萧姝几眼。 她穿着件玫瑰红的连衣裙,裙摆过了膝,腰身那处拢紧,衬得她容色越发娇艷,肌肤越发雪润,身姿纤秾合度,腰肢不盈一握。 嫣润妍丽中透着纯情,一颦一笑间尽是动人风姿。 “怎么?这条裙子不合适吗?”萧姝轻笑着问。 何斐然摇头,唇角轻轻上扬了起来,“很漂亮,忽然觉得自己简直太有眼光了!” 萧姝莞尔,任他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 进入门厅的剎那,数道笔直的目光地朝她们探来,其中最炽热的那道,合了微微哽咽的唿唤,立时吸引了萧姝的注意力。 是何斐然的妈,于梦眬。 虽然已年近五旬,但她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烫着时髦的捲髮,画着精緻的妆容,长相美艷但并不凌厉,目光里有种养尊处优多年形成的清澈感,在视线触及何斐然怀里的小宝的剎那,她立刻露出了慈沛的笑容,边呵呵地叫着“乖孙”,边试着去抱小宝。 小宝先是害羞地躲了下,而后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在她臂弯里甜甜地唤着:“奶奶。” 于梦胧轻哎了声,瞬间乐开了花,顾不得刚见到儿子的那份激动,抱起小宝就朝自家老头子走去。 在听到那声脆萌萌的“爷爷”后,老头子也乐得面露喜色,鬍鬚一翘一翘的。 这边是共享天伦之乐,何斐然的大哥大嫂脸色就不大好了,各自强行按捺住后,若无其事地和何斐然打起了招唿。 才叙了一小会儿子话,厨房那头过来通知席面已经备好了。 于梦胧看了眼厅门的方向,笑笑道:“先入席吧!你们坐了这么久的飞机,估计也饿了。”又特意握了握萧姝的手,对她温和地说:“你多吃点,看看你,实在太瘦了!” 何斐然唇角微抽,不满地敲了敲筷子,“妈,我也瘦了,你怎么不要我多吃点?” 于梦胧眼尾一斜,朝他嗔道:“你就是作的,看看你这臭小子,结婚三年却把家里瞒得死死的,乖孙都不肯给我和你爸看一眼,我还没和你算帐呢!” 何斐然被他妈怼得无话可说,哀怨地瞅了眼萧姝,闷头吃饭,大哥大嫂心头更堵,也闷头吃饭。 饭厅里一时静悄悄的,有脚步声自门厅外传来。 “舅舅,舅妈。”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子嗓音响起,声线如冰镇过的啤酒,透出一种清淡的冷冽。 “成瑀来了啊!”于梦胧立刻放下筷子,语气十分热情,站起身,迎傅成瑀坐下。 恰好就坐在萧姝的正对面。 萧姝慢慢抬起了头,对上了对面那人的视线。 她的目光平静无波,他虽竭力掩饰,那双淡漠的灰蓝色眼瞳中,却仍透漏出淡淡的惊讶。 “表哥,这是我老婆萧姝,”何斐然见傅成瑀盯了萧姝几秒,立时笑嘻嘻地向他介绍,又抱起小宝,在他脸蛋上亲昵地蹭了蹭,语气更得意了,“这是我儿子,何嘉宝。” 第64章 傅成瑀的目光, 倏然冷淡了许多。 可以说是极冷, 眼底带了几分不经意的厌恶。 他敛眸,轻描淡写地应了声,再没看萧姝一眼。 何斐然放下小宝,朝萧姝挤眉弄眼, 咬耳低声道:“我表哥一向这么冷淡, 你可别见怪。”
第87页 萧姝轻轻一笑,十分大度地说:“自然不会。” 何斐然这才放下心来, 边吃着饭, 边笑着逗弄小宝。 这顿饭吃到一半,何斐然给小宝餵了块晶莹剔透的软糕,小宝才咬了一口,那胖嘟嘟的小手捏着软糕, 一个劲儿地往萧姝嘴边送。 “妈咪, 你吃,你吃。”小宝嘴里含着软糕, 吐字含煳不清,从座椅上撑了起来, 小身子摇摇晃晃的。 小脚丫一个不稳,软糕从小胖手里滑落,啪嗒一声, 掉在了萧姝的红裙子上。 立刻染脏了一片裙角。 小宝委屈地砸吧起小嘴, 小手不知所措地顿在半空中。 “没关系的, 宝宝。妈妈去换身衣服就好。”萧姝清理完裙角的软糕, 温柔地摸了摸小宝的头,见他衣领也被软糕蹭出了一片污渍,又笑着道:“宝宝也和妈咪一起去吧!” 她歉意地起身,在佣人的引路下,抱着小宝回了房间。 两人换好衣服出来时,门外已经没了人,萧姝抱着小宝穿过一段廊道,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走错了路。 这栋别墅实在太大了,一眼望过去,金碧辉煌的走道交错纵横,拱顶的大厅看不到尽头。 萧姝放下小宝,正给何斐然打电话来着,左侧的走廊里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 有人在这边就好! 她挂了电话,转过头,只见傅成瑀正站在她的对面。 他眉眼深邃,侧脸线条凌厉,薄唇习惯性的微抿。那清隽的五官下,肩宽而阔,衣衫严整,双腿修长,通身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真是天生的衣架子。 这人望向她的目光十分冷厉,只是立在那里而已,身躯散发出的气场已极为骇人,似盘旋在洋面的风暴。 似乎下一秒,他就会攫住她的喉咙,要了她的小命。 “你在找我?”他唇角微动,清冽的声线似被打开的冰镇啤酒。 萧姝定在原地,没有说话。 他眼中的冷硬变成了讽色,唇角嘲弄地勾起,“三年没见,你的本事倒是见长。”又睨了正围着廊柱玩耍的小宝一眼,语气越发轻蔑,“这是才离开我,就缠上了我表弟?” 见萧姝一言不发,他慢慢走近她,冷冷道:“斐然的性子太单纯,若是让我知道你在利用他,我绝不放过你。” 他冰冷的目光一寸寸滑过她姣美面颊,面上的讽色更浓了,“你如果是想通过他,再次接近我,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绝不可能。” 萧姝忽然抬起下巴笑了下,一脸不置可否的淡然。 “怎么,你无话可说了?”傅成瑀以为她是心虚了,冷笑着问。 萧姝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视线淡淡移开,轻笑了两声,“呵呵,傅总,过去的都过去了。” 然后低下头,看着手指上熠熠生辉的钻戒,“斐然对我很好,又有活泼可爱的宝宝,我可没工夫去想那些闲人旧事。” 顿了下,她挑着眉,似笑非笑地说:“傅总,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倒是比以前伶牙俐齿了,还敢变着法儿地暗讽他! 傅成瑀不由眯了眯眼。 小腿忽然微微一痛,傅成瑀低下头,只见自己的腿上正挂着个白白胖胖的小糰子,小糰子张嘴就咬,连咬了他好几口。 “坏人!不许欺负我妈咪。”小宝怒沖沖地仰起脸,奶声奶气地吼他。 萧姝忍不住扑哧一笑,正要把小宝抱过来,何斐然过来了。 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何斐然摸了摸鼻子,眼看傅成瑀脸色发黑,怕他对小宝不利,赶紧抱起小糰子到一边,朝傅成瑀道歉。 “表哥对不起啊,小宝太调皮了,弄脏了你这西裤,明天我赔你一条。” “爸比,坏蛋刚才吼了妈咪。”小宝趴在他肩头,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何斐然微怔,傅成瑀吼萧姝,这是来的哪一出?表哥不至于这么兇残的吧! “没有的事,大概是这位先生长相太高冷,吓到宝宝了吧。”萧姝温柔地凝望着何斐然,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原来只是个误会。”何斐然松了口气。 “老公,刚才我迷了路,幸好你过来了。”萧姝摁了下何斐然头上微翘的发,亲昵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动作无比自然,眼神透着爱意,像练习过很多次的那样。 何斐然心神一漾,情不自禁伸出手,一手勾住了她的肩,另一只单手抱着小宝,有说有笑地返回饭厅。 只留傅成瑀一人在原地。 他看着那两道远去的亲密身影,心中渐渐涌出一拳打空了的憋屈感。 看到她的那一刻,本能驱使着他去警告她,甚至羞辱她,让她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没有资格做何斐然的妻子,他只要稍微动动手指,就能让她万劫不復。 可她的反应却出乎他预料,她没有惊惧害怕,没有声嘶力竭,她的目光和声音是那样的平静。 她彻底无视了他,尤其是从何斐然出现的那刻起,她再也没有正眼看过他。 她看起来那么陌生,看他的眼神再无丁点三年前的痴缠,如果不是那张相同的脸和那个熟悉的名字,他甚至会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傅成瑀闭目,慢慢吐出一口浊气。 回到饭厅时,他已恢復如常,刚吃完饭,谢雅芷的电话来了。 谢雅芷这几天在美国参加时装周,五分钟前刚抵达海城机场,她的声音听起来虽有些疲惫,却难掩心头的那股兴奋。 傅成瑀接完这个电话,就离开了。 何斐然不由感嘆:“别看我表哥为人冷冰冰的,他对她女朋友可好了,她女朋友你应该听说过,业内的新锐设计师谢雅芷,这两年拿奖无数,yass这个牌子就是她一手创立的。” 萧姝笑笑没说话。 当初是谢雅芷找原主摊的牌,原主半信半疑,去找傅成瑀的时候,看见他搂着谢雅芷,温声细语地说话,眼底那样的温柔,只在原主和傅成瑀情最浓时,他对她才有过。 原主匆匆离开傅成瑀时,有很多设计的底稿没有带走,不到半年,那些底稿逐一问世,无一例外的,全都署了yass xie这个名字。无论是谢雅芷拿奖的作品,还是yass这个品牌的经典款,大多数是来自于原主当初留下的那些底稿。 凡是欠了原主的,一切的一切,她都会替她讨回来。 从机场回来的这一路,谢雅芷都在兴奋地谈这次时装周的见闻,傅成瑀半阖着眼,沉默少语,只偶尔应上几句。 这样的漫不经心,让谢雅芷有些不满,却生生忍住了,转开了话题,和他谈起了他表弟。 在她随口提到要去许家拜访时,他忽然睁开了眼,眸底掠过一抹暗芒,语气不容置疑。 “不必了。” 很生硬的一句话,吓得谢雅芷心口一跳,强作笑颜,温温柔柔地应他。 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有种隐隐的不安。 一到家,她丢开行李箱,蹬开高跟鞋,往他怀里蹭了蹭,勾住他的脖,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亲热。
第88页 傅成瑀朝后一仰,推开了她,淡淡地道:“以后不许喷这个香水。” 今天在许家,萧姝也喷了这款香水。 他讨厌再闻到这个味道! 谢雅芷脸色一白,五指渐渐收紧,捏得掌心一片青痕。 她咬着唇站起,跻了拖鞋,刚要进卫生间,就见傅成瑀起身,松了松衬衣的扣子,推门出去了。 第65章 傅成瑀这一出去, 当晚再没回来。 夜场里一派声色犬马, 艷俗的灯影从他头顶扫过,映照得他淡漠的脸孔,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他仰靠着沙发,修长双腿交叠, 慢条斯理地晃着杯中猩红酒液, 双目泛起一丝酒精酝出的迷离。 有个中年女人扭着腰过来,微微俯身, 点了支烟送到他嘴边, 笑得花枝招展,“傅总,真是稀客,这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又朝身后的小姐们使了个眼色, 嗔道:“一个个的怎么这么不懂事儿?还不赶紧上来伺候傅总?” 有个小姐拉了拉中年女人, 摇头委屈道:“魏姐,傅总不让我们陪。” 被唤魏姐的中年女人心领神会, 往傅成瑀身侧一靠,端起了酒杯, 笑盈盈地说:“我们最近新到了一批货,都是干净的学生妹,还在抓紧训练呢, 不过既然傅总您来捧场, 自然是随您先挑的!” 这个傅成瑀, 海城最有名的豪门公子哥儿, 已经好几年没来过她们夜场了,哼,今晚无论想出什么法子,总要引他上钩的! 傅成瑀指尖夹着烟,姿势懒散地掸了几下,随口道:“先看看。” 说话时,他将那截菸蒂重重摁灭在菸灰缸里,放下酒杯,随一脸喜色的魏姐进了里间。 一列年轻的女孩依次排开,个个鲜嫩得跟花骨朵儿似的,脉脉含情地望着对面的男人。 傅成瑀和魏姐喝了两杯,漫不经心地斜扫几眼,又移开了。 心里憋着的那股无名火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更浓了些,让他此刻心烦意燥,完全提不起来兴趣。 他扯了扯领口,松开衬衣的两颗扣子,露出清瘦的颈窝,目光醺红,语气却淡淡的,“就这些?” 似笑非笑的反问,听得正等他发声的女孩们不由气馁,面皮薄的脸都涨红了起来。 傅成语轻笑了下,不等魏姐应声,起身出去了。 一上车,他半阖着眼,修长的指尖微动,揉了揉发红的眉心,在酒精的刺激下,他睏倦地几乎睁不开眼。 直到司机第三次唤他,他才喑哑着道:“去城南燕筑。” 城南燕筑?那不是傅总和那位前任的... 傅总已经整整三年没去那里夜宿过了。 司机怔了下,飞快掩去眼底的诧异,朝着城南驶去。 下了车,傅成瑀独自进了院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台阶那处走去,司机知道傅总不喜人陪,只好远远地跟着。 久无人住,近处的夜灯坏了也没修,傅成瑀双膝发软,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勐地一晃,跌倒在了地上。 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他缓缓扭过头,睁圆醉醺醺的眼,发现原来是几簇忍冬的藤蔓缠住了他脚踝。 司机立刻飞奔过来,扯开他脚边的藤蔓,紧张地扶起了他,亲自送他进屋里头。 “傅总,明天一早,我就叫人清理了那些藤。”司机小心翼翼地请示。 傅成瑀没说话,紧闭双眼,一动不动,看起来似乎睡着了。 他的裤脚和袖口,还沾了几片忍冬的碎叶。 司机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傅成瑀仿佛做了一个梦,又仿佛只是忆起了一些往事。 梦里正值盛夏,一场超大颱风刚过,将院子里的三角梅打得七零八落,清理完后,满地光秃秃的凄凉。 他坐在落地窗前,怀里抱着个年轻女人,那女人半垂着头,摇了摇他的臂,撒娇道:“成瑀,我们在院子里植些忍冬吧!” 他哪里会在意这样的小事?自然随口应了句好,任那女人在他耳畔叨叨着,以后要以忍冬煮茶,给他清热降火。 奇怪的是,那女人一直没有正脸对他。 他不耐,一手捏住她的下颌,迫她仰起了脸。 清水出芙蓉般的一张娇面,双眸楚楚动人,一颦一笑间,令人不由心生怜爱。 他似受了蛊惑一般,脸贴近她,吻住她柔软的唇,手缓缓下移,剥开她那身玫瑰红的长裙,一个翻身,彻底压住了她。 “成瑀。”她红唇翕合,吐气如兰,娇媚地唤他,柔顺地任他摆弄。 温香软玉在怀,他的身体比他想像的更加急迫,他的意识渐渐陷入了虚空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束微光刺破白茫茫的虚空,他眼皮抬了下,有道曼妙的身影在他眼前晃过。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他还处在和那女人亲热的余韵当中,唇动了动,下意识地想开口唤她。 “萧~姝。” 含了情.欲的声音还没冲出喉管,他就彻底看清了沙发边立着的那人。 完全不一样的脸。 剎那之间,所有的欲望如潮水般退去,他的目光恢復了淡漠。 天已经亮了,和煦的日光穿过落地窗,斜斜地照了进来。 谢雅芷给他揉了揉太阳穴,笑得十分温柔,“怎么来这个地方睡觉?连个被子都没盖。” “昨天,太晚了。”傅成瑀含含煳煳道。 他面上平静无波,背后却惊出了半肩涔涔冷汗。 他怎么可能梦到萧姝那个女人?还在梦里和她那样的快活?甚至差点叫错了名字... 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替身罢了! 门厅外,割草机的突突声响传了过来,傅成瑀抬眼望去,只见那疯长了一整个夏日的忍冬藤蔓,被锋利的齿轮吞噬,只余空气里淡淡的草木清香。 一片忍冬的叶子自他袖口拂落,他目光一顿,淡淡吩咐道:“留着吧,不必清理了。” 谢雅芷听得心口一紧。 当初萧姝那女人被她逼走后,傅成瑀就命人全拔了那些忍冬,说是看着土气又碍眼,那女人离开的这三年,他从没来过这处别墅,也不允许身边人再提起那个女人。 可现在,傅成瑀为什么要留下那片野火般疯长的忍冬藤? 她越想越害怕。 刚回傅成瑀身边时,她确实过了段甜蜜的日子,可渐渐的,她发现傅成瑀变了,他看她的眼神多了些世故,对她说的情话多了不经意的懒怠,他在她面前,变得沉默又强势,她无法再看透他的眼神。 在这段关系里,两人的地位彻底对换,她成了患得患失的那一方,她想和他结婚,他却态度冷淡,她想要个孩子,他却没有给她的意愿。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谢雅芷的五指渐渐拢紧,太过用力,指尖隐隐泛着白。 * 何家。 精壮的男人半裹着浴巾,朝床上半.裸的女人覆下去,哼哼哧哧了一会儿,却是徒劳。 何斐然的大哥何文清丧着脸,停下了动作。 大嫂麦琪缠上来,心有不甘地劝他:“再试一次吧。”
第89页 何文清冷笑了下,没有理她,披衣下了床,开始拨电话。 麦琪怔怔地望着他,在他放下手机时,抄起枕头朝他砸了过去,咬牙切齿地说:“你又去找哪个贱蹄子?” 何文清不耐烦地扬了扬眉,“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自找不痛快?” 麦琪腾地下了床,几步并作一步,歇斯底里地吼道:“何文清,你自甘下贱,活该你被男人骑,那玩意儿被人玩坏!” 何文清额角跳了下,脸色变得阴鸷无比,“坏了老子名声,你又能讨到什么好?识相的就给老子乖乖闭嘴。” 他冷哼了声,夺门而出。 汽车驶出的声响渐渐远去。 萧姝合上窗帘,为睡得正香的小宝摁了下褥角,悄悄带上门,进了隔壁房间。 “这么晚了,你大哥还出去?”她递了杯热牛奶给何斐然,笑笑道。 “他啊,在外头乱得很,早几年还被评为海城第一花花公子。”何斐然说完才觉失言,忙笑眯眯地说:“你放心,我和他不一样,我可是一向洁身自好的。” 萧姝打量他几眼,笑笑没说话,一臂抱在胸前,另一只握着杯热奶,小口小口地喝着。 何斐然喝完牛奶,从桌后起身,松松的睡衣瞬间垂散,壁垒分明的腹肌若隐若现,他走到萧姝身侧,筋脉虬实的小臂撑着墙,圈住了她,挺起胸朝她咧嘴一笑,“怎么样,我的肌肉是不是很迷人?美丽的萧姝小姐有没有被诱惑到呢?” 嬉皮笑脸的模样,并不怎么轻浮,反而透着几分二逼。 萧姝唇角一抽,轻轻推了下他,正色道:“说正事儿。” 何斐然立刻敛了脸上的嬉笑,“ge的总监答应了,叫你明天开始去实习。” “谢了。”萧姝挑眉,掏出个小玩意儿,随手丢给了他。 “这是什么?”何斐然有点懵。 萧姝指尖轻叩着桌沿,轻描淡写地说:“监听你大哥座驾的,找个时间去宏发总部,我在他办公室也安一个。” 何斐然竖起大拇指,嘆道:“牛!” 萧姝笑了笑,“何先生,投桃报李这个理儿,我还是懂的,我会尽好我的义务。” “别忘了这周末,咱俩要去补拍婚纱照。”何斐然唇角溢出一丝狡黠的笑,提醒她。 萧姝点点头,闪身出去了。 次日早九点,ge工作室。 从法国总部调来的总监cecilia正在和谢雅芷闲话。 “亲爱的,相信我,她绝对值得你见见,上次我见到这么有灵气的设计师,还是三年前遇到你时...”cecilia夸张地打着手势,开起了小玩笑。 谢雅芷面露微笑,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听说这个新招的设计师是何斐然的老婆,两个人孩子都三岁了。不就是个母凭子贵、走关系强塞进来的货色么?十有八九是个废物而已! 门一推,四目相对间,谢雅芷脸上那抹笑意瞬间凝滞。 萧姝主动朝她伸出手,笑得无懈可击。 “好久不见。” 第66章 顿了一顿, 谢雅芷敛去眉眼间的失态,强撑出一丝客气的笑, 也朝萧姝伸出了手。 “怎么,原来你们认识?”cecilia惊讶地挑了挑眉。 谢雅芷脑子里嗡嗡作鸣,她下意识地想要否认, 可对上cecilia那张笑中透着骨子里的强势的脸, 她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以前我们是很好的朋友。”谢雅芷笑着说, 抬起眼眸, 又朝萧姝嗔道:“姝姝你也真是的,回海城了都不通知我一声儿!” 萧姝抬手捋了一丝碎发到耳后, 笑得云淡风轻, “我还以为傅总会告诉你呢!” 果然!傅成瑀是见了这女人后, 才一反常态夜宿城南燕筑, 还特意留下院子里那些野火般的忍冬。 他是不是还没忘了萧姝这女人? 一种本能的危机感油然而生,饶是谢雅芷涵养功夫极好,这会儿脸上也快挂不住了。 cecilia可没兴趣听她们叙旧, 忙朝谢雅芷打了个手势,不容置疑地说:“既然你们相识,那就好办了,从今天起萧姝跟着你实习!”顿了下, 又对萧姝道:“要有什么不适应的, 随时来找我。” 换作一般的新人, cecilia自然不用特意交代这两句, 但萧姝是何家的儿媳妇, 何家又是ge亚洲区最重要的客户之一,在彼此都能舒坦的范围内多给点照顾,是理所应当的。 谢雅芷眼眸微闪,慢慢吐出一口气,心中顿时有了主意。既然萧姝落在她手里,那以后还不是任她揉搓? 在萧姝坐到工位后,谢雅芷将厚厚一叠资料掼到萧姝桌上,指尖轻叩着桌沿,一脸公事公办的肃色,“明天你跟我去见一个重要客人,这是对方的资料。” 对方是国内时尚界教父级的人物,已经隐退多年,性格极是古怪傲慢。这次晤面还是ge总部争取了半年才得来的机会,如果能取得对方的青睐,对ge的发展无疑有井喷式的助力。 无论萧姝如何明天表现,出现在各大版面上的那个人,只会是她谢雅芷。 萧姝觑了那叠资料几眼,眸底流露出一丝瞭然的笑意,”知道了。” 紧张的筹备之后,两人终于见到了这位时尚教父。 他面容矍铄,一双深沉眼眸锐利如鹰,沉默少语,果然如传闻那般极难接触。 在谢雅芷展示完ge最新一季的全部作品后,他没有说话,过了良久,才轻嗯了声。 显然是没有兴趣,谢雅芷这个人精眼珠一转,笑盈盈地说:“ge旗下还有很多支线品牌,比如yass,这是我一手创办的品牌,尤其是最新季的设计,每处都由我亲自操刀,这个系列在前不久的纽约时装周获得了巨大成功。” 她的语气充满了骄傲,并将yass的页面调了出来,热情地展示给老头儿看。 这次对方看得很细,那种漫不经心的神色渐渐消失,脸上表情越发严肃。 “不在一个水准。”对方盯了谢雅芷几秒,移开了视线,语气透着淡淡的质疑,“前两年真是你设计的?” 谢雅芷大囧,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恰好萧姝整理完衣服过来了,老头儿半阖着眼说:“我没感受到ge的诚意,叫cecilia亲自来和我谈,我拒绝再和这个女人对话。” 谢雅芷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半个小时后,正在开会的cecilia被急召过来,阴沉着脸,面色很难看。 一推门,只见萧姝坐在老头儿边上,低头绘着线稿,老头儿边看边指点,面上露出了和煦的笑。 一种轻松愉快的氛围萦绕着两人。 谢雅芷的眼珠子几乎掉了一地,一股腥甜直涌喉顶,气得她差点晕过去。 怎么可能?老头儿从来不许别人坐他身边,也从没对谁这么和气地笑过!萧姝这女人何德何能?她到底给这老头儿使了什么迷魂汤? 危机迎刃而解,cecilia没管身边气场低沉的女人,满面春风地迎上前去。 临走时,老头儿指着萧姝,悠悠道:“以后ge想找我谈,就让这丫头过来。”
第90页 cecilia自然满口答应,一上车,谢雅芷立刻似笑非笑地问:“怎的别人都搞不定,偏偏你就半个小时就能让他服服帖帖?” 这也是cecilia的疑问,她扭过头,上下打量着萧姝,目光让人捉摸不透。 “很简单,他见过太多想借他给品牌镀金的人,而我是最近唯一一个和他谈论设计本身的。” cecilia点了点头,赞赏道:“你做的很好,ge需要你这样具备匠心精神的人!” 这是对萧姝的肯定,也是对谢雅芷的小小警告。 宛如无形的一巴掌,扇得谢雅芷满脸生疼,等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脸色已森寒无比。 她立在百叶窗前,气得浑身颤抖,不停地深唿吸着。 正对着百叶窗的位置,萧姝将一叠设计稿整理好,放入柜子中,然后锁好了。 很谨慎的举动,看起来挺宝贝那叠设计稿的。 谢雅芷眸中掠过一抹幽光,视线定在那个装设计稿的柜子位置,唇角一点点得意地扬起。 当晚,许家大宅。 萧姝边敷着面膜,边看着手机监控画面,果然,谢雅芷盗走了所有设计稿,在拓印之后放回了原处。 “啧啧,这波操作够骚的啊,这下姝姝你可是有理说不清了,那些人估计都会觉得,是你抄了谢雅芷的设计。”小仓鼠挠了挠小脑袋,嘆了口气。 “谁说我要公开这些设计稿了?不怕她抄,就怕她不抄。”萧姝嘲弄地勾起了唇。 “你的意思是...”小仓鼠不解。 “她怎么被捧上去的,我就让她怎么跌下来,在业界永远都翻不了身!”萧姝轻笑了笑,眸底是不加掩饰的冷意。 卧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何斐然将小宝抱坐在肩上,边逗弄他边进了屋。 小糰子从他身上下来,立刻迈开两条小短腿,扑进了萧姝怀中。 “妈咪,我好想你呀。”小宝搂着萧姝的脖,撅起小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你个小没良心的,刚才骑了这么久的大马,都不让我亲亲。”何斐然委屈巴巴地说。 小宝眨了眨眼,朝何斐然招招手,在他俯身靠近时,啪嗒亲了他一下,两只软软的小手,一只勾着萧姝的脖,一手抚着何斐然的脸,左看看右看看,晃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地说:“爸比妈咪亲一下。” 何斐然摸了摸鼻,一本正经地道:“这可不是我教的。” 偏偏小宝睁着圆熘熘的眼珠,继续起着哄:“亲一下,爸比,妈咪。” 萧姝笑了笑,勾住何斐然的后脑勺,踮起脚尖,轻轻一吻落在他额头。 她的唿吸清醇如风,透着温热的暖意,仿佛一片羽毛轻柔地唰过,深深浅浅的酥痒。 何斐然的脸红了红,抱起胖嘟嘟的小傢伙,将他放坐在了大床上。 小宝拍了拍胖胖的小爪子,开始和床头毛绒绒的大熊玩耍。 “早点睡吧,别熬夜了,明天还要去拍婚纱照呢。”萧姝送他出去时,瞥了眼他眼下的淡青,温柔地提醒道。 何斐然在门边立了几秒,全身绷得紧紧的,十指松开又拢紧,似乎想做什么,最后却生生忍住了,转过身,步履匆匆。 次日,天朗气清,暖风和畅。 两人拍婚纱的地点,在海滨的英式古堡中,入目是蓝宝石般耀目的海湾,连带着附近一大片错落的建筑,都是许家和傅家共有的产业。 何斐然一连换了十几套西装,镜前的男人一身黑色,面容英逸俊朗,身姿利索挺拔,微拧的眉头漏出些许紧张。 在萧姝出来的那一瞬间,他的那份紧张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婆,你真美!”他看得微微失神,不自觉地嘆道。 要是她真是自己老婆就好了!何斐然暗暗想到,不知不觉在心底深处萌生的那个念头,变得越发强烈。 一望无垠的海滩上,绿地茵茵,何斐然搂着萧姝的纤腰,正在摆弄姿势。 高大的椰林下,海风簌簌拂过,扬起萧姝雪白婚纱的一角裙摆,无端多了几分仙气。 “表情放松点,姿势再亲密一点。”摄影师讨好地说。 该死!抱着她的时候,那盈手的温软,害得他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胡乱动了几下后,他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为防掉下来,萧姝立刻勾住了他的脖,垂眸凝望着他。 两人之间只隔着十厘米的距离,一束金色的日光透过中间那道缝隙,使得两人的脸都蒙上了淡金的光晕,朦胧仿似在梦境里。 她的面颊姣美而圣洁。 何斐然喉结滚动了下,耳畔摄影师的语声渐渐模煳。 他情不自禁低下头,借着公主抱的姿势,吻住了她,就像他昨晚离开时想做的那样。 唇瓣覆上的剎那,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激动地打了个哆嗦,却用更强势的姿态,笨拙地吻着她。 萧姝眼角余光扫了眼某个方向,将手指插.进何斐然的发中,乖顺地回应着他。 不远处的露天平台,和底下人说着话的傅成瑀,不经意地一瞥,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那一身洁白婚纱的年轻女人,正勾着另一个男人的脖子,任他动情地吻着她。 两人唇齿缠绵,肌肤相贴,久久地没有分开。 所有的想像,都不及这一刻来得真实刺激。 傅成瑀脸上的笑骤然消失。 一声细微的咔嚓,他掌心的玻璃杯竟被捏碎了,碎片刺进掌心,殷红的血汩汩而出,混了猩红的酒液,染透了他的袖口,滴滴答答,落了一地。 第67章 傅成瑀眼底一片晦暗流光, 深不见底。 手下人吓了一跳,慌忙靠近给他消毒清理,他却压根不让他们近自己的身。 他立在栏边,半低着头,一圈一圈地包扎, 全程仿佛不知道疼似的,眉头都没微微皱一下。 脸色喜怒莫辨。 过了良久, 他才盯了被吓得噤若寒蝉的下属们一眼,低咳一声, 淡淡道:“走吧。” 一上车, 他虚阖着眼,沉默不语。 满脑子都是那张嫣润美丽的脸, 标緻的五官一寸寸放大,连莹白肌肤上的细嫩绒毛,都毫髮毕现。 她娇脆的语声,轻快的笑声,在他脑海中起起伏伏, 反覆刺激着他的神经。 她曾经带给他那么多快活,甚至还救过他的命。那样的快活,后来再无一人赠予他;那样奋不顾身的爱,他也再未遇到过。 他曾经, 在对她最上心的时候, 也是想过她身披洁白婚纱, 和他携手步入婚姻殿堂的那一天的。 只是那样的念头太单薄, 虚无缥缈,后来谢雅芷一回到他身边,他就轻而易举地放弃了她... 不过是个替身而已! 傅成瑀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强抑着那股莫名的懊丧和恼怒,从恍惚中回过了神。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是谢雅芷打电话过来,邀请他参加她新品发布会的。 他轻描淡写应了声好,声线微微沙哑。 转眼到了发布会这天,现场布置得十分盛大,布景如梦似幻,镁光灯涌动如潮。
第91页 随着模特身上每一套新品的展示,t台两侧嘉宾席和媒体区立时爆出雷鸣般的掌声。 发布会刚刚结束就登顶了微博和推特头条,#青年设计师之光yass xie#的话题被刷到热门第一。 连一向吝于言辞赞美的cecilia,以及好几位挑剔的时尚圈女魔头,都对这次发布会赞不绝口,预言这次新品将掀起新一季的时尚潮流。 谢雅芷扬眉吐气,笑容满面地挽着傅成瑀的臂弯,开始接受媒体採访。 几个专业提问过后,有记者笑问: “每次yass的发布会,都少不了傅总的身影,两位恩爱多年,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谢雅芷偏过头,殷殷望着傅成瑀,娇嗔道:“这得看咱们家成瑀的意思!” 这话回应得暧昧,看来是好事将近了! 记者见机起闹,一个个地开始追问结婚时间和婚礼细节。 谢雅芷娇羞地涨红了脸,就在採访现场气氛发酵到高潮的那一刻,傅成瑀推开了她的手,缓缓说: “我想大家误会了,我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那张隽逸的脸分明带着笑,吐出的字眼却狠绝无情。 空气仿佛凝滞住了,方圆几米范围内鸦雀无声。 谢雅芷尴尬得要命,所有准备好的措辞都被堵在嗓子眼里,难受得令她无法喘息,过了好几秒她才又挤出笑容,开始打圆场给自己挽尊,将话题转回了发布会上。 “很荣幸得到青年设计师之光这个title,也很荣幸这一季的设计能得到这么多专业人士认可,我会坚持独立创新,尽我微薄的力量,努力带领yass走向国际化...” 谈到未来的畅想,谢雅芷再不见方才的窘迫,笑得落落大方,对着诸位记者侃侃而谈。 最后排忽然传来一阵嘘声。 谢雅芷被打断,不悦地抬起头,只见那个刚刚嘘了她的记者冲上前,高声问道: “yass这一季的新品刚刚被指认抄袭,miss xie你怎看待这件事?” 谢雅芷怔了下,须臾恢復如常。 蠢货就是蠢货!一个是国内设计师行业的冉冉新星,一个是连实习期都没过的菜鸟设计师,这样的抄袭指责,纯属登月碰瓷,实在不自量力! 萧姝那女人凭什么觉得业内的人会相信她?现在在网上哭诉自己被抄袭,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最多不过博得几个脑子有坑的网友同情罢了,过两天自己趁机买波水军刷好感,既表现出了专业和胸怀,又能逼得那女人在业内无立足之地。 谢雅芷越想越得意,笑得云淡风轻,“我想大家误会了,像我这样有一定知名度的设计师,肯定会招致小人的妒忌。”她顿了顿,揉揉太阳穴,端出一副无奈的模样,“不瞒大家说,在发布会召开前,我还遭遇到同行新人的诋毁,”她坚强地笑了笑,“但我相信,邪终究不能战胜正。” “我原本想给行业内的新人留点面子,毕竟在这个行业熬出头确实不易,但事到如今,我不能不向大家坦白真相。” 她说得煞有其事,众记者七嘴八舌地发问。 “你口中的小人是谁?” “你的意思是你被人诬陷抄袭吗?” 那个嘘了她的记者大笑道:“难道你是说t品牌的设计师在2010年穿梭到现在,抄袭了你的作品吗?” 众记者一愣,随即哄堂大笑起来。 谢雅芷心口一跳,她的助手匆匆赶来,急得额头直冒冷汗,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 宛如惊雷炸裂,惊得她眼前溅起白茫茫的光! 谢雅芷立刻夺过手机,才看了一眼,她浑身开始发抖,手指软得连手机握不住。 全网正在推送她抄袭t品牌的新闻,每张对比图都是一张打脸图,凿凿有据,铁一样的事实。 “miss xie,这季yass高定系列与摩洛哥t品牌的2010年经典款相似度达到80%,请问怎么解释?你承认抄袭这个小众品牌吗?” 对上记者们咄咄逼人的质问,以及傅成瑀深潭般幽冷的眼神,谢雅芷脸色惨白,唇上没了半分血色,踉跄后退了几步,记者们纷纷追上来,不停地拍照片质问她。 “我没有抄袭,这是构陷,是...”谢雅芷被镁光灯刺痛了眼,脑子里一片空白,沙哑着无力地辩驳,正要脱口而出真相,又生生将后半句咽回了喉咙。 说是萧姝构陷她么?身边的这些人,除了傅成瑀,估计没人知晓萧姝是谁... 记者推挤的动作越发疯狂,眼看现场即将失控,傅成瑀的保镖立刻围上来,将谢雅芷塞进了车里。 谢雅芷颤得越发厉害,她扑到傅成瑀怀里,泣不成声地说: “成瑀,你相信我,我没有!是她!都是萧姝想要报復我,故意败坏我的声誉。” 谢雅芷哭得睫毛上湿漉漉的,肩膀一抽一抽。 傅成瑀按着她才坐下,她立刻死死抓着他的袖,哭得梨花带雨,伤心至极,朝他语无伦次地哭诉着:“是萧姝故意陷害我。她上个月来ge工作室实习,没人肯带她,我见她可怜,忍不住好心带她。这段时间我为新品发布会忙得马不停蹄,她主动开口帮忙,却故意用t品牌的设计图算计我...” “成瑀,她是故意勾搭你表弟,她...她就是不想我和你好过!”谢雅芷摆出最好看的角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眼朦胧地望向脸色淡漠的男人。 她的泪水染湿了他受伤的掌心,浸出一种分明的痛。 明明是漏洞百出的话,傅成瑀却一句质疑都没有,反而点点头,语调是难得的温和,“别担心,我会帮你搞定她!” 温和的近乎渗人,若是此刻看清他的眼眸,就会发现那处黑幽幽的深处,窜起了簇簇火苗。 傅成瑀忽然意识到,他心中多日来的憋闷和阴郁,终于找到了宣洩口,他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去找那个女人。 这让他莫名的欢喜,几乎欣喜若狂,无法自制的情绪。 谢雅芷没意识到他的不对劲,她哭得昏昏沉沉,最后在车里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傅成瑀早就不在了。 车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天色已暗了下来。 ge办公大楼的停车场中,萧姝正在接何斐然的电话。 “约我吃饭?今天这么早就下班啊?”萧姝指尖轻叩方向盘,声音透着隐隐笑意。 “鸣新那片的收购项目,我下午已经交还给大哥,现在我闲人一身轻,怎么样?美丽的萧姝小姐,愿意和我共进晚餐吗”那头的何斐然笑嘻嘻地问。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傢伙!要是没有监听何文清的办公室和座驾,保不齐这傢伙还在哭鼻子。 至于鸣新的收购项目,萧姝轻笑了两声,她等着看一出大戏呢! 想起发布会,萧姝心情愉悦,饶有兴致地说道:“好啊,荣幸之至!” 才出停车场右转,昏暗的雨幕中,一辆陌生的车挡在她前面。 傅成瑀下了车,一身黑色风衣,身姿峻拔,透着几分萧索,整张脸孔隐没在漆黑雨伞下。 水花在地面一朵朵溅开,他独自撑着伞,淌过浑浊的泥水,站在她驾驶座边,轻轻敲了敲窗。
第92页 萧姝缓缓摇下车窗,抬眼望他时,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们谈谈。”傅成瑀的脸几乎融入暮色,面色看起来淡淡的,五指却暗暗攥紧了伞柄。 “傅总,我和你好像没什么可谈的。”萧姝漫不经心地斜晲他几眼,红唇轻启,把玩着指间一缕捲髮。 傅成瑀唇线紧抿,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萧姝偏回头,正视着前方,开始打方向盘,端出要绕开前面那辆车的架势。 随着车窗摇起,那张娇面的轮廓一点点被茶色玻璃淹没。 车胎滑动,眨眼间溅了傅成瑀半身泥水,他浑然不觉,忽然丢开了伞,沿着车窗飞快擦过,抵在了她的车前。 第68章 车停了下来。 萧姝的手指从方向盘滑落,抱臂在胸前, 冷冷盯着对面的男人。 隔着一道雨珠聚成蜿蜒涓流的挡风玻璃, 他的面容越发模煳。短暂的对视后, 他忽而移开几步,抵在了左前方的车灯处。 “萧姝,三年没见, 没想到你这么歹毒!”他黑眸沉沉,宛如暗无边际的深海。 萧姝挑了挑眉, 目中溢出一丝古怪情绪,她并非是觉得生气, 而是面前这男人实在太好笑了。 这样轻怠近乎挑衅的表情,立时激怒了傅成瑀,明明沖刷着裸露皮肤的雨水冰凉,他浑身却似燃起了一团火,烧得他面上泛起浓重的厉色。 “她诚心待你, 你却这样算计她!三年了,难道你还对当初的事情耿耿于怀?”他双颊肌肉微微抽搐,声音听起来愤怒极了。 顿了下, 又愤声道:“当初是我选择了她, 有什么你冲着我来, 你伤害一个无辜的女人干什么?她做错了什么?值得你这样处心积虑地去报復?” 傅成瑀居高临下地睨着萧姝, 呵呵冷笑了几声。 “像你这样贪慕虚荣心机深沉的女人, 根本不配做何家的儿媳, 你以为替斐然生了个儿子就可以高枕无忧, 享尽荣华富贵?我告诉你,那是你做梦!斐然现在还年轻,不知世事险恶,等他看清你的真面目后,一定会跟你离婚! 他气势汹汹,投向她的两道笔直目光里,汹涌着愤怒和鄙夷。 萧姝蹙眉,以一种奇异的眼光打量着他,却没说话,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傅成瑀紧了紧拳,愤怒地质问:“怎么,被我说中不敢开腔了?我真没想到你这么狠!你搞出这么多事,不就是嫉恨雅芷,想报復我么?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只要我一句话...” 就能让你滚出海城! 傅成瑀却说不下去了。 萧姝摇下车窗,雪白的肘撑着玻璃,冷眼看了他两秒,淡淡移开视线,笑了一笑,“傅总,说完了?” 她面容淡然,眉眼间不见半分波澜,说话时抬起手,将半边垂散的捲髮捋到肩后。 轻描淡写中透着几分慵懒。 完全无视了他,无视了他剑拔弩张的姿态。 傅成瑀怔住了。 萧姝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双手扶住方向盘,发动机的震动声立时响起。 在车启动的前一秒,雨中的男人攥紧了双拳,侧过身,一个箭步,挡在了萧姝正前面。 他微微俯身,被雨淋得发白的指一点点摊开,双掌抵住了车的前盖。 傅成瑀的风衣已被雨水浸透,湿漉漉的头髮正滴着水珠,他浑身狼狈不堪,宛如一头刚刚经歷鏖战的勐兽,却分毫不肯退让,死死地拦住了她。 薄如轻纱的暮色中,驾驶座的车门被推开,先是红色的伞,然后是红色的高跟。 萧姝下了车,一步一步朝他走去,在距离他半米远时,定住了。 她从脖颈到脚踝,一身火焰似的红,面容姣美,身姿窈窕,立在昏淡的雨幕中,绵长的雨丝斜飞而下,淋湿了她膝前的裙摆,雨水沿着白皙纤瘦的膝盖滚落。 傅成瑀的目光顿了一顿,那张氤着怒色的俊脸,显出了一丝迟疑。 他起身,不动声色地挡了下拂来的雨丝。 萧姝单臂抱在胸前,视线一寸寸从他面上滑过,饶有兴致地问:“傅总最近手头紧?” 傅成瑀愣了下,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萧姝嘲弄地勾起唇角,“不是手头紧的话,怎么会想到碰瓷这招?” 傅成瑀眼底的光亮,鲜明的怒意也好,晦涩的心疼也罢,瞬间全都黯淡了下去。 她就这么不愿意看到他么?他只是想和他平心静气地谈谈而已,她却压根没有和他交谈的意愿,不论他吐出多么难听的字眼,她都木头似的无动于衷。 她不是最爱他的么?难道她对他那些慕爱都是假的?明明当初她那么喜欢和他在一块儿,可现在,她怎么可以若无其事地无视他,和另一个男人过得这么恩爱? 傅成瑀心底倏然涌出一阵恐惧,裹挟着铺天盖地的失落,如夜潮般汹涌而来,几乎令他无法唿吸。 他面上的变幻莫测,尽收萧姝眼底。 她从上至下地打量他几眼,懒洋洋地笑道:“我呢,和傅总你之间无话可说。早知你现在这样不要命,当初我就懒得豁出性命去救你了!” 听到这句,傅成瑀的心忽然就刺痛了起来,仿佛针尖细细密密地扎着他的心肺。 被禁锢的往事尽数涌上头顶。 最初他对她是没什么耐心的,不过小猫小狗似的宠着而已,然而在两人出双入对的第三个月,他遭遇了一次意外,对傅氏拆迁项目补偿不满的一个歹徒,偷偷潜进酒会现场,接近他时,掏出匕首朝他刺了过来。 变故来得太突然,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电光火石间,是萧姝替他挡了那一刀,她唿吸虚弱,浑身是血地瘫软在他怀里。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为他这么奋不顾身过,他那时是极感动的,在她手术完出院后,两人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 可他到底是没逃过谢雅芷这个魔障,她带给他那么深的感动,可临上最初印在心底的那段青涩记忆,却输得一败涂地。 傅成瑀脸色渐渐颓败,袖下紧攥的双拳开始颤抖,剧烈地痉.挛着。 对上萧姝湛亮得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美丽双眸,他无地自容,朝后趔趄了几步,撞上了自己那辆车的后车厢。 沉钝的一声撞击,他却浑然不觉疼,这点身体的痛,和他心底翻腾的灭顶痛苦比起来,实在太不值一提了。 萧姝的手机在响,她转过身,边接电话,边返回驾驶座。 “老公你这么快就到了?我路上耽误了点时间。“ “喔,有人想碰瓷,事情已经解决了。” “别担心,你不用特意过来接我,我预计还过十五分钟就到。” 她语声绵长,声腔里透着不经意的甜蜜,一字一句,随着冰凉的夜风,隐隐传送到他的耳畔。 真冷啊! 傅成瑀抬起头,目露无法再隐忍的痛苦,怔怔看着萧姝扬长而去,车轮疾驰驶过,溅了他一脸混浊的泥水! 见证了傅成瑀纠缠萧姝全过程的司机,瑟瑟发抖地拾起伞,罩在了一动不动的那道人影头上。
第93页 “傅...傅总。”司机吞咽着口水,艰涩地唤道,鼓起勇气扶住傅成瑀,将湿漉漉的男人塞进了车里。 当晚,淋了雨的傅成瑀开始高烧,他却坚持不肯去医院,躺在燕筑里两人睡过的那张大床上,烧得面红耳赤,沙哑着嗓子,几乎一整夜都在唤萧姝的名字,守在床边的司机饱受折磨,恨不得把自己耳朵刺聋。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上升30%。 绵绵阴雨一直没停,接连好几天,电视里都在播放颱风即将登陆的新闻。 坏天气并没有影响到萧姝的好心情。 自从抄袭事件爆发,谢雅芷被各路记者追赌,压根不敢再在公众面前亮相,后续经过网上几轮扒皮后,她被钉在抄袭的耻辱架上,名声彻底烂透了。 ge工作室宣布将她开除,yass最新系列遭到业内全面封杀,更糟糕的是,t品牌也对她的抄袭行为发起了国际诉讼。 这是毁灭性的打击,註定了谢雅芷在这个行业内再无法翻身。 原本谢雅芷对傅成瑀还抱有极大的希望,可那天之后,她压根找不到他人,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她终于明白,他说帮她搞定,只是敷衍她而已。 可她实在不甘心,给许多曾和她关系亲密的业内人士打电话,无一例外的都没有接,或者接了听到声音马上挂掉,而被她视为最后希望的cecilia,却把她给拉黑了。 萧姝扫了眼谢雅芷空荡荡的办公室,唇角缓缓勾起一丝冷笑。 外头这场大戏落了幕,接下来该轮到家里那场大戏了。 颱风登陆的那天,大家都早早回了家。 吃完饭,于梦胧抱着小宝去洗白白,何文清夫妻正要回房,却被老头子给叫住了。 “鸣星的收购,谈的怎么样了?”老头子靠坐在沙发上,淡淡地问,脸色喜怒不辨。 何文清笑得如沐春风,“爸,我正想跟您汇报这件事!”顿了下,瞥了眼对面的何斐然,得意地抬起了下巴,“最后那几个业主都已经谈拢了,愿意将他们手里的单元出售给何氏。” 何斐然脸色乍然一变,目光沉了沉。 明显吃瘪不爽的表现,落在何文清眼里,只觉浑身上下每一次毛孔都舒坦了。 呵!这个弟弟到底城府太浅不堪重用,这就沉不住气了?要是他知道是自己设局让他去收购鸣星,会不会气得半死? 何文清强压下心头得意,恭敬地望向老头子,只等着他出声夸奖。 “价格方面呢?”老头子又问,语气听起来很随意。 何文清眼底掠过一抹精光,笑着说:“比上个月的市价高出20%。”他顿了顿,端出惭愧的模样,“原本这项目该斐然负责,也怪我这个做大哥的思虑不周,让他初进公司就挑这么重的担子,结果差点...” 见老头子脸色有了细微变化,何文清挺直腰板,趁热打铁地说:“说来也不全怪斐然,这个项目确实太棘手了,能以现在的价拿下,还是我亲自跑了好几趟去找业主们谈,那几个业主固执得很,原本是拒绝见宏发的人的。” 麦琪坐在边上,笑盈盈地附和着:“是啊,爸爸,为了这个项目,文清最近可是风里来雨里去,老辛苦了,看得我都心疼!” 甭管私底下怎么撕破脸,这会子定然是要一致对外的。 何斐然回来后着手的第一个项目就办砸了,最后还要他大哥来给他擦屁股,这样糟心的表现,落在老头子眼里,怎么可能再让他接任宏发地产? 老头子虚阖着眼,一时没说话。 对面的何斐然眼观鼻鼻观心,也沉默着,手慢慢移到萧姝腰际,握住了柔软温暖的手。 片刻后,老头子睁开了眼,清明的目光掠过何斐然,最后定在了何文清脸上。 何文清激动地绷紧身体,宛如嗷嗷待哺的婴儿,对上了老头子的视线。 老头子脸色看起来很严肃,他是不是心中已有了计较,要宣布宏发地产全权交给自己来打理了? 何文清欣喜若狂。 高拱的落地窗外,此刻狂风大作,泛黄的枝叶被颳得七零八落,连漆黑铁质的路灯杆都开始剧烈摇晃。 这深阔大厅里的水晶吊灯,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映照得老头子脸色越发沉冷了。 “这就是你干的好事?”老头子腾地站了起来,抄起身后一叠文件,朝着何文清的额头掷过去。 何文清和麦琪都被老头子的突然发作吓了一跳,对上那张震怒的脸孔,不由打了个哆嗦。 白纸黑字,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只低头看了一眼,何文清浑身僵住,瞳孔剧烈收缩。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你以为我老煳涂了是吧,竟敢这样来煳弄我!你提前收到内幕消息,趁机买下那几个单元,到鸣星项目收购时坐地起价,先算计你弟弟,然后敲诈公司一大笔,真是好计策,做宏发集团的蛀虫,肥你何文清自己的腰包!”老头子噼头盖脸道,一字一句,冷厉无比。 何文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慌乱地跪到老头子脚边,“爸,你信我!我在公司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手中过了多少项目,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损坏公司的事,是有人算计我,想要逼我离开公司!” 他扭过头,怒目圆睁,死死瞪着对面的何斐然,“是你!是你想把我踢出局,故意陷害我是不是?我只有你一个弟弟,你怎么能这么丧心病狂害我?” 何斐然抓紧了萧姝的手,脸上适时地流露出茫然和受伤的神色。 老头子一脚把何文清踢开,指着他的鼻子叱道:“你还有脸怪你弟弟?我实话告诉你,这件事和斐然半点干系都没有。昨天他还找我谈话说要我把宏发交给你打理,兄弟两个齐心将公司做好!你就是这么报答你弟弟的?” 何文清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老头子闭了闭目,不容置疑地说:“从明天起,你不用去公司了!” 一锤定音,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大家各自回房,何斐然初初还很平静,澡沖了一半,忽然随手裹上浴巾冲出,一把将萧姝抱了起来。 “我...我真的赢了?”何斐然的眼眸水漉漉的,泛着点儿懵懂之色,扬起的笑格外孩子气。 萧姝笑着点点头,推了把这具火热坚实的身躯,没能推开,他反而将她拥得更紧了。 “老婆,谢谢你。”他定定望她,声线微微沙哑,喉结上下滑动了好几下。 是萧姝监听了何文清,他才知道背后的大哥算计。又是萧姝在掌握证据后提醒他,要他将证据转给与何文清不对付的项目总监,然后以进为退,在老头子面前故意示弱,最后他才能干干净净打赢这场仗。 这样的智谋,不仅让他心悦诚服,更是让他心中的爱慕达到了顶峰! 他的眸光越发缱绻,含了炽热的温度,抵着她的胸口噗通噗通直跳。 就在萧姝开口的瞬间,他捧住她的脸,衔住了她的唇,将她所有的话堵回了喉腔。 “和我在一起吧!我会好好照顾你和小宝的。”
第94页 一个天旋地转,她陷入柔软的被褥中,那张英俊的脸孔一寸寸贴近,语气温柔无比。 第69章 萧姝抬起手臂, 勐地一个翻转, 单膝压制住何斐然,将他的双手箍在了身后。 动作利索无比。 嗷嗷的叫声立刻响了起来。 "何先生, 我相信你是一个有契约精神的人,陪你上床可不在我的义务范畴内。”萧姝抹了下被他吻得红馥馥的唇, 语气淡淡的。 “我...我是认真的。萧姝,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何斐然疼得额头沁出了冷汗,扭过头,咬着牙, 定定地望她。 方才眸光里的缱绻,已被一种更深沉的情绪取而代之。 萧姝松开了他, 跻鞋下床, 却被他扑过来, 抓住了手腕。 她回眸的剎那, 他明显瑟缩了下,却死死抓着不肯放手, 还轻轻摇了下她。 “我年轻, 长得帅, 身材好,又有钱, 感情专一, 关键我...我还器.大活.好, 你看不上我哪一点?我改, 我全都改!”他委屈巴巴地问。 萧姝双眸微微闪烁,心道谁叫你不是我的攻略对象呢? 她笑了笑,安慰地捋了下他乱蓬蓬的发,“你挺好的,不过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何斐然眼底掠过一抹黯然之色,转瞬即逝,他闷闷地问:“是小宝的亲生爸爸吗?” 萧姝笑而不答。呵,怎么可能是傅成瑀那个渣渣? 何斐然忽然就握紧了她的双手,明亮的目光里满溢着渴盼,“我...我可以装作不在意的,你能不能多看看我,多喜欢我一点?” 萧姝还来不及回答,随着屋外一声轰鸣似的巨响,所有的灯立时全部熄灭,整栋楼一片黑暗。 那是颱风在近处的海岸登陆时发出的咆哮,整片区域开始停电停水,陷入了瘫痪之中。 今晚家里是没办法住了! 紧急商量后,一家人决定住酒店,距离此处最近的五星级酒店有两家,都是傅氏旗下的,于梦胧在东区那家有专属的总统套房,何斐然却想去西区新建不久的那家。 大家兵分两路,萧姝正要去抱睡眼朦胧的小宝,小糰子揉了揉眼,侧过小身子,朝于梦胧张开小胖手,“奶奶抱,宝宝要奶奶抱!” 于梦胧立刻乐得合不拢嘴,抱起胖嘟嘟的小傢伙,笑呵呵地安抚萧姝,“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经过何斐然身边时,小宝在他嘴角亲了下,朝他眨了眨葡萄似的眼,蹭到他耳朵边上,奶声奶气地说:“爸比要加油哟!今晚和妈咪一起睡。” 何斐然先是目瞪口呆,片刻后,心底涌出的勇气仿佛迸射的岩浆,将他整个人灼烧了起来。 儿子都这么说了,他今晚要是不抓紧机会鼓掌,那还算个男人吗? 给自己打完气,何斐然立刻躲到信号好的空旷处,开始拨电话给西区的酒店,交代房间怎么浪漫怎么布置,他何二公子不差钱! 他磨蹭的这阵儿,于梦胧带着小宝早出发了。 酒店今晚人满为患,上电梯时于梦胧恰好碰到一个老姐妹,才闲聊几句,手里牵着的小宝不见了。 于梦胧心乱如麻,惊出了一身冷汗,刚紧急联繫了保卫处,正焦头烂额来着,远远地瞥见傅成瑀正朝这边走来。 “成瑀,我把小宝...小宝弄丢了!”她抓着傅成瑀的袖口,顾不得维繫自己的贵妇形象,语无伦次地哭诉。 那个曾经咬了他的小东西? 傅成瑀眼眸微沉,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轻声应了一句,“我立刻安排人帮您去找。” 说是安排人去找,实际上他自己也在帮忙找,找到的时候,小傢伙正躲在一株伞状灌木下,怀里抱着小小的一团雪白,嘴里念叨着什么。 傅成瑀将他抱了起来,小傢伙怀里的团绒子喵喵了几声,探出娇嫩的小脑袋。 是只通体雪白的小猫。 见傅成瑀盯着小猫看,小宝立刻伸出胖乎乎的手臂,紧紧捂住了小猫。 “坏人!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他白嫩的小脸涨得通红,奶凶奶凶地嚷着。 中庭的雨水快没过人脚踝,傅成瑀任他在怀里不安分地扭着,将他抱得更高了些。 “呜呜呜,坏蛋!欺负我妈咪,又欺负我!我要奶奶!我要奶奶!”小宝眨了下眼,吧嗒一下,晶莹的泪滚了出来。 傅成瑀眯了眯眼,带着命令式的口吻:“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哭!” 小宝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半张着小嘴抽噎,“坏人,我讨厌你!我要我爸比,我要我爸比揍你!” 已经走到监控室外的傅成瑀脚步一顿,气极反笑,唇角抽了抽,反问道:“臭小子,找到你救了你的人是我,你爸比又在哪里?” 小宝愣了下,兀自擦了擦眼泪,“我爸比和妈咪在一起!”顿了顿,傲娇地挺着小胸脯,“爸比在陪妈咪睡觉。” 傅成瑀的笑容僵滞在嘴角,他不说话了,默默将小宝交还给坐立不安的于梦胧,心不在焉地听于梦胧絮絮叨叨斐然和萧姝去了西区酒店的事。 他走进监控室,松了松衬衣最上的两颗扣子,点了支烟夹在指间,命令手底下人把西区酒店的监控调出来。 熙熙攘攘的前厅里,他一眼就捕捉到了萧姝的身影,她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何斐然怀里,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电梯。 倒回来重复看了三遍后,傅成瑀只觉浑身的血脉偾张,一种灭顶的愤怒涌上了他头顶。 一想到今晚即将要发生的事,他心底的冲动如狂怒的雄狮,已然冲出了理智铸就的囚笼。 不论他们在何家如何,他决不允许他们在他的地盘上床!决不允许! 他闭了闭眼,心头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痛得他几乎无法唿吸,连菸头的灰烬烫到手指都浑然不觉。 傅成瑀随手丢开菸蒂,狠狠踩了几下后,脸色沉冷,夺门而出,任是司机苦苦哀求,都没能拦住他。 外面狂风暴雨大作,除了那唿啸着,疯狂扫荡每一个角落的颱风,再无半点其他响动。四下里一片昏黑,今夜的海城宛如一座死城。 马路上没有人,也没有车。 傅成瑀的车才摇摇晃晃开上路,就被宛如暗夜巨兽般的颱风给彻底吞噬了。 路面的暴雨已没过大半车胎,他却嫌司机开得太慢,自己坐上驾驶座,赤红着双目,咬紧牙关,沖入了重重雨幕中。 傅总疯了! 司机擦了擦额头不住滚落的热汗,默默在心里祈祷着,祈祷自己还能见到明天的晨光! 西区酒店内,刚沐浴完的萧姝靠在床头,姿态十分慵懒,随手翻着一本杂志。 房间里的布置如梦如幻,靠窗的案上摆满娇艷欲滴的鲜花,连高高低低掠过的灯影,都透着无法言说的浪漫。 外面的沉闷雨声被隔绝,四下里很静,唯有里间的水声哗哗啦啦,那是何斐然正在沖澡。 她今晚同意与何斐然来西区这家酒店,原是打算订两间豪华大床房,结果对方说什么今晚人满,只剩下一间了,别的双床房啥的也没有。她半信半疑,被何斐然连拖带哄拉了进来。
第95页 进这间房的一剎那,萧姝就知道自己被骗了,何斐然这小骗子,是打算今晚和她鼓掌吧!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以她的武力值,只要她不愿意,没有人可以逼她。 里间的玻璃门开了,何斐然沖了出来,身上松松地裹着件睡袍,头髮尖尖微湿,像只小奶狗似的跪坐在床边。 “老婆。”他慢吞吞地朝她挪动,动作小心翼翼的,唯恐她又突然发作制住他。 “我们...”萧姝抬眸盯了他一眼,樱唇微动,只吐出了俩字,目光里忽然涌出一丝古怪。 后半句的“不行”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就在刚刚,小仓鼠脆萌萌的声音响了起来。 “请与何斐然周旋,等待支线任务发布。” 说完立刻蜷着圆滚滚的身子,将头埋了起来,不敢正视萧姝杀气腾腾的眼色。 不过须臾,萧姝回了魂,手指抚上何斐然的肩胛骨,温柔地笑了笑,“还早着呢!咱们先喝点酒吧。” 天啊!老婆这是答应自己的意思吗?是她感受到自己的诚意,终于被自己打动了吗? 何斐然面露喜色,一颗小心脏狂跳,立刻爬下床,按照萧姝平时的喜好,点了好几瓶酒。 萧姝指尖晃着酒液,轻抿了几口,小仓鼠提醒她:“傅成瑀过来了。” “知道了。”萧姝放下酒杯,唇角嘲弄地勾起。 何斐然喝得多,这会儿双颊已微微发红,他微醺着眼,将她圈入了怀里,下颌轻轻磨蹭着她如瀑布倾泻的捲髮。 他微微俯身,一手抚着她的脸,一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轻柔而动情地吻着她。 萧姝勾住他光滑的脖,无声地回应着他的吻,两人渐渐地滚到了大床上。 何斐然的睡袍滑落,露出壁垒分明的麦色胸膛,他单膝跪在她双腿之间,手轻轻抚上她睡袍的裙摆。 同一时刻,傅成瑀正朝着这间房大步走来,浑身被暴雨淋得湿透,头上身上的雨水滴滴答答,在地毯上蜿蜒出一条深色的水渍。 他双目幽沉,面色阴郁至极,脑海中迴荡着那句“他们二十分钟前点了三瓶酒”,心中怒海滔天,紧攥着的双拳,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门卡刷过却推不开,他在门外定了一定,气急败坏地飞起一脚,朝着那扇坚实的门踹了过去。 第70章 门终于开了条细缝。 何斐然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发, 探出了半张脸,面上透出不耐烦的表情。 任谁在这种关键时刻被打断, 心里都不会爽的! “表...表哥。”对上门外那张晦暗沉郁的脸, 何斐然敛了不耐,怔了一怔,扶着门框的手松开了。 傅成瑀的手从横斜里伸出, 带着湿漉漉的潮意, 将房门一把推开。 何斐然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开口, 傅成瑀堵在门口,上下打量他几眼, 语气喜怒不辨, “舅妈有事找你。” “这么晚了,我妈能有什么事儿?有事她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何斐然摸了摸后脑勺, 不满地嘟哝道。 “把他弄下去。”傅成瑀没有回应他的不满, 反而朝外淡淡吩咐了一句。 不远处的几个保镖立刻上前, 架住一脸懵逼的何斐然, 将他径直拖到了走道里。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放手!给我放手!”何斐然剧烈挣扎着, 一只鞋都挣脱了, 却是徒劳无功。 那些保镖压根不搭理他。 他拼命扭过头,瞪着傅成瑀,却见那目色阴鸷的男人转过身, 砰地一声, 重重合上了门。 沉钝的合拢之声, 在长廊里一圈圈漾开。 傅成瑀大步进来,流溢着暧昧气息的浪漫内室中,睡裙凌乱的女人腾地下了床,定在了床角,那双原本泛着迷离的漆黑眼眸,立时瞪得浑圆,仿佛一头受了惊的幼鹿。 她轻轻抿起了唇。 那双唇的唇线饱满,樱桃似的鲜嫩欲滴,此刻似被啜得微微肿了,有种受凌虐后的楚楚可怜之感。 视线下滑,那修长白皙的天鹅颈,也印了几个淡淡的吻痕,锁骨处的睡裙领口,新生的褶皱尚未抚平。 刺眼得让他想杀人! 傅成瑀集聚在心口的火气,腾地就窜了起来,火山爆发似的暴烈情绪直冲他天灵盖! 他霍然上前,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拽着她的腕子,俯身攫住她的唇,狠狠吻住了她。 甜美到不可思议的温软触感,带着微微的暖意,令他冻到冰凉发青的唇,几乎在剎那间恢復了知觉。 他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迫他想要索取更多,五指深深插.进了她浓密的发,舌尖反覆舔舐着她唇瓣的红肿,似乎以为这样就能掩盖掉另一个男人方才占据过这处美地的事实。 萧姝空着的那只手,不动声色抚上了他的后颈。 就在他紧绷的身躯放松下来的瞬间,她朝后仰去,屈膝抬起,勐然一个深顶,正中他双腿中心,他失去平衡,踉跄后退,半边后背狠狠撞在了桌角,倒了下去。 桌上盛满鲜花的花瓶晃了几晃,砸在他的额头,随即咕噜咕噜地滚落。 被砸中的那片额角,立刻鼓起一个包,他脸色发白,五官疼得都扭曲了,双手颤抖着捂紧裤.裆,蜷缩在地上。 萧姝皱着眉,目露嫌恶,掏出了湿巾,慢条斯理地擦着红肿的唇。 擦完后,她丢开那张湿巾,抱臂在胸前,冷冷地盯他几眼,嘲弄地了勾唇,“你有病?” 她的声调不高,声腔里的那股子嫌弃,怎么都掩不住。 傅成瑀颤巍巍地扶住桌角,勉强站了起来,一步步靠近了她。 “萧姝,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的声线嘶哑,那么高冷的一人,此刻的语气,却卑微近乎哀求。 “重新开始?”萧姝笑了两声,一脸不屑地道:“是你打算三了谢雅芷,还是你想给你表弟戴绿帽子?傅成瑀,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顿了下,她语声一肃,“就凭你刚才的行为,我可以告你意图强.奸的!” 一字一字,宛如冷刃刀锋割过他的心尖,留下一地血肉模煳。 傅成瑀紧了紧拳,喑哑着说:“去告我,随你怎么待我,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计较了。三年前是我对不起你,可我后悔了,我会好好补偿你,用我的余生去补偿你。萧姝,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在时隔三年后,再度吻住她时,他心跳如擂鼓,终于确定并肯定了自己的心意。 他放不下面前这个女人,他一直一直地深爱着她,只是在过去,他不肯承认这个事实,也不敢承认,自己早背叛了心中那段青涩的年少记忆。 他一直以为谢雅芷是他的心魔,可蓦然回首,这个曾被他视为无足轻重的替身的女人,才是他真正的心魔。 他的眼底,渐渐瀰漫起一层充血形成的蛛网状的血丝,使得他投向她的两道灼热视线里,多了几分戚戚和疲色。 “回到你身边?”萧姝扬了扬眉,忽地拔高了尾音。
第96页 她到桌边,兀自倒了小半杯酒,在他的注目下,嫣然一笑。 然后扬起手臂,将酒液全泼在了地上。 深红的液体朝着四面八方散去,不知为何,刺痛了他的眼。 “你若能让地上的酒,一滴不少地回到酒杯中,我便答应你,回到你身边。”她放下酒杯,不紧不慢地说着,眼底的讽色愈发分明。 覆水难收!覆水难收! 这无疑是对傅成瑀的一场凌迟。 他面上最后一丝期翼,终于也黯淡了下去。 萧姝嗤笑一声,再不看他,拿起手包,罩上了外套,径直出了房间。 滴!支线任务完成度上升40%。 “干得漂亮!”小仓鼠激动地拍着小爪子,喜滋滋地说。 “所以呢?438,支线任务到底是什么?”萧姝面无表情地问。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每次支线任务是保密状态时,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将虐恋情深演绎到极致!”小仓鼠答道。 “压根不用演,虐渣我最在行。不过,那不是和主线任务矛盾了?”萧姝诧异地挑了挑眉。 “不矛盾,过程要尽量虐,但结局要he。你知道的,现在读者都不怎么喜欢be。”小仓鼠循循善诱地提醒道。 萧姝意味深长地盯了它一眼,笑笑没说话。 一出电梯,何斐然立刻光着一只脚,冲过来扶住了她的肩 “老婆...你没事吧?我表哥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他急得像只红了眼的兔子,声线也在隐隐颤慄。 “没事,他打不过我。”萧姝轻描淡写地说道。 何斐然心口一跳,支支吾吾地问:“那你有没有把他...” 萧姝比划了下腹下,一脸坦然的无辜神色,“大概这里,也许会有点问题吧!” 何斐然瞠目结舌,不敢再说话了。 那最深的痛苦,最终留在了颱风登陆的那个雨夜。 三天后,傅氏官方微博宣布:总裁傅成瑀和前知名设计师谢雅芷分手。 同日,傅成瑀搬进了城南燕筑,一个人住在那里。 燕筑里萧姝的东西早被清理过一次了,这回的二次清理,勉强装满了一小盒子。 几张泛黄的线稿,几个拇指大的玩偶,几片裁剪过后的碎布,傅成瑀都留了下来,不准其他人碰,每晚睡前都要拿出来看看。 许多次司机去接他时,看见他蹲在已经枯黄的忍冬藤前,指尖夹着一片碎叶,许久都不开口说话。 他变得越发的沉默少语。 半个月后,傅成瑀飞去萧姝曾经待过近三年的那座城市。 他甚至找到了她曾经住过的一室一厅的老房子。 从外面看很破败,进了屋,生了锈的老式的窗,陈旧得褪色的地板,简单至极的摆设,尽收他眼底。 和城南燕筑的条件比起来,天上地下。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后,目光沉郁了下来,房东在门口瞅着,不安地嘀咕道:“我早说了,这屋子是再不出租的。” 手底下果断塞了一叠钱,那房东立时喜笑颜开地说:“这上一个租客,姑娘实在是个有福的,她当时来租房子的时候,一个人挺着大肚子,附近其他房东都不愿意租给她,我看她可怜,长得又本分,最后就答应了。结果没两年她就时来运转,有个又高又帅的男的经常来看她,那男的好像姓何,对她前头那个儿子特别好,我听说那男的还挺有钱的,家里开着房地产公司...” 傅成瑀深锁着的眉头,被一只无形的手逐一抚平,他紧紧盯着对面说得忘了形的房东,哑着嗓子缓缓问: “你是说,那孩子不是姓何的?” 房东以为他不信,一拍大腿,信誓旦旦地说道:“嗨,这楼上楼下三年,我还能不清楚吗?那姑娘搬进来一年多,才认识那姓何的呢!” 傅成瑀闭了闭目,再睁眼时,眸底闪烁着奇异的亮彩,他飞快出了屋,沉声吩咐着秘书。 “你去给我办一件事。” 那和他一模一样的灰蓝色眼瞳,高深的鼻樑,微翘的唇形,乍看是像何斐然,可若再细细瞧上几眼,却是更像他的! 一头亢奋至极的勐兽缓缓甦醒,似乎下一秒就会挣脱出他的胸腔。 这样无法遏制的亢奋,一直持续到了dna检测报告出现的那天,为了确保结果的精确度,他不仅想办法弄到了小宝的头髮,还弄到了何斐然的毛髮。 数据对比显示,小宝是他的儿子。 他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攥着那份报告,久久不肯撒手! 他当即决定,拿着这份报告去找萧姝。 他知道自己错了,也终于明白她不肯原谅他的原因,这次无论如何,他都要让她回心转意。 他们一家三口,合该在一起好好生活! 在他拐出燕筑的停车场时,后面一辆车无声无息跟了上来。 第71章 半个小时后, 傅成瑀进了ge会议室。 眉眼温和,唇畔噙笑, 端的是衣冠楚楚。 与从前的冷厉漠然判若两人。 在陪同的cecilia出去的剎那, 他倏然敛了面上的浅笑,定定望着对面的萧姝。 他的目光痴缠而炙热,其间的温度, 似乎能将人的皮肤灼出一片红痕。 萧姝指尖轻叩着桌角, 轻描淡写地瞟他一眼,语气淡淡的, “傅总,现在可是上班时间。” 他这样不管不顾冲上来, 吓了几乎所有人一跳, 他嘴里虽说着谈项目,可看这样的架势, 哪里是像来合作的? 纵然其他人窥不出端倪, 可cecilia心里估计和明镜似的! “小宝, 他是我...”傅成瑀的语气缓而沉, 这段话在他胸腔里酝酿了几百遍, 还来不及一字一字道出, 就被萧姝给打断了。 她眉心微微蹙起,朝他冷喝一声:“闭嘴!” 语调不高,却威慑力十足。 顿了一顿后, 她的视线掠过屋角隐蔽处的摄像头, 冷笑了两声, “小宝的事,你没资格知道。请你马上出去!你如果再敢来ge找我,我只能去告你性骚扰。” 傅成瑀终于也注意到那摄像头,他按捺住心头激动,讨好似的试探道:“那我们出去谈?” 见萧姝沉默,他不动声色往前移了半步,压低了声音说:“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可我毕竟是...我们好好谈谈,只要你同意,我答应你,以后我不会再来ge找你。” 鬼才会信你! 萧姝心底冷嗤一声,面上露出勉为其难的神色,在傅成瑀的一再恳求下,最后勉强点了头,和cecilia申请后,两人出去了。 “你不必对我这么抗拒,萧姝,小宝他是我的儿子,即便你不想让他认我,可我和他的血脉相连却是实实在在的,与其给孩子找个继父,在何家为小宝的尴尬身份担忧,何不回到我身边呢?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我会尽我所能去培养小宝,让他将来继承傅氏...” 傅成瑀的双眸微湿,眼瞳深处,泛着深邃如海洋般的灰蓝色。 他说得动情,萧姝却无动于衷,长睫低低垂着,覆下一片阴影,令她眼底的神色,看不分明。
第97页 傅成瑀慢慢靠近,声线低沉,带着砂纸摩擦过的那种沙哑。 “我曾做了许多对不起你的事,你恨我怨我是应该的,我只求你看在小宝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你要怎么报復我都没关系,只要你和小宝能回到我身边,让我尽到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 全无回应。 傅成瑀忽然想起,上次她说后悔救了他,他心中微动,放柔了嗓音问:“你告诉我,你要怎么样才会开心,才肯回头?我都答应你,我全答应你! 他作势抓住她的手,朝着自己脸上扇去,那一耳光狠狠刮过,他半边脸上立时浮起五个发红的手指印。 他仿佛不知痛,捧着她纤细白嫩的指,一根一根地揉捏着,轻柔地哄她,“这样行不行?是不是打痛你的手了?我这就去叫他们进来,当着你的面扇我耳光,打到你满意了为止,好不好?” 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语气。 萧姝扬臂一挣,退开几步,垂眸擦着被他触碰过的肌肤,淡淡地道:“打你?平白脏了我的手而已!” 轻描淡写的语气,却如一把尖刀,狠狠扎进他的心口。 她转过身,推门出去,在门口定了一定,扭过头睨他,嘲弄地勾起唇角,“傅成瑀,你真是让人噁心!” 门砰地一声合上,只余她清冽微甘的香水味,似还萦绕在他的身畔。 傅成瑀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面色岑寂,身形萧索,宛如一尊泥胎雕塑。 一墙之隔,跟了傅成瑀一路的谢雅芷,捂紧了自己的嘴,那张憔悴的脸上,迸射出浓烈的怨毒之色。 她听得心如刀割。 傅成瑀不是一直很冷傲霸道的么?他为什么会在那贱人面前,那般的低声下气? 若不是亲耳听到,她绝不相信他有这么卑微的一面。 更让她惊讶的是,那贱人的儿子竟然不是何家的种! 那个贱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谢雅芷心如死灰,又觉得愤怒极了,她闭了闭眼,立刻生出一个报復萧姝的主意。 在傅成瑀的脚步声消失后,她唇角动了动,无声冷笑着。 已入深秋,周末的正午,阳光微曛,有风飒飒拂过,庭院里的花木被吹得扑簌簌作响。 于梦胧在和萧姝聊婚礼的细节,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 麦琪撇了撇嘴,收了眼中的讥诮,笑盈盈地唤她们吃饭。 何斐然难得闲暇,带着小宝去游乐场玩,萧姝这两天受了凉,人不大舒服,就没跟着一起去。 这两个开心果不在,餐桌上的气氛沉闷了许多,萧姝草草吃了几口,一抬头,见麦琪将鱼汤往何文清手边推了推,同时捂了下嘴,别开了脸。 鱼汤浓白,滋味鲜美,麦琪却半口都没喝,甚至似乎闻不得那股味儿。 萧姝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喝汤。 吃完饭,各自正要散了,麦琪在餐桌下抬起脚尖踢了下何文清。 何文清站起身,叫住了老头子。 麦琪攥紧了袖中的dna检测报告,暗暗又推了把何文清。 对上老头子两道迟疑的视线,何文清咬了咬牙,语气很是郑重,“爸,最近我意外知道了一件事,想了又想,事关何家的血脉,必须得让你知道。” 自从被老头子撸了所有职位后,何文清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在外头花天酒地不着家,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也没继续与何斐然斗的志向。 麦琪找到他和他说了计划后,他一开始不大想参与,可架不住这女人到处堵他,在他耳边叨逼叨逼,还威胁他要把他性取向的事透露给老头子,他最后只好答应了。 眼下,手里虽有了证据,可他却摸不透老头子的想法,只得小心翼翼地看他的眼色。 “什么事?”老头子淡淡扫了他一眼,皱起眉头。 何文清看了看麦琪,又看看萧姝,顿了一顿,目中忽然流露着出离的愠怒,愤声道:“何嘉宝...他根本就不是斐然的孩子!” 平地一声惊雷! 于梦胧脑子里嗡地一声,整颗心被提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紧紧盯着萧姝,见她脸色淡然,心中才松了口气。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于梦拢细白手指攥得紧紧,扭过头,紧张地望向老头子。 老头子耸拉着的眼皮忽然睁开,清明的眸中掠过一抹厉色。 何文清被他盯得后背浮起一层虚汗,忙解释道:“原本我听说这件事,心里也是不信的,后来去验了下dna,才确定何嘉宝真不是咱何家的种,这事儿千真万确啊!” 麦琪立刻起身,将小宝和何斐然的dna检测报告递给了老头子。 老头子看了几眼,面色蓦地一沉,铁青着脸,盯着萧姝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 再不见半分从前的慈切,反而透出说不尽的森寒冷冽。 于梦胧哆嗦着拿起那份检测报告,看到判定结果时开始恍惚,眼前一黑,差点晕厥了过去。 苍天啊!她是做了什么孽?小宝居然不是何家的血脉? 这个女人,竟敢给她儿子戴绿帽子! 于梦胧脸色灰败,梆梆咳嗽几声,咬牙切齿地问:“小宝到底是你跟谁生的?你给我交代清楚!” 萧姝没说话。那张姣美面颊上,神色沉静如海,目光也很淡定,淡到令人隐隐心惊。 于梦胧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手指哆嗦着,指着她的脸,厉声质问:“我儿子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背叛他!你给我滚!滚出何家!” 麦琪佯装拦住于梦胧,在她背上轻抚几下,柔声劝道:“妈,您消消气,为了这种女人,多不值得。” 又斜着眼,上下打量着萧姝,冷哼一声,语声极度不屑,“哼,像你这种捞女我见多了,仗着有几分姿色,把那些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骗得神魂颠倒,我告诉你,你找错人了,何家还轮不到你放肆! 于梦胧听得更心塞,一口老血梗在喉管里,不上不下的,说不出话来。 何文清也正了脸色,大义凛然地劝道:“爸,于姨,斐然如今是宏发地产的总裁,身份不一样了,这种在外面私生活糜.烂、不清不楚的女人,本就不该带回家里,现在既然看清她真面目了,就该早点把她赶出家门才是!” 两口子一唱一和的,搭配十分默契。 夫妻俩已经知道,萧姝是不到两年前才认识何斐然的,那意味着,何斐然心甘情愿让这个孩子入了何家的族谱,并且和萧姝一起瞒着何家其他人。 呵,看来何斐然已经被这女人迷昏了头,无药可救了。 要是他们能怂恿老头子和于梦胧将萧姝和贱种逐出家门。 母子反目,父子成仇。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等着看这场好戏了。 老头子摆了摆手,发了话,让于梦胧立刻叫何斐然回家。 看样子,老头子是打算让萧姝和孩子今天就滚蛋了! 麦琪简直想拍手大笑,想到以后何家再没这两个碍眼的人,于梦胧也不敢再在她面前嘚瑟,她的心情就飞扬了起来。 萧姝的脸上,始终平静无波。
第98页 麦琪盯着她手指上那枚碧玺的戒指,扯了扯唇刺她,“这是何家每代儿媳单传的戒指,你这种在外偷人的女人,又有什么资格戴?”转过头,对着于梦胧说:“妈,你说是吧?” 话音刚落,麦琪得意地扬起下巴,蹬着双十二公分的高跟,扭腰朝萧姝走去,顺势要夺她的碧玺戒指。 哼!这明明是她这个长媳该得的,也就是于梦胧那女人偏心,死活不肯给她! 在距离萧姝一步开外时,探出的那只手被萧姝按住了。 “大嫂有了身孕,万事还是小心的好。”萧姝仰起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麦琪一愣,下意识地否认。 萧姝掏出一份诊断报告,很随意地递到麦琪手边,淡淡一笑,“这诊断书可乱放,大嫂还是收好为妙。” 麦琪脸色“唰”地一白,唇瓣失去了血色。 “老公,我没有,老公,你信我,这贱人含血喷人!”她立刻给自己辩驳。 何文清一个箭步上前,夺过了那诊断书,瞟了一眼后,一个耳光朝麦琪唿过去。 “你这贱.货,竟然敢给我戴绿帽子!”何文清气得脸颊涨红,双目怒睁,仿佛一头髮狂的狮。 他都一年没和麦琪做那事了,她怎么可能怀孕?她竟然敢给他戴绿帽子!!! 清脆的一巴掌,惊得老头子和于梦胧都怔了怔。 高跟鞋朝后趔趄,麦琪被撞了出去,肚子正好磕到了茶几的一角,随即跌在地上。 殷红的血从两腿间汩汩流出,染红了一大片。 “你竟然打我?你这个被男人骑.烂的混帐!”麦琪满手都是血,红着眼,哭喊得撕心裂肺。 何文清慌了神,立刻去堵她的嘴,她却哭喊得更加歇斯底里,挣扎着,一股脑儿全吐了出来! 老头子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能形容了! 被他视为接班人的大儿子,却在外面被形形色色的男人上;他精心挑选的名门闺秀大儿媳,却被包.养的小白脸搞大了肚子;经常把他逗得开怀大笑的乖孙,居然也不是何家的血脉! 老头子身子一晃,被于梦胧眼疾手快,扶住了。 他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临走时,在萧姝面前定了定,嗓音嘶哑,透着疲惫,“你今晚就带着孩子搬走,非我何家容不下你,是你对不起何家!” 一道峻拔的身影,如风般进了这厅,怀里抱着个困得软趴趴的小糰子,身后跟着沉默的傅成瑀。 “爸,她不能走!”何斐然一脸焦急,拔高了音量。 第72章 于梦胧一愣, 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随即气得捂紧了胸口, 恨恨道:“斐然, 这女人做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还留她在何家做什么?你可别犯煳涂!” 她愤怒的目光合了隐隐的痛惜之色,掠过何斐然的脸, 对上靠于他肩膀那张胖嘟嘟的小脸时, 顿了一顿,飞快移开了视线。 不愿再看, 也不忍再看。 何斐然定定看着于梦胧,想到她方才在电话里的哭诉, 不由轻嘆了口气。 “妈, 萧姝她没对不起我,我和她认识时, 她就已经有了小宝。小宝虽和我没血缘关系, 可我心里, 早把他当作我的亲生骨肉了!” 他声音沉而郑重, 两道温情脉脉的目光落在萧姝脸上。 任谁都看得出来, 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女人。 哼!没出息, 被这样不清不白的女人迷得神魂颠倒。 老头子盯他一眼,拉下了脸,双眸微微眯起, 目光犀利如鹰隼, 不悦地哼了声, 斥他:“何家还轮不到你来当家做主!” “爸,你怎么能这么专横独断?”何斐然急得眼睛都红了,口不择言地驳道。 老头子气了个前仰后合,噼头盖脸地骂他:“你现在是越来越有本事了!为了这么个女人,这么个来歷不明的野种,也敢来顶你老子的嘴?” 声腔里带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意味。 进来后兀自坐下,一直沉默不语的傅成瑀,忽然站起,转了转手腕,提步朝老头子走去。 “舅舅。”他定在老头子面前,声线低沉磁性,透着微微的冷意,如冰镇过的啤酒。 “小宝不是什么来歷不明的野种,他,是我的儿子。”傅成瑀一字一顿地说,尾音一点点扬起。 老头子惊得后退半步,脸色变幻莫定,颤抖着嗓音问:“你...你说什么?” 傅成瑀抬起下颌,形成一个俯视的角度,带着十足的威慑力,声线沉沉,语气也沉沉。 “小宝,他是我的亲生儿子。” 语落,厅内一片死寂,只余彼此间的唿吸声,有频率地起伏着。 何斐然下意识地扭头,怔怔望着萧姝,深沉的目光里混了震惊,痛苦,失落,乃至少许的困惑,复杂极了。 萧姝起身,接过何斐然怀里酣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小宝,始终没看傅成瑀一眼。 她走到老头子身边,温和地望着他和于梦胧,目光里带了淡淡的歉意。 “何先生,何太太,给你们带来这样的困扰,实在抱歉。我与斐然之间的关系,并非你们想得那样,这是我和他的结婚契约,现在我主动中止这份契约,今天我和小宝就搬出何家。你们不必担心以后我会纠缠他,过几周我会被外派到巴黎,往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她将那份契约递给于梦胧,退开了几步,语气很客气,字里行间表现得很周道,这样的态度和决定,超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想像。 老头子和于梦胧面面相觑,被契约结婚这几个字惊住了。 “我不同意。” “我不同意。” 两道男人的声音同时响起,焦急而短促。 傅成瑀眼疾手快,握住了萧姝半边胳膊,何斐然不甘示弱,也抓住她另外那半边,顺势托住了小宝软软的背。 “姝姝,我来接你和小宝了,咱们回家!”傅成瑀抢先开了口,语气十分温柔,握着那片羊脂玉般肌肤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了。 似乎怕她突然逃脱,会彻底消失了一样。 “老婆你别走,我不能没有你。”何斐然苦兮兮地哀求着,俊脸皱成了一团,像只正吐着舌头、讨好主人的小奶狗。 萧姝抱紧了小宝,左右各看一眼,淡淡地说:“松开,我现在不想和你们动手。” 在她的目光逼视下,两个大男人悻悻缩回了手。 萧姝抱着小宝,疾步朝卧室走去。 何斐然急得直揪自己的头髮,一把抱住她的腿,扑通一声跪在了她脚边,偏过脸梗着脖子,急躁地嚷着:“爸,妈,你们倒是发个话啊!我老婆她要跑了,萧姝她现在要跑了!” “我就是喜欢她,我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认定了她做我老婆!你们要是非逼她走,那我跟她一起走,你们就当没生过我这个不孝的儿子!” 何斐然语气决绝,没脸没皮地将脸蹭在她膝盖处,死活不肯撒手。 老头子气得眼角直抽,被心疼儿子的于梦胧劝住后,面色颓败如灰,冷冷地丢下一句,“你们自己看着办!”
第99页 在于梦胧的搀扶下,拂袖离去。 早在何斐然进这厅时,麦琪就被佣人们七手八脚地抬出去,紧急送往医院,何文清发泄完怒火后,到底是怕出人命,也跟了上去。 这会儿老两口一走,厅里更空旷了,说话都感觉有回音。 见傅成瑀目光森冷地睨着自己,何斐然也终于意识到跪着不雅,于是慢吞吞爬起来,轻轻摇了下萧姝的腕子。 “姝姝,爸爸妈妈都同意了,你就留下来吧,以前我们在一起多快乐,小宝又喜欢我,我爱你,留下来好吗?”何斐然低声求着她。 傅成瑀攥紧了拳,忍住揍这碍眼的男人一顿的冲动,放缓了语调劝她:“姝姝,跟我回家吧!现在大家都知道小宝是我的孩子,再留在何家只会尴尬。我向你发誓,我一定会尽到做爸爸的责任,给你和小宝一个幸福完美的家,以后不再让你们受半点委屈。” 萧姝岿然不动,脸色淡淡的,略透着些异样的苍白。 “傅成瑀,你还有脸说!当初姝姝挺着个大肚子,远走他乡孤苦无助时,你在哪里?!她生下小宝时差点难产,在生死边缘上挣扎时,你在哪里?!她一边工作一边带着小宝时,你又在哪里?!自始至终你都跟谢雅芷那个女人搅在一起!你知不知道她这几年受了多少苦?像你这样自私自利始乱终弃的人,根本配不上姝姝!” 何斐然眉头紧拢着,眉下那双眼中燃起了熊熊火焰,一步一步迫近,咄咄逼人地质问。 傅成瑀一噎,脸庞渐渐涨红,却抬了抬眉,强装镇定地说:“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和你没半点关系!” 何斐然咬牙,一把揪住傅成瑀的衣领,手背青筋凸起,灰蓝色的眼珠子也随之暴突。 “我今天就替她教训你这个人渣!”何斐然扯着他的领子,怒气腾腾地说。 傅成瑀绷紧身体,下颌线条拢紧后陡峻如锋,他扭了扭拳,勐地朝何斐然挥过来,重重一拳落在对方下颌,震得何斐然松了手,踉跄后跌了几步,后背撞上黑色的法式壁炉,一声沉钝的撞击声响起。 “何斐然,你最好冷静点。小宝是我的儿子!你和姝姝只是契约关系。”傅成瑀松了下被扯乱的领子,目光冷冽如开鞘后的雪刃。 被那声撞击惊醒的小宝睫毛颤了下,伸出小胖手揉了揉眼,从萧姝怀里探出小脑袋张望。 正好看见何斐然龇牙咧嘴地揉着腰,五官都扭曲了起来,显得分外狰狞,朝着傅成瑀扑过去。 小宝被吓懵了,“哇”地一下哭出了声。 “你们有完没完?都吓到孩子了!”萧姝气得双颊粉扑扑的,柳眉倒竖,模样倒是难得的生动。 何斐然立刻收了手,箭步奔到小宝面前,给他擦拭断线珠子似的泪水,轻柔地哄道:“小宝不哭不哭,是爸比不好。小宝哭,爸比也好想哭。” 顺势将手指覆在眼皮上,丧着脸,装模作样地擦“眼泪”。 逗了好一会儿,小宝才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却在傅成瑀也试图讨好他时,毫不留情地扭过脸,小嘴含含煳煳地嘟哝着:“坏人!坏人!走开!” 傅成瑀讪讪地放下了手。 何斐然得意地睨了傅成瑀一眼,低头看着萧姝,脸上堆满了狗腿的笑,撒了撒娇,“老婆你看,小宝他多喜欢我呀!你就留下来好不好嘛?” 表哥也太心机了,难怪他今天约自己带着小宝去傅家的游乐场玩,全程陪同各种逗弄着小宝,自己本还以为表哥是羡慕自己有个乖儿子,呵呵,原来是打着抢走自己老婆儿子的算盘! 幸亏小宝不喜欢他,多么冰雪聪明的小宝贝儿,一点都不怕生,平时见谁都爱笑,偏偏一撞见表哥那张脸,立刻撇着小嘴开始大哭大闹! 哈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何斐然的嘴角,忍不住高高翘了起来。 下一秒,何斐然的笑容骤然变得僵硬。 傅成瑀将手揣进裤兜,掏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红丝绒的小盒子,打开后,正中的那枚钻戒,闪耀着熠熠璀璨的华光,他取出钻戒,单膝跪在了萧姝面前。 “五年前你看中这枚钻戒时,我就偷偷买下了,今天终于有机会向你求婚。城南燕筑已经重新装修好了,和三年前一模一样。院子里植满了你喜欢的忍冬藤,到明年夏天,咱们可以在家里晒忍冬,在藤架下泡花茶,我还在家里建了个海水浴场,以后晚上咱们可以边游泳边看星星...” “家里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着你这个女主人的入住。”傅成瑀眼底泛着微微湿意,一字一句,无比温柔。 “姝姝,我爱你,嫁给我吧!” 第73章 萧姝眸中一片冷漠, 宛如沉无边际的深海。 直到小仓鼠开口提醒,她面上的神色,才有了细微变化。 她低下头, 对上傅成瑀缱绻的目光,忽然举起自己纤细的手指,在他面前随意晃了下。 碧玺戒指泛起的流光, 有种纯澈的潋滟。 “好看吗?”她笑了笑,轻声问。 傅成瑀眼底的深情渐渐收尽,唇角那抹温煦的浅笑也消弭了。 他站起来,怔怔地看着她。 “我还是更喜欢手上这枚戒指。”萧姝淡淡地说,低头打量着戒指, 往何斐然身边靠了靠。 小鸟依人, 自然而然的亲昵。 何斐然黯淡的目光立刻变得明亮, 心中的激动如开闸后的洪流般奔腾着, 迫使他的声音都在微微发抖。 “老婆。”何斐然声线不稳,柔情蜜意地唤着她,见她那双灵动的眸子,正落在自己脸上, 他立刻捧住她两边肩头,将她和小宝圈在了怀里, 小表情蠢萌蠢萌的, 喑哑着问:“我...我不是在做梦吧?!你愿意留下来了?” 萧姝将小宝递到何斐然怀里, 轻抚了下他被揍得青紫的下颌, 语气格外心疼, “还疼不疼?怎么这么傻?” “不疼,不疼。”何斐然头摇成了拨浪鼓,呵呵傻笑着,目光灼热地望向她。 “快去上药吧!涂完我去收拾行李,我想我和小宝还是先出去住段时间,等你爸你妈消气了,再谈搬回来的事!”萧姝拍了几下他的后背,柔声宽慰着他。 何斐然捉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一脸神经兮兮的紧张,“我爸也在生我的气呢,估计都不想看到我,我和你一起搬出去吧,等婚礼前咱们再回来!”又眨了眨眼,试探着问:“好嘛?” 萧姝就笑了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目光却是极柔和的。 被晾到边上的傅成瑀,听着他们这甜蜜的对话,晦暗的眼中渐渐蒙上了一层阴翳,浑身上下每处毛孔都凉飕飕的,一颗心直直下坠,沉到了谷底。 手脚发寒,整个人似乎被冻住了。 何斐然俯身,在小宝白嫩的脸蛋上亲了下,姿势亲密地搂住萧姝的腰,端出了耀武扬威的架势,朝傅成瑀磨了磨牙,语声里透着深深恶意。 “表哥,下个月我和姝姝的婚礼,你记得一定要来哟!” 萧姝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傅成瑀,也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到时傅总若有空,欢迎来婚礼赏光!”
第100页 致命的一记暴击。 仿佛有无数的箭矢,同时朝着傅成瑀的心尖刺去,争先恐后地穿透他的胸膛。 疼得他生不如死。 傅成瑀有些恍惚。他很想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他都卑微到了尘埃里,她却半点机会都不肯给他!为什么他爱她爱进骨血中,她却完全不愿回头再看他一眼! 萧姝!萧姝!萧姝! 让他绝望到想发疯的名字,让他脑子里想得快爆炸的名字。 傅成瑀薄削的唇上,一点点沁出了血丝,他抬起手,痛苦地抱紧了自己的头。 滴!支线任务完成度上升30%。 萧姝忍不住想掀桌了,她揪住小仓鼠毛茸茸的耳朵,冷冷问道:“为什么任务完成度只上升了30%,你不是真要我与何斐然举办婚礼吧?” 按照她自己的想法,这两个男人她一个都不想要,偏偏系统在傅成瑀求婚后,要求她答应与何斐然结婚。 小仓鼠捂着耳朵,边闪躲边谄媚地笑着,“别激动嘛,因为剧情还没走完,傅成瑀是不会让你们轻易结婚的,你到时再趁机虐他一波嘛!” “知道了。”萧姝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唇。 何家的这场风波,后续还在发酵。 麦琪小产后与何文清离了婚,然后回了娘家,她因为小产伤了身子,又得罪了何家和傅家,在娘家的日子很不好过,那开口闭.口爱她的小白脸见她失了势,手头也越来越紧,果断踹掉了她。何文清也不遑多让,他的性癖好被麦琪张扬了出去,害得他跟丧家之犬似的,更糟糕的是,他因为私生活混乱,被检查出得了艾.滋病,这辈子彻底完了。 傅成瑀查出是谢雅芷向麦琪告密后,大怒,开始彻查身边的人,将被谢雅芷收买的全都开除,还亲自出面,警告了谢雅芷的家人。 半点情面都不顾,仿佛昔日的恩爱,只是个笑话而已。 傅成瑀的凉薄狠辣,并没有让被家人关起来的谢雅芷选择放弃,她反而变得更加疯狂,认定了是萧姝那女人毁了她的一切。 她的事业,她的爱情,她原本该光芒万丈、受人仰视的一生。 而聚集在她心底的疯狂,终于在何斐然和萧姝大婚当天,找到了宣洩口。 婚礼当天,是个难得的深秋晴日。 沉睡中的海湾,笼罩在轻如薄纱的晨曦中,橘红的太阳从海平线上渐渐升起,瑰丽的霞光映照着海滨这栋英式古堡。 萧姝正在休息室里和何斐然说话,于梦胧慌慌张张闯进来,脸色惨白,双肩都在打哆嗦。 “斐然,姝姝,小宝他...他不见了。” 那天知道小宝不是自己的亲孙后,于梦胧确实生气得很,可等小宝和萧姝搬了出去,她心里却空落落的,不是个滋味儿,撑了半个月,难受得实在受不了了,又亲自去把何斐然和萧姝接了回来。 后来她也想通了,虽然小宝不是何家的种,却也是傅家的血脉,当亲孙疼爱又有什么关系? 萧姝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问清楚之后,立刻与何斐然追了出去。 在系统的帮助下,她很快定位到那两个绑架了小宝的男人,赶上了那辆车,将那两个男人揍得半死,救出了正哭得泪汪汪的小糰子,然后报了警。 一到萧姝怀里,小宝霎时止了泪,乖乖地搂住她的脖。 揍那两个绑匪时,他们已经和盘托出,说是谢雅芷出钱收买,让他们来绑架小宝的,同时他们还透露,谢雅芷准备在婚礼上对她下手。 因着这突然的变故,婚礼的安检陡然变得严格,在开始前,有个带了硫酸的男人被扣押起来。 果然又是被谢雅芷收买的,想要毁掉她那张脸。 获取供词后,警方立刻去谢家抓捕嫌疑人谢雅芷,搜索却是无果,谢雅芷前两天就已经逃离谢家,不见踪影。 古堡外,这场抓捕还在持续。古堡内的婚礼交响乐缓缓响起。 傅成瑀始终没有现身,萧姝甚至一度觉得,他应该不会来了。 她身披缀满细碎宝石的繁复婚纱,美丽又端庄,何斐然痴痴地凝视着她,亲了亲她的手指,将戒指缓缓推入她的指间。 就在两人当众接吻的剎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循声望去,只见傅成瑀气喘吁吁,大步生风地朝他们走来,垂于腰侧的双手攥得紧紧。 音乐声骤然停了,现场的宾客席开始骚动。 那道英伟挺拔的身影渐近,越来越近,在距离萧姝一步远时,探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已被热汗濡湿,黑色的发尖也湿漉漉的。 “跟我走。”他一字一字地说,唿吸间带了激动奔跑后的喘息。 全场譁然,老头子和于梦胧的脸,沉得比锅底还黑。 就在何斐然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朝着傅成瑀挥去,报了对方曾经揍他的那一拳之仇时,最靠近萧姝的一个侍应生,忽然朝她沖了过去。 假髮瞬间落地,手里握着的那把匕首,在烛焰下闪过一道银白的寒芒。 尖叫声随之响起。 匕首高高举起,捅进了一具坚实身躯,殷红的血喷溅了出来。 傅成瑀瘫软在了地上,浑身是血,睁大双眼,盯着萧姝的方向。 伪装成侍应生的谢雅芷,难以置信地松了力,在被一拥而上的安保压在地上时,死死瞪着傅成瑀微微起伏的胸口,疯狂摇着头,嘴里反覆念叨着。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萧姝被傅成瑀勐然推开,曳地的那片雪白裙摆,也被染了鲜红的血,她慢慢伸出手,扶起了傅成瑀的头。 他的头颅,无力地垂在她臂弯中。 “他这是要死了?任务还没完成呢,他怎么能死?”萧姝脸色微沉,焦急地催问小仓鼠。 小仓鼠盯了眼傅成瑀那把匕首斜插进去的位置,冷嗤一声,“放心,死不了。” 萧姝这才松了口气,立刻招唿人来将他弄走,赶紧送去急救。 傅成瑀却抓住了她的手臂,两眼中的光有些涣散,疼得抽气的声音很是虚弱。 “别离开我,姝姝。” 萧姝一脸漠然。 她才不会感恩他呢!就算他不扑上来挡那一刀,她也完全可以避过去。 傅成瑀张了张嘴,目光悲伤地望着她。 “姝姝,你曾经为我挡了一刀,我如今也为你挡一刀,咱们就算扯平了。你可不可以放下过去那些事?” 见她不吭声,他的目光更加悲伤了,喃喃地问道: “你告诉我,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才愿意回头和我在一起?” 他闷哼一声,抓着她手臂的那只手倏然收力,另一只手飞快抽出血淋淋的匕首,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对着侧腹那处伤口,又狠狠捅进去了一刀。 “这样,行不行?”他强撑出一丝笑意,温柔地问着她。 话音刚落,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这个傻逼玩意儿! 萧姝这下真的想哭了。 第74章 婚礼现场一片兵荒马乱。 在昏迷的傅成瑀被抬出去时, 萧姝握了下何斐然的手,轻声说道:“抱歉。”
第101页 她扬臂扯下头纱,双手提着曳地的裙摆, 转身追了上去。 何斐然凝望着那道婀娜背影消失,目中的光亮渐渐黯淡下来。 他扯着唇,自嘲地笑了笑, 笑容里充满了苦涩和无奈。 萧姝一直守在急救室外。 傅成瑀脾脏破裂,性命危在旦夕,急救手术施完时,已是凌晨两点。 “这次手术很成功,但病人的情况不太乐观。”医生嘆了下气, 口吻里透着深深的顾虑。 傅成瑀醒来时, 就见萧姝蜷缩在床边, 一只手臂挂于椅背, 半边脸软软地搭在腕上,乌黑的捲髮披散在肩头,纤长睫毛垂覆着,紧紧闭着眼, 眼下生出了两片乌青。 一动不动,模样看起来倦极累极了。 她还穿着婚礼上的那套雪白婚纱, 裙角处有一片发黑的血渍。 麻醉的药效还没彻底散, 傅成瑀此刻的知觉有些迟钝, 可撞见这一幕, 他的眼角却不由湿润了。 窸窸窣窣地探出手, 捉住了她垂下的一截腕子。 触手的骨节细緻均匀,肌肤白如羊脂玉,泛着微微的凉意。 在他握住的一剎那,萧姝忽然睁开了眼。 “姝姝。”他艰难地张了张嘴,发出沙哑的声音,眸光里缱绻着柔情蜜意。 “别动,你现在还在危险期。”萧姝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腕,揉了揉被压得发麻的那只手臂,语气淡淡的。 她的抗拒,在他看来不过是不习惯的表现。她急匆匆赶过来陪他,现在也愿意关心他,好好和他说话了,那定然是意味着她已经原谅他了!只要他继续坚持,假以时日,她和他之间,必然能像当年一样亲密无间。 如今看来,婚礼上扎的那两刀,实在太值了! 四目相对间,傅成瑀灰蓝色的眼睛里,涌出了两簇异常明亮的光,眸底倒映着她姣美面颊。 “你醒了就好,那我先走了。”萧姝看了他几眼,起身就要走。 傅成瑀一怔,急切地抬起头,声音听起来虚弱极了,“你可以再多陪我一会儿吗?” 见萧姝抿唇不语,他唇角挤出一丝温柔的笑,语气也格外温柔,“姝姝,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 萧姝皱了下眉,淡淡地说:“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过两天你还要二次手术。” 傅成瑀却不死心,吃力地撑起头,定定地望着她,喑哑的声线里,有种若有似无的诱惑。 “姝姝,别再逃避了。你既然从婚礼上追了过来,又一直守在我病床边,说明你心里还是放不下我的。人生短短几十年,既然彼此相爱,咱们就别浪费时间了,以后好好在一块儿,算我求你了,好吗?” 萧姝觉得好气又好笑,目中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古怪的情绪,她按捺住那股促狭,顿了下,缓缓说道:“傅总,我想你误会了。我此刻在这儿,原因无他,不过是有个无辜的人替我挨了一刀,我心中过意不去。以后,请别再做自残那么幼稚的事了。” 傅成瑀脸上那抹温柔凝滞在嘴角,他双目失神,喃喃地问她:“你就这么厌恶我?半点机会都不肯给我?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会原谅我?” 他的声音渐渐哽咽,听起来竟是如灰烬燃透一般的绝望。 萧姝不为所动,睨了他一眼,推门出去了。 滴!支线任务完成度上升20%。 当天,萧姝带着小宝搬离了何家,临走时于梦胧冷着脸嘆气,却又无可奈何。 婚礼上那场闹剧,惹得满城风雨,表兄弟争同一个女人,听起来是桩香.艷轶事,背地里却被人耻笑了不知多少回,傅家和何家的颜面都丢尽了。 虽然知道并非萧姝的过错,可于梦胧却压抑不住迁怒的情绪,老头子更是放下了狠话,以死要挟何斐然,要他和萧姝彻底断了来往。 婚礼之后,何斐然始终没现身。 到傅成瑀二次手术那天,萧姝接到了他秘书的紧急电话。 傅成瑀要求在手术前,再见上她一面,她若是不去,他就拒绝做二次手术。 他的原话时:她既然这么恨他,那他便把自己那条命还给他! 萧姝简直要被这男人气笑了。 死缠烂打她见多了,疯成他这样的,她倒是头一回见。 等她赶到医院时,发现傅成瑀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了,这样的情况下,医生再三催促手术,可在傅成瑀的铁令下,没有人敢在保证书上签字。 病房里很静,其他人都退了出去。萧姝俯身,低低地唤着他的名字。 他挣扎着,终于睁开了眼,黯淡的眼瞳里密布着血丝,血色尽失的唇也皲裂了。 模样苍白脆弱,他睁大干涩的双眼,无助地望着她。 “你来了。”他勉强笑了笑,”你果然捨不得我去死的,对不对?” 萧姝默了默,尽量保持着平和语气,“我已经来了,一会儿你好好做手术。” “我没办法了,姝姝,我拿你没办法!你如果不在我身边,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就把这条命还给你罢!” “你不会死的。”萧姝攥紧手指,忍住心头那股不耐,温和地对他说。 “姝姝你看,你是不忍心看我去死的,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傅成瑀戚戚笑着,眼中湿漉漉的,蓄满的泪水顺着面颊滚落,没入了锁骨。 “只要你答应再给我个机会,我立刻就同意做手术。”他悲伤的目光里,盈满了异样的期待。 萧姝低下头,静默了三秒后,扬起下巴,吐出一字:“好。” 短促的回答,却如救命的良药,病床上原本半死不活的人立刻有了精神,萦绕着他的颓败气息也立刻消弭。 “你答应我了,你真的答应了!”傅成瑀激动地捏住她的手,凑到冒出青色胡茬的唇边,胡乱地亲吻着。 萧姝面无波澜,静静地看着他。 “等我出院,咱们就举办婚礼,要一场最盛大的婚礼。”傅成瑀语气十分兴奋,一想到自己才刚破坏了她的婚礼,才稍微收敛了情绪,继续说:“我们去温哥华举办婚礼怎么样?” 他记得她以前说过,最喜欢的城市就是温哥华。 萧姝笑了笑,语气很平静,“好。” “婚纱我想和你亲自设计,婚礼时就让小宝做花童...”傅成瑀瘦削得双颊深陷下去,精神头却极好,眉飞色舞地描述着,时不时夹杂爽朗的笑声。 “都随你的意思。”萧姝轻描淡写地说。 傅成瑀说得嗓子都干了,才亲了亲她的指尖,笑着嘆道: “真像做梦一样。” 萧姝目光微微闪烁,可不就是做梦? 她温声细语地安慰了他一会儿,看着他被推进手术室,才敛了面上那抹笑意,转身离开。 才下停车场,对面的车滴了一声,她循声望去,撞进了何斐然的目光。 两人走到一处空旷平台,何斐然点了支烟,斜倚着栏杆,慢慢吐出了一圈烟雾。 他的面容,笼罩在淡淡的青雾中,眼底的神色,看不分明。
第102页 许久,他慢慢道出一句,“恭喜。” 萧姝挑眉,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他随手掸了下菸灰,嘆了口气,“刚才在房门外,我都听到了。” 萧姝瞭然,将几簇被风拂乱的发捋到耳后。 何斐然挠了挠头,挤出一丝故作洒脱的笑,“其实,我知道你和我结婚,只是想故意气他。以前我还想,万一呢?万一你渐渐对我动了情呢?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紧紧抓住,绝不放手。” 他垂下头,将菸蒂丢在脚边,踩了几踩,自嘲地勾起唇角,“到底是我的痴心妄想罢了!我真没想到,他会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他都拼到了这份儿上,我又有什么资格再去与他争?” “祝你们幸福。”他紧了紧拳,脸上扬起一个若无其事的笑。 “谢谢。”萧姝点了点头。 “再见。”何斐然潇洒地挥了挥手,朝她告别。 是真的再见了,重逢便是陌路。 在他转身的剎那,眼睛似被风扬进了沙子,潮意从眸底汹涌而出。 傅成瑀的二次手术很成功,医生说不会留下后遗症,尤其是不会影响生育。 或许将来的不久,他和萧姝就能再生个孩子,儿子已经有了,那再生个女儿吧!儿女双全,娇妻在旁,这辈子就算圆满了! 他打起精神,喜滋滋地盘算着,开始给萧姝打电话。 接连打了十几个,都没有人接。或许是工作太忙了吧,他是知道ge的工作强度的。 到了深夜时,他依然打不通她的手机,心中渐渐生出不安,立刻让人去萧姝临时租的房子找她。 赶到时已是人去楼空,房东说她前两天就退了房,也不知道她搬去了哪里。 傅成瑀心头狂跳,大半夜紧急联繫cecilia,对方却告诉他,萧姝已经辞职了,自己挽留了很久,还允诺给她升职,让她去欧洲总部进修,她却态度坚决地离开了ge。 傅成瑀感觉要疯了,他命令手底下的人,动用种种力量,翻遍了整座海城,还去她以前生活的城市找人,甚至查遍了出境记录,接连找了一个月,却是徒劳无功。 萧姝带着小宝,彻底消失了。 第75章 短短半年间,萧姝一路辗转, 从北欧冰岛, 到美国洛杉矶, 再到加勒比海岸的多米尼加,走走停停,最后定居在印度洋上一个名叫留尼旺的火山岛上。 在这半年间,支线任务完成度慢慢涨到了95%, 主线任务完成度却一直没变。 窗外日色渐渐升高,湿润的海风徐徐吹来,萧姝正在教小宝认字,教完汉字, 再教他英语字母。 小宝歪着小脑袋, 灰蓝色的眼睛睁得圆熘熘的, 奶声奶气地跟着她念出了声。 敲门声响起, 萧姝放下小宝,开了门, 只见房东站在门外,笑呵呵地塞给她一篮佛手瓜,说是自家种的,瓜头的几片碎叶子还沾了露水。 留尼旺岛上华人不少,房东是个和气慈爱的老阿姨, 平时也很关照她们母子。 笑着谢过后, 萧姝合上了房门。 “姝姝, 你到底怎么想的?做任务而已嘛, 依我看,不如就和傅成瑀he算了。”小仓鼠搭着小爪子,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珠子。 见她不吭声,小仓鼠着急地跳了起来,嘴里唠唠叨叨的,“我可跟你说,房东她儿子看上你了,你不能再拖下去,得速战速决,赶紧完成这次的任务。” 萧姝眉尖微微蹙起,语气里透出些许困惑。 “438,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虐恋情深指数还只达到95%?” 小仓鼠轻嘿了一声,“因为你只有虐,没动情啊!” 萧姝一噎,阴恻恻地问:“你的意思是,我还要对傅成瑀投入感情?” 小仓鼠缩了下头,不敢再接话了。 萧姝眸光微闪,慢条斯理地拢着它的毛,淡淡说道:“你帮我一个忙。” 一道白光闪过,随着小仓鼠惊唿了声“卧槽”,萧姝陷入了混沌之中。 海城正值阴雨连绵的初夏时节,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过,雾蒙蒙的街道被撕出了一道裂口,须臾缓缓闭合。 在抵达墓园时,有个男人下了车,一身黑色衣裤,身姿挺拔清瘦,兀自撑着把漆黑的雨伞,向前走去。 是傅成瑀的背影。 雨珠沿着伞面簌簌滚下,滴滴答答的,溅起了一圈细碎的水花,裹挟着雨丝的冷风,朝他扑卷而来。 他最后走到一处墓碑前,定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墓碑看上去很新,纹饰雕刻得很精緻,可奇怪的是,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三年了!你离开整整三年了。” 傅成瑀垂着头,声音分外低沉,宛如呓语。 萧姝越发觉得古怪,不由皱起了眉。 他蹲下,将一捧娇艷欲滴的花放到那碑前,又伸手拔掉了碑缝里一簇新生的野草。 “我知道你不想再看到我,除了每年的今日,我也不敢来打扰你。”傅成瑀缓缓说道,手不自觉地摩挲着碑头,仿佛在抚摸着爱人的头髮。 他骨节修长的手指,立刻被伞外那片雨水浸湿。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你就这样去了,多轻松啊!你什么都不必再知道,什么也不用再想了!可你凭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原地?...” 傅成瑀红着眼,声线渐渐哽咽起来。 “你对所有认识的人都那么和善,为何唯独对我这么残忍?连半分辩白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就那么突然地离开了。你知道吗?当法医告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两个月时,我那时已经不想活了。我在天台上吹了很久的风,下去的时候我还在想,至少我要主持好你的葬礼。” “你下葬那日,也是这样的雨天,我回到咱俩的家时,发现阿橘生了一窝小崽子,其中有一只浑身雪白,煞是可爱,我给它起了个名儿,就叫阿雪,你要是亲眼见到阿雪,定然也会极喜欢它。今天我来之前,阿雪也生了窝小崽子...” 低声说着说着,不知不觉,泪水一颗一颗溢了出来。 “我好想你啊,萧姝。”傅成瑀压抑着,终于哭出了声。 萧姝脸色“唰”地惨白,浑身上下抖如筛糠,似乎被抽光了力气,站都站不稳了。 她趔趄着后退了几步,跌倒在一片积水之中,雨水肆无忌惮地沖刷着她。 不不不,这不是真实的世界!面前这个男人也不是傅成瑀! 她活着的时候,和傅致钧曾养过一只母猫,毛黄体肥,名字就叫阿橘,那时她还和傅致钧打趣过,要是以后养一只雪白的小猫,名字就叫阿雪。 傅致钧竟然会在傅成瑀的身体里,这让萧姝不由骇然,心中惊涛骇浪起伏着,惊惧到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438!438!”她颤抖着召唤系统,却是毫无回音。 一定是哪里出现了bug! 当初傅致钧不是要和她分手么?公司还在分手当天,宣布了傅致钧的新恋情。他明明背叛了她,为什么还要在她死后,在她墓前哭得这么伤心?
第103页 原来她死的时候,已经怀了孕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那时她在拍一部古装宫斗戏,从导演到一众演员,都是国内顶尖水准,光她一个人的戏份,就有足足一千多场,为了那部戏,她压力很大,足足两个月没离开过剧组,都是傅致钧来探班她。 有一晚导演和制片人来找她,告知她因为原小说涉嫌抄袭被举报,上面施了压,这部戏的剧本被彻底整改,剧组将放假半个月,临走前导演暗示她,在整改后的剧本里,她由女主沦为了女二。 她那时实在生气,傅致钧知道后,哄了她一整晚,非常强势地和制片人交涉,最终终于保住了她的女主角色。 傅致钧离开得很匆忙,临走前告诉她出了件急事,需要他亲自去处理,她最终等来的是公司公布傅致钧和旗下艺人恋爱的消息。 只是那位旗下艺人,却并非她萧姝。 她打电话给傅致钧,接电话的却是他的妹妹,对方告诉她,傅致钧从来就没真心喜欢过她。 在那天晚上,她就出了车祸,意外身亡。 萧姝闭了闭目,将汹涌的泪意压了回去,面无表情地望着泪流满面的男人。 滴!支线任务完成度达到100%。 小仓鼠焦急的声音霎时响起,一遍遍地唿唤着她。 在她睁开眼的剎那,小仓鼠松了口气,打量着她,关切地问:“刚才传输过程出现了失误,姝姝,你没事儿吧?” 萧姝摇了摇头,面颊上凉凉滑滑的,伸手一摸,全是未干的泪痕。 小仓鼠跳了起来,“是不是吓着你了?你放心,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失误了。” 萧姝平復着激动的情绪,木然地说:“我们抓紧时间,完成主线任务吧!” 小仓鼠的笑容一淡,语气不安,含了些抱怨,“你确定要这样?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帮你作弊。” “确定。”萧姝立刻吐出俩字,斩钉截铁。 她心头乱糟糟的,各种念头芜杂,唯一确定的是,她并不想再去见现在那个傅成瑀。 应该很恨他才对,恨他对她那样的无情,恨他在她死后惺惺作态。 可是她竟然没有勇气去面对他,她怕自己在他面前,退去刀枪不入的外壳,露出软弱的隐秘内里。 有多恨,就有多爱!她绝对不能在他面前软弱! 歇了一歇后,萧姝再次进入了傅成瑀的梦境中。 留尼旺的一处海滩上,正值夕阳西沉时分,近处碧海长空一色,远天流晖捲云洒金,盘旋的白色鸥鸟被镀了淡淡的金色,从海平线上低低地滑翔而过,浪涛起起伏伏,一波波,一簇簇,轻轻地拍打着沙滩。 小宝正蹲在沙滩上,撅着小屁股,小胖手捣弄着一堆细沙。 “妈咪,城堡我堆好了。”小宝扬起小脸,朝着不远处的萧姝嚷着。 萧姝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擦了擦他汗津津的额头,认真地欣赏他的作品,指着那堆沙子前的几串贝壳,笑眯眯地问:“这是什么呀?” 小宝抬起小下巴,一脸骄傲地说:“左边粉红色的贝壳是妈咪,中间的小贝壳是宝宝,”顿了下,指着右边深灰的大贝壳,双眼亮晶晶的,“这个是爸比。” 萧姝一愣,无奈地笑着,摸了摸小宝的头髮。 “妈咪,咱们什么时候能和爸比住一块啊?我好想爸比!”小宝一脸懵懂,撅着小嘴问。 萧姝蹲下,揽住他的肩,直直望着她:“对不起啊,宝宝。” 她斟酌了下,给他解释着,何斐然并不是他的爸爸。 小宝轻轻嗯了声,“我知道的,我知道他不是我爸比。” 他四下里张望着,忽然指着不远处那个正朝她们走来的男人,发出银铃儿似的咯咯笑声,“那个才是我爸比。” 萧姝回眸,傅成瑀就在几米开外,俊脸上染了层朦胧的金光,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 他一步一步走近,面容柔和,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终于找到你了!” 话音刚落,他单手抱起了小宝,另一只手扣住萧姝的后脑勺,狠狠攫住了她嫩红的唇。 萧姝挣扎了下,他却将她拥得更紧,唇齿间吻得更深。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达到100%。 梦境瞬间破裂,萧姝立刻睁开眼,低头望了望身侧睡得正香的小宝。 倒计时的熟悉声音随即响起,一股强悍的吸力将她的魂魄抽离了这个世界。 第76章 “不要挤!注意安全!大家不要挤!” 身畔的中年男人,气喘吁吁地唿吁着, 挥动着粗壮的胳膊, 形成一个保护的姿势, 将萧姝护在了通道里侧。 被他推搡的一瞬,萧姝立刻回过了魂! 她顺着鼎沸的尖叫声望去,只见通道两侧被堵得水泄不通,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如潮般涌动, 拼命地向前拥挤着,镁光灯咔嚓闪烁个不停。 “萧殊!萧殊!萧殊!萧殊!”女孩儿们前推后搡的,踮起了脚尖,举起了灯牌, 死死盯着她的身影, 疯狂地朝她吶喊, 最前排那几个女孩, 甚至激动得眼泪直飙。 尖叫声震耳欲聋。 萧姝加快脚步,进了贵宾休息室。 “走这么快干什么?”方才贴身护着她的中年男人跟进来, 忍不住开口抱怨。 萧姝没说话,身体陷在了沙发里,双目定定望向对面的玻璃。 玻璃中映着她的身影。 清爽的黑色短髮,在额前细细碎碎地垂落,眉目清秀, 鼻樑挺俊, 唇薄而红, 镶嵌在巴掌大的雪白小脸上, 精緻非常。 上身松松套了件羊驼灰的毛衣,下身穿了条蓝色破洞牛仔裤,脚上蹬了双白色内增高运动鞋。 怎么看,都是个十八九岁的漂亮男孩子! “你这什么表情?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在外面不要露出这个表情!赶紧收一收。” 见她面无表情,中年男人更生气了,脸色沉了下来,嘴里叨叨地抱怨着。 “外头那帮群演,一百块一个人头,可贵着呢!早知道你这么不配合,就该买八十块一个的了!” 萧姝目光一顿,摊了摊手,“演得太过了!” 清澈干净的嗓音,有点雌雄不辨的味道。 中年男人斜她一眼,嘴角抽了抽,“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今天送机的火爆场面来个全网推送,明天再买一波水军造势,你的高人气摆在这里,《刺秦》那部戏至少稳了一半。” 呵呵,没人告诉他,自我麻痹盲目自信是种病吗? 萧姝面色淡淡的,没有说话,闭着眼,开始接收这个世界的剧情。 这次她穿进了一本自传体的小说,作者黎心媚二十多年前是个三级片艷.星,早期与众多导演男演员有过露水情缘,后来退出影坛嫁了人,还生了一对双胞胎。 这本自传贯穿黎心媚的一生,讲述了她前半生的风流韵事,后半生如何将儿子萧殊培养成顶级爱豆。一经出版后,立刻引起了轰动。 似乎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只可惜,这本小说绝大部分内容,都属于黎心媚的杜撰而已。
第104页 判定结果:三观不正,严重脱离事实 脱离事实指数:90% 主线任务:修正脱离事实的剧情,纠正三观不正的内容 支线任务:待提取 这本自传里并没有男主,着笔墨最多的是黎心媚生的那对双胞胎中的哥哥萧殊,而萧姝这次穿的角色,正是双胞胎中的妹妹。 一年前,萧殊参加了一档综艺选秀节目,凭着那张精緻的脸蛋和不俗的舞台表现,最终顺利出道,成为七人男团sept成员之一,可惜才刚刚正式出道,他就遭遇了黑粉突袭,黑粉给他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导致他甚至害怕见到生人。 黎心媚使劲了法子,眼看他一次次缺席合体,经纪公司严重不满开始逼他退团,她只好让妹妹女扮男装顶了上去。 双胞胎兄妹俩的长相一模一样,外表唯一的区别是,哥哥要比妹妹高两公分。 从此原主开始吃改变激素的药,无论去哪都得蹬着双内增高,虽然已经去竭力模仿哥哥,可为了不露出破绽,她很少和其他成员主动说话,性子也越发地内敛起来。 就在几个月前,经纪公司股票大跳水,又被证监会盯上了,业务经营日益困难,甚至连员工工资都发不出。今天买群演接机的钱,还是经纪人从黎心媚那里搞来的,看那心疼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花他自己的钱。 萧姝无声冷笑了下,开始分析自己的现状。 sept男团人气本来就一般,如今团内气氛低迷,个个都在盘算着单飞另签东家,这次她和经纪人飞去北京,是想争取《刺秦》中少年男主那个角色。 这个项目她以前听说过,筹备了好多年,因为资金不到位,一直没有开机。 如此看来,这个世界倒是和她活着时那个真实的世界部分重叠了。 萧姝强压下心头那丝异样情绪,慢慢睁开了眼。 对面的屏幕正在放电影,经纪人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嘆了口气。 “长得这么有味道,演技还这么炉火纯青,不愧是我的女神!哎,真是天妒红颜,如今娱乐圈找不出几个像她这样的了。” 萧姝盯了眼电影中自己原本那张嫣润妍丽的脸,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 “看不出来她是爱豆出身吧!话说你妹妹是不是和她名字一样?哎,啥时候把你妹叫出来一起玩?”经纪人随口问了句。 “她内向,不会出来的。”萧姝淡淡地说。 经纪人碰了一鼻子灰,不悦地嘟哝道:“这两天你就好好看剧本,我再去给你请个表演老师,咱们临时冲刺下,争取拿下《刺秦》那个角色,这趟北京可不能白来。” “不用花钱请老师了。”萧姝语气越发淡然。 她现在完全不担心自己的表演,她只忧心自己背后的人脉太弱,尤其是这种耽误了好几年的项目,选角幕后各种势力的角逐平衡必然少不了。 经纪人省了一笔钱,乖乖闭嘴了。 转眼到了试戏的这一天。 《刺秦》剧组面试间外人山人海,来试少年男主角色的,至少有十几个男孩,其中不乏大牌童星,有个甚至带了五六个助理过来,排场极大,在助理面前颐指气使的。 完全看不出来,这是当年对着她甜甜发笑,一口一个“姝姝姐”的剧组开心果。 萧姝眼观鼻鼻观心坐下,等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听到剧务念自己的名字。 她微笑着起身。 半只脚踏进那扇门时,她的笑容有些撑不住了。 傅致钧正坐在导演旁边,修长的双腿交叠,姿势十分慵懒,低着头,露出半边俊致斯文的脸,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她强抑住心底的惊涛骇浪,深吸一口气。 怕什么?她现在可是顶着哥哥的身份!还怕这厮能认出来不成? 萧姝收回视线,十指拢紧了,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第77章 在剧务唤她名字的那一瞬间, 傅致钧握着茶杯的手微顿, 抬起头瞟她一眼。 清清浅浅的一眼, 似乎看不出任何情绪。 然而这种不动声色的不虞,却是最致命的。 萧姝眸光微沉,眼底隐隐掠过一抹讽色。呵, 果然是心里有鬼, 竟是连这个名字都听不得么? 她敛了心神, 准备了十分钟,开始表演今天要试的第一场戏。 萧姝使了八分功力, 就将少年男主的那份阴鸷,演绎得酣畅淋漓。 看得出来, 在场众人都很满意, 连导演那张眉头紧锁的脸上, 都绽出了笑容。 唯有傅致钧脸色懒洋洋的, 眼皮子略略垂着,胳膊半搭着桌面,指尖轻轻抚着杯沿,不声不语。 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空气静默了一瞬。 导演轻咳几声,偏过脸望向傅致钧,笑着等他发表意见。 正常是要试三场戏的,可这位制片人不发话, 导演也不敢让萧姝试下一场。 萧姝终于有空好生打量着傅致钧, 他的眉眼依旧那般俊致, 气质依旧那般斯文,是她记忆里熟悉的模样,岁月待他似乎格外的优渥。 看得出来,她死以后,他过得应该很不错。 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长大后事业又顺风顺水,年纪轻轻就成了圈内大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又怎么会过得不好呢? 上个世界里他在她墓地前泪流满面的场景,果然只是幻境里的虚妄而已。 真实的那个他,估计连惺惺作态都不屑。 尽管已在极力压抑着,萧姝却仍感到一阵气血翻涌,心头涌起了出离的愤怒,这怒意直冲天灵盖,占领了她大半边脑海,几乎要将她逼疯,只余几丝稀薄的理智,在不停地唿唤着她,安抚着她,阻绝着浪潮般扑卷而来的冲动。 她抿着唇,慢慢攥紧了手指,掐得掌心一片青白淤痕。 “就这样吧。”傅致钧皱了下眉,轻描淡写地说道,合上了茶盖,似乎不大耐烦。 并没有正眼看她。 萧姝敛眸,睫毛扑闪了几下,雪白脸颊上流露出几分失望。 导演立刻会意了傅致钧的态度,挥了下手,示意萧姝出去。 在萧姝的身影消失后,导演才试探地问道:“其实这孩子试的这场戏,表现还挺不错的,您怎么不给他...” 剩下的,导演没有说完。 傅致钧放下半边手臂,摁捻着另外那只手腕上的一串佛珠,双目虚空着,淡淡丢下一句,“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少年男主的角色已经内定了,对方虽然没什么演技,可背后实力雄厚带资进组,今天这一波试镜,不过是表面功夫而已。 纵然导演对刚才那男孩子的表现很满意,最终也是拗不过资方的。 傅致钧自认是个没同情心的人,哪怕方才那男孩面上的失落,其实已尽收入他眼底,可他内心却毫无波动,若非要说起了一丝半点的涟漪,那也是他不满那男孩的名字。 那个名字是他心底最深处的痛,合该专属于早已安眠地底的那个人。 而世上,再不会有那么一个人了。
第105页 傅致钧自嘲地笑了笑,起身,出了面试间。 淡淡一瞥间,他脸色忽然冷了下来。 旁边专属化妆室半掩着的那扇门后,正对着镜子的椅子上,坐着个身穿黑色皮衣的女人,侧脸轮廓深邃,面部线条陡峻,一头酒红的发极短,露出麦色的耳廓和后颈,她嘴角斜夹着一支细细的烟,怀里搂着个年轻的女孩儿。 两人姿势极是亲密,时不时地打个啵儿。 傅致钧立在门外,面无表情地望着那个双颊潮红的女孩,直到那两人终于注意到他。 “出去!” 他的语调不高,通身的气势却很骇人。 那女孩瑟瑟缩缩地下来,大气都不敢多透一下,立刻出去了。 “砰”地一声,傅致钧重重合上了门。 酒红短髮的女人轻嗤了声,凌厉的眉峰一挑,似笑非笑地说: “哟,这又是在生哪门子的气?瞧!把我的小宝贝儿都吓跑了。” 傅致钧敛了眉眼间的戾气,静静地盯了她几眼,声音喑哑微沉,带着警告。 “傅可心,你平时在外面胡闹,我是管不了你!可你在我眼皮子底下乱搞,我是绝不会纵容你的。” “乱搞?那些女人一个个地往我身上扑,我又不是像你这样的苦行僧,能有什么办法呢?”傅可心磕了磕菸灰,嬉皮笑脸地应他。 顿了下,语气随意地说:“对了,哥,刚才我那小宝贝儿你觉得咋样?演个贴身伺候男主的宫女,总绰绰有余吧!” “你想都别想。”傅致钧一口回绝了她。 那女孩还没消肿的双眼皮,就像是镰刀割出来的,合上那能戳破人的下巴,玻尿酸的脸,看不到孔的鼻子,整个儿一金角大王。 这样的脸上电影大屏幕,效果绝对堪比惊悚片。 傅可心瞭然,轻“喔”了声,翻开手机相册,凑到他面前,轻轻滑了几下。 “看看这个,这个可不是整容脸,长得漂亮水灵吧,床上活儿也够好,人一会儿就到,你要是喜欢,我叫她今晚去陪你!” “啪”地一声,她的手机直接被傅致钧打飞了。 打得明明是手机,却如火辣辣的一巴掌,直接扇在了她脸上。 “傅致钧,你什么意思?”傅可心翘起下巴,怒气沖沖地瞪着他。 傅致钧抬手,松了松衬衣的领子,慢条斯理地说:“你如果不想在圈内混了,我明天就替你宣布退出歌手界。” 傅可心气得双肩发抖,目光剎那间暗沉无比。 “你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对我?傅致钧,你太过分了!我变成现在这鬼样子,还不是你害的你在替那个女人报復我是不是?你心里除了那个女人还有什么?你凭什么毁了我的人生?你告诉我!你说啊!” 傅可心一步步逼近,朝他咆哮着,飞了他半脸唾沫星子,那张狰狞的面颊上,肌肉微微抽搐着。 隔着一块薄薄墙壁,隔壁逼仄又昏暗的换衣间里,刚刚换下戏服的萧姝,听到兄妹二人的争执,面上不由怔了一怔。 在她印象里,傅致钧和傅可心这对兄妹,感情一直很要好。尤其傅家是子孙众多的大家族,傅致他爸钧前后娶了三任老婆,兄弟姐妹之间感情淡薄,而傅致钧和傅可心都是原配所出,在傅家关系自然是最亲密的。 她和傅致钧在一起时,傅可心在华语歌手界已经很红了,对方一开始还有些瞧不起她,后来她陆陆续续拿了许多奖,以实力证明了自己后,傅可心对她才变了态度。 原本那个傅可心,是个有些刁蛮的白富美,本质上并不坏,和傅致钧说话也绝不是这样的态度。 这几年,傅可心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和傅致钧之间的关系为何这么紧张?而她口中的那个女人,又到底是谁呢? 萧姝微微蹙起了眉,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问。 她忽然响起自己死的那天,她看到公司官微公布傅致钧的恋情,实在难以置信,立刻拨打了傅致钧的号码,接电话的却是傅可心。 对方告诉她,傅致钧不想再听她的声音,也从来没喜欢过她,不过当她是个床伴罢了,希望她识相一点,不要再来纠缠。 然后就挂了电话。 时至今日,傅可心语调里的轻蔑,那不加掩饰的嘲讽之意,还萦绕在她耳畔,无比清晰。 正一下一下搏动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痛了起来,似乎有针细细密密地扎在她的心尖上。 痛得她脑子似乎生了锈,里头一片空白。 隔壁间短暂的沉默后,傅致钧的声音让她回过了神。 “没有人可以毁掉你的人生,除了你自己。傅可心,你好自为之。”他声线冰冷,一字一字地说道。 说完就出去了。 傅可心盯着傅致钧的背影,五官渐渐扭曲。她尖叫出声,将化妆间砸了个稀巴烂。 萧姝趁着隔壁的混乱,偷偷熘出了换衣间。 北方的天儿,已经有些冷了,经纪人将手揣在衣兜里,双目灼灼地黏在他脸上,着急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出来的这么慢,是不是有戏?” 萧姝摇头,嘆了口气,“没有。这角色估计已经内定了!” 经纪人半张着嘴,失望地“啊”了一声,正在路边拦出租的手无力地垂下了。 “怎么会这样?这不是害咱们白跑一趟吗?不带这么耍人的...”经纪人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想想买群演送机花的那笔钱,心里肉疼得紧,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旁边一辆出租滴了两声,萧姝正要过去上车,被经纪人一把扯住手臂。 “打什么车啊?坐地铁回去。”他撇了撇嘴,冷哼一声。 这个小气鬼! 一路无话,两人坐地铁回酒店后,又买了当晚的经济舱飞回去,飞机降落时,已经过了凌晨。 经纪人掏出手机,按了开机后,一条新闻自动跳了出来。 才看了一眼标题,他脸上的那抹笑凝住了,手抖了好几下,终于点了进去。 等看完全部内容,他脸色颓败,浑身僵硬,缓缓地扭过头。 望着她的目光里一片死寂。 “萧...萧殊。”他浑厚的声腔里,带了丝欲哭无泪的意味。 第78章 “公司破产了!乐坤娱乐倒闭了!sept也tm解散了!” “这群狗.日的!还老子工资!还老子血汗钱!” 经纪人身躯一颤, 缓缓滑到了地上, 双手抱起头, 难受得涕泗横流,分明是两百来斤的壮汉,这会儿却哭得像个孩子。 乐坤娱乐这个公司, 以前她是听说过的, 因着野鸡式的管理模式, 各种啼笑皆非的公关事故,被粉丝们轰炸, 稳居最希望倒闭的经纪公司冠军宝座。 没想到,现在真的倒了! 实在让人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萧姝无奈地笑了笑, 蹲身递了张纸巾给他, 轻声安慰他:“倒了就倒了吧!” 她不说话还好, 一开口, 经纪人哭得更厉害了。 萧姝头都要炸了,好不容易安慰完这个小哭包,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
第106页 萧家的房子是栋三层的灰色别墅,外壁覆满了爬山虎,看上去颇有些年头了。 当初黎心媚嫁给萧泽明时,以为自己钓了一个凯子,没想到萧家只是表面看着光鲜,压根就没多少家底, 而且萧泽明他爸嗜赌, 在她俩结婚后不久, 就赌得掏空了整个家底。 最后只剩下这栋老别墅。 黎心媚那时本想离婚的,没想到被检查出怀了孕,她想去把孩子做掉,医生却告诉她,她之前流产了太多次,如果这次再打掉,以后就怀不上了。 后来她生了双胞胎,眼见拍戏无望,自己还别无所长,萧泽明又待她极好,她渐渐歇了离婚的心思。 呵,只不过这不离,还不如离婚呢! 家里黑魆魆的,萧泽明最近出差,而黎心媚还在外面和小白脸鬼混,压根没有回家。 萧姝悄悄上了楼,刚要拧开自己的房门,对面那扇门突然开了。 昏暗的廊灯下,有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美少年,探出了半边身子。 “怎么回来这么晚?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少年忧郁的双眸里,拢着幽幽的光。 两片微抿着的薄唇,看起来分外嫣红。 “飞机航班太晚,手机又没电了,哥,你怎么也还没睡?”萧姝揉了下眼,朝他笑了笑。 少年默了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在她转身时,对着她的背影迟疑着说:“以后,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萧姝回头,诧异地挑了挑眉。 “乐坤既然破产了,妈应该不会逼你再替我做这么多事...” 少年吞吞吐吐地说着,白皙如玉的侧脸上,泛起了一丝羞赧的红晕。 他实在太愧疚了。他的妹妹,这会儿应该在学校里,享受着最单纯的校园生活,可因为他的心理障碍,她不得不顶替他,替他去面对外头的世界。 少年目中的难堪和羞惭,尽数落入了萧姝眼底。 她拉着少年进了屋,两人在阳台边立了半晌,微凉的夜风徐徐拂过,将她面上的疲色吹散。 她忽而轻笑,湛亮的眸光凝视着他,轻笑着说:“哥,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伤害的那一方。别为我难过,真的,我都是自愿的。” 少年定定地望着远处阗黑无边的夜色,面色有些惘然。 他慢慢说道:“你是女孩子,我不应该一直躲在你后头。” “咱们兄妹间何必分个彼此?哥,你要真是过意不去,那就早点强大起来,好好保护我呀!”萧姝歪着头,朝他眨了眨眼。 两人相视一笑。 夜风鼓盪,将他快没过睫毛的黑髮撩乱,他递了只耳机给她,轻声问:“听歌吗?” 萧姝接过耳机,往耳廓里一塞,蓝调的乐声缓缓流溢着。 舒缓的音乐沖淡了空气里残余的那丝悲伤。 许久,少年低着头说:“多听听ch的歌,心情就会快乐很多。” 这话只不过是安慰妹妹罢了! 他半边嘴角分明扬起了一丝笑,可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那笑却有些哀伤。 也不知道是为兄妹俩的遭遇哀伤,还是为今天是歌手ch的忌日哀伤。 这位新国最伟大的歌手,是萧殊心中完美无缺的乐坛之神。 可亲手破坏这份完美的,却是他的母亲黎心媚。 在黎心媚的那本自传里,有一章讲述了她和ch的露水情缘。 二十多年前,ch来中国参加演出,恰好和黎心媚所在的剧组下榻同一家酒店。虽然语言沟通不畅,ch却对她一见钟情,每天除了排练和演出外的时间,都在剧组默默地陪伴她。 在ch离开前一晚的黄昏时分,两人海边漫步了许久,并躲在夜幕下的礁石后做.爱。分开前,他还要她用中文教他说“我爱你”,一遍又一遍的。 这段露水情缘曝光后,在各界引发了轩然大波,由于当事人其中一方病逝多年,无法验证黎心媚说法的真实性,最近在黎心媚的有意营销之下,竟是被编排成了一段悽美的异国情缘,甚至还有导演想将两人的故事拍成电影。 斯人已逝,这无疑是对ch的极端羞辱。 至于忌日这样的绝佳机会,想必自己那位好母亲是绝不会放过的。 想到这事,少年眼底的郁色不由更浓,他扯下耳机,淡淡地说:“风大了,睡觉吧!” 两人各自回房间睡觉。 天还没亮,萧姝就被震天的敲门声惊醒了。 门一开,只见黎心媚一脸怒气地立在外头,应该是刚刚才回家,连脚下那双高跟鞋都没换。 “你还有心思睡觉?”黎心媚柳眉倒竖,朝她娇斥了一声。 不等萧姝说话,她噼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去北京这一趟,花了老娘多少钱!什么都没捞到就敢回来?现在可好,乐坤也宣布破产,咱们一家干脆去喝西北风得了!老娘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不中用的东西?” 她越骂越气,作势去拧萧姝的耳朵,却被萧姝躲开了。 萧姝盯了她几眼,故作惊嘆地说:“妈,你眼尾怎么多了两条皱纹?眼袋都快有半个鸡蛋大了!还有你这脸,好像又生了些斑,哎哟快别再咬后牙槽了,你的下颌手术还没恢復好呢!” 听到这话,黎心媚面上一僵,怒色立刻消散,也顾不得再臭骂萧姝了,飞快踩着高跟下楼,冲进了自己的卧室。 楼下很快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萧姝打了个哈欠,回床上继续睡觉。 没睡多久,又被门外隐隐的争执声惊醒了。 是黎心媚和萧殊在吵架,两人立在一楼廊道里,黎心媚面上涨得通红,气得前仰后合,萧殊脸色黑沉沉的,眼神中迸射着深重的愤怒。 “像你这种连死人都不放过的女人,根本不配做我的母亲!”少年红着眼,胸腔剧烈起伏指着,声线微微哽咽。 这是他头一回对黎心媚吐出如此难听的字眼,一字一字,仿佛硫酸似的,能将人的心腐蚀出一个大窟窿。 “好啊!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瞧不起我这个当妈的是吧!说我连死人都不放过?没有我发死人财,就凭你那窝囊废的爸爸,能让你们姐弟俩吃香的喝辣的?”黎心媚抬起下巴,语气格外愤怒,随意抬手一摸,摸到了满手的皱纹。 吓了她一大跳,骂都骂不下去了。 她立刻敛了脸上的愠色,端出平心静气的架势,“我做这么多事,还不都是为了你?我培养你多不容易,你自己好好想想!” 萧殊冷笑一声,蹬蹬蹬上了楼,与萧姝擦肩而过后,重重合上了门。 儿子这声冷笑,让黎心媚愣在原地。 她从来没想过,有天儿子会因为她自传中提到的一个死人,和她吵得不可开交。 呵,她年轻时确实瞻仰过ch的风采,把他写进自己的自传里,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已经去世,而且听说没有直系后代,二十多年前的事可以由着她胡编乱造,还不必被追究潜在的法律责任。 借着今天是ch的忌日,她又上了一波热搜,引得无数情感博主给她和ch写段子,她甚至决定亲自写个电影剧本,到时把版权高价卖出去。
第107页 却没想到,她的炒作会招来儿子的反抗。 小年轻就是不懂事!为了生存,炒作又有什么可耻的?何况她这么聪明,压根不会让人抓到小辫子! 黎心媚压下心头那丝不满,得意地笑了笑,正准备给小白脸打个电话,约对方今晚来家里陪她,手机铃声忽然响了,是海城法院打来的。 她狐疑地接了电话,接完后浑身发软,彻底笑不出来了。 有家娱乐公司受总裁挚友ch弟弟的委託,以她侵犯ch名誉权和肖像权的名义,将她告上了法庭,取证已经完成。 那家娱乐公司老闆的名号,如雷贯耳,在圈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正是傅致钧。 黎心媚手足无措,给很多人打了电话,却没有人能够帮她。面对傅致钧强势的指控,连她的律师都感到无能为力。 “我去试试吧。”最后萧姝站了出来。 她再次去了北京。 最初她试着去傅致钧的公司找他,可他不在。好不容易弄到他的新号码,却又打不通。而他的家门外,也有保镖日夜看守着,压根无法靠近。 三天后,她终于在一次慈善活动上,堵到了傅致钧。 “傅总。” 昏淡的光影下,萧姝起身,犹豫过后,终于叫住了他。 会场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她的小脸红扑扑的,黑色短髮软软地贴在额头,鼻尖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她眼睑半垂着,强抑住心中汹涌的复杂情绪,攥紧了双拳,一步步朝他走去。 心中隆隆不绝于耳的声浪却几乎将她淹没。 “你是?”傅致钧脸色漠然,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问道。 第79章 他不记得她了。 萧姝紧了紧十指, 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我是前sept组合的萧殊,上次在《刺秦》片场有幸见过您一面。” 她笑得双颊微微发僵,指甲深深掐进了皮肉,才使自己的声音, 听起来冷静不失礼貌。 “有什么事吗?”傅致钧盯了她一眼,语气依旧淡淡的, 目光里透着一种深藏不露的冷然。 萧姝顿了一顿,脸上显出了肃色, 语气也客气至极,“今晚冒昧来打扰您, 是为了ch先生那件事。” 她咬了咬唇, “黎心媚女士,她是我母亲。” 傅致钧眸光发沉, 面色越发疏离, 立刻就打断了她的话,转身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关于这件事,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轻描淡写的语气,却有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黎心媚那边, 已经找过很多人来求他, 他完全拒绝接洽, 没想到现在黎心媚的儿子竟然亲自来了。 谁来也没用, 他是不会手软的。 眼看他出了会场, 电梯口外的座驾正缓缓驶来, 萧姝咬了咬牙,快步追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袖口。 触手那颗坚硬的蓝宝石袖扣,硌得她掌心有些生疼。 她慢慢抬起了头,面色有些怏怏。 傅致钧生的十分高大,头顶的灯影斜斜刺过他的肩膀,映亮了她的面颊,而他那张俊脸,隐没在背光的阴影里,多了几分暗沉的意味。 他一动不动,盯着抓着他手腕处的这人,视线从她略凌乱的漆黑短髮,滑到她璀璨如华的眼眸。 秘书和司机都被萧姝的举动惊住了。 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竟然敢抓傅总的袖口!要知道,傅总向来最讨厌人碰触他。 傅致钧的脸色实在太骇人,萧姝立刻松开手,退开了半步。 “对不起,刚才冒犯了。我是真心实意来找您谈ch的事。对于给他家人造成的困扰,我母亲感到很抱歉,也特别后悔。”顿了下,微微垂下头,轻声说:“我们会作出相应的赔偿,并且我母亲愿意在您指定的平台公开道歉,只希望您...您能撤诉。” 没有回应。 萧姝抬眼,只见傅致钧正掏出块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被她抓过的那处,从袖口到手腕,动作格外细緻。 这个人竟然有洁癖? 萧姝感到讶异,她真的完全不知道。 以前两个人在一起时,她总是格外懒散,喜欢瘫软在沙发里,任他给她一口口地餵水果,有时唤他他若是没应,她就抬起脚尖去踢他,这时他总是捉住她瓷白秀气的脚丫,从细细的脚踝逶迤朝上,温柔地亲吻她娇嫩的肌肤,痒得她咯咯笑着,边嗔他是不嫌脏的小狗,边拼命地躲他的吻。 她心尖一痛,敛了翻飞的思绪,又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面容冷峻的男人终于正眼看她,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 “撤诉?先准备五百万美金的赔偿金吧。”傅致钧随口说道。 “五百万美金?”萧姝吃惊地扬高了尾音。 别说五百万美金,萧家估计连五百万人民币都拿不出来。 除非卖了那栋老别墅。 萧姝面上倏然涌出了一丝为难之色。 傅致钧很满意她的反应,懒得再被她纠缠,提步就要上车,萧姝眼疾手快,立刻拦住了他。 “好吧,我答应你!”她的语调不高,声音听起来也没什么底气。 傅致钧脚步一顿,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终于漏出些许兴致。 不知难而退?是在和他开玩笑吗? “但是我们家没有那么多钱,这笔钱能不能分期赔偿?考虑到通货膨胀和利率变化,我保证在两年内赔你三千五百万人民币,只要你...再答应我一个要求...”萧姝抬起下巴,抿了抿唇,视线直直地撞进他的眼瞳。 他眼底漾起一丝轻笑,半边唇角微微地勾起。 “就凭你?” 玩味的目光,一寸寸掠过少年白皙如玉的脸孔。 神色很认真,看起来不是开玩笑。 片刻后,他敛了轻笑,淡声问了句,“什么要求?” “签下我,做您旗下的艺人。”萧姝目光沉湛,缓缓地说道。 除了这个法子,她别无办法。 傅致钧忍不住笑了笑。 萧姝无视了他笑声中的那丝嘲弄,深吸一口气,说:“傅氏这两年签下了十来位新生代男艺人,我这具皮囊比他们都更出色,更具有识别度,今天我是素颜站在您面前,您可以有个直观的全面观察。此外,上次您在试镜现场,对我的演技想必也有所了解...” “我不缺长相,也不缺演技,更不缺爆红的野心,我只缺在您这里的一个机会。” 傅致钧面上的讽色渐渐消弭,他突然有点恍惚。 好多年前,也有个瘦瘦的小姑娘冲到他面前,一双眸子明润水亮,气喘吁吁地半张着嘴,对他说了同样的话。 “我只缺在您这里的一个机会!” 求您给我。 他头一回见到这么大胆精怪的女孩儿,浑身那股蓬勃的鲜活气,令他忍不住感到欢喜。后来他看着她的小姑娘,一步步走向更高远的位置,一点点绽放自己的绝世风华。 那块璞玉,终究在他手里,被打磨成熠熠生辉的无价之宝。
第108页 只可惜... 对面一束亮如白昼的车灯强光刺来,傅致钧眯了眯眼,终于掩下翻涌的恍惚情绪。 他已经太久没这样失态过了。准确的说,自从她的小姑娘车祸身亡后,他就彻底掩上了心底那扇门,心肠变得无比冷硬,再也没为什么人什么事动容过。 看到他的神色松动,萧姝终于松了口气。 傅致钧定了一定,盯着她,语气喜怒不辨,“明天来公司报导。” 说完他上了车,靠坐着椅背,虚虚阖上了眼。 萧姝目光复杂,看着那辆车离去,渐渐消失在暗夜之中。 * 她不仅说服傅致钧撤诉,还成功签约到傅氏娱乐,着实让萧家人吃了一惊。 打着照顾她的名义,黎心媚也搬来北京,没了被告的危机,又和小白脸双宿双飞,黎心媚的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可能唯一的烦恼是,从萧姝那里讨不到钱。 每次找她要钱时,她就会端着无比沉重的模样,一遍遍地提醒黎心媚,她要在两年内还清三千五百万的赔偿金。 相当于卖.身两年给傅致钧,就因为黎心媚诽谤ch的关系。 堵得黎心媚无话所说,久而久之,都不敢去找她了。 萧姝进了傅氏娱乐后,一直没有再见过傅致钧。 和她死的时候比,傅氏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傅致钧这个工作狂魔,现在很少在公司出现,行踪神出鬼没的。公关部从总监以下,全都是生面孔,据说是因为三年前的一宗公关事故,整个公关部被彻底洗牌,由傅致钧亲自下的命令。 最奇怪的是,在她死前,公司曾公开傅致钧和姚秋影的恋情,姚秋影是和她同期的艺人,长得娇娇滴滴的,演过几部都市剧的女主,那时也勉强算个二线。 在她死后,她甚至想过无数次,那对狗男女会过得如何快活,有了傅致钧的鼎力支持,说不定姚秋影会爬得比她更高更远。 众人会追捧这对金童玉女的光鲜,而死去的她,始终只是不见天日的弃子而已。 没想到的是,姚秋影如今彻底销声匿迹了,网上也搜不出任何傅致钧和姚秋影的事。 可姚秋影怎样,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左右萧姝那个人已经死了。 惊讶过后,她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一个月后,傅致钧终于出现了,带着她去参加一次圈内大佬的聚会。 只带了她一个人,更加坐实了她背景深厚的传闻。 酒会上,迎面那一张张脸孔,其实都不算陌生,她活着时和那些人或多或少地都打过交道。 那些人,对着傅致钧时,都是笑容可掬的,却基本不拿正眼看她这个小跟班。 是的,她如今不是当红炸子鸡影后萧姝了,她只是顶着哥哥身份出道的小透明而已。 她站在一片熙熙攘攘中,忽然感到有点孤独。 “发什么呆?”傅致钧瞥她一眼,拢了下眉,对她的不识时务有些不满。 萧姝垂眸,睫毛扑闪了下,眼尾隐隐发红。 “不太习惯?”傅致钧随口又问。 萧姝就轻轻嗯了声。 想到这孩子是男团出道,年纪还小,以前估计也没接触过这些大导和制片,临场露怯也是人之常情,傅致钧不由顿了一顿,语调温和些许,“想红,像你这样可不行,别忘了你向我立下的豪言壮语!” 他开始给她介绍引荐,语气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的耐心。 两人低声说话时,萧姝敏感地感觉到,有两道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脸上,让人顿生毛骨悚然的感觉。 望过去时,正好对上了一个女人阴沉的视线。 竟然是姚秋影。 她妆容很浓,穿着清凉,依偎在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怀里,明明笑得花枝乱颤,目光却幽邃至极,没有半点温度。 在傅致钧经过时,她挽着那胖子起身,笑意盈盈地叫住了他。 “傅总。”嗲得让人骨头都酥了的嗓音。 旁边的胖子也抚了下凸起微皱的衣摆,呵呵笑着,侷促地跟着叫了声。 傅致钧淡淡扫了一眼,压根没有停下的意思。 但萧姝明显觉到,他周身的气场变冷了,有种不动声色的凛冽。 姚秋影一噎,脸色变了又变,挡在了他的面前。 冰冷怨毒的视线,盘踞在萧姝脸颊上,如嘶嘶吐着鲜红信子的毒蛇。 “几年没见,傅总这是换了口味?”姚秋影掐紧胖子的手臂,笑吟吟地问。 分明是气得几乎晕厥,心中却又格外的痛快,酣畅淋漓。 不是从来只带那个女人来这样的场合么?那女人才死了三年,就又带另一个人来了? 看起来还是个雌雄莫辨的货色! 当初萧姝死后,傅致钧像疯了一样,和他唯一疼爱的妹妹傅可心撕破脸,还疯狂地打压自己,导致自己被全线封杀,过街老鼠一样,如今还是靠着攀上身边这个暴发户,才挣来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到底是人不如新,所谓痴情都是放屁! 萧姝啊萧姝,当初傅致钧对你一腔情深又如何,如今身边还不是多出这么个玩意儿!呵呵,你也有今天? 姚秋影越想越解气,不禁得意地扬起了唇角。 “滚出去!”傅致钧将萧姝挡了一挡,不紧不慢地说。 第80章 姚秋影瞪大双眸, 笑容僵滞在了唇角, 她咬紧牙关,强作镇定地说:“傅总,这里可不是在你傅氏,王制片和我是拿着邀请函, 堂堂正正进来的,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们出去?” 傅致钧斜睨了姚秋影挽着的胖子一眼, 淡淡地勾起唇角,“要不要我叫人给你老婆打个电话?” 明明说着威胁的话, 语气却清和如春风拂面,脸上也带着笑。 呵, 凭着老婆发家的软饭, 也敢带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三到处招摇? 对上傅致钧不怒自威的脸色,胖子面上立刻一阵青一阵白的, 屁都不敢再多放一个, 将姚秋影连拖带拽,拉出了酒会。 萧姝立在他身后, 目光有点儿森冷。 并没有觉得解气,反而有种遍体身寒的冷意。 她发现, 自己其实并不了解傅致钧, 过去在一起的那几年, 他在她面前, 总是那么和气温柔, 不动声色地宠溺她, 无微不至地关怀她,使她产生了那是他全部面貌的错觉。 可实际上呢,甩了她之后半句交代都没有,只让傅可心转告她别再纠缠他,如今对着公布过恋情的旧爱,也是这般的冷酷无情。 铁石心肠,翻脸无情,想来才是这人的真实面目吧! 自己当初到底是有多瞎,才会爱上这样一个人? 萧姝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底莫名的痛苦,强压回心房最深的一角,然后掩下眼底的复杂情绪,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酒会上这些人都是她活着时认识的,想要投其所好并不难,她后半程表现得很好,到酒会结束时,就已经拿到了两个角色。 无论制作,还是戏份,都足以碾压她之前面试失败过的《刺秦》。 最重要的是,有傅致钧这样的后台在,她的身价被自动炒高了,单单是这两个角色,税后片酬就有一千万。
第109页 足以让身负巨债的她松了口气。 拿到新角色的事,萧姝并没有知会黎心媚,只告诉了哥哥萧殊。 三天后,哥哥来了北京,见到他的那一刻,萧姝惊讶极了。 他一头浓黑的中捲髮披散肩头,雪白面颊上化了淡妆,棕色格子冬裙搭配长风衣,戴着口罩和帽子,全身遮得严严实实。 俨然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美人,只是美眸中目光飘忽,对上路人投来的视线后,立刻开始闪躲。 他还是害怕和陌生人接触,也无法住在酒店里,萧姝只好带着他去了黎心媚租的公寓。 门一开,黎心媚正和小白脸在沙发上亲热,见到一双儿女进来,到底是有点不好意思,立刻起身,松开了小白脸。 趁着萧姝和黎心媚去泡茶的空档,小白脸凑到哥哥身边,目中飞快掠过一抹馋色,嬉皮笑脸地说:“姝姝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哥哥面无表情,腾地站了起来,拉着萧姝到阳台边,慢吞吞地说:“我不想住在这里。” 萧姝有些不明所以,“你在北京只待三天,哥哥你不想住这儿,那你想住哪儿?” 语音刚落,手机就响了,萧姝接完电话,拍了拍他的肩,笑着柔声说:“我有急事,先回公司了,明天下午再来找你。” 没想到第二天就出了意外。 萧姝进门时,只见哥哥面颊潮红,连柔白的脖颈都泛着淡淡的粉,他湿润的眼睛失了神,微微地喘息着,无力地推拒着身上的男人。 小白脸跨坐在他身上,正歪着嘴淫.笑,一只手捏着他下巴,试图去啃他嫣红的唇,另一只手飞快地撕扯着他的风衣。 “总算把你这小贱人搞到手了!”小白脸不干不净地笑骂。 下一秒,萧姝直接抬起一脚,把小白脸给踹飞了。 然后是二话不说,一顿熊揍。 被揍得鼻青脸肿后,小白脸屁滚尿流地爬出了客厅。 萧姝将哥哥拖到浴缸里,放了热水,让他浸泡许久,又从商城给他弄了解药,他才渐渐回过了神。 回魂的一剎那,他紧紧抱着萧姝,浑身都在颤慄,连两瓣失去血色的唇,都在控制不住的抖。 原来今天小白脸趁着黎心媚不在家,偷偷熘了过来,在他水杯里下了西班牙.苍蝇.水。 若是萧姝刚刚没有赶来,不仅两人互换身份的事会被发现,恐怕自己的清白也... 哥哥脸色苍白,脆弱如薄纸。水珠沿着他清俊的眉骨一颗颗滑落,染得他睫毛湿漉漉的。 他眼窝中的泪意,看不分明。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良久,他推开了她,有气无力地说。 萧姝张了张口,他却已经背过脸去,蜷缩在浴缸里,一动不动。 浴室的门轻轻被带上了。 哥哥木然地抬头,望向虚空,热腾腾的水雾缭绕着他,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煳。 他眼神空洞,一遍遍地搓洗着身体,直到雪白的皮肤泛红,被搓出细微的痛楚,他才喃喃了一句,“我好脏啊!” 他麻木地重复着这句话,心中自我厌弃的情绪堆积到了顶峰。 像他这样躲在妹妹身后的可怜虫,根本没办法和陌生人沟通的可怜虫,活在暗处什么都做不到的可怜虫,活着本身就是浪费。 自从被黑粉袭击后,他看到陌生人靠近就头皮发麻,来北京这一路,好多次他都差点落荒而逃,是见到妹妹的决心,让他支撑到了今天。 可他今天却被那个噁心的小白脸亲过摸过,他还活着做什么? 他麻木的眸底,渐渐涌出了一种死寂般的绝望。 哗啦一声,他从水里站起,冲到盥洗台镜面前,取出一片簇新的刀片,刀锋泛着锃亮的光。 刀片划在手腕上,一下,又一下,殷红的血如鲜艷的罂粟花一样绽开。 哥哥古怪地笑了声,身体软软倒下,鲜血混合了潮线般的水迹,地板上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萧姝听到他可怕的笑声,立刻敲门唤他,却没有回应。 门被踹开了,萧姝扑到他身边,一双漆黑眼眸瞪得浑圆。 “哥!”她惨叫出声,带着一股子哭腔。 还来得及!一定还来得及的! 她顾不得满手淋漓的血,立刻掏出手机打了120。 急救完已是深夜十一点,哥哥情绪仍不稳定,打了镇定剂后,才沉沉睡了过去。 医生说,至少要八小时后,他才会醒过来。 萧姝坐在病床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他被血浸透的手腕,似被噼开的残破皮肉,呈现一种诡异的暗红,萦绕在她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她出了病房,长长地吁出口气。 手机响了很久才接,是黎心媚打来的,那头乱闹闹的,一片嘈杂,黎心媚语气很不好,噼头盖脸落下一顿骂。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还敢给老娘打人?老娘好不容易搞到手的心肝肉,平常重话都不会说一句,谁让你来搅和的?谁许你打他的?” 萧姝沉默着。 黎心媚冷哼一声,“别以为攀上了傅氏,你就能翻出老娘的手掌心!我可警告你,搞清楚你现在的身份。” 电话那头,隐隐传来年轻男人的嬉笑。 是那个小白脸,怎么就没打死他呢? 萧姝那颗心,霎时变得冷硬无比,她轻声问:“你现在在哪儿?” 黎心媚立刻警惕,拔高了音量说:“干什么?” “去给你的心肝肉道歉。”萧姝淡淡地说。 黎心媚报了个地址,萧姝交代完护士,转头出了医院。 正值夜场最热闹的时候。 高高低低的艷俗灯影掠过,空气里瀰漫着浓烈的菸酒味道,男男女女衣着光鲜,在震耳欲聋的声响中,渐渐沉沦。 萧姝头从到脚一身黑,如幽灵般飞快闪入,进了黎心媚的包间。 灯光昏暗,黎心媚坐在小白脸腿上,勾着他的脖子,也不嫌弃那张肿成猪头的脸,两人亲亲热热地说着话。 “这么快来了?要道歉就赶紧的!”黎心媚回瞥她一眼,朝她使了个眼色。 萧姝在台边定了定,抄起一个啤酒瓶,砸在了小白脸的头上。 随着一声沉钝的声响,玻璃碎片四溅,血水混了酒液,哗啦啦流得到处都是。 小白脸眼前一黑,立时晕死过去。 “你要的道歉。”萧姝扯了扯唇,语气里满是嘲弄。 “你疯了?”黎心媚霍然站起,还来不及迈步,就被尖利的玻璃瓶抵住咽喉。 灯火映照着锋利的玻璃,泛起一道犀利的黄色暗芒。 “别动。”萧姝轻轻地说。 “你只怪我打了你的心肝肉,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打他?” 萧姝顿了一顿,眼中讽色更浓,“我不仅打他,我还想杀了他!这烂人今天给你儿子下药,如果我没撞上,你儿子早已经遭了毒手!” “你儿子下午割脉差点没抢救过来!黎心媚,你还是人吗?!你生下我们是为了剥削压榨我们!供你玩乐吗?!”
第110页 “可别提什么生育之恩,从你肚子里蹦出来,不是我和哥哥能选择的!另外,我劝你少用我的身份威胁我,如今sept都解散了,粉丝也早就脱光了,我当男明星还是女明星,又有什么区别吗?” “如果能选,我宁愿没有被你生下来!” 黎心媚浑身似都脱了力,她顾不得再看晕死的小白脸,惨白着脸,颤着嗓子发问:“你哥哥他...他自杀了?” “拜你所赐。”萧姝冷冷地说。 随着一道弧线在半空划过,啤酒瓶坠落在大理石檯面上,刺耳的哐当声响起,玻璃立刻碎成数瓣。 黎心媚颓然地滑到地上,想再追问,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萧姝转身,拉门而出。 刚出廊道,一具坚实而温热的身躯撞上来。 萧姝抬头,对上了傅致钧醺红的眼睛。 第81章 他慢慢看了她一眼, 随口说道:“你在啊!” 双眸中分明已染了微醺的酒意,低沉的声调有些含煳, 脸色却很平静,透着一种不经意的清然。 “送我回家。”他嘟哝了句,探出一只手臂,搭上了她的肩, 半边身子朝她倾去。 萧姝这才发现,他已醉得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稳了。 她扣住他劲瘦的腰,低声唤他。 “傅总。” “傅致钧。” 他勾着她肩膀的手无力垂落, 头也低了下来,似乎没听到她在叫他。 几乎是连拖带拽的, 她终于将他塞进了计程车, 那司机见她似乎不想上车,顿时露出为难的面色。 一只修长细緻的手抓住她的腕子, 车里那人又朝她嘟哝了一句。 “回家!” 萧姝钻进了车里, 傅致钧还抓着她的腕子不放。 她缓慢而坚定地松开他, 将车窗摇到最低处, 深吸几口冷冽干燥的空气,心绪终于平静下来。 “去哪儿?”司机问道。 萧姝目光微闪,犹豫了下。 傅致钧行踪不定, 之前她去堵他时, 只见过他的车开进傅家老宅, 并没亲眼见到他这个人。 她不确定他的住所。 “南园路三十二号。”依然含煳的声音, 语气却很肯定,语调也格外流畅。 “好咧!”司机笑着应了声,立刻踩了油门。 萧姝却怔了怔。 南园路三十二号,那是傅致钧的一处别院,她和他在一起后,她就搬到了那里。 因为这两年地震频繁,南园路一带已经没什么居民了,上次她偶然路过,入目荒草萋萋,到处是凋敝景象。 这么晚了,傅致钧去那,到底想做什么? 萧姝靠坐在椅背上,闭着眼,不声不语。 直到车停下来,她才睁开眼,扶着傅致钧下了车。 天色很黑,远处的几点夜灯恹恹,四下里万籁俱静,半点人声都听不到,只余夜色下的暗潮声,被夜风隐隐绰绰地传送到耳畔。 萧姝意以为自己会很平静的,因为这样陌生的南园路,实在无法引起她任何共鸣。 可在推开铁栅栏的那一剎那,她的心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大力攥攫住了。 心口砰砰直跳。 院子里黑魆魆的,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她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的搏动声,一下又一下,无比清晰。 进了屋,亮了灯,将傅致钧扔在了沙发上。 他忽然抬手抚额,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听起来有些痛苦。 熠熠的水晶灯映照下,他的脸颊泛起一层诡异的淡红,连唇上细软的绒毛,似都被浸渍成一片薄红。 额上冒出豆大的热汗,一滴,又一滴,沿着眉骨滚落。 萧姝静静盯着他,手指不动声色覆上去,掌心一片滚烫。 傅致钧在发烧。 她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尤其这个人和她之间,隔着漫长的岁月里的爱恨,那些纠葛无法磨灭。 她始终无法平心静气地直面他,有时甚至会想,要是这个人倒了大霉,或者发生不幸,她大抵是会解气开怀的。 可在这样的时刻,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担忧他发烧这件事。 她的良心使得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他高烧,却丢下他一走了之。 萧姝啊萧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圣母? 她自嘲地笑了笑,给他烧了热水,又找来退烧药,餵他服了下去。 他昏昏沉沉地躺在她怀里,紧闭着双眼,模样乖巧又安静。 给他用医用酒精擦拭额头和后颈的间隙,她抬起头,环顾了四下里一圈。 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客厅里纤尘不染,地板上光可鑑人,整体格局也没有大变,只是沙发和窗帘都换了颜色。 入目一片粉嫩嫩的色泽,莫名的幼稚诡异,和这栋别墅的优雅格调,格格不入。 萧姝倏然敛尽眼中的轻淡,眼底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冷然。 她忽然意识到,这样的装修风格,极有可能来自某个富有少女心的女孩手笔。 在她和傅致钧曾同居过的这栋别墅里,后来住了另一个年轻鲜嫩的女孩,睡着两人睡过的那张床,蜷在这沙发上听窗外的浪涛声。 仅仅只是想像,萧姝被刺激得双肩微微颤抖,膝盖也开始僵硬。 原来她是没办法忍受的。 她闭了闭眼,一把将他推开,就要夺门而出。 或许是她推搡的力度太重,又或许是傅致钧重心不稳,他竟从沙发上跌下来,额头撞上冰凉的大理石,发出一声沉钝的撞击声。 他闷哼一声,摇摇晃晃地爬起,半阖着眼虚摸着,推开卧室的门。 萧姝脚步一顿。 他额头的青肿,令她产生了一丝隐秘的愧疚,沖淡了心头的冷意。 她心中一半是冰冷的海水,一半是灼烫的岩浆,使得她无比煎熬。 她最终还是跟了上去,站在那扇半掩的卧室门外,定定地看着他。 他看起来清醒了几分,开了壁灯,打开保险柜,从里头捧出个盒子。 是个通体漆黑的骨灰盒,雕花精緻繁复。 他抱着骨灰盒,半边泛红的脸缓缓贴了上去。 “是不是冷了?”他轻轻地问。 他抱着骨灰盒上了床,将它置在靠里的那一侧,贴心地为它盖了被。 隔着被,他的手臂搭在骨灰盒耸起的那处,指尖温柔地抚弄,一下又一下。 “今天我又去了夜场。”他缓缓说道:“别不高兴,我没沾里头任何女人,都没拿正眼看她们,真的!我就是去陪你弟弟喝了几杯。” “你弟弟,他就是个王八蛋,他劝我放下你,去找个女人结婚,我很生气,揍了他,把他都给揍哭了。” “你死的时候他没哭,你祭日的时候他也没哭,偏偏就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你说他是不是个王八蛋?” “这个王八蛋哭狠了,揪着我的衣领,哭喊着要我把你赔给他!我拿什么去赔呢?我赔给了他,谁又把你赔给我?” “这个王八蛋,发现你的墓地是空的,非逼着我把你的骨灰还给他,还说要带着你回老家下葬。呵,他想都别想,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不论你是生,还是死!”
第111页 傅致钧红着眼,声线渐渐哽咽。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来折磨我?萧姝,你怎么可以丢下我?” “哪怕你不要我了,我也是绝不会放手的!” ... 他将脸埋进被中,低低地呢喃着,最后抱着骨灰盒,渐渐昏睡过去。 萧姝扶着门框,浑身软得和下了锅的面条似的,每挪一步双腿都沉重到仿佛灌了铅。 她进不得,退不得,耗尽了全身定力,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她蜷缩在角落,脑海里一片空白,残余的几丝理智还在思考着。 一双眼眸,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暗黑。 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庭院里蒙了层朦胧的晨曦,她还是没想明白,傅致钧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对她? 她揉了揉发僵的腿,起身进了卫生间,怔怔望着镜子里泪痕未干的人。 她扑了几捧冷水,将脸颊擦得干干净净。 卫生间的窗户,正对着几树红豆。 时值初冬,那几株红豆仍然蓊蓊郁郁,绿意盎然的枝头下,掩藏着几串零星的果实。 红得耀目。 她望过去时,好像看见了几年前的自己。 她那时去四川拍戏,带回几株红豆幼苗,植在了这院子里,傅致钧就笑话她,说这种红豆在北方养不活的。 她偏偏不信,只要在家,日日都要来看护这几株幼苗,但后来幼苗还是陆陆续续地死了。她很是失望,也有些伤心,去涿州拍了两个月的戏后,就将这桩伤心事忘得一干二净。 她回到家时,却发现有株红豆苗竟然没死,枝叶浅绿,有种蓬勃的生命力,而傅致钧蹲在花圃中,正卷着西装袖子培土。 他替她养活了这株红豆,后来陆陆续续又有了其他红豆。 门外一阵突兀的争执声,打破了萧姝的沉思。 她躲在卫生间门后,发现不知何时,傅可心闯了进来,怒不可遏的模样。 “傅致钧,是不是你干的?”傅可心冲到傅致钧面前,气势汹汹地质问。 傅致钧惺忪的眼眸,陡然变得锋利无比。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傅可心,说:“是。” 简洁明快的语气,完全不屑于否认。 傅可心甩了下一头酒红短髮,眸中迸射出浓重的恨意。 “果然是你!你嫌秋影被你害得还不够惨?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她?” “傅可心,有一点我想你搞错了。不放过姚秋影的人,是她自己,不是我逼她吸.毒,逼她做小三的!”傅致钧淡淡地说。 傅可心冷嗤一声,“别说的这么无辜!当年你要是肯听我的意思,假装和秋影谈恋爱,她至于走上这条路?傅致钧,你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就不怕有报应?你敢不敢承认,你就是在为那个女人復仇?” 傅致钧忽然笑了笑,“报应?我的小姑娘命都没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復仇?姚秋影既然敢蛊惑你,就该想到会有被我报復的这天!” 听到这话,傅可心面目渐渐扭曲,她死死瞪着他,桀桀狂笑着,“当初我和秋影被拍到,我不过是以你的名义帮我们度过难关,你就这么疯狂地报復她!” “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就那么喜欢萧姝那个女人?连我这个亲妹妹也报復进去,半点手软都没有!” “只可惜,你做再多那女人也看不到了,不仅看不到,她死的时候对你还怀着无尽怨恨!” 傅可心放缓了语气,声线幽幽:“你想不到吧,你在为我和秋影被偷拍谈判开会时,我接了萧姝的电话。我可是告诉她,你从来都没喜欢过她,要她识相点就别再来纠缠你!” “呵,那可是她生前打给你的最后一个电话!我没记错的话,打完那个电话才过一个小时,她就出车祸死了吧!” “你再说一遍?” 傅致钧脸色铁青,狠狠扼住了傅可心的喉咙。 第82章 傅可心被掐得脸色青白, 眉头紧蹙了起来,两瓣唇也在不受控制地微栗。 她从没见过傅致钧这么可怕的模样。 细细的脖颈被桎梏住, 窒息的痛苦袭来,先前涌上头顶的那股冲动,此刻如潮般尽数退去。 傅可心勐打了个激灵,她终于意识到, 面前这个人,是真的对自己动了杀心! 为了那个女人,为自己三年前背着他做下的那件事。 莫名的恐惧从她脚底窜起,一头扎进她的血肉, 在她四肢百骸里乱窜,侵袭着她的灵魂。 她浑身僵硬, 额头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脚下站都站不稳了,却仍倔强地瞪圆了双眼, 断断续续地道:“傅致钧, 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 让咱妈看看, 那个在她临终前答应过要照顾妹妹一辈子的好儿子,是怎么亲手掐死亲妹妹的!” 她不甘示弱地回应,声音渐渐扬高, 最后那句近乎嘶吼。 不知何时, 泪水已滚出了眼眶, 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在下颌处摇摇欲坠。 傅致钧手臂微微一颤,极慢极慢地松开了她。 傅可心踉跄着后退几步,扶住了凉滑的墙壁,剧烈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劲儿来。 她抬起头,双目中盈满了恨毒之色。 比起他对她起了杀心,他害她失去了此生挚爱,她其实更恨他违背幼时的诺言,让萧姝那个女人,占据了他心底最重要的位置。 那个位置,合该是她傅可心的! “不会有下次了!”傅致钧敛了铁青的脸色,面容淡漠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 深不见底的目光里,透着浓重的厌憎情绪。 他是真的恨极了她!或许是更恨他自己,恨自己怎么会有她这样的妹妹? 那两道视线实在伤人,傅可心的心忽然碎了一地,沉郁的眼神也黯淡了下来。她的唇无力地动了动,还来不及说出口,就被他无情地打断了。 “你不配来这个地方。”他淡淡地说着,双眼分明在看她,却又似游离在外。 他在侮辱她,在他心里,她连踏进那女人住过的房子不配! 傅可心的心被揪得生疼,额头髮尖掩住的青筋,一道道凸了起来,连唿吸都变得异常急促。 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清醒,这个自小待她如珠似宝的男人,已经半点都不在乎她了! 从萧姝死的那刻起,她和他之间的亲情,就一点点消磨干净了。 心里针刺般的灼痛,可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再示弱求他,因此她只是顿了一顿,推开了他,昂首走出去了。 傅致钧似被钉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浮尘在他四週游弋着,寂静的微光笼罩着他。 他看起来像是入了定,眉眼间一派岑寂,高大的背影透着萧索。 萧姝紧紧捂着嘴,隔了道门缝,泪眼朦胧地盯着他。 她捂得那么用力,手背上青色的血管都鼓了起来,唯恐稍稍松了力,自己就会哭出声。 另外那只扶着门把的手没拉稳,脚下发软,她打了个滑。 “谁在里面?”傅致钧转过头,声音陡然变利。
第112页 短暂的几秒,却如过了几万年那么漫长。 萧姝慢吞吞地出来,低垂着头,眉眼掩没在额前的碎发下。 模样畏畏缩缩的,像只胆怯的小兔子。 傅致钧盯着她,目光格外冷厉。 即使萧姝没有与他对视,也能感觉到他那两道视线中的凛凛寒意。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冷冷问她,语气有些不耐。 他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了。 “你昨晚上喝多,要我送你回来,我发现你发烧就没走,半夜给你退烧,可能是太累,竟然在卫生间睡着了。”萧姝低声解释着。 声线沙哑得厉害。 傅致钧没说话,两道慑人心魄的视线,仍直直落在她身上。 萧姝心头狂跳,紧了紧拳,头低得更低了,支支吾吾地说,“我还有急事,就先走了。” 说完拔步就走,飞快地像风一样。 傅致钧扭过头,竟然从她瘦弱的背影里,看出了一丝落荒而逃的味道。 他不由微微眯起了眼。 从昨晚到现在,这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完全颠覆了萧姝长久以来的认知。 仿佛一场惊雷暴雨过,原本荒寂的心灵原野上,各种纷繁的情绪如野火般肆意疯长,遮了天,蔽了日。 脑海中迴荡着他醉后的呓语,他对傅可心说的那些话,那些只言碎语刺激着她每一寸细小神经,迫使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胸腔里几乎透不过气。 原来傅致钧一直深深爱着她,近乎变态地怀念着她,可她却不吝于以最深的恶意揣度着他。 她宁愿相信自己曾经见到的听到的,也不肯选择去信任他,这个合该最值得她信任的男人。 她心如刀割,又有些茫然无措。 自她死后,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究竟承受了多少痛苦?又在最深的夜里醉倒过多少次?他是不是无数次在梦中与她重逢,醒来后却只余一床冷衾,一室空寂。 可那个将所有青春都燃给他的萧姝,毕竟已经死了,自己如今顶着另一具壳子,如果贸贸然告诉他,他会不会信她?即使他愿意相信她,在这个世界里,两人是无法相守到老的。 傅致钧只是这本文中的路人而已,而她也有自己的任务要去完成。 萧姝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是如此懦弱,懦弱到都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眼下除了逃走,她别无选择。 压下心头千思万绪后,萧姝返回了医院。 在她的精心照料后,哥哥一日日地好了起来,情绪也渐渐稳定,有时两人独处,他甚至会被她的冷笑话逗乐。 他笑起来时,实在是好看至极,眼眸温柔地似有星辰闪烁。 和这样温柔的少年相处,能让她魂不守舍的心,觅到些微的安稳。 黎心媚也来看过哥哥几回,每次却都被他拒而不见,有一次黎心媚想偷偷熘进来,却被萧姝拦住了。 那张浓妆艷抹的脸露出几分老态,冻得发红的手上拎着个保温桶,递给萧姝时,萧姝却不肯接。 黎心媚讪讪地缩回手,哀求了她很久,最后嗫嚅着说:“我们已经分了。” 萧姝面无表情地望着她,语气里带着嘲弄,“分了,然后又找了个新的小狼狗。” 被戳中心事,黎心媚老脸涨红,失语了一般。 萧姝忽而笑了两声,淡淡地说:“你走吧!哥哥说了,他不想再看到你。” 这样出轨成性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做母亲呢?她不需要这样的母亲,哥哥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诸事都想通了,也不再要这样的母亲!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她在这个世界里,拍得第一部戏终于开机了。 开机没几天,傅致钧突然来了片场。 他是这部戏的出品人,和导演相识多年,私交甚好。 来的这天,傅致钧穿得颇为随意,大冷的天儿,衬衣领子微微敞着,露出纤瘦的颈窝。 眉眼淡淡,不动声色,自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质。 其他人都对他毕恭毕敬,萧姝立在人群后,垂眸敛目,攥紧了手中的剧本。 不看到他的时候还好,他一出现,她的心彻底乱了,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 他瞥见她后,立刻将她叫了过来,上下打量她几眼,淡淡地发笑,“我有那么可怕么?” 萧姝两只眼盯着地面,死死咬紧唇,摇了摇头。 “我记得你以前胆子挺大的,怎么,现在连抬头看我都不敢?”他又笑了下,语气里含了丝促狭。 萧姝撩起眼皮子,飞快瞥了他一眼,硬着头皮含煳道:“傅总,我的戏马上要开始了。” 她转身就跑。 傅致钧怔了下,饶有兴致地跟了上去。 萧姝接下来要拍的,是场在湖上的打斗戏。 实景拍摄,一望无垠的湖面上,冷风嗖嗖地刮过,携了冬日水波蚀骨的凉意。 岸边的工作人员冻得直搓手,萧姝吊着威亚悬在半空,整个人仿佛置身风涡之中。 为了说话时不唿出白雾,她嘴里还含了冰块,这会儿已冻得嘴唇发青,快要失去知觉,连骨头缝里似乎都在豁风。 台词说到一半,她突然顿住,唇齿间卡了一下。 傅致钧正站在几米外的湖畔,眉目清然,望着她的身影。 两人各怀心思。 傅致钧忽然发现,威亚上的那个男孩,一颦一笑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尤其是那些细微的动作,在这样的高度,这样恶劣的天气,仿佛出自本能一样,实在像极了那个人。 他不由出起了神,双眸黑幽幽的。 萧姝还没觉察到,她无意识的表现,竟然会漏出了些许端倪。她毕竟是这个人一手调.教出来的,他比她想像的还要更了解她。 天气很冷,冷得让她有些恍惚。 这样的场景,好像回到了多年前,她拍第一部戏的时候。 她不是科班出身,也没有表演经验,那时她很茫然,又有些自卑,在剧组的每一天都过得胆战心惊,压力大到额头不停地冒痘。 是傅致钧陪着她,度过了人生最难捱的那段时光。 那个时候,只要看见他清清渺渺的目光,她紧张的心立刻就会安定下来,可如今对上那样的目光,她的心却如风吹皱了一池春水。 魂不守舍,涟漪难平。 以至于工作人员唤她下来时,她都没有及时应声。 刚才这段戏自然是要重拍的,不仅仅是因为她卡台词,主要还因为狂风唿唿大作,对戏演员被冻得脸色青紫,五官做不出来表情。 导演立刻拍板,等湖上的风小些了再开拍。 从威亚上下来时,萧姝双腿发僵,还来不及被助理接住,就听到对面正在唠嗑的工作人员手一抖,惊唿出声。 她腰部的绳索一松,朝后跌了下去。 纵使她身手灵活,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扑通”一声,她如断线的风筝一样,直直坠进了湖里,水花四溅,冰冷的湖水立刻淹没了她。
第113页 她在水里扑腾了几下,终于昏迷过去。 就在她跌进湖里的那一瞬间,傅致钧脸色乍变,墨黑的瞳孔剧烈收缩。 现场一片兵荒马乱。 她被救上来后,傅致钧立刻给她裹了件羽绒服,将她打横抱起,直朝剧组医务室奔去。 怀里的人面颊惨白如纸,双眸紧闭着,唇色冻得发紫,浑身上下,轻得只剩一把骨头,里头湿漉漉的袍角还滴着水。 踹开医务室的门,将她放到床上后,他开始去剥她湿透的戏服。 才解开她的外袍,正要褪下她的中衣,滑过她胸口的手忽然一顿。 双眸蓦地睁大,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外头的男助理累得气喘吁吁,捧着干净的衣服,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在要踏进来的那一剎那,傅致钧转身,挡住身后的人,夺过助理手中的衣服,重重合上了门。 手下那处温软的触感,花苞似的微微绽放。 怎么会是个女人? 第83章 傅致钧沉默了片刻, 放下手边干爽的衣服,叫了亲信的女剧务进来,嘱咐了几句,然后就走了。 上午还是阴天,出来时却开始下雪了,细小的雪绒花落在他肩头, 他随手拂了一拂,上车时看了眼秘书, 语气淡淡,“有件事, 你去给我查清楚。” 萧殊怎么会是个女人?他可是男团出道的sept七人成员之一, 如果真是个女人,在做练习生的时候, 估计就被发现了。 那么多肢体接触,那么些日夜相处, 没理由不被发现。 傅致钧其实并不在乎, 这个少年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他只是不喜欢被人欺骗罢了!尤其是, 现在这个少年给他的感觉,和已经不在了的小姑娘,是如此的相似! 对方是不是在处心积虑地接近他? 以往也不是没发生过。 傅致钧最介意的还是这点。 他的小姑娘已经死了, 没有人能够代替她, 谁也不能, 他身边那个位置, 合该只属于那个小姑娘一人。 不论她是生,还是死。 萧家的事虽然做得隐秘,却没能逃过傅致钧的耳目,次日下午,他就知晓了真相。 听秘书汇报完,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不由冷笑。 傅致钧忽然有些后悔,当初就那么轻易地放过了黎心媚!可现在他不会再心软了,他不仅要和萧姝解约,萧家欠他的那些,他还会一一地讨要回来。 然而一想到萧姝在片场那些不经意的小动作,他心头似笼罩着团团疑云,也顾不得吩咐手底下人去谈,他亲自动身去找萧姝。 和她解约,找她问清。 萧姝因为高烧不退,已经从剧组转到医院了。 傅致钧到的时候,病房里头有人在说话,隐隐绰绰的。他本以为是萧姝的助理,细细一听,才发现不是。 声线很轻,声腔中有股不经意的温柔。 是个少年的声音。 傅致钧没有听人墙角的癖好,他转身就想走,可听到下一句,他的身体却似被钉在了原地。 “其实我知道的...你不是我妹妹。”里头那个少年,这样轻轻地说。 “我妹妹,她有晕血症,我被黑粉袭击那次,她看着我胳膊上流血,立刻就晕了过去,可你却从血泊中把我救了出来,而且你身手那么好,所以我知道你不是她。” 少年顿了下,窸窸窣窣地探出手,将她滚烫的指拢入掌心,紧紧地握住了。 高烧昏睡中的萧姝,双颊泛着异样的潮红,紧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 少年定定望向她的的两道目光,变得灼灼明亮。 他自言自语地说:“可那有什么关系呢?是你救了我的命,若是没有你,我现在早已经死了。我原是恨我自己的,恨自己这样的无用,恨自己这样的软弱,可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回,我却不捨得再死了。” “和你在一起,我是无比的快乐,只是你为何总是怏怏不乐呢?你心里到底是有什么心事?”少年掖好她的被角,轻轻嘆了口气。 隔着一扇门,傅致钧拧紧眉头,目光变得愈发古怪。 直到那少年离开,他听到病床上有了动静,才不声不响地进来。 傅致钧在床边定了定,静静地看着她。 萧姝眼睫颤了下,似乎下一秒就会醒过来。 然而她的眼皮才拨起一道缝,里间茫然的混沌还没散开,就再次闭上了眼,轻声嘟哝了句,“致钧啊。” 自然而然的亲昵语气,一字一字,带着高烧引起的灼热唿吸。 仿佛惊雷般噼裂重重乌云,在他头顶蓦地炸开。 心中已起了惊涛骇浪,傅致钧脸色却还很平静,他死死盯着昏睡中的这人。 萧姝翻了个身,烫到发红的小手胡乱摸着,揪住他的袖口,发出娇软的鼻音,撒娇似地摇了几摇,又抬起腿,似乎想伸出脚尖踢他。 浑身软绵绵的没力气,腿才抬了一点,又收了回去。 那是两人曾经独处、她半睡半醒时,重复过无数次的动作。 不足为外人知晓的隐秘。 傅致钧唿吸一紧,习惯了高速运作的大脑,已经没办法正常思考了。 整个人都快要炸掉,要发疯了! 可他还是极力地忍耐着,忍到齿关被咬得发酸,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才试探性地唤了她一声。 “萧姝。” 天知道他的声音抖得有多厉害! 没有回应。 傅致钧一个人在她床边立了很久,直到医生进来,才匆匆离开。 他径直杀进了她在公司里的宿舍。 简洁,干净,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 可他的心情如此急切,迫使他丢开了所有风度,活像土匪一样地去翻箱倒柜。 终于,在那张床最深的角落里,他找出一个带密码的笔记本。 傅致钧捏着那本笔记,指尖微微颤慄。 他耐心地去试密码,试了她在这个世界的生日,试了她原本的生日,可是全都不对,最后他试了自己和她在一起的那天,终于,随着一声细微的响动,笔记本被打开了。 清隽秀美的字迹,一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傅致钧浑身每一寸细小神经都被刺激着,皮肤下每一处血脉都在极力偾张,他欣喜若狂地继续翻下去。 都是平淡琐碎的日常记录,他却一字一字地看过去,目光里闪烁着嗜血的贪婪。 翻到最后那页时,却变成了他不认识的语言。 他立刻找人翻译,终于得出了结论,那是一个日期,以及一个地址。 日期是他喝醉被她送回家的那天, 地址是小姑娘的弟弟现在的住处。 或许是他喝醉那晚,吐露出了心底最深处的念想,甚至提到了小姑娘的弟弟,结果让她给听到了。 傅致钧立刻给小姑娘的弟弟打电话,不动声色地试探着对方。 “哎!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长得白白瘦瘦的,鼻樑上有颗小痣,挺漂亮的一男孩儿,走在路上特别耀眼,看起来像是明星啊...” “就在我们家附近,撞见过好几次呢!感觉他一直盯着我看,那眼神脉脉含情的,我还以为这小子对我有意思,想上去和他搭个讪,结果还没靠近,他转身就走了,你说这人奇不奇怪...”
第114页 那头的人有些困惑地说着,傅致钧没吭声,直接挂了电话。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一片清明。 心中蔚然若晴空,那是淋漓尽致的骀荡,自他的小姑娘死后,他再也没有过这样的快活。 傅致钧觉得,自己已经抓到了本质的东西,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萧姝醒来,当面去找她对质。 她应该是已经知道了真相,可是却没在他面前承认,那或许是因为她心中还残余着怨恨,又或许是,她已经不再爱他了。 不论怎样,即使她想要了他的命,他也是决计不会放手的。 他心中沉睡的勐兽已然醒来,蠢蠢欲动着,只待脱出牢笼的那一刻。 那一刻,不会远了。 终于,在一天一夜后,萧姝彻底退了烧。因为这次意外,她已经耽误了好几天,职业素养不允许她再耽搁下去。 她挣扎着想出院,却被助理竭力拦住,面对她的追问,助理却支支吾吾。 萧姝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在她意外知道,那天是傅致钧将她抱去医务室,并且拦住了助理时,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来。 傅致钧肯定知道她是个女人了。他会怎么对她?按照他如今的行事风格,她的下场绝不可能好。 助理阻拦自己出院,是不是因为傅致钧不想让她拍那两部戏了?那两个角色换人,只是他一句话的问题。 而她将成为一枚无用的弃子,身上还背负着三千五百万巨债。 越是胡思乱想,心中的无力感越浓。 除非她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 她捋着小仓鼠的脑袋,不安地问它:“438,主线任务完成度一直没动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仓鼠梳理着自己油光水滑的毛毛,慢条斯理地说:“关键点在黎心媚身上”,顿了下,补充道:“你和她这样冷战可不行。” 她还想追问,小仓鼠却不肯吐露更多了。 一阵脚步声渐渐传来,听起来沉稳有力。 她抬起头,对上了傅致钧英俊的脸孔,那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底流光晦暗,仿佛漫无边际的深海。 萧姝轻轻叫了他一声。 他拉开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双手优雅地交叠,勾着的唇角漾起点笑,可在那抹笑意之下,却分明极力忍耐着什么。 “这么急着出院?”他淡淡地问。 “怕耽误剧组拍摄进程,毕竟...我还是个新人。”她垂着眼,尽量忽略他语调里的探究。 傅致钧轻喔了下,不置可否,片刻后扯了扯唇,声音压得很低。 “我最近遇到一件事。”他抬起指尖,歪着头敲了敲额,似笑非笑地说:“有个人在我眼皮子底下,骗我耍我不说,还偷了我一样东西,实在让我难以释怀。” 他倾身,朝她凑近了几分,两人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唿吸声。 “若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处理?” 萧姝缩在被下的十指不由一紧,这个人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听他的语气,分明已是怒极了。 “或许,这个人,有自己的苦衷。”她竭力维持着平静语气,不肯正眼看他。 “有苦衷,就能骗人?能偷人东西了?”他轻笑两声,缓缓说道。 她什么时候偷他的东西了? 萧姝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抿着唇说:“傅总,我也不和您绕圈子了。是,我确实冒用我哥的身份,骗了您骗了公司,这是我的不对,您心中不痛快,我能够理解。” “可我并没有耍您,我是真心实意想还清那三千五百万的,您当初既然愿意签我,说明您相信我有这样的价值。至于偷东西,那是绝不会有的事。” 傅致钧捉住她的手腕,冰凉的唇贴在她耳畔,语声沉哑如一道冰线。 “怎么?偷了我的心,却不敢承认了?” 第84章 萧姝心弦勐地一颤, 被他握紧的那只手腕,立刻不动了。 她眼底掠过一抹浓重的慌乱,嘴角微动,却失语了一般,无力地发不出声音,连抽出自己细细腕子的力气都没有。 空气寂静得过分, 只余他渐渐急促的唿吸,萦绕在她耳畔。 耳垂那处, 也在他滚烫的唿吸中,染出了一片紧张无比的绯红。 “是你么...姝姝?”他轻轻唤道, 声线在隐隐颤慄。 萧姝的脑子已经彻底僵住, 残余的那丝理智驱使着她,使她没有立刻扑进傅致钧怀里, 哭得泣不成声。 “为什么?”他眼眶发红,双眸已经微微湿润, 沙哑着嗓子反覆问她。 那样受伤的模样, 活像一只正舔舐着伤口的小兽。 “我...”萧姝艰难地吐出一字,喉头却似被梗住, 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那些盘踞在心房最深处的话,还来不及冲破喉咙,就被一股无形的力给逼了回去。 “姝姝, 回到我身边, 好不好?”他抚摸着她苍白面颊, 目光里带了点儿祈求意味, 低声问道。 泪水霎时夺眶而出,迷濛了她的双眼。 她咬紧下唇,正要用力点头,身体却似被一股强力的电流沖刷而过,警告声立刻响了起来。 “滴!支线任务发布:不得对傅致钧坦露身份。违者将任务失败,并接受电击惩罚。” 萧姝被那一下给电懵了,灵魂似乎都在痉挛。 她睁圆那双水雾迷濛的眸,朦胧地望着他。 “姝姝,你清醒一点,这只是任务世界,这个傅致钧,也只是任务世界里的幻影而已,并不是本体!”小仓鼠急得又跳又挠,快语连珠地说。 仿佛迎头一盆冰水泼下,萧姝立刻回过了魂,她躲开了傅致钧擦拭她双颊眼泪的手,迟疑着问道:“傅总是将我错认成了谁吗?” 傅致钧的温柔怜惜,霎时凝在了眼角。 “你就这么不愿认我?”他试图维持着冷静语气,可眼底那抹戚色却透出了端倪。 “傅总说笑了。”萧姝勉强撑出一丝笑,若无其事地说。 “姝姝,你分明是还爱我的,你为何不肯承认?你要有什么苦衷,尽管向我开口,我会陪你...”傅致钧强抑心底的急切,温柔地说着,却被萧姝冷冰冷地打断了。 “够了,傅总!我现在很累,请你出去吧。”她面上流露出疲色,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将身子蜷缩起来。 傅致钧盯着她瘦削的肩头良久,直到手机铃声响个不停,他才转身出去了。 傅可心组织聚众群.p,被扫黄部门给端了老巢,这会儿正在局子里,等着他去保释。 见到傅可心时,她几乎瘦成了骷髅,双颊深深陷了下去,凌厉的颧骨高高鼓起。 对这个人,傅致钧已经没有任何耐心了,将她保释出来,不过是为了傅家的名声着想。 上车之后,傅可心赶走司机,坚持自己来开车。 车窗半敞着,一路开得飞快,两个人没有说话。 等红绿灯时,傅可心撇过脸,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第115页 “哥哥果然还是捨不得我的呢!” 傅致钧虚阖着眼,完全不搭理她。 她丝毫没因为他的冷漠难堪,相反,她目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絮絮叨叨地继续:“哥哥是嫌我脏,才不肯和我说话吗?其实我也嫌自己脏呢!在这个男女不忌的圈子里,又有谁不脏呢?” ... “幸好,这一切就要结束了。”她轻笑了下,声音越来越低。 直觉不妙,傅致钧勐然睁开眼,震惊的目光朝她探去。 她全力地踩住油门,车如离弦的箭一样,飞快冲出了马路。 “传染给那些人怎么够?既然我快要死了,哥哥也陪我一起吧!”傅可心桀桀狂笑着,眼泪都飙了出来。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护栏如潮水般哗啦啦的退开。 傅可心当场死亡,傅致钧重伤昏迷。 萧姝接到秘书的电话后,脑子里“嗡”地一下炸开了。 “你把你哥哥藏哪儿去了?赶紧给我二十万急用,听到没有?”黎心媚压下心头的郁躁,又强调了一遍。 自从结识现在那个小狼狗,她就慢慢迷上了赌马,几个月下来,已经将家底输了个光,连包.养相好的钱都拿不出来了。 萧姝回过了神,想到如今正在闭关,准备去瑞典念书的哥哥,目光越发阴沉,盯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不孝的女儿?”黎心媚指着她的背影,气急败坏地吼道,想要拉扯她,却惧于她发作时的兇悍,不敢上前。 讨钱无望,黎心媚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萧姝一直守在傅致钧的急救室外,她的身体才恢復了五六成,又听到这样的惊天噩耗,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 一双黑幽幽的眼眸,盯着急救室外闪烁的指示灯,一眨也不眨。 直到盯得眼睛酸胀,眼前的视野一片模煳,她才垂下头,将脸埋进臂弯里,无声地哭了出来。 短短的十几个小时,却如过了几万年那么漫长。 于她如此,于昏迷中的傅致钧而言,亦是如此。 他醒来时,就看见她靠在床沿,半边脸埋在他宽厚而温暖的掌心,睫尖上还湿漉漉的。 傅致钧那双黯淡的眼睛,立刻变得明亮,闪烁着熠熠华光。 “姝姝。”他动了动那只没打石膏的手臂,嗓音沙哑微粝,低低地唤她。 萧姝缓缓睁开眼,揉了几下后,抬起惺忪的眸,呆头呆脑地望着他。 四目相对间,他的神色越发温柔,眉眼越发深邃。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他轻轻地说,“可我实在不甘心,我才刚刚找到你,还没来得及和你冰释前嫌,还没告诉你我一直爱着你,你让我怎么甘心,自己就这么死了?” “我原是不怕死的,那时想着,若是到了地下,我一定要找到你,哪怕轮迴也绝不能忘了你,反正没了你,我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可现在我不想死了,我只想和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哪怕你还怨恨着我,我也不能松开你的手。” “我怕,怕万一一松,你就又无影无踪了,你让我去哪再次找到你...” 说着说着,傅致钧渐渐红了眼眶。 同一时刻,黎心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门一开,入目是两具赤.裸裸交叠着的肉体,男人的喘息夹杂着女人的呻.吟,迴荡在充斥着浓烈酒气的客厅中。 黎心媚不由怒火中烧,抄起茶几上的菸灰缸,朝着面色潮红的女人砸去。 却被脚边的啤酒罐绊了下,跌倒在地,菸灰缸也从手中脱落。 沙发上的两人一脸饕足,各自穿上衣服,女人下了沙发,高跟鞋踩得摇曳生姿,鄙夷地瞥她一眼后,扭着水蛇腰离开了。 小狼狗点了支烟,半边嘴角夹着,边吞云吐雾,边斜着眼瞅她。 “钱拿到了没?”他懒洋洋地发问。 黎心媚看着他锁骨几道口红印,气得差点晕厥过去,怒声质问:“谁让你带那个贱人回来的?” 小狼狗冷嗤了声,视线滑到她腹下,满脸嫌弃地说:“不然找你?松得跟水缸一样。”顿了下,朝她伸出手,勾了勾指,语气更显不耐。 “赶紧的!给我钱。” “半分钱都没有。”黎心媚咬牙切齿地说,朝着卧室走去。 “放屁呢你!你不是说你那儿子是大明星吗?二十万都拿不出?谁信!”小狼狗掸了下烟,踹开卧室的门,顺势来夺她的手包。 手包里没钱,也没多出来的卡,小狼狗晦气地丢开包,夹层最里头有串钥匙掉了出来。 小狼狗眼珠子转了转,心中灵机一动,捡起了钥匙,去开床头下那个神秘的黑匣。 黎心媚立刻扑上来,撕打着想要阻止他。 里头肯定是有好东西!不然这老贱人不会这么紧张。 小狼狗面露得意,一巴掌将黎心媚掀翻,取出了匣子里的东西。 黎心媚痛得嗷嗷叫,再度朝他扑来,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病房外,落霞的最后一抹余晖,被浓重的暮色彻底吞噬。 “我昏迷时,做了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我们在几个不同的世界相遇,那些世界里,我们都长了不一样的面孔,可我知道,那分明就是我和你...”傅致钧缓缓握住了她的手。 萧姝心跳如擂鼓,半点犹豫也无,就反握住了他的。 两人十指紧扣,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心脏的搏动,一下又一下,渐渐合成了一拍... 深紫的夜幕笼罩着大地。 昏暗的卧室里,黎心媚被揍得脸上煳满了血,烂泥般地瘫软在床角,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小狼狗面上全是血痕,手上翻着那本自传的母稿,狠狠朝她啐了一口。 “呸!我还当是什么值钱的,瞧你那宝贝的样儿。” 黎心媚颤巍巍地伸出手,使劲最后一丝力气,想要去夺回那本母稿,小狼狗将她一脚踹开,啧啧发笑着,从兜里掏出了打火机。 火苗立刻窜起来,点燃了整间屋子。沖天的火光映亮了黎心媚渐渐涣散的眼眸。她眼睁睁看着那本自传母稿被烧成灰烬,浓呛的黑烟疯狂地侵入她的肺腑。 ... “姝姝,你还爱着我,对吗?”傅致钧心头泛起一丝莫名焦躁,似乎为了确认什么,语气变得急切,双眼殷殷望着她。 萧姝还来不及说话,小仓鼠突然惊唿出声。 “卧槽!黎心媚死了。” 随着这声惊唿,眼前的一切都摺叠起来,整个世界在龙捲风似的不可抗力中,彻底化成了碎片。 第85章 天光渐渐暗了下来, 昏黑的暮色笼罩着山脚下这片村落。 田梗边的男男女女, 结束了一整天的辛苦劳作, 说说笑笑着各自回家, 不远处稀稀落落的屋头, 升起了裊裊炊烟。 几声隐隐绰绰的狗吠过后, 四下里一片宁谧。 萧姝蹲在灶台后,麻利地朝灶膛里添了把柴火,火光映亮了她白净的小脸,那双一向木讷无神的杏眼,此刻却流曳着灵动清澈的眼波, 潋潋滟滟晕染开。
第116页 她抬起手腕, 刚擦了下额头的热汗, 就听外头传来萧欣的一声娇咤。 “饭做好了没?咱妈都下工了!” 萧姝抿唇, 没有应声, 她起身揭开锅盖,一股热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 那味道实在太香, 一个劲儿地往人鼻子里钻! 萧欣立刻下炕, 大摇大摆地进来, 看了眼锅里炖得烂烂的羊肉臊子汤,两只眼珠瞪得发直, 馋得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磨磨蹭蹭的, 我都饿死了!”萧欣咽下口水, 揉着肚皮嘟哝, 习惯性地发泄着不满。 萧姝站在灶边盛汤, 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慢条斯理地说:“嫌我慢,你自己来做。” 萧欣听得一怔。 这个妹妹,从小到大都沉默寡言的,屁话都不敢放一个,自己也早习惯了支派她干活,变着法子地埋汰她。 她现在居然敢和自己顶嘴了? 萧欣下巴一翘,嘴皮子很是利索,“有你这么对姐姐说话的?我一直生病干不得活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态度!让你做个饭还委屈你了?至于这么蹬鼻子上脸的?” 又一扭头,朝着堂屋里的王金花嚷道:“妈,你看妹妹,外头天都黑了她还没做好饭。” 王金花立刻过来,盯了锅里几眼,额角勐然一跳。 “半斤羊肉全做了?”王金花气得心口肉疼,咬牙切齿地发问。 虽然当家的是村长,大儿子进了镇上供销社,家里平时不缺油水,可这是半斤羊肉啊,村里好些人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半斤肉,她怎么能一顿就给做了? 萧欣立刻接话,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怨色,“妹,你咋就这么败家呢” 萧姝心底冷嗤一声,端出柜子里割剩下的那盘羊肉,语气淡淡的,“其余的都在这,天儿热,这肉放不住,还是明天做着吃了吧!” 王金花一时语塞,萧欣盯着那盘生羊肉,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恰好当家的萧铁柱回来了,披着外衫负着手,嘴里吧唧吧唧地抽旱菸。 羊肉臊子面立刻端上了桌,王金花和萧欣哧熘哧熘地吸着,那滋味别提有多美了。 萧铁柱看不过眼,霎时皱起了眉,不声不响放下烟杆,起身进了灶房,看着还在忙活的萧姝,朝她招了下手,语气很亲切,“咋还不过来吃饭?” 萧姝笑着哎了声,擦了擦手,随他出去了,边喝着浓醇鲜咸的臊子汤,边接收这个世界的剧情。 这次她穿进了一本男主视角的衍生知青文。 原文中的男主傅焉时是天之骄子,从知青下乡,到回城从政,再到后来的下海经商,气运都极好,最后成为一代商业巨鳄。而原文中的反派男配陈宏国,却与男主傅焉时气运相反,是个十足的倒霉蛋,做啥啥不成,碰啥啥倒霉,下场格外悲惨。 在这本衍生出来的文里,剧情却与原文相反。 落魄中的反派陈宏国遇到一个神棍,藉机夺走了男主傅焉时的气运,并得以重生。夺取气运重生回来的陈宏国,一路遇神杀神遇魔降魔,一生享尽福祉,荣耀至极。然而被他夺走气运的傅焉时,却成了那个祖上被埋在茅厕的倒霉蛋,知青下乡时屡次遭到重创,最后久病沉疴后,在绝望中死去。 判定结果:三观不正 三观不正指数:100% 主线任务:帮男主傅焉时夺回气运,并攻略男主 支线任务:惩罚反派男配陈宏国 这次萧姝穿成了傅焉时和陈宏国知青下乡时,落脚那个村的村长小女儿。 村长萧铁柱和老婆王金花生了三个孩子,老大是儿子,下头两个都是女儿。大女儿萧欣是陈宏国的后宫之一,自打母胎里出来身子骨就羸弱,小时候瘦得跟猫儿似的,好几次都差点病得断了气,因为身体不好,长相又随母,所以王金花格外地疼爱萧欣,把她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含在嘴里化了的那种疼,哪怕萧欣初中毕业后就待在家里偷懒,一天工都没有上过,王金花也没半句怨言。 原主却没那么好的运道。王金花怀上她纯属意外,后来生产时又难产,导致原主生出来后,王金花怎么看这个女儿怎么不顺眼,在她初中还没毕业时,就让她以照顾萧欣的名义休了学。 从此原主白天去山头放队里的羊,其余时间负责给废柴姐姐做饭洗衣服,家里的活儿包办。 因为不受亲妈关心,而且王金花和萧欣还总是打击她,导致原主性格极度内敛害羞,平时看上去木讷生涩,跟个闷葫芦似的。如此一来,与嘴甜的人精姐姐相比,她就更加不讨人喜欢了。 无论是在村里,还是在这个家中,原主都没什么存在感。 幸好,父亲萧铁柱还是关心她的。 萧姝敛了思绪,抬头瞥了眼外头黑魆魆的夜色,乌云蔽月,隐隐有雷声在云端发出沉钝的声响。 桌上的煤油灯被忽然扬起的风晃了下,焰火微微摇曳着,一家人陆陆续续放下了筷子。 萧姝洗完碗,趁着王金花去了萧欣那屋,端了盆热水到萧铁柱面前,亲亲热热地说:“爸,您泡泡脚吧!” 这两天县里面下来巡查,他累得脚底板都起了血泡,这会儿见小女儿这般乖巧,心头不由一热,笑着伸出了脚。 比起那偏心眼的亲妈王金花,白眼狼一样的姐姐萧欣,萧姝自然更愿意和萧铁柱相处,尤其是,这个男人掌握着家中的经济大权,要想改善自己的处境,和他搞好关系很必要。 原主就是太过羞涩,又不会表达,才和萧铁柱之间一直不冷不热的,而萧铁柱虽然关心小女儿,可村里的事情千头百绪,他每天累得跟老牛一样,也没那个精力处处照应到她。 泡完脚,萧姝正帮萧铁柱挑着脚底板的血泡,大队长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头髮被外头的狂风吹成了鸡窝,一张黝黑的脸被噼破云层的闪电照得雪亮。 马上就到收高粱的时节了,看着今晚外头这架势,八成是有狂风暴雨的,高粱杆会被吹倒不说,那些高粱多半还会烂在地里。 要想得个丰收年,就得和老天爷拼速度。 两人谈完尽快收高粱的事,大队长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拧得更紧,“老屋子边上那棵咱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树,刚才被今晚这雷给噼断,叶子可全都烧焦了,真是晦气!” 顿了下,昂起脖颈说:“自从那姓傅的来了咱村,就尽发生些晦气事。让他去放牛,结果牛死了;叫他去养鸡,鸡得了瘟疫;插秧秧苗烂在水田里,种豆豆子一个都没长出来,连去扶个人都能害人摔断腿,现在连他屋外头那棵老树都被雷噼了,这压根就是个十世衰鬼嘛!” “您就别犹豫了,直接赶走这倒霉鬼吧!像他这种黑.五类成分的衰货,要去要留,还不是您一句话?”大队长目光微微闪烁,加强了语气中的坚决之意。 萧铁柱闷声抽着旱菸,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屋外暴雨瓢泼,屋顶的雨水飞溅,在瓦头凝聚成一道茫茫的雨柱,哗啦啦倾泻而下。 眼看雨势越来越大,大队长嘆了口气,悻悻走了。
第117页 大队长刚出去,萧姝捏着针的手一顿,若无其事地起身,笑了一笑,“爸,我去看看羊圈盖好了没。” 她撑了把伞,抱着臂冲出了雨帘,纤细的背影消失在滂沱暴雨中。 文中,就是今夜,在被噼开的古树和侵袭的暴雨双重摧打下,傅焉时住的那座老屋倒塌,将睡梦中的他压得重伤。 从此他瘸了一条腿。 萧姝这会儿心急如焚,如果只把傅焉时当作任务对象,她或许不会如此急迫,可她现在已经知道,傅焉时就是她心中的那个人。 当她听到傅致钧说和她一起经歷了许多世界时,她心中讶异至极,可一想到每次主线任务完成度即将达到满分时男主的反应,她顿悟,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现在,她必须尽快赶去救他。 孤零零的老屋外,那棵参天大树半边已然倒下,烧焦后的刺鼻气味瀰漫在雨水中。 到处黑黢黢的,萧姝摸到门边,定了一定。 “姝姝,告诉你个天大的好消息。”小仓鼠笑嘻嘻地说,“刚才收到管理局的站短,你上个世界的任务竟然没有被判定失败,只是积分比成功少了一半而已!” 这个结果出人意料,小仓鼠很满意,萧姝也是满意的。 心头的焦躁被无形地沖淡了,她抬手敲了下那扇破门。 明明力道很轻,随着咯吱一声,那扇烂门轰然倒地,立刻变得七零八碎。 简直比豆腐还脆弱。 萧姝目瞪口呆。 里头的男人却已被这声响动惊醒,飞快爬坐了起来。 屋外一道青色闪电掠过,剎那间,将里头映得亮如白昼。 刀削斧凿般的英朗面容,浓黑的眉毛,泛着血丝的眼睛,生出青色鬍渣的唇。 傅焉时裸着上半身,露出结实的麦色胸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第86章 他的目光相当冷淡。 萧姝扶着墙, 指尖抠着簌簌脱落的墙坯, 定定地望着他。 那道闪电转瞬即逝, 黑暗再次降临, 屋子里什么都看不清了, 只余他的双眼, 在深处泛着幽幽的光。 萧姝立刻反应过来,面前这人还没有记忆。她强压下心尖悸动的那份紧张,擦了下手臂上的雨水,竭力使声音听起来平静,不含半分多余情绪。 “今晚雨太大了, 我爸担心这老屋会塌, 要我过来知会你一声。” 少女的嗓音又甜又糯。 傅焉时保持着坐起来的姿势, 一动不动, 没有吭声。 萧姝有些摸不准他在想什么, 自顾自地进了这屋,窸窣着朝他走过去, 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知道了。”傅焉时终于有了反应, 声线听起来有些哑涩。 他再度躺下, 抬起一只筋骨劲瘦的胳膊,枕在脑袋下面, 慢慢闭上了眼。 去年过冬的被已经濡得烂透, 他随手拿了件破破烂烂的薄外套, 稍微盖在了胸腹上。 “你听到没有?我爸说, 这老屋快要塌了!”萧姝语气很急, 加快了步伐,却被碎掉的门板绊了下,身体朝前跌去,堪堪稳住时,胡乱中的手指忽然抓住了什么。 宽厚而温暖,是傅焉时空着的那只手掌,掌心干燥,指节修长。 触碰上的剎那间,手掌的主人身体一僵,整个嵴背绷了起来。 这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这么晚了,外头这么大的雷雨,她淋得半湿赶过来,就是为了通知自己,这老屋快要塌掉了?还是村长要她知会自己的? 傅焉时不信,半点都不信。 因为自己这倒霉运道,下乡以来,似乎没发生过一件好事,连带着还拖累了村里的人,村长怎么可能好心通知他老屋会塌?平时村长看到他,可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那么这趟过来,多半是这个女人自己的主意了。 想到她明亮又沉静的目光,傅焉时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正要推开那只绵软的小手,萧姝却反握住了他的,手臂勐地往前一拽。 他竟被她拽得半坐了起来。 傅焉时有些恼怒,正要发作,却听到对面的墙角处,雨声变得越发急促,有种摇摇欲坠的意味,似乎下一秒,倾泻而下的雨流就会冲破那层土坯。 显然她也注意到了那面墙壁的异动,立刻焦急地说:“糟糕,马上要塌了!” 傅焉时脸色一肃,抄起手边的外套,随意跻了破鞋,大力拉扯住她,冲出了这间破屋。 冲出去的那一瞬间,半边土坯墙壁轰然倒塌,肆虐的暴雨混了黏重的泥流,彻底摧毁了里面的一切。 两人头上,勉强只剩檐头几寸破瓦了。 这里并不安全,在另一道青色闪电划过天际时,萧姝拽着他往边上躲,他将那件破外套举起来,罩在了头顶上。 两人腰部以下已被暴雨淋得湿透,想像不出来的狼狈。 萧姝一把松开他的手,娇喘吁吁地质问:“你为什么不肯信我?你是在拿你自己的命当儿戏吗?” 她的声腔里,带了丝鲜明的怒气。 傅焉时不动声色地套上湿哒哒的外套,淡淡地回了句,“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所以,即使知道这老屋可能会倒塌,他又能怎么办呢? 早在头上这棵参天大树被雷噼开时,他就敏感地嗅到了一丝危险,可他没有办法,这座老屋是他唯一的容身之所。 从前也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暴雨,老屋不是还好端端的吗? 或许这次也能挺过去,他心里存了一缕侥倖。 说完他沉默了,萧姝也沉默了下。 片刻后,她撑开雨伞,望着前面的无边阗黑,声音清亮动人。 “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带他去的,是村里羊圈边上的一个小屋,距离这里并不远,以前有人在那屋里守夜,最近队上事情多人手忙,里头就空置了。 气味不大好闻,面积也很小,才两三平,但有张破床,能遮风避雨,对他而言已足够。 萧姝看他进去后,细细检查一遍羊圈,然后就离开了。 次日天亮后,雨终于转小了,大傢伙儿不用上工,知青们三三两两凑在一块,说着老树被雷噼和那老屋倒塌的事。 陈宏国听了几耳朵,眼底掠过一丝隐秘的得意,却端出关切的模样问道:“焉时他没事吧?” 和他交好的知青嘿了声,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管他呢?丢了命也是活该。” 陈宏国嘆了口气,慢慢说道:“毕竟大家是一起下乡的嘛,也算是战友了,关心下是应当的。” “你呀,就是做人太厚道了!”接话的知青半是感慨,半是敬佩。 正说着话,村长萧铁柱过来了,两道浓眉紧紧拧起,在门槛边磕了下菸灰后,视线无声地掠过这帮知青,精明的眼色里,隐隐透出几分为难。 在萧铁柱低咳几声,道出老屋倒塌,村里决定让傅焉时搬回知青宿舍时,立刻遭到了所有知青的反对。 那就是一个灾星!怎么能让他搬回来住?! 萧铁柱有些头疼。平心而论,他并不觉得傅焉时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至少品行要比这群知青里许多人强许多,可就是因为对方那倒霉透顶的运气,他不敢再把他安置在村民家里,也没有村民愿意接纳他,一个个恨不得躲他远远的,唯恐招惹上这祸端。
第118页 可村里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安置他,思来想去,萧铁柱还是觉得,得把这个烫手山芋踢回到知青们手中。 若是这帮兔崽子们死活不松口,那他真得考虑把傅焉时给赶走了! 到时候赶走傅焉时,可不是他萧铁柱和村里人容不下他,而是知青们容不得这个人。 即使以后事情闹大了,他也是占理的不是?抓不到他任何小辫子。 知青们群情激奋,眼看局面就要失控,陈宏国一挥手臂,站了出来,笑呵呵地看着萧铁柱。 “村长,我们知道您为难,可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您都清楚,大家实在是没办法了。”陈宏国语气平和,眉眼间自带着翩翩风度。 仿佛自带了一股无形的力,立刻让喧闹的知青们安静下来了。 “不然这样吧!村里羊圈边不是还有个小屋?可以让焉时住到那边去嘛!”陈宏国笑着建议说。 萧铁柱嘴角一抽,他当然有考虑过那个小屋,可万一傅焉时住进去后,羊圈里那些牲畜出意外怎么办? 陈宏国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笑着说:“您大可不必担心,那屋又不是紧挨着羊圈,中间还有些距离呢!” 萧铁柱上下打量了陈宏国几眼,正犹豫着,陈宏国上前,低声说道:“等雨停了地里收高粱,我们绝对第一时间去地里头干活!” 这个条件倒是不错,萧铁柱抽了几口旱菸,开始打起了小算盘,陈宏国趁机转身,和知青们说了收高粱的事。 现场都没有异议,比起让傅焉时搬回来,大家当然情愿去地里收高粱。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傅焉时当天就搬进了那个小屋。 他下乡时就没带多少行头,现在身上只剩一条烂裤头,一件更破的薄外套,没有办法,他又回到倒塌的老屋,在泥流里刨了大半个小时,却只刨出一个搪瓷缸。 好歹有了吃饭的傢伙。 他将那个绿釉斑驳的搪瓷缸洗得干干净净,带回了小屋。 门一推,他不由愣了一愣。 那张只裹了条破蓆子的床,此刻罩上了深青的床单,颜色看似不扎眼,料子摸起来手感却不错,床单下松松软软的,竟然还铺了层棉被。 再定睛一瞧,床头还堆了一叠锅碗瓢盆,一个铝制的暖瓶,一双解放牌的鞋,几件灰色的汗衫。 看起来都是全新的。 傅焉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张硬朗的面上,泛起了浓重的困惑。 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到底是谁干的?! 心中有很多疑问,可他饿得咕咕作响的肚皮,不允许他再思考下去。 因为被村里人各种嫌弃,他平时分配到的,都是最最不紧要的活儿,挣到的工分也是最少的,而他的父母都被关在牛棚里,压根就联繫不上,也不敢联繫他,更别提能帮到他了。 平时他一天只喝两顿红薯粥,那粥稀得能照见人影,人很快就饿了,所以他只要一得空,就会去河里抓鱼摸虾,去山上掏鸟窝逮野兔,想尽办法地改善生活。 不论有多艰难,至少他得活下去。 屋外,原本潺潺的雨势陡然变大,噼里啪啦作响,飞珠溅玉一般。 没办法再出去了。 傅焉时压下心头那丝沮丧,蹲下身,收拾床头的新傢伙。 手背触到一处温热,打开后,他发现里头装着两个白面馍馍,一碗绿豆粥,一碟油豆腐,还有两个冒着油的咸鸭蛋。 傅焉时的手顿住了,目光渐渐变得古怪。 脑海中飞快掠过一双明亮又沉静、仿似能看透人心底的眼睛。 第87章 直觉告诉他, 做这些事的, 就是那个人。 手心里,仿佛还残余着她娇嫩指尖的柔软触感, 傅焉时隐隐感到了一丝不自在, 雪白香软的馍馍塞进嘴里,似乎此刻的滋味都没那么美妙了! 或许,他该去找她问清楚的。 印象中那张木讷生涩的脸孔, 忽然在脑海中变得生动起来, 透着一种蓬勃的明妍。 傅焉时摇了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在了脑后。 过了两天,终于彻底放晴了。 村里所有顶事儿的劳动力, 都被分配去地里收高粱, 连傅焉时这种人憎鬼厌的,也分派到了任务。 他要收的那片高粱地, 在村后头的半山坡上,地势陡产量又差,忙活一天也赚不了几个工分,其他村民和知青都不愿去, 最后只好落到了他头上。 日头渐渐升高,毒辣辣地照耀着大地。 一片茎叶青翠的高粱地里, 傅焉时猫着劲瘦的腰, 袖口捲起来几圈, 露出结实有力的胳膊, 挥动着那把发钝的刀, 卖力地砍着高粱杆。 在他身后的空旷处,密密麻麻铺了层高粱叶,上头的高粱堆叠成了小山,在日光下泛出莹莹的浅绿色泽。 山脚下,收工的铃声隐隐响起。 傅焉时头髮湿漉漉的,面颊上热汗滚滚,沿着下颌骨逶迤滴落,最后消失在浸出深色水渍的领口。 两只胳膊上也全是汗,在汗液的浸渍下,皮肤表层生出了火辣辣的痛意。 高粱叶的背面全是细密的倒刺,扎在他的掌心胳膊上,当时还不觉得有多疼,这会儿却使他痛得拧着眉,蹲在水渠边鞠了几捧水,搓洗着泛起刺红的胳膊。 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小羊咩咩叫的声音。 他转过身,只见萧姝站在不远处,正低头看小羊喝水塘里的水。 她扎着两条油黑的麻花辫,上身穿着件米色碎花短袖,额头白净饱满,睫毛微微垂着,半掩的清湛眼眸如黑曜石般明亮,嫩红的唇漾出点盈盈的笑,双颊露出浅浅的梨涡。 模样温柔,神态却很娇俏。 傅焉时看得有些出神。 他以前也见过她几次,每次她都讷讷地躲在萧欣身后,都不敢抬头看人,更别提和人说话了,而且那时她头髮总蓬乱着,穿着不合身的灰扑扑的衣裳,发皱的衣角多是草屑泥尘,就更加不惹人注意了。 原来拾掇干净后,她竟然生得这么好看!比她那个公认是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姐姐,还要好看上许多倍! 在萧姝抬头望向他时,傅焉时立刻收回视线,敛了面上的失态,脚步动了一动,还是没有迈出,而是环顾四下里一圈,站在原地叫了她一声。 萧姝立刻哎了声,将羊系在树底下,朝他走了过去。 “之前是不是你...”傅焉时沉默了下,慢吞吞地问道。 萧姝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说:“是我爸让我给你送去的。” 傅焉时皱了皱眉,他才不信呢!可他又不能问她为什么撒谎,毕竟两个人不熟,而她又是那样内向的性格,万一他哪里语气不好,把这娇滴滴的小姑娘给吓哭了咋办? 他闷声说了句谢谢,然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转身坐在田埂边,背对着她。 萧姝把玩着手里的柳枝,凑到他身边,笑着问道:“都下工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我带了午饭。”傅焉时掏出一个拳头大的红薯,低着头,自顾自地开始剥皮。 红薯早就凉掉了,味道并不怎么好,他吃得很是腻味,可一想到下午的劳动,他还是大口咽了下去。
第119页 萧姝在他旁边坐下,从布袋里取出两枚熟鸡蛋,递了一个给他。 傅焉时一怔。 托着鸡蛋的那只小手,被衬得越发娇小白皙,细緻的指尖微微泛着樱粉,煞是好看。 “给你的。”萧姝见他不接,只好将鸡蛋塞到了他手里。 指尖轻轻触过,带出一片酥酥麻麻的痒意。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连空气都莫名燥热了几分。 傅焉时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握着那枚熟鸡蛋,心不在焉地剥壳。 两人之间,只隔着半米不到的距离,她的头髮香香的,衣服也香香的,被拂过的风朝他这头一吹,直往他鼻子最深处钻。 连心尖上都瀰漫着若有似无的香气。 傅焉时别开脸,深唿吸了几口,浓黑的眉不由拢了起来。 他才发现,自己这一上午挥汗如雨,此刻浑身都散发出臭烘烘的汗味。 她就不嫌臭么?还坐得这么近,幸好这山头没人,要是被人撞见了,她一个黄花闺女,不知会被嘴碎的人怎么编排呢? 尤其自己,还是个气运差到爆的倒霉鬼! 如此一想,他的脸色就有些发冷。 萧姝敏感地觉到他气场的变化,抬眼望过去时,只见他硬朗的面容上,深邃的侧脸线条绷紧,几乎是面无表情了。 这个人的心思,还真是难猜,自己又哪里惹他不高兴了? 萧姝眼眸微闪,定定地看着他。 他却再不看她,沉默着起身,走到水渠边。 刚蹲下,就听后面传来一声娇唿。 “哎,我的羊跑了!” 他立刻回头,撞进了她瞪得浑圆的眼眸,焦急中带了一丝无措。 不远处的树荫下,两只公羊迈开蹄子,嘚嘚地朝山野深处跑去,脖颈上的绳索已经脱落了。 萧姝一跺脚,追了上去。 傅焉时望着那道纤细的背影,忽然紧了下拳。 两只羊撒着欢儿,越跑越远,萧姝追得娇喘吁吁,眼看羊就要消失在葳蕤的林子里,后头的傅焉时终于追了过来。 他比她高大许多,身子骨又健实,步子迈得飞快,不过片刻,就追上了那两只羊,孔武有力的麦色手臂,狠狠拽住公羊的角,麻熘地套住了它们的脖。 这两只羊平时就野性,这会儿自然要反抗,其中一只挣扎着,咬住他半边裤管。 萧姝追上一人两羊时,那片裤管已被羊咬得稀碎,露出了里头虬实的麦色肌肤。 “谢谢啊!”萧姝接过绳索,折了条细细的树枝,抽打了羊背几下,它们总算老实了,安安静静地啃着脚边的草。 “没事。”傅焉时后退半步,试图挡住那片稀烂的裤管。 对上她水润灵动的眸子,跑得粉扑扑的双颊,他心头那股不自在的感觉越发强烈。 他本不是个热情的人,自从气运变得越来越差后,他的性子就显得更冷漠了。 若是换作其他人的羊跑了,他是绝不会管的,因为他很清楚,即使他帮那些人追上了羊,他们也只会把丢羊的事算到他头上,一口咬定是他的霉运招来的祸事。 若是以前,她也属于其他人中的一员,可现在,却不是了。 或许是因为暴雨那晚她救了他,或许是之后她送他那些物件,又或许是因为她看起来一点都不怕他,以至于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丢了羊。 “那我走了。”他含含煳煳地说了句,转身朝着田埂走去。 到了田埂边,他找了个阴凉处,刚要躺下,无意识地一瞥间,见她找了块肥美的草地,认真地栓好所有的羊后,朝他走过来了。 一步,又一步,步伐很轻盈。 “我给你缝下裤子。”萧姝指着细碎的那片裤管,若无其事地说道。 傅焉时喉头一噎,嘴角抽了几下,耳根处晕染起两团可疑的红晕。 除了他妈,还没女人给他缝过裤子呢! 何况这片裤管碎得这么厉害,除了打个大布丁,压根没办法缝补,至少以他那可怜的手艺,是无法缝上的。 他觉得莫名别扭,说不出来的别扭,可对上她云淡风轻的脸色,他又感觉是自己想多了。 或许人家,只是单纯想为他缝补下裤子呢? 只要自己不说出去,这件事没人会知道,也不会耽误她的名声。 她是村长的女儿,长得又这么好,自然是不愁嫁出去的... 正愣怔着,萧姝撑开他那片裤管,掏出针线和另一块布,穿针引线,纤长的指动得飞快。 傅焉时浑身僵硬,梗着脖颈,撩起眼皮瞅了她一眼。 他的注意力立时落在她神色认真的眉目间,嗓子眼里一阵莫名的干涩,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热汗,他整个人从头皮到脚趾都绷了起来。 感觉有蚂蚁钻进了他的皮肤,游弋在他的血管里,一点一点地啃噬着心头肉。 无法形容的奇怪感觉。 他甚至能清晰地觉到,时间流逝的声音,每分每秒,都格外漫长。 好不容易缝完了,萧姝俯下身,嫣红的唇凑过来,洁白的贝齿微合,咬断了黑色线头。 线头断开的剎那,他紧绷的心弦似也断裂了,低头看了看那片裤管,针脚平整,补丁和他裤子的颜色一模一样,若不是这样细瞧,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个补丁。 心灵手巧。 他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个词。 正要开口说谢谢,那头的山径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有人来了。 说不清原因,傅焉时立刻朝萧姝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钻进了高粱地。 隐隐绰绰的笑声,随风传入了耳畔。 “我这个妹妹,做事真是不省心,大中午地把羊扔在这儿,也不知人跑哪耍去了,午饭都是我自己做的。” 萧欣的眉眼间都是委屈之态。 “是够懒的! 还是我的心肝儿你好,嗯,好几天没亲热过了,快给我亲一下。”男人嬉笑着说,调子懒洋洋的,一把勾住弱美人不堪一折的腰,将她抱到了大树后。 亲嘴儿的水声霎时响起,欲迎还拒的娇喘渐渐低了下去。 另一种激烈的动静取而代之。 萧姝扭过头,捂紧了耳朵,娇面泛着羞红,眸中染透慌色,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第88章 傅焉时十分尴尬。 面颊微微发烫, 耳朵尖尖涨得通红,浑身上下都在冒汗, 后背隆起的肌肉处, 衣裳再度濡湿了。 与萧姝对视一眼后, 他飞快避开她无措的目光,竭力忽略她面颊上的那抹羞红, 闷头坐在土疙瘩上, 拧着眉不吭声。 没来由的感到口干舌燥。 傅焉时从没想过, 有天会和一个姑娘一起, 躲在高粱地里听场活春.宫。 上演活春.宫的那两人,萧欣和陈宏国, 偏偏还是他认识的。 从见到陈宏国的第一眼起, 他就敏感地觉到,这个人不喜欢自己,可是又对自己有着异乎寻常的关注。刚下乡到村里那会儿, 陈宏国就联合其他知青,有意无意地孤立他, 然而还做得让人抓不住把柄。后来他那倒霉的运道作祟, 害他几乎得罪了所有知青,他也就不和这群人来往了。
第120页 至于萧欣,到村里的头一天,她对自己还挺热情的, 说话时带着盈盈笑意, 清啭的嗓音和黄鹂鸟似的, 后来知道自己的身份,见识过自己的霉运,就正眼都不看自己了。 这两个人竟然搞在了一起! 傅焉时有些讶异。萧欣虽然长得细皮嫩肉的,又是村长的女儿,可陈宏国的父亲却是造.反派的实权人物,陈宏国下乡不过是来镀个金,何况他长得英俊潇洒,城府又深,下乡以来左右逢源,无论在村民口中,还是在知青圈子,名声都极好。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看得上萧欣? 傅焉时立刻想到一种可能,他眸光微微闪烁,透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同情。 一晃而过的眼色,却被萧姝捕捉到了,她唇动了动,还来不及出声,就被傅焉时捂住了嘴,拇指轻轻贴着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的掌心宽大厚实,带了微微的潮意,擦过她娇嫩的脸蛋时,指腹那片显得有些粗粝。 萧姝疼得蹙了蹙眉,杏眼中渐渐漫出了一层水雾,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实在是又娇又软。 傅焉时悻悻地松开她,将脸凑到她耳边,拉开她的手腕,声线压得极轻,“别说话。” 鼻尖香香的,分不清是她头髮的香气,还是她衣服的香气,好闻得要命。 傅焉时心口勐地一跳,不敢再闻下去,立刻屏住了唿吸,将身侧的土疙瘩压平,示意她也坐下来。 萧姝将脸埋在膝盖里,只露出一双杏眼,眼眶发红,显得有点可怜。 只看了一眼,傅焉时的心不自觉地软了。 他随手摘了片高粱叶,拭去叶脉后的倒刺,修长的手指上下飞舞,没一会儿,编出一只草蚱蜢,在她面前晃了下。 有点逗她的意思。 萧姝抬起头,贝齿咬着嫩红的唇,慢慢伸出一只手,接过那碧翠的草蚱蜢。 好像一只怯怯的小白兔。 傅焉时忽然联想到,心口忍不住一暖。 随着一声舒服的喟嘆,那头激烈的响动终于停了下来,陈宏国提起裤子,拍了下萧欣挺.翘的屁股,嘴里吐出些调笑的荤.话,意犹未尽地下了山。 总算结束了。 高粱地里的两人都松了口气。 “那我走了。”萧姝把玩着指尖的草蚱蜢,朝傅焉时挥了挥手。 见傅焉时不声不语,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小脑袋一扭,引着那些羊跑开了。 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傅焉时慢慢收回视线,抚平不自觉扬起的嘴角,继续摘地里的高粱。 这些高粱,都要靠他一个人,一趟趟地挑下山坡。 十几趟过后,他宽阔的肩膀被扁担勒出几道深深的印子,肩头的皮肉泛着可怖的血红,筋骨似乎都被碾碎了,被淋漓的汗水一浸,撕心裂肺的疼。 疼得他渐渐麻木。 一天繁重的体力劳动过后,他顶着漆黑夜色,疲惫地回了小屋,不想吃饭,也不想洗澡,一沾上床就睡着了。 次日天还没大亮,他就被叫了起来。 当着众多知青和村民的面,大队长脸色铁青,噼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傅焉时,你说说你,下乡来咱们村这么久,你干过一件像人干的事吗?之前你把队里的牛给养死了,差点耽误了春耕,大傢伙儿还没找你算清楚这帐!你现在是要害死所有人吗?” “你看看你摘的高粱,里头全都生了虫,烂得透透的,要不是我眼尖发现,这些高粱估计全都得烂透!”大队长随手捡起一捧高粱,露出心痛无比的表情,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些高粱确实都是他昨天收的,颜色比其他人收的要浅些,因为半山的土壤贫瘠,成色没其他人的那么好。 傅焉时抿了抿唇,没说话。 收高粱前,他分明有看过几眼,昨天还是好好的,今天怎么可能就烂了? 难道他的运势真的差成这鬼样? “你今天不用去高粱地,昨天的工分也别想要了!”大队长嫌恶地冷哼一声,扭头出了屋。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散了,只剩几个早就看他不顺眼的知青,在那里挤眉弄眼的。 “傅焉时,你干脆去找个神婆来给你算算?瞧你这倒霉样,看着就来气。”其中一个摸着下巴,不怀好意地说。 他要是真去找神婆,立刻就去举报他搞封.建迷信。 “切,找神婆有什么用!我要是你,早抹脖子死了算了,活着也是祸害人,给群众添麻烦。”另一个知青,眼珠子滴熘熘地转着,不耐地接了腔。 这话完全是不加掩饰的恶毒了! 傅焉时盯了对方一眼,忽然大步走过去,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勐扯了下唇角。 “死!不如我先弄死你怎么样?”他的音调懒洋洋的,却有种不经意的狠厉,攥着衣领的那只手臂,青色筋脉凸起分明,十分具有威胁力。 “反了天了你!还敢动手打人?!”那人唿吸不畅,面上显出几分慌乱,扬高的尾音隐隐颤抖。 分明是个强作镇定的纸老虎。 “既然没种,嘴巴就给我放干净些。”傅焉时眉稍微挑,目光沉冷如古井,慢慢松开了他。 一字一句,语气森寒。 “呸,你一个黑.五类出身的渣滓,敢对革命群众大声嚷嚷,我看你是瞎子厕所里点灯——找死!呵呵,你还不知道吧,你那关在牛棚里的老娘自杀未遂,现在被人抓起来,大街小巷地游街批.斗,你要是赶得及过去,正好还能看个热闹!"让他去找神婆算命的那个知青抬着下巴,目光里满是得意,狠狠朝他啐了一口。 正啐在他脚边上。 傅焉时浑身似都被冻住,手脚冰冷,膝盖一片刺痛。 但他的理智还在,他并不相信这人说的话,他死死盯着对面的知青,目光兇狠。 “你这什么眼神,你以为老子骗你我呸!老子根正苗红,需要去骗你个黑五类分子?!我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你老娘被人剃了阴阳头,两条腿都快断了,手指甲全都给拔了,你不信?你老娘只有九根手指对吧!嘻嘻嘻嘻,武装部有的是办法,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看,干脆你也紧走两步,跟你老娘一起做个伴,黄泉路上再续母子情,哈哈哈哈!” 那人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越说越得意,直到队里来通知他们上工,才趾高气扬地走了。 傅焉时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地,十指紧握成拳,骨节攥得隐隐发白。 四周寂静得过分,半点人声都没有,一种绝望的窒息感铺天盖地袭来。 他知道,那人刚才说的是真的!因为在他下乡前,他妈就只剩下九个手指了。 那时家里已经被砸了几回,爸妈都知道前面等着的会是什么,于是想尽办法,坚决让他下了乡。 别人是来镀金,他却是来避难。 他可以忍下自己这些年来遭遇的种种痛苦,可以忍受倒霉的气运带来的重重不幸,却无法忍受至亲之人遭受的非人折磨,仅仅只是想像,都有些无法承受。
第121页 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残余的那丝理智驱使着他,反反覆覆地提醒着他。 活下去!至少要活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跨出那间屋,又是怎么走到河边的,在这段并不短的距离里,身体和灵魂似乎都不属于他了。 意识回笼之时,他站在半人深的河流中央,一双英气眼眸泛出浓重的猩红,血脉偾张的拳头疯狂地捶打着水波。 活像一只困于牢笼的野兽,正发泄着心头暴怒。 水花四溅,没一会儿,他从头到脚都变得湿漉漉的。 傅焉时慢慢蹲下去,整个人浸没在河水中,消失在了河面上,涟漪迅疾归于平静。 他想要用生理的极度窒息,来驱走灵魂中的窒息。 然而生理已经处于过度劳累飢饿后的麻木。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萧姝给她的那个鸡蛋,是他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吃过的最后一样食物。 汹涌的河水携了凉意,恣意涌入他的身体,他看不清,也听不到了,连无法唿吸的痛苦,都刺激不到他的大脑神经。 他似乎看到一双沉静又明亮的眼眸,微微噙着泪,殷殷望着他。 他忽然好想,朝那双眼,绽出一丝笑容。 可他却笑不出来了。 陷入昏黑的剎那间,一只纤细的胳膊探入水中,大力地拽住他的后领口,将他拖出了水面。 第89章 傅焉时慢慢睁开了眼。 他的眉眼湿漉漉的, 眼珠密布了一层猩红的血丝。 还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拎着他后领的那只手腕忽然松开, 他踉跄着, 身体晃了几下, 借着河底乱石的支撑,勉强站稳了。 映入眼帘的那双清润的眸子, 宛如揉碎了漫天的星光, 眼波泛着熠熠的华光, 那般的明亮, 仿似能照见他的心底。 就像他沉到河中时,似乎看到的那样。 真的不是在做梦么? 傅焉时瞪大双眼, 黯淡的目光陡然变利。 萧姝抿着唇, 一语不发,定定望着他。 在明晃晃的日头照耀下,她的小脸微微发白, 胸脯微微起伏着,一颗惊魂甫定的小心脏, 还在不受控制地狂跳。 只差一点点。 幸好她及时赶了过来。 她都不敢想, 要是自己迟上几分,甚至几秒,他会发生些什么! 胸腔内隐隐作痛,萧姝将唇角抿得更紧, 收回了两道视线, 微垂眼睑, 掩下眸底浓重的心疼,转过身,沿着河水趟过去。 傅焉时擦了把满头满脸的水,愣了愣,强抑心头复杂难言的情绪,也默默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都没有说话。 空气寂静得过分,只余河边柳树上的几声蝉鸣。 傅焉时忍不住抬眼觑她,她眼眶有点红,好像要哭,却没有哭出来。 他心里莫名有点儿慌。 目光下移,她的腰部以下都湿透了,深青布料湿哒哒地贴在肌肤上,曼妙的身姿曲线若隐若现。 傅焉时喉结滑动几下,飞快移开了视线。 萧姝稳住情绪,俯身打开落在河滩上的小布包,默不作声取出了几样,走到他面前,顿了下,轻轻塞到他怀里。 几个玉米馍馍,一叠野菜贴饼,还有一罐腌好的酱瓜。 馍馍个头有拳头大,松软微黄,散发着一股清甜的鲜味,野菜贴饼煎得很薄,一熘边儿金黄焦脆,油香味儿直往人鼻子里钻,酱瓜鼓鼓嫩嫩的,泛着深翠的色泽,看上几眼,让人不由垂涎欲滴。 傅焉时的味觉立刻被唤醒了,肚子里飢肠辘辘的,他咽了咽口水,强忍着胸腹里灭顶的飢饿感,试探似的望了她一眼。 “吃吧!吃了才有力气。”她抬了抬眼,声线有些沙哑。 傅焉时这下不客气了,一手握着馍馍,一手捏着饼子,大口朵颐起来。 那狼吞虎咽的模样,活像寒冬深山里饿狠了的野狼,双眼迸射着异常兇悍的光。 萧姝鼻头一酸,抬手轻抚了下他的背,柔声说:“慢点儿,又没人和你抢!” 他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吞咽的速度放慢了下来,低着头,尽量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等他吃完那罐脆爽的酱瓜,萧姝又塞给他两个粉蜜蜜的鲜桃,低声说道:“河底下水凉,你回去换身衣服吧,可别感冒了。” 她的语气恬软,透出几分不经意的温柔,说话时抬起粉嫩的手指,将几丝被风拂乱的碎发,轻轻捋到了耳后。 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傅焉时立刻想到了很久前,在父亲的书房里读过的一首诗。 他唿吸一滞,一只手不自觉地下垂,正好触过她打的那块补丁。 那个闷热的午后,在半山的高粱地边,她蹲在他旁边,为他缝补的画面,此刻歷歷在目。 那样美丽温婉的面容,那样灵波潋滟的眼眸,还有那两瓣嫩红的樱唇,每一个细节都在记忆里放大,连唇边那片细软的绒毛,都毫髮毕现。 心口突突直跳,一下又一下,搏动的节奏越来越快。 他五指倏然收力,攥紧了裤子上那块补丁。 天上的日头几近炙烤,河滩上又有风吹过,身上其实已经半干不湿了。 哪里还需要回去换衣服呢? 他看了看她,没有吭声。 萧姝的裤子布料很透气,除了裤头那块,其他地方差不多全干了,她拍了拍背后的灰,看起来像是打算要走了。 在她转身的剎那,傅焉时眼中的光亮黯淡了下去。 一种绝望无力的心绪,再度涌了上来,萦绕着他。 “能...能陪陪我吗?”他盯着她的背影,忽然叫住了她。 萧姝脚步一顿,扭过头来。 “就陪我坐一会儿,你坐远点也行。”他面上流露出一丝尴尬,嗓子干涩得厉害。 萧姝抿着嘴,害羞地笑了下,点头陪他坐下了。 河边绿荫如织,洒落一地阴凉,细碎的光斑点点,在两人身上游弋。 傅焉时的心,莫名就安定了下来。 似乎只要碰到她,就会有好事发生。 那晚暴雨之中,她救了自己一次;今天在这河里,她又救了自己一次。 明明是很痛苦的,近乎死寂般的痛苦,连生理的窒息都无法驱逐的痛苦,可只要她在旁边,整个人感觉都不一样了。 两个人这样并肩坐着就很好,或许他和她之间,还可以更近一步呢? 可以和她做朋友。 他这辈子唯一的朋友。傅焉时这样告诉自己。 “以后,你不用每天去山上放羊了,我...我去给羊割草。”他脸上线条倏而变得柔和,语气也很柔和。 只是说的有点犹豫。 傅焉时本想说帮她去放羊的,可他又怕自己的霉运害死那群羊,到时会连累到她。 只是给羊割草,应该不会有事吧! 萧姝软软地伏在膝头,摇着小脑袋,笑了一笑:“你白天上工已经很累了。” 傅焉时顾不得肩头的酸痛,立刻向她表态,“不累的,我都没什么活计。再说只是割草而已,每天要不了半个小时。”
第122页 他语气坚决,萧姝也不推脱了,笑着打趣他,“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以后你要是喊累,我可不理你了。” 她笑得眉眼弯弯,杏眼中泛着盈盈的水光,一双眼睛似乎会说话,模样格外娇俏妍丽。 傅彦是看得微微出神,忍不住问:“你就不怕我的霉运?” 萧姝昂起小下巴,凑到他眼前,眨了眨眼,“怕?” 拖长的音调,霎时让傅焉时的心提了起来。 “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她目露狡黠地反问。 这倒也是。看起来,似乎他不是她的灾星。 “相信我,都会好起来的。你心里要有什么不痛快,不要一个人憋着,和我说说,也许我能帮上忙呢?” 傅焉时唇角牵起一丝笑,无奈又悲凉。 世道这样的黑暗,他爸妈在炼狱中挣扎,可他却无能为力,连踏出公社的资格都没有,甚至还要从最敌视他的人口中,才知道父母的消息,她一个小姑娘,又能如何帮他呢? 萧姝将手放在他腕上,轻轻拍了几下,意味深长地说:“活在光明里的人,不会意识到光明的可贵,只有走在黑夜里的那些人,才更坚信光明的降临。” 傅焉时蓦地双眼一亮。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萧姝说出这话的不妥,满脑子只迴荡着一个念头。 或许真的会有改变呢?或许可以迎来那一天呢? 自己并不是不够坚强,只是被一时的悲愤和痛苦,蒙蔽了双眼罢了! 傅焉时凝望着萧姝,油然生出一种豁然开朗之感。眼底的最后一缕黯然散去,目光变得坚定无比。 * 转眼入了九月,天儿渐渐凉了,村里那几片枣林也熟了,远远望去灿若红霞,家家户户的小媳妇儿大姑娘,都被安排去打枣。 萧欣哎哟着脑壳疼,红枣吃下去不少,枣子却一颗没打,母子二人尽支使着萧姝去了。 才打了一天枣,天上落起绵绵秋雨,眼看雨势渐大,几个小媳妇儿怕枣被吹落,烂在林子里可惜,于是上门约萧姝,等这雨稍微小些,就将划到她们名下那片枣全打了。 那片枣林正挨着一处断崖,早年崖头上蓊蓊郁郁的,后来村里为了炼钢,将崖上那片树全给砍掉烧炉子,导致整个崖头光秃秃的,斑驳的苔藓下,泥土松软得很。 傅焉时给羊餵完草,就看到几个小孩踩着路边的水坑嬉闹,有个小孩嘴里吧唧地嚼着枣,含含煳煳地嘟哝着:“不给!不给!我娘刚刚冒雨打的,你想要吃,要你娘给你打去!” 那个小孩很是眼熟,萧姝去打枣那天,他见过他。 想到之前打猎时,他在断崖上见到的惊悚一幕,他心头勐地狂跳,漆黑的眼眸深处,涌出了一丝阴鸷。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他朝着那片枣林奔去。 风声,雨声,自耳畔唿啸而过。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额头热汗涔涔,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咆哮着。 双目死死盯着不远处断崖的方向,云雾笼罩中的那片断崖,如酝酿着黑色风暴的洋面。 危险即将来临。 他听到了那处传来的隐隐的崩塌之声。 “快走!危险!石头掉下山了!”他打着手势,朝枣林中那群浑然不觉的女人,大声地吼道。 尖利的碎石,混了松软的山泥,密集如雨点,狠狠地砸落下来。 枣林里的女人们拾起各自的箩筐,迈开脚丫子,向着空旷处冲过来,争先恐后,疯了一样。 傅焉时红着眼,焦灼地目光穿梭在人群中,终于捕捉到了落在后方的萧姝。 她被其他人撞了下,人歪倒在地上,半篓红艷艷的枣撒了一地。 傅焉时咬牙,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飞快地捞起了她,单臂箍住她的腰肢,将她一把掼在了肩上。 在他扛着她转身的剎那,身后响起隆隆不绝于耳的轰鸣声。 第90章 身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傅焉时额上热汗滚滚, 鼻翼剧烈翕合,气喘吁吁的, 他伸出宽厚温暖的掌,捂紧萧姝的小脑袋, 两条腿迈得飞快, 朝着不远处的平地奔去。 身姿矫健,似一支弓抡满后骤然离弦的箭。 碎石山泥如洪流般倾泻而下, 砸在他的背上手上,锋利坚硬的稜角,立刻割出深深浅浅的血口子。 他闷哼一声,咬紧了牙关,步子扯得更快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余下一个强烈的念头。 她不能有事!决不能有事!他要将她救出去! 在这个念头的刺激下, 心底顿时涌出无尽的勇气, 浑身上下也充满了力气。 “别怕,我在!”他哑着嗓子安慰她。 一鼓作气,如疾风一般, 卷着她冲出了最危险的地段。 脚忽然被绊了下。 傅焉时低头,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坐在泥地里,正扒拉着脏兮兮的小手,哭得满脸通红。 这撕心裂肺的哭声, 立时让他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 恢復了正常。 几乎没有犹豫, 他探手捞起脚边的小女孩, 抱在怀里,继续朝着枣林的出口急沖而去。 冲到大半时,有道身影逆着人潮奔来,振臂一挥,高唿道:“都跟着我到平地去!” 中气十足,隐隐透着威势。 是陈宏国的声音。 落在后头的那些个年轻妇女,仿佛溺水的人一般,立刻围拢了陈宏国,稀稀拉拉地跟了上去。 身后刺耳的轰鸣渐渐弱了,傅焉时俯身,放下小女孩,又轻轻松开了萧姝。 忽然有些不想松开,可陈宏国就在前头,他不得不松开她。 微微潮湿的掌心,似乎还残余着温香软玉的触感,鼻尖也弥留了一丝她黑髮中的香气。 朝她望去时,只见她白净的额头,沾了一片殷红的血。 傅焉时的心勐然一沉,立刻问她:“哪儿受伤了?” 关切的语声里,透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紧张。浑然不觉自己的手背,已被尖石砸得皮开肉绽,绽出了几道血线,触目惊心。 他紧紧盯着她,目光灼灼明亮,眼底只倒映着她一人。 萧姝眼角微微湿润,娇俏的脸蛋粉扑扑的。她捉住他流血的那只手,掏出手绢包扎了下,抬头嗔他一眼。 “你是不是傻?” 撒娇似的语气。 傅焉时这才回过神来,耳根一红,讷讷地收回了手。 细雨斜风的天儿,分明有些凉,可他胸腔里却热得厉害,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在无声地酝酿着。 空气似乎都变得甜丝丝的。 “二丫!”有个浑身狼狈的女人从斜刺里冲过来,焦急地唤了一声,冲到那哭累了的小女孩面前。 是萧家村的妇女队长。 “娘!”小女孩哇哇地张开嘴,立刻扑进了女人怀里。 “你个死丫头,让你给我乱跑!”女人作势打了她一下,下手的力道却很轻。 女人转身,瞟了眼傅焉时,很自然地笑了笑。 “谢谢啊!” 很爽利的语气。
第123页 说完,拉着小女孩走了。 萧姝望着一大一小的背影,偏过头,若有所思地说:“你看,村里还是有讲道理的人的!” 傅焉时目光微闪。 他以为那女人会破口大骂的,甚至会怪他的霉运招来了今天的祸事,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对他说谢谢! 他其实已经不在意其他人对他的恶意了,可这笨拙的善意,却让他心头莫名一暖。 “小傅同志,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萧姝挑起下巴,朝傅焉时嫣然一笑。 枣林边崖头塌方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过了两天,连公社上上下下也都晓得了。 知道萧家村有个男知青,救了打枣的十几条妇女的命。 传得沸沸扬扬的版本里,这个立了功的男知青,名字叫陈宏国。 为了抓典型,公社决定开个表彰大会。 送走公社的两位领导,萧铁柱站在道场边,眯缝着眼,嘴里吧唧地抽旱菸。 威严的脸孔上,隐隐显出几分异色。 他已和公社领导汇报过实际情况,尤其说明傅焉时是第一个冲上去救人的,而陈宏国只是后头才跟上去,组织部分群众撤离。 萧铁柱有自己的私心,毕竟是傅焉时救了他的女儿,何况就算傅焉时被公社上头表彰,像他这样的小虾米,在村里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陈宏国就不一样了,他是村里知青的头头,本来这帮知青和村里的矛盾就够多了,平时分配干活也是推三阻四的,要是表彰落到陈宏国身上,以后还不得骑到他这个当村长的头上去? 公社领导离开时,脸色都不大好看,最后撂下一句话,让他自己看着办! 看得出来,这俩领导更倾向于表彰陈宏国,而不是傅焉时这样的黑五类分子。 萧铁柱嘆了口气,蹲下身,梆梆地敲着烟杆。 萧欣从屋里出来,啐了一口枣核,不满地嘟哝着:“爸,你让那个衰鬼去干嘛?” 她躲在隔壁屋,刚才可全都听到了。 要去领功表彰,当然得是她们家宏国去! 萧铁柱扭过头,瞥了眼打扮得妖妖娆娆的大女儿,皱眉斥道:“你懂什么?谁让你穿成这样的?还不给我换回去!”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萧欣就哼了声,小声嘀咕着,“电影中那些女人不都这样么?” 这套行头,还是宏国给她买的,说是城里头就兴这样的款式。 没从萧铁柱这里讨到好,萧欣转头就去偷会陈宏国,一五一十地说了。 陈宏国表面上一派君子端方,心中却立刻生出一个毒计。 这老东西不是想表彰落到傅焉时头上么?那他就让傅焉时去不了,到时候只能轮到他去公社表彰大会! 陈宏国动作很快,次日下午就搞来泻药,下在疙瘩面汤里,怂恿人给送了过去。 傅焉时却没有吃。 一海碗的疙瘩面汤是用精面粉做的,他有些捨不得吃,趁着去给羊儿餵草时,叫住了萧姝。 他低着头,挑了半碗给她,语气很是温柔,“一起吃,煳了就不好吃了!” 浓眉下,那双英气的眼睛里,溢满了渴盼。 萧姝柔波盈盈的眼眸,陡然显出了冷意,她按住他的手,朝他摇了摇头。 “不要吃。” 她语气坚决,蕴了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傅焉时是个聪明人,被她点拨了几句后,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眼底倏然涌出了浓重的阴翳,连着睫毛都冷冰冰地垂着。 他是不会让陈宏国得逞的! 两人协商完后,由萧姝出面,连夜去了趟妇女队长家。 第二天,就是公社开表彰大会的好日子,萧铁柱孤掌难鸣,最后咬牙决定,由村里的领导班子投票选举,胜出的那人,下午将去表彰大会。 萧家堂屋里,道场边,都围满了人,陈宏国在人群中央,穿着一身簇新的衣服,精神抖擞的,和大队长谈笑风生。 意态从容,看起来半点都不担心这所谓的投票。 大家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傅焉时过来,大队长脸色冷了冷,瓮声瓮气地嚷嚷道:“姓傅的是在摆谱子还是咋地?地里事情忙着哩!” 陈宏国强抑暗笑,故作大度地安慰着,“别急,焉时同志兴许只是起晚了。” 大队长面色越发难看,紧拧着眉冷哼了声,“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到底还来不来,不来老子可走了。” 尾音被故意扬高,说话时还瞥了眼不声不响抽旱菸的萧铁柱。 这村长,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又等了会儿,眼看太阳都从山头后出来了,大队长一撸袖子,对萧铁柱嚷嚷道:“村长,傅焉时人都不来,我看也不用投什么票,直接让宏国去得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就是,这分明是藐视咱萧家村的领导班子!” “他姓傅的以为自己救了人,就尾巴翘天上去了?在座的各位,哪个对村里没功劳苦劳?还亏是城里来的,半点觉悟都没有!” “你指望黑五类分子有觉悟?那就是群众的敌人。” ... 大家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的,各抒己见。 一片闹哄哄的氛围中,陈宏国站出来,面露难色,“大家先别急,再等等,不然这样吧,我亲自去叫焉时同志。”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立刻拉拢住人心。 大队长一把扯住他,语重心长地劝道:“像他那种衰鬼,又不寻求进步,我看宏国同志你还是离远一点好,既然他不来,我就在这儿提议,让宏国去了,大家说好不好?” 旁边的人拍了把大腿,顺势接话,“我贊同!当时明明是宏国同志指挥大家撤退的,和姓傅的又有什么关系?他不就是吼了一嗓子,这算哪门子的救人?”又撇撇嘴,看着后头三个当时在现场的小媳妇,“你们说是吧?” 有个小媳妇拍拍胸脯,一脸后怕地说:“当时我吓得腿都软了,人晕晕的路都看不清,幸好有宏国同志在。” “我的箩筐掉后头了,还是宏国同志给我捡的呢!” “压根就没看到姓傅的那谁啊!” ... 陈宏国的唇角,不动声色地上扬了起来。 也不枉费他暗地里做的思想工作。 傅焉时想和他争?下辈子吧! “你们说谎!”有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进了堂屋。 哪里来捣乱的?大队长没放在心上,看了看萧铁柱,有些不耐地说:“村长,群众都发表意见了,要不就这样定了吧!” “等等。”妇女队长跨过门槛,朝屋里人笑了一笑。 坐在角落里一直没吭声的萧姝,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在妇女队长身后,跟着傅焉时和另外几个小媳妇。 “我在外面听了一耳朵,”妇女队长斜着眼,扫了眼刚才说话的那几人,说话自带三分笑意,嘴皮子利索无比,“才知道咱们村儿的白眼狼可真是不少,那天头一个赶过去救人的,难道不是傅同志?要是没他那声吼,你们几个白眼狼还能坐在这里说他是非?”
第124页 又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下陈宏国,忽而冷笑,“至于这位同志嘛,别的没有,我看脸皮倒是厚的很,大伙儿跑到半路才出现,喊了几嗓子就要抢救人功劳。” 然后扬了扬下巴,看向村长和屋里的人,似笑非笑地说:“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反正我是头一个不同意的!” 第91章 先前那几个小媳妇,个个面红耳臊的, 悻悻垂下了头。 陈宏国敛去那股春风得意的劲头, 面色难看得紧。 大队长眉毛一拧, 瓮声瓮气地顶了回去,“你这泼辣婆娘, 这不尽是和大伙儿唱反调吗?那姓傅的给了你什么好处, 要你这么来诋毁宏国同志,和人民群众为敌?” 妇女队长八风不动,露出一口整齐白牙,“傅同志救了我家二丫一命, 难道我还不能说了?就许你在这煽动群众, 不许我说出半句真话, 你还真当这萧家村是你一言堂了?” 她吊着一双眉,冷眼望着大队长。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大队长涨红着脸,粗大的手指,几乎戳在了妇女队长鼻樑上。 “怎么, 还想动手打人啊?毛.主席都说了, 妇女能顶半边天,你今天动我半个指头试试,看在座的大伙儿,答不答应?”妇女队长语气爽利, 眉眼间有种深藏不露的凛然。 妇女队长身后那帮媳妇儿, 开始笑嘻嘻地编排起大队长, 扯到他和隔壁队王寡妇那档子事时, 大队长脸上终于挂不住,搪塞几句后,灰熘熘走了。 屋里其他人也都噤了声,生怕会被这帮牙尖嘴利的女人盯上。 妇女队长冷笑了下,搬个板凳给傅焉时坐下,等着村长发话。 萧铁柱朝四下里看了一圈,放下旱菸杆,声音雄浑有力。 “那就这样定了,让焉时同志去表彰大会!” 一锤定音。 陈宏国气得差点呕血,却是毫无办法,只能勉强挤出点笑,端着若无其事的模样。 滴!气运夺取度达到30%。 萧姝抬手,轻轻捋了下小仓鼠的毛,唇角漾出点冰冷笑意。 傅焉时被人围拥着,一直没找到机会和她说话,下午去公社参加完表彰大会,被公社表彰了三十斤粮票,五斤肉票,还有布票油票之类的,听说过几天就会下来,足以让他接下来,可以改善改善生活。 过了几天,他又去了趟公社,领到粮票肉票后,立刻去割了斤猪肉,又特意挑了块月牙白暗花的布料。 那匹布是打算送给萧姝的,颜色素净婉约,萧姝皮肤白,五官俏丽,穿起来肯定特别衬她。 心里有点儿美。 回到小屋,他腌了肉,给羊割完了草,打算做个红烧肉,和萧姝一起庆祝下,却没看到她,等了又等,眼看天儿快彻底黑了,他忍不住想去萧家找她,却有些担心给她惹麻烦,走到半路又折回了。 他心不在焉的,没留意到路边,和他擦肩而过的那个女人。 正是萧姝的老娘王金花。 王金花眼睛很尖,一眼就认出了他,她平常被村里人奉承惯了,让他这样无视,心里就很是不满。 才跨进门槛,王金花就敏感地觉出,家里的气氛不对劲。 萧欣趴在炕头,埋着脸哭哭啼啼的,衣衫凌乱得很。萧铁柱眼角青肿了一片,额头破了道口子,滴滴答答地淌着血。 原来今晚萧铁柱听到柴垛边有动静,他以为是遭了贼,悄悄凑了过去,却意外撞见两道身影正缠在一起,萧欣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浑身不着寸缕,嘴里急切地哼着。 萧铁柱登时怒火中烧,暴呵一声,抄起木棍朝着那光屁.股的男人挥过去,却被柴垛边的树枝绊了下,额头磕在了凸起的石头上。 眼冒金星,差点起不来。 那男人却趁着这空挡,立刻逃窜走了。 从未到尾,萧铁柱都只看到一个光.熘熘的屁·股。 他立刻勒令萧欣穿好衣服,软硬兼施,想尽了法子逼问她。 没想到这丫头什么都不肯说,被他逼狠了,就埋着头,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看看你宠出来的好闺女啊,她可还没出嫁啊,怎么能干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这要是传出去了,我老萧家的脸面可就丢尽了,你让我萧铁柱还怎么在村里头立足?”萧铁柱气得脸色铁青,梆梆地咳着,开始怪起王金花来。 王金花也气啊,可看到萧欣那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她的心忍不住软了,嘀咕道:“你就只会怪我怪闺女,你怎么不问问闺女,是不是哪边冒出来的盲流子,故意想祸害她?” 顺势捏了把萧欣的胳膊,示意她顺着这个台阶下。 偏偏萧欣哭得伤心,却无动于衷。 王金花眼珠子一转,端着语重心长的语气,“老萧,不是我自夸,咱闺女这样的人才,十里八乡可是头一个,咱家的门槛都快被媒婆踏烂了,总有那么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你先出去,我和闺女好好谈谈,保证给你个交代!” 说完推搡了萧铁柱一把,将他给轰了出去,坐到萧欣身边,苦口婆心地劝她。 萧欣哭哭啼啼的,到底还是向她交代了。 王金花拍了拍她的肩,压低了声音说:“一会儿你别声张,我来处理。” 然后叫了萧铁柱进来,语气很是笃定,“我刚才回来的路上,就看到姓傅的那个衰货鬼鬼祟祟的。欣丫头你说,是不是他欺负了你?” 最后几句,有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萧欣愣了下,迅疾反应过来,眼中噙了盈盈泪光,嗯嗯着连连点头。 王金花一拍大腿,倏而拔高了音量,“我就知道是那姓傅的!这狗·日的,非得抓住他剥了他的皮,还敢打我们家闺女主意!老萧,这种臭流氓,就得赶紧逮起来,活该送去改造。” 萧铁柱起初一怔,然后肃着老脸,厉声问萧欣:“刚才真的是傅焉时?” 他精明的目光里,一派冷厉之色。 萧欣眼神飘忽,又点了下头,一副小白花的模样。 呵,终于承认了!这下如何还能忍? 萧铁柱额头青筋暴涨,招唿了族里几个青壮年,各自抄了傢伙,顶着夜间寒露,直奔傅焉时住的小屋而去。 这三人都没有注意到,萧姝已经不在了,她那间黑黢黢的屋子里,炕上鼓鼓囊囊的被下,在萧铁柱发出那声暴叱后,就早没有人了。 她跟上了光着半截屁·股,仓皇而逃的陈宏国,并将他打晕过去,罩上了他的头。 然后算准时间,赶去了傅焉时的小屋。 屋里头没亮灯,她在门外定了定,以为他已经睡了,正转身要走,门咯吱一声开了,一只铁臂自门后斜探出,握住了她的手腕。 真瘦!实在太瘦了!得多吃点儿。 想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 傅焉时忍不住想到,拉着她进了屋,点亮了煤油灯,立刻给她做红烧肉。 他的手艺不错,做出来的红烧肉,泛着焦糖的色泽,肉质肥而不腻,汤汁浓醇咸香,配上早煮好的大米饭,入口即化,滋味儿别提多美了。
第125页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萧姝情不自禁多吃了半碗饭。 吃完饭,他掏出月牙白暗花的那匹布,塞到了她怀里。 “你穿着这颜色的衫子,肯定很好看。”他看着她水润的眸子,语气格外认真。 “我现在不好看吗?”萧姝捋了下乌鸦鸦的辫子,微抿的嘴角透着点儿笑。 “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昏黄的灯盏下,她白净的小脸蒙了层玉质的朦胧暖光,傅焉时心口怦怦直跳,手攥紧又松开,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萧姝忽然就握住了他的手,笑盈盈地抬头,凝睇着他,眼眸似有星辰闪耀。 “小傅同志,我喜欢你说我好看。” 那一瞬间,傅焉时感觉自己的小心脏,几乎都要跳出了嗓子眼,他的目光沉了下来,越发显得深邃。 “可以吗?”他收紧修长手指,将她柔嫩的小手包在自己的掌心,轻声问了句。 萧姝不假思索地点头,半点犹豫都没有。 四目相对,绮情缱绻,无声地交织着,起起伏伏。 “要不要去看场好戏?”她忽然问道。 傅焉时虽然不明所以,却点了点头。 两人到萧家时,道场上已经围了些人,堂屋里灯火通明,隐隐听到了萧铁柱的咆哮。 原来今晚民兵团接到举报,说是有人光着屁股耍流氓,这还得了!民兵立刻出动,绑了那个半·裸的男人,那男人头罩在麻袋里,已经神志不醒了, 才走到一半,就碰到了去抓人的萧铁柱,简单说明了情况后,萧铁柱瞭然,这肯定就是今晚在柴垛边那个男人了。 天儿黑,火把又灭了,也没看清那张脸,几个后辈一拥而上,当即就是一顿暴躁,揍得这人软趴趴的,差点儿没气了,才像团软泥似的给拖到了萧家。 坐在堂屋里的萧欣,脸上的泪痕已干,慢条斯理地玩着手指,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她才不在意呢!最好是打死傅焉时那厮。 萧姝挤在人群后头,淡淡地望着萧欣,唇角扯出一丝嘲弄的笑。 就在萧铁柱拽开那人头上麻袋的剎那,萧欣的面色骤然僵住。 她身形一颤,难以置信地瞪圆双眼,朝着那奄奄一息的男人,勐扑了过去。 第92章 哭喊声霎时响起,悽惨至极。 陈宏国那张俊脸, 到处青青紫紫的, 已经半点好肉都没了, 活像是刚从炼狱里爬出的厉鬼。 滴!气运夺取度达到60%。 满屋的人,都被萧欣的举动惊住, 一个个呆若木鸡。 傅焉时站在人群后, 瞥了眼陈宏国,忍不住皱着眉,目光微闪。 萧姝碰了下他的胳膊肘,莞尔一笑, 低声问:“是不是挺好玩儿?” 比起陈宏国对傅焉时做的那些事, 她今晚回报的, 不过是道开胃菜而已。 陈宏国欠傅焉时多少,她会一样一样地讨回来。 包括傅焉时的气运,包括陈宏国的命。 傅焉时轻轻嗯了声,在前头的人后退踩来时, 不动声色地挡了挡, 将她挡在了身后。 自然而然的亲昵动作。 昏暗的檐下,隔着袖口,两人的手背慢慢碰在了一起。 贴上的剎那,乱闹闹的堂屋深处, 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唿。 原来萧铁柱眼见情况不对, 立刻暗示王金花去扯住萧欣, 偏生萧欣抱着陈宏国, 哭得红了眼,死活不肯撒手。 当着民兵和几个后生的面,母子两人差点扭打起来。 一片混乱中,萧欣突然晕倒,恰好就倒在王金花怀里,这才有了方才那声惊唿。 众人一闹而散。 老俩口不敢将萧欣送到卫生所,就找了个村里的老大夫,一把脉,原来是怀上了。 这下子,萧铁柱彻底笑不出来了。 这一整个晚上,萧家堂屋里的灯就没灭。 送走傅焉时,萧姝抱着那匹月牙白的布,偷偷熘回了自己炕上。 次日天还没亮,她就被王金花给吵醒了。 王金花眼下泛着乌青,老脸却格外精神,两眼亮晶晶的,笑得合不拢嘴。 能不高兴么?萧欣就要嫁给陈宏国了!自己最宝贝的闺女,很快就要变成大领导的儿媳妇。 未婚失贞怀孕,本来在农村是要被人戳嵴梁骨的,可现在陈宏国都答应娶自家闺女了,自然就算不上是丑事,即使有那几个背后嚼舌根的,也肯定是嫉妒自家闺女命好而已! 王金花越想越得意,推搡了炕上的萧姝一把,语重心长地交代:“你姐有了身子,怀的是北京领导的金孙,从今天起,你就在家里好好照顾她,哪儿都别去了!” 萧姝看了她一眼,眸光淡淡的,语气也淡,“我还要去放羊。” 王金花伸出胖指头,戳了下她的额头,怒声道:“放羊放羊!村里还缺你一个放羊的?你就不能有点儿出息,向你姐学学好?!” “大清早的,你们给我安生点!吵什么吵!”隔壁屋的萧欣躺在炕上,有气无力地吼道。 王金花立刻闭了嘴,一扭头,出了萧姝的屋。 在她转身的剎那,萧姝眼底的光,彻底冷了下来。 没几天,陈宏国要娶萧欣的事儿,就传遍了十里八乡。 这里头,自然也有萧姝的手笔。 陈宏国这人,一向自命不凡,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娶萧欣?自己这位姐姐,没出身没文化,又好吃懒做的,骨子里还那般骄纵,也就一张脸过得去而已。 不过是被当成个纾·解的玩物儿! 陈宏国不想娶,那萧姝就偏偏要让他娶。 一个风流狠毒,一个愚蠢自私,天生的绝配,这俩人就适合互相祸害! 在萧欣的胡搅蛮缠下,正在养伤的陈宏国,堂而皇之地住进了萧家。 不想娶是一回事,不用上工,天天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却是另一回事。 陈宏国住得挺舒坦,除了萧欣怀孕发胖,气色也差了几分,让他越看越不顺眼。 对上那臃肿的腰肢,他心头莫名一阵郁燥,直到偶然撞见萧姝洗脸,他才发现,这个准小姨子,脸蛋儿擦干净后,竟然生得这么标緻,比她姐姐可好看多了! 他就忍不住多看了萧姝几眼,心思也活络起来,有意无意地和她搭话。 落在萧欣眼里,自然是又闹了一场,陈宏国好生一顿哄,天花乱坠的各种保证,这才让萧欣消了气。 可心里到底扎了根刺,萧欣辗转反侧了一宿,终于想出个主意。 得让这个小蹄子,尽快给嫁出去!嫁得越远越好,最后以后都不要出现在陈宏国面前。 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萧姝眼中。 萧姝装作都不知道,任萧欣暗地里各种忙活折腾。 其实她心里有点急,但并非是因为萧欣想在婚事算计她,而是因为傅焉时。 傅焉时虽然长了张硬朗的脸,面相透着几分粗犷,可他的心思是很细的。 他可以不顾性命地救她,可以尽他所能地对她好,萧姝看得出来,他对自己是上了心的,甚至有时他看她的眼神中暗涌的温柔,让她忍不住觉得,这个人一定非常喜欢自己。
第126页 可他却没有跨出那一步,哪怕她偶尔撩他,惹得他耳朵尖尖发红,唿吸都急促了起来,他也不肯松口承认。 承认他喜欢她。承认他想和她在一起。 仿佛有一只蛰伏着的怪兽,正虎视眈眈,逼迫得他隐忍而缄默。 看起来,他似乎顾虑重重。 顾虑自己黑·五类出身的成分,顾虑自己那会遭来不幸的运势。 她和他之间,还隔着一道命运的天堑。 或许她可以,让萧欣设给她的那个陷阱,变成跨过天堑的桥樑。 男人么,都是大猪蹄子! 转眼入了冬,天际黄云低垂,北风唿唿地吹着,漫天的枯叶扑卷,眼看就要下雪了。 “萧家嫂子!”有个穿着深红袄子的女人,迈着双小脚上了道场,说话自带三分笑,亲亲热热地朝屋里唤道。 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媒婆,一张嘴皮子全县认第二,没人赶认第一。 “他老爹是酒厂的厂长,老娘是国营饭店的会计,家境殷实着哩!上头两个姐姐全都嫁了人,家里就他一根独苗苗,你家二闺女要是嫁过去,上头没有几个嫂子压着,那可就直接掌家了!”媒婆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花儿。 “这后生啊,模样长得俊,五官端正,一本人才的!文化也高,高中毕业呢!瞧,我这儿还有他的照片。”媒婆利索地掏出对方的黑白相片。 王金花本来半信半疑,接过照片一看,果然浓眉大眼的,是个出挑的人才。 她心底有些懵,面上却端着波澜不惊的模样,细细地问了下去。 知道的越多,心中就越是惊喜万分!尽管惊喜中,才掺了一丝困惑。 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后生,看上萧欣还理所当然,可为啥看上了萧姝这丫头? 纵然心中有一丝疑问,可凭着那媒婆的三寸不烂莲舌,王金花还是将疑问压回肚子,最后笑容满面地说,和萧铁柱先合计合计,然后送走了媒婆。 王金花已经动了心,那媒婆走后,她被萧欣一撺掇,心中打定了主意,决定给萧姝结下这门亲事。 媒婆出了萧家道场,在麦田边撞见个老相识,唠嗑了几句,笑呵呵地说:“今儿是来萧村长家二闺女做媒!...” “这丫头是个有福的,对方可是酒厂厂长谢家的儿子,家里就他一根独苗儿,那谢家后生了不得哟,萧家嫂子眼光这么高的人,也满意的不得了!” 吹嘘了一番后,媒婆才止了话,满面春风地走了。 身后,正闷头锄地的傅焉时,握着锄头的手忽然一顿,身形宛如凝住,一动不动。 天气干冷,却有一滴热汗倏然自他发尖滚落。 胸膛内的柔软,被一只无形的铁掌狠狠攥攫住,大力地揉捏着,铁掌上生了密密麻麻的倒刺,扎得他心口血肉模煳。 心里难受的要命,几乎要抑制不住那股子暴怒了! 谢家那个男人,外面看着是风光,可他很清楚,那压根就不是什么好货! 刚下乡的时候,他曾亲眼见过那个男人,去勾·搭一起下乡的男知青,后来还撞见过那男人,和男人赤·条条地叠着干那事儿。 那分明就是个好男色的玩意儿,还是被压在身下的那个! 傅焉时从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当初撞见了,也就烂在了肚子里。 可现在,那个男人竟然想娶萧姝?那不是活生生地祸害她吗? 那样一个男人,怎么可能给她幸福? 暴怒狂涌,他忽然就想去找萧铁柱,告诉他绝对不能答应这门亲事。 才迈了一步,他忽然顿住了。 仿佛有一盆冰水迎面泼来,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他以什么身份去找萧铁柱?一个不受欢迎的黑.五类出身的落后分子吗?就算说出了那件事,萧铁柱又凭什么信他?估计只会认定,是他想诋毁谢家的那个男人。 一种沮丧失望的情绪涌出眼底,片刻后,又被另外两簇灼灼燃烧的光亮取而代之。 他是不会让她嫁给其他人的!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都不行! 一把丢开锄头,转过身,朝着那片颓灰半山的方向,风一样地奔了上去。 一口气冲到了那群咩咩叫唤的羊儿边。 在距离她半米远的距离,立定了,急喘了几口,凝视着她,眼睛眨也不眨。 那张英挺面容上,浓眉星目仿佛笼了层凛冽的寒霜,鼻翼剧烈翕合着,下颌线条绷得紧紧。 在她转身站起的剎那,傅焉时叫了她一声,语气很严肃。 “萧姝同志。” 萧姝被他吓了一跳,轻轻放下草篓,迟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 “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他眸中泛着熠熠的亮彩,语调忽然变得十分温柔。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温柔。 “挺好的呀!”萧姝眨了下眼,翘起小下巴,甜甜一笑。 面上若无其事,小心脏却在扑通扑通直跳。 傅焉时忽然笑了起来,却没说话,直愣愣地看着她。 萧姝被他笑而不语的模样弄得有点恼了,故意哼了声,刺他:“怎么,你想和我谈对象?” 小扇子般的长睫扑闪着,眼窝中那两处越发清亮。 “你不适合谈对象。”傅焉时轻声说道,笑容爽朗。 “为什么?”萧姝脸色乍变,嫣润的双颊泛起一丝羞恼,淡红的毛细血管若隐若现。 “适合结婚。” 傅焉时上前一步,伸臂将她抱在怀里,转了好几个圈。 “嫁给我吧!” 第93章 那具火热坚实的身躯, 合了浓郁的阳刚气息, 牢牢地包裹着她。 萧姝柔弱无骨地软在他怀里,双颊泛起绯粉, 杏眼似含了两汪盈盈的水, 红艷艷的小嘴半张着。 唿吸微乱。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说了呢!”她趴在他宽挺的肩上, 羞躁地扭过头,娇娇地哼了声,不肯拿正眼看他。 眸底倾泻而出的甜蜜, 却怎么都掩不住。 “姝姝,你是答应了?”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唇朝她娇嫩的耳垂贴了过去,唿吸灼热,喑哑着问她。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轻轻挠着她的心尖, 连每一根髮丝梢儿,都似有酥麻的电流窜过。 她抱住他的脖,悄悄瞄了他一眼, 然后埋着小脑袋,露出两排洁白的贝齿, 狠狠一口, 咬在了他骨骼匀致的肩头。 齿尖锋利,他在冬麦地里锄地, 穿得又十分单薄, 这一口咬下去, 竟是深深扎进了皮肉。 他立刻疼得眉峰拢紧,不由闷哼了一声。 萧姝抬头,指尖摩挲着肩头咬过的那处,小脸凑在他耳边,娇柔的嗓音里,隐然透着些轻快的甜意。 “我在这儿打了标记,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又阴又冷的天气,傅焉时却觉着,热意源源不断地自皮肤里头涌出,浑身上下每一处毛孔都暖融融的。 她真的愿意嫁给他。 “我会对你很好的,姝姝,谢谢你,没有嫌弃我。”傅焉时唤着她,语气很是郑重,胸腔里的爱怜汹涌而出。
第127页 只觉爱极了面前这小姑娘,哪怕此刻她想要他的命,他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上升50%。 “真是个呆子。”萧姝心中比吃了蜜还甜,娇滴滴地嗔他一眼,在他怀里挣了下。 他终于放开了她。两人并肩坐在背阳的草坡下。 萧姝轻声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裤脚边沾了几颗苍耳,傅焉时仔细地摘掉,语气忽然冷了下来。 “今天有媒婆去你家,想要给你说亲。那不是桩好亲事。那个男人,他配不上你。” 傅焉时说得很委婉,他不想让那些腌臜事,脏了小姑娘的耳朵。 萧姝下颌埋在膝头,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傅焉时以为她是担心,立刻朝她表了态。 “你放心,等我处理好这件事,我就去上门提亲。” 有萧铁柱和王金花两尊大佛在,他其实没多少信心,但事在人为,他是一定要娶到他的小姑娘的。 “好,那我等着你。”萧姝笑了笑,捧住他的头,在他侧脸吧唧亲了下,起身,像只快活的小鸟,飞快跑开了。 傅焉时行动很快。 萧铁柱的路子不能直接走,可萧家还是有明白人的,比如萧姝在供销社工作的大哥。 过了几天,萧铁柱回家时,阴沉着那张老脸,连旱菸都顾不上抽了。 堂屋里没掌灯,一片昏暗中,萧铁柱的脸色看不分明。 王金花喜滋滋地迎上来,笑得露出满口黄牙,“怎么样?那谢家后生果真是个好的吧!” 萧欣抚了下高高耸起的肚皮,懒洋洋地接了话:“爸,你也真是的!那样好的人才,哪儿还用去看?怎么瞧都是咱妹高攀了。” 萧姝擦了擦手上的水,不动声色地冷笑了下,若无其事地走到桌边,掌了那盏油乎乎的灯。 萧铁柱眼角剧烈抽搐,径直朝着萧欣走过去,就在萧欣吐了口瓜子皮时,勐地一巴掌朝她扇过去。 直接把萧欣给扇懵了!半边脸肿起来,嘴角溢出一丝血。 看着就疼,王金花打了个哆嗦,脸上笑不出来了,梗着脖愤声质问:“萧铁柱你疯了?!打咱闺女做什么?” 说完,立刻乖闺女宝贝地哄着嚎啕大哭的萧欣。 “哭哭哭!你还有脸哭?!看看你做的好事,那可是你亲妹子!你怎么敢下这么狠的手算计她要毁了她一生!”萧铁柱半是痛心,半是愤怒,说话时梆梆直咳。 “什么算计?萧铁柱!你把话给老娘说清楚!”王金花眼神有点儿懵,态度却很强硬。 萧铁柱看了一眼王金花,气得眼底直冒火星子,“你给二闺女说的好人家!那就是个不知道被多少男人压过的兔儿爷!他们那片都传烂了!也就你一心落入钱眼里!才把咱闺女往那火坑里推!你是打算让二闺女嫁过去守活寡,还是被人戳嵴梁骨嘲笑?” 王金花目光一滞,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迟疑着问:“会不会是你搞错了?不可能吧?!” 萧铁柱冷笑一声,高喝道:“我搞错?我跟老大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还能有错?!” 王金花老脸涨得通红,埋怨道:“你吼什么?我这不是不知道吗?” 萧铁柱噙着冷笑,语气锋利如裁:“我当然晓得你不知道,你要是知道,这会儿我就连你一块打!” 这话说得不客气,实在倍伤面儿。 王金花下巴一横,倏然拔高了音量,“萧铁柱,你能耐了啊,还敢要打我!就算那不是个好东西,可和欣丫头有什么关系?” 萧欣这会儿已回了魂,对上萧铁柱冷厉的目色,她吓得止了泪,眼皮子跳得飞快,半边耳朵也嗡嗡作鸣,下意识地扯了下王金花的袖口。 王金花却没领悟她的意思,语气变得越发咄咄逼人。 萧铁柱索性坐下,按捺着怒火,一五一十地说了萧欣背后做得那些事,包括她怎么和谢家勾搭上,怎么和媒婆交代,又是怎么撺掇她的。 半点脸面都没给萧欣留,甚至没避开萧姝。 王金花听完后,一颗心登时凉了半截,简直拔凉拔凉的。 自己不喜欢小女儿是一回事,可大女儿这么对小女儿,却是另一回事了。 心底乱得很,无意识地推开了萧欣扯她的手。 堂屋里那一张张脸,面色都很难看,除了萧姝。 她穿着件月牙白的薄袄,安安静静地坐在煤油灯下,面容冷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玉黄的灯焰,映照着她精緻光洁的侧脸,愈发显得清丽脱俗。 这画面,立刻刺激到了萧欣,她霍然站起,指着萧姝的脸,咬牙切齿地说:“你们都怪我不顾念她是亲妹子,怎么不问问她这妖里妖气的样儿,到底想招惹多少男人?要不是她勾引宏国,我至于想出这法子?” 说着话,手背一抹,呜呜直哭。 恰好陈宏国一脚跨进了门槛。 萧铁柱脸色更难看了,锋利的眉一扬,厉喝道:“你给我闭嘴。” 十足的威严。 萧欣没讨到好,不敢再撒泼了,被王金花推搡着回了自己屋。 萧姝看了眼陈宏国,唇角嘲弄地勾起,也没打招唿,直接走了。 陈宏国的头顶,清晰地显出一道幽蓝光柱,标着上升到70%的气运夺取度。 萧姝那一眼很平淡,落在陈宏国眼中,却跟猫抓似的,心口那一片都痒痒的。 自己这个小姨子,真是越长越标緻了!水灵灵,嫩生生,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一般。 精.虫上脑,陈宏国立刻动起了歪主意。 自从萧欣身子重了后,他旷了有段时日了,不是没想过去找其他相好的纾解,可萧欣防他和防贼似的,他压根找不到偷.腥的机会。 萧家肯定是不成了,小姨子天天去山上放羊,那就去山上把她办了!女人么,不就是用来睡的?睡服了,人也就死心塌地了! 陈宏国狞笑着,迫不及待想去摘这朵还未开.苞的娇花。 第二天,难得晴空万里,重重叠叠的浮云,在远天随意舒捲。 萧姝坐在草丘上,怀里抱着只雪白的小羊,低头餵它吃着干草。 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近,她一抬头,撞进了陈宏国含笑的眼眸。 仔细看,他的眼睛有点儿歪,看人也不大利索,怪怪的。 那是上次被打之后,留下的后遗症。 怎么就没将他打死呢? 萧姝暗自冷笑,淡淡地看着他。 他忽然伸出背在身后的手,递来一束扎好的腊梅,笑得温文尔雅:“喜欢吗?” 深灰的细枝上,米黄的娇嫩花苞将绽未绽,馥郁的幽香盈了满怀。 萧姝露出适时的讶异表情,陈宏国将花塞到她怀里,朝她靠了过去。 “这腊梅虽然美,却是不如你人美的。”他看着她,深情款款地说道,“其实我心底一直有个秘密。” “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姑娘,说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可惜后来阴差阳错,和我订婚的却是你姐姐...”
第128页 那黯然的神色,沉郁的目光,配上磁性的嗓音,足以让人面红耳赤,心口小鹿乱撞。 萧姝敛去眼底的冷冰冰,诧异地张了张嘴,嗫嚅道:“你喜欢我?” 陈宏国点头,带着三分真情,七分假意,又说了一箩筐的土味情话。 萧姝听完,轻轻“喔”了一声,笑得天真烂漫,目光却十分古怪。 两道视线分明朝着陈宏国,却又游离着,越过了他,落在别的地方。 她朝他招了下手,神秘兮兮地说:“我也有个秘密。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就在陈宏国凑上来的剎那,身后一只筋骨虬实的手臂,一把勒住他的脖,将他掀翻在了地上。 陈宏国毫无防备,身体也没支稳,沿着草坡滚了下去,重重磕在凸起的乱石上,登时头破血流,眉毛眼睛上全是血。 狼狈至极。 傅焉时脸色铁青,那双英气明亮的眼,此刻蒙了浓重的阴翳,冷冷地盯着伏在山石边的陈宏国。 他才不过离开了一会儿,回来时就撞见这色狼,围着他的小姑娘,说着各种让他直犯噁心的话。 幸好萧姝没有听进去那些花言巧语。 傅焉时隐隐感到后怕。 从没有一个时刻,他像现在这样,厌恶着面前这个男人。 傅焉时狠狠一脚,将落在地上的腊梅踩得稀巴烂,然后大步走到陈宏国面前,拽着他袄子的后领,抡足了拳头,朝他的脸揍过去。 一拳,又一拳,揍得陈宏国瘫软成一滩烂泥,偏偏眼睛上血煳煳的,连揍自己的人是谁都没看清。 陈宏国拼命挣扎反抗,甚至胡乱抠着泥巴,朝傅焉时扬过去。 终于挣脱的剎那,陈宏国脚步蹒跚,胡乱地迈开两步,就被树枝给绊倒了,咕噜噜滚进了林子里。 骨头咔的一声突兀响起。 右腿断了。 第94章 陈宏国惨叫一声, 晕死过去。 在他的头顶, 那道幽蓝的光柱浓到极致,显示着气运夺取度已达到100%。 萧姝双眼一亮, 拉着傅焉时, 冲到陈宏国身边, 俯身,微喘中透着焦急。 “快!把手按在他头上。” 不容置疑的语气。 傅焉时心中觉得奇怪,但还是照做了, 触上的剎那,身体勐然一颤, 也晕了过去。 醒来时,只觉整个人轻快了不少,仿佛身体里有股浊气彻底消弭,另一种清冽之气取而代之, 在他四肢百骸流动着。 很舒畅的感觉。 他不知道,就在他晕厥的那会儿,被陈宏国夺走的气运, 已经回到他身上了。 陈宏国头顶的幽蓝光柱,也彻底消失了。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上升30%。 滴!支线任务完成度上升60%。 命运的洪流奔腾到这里, 有了奇妙的转折。 陈宏国成了瘸子, 萧铁柱和王金花心中很是不满,奈何萧欣认准了这男人, 肚皮也越鼓越高, 老俩口没办法, 只好赶着年前,让这俩人办完婚礼,搬了出去。 开了年,雪还没融化,到处清冷清冷的。 王金花蜷着脖,正和萧铁柱唠嗑,外头有人来了。 门一开,只见傅焉时立在檐下,身影高大,硬朗的面容十分清爽,与从前相比,多了些雅逸的气质。 一双眼湛湛有神,下巴的鬍渣颳得干干净净,穿着也很齐整,看起来和平时很不一样。 萧姝对上那两道投射过来的明亮目光,耳尖一热,双颊泛起红晕,眼睫颤了颤,害羞地躲进自己的屋,小脑袋贴在门背上,竖起耳朵,听着堂屋里的动静。 王金花面色冷淡,透着不加掩饰的不耐,在听傅焉时表明来意后,整个人好似被一道惊雷噼了。 “提亲?”王金花突然拔高了音量,仿佛方才听到的,是什么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萧铁柱坐在上首,眯缝着那双精明的眼,闷头抽着旱菸,没有说话。 傅焉时看看萧铁柱,又看了看王金花,朝前迈了一步,语气很诚恳。 “叔,婶子,我是真心实意想娶萧姝的。” 王金花霍地站起,挺直了腰板,大嗓门一吼,唾沫星子飞溅。 “你拿什么娶?你个一穷二白的黑五类分子,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傅焉时面色半点没变,神情端凝,态度越发诚挚。 “叔,婶子,我知道自己成分不好,也晓得你们在意的是什么,但你们放心,我会努力干活,绝不让萧姝跟着我受苦。” 王金花轻嗤一声,唇角嘲弄地勾起,“努力?努力你就不是黑·五类啦?” 傅焉时默了下,迎上王金花迸射着讽色的目光,淡淡地说:“婶子,我现在的成分是不好,可时局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是黑五类的成分,以后未必还被划成黑五类,人总得要朝前看...” 王金花嘴角一扯,斜着眼刺他,“甭和老娘扯什么时局,黑五类就是黑五类!还痴心妄想呢?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傅焉时就笑了笑,“婶子,听说您爷爷以前是村里的富户,划定成分那会儿,先是被划成地主,过了几年才被定性为中农,政策总是会变的,过去如此,现在也是如此。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话立刻戳到了王金花心底最深处的痛,一想到那几年过街老鼠似的悲惨回忆,她恨得咬牙切齿,手指直差戳在傅焉时鼻骨上。 “傅焉时,你是存心来气老娘的是吧!你给我滚,立刻滚出去!别脏了我萧家的门槛!” “够了。”萧铁柱支起一条腿,敲着手上的旱菸杆,厉声呵斥道。 一股辛辣的菸草气味,瀰漫在冷冰冰的堂屋里。 青色的烟雾缭绕着,萧铁柱黝黑的老脸上,神色看不分明。 盯了眼萧姝那屋的方向后,萧铁柱抬起头,看着傅焉时,语气里有种深藏不露的平和。 “你先回去。我想一想。” “有什么好想的?你是瞎了眼,还是被猪油蒙了心?”王金花气昏了头,不管不顾地嚷道。 “闭嘴!你个婆娘家一天到晚不消停,净给老子坏事!” 萧铁柱目光冷厉,低低叱了声,王金花嗫嚅几下,悻悻闭了嘴。 “谢谢叔,那我过几天再来。”傅焉时定了一定,露出感激的笑容,转头出了堂屋。 萧铁柱压根不搭理王金花,直接把萧姝叫出来,吧唧吧唧地闷抽几口,沙哑着问:“傅焉时想娶你,丫头,你自己怎么想?” 顿了下,嘆气道:“他成分不好,连个像样的住的地方都没有,你可要想清楚了!” 萧姝眼睑微垂,轻轻吐出一句,“爸,我愿意的。” 脸蛋儿还残余了一丝红晕,小蒲扇似的一排睫毛,扑闪扑闪着。 萧铁柱如释重负,点点头,“好。丫头,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王金花扭过头,讪讪地搭了话,“福气?什么福气?” 萧铁柱眯了眯眼,沉声说道:“不出半年,姓傅的估计就不是黑五类了。”
第129页 你该担心担心大女婿陈宏国呢。 后半句萧铁柱没说出口,自己这婆娘,在村里也算能耐,可眼界只有萧家村这一亩三分地儿,就算说了,她又能明白什么? 呵,还不如不说,省得她一天到晚瞎折腾。 提亲的事,就被萧铁柱这样拖了下来,当着傅焉时的面,既没拒绝,也没答应,更没透漏出去。 作为一个觉悟极高的人,他还在观望北京那头的风向。 春风终于是吹来了,不久,傅焉时的父亲被中央予以重用,而原本风头无量的陈宏国的父亲,作为造.反派的头目,却锒铛入狱,政.治生涯彻底终结。 萧铁柱终于松了口。 次日,整个公社上下,全都知道萧家二闺女要嫁给傅焉时的事儿了! 自从重新夺回气运后,傅焉时就再没遇见过衰事,整个人精神气十足,在村里的名声也好了很多,甚至在妇女队长的热情张罗下,还有不少大姑娘暗暗对他动了芳心。 只不过碍于他的成分,不敢贸贸然行动罢了! 没想到东风一吹,就让村长家二闺女夺了先机,一个个的,甭提有多后悔了! 有那拈酸吃醋的,开始到处散播萧姝的是非,还故意传到傅焉时耳里,被傅焉时弄清源头后,好生一顿不留情面的奚落。 当初他一个人困于破财的老屋,外头暴雨闪电,除了那个从头到脚淋成落汤鸡的小姑娘,又有谁心疼过他呢? 若是没有她,他现在早就化成一堆白骨了。 那样美丽善良的姑娘,又怎会配不上他?如果非说不配,那也是他配不上她! 看着他的小姑娘,他心中就越发快活,说不出的骀荡怡然,浑身也充满了干劲。 村里的流言蜚语,王金花的刁难阻拦,和娶小姑娘相比,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傅焉时这头春风得意,陈宏国却正好相反,他的日子难熬,太难熬了! 自从父亲倒台,他的财路就断了,无法再笼络手底下那帮知青,渐渐地被他们孤立,没人再帮他干活,而他又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还瘸了一条腿,勉强下了几天地忙春耕,就累得再不想去了。 他挣不上工分,回家一看冷火秋烟的,萧欣得了风疹,挺着个大肚子歪在炕上,饭没做水没烧,啥也不干,家里脏乱得和狗窝似的。 两口子一合计,索性做了嗷嗷待哺的巨婴,在村里游手好闲的,全靠王金花时不时地私下接济。 萧欣不能满足陈宏国,其他相好的也和他断了来往,这条淫·虫很快勾搭上了隔壁的寡妇,那寡妇都三十多了,脸上的皮肤又干又皱,没想到上了炕却挺会伺候人,一来二去的,两人颠鸾倒凤也就不避讳了。 四月里,陈宏国吃完晚饭,立刻熘去了寡妇家,架着两条腿哼哧哼哧,心头正美着呢,萧欣不知怎么的突然沖了进来,红着眼,像头髮怒的母豹子,疯狂地去撕打那寡妇。 混乱之中,萧欣勐地撞在了柜子上,两腿间立时汩汩流血,脸上也没了血色。 她早产了。 接生婆赶过来时,外头的天儿全黑了。 萧欣躺在炕上的血泊中,人已是不省人事,羊水也已经破了。 从腹下掏出那早产儿,洗干净了拍了把屁股,却哭都没哭一声。 接生婆定睛一看,愣住了,不敢说话,将婴儿塞到陈宏国怀里,领着钱慌慌张张地走了。 那个早产儿,头颅只有正常新生婴儿的一半。 一看,就是不正常的。 陈宏国看了几眼,额角青筋狂跳,一个可怕的念头,倏然自心底腾起。 他不动声色地捂死了自己刚出生的孩子。 在他松手的剎那,炕上的萧欣忽然睁开眼,对上他狠戾的目光,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畜生!畜生!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萧欣浑身发抖,激动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撑着虚弱至极的身体,就朝陈宏国扑了过去。 陈宏国眉一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拖着残腿,跨坐到萧欣身上,手背血管暴凸,拿枕套死死捂住了萧欣的脸。 这个女人,自己早就该弄死她了!她现在又撞见了自己偷情,还生出一个怪物,他怎么能容忍她再活着? 只要买通那个接生婆,说萧欣是难产死的,连带着肚子里那货也死了,到时候自己回城,治好这条腿,再娶一个城里的姑娘,岂不是美事? 身下渐渐没了动静,陈宏国移开枕套,冷冷看着面色青紫、已经没了气儿的萧欣。 “啊!” 在他身后,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嚎声突然响起。 第95章 王金花立在门槛边, 煞白着那张老脸, 浑身上下抖如筛糠,向来利索的嘴皮子, 却在不停地打哆嗦。 陈宏国凌厉的眼睛里, 倏然涌出兇悍的杀意。 他立刻起身, 抄起刚才剪脐带的那把剪刀,朝王金花扑了过去。 锃亮的刀锋,还残余了几抹半干涸的血迹。 一不做, 二不休,干脆杀了这老东西, 然后一把火把这屋烧了,烧得透透的,任谁都看不出来端倪。 “杀人啦!杀人啦!”王金花高唿几声,跌跌撞撞地朝半掩的堂屋大门奔去。 眼看就要逃出生天, 脚下一个不妨,王金花被门槛给绊倒了,陈宏国邪气地挑眉, 抬指抹了把鼻尖,狞笑着扬起剪刀, 勐地朝她心窝子扎下来。 王金花大惊, 这会儿三魂六魄已丢了大半,全凭本能反应, 闪身躲了一躲, 剪刀立刻扎进门槛那块木头中, 一时没能拔·出来。 她腾地爬起,无头苍蝇一样朝外冲去,跑得两只鞋都掉了。 阗黑的夜色里,浸了阵阵凉意,王金花却额头热汗滚滚,两只脚底板被坑坑洼洼的道场硌得生疼,还扎了一根刺。 她粗喘着,高声嚷嚷的都不成调子。 压根就是徒劳。 这片家家户户隔得都远,就连那寡妇家,中间都隔了好几块田。 惊唿声还没散透出去,就被浓重的夜给吞噬了。 杀红了眼的陈宏国,五官狰狞无比,在她身后穷追不捨。 王金花才跑到碾石边,还来不及下道场,就让他给追了上来,一把扯住她的鞋,狠狠拖住了她。 电光火石间,一只手臂从斜刺里探出,勐地按住陈宏国握着剪刀的手。 王金花浑身汗毛倒竖,拼命睁大双眼,这下终于看清了。 竟然是傅焉时。 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绝望的王金花松了口气,全身似都脱了力。 傅焉时和陈宏国扭打着,勐地一使力,终于夺下对方手里那把锋利的剪刀。 陈宏国瘫倒在地上,两道目光死死盯着傅焉时,其间迸射着浓烈的怨恨,恨不得将他盯得浑身全是窟窿。 手边忽然摸到一样坚硬,那是碾石的实木套索架。 陈宏国冷笑一声,忽然爬起来,抄起那笨重的套索架,就朝傅彦时的头砸过去,却被傅焉时躲了下。 沉钝的一声撞击,一圈圈漾开。陈宏国起势太勐,磕到了边上的碾石,登时头破血流,当场晕死过去。
第130页 傅焉时虽然闪躲及时,却还是被套索架砸了额头一下。他的半边耳朵嗡嗡作响,身躯晃了晃,手臂颤抖着扶住那碾石,勉强站稳了。 许多画面从脑海中一晃而过,他的眼睛里,染了淡淡的迷惘。 在王金花试探着唤他时,他眼底的怅惘褪去,一种异样的光芒微微闪烁着。 这个惨烈的夜晚,对王金花而言,实在惊心动魄。 大闺女被生生捂死,她刚刚生下的那个孩子,也死了。 都死在那个畜生陈宏国手底下。 如果傅焉时没有因为过来送粮而出现,自己也会被杀人灭口,绝不可能再活着了。 绝望,后怕,心底汹涌的情绪,比密不透风的夜色还浓。 直到几天后,王金花缩在炕头,脸色苍白枯瘦如厉鬼,全身还是止不住地抖,完全不敢接受,自己亲眼看到大闺女被捂死这件事。 萧家村的这场惨案,不仅震惊了全县城,还传到了省里。因为案件性质极为恶劣,由省里亲自批示,逮捕了杀人·兇手陈宏国。 而傅焉时,成了整个地区无人不知的英雄人物。 因为这突然的变故,他和萧姝的婚礼,也推后了。 直到萧欣过了三七,萧姝陪着王金花去坟前烧纸钱,王金花才有了些精神,只是性子再不如从前那般强势泼辣,那张脸看起来仿佛苍老了十岁,颧骨上的肉都挂不住了。 王金花抹着泪,拍了拍萧姝的手背。 “争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落得这下场,有什么意思呢?我打小就疼你姐,所有事情都百依百顺的,眼珠子一样的宝贝着,结果却招了头畜生进门,害你姐白白丢了性命。” 语气很是寂寥。 “以前我就是个睁眼瞎,害了你姐,又差点害了你。老头子说得对,我是该消停消停了。傅焉时那孩子是个好的,我看得出来,他是诚心喜欢你。他要是得空了,你让他多来家里坐坐,吃个饭喝杯茶。” “还有,这天儿马上要彻底热了,我看他那几身衣裳破得很,你针线活儿好,过几天去扯些布,选料子好些的,亲自给他做两身夏装,也是你的心意不是?” “以后等你嫁过去了,可得好好伺候人家,不能仗着他心里有你,故意在他面前耍性子...” 王金花絮絮叨叨了很久,临了了擦干眼泪,笑着说道:“姝丫头,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以前整个萧家,最反感傅焉时来的人,如今却成了最盼着他来的那个。 王金花待傅焉时无比热情,亲妈一样的热情,与从前判若两人。 有时候,热情地连萧铁柱都看不过眼,低声呵斥着,要她别好心办坏事,她也不还嘴,只悻悻地应了。 萧姝隐隐感到好笑。 她原本觉得王金花这人挺可恶的,现在却觉得她有些可怜,但至少变得没那么讨厌了,萧家从此也能过上安生日子,这样就已足够。 人总是要经歷一些事,才会明白很多道理。 幸运的是,王金花还有明白这些道理的机会,而不是像萧欣那样,直接丢了命。 陈宏国被枪·毙的那天,村里的喇叭一直高声循环播报着。 许多群众都去围观,萧铁柱也去了,回来时一语不发,兇狠地抽着旱菸。 抽着抽着,那双泛着红色血丝的精明眼眸,倏然滚出了几滴浊泪,他捧住老脸喃喃道:“闺女,你的仇总算报了。” 自萧欣死后,半滴眼泪都没掉的萧铁柱,终于哭得泣不成声。 滴!支线任务完成度达到100%。 萧姝握住小仓鼠粉嫩的爪子,双目中涌出一丝不经意的黯然,嘆着气说:“主线任务也快完成了呢!” 应该是高兴的,却隐然感到几分遗憾。 因为傅焉时还没有恢復记忆,没有记忆,两个人的爱情就不完整。 她还记得上个世界里,他最后急切问出的那个问题。 那时她来不及开口,整个世界就化成了碎片。 她多想亲口告诉他。 是的。我还爱你,我一直都爱着你! 然而很快,她就没心思去在意这点遗憾了。 插队到萧家村的知青们,都陆陆续续调了回去,只剩傅焉时和另外两个知青,还留在村里。 那两个知青,一个是家里找不到关系,另外一个和傅焉时一样,也娶了萧家村的姑娘。 过了几天,王金花回家时脸色很差,愤愤不平地骂道:“...就那么走了,他婆娘抱着娃娃在后头追,哭得那叫一个惨哟,可惜那白眼狼压根都没回头看一眼。当初刚来咱村插队时,可是那白眼狼求爷爷告奶奶,才娶上他媳妇儿的...” 说完狠狠啐了一口,心里一咯噔,自觉说错了话,抬头打量着萧姝的神色,宽慰她:“你就放心吧,这样的白眼狼只是少数,焉时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这话说得没啥底气。 其实王金花心里在打退堂鼓。那丢下媳妇娃娃的知青,听说家里也就是普通背景,傅焉时却不一样,听说他父亲现在的官位,比省长还大哩! 王金花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领导,就是县委书记了,省长已经遥不可及,比省长还大,乖乖,那得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啊! 那样的家庭,真的能接受二闺女这样的儿媳妇吗? 关键时刻,再疼这位准女婿,也要站在亲生闺女这一边。 正沉思着,萧铁柱回来了,跨过门槛时盯了萧姝一眼,面露疲色,身形萧索,声音透着些许沙哑。 “焉时的介绍信下来了,粮食关系也已经转了,估摸着过几天,就要回北京了。” 萧姝还没反应,王金花就啊了一声,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这这这...婚礼还没办呢!怎么就这么急,咱闺女可咋办?” 萧铁柱没接话,眉头却越拧越紧。 傅焉时其实早该回城的,可他一直没动静,这次介绍信下来,上头的意思很明显,是强制性地要召他回城了! 萧姝看着愁眉苦脸的老俩口,从容地笑了笑,语气清和如风。 “爸,妈,别苦着脸。你们得对焉时有信心,也对我有点信心啊!” 王金花一拍大腿,难得显出几分昔日的彪悍,“咱闺女说得对!哼,傅焉时要敢不娶我闺女,我非得绑了他来成亲不可!” 语音刚落,堂屋外就出现了傅焉时的身影。 很显然,王金花刚才放的狠话这么大声,被他听到了。 可他脸色半分没变,进了屋,先看了眼笑意盈盈的萧姝,然后移开视线,在萧铁柱和王金花身上定了一定,语声很是客气。 “叔,婶子,我这么晚过来,是想和你们谈谈我和萧姝的婚事。” 王金花以为他想反悔,登时脸色大变,颤着音质问:“你什么意思?” “我想提前婚期。” 傅焉时俊朗的脸庞上,噙着一抹蕴藉的笑。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第96章 夏山如碧, 流金云蔚。正是宜嫁娶的好日子。
第131页 黄昏的最后一抹余晖还没消弭,萧家道场上就热闹了起来。 萧铁柱在门前招唿客人, 那张老脸一派喜气洋洋。王金花吩咐完后厨晚上的席面,转头扎进了萧姝的屋子。 酷热未散, 萧姝坐在床头, 穿着一身簇新的红衣,挽起的发上扎着红头绳, 一张光洁的脸颊,宛如水面绽放的新莲,粉嫩中透着一抹雪白,黛眉长舒,樱唇点红, 模样嫣润明艷至极。 王金花看得微怔, 收敛了眼中流露出的惊艷, 擦了把额头的热汗,一屁股坐在她边上,细细地嘱咐着她。 恨不得将这大半生的经验, 一股脑地灌输给她。 萧姝就乖乖地嗯着,端出低眉顺眼的小媳妇儿样。 王金花很满意她的态度,脸上笑容更加灿烂。絮絮叨叨完,给她披上红盖头, 让另两个族中婶子上前, 扶着她出了屋, 去拜堂。 婚礼就在萧家举行, 道场上已经摆了十几桌席面,却还不够招待来参加婚礼的客人。 来的客人实在太多,不仅是整个萧家村,附近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和公社的领导,也全都来了。 一片喧嚣熙攘中,傅焉时站在堂屋中央,神采奕奕,唇畔噙笑,接过萧姝白软的小手。 拜完堂,两人被簇拥着进了新房。 照例是要闹洞房的,可今晚却没人敢闹,公社几个领导都在,萧铁柱两只眼睛也盯着,在这样摄人的威压下,没人敢不长眼地去闹洞房,等王金花带着人撒喜糖,个个欢天喜地跑过去了。 外头宴席上的欢声笑语,随风隐隐传入屋内。 傅焉时俯身,揭起萧姝的盖头,双眸一眨不眨,静静地盯着她。 在烛光的映照下,她浑身泛着淡淡的微红光晕,多出了几分柔媚的气质。 萧姝被他盯得有点恼了,咬了咬唇,别开了脸。 天儿热,她穿得也厚实,这会儿后背湿了半边,被濡得黏煳煳的,让人难受得紧。 她不过是拜了个堂而已,傅焉时除了拜堂,还在道场上招唿客人,也不知道流了多少汗! 萧姝用眼角偷瞄他一眼,见他深邃的鼻峰上,已沁出细密的汗珠,知他也不好受,于是含煳着说:“我先去洗澡了。” 才从床边站起来,他突然伸出手臂,掐紧她的腰肢,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一起去洗。”他自然而然地说,眼神格外正派。 隔得这样近,淡淡的酒气,合了阳刚的男子体息,扑面而来。 并不难闻,反而让人莫名安心,有种微醺的感觉。 萧姝环住他的脖,将小脸埋在他颈侧,软软地应了一声。 小猫儿似的娇柔腔调。 傅焉时听得心软成了一汪水,感觉人生在此刻圆满了。 他终于娶到了她的小姑娘。 若非说有遗憾,他想,要是他的小姑娘也记得他,那样该有多好。 傅焉时忍不住将萧姝抱得更紧了些。 两人洗完澡,他抱着香香软软的她,回到了床上。 傅焉时其实已经忍到极致,却怕会吓到她,锋利的眉紧紧拧着,连唿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两人才躺下,萧姝突然爬坐起来,一截莹白的腕子托着腮,望着他,笑盈盈地问:“这衣裳还合身吗?我总担心做小了。” 傅焉时低头看着她给他做的这件单衣,心中似有暖流涌过,目光越发温柔。 “你手真巧,我穿起来正合身。” 说话时,傅焉时翻了个身,将她捞进自己怀里,贴着她娇嫩的耳垂,心满意足地说:“媳妇儿,你对我真好。” 萧姝伸出指尖,轻抚着他挺俊的鼻樑,脑海中不知不觉漫出许多往事。 她亲了下他的唇角,目中湛亮似有星辰闪烁。 “你对我更好啊!有时候我都在想,我何德何能,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语调幽深而绵长,透着隐然的甜意。 傅焉时以为她指的是先成亲后回城的事,目光不由一顿,笑了笑:“既然认准了你,那你就是我一辈子的媳妇儿。我去哪儿,自然也要带着媳妇儿去哪。” 他受够了生离死别之苦,以后两个人都不要再分开了。 他做了很多场梦,梦里和她在一起的那些画面,虽然只是些碎片,无法拼凑成完整的记忆,可他知道,那个人就是她。 哪怕眼前经歷的这一切,仍然只是一场梦,他也宁愿沉沦在这梦里。 萧姝闭上眼,往他胸膛蹭了蹭。 他握着她圆润的肩头,指尖抚过她柔滑如绸缎般的黑髮,低低地唤了她一声。 “姝姝。” 声线喑哑微沉,饱含着炙热的欲.望。 他已经等不及了。 直到桌上曳曳的烛焰燃尽,屋里的动静才歇下来。 萧姝像新生的婴儿一样,蜷缩在他怀里,身子艷若桃花,从头髮丝儿到细小的绒毛,都泛着晶莹的香汗。 精疲力尽,累得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她一遍遍地唤他的名字,到最后时,嗓子沙哑了,眼泪也流了出来,娇娇地求饶。 哎,还是那样娇气,就像很久之前,萧姝还活着的时候,两个人初次那样。 傅焉时忍不住想到。 那时候是冬天,窗外飘着落雪,两个人闹了一夜,她身子实在太嫩,新鲜的水豆腐似的,醒来时玉颈上点点滴滴,全是他留下的红痕。 她当时哀怨地嘆着气,因为她马上要去参加国内知名的电影节,这痕迹怎么遮得住?! 后来她去了,身上穿着粉色秋冬高定礼服,脖子上戴了条同色的围巾,明明是很怪异的搭配,却衬得她时尚感十足,还拿了当场的最佳着装。 他的小姑娘,不论怎样,都是最美最有灵气的。 傅焉时一脸饕足,亲了亲她颤慄着的长睫,将她圈在双臂中,慢慢闭上了眼。 火热的胸膛抵着,萧姝有些睡不着,意识越发清醒。 脖颈上残余着一丝被啃噬后的微微痛意。 提醒着她,让她突然就想起和傅致钧的第一次。 那次过后,她有些羞恼,傅致钧送了一样礼物,想哄她开心。 是条粉色的围巾,和她戴着围巾走电影节红毯的那条,看起来很像。 也没有牌子,连标籤都没有。 她感到奇怪,傅致钧挑了挑眉,慵懒的笑容中透着一丝得意。 “我自己织的!” 她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 能想像这样一个画面吗? 他满脸肃色,或是听手底下人汇报,或是开国际视频会议,正襟危坐,挥斥方遒,怎么看都是冷峻威严的霸道总裁范儿。 可实际上,他落在办公桌后的手指正娴熟地动着,时不时扯着毛线,为她亲手编织着一条围巾。 据说为了学编织围巾,还暗搓搓地上网去看了教学视频。 她收下了那条围巾,心中很是感动,那点儿气也不知不觉消了。 围巾她一直留着,穗子散开了也捨不得丢,而是细心地重新编好。 前前后后,傅致钧送过她许多贵重礼物,可对她而言,没有一样能比那条亲手编织的围巾更珍贵。
第132页 萧姝眼眶微微发热,心中柔软如水。 她轻轻唤他:“老傅。” 身侧的男人嗯了声,搭着她腹部的那只臂,缓缓探到腰际,力道收紧了些。 “我给你织条围巾吧!”她下意识地说道。 傅焉时突然睁开了眼,惺忪的眸光透漏出古怪。 这大夏天的,织什么围巾?听起来怪怪的。 “我听说北京那边,天冷得比咱这早,十月底就下雪了。”萧姝慢吞吞地解释。 “你给我做这些衣裳,平时就已经很累了,围巾等天冷了再织吧!”傅焉时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爱怜地宽慰她。 萧姝目光微黯,嘆了口气。 我怕进度条支撑不到天冷啊!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想起来?还是你不会再想起来了? 明明爱的人就在身侧,她却感到有点孤独。 “好。你想要什么颜色?”她轻轻地问。 “粉色吧。”傅焉时脱口而出,说完才自觉怪异,支吾着又补充了句:“我是说,我给你织一条粉色的围巾。” 萧姝黯淡的眼眸中,似有无数花火迸射,立刻炸开了漫天的烟花。 她挣开他的手臂,撑住他肌肉隆起的肩膀,紧紧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字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她怀疑他已经有记忆了。 傅焉时又重复了一遍。 “姝姝,傅致钧还不知道,你也有原世界的记忆哟!”沉默很久的小仓鼠,突然出了声。 萧姝张了张嘴,试探着,艰涩地唤道:“致钧?” 傅焉时的目光陡然变亮,激动与欢喜自眼底汹涌而出。 “我爱你,一直都爱着你!”萧姝热泪盈眶,一滴滴落在他脸上。 “别说话,快吻我!吻我!”她顾不得擦泪,急切地命令道。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达到百分百。 最后定格的画面里,傅焉时捧着她的脸,狠狠攫住她嫣红的唇,深深吻了下去。 第97章 一更的梆子声随风飘送。 高案上一双龙凤红烛燃得正旺, 映照着重重叠叠垂落的红绡幔帐,将里头那两人的身影, 勾勒出微红的朦胧柔光。 洞房春宵,喜庆至极。 萧姝紧闭美眸, 动也不动,折起身子柔顺地承受着, 心中却有一千头草泥马同时奔腾而过。 任谁一穿过来, 发现自己在莫名鼓掌, 尤其这具身子还是个雏儿,想必心情都不会太美妙。 如果不是系统紧急阻止,这会儿她已经将身上急喘着的男人给踹飞了! 这次她穿进了一本不伦不类的古言重生文。伪太监男主傅执樾出身微末,被卖进宫后,得陛下赏识,成为陛下手中一把利刃, 短短数年内扶摇直上,成为权倾朝野的东厂督主。 在他刚入宫时,曾被皇后宫中的宫人围殴羞辱,恰逢成国公的幼女路过, 从那帮宫人手中,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少年。 成国公萧琰, 正是皇后的亲哥哥, 太子段承岐的亲舅舅。 那雪雕玉琢的小女孩, 仗义执言救他时, 不过六岁而已。 八年后, 成国公因谋逆之罪,阖府抄家倾败,萧皇后被赐鸩酒,段承岐被废太子之位,余生幽禁冷宫,当年那个金尊玉贵的小女孩,沦落为深宫中最低贱的宫奴。 第一世,傅执樾怜她宠她,纳了她为贵妾,可她心中至始至终,唯有废太子表哥一人,最后更是为了废太子復位,背叛于他,令他含恨而终。 第二世,重生归来的傅执樾疏远了她,在她死后,一路遇神杀神遇魔降魔,最终登上九五至尊的高位。 读者朋友们,你们以为传说中的正牌女主要出场了吗? 可惜并没有。第二世的男主傅执樾,和废太子段承岐相爱相杀,称帝后封段承岐为皇后,一生一世一双人,立下两人生同衾死同穴的誓言。 言情强行转耽美!!! 被读者们骂了个狗血淋头后,作者不写称帝后的剧情了,很多伏笔都没交代,虎头蛇尾的,匆匆完结了这本文。 判定结果:强行转频 烂尾 烂尾指数:90% 主线任务:攻略男主,走完言情线剧情 支线任务:保密中 萧姝接收完剧情后,不由沉默了下来,死寂般的沉默。 这个剧情,真是让人无fuck可说。 她静静地躺在幔帐中,大红的被衾簇拥着她娇嫩的肌肤,愈发显得通体雪白,如上好的羊脂白玉,在渐渐升高的温度里,泛出清透的淡淡绯粉。 一滴滚烫的热汗,滴落在她眉上,那人俯身,细细吻着她的面颊。 动作很是温柔,带着一丝满足的喟嘆。 萧姝长睫轻颤了下,睁开眼,朝那人望过去。 是个面容清俊的男人,眉骨挺俊,鼻樑高深,不见半分的阴柔,反而透着一种端正内敛的气质,风光霁月,清和从容,令人自然而然的心生好感。 这是乍看之时的印象。 这人的所有锋芒,此刻都隐匿在表肤之下,只那双泛着深沉欲色的眸子,隐隐透出些许深藏不露的凛冽。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说话。 有夜风自窗牖微微拂来,薄如蝉翼的红绡幔帐如水波般轻漾。 傅执樾的动作一顿,突然停下了攻势。 这绝不是意味着,他已经得到了彻底满足,亦或是他怜惜她,在今夜放过了她。 他的目光,不过片刻,突然变得极其可怕。 眼底的那片深沉瞬间褪去,血色汹涌了上来,猩红的血丝盘根错节,密布在他点墨般的眼珠上。 在他那令人骨寒毛竖的目光里,萧姝甚至捕捉到了一丝杀意。 卧槽!傅执樾重生了!就在两人洞房花烛的关键时刻。 萧姝屏息敛气,手脚冰凉,肩骨发僵,一颗小心脏不受控制地扑通直跳,似乎下一秒就会跳出嗓子眼儿。 他抬手,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她的脖颈,那处纤细脆弱,肌若凝滞,只要他略一使力,就能要了她的小命。 傅执樾记得,自己明明已经气绝身亡,就死在踏进废太子殿中的那一刻。 他身中数箭,被大殿内外埋伏的禁军,射成了马蜂窝,其中一支乱矢,正好穿透他的胸膛。 他摇摇欲坠,跌落在汉白玉石阶上,神志慢慢涣散,撑着最后一口气,握紧了萧姝的素腕,想将她抓在手里。 她却呜咽着,拼命挣脱他的手,朝着负手而立的废太子,飞奔过去。 一次都没有回头。 那是他最后一次,牵着她的手。 数年之前,两人在皇后宫中初遇,她是高贵的成国公幼女,他却卑贱如蝼蚁,那次她救了他,还掏出帕子,不顾他满脸血污,为他轻柔地擦拭,还问他会不会很疼。 她清澈的眸光里,满是怜惜和温柔。 傅执樾当时就立下誓言,将来定要出人头地,报答于她,庇护于她。 后来他果然做到了,尽管这个过程艰险无比,流了无数的鲜血热汗,踏着无数人的尸骸白骨。 在他的苦心筹谋下,她这个罪臣之女,安然出掖庭除奴籍,成了他的女人。
第133页 虽只是贵妾,却是他上一世,唯一的女人。 可她总是愁眉苦脸,他就想尽了法子哄她开心,甚至带她去见了废太子。 眼线回禀,她果然很高兴、围着废太子说个不停时,他只是淡淡一笑,还以为自己找对了法子。 没多久,陛下要赐死废太子,她不惜以命自搏,苦苦哀求于他,他才终于明白,原来她喜欢的人是废太子。 他替她保住了废太子的命,代价是差点被盛怒的陛下赐死,当他顶着满身伤痕回府时,她急急迎上来,完全无视了他的伤,只顾着追问废太子的事。 那时候,他其实有点心灰意冷了,只是没在她面前,表现出来而已。 他待她仍然很好,甚至比从前更好,那么高傲的一人,却卑微地盼着她,能多看自己一眼,多喜欢自己一点。 终究只是他的奢望而已。 后来她私下和废太子来往,终于酿下大错,他将她关了起来,不去看她。 那颗曾经滚烫的心,捧在她面前求垂怜的心,终究是彻底冷了。 纵然他权倾朝野,看起来无所不能,却无法得到一个人的心。 得不到就算了吧!他不是喜欢勉为其难的人。 这世上敢让他为难的人,多半都已经死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再不管不理她了,她反而主动凑上来,一改之前的冷淡,温柔小意地服侍他。 而他沉沦在她的温柔里,终于放松了警惕,也葬送了自己的命。 重生回来,竟然就在他纳她的这一天。 何其讽刺! 傅执樾盯着身下娇面酡红的美人,手背青筋暴突,五指还来不及拢紧,萧姝忽然抬起一双玉臂,绛唇贴在他耳边,柔柔地唤了声。 “夫君。” 拖长了的尾音,如清莺初啭,酥软到了骨子里头。 傅执樾虎躯一颤,浑身紧绷了起来,握着她脖颈的指,也慢慢松开了。 他面无表情地推开她,冷冷下了榻,挑开红绡,跻鞋而出。 随着那道俊拔身影的消失,冷风灌了进来,高案上那对龙凤红烛晃荡着,暖红的烛焰灭了。 内室霎时陷入了黑暗。 萧姝那双波光盈盈的眼眸中,光亮也黯淡了下来。 攥到发白的手指,一点点松了力。光洁的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冷汗渐渐干去。 先保住这条小命再说吧! 萧姝压下心头的千思万绪,慢慢闭上了眼。 次日天方亮,丫鬟婆子们鱼贯而入,奉了督主的命令,将她“请”出了这座院子。 按照丫鬟婆子们的意思,这院是整座府邸中最气派精美的庭院,合该是正房夫人所居,她不过一个妾而已,自然是没资格再住的。 萧姝不哭不闹,收了个小包袱,搬进整座府中最偏僻的小院。 小院紧挨着马厩,气味有些难闻,里头瓦砾参横,颓黄的野草长了半人深,白墙上覆满了藤蔓,墙边挺着一棵歪脖子枯树,满眼的凋敝荒凉之景,简直像个鬼宅,只消看上一眼,就莫名瘆得慌。 花了一整天时间,将院子里的野草瓦砾清理干净,然后在那棵枯树上,挂了些红色的小灯笼。 她的举动,很快被监视她的东厂探子,汇报给了督主傅执樾。 傅执樾完全没反应。 留下她这条小命,已经是他此生最后的仁慈。 曾经她是他唯一的软肋,可自昨夜起,就再不是了。 他这辈子,再没什么好在意的,也没什么可畏惧的。 这样的他,让皇椅上的那个人,用起来会更顺手。 这一次,他不仅要取了废太子的命,还要取了皇椅上那个人的命。 第98章 时值初冬, 空气阴冷,凛冽的风自北境而来, 肆虐着整座皇城,雪将落未落。 东安门, 司礼监内,淡淡的血腥还没散尽。 傅执樾净了手, 被众星捧月般的簇拥着, 袍角一撩, 大马金刀地坐下。 他身穿金彩绣柿蒂蟒袍,腰饰玉革带,长腿下蹬着双黑色皂靴。 皂靴边角,溅了点点黑红血渍。 分明是刚刚才杀过人,可他的脸色却很平静,冷眸微凝, 拢着修长手指,慢条斯理地喝茶。 那是嗜血的锋刀舒张过后显出的平静。 从最卑微的宫人,爬到东厂督主的位置,一路腥风血雨, 踏着无数残骸白骨,杀人立威, 当好龙椅上那人最忠心的狗, 最锋利的刀。 这样的生活, 傅执樾早已习惯。 在皇城, 乃至整个大梁, 他的名声糟糕至极,光是提到他的名号,小儿都能被吓得止住夜啼。 奸佞也好,走狗也罢,他不在意外面的人如何评价他。 他有自己为人处世的方式,旁人无法动摇的执念。 对敌人心狠,对自己更狠,所以他才有了今日。 万人之上,繁花锦簇。 傅执樾睨了眼下首众人,一个个屏息敛气,躬身而立,模样恭敬极了。 他的视线落在最近的这人身上,淡淡地看着对方。 依然是那般苍白秀弱,看起来不堪一折。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最信任的属下,却在上一世他临死时,站在废太子身侧,一箭穿透他的胸膛。 眼睛都没眨一下。 想到往事,傅执樾握着茶盏的手一顿,淡漠地扯了扯唇,“多日没练箭了。商直,你随我去。” 两人走到箭靶边,傅执樾扫了商直两眼,一笑:“不如比试比试。” 他挺直肩膀,抡起弓弦,手臂轻轻一勾,箭矢朝前飞出,稳稳的正中靶心。 与此同时,商直那支箭,却射偏了。 傅执樾眯着眼,笑了一笑,“你倒是没长进。” 商直卷手,低低咳了几声,尖细的声音响起。 “督主您知道的,属下的箭术向来就是兄弟们里头最差的。” 带了些许自嘲的谦虚语气。 傅执樾轻轻嗯了声。 他转身,再次举弓,“嗖”地一声射出,箭矢堪堪擦着商直的左耳飞了出去。 锃亮的箭头,在半空划出一道凌厉的银芒。 他看着对面的商直,那人面无表情的脸上,瞳孔剧烈收缩,细微表情显出深藏不露的狠戾。不过片刻狠戾敛尽,变成了一副吓得呆若木鸡的模样。 实在是好演技,难怪上一世能骗过他! 时至今日,他都不明白,这人为何要背叛于他。 他们曾经歃血为盟,同生共死,甚至商直这满身伤病,都是为了救他落下的。 一个个的,都救过他,却都又背叛了他,想夺取他的命。 萧姝如此,商直也是如此。 傅执樾闭了闭目,再睁眼时,眼底一片清明。 他随手丢开弓,疾步走到商直面前,定了定,轻轻拍着他的肩,唇畔噙了一丝笑意。 “这护身的本事,还是要好好练的。” 端的是若无其事,温和亲切,仿佛方才射出的那支箭,只是他心血来潮而已。 话音刚落,手底下人来禀,道是武威将军府献来一匹价值连城的汗血宝马,只是此马性子极烈,已伤了好几个人。
第134页 傅执樾喜好危险的东西,譬如权力,譬如烈马,但眼下他没那个精力,去驯新献来的烈马。 因为,陛下要立新太子了。 自萧皇后被鸩.杀,陛下再未立后,后宫妃嫔之中,云德妃和丽贵嫔两派势均力敌。 云德妃膝下育有一子,年已六岁,性顽劣残忍,一直不得陛下所喜。丽贵嫔宠冠六宫,入宫前三年并未有孕,直到数月前,她被诊出怀孕,怀着的极可能是位小皇子。 朝中渐渐生出传言,只待丽贵嫔诞下龙嗣,便立为太子。 那武威将军府,正是云德妃的母族。火烧眉毛,难怪会这么急着来笼络他了! 只可惜,无论是哪位皇子被立为太子,都註定登不上那帝位。 无法登基的太子,便如那废太子一般,活着又有何用? 重来一世,他傅执樾,必要将这段氏江山易主。 他嘲弄地勾了勾唇,将献骏马的事丢到了脑后。 几日后,云德妃亲自来找他了。 平日里见这云德妃,总是衣衫严整,妆容稳重,颇有几分老气横秋的味道,今日却一袭丹红的斗篷,斗篷底下冬衫单薄,勾勒出若隐若现的玲珑的曲线,微微松散的领口下,露出一小片雪白胸脯。 足以令人浮想联翩。 这样的女人,傅执樾见得多了去了。他无声冷笑,拱了拱手,算是行过礼了。 他散漫的态度,立刻激怒了云德妃身侧的小皇子。 “母妃,这太监好生无礼,竟敢不向本皇子下跪!”小皇子愤怒地撅起下巴,小脸涨得通红。 云德妃立刻捂住小皇子的嘴,挤出一丝尴尬的笑,“督主莫要见怪,是本宫素日没教导好!” 说完眼眶微红,下颌拢紧,调整出最美丽的角度,轻声嘆道:“本宫实在是没办法了!” 欲语泪先流,声线里透着一丝哽咽,端的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自那女修入宫,陛下被迷了心窍,再未正眼看过后宫其他女人,不止如此,那女修还蛊惑陛下沉迷炼丹,荒废朝政,偏偏陛下却维护她,还要立她腹中孩儿为太子。” “若真立了太子,后宫之中,又岂会有我母子容身之地?只怕我母子二人,会沦落到和萧皇后废太子同样的下场!” 傅执樾眼皮一撩,八风不动地反问:“又与本督主何干?” 云德妃拭了拭泪,将声线压低了些,“如今陛下百般信赖的那位真人,正是丽贵嫔的师伯,督主为了陛下的龙体,屡次与真人发生争执,难道就不怕他们秋后报復么?” 傅执樾把玩着指间的玉玺扳指,冷眸微微凝着,薄唇合拢,不声不语。 云德妃挺送着丰盈,咬了咬牙:“我武威将军府一脉,虽在西境声名赫赫,可于朝廷文官之中,却无半分根基。督主若助我儿上位,我儿必允督主监国,如此可好?” 偏偏被她捂着嘴的小皇子呜呜直叫,奋力挣脱后,双眼瞪得浑圆,指着傅执樾嗷嗷叫着:“呸!本皇子才不答应。你个狗奴才,还不给本皇子行礼?!本皇子要杀了你!杀了你!” 骂完立刻高声嚷嚷,咆哮着要宫人入内,把傅执樾拖下去杖毙。 傅执樾淡淡地看着他,眼底一片晦暗流光,深邃不见底。 小小年纪,心性就已如此冷酷兇残,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看着看着,不由怒极反笑。 云德妃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她被这混不吝的儿子给惊住,也顾不得再卖弄风姿,命宫人拖着他,捂紧那张小嘴,匆匆离去了。 清冷的空气里浮尘游弋,还残余了一丝云德妃身上的幽香。 傅执樾嫌恶地拢紧长眉,面色冷了下来。 他讨厌这样的气味,无论是女人身上浓烈逼人的香气,还是陛下殿内经久不散的檀香。 他立刻起身,出宫回府。 天已经彻底黑了,廊庑下红色的灯笼光透过来,落在他的脸上身上,使得他冷冽的漆黑眼眸,显出了几分淡红的暖意。 进了屋,沐浴毕,取出那柄削铁如泥的剑,习惯性的搁在里侧,刚刚躺下,双眼突然睁开,目光发沉。 在合拢的红绡幔帐中,他捕捉到了一丝淡淡的馨香。 两人洞房之时,那床凌乱不堪的被衾早已被烧掉,可她髮丝体肤间的那缕体香犹存,清清淡淡的,并不让他厌恶,反而有种令人沉醉的意味。 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那晚,在龙凤红烛的暖光映照下,眼前笼罩着朦胧的光晕,似模煳似绚烂,那软香温玉的美人躺在他身下,任他攻城略地,得了无比快活。 雪肤乌髮,玉面潮红,一双翠羽弯眉微蹙,两弯潋滟明眸紧闭,此刻歷歷在目,端的是璀璨如华,春.情缱绻。 傅执樾勐地坐起,手中长剑出鞘,手腕利落挥动间,水波般轻漾的红绡幔帐,立刻变成无数残破的碎片,飘飘洒洒,红色的雨一样,落满了屋子。 他光着脚,立在拔步床前,那双眼眸越发阴鸷,仿似也染透了红色。 长剑噼过,携了千钧之势,那张结实的拔步床,立刻从中间裂开了。 摇摇晃晃,轰然坠地。 “督...督主。” 近身伺候的沖了进来,目色发怯地望着他,不敢靠他太近。 “无事。”他冷然道。 收了剑,跻了鞋,正要出,忽然得人来报。 “督主,陛下夜宿丽贵嫔宫中,出事儿了!“ 第99章 陛下突然昏迷不醒, 太医院束手无策。 前世并没有发生这件事。 傅执樾目色极冷, 大步生风入了寝殿。 寝殿深处, 云德妃和丽贵嫔,已经围在龙床边了。 陛下躺在幔帐深处,脸色青白, 无声无息。 身着青兰道袍的真人, 亲自端了碗泛着黑红色泽的汤药, 欲要伺候陛下服下。 傅执樾眼疾手快按住他, 黑眸微微眯起,冷声问:“这是何物?” 真人看了眼太医院掌院, 淡淡地应道:“陛下是入了障,要以至亲之人的血肉, 熬成汤药服用, 方可转醒。” 傅执樾似笑非笑地问:“若不醒, 又当如何?陛下龙体尊贵, 岂容如此儿戏!” 真人眼睑一垂,语气斩钉截铁, “以我项上人头担保,若不醒,必取之。” 傅执樾嘲弄地勾起唇角,“真人的命,如何能与陛下作比?” 丽贵嫔霍然站起, 那张冷艷的面颊上, 溢出了几分愤慨。 “傅督主, 你屡次三番阻止真人救治陛下,到底是何居心?” 傅执樾看着她高高耸起的肚皮,心头突然掠过一丝不妙的预感,他眸色阴沉,语气森冷如冰线。 “丽贵嫔,陛下夜宿你宫中时晕倒,本督主倒想问问,你又是何居心?” “不必再争了。” 一道略沙哑的嗓音,自明黄的帷幔后传来。 傅执樾循声回望,只见在小太监的搀扶下,有个年轻男子缓步而出。 正是废太子段承岐。
第135页 他面色惨白,五官微微狰狞,过分瘦削的身体几乎站立不稳。 “以我的命来作保,督主意下如何?”段承岐望着他,虚弱地问道。 枯瘦苍白的手臂,蜿蜒出一道殷红的血线。 傅执樾这边,已经是暴雨将至的危势了。只是他面上功夫极好,心底越是震怒,神色越是泰然。 他唇角勾起一丝冷酷的笑,点了下头。 次日天方亮,陛下终于醒了过来,听闻是废太子割血割肉救他之后,不由怔忪了半晌,待看到废太子臂上那段森然的白骨时,终究是心中动容。 即刻下旨,命废太子迁出冷宫。 安顿好诸事,傅执樾急急出了宫。 上轿时,他俊脸上仍透着笑,眼底却汹涌着血色般的恣睢杀意。 这是个阴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废太子以一个小小的苦肉计,成功迁出了冷宫。 手段其实并不高明,令傅执樾震动的是,丽贵嫔和真人竟会全力配合。 而他手底下的东厂探子,居然对废太子和丽贵嫔的勾结,毫无察觉。 不止如此,他在废太子和丽贵嫔身边安插的人,也没有向他回禀。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他闭了闭眼,竭力压制着心头暴戾,却突然想起了自己府中的那人。 会不会也已经与废太子勾结上了?若是如此,他绝不能再留她的命了! 下了轿,刚入议事堂,正想召人进来,身形一顿,忽而转身,朝着那破败小院去了。 她毕竟还顶着他小妾的身份,何况他从前又那般中意她,若交给其他人拷问,未必敢尽全力,还得他亲自前去。 他冷着脸,不耐地推开院门,发现里头空荡荡的。 一墙之隔的马厩中,正传来银铃儿似的轻快笑声。 他移步,两道冷冽的视线探过去,只见她正俯身,挽起袖口,露出雪白的皓腕,洗刷着那匹汗血宝马的马鬃。 一双秋水明眸半眯着,眼尾微微上翘,月牙似的清甜。 片刻后,她敛了娇憨的笑意,试探似的轻抚马儿,柔着声哄道:“让我骑一骑,好不好?” 那匹一看就非常不好惹的烈马,突然伏在地上,伸出两只前蹄,头懒洋洋地朝她胸口贴过去。 她抱着它的头,指尖摩挲着它油亮的皮毛。 一人一马,姿势极是亲昵。 莫名刺眼。 一想到因为这匹马摔断腿的两个手下,傅执樾的脸色顿时黑了又黑,正要喝止,却见萧姝松开马儿的头,利索地跨上马背,揽紧了缰绳,在逼仄的空地上跑了起来。 那匹烈马在她身下,乖顺无比。 傅执樾暗沉如墨的眼眸,涌出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这个女人,竟是连他的马都蛊惑了么? 他冷哼了声,看着萧姝下了马,手脚并用着,灵活地攀上马厩的院墙,扯住一截坚实的藤蔓,小心翼翼地挪到这处小院墙边的歪脖子树上。 傅执樾的眉头越皱越紧。 萧姝擦了把面颊上的香汗,正要从树上跳下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在做什么?” 傅执樾立在一丈开外,目色陡然变利,冷冷地盯着她。 她打了个哆嗦,双腿微微发软,径直摔下来,跌在了地上,疼得“哎哟”直叫,站都站不起来了。 哪里还有半点贵女的风范? 两人大眼瞪小眼,她半天不起来,他只好过去,定在她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十分具有威慑力。 “自己下去领罚。”他冷冰冰地垂着眼,一字一顿地说。 却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身后跪着的、那几个负责监视她的东厂探子说的。 声调不高,却如冰刃一刀刀割过,透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看到她小脸发白,小手攥紧,双肩又打了个哆嗦。 看起来害怕极了。 换来的却是傅执樾落在她脸上的两道笔直视线,冷冽又无情。 如果说见她之前,他还是疑心状态的话,那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了。 这个女人,肯定已经和废太子勾结上,甚至只要她愿意,她可以驭着那匹烈马,趁人不备地逃出这座府邸。 没有人能追的上她,除非杀了那匹马。 可她却没走,是还在等着废太子那头出手么? 傅执樾忍不住就笑了,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淡淡地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顿了下,“陛下今日亲自下旨,命段承岐迁出冷宫。” 冷淡的声线里,透出一股慵懒的狠戾,与此同时,他凝睇着她的视线中,倏然腾起了不加掩饰的杀意。 电光火石间,萧姝突然伸出小手,贝齿轻咬着嫣红的唇,怯怯地问:“夫...督...督主,能扶我起来一下吗?”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水蜜桃似的双颊,泛起了浅浅红晕。 见他没有反应,那双春水潋滟的美眸,似染了莹莹的泪光,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让人无法抗拒的眼神。 傅执樾紧绷着脸,目光沉凝,一动不动,宛如老僧入定。 “你和段承岐,平日如何联络?”他有些气躁,脱口而出冷冷问道。 萧姝蹙了蹙眉,歪着小脑袋,一脸呆萌无辜。 “你若说真话,我今日可留你一命。”他的语气越发冷沉。 “我...每日就在这院子啊,除了旁边马厩,哪里都没去过,也没见过外人。”她语气娇软,透着些许委屈,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傅执樾扬了下手,命人将她拖下去,她却突然爬坐起来,紧紧抱住了他的腿。 “我不去!我不去!”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沿着面颊簌簌滚落。 温热的湿意,在袍角绽出深色水渍,一点点浸透到他的体肤上。 他落在半空的手一僵,手底下人也不敢动了。 “起来!”他脸色一凛,厉声命令。 “督主,您别罚我去好吗?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她哭得伤心,哽咽不成音,细白的手指揪着他的蟒袍。 “既然不想死,那就说真话!”傅执樾被她哭得越发心烦,语气十分冷硬。 “我真的没联络他!您让我怎么交代?难道要我随便指认府里的某个人吗?”萧姝仰着小脸,哭得梨花带雨,汹涌的眼泪朦胧了视线。 四目相对,傅执樾瞳中的冷色微滞。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这个女人哭。 上一世时,无论她多伤心,哪怕是陛下要处死废太子,她当着他的面以命相搏时,她也没有掉半滴眼泪。 在他陷入永久黑暗的剎那,他甚至想过,他死以后,她会为他掉泪吗? 答案很显然,是不会。 她的心,比他的还要硬,还要狠。 “督主,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来对我?” 他听到她泣不成声,抽噎着问他,声腔里瀰漫着绝望。 后头的人,被萧姝吓得都不敢大声喘气了。
第136页 这女人失心疯了?竟然敢这样质问督主!像督主这样掌生杀大权的人,杀人不过头点地,哪里还需要什么理由?! 傅执樾却想到了其他地方。 或许她现在还没做错什么,可等她做错的那一天,却会要了他的命! 他傅执樾又做错了什么? 即使他愧对天下人,也没有半分对不起她。 对她,他上一世曾倾尽自己的真心和仅有的那点人性,她却压根不屑一顾,将他那颗心踩进了泥底,最后更是害他被淬了毒的箭矢穿透胸膛。 穿心之痛,她又怎能明白? 他闭目,推开了她。 “杀了吧。”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目光一寸寸掠过她满是泪痕的脸。 临了了,又补充了一句。 “那匹马。” 第100章 烈马的嘶鸣声, 渐渐低了下去, 院子里静得过分。 在萧姝跨入门槛的剎那, 她敛尽那双噙泪眸子里的空濛,目光变得格外平静。 今日这番试探,足以让她一窥傅执樾的心思。 在他那凛然威势和雷霆之怒的表象下, 含了深藏不露的痛苦和犹疑, 而非纯粹的厌憎。 他并没有彻底放下她。 萧姝立在窗牖边, 望着外头那一庭萧瑟, 视线飘忽,也不知游离到了何处。 朔风扑卷, 天上落起了小雪,雪花细碎晶莹, 在半空酝出了温润的湿意。到次日时, 雪势渐渐大了, 整座皇城都笼罩了一层白茫茫的雪光。 萧姝所在的小院内外, 密密麻麻全是东厂探子,一个个冻得浑身僵硬, 也就那双眼珠子,还能滴熘熘地转着。 窗门紧闭,屋子里烧了炭,到处暖融融的,萧姝半倚在被衾里, 熟稔地缝制着一件藏青的大氅。 自然是做给傅执樾的。 他似乎总是穿得很单薄, 又浑不在意冷的模样。昨天他离开时, 她还听到他低低咳了几声。 这人孤家寡人惯了,又不喜信任旁人,身边还没个贴心的照顾他,她实在是有些心疼。 想到这里,她捏针的手指不由一顿。 “姝姝,不太对劲。”小仓鼠托着腮,语气显得有些困惑,“段承岐去找傅执樾了!” “他找他做什么?”萧姝有诧异地问道。 “把酒言欢,段承岐挺和颜悦色的,半点架子都没摆,看起来是有意结交傅执樾。”小仓鼠不安地摸着毛茸茸的小脑袋,“这是来的哪的一出?我明明检测到异常波动,段承岐身上出现了一个bug。” 萧姝微怔,微微蹙起了眉。 确实不对。 她本来以为段承岐身上这个bug,是因为段承岐也重生了,而他与丽贵嫔联手,彻底扭转颓势,得以迁出冷宫的举动,也证实了她的猜想。 可如果段承岐真的重生,他为何要去结交拉拢自己的死敌傅执樾? 上一世,他明明害得傅执樾被乱矢射死了! 重生回来,遵循前世轨迹就行,他没有必要再做拉拢的事。 萧姝脑海中,蓦地涌出一个极其危险的念头。 难道...重生的是拥有两世记忆的段承岐? 她的猜测,立刻被系统捕捉到了,它嘆气道:“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段承岐身上有秘密,得你去亲自查探清楚。” 滴!支线任务开启:查清段承岐身上的秘密。 与此同时,段承岐亲自斟了杯九酿春酒,冲着傅执樾微微一笑,语声深切温醇。 “傅督主赏脸来陪孤赏梅,孤在此敬督主一杯。” 段承岐微微仰起下颌,一饮而尽。在明亮的雪光映照下,他清癯的面容上,泛着近乎诡异的奕奕神采。 傅执樾长眉斜飞,脸上神色不变,淡淡地说:“臣谢过殿下。” 不卑不亢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幽深的冷意。 四目相对,段承岐唇边浮着淡淡笑容,语调又柔和了几分。 “傅督主对孤,似乎颇有成见。” 成见?夺命之恨,又岂止是成见而已! 傅执樾望了对面含笑的男子一眼,眸色愈发幽沉,扯了扯唇,掠起一丝不甚诚意的笑,“殿下过虑了!” 他如此敷衍,段承岐也不生气,反而放下酒盏,袍角一撩,跪在冰冷的方砖墁地上,利索地跪下,给傅执樾磕了个头。 傅执樾唇角那抹笑,瞬间僵住了,他握手成拳,拢紧了十指。 段承岐面上半点难堪不显,反而透着一股子郑重。 “孤从前年少轻狂,行事无状,得罪了许多人,如今回首,倒觉得那时种种繁华,不过黄粱一梦而已。” “这个响头,是磕给傅督主的,还望督主大人有大量,一笑泯恩仇。” 傅执樾的心情,几乎不是震惊能形容的了。 今日他应了废太子的邀约,不过是想试探对方而已。 原本他是要借着新立太子,除去了面前这人的,没想到还没部署完,对方就反将一局,轻而易举翻了身。 这完全在他计划之外,他习惯了一击致命,故需要弄清楚,这人背后到底站了多少势力,如今在陛下心中又占了何等分量。 所以他今日来了。 关于这次雪地赏梅,他预想过很多可能,唯独没有想到,段承岐竟然会给他下跪。堂堂的前太子,陛下的嫡长子,当着这么多暗卫的面,竟然给他一个太监下跪! 何其可笑! 这还是那个孤傲清冷,向来对他不屑一顾,又对他恨之入骨的废太子吗? 傅执樾突然觉得,或许自己该重新认识这个人了,若是自己处于对方的位置,是绝做不出今日之举动的。 这个人,比他记忆中的,还要狠绝,还要隐忍。 看似低调无害,却是淬了毒的冷刃,一旦出鞘,必会取了敌人的性命。 傅执樾敛去眸底的厉色,上前一步,轻轻扶起了段承岐。 “臣如何受得起如此大礼?殿下快起。” 两人靠得很近,看上去姿势颇为亲昵,隔了重重叠叠初绽的红梅,正好落在一个扫雪的宫人眼里。 不到一刻钟,消息就传到了云德妃耳中。 云德妃又气又恨。这个傅执樾,在她面前还端着架子,却背地里和废太子有了勾结,陛下昏迷那日,竟还当着她的面装模作样! 待听说傅执樾杀了武威将军府献给他的汗血宝马,更是气了个前仰后合,当即大发雷霆,将内殿中的粉瓷花樽摔得粉碎。 还是近身伺候的宫女,向她献上一个妙计,她才渐渐冷静了下来,好生一番梳洗,坐在铜镜前,欣赏着自己的玉面娇态。 说起来,宫里这么太监,论容色俊美,傅执樾当属头一份儿,云德妃比他大不了几岁,守了这些年的活寡,老早就看上他了,即使没了那物件儿,能与他耳鬓厮磨,西窗红烛,想来也是极好的。 想着想着,云德妃那颗春.心,不由越发蠢蠢欲动,立刻就安排了下去。 傅执樾得了信儿后,唇角勾起一丝冷酷的笑,当即叫了商直进来,淡淡地吩咐了他。 云德妃平日里素来寂寞,和太监苟.且的事他早就知道了,不过睁只眼闭只眼而已,没想到,这女人竟这么大的胆子,把主意打到他身上,还邀他夜赴幽会。
第137页 对皇帝的女人,他半点兴趣都没有! 她既然这么喜欢太监,那就让商直去罢! 商直虽是个没把儿的,却是实打实的雏儿,在司礼监的时候,连个对食都没有,后来成了他手底下得力的,也没有娶妻纳妾啥的。 以前他还有些不理解,直到他被射死时终于明白,商直就是个行在刀尖上的,若是废太子细作的身份暴露,在东厂的手段面前,那些家眷又如何会有活路? 商直当夜没有回来,第二天傅执樾入宫时,听说云德妃病了,病得还挺重。 云德妃确实病了,被傅执樾气病的。 天知道,她打扮得娇艷欲滴,香肩半.露着,屏退了四下宫人,素手挑开重重珠帘,朦胧的光晕下还来不及看清,就被前来赴会的男子搂入怀中,蒙住她的双眼,好生受了一顿磋磨。 再睁眼时,却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身旁睡着个倒夜壶的老太监,那张磕碜如树皮的老脸上,还挂着一丝心满意足的淫.笑。 云德妃吓得尖叫出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时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立刻给兄长武威将军传了信,要他杀了来赴约的商直,以及敢如此辱她的傅执樾。 商直这事儿办的,倒是比傅执樾预想得更漂亮。他甚至已经想到,听到商直的回禀后,废太子此刻心中该有多得意! 只不过,此刻越是得意,往后就会哭得越惨。云德妃,将是他和废太子这盘棋局上,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他不会再给废太子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 至于刺杀,他最不缺的就是想刺杀他的人,因此听到武威将军府的动静后,他也只是淡淡一笑,没有放在心上。 雪一直没停,纷纷扬扬落下。正值宫中宴席初散,他没怎么吃冷冰冰的菜餚,只多喝了几杯,那双深邃的眸子,泛着醺红的酒意。 下轿时,雪落在他的发上肩上,他有些恍惚,看到个身姿窈窕的少女迎上来,为他拂落肩头的雪,声若乳莺初啭地唤着他。 陌生的嗓音,陌生的香气。他立刻就清醒了,冷冷推开那新献上来的扬州瘦马。 身躯却在发热,丛林之中蛰伏已久的巨兽,也被血脉中乱窜的热气彻底唤醒。 感觉有些奇怪,大抵是因为那酒是陛下赐的,里头多是壮.阳的成分。 他气郁,以冷水沐浴毕,也没能压抑住那股灭顶的燥热,光着脚不耐地走动,身体几乎暴.涨欲裂。 “萧氏这两日在做什么?”他召人进来,额角青筋抽搐,咬着牙问道。 待听到那抖抖索索的回答,他五官忽然扭曲了下,眸中流露出阴鸷,霍然站了起来,出去了。 雪地上吱吱作响,印下几排深深浅浅的脚印,前头引路的那盏琉璃灯,几乎要被扑卷的风雪彻底掩没。 推开院门,破败的窗棂中,透漏出些许橘黄的烛光。 傅执樾拢着手,静静看了片刻,心头蓦地涌出一丝久违的安宁之感,身体的炙热也渐渐散去。 他强压下那丝莫名情绪,拧紧一双长眉,正要转身,对面那扇木门突然开了。 “督主。” 萧姝倚着门弦,娇柔地轻唤他,一双温柔的眼眸,仿似被大雨沖刷过,明亮得能照进他心里去。 风雪渐大,终于迷了他眼。 第101章 颀长的人影刺透风雪, 缓缓朝她走来, 在门槛外定了定, 旋即踏入。 破门再次合上。 屋里温暖如春,炭火烧得旺旺的,醉人的香甜暖意, 合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馨香, 萦绕在他鼻畔。 她应是刚沐浴过, 黑鸦鸦的如瀑秀髮垂散肩头, 浓密如上好的绸缎,簇拥着那张雪肤娇面, 宛如一枝出水芙蓉,凝了莹澈晨露, 一颦一笑间, 越发清婉动人。 傅执樾扫她一眼, 冷冷移开视线, 兀自坐在炉边的杌子上,虚阖着眼, 嘲弄地勾了勾唇,“你倒是过得不错!” 原以为上次给了她一个教训,她会被吓得不轻,谁曾想探子来禀,她这几日吃了睡睡了吃, 还去院中那棵歪脖子树上取来雪水烹茶, 过得很是悠然自得。 萧姝微抿唇角, 淡淡地说:“既然督主留下我这条命,我自然要好好珍惜。” 说话时,她从炉火中取出两个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地瓜,那暗红表皮烧得焦焦的,薄薄的皮一剥,露出内里熟透的玉黄瓤肉,浸出丝丝热气,透着食物特有的甜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傅执樾鼻尖发痒,忽然有些饿了,他眼皮子撩开一条缝,皱着眉觑她。 “督主,吃吗?”她眸光柔和似水,嗓音格外清甜。 傅执樾没说话。 萧姝将地瓜掰成两半,大的那部分送到他唇边,微微歪着头,定定望他。 还是没反应。 萧姝咬了口自己的地瓜,眼睛里的笑意越发鲜明,似乎在对他说,你看吧,没毒的! 傅执樾不动声色地接过地瓜,咽下去时,喉咙却有些发涩。 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家中兄弟众多,每日只能以地瓜野菜果腹,还经常吃不饱,那时他的阿娘,总是偷偷留半只地瓜给他。 那是他晦暗的年幼记忆中,仅有的一抹亮彩。 自入宫后,他就再没吃过这地瓜,后来飞黄腾达,每日自是雕蚶镂蛤,食不厌精,这粗鄙之食的滋味儿,他以为自己早忘了。 原来是记得的。 念及往事,他顿时就没了兴致,随意的一瞥,冷眸微凝。 半掩的幔帐下,那件未完工的藏青大氅映入眼帘,绣的织金仙鹤白鹿跃然其上,竟是栩栩如生,精緻非常。 傅执樾的脸色,突然变得极冷。 他隐约想起,废太子曾有件大氅,与这件看起来颇相似。 住在他的府邸中,却在为另一个男人缝衣筹谋,而他竟然还不忍心杀她。 傅执樾看了两眼,蓦地笑了起来,嘴角微微翘起,眼睑却冷冰冰地下垂着。 忽明忽暗的烛火,勾勒得他面容越显深沉冷酷。 “督主可是要下棋?”萧姝沿着方才他的视线探过去,两道目光落在幔帐外的棋盘上,语含迟疑。 那张姣美面颊上,神色坦荡,眸色明澈,竟捕捉不到半分忐忑不安的细微表情,倒是出乎他预料了! 傅执樾忽然就想知道,这女人还想装到何时?她既然装,他便陪着。 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出他这猎人的掌心。 他漫不经心唔了声,敛去周身的刀锋,起身取来棋盘,坐于窗下,和她对弈。 肆虐的雪粒子裹挟了狂风,朝着窗棂扑卷而来,震得唿唿作响,屋子里却很静,只余清清浅浅的唿吸。 两人的棋艺旗鼓相当,执棋下了近半个时辰,也未能分出胜负,萧姝掩唇打了个哈欠,反应也慢了几拍。 自然是傅执樾赢了。 收了棋子,萧姝起身,许是跪坐太久,双膝僵硬刺痛,又踩到了一截裙裾,人勐地踉跄了下,径直往前跌去。 她撞进了一具坚硬结实的身躯,贴着她的滚烫胸膛,竟如火炉那般炙热。
第138页 鼻尖酸痛交织,刺激得泪意汹涌,她仰面,泪光盈盈地望着他,柔怯地唤道:“督主。” 勾魂摄魄的娇态美音。 电光火石间,嗖地一声,一支破空而来的冷箭,猝然穿透只煳了层纸浆的窗牖,箭头深深钉入椽柱。 有人想要他的命。傅执樾目光陡然变利,一把拽紧她,利落地退开几步。 “有刺客!有刺客!”随着这声惊唿,屋外的厮杀声顿起。 傅致樾今夜来得匆忙,竟是连贴身的宝剑都没携带,锃亮的乱箭如雨射入,窗口立刻豁出一大道裂缝,风雪争先恐后地涌进来,案上的烛焰霎时灭了。 一片昏黑中,被傅执樾挡在身后的萧姝,勐地扑向了他的后肩。 随着闷哼一声,身后那具温香软玉,软软地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傅执樾勐地转过身,目眦欲裂,五指骤然收力,拧断了背后袭击的刺客的脖颈,然后一把抱住了她。 那把锋利的匕首,自后刺穿了她的身体,温热的血四溅,血污染透她的衣衫,她无力地瘫软在他胸膛中,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口咽着殷红的血,颤着音虚弱道: “督主,能死在您怀里,我...我是高兴的!” 她吃力地伸出手,才触上他的衣襟,手啪的一声垂下,整具身子无声无息了。 傅执樾面上无甚表情,喉间却涌出一股腥甜,目中也渐渐涌出血色。 他的手有些抖,捉住她冰凉的指,顾不得满手黏腻的血,握了一握,在渐渐低下去的厮杀声中,抱着她而出,没入重重风雪中。 风雪冷入骨髓,他鬓角额头,却沁出了细密的热汗,胸腔内隆隆不绝于耳的轰鸣,几乎将他整个人湮灭。 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脑海中一片空白,唯有一个声音反覆响起。 她竟然会为他挡箭!他死了,她该很高兴才对!半滴眼泪都不会为他落才对! 她为什么要扑过来救他?还要对他说那样的话?她以为他会信她么? 他忽的摇了摇头,桀桀狂笑起来。 两刻钟后,那把匕首终于被取出,血水一盆盆地往外端,太医们都摇着头嘆气,那掌院被他逼极了,竟不要命地放出让他备后事的狠话。 太医散去,丫鬟们守在槅扇外,个个屏息敛气,不敢发出任何细微声响。 傅执樾守在床头,看了榻上那苍白如纸的人许久,脸色越来越冷硬。 他突然捏着她的下巴,迫近她紧闭的眼眸,语声狠戾:“你若敢不醒,我便亲手杀了段承岐,让你黄泉路上也不得安宁!” 他反覆说着这句,到最后时,竟变成了喃喃自语一般。 傅执樾失态了。 他总以为,自己看穿了面前这个女人,也恨透了她的无情,再不会对她上半分心。可此刻他却心潮狂涌,血脉偾张,恨不得立时踏平武威将军府,将那些人全都给杀了。 他起身,揉了揉疲惫的眉心,强抑下滔天怒意,力持冷静,嘶哑着吩咐下去。 督主遇刺重伤的传闻,很快传遍了京城,京中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一夜之间,整个武威将军府的势力被无声无息地剪除,而那些侥倖未死的刺客,最后都经歷了炼狱般惨烈的屠戮。 雷霆手段之下,杀了个片甲不留。 云德妃终于感到害怕,苦苦求见于督主,只盼着他能绕过母子二人一命。 可惜,她再没机会见到傅执樾了。 云德妃死了,就死在废太子段承岐面前,禁军涌入大殿之时,她已经气绝身亡,近身伺候的宫女唿天抢地,指认段承岐觊觎云德妃,被拒后才杀人灭口。为证所言非虚,那宫女撞柱而死。 更惊人的还在后头,丽贵嫔腹中龙裔,其实是她和段承岐苟合怀上的,诸如此类的流言在宫中甚嚣尘上。 仅是染指宫妃这一条,就足以要了人命,何况还是染指帝王最宠爱的妃子! 陛下震怒,当即要下令处死段承岐,在宗亲和真人斡旋之下,最后勉强同意,将段承岐暂且关入暴室,以待查清。 可段承岐很清楚,这就是个死局,他没有自证清白的可能。不过一夕间,傅执樾又将他逼回了绝路。 就这么想他死么? 段承岐自嘲地笑笑,端的是不急不躁,气定神闲。 他不急,商直却急了,买通守卫趁夜潜入暴室,扑通一声,长跪不起。 “主子,都怪属下愚钝,连累了主子,属下就是拼了这条残命,也要救您出去!” 段承岐眼皮子一撩,淡淡地说: “拼命?你以为没有傅执樾的默许,你今夜能进得来见孤?” 商直面色一凛,心渐渐沉了下去。 “没错。傅执樾早知道你是孤的人,所以孤才要你诈死,离开一段时间,等京中诸事平定了再回来。没想到你竟然阳奉阴违,结果着了傅执樾的圈套!” 原本那天段承岐得了信,要去见商直最后一面,怎料见到的,却是刚刚死去的云德妃,他还来不及出殿,就被涌入的禁军团团围住。 “你走罢!未经孤允许,不得再踏入京中半步。”段承岐不耐地闭上了眼,语气陡然变利。 哼!无论是这帝位,还是这人,这辈子他都是要得到的,他要这锦绣江山和傅执樾,俱匍匐在自己脚下。 几日后,废太子自请贬于北境。 北境四野皆是冰雪蛮荒之地,苦寒至极,寸草不生,鸟兽不及,鲜有人烟。 所有人都觉得,废太子这是在自寻死路,可对拥有全部记忆的段承岐而言,那是自己唯一的生路。 陛下应许了,傅执樾也没有阻止。 往北的驰道荒僻,豺狼盗匪出没,什么意外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他不会让段承岐活着抵达北境。 萧姝一直没醒,她静静躺在幔帐深处,傅执樾看着她,有时甚至觉得,这个人大抵永远不会再醒了。 杀了那么多人,他以为自己能消了心头那股气,可他并未生出任何快活,反而感到一阵莫名的孤独。 那种仿佛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却又抓不住分毫的孤独。 那是一种无处释放的陌生情绪,使得他隐匿在毛孔下的锋刀彻底释放出来,令人毛骨悚然。 终于,在这日黄昏时,萧姝醒了过来。 进屋后,傅执樾特意放缓了步调,脸色也淡淡的,似乎是勉为其难地来瞧她一眼而已。 可一对上她清漉漉的眸光,他的心神似就被攫住了,整个人变得不自然起来。 视线下移,待看清她手边的物件时,所有暗涌的绮情立刻烟消云散。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第102章 他薄唇微抿, 眼珠黑幽幽的, 盯着她的时候, 无端的让人害怕。 近身伺候的丫鬟们屏住唿吸,将头埋得低低的,大气都不敢多透一下。 盯了几秒后, 他倏然敛去通身骇人的气势, 拔步就走。 “督主。”她在身后轻唤了声, 嗓音软而柔, 似春日的和风细雨。 “有何事?”他蓦地转身,面色倨傲, 语气生冷,眼底不带半分笑意。
第139页 “天儿冷了, 我亲手给您缝了件大氅, 刚刚做好。”萧姝仰面望他, 眉眼温婉, 声腔里透着淡淡柔意。 傅执樾面色骤然一僵,唇角越抿越紧, 站在原地没动。 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猝然的惊喜,也有隐晦的懊丧,五味杂陈。 “我也不知您平日里喜欢什么颜色。入了冬雨雪天气多,您又时常在外头奔走, 这藏青的料子耐脏, 且不会僭越, 我想着大抵是不会有错的。”她弯了弯唇角,眸波澄然似水光。 傅执樾喉结滚动两下,两道淬了冷冽寒芒的视线,也柔和了下来。 心头涌出的那阵暖意,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您试试,看看合不合身?”她压低了嗓音试探着问,透着一股不经意的羞涩。 傅执樾顿了下,慢慢走到榻边。 萧姝咬着唇,勉强撑坐起来,托着那厚重温暖的大氅,有些吃力地举高,想为他亲自披上。 傅执樾人高马大的,又是站在榻边,她如何能够得着,反而抬臂的动作间,前胸后背的伤口隐隐撕裂。 她疼得蹙眉,被傅执樾轻轻按住了。 “别动。”他低声说道,旋即接过那件大氅,兀自披上了。 低调的藏青色,夹杂了织金的白鹿仙鹤,极是衬他,显得他容色越发清俊,通身流溢着绘不尽的温雅气质。 萧姝看得微微发怔,耳尖一红,别开了脸,声如蚊讷地说:“我的女红不好,您..您别嫌弃。要是不喜欢,或是不合身,我再拿去改改。” 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这还不好?宫中的绣娘,都未必有她这般精湛的手艺。 傅执樾笑了笑,随手脱下那件大氅,坐到她边上,和颜悦色地说:“不必再改了。” 萧姝睫羽轻颤,飞快瞟他一眼,怯怯地问:“那您...您不生气了?” 傅执樾轻笑不语,眼底那点子余愠,雨后初霁般,彻底散了。 生气?方才自然是生气的,并且是气狠了,心头那股子暴戾,差点就压不住。 他听说她醒了,立刻丢下一大摊事,马不停蹄赶回来瞧她,却见她握着给其他男人缝的大氅,饶是他素来心思深不可测,又如何能忍得住? 满脑子都是将那大氅夺来,丢到外面烧个干干净净的念头。没有那样去做,并非不想,只是觉得,又是何必呢? 能夺走烧个一次两次,能扭转这个人的心意吗? 自然是不能。 那一瞬间,心如死灰。 此刻两人挨得这么近,他才发现,那张光润玉颜的鹅蛋脸,瘦得下巴尖尖,肌肤泛着不正常的苍白,大而无神的眼睛显得楚楚可怜。 看着看着,他不由皱了下眉,肃声道:“你身子弱,不必如此操劳。府中这么多绣娘,还愁没人缝制衣裳?” 声线微冷,带着命令的语调。 “绣娘做的如何能一样?这件大氅是我的小小心意。督主救我于水火,又纳了我进府,赐我一片安身立命之地,我自该尽到我的本分,好生照顾服侍督主。” 最后一句,她微微扬起尾音,柔而媚,透着隐隐甜意。 这其实是在顶撞他了。在这府中,还没人敢这样和他说话,但傅执樾并不生气,却也没生出多少欢喜。 他不置一词,长眉渐渐拧起。 报恩么?那并不是他要的,曾经他想要这个女人,无论身心都彻底归属于他,重生之后,他就不想要了,也不在意她了。 可她救了他的命,还为他缝大氅,顿时令他又生出了隐然的痴妄。 傅执樾自嘲地笑了笑,一时竟分不清是怨自己更多,还是怨她更多。 他起身,淡淡丢下两句,“你好好养着身体,其他的事无须操心。” 然后就走了。 那天过后,傅执樾再没来看她,似乎完全忘了府中还有这么个人。 陪着萧姝的,唯有一屋子的丫鬟。 各种好药涂抹,萧姝的伤口渐渐癒合,最后只留下一道寸长的伤痕,颜色本来是极淡的肉粉,落在她白皙如玉的后背,却分外鲜明。 那道伤痕,破坏了这身无暇的细嫩皮子,丫鬟们为她沐浴擦拭时,难免会嘆着气,深觉惋惜。 萧姝只笑笑,混不在意的样子。 天儿越来越冷,丫鬟们折了腊梅枝子插在瓶里,馥郁的幽香盈满了内室,很是好闻。 萧姝想亲自去折,却被东厂番子拦住,后来还是特意禀了傅执樾,他放话允她出了这院子。 她捂着冻得通红的小手,折完腊梅,又和几个丫鬟在梅树下堆雪人,那雪人胖乎乎的,她对着雪人笑得开心,眉眼无比生动鲜活。 傅执樾远远地立在大雪中,拢着双手,出起了神,久久没有说话。 前世今生,他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开心的样子。 她笑起来可真好看!让他根本捨不得移开视线。 能看到她笑,似乎也挺好,不过是放她出院子而已,又有什么难的?废太子自身都难保,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既然她还在这府中,或许他可以让她更开心一点。 傅执樾轻快地翘了翘唇角。 转眼到了上元节这日。 天光还没暗下来,丫鬟婆子们鱼贯而入,开始给她梳妆打扮。 萧姝半阖着眼,心底轻哼了声,这个闷骚,终于行动了! 外头一片冰天雪地,也不知今夜要带她去何处赏灯。 未几,傅执樾来了,一身月牙白的常服,外头罩着那件藏青的大氅,显得身姿越发俊拔,自染风流之态,一双深邃眸子,凝睇于她。 萧姝从肩到脚罩着件大红的斗篷,头上红宝石海棠花式样的步摇轻轻晃动,端的是娇艷欲滴,妩媚无双。 出院时,她有些犹豫地道:“这步摇和斗篷,会不会僭越了?” 说话时,一双远山黛眉微蹙,目光似有些苦恼。 傅执樾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会,颜色正好。” 寻常的妾室自然不能穿这颜色,可她是他的女人,穿大红又有何妨?总归在这府中,不会有人压着她就是了。 两人出了府,上了街。街上很是热闹,灯市绵亘十数里,花灯琳琅,焰火溢彩。 傅执樾心情颇好,一路不仅没端架子,还耐着性子陪她猜了几次花灯,然后上了鹤鸣楼,一众同僚已在雅间内等着他了。 见他身后跟着个朱颜玉色的丽人,很是脸生,有那和他亲近的开始恭维,他也坦然受了,薄唇含笑,不见半分恼怒。 不知情的,倒真觉得柔情绕指,连傅督主这样的冷面阎王,都成了佳人裙下之臣。 一时间欢声笑语不绝,现场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之声靡靡。 萧姝看得微微出神,以至于傅执樾叫她时,她恍如梦醒,吓了一跳。 傅执樾显然喝多了,俊脸覆了层薄红,双目也泛着醺红的光。 “你若喜欢,以后多带你来就是。”他伸出发烫的大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指,温柔的语气里,含了一丝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宠溺。
第140页 他是被人搀着上轿的,一上轿,倚在软枕上,紧闭双目,唿吸均匀,看起来似是睡着了。 十二个练家子抬着这顶大轿,每一步都平平稳稳,没有半分颠簸。 四壁夜明珠的柔光映照下,傅执樾侧脸覆了层朦胧的暖色光晕,看起来宁和而无害。 萧姝跪坐在他旁边,定定望着他的睡颜,他的睫毛浓密纤长,如两排染了水墨的小扇子。 她俯身靠近,双眸一眨不眨,借着夜明珠的辉光,轻轻数着他的睫毛。 胸腔内,柔软得一塌煳涂。 他的睫毛太密,光线又不够明亮,数到中间时,她屏气敛息,忍不住伸出指尖,轻轻拨了下睫尖。 极轻的力道,宛如羽毛轻轻刷过。 他睡得这么沉,大抵是不会察觉的。萧姝暗暗想到。 他果然没反应,她胆子更大了些,伸长脖颈,微微撅起小嘴,饱满嫣润的唇,蜻蜓点水一般,触过他的睫尖。 那簇睫尖,立刻染了淡淡的湿意。 她目中闪烁着狡黠的光,伸出香舌润了下温热的唇,慢慢闭了眼,朝他的唇贴了过去。 在贴上那处滚烫的剎那,傅执樾勐地睁眼,眼底汹涌着忍耐许久的欲色,一把扣住她的腰肢,将她压在了身下。 第103章 轿内激烈的响动, 终于静了下来。 傅执樾浑身都是汗, 搂着冰肌玉骨的美人, 低头凝睇于她,那双盛着灼热温度的眼眸,一眨也不眨。 她双颊粉扑扑的, 黛眉微蹙, 双眸紧闭, 睫尖上挂了点点清泪, 娇艷的樱唇微微红肿,柔弱无骨地软在他怀中。 肌肤潮红, 双腿发颤,一副雨打海棠后的可怜模样。 傅执樾微微凝眸。方才在酒意的刺激下, 他确实放纵荒唐了些, 要她要得狠了, 怎么咿呀求饶都没用。 这会儿人彻底清醒了, 心底的怜惜愈发浓烈,他修长手指摩挲过她的长髮, 唇贴到她颈侧,喑哑着问:“可是累坏了?” 语调很是温柔。 萧姝撑起沉重的眼皮,面红耳赤地瞟他一眼,立刻将小脸埋得更深,娇软嗓音中透着一丝嗔意, “您太坏了!” 颈下肌肤一片滚烫, 分不清是他身体炙热, 还是贴着她的娇面更热。 傅执樾轻笑了下,听起来极是愉悦,他咬耳问:“刚才是谁故意勾引我的,嗯?” 带了几分促狭的意味。 耳畔热乎乎的,痒意直往心口钻,萧姝别开脸躲他,却被他摁住了,轻轻掐着她的下巴,迫她正视自己。 四目相对,她咬了咬唇,俏面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您的睫毛实在好看,我想看看生了多少根,一时没能忍住...” 傅执樾不置可否地嗯了声,忽然凑上来,鼻尖轻抵着她鼻尖,语气又幽深几分。 “那你再数数。” ”没力气了。”萧姝浑身酸软,娇娇地摇头。 她头上的步摇蓦地脱落,乌鸦鸦的长髮垂散下来,肩头半掩未掩,露出一片光裸的雪背。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傅执樾立刻扣着她的肩,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下,她整个人顿时都被他罩住了。 “还冷吗?”他捏着她微凉的手指,轻轻地问。 萧姝摇了摇头,又点头。露在外面的肌肤,自然还是有些冷的。 傅执樾双眸一眯,拉着她往下探去,嘴角扯出的那点儿笑焉坏焉坏的,“那就是不够暖和了!” 萧姝一挣,在他怀里扭了几下,又羞又怒地骂道:“您这人真是..." 声调却软绵绵的,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傅执樾混不在意,仍是笑着,“我这人怎么了?我是什么人,你不是早该清楚了么?” 萧姝眼神闪躲,含含煳煳地道:“哪有这样来取暖的?” 傅执樾嘆了口气,“我看你太累,今儿不想再闹你了,偏偏你还不领情。” 她的滋味儿太过美妙,两人难得如此和谐,他今夜还没能饕足,此刻身体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我不会。”萧姝压低了嗓,带着点儿委屈的鼻音。 一抬头,见他忍得额角青筋暴涨,急促的唿吸都乱了,不由眼眶通红,抿着唇道:“我...我试试吧!” 傅执樾唿吸微滞,倒映在眼底的,分明是张清艷绝俗的脸,他却瞧出了妖冶至极的艷色,那活色.生香的媚态,害他三魂七魄丢了大半。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子,傅执樾轻抚着她光熘熘的美背,生了薄茧的指拢着那处伤痕,语气陡然变沉,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萧姝缠紧他的脖,一字一字,勾勒出慵懒的味道。 他反覆抚摸着那处寸长的肉粉伤口,不声不语。在她看不到的角度,他眸底闪烁着嗜血的骇人寒芒。 “是不是太难看了?”她见他不吭声,以为他是嫌弃,试探着小声问了句,正要撑起小脑袋,被他轻轻按了回去。 “坑坑洼洼的,一直不见彻底癒合,这疤大抵消不了了,您要是不喜欢,我想不如遮一遮,在疤上绣朵红梅,您觉得怎么样?” “不必了。”他轻轻地说,略一旋转,俯身吻住了那处疤痕,密密麻麻地吻着,舌尖落下一片温热的湿意。 他亲得又暖又麻,很是舒服,萧姝的小脑袋挂在他肩头,昏昏沉沉的,渐渐睡了过去。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上升60%。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身侧贴着一具火炉似的坚硬身躯,傅执樾一只手搭在她肩头,另一只从她发下穿过,将她拢进了怀里,两人的姿势很是亲密。 萧姝偏过头,对上了傅执樾两道笔直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其间暗藏着令人心惊的温柔。 借着帐中的微光,傅执樾已经低头看了她很久,足足有大半个时辰了。 肩胛骨被压得微微酸痛,他却混不在意,神色有些迷离。 最初纳了她时,他也每日醒来后这样看她,看自己年少时未竟的梦想,可她在睡梦中仍蹙眉蜷缩着,葱指攥得紧紧,十分不安宁的模样,仿佛躺在她身侧的,不是她的夫君,而是最可怕的阎王。 后来他渐渐就不看了,因为每次她睁眼时,他都能轻而易举地从她眸色里捕捉到畏惧,以及掩在畏惧背后的厌恶。 那时自己爱得太过卑微,太过小心翼翼,恨不能将这世上最好的,尽数捧到她面前,拜伏在她脚下。 如今恍然又回到那时,同样的谨慎小心,趁着她在睡梦中偷看她。酣睡中的她眉眼弯弯,唇角噙着一抹恬然的笑,四肢放松地舒展。 那般的安稳静好,似乎正做了个美妙至极的梦。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督主,您怎么会还在?”萧姝惺忪眼眸瞪得浑圆,怔怔地望他。 “今日休沐。”傅执樾立刻回了魂,淡淡地说,“可要起来了?” 萧姝伸出一截玉白细腕,勾住他的脖颈,朝他蹭了过去,吸了下鼻子,撒娇道:“您能陪我再睡会儿吗?”
第141页 傅执樾轻轻应了声,虚虚阖上眼。 落在她肩头的那只手臂,缓缓滑下去,搭在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上。 萧姝以为他又来了兴致,吓得立刻娇声求饶,“督主,昨儿这腰都快折断了,现在还疼着呢!” 傅执樾的手一顿,轻声说了句“我不弄你”,五指倏然收力,不轻不重地揉捏着。 倒是挺会伺候人的!萧姝松了口气,闭上眼,美美地享受着。 一片静谧中,忽的听傅执樾说道:“自今儿起你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声如金玉,煞是动听。 在今日之前,他甚至想过,万一她逃到了废太子身边,让他给逮住的话,他定然会杀了她。 可现在他突然发现,他压根无法忍受她的逃离,他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再发生。 他要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永永远远和自己在一起。 萧姝眸光微闪,暗自磨了磨牙。当初他把自己赶出去,底下丫鬟婆子那般恶臭嘴脸,吐出那么多难听的话,现在想让自己随随便便搬回来? 想得美! 察觉到怀中的身子骤然一僵,傅执樾盯她两眼,语气不辨喜怒,“怎么,你不愿意?” “并非不愿,只不过我一个妾,哪里有资格住这正院?”萧姝咬着唇,小声地说。 傅执樾抬手,摩挲着她柔滑如凝脂的肌肤,语含深意,一字一字道:“很快就不是了。” 丽贵嫔就快生了!等他杀死段承岐,再弄死老皇帝,扶少帝上位,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替成国公府平反,恢復她的身份,然后娶她入府。 这一次是娶妻,而不是纳妾。 萧姝却误解了他的意思,眼睫一颤,泪水扑簌滚落,娇声娇气地问:“您不要我了?” 傅执樾长眉一挑,唇角不自觉地得意翘起,“瞎想什么?我的女人,自然只有我能要!” 正说着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槅扇外传来。 傅执樾立刻敛了眉眼间的轻快,匆匆起身,出去了。 议事厅内,傅执樾看了眼漆黑匣中血淋淋的人头,目光陡然变利。 那是商直的人头。 自废太子段承岐出京城贬往北境,东厂派了几十批人马,暗中前去围堵截杀,可惜每次都功败垂成,未能夺了段承岐的命。 原因无他,段承岐身边有一个绝顶高手,性机敏,擅箭术,熟识东厂暗杀的手段,交手数次之后,才弄清此人的身份,正是傅执樾从前的亲信商直。 段承岐当初命商直即刻离京,傅执樾却安排了天罗地网,商直无处可逃,罹难于一场火灾之中。 那在火灾中诈死的人,如今却是真的死了。 傅执樾冷眸微凝,面色变得无比冷酷。 跪着的探子惶恐地低下头,双肩都在打哆嗦,力持冷静地说:“商直有一双胞兄长,自小被成国公府豢养为死士,此人和商直长得一模一样。” “真正的商直早已经死了,在督主手下的,一直都是他的双胞兄长。” 原来如此!原来从一开始,对方就是段承岐的人。 傅执樾闭了闭眼,淡淡地问:“段承岐人在何处?” “废太子失...失踪了!”探子咽了下口水,艰难地说。 所有人都找不到段承岐的下落,无论是东厂想杀他的人,还是成国公府残余的暗中势力。 这个人,似乎人间蒸发了。 所有人都找不到他的时候,他却找上了萧姝。 段承岐知道,自己从前是过分自负了,太相信自己,也太欣赏傅执樾此人,而轻视了对方对他的杀意。 这个道理,在商直死的那刻起,他才真正明白过来。 放眼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天下,如今最能帮上他的,唯有他的表妹萧姝。 他想见她。 第104章 段承岐人在京城。 最危险的地方, 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为了见他, 萧姝颇费了一番周折。 自她和傅执樾住到一起后, 她一举一动,尽数落在那男人眼皮子底下,压根就没有独自出府的机会。待傅执樾得了闲暇, 两人耳鬓厮磨时, 她娇喘微微, 试探着道:“昨日府中赏花宴上, 太常寺卿的新夫人,约我去温泉庄子上玩几日, 这位夫人和我在闺中时颇有几分交情,我推拒不过, 只好擅自应了。” 顿了下, 小声说:“您可别生气。” 这话半真半假。对方约她去庄子上玩, 自然只是随口之言, 有哪位贵妇会真情实感来结交太监的小妾呢?何况这小妾还是被控谋逆的罪臣之女。 想到太常寺卿夫人那副嘴脸,傅执樾脸色一冷, 语气陡然变利:“不许去。” 萧姝怔怔地看他,有点不知所措。 ”不就是温泉庄子?你若是在府中闷得慌了,我陪你去便是!”他轻抚着她绸缎般铺满肩头的青丝,略一思忖,轻声说道。 语调柔和了几分。 “最近您不是很忙吗?真的要陪我去?”萧姝目光一亮, 难以置信地瞪大美眸, 语声中饱含着惊喜。 傅执樾轻描淡写嗯了声, 将膝头的美人往怀里拢了拢。 萧姝主动送上一个香吻,亲昵地缠着他的脖,贴在他的耳畔,轻轻落下一句。 “督主,您对我真好。” 嗓音甜而柔,仿佛熟透了的水蜜桃,甘润多汁。 好么?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傅执樾嘲弄地勾起唇角,扯出一丝冷酷笑意。 隔日两人就去了温泉庄子,傅执樾一直陪着她,直到亲信前来急报,发现了废太子的踪迹。 隔着水波般轻漾的帷幔,萧姝窝在傅执樾怀里,静静地听着。 傅执樾没有避开她,只在召人正式议事时,才命她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傅执樾匆匆离开,萧姝安排好诸事后,也偷偷潜了出去。 段承岐已经在等着她了。 见到这位便宜表哥时,她不禁微愣。 原因无他,段承岐竟然面敷薄粉,眉黛唇红,通身多了几分阴柔之气。 萧姝忽然感觉怪怪的,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 她强抑下心头古怪,不动声色地唤了声太子。 段承岐挑了挑眉,唇畔含笑:“你自小就爱跟在我后头,表哥表哥地叫着,怎得如今年长了几岁,凡倒是与我生分了” 萧姝敛眸,不紧不慢地道:“从前是我年少不懂事,太子莫要放在心上。” 段承岐目光微黯,语声透出怅然,“表妹是嫌我如今朝不保夕,才要与我划清干系?” 萧姝心底冷笑,面上却端着若无其事,“并非如此。只是我如今嫁给了督主,再不可同幼时那般,在太子面前言行无状。” 她今日来,就是为了试探段承岐,弄清他身上的秘密。 空气静默了一瞬。 半晌,段承岐屈指轻叩桌沿,凝着眉问道:“他待你可还好?” 萧姝睫羽乱颤,双颊飞起两片绯红,含羞带怯地道:“督主待我,自然是极好的。”
第142页 如果面前这人真拥有全部记忆,经歷过那么深的爱与恨,他如何能忍得下她这般作态? 可段承岐面色平静,半点波澜也没有。在他脸上,萧姝捕捉不到任何细微的嫉妒和暗恨。 心中的古怪感越发强烈。 段承岐嘆着气说: “你自小千娇百宠的,如今落得这般境地,我本担心你过得不好,今儿一见,才知是自己多虑了。”顿了下,唇角牵起一丝苦涩的笑,“我和你青梅竹马长大,舅父母后在世时,也多次议过让我娶你的事。我本一直以为,你会是我的太子妃的。” 萧姝抿唇,无奈地道:“大抵是造化弄人吧!” 这个回应,实在不痛不痒。 段承岐掩下眸底一闪而过的失望,道:“你可想过和我联手,替成国公府洗清罪名,恢復往日的风光?” 见萧姝咬唇望他,不声不语,他嘆息一声,“前些时日我回了趟成国公府,里头的野草都有半人深了,荒凉至此,堪比鬼蜮,看的我实在痛心!” 恢復风光?成国公府除了她之外的人,全都死得透透的,连襁褓中的稚子都没被放过。没有人丁支撑的公府,即使将来洗刷了冤屈,也不过是花团锦簇下的一个空壳子。 段承岐许给她的,只是一张空头支票而已。 萧姝忍住心头不耐,按捺着问:“太子想让我如何做?” 段承岐从袖中一个青色小瓷瓶,塞到她手里,压低声线道:“表妹是个聪明人,如今又得了傅执樾宠爱,要成事必是不难的!” 萧姝看了眼那瓷瓶,有些吃惊地问:“太子是想取了督主的命?” 段承岐眼底掠过一抹复杂之色,淡淡地道:“并非剧毒之物,不过是让他为我所用而已。” 他放下了自尊,好声好气地与傅执樾交好,那人却不领情,屡次三番想要他的命,那就怪不得他要用些极端手段了,只盼着那人将来能明白自己一番苦心! 正说着话,耳畔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段承岐面色陡变,急急交代两句后,推窗而出,立刻融入一群掩着面的舞娘之中。 门开了,夜风涌入,无端的令人遍体生寒。 傅执樾立在门外,身姿笔挺如剑,望向她的两道冷冽目光,似暗藏了千年玄冰。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忽的敛了锋芒,笑了一笑,兀自进来,大马金刀坐下。 其实他已在外头听了片刻,从段承岐说她该是他的太子妃那刻起,之后那些话,他全都听到了,一清二楚。 他本该破门而入,直接当着她的面,杀了段承岐那厮的,但他却忍不住听下去,可惜还没听完,就被段承岐的人发现了。 此刻,楼下已是厮杀声四起,刀光剑影纷繁。 萧姝攥紧十指,唇齿间艰涩无比,还来不及开口,傅执樾突然捏紧她下颌,五指倏然收力,厉声道:“怎么,不敢回答我?” 她疼得蹙眉,微微挣了下,那青色小瓷瓶自袖口滑落,咕噜噜滚到地上。 傅执樾抬脚,用了十分力道,一下子给踩得粉碎。 “看来是我太自负了!”他喉结滚动两下,喑哑的语声里,透着一丝自嘲的意味。 话音刚落,他松开了她,将手负在身后,指节攥得隐隐发白。 他面无表情,提步要走,萧姝勐地扑上去,扯住他的袖子,哽咽着道:“您让我怎么办?他要来见我,难道叫我告诉您,您亲手杀了他吗?我是骗了您,可您不也算计了我吗?” 她眼眶发红,泪水扑簌滚落。 傅执樾冷漠地推开她,她却揪着死活不放,倔强地环住他劲瘦腰肢,活像一只没脸没皮赖着主人的哈巴狗儿。 他简直要被她气笑了,手臂轻轻一带,将她抵在墙角,居高临下,睥睨而视,嘲弄地刺她,“我要是没个算计,明儿就该被你毒死了!你是不是早盼着我死了,好和段承岐做一对活鸳鸯?嗯,我的太子妃娘娘!” 沉黑眼眸微微眯起,刻意扬高的尾音,透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您觉得他对我是真心的?他若有半分真心,当初我在掖庭孤苦无依时,他也不至于对我不闻不问!如今我和您好了,他却偏偏找上了我,还拿太子妃之类的空话来哄我,想让我去帮他。可您要是出个什么意外,我又怎可能有活路?”萧姝迎上他冷邃的视线,一字一顿地道。 “巧舌如簧!”他冷冰冰地笑着,丝毫不为所动,直接给她判了死刑,“可惜我不会信你!” 话音甫落,萧姝拧住他的衣襟,踮起脚尖,义无反顾朝他吻了上去。 他的唇冰凉,被她攫住的剎那,似燃出了一片火花,眩晕了他的眼,令他根本生不出反抗之心。 柔软的樱唇贴着,嫩红的香舌捲入,在这场痴缠近乎啃噬的亲吻中,她牢牢占据着掌控权。 在她舔舐他喉结的剎那,傅执樾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只觉浑身上下每处毛孔都舒张到了极致。 他掐着她的腰,将她丢在屏风后的美人榻上,强势地俯身而下,覆了上去。 一场酣畅淋漓的鏖战后,他却不肯稍作歇息,而是继续攻城略地,携了狂风骤雨之势,恨不能将身下这具活色.生香的美体,拆骨入腹,一口口吞咽个干净。 她累极了,哭得泪眼朦胧,嗓子都哑了,两片嫩红的唇被吮得鲜红欲滴,看上去好生可怜,完全受不住的样子,偏偏却还强行忍着,承受着他的折腾。 傅执樾心中的滔天怒意,此刻早已消了大半,眼底情不自禁流露出爱怜,轻轻擦拭着她额头热汗,只是语气仍然极冷。 “若有下次,我必杀了你。”顿了下,继续道: “等我死了,便和你葬在一起。” 真是冷酷的情话。 萧姝勾住他的脖,亲了亲他的嘴角,嘶哑无力地道: "您现在不信我没关系,总有一日您会信我的。” 傅执樾哼了声,慵懒的神色中暗藏着一股子狠戾。他钳住她的腰肢,想让她跨坐着再来一次,外头却传来窸窣的响动。 “督主,人抓到了!”那声音有些激动。 傅执樾下意识地看了眼萧姝,“杀了”俩字在喉间滚了又滚,最后换成含煳的一句:“先关起来。” 第105章 牢中幽暗, 段承岐所在的方寸之地,恹恹油盏曳出一片昏黄灯影, 映着他过分瘦癯的脸颊,那张脸上血迹斑斑,鬓髮蓬乱,整个人形如厉鬼,越发显得阴森恐怖。 他四肢被沉重的镣铐箍着, 一动也不动,几乎与身后的暗影融为一体。 直到傅执樾进来, 那道身影才蠕动了下,头慢慢仰起, 浑浊的目光陡然变利。 “你来了。”他拨开蓬如乱草的乱发, 挺直了嵴背, 声线沙哑至极。 一道殷红的血线,自他嘴角蜿蜒而下。 傅执樾冷冰冰地望着他,嘲弄地勾起唇角,“怎么样?太子殿下,这东厂暗牢的滋味还不错吧!” 段承岐挤出一丝故作轻松的笑, “不过尔尔。”
第143页 傅执樾眼皮子一撩,朝后摆了下手,语气愈发森冷,“既如此, 继续上刑吧!” 沉钝的敲击霎时响起, 夹杂了杀猪似的惨嚎声。 傅执樾欣赏了片刻, 似笑非笑地问:“太子殿下可满意了?” 段承岐呕了口血,强撑着抬起头,断断续续地道:“我自问待你不薄,自迁出冷宫起,就存了和你交好的心思,你却一再地陷害于我,更是枉顾我的忍让,屡次置我于死地!傅督主,我们何来这等仇怨?你若是真恨我入骨,不妨直接杀了我罢!” “杀了你?”傅执樾笑了下,意味深长地道:“杀了你多容易,只不过有点我不明白,是谁将你藏在京城,并瞒了个滴水不漏的,嗯?” 段承岐疼得额头热汗滚滚,咬牙问道:“你真想知道?” 傅执樾目光冷冽,盯着他含笑不语。 “你过来,我便告诉你!”段承岐瘫软在刑架上,急喘着,无力地道。 傅执樾握了握腰际的剑,慢慢朝他走去,在距离他一步开外时,定住了,不紧不慢地道:“说吧!” “我交代了,你便会放我出这暗牢?”段承岐抬起沉重的眼皮,语气幽幽的。 傅执樾讶异一笑,段承岐何时变得这么天真了? 能出这暗牢的,从来只有两类人,一类是自己人,另一类是死人。 “当然。”傅执樾敛了笑,淡淡地道。 出去是能出去,至于出去的是活人还是死人,就不关段承岐的事了! “傅执樾。”段承岐突然叫了他一声,与适才的虚弱无力不同,这一声充满了力量,隐隐透着炽热的温度。 傅执樾皱了下眉,两道视线朝这人探去时,却被对方阗黑的双瞳勐地攫住。 汪洋恣肆的眼波,仿佛惊浪般汹涌而来,彻底将他捲入了深海,无论他望向哪个方向,都只余不见尽头的幽深,令他彻底沉沦。 一片混沌之中,他听到了一个声音,低沉而温柔。 “执樾,你怎么能忘了我?” 分明是段承岐的声音,语气却是极陌生的。 那张清瘦面孔上的血污散尽,露出精緻俊秀的五官,黛眉秀气,菱唇嫩红,雪白的脖颈下,锁骨半掩未掩,一双白皙修长的臂,缠绕着傅执樾的肩颈,姿势极是亲昵。 “你想取我的命,我不怪你,可我却怕你终有一日后悔!嗯,你可知,我一直心悦于你?” “你和我,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贴在他耳畔的呓语,一字一句,透着深深魅惑,如小虫子一般,沿着耳道,直往他心口最深处钻去。 反反覆覆的,仿佛要镌刻进他的灵魂里。 不!不是这样!绝对不是这样! 傅执樾头疼欲裂,眼前迸射出无数道白光,在那刺目的令他睁不开眼的光芒中,他隐隐看到了一张娇美面庞,玉颜琼色,艷逸无双。 那张娇面被浪涛簇拥着,渐渐远去,消失在了茫茫海面上。 “萧姝!”他情不自禁唤道,语气无比焦急。 一道无形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傅执樾身体晃了下,勉强撑开了眼。 泛着猩红血丝的眼眸,刺透重重的叠影,对上了段承岐扭曲的面色。 “为什么?”段承岐难以置信地问。 不是对那个女人虚情假意么?明明傅执樾已被魇住了,任自己一步步引入幻境深处,眼看就要大功告成,那突兀响起的两字,却毁了自己苦心经营出的一切。 重生后的傅执樾,竟然还真的深爱那个女人! 段承岐感到一阵震惊和错愕,但更多的却是不甘心。 傅执樾却没看段承岐,而是紧了紧被热汗濡湿的拳,决然转身,沉声吩咐: “处理了。” 语气冷酷,似淬了玄冰暗芒。 昏暗的光线下,没人注意到傅执樾的异常。 他脸色惨白,鬓间渗出细密的热汗,手脚也软得厉害,整个人几乎撑不住了。 段承岐竟然会这等蛊惑人心的邪术?自己耗尽了全身定力,却差一点点就溃不成军!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允许这个人继续活在世上了! 他心不在焉的,回房时竟在门槛上跌了下,还是萧姝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怎么还不睡?”他彻底回了魂,随口问了句。 “等不到您回来,我睡不着。”萧姝笑着道。 搀着他臂的玉指缓缓下滑,被他的大掌包住,十指紧扣着。 傅执樾脚步一顿,淡淡地说:“是担心我杀了段承岐,才睡不着吧!” 他丢开她的手,兀自坐下,擦拭着泛出一片雪光的剑刃。 萧姝立在他边上,垂眸不语,直到他收了剑,才轻移莲步,堵在他面前,娇声娇气地道:“我若真担心您杀了他,就该早去求您,而不是巴巴守在这里,等着您回来!”顿了下,语气柔和了下来,”您要有什么不痛快的,可以和我好生说着,何必与我这般生闷气?伤了您和我的情分不说,我听着心里真难受!” 她眼角微红,咬着唇忍泪,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我在您心里要真这么不堪,您又何必搭理我宠着我?偏院也行,佛堂也行,哪里都能打发,左右我不再碍您的眼就是,干脆绞了头髮去做姑子得了!” 她作势要走,却被傅执樾伸臂一勾,扯住腕子。 “过来。”他命令道。 萧姝慢慢转身,被他掐着腰肢,抱坐到了大腿上。 “谁允许你走了?”他盯着她的眼睛,目光透着些古怪。 “是您生我的气,我才要走的!”萧姝噘着嘴道。 “不许走!你要是敢去做姑子,我就当着全庵堂的面,让她们知道你是我的女人。”傅执樾拍了下她的挺.翘,语气里半是戏嚯,半是威胁。 “那您也不许再和我生气了。”萧姝伸出小脑袋,在他唇瓣上舔了下。 是他早已熟悉的那份柔软和温热。 傅执樾心念微动,抬手捧住她的脸,深深吻住了她,那般的急切和热烈,简直是毫无章法了。 吻着吻着,他忽然停下,神色有些怔忪,声线微微嘶哑,“你心中,对我可有半分慕艾?” 两人的初次相逢,深深烙印在他的骨子里,哪怕后来白云苍狗,他位高权重,她却沦为叛臣之女,身份彻底变了,心境却没有变。 这是前世今生,他头一次问她,对自己可有慕艾之心。不奢求深爱,只求半分慕艾。 卑微至此。 萧姝鼻头一酸,道:“我慕艾的人,一直都是你,傅执樾。” 她语声绵长,娇而媚,隐隐透着些许甜意。 傅执樾愣住了。 “只不过,以前我以为你是真太监,可我是成国公的嫡女,世家之间惯于联姻,婚事自然轮不到我自己做主,那时我一直劝自己,就这样算了吧!没想到后来,我嫁的人竟然真是你!” 她语气中的喜悦和激动,不染半分虚色,两瓣饱满红唇轻快翕合,看得傅执樾意乱情迷,眼底不由流露出浓重痴色。
第144页 他起身抱她到榻上,簇新的红绡幔帐垂落,帐中的温度渐渐升高。 “给我生个孩儿吧!”在两人拥着沖向快感的顶峰时,似乎为了确认什么,他贴着她耳珠,唿吸灼热,低低地道。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回应于他。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上升20%。 翌日便是春狩,傅执樾要随陛下同行,前往城外平山鹿场,直到三天后才能回府。 春狩时,亲自驭马挽弓的皇帝在追逐林中白鹿时,被一支乱矢射中,当场跌落马下,昏死了过去。 可傅执樾已经没空在意皇帝了! 萧姝失踪了,连同被丢出暗牢的段承岐的“尸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日后,傅执樾得了段承岐亲笔密函。段承岐告诉他,自己挟持了萧姝,暂时不会动她,傅执樾若捨不得她死,还想见到活蹦乱跳的她,最好乖乖听自己的话,等父皇一死,就扶持自己登基。 看完密信,傅执樾突然笑了,笑声中透着桀桀的狰狞之感。 还想以挟持骗他?若她不愿意不配合,凭着府中守卫,两人如何能不声不响地逃离? 春狩前那晚,那些慕艾他之言,果然都是鬼话!那个女人,从来不曾真心对他! 傅执樾越笑越大声,几乎要笑出了眼泪。 手底下人惶恐,惴惴地问:“督主,抓到段承岐如何处置?” “格杀勿论!”傅执樾掷地有声,通身透着杀伐决断的冷厉。 再问:“抓到萧氏如何处置?” 傅执樾顿了下,目露阴鸷,咬牙切齿地道:“打断她的腿!” 第106章 檐外春寒料峭, 凄风苦雨沙沙。 段承岐负手而立,两道漫不经心的视线落在萧姝身上, 看了片刻后,唇角勾起一丝兴味的笑。 面前的女人,目光空洞,神色呆滞,宛如无声无息的牵线木偶一样。 自己这催眠术真是越发精益了!段承岐收回视线, 挑了挑眉。 在他转身的剎那,一动不动的萧姝, 忽然轻轻眨了下眼,眼底流露出一丝嘲弄。 远处, 长鸣的钟声刺破了重重雨幕, 刺激着两人的耳膜。 那是帝王驾崩的丧钟声。 这天下之主, 终于该轮到他了!段承岐得意地大笑起来,正要召人入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纷沓而至。 “殿下,傅...傅督主来了!”手底下人扑通一声跪下,慌里慌张地说。 语音刚落, 一道高大的身影闯进了院子,玄色披风下握着的那柄剑,剑尖还在滴答滴答淌着血。 段承岐喜不自胜的面色,蓦地难看了起来。 傅执樾面覆寒霜, 一双泛着幽幽暗芒的眸子, 似浸渍了浓重的血色, 几乎能吓得人肝胆俱裂。 “杀!”他站在茫茫大雨中,冷着声命令道。 四下里厮杀声顿起,这是一场结果毫无悬念的屠戮,不到一刻钟,段承岐的人就死的死,残的残,鲜血和雨雾交织,院子里一片腥重的红。 段承岐渐渐慌了,一把扯住萧姝,将刀架了她纤细的脖子上,自后抵着她,缓缓走了出来。 “傅督主,你看清楚这是谁!”段承岐咬牙道。 傅执樾极慢极慢地抬眼,虽隔了重重雨帘,仍能觉到他眼底的冷漠。 他的视线从萧姝面上一寸寸掠过,喉结滚动了两下。 她脸色平静,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似乎对挟持她的那人饱含着信任,并且心甘情愿受对方驱使。 眼眶发酸,心如刀绞,喉间涌出一股腥甜,傅执樾强行咽了下去,冷冰冰地垂眼,肃声道:“放箭!” 在他身后,锃亮的箭簇高高举起,对准了段承岐的方向。 “傅执樾,你够狠,竟连这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儿都不要了!”段承岐气急败坏地喘着,手腕一动,萧姝的脖子立刻被割出一道细细口子。 她雪腻的脖颈上,殷红的血一滴滴溢出,染透了一大片,触目惊心。 “你想取我的命,我便要她一起陪葬!”段承岐满脸狠戾,发出桀桀的尖利笑声。 风自四面来,涌入了檐下,院子里静得过分,谁都没有说话。 为了伪装出被被催眠的症状,萧姝提前服下了药物,此刻其实并不太痛,知觉还是迟钝的,可她的眼眸,仍泛出了微微湿意。 看上去那般脆弱无助,似乎随时会香消玉殒。 段承岐,是真的会杀了她!当着他的面杀了她! 傅执樾神魂一震,整颗心似被大力地攫住了,难受得让他几近窒息。 须臾,他慢慢舒出一口气,抬起手臂,摆了下手。 明处暗处的弓箭手,登时尽数收了箭。 段承岐目光微闪,冷笑着道:“早这么识相,你这爱妾也不必受折磨了!” 架在萧姝脖子上的刀锋,稍稍退出几分。 傅执樾盯着那雪亮刀刃,以手覆住剑柄,一字一字,语气冷硬无比,“放了她!” 段承岐又是一笑,“等傅督主助我登上帝位,我自然会放了她!” 傅执樾冷眸微凝,无声地审视着对面的男子,眼底掠过一抹鲜明的讽色。 “你最好不要考验我的耐性!”段承岐面上冷笑愈浓,顺势将刀锋一斜,紧紧贴着萧姝娇嫩的肌肤。 空气里,瀰漫着死寂般的气息。 “住手!我答应你。”傅执樾厉声喝道,声线在隐隐颤抖。 “那我可等着看督主你的诚意了!”段承岐眯缝着眼,随手掷出一个青色小瓷瓶,似笑非笑地道:“服了吧!” 既然催眠之术对傅执樾没用,那只能靠这玩意儿了! 那小瓷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后滚在傅执樾脚边。 他神色莫辨,慢慢俯下身,拾起那湿漉漉的瓷瓶,刚要打开,前方忽的传来一声含了哽咽的娇咤。 “不要!” 萧姝眼睫上满是莹莹的泪珠子,目光里流露出祈求的意味。她抿着发白的唇,朝傅执樾摇了下头,而后闭目,勐地朝刀尖撞了上去。 热血汩汩涌出,向着四面八方喷溅,立时酝出一片血雾,悽美,又令人绝望。 “fuck!”段承岐被煳了半脸血,本能地咆哮道。 傅执樾脑子里道道白光炸裂,他目眦欲裂,本能地握紧长剑,扑了上去。 一道雪亮的剑芒闪过,携着雷霆之势袭来,架在萧姝脖子上的那只臂,随着桎梏住她的那人的一声惨唿,登时血流如注,软绵绵垂了下去。 傅执樾堪堪握住她纤细的脚踝。 说时迟那时快,屋内传来一声哨响,浓厚的烟雾合了刺鼻的气味,朝着傅执樾扑面而来,东厂的人个个头昏脑涨的,手脚开始发软,剧烈地咳嗽着。 掌心那截瓷白秀气的脚踝,也被大力地抽了出去。 目中渐渐模煳,意识慢慢涣散,傅执樾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听不到了。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扎了小臂一刀,才保住了心底残余的那丝清明。 雾气经久不散,迷了人眼,到后头,他几乎是伏在地上,摸索着那片熟悉的温软。
第145页 手边沾染的,唯有冰冷的雨水,和散发着淡淡腥味的红色血渍。 这边人仰马翻时,已经逃出去的段承岐,正捂着包扎好的胳膊,脸色发寒,目光阴鸷地盯着萧姝。 他很想掐死这个坏了他大事的女人,可才伸出手,他却顿住了! 不,还不是杀她的时候。这个女人是傅执樾的软肋,必须将她捏在自己手里! 段承岐冷冷哼了声,挑起帘子,出了马车。 在他身影消失的剎那,昏迷中的萧姝,突然睁开了眼。 脖上的那道刀痕深不及半寸,她又从商城弄来了灵药,即使段承岐的人只给她草草上药包扎了下,她的性命也无虞。 其实论身手,段承岐绝非她的对手,但她之前服了药物,思维和行动都变得格外迟钝,方才在段承岐刀下,她若突然发作反击,未必能百分百脱身,偏偏段承岐诡计多端,要傅执樾服下迷失心窍的药丸,她不得不以身试险。 撞上刀锋时,她有把握角度和力度,又用了巧劲儿,因此只是看着吓人而已。 她慢慢闭眼,听着马车外辘辘车轮声,淡淡地道:“438,我想我知道段承岐的身份了。” 她面色苍白,唇上半点血色也无,看起来颇为憔悴,小仓鼠忍住好奇,心疼地道:“先别管段承岐了,姝姝你好好养伤。” “我没事,你先听我说,这个世界出了点问题,段承岐他并非重生,而是被这本书以外的人穿进身体,那个穿书的人对剧情一清二楚。” “卧槽!”小仓鼠立刻跳了起来,激动地问:“你怎么发现的?” “段承岐骂脏话暴露了。那句脏话从原文到作者有话说,都没有出现过。”萧姝轻笑了下,继续道:“种种表现看起来,穿到段承岐身上的,是个女人。” “这...你知道的,我们时空管理局可是全球知名的女性文学基地,好多读者还是未成年小妹妹呢!”小仓鼠挠着头,有些苦恼地道。 “谁说她是读者了?”萧姝忽的冷笑了下,悠悠然地道:“最忠实的读者,知道的也没她多,她知晓每一个着墨过的人的秘密,并且长袖善舞,很轻易地就将对方拢到麾下。” “作者穿进这本文了?”小仓鼠讶然失语。 萧姝轻嗯了声,语气笃定:“若我所料没错,第一世段承岐就是死于北境战乱,而第二世,作者砍掉了登基后那部分内容,匆匆烂尾完结,北境之事,读者就更不会知道了。” 小仓鼠若有所悟,托着腮道:“难怪段承岐要自请贬于北境,敢情是知晓后事,提前去筹谋应对啊!”又啧了声,眼珠子滴熘熘转着,“咱要不要找个机会熘了?” “先等等,我倒想知道,段承岐手里还有何底牌”萧姝不紧不慢地道。 天终于放晴了。 金乌东升,映照着重重殿宇的飞檐斗拱,金色琉璃瓦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黄钟之声铿鸣,正值新皇登基时分。 云德妃之子,正由傅执樾牵着手,一步步踏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小小稚童身上那股子骄纵已消失,每走一步,都怯怯地看傅执樾一眼。 登基大典毕,傅执樾立刻召集人马,千里迢迢奔赴北境。 探子先前来报,往北境的驰道上,发现了段承岐和萧姝的身影。 他其实已经等不及了,匆匆安排安登基,就追了过去,一路风驰电掣,昼夜不歇,累死了好几匹马,才终于在驰道外一处山口,追上了那行人。 段承岐似乎存了必死的决心,竟然亲自驾着马车,坠下了万丈悬崖。 所有人都觉得段承岐和萧姝必死无疑,傅执樾却不肯死心,在悬崖下搜了三天三夜,终于寻到两具被河水泡得肿胀不堪的尸体,其中那具女尸,身量和所戴佩饰,皆与萧姝相似。 傅执樾看了很久,直到双眸酸涩难忍,他才强掩眼底的泪意,慢慢别过了脸。 半晌,他似想到了什么,以剑尖挑开那女尸的背,紧紧盯着右上角那片,两道扫射的视线细密如蛛网,忽而双眼一亮,狂笑出声:“不是她!” 萧姝的背上,有一道寸长的伤疤,可面前这人没有。 那笑持续了片刻,蓦地凝住了。 他终于意识到,段承岐是故意引他出京,来这北境的! 此地天苍苍野茫茫,距离京城,已是千里之遥。 “督主...不好了!”手下探子惊慌失措地道。 “废太子杀进了宫中,自封为帝,还要封...封夫人为皇后!” 第107章 春夜已深,殿内灯火通明。 段承岐一身明黄龙袍, 来回踱步, 焦躁不耐地问:“可找到那贱人了?” “还...还没有。”磕磕巴巴的回应。 段承岐脸色越发阴郁, 攥了攥拳, 恨恨道:“找!彻底去找! 掘地三尺也要给朕找到那贱人!” 自他趁着傅执樾离京,率军杀进了宫中,寻了个由头弄死那垂髫小儿, 然后以禅让名义登基, 一切皆在他掌握之中, 除了身怀六甲的丽贵嫔。 一个马上就要生产的妇人,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必须除掉她, 以及她腹中曾被污衊是他的骨血的小皇子。 底下人诚惶诚恐地应了。 恰好宫人上前奉茶,段承岐这几日虚火过旺, 此刻很是口渴,接过茶盏几口饮尽,嗓子顿时清润了几分,问:“傅执樾那头,今日可有异动?” 底下人立刻作应,语气肯定:“并无。” 心中五味杂陈, 一时间说不清是安心居多, 还是失望居多。 他登基当日, 下旨封萧姝为后, 立刻遭到朝中重臣反对, 因着成国公府尚未平反,萧姝还是叛臣之后,且她曾经被一个太监纳为妾,无论身份德行,如何堪配凤位? 可他有自己的思量。以萧姝作诱饵,傅执樾必然会回京救她,到时他不仅要傅执樾臣服于自己这个天子,还要他乖乖臣服于自己身下。 她笔下的男主,合该由她一人享用,而不是心繫于萧姝这样的蠢货。 段承岐勾了勾唇,眼底流露出自在必得的信心,摆了摆手,命人退下了。 大殿的金色帷幔后,一道暗影飞快掠过,消失在阗黑夜色中。 “那茶,他喝下了?”萧姝剪着西窗红烛,慢条斯理地问。 “是属下亲眼看着喝下的,过了一旬后才会发作。您不必担心,督主已做好万全应对,只是眼下还不便入宫,特意要属下问您安好。” 萧姝点了下头,掩下眸底的炽热思念,一字一顿地道:“我等着他。” 傅执樾颇有先见之明,早在先帝驾崩时,就将丽贵嫔藏了起来,安置在一处隐秘别院,今日丽贵嫔诞下一子,母子皆安康。 皇权动盪,朝局诡谲,段承岐那还没坐热的帝位,看来又要换主子了! 傅执樾行动很快,短短几日内,段承岐弒父夺位的流言甚嚣尘上,传遍了整个京城,且说得有模有样,惹得街头巷尾无不议论纷纷。
第146页 连宗室重臣都私下腹诽,看段承岐的神色中,多了几分古怪。 流言越传越甚,尽管杀了些人,却根本压制不住,段承岐气得前仰后合,脸色一日赛一日的难看。 这日早朝时,三朝元老的御史突然出列,清癯面容沉凝端肃,要弹劾一人。 被弹劾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天子。弒父弒弟,染指宫妃,强夺臣妾,草菅人命...实在罄竹难书,依祖制当诛! 段承岐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他按捺下心头盛怒,好声好气地安抚,却被那御史毫不留情一顿质问。 这如何再忍得住?当即堵住了那御史的嘴,正要拖下去一顿杖刑,却被诸臣苦苦相劝,莫要伤了肱骨老臣的心。 正想着各退一步,既往不咎,那御史突然冲到段承岐面前,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一桩一桩地数着,种种罪行辱没了祖宗。 “一派胡言!全是些污衊构陷!谁亲眼看到朕杀了父皇?”段承岐被喷了半脸唾沫星子,恼怒地叱道。 殿内剎那间鸦雀无声,连那老御史也怔了下。 是啊!有谁亲眼看到了呢? 段承岐目光巡视一圈,得意地挑起半边眉头。 “我看到了!“一道娇咤语声自殿外响起,正是失踪多日的丽贵嫔。 段承岐瞳孔微缩,厉声命令:“把她给朕抓起来!” 侍卫却无一人动。 段承岐直觉不妙,又高声命令了一遍,却只迎来傅执樾嘲弄的声音,正随风飘送入殿。 “不过如此,我倒是高估你了!”傅执樾疾步入内,身姿俊拔似剑,面容覆满寒霜,盯着他的双眸锐利如鹰隼。 段承岐朝后跌了半步,颤抖着握住龙椅冰冷的扶手,而后咬紧了牙关。 傅执樾分明是有备而来!他是什么时候换了宫里的守卫?自己竟然半点没察觉! 探向四下里的那两道视线,一点点变得绝望。 回天无力,回天无力了!可就要这样认输吗?不行,绝对不行!催眠!对,还有催眠!一次失败,可以二次!拼死一搏,就在此举了! 段承岐稳住心神,正要迎上傅执樾的目光,心口突然一阵灼痛,视线开始模煳。 两道猩红的血线,自段承岐眼角蜿蜒而下,眼皮沉重地垂落。 无论他望向哪个方向,都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段承岐彻底瞎了,无头苍蝇似地跌坐在地,没有人敢上前扶他。 等丽贵嫔说完春狩时先帝遇刺的事,并出示证据,道了前因后果,殿内那一张张老脸,顿时又阴沉了几分。 傅执樾从袖中取出一道明黄圣旨,看了眼面色复杂的丽贵嫔,淡淡地道:“先帝遗诏在此,公公,宣旨吧!” 这是一道封丽贵嫔之子为新帝、擢傅执樾为摄政王监国的圣旨。 傅执樾接完旨,再不看殿中众人,立刻奔去萧姝被囚禁的那处。 明媚的日光透过疏阔木叶的剪影,耳畔啾啾声细碎,眼帘中出现那道颀长的身影时,萧姝愣怔片刻,须臾泪流满面。 满腔的思念如潮水,无声暗涌,瀰漫开来。 傅执樾目光灼灼,疾步朝她而来,伸臂拥她入怀,紧紧的抱住了她。她咬着唇,泪珠子扑簌滚落,一滴滴滑入他颈中。 他捧着她的脸,轻轻舔舐着泪痕,渐渐的,他泛着血丝的眸底,也氤氲出淡淡湿意。 “姝姝,对不起。”他亲了亲她发红的鼻尖,语气温柔无比,“是我错了,我就是个混蛋,随你打我骂我,都没有关系,是我活该!” 他垂下手,捉住她攥紧的小粉拳,朝自己胸膛捶去,爱怜的湿润目光,落在她还没痊癒的纤细脖颈上。 萧姝顿时被他勾出几分怒火,下巴一翘,挥动着小粉拳狠狠捶他,气唿唿地嚷着:“让你不信我!哼,不信我!” 傅执樾一味地受着,等她捶累了,娇喘吁吁的,才将她打横抱起,边走边说:“对不起,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你一直都爱着我!可我不记得了,如果我当初记得,我肯定不会让你难过受伤!” 萧姝睁圆水雾迷濛的眸子,勾住他的脖,惊喜地问道:“你记得了?” 傅执樾点头,一字一句,喑哑缠绵:“是,我都想起来了!” 他的目光里满溢着怜惜,以及一丝隐晦的难过。 他有些责怪自己,甚至厌恶自己,为何要让他的小姑娘,承受这么多的磨难?他的娇娇合该被他捧在掌心里,千娇百宠地疼着,而不是替他挡了一刀,又为他撞刀自尽! 他傅致钧生生世世,亏欠她的实在太多了! 那双英气的眼眸中,脉脉柔情似水,他托着她的后脑勺,急切地攫住了她的唇。 翌日,在萧姝的央求下,傅执樾带她去见了失明的段承岐。 傅执樾并没有以幼帝的名义赐死段承岐,而是将他关了起来。 院子里臭气熏天,不见半个宫人,捂着口鼻走近了,才在重重叠叠的马桶深处,发现废帝段承岐的身影。 他穿着洗到发白的太监服,蹲在脏兮兮的马桶边,一双瞎眼空洞无神,腰背无力地佝偻着,裆下浸出一片乌红的血渍,还没彻底干涸。 听到脚步声后,段承岐勐地抬头,嘶哑着唤了声:“傅执樾!” 都到这个境地了,除了傅执樾,还有谁人敢来见他? 傅执樾握紧萧姝的手,定在一丈开外,轻轻哼了声。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明明我和你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你竟然被那蠢货迷了心窍,不肯听我的话,毒瞎我的眼,还害我成了太监,困在这个臭死人的鬼地方! 你怎么能这么狠?你怎么敢这么对我?”段承岐撕心裂肺地吼道,声线却尖细怪异。 “你说这些话,不觉得可笑么?”傅执樾眉头一拢,冷冰冰地道。 “最可笑的人是你才对!你以为萧姝那个蠢货真的爱你?她对你若有半分真心,也不至于助我上一世除掉你!”段承岐被他冷淡的语气刺激到,语无伦次地反驳着。 声音里满满都是底气。 呵,自己塑造的角色,当然只有自己最清楚角色的想法! 一阵清脆的掌声突然响起,萧姝拍着手嫣然一笑。 “菊苣您可真有自信!可惜了,我才不是你笔下的那个炮灰女主。” 段承岐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如同瘪掉的气球,喃喃重复着:“你怎么知道的?” 果然如此。萧姝笑笑不语。 两人正要离开,段承岐手脚并用,拖着残破的身躯,拼命朝前追去。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没有回应。 随着脚边绊倒的细微声响,身后堆叠如山的马桶,轰然一声倒了下来,铺天盖地砸在他头上。 还来不及发出声音,段承岐就彻底断了气。 滴!支线任务完成度达到100%。 傅执樾娶成国公幼女的那日,一路火树银花,雕车繁缨,万人空巷,隆重至极。 新落成的摄政王府内,到处张灯结彩,一片红彤彤的喜庆。
第147页 傅执樾立在榻边,轻轻挑开了盖头,勾着唇,黑幽幽的眸子里盈满笑意,眼底倒映着她娇艷如花的面颊。 萧姝慢慢抬头,撞进了他温柔的眼波。 正值日落时分,红艷艷的晚霞透过雕花窗棂,稀稀疏疏地撒落一地,高案上一对龙凤红烛高照,灯影微微摇曳,倒映在二人眸底,泛起淡红的朦胧光晕。 红绡幔帐缓缓闭合,她光洁如新生的婴儿,娇软地躺在他怀中。 他却没有急于攻伐,而是垂下头,埋在她两腿之间,温柔地取悦于他。 萧姝双颊潮红,失神地仰起娇面,折射着的光圈晃来晃去,晃得她眼前彻底模煳了。 随着一声猝不及防的尖叫,汹涌的快意终于堆积至顶峰。 “我爱你,姝姝!”傅执樾撑起头,在她耳畔低低地道。 滴!主线任务完成度达到100%。 第108章 下午四点。 萧姝洗完澡,飞快套了件短袖, 站在洗手台的镜前吹头髮。 她头髮又软又细, 单手抓过去时, 掉了好几根在浴室的白色地板上。 萧红棉立刻抓起拖把, 边清理地上的头髮,边抱怨道:“你看看你这头髮掉的,好端端的姑娘家, 非得去上什么夜班, 你们公司那么多大老爷们儿, 就差你一个夜班的?要再熬下去,不到三十岁就得秃头!” 萧姝没说话,拔了吹风机的插头, 兀自出去了。 萧红棉不满地瞪她,突然拔高了音量, “我可是为你好!你年纪轻轻的做什么不好,非得去当计程车司机?下个星期你就要嫁人了,趁早把这个工作给我辞了,最好找个朝九晚六的清闲工作,好好和小文过日子,我还等着抱外孙呢!” 一室一厅的老房子, 面积不到六十平, 墙面薄隔音效果差, 萧红棉吼这一嗓子, 屋里四面八角都听得到不说, 邻居家估计也听得一清二楚。 萧姝微微皱眉,丢下一句”知道了“,转头出了门。 没有红绿灯的路口,旁边的幼儿园放学了,一群小朋友唧唧喳喳冲出来,小鸟一样的欢快,她停下车,等小朋友们先过斑马线。 手机震动了下,点开微信一看,是未婚夫文峰发了两条信息过来。 【今晚加班,不能陪你吃饭了。】 【萌萌哒的爱心】 她丢下手机,开过已没人的斑马线,停在对面招手的女士面前。 光线渐渐昏暗,漫长的夜间工作开始了。 这是她穿进这本书的第二天。 与以往所有的任务世界不同,这次她接受了原主的记忆,可她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剧情。自她穿进来的那一刻起,一直陪伴她的系统消失了,而原主不知道自己活在一本书中,因此那些记忆给不了她帮助。 除了原主的那部分记忆,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没有剧情,没有任务,无端的让人不安。 到凌晨时分,整个城市都静了下来,马路空荡荡的,唯有西堤那片夜总会,流金溢彩,喧嚣热闹,亮如白昼。 夜总会前的街道,停着长长一排等待载客的计程车。 萧姝停在最后面,白嫩的手指搭着方向盘,右手无名指的位置,戴了个式样简洁的婚戒。 她摇下车窗,透了几口气,目光忽然一顿。 旁边的巷子里没有路灯,黯淡的月光勾勒出一片昏黑,距离巷口几米远的那辆车,车身正剧烈摇晃着。 有人在车.震。 萧姝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手机突然又震了下。 是文峰向她发起了实时位置共享。 她穿过来才两天,对于这个还没见面的未婚夫,她没有任何应付的兴致,尽管这两天她从萧红棉口中,听了一箩筐夸文峰的好话,只吹得天上地下,这个女婿是独一份儿。 正要点退出,她神色微微一滞。 文峰的实时定位,竟然就在这附近,几乎与她的位置能重合。 他不是在加班么?为什么会在夜总会附近?而且还离她这么近。 她从通讯录中翻出他的号码,给他打了过去,那头响了好一会儿才接。 “你现在在哪儿?”萧姝淡淡地问。 “我才加班完,和好几个同事出来喝一杯,刚才不小心点了位置共享。”文峰的声音含煳,透着一丝不正常的沙哑。 “那你们喝吧!”萧姝的脸色骤然一愣,语气却没有变。 “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过来坐一下?”文峰关切地问。 “不用了。”萧姝轻声说道,立刻挂了电话。 随着她按下结束键,巷子里那辆停下动静的车中,手机的光亮暗了下去,片刻之后,车身再次晃荡不止。 萧姝坐在黑暗中,朝那辆车看了片刻,唇角扯出一丝冷笑。 她下了车,向巷子里一步步走去。她走路没声音,纤细身影隐没在月光下的暗影中,等她走到那辆车边上时,里头的人仍然没发觉。 沉重的喘息,合了急促的呻.吟,低低地传到耳畔。 萧姝敲了下车窗,在玻璃摇下的剎那,闪光灯晃过,咔嚓几声,将车里的激烈战况,拍了个一清二楚。 文峰伏在放平的椅垫上,被身后的壮汉弄得浑身潮红,爽得快要飞上了天。 一截半露的套.套,悬着将坠未坠。 “你他妈有病啊?”壮汉套上内裤,凶神恶地指着萧姝。 萧姝却没看那壮汉,而是望着还没从余韵中回魂的文峰,目色冰冷。 文峰立刻遮住赤.裸的身体,迷离的目光里,涌出了一丝慌张。 “这就是你说的喝一杯?婚是不必再结了,对于你这种骗婚基佬,我祝你断子绝孙!”萧姝忽然一笑,晃了下自己的手机,转身就走。 壮汉愣了下,立刻回神,一脸的气急败坏:“你站住!把照片给我删了!“ 萧姝步伐不停,等那壮汉穿好衣服追出巷口时,已经不见她身影了! “艹!真他妈晦气!”壮汉盯了眼走路姿势怪异的文峰,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你这招惹的什么女人,我可告诉你,赶紧让她把照片给老子删了!” “你就放心吧!她也就图一时嘴快,像她这样条件的女人,没车没房还没学歷,能找到我这样的结婚对象,就是她上辈子烧高香了!等着瞧,她过几天就会来求我了!”文峰媚眼如丝,满不在乎地道。 “我管你和她呢?把照片给老子删了才是正事!”壮汉黑着脸,面上透着狠戾意味。 文峰笑着应是,问下次什么时候约,壮汉看了眼他的屁股,嫌恶地撇着嘴,兀自上车了。 拦了辆出租,文峰正要上去,随意的一瞥,发现前头正是萧姝的计程车。 他立刻走上前,傲慢地唿了声,“打车。” 车门和车窗都紧紧闭合,完全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旁边一熘儿的抹胸超短裙,白花.花的美腿,吞云吐雾的俊男美女,文峰顿觉失了面子,巴掌脸涨得通红,勐烈地敲击车窗,“给我开门!我要打车!” 萧姝不理他,他气得抬脚踹门,恶狠狠地说:“你这是拒载,我要去投诉你!”
第148页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好奇地指指点点。 萧姝啪地关了亮着红色“空车”的提示牌,不紧不慢地摇下车窗,都不拿正眼看窗外的男人,语气淡淡的:“不好意思,我收工了!” 车拐了个弯,驶出拥挤的车流,正要掉头,却被文峰拦住了。 弱不禁风的男人挡在驾驶座的玻璃边,铁青着脸,怒声道:“姓萧的,你现在很有种啊!当初要不是你妈求我,我会去和你相亲?会决定和你结婚?你也不看看你自个儿,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值得我和你处对象的?我警告你,那些照片马上给我删了!” 萧姝嘲弄地勾起唇角,“那你可以滚了!和骗婚基佬处对象的殊荣,我萧姝承受不起!至于照片,不可能删的,你想都别想!” 文峰暴跳如雷,“不删,你就等着被我告吧!” 萧姝噗嗤一笑,轻描淡写地说:“行啊,你去告吧!最好闹得人尽皆知,再没姑娘给你这骗婚基佬接盘!” 文峰气得眼前发黑,攥紧双拳,手背青筋暴突,手伸进驾驶座,正要去揪萧姝的衣领,却被横斜里探出的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 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手的主人面容清隽,狭长的双眸微垂,眼窝中勾勒出两汪深邃,瞳仁黑白分明,眉骨冷冽,唇线薄削,瘦劲的下颌线条,归拢于修长的脖颈。 是个容色出众、衣冠楚楚的年轻男人。 “小姐,需要我帮你报警吗?”轻质如玉的嗓音响起,视线掠过文峰时,目中的警告之意鲜明。 文峰吓得立刻缩了手,屁都不敢再放一个,灰熘熘走了。 “谢谢。”萧姝客气地道谢。 “现在还可以载客吗?”年轻男人指了下计价器,露出温和的笑容。 萧姝点头,在那男人上车后,低声问了句:“去哪儿?” “泗海湾。”男人随口说道。 那是临海的别墅区,聚集着这个城市,最有钱有势的那批人。 车飞驰在凌晨的夜色中,空气寂静得过分,两个人都没说话。 透过后视镜,萧姝发现那男人一直盯着她的驾驶座信息牌。 那有什么好看的?她唇角微扯,觉得这人有些无聊。 等红绿灯时,沉默着的男人突然开了口。 “你变化还挺大的,和高中时不太像了!” 音色干净微沉,听不出是什么语气。 顿了下,视线移到她戴着戒指的无名指,又问:“你结婚了?” 第109章 萧姝笑笑没说话。 车窗半敞着, 湿润的海风迎面而来, 带着深夜里独特的凉意。 泗海湾到了。 萧姝按了下计价器,默默取下无名指上的戒指, 开了灯, 看了眼后座的男人, 淡淡地说:“三十五块。” 男人递钱给她时,下意识地盯着她的右手,手指柔嫩纤长, 指甲泛着微微的粉,那枚戒指不见了。 昏黄的灯影下,他眼中的那片暗沉之色, 顿时一扫而空。 “附近有家餐厅不错, 赏脸一起吃个夜宵?”他笑得温文尔雅,语气很是温和。 萧姝眉梢微挑,唇角弯了弯,“先生, 您搭讪的套路也太老了吧!” 男人掩下眼底的失望,尴尬地牵了下嘴角,“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傅嘉遇啊!以前在十二中, 我们一个班的。” 萧姝皱着眉,努力想了会儿, 终于从模煳的遥远记忆中, 检索出这个名字。 仿佛一盆冰水临头泼下, 心底丝丝儿地发寒, 她脸上的浅笑消失了。 傅嘉遇,当年十二中的校草,全校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也是原主的暗恋对象。当初在同桌的怂恿下,原主偷偷给这位高岭之花写了封情书,结果竟被人当着全校同学的面,恶作剧地在广播中念了出来,而这封情书出自她手的流言也散播出去,原主很快遭到傅嘉遇迷妹们的围攻。面对无休无止的校园凌霸,原主最后被迫休了学。 虽隔了将近十年的光阴,记忆早已残破不堪,可乍听到这个名字,身体却本能地僵住了,当年那些恐惧难堪,如经年暗藏的淤泥,再度浮上了海岸。 “记得。”萧姝面无表情地说,没有半分故交重逢的喜悦。 气氛又冷了下来。 她坐在驾驶座上,盯着车前窗,完全没有再搭话的意思。傅嘉遇只好下了车,迟疑了下,俯身问道:“你手机号码多少?下次同学聚会叫你。” 萧姝目不斜视,压根不理他。 眼看车就要启动,傅嘉遇立刻塞了张名片给她,不死心地说:“这上面有我的私人号码,你随时可以打给我。” 突突的发动声响起,计程车飞驰而出,透过后视镜,萧姝看到那道高瘦的身影,在路边伫立了许久,轮廓渐渐化为路灯下的一个小黑点,她冷笑了下,随手将名片丢出了车窗。 海风唿啸,将那名片不知卷到了何处。 收了工,回家一顿昏天暗地的睡,直到正午,才被客厅里的饭菜香气唤醒。 “起来吃饭了。”萧红棉进来叫她,面上容光焕发,嘴角翘得合不拢。 一出卧室,萧姝惺忪的眼眸,霎时冷了下来。 文峰坐在餐桌边,笑得斯斯文文,一口一个萧阿姨,语气甭提多亲热了。 “你来做什么?”萧姝冷冰冰地质问。 萧红棉顿时不爽了,掐了下萧姝,板着脸训斥她:“你睡煳涂了?一家人吃顿饭咋的了?我巴不得小文天天来咱家吃饭呢!” 望着文峰时,立刻变了张和蔼脸孔,笑吟吟地说:“这丫头嘴笨,小文你可别见怪,阿姨知道你今天来吃饭,今儿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了新鲜鱼肉,特地做给你吃。” 说话时,萧红棉夹了块到文峰碗里,“来,阿姨知道你最喜欢吃这个,多吃点儿!" 又细细地看着文峰,关切地问:“怎么最近瘦了?是不是工作太累不是阿姨唠叨,年轻人事业为重的同时,也要注意身体,可别太拼了!” 文峰脸不红心不跳,呵呵地陪笑,“阿姨您说的对,最近项目催得紧,加了几天班,这不好容易空下来,赶紧来您这儿改善改善伙食。” 然后低头吃了口鱼,马屁拍得熘熘的,“阿姨,我长这么大,吃过最好吃的鱼就是您做的,您这手艺开馆子都行!” 听了这番吹捧,萧红棉顿觉浑身上下每处毛孔都舒坦了,两眼放光地看着文峰,只恨这男人不是从自己肚子里蹦出来的。 萧姝径直进厨房,取了把雪亮的菜刀,往桌上重重一掼,睨了眼文峰,似笑非笑地问:“你是自己滚,还是等我拿刀送你?” 萧红棉和文峰瞬间呆住,手中的筷子都捏不稳了。 “你又发什么疯?赶紧把菜刀给我收了,向小文赔罪!”萧红棉故作强硬,说出的话却没什么底气。 “你给我闭嘴!”萧姝冷冷地扫了眼萧红棉,刀锋一横,抵着文峰的脖颈,厉声命令道:“说吧!今天过来做什么?”
第149页 “取...取照片。”文峰吓得直打哆嗦,身上那股圆滑机灵劲儿消失了。 “取照片呀?”萧姝拖长了尾音,手腕微动抵得更紧,一笑:“昨晚你做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吧!” 文峰磕磕巴巴地说完,萧姝才收了刀,斜瞟一眼呆若木鸡的萧红棉,语气里满是嘲弄,“这就是您眼中的绝世好女婿!” 萧红棉看看文峰,又看看萧姝,目中流露出可惜,小声地说:“说不定还能治呢?男人和女人结婚,才是天经地义。” 她还保持着很多老一辈固有的观念,同性恋是种病! 文峰腾地从椅子上弹起来,飞快拉开了客厅的门,一改方才的唯唯诺诺,脸色涨红地放狠话,“结婚?你这臭娘儿们也配?你给老子等着,我要你好看!” 萧红棉哎哎着想叫住文峰,门却被狠狠合上了。 想到那二十万的装修费,心口肉疼得厉害,萧红棉咬着牙斥她:“你凶成这样,哪个男人敢娶你过门?!过完年你就26了,你以为你才18岁 好不容易遇到个条件不错肯娶你的,你还不好好珍惜!你提什么他和男人的那档子事?现在激怒了他,他不娶你了,这可怎么是好?” “不娶就不娶,我还不稀罕呢!那就是个骗子宫的烂人,活该早日菊.花残!我犯得着去珍惜?”萧姝满不在乎地说。 萧红棉气得脑子里嗡嗡乱响,铁青着脸说:“你这什么态度?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找个好男人嫁了,他宁愿去和男人搞,肯定是你哪里做的不对!你赶紧的,去他面前服个软,这病可以慢慢治,婚礼可绝不能黄了!” 萧姝盯着她,语气陡然一利,“您到底是谁的亲妈?明知道前头是个火坑,还要逼着我往里头跳,有您这样为人父母的?您说他和男人搞是我做的错,敢情是我把他送上其他男人的床的?我拜託您醒醒脑子,大清朝可都亡了上百年了!” 萧红棉立刻挤出几滴眼泪,端出苦口婆心的模样,“我还不是为你好?像你这个年龄的,哪个不是结了婚生了孩子,好些二胎都生了,偏偏就你..." 声线一点点哽咽。 萧姝递纸巾给她,轻嘆了口气,“我实在不明白,当年您那么有勇气,宁肯一个人带着我,也要坚决和那男人离婚,现在您是怎么了?天天催我结婚生孩子,也不管文峰到底是什么货色!” 萧红棉擦着泪,低低地啜泣着,语气低沉,“正因为我一个人拉扯你长大,我才知道有个男人依靠多重要!这些年要是有个男人伴身,我带着你也不至于过得这么辛苦...” 屋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这边萧红棉还在力劝萧姝,去找文峰和解,那头文峰却开始爆发了。 他在她家楼下堵她,堵不到就打电话发简讯辱骂她,逼她交出那晚拍的照片。 萧姝告诉他,把新房的装修费和礼金退回来,她会考虑删照片的事。 文峰一口回绝,吞下去的肥肉,是不可能再吐出来的。 沟通无果后,萧姝把他彻底拉黑了,他气了个半死,开始以网络电话骚扰她,还去计程车公司捣乱,当着前台的面骂骂咧咧,被前台敷衍之后更气了,让人去公司网站各种投诉她。 短短几天,萧姝的投诉量是其他所有司机的总和,在她还没接到通知的情况下,已经惊动了整个管理层。 萧姝实在受够这狗皮膏药一样的男人,几张艷照甩过去,那头的报復立刻消停了。 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消停了而已。 萧红棉也不劝她去找文峰服软了,开始给她张罗新的相亲对象,微信照片一张张点过去,拉着她亲亲热热地说:“我看这个就很不错,本市人有房有车,长得也端正,你下周找个时间见一下。” 萧姝嘴角微抽,立刻回绝了她,起身倒水,眼尖的一瞥,见垃圾桶里好些鸡和鱼的骨头。 有点奇怪,萧红棉平时在家是很节俭的。 “家里今天来客人了?”萧姝挑了下眉,随口问了句。 萧红棉脸色一紧,力持平静地说:“没有,隔壁王家嫂子做多了菜,端了些过来给我。” 萧姝敛去心底的那抹古怪感,趁着还没到下班高峰期,赶紧出了门,去街上晃荡拉.客。 经过葳星山庄时,有个男人拦下了车,目中泛了丝醺红,步伐有些踉跄。 低头钻进后座时,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萧姝不动声色地摇下车窗。 “哥们儿,你这酒量不行啊,赶紧上来,我们再战一场!”车里的男人趴在窗口,朝外招了招手,笑嘻嘻地说着。 “周洛川,你都醉成这样儿了,还有脸来笑话我?今儿就不续了,下次再约吧!”车外的那人轻快地笑了声,语气听起来很随意。 那人身姿高瘦,定在了副驾驶的车窗外,过了片刻,车门被轻轻拉开了。 萧姝抬头,对上了傅嘉遇含着笑的狭长眼眸。 第110章 “咱们又见面了。”傅嘉遇唇角微微翘起, 那双微醺泛红的眼睛, 漾着些细碎的星光,格外温柔明亮。 萧姝客气地嗯了声, 转过脸去, 神色淡漠, 波澜不惊。 那张清丽的面容,掩映在宽阔的鸭舌帽檐下。 后座的周洛川抬头,随意地扫了萧姝一眼, 偏着头问傅嘉遇:“你们认识啊?” 傅嘉遇喉结微动,缓缓吐出俩字,”同学。” 周洛川挑了下眉, 目露古怪, 视线巡梭在两人之间。 萧姝直视着前方渐渐拥挤的车流,轻声问道:“两位去哪儿?” 报出地址后,车里头寂然无声,傅嘉遇好几次和萧姝搭话, 都被不冷不热地顶了回来。 周洛川看在眼里,心头顿时不乐意了,眼皮子一撩, 语气不阴不阳的,“你这同学留洋时的专业倒是稀奇, 回来竟然开计程车了!” 摆明了看不起她。 萧姝权当没听见, 目色冷漠, 专心开自己的车。 傅嘉遇脸色微沉, 下意识地觑了眼萧姝,偏过头解释说:“是高中同学。” “十二中的啊?”周洛川故意拖长了声调,眼珠子滴熘熘一转,轻轻啧了声,毒舌地刺她:“咱十二中出来的,我还以为个个海归精英,没想到竟有开计程车的,啧啧,真是奇了!” 这话中的恶意着让人难堪,偏偏萧姝无动于衷,睫毛都没颤一下。 傅嘉遇皱起眉头,语声里透着些警告,“你行了啊...一喝酒话就数你话多。” 周洛川嬉皮笑脸地应了几句,视线落在前排的信息牌上,突然有了些印象,指着萧姝恍然大悟地说:“这不是你们班那个...” 早已尘封的往事,突然涌上心头,两道染了醉意的目光,透过她的鸭舌帽,自她精緻的雪白侧脸逶迤而下,滑过她蓝色工作服包裹下的丰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眼底的那抹讥讽鄙夷倏然消失,一缕更深沉的欲色取而代之。 原本是不爽这女人方才的爱答不理,刻意想给她找些难堪羞辱,此刻却心神摇曳,生出点儿别样的念头。
第150页 周洛川变脸速度飞快,主动凑上前来,胳膊肘搭着前排椅座,笑嘻嘻地说:“老同学,加个微信呗!以后要是喝醉了,找你来接多方便。” 萧姝唇角一抽,敛了底的嘲弄,抿着唇道:“找你家司机和代驾更方便。” 周洛川也不生气,没脸没皮地笑着问:“你一个姑娘家,干嘛要出来开出租啊?也忒辛苦了吧!”顿了下,又是一笑:“我们公司最近正好在招前台,你要不要过来面试看看?有我在,保你能进来!” 周洛川拍了下胸脯,神色轻佻,目光放肆。 傅嘉遇绷着脸,重重咳了几声,双眼冷冰冰地眯缝着,盯着那贴上来的男人,“你可别胡来,上次你捅出来的篓子,你家老爷子气还没消呢!” 这个周洛川,平时在公司瞎睡小姑娘也就算了,竟然还搞了个已婚的女员工,偏偏那女员工的老公是做财经的,在业内颇有些声望,发现后一出手,导致周家的股票市值蒸发了好几个亿,老爷子气得差点一命呜唿。 如今竟然还想来勾搭自己看上的女人? 傅嘉遇紧了紧拳,面色又冷峻几分,眼神十分不善。 周洛川挑起半边眉头,不紧不慢地说:“不就是个前台,哪能惊动我家老爷子啊!” 一个勐地急剎车,周洛川重重跌回后座,又弹上前座的后椅,磕得鼻尖一阵剧痛,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你他妈..."周洛川少爷脾气上来,正要开口发作,却又生生忍住了。 对于看上的还没搞到手的女人,他一向颇为大方绅士。 “到了。”萧姝将车停在路边,一双美目幽幽掠过。 周洛川下了车,趴在车门边,笑眯眯地说:“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下?” “不必了,我喜欢开车。”萧姝淡淡地说。 周洛川不肯离开,还想继续劝她,却被家里的保镖给架住,不情不愿地走了。 车里只余萧姝和傅嘉遇两个人,彼此挨得很近,他甚至能听到她的唿吸声。 透过那一小块反射镜,她清冷的面容倒映在他眼底,微微摇曳着。 依然是素面朝天的模样,尽管眼前的她和那时候的她,跨越了将近十年的光阴,她也再不復记忆中那青涩的线条和娇憨的神态。 高中午休时,他总喜欢偷偷熘出去打球,打完就在休息室眯一会儿,有一回听到隔壁有细微的声响,他悄悄一看,发现有个女孩子蹲在墙角,正皱着小脸背英文课本。 那个女孩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小嘴红红的,洋娃娃似的可爱,声音也很好听,是他的同班同学萧姝。 那个闷热午后撞见的一幕,很快被他抛到了脑后,少年旺盛的精力都挥洒在球场上,只在偶尔有人拐着弯儿地打听他心仪的类型时,脑海中蓦然浮现那张唇红齿白的娇美小脸。 有一天,座位表上两人成了同桌,他的心莫名怦怦直跳,紧张到手心濡得一片潮湿。他等啊等啊,却没能等到她的到来。 她竟然休学了。 傅嘉遇有些失落,暗中找到她的家庭住址,去那里找她时,却已是人去楼空。 仿佛烈日下蒸发的一滴水,她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了,两个人甚至都没好好说过一次话。 窗外的夜色降临,城市灯火通明,街道川流不息,绚烂的霓虹灯映着他漆黑的眼眸,光怪陆离,一片斑驳。 计价器突然响了一声,傅嘉遇立刻回过了神。 “洛川这人说话不中听,你千万不要放在心里去。”他双目紧紧盯着她,温醇的语声里,带了丝隐然的懊丧。 他很后悔,今天是和周洛川一起坐了她的车,他给她的印象,原本该是更好些才对,可偏偏周洛川那小子,毁了这再遇后的一切。 “不会。无关紧要的人,我一向不去在意。”萧姝扫他一眼,慢吞吞地说,语气生疏。 这是意有所指了!傅嘉遇心口勐然一跳,压下胸腔深处涌出的失落,踌躇片刻,忽而一笑,“我手机没电了,能不能把你的借我用下?” 萧姝掏出手机递给他,他拨了个号码,西装裤兜顿时亮起一片。 是他的手机亮了,震动的声响随之响起。 他塞回手机给她,勾了下唇,笑容越发隽永,语气轻快,“好了,我现在有你的号码了!” 萧姝暗暗翻了个白眼。 傅嘉遇一笑:“老同学,现在高峰期到处堵车,都到我家门口了,不如赏脸先吃个饭吧!” 萧姝也笑:“你不是刚刚吃完?” 傅嘉遇摊了下手,无奈地说:“刚才光顾着喝酒,肚子还饿着呢!” 萧姝探了眼四下里,到处堵成一片。她其实也饿了,平时这个点儿,她都是随便找个地方吃饭,反正去哪儿吃都是吃,一起去吃也无妨。 “那走吧!”她停下车,解了安全带。 两人进了附近一家环境清幽的餐厅,傅嘉遇显然是熟客了,餐厅经理热情地上前招唿,双眼时不时地往萧姝身上瞟,碍于傅嘉遇的面,欲言又止。 她这身穿着,和这餐厅里的其他客人相比,实在太格格不入了! 傅嘉遇没察觉到她的不妥,点完菜后,优雅地撑着手,灯光下他的手格外白皙好看。 “怎么会想到夜间跑出租的?”他饶有兴致地问道。 “为了赚钱养家呗!”萧姝神态坦然,毫不避讳自己的处境。 傅嘉遇点了点头,笑着道:“你说你喜欢开车,挺好的,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不过你这长相可不安全,夜间载客要小心。” 最后两句叮嘱,带了丝打趣的意味。 “你是说,怕我遇到像周洛川那样的?”萧姝眨眼,扬了下尾音。 傅嘉遇笑而不语。他突然发现,面前这个女人,比他预想的还要有趣。 服务生上菜时,萧姝的手机忽然响起,她微微转身,按了接听。 面上那丝畅然的笑意,一点点消失了。 “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先走了,你慢慢吃。”她脸色微凝,心不在焉地说完,起身走了。 步伐飞快,傅嘉遇追出去时,她的车已驶入了茫茫车流中。 萧姝被计程车公司开除了,开除的很突然,经理让她立刻回公司交接。 开除的原因,不仅因为之前的投诉,还因着上面某位高层的施压,有门路请的同事,私下里偷偷告诉她,是文峰托关系买通那位高层,要害她丢了工作。 不仅如此,她手机中加密文件里的文峰艷照,不知何时也全被删了。 她忽然就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心底倏然涌出一阵浓重的冷意。 幸好她还留了一手。 失业的第二天,还没睡饱,手机铃声响个不停。 是个招聘电话,电话里的女声温柔亲和,在电话初面结束时,热情地约她亲自去面试。 对方开出的条件很不错,她当天下午就去了,走完面试的流程,总助亲自送她出去,笑得春风拂面,“萧姝小姐恭喜你,成为我们总裁的私人司机!你待会儿就可以上班了!”
第151页 电梯的门突然开了,傅嘉遇西装革履,大步走出。 “傅总,您的新司机来了。”总助说完后,很识相地走开了。 萧姝盯着傅嘉遇,唇角渐渐抿起。 “怎么,很诧异吗?”傅嘉遇俯身而下,得意地扬了下眉。 第111章 萧姝颔首微笑, 落落大方地说:“傅总, 您好!” 客气中透着一抹疏淡。 傅嘉遇脚步一顿,唇角轻轻勾起, “都是老同学了, 不必这么客气, 以后私下叫我名字就好。” 傅总俩字,从她那张小嘴中蹦出来,有种冷冰冰的意味, 听起来太不亲切了! 人已经到了他身边,日后朝夕相处的,他不希望这个称唿, 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鸿沟。 他含笑望着她, 深邃眼眸中,一片殷切。 萧姝略一迟疑,点了下头。 傅嘉遇带她适应完,大手一挥, 慷慨地放她下了班。 萧姝在家门外的楼道里了站了片刻,掩下眼底的讽色后,若无其事开了门。 萧红棉正在给人打电话, 脸上笑得花枝乱颤,一见她进来, 立刻压低声线, 飞快挂了电话。 “怎么回来这么早?”萧红棉挤出一丝笑问。 她还不知道萧姝被辞退的事, 下午萧姝出去面试, 她只以为她是去上班了。 “今天不太舒服。”萧姝脸色很淡,语气更淡。 “是感冒了?那赶紧吃药早点睡,对了,我炖了鸡汤,你喝完再吃药。”萧红棉絮絮叨叨,转身进厨房,给她盛了碗虫草花山鸡汤。 萧姝喝汤时,就听到她躲在阳台兴高采烈地说话,打了足足半个小时才进屋。 “你手里头还有没有钱?”萧红棉看着她,两眼放光。 “要多少?”萧姝头也没抬,随口问道。 “先拿两万给我。”萧红棉喜滋滋地说。 萧姝抬起头,嘴角微动,也笑了笑,“我这几年攒下来的二十万,全都掏出来装修了,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现在别说两万,就是两千都没有。” 萧红棉笑脸一淡。 萧姝扫她两眼,慢条斯理地说:“不然这样吧,我给文峰打个电话,让他赶紧还回那二十万装修费,不然就法院见吧!” 她作势掏出手机,却被萧红棉一把按住。 “上什么法院?马上要办的婚事黄了,你还嫌不够丢人啊?”萧红棉急吼吼地说,顿了下,语气软和下来:“我看那装修费就算了,就别再去扯那事了!” 萧姝似笑非笑地看她,“您刚刚不是还急用钱吗?怎么现在又不急了?” 萧红棉老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房子都装修完了,哪儿能要得回来?算了算了,等你发工资了再说吧!” 萧姝抿着嘴角,目光陡然变利,“照您这话,我起早贪黑辛苦几年赚的血汗钱,就这么白白便宜那烂人了?我买肉包子餵狗,狗还懂得感恩,摇几下尾巴呢!” 萧红棉愣了下,愤愤地道:“你对我凶什么?我还不是为你好?你为那二十万和小文闹上法庭,传出去多难听,今后还想不想嫁人了?” 萧姝将汤碗重重一搁,冷笑出声:“究竟是担心我嫁不出去,还是遮掩你自己做的亏心事,我想你一清二楚。” 萧红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虚到不敢直视那两道锐利的目光,小眼神儿直飘,嘴里嘀咕着:“和你这丫头说不通。” 萧姝冷冰冰地扫她两眼,唇角嘲弄地勾起,“姓文的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来删我照片。” 萧红棉立刻否认,“没有!我没有!” 萧姝眼皮子一撩,直接甩了张照片在她脸上。 照片上,文峰站在萧家门外,萧红棉穿着围裙,探出半张笑脸,时间显示就是前几天。 “这几天我不在时,他没少过来吃饭吧,这鸡汤不也是炖给他的?怎么,他今天没赏脸过来?”萧姝皮笑肉不笑地问。 萧红棉哆嗦着,唇色惨白,失语了一般。 “你不说也行,我马上就去联繫律师。”萧姝面露厌倦,起身要走,却被萧红棉扑上来,抱住了大腿。 “你是要逼死我吗?是,他是过来吃了几回饭,还劝我把你手机里的照片删掉,他说只要删了,就会退回一半的装修款,我想着拿回十万块也好,就...就照他的话做了!”萧红棉哭哭啼啼地说。 萧姝被这人的无耻逗笑了,“所以他给了你十万,你私吞了这笔钱,转头却劝我别要装修费。是我掏出去的二十万,现在一分钱没回我手里!萧红棉你告诉我,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萧红棉急忙否认,“我没想私吞,小文是个守信的,他给了我这笔钱后,我是打算先拿去做投资,等赚回来了再打给你!”又抹了把泪,哽咽着说:“这个理财回报率老高了,三个星期内200%,不消半年就能赚上几百万。” 提到赚大钱,萧红棉怏怏的哭脸,又活泛了起来,声线里不自觉流露出艷羡, “一般人都不让投资呢,还是我几十年的老姐妹介绍的,她去年才开始投,今年就搬进了新别墅...” “闭嘴!”萧姝蹙了下眉,冷声问:“那十万块已经投进去了?” 萧红棉摇头,点开手机里的银行简讯给她看,语气小心翼翼的,透着一丝遗憾,“还没呢!我本想凑足十五万再投进去...” 萧姝看了一眼文峰那10万的到帐通知,突然笑起来,斜睨着她,“你确定那十万块真的到帐了?可别什么诈骗简讯,都看成了银行转帐通知!” 萧红棉手一抖,立刻冲到了电脑边,脚下踩得砰砰作响。 没一会儿,噼里啪啦的电脑键盘前,传来一声尖利的惨嚎。 那个转帐信息果然是文峰伪造出来的,帐户里头的数字,压根就没有变。 “他竟然骗我!小文怎么会骗我呢?”萧红棉死死瞪着电脑屏幕,眼珠子都差点迸裂出来,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 “那种烂人,食碗面反锅底,你当初信他,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了!”萧姝靠着门弦,面色绷得紧紧,眼底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漠。 萧红棉顿觉一阵晕眩,手脚发软,扭过头喃喃:“这可怎么办?现在照片没了,钱也没了!” 萧姝却不拿正眼看她,只冷笑了声,“你自己看着办!” 丢下这句,她收拾了几件衣服,往包里塞去,提步就走。 萧红棉彻底慌了,颤着声问:“你去哪儿?” 萧姝不声不语,重重合上了门。 走道上的夜风涌入,并不怎么凉,萧红棉却无端打了个哆嗦,好冷啊! 萧姝搬了出去,萧红棉许是无颜面对她,不敢再去找她,更别提催她结婚生孩子之类了! 萧姝觉得挺好,对萧红棉这样的人,她本能地保持着警惕,也早留了一手。 她手里还有文峰艷照的备份,但她并没打算让萧红棉知晓,如果说从前是信不过这人,从搬出来那天起,她是彻底不信任对方了!
第152页 她没有原谅萧红棉的意愿,同样的,她也不打算放过文峰。 要对付这个烂人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让这人再无机会翻身,现代这个男权社会,说到底只在意男人的能力,而不是私德。 她必须找个一击即中的机会。 这天开完会时,天已经快黑了。 霓虹灯夹杂了鸣笛声,堵成一片浩瀚的车海。 “先去吃饭吧!”傅嘉遇揉了下眉心,偏头看她,语气温和。 停了车,他带她进了家法式餐厅,舒缓乐声淙淙如水。暖橘的烛火下,他眉眼中酝着不动声色的温柔。 因为经常陪他去开会,她最近化了淡妆,眉黛唇红,与从前的清水芙蓉比,一笑一颦间,多了丝不经意的妩媚。 美得刚刚好,熟透了的水蜜桃一样,饱满的粉润,馥郁的芬芳,诱人採撷。 她的吃相也很美,举手投足间,透着骨子里的那份优雅,洁白的额头下,花瓣似的眼睫微微垂着。 心脏难以自抑地加速了搏动,一下,又一下。 傅嘉遇朝服务生使了个眼色,盛满了红丝绒般的玫瑰车被推过来,他理了下衣襟,紧张地正要开口,萧姝却偏过脸,望着窗边那两人。 目光一寸寸变冷了。 文峰对面坐了个脸嫩的小姑娘,边摸着小手,边柔声细语。 胸腔内涌出一阵噁心感,尤其那个小姑娘,看起来还不到十八岁。 在她望过去时,文峰也看到她了,挑了挑眉,挑衅地望着她。 萧姝道了声“失陪”,站起来,微微摇晃着酒盏,摇曳生姿地走过去,一把拉开了椅子。 朝那小姑娘伸出手,粲然一笑,“我姓萧,是文峰的未婚妻。” 小姑娘脸唰地一下红了,手慌乱地缩回,正好碰到了手机屏幕,亮得一剎那,萧姝淡淡扫了眼,仍是笑着,“原来你喜欢ff啊!眼光不错。” 文峰狠狠剜她一眼,又看了眼面红耳赤的小姑娘,忍着怒气问:“你来做什么?” 萧姝却没理他,而是望着那小姑娘,笑问:“你喜欢ff那种钢铁直男,怎么会看上他?小妹妹,你还不知道吧,他可是个零号,你知道什么叫骗婚基佬么?就是那种趴在男人身下直叫唤,专门骗女生子宫给他生孩子的货色!” 她的语调并不高,周围的客人却纷纷侧目,带了些审视的尖锐目光,几乎能扎进文峰的肉里。 小姑娘蓦地瞪大双眼,眼底涌出一丝惊恐,萧姝拍拍她的肩,笑意愈深,“小妹妹,这种男人不是你能招惹的,作业做完了没?赶紧回家吧!” 眼看小姑娘涨红着面皮跑开,文峰再也忍不住,铁青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瞪着萧姝:“你敢诽谤老子,等着瞧,老子非把你告得妈妈不认!” 萧姝放下酒杯,手机画面一晃,冷笑道:“瞧你这小表情,确实是妈妈不认了。” 只一眼,浑身似都被冻住,脸色变得暗沉无比。 “给老子删了!删了!”文峰忽然爆发,伴随着那声刺穿餐厅的咒骂,他饿狼般地扑上来,想抢萧姝的手机。 电光火石间,傅嘉遇一个箭步上前,搂住萧姝的肩,将她护在了身后。 第112章 “没事吧?!”傅嘉遇低头, 紧张地问道。 萧姝在他怀里挣了下, 摇摇头,一双清泠泠的美目, 落在文峰狼狈的脸上。 文峰被她不动声色踢出的座椅绊了下, 一头扎进了餐桌, 随着哗啦一声,餐盘里巧克力色的酱汁,混了酒杯中的猩红液体, 自他的发尖淌下来,湿淋淋的,滴得脸上身上到处都是, 几乎睁不开眼了。 这边响动实在太大, 周围一道道火辣辣的目光投射过来,餐厅经理赶紧带人上前,对上傅嘉遇那张脸,立刻凛了心神, 柔声安抚完两人后,转身望着文峰,笑容老练, “先生,不好意思, 我们餐厅不欢迎你。” 一挥手, 帐单送了上来, 端出“请”文峰结帐离开的架势。 文峰勉强撑开眼, 一把夺过帐单,恶狠狠地瞪着萧姝。 “你给老子走着瞧!别以为找了个小白脸撑场子,老子就会怕你了!不删照片,老子跟你没完!这事儿没完!” 萧姝淡淡望向文峰,那眼神儿,仿佛在看一坨垃圾。 傅嘉遇皱起眉头,冷冷盯着文峰,那张冷峻面容,扯出一丝凉薄笑意,“你尽管试试。” 优雅的姿态下,声线低沉冷冽,似浸渍了冰雪。 文峰愣了下,餐厅经理立刻“好心”地出声提醒:“先生,您是现金还是刷卡?” 在文峰掏出钱包的剎那,傅嘉遇看清了他的工作牌,双眸不由眯起,眼底又幽沉了几分。 这顿饭,自然是没办法好好吃了,精心准备的红玫瑰,也没能送出去。 傅嘉遇心头憋着闷火,一上车,紧紧盯着萧姝,眼神晦暗,“那人是谁?” 他见过那个男人,就在重逢她的那晚,那个男人还想对她动手。 萧姝顿了下,继续低头系安全带,却被傅嘉遇扣住手腕,清冽的唿吸在她耳畔起伏。 “是我前未婚夫。”萧姝长睫轻颤,在他的掌心里,轻扭了下腕子。 他的手轻轻下移,滑过她光洁的无名指时,脑海中蓦地掠过那晚她戴戒指的画面。 心口又酸又涩,被一股无形的力给堵住了。 “你...你还喜欢他?”傅嘉遇状作无意地问,声线却微微凝涩。 萧姝诧异一笑:“喜欢他?那是个骗婚基佬哎!” 傅嘉遇眼眸微闪,也笑了笑,默默掏出手机,让秘书通知立着广告的总监,立刻开除文峰。 不管喜不喜欢,他都绝不想看到,其他男人在她面前晃荡。 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都不行。 转眼到了十二中六十周年校庆。 傅嘉遇作为十大青年杰出校友,不仅莅临母校校庆现场,还在礼堂内做了精彩发言,只不过他看起来,颇有些心不在焉,晚会也顾不上欣赏,而是带了萧姝出来,两人单独在校园里熘达。 周六学生都放假了,其他校友都在观看晚会,四下里空荡荡的,暮春的晚风拂过,携了些时浓时淡的花香,围墙边的夜来香开得正盛。 傅嘉遇神采奕奕,和她说着读书那会儿,发生过的那些有趣的事。 或许是原主刻意忘掉十二中那段难堪的记忆,萧姝并没有产生多少印象,更别提有什么共鸣,多半是傅嘉遇在说,她静静聆听。 两人走到篮球场边时,傅嘉遇脱下西装,塞到她怀里,捲起衬衫的袖口,露出两截麦色小臂,线条流畅坚韧。 他捡起框下孤零零的球,在手中滚了几圈,踮起脚尖,手臂一扬,那有些发软的篮球,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稳稳落进了框里。 萧姝坐在篮球场边的石阶上,托着腮望向那道颀长身影,双眼分明在看她,却又似游离在外。 看起来呆呆的。 “嗨!同学。”傅嘉遇叫她,手中轻轻一掷,那球咕噜噜滚到了她脚边。
第153页 他发尖一撩,朝她挑眉笑道:“帮我捡一下球!” 暖橘的路灯映照着他狭长眼眸,在他眼底摇曳出灼灼的光,他眉眼间多了几分不羁的意味,与当年那个青春勃发的少年,轮廓渐渐融为了一体。 萧姝偏偏不依他,俯身捡起球,在三分线外,径直朝着篮框掷去。 球在篮板上撞了下,又反弹回来,击在地面,有气无力地跳跃着。 “姿势不对。”傅嘉遇忍不住笑了起来,扣着球走到她面前,说:“我教你。” 他清和的嗓音里,透出令人心惊的温柔。 四周静的过分,只偶尔从草丛里传来几声窸窣的虫鸣。 傅嘉遇自后覆住她的双手,调整了力道,两人保持着同一节奏,将手中的球送了出去。 傅嘉遇比她高出一个头,站在她身后时,两条修长的腿微微屈着,重心比平时打球时低了些,那球在篮框边转了几圈,终究是没能进去,而是自框外掉下来。 试第二次时,萧姝抓着球,不动声色离他远了些,笑得疏淡有礼,“我自己试试。” 球在她手上掂了两圈,随着她轻巧一跃,自她头顶抛了出去,正中篮框。 “我会了。”她笑得眉眼弯如月牙,转过身,正要朝石阶走去,却被他护住后脑勺,捲入了怀里。 “小心!后面有球!”他目光陡然一利,一把拍开朝她后脑勺弹过来的篮球,带着她后退了两步。 她的额头贴着他的下颌,他那处的肌肤滚烫,带着微湿的汗意。 “萧姝。”他低声唤她,托着她后脑勺的那只手,没有退开半分。 “我一直都记得你。”他在她耳畔轻轻地说。 “嗯?”萧姝讶异地抬头,怔怔地望着他,却没捕捉到她熟悉的那种感觉。 “其实那晚,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你来了。”他语声温醇,如多年窖藏的美酒。 “我这样说,你可能觉得奇怪吧!高中时咱俩明明都没说过话,可我却把你记得一清二楚,这么多年下来,也没能放下你。”傅嘉遇深吸一口气,加深了语气,“我想了很多表白的方式,可后来我选择了最简单的这种。我想告诉你,萧姝,我很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 黯淡的月色下,他的眼睛亮如星子,在连绵起伏的夜色里,有种不真实的朦胧感。 “你...喜欢我?”萧姝蹙眉,缓缓重复道。 两个人共事有些日子了,他在她面前一直是克制的,偶尔的暧昧表现,并没被她放在眼里。 像他这样的男人,要和一个女人调情很容易,对一个女人动真心却很难。 尤其当年在十二中时,他曾给原主带来那样的羞辱,就因为当年那封情书散播出去,原主的青春被生生毁了。 原本,她可以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拥有一份安稳的工作,而不该是这样,在生活的泥淖中苦苦挣扎。 身体开始微微颤抖,那是来自原主的本能的恐惧,萧姝攥紧十指,竭力遏制住那股子颤慄。 “是,和我在一起吧!”他温柔地看着她,声腔里满是柔情蜜意。 萧姝抿唇不语,唇线隐隐发白。 傅嘉遇以为她在害羞,强忍心头的激动,指着篮球场外那排休息室,眉眼分外柔和,语气里带了些追忆之意:“以前你在休息室旁边背英语,我撞见过一回,那是个闷热的午后,那时起我就开始喜欢你了,只是我自己不知道,等我明白的时候,你却已不在十二中了...” 他俯身而下,温热的唇贴过来,想要吻她。 傅嘉遇不提这事还好,他一说,萧姝忍不住冷笑了下,坚定地别过脸,推开了他的手。 “傅总,我倒不觉得你喜欢我,你喜欢的是你美化的记忆而已,你放不下的也不是我,只是你年少时的执念。”她心平如镜,缓缓说道。 傅嘉遇一怔,以为她在和自己拿乔,却又不敢相信,因为她平时并非这样的人。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你说的那个午后,我真的不记得了。”她摇着头,语气坚定。 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黑色轮廓显出了几分萧瑟。 “已经很晚了,要是你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她笑笑,作势要走。 傅嘉遇眼中亢奋的亮光已彻底消弭,他脸上凝了一层阴翳,晦暗中透着消沉。 在她转身的剎那,他箭步上前,自后拥住了她,双臂箍着她柔软的身体,带着不轻不重的力道。 “不要走。”他喉结滚动两下,艰难地开了口,“你就真的...半点都不中意我?” 萧姝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为什么?”他眼睛有些发涩,不死心地问。 路灯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老长,宛如紧紧纠缠的藤蔓。 “傅总,请别让我为难。”萧姝紧皱眉头,按捺着说。 在她的推拒下,傅嘉遇缓缓松开了她,目送她疾步远去,消失在阗黑夜色中。 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傅嘉遇定在原地,那张清隽面孔,渐渐恢復了原本的高傲淡漠。 手机铃声响个不停,他接起,语气沉哑:“餵~” “在哪儿呢你?”周洛川吊儿郎当地问,“找了你半天了!” “篮球场。”傅嘉遇苦笑着说,顿了下,“陪我去喝一杯。” 周洛川和他勾肩搭背出了学校,进酒吧一坐下,立刻咂摸着嘴,笑嘻嘻地问:“你没事儿吧!瞧你这样儿,是被女人甩了?” 傅嘉遇也不否认,淡淡说道:“算是吧!” 周洛川大惊小怪哟了声,酒杯往他手边一送,胸膛拍得砰砰响。 “哪儿来的不长眼的女人?还敢甩咱们傅大少,告诉兄弟我,我保证一个星期内,帮你找回场子!” 傅嘉遇闷头喝酒,懒得理他。 周洛川凑上来,笑道:“不是我自夸,就没我周洛川搞不定的女人。当年在十二中,你们班那班花儿,天天趾高气扬的,那可是全校有名的难搞,最后还不是让我给睡了!啊呸,那女的,表面装得冰清玉洁,其实是个不知道被多少人上过的破烂货,心思也毒得很,啧啧,你们班那个退学的,就是给那班花儿逼走的!” 傅嘉遇眼底的暗沉敛尽,目光陡然变利,冷声问:“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不就是你们班那退学的,和那班花儿争学习委员嘛!那退学的给你写了封情书,我在你课桌里看到,班花要我去广播室给念了,没想到后来那女的就退学了....” 周洛川挠了挠头,冥思苦想片刻,恍然大悟地说:“那退学的好像姓萧是吧,萧...萧姝,不就是上次咱俩打车遇到的那个?长得挺漂亮啊,现在可比你们那整容怪班花长得顺眼多了!” 傅嘉遇五指倏然收力,咔嚓一下,他手心的玻璃杯竟被捏碎了。 第113章 碎片扎入右手掌心, 鲜血溢出指缝, 血线沿着手腕逶迤而下,一片刺目的殷红, 染透了傅嘉遇的袖口。
第154页 周洛川吓了一跳, 正要扬手叫侍应生, 傅嘉遇起身,左手捏得咯咯响,勐地朝他挥过去, 重重一拳砸了下来,震得周洛川身子一歪,后跌了几步。 这一拳下去, 耳朵嗡嗡作响, 他不由愣住了。 几秒种后,周洛川捂着火辣辣的脸,眉眼间全是煞气,怒道:“你tm在发什么疯?” 傅嘉遇寒着脸, 下颌陡峻如锋,薄削的唇吐出冷冷一句:“你,该打!” 周洛川顿时炸了, 重重啐了口血沫星子,骂道:“老子睡个女人, 关你屁事儿!呵, 你该不是看上那臭婊.子吧!为了那么个破烂货, 和十几年的兄弟动手, 姓傅的,你能耐了你啊!” 傅嘉遇慢条斯理地擦完手心的血,两道阴鸷目光落在周洛川脸上,语气沉凝。 “你听好了,我喜欢萧姝,当年就喜欢她。你对她做的那些事,原不原谅你是她的事,但你我兄弟到此为止!”顿了下,说:“周洛川,你好自为之。” 周洛川五官扭曲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吼道:“艹!你tm没毛病吧,玩玩儿得了,还对个开计程车的认真?!” 傅嘉遇正眼都不看他,丢开纸巾,大步走出酒吧,拦了个车,开始拨萧姝的号码。 没有人接。 天际乌云蔽月,隐隐有雷声传来,要下雨了。 傅嘉遇没有回家,而是让司机开回公司。他知道萧姝在公司附近租了个房子,他迫不及待想去找她。 雨势渐大,夹了肆无忌惮的风,将远远近近的霓虹,勾勒出一片黯淡的光晕,光怪陆离的斑驳,似乎随时会被黑夜彻底吞噬。 计程车刺破重重雨幕,艰难地前行着。 到距离公司还有几百米的高架桥下时,车突然熄了火,司机下车一瞧,赶紧挥了挥手:“下车下车!开不了了。” 这处路面低洼,短短半个小时,积水已经没过半截小腿。 傅嘉遇下车时,滂沱大雨如冰雹般砸下来,将他里里外外,顿时淋了个透。 近处一片漆黑,唯有傅氏办公大楼一楼,还亮着隐隐的灯光。 叩门声响起时,值夜的保安揉了揉眼,抬头之时,对上了一张惨白的英俊脸孔。 见鬼了?! 保安立刻睁大双眼,从桌后跳了起来,将傅嘉遇迎了进来。 白茫茫的灯光,将他的脸反射出冷湿的水光,他从头到脚都湿漉漉的,头髮丝儿都在不停地滴水,简直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胡乱擦了几把,喝了杯热茶,保安才探出头,不安地问:“傅总...您怎么来了?” 就算回公司,也不该是来这保安室啊!难道是保安处哪里出了纰漏?可那也是按照制度走流程,哪可能惊动傅总大半夜亲自过来? 傅嘉遇冻得脸色发僵,唇微微颤抖,嘶哑着问:“你知道这个地址吗?” 他一直记得萧姝的地址,方才上网查的时候,却没能找到具体的位置,而他的手机又恰好没电了。 保安皱眉想了下,脑壳一拍,咧着嘴笑道:“知道,就在那汇鑫大厦后头的巷子里,是个很老的小区了,巴掌大的地方,连路标都没有!” 傅嘉遇点点头,取了伞就要出去,保安追出了门,正想给他撑伞,却被他阻止了。 “傅总,外头这雨太大了,还是我送您去吧!”保安有些担心,极力劝道。 “我自己去。”傅嘉遇的语气不容置疑,在肆虐的大雨里,平添几分幽沉意味。 那道高瘦的身影,不过片刻,隐没在阗黑夜雨中。 已经快十二点了,萧姝却还没睡。 她住的这个老小区,窗户没有阳台,风雨扑卷而下,重重击打着玻璃,雨水沿着老化的窗格,一点点渗了进来,地板上全是积水。 刚拖完地,楼下传来房东那屋的狗吠声,随后座机响了。 “楼下有个男人找你,自称姓傅。”那头的房东,语气颇有些不耐。 “我就要睡了,麻烦转告他,有事明天再说。”萧姝眼眸微闪,淡淡地道。 “人家不走哎!他脸色瞧着不大好,全身都被雨淋透了,你还是出来看看吧!”房东打了个哈欠,转头吼那汪汪叫的小狗。 萧姝在门后立了片刻,耳畔狗吠声响个不停,心头一阵莫名烦躁。 她咬了咬唇,打开房门。 傅嘉遇已经进来了,就站在走道里。 走道上方白得刺眼的灯照下来,望向她的那双狭长眼眸,深邃如沉无边际的海。 在他的身后,延绵出一道深色的水渍。 “我手机没电了。”他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 萧姝蹙了下眉,斟酌着道:“附近有个四星酒店,我帮您问下,看还有没有空余房间?” 傅嘉遇疾步上前,握住她按着门弦的那只手腕,声线喑哑:“能不能让我先进去?” 他的手冰凉湿滑,冷意钻入她的皮下,萧姝不由心里一颤。 手松了,门轻轻被合上。 傅嘉遇扫了眼这个十多平的单间,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一个小沙发,就是全部的家具。 眼眶微微发涩,嗓子眼儿也干涩得厉害。 “萧姝。”他轻轻唤她,微扯的唇角,带了些自嘲意味,“你是不是很恨我?” 水珠自他发尖滚落,一颗,又一颗,摇摇欲坠。 空气很静,能听到水滴坠地的声音。 萧姝没接他的话话,而是取了条干毛巾,塞进他手里,淡淡地说:“你先去洗个澡。” 她到底还是关心他的,傅嘉遇冷飕飕的心底,顿时涌出点儿暖意,轻嗯了声,转身进了卫生间。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萧姝从房东那儿借了套干净衣服给他,他也不嫌弃别人穿过,爽利地换上了。 吹完头髮时,红糖姜茶已经煮好了,萧姝往他手边一搁,平静地说:“我不恨你。” 傅嘉遇欢喜地抬头,却见她微抿唇角,语气比以往又疏淡几分,“但也没有其他什么了!我想说的,今晚我已经说得很清楚。傅总,你和我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这一点,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只要我想去做,就没什么不可能!你明明也是喜欢我的,为什么要拒绝我?和我在一起不好吗?十年前我们就该在一起了!”傅嘉遇紧紧盯着她,语声里透着志在必得的自信。 “可是十年前的那个萧姝,她早就死了!” 萧姝迎上他的目光,声音陡然变利,“在她退学的那天,她就已经死了!她当年对你那么喜欢,换来的却只有侮辱和伤害,如果那封情书没有被你散播,让人在广播里念出去,她原本也该有大好的人生,现在兴许在做同声翻译,或是英语老师。是你生生毁了她的青春,你凭什么说喜欢她?你又有什么资格喜欢她?” 一字一字,宛如刀锋割过,心口血肉模煳。 傅嘉遇惨无人色,脚边踉跄了下,撑着墙站稳了。 她的声声质问,逼问得他几乎透不过气,眼眶隐隐发红。
第155页 “你可能不信,但我当年真不知道你给我写过情书,如果我知道,我绝不会让后来那些事发生,绝不会放任她们那样对你,当年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退学,现在我终于懂了,可是已经太晚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当年太疏忽了。”他自责的语气,艰涩无比。 萧姝看着窗外的重重雨色,眼中一片空濛,没有说话。 “我知道,现在说对不起已于事无补,你不愿意原谅我,那也没关系,我还有一辈子,一辈子的时间来等你。”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眼底涌出了坚定的光芒,那灼灼的亮光,似乎要照进她的心里去。 萧姝丝毫不为所动,面无波澜地说: “傅总,我让你进来,只是不想你淋雨生病而已,不是要听你说这些的,你如果非要说,那请你出去,我要睡觉了!” 傅嘉遇嘴巴一闭,悻悻住了口,半晌慢吞吞靠过来,看了眼窗边的积水,低声哄她:“雨这么大,明天这屋肯定没法住了,不如换个地方吧!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开口!” 他眼神湿漉漉的,绽着一种异常温柔的光芒。 “什么要求都能答应?”萧姝眼尾一挑,若有所思地问。 傅嘉遇点头。 “今晚的事,我权当没发生过,我们都忘了,这就是我的要求。”萧姝抿了抿嘴,“傅总,我真的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怜悯,也不需要谁来赎罪。” 她只想找到傅致钧。 在这个世界里喜欢开车,那是因为在路上的时候,她可以看到许许多多的人,许许多多张面孔。 而傅致钧,一定就在那些人之中。 可天大地大,人海茫茫,系统又消失了,她能去哪儿找一个没有记忆,又长了完全不一样的脸的男人呢? 她看着傅嘉遇,蓦地恍惚了一瞬。 要是这个人,就是她要找的人该有多好!可她在他身上,捕捉不到半分傅致钧的痕迹。 淡淡的失落萦绕心头。 傅嘉遇怔怔看她,心房最柔软的地方,毫无徵兆地疼了下。 萧姝正在充电的手机响个不停。 那头传来噼里啪啦的雨声,熟悉的女人声音充满了惊恐。 “他回来了!他找上门来了!” 第114章 “谁?”萧姝皱了下眉,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名字, 语气变得犹豫,“是曾权?” 那是萧红棉的前夫, 原主的亲生父亲, 在原主才一岁时, 萧红棉受不了家暴离婚,没多久曾权抢劫伤人入了狱,一关就是十多年, 刑满出狱时又缠上了萧红棉母女。那时原主刚刚休学,萧红棉被曾权酒后揍到骨折,母女两人连夜逃出原来的家, 躲了起来, 半年后,曾权因为吸.毒,再次锒铛入狱。 算起来,这个名字, 在萧红棉母女二人的世界里,已经消失快十年了。 正沉思着,手机那端的萧红棉, 突然就哭了出来,哽着声说:“那个王八蛋出狱了!他找上了门, 现在人就在外头,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萧红棉慌得到语无伦次, 声音颤抖得厉害。 “我马上就过去。你现在把门反锁好, 立刻报警。”萧姝冷静说道。 话音刚落,那头传来一道刺耳的破裂之声,客厅那扇年久失修的门被踹开了。 男人狠戾的咆哮声,夹杂了淅沥的雨声,隐隐传送到耳畔。 “萧红棉你个臭婊.子,还敢把老子锁在外头!” 萧红棉尖叫一声,那头再没了动静。 萧姝勐地站起,面色凝重,“我要回家一趟。” 傅嘉遇望着她,语气不容置疑,“我陪你一起。” 外头的雨势渐渐小了,飞珠溅玉变得细如牛毛。 两人赶到时,曾权已经走了,客厅经歷过疯狂打劫后,此刻到处乱糟糟的,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啜泣声自卧室里头传了出来。 “你先等等。”萧姝紧抿唇角,一步一步,进了卧室。 王家嫂子正坐在床边,低声说着什么,萧红棉蜷缩在床头,蓬头乱髮的,半边脸肿得比馒头还高,脖子被掐得青青紫紫,睡衣也扯得稀烂,肩头全是发红的牙齿印。 一看就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 萧姝盯了眼地上散落的内衣内裤,几乎是面无表情了。 一见到女儿,萧红棉彻底崩溃,哭得撕心裂肺,“他不是人!畜生!畜生!” 王家嫂子嘆了口气,附和道:“那男人凶神恶煞的,我和我那口子说报警,他还让我们赶紧报,说警察不管夫妻打架的事!”无奈地摇着头,“哪有下手这么狠的?” 萧姝道了谢,等王家嫂子走了,给萧红棉穿好衣服,力持柔和语调,“家里值钱的带着,这里不能住了!” 卧室也被扫劫一空,银行卡金鍊子啥的,连那个半旧的ipad都没放过,哪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勉强装了几件衣服。 萧红棉浑身无力,被萧姝搀扶着出来时,傅嘉遇立刻接过萧姝手里的袋子,陪两人去了附近的医院检查,然后去派出所报案。 录完口供,找了家酒店让萧红棉住下,天已经快亮了。 萧姝倦极,眼皮子沉得睁不开,脚下一软,眼看就要栽倒在走廊里,被傅嘉遇眼疾手快扶住,轻轻圈进了怀中。 “快去睡吧,今天准你放假一天。”傅嘉遇在她耳畔低低地哄道:“不扣工资的。” 他的唿吸灼热,声线却清冽如冰镇过的啤酒。 萧姝美眸圆睁,在他怀里一挣,他飞快啄了下她的眉心,然后松开了她,唇角扬起愉悦的弧度,“晚安。” “砰”地一声,萧姝重重合上了门。 并没有睡多久,因为萧红棉情绪不太稳定,萧姝安抚完她后,先后去了趟派出所和原来的家中,忙完后回酒店时,已近日暮时分。 萧红棉看起来好多了,拉着她小声道:“住酒店也太贵了,我们还是出去住吧。” 萧姝目光微闪,她并不想和萧红棉住一块儿,再说她租的那个单间,也不够两个人住的。 “我今天看的这个房,户型就很不错,两室一厅的,一个月租金才两千五。”萧红棉见她犹豫,掏出照片给她看,那张死气沉沉的脸,顿时又活络了起来。 萧姝压根不信她的话,当晚亲自去看了房后,才半信半疑地退了单间,和她搬了进去。 新房打扫得很干净,家具都一应俱全,屋里装修得也很有格调,而且合约竟然是押一付一。 像这种精修房,通常至少要押一付三的。 萧姝隐隐觉得奇怪。 直到大半夜接到傅嘉遇的电话,她才终于明白,到底哪里不对劲儿。 “萧姝。”那头男子的声音低沉,显出几分莫名的虚弱。 “嗯?傅总,有什么事吗?”萧姝按捺着问。 “我发烧了。”傅嘉遇闷闷地说,带了一丝委屈的鼻音。 萧姝愣了下,大半夜发烧,难道家里没人照顾他吗?她又不是医生,给她打电话能有什么用?
第156页 “我一个人。”傅嘉遇有些不满她的沉默,补充了句。 “你在哪儿?”萧姝捋了下发,低声问道。 “在你对面,602。”傅嘉遇有气无力地说。 萧姝眼角一颤,从床上跳了下来。 这个单元每层只有两户,她和萧红棉住601,傅嘉遇竟然住对面的602!她现在可以肯定,这么顺利地住进来,绝对是傅嘉遇这厮背后的手笔! 两分钟后,602的客厅门开了,萧姝合上门,一双美目噙了怒意,冷冷瞪着那男人。 傅嘉遇黑白分明的眼中,此刻密布着猩红的血丝,一根根盘根错节,平添了几分憔悴。 “你来了。”他绽出一个疲惫的笑,脚下一个趔趄,朝她瘫了过去,头垂在她光洁的肩颈,像一只软趴趴的大狗。 萧姝架住他,咬了咬牙,“你给我起来!” “发烧没力气了。”他轻轻摇头,搂着她不肯撒手。 “傅嘉遇,你少给我装可怜!赶快起来!”萧姝被这人的无耻气到,俏脸粉扑扑的,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提过很多次,让她私下里直唿他名字,她之前一次都没叫过,如今叫出来,居然是在这样的境况下。 “你再叫一次。”傅嘉遇抬起头,盯着她饱满娇艷的唇,一点点擦了过去。 在他攫住她的唇时,萧姝呜咽了下,本能地想推开他,可他的脸颊和嘴唇,此刻都一片滚烫,细密的热汗自毛孔中涌出,热得几乎能灼进她心里去。 强忍住一脚踹翻他的念头,她不动声色挣开他的桎梏,将他压在客厅沙发上,箍住他不安分的双手。 “别动。”顿了下,她环顾四下,迟疑着问:“家里有退烧药吗?” 傅嘉遇脸色通红,眼睛也通红,迷茫地望着她,点了点头。 萧姝餵他吃了退烧药,又给他后颈擦了医用酒精,见他慢慢闭上了眼,正要蹑手蹑脚离开,却被他一把扣住腕子,拽到了沙发上。 “再陪我一会儿。”他捧着她的手,朝她蹭了下,闭着眼嘟哝道。 手指触碰的那片肌肤,已经没有方才那么滚烫了,萧姝稍稍放了心,坐在他边上,静静看着他。 他的睫毛又密又翘,覆下来时,如两排水墨色的小扇子,像极了傅执钧。 萧姝有些恍惚,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尖轻柔地触他的睫毛。 “姝姝。”他亲昵地唤她,头髮朝她臂弯里拱去,整个人几乎是躺在她怀里了。 "你得对我负责。”他没脸没皮地说,“就在刚刚,我的初吻让你给夺走了。” 开什么玩笑?他的初吻?这比影帝和皇帝是处男还扯淡好吗?鬼知道以前他留学时,和多少女孩儿date过!再说他还有周洛川这样的兄弟... “负责任?那你可要失望了,我一向是穿裤无情的。”萧姝扯唇,推开他毛茸茸的脑袋,冷冷怼了回去。 “我现在可是病号,你就不能哄我开心开心?”傅嘉遇睁眸,眨着星星眼,带着幼稚的语气。 萧姝挤出一丝不甚诚意的笑,不走心地夸道:“傅总您真帅您真好您真厉害...” 傅嘉遇捉住她的小手,往自己胸口探去,语声中的温度分外灼热,“我都这么好了,你要不要收了我这个男朋友嘛?!” 手心下的胸口砰砰直跳,萧姝心尖儿莫名一颤,缩了手骂道:“你这人好烦!” 傅嘉遇也不生气,反而笑着感嘆:“你连骂我的样子,都这么好看!” 分明是在调笑,却没有半分轻佻,反而有种说不出的亲密。 萧姝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更让她无力的在后头,周末她一觉醒来时,傅嘉遇竟然和萧红棉坐在客厅里,相谈甚欢。 他穿了件白色短袖,蓝色牛仔裤,一双运动鞋,清爽简单,像刚毕业的大学生,有点愣头青的气质。 一见她黑着脸出来,他极有眼色地找了个藉口熘了。 萧红棉有些不高兴,嗔了萧姝一眼,“你这新公司的同事人还不错,上次那么晚还好心陪你回家,现在又做了邻居,你干嘛对人家摆脸子?” 萧姝嘴角一抽,懒得理她。 萧红棉仔细打量她几眼,压低了声音劝道:“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小伙子对你有意思,他人长得端正精神,一看就是疼人的,你看不上,是不是嫌他穷,现在没车又没楼?” 顿了下,语重心长地道:“经歷了那姓文的,我可算是懂了,没钱不算什么,最怕心眼儿歪了。我可跟你说,莫欺少年穷,这小伙子一看就是个有出息的,你现在不抓紧了,大把年轻小姑娘排着队往他身上扑,以后有你后悔的!” “听妈的,给他个机会吧!” 第115章 萧姝忍不住笑了, 挑起半边眉反问:“听您的话?” 两道带了促狭的审视目光, 几乎能刺进肉里,萧红棉老脸一红, 悻悻闭了嘴。 “我的事儿, 您就别管了。花二十万买的教训, 难道您还想有下一次?”萧姝淡淡扫她一眼,语气里有种深藏不露的冷意。 萧红棉脸红耳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姝目光微闪, 起身出去了。 那二十万,她自然会讨回来,可她不打算让萧红棉知道, 相反她要时时刻刻提醒萧红棉, 那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二十万,是怎么白白飞走了的。 在旧居附近的老咖啡厅,萧姝见到了很久都没消息的文峰。 他面容瘦削苍白,身板又瘦小了些, 见她进来时,那双密布了血丝的眼,顿时变得无比阴沉。 看起来, 他最近过得不大好。 上次餐厅冲突后,他当晚就被公司解僱, 求职又一直碰壁, 连实习生的工作都找不到, 还是有人指点他, 劝他别在业内混了,因为他得罪了不该惹的人。 后来他去酒吧消愁,认识了现在的金主,这金主虽然性格变态,占有欲强,在床上惯会折腾了些,每次都虐得他死去活来,可出手阔绰,一来二往的,他也就不找工作了,当起了金丝雀。 没想到前两天金主气沖冲过来,掐着他的脖,将一张他和其他男人搂抱的照片,扇在了他脸上。 他心底一咯噔,使尽了浑身解数,终于哄得金主暂时消了气,可他心中实在惊疑不定,这才急吼吼主动找上了萧姝。 除了萧姝,他想不出第二个人,会做出这种事。 萧姝干脆利落地承认了,文峰开口咒骂,被萧姝甩过来的几耳刮子整老实了。 她告诉他,照片可以全删掉,只要他还回那二十万,立刻销毁所有备份,若是他不答应,下次绝不是这样的清粥小菜了。 上次的车.震照片,就是个定时炸.弹,文峰忍痛转了二十万给她,看她删完所有备份,才安心回了金主那儿。 几天后下楼时,文峰发现楼下那帮大妈大爷,都对着他指指点点,他虽有些奇怪,倒也没放在心上,他平时和金主出双入对的,被不少人撞见过,只以为这些人在说闲话。
第157页 一出小区,他就被塞了张传单,低头一看,脑子里嗡了下,整个人僵住了。 传单上是他那晚车.震的照片,潮红的裸.体毫髮毕现,丑态不堪入目。 十多个大妈组织有序地派发传单,人行道的广告牌上,铺天盖全是那张照片。 恰好有路人认出了他,一窝蜂堵上来,文峰抱头鼠窜,刚刚逃回去,就被闻风赶来的金主,一脚踹翻在地,揍得是出气多进气少,这还不够解恨,又找了帮花样惯多的傢伙,整整折磨了文峰一夜,终于把人给玩儿死了,浑身上下没有半块好肉。 萧姝知道文峰的死讯,已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看着新闻里那具从河里打捞起的恶臭裸尸,萧红棉皱着眉,忍不住感嘆世风日下。 萧姝扯了扯唇,嘴角尽是嘲弄。 解决了文峰,心情并没有变得美妙,反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来这个世界已经两个多月了,陪伴她这么多世界的系统,也消失了两个多月,在一个人的孤独里,她渐渐感到迷茫,尤其是,傅嘉遇那厮还一直缠着她,她就更加烦躁了。 六月一日,是原主的生日。 萧红棉前一晚给她煮了长寿面,萧姝自己不打算再过,没想到下班时整个部门却嗨了起来,在重重叠叠的蛋糕的暖橘灯火映照下,同事们拍手唱起了生日歌。 盛大的生日party,就这样猝不及防开始了,萧姝喝了不少酒,软软地倚在沙发上,双颊泛起酡红,美目微微阖着,隐约感觉身旁多了一人,那人浑身散发着熟悉的清冽气息。 周围喧闹的响动渐渐歇了,昏昏沉沉出了公司,迎面吹来的夜风,令她瞬间清醒了几分,抬眼一看,是傅嘉遇正搀扶着她。 这人身姿高大,一身利落西装,手臂坚实有力,腰背线条流畅而瘦劲,只是搀扶着她而已,却无端的让人安心。 萧姝竭力稳住,轻轻推开了他,睁圆双眼,望着四周模煳的夜景,注意力被广场大厦那面巨大的光幕吸引住了。 因为是儿童节,又到了晚上,广场上很是热闹,到处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朋友,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笑声。 有两个小朋友打闹着冲过来,她轻轻退了一步,却跌进了傅嘉遇怀里。 “小心。”他展眉轻笑,捉住了她细细的手腕。 萧姝蹙了下眉,想要躲开他,身后的人群却如潮水般朝着前方涌去,不远处舞台绚烂的灯光骤然亮了起来。 只剩他们两人还在原地,他紧紧地抓着她,眼底有一道粼粼的光海。 原本播放广告的光幕一暗,舞台外围的路人下意识地抬头,两秒钟后,那面占了整面墙的光幕再度亮起,生日快乐四个粉色大字赫然其上。 在那排粉色大字下,还有一排彩色小字:儿童节快乐。 不止是那面光幕,视野所及的所有光幕,都打出了生日快乐,头顶烟花渐次绽放,落如星雨。 萧姝微微仰起头,看了眼那面光幕,以及夜空盛放的烟花,心道现在家长真是大手笔,给孩子过个生日都这么别出心裁了。 前方的人群里议论纷纷,有个年轻姑娘惊嘆道:“好美哇!别人家的男朋友,好浪漫啊呜呜呜。” 身旁的男孩子捏了下她的脸,语气宠溺:“笨蛋!都打了儿童节快乐,肯定是给小朋友庆祝的啊!” 姑娘不服气地捏回去,“你才是笨蛋!粉色的生日快乐哎,肯定是给女朋友庆祝的!” 两人打打闹闹,抱成了一团。 听着听着,萧姝唇角忍不住被这对小情侣逗乐了,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傅嘉遇双眸灼灼,屏住了唿吸。 “姝姝。”他轻轻叫她,语气温柔极了,“喜欢吗?” 萧姝一怔,傅嘉遇俯身而下,捧住她的脸,在她耳畔低低地说:“生日快乐,我爱你!” 伴随着这句呓语,他的唇贴上来,于千万人身后,深深吻住了她。 那是一个不容她抗拒的深吻,酒意渐渐涌了上来,她无力挣扎,软在他怀里,任他紧紧攫住两片娇艷欲滴的唇瓣。 舞台的乐声,喷泉的水声,一切的嘈芜,在她耳畔彻底消退,她看不见了,也听不清了,唯一能觉到的,只有鼻尖他温热的气息。 他时而轻,时而重,极尽缠绵地吮吸着,碾磨着,占据着她唇齿间每一处美地,直到她双唇泛起红艷艷的潋滟光泽,双肩微微颤慄,唿吸变得分外艰难,他才松开她,一字一顿地说:“儿童节快乐,我亲爱的小朋友!” 萧姝张了下嘴,却没能发出声音,眼皮越来越重,残余的那丝清醒意识,也消失了。 再醒来时,她蜷在傅嘉遇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膛,两人十指紧扣着。 她吓了一跳,立刻推开他,坐了起来,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幸好衣服是整齐的,身体也没任何不适之处。 萧姝抱额,隐隐感到一阵懊丧,显然这具身体的酒量,比她原本的酒量要差,要是昨晚傅嘉遇兽.性大发... 正胡思乱想着,身侧的人扬起手臂,把她勾进了怀里,轻轻松松翻了个身,将她压在了身下,温柔地垂眸凝视她,一双眼眸亮如星子。 “放开。”萧姝抬起脚尖,不轻不重踢了下他,踢完就后悔了,立刻缩回了小腿。 这是她和傅致钧以前嬉闹时,她最喜欢做的小动作。 “不放。”傅嘉遇面容明润,唇角挂着轻快的笑,说话时低下头,轻啄她的鼻尖。 萧姝勐地抬腕,抓住他的肩一个翻转,顿时压制住这神采奕奕的男人,利索地捲起被子,往他头上一裹,下了床,径直走了。 真“穿裤”无情。 傅嘉遇从被子里撑起头,望着她的背影,幽幽地想到。 可怜的傅总在为心上人发愁时,萧姝的麻烦却找上了门。 生日那晚,她和傅嘉遇的亲密,让萧红棉的前夫曾权撞见了。曾权在小区外盘旋了几天,搞清了傅嘉遇的身份,决定狠狠勒索萧姝一笔。 “老子生你养你几年,现在你有本事了,攀上了有钱人,再不管你老子这说不过去吧!” “我也没别的要求,你现在立刻给我两千万,把名字改回曾姝,以后我的待遇,必须和你妈一致,豪宅豪车一样都不能少...” “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闹到傅家长辈面前去,看他们敢不敢娶你这么不孝的儿媳妇进门!” 曾权面露得意,半是要挟半是敲打,嘴巴说得唾沫横飞,斜眼看向被他堵住的萧姝。 萧姝盯了眼那张状如厉鬼的枯瘦老脸,突然笑了笑,说:“两千万啊?金额这么大,我先和银行打个招唿。” 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曾权懵了下,回过神时,萧姝已经走到了边上,开始打电话。 曾权冷哼了声,蹲在花圃边,剔着牙等钱到帐。 左等右等,都被萧姝以银行操作需要时间为由,给煳弄了过去。 萧姝神色始终平静,曾权渐渐觉出不对劲儿,上前来正要动手威胁,几个便衣扑了上来,一把反剪住他的手臂,将他死死压在地上。
第158页 其中一个便衣走到萧姝面前,问:“是你举报有人吸.毒吗?” 萧姝点头,“我还要举报这个人敲诈,敲诈的内容我已经录音了。” 曾权死命撑起头,朝她怒道:“你还敢报警!你给老子等着瞧!” 萧姝目光陡然变利,冷笑一声,“我等着。” 她态度强硬,可心里却有种不详的预感,一整天下来,眼皮子直跳。 两天后,她随傅嘉遇参加海东经济论坛,在傅嘉遇发表讲话结束、记者提问濒临尾声时,有个记者沖了上来,当着全场名流媒体的面,扬了扬手里的照片,高声问道: “傅总,您的感情生活一直成谜,最近您和您司机的亲密照被人拍到,请问你们是真的在交往吗?” 第116章 镁光灯涌动如潮, 在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傅嘉遇通身的和缓气息骤然消失, 那张英俊的脸庞,多了几分深不可测的冷硬。 两道沉凝的深邃目光, 定在那张照片上, 久久没有移开。 “没想到有记者朋友会关心我的私生活, ”傅嘉遇淡淡一笑,声线沉稳磁性,“这是我第一次回应私人感情, 相信也是最后一次。” 他顿了顿,面上笑意越发深刻,“是, 我在追求这位女士。” 全场譁然。 傅嘉遇没有再给记者纠缠的机会, 在保镖的簇拥下,大步出了会场。 见到萧姝时,她正在看海东经济论坛的直播,她的脸色很淡, 淡到让他有种错觉,她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一路无话。口袋里机响个不停,两个人谁都没接, 直到等红绿灯的路口,她长睫一颤, 定定望着前方车流, 无奈地问道:“值得吗?” 她其实看到了, 那一瞬间, 心莫名被提了起来,像极了正在等待判决的囚犯。 他的答案,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其实他可以否认的,即使他对她有几分真心,在这样的场合否认,谁都不会觉得他错了,毕竟两人的身份实在太不匹配。 可他偏偏承认了,萧姝心中难以平静,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萦绕着她。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我愿不愿意。”傅嘉遇含笑望她,不紧不慢的调子,却透出骨子里的那股强势。 她知道,他对她志在必得。 若是他是傅致钧,那该多好! 萧姝心底苦笑了下,在红灯亮起的剎那,敛了心神,一脚油门飞驰而出。 铺天盖地的新闻,层出不穷的热搜,亲朋好友的追问,彻底打破了平静的生活。 萧红棉得知隔壁那个穷小子,竟然是傅氏的执行总裁,惊得半天合不拢嘴,享受完老姐妹们艷羡的脸色,渐渐开始发起愁来。 “傅家家大业大,我们这小门小户的,你要是嫁了进去,后头没个替你撑腰的人,这可怎么是好?” 萧姝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她不愿和萧红棉谈傅嘉遇的事,就是怕这人被富贵蒙蔽了眼,一门心思撺掇她嫁到傅家,如今看来,这人到底还是有点良心的! 这头安抚完萧红棉,那头傅嘉遇他妈魏明珠,却找上了门。 一身银硃灰的当季高定,气质高贵,保养得宜,浑身散发着长期养尊处优生活打磨出的优雅。 双眼上上下下打量了萧姝一番,慢条斯理坐下,嘴角尽是不屑:“听说你之前是开夜间出租的?” 萧姝无视了她语气里的嘲弄,不卑不亢地道:“来傅氏前,我在计程车公司工作过几年。” 魏明珠眼皮一撩,皮笑肉不笑地说:“一个开出租的,也能和嘉遇结识,还能跳槽到他身边做私人司机,这造化也是奇了!” 摆明了是在刺她动机不纯,挖空心思地来攀附傅嘉遇。 萧姝盯她一眼,掩了眼底的那抹厌倦,淡淡地道:“造化倒是谈不上,我想您知道的,傅总和我是高中同学。” 魏明珠嘴角一扯,冷笑道:“一个从十二中肄业的,也配自称是嘉遇的同学?” 又环顾四下一圈,语气顿时更加轻蔑了,“像你这样的狐媚子,我魏明珠这辈子见得多了,撞上个年轻多金的男人,就没脸没皮地往对方身上扑,看看你这从头到脚,哪一样不是我儿给你的?就连你这房子,也是我傅家名下的家业!” “人这一辈子啊,贵在有自知之明。像你这样没文凭没家世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进我傅家的门?瞧你这长相也是没福气的,别以为嘉遇现在对你有几分热乎劲儿,你就蹬鼻子上脸,以为自己嫁豪门稳了!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只要我活着一天,傅家绝不会有你这样的儿媳妇!” “我要是你,就摆正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床伴!我劝你呀,最好不要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魏明珠一字一字,尖利刻薄无比。 说完拿斜眼看萧姝,掏出一张卡推到她面前,讥诮地拖长了音调,“这里头有五百万,拿了钱,立刻离开我儿子。” 萧姝目露古怪,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原来傅总在您眼里,只值五百万!还是说,您堂堂的傅夫人,只拿得出五百万,打发我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人?” 魏明珠气得面色涨红,怒道:“好你个萧姝,你果然是图傅家的钱!我老实告诉你,除了这五百万,多一个字儿,你都别想拿到!” 萧姝也不气恼,从茶几下取出一块镜子,先在魏明珠眼前一晃,然后照了照自己的脸,眼泪突然就滚出了眼眶。 哭得那是一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魏明珠以为她被自己震慑到,正洋洋得意,却见她抹了泪,弯起唇角矜持一笑,“夫人,您觉得我的演技怎么样?” 不等魏明珠回答,她目光陡然一利,“凭我这样的长相和演技,若是进娱乐圈,挣他个五百万,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您凭什么觉得,我会为了区区五百万,就答应您的要求呢?” 魏明珠一怔。 萧姝眼中掠过一抹潋滟笑意,“傅夫人, 我想你搞清楚一点,从头到尾,我都没缠过你儿子,你要我离开,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凡事都有章法,您至少得让我看到您的诚意。” “我倒是小看你了!”魏明珠气得五官狰狞,牙齿咯咯作响。 “夫人,请克制一下,您现在的样子,可不怎么优雅!”萧姝一双美目清泠泠的望着她。 “你这个贱人!”魏明珠再也忍不住,扬起右手,五个尖尖的手指扇了过来。 还没唿到萧姝脸上,就被横斜里探出的一只铁臂,用力给攥紧了。 傅嘉遇铁青着脸,冷冷盯着歇斯底里的魏明珠,寒声质问:“谁允许您来动我的人?” 高大的身影挡在面前,魏明珠浑身发抖,怒极地咆哮,“反了!都反了!为了这么个女人,你竟然这样对我说话?” 傅嘉遇目光冰冷,语气也冰冷,“您要打我的女人,您还想我怎么说话?我看您是最近过得太舒坦,又不长记性了!也行吧,明天我就让嘉琪去恆安分部!”
第159页 魏明珠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嘉恆可是你唯一的弟弟!” 傅嘉遇面上覆了一层冷酷之色,“萧姝也是我唯一认定的妻子!” 魏明珠一噎,半晌恨声道:“你够狠!你们傅家的男人,个个都这么狠!” 傅嘉遇却没理她,径直命人“请”魏明珠出去了。 萧姝给他倒了杯水,斟酌着劝道:“她毕竟是你亲生母亲。” 傅嘉遇神色一滞,彻底敛了那抹冷厉,低声问了句,“你不恨她?” 萧姝笑笑,“若是这样就恨,那我该多累啊,再说她又没能打到我,无关紧要的人,我一向不会放在心上。” 傅嘉遇伸臂,将她勾入怀里,抵着她的鼻尖,喑哑着问:“那我呢?” 萧姝挣了下,他却肩臂如钳,箍得她很紧,似乎怕她会突然跑了。 “我不知道。”萧姝咬了下唇,微微敛眸。 她在他面前吐露了真言。 若是旁人这样亲近她,她早将人给踹翻了,可这人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她并不觉得讨厌。甚至在没有证据显示的情况下,萧姝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就是傅致钧。 她想去爱他,却又感到犹疑,起起伏伏的情绪暗涌,她是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他轻抚着她柔滑如绸缎的发,哑着嗓说:“我方才说的是真的,除了你,我没想过娶任何其他女人。” “你不用担心傅家,在家里现在是我掌权,相信我,我能护着你!至于我妈,她只是纯粹想给我找不痛快,我喜欢的,她都不喜欢。她心里只有她的小儿子,没有半分我的位置,只要拿捏住我那位弟弟,她是不敢再来招惹你的。”傅嘉遇缓缓地说,眉眼黯然,唇角勾勒出一抹不经意的苦涩。 萧姝没吭声,柔柔地拍了下他的肩,哄入睡的婴儿似的。 “你看,其实我也没有外人看到的那么风光体面,我打小就不受她待见,等我长大了,她一心为她的小儿子筹谋,若不是我够狠够果决,站稳了脚跟,现在的傅氏早就没我容身的地方了。” 见她眉目柔和,神色怔忪,傅嘉遇立刻开始吐苦水,直把自己说成那苦哈哈的小白菜,倒也搏来她一片泛起怜惜的眼波。 当萧姝被傅嘉遇拥在沙发上,吻得娇喘吁吁,耳朵根儿都红透了时,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个天生的猎手,对于不动声色卸去女人的那层抗拒,他实在了解得一清二楚。 这也是个危险的男人,他揣摩透了她的心理,而她却无法看清他所有手段。 不知不觉间,两人都已偏离原来的位置,势均力敌的节奏被彻底打破,他撕去温文尔雅的伪装,朝她步步紧逼,而她在他的攻势下,只能节节败退。 她倍感煎熬。 半个月后,在家休息的萧姝,突然听到一道久违的鬼哭狼嚎般的声音。 “ 姝姝啊呜呜呜,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117章 嗡地一下, 萧姝脑子里炸开了, 两道视线下意识地追过去。 面前这从头到爪脏兮兮、皮毛髮涩发黄的小东西,不是失踪几个月的438系统又是谁?小仓鼠双眼亮晶晶的, 流着激动的泪水, 朝萧姝怀里扑来, 却被她两指捻着尾巴,倒悬了起来。 “你死哪儿去了?”萧姝盯着它,恨恨地磨牙。 “先放我下来, 放我下来,我恐高呜呜呜...”小仓鼠哭丧着脸,哀声求饶。 萧姝哼了声, 松开了它。 “坑爹的操作员, 竟然把我丢出了传输隧道,我也不知自己落哪儿了,那个地方好可怕,你不知道我这几个月怎么熬过来的...” “我联络不到管理局, 也找不到你,白天那些臭狗老追我,晚上到处都是野猫, 一个个都想吃了我,最恐怖的还是你们人类, 我竟然在餐桌上看到了同类, 呜呜呜太残暴了!为什么要吃萌萌哒的小仓鼠...” 小仓鼠蹭了蹭萧姝的腿,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 小模样委屈极了。 萧姝虽然总嫌弃这不靠谱的系统,可相处这么久了,她对这仓鼠是有感情的,听完它的哭诉后,嘆了口气,轻轻抱住它。 小仓鼠却怔了下,眼神闪烁着,显得有点羞涩,”那个...姝姝啊,跟你说个事儿,我有老婆了!” 它跳出她的掌心,飞快窜到沙发后,抓着另一只正怯怯观望的仓鼠,故作镇定地介绍:“我老婆,她是只家养小仓鼠。” 萧姝看了一眼,不由惊讶地笑骂:“438,你竟然这么渣!不仅诱拐姑娘家私奔,还搞大了人家的肚子!” 小仓鼠挠了下小脑袋,不满地嘟哝:“我可是很负责任的!” 萧姝忍不住又笑了,和系统闲聊完后,开始接收这个世界的剧情。 这次她穿进一本名叫《论花式虐渣的技巧》的小说。原主在发现未婚夫文峰是骗婚基佬后,意外得了个金手指,她能看到每个人头上冒出的渣化值,而她的任务就是去虐那些渣化值达到80%的人,虐渣累计的经验度,将一点点提升她的运势。 这些被虐的人渣中,包括文峰,萧红棉,曾权,魏明珠,周洛川... 萧姝有些困惑地问:“这个剧情不是挺好的?不符合烂尾渣文啊!” 小仓鼠语气幽幽,“可原主最后爱上了渣渣。哎,沉迷在爱情中的女人,连任务都不做了!” “谁?” “周洛川啊!” 萧姝刚喝下一口水,差点全喷了出来。 “周...周洛川?”她一双漆黑眼眸瞪得浑圆,难以置信地反问,“她不知道当年是周洛川去广播室念了那封情书吗?” “知道啊!”小仓鼠漫不经心地说。 “那她还...” “虐恋情深呗!再说了,这人要是犯起贱来,其他人能有什么办法?” “周洛川浪子回头了?”萧姝想了想,只想到这个结局。 “这世上多得是不自量力的女人,只有她自个儿以为改造好了周洛川,美滋滋地想着过小日子,可她怀孕的时候,家里的女佣也怀了周洛川的种,至于外头那些情人,更是数不胜数了!”小仓鼠语气有些玩味。 那双美目陡然一冷,萧姝扯了扯唇,“这次的任务是什么?现在完成多少了?” “将虐渣进行到底。姝姝你真厉害!目前任务完成度已经85%了。”小仓鼠看了眼数据,笑容愈发谄媚。 原以为要从零开始的,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她连剧情都还不知道,竟然做了这么多事! 萧姝默了下,语气低沉几分,“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傅嘉遇,他是致钧吗?” 小仓鼠一愣,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要亲眼见到他,我才能确认,如果是傅致钧,他的气场会和任务世界里的普通人不太一样。” 萧姝双眼蓦地一亮,语调难掩激动,“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拨号码时手指微微颤抖,那头却没有人接,再拨过去时,已经关机了。
第160页 “兴许是信号不好。”萧姝握紧手机,自言自语着。 傅嘉遇三天前出差了,去考察西亚湾的海上娱乐城项目,昨晚他有打给她,听着那头的温声细语,她心中如有猫抓,越发的焦躁,敷衍地应了两声,就挂了电话。 打开微信,最上面两条未读信息,是昨晚睡前他发过来的。 【有想我吗?我很想你,非常想念你。真希望一觉醒来,就已经飞到你身边了。】 【不理我。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眼前似乎浮现他打下这些字时,嘴角那抹无奈又宠溺的笑。 萧姝恍惚了下,正要放下手机,一条重磅新闻跳了出来。 今天上午,颱风“玛雅”突然偏离预计路径,中心北移到西亚湾附近,并于半小时前正式登陆,中心风力达到十六级。 新闻视频是颱风“玛雅”登陆的画面,海堤沿线被彻底摧毁,狂风暴雨倾盆而来,几栋在建高楼摇摇欲坠。 不过片刻,携了摧枯拉朽之势的颱风,便将这座岛屿摧毁成一片废墟。 “啪”地一声,手机掉到了地上。 萧姝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清妍,惨白覆了上来,眼睫下那两处深沉,泛着若隐若现的泪光。 整个下午,她给傅嘉遇打了上百个电话,回应她的唯有那冰冷的“手机已关机”的女声。直到她的手机彻底没电,她才停下这疯狂的举动,浑身却止不住的抖了起来。 所有人都联繫不上傅嘉遇,在发现陪同考察的其中两人的尸体后,傅氏的公关部放出了消极讯号。 所有的财经频道,都在播放这次的事故。画面里,魏明珠眼眶通红,哭得眼睛都肿了,满脸黑沉的傅嘉琪,正伸手阻拦记者。 这对母子的做派,顿时坐实了傅嘉遇在颱风中罹难的传闻。 萧姝死死盯着画面,一颗心变得无比冷硬。 已过晚上十点,整个傅氏大楼的灯都熄了,唯有安保处和总裁办公室还亮着光,萧姝一身黑衣,几乎与暗夜融为一体,不动声色地潜伏进去。 书架后有个暗门,是傅嘉遇私下改造的,除了他和萧姝,其他人都不知道。 魏明珠扫了眼双脚高高翘在桌角的傅嘉琪,笑着嗔道:“行了!瞧你这德行,又没人再和你抢,过几天这位子不就是你的了!总裁得有总裁样,你这样可不能!” 傅嘉琪嘿了声,“我这不是高兴嘛被大哥压了这么久,总算轮到我当总裁了!哎,妈,你确定他真回不来了?” 魏明珠嘴角微扯,眼底掠过一丝隐秘的狠戾,“回来?没看到那几具被砸成肉泥的尸体吗?不过是个残废而已,拿什么再和你争!” 傅嘉琪若有所思,“万一呢?大哥这人一向命硬得很!” 魏明珠语气陡然一利,“不会有万一。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即使他从废墟里完好地爬出来,也不会有命离开西亚湾!” ... 萧姝站在暗门后,不声不响录了音,而暗处的摄像头,也记录下今夜这一幕,母子二人却浑然不觉。 “我买了今晚的机票,明天一早就出海,去西亚湾。”萧姝淡淡地说。 “你疯啦!?”小仓鼠急得跳了起来。 颱风还没彻底离境,所有船禁止出海,连专业的搜救队船艇,登上西亚湾那座海岛,都颇费了一番功夫。 “就这样定了。”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连夜飞了过去,几经周折登上了海岛,饶是心中已有准备,还是被这惨烈的场景惊住了。 视野之内,没有一处平整的可落脚的地方,仿佛刚刚经歷屠戮的末日鬼蜮。 “438,赶紧发挥你感知目标人物位置的技能。”萧姝举目四望,语声焦急。 “要在100米内范围才可以,再说傅嘉遇不是这本文的男主,未必可以搜索到他的踪迹。”小仓鼠有些迟疑。 “咱们尽力而为。”萧姝挤出一丝安慰的笑,踏上了这片荒凉废墟。 饿了,吃一块压缩饼干。渴了,稍微喝一口水。困了,就找个干净点的地方眯一会儿。吃的喝的都得省着用,还得担心天热会有瘟疫。 脚下踩出的每一步,都隐藏着危险。萧姝走得很慢,徒步绕岛一圈,足足花了一天一夜的功夫,双腿重得仿佛灌了铅。 心,一点点沉了下来,仿佛浸在沉不见底的深海之中。 “姝姝!”小仓鼠突然惊唿了声,“我搜索到了!傅嘉遇就在这附近!” 萧姝抬眼望去,茫茫堆叠着的,全都是建筑残骸,看不到半点生命的迹象。 “在地下!他在底下!”小仓鼠激动地加强了语气,站到前面一处废墟上。 水泥混了玻璃,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萧姝定住心神,蹲了下来,朝着废墟里那道夹缝,大喊:“傅嘉遇!傅嘉遇!” 没有回声。 萧姝心急如焚,立刻刨了起来,不过片刻,手套就被玻璃扎碎,殷红的血渗了出来。 “你先别急,我下去看看。”小仓鼠安抚完她,钻了进去。 傅嘉遇被困在废墟深处,门板挤出一个狭小空间,紧紧地抵住了他。他闭着眼,嘴唇干裂,一动也不动,看起来无声无息,如泥胎的一座雕塑。 幸好幸好!还有气儿!小仓鼠后怕地拍了拍胸,又是扯耳朵,又是挠鼻子,折腾了半晌,终于令这人睁了下眼。 “姝姝,他人活着!你赶紧去放讯号!”小仓鼠做了个鬼脸,吭哧吭哧钻出废墟,爬上她的肩,小声地说:“是他。” 萧姝的眼睛突然红了,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出来。 “傅嘉遇!”她勐地跪下,边释放讯号,边朝着夹缝里头颤音唿唤。 “姝...”虚弱哑涩的男子嗓音,断断续续地飘了出来。 “你别说话!别睡过去!搜救队马上过来!”萧姝泣不成声,哽咽着说:“你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等你出来,我们就结婚,我也爱你,一直一直都爱着你!” 她絮絮叨叨,一直陪着他,直到两小时后,他从废墟中被抬了出来。 傅嘉遇与她对视一眼,眼底涌出熠熠的光,整个人似卸了力,那光亮渐渐涣散了。 他晕了过去。 他那屏幕碎裂的手机,并没有彻底黑屏,而是永远定格在那条没发出的简讯上。 【我爱你】 第118章 来不及发送的那三个字, 犹如一把利刃,深深扎入她心口。 直到傅嘉遇再次醒来,萧姝才彻底回过了魂。 她定定看他,目中一片迷濛水雾,许久都不言不语,直到他朝她探出手,她才抱住他,轻抚着他鼻尖的细小伤痕, 柔声问:“疼不疼?” 萧姝无比地心疼他。 身临那般危境, 明明该是求生的简讯,却唯有三个字:我爱你。 那是粉身碎骨般的炽热爱意,如果他不是那人, 她如何能承受得起? “不疼。”傅嘉遇声线嘶哑,一双泛着血丝的目, 紧紧地盯着她。
第161页 那两道目光的温度太灼热, 萧姝被他盯得有点不好意思, 耳尖悄悄红了。 “我还以为我会死, 没想到活了下来,看来连老天爷都不忍心将咱俩分开了。”他捉住她的小手,炙热的目光渐渐冷却, 凝成深邃至极的颜色, “以前一直想娶你, 老天爷却不肯给我机会, 硬生生让我失去你。现在我终于找到你了, 姝姝,嫁给我吧!” 萧姝睫羽一颤,抬头细细打量他,极力克制着眼底涌出的狂喜,以及一丝犹疑。 傅嘉遇在她嘴上轻啄了下,唇角愉悦地翘起,“是我,致钧,我来了。” 一字一字,落在她耳畔心尖,无比的美妙动听。 萧姝捂了下嘴,朝他嫣然一笑,眼角却溢出了晶莹的泪珠。她又哭又笑,心中欢喜极了,紧紧抓住他的手,久久不肯松开。 尝过了生死的味道,她才发现,自己比预想的更爱这个男人,此刻如果让她为他捨出性命,她也决不会犹豫。 她是如此的深爱着他。 在他的要求下,这次营救被隐瞒下来,半点风声都没透出去。 外头的人,都以为傅嘉遇死了,傅家甚至已开始筹备他的葬礼。 他按兵不动,安排好一切后,在葬礼当天,当着各界名流的面,盛大出场。 衣冠楚楚,笑容亲和,一如过去那个傅嘉遇,只那眉眼间,多了几分深藏不露的凌厉。 以为死了的人,竟然好端端地回来了。 傅家的人都惊呆了,尤其魏明珠和傅嘉琪,母子俩如同活见鬼一样,吓得脸色惨白,瑟瑟缩缩的,压根不敢正视他冷冽如刀的目光。 惊恐过后,又被初次掌权的甜头沖昏了头,两人不愿放权,却迎来一记致命的暴击。 傅嘉遇看着魏明珠,扬了扬手中的视频录音,笑容十分冷酷,“精神病院和监狱,你只有两个选择。” 魏明珠当天就以静养的名义,被关到了精神病院,她整日大哭大闹,被恐吓了几回,刺激得真的疯了。 至于傅嘉琪,苦苦求大哥饶过他,在得到保证后,满以为被分到恆安分部那鸟不拉屎的破地儿,没想到等着他的,竟然是被外派到衣索比亚。 外派的时限是二十年,毫无商量的余地。 解决了家里这两个麻烦,傅嘉遇开始着手准备和萧姝的婚礼。 婚礼的每个细节,他都要亲自过问,亲自敲定,好不容易得了空,两人坐在露台边,遥望那片乌蓝夜空,头顶星子连绵,天际星河明灭。 美得宛如画卷,微凉的夜风拂过,空气里洋溢着惬意的静谧感。 萧姝倚在藤椅中,任他轻轻握着她手,笑道:“这么明亮的星星,只有在海边或是山上,才能看清楚了!” 傅嘉遇挑眉一笑,“你既然喜欢,婚后我们就住这儿。” 他知道,她应该不想住在泗海湾的那个家。 萧姝笑而不语。 现在任务完成度已达到95%,她没那么多时间,陪他展望婚后了。以前活着的时候,因为都还年轻,两人也没细谈过结婚的事,这次他这么重视,萧姝看在眼里,隐隐感到了一丝遗憾。 在任务世界里,两人已结过好几次婚了,她已经习以为常,可他没有那些世界的记忆,对他而言,每一回结婚都是第一次。 要是他也有全部的记忆,那该有多好! 她忽然想到重返现实世界那次,傅致钧告诉她,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梦,尽管只是些零星的碎片。或许现实中的他,可以拥有全部的记忆呢? 哪怕是以做梦的方式。 “438,你说傅致钧会记得我和他经歷的这些事吗?”萧姝轻轻地问。 “或许...会吧。”小仓鼠看了眼管理局发来的处罚决定,想到正怀孕的老婆,顿时哭丧着脸,很没底气地应了句。 天杀的!明明是操作员的失误,又不是它故意擅离岗位,为什么要扣它三个月的工资?! 果然是基层小虾米没人权,小仓鼠气得双颊鼓鼓的,提笔开始写投诉信。 为了马上要出生的那窝小崽子,他豁了出去,大不了就是个开除!再这样下去,他都不想干了。 傅嘉遇有些不满萧姝的出神,伸臂一揽,扣着她的后脑勺,攫住她香软的唇,深深吻了下去。 “我爱你。”他低低地说。 两人唇齿纠缠间,那具劲瘦的身躯压下来,带着灼热的气息。萧姝勾住她的脖,动情地回吻着他。 那双狭长的眼中,簇拥着比远处的夜色更深邃的墨光。 疯狂的欲.望如野草般恣意疯长,她一双玉臂挂在他肩头,浑身热汗淋漓,任他抚弄着每一处美地,他的动作时而急促,时而温柔,她沉沦在他的攻势之下,身子渐渐发软,意识渐渐昏沉。 明天,明天绝对不许他上床!这是萧姝晕过去前,最后一个念头。 然而他比以前更热衷于这事儿,直到婚礼前一天,萧姝被诊出怀了孕,他才彻底歇了下来,心中自是欢畅无比,手足无措地抱着她,洗澡都不敢放她一个人进去,还是被她冷着脸骂了两句,才悻悻出了浴室。 这么快就怀孕了?!萧姝有点懵,可一想到傅嘉遇在床上那磨人的劲儿,每回压着她不依不饶的,她顿时就释然了。 怀孕就怀孕吧!估计是等不到十个月以后了。 滴!任务完成度达到100%。 “等等!”萧姝吓了一跳,唯恐倒计时的声音突然响起,她腾地从浴缸中站起,疾声说:“再给我一天时间!” “好啊!”小仓鼠语气利落,不带半分迟疑,顺手把系统给关了。 投诉信它已经发了出去,都做到这份儿上了,它不介意再作死一次。 “438,谢谢你。”萧姝感激地说道。 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文峰死了,曾权被关在监狱,魏明珠在精神病院疯了,萧红棉也改了性情,唯有周洛川,还没沦落到应得的下场。 “周洛川那玩意儿给弄没了!”小仓鼠打起精神说道。 就在刚刚,正在酒店和炮.友翻云.覆雨的周洛川,被赶来捉姦的大汉,一刀剁掉了命根子,人当场晕死过去。那血淋淋的玩意儿,也被大汉踩得稀烂。 捉姦全程抖音直播,很快就上了微博热搜,网上全都是骂周洛川这花花公子活该的,待看清那炮.友的长相,萧姝顿觉噁心,不由也骂了句活该。 周洛川的那个炮.友,竟然和她现在的长相,有七八分相似。 自从傅嘉遇从西亚湾回来,周洛川找过他几次,他都拒而不见。萧姝原以为这人会死心,不曾想有一天,周洛川堵住了她,目光放肆,笑容轻佻,问:“你陪傅嘉遇睡一晚多少钱?我也能给你!” 萧姝直接给了他一耳光,扬长而去。 周洛川却自此盯上了他,吃了好几次闷亏后,不仅没有退缩,反而看她的眼神更扭曲了些,像只饿狠了的野兽,想要将她拆骨入腹。 许多人就是这样,原本压根不放在眼里的人,突然飞上了枝头,这心里怎么都不会痛快,尤其在周洛川看来,明明是自己看上了萧姝,结果她却和傅嘉遇在一起了!
第162页 还是傅嘉遇出手绝,找了两个吨位足以压死周洛川的女人,好生伺候了周洛川一整夜,整治得他见到女人就害怕,这场纠缠才算停止了。 没想到居然还不死心,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 任务已经完成,办完婚礼就要脱离这个世界,萧姝有些恋恋不捨,当晚蜷在傅嘉遇怀里,闭眼失眠了半宿。 次日就是婚礼,那张神采奕奕的俊脸吻下来时,萧姝胸腔内怦怦直跳,心底比吃了蜜还甜。 果然,不论和这人举办过几次婚礼,此情此景下,因他而起的那些旖旎,那份难得的少女情怀,她始终无法抗拒。 两人携手下台时,萧姝见小仓鼠恹恹的,不由好奇地打趣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要做奶爸压力太大?” 小仓鼠耸拉着头,声音闷闷的,“以后,我可能不能陪着你了!” 萧姝实在讶异,“为什么?” 小仓鼠嘆了口气,“我可能要被开除了。”顿了顿,急忙解释道:“哎,和你没关系,就是我不想干了!你不是总嫌我没用给你掉链子吗?说不定管理局会给你派个精明能干的...” 它忽然说不下去了,背过脸,悄悄抹了下泪。 萧姝沉思了下,忽然问:“你看下我的等级,高级vip写表扬信的话,是可以记入绩效的吧!” 小仓鼠点了点头,按了开关,刚点进操作后台,它突然嚷了一声,欢快地跳了起来。 “哇,姝姝,我升到总部啦!” 第119章 滴!恭喜宿主成功开启生门。 远天一道金光刺来, 萧姝捂了下眼, 立刻陷入茫茫不见尽头的虚空。 耳畔寂静的过分,偶尔有风声传来,沙沙的响。 萧姝知道,这是回去的路, 她就要復生了!她会復活在哪一天呢?是她出车祸的那天,还是她和傅致钧初次见面的那天? 脑海中一片空白,那份无法言喻的欢欣,却镌刻在了灵魂深处。 一只枯瘦的手, 缓缓搭上她的头顶。 她突然睁开了眼。 入目是一张枯藁的脸, 瘦得已然脱了形, 被岁月风干了似的, 压根辨不出年龄。他头髮花白, 两处眼窝深陷, 浑浊的老眼黯淡无光, 脖上的青色血脉暴突。 是个被病痛长期折磨的老人,只能从他眉眼的轮廓, 隐约瞧出半分他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萧姝一怔, 呆呆地看他。 “小姑娘, 帮我捡下照片吧!”老人偏过头,声线虚弱沙哑,说得很是吃力。 萧姝低头, 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小小的, 身子也小小的, 蜷在病床靠里的那面墙角。 心中顿时涌起惊涛骇浪,难道不是復活在自己身上,而是又借了别人的壳子? 她紧了紧十指,捡起床下那张照片,朝老人递了过去。 才看一眼,她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 那张泛黄的照片,分明就是她,还是傅致钧拍的,怎么会在这老人手里? 她仰着头,脱口而出:“这是谁呀?” 小姑娘的嗓音,清甜娇软,熟透的水蜜桃一样。 老人看了会儿照片,哑声说:“是我年轻时的爱人。” 他语气和缓,透着一种峥嵘岁月酝酿出的独特的平静,萧姝全身却止不住地发抖,半跪在地的膝盖刺痛,连甜美的声音都僵硬了。 “你...你是傅致钧?”她极力忍泪,颤声问他。 她这样唤他,其实很不礼貌,他却没生气,老眼微微眯着,瞥向角落里的小姑娘。 他几乎看不清了,隐约见那小姑娘眼眶红红的,透出几分可怜。 “你认识我?是不是我吓着你了?”他慢慢地问,语气慈祥。 萧姝拼命摇头,柔嫩的手指心,差点掐破了皮。 脑子里太乱了!前所未有的崩溃!她辗转那么多世界,辛辛苦苦做任务,为的不就是重生吗?可这算哪门子的重生?这无疑是最恶毒的惩罚!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我就要死了。”年老的傅致钧,将那张照片捂进怀里,望向头顶的虚空,轻轻说道。 “她现在,应该回来了吧!想到她就在千千万万人里头,还真有点捨不得死呢!”他自言自语着,再抽不出半分力气,双臂无力地垂落,苍颓的皮包骨上密布着针孔。 泪水夺眶而出,萧姝撑起发僵的身体,想去握那只又凉又滑的手。 病房的门却突然开了,有个脸色发白的女人冲进来,一把掐住她朝外头拉,同进的男人,点头哈腰地向傅致钧道歉。 “哭?你还有脸哭?”那女人压低了声音骂她,“你怎么这么不长眼?那可是傅老啊!他要是在你面前有个好歹,我们全家都得完蛋!” 萧姝细嫩的手腕,被她掐出一圈红痕,她却不知痛似的,一声不吭。 “好了!要骂回去再骂,人就要不行了!咱们得马上过去。”身后的男人皱着眉,脸色很是难看。 两个人匆匆离去。 一直没说话的小男孩,朝萧姝做了个鬼脸,挤眉弄眼地说:“姐姐,你怎么藏到死人的屋里头啊?难怪我都找不到你!” 萧姝止了眼泪,冷声道:“谁是死人?” 小男孩撇了下嘴,揪着她一束头髮,天真地说:“那个有钱的老头子就要死了。我们虽然只是远方亲戚,可也分得到他的遗产。” 萧姝打开他的手,转身朝那间病房跑去。 门内门外,乌压压全是人,悲恸的哭声飘出来,先是压抑的抽噎,很快变成撕心裂肺的痛哭。 啪地一下,萧姝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她神色麻木,眼睛空洞,凭着本能想挤进那间病房,可惜她小胳膊小腿儿的,才挤进去半个身子,就被身后的人给扯了出来。 里头的哭声越来越大,外头的人也强掩喜悦,纷纷挤出了眼泪。 一片哀嚎里,唯有萧姝哭得伤心。 泪眼迷濛中,她被允许看了眼他渐渐冷却的身体,安静躺在那里,是真的无声无息了。 她听到其他几个老人的低声议论。 “以前老傅身体不挺好的吗?这些年是怎么了?我这糟老头子还没死,他竟然先去了!” “哎,别提了。自从那位当年车祸死,他身体就垮了,听说总是呕血,又整夜整夜地熬着,这些年久病沉疴,两只眼也早不行了...” “不是说他信邪术吗?当年想尽法子要復活那位,好端端的一个人,变得跟疯子似的...” “人都没了,你就积点德少说两句吧!痴情成这样儿,也是可怜啊!” ... 听着听着,一直低声抽噎的萧姝,再也抑不住汹涌的泪,终于哭出了声。 “爸比,妈咪她哭了。”趴在病床边的小女孩眨了眨眼,回头叫了一声。 春日明媚的阳光,透过米白细纱窗帘,洒落在傅致钧那张俊致脸孔,他整个人似也泛着柔和的微光。 他大步过来,单臂抱起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揉了揉她圆圆的包子脸,宠溺一笑:“念姝你真不乖,居然又骗爸爸。”
第163页 “我没骗爸比,妈咪她真的哭了!”小女孩噘着嘴,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傅致钧无奈地一笑,低下头,一双英逸的眼,温柔地凝望着病床上的萧姝。 她面颊细腻红润,长睫紧紧垂着,一动不动,看起来只是睡着了而已。 其实她已昏迷了三年。 在这三年里,她和他结了婚,为他生了个可爱的女儿,他每日亲自照顾着她,一切都很美满,除了她没有醒来。 无论是她车祸的那天,还是她生下念姝的那天,医生都一再告诉他,她很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 可他不信,她的丈夫在这里,她的孩子也在这里,她怎么捨得丢下他们? 他笑了笑,为她梳着额前新生的碎发,轻捧着她的脸,吻了吻她纤长的睫毛。 冰凉的唇,染了一丝温热的咸湿,有透明的液体,自她眼角悄悄溢出。 一颗,又一颗,断线的珠子似的,络绎不绝。 她是真的哭了! 傅致钧双眼陡然一亮,立刻唤医生过来,细细地给她擦眼泪,小念姝趴在她手边,萌萌地托着腮,双眼一眨不眨,长长的睫毛扑闪。 萧姝哭得抽光了力气,慢慢睁开眼,只见一大一小两只脑袋,正紧紧地靠着她。 这个画面实在太刺激了!尤其经歷过方才那样的悲伤和绝望。 “傅...”她一双空濛眼眸睁得浑圆,张了张口想叫他,却因为三年没说话,声带有些受损,压根发不出声音。 傅致钧握着她发凉的手,俊脸几乎贴在她脸上,带着一腔的抖意,轻声唤道:“老婆,你醒了。” 她的知觉还有些迟钝,可他眼眶中落的泪滚烫,一滴一滴打在她耳垂,与她的眼泪,合在了一起。 他眉头深拢,下颌线条紧紧绷着,眼眶忍得通红,深目中泛着细碎的泪光。 这是在真实的世界里,她头一次看到他落泪,这些年他向来是流血流汗,哪怕最难捱的时刻,都从来没有哭过。 萧姝鼻头一酸,一双莹莹美目,近乎贪婪地望着傅致钧。 天知道,当她看到他垂垂老矣,孤独一人躺在病房中,傅家那些人等着他死分遗产时,她心里有多难受! 那些画面太真实,如一把无形的刀,扎进她的头颅,深深地刺下去,疼得她痛不欲生,只觉这一生的眼泪都流光了。 而此刻在她面前的,是那个年轻的傅致钧,霞姿月韵的傅致钧,意气风发的傅致钧。 一切都还来得及! “对不起,我实在是...太高兴了。”他的声音微微哽咽,双肩在轻轻地颤抖。 旁边的念姝探出小脑袋,看了看萧姝,又看看傅致钧,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乖巧地为两人擦拭眼泪,奶声奶气地说:“爸比,妈咪,别哭啦!你们哭,宝宝也想哭。” 妈咪?萧姝惊讶地望向软软萌萌的小包子,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傅致钧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还是他领养了个小女孩? 脑子里嗡嗡地响,意识还是混沌的。 “这是咱们的女儿念姝,已经两岁多了,是你昏迷的第八个月生下来的。”傅致钧在她耳畔柔声地说。 她车祸时,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原来腹中那孩子,竟是活了下来,还长成这么乖巧伶俐的模样。 这是她和傅致钧的女儿啊!念姝,念姝,一如两人以前约定的那样。 萧姝点了点头,一颗心顿时软成了春水,眸光也变得柔和,充满了母性的光辉,视线一寸一寸掠过正歪着小脑袋的小念姝。 “妈咪。” 小念姝扯开小短腿,吭哧吭哧靠近,双手抱住她的脖,银铃儿似的咯咯笑着,亲得她满脸都是口水。 和煦的日光倾泻而下,欢快的笑声盈满了整间病房。 --- 昏迷了三年,萧姝肌肉萎缩得厉害,傅致钧只要有空,就推着她去楼下晒太阳。 正是一年中天气最好的时分,远处晴空蔚然,园子里新绿葳蕤,暖醺的和风拂过,枝头繁花簌簌飘落,满目尽是春意融融。 萧姝正在练习走路,脚下鹅卵石一滑,她径直扑进傅致钧的胸膛。 “别急,咱慢慢来。”他语声分外温柔。 他其实是个冷漠的人,私下里很难接触,从前几分少有的温柔,都给了她一人,现在却是比从前更温柔了,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萧姝笑了笑,抓着他的手,一步一步,朝前慢慢挪动。 “傅总,可心小姐过来了。”秘书疾步过来,低声地说道。 傅执钧手一顿,淡淡地说:“出去,这里不欢迎她。” “是。”秘书立刻下去,片刻后,呜咽声隐然响起。 “别理她,明天她就去德州,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傅致钧敛了眼底的冷酷,又换回了温柔的语调。 在她出车祸以后,傅氏宣布傅可心正式退出华语乐坛,姚秋影没有如预计那样嫁入傅家,先是遭冷藏,后又因吸.毒被捕,名声尽毁。这三年傅可心本一直老老实实的,听说她醒了过来,心头恨意难消,过来闹了一回后,被傅致钧给打发到德州荒凉的乡下。 “我不怕她的,我就是担心,您在傅家难做。”萧姝轻轻说道。 想起他死时傅家那些人的虚伪嘴脸,她心头仍有点难过。 “傅家的人,巴不得她立刻离开的好。”傅致钧抱着她,坐在了花树下。 “我做了个梦,梦到傅可心开着车,想和我同归于尽。”傅致钧扯唇,自嘲地笑了笑。 果然!他是记得任务世界里的那些事! 萧姝勾着他的脖,在他耳垂轻咬了下,幽声问道:“你还做了哪些梦?” 傅致钧被她这轻轻一咬,勾得三魂七魄去了大半,喑哑着说:“第一个梦,你初次见我,就把我给睡了,睡完拍拍屁股走人,害得我满世界地找你;第二个梦,你大老远地跑来找我离婚,结果咱俩又和好了...” 他说得心猿意马,俯身攫住她的唇,重重地吻着她,气息渐渐急促。萧姝偏偏不依他,咬了他一口,按住他的头,恨恨地说:“你倒是做了美梦!可你总是想杀了我,要取我的命,还对我放各种狠话,哼!” 她抬起小下巴,别过了脸,不肯拿正眼看他。 “好姝姝,我错了...”傅致钧也不为自己辩解,捉着她的小手,朝自己脸上甩了一耳光。 清脆的“啪”地一声,萧姝被他吓了一跳,立刻抚着他侧脸的巴掌印,柔声问他疼不疼,他亲了亲她的指尖,挑眉一笑:“现在气消了没?” 萧姝默了下,指尖沿着他冷冽的眉骨,逶迤向下,最后止于他坚挺的下颌,亲昵地点了点头。 “你醒来那天,为什么哭了?”他迟疑着问。 是他在梦里做的那些事,害她委屈难过,所以她才哭得那么伤心吗? 萧姝一愣,过了会儿,才郑重地说:“大抵是因为我太爱你了。傅致钧,你等了我三年,可我为了这一天,不知道等了多少年!”
第164页 她的眼睛很亮,异常的亮,神色专注地看着他,似乎要把他镌刻在自己心底,生生世世不忘他的样子。 “你再说一遍,”傅致钧语气急切,顿了下,愣头青似的补了句,“我要录音。” “我都在你身边了,还录什么音?”萧姝贴着他耳朵,吐气芬芳如兰。 抬头时,两人相视一笑。 --- 半年后,萧姝痊癒出院,两人补办了盛大的婚礼,萧姝正式成了傅太太。婚礼之后,一家三口没有搬进傅家大宅,而是单独住在外头。 南园路三十二号故居里的那几株红豆,也被移到这栋依山傍海的别墅。 傅致钧虽然推了许多应酬,但工作依然格外繁忙,念姝乖巧懂事,又有保姆看护,萧姝只管在家陪女儿玩耍,为傅致钧准备晚餐,深居简出的,日子过得悠悠然。 没过多久,剧本戏约如雪花般飞了过来。虽在娱乐圈销声匿迹三年,可冲着她之前的成就和名气,以及现在傅太太的名头,大把的电影电视剧等着她。 萧姝以念姝还小的由头,将那些片约统统都给拒了。傅致钧看在眼里,心想这人一直颇有事业心,难免有几分诧异,两人温存之际,他细细吻着她脸上汗珠,低声问:“真不想拍戏了?还是那些阵容制作不满意?” 都是国内的大ip,她既然看不上,便去走国际化路线好了,反正他手上也不缺资源,好几个跨国合作的项目都在洽谈中。 萧姝却摇了摇头,娇喘吁吁地说:“不想再做演员了,我想做导演。” 女演员的黄金期实在宝贵,再过几年若想演电视剧女主,她可能会被人骂装嫩,与其等到那一天,不如趁早做打算。 她目光迷离,一头乌黑长髮铺散肩头,四肢紧紧地缠绕着他,在他身下绽放之时,宛如艷冶至极的妖孽。 “好。”他沙哑着应她,再也忍耐不住,彻底爆发了出来。 这个男人,实在是体谅她到了极点。自从她说想做导演后,在床上他不仅从不弄到里头,在事业上也尽全力帮着她,甚至在她去导演班进修时,也全程陪同着她。 摄影,剪辑,导演,一步一步,全是他陪伴她踏过的征程。 两年后,萧姝导演的第一部文艺片《萨尔茨堡的树枝》横空出世,不仅拿了国际最知名的金榄奖,还票房一路飘红,成为当年最卖座的电影。 年度导演表彰大会上,萧姝素颜乌髮,长裙飘飘,一双美眸华光流盼,她立在舞台中央,深情地凝望台下的男人,唇角含笑:“十二岁时,我看了人生中第一部露天电影,十八岁时,我背井离乡,成了一名北漂,二十一岁时,我拿到第一个电影新人奖,二十五时,我拿遍国内所有的电影女主角奖,二十八岁时,我从头出发,进入导演行列,今年我已经三十岁了。” 顿了下,她笑容又深刻几分,“今天我能站在这里,离不开一个人的帮助。他不仅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伯乐,他一直欣赏着我,鼓励着我,陪我走过人生每一段重要的征程,哪怕在我昏迷的那三年,也从没有过放弃我的念头。” “能成为傅先生的妻子,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萧姝缓缓说道。 台下静了一瞬,片刻后掌声如雷鸣般响起。 傅致钧那张淡漠脸孔,蓦地眉眼舒展,唇角扬起一丝不羁的笑,他起身,给了朝自己奔来的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萧姝伏在他的肩头,胸口微微起伏着,片刻后她枕的那处,热泪濡湿了一片。 她有过许多亢奋喜悦的时刻,但唯有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清冽的气息,她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她是如此如此的挚爱他。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没说话,直到下车时,他突然拥紧了她,双眸涌动着炽热的光,一字一顿地对她说:“姝姝,能做你的丈夫,才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萧姝倚在他怀里,两人进玄关时,忍不住问了句,“你当初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她偏着头看他,笑容中透着几分苦恼,“我那时还没彻底长开,打扮又特别土,哪怕在傅氏的艺人里头,长相也不是最出众的,你怎么会看上我呢?” 傅致钧唇角微动,打趣道:“可能我就喜欢土的吧!” 萧姝素面一红,挥着小粉拳捶了他几下,继续逼问着他。 “你来找我要我给你个机会的那天,你的眼睛太亮了,从此我再也忘不掉。”他含含煳煳地说着,立刻低下头,堵住了那张红润的小嘴。 云歇雨散后,两人都还没睡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过往。 “我来北京第一年,遇到个大混蛋,当时做练习生好几个月的工资,都让那傢伙给捲走了。”提到当年的事,萧姝还是有点气愤。 傅嘉遇目光微微闪动,一笑,“兴许人家有难处呢!” “他给我的那个号码,从来就没有打通过。”萧姝反驳道。 那天已经很晚了,她刚刚参加完助理的婚礼,抱着那束在婚礼上抢到的捧花,喜滋滋地准备回宿舍,不曾想半路遇到小偷,抢了她的手机,还被撒了辣椒粉,疼得她直流泪,压根睁不开眼。 她追上那小偷,死死抓着他的袖子,要他还自己的手机。 那人声线嘶哑,语气甚是不耐烦,直说自己不是小偷,她不信,摸遍他上下口袋,果然没自己的手机。 两人正僵持着,有个便衣过来,把她的手机还给了她。 她这才知道,因着天儿黑,她眼睛又看不清,这才认错了人,闹出这样的荒唐事。 那人懒得再理她,她却还揪着袖口,不肯撒手,试探着问:“我给你五十块钱,你送我一趟可以吗?” 见那人不吭声,她立刻将捧花塞给他,笑得分外灿烂,“这是我今天抢到的捧花,送给你吧,祝你早日遇到喜欢的人。” 那人被她缠得没法,拽着她到自己车边,定睛一看,发现因停太久挡了道,车竟然被撞了出去。 “小姐,你耽误了我二十分钟,导致我的车被撞坏了。”那人冷笑着说。 萧姝顿时小脸一白,悻悻松开他的袖,低声问:“修要多少钱?” 那人扫她一眼,恶趣味上身,懒洋洋地说:“这车是我借来的,现在撞坏了,不仅要修理费,还要违约金,至少也得一两万吧!” 萧姝吃惊地啊了下,抿了抿唇,“我...我没这么多钱。” 那人眼皮一撩,“你现在带了多少钱?” 萧姝在包里摸了下,递给他一张卡,心痛地说:“里头有八千。” 那人潇洒地嗯了声,一手捧着花,一手接过卡,轻描淡写地说:“也行吧,我看能不能免去违约金,要是有剩的,我再打给你,这是我电话。” 他低头,在她手心写了个号码。 萧姝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觉那人的掌心很是温暖。 那晚过后,她再也没见过那个人,留的号码始终也都打不通。
第165页 萧姝絮絮叨叨着,傅致钧垂眸看她,眼窝中拢了两处幽深的光,晦暗不见底。 这辈子,他都不会让她知道,自己就是那晚的那个人。 而她也不会知道,她和他的纠葛,就始于她赠他捧花的那个夜晚。 傅致钧低下头,温柔一吻,落在她的眉心。 --- 自在导演界一战成名,许多想进军电影圈的女演员找上了门,有那几个真心求她的,劝她别总是玩社交失踪,除了电影上映之外,也得多去公众场合亮亮相,还劝她看紧了傅致钧,像他这样年纪轻轻、又帅气多金的,外头的女人自是狂蜂浪蝶般往他身上扑。 这两年,萧姝实在太过低调,几乎连微博都不发了,也从不在网上秀恩爱,以至于总有些爆料出来,说这俩人各过各的。 萧姝听完那几个女演员的话,只故作好奇地问:“谁往我家老傅身上扑?” 这下可不敢说了,传出去那可太得罪人。 萧姝眸波潋滟,嫣然一笑,“也帮我带个话儿,长得没我好看的,身材还没我好的,劳烦去勾引老傅前,先自己照照镜子!” 这话当天立刻流了出去,气得一众女演员摔了镜子不说,晚上傅致钧压着她,唇贴在她耳畔,恶狠狠地问:“勾引?你还想让谁来勾引我?” 他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除了她和小念姝,方圆一米内禁止异性靠近,母猪都不行。 这男人脸色生冷,萧姝知道他是真动了气,立刻媚眼如丝,主动抬高身子去迎合他,折腾了半宿,勉强把这盛怒的男人哄好了。 半个月后,她被诊出再次怀孕。 在上幼儿园中班的小念姝,知道自己会有弟弟妹妹,别提有多开心了,贴在她的肚皮上听动静,每天醒来第一句话是:弟弟来了吗? 作为家里的小乖乖,幼儿园的大魔王,小念姝固执地想要个弟弟,以后可以当自己的小弟,萧姝却更想要女儿,至于傅致钧,只要是从萧姝肚子里蹦出来的,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 六个多月的时候,各种症状显示,这一胎估计是个儿子。 九个多月的时候,一家三口在楼下散步,路边的树荫下,有个小贩提着笼子,在卖各种小动物。 “妈咪,我想买这只仓鼠。”小念姝指着一只白白的小仓鼠,笑眯眯地说。 随意的一瞥,萧姝愣了下。 笼子里那只灰色小仓鼠,怎么和438长得一样?再细细看上几眼,旁边的白色小仓鼠,很像438的老婆。 可能唯一的区别是,这两只小仓鼠,比她记忆中的模样,要肥硕几分。 在两只仓鼠被捉出来的剎那,灰色的那只扭过头,朝萧姝吱了一声。 萧姝腹下忽的一痛,她立刻抓紧傅致钧的手腕。 “老公,我...我要生了。” -----全文终----